《蓦然回首之情殇已逝》 写在开头的话 这是一本毫无意义的小说,没打算把它贡献出去,权当是茶余饭后的一段小憩,消磨时光的工具。人生难免会出现一段消极或者懒散的时光,倒不如趁着这一小段时间来品品茶,或尝尝友人带来的零食,然后看一看这本破碎的书。 不知道怎么写出一段精彩的开头,以便吸引读者的眼球,或许应该找一个够味的噱头,这样也可以让更多的人看到这本根本就没有实际存在意义的小说。 也许这还算不上是一本小说,顶多就是一篇叙事的文章,主人公已经偏离了这个世界的正常轨迹,他的遭遇不属于这个时代,也不属于他自己,这都是命运的安排,像一场梦,亦像是一场电影,只是这场电影似乎还没有来得及上映就已经濒临谢幕。 我喜欢写这一类的文章,不用刻意的揣测读者过多的心理需求,他们可以停下匆忙的脚步转头向我这边驻足,他们亦可以与我擦肩而过,权当我是陌路人,然而,当你们走累了停下歇息的时候,也许,这时,你们会蓦然回首,发现我一直停在这个地方,等待你们的发现。 我不太喜欢嘈杂的人群,相对而言,僻静与静谧才是我的所爱。 我喜欢独自一人看夜空的星,我喜欢一个人走在偏僻的乡间小路上,那样我会嗅到不知名的花香,可以听到小鸟的窃窃私语,那是一种惬意,更是一种非常的享受,或许这样的生活在你们眼中看来是多么的无聊,多么的忧郁,但我喜欢,我喜欢就够了,何必去在意你们的看法。 更多的闲暇时光里,我会把自己交给一辆破旧的单车,尤其是在这寒冬数九的天空下,我会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不让任何一个与擦肩而过的人看到我表面的惊慌,还有内心的彷徨。 偶尔会有一些车辆在我的身后拼命响着喇叭,对于他们的愤怒,我丝毫没有任何的感触,耳朵里的音乐响彻整个天空,我还来不及把每一首动听的曲子听到心里,哪还会有心情去聆听这个烦懑的世界带来的嘈杂的声音。 从我身边超越而过的车子,竟会在我不知情的时候嘎然停在我的单车前面,堵住我的去路,每逢这时我总会惊惶失措的单脚蹬在地上,不知所措的看着副驾驶上的人,他也总会摇下车窗对我不停的谩骂,至于他骂的是什么,我听不到,虽然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但我不懂口语,看不出他利落的口型下所要表达的是哪一个字,或是哪一个词。 送走这些没有礼貌的家伙,我会再次徜徉在只属于我自己的世界里,尽兴的高歌,任凭不明所以的路人向我投递过来他们异样的眼光。 每走一段路,我总会不时的驻足,而后,蓦然回首。 人生的路太长,我怕我会在这条路遗失掉最美好的东西,偶尔回回头,总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惊喜。 人生的路太短,我怕我还来不及收拾自己的悲伤,就被湮没在这世俗的眼光中,于是,我学着开始蓦然回首,短暂的时光里,我总会收获到更多的宝贵财富。 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喜欢上了咖啡厅,这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它会带给你一种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情感。它会让你感觉自己是一个新生的婴儿,不用理会这个世界上的人们对你的看法,不用在意别人对你的说辞,你只需要静静的就着里面的舒缓的曲子喝上几口咖啡,然后对付这漫长而黑暗的岁月。 我最喜欢的应该是自驾游,从拿到驾证的那一刻起,我才知道,原来世界上最为宝贵的东西除了生命之外就是它了,它就是我用生命换来的,既然我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才换到它短暂的陪伴,那么我就要好好的利用它,让它实现自己最大的价值,为此我抛弃了长此以往陪伴我的单车,换上一辆崭新的并不太奢侈的小车。 第一次坐在自己小车的驾驶室里,心情是豁然开朗的,像当年一个人走在春风里,亦有一种烈日炎炎的夏季里突然降落下来的小雨,让人的心情总是不恰事宜的舒爽。 开在不知名的路上,一直往前开,我也不知道我的终点会是在哪,我只知道,我需要往前,人生就这一条路,你除了前行,别无他选。 落后的山村里,总是会遇到很多陌生的骑着单车的人,他们很是没有礼貌,总是不遵守道路行驶规则,他们胆大包天的将单车骑在马路中央,肆无忌惮的挥霍着只属于他们的时光,我拼命的按着喇叭,想要让他们对我避让,可他们似乎并不领情,依旧我行我素的行驶在只属于他们的世界里,我想他们或许已经与这个世界融为一体了,无论他们怎么作,都不会死。 终于还是找到一个超越他们的机会,当我的车子与他们单车齐驱并行时,我看到他们的耳朵里塞着耳机,那音乐的声音已经穿越过车子厚重的玻璃传到我的车里,这一刻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感觉让我压抑,让我惆怅,于是,我的泪便混着这些东西落了下来。 突然想起一个朋友说过的话,他说,人真是一个奇怪的动物,你越是讨厌某种东西,到头来越是对它喜欢的不行,你越是讨厌某种行为,到头来,你就会成为这个行为的主人。 他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想当年,我从来不抽烟,也最讨厌别人在我的面前抽烟,直到有一天,我也开始抽烟,便已经忘记当初讨厌抽烟的那个我如今停留在哪里。我尝试过蓦然回首,无数次的寻找,依然没能找到属于自己最纯洁最天真的那段时光。 人生太过匆忙,有些人还来不及相识,就已经匆匆离我们而去,有些人虽相识许久,却突然一下子会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这是怎样的一个世界,为何想要抓住的总是会悄无生息的溜走,为何不想要的东西,却一直纠缠着自己不放,我想不明白。 兴许我还是个善良的人,至少在我的车子经过人们身旁时,没有再对他们按响喇叭,也没有将车子停在他们的单车前,更没有无节制的对他们进行无理的谩骂,或许,只有自己经历过一些事情才懂得尊重那些在做这些事情的人。 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不容易的,从他们降生到离去,要经历许多不为人知的艰辛,我们应该尊重生命,不求对每一个人负责,但求对自己负责。 无论生活给了我怎样的艰辛,我都不会轻易的放弃我的生命,因为我懒得去放弃我的生命,从出生那一天开始,就注定我要一直懒下去,懒得走动懒得去谈恋爱懒得去面对这个嘈杂的世界。 第一章 蓦然回首 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就像永远忘不了你一样。 冬季的北方,到处都透露着寒气,我喜欢这种冷的感觉,这样就可以冰冻住狂躁的心,就不会再如此的痛。 清晨,偏僻的山村小镇上,从睡梦中醒来,只穿着单薄的睡衣便一头闯进院子,压一脸盆凉水,把头扎进去,没有感觉,冷与痛相互交融,像水与火的交错,极寒与极热的东西相碰,便什么都不会留下。 古色古香的小镇,是落魄和遗忘的代表。或许没有人会知道世界上还存在这么一个小镇,是因为它拥有了落后与贫穷。生长于城市中的少年总在幻想能拥有一处静谧,有山有水有树有草有人家,如同陶渊明口中的世外桃源般的生活。是他们太自以为是,以为那样的生活可以掩盖城市的喧嚣,还有那杂乱无章的秩序。只有真正生活在这种地方的人才懂得它的艰辛与不易。这里有山,有水,也有淳朴的人家,自然也少不了那古道,还有瘦马。 我是生活在北方山村的人,从小没有玩具,没有伙伴,没有快乐,更不会有痛苦。我是个不知冷暖的人,在这里,我体会不到山里人应该有的淳朴与善良,或者,他们的淳朴与善良跟我没有丝毫关系。就像我永远融入不到他们的喜怒哀乐中一样。我以为我可以一直这样冷漠无情形如走尸般的生活下去。或者,很小的时候幻想着,某一天,自己会突然死掉,毫无征兆的,就那么旁若无人的死掉,永远离开这个世界。那时,总会不经意的听到小伙伴们说,人死了是可以上天堂的,那是个美丽富裕的地方,说不定还可以在那里学习法术,可以看到满天飞舞的仙子。于是,我开始幻想自己能够去到那个神圣而且充满神奇的地方。 我闯进他们当中,询问可以去天堂的方法。对于我突如其来的询问,他们先是惊愕,而后开始嘲笑,一个个显露出鄙夷的笑,我厌恶他们这种丑陋的嘴脸,而后,便是在肮脏污浊的谩骂声中,拉扯,拳打脚踢。 他们人多,受伤的无一例外的是我。可我不甘心就这样被他们打,忍受不了他们人多势众的高傲姿态,有种狗仗人势的感觉。当一个小胖子把我从地上拉起来的时候,我顺势从身旁拎起一块砖头。他双手使劲拽着我的衣领,我就像一只待宰的小鸡,就那样无助的被悬在半空中,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他狰狞的嘴脸上露出自傲的笑容,那是宣布胜利的微笑,他问我,“小子,服不服!” 我没有答话,只是呼吸越发的急促。 他说,“好小子有种,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知道老子的本事。” 我没有给他欺负的我的时间,一块砖头,一滩血,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就那么很无情的把砖头拍在她的头上。然后,在其他人的尖叫与哭喊中,仓皇而逃。 我端坐在堂屋的藤椅上,那是外公年轻时编制的,外公是个老实的山里汉子,没有多大的本事,一生辛辛苦苦的生活,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甚至连儿女的婚礼他都没有看到。外婆每次坐在这把藤椅上时总会默默的流泪,毫不避讳的在我面前展露她的悲伤。我知道,那是外公送给外婆唯一的礼物,这一辈子,外婆也只能拥有这样一个礼物。 一阵喧哗声过后,我便被一群人围在这把藤椅上。是那个胖子的家人,他们来找我。我低着头,丝毫没有了先前的勇气,我只能默默的听着他们口中吐出的肮脏的话语。我没有感觉,就像一块石头,冷暖都不自知,还奢望我能有怎样的反应。 外婆在他们面前哭诉着,祈求他们的原谅,面对他们的不依不挠,外婆显得是那样的无助,单薄佝偻的身体是那样的令人心生可怜。胖子头上缠绕着绷带,不知是不是因为疼痛,总之他的脸有些扭曲,像那田间的牛粪,被人用铁锹拍过一样。他一把推开挡在我面前的外婆,再次抓住我的衣领,一把把我从藤椅上拉起来,不等我说话,两个耳光过后,人群消失,只剩下呆立的我,以及房间中回响着的源于胖子口中的话语,想要去天堂,那就去死啊,傻瓜!,还有倒在地上因疼痛而呻吟的外婆。 外婆死了,我不知道她的死是不是跟胖子的推搡有关系,总之,外婆死的时候说了,她的死跟任何人没有关系,是远在天堂的外公来接她了,她必须得走,只是她放不下我,不求我能有多大的出息,只希望我能好好的活下去,能活下去,她也就心满意足了。我对外婆的话半信半疑,真的是半信半疑,信的是,外公来接她去天堂,疑的是,她的死跟胖子有关系! 那是我第一次流泪,那年我十二岁。 没有人来参加外婆的葬礼,没有人来送她最后一程,是我自己,用柔弱的肩膀拼尽全力拉着家里那辆破旧不堪入目的地排车送走的外婆,我把她埋在一颗茂盛的松树下,有它护着外婆,我放心。 镇上有人死了,其他院户的人或多或少都会表现出哀伤与痛惜,可婆婆的死,却没有换来他们的可怜,他们依旧我行我素的开怀畅饮,高谈阔论,甚至在我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还会收到这样的讽刺言语。 “扫把星,克死了父母克外婆外公!赶快滚开我们的小镇!”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总之我没有死,而且还活的很好,当然,我自认为很好,只要没有死,还活着,能够呼吸着这个世界的空气,不就是很好么? 无数个夜晚,在这个寂静的山村里,耳边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回响着很多话语,或是外婆的关心,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能够好好的活下去,外婆就算离开也安心了。还有胖子盛气凌人的轻蔑言语,就你,还想要去天堂?那就去死啊,死了不就可以去天堂了吗?还有这个镇上的一些爱嚼舌根的老女人,我忍受不了她们对我指指点点,满腹牢骚的讽刺语言,“就他,他就是个扫把星,专门来克人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克人的本领,总之,没过多久,胖子的父母居然莫名其妙的死了,死的很安静。村上的人都流传着这样的话,说是胖子的父母得了怪病,一夜之间就死了。这种鬼话骗骗别人还行,对于我,我不相信。落后的山村里,无事生非造谣生事的人比比皆是,饭后茶余的空隙里,胖子父母的死,成了他们的谈资。有说胖子的父母是被我外婆索取了性命,有说是他们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还有说他们得了某种传染病。乡下,以讹传讹,一件渺小到微不足道的世间被无聊的人们无限制的夸大。于是,胖子同我一样,成了被遗弃的孤儿。我收留了胖子。他说他不敢再回自己的家,可除了那个家之外,他不知道该去哪,于是两个同病相怜的人组建了真正属于我们的家。 后来,胖子说,他有些对不起我,当初他不该那么对我,只有真正走到这个份上,真正站在这么一个处境上才懂得这些不易。 我没有表情的回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十二岁那年过后,我就一直没有再流过眼泪,或者,一开始我就不知道什么是流泪,像十二岁那年一样,流的泪有些少,甚至还没有尝到它的味道,它就猝然消失,就像今天的我,颓废,毫无青春可言。 我把头从冰冷的水中抽出,狠狠地呼吸着,感觉真的很爽。有些时候我自己都会认为自己有病,很重很重的病,别人的病在身上,而我的病,在心里。 我是个孤儿,甚至连爸爸妈妈是谁都不知道,或者说,他们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就迫不及待的从我的世界消失了。 孤儿的心都是扭曲,不知道这是那个狗屁人士曾说过的话。我不认为自己的心扭曲,我也有眼睛鼻子和嘴,我也是四肢健全的人,别人会的我也会,别人能做到的事我也可以做到。只是,我不想去做而已。凭什么我要挣钱,凭什么我的生活不能安逸,凭什么我不能随意主宰我的人生。我不认为活的浪荡就是在挥霍时光,我不认为活的没有理想就是颓废,我也不认为在别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拿他们东西就叫偷。或许,或许我真的是心理扭曲。 不过,那只是曾经,往后的生活我会很好的为自己的航行掌舵。我不想在茫茫人海中迷失自己。我有那份勇气和自信,也拥有一份只属于我的执着。就像那年,一块砖,一滩血,还有躺在地上因疼痛哀嚎的胖子,时光如何荏苒,也抹不去心头的那抹淡淡的忧伤。 曾经,我不喜欢太阳,就像我讨厌这个小镇上的人一样。他们带给我的只有痛苦和悲伤,我厌恶他们伪善的面目,我憎恨他们看我的鄙夷目光。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有太阳。如果哪天太阳不会再给人们带来光明,这群冷漠的人都只能沉睡,像死人一样,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紧闭着双眼,甚至都听不到他们的呼吸声。 有些时候我也会把这份恨转移到我从未谋面的父母身上,如果不是他们,我又怎会独自面对这冷漠的世界?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我真的能看到他们,我一定会泪流满面,然后冲过去,一块砖头,两摊血。 寒冷的冬日,破碎的阳光下,淡紫色的薄雾中,我独自现在这破旧的院落里,任由这寒风洗涤,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滴落到发梢的水,凝结成冰凌,我依稀可以感觉到它们的重量,很沉很沉。 “你傻吗?这么冷的天,穿这么少,还用冷水洗头?作死啊!” 很严厉的话语,此刻确实如此的温暖。我以为我不会再看到他,更不会再听到他的声音。我以为我淡出了他的世界,又或者,彼此从未在一个世界里遇到过。 我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力气说话,我勉强的露出一丝的笑容,以安慰他的关心,我想让他知道我没事。可是,我做不到,颓废了那么久,已经没有力气再颓废下去。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躺在木板床上,看着他蜡黄的脸。 “因为我们是兄弟。”他的话语很坚定。他没有变,一直都没有变,还是那么的憨厚,那么的执着。 “可,我们曾经是仇人。” 我感觉自己的话语在此刻竟然没有任何的力量,连自己都怀疑,自己也可以说出这么温柔的话么?他没有被我的话激怒,而是用他的宽厚的手掌抚摸着我的头,像那年外婆的手掌一样,温暖而舒服。 “傻瓜,曾经,我们也是爱人。” 他就是那个胖子,我曾用砖头砸伤的那个胖子。如今,他还是那么胖,或者说,比原来还要胖,他胖的可爱,胖的令人喜欢。 第二章 分手说再见 还记得初次相遇那天,晴朗的夏日午后,大朵大朵的云彩从一个天际飞奔到另一个天际,我喜欢闲暇的时候看天空,我喜欢天空的蓝,它的蓝有些忧郁,有些迷离,能够满足我内心的孤独。忘记是什么时候,世界上的人开始逐渐关注我们这个村落,先是几个背着背包,拿着拐杖的人出现在村口,他们手里拿着相机在拍,拍了好久,我也看了好久,开始是出于好奇,后来我便深深的爱上摄影。那时只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小小的东西居然可以把人装进去,而且还装的那么漂亮。再后来,便是一群人来我们镇上玩耍。再后来我便有些懵懂,我们镇上要发展旅游业,吸引更多的城市人来游玩。开始,我以为这些人疯了,他们拿着钱没地方花了么,这么个穷乡僻壤有什么好玩,还天天挤破头的来看。直到我遇到她。 晴朗的午后,云彩都没来得及躲开,雨就来了。我习惯了山村这种变幻莫测的天气,也很享受这种突如其来的天气带来的刺激。 我紧闭着双眼,享受着雨水的清洗,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雨居然停了。我很是奇怪,这不符合常理。我慌张的睁开眼。她,恬静的面容出现在我的面前。 “没带伞么?淋雨不好。”她说话的时候没有表情,也没有任何的语气色彩,就那么干巴巴的吐出这几个字,就像我从小一直吃的馒头一样,干瘪没有味道。 我从没有和陌生人说过话,也没有和女人说过话,更不会和陌生女人说话。她大概看出我的惶恐和诧异。她默默笑了笑,笑的很牵强。她的笑不同于镇上的每一个人的笑,至少,我感觉是美得。 她把伞强塞到我的手里,当她的手碰触到我的手时,我如同被电击一般,只麻木的任由她摆布。她的手很凉,像极冬日里的水,可她的手很柔软,像夏日里的花瓣,薄而且清香。 她胡乱的翻着自己的手提包。里面的东西被她翻了个底朝天,或许她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抬起头看我,伸出一直手,摊在我的面前,“给我一支烟。” 我不知道什么是烟,在这个女人面前,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我的意思,我支支吾吾的不知所措。她显得有些不耐烦,把手随意的一挥,“算了,我在找找吧。” 她把包倒置过来,里面的东西全部撒落到地上,她把包随手一丢,蹲在地上翻找,终于,她很得意的站起来,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深深一吸,而后冲我吐出一口烟。我被烟呛得直咳嗽,她却没心没肺的大笑,像个神经病一样,毫无顾忌,放肆的大笑。 她递给我一根烟,我茫然,不知是接还是不接。我看看她,她示意我拿着。然后,我开始和她一样,烟里雾里,两个人放肆的大笑。 我带她回家,或者说是她要求跟我回家。我指指地上的东西,问她,“这些怎么办?” 她轻动着嘴唇,“丢了的东西我没有再捡起来的习惯。” 我没有她那么奢侈,换句话说,她张扬的个性是我无法驾驭的。我很没出息的,从地上捡起那个看似精致的小盒装的东西。其他的东西都沾满了泥水,唯有这个东西没有沾到泥。我在身上蹭蹭,端倪一会,真的很精致,外面的包装盒也异常的漂亮,只是,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你喜欢这个东西。”她木讷的看着我,猛吸一口烟,烟蒂离开她的嘴唇时,留下了粉色的印记。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我不知道它是什么,她喜不喜欢它。 她笑,很轻蔑的笑,“男人都喜欢它,你也不例外!” 那天的雨下的好大,没有要停的意思,天渐渐暗下来,我点燃家中仅有的煤油灯。我坐在木头板凳上,她紧挨着我坐,两个人没有言语的攀谈,只静静地听着雨声。不多时,她依偎在我的肩膀上,我的心莫名其妙的忐忑。我不知道今夜该怎么熬过去,家里就只有一张床,却要容纳三个人。我,胖子,还有她。我不知道为什么胖子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她的手伸进我的衣服里,她的头埋进我的怀里,她说她很冷。她的手真的很凉,我想我的体温应该可以暖化她。 相对无言,我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就这么一直坐着,坐到天亮。 许久,她从我的怀里挣脱出来,把手插进我的兜里,拿出那个小盒。 “你想试试吗?” 我看着她无辜的眼神,不知怎么回答。 她又说,“陪我到床上坐坐吧。” 我起身,两个人坐在床边。很突然的,她把我推倒在床上,然后,疯狂的撕扯我的衣服,我就像木头一样,不知所措。就那样静静的躺在床上,任由她撕扯。外面的雨下的愈来愈大,她急促的呼吸声挑动着我的心脏。 汗液凝固了她的体香。我抱着她,她匍匐在我的身上,把耳朵贴在我的心脏上。 我想,我永远也忘不了此刻的感觉,还有她的独特的体香味。 “我要为你负责。”这是我从见到她到现在为止,所说的唯一的一句完整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她没有理会我。 “我没有名字,从小就没有名字。” “真是稀奇,世界上还有没有名字的人?”她笑,“放心,我不会讹你,我不想自己连跟谁上了床都不知道。” “我真的没有名字。我说的是实话,外婆一直没有给我起过名字,从小到大也从来没有谁想着要给我个名字,如果硬要说我有名字的话,那就叫扫把星吧,这个小镇上,都这么叫我。” 她笑了,被我说的话逗乐了,我不知道她是开心还是嘲笑。 “这样吧,我来给你取个名字吧,不如,你就叫蓦然吧。” “蓦然?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因为我喜欢。” 黑暗中,两个人又没了言语上的交流,我讨厌这种尴尬的气氛。于是我再次开口,“放心,我会为你负责的。” “负责?”她轻笑,像她说话一样,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你怎么对我负责?” “我可以娶你。”我假装漫不经心。 “就拿这破屋烂院么?呵呵。”她冷笑,她的笑让我想起那年,她们的笑。 “我是个物质的女人,也是个超现实的女人,没有钱没有房没有车,这样的男人,我看都不看。” “可我有感情。” “感情是个屁!”她又笑,寂寞的雨夜,漆黑的小屋里浓烈的煤油味,燃尽的煤油灯早就黯淡了光芒。她从我身上爬起来,在一片黑暗中摸索半天,然后,一个亮光闪过,一股浓烟袭来。我又是一阵咳嗽。 “感情能当钱花么?感情能当饭吃么?感情能遮风挡雨么?感情能给予我想要的一切么?” 我回答不了她的问话,因为我不知道,她口中的房,车意味着什么。 她开始哭泣,哭的歇斯底里。我想要安慰她,可我不会。这一刻我发现,我真的是个没用的人,什么都不会。我不明白她的悲伤源于何处,我以为是我的冲动带给她巨大的伤害才使得她如此伤心。 “不管你的事。是我自作自受,跟你没有关系。” 我还想要说什么,她却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她随手把燃着的香烟丢出去,双手环住我的脖子,她的唇紧紧贴到我的唇上,我嗅到一股清香,像那年被外婆照顾的盛开鲜艳的花朵的味道。我被她迷醉了,不可自拔,就那样迎合着,她的泪混合着各种香味透过她的舌头一同流进我的身体。黑暗中,我不再那么拘谨,一把把她按到身下,开始有节奏的运动。听着她急促的呼吸声,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刺激,从她的呻吟声中,我懂的了什么是爱情。 清晨,当我们再次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雨已经停了。我似乎可以闻到太阳光的味道。 “你还好吗?”我问。 她没有回答我,只顾着穿自己的衣服。 我不知道胖子昨天晚上去了哪,甚至我都开始怪自己,胖子没有回来,我却只顾自己享受没有顾及胖子的感受,如果他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很伤心。 “你愿意跟我走么?”她又点燃一只烟。蓬乱的头发下,我看到那张略显疲惫的脸,很精致却又有着泛黄。她没有看我,只顾着抽烟,不时的用手去拨弄几下耷拉在眼前的头发。 “去哪?” “远方。对你来说就是天堂的地方。”她说的漫不经心,很随意,没有任何的做作。 “天堂?”我的心一惊。十二岁那年的事情恍若梦般出现在我的面前。胖子打过两巴掌之后留给我的那句话,是那么的清晰,它时时刻刻刺激着我的耳膜。 “想要去天堂,那就去死吧,死了你就可以去天堂了。” “不,我不能让你死。我也不会让你死。”我疯了一样抓住她的手,她的手还是那样冰凉。 “滚开,谁说我要死。”她甩开我的手,依旧吸着她的烟。“我们那里对你来说就是天堂。我希望你能跟我走。” 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走。我承认我是爱上她了。可我放不下胖子。毕竟两人生活已久,两个人已经融入成一个人,怎么可能说分开就分开。 她没有给我过多的考虑时间,抓起放在桌上的香烟就往外走。 院落里,我看见了胖子。他蜷缩在屋檐下,身上的衣服被雨淋湿了,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他看到我,才缓缓的从屋檐下起身,艰难的露出一个微笑。我知道,他想告诉我,他很好,他没事。对于他的笑,我无力偿还,面对他我只有愧疚。太多的愧疚。 “你真的要跟她走?”胖子无神的眼睛里流露出不舍,我知道他希望我留下,他不愿我离开他。 我不知道该怎么选,可冥冥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她的出现便是上天的安排,她就是我的天使,前来带我去天堂。 我没有再犹豫,我选择跟她离开。胖子拉住我的手,说是有话要对我说。她摆摆手,示意我随胖子去一边说。 “如果你真的要走,我也不阻拦。但我要告诉你,如果哪天你想回来了,我依然欢迎,这里永远是你的家,而我,永远爱你。” 我笑,苦笑,“你傻,何必这么作贱自己。” “为你,我心甘情愿。” 我紧握着她的手,离开这个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小镇,我不知道这是解脱还是另一个苦难的开始。 或许胖子是对的,生于此便扎根于此,扎根于此,便死于此,死于此便葬于此。或许未来的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我还能想起这个小镇,还有这个小镇上我爱着的那个男人。 “离开说分手。” 转身离开胖子的时候,胖子突然说出这么一句。或许他也在承受着这份沉重的痛苦。 离开,谁都不舍。 第三章 落寞淹没不了城市的繁华 第一次坐火车,两天三夜。 看着两旁的树木从窗前飞速的倒退,莫名的兴奋。镇上的火车道轨是架在山上的,道路有些崎岖,有些不适应火车的颠簸。忍了好久,终于还是吐了出来。车厢里的人表现出厌恶。稍微整顿一下,我重新坐好,看她,她已经离开自己的位置。我不知道她去了哪,有些慌张,借着车厢里昏暗的灯光朝车厢尾处看去,一个女子,倚在车厢上,昏暗的车厢相接处,忽亮忽灭的烟尾,映衬着她苍白的脸。 我没打算过去找她,只是,我被一阵阵的骚乱声惊到。我听到她的声音,污浊不堪的话语,劝架的人们。我没有说话,直奔到她面前,挡下那个巴掌。一个强有力的声音响过,我的脸热辣辣的疼,心中的火一瞬间燃烧起来。挥舞着拳头,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 乘务人员的到来结束了这场战斗。我没事,那个男人受了重伤。我只听到乘务人员这么说,“山里的莽夫居然这么鲁莽,出手也不知轻重,下车带他去警察局。” “你没事吧。”我没有理会那些人,我只关心她。 “没事。” 火车还没有停稳,有几个穿着制服的人就从另一节车厢行色匆匆的赶过来。她腾的从座椅上站起来拉起我的手就跑。他们始终没有追上我们,我们从另一节车厢的窗户里逃了出去。 “我们为什么要跑?”因为奔跑,我累的气喘吁吁。当我们停下休息的时候,我甩出这个谜团。 “为了生存。”她依然没有表情,我佩服她的淡定。她没有我喘的厉害,我问她为什么不喘,她说,“习惯了。” 暮色下的城市,很热闹很精彩。我的眼睛快要乱了,这里真的就是天堂,总之,对于我来说,这就是天堂。车水马龙的街道,霓虹遍布的笼罩,我驻足在这个十字路口,不知要往哪个方向走。 “要不要来支烟?”她淡淡的语气,轻抚着我的耳朵。 我接过那一根烟,点燃,狂热的心立马平静下来。我开始喜欢上吸烟了,或许我喜欢的只是吸烟的感觉,又或者,我只是喜欢她吸烟时的样子。模仿,是爱上一个人时最初的表现。我不知道我吸烟的姿态怎样,有没有她的那种奔放和张扬。 两天三夜的奔波,看不出她的任何疲倦。眼下,我不知道要去哪。她不开口,我也不问。 “我们去看海吧,我喜欢同男人去看海,尤其是喜欢我的男人。”她吐出一口烟气,不询问我的意愿,只顾自己迈步前行。 “我们这里也有山,有水,有树有花有草,还有人家。只是,山是矮的,水是咸的,树是黄的,花是败的,草是枯的,人家是勾心斗角的。”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我看到的远方的山是挺拔的是巍峨的,水是辽阔的一望无际的,花草树木都是绿的,晶莹的。至于人家,一定是富裕的。 她带我来到海边,她说这是离死亡最近的地方,人一旦被浪卷进海里,一点生的希望都没有,大海,它会带你去真正的天堂。她还说,她希望自己的死能跟大海有关,或者,死后葬入大海,有那么多的动物陪着自己,她不会感到孤独。她还说,她喜欢浪花,一卷一卷的样子,就像她刚烫制的头发,漂亮而且美丽。 夜晚的海边,零星的可以看到几处篝火,还有些许的人。他们的欢呼声被海风卷到了我们身边。她不喜欢嘈杂,我也不喜欢。此刻,我或许能够体会到他们选择去我们那里的目的,寻找一份宁静,一份能让心灵净化平静的宁静。但,我还是喜欢这里的,它的繁华是我奢望不到的梦,或者,连梦中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景象。 她带我去她居住的地方。那是一间小房子,简陋,肮脏。门口旁堆满了垃圾,一阵阵恶臭的气味。我没有觉得怎样,我早就习惯了这种味道,我想,她也一样吧。简陋的房子里不简单,一张床,一把椅子,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摆满了书,还有一个黑色的笔记本电脑。我不知道那是电脑,是她告诉我的,她说她喜欢孤独,孤独的时候她喜欢看书,更喜欢写书。她说她没有正当的工作,她只凭借自己的几个文字换取生活的保障。或者,像陪我一样,陪陪陌生的男子睡觉,然后,又能维持一段时间的生活。她说我是她唯一一个没有收费的男人,是唯一。 她指着桌子底下的一个大箱子说,“那个里面是我珍藏了多年的酒,很多种酒,我一直不舍的喝。它们是我的痛,我喝不下去。蓦然,你知道吗,那些酒对我很重要,它就像我的爱人,只能用心欣赏,却不能占据。” 我不知道她的痛是什么,为什么这些酒会是她的痛。她不说的话,我也不问。 跟她相处了一段时间,我学会了喝酒,学会了狂欢,也知道了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可以消遣的地方——酒吧。她也教会了我使用电脑,教我打字教我上网。我想,我可以独自面对这个世界了。但我,更加的深爱她。她就像那香烟,让人吸一口就难以忘记她的味道,我对她的情愫已经在心里扎根发芽,且根深蒂固,无可自拔。可我也怕,怕她只是我的一场梦,醒了,空了,一切就结束了。 “陪我去看看海吧。好久没有到海边看浪花了。”不知什么时候她学会了娇嗔,我点点头。 两个人趴在海边的围栏上,放眼看海,真的有种想要把身体献给大海的感觉,真的想要体验一下葬身于海的感觉。 我把燃尽的烟头随手扔进大海里,冲远处狂吼。 “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替我打人的男人,也是第一个因我而打的男人。” “你是说在火车上么?” 她点点头,“或许,你真的就是我要找的男人,或许,你就是我的最后一个男人。” “我要成为你的最后一个男人。” 多日的接触,我对她有了了解,我读的懂她内心的悲伤,快乐,痛苦和幸福。她就像风一样的女子,不敢把太多的感情释放出来,怕受伤,怕孤独。她说自己喜欢孤独,她是在欺骗自己,没有人喜欢孤独,只是有些时候,不得不依靠孤独。她只有在抽烟的时候才会显得安静,没有烟,她活不下去,她对烟的依赖就像现在我对她的依赖。我不愿看她辛苦,更不愿让她痛苦。 我们都是落魄的人,不同的是,她经历过繁华,而我,一直都是落魄的。繁华的都市或许并不属于我,在这里,我们显得总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就像我小时候,融入不到大家的喜怒哀乐中一样。 我深情的看着她,她落寞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没有看我,无论是她说话还是在听我说话,她都没有看过我。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如我爱她一样的爱我。我又开始害怕,害怕她会离开我。或许我应该把她推进大海里,这样,她就真的不会离开我。 “同志你好,刚才是不是你把烟头扔进了海里?”一个男人的声音,我转过头,看到一个英俊的男人,他身穿制服,戴着一顶帽子。 我没有回答,她凑到我的面前,对他说,“是又怎样。” “罚……” 款字还没有说出来,她的巴掌扇在他的脸上,清脆,响亮。我愣了,他也愣了。她抓住我的手,仓皇而逃。 没有第一次的紧张,也不再没有出息的大喘气,我已经记不起来这是第几次陪她逃跑。总之,我也逐渐习惯了这种逃跑的感觉。那个人没有追过来,或许现在他还在诧异,世界上怎么会存在这样的女人,像风一样,没有感觉,冷酷无情。我感觉很惭愧,这么久以来我都没有询问过她的名字。每次面对她,我总是有太多的话说不出口。 “你叫什么名字?”我终于鼓足勇气问她。 “我没有名字,跟你一样,没有人为我起过名字。”她表现的无所谓。 “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不需要。她顿顿又说,如果非得要个代号,那你就叫我风吧。我喜欢风,自由自在,没有任何的束缚。” 风?我喜欢这个名字,只要是从她的口中说出的东西,我都喜欢。 “你愿意陪我去见见我的前男友么?”繁华的都市街上,两个人漫不经心的走着,她的问话显得那么随意。 “前男友?” “嗯。或许,应该这么说,我的第一个男人。” 后来我才知道,风之所以堕落成这个样子,完全是拜那个男人所赐。他是个阔少爷,有权有势,他看上了她,他疯狂的追求她,她被他的气质吸引,陷的不可自拔。她付出自己的真情实感,却换来他绝情的抛弃。他说她只是他的消遣品,是他寂寞的时候的一个玩物,他不喜欢每天只玩同一个玩具,腻了,也就想要抛弃。 他给了我钱。很多很多的钱。或许,这辈子你都挣不到这么多钱。只是,我不需要这些,我把它扔了,扔给那些需要的人。我不认为我有多伟大,我只是把我不喜欢的东西给了喜欢它的人而已。她从来不以捐赠财物感到自豪,她说那只是为一些东西找到更适合它的主人。我想她是卑微的,生活在城市中最低层的人,不光鲜,像苔藓一样,潮湿阴暗。 “为什么要去见他?” “就是想见见他。” 那是一个很俊朗的男人,皮肤白皙通透,有风度。他穿着昂贵的西服,身边是花枝招展的女子,很美,跟他很配。 我在她的唆使下用砖头砸烂了他的车,然后在他们的错愕中,又是逃跑。她边跑边笑,是开心的笑,笑着笑着就开始哭,哭的没心没肺。她蹲在街头,放肆的大哭,我也蹲下,把她拥入怀里。 有些时候,我总在想,会不会有一天我还会尝到那种被抛弃的感觉。就像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突然不见了身边那个陪伴的人。我会不会焦急的剥开人群去寻找,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背后能不能寻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说他会一直爱我,爱我爱到白头,爱到两个人只能搀扶着走路,爱到下辈子遇到我还要在一起。我就那么信了他的话。可,他的话尚且还有余温就把我抛弃在这人群里,独自享受繁华了。 我不会离开你,我一定不会离开你。我的承诺在她那里成了笑话,她找我的无知,笑我白痴。 我不会再爱任何人,任何人你知道吗?就你,我不会爱的。 我权当她说的气话。我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她想挣脱,却挣脱不了。我很享受抱着她的感觉,这一刻我才能体会到她只属于我的那种快感。 两个落寞的人,相拥相泣。婆娑的泪眼中,完全是对生活的无奈。或许死,才真正是对我们解脱的最好方式。死了,就可以去天堂,死了,就可以离开这里的悲伤,死了,就可以看到我的外婆。那个瘦弱的女人,现在在天堂过的怎样,是不是很幸福? 第四章 离开不要哭 繁华的都市,或许真的不适合我这种浪荡的人,除了挥霍有限的的时光外,我还能做些什么呢?我以为这里就是天堂,我以为她就是天使,现实的残酷和生活的窘迫让我早已没有了那份火热的执着。某一刻,我忽然就想到胖子。他还好么?我那么残忍的抛弃他,他会不会恨我?我想到他对我的好。我想到他用心呵护我。突然感觉自己真的很贱,很没有出息。总是在最脆弱的时候,遗忘了当初的坚强。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想起曾经指责胖子的话语,那是多么的可笑。世间世事都在轮回,没有一个人一件事只处在同一个位置。如今的我,不就是当年的胖子么?落魄,像只流浪的狗。或许我还是幸运的,至少,我还活着。 我还是不习惯叫她的名字。风。这不是名字。 这是怎样的生活,糜烂不堪,每天除了酗酒便是抽烟,要么同她去鬼混,偷偷摸摸,要么为她打架,遍体鳞伤。或许这就是爱,爱一个人可以疯狂的去做任何事情,无论对的还是错的。只要为她,怎样都可以。 她说,“陪我去照几张大头贴吧。” 我说,“为什么要照大头贴?” “因为我喜欢。” 习惯了她的我行我素,没有反驳,跟在她的身后走进一家看似气派的相馆。表情夸张到离谱,各种鬼脸,不求好看,只为开心。直到机器里没有了印纸,我们才罢休。把老板叫来,要求他换上新的印纸。老板是个中年胖子,行动迟缓,说话粗犷,很没有素质的那种。但我喜欢,我一直都喜欢胖胖的男人。这是一种病,至于什么病,我不懂。或许,和家乡的胖子有关,是他给了我喜欢胖子的权利。真的是一种诟病! 我们的手中攥紧刚拍出来的大头贴。胖老板弯下腰去换印纸。她冲我眨眨眼,两个人冠冕堂皇的离开这里,然后,在大街上穿梭,奔跑。任凭可怜的胖老板在身后气急败坏的叫唤。 我现在才明白她口中的习惯了的涵义。她的确习惯了逃跑。因为她每时每刻都在逃跑。我也终于明白了她为何逃跑,她说过,为了生存。 “你为什么会爱我。蓦然。” 她第一次这么正式的喊出她为我起的名字。 “没有原因,就像你愿意跟我回家一样,没有理由,就是愿意。” “我不适合你。你不是我爱的类型。蓦然,你回去吧,回到你的山村。这里不适合你。” 她又点燃一支烟。深深吐出一个烟圈,用手捋着干枯的头发。 “我不想离开。我中了你下的爱情的蛊。今生今世离不开你。” 她冷笑,“骗子,男人都是骗子。” 她从床上起身,披了件外套就要往外走。我问她去哪,她说出去透透气。 外面下着雨,这是我来到这个城市后下的第一场雨。我也披了件外套顺手拿起躺在桌上的伞。 她没有在门外。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不是要透透气么,为什么选择不辞而别? 她给我的印象便是逃跑。这一生中,她似乎除了逃跑外再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我忽然就不想再去找她,忽然发现她就不是我的天使,她不属于我。或许,我真该放她离开。如果属于自己的东西,它会再回来,如果她不属于我,那就永远不要再见。 我打开那台封闭许久的笔记本电脑。外观破旧的电脑,里面很干净,或许,她和这台电脑一样,外面故意表现得肮脏,内心却是纯净的。我想写一些文字,算是抒发内心的惆怅。酝酿了许久,却连一个字都打不出来。或许我应该去找她,是的,毕竟一个女人在这样的雨夜出去总归会让人担心。 冷清的大街上,已经寻觅不到人影。我没有带伞,是我忘了。从开始学会抽烟喝酒之后我发现我的记忆越来越差。上一秒还清晰印在脑海的事情,转个身的时间就全部忘记,忘记的干干净净。 大滴大滴的雨打落在我的身上,脸上,我努力的去睁开眼睛,我怕只是在眨眼的功夫就会跟她擦肩而过。 城市的雨很温和,至少没有乡下的凛冽和狂野。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停了,我湿漉漉的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我甚至都忘了自己为何会在大街上游走。我也忘了,她经常回去的地方,甚至连像样点的寻找形式都没有。我忘了她经常去的酒吧叫什么名字。我忘了她喜欢听哪首歌。我也忘了找些话语来安慰自己,比如,说不定现在她已经回去了,或者,说不定她去了海边被海水带走了,去了她梦寐以求的大海的怀抱。 我开始返回,我发现,那个小屋里才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我需要那个地方,它能给我安全感。 一只易拉罐从天而降,砸到我的头上,我抬头,不远处一个醉熏熏的男人在那里捂着肚子狂笑,旁边相互扶持的两个男人也在笑。我讨厌他们笑的样子,里面充满了嘲笑讽刺。我用力踩瘪那个易拉罐,示威般的把它踢出去。我知道,我的做法肯定会惹怒他们。 他们怒火中烧,摇摇晃晃的朝我走来。我没有跑也没有躲。我很自信的迎上去。 “臭要饭的,爷砸你是因为爷看得起你,还跟爷蹬鼻子上脸是不?” 我始终是个失败者,我被他们打倒在地,他们对我拳打脚踢。似乎仅是这样还满足不了他们的欲望。他们把我拖到路边,一片废墟里,又开始新一轮的拳打脚踢,再然后,他们解开裤子,尿在我的身上,头上。我想起十二岁那年,一群小伙伴欺负我。我紧抱着头,双手捂着脸,透过指缝我看见离自己不远处的砖。 三个酒鬼哀嚎着,狼狈不堪的逃跑,甚至连裤子都没有来得及提上。我的嘴脸上扬,很得意,没有她在我身边,我一样可以赢! 我褪去身上的衣服,把身子狠狠的洗了几遍,直到嗅不出一丁点的骚味。 夜还很长,她还没有回来。我想象不到她去了哪里。失眠,很是难受。我终于忍受不够这夜带来的寂寞。我撬开了书桌下的那个橱柜。我打开里面的一瓶她珍藏多年未曾舍得喝的酒。很香,是好酒。我喝下了大半瓶,不知什么时候就睡过去了。 天亮的时候,她带着疲惫回来。我睁开眼,她看着我发呆,然后脸有些扭曲,再然后,发怒。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她的巴掌就扇在我的脸上。 “谁允许你动我的酒?谁让你喝的?这是我这辈子的心血,我用自己的命换来的,你知道吗?你喝的不是酒,是我身上流淌的血!”她歇斯底里的狂吠,像一只得了狂犬病的野狗。 “从我家里滚出去,不准再踏进我的家门半步!马上滚!滚回你的乡下,滚回你那个狗窝,无知的乡下人!” 面对她的无理取闹,我无动于衷。 “你昨天晚上去哪了?”我含糊不清的问着。昨夜喝的太多,脑袋还很混沌。 “你滚,滚出去!”她没有理我,依旧重复着自己的愤怒。 “我问你昨晚去哪了!”她的谩骂激起我内心的火气。 “和男人睡觉去了。”她总是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自恃高傲。我开始讨厌她的口无遮拦,没心没肺。 “我不允许你再去陪别的男人睡觉。我要做你的最后一个男人,我要做你这一辈子的男人。” 她把头发撸到身后,轻蔑的说,“你不配!没有见识的乡下人。” 爱之深则恨之切,我讨厌别人揭我的伤疤,她也不行!我的巴掌扇在她的脸上,她倔强的看着我,她的眼圈红了,但没有流泪。我抬起手掌的瞬间就开始后悔了,当手掌触碰到她的皮肤时,我的心都碎了。我疼惜的伸出手去抚摸被我打过的脸,手还没有触及到她的脸,她的手掌打在了我的脸上,两下。 “别人伤害我的,我加倍奉还。” 她转身离开,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再也找不到她的踪迹,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这么大的城市,她安全么?她是不是伤透了心?她应该会很恨我吧。夜晚的床上,我胡思乱想着。她会不会遭遇车祸,她会不会冻死在冰冷的街道。我开始害怕,她死了,是不是跟我也有关系。莫名的,我想死胖子,外婆的死跟他有或多或少的关系,结果,他的爸妈也死了。如果她死了,我是不是也会死。 突然就不敢面对死亡。一直都想要知道自己会怎么死,没想到,真正的死快要来到的时候,我居然怕了。 我疯了似的跑到大街上,寻找了整整一个白天和一个晚上,可连她的影子都没有找到,我再也嗅不到她身上独有的香味。我再也感受不到她带给我的快乐。或许,我们再也不会见面。彼此只是两条相交的线,恰当的时间里相遇,还没好好感受,又在看似巧合的时间里彼此消失。分道扬镳,愈走愈远。 我在她的出租屋里睡了三天三夜,每天醒来第一件事便是点上香烟,然后,猛烈的抽,再然后,把她典藏的酒拿出来喝。浑浑噩噩的生活,懒散的精神,我几度抛弃自己,却总会安然无恙的苏醒,看到每一束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打在地板上,我几乎可以嗅到阳光的味道,如同那天清晨,她趴在我的身上,暖暖的味道。 后来,我终于又见到了她,是在人群中与她擦肩而过,是她独有的香味吸引了我的眼睛,然后我拽住她,死死的抓住她的手腕,就算她紧蹙着眉喊痛,我也丝毫不理会,我不能再放她离开,我是爱她的,我不能让她离开我。 我带她飞奔,回到属于我们的地方。 “我爱你,我要你像我爱你一样的爱我。”我使劲捏着她的手腕。 “不可能。我说过,我丢掉的东西不会再捡起来。”她还是那么的倔强,那么的任性。 “你不说爱我,我就不会放你走。” 她愤怒的看着我,没有说话,只是不时的会干呕,或许她生病了。我看到她因为疼痛而涨红的脸上挂着汗珠。我的心软了,我是拗不过她。我放她走了,让她永远的离开,或许,今生我们真的再没有机会见面。她说她再也不想看见我,她也不会再回来,凡是有我出现的地方,她都不会再去。她还说,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了,就当是对我的补偿,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补偿我,但我依然很乐意的收下。她走的很干脆,就像她从来没有来过。她只带走了那包烟。她说过,烟是她的命。没有烟,她活不下去。 我想,我也应该离开这里,永远的离开,这里没有让我牵挂的人,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东西。离开这个地方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我离开的前一个夜晚,漂泊的大雨使劲冲刷着这个世界。我不知道这雨能不能洗净这个肮脏的世界,能不能洗净这肮脏世界里某些人的内心。我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电脑,听着外面的雨声。 我突然想起十八岁那年的一个夜晚,我与胖子的缠绵,那是情窦初开的季节,身体里某种元素想要挣脱束缚,像蝶要破茧一样,渴望得到某种自由。于是,两个青春的男孩,把第一次献给了彼此。他说他会爱我,爱一辈子。我说我也会爱他,爱他一辈子。两个青春期的懵懂男孩,对爱情诠释的还不够彻底,又怎能祈求可以相知相守相爱一辈子。何况,一辈子有多长,谁也不知道。 我用笔在白纸上写着。 “曾经爱过便是美好,无论未来是否能够相知相守,只要你我同在一条路上走过,能够在寂寞的时候想到曾经陪伴过的那个人就好。我不知道,我也不确定我有没有真的爱过你,有没有真的想要跟你在一起。但我可以说,我想要爱你的时候,你却选择了离开。” 我把这张纸留在桌子上,用一本书压着。我相信她会再回来,她一定会回来。只是,我不确定她回来的时候这张纸还在。 我带走了她的电脑,还有一本书,那是她喜欢的书,很喜欢。她说她寂寞的时候最喜欢看那本书,就像她一直抽的烟一样,疯狂的迷恋。只要她喜欢的我都要小心翼翼的收藏着。 熙熙攘攘的车站,来来往往的人们,再也寻不到那个可以肩并肩手拉手的人。我回首,再看一眼这个曾经让我向往如今又要魂牵梦绕的城市。很美,真的很美,却又是那般的凄凉。这一刻,我终于体会到生长在城市里的少年,为何总要想着奔赴贫瘠落后的乡村,他们是在寻找一份宁静,一份属于自己内心的宁静。 呼啸而过的火车,再没有了来时的兴奋。耳边一直再回响着她的声音。 我害怕自己会迷失在这繁华中,我更害怕会把你遗忘在这人海里,我给你取名蓦然,只是想在我回首的时候能看到你,而不至于找不到你的时候而慌张。 我喜欢蓦然回首这组词语。我也总会在闲暇的时候蓦然回首,我期待在我回首的时候能够看到我心里想要看到的人或物。 “蓦然,我不适合你,我是个烟花女子,像风一样,没有情感,只会四处漂泊。” 我擦掉悬在脸边的泪,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像她说的,风吹过,连烟都要散了。我对她的情愫已经在心里根深蒂固。她就是我的一个劫,一场梦,醒了,就是一场空。 第五章 风一样的女人 我打开电脑,里面有个文件夹的取名很特别。曾经,相爱。我点开那个文件夹,里面有三份文件,是文本文档。我把鼠标移到第一份文档上。相见。 我喜欢风,无拘无束,来去自如。没有烦恼,没有顾虑,没有感情,也不需要色彩。偶尔我会羡慕空中的鸟,可以放空思想,在天的庇佑下飞翔,就那么一直飞一直飞,追寻着自己的梦,那是自以为是的梦,实现与不实现都没有任何的意义。没有累赘,没有伤害,也不会担心死亡。如果哪天累了,或像精卫一样葬身大海,或死于猎人的枪下。不会感到痛苦,只有幸福,也只想拥有幸福。 遇到他是我这一辈子的幸运。我以为我可以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可以很好的一个人生活。可他的出现,打破被我禁锢许久的思想。我承认我爱上了他,没有原因,就是爱,很爱很爱。 他说他是乡下人,没有楼房,没有汽车,但他可以给我幸福,可以每天早晨给我熬稀饭,可以在下雨天为我当做伞,雪地里当我的拐杖。 他说他有单车,他可以带我去兜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浏览路上风景。我喜欢揽着他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背上。我能感觉到心中的甜蜜。他身上的芳香。我很喜欢这种感觉,一直享受其中。他会给我讲他的理想,他的未来。他说他的未来里一定缺少不了我,他还要让我为他生个孩子,男孩女孩都行。他没有性别歧视。他说我是他的宝,是需要他用一生来呵护庇佑的人。 和他相处三年。没有情人节礼物,没有别人的大浪漫。我追求的不是富有的物质生活,有他,足够了。 他从没有欺骗过我,或者说,他的欺骗都是善意的,我可以接受。像那天,当他把一辆崭新的跑车开到我的面前,我是惊讶的。我不知道他哪来的钱,居然可以买这么一辆昂贵的近乎于天价的车。他从车上走下来的时候,我感受到他从未有过的高贵,有些高不可攀。 他说他其实是个富家子弟,只是他讨厌富二代这个词汇。他不希望有谁拿异样的眼光看他,他也不喜欢那种物质的女人,那样他只会觉得俗。他也渴望成功,渴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取得应有的成功。他抓住我的手,把钻石戒指套在我的手上,没有正式的求婚,我却泪流满面。 他带我去兜风,去海边吹风,他还带我去高级餐厅,细心的教我用餐。他还用他的手指抹去我嘴角的咖喱。我开心的笑,很开心很幸福。 他说他会一直爱我,比以前还要爱。他要给我一个温暖的家,就像当初他承诺的一样,他说过的,都不会改变。 那晚,我信了他。把我此生最美的一个夜晚给了他。 我感受到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体香,感受着未来的我们幸福的味道。 只是,我有些天真,这晦气的世界怎么可能会有童话,连梦都是虚构的,又怎能奢望一辈子留住这美好,况且,一辈子那么长。 当他的钱甩在我的脸上时,我知道,我什么都没有了。 他带着他的新欢行走于街边,像曾经带着我一样,浏览着街街角角。 记不起哪一天,我学会了喝酒,学会了抽烟,开始学着忘记。只是,三年,漫长的时间,历历在目,我又怎能说忘就忘。 我永远忘不了他带我去海边,他从我的身后抱住我,说他一辈子都不会抛弃我,说这辈子一直爱我,一直爱,一直爱。他的头倚在我的肩上,而我的泪挂在脸上。那是幸福的泪,不带有一丁点的悲伤。如今,泪还在一直流,这泪,流的全是悲伤。 我又去了一趟海边,再也嗅不到他身上的味道。莫名的站在海边,居然有种要跳下去的感觉。我努力克制住自己,为不必要的人死,不值得。当我握着他给的钱出现在那一群孩子面前时,我看到他们纯真的笑脸,渴望被关怀的样子。那些钱不属于我,它们的出现只是为帮助他们。我不过是个转运站,像快递公司一样,只需要找到签收它的人便可。 我辞去了工作,失去了面对生活的勇气。我躲在自己的小出租屋里自暴自弃,自艾自怜。我不想堕落,生活却逼着我堕落。挥霍光了所有的积蓄,不得不去为生计奔波。当另一个男人出现在我的床上时,我还是反感的,愤怒的,失去理智的我狂甩了他几个巴掌,然后,他成功的占有了我。我的反抗没有用,只会加重他对我的情趣。男人就是贱,越是疼痛越是反抗他们越喜欢。我的服务得到他的赞赏,他恬不知耻的夸赞我一番,丢下几张钱,提裤子走人。 逐渐习惯了床上的游戏,心情好时享受其中的过程,心情不好时或打打他们或被他们打打,而后翻云覆雨。我早没有了灵魂,从被他的钱甩到脸上时,我的灵魂就堕落了到深渊。连我自己都找不到。这样的生活挺好,不用顾及太多,也不用承受压力,有钱花就好。 突然就想要去旅游,寻一处静谧的地方,独处一段时光,不求净化心灵,只希望能暂时抛开这所谓的繁华,倾听森林深处的声音。我喜欢风,喜欢风的性格,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善变却又专一。想去就去,想留就留,不用顾及别人的感受,不用怕自己会受伤。决定了,明天就走,去哪?明天定! 原来她的堕落源于他的背叛。我同情她却又憎恨他,那天我应该多拿块砖,一块砸在车上,一块砸在他的头上。 我把鼠标挪到第二个文本文档上,上面的标题是,蓦然回首。 伫立在而立之年的边缘,似乎嗅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无论来源何方的压力,总会让自己对未来有些举步维艰。 细细琢磨一路走来所经历的一切,恍惚间有种错觉,这些都不是自己想要的,到底为何自己会一步步深陷到无奈的囹圄中。 多少个春去秋来,又看倦了多少个春风秋月,厌烦了昨日的绚丽烟花,也疲惫了那时的清风细雨。 莫名的想要看一场冬雪,那是多少年前才经历过得美好,在时间的飞逝中冲淡了只属于那个季节的回忆。 偶尔会独自踩着月光低头前行,怕自己抬起头的瞬间,又会热泪盈眶。 昨日还在嬉闹的伙伴能热陪自己几时,如果哪天我们都已经老去,找不到相熟的笑脸,那是多么的寂寞与无聊。 突然想到曾经的远游,像一个被世界抛弃的流浪者,躲避着来自这个世界异样的眼光,这是一种悲哀,可还是想要有那么一次远游,不为别的,只为能够让心得到片刻的安宁。 不敢奢望抱怨生活,亦然不敢祈求上天给自己重来的机会。即使是重来,一切也终究照样。与其怨天尤人,不如平平淡淡的选择接受。 走了多久的路,逐渐的感到疲乏,很想要去到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地方,好好的休息,哪怕只是小憩一下,在最自然的地方陶冶心中的枯燥。 还记得那时的浪花,如同你脸上的微笑,哗啦啦的水声那是谁在开心的大笑。一切如梦般,恍若昨天,又似乎在今日。 谁能唤醒那一抹晚霞,谁能赶走心底那一片枯燥。在油菜花开满地的时候,是否还能伴着童谣回家。 蓦然回首,已经寄人篱下,哪里还有自己的家。曾经勇敢的心也不知在哪,或许现在就是自己曾经花费很多个夜晚。幻想的天下。 蓦然回首,一切咫尺天涯,忘不掉的就深深的记下,等待彼此伴着夕阳慢慢发芽,要相信总有一天,还会有人在月下讲曾经的童话! 夜晚,看不到星辰,独自一个人回家,习惯了这种浪迹天涯的感觉,总是找不到一种归属感。 太多邪恶的面孔,硬实了残酷的现实。难以接受的也在逐渐的选择接受。曾经有棱有角的正方体也开始向圆看齐。 无论谁辜负了谁,这一世终究要辜负到底。冷却掉的东西即使遇到再热的温度也还是浑身的冰凉。 叶落了,这是生命凋零的迹象,它的回去是为了下一个季节里能够更鲜艳的舒展。 突然好想找几位好友,谈一些散事,聊一点家常,品几杯小酒,就几口小菜。最美好的东西源于这最简单的生活。 抬起头,向前看,未来的路总归有些迷茫,蓦然回首,看不到那被岁月的风沙湮埋的脚步,只能看到满眼的泪花! 第三个文本文档的名字是对不起。 很对不起你,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许这一辈子我都不能跟你说声对不起,我没有勇气面对你,当我终于有勇气面对你的时候我却没有勇气对你说。我是矛盾的,不知该怎么说,找不到说的理由。 我把自己定义为太阳,带给别人的都是光明和快乐,他们只能看到幸福的我,他们永远不会懂得我内心的悲伤,孤独,寂寞。月亮尚且还有星星陪伴,太阳只能孤家寡人,承受着煎熬,一个人,走到天黑。有时乏了累了,总想知道未来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历尽上天安排的灾难就可以享尽荣华富贵。我踮踮脚,看不透无尽的苍穹,我蓦然回首,看不清风沙湮没的路。痛苦,挣扎,我一遍遍徘徊,徘徊,徘徊在人生路口,做不出任何选择。我想如风般,无论对与错,都有回旋的余地。但我不是风,没有任何的威慑,无论怎样,都不能从头再来! 为什么上天让我遇到你?为什么当我决定做一件事的时候遇到的是你?很多个寂寞的夜晚,我总会默默的对着星发呆。我猜不透这份缘究竟因何而来。我也会哭,只是不想让你看到我的悲伤。有时候我真的忍受不住才会在你面前表现我的悲伤。我感谢你为我擦拭去眼角的泪。曾经和他在一起,他给我的都是欢乐,当我落泪的时候他却选择离开。我已经不会恨他。他没有资格让我恨他。 我没想要带你回来,我的世界那么的浑浊,糜烂,怎么可能会是你的天堂。我没想欺骗你,但我害怕,害怕唯一一个能够给我安全感的人离开。我承认我有些爱你,真的爱你。可我不能爱你,我是风尘女子,不能有爱。 在你面前我表现出的高傲,目空一切,都是故意做给你看,我不想你喜欢我,我不想让你一直这么陪我跑下去。我是个坏女人,很坏很坏,从外表坏到内心。 我怀孕了。是你的孩子。我不想告诉你。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这个繁华的地方不接受你,它会把你淹没,埋葬。你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还指望养活我们么?你不必内疚,这是我的计谋。我就想要个孩子,男孩女孩都行。一个人带着他,或者他们。我过够了漂泊的日子,我需要安定下来。他们会给我安定的理由。 我不是故意冷落你,更不是故意讽刺你,我只是不想你为我,还有我们辛苦。孩子,我会照顾好。我说过的,你是我最后的一个男人,也是我唯一一个没有收费的男人。其实,你还是我想要守候一辈子的男人。只是,我不能那么自私的占有你。我身上的肮脏会玷污到你。 对不起。除了说对不起,其他的我无能为力。你不要再来找我,你也永远找不到我。我说过,我丢了的东西不会再捡起来。我感谢上天把你赐给我,我感谢你给了我一个孩子,我感谢这个孩子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你不要为我担心。我会很好,一定会很好。 我关上电脑,脑袋里全是空白。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瞒着我,那么大的事情,她自己怎么能承受得了。我就是个畜生,我怎么能打她,我真想拿把刀把这只手剁掉。孩子?我突然想到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我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孩子,或者说,从一开始遭到他们的歧视,我就决定未来不会要孩子,我怕自己会成为孩子的累赘。更怕,我会像我的父母一样,来不及看孩子一眼就把他抛弃在未知的世界里。 如今,这与抛弃又有何区别。是我的我却无法拥有,这是我的悲哀。我尽可能的不让自己去想,思絮却绵延不绝,像那冲破闸口的洪水,一旦倾泄,势不可挡。不行,我要去找她,她需要我,我不能做背信弃义的人。我犯下的错,就要我自己来承担。孩子,是我的,我就要负责。纵然家是残垣断壁,我是囊中羞涩,但,我可以撑起一个家,可以给她们一个温暖的家。 我背起电脑,疯狂的在车厢中奔跑,我要去找她们,无论她们在哪。就算浪迹天涯寻遍海角,我也义不容辞。 列车员拦住我的去路,她们以为我有病,几个人拼命的拽住我的手臂,安抚着我的情绪。我听不进她们的劝说。想要甩开她们的手掌。 “如果你真想死,我们不拦你,但,请你不要连累我们!我们都是有家有业的人,因为你的死而让我们受到牵连,我们的家人怎么办!”一个女人大声的嘶吼着。 “车快到站了,下了车,你爱怎么死就怎么死,我们绝对不管。” 她们是无情的。话语是冰凉的。我无奈的看着她们,真想抡起巴掌扇她们! 车站,川流不息的人们。擦肩而过后的陌生。车上奔跑的勇气此时全无,面对羞涩的衣袋,胆怯占据灵魂主导。蓦然回首,我看不到来时的路,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突然有些悲伤。想要放声哭泣。 你若是风,我愿为雨,一路追随着你。纵然你会与沙缠绵,我毅然要跟在你的身后,哪怕只能看到你的笑,看到你的哭,就算不能同享你的乐,不能拭去你的泪,我毅然无悔。 第六章 胖子,终身的伴侣 拖着疲惫,洒下一路的惆怅。想到离开时的轻松,更加觉得悲哀。想要哭,却哭不出来。现在,此时,我只觉得自己是条狗,夹着尾巴的狗。没有尊严没有脸面。不是说要远走他乡,不是说永不回来么?我为自己感到丢脸! 偏僻的小镇,没有了落后,没有了岁月流逝的痕迹。我以为它还是那么的落魄,那么的贫穷。我以为回来可以看到剥落掉皮的墙面,我以为可以遇到拉着地排车满胡同钻的劳力,我以为能看到几处倒塌的房屋,我以为可以看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们,我以为他们的脸还是那么的阴沉,那么的腊黄,那么的没有生机。 我错了,是的,一切的以为都在眼前的繁华中落寞。小镇不是原来的小镇。它失去了那份纯真和宁静。满街的吆喝声,震耳欲聋。旅游的人络绎不绝,到处都是陌生的面孔。他们谈笑风生,他们搂搂抱抱。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小镇变得如此邪恶。繁华?我看是荒凉! 没有期望的迎接,我看不到熟悉的景象,一切的陌生让我心寒。 我戴上墨镜,低头前行,我怕被他们认出,我怕他们的嘲笑。我在人群中躲闪,竟嗅不到那份熟悉的味道。别人都是衣锦还乡,也有锦衣夜行者,而我,恬不知耻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回来。很讽刺。 我站在老屋面前,心里有些许的安慰。老屋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一点的改变。斑驳的墙体,在微风的吹拂下都开始摇摇欲坠。纯木头的大门,裂纹千百条。它的存在是那么的难堪。像农村的孩子出现在繁华都市一样,格格不入。 木门吱嘎一声响,一个人出现在我的眼前。这个人有些强壮,又胖又壮,他的大肚子快要掩盖住他的脚掌。他看到我有些惊愕。 “你找谁?”他开口,话语不定。 “你不认识我了?”我忘记摘下墨镜,我忘了换下衣物,我忘了,我的改变。 他打量着我,一头雾水。 “我,我真的不认识你。” 他的语气有些弱,不自信。 我苦笑,摘下眼镜,把理顺的头发打乱。 “是你?” 他惊讶,惊讶的流出眼泪。 “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我听的出他的兴奋。他抓住我的手,把我拽进屋,待我做到那张破旧的藤椅上时,他端着一杯茶摆在我的面前。 “你何时学的这些规矩?” 他挠挠头,显然有些不好意思。 这屋里的摆设与我离开之前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多了一张檀木桌子。屋里的香气是这张桌子的。墙体因多年失修而斑迹点点,阴暗潮湿的墙角处甚至有些发霉。暗色的霉菌紧紧贴在墙边。这泛霉的气味令我作呕。我很难想象,以前的自己是有多邋遢,居然可以生活在这里! “你怎么没有翻修房子?这种老房子镇上已经不多了吧。”我的话语里充斥着蔑视,“是没有钱么!” “怕你回来不适应。”他还是那么的不自然,说话都有些脸红。“毕竟我们住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 我的心有些痛,或许说,是羞愧。我只想到自己,从没有想过别人。我太以自我为中心了。 胖子要带我去镇上玩,他说镇上多了很多玩意儿,马戏团,歌舞团,还有很多好吃的。他兴奋的手舞足蹈,像个孩子,我不知道他的兴奋源自何处。我承认我是自私的人,我总是以自我为中心。习惯的事情很难改变,很难改变的事情就没有必要改变。我没有跟胖子出去。他有些失落,很失落。但他没有生气。 在我来到这个镇上的第三天,胖子决定翻盖房子。原因是,家里空间太小,容不下两个人居住。 那天晚上,我带着疲惫上床,把电脑摆在床头,看她写的文字,带有忧郁的蓝色字体深深刺痛着我的心。胖子靠在我的身边,他也盯着屏幕看,可惜,他看不懂。 家里只有一张床,我合上电脑仰面躺在上面。这张床寄托了我太多的感情。有我与胖子的情窦初开,有我与她的无尽缠绵。我翻个身,眼睛看着窗,今夜的月亮很美,很亮,月光透过窗洒在地上,洒在和衣而眠打地铺的胖子身上。深秋,偏远的小镇,夜晚,很冷。 习惯了有人陪伴,我把胖子叫到床上。两个人紧挨着,我受不了这种紧张尴尬的气氛。 “你想我吗?”我淡淡的说。 “想,很想。”他迫切的回答。 “我也想你,很想你。”我说着违心的话,我喜欢胖子没错,那是习惯,习惯有他的日子,习惯那种偷吃禁果的刺激。我没有告诉他,我想他的时候,都是我处在孤独,困难的时候。 “城市美吗?”他开始试探性的询问。 “不美,很脏。但我喜欢城市街道两旁的大叶子树,她告诉我那是法国梧桐。她很喜欢它,我也很喜欢。有些时候我都在想,如果树下坐着的是我们,会不会更让我感到幸福。”我的手在胖子的大肚子上来回拨弄,我喜欢他的肚子,像孕妇一样。我忽然想到我那未曾问世的孩子,他还好么,她呢,是否一样安好?我多希望这个大肚子里同样孕藏着一个灵动的生命。我开始喜欢孩子,想要拥有一个孩子。 “我不想你再说她。我讨厌她。”胖子的语气有些改变,我能听出他的愤怒,虽然他在极力掩饰。 “为什么不能。我喜欢她。”我抱住胖子,轻轻的说。 胖子没有说话,他拉过我的身子,一个翻身把我压在身下,我知道他在用行动表达他的不满。 天亮,胖子欢欣鼓舞,我似乎找到那年,我们共处后的快乐。 胖子在镇上找来的人帮忙。我带上墨镜,躲避着他们异样的目光。这几个人我不认识,一个都不认识。我躲在里屋窃听他们的谈话。 “胖子,那人是谁?” “远方的亲戚。” “城里人吧?” “是。” “我最讨厌城里人,他们自恃高傲,不就兜里揣着几个臭钱么,不就打扮的奇形怪状么。他们以为戴副眼镜就能充当大学生了?在我看来,他们跟个二傻子差不多,花大价钱买一堆没用的东西。还在那里臭显摆。” “我不允许你们这么说我的……” 胖子的话没有说下去,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大概是看到胖子情绪激动,两个人说话也没敢再放肆,只轻轻的问,“你的什么?” 胖子的口气软下来,“我的亲戚。” 我很无奈,听他们这么贬低我,我以为我可以像疯狗一样冲出去乱咬一通,可是,我没有。我只静静的躲在门后,无声的呼吸。我没有钱,甚至连当二傻子的机会都没有。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吼叫! 晚上,饭桌上,胖子为我夹各种各样的菜。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他学会了做菜,在镇上的知名餐馆做厨师。 “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些事?”胖子无心的拨弄着自己碗里的饭,唯唯诺诺的问着。 “说。”我回答的漫不经心。 “以后,你能不能不戴那副眼镜?”他看着我,我抬头碰上他的眼睛,我察觉出他的恐慌。 “给我个理由。”我低下头往嘴里填几口饭,发着浑浊的声音。 “他们,他们说,不好看。”胖子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呢,你觉得好看吗?” “我?”胖子梗住。“我觉得,你不戴眼镜更好看。” 我笑,放下空碗,丢给胖子一句我吃饱了,折身回到房间。 我打开电脑,记录下我此时的心情。 我带墨镜不为别的,只是想要掩盖住我的丑陋。我把眼睛藏在后面,不想让人洞穿我内心的悲伤。无论别人怎样说,我都可以假装不在意。纵然会落泪,他们也看不到我潮湿的眼睛。坚强是做给他们看的,泪水是留给自己尝的。只是,胖子也在逐渐的改变,我知道,终有一天他也会离开我。就像那年,我离开他一样,只是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像我一样,离开了还会再回来!人生就是这样,充满悲欢离合。我以为胖子是爱我的,他会一直爱下去。没想到他也变得人情世故。懂得要面子。 或许我本就不该回来,每当寂寞孤独的时候,想一想我们曾经的日子不也挺好?相见不如不见。心里是有些悲伤有些难过,但看到胖子,我又怎么忍心伤害他。我不能再以自我为中心了,我应该尝试着改变自己了。 很多天,我都没有出门,在家里,我不会戴眼镜。我要慢慢适应不戴眼镜的日子。胖子朝九晚五的工作,但他很贴心,早晨总是为我准备好饭菜再出门,中午又要折回家中为我做饭。而我,只是个废人,吃着胖子做的饭,写着无聊的文字。 “明天我们出去转转吧。”晚上,胖子对我说。 “你不用上班?” “明天我休息。” “好。” 简短的对话后便是沉默。我在沉默里敲打着键盘,胖子到另一屋里看电视,我听不到电视的响声。我知道,胖子怕影响我,而关掉了声音。 翌日,我穿好衣服,胖子兴冲冲来到我的身边,他把一副很精致的墨绿色眼镜摆在我的面前。 “这是送你的。” 我有些不知所措。想接却又不知伸手。他拉过我的手,把眼镜塞到我的手里。 “快试试,看看怎么样。” 我没有试,只一把抱住胖子,我使劲的拥抱着他,把我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我好想哭,可我在忍着,我怕我的泪招来他的担心。 我松开他。 “这个我收着,不过,我不戴了,我永远也不会戴眼镜出门了。除非,哪天你厌我腻我恨我不愿要我的时候,我再戴。” “傻瓜,我怎么可能会厌你腻你恨你呢?” “会的,终有一天。” “别瞎想了,我们出去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小镇确实改变不少。坑坑洼洼的小路不复存在,全被青石瓦块取代。不变的地方也很多,树,花草,还是那么的茂盛那么的鲜艳那么的芬芳。胖子很是高兴,一路上都在奔跑,似乎感觉不到累。 而我,却一直在走神。我想到了她,想到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如果此时是我和她在一起,会不会有不同的心情? 我知道胖子是恨她的,恨她带走了我。但我一直在担心着,胖子终究有一天也会离开我。而且这一天已经离我们很近了。胖子在远处喊我,我转过头去看他。阳光下他洋溢着快乐的笑脸,很可爱,很温和。我怎么忍心扰了他的兴致?我冲他微笑示意,奔跑过去,迎合着他。或许他太过于兴奋,居然不理会别人异样的眼光,一把把我拥进怀里,像两个热恋中的男女,深情的相拥。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个拥抱,永远忘不掉他宽厚温暖的臂膀,永远忘不掉这个,永远的伴侣。 这里没有咖啡,没有酒吧,没有ktv,但我发现我一样过得很快乐,我知道其实这里有我的家。胖子是这家里守护我的人。我之所以孤单寂寞,是因为我失去过胖子。 夜里,我和胖子依偎着看天上的星。是我要求的。在外漂泊太久,总会怀念家乡的东西。城市里到处都是流光溢彩,遍布霓虹,它们的存在淹没了星。它们的色彩太过于浓艳,像风花雪月中的女子,淡妆浓抹,失去了最自然的一些美。我喜欢星,喜欢它们的简单朴实。喜欢它们无所谓的态度。喜欢它们历经风雨后仍能显露笑脸。 深秋的夜,很凉。我使劲往胖子怀里扎。 “其实,你知道那天晚上我怎么度过的吗?”胖子的话语刺激着我的心脏,我不知道他要说什么,越是不知道的东西越让我感到不安。“就是那个雨夜,你带那个女子回来的晚上。” 我想要从胖子怀里出来,可他的手臂力量太大,我挣扎几下却没有挣脱。 “你就这么趴在我的怀里吧,我怕看到你的眼睛我就没有勇气说话。” 我顺从的匍匐在他的心脏上,我能感觉到他的紧张。他的心在忐忑。 “那晚,我就躲在屋檐下,任凭风雨的抽打。我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我也不知道她来的目的。我不敢进门,我怕我的突然出现会让你不高兴。我开始祈祷,祈祷那个女的快点离开。或者,你能出来找我。可,是我想的太多。“ “听着你们的喘息声,我的心在狂跳,我有种不详的预感。我明白,你要离开我了。我从来没有怪你,真的,我一直都没有恨你。我爱你,我希望你能很好。“ “我以为你会留下,我没有想到你会真的离开。面对你的选择,我只能假装坚强。除了对你微笑,我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来让你相信,其实我很好。你走的很干脆,但我知道,你的心一定也是痛的,你也同我一样,用微笑来安慰我,只是为了安慰我。“ “你走后,我就卧床不起。是风雨折磨了我。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或许是靠信念。我的唯一的信念就是,你还会回来,你一定会回来。我要等你,就算死,我也要看你最后一眼。“ “于是,我又开始祈祷,祈祷你能快些回来,祈祷上天把那女的带走。我知道,只有那个女的死了,你才有可能回来。“ “你知道吗?这些时间里,我是有多煎熬。尤其是夜里,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你能体会到想一个人想到快要发疯的痛苦吗?连梦里我都在寻找你,一直寻找,一刻都不敢停下来歇息,我怕自己稍微停一下就会真的永远找不到你。“ 胖子的泪滴在我的脸上,滑进我的嘴里。很咸,很咸。流入喉咙的时候却是甜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对胖子我有太多的愧疚。以前有,现在也有。我以为她的出现可以斩断我和胖子的情感纠葛。我以为我和胖子从此就是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线。可,上天安排好的,又怎么能躲过。是我欠胖子的,我欠他,就要还。冥冥中注定的事情,我又岂能躲过?我没有想到胖子会对我用这么深的情,我没有想过我们再次见面还可以同床共枕,我更没有想到胖子会经受那么多的困难。是我不好,是我的错。 我还是从胖子的怀里挣扎出来。我轻轻擦去他眼边的泪。我有好多话要说,可话到嘴边我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他擦掉眼泪。 胖子把脸转向我,我看着他的泪眼婆娑,心里一阵阵抽搐的痛。 他的唇紧紧贴着我的唇。我能感受到他身体里的温度。虽然他身上不会散发香气,虽然他的口中没有她的香水味,但他的温度,她没有。 我推开胖子,重又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你会离开我么?“ “不会。永远不会。“ “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无论我做过多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都可以原谅我,不离开我么?“ 他说是。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一生能遇到这么爱自己的人不容易,况且他是个男人。我怎么能忍心毁了自己的爱情,虽然这爱情看似那么的荒唐。但,沉浸在这里面的人又怎会顾忌太多? 我承认,我没有胖子付出的那么多,我承认,我一直为自己着想。胖子,我是应该好好的向他道歉。只是,我该怎样开口。 “你知道吗?每当想你的时候,我也会一个人跑到这院落里看星星,有时候会顺着屋后的树爬到屋顶上,我会在天空中寻找一颗最亮的星星,把它当做你,我坐在屋顶就会感觉离你更近一些。有时候我真的找不到最亮的那颗,我会心慌,会心痛。就像找不到你一样。我把你的离开当做是我的错,是我不小心就把你遗失在这个世界里。我也想到去寻找,但我去哪里找?我没有能力。“ 胖子又有些哽咽。我捶捶他的胸。 “傻瓜,你把我当做星星不就是盼着我死吗,只有死了的人才会变成星星。再说了,我的离开并不是你的不挽留,是我的决定,是我的一个错误的决定。“ 听我解释,胖子又开始局促不安。 “是我不好,以后我再也不把你当做天上的星星了。“ 我笑他傻。他是真傻。但我就不傻吗?这么故作开心,只会让胖子在这段感情里越陷越深,不可自拔。我是在害他还是在关心他?我拿不定主意。 起风了。我还有话没说,很多话没有说。可胖子没有给我说的机会。他抱起我,把我抱进屋里。他说外面凉了,不能在外面待太久。他说我太瘦,抵挡不住夜风的侵袭。面对他的关心,我报以微笑。其实不必太在意这些细节。都是男人,再大的风雨都可以抵挡,何况弱风!只是,我不能轻薄了他的好意。我知道,因为爱,他才会这么执迷不悟! 胖子,你是我永远的爱人。无论未来经历什么我不会再离开你。只是我希望,你能像你承诺的那样,无论我曾经做过怎样对不起你的事,都希望你能原谅我。我不祈求别的,只希望你不要离开我。 我在心里默默的祷告,希望上天能听到我的心声。 第七章 胖子,再见!我的爱人 新房盖好了。花了不少钱。都是胖子的积蓄。我没有想到胖子会攒下这么多钱。所有的东西都是胖子买的,我选的。除了那把藤椅外,屋里的东西都换了。胖子说那把藤椅是我的记忆,他要给我保留下来,我冲他微笑表示认可。 所有的东西都布置完成。却不知道该把藤椅摆在哪里。它在这个新家里显得是那么的不和谐,条条不入。 我对胖子说,“不如把它放在里屋,封存起来吧。它只是一个记忆的缩影。没有什么实用价值了。” 胖子说,“还是找个地方摆起来吧,毕竟是个古物,对你还有那么重要的意义。” “新的篇章就让我们从新开始吧。老的物件再怎么有意义,也不适合观赏。” “好吧,我这就收起来。” 胖子总是迁就我,不论对与错,只要我说好,他就照做。我是不是应该迁就他一次。如果他一直这么对我迁就,那我会不会形成一种习惯。如果哪天他不迁就我,哪怕只是偶尔的一次,我是不是会感到不痛快,不舒服。但,现在我不就已经习惯他的迁就了么?我想的太多,习惯的事情没必要改掉,改掉太累了。 “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么?为了这把藤椅还闹过别扭。”胖子把藤椅放在房间犄角旮旯里,用塑料袋包裹起来,转过身来,若有所思的惆怅。 “怎会不记得?”那是胖子第一次在我家住。应该是他父母死的那天下午。我躺在这把藤椅上,胖子哭哭啼啼的来找我,我安慰他,鼓励他,嘲笑他。 “我想坐在这把藤椅上?”他一摸鼻涕,指着我屁股下的藤椅说。 “你没有资格坐!”我躺在藤椅上,淡淡的说。 “为什么?你可是我的手下败将!你要是没有拿砖头砸我的话,缠上白布的人就是你了。” “但现在缠白布的人是你!我打赢了你,你没有资格跟我抢藤椅!”我冲他吼。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他吼,或许,我想到了姥姥,想到了胖子推搡姥姥。 胖子被我的吼叫吓到。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木讷的站在一边。他没有爸妈的拥护,没有别人的帮助,他怕唯一可以陪伴他的人离开他。 “只是孩子间的拌嘴而已,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对胖子说。 “是啊。那时我就在想一件事。如果我再打了你,你会不会像我的爸妈一样离开我。” “我知道你会这么想,不然,你不会放弃跟我抢藤椅。” “那个时候真的挺好。两个人在一起真的挺好。” “好了,不要回忆从前了。我们还有好多东西没有收拾完,先收拾吧。” 关于过去,我不想回忆。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黑暗最无聊最低谷的时候。没有人愿意回忆悲伤。如果真的要我回忆,我也只想回忆与她在一起的日子。虽然一直在逃跑,但我心里舒服。那才是正常的生活。可,我不适合过正常的生活,我的心理是扭曲的,像麻花一样,扭成好多圈,变不回来了。 胖子见我有些不开心,笑嘻嘻的说,“不提过去不提过去。” “其实,其实我还有一个惊喜送给你。”胖子傻笑,憨态可掬的样子。 我没有答话,他又说,“你去院子里看看?” 我是被胖子硬硬的拉到院子里,我看到了一棵树,一棵大叶子树,那是法国梧桐。 “傻瓜,法国梧桐在我们这里是活不长的。” “会活下去的,有你有我的呵护,一定会的。” 我没有再说话,但觉得这一刻很舒服,很畅快。 所有的东西收拾完,我躺在沙发上歇息。胖子从冰箱里拿了两瓶水,他帮我拧开盖子,递给我。我喜欢冰的东西。就算是在寒冷的冬天,我一样要喝冰水。只有冰的东西才能刺激到我麻木的神经。胖子躺在我的旁边。话还没有说,院子里传来一个声音。是找胖子的。 胖子边答应着边向外走,不一会他把那人让进屋里。我没有躲开,依然在沙发上躺着。胖子把人让进卧室。那人从进来就一直盯着我看,像看一个怪物一样。我没有理他。自顾喝着还冒着冷气的水。 “胖子,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该考虑找个对象?”那人的声音让我反感。第一句话就刺激了我的神经,注定我要厌恶他。 “我还不想找对象。我没钱没能耐的,谁要啊。”胖子的话语里尽是谦虚。 “要搁以前是没人要。但现在不同,你看,这房子也盖上了,家里还添置了这么多的东西,哪个女的看见不开心哪。” “不了吧。我一个人生活惯了,猛然多一个人也不适应。再说,我那么懒,怕人家跟了我也只能吃苦。” “我看你也是个实在人。这样,下回我带我表妹过来给你认识认识。我表妹长得老漂亮了。好了,我也不跟你在这说了,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改天带来给你看看。” 那人从卧室出来,眼睛又盯着我看。看的我极其的不舒服。 “那人是谁?”我喝完最后一口水,冷冷的问。 “镇上的人,不是很熟。”胖子弱弱的回答。 我随手把瓶子扔在桌子上,起身回到卧室。关门的时候丢给胖子一句话,“我讨厌他!” 晚上,胖子做了一桌子好菜,他说为了迎接我的到来,为了庆祝新房完工,值得好好的庆祝。他拿出几瓶白酒,说是他窖藏的老酒,一直没有舍得喝。 从来没有和胖子在一起喝过酒,这真的是第一次。他的酒量很好。眼看着他的几瓶酒见了底,却依然不见他犯醉。当最后一滴酒倒进他的酒杯时,他开始说话。 “没酒了,今天还算是尽兴。明天,明天我们接着喝。”他的舌头有些打卷。脸微红。我没有说话,回到卧室,拎出两瓶酒,那是她用生命积攒的酒。 一人一瓶。没有退让,全部喝干。 “胖子,你为什么非得爱上我,为什么非要跟我在一起。” “我爱你,就是因为爱你,不可自拔的爱,你懂吗?” “我们不可能永远在一起的,你知道吗?我们都是男人,男人跟男人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我的泪流出,干嚎着。 “我不管,我就是要娶你,就是要跟你在一起。”胖子浑浊的话语刺痛我的心。 “我们这是病!很严重的病!同性恋你知不知道!我们这里是不会有人承认这种恋情的!胖子,我希望你好,希望你能有个完整的真正意义上的家。我希望你能醒一醒,不要陷进里面。” “我不在乎!他们不接受又能怎么样,我喜欢这样,喜欢就够了!” 胖子真的喝多了,他抓住我的肩膀,不停的晃我。 “你不会离开我了对吗?我不希望你再离开我!” “胖子,醒醒吧。如果你真的接触过女人,你就不会这么痴情于我。你对我并不是爱,那只是一种依赖,一种习惯很不好的习惯。” 胖子抓住我的手,情绪有些激动。 “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是不是又要离开我?” 我用力的甩开他的手,“不是我要离开你。我告诉你两件事,如果听完这两件事以后,你还打算跟我好,我陪你一生。如果听完,你起身离开,我绝无怨言。” “我之所以回来,是因为我被抛弃了。她怀了我的孩子,却被我深深地伤害,从我的世界消失了。我想过要去找她,可我无能为力。这个世界太大,我不知道怎样寻找,我没有钱没有能力。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我才能想到你,想到你的好,想到你的所有。我不能欺骗你,虽然我是爱过你的,虽然我也不想离开你,但我知道,我不可能成为你的终身伴侣,我没有资格。我的心你与她之间徘徊,我不知道这颗心真正的主人是谁。” “胖子,你永远体会不到和女人在一起的快乐。她能带给你无限的遐想,憧憬和刺激。有时候我也会厌恶和你上床。但,习惯终究是习惯,我改不掉。习惯了和你上床,习惯了迎合你。更习惯了伏在你的肚子上睡觉。” “我不敢想象自己离开你之后会怎样。以前有她陪着,但现在她已经不见了。” 胖子想要说话,我示意他闭嘴。 “我是个危险的人。我曾经试图要谋杀掉她。她说她喜欢大海,她还说有可能的话她就葬身大海中。好多次,我都想把她推下去,看她被缱绻的浪花吞噬,这样,她就再也不会离开我。想她的时候我就可以去看她,抽几支烟,扔进海里,浪花会带去我对她的问候。可是,我没有得逞。每一次机会摆在面前时,我都抓不住,不是不想抓,是不敢!胆怯,懦弱,好久之前的往事总是会浮现在脑海,于是,伸出的手又被抽回。” 灯光下,我看着胖子,微醺的他开始打着瞌睡。我听得到他沉重的呼气声。我慢慢挪到他的身边,把唇贴近他的脸。深深地吻一口。胖子睁开眼睛,傻笑。我没有理会他,双手捧住他的脸,两张唇紧紧贴在一起,我能感受到他口中的酒精。而后,我的唇从他唇上拿开。 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上一口,体内的酒精度瞬间挥发不少。我抖擞精神,看着胖子。 胖子,我爱你!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说。请原谅我的过失和莽撞。我只是想留住你唇间的味道。我不想你离开后连一个吻也不留给我。另外,希望你能原谅我的隐瞒。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你父母是怎么死的。”我把烟使劲摁息在桌子上。胖子的酒似乎在一瞬间就清醒了。 “你知道他们的死因?” “他们是被谋杀的,而我,就是那个凶手。” 胖子愣住,他不敢相信的看着我。我没有胆怯,没有紧张,没有害怕。他盯着我看,我也盯着他看。我以为他会愤怒,我以为他会抽我。无论他怎样对我,我都无所谓。就像当年他推搡我的姥姥,我拿他父母的命来祭奠一样,如果他愿意,我的命他随时可以拿去。 沉默好久,胖子咧开嘴笑,“你不要骗我了,就你,怎么可能。” “是我,没错。你害死了我的姥姥,我就要拿你父母的命来告慰姥姥的在天之灵。” “我什么时候害死你姥姥了?” “如果不是你把姥姥推到在地,姥姥是不会死的。我恨你,恨你们全家人。我只能选择报复,不然怎能让你沦落到我这种地步,又怎能让你体会到失去亲人的痛苦!” “你是疯子!你他妈的真的是个疯子!” 胖子歇斯底里的骂我。我没有反驳,一昧的苦笑。我是该骂,我做了混帐的事情,就该承受这种结果,就算胖子报警,让警察来抓我,我也毫无怨言。 “胖子,我知道你会恨我,我也不会祈求你的原谅。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我立马滚蛋,让你永远不再看到我。” “不!我是不想看到你,但,我走,我一刻都不愿意呆在这里,这里的一切让我感到恶心。” 胖子起身,踉踉跄跄的奔向门外。我没有阻拦,也没有跟出去。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没有必要阻止,没有必要改变。况且我也改变不了。 我不知道胖子会不会回来。他被我伤的这么深。怎么可能轻易回来?就算是爱,也代替不了亲情吧。他不会原谅我的。我犯下的是滔天大罪,根本无法弥补。我甚至都希望胖子能把警察带来,然后把我带走,最好判个无期,这样我就可以安心的等死。至少在我临死之前不会再去害人,不用殃及无辜。 胖子没有带警察回来,他带来的是一女人。那女人长得很俊俏很标志。属于大众喜欢的类型。他们回来的那天很冷,快入冬了,天空中大把大把的乌云聚集,然后漂泊的大雨开始倾盆而下。我很欣慰,胖子终于走上正轨。 胖子没有和我说一句话,连一个字都没有跟我讲。他忧郁的眼神里我看得到仇恨。他在恨我。我没有表示什么,我只知道,我应该离开,我应该给他们留一些单处的时间和空间。我冒雨出去。我不奢望胖子来找我,我只希望胖子能把握机会,享受到男人应该享受的东西。 漆黑的雨夜,泥泞的道路,冰凉的雨。离开这个家,我不知道该去哪。于是,我反身回去。雨水淋湿了我的身子。寒冷侵袭着我的心。我默默墩坐在屋檐下,尽可能的把身子蜷缩起来,很冷,真的很冷,冷的刺骨。我终于体会到当年胖子的处境,那年,那夜,当我享受温存的时候,院子里,还有一个人肚子忍受寂寞,孤独,寒冷。我对不起胖子,心中千万个愧疚。我真希望上天开眼,能赐我个痛快,一个雷劈在我的身上,让我死掉。是不是我死了就可以看到姥姥了,是不是就可以永远的和姥姥在一起了?或许不会吧,姥姥去的是天堂,而我,只能下地狱。 雨有些小了,我紧贴在窗边。屋里传来胖子的大口喘息声,很有韵律,似乎在做某种有规律的运动。还有女人的呻吟声,此起彼伏。我知道,那是胖子和她缠绵在一起的声音。我似乎回到了那年的雨夜。她贴在我的心口,抚摸着我的胸膛。拿出那个精致的小盒,冲我谄媚的笑。 “男人都喜欢这个,你也不例外。你们男人只图痛快却又不想负责任,真是狡猾!幸好世间还有这么一个东西,不然还不得把你们这些坏男人寂寞死!” 屋里的女人说的话居然和她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她的声音直爽,而这个女人却是娇滴滴。 天亮,我在昏睡中醒来。头脑没有任何的意识,只觉得头脑发胀,很难受。浑身没有一点力气。想要起身,却无能为力。 门开了,两个人从屋里走出来。胖子看看我,我不知哪来的力气,居然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我努力的让自己的嘴角弯起,冲胖子微笑,我想告诉他,我很好。胖子没有领情。冷哼一声,揽住那女人的腰。 “跟我走吧,我赏你一世荣华富贵,带你领略世间美景。看那繁华都市,赏那琉璃溢彩。” 女人高傲的姿态令人心生厌恶。 “好啊,我跟你走。” 我依然没有阻拦胖子。胖子做的每一样选择都是正确的,他应该这么选择。离开,对我对他都是最好的选择。我没有挽留,我不是胖子,纵然我对他情愫很深,但我没有资格挽留他,哪怕奢求他再看我一眼,吻我一下,都是天大的恩赐。 我病了,昏昏沉沉,很疲惫,很累。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上的床。也不知道躺在床上之后有没有盖被子。总之,我什么都记不起,什么都不愿意去想。或许,真的只有死了,我才能解脱。我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曾经胖子经受的。他的痛苦要在我的身上重演。这是报应。因果循环。唯一不同的是,胖子活了下来,而我却要死过去。胖子活下来靠的是信念,他的信念就是我还能回来,他还要再见到我。而我,什么都没有,我不会再看到胖子,从他离开的时候,我就知道,最爱我的那个人,不会再回来。 浑浑噩噩中,我似乎做了一个梦,梦到胖子回来了。他给我熬药,给我盖被子, 我说冷,他便把我拥入怀里。他喂我吃药,可是药到我的嘴边就会顺着嘴角流下去,于是,他的唇贴着我的唇,一口一口的喂到我的嘴里。我很想抱他,紧紧的抱住他。可我根本没有力气去抱。我好累,很累很累。 我依偎在胖子的怀里,感受着那久违的温暖。我不想离开他,我想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可他离我越来越远,身影越来越迷离。我的身子越来越冷。我冲着他远去的地方大喊,不要离开我,我不要你离开我!我爱你,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很远的地方,缥缈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深处,冰冷,令人声畏。我细细聆听,终于听清那唏嗦的声音讲的是什么。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第八章 初遇蓦然 我是来自南方的一个女子。我叫秋漪。一个忧郁没有快乐的人。她们都这样的描述我,说我双眸间透露着淡淡的哀伤,很让人心疼。我没有理会她们的认知。我自己都不了解自己他们又怎么可能知道我是怎样的人。我喜欢阳光,被太阳晒过的皮肤有种淡淡的香气,可以说我喜欢阳光已经到近乎疯狂的地步。我可以天天把被子拿出去,一遍一遍的晒,反复的晒。然后把被子铺到床上,吸着生锈的味道熟睡。他们说,阳光晒过后的味道很难闻,那是螨虫被晒死的味道,闻的多了会得病。我不在乎,我喜欢的,就算死也要去做。他们说我有病,很严重的病。我笑,我是有病,恶性的病,无药可医的病。 我没有朋友,我不需要朋友。她们这些花枝招展的女子,不配做我的朋友。我只是她们闲聊的工具,围绕着我,她们可以反反复复的扯上好多话题。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她们可以拿我涮一天一夜,没有任何重复的字眼。我讨厌她们的冷艳,高傲。城市里的缺点全部被她们学来,学的淋漓尽致。 闲暇时,她们也喜欢讨论男人。偶尔我也会加入。只是,与她们的态度不同。她们喜欢南方的男人。她们说南方的男人精明,能干,个头虽小但也是浓缩的就是精华,她们说北方的汉子粗糙,大大咧咧,每天围着老婆转,却满足不了女人花钱的欲望。我喜欢北方的男人。南方的男人是精明,但我讨厌他们的做作,奸诈,自以为是。北方的男人是粗狂,野蛮,但我喜欢他们的体贴,他们的豪爽。 我还喜欢北方的天气,像北方的男人一样,令人神清气爽。南方的天气太过温柔,太过于缠绵,像个弱女子,积蓄满腹的委屈,每一天都在哭,一直哭,很让人反感。北方却不同,它就是狂野的汉子,有着不同的脾气,或温柔如水,或激情如火,或稳重如山,或冷漠如冰。我不喜欢善变的男人,但我渴望他们拥有不同的个性。 厌倦了同她们探讨男人。在我想要离开她们的时候。她,走进我的世界。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她吸引。她不是个特别出众的女孩。第一眼见到她,只觉得她很孤傲,同她们没有太多的差别。只是,我看的出,她阴翳的双眸中也暗藏着淡淡的愁,或许,她也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遇见她是在酒吧里,她是被其中的一个姐妹邀请来的。自她坐在那里之后便没有说一句话。一直静静的独自喝着饮品。我很好奇,来这里的人都是借酒消愁,她为何有些满腹的愁,却不饮酒。 我靠近她,她身上有着淡淡的香味。 “为什么不尝试着喝点酒?”我打开话题。 “你应该尝试着喝点饮品,女人应该对自己好一点。”她放下杯子,冲我淡淡一笑,很随意的倚在沙发里。 “有时候喝点酒也是在照顾自己,至少不用胡思乱想。”我端起酒杯,示意她共饮一杯。她又笑,伸手拿过她的饮品,轻轻与我触碰,“cheers!” “你叫什么名字?”她的唇离开杯子,唇齿轻阖间,她的声音飘到我的耳边。 “秋漪。秋天的涟漪。”我稍作解释,怕她听不明白。 “名字真美。”她莞尔一笑,甩一甩头,她的长发飘舞起来。 “你呢,叫什么名字。” “我?”她苦笑,“你叫我蓦然吧。蓦然回首的蓦然。” 我对这个女人越来越有好感,她的谈吐激起我内心某种求知的欲望。冥冥中,我有种预感,我与她,会有某种意义上的纠缠。或许,这一次偶然的相遇,便会相守一生。 我是个被世界抛弃的人,我的生死与这个世界无关。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上天制造出的艺术品,他们代表着上天的颜面,上天给予他们很多的智慧,伶俐。而我,只是这些艺术品中的败笔,一个大大的败笔,我以为上天没有粉碎我是对我的可怜,是给我一个活着的机会。后来我揣测到它的心理,因为我的存在侮辱了它的艺术水平,所以它要玩弄我。肆虐的玩弄我。我已经面目全非,它却依旧不肯罢手。我恨它! 我喜欢坐在阳光里,沐浴着清风,看身边走过的幸福恋人,感觉很惬意,却又会觉得委屈。为什么上天什么都没有给我,却还让我失去那么多?越想越恨,越恨心里的积怨越深。有时我会为他们惋惜,有时候我也会更加憎恨他们。我讨厌被抛弃,我更讨厌欺骗。 旖旎的风景里似乎不容许我的出现,就像一首歌曲,我是那个不会令人想到的孤僻调子,只能默默的被排挤在优美之外。我羡慕大多数人的幸福,却又恨一少部分人的堕落。我是个有骨气的人,做什么都追求干净利落,不喜欢拖沓。爱与恨特别的分明,分明的有些过分! 我喜欢花,火红的玫瑰花。像那年,那个男人送给那个女人的玫瑰。鲜红,像血一样。玫瑰代表着爱,我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不是真的喜欢那个女人,总之当一束玫瑰被男人捧到女人面前时,女人是开心的,幸福的,如若不然,那女人又怎会含泪亲吻他。我嫉妒的看着他们,同时咒骂男人的吝啬。他只送给女人十一朵玫瑰,是不是有些少。哼,将来,或者某一天,我也一样会收到一个深爱我的男人送的玫瑰花,他一定会送给我一大捧。虽然那时我还不知道一大捧的含义,但,我娇小的内心还是认定,一大捧要比十一朵多,是的,我会收到一大捧。我想起来了,那年我十二岁。 我忘记自己是怎么熬过的这么多的春春夏夏,又是怎样走过的秋秋冬冬。在四季的变化中感受着,孤独,寂寞,痛苦,悲伤。十二岁的孩童,能有多少愁?我不知道我的愁源于何处,或许,只是为一个恨,又或者,嫉妒。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被针刺的感觉,好像是从握那束玫瑰开始,我不是有意去触碰女人插在花瓶里的玫瑰,是玫瑰太过艳丽,在它的吸引下,我不由自主的伸手去触摸,然后,手被玫瑰的刺刺痛。痛到我的心上。痛醒了麻木的思想。 很喜欢看别人的纹身,不知道他们是怎样把那么绚丽多彩的图案印在皮肤上的。感觉很是新奇,诡异。直到有一天我也走进文身的渊巢里,才懂得神秘与炫耀的背后深藏的是痛,无休止的痛。即使再怎么痛也要忍着。庆幸的是,自己的痛是短暂的,很短暂,因为我只是选择了一朵玫瑰花,一小朵蓝色妖姬,文在了手臂上。 我喜欢文身喜欢到疯狂的地步,不可自拔。但,仅仅是喜欢,喜欢看别人身上文的各式各样的图案。杂乱无章,或者气势磅礴。我的身上很干净,除了这朵玫瑰,再没有其他的图案。我不知道人们为什么总是要把文身和邪恶联系在一起。每一个拥有文身的人,总是被人说成是不良少年。是他们太愚昧,太迂腐,这是艺术,他们理解不透的艺术。 很多的日子里我都在回想那个女人,还有那个花瓶。女人很漂亮也很善良。她会流泪,轻轻的流,没有声音,偶尔我的偷窥会被她发现,然后她会紧张的用手抹去眼角的泪,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要么训斥我一句,要么无视我的存在。那时我还小,或许在她眼中我就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但我懂,我什么都知道,她的泪是她内心的痛,是他带给她的伤害。我恨他。 莫名的喜欢上那个花瓶。女人不喜欢我去触碰她的花瓶。那是伤害过她的男人送的,很精致很漂亮。蓝色的,蓝的有些忧郁,像她苦楚时的脸,诉说着某种悲伤。花瓶上还纹有花朵,白色的花,一簇一簇的,像天上的星星。我幻想着未来的某天我也得到跟这个一模一样的花瓶。或者,这个花瓶本来就是属于我的。 “秋漪,你在想什么?” 蓦然婉转的问。 “一些繁琐愁苦的事情。” “既然繁琐愁苦还想它干什么。倒不如忘记。” 我端起杯子,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我转头看蓦然,我看到她阴翳的双眸间展露的淡淡的愁。我们的生活都是龃龉的,人生路上布满了荆棘。我们同样都是缱绻的人,太过于贪恋某种哀愁,若不是这样,怎会时刻展露悲伤? “我还能再见到你么,蓦然?” “或许会吧。我们是有缘分的人。有缘分的人,总有一天会再遇到。”她笑的牵强。 朋友们即将散去。对于她,我有些不舍。很久没有这种感觉,对一个人的离去有些失落。 “你愿意陪我出去散步么?” 我怔住,我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 “我很乐意。” 秋天,现在应该还算秋天吧。虽然站在秋天的尾巴上,但还是觉得像是在秋初。不是太凛冽的风吹在身上,忘记把敞开的衣服系上扣子。从没有想过,如此萧条的南方街道会在这一天豁然开朗,像被人随手丢弃在岸边快要死掉的鱼,竭尽全力纵身一跃,回到属于自己的河水中,自由自在的游曵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很惬意。 “秋漪,下雨了?”蓦然抬头看天空,她不确定是不是在下雨,我看到她身上有好多北方人的特点,面对南方天气的不适而表现出的措手不及。 “没有下雨。南方的天气总是这样,潮湿,阴暗,像及了受尽委屈的女人,流过泪后的眼睑,忧郁的让人心疼。”我自以为是的解释着。 “秋漪,你就是那忧郁的女人。” 我笑。 “蓦然,你喜欢夜晚吗?像现在,看满街的霓虹,看携手幸福的人在身边穿梭。” “我喜欢夜的黑,那样就可以把自己隐藏起来。我不喜欢喧哗。” 我看看她,原来她有着和我一样的心境。 “秋漪,你能带我去个可以放空思想的地方么?比如说楼顶,或者,海边。” “我们这里没有海。不过,我可以带你去一个很高的地方,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 那是一个古建筑,古老到让人忘记它的起初时间。带有欧洲建筑的风格,没有专门的人看守,因为不会有人打它的主意。它没有存在的价值。我不知道它存在的意义,我们这里并不是旅游大城,吸引不了外地人的眼球,他们的到来仅仅止步于探亲,或逃避。这是一个宝塔状的建筑物,楼层是木头堆砌起来的。踏在上面会发出很清脆的响声。木板很窄,空间很小,容不下两个人并肩而行。这里面没有灯,漆黑一片,适合隐藏自己。即使此刻我与她面对面的站着,也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不管怎样,我们还是登到它的顶端。上面的风有些大。我裹裹衣服,把柔弱的身体藏在里面。我不知道我的头发有没有被风吹乱。这里真的很高,站在上面可以一览无余的欣赏这座城市的风景。 “你经常来吗?”蓦然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不知道她是害怕还是冷。 “不。好久没来了。或者,应该说,自从十六岁那年过后就没有来过。” “为什么不来?” “我怕自己会从这里跳下去。” “秋漪,你太过于忧郁,你应该试着改变自己的心态。” “蓦然,你不也是一样么?我们都是忧郁的女人。”我点燃一颗烟,狠狠的吸上一口。我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蓦然。 “我不抽烟。”蓦然趴在栏杆上,看向远方。 “蓦然,其实我很孤独。我一直把这里当成是离死亡最近的地方。闭上眼,纵身一跳,就死了。你知道吗?我为什么不来这里。我曾经试着摆脱这个世界留给我的痛苦,但我没有成功。每一次来到这里,我都会有跳下去的冲动。我知道,跳下去,我就能真正的解脱。可是,我没有勇气。” “我希望你会对自己好。” “我一直都对自己很好,我还活着,不是吗?” 蓦然看看我,两个人大笑。 “蓦然,我有种想要跟你一起跳下去的感觉。” 蓦然被我的言语惊到,她愕然的看着我,我看到她眼睛里的恐惧。她的右手使劲拽着栏杆,她的左手放在小腹上。 “秋漪,我们该回去了。” “不,我还想和你多聊会。” “太晚了,家里人会着急的。”蓦然没有给我反驳的机会,她仓促的奔到楼梯口,慌慌张张的下去。 我把半截没有燃尽的烟随手抛下去,殷红的光照亮整个世界。 猛然间,我想起那年的旋转的风车,想起那年放飞的鸢。 “秋漪,你需要快乐,你一定会快乐。我愿意做你忠实的守护者和倾听者。我不希望你出意外。我希望你能好好的。你说南方的秋天忧郁,萧条。其实北方的秋天更忧郁,更萧条,还有落寞。我不想你变成北方的叶子,枯黄,没有生机。你说你喜欢花,喜欢玫瑰花。我看到了你藏在衣袖里的蓝色妖姬,那是美丽与高贵的融合,你就是蓝色妖姬,妖艳,高贵,但是,让人难以琢磨。” “秋漪,要好好的,你的未来一定很精彩,一定很快乐。” 我不知道蓦然从哪里知道我的手机号,但看到她的信息,我还是欣喜。她是对我有感情的,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关心我。我叹口气,把手机扔在桌子上。我想起我的痛苦,我想起我不公的童年,我想起令我讨厌的人。 第九章 童年的快乐不是快乐 我来自南方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家里有爱我的爸爸妈妈,有我爱的妹妹。 妹妹比我小两岁。 我忘记妹妹是什么时候来到我的世界的。 大概是我五岁那年吧。她出现在我的身边。 爸爸妈妈没有向我解释什么,只说了一句,“这是你妹妹,你要对她好。” 我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好是什么。总之,他们买回来的好东西,我都会分给这个妹妹吃。我视眼前的这个小家伙如至宝。五岁的孩子,不懂什么叫争抢,什么叫分享,我只知道我必须要对她好,因为爸妈说了,她是我的妹妹,一个可以永远陪伴我玩耍成长的妹妹。 我以为拥有个妹妹是天大的好事,是值得炫耀的事,于是回到幼儿园的时候我就迫不及待的把这个天大的喜事宣布给那些玩伴。我能看出他们眼中的羡慕和嫉妒。 我的快乐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总之当一个小男孩兴奋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有种不详的预感,透过他喜悦的笑脸我看到这笑容后面的邪恶,很邪恶,不属于我们这些孩童的邪恶。 他把所有小伙伴积聚到我的面前,趾高气扬的指着我,高傲的说,“大家不要羡慕她了,她没有什么值得可让我们嫉妒的,我妈妈说了,有个妹妹只能争抢好的东西,爸爸妈妈的爱就不能全部给我们,像她,只能得到来自爸妈二分之一的爱,而我们,可以得到全部!” 我看不惯他的飞扬跋扈,我听不得周围小伙伴的嘲笑,我记不清是怎样和他撕扯在一起,总之,老师的出现结束了我们之间的战斗。 我哭哭啼啼的被爸爸带回家。 爸爸训斥着我,说我一个小女孩,居然学的这么放肆,没有一点女孩的样子。那是爸爸第一次训我。在这个妹妹没来家之前,他们从来不训我,他们总是夸我懂事,夸我乖巧,为什么如今什么都变了?我把所有的恨转移到这个妹妹身上。 从那天起,我开始逐渐远离这个危险品,我把她称作定时炸弹,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她就会弄出点动静,搅的家里乌烟瘴气,她总是不分昼夜的啼哭,爸妈被她折腾的焦头烂额。我很奇怪,此时我却没有生气,反而有些得意,或者是,幸灾乐祸。 事情没有按着我的想象发展,我没有想到爸妈会有这么大的耐心,他们居然可以忍受的了她的无理取闹。我以为他们会扔掉她,或者某天半夜醒来用被子捂住她的嘴,直到她不再有任何的聒噪声音。我也曾试着趁她独自躺在床上的时候用手捂住她的嘴个鼻子,直到她的脸因为呼吸困难而涨红为止,我狠不下心杀死她,我尝试过很多次,可每次看到她涨红的脸,手都会情不自禁的挪开,我是在怕,心一直在颤抖。 我的阴谋终究被爸妈发现,他们打了我,很响亮的耳光,疼的我的连哭的力气都没有。我永远忘不掉那一刻,我倔强的仰头,任凭爸爸粗壮的手臂抡起,短而粗的手指打在我的脸上。 “你们不爱我了是吗?”我的泪在流,但我不知道,我可以听到自己的颤抖的声音,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害怕。 “我们都那么的爱你,为什么你却要这么对你妹妹!”爸爸失去了理智,他的狂吼吓退了我的倔强。 “我怕她把属于我的爱夺走。”我嗫嚅的说。 爸爸什么话都没有说,他抓住我的衣领,一把把我拎起来,我弱小的身体就那么无情的被他悬在半空,我感觉到呼吸困难,我拼命的喘气,只希望自己还能活下去。我抬头看到爸爸冷漠的脸,很严肃很冷酷,没有感情,冷若冰霜。 他把我反锁在卧室里。没有留给我任何的言语。我抚摸着被他抓疼的脖子,流着泪水。 “你不应该这么对她,毕竟她只是个孩子。”妈妈的声音透过卧室的门缝传来。让我感受到一丝温暖。 “不给她点教训她永远不知道自己的错误在哪!”爸爸在气愤,我的世界被他的气愤隔绝,我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我被他关在卧室里一天一夜,一天一夜,没喝一口水,没吃一点东西,我忘记自己是怎么独自面对那个夜晚的。好像就是从那个夜晚开始,我不再叫他爸爸! 孩子的世界里,没有真正的恨,孩子的世界里,时间总是流逝的很快。当另一件巨大的事情在这个安静的家庭里掀起波澜的时候,我刚好十二岁。 那是一个晦涩的夜晚,妹妹哭哭啼啼的回到家,妈关心的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断断续续的回答着。十二岁的我听明白她的意思,好像邻里街坊间有人说她是爸妈抱养的孩子。我看到妈妈的脸瞬间凝固,妈妈在慌张中解释着,我听的出她的语无伦次。我不知道她是因为紧张才这样,还是因为愤怒,或者说,她有些心虚。 几天里,外面的流言蜚语异常的放肆,每一个字眼都急速刺激着我们这一家的心脏。有人说,妹妹是被爸妈捡来的弃婴,有人说,妈妈勾三搭四,不知与哪个野男人生的孩子,还有人说,我爸太懦弱,绿帽子都戴头上了还帮着别人养孩子。我看到妈妈的脸上瞬间长满了皱纹,每一道都那么的深,我知道,她的皱纹不是岁月的痕迹,而是内心的痛。我体味着她的痛。 之后的一个夜晚,我被爸妈的争吵声闹醒,我透过半掩着的门,看到客厅里,爸爸推桑着妈妈,妈妈娇弱的身子每一秒钟都有可能被他推倒。我不知道他们为何争吵。 三天后,四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爸爸恶狠狠的看着妈妈,妈妈的眼中噙着泪,我看着妈妈,妹妹也看着妈妈。 “今天,妈妈要宣布一件事情。其实,妹妹才是爸妈自己的孩子,而姐姐是爸妈捡的。” 妈妈的声音很柔和,像天籁,但此时,却如来自地狱的声音,震撼着我的心。 “怎么会呢?妈妈,你是不是在骗我?你是不是为了保护妹妹才这么说的?”我哭的歇斯底里,我无力的摇着妈妈的手臂,妈妈没有回答我,我看到她的泪流下。我转头看向妹妹,恶狠狠的瞪着她,然后抓住她的胳膊,把她从沙发上拽起来,一把推倒在地,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妈妈怎么可能不爱我,怎么可能说我是捡来的! 妹妹放声大哭,我没有机会,仍想上前训斥她,却被爸爸再一次拎起,我又感受了一次呼吸困难濒临死亡的感觉。 “野孩子就是没有教养,滚回卧室呆着去!” 他的训斥声深深的刺痛我的心。 往后的时光,我便与快乐失之交臂。同我一样不再有幸福光顾的还有妈妈,这个脆弱的女人。他对她越来越不好,外面的流言也越飞越高,越高越离谱。我不知道他如此待她是不是跟外面的流言有关。我开始可怜她,可怜她的懦弱!如果我是她,我一定会杀了他! 大人的情人节,小时候,总感觉属于大人的节日真多,仅仅情人节就可以过好几个。他们还可以收到礼物,更重要的是可以收到火红火红的玫瑰花。那年的情人节,她也收到了他送的玫瑰花。我以为他们和好了,因为我看到他和她紧紧拥抱在一起,而且,他还吻了她。懵懂的童年,哪晓的爱情的善变,更不会懂得人心的叵测,还有逢场作戏。晚饭他没有在家吃,或许外面的晚饭要比家中的饕餮,更值得他去赴宴。那晚,我看到她的伤心。玫瑰花的艳丽遮挡不住女人惨淡的容颜。那带有忧郁的蓝色花瓶更映衬出她的哀怨。 或许我应该帮她,帮她去做一件她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情。我努力睁着眼睛,克制自己不要睡过去,终于,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待她卧室的门这挡住最后一丝灯光的时候,我悄然来到玫瑰花前。一阵阵的香气扑鼻而来,我被玫瑰花的这种独特魅力吸引。漆黑的客厅里,我独自伫立在这个花瓶前,贪婪地吮吸着玫瑰的香味。这一刻我居然有些不忍,这么漂亮这么神圣的花朵,就应该一直在这样独特的花瓶里生长,为大家带来视觉上的盛宴。但,我还是想到了他,那个凛冽,没有感情的臭男人。 我伸出稚嫩的手,一把抓住那些玫瑰,却不小心点被它的刺刺痛,我失声痛叫,慌忙缩回我的手,捂住我的嘴巴,我怕我的叫声惊忧的她。我不知道我的手是不是在流血,总之那种疼痛感越来越强。这一刻,我更加憎恨这一把玫瑰,越是憎恨越是会失去理智,于是,我又重新握住玫瑰,顾及不到疼痛,一把把它们全部从花瓶里拽出,扔在地上,拼命的用脚去踩。我不知道自己已经把这些花蹂躏到什么程度了,总之在我感到很累的时候,我才想到罢手。 黑暗里,我蹲下身子,用手在地上胡乱的摸索着,然后一个巨大的阴谋开始展开。 天亮,我还没有从睡梦里睁开眼睛,女人惊声尖叫的声音就传到我的耳朵里。我躲在被窝里暗自窃喜,她一定是看到破碎的花瓣才如此惊讶的尖叫的吧。事情如此仅仅是这么简单那就太浪费我的感情了。事情还在按着我的计划一步步发展。我躲在被窝里,掰着我的指头在算,下一步,应该是他们宝贝女儿的痛苦惊叫。是的,没错,一记响亮的巴掌声过后,他们的女儿开始大哭。那是集惊吓和委屈于一身的哭喊。 黑暗里,我似乎看到那个巴掌接触到她的肌肤,嫩滑的皮肤上赫然出现的红色手掌印,那因疼痛而扭曲的脸,一切的一切都在我的想象中那么完美的出现,我是莫名的兴奋。能看到他们之间谩骂和扭打,我的心才会真正的得到慰藉。 “为什么要把花瓣折掉?” 饭桌上,女人还在责问我的那个妹妹。妹妹还在抽泣,若不是那个男人在一旁冷眉直竖,她早就把饭碗丢在一边独自回卧室痛哭了。 “妈妈问你话为什么不回答!”男人粗犷的声音让妹妹的小身躯不自觉的颤抖一下。 “不是我,我没有。”妹妹小声嗫嚅,像是自言自语,言语间却夹杂着委屈。 “还要说谎吗?是不是刚才教训的太轻?不长记性吗?”男人有些生气,不满的话语让整个房间都感到可怕。 “我只是觉得好看,所以就摘了。”妹妹承认了。她没有别的办法,面对失去理智的父亲,她没有任何的抵抗力。 男人吃过饭便起身离开,只留下我们三个女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男人变得焦躁不安,以前的他不是这个样子。 至少他没有这么冷峻。至少他对她还是那么的温柔。 她喜欢向他撒娇,他喜欢她向他撒娇。 那时我还小,大人间的游戏总是搞不明白。但有一点我还是清楚的,他们都爱我,一直以来都是那么的呵护我。 我就是他们的宝贝,他们就是我的守护神。可是,如今一切都变了。我就像童话里的白雪公主,掉进了巫婆的蛊物里,白雪公主尚且还有七个小矮人的帮忙,而我,除了自己没有人愿意拯救我。我知道,事情的根源都是她,我的妹妹!如果不是她的出现又怎么会让我的世界变得这么灰暗!不过,跟我斗,你们还嫩点!挨打,这只是开始! 夜晚,妹妹来到我的房间,我感觉到她看我的眼光有些怪异,面对她,我的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内疚,我不能直视她的眼睛,我怕我的心软下来,那样,一切计划就都失败了。 “是不是你干的?”八岁的孩子说出的话没有多少力量,跟个还没有断奶的孩子似的,牙口不过才长齐而已,她的话无法震慑住做过亏心事的我。 我没有回答,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我知道是你,只是,不管怎样,我都会原谅你,因为你是我的姐姐。老师说过,孔融小时候还知道让梨,他比我小,我更应该懂事才行。” “你知道个屁!滚出我的房间!”我没好气的反驳。 “不,我就是要你知道,我不是怕你,我只是不想看你被爸妈责怪。所以我才要说谎,你知道吗,爸爸的手掌真的很大,打在脸上真的很疼。” 她抚摸着稚嫩的小脸,仿佛疼痛一直存在她的脸上。我感到可笑,我能不知道疼吗?我挨打的次数还少吗?这不都拜你所赐吗? 我翻个身,从床上下来,面无表情的走到她的面前,她下意识的回避,却被我一把拉住。 “你看姐姐的项链好看吗?”我拉着她的手,放在我的脖子上。她怔怔的看着我,没有任何的反抗,刚才的理直气壮在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打开她的手,让她的手拽住脖子上的项链,然后,使劲握着她的手腕,猛的一拉,项链断了,上面的珠子全部掉落在地板上,而我的脖子,因拉扯的惯性而划破一条小口子,血,缓缓流了下来。我跌坐在地板上,哭喊着,那个女人很快来到我的房间。我看到她眼中的愤怒,还有妹妹眼中的哀怨。妹妹再一次被打,我的心在妹妹被打的过程中得到莫大的欣慰。 “你真的很坏!” 这是妹妹每一次看到我时,必然要讲的一句话。我没有任何的反驳,随她怎么说,这个家里本就没有我的地位,又何必在意家中的人怎么看待我呢? 我以为我的童年就这么无趣的度过,大不了在未来的某天,我长大了,可以独自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一个人,展翅高飞,永久的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孩子的世界,纵然有邪恶,那也是纯洁的邪恶,没有任何色彩的邪恶,在大人的眼中看来不过是那么的苍白那么的幼稚。但,他们认为幼稚的事情,往往在累计堆叠后,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如果有可能,后果将是死无葬身之地! 第十章 蓝色的天空是我的忧郁 一直想要报复这个家庭,这个家庭里的每一个人。 十二岁的孩子,想法都是简单的,所谓的报复不过是闲暇时一个人面对着天空祈祷,或希望他们生病,然后让医生给他们打针,打很痛很痛的针。要么就是他们被车刮一下,然后把胳膊或者腿刮掉一块皮,看他们痛苦的样子就好了。这是小伙伴们教我的。他们说上天会可怜我们这些孩子的,只要小孩子祈祷,他都会让想象变成现实。我不知道他们说的话有几分的可信度。总之,我是信了。 那个晴朗的午后,我站在家里的阳台上,看着天空,大朵大朵的云彩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的飞翔。我羡慕它们的自由,无拘无束。我也想要跟它们一样在天空上飞。于是我祈祷,希望上天能把我变成小鸟,赐给我一双翅膀,让我能自由自在的飞翔,那样我就可以飞出这间压抑的房子,飞出我讨厌的人的视线。那样,我就可以好好的生活。 我以为上天真的能够听到我的祈祷,我以为上天会满足我的梦想。每一天在梦中醒来的时候我都会看看自己的身体,是不是长出了翅膀,是不是可以自由的飞翔。甚至有时还会在睡梦中醒来,挥舞几下自己的胳膊,试一试飞起来的感觉。只是,一切都未曾改变,我还是我,一个没有翅膀的十二岁女孩。 我不再相信伙伴们的话,回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指责他们,说他们说谎。上天根本就听不到我的心声,它根本就满足不了我的愿望。小伙伴们也总是振振有词,他们说人不能太自私,别人没有的东西你也不能要,而且上天可以帮到的只是被父母责骂的孩子,你的祈祷也只能是让他们受些伤之类的。我选择再次相信他们。 我祈祷他们能被车撞死,最好是一下就死,我希望家里的天然气能够泄露,然后把我们全部杀死。只要他们能死,让我陪命也值得。 夜晚。睡梦里。我真的遇到了神仙。他白发苍苍,和蔼可亲的样子。他对我说,“你真的想让你的父母死么?” “他们不是我的父母。我希望他们死。” “为什么要他们死?那样,你就没有吃的没有喝的,没有穿的也没有住的地方了。” “只要他们能死,我怎样都无所谓!”我倔强的仰着头看他。 “呵呵。”他轻笑,“你是个可怕的人。如果用他们的命换你身上的一个东西,你可愿意?” “随便!只要他们能死,什么东西你都可以拿去。” 他笑笑,没有回答。转个身却不见了。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我还没有得到他的肯定回答,我就开始四处寻他,可我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情急之下,我的梦散了。 我以为我还可以在梦里遇到那个人,可惜,数个日夜过后,我依然无缘与他相见。 家庭里的矛盾日益恶化,男人与女人之间吵架的频率愈来愈多,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而吵,有时候看他们吵架也是一种幸福,我就喜欢这个家破乱不堪的样子,我得不到的幸福,你们也别想拥有。妹妹总是会哭,一刻不停的哭。她哭的越伤心我越是兴奋。或许,我的病就是从那年开始有的。渐渐的,我明白他们争吵的原因。好像都是因为我。男人怒骂女人,说女人不检点,和野男人生下了我。女人哭诉,说不是男人想象的那样。她还说我是她捡来的。男人不信,捡来的?那我们的孩子呢?当年你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呢?不是她是谁? 女人满腹的委屈化成泪流了出来,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也不听她的解释。每次争吵的结局都是男人摔门离开。 渐渐的习惯了他们的争吵。有时在他们争吵的过程中,我都能安然入睡。或许,习惯总是这么容易养成。想要改变,却是很难。 十二岁生日那天,我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惊喜。男人和女人都在家等我放学。妹妹也在。他们准备了一桌的丰富菜肴。我不知道他们这么安排的用意何在。一种不详的念头出现在我的脑海。他们是不是要把我送走,是不是他们不想要我了,是不是他们想要庆祝送我离开?我木讷的看着他们。 “秋漪,快过来。今天是你的生日,爸爸妈妈给你准备了礼物。” 女人从身后拿出一个大娃娃,那是一只粉色的熊。没记错的话,那是我在七岁的时候就想要的玩具。我的眼泪流了出来,六年,每一次经过那个橱窗我都会忍不住趴在上面看它,我能读的懂它在橱窗里的孤独和寂寞,它应该跟我一样,是没有人关心的宝贝。如今,我终于可以和它面对面的交流了。 “秋漪,快来许愿,然后把蜡烛吹灭。” 男人招呼我过去,面对男人的反常我并没有感到意外,反而很顺从的过去,闭上双眼,我要许个什么愿呢?要一双翅膀?或者,要他们死!我的想法把自己吓了一跳,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不行,我不要许愿了,我要睁开眼睛。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睁开眼睛,冥冥中似乎有人掐住了我的脖子,我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不,我不要死,我不能死!终于,我睁开了眼睛。 这一辈子,我永远忘不掉那天发生的事情。都说美好的事情背后都是邪恶。没错,刚才的美好只是我的梦,一个这辈子都不会出现的梦,它是那么的美,那么的令人心生向往。可是,眼前的事情,要我怎么接受?一个男人,匍匐在我的身上,浓重的酒气充斥着我的大脑。我身上的衣服早不知踪影。我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在我身上游走。我害怕的大叫。他却掐住我的喉咙。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死亡,感觉好恐怖,尤其那种窒息感更令我难以忘记。 是女人拯救了我。女人把男人从我弱小的身躯上拉下来,狂甩了他两个巴掌。然后男人摇摇晃晃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女人抱着我失声痛哭,而我,楞楞的不知所措。 第二天是我的生日。我期待昨夜的梦可以出现在现实里。可惜,当我满怀期待的站在客厅里的时候,一切和平常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不同的是,男人又喝醉了,他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着呼噜。女人疲惫不堪的倚在男人身边,从她凌乱的头发里我看到了她的悲伤,她懒散的眼神里尽是委屈。他们肯定刚结束了一场战争。妹妹睡了,我从半掩着的卧室门缝里看到她恬静的小脸。我知道,今天的晚饭没了,我的梦也没了。我默默的回到我的卧室,我听到厨房里水烧开的声音。 那晚,我又遇到了白胡子老头,我看不到他脸上的慈祥,他对着我阴暗的笑,笑的我毛骨悚然。 “还记得吗?你答应我的,用他们的命换你身上的一样东西。”他阴翳的眼神里暗藏着奸邪,诡谲的笑容背后有某种未知的阴谋。 “我不想他们死。”我战战兢兢的回答。 “晚了,他们已经死了。”白胡子老头笑着离开,在他即将消失之前我听到他最后的声音,“你的爱情便是换取他们生命的筹码。” 当我醒的时候,周边还是黑暗的。我的头很痛,很沉,像得了重感冒一样。我试着摇晃着我的脑袋,让自己能够清醒起来。我无能为力。黑暗里,我似乎嗅到一股刺鼻的味道,这种味道令我恶心。我知道了,那是煤气的味道。是的,我快要死了。我不想死,就算死我也要看着他们死后才能安心闭眼。我拖着疲惫的身子晃晃悠悠的来到客厅,外面的世界很亮,它们的灯光无情的穿透我的世界,我借着冰凉的光看到客厅展柜上的那个精致的小盒,那是他送给我的火柴。我把火柴攥在手里。 我想要大声呼救,声音却卡在我的喉咙里出不来。我听到他们卧室轻微开门的声音。门开了,他们趴在地上,我知道他们没有力气前行。此刻,我的心居然莫名的兴奋。没想到他们也会有今天。我得意的看着他们,我看到他们眼中的痛苦和不安。我看到女人的嘴微微张开,试图要说些什么。我知道,他们最在乎的是他们的女儿。 我把茶几上的一块抹布敷在口鼻上,我管不了它是否干净。依我的能力,我救不了他们,但我可以救他们的女儿。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把他们的女儿背到门外。我以为我还是有时间救他们的,我完全可以敲响邻居的门。可是,我做不到,不是我不想做,是上天没有给我机会。因为,一个酒鬼摇晃着身体从楼下上来,我看到他嘴里吐出的烟圈,再然后,手里半截烟蒂被他无情的丢在我的面前。 在一声轰隆声中,我失去知觉。 很庆幸,我和他们的女儿还活着。只是,我们都成了孤儿。我们的家被炸的支离破碎,而他们,也从此在这个世界消失。 第十一章 希望只是一种寄托 他叫木棉。 我小时候的玩伴。很好很好的玩伴。他住在我们隔壁的楼上。我们真正认识的时间是八岁那年。 我很喜欢和他在一起,那个时候我总是叫他木棉哥哥。而他也总会羞涩的笑。而后点头答应。他比我大一岁,个头却比我高许多。 他从小就生长在这里,而我,是同他们在我八岁那年搬来的。 那个古老而带有神秘色彩的欧洲风格的鼓楼,是他带我去的。 他说他很喜欢这里,夏日的夜晚,可以看天空的星星,在这个繁华的城市里,只有这个地方才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如果,一切都像八岁那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相信,我会生活的很好。偏偏上天看不得人间的美丽。才让我在十二岁那年有了一个劫。 我喜欢把伤心的事情讲给他听。像那天我受了委屈一样,我偷偷的跑出去跟他说,说着说着我的眼泪就流了出来,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帮我把泪擦干。安慰着我。 “或许事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他们是不是再跟你开玩笑?” 我笑,笑着流泪。 “秋漪,我们都还小,理解不了大人们的良苦用心,或许,他们有他们的苦衷。”木棉轻拍我的背,我埋在他怀里的脸上挂满了泪水。那是极尽委屈后淌下来的泪。 “我不想看到他们,我希望他们能死掉。那样,我就可以天天和你在一起玩。”我幼稚的以为只要摆脱他们的束缚,就可以自由自在,没有任何的牵绊。 “秋漪,我不允许你这么想,我希望你能快乐,像从前一样,一直笑,一直笑,乐观开朗。” “我还能回到从前吗?” 木棉硬硬的点头,我泪眼婆娑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看到的便是他的充满希望的眼睛。他的眼睛好美,如同浩瀚夜空中的闪烁着的繁星,透着明亮的光,照亮了我幼小的陨落的心灵。 我很感谢上天把木棉哥哥派在我的身边。每一次当我受到欺负,或者受到伤害的时候,他总会第一时间出现在我的身边,给予我最大的帮助。 再次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那个夜晚,天空飘着雨。我没有想着去找木棉,我想一个人安静,静谧的夜晚总会带给人一种神秘的色彩,无限想象的空间。我漫无目的的走在街边,街上没有一个人。雨夜,总是让人想到回家。而我,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被上帝抛弃的孩子,还有什么资格体味家的温馨?我也渴望此时能有一把突然出现的伞为我遮去眼前的风雨。可惜,梦终究是梦,改变不了现实。当我满身雨水的站在鼓楼的顶端时,我看到黑暗里的人影。是木棉。 “秋漪?是你吗?” 木棉颤抖的声音勾起我内心的波澜。我洞察不到他的表情,体会不到他此时的情感。只是他那沙哑的声音,总归令我心痛。 十二岁的孩童,面对黑暗里的熟悉的人难免也会有些担心与懦弱。我颤抖的回应着他,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被上空的风带走,卷进无尽的黑暗。 “你怎么来了?被雨淋了会感冒的。”木棉关心的话语刺激到内心最柔弱的地方。泪透过眼睑混合着雨水滑落。 “我想要看星星,你说过的,这里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那这里一定可以看到星星。”我单薄的身子在风雨中摇摇欲坠,大脑里一片空白,浑浑噩噩。 “傻丫头,就算站在离星星最近的地方也要等到天晴才会看到星星啊。” 木棉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来,我看到他明亮的双眸间透露出的哀伤。他努力的冲我微笑,依然掩盖不住他的惆怅。写在脸上的悲伤,让人心疼。 我走过去,深深地抱住他,我的下巴抵住他的稚嫩且结实的肩膀。他的衣服也是湿的,比我的还要湿。我不知道他在这里究竟坐了多久。 “木棉哥哥,我好想这一辈子都这么抱着你,不让你离开。” “傻丫头,我们都还小,一辈子太长,未来的路终究会有人陪你走。” 我听不懂他所说的意思,我也不需要明白,此时此刻就这么幸福的抱着他,足够了。 “秋漪,你不是要看星星吗?来,木棉哥哥给你变个星星。” 我惊讶于他的言语,却有些迫不及待,欣喜中期待着他变给我的星星。 一支燃烧的火柴,一个不太用力的抛掷,完美的弧线,微弱的光芒,这个世界亮了。我拍着手大喊着,我无法掩饰内心的张狂。一颗接一颗的火柴,点亮着这个黑暗毫无生机的夜晚。 “要不要试试?”木棉把手里的火柴递给我。我没有犹豫,痛快的接下。按着他说的方法,划亮,抛掷。 当我的手中拿着最后一支燃烧的火柴时,心中竟然有些不舍,不舍的抛弃,不舍的看它燃尽。火柴一直在燃烧,无情的火快要烧到我的指头。我木讷的看着火苗,欣赏它跳跃的节奏,竟然忘记了疼痛。是木棉从我的手中抢去那半截火柴,随手抛向远方。我看到他的紧张,我因为他的紧张而感到莫名的幸福。 “我不允许你做伤害自己的事。”他抓住我的手,心疼的抚摸着,我无心听他的责怪,一昧的感受着此刻他带给我的温暖。 “我只想留住最后一根火柴带给我的美好,我不想让它燃成一堆灰烬。” “你真的很喜欢我用火柴变成的星星吗?” 我用力的点头,一副毋庸置疑的表情。 他从兜里拿出一盒崭新的火柴,我被那个精致的小盒吸引。真的很漂亮,这种包装盒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 “这个送给你,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或者夜晚再没有星星的时候,你都可以尝试着划着火柴,燃烧它来照亮你的世界。” 我紧紧的握住他递给我的这盒火柴。那时,我在心里就已经默默的暗许,我要守护木棉哥哥一辈子,我要让他保护我一生。而,那盒火柴,我会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不允许任何一个人触碰它。 十二岁的孩童,总是把一些东西看得足够美好。哪怕是黄昏中,在夕阳下奔跑,只要有自己喜欢的人,就已经很满足。 那时候特别喜欢一个人静静的走在绿叶错综的大叶子树下,那样就不用故意的去躲避阳光,那样自己的心里还可以有些许的平静。有时候就特别喜欢一个人静静的走一段路,没有吵闹,没有喧嚣。偶尔会有几个淘气的男同学在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会不经易的触碰到我,但我只是莞尔一笑,或低头前行,不做任何言语的表态。不是不想搭理他们,只是不愿,一个自卑到极点的孩子,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内心的喜怒哀乐。 “秋漪,你要快乐啊。” 忘记是谁总在我的背后这么叫喊。每一次听到这个声音我总会不自觉得回头。回过头去,却总会看到一个男孩子大汗淋漓的站在阳光下,挠着头不好意思的冲着我傻笑。那个傻笑的男孩是木棉,十三岁的阳光男孩。但我知道,说话的人不是他,他只是那个人的幌子。偶尔我会对他微笑,假装无所谓的态度低头前行。有时候我的内心也在暗想,如果那句话真得是木棉讲的该有多好。 那段时间,既有黑暗又有光明。 家是别人的港湾,却是我的囚牢。而木棉就是我的光明。 那时候,许多孩子都不愿意来学校,在他们眼中学校就是枯燥,乏味,没有自由的代名词。对于我来说,学校才是我的家。它是光明的,快乐的,能让我感觉到幸福的地方。甚至有时候我都在想,我可不可以有一天一直呆在学校里,从太阳升起到日落,再从繁星点点到朝阳红遍整个天空。这样的机会一直不曾给予我。直到他们离开这个世界,我依然还是孤独的,没有家的孩子。 十二岁过后,我彻底成了被世界抛弃的孩子。 妹妹被一家好心人收养。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和妹妹同时住进社会福利院,而她却能碰上愿意收留照顾她的人,而我却没有。我羡慕妹妹的同时,又憎恨这个世界。为什么每一次的幸福都要与我擦肩而过,凭什么我就不能拥有自己的幸福。我只是一个孩子,没有做错过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对待我。 妹妹走的时候来到我面前,她怯懦地试探性的拉了拉我的手。我使劲的在她的手背上拍了一下,很响,应该会很痛吧。妹妹没有哭,但我看到她的眼眶里噙满了泪。 她说:“姐,我要走了,但是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会时常回来看你,爸爸妈妈没有了,但我还有你,你还有我,你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亲近的人。” 我冷哼,没有理会她的假仁假义。马上就要去享福了,还会记得我吗?我的心里尽是灰暗。如同那夜晚的星,黯淡无光。 “聆然,我们该走了,过来,跟院长告个别。” 聆然?我的妹妹叫聆然。我从来没有叫过她的名字。此刻听上去也觉得那么的陌生。突然想起爸爸说过的话。 “秋漪,秋水涟漪,这是一个很美的意境,我喜欢秋天的水,凉而不冷,滑而不腻,我希望我的女儿能像秋天的水一样,荡漾着美丽的波纹,拥有激情的人生。聆然,聆听自然,这是心灵净化的最好场地。我们都要向往大自然,开朗奔放。我希望我的女儿能懂得用心去聆听大自然给予这个世界的最珍贵的声音。” 苦笑。秋天的水,我就是秋天的水,一潭死水,没有任何的动静。没有感情没有激情,更不会有任何美的意境。有的只是落寞,饥寒交错。至于聆然,也只能默默地聆听自己的心声,感悟别人的自然。 她离开的那一年,我十四岁,聆然十二岁,而木棉,十五岁。 其实我对聆然还是有感情的,毕竟生活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真得就狠得下心来拒绝她的热情?只是我不想让她生活的不开心,我不想成为她的累赘。另外一点,我真得很羡慕很嫉妒她。如果真得有一天,可以选择,我宁愿走出去的是我,而不是她。 她走的时候,总是依依不舍,不知回首多少次,我躲在主楼的拐角处,手扶着生锈且冰凉的铁槛栏,偷偷地看她。我看到她眼神迷离,慌张,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我明白,她所要寻找的是一份安心。只要能看到我,看到我好,她就会安心。可是,我没有给她安心的机会。就那么偷偷地看着她,直到载着她的车远走。 社会福利院离我们原来的家不远。木棉经常会过来看我。每一次来,他都会给带许多的好吃的。我不知道他拿来这些东西有没有经过家里人的允许。 已经记不清那是他第几次来探望,总之看到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时,我莫名的开口。 “木棉哥哥,你给我送这些东西来,家里人知道吗?”木棉是个害羞的男孩,但在我面前却表现的异常的冷静,他说:“不知道。不过,给你吃我愿意。反正这些在家里我也吃不完的。” 我以为他说的是真实的,他带给我的都是他吃不完的。于是我欣然接受。 那天我聊了好久,两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坐在福利院大厅前的石阶上,聊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我记得那是木棉唯一一次同我聊天聊到天黑。 他是下午来的。 我记得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他脸像极了熟透的苹果,涨得很红,有种让人想要咬下去的冲动。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都没有见过木棉,每天我都会站在福利院的大院里翘首企盼,希望能在来往的人中寻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惜,时间一点点流逝,我并没有等到我要等的那个人。那段时间,我很忧郁,每天都在想,想木棉在干什么,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当想到坏事情的时候,我总会呸呸两句,再念叨几句连自己都不懂的语言,才稍有安心。 再次见到木棉的时候,是我已经绝望的时候。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那天,我同样站在大院里往外看,当太阳要落下去的时候,我转身离开,身后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秋漪,你要快乐啊。” 我蓦然回首,看到得便是夕阳下那洋溢着笑脸的木棉。 第十二章 爱是你我不曾许下的承诺 多少年过后,我依然忘不了那个傍晚。一个我喜欢的人,一个我等待许久终于出现的人。面带微笑的冲着我招手。 这次的到来,我并没有收到他的礼物。他的双手插进裤兜里。 “木棉哥哥,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有来看我。”我有些调皮的看着他,语气里夹杂些娇嗔。我不是真得有心责怪他,只是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他,心里难免会有些担心。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表现成这个样子,总之,看到他我就是喜欢把我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 这段时间,家里有些事。他还是那么的害羞。我看到他在用脚蹭着地面。 我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想要把他拉到大厅前的石阶上坐下。可他的怪叫让我大惊失色。我没有想到我的拉扯会让他如此的痛苦不堪。我看到他的额头上冒出了汗水。 “对不起木棉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的,跟你没有关系。” 他极不自然的露出一丝微笑。我看到他扭曲的脸上赫然出现一道疤。很深的一道疤,已经结痂。 “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不小心摔的。” 木棉从来不说谎。这次我却明显感觉到他在说谎。他游离的眼神在四处缥缈,不敢直视我的眼睛。我拉过他的胳膊,把他长长的衣袖捋上去,然后我看到他受伤的手臂。手臂上有明显的伤痕,很长很长的一道道的伤痕,累加在一起。像是用鞭子抽过的。我心疼的用手抚摸着那一道道带血的痕迹。眼泪不自主地流出。 那天我知道了一个秘密。是关于木棉的。那天我也同样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如果已经落入不幸的境地,就不要再去牵扯别人,否则,别人也会跟着自己不幸福。 木棉原来也是被人收养的。他也是个孤儿,同我一样。只是他比我要幸运。收养他的家庭只有他这一个孩子。他们视他如亲生孩子,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应有尽有。只是,不幸的人永远在幸福面前抬不起头。 这个家庭唯一不足的地方,便是男主人与女主人之间不和。他们经常会吵架,相互谩骂,肮脏的话语经常带在嘴边。男人嗜酒如命,女人以赌为生。两个生活糜烂的人生活在一起,简直是一个最大的错误。而木棉,则为这个错误付出着无比的代价。 两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会拿木棉撒气。 他们下手很重,每一次都能把木棉打到死的边缘。木棉已经习惯了这种挨打的日子。 他说自己已经麻木了,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也不会有太多的激情。有好几次他都想从楼下跳下去。只是他放不下一个人,他说那个人是我。他说,其实在遇到我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很不幸,一个很不幸的人生活在别人的幸福中那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直到他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幸福化为灰烬,他才明白,自己眼中别人的幸福只不过是自己内心的一种憧憬,有些时候,看到的并不是真实的,没有体会别人的生活就不会懂得别人的艰辛。于是,我便成了他眼中不幸的人。 他说他想帮我,想让我从不幸的阴影中走出来。我从来不相信什么阴影,也不相信能不能走得出来。我只相信一个事实,我是不幸的人,我们都是不幸的人。 “秋漪,我说过的,你是个忧郁的人,你太过于忧郁,这样对你的成长不好。” “木棉,我们都是忧郁的人,只是我的忧郁表现在脸上,而你的忧郁表现在心里。” 我不知道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总之在我的话说出口后,木棉不再说话。 “木棉,这一辈子你愿意一直这么陪着我吗?” “我愿意。” “那你愿意照顾我一生吗?” “秋漪,我只能答应你,可以一直陪着你,但,我们的未来还很长,你终究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人来照顾你,他会比我照顾的更好。” 我笑。十四岁的姑娘,不懂得什么叫爱情。只要能陪着,就已经足够。 木棉走后,就一直没有再来看我。我不知道他过得怎样。从上次的情况来看,形势应该不容乐观。只是过了一段时间后,聆然倒是回来看了我一次。她大包小包的拿了好多东西。我见都没有见过的零食。我记得她来得那天也是下午。阳光明媚,太阳光打在她恬静稚嬾的脸上。那是我第一次仔细的观察她。她真得是越来越漂亮。乌黑锃亮的长发,明眉大眼,水嬾的皮肤,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姿态。我看到太阳光从她的头顶炸开,渗入到她那浓密的头发里,很美。 “姐,这是我专门给你带来的零食,很好吃的。”她笑的很开心。我不知道她的开心来自哪里。是看到我还活着开心,还是看到我还是那落魄而开心。我没有接她递过来的东西。 “你过得挺不错的。”我冷笑,对她的诧异视而不见。 “我很想你,姐,有时候我都能在梦里见到你,然后抱着你哭。”我看出她的关心,但我不明白她的关心是虚伪的还是真实的。 “你过你的日子就好了,不需要想我的。反正我也没有想过你。” “我就说过你不应该来看你姐的,她并不是你想像中的那么好,她的嫉妒心理太强。况且,她又不是你的亲姐。” 说话的是聆然的养母。一个犀利的女人。我从她的眉宇间就能读到她心里的尖酸和刻薄。长着一副贼眉鼠眼,让人看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我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她却一点不识相,依旧我行我素的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你说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一姑娘,没有爸妈也就算了,好不容易碰上了聆然这么懂事的妹妹,你怎么就不懂的珍惜呢?” 我不想听她在这里白话,毫不客气的回敬她,“你算什么东西,我们家里的事情还轮不到你管。” 小心眼的女人被我的话激怒,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个巴掌打在我的脸上。我捂着火辣辣的脸,眼泪不自主的流下,但依然不服气的瞪她。 “妈,你不要打我姐姐,好吗?”聆然近乎哀求的声音并没有得到她的同情。 “不识相的东西,算我瞎了眼,还出钱给你买那么多的东西。走,聆然,我们回去。” 女人拉着聆然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夕阳的余辉下,我看到聆然微红的脸,还有泪水悬挂眼边。 此后的很多个日子里,我都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生活在福利院里。偶尔也会有一些好心人为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送来关怀,但我总是能在他们的表情中读得到一些他们的情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真正善良的人,这些来看望我们的人,想必他们也有自己的心结。不然,他们的眉间为何总是隐藏着悲伤。我明白,他们也许是为了寻求一些心理上的安慰,或者遇到一些不痛快的事,或许做了一些伤天害理的事,到我们福利院来,不过是做些赎罪的事而已,这样他们也可以得到一些心理上的安慰。 慢慢的我也开始懂得一些事情,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别人的帮忙,比如说想要从这福利院里逃跑,就需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伙伴,让他帮助自己逃跑。 我想,我应该算是这个福利院里最坏的孩子了。因为,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逃跑。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选择逃跑。福利院里也蛮好的,有吃的有喝的。只是我看惯了一些所谓慈善家的嘴脸。今天兴高采烈的来看望我们,心情好的话还有可能收养一两个孩子。心情不好的时候,拿他收养的孩子出毒气,再不济的,领回去还没有两天又送回来了。他们美名曰,太忙,怕对这些孩子照顾不周。 看多了这么多的丑陋鬼脸,自然也就心灰意冷,心灰意冷了自然就要想着离开,想要离开的方法只有一个,逃。 不知道是机缘巧合,还是上天故意的安排。总之在我绝望的时候我遇到了king。 king是一个混血男孩。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看不出他有什么异样。除了头发的颜色和肤色与我们不同之外,我再也看不到其他的非与正常人的地方。或许,他跟我一样,父母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好多的孩子里,只有king是安静的。他很喜欢静静的坐在老师们给安排的塑料凳子上发呆。他总是望着窗外,隔着一层层厚厚的玻璃,看窗外的一切。我顺着他的眼光也看向窗外,那是一抹夕阳,染红了整个天空。偶尔还会看到有几只不知名的小鸟从天边掠过,它们微张着嘴,但我们听不到它的叫声。厚厚的玻璃是阻隔两个世界的罪魁祸首。 我喜欢安静的人,安静的人总会给我一种神秘的色彩。他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我想了解他的故事。我知道,我只有好好的和他接触,才能更好的利用他,让他来帮助我逃跑。 “我叫秋漪,我们可以做个朋友吗?”我的主动有些让他不知所措。 “我叫king。”他说话的语气很好听,不是正宗的中国口音,略带些洋气。 “我们做朋友吧。”我又一次要求。 “很荣幸。”他答应了。虽然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得答应。总是我问过这句话之后,他就低下了头。老师说过,点头就是yes。yes就是同意的意思。 我跟king真得就成了好朋友。无论做什么事情,我们总会结伴而行。吃饭在一起,学习在一起,就连做游戏也总是要在一起。king是个寂寞的男孩。他在这里没有朋友。他比我要来的早。他有些自卑。我知道他的自卑来自于父母的抛弃。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来这里的孩子都是同样的命运,没有差别,没有等级之分,都是被抛弃的人。 king是中国和新加坡的混血。他说他只记得有一个女人把他带到这里,然后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离开。从此他再也没有踏出这个门半步。他哭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直到院长过来劝他。院长说,他的妈妈只是出去办点事,等过段时间就会来接他回家。他问院长,过段时间就真得来接他回家吗?院长说是。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依然还停留在这个可怕的地方。他又哭闹着找院长。院长的解释依然是,过一段时间。在孩子的世界里,对一段时间的观念总是陌生的。而大人们也总是会利用孩子的天真来威逼利诱。在这个不公平的世界里,真理永远掌握在大人的手里,孩子永远无法反抗。 “我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king说话的时候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我是从八岁来到的这里,如今八年过去了,我不知道院长所谓的那一段时间有没有过去。或许未来的某一天,我真得还能离开这里,或许,我永远等不到那一段时间的到来。” “我们应该试着往好的方向看,不是吗,king?”我想安慰他,却发现一个连自己都安慰不了的人有什么资格去安慰别人。于是我又改口,生活永远是这么糟糕,它就是喜欢欺负我们这些弱小的人,或许,我们应该尝试着做些什么来反抗一下现在的生活。 king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我斩钉截铁的看着king。我要用我的眼睛告诉他,我的观点毋庸置疑。 “我们为什么不尝试着离开这里?”我再次开口,依旧带有坚定的语气。 “我们根本就无法离开。”他说话的语气很平缓,也很笃定。 “不尝试又怎么能知道不行。”我的确是个坏孩子,总是在利用别人的善良,没有办法,在这个充满未知的世界里,我只能相信king。 “好,我听你的。”king看着我的眼睛,我也毫不躲避的盯着他。我不得不这么做,如果要king相信我,我就必须让他看到我的坚定。 king像做了很大的决定。我看到他紧蹙的眉头里藏着深深的愁。他也应该在渴望自由,渴望离开这里。其实,我想要逃离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想要见见我的木棉哥哥。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有过来看我,会不会想我,是不是还在外面经受着折磨。我时常关心着那个看不到的亲人。 我们的计划很是缜密。是我的主意。太阳落下山的时候,我们出现在门岗的房间里。看门的是一个老头,臃肿的身体,戴着一副老花镜,拿着一份报纸,在仔细的看着。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我们的出现引起他的注意。而我所观注的便是放在桌子上的钥匙。 “你们有什么事吗?”老头说话的口气很温和,像他的脸一样,虽然沟壑遍布,却依然慈祥。 “我的肚子有点痛,想找您要点热水喝。”king撒谎的表情很自然,就像他沉默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的做作和不安。 老头没有说话,起身,径直走向里屋,我听到他拿碗的声音,然后我又听到他提起水壶的声音。再然后,便是我们开门的声音。 两个人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回归到属于我们自己的世界。很自由,很惬意。像被关押了数千载的小鸟,终于逃离了猎人的囚笼一样。我们拼命的奔跑,没有方向,只要前面有路,我们就一刻不停的奔跑,奔跑在属于我们自己的世界里。我们似乎听到身后老头气极败坏的叫喊声,还听到他因追逐我们而迈开的步伐的声音。而后,便是他气喘吁吁的声音。再然后,我们消失在夜幕中,而那个老头,永远不会再出现在我们的世界里。 “秋漪,我们真得自由了么?”king有些兴奋,我听得出他语气里的兴奋。他紧握着我的手。 “我们自由了。”我也是兴奋的,我再也不用被囚困在那个房间里了,我可以看到我的木棉哥哥。 “太好了,我可以做我喜欢的事情,我可以去寻找我想要寻找的人,我可以去实现我想实现的梦。” “你喜欢什么事情,你想要去找谁,你的梦是什么?”我把我的疑惑一口气说出来。 king对着我笑,“我想要做的事就是征服这个世界,然后拯救像我们一样没有幸福光顾的人。” 那年,king十六岁,我十四岁。 “秋漪,我们还会再见吗?” 离别的时候,king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辈子还很长,应该还会有机会再见吧,可是,世界这么大,人又那么多,何时才能再相遇。我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他自嘲的笑,“我们会再见的,有缘份的人总会有一天再见的。” 我依然没有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说什么。 他一把把我拥进他的怀里。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一种温暖,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 “秋漪,其实你是和我一样的人,都是被生活玩弄的人。我们是不幸的,却同时又是幸运的。如果未来的某一天我们还能相遇,如果我真得可以拯救这个世界,待我凯旋归来的时候,你还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那我一定会娶了你。” “秋漪,你同我一样,都是寂寞的,忧郁的人。我们都不懂得如何去表达我们内心的情感。但我知道,我们都是会笑的人,只是把冷漠表现给别人看。我曾经看到过你的笑,你笑起来很美,像天使,像妈妈曾经给我讲的童话故事里的女神,angel。我希望你能像真正的天上的angel一样,快乐的生活。” king把我送到木棉的门前,他再次拥抱我。我居然喜欢上被拥抱的感觉,很贴心,很温暖。在king的怀抱里,我感受到心跳的感觉。那种意境很美,很坦然。king把他的外套披在我的身上,他说夜里太凉,他怕我会被冻感冒。南方的冬天,是冷漠的,它总是无情的袭击着人们的身体,毫不客气的击垮每一个与它抗衡的人。尤其是不懂事的孩子。 king,我们一定会再见的,我相信我们的缘份不会到此结束。我在心里默默的说着,但是,king,我不会嫁给你的,我有我的木棉哥哥,他才是我的勇士。或许未来的某一天,你真得能够拯救这个世界,但你依然无法拥有我,因为,能够征服我的,只有我的木棉。 我对木棉的爱如同king对我的爱。十几岁的孩童之间的爱,看似如此的荒唐,却依然是那么的牢不可破。我相信,我会幸福的,从离开福利院的大门,从福利院的大门奔跑开始的那一刻,我似乎就已经看到属于我的幸福已经张开翅膀,时刻准备带着我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