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品庶女代嫁妃》 001 死而复生 承明十四年,玉凉国京师,宰相府。 玉砌雕阑的后院深处,一间幽僻简陋的房间里,冷风透过破损的窗牖呼啦啦朝里灌着,隐约掩盖住了屋中的血腥味,以及细碎的呻吟声。 痛,浑身都痛! 沈灵犀只觉身体仿佛被撕成了片,钻心裂骨的疼让她忍不住叫出了声,也总算睁开了眼。 她强撑起身,打量这间既陌生又熟悉的房间。熟悉是因她接收了沈灵溪的全部记忆,陌生自然是因穿越而来的她从未到过这里。 是的,她是沈灵犀,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占据了沈灵溪的身体。并且,她还答应了沈灵溪,要让这个无辜惨死女孩的灵魂得到安息。 她撑柱下榻,走到妆镜前,镜中映出的瘦弱身影让她眼皮一跳。尽管从沈灵溪的残魂来看,其不会怎么好看,可实际看见了,还是让她有些意外。 且不说单薄的身材,单就那满脸的黑斑便让人不忍卒视。有斑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黑斑黑中泛黄,瞧着十分恶心。加之脸上被鞭打出的条条血痕,更显得不堪入目。 她伸手探上腕脉,蹙起了眉。果不其然,这具身体中了慢性毒,而且毒性已经深入骨髓,想治愈需要不短的时间。 相及原主死前得知的真相,沈灵犀微微眯起了眼。 原主的悲剧并不复杂,主母嫉恨一夜得宠的姨娘,在姨娘产子时加以暗害,姨娘难产去世,产下的孩子成了替罪羔羊,从小便被主母下毒以致满脸生斑,引得生父不喜,而主母的明显厌憎,更让满府之人都敢对其肆意欺压。 她挽起衣袖,细瘦的胳膊上是一条条刺目惊心的鞭痕,尽管伤口已经逐渐愈合,但仍瞧得出当初被毒打得极其惨重。 原主死前方知生母是为嫡母所害,脸上的黑斑则是被嫡母常年喂服毒药造成,最后更是被嫡母嫡姐活生生鞭打致死。 若非原主与她达成交易后,用最后的残魂力量勉强修复了这具身体,她附身后也难保能活下来。 而原主所居的沾芳院在宰相府最偏僻之处,院中除却原主外,连一个侍候的仆婢也没有。是以原主被打死后竟然无人发现,自然也无人发现这具躯壳已经换了内芯,换成了二十一世纪来的现代女子沈灵犀。 当真是好狠的手段,好毒的心计! 沈灵犀抚上丑陋的脸庞,眼底冷色尽显。 可是那些其他欺她害她的人,一定没有想到沈灵溪纵使死后还会有这般际遇。她沈灵犀,从今往后便就是沈灵溪。 而阮云沛,沈佳溪……这些名字她会牢牢记得。弑亲夺命之仇,她也必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腊月初六。 宰相府前车水马龙,门庭若市,高高的门廊下琉璃寿灯齐整悬挂,衬得一众贺客喜气洋洋。 “翰林侍读学士慕大人到!”陡然,一阵高唱让还在府门外互相打招呼的贺客瞬间安静下来,齐齐望了过去。 一顶朱云软轿缓缓歇在了台阶下,轿旁的小厮撂起轿帘,从里缓步行出个紫衣宽袍的年轻公子。 002 计闹寿宴(一) 墨玉般的长发仅以玉带轻轻束敷,乌丝轻拂间,尽显恣意风流,雍贵优雅。他轻一抬首,霎时露出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容,浅浅上挑的眼眸仿佛隆冬时节的暖阳,温润柔和、耀眼明亮,令人望之难以移开目光。 “慕大人!” “慕大人!” 众贺客忙不迭走下台阶,笑容满面的向年轻公子拱手问礼。 “诸位大人好。”慕之枫唇色暖如温玉,嘴角轻弯间,吐出的声色亦是让人听得舒适无比。 “听闻慕大人受皇上恩召,已数日未出宫,没想到今日能拨冗参加宰相大人的寿宴,实在是意外之喜啊!”一片祥和中,总有几个不和谐的,便听得一名中年官员怪声笑道,话中隐含的几分嫉妒与意有所指十分明显。 慕之枫眼角轻挑,睇向那人,狭长眼眸里暗蕴着的清冽,令那人蓦地浑身一凛。他却是一笑,“陈大人说笑了,慕某今日便是奉圣上之命,前来贺宰相大人寿辰之喜。” 那人听罢心头一个咯噔,脸色乍青还白。 旁的官员面面相觑,连忙打起圆场,恭恭敬敬的将慕之枫簇拥进了宰相府。 后院里,沈灵溪自然不知前面发生的这点小插曲,她正藏身于通往正院途中的一棵杏树上,淡定的等待着机会。 突地,空无一人的游廊上走来个捧着花瓶的富泰婆子。 她轻轻勾唇,“就是你了。” 她手腕一翻,手中一枚石子嗖地飞出,重重砸中了那婆子的手背。“哐啷”一声,花瓶眨眼间摔碎了一地。 那婆子吓了一跳,又见花瓶碎得不能再碎,脸色顿时难看至极。她四下张望,瞅见地上的石籽,立时插腰骂道:“哪个不干人事的兔崽子,居然想陷害我崔婆子,还不出来?” “噗嗤”,笑声脆响,“崔嬷嬷,兔崽子自然干不成人事,你这骂的可不对。” “好啊,原来是你。”崔婆子一眼看见已经下树的沈灵溪,立时冷笑道,“好你个小贱人,一天不打就翻了天了,居然想陷害老娘?” “放肆!”沈灵溪厉喝,气势顿放,一时间竟将嚣张惯了的崔婆子骇住了。“我是贱人,我爹又是什么?” “当然就是贱人他爹……”崔婆子愣愣的张嘴就接。 “放肆,你一个小小贱婢,竟然敢辱骂当今宰相!”沈灵溪冷冷一笑。 崔婆子霎时面如土色,左右一看,这会并没有人,立时又放松下来,狞笑一声,边挽袖子边朝她走了过去,“你真当自个是相府的五小姐了,你娘就是个背主下贱的狐媚货,贱人生下的自然是小贱人,要不是夫人仁慈,饶了你一命,你以为还能活到今天?哼,我今天就代夫人好好教训你!” 沈灵溪眸中寒光流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盯着逐渐走近的崔婆子。就见崔婆子伸手就抓向她的头发,她身形微闪,避了开去,扬手就狠狠扇了崔婆子一巴掌,“往日你欺我辱我,今天我必要你自食恶果!” 003 计闹寿宴(二) 被扇了一巴掌的崔婆子被彻底激怒了,她嗷的怒叫一声,四处张望一下,发现不远处地上有跟木棍,顿时目光发亮,抓起木棍就朝沈灵溪打去。 沈灵溪讥诮的瞅眼崔婆子手中手臂粗的木棍,她可是将武器都给其准备好了,可千万别让她失望才好! 沈灵溪佯作害怕的拔腿就跑,嘴里却不断激怒着崔婆子,“我要告诉我爹你竟敢骂他,定要让他将你们一家子赶出去。你儿子做了那么多坏事,没了宰相府的庇护,定会被官府抓进去……” 崔婆子的软肋便是她儿子,但听到沈灵溪这么说,不仅没让她害怕的停下求饶,反而升起一个强烈的念头:一定要抓住沈灵溪,绝不能让她到宰相大人面前乱嚼舌根! 被激得愈发丧失理智的崔婆子赤红双眼,拼命追赶沈灵溪,浑然没注意沈灵溪逃跑的方向居然是正院。 沈灵溪跑的并不轻松,她的身体虽说被原主修复了一些,但并未完全痊愈。自那日毒打完原主,也未确认原主死没死,便再也没出现过。 这几日沾芳院更是连只小猫小狗都没见着,想来阮云沛母女打的便是让她自生自灭的念头。幸而她前世专攻中医,而且能力不俗,偷偷在花园里找到几种普通疗伤草药,自行敷治后才勉强恢复了几分。 突地,她眸光微闪,望见一群人就在五六址米外的九曲廊桥上观赏景致。为首的是位气度威严的中年男子,正言笑晏晏的同身侧的年轻公子说着什么,身后一干人等亦是满脸堆笑的陪着说笑。 “救命啊!父亲,救救我……”沈灵溪换上一脸惊惶害怕,泣涕哀呼着就朝那群人跑去。 “小贱人,你还跑,老娘今天非得撕烂你的嘴,让你到相爷面前告状!”紧追不饶的崔婆子还未注意到逐渐停下脚步的一群人,嘴里骂骂咧咧的嚷叫着。 沈鹤智闻声皱眉,转身望去,就只见一名满脸伤痕、衣衫破旧的女子神情惊慌的飞奔而来,她身后还追着个挥舞着木棍表情凶狠的婆子。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慕之枫的视线也同众人一样,率先落在了那名狼狈不堪的女子身上,待瞅见她的脸时,不觉扬起了眉。 “父亲,救救女儿吧!崔嬷嬷要打死女儿了!”沈灵溪浑不在意旁边诧异的众人,仓惶扑到沈鹤智脚边嚎啕大哭。 沈鹤智一时间并未认出她来,但一瞅见她伤痕下的黑斑,立时想起了那个从不被待见的五女儿。 他看眼神情癫狂追来的崔婆子,面色难看的一拂袖,对手下侍卫冷喝:“还不拦不住她!成何体统!” “是!”廊桥前一名护卫迅速上前,将崔婆子一把拦住,喝道,“相爷面前休得放肆!” 崔婆子一个激灵,赤红的双眼仿佛这才看到不远处的沈鹤智等人。再看沈鹤智身旁浑身伤痕的沈灵溪,她刷地面如死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簌簌发抖:“相、相爷,奴、奴婢没、没注意您和众位大人在……” 沈鹤智冷冷看了她眼,没有作声。 其余众人但见还趴在地上哭泣的女子,想及她方才的称呼,莫不心中恍然。早就听闻宰相府有个不受宠的五小姐,想来这女子就是了,只是不知这五小姐的处境竟然如此凄惨。 伤痕累累的模样无不告诉众人她遭受过怎样的对待,还有那身破衣烂衫,若非她唤宰相为父亲,任谁也不会将她同宰相千金联系起来。 沈灵溪以袖掩面,啜泣不止,却敏锐的将众人的古怪目光纳入了眼底,唇角轻勾。忽地,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伸到了她面前,温润的嗓音同时在她头顶响起:“沈小姐,相爷在此,你无需再害怕,请先起来吧!” 沈灵溪不觉掀眸,瞬时迎上一双墨沉似潭的眼眸,眸中带着点点笑意,晃若春风化雨,令人暖到心底,继而情不自禁的放松了警惕。然而,沈灵溪不仅没放松警惕,反而在刹那间升起了十二万分的防备。 这个男人,适才若有似无的扫过她的袖襟,是发觉了什么吗? “怎么回事?灵溪,你说!”沈鹤智似这才注意到沈灵溪,沉声喝问。 沈灵溪心下自嘲,这一年见不到一面的便宜爹居然还记得她的名字,可真难得。她戚戚然的站起身,并未理会身旁那名给她危险之感的男子。 004 计闹寿宴(三) 被完全无视的慕之枫也不见怒,微微一笑,泰然自若的收回了手。 “父亲,崔嬷嬷她、她适才出言辱骂您,恰好被女儿听见,女儿气恼不过责备了她几句,她竟恼羞成怒,要打、打死女儿!”沈灵溪泣声说着,“父亲,女儿知自己不得您与母亲的欢心,可女儿也断然忍不得有人辱骂您啊……” 沈鹤智脸色阴晴不定,沈灵溪的话固然让他颇为难堪,但他眼下又不便当着一干同僚的面斥责她,只得厉视抖个不停的崔婆子:“崔嬷嬷,五小姐所言是不是真的?” 崔婆子一下子趴跪下去,哭嚎道:“相爷明鉴啊,明明是五小姐故意摔坏夫人让奴婢送去祠堂的花瓶,奴婢不过是问了句五小姐为何这么做,哪里又敢辱骂相爷您啊!” 沈灵溪悲愤的一指她脚边的木棍,“崔嬷嬷,天地良心,您没有辱骂我,辱骂父亲么?我受伤数日,哪有力气与心思去打碎你的花瓶?若非今日我耐不住疼痛,出屋想请人买几味药回来,又哪里会听到你说那些话?难道不是你说要撕烂我的嘴,不许我向父亲告状么?” 众人听得此言,眼神里又多了几分玩味。这五小姐话里的信息可不算少呀! 堂堂宰相千金,为何会满脸伤痕,买药为何还需亲自出来请人去买?而且,主子竟会被个下人威胁追打,实在是让人琢磨啊! “我、我……”崔婆子一时语塞,府里骂沈灵溪的绝不止她一个,可不管如何,沈灵溪是宰相的女儿,辱骂沈灵溪,也是间接的骂了宰相。况且,她方才说要撕烂沈灵溪的嘴,在场的人都听见了,她再多十张嘴也解释不清。 见着她这吞吐不清又眼神游移的模样,众人如何还不清楚?不觉纷纷看向沈鹤智。 “五小姐似乎伤的不清。慕某忝通几分医术,不如让慕某为五小姐诊一诊脉?”慕之枫突然不疾不徐的说道。 沈灵溪掩面觑了他眼,这人果真是猜到了什么! 沈鹤智面上早已挂不住,听了慕之枫的话也只能勉强笑了笑:“小女顽闹,日前受了点小伤,大夫诊过多歇养几日便好,就不劳慕大人费心了。” “原来如此。只是瞧五小姐面色淡白,眼睑萎黄略浮,乃是血虚及营养不济,实不宜再受刺激。”慕之枫的语气不重不抑,依旧温润悦耳,可听在众人耳朵里又是一番深思。 难道众臣之首的宰相,居然会让亲生女儿饿得营养不济? 饶是沈鹤智为相多载,心思早已不轻易显露,此刻也有些黑脸了。可他不能对皇上面前的大红人慕之枫发怒,只能怒声呵斥崔嬷嬷:“好个刁奴,居然还敢诬陷五小姐!来人啊,将这刁奴拖下去家法处置!” “相爷,这是出了何事?”护卫正待将被堵了嘴的崔嬷嬷拖下去时,一记女音传了过来。 沈灵溪眯了眯眼,抬头望去,一位仪容华贵的中年美妇带着两名嬷嬷匆匆赶来。 阮云沛,你终于出现了! “哼,出了何事?你自己问问这刁奴!”沈鹤智见到阮云沛也没有缓和脸色,若非她没管好后宅,哪会让他在这干朝臣僚属面前丢脸? 他睇眼神情怯弱委屈的沈灵溪,视线触及她脸上的伤,不觉也心生狐疑。他深视眼尚不知原委的阮云沛,冷冷道,“灵溪身子不好,将邱大夫请来好好为她诊治诊治。” 被当众训斥的阮云沛可谓难堪至极,尤其是她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没等她张口,就见沈鹤智一脸慈爱的拍了拍沈灵溪的手,温和的说道:“灵溪,你先回房好好歇息,爹晚些时候再去看你。” 沈灵溪感动不已,“父亲,今日是女儿的不是,不该拿这些琐碎之事扰了您的寿辰。”她从怀中取出一双百寿鞋,期盼的奉到沈鹤智面前,“父亲,这双寿鞋是女儿做的,祝您富足年康、松鹤长春!” 沈鹤智收下了她的贺礼,微微一笑,“爹岂会怪你?你的礼物爹很喜欢,回去好好歇息。” “是。”沈灵溪认真点头,随后又对诸位贺客盈盈一拜,难为情的道,“小女适才多有失仪,还望诸位见谅。” 众人自然不会与她为难,客气的笑着应声“不打紧”。 沈灵溪余光触及颇见兴味的慕之枫,微微一顿,随即乖顺的走至勉强维持笑容的阮云沛面前,福身一礼,缓缓唤道:“母亲!” 005 嫡母被叱 沾芳院里热闹不已,捧匣搬箱、铺褥垫席、插瓶熏香的仆婢络绎不绝。 焕然一新的内室中,沈灵溪倚在榻上,腕间覆着诊帕,静静看着正仔细替她诊脉的老大夫。一旁的梨花几案前,阮云沛面无表情的拂着茶沫。内室之中,一片沉凝的氛围。 “五小姐,您血气过虚,加之匮食体欠,日后需仔细调养。另外,您身上的伤只损及了肌表,未及内里,待老夫开了药仔细敷治,禁食辛辣,月余后即可消退。” “有劳大夫了。”沈灵溪适才一直在观察大夫的诊脉手法,诊脉的结果也与她自断的无所差。只是,她体内的慢性毒,不知这大夫是否诊了出来,又或者是知而未言。 大夫起身至桌边写了药方,交给一旁的婢女。婢女则将药方递给了阮云沛,阮云沛看了看,点头道:“琴竹,随邱大夫回去抓药。邱大夫,今日有劳你了。” “不敢!”邱大夫欠身一礼,随婢女退了出去。 “都下去吧!”阮云沛随即挥退了其余下人。 待内室中只有沈灵溪与她后,阮云沛脸上慢慢露出冷笑,“我倒是小瞧了你,不仅没死,还敢在相爷面前上我的眼药。怎么,想替你那贱人娘报仇?” 沈灵溪怯声道:“夫人,我的命和前途都捏在您手里呢,哪敢动那些歪心思?今日之事,您可以好生拷问崔嬷嬷,确实与我无关啊。先前会遇到父亲,纯属是一场意外!” 见沈灵溪神色不似作伪,阮云沛倒释了几分疑心。她着实怀疑以沈灵溪的蠢笨,会有胆子跑到沈鹤智面前告她的状。而崔嬷嬷仗着儿子在沈鹤智面前有几分得脸,在府里颇是耀武扬威,打破花瓶后诬陷沈灵溪也不奇怪。 阮云沛神情微动,走至榻前,伸手狠狠扣住沈灵溪的下颚,冷道:“不管你说的是真还是假,沈灵溪,你给我记住,在这府里,我让你生,你便能生,让你死,你绝对不会好活!” 沈灵溪泪盈眼眶,一脸害怕的连连点头:“夫人,我绝不敢动二心!” “哼!夫人倒是好威风!”一记冷哼骤然响起,阮云沛背脊一僵,缓缓转过头,赫然就见沈鹤智脸色阴沉的站在门边。 沈灵溪无声一笑,慌忙起身,“父亲!您听错了,女儿正同母亲说笑呢!” 见她惶惶不安小心瞅着阮云沛的模样,饶是从来不待见这个女儿的沈鹤智,也有了几分叹息。这个女儿,终究是他太过忽略了! “相爷,您怎么来了?前院的客人还未走吧?”阮云沛笑容有些勉强。 沈鹤智未理会她,缓缓打量内室,适才他在院外看到一些被清理出去的东西,无不是破旧不堪。再瞅瞅这间明显是新布置的内室,墙壁斑驳,窗牖上居然还有个破洞。 越瞧他的脸色越难看,他沈鹤智素以仁德为名,可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居然满身是伤的被下人追打、饿得营养不济,就连住处都比下人房还不如。这不啻于在活生生打他的脸! 他一直知阮云沛不喜这个五女儿,他自己也对这个相貌丑陋、性情怯弱的女儿不上心,可他不上心是一回事,却也容不得旁人如此苛待,更何况是因此让他在一众朝臣面前丢了大脸。想及先前文阁老几个老臣子似讥还讽的话,他就愈发的看阮云沛不顺眼起来。 “若非今日让我撞见灵溪被个刁奴追打,我怕是一直都不知道我的好夫人是如何对待我的亲生女儿!”沈鹤智咬重了“亲生女儿”四字,让阮云沛的面色一瞬间变了色。 沈灵溪佯作要求情,被沈鹤智看了眼,沉声问:“灵溪,你说,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阮云沛恶狠狠的瞪向沈灵溪,沈灵溪瑟缩了下,咬着唇瓣低头怯怯的道:“是、是不小心刮伤的。” “刮伤?”沈鹤智如何会信,再瞧阮云沛来不及收回的威胁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他冷笑一声,“好,好,我的好夫人,可真是慈心善肠啊!” 阮云沛心下一惊,抓住他的衣袖,急急辩解:“相爷,您在怀疑我么?我虽不喜灵溪,可也绝不会将她打成这样呀!” 006 一夕翻身 沈鹤智一把甩开她的手,寒声道:“是不是你做的你心里清楚!我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从今往后,不要再让我知道你苛待我的任何一个女儿!”话罢,他对跟着的管家吩咐,“将烟溪院腾出来让五小姐搬过去,再从我身边拨几个得力的丫头婆子过来侍候!” 这种直接跳过阮云沛的安排,简直是在直接打她的脸。她的脸色乍青还白,却也不能置喙。 安排罢了,沈鹤智看眼神色畏怯的沈灵溪,皱了皱眉,“灵溪,你记住,你是我沈鹤智的女儿,苟且偷安、逆来顺受,从来不是我们沈家的家风!” 沈灵溪心思微动,看来这个便宜爹不喜原主,除了外貌,也不乏原主太过胆怯软弱的性子吧! 沈鹤智一走,阮云沛也没心思再教训沈灵溪,急匆匆跟着走了。 “五小姐,浴水已备好,您可要先梳洗一下?” “五小姐,膳房送了参汤过来,您可要用一些?” “五小姐……” 待内室只有沈灵溪后,屋外涌入五六个婢女,无不满面堆笑、态度恭谨。沈灵溪似笑非笑的看眼她们,这些人无不曾欺辱过原主。她的笑让诸婢女莫名心惊,随即就听到沈灵溪慢声说道:“我让你们进来了么?” 众婢笑容一僵,想同以前一样大骂沈灵溪,可想及方才相爷亲自来探望她,更为她呵斥了夫人,又哪敢再欺负她,只得维维诺诺的告罪,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沈灵溪倚回榻上,望着窗几前的插瓶,嘲讽的扬起了唇角。 沈灵溪,你可看得见?今日你那父亲总算是注意到你了呢?可惜他明知伤你的是阮云沛,也未替你多责备她几句。也是了,一个庶女哪比得过娘家显赫的嫡妻呢?能替你换个好居处,能将自己的人调来侍候你,也算是一种补偿了吧! 因着是沈鹤智亲自下的命令,无人敢怠慢,烟溪院很快便打理妥当,晚膳前,沈灵溪便搬入了离正院不远的新居处。与此同时,从沈鹤智身边调来的四名婢女四名嬷嬷也来报道了。 管家在外室禀告道:“因着时间较紧,便暂时调来这八人侍候,明日小的会再带些人过来请五小姐挑选。另外,相爷吩咐下来,您的首饰衣裳一律比造三小姐和四小姐,后日百珍坊会带衣料式样来请您挑选……” 管家仔细的将沈灵溪该有的待遇详细说了,沈灵溪自无意见。三小姐和四小姐皆是庶出,但比她受宠的多,能比造她们的待遇,也算是不错了。末了,她只提了一个要求,想在院中栽种些草药。管家没有直接应声,只说如今烟溪院是她的,想如何布置她可以自己决定。 沈灵溪也不过是打个预防针,省得日后其他人奇怪她的举动。 用过晚膳,因着身上有伤不能泡澡,便只能简略的擦拭了下。她换好药,摒退新来的一干下人,熄灯躺下。 今日是沈鹤智的寿辰,她的那帮兄弟姊妹们还无暇关注她这儿的情况,但想来明日便不会这么安生了。首当其冲的,怕就是她那位嫡姐沈佳溪! 007 闺房夜会 月色凄清,练洒软罗。 内室之中,案上金丝玉鼎静静熏着安神香,溢了满室清谧。 紧闭的门扉倏忽启开,一抹黑影无声走了进来,动作丝毫不见慌乱与急促,反而是慢条斯理的绕过几案,走至了榻旁。但见黑影伸出手撂开了罗帐,猛然,一支银簪直刺黑影面门。 黑影反应极快,身形一错,便闪了开去,随即,笑声轻响:“五小姐的警惕心着实不浅啊!”话落,案上烛台突然亮起,映出一张俊逸非凡的身影来。 沈灵溪在黑影出声之际,已然猜出了来者是谁。可惜,这不仅没让她放松,反而愈发的戒备。她握紧银簪,跃将下榻,眯眼盯住一派从容的坐在桌边的慕之枫:“慕大人,不知您深夜造访小女住处,所谓何事?”她仅记得沈鹤智称呼他为慕大人,却不知其名。 慕之枫挑眉斜睇她,晕红的烛火下,映着他上挑的眉眼,竟流露出几许勾人魂魄的风情。他自斟了杯茶,指了指对面的软凳,含笑道:“五小姐遇到擅闯香闺的男子,能不慌不嚷,还能淡然应对,果真是真人不露相!” 沈灵溪讥嘲一笑:“惊慌嚷叫,便是能引人来救,怕是我的名誉也会因而尽毁。”她知方才的反应已经泄露了几分本性,倒也不再装腔作势,泰然坐下,“慕大人夜探相府,为的便是试探我?还是慕大人走错了房间?” 慕之枫轻笑,将茶盏推到她面前:“慕某冒然前来,为的是印证心中一个疑惑。” “噢,不知是什么疑惑,能让慕大人做出这等‘宵小’行为?” 慕之枫看出她眼底还盛着几分愠怒,一笑,“不知五小姐是如何知道‘降神散’的?” “降神散?”沈灵溪皱眉,“是何物?” 慕之枫挑眉,以为她故作不知,可见她确实疑惑,反而也有些意思了:“白日那崔嬷嬷中的便是降神散,以致神智有片刻混乱,难道不是五小姐所为?” 沈灵溪眯了眯眼。他那时果然猜到她动了手脚。这人不简单! “我不知什么降神散,只是在木棍上涂了些青苞草的汁液。”如此听来,降神散也有同等功效了。 “白日那场戏果然是五小姐的计策。”慕之枫轻笑,墨眸划过她脸上的伤痕与黑斑,“五小姐不似无谋无略之人,何以以前落到那般处境?” 沈灵溪嘲弄道:“今日我坦白的够多了,还不够让慕大人解疑?” “的确不少。”慕之枫点头,随即又问,“五小姐就不担心慕某告诉沈相?” 沈灵溪突地探手扣住他的左手腕脉,闭眸听脉。慕之枫本欲反制的动作不禁为之一顿。 半晌,沈灵溪才睁开眼,意味深长的打量他道:“慕大人好忍性,中了鸠石散还能面不改色,不露分毫痛楚。难道慕大人说懂医术,想来是久病成良医吧!” 被点破隐秘,慕之枫不见惊怒,脸上的笑反而愈发深了。 “慕某确为久病成医,不知五小姐又是从何学得的医术?”能知道鸠石散,这个沈灵溪不可能是略通皮毛。 008 平等买卖 沈灵溪摇首:“试探到此为止。我不问你究竟为何而来,你也不必理会我怎么学的医术。我能告诉你的是,我能解这种毒。” 慕之枫眸色微闪,俊容上多了几分严肃:“五小姐当真能为我解此毒?” “是。”沈灵溪点头,“想必你的毒是自小种下的,这些年虽以药物或内力压制,但每入夜便会毒性发作,痛入骨髓。” 慕之枫未作声,而是垂眸沉思起来。半晌,他抬首盯住神色淡淡的沈灵溪:“五小姐想要慕某做什么?”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沈灵溪笑了笑:“我想与慕大人谈桩买卖。” “买卖?不知五小姐想谈什么买卖?” “我替慕大人解毒,慕大人则需答应我三个请求。” “五小姐好盘算,一桩事抵三个请求。” “难道慕大人的命还比不上区区三个请求么?”沈灵溪不甘示弱,“这可是桩平等买卖!” 慕之枫失笑,“好,慕某答应。不知五小姐有何请求?” “待需要之时,我自会告诉你。”她在这里可谓无势无依,直接找阮云沛母女报仇不难,一贴毒药下去就能解决,但原主要的不是这种一了白了的死法,而是让阮云沛母女失去最珍视的一切,在痛苦中而亡。她需要助力,也需要退路,在第一眼见到慕之枫时,她便知他非等闲角色,若不能为友也绝不能为敌。而今他自己找上门来,她自然好抓住机会。 想了想,她起身至书案前,提笔写了张药方,递给他道:“想来慕大人也知我在相府的处境,这上面的药材只能请你自己准备了。”顿了顿,她又道,“第一步是药浴,待药材备好后,你每隔三日来我这里。” 慕之枫愣了下,“五小姐打算在这里让我药浴解毒?” 沈灵溪奇怪的看他眼,“当然了。药浴途中需不断增添调配药水,我又不能出府去,只能让你来这了。” 慕之枫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五小姐就不怕被人发现?” “若是慕大人连解决这个问题的能耐也没有,咱们的买卖也无需进行了。”沈灵溪挑衅的看他。 慕之枫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知道了。三日后,慕某会登门打扰。” 片刻之后,慕之枫悄无声息的离开,未惊动烟溪院及相府的任何人。 翌日。沈灵溪方醒来,便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呵斥声。她挑挑眉,伸个懒腰,起身下榻。 “五小姐,大小姐、三小姐和四小姐来了!”丫环翠蕊匆匆入内禀告。 “让开!你们这帮奴才居然敢拦本小姐的路,别以为你们是父亲派来的便能护着那小贱人!”嚣张的喝嚷声很快到了门外。随即,一阵香风刮入屋内,夹杂着旺盛的怒气,“沈灵溪,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在我爹面前告我娘的状!” 坐在桌边的沈灵溪淡淡抬眼,看向冲入屋内的三名韶龄女子,为首的女子一身红衣,艳若桃李,美得极是耀眼,可惜眉眼的骄横之气生生折了几分韵致。紧随其后的两名女子长得颇为相似,容貌秀雅,身着一蓝一绿,正若绿叶衬红花,在红衣女子身边并不如何醒目。 “大姐,你可是误会了什么?昨日我可未告母亲的状,你若不信,可召管家来问。”沈灵溪面上一派讶然,眼神却丝毫不为沈佳溪的怒气所影响。 沈佳溪哪容得她反驳,扬手扇向沈灵溪,怒喝:“你个丑八怪,不是你告的状,爹昨晚会不歇在我娘那,会去找秋姨娘那个贱人?” 009 小惩佳溪(一) “秋姨娘?”沈灵溪自不会让她打到,佯作惊慌的闪开,余光扫见沈佳溪身后面色难看的两名女子。沈佳溪明显忘了,秋姨娘便是她这两位好跟班的生母。“大姐,父亲去哪儿是他的事,秋姨娘毕竟也是你的长辈……” 沈佳溪这才意识到说错话,可她跋扈惯了,自不会反口道歉,愈发的恼羞成怒,抓起桌上的茶盏就朝沈灵溪砸去。 沈灵溪灵巧躲开,苦笑道:“大姐,你若是一心怀疑是我告的状,我这便陪你去问父亲,问问昨日究竟是怎么回事?相府虽隆贵,可父亲素来清廉,断也不能这般糟蹋东西呀!” “呵,你居然还敢教训起我来了?”沈佳溪气笑了,一伸手又将旁边桌几上的花瓶砸在了地上,挑衅道,“我就砸了怎么着?你能奈我何?沈灵溪,看来上次的打你还没受够,今天我就再替你那死鬼娘好好教训你一顿!让你晓得什么叫长姐为母,什么叫尊长敬长!” 话随音落,沈佳溪陡地抽下腰间系带,定睛一瞧,却哪是腰带,竟是一条软鞭。她熟练的一扬软鞭,空气一阵炸响。 沈灵溪面色一变,退后了几大步,心下却是笑了起来。 三小姐沈怡溪犹豫了下,还是出声劝阻道:“大姐,这不好吧?父亲昨日才来看过她,要是待会再过来,瞧见……” “就算爹来了,我也不怕!”沈佳溪浑不在意,得意的挥着软鞭朝沈灵溪逼近。 沈灵溪步步后退,直至抵到墙壁。她脸色苍白,表情害怕,嘴里求饶道:“大姐,我、我真的没有告状,求你,求你别再打我了!上次你和母亲差点就打死我了!” “哼!没用的贱骨头!”沈佳溪不屑的啐了口,“今天想让我饶了你,门儿都没有!”话罢,她扬鞭就狠狠朝沈灵溪抽去。 沈灵溪余光瞥见门外赶来的人影,不为所察的勾了勾嘴角,却抱起脑袋蹲下身,凄厉惨叫起来。 “住手!”一声怒喝响起,与此同时,在沈佳溪的鞭子离沈灵溪仅有数寸之距时,被人迅猛截住。 “爹?”沈佳溪回头一瞧,吓了一跳。 “父亲!”沈怡溪与沈悦溪心头亦是一个咯噔,慌忙低下了头。 沈鹤智的脸色沉得简直能滴出水来,他厉视有些慌乱的沈佳溪,回头狠狠看了眼跟随而来的阮云沛,冷笑连连:“你教的好女儿啊!敢对亲妹妹动鞭子,好气魄,好胆量啊!” 阮云沛责备的瞪眼沈佳溪,而沈佳溪在短暂的心虚后,立时不服气的道:“爹,我是在替您和娘教育妹妹呢!” 沈鹤智气笑了,“我教过你跋扈嚣张?我教过你要将妹妹打个半死?” 看来,先前的话他全都听见了。沈佳溪嗫嚅了下,求救似的看向阮云沛。 沈鹤智上前扶起沈灵溪,似责似怜的摸了摸她的头,转头又看向脸色不怎么好看的阮云沛:“当今圣上以孝贤治国,我身为宰相,却养出个惩凶斗狠的女儿,传扬出去,你认为圣上会如何看我?” 阮云沛脸色骤变,“相爷,您这是何意?佳溪还是孩子性情,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哪里算得惩凶斗狠了?况且,她往日对怡溪她们关爱有加,您难道忘了么?” “呵,辱骂亲妹妹的生母,对亲生妹妹动辙打骂,还是孩子性情?”沈鹤智的脸上有山雨欲来前的宁静,“你可知昨日之事文阁老是怎么说的?” 不等阮云沛吱声,他继续道:“他说不齐家何以安天下,相无德何以衔群臣?这是在警告我,连这后院的事都治不了,还谈什么为宰为相?” 最后一句,他简直是暴喝出声,骇得众仆婢顿时跪倒,阮云沛等人也噤声不敢言语。 第10章 010 小惩佳溪(二) 一室静谧,无人敢发出声音。就在这时,却听一记清丽的声音响起:“父亲,圣人曾赞在郑国为相二十余载的子产有四种美德,言曰: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乃是为相之德。父亲您为相十余载,‘恭敬惠义’四德无一不俱,若然还不能衔群臣,这天下间还有谁能做到呢?” 沈鹤智微怔,诧异的看向沈灵溪,只见到她伤痕累累的脸上满是认真是笃定,不觉平复了几分怒气,“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沈灵溪脸蛋一红,又恢复了胆怯的样子,小声道:“女儿是在书阁听夫子教导哥哥时说的。” 沈鹤智笑了笑:“看来你学的不错。”他负手环视也有些怔愣的阮云沛等人,视线最后落在了不屑撇嘴的沈佳溪身上,又锐利了几分,“佳溪肆意欺凌妹妹,辱骂长辈,罚你在祠堂面壁思过十五日,”他抬手打断就要求情的阮云沛,“谁要是求情,就同她一块受罚!” “爹,您竟然为了这个小贱种罚我?”最先沉不住气的是沈佳溪,她难以置信的指着沈灵溪,大声嚷道。 沈鹤智沉下脸,冷道:“女先生交你的仪礼规矩,你全学到狗肚子里去了?”骂沈灵溪小贱种,他沈鹤智又成了什么东西? “娘!”见沈鹤智毫无动容,沈佳溪气得直拽阮云沛。 阮云沛心中亦是气怒交加,可是她也深知沈鹤智的脾气,往日对沈灵溪不在意倒还罢了,昨日的事还未完全过去,今日沈佳溪就在鞭打沈灵溪的当口被逮了个正着,如何不让他恼怒? 她死死拉住沈佳溪的手,直使眼色:“佳儿,听你爹的话,别再胡闹了!” 沈佳溪忿忿一跺脚,甩开她的手,转身跑了出去。 “哼,你教的好女儿!”沈鹤智一点也未掩饰自己的失望和对阮云沛的责备。 阮云沛暗自咬牙,牵出笑容上前拉过沈灵溪的手:“灵溪,你也知你大姐脾气直,先前的事你莫要往心里去,等她思过完了,我再让她来给你道歉。” “母、母亲,不打紧的。我、我没事。”沈灵溪浑然无视了阮云沛暗地里让她去求情的眼神,有些慌张的缩回手,躲到了沈鹤智身后,直将阮云沛气得牙痒。 不耐烦见阮云沛做戏,沈鹤智挥手道:“行了,等佳溪思过后你再带她来吧!怡溪、悦溪,你们二人日后也莫要跟着佳溪胡闹,多跟你们姨娘学学琴棋书画。” “是。”沈怡溪和沈悦溪低眉顺眼的应道。 消减了几分怒火,沈鹤智和蔼的询问了沈灵溪的身体状况,又交待丫环嬷嬷仔细侍候,复带着阮云沛等人离去。 沈悦溪落后一步,附在沈灵溪耳边低笑道:“五妹,你今日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呢!” “四姐,我听不明白呢!”沈灵溪佯作羞怯的垂下首。 沈悦溪莫测一笑,“现在听不明白,迟早能听明白。” 沈灵溪依旧一脸茫然,沈悦溪嗤笑声,扬长而去。 待内室清静下来后,沈灵溪摒退其余人,仅留下翠蕊及另一名婢女兰芯。 示意她们坐下,沈灵溪斟了两杯香茗,推到她们面前,笑道:“方才多谢你们了。”先前便是她们迅速请来了沈鹤智,才使沈鹤智看见了沈佳溪的欺凌行为。 “您是奴婢二人的主子,奴婢二人自当维护您。”兰芯轻声道。 沈灵溪微微一笑:“你们在父亲那儿做些什么?” “奴婢同翠蕊之前皆在书房侍候。” 沈灵溪颇为意外,能在书房侍候的,多是性情稳沉通世故,也颇受喜爱的,沈鹤智能将这二人调来侍候她,倒也算有心了。 “我的处境你们应当明白,跟着我不会比在父亲那里风光,也不比在其他姐妹那里有前途,但我可以坦白告诉你们,我素来护短,但凡是我认可之人,我绝不会容人欺负!”说话间,她仔细观察着二人的神色,没在她们脸上或眼神里发现嘲讽或质疑,心下轻笑,这两个丫头,或许真的能为她所用。 第11章 011 各有算计 容赏院中,沈佳溪噼里啪啦的摔了一地的精瓷玉器,屋中婢子无不瑟缩在角落,不敢上前劝阻。 阮云沛一进来便险些被一只听风瓶砸个正着,幸而闪躲得快,否则保不准就会存了相。她眉头一攒,上前一把夺过沈佳溪手中的玉瓶,叱道:“娘知你心中难受,但你爹今日说的无错,先生教你的规矩仪礼,你学到哪里去了?” “娘,您也骂我?”沈佳溪愣愣看着她,一脸委屈。 阮云沛见状叹了口气,牵着她走出狼藉的内室,苦口婆心的道:“你是相府的嫡出大小姐,是齐王府的未来王妃,你的言行举止代表的是相府,是你爹,便是再恼怒,也不该当着旁人的面发作!” 沈佳溪听及未来王妃几字,粉颊微绯,却也泄了几分愤怒,只是仍道:“可我一见那小贱人便恼得很,况且若不是她告状,昨日爹的生辰便该歇在您这,哪会便宜秋姨娘?” 阮云沛脸上有些挂不住,“娘的事你无需操心。昨日不管是不是沈灵溪告的状,娘也不会放过她,何需你亲自动手?” 沈佳溪呶了呶嘴,“上回不也动了手么?” 阮云沛瞪她一眼,“此一时彼一时,以前你爹根本不会在意她,自然任由我们搓磨,而昨日她在朝臣面前露了脸,于公于理,你爹都不会再让她出事,否则将大大有损相府和你爹的名声。” “哼,那就这么便宜她了?”沈佳溪不甘心,“而且,上回她已经知道是您杀了她娘,她能不找我们报仇?” 阮云沛安抚的拍了拍她,眼中闪过一抹戾色,“你放心,娘自有安排!” 慕府。 暖纱掩映的角亭之中,慕之枫坐在玉几旁,闭眸轻叩几面,静静听着亭中另外三人的禀告。半晌,他睁开墨眸,似笑非笑的道:“这么说,你们也开不出这样的方子了?” 其中最为年长的老者掳须道:“此方极为精妙,老夫行医四十年,也没想过能这般用药。王爷,依老夫之见,您可以试上一试。” 此话一出,旁边的人立时反驳道:“郁太医,您此话未免儿戏了点,一则我等尚不知此方究竟有无作用,二则用奇毒之物当主药实是万分凶险,王爷乃万乘之躯,岂能轻易犯险?” 最后一人接口道:“王爷体内之毒早已入髓,我等十余年来用尽方法,也仅能压制住几分毒性,而王爷的内腑已经大受其损,再不尽快医治,恐生大惑。况且,此方先前我等已试验过,虽还不知具体解毒之法,但确实有所作用。依我之见,王爷不能轻易犯险,但也可依此方治疗。” 三人争持不下,慕之枫抬手打断了他们,“三位乃我南临国神医,跟随本王也有十余载,对本王的身体亦是最为了解。本王只有一问,若不尽快解毒,本王还有多久的寿数?” 三人面面相觑了下,还是郁太医回答道:“若不尽快解毒,恐怕只余一秋之数!” 慕之枫轻笑,“既然如此,还有何可争论的?三位随本王从南临来到玉凉,不也是为了探寻解毒之法么?” 三人不再说话,齐齐揖身应了声“是”。 摒退三人,慕之枫拿起玉几上的药方,字迹并不绢秀,却透着股沉稳利落。他缓缓扬唇,“沈灵溪,可别让本王失望才好!” 第12章 012 男女大防 许是沈佳溪在沈灵溪这吃了苦头,一时间无人敢上门来耀武扬威,一连三日,她都过得十分惬意。 管家送来的十二名下人,她冷眼旁观了两日,她也约莫看出了其中有谁的眼线。除却翠蕊和兰芯外,负责她膳食与衣物的紫珊和青槐,不出意外应是阮云沛派来的,而负责扫洒的丹卉则是哪个姨娘的人…… 这些人她自然不会动,毕竟她尚无一点根基,若是以硬碰硬,不说两败俱伤,她也讨不得好处。况且,有时候内奸也能成为一枚好棋子。 在暗中打点邱大夫后,她光明正大的弄到了不少好药材。以静心养伤为借口,她尽日关在内室自行祛毒治伤,闲暇时更是勤加练习跆拳道和柔道。前世无人知晓,她是跆拳道和柔道高手,可惜这具身体因为常年饥不饱腹,又遭受各种苛待虐打,底子并不好,想同前世一样怕是很有难度。 这日,是她与慕之枫约定的时日。刚入夜,沈灵溪便早早熄灯歇下,烟溪院中的仆婢也习以为常,各自做完事后便也回去歇息。 月上中天,两抹人影悄无声息的潜入了沈灵溪的房中。 一进屋,慕之枫便见沈灵溪抱着暖炉坐在桌边打盹。听见声响,沈灵溪困顿的抬起头,见他带了人来也没吃惊,懒声打了个招呼:“慕大人可真准时。” 打了个呵欠,她起身朝净房走去,“过来吧!热水已经备好了!”这几日,她总会在半夜要水泡澡,故而翠蕊和兰芯每日会特意多烧些水备着。 慕之枫一笑,接过护卫手中的药材,随她走去。 净房并不大,一只浴桶里热气腾腾。沈灵溪挠挠脑袋,“之前是我忘了,我这儿不能烧水,今日你暂且一用,稍候我将步骤写下来,你回去后依法做即可。” 慕之枫颇为无语。既然她愿吐露解毒之法,为何三日前不说? 看出他的不置可否,沈灵溪耸耸肩:“第一次我需要在旁,否则不能调整药量。”说着,她挽高袖子,娴熟利落的将药材按量分开。 慕之枫盯着她熟练的动作,眸色幽动。她仅只掂量了下,便知药材斤两,这绝非一日之功。相府的这位五小姐,果真是真人不露相! 将药材按步骤放入热水后,沈灵溪抬起头,望向一动未动的慕之枫,催促道:“还等什么?赶紧脱了泡进去呀!” 慕之枫嘴角微抽,这姑娘真就一点不害羞么?虽说前次他夜探时,便知她绝不似外表表现的怯弱胆小,可也没料到她竟胆大如斯,难道她就毫不在意男女大防? “难不成你害羞了?那我转过身好了!”见他还是未动,沈灵溪一脸无奈的转过身去。 慕之枫也未再扭捏,脱下衣衫,仅着中衣坐入了浴桶之中。 沈灵溪转首,朦胧雾气中,他的面容一时无法看清,却依旧勾人得令人难以移开目光。她不觉挥了挥手,拂开碍眼的热气,终于对上了他微微上挑的墨眸。此刻,那双眼眸也凝视着她,含着轻笑,雾气升腾间,稍不注意,就能勾人魂魄,简直魅惑到了极致。 这男人果然极品! 沈灵溪咽了咽口水,勉强收回理智,垂眸扫见他身上严实的中衣,撇了撇唇:“又没脱得精光,有何好难为情的?” 慕之枫失笑,摇了摇首,干脆闭上了眼。 沈灵溪拿起搁在一旁的针囊,“我会在你的风府、承灵、上星三穴下针,疼痛难免,你若忍受不了,就告诉我!” 慕之枫未睁眼,只是点了点头。 沈灵溪沉眉凝眼,伸指探了探他额际及脑后的穴位,随即拈起银针,极为仔细的扎了下去。 三针,她却用了刻余才扎完。末了,她直起腰身,拭去额上的热汗,再瞧慕之枫,却是面不改色,仿佛没感觉到一丝痛楚。沈灵溪眼底掠过一丝赞赏,这三针配以烈毒药浴,其滋味绝对非常人能忍受的,但他连一丝难受之意都未流露,这份忍性很难不让她刮目相看。 第13章 013 风平浪静 扎完针,沈灵溪的工作便告一段落,她走出净室,却不见随慕之枫前来的护卫。 走至书案旁,她仔细写下药浴的相关事宜。吹了吹纸张,她睇眼已烧了泰半的蜡烛,复才走回净室。 “可以了。”沈灵溪摸了摸已凉的浴水。 慕之枫慢慢睁开眼,脸色有些苍白。沈灵溪笑道:“虽说今日的药效打了些折扣,但你能坚持下来,也实在不简单。不过,随着药量的逐渐增加,只会愈来愈痛。但只要熬过这一关,你的毒便解了泰半!” 慕之枫点点头,“有劳五小姐了。” “我没有衣裳给你换,巾帕放在这了。”沈灵溪将巾帕搁在桶沿,又走了出去。 未过多时,慕之枫满身药香的踱将出来,面上再无丝毫苍白之色。而他身后,跟着的赫然是那名护卫。 沈灵溪四下环顾,挑眉道:“这位护卫大哥对这儿似乎比我还熟悉。”看来这护卫一直在暗中监视,如果她先前对慕之枫有半点不诡之心,必死无疑。 慕之枫笑了笑:“五小姐,慕某听闻你需要不少药材,这些还请收下。”说着,那名护卫将一大包药材搁在了沈灵溪面前的桌上。 沈灵溪也没质问他是如何晓得的,只是心下感叹,能用钱打动的人果然不可靠!邱大夫能被她收买,自然也能被其他人收买。 似乎看出她所想,慕之枫又道:“邱大夫多为达官贵人看病,不该说的事,他不会乱说。” 沈灵溪不置可否。没乱说,他又是怎么知道的?不过,她也懒得计较这些,一则目前他们是合作关系,他应不会对她不利,二则就算被人知道她暗中收集药材也不算什么大事。 “这是药浴的法子。每隔三日泡一次,药量逐次增加,而药浴时需配合针灸,施针者最好极为熟练。”沈灵溪将写下法子递了过去。“药浴需经过十二次,之后再做什么,我届时会告诉你。” 慕之枫识趣,笑道:“如此,慕某告辞。” “啊,且慢,我还未请教慕大人高讳呢!”沈灵溪拍了下脑袋,差点又忘了。她可是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慕之枫莞尔,“慕之枫。” “沈灵溪。”沈灵溪也自然的自我介绍。说完,她又抱起暖炉开始打呵欠。 烛火下,她丑陋的脸容实在称不上好看,甚至有几分狰狞,可她歪着脑袋的犯困模样,却突然让慕之枫觉得有几分可爱。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他自己也顿觉诡异的很。再瞅眼满脸伤痕和黑斑的沈灵溪,哪里和可爱靠得上边?啧,果然是累了。他摇了摇头,一如来时,悄无声息的离去了。 时间一日日过去,沈灵溪的伤势也大为好转,但明面上,她还维持着伤重长久难愈的状态。沈鹤智倒是三不五时的派人来关心一二,阮云沛似乎是被沈鹤智叮嘱过,也送了些补药来。府里下人见她逐渐得到相爷和夫人的看重,再不敢轻视怠慢,她的日子也大为好过起来。 而由于她借病不出,以沈佳溪为首的一干少爷小姐想找她的麻烦也不容易,有了沈佳溪前次的教训,他们也不敢轻易闯到烟溪院来找茬。 一时间,相府里是风平浪静。 第14章 014 居心叵测 醉星楼。 雅厢里,坐着一群衣饰华贵的年轻男女,被围坐其中的,正是姿容艳绝的沈佳溪。她脸色阴郁,一口喝干杯中的茶,随后泄愤似的重重一摔,茶盏被摔得四分五裂,一时间,雅厢时鸦雀无声。 “大姐,你在这撒气有何用?”沈佳溪身侧面容俊秀的少年不咸不淡的出了声。“命你在祠堂思过的是爹,害你受罚的是沈灵溪,我们可没害你。” “沈文煊,你可是我弟弟,我受罚你有面子不成?”沈佳溪怒视他。 沈文煊嗤笑一声,“如果你是因面子受损在这发脾气,那我可不奉陪。”话罢,他起身便欲走。 “三弟,大姐找我们来,自然不会是因这个原因。”沈怡溪身旁年纪略长的沈尧霖拦住他,笑着打圆场。 沈佳溪瞪了眼沈文煊,“今天找你们来,是让你们出主意,怎么把沈灵溪那小贱人赶出相府!” 沈怡溪与沈悦溪暗自交换记眼神,默契的不作声。 沈文煊挑眉:“以前多的是机会赶她走,但现在爹可是正宠着她!” “哼,你们以为爹是真寵她,不过是因为不想让外人说闲话,才做做样子罢了!她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爹会将她放在眼里?”沈佳溪咬牙道,“她害我被关了这么久,又害我娘被爹责骂,这个仇不报,我就不叫沈佳溪!” 沈文煊翻个白眼,“你想怎么报复她?爹既然碍于名声而宠她,又岂会任你将她赶走?” 沈佳溪气道:“我要是想到办法,还叫你们来做什么?”这个同母弟弟素来就喜欢同她唱反调,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虽比她小一岁,却极为足智多谋。 沈怡溪两姐妹的胞弟沈牧雩大大咧咧的道:“大姐,想赶她走有什么难的?女儿家最重名声,咱们毁了她的名声,让爹不想赶她走不成。” 沈佳溪眼眸一亮,“说的对,你有什么好法子?“ 沈怡溪和沈悦溪暗暗对他使眼色,让他不要多嘴,可沈牧雩根本未注意到,得意洋洋的说:“找个小混混溜进她房里,咱们再装做不经意进去,结果发现她同野男人私会,人赃并获,她想抵赖也不成。爹最重名声,知道后肯定不会轻饶她,铁定会将她送到庵里绞了头发做姑子。“ “这法子好。“沈佳溪大乐,“倒是便宜她了,她那副鬼样子居然也有男人瞧得上,哈哈!” “大姐你也知没男人瞧得上他,爹会相信?况且,相府是什么地方,会任由一个混混偷溜进去?“沈文煊冷笑。 沈佳溪一滞,旋即不服气的道:“那你有何办法?” 沈文煊看她一眼,“大姐,你当真要赶她走?” “没错!“虽然她娘说另有安排,可她等不下去了,只要一听到沈灵溪的名字,她便厌恶至极,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断。 实则,沈佳溪也不明白为何会对沈灵溪有如此大的恨意,但她就是看沈灵溪不顺眼,只想将她的一切毁灭干净。 沈文煊沉吟片刻,“方法不是没有,只看你们敢不敢做了。“ “什么方法?你直说就是了。“沈佳溪从小到大骄横惯了,还没有不敢做的事。 沈文煊勾勾嘴角,逐字说道:“巫蛊术!” 雅厢一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沈尧霖干笑一声,“三弟,朝廷明令禁止巫蛊之术,这要是被发现了,恐怕不好收场。” 沈文煊似笑非笑,“所以我说看你们敢不敢。” 沈佳溪面色变了又变,“你确定这法子管用?” “自然。届时不说赶她出去,要了她的命也不无可能。” “好,就这么办!”沈佳溪一拍桌子,下了决定。 第15章 015 隔墙有耳 沈悦溪面色有些难看,朝沈琳钰使了个眼色,又暗自强拉住沈怡溪,“大姐,此事我和三姐,四弟怕是不能参与了,这段时日姨娘看我们看得厉害,就连今日出府都费了好些周折。” 沈佳溪虽有些鲁莽,但也不笨,如何听不了她的推脱,冷笑一声:“无所谓。” 知已惹她不快,沈悦溪干脆起身,“我们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再不回去,怕是会让姨娘起疑。大姐,二哥,三哥我们先行一步了。” “哼,爱走不走。”沈佳溪冷哼。 沈悦溪没说话,拉起沈怡溪,和沈琳钰一道往外走。 “白眼狼!”没等她们出去将门关上,沈佳溪便不屑的骂道。 沈悦溪咬咬唇,径自下楼而去。 就在这间雅厢的隔壁,慕之枫斟满香茗放到了沈灵溪面前,笑道:“相府倒是热闹得紧。” 沈灵溪收回望向楼下的视线,淡淡道:“慕大人特意让我来,便是想让我听这些?” “慕某的毒还需五小姐来解,自然不想让五小姐遇到麻烦而受了影响。” 沈灵溪也不是不知感恩的人,她颔首道:“今日的事,算作我欠慕大人一个人情。”她还真没想到,沈鹤智的这群儿女竟如此狠辣。一个想找混混败坏她的名声,一个更狠,想用巫蛊之术来要她的命。 隔壁的声音还在陆续传来,多是沈佳溪咒骂沈灵溪,用词之恶毒,令慕之枫也皱起了眉。“往日多闻你这位长姐容姿出众、性情甚好,实不知竟如此恶毒。” “慕大人没听过一句话?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有毒!” “这话倒是有意思。” 沈灵溪上下打量他,状似玩笑的道:“慕大人仪容无双,看来我也得当心一点。”她摸摸了摸自个的脸,得意道,“至于我嘛,慕大人绝不必担心。” 慕之枫失笑,“慕某曾将五小姐的情况问过一位大夫,那位大夫说,五小姐的症状应非天生,或是中了毒。” 沈灵溪老神在在的点头承认,“确实是中了毒,而下毒的人一点也不满意,正想方设法要收拾我呢!”这段时间的接触,她已有意无意的将处境告诉了慕之枫。 慕之枫眼底利光一闪,睇眼隔壁,“五小姐有何需要,慕某可略尽绵力。” “这等小事无需慕大人相帮。”好刀要用在刀刃上,她可不想轻易用掉他的人情。 慕之枫听罢也未坚持,只道:“如有需要,五小姐尽管开口。” 回到相府,沈灵溪深思片刻,唤来兰芯,低声吩咐了几句。 旦日,翠蕊匆匆来禀,沈佳溪突然昏迷不醒,接连请来三位大夫诊都诊不出原因。 沈灵溪听罢一笑,他们的速度倒是不慢。她借词不能将病气过给沈佳溪,故而只是派兰芯过去探望了下。 她关上门继续自己的养病生活。午后,陆云沛派人来请她,说是沈佳溪在昏迷中一直念叨她的名字。这下,由不得她不去了。 她带上翠蕊,去了想容院。一进内室,便见沈鹤智忧心忡忡的站在榻边,脸上满是担心。榻上的沈佳溪双目紧闭,脸色红润,仿佛睡着了似的。 见到沈灵溪,陆云沛忙将她让到榻旁,拈帕拭着眼角,哀声道:“佳儿,你这些日子时时都在懊悔对不起灵溪,你快醒醒啊,灵溪来看你了啊!” “灵溪,陪你大姐说说话,说不定她就能醒了。”沈鹤智叹了一声。 沈灵溪挨坐在榻边,双手握住沈佳溪的右手,指间抵在腕脉上,脉象平稳,果然是在装晕。她佯作担忧的说道:“大姐,我是灵溪呀,那天的事我一点也没怪你。这段时间我的伤已经好多了,大姐,以后我一定听你的话,再不让你生我的气了。大姐,你快醒醒吧!” 第16章 016 巫蛊之术 “灵溪、灵溪……”沈佳溪突然叫嚷起来,声音里满是哀求,“灵溪,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欺负你了!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 沈佳溪的呓语所有人都听见了,沈鹤智微微拧起了眉。陆云沛更是惊愕的看向沈灵溪,“灵溪,佳儿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为何要让你放过她?” 沈灵溪茫然的摇首,“女儿也不知道。大姐是梦魇了吗?” “爹,娘!”沈文煊突然匆匆跑了进来,“孩儿方才去寻大夫,遇到一位高僧,什么话都还未说,那位高僧便说我们府里有妖物,已有人受了害!” 沈鹤智一惊,“是何处的高僧?” “是位云游到此的高僧,是从云空山来的。” “相爷,云空山多有得道高僧,而且佳儿昏迷之事,府里上下一律不许外传,那位高僧又是如何知晓府里出了事?” 沈鹤智沉思片刻,“煊儿,那高僧在何处?” “孩儿请他在厅中歇息。” 沈鹤智提步朝外走,沈文煊立即跟上,临踏出门时,他不无讥讽的看了眼沈灵溪。 沈灵溪自然察觉了,她对这心狠手也辣的少年颇感兴味。她的记忆和感觉都在告诉她,沈文煊对她并无什么恶感,应该说是漠然甚至是无视,可他眼下做的事却是在将她往地狱里整。 大厅之中,沈鹤智开门见山,直接询问面前一派世外高人模样的老僧:“大师对犬子言及,府中有妖物,究竟是何意?” 高僧宣了记佛号,淡然道:“贫僧观府上有极阴之气萦绕,而此阴气并非山精野怪所成妖物,乃是人为妖物。” 沈鹤智眯起眼,“大师是说有人在施邪术?” “不错。”高僧不疾不徐的道,“观阴之气,邪术尚未孕成,但对祥运加身之人会有极大影响,轻则昏迷不醒,重则魂失魄散!” “爹,大夫皆诊不出大姐患了何症,难道大姐是中了邪术?”沈文煊惊讶道。 沈鹤智面色变了又变,“大师可否化解此邪术?” “化解并不难,施术之人功力尚浅,只需寻出此人,将邪物烧毁便可破解。” 沈鹤智沉吟片刻,才道:“还请大师帮我等捉住那施邪术之人!” “贫僧已说过,府上有极阴之气,施术之人当为女子。” 沈鹤智点点头,召来管家,厉声吩咐了下去。 想容院里,沈灵溪被拦着不能离开。她也不见恼,坐在花厅里怡然自得的吃茶。 相府里自大小姐昏迷后,氛围陡然间诡异起来。沈文煊亲自带着管家和一众护卫,在后院大肆搜索。 烟溪院里,青槐鬼鬼祟祟的将一包东西塞在了沈灵溪卧房的床板下,随后慑手慑脚的离开了。她未瞧见的垂帷之后,影影绰绰间露出了兰芯的脸。 沈灵溪喝了一壶好茶,又吃了两小碟点心后,终于有人来唤她了。 厅堂中,沈鹤知脸色阴沉,看着沈灵溪的视线仿佛刀子一般。 陆云沛亦是面色不佳,很好的掩饰住了她眼底的喜色:“灵溪,你三弟请来一位得道高僧,高僧算出相府之中有人施邪术,才使你大姐昏迷不醒。眼下相府之中,除了你的院子尚未搜查,其他地方已经查遍了却没有异处。”她顿了顿,颇有些苦口婆心的道,“灵溪,这儿没有外人,你说实话,施术的是不是你?我知你怨忿我以前对你少有关心,恼恨你大姐曾欺负过你,但施巫蛊乃是朝廷大忌,一旦传出去,不说你,就是你爹,以及我相府都会遭受大祸啊!” “说!是不是你做的?”沈鹤智一声怒喝。 沈灵溪震惊的呐呐道,:“什么巫蛊,什么邪术?父亲、母亲,您们是怀疑我吗?” 陆云沛心下冷笑,正要开口,管家突地急步入内,“相爷,找到了。” 沈鹤智目光冰冷的盯着沈灵溪,“在哪发现的?” “是、是,”管家有些迟疑的睇了眼陆云沛,陆云沛心底一个咯噔,就听管家说道,“是在夫人院中发现了蛛蝎、蟾蜍、蜈蚣等毒物,具被放干了血,旁边还有血书的八字……” 第17章 017 救兵来了 “一派胡言!”长袖狠狠一甩,陆云沛目光森冷的寒声低斥道:“佳儿是我的心头肉,我又怎会下蛊毒去谋害她?一定是有人故意要害死佳儿诬陷于我,相爷,您可一定要替我们母女做主啊!” 说罢,声泪俱下的陆云沛居然双膝一软跪倒在沈鹤智的面前,期期艾艾的悲痛哭声不绝于耳,可只有沈灵溪知道,陆云沛在看向自己的视线中,分明是恼怒中夹杂着怨毒,是了,她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原本该出现在沈灵溪屋子中的腌臜物件为何反倒出现在自个儿的院子里。 说来,这还得多谢慕之枫,以及他手下那个武功高强,来无影、去无踪的侍卫的帮忙。 “好了,你先起来,佳儿是我的女儿,我定然是不会让有心之人加害于她!”毕竟是夫妻十余载,结发之情也是有的,再加上陆云沛性情一向张扬,像这样痛哭哀涕倒是少有,沈鹤智看在眼中,不免又心软了几分,亲自躬身将她扶起。 “爹爹,儿子敢以性命担保暗害大姐的绝对不是娘亲,东西是在娘亲的院子里挖出来的,那就一定是有人偷偷埋下去的!一定要找出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给母亲和大姐做主!”到底是母子连心,这计谋又是他想出来的,事情变化成这样,沈文煊也不得不出手了。 “父亲,儿子以为三弟说的很是,既然大师法力无边,想来由他施法找出那真正的幕后黑手也是易如反掌。” 站在角落里,一直是不动声色的沈尧霖忽然也开口附和道。 修眉深深一挑,清冷的视线飞快的绕着沈尧霖打了几个圈儿,沈灵溪的心中兀自冷笑不已,她的这位好爹爹,膝下一共是有三子五女,除了陆云沛所出的沈佳溪和沈文煊之外,其余子女皆为府中姨娘所生。 其中,二小姐和府中的第一位少爷似乎是同一位姨娘所生,奈何先后夭折了,连带着那位姨娘也在悲痛中撒手人寰。 至于这个沈尧霖,乃是府中另一位白姨娘所生,听说这白姨娘曾经还是陆云沛的陪嫁丫头,也不知怎么就得了脸,不过这白姨娘生性懦弱,又事事依附于大夫人陆云沛,生下府中第一位成年的少爷也未曾有半点儿得意的意思,连带着这沈尧霖也是诸多追捧讨好于陆云沛母子。 如今这二人一唱一和,表面上正气凛然,可实际上却是变着法子的想要将矛头对准在沈灵溪,这般处心积虑,也算是他们用心良苦了! “既然是如此,快去请大师做法!”沈鹤智果然是被说动了,立刻就吩咐了下去。 香坛一开,众人退后,那位传说中的得道高僧便亲自上场了,嘴中一番默默有词之后,抓起香案上的一柄古朴的桃木剑便是兀自挥舞起来,要在沈灵溪看来,这所谓的做法才真真是犹如妖魔附体! 大师又是吟诵又是蹦跳的折腾了一盏茶的功夫,忽然就闭上了双眼,身子诡异的颤抖不已,唬的不明真相的众人个个心惊胆战,而等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那柄桃木剑,不偏不倚的,却是恰恰指在了沈灵溪的身上:“阿弥陀佛,妖魔在此!” “贱丫头,果然是你!你害我佳儿,我要你偿命!”大师的话音才刚刚落地,陆云沛已然按捺不住,不由分说的朝着沈灵溪扑打过来,只瞧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哪里有半点儿在人前贵气十足的世家夫人的样子? 沈灵溪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站在原地任由她打,身子灵巧的一扭,谁也没看清她是如何动作的,就只瞧见她已然退出了几步远,陆云沛扑了一空,自然是不甘心的,立即怒声开口道: “来人啊,给我将这贱丫头绑起来!今日本夫人必然要家法伺候,为我佳儿出气!” “啧啧,今日这相府好生热闹啊!”躲是躲不过去了,就在沈灵溪想着究竟是摔东西好一些,还是拿刀威胁陆云沛好一些时,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却从外头传了进来。 第18章 018 相府的茶水 众人皆是一顿,下意识的回头一望,只瞧见那灼灼日光中,一道明紫色的身影长身玉立,连带着那俊美无比的容颜也被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晃的众人的心尖儿俱是一颤。 翰林学士慕之枫,官阶只是正三品,于满朝文武百官中,这三品官员也只是刚刚出头而已。但事情偏偏就诡异在这里,身为三品官员,慕之枫却硬是凭着当今圣上的器重在朝中成了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权倾朝野、只手遮天,这样的本事,就连位极人臣的丞相大人沈鹤智亦是要自愧不如,只能俯首称臣。 而朝野上下,关于慕之枫的传言可真是不少,其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他俊秀无比的容颜,堪称是玉凉国第一美男子。 眼见着众人被慕之枫一出场的气势震的僵愣在当场,沈灵溪却是蓦地发出一声冷嗤,她可不会认为慕之枫在此刻出现只是巧合而已! 若是没有猜错,这家伙分明是掐准了时机来为她解围,而俗话说的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想来这慕之枫也不会做亏本买卖吧? “慕大人,您怎会突然莅临?是不是陛下有什么事儿要交代下官?”堂堂的一国丞相,在慕之枫的面前却只能谦称“下官”,换做是任何人都会不甘心的吧?可从沈鹤智的脸上,沈灵溪却只看到一派恭敬的神色,果然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狐狸啊! “丞相大人不必多礼,并非是圣上有意派遣,不过是慕某前几日尝过大人府中的香茗,觉得甚是清甜可口,今日闲来无事,特来讨上一杯,不知大人是否要责怪慕某的不请自来啊?”束身备手而立,慕之枫这通身的神采,若说是画中走出的仙人也不足为过,可偏偏就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愕然无比。 “当然不会,慕大人若是喜欢,下官立即命人去准备一些送与大人府中细细品尝。”虽然沈鹤智也觉得慕之枫所说的借口实在是牵强无比,可他还不至于傻到自个儿戳穿,非但是这样,还得想尽办法的为慕之枫圆场。 “有劳丞相大人了!不过慕某却觉得大人府中端方祥和、其乐融融,乃是品茗的好地方!”不待沈鹤智出声,慕之枫已然自顾自的随意在厅中捡了一个凳子坐下,然后才掀起眼皮故作不解的看向众人,“怎么,是慕某说错了?” “慕大人说笑了,来人,上茶!”眼看着慕之枫已然如大佛般端坐下来,沈鹤智唇角狠狠一抽,却是不敢说出半句反驳的话儿来、 “丞相大人果然是好客,看来慕某这一次是来对了!”沈灵溪一直以为,这慕之枫这人简直天生就是个怪咖,行事作风完全不按牌理来,要不也干不出夜探闺房的事儿,自然,他此刻的行为也就不足为奇了! 香茗在手,慕之枫先是优雅的啜饮一口,然后才将悠远的目光一一环视众人,最后落在了角落里某个面带讥讽的沈灵溪身上,心中暗自失笑摇头,自个儿这都送上门来替她撑腰了,这丫头居然一点也不领情!呵,真是有意思。 “慕大人,实不相瞒,今日府中是有家事要处理,不知大人……”若非是不得已,沈鹤智实在是不愿意将家丑外扬,原先只想着慕之枫既然无事,喝了茶水也该走了,可眼见着他一口一口的慢慢品尝,这茶都续了三回了,可看他的意思,却是半点没有告辞的前兆,无奈之下,沈鹤智也只能支支吾吾的开口表明此刻的不便。 “丞相大人放心,慕某喝了茶水也算是承了情,大人既然开口了,有何头疼的事儿尽管一一说来,慕某必然不会有半句推辞!”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傻了眼。 第19章 019 又臭又硬的脾气 原本,沈鹤智想的是,他都如此表明此刻的不妥,换做是识相的早该告辞了,可不成想慕之枫竟然顺水推舟的将这活儿给接了下来,难不成,他今日真想插手丞相府的家事?这又是何道理! 沈鹤智还在挣扎利弊,陆云沛却早已安奈不住:“相爷,既然是慕大人在此要做个公允的评判,妾身以为也并无不妥!如今,五丫头蛇蝎心肠想要谋害我们母女已然是铁证,不若现在就请家法来好好惩戒!佳儿若是有个好歹,咱们还不知要如何向齐王府的人交代!” 眼皮子蓦然一跳,沈灵溪心下了然,陆云沛这是用上杀手锏了,竟然连齐王府都搬了出来! 齐王,乃是当今圣上的亲弟,深得器重,荣宠无限,而沈佳溪,便是自幼与齐王世子定下了婚约,如今二人都已长成,早就约定了年后即为两府合婚之日,如今陆云沛特意提起,就是要表明沈佳溪的身份是何等金贵,一只脚已经踏进皇室的人,倘若是有所差池,那后果必然不是任何人能够承受的起的。 “来人,取家法来!”话说到这个份上,沈鹤智也已然下定决心。女儿,他是不缺的,而之前之所以替沈灵溪撑腰,除了有些许愧疚,也是不愿落人话柄,引人诟病的缘故,而若是真要将沈灵溪和沈佳溪放在一块儿利益对比,他自然是倾向自个儿的嫡女。 一个即将成为世子妃的嫡女,可比貌丑、没什么价值的庶女要有用的多! 左右侍婢听令,立刻就要上前压制沈灵溪,反观慕之枫,却好似半点没有出手的意思,依然在优哉游哉的品茗,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沈灵溪也只得大声开口道:“父亲且慢!女儿有话要说!众人今日都是亲眼见着那巫蛊的坛子是从夫人的院子中挖出来的,如今只为了一个劳什子的大师的指控就说是女儿蛇蝎心肠,女儿是万万不服!试问夫人院中侍女无数,女儿又有何等本事躲过众人将坛子藏下去!” “父亲身为圣上身边的肱骨之臣,难道会不明白捉人拿赃、凡事要讲究证据?今日若是将女儿屈打成招了,若是说出去落在圣上耳朵里,父亲又该如何解释!” “贱丫头,你还敢胡言乱语!明明就是你嫉恨佳儿平日无意冲撞了你,处心积虑的要谋害嫡姐,抹黑嫡母,你说没有证据,我且告诉你,你院中的青槐就是受了你的指使,如今她良心难安,特意将一切都向本夫人说明了!”陆云沛自然不会让沈灵溪如此轻易的逃脱,立即又得意洋洋的拿出了新的证据来。 青槐!是了,沈灵溪早就知道她是陆云沛的人,因此格外的让兰芯盯着她,这才能及时的将巫蛊坛子挖出来。原本,她只想着东西不在自个儿那里找出来,此事就落不到她的身上,可万万没有想到多了一个所谓的大师,事情竟然变的如此棘手! 怎么办?怎么办? 而就在此刻,陆云沛已然趁热打铁让人将青槐带了来,她的指控自然是对沈灵溪不利的,口口声声说的是自个儿受了五小姐的指控将坛子埋在夫人院里,如今良心受了煎熬定要将功赎罪。 “逆女!小小年纪如此狡诈心狠,实在可恶,来人啊,给我拖出去打!死活不论,若是不认错就不必停手!”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沈鹤智的愤怒已然是到达顶点,心内更是彻彻底底给沈灵溪定了罪。 不容沈灵溪再有所挣扎,两名粗使嬷嬷凶神恶煞上前,一把拧住了她的双臂就要往外拖,生死关头,沈灵溪再也顾不得许多,只能将求救的眼神抛向慕之枫,自个儿若是死了,谁来替他解毒! 呵,这小丫头性子果然是决,就连求自个儿帮忙都还得带着那么一丝丝威胁,这要是换成别人,慕之枫根本就是懒得多看一眼,但要是换成这丫头……罢了,又臭又硬的脾气,能这般低头已然是极限了。 第20章 020 牝鸡司晨 右手食指轻轻一弹,不过是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就只看到那压制这沈灵溪的两个嬷嬷纷纷倒地不起。 “逆女竟然敢反抗!难道要本相亲自动手不成?”沈鹤智气得吹胡子瞪眼,恶狠狠的看向沈灵溪。 果然是她的好父亲啊!原以为这沈鹤智对她这个女儿是有那么一点儿真情的,可现在看来,他心底最爱的,也许就是权势和荣华富贵,沈佳溪的价值比她大,而到了这样的关头,他心中的天平自然是要倾斜的。 “丞相大人可着实是冤枉沈五小姐了,刚刚并非沈五小姐还的手,而是——”就在沈灵溪心中想着应对之策时,一直作壁上观的慕之枫忽然不紧不慢的开了口,说着他微一停顿,伸出一只白玉般修长的手来,这才缓缓续道,“而是穆某这只手刚刚不小心滑了一下,真是抱歉啊。” 嘴里说着抱歉,语气神态却没有丁点抱歉的意思。 “这,慕大人,您这是……”沈鹤智是万万没想到慕之枫居然会插手。 慕之枫却是看也不看他,只伸手拨了拨袖口精致的花纹,似笑非笑继续道:“刚刚我听五小姐似乎说什么自个儿的罪状是被大师指控,慕某倒是想瞧瞧,是怎样一位厉害的大师,居然能窥破真凶,要是真有本事,应该禀明圣上将此人请了去,这样刑部那些办事不利的人也该趁早的辞官回乡养老去了!” 被他这么一讥讽,只见沈鹤智的一张脸立刻就变成了五色染布,青青紫紫各色表情不断的变化。 之前被陆云沛母子这么一唱一和,他竟然是没想到这一层!什么得道高僧,说白了真要是开坛做法就能找到真凶,还要外头那些查案的人做什么?更甚者,他堂堂的一国丞相居然也相信这样荒谬的说法,传出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而众所周知,当今圣上最厌恶的就是这等装神弄鬼的招数,真要是传到他的耳朵里,难免不会吃不了兜着走。 “相爷!如今是人证物证都在,怎么能说是污蔑!佳儿如今还在昏迷不醒,这贱丫头却逍遥自在,妾身心中不服!今日就算是落得一个忤逆相爷的名声,妾身也要让这贱丫头知道谋害嫡姐的下场!”沈鹤智的挣扎,落在陆云沛眼中却是怒火直冲脑海,都到了这个份上,难不成还能让贱丫头逃脱?她不甘心! “啪!啪!啪!”就在陆云沛狰狞着一张脸嘶吼不已的时候,慕之枫却是施施然的拍了拍手掌,要笑不笑道:“慕某倒是不知,相爷治家竟然如此开明!倒是让慕某想起一句话儿来,牝鸡司晨,惟家之索。”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谁都知道,玉凉国法度最是严苛不已,对于女子的约束亦是多如牛毛,而先帝时便曾有后妃染指朝政,虽然最终得以伏法,可如今的圣上却是深受其害,对此更是深恶痛绝,而陆云沛的言行,真要是往重里说,那便是要踩在沈鹤智的头顶大施淫威,将他这个相爷不放在眼中。 正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先后顺序是不可乱的,而一个连家都不能治安的人,如何又能担得起平天下的众人?沈鹤智不蠢,自然知道此事的厉害程度。 手掌握成拳头,额头上青筋浮现,挣扎良久之后,沈鹤智一咬牙种种一记巴掌落在了陆云沛的脸上:“放肆!本相在此,也是你一介妇孺闹腾的时候!” 慕之枫这才点了点头,赞道:“相爷果然英明!既然慕某插手了,少不得要说上一句,其实这巫蛊之术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慕某粗通医术,若是沈大小姐果真是抱恙,相爷不嫌弃慕某倒是不介意帮上一帮。” “慕大人肯出手那是再好不过了,请!”一听说慕之枫有办法能让沈佳溪恢复如初,沈鹤智立即喜出望外,也便不再去追究陆云沛的越俎代庖了,自然的,也就没看到陆云沛和沈文煊脸上那突然闪现的错愕。 第21章 021 还你健康拳 眼看着慕之枫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进了沈佳溪的闺房,死里逃生的沈灵溪却实在有些糊涂了,这家伙的医术如何,她还能不清楚?这般装神弄鬼,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为了探明真相,她也赶紧随着众人一同进去了。 “沈大小姐这病症,来的实在是棘手啊——”不过是将手扣在沈佳溪的手腕上探听了半响,慕之枫却长叹一口气,状似十分遗憾的说道。 “这……小女究竟是什么病症,大人若有办法,下官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换得小女平安啊!”一听到沈佳溪不好,沈鹤智立即急红了眼睛,这可是未来的世子妃啊!他一身的荣华全都指望在上头了! 而陆云沛可是明明白白的知道沈佳溪根本没病,如今眼看着慕之枫在这儿装神弄鬼,眼睛里早恨不得喷出火来,奈何她就算是再蠢也知道眼前的人得罪不得,万般无奈之下也只能恨恨的压制下来。 至于另一个知情人沈文煊却是微微眯起眼眸打量着沈灵溪和慕之枫,面色昏暗,却也不知在想什么。 “病情虽然棘手,却不是没有办法,沈大小姐这是被人勾了魂,只消将魂魄找回来便是,慕某正好有解决的办法,只是却少不得让沈五小姐帮上一个小忙。”慕之枫不疾不徐的漫声开口道。 “这自然是没有问题,灵溪,你就按照慕大人的吩咐去做,不得有误!”慕之枫提出的实在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事儿,沈鹤智自然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慕之枫闻言,嘴角轻翘起一点弧度,在陆云沛母子二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朝着沈灵溪招了招手,待她上前后耳语几句,末了才加上一句:“五小姐,我这可算是还了你的一个人情了?” 丫的,就知道这家伙跟自个儿一样不会做亏本生意!沈灵溪瞪了瞪眼,三个人情转眼就去了一个,她怎能不气,而这一切,就是陆云沛母女造成的!不用慕之枫说,她也要出了这口恶气! “小女明白了,慕大人请放心!”露出一个十分温顺的微笑来,沈灵溪恨恨的扬了扬拳头,示威似的看向陆云沛和沈文煊,而后二话不说一记老拳就打在了沈佳溪的脸上。 “啊!好痛!”沈灵溪的力气用了十成十,对于身骄肉贵的沈佳溪来说自然是难以忍受,下意识的就惊呼了一声,但偏偏害怕露馅了,却还是死死闭上双眼。 “贱丫头,你在做什么!”陆云沛听的爱女呼痛,疼的心尖儿一颤。 就连沈鹤智亦是震惊喊停:“灵溪,你怎么能如此对待嫡姐!” “诸位莫慌,五小姐这是帮助沈大小姐回魂!请仔细瞧,大小姐这不是已经清醒了,不过若想真正恢复,足足要打上九九八十一拳才可以,为了大小姐身体康健,诸位还是暂且忍耐片刻吧!”长臂一伸,慕之枫一个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却是真真正正的把沈灵溪护在身后,而貌似冠冕堂皇的一席话,更是博得了陆云沛和沈文煊之外一众人的信任。 是了,大小姐这是昏睡多日,请了多少大夫都不见好,如今五小姐一拳下去她就知道喊疼了,可见是有效的。正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虽然这治病的方法诡异一些,但只要有效就是好办法,让大小姐忍耐一下似乎也没什么地方不对。 而就是趁着这一会功夫,沈灵溪足足十几记拳头已然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沈佳溪的身上,转眼只见,沈佳溪的一张脸就好似猪头一般肿胀不已,看的陆云沛疼的一张脸都抽搐了,想要上前阻止,奈何却被沈鹤智冷冰冰的一记眼神定在了原地,再也不敢动弹。 “好痛!好痛!小贱人,你居然敢打我,我跟你拼了!”疼痛越来越难以忍受,沈佳溪再也顾不得许多,一咬牙就跳起来不管不顾的朝着沈灵溪厮打过去。 “大小姐这是吉人天相,才打了这些拳头已然恢复如初了,慕某在此恭喜相爷了!”不失时机的,慕之枫轻飘飘笑着朝着沈鹤智拱了拱手。 沈鹤智这才反应过来,喜出望外道:“多谢慕大人出手!佳儿,还不快快住手,你要多谢你五妹妹今日的出手相助!” 第22章 022 以身相许好不好 “爹爹……”沈佳溪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为什么!这贱丫头胆敢在那么多人面前打她的脸,爹爹居然还要维护她! “不必再说了,此事到此为止,谁要是再提,本相爷必然饶不了她!”沈鹤智纵横朝野多年,也不是傻子,真要是能相信被揍上一顿反倒是能生龙活虎才是有鬼,如今看着沈佳溪气势汹汹的样子,心中早就明白了几分,感情自个这是被人当猴子给耍了,原本的担心早就被愤怒代替,自然不会对沈佳溪有什么好脸色。 “既然丞相大人的家事解决了,慕某就此告辞,只是却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丞相大人是否应允?”慕之枫不动声色的看着沈鹤智训诫沈佳溪,眸光在落在沈灵溪身上时,却是多了一抹算计的成分。 “岂敢岂敢,慕大人但说无妨!”如今他可算是有把柄落在慕之枫手中,沈鹤智自然更加不敢得罪他。 慕之枫了然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看着五小姐聪明伶俐,有一些小事想请五小姐代劳,不知……” 原来是这样!沈鹤智乍然松了一口气,莫说今日慕之枫只是让沈灵溪一人帮忙,就算是将他的女儿全部都叫了去,他也不会迟疑半分。 慕之枫是何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就连朝中那些个正经的皇亲贵胄都不如他深得皇上信任,真要是能与他结交,那可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美事。 于是,在二人的一唱一和中,沈灵溪便这样被卖给了慕之枫。 “五小姐,为何不说话?”慵懒倚在马车壁上,慕之枫那流光溢彩的眸子若有若无的在沈灵溪身上打转了半响之后,终于当先开了口。 这丫头,今日可是前所未有的安静,难道是刚刚被吓坏了?不该啊,她的胆子似乎并不是那么的小。 “被人当成物件一样卖给你,自然要尽物件的本分,大人什么时候见过物件会开口说话了?”沈灵溪的心情正在不爽,慕之枫却在此刻自己撞上来找死,那自然是怪不得她一开口就呛声了。 慕之枫摇了摇头,却是哂笑一声,“五小姐,这是不是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将你卖给我的可是丞相大人,按理,你就算有再多的不满也该向他发泄才是,至于穆某,救你于水火之中,按理,你是应该感恩戴德才是!” “停!”沈灵溪当机立断的摆手制止他下面的未尽之言,她可不会真的以为慕之枫将她带出陆府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慕大人就不要再变着法的蒙小女子了,你这一出手已经收了小女子的一个条件,我们现在是人情两讫,互不相欠,如若慕大人还有什么事情要让小女子帮忙的,那我们丑话可得说在前头,小女子的出手的价码可不低!” 言下之意,那就是一码归一码,慕之枫帮了自个儿不假,但那是用人情换的,如今想让自己出手,那得拿别的东西交换! 眼看着面前的沈灵溪一副丁点亏不肯吃的精明样,慕之枫眸光闪了闪,忽地挑了嘴角,要笑不笑道,“这样啊,那不知五小姐看上穆某什么了呢?穆某自认身无长物,不若以身相许如何?” 此言一出,马车忽然就重重的颠簸了一下,此刻在外头握紧了缰绳的侍卫嘴角不自禁一阵抽搐:爷这是昏了头了?以爷的风采和才智,莫说是玉凉国的少女,就算是天下间最出色的女子也难以匹敌,如今怎么就栽在一个貌似无盐的小丫头手中,这口味,会不会太重了? “烈焰,本大人府中的马厩从今日起就归你管了!”稳住身子,慕之枫淡淡的向着马车外出声道。 “属下领命!”那名叫烈焰的影卫此刻才体会到悲从中来的滋味,千不该万不该,他就不该忘了自家爷这睚眦必报的性格啊! 第23章 023 轻薄 眼皮子骤然狂跳了几下,沈灵溪眼睁睁的看着,因着马车刚刚那一阵剧烈颠簸,慕之枫精华美的绣袍也不知怎么的就划开一个暧昧的弧度,顺着领口看下去,依稀有白皙的近乎透明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一闪而过。 嘴角狠狠抽了抽,沈灵溪几近无语的瞪着对方,这人为了赖掉“佣金”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她以前当真是太小看他了!亏得她一开始还以为这人是朵高岭之花,搞了半天根本就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无赖”! 只是这人还真说得出口啊,她如今这幅模样,自己瞧了都倒胃口,他居然还能摆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哪怕是装的,这种心机城府也真的很让人……毛骨悚然啊…… 沈灵溪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是不露,只顺势一个白眼翻了过去,佯装不屑的哼道:“为了这么点好处堵上自个一辈子幸福,那我岂不是亏大了?再者,送上门的东西一定是便宜货,这个道理慕大人难道不懂?” “噗!”沈灵溪的话音才刚刚落地,马车外便又响起一道怪异的声音来,那名叫烈焰的影卫实在是忍不住内心的惊骇了,自家爷脑子犯抽了调戏一个无盐女也就罢了,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女子的胆子竟然如此之大,居然敢说自家爷是便宜货! 这要是传出去,必然成为京师头号八卦! 沈灵溪往外瞥了一眼,故意忽略了慕之枫瞬间僵硬了一下的脸,淡淡出声道:“看来慕大人的侍卫也觉得小女子说的十分在理呢!” 慕之枫敛了脸上异色,眸光凉凉地看向马车外,一字一字磨牙道:“从今日起,府中再采买一百匹马儿,洗刷的活计统统不许假手于人!” “属下遵命!”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想也不用想那个被迁怒的倒霉鬼是谁,眼下,烈焰才总算体会到了什么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这完全是躺着也中枪啊! “慕大人好威风啊!”似笑非笑的,沈灵溪嘲弄的开口。 慕之枫当然听得出她话里的讥讽,刚刚他可是好好的领教了一番她的牙尖嘴利,他也不应,只斜斜睨了她一眼,正要说些什么,目光却忽地于某处顿了一下,立时一抹不自在于他眸中一闪而逝,他微别开眼,突兀开口道:“五小姐,你今年也有十四了吧?” 无缘无故的,又提到她的年龄做什么?狐疑的视线绕着慕之枫打了好几个圈儿,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沈灵溪才谨慎的唯一颔首。 玉凉国的女儿家,通常都是十三四岁议亲,等到十五岁及笙之后便可以嫁人,要是按照这么算,她如今年方十四已是可以议亲的年纪了。不过想想这具身子的原先主人过的是何等凄惨的日子,沈灵溪心中却只想冷笑,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婚事本来就可有可无,更何况陆云沛恨她入骨,哪里还会在这件事上上心? 不过这样也好,总好过她随意的弄来阿猫阿狗之流让自个儿嫁过去好吧? “哦?已经十四了啊,不像,真是不像!”仿佛极其可惜似的,慕之枫遗憾的摇了摇头。 不像?不像什么?沈灵溪眉心一蹙,忽然只觉得头顶一阵阵发凉,下意识的抬起头顺着慕之枫的目光一瞅,立刻只感觉心头好似有千万匹神兽呼啸着奔腾而过,若非是极力的压制,一句三字经早已经冲口而出。 自从沈鹤智发觉了她被陆云沛诸多苛待之后,亲自插手了她日常的饮食用度,不得不说这么一来她的待遇真的是提高了好多,但遗憾的是府中的下人依然是看人下菜,除了沈鹤智亲自送来的那些个东西,往后再送到她手中的,不管是吃食还是衣物,虽然都是好的,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用剩下的。 吃的是别人的口水也就罢了,连送来的衣物都似乎是穿戴过的,看那料子的成色,大抵是沈佳溪换下来的旧物。而不得不说,陆云沛也真是高估她的身段,且不说沈佳溪足足大上她两岁,又因为养尊处优,身段滋养的好似一只成熟的桃子,而她却是常年营养不良,虽年过十四,可身量容貌看上去至多也就是十岁出头。 自然,这衣服穿在她的身上就分外的不适合,动作略微大一些便有走光的可能,而慕之枫的视线,可不是刚好顺着她的领口往下看? 不动声色的深吸了一口气,沈灵溪既没有捂住胸口尖叫出声,也没有露出半点儿羞愧难当的表情,只淡淡的挑了挑眉:“我一直以为慕大人是个端方君子。” 若是仔细分辨,这话里,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儿咬牙切齿的成分在。 “那说明五小姐还不够熟悉穆某。”慕之枫微一哂道,只是在沈灵溪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耳尖却是不自觉的泛了一丝薄红。 其实慕之枫的眸光虽落在沈灵溪的胸前位置,视线却是微微错开了一些的,只是他不说,沈灵溪自然不可能看出那一点点差异。 不过这种事情慕之枫虽表现的镇定,心中到底还是有些尴尬的。 沈灵溪不知道他心中的弯弯绕,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一个独立自主的女性,面对色狼她从来不会忍气吞声,相反—— “呵,既不熟悉,那不如就先从拳头认识起如何——”话音陡然一转,下一刻,一记老拳已然重重的落在慕之枫的眼眶上,“小女子发过重誓,从今而后,任何胆敢欺我、辱我的人,我必然要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没想到沈灵溪居然会动手的慕之枫感受着眼眶上传来的钝痛,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自讨苦吃。 “嘶,五小姐这一拳还真是毫不留情啊!”他吃痛的苦笑了一声,随后捂着眼睛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行了,不逗你了,眼下确有一事需要你的帮忙,当然,事成之后我所付给你的谢礼也必然会让你满意的!” “成交!”想也不想的,沈灵溪便满口答应。 慕之枫闻言愣了一下,随后有些玩味的笑了起来,“你就不怕穆某把你连皮带骨头给卖了?” 这丫头,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她就这么相信自己?说句不好听的话,他都未必觉得自个儿是好人。 第24章 024 疫病之毒 “以我的命,换大人的命,划算的很!”沈灵溪却是老神在在一笑,眸光不躲不闪,直直看向慕之枫。 换而言之,沈灵溪手中握有的王牌便是唯有她才能解了慕之枫身上的毒,她要是有个好歹,后果绝对是玉石俱焚! 慕之枫垂眸看向少女清泠泠的眸光,终于低低笑出了声:“一语中的,果然够聪明!沈府这是把珍珠当成鱼目了!” 别的不说,只沈灵溪通身所表现出来的气魄神采,便远远超出了一个闺阁少女所能拥有的风姿,甚至毫不客气的说,连天下间的许多男儿也要自愧不如,若是好好的磨砺,假以时日,她的风采必然能够让众人瞩目。 二人一路相顾无言,约莫是大半个时辰之后,马车才徐徐停住,沈灵溪随着慕之枫下了马车,这才发现他们面前乃是一座及其恢弘大气的院落,朱门青瓦,飞檐高耸,五色琉璃石于日光中散发灼灼光彩,而奇怪的是,那赫赫门楹上却并无任何表露主人身份的匾额。 数十名侍卫于府门处束手而立,个个都是面带恭敬之色,而等到进入府中,入眼的却又是另外一幅奢靡非常的景象,雕梁画栋自然就不必说了,只说那随处可见的奇珍异草以及各类珍贵的草药便是价值千金,更不用说那些个人工堆砌起来的假山流水,活脱脱便是仙境一般。 沈灵溪只不动声色的看着,任由慕之枫在前面引路,而心里却早已感慨连连,都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话果然是不假!前几日还听说西北之地瘟疫横行,百姓民不聊生,饿殍遍野,可到了京城这些达官贵人府中,照样是轻歌曼舞的舒心日子。 慕之枫并未引沈灵溪到任何一处厅堂内,反而是直接将她引到花园深处的一座凉亭中,而在场的亦并非只有他们两人。 “参见主子!”三位南临国的神医一见慕之枫到了,立刻起身拱手行礼,并特意按照慕之枫之前的吩咐,只以“主子”称呼。 “免礼!”慕之枫微一颔首,施施然坐下,沈灵溪却不待他吩咐,直接便不客气的捡了一个石凳坐了下去,引得那三位神医个个纷纷侧目,眸光恼火,却是恨不得直接用眸光之火烧死她的样子,不过慕之枫并不以为意,只招了招手让他们起身。 凉亭中,茶点是早就备好了,吃食精致,茶水清香扑鼻,对于折腾了半日的沈灵溪来说自然有无尽的吸引力,还未等她开口,慕之枫就好似早已预料到似的:“若是饿了,尽管取来吃。” 话音不过刚落,沈灵溪边展颜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也当真不客气的一手捏起一块精致糕点飞快的塞到自个儿的嘴里,她的动作其实还算优雅,只是速度实在太快,直看得除了慕之枫之外的三人俱是额角直冒黑线,心道王爷这是从哪弄来一个不懂规矩的女子?如此失仪,该直接打出去才是啊! 偏偏的,慕之枫却是不以为忤,只似笑非笑的睇着沈灵溪以风卷残云之势将那几盘糕点一扫而空,边还十分贴心的加了一句:“若是不够,我再让人取一些去。” 沈灵溪被他那刻意讨好的语气噎了一下,俗话说的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而二人几次交锋下来,这家伙的脾性她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如今见他如此客气,更觉得慕之枫看向自己的视线中分明就夹杂着深深的算计,哪里还吃的下去? 浅啜一口香茗润了润嗓子,沈灵溪这才轻飘飘的瞥了慕之枫一眼,十足十谨慎道:“不是有事儿要我帮忙吗?你可不要以为,这几碟糕点就能把我给打发了,这东西是你让我吃的,可不是我问你要的!” 换而言之,就是慕之枫若是想借着她吃人嘴短,趁机狮子大开口那是不可能的! “大胆!竟然敢对王、主子如此不敬!”三人之中,那名年纪看上去约莫四十左右,表情最是严肃的神医最先按捺不住自个儿的性子,对着沈灵溪便是一声冷斥。 沈灵溪闻言眸光微微一动,却也不看他,只歪头对慕之枫要笑不笑说:“小女子怎么不知道,慕大人什么时候改了名姓呢!” 一个人,在瞬间的下意识反应便是最不加掩饰的,沈灵溪敢以自个儿的性命担保,这人刚刚脱口而出的“王”字并不是一时口误。 慕之枫早就知道沈灵溪看着年纪不大,却十分的聪慧,因而并不打算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哪怕只是只言片语,这小丫头恐怕也能就此拼出个全情来。 “实不相瞒,今日请五小姐前来,是为了西北之地的疫病,不知小姐可曾有所耳闻?”他直接转移话题道。 沈灵溪也并非是咄咄逼人之人,见他不愿多提,也便不再深究,只点了点头道:“如今京城早已传的沸沸扬扬,我也多少听过一二,难不成今日慕大人请我前来,是为了配置克制疫病的药物?” 此言一出,那三位神医个个都是面带震惊,不是他们瞧不起人,实在是行医问药绝非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就能学的精髓的,身为医者,就算是天资再高也需要数十年的功底才能到达登峰造极的高度,就像他们,最年长的如郁太医,行医问药足足四十年有余,其余两人大概也有二三十年的功底,皆为医者中的翘楚。 反观沈灵溪,活脱脱的一个黄毛小丫头,这个时代,别说少有女子学医,就算是她真的有途径学医,也得需要几年的功夫把药草认全,在三位神医看来,他们尚且没有把握的事情,却让一个小丫头出手,这是赤裸裸的打脸啊! “主子,这位小姑娘看起来年纪尚幼,此事交给她是不是太过于草率了?老夫以为,还请主子再给我等几日的功夫,想来必定会有所收获。”郁太医的年纪大一些,说话自然不那么尖锐,虽然是反对的话,倒是不会让人生出多少反感。 慕之枫只抬了抬手,淡淡的出声道:“三位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替穆某下了药方的便是这位沈五小姐,如此,三位可还有意见? 第25章 025 收服众人 “原来是这位小姑娘!”慕之枫的话音才刚刚落地,那三位神医的目光已由震惊转为狂喜,之前,药方拿回来的时候,他们还在担心那方子中用了不少的虎狼药,以慕之枫的身子恐怕是难以承受,亏的是慕之枫有勇气肯破釜沉舟一试,自然,带来的效果也是可喜的。 如今,不过是过了十几日的功夫,慕之枫体内的剧毒便已经去了十之一二,虽然距离根治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不过比起他们三位用尽浑身所学却只能将毒性压制,这样的效果已经足够让人瞠目结舌了。 三位神医追随慕之枫十余年,忠心自然不必说,如今沈灵溪出手救了慕之枫的性命,在他们三个看来那便是值得敬重的人,不过再一对上沈灵溪稚嫩的容颜,三人的表情中又多了一抹犹豫。 郁太医第一个打了头阵,朝着沈灵溪拱了拱手道:“敢问小姐,为主子驱毒的药方,是出自您之手,还是另有他人为您出谋划策呢?” 沈灵溪毫不迟疑的痛快答道:“自然是我想出来的!” “一派胡言!”沈灵溪话音还未落地,适才那位中年神医便已激动开口,“黄毛丫头信口雌黄,看你小小年纪,学医至多不过三两年的功夫,寻常人学了三两年还只是学徒,如何就能延医治病?主子,这丫头的话必然不可信!” “可不可信,可不是大叔你说了算的!”沈灵溪似笑非笑的瞥了那人一眼,随即了然道,“我看大叔你右手拇指和食指指尖有一层老茧,想来定然是平日习惯用金针的缘故,今日不知小女子有没有荣幸向大叔你讨教一二?” 以这中年神医的年纪,确实是做沈灵溪的父亲也足够了,这一口一个大叔也不足以激怒他,偏偏就是沈灵溪话里话外携带的那么一股子轻蔑的味道,才将他的怒气一下子激发出来。 “小丫头未免太过自信了!我岳峰行医足足二十年有余,今日若是赢了你,也是胜之不武!我看你还是不必说大话了!” 就凭他这一句话,沈灵溪心下已经了然,虽然性格是急躁了一些,却确实也没什么歪心思,而且似乎也不屑于仗势欺人,倒是担得起医者的称号。她微一哂笑,道:“岳大叔,您也不必推辞,今日刚好是慕大人要泡药浴的时间了,药浴过后少不得要用金针将体内剧毒引出来,你我只当为慕大人驱毒,不知可否?” 慕之枫眼睑一垂,忽然就低低笑了一声,这丫头,感情是拿他当试验品呢!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她才有这个胆子了! 既然是牵扯到慕之枫,岳峰自然是没意见了,他最是擅长将一手金针使得出神入化,更有“鬼针”之称,可以说,医者中,他的针法乃是独一无二的,但自从看到慕之枫拿来的金针刺穴之法,连他也按捺不住的连连大呼果真是精妙至极! 那针法中所注明的穴位看似是平平无奇,即便是刺中对身体似乎也没什么影响,可真要是连续刺中这些穴位,却偏偏能达到血脉逆转、逼出余毒的功效,岳峰早就想见一见想出这方子的究竟是谁,如今沈灵溪口口声声说是她所创,罢了,医者的本事可是容不得半点作假的,行家有没有,自然是一出手便知。 府中下人的手脚也实在是利落,没一会儿就搬来一只硕大的木桶,底下包着一圈儿的铁皮,正好可容银炭缓缓燃烧,岳峰亲自将药材徐徐放进浴桶中,一切准备停当之后,慕之枫仅着下身亵衣步入桶中。 随着时间的流逝,慕之枫的表情从刚开始的淡然变成了狰狞,沈灵溪心中清楚的很,这药材每增加一次,他所承受的痛苦便要加重十分,从刚开始的钝痛到最后常人难以忍受的挖骨之痛,要说是酷刑也绝不为过。 转眼之间,慕之枫额头后背已然密密麻麻的渗出不少冷汗,他双目紧闭,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可即便是这样也是没发出半点儿的声响,趁着这个时机,岳峰右手指尖三根金针已然准备停当,稍一运气便如闪电一般朝着慕之枫的头顶后背拍去。 风府、承灵、上星,眨眼指尖,三根微微颤抖的金针便已找到各自的位置,沈灵溪淡淡点头,金针刺穴,最要紧的是医者的认穴功夫,如岳峰这般已然是登峰造极了,当然,他认穴的时间越短,就越是能减轻慕之枫的痛苦。 但即便是这样,这血脉逆转的痛苦还是让慕之枫的身子发出了剧烈的颤抖,额角青筋清晰浮现,几乎要爆体而出。 “不要运功压制!”沈灵溪一直在仔细观察着慕之枫的表情,在察觉到他试图运功压制金针刺穴带来的痛苦时,立即沉声吩咐道,而话音刚落,她已飞快的从岳峰的手中抽走了数根金针。 晴明、耳门、神庭、凤池、人迎……沈灵溪手下动作飞快,甚至连左手亦是捏着两根金针拍了上去,只看得三位神医个个张口结舌,眼睛瞪得好似铜铃一般。 沈灵溪一出手,刺中的全都是人体死穴,医者常说,死穴有三十六,以严重程度又分为软、昏、轻、重四种,而她所刺中的,几乎个个都是必死的重穴,寻常人便是刺中其中一个穴位都是非死即伤! “快快住手!你这丫头是要害死主子不成!”岳峰大急,上前一步就要拦住沈灵溪的动作,可令他没想到的是,郁太医的动作却比他更快。 “且慢,这小姑娘是在救主子。”被郁太医这么一拦,岳峰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慕之枫原本痛的几近苍白的脸色居然多了一抹血色,呼吸似乎也没有之前那么紊乱了。 “果然是英雄年少!置之死地而后生,可怜我们三人行医问药数十年,居然不如一个小丫头看的通透!”另一位中年医者也出声感叹连连。 沈灵溪所刺中的,看似全都是死穴,可她下手极快,入穴的位置也把握的极好,非但不会伤人,反而能在短时间内压制血脉逆转带来的痛苦。 第26章 026 受封县主 总体而言,若是沈灵溪反应快及时的出手压制,慕之枫一旦动用内力,后果将不堪设想! 等到慕之枫睁开眼睛从药桶中出来时,由岳峰出手先是扣住他的脉搏仔细的探听了半响,而后冲着沈灵溪深深俯首道:“小姑娘,岳某服了!您对主子的大恩,岳某没齿难忘!” 看到了沈灵溪出手的一幕,三人再未有半点儿的怀疑,只在心中感叹连连,小小年纪便是医术通天,假以时日必然成大器啊!主子能得这小姑娘的帮助,看来是康复有望了! 沈灵溪笑了一下,“大叔不必客气,你家主子已经许了我许多的好处了!得了,我们也不用耽误时间了,疫病不容小觑,只是若非是当面诊断,我很难得知这疫病究竟有何特性,自然是没法用药的。” 郁太医迟疑几分道:“不瞒姑娘,疫病爆发之时,我三人就曾千里迢迢去了西北,也确实带来了几位身染疫病的病患,只是这疫病传染实在是厉害,西北之地死伤足有十余万人,如今那几人已被隔离,姑娘难道是想亲自看上一看?” 疫病一旦爆发,可怕程度远远超出人们的想象,尤其是在医术不发达的社会,染上这种病症,基本就是等死,索性,沈灵溪是来自于21世纪,比起频频爆发的各类病毒变异,在她看来,这古时候的疫病实在是算不了什么。 “救死扶伤乃是医者的本分,若是贪生怕死,也不必做这个了,有劳大叔带路了!”看到沈灵溪十分坚持,慕之枫默默的点了点头,郁太医这才松了口。 “姑娘高见,我等佩服至极,请!” 为了谨慎起见,沈灵溪特意让人准备了白醋、艾草,并用手绢掩住鼻子,这才小心翼翼的接近了被隔离在地下室的病人,等到出来之后,她立即吩咐道:“让人在屋子里焚烧艾草,多撒上白醋,另外若是可能将他们移到一个无人的干净院落,他们所居住的屋子必须要通风,避免潮湿。” 疫病的蔓延最是迅速,而现在的隔离手段无非是将患病的人聚集起来等死,这样的话,就算是病情较轻的也会被接二连三的传染,长久下去,怎能不一命呜呼! “还有,西北之地是否有什么特别的草药?不知三位是否有所了解?” 郁太医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仔细回想道:“有,西北之地遍野生长蛇床子,正是清热解毒的良药,只不过药效甚微……” “这便对了!”沈灵溪眼前倏然一亮,随即对上几人不解的眼神,便又耐着性子解释道,“常听人说毒蛇出没的地方必然是有解蛇毒的草药,西北之地潮湿不已,最适宜病毒滋生,而同样药草也是最多,既然这蛇床子是此地独有,那必然对疫病有奇效,快快煎成药汁给这些人服下!” 三人先是面面相觑,继而纷纷一拱手各自忙碌去了,在他们看来,眼前这小女娃虽然稚嫩无比,可举手投足之间那股浑然天成的自信却是让人不由就心生信任,再者,就算是死马当成活马医,那也总好过眼睁睁的看着这些病人等死。 三日后。 “回禀主子,果然是神奇!那些病人服用了蛇床子所熬制的药汁,病情有了缓解,而每日送药的人也按照沈小姐的吩咐严格沐浴净身,并没有感染疫病!”郁太医简直就是欣喜若狂,天灾无情,一旦爆发便是大规模的死伤,如今西北之地的疫病再不解决,只怕要成不毛之地了!沈灵溪提供的法子真可谓是及时雨啊! “好,既然是有效,快快传令下去,让此地之人采集蛇床子熬药喝下!”慕之枫眸中同样闪过惊喜,但表情要克制的多。 “还有,那些已经死了的人必须要焚烧掉,挖深坑掩埋,还要远离水源,已经被污染的水,不论是人还是牲畜都不许饮用!这些,恐怕是要派上士兵去用武力来压制了。”沈灵溪自从入了府之后便一直没有回去,如今三天的时间都过去了,总算是听到好消息了。 “小的这就去办!”不等慕之枫应声,郁太医立刻就接口道。 “五小姐,如今我的人都是对你心悦诚服了!看来你果然是有一手啊!”慕之枫挑了眉头,似笑非笑的谑道。 “小女子不仅有一手,还有两手呢,”沈灵溪大言不惭道,说着又摊了摊手,“不过慕大人,我既然已经解了疫病之毒,那您是否也该兑现自个儿的承诺呢?” “放心,本大人还不至于贪了你的功劳!”摇头失笑一声,慕之枫不紧不慢的从袖筒中抽出一明黄锦缎来,随即便当着沈灵溪的面展开来朗声念叨,“丞相之第五女沈灵溪,才智机敏,心怀天下,今护国有功,特封为惠敏县主,赏黄金千两,珠宝两箱,并县主府邸一座,钦此!” 居然是圣旨! 沈灵溪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半晌没回过神,她做梦也没想到居然会得到这样丰厚的回报,朱笔御封,这可是无上的荣耀! 法度有规定,陛下之女为公主,王侯之女为郡主,郡王之女则封为县主。县主的称谓,虽然是算不上高,但真要是得了敕封,那便是正经的有了封号,远非寻常的世族贵女所能比的,更是甩出了沈佳溪这丞相嫡女几条街去。 沈佳溪从前在她面前得意猖狂的本钱便是她的身份,而如今,接了圣旨受了敕封,她的优越感自然就荡然无存,沈灵溪几乎能够想象,陆云沛母女若是得知她居然成了县主,那表情又该是怎样的一副好笑的样子! “怎么样,这份大礼你可还满意?”长眉一挑,慕之枫懒洋洋的将手中的圣旨一合,于沈灵溪面前微微晃了晃。 “小女自然是满意的,果然还是慕大人有本事,小女实在是佩服之至啊!”收到这样出乎意料的惊喜,沈灵溪的嘴巴自然不会再像平日里那般刻薄,不过在慕之枫看来,这小丫头盯着那圣旨的眼神,就跟看着一只金元宝没什么两样。 第27章 027 女官苏氏 不过这也正常。在古代,身份是十分重要的,嫡与庶之间简直可谓是天壤之别,这也是为什么沈佳溪会那般趾高气昂地踩着几个庶女头上的原因,可如今有了这道圣旨,沈灵溪就可谓是直接走了一道捷径,鲤鱼跃龙门了,自此以后,除非沈佳溪变成了世子妃,否则就身份而言她还要低自己一等呢,这如何不让沈灵溪欢喜? 更何况还有那么多金光闪闪的黄金珠宝! 在她看来,人不管处在什么时候,身边没有银钱那都是大大的不方便,如今她既然已经在相府站稳了脚跟,那么也该想办法改变目前的处境,这银子来的就可谓是及时雨了。 至于那座县主府邸,如今她自然是不能去住的,毕竟她现在还是相府的五小姐,不过虽说一时不能住,可不代表一世不能住啊,她现在可也是有房一族了! 慕之枫看着沈灵溪两眼放光的样子有些无语,摆了摆手,“行了,你离家也有几日功夫了,再不回去,只怕丞相大人要亲自上门来问我要人了,车马都已经备好了,五小姐,咱们后会有期。” 心情好,自然是看什么都顺眼,沈灵溪便也不去计较慕之枫状似嫌恶的表情,只曲膝福了福身,眉眼带笑的走人了。 只等到沈灵溪的身影已然消失在眼前,慕之枫这才朝着厅堂内某处空旷的地方淡淡的出声道:“人可准备妥帖了?”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一道黑影快速的闪过,烈焰恭恭敬敬的垂手而立:“主子请放心,那嬷嬷是极信得过的人,只是,主子若是对沈五小姐有意,为何不将她留在府中?有主子一句话,相信那沈丞相自然是不敢有任何意见。” 在烈焰的心中,自家主子是英明睿智、丰神俊秀,仿佛如天外谪仙人,这样完美的主子,无论如何也不是一个貌似无盐的小丫头能够肖想的,不过这几日下来,他眼见着自家主子对沈灵溪事事亲力亲为,简直可谓到了无微不至的程度,虽然心底还是大大的不甘,为主子不值,但既然这是主子的选择,他也只有接受的份儿。 再者说了,那沈五小姐似乎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一无是处,至少,她能解了主子身上的剧毒,还能对棘手的疫病有根治之法,这么一来二去的,烈焰的心里好受多了,多少有点儿乐见其成的想法。 眼下,自家主子对于沈五小姐的离开暗自神伤,他做奴才的少不得要去劝解几分。 慕之枫嘴角抽了抽,捏着茶杯的手一紧,差点没直接将那细瓷杯给捏碎,他和那小丫头不过是礼尚往来的交易,何谈什么有意不有意的?更何况那小丫头跟个小豆丁似的,他难不成娶回去当搓衣板么? 烈焰看他沉默不语却又引申出其它的意思来:“爷,您要是舍不得,属下这就去帮您把人追回来?” “喀拉拉——”的一阵龟裂声,被死死捏在手心的细瓷杯终于碎裂开来,却不过转眼便化成了飞灰。 慕之枫挑起眼角看向烈焰,表情似笑非笑,却又含着一种说不出的森冷,“我看你最近似乎挺闲的啊?都有功夫管到我的头上来了,是马房里的马不够你刷?” 烈焰闻言激灵灵一抖,“够,够了。” “既够了,那就再将茅房给仔仔细细的擦一遍,”慕之枫却是看着他凉飕飕一笑,“用抹布一点点擦,擦到一尘不染为之。” 烈焰,“……” “你是何人?”沈灵溪一路被府中下人领着出了大门,一眼便瞧见外头停了一辆极其华贵的车舆,旁边还站了一位圆脸的宫装嬷嬷。 一见沈灵溪出来,那嬷嬷立刻便恭恭敬敬的俯身行了一礼,“回县主的话,奴婢苏氏,为宫中二品女官,如今被指派到县主身边贴身伺候。” 苏嬷嬷说话的时候,一直也是规规矩矩的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且身子并无半点儿的抖动,态度更是不卑不亢却又不失顺和,一看这架势,便可知是受过严格的训练。 “嬷嬷是女官,不知在宫中伺候哪位主位娘娘?”沈灵溪一惊,女官虽然也是宫人,可身份上却比普通宫女高出不少,尤其是有了品阶的女官,除了能替各宫的主位娘娘料理琐事外,更可终身享受朝廷的俸禄,甚至到了一定的年纪还可出宫颐养天年。 而且,经过宫中严格训练的女官更是世家贵族争相请来调教家中未出阁女儿的不二人选,毕竟,她们熟知宫中礼仪,又对宫中主子的隐私禁忌了如指掌,行事作风雷厉风行且不失稳重。 贵人家的女儿,要么入宫,要么同样嫁与门当户对之家做当家主母,由此一来,这宫中女官的需求实在是供不应求,如今,她不过才只是受封了县主,难道就可以配置女官了? “回县主的话,奴婢不才,曾在太后娘娘身边呆过十数年,而后被分派到司膳房,如今被慕大人请来送与县主使唤。”苏嬷嬷温和一笑,异常利落的答道。 沈灵溪目光一顿,感情这苏嬷嬷的来历竟然如此厉害,竟然是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过的,这样大的光环,别说是伺候了县主,便是郡主、公主也是没问题啊。乍耳一听真好比是天上一个馅饼忽然落在了自个儿的脑袋上! 不过听说这事是慕之枫在背后做的安排,她又不禁疑惑了起来,慕之枫的本事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真的就本事到连宫中的女官都能张口就要的程度了?他不就是个翰林侍读学士么?还是说他背后还有其他身份? “县主难道是不满意奴婢在您身边伺候?”苏嬷嬷眼眸微闪,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当然不是!以后灵溪身边的事儿,就全要仰仗嬷嬷了。”沈灵溪猛地回过神来,敛了神思,弯眼对苏嬷嬷福了半身。 虽如此,苏嬷嬷亦是口中连称不敢,忙侧身避了过去,而后双膝跪地,深深俯首道:“奴婢苏氏,从今后必尽心尽力伺候县主!” 沈灵溪等她磕完了头这才亲自弯腰将她扶起,而后略作沉吟,便于自己的手腕上撸下一只半旧的辨不清成色的金镯子来塞到苏嬷嬷手中,道:“我身边现在也没什么好东西,暂时委屈嬷嬷了!” 苏嬷嬷连忙双手接过,笑道:“县主所赐,奴婢哪有嫌弃的道理?” 而后,果真也十分珍惜的放好了。 第28章 028 夫人立威 沈灵溪笑了一笑,就着苏嬷嬷的手上了马车,一路朝着丞相府的方向去了。到了正门,沈灵溪不过才下了马车,就见一守门的小厮忽然神色怪异的瞧了她们一眼,而后大呼一声:“五小姐回来了!” 刻意至极的样子,倒不像是欢迎,而是通风报信。 苏嬷嬷面色一冷,才往前跨了一步,却被沈灵溪不动声色的挡了回来:“嬷嬷,现在还不到你出手的时候。” 苏嬷嬷会意,立刻恭谨的退后,亦步亦趋的跟着沈灵溪步入府中。 “五小姐,您可总算是回来了!快,咱们先去夫人那儿道个歉,再迟可就了不得了!”一只脚才跨进烟溪院的门儿,就见兰芯和翠蕊好似无头苍蝇在院内急的团团转,一见到沈灵溪回来了,立刻焦急的拉着她的手就要往外冲。 “这是怎么了?咱们院子里是遭贼抢了不成,值得你们急成这个样子?”沈灵溪挑了挑眉毛,打趣的问道。 兰芯和翠蕊都是曾经在沈鹤智身边伺候的人,平日最是稳重不过,何曾有此刻这般慌乱的时候? “小姐……”兰芯张了张嘴,才要说话,却只听外头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动,紧接着便是一群人闯了进来,为首的那一个,可不就是在陆云沛身边儿伺候的李婆子? “哟,五小姐如今是得势了,架子也大了,连老婆子到了您这里也先得行礼问安了!”说着,果真是朝着沈灵溪行了一礼,只不过这诚意上可是大打折扣,礼行的歪歪扭扭就暂且不说了,还没等沈灵溪出声,李婆子便已挺直了腰身,再次阴阳怪气道,“得了,大夫人有事儿要请五小姐过去问话,五小姐请吧!” 话音才刚刚落地,她身后跟着的几名粗使婆子便一哄而上,团团的将沈灵溪围在中间,看在架势,分明是怕她逃了。 “大胆!谁敢对小姐不敬!等老爷回来了,一个个且仔细你们的皮!”兰芯和翠蕊一见沈灵溪要吃亏,急忙上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情急之下,亦是将沈鹤智祭出来当挡箭牌,想着多多少少能糊弄住她们。 不过,李婆子既然是奉了陆云沛的命令而来,又哪是这轻易就能打发的?当下就冷冷一笑,轻蔑道:“姑娘也别拿这话来吓唬老婆子,咱们夫人只是想请五小姐过去问几句话儿,特意差遣老婆子来请人,哪里就牵扯到不敬了?五小姐若是不去,咱们不好违了夫人的命令,便只能委屈五小姐了!” 话音才刚落地,李婆子身后一人已然示威似的拿出了一根手指粗细的麻绳,这意思便是,沈灵溪若是不乖乖的跟她们走,她们就要动粗了! 沈灵溪心中冷嗤一声,李婆子这是来者不善,只是不知道陆云沛这一次又打算给她安上什么罪名?恐怕是瞅准了这个时间沈鹤智上朝去了,等到他回来,早就该打的打,该罚的罚了,说什么都晚了! 呵,还真是好算计啊!只是那也得瞧瞧,自个儿愿不愿意配合才是! 先是一个镇定无比的眼神安慰了兰芯和翠蕊,沈灵溪这才微微一笑上前道:“李妈妈这是说的哪里话,既然是夫人有请,我自然是要去的,烦请妈妈在前头带路吧!” 这才像话! 李婆子满意的点点头,令人收了麻绳,然后便趾高气扬的一扬下巴:“五小姐请!” 沈灵溪打头阵,苏嬷嬷紧随其后,兰芯和翠蕊放心不过亦是跟了过去,一行人才刚跨进想容院,便只看到陆氏一马当先的坐在正厅之中,而沈佳溪则面带冷笑的凝望着她,眼神中似有阴毒之意一闪而过。 “逆女,还不快跪下!” 没等沈灵溪站定,陆氏一声冷斥便迎面扑来,与此同时,沈灵溪也看清了这厅堂之中左右各站了数名五大三粗的嬷嬷,人人手中都拎着一把一尺多长的板子,看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仿佛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她按到在地痛打一顿了。 居然弄出如此大的阵仗,看来陆氏这是打定了主意要给她一顿教训了,只是不知,这一次她要以什么为借口呢?难道是上一次她们母女装神弄鬼的想要陷害她,结果反而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此事后来是怎么处理的,沈灵溪不知,但是她绝对相信,沈佳溪母女应该是受了教训的,毕竟,当日在场的除了相府的人,还有不请自来的慕之枫,在外人面前丢了脸面,可想而知她那个好父亲该是怎样的恼羞成怒,又怎能不将怒火发泄到她们身上? 只是,当日在场的下人不少,可都是看的清清楚楚此事与她无关,陆氏要是拿这个作伐子,似乎有些牵强吧? 微微定了定心神,沈灵溪佯作不解其意的瞪大双眼,看着陆氏反问道:“夫人,不知道灵溪犯了什么错,惹得您大动肝火,弄出这副兴师动众的场面来?” “你还有脸问,本夫人且问你,身为未出嫁的闺阁女儿家,最要紧的就是恪守本分,万万不可丢了家族的脸面,可你自从数日前出府,一直音讯全无,我且问你,这几日你去了哪里,和谁在一起!”陆氏重重一拍案几,随着她的动作,鬓发间的红玉珊瑚坠子亦是左右摇摆不停。 沈灵溪先是愕然,而后突然就变成了冷笑,这陆氏根本就是想尽办法的置她于死地啊!当日,慕之枫可是当着沈鹤智的面将她带走,明眼人自然知道,她这几日未归,肯定是在慕之枫的府中,可是被陆氏这么满面怒容的质问下来,反倒是成了她不守规矩,私会外男,祸害自个儿乃至整个沈府的名声。 “五妹妹,母亲说的不错,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清白名誉是最重要的,这么任性胡闹,将父亲母亲的脸面都丢尽了,若是传扬出去,姐姐们也要被你连累死了!”不失时机的,沈佳溪亦是不怀好意的随之附和,表面上看来,她这是摆出了一副关心妹妹的好姐姐形象,只是她那幸灾乐祸的口吻早就暴露了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第29章 029 蛇蝎心肠 一口怒气陡然涌到心头,生生将沈灵溪憋的心口阵阵发疼。 这对蛇蝎母女,心思之狠毒根本就是超越了常人的想象! 口口声声说什么女儿家的清白名誉,可不就是在趁机抹黑她的名声!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女儿家的名节大过一切,但凡是有那么一丁点的污点,只怕日后想要安安静静的度过此生都已经是痴心妄想了! 甚至更严重一些的,动用上家法,要么青灯古佛了此一生,要不便是直接结果了性命,省得让家族跟着蒙羞。 沈佳溪母女,分明是要用杜撰出来的罪名将她逼死! 心中森冷一笑,面上却是古井无波,沈灵溪不冷不淡道,“夫人,此事是非曲直,你我心知肚明,您如此歪曲事实,回头只怕父亲那里您也交代不过去吧?” 陆氏闻言,怒气陡然更盛,咬牙道:“下贱的胚子,做了错事不知悔改,还敢在那里糊弄人,今日若是不好好教训你,来日你犯下弥天大错便是什么都晚了,来人啊,给我将她的嘴巴堵起来狠狠的打!” 这陆氏当真是果然够狠!居然半点儿不给她分辩的机会,如此阴毒的招数,当真是司马昭之心,可见一斑! 眼看着那些个凶神恶煞的婆子就要朝着自己围过来,沈灵溪再顾不得假装温顺,立时冷了颜色,喝道,“我看谁敢!” 明明不过是张极为稚嫩的脸庞,却于一瞬间爆射出骇人的冷意,只惊得那些个婆子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然忘了自个儿手上的动作。 “都愣着敢什么!还赶快将这小贱人抓起来!快!”陆氏当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沈灵溪,见状当下大怒道,“我倒是要看看这贱丫头究竟有多大的胆子,莫不成还敢忤逆我这个当家嫡母不成!” 就算是如今沈鹤智高看这臭丫头一眼又如何?说到底,还不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她做嫡母的想要拿捏便随意拿捏,旁人哪里敢说半句闲话?之前的一十四年,可不都是这么过了?但让她心中微微有些打突的是,这臭丫头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突然之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就像上一次,原本就算计好了要给这臭丫头一点颜色瞧瞧的,不成想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非但没能教训的了她,翻累着她们母女二人都被沈鹤智好一通训斥,末了还严词警告再不许她们苛待沈灵溪。 想当然耳,这样的结果在沈佳溪母女看来便是巨大的挑衅,如今好不容易寻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还能不趁机的收拾沈灵溪? 沈灵溪见状也不挣扎,只冷眼任由那些婆子的手搭上了自个儿臂膀,而后一个轻飘飘的眼神示意过去,一直紧张的站在其身后的苏嬷嬷立刻会意,上前一步,目光森冷的看向众人,寒声道:“惠敏县主在此,谁敢造次!” 惠敏县主?众人皆是面面相觑,连带着沈佳溪母女二人亦是狐疑的看了过去,从未听说有这么一位县主的存在啊! “你这婆子又是何人,怎敢无缘无故在我相府喧哗!”沈佳溪也是不甘心看戏了,咄咄逼人的冲着苏嬷嬷逼近。 苏嬷嬷却是不慌不忙,神情冷然道:“奴婢苏氏,曾为太后宫中二品女官,如今正是惠敏县主的教养嬷嬷!” 说罢,一巴掌打开一个扭住沈灵溪的婆子,声色俱厉斥道:“慧敏县主面前,你们也敢放肆,难道是不想要命了么!” 呆呆地看着苏嬷嬷三两下的将沈灵溪护在身后,众人的眼睛瞪得简直好似铜铃一般,她便是惠敏县主?这怎么可能! 沈佳溪的神情于茫然中掺杂着愤怒,一扬手指着沈灵溪低吼:“胡说八道,她怎么可能是什么县主,好个狗胆刁奴,居然敢替这小贱人冒充县主,你们是活腻了不成!” “沈大姑娘慎言!”苏嬷嬷面无表情的一扬手,只听到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便只看到沈佳溪的脸上不停的冒出豆大的汗珠来,“我家县主是受皇上朱笔敕封,有圣旨为证,大姑娘对县主不敬,便是对当今圣上不敬,这样的罪过,大姑娘也能担当的起吗?” “佳儿!”陆氏低呼一声,上前将沈佳溪护在怀中,等到看到她右手的食指已经变成一个诡异的弧度弯了下来,立刻便是疼的整张脸都抽搐了,她这个女儿便是她的骄傲,一张国色天香的脸放眼京师也没有能出其左右的,因此在很久以前她就不惜花重金请来师傅调教于她,为的就是能让女儿一朝得势,成为人中龙凤。 如今,看着自个儿千般娇宠,万般呵护的女儿居然在眼前受了伤,她对沈灵溪的恼怒便是又高了一层,目光如闪电一般笔直的刺了过去,口中贝齿咬的死紧:“便是县主又如何,难道便能对自己嫡亲的姐姐痛下杀手吗!这又是什么道理!” 呵!这就叫痛下杀手?沈灵溪冷笑不已,那她还真是自愧不如,比起他们母女对自个儿做下的那些阴毒手段,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冷眼睇着陆氏,沈灵溪一字一顿的开口道:“本县主既然受了敕封,便不再是她能够羞辱的!此事就算是闹到圣上那儿,我依然也是这句话,只是本县主少不得要提醒夫人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切莫自寻死路才好!” 身份不同,说话的方式自然也不必相同,如今她再也不是那个身份卑微的庶女,她们母女又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自己,她又何须故作温顺!故意一口一个县主的自称,沈灵溪就是要让这对蛇蝎心肠的母女不好受,看着曾经被她们肆意打压的贱丫头如今一跃成为人上人,心里还能舒服? 众人先是被沈灵溪身上那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震住,等到勉强恢复了神智的时候,却只 听外头一阵脚步响动,紧接着传来的便是沈鹤智不悦的声音:“又闹腾什么!本相不过离开片刻,你们就要翻天不成!” 第30章 030 父女情深 陆氏正因为沈灵溪的嚣张而气得头脑发昏,如今又被沈鹤智恼怒的面容吓得不自禁一颤,她可没有忘记,前几日沈鹤智是怎样疾言令色的警高她的,说什么那贱丫头如今得了慕之枫的眼,说不定以后就要飞黄腾达了,连带着他们相府都要仰仗她…… 开什么玩笑!陆氏承认,从那一刻起,她对沈灵溪的愤怒便已经到达了顶点,一个卑贱的庶女,她有什么资格让自个儿刮目相看?还要飞黄腾达,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只有她的女儿,相府正经的嫡女沈佳溪才有可能成为人中龙凤! 当然,这样的话陆氏是不可能当着沈鹤智的面儿反驳的,毕竟,如今的他才是一家之主。 原本想着,今天能悄无声息的好好打压那臭丫头一顿,可没想到运气竟然如此不好! “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虎目环视了一圈儿,等到看到那些把沈灵溪围起来的凶神恶煞的婆子时,沈鹤智的脸几乎要阴沉的滴出水来,果然是妇人之见!今日他若是晚回来一会,还不知道要惹出怎样的乱子来! “相爷,这臭丫头冒充县主,还对我这个嫡母不敬,我自然是要好好教教她规矩,也省得日后说出去丢了咱们相府的脸面……”陆氏便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根本就是将黑白颠倒了来,而沈鹤智如何又是傻子了? 最后几个字儿还在舌尖上打转,便只看到沈鹤智突然暴怒的扬起手,重重的一记巴掌抽在了陆氏的脸上,这一记巴掌的力道,可真的是用了十成十,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陆氏脸上鲜红的掌印便肿的老高了。 “爹爹!明明是这贱丫头犯了错,您为何要偏袒她打娘亲!您这样,实在是不公平,女儿不服!”到底是母女连心,沈佳溪立刻冲上前来气咻咻的瞪着沈鹤智。 “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啊!”颤抖的指尖一下子就戳向了沈佳溪的鼻尖,沈鹤智暴怒吼道,“你们母女二人是把本相当成猴子戏弄不成!我告诉你们,灵溪如今已经被圣上封为县主了,你们若是再敢横冲直撞、肆意打压,别怪我翻脸无情,将你们一个个赶出相府!” 什么? 沈鹤智的一席话,真可谓是一石激起了千层浪。 之前,沈灵溪口口声声的说自个儿是县主,其实还真有不少的人怀疑,毕竟,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庶女,凭什么就能得到这样的荣耀?肯定是拿来糊弄人的,而沈鹤智一开口确定了沈灵溪的身份,那便再也没有任何人敢质疑了。 真的成了县主?那可是正儿八经的成了皇室中人啊! 一瞬间,众人看向沈灵溪的眼神便是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震惊有之,惶恐有之,甚至还有人心中已经不停的打鼓了。 之前,她们受了陆氏的暗示,可是没少给沈灵溪使绊子啊,甚至,还用世上最恶毒的语言去奚落她,如今……这可怎么是好! “灵溪啊,你受委屈了,都怪为父来晚了!”一脸愧疚的,沈鹤智出声安慰沈灵溪道,“不过你且放心,有爹爹在,再不会让人欺负你!” 呵!好一副慈父的样子啊!沈灵溪表面上是不为所动,可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她这个爹爹,可不是多么在乎父女亲情的人啊! 虽然说,之前是他怒斥了陆氏,而后提高了她的生活质量,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这是不想落人话柄,毕竟,当时自己衣衫褴褛、狼狈不已的闯了寿宴,可是被不少的王公大臣看在眼中,堂堂的相府千金,居然沦落到好似乞丐的地步,这就是在打沈鹤智的脸,而倘若被那个正直的大臣记上一笔,故意给他小鞋穿,只这一条就足够让他头疼。 维护自己,不过是不想落人口实而已,其中也并没有多少真情,而如今,他上来却摆出这么一副样子,说实在的,还真是看的人心底一阵冷笑。 看来,她这个便宜爹爹是早就知道她受封的事儿了,也是,身为丞相,这样的大事怎能瞒得过他! “有爹爹这句话,我便放心了!”沈灵溪故意做出一副受伤小女儿的姿态柔柔的冲着沈鹤智一笑,而后委屈道,“爹爹,我这几日不在府中真的是去办要紧事了,并不是不守规矩,故意给您脸上抹黑,我怎么跟夫人解释她都不信,爹爹您要给女儿作证啊!” 说罢,硬是委屈的挤出两滴泪水来。 原来是为了这个!沈鹤智一下子明白了,他今日早朝的时候,突然就被圣上留了下来,而后再三的称赞他养了一个好女儿,彼时沈鹤智还在吃惊这是怎么一回事,等到将事情的原委一一弄清楚的时候,他却只想得意的大笑。 想不到,一向被他忽视的女儿居然有这样的好本事,那么多的神医都无法解决的办法,居然被她想出来了!好啊,这无异于给他的脸上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总之,沈鹤智是被圣上夸的得意洋洋,恨不能直接把沈灵溪供起来。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陆氏居然如此执迷不悟,还想大施淫威!真真是可恼! “胡闹!”沈鹤智一声厉喝,吓得在场不少人已然惴惴不安的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灵溪这是为我沈家光宗耀祖,你身为嫡母,非但不能体会到她的好,反而还要不分青红皂白的打压,实在是可恶!来人啊,将夫人关到宗祠里闭门思过,没有本相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相爷!您这是要软禁妾身!”陆氏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沈鹤智的口中说出来的。 “你冲撞了县主,原本就该罚!如今县主既然提起,本相又岂能饶过你!”寒着一张脸,沈鹤智状似正义凛然的说道。 红唇微翘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沈灵溪看着面前几人,黝黑的眸底深处一抹寒光一闪而过,而伴随着上下两片睫毛的轻轻抖动,那抹寒光却又以极快的速度消失了。 031章 翻身做主 沈鹤智怒斥完了阮云沛,而后转过身子一脸温和的看向沈灵溪:“今日的事儿是你受委屈了,为父必然会看着你母亲重新改过,不过,既然是一家人,还是不要大动干戈的好,尤其是你如今被受封县主,若是因此被人非议岂非抹黑了自个儿的名声?灵溪以为如何?” 果然是想着要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成所有的事儿都没有发生过啊! 沈灵溪的心底陡然升起了一股无名怒火,真正的受害者是她,今日若不是她机灵、运气好,还不知道沈佳溪母女是不是已经咬牙切齿的让人将板子落在她自个儿身上了,最轻的只怕也得皮开肉绽吧?只是不知道,那个时候,沈佳溪母女会不会想到她们是一家人! 落到现在这样的下场,完全是她们咎由自取而已! 至于沈鹤智,表面上看来他是维护自个儿,可实际上,他所表现出来愤怒和正义不过是装出来的样子,就连说软禁阮云沛,细细想来也是一场空话。 关进宗祠,固然能够给阮云沛一些教训,可在沈灵溪看来,不过是日子无聊一些,没那么多人随身伺候而已,况且这相府的一家之主是沈鹤智,何时放出来不也是他一句话的事儿吗? 关几个月是受罚,关几天也同样是受罚,只要她此刻点头答应了,那么从今而后,在这件事上,她可就再也没有话语权了! 口口声声说的是一家人,可却明里暗里的拿着什么名声来压制自己,人心偏颇,真的要到如此的地步么! 眼底深处,一抹冰寒之意在悄悄的酝酿开来,沈灵溪既不松口也不反驳,只看着沈鹤智笑道:“父亲大人,若是您将夫人关进了宗庙一连呆个几个月的,那府中的内外杂事又要交给谁来料理?” 沈鹤智一愣,下意识的张了张嘴:“关上几个月?” 只看沈鹤智这副愕然的样子,沈灵溪便知道自个儿的推断没有错,这根本就是想小惩大诫瞒天过海啊! “小贱人,你该死!”阮云沛几乎是目眦欲裂的瞪向沈灵溪,这贱丫头果然是没安好心,不但想趁机报复,更是要使坏夺她的掌家权,真真是狡猾、可恨至极! 阮云沛还要再骂,沈鹤智却是不悦的瞪了她一眼,成功的将她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全都给压了回去。 趁着这片刻的功夫,沈灵溪快速的向苏嬷嬷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刻便上前一步,扬着下巴气势十足的斥责道:“大胆!竟然敢对县主不敬,老奴今日就算是越了规矩,也要替县主争一争脸面!” 说着,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扬起手狠狠的照着阮云沛的面颊掴了下去,短短几秒钟内,阮云沛的脸上至少已经挨了十几巴掌。 “灵溪,你怎能纵容奴仆殴打嫡母!”沈鹤智颇为不认同的皱紧了眉头,就算是阮云沛做得再过分,追究也是他唯一的正妻,这般被人当场打脸,落的同样有他的颜面啊! 阮云沛亦是好不容易才喘上一口粗气来,含泪悲戚看向沈鹤智哭道:“相爷,这贱蹄子……” 一语未落,苏嬷嬷已然幽幽的冷笑了几声,道:“县主虽然是相爷您的骨血,但如今已经受圣上敕封,便是正儿八经的皇家人,大夫人既然身为相府的当家主母,自然也该知道什么叫藐视皇权!今日,大夫人和大小姐硬是将脏水往县主的头上倒也就罢了,可到了现在非但没有半点悔过之心,反而口口声声是小贱人,贱蹄子的,奴婢敢问夫人,堂堂皇家敕封的县主,脸面就如此不值钱吗!或者说,是要奴婢进宫在太后娘娘面前回禀一二?” 一个县主,算不上是最金贵的,可既然一脚踏进了皇家门,那便受皇权保护,有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藐视皇权,那便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这硕大的一顶帽子扣了下来,沈鹤智的脸上亦是多了几许灰白之色,连忙出声劝阻一脸愤愤之色的苏嬷嬷:“嬷嬷且慢,是内子莽撞冲撞了县主,该怎样罚嬷嬷只消说句话儿,太后她老人家年岁大了,不值得为这样的事儿让她操心劳神。” 这话说的才很像个样子! 苏嬷嬷面上神情稍稍放松了一些,淡淡出声道:“按朝廷律法,忤逆皇室众人,一律以欺君犯上的罪名处死,既然大夫人和大小姐是相爷的家眷,也不能真的夺了性命,只小惩大诫,一人打上二十大板,关进祠堂闭门思过,不过这些胆大包天的奴才,绝不能轻易饶恕!” 乍然听到苏嬷嬷口中的欺君犯上时,沈鹤智的面容下意识的一紧,好歹是勉强控制住了,等到再听说不夺性命,只打板子时,竟是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贵为百官之首的丞相大人,身份来的比别人金贵一些,可也不是什么错儿都能犯的,沾上欺君犯上,便是神仙也难救!如今只是打二十大板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沈鹤智自然不会再行干涉,至于这些奴才,死了便死了,没什么好可惜的! “既然如此,那便照苏嬷嬷的话去做,大夫人在祠堂闭门思过的这些时日,府中的事宜就交给……”话说到一半,沈鹤智的目光微微顿了顿,显然是暂时没有想到合适的人选。 沈灵溪不失时机的静静出声道:“父亲大人,我看秋姨娘入府也有十数年了,平日做事很是利落干脆,又经常跟在大夫人面前耳濡目染,由她暂时料理府中的琐碎事宜想来一定很是恰当!” 沈鹤智闻言也点了点头:“那便按照灵溪说的,让秋姨娘管家吧!” 此言一出,不但是阮云沛既惊且痛,连带着她满院子的心腹亦是大惊失色,高宅豪门最是实际,阮云沛是主母,手中握有掌家权,这便是她多年来在府中横行霸道的依仗,连带着她们这些奴才也跟着鸡犬升天,如今竟然因为沈灵溪三言两语的话被夺了管家权,这可是从前根本没有过的事儿,难不成这相府的天要变了? 第32章 032 大开杀戒 沈佳溪亦是回过神来,看到自个儿差点痛的昏厥过去的母亲,还有一众神色凄惶的下人,再加上听到沈鹤智要打自个儿板子之类的话,立即便含泪怒道:“父亲大人!母亲可是您的结发妻子啊!您怎么能因为偏帮这小贱人而让人欺辱她?就算是这小贱人成了县主,可父亲也该想想,要不了多久,女儿也要成为齐王世子妃了!孰轻孰重,父亲大人好好掂量掂量!” 如今,沈佳溪是连规矩、尊卑都抛到脑后了,甚至言语之中还夹杂了那么一丝威胁之意,她原是想表明自个儿的身份究竟要是要比沈灵溪高的,就算是偏帮,也该偏帮自个儿才是! 沈鹤智呼吸一窒,张了张嘴才要说话,不料却被苏嬷嬷抢了先,双目如勾,阴冷的在沈佳溪的身上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苏嬷嬷这才意味不明的笑道:“奴婢还当是谁呢,原来是未来的齐王世子妃啊!” “你知道便好!”沈佳溪既得意且猖狂的扬了扬下巴,“胆敢欺辱本小姐,也该看看自个儿有没有这么大的脸面!还不快滚开!” “哟,大小姐好大的脾气,还未曾嫁入齐王府便这么仗势欺人,太后娘娘若是知道大小姐此刻的威风,一定会非常感兴趣的!”想苏嬷嬷也算是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的人,又曾在天下最尊贵的人身边儿伺候,哪里真能被沈佳溪这未来的世子妃的身份吓倒?当下便冷笑了几声,阴阳怪气道。 沈鹤智脸色大变,忍不住看向站在一旁作壁上观的沈灵溪道:“灵溪,你大姐姐和嫡母就算有千错万错,咱们始终是一家人,只要你们的前程都好了,咱们这个家才会一切顺遂!” 这是在警告她不要断了沈佳溪的前程么!沈灵溪的唇角慢慢的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来,似乎,沈佳溪母女刚刚又吵又闹的对她喊打喊杀的时候,沈鹤智的表情可没那么惊慌啊! 说什么一家人,他们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吧? 心中不忿,嘴上也就真的没客气,沈灵溪不着喜怒的笑道:“父亲说的是什么话,女儿自然是想着咱们全家顺遂的,只是如今我好歹已经是皇家人,大姐姐么,终究只是一个未来世子妃,当然,姐妹之间吵吵闹闹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大姐姐这般激愤,万一被有心之人听到了传出去,岂不是要给咱们相府招来祸端么!” 有些事,不是想遮掩就能遮掩的住的,这一次,是沈佳溪母女自寻死路! 沈鹤智脸色一僵,随即一咬牙暴怒的看向沈佳溪:“来人啊,给我把这逆女的嘴巴堵上!谁也不许放水,给我狠狠的打!” “唔唔唔……”沈佳溪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怎么可能,父亲一向是最宠他的,为什么这一次反而事事帮着这小贱人! “相爷!”几近昏厥过去的阮云沛一听到自个儿的心肝宝贝亦是要受罚,当场眼前一黑,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可落到沈鹤智眼里,却是半点儿心疼之意都没有。 “父亲大人公事繁忙,这里就交给女儿个苏嬷嬷好了,父亲且放心,都是一家子骨肉,女儿自然是希望夫人和大姐姐好的。”恭恭敬敬的低着头,沈灵溪从表情到语气都是饱含谦逊之意,根本就让人挑不出半点儿理来。 话说到这份上,沈鹤智也没有不同意的理由,再加上果然被沈灵溪猜中,他确有要事,于是便也点点头,吩咐跟在身后的管家道:“你留下协助县主!” 说罢,脚步匆匆的便转身离去了。 沈鹤智一走,这想容院里的主仆才彻底的陷入了惊慌中,难不成真要处置他们? 管家春伯得了沈鹤智的令,立即讨好的上前:“县主,相爷命小的协助您,您看……” 沈灵溪只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这个春伯,可是沈鹤智多年的心腹了,有道是人老成精,这话用在他的身上,真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春伯,咱们府中的规矩一向是赏罚分明,父亲临走前已经说了,咱们该怎么罚就怎么罚,还是说春伯的年纪大了,这么会儿功夫已经忘了父亲刚才说的话了?”沈灵溪的语气看似平淡无比,却是字字含刀,刺得春伯连呼不敢。 沈灵溪也不与他计较,冷声又道:“那便照苏嬷嬷说的,夫人和大姐姐是家眷,打上二十大板也就够了,其他人,有对本县主不敬的,一律拖出去打死,其余家小全部发卖!咱们是相府,是留不得这等欺主的奴才了!” 并非是沈灵溪心狠,一定要用这些人的性命才能洗清心中的愤怒,而是她从前在相府中不知道受了多少欺凌,这些人都是阮云沛的心腹,欺辱她更是家常便饭,今日她能善心饶过这些人,保不齐他日就要送命在这些嚣张奴才的手中。 既然是与阮云沛撕破了脸皮,沈灵溪也就不怕她日后会使出怎样阴毒的手段来,但为今之计,她必须要让府中的下人看清,如今这相府中再也不是阮云沛一人只手遮天!杀了这些人,等于剪除了阮云沛的羽翼,倒是要看看她还怎样猖狂! 管家不敢迟疑,急忙就招呼着府中的侍卫赶紧将人拖下去,一瞬间,偌大的院子中哭叫声,呼痛声响成了一片,那些个奴才直到此刻才知道跟在阮云沛身边为虎作伥的下场,不过一切都已经晚了! 而身为府中的主子,阮云沛和沈佳溪自然不会落到如同这些奴仆一样的下场,但该挨的板子也是不会少的,甚至尽管有沈灵溪坐镇,沈鹤智的默许,那板子打在她们母女身上还是打了一些折扣,尽管如此,二十大板打下去,沈佳溪母女也是去掉了半条命了,可在看向沈灵溪时,两双眼睛里依旧夹杂着无尽的怨毒,像是恨不能把她生吞活剥了。 沈灵溪不躲不闪,只将同样冰冷的目光回敬过去:“夫人和大姐姐受了这份罪,该好好将养才是,不过吃一堑长一智,日后可莫要犯下这等大错,不然,灵溪就算是有心想为你们遮掩也苦无对策啊!” 第33章 033 盟友 阮云沛被她轻描淡写的表情激的心口一阵阵的发疼,这小贱人,真真是要坐在自个儿脑袋上了!这样的羞辱,要她如何能够承受! 张一张嘴,阮云沛才要用尽所有的力气破口大骂,怎料还未发出声音,喉咙处便是一阵血气翻涌,抑制不住的一口热血便喷了出来,接着彻底的昏死过去。 这便是急怒攻心了! “县主,这可如何是好,大夫人看样子不大好啊!”春伯生怕会生出什么意外来,已是急的团团转。 沈灵溪自然是将他心里的那点儿担忧看的清清楚楚,无非就是害怕自个儿趁着阮云沛晕倒使出狠毒手段,故意不为她叫大夫,阮云沛若是真的一命呜呼了,这事儿少不得要找个人来扛罪责,而她有县主的身份护着,到底也不能怎么样,至于春伯,那可就全凭造化了! “罢了,父亲也直说是稍加惩戒,并非是真的想伤了夫人,既是夫人不好了,还不快请大夫去!”她既答应过原来的沈灵溪绝对不会轻饶过阮云沛,就不会让她这么轻易的死去! 春伯大喜,急忙差遣仆人去请大夫,眼看着这一出闹剧差不多也该落幕了,沈灵溪才在众人战战兢兢的目光中施施然的回自个儿的烟溪院了。 “五小姐……不,县主,请饮茶。”对于沈灵溪县主的身份,不但是别人感到愕然,就连她身边儿的贴身侍女兰芯和翠蕊亦是没有回过味来。 好端端的,自家小姐就变成了皇家人,而且不过是走了几日的功夫,似乎是从神采道气度都好似变了一个人,尤其是在刚刚在想容院里惩戒那一众的丫鬟婆子时,身上所携带的那一股惊人气势,就算是她们也是惶恐非常。 沈灵溪歪在美人榻上,接过兰芯送上来的香茗饮了一口,这才淡淡出声道:“你们都是跟在我身边伺候的,如今我不过是多了一重身份,也没什么要紧的,从前怎么叫,如今还怎么叫吧!” 不然,看她们叫的如此别扭,自个儿听得也难受不是? 兰芯和翠蕊连称不敢,沈灵溪却不理她们,只看着苏嬷嬷道:“嬷嬷以为我的提议是否有不妥?” 苏嬷嬷只恭敬的垂手而立,面观鼻鼻观心道:“县主为主,奴婢为仆,但凡是主子的吩咐,奴婢不敢置喙。” 沈灵溪满意的点点头,其实她这也是为了试探苏嬷嬷,以前就听人说过,宫中的嬷嬷虽然教养得宜,但终究是太过严苛,将规矩当成圣旨,生生要憋死个人,若是苏嬷嬷也这样,她少不得要动些脑筋将她调的远一些,免得将自个儿当成木偶人随意的折腾了,不过如今看来倒是她多虑了,这个教养嬷嬷,深得她意。 有苏嬷嬷在前头打头阵,兰芯和翠蕊自然是无话可说,纷纷点头应下了,仍旧以“小姐”称呼沈灵溪。 折腾了半会子功夫,沈灵溪也饿了,兰芯连忙去吩咐厨房将晚膳送了上来,而等到看到那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并十数种糕点时,因为早有了心理准备,她也并未觉得有多吃惊,倒是兰芯兴致勃勃的献宝道:“小姐如今身份不同了,那些个捧高踩低的奴才都要跟着献殷勤,这不,我才到厨房,小姐的膳食就已经准备好了,还是这般的丰盛!” 沈灵溪被苏嬷嬷伺候着坐下,慢条斯理的往自个儿嘴里送着东西,然后慢悠悠道:“你当真以为厨房的那些奴才有如此大的能耐?若是没有主子吩咐,谁敢拿这些金贵的东西随便入菜?” 这盘盘盏盏的摆放的每一道菜,都堪称是极其名贵,不说什么千年灵芝百年老参,那也是燕窝鱼翅并各色滋补的食材,有许多甚至是极耗功夫餐食,哪里是片刻的功夫就能收拾出来的?这样的规格,只怕是和沈鹤智的膳食差不多了! 被自家主子这么一点拨,兰芯总算是回过味来,可依旧是看着那异香扑鼻的膳食道:“这、府中有哪位主子会这么有心?难不成是相爷吩咐的?” 沈灵溪听到她的絮叨,不免觉得好笑:“我那爹爹何时管过这样的琐事,若是不出所料,该是冷香院的秋姨娘吩咐的。” 兰芯一愣:“秋姨娘平日与小姐并无交情,今日怎么……” 话说到一半,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急忙闭上了嘴巴,沈灵溪这才睨了她一眼:“你这丫头总算是开窍了,若是再想不明白,本小姐就该狠狠罚你!” 没错,她之前是和秋姨娘没什么交情,可是不代表现在没有,阮云沛被罚,如今该在宗祠里闭门思过,沈鹤智可是亲口应允了她的提议,让秋姨娘掌家的。 一个姨娘,得了如此的脸面,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儿,当然,沈灵溪更猜得出来,秋姨娘此刻该是担忧大过欣喜,毕竟,这相府的掌家权应该是主母阮云沛的,以她的脾性,不管事情是否有外因,只要旁人敢沾染半分,她都绝对不会让那人称心如意的。 而秋姨娘入府多年,不管在人看来都是极老实本分的一个人,似乎并没有什么杀伤力,不过这也只是看似而已,沈灵溪可不认为,若是没有半点儿手段,秋姨娘能在阮云沛的淫威下安生度日,而且还一连生下二女一子尚且安然无恙。 有道是,不会叫的狗才会咬人,在沈灵溪看来,这秋姨娘根本就是藏拙了!之所以特意将她给拎出来,一来是为分散阮云沛的怒火,二来,她想在王府安稳度日,势必要有个盟友了! 苏嬷嬷听得沈灵溪细细的分析,虽然表面上没有露出任何的表情,可心底早已涌现出一片惊涛骇浪来,彼时,在看到沈灵溪的第一眼,她还以为这位新主子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可如今看来,这才情和胸襟,都是一等一的高! 不过,一个姨娘生的庶女,又没有旁人好好教养,也能有如此见地?下意识的,苏嬷嬷看向沈灵溪的目光中又多了几抹探究之色。 第34章 034 各自盘算 “姨娘,咱们平白无故的得了掌家权,你为何不高兴呢!”自从这天大的好消息传到冷香院中,莫说是一众伺候的下人喜气洋洋,就连三小姐沈怡溪都是乐得合不拢嘴,反观秋姨娘和四小姐沈悦溪却是没有半点儿高兴的样子。 秋姨娘摆了摆手,长叹一口气,她如今也不过是三十上下,更因为保养的好,几乎看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其实,若是以容貌看来,秋姨娘的相貌顶多是清秀,但偏偏就是这么一副丢到人堆里看不看不清的长相,却偏偏让沈鹤智迷恋十数年。 虽然这些年府中进的美人儿也不少,可还真没有人能超越的了秋姨娘。 “你这丫头,若是有你四妹妹一半儿的聪慧,姨娘也该省了不少心了!”虽然是嗔怪的话,可只看秋姨娘的表情,更多的却是爱怜。 她所生下的这二女一子,除了沈琳钰还年幼,两个女儿都是已经及笄了,莫看这沈怡溪和沈悦溪是从同一个娘亲的肚子里爬出来的,相貌也极为相似,可性格却真真是南辕北辙。 沈怡溪性格冲动,又是个直肠子,常常是存不住话儿,反观沈悦溪,虽然是年幼一些,但却是极为谨慎的,性格也更像秋姨娘,少不得要在一旁时时提点自己的姐姐。 沈怡溪一听这话,忍不住撅了撅嘴唇:“姨娘偏心,妹妹做什么都是好的!我做什么姨娘都有话要说!我可不依姨娘了!” 母女连心,玩玩闹闹也是有的,秋姨娘以食指点了点沈怡溪的额头,哭笑不得道:“姨娘哪里偏心,你们都是我生的,我呕心沥血的,还不都是为了你们姐弟三人,这话我告诉过你们多次,你们三人必得要互相扶持才好,万万不能自个儿人生了嫌隙。” “女儿知道了,只是姨娘,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三姐姐容貌虽不比大姐姐出色,但性子才情却超出她百倍,她不过是仗着有相府嫡女的身份才得了齐王府那么好的因缘,如今大夫人失势,这相府的管家权都落到你手里了!说不定日后父亲还有可能抬了您做平妻,到了那时,我和三姐姐岂不是有更好的因缘了,您为何现在却愁眉不展呢?” 沈怡溪想的很是简单,一样都是当今丞相的女儿,不过只因为沈佳溪是嫡女,于是便人人追捧,而她们是庶女,终究只能仰人鼻息,就连婚嫁也不能越过沈佳溪,毕竟,世家贵族最是看中身份,谁会让一个庶女做当家主母呢? 姑且不说沈悦溪,只说沈怡溪从小心气就极高,自认不管是嫁到高门做妾侍,还是嫁与寒门做个当家娘子,都不是她心中最好的盘算,英雄尚且不问出处,以她的气度,该是超过沈佳溪才是! 但此事说来容易,做来可是千难万难,先不说相府的当家主母是阮云沛,不管是嫡女还是庶女的婚事终究要由她这个嫡母先开口的,她为了替自己的女儿铺路,以至于沈怡溪姐妹二人都已几近及笄之龄却都尚且未曾定亲,又哪里会真的费心给她们找好婚事? 每每想到女儿的婚事,秋姨娘的心中就一阵阵绞痛,她自个儿做妾侍受欺压也就罢了,唯一的指望便是这二女一子,阮云沛这般,真真是在挖她心肝啊! “三姐姐你就别痴心妄想了,大夫人哪里是这么容易就失势的,且莫说父亲看在陆府的情分不会认真计较,便是沈佳溪和沈文煊,都会竭尽所能的为她奔走的!你可别忘了,大姐姐如今是齐王世子未过门的正妻,便是看在这一层,大夫人的地位都会安然无恙的!”沈悦溪看的就通透了许多,如今一一将缘由摆出来,直接听得沈怡溪目瞪口呆。 “难道……难道我们就是为他人做嫁衣!”不是沈怡溪不甘心,实在是隐忍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了机会,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只怕还不止呢,大夫人最是狭隘不过,姨娘得了这管家权,怕是烫手山芋,连带着咱们也被她恨上了,只怕日后我们的婚事,她更是不会再提了!”叹息的摇了摇头,沈悦溪心中也是满满的不甘,但不甘又如何,谁让她们投生到了姨娘的肚子里! 秋姨娘听的是心疼不已,忍不住伸出手一左一右的拉住二人:“你们且放心,姨娘自然会尽我所能的为你们铺路,可别忘了,咱们府中如今是不同了,出了一位县主,再不是大夫人能够一手遮天的了!” “姨娘,您是说那个小贱人!”沈怡溪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她们平日少不得要巴结沈佳溪一些,连带着这小贱人之类的词汇也是经常挂在嘴边的。 秋姨娘不赞同的瞪了她一眼:“三小姐,姑娘家不可以这么出言无状,您和四小姐日后是要做当家主母的人,怎可如此小家子气!” 自己的女儿比不得大夫人的女儿,可秋姨娘努力的让沈怡溪姐妹二人在教养气度上要超出沈佳溪,这话,沈佳溪说得,她们却是说不得的! 沈怡溪讪讪的低下头表示认错了,秋姨娘这才道:“做了县主就已是皇室中人,慢怠她就是慢怠皇室,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你们以后要可警醒些。而且她既已成了县主,身份也就非同往日了,你们若是能和她交好,以后自会有你们的好处。” 沈悦溪呐呐道:“可是我们姐妹二人平日也没少欺负她,如今她得势了,怎么会理睬我们,姨娘,这招只怕是行不通啊!” “行不行得通,得做了才知道,况且我瞧着那五丫头似乎是个通透的,不然今日也不会卖这么大的人情给我们,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也该登门拜访了!”秋姨娘扬了扬手,招呼着沈怡溪和沈悦溪姐妹二人跟过来,然后才道,“姨娘今日要教你们的,便是忍辱负重,待会儿到了县主面前,可不能再耍脾气,你们的身家前程了全都指望在她的身上了!” 第35章 035 登门拜访 “姨娘和二位姐姐来了,快快请进,兰芯、翠蕊,快些上好茶来!”事情果然是不出沈灵溪的预料,晚膳之后不就,秋姨娘便带着她的两个女儿登门拜访来了,与在阮云沛和沈佳溪母女面前不同,她非但是没有摆出半点儿县主的架子,反而是极其客气的亲自起身招呼,唬的秋姨娘母女三人全都是惴惴不安的。 “县主赎罪,不知此刻前来是否打扰到县主?”秋姨娘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三小姐和四小姐有样学样,亦是端端正正的行了礼。 沈灵溪看在眼中,更是高看了秋姨娘一眼,沈怡溪姑且不说,就只说沈悦溪的气度,那可确实是要比沈佳溪好太多的,只凭此一点,她就有理由断定秋姨娘内里有乾坤。 “当然不会,姨娘和二位姐姐是客,你们来了我这烟溪院也热闹一些。”沈灵溪言笑晏晏的招呼着,故意只字不问她们三人的来意,不过正因为这样,反倒是让秋姨娘更加忐忑了。 之前,阮云沛对这位五小姐诸多打压,她也是看在眼中的,她的两个女儿甚至也参与其中,按理说,沈灵溪此刻就算是不追究也不该客气的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真真是让人想不通。 沈灵溪一味的招呼着秋姨娘母女喝茶吃点心,别的字半个不提,可怜秋姨娘母女三人如坐针毡,实在是熬不住了这才主动开口道:“县主,不满您说,我们母女三人今日是请罪来的!” 说罢,秋姨娘第一个起身跪下,沈悦溪也跟着毫不迟疑的跪下了,沈怡溪略咬了咬牙,最后也一同跪了下去。 沈灵溪见状缓缓的放下手中的杯子,故作惊讶的说道:“姨娘这是怎么说的,灵溪还没有多谢姨娘今日的安排,这晚膳很尽心,颇和我的胃口呢!” 秋姨娘冷汗如珠,深深俯首叩拜:“县主赎罪,我们母女三人从前对您多有怠慢,甚至,还听从大夫人的命令欺辱您……如今想来,真真是惭愧不已,悔不当初啊!今日前来,别无所求,只求县主大发慈悲,若有怒气尽管发在妾身身上,饶恕我的孩子!” 柳眉轻轻一挑,沈灵溪脸上的表情蓦地变得玩味了起来,说实话,她可没想到秋姨娘的罪认的这么干脆,寻常人好歹是要寻个理由推脱一下,再不济,也该说是阮云沛逼迫她们的,可秋姨娘倒好,直接便扛下了所有的罪尤。 “既然是秋姨娘自个儿提起,那我少不得要多说一句了,”沈灵溪微微一哂,缓缓出声道,“我和二位姐姐无冤无仇,这一家子姐妹,打断骨头尚且连着筋,就算是大夫人和大姐姐看我诸多厌烦,二位姐姐也不该为了讨好她们苛责于我吧?亏得是灵溪命大,才能苟且货到今日,不然早不知道葬送在谁的手中了!” 鞭打、针扎、故意在数九寒天用冷水浇在她的身上,这一幕幕,如今想来依旧是让沈灵溪不寒而栗,究竟是怎样的憎恨,能让她们这么容不下自己!若说是因为庶女的身份,可沈怡溪和沈悦溪同样是姨娘生的,她们怎么就能保得太平呢? 更何况,阮云沛看向她的眼神中,分明是浓重的厌恶和怨毒,身为当家主母,她有什么理由揪着一个庶女不放,还是说,这里头有什么特殊的缘故? 只不过,如今这具身子真正的主人已经魂飞魄散了,想要探知一二,似乎也只能从别人的口中慢慢摸索了,而眼下,秋姨娘可不就送上门了,她入府多年,心思又缜密,想来应该能知道一些内情吧? 听着沈灵溪愤话语里的备份,秋姨娘母女三人的心更是高高悬起,难不成是她们估算错了,沈灵溪是压根没打算放过她们,之所以做那些,就是等着她们自己上门? 一想到这个,秋姨娘母女三人的身子就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妾身愿意替三小姐和四小姐赎罪,只求五小姐您看在自家姐妹的份上,好歹放她们一条生路。”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也怨不得别人了,秋姨娘只想护住自个儿的两个女儿。 “不,县主,冲撞您的是我们姐妹二人,与姨娘无关,悦溪认罚!”沈悦溪一把挡在了秋姨娘身前 “求县主不要迁怒于姨娘!”沈怡溪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沈灵溪看着她们母女三人抱作一团哭成了泪人,心中微微动容。母女亲情,果然是最最割舍不了的,只看秋姨娘拼尽全力为了自个儿的女儿便可知,她在相府中十余年所受的苦楚,大多也有没有亲生母亲庇护的缘故,否则何至于此! “你们且起来吧!”淡淡的扫了她们一眼,沈灵溪开口,“这般哭哭闹闹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本县主心狠手辣,如今是要伺机报复了呢!” 这当然不是沈灵溪的真实想法,且不说这府中的下人几乎都是碍于阮云沛的淫威而不得已低头,若真是一个个计较下来,只怕要将相府的下人全部都赶走了!而立威一说,除了要震慑,更重要的还是要能收服人心。 这会儿治了秋姨娘母女,至多是心里痛快一些,可若是因此落下恶名,惹得人人避之唯恐不及,那却是大大的不妙了。 “县主,您若能饶恕妾身母女,妾身愿意为您做任何事,就算是肝脑涂地亦是在所不辞!”秋姨娘算是看出来来,这位相府的五小姐,如今的惠敏县主,可是和以前大大的不同了,不管从前她是怎样凄惨的被人欺负,从今之后,只怕是要彻底的翻身了。因而纵使自己就算不彻底倒向她这边,最起码从今往后也再不可开罪于她了。 秋姨娘虽说的好听,沈灵溪却也不会完全相信,只微微笑了一下,“姨娘给了这么大的恩惠,只怕也是想得些好处的吧?都说母亲为了子女可以舍弃性命,若是灵溪没有猜错,秋姨娘是想用二位姐姐的前程作为交换?” 第36章 036 各取所需 沈灵溪从未小瞧过秋姨娘的本事,若是能与她合作,那么与阮云沛争斗,无异于如虎添翼,她更加知道秋姨娘此刻一定比自己恨极了阮云沛,至于各种的缘由,便是她的两个女儿了! 秋姨娘生下二女一子,这其中沈琳钰是家中幼子,沈灵溪虽并未几次,但记忆中那孩子聪明伶俐颇得沈鹤智的喜欢,才不过是七八岁的年纪已经粗通诗书了,虽然是庶子,也被沈鹤智吩咐了好生教养,他的前程自然是不用秋姨娘操心的。 至于沈怡溪和沈悦溪,相府原本就不缺女儿,再加上有沈佳溪这么一个出挑的,自然就再也没有她们二人的出头之日了,按常理,世家贵族的女儿家长到十二三岁就要随着嫡母一同出去多多见见世面,这其中也有让别人家的主母夫人相看的意思,而阮云沛每每却只是带着沈佳溪一人,对于庶出的女儿不闻不问,由此,便可以顺利成章的将庶女们冷藏。 这一招,既不露痕迹又恶毒至极,也亏得是阮云沛做的出来,沈灵溪对自个儿的婚事倒是没什么指望,本来嘛,若是草草的嫁给一个从未过眼的陌生人,并且这一生都要彻底的依附于他,这对于接受了21世纪平等教育的她来说,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若是真的如此,还不如一辈子不嫁! 但沈怡溪和沈悦溪,好歹也是情窦已开了,思春少女的心思哪里能挡得住?秋姨娘急,也是情理之中。 话说到这个份上,秋姨娘也便不否认了,捏着手中的帕子低眉垂眼道:“妾身唯一的指望便是两个女儿能有个好归宿,若是县主能伸手帮上她们一把,也是她们的造化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姨娘的要求我可以做到。”沈灵溪淡淡一笑,状似十分平和的应下了。 “这……县主,您果真是……”沈灵溪答应的痛快,可落在秋姨娘的心中就越发的狐疑,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们从前那么对待沈灵溪,如今她得势了,不追究她们的过错已经是老天庇佑了,怎的还肯不计前嫌的帮忙? “姨娘的心思我懂,可只有两个姐姐有了好归宿,姨娘才能死心塌地的帮我做事,不是吗?”沈灵溪不想去做大恶人,可也不会去做那没有原则的好人,若是以沈怡溪和沈悦溪之前对她的所作所为,没有在她们的婚事上踩上一脚已经是她足够心善了,哪里还会费心思去帮她们? 可要是为了能稳住秋姨娘的心,这笔买卖似乎也算不上太吃亏,再者,既然是她插手了,那么日后秋姨娘若是敢生出异心来,首先就该想想她的两个宝贝女儿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秋姨娘浑身一震,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少女,如豆的烛光中,那稍嫌稚嫩的面容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更因为侧着身子,掩住了另外半张脸上骇人的黑斑,其实就单纯的以五官而言,沈灵溪生的是极好。 远山眉,含情目,琼鼻樱唇,虽是长时间的营养不良让这具身子的发育受到了制约,但这段时日以来,虽然不说是好茶好饭,但总也能吃得饱了,脸上渐渐的也有了肉,更因为她不露痕迹的自己配置一些药汁于无人处涂在脸上,那黑斑似乎也没有那么明显了。 盯着这张既十分熟悉又觉得分外陌生的脸,秋姨娘只觉得一道清冷的视线跟着淡淡的落到了她的身上,虽然不是十分锐利,却让她无端端生出一股子心惊胆战的感觉,仿佛自己心中每一分的想法都已经被彻底的看穿,在这样的目光下,她根本就是无所遁形。 身子狠狠一抖,再回转过神来,秋姨娘只觉得身前后背冷汗涔涔,这样的感觉,便是她在沈鹤智的面前都未曾体会过的! “县主请放心,妾身一定别无二心!”颤抖着声音,秋姨娘好不容易才用尽浑身力气把话说清楚了,她如今已经是别无选择了,若是再被阮云沛压制着,她的两个女儿这辈子都休想有出头之日!只要女儿们好了,那她一人下地狱又有什么要紧。 “姨娘是聪明人,我信的过的,二位姐姐的婚事,姨娘只管悄悄张罗,虽然如今大夫人受罚,可咱们相府也有了喜事,那些个贵人夫人得了消息,想来这几日就该上门拜访了,既然是姨娘掌家,少不得要受累照应一些了,灵溪在此先谢过姨娘了!”有了秋姨娘的保证在前,沈灵溪的笑容也真诚了几分。 秋姨娘先是一愣,继而大喜,拉着两个女儿就再次给沈灵溪行了行礼:“如此,多谢县主的安排了,不知县主还有别的吩咐没有?” 灵溪笑了一下,状若无心道:“别的也没什么,只是总觉得这屋里的小丫头用的不甚尽心,除了兰芯和翠蕊外,余下的人姨娘都替我换了吧!” 这屋子里的人,除了两个大丫鬟兰芯和翠蕊是沈鹤智亲自拨来的,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其她的,那可真真是各怀鬼胎了,不但是阮云沛在她的院子里放了人,灵溪相信,秋姨娘应该也没落下,从前不提那是不想引来更大的祸端,如今,她的院子再也容不得这些身怀异心的人了,而,以秋姨娘的聪慧,灵溪相信她该知道如何去做的! 果然的,秋姨娘先是神色一紧,继而笑道:“这有什么打紧,县主不喜欢,尽管撵出去换机灵的来,妾身明日就请人牙子带人来给县主过目,让县主好好挑挑。” 灵溪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看着时辰不早了,秋姨娘也不敢多呆,带着两个女儿便匆匆的离去了。 苏嬷嬷亲自替灵溪换了一碗茶水,似是不经意道:“老奴原本以为,宫中尔虞我诈已然是天下最难的去处,可不曾想县主这里亦是不见血腥的刀光剑影。” 入了相府之后的种种,苏嬷嬷全都看在眼里,只不过看的越多,她越是觉得惊心动魄,连带着将灵溪之前的境遇也能猜到一二了。 第37章 037 不速之客 豪门之家,嫡子嫡女身份尊贵,庶子庶女就好比尘泥,若是当家主母心善大度一些,或许还不会干涉,也能有好的教养,可若是遇到那种表面上良善温顺,背地里阴狠毒辣的主母,那庶子庶女真可谓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嬷嬷在宫中生活了数十年,自以为见惯了阴鹜的手段,可乍然从灵溪的身上看到这些的时候,她依旧是忍不住的胆寒。 一个手无寸铁的少女,是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下坚强生存的?当真是个奇迹! 沈灵溪并不是个喜欢诉苦的,闻言只轻描淡写的一摆手,“算不得什么,至多不过是磨练出的铜皮铁骨罢了!罢了,夜深了,你们也都退下吧!” 苏嬷嬷见她不欲多提,点了点头,领着兰芯和翠蕊退了出去。 沈灵溪坐着发了会呆,这才起身,却是走到那梳妆台前挑挑拣拣的选了十几个白瓷盒子一一的打开,露出了里头或青绿或暗黑色的膏体来,并间或夹杂着些许刺鼻的味道。 这些,便都是她利用慕之枫送来的草药提炼出来的护肤品了,味道虽然是不好闻,可效果却是一流的,甚至比起21世纪的那些砸下重金吹嘘的神奇效果的化妆品广告也不遑多让,最重要的是,这可是纯天然草本萃取的,花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 灵溪净了脸之后就取出一些膏体来细细的往脸上涂抹了,转眼之间,铜镜中便映出了一个青面的夜叉鬼来,亏得是这会儿屋子里没有别人,不然冷不丁的看上一眼,铁定是要被她吓死了。 将那些个瓶瓶罐罐的仔细收好,沈灵溪又选了几个描绘着很是精致的彩陶小罐子,再打开的时候却是一阵异香扑鼻,里头的膏体或是粉红或是透明,好似果冻一般晶莹可爱,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奇怪的是,灵溪对这些散发着异香的膏体却是敬而远之,只凑在鼻端闻了闻,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之后便丢在一旁,自个儿和衣睡下了。 庭院森森,夜凉如水,月光好似轻纱蔓延而下,这样的美景,合该是有人共享的,不过在慕之枫的府中,却是一月,一人,一壶酒。 醇美浓香的美酒倾入晶莹剔透的白玉杯中,一只毫无瑕疵骨节修长的手执了那玉杯,却是不饮,只慢慢不玩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她那边里怎么样了?” 烈焰立在阴影之中,面上虽古井无波,心中却十分焦急,如此也不知道等了多长时日,好容易听到自家主子开口问,立时便一五一十的将自个儿躲在相府看到的所见所闻一一的回禀了,末了还喟叹一声,“还是爷有先见之明,挑了宫中的女官随侍在沈五小姐身边,不然的话,只怕五小姐那娇弱的身子今日多半是要遭殃了!” 烈焰是按照慕之枫的吩咐在暗处保护灵溪,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可轻易的现身,是以在她狠斗阮云沛的时候,烈焰并没有出现,不过事实也证明,以灵溪的手段,真真是不必将阮云沛放在眼中了。 慕之枫虽没有亲眼看见那情形,听他这般一说,却也能想到当时的凶险,不过他并不是很担心,反还轻笑了一声,“那丫头要比你所以为的精明的多,今日倘若没有苏女官在,只怕她进门后又是另外一番模样了。” 烈焰回忆起和沈灵溪有数的几次见面,深以为然,但想了想还是道,“不过得了县主之位,五小姐在相府总算是能彻底立足了!” 一想起今日相府院中那沈五小姐那杀气腾腾的面容,连他都要被激起一层的鸡皮疙瘩,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五小姐跟自家爷倒是越来越像了,不过这手腕还是差了一些,换成是自家爷,说不定能让那阮云沛自个儿求着要挨打,完了还得谢恩! 冷不丁的,慕之枫忽然打了一个喷嚏,而后喃喃自语:“有人在说我坏话。” 烈焰一惊,下意识的飞快摇了摇头,表示自个儿是绝对无辜的,所幸慕之枫根本看也没看他,只低低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八成又是那个猴精的丫头片子,也不知道她那小脑袋瓜里怎么就能转那么快。” 嘴角不自禁的一抽,烈焰几乎有自戳双眼的冲动,眼前这个张口闭口丫头片头的男人哪里还是那个能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只手遮天的主子? 不对,一定是他看错了! 就在烈焰拼命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不肯相信自个儿眼前看到的事实的时候,却只听到一声若有似无的笑声,“说起来那丫头也不过一年就及笄了,可看她那样子却还是一副豆丁样,日后倘若嫁了人,岂不是要被夫君嫌弃死?唔,听说宫中的娘娘专用的滋补汤就不错,也不知道那苏嬷嬷会不会做,最好是照一日三餐的给那丫头灌下去,要不了多长时间,肯定是要白白胖胖的……啧,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烈焰瞪大了眼瞧着那个喃喃自语的男人,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沈五小姐长得是瘦弱一点没错,可自家爷关心的是不是也着实太过了点,居然还会担心人家未来的夫君会嫌弃?等等,难道这么说,自家爷对那沈五小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那这样的关心又是为何? 烈焰只觉得自个儿的脑袋彻底的搅成了浆糊,好不容易等到他回了神,却傻眼的发现自家爷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消失不见了。 熟门熟路的进了相府,如入无人之境的踏入烟溪院,为了怕引人发觉,慕之枫特地没走正门,随手推了推那雕花的窗棂,却没想竟没费吹灰之力便推开了一条缝。 慕之枫略有些无语,“好歹也是大姑娘了,怎么连这点防范的心思都没有?倘若今日进来的是采花大盗,怕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吧!” 满心腹诽的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个儿此刻的行径,可不就跟采花大盗差不多? 不过待他自言自语地进了屋子,掀开那雕花大床的帘子时,却恍如石化一般呆在当场,一声闷响过后,才踉踉跄跄的转身离去了。 第38章 038 选人 一大早,灵溪先是隐隐约约的听到外间传来的说话声,接着便是觉得闷热不已,破天荒的,习惯了赖床的她在清醒的同时便睁开了眼睛。 奇怪,这九月份的天气也该是秋高气爽,怎么还会如此闷热?灵溪郁闷不已,可等到她一低头看到自个儿身上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床半厚的被子时,眼珠子立刻就瞪圆了。 不应该啊,昨儿睡觉的时候,她盖在身上的明明是一床金丝撒花的凉被,怎么一觉睡醒就换了一个样呢,难不成是兰芯和翠蕊趁她睡着给换下的? 罢了罢了,总之已经醒了,睡是睡不着了。灵溪满微蹙着眉头坐起了身。 “小姐,您今日怎么起的这样早?秋姨娘让人牙子将丫头送来了,奴婢还怕吵醒了您,让她们在外头候着呢!”兰芯一边说一边利落的伺候着灵溪穿上衣服,翠蕊亦是快手快脚的忙着摆早膳。 这传说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滋味灵溪总算是体会到了,不得不说,这种感觉还真真是不错,看来这些时日,她都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了,真是不知若是有一日再生出什么异象,她的灵魂穿越回了21世纪,还能不能习惯那里的生活了。 “呀,小姐,您夜里睡觉是觉得冷了吗?奴婢怎么记得昨儿个给您盖的不是这个被子呢?”兰芯伺候完灵溪,接着便去整理床铺,可她一看到那半厚的湘绣软烟被便吃惊的叫出来,“奴婢想着这几日天气还不算冷,这新被子送来就一直放着了,小姐既是觉得冷,那便换上吧!” 兰芯以为是灵溪自个儿昨夜拿出来盖上的,并不以为意,可这话落在灵溪的耳中,却好似一记闷雷一般:“你说什么,这被子不是你昨夜替我换的?那是不是翠蕊夜里起来给我盖上的?” 翠蕊急忙摇头,道:“小姐,您夜里不喜欢奴婢近身伺候,除非您招呼,奴婢们是不可能进来的啊!昨夜,奴婢并没有听到您的招呼,因此不曾进来。” 这便是奇了怪了,不是她们,还能有谁?苏嬷嬷最是懂规矩不过,也不大可能会做这种事儿,难不成是她夜里梦游把被子换了?不该啊,21世纪的时候她也曾住过寝室,可没听有人说过她有这毛病,还是说,是这具身子有什么隐疾? “小姐,您没事儿吧?是不是这屋里太闷了,奴婢把窗子打开给您透透气。”看着灵溪的脸色不好,兰芯急忙上前将窗子开了一条缝,不料这个举动却又把灵溪的实现给吸引了过去。 “这窗子,你们今天早上进来的时候动过没有?”她平日是最怕热的,明明也是记得清清楚楚,昨夜入睡之前,这窗子是半掩住的,可是看兰芯刚刚的动作,窗子似乎是紧紧关着的,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没有,小姐醒来之前,奴婢们才刚刚进入房中,屋里的东西什么都没有碰,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灵溪的怪异举动惹来两个丫头关心的视线。 “也没什么,可能是早晨起来的急了,脑袋有些晕,用完早膳便好了。”只看这两个丫头的表情,灵溪便知道她们没有说谎,但事情就是奇怪在这儿了,既然不是她们做的,那会有谁? “小姐,您该净脸了。”翠蕊贴心的送上了一个湿帕子,灵溪才接了过来,脑海中却是电光火石的一闪,好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下意识的摸了摸自个儿的脸,触手的却是一片冰凉的肌肤。 这……这怎么会!就算是被子和窗子是她记错了,可她在临睡之前涂了膏药却是绝不会有错的,那膏药刚涂在脸上的时候是青黑色的,经过的一夜的吸收,颜色就会变成透明,只用眼睛看是很难看到的,可若是用手摸的话,就好似摸到果冻一般嫩滑,可如今,她的手指摸在脸上却没有感受到分毫,这又是怎么回事? 不想再惹来两个丫头关心的视线,灵溪只能勉强的将心中的疑问压制下去,由着她们伺候着吃了早膳,这才让外头候着的人牙子带着小丫头进来。 “民妇陈氏给县主娘娘请安,愿县主娘娘福禄安康!”请来的人牙子是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中年妇人,看样子也是极其会来事的,才进了屋内,立刻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带着她带来的一众小丫头也是纷纷俯首跪拜。 灵溪抬了抬手:“免礼,诸位起身吧!” 陈氏感恩戴德的起来了,口中又是一堆吉祥话不要钱的流了出来,灵溪也不打断她,只不冷不淡的看着,陈氏却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哎哟一声,坐式一个巴掌打在了自个儿的脸上:“瞧民妇这张嘴啊,头一次见到县主娘娘,心里高兴的跟什么似的,竟让县主娘娘见笑了,该打该打!” “好了,陈妈妈,既然是将丫头带来了,咱们就开始选吧,没的让我们小姐久等了。”兰芯快人快语,最是见不惯这等嘴巴上抹了蜜,只会说好听话的。 “姑娘说的是,县主娘娘和姑娘们尽管放眼去看,民妇带来的可都是牙行里最出挑的姑娘呢,您瞧瞧这容貌,这气度,县主娘娘摆在身边养着不但心里高兴,也是她们的造化不是!”陈氏一边儿说一边亲自点出来几个丫头,果然是像她说的,都是容貌十分出色的,至于其它的地方,那可真真是值得商榷了。 灵溪状似不经意的瞥了那几人一眼,接着便似笑非笑的拨了拨袖口精致的花纹:“陈妈妈,咱们相府的奴才是要做事的,可不是摆在身边儿当主子姨娘的。” 这位陈妈妈的心思,灵溪大抵也猜到的,像她们这样的人牙子,总是喜欢往高门中送出挑一些的姑娘,只要模样俊俏,别的什么倒是都不计较,为的也不是别的,就是想着这些出挑的姑娘入了府能得了主子的眼,有造化的甚至还能抬了姨娘做半个主子,到时候要是念着她们的好,也能得些好处不是? 不过,这一招若是想用在灵溪的身上,那便是白费功夫了! 第39章 039 赏罚分明 “呵,县主娘娘说的是,是民妇没有考虑周全,您只管看着,咱们这里的姑娘应有尽有,保证能让县主娘娘满意。”索性那陈妈妈也是个识趣的,被灵溪这么一呛声,立刻就回过味来,恭谨的往后退了一步,再也不吭声了。 灵溪朝苏嬷嬷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倒了一杯热茶端在手中,趁着那些个丫头没注意,一扬手便泼了出去。 立即的,那二十几个姑娘几乎人人都是吓得花容失色,有反应大一些的,甚至提着裙子跳开了,苏嬷嬷摇了摇头,仔细看了一眼之后朝着灵溪耳语了一番,然后便上前几步一一检视着那些丫头。 到底是在宫闱中待久了的,虽然苏嬷嬷在灵溪面前是一副恭谨有加的样子,但是对上这些小丫头,却是立刻换上了一副冰冷威严的相貌来。 小丫头们多半是穷苦人家出身,没见过多少世面,被那冷冰冰的视线一盯,立刻就觉得如坠冰窟,身子颤抖不停如打摆子一般。 苏嬷嬷的动作也快,没一会儿就点了四个小丫头站出来:“把手伸出来。” 四个小丫头看上去年龄差不多大小,有两个样貌竟是一模一样,原来是双胞胎呢,四人怯怯的伸出了手,苏嬷嬷看了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就是她们了,其余的人劳陈妈妈带走吧!” 陈妈妈一听,立刻有些急了,原本听说是县主娘娘要挑使唤丫头,她特意的将手中身价最高的姑娘带来了,余下的这些小丫头只是为了好看才带上凑数的,想着县主娘娘心情好多挑上几个,连着她也能发上一笔,毕竟,这豪门大家最是不缺银子的。 可眼下,苏嬷嬷只选了四个不值钱的小丫头,倒是让她的盘算全部都落了空。 “县主娘娘,您身边怎么也得要十个八个的丫头伺候着才显得气派,这些小丫头都是做惯了粗活的,您留下打到庭院跑跑腿还行,真要是精细的活计,还得挑这些大丫头。” 灵溪抿了抿嘴儿不说话,只冷冷的看了那陈妈妈一眼,苏嬷嬷却是立刻变了脸,斥责道:“大胆,县主面前也有你说话的份儿?竟然还敢大包大揽的往县主身边塞人,你存的是什么心思!” 苏嬷嬷一发威,陈妈妈哪里招架的住,急忙摆手道:“不敢不敢,都是民妇多嘴!县主娘娘要留下谁便留下谁,民妇不敢干涉!” 说着,连赏银也不敢要了,带着一众的丫头就退了出去,只余下被苏嬷嬷挑中的小丫头还战战兢兢的留在当场。 “县主,您看这……”苏嬷嬷略带迟疑的看向那四个小丫头,之所以选中她们,原本是看中了她们面相老实,又是会做事的人,再加上年龄也只有十二三岁,比大丫头好调教一些,日后培养做自个儿的心腹也是有的,总好过那些十五六岁的丫头,年龄大了心思多了,要是有些腌臜了念头还不得连累了县主? “无事,让人把她们的卖身钱送去,就留下来吧。”灵溪信得过苏嬷嬷的本事,既然能从二十几个丫头中挑中她们,那必然是做了最好的打算。 苏嬷嬷点了点头,然后回转过身目光凛凛的看向那四个小丫头:“我不管你们从前是什么来历,经历过什么,可是到了咱们县主这里,别的首先都抛在一边,最要紧的就是忠心,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议论的全都要烂在肚子里,若是让老婆子知道你们谁敢有异心,有的是办法让你们生不如死,可都明白了?” “明、明白?”那四个小丫头哪里见过这等架势,脸色越发惨白,看向灵溪的眼神更加是敬畏的。 灵溪知道,苏嬷嬷这是自个儿做恶人给她立威呢,于是也就承了这个情:“既然是进了我的门,不管之前叫什么,都改个名字好了。” 目光以此从左至右看向那四个小丫头,灵溪立刻有了主意:“扶风、揽月、听雨、踏雪。” 这四人中,揽月的相貌最是清秀,眼神也很是清澈,扶风看上去年纪最小,行动中透着几分机灵,而听雨和踏雪便是那对双胞胎了,看上去也是极老实本分的。 “奴婢谢县主赐名。”四个丫头年龄虽小,可也是极懂的规矩的,恭恭敬敬的给灵溪行了礼,苏嬷嬷的面色才缓和了几分。 “你们且记住了,只要对县主忠心,咱们也不会亏待你们,你们四个才刚刚入府,月银就按五百钱发放,三月后若是没有差错,就升为一两,日后若是年岁大了,县主有了恩赐也是可以放你们出去的。”这是灵溪的意思,苏嬷嬷想了一想也很是合适,奖罚一项该是有赏有罚,让下人们觉得有了奔头,自然就不会生出其他的心思了。 果然的,四个小丫头一听,个个都是满脸喜色的,以她们的年岁资历,其实能不能进高门大家都是一个未知数,就算是有幸被买了去,很有可能也只是做打杂的小丫头,月银通常也就是一两百钱,如今到了这里,一出手就是五百钱,且三个月后就是一两,那可是足足够三口之家生活一两个月的银钱啊。 再者说了,跟着出手这样大方的主子,月钱什么的倒是其次,平时的赏银更加是不会少的,这可是别人打着灯笼都难求的美事啊! “奴婢一定好好服侍县主,绝不敢有别的心思!” 灵溪应了一声,由着苏嬷嬷将她们带走调教去了,只留下兰芯和翠蕊在一旁伺候,灵溪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开口道:“你们两个从这月起,月银就是二两了,以后可要好生的带着她们。” 小丫头都有了那么好的待遇,自然是不能亏待身边的这两个大丫头了,也免得她们不开心不是。 兰芯一听,急忙道:“小姐,您给奴婢的月银已经很高了,这可如何使得?” 便是沈鹤智身边的丫头也没有超出二两的月银啊!这钱真真是太多了。 第40章 040 慈母之心 “既然都是在我身边伺候的,没道理你们的待遇会比小丫头差了去,这月银且安心拿着,本小姐还是付得起的!”有道是银子傍身不愁,便只是敕封县主时一并下来的封赏都不是一个小数目了,而灵溪一向认为,能用银钱来办成的事儿都不叫事儿,再者,兰芯和翠蕊对她的尽心,也担得起这些。 两个丫头推辞不掉,也只好受了,兰芯又迟疑的上前问道:“小姐,早晨秋姨娘让人来回话,说是宗祠那边闹腾的厉害,大夫人和大小姐把药都给泼了,您看……” 如今虽然是秋姨娘掌家,可出了这样的事儿,她还是做不得主呢,只能让人来问问灵溪是什么打算,其实这其中也有些让她出头,自个儿不沾麻烦的打算。 灵溪只哼了一声,冷冷道:“大夫人和大姐姐这是知道自己从前黑了心肝,做下这么多的错事,故意惩罚自个儿呢,不过到底是一家子,也不能看她们如此糟践身子,吩咐厨房将汤药混进她们的饭食,想来大夫人和大姐姐都是爱惜性命的,一定受不得饿。” 阮云沛和沈佳溪如此闹腾,无外乎就是仗着自个儿当家主母和嫡女的身份,打量着府中的下人奈何不了她们,故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其实也有在逼迫沈鹤智放人的想法在的,毕竟,堂堂的当家主母却被逐出去闭门思过,这要是传出去,她们母女从今后如何要在京城的贵妇人中立足? “还有,命人将此事告诉爹爹,就说大夫人和大姐姐身子康健,必然不会出任何意外的!”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阮云沛执掌相府多年,手底下的亲信怎么可能是她立了一次威就能吓倒的?灵溪敢断定,这会儿,阮云沛一定让人在沈鹤智的耳边吹风求情,而只要有她在,阮云沛就别想这么轻易得逞。 兰芯听罢,点头应下了,而后立即急匆匆的出门去了,果不其然,她回来的时候确实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沈鹤智在听说灵溪让人将汤药混进阮云沛母女的饮食中时,也只是沉默了一会儿,让人仔细盯着宗祠那边的动静就完了,至于替阮云沛母女求情,想放她们母女出来的意思那是半点没有流露出来。 灵溪听罢,也只是抿着嘴笑,这还得得益于自己先出手给了好处,早早的堵上了沈鹤智的嘴巴让他无话可说,不然以她对沈鹤智的了解,就算是为了自个儿的颜面,也断然会将此事给糊弄过去的。 而有了沈鹤智的表态,阮云沛和沈佳溪似乎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前去照应的人只说她们每日将饭食吃的干干净净,再也没有闹腾,倒是真让灵溪刮目相看了,连带着秋姨娘掌家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麻烦,没几日的功夫也就上了手。 要说秋姨娘办事,还真是利落至极,就算没了阮云沛,府中的一切事宜也都是有条不紊的,就算这样,秋姨娘在百忙之中依然飞快的拟了一张单子上,上头写的无非是京中各位出色的世家子弟的名讳。 “县主,这些都是妾身看着极好的人家,其中吏部侍郎的第四子和光禄大夫家的第二子就和三小姐、四小姐很是相配,不知县主意下如何?”秋姨娘在灵溪面前,态度可是谦卑到了极致,让人根本挑不出半点儿的理来。 灵溪借着翠蕊的手接过那胆子细细一瞧,立刻就发现了问题:“姨娘给二位姐姐挑的都是庶子出身?” 不管是吏部侍郎还是光禄大夫,在官阶上都是大大低于沈鹤智的丞相之位,而沈怡溪和沈悦溪虽然为庶女,可若是下嫁的话,似乎也不是非庶子不可。 要知道,嫡子和庶子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可待遇地位上却是千差万别,尤其是像这样子嗣多的人家,只怕是日后分家了,庶子能够分到的家产也是极少的一部分,而且,上头既有嫡母婆婆,又有姨娘出身的婆婆,不可谓不是一件麻烦事。 以秋姨娘的聪慧,应该早就能想到这些问题的吧? 果然的,秋姨娘脸上并无任何异样的表情,只温言笑道:“三小姐和四小姐都是性子绵软的,嫁与庶子,虽然日后生计上不能大富大贵,可若是夫妻和顺,日后分家了自个儿过活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况且那吏部侍郎和光禄大夫家的当家主母都是有贤名在外的,如此,对三小姐和四小姐来说倒是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以庶子的身份,虽然没有嫡子风光,却依然会受到家族庇护,且若是嫁过去分家之后便是正经的当家主母了,若是夫婿是个知道上进的,日后的生活又哪里会差? 灵溪听罢,除了赞服倒是没别的什么想法了,秋姨娘原本就是个玲珑心肝的,能想到这么一层,不得不说,沈怡溪和沈悦溪的造化实在是大!有这样聪慧的亲生母亲处处为她们计较,这便是别人烧香拜佛也求不来的了。 “姨娘看着合适就好,最主要的是,二位姐姐是什么意思?”这才是事情的重点,以灵溪对她们二人的了解,姐妹俩都是有些心气的,既是下嫁又是嫁给庶子,也不知她们会不会甘心。 听到灵溪问起这个,秋姨娘脸上忽然就浮现了一抹叹息之色:“四小姐是个明白人,说是人好便是什么都好,只可惜三小姐……” 沈怡溪并不像自个儿的妹妹那般通透,她一心只想着要比过沈佳溪去,甚至还大发狂言,以她的聪慧才智,便是入宫为妃也是绰绰有余,这几日,秋姨娘不知道和她说了多少,连嘴皮子都差点儿磨破了,可沈怡溪却依旧是不为所动,这才真真是让人头疼的地方啊! “三姐姐既然不愿,姨娘若是勉强只怕会适得其反啊!”灵溪好心的提醒了一句,以她看来,沈怡溪此刻该是钻了牛角尖了,只怕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说动的了,倒不如暂且的放一放,反正沈佳溪尚未出嫁,这事儿再急,也总不能越过前头去。 第41章 041 恨意不减 “是这个理呢!所以才想厚着脸皮恳请县主,不知可否寻个机会让妾身亲眼见见这两个孩子,就算是为了亲自看一看他们的品行。”秋姨娘知道,这个要求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是以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的飘忽不定,落在灵溪的身上更加是惶恐不已。 一个姨娘,虽然现在看似得势,可阮氏毕竟还在,没那么轻易倒下去,秋姨娘不可能越了规矩以自个儿身份约人,更加不能用相府的身份请人过来,而若是此时不行动,只怕阮氏出来之后,定然会横加阻拦,到那时再约人相看便是千难万难了。 如今,秋姨娘能够想到的唯一的主意,便是利用灵溪的县主的身份,沈家五小姐被圣上封为县主,此时已经在京中传扬开来,按理,那些个大家夫人小姐该是要送上帖子入府道贺来了,若是灵溪能点头同意,以她的名义邀请各位夫人小姐入府一聚会,便是再合情合理不过了。 到时候,就算是阮氏不满,也不可能会有反对的理由。 “既然是关乎两位姐姐的前程,姨娘便去办吧!我倒是不计较这个的。”正所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对于灵溪来说,这也没有什么吃亏或者不方便的地方,何不就成全了秋姨娘?也算是还了这几日她事事想着自己的好处了。 秋姨娘大喜,急忙出声道谢:“多谢县主了,县主的恩惠,妾身铭记于心!” 灵溪摆了摆手不置一词,秋姨娘这才喜滋滋的离去了。 有了灵溪做由头,果然的府中上下并没有什么质疑的声音,倒是沈鹤智抽空来了一趟烟溪院,极不自在道:“灵溪啊,你嫡母和大姐姐在宗祠闭门思过也有五六日的时间了,听说这几日是消停了很多,为父想着过几日那些夫人小姐入府拜贺,你嫡母少不得也要出席,省得引人诟病不是?这人是不是该放出来了?” 这便是第一次,沈鹤智用商量的口吻与灵溪说话,不过却是为阮氏和沈佳溪求情。 好在,灵溪对她这个父亲实在是没什么指望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失望的地方,只笑了笑道:“父亲,您真就能担保夫人和大姐姐不会恨我入骨?我如今好歹也是圣上亲封的县主了,若是夫人和大姐姐见了我,一时气不过又喊出什么小贱人之类的,让人听了去丢的可是父亲和咱们相府的脸面啊!” 以阮氏和沈佳溪的嚣张,这种事必然是能够干出来的,灵溪压根就不以为沈鹤智能狠下心来将她们母女关上很长时间,之所以故意拿这个来说事,其实也有刺激他的缘故。 沈鹤智僵了一僵,似乎是狠下心来恨声道:“若是她们母女还不知悔改,为父必然不会这么轻易饶恕她们!” “既然父亲如此说了,女儿自然是不好再阻拦,只是秋姨娘那边,父亲也是亲眼看着她这几日的辛苦,若是夫人余怒未消去找她的麻烦,也是灵溪的不是了。”眼眸处精光一闪,灵溪不失时机的将话头又扯到了秋姨娘的身上。 毕竟,这几日秋姨娘为了各家夫人小姐入府拜贺的事儿忙点是焦头烂额,如果阮氏在此刻做上一些手脚的,反倒不是美事了。 “那灵溪以为该如何去做?”沈鹤智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 “既然父亲问了我,那我便说,至于合不合适,父亲还得自己定夺。”灵溪笑了一笑,状似不经意道,“反正宗祠的日子也不是那么难熬,至多父亲就吩咐人好茶好饭的伺候着,也不差这几日的时间,不如就等到拜贺那日再让夫人和大姐姐出来主事好了,如此岂不是也让她们省心了不是!” 这样,也能断了阮氏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至于到了拜贺那日又会如何,灵溪倒是不担心了,毕竟,阮氏的一举一动皆是代表着相府的脸面,到时,不用自己说,沈鹤智也会再三的约束她的,更何况,阮氏也不至于愚笨至此,在诸多夫人和小姐面前自降身价开这样大的玩笑。 沈鹤智仔细想了片刻,似乎也颇为认同,于是此时就这么定了下来。 而消息传到阮氏母女耳中,自然又是一番咬牙切齿。 “可恶,定是那小贱人在爹爹的耳边吹了风,不然爹爹怎么忍心把我们关在这样的地方!娘亲,您赶快想个办法啊,女儿真的是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了!文煊也真是的,他怎么就不能想想办法救我们出去!”又是气恼又是埋怨,沈佳溪的面容上写满了蛮横的表情,呆在宗祠这几日,虽然有小丫头尽心的送来好茶好饭,并未有半点儿的苛待,可她的心里始终就咽不下这口怒气! 她可是堂堂的相府嫡长女,未来的齐王世子妃啊!怎么能败在一个臭丫头手里?早知道这样,就该早早的将那贱丫头打死! 阮氏心中的愤怒并不比沈佳溪少,只不过她到底是比自个儿痴长了许多年岁,又掌管相府多年,想法自然不会如此幼稚,也更加能耐得住性子。 “急什么,只要娘亲当家主母的位置还在,那丫头就翻不出什么浪花来!”阮氏的唇角渐渐地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娘,您有什么好主意了?”眼前一亮,沈佳溪急不可耐的问到。 阮氏的笑容更加诡异:“那丫头的年岁也大了,别说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主,便是郡主公主也是要议婚的,趁着这一次拜贺,一定有不少世家夫人想与咱们相府结亲呢!” “娘亲,您莫非是昏了头不成,那贱丫头如此对您不敬,您反而要替她议婚!”沈佳溪瞪大了眼睛,失声惊叫出来。 阮氏不由地抚了抚额头,看向沈佳溪的目光中不由地夹杂了那么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佳儿,你实在太冲动了,这般莽撞,以后嫁入齐王府,你将如何立足?” 想她聪明一世,怎么自己的女儿反倒是个糊涂的! 第42章 042 骇人真相 沈佳溪不悦的撅着嘴巴不说话,阮氏却长叹一声,道:“我既是相府当家主母,庶子庶女议婚自然少不得要操一操心,只是这婚事也有好坏,若是在这上面动手脚,那便是易如反掌!” 儿女议婚,除了门当户对之外,有讲究一些的世族大家,必然是早早的将对方品行打探的清清楚楚,唯恐出现偏差,对于阮氏而言,她所谓的操心,便必然不会往好的方面去了。 沈佳溪这才喜笑颜开起来:“既然是这样,咱们就给那贱蹄子挑最下贱的人选!我倒是要看看,到时候她要如何嚣张!” 嫁人,好比是女子第二次投胎,有道是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真要是嫁了一个最最下贱的人,只怕这一生都难以翻身了,沈佳溪打的便是这个主意,沈灵溪越是痛苦,她看在眼里就越是高兴! 阮氏却是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那丫头毕竟是县主,咱们要是做的露出了马脚,别说你爹爹不会愿意,一个弄不好,沾染上欺君犯上的罪名,咱们母女可都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再不济,灵溪如今也是皇家人,阮氏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沈佳溪却是不耐烦的跺了跺脚,发脾气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母亲倒是说说还有什么好主意,难不成还真得费尽心思的给她指一门好婚事,等到她日后爬到我的脑袋上来不成!” “佳儿,你实在是太心急了!”阮氏无奈道,“咱们也不用过分去费那个心思,只要安排个人坏了她的清白,到时候,不管这个人是谁,那贱丫头是什么身份,她都非嫁不可!” 这个时代,女子的名节大过于一切,尤其是闺中待嫁的少女,那更是半分不好的传言都不能有,真要是清白被毁,除了嫁给那个男人之外,剩下的道路要么是直接吊死,要么就得青灯古佛的了此一生。 而不管是什么样的结局,这一生只怕都是要毁了! 沈佳溪一听,立刻就抚掌大笑:“母亲果然是好主意,如此,那贱蹄子就彻彻底底的被咱们踩在脚底下了!倒是要看看,到那时爹爹还会不会继续维护她!” 阮氏也是冷笑不已:“狐媚的贱蹄子,和她的母亲真真是一模一样,早知道,十六年前就该一块儿将她毒死,也省得她在我面前多活了十六年,真是碍眼!” “娘亲,您是说她的母亲,水姨娘,是您、是您下药毒死的?”沈佳溪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依稀记得,她还十分年幼的时候,这府中有一个十分貌美的水姨娘,生的是妖娆无比,性情也是无比娇媚,颇得她爹的喜爱,简直就是当成了眼珠子那般的疼宠,竟是将府中的姨娘全都比下去了,至于她娘的风头更是被她给完全压了下去,只能不断的于无人处垂泪不已。 后来,听说这位水姨娘身怀有孕,惹得沈鹤智大喜过望,众人都猜测水姨娘这一胎若是男孩,一定便会母凭子贵,甚至被抬了做平妻也不是不可能。只可惜啊,这位水姨娘当真是红颜薄命,生产那日产下一名女婴后随即撒手人寰。 这么多年过去了,府中的人早就忘了这位水姨娘的存在,甚至也鲜少会将当初风华绝代的水姨娘如府中的无盐丑女沈灵溪联系在一起。 可事实偏偏就是如此的玄妙,只是,沈佳溪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当初水姨娘的死竟不是意外,那幕后之人竟然是自己的母亲! “你慌什么!那狐媚子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有谁还会在意!那贱丫头也是该死!”阮氏白了她一眼,握着帕子的手却是下意识捏紧,当初,若不是那狐媚子一心魅惑沈鹤智,她会下这样的狠手? 被阮氏这么低低的一训斥,沈佳溪总算是回转过身,她深知,阮氏是她的母亲,就算阮氏能狠得下心来对付所有的人,也绝不对将她怎么样的,于是倚着她,撒娇着问道:“娘亲,那贱丫头知不知道这事儿是您做的,女儿担心她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啊!” “你且放心,当年知情的人已经不在人世了,至于那贱丫头,不管知不知道,日后都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了!”扭曲着一张脸,阮氏恶狠狠道。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之间便到了京中各位夫人入相府拜贺的日子,一个县主的身份,其实也没什么了不得,关键是,沈鹤智的身份摆在哪里,因此,今日来的人,倒是大多数是看在他的面子上而来。 “小姐,您快些坐下,今天来的可都是京中的贵妇人呢,又是小姐大好的日子,奴婢一定要将小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走出去要惊艳众人才好!”兰芯和翠蕊一左一右的将灵溪按到在凳子上做好,她们两人今日可是摩拳擦掌的,发誓一定要拿出看家本领将自家小姐打扮成天仙,省的被人看清了。 灵溪却只是抿着嘴笑了笑:“说什么好日子,你们两个忘了,今日是三姐姐和四姐姐的好日子呢!” 今日这宴会,只不过是以她的名义邀请了人来,可真正的目的,却是为沈怡溪和沈悦溪相看夫婿来着,她若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岂不是喧宾得主了?更何况,她身体内的余毒还没清完,脸上的黑斑也十分明显,再打扮也惊艳不到哪里去。 虽然承认自家主子说的对,但兰芯依旧是不甘心的嘟囔道:“可是,小姐你如今也十四了啊,三小姐和四小姐有秋姨娘做主,您总也得替自己好好的打算啊。” 女子最要紧的是找一个好归宿,如今既然是与阮氏撕破了脸皮,靠她显然是不可能了,在兰芯看来,自家小姐也该趁着今日的功夫多看看哪家的夫人和善,凭着一个县主的身份,虽然是庶女也能有个好前程,至多不过到时候求一求沈鹤智,总不至于被阮氏困死在相府中。 第43章 043 相看小宴 array 第44章 044 千呼万唤始出来 阮氏面容一紧,但却还得维持着表面的雍容大度,笑道:“女儿家到底金贵一些,当然要像明珠般好好的珍藏起来,如今姑娘们年岁大了,喜欢热闹一些,也该让她们出来见见各位夫人。” 若是不知内情的人听了阮氏这番话,当真要以为她是难得的贤良了! 齐王妃再次满意的拉着阮氏的手称赞道:“你是个贤淑的,教养出的女儿自然是一等一的好,这会儿怎的没见佳溪出来?” 沈佳溪和齐王世子的婚约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在座的诸位夫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齐王妃这是怕自个儿未来的儿媳被人抢尽风头呢! 阮氏赶紧答道:“女儿家都是爱美的,想来是多耽搁时间了,倒是害得王妃久等,佳儿实在是太没有规矩了!” 说罢,立刻就要招呼着身后的小丫头去喊人,齐王妃急忙摇手制止住了:“这有什么,佳溪这是为了打扮的隆重一些讨我的欢心呢,不必去催她,咱们玩玩闹闹的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连齐王妃都这么说了,众人哪里还有其它的意见?而阮氏听了更加是喜在心头,齐王妃的态度真真是再明显不过了,这般看中她的女儿,日后嫁过去自然也会一切和睦。 “这一位便是圣上亲封的惠敏县主吧?果然是个出挑的!”眼波一闪,齐王妃便将目光对在了灵溪的身上,然后饶有兴致的招了招手让她上前。 灵溪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口中道:“小女正是,灵溪向王妃娘娘请安!” 面上戴着纱巾,遮住了大半张脸,是以并没有人发觉灵溪脸上的黑斑,只觉得这是女儿家娇贵,不好意思见外客,也没什么值得探究的地方。 而阮氏却只把灵溪的表现当成了挑衅,这贱丫头,居然也配在人前风光!“快快免礼!”齐王妃宁氏出身百年书香世家,平时最是讲究规矩不过,原本听说灵溪是庶女出身,就不由地看低了几分,毕竟,庶女大多是由姨娘来教导的,奴才教养出的女儿,哪里有出挑的?她也不过 是想碍着面子随意的夸赞几句便得了,可这会儿一看到灵溪进退有礼,不卑不亢的样子,心中立刻就多了几分喜爱之情。 是个聪明的孩子,也怪不得会被圣上封为县主呢,倒也算是实至名归。有了齐王妃的夸赞,诸位夫人立即也不甘示弱的你一言我一语,只把灵溪夸的是天上有地上无的,索性,灵溪的心理素质过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地方,从头到尾只含蓄的微笑着,此举又得到诸 位夫人的盛赞,甚至有那急躁一些的已经在向阮氏打听灵溪是否有了婚配了。 这下子,阮氏的脸似乎是有些绷不住了,这会儿来的夫人可都是京中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不管是哪一个挑出来都不是差的,这会儿却都表现出对灵溪的强烈喜爱,甚至就等着阮氏松口了。 而以阮氏对灵溪的仇恨,她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任由灵溪有了好归宿? “哼,她以为这样,从此便能翻身了吗?”场中,对灵溪心怀恨意的并不只有阮氏一人,沈怡溪烦躁的搅弄着手中的帕子,恨得差点儿咬碎了一口银牙。 同样的场景,若是被众人围在中间的人换成沈佳溪,沈怡溪很有可能只是单纯的嫉妒而已,但到了灵溪这里,沈怡溪的恨意却来得更旺盛。 一样的沈家女儿,甚至同样都是都是庶女,她凭什么要踩在自个儿脑袋上!这个坎,沈怡溪无论如何都过不去。“姐姐,你忘了姨娘的嘱咐了?个人都有个人的命,你又何苦如此执着呢!”沈悦溪显然要比沈怡溪看得通透,在她看来,灵溪得势虽然让人眼红,可这也恰恰证明了她的心地十分良善,至少,若是换成了 沈佳溪,她们从前的不敬和侮辱,必然都要受到十倍百倍的惩罚了,而到了灵溪这里,她却是半点没有计较。 人心都是肉长的,沈悦溪就算是眼红,多少也知道这不是自己该得的,她们以后的路,就照姨娘安排的那样,寻一个良人,平安喜乐一生,也就是最大的幸福了。“哼!”沈怡溪愤恨的看着自个儿的妹妹,不甘心道:“妹妹之前不也说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以咱们姐妹的才智容貌,难道会比她差!妹妹,你莫要长她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嫁给庶子算是什么好前程, 我看你和姨娘一样,全都是眼皮子浅的!”这话说的,实在是有些严重了,饶是沈悦溪再好的脾性,这会儿也恼怒起来:“既然姐姐志向远大,那妹妹便只有祝福的份儿,只是有一事要提醒姐姐,姨娘这几日千叮咛万嘱咐,便是看在生养恩情的份上 ,姐姐也不至于让她伤心落泪吧?” “你……”沈怡溪虽然气结,但归根到底却是无话可说,只能讪讪的别过脸去一言不发了。 而高座之上,诸位夫人因为灵溪所展现出来的“大家闺秀”风范而交口称赞,而阮氏的表情却似乎越来越尴尬,看向灵溪的眼神越发的阴冷无比。 “王妃娘娘,母亲,我来迟了!”就在这时,一道娇俏的笑声传了过来,紧接着一阵环佩叮咚,沈佳溪袅娜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紫衣华贵,迤逦曳地足足一尺有余,且那面料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的,映着外头的日光,微微一动便是五色十光变幻不停,眯起眼睛细细一瞧,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那紫色外袍下,竟是用数十种丝线秘 密的绣成了暗纹,因为绣工精湛,几乎与面料本身浑然一体。 沈佳溪的样貌,本就是极好的,柳眉如黛,杏眼含情,且五官之中又带着些脱俗的大气,不过稍稍沾染了脂粉,便艳丽逼人,好似一朵灼灼盛开的牡丹花。随着她的靠近,点缀在衣摆下的浑圆珍珠发出阵阵碰撞之声,听在耳中只觉得悦耳至极,走动之间亦是一阵异香拂拂,煞是好闻。 第45章 045 再生毒计 灵溪看罢,不觉微微一笑,如此的手笔,果然是相府嫡女的风采,沈佳溪一出场便是艳色逼人,不但是她与沈怡溪、沈悦溪姐妹的姿容一下子被比了下去,连带着那些跟随各家夫人前来的京都贵女们也一 下子黯然失色起来,这其中,便有齐王妃的独生女儿,景泰郡主。 在灵溪以为,于人前这般出挑不是什么好事,可在沈佳溪看来,这么多人用惊艳的眼神望着她,那便是对她独一无二的赞赏。 阮氏似乎也很满意自个儿的女儿成为焦点,故意露出一个含蓄的笑容来,嗔怪道:“你这孩子,怎的磨蹭了这么久,让王妃和诸位夫人好等!”“娘亲,今日这般隆重的盛会,女儿自然是要好好打扮省的怠慢了啊!再者,王妃娘娘平日最是疼宠我了,一定也不会同我计较的对不对?”娇俏的吐了吐舌头,小女家的俏皮一览无余,在齐王妃面前,沈 佳溪亦是摆出了女儿家爱娇的一面。 齐王妃似乎是很吃这一套,掩唇笑道:“你这丫头,偏生是生了一张巧嘴,专会哄本王妃开心!”沈佳溪的神情越发的得意,甚至还故意用挑衅的视线瞥向站在一旁的灵溪,在看到她覆在面上的薄纱时,脸上不免又多了一抹讥讽之色:“哟,五妹妹,这里又没有外人,如此遮遮掩掩的难道是见不得人么 !还不快快拿下来让诸位夫人瞧瞧妹妹的如花容貌,说不定也能因此得一门好亲事!” 沈佳溪完全是想刺激灵溪,因此,几乎是怎么痛快怎么说,甚至没有完全意识到自己的话落在旁人眼中是多么的刻薄。就连阮氏似乎也看不过眼了,频频的朝她使眼色,可沈佳溪刚被关了那么多日,还挨了一顿打,一根手指头也差点废掉,心中早恨的生吃了沈灵溪的心都有了,如今好容易见着了人,脑袋中的那根弦“啪” 的一下断了,哪里会注意到阮氏的眼色:“妹妹若是不好意思,那姐姐就不妨代劳了吧!” 说着,右手的纤纤玉指飞快的一扬,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灵溪脸上的薄纱已然被她抓落了。 “天啊,她的脸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一名胆小的贵夫人忍不住惊叫出声,不但是她,一众娇弱的好似弱柳扶风的少女们也同样是惊慌失措的捂住胸口,那恐惧的表情,活脱脱像见了夜叉鬼一般。 “真是太吓人了,好端端的姑娘家,这是造了什么孽!” “是啊是啊,这样的姑娘谁要是娶回去可真是吓死人了!” 因着灵溪面颊上大片的青紫黑斑,诸位夫人和小姐皆是花容失色的窃窃私语,言语之中自然掺杂了不少厌恶的成分。 “哎呀,妹妹,瞧瞧我这记性,竟然忘了妹妹的这张脸不能见人呢!”做作的掩住嘴唇,沈佳溪故意摆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来。“既然大姐姐是无心的,不知可否将面纱还给我?”虽然众人尖利刻薄的话如一柄柄钢针刺入心尖,可灵溪的脸上依然是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只不过在看向沈佳溪时,那笑容中却又掺杂了一抹清 冷之色。 真是绣花枕头一包草,如沈佳溪这般愚笨的哪里需要她费什么心思打压她,只瞧她如今的所作所为,看似是让自个儿难堪了,其实何尝不是挖了坑给她自己?先不说她们同姓沈,在外人看来,其实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让灵溪在别人面前丢了人,却也是恰恰暴露了自个儿内心最丑陋的一面。如今在此的这些人,可全都是深谙深宅争斗使阴招的那些手段 的,不然,凭什么能在豪门之家稳坐当家主母的位置,拿捏一众侍妾和庶子庶女?沈佳溪的这些个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如何又能骗得过她们! 可怜她自以为聪明,其实就好比跳梁小丑一般!阮氏在一旁也是又气又急,恨不得能拉过自个儿的女儿于无人处好好调教一番,真是不长脑子啊!那贱丫头脸上的黑斑,明眼人一看就生的不正常,她自个儿戴上面纱遮丑也就罢了,省的招惹是非,可偏 偏就是自个那不长脑子的女儿,居然将面纱揭了下来,这下可好了,还不知道这些夫人心中要如何揣度呢!正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阮氏自然能猜得出,就算这些夫人如今看似面色如常,没惊疑什么,可难保她们心里已然在盘算了,尤其是这些贵妇人中还有一位吏部尚书夫人,听人说这吏部 尚书最是一个直脾气,敢于谏言的人,这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就没有他不敢得罪的,而皇上就是看中了他不畏强权的性格,这才委以重任了。 可以想象,今日这事儿若是由其夫人的口传到吏部尚书的耳朵里,那事情便不再是能够轻易控制的了。果然的,阮氏的猜测还在脑海内盘旋,就只见一年约三十上下,身量修长、容貌很是清丽、打扮也颇为素净的夫人略带怜悯盯着灵溪的脸瞧了半响,而后忽然冷笑出声:“沈夫人,妾身瞧五姑娘生的很是端 正,不知是为何脸上却有这骇人黑斑,可否请夫人告知一二?” 这出声的,便是吏部尚书夫人何氏了。“这,实不相瞒,小女脸上的黑斑,乃是天生,这些年也不知用了多少办法,请了多少名医,总也不能将小女的容貌有些许的改观。”阮氏果然是好算计,不过是脑筋微微一转,居然想到这样的托词,甚至 说到动情之处,还频频的拿着帕子擦试着眼泪,活脱脱是一副心疼女儿的样子。 “是么?”何夫人似乎是不肯相信陆氏的话,只继续冰冷着一张脸道:“妾身粗通医术,不知可否能替令爱把一把脉?”这一刻,阮氏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慌张的表情,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灵溪脸上的黑斑从何而来,之所以这么多年没有人发觉灵溪中毒,那是因为她绝不允许任何大夫替灵溪医治,而府中的下人碍于她的淫威 ,哪个敢反抗?是以,灵溪中毒的真相便这么被隐瞒了下来,但只要有懂得医理的人仔细探查一番,立刻便能知道其中的隐情! 第46章 046 恶意抹黑 “这,实不相瞒,小女脸上的黑斑,是因为中毒!”眼看着何夫人一脸的坚持,阮氏觉得,她再不找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只怕今日之事很难遮掩下去,于是心下一狠,这话便直接脱口而出。 “什么?中毒?”这下子,不但是众位夫人小姐面面相觑,连带着齐王妃也露出讶异的表情来,心疼的看着灵溪道,“既然是中毒,为何不请大夫对症下药?好端端的女儿家,这一生岂不是要毁掉了!”阮氏手掌紧握成拳,尖利的指甲深深的刺进了柔嫩的掌心,再度艰难开口:“这原本是相府的家事,为了五姑娘好,我本不想提起,既然诸位问起,那我便直言了,这孩子的生母,是个心思狠毒的,十数年前为了谋取当家主母之位,竟然在我的饮食中下了剧毒,索性老天垂怜,这事儿被我发觉了,那侍妾自知有罪,不顾身怀六甲喝下剧毒畏罪自杀,也就是这孩子命大,还未足月便脱离母体,只是因为剧毒 影响,容貌也变成了这幅样子。” 呵!原来这世间,当真有人能颠倒黑白至此! 低垂着眉眼,无人看见灵溪眼神中慢慢的悲愤之情,阮氏当真是以为,她当年的所作所为就真的都没人知道么!当年,她的母亲虽然在生她那日便中毒身亡,可身边儿却是有一个亲信的老嬷嬷的,只不过阮氏觉得这老嬷嬷是祸害,在她四五岁时便寻了个理由将人撵出府去,但即便是这样,四五岁的孩子,也知道什 么是杀母之仇! 可怜这具身子原先的主人隐忍了十几年,到底还是没能亲自为母报仇,就被阮氏毒死了! 如今,是她占了人家的身子和身份,自然,这笔账,她迟早要向阮氏讨的! “原来是这样!那妾室也实在是可恶,居然有僭越之心!” “是啊,索性苍天有眼,这竟是老天爷的惩罚呢!” 众人似乎都信了陆氏的说辞,你一言我一语的愤慨出声。 也难怪,来的这些人可都是正经的当家主母,就算是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恨死了那些狐媚的侍妾,更何况是这种胆敢谋害主子的妾室。阮氏这一次,可谓是戳到了众人的心坎上。 到底还是齐王妃多看了灵溪几眼,面色不忍道:“既然犯了错的人已经受到了惩罚,此事的后果也不必加诸到不想干的人身上。” 说罢,齐王妃轻轻拍了拍灵溪的手掌表示安慰,却不料此举却引来沈佳溪嫉恨的目光。“沈姐姐,您今日穿的衣服好漂亮呢,比母妃身上这一件还要华丽。”就在众人静默无言的时候,齐王妃所出的景泰郡主一蹦一跳的从诸位贵女的包围中走到了沈佳溪的面前,景泰郡主只有八九岁的年纪, 虽然容貌稚嫩,可只从那精致的五官与幼细的皮肤中,已不难看出日后必然是一等一的美人儿。 景泰郡主似乎是真的十分喜欢沈佳溪的衣衫,忍不住伸出手去摩挲,而就在这个时候,沈佳溪却是做出了一个旁人都没有想到的举动。眼看着自己千般珍惜万般珍贵的衣衫被景泰郡主攥在掌心,甚至还揉出了一个小小的褶子,沈佳溪的心中心疼的都快要滴血了,忍不住一施力从景泰郡主的手中将袖子抽了回来,极不自在道:“多谢郡主夸 奖,只是我这身衣服造价不菲,郡主可仔细一些小心弄坏了!” 原本,沈佳溪只是在关心自己的衣服,可在话音落地的瞬间,她已然察觉出这话说的不妥,急忙抬起眼睛惊慌的看向齐王妃。阮氏亦是在一旁气的快要吐血,自己这个女儿啊,为何到现在都改不了出言无状的毛病!为了一件衣服去呵斥郡主,她当真以为,齐王妃还会忍她么!忍人都是偏爱自个的子女的,就算是齐王妃再看中沈 佳溪,也绝不会容忍她对郡主不敬啊。 果然的,齐王妃的眼神瞬间冷凝下来,不等沈佳溪解释,便冷笑一声道:“哦?本王妃竟然不知,堂堂的郡主在沈大小姐眼中竟然比不过一件衣服?想来本王妃在沈大小姐眼中亦是不值得尊敬的?”不怪之前对沈佳溪分外和颜悦色的齐王妃会在此刻翻脸,实在是她贵为王妃,身份尊贵无比,齐王又是常年在边疆保卫国土,战功赫赫,可以说是玉凉国的功臣,恐怕就是当今圣上,亦不会这般呵斥她的 女儿。 其实以齐王府的声誉威望,想要选择儿媳,这京中有些身份的女儿家只怕要上赶着去求,选中沈佳溪,无外乎是屡屡听说她贤良恭顺,是个极懂得规矩的。当然,这些美名不外乎是阮氏的功劳了,以前,她为了让沈佳溪压制自个儿的坏脾气,常常是耳提面命,如今眼看着就要如愿以偿了,又顺遂了这么多年,自然就松懈了一些,可不成想,就是沈佳溪这嚣 张的性子反而是在关键的时刻坏了事儿! 因着齐王妃的怒气,众人看向沈佳溪的目光中不免又多了几丝看好戏的心态,毕竟以着齐王府这样的门第,谁都想高攀,今日若是王妃一怒之下退了亲,她们的女儿可不正好有机会了? “王妃娘娘,我、我……”沈佳溪想解释,可在看到齐王妃冰冷的视线时,一下子张口结舌起来。“王妃娘娘,大姐姐倒不是因为心疼衣冒犯了郡主,而是我玉凉国上下皆是以节俭为荣,连圣上都是带头如此,我等岂能不上行下效?如今,姐姐为了今日的盛会好不容易做了这华贵的衣衫,自然爱惜的要 命,郡主年少喜欢新鲜玩意也是没错的,也就是大姐姐紧张过度,再者又担心衣裳若是损坏,累及到郡主的名声,那便是大大的不改了!姐姐虽然鲁莽,却并没有不敬之心,请王妃娘娘明查。”双膝一软,灵溪恭恭敬敬的跪倒在齐王妃面前,言毕,又是郑重其事的深深俯首。而少女清冷的声音更好似玉珠一般滚滚而落,说出来的话儿更是娓娓动人,不但让人生不出半点儿不满,反倒只会觉得面前之人是个明白是非的。 第47章 047 一报还一报 因着灵溪的解释,齐王妃不快的神色到底是缓和了几分,但依旧是余怒未消的看向沈佳溪:“你当真是如此想的吗?”莫看齐王妃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和蔼好说话的样子,但既然能坐上王妃大位,如何没有能震慑旁人的威严,被她这么冷眼一瞪,沈佳溪早就是腿软手软,身子忍不住抖成了一团,两片嘴唇上下蠕动了好半天 ,才勉强的挤出几个字来:“小女、小女……” 趁着这会子的功夫,灵溪却是笑眯眯的伸手一扶,不偏不倚的,正好稳住了沈佳溪要瘫倒在地的身子,而后才又向齐王妃请罪道:“王妃恕罪,大姐姐这是顽疾犯了,不是有意要在王妃娘娘面前失态的。” “胡说,佳儿哪里来的顽疾!”眼看着灵溪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阮氏大急,急忙就冲口而出。要知道,能嫁入王侯之家那是多少人都眼红的,当然,这对于女子的要求也十分苛刻,想当初,她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营造了沈佳溪的美名,如今,若是因为这小贱人的一句“顽疾”而惹得王妃不悦,那 她之前的努力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灵溪睁大了眼睛,故作不解的看向阮氏:“夫人,我哪里说错了,姐姐明明是一激动就说不出话来,您若说姐姐没有顽疾,岂不是说她故意冲撞王妃娘娘,对王妃娘娘不敬么!” 一边说,灵溪一边小心翼翼的瞧了齐王妃一眼,接着便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分外委屈的看向阮氏。 呵,这会儿知道被人冤枉的滋味了?她要的就是这样,顶着“顽疾”的恶名,倒是要看看沈佳溪如何嫁入王府!事情做到这个份上,可不是她故意要毁了沈佳溪的前程,要怪,就只能怪她们母女先黑了心肝!沈佳溪故意在那么多人面前扯掉了她的面纱让她出丑,进而沦为笑柄,岂不是也有毁了她后半生的打算在里 头? 而,阮氏信口雌黄,居然将她所犯下的罪孽一股脑的全都推到这具身子生母的头上,想都不用想,灵溪岂能容忍? 如今,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她们尝尝应有的报应罢了! “你、小贱人……”阮氏气不过,却又找不出别的话来反驳,一时没有注意,那盘旋在脑海已久的骂声便冲口而出。 这下子,可真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诸位夫人小姐的眼神中便是神色各异,想什么的都有。 在她们看来,明明是灵溪在想尽办法的为沈佳溪说好话,为她开脱,而陆氏却似乎不怎么领情,连带着还恶言相向,果然不是自个儿亲生的,便不会好好对待啊! 诸位夫人中,虽然也有背地里苛待庶女的,可在人前,为了大度贤德的名声,她们还必须得装出样子来,如阮氏这般冲口就骂,当真没有多少人做的出来。 双眼一眨,灵溪转眼就落下泪来:“夫人,不知灵溪是哪里做错了,让您如此气恼?您且说出来,灵溪一定改,求您不要生气!” 说罢,便是咚咚咚的磕头如捣蒜,身子更是颤抖不已,看的诸位夫人都是唏嘘不已。 也不知是谁,突然就冒出一句:“这位五小姐,如今可是皇上亲封的惠敏县主呢!沈夫人就算是再看不过眼,也不可如此苛待!” 此话一出,众人立即就来了精神,纷纷出言: “县主好歹也是正经的皇家人,若是无端端被辱骂,岂不是在打圣上的脸!” “是啊,咱们可担不起这么大的罪过啊!” 皇权至上,不容他人置喙,如今阮氏侮辱身为县主的灵溪,不管为何那都是犯了欺君之罪,而她们在一旁看着,此刻若是不表明立场,难免不会追究。 关系到身家性命的事儿,谁还会不在意。而在这些夫人小姐中,齐王妃的身份无异于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其一,她乃皇亲,碰上这种藐视皇权的事儿,必须得第一个站出来,其二,齐王妃所出的齐王世子与沈佳溪订下婚约,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儿 ,如今阮氏身为其母对皇权不敬,这样的大罪按理都是要牵连家眷的,是以,这又是一件麻烦事。 眼下,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齐王妃,都想看看她要如何处理。 迎着众人的视线,齐王妃稍稍犹豫了一会,然后便亲自俯身拉住灵溪的手将她扶了起来,而后右手顺着左手腕顺势一撸,原本戴在手上的一块羊脂暖玉的桌子,便套在了灵溪的手上。 “好丫头,这东西也不算是什么顶值钱的,就是这玉十分难得,女子戴在身上可以强身健体,对你身上的毒也大有好处,今日便送给你了!” 一出手,便是价值千金的羊脂玉镯子,这也实在是太大方了,有眼尖的人早就认出来,这东西似乎是圣上所赐,如此,更是意义非凡了。 灵溪惶恐的看着那十分莹润可爱的镯子,飞快的摇了摇头:“王妃,如此贵重的东西,灵溪不能要……”话音还未落地,齐王妃已然出言打断了她的话:“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本王妃也知道你是个好的,今日的事儿让你受委屈的,这东西权当是本王妃替佳溪给你赔罪,你若是不受,那便是不肯卖本王妃这个薄 面了!” 原来是这个打算! 手上的镯子虽然轻巧,可灵溪却感觉好似有千钧重,齐王妃的意思,分明是让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再声张,而今日的种种,权当是没有发生过,甚至还不惜以王妃的身份去压她。 看似字字句句都是在说她的好,可实则却是不容她有任何的疑义,不得不说,齐王妃的手段果断是高明! 当然,这样的结果也是灵溪早就想到过的,斗阮氏,不会太容易,至少以她目前的能力,还需要更加完善的谋划。抿了抿嘴,灵溪温温柔柔一笑:“我与大姐姐同为姐妹,姐妹之家哪里有互相嫌隙的呢?王妃实在是多虑了,只是大姐姐这顽疾由来已久,虽然不会危及性命,到底也会十分伤身,灵溪恳请王妃,为大姐姐请大夫来好生医治,使大姐姐免于遭受病痛的折磨。” 第48章 048 诡异病症 灵溪的这个提议倒很是应该,齐王妃自然是没有疑意的,只去过自己的随身腰牌来递给站在身后伺候的侍女道:“去,入宫请李御医来!” 李御医,那可是太医院的院首,医术精湛只怕在整个玉凉国都是数一数二了,齐王妃为了沈佳溪,居然都要把李御医请来了,落在众人眼中,自然可以理解为对她的看中。当然,这其中还是有另外一层意思在的,估摸着刚刚沈佳溪颤抖不已的表现和灵溪一句“顽疾”的话语,已然如一根尖刺般深深的扎进了齐王妃的心尖儿上,这会儿请李御医来,无外乎是要确定沈佳溪是不 是真的有病。 阮氏似乎也明白了几分,干笑了一声急忙出声道:“佳儿的身子一向很是康健,我看这会儿定然是被吓坏了,灵溪也是小题大做,怎么就能谣传你大姐姐身有顽疾呢!这说谎的恶习到底何时才能改?” 阮氏心里清楚的很,只要今日请了御医来,不管自个儿的女儿有病没病,落在别人眼中都极容易引人诟病,若是再因为这个让齐王妃生出什么别的心思来,那可真是大大的不妙了! 如今,她的心里只恨极了灵溪,下贱的丫头,居然敢阴她们母女! 沈佳溪似乎也回过神来,连连摇头道:“我没有顽疾,你休要污蔑本小姐!”因为情绪太过于激动,她甚至不管不顾的朝着灵溪就劈头盖脸的打过来,一心要给她点颜色瞧瞧,不过灵溪又岂能让她如愿?惊恐着一双眼睛连连的往后退去,瘦削的身子也是踉踉跄跄的几欲跌倒在地上 ,口中却不停的辩解道:“大姐姐,你息怒啊……我再也不说了,再也不告诉别人你身有顽疾了,你可千万别动气啊!”沈佳溪一听,怒气立刻大盛,更是气红了眼睛,表情狰狞如鬼魅状,乍一看,还真像是有几分毛病的样子,这样一来,便是之前对灵溪的话半信半疑的人此刻也都认定了沈佳溪一定是身有顽疾,不然好端 端的一个大家闺秀怎么就弄成一副暴躁不止的模样?“贱人,不要跑!”眼看着自个儿并没有在灵溪的身上讨的什么便宜,沈佳溪恨得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这会儿,什么气度、什么形象全部都被她抛到脑后去了,活脱脱像极了疯婆子,引得众人面面相觑, 便是齐王妃的脸上都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看着时机似乎也差不多了,灵溪的后退的动作忽然一停,脸上紧接着就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意来,也不知何时,她右手的掌心已然多了一条绣工十分精致的绣帕。“呜呜呜,大姐姐,千错万错都是灵溪的不是,灵溪给您道歉,您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啊!”两片睫毛轻轻一眨,大大的眼睛里转眼就蕴满了一层薄薄的泪珠,和着那惊恐的小眼神,活脱脱一副惹人怜爱的样 子。 而,谁也没有注意到,伴随着她的动作,一阵奇怪的香味从她捏在手中的帕子里传出,而且好似不偏不倚的,恰恰是对准了沈佳溪鼻尖的方向。“贱人,我杀了你!”沈佳溪身为相府的嫡女,一向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千娇万宠的,何曾吃过这么大的亏?只瞧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就像是恨不得把灵溪给生吞活剥了,而可疑的是,这一次灵溪却不再躲闪 ,只冷笑着在心中默念:“五、四、三、二……” 最后一个数字还在唇齿间盘旋,只听到“咚”的一声,沈佳溪忽然重重的倒在了地上。“这是怎么回事?佳儿!佳儿!”早在沈佳溪发狂的时候,阮氏就有心要阻拦,无奈诸位夫人或嘲弄或讽刺的眼神不间断的落在她的身上,倒是让她只能耐着性子干着急,而如今,眼看着自个儿的宝贝女儿 忽然就跌倒在地上,她脑海中灵光一现,飞快的就扑了过去,口中一边哀哀的叫着自个儿的女儿一边悲愤的抬手指向灵溪怒道:“说,是不是你做的手脚,你这是要害死你大姐姐不成!” 灵溪的泪珠亦是噼里啪啦的滚落下来:“夫人,我纵然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样做啊,况且,刚刚在坐的夫人小姐都是看在眼里,我的手可没碰到大姐姐啊!” 说罢,便是捂着脸呜呜的哭个不停,被灵溪这么一指出来,倒是不少人纷纷点头:“不错,惠敏县主的手是没有碰到过大小姐。” “既是没有身体接触,怎么能说是惠敏县主做的手脚,这未免也欺人太甚了!” 这些夫人小姐也不是傻子,这么多的人,一人一张嘴,也容不得阮氏去颠倒黑白。阮氏大怒,还要辩解,但被她抱在怀中的沈佳溪却不止怎么的,忽然就大力的将她推了出去,而后也不管自个儿还躺在冰凉的地面上,竟是蜷缩成一团兀自的翻滚不已,甚至,也不管身子是撞到了桌子还 是别的什么东西,只一边喊疼一边滚个不停。 “这是怎么一回事!”眼看着各位夫人小姐全都是张大嘴巴看着眼前戏剧似的一幕,齐王妃同样是吃惊不已,眼睛瞪得老大。 之前每一次见到沈佳溪,看到的可都是她极懂规矩、说话极中听的一面,可这会儿,她不顾仪态的躺在地上翻滚,莫说是女儿家的仪态,就连教养也都是丢在脚下踩了! 阮氏同样是惊得眼珠子差点儿跳脱出来,不该啊!女儿虽然是任性刁蛮一些,可绝不会做出这样有辱身份的事儿,今日这是怎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佳儿,佳儿你可别吓娘亲啊!你是哪里痛?哪里不舒服?”到底是母女连心,一看沈佳溪露出疼痛不已的表情,阮氏当即是什么都顾不得了。而齐王妃,虽然觉得沈佳溪此刻的样子实在是丢人至极,却也觉得此事一定有古怪,略微定了定心神后,她赶紧吩咐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大小姐拉起来啊,地上寒凉,可别冻出什么毛病来!” 第49章 049 丢尽脸面 说到底,齐王妃对沈佳溪还是有几分关心的。 阮氏亦是焦急道:“快,快将大小姐扶起来!” 沈佳溪这一通翻滚下来,也不知究竟是痛了还是哪里不舒服了,竟是伸出手不管不顾的对着自己的衣衫就是一阵抓挠,转眼之间,那外衫就被她扯得七零八落,隐隐的露出穿在里头的亵衣来。 虽然,这时候在场的多事京中的夫人贵女,可若是当众暴露了肌肤,不管出于何种原因,那都是要惹人耻笑的,更何况此刻还有齐王妃在此。 婢女们得了令一拥而上,不料她们的手才刚刚碰触到沈佳溪的肌肤,就只听到那痛苦的呻吟变成了惨叫:“啊啊啊!好疼!好痒!” 也不知道沈佳溪从哪里生出来的一股子力气,竟是将众位侍女齐齐的推开,而后不管不顾的在身上、脸上抓挠不已,转眼之间,那尖利的指甲就划出了数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来。 婢女们被这么一吓,哪里还敢上前?急的阮氏拼命的跺脚:“一群废物,还不快想想办法!大小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们统统陪葬!” 阮氏这时因为女儿而心急的将这话脱口而出,根本不曾想到这会造成怎样的后果,更加没有看到她的身后,齐王妃的眼神忽然就暗了下去。 眼看着众人闹成一团,灵溪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急忙恭谨的上前劝道:“夫人,大姐姐这样也不是办法,不如让几个力气大的仆妇先将大姐姐的手绑起来,然后抬到床上……” 话音还未落地,只听到“啪”的一声,阮氏已然挥手在灵溪的脸上重重的掴了一巴掌。“贱人,你还嫌害你大姐姐不够!这会儿又想出什么歪主意!你且等着,佳儿若是有个好歹,我定要扒了你的皮!”如今在阮氏看来,沈佳溪此番蹊跷的表现,必然是和这小贱人有关,恼怒之下,她自然是 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的。 故意将自个儿面颊上的巴掌印扬在众人面前,灵溪悲戚道:“夫人真是错怪我了,我是想着大姐姐顽疾在身素来体弱,又怕她伤了自己,这才出此下策……” “你还敢再说!”阮氏扬手又要打。“好了,沈夫人!沈五小姐虽然唤您一声夫人,可却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家人,这般要打要杀的,是将圣上置于何地!皇亲国戚,在夫人眼中便是和一般奴仆无二么!”眼看着阮氏痛打灵溪,齐王妃终于是按 捺不住了。 她身为王妃,可不也是皇亲国戚?阮氏对灵溪这个县主尚且如此,那么对她这位王妃又能有几分真心的敬重? 这一刻,齐王妃第一次认真的考虑,两府的婚事,是不是还有必要再进行下去。 “王妃息怒,妾身不是有意要冲撞您和圣上,实在是这贱丫头……”阮氏一慌,急忙双膝跪地为自个儿辩驳,可不成想她才刚刚提到“贱丫头”三字,齐王妃便是冷袖一挥打断了她的话:“身为皇亲国戚,便是天大过错也自有皇上定夺!夫人身为相府当家主母,也该知道规矩 才是!更何况,本王妃一直在慧敏县主的身旁坐着,怎就没看到她如何动的手脚!夫人心疼自个儿的女儿,也该想想这孩子的可怜!”“正是!妾身也可为惠敏县主作证,今日沈大小姐发狂一事,妾身实在看不出与县主又什么干系!”吏部尚书的夫人何氏是个热心肠的,亲眼看到灵溪被欺辱成这样,早就愤愤不平了,如今有齐王妃一开口 ,她自然是没了后顾之忧,也一同站出来力挺灵溪。 灵溪当即感激的涕泪涟涟,一叠声的道谢道:“王妃和诸位夫人的恩惠,灵溪感激在心,今日无以为报,只能日日求神拜佛,求上苍保佑诸位夫人平安喜乐。” 她说的动情,有几位夫人甚至也跟着直掉眼泪,看样子是感动至极。 “好孩子,你的心意本王妃都知道了,你且放心,有本王妃在,没人能欺辱的了你!”齐王妃这话,也有说给陆氏听的意思。 而另一边,痛到极致的沈佳溪似乎从众人的反应中已然回过味来,竟是不顾自己的虚弱,咬着牙朝齐王妃伸出手臂求救:“王妃,求您救救我……好痛啊,真的好痛啊……”疼痛的表情是装不出来的,对着沈佳溪扭曲的不承人样的表情和凄厉的哀嚎,倒是没有人会以为她是在演戏,阮氏已经是急的两眼一抹黑,身子抖已经摇摇欲坠了,看样子是指望不上了,没办法,齐王妃 也只得一狠心采纳灵溪的意见:“来人啊,把沈大小姐绑起来,大夫来之前,谁也不许给她松绑!”虽然,对一个未曾出嫁的名门闺秀来说,这般被人当成犯人绑起来,实在是一种羞辱,可事情到了这份上,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沈佳溪在地上打滚吧?亏的是这里没有外男,否则沈佳溪的名声,只怕早已 毁的一干二净了! “贱蹄子,给我滚开,不许碰我!”齐王妃本事一片好心想为沈佳溪挽回一些尊严,可不成想那些奴婢还没谨慎,沈佳溪的反应便更激烈了,甚至连许多污秽不堪的词汇也从她的嘴中喊了出来。 “荒谬,简直是太荒谬了!”齐王妃气的是浑身发抖,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虽然是病痛了,可也不至于糊涂至此吧?而躺在地上翻滚不停的沈佳溪同样是出于深深的恐慌之中,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浑身的肌肤好像是浸入了沸水中一般又疼又痒,只有以肌肤不停的接触地面才能获得片刻的安宁,而更可怕的是, 只要有人接触到她的皮肤,那疼痛的感觉便立即以十倍百倍的程度加剧。这到底是怎么了?沈佳溪也说不清,不过出于剧痛之中的她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恐怕自个儿的脸面是彻底的丢了,甚至有可能还会沦为整个京都世家贵女的笑柄!完了,一切都完了! 第50章 050 与她无关 “启禀王妃,李御医来了!”就在众人束手无策的时候,前去皇宫请御医的人回来复命了。 齐王妃眼前一亮:“快,快请!”片刻之后,童颜鹤发、身背药箱的李御医被请了进来,一见眼前这阵仗似乎也被惊住了,齐王妃不等他行礼立刻就快人快语道:“李御医,快快帮本王妃看看这沈大小姐是得了什么病症,是否是被人暗害, 可有办法解决?” 李御医久在宫闱伺候贵人,消息自然灵通,关于齐王府世子和相府嫡长女要联姻一事他也有所耳闻,如今听到齐王妃这么一说,心里就跟明镜儿似的读出了话中的深意。因着沈佳溪依旧是躁动不止,不得已之下,李御医只能让四名粗壮婆子上前按住她的手脚,而后仔细观察了一番,这才拱手行礼道:“启禀王妃,沈大姑娘身上并无任何受到外力刺激的征兆,更无任何中毒 的迹象…….” 李御医话音未落,阮氏已然尖叫出声:“这不可能,一定是你看错了!没有外力刺激,也不是中毒,可怜我的佳儿一向是身体康健的,怎的会出现今日的意外!”阮氏也实在是聪明,她知道,今日的事情一出,沈佳溪的名声只怕就被染上了洗也洗不清的污点,甚至还有可能沦为京都贵女的笑柄,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齐王府还能不能接受一个名声有了 污点的儿媳!阮氏氏不是傻子,从齐王妃的前后态度已然能看出端倪来,这分明是对自个儿的女儿不喜了,而此刻,她唯一能够想到的解决办法,便是找到一个人当替死鬼,不管那人是谁,总之都要证明自个儿的女儿 是被他人陷害中招的,所以,这般失了仪态,也是不得已的。 不得不承认,阮氏的算盘打的是很好,只可惜的是,她却用错了对象。 李御医不等她说完便是面色一沉,含怒道:“沈夫人,老朽在御前伺候数十年,连圣上对老朽的医术亦是十分信任,夫人若是信不过,自然可以另请高明!” 身为太医院的院首,李御医的本事自然是不容别人置喙的,阮氏一心只想为女儿开脱,却不想这次却踢到了铁板,不是任何人都像相府的下人一般任她拿捏的。 李御医怒急要走,齐王妃急忙出声拦住:“李大人且慢!沈夫人刚刚是关心则乱本王妃替她赔个不是,只是如今沈大小姐病痛难忍,李大人医者父母心,还请施以援手。”以王妃之尊如此屈尊降贵,也算是给足了李御医面子,他当然是无话可说了,只拱手点头道:“王妃有令,老朽不敢不从,依老朽的诊断,沈大小姐的病症不大要紧,好似是沾染了什么身体不能接触的物质 ,导致身子疼痛,只要几服药剂下去,自然就无事了。” 灵溪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忍不住暗暗的点了点头,不愧是太医院的院首,果然是厉害啊!没错儿,沈佳溪身上的病症其实就是普通的过敏,而导致她过敏的物质,乃是一味叫做秋水仙的东西。 此物为观赏性植物,花形艳丽,却有些微的毒性,若只是一般的接触植物,自然不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只不过她的帕子上却是抹了大量提纯的秋水仙汁液,沈佳溪闻到,自然会中招。而至于为何只有沈佳溪一人中招,旁人却没受半点儿影响,那便要归功于沈佳溪身上的异香了!她为了出风头故意抹了一味含有草附子的香料,而草附子的药性一旦与秋水仙的味道混合,其威力却以十倍 百倍的程度增加。 这便是连老天爷都在帮她了! 齐王妃听罢,这才松了一口气,可终究迟疑道:“小小的过敏,怎能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这,大约是沈大姑娘的体质有不同常人之处,各种原因,老朽还要仔细研究之后才能有定论。”便是李御医也断然不能想到这一环扣一环的算计,只能含糊着先带过去。 灵溪微微一笑,顺势将帕子收到了袖筒中,却不料她的这个动作,好死不死的却是被阮氏看到了。 “是她!是她在搞鬼!原因就在那帕子上,诸位若是不信,只管让人拿帕子来查验!”阮氏发誓,自个儿是绝对不会看错的,那贱丫头的脸上分明有一抹冷笑!而她藏起帕子,就是做贼心虚!自以为发现了事情的真相,阮氏一个健步的冲上前去,狠狠的抓住了灵溪的手腕不断的叫嚣,此举又是惹来齐王妃不悦的眼神:“沈夫人!凡事要讲究证据!光凭臆断就说是惠敏县主做的,似乎也太草率了 一些!” “王妃,妾身愿以相府当家主母的身份发誓所言句句属实,求王妃做主!”齐王妃的置之不理,让阮氏在无奈之下只能压下重头赌注。 “你——你这又是何必!”阮氏的执着,让齐王妃陷入为难的境地。“王妃娘娘,既然是夫人信不过我,那灵溪也只能自个儿证明自个儿的清白了,这便是夫人刚刚说的帕子,我一直拿在手上的,请御医查验便是!”当着众人的面儿,灵溪毫不犹豫的将帕子交到了李御医的 面前。“如此,也罢了,只是沈夫人,你可要仔细看好,莫再节外生枝!”灵溪的行为,看在众人眼中那便是无比的坦荡,真要是有那黑心暗害亲姐,如何能这般毫不犹豫的主动要求查验?甚至,就连阮氏的心内 也忍不住激灵了一下。 李御医接过帕子放在鼻端仔细一问,然后道:“这帕子上确实沾染了药草的粉末……” “贱人,你还要狡辩!来人啊,给我将她抓起来!我倒是要看看,这一次还有谁为她求情!”阮氏勃然大怒,扬手恶狠狠的指向灵溪。“夫人且慢,老朽只说这帕子上有草药的粉末,却没说一定是县主做的,这帕子上的药粉乃是提神醒脑之用,并不会对人体造成什么影响!”李御医眉心一皱,挡在陆氏面前不卑不亢道。 第51章 051 恶有恶报 “什么?这绝不可能,你……”阮氏拼命摇头,这怎么可能,她明明就看着那丫头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明明就看着她偷偷将帕子藏起来的! “不对,她的身上一定有两条帕子,一定是她做了手脚!” 阮氏依旧是十分坚持,且激动不已的嘶吼着,而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不少人看向她的目光已然是嘲弄中夹杂着讥讽的。 想要抹黑别人也不必做的如此明显吧?这摆明了就是往人家身上泼脏水! 不过这些人中,却还真是有两个例外,那便是站在角落里的沈怡溪和沈悦溪姐妹二人。 眼看着阮氏成为众矢之的,沈怡溪身子一动,似乎是想要上前,却被沈悦溪眼疾手快的按住了她的手臂:“三姐姐这是要做什么?” 沈怡溪大急:“刚刚咱们明明看到的,是她拿着帕子在大姐姐的鼻端晃,还晃了两次,那帕子有古怪!” 原来,灵溪在故意扬起帕子让沈佳溪闻嗅上面的味道时,竟然也被她们二人看到了,如今沈怡溪就是想站出去为阮氏指证灵溪。“就算是如此又能如何,连御医都查验不出来,姐姐出去指证又能有什么用!还是说,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死心,还想指望夫人呢!”沈悦溪一眼就看穿了沈怡溪的想法,分明是不甘心嫁给秋姨娘为她们选中 的人,想要以讨好阮氏为前提,让她为自个儿选一门好婚事。 “就算是如此又能怎么样,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妹妹你就甘心被埋没了!”沈怡溪一下子被沈悦溪戳穿,忍不住急的脸红脖子粗,亏的是姐妹二人是站在角落里,动作声音又小,这才没有被人发觉。“人贵在知足!姐姐当真以为,夫人就是好相与的,与她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到最后我们只会为大姐姐铺路而已,姐姐若是不信,尽管去说!”沈悦溪也恼了,她这个姐姐,一心救想着攀高枝,可怎么 就不想想这其中的风险有多大,更何况,阮氏母女是什么样的人,她们还能不清楚! 而被她这么一吓,沈怡溪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讪讪的闭上了嘴巴,终究是不闹腾了。“胡闹,简直就是胡闹,我看这相府的规矩是要好好的改一改了!”阮氏的执着,惹得齐王妃也发了怒,如今连御医都证实了灵溪的清白,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偏偏这阮氏,身为嫡母,却如此容不下一个庶 女,如此阴狠的心,能教出好女儿?“今日之事,十足就是一场闹剧,但即便是如此,本王妃亦会一五一十的向圣上禀明!沈夫人,好自为之!”齐王妃冷袖一挥,说罢又望着灵溪道,“这孩子说到底是皇家中人,断不能容忍其他人随意欺凌! 今日本妃就将话搁在这,倘若再让本妃得知这孩子被无故欺辱,届时可别怪本妃不讲情面!”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谁也没有想到,齐王妃会维护灵溪至此。“好了,今日本王妃心中不快,就不打扰各位了,告辞!”言毕,齐王妃头也不回的带着景泰郡主离去了,而余下的诸位夫人和小姐亦是纷纷离去,诺大的花园内,除了伺候的婢女,也只剩下寥寥几人而已 。 “小贱人,你……”阮氏似乎是不甘心,可也只能干瞪着眼睛发泄心中的怒火。 “夫人慎言,夫人难道没有听到王妃的话了么!还是说您现在真的已经胆大妄为到连王妃都不放在眼里了?”凉飕飕一笑,灵溪随即伶牙俐齿的回敬道。 正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今日所做的种种,全是阮氏母女自个儿种下的因果,若不是她们处心积虑的想要她出丑,进而要害她,她何至于用这么仓促的手段!那帕子上的粉末,原本她也没有打算用,如今不过是误打误撞了,阮氏一定是做梦都想不到,为什么那帕子上查出来的只是清心养神的药草,答案很简单,那秋水仙的汁液挥发性极强,这么长的时间,味 道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更何况,那几味清心养神的药草味道都是极有覆盖力的,如此一来,便是华佗在世也难以分辨的出! 这,只不过是她无意间弄出来防身用的,可不成想,沈佳溪却是做了试验品,不过,这东西可不会要了她的命,顶多是难受一会儿就会恢复如初。“你,你以为你瞒过众人,我便看不出你的狼子野心了么!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一日,你就休想越过我的女儿去!”阮氏气急,恨不能生生的呕出一口心头血来,想她身为相府主母威风十几年,如今怎么 就栽倒在一个黄毛丫头手里!“是么,那夫人可要好好保重才是啊!”灵溪讥讽的开口,沈佳溪今日的一切,无非是有一个好母亲在背后为她谋划,若是失去了阮氏,她还剩下什么!如今,齐王妃已然看了一出闹剧了,自然也见识了沈 佳溪和阮氏与往日不同的一面,只怕这传说中的好姻缘也要受到一点儿磨难才是吧?呵,不过这才是开始呢。 不等阮氏再怒骂出声,灵溪同样也是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当然了,她临去之前,眼角的余光还顺势的瞥了一眼神色晦暗不明的沈悦溪以及一脸震惊的沈怡溪。 “三姐姐和四姐姐不随我一同走吗?” 这一回,沈怡溪的反应似乎是异乎寻常的快,不等沈悦溪开口便抢先说:“既然大姐姐遭受病痛,我们理应在一旁守护,五妹妹若是累了便先回去吧!” 呵,她早就说过的,这姐妹二人的造化全看她们自己,有一个深谋远虑的姨娘处处谋划,若是还不知足,那便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自寻死路了!不过,既然这是沈怡溪自己选的,那么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第52章 052 惊魂一刻 “小姐,刚刚可真是担心死奴婢了,早知道是这样,咱们便该用县主的身份去压夫人和大小姐啊!”兰芯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后怕道。 亏的是自家小姐聪明,若不然这一趟就是鸿门宴了。 灵溪只淡淡一笑:“一个县主的身份又算得了什么,今日在场的,只怕任何一位夫人的品阶都要高过于我,更何况若是强硬的对阵,落得一个不孝跋扈的名声,岂不是又中了她们的圈套?”玉凉国的法度都所规定,男子在朝为官,视其品阶大小及功绩优劣,其正室婚配夫人也可获得相应的诰命品阶,如阮氏身为丞相夫人,那便是有一品诰命之尊,莫说一个小小的县主,只怕郡主到了她跟前 都是要平起平坐的。 若是跟与她硬碰,无异于自寻死路。苏嬷嬷亦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县主说的很是,女儿家最要紧的就是名声清白,万万不可染上半点污名,如今咱们圣上以仁孝治国,自然就容不得有子女对父母不敬的,县主这般做,很是应该,只是经此一 事之后,大小姐和齐王府的婚事只怕要遭些磨难了!” 如今,沈佳溪在那么多的人面前丢了脸面,齐王妃岂能容她!想来要不了多久便应该有所动作了,而她们,自然是只需要静观其变。 “那是她咎由自取!”兰芯快言快语道,“咱们小姐又没有得罪她,谁让她要如此心狠手辣赶尽杀绝!打量着咱们小姐还跟以前那么好欺负?” 翠蕊也是一脸愤愤不平:“偷鸡不成蚀把米,老天爷果然是公道!”她们二人,虽然是之前跟在沈鹤智身边伺候的,可对于阮氏母女纵容奴仆多番虐待羞辱灵溪的事儿,却是早有耳闻,之前之所以袖手旁观,那是害怕节外生枝,给自己惹上麻烦,毕竟,阮氏母女为主子, 她们只是婢女而已。 而如今,她们被分派到灵溪的身边儿伺候,虽然时日不算很长,但相比较其它主子对下人们非打即骂的,灵溪对她们则更像是亲人姐妹一般,二人在感动之余,不免的也多了几分忠心。更何况,下人伺候主子,原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只有主子好了,她们才会更好,那等背信弃义卖主求荣的事儿,但凡是有些头脑的人都不会去做,而兰芯和翠蕊,亦是从头到尾都没生过这等心 思。苏嬷嬷神情一紧,眸光飞快的四处一瞥,见周围没什么异常的动静,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正色喝道:“快快住口!这样的话也是咱们能说的!姑娘们可得小心管好自个儿的舌头,将自己搭进去不要紧,可千 万不要连累了郡主!” 苏嬷嬷的一席话说的极重,瞬间让兰芯和翠蕊惨白了脸色,而灵溪却知道,苏嬷嬷这是为了她做恶人呢! 正所谓隔墙有耳,即便是如今她与阮氏母女撕破了脸皮,但是在所有人眼中,阮氏依然是嫡母,而她身为子女,便只有顺从孝顺的份儿,若是心怀怨言,那便是有违孝道,是要被世人唾弃的。 刚刚那话,虽然不是从她的嘴巴里说出来的,但兰芯和翠蕊身为她的侍婢,在一定程度上,她们是一体的。苏嬷嬷余怒未消,还要再训诫她们二人,灵溪却摆了摆手,柔声道:“苏嬷嬷的话虽然是厉害了一些,但到底是为了咱们主仆好,如今这相府还是别人在当家作主,一个不小心,不但是我,连你们的性命都 要折损在里头了!” 这可不是在吓她们二人,以阮氏母女的手段,吃了这两次大亏,岂能善罢甘休?今日之事,只是一个引子而已,真正精彩危险的,可全都在后头。 兰芯和翠蕊一惊,这才回过味来,立刻就面色苍白的跪倒在地:“奴婢该死,险些给小姐惹了麻烦!” 刚才的凶险,她们全都是看在眼中,如今想来还惴惴不安,再要想更严重的后果,那便远远不是她们能承受的了。 “罢了罢了,日后小心一些,不但是你们,那些个刚来的小丫头,也得管住她们的嘴。”灵溪亲自将她们二人扶起,正色道。 “小姐放心,奴婢们一定会谨记在心的!”二人纷纷点头,此事就此不提,一行人回到烟溪院中。 折腾了一日的功夫,灵溪只觉得疲倦不已,在兰芯的伺候下卸了妆容,苏嬷嬷亲自取来了晚膳,笑着说道:“县主,老奴今日特意命小厨房为您准备了补身子的药膳,您今日可要多用一些。” 灵溪探过脑袋脑袋看了一眼,那杯杯盏盏的十几个碟子倒是平日吃惯了的饭食,唯有当中一个紫砂小锅盖的严严实实的,可即便是这样也挡不住里头透出来的那一股子异香,想来便是苏嬷嬷说的药膳了。 兰芯赶紧上前揭开盖子,顿时众人只问道屋内的香气大盛,连灵溪这种对吃食不怎么在意的人都被勾的食指大动,连声吩咐兰芯道:“这么香,什么好东西,快快盛一碗来。” 待到汤羹入手,灵溪吸了吸鼻子,拿着调羹搅和了几下,奇怪道:“这味道十分古怪,像是乳鸽,可又似乎不是,嬷嬷倒是说说,这是什么好东西?” 苏嬷嬷笑笑道:“这是宫中主子常吃的药膳,美容养颜滋补身子,对于女子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以后老奴会每日做上一碗,县主可不许浪费掉。” “每日都要吃?”灵溪有些无语,再好吃的东西也架不住这么天天补啊! 兰芯一听苏嬷嬷的话,立刻跟着劝道:“既然是对身子好的,小姐应该多吃!以后奴婢每日的任务,便是看着小姐吃完药膳。” 得,这会儿她们总算是找到共同目标了,一起开始对付自己这个主子了!索性这药膳的滋味十分鲜美,灵溪还真就吃了个点滴不剩,众人收拾了一番纷纷退去,只留灵溪一人在房中歇息。夜凉如水,少了白日的燥热,显得十分的清爽,许是晚膳吃多了的缘故,灵溪只觉得胃部胀气不已,翻来覆去的倒腾了好长时间,终于有了些许的睡意,可就在此时,她却觉得屋内阴风一扫,似乎有什么东西无声无息的进来了。 第53章 053 不速之客 月光皎皎,铺洒罗床。 内室之中,楠木云纹翘头书案上珐琅描金九莲香炉内飘出丝丝缕缕的白烟,氤氲了满室的清谧,却益发显出那行走间衣裳摩挲发出的细微声响格外的清晰。 当然,这清晰也是因人而异的,此时若是换做寻常人怕是肯定听不见的,但沈灵溪学医多年,耳力自非寻常人可比。 是有人进来了! 那人似乎对这房间极为熟悉,动作丝毫不见慌乱与急促,反是不疾不徐的绕过几案,中间还颇具闲心的往梳妆台方向绕去了一会。 沈灵溪素日的习惯,便是不喜欢睡着的时候有烛火点着,一来是觉得不安全,二来她也不惧黑暗,亏的是如此,借着外头清亮的月光,她还能将那人的动作看的清清楚楚。 梳妆台离罗床的距离并不甚远,那人绕过梳妆台后,便再没有于其他地方过多停留,而是径自走到了床前,伸手。 “叮!” 金石相击发出一声清响,于这静谧的内室显得尤为的明晰。 “五小姐,有朋自远方来,你就如此招待你的朋友么?”笑声轻响,一瞬间仿若冰雪初融,大地回春,春水潺潺,沁人心田。 沈灵溪手中握着的是她刚刚与枕头下摸出来防身用的一支素金簪子,而与她手中的金簪相触的是——一支羊脂白玉簪! 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唰”的一声将罗帐给完全拉开,沈灵溪火冒三丈的瞪着来人,“慕大人,你可知道你手中的这支羊脂白玉簪值多少钱!”不是她小气,而是那皇帝老儿赏赐的两箱珠宝中,她通共也就瞧上了这一支簪子罢了。这簪子乃一整块顶级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通体莹白,毫无瑕疵,形状乃是一枝梅花模样,雕工细腻,栩栩如生,珍 贵自是不用说,关键是极为难得。平日里她用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哪里磨花了一点,结果这人居然用来挡自己的金簪! 慕之枫哑然半晌,方才失笑出声,“五小姐,你不担心一个大男人大晚上的闯你闺房,反担心这么一个死物,是不是太过本末倒置了?”沈灵溪劈手夺过他手中的玉簪,借着月光反复瞧了瞧,却不能看得太清,只隐隐看出肯定是划花了。想来也是,她刚刚那一下一点也没留力,这玉簪又是极为脆弱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划花?若不是她如今 的身体素质与前世完全不能相比,当场断裂也不是不可能! 这般一想,她气冲冲的从床上下去,点亮烛火,仔细一看,顿时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好好的一支玉簪竟豁了个老大一个的口子! “你最好有什么人命关天的事情,要不然……”沈灵溪一字一字咬牙切齿道。 慕之枫款步走到桌边坐下,自斟了杯茶,慢慢啜饮了一口,这才挑了眉头,要笑不笑道,“要不然如何?” 沈灵溪眼眸一眯,寒光乍现,抬手就将手中的金簪射了出去。金簪迅疾若箭矢,刺破虚空,直直朝慕之枫的面门而去,曳出一条携着点点莹白的金光。 慕之枫眸中闪过一抹笑意,不紧不慢的微偏了一下头,轻轻松松地闪过了金簪的锋芒,可下一刻,却蓦地“嘶”的一下吃痛出声。 晕红的烛火下,他莹白如玉的脸颊上一点殷红尤为的刺目。 沈灵溪冷眼睨着她,凉凉笑了一声,“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个人,慕大人该庆幸小女最近实在是忙,还没来得及给那银针上淬毒。”慕之枫似也没想到沈灵溪竟会在金簪下夹带银针,还伤了自己,眸光不由变得十分的晦暗,可下一瞬,却又忽地笑开,“那慕某倒还要感谢五小姐的手下留情了。只是这好歹也是五小姐的闺房,这样见血似 乎不太吉利。” 他说着微抬手臂,一只晶莹玉润堪比羊脂白玉的手从袖中划出,于受伤的脸颊处轻抹了一下,随后又将那只沾了一点殷红的手指放到了唇边。但见颤颤烛火下,他眉长且黑,好似墨染,一双眸子仿若纳了漫天星光,绚烂夺目,流光溢彩,他直直看着沈灵溪,颜色略显浅淡的唇微微张口,吐出一点樱色舌头于那指上一点殷红轻舔了一下,却是艳 光四射,摄人心魄。 沈灵溪心中骂了一句妖孽,面上却是一派冷凝,“再不吉利也不会比睁眼瞧见一个男人出现在自己房中还不吉利。” 说罢,又一脸嫌弃道,“作为一个医者,小女想诚心的奉劝慕大人,手上细菌多,这样很不干净。” 慕之枫本还带笑的脸立时僵住,他虽不知道细菌是什么东西,却也能明白沈灵溪话里的嫌弃之意! 他无语了半晌,这才扯了扯嘴角,“看来穆某真是白替五小姐操心了,就凭五小姐这张嘴也足可天下无敌了。” 沈灵溪却是哼笑一声,“哪比得上慕大人来去自如?您看您这闯人香闺就跟逛自个家后花园似的,还是说慕大人也有做采花贼的爱好不成?” 采花贼?饶是淡定若慕之枫闻言嘴角也不自禁抽搐了一下。“五小姐,这京师待嫁女子倾慕我家主子的不知凡几,可以说只要我家主子随便勾一勾手指,就会有无数美人前仆后继的主动送上门来,哪里需要做什么采花贼?”却是一直戍卫在外头的烈焰忍不住开了口 。 沈灵溪听罢却是直接翻了个白眼,“你家主子行情既如此之好,那为何还要几次三番的夜闯本县主的香闺?还是说你家来此只是个幌子,其实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烈焰显然不是个能逞口舌之能的,闻言立时被狠狠噎住。 慕之枫轻哼了一声,唬的外头的烈焰再不敢多言,这才抬眸望向沈灵溪,片刻,却是倏然一笑,不紧不慢道,“山参鱼翅吃多了,偶尔换点粗糙的山间野菜也是不错的,五小姐你说是不是?”粗糙的山间野菜?这是在讽刺她像个乡野村妇一般粗鲁无礼了? 第54章 054 口舌之利 沈灵溪眯眼看着对面那个恢复了气定神闲的男人,也不生气,反同样回以一笑,“慕大人既然知道山间野菜粗糙,也不怕磕了牙,瞧您这牙口,还是当悠着些才是。” 慕之枫闻言脸立时一阵青白交加,牙口,这可是形容畜生的,这小丫头是拐着弯骂他是畜生呢! 片半晌,他不怒反笑,“五小姐如此伶牙俐齿,可还真是让穆某喜欢的紧呢。” 这话已近乎赤果果的调戏了! 此时若换了别的女子只怕当场就面红耳赤了。 只可惜沈灵溪不是寻常女子,别说她如今也算是活了两世的人,就是上一世,这种言语调戏于她而言也不过是小打小闹。 她眉头一挑,笑的灿烂而诡异,“若是能得慕大人欢喜,小女自是深感荣幸的。只是慕大人还是不要口是心非的好。” 慕之枫本能的听出沈灵溪话中的不怀好意,只是思来想去却怎么也想不出她到底想说什么。却听沈灵溪不紧不慢道,“小女容貌鄙陋,实不能想象慕大人的口味会如此独特,倒是烈焰侍卫生的一副好相貌,十分的惹人怜爱,细想之下,慕大人莫不是舍不得烈焰侍卫,又碍于世俗礼仪,这才不得不 假借了小女的名头,与烈焰侍卫行那幽会之实?” 不就是比恶心么,谁怕谁,看她不恶心死他! “慕大人这一番良苦用心虽不至于感天动地,却也足以令人动容了,小女都被感动的要落泪了呢。”说着当真伸手抹了抹眼角。 只是却不是被感动的,而是笑的,慕之枫此时的脸色实在是太好笑了! “噗通——”一声,外头传来一声肉体撞地发生的闷响。 沈灵溪闻声立刻三两步走到窗前,伸手将那窗子推开,装模作样的朝外头看去,“烈焰,你没事吧?你可是慕大人的心肝宝贝,可千万别摔坏了,若不然本县主只怕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烈焰闻言脚下一滑,“噗——”的一声又摔倒在了地。 沈灵溪一脸无辜的回头看着面孔微微扭曲的慕之枫,“慕大人,您看这……” 慕之枫不语,显然是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了。沈灵溪心中狂笑,面上却是丁点不露,继续苦口婆心道,“烈焰啊,你可别怪慕大人不心疼你,你想想看,慕大人为了不让你在幕府被人非议,特地把你送到本县主身边来,光这份用心就足可见情谊了,你 可要体谅他。” 好容易站起身的烈焰两眼全是蚊香眼,主子将他打发到慧敏县主身边难道真的是这个意思?应该……不会……吧? 却还没待他想清楚,整个人便飞了出去,是慕之枫在看清他脸上的迟疑后,气怒之下甩出了一掌。这个蠢货脸上还敢迟疑! 手脚麻利的侧身避过慕之枫刚劲掌风的沈灵溪笑眼弯弯道,“打是亲,骂是爱,小女懂的,慕大人请随意。” 慕之枫收回手,也不说话,只直直盯着沈灵溪。 暗夜中,他漆黑的眸子散发出幽邃的冷光,明明是好似无波古井一般的眼神,却又寒凉彻骨的好似高原之颠的寒风一般。 “五小姐,有没有人告诉过你,逞一时口舌之利的人往往容易早死?”连声音亦是透心凉。 话音刚落,外头陡然间吹进来一阵冷风,灵溪的身上不自禁的生出了一阵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只是她并没有因此而畏惧,而是收了脸上谑色,不冷不淡道,“不逞口舌之利,慕大人莫不是希望小女干脆利落的一把毒针洒过去?小女倒是想呢,只是这不是考虑着如今和慕大人还是合作关系么?” 慕之枫气急反笑,只是这笑不再若平日里那般如春风般和煦,反好似夹着冰刀雪刃一般,直割得人皮肤生疼,“慕某真不知该夸五小姐勇气可嘉好,还是该叹五小姐胆大包天!” 沈灵溪径自抬脚走到慕之枫对面坐下,边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边淡淡道,“全凭慕大人高兴。” 说罢又面露不耐道,“慕大人今夜前来想必也不是来和小女耍嘴皮的吧,有什么话还请直说吧。” 虽然早就领教了这丫头的口舌之利,乍耳听到这般毫不客气的话,慕之枫的眉头还是不自禁的微微蹙了一下,却不过一瞬便又被压平,喜怒不辨道,“听说五小姐这几日于府中过的甚是如鱼得水?” 听说?听那个叫烈焰的侍卫说的吧?沈灵溪翻了个白眼,懒懒道,“还凑合。怎么?慕大人有何指教?” 这丫头非要这么句句带刺?慕之枫眉头拧了一下,“指教不敢当,就是想提醒五小姐一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沈灵溪闻言却是嗤笑一声,摊手道,“慕大人又不是不知道,小女之前十数年并未秀于林也差点被摧残了,既如此,小女为何还要继续忍气吞声?” 慕之枫也不反驳,只淡淡道,“那你是觉得以你如今的能力已足以应付的了齐王府的怒火了?” 沈灵溪面上一顿,“慕大人这是何意?”慕之枫笑了一声,笑声淡淡,带了一点轻嘲,“昨日你设计沈大小姐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是不是?你可知,齐王妃前脚替你说了话,后脚就派人去仔细调查你了?你说若是让她知道你精通医术,她会怎么样 ?” 肯定不怎么样!倘若齐王妃真的知道她精通医术,纵使没办法确定沈佳溪的事情是她捣的鬼,却也一定会怀疑她,届时以着齐王府的势力,她以后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这一霎,她始才明白昨日的她实在是太过冲动了,她总觉得自己两世为人,又精于医术,因而不自觉间难免便将人给看低了,可殊不知,无论是阮氏,还是齐王妃,她们哪一个又是省油的灯?她站起身,恭恭敬敬的朝慕之枫福身一礼,“多谢慕大人出手相助。”慕之枫既然说出齐王妃调查她的事,必然已在背后替她遮掩过了。虽说他这么做是怕她出什么意外,进而影响到给他解毒,但怎么说也是帮了她。 第55章 055 画成美人脸 慕之枫闻言不由多看了沈灵溪一眼,他一直都知道这小丫头十分聪明,却没想到竟还如此的能屈能伸,只可惜是个女子,倘若是个男人,指不定会成为他的劲敌也不定! 心中如此想着,面上却是不露,“不必客气,你我如今也算是一条绳子上的,慕某自然要多关照一些。只是希望五小姐以后逞口舌之利的时候还是多想上那么一想。” 沈灵溪嘴角抽了抽,这小心眼的男人,肯定是记着自己之前恶心他的事呢。 慕之枫说罢也不再多说,直接站起身,“告辞!” 话音刚落,人影虚虚一闪,转瞬便没了踪迹。 今日本不需要他亲自前来的,只是他怕让烈焰带话,这小丫头不放在心上,这才特地过来这一趟,却没想到反被如此一通奚落,真是晦气! 沈灵溪看着那个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人影,心中十分确定以及肯定,这人生气了,而且生气大发了! 算了,生气就生气吧,反正这事真要说起来也是慕之枫先招惹她的,最后被奚落了能怪得了谁? 这般一想,沈灵溪便心安理得的上了床,将睡未睡时,忽地想起什么,蓦地就是一声惨嚎。 该死的,她忘记让慕之枫赔她簪子了! 翌日。 “小姐,您今儿个是不是心情不好?要不,奴婢陪您出去走走?”翠蕊一边磨墨一边战战兢兢的看着沈灵溪挥毫奋笔疾书。 小姐那哪儿是在写字啊,那力道大的简直好似要将桌子给戳个窟窿一般。 “本小姐的心情好的很,你没看到我在练字么!”灵溪却不承认,手上的动作一扬,那狼毫笔便被她提了起来。 不错,大气,浑然天成!满意的点点头,灵溪对自个儿的墨宝显然是十分得意,虽说她上一世是学中医的,但受自家过世的爷爷的影响,自小就对书法感兴趣,如今再练练字什么的,已经很能糊住别人了,毕竟,这具身子从前的 主人一直都是被府中的所有人嫌弃,能够捡回一条小命已经是很大的幸运了,至于识字,呵,这可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社会啊!翠蕊提心吊胆的看着那雪白宣纸上写就的大大“杀”字,忍不住缩了缩自个儿的脑袋,自家小姐这杀气腾腾的样子,难道是有人得罪她了?不该啊,明明昨儿个睡下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一晚上能出什么事儿 ? “县主,您的药膳来了。”苏嬷嬷果然说话算话,一大早的就亲自熬煮药膳,又一刻不停的送了来。“嬷嬷,这东西一定要喝吗?”也不知道怎么的,沈灵溪就是觉得这东西有古怪,她自个精通医术,看得出这里头的都是好东西,就像是苏嬷嬷说的,女子喝了美容养颜,强身健体,可也不知怎么的,昨夜 喝了之后老是觉得身体里怪怪的,像是有一股热气在流动,连带着她一夜都没怎么睡好,奇怪的是,早上起来非但是没有头疼,反而是觉得精神奕奕。 苏嬷嬷点了点头,十分坚持:“这都是好东西,老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弄全了,如今就算是宫中位份低的主子也不一定能喝到,县主可不能糟蹋好东西。” 翠蕊也是赶紧劝:“小姐,您还是喝了吧,奴婢也觉得昨夜小姐喝了之后,今早上的气色就比以前好的多了,想来或许真的就是要药膳的功效呢!” 得,这会儿自己的话还真就算不得数了,没办法,沈灵溪就只能在两个人四双眼睛的监视下喝了那碗药膳。 “小姐,您吩咐奴婢买的东西都弄来了!”一早上没见人的兰芯忽地大呼小叫的进了门。说来,她和翠蕊原本是十分谨慎的性子,如今在灵溪的纵容下,倒是时不时的跳脱起来,按照苏嬷嬷的话说那便是没规矩,好在灵溪也不在意这个,都是十五六岁的女孩儿,何苦要把自己弄成老气横秋的 样子,她可不是什么苛待奴婢的主子。 苏嬷嬷见了多了,知道自个儿说也没用,也不再多提,笑着收了碗筷下去了。 兰芯吐了吐舌头,将手里提的小包裹打开,里头的东西一一的排在了灵溪的面前:“小姐看看,可都全了?” 沈灵溪检查一番,赞道:“不错,难为你都一一搜罗来了,这些正是我要的。” 翠蕊疑惑的看着那些小巧精致的瓶瓶罐罐,好奇的问道:“小姐要这么多的胭脂沫子做什么,纵然是咱们院子的小丫头跟着一块儿用,也用不下这么多啊,更何况这些东西都还没有成型,用不得的。”“山人自有妙计,你家小姐自然有别的用处,来来来,咱们一块儿动手,把我前几日弄来的药材汁液都拿过来。”沈灵溪神秘一笑,这些东西,看起来是没什么用处,但是,只要经过她的加工,那可就成了 千金不换的好东西! 三个人好一番忙活,灵溪始才拿了那些东西来,在翠蕊战战兢兢的目光下于她的脸上又是涂又是抹的,黑的灰的青的各类膏体不间断的涂抹下去,便只看到一旁的兰芯的眼神从忐忑逐渐变成了震惊。 “这,这怎么可能呢!小姐,您会什么法术不成!”不怪兰芯会如此吃惊,实在是因为在沈灵溪的不间断的一番动作之下,翠蕊的脸简直好似换了一张似的,从原先的寡淡变成了光彩盈盈。凭心而论,翠蕊的容貌只能说尚可,肤色称不上白,五官也不够立体,可如今这么一涂一抹之下,那淡淡的膏体在抹匀后瞬间便发挥了神奇的作用,如今的翠蕊,可真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肤色是白里透 红,眼神好似含着一汪秋波,连鼻子似乎也高挺了许多,嘴巴上像是涂了一层果子冻,让人垂涎欲滴,恨不得趴上去咬上一口。 “诺,自己看看吧。”沈灵溪拍了拍手,将铜镜放在了翠蕊的面前,这丫头,肯定是担心了很长时间,怕自己把她弄成一副鬼样子吧! “啊!小姐,这真的是我?您、您是怎么做到的?”看到镜子中那张陌生到极点的面容,翠蕊亦是瞪大了眼睛。 沈灵溪笑眯眯的微一颔首,“当然是这些胭脂了,本小姐独家研制的,外头买也买不来,最重要的是,还要养颜美白的效果!”“小姐,您真是太厉害了,我、我……”兰芯一脸赞服,随后又支支吾吾了起来。 第56章 056 一盒诱饵 沈灵溪知道兰芯是羡慕翠蕊变得如此美,心中羡慕也想试一试,却有意作弄她,憋着笑意扬手道:“得了,本小姐累了,你们两个将这些东西好生的收拾起来吧,可别不留神让猫儿给叼走了!” “小姐!”兰芯大急,忍不住跺了跺脚。“好了,不就是几盒胭脂么,你家小姐没那么小气,哪,你刚刚也看到了,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特别的用法,只需要记住顺序就好,这个是抹在脸上的,这个是涂在嘴巴上的……” 眼看着兰芯急的脸都红了, 灵溪这才轻笑出声,拿起那些瓶瓶罐罐一一为她们二人解说。两个丫头听得仔细,再加上女孩子爱美,对这些东西自是无师自通,没几下便彻底弄明白了,兰芯跃跃欲试的看着灵溪,极不好意思道:“那,小姐,我能不能,借这些东西用一用?我保证,用完立刻就还 给您!” 虽然知道主子的东西,不经过允许,奴婢是没有资格用的,可爱美的天性终究是让兰芯按捺不住了,红着一张脸吭吭哧哧了半天才终于张开了口。 沈灵溪微一轻哂,将那些东西往她们二人面前推了推:“借什么,这些原本就是打算给你们的,所有的东西我都做了两份,可不许抢啊!” “啊?小姐说的是真的?可是、可是若是给了我们,小姐可怎么办?”兰芯先是一喜,随后一张脸又差点皱成了包子状,小姐可只做了这么两份啊,她们怎么好意思全拿走?“是啊小姐,我和兰芯只用一份就好了,小姐待我们好,奴婢们都是记在心里的。”翠蕊亦是十分感动道,换了别的主子,哪里可能让她们这么讨价还价,也就是自家小姐心善,偏偏的,心善的人还要遭受 磨难,老天爷真真是不公平。 “一点子抹脸用的胭脂而已,你家小姐我有本事弄出两份,难道还能少了自个儿那一份?快别磨磨唧唧的,省的本小姐反悔了不给你们!”沈灵溪笑道。 “那奴婢就谢过小姐赏赐!”听到这话,兰芯和翠蕊这才欢天喜地的收了,末了还紧张兮兮道,“这么好的东西,可不能让人知道是咱们院里有的,万一夫人和大小姐来找麻烦那可就不好了!”身为女子,哪个不将自个儿的容貌看得比性命还重?兰芯和翠蕊两人毕竟是侍女,条件有所限制,但沈灵溪却是听别人说过,她那个大姐沈佳溪,为了保持娇艳如花的容貌和凹凸有致的提醒,甚至连日常 喝的水都必得是荷叶上的露珠才可以,难为想容院里的丫头,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收集露珠了。沈灵溪深知这两个丫头是怕给自己惹来麻烦,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阮氏母女可不是讲理的人!不过这一次,她却只撇了撇嘴,意味不明的笑道:“我给你们东西自然是让你们用的,你们不单要用,还 要告诉别人这些东西是咱们院里独一无二的,旁处买都买不到。对了,若是有相好的姐妹来问你们讨,我那匣子里还有一些,你们尽管拿去,也不必向我汇报。” “小姐,这是为何?”兰芯听得是一脑袋雾水,以大小姐的脾性,若是知道了这等好东西,明抢倒是客气的,就怕背后耍阴招啊! 沈灵溪淡淡一笑,“我自有考量,你们只记住一样,大夫人和大小姐那里的人来讨,不管说什么好话,拿什么来贿赂你们,都不许给!” 兰芯和翠蕊相互对望了一眼,只得恭谨的答道:“是。”时间悄然而过,在这些天里,相府最大的新闻不是别的,正是五小姐院中的兰芯和翠蕊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好些上好的胭脂,涂在脸上,竟是要比往日见过的那些脂粉都要好上十分,格外显得人容光焕 发,甚至连大小姐院里的丫头绿芜见了,也连连咂舌说这东西竟比大小姐用的御赐贡品还要好上几分呢!女儿家都是爱美的,有这样的好东西,自然是个个都要求上一些,好在兰芯和翠蕊那两个丫头出手也大方,别人只要去求了,基本上都会给上一盒,一时之间,府中的小丫头们几乎是以有一盒这上好的胭 脂为最大的炫耀资本,甚至还会暗地里比较今日是不是比昨日又美上几分了。“你这贱蹄子,也不瞅瞅自个儿是什么货色,居然撕扯到我的身上来了,也不怕风大将你的面皮刮了去,还不快快滚开!”说话的是一名穿着绿色裙子的大丫头,容貌很是有几分出挑,声音也动人,偏偏就 是这么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让人看了觉得分外的不舒服。站在她对面的,是一个穿着粉色衫子的,身量稍稍矮上一些的姑娘,看打扮似乎也没有前一位出挑,气势也弱一些,但任旧分毫不让的争辩道:“清荷姐姐,你可别说这些吓人的话,咱们今日只讲讲理!你 不问自取拿了我的胭脂,这会儿又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作甚!别人怕你,我可未必怕你,大不了咱们就闹到夫人那里,分个黑白曲直来!” 二人这一来一回的叫骂起来,来来回回的早就被许多丫鬟婆子看在眼里,人都是爱凑热闹的,这会儿也不做活计了,只管围在一边看好戏。那名叫清荷的婢女,正是阮氏身边的丫头,平日仗着自个儿是在夫人面前伺候的很是嚣张,嘴巴也是得理不饶人,府中不少丫头都在她手底下吃过亏,奈何人家的后头是相府的主母,倒是也没人能奈何得 了她。 而站在她对面的那一个,乃是四小姐沈悦溪身边伺候的秋水,平时却是个极为胆小怕事的,可谁知怎么今日倒招惹上清荷了!众人心中暗暗叫了一声奇怪,却都是伸长了脖子在那看着,清荷一见周围围了那么多人,脾气立刻就上来了,指着秋水的鼻子就高声骂起来:“瞎了你的狗眼,哪个不长眼睛的看到我拿了你的东西,你倒是拿出证据来!若是拿不出来,可别怪我撕了你的嘴!” 第57章 057 互不相让 秋水一张素净的小脸涨的通红,却是气呼呼的瞪大眼睛道:“还用得着证据,你倒是看看你脸上抹的什么!那胭脂膏子你是从哪来的,还不是偷了我的!那可是五小姐院里的兰芯姐姐给我的,我故意在盒子 上刻着名字呢,你只管拿出来咱们一看便知!”清荷听罢,早就不耐烦的做双手叉腰状,顺势还啐了一口唾沫:“呸!也不知什么好东西就被你当成宝贝呢,什么胭脂膏子不胭脂膏子的,我用的可是大小姐赐的,宫中的好东西,也能是你那些上不得台面 的货比的上的!”秋水见清荷到现在还在狡辩,早就气的直掉眼泪了:“你说这话也该问问自个儿的心,如今咱们府中,谁不知道五小姐院里的东西才是一等一的好!你说你寻常也用大小姐赐的胭脂膏子,可曾有今日的好颜 色,也该让大伙儿一起瞧瞧!” 被秋水这么一说,众人才定睛往清荷的脸上一看,这细细的分辩下来,果然就看出这么一丝丝不同来了。清荷的容貌,其实在所有的丫头中最是属于平庸不过,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出挑的地方,也就是一张嘴儿会来事才在夫人身边伺候,可如今,只看清荷这脸,白皙中透着粉嫩,格外的娇艳动人,是和平日大 大不同了。“我懒得和你扯这些,这会儿出来是替夫人办事来了,你倒是扯着我一通搅和,耽误了夫人的事儿,我倒是看看你有几个脑袋!”清荷面上闪过一丝丝尴尬,下一刻却是重新恢复了不耐烦的表情,二话不说 便推开秋水要走。 “你等等,你把胭脂膏子给我留下!”秋水哪里肯这么久放过她,二人立刻就拉扯成一团。 “吵什么,都站在这里做什么?这般在院子里喧哗,不想要命了是么!”就在二人争争吵吵的乱作一团的时候,一道厉喝从她们身后响起。 听得这声音,众人不回头也知道是大小姐沈佳溪来了,急忙跪地行礼道:“给大小姐请安!” 一袭鎏金撒银的薄纱牡丹裙,束着一条金丝镶白玉的腰带,更不用说沈佳溪发髻上的那两只双喜点翠金凤钗,还有耳朵上缀着的硕大的东珠坠子,这一出场便是金光盈盈,贵气十足的。沈佳溪的身后,更是六个大丫鬟并列左右,这等气派,也只有相府的嫡女才有,众人一见,心中立刻就生出了几分忐忑来,前几日因着府中的宴会,这大小姐被御医诊断出身有隐疾,可是狠狠的闹腾了几 日,连带着夫人阮氏的房中也很是折腾了一番,这是好不容易才安宁了几天,众人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可巧今日又撞到枪口上了!这府中的下人,也都是伺候久了的,谁人能不知道沈佳溪的脾性,若是换成她心情好的时候也就罢了,可若是心情不好……那可真真是只能自求多福了!打板子打嘴巴那可都是轻的,运气不好的,被拉出去 卖了也是有可能的! 偏偏今日,看着沈佳溪满脸不悦的神色,众人心中都是一个激灵,都怪他们爱凑热闹,这可惹上祸事了吧!至于当事的二人,清荷一见沈佳溪来了,面上反倒是露出了一抹喜色来,她得意洋洋的瞥了秋水一眼,上前道:“大小姐,您有所不知,奴婢这是替夫人去办事呢,偏偏就是这小蹄子挡了我的路,您说该死 不该死,夫人这会儿还在等着奴婢呢!”“你胡说,明明就是你偷了我的胭脂膏子还敢抵赖!清荷,你这人怎么如此的不要脸!”眼看着清荷居然敢颠倒黑白,秋水气的眼睛都发红了,自知自个儿若是不找出证据来,恐怕是要落于下风了,于是一 闷脑袋,不管不顾的冲着清荷撞了去。清荷一时不妨,往后趔趄的一下,长袖挥了挥,当啷一声就落下一个物件来,秋水一见,立刻喜气洋洋的捡了起来,拿起来给众人看,大声道:“你还敢说没偷我的东西,这可不是,这盒子上可刻着我的名 字呢!” 清荷见事情败露,索性的破罐子破摔,无理取闹道:“也就是一盒破胭脂,值得你这般宝贝,眼皮子浅的货!”秋水哪里甘心被骂,上去又要去打,沈佳溪终于是忍耐不住,彻底黑了一张脸:“闹什么?当咱们相府是什么地方?也容得下你们这群小蹄子吵吵闹闹的?我看你们是年龄大了心也野了,赶明儿我就回禀母 亲去,一个个的把你们撵出去才是正经!” 众人被她这么一吓唬,立时面如土色,纷纷磕头求饶:“大小姐开恩,是我们的不是,求大小姐给咱们一条生路!” 被众人一通悲悲切切的哀求下来,沈佳溪的坏心情倒是缓和了几分,于是便稍敛了怒气,皱眉问道:“都是怎么回事,一一说来,让本小姐也知道你们为何闹腾!”这一次,秋水长了心,不等清荷开口,自个儿先是噼里啪啦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的跟沈佳溪说了一遍,抹了才将手中的盒子送到了她的面前,委屈道:“大小姐您看看,这盒子上是不是写着奴婢的 名字。”什么名字不名字的,沈佳溪倒是不在意,她唯一好奇的是,秋水在说到这盒胭脂的时候,很是渲染了一番,当然,她原本也是不信的,有什么样的好东西能比她用的宫中贡品还好,只是随着她顺势往清荷 的脸上一瞥,心中立刻便是一震。 容貌十分平庸的清荷,如今竟然也有了几分风情,按照秋水的说法,这便是这盒胭脂的妙用了,难道,真的就那么神奇? 挑了挑眉毛,沈佳溪破天荒的亲自伸手取了那盒东西,刚一打开盒子,便是闻到一阵异香扑鼻,里头盛放的是一些淡紫色的膏体,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而抹在脸上,效果果然就如此神奇?狐疑的视线绕着秋水的脸打了几个圈儿,然后落在清荷的身上:“这果真是你偷拿她的?” 第58章 058 上门挑衅 这会儿,清荷也老实了,只能低头认错:“奴婢,奴婢不过是看着这东西好,十分喜欢,想拿去孝敬夫人的,也就是这丫头小气,怎么也不肯给,不然我怎么会出此下策?” “你胡说!明明是你瞧着好想偷拿了!这会儿拿着夫人作伐子,也不怕烂了舌头!”有这么多人眼巴巴的看着,秋水的胆气也撞了,立刻就大声的反驳。“够了,不要再说了!”瞪了她二人一眼,沈佳溪依旧是拿着那膏子不肯放手,也不知怎么的,对于这些个平时看也不看的东西,她今日倒是生出几分好奇来,鬼使神差的就用指尖挖了一块,为了谨慎起见 ,她特地没涂抹在脸上,反而是细细的抹在了手背上。 等到片刻之后,沈佳溪再扬起手背的时候,立刻就发现了其中的差别之处,那抹过胭脂膏子的地方,清透剔亮,连一个汗毛孔也不见,这要是抹在脸上,可不是会让人容光焕发? 沈佳溪眼前一亮,立即攥紧了盒子追问道:“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秋水眼巴巴的看着她道:“是,是五小姐院里的兰芯姐姐送我的,不单单是我,好多姐姐们都得了,听说是五小姐亲手制的呢!” “那个小贱人,她有如此的本事?”沈佳溪惊了一下,从前可没听说过啊! 秋水讪讪的不敢接话,沈佳溪却是冷冷的瞪了她一眼,她只得低头小声道:“府中不少姐姐妹妹都得了这个的,个个都是爱不释手,连三小姐和四小姐那里也都得了。” 听她这么一说,沈佳溪一双妙目左右环顾了一下,果然就在那围观的婢女中发现有不少人面上涂着的脂粉都格外鲜亮一些,想来用的便是和她手中拿的一样的脂粉了。眸色微冷,沈佳溪也说不出心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在肆意蔓延,自从上一次的宴会之后,她当众丢了丑,这几日,听说京中的不少贵女早已将这事儿当成笑话一样谈论,甚至还说,齐王府如今已有退婚 的意思。 每每想到这儿,沈佳溪的心中便是跟针扎一样的疼,真真是可恶至极!而更令她愤怒的是,这几日,居然有不少的世家夫人上门,不为别的,正是求亲来的,而所求之人,便是灵溪! 一个丑的只能用面纱覆面的小贱人,她也配?不单单是沈佳溪,阮氏心中的愤怒也未必比她少,原是想让自个儿的女儿成为众人的焦点的,可不成想居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但她也不是傻的,静下心来细细一想,立刻就将事情的疑点一一的串联起来 ,自然的,矛头便对准了沈灵溪。可想而知,得知了这样的真相,阮氏母女只差没立刻把沈灵溪给千刀万剐了!而这几日之所有没有任何的动静,没有其它原因,正是因为那日的事情同样也传到了沈鹤智的耳朵里,甚至,还有在朝为官的 同僚隐晦的向他提及什么为朝廷鞠躬尽瘁是好的,可也该花一花心思安稳一下后宅……这便是赤裸裸的打脸与看笑话了!若是换成平时,以沈鹤智的身份与威望,哪里容得下旁人如此放肆?可偏偏的,那个敢这么讥讽他的人却是慕之枫!就算是沈鹤智的怨气再深,也只得咬牙吞进了肚子里 ,而一回到府中,自然就全盘发泄在阮氏母女身上了。 阮氏深知此次已经戳中了沈鹤智的底限,没有办法,也只得暂时的忍气吞声,不去找灵溪的麻烦,只是,她忍得了,可不代表沈佳溪能够忍的了!“哼,我当时什么好东西,那小贱人不过稍微得了些势,如今竟摆弄这些脂儿粉儿的,居然连下人都一一的馈赠了,如此主不主,仆不仆的,真是丢尽了我们相府的脸面!”沈佳溪的心中早就憋着一股子怒 气了,如今可总算是找到了发泄的理由。 “走,本小姐倒是要看看,那小贱人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沈佳溪一咬牙,脸色晦暗不明的抬脚朝烟溪院走去。 而此时,烟溪院中的却又是另外一副和乐融融的景象。 今日,灵溪有事儿要出门,为了方便只带了翠蕊和苏嬷嬷二人,特意留了兰芯带着扶风、揽月、听雨、踏雪四个小丫头在淘制胭脂。说来,这四个小丫头入了烟溪院也有半月的功夫了,在灵溪胡萝卜加大棒的恩威并施夏,她们也越发的乖顺起来,更因为是苦孩子出身,手脚很是麻利,干起活来也从不叫苦叫累,不但是灵溪分外的满意 ,连苏嬷嬷面对她们严肃表情也略略缓和了几分。 如今,在兰芯和翠蕊两个大丫头的带领下,她们做起事儿来已经很像个样子了。 “兰芯姐姐,咱们按照小姐的吩咐,已经把今日要制出来的胭脂都淘澄好了。”四人规规矩矩的站在兰芯的面前等候吩咐,人人手中都捧着一个小小的箩筐,里头摆满了瓶瓶罐罐的物件等候着兰芯的检阅。 兰芯只略略看了一眼,然后便点头赞道:“不错,你们手脚都干净,这胭脂膏子的成色也比前几次好一些,都放着吧,累了半日快去歇歇。” “是!”四人齐齐的应了一声,各自欢天喜地的将东西放好,而就在这个当口,院门外却传来一阵突兀的砸门声。 “这是谁,怎么如此无礼!”兰芯皱了皱眉,吩咐了一句,“听雨、踏雪,你们两个出去看看,敢在咱们小姐门前放肆,也不必对他客气!” 这四个小丫头中,听雨和踏雪为双生姐妹,听雨为姐姐,胆子也大一些,踏雪却是个柔弱的性子,姐妹二人也算是十分的互补,兰芯有心要锻炼她们,是以故意让她们出面。二人应了一声,才刚走到门边上,却只见那结实的朱红木门被人从外头一下子踹开了,踏雪一时不妨,整个儿跌坐在地上,听雨见状,赶紧扶起她,因着心疼妹妹,也没看清来人是谁就略带怒气埋怨道:“谁这么不懂规矩,敢踹咱们烟溪院的门?” 第59章 059 来找茬的 如今,灵溪的身份不比从前,因着县主的身份再加上沈鹤智的格外关照,府中的其它下人都是恭恭敬敬的,再也不似之前那般随意奚落欺辱,再加上,如今她们淘制的胭脂都是不收任何代价的赠给府中的 婢女,正所谓拿人的手短,如今谁人见了她们院中的人不是陪三分笑脸,何曾见过有谁敢上门踹门? “啪!”听雨的话音未落,早有一个凶神恶煞的粗使婆子上前,抬起蒲扇般的大掌挥在了她的面颊上,只不过是一下,听雨娇嫩的小脸便是高高的肿起了一个五指印。 “你们是谁,凭什么打人!”自个儿的姐姐受了委屈,纵然是胆小如踏雪一般也不肯干了,瞪着一双水灵灵的愤怒的看着那婆子。 那打人的婆子冷笑一声:“好个小丫头,你不认得老婆子是谁也就罢了,怎么,连咱们府中正经的大小姐也不认得?就凭这个,打死了也是应该的!” 大小姐? 听雨和踏雪抬眸看向那老婆子身后,那冰冷着的一张俏脸,眼神中寒意凛然的,不是沈佳溪又是谁?二人相互对望了一眼,呆在烟溪院的这些时日,虽然具体只是让她们扫洒庭院,做些琐碎的小事,但该交代的,沈灵溪却早就命兰芯和翠蕊跟她们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清清楚楚,四个小丫头都知道如今她们 的主子在府中的处境,是而纵然是第一次见到沈佳溪,可只看这幅来者不善的阵仗,听雨和踏雪也知道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她二人到底也是个聪明的,急忙就挺直了脊背跪倒在沈佳溪面前,诚惶诚恐的请罪道:“奴婢不知是大小姐来了,冒犯了大小姐,实在是罪该万死!” 奴才对上主子,便是对了也是错,更何况是眼前这幅凶恶的阵仗,两个小丫头先低了头也是想息事宁人,也省得牵连到自家主子。只不过沈佳溪这趟过来就是找茬来的,焉能被两个小丫头左右了?她冷笑一声,阴测测道:“敢对本小姐不敬,我看你们是活腻了,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全都是一样的该死!给我绑起 来!” 听雨、踏雪一听,立刻就知道大事不好,这分明就是不容她们解释先问罪!到底还是听雨胆大一些,没等那些凶神恶煞的婆子上前,伸手就将踏雪给拽了起来,二人飞快的往后退了几步,而后辩解道:“大小姐,适才是奴婢听到外头有人砸门,却是万万没有想到是大小姐来了,正 所谓不知者无罪,大小姐何必这般不依不饶!” “好哇,这贱丫头竟敢顶撞大小姐了!瞧着便不是个好的,快将她们抓起来!”这一会,不等沈佳溪开口,先前开口的那个婆子便阴笑着指挥几名婆子上前抓她们二人。听雨和踏雪想要挣扎,奈何却是双拳难敌四掌,更何况,她们这般瘦弱的身子骨哪里是这些做惯了粗活的仆妇的对手,没几下便被捆了个结结实实。那婆子似乎并没打算轻易放过她们,扬起大掌对着二人 水嫩的小脸就是几个嘴巴子下去,只打的二人脸颊肿胀、口鼻流血。“哼,这只是给你们一点子小小的教训,下作的小娼妇,自以为得了什么靠山呢,连咱们府中正经的小姐主子也敢得罪!”那婆子原是阮氏的人,自然就存了一些替主子泄愤的情绪在,末了还邀功似的对沈 佳溪点头哈腰道,“大小姐,咱们现在是不是要进去把其她的小贱妇一块儿捉了?”“这是自然!今日便是要让她们都知道,一个小小的县主算得了什么?我才是这府中正经的嫡女,那小贱人,便是给我提鞋都不配!”沈佳溪恨恨的咬牙,从来都是嫡女为尊,庶女便与个使唤丫头无二,那 小贱人居然妄想爬在她的头顶上,盖过她的风采,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因着院门外的一阵闹腾,兰芯和扶风、揽月两个丫头亦是在院子里听了真真切切。兰芯先是暗暗叫了一声不好,这会儿,自家小姐不在院中,偏偏大小姐又来找茬,若是聪明的都知道此刻该是有多远躲多远,万事等她们家小姐来了再做计较,可眼下,听雨和踏雪那两个小丫头却被她们 抓起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兰芯姐姐,咱们怎么办啊!”扶风和揽月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俱是吓的花容失色。 “别怕,小姐今日是去胭脂铺子采买物件了,扶风你从角门出去,务必要将小姐尽快的找出来,至于揽月….估摸着这会儿老爷也该下朝了,你去路上堵着,一定要让老爷回来给小姐做主!” 兰芯毕竟是之前在沈鹤智身边儿伺候的,对于自家老爷的脾性多多少少的有那么一点儿了解,自从沈鹤智将她与翠蕊拨给了灵溪,她二人便知道这是意味着灵溪在沈鹤智的心中占了一席之地了。 自然的,他便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沈灵溪被沈佳溪随意欺负的。 扶风和揽月听罢,纷纷点了点头,而后迟疑的问道:“那兰芯姐姐你呢?她们来者不善,你也出去躲躲,等小姐来了好救回听雨、踏雪。” 兰芯摇了摇头,心道这两个小丫头哪里知道沈佳溪的手段啊!若是待会儿沈佳溪闯进来发现院子里空无一人,指不定把怒气全都发泄到听雨和踏雪的身上,真要是这样,她们的小命可就难保了!“你们不必管我,我是老爷赐给小姐的人,大小姐便是再生气也得顾着老爷的面子,你二人快走,等她们发现了便迟了!”连推带搡的,兰芯好不容易才把两个小丫头送出了角门,这才三步并作两步的敢回 来,便只见沈佳溪一行趾高气扬的闯了进来。一眼看到听雨和踏雪肿胀的小脸,兰芯的心中便是猛的一疼,她在府中伺候多年,对于沈佳溪的秉性便是再熟悉不过了,从来都不把婢女当成人看,说打就打,说骂就骂,甚至一个失手了打死也不是没有的,只是,她却是万万没有想到沈佳溪出手竟然如此之狠! 第60章 060 心肠之毒 这会儿既然是打了照面了,兰芯想躲也不可能了,她硬着头皮的小碎步上前,先是恭恭敬敬的对沈佳溪行了一礼,而后垂首谦卑道:“大小姐万安,不知大小姐前来有何贵干?”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兰芯的态度极为的恭敬,便是沈佳溪想挑出什么理来也没找到借口,只不耐烦的扬了扬手:“怎么,本小姐要到哪里做什么,需要跟你一个下贱的丫头打招呼?” 兰芯身子一凛,急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小姐乃是千金之体,奴婢万万不敢对大小姐不敬,只是想着大小姐前来奴婢却没提前做好准备,实在是大大的不该!” 这话说的倒也是十分中听,沈佳溪勉强的点了点头,阴着一张脸问:“那贱蹄子呢,怎么没出来?”“启禀大小姐,我家小姐她外出办事儿去了,一会儿便回来,大小姐若是有事儿奴婢可以帮您转达,等五小姐回来一定第一时间回了大小姐。”兰芯字字句句皆是谨慎的很,力求不让沈佳溪挑出半点儿疏漏 ,只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沈佳溪薄唇忽的一勾,眼底便迸射出点点冰冷的毒光来:“出门去了?怎么,那贱蹄子如今当咱们相府是什么地方,当我母亲又是什么人!不打一声招呼说出去便出去,这是要让母亲颜面扫地,让我相府的 女儿名声都丢在地上让人踩踏不成?”“大小姐说得对,此风不可长,您作为相府的嫡长女,一定要好好的整顿整顿!五小姐不守规矩,这些小蹄子也是该死!不但不规劝主子,反而随着主子胡闹,要老奴说,该直接打死了了事!”站在沈佳溪 身侧的那粗使嬷嬷听罢,立刻便殷勤的上前献毒计。 兰芯闻言大惊,而被那些婆子们紧紧捆住的听雨和踏雪二人,到底因为年龄小一些禁不得吓,身子早已经软成了一团。 迫不得已,兰芯也只能顶着压力再次开口:“大小姐,五小姐只是外出买些零碎的小东西,况且身边也带了嬷嬷和婢女,哪里就能丢了相府的脸面,求大小姐明察。““哼!”沈佳溪如何肯听她的解释?那双细长的眸子宛若毒蛇一般冷冷的扫了兰芯一眼,而后似笑非笑的开口道,“我原以为,你曾经是跟在父亲身边伺候的婢女,该是个知道规矩的,却不成想,伺候了那小 贱人几日,连你的心思都歪了!她不问母亲自个儿出府,便是对母亲大大的不敬,我身为母亲的女儿,这相府的嫡女,岂能容她!” “今日,你们仗着那小贱人县主的名号敢对我不敬,那便是该死!来人啊,给我打,给我狠狠的打!” 纤纤玉指高高一扬,沈佳溪命令一下,烟溪院外,立刻就闯进来几个手握长棍的家丁来,兰芯这才明白,原来沈佳溪竟是连板子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寻错处打人呢!既然事情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求饶显然是没用了,兰芯只能僵直了脊背,咬牙道:“大小姐,奴婢毕竟是五小姐的人,虽是犯了错儿您要打杀,可总该要等到五小姐回来了,也省得让大小姐落下一个仗势 欺人的恶名不是?” 这一招,乃是激将法,也是兰芯最后的希望了。 不过,她显然是低估了沈佳溪的恨意,双目一瞪,沈佳溪恶狠狠的扬手指向她的鼻尖:“反了!居然敢威胁本小姐!如此说来,死了倒是便宜你了,很好,这个贱丫头就赏给你们了!” 这话,便是对着那些手持大棒的家丁说的。沈佳溪带来的人,原就是阮氏手底下培养出来的,自然是只认沈佳溪为主,再加上兰芯虽然是婢女,但是在烟溪院中也是好吃好喝,灵溪又不曾苛待她们,便是比起小门小户家的小姐也是不遑多让,这么 将养下来,当然有几分颜色,自然就看的那些家丁目露淫光,个个都是跃跃欲试的。 “大小姐,您未免也太糟践人了!奴婢是老爷赐给五小姐的,焉能被您如此羞辱!”兰芯惊怒不已,万万没想到沈佳溪居然会狠厉至此。 而沈佳溪却只露出了一个冰冷狠厉的眼神来,那些家丁会意,上来两人就拉扯住兰芯往偏院的厢房里拖。听雨和踏雪看的眼泪汪汪的,耳中听着兰芯凄厉的哭喊怒骂,更是憋不住呜呜的哭起来,这一下却又引来了沈佳溪残忍的冷笑来:“这两个小丫头也不可放过!一人打上一百大板,是死是活就看她们的造化 了!”说到最后一句,沈佳溪似乎还带了那么一点儿施恩的味道来,可众人心中哪个不是清清楚楚的?一百大板,便是个身材健硕的大汉也受不住,更何况是两个娇滴滴的身量尚未长成的小丫头呢?也不说十有 八九了,估摸着百分之百这两个小丫头的命是没了!而沈佳溪吩咐了这一切之后,冰冷的眸光扫过了那些淘澄好的胭脂膏子,不知怎么的却是心神一动,接着冷笑道:“本小姐身为嫡女,院中也不曾有这么好的摆设,由此可见那贱丫头便是该教训,来人啊, 将这些东西都搬走!” 转眼之间,烟溪院中便是惨叫声,哭喊声不断,又有那些奴仆忙进忙出的,不一会儿就将院里的东西搬了一空。 彼时,沈灵溪却不知道院中糟了这样的浩劫,她正带着苏嬷嬷和翠蕊二人在京城中最大的胭脂铺子芳意轩内采买物件。“这些,还有这些,再加上刚刚的那些,我全都要了,小二,你算算一共是多少银钱。”说来,这还是沈灵溪重生之后第一次独自出府,新鲜感自然是有的,其实若是按照她的想法,便应该自个儿出门好好 的逛逛,奈何苏嬷嬷却是断然不肯,无奈之下,她也只能放弃这个打算了。上一次让兰芯采买的东西用的已经剩不下多少了,沈灵溪想着自个儿出府一次也不容易,这次是偷偷溜出来的,下一次再出府便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于是便财大气粗的买了许多需要的东西,相信短时间之内应该也是够用了。 第61章 061 生意上门 那芳意轩的小二年龄不大,看上去却是个极为机灵的,打从沈灵溪三人一进来,便是殷勤的忙左忙右的伺候着,而沈灵溪果然没有让他失望,这么多的东西买下来,可是说是少有的大单子了。 只不过,对于沈灵溪要采买的物件,那小二却是颇多的不解:“这位小姐,您要的可都是淘制胭脂的料子,不经过处理是断然不能涂抹在脸上的。” 以为沈灵溪是弄错了自个儿要买的东西,小二好心的提醒道。 沈灵溪一笑:“没错儿,我要的便是这些,怎么,你不卖?”“这……当然不是,”开门做生意,哪里有把客人往外面赶的,更何况,他们的铺子里既然是有这些东西,自然就是卖的,不过这些东西多是外地的商人采买的多,像沈灵溪这样,一副大户人家小姐打扮的, 谁会去买这个?小二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问道,“斗胆问问小姐,买这些胭脂料子是作何用处?” 沈灵溪随口应了一句:“买胭脂料子自然是淘制胭脂的咯!”这一下,小二却是忍俊不禁了,笑道:“小姐莫开玩笑了!看您也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莫非是买回去搅和着玩儿吧,只是自己弄的东西到底是没办法保证效果,小姐若是玩玩也就罢了,千万莫拿自己的脸做 实验,若是用,还是买咱们铺子里做好的胭脂吧!” 小二也是好心提醒了几句,不过翠蕊听在耳中却是觉得分外的刺耳,忍不住上前一步道:“你知道什么,我家小姐做出来的胭脂可比你们的好出千万倍!若是拿出来卖,只怕你们这铺子都要没生意了!” “翠蕊,莫要再说了!”沈灵溪已然看见,因着翠蕊的话,这铺子中其它的小二和前来采买东西的夫人小姐都是露出了或吃惊或讥讽的表情,想来,多半是以为她们夸口说大话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沈灵溪唯一想的是,她们是偷溜出来的,可不好太引人注意。 “奴婢说的本来就是真的,小姐何必……”许是沈灵溪从来都没有用这么严厉的口气跟她说过话,翠蕊到底是有些难以接受。 “好了,将我要的东西包起来吧!剩下的算是给你的赏钱。”不等小二再开口,沈灵溪便丢了一锭银子出去。有银子开路就是好使,小二乐滋滋的接了银子,也不去计较她们买这些东西究竟是做什么了,快手快脚的便去整理了,沈灵溪这才看着翠蕊正色道:“刚刚也不是针对你,只是咱们私自出府已经是没规矩了 ,再要是引人注意,只怕会惹来麻烦!” 翠蕊立即惭愧的垂下脑袋:“小姐,都怪奴婢多嘴!奴婢认罚!”“好了,回去再说吧!”毕竟是在外头,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沈灵溪也只安慰了翠蕊一句便不做计较了,而不一会儿,她们要的东西便被人送了过来,只是奇怪的是,送东西的却不是原来的那位 小二。 沈灵溪本也没有注意,吩咐翠蕊取了东西便要走人,却不料那人却是扬声喊了一句:“这位小姐,请留步!” 说罢,像是生怕沈灵溪会躲开似的,一个健步便挡在了灵溪的面前。 “何事?”沈灵溪拧眉,不动声色的看向那人。 一身青色衣衫不染纤尘,长身昂扬玉立,只看这通身气度便不似一般人,此刻,他面上噙着淡淡的笑意,却是不带任何遮掩的上下打量着灵溪,似乎要从她的身上看出什么花样儿来。沈灵溪出府的时候,特意蒙上了面纱,一来是低调,二来她的容貌还没有恢复,还是不要吓人的好,不过京中不乏娇贵的贵女,这么一副打扮也不显突兀,沈灵溪发誓,那男人顶多是能够看到她的一双眼 睛罢了。 “这位小姐,鄙人乃是这芳意轩的掌柜,姓韩名骐,刚刚听说小姐买这些胭脂料子是为了淘制胭脂,不知小姐可有成品带在身上借来观瞻一二?” 这韩骐,虽然自称是胭脂铺子的掌柜,可若是只看他这副斯文有礼的做派和通身上下的气度,倒好似是个翩翩公子哥儿了! 至少的,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不差,可对于灵溪来说,对于这种自个儿贴上来的,不管他容貌如何、身份如何,条件反射的便是排斥。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韩骐分明便是听到了翠蕊的话,虽然他的态度极为的有礼,可灵溪依然从他的眼底深处捕捉到那么一丝丝的不屑,很显然,他也是认为她们是在说大话,这会儿拦住她们,可能 也只是想让她们难堪而已。 淡淡的勾了勾嘴唇,灵溪表情不着喜怒道:“很是抱歉,这东西不曾带在身上,小女子出来久了,如今赶着回府,不知韩掌柜可否让一让?” 不管为何,这韩骐不由分说的挡在她的面前,就是让她不爽。“既是如此,唐突小姐了!”索性,韩骐也不是打算死缠烂打,回之以抱歉一笑后便打算移步让开,可就在那侧身的瞬间,他的余光却是绕着翠蕊的脸打了一个转儿,目光中立刻就多了几丝疑惑的表情,“这 位姑娘,敢问你涂抹的胭脂买自于何处?” 到底是做胭脂生意的,不过是看了一眼,韩骐便是辨认出翠蕊脸上涂抹的胭脂不俗,论及成色效果,连他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是比铺子中卖的那些胭脂好上百倍。而芳意轩作为京中最大的胭脂铺子,除了开设铺子对普通百姓开放之外,甚至因为其制作的胭脂品质优良,连宫中的娘娘们也是他们的主顾,当然,送进宫中的胭脂成色要比放在铺子中售卖的胭脂成色高 出不少,但即便是这样,也无法与翠蕊脸上涂抹的胭脂相比。 翠蕊迟疑了片刻,先是呐呐的望了沈灵溪一眼,而后深深的低下了头不肯出声,灵溪心知她这是为了弥补自个儿的过错,只是这会儿人家都盯上来问了,说什么也都迟了。“是小女子亲手做的,不知韩掌柜还有何疑问?”沈灵溪淡淡道。 第62章 062 购买配方 兴许是听出了沈灵溪话中不悦的成分,韩骐急忙拱手道:“小姐误会了,适才听说小姐会淘制胭脂,本有心想讨教一二,如今看到这位姑娘脸上的胭脂成色如此之好,竟不成想是出自小姐之手,失敬失敬! ” 到底是生意人,说出话就是中听,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都这么说了,灵溪也不好意思板着一张脸,只淡淡的点了点头道:“不过是随意做出来打发时间罢了,难为韩掌柜竟然如此感兴趣。”韩骐听得她话中的敷衍,本来他是不愿意强迫于人,但此刻却是实在按捺不住了,芳意轩的胭脂,可是出自西凉国最出色的调香师之手,数十年来从未有别的胭脂铺子有本事能够超越,而如今,一个小小 少女口口声声说随意做出来打发时间的东西,竟是比他们的胭脂好上百倍不止,这让他怎么能不激动? 就算是落下一个唐突的名声,韩骐也决定,此刻一定不能放这位少女走。 “小姐,不知可否耽搁您一些时间,进内堂一叙?”思索片刻,韩骐终究是大着胆子开口道。 “大胆!我家小姐乃是千金之体,和你一介商人有何可叙之处!”这会儿,便是苏嬷嬷也听不下去了,厉声喝了一句。韩骐到底是个商人,这脸皮之厚实非寻常人能比,他淡淡笑了一声,“这位嬷嬷,有道是君子之交淡如水,鄙人的要求看似是唐突,却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郑重的向你家小姐发出邀请,行的正坐得端,又 何须在意别人的目光?” 苏嬷嬷似乎是没想到韩骐诡辩的功力如此之强,惊怒不已之下正要出声呵斥,却被沈灵溪一抬手挡了下来。 沈灵溪长长的睫毛轻轻一抖,掩盖住眼底真实的情绪:“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既然韩掌柜都说的如此直白了,咱们又何须如此小心防范呢,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韩骐听得灵溪话中的嘲讽,却是故意装成没事人一样淡然一笑,心道眼前的这位姑娘看上去瘦瘦弱弱的,似乎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可也不知怎么的,他心中就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总觉得她会带给自己莫 大的惊喜。 但愿,他的直觉不会错。 “小姐,请!”顺势往后退了一步,韩骐摆出了邀请的姿势请沈灵溪进入内殿,苏嬷嬷和翠蕊生怕自家小姐出什么意外,自然是紧紧的跟着,末了还愤愤然的瞪了韩骐一眼,分明是在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再是厚脸皮,但到底是个有身份的人,韩骐苦笑着摸了摸鼻子,没想到自个儿竟然被人当成登徒子了! 沈灵溪也没客气,进了内殿后便随意的捡了一张凳子坐下,很快便有十分貌美的婢女送上可口的茶点并两杯香茗,眼波儿轻轻一闪,灵溪伸手就摸过茶盏来,苏嬷嬷大急:“县、小姐!” 出来的时候,沈灵溪可是郑重的交代过的,为了不引人注意,让苏嬷嬷也改口称她为小姐,可没想到苏嬷嬷情急之下差点儿漏了馅,好在及时的改了口。 沈灵溪淡淡一笑,知道苏嬷嬷这是害怕这茶水和点心中有古怪:“嬷嬷放心,既然是有求于人,以韩掌柜光明磊落的行径,必然是不屑那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的。” 韩骐好似是见到了什么稀奇的物件儿一般,毫不避讳的上下扫视了灵溪几眼,似笑非笑道,“有小姐这句话,便是在下有唐突之心,此刻也不得不当一回君子了!” 到底是八面玲珑的商人,韩骐又怎会听不出那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那分明是先给他戴上了一定高帽子,即便是他有什么坏心思,此刻也得好好的收起来。 果然是个聪明至极的女子啊!不知不觉之间,韩骐看向灵溪的目光中便是多了一抹欣赏之意。 施施然的啜饮了一口香茗,沈灵溪这才掀了掀眼皮:“莫非小女子的脸上是长了一朵花儿不成,值得韩掌柜如此目不转睛?”话音中,分明已经夹杂着几分恼怒之意,韩骐明知道是自个儿唐突了,却还得忽略着苏嬷嬷和翠蕊频频射过来的冰冷的视线,厚着脸皮赔笑道:“是在下唐突了,只是在下实在是对小姐您亲手调制的胭脂感 兴趣,一时激动才有所冒犯,万望小姐勿怪。” 说罢瞥了一眼翠蕊,话音又一转道,“若是在下没有猜错,这位姑娘脸上涂抹的脂粉便是出自小姐您的手,在下愿意以芳意轩的名义向小姐收购方子,至于价钱么,自然是好商量的!”其实,打从看到沈灵溪的第一眼,韩骐的心中便被一众捉摸不透的情绪左右,沈灵溪出府,一切只为了低调,身上穿戴的物件都是家常用的半旧的,黑发也只用一根素净的金簪挽起,若是只以打扮来看, 实在是算不上出挑的,京城百姓富庶,只怕是小康之家出身的女儿家也能有此装扮。但若是再细瞧下去,韩骐却并不觉得眼前的女子是小门小户出身,虽是以面纱覆面,但是却不难看出她面纱之外的肌肤是何等的白净透彻,略显消瘦的面庞之上,那一双细长凤目清透晶亮,恍若藏匿着一 泓秋波,婉转流动之间,眼神亦是直直的穿透人心。而从头至尾,不管这女子是嗤笑也好,讥讽也罢,面上的神情却始终是淡淡的,举手投足之间亦是说不出的浑然大气,甚至,当他略带强硬的将她邀请进内殿时,她的态度亦是既不惊慌也不愤怒,这样的 淡定,哪里是寻常的女子所能有的? 从容静美,不外乎如此,这便是一种超越了年龄和容貌的优雅气度。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能够教养出这样的女儿?不过是片刻之间,韩骐的脑海中已经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圈儿。沈灵溪似乎是早就想到韩骐会打她调制出来的胭脂的主意,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只以右手修长的十指轻轻弹了弹那鎏金缠枝的官窑莲花盏,似笑非笑道,“上好的雨前龙井,味道果然是甘冽,韩掌柜出手大方可见一斑。” 第63章 063 谁人上钩 韩骐自觉地这事儿有门,顿时眼前一亮:“小姐这是同意了?只是不知小姐需要多少银钱才肯转让这胭脂配方?” 芳意轩,生意遍布大江南北,只一年的盈利便是不计其数,韩骐自以为就算是她开出天价来,他们也是能够承受的起的,更何况这样出色的脂粉,若是他们拿到了配方,那日后的获利又岂是十倍百倍!沈灵溪看着韩骐,却是微微扬了扬唇角,此刻若是韩骐能看到她面纱下的笑容,定然会知道她此刻的笑容有多狡猾,“韩掌柜想买,只是小女子却不想卖啊……实在是抱歉的很,我向来是不爱银钱那样的俗 物,或多或少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相干的。”“你……”知道自己是被耍了,韩骐一下子傻了眼,可又不甘心就这么把沈灵溪放走,只得好声好气的又道,“小姐不爱俗物,在下也能理解,只是这胭脂方子若是在小姐手中,至多也只是身边儿的人有幸能 够用用,可若是给了我们芳意轩,那便是举国上下的夫人小姐都能使用到小姐的妙方,传出去岂非是一场佳话,于小姐,亦是美名啊!”拨了拨袖口精致的花纹,沈灵溪轻笑不已,商人狡猾,如今可算是见识了,刚开始见韩骐,还深深诧异他如此年岁怎能就担得芳意轩这种大商铺的掌柜,如今体会到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反倒是觉得舍他其 谁了! 黑亮的眼眸轻轻一眨,沈灵溪扬眉问道:“听韩掌柜的意思,是许诺小女子,若是这胭脂放在芳意轩中买卖,日后所获得的所有收益,也有小女子的一份咯?只是不知,这利益究竟要如何分配呢?” 韩骐大惊:“小姐,这是怎么说的,在下可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啊!”身为商人,韩骐又岂能不明白沈灵溪的话代表的是什么意思,若是按照她的条件,便是相当于芳意轩伺候每卖出一盒她提供方子配置的胭脂,便是要给她一份儿银钱,这要求看似十分合理,但真要细细的 探究下来,便是相当于他们每年都要将滚滚的银钱交到灵溪的手中。 只是提供一个方子,就要坐收渔翁之利,这样的要求,韩骐又岂能答应? 沈灵溪的表现却是比他的更加诧异:“难不成韩掌柜的意思,便是给我一些银钱,这方子此后是作何用途,都与我无关?” 哼,好歹她也是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女性,又岂能真的眼皮子浅到被这一点小小的利益诱惑? 这分明是以小钱买了她的心血,而后他们便是坐享金山了! 韩骐似乎是没回过味来,点了点头道:“小姐若是这么理解,也是可以的,请小姐放心,我们芳意轩所出的价钱绝对会让小姐满意的。”这个,沈灵溪倒是有几分信,毕竟,这诺大的一间胭脂铺子,每日的流水钱就不知道有多少,真要是拿出银钱来砸人,出手也不会小气,只是若是真的答应了他的要求,和杀鸡取卵有什么两样?这样的蠢 事,她可是不会做的。摇了摇头,沈灵溪十分遗憾道:“很抱歉,韩掌柜,这方子是我的,我本是不打算卖的,但看您实在诚心想要,这才勉强同意。只是我不卖方子,只能为贵商铺提供脂粉售卖,所得的收益咱们再进行分成, 不管是二八还是三七,我都要取最大的收益!” 其实,韩骐的提议倒是点醒了沈灵溪,如今,她顶着相府庶女的身份,就算是有了县主的头衔,也得受到陆氏母女的压制,至少现如今,她想脱离相府,便是好比天方夜谭。而这段时日,灵溪也渐渐的认清了一个事实,原本她是想着,只要自个儿本事高了,身份不同了,总有一日翅膀硬了是能和相府的所有人斩断关联的,但自从她受封县主之后,沈鹤智对她的态度转变,反 倒是让她陷入了深深的危机之中。比起一个籍籍无名,上不得台面的女儿,有了县主头衔的她如今备受沈鹤智瞩目,但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份迟到已久的父女之情上反倒是掺杂了一丝利用的成分。凭心而论,她不觉得沈鹤智对她有多少真 情,相府的女儿何其多,若是真的在意,何苦不闻不问十几年? 而如今对她迟到的关爱和小心,不过是想着有朝一日能从她的身上得到好处,而这个机会,很有可能便是她的婚事!身为县主,便是皇家人,有这样一层身份在,就算是庶女也会有个好姻缘。 之前,沈鹤智诸多看中沈佳溪,可不是因为她与齐王世子订了婚,日后便是齐王世子妃么!想到了这一层,沈灵溪心中仅有的那点儿温情也散了,如今的相府,对于她只是束缚,她迫不及待想要摆脱,至少,决不能让自己的婚事成为别人捏在手中的算计!今日误打误撞的被韩骐缠上,沈灵溪的 心中反倒是有了一个新的盘算,求人不如靠自己,若是真能和芳意轩这样的商铺搭上线儿,日后就算是自个儿想逃脱也有了一层助力。 是以,韩骐想要买断方子的行为,她是万万不会答应的。“小姐,恕在下直言,咱们芳意轩既然是打开门做生意,那便是没有亏本的理由,若是依了小姐,岂不是咱们诺大的商铺从此要替小姐做无偿买卖?”眼看着到了嘴边的肥肉吃不上,韩骐的心中可真是心急 如焚,可为了怕沈灵溪看出来,他还是极力的压制着自个儿真实的情绪。沈灵溪抿嘴一笑:“韩掌柜这是怎么说的,我的脂粉每卖出去一盒,也同样会给韩掌柜合理的报酬,如此,我算是每日替您的铺子赚上不少的银钱,当然了,这脂粉的价值和日后的市场,韩掌柜您应该比小 女子要懂行的多啊!” 眨了眨眼睛,沈灵溪露出了一个狡猾的笑容来。话说到这个份上,韩骐总算是明白了,感情人家早就将他那套看的清清楚楚,压根儿就不会上钩啊! 第64章 064 院中惊变 眼前的这个女子,分明就是一只狡黠如狐的狐狸,这会儿连他都给算计上了,甚至,韩骐还不禁的怀疑,她们主仆是不是故意一唱一和的,让自个儿对她们的脂粉产生兴趣,进而才慢慢的收网…… 想到这儿,韩骐突然就觉得自个儿的前心后背一阵冷汗涔涔,若真是这样,眼前的女子果然是好算计啊!沈灵溪一边饮着茶水一边含笑看着韩骐挣扎犹豫不已,她相信,身为商人的韩骐绝不会眼睁睁的放走这么一课摇钱树,毕竟,芳意轩虽然是京城最大的胭脂铺子,但却并不是唯一的一个,若是她拿着这东 西找上了别家,有人答应了她的要求,那么…… “好,在下同意小姐的要求,只是,关于这利益的分成,咱们一人一半!”咬了咬牙,韩骐终于下定了决心。 “四六,你四我六,当然,调制脂粉所用的原料、场地和人手,都由韩掌柜无偿提供,否则也不必谈下去了!”虽是退了一步,可灵溪却是趁机又加上了别的要求。 毕竟,吃什么都别吃亏,这会儿若是弱了,日后可有的是后悔的时候。 “你……”韩骐顿时气节,但眼看着沈灵溪摆出一副你不同意我便走的架势,也只能是咬碎了一口白牙,硬着头皮答应了,“就依小姐说的,只是不知这脂粉何时才能产出?” 毕竟,早早的售卖一日便是多上一日的利润。 灵溪低头思索了片刻:“韩掌柜就依照今日我所采买的原料将东西准备好,三日后,我亲自来铺子中调试脂粉。” 韩骐这才大喜:“那便是这么说定了!” “口说无凭,咱们还是立上字据吧!”沈灵溪也不客气,趁机又提了要求,不是他不信任韩骐,而是利益之下,人心都会变的,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辞别了韩骐,沈灵溪本还欲再逛一会,毕竟她这可难得出来一趟,只是苏嬷嬷却以天色不早为由百般相劝,没办法,沈灵溪只能点头。 却哪知,马车才行到半道上,便被人给拦了下来。 “揽月,这是怎么了?”赶车的是苏嬷嬷,一看到小丫头满脸泪痕、惊慌不已的样子,急忙喝止了马儿。 “苏嬷嬷,小姐呢,小姐可在马车里?”满脸的泪水夹杂着汗水,揽月抽抽噎噎的,只一叠声的问沈灵溪在何处。 “出了何事?”坐在马车内便是听到了外头的动静,沈灵溪皱了皱眉头,吩咐翠蕊掀开了帘子。 “小姐,您快些回去吧!兰芯姐姐和听雨、踏雪她们怕是要遭难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揽月直哭的是撕心裂肺。 沈灵溪的眼皮子骤然一跳,连忙吩咐苏嬷嬷将揽月拉上马车,而后道:“快,回府!”这一回,沈灵溪可是没有遮遮掩掩的走偏门,而后直接命苏嬷嬷拍门,从正门闯了进去,那守门的小厮听到外头的大门被人拍的如山响,才要呵斥出声,却又发觉来人是沈灵溪,立即露出谄媚的表情来, 略显结巴道:“县、县主……” 沈灵溪却是不理他们,直接带着苏嬷嬷和翠蕊,并着好不容易擦干泪水的揽月往烟溪院里赶。 “快,快去通知夫人和大小姐!”那守门小厮似乎也是知道烟溪院的变故,一见沈灵溪寒着一张脸冲进来,立刻就知道大事不好,忙命人往阮氏院里的方向去了。 “县主安好!” “县主万安!” 一路之上,有丫鬟婆子见到沈灵溪,急忙屈身行礼,可与往日不同的是,人人的目光和神情中都多了那么一点闪烁的成分在。 沈灵溪健步如飞,双拳死死的握成了拳头,揽月虽然是情绪激动,可在来时的路上,却是已经将事情原原本本的都跟她说了一遍,沈佳溪,你怎么敢! 原以为她受了前两次的教训,该是消停一些了,可是沈灵溪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心肠居然是毒辣至此!手掌心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沈灵溪努力的不去回想沈佳溪从前在自个儿身上所用的那些手段。鞭打、针扎,甚至故意在数九寒天往她的身上浇冷水,所做的种种,无一不是想要了她的性命!对待自己这个庶妹尚且如此,更何况兰芯和听雨、踏雪她们只是丫,沈佳溪用起那些阴毒的手段来,根本就 是肆无忌惮! 如今,沈灵溪只希望自个儿回来的还不算晚! 可,远远的看到烟溪院的大门,沈灵溪立即便是嗅到了一股子不同寻常的味道来。 烟溪院的门外,分明站着几名严阵以待的侍卫,看那架势,似乎是沈鹤智身边的。 领头那人一见沈灵溪到了,急忙单膝跪地:“县主万安!” 这人是沈鹤智身边最得力的侍卫宁远。 “让开!”便是宁远带着人挡住了沈灵溪的去路,可她依旧闻到了院子中散发的浓重的血腥味儿。“县主,相爷身有要事,刚刚已经离开了,之所以让小的在此,是留了一句话给县主。”宁安乃是军旅出身,身形高大,纤弱瘦小的沈灵溪站在他的身边,便是一点儿威胁也没有,但可若是从气势上看,二 人却是不相上下的。 “说!”沈灵溪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这个字来。 其实早在看到宁安的时候,她的心已经凉了,知道兰芯和听雨、踏雪她们必然是凶多吉少了,而沈鹤智特意让宁远守在这里,估摸着一来是安抚,二来便是震慑自个儿了。“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纵然今日大小姐的做法是过了,可损失的不过是三个丫鬟的命罢了,相爷已经将大小姐禁足,请县主看在相爷的脸面上,万勿追究。”对着沈灵溪那一双几欲喷火的眸子,纵然是宁 远,声音也是微微顿了几顿,言毕,宁远侧身让开了。 朱红的大门一经打开,沈灵溪脸上的温度便直接跌至了冰点以下。眼前这一片狼藉的院子哪里还有半点她早前离开时的样子! 第65章 065 草菅人命 烟溪院的这个院子,是她特意带着兰芯和翠蕊收拾了好几日的功夫才弄成了自个儿想要的样子,并不似府中的其它地方种植着奇花异草,她的院子里,只有形态各异的草药,中间空出来的一大片空地,也 每日的被她们扫洒的干干净净,用来晾晒草药和淘制胭脂之用。 而她走的时候,这院子的一切还干干净净,收拾的十分利索,可如今却好似经过了一场浩劫。 种植的草药全部被人连根拔起,晾晒在院子里的被丢的到处都是,就连淘制的胭脂也全都不翼而飞,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院子中间的那片空地上,赫然有两大摊已然凝固的猩红血迹! “人呢!我院子中的人呢!”沈灵溪身子一震,锐利的目光直直的射向宁远,声色俱厉的质问道。 “回县主,相爷带着奴才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奴才唯恐污了县主的眼,已经命人将三位姑娘的尸首给收敛了,如今停放在北苑。”宁远不敢隐瞒,低头如实相报。 尸首! 沈灵溪踉跄着后退一步,若非是苏嬷嬷在后头含泪扶了她一下,她此刻指不定就跌坐在地上了。出门前还是三个活生生的丫头,回来竟已成了尸首! “带我去看她们,我院子里的人,便是死了也该由我这个主子来处理!”因为愤怒,沈灵溪的双手都微微颤抖了起来,素白的手腕上,更是有条条青筋迸射。 只是等她在北苑清冷的院落中看到了兰芯三人的尸首时,心底的怒火却是再也压抑不住,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三个丫头竟会死的这么惨!“兰芯!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翠蕊和兰芯曾经是一同在沈鹤智那边儿伺候的,二人的感情非比寻常,在得知兰芯死讯的时候,翠蕊便是眼泪糊了一脸,如今一看到那雪白布幔下兰芯赤裸着 身体,便是脸上、手臂上都是青紫淤痕遍布,更加可以想象她死前所经历的一切。 便是久在宫闱,见惯了深宫隐晦的苏嬷嬷也是忍不住闭了闭双眼,却依旧是伸手挡在沈灵溪面前道:“兰芯是为县主尽忠了,她这幅样子,县主见了也是要心疼的,还是莫要让她走的不安……” “就是因为她为我尽忠,我才要送她一程!”沈灵溪的声音十分的平静,平静的完全听不出一丝的喜怒。 她直直看着眼前的三具尸首,不单单是兰芯死的凄惨,听雨和踏雪二人身上盖着的白布已然被鲜血浸透,虽然衣衫还是完好的穿着,可只看二人扭曲的表情,便不难想象她们死前所经历的痛苦。 而另一边儿,在惨剧发生之前被兰芯派去请沈鹤智的听风也跌跌撞撞的赶来了,一见到沈灵溪立刻就泪如雨下:“小姐,兰芯和听雨、踏雪她们死的好惨,您一定要替她们做主啊!” “她们,是怎么死的?”虽然心里已经有了数,但她仍要问的清楚,因而这些来日她都要找沈佳溪一笔笔讨回来!“呜呜呜,兰芯姐姐是被人奸污而死…….听说那些人便都是夫人身边的侍从,听雨和踏雪是被活活打死的,小姐,若不是兰芯姐姐护着我和揽月,只怕我二人也……”听风早已经是哭哑了嗓音,瘦弱的身子 不停的颤抖着,揽月亦是跟着捂着嘴巴呜呜的哭泣。“小姐,并不是听雨和踏雪有心冲撞大小姐,是大小姐她无端端的踹门,伤了踏雪不说,还说她二人有心冲撞,不由分说便让那些婆子打她们耳光……奴婢听说是兰芯姐姐护着她们,结果也惹怒了大小姐, 便被赏给那些奴才了……兰芯姐姐死的时候……”听雨是先于揽月回来的,在沈灵溪回来之前的这段时间,她早已偷偷的将事情的经过打探清楚了。 “丫头,快住口,不许说了!”苏嬷嬷眼尖的发现沈灵溪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急忙就喝止了听雨接下来的话。“嬷嬷,这会儿人都死了,我又怕什么呢,我的奴婢死的冤,难道我这个做主子的还能不闻不问?总是要给她们讨回一个公道的!”眸光早已是一片模糊,心尖儿更是疼的厉害,沈灵溪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恨 极了沈佳溪。毕竟原本她只是承接了沈灵溪的记忆,说起来还算是不痛不痒,可如今这三个丫头却是真真实实的陪伴了她这么些日子的! 那么多年竭尽所能的羞辱自己,如今她不过才略作反抗,居然就命人血洗了她的院子!如此毒辣的作风,怎能不让人心生仇恨! “兰芯姐姐不肯受辱,挣脱那些人想撞墙,可、可还是逃脱不了,呜呜呜……”听雨再也支撑不住,哭倒在当场。 啪的几声脆响,沈灵溪指尖那长长如葱管一般的指甲竟然被她硬生生的折断了,断口处不断有殷红的血液滴落下来,翠蕊和苏嬷嬷想要上前,却被她一扬手制止住了。 “沈佳溪如今可在自个儿院中!”盯着宁远,她一字一句的问道。 “大小姐她、她已经被相爷送回阮府禁足……县主,此事请莫要再追究了!”宁远低头回道,他的目光在触及到白布掩盖下的三具尸体时,亦是有了下意识的躲闪。 送回阮府禁足……沈灵溪几乎要大笑出声,她那个好爹爹,为了维护沈佳溪,还真是煞费苦心啊。只是人心偏颇,真的可以到如此的地步! 阮府乃是阮氏的娘家,将沈佳溪送到阮府,那哪里还能叫禁足?亏他那个爹爹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来,不,不会是他,应当是她那个好嫡母的主意才是,但这事必然也是要沈鹤智首肯的!恨意,几乎要将沈灵溪整个人焚烧殆尽,这一刻,她真的想不管不顾那些计划,直接就让沈佳溪替她的三个丫头偿命,只是……只是有宁远寸步不离的看着,她相信,只要她敢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宁远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将自个儿制住! 第66章 066 仇恨之心 心头陡然的升腾起铺天盖地的激越愤懑。 人心之险,胜于山川! 不管那些丫头是否无辜,不管自己是不是也是她的女儿,不管这么做是不是会寒了她的心! 冷眼旁观,唯利是图,软硬兼施,那可真正是她的好爹爹啊! 攥紧了拳头,沈灵溪颤抖出声道:“她们是我的丫头,如今死的凄惨,我要厚葬了!” 这话是对宁远说的,既然是沈鹤智将他留下,那便是不用白不用了!“小的谨遵县主吩咐,相爷也是嘱咐了的,这三位姑娘的身后事,县主想要如何处理都好,任何人都不会干涉。”这任何人中,自然也是包括了阮氏的,想来,沈鹤智应该也是狠狠的敲打了她才对,若是没 有猜错的话,只要自个儿不出手,短时间之内,阮氏也不会再来找她的麻烦。 沈灵溪冷笑出声,三条活生生性命当真以为能这么轻易的就被抹过去么?他也不问问她是不是会答应! 细细吩咐了宁远几句这才转身离开,翠蕊和扶风,揽月三个丫头哭的不能自制,本想要留下来陪兰芯她们的,却被沈灵溪断然的拒绝了。直到回到自个儿的烟溪院,关上了大门,沈灵溪才无悲无喜的开口,“不是我这个做主子的心狠,而是,我们现在过多的悲伤,只能被有心之人看在眼里,兰芯和听雨、踏雪已经死了,人死不能不能复生, 我们要做的,便是不让她们白白死去!”“县主想要做什么?”苏嬷嬷的反应最快,大概也知道灵溪不愿意就此收手。原本,她是不愿意看到灵溪手上沾满血腥的,毕竟阮氏乃沈灵溪的母亲,自古以来,孝义大过天,若是违逆了她,在任何人看来 都是大大的不敬,是以之前那一次灵溪与阮氏母女的争斗中,她都是抱着不赞成的态度的。可如今眼看着同自个朝夕相处的三个丫头就此惨死,苏嬷嬷的心中也是猛的一凛,沈灵溪在相府的处境,不是一句自保就能摆脱所有麻烦的,如今人家都打上门儿来了,再要一味的退让,只怕她们所有人 的性命都要就此葬送!“自然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了,”沈灵溪轻轻笑了一声,轻描淡写的说出让人毛骨悚然的话,“我在这里给你们保证,兰芯三人绝对不会白死,我定会给她们一一讨回公道来!只要我还活着,这报复就不会 停止,直到沈佳溪身败名裂,直到阮云沛生不如死,直到沈鹤智后悔今日的抉择!” 因为心冷,她甚至直呼了阮云沛和沈鹤智的名字。 此刻,沈灵溪的眼底,似有幽深的冷光一闪而过,死算什么,有的时候死亡只是解脱,而对于沈佳溪来说,她配不上!只有让她痛苦的活着恕罪,才能告慰兰芯和死去的沈灵溪她们的在天之灵! 沈鹤智今日既不顾她的心情,选择将沈佳溪给弄到阮府禁足,以保全沈佳溪,那她又何必再顾忌那最后剩下一点父女亲情? 呵,一个个的如今怕是还在做梦沈佳溪真的能嫁入齐王府的吧? 很好,那就让她来彻底的将这幻境打破吧!抽泣不已的翠蕊几人听着沈灵溪嗜血的誓言,又看着她宛若被冰雪覆盖,丁点看不出悲喜的脸,心底不知怎的忽地生出了一股子寒意,可随即这股寒意便被强行压了下去,她们知道,纵使自家小姐再心狠 ,也不会对她们如何的。 至于沈佳溪几人,那也是她们活该! 沈灵溪看着几人情绪渐渐平复下来,这才站起身,吩咐道,“给我沐浴更衣,我要去见见我那好爹爹!” 苏嬷嬷闻言眉头一蹙,“小姐这是……” 沈灵溪极淡的笑了一下,摆手打断她的话,“嬷嬷无须担心,我既不让翠蕊她们几个冲动,自己自然也不会那般冒失。” “那小姐这大晚上的去见相爷做什么?刚刚那个侍卫不是说了么,相府有事出去了。”苏嬷嬷有些摸不透沈灵溪的心思。沈灵溪随手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扔在地上,淡淡道,“就算出去了,那也总会回来的。之前我那好姐姐之所以在我的院子大动干戈,不就是借着我私自出府一事寻的事么?怎么着我也得去向父亲请罪一番。 ” 苏嬷嬷闻言这才不再多说,和几个小丫头一道忙碌了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躲避沈灵溪,沈鹤智这一晚回来的极晚,若是往日,这个时辰,府内除了当值的人外,其他人应该都已就寝了才是。可让沈鹤智奇怪的是,在通往后院的垂花门前竟是一片灯火通明。 “前面怎么回事?”沈鹤智蹙眉问跟在身侧的管家道。 管家支支吾吾的了半晌,这才在沈鹤智冷厉的眸光逼视下,结结巴巴道,“是,是县主跪,跪在了,垂花门前。” 沈鹤智闻言面色立时一沉,“胡闹!她如今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了,怎可这般不顾忌自个的体面!”今天下午烟溪院发生的事情早已传遍整个相府,管家自然不可能不知道,闻言垂着头,呐呐不敢言语。如今的五小姐可已不再是之前那个可以随意搓扁揉圆的庶出小姐了,这话一个说不好,就极为可能招 来杀身之祸,作为一个聪明的奴才,这种时候还是识时务的闭嘴比较好。 沈鹤智本也没指望他说什么,一甩衣袖,就大步流星的朝垂花门步去。 沈灵溪已经在这里跪了整整一个时辰了,她身子本来就弱,若不是勉力咬牙支撑着,只怕早就晕厥过去了。可纵使没晕过去,她此时的状态也十分的不好。沈鹤智走到她近前的时候,但见她脸色苍白到已看不见一点血色,身子微微颤抖,仿若风中落叶,额际有豆大汗珠涔涔滚落,两鬓的头发已完全被打湿,湿哒哒的粘在脸颊两侧,一眼瞧去,却是说不出的 可怜可见。只是纵使如此,她的背脊却仍旧挺的笔直,宛若一杆不惧风吹雨打的翠竹一般,清傲而坚韧。 第67章 067 唱一出戏 沈鹤智看着这样的沈灵溪,有一瞬间的怔忪。 在他的印象里,自己这个小女儿向来懦弱无能,因而尽管他一开始尚且还看在去世的水姨娘的面子上,对她颇多照顾,可这世间一长,却也渐渐淡了这个心思。说起来他不是不知道阮氏对这个小女儿极为的厌恶,女人嘛,都喜欢争风吃醋,当年他那般宠爱水姨娘,阮氏为此早就恼恨不已,只是碍于自己护的周全,一时也没能奈何。后来水姨娘被他宠的心大了, 竟妄图毒杀阮氏,自然更惹得阮氏仇恨不已,因而对于水姨娘这唯一的女儿,阮氏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因着他的冷落和阮氏的厌恶,这个小女儿随着年岁渐长,越发的唯唯诺诺了起来,这使得他对她愈加的不喜起来。他沈鹤智能凭借一介寒门学子问鼎一国宰相的位置,所凭借的就是超凡的魄力和过人一等 的手腕,身为他的女儿,怎么能这般懦弱不顶用? 可从什么时候起,那个懦弱无能的女儿竟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从什么时候起,那个无能无用的女儿竟长成了如今这个进退有据,深藏不露的从容少女? 是的,深藏不露。沈鹤智自认也算是阅人无数,可不知为何,竟看不透这个半大孩子到底在想什么。 就在沈鹤智心中百转千折的时候,沈灵溪已然恭恭敬敬的伏倒在地,“女儿拜见父亲,父亲夜安。” 略显沙哑的声音唤回了沈鹤智飘远的神思,他垂眼看着伏身在他脚前一步远地方的半大少女,喜怒不辨的开口,“这大晚上的你还不睡觉,跪在这里做什么?”沈灵溪的额头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只觉那沁凉的寒气顺着她的额头一路渗入了她的心脏深处。呵,几个时辰前她的三个贴身侍女才无故送了性命,她这个好爹爹竟一句安慰之词也没有,如此粉饰太平,是 怕自己不依不饶么? 心中冷笑,声音却十足十恭顺,“回父亲的话,女儿是来请罪的。” 沈鹤智似没想到她会如此回答,面上不由露出一丝显而易见的讶异来,“请罪?你有何罪?” 说着又十足慈父模样的微一抬手,“起来说话吧,这寒冬腊月的,地上凉,你身子骨又弱,可别因此落下病根了。” “女儿有罪,不敢起身。”沈灵溪固执的伏在地上,却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自己的意思被违逆,沈鹤智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声音亦是冷了几分,“既如此,那你就说说看你有什么罪吧。”“女儿今日没有告知母亲就私自出府,实在是太任性妄为了。先不说母亲之所以不允许女儿随意出门,是为了女儿的安危着想,倘若女儿在外头有个好歹,届时岂不是陷夫人于不义?就说女儿为人子女的, 出门也不知向父母禀明一声,累的母亲担心,长姐动怒,也是不孝至极。女儿今日回来后,听闻大姐姐因此而发怒,内心实在是惶恐不已。”沈灵溪的声音里满满都是愧疚。 沈鹤智因看不见她的脸,所以不知道她此时的表情,闻言微顿了一下,神思莫辩问道,“你说的可是认真的?你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 沈灵溪始才直起身,素白的脸上满满都是认真,“父亲这是不相信女儿的话么?” 沈鹤智听罢也不应是也不应不是,只直直看着沈灵溪开口问,“你既认为自己有错,为何不亲自去向你母亲认错?” 沈灵溪垂下了眼睫,露出一副害怕模样,“女儿怕母亲生气。”沈鹤智闻言微愕,随后始才了然,心下却是松了一口气,他虽不喜欢太过懦弱无能的女儿,可这个女儿若是太过强势,他也是喜欢不起来的,“行了,你起来吧,此事你既知道错了,以后自当注意便是。至 于你母亲那里,回头为父会跟她说一声,你身子弱,这些日子好好在自己的院子养养身子,晨昏定省暂时就先免了。” 沈灵溪乖顺的应了句喏,心中却是凉薄一笑,自个这爹爹到底还是对自己心存怀疑的,所以才尽可能的避免自己和阮氏见面吧。 因实在跪的太久,她起身的时候膝盖刺骨的疼痛,若不是后头的翠蕊眼疾手快的伸手将她扶住,只怕当场就要五体投地的趴到地上去。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沈鹤智见她如此,心中还是有几分怜惜的,“快些扶五小姐回去烧些热水给她泡泡,倘若还是有什么不适,立即拿本相的帖子去请大夫。” 翠蕊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 沈灵溪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强忍着疼痛福身道,“父亲,慕大人明日邀了女儿去慕府,说是有要事相商,您看这……” 沈鹤智眸光微一闪烁,面上却是温和笑道,“既如此,那你明日去一趟慕府便是。”说着又叮嘱了一句,“警醒着些,可别莽莽撞撞的冲撞了慕大人。” 沈灵溪再次一福身,垂下眼睫,挡住眼底一闪而逝的一束暗芒,“女儿知道了。” 沈鹤智面带笑容的微一颔首,“行了,回去歇着吧。”说罢当先领着管家迈入垂花门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沈灵溪则在翠蕊的搀扶下步履蹒跚的回了自个的烟溪院。“小姐,您就算要等老爷回来,派奴婢去前面候着,等老爷回来了再跪也不迟,何苦要亲自去讨这个苦头吃,”翠蕊拿着热毛巾敷着沈灵溪已然红肿的膝盖,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个不停,“您瞧您的膝盖现在肿 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多少时候才能完全好起来。” 沈灵溪闻言却是无所谓一笑,“既然是要唱戏,自然要唱全套。” 揽月小心翼翼的将捣好的药材敷在她的膝盖上,却是歪头好奇道,“小姐,您这唱的是什么戏啊?” 沈灵溪动了动有些麻痹的身子,微微一哂,“这出戏啊叫苦肉计。”沈鹤智既然同意将沈佳溪送到阮府去,心中必然已对她存了忌惮之心,这若放在之前,她自然是无所谓的,但现在她想要对付阮氏和沈佳溪,那这当务之急自然是要打消沈鹤智对他的顾虑,这样她才好实施下面的计划! 第68章 068 大材小用 翌日乃沐休日,百官尽皆休假在家,因而一大早,沈灵溪便带着翠蕊去了慕府。 只是却并没有立即见着慕之枫。 管家是个精明的老头儿,说话十分客气,让人纵使想生气也寻不到丁点由头来,“抱歉,县主,我家大人尚未起身,还请县主稍等片刻。” 沈灵溪伸手拿过侍女奉上的香茗,微一颔首,淡道,“无妨,本就是冒昧前来叨扰,纵使多等一会也是应该的。” 别说对方是个能做她爷爷的老人家,纵使不是,她如今上门是来求人的,自然也没法端架子。 管家闻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礼貌道,“那县主就请先坐一会,若是有任何需要,只管吩咐外面的下人。” “有劳了。”沈灵溪礼貌道。 管家笑应了一声应该的,这才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慕府的后院。慕之枫正懒懒倚在白狐皮裘铺就的檀木椅上,他的左手边是一张玉石打造的棋盘,棋钵中的棋子亦乃玉石打磨而成,他伸手于其中一个棋钵中捻了一枚漆黑如墨的棋子落于棋盘中一点,随后又于另一个棋 钵中捻起另外一枚落于另一点,虽是自弈,却也是才思敏捷,落子如飞。 “慧敏县主还没有走?”他头也不抬的淡淡问道。 垂手恭立于一旁的管家闻言摇了摇头,“没有,如今已经喝到第五盅茶了。” 慕之枫意味未明的轻哂一声,“倒是好耐心。” 管家偷眼觑了一眼他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主子既然不想见她,为何不直接打发她回去?” “哒”,棋子落盘发出一声脆响,慕之枫微挑了眉头,不紧不慢道,“我现在不想见她,也许再过几个时辰就想见她了呢?” 管家,“……”他怎么不知道自家主子什么时候这么喜欢捉弄人了? “啪”,慕之枫随手将手中的棋子仍于棋钵中,忽地懒懒站起了身,“算了,我还是去瞧瞧吧,免得她将我府上的茶都给喝光了。” 管家,“……”别说是那么一个瘦骨伶仃的小姑娘了,就是十七八个大老爷们也不可能将府上的茶给全部喝光吧? 管家看着自家主子慢悠悠往外走的背影,总觉得自家主子一遇上那个慧敏县主的事情就变得十分的诡异。 慕之枫到前厅的时候,沈灵溪正眉头打结的盯着手边的茶壶,心中犹豫着要不要倒第六杯,若是不倒的话,光呆呆的坐在这里好像挺傻的,可若是倒了,她恐怕得先问一下茅房在哪里。 “在想什么?”耳边倏然响起一声轻笑。 沈灵溪头也不抬的答道,“在想茅房在哪里!”说罢猛觉不对,一抬头,便见慕之枫正一脸谑笑的站在她跟前。 “茅房出门往右,”慕之枫忍笑的朝门口某个方向比了比,“需要慕某让人给五小姐你带路么?” 沈灵溪握着茶盏的手僵硬了一下,随后强做镇定的将那空了的茶盏搁置在手边的案几上,面无表情道,“不用了,我忍得住。” “真的不用?”慕之枫略挑了眉头,“憋久了对身体可不太好。” 沈灵溪脸色微黑,一字一字咬牙道,“没事,我肾好!”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说他肾不好? 这下换成慕之枫的脸色微黑了一下,不过也只一瞬,随即他的脸色便恢复了正常,扬眉淡道,“五小姐上门求人就这种态度?”沈灵溪丝毫不讶异他会知道自己上门的原因,她不冷不淡的笑了一声,“在喝完整整五盏茶后,小女还能有这种态度,你应该夸小女修养好了,毕竟当初慕大人求上门的时候,小女可没让慕大人连喝五盏茶 。”这个心眼比针尖还小的家伙一定是在记恨上次她奚落他的事情。 这丫头是在讽刺他忘恩负义?慕之枫嘴角微弯,“穆某可没让五小姐喝这么多茶。” 沈灵溪闻言直接翻了个白眼,他是没有让自己喝这么多茶,他只是让自己在这里干坐了整整两个时辰罢了,若不是自己喝的慢,两个时辰她只怕要喝下五壶茶都不止了。 懒得再和这个小心眼的家伙废话,她直接开门见山道,“小女此次前来,是要请慕大人应允小女一个要求的。” 慕之枫款步踱至上首落了座,闻言微挑了眉头,却是丝毫不显惊讶的问,“终于想到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了?” 灵溪微一颔首,淡道,“小女希望可以问你借个人教我手下的几个侍女武功,我也不求她们可以成为绝顶高手,但起码要保证她们有自保的能力才行。”经过了昨日一事,她已然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能为力。纵使她身份再显赫,只要在这相府一天,她就不可能越过沈佳溪去。毕竟相府终究还是以阮氏为大,而沈佳溪作为她的女儿自然跟着鸡犬升天, 甚至连沈鹤智也是理所当然的将沈佳溪这个女儿放在首位。 而沈佳溪既然敢做第一次,难保后头不会有更狠厉的手段等着她! 她前世就学过跆拳道,柔道等功夫,这个身体虽说孱弱了些,但假以时日必然能将上一世学的东西慢慢捡起,而且她还会下毒,会认穴,自保是完全足够的,但她手底下的几个侍女却各个手无缚鸡之力。 说起来昨日兰芯三人的事情她不是不后悔的,她算到了那些散出去的胭脂必然会将沈佳溪引来,却没想到她竟会那般的心狠手辣!昨日但凡她手下的侍女会点武功,也不会就那般直接任人鱼肉!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教这几个丫头习武才是,她本来是想教她们跆拳道什么的,可后来仔细一想却改变了主意,跆拳道柔道等功夫都是近身战,倘若遇上有内力的高手,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因而既然要学 ,那自然要学最好的。 慕之枫闻言面上却是露出显而易见的诧异来,“你浪费我的一个允诺,竟然只是为了让我找人教几个侍女武功?”这丫头到底是真蠢还是假蠢?她知不知道他的允诺有多珍贵! 第69章 069 服软难么 沈灵溪抬眸看着慕之枫,眸光有些冷,有些凉,“她们既然跟着我,我自然要护她们周全。侍女又怎么了?侍女就不是人了么?侍女的命就不值钱了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谁又能比谁高贵到哪里去?”沈灵溪不得不说她这一番话有迁怒的成分在里面,可经过昨日一事,她再听不得别人不将侍女的命看在眼里。再说了,她毕竟是从二十一世界穿越而来,从小到大所接受的教育都是人人生而平等,这种理 念作为一个现代人几乎是根深蒂固的! 慕之枫闻言也直直看向沈灵溪,眸光变幻莫测,有万千情绪杂糅与其中,良久,他始才慢慢开口,“你知不知道就凭你这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就会给你自己乃至整个沈家带来抄家灭族的祸端?” 沈灵溪自然知道,但她也知道就算她说了,慕之枫也不会说出去,毕竟他如今还等着自己解毒救命呢。 慕之枫不知道她心中的弯弯绕,语气郑重道,“以后再也不要和任何人说这种话了!要不然届时哪怕是我只怕也保不住你!”这话挑战的可不仅仅是一个两个人,而是整个大陆上的所有王族! 沈灵溪不是不识好歹之人,知道慕之枫说这话是替她着想,便也就没有顶嘴,直接点了点头。慕之枫肃穆的脸色始才缓和了下来,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击着手边的桌面,“至于五小姐你刚刚提的那个要求,于慕某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实在不需要五小姐这般浪费慕某的一个允诺,慕 某可以让五小姐你以其他条件作为交换。” 沈灵溪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好心,一脸狐疑的瞅着他。 慕之枫见状失笑,“五小姐救慕某一命方才换得这三个条件,若是条件这般简单,那岂不是显得慕某的命太过廉价?” 沈灵溪闻言真的很想对这个家伙说一句,贱人就是矫情!让他简单的还人情他居然还不愿意! 不过本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她也没拒绝,而是问道,“慕大人想以什么条件作为交换?” “唔,这个慕某还没想好,”慕之枫却如是说道。 沈灵溪嘴角没忍住一阵抽搐,她还以为这人既然会这般说,定然已经想好了要她做什么呢,感情弄了半天,他不过是王子病犯了? 心中正腹诽着,忽觉一阵发毛,抬眼一看,便见慕之枫正直直盯着自己,那种眼神瞧着简直就好似她是一只即将称斤论两卖的猪! “……别这么看我,我不卖身。” “噗嗤——”一声,梁上传来一声笑。 沈灵溪木着脸看慕之枫。 慕之枫嘴皮着微一抖动,也不知是想笑,还是想说什么,却并没有立即开口,而是猝然抬手将手中的茶盏朝梁上某个方向飞射过去。 “嗷!”梁上响起一声惨嚎,“主子,又不是我一个人偷听的,你为什么只砸我!” “谁让你偷听还没有偷听的自觉,”慕之枫眼皮子掀也不掀的凉凉道,说罢又一摆手,“全给我滚出去,谁要是再偷听,我将他的耳朵割下来插花!” 众影卫,“……” 沈灵溪看着梁上那几个唰唰唰飞出去的人影,面无表情,心中却只差没吐血,这古代可以飞檐走壁的弄的一点隐私权都没有了! 慕之枫看着一脸窘迫的她,强忍笑意,“好了,穆某刚刚已经想好要五小姐替慕某做什么了。” 沈灵溪闻言顿时一脸警惕的看着他,她可不会因为慕之枫不要她以条件交换就觉得他是什么良善之辈! 也不知是不是被她脸上的表情给取悦,慕之枫本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倏尔话音一转,“就……就拜慕某为师吧。” 沈灵溪,“……”这人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而是脑袋坏了之人吧? 慕之枫原本并不是想要沈灵溪拜他为师,可此时看着沈灵溪面上的表情,却又觉得这个条件提的还是很是不错的。 “慕大人好好的收小女做徒弟做什么?”到底没忍住,沈灵溪开口问。 慕之枫老神在在的睐她一眼,反问,“五小姐觉得除了解毒,还有什么是你能做到,而慕某做不到的?” 沈灵溪面无表情的瞅着他半晌,默默道,“生孩子!” 慕之枫面孔终于不自禁的扭曲了一下,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羞耻,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少女呢,居然张口闭口的生孩子! 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将这丫头脑袋剖口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古灵精怪的冲动,他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五小姐若是没什么疑义,就敬拜师茶吧。” 沈灵溪自然不会有疑义,不就是拜师么,不就是磕个头么,不就是喊声师父么,又不掉块肉! 伸手将自己手边的茶盏拿起,起身走至慕之枫近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捧茶举高,“师父请喝茶。” 却无人接。 沈灵溪见状也不以为杵,老老实实的跪着,哪怕尚未好全的膝盖钻心一般的疼痛。她从不相信天上会掉下馅饼来,如今既已做出了选择,自然要承受其所要付出的代价。红木高几上铜壶滴漏水声滴答,室内除了浅浅的呼吸声便再没有其他,时间在这静谧的等待中变得尤为的漫长,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跪了多久,似乎只是一瞬,却又好似有一个世纪般久远,直到眼前一阵阵 发黑,直到耳边响起一声浅叹,她的所有观感始才彻底罢工。 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沈灵溪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皱着眉头坐起身,便听一旁响起一道喜怒不辨的声音,“你跪着的时候既然觉得不舒服,为什么不说?服软就这么难么?” “小女怎知这不是慕大人的考验?”沈灵溪偏首看向那个背对着她站在窗前的男子。 慕之枫沉默了许久,始才淡淡道了一声,“叫师傅。” 沈灵溪从榻上下来,闻言也没多说什么,直接从善如流的唤了一声,“师傅。” “嗖——”一道劲风破空而来。 沈灵溪随手一捞,待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后,却是不由怔住。 那是一块金澄澄的金牌。“你既拜我为师,这个便作为拜师礼吧,”慕之枫轻描淡写道,“陛下赏赐可自由出入禁宫的金牌,用倒是没什么大用,但可代表为师的身份,有了它,以后你无论是在府内,还是在府外,看在为师的面子上 ,别人都会给你三分薄面。” 这在府内还算了,在府外是什么意思?这人知道自己暗地里和韩骐做的交易了?沈灵溪心中骇了一下,面上丁点不露,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谢师傅。” 第70章 070 心生顾虑 翠蕊在外头等了好半天,才看到沈灵溪一瘸一拐的从慕府里出来了,她急忙迎了上去:“小姐,怎么进去那么长时间,可担心死奴婢了!” 原本,她是想陪沈灵溪一块儿进去,可到了门外却被人拦住了,因而只能在外头干着急。 沈灵溪微微一笑,也没多说,只淡道,“有点事稍微耽搁了一下。”她可以理解翠蕊心中的担忧,毕竟在她眼里,自己和慕之枫不过就是认识罢了。只是有些事情,纵使是心腹也是没法多说的,譬如她和慕之枫的交易,譬如她和慕之枫的那些牵扯,譬如对如今的她而言只 怕再也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去处了。 翠蕊见沈灵溪不愿多说,也就没再多问。 两人上了马车,车轮轱辘,载着两人慢慢朝沈府方向而去。 翠蕊微掀开一点帘子瞧着外头,忽然好似想到什么,一脸担忧的问,“小姐,您真的要与芳意轩合作做生意?奴婢总觉得,弄出这样大的动作,老爷和夫人知道了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灵溪目光一顿,却是淡淡道:“这话便是错了,咱们的动作小了,他们才不会善罢甘休,真要是大到他们无法阻止的地步,那便只有讨好的份儿!” 阮氏再大,终究也得受沈鹤智的制衡,而沈鹤智在相府一手遮天,却终究是为人臣子,她只要做到了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地步,便是沈鹤智,也拿她没有办法了。翠蕊虽然依旧是想不明白,但还是一脸认真道:“奴婢自被分派到小姐身边伺候的那一刻,命便是小姐做主了,小姐以后若是要杀人,奴婢就替小姐拿刀,倘若有一日您抵抗不了夫人,奴婢就先替小姐死! ” “好丫头,”沈灵溪微一动容,拍了拍她的手掌,却是笑道,“你的忠心我知道,但以后可不许动不动就说死,我们都得好好的活着才是,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翠蕊重重一点头。 既然已经和沈鹤智请了假,沈灵溪干脆便有恃无恐的直接让翠蕊驱车去了芳意轩。却还没等主仆二人进去,便早有眼尖的小二一溜烟的跑到她二人面前,笑吟吟道:“小姐,您今日来是要采买东西?” 沈灵溪一手扶着翠蕊,一手微摆,淡淡问道:“韩掌柜在吗?” “在的在的,小姐里头请!”小二恭恭敬敬的将沈灵溪迎进了内殿,却看到韩骐一脸惊喜的迎了出来:“五小姐,咱们不是约到三日后,您今日怎么……” “知道韩掌柜心急,所以便不耽搁时间了,韩掌柜,这是我所调制的胭脂方子,一应的调制方法都写在上头了。”沈灵溪才刚刚将一页薄薄的纸头递到了韩骐的面前,便看到他的双眼骤然一亮。 “小姐,您这是……这方子您这么大方就给了在下,难道不怕在下私吞?”上一次,他要花重金去买,沈灵溪都断然不肯,这一次,怎么就这么爽快的给了? “君子一诺千金,小女相信韩掌柜不是那等背信弃义的小人。”语气虽然轻淡,可沈灵溪貌似不经意的一个抬手的动作,却正好将挂在腰间的金牌露出了一角。其实她直接将方子给韩骐也是无奈之举,经过昨日之事,她已经深刻的明白到,何谓古代豪门,何谓大家规矩,因而以后出门断然不可能再如此方便了。本来她还在琢磨用什么法子才能威慑住韩骐,没想 到瞌睡遇枕头,慕之枫竟直接给了他一块金牌! 韩骐的目光从震惊变成了然,却也没有拆穿沈灵溪,“既然在下和小姐已经达成协议,还未问请教小姐名讳。”“好说,小女子姓沈,名灵溪。”灵溪并不打算将自个儿真实的身份隐瞒着韩骐,毕竟等下还要签合约呢。再说了以着韩骐的人脉和手段,看到她的名字自然会有所联想,与其等身份暴露,二人之间生出不 信任的隔阂,还不如直接摆出来。而且她相信韩骐如今也绝对不敢在她的身份上大做文章。 自古民不与官斗,顶着相府千金的头衔,有了慕之枫做后盾,韩骐岂能不忌惮? 果然,韩骐听到一个“沈”字,先是拧紧了眉头,而后骤然吃惊的看向沈灵溪:“敢问沈小姐在府中排行第几?” “行五。” “原来是沈五小姐。”韩骐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沈灵溪一圈儿,而后拱了拱手道,“抱歉,五小姐,你我的合作不如就此作罢吧。” “韩掌柜这是何意?”虽然沈灵溪早就猜到了他想说什么,但却并不打算主动开口。“以沈五小姐的身份,只怕这商贾之事会有损小姐的清誉,是以,在下想收回之前的协议,至于小姐提供的方子,也请收回。”韩骐将那方子往沈灵溪的面前推了一推,面上一派肉痛。任哪个商人将个聚宝 盆给推出去也不可能不肉痛。 沈灵溪不接,只佯作一脸不解的问道:“小女不懂韩掌柜的意思,你我二人的协议中只说由小女提供胭脂水粉,放在芳意轩中代为出售,这与小女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牵连?”韩骐敛了脸上不舍,正色道:“恕在下直言,小姐出身门庭显赫之家,乃是千金之体,而商贾之流乃是上不得台面的,若是让人知道小姐与商贾之流为伍,只怕于小姐于芳意轩都不是一件好事。而且在下的 消息若是没有错漏的话,五小姐如今已经被封为慧敏县主了吧?以您现在的身份实在不适合沾惹这阿堵物。” 沈灵溪闻言并不觉得意外,韩骐虽有商人都有的贪婪,但为人却十分的精明谨慎,他既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必然会怕自己的身份会给他带来麻烦。 “若是我可以保证韩掌柜定然不会遇见任何麻烦呢?”她不紧不慢道。韩骐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却是摇头,“五小姐您的身份虽然尊贵,但却不足以用来解决在下可能会遇见的麻烦。” 第71章 071 设局 沈灵溪闻言不仅没反驳,反认同的微一颔首,随后却又在韩骐肉痛的目光中将腰间的金牌摘了扔在案几上:“韩掌柜,您见多识广,不知这东西您可认得?”韩骐面露迟疑的扫了那金牌一眼,随即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似的,眼珠子一下子瞪直了,他到底是和皇宫做了买卖的,之前一眼就看出这金牌中镌刻着宫中的烙印,不但可以证明身份,更是权利 的象征,只不过因着角度的原因,他只看到一个侧面,并不能就此看出这金牌的所有者是什么身份,因而只猜测灵溪是个身份不低的官家女。 可如今,金牌的正面对着他,那上头龙飞凤舞的一个“慕”字,却是张扬的昭示着金牌的真正主人乃是何人。如今这京师上下谁不知道,翰林侍郎慕大人虽官阶不高,却是今上跟前一等一的大红人。 比起相府的威望,这一块镌刻着“慕”字的金牌显然冲击力更大,韩骐呆愣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来:“沈小姐,您这是何意?”“不过是证明,我有能力护住你的芳意轩而已!就算是我和你的约定被他人知晓,我也敢保证,你的芳意轩,和这里的所有人,一定会毫发无损。”慕之枫既然将金牌给她,还说出那样的话,必然是有了关 键时刻替她出头的准备了,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 挣扎犹豫了好半天之后,韩骐似乎是终于被身灵溪说动,一咬牙点头道:“好,在下便相信五姑娘一次!” 沈灵溪收起金牌,微微一笑,“既如此,那我们正式签约吧,韩掌柜。” 有了韩骐的财力物力支持,再加上沈灵溪提供的方子,以及芳意轩强大的制作能力,不过才短短几日的时间,调制出来的新胭脂便正式开始售卖。刚一开始,韩骐还抱着惴惴不安的心态,毕竟那胭脂的效果他也只从灵溪身边的小丫头身上看到过,天知道这里头有没有水份,而这份不安直到调制出来的新胭脂已经出了成品,他才总算是将心放到了肚 子里。“小姐,韩掌柜派人传来话儿了,说是咱们的胭脂如今卖的可火了,听说这一批新制的胭脂又被售卖一空了,好多姑娘小姐都一大早的排队去买呢!”为了和芳意轩合作的事宜,沈灵溪也是费尽心思做了一 番安排。她如今是不能随便进出相府的,而翠蕊身为她身边的大丫鬟,显然也不合适,剩下的也唯有扶风和揽月这两个小丫头,经过几日的观察,沈灵溪选中了性子更加谨慎的揽月,若是没有特别的事儿,便由揽 月代替她与韩骐联系。当然,为了揽月的安全,沈灵溪如今已经开始让烈焰教她功夫,而和揽月一道习武的还有翠蕊和扶风。烈焰便是慕之枫给的教授武功之人,沈灵溪对此也没挑剔,毕竟慕之枫当初能放心将他派到自己身边 来戍卫,那他的武功必然是不弱的。 “很好,这是我新想出来的方子,你明日给韩掌柜送去。”胭脂的大卖,早就在沈灵溪的预料之中,不过卖的这般好,确实是出乎了她的想象!“韩掌柜若是知道小姐调制出了新方子,一定是高兴坏了!”揽月笑眯眯的说道,如今,韩骐可是把沈灵溪当成了摇钱树,连带着,揽月每一次去都被他当成姑奶奶般好生的伺候着,平白无故的得了这样好 的差事,揽月自然是乐得跟什么似的。 扶风在一旁看着二人的动作,忍不住撅了撅嘴:“小姐偏心,为什么揽月姐姐可以随意的进出相府为小姐办事,我却不能?” 扶风的年纪比揽月小,做事儿不如揽月沉稳,可难得的是人却是极聪明的,而且在药材的辨认上也很是有天分,沈灵溪便选择将她带在身边悉心的调教,说不得日后这调制胭脂的琐碎事也能教给她了。 招了招手将正在辨认药材的扶风唤了过来,沈灵溪笑着安慰道:“揽月有她的活计,你也没闲着啊!等你将这些药材都能分辩清楚了,我便教你如何调制胭脂如何?说不定,你以后会比我做的更好呢。” “小姐说的是真的?”到底是小孩子好骗,被沈灵溪这么一糊弄,扶风的眼睛便是亮的惊人,“那我一定不辜负小姐的期望,好好的学本事!” 三人正在说笑之间,苏嬷嬷却是端着药膳进来了,扶风和揽月见状,不等吩咐便恭敬的退了出去,沈灵溪却是苦着脸道:“嬷嬷,这药膳还要喝吗?” 东西虽然是极好的,但味道却是古怪的紧,更奇怪的是,这药膳中有几味药材便是灵溪也没有见过的,问苏嬷嬷,她也只说是从宫中拿出来的,至于叫什么名字根本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姐可不能糟蹋好东西,您早些将身子养好,也是老奴的功德不是?”在沈灵溪的面前,苏嬷嬷可不是一个单纯的奴仆,至少,灵溪对她还是多了三分敬重的。看着苏嬷嬷一脸的坚持,迫不得已,沈灵溪只能将药膳一饮而尽,苏嬷嬷赶紧递上来几枚姜香梅子给她润口,末了才悄声道:“县主,老奴听小厨房的奴婢们碎嘴,似乎大小姐这会儿在阮府闹腾的很是厉害 ,说是要回来呢!” 沈灵溪却是冷冷一笑:“这有什么奇怪,阮府再好,终究是比不得相府的,更何况,被送出府去,以沈佳溪的骄傲一定很不甘心。” 她早就知道沈佳溪绝不会在阮府呆上太长的时间,而以阮氏对她的宠溺,也一定会想尽办法尽早的将她接回来。 苏嬷嬷沉默片刻,而后道:“大小姐如此心狠手辣不顾念姐妹亲情,县主不能只求自保了!” 沈灵溪挑了挑眉,苏嬷嬷会说出这样的话,倒真是让她无比的诧异。其实,早在苏嬷嬷跟着她的时候,她便隐隐的觉得苏嬷嬷十分不喜欢那些个阴暗的手段,这也不难理解,皇宫是什么地方?人心倾轨,尔虞我诈,人人为了自保都得拼尽全力的做一些自己不愿做的事儿,想来,苏嬷嬷能做了太后娘娘身边的女官,也是经历了不少惨厉的往事吧? 第72章 072 一家子算计 沈灵溪唇角微微扬起:“嬷嬷且放心,此事我心中早有计较。” 苏嬷嬷长叹一声:“到底可怜了那三个丫头!说来,以大小姐这般狠厉无情的性情,便是嫁入了齐王府,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在外人眼中,皇家乃是泼天富贵,一旦挤身进去,那便是终身的荣华富贵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在苏嬷嬷看来,皇家那些个隐匿于众人面前的秘辛旧事,哪一样拎出来不是让人心惊胆寒? 若是没有足够的智慧和沉稳的性情,就算是嫁入了皇家也只当是进了一个吃人的牢笼。沈灵溪闻言面上却是露出一个凉薄笑容来,“正是因为如此,为了大姐姐好,我才要阻止这门对她来说不是上上之选的亲事,就算是大姐姐和夫人这会儿想不通会怪罪于我,想来日后也能理解我的一番苦心 的。” 阮氏最在意的,便是让自个儿的女儿一朝得势飞上枝头变凤凰,若是有朝一日沈佳溪被齐王府退了亲,只怕阮氏和沈佳溪都会发疯吧! 苏嬷嬷定定的看着沈灵溪冷凝的面容,心中却无端端的生出一股冰寒的冷意来,尤其是对上沈灵溪清冷的眸光,竟让她也下意识的有了躲避的动作。 苏嬷嬷久在宫闱,可谓是阅人无数,曾经伺候的更加是玉凉国最有权势威望的女人,可正因为如此,才让她越发的对沈灵溪捉摸不透。 明明,便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女孩,何来这股子骇人的气势?凤目含温,面容沉稳,这样的气度,只怕是宫中的主位娘娘也比不上啊! 想容院的内室之中,沈鹤智在阮氏的服侍下用了一碗荷叶羹,而后便停下了筷子,阮氏见状,急忙问道:“相爷,可是今日的饭食不合您的口味,怎的用的这样少?” “罢了,不过是心情烦闷,不想多用,命人撤下去吧!”沈鹤智面色变幻不定,却只摆了摆手。 因着沈佳溪的冲动莽撞,一连几日,沈鹤智对陆氏都没什么好脸色,阮氏也十分有自知之明,这几日干脆便是伏低做小的,半点儿没有之前嚣张跋扈的样子。 婢女们手脚麻利的将杯盏等物撤了下去,阮氏命人换上沈鹤智素来最爱的白毫银针,亲自捧到他的面前,恭顺道:“相爷,喝杯茶润润喉吧。” 沈鹤智不冷不淡的“嗯”了一声,抬手接过茶盏,可自始至终,他却都没有正眼看阮氏一眼。阮氏顿了一顿,忽然双膝一软跪在沈鹤智面前,哀哀开口道:“相爷,妾身知道您是因着佳儿的莽撞生我们母女的气,可如今,佳儿已经被赶到阮府去闭门思过,听说日日也是茶不思饭不想的,眼看着就瘦 了一圈儿,她到底只是冲动了一些,如今也算是受到了教训,还望相爷看在骨肉亲情的份上,不要再生她的气了。”沈鹤智的心里原本就憋着那么一股子气,如今见阮氏提起,面色当即就是一冷,重重的将手中的茶盏摔了出去:“你还敢说,佳儿如此任性妄为,还不是你在后头纵容的结果?慈母多败儿,早知道如此,当 初就请了女官去教导她!”几乎是恨铁不成钢的瞪着陆氏,沈鹤智心中的愤怒当然还不止这些,因为前一次府中宴会的缘故,京城上下早就传开了,似乎齐王妃对这个未来的儿媳很是有一番不满,虽然直到如今齐王府也没有最终表 态,但时不时吹过来的风吹草动却依然让沈鹤智忐忑不已。 如今,偏偏又出了这么一茬,沈鹤智的怒火更是压都压不住了,此事亏的是他及时的出现压制了下去,否则五丫头若是心有不甘的将此事闹大了,传扬出去岂不是更加惹人笑柄! 一个心狠手辣,动不动就用惨烈手段将奴婢折磨致死的女子,谁人见了不会胆寒?齐王府如何会要这样的儿媳! 万般无奈之下,沈鹤智为了保住沈佳溪,只能答应将她送到阮府,可他沈府的女儿跑到阮府去住着,这又算个什么事! 可恨的是,阮氏和大丫头还不知事,一个自进了阮府便成天闹腾,一个心疼女儿,不惜欺瞒自个儿想尽理由想将沈佳溪接回来,果然是头发长见识短! 滚烫的茶水一股脑的被泼洒在地面上,有不少甚至还迸溅在阮氏的脸上、手上,只是看着沈鹤智少有的勃然大怒的表情,阮氏并不敢躲闪,愣是咬牙硬生生的受了。 “我只告诉你,若是你的宝贝女儿还学不乖的话,就算我是丞相,也照样无法保证她能顺顺利利的嫁入齐王府!”沈鹤智恼怒的又抛下一记杀手锏。 皇家娶亲,哪里就是这么容易的?偏偏是在这要紧的关头频频出现差错,怎能不让他恼怒交加。一听这话,阮氏这才终于大惊失色,伸出手就死死的攀住沈鹤智的双腿:“相爷,佳儿再糊涂任性,可终究也是您的女儿,若是您也弃她于不顾,这不是硬生生的要了她的性命吗?相爷!如今佳儿与齐亲王 世子的婚事已经人尽皆知,若是这会儿出了差错,佳儿便会沦为笑柄了,届时这一生只怕全都要毁了!”女子若是被退了亲,不管原因如何,那都是要遭人耻笑的,而且很难再有婚配,如相府的势力,若是此事真的发生了,虽然也能为沈佳溪做主替她择婿,但顶着齐王世子弃妇的头衔,哪里会有高门大户会 娶?阮氏和沈佳溪又岂能甘心? 沈鹤智闭了闭眼睛,一甩袖子:“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佳儿若能顺利加入齐王府,于我们沈家自然是光耀门楣,可若是被退亲……便是将列祖列宗的脸面都给丢尽了!”沈鹤智这话,隐隐的已经存了些杀意在里头,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为了沈府的脸面,只怕沈佳溪的命也是留不得了!牺牲一个女儿,却可以保住相府的名声。 第73章 073 阴毒之心 阮氏跌坐在地上,眼泪流的越发的急了,连她也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会如此的严重,不过是打死了三个奴婢,这又算得了什么?难道那小贱人还敢去到处声张不成! “相爷,如今这事儿不是没有传开么,只要咱们不说,还会有谁知晓?”阮氏跪在沈鹤智面前一脸哀戚道。夫妻二十载,她当然知道自个儿的枕边人是什么脾性,虽然平日看来,沈鹤智最是看中自个儿所生下的一子一女,但是,真若到了要紧关头,他的相爷位置才是他最在意的。阮氏心中清楚的很,若是齐王 府真的要执意退亲,那么沈鹤智就算为了他的丞相头衔,也必然不会为佳儿多做打算。 虽然是心知肚明,可如今阮氏能够想到的唯一办法,便是求沈鹤智多为沈佳溪留一线生机了。沈鹤智冷冷一拂袖,面色阴晴不定:“糊涂!佳儿不懂事,你也不懂其中的厉害么,你当灵溪如今还是被你拿捏在手中的庶女?之前你所做的那些个行径我全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灵溪已然是皇 上亲封的县主了!动了她的人便是打她的脸,打皇家的脸,打圣上的脸,这样的罪过,你也担当的起吗?” 真真是糊涂啊! 沈鹤智恨不能将阮氏一把掐死,成日只知道在庶女和妾侍的面前摆当家主母的架子作威作福,可怎么就不动动脑筋好好的想想呢! “相爷,妾身亲自去求县主,求她不计较,求她放过我们的佳儿,只要佳儿能够平安无事,妾身做什么都愿意!”被沈鹤智这么一骂,阮氏心底自是十分不甘的,但她也知道此时不是硬气的时候。“胡闹,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狠狠的瞪了阮氏一眼,沈鹤智一扬手阻止了她的动作,“灵溪那边儿我已经安排妥当了,她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怎么做,只是从今以后,你也该尽起主母的本分!再要 是放纵佳儿胡作非为,便是我也护不住你们了!” 说罢,他冷袖一甩,头也不回的起身离去,只留下阮氏依旧跌坐在地上流泪不止。 “夫人,相爷已经走了,您也快快起来吧,若是哭坏了身子,谁来替大小姐谋划前程呢。”一直候在外头的李婆子见沈鹤智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这才一溜烟的进了殿中。“呵,二十载的夫妻之情,不过是为了一个贱丫头,他竟然对我们母女冷言相向,如今还说着这般冷漠绝情的话来!”阮氏恨得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凭什么,自个儿是这相府的当家主母,自个儿生的儿女 是相府的嫡子嫡女,日后更是要继承这诺大的家业的,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贱丫头,她凭什么能对自己产生威胁! 李婆子听罢亦是大惊失色:“相爷真是糊涂了不成,咱们大小姐是什么身份,那小贱人不过是个姨娘生的,怎么能在一块儿相提并论!” “姨娘?哼!一个水姨娘,死了也要留下小贱人来存心恶心本夫人!贱胚子就是贱胚子,一样的狐媚!”阮氏恨的几欲抓狂,若是没有沈灵溪在,佳儿的婚事何须要受到如此多的波折! 李婆子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好几圈儿,突然便是闪烁起阴狠的光芒来:“夫人莫要焦急,老婆子倒是有一个法子,或许能帮了夫人和大小姐解决这天大的麻烦!” 阮氏闻言眼前一亮:“快说!” “夫人,那小贱人如今也十四岁了,便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也该婚配了,不如早早的嫁出去,也省的她碍了夫人的眼!”阮氏闻言一顿,随后慢慢缓下了语气中的急迫,问,“嬷嬷说这话可是有了什么好主意了?”早前她其实本也有这个打算的,奈何最近那小贱人在京中的风评很是不错,不少家境极好的人家都派人前来求娶 ,虽说不全是长房嫡子,却也很不错了,在这种时候,她若是没有个正当的理由就在那小贱人的婚事上做手脚,只怕她和佳儿的情况会更加的糟糕。 李婆子诡异笑了一下,“夫人您也知道这婚事也是有好坏之分,若是嫁了好的那小贱人自然是扬眉吐气了,可若是嫁的不好,这日后的日子还说不定怎样艰难呢!”“这事我岂有不知道的理,之前我也是有这个想法的,可如今嬷嬷你也当知道,京中可是有不少人家来求娶那小贱人的,我若是专门给她挑了个孬的,岂不是更加落人话柄。”阮氏蹙着眉头,一脸的犹疑道 ,“而且相爷如今可是分外看中那小贱人,想要在她的婚事上动手脚,真是……罢了,若是再将自个儿搭进去,那可是大大的不值了!”沈鹤智这些年来看中的女人也不算少,到最后却一一被她给剔除了府,她自然不是没有手段的,只是近些年来沈鹤智修生养性,不再招惹些花花草草回来,她的日子过舒坦了,一时间便有些忘了形,可她 到底不傻,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沈鹤智也想凭着那个小贱人县主的身份再为他的官途增加一份助力,若是知道自个儿敢在他背后动手脚,倘若事情败露,这后果可真真不是她能够承担的!李婆子却是再次凑到阮氏的耳边:“夫人这是没体会老奴的意思,老奴是说,相爷想将那小贱人嫁给谁咱们是管不到,可若是那小贱人自个儿没有造化,名声受损,想要再靠着婚事翻身却是异想天开了,到 了那时,相爷也一定会对她失望万分,夫人想怎么拿捏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你的意思是……”阮氏立刻回过味来,却是好半天之后才继续道,“嬷嬷这一计的确很妙!只是这人选却要好好敲定才是,最好让这小贱人嫁了人也得老老实实的呆在本夫人的眼皮子底下,我倒是要看看她 还怎样嚣张!” 李婆子眼底异光一闪,忙毛遂自荐:“夫人,实不相瞒,老奴也是有些私心的,我那孩儿如今都二十了还未曾议亲,若是、若是……”不等她说完,阮氏眸光立时一亮,却是笑道森凉无比,“我倒是忘了嬷嬷还有儿子婚事未定了,呵呵,让那小贱人嫁过去,可不是依然要落在本夫人手心里?好,此事就这么说定了!” 第74章 074 阴谋婚事 李婆子的提议,简直说到了阮氏的心坎里,李婆子的儿子叫王二,阮氏是有所耳闻的,听说是个游手好闲,最不务正业的,是以都到了二十岁还没有好姑娘肯嫁,偏偏呢李婆子又是个心气高的,断然是看 不中府中那些签了死契的奴婢,是以这婚事也就这么一天天的耽搁了下来。确实,李婆子也没对她撒谎,这事儿她确实是存了私心,那小贱人再不济,也是相府的庶女,如今还顶着县主的明显,若是正儿八经的谈论起来,李婆子的儿子便是登了梯子都够不上,但若是那贱丫头的 名节坏在那王二的手上……那可就由不得她不肯了! 李婆子亦是喜的连连点头:“承夫人大恩,只是我那儿子在府中并无任何职衔,若是贸贸然的入府,只怕会引人怀疑啊!” “此事你不必操心,我自然是有办法的!”阮氏冷笑一声,眼底冷芒飞快一闪而过。翌日卯时刚过,秋姨娘和白姨娘与往常一样早早的便出现在阮氏门外等着伺候,这便是高门世家不变的规矩,身为妾侍每日是要殷勤的服侍主母起身用膳的,阮氏自然是不肯错过这等在妾侍面前立威的时 候,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便是日日都不肯放过她们二人,甚至碰到心情不好的时候,足足要她们在外头等上一两个时辰才肯罢休。 不过这一日,阮氏的心情似乎很好,秋姨娘和白姨娘才到了没多久,那房门便吱呀一声开了,阮氏身边的大丫头清荷斜着一双眼睛出来了:“夫人已经起了,二位姨娘快些进去吧!” 秋姨娘和白姨娘早已习惯了清荷的态度,也不敢挑刺,低着头便进去了。阮氏此刻已然坐在梳妆台前拿着首饰一样样的比划着,这府中,白姨娘的梳头功夫最好,往日也都是她伺候的,可是今日她才一上前,阮氏却是伸手将她拨了过去,而后看向秋姨娘道:“从前都是白姨娘伺 候,也不知道你的手艺如何,罢了,今日本夫人就试一试,你过来吧!” 秋姨娘一时弄不明白阮氏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赶紧赔笑道:“夫人,我手脚粗苯,不如白姐姐机敏,恐怕是伺候的不好惹夫人不喜呢!” “怎么,如今你的架子大了,本夫人使唤不了你了?”阮氏重重的将手中捏着的一柄金钗拍在了案几上,唬的秋姨娘脸色一白,连称不敢,三步并作两步的便站到了她的身后。 看着秋姨娘小心翼翼的样子,阮氏的表情总算是缓和了几分,却依旧是带着七分醋意三分含酸的问道:“老爷昨日是歇在你院里的?” 秋姨娘先是一惊,却又不敢不答,只能硬着头皮道:“老爷昨日是来问四少爷功课来的,看着时间晚了就歇下了,也没用妾身怎么伺候。”这话虽然说的是十分的圆滑,但是落在阮氏的耳中,却依旧是冷笑了一番,真当她是傻子不成,能信了这样的鬼话!沈鹤智看中她生的儿子不假,可如今府中的两位姨娘,也就是秋姨娘最年轻貌美,虽是 过了三十,但容貌气韵却和二十许人没什么差别,更难得的是,还生了这么一张会说话的巧嘴,男人便都是耳朵软的,被她这么温柔解意的哄着,还能不做任何? 心里头这么想,阮氏却是聪明的没有拆穿,只“嗯”了一声,然后状似不经意道:“前些日子你替我掌了家,办事很是仔细,账目也做的不差,说来我倒是没有谢过你呢!”一提起掌家之事,秋姨娘先是打了一个哆嗦,这差事原也不是她主动要揽在身上的,虽然最终也是如她所愿的在府中举办宴会,连带着也将她为沈怡溪和沈悦溪挑中的两家夫人都见上面了,可阮氏的东山 再起已然重新将掌家之权捏在了手心里,如今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她却是没有再想到任何的办法推进此事,可不是正心急如焚呢!今日,乍然又听到阮氏谈及掌家一事,秋姨娘只以为阮氏这是要拿自己开刀,给自己点颜色看看,忙不迭的要开口解释,却又听到阮氏说:“说来,佳儿的婚事也近了,这几日我和相爷反复商量了,除了佳 儿,府中其她小姐的年龄也大抵差不多,如今也该到了婚嫁的年龄了,秋姨娘,三丫头和四丫头都是你生的,今日倒是想听听你的主意。”秋姨娘先是愕然,等看到阮氏冰冷的眸光落在自个儿身上时,这才恢复了神智,赶紧开口道:“夫人说的很是,只是咱们府中历来最是讲究规矩不过的,三小姐和四小姐的婚事,还是等到大小姐出嫁之后再 商议吧,也免得分了大小姐的喜气。”对于今日阮氏特意提起相府其她女儿的婚事,秋姨娘始终是抱着几分怀疑的态度,这么多年在阮氏手中忍辱偷生下来,早已让她能够看清阮氏的本质,绝不是良善好相与的,只怕这一次她要替府中其她小 姐议婚,也不是发自真心的。 秋姨娘怕只怕,阮氏会在其中动些手脚,毕竟,身为主母,可是牢牢把握着庶女的一切,只要她不点头,沈怡溪和沈悦溪就休想从相府中嫁出去,而秋姨娘现在唯一的指望,便全都在沈鹤智身上。昨日,沈鹤智歇在她的院中,她原本想找机会趁机提起两个女儿的婚事,吏部侍郎和光禄大夫都不是门庭低的人家,两家儿女的身份也是十分的相配,只要沈鹤智点了头,秋姨娘相信阮氏绝没有反对的余 地,只不过沈鹤智昨日的心情明显的不好,秋姨娘也只能暂时的将此事搁置下来。“你倒是个懂规矩的!”阮氏半真半假的赞了一句,而后话音一转,“只不过大小姐终究是有福气的,她的喜气不是三丫头和四丫头能够分担的去的,此事就这么定了,我会与相爷再商量,你们去吧!” 第75章 075 不甘下嫁 阮氏是压根没打算与秋姨娘商议,是以自个儿的意思传达到了,便是二话不说将她与白姨娘撵了出去,秋姨娘虽然是心有不甘,却不好得罪阮氏,只得咬咬牙离开了。 “姨娘,您这是怎么了?”秋姨娘失魂落魄的回到自个儿院中,沈怡溪和沈悦溪二人早已用完了早膳,此刻正和一群小丫头玩闹,这会儿见了秋姨娘一脸的难看,纷纷围了上来。 秋姨娘欲言又止,四下里张望了一番,而后道:“把门关上,咱们进去说。” “什么,夫人要替我和四妹妹议亲,姨娘,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您为何还不开心呢!”秋姨娘的话才只说了一半,沈怡溪便一脸兴奋的叫出声来。从知道秋姨娘为她选定了婚事开始,沈怡溪便是大大的不甘心,不管是吏部侍郎的第四子还是光禄大夫的第二子,在沈怡溪看来,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子,她只觉得秋姨娘自个儿是姨娘,为她们选中的婚 事也是往低里选。这对于心高气傲的沈怡溪来说,便是比杀了她还难受,虽然秋姨娘和沈悦溪苦口婆心的在她耳边说了许多的大道理,可她一句也听不进去,一心只想着和沈佳溪一样的攀高枝,如今乍然听到阮氏要插手她 们的婚事,自然是雀跃万分。 阮氏可是当家主母啊,她认识的人脉远远在秋姨娘之上,只要她肯做主,或者是将自个儿收到她的身边养着,自个儿就可以顶着嫡女的身份出嫁,那可是她做梦都在想的美事啊! 沈怡溪的兴奋,落在秋姨娘的眼中却是深深的无奈:“三小姐啊,你和四小姐都是从姨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姨娘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是想不通呢!大夫人哪里是真心的为你的婚事考虑啊!” 主母为子女择亲事,虽然是分内之事,可尽不尽心那又是值得深究的了,若是碰到心机深沉的,选中了表面光的浪荡子弟,那还真真不如嫁给务实的匹夫安稳一生,可叹的是沈怡溪却并不懂这个道理。“姨娘切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夫人是什么身份,她还用得着去算计我的婚事?再者说了,庶女嫁得好了,也是她主母有面子,传出去也有好名声,如此一举两得的美事,夫人怎么会不尽心!”总之 ,在沈怡溪看来,阮氏便是那个一心为她好的,反而是秋姨娘,却是一直把她往火坑里拉。 “三小姐……” 秋姨娘苦口婆心的还要再劝,却被沈怡溪不耐烦的一挥手打断了,“姨娘自个儿做了妾侍,难不成非要看着我和四妹妹也做了妾侍才甘心吗?” “三姐,你怎么能如此和姨娘说话!”这话说的实在也是太过分了,便是沈悦溪都听不下去了。“哼,我能怎么说,我只恨自个儿命不好,投在了姨娘的肚子里,而不是夫人的肚子里,这也就罢了,女子嫁人好比就是第二次投胎,姨娘偏偏就是见不得我好!说出去,真不知道姨娘你安的是什么心!” 恨恨的一甩帕子,沈怡溪心中的怨怒明显到达了顶点,甚至看也没看秋姨娘颤抖的身体和苍白的脸色,便一扭身的出去了。 “姨娘,三姐姐她是有口无心的,您千万不要跟她计较啊!”沈怡溪原本想去追,奈何看着秋姨娘的脸色实在不好,只得陪在她的身边安慰。 “罢了,儿大不由娘,她是我生的,我怎么就不想她好呢……四小姐,你是个聪明的,一定能懂姨娘的苦心是不是?”仿佛拉着救命稻草一般,秋姨娘死死的扯着沈怡溪的手。 “姨娘为我们择的婚事很好,悦儿没什么不满的,三姐姐许是一时想不通,等她回过味来就好了。”沈悦溪一直就比沈怡溪多了三分理智,如今对于秋姨娘的安排也是看的很透彻。 阮氏,绝不是个好相与的,抱希望在她的身上,只怕是与虎谋皮啊!“这便好了,三小姐那边儿不是你我能说动的,如今也只有找找县主了,四小姐,就算是看在姐妹亲情的份上,这一趟,姨娘也得求你去了!”女儿是自己生的,秋姨娘如何不知道沈怡溪执拗的性子,她说 不愿,那便是一定不愿意了,与其让她投靠阮氏,还不如自个儿为她拼上一把。 如今,秋姨娘唯一能够想到的人选便是沈灵溪了。而等到沈悦溪一五一十的将来意说了个清楚明白,沈灵溪才掀了掀眼皮,慢慢开口道:“姨娘真是抬举我了,我虽然得了县主封号,可四姐姐也知道,皇权根深蒂固,能够沾染一点儿已经是至高无上的福气 了,妹妹我连自个儿的婚事都做不了主,如何能帮三姐姐?” 秋姨娘的意思,她是看的很明白,这是想借着她的身份再牵一条线,或者,干脆送沈怡溪入宫。可怜天下父母心,不过这一次秋姨娘却是想的太乐观了!京城的高门府邸何其多,一个小小的县主算得了什么,更何况还是半路受封的,只怕有些头脸的人家便都是看都不会看一眼,至于送沈怡溪入宫, 那更是笑话了! 皇宫是什么地方,她能说将人塞进去就塞进去,她自己到现在还没进过皇宫呢!更何况,以沈怡溪的脾性,真若送进去,搞不好,将大家的命都给送进去了!沈悦溪的表情十分的尴尬,可既然来都来了,她也是不愿意轻易离开:“县主,我知道这事儿是难为您了,可是如今这种情形,若是我和秋姨娘不提前的替三姐姐做打算,只怕夫人一旦下定决心,便不是我 们能左右的了!”如今,沈鹤智还不知道秋姨娘已经为她们选定了议亲的人选,而若是被阮氏抢了先,想也不用想,便是为了维护她当家主母的威严,也得以阮氏的意见为主,到了那时若是再有异议,那可是说什么都晚了 ! 沈悦溪此番,既是为了沈怡溪的前程,也是为了自个儿的。“四姐姐是聪明人,我也和你直说了,三姐姐心气高,除非你能劝说她回头,否则,便是搭上自个儿的前程都无法让她想明白,四姐姐,虽然姐妹至亲,可也得为自个儿考虑啊!” 第76章 076 各自算计 沈怡溪的执拗,乃是这么多年性格养成的结果,岂是一朝一夕就能说动的?当然,也不排除沈悦溪和秋姨娘用强硬的手段逼迫她就范,若真是这样,对她而言或许还真就是一桩美事,可如今,阮氏既然打 算插手,此事便再也没有回天之力了。 如今,沈悦溪的婚事能不能保全还尚且是个未知数,又怎么可能有经历不计较后果的替沈怡溪谋划。 嫁人,相当于女子第二次投胎,一个弄不好,那便是将终身的幸福给搭进去了,身灵溪相信,以沈怡溪的聪慧,必然是用不着自己说太多。 果然的,沈怡溪听罢便不说话了,连秋姨娘亦是沉默了下来。 挣扎了良久,沈怡溪看了秋姨娘一眼,随后始才狠了狠心道:“县主的话,我都记下了,斗胆再问县主一句,我该如何才能为自个儿做一回主?” 在姐妹亲情和自个儿的终身幸福之间,沈悦溪终究是选择了后者。 沈灵溪微微一笑:“敢问四姐姐中意的是吏部侍郎家的四公子还是光禄大夫家的二公子?” 沈怡溪的脸蛋瞬间染上了一层红晕,好半天之后才呐呐道:“是吏部侍郎的四公子……” 秋姨娘为她二人选的婚事本就是千般思量万般打算,不管沈怡溪选了谁都不会错,不过沈灵溪在听到她选中了吏部侍郎的四公子时,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上一次府中设宴,她是见过吏部侍郎夫人何氏的,看性情倒是个极为正直的,有这样的嫡母,想来对待庶子庶女也不至于苛刻,沈怡溪果然是聪明的!沈悦溪见灵溪沉默了良久,以为她是不看好,急急忙忙解释说:“县主,不,今日姐姐就斗胆叫你一句五妹妹,如今思来想去,这府中唯一有主意也就只有你了!实不相瞒,我和吏部侍郎的四公子……段岳 峰……我们已经见过了……” 秋姨娘瞪大了眼,“什么?” 沈灵溪亦有些吃惊的看着沈悦溪:“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可还有其他的人知道?” 议亲是一回事儿,可若是未婚男女私下来往又是另外一回事,更何况沈悦溪的婚事也没最终确定,这会儿就跟那么叫什么段岳峰的扯上牵连,一旦被人发觉,立即就是名誉不保!到时候,说的好听的是他们两情相悦,说的不好那便是寡廉鲜耻,而不管怎么样,这场婚事都会引人诟病,甚至,阮氏和沈鹤智很有可能为了相府的威望和名声,在此事没有扩大之前就将沈悦溪给处理了 。沈悦溪被沈灵溪的反应吓了一跳,却也知道这事儿是自己太过于心急了,讪讪的低下头声如蚊蝇:“只是有一次出门采买东西的时候被无赖缠住……是他帮我脱的身,我那时也不知道他是吏部侍郎家的四公 子,他也不知道我是相府的五小姐,我们、我们什么都没有做,除了我身边的贴身侍女粉儿,其它再也没有人知道了,连姨娘,我也未曾提起半句!” 秋姨娘有些黯然的看了她一眼,却到底没说什么。 而沈悦溪只差没有赌咒发誓了,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样子,沈灵溪勉强也算信了几分,她也相信以沈悦溪的机灵,不至于蠢到如此的地步,而若是真像她说的那样,那事情就好办了。 怪不得她会对这桩婚事坦然接受呢,感情这会儿已经有了自个儿的小九九了! “办法也不是没有,不过倒是要看看四姐姐敢不敢破釜沉舟一试了。”沈灵溪道。 “我愿意,五妹妹你尽管说,只要、只要能让我如愿,我是做什么都愿意的。”沈悦溪忙不迭的点头,这会儿,她倒是将那些个扭扭捏捏的矜持都抛到脑后去了。 “很简单,这会儿父亲大人想必正在书房,四姐姐大可以找过去说明你与那段四公子是两情相悦……” 沈灵溪的话音未落,沈悦溪已然惊叫出声:“这怎么可以,父亲大人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打死我的!” 她与那段岳峰私下里交往已经是大忌,这会儿若是再不知羞耻的主动提起,那还不捅出天大的篓子来。“错,”沈灵溪信誓旦旦道,“父亲大人是个最爱惜脸面,如今你与那段四公子的事儿又没被人传出来,他怎么会自个儿揭短呢?骂上一顿倒是有的,可我猜,他今夜一定会急吼吼的找夫人谈你与段四公子的 婚事!”既然事儿已经发生了,沈鹤智一定会趁着这会儿事态没有扩大先想尽办法的捂住,不然的话,平白无故的牺牲一个女儿对他有什么好处?更何况,那吏部侍郎又是皇上十分信任的人,跟他结亲也不是什么 坏事,沈鹤智何乐不为? 话说到这份儿上,沈悦溪总算是恍然大悟了,若是真照沈灵溪说的,阮氏就算是想插手她的婚事也不能了!分外感动又带着那么一丝丝惭愧的看向灵溪,沈悦溪动情道:“五妹妹,我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谢你才好,从前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才做下那么多的错事,如今想来真真是悔不当初,亏的是妹妹不计前嫌,不然 我真是要没脸见人了!”从前,在阮氏的阴影和沈佳溪的驱使下,沈怡溪也做了不少伤害沈灵溪的事儿,若是换成别人,恨不得能这会儿在她身上狠狠的踩上一脚,难为沈灵溪居然不计前嫌的肯帮她,沈悦溪的心中不免又多了几 分羞愧。“好了,四姐姐,过去的事儿都不要再提,你也是逼不得已的,”沈灵溪神色很是冷淡,她之所以帮沈悦溪,不过是因为她们以前也是逼不得已,而且如今她还不能将府里的人给全部得罪,但真要说和沈悦 溪交心交肺,却还远远没到那个程度的。 沈悦溪呐呐的垂下了头。 “县主,那三小姐她……”一旁的秋姨娘咬了咬牙,却到底还是心疼沈怡溪。沈灵溪闻言表情一冷,“姨娘,别说三姐姐固执的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就说四姐姐也是你的女儿,你难道要牺牲她去成全三姐姐,若如此,那便不是我能帮忙的了,请吧!” 第77章 077 四小姐演戏 逐客令都下了,秋姨娘也只能长叹一声,带着沈悦溪离开,翠蕊见状这才小心翼翼的凑了上来:“小姐,你说这四小姐真能为了三小姐放弃这大好的姻缘?”便是翠蕊都看出来,如果这会儿沈悦溪跑到沈鹤智面前将她与段岳峰的事儿挑明了,沈鹤智一定会勃然大怒的,虽然最终的结果就跟自家小姐说的一样,有很大的可能就顺水推舟的插手此事,不给陆氏任 何质疑的理由。但这样做的后果便是陆氏必然会恼羞成怒,将怒气发泄在沈怡溪的身上。 可若是沈悦溪不去找沈鹤智的话,那她们姐妹俩的婚事都要由陆氏做主了,届时会被许配给什么人家,那真的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灵溪收回冷凝目光,不冷不淡道,“若是沈悦溪是个聪明的,沈怡溪的牺牲还有价值,反之,就是她自个儿蠢,谁也帮不得她了!” 其实这事问题还是出在沈怡溪身上,但凡她有点脑子的也知道秋姨娘为她们姐妹两选的婚事还是很不错的,若是她们姐妹俩双双去求沈鹤智,这个当口,沈鹤智必然会直接应下来。 而就在沈灵溪她们主仆这边议论没多久,前院里便骤然传出的一阵呵斥。“糊涂!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可谁成想也能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儿!为父的脸都快要被你丢尽了!”沈鹤智勃然大怒的抓起手边的茶盏想也不想的朝着沈悦溪丢掷过去,沈悦溪也不敢躲,只能咬着牙 硬生生的承受了,因而不但被泼了一身的茶水,脸颊更是被茶盏砸出了一个浅红的印记。 僵直着挺直脊背,沈悦溪重重俯首泪如雨下:“父亲,女儿知道此事是自个儿做错了,如今玷污您和相府的脸面,女儿也没脸活着了!” 说着,沈悦溪爬起来便一闷头当着沈鹤智的面儿往那沉香木做成的屏风上撞去。“四姐姐不可!”出声的,乃是秋姨娘所出,与沈怡溪、沈悦溪一母同胞的相府四公子沈琳钰,沈悦溪进来的时候恰逢是沈鹤智正在垂问沈琳钰的功课,看似是心情极好的样子,沈悦溪心神一动,故意没有 让沈鹤智将沈琳钰支出去,为的就是给自己留一线生机。 沈琳钰的年龄虽小,反应却快,因而在沈悦溪要寻死的时候,他立刻一个健步冲了上去挡在了沈悦溪的面前将她死死抱住。 “四弟,我做下这样的错事,已经没脸见人了,与其让别人闲言碎语,还不如这会儿死了干净。”被沈灵溪一点拨,沈悦溪大概也知道自个儿要怎么做了,再加上有沈琳钰在,她演起戏来自然逼真的很。沈琳钰眸光闪了闪,面上却是一派急的好似热锅上的蚂蚁模样,红着眼圈儿向沈鹤智求情:“父亲大人,四姐姐虽然错了,可到底也主动向您承认了,况且此事还没有传开,总是有弥补的机会,您何苦非得 眼睁睁的看着四姐姐送了命呢!” 不得不说,沈琳钰年纪虽小,为人却是极为聪明,只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直点要害,也难怪他会被沈鹤智看中了。 沈鹤智冰冷着眼神盯着沈悦溪看了半响,最终在沈琳钰哀求的眼神下神色一松,面无表情开口道:“好了!念在你还能主动招认的份上,这一次就饶过你!” 不管怎么说,主动招了总比被人发觉后再行措施要好的多,索性现在还不晚。 “你真的看中那个段岳峰了!他可是庶子!”沈鹤智犹豫的地方也正在这儿,虽然沈悦溪同样是庶女,但是俗话说得好,宰相门前七品官,他的庶女便是配别人家的嫡子也是绰绰有余的! 沈悦溪见他松了口,赶紧含泪点头:“父亲,女儿看中的是他的人,不是身份,再者,他也是个勤奋苦读的,如今才过了弱冠已经中了举人了!”听了这话,沈鹤智的眼底总算是浮现出那么一点亮光来,小小年纪就中了举人,是十分难得了!而且沈鹤智绝对相信这是他的真本事,毕竟,吏部侍郎段长青铁面无私的名号在朝廷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 晓?便是为自个儿儿子的前程谋划,他也不会去动歪脑筋的。“既然是如此,那也罢了了,你大姐姐快要出嫁了,你和你姐姐、妹妹的年岁也不小了,若是真的两情相悦成全你们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有一样,从今而后,再不许你们偷偷往来,从来的事儿,更是要烂在 心里,半个字都不许提!” 被沈悦溪这么一闹腾,沈鹤智总算是想起除了沈佳溪之外,其她的三个女儿也正当妙龄了,原本这事儿不该他操心,可如今弄成这样,想也不用想,必然是阮氏这个主母疏漏了! 沈鹤智也没多说话,只挥了挥袖让沈悦溪和沈琳钰离开了,自个儿怔忪了半响,这才抬起沉重的脚步朝着想容院的方向去了。“夫人夫人,老爷来了!”自从沈鹤智上一次在阮氏这里拂袖而去,一连几日的功夫便都是没有踏入,这换做是之前,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儿,至少在外人看来,沈鹤智和阮氏成婚二十年还是比较恩爱的 ,不管府中进了哪个姨娘,到底也没撼动阮氏当家主母的位置。想容院的丫头估摸着也是第一次见了这种阵仗,不过主子们的私事,她们可不敢私下议论,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陆氏的脾气一日坏过一日,众人早就是如同惊弓之鸟,唯恐被抓住什么错儿撵出去打一顿,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了沈鹤智,哪个能不激动? 相爷来了,他们家夫人就没有脾气了。 外头的大呼小叫,早就传到了阮氏的耳朵里,虽然是极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可颤抖的指尖早已经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我的好夫人啊,您还愣着做什么,老爷这是向您低头了啊,您可得把握好这次机会,也省得老爷被那北院的狐狸精给迷了心神。”李婆子眼看着陆氏还没有动作,不免替她心急起来。 第78章 078 夫妻争执 李婆子口中北院的狐狸精,便是秋姨娘,这几日,沈鹤智可都是歇在了她那里。 阮氏只恨恨的咬了咬嘴唇:“若是留不住心,人来了又有什么用!”声音中,分明充满了无尽的哀怨。 话音才刚刚落地,沈鹤智的人影分明已经出现在了门外,他似乎是听到了阮氏的话,面容几不可闻的一僵,却终究还是抬脚跨了进来,一言不发的捡了个铺好的软榻坐下。 李婆子见状,急忙殷勤的命奴婢们赶紧送来酒菜,末了才赔笑道:“夫人这几日可很是惦念老爷呢,连这些老爷平日爱吃的酒菜就是让奴婢们日日准备着的。” 沈鹤智却似乎并不领情,只冷着一张脸开口:“出去!” 李婆子等人浑身一凛,动作稍稍慢了半拍,耳边便传来沈鹤智的厉喝:“怎么,连我的话也不听了?果然是一群刁奴,活该拖出去打死!” “相爷这是做什么!”阮氏终于是耐不住性子了,瞪大了眼睛,不管不顾的嚷道,“妾身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也值得相爷如此指桑骂槐,您若是对妾身心怀不满,何不直接一直休书将我休了?”“你以为我当真不敢?”沈鹤智拍案大怒,“莫要以为你这些年在内宅做下的那些个阴鹜手段我都一无所知!不过是念在你是我结发妻子,又为我诞育子女的份上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如今,真没想到你 会变本加厉!”这便是上一次沈鹤智发怒后的再一次发怒了,态度却似乎比上一次更加的激烈。阮氏想到他这么久不来自己的院子,如今一来就大发雷霆,不由泪如雨下,“相爷可算是说了心中想说的话了,如今妾身是人 老珠黄了,让相爷不喜欢了,所以才要急着把妾身撵出去,就是不知是要给哪位新人让道呢!”“简直就是胡搅蛮缠,一派胡言!”沈鹤智气的吹胡子瞪眼,随即冷笑几声道,“你也不用在我眼前做这些委屈的样子,我只问你,这些年我可曾有薄待过你,可曾因为那个妾侍落了你的脸面!可你呢,你是 相府的嫡母不假,为何就不能对庶子庶女多一份宽容!他们虽然不是从你的肚子里出来的,可总也得称呼你一声母亲!”如今,因为沈悦溪的事儿,沈鹤智算是被彻底的激怒了。这么多年来,他很少理会府中的琐事,一来是醉心于朝事,二来是十分信任阮氏。可如今,不管是前些时候沈灵溪与阮氏母女的摩擦也好,还是如 今沈悦溪跪在他面前的哀哀痛哭,无一不是在表明了一件事:阮氏对庶女们十分的不看重,甚至已然到了敷衍、厌恶的地步。若是换了往常,沈鹤智或许不会如此的愤怒,但前些日子,就是因为沈佳溪在宴会上丢了丑,反而是衬托出沈灵溪的大度良善,这事儿虽然没有闹到满城风雨的地步,可到底也是每每被人当成笑话来说, 甚至还传到了圣上的耳朵里,特意的问他一句:是不是为朝廷鞠躬尽瘁以至于后宅不宁? 这话是什么意思?明眼人可都看的明白!皇帝还没这么忙呢,他却忙成这样,是在忙什么?忙着揽权,还是忙着敛财? 虽然最终沈鹤智还是十分侥幸的拿话给搪塞了过去,但谁能保证这不是落在圣上心尖儿上的一根尖刺? 伴君如伴虎,这么多年,他小心翼翼的爬到如此的地位,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切的努力付诸东流? 如今再又加上沈悦溪的哭诉,她固然是有错,但是一个适龄婚配的世家女子,纵然是姨娘生的,也该好好的择亲了,否则可是要被人非议的! 新仇加上旧恨,沈鹤智如何还能对阮氏有什么好脸色?阮氏只以为是沈鹤智又拿着前几日沈佳溪大闹烟溪院的事儿做筏子,心中也是恼怒不已,愤然出声道:“佳儿年轻任性,老爷罚了罚了,骂也骂了,难不成真要堂堂的相府嫡女为三个贱丫头偿命不成!还是 说那小贱人又在你的耳边吹了什么风!” “啪!”耳光清脆,震耳欲聋。沈鹤智抖着手指指着阮氏,声色俱厉道,“一口一个小贱人,你哪里还有半点儿相府主母的风范,我跟你说过多次,她们和佳儿一样都是我的女儿!如今,你为佳儿的婚事费尽心思,怎么落到其她三个女儿 身上,你却半点不肯为她们打算?难道,真要天下人都知道,我们相府有三个待嫁的老姑娘不成!” 气急攻心,沈鹤智的胸口不断的上下起伏:“我苦心经营的一切,真真是要全都败在你的手里!” 看沈鹤智的表情,隐隐的似乎有决裂的意思在里头了。 阮氏心尖儿猛的一颤,她撒泼归撒泼,却也是断断不能被休弃的,她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若是被休弃了,哪里还有脸活? 不过因着这一惊惶,她反倒是冷静了下来,听相爷的意思,他这般恼怒并不是为那小贱人出头,而是为三个丫头的婚事来的? 这事儿,阮氏承认自个儿确实有私心,她的女儿才是相府唯一的嫡女,风采岂能被他人抢了半分!那三个丫头就算是要嫁,也得排在佳儿后头,是以,她也就没有做任何准备。阮氏捂着脸半天没做声,站在一旁的李婆子却是回过味来,赶紧双手着地爬到沈鹤智的面前,诚惶诚恐道:“老爷,您这么说可真是误会夫人了!如今大小姐的婚事定了,夫人自然是将精力放在府中其她三 位小姐身上,只是好婚事得慢慢挑,哪里有说来就来的?前几日夫人还命老奴将京中的世家公子哥儿的名字全都收集来,老奴都放在身上呢,请老爷过目!” 虽然李婆子是献了阴招撺掇阮氏在沈灵溪的婚事上动手脚,但是为了掩人耳目,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的,是以李婆子还是相当尽心的准备了一份议亲的名单来,如今可算是正好派上用场了。沈鹤智半信半疑的将那名单拿过来,仔细看了几行之后脸上的表情始才和缓了下来。 第79章 079 魔高一尺 “原来真是我错怪夫人了!今日是我莽撞了!”那名单上,一个个的名字都好好的罗列着,甚至连家世、性情、年岁如何都是写的清清楚楚,一看就是用了心的,沈鹤智相信了李婆子的话,以为自个儿是错 怪了阮氏,急忙伸手将她扶起。阮氏知道自个儿翻身的机会来了,并没有因此大吵大闹,反而是抹着泪哽咽道:“相爷,妾身与您夫妻二十载,本以为是心有灵犀,有些话是不必挑明的,可不成想,原来妾身在相爷的眼中,便是那种只会 含酸拈醋,苛待庶子庶女的恶人吗!”演戏是要做全套的,阮氏哭的伤心至极,沈鹤智见了不免更加愧疚,先是将李婆子等一应侍女喝了出去,随后便软言软语的哄了阮氏好些时候,这一会阮氏也学聪明了,哭了一会儿之后便勉强睁着红肿不 已的眸子道:“妾身自知如今已经不得相爷喜欢了,罢了,与其留在相府让相爷不喜,还不如自请下堂,可只有一条,看在咱们的夫妻情分上,求您莫要对佳儿和文煊心生厌恶。” “夫人说的这是哪里话!”阮氏的这一招以退为进果然是高明,沈鹤智立时强硬的按住她的肩膀道,“你是这府中唯一的女主子,谁人都不能替代你的,快别闹了,免得下人们看了笑话。” 阮氏这才不做声了,却仍旧一副委屈模样。 沈鹤智叹了一口气,当着阮氏的面儿拿过名单仔细瞧了一瞧,果真看到不少良配的公子,“夫人有心了,不知对三个丫头的婚事现在是否有了定论?” “不曾,还得好好研究研究,再者,佳儿为长姐。总得等她的婚事成了才能为三个丫头尽心,不然便是齐王府都要怪罪我们的。” 这话说的很是,沈鹤智也没有意见,他故作思索的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出声道:“我听说吏部侍郎的第四子是个极好的,那孩子我也见过几面,觉得和四丫头很是相配,不如就给四丫头定了他吧!” 阮氏狐疑的看了沈鹤智几眼:“佳儿走了还有三丫头,老爷便是再着急,也不能越过三丫头去啊!”“这个是自然,你心中有数就好,这门亲事我已经和吏部侍郎亲自商谈过了,他那儿子也是庶子,人也很是老实,夫人心中有数就好,日后也只需要操心二丫头和五丫头。”沈鹤智到底是老谋深算的狐狸, 撒起谎来是眼皮子都不眨一下。阮氏原也没打算在这件事上费心,再者,她针对的也只是灵沈溪一人,至于沈怡溪和沈悦溪怎么,那可全然不在她的计划之内,左右是两个庶女,她原想随便选个人一副妆鸾陪嫁得了,如今既然有沈鹤智 做主,她也乐得清闲。 “相爷既然是这么说,那便这么定了,其她两个丫头的婚事,相爷可有计较?”阮氏故意试探性的问了沈鹤智一句,怕只怕和四丫头一样,早早的替那个小贱人也定好人了。 沈鹤智沉默半响,然后才开口道:“也没好生想,三丫头也就罢了,可是五丫头那里,你却要花心思,好歹是县主,不嫁与王侯将相,也得是豪门之家的嫡子才好!”阮氏身子一紧,差点没绷住自个儿的真实情绪,好半天才开口道:“相爷莫非是忘了五丫头的脸不能见人了,不管是王侯将相还是豪门之家,身份总是配的,可是要做嫡母,实在是上不得台面……若是做侧 妻,或是嫁给庶子,到底又低了。” 这话表面上是为灵溪打算,可实则却是暗指她不配,在阮氏看来,只有让灵溪嫁的低贱,她心里的怒气才能消了几分。 沈鹤智也是长叹一声:“竟是没有想到这个,罢了,夫人费心吧,只是最后的人选,无论如何都得让我瞧上一眼。” 这是为那贱丫头把关呢!阮氏纵然是恨得压根痒痒,最终还得含笑同意。 想让那贱丫头嫁给好人家,也得看看她有没有这个福气! 这日一大早,沈灵溪就觉得自个儿的眼皮子跳个不停,像是有什么事儿要发生,直到被翠蕊伺候着用完了早膳也没消停。 “小姐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就挤眉弄眼的,莫非是在向奴婢传达什么讯息不成?”翠蕊看的好笑,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我这右眼,从醒来就一直在跳,也不知是怎么了!”沈灵溪轻揉了揉眼睛,却依旧无法阻止眼皮子条件反射的跳动。 “奴婢听人说过呢,左眼跳财,右眼跳……”扶风一脚跨进来就听到灵溪说什么眼睛跳,急忙笑嘻嘻的接了一句,可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她似乎就意识到了什么,赶紧闭上了嘴巴。 “得了,什么财不财的,要真是准的话,那这些天我的左眼也该跳的无法安睡了!”沈灵溪知道她心中的计较,笑着打趣了一句。 如今芳意轩的生意是越来越好,卖出去的胭脂越多,说明她们赚的银子越多,眼看着那银子就跟滚雪球似的一天一个样,因而别说院里的几个丫头,就是沈灵溪也是喜上眉梢的。 “说的是呢,咱们小姐是个有福气的,管它什么事儿都能压得住,”扶风吐了吐舌头,顺势也将话圆了过去,然后才对沈灵溪道,“小姐,夫人院里派人来请,说是有要事请小姐过去一趟呢,您看……” 阮氏?她找自己做什么?似乎这会儿沈佳溪还呆在阮府没有回来呢,难不成是想玩一出鸿门宴?“小姐,要不要奴婢帮您回了,就说您身子不舒服?”如今,烟溪院里的几个丫头对灵溪可都是一条心,因着沈佳溪的缘故,她们都对阮氏那边产生了忌惮,如今听说阮氏请自家小姐过去,也都觉得是黄鼠 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这一趟,一定不能去!沈灵溪却是笑了一笑,阮氏要见她,哪里是她能拒绝了,要是她敢装病,一会儿阮氏就能请几个大夫直接闯进来,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痛痛快快的呢。 第80章 080 嫉妒是魔鬼 俗话说的好,事出反常必有妖,沈灵溪完全是抱着提防的心态到了阮氏院里,而这种感觉,直到她看到沈怡溪也几乎同时出现在她的身后时到达了顶点。 “三姐姐别来无恙?”也不知怎的,沈怡溪一看到沈灵溪便是一副恨不得立刻掉头就走的架势,沈灵溪也不以为意,浅笑盈盈的主动开口招呼了一句。 面上飞快的闪过那么一丝忿忿,沈怡溪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张了张嘴巴:“多谢县主惦念,也没什么不好的。”沈灵溪今日,穿着的是一件淡月色的绣着百蝶穿花样子的广幅留仙裙,上着浅紫茜纱的外衫,一整副打造的极为精致的珍珠头面,连腰上缀着的香囊也是以九颗硕大的东珠作为坠子,再细细一看,那留仙 裙通身上下以暗纹绣成的花样,技艺精湛且不说,连那花蕊都似乎是以米珠点缀而成。 这一身衣饰的价值,只怕是千两银子也不止了。 沈灵溪的衣衫,如今都是苏嬷嬷和翠蕊打点的,她对这些倒也是不怎么在意,但是落在沈怡溪的眼中,那可就成了赤裸裸的炫耀了。 一样都是庶女,凭什么她就只能穿着最普通的织锦衣衫,连首饰都是秋姨娘一点一点仔细给她和沈悦溪攒下的,虽然算不上寒碜,可到底也不是让人眼前一亮的。 从前,有沈佳溪处处比着也就罢了,谁让人家是相府嫡女,有一个手握掌家权的母亲,只能怨她的命不好罢了,可一样是姨娘生的,沈灵溪凭什么如此风光无限? 烈烈的日光下,沈灵溪衣衫上的点点珍珠折射出五色光华,只将她全身都笼罩于其中,却越发的刺的沈怡溪眼疼不已。 “二位都来了,怎的在外头站着呢?害的夫人好等!”清荷一手撑开帘子看到二人,立刻就不阴不阳的开了口。 沈怡溪知道清荷乃是阮氏身边最得脸的丫头,便是她身为相府的小姐,不免也要好生的讨好着。“清荷姐姐莫怪,不过是因为县主拉着我多说了几句话,这才耽搁了时间,还请姐姐在夫人面前多多的说上一些好话,”一边说,沈怡溪一边当着沈灵溪的面儿不露声色的塞了一个金线绣成的荷包在清荷的 手里,末了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道,“不过是一些练手的小玩意,知道姐姐喜欢这个,就送给姐姐拿去玩儿了。” 这一口一个姐姐的,态度当真是殷勤的紧,沈灵溪冷笑一声,目光打那荷包上移开,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头该是沈怡溪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月钱吧。阮氏待庶子庶女一向是很苛刻,如沈怡溪和沈悦溪从前费尽心思的讨好她们母女,一个月的月前也不过是三两,而她身边的大丫头清荷,貌似已经是二两月钱了,再时不时的得些赏钱什么的,这日子过的 可比相府的庶女们好的多。 只看沈怡溪此刻的表现,便可知道她做这种事儿也不是头一次了,看来,她是一门心思的想攀阮氏这根高枝了。 清荷顺势捏了捏荷包,面上当即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侧了侧身子道:“三小姐请吧。” 末了,她似乎像是才发现沈灵溪一般,笑容一收:“县主也快些进去吧,您身子金贵,可不好怠慢了您!” 沈灵溪不以为意,只略略点了点头抬脚进了门,穿过屏风,她一眼就瞧见阮氏正在用早膳呢,那紫檀雕花的短腿方桌上,已然规规整整的摆了十几样精致的吃食来。 椰子糕、枣花蜜卷子、蟹黄酥,乃至更金贵一些的燕窝羹、鸳鸯卷也都是一样不少,到底是相府的当家主母,只看这副派头便是一般人难比的。 那些个糕点虽然都用了一些,但依然是香气四溢的,沈灵溪来的时候已经用了早膳了,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倒是沈怡溪的眼睛似乎总是若有若无的绕着那些吃食打着转儿,隐隐的还有吞咽的动作。 阮氏见二人来了,并没有停止口中进食的动作,而是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粥,末了才擦了擦嘴巴,敷衍似的问了一句:“都用过早膳了吧,清荷将这些撤下去吧!” 沈灵溪心头微一哂笑,阮氏的行为分明就是在表明,纵然是她吃剩下的,身为庶女,她们也落不到一星半点儿,呵,真当自个儿现在还要仰人鼻息?真真是做梦! 沈怡溪似乎是极可惜的看着那些吃食被一一的撤走,这才低下头细声细气的问道:“不知夫人叫我前来有何事要吩咐?” 往日,她和沈悦溪总是形影不离的,可这回,阮氏来叫人的时候却只严明让她一个人来,这不得不让沈怡溪的心中暗暗的打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阮氏在小丫头的伺候下不紧不慢的净了手,顺势才掀了掀眼皮子,冰冷的视线如刀子一般从沈怡溪的脸上慢慢的划过,最终落在了沈灵溪的身上:“昨儿个相爷才跟我提起你们的婚事,四丫头的已经先定了 下来,等到你大姐姐嫁了,也该拿出些精力想一想你们的婚事了,今日叫你们前来便是想问一问,你们心里可有什么打算不成?” 沈灵溪并不搭腔,自上次沈佳溪在她院子大闹过一番后,她已经好些日子没见过阮氏,她可不相信陆氏会突然这么好心的真让她自己做主自己的婚事。不过看这架势,想来,昨日沈悦溪的事儿是成了,有了沈鹤智的插手,该是直接定死了她和段岳峰的事儿。也不知沈鹤智昨日和阮氏说了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和颜悦色的好话,不然阮氏的脸色如何阴沉的 如此厉害? 沈悦溪的婚事一定,牵连到沈怡溪的婚事上,确实是意料之内,但是连她也一同捎着了确实让沈灵溪也颇感意外了。“四妹妹的婚事定了?这……怡溪斗胆问夫人一句,可是吏部侍郎的第四子?”沈悦溪钟情于段岳峰,这事儿原本也没瞒着沈悦溪,本来秋姨娘就为她们姐妹二人选好了人选,至于要如何婚配,还在计较之中,沈悦溪与段岳峰有情,秋姨娘是乐见其成,可反观沈怡溪,对她却是多了几分鄙夷。 第81章 081 商议婚事 不过是一个庶子,能有什么好的前程?就算不看别的,人人都说抬头嫁女低头娶媳,姨娘是个糊涂的,偏生沈悦溪也跟着一块儿不上进,至于她自个儿,才不会和她一样愚蠢不已,把唯一的出人头地的机 会就这么浪费了!“怎么你都知道了,看来四丫头还真是迫不及待要嫁人了!”阮氏不知道秋姨娘在她背后做的打算,只以为是沈鹤智早早的就给沈悦溪点了一句,而她现在就如此大张旗鼓的将婚事给张扬了,在阮氏看来, 就是大大的不知羞耻! 不过,终究也不是最好的姻缘,总归是越不了她的佳儿去! 沈怡溪见得阮氏的表情越来越冷,知道她这是动了气,急忙卖乖道:“这事儿我也只是听四妹妹提了一句,其它的倒是也不知情了……不过女儿家的婚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听夫人的。” 阮氏这才点了点头,语气稍稍缓和了几分:“你倒是个听话的。”末了又转向沈灵溪,不冷不热的开口道:“五丫头呢,你是有皇家身份的,只怕是不屑于我这个嫡母为你做主吧?罢了!我也就不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到底不是自己生的,跟自己就是不一条心啊!今 日咱们只说你三姐姐的婚事,你若是有看中的也只管说一声,我也必不会拦了你去。” 沈灵溪心中冷笑,面上却是淡淡,直接道,“既然夫人这么说,那灵溪只当是听从了。”她肚子里的那点儿小九九,沈灵溪如何看不出?她刚刚之所以故意那么说,不过是想利用嫡母的身份压着她,让她松口自己的婚事由她做主,这样一来,不管阮氏挑的是什么人,她都得毫无怨言的接受, 并且无论好坏都得对阮氏感恩戴德。这可真是没了脸皮还想立牌坊! 果不其然,沈灵溪不松口,阮氏的神情便是急转直下,阴沉的似乎可以滴出水来:“到底是县主,这架子就是大,也罢,虽说我是你的母亲,到底还是奈何不了你的!来人啊,将文夫人请进来吧!”那文夫人,便是阮氏请来做媒的,既然是有些头面的官家女,婚事自然是比别的女子要讲究一些,再者经过沈鹤智的再三干涉下,阮氏自个儿也学聪明了,心知不管自个儿的真实打算如何,至少面子上的 功夫是要做足了的。文夫人是个约莫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妇人,身形很是富态无比,她才一掀开帘子抬脚进来,身上那茜红色的绸缎衣衫便是晃得灵溪的眼睛都疼了,更别提那发髻上簪着的巨大芍药花,以及面上细细抹着的胭 脂水粉,迎面便是一股子扑鼻的香气来。 这一身打扮,就算是正当妙龄的女子也觉得十分艳丽了,更何况是徐娘半老的妇人?偏偏那文夫人走起路来还十分的扭捏作态,配上那富贵的身形,当真是全无半点儿的美感。 “丞相夫人安好,妾身文氏给您请安了。”文夫人看上去很会来事似的,没等走到阮氏面前便恭敬的福了福身。 “恩,免礼,文夫人有心了,看座吧!”阮氏好歹是露出一个笑模样来,招了招手让清荷送上一个矮凳子来给文夫人坐着。 文夫人又是道谢了一番,末了才用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不停的绕着沈怡溪和沈灵溪打着转儿,那种感觉让人觉得极不舒服,就好像是看着待价而沽的商品一般。 沈怡溪自诩清贵,自然是不喜欢这样被人打量的,表情立刻就僵了一僵,侧着身子挡住文夫人的视线:“夫人,这是…….” 阮氏品了一口香茗,似笑非笑的瞧了她一眼,半真半假的安慰道:“莫要害羞,文夫人可是咱们京中最好的官媒,迟早都是要见见的,也好为你挑一个好夫婿。” 在外人面前,阮氏倒是很乐意做出一副慈和嫡母的样子来,文夫人当即笑吟吟的出声附和道:“丞相夫人说的正是呢,不过女儿家面皮薄,害羞些也是有的,只是不知这二位是府上的哪一位小姐?” 阮氏抬手指了指沈怡溪:“这位是三小姐,生母是院里的秋姨娘,性子倒是个沉静稳重的,也是我看着长大的,那一位是五小姐生母早亡,不过呢却是得了圣上的眼,受封了县主的。” 也不知是自个儿听错了,沈灵溪总觉得阮氏这语气似乎格外有深意。“原来是三小姐和五小姐,到底是夫人有福气呢,大小姐便是个出挑的美人,余下的这两位小姐也都是沉静的,可不是您平日教导有方的结果!”文夫人看似是夸沈怡溪和灵溪,可却是暗地里拍阮氏的马屁 。 也是了,都是一样的的官家夫人,虽然身份有高低,可对于庶子庶女们,那态度却都是一样的轻视,文夫人估摸着是知道了沈怡溪和灵溪庶出的身份,所以才会格外的给阮氏戴高帽子。 “你倒是个会说话的,今日请你来是为了三丫头的婚事,不知你手中是否有合适的人选了?”阮氏故意瞥了文夫人一眼,眼角眉梢的表情都跟着松动了一番。文夫人见状,急忙道:“既然是相府的小姐要议亲,又是夫人您吩咐的,那妾身必得花十二万分的精力去办才好,说来也巧了,前些日子定西候那里正托我为他择一位贤良淑德的正头夫人呢!如今想来和三 小姐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沈怡溪耳中听到“定西侯”三字,已然是心神一动,已经被封了侯了,那便是世袭的爵位啊!而且还是正经的当家夫人……这亲事虽然比沈佳溪的还是差了,可若是比秋姨娘选的,却是高出百倍不止,只是这 样好的姻缘,阮氏能为她做主?沈灵溪闻言也是诧异,她刚刚分明瞧见阮氏给文夫人使了眼色,这文夫人为何还会提出这样一个“大人物”来?虽说这侯爷要比王爷低一级,但等沈佳溪嫁入齐王府的时候,可才只是世子妃,并不是齐王妃!那样说起来,世子妃和侯爷夫人也差不了多少了。 第82章 082 被人卖了 “定西侯?”阮氏却是皱了皱眉,似乎是在仔细的思索,而后才诧异开口,“不是听说定西侯前年已经娶了司马大夫家的嫡女了吗?怎么这会儿……”文夫人急忙解释道:“丞相夫人您有所不知,那司马家的嫡女竟是个福薄的呢,过门儿没两年竟是一命呜呼了,连个子嗣也没留下,如今定西侯的膝下也只有妾侍们生下的女儿,竟是连庶子也没有呢!妾身 想着,以三小姐如此出色的容貌教养,又是鲜花一样娇嫩的年龄,若是嫁过去给生下一男半女的,那定西侯必然会将三小姐当成眼珠子那般稀罕,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亲事呢!” 文夫人巧舌如簧,一席话不但是说的阮氏频频点头,就连沈怡溪的表情似乎也不像刚刚那么紧张了,只顾着低着头不断的害羞,想来也是认同了文夫人的话。“三丫头,你觉得如何,虽然你说了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既然是你的终身大事,我这个做嫡母的也想尽善尽美,听一听你的意见。”阮氏状似十分“亲切”的开了口,那商量的口气却让沈灵溪不 禁眯了眯眼睛。“这……夫人这般为怡溪费心,我哪里有什么好挑的,一切都是夫人做主吧!”沈怡溪只差没把脑袋埋在胸口里,声音更是低的跟蚊子哼哼似的,但身为过来人,阮氏和文夫人如何不明白她这就是同意了的意 思。文夫人立即便是迫不及待的开口:“三小姐果然是个好福气的,那妾身这里便是先恭喜三小姐了!妾身听说,定西侯那边儿便是聘礼都准备了一百台呢,原只说是让妾身寻一个家世清白的女子即可,如今若 是知道得了相府小姐的青睐,必然会被三小姐疼爱有加呢!” 一席话,说的是沈怡溪脸红不已,阮氏也笑着招了招手,令清荷拿过来一个荷包塞在了文夫人的手中:“劳您费心了,这个便留着吃茶吧!” 文夫人赶紧谢过了,阮氏这才摆了摆手,也不多说什么,便是让灵溪和沈怡溪一同退下了。 “小姐,您没事儿吧?”苏嬷嬷和翠蕊生怕沈灵溪出什么意外,一直在院门外守着,此刻一见灵溪出来,急忙都围了上去。 “没事儿,咱们回去说。”沈灵溪回头看了一眼,正巧却对上沈怡溪得意洋洋且略带炫耀的眼神,她却只不明深意的笑了一笑,拉着苏嬷嬷和翠蕊便走了。 “什么,夫人叫小姐过去是议亲的?这可如何是好?以夫人的脾气秉性,必然是见不得小姐好的,给小姐挑的人自然也是配不上小姐的!”翠蕊才一听到“议亲”二字,立刻就急了。 她原先是跟在沈鹤智身边伺候的,比旁的丫头自然是多了几分聪慧,想的自然也就深一些。 “急什么,这议亲可不是对我,而是沈怡溪。”沈灵溪笑着打趣了她一句,末了才又慢慢的加了一句,“不过这事儿肯定是有古怪,也不知道阮氏又在耍什么花样。” 若是真的要给沈怡溪议亲,何苦把自个儿也叫上?还是说,是故意叫自个儿过去看戏的,告诉她沈怡溪得了好姻缘,借此来敲打她的?这倒也是阮氏的风格,只是沈灵溪却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不说别的,堂堂的一个侯爷,纵然是前头的结发妻子死了,想要续弦,只怕若是放出风声,也有数不清的官家贵女去求,毕竟那也算是正 经的迈入皇家了。而沈怡溪,只是庶女不说,自幼还被阮氏刻意的圈养在府中,并不似沈佳溪有美名在外,只怕要是带出去,阮氏不说没几个人认得她便是相府的三小姐,一个籍籍无名的庶女,就算是顶着相府小姐的身份 ,那也不是最出挑的,真要是议亲,只怕少不得要媒婆过去先传话让定西侯考量一番。 可如今只看文夫人的表现,倒好像是怕沈怡溪跑了一般,阮氏的表现也是奇怪至极,居然就任由沈怡溪得了好姻缘?这可不像是她的性格啊! “小姐确定夫人是给三小姐定下了定西侯?”苏嬷嬷皱眉问道。 “是,嬷嬷是否知道什么内情?”看得出苏嬷嬷话中有话,灵溪少不得要追问一番。 苏嬷嬷叹了一口气,道:“那定西侯,老奴是听说过的,凭借着祖上在先帝时创下的战功,被封了侯,传到这一代,已然是三代了。”灵溪心中霍然一阵开朗,朝廷律法有规定,若非是皇家本枝,旁性受封的爵位,世袭不过三代便要收回,这就是说,定西侯到了这一代已然是最后一代,若是再没有什么功绩,在他死后,这爵位便要收回 ,沈怡溪若是嫁过去,想靠着生儿子世袭爵位那一世痴心妄想了! “这还不算,老奴听说那定西侯已然年届五十了!只是膝下并无子嗣,这会儿看中了三小姐,只怕是……”苏嬷嬷的话并没有说完,而以沈灵溪的聪慧,却大抵能够想明白了,一个年届五十的老头儿,一个却是妙龄少女,这其中的差距明眼人一看便知!定西侯的年岁甚至要比沈鹤智还要大,沈怡溪不知道这其 中的内情也就罢了,阮氏身为相府夫人,平日里和京中的贵妇人来往不断,怎么可能不知晓一星半点儿的风声? 换而言之,就算是她真的对定西侯的情况一无所知,旁人家的女儿议亲,也必定是谨慎了再谨慎的,怎么可能头一次便敲定了? 如此说来,今日这一出,很有可能就是阮氏导演的好戏,可怜沈怡溪这会儿还自以为得了什么好姻缘,感情是被别人卖了尚且还不自知!“夫人怎么能这样做,再怎么说,三小姐也是府中的正经小姐,好好的女孩儿家……相爷一定不会同意的!”翠蕊听完了苏嬷嬷和灵溪的分析,已然是面色苍白如纸,就算是她知道阮氏心狠,可也没想到阮氏竟然这么容不下庶女,这分明是要将沈怡溪的这辈子都给毁了! 第83章 083 太难伺候 这种事儿,有一就有二,这会儿对付的是三小姐沈怡溪,那么下一次,是不是就要轮到自家小姐了? 想到这儿,翠蕊不禁脸色一白,惊恐的看向灵溪。 “怕什么,她是个心狠的,本小姐也不是好惹的,我可不像沈怡溪那般愚笨!”没错儿,在沈灵溪看来,沈怡溪就是愚蠢。秋姨娘是她的生身母亲,为她定下的婚事必然是仔细考量过的上上之选,可她呢,只因为什么庶子的身份就这般闹腾,竟然还把希望放在阮氏的身上,真以为阮氏是什么心善的人?她的心善,恐怕只对于 她所生的子女吧? “小姐,咱们要不要提点三小姐一句?总不能、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三小姐往火坑里跳啊!”翠蕊是个善心的,这会儿又开始为沈怡溪鸣不平。“提点?怎么提点?跟她说平西侯已经年届五十了,还是跟她说阮氏是要将她卖了!”沈灵溪眼神一冷,责难的看向翠蕊,“你当真以为,所有人都能将别人的劝听入耳中吗?秋姨娘为她所做的一些,沈怡溪 看在眼中尚且无法动情,我不过是个外人,此刻插手干涉,你确定她不会以为我这是嫉妒?” 之所以肯帮沈悦溪一把,那是因为她好歹知道自个儿的本分,而沈怡溪,却是个只想攀高枝,不问自个儿能力的,不然何至于被阮氏如此愚弄!她可不是救世主,整日里救这个救那个的。 “可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姐你……”翠蕊却依旧是无法理解,就算是三小姐从前做错了,可也不该落得如此下场啊! “那你且问问沈怡溪,若是今日被阮氏算计的人是我,她会不会也伸出手救我一把!”眼看着翠蕊依旧是冥顽不灵,沈灵溪的语气也瞬间变得严厉了。早在出远门的时候,沈怡溪那得意且炫耀的目光已然足够说明一切,她以前陪着秋姨娘来时的伏低做小不过都是装出来的,甚至,她打心眼里,就一直在憎恶自己,既然是如此,自己就凭什么做那个烂好 人! 沈灵溪自以为,她绝不是圣母白莲花,要普度众生的是观世音菩萨,而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凡人罢了,担不起那么大的职责。 “翠蕊,不要再说了,县主自然有县主的计较,你越了规矩了!”眼看着翠蕊还要再分辩,苏嬷嬷冷冷的开了口。 深宫之中,这种尔虞我诈的事情她见得多了,救该救之人,那是造化,可要是救了不该救的,那便是引了毒蛇进来了。 翠蕊眼睛一红,低头道:“奴婢冲撞小姐,恳请小姐责罚。” 只看这幅样子,竟是还不知错,沈灵溪叹息一声:“罢了,我这里用不上你伺候,出去吧!” 她原本的意思,是想让翠蕊回去好好想想,却不料翠蕊身子一抖,震惊的看向沈灵溪:“小姐这是要赶我走?” 竟是钻进了牛角尖了!沈灵溪一时不耐,皱眉道:“出去!” 眼看着翠蕊捂着脸呜呜的哭着跑出去,苏嬷嬷也极感叹的说了一句:“这丫头,便是善良的过了分了,也不是有意要和县主对着干的。”“嬷嬷的用心我知道,善良不是错,可要是无缘无故的对所有人都善良,只会害死自己的……罢了,给她些时间让她慢慢想吧!”不是她心狠,实在是有兰芯她们的前车之鉴在前,沈灵溪实在不想自个儿身边 的人再出什么意外,她们,必须有足够自保的能力才能去多管别人的闲事! “今日之事,小姐就打算这么算了?”苏嬷嬷谨慎的问了一句。 “不能直接告诉沈怡溪,还是派人悄悄的跟秋姨娘提一句吧,若是连她也无法劝动沈怡溪,那我们又有什么办法?”灵溪一声长叹。苏嬷嬷的眼神中却是染上了那么一点儿笑意:“老奴就知道,小姐不会放任不管的。”眼前的少女,虽然看似是极为冷情的,可她所做的一切,无一不是仔细考量之后的最好的做法,既是保全了自己,又不 至于落到冷血无情的地步。 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啊!“嬷嬷别取笑我了,既然咱们要避着沈怡溪,还是悄悄一些,最好不让任何人发觉,省的做不成好事还惹来一身的麻烦!”掺和上阮氏,沈灵溪总是小心了再小心的,毕竟,她能感觉到,阮氏这会儿一定是 费尽心机的想要折磨她,若是落下这样的把柄,可不好解释! “老奴明白了!”苏嬷嬷点了点头,亲自退出去办这件事儿。 彼时,一张阴谋的大网已然在相府慢慢的撒了下来,而另一边儿,沈佳溪却是在阮府中一如既往的闹腾着。“我不吃!什么破烂的东西也敢拿到我这儿,滚开,全都给我滚出去!”被送到阮府已经好些日子了,刚开始,沈怡溪还能勉强耐着性子忍耐,可时间一长,她嚣张的性情便已经开始变本加厉了,这两日, 更是每次都将奴婢们送来的吃食全都挥落在地上,不但如此,更是大吵大闹的闹得整个阮府都不得安宁。亏得沈佳溪是被放在了一个单独的院子,要不然只怕这会子已经惊动阮老爷子了。“怎么,大小姐又将吃食丢出来了?”阮家的当家人,也就是沈佳溪的舅舅、阮氏的哥哥阮亭才一进院子,就看到几名奴婢狼狈的从沈佳溪的住处踉踉跄跄的出来,人人手中都是捧着被糟蹋的不成形的吃食 ,甚至有几人的脸上还挂了彩。“老爷,沈大小姐嫌这些东西粗糙入不了口,奴婢们实在是无能为力。”为首的一个奴婢忍不住委屈的开口,这已经都是府中最好的膳食了,连老爷夫人用的滋补品也全都送到这儿来了,怎料沈大小姐还是 不满意。阮亭浓眉一拧,往那吃食上扫了一眼便看出奴婢们没有说假话,而就在此时,沈佳溪的怒骂声却又是一阵高过一阵,尖厉之声直冲脑海,有几名胆小的奴婢甚至已然在瑟瑟发抖了。 第84章 084 阮亭翻脸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虽然早就知道自个儿这个外甥女脾气不好,可阮亭却是万万没想到自个儿竟是招了个祖宗回家。沈佳溪被送过来的头几天,还能勉强的耐住性子,可时间一长,她嚣张任性的本性便是尽览无余,鞭打奴婢,怒骂不止,甚至连这厢房里为她准备的物件也都是看着什么顺眼砸什么,直搅得阮府上下鸡犬 不宁,就连阮亭也一时半会儿的没了办法。 耳边听着沈佳溪的怒骂越来越不像样子,阮亭终于忍不住想进去说教一番,可才走到门边儿,只见一个容貌很是俏丽的大丫头从里头冲了出来,一见到阮亭立刻含泪招呼了一声:“舅老爷。” 阮亭认得这是沈佳溪身边的大丫头紫苏,见她脸上、身上伤痕不断,连衣服都是扯得七零八落的,不由的皱紧了眉头:“佳儿这是怎么了,无缘无故发这么大的火气!”说是膳食不合胃口,阮亭也不是傻子,岂能真就信了,阮氏送沈佳溪来的时候,就说她身子娇贵,特意从相府拨了一名厨子,便是为了好生服侍沈佳溪,而如今这又打又骂的闹腾,不过就是胡搅蛮缠而已 。 “佳儿这又是怎么了?”被沈佳溪这么折腾了几日,便是泥人也该有脾气了,阮亭的语气自然也算不上好.“小姐、小姐这是想夫人了,舅老爷,我家小姐何时能回相府?”身为沈佳溪的贴身丫头,紫苏可是将她的想法摸的透透的,这般要打要杀的闹腾着,不过就是觉得自个儿是被撵出相府的失了脸面,心里不 甘心。“相府并没有传来话儿,我又岂能知道,罢了,我去看看佳儿。”阮氏送沈佳溪来的时候,也只说住一段时日,到底是自己的亲外甥女,他又如何能说“不”?所幸他知道沈佳溪的性子,特地将人安排在了自 个的院子里,要不然闹到老爷子那里去,那才真是不好收拾呢。 阮亭一手推开厢房的门,右脚才刚刚跨了进去,便只见凌空飞过来一个黑乎乎的物件,他下意识的伸手一挡,顿时只觉得手背上传来一阵剧痛,然后便是当啷一声,那物件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袭击阮亭的便是一只琉璃花樽,只可惜如今已摔了粉碎了,而阮亭的手,也因为刚刚那一下的缘故通红一片,至于始作俑者,自然就是沈佳溪了。 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一双黑眸怒火四射,更令人望而生畏的是,沈佳溪的手掌中赫然还捏着一根沾着点点猩红血迹的马鞭,这也就不难解释那些奴婢身上的伤是从何而来了。 “舅舅,您怎么过来了?”见到自个儿失手伤了阮亭,沈佳溪的脸上只有一闪而过的尴尬,末了才眼前一亮,“是不是母亲派人接我来了?” 阮亭忍痛环顾了一圈儿,只见着好好的一间屋子已经被沈佳溪折腾的不成样子了,能砸的全都砸了,不能砸的也都是东倒西歪,哪里像是女儿家的闺房啊!“你母亲并没有派人来,佳儿,你这又是怎么了?若是奴婢们伺候的不尽心,你只管告诉舅舅和舅母,好好的一个千金大小姐,怎的弄成如此凶悍的样子?”阮亭毕竟是看着沈佳溪长大的,此刻见她闹腾的 过分了,少不得要训诫几句。“好了好了!舅舅不就是心疼这些东西吗?不过是些小家子气的物件,相府奴婢房中的东西都比这好上百倍,也值得舅舅这么心疼!真真是小气了!”撇了撇嘴回之以不屑的眼神,就算是阮亭为长辈,可沈 佳溪对他也没多少敬重。毕竟阮家如今已大不如前,阮氏上下也没有一人的官位能高的过沈鹤智去。 “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舅舅可全都是为了你好!”被一个小辈如此奚落,换做是谁也同样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哼,舅舅要是为了我好,就该立刻让人把我送回相府,而不是一味的将我困在这种地方!”沈佳溪却是冷哼一声,愤愤不平道,“还是说母亲早就派人来接我了,只是全被舅舅挡了回去?舅舅这么做,到底 是存着什么心思!” 沈佳溪只以为,以阮氏对她的宠爱,哪里会舍得真的将她丢在阮府一连半月不闻不问?肯定是有人从中做手脚了,而这个人,必然是阮亭!“舅舅该不会是想着,我即将要嫁入齐王府,想借着这个机会在我跟前卖好吧?罢了,我记着舅舅的好处就是了,只是舅舅也该适可而止,莫要将我当成傻子一般的糊弄!”沈佳溪自以为自个儿算准了事情 的真相,语气更加是不客气了。“一派胡言!佳儿,你真是越大越不懂规矩了!”阮亭气的是脸色发青,纵然他们阮府如今大不如前,但根基还在,就是沈鹤智在阮府也不敢如此目中无人!而且再怎么说自个儿都是沈佳溪的长辈,这会儿 被她污蔑的如此不堪,这张脸从今往后要往哪里放! “来人啊,备车,立刻将沈大小姐送回相府!我阮府庙小,只怕是容不得这尊大佛!”气急攻心之下,阮亭当场翻了脸,一叠声的命令下人赶紧将沈佳溪送走。反观沈佳溪,却是越发的得意了,她只冷冷的瞥了阮亭一眼,扬了扬尖尖的下巴道:“舅舅也不必生气,我在府中这段时间的吃食用度,还有这些损坏的东西,相府一定会派人送来的,当然,舅舅若是不放 心也可以找人清查一番,到时候报个整数来,我也不会拖着钱不给的。” 在沈佳溪看来,任何攀附相府的人都是想借机牟利,而这样的人,不管是谁,她都是看不上眼的,阮府无能,那便是活该被人踩在脚底下。 “滚!赶紧给我滚!”颤抖着指尖,阮亭额头青筋不断浮现,到底失态的咆哮出声。沈佳溪如愿以偿的坐着阮亭命人准备好的马车回了相府,一路上都是笑容不断,显然是心情很好,紫苏略带迟疑的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忐忑不安的问道:“大小姐,咱们若是就这么回去了,只怕相爷和夫人 会不高兴的吧?”相府一直都没有动静,若是这么贸贸然就回去了,就算是老爷夫人不罚小姐,少不得也得将她给打死。 第85章 085 一丘之貉 “怕什么!我是相府的嫡长女,为了一个贱丫头将我弄出府去闭门思过,母亲也是糊涂了!”沈佳溪气恼的就是这个,为一个庶女让道,当真是丢人至极! 彼时阮氏听到下人来报是,正在房中检查沈文煊的功课。“你这些时日,功课可是大大长进了,娘亲很是高兴,你父亲知道了也一定会更加看重你的。”阮氏满面欣喜的看着自个这个儿子,相府唯一的嫡子,日后是要承继家业的,沈文煊有了出息,脸上有光彩的 只能是她这个做娘的。 “回娘亲的话,儿子时时刻刻都记得娘亲的嘱咐,丝毫不敢有所懈怠,只是……”沈文煊面上忽然浮现了一丝懊恼的神情,“父亲似乎更加看重四弟,连他的课业都是亲自去垂问的。”阮氏身子一晃,宽大的袖摆下,纤纤十指已然紧握成拳,偏偏面上还得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来:“那贱胚子……不过是个姨娘生的,相爷便是再宠他,又能成什么气候!庶子永远是庶子,他就算再得相爷看重 ,也不可能越过你去。我的儿,娘亲一生的希望全在你的身上,连你大姐姐,日后都少不得你多多点醒一些。” 知女莫若母,到底是从自个儿的肚子里蹦出来的,阮氏又怎会不知道沈佳溪那样的性情迟早会吃了亏去,就算是日后嫁入齐王府,也得有人在背后给她撑腰,而这个人,便只能是沈文煊了。 提到沈佳溪,沈文煊的脸上立刻闪过一丝不耐烦的表情:“母亲,大姐姐也该受些教训才好,收敛收敛性格,也省得丢了我们相府的脸去!” 虽然是一母同胞,沈文煊对于沈佳溪却是诸多的看不顺眼,堂堂一个嫡女,毫无气度风采,也就是自己和母亲时时的给她铺路,否则,指不定早就被人拿捏成什么样子了。“三弟,你这话说的可不对!我是你的亲姐姐,你不帮着我也就罢了,怎么现在反而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娘亲,您可一定得为我做主啊!”沈佳溪才带着丫头冲进来,正好听到了沈文煊的话,对于她 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沈佳溪一向是有些看不顺眼的。 明明就是个有主意的,明明他们是嫡亲的姐弟,可是也不知怎么的,他好像就是对自己诸多的看不惯,更没有对长姐的敬重,就连这一次,出了这样大的事儿,他也只会冷嘲热讽,真是岂有其理! “佳儿,你怎么回来了?”沈佳溪的出现,先是让阮氏愕然不已,然后便是急声询问道。 心虚的别开阮氏关切的眼神,沈佳溪拉着她的手,爱娇的软声道:“母亲,我这不是想您了嘛,您将我送到舅舅府中的时候都说了过几日就来接我,可这么长时间都是不闻不问的,难不成是不要佳儿了?” 沈佳溪还是很有演戏天分的,说着说着,那泪珠就在眼眶里不停的翻滚,看的阮氏心疼不已。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母亲怎么会不要你?只是你的性子太毛躁了,少不得要磨一磨才好,”阮氏安慰她几句,而后疑惑的问道,“是不是你舅舅送你来的?他人在哪里?” 沈佳溪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只听到沈文煊冷笑道:“母亲,您还没看出来吗?大姐姐要不是偷跑回来的,要不就是骄纵的过分,让舅舅给撵回来了!” “三弟,你是存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你现在这样对我,难不成就不怕我嫁到齐王府后半点好处也不给你?”如今,沈佳溪手中握着的王牌也就是她跟齐王世子的婚约了。“岂敢,大姐姐你是嫡长女身份贵重,若是真能嫁给齐王世子倒也是一出佳话,可我也只劝你一句,齐王府的人可不是傻子,您若是再这般骄纵任性,别说咱们落不到你半点儿好处,日后不被你连累已经是 幸运至极!”沈文煊奚落起沈佳溪来当真称得上寸步不让,这会儿,就连阮氏也听不下去了。“文煊,佳儿是你的姐姐,娘亲告诉过你们多次,不管发生了何事,你二人总归是要同心协力的,如此这般窝里斗,难道要别人看笑话不成!”阮氏当真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别人家的儿女亲如一人,她生的 这对儿儿女却好似冤家一般。“娘亲的话儿子都听着,不过大姐姐总不能次次都让别人替她收拾烂摊子,今日大姐姐偷跑回来,若是让父亲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大发雷霆呢!”在沈文煊看来,他这个姐姐就是个没脑子的蠢材,半点委 屈都受不得,想要争强好胜却偏偏心计不够,就像这一次,表面上看是她打杀了三个丫头占了上风,可实际上却是将自个儿的嫡女风范踩在了脚底下,说出去真真是要笑死人了! “你……”沈佳溪有心想反驳,奈何看到沈文煊似笑非笑的嘲讽面容却瞬间气结,只能转过头拉着阮氏的衣袖委屈道,“娘亲,三弟这般看我不顺眼,看来我还没出嫁,在这相府已经呆不下去了!”“好了好了,都别吵了!佳儿,你弟弟说的也是,你日后可是要做世子妃的人,将来世子承袭亲王位置,你便是王妃,可不能再冒冒失失的,这一次,娘亲已经替你想好了办法,你既然回来了,有些事儿少 不得也得交代你几句。” 阮氏如今是学乖了,知道这个女儿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脾性,自己想要将她扶起来少不得得多花一些心血了。待到阮氏将自己得打算一五一十得说明了,沈佳溪立即眼前一亮:“母亲,您早该这么做了!咱们的计划若是成了,那小贱人日后便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而且,又是在母亲跟前伏低做小,便是要她死也 都是一句话的事儿。” 漂亮的面容因为愤怒扭曲成了一团,在阮氏的面前,沈佳溪从来不避讳暴露自己狠毒的一面。沈文煊却是微蹙了眉头,“母亲,您要是真不喜欢那丫头,直接把她远远的嫁出去也就是了,何苦做的如此绝呢?” 第86章 086 藏拙为好 这狗急了还跳墙呢,更别说是个大活人了。而且他如今看的十分清楚,自己那个五妹早已经不是能任由别人随意拿捏的了,可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你懂什么!那贱丫头屡屡跟我和母亲作对,何时将我们放在眼里,那样上不得台面的货色,还想有什么好姻缘,配给李婆子的儿子,我看合适的很!母亲,咱们就这么办,到时候只要生米煮成熟饭,那小 贱人就算是浑身长满了嘴巴也说不清了!”阴鹜的冷芒不断的从沈佳溪的眼角频频闪现,她已经很是迫不及待看沈灵溪那面如死灰的脸了。 “佳儿说的是,那小贱人早就该死了,如今一而再再而三的挡了你姐姐的路,留她一条命已然是天大的造化了。”阮氏阴沉着一张脸冰冷出声。 沈文煊见两人心意已决,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便也就不再说话了,只是紧蹙的眉头却昭示了他对此事的不认可。 烟溪院。 沈灵溪早命人将平西侯的事情悄悄地递给了秋姨娘,原以为这相府中肯定要迎来一场巨大的风波,可不成想,一脸几日都是格外的平静,让她心里都不由暗自嘀咕,难不成秋姨娘也赞成这门婚事?“小姐,夫人那边传来话来了,说是今日是三小姐和四小姐的定亲宴,要您也打扮的齐整一些出席呢。”翠蕊自从上一次因为沈怡溪的事儿被沈灵溪呵斥过,一连几日都是怏怏的,干起活来也没有往日那么 利落了。沈灵溪看在眼中,也并没有戳破,这两日只让更机灵一些的扶风贴身伺候着。 扶风和揽月两个小丫头被苏嬷嬷很是严格的调教了一些时间,虽然年纪尚小,但做起事情来已经很像个样子了,沈灵溪用的也很省心。 “哦?看来是大局已定?罢了,个人自有个人的命数,这都是命中注定的。”沈灵溪叹息了一声,末了才说道,“既然是二位姐姐的好日子,也不必打扮的太出挑的,只拿那件鹅黄色的纱衣来就好。” 沈怡溪和沈悦溪的定亲宴,她们二人自然是主角,沈灵溪有自知之明,绝不会去出这个风头的。 扶风应了一声,拿衣服来给沈灵溪换上,在给她净脸的时候突然疑惑的加了一句:“奴婢怎么瞧着,小姐的脸色最近好像是白净了很多?” 她费尽心思的配出了膏药,每日夜里都会按时敷面,怎么可能会一点效果也没有? 不过此事尚且不宜过多宣传,沈灵溪便也没多说,只一脸漫不经心道,“大概是你看错了吧,娘胎里带出来的,怎么能说没就没?” 扶风摇摇头,坚持道:“小姐,我是真的没有看错,您看,我今日只给小姐扑了一层脂粉,这脸上的黑斑似乎全部都被遮盖了下去,竟是什么都看不见了呢!” 那些脂粉,也是灵溪亲手配置的,虽然效果神奇,但到底也不是什么易容术,若不是黑斑真的淡化了,也不至于有如此神奇的效果。 沈灵溪定睛一看,那铜镜中映照出来的一张脸,可不是瓷白如玉、晶莹剔透的,半点儿瑕疵都看不出来,虽说这其中也有她调制的脂粉的功劳,但她脸上的黑斑却是确确实实的消退了不少。 不过不得不说,“沈灵溪”的这张脸还真是长得不错,听说她的生母水姨娘就长得极为出众,要不然当初也不会那般得沈鹤智的宠爱,“沈灵溪”这张脸想必就很好的遗传了她生母。 尽管因为年纪小,如今的面容还有些稚嫩,但沈灵溪可以肯定,假日时日这张脸就算不能倾国倾城,但也可谓是国色天香了。届时哪怕是向来以容貌为傲的沈佳溪只怕也要在这张脸面前落了下乘。沈灵溪只看了一眼,就伸手抓过扶风手边的湿帕子狠狠的往自个儿脸上擦去,转眼之间,那一层淡淡的黑斑又重新出现在她的脸上,沈灵溪见状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掉头看了看已然惊得目瞪口呆的扶风 道:“顶着刚刚那样一张脸出去,你想让你家小姐成为众矢之的么!”这府中的人,人人都知道她是无盐丑女,甚至,这丑陋的名声都传到外头去了,这会儿却来了一个改头换面,又是在这样一个场合,彼时定然是会吸引不少人的眼球,而这对于如今的沈灵溪来说,绝对不 是一件好事。 扶风闻言这才似懂非懂的取来沈灵溪平日用来覆面的帕子,“既是如此,小姐便戴上面纱吧,正好也堵了那些个碎嘴婆子的口。”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咱们又岂能左右?”沈灵溪却是淡淡一笑,看着时辰也不早了,于是便起身道,“走吧,既然是府中的大事,咱们也不能去晚了。” 扶风乖巧的跟在她身后,二人才刚刚除了烟溪院的门儿没走多远,便看到沈悦溪领着丫头秋水也从北院过来了。 “五妹妹来的好早。”沈悦溪主动开口打了一声招呼。 沈灵溪笑吟吟的瞥了她一眼,相府的女儿,相貌都不是差的,而沈悦溪今日又刻意的妆点了一番,更加是出挑了。一身淡青色的软纱半裙,并着天水碧色的广袖上襦,裁剪的极为合身精细,双臂间挽着一条淡金色的织锦披帛,不失贵气而灵气逼人,发髻上戴着的首饰也不是一味的金玉宝石打造的,反而是一种半透明 的珠子传承了蝴蝶的样式,既新颖又讨巧,随着沈悦溪的动作,那蝴蝶的翅膀也上下震动不停,十足的栩栩如生。 “四姐姐今日还真是好颜色!果然是平日了打扮的太过素净了。只是不知四姐姐今日这一身打扮会惹得那段家儿郎怎样的神魂颠倒?”沈灵溪满脸带笑的打趣道。她一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如沈悦溪这般的聪慧,在相府中可真没有几个,沈悦溪和段岳峰的婚事是沈鹤智做主敲定,段府那边也是欣然同意,自然没什么好避讳的了。 第87章 087 是谁聪明 “五妹妹就会取笑我!”沈悦溪的脸上飞快的染上一抹红晕来,堪堪是人面桃花了。 沈灵溪笑吟吟的看着她,却忽然好似才想到什么似的,话音一转,“怎么不见三姐姐和四姐姐一同前来?” 以往,沈怡溪和沈悦溪可是形影不离的,今日这是怎么了?不提还好,一提之下,沈悦溪的笑意也收了起来,叹了一口气道:“五妹妹有所不知,自从夫人做主给三姐姐定下婚事后,她便搬到夫人处住着了,连姨娘找机会去看她,都是避而不见的,我也好几日没见 着三姐姐了。” 哦?这消息来的还真是挺让人吃惊的! 怪不得苏嬷嬷将平西侯那边的事儿告诉了秋姨娘,这几日反而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感情沈怡溪已经铁了心要傍上阮氏,竟连自个儿的生身母亲和嫡亲妹妹都抛到一边儿去了。 “姨娘这几日吃不好睡不下的,嘴里念叨的都是三姐姐,可是她……”沈悦溪的眼底迅速的染上了一抹泪痕,语气中也不无埋怨的成分,“三姐姐真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啊!” 竟然以为一个外人会对她掏心掏肺,自个儿至亲的人会害她,这岂止是被猪油蒙了心,在沈灵溪看来,简直就是愚蠢,而沈怡溪也必然会为自个儿的愚蠢付出代价。将自个儿的帕子递给了沈悦溪,示意她赶紧擦擦眼睛莫要被人看出来,沈灵溪这才开口道:“三姐姐心气高有她自己的打算,只是四姐姐,灵溪在这少不得还得提醒你一句,脚上的泡是自个儿走出来的,都 说菩萨能渡人,可庙里的菩萨若是到了过江的时候首先想的也都是保全自己。”泥菩萨过江尚且是自身难保,又哪里有本事度化别人?沈灵溪这是提醒沈悦溪,今日定亲宴上,少不得双方要见面,沈怡溪一旦看到了平西侯,最可能的下场就是大吵大闹,沈悦溪若是聪明的,在此之前 就该将自个儿的事情敲定,否则一旦闹腾起来,便是神仙来了也摆不平。沈悦溪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抬起头感激的看向沈灵溪:“五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和段公子的庚帖已经在父亲大人的做主下换了,今日见面,不过是商量日子罢了,其它的,我也不是很在意,姨娘也让我 莫争。” 府中庶女出嫁,最先要面对的便是嫁妆,跟嫡女肯定是没法比的,但真要是碰到心慈的嫡母,也不会看不过眼,但真要是如阮氏那般的性格,一切可就难说了!沈灵溪的意思,也有不让沈悦溪在细微处争高低的意思,毕竟,她和段岳峰有情,那何夫人又是个好相与的,嫁过去只会比在相府好,何必在细微末节上做过多的纠结?索性,沈悦溪也是个看的开的,动 作也够快,庚帖都已经换了,这事儿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很难更改了。二人一路朝着阮氏的方向去了,因为时间还早,平西侯那边儿和吏部侍郎那边儿的人都没有过来,连带着宴请的那些观礼的夫人也是一个没来,二人只当是和阮氏请安,站在门口让丫鬟通传了好半天,才 被或许入内。 沈灵溪和沈悦溪人还没转过屏风,就听到内殿里传来一阵悦耳的笑声,沈悦溪身子一紧,低声喊了一句:“五妹妹……” 灵溪的反应比她快,早就猜测到这是怎么回事了,不过眼下不好多说什么,她也只能回给沈悦溪一个安慰的眼神,示意她淡定。 “哟,原来是五妹妹来了,有些时候没见了,不知五妹妹这段时间过的可好?”坐在阮氏的对面,沈佳溪一面慢条斯理的夹了一只鸳鸯三色糕放入自个儿的嘴中,一面阴阳怪气的开了口。 “托大姐姐的福,很是不错,不过大姐姐这段日子看似清减了不少,难不成在阮府受了委屈?这可是大大的不该啊!”演戏谁不会?至少对付沈佳溪这点儿半吊子的本事她还是绰绰有余的。“哼,阮府是我亲舅舅家,何曾会给我委屈受,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为了能够顺利的回相府,沈佳溪故意不吃不喝大吵大闹,可不是会消瘦?只不过如今被沈灵溪特意的提起来,她总是心有不甘 的,却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大姐姐没受委屈就好了,不然夫人可是要心疼死了,说来大姐姐去了阮府替我那死去的三个丫头诵经祈福,保佑她们早登极乐,我这心里也是感动的紧,恨不能也日日三柱清香替大姐姐诵经祈福才好。” 提到兰芯她们三个的时候,沈灵溪的心中依然有隐隐的钝痛,可在她的脸上,却是看不出半点儿异常的痕迹来,若是不知道内情的,还真是很容易被她这么糊弄过去。“你……我才不需要你的假好心!”沈佳溪压根就没打算隐瞒她残害那三个丫头的事实,相反的,她其实也在找机会提起,不为别的,就为了让沈灵溪难受,只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沈灵溪居然会以这样的方 式云淡风轻的提起,这可当真不在她的预料之内!“好了,佳儿你太激动了。”阮氏一直面无表情的坐在一旁听着,只等到沈佳溪耐不住性子的时候才淡淡的提了一句,末了,那一双阴冷的眸子飞快的从沈灵溪的脸上划过,“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都是一家 子姐妹,以后谁也不许提了,不然就别怪本夫人家法伺候!” 这话是当着沈佳溪的面儿说的,不过针对的很有可能就是沈灵溪一人了。 冷冷的勾了勾嘴唇,沈灵溪也没回话,屋内的气氛陡然陷入了僵局,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袅娜的身影却掀开帘子从后头走了进来:“夫人,您看我今日穿这身衣服如何?” 那说话的人,赫然是沈怡溪。 她才一走近,沈灵溪嘴角不自禁的便抽搐了一下,再看看沈悦溪,表情也很是怪异,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沈怡溪的打扮。茜红色掐腰广袖的丝质长裙,料子看上去是无比的贴身,以至于将她的身材曲线完全的勾勒出来,发髻高耸,金色步摇摇摆不停,趁着一张粉雕玉琢的芙蓉面,眉眼盈盈,步履生情,这个样子的沈怡溪,当真让人陌生至极。 第88章 088 一旁看戏 若说从前的沈怡溪是端庄的官家小姐,那么她此刻妩媚风流全都集于一身的样子,说句不好听的,便像是烟花女子了。 莫说是世家贵女,就是好人家的女儿,也不屑于这般装扮。今日又是她的定亲宴,弄出这幅打扮来是想做什么? 沈悦溪明显是按捺不住了,上前一步就要出声质问,沈灵溪却是眼疾手快的拉着她一把,示意她先不要轻举妄动。 阮氏似乎是极欣赏的盯着沈怡溪上下瞧了几眼,面上露出一个在沈灵溪看来极为诡异的微笑来:“很好,平西侯定然是极喜欢的,倒是四丫头的打扮,似乎是太过素淡了。” 动了动嘴唇,沈悦溪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这才勉强笑道:“多谢母亲关心,今日是三姐姐为先,我自然是不好越了风头去。” 虽然不知道阮氏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沈怡溪又为何这么听话的任由她安排,但沈悦溪却不是个轻易能被左右的性子。 好在阮氏闻言也只是冷笑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是沈佳溪扬了扬袖子,起身道:“母亲,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赶快出去安排吧,莫让平西侯和吏部侍郎夫人久等了。” “到底是我的佳儿懂事,不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贱蹄子能比的,三丫头,咱们走吧。”阮氏故意只招呼了沈怡溪一人,左右都是在自个儿家中,眼下又没有外人,她自然不用顾忌那么多。 “五妹妹,这可如何是好,三姐姐她是不是魔怔了!”阮氏一行走在前面,沈悦溪和沈灵溪虽然跟在后头,却是故意放慢了脚步,好在也没人去管她们。 “她不是魔怔了,她是一门心思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沈灵溪摇了摇头,都是从一个娘亲肚子里爬出来的,可沈怡溪与沈悦溪的聪慧却实在是没法比。 若是没有猜错,沈怡溪今日这幅打扮是想讨好平西侯,毕竟天下的男人没有不好色的,以少女的鲜嫩去诱惑男人,这绝对是无往而不胜的利器。只是,她也不想想,今日是什么场合,平西侯又是什么人!先不提平西侯的年岁和是否好色的本性,就只说他王侯的身份,在整个玉凉国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容忍自己未来的妻室在众人面前打扮成一副狐媚的样子?那不是生生在打他 的脸吗?退一万步,就算是沈怡溪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可只看刚才的情形,沈怡溪这一身打扮必然是得到了阮氏首肯的,身为相府的当家主母,阮氏如何能不知道这里头该避讳的事儿?她却故意误导沈怡溪,到底 又是存着什么心思! “什么?”沈悦溪大急,“今日不是已经是定亲宴了,若是不出意外,婚事便是板上钉钉,三姐姐她怎么如此糊涂!” 的确,以平西侯的年岁,对上鲜嫩无比的沈怡溪,确实是没什么好挑的,只可惜,沈怡溪这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恐怕,还有故意在她们面前卖弄的意思吧? 听完灵溪的分析,沈悦溪的一张脸已经是苍白如纸:“这怎么可能呢,三姐姐和我一向要好,她若是真的找到了好归宿我一定会祝福她……” 沈灵溪凉凉打断她的话:“不是妹妹我挑拨你们姐妹关系,这人心隔肚皮,从前你和她要好,那是因为你们是至亲的姐妹,而且有没有什么利益冲突,而如今,事情可是大大的不一样了!” 沈悦溪同意了秋姨娘为她选择的婚事,这对于不甘心接受的沈怡溪来说就等于是背叛,换句话说,早在不知不觉之间,她二人就已经成了对立的局面了,今日的种种,只不过是刚开始而已。 “你……五妹妹……”傻傻的看着沈灵溪,沈悦溪似乎并不能完全的将这个让她震惊的消息给消化掉。 “忠言逆耳,我言尽于此,四姐姐信不信,那便不是我能左右的了!”说完,沈灵溪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没有底线的做好人,那可不是她的风格,况且,沈悦溪和沈怡溪的姐妹亲情也不是她三两句话就能斩断的,还是那句话,各人自有各人的命,谁也怪不得谁。 为了表示隆重,更为了显示自己当家主母的气派,阮氏一早就命人将府中最大的水榭台给收拾了。顾名思义,水榭台便是建造在府中后院一座小湖的边上,拔地而起足有十丈多高,在这上头举办宴会,不但是风景好,就连盛夏时节也是凉爽无比,如今虽然过了欣赏荷花的最好时节,可阮氏还特地命人 请了戏班子,并让他们泛舟湖上,如此一面欣赏风景,一面听着那咿咿呀呀的戏曲传入耳中,倒也是一桩美事。 今日的主角并不是沈灵溪,是以,一到了地方,她就带着扶风选了一个极不易引人注意的角落,漫不经心地吃着手边的糕点,边不忘递给扶风几个。 “小姐,这东西似乎也没有苏嬷嬷做的好吃啊!”眼前的糕点虽然是香气四溢,可好像并不能完全的吸引扶风的食欲。灵溪瞥了她一眼,这小丫头,感情是被自个儿养刁了。苏嬷嬷是从宫中出来的,所见所闻已不是一般人能比,一双手更是奇巧无比,不但女红栩栩如生,厨艺更是一绝,相府的厨子厨艺再好,只怕也做不 出宫中那样精细的吃食。 “小姐,那就是段公子啊!生的很是俊秀呢,四小姐果然是好福气!”不一会儿,席上就坐满了人,既然是定亲宴,双方的新人少不得要见上一面,段岳峰也随着吏部侍郎夫人何氏一块儿来了。虽然是庶子,可看的出来,段岳峰的教养气度实在是不差,长身玉立,文质彬彬且又不失大气,相貌也生的不俗,怪不得沈悦溪能与他一眼就看中,而这更是恰恰说明何夫人必然是个大度的主母,否则, 都如阮氏一般恨不得庶子庶女都是处处不如人的,那走出去才真是笑话呢。丢了一粒糕点在嘴里,灵溪却是笑吟吟道:“这么激动做什么,真正的好戏可在后头呢,咱们只睁大眼睛看着就是。” 第89章 089 如此良人 因着是府中的庶女议亲,沈鹤智显然也没有多上心,甚至干脆借口朝中有事没有出席,不过有阮氏这个主母张罗着,别人倒也不至于说什么闲话。何氏带着段岳峰是先于平西侯府的人来了,果然是和沈悦溪说的差不多,在沈鹤智的干预下,二人的庚帖早就换了,至于挑选时辰,阮氏更不愿费心,只从何氏带来的几个日子中随意挑了一个,反正都是 要排在沈佳溪后头的。 婚事一定,何氏立即笑吟吟的从手腕上撸下来一个晶莹剔透的玉镯,拉着沈悦溪的手亲自给她戴上:“好孩子,你如今可是我们段家的人了!”其实,以何氏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心性,本来是极看不惯阮氏的那些手段,是以上一次府中的宴会才会替沈灵溪出头,本来,她是极不愿意与相府结亲的,有那么一个苛刻的主母在,只怕日后接触下来要 生出不少事端,岂不是要弄的他们家宅不宁? 不过,到底架不住段岳峰早就言明他对沈悦溪的情愫,并说是非她不娶,何氏虽然并非段岳峰的生身母亲,可对他不但从未苛待,反而是关爱有加,见他如此坚持,也只得松了口。原先,何氏对沈悦溪是没什么印象,心中还有那么一点儿的忐忑,此刻一见到沈悦溪端庄大方且又不失灵动的样子,已经是满意了几分,待到二人的婚期敲定,沈悦溪的落落大方和进退有据更是博得了何 氏无比的喜爱,心道,阮氏是个刻薄的,但相府的这些个庶出小姐却实在不差。 沈悦溪的脸蛋早已是羞得通红,跪在地上谢了何氏,便退在了一边儿规规矩矩的站着。 这分外和谐的一幕,若是在沈灵溪看来,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但是,既然有沈佳溪那等嚣张跋扈的人在,又岂能眼睁睁的看着从前被她踩在脚底下的沈悦溪出了风头,而她却被人冷落在一边儿? 低笑了几声,沈佳溪忽然伸手拉过沈怡溪,笑吟吟的说道:“三妹妹,你可莫要着急,四妹妹如今是有好归宿了,咱们待会儿可就只看你一人了。” 沈怡溪似乎是从没想到她会有对自己如此热络的时候,竟是紧张的半天没说出话来,活像个傻子似的被沈佳溪拎了出来。 何氏一瞧见沈怡溪那身打扮,先是皱紧了眉头,而就在这时,外头的小厮已然跑进来通传:“夫人,平西侯到了。” 好戏果然是要上场了,沈灵溪挑了挑眉毛,清冷的目光一一瞥过沈怡溪羞涩的面容和何氏震惊的表情,看来,真的只有沈怡溪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呢! “快快请进来!”阮氏的态度,可比刚刚面对何氏的时候要激动的多了。 而沈佳溪却是不肯放过这最后的机会,笑得满含深意道:“想来,平西侯一定也是迫不及待想要看看三妹妹的花容玉貌了,姐姐在此先恭喜三妹妹了!” “怎么,府上的三姑娘难道是要与平西侯结亲?”何氏总算是听出来一些端倪,可又怕自个儿听错了,急忙出声问道。“夫人说的不差,我这三妹妹马上就要嫁给平西侯做正妻了。”不等沈怡溪开口,沈佳溪已然抢先说道,她的脸上,从始至终都挂着满满的笑意,只不过,这样的笑容在明眼人看来,可真不是代表善意的意 思。 何氏还要再开口,门外已然传来几声重重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巨大的黑影一闪,平西侯被下人抬着进来了。 “小姐,这、这……”虽然早就知道平西侯已经年届五十,是个十足的老头儿,但是当真的看到本人的时候,还是引发了一阵深深的震撼,沈灵溪还好,扶风的嘴巴已然呆滞的合不拢了。 身量矮小且又肥硕无比,老态十足且眼窝深深,并且才刚一进门,那浑浊的眼球已然绕着屋内的姑娘们转了好几个圈儿,这个平西侯,竟然是个十足的好色鬼,纵欲过度的身子,只怕是命不久矣! 沈灵溪此刻,几乎都不忍心看沈怡溪的表情了,美梦破碎,也不知该是怎样的绝望和震惊呢! “侯爷吉祥!”论品阶,阮氏和何氏都在平西侯之下,自然是她们该行礼。“夫人快快免礼,咱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少不得本侯也要称呼您一声母亲。”若是光听着几句,似乎觉得这平西侯是十分知礼的,可是,再要是看到他精光四射不停的打着转儿的眼珠子,只怕是十个人中 有九个都要先吐出来。 沈灵溪分明看到,这平西侯在伸手搀扶阮氏的时候,顺势在她的手背上也摸了一把,甚至,直到这会儿,眼珠子还直勾勾的定在沈佳溪和沈怡溪的身上。 这真是,谁的便宜都要占啊!“呵呵,侯爷说的是。”好不容易挤出一丝笑容,阮氏的脸已经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了,若不是此刻的场景不合适,沈灵溪还真想哈哈大笑,这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偷鸡不成蚀把米呢,谁能想到,这平西 侯居然是个来者不拒的呢! “相府的小姐,果真是一个比一个的娇美,只是不知哪一个才是三小姐呢?”平西侯一坐定,立即就急吼吼的追问。 虽然沈佳溪有美名在外,但是所见的也不外乎是夫人贵女,是以平西侯不认得沈佳溪也是在情理之中。 阮氏见状,先是不动声色的将沈佳溪挡住,笑道:“这是我的大女儿佳溪,如今许给齐王世子了,这位是三丫头,怡溪,还不快拜见侯爷!”果然是爱女心切啊,阮氏故意点明沈佳溪的身份,为的就是告诉平西侯,她不是能够招惹的人,毕竟,亲王的位份可是要高出他的侯爷身份。只不过,对于阮氏这种自家女儿是宝,别人家的女儿是草的行 为,沈灵溪还是嗤之以鼻。“哦?果然是个妙人儿,沈夫人,这婚事咱们就定了,只是这婚期,本侯想着一定要越快越好,最好今日就能办!”平西侯的目光绕着沈怡溪打了几个转儿之后,立即便是露出了一副色急攻心的猴急表情来,恨不能现在就能抱着佳人亲近一番。 第90章 090 人心难测 “这……侯爷,不是妾身不答应,只是女儿家的终身大事可不能如此草率,再者,三丫头前头还有我的大女儿未出嫁,这样真是不合规矩啊!”阮氏可不是真的心疼沈怡溪为她着想,而是生怕抢了自个儿女 儿的风头。 沈灵溪冷冷的嗤笑一声,这才想到,怎么这么半天沈怡溪都没有出声?难不成是她想错了,沈怡溪早就知道平西侯的相貌和年龄了? 可是再定睛一看,灵溪立刻就明白了,被阮氏强硬的拉扯到平西侯身边的沈怡溪,分明就是一副身子僵硬、愕然到极致的样子。 很显然,她的心目中必然是将平西侯幻想的无比完美,一个身份高又极宠爱她,且相貌极为英俊的男人,但是,眼前平西侯的出现,却是将她所有的幻想击的粉碎。 一个又老又丑,而且毫不掩饰色心的色鬼,这便是阮氏为她挑的好归宿! “真是麻烦!实在不行,就先当成妾侍让我带回去,夫人看这样可好?”平西侯的厚颜无耻显然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竟是嫌娶妻麻烦,直接要将沈怡溪降为妾侍。 阮氏自然是不肯答应的,一则,沈怡溪和平西侯的婚事是她瞒着沈鹤智定下的,要如何解释还得费一番口舌呢,毕竟,真心心疼女儿,哪有将娇滴滴的黄花闺女嫁给一个黄土都快要埋了半截身子的人的? 说来说去,阮氏看中的,是平西侯那厚厚的聘礼,并且还省了她一副妆鸾,,这要是换成了妾侍,她可不是要亏本了?“侯爷,三丫头的婚事虽然是我做主,可少不得也得问问相爷的意思,况且佳人在此,侯爷多等一些时辰又何妨?就当是心疼三丫头,您说是不是?”阮氏故意抬出了沈鹤智,估摸着也是为了堵住平西侯的 嘴巴。 “既然是这样……好吧!若是相爷不同意,你就告诉他,本侯愿意再加五十台的聘礼!”大手一挥 ,平西侯极其大气的说道。 阮氏闻言自是大喜。 “不,我不要嫁给你!不要嫁给你!”像是才反应过来,沈怡溪骤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这一下,可是让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沈夫人,既然我儿与四姑娘的婚事已经敲定了,那我们就此告辞,不知可否让四姑娘送上一送?”何氏在一旁冷眼旁观着,似乎早就将这一切看透了,她虽然性子直爽,可也知道什么事能插手什么事儿不 能,于是干脆来了个眼不见为净,自个儿请辞,顺便为了怕沈悦溪吃亏,还将她给摘了出来。“这个,自然是可以的,四丫头,你好好将贵客送出去。”阮氏大概也没想到沈怡溪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让她下不来台,她原先想的是,纵然那丫头知道受了骗,可胳膊拧不过大腿,此事已成定局,就 算是再不甘心她也只能乖乖的受着。 如今眼看着局面超出她她的想象,这会儿何氏主动要走,她是求之不得。 何氏冷袖一挥,带着段岳峰和沈悦溪便要离去,而在路过沈灵溪身边的时候,她的脚步忽然一停:“慧敏县主,你也在这里?正好,我与你也有话要说,你也跟我一起出去如何?” 沈灵溪心知,何氏这也是在护着自己,虽然她倒是十分乐意在此看好戏,不过到底也不忍心拂了何氏的好意,于是笑着点了点头道:“既然是夫人有话要吩咐,灵溪岂敢不从?” 直至一行人走出了水榭台,沈灵溪依稀还能听到沈怡溪的尖叫,不禁冷笑了一声,现在应该看出了阮氏的蛇蝎心肠了吧?错把毒妇当成可信任的人,沈怡溪要付出的代价可不是一点大呢! “这相府,果然是一团污秽,只是可怜了你们两个丫头了!”直到走出去老远,何氏才发出一声感叹。豪门大家,主母看不惯庶子庶女的也有不少例子,可最多也不过是不理不睬,任其自生自灭,尤其是女儿家,长大了一副妆鸾嫁出去也就没有干系了,如阮氏这般,就为了那么点聘礼便公然卖女儿的,当 真还在少数! 只是这种事是相府的家事,她纵然是看不惯也不好再多嘴了。沈灵溪和沈悦溪倒是难得一致的保持缄默,眼下可不是她们多嘴的时候,果然,她们越是这样,何氏看她们的表情就越是怜惜,甚至半点儿没有因为刚刚的事儿对沈悦溪这个未过门的媳妇有什么微词,反 而是一再安慰她,说是会尽力将婚期提前,估摸着也是想彻底将她捞出来。 沈悦溪乖巧的应了几声,二人毕恭毕敬的送走了何氏,她才惊慌不已的抓住沈灵溪的手:“五妹妹,夫人这是要卖了三姐姐啊,她怎么敢?她就不怕父亲大人会不满?” 堂堂的一国相爷,竟然到了要卖女儿拿卖身聘礼的地步,阮氏这是将沈鹤智的名声丢在脚下踩啊! 她哪里来的胆子? 沈灵溪却只是冷笑几声:“四姐姐,你实在是太天真了!今日,就算是父亲大人知道了,只怕心里也不会真的不允许。” “怎么会!父亲大人一向是最要面子的……”沈悦溪愕然。“话是这样说没错,只是四姐姐你忘了,咱们的父亲,最看重的还是身份地位,平西侯再不济,也是皇家人,能和他攀上姻亲,那便是有了助力靠山,不过是一个庶女而已,咱们相府的女儿,少一个也不算 少。”阮氏就算是再糊涂,至少也在沈鹤智的枕边生活了十余年,她绝不会为了那么一点蝇头小利引火烧身,相反的,她既然敢这么做,必然已经有了退路,这会儿,她们想拿着这件事做文章,只怕是行不通的 。 “那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三姐姐她受辱?五妹妹,我求你想想办法啊!”如今,沈悦溪能够信任的,也就只有沈灵溪一个人了。“四姐姐也不必着急,总归不是今日就嫁人,只要三姐姐还在相府,就还有机会脱身的。”看着她那样子,沈灵溪到底没忍心直接拒绝。 第91章 091 种因得果 沈悦溪心中虽焦灼的不行,却也知道此事急不得,“如此就多劳五妹妹费心了,五妹妹大恩,我和姨娘一定会记在心里的!” 毕竟,她们从前做了那么多羞辱她的事儿,如今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以德报怨,沈悦溪怎么想都觉得无比羞愧。“好了,秋姨娘那边还等着消息呢,我看,四姐姐你还是趁着三姐姐没回去,好好的将这件事跟秋姨娘解释清楚,总之,现在是一定急不得的。”如果等到沈怡溪脱身回去在秋姨娘的面前哭诉,那必然又是 另一番光景了。 以沈灵溪对她的了解,她必然会添油加醋,而秋姨娘爱女如命,一定会找阮氏找一个说法,到时候惹得府中大乱,只怕对她们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种时候,静观其变寻找契机才是王道。 沈悦溪重重的点了点头:“五妹妹说的我都记下了。” 等到她走远了,扶风这才在沈灵溪身后嘟着嘴巴道:“小姐,您如今真的是越发的心软爱管闲事了!” “怎么,难道这样不显得你家小姐我大度贤良?”沈灵溪闻言故意打趣的问道。“才不呢,我是怕小姐被人家骗了!”扶风攥了攥手掌,道,“吏部侍郎夫人跟您没什么交情,可是刚刚那样的情况,她都肯站出来将小姐您摘出去,反而是四小姐,她这般多次求着您,怎么不见她开口呢? ” 既然说姐妹亲情,那就该是互惠互利,而不是一味的从别人的身上索取啊,至少扶风对沈悦溪的表现就十分不满。“你这丫头可是越发的多心了,不过是个不肯吃亏的,这下子我就放心了。”沈灵溪好笑的伸手捏了捏扶风的鼻子,随即声音却又陡然冷了下去,“看在你这么鬼精灵的份上,我就再教你一句,出来混,迟早 都是要还的!”沈悦溪屡屡的利用她,她不是不知道,而是懒得计较,总归她的那些做法都是无伤大雅的,且并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反正这些事情于她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而且能在阮氏背后添添乱她还 是十分乐意的。 不过这也是建立在沈悦溪不会想要在她身上动什么歪脑筋,若不然,她的手段甚至比阮氏还要狠,但愿,沈悦溪不会挑战到她的底限。 最后望了一眼远处的水榭台,沈灵溪勾了勾唇角,“好戏看不成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主仆二人回了烟溪阁后,沈灵溪对于那一场荒谬的定亲宴是只字不提,倒是扶风按捺不住好奇的偷偷去打听了许多消息回来,而后献宝似的一一说给沈灵溪听。“小姐,你不知道,咱们才刚走,夫人就把平西侯打发走了,听说三小姐哭的跟泪人似的,抱着夫人求情,可夫人却不理不睬的,刚刚老爷回府了,三小姐似乎又跪在他书房门口哭,可似乎老爷也没什么反 应,这会儿,三小姐真是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奴婢还听说,老爷不但没有替三小姐做主,反而是亲自发下话将她的婚期提前,好像就在下个月呢!”扶风所带回来的消息中,也只有最后一条最令沈灵溪惊讶了,而后她缓缓的勾了勾唇角,声音却是冷凝,“看来,我那父亲大人当真是一点儿骨肉亲情都不念了!也好,提早有个心理准备,省的日后这样的 事儿落在自己的身上挥措手不及。” “小姐,您在胡说什么,您是县主,怎么可能跟三小姐一样?”沈灵溪的话,说的扶风心尖儿一抖,她急忙出声圆场。 “你这丫头,我还用你安慰?”沈灵溪失笑道,“得了,你们都好生记住,我让人教你们的本事,不到万不得已不许露出来,这可是咱们保命的底牌呢!” 自从有了三个丫头惨死的事情,她就对安危一事极为的看重,而在这样一个封建王朝,人命却又是最最不值钱的,所以她才要格外的重视。 “小姐放心吧,如今我和揽月的功夫已经有了小成,烈焰师傅也说我们进步神速呢!”扶风扬了扬尖尖的下巴,忍不住在灵溪面前献宝。 “知道你们聪明,对了,翠蕊学的如何?”当初让几个丫头学武功的时候,她就担心翠蕊的年龄大了。 “翠蕊姐姐学的慢一些,烈焰师傅说,她似乎不是学武功的体质,若是勉强去学,也只能应付一些寻常人。”扶风的话果然是印证了沈灵溪的猜测。“罢了,既然是这样,让她不用学了,学武功终究是要靠天分的,如此勉强也实在是难为她了。”沈灵溪完全是抱着心疼翠蕊的想法才会如此对扶风吩咐,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她说这话的时候,窗边似乎 有一道纤细的人影踉跄着闪了过去。 “姨娘,四妹妹,你们可要帮帮我啊!如今夫人是铁了心要把我卖给平西侯,我还年轻,我不想嫁给一个色眯眯的老头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沈怡溪哭的是伤心不止。 都怪她,都怪她轻信了阮氏啊,居然会以为,她是真心的为自己找了好姻缘,什么侯府主母,什么承袭侯位,统统都是骗人的!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这竟是一个骗局! 更可怕的是,平西侯的好色在京中也是独一份的,甚至不少送进他府中的美人都是被他玩弄至死的,她若是嫁过去,只怕也难逃一死的下场啊!“三小姐,如今是说什么都晚了,老爷那边儿也是不肯插手,你让姨娘有什么办法?如今夫人已经将你和平西侯的庚帖换了,过不了几日聘礼抬进来,这事儿就是再也改不了了!” 秋姨娘抱着沈怡溪,也 是哭的肝肠寸断,她的女儿,正是花儿一样的年龄,如今却被人这么践踏,让她于心何忍?“晚了!晚了!你就只会说这一句!我是你生的,你为什么就不能替我想想办法?还是说我就是姨娘生的命贱,只能被人当成玩物!”沈怡溪恶狠狠的推开秋姨娘,不停的发出刺耳的尖叫。 第92章 092 人心之恶 秋姨娘脸色惨白,若不是沈悦溪在后头扶了一把,指不定要跌坐在地上。 “不,我一定得想想办法,就算是死我也绝不会让人这么糟践!”铁青着一张脸,沈怡溪死死的捏紧了拳头,如今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她必须得想尽一切办法为自己打算。 “三姐姐?”眼看着沈怡溪呆愣着眼神似乎像是魔怔了一般,沈悦溪下意识的喊了一声。 “四妹妹,呵呵,还没恭喜你觅得良人啊!”直勾勾的眼神在对上沈悦溪身上的同时,忽而有一道凌厉的冷芒飞射过去,沈怡溪一口的银牙咬的咯咯作响,“我的好妹妹啊,你真真是害的姐姐好苦!”就算是再不聪明,沈怡溪现在总算也想通了,怪不得当初沈悦溪会一门心思的看好段岳峰,感情她早就知道阮氏必然不会看着她们有好前程的。怨不得从小到大人人都说她才是聪明的一个,如今她总算是 见识了! “不,三姐姐,我劝过你的,可是你执意不听,我也没有办法啊……”眼看着她钻了牛角尖,沈悦溪急急忙忙的解释道,只是那个时候沈怡溪却斥责她是个自甘平庸的,居然看中了一个庶子。 沈怡溪如何肯听她的解释,只猩红着一双眼睛怒视着她:“所以你就求父亲插手你的婚事,所以夫人才将怨气发泄在我的身上,我的好妹妹,你真是好算计啊,只是姐姐我的后半生,都要被你害死了!” 不分青红皂白的,沈怡溪立刻将左右的罪责就怪罪在沈悦溪的身上,完全忘记了是她自己昏了头脑的相信阮氏的花言巧语。 沈悦溪的嘴唇上下抖动了一番,却是半个字都没吐出来,而她的犹豫却是恰恰助长了沈怡溪的愤恨:“这是你欠了我的,我不管,你一定要想尽办法助我脱身,否则的话,就算是我死也绝不会放过你的!” 身子狠狠的踉跄了一下,只从沈怡溪看自个儿的眼神,沈怡溪就能看出其中蕴藏的刻骨恨意,这是她一母同胞的姐姐啊,如今却这样诅咒她,她们怎么会落在如此的境地?姐妹二人的对话被秋姨娘听了个清清楚楚,其实这件事儿本身,她自己一直都是看在眼里的,对于沈怡溪,她是又爱又恨,自个儿的女儿,却一味的去相信别人,这怎能不让她心寒?可是再怎么样,那也 是从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沈怡溪掉进火坑? “三姐姐,我是真的无能为力!你心有不甘夫人一定是知道的,但凡你又半点儿想要逃出去的意思,那便是正好撞在了枪口上!”沈悦溪摇了摇头,忍不住戳破沈怡溪天真的想法。 这会儿,她是不想什么荣华富贵,嫁入豪门之家了,但是事情却已经成了定局了。 沈怡溪却是扭曲了一张脸:“你是让我认命?不,相府的女儿也不止我一个,为何偏偏就是我如此命苦!这事儿是你对不起我,你若是还有半分良心,就该将我替了去!”她想的很简单,平西侯要的不过就是一个相府的女儿罢了,至于是谁嫁过去,那已经不重要了,再者说,沈悦溪的相貌也是不差,若不是她被阮氏算计了打扮成那副妩媚的样子,只差也不会被色急攻心的 平西侯一眼看中。 如今,既然是沈悦溪对不起她,那么就替她嫁人也很恰当,至于她么,段岳峰再不济,也比一个脑满肠肥的老色鬼强的多。 “三姐姐,你怎么会如此想!婚姻大事,也能说替就替的!请恕妹妹无法答应你的要求!”沈悦溪也不是傻子,让她放弃自己大好的因缘替沈怡溪嫁给平西侯,除非她是脑子坏掉了。“你…….”沈怡溪才要怒骂,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珠儿咕噜噜的转了一圈,面颊上顿时浮现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来,“四妹妹不愿意也就罢了,相府的女儿也不止我们两个,只是你终究是欠我的,这 一次你一定要帮我!” “三姐姐你想做什么?”沈悦溪忽然心头一阵发紧,再看到沈怡溪冷厉的笑容后,指尖忽而发出剧烈的颤抖,“你是想打五妹妹的主意?”相府的女儿,虽然是不止她们两个,但是沈佳溪乃是阮氏亲生的,又已经许配了人家,就算是沈怡溪心中恨的再狠,借给她一个胆子,她也未必真敢把主意动到沈佳溪的身上,那这么说来,便只剩下灵溪 这个唯一的人选了。 “你喊什么?”冷冷的睨了沈悦溪一眼,沈怡溪的眼底满满的全都是戾气,“你可别忘了,咱们才是至亲姐妹,那丫头的死活跟你有什么相干?难不成,她的前程比我的还要重要?” 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液,沈悦溪摇了摇头:“三姐姐你将此事看的太容易了,如今五妹妹是县主,我们敢打她的主意,那就是满门抄斩的死罪啊!咱们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 “晚了!”沈怡溪冷笑一声,“我已经约了平西侯夜晚再闺房一叙,要么今天就是我被那老色鬼糟蹋,要么你就帮我移花接木!” 原本,阮氏在敲定沈怡溪和平西侯的婚事之后,就借机走人了,名义上说好听话是让二人培养感情,这话说的真真是可笑至极,哪有未成婚,未婚男女就先培养感情的,阮氏这做法也不怕人戳脊梁骨! 只是这阮府到底是阮氏的天下,她既然这般说了,也由不得沈怡溪反驳,也亏得是沈怡溪机灵,用夜晚闺房相会勾的平西侯心痒难耐,这才得以脱身,要不然指不定现在已经被糟蹋了! 而如今想想,这便是最好的契机了。只要能将沈灵溪神不知鬼不觉的与她替换了,那么等生米煮成了熟饭,一切可都已经成定局了。 “这、这不行,这万万不行,五妹妹对我们已经够宽容了,我们不能恩将仇报!”沈悦溪连连摇头,她怎么能做那样的小人?“四妹妹若是不愿意,那可不要怪我不念姐妹亲情了!我若是得不到好下场,连你,也休想如愿的嫁给段岳峰,你自个儿好好的想想吧!”沈怡溪也不与她废话,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就扬长而去。 第93章 093 来者不善 是夜,沈灵溪正坐在房中仔细的配置脂粉,沈悦溪忽然一脸苍白的到了她的房中。 “这大晚上的,四姐姐怎么来了?秋水呢,怎么也不跟在身边伺候?” 原本,沈灵溪也不过是随意的念叨了几句,谁知道话音才刚刚落地,沈悦溪的脸色便是成了彻底的惨白,连一丝血色都没有。 “我……就是闲来无事,想和五妹妹说说话,身边带着丫头也怪不方便的。”沈悦溪嗫嚅了一下,小小声到。 沈灵溪点了点头,吩咐扶风将自己手边的东西都收了,这才讶异的开口道:“四姐姐的脸色怎么如此难看,是不是哪里受了风寒,正巧了,我这段时间正在钻研医术,不如就给四姐姐看看如何?” 说着,沈灵溪就要伸手扣住沈悦溪的手腕,哪知道她就好似触电般的飞快缩回了手,而后才面带尴尬的笑道:“也、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是外头风大吹的,过一会儿就好了。”“原来是这样啊,”长长的睫毛轻轻一眨,掩盖掉眼底淡淡的冷意,她这房内窗子可是大开着呢,怎么就感觉不到半点儿凉风,“既是如此,扶风你去沏一杯热茶来,四姐姐也是要出嫁的人了,可得小心保养 着身子。” 沈悦溪好不容易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五妹妹也得好好养着身子,手边的茶都凉了,也不知道让奴婢换一换,正巧我这几日正研究茶道,妹妹不如也尝尝我泡的茶如何?” “哦?那就有劳姐姐了。”沈灵溪也不推辞,直接就应允了。 沈悦溪接过扶风送上来的茶具,轻轻往桌面一坐,纤纤十指便如行云流水一般运作开来,转眼之间,两杯浓香四溢的香茗便倒了出来,她先端起其中一杯放在沈灵溪的面前,面有期待之色。 “果然是好香呢,扶风,看来你以后要多跟四姐姐学一学了,不过也不知道四姐姐有没有时间教教我的丫头。”才刚刚端起杯子放在鼻端一闻,沈灵溪的脸上立即便浮现出一抹饱含深意的笑容来。 沈悦溪赶紧接口道:“五妹妹说的哪里话,左右我是闲来无事的,妹妹若是喜欢,我就日日替妹妹泡茶好了。妹妹快尝尝吧,这茶凉了可就失了味道了。” “四姐姐说的是。”沈灵溪含笑应了一声,果真是捧起香茗细细的啜饮起来,反观沈悦溪此刻的表情,却有了细微的变化,似是在挣扎犹豫,又像是极力按捺自个儿的情绪。 “好茶!” 沈灵溪赞了一句,却又听到沈悦溪开口道:“五妹妹,其实今日前来,是有一事要请你帮忙的,姐姐原是不该开这个口,只是事出紧急,想来想去也只能麻烦五妹妹了。” 薄唇微微一抿,沈灵溪笑了笑道:“四姐姐说的是哪里话,一家子姐妹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只是不知四姐姐究竟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这……”犹豫了片刻,沈悦溪才开口道,“四妹妹随我来,一看便知。” 她今日的任务,便是要将沈灵溪引到沈怡溪房中去,不过到底因为心中存着些许的愧疚,在说话的时候,声音仍然有不自然的颤抖。 点了点头,沈灵溪也不去追问,便乖乖的跟在她的身后,甚至不等她开口,便吩咐扶风不必跟着了。二人一前一后的走到沈怡溪的冷香院,这诺大的院子中,四处都是黑漆漆的,只有正房点着一点如豆的灯火,沈灵溪的脚步一顿,似是有了迟疑,而走在前边的沈悦溪却几乎是在同时调转了身子,一叠声 的问道:“五妹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走了?” 眼下,都要到地方了,难不成是药效发作了,还是她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也没什么,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这是三姐姐住的院子啊,四姐姐将我带到这儿来做什么?”说这话的时候,沈灵溪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可只要细心观察,定然会发现她黑眸中渐渐涌起的波澜。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五妹妹到了就知道了,咱们快走吧!”沈悦溪一边说一边上来就要拉沈灵溪的手,结果却是被她冷冷的甩了出去,“五妹妹,你这是……”“四姐姐应该是知道的,我平日喜欢调制脂粉,用的都是我院子里种着的草药,”淡淡的睨了沈悦溪一眼,不期然的看到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惊慌不已,沈灵溪却是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四姐姐大概没想到 吧,我平日多看了一些书,对许多药草的药理都是了如指掌,今日,四姐姐沏的茶很香,只是里头却是加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吧?”“你……”似乎是被这话惊到,沈悦溪踉跄着步子连连后退,她看出来了?不错,她趁着端茶的功夫,的确是在沈灵溪的茶碗里加了一些药粉,一些能够让她昏迷的药粉,如今算算时间,药效应该是要发作了 。 “五妹妹,我知道这一次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没有办法,对不对,是我对不起你!”对上沈灵溪凌厉的目光,沈悦溪不禁心肝儿一颤,犹如是从头到脚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凉彻心脾。 “四妹妹,你跟她费什么话,左右这会儿她是逃不了了!五妹妹,我也不跟你废话了,今日你乖乖的在我房中住上一晚,我定然一辈子都念着你的好。”就在这时,沈怡溪的身影也如鬼魅一般的出现了。 比起沈悦溪的愧疚,她的态度便是高傲中带着丝丝阴狠。 “怎么,三姐姐是嫌夫人为你订的婚事不好,想要甩给我不成?”沈灵溪像是没有感觉到危险的存在,直接笑着点破了她们的诡计。 该死,她怎么会知道的!沈怡溪恶狠狠的目光一下子对准了沈悦溪,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她亲自出手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不然今日必然是难以收场了。 “五妹妹,我……”熬不过内心的煎熬,沈悦溪才含泪喊了一句,结果话还没说完却已经被沈怡溪冷笑着打断了。“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也没什么好骗你的,左右你长了一张难以见人的脸,如今嫁给平西侯做侯夫人,也算是便宜你了!” 第94章 094 来的蹊跷 这便是传说中的,当了贱人还要立贞节牌坊吗? 而在此刻,无论是沈悦溪愧疚的眼神还是沈怡溪阴狠的神情,都不足以让沈灵溪平静的脸上又丁点波动,“你们就如此确定,我会如你们的意?三姐姐,可莫要小看人啊!” 真当她还是那个可以任由别人拿捏的不受宠庶女不成?莫说是她们,今日就算是沈佳溪,敢这么算计自己也一定要付出代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怡溪倏然瞪圆了眼睛,似乎已经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险,飞快的后退了几步。沈 沈灵溪却是笑得更加神秘,眼波微微一闪,只看到一抹娇小的黑影以闪电般的速度朝着沈怡溪和沈悦溪攻了过去,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二人便已经瘫倒在地上。 “扶风,你的功夫果然有所小成。”微微颔首,沈灵溪对于扶风出现的时机和出手的速度都很是赞赏。 这么短的时间内,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到如今矫健的身手,足已经说明她的进步之大。 扶风却是愤愤的捏紧了小拳头:“小姐,您那么帮四小姐,她却恩将仇报,此仇不报难消心头之恨!您可不能再心软了!”自家小姐的好处,扶风可都是看的真真切切的,原本,这三小姐和四小姐议亲的事儿就跟她没关系,甚至要扶风说,这二人从前那么苛待自家小姐,不收拾她们已然是天大的恩赐了,这会儿居然敢玩阴的 ,简直就是找死! 亏的是自家小姐聪明,看出了她们的阴谋,也不动动脑子想想,自家小姐那么聪明机敏的一个人,岂能如此轻易的中招? “我什么时候说要放过她们了?”沈灵溪冷冷一笑,“既然她们想坏了我的清白,干脆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了!将她丢进去!” 沈灵溪一声令下,扶风立刻拖着沈怡溪的身子将她拖进房中,而后仔细的将门关起来,这才指着依旧躺在地上的沈悦溪问道:“小姐,那她怎么办?” 沈悦溪这一次是助纣为虐,在扶风看来同样是十分的可恶,坚决不能放过。 “她?原本以为四姐姐该是聪明的,可没想到也是个蠢材!”灵溪眸光森凉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沈悦溪,正想着要如何收拾这忘恩负义之人,却只听耳边风声一动。 沈灵溪想也不想旋身朝后面飞踢出一脚,与此同时,手伸到了腰间摸出了防身用的迷药,却还没待撒开,便听一道熟悉的嗓音淡淡响起,“对待师傅也这般的心狠手辣,是不是太大逆不道了?” 真是不用抬头都知道来人是谁! 沈灵溪将那迷药重新揣进怀里,翻了个白眼道,“谁知道师傅您老人家这深更半夜的还这么有闲情雅致的来丞相府闲逛?” 说罢又微垂下眼睫,视线落于某处,“能麻烦师傅您老人家松松手么?” 慕之枫耸耸肩,从善如流的松开桎梏着的脚腕,“你会武?”他被这丫头袭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之前尚可说这丫头反应灵敏,可刚刚那一脚分明就有武功底子。沈灵溪一脸的无辜,“不过就是些花拳绣腿罢了,师傅您老人家又不是不知道我毫无内力。”虽说如今慕之枫要仰仗她解毒,一时半会的肯定不会对她做什么不利的事情,但来日方长,谁又知道以后两人是 敌是友呢?所以有些底牌还是自己藏着就好。慕之枫闻言嘴角轻一抽搐,这丫头就不知道什么叫敬重么?以前一口一个慕大人,看似谦卑十足,可神情举止却没有半点的尊敬,如今怎么说他也是她的师傅了吧?张口闭口的师傅您老人家,这是在故意 寒碜他呢,还是在记恨他那日让她跪了那么久? “小姐,这人是谁啊?”刚刚电光火石间冲到沈灵溪背后的扶风偷眼看了对面那个好看的男人一记,小小声的问道。她怎么不知道自家小姐还有师傅来着? 沈灵溪闻言一本正经道,“这位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一表人才貌若潘安面如冠玉……的公子就是你家小姐我的师傅,不世出的高人,以后记得一天三炷香供着。” 慕之枫,“……”果然在记恨上次自己让她跪那么久的事! 扶风强忍着笑意看了对面那个面色变化莫测的好看男子一眼,随后连忙移开,咳了一声,问,“小姐啊,这四小姐现在该怎么处理?” 说到这个沈灵溪还真没想好,“我想想。” 沈悦溪虽说陷害了自己,却还不足以让自己杀了她,可若是轻易放过了她,那也未免太过便宜了她,届时她们还不真以为她是可以随便搓扁揉圆的软柿子呢! “或许为师可以给你一个好建议。”半晌没说话的慕之枫忽然不紧不慢的插话道。 沈灵溪怀疑的瞅他一眼,倒不是不相信他的手段,而是总觉得他之所以会赶在今夜出现在这相府很是有些蹊跷。 慕之枫被她那眼神给瞅的有些无语,“你这是什么眼神?” 沈灵溪使眼色让扶风将人从地上拎起来,随后似笑非笑的睇着慕之枫,“师傅您老人家今天晚上应该不会是真的闲得无聊逛到相府后院来的吧?” 慕之枫眉头微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沈灵溪嘴角弯了弯,“是的话,那徒儿就要考虑多存点钱给师傅您老人家养老了,因为这明显是阿尔茨海默症。” “阿什么?”慕之枫少见的呆了一下。 “阿,尔,茨,海,默,”沈灵溪一字一字道,“俗称老年痴呆症。” 慕之枫,“……”“咳,”沈灵溪咳了一声,在慕之枫翻脸前强忍住笑意,这才正容道,“看师傅您老人家的表情应该不是因为闲得无聊了,既然不是,师傅您老人家又特地在这大晚上的跑来我这里,那想来是发生了什么与我有关的事情,而且这事情还比较棘手,您老人家觉得以我之能肯定应付不了,师傅,您说我说得对也不对?” 第95章 095 以牙还牙 慕之枫默了半晌,幽幽开口,“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 沈灵溪一脸坦然的摊了摊手,“您老人家又不是不知道,我若是没有点小聪明,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相府只怕早就连渣滓都不剩了。” 慕之枫眸光闪了闪,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却也并未再多说,只直接道明来意,“早前我府上的影卫来找烈焰,无意间在你的院子外面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沈灵溪眼眸一眯,“男的女的?” 慕之枫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却也没答,只随手将一样物什抛给了她。 是一个比较粗糙的细颈瓶。 沈灵溪拔了塞子微嗅了一下,立即别开头,一张俏脸却是黑沉,瓶子里面装的是烈性春药!这下不用问也知道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是男是女了。 “是我那个嫡母找的人?”她问。其实不用问也知道,试问这相府后院,除了阮氏还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放个男人进来?当然,慕之枫以及他手下的那些空中飞人不算。 慕之枫嘴角翘起一点讥诮的弧度,“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又何必多次一问。” 沈灵溪没心情去计较他言语里的讥嘲,此时的她脸上满满都是杀意,该死的阮氏,她怎么敢,怎么敢如此丧心病狂!是真当她好欺负不成!“小姐,夫人怎么能这么狠毒!”扶风本就极为聪明,又被苏嬷嬷悉心调教了一番,早已不是当初刚入府时那个懵懵懂懂的小丫头,沈灵溪和慕之枫虽只说了只言片语,但她却立时从中猜出了真相,一脸不 敢置信的嚷道。 沈灵溪深吸了一口气,“是我太小看她了。”原本她以为阮氏只会使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却没想到阮氏竟有这么大的胆子!高门大院的后院向来戒备森严,轻易不准外男进出,毕竟在这古代,女子的闺誉可是大过天的,可阮氏为了一己私欲竟偷 偷放了一个外男进来,也不怕万一出了岔子,她自己也跟着吃不了兜着走!不过不得不说阮氏这招虽然大胆,但的确十分的有用。倘若今夜摸进她院子的那个贼人得了手,那于阮氏而言自然是皆大欢喜,她就此被毁了清白,是生是死还就就是她一句话的事情?不过若是那贼子没 得手,其实也无妨,只要届时一叫嚷起来,无论最后那个贼子会是什么下场,首先她的名节肯定是保不住了,到时候还是会落到阮氏的手里! “你真的不需要我帮你处理掉你那个嫡母么?”慕之枫看着沈灵溪青白交加的脸,淡淡问道,“你那个嫡母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能救她一次,可不能救她五次,十次,最保险的自然是直接处理掉那个阮氏,反正这与他而已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沈灵溪的脸好似挂了冰霜一般,尤为的森冷,“不用,我若是真想要她死,直接弄点毒,保证神不知鬼不觉。但就这么弄死她,那也太便宜她了!” 慕之枫知道她不会同意,这个丫头倔的要命,他早就领教过了,“人已经被烈焰捆了扔在你院子了,要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走了。” 沈灵溪也不废话,“多谢,我又欠你一次,以后必当还你。” 慕之枫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飞身而去。 扶风惊叹的看了一眼转瞬就消失不见的慕之枫,随后一脸凝重的朝沈灵溪问道,“小姐,我们如今该怎么办啊?” “回去再说。”沈灵溪转过身,一张脸隐没在黑暗中晦暗不明,只一双眸子闪着点点森凉寒光。 烈焰办事干净利落,问过话后将人打晕捆了就直接丢在了庭院中,并没有惊动苏嬷嬷等人,只等着沈灵溪回来再作最后的处理。 “将这两个人都丢到我房里去!”沈灵溪一回来便如是吩咐道。扶风早就气坏了,闻言丝毫没犹豫的拖着沈悦溪往自家小姐的房间走,走了两步却又倒回来,“小姐,您不是教奴婢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么?那您将刚刚师傅大人给您的那瓶药给奴婢吧,奴婢给这两 个坏家伙灌下去!” 沈灵溪闻言自然无不可,将手中攥着的细颈瓶递了过去。 扶风和烈焰一人拖着一个去了。 此时沈灵溪等人都不知道,高墙之上正站了两个人静静的注视着这一切。 “睚眦必报,这丫头倒和我有几分相似。”倏尔,一道染了浅浅笑意的嗓音响起,却是刚刚离开的慕之枫。 旁边一声黑衣的影卫闻言偷眼瞧了他一记。 “有话说?”慕之枫眼也不转的淡淡问。 影卫再次看了他一眼,这才道,“主子,此事属下和烈焰完全可以办妥,您为什么还要亲自过来?” “为什么啊……”慕之枫远远望着院子中那瘦弱的身影,拖长了声调,却是久久都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影卫见他不说话,到底没按捺住好奇心,“主子,您是不是真的看上了那沈五小姐了?属下发现您特别的看重她。” “有么?”慕之枫闻言却是不咸不淡反问。 影卫嘴角抽了抽,“当然有,您以前可从来都不会像这般关注一个不相干的女子。”主子您以前根本就不将任何女人放在眼里好么! “这不是因为你家主子我需要她救命么。”慕之枫淡道,说着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你不觉得这丫头特别的有趣么?” 我可没觉得那沈五小姐哪里有趣了,您这完全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影卫心中腹诽道。 慕之枫不知道他心中的嘀咕,慢慢续道,“就是嘴巴太坏了些,脾气也有点倔,本以为收她做了徒弟,以后她看到我就会乖一点了,没想到还是这个样子,啧,这丫头难道就不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 影卫已经无力吐槽,主子,沈五小姐说的一点没错,您就是太闲了! “算了,权当养了一只野猫吧。”最后慕之枫如是道。“啊欠!”远远的,沈灵溪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谁骂我! 第96章 096 善恶有报 夜色渐深,万籁寂静,相府的后院中,有两个小小的院落却是陷入了一片骚动之中。 “小丫头,咱们这是走了多远了,怎么还没到你们三小姐的闺房呢?”按照约定,平西侯果然出现在相府的后门,而负责接应的,便是换成了扶风。 “快了快了,侯爷莫要着急,您瞧,前面那院子就是了。”扶风抿嘴一笑,极为伶俐的应道。 “好好好,你这丫头是个机灵的,等本侯爷成了好事,一定大大的赏你!”猴急的搓着手,平西侯那色眯眯的眼神顺带着也在扶风的身上流连了一圈。唔,还是个毛都没长全的小丫头,估摸着吃进肚子里也不会有什么好滋味,罢了罢了,且忍上一忍,等他抱得了美人归,大不了连这小丫头也一块带回去,好茶好饭的养上一段时日,估摸着也就勉强能入 口了。“侯爷,我家小姐已经在里面等着您了,奴婢就不配您进去了,不过今天是侯爷和小姐的好日子,奴婢也得尽一尽心,这东西就代表奴婢的心意了。”扶风说着,从袖筒里摸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瓷瓶来塞到了 平西侯的手里。 “这是……”平西侯果然是阅尽女色,不过是打开那东西轻轻一闻,立刻就大笑出声,“好丫头,果然是好东西,你的心意本侯心领了,你且放心,等本侯收了你家小姐,必然也不会亏待你的。”那瓷瓶里的东西,乃是提炼的极纯的催情药,原本,沈灵溪是不屑于弄出这样的东西来的,可想着自个儿在府中可算是步步危机,只提炼了一小点放在身上,想着哪一天派上用场了还能救回一条小命,但 不成想,这一次却要用在沈怡溪身上了。 扶风道了一声谢,目送着平西侯进去了,听到屋内渐渐响起的暧昧响动时,她这才鄙夷的啐了一口:“我家小姐也是你能沾染的?哼,奸夫淫妇!” 等到扶风回了烟溪院,一眼就看到自家小姐站在门外,而屋内同样是响起了暧昧的声响,她这才凑过脑袋去:“小姐,您放心吧,东西给了平西侯了,他也用上了,咱们就等着明天看好戏吧。” “做的不错,这边的好戏也开场了,相信明天这相府会格外的精彩。”沈灵溪淡淡笑了一声。阮氏怕是做梦也没想到她会逃脱,她现在简直有点等不及看阮氏知道阴谋败露后气急败坏的脸色了。 “这都是他们应得的!”扶风依旧是愤愤不平,“奴婢真是想不明白,小姐您为四小姐出谋划策的求了好姻缘,她怎么能恩将仇报!三小姐和她虽然是至亲姐妹,可关乎终身大事,她却是半点忙都没帮!” 做人的良心,难道是被狗吃了吗? “人家是至亲姐妹,怎么可能因为我一点儿的恩惠就临阵倒戈?”沈灵溪冷冷的开口道,“不过,她却不知道,我也是个记仇的!” 这一次的教训,足够让沈怡溪和沈悦溪铭记终身了,就是不知道她们在得知招惹她后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心中会不会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小姐您早些歇着吧,为这样的人劳神不值得,不过您的屋子被占了,这大晚上的,不如就先在奴婢房中凑合一晚?”沈灵溪待身边的丫头都是极好的,眼下,留在她身边伺候的也就只有翠蕊和扶风、揽月 而已,左右烟溪院的院子够大,她干脆做出给她们一人拨了一间房,放眼整个相府,所有奴才中这样的待遇也是头一份的。 “就依你吧!”今晚的事儿,三个丫头之中也只有扶风跟在她的身边,连苏嬷嬷这会儿都被蒙在鼓里,沈灵溪也不打算这会儿将她们都吵醒,因此也就同意了扶风的话。第二日一大早,揽月已然准备好了洗漱用具,自个儿收拾停当了就赶紧的准备去伺候小姐起身,临出门时,她还看了一眼扶风紧闭的房门,心道这丫头往日是最勤快的一个,怎么今日反倒是偷懒了?罢了 ,那就让她歇息一日吧。 只是揽月才打算推门进房,却忽地听见院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就被人大力的敲响了。 骤然被敲响的大门犹如一记记闷雷打在揽月的心尖上,她似乎又想到了兰芯和听雨、踏雪惨死的一幕,小脸一下子变得刷白。难不成,又是大小姐来故意找茬了? 心中虽害怕,但她还是强做镇定的转身朝院门方向走了过去,“是谁在外头?”“咱们是夫人那边的人,只因为院里丢了几样东西,所以要每个院子都清查一番,莫不是吓到姑娘了?倒是我们的不是了。”说话那人,听语气是极为客气的,不像是什么恶人,揽月听得是阮氏那边的人, 也不敢怠慢了,生怕一个弄不好就给自家小姐惹来了麻烦,只得将门打开。这一次,门外站着的也不过只有四五个婆子,都是极面生的,但看上去都不是凶恶的,一见到揽月先是赔了一个笑脸:“打扰姑娘了,咱们原也是奉命行事,夫人的梳妆匣子里丢了两只金钗,其实也不是什 么了不得的大事,只是这东西无缘无故丢了,不就是说咱们府上有内贼吗?夫人下令清查,咱们已经先从大小姐的院子查过来的,如今轮到五小姐的院子了。”那领头的婆子说的很是入情入理,可揽月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挡在门口道:“嬷嬷,您这话说的,我少不得要说几句了,我们五小姐一向是不得夫人喜爱,平日更是连面都凑不上的,夫人丢了金钗,和谁 有关也不能和我们家五小姐有关,我看这事儿一定有误会,不如几位嬷嬷就别在我们这里浪费时间了,去别处查查吧!”那婆子闻言却是一脸为难的看着揽月,“这位姑娘说的很是,咱们也知道这事可能和五小姐没多大关系,只是夫人下了令,各处都得查,连大小姐那里也不例外,您就当行行好,让咱们看上一眼,顺便交个差,这事儿也就完了不是!” 第97章 097 报应不爽 揽月心中尚在犹豫,背后忽地响起扶风不耐烦的讥诮声,“揽月,她们既然要查,便让她们进来查就是了,毕竟人家可是夫人派过来的,我们这小胳膊小腿的难不成还能扭过大腿不成?还是快快识相些吧。 ” 这话说的着实很不客气了。 揽月疑惑的扭头,便见扶风暗地里和她使了个眼色,她心中一动,便也就不再阻拦,回身对几个嬷嬷笑道,“既如此,那几位嬷嬷便请吧。只是我家小姐尚未起身,还得麻烦几位手脚轻些。” 领头的嬷嬷连忙赔笑道,“应当的,应当的,打扰二位姑娘了。” 一群人鱼贯入了内院,跟着便四散开来。揽月见一个嬷嬷要去推沈灵溪的屋门,正要上前阻止,却被扶风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 “没事的,等着看好戏吧。”扶风的声音中不无幸灾乐祸。 揽月眉头蹙了一下,想问什么,却到底没吱声。那推沈灵溪门的嬷嬷想来还是有听进揽月的话的,动作放的极轻,极小,当是怕扰着里面睡觉的人。只是她进去不过须臾功夫,内里便蓦地响起一声几乎能将房顶给掀翻的尖叫声,听声音是个女子,但分 明不是沈灵溪的声音。 “我怎么听着好像是四小姐的声音?”揽月有些不解道。 扶风笑而不语。 那边翠蕊被尖叫声惊动,慌慌张张的从小厨房里跑出来,“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苏嬷嬷紧随其后出来,但并未说话,只是一张脸却是面沉如水。 一行人循着声音朝沈灵溪的房间跑去,正与之前那推门进去的嬷嬷顶头撞。揽月手脚麻利的将人一把扶住,一脸忧心忡忡的问道,“嬷嬷,里面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听见四小姐在我家小姐房里?” 那嬷嬷脸色煞白,嘴皮子哆嗦了半天,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几人无法,只能绕开她继续朝里面冲去。 “出去!都给我滚出去!”沈悦溪撕心裂肺的尖叫声直能将人耳膜给刺穿了去。 只是沈灵溪的屋子并不大,内里和外间不过几步之隔,沈悦溪叫喊出声的时候,揽月一行人已经冲到了里面,内里的腌渍情形一览无余。 “四小姐,你怎么……”扶风当先不敢置信的失声叫嚷了起来。只见沈灵溪的黄花梨雕花木床上,沈悦溪正裹着个薄被缩在床脚,她的头发乱成了一团,裸露的肩膀、颈项上满布青青紫紫的痕迹,一看就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在她旁边,一个陌生男人好似才刚 刚睡醒,如今正揉着眼睛,一脸迷茫的坐起身,“发生了什么事?” 随着那男人坐起,他赤裸的上身暴露在众人面前,后背上纵横交错着长长的红痕血印,是被指甲给抓的,据此可想而知昨晚的战况是有多么激烈。揽月、扶风、崔蕊三人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见此情形,登时臊的满脸通红的转过身去。苏嬷嬷虽也觉尴尬,但此时此景也只能由她开口,“大胆刁奴竟敢做出这等子伤风败俗的丑事来,扶风,去将外头 的几个嬷嬷叫进来,将人绑了交由夫人发落!”她虽不认识床上的男子,却认得地上散落的奴仆装束。 扶风应了一声,跑出去,少顷,几个婆子便拿着绳子走进来。 那男子竟也不害怕,慢条斯理的穿了衣裳,边还厚颜无耻的朝几个婆子道,“几位嬷嬷轻一点,回头我可还要成亲呢,到时候几位嬷嬷可要记得来我家喝杯喜酒。” 其中一个婆子显然认识这男子,皱眉呵斥道,“闭嘴吧,王二,也不看看现在什么状况,还满嘴胡吣的。” 王二嬉皮笑脸的还要再说,一直好似被吓傻了一般缩在床脚的沈悦溪却好似终于回过神来一把,尖叫一声,“你毁我清白,我杀了你!”说着便攥着一支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发簪朝那王二刺去。 那王二如今已被捆了个七七八八,如何还能反抗,当下便被扎了个正着,殷红的血迹从他肩背喷涌而出,溅了沈悦溪一脸。沈悦溪却好似疯魔了一般,完全不管不顾,只拔了发簪继续朝王那二刺去。 王二惨叫连连,连忙像个僵尸一样蹦下地,边还朝几个嬷嬷大声喊道,“杀人啦,嬷嬷,快挡住那疯婆子,快,快挡住!” 几个嬷嬷手忙脚乱了半天,这才勉强将失心疯一般的沈悦溪挡住。 一时间惨叫声,呼痛声,尖叫声,叫喊声响作了一片。 “将四小姐的手捆住,小心她自杀。”就在这时,不知何时站在人群背后的沈灵溪清泠泠的嗓音于那那乱成一团的噪杂声中响起。 几个嬷嬷闻声不敢怠慢,连忙夺了沈悦溪手中的簪子,将她的双手给紧紧绑住,为免伤到她,还特地捡了条腰带。 沈悦溪听见沈灵溪的声音,原本杀人一般死死盯着那王二的视线一点点转移到沈灵溪身上,却是双目赤红,一字一句仿若要喝血啖肉一般,“沈灵溪,你害我!” 沈灵溪冷冷看着她,眼神中满是讥诮,“是我要害你,还是你自食其果,你自己心里明白。” 沈悦溪顿了一下,随后却是疯狂咆哮起来,“就是你要害我!你明知道那不是我的主意,我不过是被逼无奈,为什么不放我一条生路,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沈灵溪,我恨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沈灵溪闻言冷笑一声,却是一步步上前,在沈悦溪仇视的目光下,狠狠扇了她一记耳光,“我放你一条生路,又有谁来放我一条生路?难道我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你我好歹是姐妹,以前你随着沈佳溪那般欺 辱于我,可等你真正求到我门上的时候,我念着姐妹亲情,仍旧拉了你一把,结果呢?结果你是怎么报答我的?沈悦溪,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到底是谁对不起谁!” 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一句一句却仿若重锤一般重重砸在了沈悦溪的心头。沈悦溪仇视的眸光终于一点点灰败下去,直至化作一片了无生机的虚无。“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沈悦溪,是你自己害了你自己,”沈灵溪冷漠的看了沈悦溪最后一眼,旋身,“替四小姐整理好衣衫,连着这个贼子一并送去给夫人。” 第98章 098 欲加之罪 等几个婆子压着人离开烟溪院,苏嬷嬷这才一脸不赞同的看着沈灵溪道,“县主,此事您处置的太不妥当了,烟溪院好歹是您的院子,如今发生了这种事情,于您的名声也是大有妨碍的,您既然提前预知了 此事,为何不将人弄到别处去?” 她到底是宫中的老人了,见多识广,虽并未亲眼瞧见,但稍微一想便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是啊,小姐,”揽月附和道,“您为什么不将人弄到别处去,这事出在您房里,您自个儿也是脱不了干系的,回头若是老爷夫人问起,这可该怎么办是好?”“将那些腌渍东西全部抱出去烧掉,”正坐在桌边不紧不慢喝茶的沈灵溪吩咐了一声,随后这才不紧不慢道,“放心吧,相府出了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别说是对我,就是对沈佳溪也是大有妨碍的,我爹可不 傻,他肯定会将事情掩下的。至于我爹和夫人若是问起,我这里自有说辞,你们无须担心。”苏嬷嬷和揽月虽忧心忡忡,听她这般说却也无法,正手脚麻利收拾着床上东西的扶风见状笑嘻嘻道,“你们别担心啦,小姐既然说没事,那就肯定没事的。别人不知道小姐的本事,我们几个难道还不知道么 ?” 这话说的连惯常严肃的苏嬷嬷脸上都露出了一丝笑意,随后瞪了她一眼道,“你既随着小姐出去也不知提点一下,如今还好意思来这里卖乖!” 扶风嘿笑了一声,俏皮道,“苏嬷嬷您可真聪明,我和小姐都没说,您居然就知道昨儿个夜里是我陪小姐出去的了。” 苏麽嚒没好气道,“还用说么,你就差没在自个脸上写了!”扶风闻言条件反射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一动作逗得众人皆是忍俊不禁,只始终没说话的翠蕊眸中闪过一抹暗色。明明她才是最先跟着小姐的大丫头,可如今有什么事情,却是连扶风都越到了她的前 头! 几人这边尚还没将屋子给收拾妥当,那边阮氏已派人过来传唤沈灵溪了。沈灵溪也没多磨蹭,直接便带着苏嬷嬷过去了。阮氏直接端坐在上首沈灵溪并不意外,她意外的是今天并非沐休,可沈老爷子却并没有去上早朝,如今正铁青着一张脸坐在阮氏旁边。见着沈灵溪进来,他拿起手边的茶碗就狠狠掷了过来,声色俱厉的暴 喝道,“蛇蝎心肠的畜生,还不给我跪下!” 质地轻薄的粉彩双面花卉碗触地既碎,茶水混合着尖锐的碎瓷片四溅开来,亏得苏嬷嬷当先一步挡在沈灵溪前面,要不然非得被溅一身不可。 “沈相好大的威风!”苏嬷嬷脸色冰寒,“我家县主可是陛下御笔亲封的慧敏县主,纵然您是她的父亲,也容不得您如此轻辱于她!” 沈鹤智窒了一下,随后强压着怒气冷哼一声,“养不教父之过,逆女犯下大错,本相身为她的父亲,自然要好好的教训她一番,今上以仁孝治天下,届时就算知道了,想来也不会怪罪本相的。”苏嬷嬷闻言却是寸步不让的直接道,“可我家县主好歹身份金贵,难道还没有一个开口辩解的机会?”她本也就没指望用沈灵溪的身份弹压住沈鹤智,所求的不过是不让沈灵溪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 人给喊打喊杀了罢了。 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沈鹤智脸色难看的都能拧出水来了,他冷笑一声,“好,让她说,我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一直被苏嬷嬷给护在背后的沈灵溪始才越众而出,面色平静的开口问道,“女儿可否先问问自个到底犯了什么错?” 她话刚说完,跪在她旁边不远处哭的肝肠寸断的秋姨娘便扑上来嚎啕道,“五小姐,三小姐和四小姐好歹是您的亲姐姐,您何至于如此毒害她们?”沈怡溪早在沈灵溪进来的时候就想要扑上来了,只是忌惮着刚刚才发过雷霆之怒的沈鹤智,这才勉强忍住,如今听闻秋姨娘开了口,便也跟着朝沈灵溪恶狠狠的扑了过来,边还尖声叫骂道,“你个贱人真是 好歹毒的心肠,居然设计毁我清白,真以为自己是个县主就能无法无天了么,今日我要你不得好死!” 她来势极快,甚至比更靠近沈灵溪的秋姨娘还要快上三分,想是仇恨之下爆发了惊人的潜力。 可苏嬷嬷却如何会让她碰到沈灵溪? “叮——”的一声,发簪掉落在地发出一记脆响。 是苏嬷嬷狠狠拍了一下沈怡溪凶神恶煞一般伸过来的手,将她手中攥着的凶器给直接拍了下来。 而旁边的沈灵溪却是动也不动,任由秋姨娘扑上来抓住她的衣裙,淡淡问道,“秋姨娘这话是从何说起?”秋姨娘攥着沈灵溪衣袂的手指力道大的几乎要将那柔韧的绸缎给生生抠出洞来,“五小姐难道到现在还想要装傻么!三小姐和四小姐虽和你并非一母同胞,但好歹是自家姐妹,你怎么忍心如此恶毒的毁她们 清白?我们难道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至于你如此心狠手辣的赶尽杀绝?还是你真的想要逼死我们母女三人!” 沈灵溪垂眼看着声嘶力竭地质问着她的秋姨娘,眼神泛起一抹淡淡的怜悯,声音却是冷漠,“秋姨娘说话可要有凭有据,四姐姐出现在我房里,我们可以先姑且不说,但三姐姐又与我何干?” “小贱人,你敢说昨晚不是你将三妹妹和平西候两人关在冷香院的?”一道跋扈的嗓音凭空插了进来,却是沈佳溪。 沈灵溪闻言撩眼不冷不淡地睇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一声,“大姐姐,上次的那一顿板子,加上阮府住的这许多日子,难道还没教会你说人话么?” 沈佳溪脸一青,“贱人,你……” “闭嘴!”却还没说完,便被沈鹤智给厉声喝住,“还嫌不够乱么?” 沈佳溪窒了一下,张口想说什么,却被阮氏暗地里给拉了一把。 阮氏睐眼望着沈灵溪,颇具威严道,“五丫头,我们现在说的是你和三丫头,四丫头的事情,你还是不要试图转移话题了。”沈灵溪却是嗤笑一声,要笑不笑道,“夫人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我问心无愧有什么好转移话题的。倒是大姐姐说我将三妹和平西候给关在了冷香院,我却是想问一句,我们沈相府好歹也是门禁森严的高门大院,就是不知这平西候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来的。” 第99章 099 定情信物 室内陡然静了一下。 就平西候那肥胖的身材,走三步都要歇两下,是绝不可能有什么绝顶轻功的,那他昨晚能一路摸到冷香院势必是有人给他大开了方便之门。试问这府中又有谁能指使的动那阖府看家护院的守卫? 反正沈灵溪是绝对指使不动的。沈灵溪嘲讽的看着阮氏阴晴不定的脸,不紧不慢续道,“至于那闯到我房里的奴才就更古怪了,小厮奴才不得吩咐不准擅入后宅,为保后宅安宁每日夜里各个院门也都会上锁,就是不知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 沈鹤智能一路官拜至宰相,其为人不可谓不精明,之前盛怒之下没有多想,如今听沈灵溪这般一说,心中已然猜出了个七七八八,这让他的脸色益发难看了起来。他想借着女儿的亲事攀上平西候不假,但这事却不能放在明面上,毕竟他怎么着也是一朝宰相。宰相那可谓是天下文人的代表,而文人是最讲究气节的,彼时若是此事被传了出去,先不说朝臣攻讦,只说 那天下读书人的唾沫星子,怕是就能直接将他给淹死! 想到这,沈鹤智的脸色显出一种恐怖的狰狞来,他抬手一指那老神在在跪在一侧的王二,厉声道,“先给我拖出去狠狠打二十大板再拖进来回话!” 那王二刚刚虽听沈灵溪提起到他,但他并未放在心上,却未曾想到这火竟这么快就烧到了他的身上,他一惊,赶忙开口求饶道,“老爷,饶命!奴才有话要说!” “砰——”沈鹤智见进来的小厮面有迟疑,一拍桌面,目龇俱裂地暴喝道,“还站着干什么,堵上嘴,拖出去打!” 小厮再不敢犹豫,将那王二的嘴一把堵上就直接拖了出去,很快闷哼声和木板子打在肉上的沉闷声便次第响了起来。 站在阮氏背后的李婆子心疼的腮帮子上的肥肉都哆嗦了起来,可如今沈鹤智正在盛怒之中,连阮氏都不敢撸其胡须,更别说是她了,因而一双老眼只能眼巴巴的张眼望着外头,兀自心疼着。 沈鹤智一道命令吩咐下去,又接着吩咐第二道,“去将昨儿个夜里守夜的人全部叫来,一律在外头打了二十大板,再拖进来问话!” 自知难辞其咎的管家诺诺应了一句,忙不迭跑了出去。 室内众人则都被沈鹤智这难得的雷霆手段给唬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连素日里嚣张跋扈的沈佳溪亦是不自禁的往阮氏身边靠了靠。 哀哀的惨叫声持续了好一会方才逐渐歇了下去,少顷,五六个生面孔小厮连同王二被一道带了进来。 侍女刚给沈鹤智换了新茶,此时他正不紧不慢的啜饮着,听闻脚步声,他头也不抬的淡淡道,“说说吧,昨晚到底发生了何事?”几人俱被打的屁股开了花,疼的跪都跪不住,听闻问话,他们战战兢兢的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王二仗着三分胆气,一咬牙,边砰砰磕头,边求饶道,“老爷饶命,小的和五小姐是真心相爱,昨夜五小 姐派侍女约小的深夜相会,小的一时被猪油蒙了心,便借着和看门的几位小兄弟相熟,胡乱找了个借口,趁夜摸了进来,当时房内黑漆麻污的,小的也不知这五小姐怎么就变成了四小姐。”之前那一通好打让从未受过这种皮肉之苦的王二差点想将所有事情都给直接交代了,无奈嘴巴被堵上,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如今好容易挨完打,他心中自是深畏沈鹤智威严的,但他虽是个不争气的,却也知道自个老子娘还在阮氏的手里,冷静下来后却也就不敢再随意攀咬阮氏,而这一番说辞是早前他娘教给他的,他稍作了一些变动,反正这种事情没凭没据的,他只要一口咬定,晾那五小姐也是百口莫 辩。王二话一说完,苏嬷嬷脸色便是陡然一变,也不去拦那沈怡溪了,上前就狠狠给了那王二一记耳光,“胡说八道,我家县主以前见都没见过你,怎么会与你有私情?你这般往我家县主身上泼脏水,是嫌活的 不耐烦了么!”李婆子见自家儿子被打本就心疼坏了,如今见这苏嬷嬷不分青红皂白的又上了手,当场就忍无可忍的尖锐道,“苏嬷嬷,这老爷夫人还没说话呢,哪里容得你在这里胡咧咧?这里说到底是沈府,可不是你想 耍威风就能耍威风的地方!” 苏嬷嬷眸光凝成一刃,直直刺向那李婆子,这种狐假虎威的奴才她见得多了,分分钟就能将她驳的哑口无言,只是还未待她开口,却被一只纤细的柔荑给拦下。 沈灵溪睐眼看着那跪在地上一副豁出去架势的王二,忽地哂笑了一声,“你既说我与你有私情,那总得有个凭证吧?” 王二有恃无恐地咧嘴一笑,“自然是有的。”说着往怀中一阵乱掏,少顷摸出一样物什双手往上座一呈,“老爷夫人请看,这便是五小姐私下里送给小的的定情信物。”阮氏朝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了解的上前将那东西接了过来递给她,却是一个绣工精致的荷包,正面用五彩丝线绣着鸳鸯戏水图,反面则是一朵妖娆的缠枝并蒂莲,右下角位置一个工工整整的“五”字格外 打眼。 沈府中的几位小姐为了区别各自的东西,都会在东西上面标注自己的排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阮氏看了一眼,便将那荷包递给了一旁的沈鹤智,一副但凭大老爷做主的模样。 沈鹤智接过粗粗扫了一眼,便将东西狠狠掷向沈灵溪,“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沈灵溪随手一捞将那荷包抓到手中,正面反面的细细瞧了一番,这才面平如水的微一颔首,“这东西虽不是我亲手绣的,但的确是我的。” “那你是承认了?”沈佳溪幸灾乐祸道。 沈灵溪却是懒得搭理她,只垂眼看向那王二,不疾不徐的淡淡开口问道,“东西的确是我的,但你既说是我送的,又说是定情信物,那想必肯定还记得我是什么时候将这东西送于你的吧?”王二不想她会如此问,眸中不由闪过一抹惊慌,随后眼睛骨碌碌一转,却又蓦地梗着脖子硬声硬气道,“这是当初五姑娘你刚被封为县主的时候,让兰芯姑娘给我送来的,还说什么妾心不改,勿忘初心,望我可以早日向夫人求娶你。” 第100章 100 自讨苦吃 王二说罢便毫不畏惧的直直迎视着沈灵溪的眸光。先不说他提起的那个兰芯早已是死无对证,就说他自己目不识丁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凭他自己肯定说不出“妾心不改,勿忘初心”这样的话来的,但沈灵溪好歹是相府的小姐,能说出这种话却是一点都不稀 奇。 想到这,他不由为自己脑袋活络,竟能将勾栏里学来的文绉绉的词儿现学现用而暗自得意不已。厅内众人原本还不怎么相信沈灵溪会与那王二有私情,此时却是由不得她们不信了,甚至还有人在想沈灵溪虽是相府千金,但一不是嫡女,二又是个丑八怪,而那王二虽是个不成器的,但那副皮囊好歹还 是不错的,两人指不定还真的就看对眼了呢。 沈灵溪自然看见众人落在她身上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她却也不羞恼,只挑了嘴角,把玩着手上的精致荷包,要笑不笑的附和道,“说的倒也像是那么回事。” 王二心中虽十分笃定,此时却不知为何被她这似笑非笑的表情给弄的有些发毛。 而端坐上首的沈鹤智早已是不耐烦,他重重将手中的茶盏往桌面一摔,喝道,“不知廉耻的东西,都到了这种时候还不认错,反在那里故弄玄虚,是非要我请祖宗家法么!”祖宗家法和家法不同,后者不过是一个家族中约定成俗的规矩,而前者却是祖先制定下来的家族法规,而在这家族法规面前,莫说沈灵溪只是个县主,就算是皇后,真要说起来也是能处置的,毕竟古代是 很讲究孝悌礼义的。 沈佳溪早就等不及看沈灵溪倒霉了,闻言立即道,“爹爹,我看她就是嘴硬,您赶紧请出祖宗家法来将她好好打一顿,她肯定也就老实了。” 沈鹤智冷冷扫了她一眼,“闭嘴!你妄自从你舅舅家跑回来,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沈佳溪哽了一下,这才不敢多说。 沈鹤智转眼看向沈灵溪,沈灵溪毫不怵头的迎视着他冰冷的眸光,却是微微一哂,“父亲,并非女儿要故弄玄虚,而是女儿对这欲加之罪实在是感到好笑。” 沈鹤智眸光一凝,“什么意思?”沈灵溪将手中的荷包托起,不紧不慢道,“父亲请看,这荷包的料子是顶顶极品的天水碧。众所周知天水碧乃是天衣阁的镇店之宝,制作极为艰难,一个季度不过产出十数匹罢了,因而这天水碧虽价格高昂,每每产出却俱都被各高门大院抢售一空。而这最新一季度的产出就在数日前,据此推断,上一季度的产出也就是三个月前了。试问女儿被封为县主不过短短月余,又如何能在刚被封为县主的时候送她一 个天水碧料子绣制而成的荷包呢?倒是前几日女儿偶尔出门,见这料子漂亮,买了一些。天水碧金贵非常,每每卖出都会有详尽记录,父亲若是不信,可派人去详查。” 其实根本不用去查,三个月前沈灵溪还住在偏僻的小院,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哪里有那个闲钱去买天水碧? 沈鹤智面上好似染布一般,姹紫嫣红,变幻不定,好半晌他这才勃然大怒的指着那王二,声色俱厉暴喝道,“将这不知死活的狗东西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王二没想到剧情竟突然急转直下,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小的被猪油蒙了心,求老爷饶小的这一回!” “拖下去!”沈鹤智不容置喙的厉道。 王二是真的怕了,当下再顾不得其他,忙又望向一侧面色难看的阮氏,结结巴巴道,“夫,夫人,这,这可和您当初说——” 却还未说完便被阮氏厉声打断,“闭嘴!”李婆子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王二可是她唯一的儿子,她哪里舍得他被活活打死,当下再顾不得其他,一把跪倒在地,泣声道,“夫人,看在老奴伺候您这么多年的份上,您帮老奴求求老爷吧,老奴回 去一定好好管教这不孝子,求夫人劝老爷网开一面,老奴这里给您磕头了。” 所幸她还有几分聪明,并未像儿子一般直接攀咬出阮氏。阮氏心中虽恨王二口不择言,差点将她拖下水,但也知道今日若放任王二被打死,只怕自己真的会被攀扯出来,忙偏首朝沈鹤智强笑道,“老爷,李婆子是跟在妾身身边伺候的老人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为免下人们寒心,您就饶了王二这一次吧,毕竟李婆子也只王二这么一个儿子。”此时此景沈灵溪是不方便开口的,雨水便暗地里向苏嬷嬷递了个眼色,苏嬷嬷立即会意,牵裙朝沈鹤智长身一拜,“相爷,我家县主乃陛下朱笔丹书敕封的慧敏县主,今日受此侮辱,倘若相爷不能主持公道 ,那奴婢便只能进宫请陛下来亲自主持了!” 沈鹤智到底是一朝宰相,闻言脸一沉,不悦道,“你这是在威胁本相不成?” 苏嬷嬷不卑不亢道,“奴婢不敢,奴婢只为我家县主求一个公道!” “呵,好一个只求一个公道!”沈鹤智冷笑了一声,面上满是风雨欲来,他抬眼看向不言不语的沈灵溪,诘问道,“其他姑且不说,我且问你,昨夜四丫头和那混账东西在你房中,那你又在何处?” 沈灵溪早知他会有此一问,丝毫不见惊慌的答道,“女儿昨夜沐浴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浴盆,弄的满室水津津的,女儿身子骨弱,受不得这等子潮气,便暂时于隔壁的屋子歇息了一宿。” 沈鹤智眼眸一眯,“就算你昨儿个夜里宿在隔壁,难道就没有听到一点动静?再说了,纵使你自个没听到,你院子里伺候的那些丫鬟婆子也都聋了不成?”沈灵溪闻言眸中却是迸射出一片清冷寒光,“父亲莫不是忘了,女儿身边伺候的人已被大姐姐给打杀了泰半,如今剩下也不过区区三人,她们又要伺候女儿,又要兼顾院子,哪里还有那个精力大晚上的去听 那墙墙角角?” 沈鹤智一噎,半晌说不出话来。李婆子是个精乖的,见状知道如今自个儿子的生死已不是掌握在沈鹤智的手里,而是捏在她一向瞧不上眼的庶女沈灵溪手心,忙膝行至沈灵溪跟前,一把抱住她的腿,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道,“五小姐,您素日里是个仁慈的,求您发发善心,饶过我儿这一次吧,老奴从今往后一定每日三炷香的替您祈福。” 第101章 101 已成定局 沈灵溪闻言冷冷一笑,抬脚就将她给一脚踹翻,“不要脸的老货!你要我今日饶过你儿子一回,那又有谁来饶过四姐姐一回?” 她说罢,众人顿了一下,下意识就朝始终未曾言语过的沈悦溪看去,但见她低眉垂眼的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仿若木雕一般,乍眼瞧去,却好似一朵被狂风暴雨摧残了的蔷薇花,灰败如斯,凄凉如斯。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骨肉亲情还是有几分的,沈鹤智望向沈悦溪的眸中闪过一抹不忍,待再瞧向王二时,眸中便只剩下冷酷,“堵上嘴,拖出去打死!” 待命的小厮有过之前的经验,不待王二开口,三两步上前便将他的嘴给一把堵上,随后拖着便往外头走。 李婆子见状顿时急红了眼,边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一把拖住自个儿子的腿,边不管不顾底嚷了起来,“夫人,您可不能不管小儿啊!当初我们——” 却还未说完便被沈鹤智丢过来的茶盏给狠狠砸断,“胡言乱语,一起堵上嘴,拖出去杖毙!” 待命的小厮知道他已是极怒,丝毫不敢懈怠,手忙脚乱的将李婆子的嘴给堵上,跟着连同王二一并拖了出去。沈灵溪冷眼瞧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暗自冷笑一声,骨肉亲情到底还是比不上荣华富贵,沈鹤智这幅做派摆明了是要弃车保帅,毕竟沈佳溪是要嫁入齐王府做王妃的,而阮氏作为沈佳溪的母亲,自然是不能 有污点在身的。 管家偷眼瞧了一记沈鹤智的脸色,战战兢兢的请示道,“老爷,这剩下的几个守门的奴才该如何处置?” 沈鹤智怒道,“这种连门都看不住的东西留着还有什么用?一律拖出去乱棍打死!” 那几个小厮原本以为今日最多不过是被发卖出去,却没想到竟是直接打死,顿时唬得脸色发白,连连磕头求饶。 沈灵溪却知道,这些人肯定都是要死的,沈鹤智此举一在掩下今日之事,二在杀鸡儆猴,所以这些人必须得死。 果然,沈鹤智闻言面色动也不动的一抬手,很快那几个小厮便被拖了下去。 “传我命令,今日之事谁若敢在外头多说一个字,一律杖毙!”他冷眼睨视着众人,掷地有声的吩咐道。 众人纷纷应喏。 沈鹤智跟着转眼看向沈怡溪,“来人,将三小姐送回院子,准备待嫁!” 沈怡溪闻言先是一呆,随后嘶声尖叫了起来,“不!我不嫁!我才不要嫁给那个恶心的胖子!父亲,求您了,不要让我嫁给那个胖子!父亲!”被沈怡溪刺耳的尖叫声给唤回神的秋姨娘闻言连忙爬至沈鹤智跟前,抱着他的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道,“老爷,三小姐好歹是您的女儿,被配了那样一个人家,别人也会说您闲话的,求您想想法子将这婚 事给推了吧。” 沈鹤智垂眼看着秋姨娘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心中闪过一抹不忍,随即想到什么,又倏尔冷了颜色,“她如今已是残花败柳之身,不嫁给平西候还能嫁给谁?” 说着偏首喝了一声,“送下去!” 侯立在一旁的两个粗壮婆子赶忙上前来拉沈怡溪,她挣扎不得,不由绝望的尖叫,“父亲,您好歹也是一朝宰相,如此卖女求荣,难道就不怕世人耻笑么?” 沈鹤智被她这话给气的脸色铁青,却也不答,只怒喝道,“送下去!” 两个粗壮婆子闻言不敢怠慢,忙加大力气将人给强行往外拖,只是沈怡溪好歹也是相府的三小姐,她们不敢堵她的嘴,只能任由她的谩骂声响彻相府上空。沈鹤智喘了好两口气方才勉强压下剧烈起伏的胸膛,而在他缓气的同时,他的视线转慢慢向了木楞楞跪着的沈悦溪,犹豫半晌,这才沉声开口道,“于乡下寻个安静的庄子,将四小姐送去,就说四小姐得了 恶疾。待缓些日子,再命人去段府退亲。” “老爷?”秋姨娘不敢置信的抬头。 沈悦溪倘若当真被送到乡下的庄子,哪里还有机会再回来! 沈鹤智却是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再说。而就在此时,一直仿若失了魂魄一般的沈悦溪始才有了动静,她膝行至沈鹤智和秋姨娘跟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女儿这一走今生怕是再没有机会于父亲和姨娘跟前尽孝了,还望父亲和姨娘以后多 多保重身体,无需挂念女儿。” 秋姨娘闻言刚刚才稍稍止住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沈鹤智面上亦露出了一丝动容,他嘴唇微掀想说些什么,沈悦溪却不待他开口就缓缓起了身,毅然决然的扭头朝外头走去。 待走至沈灵溪跟前,她略顿了一下,低低道,“以后你倘若有机会见到他,请替我转告他一声,沈悦溪心思歹毒,配不上他芝兰玉树,请他,忘了我吧。” 说罢便穿过沈灵溪径自出了门。 一出闹剧就这般雷声大雨点小的落了幕。 此时室内剩余的几人没一个喜欢看见沈灵溪的,她也不想在这里自讨没趣,便曲膝朝沈鹤智福了福身,“父亲若是没事的话,女儿就告退了。” 沈鹤智极为冷淡的唔了一声。 沈灵溪也不以为杵,领着苏嬷嬷顾自出了门。 阮氏看着她招呼也不向自己打一个就大喇喇离开的背影,差点没咬碎一口银牙,“到底是没娘教的野丫头,一点规矩都不懂。” 话音刚落,却是一声巨响。阮氏被唬得一惊,条件反射的扭头,但见不知何时站起身的沈鹤智手按在桌上,眸光森冷地睇着她,“你还有脸说?你身为一府主母,就是她的母亲,她没有规矩便是你失职,你还敢在这里叨叨?还是说你 想我重新替她们换个母亲?” 阮氏闻言一震,不敢置信的望向沈鹤智。 站在一旁的沈佳溪却已忍不住,当先开了口,“爹,你在说什么呢?那个小贱人身份微贱,哪里配称娘一声母亲!你居然还为了那个小贱人责备母亲,真是太过分了!” 沈鹤智闻言气急反笑,“还真是我的好妻子,好女儿啊,你们是不是真当我瞎了眼,什么都不知道?” 阮氏面上一顿,眸光微闪,勉强笑了一声,“老爷,你在说什么啊?妾身哪敢有这种想法。”“不敢?这府上还有你不敢的事?”沈鹤智却是凉飕飕一笑,“不说其他的,就说昨夜之事,你敢说不是你在背地里动的手脚?” 第102章 102 沈悦溪殁 阮氏心中微颤,面上却立时作出一副委屈状,伸手紧攥住沈鹤智的衣袖,一迭声叫屈道,“老爷,你怎么会如此想妾身?那几个丫头虽不是妾身亲生的,但好歹也叫了妾身这么多年的母亲,妾身如何会将她 们这般往死里逼?” 沈鹤智此时要是还相信她这鬼话才真是见了鬼了,他冷笑一声,“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死不承认,是不是非要我将昨儿个夜里的事情查个一清二楚?” 阮氏下意识垂下了眼帘。 看她这种心虚的表情,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沈鹤智一把拂开她的手,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愤怒的看了阮氏一眼,冷道,“若你还想将佳儿嫁入齐王府,我劝你千万将此事给处理干净了,你且好自为之吧!” 说罢俯身搀扶起一直跪在他脚边的秋姨娘,扬长而去,直气的阮氏连摔了三只茶盏方才稍稍解了些气。 烟溪阁。 沈灵溪自回来后便让苏嬷嬷将三个小丫头叫了过来,却并不说话,只用着一种若有所思的眼神打量着三人。 三人被她看的头皮发麻,却是面面相觑,不知所为何事。 “小姐,您叫我们来什么事啊?”到底是扶风胆子大些,讨好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沈灵溪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先从袖子中将之前害她被泼污水的荷包掏了出来,扔在桌面上,这才喜怒不辨的问道,“这个荷包是你们谁做的?”揽月离那红木雕花嵌螺钿八仙桌最近,当先将那荷包拿起来,正面反面的翻看了一遍,随后便将视线落在了面色有些难看的翠蕊身上。沈灵溪的女红不好,一应针线活计都是她们三人分摊的,但她和扶风 毕竟没有受过正儿八经的教导,女红也不过是以前闲暇时自己瞎蜇摸了一通,是万万不能与从小生长在相国府的翠蕊比的。 沈灵溪虽还什么都没说,但她的表情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们三人,这个绣工精致的荷包惹大麻烦了。 翠蕊从揽月手中接过那个荷包,再次确认了一番,这才结结巴巴道,“小,小姐,这,这个荷包是,是我绣的,有,有什么问题么?” 沈灵溪睇着她惶悚的脸,面平如水,“刚才李婆子的儿子王二拿着这个荷包,在我爹和夫人面前说是我送于他的定情信物。”翠蕊闻言先是一怔,随后立即反应过来沈灵溪话里的意思,脸唰的一下白了,急忙辩解道,“小姐,这荷包不是我给王二的!东西是我昨儿个白天绣好的,原本想要给您将身上的那个旧的换下来的,结果也 不知怎的就丢了!” “就是要丢也是丢院子里头,为什么会丢到院子外头去了?”烟溪院里的人虽少,但在沈灵溪的叮嘱下,看守极严,东西若是丢在里头,是决计不可能被外人捡了去的。 翠蕊眼中泛起了一片水蒙蒙的雾气,不敢置信地看着沈灵溪,抖着嗓音道,“小姐,您,您这是在怀疑我?” 沈灵溪定定看着她半晌,却是忽地意味未明地叹息了一声,有些无力地摆手道,“行了,你们都出去吧,苏嬷嬷留下来。” “小姐!”翠蕊以为沈灵溪不相信她,不由再次唤了一声。 沈灵溪沉下脸来,“出去!” 她如今早已不是当日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女孩,平日里倒还罢了,一旦沉下脸来,其不怒自威的威慑力却是连阮氏都难以望其项背的。 翠蕊泪盈于睫,却不敢再说,一脸伤心绝望表情的被扶风、揽月拉了出去。 待三人消失在门口,沈灵溪这才长叹了一声,“看来这丫头是留不住了。” 苏嬷嬷微一颔首,附和了一声,“翠蕊的为人还是很不错的,就是心思太重了一些。” 她跟着沈灵溪的时间虽然不长,却能看出沈灵溪是个极重情义的。荷包一事若是放在其他主子身上,只怕回来就要将犯错的丫头给打杀了,可沈灵溪却并没有发怒的样子。刚刚翠蕊若是一五一十的回答了沈灵溪的话,其实什么问题也不会有,错就错在她不该去怀疑沈灵溪的用心,一个下人,尤其还是心腹这样重要的下人,是万不能对主子的做法有所猜忌的,若不然迟早会 酿出大祸来。心中这般想着,苏嬷嬷微顿了一下,又道,“昨儿个白日翠蕊来给您送荷包的时候,其实奴婢有瞧见的,只是后来也不知怎的,她忽然就失魂落魄的跑了回来,奴婢喊她她也没个反应,就那般一路跑出了院 子,荷包或许就是那个时候丢的。” 沈灵溪闻言眉头一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苏嬷嬷想来对这事印象极为的深刻,想也不想的答道,“就在您和扶风从定亲宴回来后不久。” 沈灵溪将昨儿个回来后的事情细细回想了一遍,这才恍然大悟,却是苦笑一声,“倒是我枉做小人了。” 苏嬷嬷不解的看着她。 沈灵溪也不隐瞒,直接将自个昨日和扶风说让翠蕊不要勉强习武的事情给说了。 “看来自那日她对您的做法有龃龉后,心中便与您有了隔阂。”心中有隔阂,所以才会看不见别人的善意。 说实话,自兰芯三人出事后,沈灵溪是真的将这剩下的三个小丫头当亲人一般看待,只是人心隔肚皮,你永远也没办法预料到,或许自己一句无心之语便能惹得别人百般猜忌。 “苏嬷嬷你替她寻户好人家将她给嫁了吧,也不枉她尽心服侍我一场。”良久,她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叹息的道了一句。 苏嬷嬷福身应了句喏。闹腾了一早上,沈灵溪腹中空空如也,苏嬷嬷将药膳端上来后,她难得没有再嫌弃,三两口便用了个精光。翠蕊一直在旁边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一副好像要被抛弃的小可怜样儿,也不知之前出去揽月扶风 和她说了什么。 沈灵溪见了虽有一时的心软,却也知道,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去,是绝不可能那么轻易就彻底根除的,便也就装作没看见。因昨夜没睡好,她的精神很是有些不济,用完早膳后,便懒懒歪在乌檀木雕花四柱长榻上假寐,迷迷糊糊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一声急急惶惶的嗓音猝然响起,“小姐,不好了,四小姐殁了。” 第103章 103 踏月而来 沈灵溪悚然一惊,猛地睁开眼,一骨碌从榻上坐起,“怎么回事?”进来传话的是扶风,此时的她脸色很不好看,听闻沈灵溪的问话,她咽了咽口水,这才勉强定下神来,“刚刚奴婢有事出去,回来的时候路过四小姐的院子,见外头挤满了人,奴婢一时好奇便凑了上去,这才知道四小姐自缢而亡了。听那些小丫头说,四小姐回去后便将身边伺候的人给全部打发了出去,说是要静一静,丫头们也没多想,只是用午膳的时候一直不见她出来,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进去一看, 却发现四小姐已经断气多时了。” 这样的一个结局有些意外,想想却又是意料之中。沈灵溪想到早前沈悦溪离开时对她说的话,想来那时沈悦溪已然存了死志了。 “打发人去问问,可有什么地方要帮忙的。”她叹了口气道。沈悦溪毕竟只是个庶女,又是横死的,定然是不会大葬的,阮氏为人又极为苛刻,指不定就草草了事了。 扶风应了一声,却没有离开。 沈灵溪疑惑的抬眼,见她衣裳下的身子不自禁微微颤抖着,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你是不是觉得四小姐是被我们害死的?” 扶风咬着发白的嘴唇,面上挣扎了半晌,最终还是慢慢的点了点头。 沈灵溪对这个答案一点也不意外,说到底扶风还只是个小孩子罢了,她伸手倒了杯冷茶递给扶风,“先喝点茶压压惊。” “谢小姐。”扶风勉强笑了一下,伸手接了。 沈灵溪并没有急着说话,待扶风随着一口一口啜饮清茶的动作慢慢和缓了容色,她这才不疾不徐开口问道,“我且先问你,你我可有逼迫她去自缢?” 捧着茶杯的扶风立即将头摇成了拨浪鼓,这种事情就是沈灵溪真的让她去做,她也是万万不敢的。 沈灵溪微微一笑,又问,“那我再问你,昨夜之事你觉得我们做的对也不对?” 这一次扶风将脑袋点的极重,三小姐、四小姐设计自家小姐在先,自家小姐反击在后,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总不能被人欺负了还不还手吧?沈灵溪哂笑一声,摊手道,“这不就是了,无论是昨晚助纣为虐,还是今日一心求死,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怨不得旁人,更怨不得你我。既做出了选择,总是要承担其后果的。而我之所以让你去看看可有 地方要帮忙,并不是觉得我对不起她,更不是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而是人死如灯灭,没必要再去计较罢了。” 扶风若有所思的沉吟半晌,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搁,朝沈灵溪福身一礼道,“谢小姐点拨,奴婢明白了。” 沈灵溪轻一摆手,笑道,“孺子可教也,去吧。” 扶风一脸轻松的去了,沈灵溪脸上挂着的笑容却一点点隐没了下去,她虽不觉得沈怡溪的死和自己有关,却不能不恨这事的始作俑者! 路云沛,沈佳溪……她迟早有一天要她们血债血偿! 扶风很快就去而复返,回来后脸色又变得极为难看,只是这一次不是因为害怕,却明显是被气的。 “怎么了这是?那边给你气受了?”沈灵溪了然的看着她气嘟嘟的小脸问道。扶风点点头,一脸忿忿道,“奴婢按着小姐您的吩咐,过去问问可有什么地方要帮忙的,结果正巧撞上秋姨娘和三小姐,三小姐一个劲的在旁边冷嘲热讽,惹得本来好端端的秋姨娘突然变脸将奴婢好一通谩 骂不说,还冲上来打奴婢,亏得奴婢跑得快,要不然脸都要被她给挠花了。”沈灵溪原本没大在意,闻言这才细细瞧了一番扶风的脸,果然在她嫩生生的脸颊上瞧见几道赤红印子,不由皱了眉头,“不是说功夫已经小有所成了么,怎么还会被手无缚鸡之力的秋姨娘给挠成这样?我床 头的柜子里有瓶凝雪膏,快拿了去搽搽,这人的指甲最是个肮脏的,可别留下疤了。” 扶风也不推托,边往沈灵溪床前走,边解释道,“不是奴婢功夫不好,是大庭广众的奴婢也不好让人瞧出奴婢会功夫,这才被秋姨娘给挠着了。” 沈灵溪想想也是,便叹道,“那你们几个暂时就不要过去了,回头我亲自去吊唁一番也就是了。” 扶风应了一声,见沈灵溪精神不好,拿了药膏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这一日因着沈悦溪的死,府上乱成了一团,沈灵溪干脆也不去凑那热闹,只等着明日清净一些再过去吊唁。 是夜,有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从沈悦溪的院子方向传来,呜呜咽咽,扰人清梦。 沈灵溪在床上翻来滚去了个把时辰,却怎么也睡不着,干脆随手扯了件银鼠坎肩裹在身上,推门出去了。只见院中月色比着往日更觉明朗,满地下重重树影,杳无人声,甚是凄凉寂静。不过刚出院门,便听唿的一声风过,吹的那树枝上落叶满院中唰喇喇的作响,树梢上吱喽喽发哨,将那些寒鸦宿鸟都惊飞了 起来。 此间虽值冬日,但沈灵溪往日里并不是畏寒之人,今夜却不知怎的,被那寒风一吹,竟是彻骨般寒冷,那感觉就好似地狱深处的阴气随着那寒风一道渗进了皮肤一般。 沈灵溪往外走了几步便有些撑不住,正准备扭身回去,忽听一阵细碎声响。学中医之人大多耳聪目明,沈灵溪亦是如此,因而不过听了一耳朵,便立刻确定是有人过来了。 这深更半夜的谁还往她这院子跑?沈灵溪有些狐疑的循着声音望去,便见朗朗月色下,一道藕色身影闲庭信步而来。沈灵溪以前一直觉得男人穿藕色太过娘气,可眼前这人却是不然,黑檀般的墨发被松松束于身后,露出一张冠玉般的脸,上面修眉若刀裁,俊眼藏寒星,淡粉的薄唇微微翘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乍眼瞧着好似噙着点点笑意,又好似携着漫不经心的轻嘲,一袭宽袍广袖长衫随着他行走间轻轻飘动,行云流水般恣意,远远看去,好似薄雾初开,晨曦乍现时飘出的一朵藕色轻云,是说不出的风雅,述不尽的 风流。沈灵溪望着来人,无语半晌,这才吐出一句,“师傅,其实你是狐狸精变的吧?” 第104章 104 敬您爱您 若不是狐狸精变的,一个男人怎么会好看成这样! 慕之枫款步踱至沈灵溪面前,伸出一指轻抬起她的下巴,凑脸上前轻笑道,“那乖徒儿的魂儿可有被为师给勾了?” 勾魂摄魄一般的墨眸中盈满了缱绻笑意,莹润的薄唇微微翕合,喷洒出点点湿热气息,拂在脸上,好似江南五月的垂柳轻拂过水面,有种酥酥麻麻的撩人。 沈灵溪一瞬间寒毛都竖起来了,身子本能的往后退了半步,脱出他的桎梏,这才勉强干笑了一声,“师傅,我可是给你敬过拜师茶的徒儿,你要是将我给迷的神魂颠倒,那可是乱伦,是会遭人唾弃的。” 慕之枫,“……” 慕之枫嘴角抽了抽,这小丫头肯定是故意的吧,什么乱伦不乱伦的,他收她为徒不过是为了逗逗她,谈得上乱伦么?说的好像她喊自己一声师傅就真的跟自己隔出了辈分似的! 沈灵溪暗中憋笑,面上却是一本正经道,“当然,您是我师傅,您就算不将我迷得神魂颠倒,我也会敬您爱您的,谁让您老人家是我师傅呢。” 慕之枫,“……”他这下要是还听不出这小丫头是故意的,他也白活这么大了! “哦?敬我爱我?”他挑了眉头,拖着嗓音,一字一字慢慢道,“不知你要怎么个敬法?又要怎么个……爱法?” 说到最后两字时,他再一次的将脸凑到沈灵溪面前,故意在她脸上吹了口气。 沈灵溪面孔一阵扭曲,她这是被调戏了吧?被,红,果,果,的,调,戏,了,吧! “师傅,您这个动作若是由大美女来做那叫吐气如兰,换做是您这么一个大老爷们,”她龇牙一笑,“那只会让人联想到有,口,气!”慕之枫闻言彻底僵住,一张脸好似染布一般,姹紫嫣红,五彩缤纷的好不好看,半晌,他这才在沈灵溪猝不及防下,闪电般伸手狠狠掐住沈灵溪的腮帮子,咬牙切齿道,“真是个一点都不肯吃亏的臭丫头, 迟早有一天为师要将你那一嘴利牙给全拔了。” 沈灵溪一巴掌将他蹂躏自己脸蛋的手拍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行了,别废话了,你大晚上的跑来总不是就为了和我讨论拔牙的事情吧?有话快说,有……快放。”慕之枫直起身,似笑非笑的看着沈灵溪含糊的将那极为不雅的一字给咽了下去,这才不紧不慢道,“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是听说那沈四小姐殁了,怕乖徒儿你大晚上的哭鼻子,特地赶过来宽慰宽慰 。” 沈灵溪嘴角一阵抽搐,抬手比了个请的手势,“不敢劳师傅您费心,徒儿好的很,您还是请回吧,好走不送。” 说罢也不再搭理慕之枫,将身上的银鼠坎肩更紧的裹了裹,扭头就往回走去。 慕之枫慢悠悠的声音于背后响起,“你就是这么敬我爱我的?” 沈灵溪佯装没听见,脚下的步子却不动声色的加快了两分。只是刚没走两步便再无法向前,是有人在后面抓住了她裹在身上的银鼠坎肩,想也知道这人是谁。 恼火的转过头,“放手!” 慕之枫揪着坎肩上绵密的长毛,不知想到什么,忽地一笑,笑容诡异莫测,“你觉不觉的为师这样就像是揪住了你的小尾巴似的。” 沈灵溪的脸刷的一下黑了,一双黑晶晶的眸子恶狠狠地瞪着慕之枫,那模样就好似要在慕之枫身上戳出十七八个窟窿来一般。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放开!”这男人刚认识的时候明明瞧着冷冰冰的,怎么现在突然好像被人打坏了脑袋似的? 慕之枫对于沈灵溪的出言不逊也不生气,揪着那撮软毛一下一下的拉扯着,连带着沈灵溪的身子也跟着不由自主的往后一踉一跄的。沈灵溪那个气啊,简直生吃了慕之枫的心都有了。在慕之枫又一次往后拉扯的时候,她倏然松开攥着坎肩的手,跟着两条胳膊一抽,整个人从坎肩里脱出来,咧嘴恶意一笑,“师傅既然这么喜欢的话,那就 送您好了,这坎肩虽是女子穿的,但师傅您这般花容月貌,自然是穿什么都好看的。” 慕之枫看了看自己手中揪着的银鼠坎肩,又看了看说完话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的沈灵溪,摇头喃喃失笑,“这般牙尖嘴利,还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沈灵溪回房后就直接掀被上床就寝,也去不管那慢慢悠悠跟在她后头走进来的慕之枫。 月光朗朗,落进香闺,将那玫瑰紫缠花织锦薄被中露出的一张气鼓鼓小脸给映照的一清二楚,慕之枫瞧着有些好笑,“真的生气了?” 沈灵溪眼也不睁的冷笑道,“岂敢,慕大人位高权重,手可通天,小女子不过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小庶女,哪敢和慕大人生气。” 慕之枫忍笑颔首道,“连师父都不叫了,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沈灵溪不语,摆出一副本人已死,有钱烧纸的死样。慕之枫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就近挑了个凳子坐了,边抬手给自己斟了杯茶,边轻描淡写道,“好了,不逗你了,我今晚过来是想要告诉你,我有事需要离开一段时日,想问问你可要我在离开前帮忙将你那 嫡母嫡姐除去。” 那语气平淡的简直就像是在问沈灵溪可要帮她去摘两朵花儿。 沈灵溪嘴角抽了抽,直接拒绝,“不用了。“直接杀了那母女二人岂不便宜了她们! 对此答案慕之枫丝毫不意外,他微微一哂,淡道,“那你这些日子可要乖一些,为师可不想回来替你收尸。” 沈灵溪翻了个白眼,“这话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十二周期的药浴已然过了泰半,届时你若赶不回来,那我只能给你准备挽联了。” 慕之枫无奈笑了一声,想了想,又问,“你似乎一点也不好奇我要去哪?”别说她还是他的徒弟,就是泛泛之交听说对方要出远门也会开口问一句的吧? “有什么好问的,”沈灵溪一脸无所谓道,“你不就是要回南临么?”慕之枫闻言瞳孔却是骤然一缩,脸色微沉,沈灵溪虽说的漫不经心,但一个“回”字和一个“去”字内里的差异何止是天差地别,他可不信沈灵溪是口误。 第105章 105 动了杀念 这般一想,慕之枫望向沈灵溪的眸光一瞬间锐若寒芒,“你怎么知道我要回南临?”他特地咬重了那个“回”字。沈灵溪却好似没瞧见他陡变的脸色一般,依旧漫不在意的懒懒道,“上次那个大叔不是失口喊了你一声王什么么?你又不姓王,那这个‘王’字自然是个身份,也就是说要么就是王,要么是个王爷。就我所知 ,只要番邦小族才会直接称呼一个人为王的,你平日里行事虽有些张扬无忌,但骨子里却透出良好的教养,这绝不可能是以武为尊,天性不羁的番邦人能有的,那你只可能是个王爷。”“你既是个王爷,就绝不可能是玉凉国的王爷,毕竟我爹好歹也是一朝宰相,不可能连玉凉国的王爷也不认识。那你若不是玉凉国的王爷,也就是其他国家的。时值新年将近,你此番不惜冒着身体不适的危 险离开,当是为了过年,你药浴十二个周期后就要到我这里来解毒,如今这时间已过了泰半,试问除了毗邻玉凉国的南临能在这短短时间内往返,还有其他哪个国家也能如此呢?” 慕之枫没说话,大半俊秀眉目被掩在月下阴影中,显得分外晦暗。 良久,他这才喜怒不辨的淡淡开口,“你聪慧的简直让我惊讶,那你再猜猜看,我既是南临国的王爷,又为什么要到西凉来做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儿?” 沈灵溪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忽然歪头看向慕之枫,“听说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我能不能先问问,这一次我若是再猜对了,性命可无虞否?” 慕之枫怔愣了一下,随后轻嘲道,“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而且我的性命如今不还捏在你的手上么?” 沈灵溪一本正经的点头,“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不会想要和我同归于尽。” 慕之枫,“……”沈灵溪笑了一声,伸手一下一下拽着头顶胭红暗织榴花带子锦帐上的流苏,边不紧不慢道,“其实也没什么难猜的,你身上的鸠石散是自小种下的,这种毒虽说没什么大不了,但它特别就特别在一开始中毒 的时候很难被察觉,而一旦等到毒性成熟发作,却又是神仙也难救。”“你能久病成医,那想来发现自己中毒的时间还是比较早的,你堂堂一个王爷,知道自己中毒了,不极尽自己手头所有力量来解毒,反千里迢迢的跑到这玉凉国来隐姓埋名的当一个小官儿,要么是因为你已 经确认南临国上下已经没办法解你的毒了,要么就是知道待在南临国没办法让你解毒。不过瞧你这讳莫如深的样子,想来答案应该是第二种。” 说到这里,她撩眼望向慕之枫,啧啧两声,慢悠悠道,“果然最是肮脏帝王家。” 慕之枫脸色本还晦涩,听到最后这一句,不知为何却是倏尔一笑,“天下女子莫不向往着有朝一日能嫁入帝王家,你这反应倒是有趣。” 沈灵溪比了下自己的双眼,大言不惭道,“这说明我目光如炬,一眼看穿皇室本质!” 慕之枫看她那难得的俏皮模样,终是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声音却是寒凉,“你说不错,皇家的确肮脏无比,而且比你能想象到的还要肮脏千万倍。” 沈灵溪忽而翻过身,趴在床沿,两眼眨巴眨巴的瞅着他,“看来你有个惨不忍睹的身世,快点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慕之枫,“……”这丫头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吧? “快点啊!”沈灵溪催促。 慕之枫眉头直跳,一字一字咬牙道,“你现在不怕性命有虞了?” 沈灵溪直接回他五个字,“债多不压身。” 慕之枫,“……”慕之枫无语半晌,这才森凉一笑,“要说身世惨不忍睹,有谁能比得上你?生母被嫡母所害,自个常年被嫡母喂服毒药,搞的一张好好的脸上满满都是黑斑,自小受尽各种虐待,明明也算是个千金小姐了, 却是饥一餐饱一餐。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当初我遇到你的时候,你刚被你嫡母嫡姐狠狠鞭打了一顿,差点就一命呜呼了吧?” 沈灵溪脸黑了黑,她一点也不奇怪慕之枫会知道她的身世,毕竟以着他的身份,当初敢让自己给他解毒,必定是早已摸清了她的身世的,只是…… “你好歹也是个大男人吧,这般揭人伤疤,还有没有一点风度!” 慕之枫面色不动,睐她一眼,“没风度总比没良心好。” 沈灵溪,“……”搞了半天在这里等着她呢。 “其实你若真想知道我的身世也不是不可以,”慕之枫睇着咬牙切齿的沈灵溪,忽地松了口。 沈灵溪不相信他会这么好心,一脸怀疑的看着他。 慕之枫哂笑一声,不急不缓续道,“只是我发过誓,我的身世只能告诉我的王妃……” 他话说了一半便蓦地打住,一双漆黑墨瞳意味深长的睇着沈灵溪,话中未尽之意却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 沈灵溪什么也不想说了,直接送了他俩字,“呵呵。” “呵……”慕之枫闻言笑出了声,随手将只浅啜了一口的茶盏扔在桌面,站起身,“行了,我也该走了,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对你的名声也不太好。” 这个不要脸的,我是用枕头砸死他呢,还是砸死他呢!沈灵溪磨牙。 慕之枫衣袍微动,转眼便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点若有似无的药香,缠缠绵绵,经久不散。 沈灵溪翻身躺在床上,看着头顶层层叠叠的锦帐,发现自己越发睡不着了,掩在锦被中的双手手心满是涔涔冷汗。 她知道,刚刚有那么一瞬间,慕之枫是真的对她动了杀念的。 窗外。飞翘的屋檐上,一袭藕色长衫的男子负手临风而立,宽大的衣衫被劲风吹的猎猎作响,一头墨发随风狂舞,远远瞧着竟好似飞天的仙人一般。只是这谪仙一般的男子周身却萦绕着雾飒飒的森凉鬼气,方圆 五里内人鬼莫敢靠近。 烈焰犹豫半晌,硬着头皮上前,“王爷,您没事吧?”刚刚慕之枫和沈灵溪的对话他也听到了一些。慕之枫却并不言语,只两眼虚虚望着沈灵溪闺房外的镂花窗棂,又好似穿过那窗棂望到了遥远的远方,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第106章 106 恬不知耻 翌日。 因着昨夜没睡好,沈灵溪起身的时候脑袋昏沉沉的,直待用冷水好好的洗了把脸,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揽月过来伺候她穿衣,边将最新打听的消息告知于她,“小姐,老爷早上吩咐了,四小姐停灵三日就直接发丧。” 沈灵溪并不觉意外,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而且还是横死的,能停灵三日已经是看在她和段府定了亲的份上,若不然直接草草葬了也不是不可能的。 “老爷有吩咐下来说四小姐是怎么殁的么?”她想了想问道。 那晚发生的事情自然是不能传出去的,那沈悦溪便没有了自缢的理由,她估摸着沈鹤智可能会用个急症暴毙的幌子。 果不其然。 揽月答道,“老爷吩咐了,四小姐是突然得了急症,一口气没上来,便就这么去了。如今已打发人去段府报丧了,回头段府的人应该就会过来吊唁。” 沈悦溪毕竟还未过段家的门,段家就算有人来吊唁估计也只是些小辈,想来那个段岳峰应该会在里头。只是要不要将沈悦溪托她带的话带给段岳峰,沈灵溪一时之间却是有些拿不定注意。如此这般一犹豫,时间拖的便有些晚了,等到沈灵溪带着揽月赶到沈悦溪的院子时,内里已经满满当当站了不少人,俱是年轻男女,一眼瞧去,男的器宇轩昂,女的端庄得体,却是无一不是一副极有教养 的模样。 沈灵溪不便上前,便领着揽月避让在一旁,只等他们祭奠完。段家一行人到底和沈悦溪没什么交情,碍于礼数祭奠了一番后,又礼貌地宽慰了早已经哭不出来的秋姨娘几句,便就在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带领下退了出来,看那男子的容貌气度,想来当是段家的嫡长 子。一行人退出去后,单独被留下的段岳峰便显得格外打眼了起来,之前沈灵溪陪着沈悦溪粗粗扫过他一眼,彼时的他英姿勃发,器宇不凡,可如今却好似被抽掉了所有精神气一般,整个人都萎顿了下去。他 怔怔地站在灵堂中,两眼木木地望着沈悦溪的灵柩,面上木无表情的未见丁点泪水,却愣是给人一种他整个人都在流泪的感觉。揽月年纪小,瞧见这一幕,有些不忍的别开了眼,沈灵溪见状也是怅然地叹息了一声,正要上前,却忽地被一道大力给一把撞开,一股浓烈的脂粉香气随之四散开来,竟生生将那满室的熏香味都给压了下 去。 “妹夫啊,你也来送四妹妹一程啦,四妹妹若是地下有知,想来一定会高兴的。只可怜她是个没福气的,就这么说去就去了,徒留下我们这些人替她哭断肠。”却是沈怡溪。 沈灵溪看着她的背影不自觉皱了眉头,沈悦溪好歹也是沈怡溪一母同胞的妹妹,今日连自己都特地挑了一身素白的衣裳,可沈怡溪竟穿了一身水红!“这三小姐是怎么回事?抹的一身香不说,还穿一水的红,就算那是水红也太过了些,这可是白事!”揽月很是看不惯,蹙着眉头不悦道,说着又有些不屑的补充,“四小姐到底还没过门呢,这一口一个妹夫 的,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段岳峰被沈怡溪那一嗓子给喊回了神,面上不由露出一丝尴尬,待看清沈怡溪身上的穿着打扮,眸中又闪过一抹不满,面上却是丝毫不露的退开半步,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沈三小姐。”是礼貌却生疏的 态度。 “妹夫,你我都是一家人,何必叫的这般客气?”沈怡溪却好似没听出对方语气中的疏冷一般。 “三姐,你在瞎说什么呢!”话音刚落,一道清亮的嗓音忽地横空插了进来。 说话的是个半大少年,穿一身缟素,却益发衬得白面玉雪般可爱,只是脸上却是一本正经的,瞧着就像个小大人似的。 沈灵溪虽然没见过这小孩儿几次,却也知道,他就是秋姨娘当眼珠子一般疼爱的宝贝儿子,沈鹤智三子中最小的一个,沈琳钰。 沈怡溪听闻沈琳钰的声音,先是怔了一下,随后不耐烦的摆手道,“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说罢又伸手去拉那段岳峰的衣袖,“妹夫啊,我那四妹妹虽然无福嫁给你,但我家姊妹不少,愿意再挑选一位许配给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话音刚落,便是一声暴喝,“三姐!” 沈怡溪被唬得一惊,随后反应过来是沈琳钰,不由扭头皱眉喝道,“四弟,你叫这么大声做什么!没看到外头这么多客人么?如此大呼小叫的,先生教你的规矩都被你喂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沈琳钰冷冷看着她,“到底是我没规矩,还是三姐没规矩?儿女婚事当有父母做主,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好和外男说这些?而且今日是四姐的白事,你一定要在这里说这种事情么?”沈怡溪被他的话给堵的满脸发红,随后又想到什么,一狠心,咬了咬牙道,“什么外男不外男的,妹夫和我们是一家人,说这些又有什么关系?我这也是心疼妹夫。”说着攘了了沈琳钰的肩膀一把,“刚刚姨 娘被扶到后头歇息去了,你去后头照看一下,少在这里管我的闲事。” 揽月瞧着那边突然吵起来的两人,拉了拉沈灵溪的袖子,轻声道,“小姐,这三小姐到底想做什么啊?” “她这是不想嫁给平西候,打算代替四姐姐嫁给那段公子呢。”沈灵溪冷眼看着那边的沈怡溪,嗤笑了一声,“痴心妄想。” “啊!”揽月掩口惊呼了一声,“她之前不还嫌弃人家只是个庶子的么?” “你也说是之前了,如今比到那肥头大耳的平西候,这段公子瞧着好歹也是一表人才,”沈灵溪冷笑。 揽月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但是三小姐不是……” 沈灵溪淡道,“所以才说她痴心妄想啊,不过她但凡只要有点脑子,当初也不会被夫人给那样耍的团团转了。” 揽月这才唏嘘的叹息了一声。 她们这边说着话,沈怡溪那边也和沈琳钰争执的厉害,而被干晾在一旁的段岳峰早已是满脸青黑,想来也没想到这世上竟会有如此恬不知耻的人。他抬眼看着堂上的灵柩,眸中满满都是心碎,带转到沈怡溪身上却又倏尔冷了下去,却也没说什么,只一甩衣袖,冷道,“岳峰想起家中还有些事情尚未处理,告辞!” 第107章 107 四弟发飙 沈怡溪一看他要走,顿时大急。因着那晚的事情,沈鹤智为防再生意外,已经决定将她的婚期再往前面提一提,原本就不过短短一个月,如今生生被砍了泰半,她所剩的时间已然不多,她必须得尽快找个 合适的男人嫁了! “妹夫,你先别走啊,你觉得我的主意怎么样?还是说你觉得哪里不妥当,这些我们可以再详谈啊,”若是往日,她必然做不到这么没脸没皮,可只要一想到那噩梦般的一夜,她便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段岳峰坚毅的下颔紧绷成一条线,脸上满满都是隐忍,他一把甩开沈怡溪再次抓上他袖子的手,几乎是一字一字咬牙道,“沈三小姐,请自重!” 沈怡溪尤不死心,还待上前,再也忍耐不住的沈琳钰一把将她给拉住,抬手就狠狠给了她一记耳光,“你非要这样自甘下贱的将沈府的脸面放在地上踩么!” 耳光清脆,萦绕于室。 沈怡溪呆了一下,跟着嚎啕大哭了起来。 沈灵溪抬眼看着外面一脸好奇的段氏众人,不自禁的蹙了蹙眉头,沈怡溪若是再这样闹下去,别说她自己了,就是她和沈佳溪也会一道跟着没脸。 她上前两步朝那段岳峰福了福身,笑道,“姨娘体弱,四弟年幼,三姐姐一个人忙里忙外的可能累着了,这才说了些胡话,让段公子见笑了,灵溪这便送段公子出去吧。” 沈灵溪的话虽然牵强,但好歹将场面给圆回去了,段岳峰面上颜色缓和了一些,朝沈灵溪点了点头,“那便有劳五小姐了。” 那边沈怡溪见沈灵溪越众而出,一瞬间目龇俱裂,正要破口大骂,却被一旁眼疾手快的沈琳钰给一把捣住了嘴。沈琳钰虽是个半大孩子,但身量已抽高不少,如今也不过堪堪比沈怡溪矮了小半个头罢了。 沈灵溪只作没看见,侧身引着段岳峰一路往外走,段氏众人见她出来,纷纷上前见礼,彼此又说了一番客套话,这才告辞而去。 “小姐,之前不是听您说,四小姐有话托您带给段公子的么,您刚刚怎的不说?”揽月歪着头,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沈灵溪收回视线,叹了一声,“还说什么,刚刚三姐姐那一番闹只怕已经让他对相府生了厌恶之心,何苦再去破坏他仅剩的一点美好念想。” 揽月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又问,“那咱们现在还要进去么?”说着她又有些迟疑的补充了一句,“三小姐恐怕不会给咱们好脸色看的。” 沈灵溪袖手抬脚往灵堂方向走,“自然是要进去的,好歹也是自家姐妹,我若不亲自祭奠一番也太说不过去了。” 说话间,人已经走到了灵堂门口,内里沈怡溪和沈琳钰正相互拉扯,见着沈灵溪,沈怡溪本就阴云密布的脸上一瞬间掀起狂风暴雨,“沈灵溪,你个贱人,当日那般害我,今日居然还敢来坏我姻缘!”沈灵溪被她这恬不知耻的话给说的笑了起来,“三姐姐,你这话说的怪有趣的,你的好姻缘不早就在夫人的做主下定下了么?今日哪里还有你的姻缘?还是说平西候对你实在是念念不忘,所以今儿个又特地 前来瞧你了?”沈怡溪乍耳听见“平西候”三字,身子不自禁颤抖了一下,好似想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蓦地就揪着自己的头发失控一般尖叫了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别给我提他,你别给我提他!我是绝对不会嫁给那 个老色鬼的!死也不会!” “三小姐,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在里间小憩的秋姨娘听见她的尖叫声,在婢女的搀扶下惶惶急急的跑出来,一迭声问道。沈怡溪一双眼已然赤红,见秋姨娘出来,她猛地扑上去,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姨娘,你帮我求求父亲好不好?求父亲不要将我嫁给那个老色鬼!姨娘,你一向最疼我了,你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往火坑里跳 的,是不是?是不是?” 秋姨娘看着她那明显刺激过度,已然有些精神恍惚的模样,心痛的好似胸口被剜了一刀,只是她张了张嘴,却除了一声吃痛的呻吟,什么也发不出。沈悦溪的死给了她沉重的打击,从昨儿个开始,她不仅滴水未进,眼泪也一直没有停过,整个人早已是强弩之末,可沈怡溪对此却浑然不知,攥着她手脖子的手力道大的好似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一般,边还 大力摇晃着,她本就有些虚弱,被这番一折腾,哪里吃得消,若不是勉力咬牙支撑,只怕早就倒下,却哪里还能说的出话?沈怡溪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同意,眼中立时迸射出一道怨毒的眸光,“你可真是我的好姨娘啊,我这般求你,你都不肯答应么?你真的就这么自私?从小到大,你一直偏疼四弟和四妹,我也就不说了,可如 今我不过求你帮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忙,你竟连这都不肯答应!你何至于对我这般绝情?还是说你一个姨娘的位置比你女儿的幸福还要重要,所以才不肯替我去向父亲求情!” 秋姨娘被她说的心都要碎了,本已经干涸的眼眶中,晶莹的泪珠再次仿若断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若不是婢女一直托着她,只怕她当场就要跌坐在地。她虽是个姨娘,但生的三个孩子,哪个不是极尽所能的疼着,护着,结果转瞬小女儿香消玉殒,大女儿要被人糟蹋,她心里如何不疼?如何不痛?但凡她有一点法子,她也会为了她们拼了命去争取,可她 真的没有法子啊!沈琳钰看着秋姨娘惨白的脸,一张小脸乍青还白,却终是忍不住,再次抬手狠狠给了沈怡溪一巴掌,暴怒道,“你整日里除了会怨天尤人还会做什么?你是眼瞎了不成,没看见姨娘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还好意思说姨娘自私,你看看你眼里除了你自个还有没有别人?”“试问从小到大,但凡姨娘得了点什么好东西,哪样不是紧着你先挑先拿,我和四姐姐何曾和你争过一分一厘?你现在却埋怨姨娘偏心,我倒要问问你姨娘偏哪门子心了!本事不大却整日里好高骛远,若不是如此,你怎会被人钻了空子?现在倒是想起来怪姨娘不帮你求情了,你当初跟在别人屁股后面打转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今天?” 第108章 108 无可救药 沈琳钰想来已是气急,一句一句仿若惊雷一般,震耳欲聋。 秋姨娘却已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沈怡溪丢开攥着秋姨娘的手,捂着自己脸,想也不想的回吼道,“我是整日里怨天尤人,谁让我不甘心呢!凭什么大家都是爹爹的女儿,我就一定得低别人一等,就一定要像条狗一样跟在别人后头!不就是 因为我是姨娘生的么!她当初为什么要将我生出来,若是早就注定这一切,我宁愿她生我下来的时候直接就将我给掐死!” 秋姨娘闻言再受不住这字字诛心,眼皮子一番,人猛地就晕了过去。 沈琳钰也被她给气的浑身发抖,却因为秋姨娘晕倒,没功夫再去和她计较。 沈怡溪整个人却好似魔怔了一般,赤红的双眼中满满都是怨毒,“我知道,你们一个个见不得我好,你们处心积虑的想要害我!你们都不喜欢我!”她说着,猩红的双眼落到了一直冷眼旁观的沈灵溪身上,忽地就指着沈灵溪神经质一般咯咯笑了起来,“我是绝对不会嫁给那个老色鬼的,你,你代我嫁给他!反正他只是要娶一个相府的女儿,你嫁给他就 好了!若是你代我嫁给他,昨晚的事情以及你害死四妹妹的事情,我们就一笔勾销,若不然,我不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 沈灵溪闻言只冷笑了一声,连搭理都懒得搭理她,若不是她们几个挡在了灵堂正中间,她早就祭拜完沈悦溪直接离开了。 “你听见没有!”沈怡溪见她不说话,上前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恫吓道,“代我嫁给他,要不然我杀了你!” “三姐,你做什么!”刚将秋姨娘送进内堂出来的沈琳钰脸色陡然一变。 但见沈怡溪空闲的那只手中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寒光湛湛的匕首,如今正堪堪抵在沈灵溪的喉咙口,她的速度极快,旁人丝毫来不及反应。 慢了一步的揽月脸色难看,“三小姐,你快放开我家小姐!” 沈怡溪闻若未闻,两眼死死盯着沈灵溪,边还将手中的匕首更加大力的往下压了压,再次威胁道,“听见没有?” 沈灵溪撩眼看着她,却是丝毫不见害怕,边还极轻极淡的哂笑了一声,“沈怡溪,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难看?” 沈怡溪一窒,随即气急败坏大吼道,“你给我闭嘴!别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因着情绪激动,锋利的刀刃划破沈灵溪细嫩的肌肤,霎时,一行殷红的血液顺着她修长的颈项潺潺而下。 揽月见状顿时大惊失色,“小姐!”沈灵溪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上来,仍旧睐眸睇着沈怡溪,凉凉笑道,“你当然敢杀我,然后你会嫁入平西候府,成为平西候夫人,自此以后,你便又可以和嫁入齐王府的沈佳溪成为一家人了,真是可喜可贺 。” 沈怡溪的手剧烈一颤,又是一串血珠沁出,“不,我不会嫁给那个老色鬼的,你替我嫁,你替我嫁了我就不杀你!” 她起先神色还有些恍惚,说到最后满面都是狰狞,却哪里还有一丝平日里的醴光艳色,只是那握着匕首的手虽剧烈颤抖着,却到底不敢再往前进哪怕一分一厘。 她就是神智再不清楚也知道,沈佳溪是绝对不可能替她嫁给平西候的,沈悦溪又上吊死了,如今剩下的除了她自己,也就只有沈灵溪了。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同意代你出嫁呢?”沈灵溪眼神寒凉的睨着她,一字一字漫漫道,“你是不是忘了你从小是怎么跟着沈佳溪一道欺负我的了?” 沈怡溪被她看的眸光不自觉瑟缩了一下,“你,你也说我是跟着沈佳溪一道,她是夫人的亲生女儿,我若是不跟她一道,她岂不是要转过来欺负我?”“所以你就能那般理所当然的欺我辱我?”沈灵溪的眼神宛若平静的汪洋大海,面上闪着黑幽幽的光,内里却深埋着足以摧毁一切的海啸般的阴沉暴怒,“当着我的面将我的饭食倒在地上逼我趴在地上吃,将 我好容易得的一件新衣裳剪成了破布,拿着火折子燎我的头发玩,让我跪在地上给你当马骑……我的好三姐,你如此欺负我,折辱我,又凭什么觉得我会代你出嫁?”沈怡溪被她这表情骇的不自觉往后踉跄了两步,随后却又崩溃一般的低吼,“凭什么,就凭我们同样姓沈,为什么沈佳溪就是金尊玉贵的嫡长小姐!为什么你就是高高在上的县主!而我只是个任人践踏的庶 女!这不公平!不公平!” “公平?”沈灵溪不退反进,好似完全没瞧见那雪般湛亮的匕首一般,笑的冷削而嘲讽,“你跟我说公平?” 她指向四周低眉垂眼的婢女,“你问问她们这世界公平吗?为什么你生来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小姐,她们却要低声下气的伺候你,任你打骂,任你驱使?” 她又抬手指向高高的院墙外头,“你再问问外面的那些平民,为什么你每天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她们却不仅连肚子都填不饱,还要卖儿卖女的来伺候你?” 她最后又指向自己,“你最后再问问我,为什么我们同为庶女,你有娘,我却没娘,你能跟在沈佳溪后面欺我辱我,我却只能忍气吞声这么多年?”“你以为你比她们聪明,比她们勤劳,还是比她们高贵?不,都不是,只是因为你姓沈!人在物质上天生就不平等,你只看到沈佳溪和我压在你头上,却没看到你凭着一个沈姓,也处处压在别人头上!多少 人生来就为了一口饭奔波,到死都在饿肚子,要是都纠结公平不公平,那些任由你驱使的小厮婢女早该将你大卸八块了!”“人在物质上不平等,在精神上却是平等的,不会因为你出身高就高贵,也不会因为你出身低就下贱,高贵和下贱,都是后天自己选的。你我同为庶女,为什么连娘都没有的我能凭借自己的本事挣得一个县 主之位,你却落得这般的下场,你难道都没有自己反省反省么?” 沈怡溪哑然半晌,却是冷笑一声,“少说的那么冠冕堂皇,谁知道你那县主之位是怎么挣来的!”沈灵溪脸上的狂怒一点点沉静了下来,冷眼看她半晌,眼神怜悯,“沈怡溪,你的眼里只有怨恨,只有嫉妒,从来看不见一点光。” 第109章 109 似乎疯了 沈怡溪嘴唇微动,却只发出一声冷笑。 沈灵溪看着她麻木的脸,只觉这人真是无可救药了,她摇了摇头,又上前了一步,让那锋利的刀刃直直抵在自己的喉咙口,“你不是要杀我么?现在,来吧!” 沈怡溪不敢置信的抬眸看她,似不敢相信她竟这般不怕死。 沈灵溪面色淡淡,“你我好歹姐妹一场,若你真要杀我,就不要太折磨我了,刀握稳了,大点力刺下去,气管是很脆弱的地方,你将它一刀刺穿,血涌出来,我一命呜呼,你也得偿所愿。” 她一字一字说的极为平静,可沈怡溪的手却不自禁哆嗦了起来。沈灵溪看着她那颤颤巍巍的手却是笑了一声,“你直接将我杀了,再赶在父亲包庇你前去官府认罪,你就可以不用嫁入平西候府了。不过自此以后你的下半生就要在牢狱中渡过了。当然,或许你会侥幸碰到大赦天下的时候,届时再使些银钱你也许就能出来了,只是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活着等到那个时候,毕竟刑部大牢可是比平西王府还要可怕千万倍的地方。你肯定不知道,在那里关着许多死刑犯,为防那 些人在行刑前作乱,狱卒都会将一些女囚犯跟他们关在一道,以供他们发泄过剩的精力,你长得也算是花容月貌了,落到那里,啧啧……” “当啷——”匕首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沈怡溪脸白的没了一丝血色,她到底是个养在深闺里的千金小姐,哪里知道这世上还会有如此腌渍恐怖的事情。 沈灵溪冷眼睇着她哆嗦的好似秋风中落叶一般的身子,讥诮一笑,“你看,你连放手一搏的勇气都没有,你还有什么脸说不甘心!” 说罢再不看她,绕过她就上前去沈悦溪的灵柩前上了香,跟着转身便走。 “五姐,留步。”却不过刚走到门口便被一道清亮的嗓音唤住,是沈琳钰。 沈灵溪旋过身,却并没有说话,只一脸平静的看着他。 沈琳钰走到她面前,恭恭敬敬的一礼,“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五姐今日一番话直让琳钰醍醐灌顶,琳钰为过往的不敬向五姐致歉。”沈灵溪眸中闪过一抹讶异,她之前一番话不过是为原来的那个沈灵溪抱不平罢了,并不指望能感化沈怡溪,却没想到种瓜得豆,反赢的了这小子的心悦诚服。说起来这小子以前并没有对沈灵溪做过什么不 好的事情,顶多也就是不搭理沈灵溪罢了,比到其他人,他这种态度已然好太多了。 这般一想,沈灵溪眸光微软,“自家姐弟,五弟无须如此客气。” 沈琳钰闻言这才直起身,面上露出今日的第一个笑容来,却是粲然炫目,堪比骄阳。 沈灵溪被他这毫无阴霾的笑容所感染,面上也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但灵堂前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便也就微一颔首,淡道,“姨娘还需你照顾,我就不打扰了,改日你若得空便来烟溪院看我罢。” 沈琳钰也不挽留,“好。五姐慢走。” 沈灵溪笑了笑,领着揽月出了院子,揽月四下瞧了瞧,见没有人,这才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松一口气道,“小姐,刚刚吓死奴婢了!” “有什么好怕的,就沈怡溪那个小样儿杀个鸡都未必敢,她还敢杀人?”沈灵溪却是一脸无所谓道。 揽月闻言一脸的不赞同,“别人都说狗急了还跳墙呢,您又怎知三小姐恼羞成怒之下不会痛下杀手?您刚刚真的太鲁莽了!” 说着一脸心疼的看着沈灵溪的脖子,“咱们快点回去吧,您脖子上的伤口到现在还在流血呢。” 沈灵溪想到等下扶风几人看见她受伤必然又是一番大呼小叫,不由有些头疼,可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却又让她心中暖融融的,就好似寒冬晒到了暖阳,浑身有种说不出的舒畅。 如此想着,面上的笑意便更深了一些,“好。”沈悦溪三日后发了丧,沈琳钰怕她走的孤单,特地来烟溪院请沈灵溪送她一程,沈灵溪本也就打算去的,自然也就没推辞。沈佳溪必然不会出现,只是让沈灵溪没想到的是,身为沈悦溪一母同胞的姐姐, 沈怡溪竟然也没出现。对此,沈琳钰没说什么,只朝沈灵溪苦笑了一下。 待沈灵溪回到自个的院子,始才知道沈琳钰那一笑背后的苦涩,沈怡溪,疯了。 “真的假的?”沈灵溪听闻此消息,有些不相信的皱眉,毕竟那日沈怡溪虽瞧着有些癫狂,但神智还是很清楚的。扶风就好打听这些小道消息,闻言立即手舞足蹈道,“这还能有假?听说原本只是说话颠三倒四的,大家顾着四小姐的白事也都没放在心上,结果今儿个一早起来,却是连人都认不的了。您是不知道,没人搭理她的时候,三小姐就一个人坐在那里,也不知在想什么,呵呵的傻笑,可若是有人提一句平西候,她立刻就发疯一样的咬人打人,听说她院子里的丫头有好几个都被她给咬伤了,有个连耳朵都被她给 咬掉了一块,别提多吓人了。” 沈灵溪想了想又问,“那大夫有来看过么?怎么说?” 扶风点了点头,“有来过,请了好几个,其中有一个听说还是宫中的御医,但他们诊断后都说三小姐刺激过度,是真的疯了。” 说着她又想到什么,脸红了红,小小声道,“前几日三小姐还清醒着的时候不肯让人近身,如今疯了,侍女们替她沐浴,发现她身上有很多伤口,有些地方都化脓了。” 沈灵溪看那表情就知道那伤肯定不是什么能见得了人的伤,她原本还不大相信沈怡溪说疯就疯,如今想到传闻中平西候在床上很是有些残暴的手段,一时间又觉得沈怡溪疯了的确很正常。 沈怡溪虽是个庶女,但从小也是被秋姨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为人又心高气傲,怎受得了那般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 想了想,她吩咐道,“去我的小库房挑些补品送过去。” 扶风闻言有些不情愿,“三小姐以前那般欺负您,干嘛还要送东西给她,没的被抢白一顿也不定呢。” 沈灵溪闻言好笑的斜眼睨了她一记,“不是说她疯了么,还怎么能抢白你?” 扶风噎了一下,之恶能嘟着嘴不情不愿的去了,少顷又去而复返,哼哼卿卿道,“我让揽月去送了,我才不去呢,看到她们就讨厌。” 沈灵溪哭笑不得,却也没说什么。扶风替她斟了杯茶,却是有些忧心的问道,“如今三小姐疯了,那肯定是不能再嫁去平西候府的,小姐,夫人不会打您的主意吧?” 第110章 110 除夕到来 沈灵溪哂笑一声,笑声淡淡,带着几分冷意,“兵来我杀,水来我埋,她若赶着找死,我不介意早早送她上路。” 扶风闻言一怔,转着眼珠看她半晌,却是噗嗤一笑,“小姐,您这口气真像戏台上那杀伐决断,威风八面的大将军呢。” 沈灵溪这才敛了身上杀气,懒懒往榻上一靠,斜眼看着扶风,“你这是在说我像个男人婆?” 扶风噎了一下,随后颇有些无语道,“您这样若还像男人婆,那这天底下可就没有真女人了。”苏嬷嬷的药膳如今已颇有见效,沈灵溪原本干瘪的身材明显圆润了不少,皮肤也不再是一片令人嫌弃的菜色,除了脸色的黑斑还没有完全褪干净,现在的沈灵溪可谓是面色红润,肤白若雪,配上发黑如墨 ,明眸似水,哪里有一点像男人婆的。 沈灵溪挑眼往不远处的落地铜镜里看了看,对自己如今的模样还算满意,也不枉她每天捏着鼻子将苏嬷嬷做的药膳给灌了下去,不过也是她自己每天弄了药浴配合着一起,要不然也不会恢复的这么快。 扶风也循着她的视线往铜镜中望去,由衷赞道,“小姐,您如今可是越发的好看了,回头等您脸上的黑斑完全褪去,只怕比大小姐也差不了哪儿去。” 沈灵溪睨着她,故作板脸道,“真是不会说话,怎么着也该说待到黑斑褪去,我会比大小姐更加好看才是。” 扶风呆住。 外头传来一声笑,是揭了猩红毡帘走进来的揽月,“小姐,您又不知道扶风最是个心直口快的,您就别再逗她了。” 沈灵溪这才笑开,垂眼望向她的手,“好俊的梅花,哪儿采来的?” 揽月将手中的红梅插在高几上的美女耸肩瓶内,笑道,“回来的时候路过后花园,见这梅花长得正好,便顺手折了几枝。” “往瓶里装些清水,这样还能多养些时候,”沈灵溪吩咐了一句,随后又惋惜道,“只可惜不下雪,若不然雪地赏红梅,这才好看呢。” 揽月抿唇一笑,“估摸着就要下雪了,您没瞧见,外头云层乌压压的堆叠成一团,苏嬷嬷说这是要下雪的兆头。” “瑞雪兆丰年,若果真下雪倒真是个好兆头。”沈灵溪也跟着笑道。 扶风帮着揽月往耸肩瓶中装水,边插话问道,“小姐,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我们需要准备一下么?”虽说到时候过年肯定是阖府一道过的,但有些东西还是需要各自准备的,例如春联年画,例如新衣新鞋,例如鞭炮烟花,如此之类的,按说这些东西应该可以走公中领取,但以着路云沛那苛刻的性子,自 然是不会让公中给她们准备的。沈灵溪懒懒打了个呵欠,颔首道,“自然是要准备的,这些东西你们和苏嬷嬷看着准备吧,不用替我省钱。”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对了,你们几个也都去做两身新衣裳,这大过年的总不能穿旧衣,银钱 回头走我账上支。” 揽月扶风谢了恩,沈灵溪只懒洋洋的摆了摆手,眼皮又一点点地黏在了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天冷的缘故,这些日她明显变得惫懒许多。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转眼便过了数日。 这日沈灵溪醒来,掀开帐子一看,虽门窗尚掩,却可见窗上光辉夺目,心中不由纳罕。近些日子她虽疲懒了些,但也未曾睡到过这般天光大亮的时候,毕竟冬日日短,天要是亮成这样,时辰可不早了。 披了件白狐皮褂下了床,揭开窗屉往外一看,原来不是日光,竟是一夜大雪,下将有一尺多厚,天上仍旧是搓棉扯絮一般。 扶风揭帘进来见她站在窗前,不由笑了起来,“小姐,您已经起啦?奴婢还准备进来唤您呢。” 沈灵溪朝外头努了努嘴,“一觉醒来瞧见外头天光大亮的,还以为睡过了,不曾想却是下了雪。” 扶风笑嘻嘻道,“今儿个这种大日子,就算小姐您睡过头了,奴婢等也不会睡过的。” 沈灵溪一哂,漫不经心道,“什么大日子不大日子的,不就是进宫朝贺么。” “小姐,您怎么能这么不放在心上?这可是进宫!连大小姐都没这个资格的!您可是相府进宫朝贺的第一个小姐!”扶风一脸不赞同的大呼小叫道。 除夕夜有诰命在身的官眷进宫朝贺是旧例,沈府以往都是阮氏一个人去的,如今沈灵溪因被封为了县主,也有了这个资格,为着这事,昨夜沈佳溪可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沈灵溪怕她叨叨咕咕个没完没了,揉了揉抽痛的额角,摆手道,“行了,伺候我洗漱更衣吧,等下还要去夫人那里呢。”扶风这才不再多说,手脚麻利的伺候起她洗漱来,少顷,苏嬷嬷便领着捧了熏好香的朝服的揽月、翠蕊走了进来。朝服需要怎么穿,发式需要怎么梳,首饰需要怎么带这都是有讲究的,阮氏巴不得沈灵溪 出丑,自然不会来提点她。好在有苏嬷嬷这个宫中老人在,这一切自然不成问题。 “小姐,要不将您制得那些胭脂水粉替您抹一些吧?”翠蕊蹙眉看着沈灵溪建议道。 朝服到底不比寻常衣服,沈灵溪虽年纪尚轻,但穿着这样的一身打扮,整个人便立刻显得端庄贵气了起来,只是却也衬得她脸上的黑斑尤为的突兀。 沈灵溪心中有着自己的考量,因而摇头拒绝道,“不用了,就这样吧。” 翠蕊脸色黯淡了一下,垂着头不说话了。 沈灵溪自然将她的脸色瞧在了眼里,却也没说什么,只开口吩咐道,“这朝贺一时半会的只怕回不来,先弄些东西给我吃吧,要不然我可撑不住。” 这话说的室内几人都笑了起来,翠蕊也跟着勉强一笑。 苏嬷嬷嗔怪的睇她一眼,“您也不早说,如今好容易梳妆妥当,若是弄脏了妆容可怎么办?” 话虽如此说着,却还是利索的去厨房端了一些松软的小点心来。 沈灵溪简单用了一些,这才带着苏嬷嬷去了阮氏的院子,她虽被封为县主,但到底是做人女儿的,这进宫朝贺还是需要阮氏领着的。两人过去的时候,阮氏的房内明明有响动,守在门口的婆子却是皮笑肉不笑道,“五小姐,夫人还没起身呢,劳您在这等一会儿吧。” 第111章 111 进宫朝贺 此时天上还纷纷扬扬的飘着雪花儿,呼呼的北风仿若刀刃一般割得人脸生疼,苏嬷嬷替沈灵溪打了一把青绸油伞,只能勉强遮住那落雪,却是丝毫挡住四下穿堂而过的冷风。 沈灵溪眼眸一冷,知道阮氏这是想着法的折磨她呢。自沈悦溪自缢而亡,沈怡溪突然疯了,阮氏以及沈佳溪都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去找她麻烦了,她还以为她们收敛了,没想到是在这候着她呢。 “既如此,那我就先去看看父亲吧,”沈灵溪笑了,却是笑的寒意森森,阴风乍起,“说起来,我这可是第一次进宫,有很多规矩还需要向父亲请教一番呢。”守门的婆子闻言脸色蓦地就是一变,进宫朝贺可是大事,若是让沈鹤智知道阮氏到现在还没有起身可不知会如何生气呢。自那日沈鹤智扶着秋姨娘离开,这些日子便再也没有踏入过阮氏的院子,为此阮氏 暗地里已不止发过一次脾气了。 心中正犹豫不定,门内忽然传来阮氏冰冷的嗓音,“进来吧。”时间掐的这般精准,想也知道一直听着外头的动静。 沈灵溪嘴角翘起一抹讥诮弧度,推门进去,福身请了安后,便木桩子一般杵在旁边扮雕像。算来时间也差不多了,就算阮氏有心想磨蹭也磨蹭不了多长时间,她一点也不着急。 果然,不过一盏茶多些的功夫,沈鹤智便打发人过来问了。阮氏见今天这种要紧的日子沈鹤智都不愿意到她的院子里来,面上不禁一阵扭曲,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下贱的狐媚子。” 她声音是裹在嗓子里的,含含糊糊,并不甚分明。但沈灵溪还是将她的话给听了个一清二楚,心中却是森冷一笑,现在就耐不住了么,这可还只是个开始呢。 沈灵溪随着阮氏出了院子,一路穿桥过径,直走到前院,方在停住脚步,那里正规规矩矩地停了三顶轿子。沈鹤智是正一品,坐的是八人抬的大轿,阮氏虽也随了丈夫被封了一品诰命,但只能坐四人抬的轿子,沈灵溪作为他们的女儿,自然不能越过他们去,也是坐的四人轿子,随着一声“起”字,三顶轿子晃晃 悠悠的出了门,一路朝皇宫方向而去。沈灵溪是第一次坐轿子,本还觉得有些新鲜,可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仿若摇篮一般摇摆的轿子让她有些昏昏欲睡了起来,因而待轿子落定后,她整个都有些迷迷登登的,亏得揭轿帘扶她出来的苏嬷嬷暗 地里掐了她一把,这才让她蓦地转醒过来。 宫门口已经站了许多人,男女左右分开,虽俱穿着朝服,但一眼瞧去却是花团锦簇,沈灵溪知道这里聚集着的是整个玉凉国最为煊赫的人物,不敢托大,低眉垂眼的跟在阮氏后头往女眷那边走去。 “王妃来的好早!”阮氏一眼就瞧见了被众多官夫人簇拥在中间的齐王妃,连忙满脸堆笑的上前打招呼。 齐王妃漫声应了一句,态度却有些冷淡。 阮氏心中一突,正要开口试探两句,齐王妃却已然转了视线,朝沈灵溪招手笑道,“好多夫人都听说陛下新封了一位县主,只可惜无缘得见,正好本妃与你有一面之缘,今儿个就忝为大家介绍一番吧。” 沈灵溪立刻觉察到各种意味不明的视线落到了她的身上,她倒也不怵,落落大方的上了前,福身一礼,“灵溪见过王妃,见过各位夫人。” “倒是个大方得体的。”齐王妃旁边一位打扮华贵的夫人笑赞了一句,声音中却不无惋惜之意。 沈灵溪看她大喇喇落在自个脸上的眼神,便知道她在惋惜什么,却也不见丝毫扭捏,一脸坦荡的任由她看个痛快。 齐王妃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那夫人一记,佯作板脸道,“还是个孩子呢,怎禁得住你这个泼皮货这般打量?” 说着向沈灵溪介绍道,“这是定国公夫人。” 沈灵溪自穿越到这个世界后,曾仔细打听过玉凉国的情况,知道这定国公府地位虽比不上王侯之家,但因是军功起家,手握重兵,地位自是非同一般,忙恭恭敬敬的见礼,“灵溪见过定国公夫人。” 定国公夫人为人直爽,见状一手拉住她直道无须这么多虚礼,边还从手上褪下个芙蓉青玉镯,宽和笑道,“好孩子,我身上没带什么好东西,这个就送与你玩儿吧,你可别嫌弃。” 沈灵溪连忙双手接了,“夫人所赐,灵溪岂有嫌弃的道理?”说着,将那镯子十分仔细的收好。 定国公夫人笑着扭头对齐王妃道,“素日里只知道你那个未过门的儿媳是个好的,倒没想到她家中的姊妹也是如此的进退有据,端方有礼。” 齐王妃眸光微闪,面上的笑意却是分毫不减,偏首朝一直赔着笑脸站在一旁的阮氏微扬了一下下颔,“相府的门风好,相府的小姐自然也都是好的。” “王妃过奖了。”阮氏干笑了一声,心中却越发不安了起来。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齐王妃的话好像是若有所指。 正在这时,钟声响起,是进宫的时间到了。 众人赶忙按着各自的品阶列队站好,沈灵溪自然跟在阮氏的后头,待钟声歇下,一行人随着司礼太监的引导浩浩荡荡往宫内走去。沈灵溪前一世虽也去过诸如故宫之类的皇宫旅游,但彼时的皇宫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完全没有如今亲身步入来的观感直接、震撼,但见琳宫绰约,桂殿巍峨,无一处不是金碧辉煌,无一地不是气势恢宏 ,这一刻沈灵溪终于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何谓皇权至高无上。浩荡的朝拜队伍过了金水桥便左右分开,官员们自然是去朝拜今上,官眷们则去后宫朝拜皇后。后宫地处皇城后方,要到达那里需得绕过大半个皇城,在场众夫人平日里哪个不是养尊处优的,这一番徒步 跋涉当真可谓是极大的一个考验。粗重的呼吸声很快此地响了起来,此时天际还飘着鹅毛大雪,但沈灵溪眼尖的瞅见很多人的额头上都已沁出了一层薄汗。 如此也不知走了多久,司礼太监终于高声唱了一句,“停。”沈灵溪偷偷抬眼望去,但见黑压压的人头前方,一块龙飞凤舞写着凤阳宫三个大字的匾额正高高的悬于一座巍峨的宫殿正门上。皇后的寝宫总算是到了。 第112章 112 领恩饮宴 众人在宫门口站了一会,宫内便传出了皇后的懿旨,大体意思是不用进去朝拜了,门口叩完头后便直接去永福宫饮宴吧。 沈灵溪随着众人的动作恭恭敬敬的在宫门口叩了三个响头,随后起身顺着人群继续往左边走。永福宫想来离凤阳宫并不甚远,领路的司礼太监走的极慢,连带着朝拜的队伍也走的极为缓慢,沈灵溪得了闲,便偷偷睐眼四顾一望,并无二色,远远的是青松翠竹,自己却彷如装在了琉璃盒子内,待绕 过一座清泉环绕的假山,已闻得一股寒香拂鼻,循香望去,但见不远处十数株红梅如胭脂一般,映着雪色,分外显得精神。 沈灵溪心中正赞叹,忽又听司礼太监高声唱停,想来是永福宫到了。 因着外头寒冷,永福宫门口打了厚厚的猩红毡帘,随着众人鱼贯而入,还未瞧见内里清醒,便已觉温香拂脸。沈灵溪规规矩矩的随着阮氏进去,又在侍女的引领下入了座,这才不动声色的抬眼望去,朝中官员已早她们一步进来了,如今正坐在对面,中间隔着宽敞的过道,虽未用帘子将两边隔开,但男女界限却是 泾渭分明。 少顷,有太监高声唱喏,“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众卿家起——” 沈灵溪顺着众人的动作站起身。 须臾,太监又唱,“拜——” 沈灵溪随着众人恭恭敬敬的拜倒在地。 太监再唱,“免礼平身,赐座——” 众人起身坐下。皇帝当先从一旁太监托着的紫铜鎏金雕缡纹托盘中拿起一只富贵缠枝莲白玛瑙杯,“回首这过去一年,玉凉国虽遭遇些许坎坷,然无损国之兴泰,这是上天恩泽,亦乃诸君勤勉,这一杯,朕与众卿家同饮如 何?” 众人纷纷起身,祝酒干杯。 这杯酒下肚,再次落座时,之前本还有些肃穆压抑的大殿顿时活络了许多。一时之间,碗筷轻击,交头接耳,敬酒互祝,觥筹交错,好不热闹。有丝丝袅袅的琴声于一侧徐徐响起,琴声低低切切,平缓如水,并没有盖过众人说话的声音,却又始终萦绕在整个大殿,一队穿着华丽大摆裙的舞女踩着节奏,流水一般袅袅娜娜的走了进来,动作宛若行 云流水般优雅,起承转合间,宽大的裙摆旋成一个个圆弧,却是五彩斑斓,着实炫目非常。 沈灵溪正看的有趣,忽听一道略显暗哑的嗓音于上方响起,“前段时间翰林侍读特地从朕这讨了一张册封县主的圣旨,不知这位县主是哪位千金?” 话音刚落,无数眸光便于四面八方汇笼而来。 沈灵溪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开口的是皇帝,说的人是自己,连忙站起身,福身一礼道,“回陛下的话,是臣女。”承明帝听说才四十有余,但瞧着要苍老许多,不过面相看着倒还算和善,此时他正居高临下的俯瞰着沈灵溪,笑容很是意味深长,“翰林侍读为官数载第一次向朕讨赏,朕以为能让翰林侍读开口的女子就算 不是倾国倾城,怎么着也该是花容月貌,但沈小姐瞧着可不怎么出众。” 沈灵溪嘴角抽了抽,她如今这满脸黑斑的模样瞧着何止是不怎么出众,是十分丑陋才是,但是要不要这么直接的说出来!心中如此吐槽,面上却是坦然一笑,“慕大人也许是看中了臣女锦心绣口。” 承明帝闻言一怔,随后哈哈大笑,“倒果真是锦心绣口。”说着偏首朝沈鹤智含笑道,“早就听闻沈相的大女儿容貌倾城,才华出众,没想到家中还藏了这么个胆识出众的,沈相可是生了两个好女儿啊。” 沈鹤智原本听承明帝点名沈灵溪,本还暗自捏了把冷汗,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赶忙起身作揖笑道,“小女常年养在闺中,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这才有些初生牛犊的莽气,陛下谬赞了。” 承明帝笑了一下,扭头朝身侧的一个年轻女子道,“皇儿,你不是一直想见见这位县主的么,如今可服气了?” 那女子不过二八年华,穿一身银红撒花狐皮镶领袖棉衣,益发衬得脸若银盘,姿容妍丽,却是濯濯如春月柳,轩轩若朝霞举,十足十的美人胚子。 听闻承明帝的问话,她眉头一挑,轻哼了一声,“胆子倒是挺大,不过这长相也太寒碜了些,我一直觉得翰林侍读的眼光是天底下顶顶好的,如今瞧着也不过如此。” “岚儿!”一直没说话的皇后轻喝了一声。 女子嘟了嘟嘴,有些不高兴的别过了头,暗地里却是恶狠狠的瞪了沈灵溪一眼。 沈灵溪一听皇后那一声岚儿,便猜到了这女子的身份。皇甫容岚,承明帝第七女,皇后唯一的女儿,自小深受帝后宠爱,性子甚为骄纵。啧,果然是闻名不如一见,还真是骄纵非常呢,只是她自认并没有得罪过这个七公主,怎么她一看到自己就好似炸毛的斗鸡一般?想到一直在他们父女口中打转的翰林侍读,沈灵溪有些若有所悟,心中却 是暗呼倒霉,她和慕之枫之间明明比净化了七十二层的纯净水还要纯洁,可这七公主却分明已经拿她当情敌看待了! 承明帝宠溺的看了一眼皇甫容岚,笑道,“七公主性子骄纵,让沈小姐见笑了。” 沈灵溪微微一笑,“七公主天真活泼,灵溪羡慕还羡慕不来。” 话音刚落,便见皇甫容岚扭过头来朝她无声做了个口型,“马,屁,精。” 沈灵溪死死抿住唇,方才勉强忍住嘴角边肌肉不自禁的抽搐。这个七公主实在是太讨人厌了!果然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一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沈灵溪的皇后忽然开口,却是对承明帝道,“陛下,当日册封慧敏县主的圣旨说是沈小姐护国有功,臣妾一直很是好奇沈小姐到底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 承明帝似乎并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好隐瞒的,直接道,“还记得前些时候西北之地瘟疫横行么?” 皇后闻言一怔,随后颔首道,“臣妾自然记得,是翰林侍读想出了一个好法子,这才解了西北瘟疫之苦。” 承明帝朝沈灵溪微一扬下巴,笑道,“翰林侍读说法子其实是这位沈小姐想出来的。”“怎么可能?”开口的是七公主皇甫容岚,但她的话却代表了在场除了承明帝和沈灵溪外所有人的心声。 第113章 113 祭奠宗祠 皇后似乎也不相信,但她的表情要克制的多,“沈小姐居然还懂得医术?” 沈灵溪谦虚道,“臣女哪里懂的什么医术,不过是闲暇时喜欢种些药草、看些医书打发打发时间罢了。” 皇后明显不相信她这敷衍之词,“你若是不懂医术,翰林侍读又怎会说法子是你想出来的?莫非是翰林侍读在说谎?” 她说的轻描淡写,但沈灵溪知道自己若是一个答不好,首先就要被治一个伙同慕之枫欺君罔上的罪。“臣女的确不懂医术,只是平日里喜欢看些杂书,曾偶然间于一本古籍中看到,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很多致毒的东西附近必然会有解毒的物什,于是便将这个想法告诉了慕大人,慕大人才思敏捷,举一反三 ,这才寻到了解除瘟疫的法子,臣女才疏,实在不敢居功。”她望着皇后不卑不亢的答道。 皇后面上有些若有所思,闻言紧跟着又问道,“你怎么会想到将这个法子告诉翰林侍读?你一个养在闺阁的千金小姐,按说应该不可能认识翰林侍读这个外男才是。”沈灵溪有些不耐烦皇后的咄咄逼人,无奈人家是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将她给碾死的一国之后,她只能忍气吞声,“皇后有所不知,慕大人曾于相府做客,偶然间得知臣女喜欢种些药草,误以为臣女精通医术 ,便请了臣女去府中做客,这事臣女的父亲也是知道的。” 沈鹤智没想到话头忽然转到自己身上,不由怔了一下,随后立刻反应过来,恭敬回道,“慕大人的确曾邀请过小女过府一叙,说是需要小女帮些个小忙。” 皇后听沈鹤智也这般说,这才有些信了,但还是淡淡道,“沈小姐到底是未出阁的少女,如此堂而皇之的出入其他男子的府邸,到底有些不妥,以后当多加注意些才是。”沈灵溪应了声喏,这才重新随着沈鹤智一道入了座,心中却是暗恼,皇后八成是将慕之枫那厮看成是自家女婿了,所以才这般不留情面的敲打她!此刻她真的想生吃了慕之枫的心都有了,都是因为他,她 才会受这一趟无妄之灾! “嗤——”她心中正幻想着要怎么将慕之枫给大卸八块了,耳边忽地响起一声低低的嗤笑声。 撩眼一看,却是阮氏。阮云沛因着沈灵溪几次三番的在众人面前出风头,早就恨得牙痒痒了。她自跟着沈鹤智进宫朝拜这么多年,何曾得帝后亲自问过话?可这小贱人今天第一次出席居然就有如此大的脸面,这如何不让她心中 恼恨!不过后来在看出皇后和七公主明显不喜沈灵溪,她又不由转怒为喜。帝后感情深厚众所周知,若是不得皇后喜欢,就算那小贱人再得皇上青眼也没用!而且皇上也未必真的就对她青眼以待。毕竟一个臣子 之女如何比得上自己放在手心里宠爱的女儿?七公主对翰林侍读有意可不是真的就没有人知道。 沈灵溪只扫了一眼阮氏的脸色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弯弯绕,却也懒得理她,只顾自扭头继续欣赏歌舞。 阮氏见状自是恨极,但这大庭广众的也没法发作,只能于心中暗暗盘算着回头要怎么让她好看。 一个时辰后,宫宴毕,群臣退席,各自返家祭祀宗祠。 这是沈灵溪第一次得以出席宗祠的祭祀典礼,以往除了嫡子嫡女外,便只有庶子可以陪衬着参加,庶女们则是绝对没有这个资格的。 沈佳溪一看见她就黑了脸色,“这个小贱人怎么会在这里!”今日沈灵溪能进宫朝拜已经让她怄火不已,如今竟连宗祠都能参加了,这让她如何还能忍的? 沈灵溪撩眼轻飘飘的扫她一记,“父亲让我来的,大姐姐若是有任何异议,不妨回头等父亲来了,亲自问他。” “你!”沈佳溪抖着手指指着她,脸上乍青还白。 阮氏见状怕她耐不住脾气于这宗祠动手,赶忙伸手拉了她一把。 沈佳溪这才收回手,却是拉着阮氏的衣角,跺脚道,“娘!你让人将这个小贱人赶出去,我看见她就讨厌!” 阮氏瞪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行了,别闹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想你爹等下打你板子么?” 沈佳溪闻言有些委屈,却也无法,只能暗地里恨恨瞪了沈灵溪一眼。 今天已经不是被一个人瞪了,沈灵溪表示对此不痛不痒,她如今正好奇的打量着这沈府的宗祠呢。 沈府的宗祠在西边的一个院子,黑油栅栏内三间大门,上悬一块匾,写着“沈氏宗祠”四个大字。进入院内,白石铺地的甬路两边皆是苍松翠柏,如今压了厚厚的一层积雪,却益发衬得那叶翠若滴。月台上设着青绿古铜鼎,内里插着小儿手臂粗的檀香。绕过铜鼎进入屋内,但见香烛辉煌,锦幛绣幕, 虽列着神主,却并不能很看的真切。 沈鹤智已换下了朝服,在沈文煊陪伴下款步走了进来,后头跟着沈尧霖和沈琳钰,待他们一路步入正堂,阮氏才带着沈佳溪和沈灵溪尾随其后进入。待众人站定,祭祀用的菜品这才流水一般传入,由阮氏的手,至沈文煊,最后传至沈鹤智手中,方才被捧着置于供桌之上。待菜饭汤点酒茶全部传完,沈鹤智这才拈香下拜,众人跟着一起跪下,沈府人数 虽不多,却也将正堂内塞的满满,一时间鸦雀无闻,只听得铿锵叮当,金铃玉佩微微摇曳之身,并着起跪靴履带起的一点细微声响。 礼毕,众人次第退出,热热闹闹的除夕始才开始。 沈灵溪先是回了自己的院子换了衣裳,随后这才往阮氏的院子去。阮氏的院子乃是正房,就算沈鹤智对阮氏有再多的不满,今日也是要耐着性子在正房受小辈们的礼的。 阮氏的房中早就铺满红毡,当中放着银鎏金镂空狮子舞绣球大火盆,内里烧着旺旺的大火,瞧着十分的喜庆。 沈灵溪跟在沈佳溪后头进去的时候,沈鹤智和阮氏正一左一右坐在高座上,两人面上看着还算平和,想来是顾忌着今日过节,并不想将场面闹得太难看。沈文煊作为如今沈府的长房嫡子,是第一个上去见礼的,“孩儿祝父亲官运亨通,节节高升,祝母亲身体安康,万事如意。” 第114章 114 姐弟争执 “乖。”阮氏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暖如春日般的笑容,说话间于袖中掏出了一个厚厚的红包递给了沈文煊。 沈鹤智倒没说什么,但紧绷的脸庞明显有了软化的迹象,如阮氏一般,他也于袖中掏出了一个厚厚的红包递给了沈文煊。 沈文煊一一接了,叩了三个响头,退到一旁。 跟着上前的是身为嫡长女的沈佳溪,再之后依次是沈灵溪,沈尧霖和沈琳钰。众子女的祝词其实都大差不差,但阮氏对他们的态度却是天差地别。像沈灵溪跪下说完祝词后,阮氏便只敷衍的哼了一声,却是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掏红包的意思。阮氏自然知道此举会惹得沈鹤智越发生气,但她也知道今儿个就算再生气,沈鹤智也是不会发作的,因而 很是有恃无恐。 沈佳溪巴不得阮氏替她好好教训沈灵溪一番,见状自是幸灾乐祸,沈文煊心思深沉,对此却是不自禁蹙了眉头,但现在到底不是他能说话的时候,便也只能装没看见。 沈鹤智见状好不容易软化下来的脸色再一次阴沉了下去,不过也的确如阮氏所料那般,并未当场发作出来,只是他的脸色自此后便再也没有好看过。沈灵溪,沈尧霖和沈琳钰三人见完礼后,便是白姨娘,秋姨娘,再之后则是府内的婆子丫鬟小厮,众人按着各自差役上中下行礼,这一次阮氏倒是十足十的大方,压岁钱、荷包、金银裸流水一般的散了下 去,乐的那些下人各个都合不拢嘴。 众人行完礼后便摆上合欢宴,男东女西归坐,献上屠苏酒、合欢汤、吉祥果、如意糕,众人欢欢喜喜的用了,方才各自散去。 想容院。设着大红彩绣云龙捧寿靠背引枕的炕上,阮氏正懒懒歪着,有一搭没一搭的浅啜着手中的清茶,一旁珐琅描金九莲香炉内,龙涎香燃烧飘起丝丝缕缕的白烟,氤氲了她低垂的眉眼,让人有些看不清她此时 到底在想什么。 沈佳溪看着她这样子有些害怕,低低唤了一声,“娘?” 阮氏闻声始才撩起眼皮,却是慢慢的摇了摇头,“不行。” “为什么不行?”沈佳溪没想到会被拒绝,不由瞪大了眼,急急道,“娘,您是不是不放心?这个计划我都已经全部考虑好了,表姐那边也已打过了招呼,保证万无……” 阮氏抬手制止了她的未尽之言,正要开口说话,沈文煊却忽然揭帘走了进来。 “娘,您之前的行为太不妥当了。”他一进来就蹙着眉头直接道。 阮氏以眼神示意沈佳溪稍安勿躁,抬眼望着沈文煊淡淡问道,“三丫头,四丫头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你爹会那么轻易的原谅娘亲么?” 沈文煊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不由怔了一下,随后这才开口道,“自然不会,因着家里的事情,爹这些日子在朝中本就是夹着尾巴做人,如今又突然出了这等子事情,他怎么可能会轻易消气?”说着他面上不由露出一丝不满,“娘,不是我说您,那晚的事情,您实在是太过鲁莽了,若非爹当机立断的掩下了此事,此时还不定闹成什么样了呢!彼时爹在朝中被人攻歼,您身为他的夫人又能落个什么 好?” “沈文煊,你怎么跟娘说话呢?”沈佳溪在一旁听了不由柳眉倒竖大怒道,“那晚的事情不过是那个小贱人运气好罢了,若不然她此时已然落到了娘的手里,哪里还能再翻出什么浪花来!”沈文煊闻言却是冷笑一声,“真的只是运气好么?这些日子你自己算算你和娘已经设计过她几次了,结果呢,结果人家每次都好端端的,反倒是你和娘几次三番的因着她吃了排落。你难道到现在还没看出来 ,她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可以任由你揉扁搓圆的受气包了!” 沈佳溪被他堵的脸色一青,“你!” “行了,都别吵了!”阮氏沉下脸来喝道,“跟你们说过几次了,你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要互相爱护,互相扶持,如此窝里斗,是想要别人看笑话么?” “我拿他当亲弟弟对待,他可不拿我当亲姐姐看,”沈佳溪闻言却是犹自不服气的顶嘴道,“别以为他不说我就不知道,他一直都觉得我是个麻烦!” 沈文煊本不欲再说的,听罢忍不住凉飕飕的笑了一下,“你若是不整日里惹麻烦,我会嫌你麻烦么?” 沈佳溪脸上顿时一阵青白交加,半晌方才一字一字咬牙道,“沈文煊,你这是要和我撕破脸么?” 沈文煊未语,但他嘴角边上挑的弧度却明明白白的昭示了他的答案。 “好,好,你现在是本事了,”沈佳溪见状直气的浑身发抖,颤着手指指着他道,“我且等着你求我的一天!” 沈文煊闻言面色动也不动,只轻飘飘睐她一眼,笑的凉薄,“我现在只求你能老老实实的待着,直到能真正嫁入齐王府。” 沈佳溪面上一狞,狠狠啐道,“什么叫能真正嫁入?我本来就是要嫁入齐王府的!” “呵……”沈文煊意味未明的笑了一声,不说话。 只是他不说话却比说话更让人生气,沈佳溪看着他那样子立时心头火气,正要开口叱骂,却听“啪——”的一声。 是粉彩双面花卉碗砸在桌上发出的一阵脆响,几滴清茶于其中飞溅而出,落在桌面,印出几点斑驳,倒映出阮氏风雨欲来的脸。 “吵完了么?”阮氏喜怒不辨的开口问。 沈佳溪一摔帕子,于炕上坐了,扭过头去不说话。 沈文煊凉凉一笑,也不言语。 阮氏眸光复杂的看看自己性子暴躁的女儿,又看看为人冷漠阴沉的儿子,感觉有些头疼,她揉了揉抽痛的额角偏首朝沈文煊问道,“煊儿,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沈文煊冷淡的抬眼回视着阮氏,“娘,孩子是什么意思,您自个心里难道还不清楚么?您今儿个进宫朝拜应当已经见过齐王妃了吧?”阮氏闻言蓦地想到齐王妃那不冷不热的态度,心中的不安益发强烈了起来,“煊儿,你是不是在外头听说了什么?”她回来后可还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齐王妃,可自家儿子的话却分明就是已经猜到了齐王妃 的态度转变。“孩儿在外头并没有听说过什么,”沈文煊直接摇头道,随后在阮氏刚要放下心时,忽地又补充了一句,“但这些日子齐王世子对孩儿极是冷淡,有好几次甚至直接避而不见。” 第115章 115 欢度除夕 阮氏闻言脸色陡然一变,“此话当真?” 沈文煊冷冷一笑,“孩儿无须拿此事来欺骗娘。”阮氏的脸色这才一点点沉了下去,因为佳儿和齐王世子的亲事,齐王世子待煊儿向来十分亲厚,如今突然疏远起来,却是由不得人不去多想,再加上今日齐王妃那不冷不热的态度……种种迹象意味着什么简 直昭然若揭。 沈佳溪虽然听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脸色还是会看的,“娘,是不是齐王府出了什么事情了?” 沈文煊轻哂一声,简直为自己这大姐的天真感到可怜。阮氏定了定神,看了沈文煊一眼,示意他适可而止,随后这才拉着沈佳溪的手道,“佳儿,这事煊儿来之前娘亲本来也打算要跟你说的,你之前不是问娘亲,为什么不答应你去动那个小贱人么?不是娘亲不 让你动,而是你现在实不能再轻举妄动了,若不然只怕你的婚事真的要出大问题了。” 沈佳溪之所以如此目中无人,一直所倚仗的便是她的婚事,闻言脸色刷的就是一白,“娘,您这话什么意思?” 沈文煊不耐烦阮氏到这种时候还小心翼翼的哄着沈佳溪,直接抢先开口道,“意思就是因着你这些日子的胡作非为,齐王府已然有了退亲的打算。” 沈佳溪猛地一震,死死攥着阮氏的手,“不,不可能的,娘,你告诉我,这事不是真的,齐王府不可能会退亲的!”阮氏的手被她攥的生疼,抽了几次都没抽出来,只能强忍着疼痛柔声哄道,“事情还没有糟糕到那种地步,齐王府如今一直没有动静,想来还是有几分忌惮你爹的,只要接下来的日子你要乖乖的,他们拿不 住什么确实的把柄,退亲一事便也就不了了之了。” “真,真的么?”沈佳溪好似要被抛弃的小狗一般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自己从小如珠似玉一般捧在手心的女儿何曾受过这种委屈?阮氏瞧着她那可怜的样子心都要碎了,“当然是真的,娘亲什么时候骗过你。” 说着又补充道,“但是你也要听话,这些日子再不准任性妄为了,那个小贱人你暂时也不要再去动她,一切都交给为娘,知道了么?” 沈佳溪点点头,慢慢地松开了手,低垂的眼眸中一抹愤恨却仿若天际的流星一般一闪而逝。 沈文煊将她的表情瞧进眼里,心中摇了摇头,却也没说什么,就他以为,她这个大姐若当真嫁进了齐王府,还不知道是福是祸呢。阮氏好容易才将沈佳溪安抚好,长长叹息了一声,“今日之事是娘亲意气用事了,原本打算着只要佳儿能嫁入齐王府,就是你爹再不喜我,又能拿我如何?可依着如今的情势看来这头却是不得不低了。只是 想到也要向那个小贱人低头,娘亲真真是好不甘心!” 说到最后却又是咬牙切齿。父母之间的事情做小辈的也不能过多置喙,沈文煊只能从旁劝道,“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只要大姐妥妥当当的嫁入齐王府,以后娘亲还不有的是时间收拾她?大姐的亲事本就议在今年,等年后,您带着 大姐多去齐王府走动走动,挽回些形象,然后趁机商定下具体时间,一切也就尘埃落定下了。至于沈灵溪,反正她人在府上,又飞不走,左右也不过让她舒坦个半年。” 阮氏想想也是,“煊儿说的很是,便依你吧。” 想容院这边一片晦涩,烟溪院那头却是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小姐,您小心点,别摔着了!”扶风扶着梯子,紧张兮兮的瞅着沈灵溪道。 沈灵溪手中正提了一个大红灯笼,闻言摆了摆空闲的那只手,笑道,“无妨,不就爬个梯子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揽月在一旁看着心脏都要从嘴里蹦出来了,“我的好小姐,您快别逞能了,两只手都丢开,万一真摔了可怎生是好?赶紧扶好吧。” 沈灵溪虽并不觉有什么好担心的,但为免她们再唠叨,也只能无奈的重新扶好梯子,将手中的大红灯笼挂着钉子上,又往某个位置拢了拢,问,“这里可以么?可和对面的那个灯笼对齐?” 翠蕊抿了抿唇,轻声道,“再往前面来一点。” 沈灵溪将灯笼往前拢了拢,“这样呢?” 翠蕊脸上露出一抹笑来,“可以了。” “大功告成!”沈灵溪这才笑呵呵的一拍手,随后在扶风等人的惊呼声中,猛地就从梯子上跳了下来。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跟着立时有无数雪渣子四溅开来。 因地上湿滑,沈灵溪踉跄了一下方才站稳,她嬉笑了一声,看着三个吓得满脸青白的小丫头,歪着脑袋俏皮道,“怎么一个个的吓成这样?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小姐,我们这么担心您,您居然借着我们的担心反过来戏弄我们,真是太讨厌了!”扶风直喘了好几口气方才勉强压住心头的惊悸,却是立时忿忿开口埋怨道。 “呦呵,胆子不小,居然敢讨厌你家小姐我?”沈灵溪眉头一挑,随后在扶风猝不及防下,猛地蹲下身抓了一把雪就朝她撒了过去。 扶风先是呆了一下,跟着呸呸吐出几口雪渣子,尖叫,“小姐,你讨厌死了,我这身衣裳可是新做的!”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沈灵溪看着她脸上胸口扑簌簌往下直掉的雪渣,嘿嘿笑了一声,说话间爬起身就朝院子里面冲去。 扶风看着沈灵溪逃之夭夭的背影,默了一下,跟着看了看揽月,又看了看翠蕊,“今儿个除夕,用雪球砸小姐一下应该不算犯上吧?” 揽月翠蕊对视一眼,没说话。 “不管了!”扶风蹲下身抓起一把雪,“犯上我也要砸一下。”说着拔腿就朝沈灵溪追去,“小姐,你别跑,让我砸一下!” 沈灵溪回头朝她扮了个鬼脸,“站着让你砸,你家小姐我有这么傻么?” 说罢又朝扶风三人摇手挑衅道,“都来砸我,谁要真的砸中了,红包大大滴有!” 本还在犹豫的揽月翠蕊一听,当下也不再迟疑,蹲下身搓了雪球就朝沈灵溪追了过去,而扶风脚底下早就好似生了风一般。“扶风,你没吃饭么?怎么还没追上来?翠蕊,你确定你那不是乌龟爬?揽月果然是个精明鬼,居然搓那么多雪团,是要天女散花么?”沈灵溪一边风驰电掣一般绕着院子里的假山跑,一边还扭头对三人品头论足了一番。 第116章 116 恭敬有加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闷响,跟着便是“噗”,“噗”,“噗”的几声。 摔了个屁股蹲儿的沈灵溪伸手摸了摸接连被雪团砸中的后脑勺,有些无语的抬头看着刚刚被她撞到的人,“苏嬷嬷,你是故意的吧?” 苏嬷嬷抿唇忍笑道,“县主这是哪儿的话,奴婢刚刚站在这里可是一动也没动,是县主您自个非要往奴婢这撞的。” 扶风三人先后追了上来,笑嘻嘻的朝沈灵溪伸手道,“小姐,红包拿来。” 沈灵溪,“……” 苏嬷嬷蹲下身抓了把雪放在沈灵溪身上,“县主,奴婢也砸中了,应该也有红包的吧?” 沈灵溪,“……” 什么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居然连苏嬷嬷都变得这么坏了!沈灵溪有些无语的想到。 四人看着她那憋屈的脸蓦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沈灵溪说话算话,憋屈归憋屈,回屋受了四人的礼后,还是一人派了一个大大的红包,一直隐在暗处的烈焰也被叫出来同样发了一个。 苏嬷嬷领着翠蕊去厨房将各色吃食,点心端出来摆了满满一桌子,扶风和揽月则去将买回来的爆竹全给搬了出来,烟溪院虽没有几个人,却也热热闹闹的过了一个除夕。 翌日乃正月初一,按着规矩是该去给长辈拜年的,但沈府的宗族并不在京师,因而这一天的惯例,上午沈鹤智在府中接受百官的拜年,下去则出府去给品阶和他相当或者更高的达官贵人家拜年。 这些事情和沈灵溪都没什么干系,昨夜因着要守岁,她熬了一宿,今日便起的很有些迟了。 “什么时辰了?”冬日里最是惫懒,她在暖乎乎的被窝里打了个滚,又伸了个懒腰,这才懒洋洋的扬声问道。 揽月揭帘走了进来,笑着答道,“午时了,小姐,您要现在起来么?” 沈灵溪有些不想起来,哼哼卿卿道,“好像起来也没什么事情要做。” 揽月闻言有些想笑,又强自忍住,“今儿个一早秋姨娘和四少爷就来给您拜年了,奴婢说您还没起身,让他们用了午膳再来,看这时辰估摸着他们该是要来了。” 沈灵溪怔了一下,“秋姨娘也过来了?”有她当日灵堂说的话,沈琳钰会来给她拜年倒并不甚稀奇,可秋姨娘怎么也会来? 揽月点了点头,回道,“说来也奇怪,自从三小姐,四小姐先后出事后,秋姨娘就没给咱们院子里的人好脸色过,可今日秋姨娘进来的时候却是满脸带笑,一点也瞧不出跟咱们院子里的人有嫌隙的样子。” 沈灵溪心中隐隐有了猜想,半掀开被子坐起身,“那就伺候我梳洗吧,到底大过年的,连着两回的让人白跑也不太好。”揽月应了一声,偏首朝外头唤了一句,自己则走到一旁拿了衣裳过来伺候沈灵溪更衣,少顷扶风端着洗漱用品进来,翠蕊则端着个金漆红底的大托盘进来,上面只一个瓜棱绿釉鱼嬉图碗,内里盛着热气腾 腾的饺子。 沈灵溪本来不饿,看到那一个个宛若小猪一般饱满的饺子,忽觉腹内空空,忙手脚麻利的洗漱完,跟着一溜小跑的跑到桌边伸手去拿筷子。 “唔,芹菜猪肉馅的,我喜欢!”一口咬掉大半个饺子,她呜呜噜噜的赞了一句,随后却又眉头一蹙,呸的一声,从嘴里吐出一样物什来。 翠蕊见状弯眼一笑,“第一个饺子就吃出了铜钱,新的一年小姐必然会鸿运当头,万事顺心。” 沈灵溪嘴角不自禁的抽了一下,虽说吃到铜钱是个好兆头,但她敢拿她所有的家当来打赌,这个包了铜钱的饺子肯定是特地挑出来放在最上头的,难怪她刚刚觉得这饺子的位置有些特别呢。 不过这到底是一片心意,她吧唧两下将嘴里剩下的饺子嚼吧着咽了下去,笑道,“那就承你吉言了。” 正说话间,出门倒水的扶风揭帘进来禀道,“小姐,秋姨娘和四少爷来了。” 沈灵溪直接颔首道,“让他们进来吧。” 扶风应了一声去了,少顷领着秋姨娘和沈琳钰走了进来。 “妾身给县主拜年了。”秋姨娘一进来就福身一礼道。 沈琳钰紧随其后朝沈灵溪拱手作揖,“琳钰来给五姐拜年了。” 沈灵溪笑着摆手道,“姨娘,四弟,快起来吧,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这么客气,瞧着反生疏了。” 秋姨娘和沈琳钰闻言这才直起身。 “姨娘和四弟吃过午膳了么?没吃过就一起吧,饺子是苏嬷嬷包的,味道还不错。”沈灵溪温和笑着招呼道,说着又扬了扬手中的筷子,“说起来不怕姨娘和四弟笑话,我这才刚起身呢。” 秋姨娘回以一笑,“县主身子骨弱,合该每日多睡些时辰将养将养身子呢。妾身和四少爷来的时候已经吃过了,县主您不用招呼我们,快些吃吧,这天怪冷的,若是凉了吃了就该闹肚子了。” “那我就不和姨娘,四弟客气了,”沈灵溪笑道,说着又朝偏首吩咐了一句,“给姨娘,四少爷看座,上茶。” 秋姨娘和沈琳钰双双道了谢,坐下身,却只挨着凳子坐了一半,背脊挺直,低眉垂眼,十足十的恭敬模样。 沈灵溪不动声色的将两人的表情动作瞧进眼里,却是微挑了眉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看来有古怪啊。 心中虽这样想着,面上却是分毫不露,吃水饺的速度也维持着相对正常的速度,并没有因为面前坐着两个客人,就故意加快。 秋姨娘和沈琳钰手中捧着茶,面上一片的平和,好似等她用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如此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沈灵溪方才放下手中的筷子,含笑望着两人道,“累姨娘和四弟久等了。” 两人连忙起身道应该的。 沈灵溪摆手让他们坐下,微敛了笑意问,“三姐姐病了后,我一直也抽不出个时间去看她,也不知三姐姐的病如今是否有好转?” 秋姨娘闻言脸色黯淡了一下,勉强笑道,“托县主惦念,三小姐还是那个老样子,大夫说了以后只怕都没法子好了。”沈灵溪闻言惋惜的叹息了一声,安慰道,“姨娘也别太伤心了,好歹人还在,总有个盼头,回头多派些人于外头寻寻,指不定就能寻到个可以治三姐姐病的神医呢。” 第117章 117 农夫与蛇 秋姨娘强笑一声,“那就借县主吉言了。” 沈灵溪微微一笑,又转而望向一直松柏一般笔直坐着的沈琳钰,“一直听闻四弟学识颇佳,连父亲亦是交口称赞,不知四弟以后是准备上官学呢,还是上私学?” 沈琳钰如今是在家中接受教书先生的教导的,以着他的年纪,他其实早就该出去读书了,就像沈文煊在他这个年纪就已经去私学了。 沈琳钰看了秋姨娘一眼,随后这才恭恭敬敬的回道,“若是可以自然是想上私学,毕竟官学里面鱼龙混杂不说,教书先生也极为普通,完全没法子和私学的当代大儒比。” “私学啊,是想去青松书院么?”沈灵溪从揽月手中接过茶盏,浅啜了一口,浅笑着随口问道。 沈琳钰怔了一下,“五姐怎知我想去青松书院?”京师的官学虽然只有一个,但私学却有好几个,青松书院在那些私学中并不算出众。 沈灵溪微微一哂,漫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你也知道这府上人多口杂,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立刻就会传的人尽皆知。” 说着她朝扶风努了努嘴,“喏,就这丫头,前些日子在外头和人唠嗑的时候,无意间听说了你求父亲送你去青松书院的事,回来嘴上把不住门,还被我给狠狠罚了一顿呢。” 沈琳钰面上一顿,随后苦笑一声,“其实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求父亲送我去书院也不是第一次了,这事府中几乎没人不知道。”只不过以前并没有特别说去哪个书院罢了。 “父亲为什么不答应送你去书院?”沈灵溪有些不解的问。就她所知沈鹤智还是很看重沈琳钰的,可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送他出去读书呢?哪怕是官学也比天天关在府里请教书先生教好吧? 沈琳钰沉默了下来。半晌没开口的秋姨娘满眼痛惜的看了他一眼,开口替他解释道,“两年前老爷就曾有过送四少爷上私学的念头,只是当时听说私学艰苦,四少爷身子骨弱,怕是受不住,正好那段日子四少爷又一直卧床不起,这事便也就慢慢被搁下了。后来四少爷身子好了也再去求过老爷,可每每在老爷要下决心的时候,四少爷总是会病倒,正巧有个游方僧人来府上,看过四少爷后,说是四少爷天身体弱,易受小鬼痴缠, 若是有府里的先祖镇着还可保一世平安,若是送出去只怕容易有个好歹,因而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次次都正好病倒?”沈灵溪微挑了眉头。 秋姨娘抿了抿唇,垂眼道,“妾身也曾觉得有些蹊跷,可此事也是邪门,无论我们怎么防备,只要老爷口中一松动说要送四少爷去上私学,四少爷便会立即病倒。” 沈灵溪想了想问道,“四弟院子里的人都查过了?” 秋姨娘这一次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抬眼看了下站在一旁伺候的揽月等人。 沈灵溪见状知道她有些话不方便当众说,便挥手让揽月等人出去。秋姨娘朝她感激一笑,这才答道,“暗地里曾多番查过,可县主您也知道,四少爷院子里的人除了一个是妾身从娘家带过来的,其他人全部都是夫人塞进来的,妾身就算有心想好好整治一番,也是有心无力 。” “就算没法子整治,至少也会小心防备的吧?怎么会还是次次都这么赶巧?”沈灵溪问道。 秋姨娘叹息一声,沈琳钰见状不想她太难过,接话道,“姨娘已经尽力了,当时姨娘甚至将自己陪嫁的丫头都送来伺候我了,可院子里的人实在太多,防的了这个防不了那个。” 沈灵溪闻言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随后又微微一哂,蓦地转了话音,“说起来,姨娘和四弟今日前来不仅仅是给我拜年的吧?” 沈琳钰只微一停顿,随后立时起身,一撩衣袍,“噗通”一下跪倒在沈灵溪身前,“求五姐救我。” 沈灵溪愣住,“四弟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沈琳钰不肯,兀自笔挺挺的跪着,“五姐,我知道早前三姐和四姐的做法寒了你的心,按说我不该再厚着脸皮求你的,但此事除了你,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去找谁。”秋姨娘眸光本还有些挣扎,闻言好似想到了什么,再顾不得其他,一把从凳子上滑了下来,跪倒在沈灵溪跟前,“县主,三小姐和四小姐早前多有得罪,但她们如今一个疯了,一个殁了,已是罪有应得,求 您不要再和她们计较,救救四少爷吧!”沈灵溪本要伸出去的手又重新收了回来,她睐眼静静看了两人半晌,这才喜怒不辨开口,却是不紧不慢的说起了故事,“我以前听说过一个故事,说是有个农夫在冬日出门的时候,遇见了一条快要冻死的毒蛇,农夫心善,便将那毒蛇捧起放在了怀里。回去的路上遇到了邻居,邻居见他居然将毒蛇放在了怀里,大惊失色,说是毒蛇醒了以后一定会咬他的,劝他赶紧扔掉。农夫不忍心,又觉得自己好心救了毒蛇,毒蛇怎么可能恩将仇报,便固执的将毒蛇抱了回去。可就在他踏进家门前,毒蛇醒了,见自己被一个农夫给抱在了怀里,几乎想也不想的就张口咬了那农夫一口。最后农夫倒地气绝而亡,毒蛇悠悠哉 哉的游走了。” 这个故事并不深奥,秋姨娘身为那晚的知情人之一,几乎是立时明白了故事背后的含义,血色一点点从她脸上褪了下去,她看着沈灵溪,好半晌方才呐呐唤了一声,“县主……” 沈灵溪亦在看她,眸光淡淡,声音中却满是冷酷,“农夫与蛇的故事很多人都知道,可农夫的错误却还是有很多人会犯,我虽不介意顺手救个把人,却不希望再一次救一条会反咬自己的毒蛇。”秋姨娘闻言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却是三两步膝行至沈灵溪近前,一把抱住她的腿,抖着嗓音道,“不会的,县主,四少爷是个好的,绝对不会忘恩负义的,求县主你救救他的吧。三小姐,四小姐犯的错,妾 身愿意做牛做马来赎,求县主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县主,求求你了。”说到最后却已是泣不成声。 第118章 118 我在窗外 沈琳钰本就是个极有骨气的,若非迫不得已,是万不肯如此低三下气求别人的,更别说让自己的亲娘受此等屈辱了。 他暗自深吸了口气,边膝行至秋姨娘身边伸手去托她,边淡淡道,“五姐既然不愿意,我们就不要麻烦她了,姨娘您快起来吧,命中注定如此,我认命便是。” 只是他虽表现的镇定,声音却不自禁的透出了几分沙哑。 秋姨娘却恍若未闻一般兀自抱着沈灵溪的腿,反反复复求道,“县主,求求您,求求您救救四少爷吧,求求您了……” 沈灵溪垂眼看着眼前两人半晌,忽地伸手钳住秋姨娘的下颔,将她的脸抬起,讥诮而严厉的质问道,“姨娘,三姐姐和四姐姐一疯一殁,你当真就一点也不恨我么?” 秋姨娘闻言一呆,愣愣地看她,尚未来得及收住的泪珠仿若断线的珍珠一般滚滚而落。 虽未说一语,答应却已显而易见。 沈灵溪松开手,哂笑一声,“看来还是恨的。”“不,不不,不恨,”秋姨娘连忙摆手道,“真的,四小姐之前之所有能如愿得了那般一个好姻缘,全凭县主您的主意方才玉成,这些妾身都一直记在心里呢。至于后来三小姐和四小姐落的那样的下场也是她 们咎由自取,妾身万不敢将此事怪在县主您的身上。” 沈灵溪意味未明的审视了她半晌,这才淡淡道,“希望姨娘您能牢记今日的话,都起来吧。” 秋姨娘有些迟疑的看着她,“县主,您,您这是答应了?” 沈灵溪却是不咸不淡道,“我这都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何谈答应不答应?” 秋姨娘闻言一怔,还待再问,沈琳钰却已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连忙搀扶着秋姨娘站起了身。 “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沈灵溪掏了个帕子递给秋姨娘。看这母子二人的架势绝不可能仅仅是因为要进书院的事。 沈琳钰接过帕子递给秋姨娘,随后这才直直看着沈灵溪的脸,却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突然开口问道,“五姐会医术,是吧?” 他说的是疑问句,口气却是肯定句。 “何以见的?”沈灵溪挑了下眉头。 沈琳钰默默地伸出了自己的胳膊,“因为我和五姐你中的是一样的毒。”沈灵溪看了他一眼,伸指搭住他细弱的胳膊,随后面上露出一丝微讶来,沈琳钰的确如他自己所言,和她中了一样的毒,只是中毒时间没她长,毒性尚还没有深入骨髓,但这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难怪会 求自己救命呢。 她收回手指,重新看向沈琳钰,“我想你现在需要先给我一个解释。” 她中毒的事情,除了下毒的阮氏,府中没有一个人知道,沈琳钰又是从何得知,并且还知道自己身上的毒和她身上的毒是一样的? 沈琳钰身上的毒尚未深入骨髓,根本还没到成熟期,按说是不会发作的,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中毒的? 沈琳钰极为聪明,立即明白过来她想要问什么,却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当先抛过来一个极为突兀的问题,“五姐可还记得当初是如何得知自己中毒的了?” 沈灵溪眉头一皱。 她身上所中的毒叫血地鸢,说起来和慕之枫身上中的鸠石散倒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妙,都是毒药本身没什么大不了,但十分不易察觉,等到毒素深入到五脏六腑,便就神仙也难救了。只是慕之枫身上的鸠石散更偏向于身体的折磨,每每发作时都痛不欲生,而她身上的血地鸢则偏向于精神折磨,毒性成熟后,痛倒是不痛,但毒素会慢慢腐蚀身体表面的皮肤,先是脸,然后再逐渐蔓延到 全身,直至全身溃烂而死。 原来的沈灵溪不通医理,身上的毒性成熟后脸上长出大片的黑斑,她却以为是自己生了怪病,直到阮氏母女活生生将她鞭打致死的那一夜,她才从那对母女口中得知,原来自己常年被喂服了毒药。 她想到什么,倏然抬眸看向沈琳钰。 沈琳钰苦笑一声,“那夜我就在窗子外面。” 那夜他原本是因为无端受了夫人呵斥,心中难受,四下乱逛,无意间进了沈灵溪的院子,本打算坐一会待心情平静下来就离开的,却没想到竟看见这种事情。沈灵溪眉心却是不自觉堆叠起来,她继承了现在的这个身体,也继承了身体主人的全部记忆,只是那一夜原来的沈灵溪在毒打之下,意识十分的模糊,到后来很多话都听的隐隐约约的,也不知她们到底有 没有提到沈琳钰也同她一样中毒的事情,不过沈琳钰既然如此说,想必就是真的,毕竟这种事情实在没有欺骗她的必要。沈琳钰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在埋怨自己见死不救,有些愧疚垂下了头,“那夜我并非不想救五姐你,只是五姐你也知道夫人和大姐的手段,就算我出现,只怕她们也不会罢手,后来我有去帮五姐你找过爹 的,可是很不凑巧,那夜爹并没有回府。至于第二天我曾偷偷去寻五姐你的,只是你已经不在那院子,也不知藏到了哪里,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沈灵溪知道他为什么找不到自己,那个时候她正在花园里翻找救命的药草呢。 已逐渐冷静下来的秋姨娘闻言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四少爷,你说的这事可是月前有一次你四处找不着老爷,特地跑来让我派人出去帮你找,可我问你因为什么事要找老爷,你却怎么也不肯说的那次?” 沈琳钰点了点头。他知道秋姨娘的性子,若是直接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她,她根本就不可能派人出去找,说不定还会着人盯着他,不过那夜他到底还是没有寻到父亲。秋姨娘一听顿时有些慌了,生怕沈灵溪因此怨恨沈琳钰,急忙道,“县主,妾身可以作证,那夜四少爷真的有很努力的去替你找过老爷的,只是那时夜已深,府中各处的院门早已落了锁,别说是四少爷,就 是妾身轻易也没法子打发人出去,您若是一定要怪就怪妾身吧。”秋姨娘生了一子两女,如今却只剩下沈琳钰这一个囫囵的了,又是从小眼珠子一般疼着的,如何能眼睁睁的看他去死?因而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起来。 第119章 119 新年礼物 沈灵溪却十分不喜欢别人哭哭啼啼,见状有些不耐烦的摆手道,“行了,别哭了,我又没说怪他,他自己不过还只是个孩子,能想着去帮我寻父亲,我已经很承他的情了。” 相比较于秋姨娘等人,她还是比较相信沈琳钰的,不得不说,灵堂那一遇,沈琳钰给她的印象极好。而她之前之所以没有一口答应帮沈琳钰,不过是不想让他们认为她帮他们是理所当然罢了。 秋姨娘闻言这才勉强止住泪意。 “你是怎么知道我会医术的?”沈灵溪转眸看向沈琳钰。她院子里虽种了些草药,但平日里十分谨慎,应该不会被人知道她会医术才是。当然,慕之枫那个狐狸一般精明的家伙除外。 沈琳钰倒也没有隐瞒,直接道,“自那晚我得知自己中毒后,曾偷偷看过大夫,那大夫的医术并不甚高明,于我所中之毒束手无策,但却仔细告诉了我一些关于这种毒的情况。”说着他有些羞赧的笑了笑,“五姐你隔三差五的会故意将脸上的黑斑露出来给人瞧,每当这时别人注意到的都是这黑斑有多碍眼,但或许是因为与我自己的性命息息相关的缘故,我注意到的却是这些黑斑不 仅没有再恶化,反而在逐渐好转。再结合近日传出的你想出法子解了西北瘟疫一事,我不得不作出这样大胆的猜测。” 沈灵溪心道,怪不得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这个时候来呢,不过这小子也的确是聪明。 “你希望我帮你解毒?”她问。 沈琳钰点了点头。 “这个倒是不难,”沈灵溪想了想漫声道,在对上对方猛地发亮的眼睛时,却又不紧不慢的加了一句,“只是你能保证我不是在做白用功么?可别我今天给你解了毒,明天你又莫名其妙的中了。” 沈琳钰闻言怔住,显然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就算再聪明,到底还只是个孩子,沈灵溪心中叹息了一声,却是淡淡道,“我想与其解了再中,还不如你先回去将院子里那起子会使你中毒的根源彻底连根拔起。” 秋姨娘看了一眼沈琳钰面上的难色,抢先道,“县主,不是我们不想将那些人除去,实在是那些人都是夫人的人,我们没办法动。” 沈灵溪脸色一沉,冷漠看她一眼,“既如此,那你们就回去等死吧,还巴巴的上我这儿来让我帮着解毒做什么?” 秋姨娘一哽,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 沈琳钰年纪虽小,倒是颇有魄力,这一会子功夫心中已然下了决断,却是面容坚毅的朝沈灵溪长身一礼道,“谢五姐指点。” 沈灵溪脸上这才露出了点笑意,“这些日子我先将解药调配好,什么时候你将你院子里的那些牛鬼蛇神给收拾干净了,什么时候你再到我这里来解毒。” 沈琳钰重重一点头,告了声罪,搀着秋姨娘揭帘往外去了。只是他不过刚放下那帘子,忽又听背后传来清清凉凉的一声,“姨娘那个陪嫁丫头虽是她自个带进府的,但人心易变,多少还是查一查吧。” 沈琳钰心中一突,却没说什么,扶着秋姨娘顾自出了门。 “小姐,您为什么还要帮秋姨娘她们啊?上次三小姐,四小姐那样害您,您都忘了么!”扶风一脸不高兴的揭了帘子进来。 沈灵溪放下手中已经冷掉的茶盏,起身往炕上走去,懒道,“没听说过那句话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扶风闻言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小姐是想同秋姨娘联手一起对付夫人?”沈灵溪唔了一声,脱鞋上了炕,拖了一条厚厚的褥子压在腿上,边轻描淡写道,“夫人把控着家中中馈一事,我就算能凭着自个的本事将她给扳倒,但这中馈一事我却是万万接不下的。白姨娘和夫人是穿一 条裤子的,执掌中馈一事落到她头上,就跟落在夫人手上没两样,与其到时候平白将这个大甜头送到秋姨娘手上还落不得好,还不如现在就给她点甜头,让她记着我的恩情。” “可小姐就不怕秋姨娘又和上次一样,恩将仇报么?”扶风仍旧忧心忡忡道。 沈灵溪哂笑了一声,笑声轻飘飘的,有种说不出的寒凉彻骨,“这世上做什么事情没有风险?我既然敢将这注下在她身上,就已然做好了输钱的准备,只是我输得起,她却未必输得起。” 扶风想到发疯的沈怡溪,又想到死去的沈悦溪,这才稍稍安下心来,“那小姐,我们现在该做些什么?” 沈灵溪红唇微掀,吐出一字,“等。” “等?”扶风不解的皱眉,“等什么?” 沈灵溪这一次不再说话了,嘴角边的笑意却显得尤为的悠长。 “笃笃笃”,正在这时,外头忽地传来轻击窗牖的声音。 沈灵溪躺在暖洋洋的炕上懒得动,直接以眼神示意扶风去开窗子,扶风去了,却听“吱呀”一声脆响,一张熟悉的面孔逐渐暴露在两人面前。 “烈焰师傅?”扶风疑惑的唤了一声。 黑衣劲装的烈焰冲她点点头,随后转眼望向沈灵溪,一板一眼道,“县主,我家主子让属下来给您送新年礼物了。” 沈灵溪闻言微挑了眉头。 烈焰面上并无任何表情,但若仔细看的话,却可看出他的眼神很有些不自在,随着他缓缓将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一大枝缀着十数朵雪白梅花的梅花枝逐渐展露在屋内两人的眼中。 “咦?这梅花的花蕊怎么是黑的?”扶风立时看出了古怪,疑惑问道。 沈灵溪已然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的抬眼看着烈焰。 烈焰被她看的益发不自在,赶忙作抬头看天状,嘴里却是波澜无惊道,“这是我家主子亲手染的。” “染的?”扶风闻言益发奇怪,“染成这样做什么?又不好看。” 烈焰平日里出任务,一个人对阵十数个杀手都没怕过,此时却不知为何迟疑了半晌都没敢开口。 沈灵溪看着他那满脸的尴尬,要笑不笑道,“说吧,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回头我不生气便是。”烈焰嘴角抽了抽,暗想,回头将您这话传回去,还指不定谁生谁的气呢。不过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却是干脆把心一横,咬了咬牙回道,“主子说这花面白心黑,和县主您十分的般配。” 第120章 120 口是心非 “噗嗤——”扶风没忍住,一下子喷笑出声。 沈灵溪脸上却是姹紫嫣红的,好不好看。她虽然料到慕之枫那家伙嘴里不会有什么好话,却也没想到居然如此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扶风笑了一下就赶紧捂住嘴巴死死忍住,肩膀却是不自禁的一阵抽搐。 沈灵溪强忍住怒气,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吩咐道,“去给我拿个砚台来。” 扶风虽不解其意,但还是忍着笑意,小跑步去了,少顷便按着沈灵溪的话拿了个砚台过来,“小姐,砚台拿来了。” 沈灵溪朝烈焰微一扬下颔,皮笑肉不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个你就替我给你家主子捎去吧。” 烈焰,“……”县主这是在讽刺主子从里到外都黑乎乎的? “快拿去啊,”沈灵溪催促道,“这东西又黑又硬,和你家主子那颗石头做的黑心如此般配,你还不赶紧替你家主子好好收起来?” 烈焰,“……” 扶风看了一眼烈焰无语的脸,强忍笑意道,“小姐,这砚台早前用过,还没干,奴婢先将它烤干了再给烈焰师傅捎去吧?” 沈灵溪闻言却是摇头,不疾不徐道,“烤干了做什么?这样不刚刚好么,正好让他清楚明白的认识一下,原本我这么好端端一个心地纯良的人,是怎样近墨者黑的被他带累成白面黑心之人的。” 烈焰,“……”她要是心地纯良,自个都纯洁的宛若婴儿了吧? 笑作一团的扶风抖着手将自己手中的砚台和烈焰手中的梅花调了个,“小……小姐……要……要用花瓶插……插起来么?” 沈灵溪哼了一声,“自然,要不然怎么能时刻提醒自己,就算自己身处泥潭之中,却也要做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呢。” 烈焰……落荒而逃了…… 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怕了,主子,属下招架不住啊! 同一时间,南临国帝京,摄政王府书房。 “皇儿。”喟叹一般的一声低唤唤回了窗前男子魂飞天外的神思。 男子收回视线,旋身望向被老嬷嬷小心翼翼地搀扶进来的中年贵气女子,淡淡唤了一声,“太妃。” 室内光线暗淡,只隐隐露出他一个俊美绝伦的轮廓,却仍可分辨出说话的这个男子正是让沈灵溪咬牙切齿的慕之枫。 敬德老太妃闻言眸光剧烈一颤,哑声道,“皇儿,你还是不肯原谅母妃么?” 慕之枫神情一片寡淡,薄唇微掀,吐出一句,“太妃多心了。” 敬德老太妃看着他冷硬的侧脸,心口一片绞痛,“你若不是不肯原谅母妃,为何如此生疏的一口一个太妃?” “不过一字之差,太妃又何必如此计较,”慕之枫的声音冷淡到有些漠然,“而且这不也太妃您教我的么,皇家无亲情。”敬德老太妃闻言面色一顿,随后终于一点点冷了下去,“你既知道皇家无亲情,当年又为何要那般手下留情!若非如此,你如何会饱受剧毒之苦!如何会流亡他国!又如何会像只阴沟里的老鼠一般躲躲藏藏 的不能光明正大的现身!” 慕之枫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敬德老太妃见状一脸失望的看着他,“你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难道还没有想明白么?你的身份,才华,手腕注定你这一世没办法独善其身,就算你自己不去争,不去抢,别人心中忌惮你,也不可能会放过 你的。” 慕之枫重新转过身望向窗外那灼灼其华的梅花,良久这才淡淡道,“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摄政王了,他还有什么好忌惮的?” 敬德老太妃闻言却是冷笑一声,“你是先帝亲封的摄政王,只要你一天不死,这位置就没有任何人能动摇!” “可是我已经死了。”慕之枫冷漠道。敬德老太妃胸口一阵剧烈起伏,好半晌方才勉强压住那汹涌的怒气,却是声色俱厉道,“你若是死了,哀家现在看到的难道是鬼不成!哀家还真就想不明白了,你到底在犹豫什么!难道当年的事情还不能让 你看清楚那一家人的无耻嘴脸么?” 慕之枫不语,只静静站着,好似一尊雕塑一般。 敬德老太妃看着他那无动于衷的背影,心头又平生一股急怒,正要再说些什么,门口忽地传来侍女恭敬的声音,“太妃,宫里来人了。” 敬德老太妃闻言微一停顿,倒也不再言语,只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老嬷嬷扶着她一路从书房出来,偷眼瞧着她的脸色,温声劝道,“主子,不是奴婢多嘴,王爷年年冒着危险回来陪您过年,想来心中还是十分惦记您的,您又何必每每都将关系给弄的这么僵?”敬德老太妃死死攥着手中的锦帕,咬牙切齿道,“他但凡肯多听哀家一句,又如何需要这般偷偷摸摸的回来看哀家?他可是先帝临死前亲封的摄政王,就是今上见着他也得礼让三分,可如今呢?却连回个家 都得这般见不得人!” 老嚒嚒叹息一声,知道她正在气头上,劝了也没有,便也就不多说了。 而书房里的慕之枫神情冷漠的却好似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东西已经送过去了么?”他忽然头也不回的淡淡问道。 “已经送过去了,”暗地里一道平板无波的声音回道。 慕之枫伸手摸了摸那枝已经探到窗前的梅花枝,淡淡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算算时间,那小丫头想来已经收到东西了,只可惜瞧不见她那张生气的小脸。” “主子既对县主有意,为何还要故意惹她生气?”之前开口回话的那人顿了一下,有些不解道,“属下从来只听说过有意讨心上人欢心,还从未听闻刻意惹心上人生气的。” “啪——”的一声,碧青青的梅花枝折断发出一声轻微的细响。 慕之枫凉凉笑了一声,却是不愠不火道,“谁跟你说本王对那个臭丫头有意的?” 暗地里响起一声嘟囔,声音模糊,听不出具体在说什么。 慕之枫挑了眉头,哼了一声,“哼哼卿卿的是没吃饭么?”暗地里呼吸一窒,随后声音却是陡然炸开,音量大的直欲震破人耳膜,“是主子您自个脸上写的!属下跟随您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您对一个女子如此费过心,更别说千里迢迢的给人家送花了!您明明喜欢人家,却又不好意思承认!老三说您这叫口是心非!” 第121章 121 树立威信 话音落地,书房内死一般安静。 半晌,慕之枫这才笑出了声,笑声浅淡,却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毛骨悚然,“老三,你出来。” 四周静了一静,随后一个穿着靛青衣袍的俊秀男子闪了出来,期期艾艾道,“主子,您唤属下出来有事啊?” 慕之枫偏首睇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站那么远做什么,本王又不能吃了你,过来点。” 您比吃了我可怕多了!男子心中腹诽,面上却是谄媚一笑,脚尖往前移动了一丢丢,“主子,属下过来了。” 慕之枫被他这阳奉阴违的动作给气笑了,“你不过来也行,那就站那给本王解释解释什么叫口是心非吧。” “这个……”男子面露迟疑,却是吭哧了半晌也没吐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 慕之枫见他支支吾吾的,干脆直接款步走了过去,待擦肩而过时,他随手将手中的梅花枝往他头上一插,“站好了别动,本王插的很松,若是掉下来,自去领两百板子。” 男子面容一僵,随后讨好一笑,“……主子,这要站多久啊?” “不久,”慕之枫淡淡一笑,直笑的那男子寒毛都竖起来了,“就站到你深刻理解什么叫口是心非为止。” “嘎?”男子闻言一呆。 便又听慕之枫不疾不徐漫到,“当然,你自己觉得深刻理解是不行的,这样吧,从现在开始你就站这里解释什么叫口是心非,什么时候解释的头上的梅花枝开了花,什么时候就算你深刻理解了。” 男子脸上乍青还白,“……主子,您这是在跟属下开玩笑吧?” 慕之枫嘴角一挑,似笑非笑,“你何时见本王开过玩笑?” 男子一哽,哭丧着脸道,“那属下还是直接去领两百板子吧。” “也可以,”慕之枫一副很好说话模样的点了点头,说罢又补充道,“不过打完了之后,要用你尊臀上的血写一千张口是心非。” 男子忽然感觉自己的屁股好疼,默了半晌这才问,“……要是血提前干了呢?” 慕之枫薄唇微掀,吐出五个字,“那就继续打。” 男子,“……”主子,您这是恼羞成怒啊恼羞成怒!慕之枫负手慢慢往外踱去,待走至门口,忽似想起什么一般,扭头又道,“对了,老五,刚刚你的心直口快甚得本王欢心,本王得好好的奖赏你才是,正好我们也有一年没回府了,本王特准你去和本王的爱 马亲热亲热,回头本王会亲自去看它们,希望它们能和你一样干净。” 以为逃过一劫的老五半天没说出话来,如果他没记错,马房里有好几十匹马的吧? 慕之枫才不管他们心中如何腹诽,说罢便慢悠悠的顾自朝外头走,心中却是嗤笑一声,他会看上那个丑丫头?这事简直和折断的梅花枝能开出了花来一样不可思议! “啊欠!”昏昏欲睡的沈灵溪蓦地打出一个震天响的喷嚏。 坐在炕边绣着荷包的揽月有些担心的抬头看她一眼,“小姐,您是不是着凉了?要不去床上睡吧?” 沈灵溪揉了揉鼻子,懒懒摇了摇头,“没事,是有人在背地里骂我呢。” 揽月本还忧心忡忡,闻言不由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这大过年的,谁闲着没事干背地里骂您啊?” 沈灵溪撇了撇嘴,“那可说不定。”说着又摆手道,“算了,不提这个了,你去让厨房准备摆晚膳吧,我早点用了早点上床歇着。” 揽月应了一声,将手中的篮筐往旁边一放,起身出去了,只是眨眼功夫却又去而复返。 “怎么这么快?”沈灵溪正有些无聊的翻看篮筐里的花样子,闻声不由有些奇怪的抬头问道。 揽月朝外头努了努嘴,面上有些不好看的低声道,“夫人差人来了。” 沈灵溪有些意外,“有说为了什么事情么?” 揽月摇了摇头,“奴婢刚刚问了,但她不肯说,非说要亲自跟您说。” 沈灵溪复又重新往炕上一躺,“既如此,那边让她进来吧。” 揽月应了声喏去了,少顷便领了一个俏生生的丫头进来。那丫头穿一身银红袄子,眼睛细长,眼角上挑,看人的时候不自禁就露出一种鄙夷的轻视来。 “勺红见过县主。”声音倒是清脆,但语气亦是轻慢。 沈灵溪正躺在炕上随手拿了本在翻,闻言手指顿都没顿一下便又缓缓翻过了一页,却是一副对面前之人视若无睹的模样。 勺红身为阮氏身边的一等丫头,何曾受过这种轻慢,当下脸色就黑了下来,只是想到来之前阮氏的交代,心中纵使再恼恨,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咬牙维持着福身的动作。不过她胆子也大,人虽行着礼,一双细长眼眸却是不自禁的往沈灵溪身上飘,但见沈灵溪一脸平静的斜靠在捻金银线滑丝引枕上,莹润如玉的双手捧着一卷略微泛黄的古籍细细阅读着,眉眼间满是沉稳冷 淡,虽不发一语,却已然有种让人不敢大声喘气的威严。 勺红心中一突,再不敢多看。 时间一分一秒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勺红两股颤颤的几乎快要维持不住时,沈灵溪终于好似看书看累了一般,微闭了双眼,手中轻揉了揉有些抽痛的额角,“揽月,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摆膳?” “回小姐,快夜了,厨房的晚膳早已经准备妥当,就等您开口呢,”接过沈灵溪随手递过来的书收好,揽月眉眼带笑的回着话,边还十分贴心的就手递过去一杯热茶,让沈灵溪先暖暖身子!随手接过揽月递过来的青花缠枝莲纹茶盏,轻掀开茶盖,慢条斯理的浅啜了一口,沈灵溪这才发现面前福着个人,却是立时偏首望向揽月,略带怒气的责备道,“勺红姑娘来了,你怎么也不知道提醒我一下 ?勺红可是夫人身边的大红人,你这般怠慢,是要累我得一个轻慢夫人的罪名么?” 揽月闻言立刻跪下身请罪道,“小姐,奴婢错了,奴婢见您看书看的痴迷,没敢打扰您,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勺红看她们主仆俩这一搭一唱的牙都疼了,心道有这功夫还不如赶紧让她起来,她都要站不住了。不过想归这么想,她却也知道沈灵溪这是要在她面前树立威信呢,也不敢露出丝毫不满的情绪,边还赔笑道,“县主说的这是什么话,奴婢再怎么是夫人身边的红人,那也只是个奴才,这做奴才的候着主子岂不是天经地义,哪里能怪得了揽月姐姐!” 第122章 122 不明用意 这一番话可谓是极尽谄媚了,但许是平日里说惯了,兼之那勺红又生了一副好相貌,因而这献媚的表情让人瞧着竟也不会让人觉得恶俗。 沈灵溪眸光微微闪了闪,跟着嘴角边泛起一抹笑意,好似十分高兴的样子,“一直以为夫人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有些高不可攀,没曾想勺红姑娘的为人竟如此亲和,这倒让我一时间很是有些不习惯呢。” 勺红干笑一声,“县主说笑了,许是平日里大家都不大走动,因而才会让县主有了这种错觉,待回头大家多走动走动,县主就知道大家其实都是很亲和的人。” 面上虽笑着,身子却是再忍耐不住的微晃了一下。 “啊呀,瞧我这眼力劲,光顾着高兴倒忘了勺红姑娘还行着礼呢,”沈灵溪一副歉疚模样道,“揽月,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扶勺红姑娘一把!”揽月“哎”了一声,赶紧伸手去托勺红,勺红身上本就针刺一般,自己动一下都疼的厉害,哪里敢让她扶,本要开口说不用麻烦的,可没想到揽月的动作极快,伸手过来就强硬的将她给一把拉了起来,这一 霎,勺红疼的眼泪水都飙出来了。 “揽月!”沈灵溪见状怒声喝道,“素日见你是个稳妥的,今日怎这般毛手毛脚,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揽月见状又要跪下请罪,勺红忍着疼将她给强拉住,咬牙强笑道,“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我这还要谢谢揽月姐姐帮我下决心呢,县主你可不能罚她!” 沈灵溪顺势睇了揽月一眼,“既然勺红姑娘帮你求情,今日就不罚你了,下不为例!” 揽月应了声喏,又转而向勺红道谢。 勺红吐血的心都有了,当下再不敢磨蹭,连忙将来意道出,“县主,奴婢这次来,是奉夫人的命令知会您明儿个一早起早些,夫人要带您一道前往阮府拜年。” “带我去阮府拜年?”沈灵溪闻言倒是真的惊讶了。 正月初二出嫁的女儿回娘家拜年是习俗,因而每一年的这一天阮氏都会在沈鹤智的陪同下,亲自带着一双儿女回阮家,以往这一天是从来没见她带过庶子庶女回去的,今年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了?“是的,县主,”勺红笑着回话道,“往年您身子骨弱,夫人也不好带您去阮家,难得今年您的身子大有好转,夫人就想带您出去多走动走动,说是您年岁也到了,该多让人见见,回头也好给您说门好亲事。 ”阮氏要当真想给她找门好亲事,那才真是见了鬼了,不过不得不说勺红的这一番话说的还是极为漂亮的,不仅轻描淡写的抹去了阮氏过去对沈灵溪的忽视,还三言两语的替阮氏勾画出了一个慈母形象,若 不是记忆中的那些折磨还历历在目,沈灵溪简直都要相信她说的是真的了。 “夫人如此一番美意,灵溪自然是要领情的,明儿个一早,灵溪必定早早的到想容院报道。”她作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眸光却十分的冷漠。 勺红因得了她的保证,心下松了一口气,并未注意到其他,笑道,“话带到了,奴婢就不打扰县主用膳了。” 沈灵溪笑着微一颔首,偏首对揽月吩咐道,“外头许是黑了,揽月,你拿个灯笼送勺红姑娘一程,可别崴着了。” 勺红道了一声谢,随着揽月去了。 少顷,送完人回来的揽月和扶风一道端着托盘进来,“小姐,晚膳给您端来了。” 沈灵溪拿了件缎貂皮袍披在身上,从炕上下来,边开口问扶风道,“今儿个府上可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扶风最好打听这种小道消息,沈府若是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定然瞒不住她。扶风将托盘中的菜碟一个个放到桌上,仔细想了想,却是摇头,“今儿个府上来来往往的全是人,夫人一直忙里忙外的张罗,等到下午老爷出门时,夫人才能歇一口气,说是累坏了,顾自回了院子歇下,倒 是没听说发生什么要紧的事情。”“那倒是奇了怪了,”揽月闻言不解道,“既没发生什么事,夫人怎的会派人到小姐这儿来大献殷勤?平日里那勺红可不是个好惹的,刚刚被小姐那样一番冷落,竟也没发作,还巴巴的要请小姐明儿个一道去 阮府拜年,这不是天要下红雨了吧?”这也是沈灵溪心中想不通的地方,之前那勺红刚一进来的时候,她就瞥见勺红的表情虽轻慢,神情间却似有顾忌,因而她才会故意给勺红一个下马威,想看看她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却没想到她竟如此能 忍。这反倒让沈灵溪心中有些犯起嘀咕来。 扶风眼睛骨碌碌一转,猜测道,“会不会是明儿阮府上会有什么危险等着小姐您?”沈灵溪想了想摇头道,“应该不可能,明儿个父亲可是和我们一道前去的,我若是在那有个好歹,父亲面子上也过不去,这些天,夫人已经惹得父亲很不高兴了,应当不敢在这种节骨眼上落父亲的面子才是 。” 扶风却是不赞同的摇头,“那可未必,就像小姐您说的,夫人她们但凡有点脑子,也不至于弄的老爷对她如此厌烦。”沈灵溪被她说的有些忍俊不禁,继续解释道,“我之所以会这么觉得,还因为昨儿个同夫人一道进宫朝拜的时候,明显见齐王妃对夫人很是冷落,想是因着大姐做的那几件蠢事,已经让齐王妃生了间隙之心 。别看夫人平日里那个样子,其实为人十分的精乖,不可能一点都看不出来,想来在这个当口她应当会安分些的。” 揽月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那照小姐您的话说来,夫人会不会是想借着小姐您重新在京中的贵妇圈子中竖立起一个慈母的形象?”沈灵溪闻言沉吟半晌,慢慢道,“你这么说倒也不无可能,只是昨儿个发压岁钱的时候,夫人还明显一副和我不对付的样子,不过睡了一夜,态度居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若果真如你所说,那必然得 有高人指点过她才是。” 扶风揽月俱是一傻,“夫人那里能有什么高人?总不会是大小姐吧?”沈灵溪摇了摇头没说话,脑海中却是不自禁浮现出那个心思阴沉狠毒的沈文煊,比到沈佳溪和阮氏,这个半大少年显然要难对付的多。 第123章 123 异常亲热 “算了,”沈灵溪拿起筷子,淡淡道,“是福是祸,明天跟去瞧瞧就是了,光坐这儿瞎想也没用。” 揽月一边给她布菜,一边建议的接话道,“那明天小姐将烈焰师傅带着吧,万一真要有个什么事,也有个人搭把手不是?” 沈灵溪恼火慕之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归恼火,轻重还是分的,闻言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一夜无话。 翌日,想容院。 “嬷嬷,夫人起来了?”沈灵溪一路走到阮氏屋前,同前日一般,遇到个门神一般拦住的婆子,她也不以为杵,只淡淡笑着招呼了一声。 那婆子见是她,却是立时满脸堆笑的福身请安,“县主您起的可真早,夫人才刚起身不久呢,要不能先去偏厅坐会?” 话音刚落,内里便响起阮氏带笑的嗓音,“自家母女有什么好见外的,五丫头直接进来吧。” 沈灵溪闻言眉头微动,面上丝毫不露,却也没拒绝,应了一声,便直接走了进去,笑着行礼道,“灵溪给夫人请安。” 阮氏的房内十足十气派,正面设着大红金钱蟒靠背,石青金钱蟒引枕,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两边各摆一堆梅花式样的小几,上面立了个汝窑美人觚,一边插着雪白的白梅,一边则插着鲜艳的红梅。沈灵溪进来的时候,阮氏正坐在当中的紫檀雕花的短腿方桌旁用着早膳,见了沈灵溪,她停下筷子,招手笑道,“我的儿,难为你这一大早的跑来,怎的不多睡会?回头到时候了为娘派人去唤你一声便是了 。” 沈灵溪被她这亲昵的模样给弄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面上却是一派的温顺笑意,“夫人是长辈,灵溪怎敢让夫人久等,早些来是应当的。” “还是你懂事,佳儿那个懒丫头可是到现在还没起呢,”阮氏一脸慈祥的夸奖道,说话间拉住了沈灵溪手,却是立时蹙眉,“你这丫头怎么也不知道多穿一些,瞧你这手凉成什么样儿了?” 沈灵溪强忍着摔开她手的冲动,摇头笑道,“灵溪天生体寒,一到冬日就手脚冰凉,其实身上并不冷。”阮氏一手拉了她于对面坐下,边将自己身上的手捂子揣到她怀里,边嗔怒的睇了她一眼道,“你们小孩子家家的一点也不懂事,你当早点告诉为娘,为娘也好早一点为你延请大夫,这体寒可大可小,若是严 重了可是会导致不孕的,你还这么小,万一真落下个什么病根,可不教为娘心疼死么。” 说吧又扭头高声对外头的婆子吩咐道,“去将大小姐那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把丝的鹤氅给五小姐拿来!” 沈灵溪一听连忙推辞道,“不用了夫人,我真的不冷。” 阮氏指了指她头发上肩膀上带着的一点雪花,嗔怪道,“不冷也该穿件大氅才是,瞧你这头上衣裳上全是雪的,回头若是融了,可该着凉了。”沈灵溪佯装羞赧的笑了笑,“来得急,一时忘了将大氅给披上了,我那丫头就在外头,让她回去给我拿一下便是,怎好穿大姐姐的?大姐姐的东西可都是稀罕货,万一要是哪儿弄坏了,就算大姐姐不心疼, 我自个也得心疼坏。” “再稀罕还不是给人穿的,我都不心疼你有什么好心疼的,还是说你看不起我,不愿意穿我的东西?”话音刚落,沈佳溪的声音便施施然的响了起来。 阮氏闻言瞪了卷帘进来的沈佳溪一眼,“怎么跟你五妹说话呢?” 沈佳溪脱了鞋,绕过阮氏爬到炕里面坐了,边撇了撇嘴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五妹嫌弃佳儿的东西,佳儿能好好说话么?” 阮氏佯装发怒的拍了她的后背一记,“五丫头何曾嫌弃你的东西了?别还没听到个半句就胡乱编排人!” 沈佳溪偏头看向沈灵溪,“真的?” 沈灵溪微微一笑,“自然是真的,灵溪不过是怕将大姐姐的弄西给弄坏了罢了,哪里敢有半分嫌弃之心?” 沈佳溪闻言这才摆了摆手道,“既然不是嫌弃那就不要多说了,刚刚我过来的时候,已经让小丫头去我房里拿了,那大氅我穿了没两次,你若是觉得稀罕,回头送你便是。” 沈灵溪看她一副拒绝就立马翻脸的样子,只好点头道,“既如此,那妹妹我就不跟大姐姐你客气了。” 阮氏含笑看着两人,招呼道,“行了,有什么话回头再说,先用早膳吧,这种天气吃凉的东西可是会闹肚子的。” 沈灵溪来的时候已经吃过了,只是为免阮氏又一阵腻腻歪歪的强劝,只得陪着两人又胡乱塞了几口。 用完早膳,阮氏当先下了地,却并不让沈灵溪二人下来,只笑道,“你爹在秋姨娘那里也不知道用完早膳了没有,我打发人去问问,你们先别下来,下面怪冷的。” 沈灵溪闻言便也就没坚持,重新将腿缩了上去,沈佳溪吃的慢,正顾自拿着筷子不紧不慢的用着早膳。 少顷,被打发去秋姨娘院子里的婆子便回来了,却是偷眼瞧了阮氏一眼,小心翼翼回话道,“老爷已经用完早膳,如今已先行去了马车,说是让夫人您和小姐动作快些。” 阮氏掩在袖子中攥着锦帕的手狠狠扭了一下,面上却仍维持着一派的和气,“你们爹倒是个心急的,佳儿,你快些,五丫头你下来,我先替你将大氅穿好。”沈灵溪眸光闪了闪,顺从的应了一声,下了地,走到阮氏跟前,阮氏从小丫头手中接过鹤氅替她穿好,又替她将里头的衣裳理顺,被压住的头发整理出来,这才拍了拍沈灵溪的后背,一脸慈爱的冲她笑道 ,“五丫头的样貌倒是更适合这个颜色。” 说话间,沈佳溪从炕上下来,闻言却是一撇嘴嘟囔道,“孩子总是别人家的好。”阮氏轻拧了一下她的腮帮子,佯怒道,“又胡说,什么别人家的,五丫头难道不是为娘的亲女儿,你的亲妹妹?”说着又一脸怜惜的看向沈灵溪,喟叹道,“说起来她亲娘早逝,我也的确是该多偏疼她一些。 ” 沈佳溪膊撇了撇嘴,哼哼卿卿道,“行了行了,您不就是嫌我烦,不想再疼我了,偏还找这么多借口!”这话却是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第124章 124 “其乐融融” 沈灵溪也在笑,却是觉得可笑。不得不说,这母女二人粉饰太平的本事的确很有一手,尤其是阮氏,当真演得惟妙惟肖,真假难辨,也难怪她能欺瞒沈鹤智这么多年。想来这女人最近这般连连失手,倒也并非是她太过蠢笨,而是太平日 子过太久了,自然会有些自信过头,如今看她真拿出些本事来,倒还当真不容人小觑。 心下这般一想,她面上不露,心中却不自觉益发防备了起来。有时候,手段毒辣之人并没有什么好可怕的,可怕的是那些笑口佛面之人,因为这种人往往心机深沉,老谋深算,十分的难对付。 三人相携着出了门,外头还飘着鹅毛大雪,一众丫鬟婆子打了青绸油伞正于外头候着,见她们三人出来,忙簇拥了上来。 外头早已是粉妆银砌一般。一行人沿着打扫出来的甬路往外院走,正说笑间,忽听“扑簌簌——”一声响,因响的突然,倒唬得众人一惊。待定下心来循声望去,这才发现是厚雪压在了青松枝桠上,那枝桠有些承受不住,一倾,枝上 的落雪便簌簌落了下来,这才发出了一些响动。 “这雪再这般下下去,只怕是要闹雪灾了。”阮氏扶着大丫头清荷的手,睐眼于那边瞧了一眼,蹙眉道。 沈佳溪闻言却笑了一声,“正要天天下才好呢,这冰天雪地的,仿若琉璃世界一般,我瞧着倒是欢喜的紧。” 阮氏听罢却是斜眼横了她一记,笑骂道,“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感情你以为这天天下雪闹雪灾是多好玩的事情呢。” 沈佳溪被她说的有些不高兴的噘了嘴,“娘现在是真不疼我了,一早上可着劲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说着“哧溜”一下钻到沈灵溪身边,抱着她的胳膊道,“五妹妹,你说是不是?” 沈灵溪不动声色望了一眼不远处被秋姨娘搀扶着的沈鹤智,心中冷笑,面上只一片温顺笑意,“这天底下哪有做娘的不心疼自个女儿的,大姐姐莫多心了。” “好啊,我还道你和我是一国的,搞了半天你和我娘才是一路的,”沈佳溪丢开她的胳膊,皱着鼻子满脸不开心道,随即眼睛骨碌碌一转,忽地就是一亮,“你们都欺负我,我找爹爹评评理去!” 阮氏看着她风风火火往沈鹤智那里冲去的背影,佯怒呵斥道,“佳儿,不准再闹了,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 沈佳溪扭头朝她吐了吐舌头,随后小碎步跑到沈鹤智跟前,福身一礼道,“爹爹早,佳儿来给您请安了。”不得不说卸下骄矜之气的沈佳溪还是十分讨人喜欢的,沈鹤智虽恼火她前些日子的任性妄为,可到底是疼爱了十五年的宝贝女儿,如今见她这一副爱娇模样,尽管还想再板一会面孔以免她又故态萌生,可 那原本冷硬的眸光却是不自禁地软化了下来,“起来吧,外头还下着雪呢,连把伞也不打,万一着了凉可怎么办?” 沈佳溪起身走过去挽住他的胳膊,甜甜笑道,“那佳儿和爹爹同打一把伞可好?” 沈鹤智眸中泻出一点笑意,随即又敛住,若有深意的问道,“平日里你不是最爱缠着你娘的么?今儿个怎么反将你娘给抛倒了一边?” 沈佳溪闻言不自禁的瞥眼瞅了阮氏一记,跟着撅起了嘴,很是不高兴道,“娘现在只喜欢五妹妹,不喜欢女儿了,一早上的尽在挑女儿毛病,女儿才不想再去找不痛快呢。” 沈鹤智不置可否的抬起眼,看着相携走来的阮氏和沈灵溪,利眸微动,状若无心道,“夫人和灵溪这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倒一点看不出曾有嫌隙呢。”阮氏闻言一笑,伸手拍了拍沈灵溪的手背,一脸的慈祥,“嫌隙肯定还是有些的,毕竟五丫头和妾身还隔着一个肚皮呢,只是不管怎么说,她也是相爷您的女儿,妾身若再一味的慢怠她,岂不是太不给相爷 您脸面?再说了,五丫头如今已被敕封为县主,算是半只脚踏入了皇家,妾身岂能再不好好对待?” 沈鹤智似没料到她会这般说,倒是怔愣了一下,他看了阮氏半晌,这才开口,“望夫人时刻谨记今日之话才是。” 阮氏恭恭敬敬的福身一礼,“妾身必当铭记于心。” 沈佳睐眼瞧了瞧沈鹤智,又瞧了瞧阮氏,脸上满满都是甜美笑意,待瞧向沈灵溪时,那笑意却又立时化作刺骨的冰锥,不过也只一瞬,随即她便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般,转开了视线。 只是她这小动作做的再掩人耳目,却也被两人瞧进了眼里。一个是秋姨娘。早前在沈佳溪上前来挽着沈鹤智时,她便已识相的松开了搀扶着沈鹤智的手,自动往后退了小半步。只是她面上虽一派的恭敬,心底却是巨震不已。她没想到竟会见到这样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就她而言,她是打从心底不希望她们这般和睦的,一个阮氏她应付的已经很是捉襟见肘了,若再加一个沈灵溪,她简直再没有任何还手之力。所幸沈佳溪的表情告诉她这一派的和睦其实不过是个假 象罢了。而另一个人自然就是沈灵溪了。不过她对沈佳溪的反应并不觉得奇怪,她本就不相信这母女俩会突然变了性子,只是心中有些感慨阮氏的手腕高杆罢了。刚刚阮氏倘若还是直接说她和自己没有嫌隙,沈鹤 智肯定不会再相信,可换成这般直接坦诚自己改变态度的缘由,反倒让沈鹤智对此有了几分相信。沈鹤智这人能以一介寒门学子的身份爬上一国宰相的位置,其中娶了个高门媳妇固然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但其本身的心机手段却也是不容小觑的,要不然如今也不会爬到比阮家更为顶峰的位置。只是他 虽不缺心机手段,却也和这个时代的很多男人一样有一个通病,那就是看不起女人。在他们眼中,女人私下里使些争风吃醋的小手段是有的,但若是妄想在自个面前瞒天过海,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不得不说这是一种盲目的自信,可在这个年代,很多男人都是如此盲目的自信着,沈鹤智也 不例外。而阮氏正是摸透了他的这种心理,这么多年来才能一直将他给瞒的滴水不漏。可以说若非自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沈灵溪这个异数,阮氏完全可以将沈鹤智瞒一辈子! 第125章 125 阮老寿诞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沈灵溪若有所思的眼神,阮氏蓦地循着她的视线直直望了过取,但见皑皑白雪间,沈灵溪的一双眸子乌黑澄澈,宛若天河倾倒,寒星闪烁,有种洞悉人心的寒凉,只让人莫名就有一种 无所遁形的错觉。 但只一瞬,下一刻,那双眸子便弯成了月牙状,“父亲,夫人,大姐姐,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出门了,灵溪今年第一次去阮府拜年,实在是有些迫不及待呢。” 阮氏闻言回过神,敛了心中异样,伸手戳了一记沈灵溪的额角,笑着打趣了一句,“倒没瞧出来你这丫头原来是个性急的。” 沈灵溪佯装羞赧的笑了一声,没说什么,顺着阮氏拉她胳膊的力道往马车停靠的方向走去,只是抬眼间,视线却是不动声色的与秋姨娘的相撞了一下,随即又仿若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各自转开。马上早已准备妥当,是沈鹤智平日里专用的,车身高六尺有余,无需低头猫腰,可直接挺身站立,内里铺设着厚实的软垫,边壁设有暗格,零散放置着一些文折书册,顶棚开着一扇四方天窗,用几近透明 的白色薄纱覆盖,天光穿过薄纱落进车内,有种特别的柔和,其是一只桃木方几,中间挖了一个洞,内里放着烧的通红的火炉,烘的整个车厢一片和暖。 “这马车内这般暖和,女儿被烘得倒是有些困了。”沈佳溪歪在阮氏怀里,撒娇一般的嘟嘟囔囔道。 阮氏眉眼带笑的伸手捏着她的俏鼻,笑骂道,“为娘怎的不知你竟是属猪的?尽日里就知道睡睡睡,瞧你五妹上来都知道给你爹和我倒杯茶,你这做姐姐的反在这耍赖躲懒,你说你羞是不羞?”沈佳溪美眸一转,睐眼望去,便见沈灵溪此时正端端正正地跪坐着,面上虽带着笑,却因着低眉垂眼的,显出一种别样的柔顺讨喜来,她眸光不由微微闪了一下,面上却是分毫不露,只翘着嘴角,笑得益发的恣意张扬,“女儿有什么好羞的,茶壶只有一个,五妹妹已经在用了,女儿难道去她手上抢不成?若真如此,女儿这孝心表的也太刻意了些。再说了,五妹妹性子娴静,为爹和娘准备一杯热茶是她的孝 顺,女儿性子活泼,便与爹娘逗个乐,这不也是一种孝顺么?” 她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随即歪着脑袋朝沈鹤智笑得既阳光又明媚,“爹,您说女儿说的对不对?” 沈鹤智正接了沈灵溪递过来的热茶慢慢啜饮着,闻言微一颔首,淡淡道,“个人自有个人的缘法,你倒也无需刻意去学灵溪,只要切忌不可再像以往那般骄纵便也就是了。” 沈佳溪没想到自己这般卖乖之下,沈鹤智居然还训她,眼中倏然便升起一抹薄怒,随机却又被阮氏暗地里于手上掐了一下,猛地回过神来,巧笑倩兮道,“爹爹教训的是,女儿定当时刻谨记爹爹的教诲。” 沈鹤智闻言面上这才露出一丝明显的笑意。 沈佳溪见状心下一松,知道这基本是警报解除了。 而自始至终没吱一声的沈灵溪看着面前三人的“其乐融融”,眸光隐隐,却是无人知道她在想什么。阮府离沈相府颇有段距离,马车直行了约莫大半个时辰方才到地方,待沈灵溪随着沈鹤智夫妇下了马车,始才发觉阮府门口早已被围的水泄不通,但见各式各样的马车挤作了一团,生生将那原本还算十分 宽敞的街道给堵了个水泄不通。 “怎么会这么多人?”沈灵溪微讶的呢喃了一声。 她虽早就听说过阮氏的娘家背景颇微雄厚,可像这般车水马龙的却也太夸张了些,要知道阮氏嫁出去的女儿可没这么多! 阮氏和她靠的近,闻言哂然一笑,笑容里满满都是自傲,“这些人都是来给你外祖父贺八十大寿的。”沈灵溪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始才恍然,阮氏子弟在与沈鹤智同辈的这一代中几乎没有有大作为之人,阮氏至今还能保持这煊赫的门第,所凭借的就是这阮老太爷。阮老太爷乃是三朝宰相,在今上尚且还是 太子时,曾任太子太傅一职,地位不可谓不超然,也正因为此,如今他虽已告老在家,但因其本人在承明帝心中颇占分量,朝中之人没有不给阮家三分脸面的。 怪不得出门前她瞟见阮氏身边的几个丫头跟不要钱似的往马车里面装东西呢,感情今儿个不仅是因为女儿要回娘家的习俗,更因为路老爷子的八十大寿! 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立时做出一副懊恼模样,“夫人怎的不早些提醒灵溪,今儿个既然是外祖父的寿诞,灵溪空手而来岂不是太失礼了?” 阮氏闻言一笑,笑得又大气又端方,“不用担心,为娘已经替你准备好了。” 沈灵溪这才作出松一口气的模样,眼角余光却瞥了一眼满意颔首的沈鹤智,看样子阮氏于沈鹤智心中只怕又恢复了往日地位了,不过,这才更有意思,不是么? 眸光闪了闪,她垂眼掩下眼中的那抹异样,待再抬眼,却见一容貌清俊的年轻男子大步走了过来。 他直走至沈鹤智身前半步方才停住脚,拱手作了一揖,恭顺笑道,“姑父,姑姑,祖父怕今儿个里面乱,特命修文来迎你们二位。” “有劳老爷子挂心了。”沈鹤智微一颔首,表情矜持,心中却对阮老爷子特地命了嫡长孙来迎他而感到十分的受用。 一旁的沈佳溪闻言却佯装不开心的噘嘴道,“大表哥,外祖父只让你来接爹爹和娘亲,没让你来接佳儿么?” 这个表妹因为自个长得好,又从小许给了齐王府,性子十分的骄傲跋扈,今日怎的这般好脾气?阮修文心中讶异,面上却是不露,回笑道,“自然也要接表妹的,祖父祖母可是念叨表妹好一会了。” 沈佳溪始才嫣然一笑,“果然还是外祖父外祖母心疼佳儿。”阮氏佯怒的瞪她一眼,“说的好似我这个做母亲的在家里有多苛待你似的。”说罢不再理睬她,伸手拉过沈灵溪便笑的一脸慈祥的朝阮修文道,“修文,这是你五表妹,灵溪,今儿个第一次来,你也认认。” 第126章 126 赠送发簪 阮修文眸光微闪了下,面上笑的一派温和,“可是被敕封为县主那一位?” 沈灵溪规规矩矩的福身一礼道,“正是灵溪,灵溪见过大表哥。” 阮修文见状赶忙伸手虚扶了一把,“五表妹如今乃是县主之身,该表哥给你行礼才是。” 沈灵溪自然不能让他给自己行礼,赶忙谦虚笑道,“大表哥此言差矣,灵溪如今虽已被封为县主,但长幼有序,古理如此,又岂有让大表哥给灵溪行礼的道理?” 阮修文似还要再说什么,一旁的沈鹤智却是一摆手打断道,“行了,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这么讲究,进去吧。” 阮修文见状这才不再多说,笑着引他们几人进去。却正在这时,一辆十分奢华的马车缓缓驶了过来,那马车上其实并未挂任何标志,但很多人却还是一眼认出了其背后所代表的煊赫背景。 “是三姨和灵薇表姐来了!”沈佳溪眼睛倏然一亮。比到一路来强装出的笑颜,她这个欢喜表情可谓是发自肺腑。不得不说阮氏这一辈的儿子虽都不甚有出息,但女儿却个顶个嫁的好,这个被沈佳溪称呼为“三姨”的女人就是阮氏一母同胞的妹妹,阮云双,当年凭借出众的才情、出挑的容貌一举击败诸多竞争对手,嫁 给了大长公主的嫡长子,一时间可谓是风光无限。而当初齐王府之所以挑中沈佳溪为儿媳,一方面固然是阮氏的“宣传”,但究其根本,这个阮云双于其中却也是功不可没的。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驾车的小厮跳下马车拿了个踏脚凳放好,跟着马车内先是弯腰走出了一个少女,随后她又于里面搀扶出了一个美貌妇人。 “三姨,表姐!”沈佳溪立即小碎步上前,朝那一前一后从马车上下来的两人甜甜唤了一声。那少女也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眉弯如柳,肤白如雪,眉眼间与沈佳溪略有几分相似,但比到沈佳溪的明艳动人,少女显得更为的贵气,举手投足间满是大家之风,尤其她今儿个穿了一袭水蓝色长裙,外头 披着雪白的狐皮裘子,益发显出一种凌人的尊贵来。 而被她搀扶着的妇人就容貌而言,与那少女有六成的相似,可比到少女未脱的稚气,妇人周身都萦绕着一股成熟风韵,却也不会让人觉得轻浮,反给人一种雍容华贵的感觉。 与沈佳溪的激动相比,那少女显得十分的平静,只微偏过头来,朝沈佳溪浅浅一笑,平平和和的开口,“佳溪妹妹,好久不见。” 那妇人表情倒是要和煦的多,见了沈佳溪,她立即招手笑道,“是佳儿啊,好些日子没见了,快过来给三姨瞧瞧。” 沈佳溪立刻满脸带笑的跑过去挽着她的胳膊,“三姨,您又变好看了。” 阮无双伸出抹了红艳艳豆蔻的纤长指头于她嘴角轻戳了一记,笑骂道,“这小嘴整日里就跟抹了蜜似的,尽会哄人开心,薇薇要是能有你一半嘴甜,三姨真是做梦都能笑醒。” “快别夸她了,你是不知道她这些日子闯了多少祸,我这好容易才管教好一些,你这么一夸,她指不定尾巴翘上天又没个轻重了。”阮氏嗔怪道。 “二姐,二姐夫,”阮无双笑着朝沈鹤智夫妇打了声招呼,视线却是若有似无的于阮氏身侧的沈灵溪身上漫过。 沈鹤智自恃身份,不便与阮无双过多客套,只微一颔首道,“老爷子想必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我们快些进去吧。” 阮无双应了一声,一手被自个女儿薛灵薇搀着,一手拉着沈佳溪进了门。 于最前面引路的阮修文微侧着身子笑着打招呼道,“三姑姑,怎的没瞧见三姑夫同你和表妹一道来?” “一早就进宫去了,回头他自个会过来,”阮无双淡淡解释了一句,随后转移话题的偏首望向沈灵溪,问道,“这位莫非就是最近风头正劲的慧敏县主?” 只一句沈灵溪便知道这个阮无双并不喜欢自己,不过这也难怪,阮无双和阮云沛乃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感情向来要好,她要喜欢自己那才真叫见了鬼了。 不过心中腹诽归腹诽,面上却是丁点不露,边还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正是灵溪,灵溪见过定南侯夫人。” 大长公主的嫡长子是刚出生就被封了定南侯的,身为他的夫人,阮无双自然也就是高沈灵溪一等的侯爵夫人,沈灵溪给她行礼无论是礼数还是品阶那都是应当的。 有沈鹤智在,阮无双自然不会太为难沈灵溪,闻言淡淡一颔首,“倒是个知礼数的,起来吧。”说罢随手于头上拔下个簪子递了过去,“不知道你来,没带什么好东西,这个你就拿着玩儿吧。” 羊脂白玉雕成的发簪,通体雪白细腻,毫无瑕疵,顶端刻着凤凰纹样,雕工精细,栩栩如生,再衬上那材质,却是无一不昭示着这发簪的贵重。 沈灵溪没有接,而是有些犹豫的偏首看了一眼阮氏。 阮氏轻一颔首,笑道,“长辈赐不可辞,既然是三妹送你的,你就收着吧。” 沈灵溪这才道了谢,伸手接过,小心翼翼的将东西给收好。 阮修文引着他们去了祥麟院,此时院中早已是张灯结彩,就连院中的树枝花朵上亦系上了红色的绸缎,满目皆是喜庆。 沈灵溪一行人尚且还未踏进屋子,便从内里传出一阵欢喜的笑声。 “祖父,孙儿将姑父他们带过来了。”当先走进门的阮修文微侧着身子扬声笑道。 沈鹤智携着阮氏跟随其后,一进入门便十足恭敬的撩袍磕头,“小婿来给泰山大人拜寿了,祝泰山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无论他如今的地位比阮老爷子高多少,这都不能抹杀当初阮老爷子对他的知遇之恩,更何况阮老爷子还是他的岳父,今上以仁孝治天下,他这个头磕得应该。 阮老爷子抬手虚扶了一下,眉眼带笑的打趣道,“沈相爷快快请起,你如今位高权重,老头子我不过就是个平民,可受不起你这般大的礼。” “泰山大人如此说真是羞煞小婿也,”沈鹤智连忙摆手道。阮老爷子这才敛了脸上谑色,朝刚刚跟着沈鹤智一道磕头的阮氏淡淡道,“扶你家相公起来吧。” 第127章 127 阮老爷子 虽说是自个亲爹,但阮氏一直很怕阮老爷子,闻言也不敢多说,恭恭敬敬的道了一声是,便搀着沈鹤智起了身。 沈鹤智夫妇起身后,上前磕头的便是阮无双,阮老爷子的表情没什么特别,只开口问了一句定南侯为什么没有一道前来,其后便也就罢了。 沈灵溪和沈佳溪,薛灵薇三个小辈是一道磕头的,“外孙女灵薇,佳溪,灵溪给外祖父拜寿,祝外祖父身体安康,事事如意,松鹤长春!” “起来吧,”阮老爷子微一颔首,随后在三人起身后,偏首望向沈灵溪,喜怒不辨的问道,“你就是慧敏县主?” 自进门后,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被问了,沈灵溪的表情已然完美的没有一丝缝隙,“回外祖父的话,正是灵溪。” 阮老爷子虽已上了年纪,一双眸子却仍锋利的好似刀刃一般,“听说是你解了西北之地的瘟疫?” 沈灵溪丝毫不惧对方眸光中的压迫,不卑不亢答道,“灵溪只误打误撞的提供了一个思路,并不敢居功。” 阮老爷子眸光莫测的注视着她,步步紧逼的追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看是如何误打误撞的,西北瘟疫几乎集聚了整个玉凉国的大夫,可在你之前,却未能有一个人想出确实可行的解决办法来。”面对阮老爷子满是探究的眸光,沈灵溪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神色间并不见半点紧张,“回外祖父的话,灵溪平日里爱好看些杂书,曾于书中看到说是毒蛇出没的地方附近必然有解蛇毒的草药,灵溪便将这 个想法告知了慕大人,慕大人举一反三的想到了解除瘟疫之灾的蛇床子。” “就老夫所知,你从小到大可没有这个条件看杂书,”阮老爷子看着沈灵溪古井无波的脸,若有深意的徐徐开口。 这话说罢,沈鹤智脸上一抹不自然一闪而逝,阮氏则是下意识的垂下了眼。 沈灵溪闻言却是轻笑一声,抬眸直直望向阮老爷子,“没条件可以创造条件,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有心,这其实并不难,不是么,外祖父?” 阮老爷子先是一怔,随后蓦地哈哈大笑了起来,“好一个只要有心,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这小丫头倒是看的透彻。” 说着他摆了摆手吩咐道,“修文,你带在场的男人们去前院,福喜,你带女眷们去后头看看她们外祖母,云沛,你留下来。” 此时房内两侧还站了不少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想来都是阮府直系旁系的亲戚,但因着以前的沈灵溪从未来过阮府,沈灵溪自然一个也不认得。 福喜是阮府的老管家,应了一声喏后,便恭恭敬敬的侧身引着一众女眷往外,男人们则先一步被阮修文给带出去了。 唯一一个被留下的阮云沛偷眼瞧着自家父亲的脸色,心中直打突,隐隐间有种感觉此事怕是和沈灵溪有些干系,心中正没注意,便听阮老爷子不辨喜怒的声音冷不丁响起,“灵溪的脸是怎么回事?”阮氏不想阮老爷子竟开口问这个,面上不由露出一丝怔忪,随即便就低眉垂眼答道,“是中毒,娘胎里带的,当年她娘意图毒害女儿,事发后服毒自杀,灵溪命大,尚未足月便脱离母体,只是受剧毒影响, 这张脸便成如今这般样子了。”这话当日她拿出来搪塞过齐王妃等人,如此再说出来,当真是顺溜无比。阮老爷子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也不知相信她的话了没有,他手捧着木鱼石节节高升茶盏慢条斯理啜饮了几口,在阮氏额际几乎要滴下冷汗时,这才淡淡开口道,“无论她娘以前做过什么,这个孩子到底是 鹤智的亲生女儿,你这做人母亲的,纵使做不到将人当亲生女儿一般疼爱,也希望你能好生待她。我瞧那丫头是个聪明的,以后指不定有大缘法,你待她好了,于你,于佳溪,只有益处没有坏处。”阮氏原本因为阮老爷子一味喝茶并不说话,心里还有些七上八下,如今听闻这一番话,面孔却蓦地就是一阵扭曲。她今天能强忍着脾气去对那个庶女和颜悦色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若非一直在心中告诉自己 ,迟早有一天会让那个小贱人好看,她哪里能忍得下这口气,可如今她爹却要让她好生对待那个小贱人,这简直比让她生吞一只苍蝇还要让她恶心。 这般一想,暗地里不由将沈灵溪扎了百来遍小人。“爹,您是不是太看得起那小……那丫头了,那丫头一无容貌,二无才情,纵使被封为了县主,也不过比一般人稍微好些,以后至多也就嫁个高门庶子,这样的门第不成负累就不错了,又何谈益处?”因为是 自个的亲爹,有些事情自然也就无须遮遮掩掩。阮老爷子看着她那倔强的模样,心头火起,有心想教训几句,想着到底是嫁出门的女儿,又已经生儿育女,如今再去教训,实在是太过难看了些,便只能强忍着脾气将手中的木鱼石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掷, 冷道,“你既听不进去,为父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也不可能永远就顺风顺水,能给别人留有活路的时候还是莫要将人赶尽杀绝的好!”阮氏心中虽惧怕阮老爷子,但活这么大其实从未被如此疾言厉色的呵斥过,一时间不由有些怔怔的,但随即想到沈灵溪,想到那些前尘往事,眉眼间便又立时浮现出一抹狠戾,嘴里倒是波澜无惊,“女儿知 道了。” 阮老爷子如何看不出她的口不对心,心中喟叹一声,有些无力的摆手道,“行了,你去看你母亲吧。” 阮氏应了一声,福身一礼,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待她的人彻底于门口消失后,一道身影倏尔于大插屏后转了出来,“二妹心中深恨那个水姨娘,只怕不会轻易撒开手。”却是阮老爷子的长子阮亭。自己生的女儿自己何尝不清楚她的性子?阮老爷子半是头痛半是恼火道,“她从小性子就倔,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所幸过往有阮家给她兜着,倒也没出过什么大事。可这世上不是谁都买阮家的账的!等到 她万一真惹到什么了不得的大麻烦的时候,届时只怕阮家也无可奈何。”阮亭之前虽因为沈佳溪的骄纵对自己这个二妹很是不满,但到底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再不满也还是没法坐视不理的,“父亲,不至于如此吧?” 第128章 128 如芒在背 阮老爷子斜眼睨了他一记,凉飕飕问道,“你是不是也和你二妹一样,认为那个小丫头并不足为惧?” 阮亭干笑一声,“儿子不敢。”是不敢,而不是不会。 阮老爷子自然知道他话里的小九九,哼笑了一声,凉凉吐出一句,“莫欺少年人。” 阮亭面上一顿,似想到了什么,这才真真正正的收起了小觑之心,阮老爷子眼光毒辣是有目共睹的,当年就是他一眼为阮氏挑中了沈鹤智,彼时的沈鹤智只不过是个有点才学寒门学子罢了。 阮老爷子见状暗自颔首,自己这个大儿子为人虽太过板正了一些,但还是很有可塑性的,只是想到阮氏,却又不由叹息了一声。 阮亭见状到底还是没有按捺住好奇心,开口问道,“父亲,您为何如此看重那个叫灵溪的丫头?虽说她如今被封为了县主,但就像二妹说的,她一无才,二无貌,但凡有点家世的人家都不会娶这样一样女子 当主母。”若做不了当家主母,那对家族的益处也就十分的有限了。 阮老爷子却没直接回答,而是转而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对慕之枫这个人第一印象是什么?” “慕之枫?”阮亭愣住,“翰林侍从读学士?” 阮老爷子微一颔首。 阮亭想也不想答道,“漂亮的不像个男人。”其实这不仅仅是他的想法,也是朝中大部分人的想法,要不然也不会有人私底下传慕之枫是今上圈养的男宠了。 阮老爷子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他哂笑一声,不疾不徐开口问道,“你可知为父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阮亭老实的摇了摇头。 阮老爷子托着茶盏的手微一停顿,利眸闪烁,似在回忆什么,随后他这才轻飘飘地吐出了两个字,“危险。” 只是他说的轻飘飘,听的人却一点也不轻飘飘。 阮亭的眉头紧紧蹙起,半天没说出话来。 阮老爷子揭开茶盖浅啜了一口,随后瞟了阮亭一眼,轻笑出声,“很难相信?” 阮亭点了点头,的确很难相信,自家老爷子曾经伺候过三位陛下,都说伴君如伴虎,自家老爷子的官途也并非一帆风顺,最凄惨的时候甚至被政敌给打击的差点抄家灭门,可最终,他却愣是在三位陛下面 前将那宰相的位置给保了下来。 官海沉浮,几经风雨,这么多年来,他听过自家老爷子一个人在书房满腹牢骚,听过自家老爷子站在院子中指着某个方向破口大骂,亦听过自家老爷子醉酒后满腔的失意,他听过很多很多,却唯独没有听 过他说过危险二字。 阮老爷子垂眼看着茶盏中倒影着的自己的眸子随着那一圈圈荡漾开的涟漪逐渐模糊,深深叹了一口气,抬头,“为父这一生遇见过很多人,阴险狡诈的有之,心机深沉的有之,野心勃勃的有之,刚正不阿的 亦有之,可从来没有一个人像那个慕之枫一般,给为父如芒在背的感觉。” 阮亭皱眉回忆起那个眉眼如画,姿态风流的男子,却除了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并不能再回忆起更多。 阮老爷子仍陷在自己的情绪中,“为官之人基本都有个所求,有的为财富,有的为权势,有的为名声,有的为抱负,这很正常,人嘛,活在这世上总会有个浴望,可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个慕之枫眼中却丝 毫浴望也没有。当年他参加科举高中探花,步入琼林宴的时候,很多人都向他贺喜,连今上都有意将七公主许配给他,可他却一脸的无所谓,还以自己年纪尚轻,无心成家为由将今上的好意给推辞了。” “后来,与他同一届的状元、榜眼相继有了好前程,唯独他被发配到了翰林院,虽说这也是个清贵的闲差,但每三年的科举都会有很多人填充到翰林院,因而想要从这里熬出头是非常难的,可他却丝毫不以 为意,且一呆就呆了这么多年。这些年来他屡屡为今上排忧解难,今上曾不止一次的想要为他加官进爵,可他却都固辞了。” 阮亭并不奇怪老爷子对这些内幕会这么清楚,毕竟是三朝宰相,又是帝师,手上还是很有些脉络网的。 “会不会是他根本无心为官?”他开口问道,说罢自己也摇起了头,若当真无心为官,那当初根本没有参加科举的必要。 “若是无心为官,他根本不会参加科举,若只是贪图个新鲜,这么多年新鲜劲也早就过了,”阮老爷子直接续道,声音却有种压抑的冷凝,“可这么多年,他却始终龟缩在那个小小的翰林院,瞧着好像是在混 吃等死,可若仔细将近些年发生的那些个大事规整一番,却不难发现几乎每一件事情背后都有他的影子。” 阮亭下意识就皱起来眉头,慕之枫不过是个小小的翰林院侍读,如何能参加那么多的机密大事? 他的反应让阮老爷子笑出了声,“这事为父也是无意间得知的,当初知道的时候反应也和你一样。” 阮亭没有理会阮老爷子的打趣,拧眉沉吟了一会,这才有些迟疑的开口,“莫非他想当一个只手遮天的权臣?” 说罢他再次摇头自我否决,“他若想当权臣,应该拼命往上爬才是。可若不是想当权臣,他又到底意欲何为?”活动那般频繁,若说无欲无求,三岁小孩也不会相信。 阮老爷子看着满脸苦思冥想的长子摇了摇头,“别想了,这个问题为父想了这么久都没想出来,若被你随随便便的就想清楚,那为父这么多年也白活了。” 阮亭嘴角抽了抽,正要开口辩解,便又听阮老爷子幽幽开口道,“其实后来为父曾遇到过一位老禅师,为父问他一个人如何能做到无欲无求,那老禅师告诉为父,要么那人厌倦红尘,有出世之心,要么那人 浴望实在太大,大到一些小利小惠根本不被他看在眼里,乍眼瞧着也像是无欲无求。” 阮亭悚然一惊,猛地抬起起了头。 高官厚禄都不放在眼里,那谋得难道是…… “这,这不可能吧?”他有些结结巴巴的开口。 但凡有点头脑的也不会如此痴心妄想,毕竟如今国内安泰,今上英明,太子早慧,怎么瞧也不像是个能出权臣枭雄的年代。 第129章 129 险恶心思 阮老爷子也觉得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这并不妨碍他内心深处无可抑制的不安。 阮亭偷眼瞧了他一记,压低了嗓音,低声揣测道,“他会不会其实是今上流落在外的遗腹子,所以才会生出这种大逆不道的心思来?” “咳咳咳——”话音刚落,阮老爷子便被茶水呛到,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阮亭见状大惊,赶忙伸手过去替他顺气,却被阮老爷子一巴掌打开,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断断续续道,“这,这种话,也是,也是能,瞎说的?” 阮亭干笑一声,没敢吱声。 阮老爷子缓了好一会,这才顺过气来,却是叹息了一声,“为父早就已经派人调查过他的身份,他的身份应该没什么问题,也真是因为这样,为父才摸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 阮亭想了想问道,“这事今上不知道么?”阮老爷子摇了摇头,“那些事情有部分是今上暗地里直接交给他处理的,要不然今上如何会如此看重于他,至于剩下的另外一部分,他虽参与到了其中,但为父可以肯定,你若是去查,肯定抓不到他丝毫参 与其中的把柄。” 阮亭想到自己同那人同朝为官数年,却只当他是个小小的翰林侍读,一时默然。阮老爷子抬手拍了拍他的臂膀,笑道,“行了,别愁眉苦脸的了,此事说起来也只是我们的无端臆测,并无确实证据,或许只是我们杞人忧天罢了,不过这个人为父看不出深浅倒是真的,若非迫不得已,切 记万不可去招惹于他。” 阮亭郑重的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一开始提起的话头,又开口,“父亲如此看重于那个叫灵溪的丫头是因为慕翰林?”阮老爷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是,也不是。”说罢见阮亭一脸费解的瞧着自己,又开口解释道,“为父一开始会多瞧那小丫头两眼的确是因为慕之枫,毕竟这京师对他有意的待嫁少女何止凡几,可他 却从未多看过别人一眼,如今却忽然与那小丫头走的那般近,这难道还不足以让别人注意到那小丫头的特别?”“不过为父之前虽注意到了那个小丫头,却并未怎么放在心上,直到刚才,为父才真真正正的确认,那小丫头绝非是池中之物!或许那小丫头的确是无才无貌,可就她周身所显露出的那种气魄神采,便已远 超一个闺阁少女所能拥有的风姿,甚至毫不客气的说,连天下间的许多男儿都要自叹弗如,若是得以好好的磨砺,假以时日,她的风采必然能够让众人瞩目,届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沈家已经有佳溪了,”佳溪是能做世子妃的,若是要再超过她,莫不是成为太子妃? 阮老爷子闻言嗤笑了一声,斜眼睨他,“别跟为父说你不知道佳溪那丫头真实的性子是个什么样!” 阮亭倏然蹙了眉头,当日扬言说要和那丫头断绝关系虽是一时气极,但他心中却不是没有芥蒂的。阮老爷子将他倏变的脸色瞧进眼里,摇头续道,“佳溪那丫头的外在形象完全是你二妹和你三妹刻意营造出来的,此时别说她还能不能再嫁入齐王府,就算真的嫁入了,就以她那真实的性子,只怕也没什么 好果子吃。还真当皇家是那么简单的人家么?彼时别说对家族有助益,她能不成为家族的累赘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也只你二妹会以为那丫头一飞冲天后就高枕无忧了。” 说着他怅然叹息了一声,“沈府这是将珍珠当成鱼目了啊,只可惜我们阮府这一代的女儿多是多,但就气魄神采而言,却也无一能出那丫头左右的。” 此时的沈灵溪一点也不知道阮老爷子对她的诸多评价,她正随着沈佳溪,薛灵薇往阮府的嫡小姐阮玉钏的闺阁方向去呢。阮玉钏住的是栋雕阁水榭,水榭前有一汪碧青青的人工湖,湖岸红梅白梅交相齐放,湖面碧波如镜,清澈湛碧,湖中央乃是一座汉白玉雕砌,晶莹如雪雕的六角亭,瞧着十分的秀丽雅致,只是却无桥连接 ,乍眼看去好似遗世孤岛一般。 “没有桥,怎么到那座亭子去?”沈灵溪纳罕的开口问道。 领路的侍女指着系于另一侧湖畔旁的一只精巧可爱的木舟,笑着解释道,“可以撑船过去。” 沈佳溪和薛灵薇都不是第一次来了,并未要那侍女讲解,便已熟门熟路的朝那小舟走了过去。只是那小舟窄小,一次除了划船之人,便只能乘坐两人。 沈灵溪知道她们关系要好,便直接开口道,“两位姐姐先请吧,灵溪慢一步便是了。” 沈佳溪闻言下意识的瞧了薛灵薇一眼,随后这才朝沈灵溪颔首道,“我们过去了就立刻打发小船来接你,五妹妹你若是站着无聊,就先在这附近逛逛,玉钏表姐的水榭附近的景色还是很不错的。” 沈灵溪笑着摇了摇头,“我就在这里等着好了,阮府我是头一次来,万一走错路冲撞了某位贵人,那可就不美了。”因为是阮老爷子的大寿,今日可是来了很多王孙贵族。沈佳溪见状便也就没有再多说,薛灵薇早已上了小舟,此时正略显不耐地瞅着她,沈佳溪知道自己这个表姐的脾气可不比自己好多少,忙朝沈灵溪点了点头,跟着上了小舟。侍女拿着木桨于水面轻轻一拨 ,小舟立时便仿若一片飘落水面的叶子一般,倏然飘远了。 “表姐,这样真的好么?”沈佳溪睐眼瞅着站在湖边的沈灵溪,有些迟疑的问道。 薛灵薇冷冷瞥她一眼,“前些时候不还见你恨她恨的只差没将人给生吃了,现在怎么突然就姐妹情深起来了?” 沈佳溪干笑一声,“不是我和她姐妹情深,而是我娘让我暂时不要再招惹她,我娘说我的名声再不能有丝毫受损了,若不然……”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薛灵薇和她相交多年,如何会不知道她的未尽之言?她冷笑一声道,“你若是害怕,此事便当不知道就是了,反正我是绝对不会罢手的!”说着她抬眼望向湖畔旁的那一抹身影,恨声咬牙道,“不要脸的贱人,也不看看她自个什么身份,居然胆敢染指慕翰林,慕翰林云端高华岂是她个不要脸的贱人能肖想的?今儿个我非得让她身败名裂不可!” 第130章 130 并非巧遇 而就在薛灵薇低声咒骂的时候,站在湖畔的沈灵溪却是不自禁的皱了眉头,她刚刚可没错过沈佳溪望向薛灵薇时脸上的那抹不自然,若她没料错的话,此时怕是正有什么阴谋诡计等着她呢。这般一想,她下意识就四下张望了一番,这一张望眉头却益发紧皱了起来。她刚刚随着沈佳溪过来的时候,一路只顾着欣赏四周的风景,却没注意到她如今的位置竟如此的偏僻,此时她人虽还站在湖畔, 但左右两边皆是稠密的被白雪压弯了腰的墨竹,若她真有个什么事,只要湖中央水榭里的人装作没听见,简直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如此想着,她抬脚就沿着那小径往来路走去,想着赶紧出去寻个侍女做做伴也是好的,却不过刚拐入竹林中,前方便传来了一串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沈灵溪旋身,便见一穿宝蓝衣衫的年轻男子沿着那鹅卵石铺就的小径缓步踱了过来,那男子容貌倒还算俊秀,只是那眼眸中满含的淫邪却着实让人作呕。“小姐为何独身一人在此?此地虽风光秀丽,但到底偏僻了些,若万一有个什么好歹,只怕叫破嗓子也没人应,不若让在下送小姐出去?”男子一走近就立刻笑吟吟的朝沈灵溪道,说着还十足轻浮的一拱手 ,“在下薛德才。”薛德才,薛家二房的三公子,为人不学无术、喜好女色,但因着大长公主嫁给了薛家长房,薛家也跟着鸡犬升天,因而虽然大家对这薛德才极为的不耻,但正面上却都不会去招惹他,只各自叮嘱自家的女 儿小心避着她。沈灵溪虽没见过这薛德才,但他那些不着调的事迹却是早有耳闻的,当下心中就是一沉,面上却并未显露分毫,只一派冷淡道,“不敢劳烦薛三公子,小女在此等人,薛三公子若是无事的话,不若就先请吧 ?”薛德才原本是受薛灵薇之托前来走个过场的,如今睐眼瞧着沈灵溪轻纱覆面下露出的一双清泠泠的眼眸,忽觉心头好似被小猫的爪子挠过一般,当下就痒的不行,上前一步,腆着笑脸道,“小姐一个人在此 等候岂不无趣,反正薛某也闲来无事,正好在这里给小姐逗逗趣,解解闷。” 沈灵溪往后退开半步,让开对方靠上前来的身子,冷下脸道,“薛三公子的好意小女心领了,但小女和薛三公子非亲非故,如此待在一处,恐于名声有碍,薛三公子还是请吧。”她说的已经很直白了,可那薛德才却好似听不出来沈灵溪话里的拒绝一般,双眼贪婪的瞅着沈灵溪裸露在外的白腻脖颈,愈发往前逼近道,“这里又没有旁人,小姐又何必惺惺作态,在下不过就是想和小姐 交个朋友罢了,难道小姐连这个面子都不给在下么?” 沈灵溪闻言眸中立时升腾起一抹厌恶,强忍住要掏毒药毒死这薛德才的冲动,硬声硬气道,“非小女不给薛三公子面子,而是此举实在于礼数不合,还请薛三公子自重!” “没想到居然还是个犟脾气!”薛德才看着沈灵溪冰冷的眉眼,好似发现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一般,终是笑了起来,却是十足的古怪,“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沈灵溪侧耳听着后方一直没有动静的湖面,眸中划过一抹冷色,当下也不再和那薛德才纠缠,甩袖就绕过他径自离去。 “别急着走吧,慧敏县主,”却刚没走几步,便被薛德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沈灵溪强行挣脱,退后一步,望向他的眸光一瞬间冰寒若霜,“你果然知道我是谁。”薛德才一时口快,索性也就不再遮遮掩掩,直接嬉笑道,“在下早就耳闻慧敏县主芳名,只可惜一直无缘得见,如今你我在此相遇,正可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嘴里说着不着调的话,神情却因着刚刚触手 间的那一片滑腻而荡漾不已。 “都到这个时候,薛三公子又何必再作隐瞒?”沈灵溪凉飕飕一笑,“难道薛三公子来此不是事先得知了小女会在这里?” 薛德才眸光微闪,倒也不上套,直接摆手哈哈笑道,“不说这个,如此良辰美景,说这个岂不大煞风景,我们还是来说些风花雪月之事吧。” 沈灵溪被他的厚脸皮给气笑了,正待开口,眼眸却是倏然一眯。 “灵薇表姐!”她忽然开口朝那薛德才背后唤了一声。 薛德才闻言有些疑惑的扭头,却不料后颈忽地就是一痛,跟着眼前一黑,人便软塌塌的倒在了鹅卵石小径上。 “县主,好身手。”背后忽地传来幽幽的一声。 沈灵溪头也不回的翻了个白眼,踢了踢倒在地上薛德才,冷声吩咐道,“将他扔到竹林深处用雪埋起来。”她刚刚已经往里面走了一段路,根本不担心自己的动作会被水榭里的沈佳溪等人瞧见。 烈焰嘴角抽了抽,“这样恐怕会出人命的吧?” 沈灵溪牵了牵衣裙,抬脚顺着小径往来路走去,边森冷笑道,“既然敢来惹我,他们早该做好领死的准备。” 烈焰看着她杀气腾腾的背影,默了一下,不敢再说话,伸手将那薛德才像死猪一般提起,足尖一点,朝竹林深处掠去。 而沈灵溪往前走没多远便遇见了领着一群公子哥往这边走的阮修文。 “五表妹,你怎么会在这里?”似乎没想到会遇见沈灵溪,他的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诧异来。沈灵溪福身朝众人见了礼,起身后却是若有深意的看了阮修文一眼,“灵溪同大姐姐,灵薇表姐一道过来找玉钏表姐玩,只是那小舟窄小只能搭乘两人,大姐姐同灵薇表姐先过去了,我一人闲着无事,便于 这四下里转了转。” 说罢她笑问道,“这条小径只通往玉钏表姐的水榭,大表哥怎的会来此?”阮修文尚未答话,旁边一个锦衣玉带的年轻公子便抢先开了口,“早就听闻阮府大小姐的雕阁水榭乃是府中一大盛景,我等特地央了大公子带我们前来远远的看上一眼,若是打扰到县主和诸位小姐,还望恕 罪。” “既如此,那小女就不打扰诸位公子的雅兴了,”沈灵溪淡淡笑了一声,说罢又望向阮修文,“灵溪第一次来阮府,对府内地形着实有些陌生,不知大表哥可否寻人带灵溪去外祖母的院子?”沈灵溪的话虽说的漂亮,但阮修文还是本能的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只是此时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去细问,便满面带笑的温和道,“这个自然。”说罢便偏首吩咐了身边的小厮去找一个领路的侍女来。 第131章 131 各有说辞 道了一声谢,沈灵溪正要离开,之前说话的那个年轻公子忽地又不紧不慢的开了口,“薛三公子性子急躁,不耐烦我等慢腾腾的过来,已自行前来,不知慧敏县主可有遇见?” 沈灵溪偏首看了那男子一眼,面上却是一派的茫然,“薛三公子?小女没见到啊,刚刚湖畔只有小女一个人,公子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前去一观。” 那年轻公子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阮修文淡淡打断,“通往水榭只此一条路,薛三在不在前面,我们一道去看看便就知道了。” 阮修文都开口了,那年轻公子也不好再说什么。 沈灵溪瞥了一眼那男子,朝众人福了福身,便随着前来领路的侍女离开了。 阮老夫人的院子里如今挤满了人,沈灵溪根本挤不进去,索性也就不去凑那热闹,便要吩咐那侍女带自己去客房休息,正在这时,便听一道尖锐的嗓音于院门口响起。“我说小姑子,你也知道你大哥是个拿死俸禄的,家中生计指着他那一点微薄的俸禄本就艰难,前段时间你家佳儿于我家住了一段时间,这自家外甥女的,我也不说什么住宿费不住宿费的了,只是她砸烂了 我那一屋子的东西,怎么着也该给我重新添置回去吧?毕竟我这小门小户的可不像你相府那般财大气粗。”却是阮亭的夫人孙氏。 而在她对面站着的赫然是不知从哪里来的阮氏阮云沛。阮云沛和自己这个嫂嫂向来不睦,上次若不是情非得已,打死她也不会将沈佳溪送到她府上去。今日前来她本就做好了受她奚落的准备,却没想到她竟在此时发难,要知道如今这院子里可几乎聚集了整个 京师的所有权贵,这一嗓子简直将她此前好容易才替自家女儿挽回的形象又给狠狠地摔落在了地! “大嫂,我又没说不赔钱,你何必要这般闹得彼此脸上都没光?”这一句话阮云沛简直就是咬着牙一字一字蹦出来的。 孙氏闻言却是冷笑一声,“我有什么好脸上没光的,又——” 却还未说完便被厉声止住,“又在这里胡说什么?这大庭广众的你是不嫌丢人还是怎的?” 却是阮亭。 阮亭呵斥完孙氏便敛了脸上怒色朝阮云沛笑道,“二妹,你进去通知一下母亲,就说要开宴了,里面都是女眷,大哥我不方便进去。” 阮云沛心中虽恨得牙痒痒,却也知道这里闹起来不好看,话也不多说,一拂衣袖便径自进了院子。 “呸,什么玩意儿!”孙氏看着阮云沛离去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阮亭闻言眉毛一立,压着嗓音怒道,“你是阮家的长房长媳,这大庭广众的闹的很好看是不是?”孙氏却是立时瞪直了眼死死瞅着他,“我这都是为了谁!你真当我稀罕她那几个臭钱?我就是看不惯她们母女俩那副表里不一的嘴脸!你可是她大哥,她女儿的亲舅舅,她女儿那天那般顶撞于你,今天却也 不见她们母女俩来给你赔个礼道个歉什么的,是真当我们欠了她的不成?” 阮亭看着自家妻子委屈的脸,软了语气,长长叹息了一声,“算了,到底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难看,平白让外人瞧了笑话。” 孙氏重重哼了一声,“你就老实吧,难怪她尽日里就知道将麻烦丢给你!”说罢再不看自家丈夫一眼,甩袖进了院子。 院内阮云沛已然扶着阮老夫人走了出来,沈灵溪辈分小,也不去出那风头,十分自觉的避在了一侧。 宴席摆在了前院,男女不同席,中间以硕大的屏风隔开,只能隐隐约约的瞧见对面人影憧憧。 沈灵溪尾随大部队入了席,阮云沛当着众人的面十分大度的将她安置在了一个比较显眼的位置,那席面除了她之外,还空了好几个位置,是留给尚未过来的沈佳溪几人的。就在沈灵溪规规矩矩地坐着等上菜的时候,一名中年美妇竟从外头冲了进来,直直朝她跑了过来,高抬的右手让人立即猜出接下来会发生何事,一时间众人的眼光都溢满了兴味,毕竟这热闹可不是什么时 候都有的瞧的。 沈灵溪自然不可能平白被人打这一耳光,脚撑着地面不动声色的带着凳子朝旁边移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道冷肃的嗓音响起,“薛二夫人这是要做什么!这里可是阮府,岂容你在这里放肆!”却是孙氏。 她这一开口,沈灵溪立刻便猜出了那美妇人的身份,薛德才的母亲,薛二夫人。孙氏毕竟是阮家的长房长媳,薛二夫人还是十分忌惮的,闻言收了手臂,却仍怒气冲冲道,“阮夫人,按理来说,今儿个是老爷子的寿诞,我不该来闹这一场的,可这慧敏县主实在是心肠歹毒,竟将我儿打 晕了埋在了雪里,若非我儿中途侥幸醒来,指不定就被活活冻死了,如今我若不来替我儿来讨这个公道,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孙氏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转而望向沈灵溪道,“慧敏县主,不知你对此有何解释?”直呼尊称,这是示意自己的公正了。沈灵溪站起身,福身朝众人一礼,这才望向那薛二夫人,不紧不慢道,“夫人这责难倒是古怪的紧,凡事总要讲个证据,小女和令公子无冤无仇,甚至过往连面都没有见过,好好的为何要将令公子给打晕了 埋在雪里?而且在场众位夫人小姐也能看到,小女不过是个弱女子,如何有那个力气将令公子一个大男人打晕?还将人给埋在雪里?” 薛二夫人闻言却是脸一青,厉声道,“你还敢狡辩,我儿都说是你打晕的了,还要有什么真凭实据?” 沈灵溪一脸的冷淡,不卑不亢道,“总不能空口白话的说是谁就是谁吧?” “就是,慧敏县主瘦骨伶仃的,只怕连只鸡都打不晕,又何谈打晕一个大男人?”就在这时,一道不冷不淡的嗓音也跟着响起,却是吏部侍郎的妻子何氏。 这已经不是沈灵溪第一次受惠于何氏了,不由感激的朝对方一笑。 何氏面上淡淡,只朝她微一颔首。孙氏看了一眼气的浑身哆嗦的薛二夫人,又看了一眼神色淡然的沈灵溪,面上分毫不动,只淡淡道,“既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那两位不如稍等片刻,待我吩咐人去问问到底发生了何事再作决断,如何?” 第132章 132 从未遇见 此时不是攀关系的时候,沈灵溪直接福身道,“但凭阮夫人做主。” 薛二夫人虽还想发作,但此地到底不是她能耍威风的地方,只能重重的哼了一声,以示自己的不满。 仅凭这一点,众人对沈灵溪的好感就明显要强于薛二夫人十倍还不止。 孙氏打发出去的人很快便回来了,一道回来的还有沈佳溪,薛灵薇,阮玉钏,阮修文以及早前那个年轻公子。 见她们进来,孙氏当先开了口,“修文,府上来的年轻公子都是你招呼的,你先跟大家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是,母亲,”阮修文恭敬的应了一声,随后这才面向众人条理清晰的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早前诸位公子听说家妹的雕阁水榭十分的风雅别致,就希望能前去远远的见识一番,修文想着妹妹的水榭隔得甚远,并无甚大碍,况且来者都是客,便也就没推辞,直接领着众人往水榭方向去了,沿途还应大家的要求介绍起府内各处的风景,但薛三公子不耐烦我们慢腾腾的,执意要自己先行前去,修文拗 不过他,只能允了,却没想到等我们一直走到湖畔前都未再遇见过薛三公子,只曾于途中巧遇了五表妹。” 孙氏微一颔首,又偏首问沈灵溪,“慧敏县主为何会在出现哪里?”沈灵溪张了张口,却还未说话,便被人抢了先,却是薛灵薇,“舅母,灵溪表妹是与我和佳溪表妹一道前去看玉钏表妹,只是那小舟只能搭乘两人,灵溪表妹性子谦和,见我和佳溪表妹关系好,便谦让的让 我俩先行一步。只是等我俩到了水榭,再派侍女划船回来接她时却已不见了灵溪表妹。”沈灵溪心中清楚薛灵薇这是怕自己说出她们表姐妹俩将自己丢在湖畔的事,故而抢先一步,不过此事没凭没据的,就是说出来也没什么大用,因而她也没点破,直接淡淡颔首解释道,“当时听闻大姐姐说水榭附近的景色都乃一绝,小女等的有些无聊,于是就沿着小径往回走,想四下看看的,只是没想到一出来就遇到了大表哥一行人,小女想着府内如今人员杂乱,小女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实不好四处乱走,于 是便请大表哥唤了一个侍女将小女送回了外祖母的院子。” 孙氏闻言眯眼瞧着沈灵溪,“那慧敏县主的意思是你并未遇见过薛三公子了?”沈灵溪十分果决的摇头,“从未遇见。”她当时将人打晕就没打算承认自己见过那薛德才,这个时代对女子的闺誉看的十分重,若是让人知道她私下里与外男呆在一起,就算两人其实并没发生什么,但这名 声却也毁了。 人言可畏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一个十分可怕的词。 薛二夫人本还在强自忍耐着,听闻这话,却是再也按捺不住,“你胡说!我儿当时往那条路上去了,你又在那里,怎么可能没有见过我儿?” 薛灵薇此时也状似无意的问道,“灵溪表妹,当时我远远的瞧见有人过来了,那人不是德才堂哥么?” 薛二夫人一听顿时恶狠狠地瞪向沈灵溪,“果然是你!居然还敢狡辩!” 沈灵溪面色动也不动,只似讥若讽的笑了一声,“灵薇表姐倒是好眼力。”说罢也不待她说话,便转眼望向沈佳溪,似笑非笑道,“大姐姐可有瞧见?” 薛灵薇和薛德才是堂兄妹,比到沈灵溪这个表兄妹,按说该更亲近一层,若说作伪证也不是不可能,只有沈佳溪也一同承认看见了人,这证据才算是比较靠谱,毕竟沈佳溪可是沈灵溪的亲姐姐。沈佳溪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这若是以往她肯定毫不犹豫的点头,只是经过早前阮氏的千叮咛万嘱咐,她一时间却又有些拿不定注意,尤其沈灵溪如今瞧着她的眸光好似满满都是算计,这让她更加不敢轻 易开口。 “这……”她有些迟疑的开口。 薛灵薇没想到她关键时刻竟然这般不顶用,暗地里瞪了她一眼,面上却是笑道,“佳溪表妹,你可不能因为灵溪表妹是你的亲妹妹,你就偏帮她啊,当时可是你先和我说瞧见了人的。”沈佳溪本就是嚣张跋扈的性子,倏然被人这般算计的拖下水,心中如何能不恼恨,只是恼恨归恼恨,却也不敢得罪薛灵薇,她自小和薛灵薇玩在一处,最是知道这个表面看上去冷冷淡淡的表姐其实有多么 心狠手辣,她垂眼避开沈灵溪投射过来的视线,干笑一声,这才低声开口道,“是有瞧见了,不过隔得远,并不能看清对方的长相。” 话音落地,那个跟着阮修文一道进来的年轻公子便立即接话问道,“不知当时和慧敏县主在一起的那人是谁?倘若那人出来给慧敏县主作证,我们或可相信当时慧敏县主并未见过薛三公子。” 或可?那也就是不全信了。沈灵溪心中冷笑一声,看着那个说话的年轻公子,她虽不知那公子是何人,却也知道这人对自己抱了极深的敌意,不过此时不是揣度这人身份的时候,因而她只看了那年轻公子一眼便立即移开视线,转而 望向沈佳溪。沈佳溪十分不喜她那眼神,若是以前,她定然会当场发作,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她再不能恣意妄为,因而只能强压着心中恼恨,笑道,“五妹妹别害怕,只要你说出当时那人是谁,想来大家也不会随便冤枉 你了。” 这话说的还当真有姐妹情深的架势。 沈灵溪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周围之人望向沈佳溪时的赞赏眼神,心中森凉一笑,面上却是不咸不淡地开口,“我此时若是再说当时并没有旁人,想来在场各位都是不相信了?” 薛二夫人闻言眸中立时射出一抹凶光,厉道,“你亲姐姐都说瞧见了人,你居然到现在还妄图狡辩?” 沈灵溪根本懒得理她,只顾自望向沈佳溪,不疾不徐道,“妹妹我实在是记不得当时有遇见过什么人,不过大姐姐既说瞧见了人,那必然是真的瞧见了的。” 沈佳溪闻言一怔,想不通她说这自打嘴巴的话是何意。 但见沈灵溪嘴角一点点挑起,“不知大姐姐可否告诉妹妹那人穿的是何种颜色的衣裳?如此也好助妹妹我好好的回忆一番。”说罢不待沈佳溪开口,她又补充了一句,“那个距离虽说瞧不清对方的容貌,想来衣裳颜色当是瞧得清的。” 第133章 133 急转直下 沈佳溪闻言当场就傻了眼,她当时根本就没瞧见人,哪里知道对方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裳,“这……”薛灵薇看着她那呆傻模样,气的几乎要呕出血来,这蠢货难道就不会说当时匆匆一瞥,并未放在心上,已然记不得是什么颜色了么?如今这番支支吾吾的,若是再说记不得,必然是要惹人怀疑的了!真是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只是沈佳溪若真有这种急智,阮氏也不会为她愁白了头。此时她见众人望向自己的眼神带了显而易见的怀疑,心中一慌,想也不想的开口道,“玉白色!我当时瞧着那人穿的是玉白色!” 她虽说的急,却也不是信口胡诌,只是这玉白色是以前她唯一一次见那薛德才时,对方所穿的衣裳颜色。 薛灵薇微闭了眼,她知道,今日她设下的这局,沈灵溪终是破了。 她正这般想着,许久未曾开口的吏部侍郎之妻何氏便不冷不淡道,“我若是没记错的话,今儿个薛三公子似乎穿的是宝蓝色。” 沈佳溪闻言立时知道自己猜错了,脸上不由微微发了白,却是连回头看薛灵薇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薛二夫人没想到剧情会这般急转直下,不由呆怔了一下,随即气急败坏地怒道,“既然当时那人不是我儿,那必然是你的同伙,怪道你有那般大的力气将我儿给打晕埋在雪里呢!” 话音落地,室内陡然就是一静。不得不说薛二夫人这气怒交加之下的一句话还是十分有杀伤力的,若沈灵溪对此没有个合理的解释,今日她谋害薛德才的罪名不但洗不清,还反要再被扣上一个私会外男的名头,届时两罪并罚,那可真是 神仙也救不了她。 沈灵溪没想到这薛二夫人竟会如此歹毒的攀咬于她,眸中不由划过一抹戾色。 只是还不待她开口,主持大局的孙氏便一脸古怪的对那薛二夫人道,“此时尚事诸多疑点,二夫人还是慎言的好。”薛二夫人眼见着沈灵溪就要脱罪,早已气的理智全无,听她这般一说,还当是阮府要为沈灵溪出头,立时赤红着一双眼指着孙氏怒道,“我儿都说是她了,难道还冤枉了她不成?今日我儿是在阮府出的事,我这还没找你阮府算账呢,你们阮府居然还敢替这贱人百般推脱,是真当我薛府没人了?别人怕你阮府我可不怕,不就是你家老爷子当过今上的太傅么?那可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真以为能唬得了谁?我劝 你还是安安分分的坐着就好,这贱人本也不是你们阮府的女儿,如今光天化日之下竟与外男勾勾搭搭,你再如此偏帮于她,别没得惹了一身的腥。”“住嘴!”见她越说越不像话,阮无双倏然站起身,厉声叱道。别说她还是阮府的女儿,如此打阮府的脸就跟打她的脸没什么区别,就是她作为薛府的长房长媳,也断然无法坐视薛二夫人如此败坏薛府的名 声。 今上以仁孝治理天下,素日里最是尊师重道,薛二夫人这话简直就是大逆不道!薛二夫人以前在府里事事被长房压过一头,心中早已恨极,如今见阮无双不仅不帮自己,居然还反过来呵斥自己,心中更是气怒交加,却是冷笑一声,“大堂嫂虽说嫁入薛府这么多年,却到底还是阮府的女 儿啊。” 这是在嘲讽阮无双一心向着娘家,偏心了。 阮无双眸中厉芒一闪,正待说话,却听一声温温润润的嗓音响起,“不知这边在说什么,竟如此的热闹,不知孤可否来旁听一番?” 众人闻声悚然一惊,孙氏反应倒是快,当先搀着一直坐在上首闭眼沉默的阮老夫人起身跪下,“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来人是个十分年轻的男子,五官秀挺,颜如冠玉,穿一袭玉白衣裳,前摆是大片大片的墨竹,益发衬得身姿挺拔如竹,气质高华若松。 太子上前几步伸手虚扶阮老夫人,温和笑道,“老夫人快快请起,孤今日是代替父皇前来执弟子礼的,如何能受老夫人这般大礼?” 阮老夫人道了一声应该的,这才颤颤巍巍的被孙氏扶了起来。 太子旋身朝俯身跪倒一片的众人淡道,“都起来吧。” 众人谢恩,起身,神情虽略显拘谨,但都不是什么没见过大场面的人,面上倒还算镇定,只薛二夫人一张脸早已是煞白。直到此时她方才明白过来为何孙氏会要她慎言。 太子却也不看她,只温和笑道,“孤只是旁观,你们继续便是,就当孤不存在。” 只是他说是这么说,可又有谁敢真的当他不存在。 一时间众人皆呐呐不敢言语。太子睐眼四下环顾了一番,视线于沈灵溪身上微一停顿,旋即复又若无其事的转开,和声笑道,“孤今日是微服,诸位无须如此拘谨,有话直说便是,之前听闻这边说什么玉白衣裳不玉白衣裳的,也是巧了 ,今儿个席上只孤一人穿了一身玉白,因而冒昧越席一听,不知哪位可给孤解释一番到底所为何事?” 薛二夫人原本还抱着侥幸的心理,也许今日席面上穿玉白衣裳的不止太子一人,如今听太子这般一说,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做梦也没想到,她盛怒之下的一席话竟会惹来如此大的祸端。不止她没想到,在场很多人都没想到,这其中就包括阮无双。只是旁人此时能作壁上观,她作为薛府的长房长媳却是不能坐视不理的,因而一边在心中将那薛二夫人给骂了个狗血喷头,一边福身赔笑道,“ 回殿下的话,此时皆因我那侄儿不知在哪儿弄伤了,我这二堂弟妹一时乱了方寸,便有些口不择言,其实都是误会,若是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念在我二堂弟妹一片慈母之心,勿要和她计较。” “哦?”太子转眼望向薛二夫人,“当真是误会?”薛二夫人掩在袖中的手指几乎都要将手心给掐破了,她自是不愿承认一切只是个误会,她的儿子刚刚可是被人给抬出去的!可是不愿承认也无法,她到底不是没有头脑之人,看得出太子是不想搅扰了阮老 爷子的寿宴,打算息事宁人,此时她若是再闹下去,只怕没将那个小贱人给收拾了,自己反倒要先被治个大不敬的罪!她强忍这怒气勉强笑道,“回殿下的话,的确是误会,是妾身鲁莽了。” 第134章 134 四少病倒 太子始才温和一笑,“既是误会,那就不要再紧抓着不放了,毕竟今日可是阮老爷子的大寿之喜,若是被这些个小事给搅扰了,只怕孤回去也没法和父皇交代。” 这是在敲打薛二夫人了。 “妾身孟浪,请殿下恕罪。”薛二夫人脸色一白,赶紧福身请罪。 太子摆了摆手,笑道,“薛二夫人一片慈母之心,倒也是人之常情,孤手头正好有一张父皇赐的宫廷秘方,对身子大有益处,回头就让人送去府上,想来薛三公子很快便会康复的。” 这又是在怀柔了。 薛二夫人闻言一喜,脸上终于露出由衷的笑意,“谢殿下赏赐。” 沈灵溪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却是微有些咂舌,到底是太子,这一手大棒一手蜜枣的当真使得炉火纯青。 心中正这般想着,上方忽地传来一道染了淡淡笑意的嗓音,“这位可是解了西北之苦的慧敏县主?” 沈灵溪闻言心中一突,赶忙敛神福身一礼,“回殿下的话,正是小女。” “起来吧,”太子温声吩咐道,随即和声一笑,“日前宫宴孤有事赶不及回宫,今日倒是第一次见着慧敏县主,果然是闻名不如一见。” 这话说的很是没头没脑,可沈灵溪却从中听出了意味深长,这让她心中一紧,愣是强压住了想要抬头的冲动。 好在太子说完这一句后就不再看她,转而朝众人笑道,“孤就不在这里打扰各位夫人小姐了,诸位切莫约束。”言罢朝阮老夫人微一颔首致意,便负手绕回了屏风那边。 孙氏跟着接手招呼了起来,身为阮府的嫡长媳,她本就是极为长袖善舞之人,不过一会功夫,这一边女席的气氛便在她的推动下重新回暖过来。 今日的一场风波看似就这样平歇了下去,可该结的仇怨却到底还是结下了。 沈灵溪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将翠蕊给召来问话,扶风揽月是新买进府不久的,苏嬷嬷又久居深宫,有些事情还是得像翠蕊这种家生子才会知晓。 “你可知我以前和薛府的灵薇表姐结过什么仇怨么?”因为是自己的丫头,她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今日阮府一行,薛灵薇对她表现出的敌意绝对不仅仅是因为沈佳溪的缘故。 翠蕊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被她这般重视的问过话了,心中一阵激动,只是听罢她的话后,她却是立时愣住,有没有结怨自己不清楚么,怎么会想起来问她?沈灵溪看她那茫然表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问题太过没头没脑了,便大概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详复述了一遍,随后这才问道,“灵薇表姐似乎不大喜欢我,可我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得罪过她,你仔细想想我可 有什么地方有冲撞她的。”她虽不惧薛灵薇,却也不想这般不明不白的被人记恨。翠蕊沉吟了好半晌,这才迟疑的开口道,“灵薇小姐以前虽也来过府上,但您那时候在偏院,想来是不可能遇见过她的,更别说是冲撞了。不过奴婢以前曾无意间听大小姐屋里的丫头说过,灵薇小姐好似对 慕公子有意,会不会是……” “没有什么会不会,肯定就是这个原因了!”沈灵溪直接一摆手,却是咬牙切齿道。 沈佳溪恨她也还有个缘由,薛灵薇好端端的如此恨她,除了这个原因还能是什么?没想到她那好师傅人都不在京师了,居然还能桃花泛滥到接二连三的给她招祸,真是让人想想就牙痒痒啊! “小姐,您没事吧?”翠蕊小心翼翼的瞅着她青白交加的脸,有些怕怕的问道。 沈灵溪慢慢的摇了摇头,气急反笑的一字一字道,“没事,我怎么会有事!”平白无故的两次遭受无妄之灾,她要是不讨够本,怎么敢让自己有事!翠蕊看着她那样子可一点也不像是没事,不过这种时候,就是个傻子也知道不能去捋虎须,因而转移话题道,“对了,小姐,今儿个四少爷又病倒了,秋姨娘在四少爷的院子大发雷霆,发作了好些个下人, 连秋姨娘的那个陪嫁丫头都没能幸免。” 沈灵溪闻言强行敛了心头怒火,却是喜怒未辨的笑了一声,“她倒是个精乖的,知道挑夫人不在府里的下手。” 翠蕊不清楚那日沈灵溪和秋姨娘母子的谈话内容,闻言有些诧异道,“小姐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事了?” 沈灵溪摇了摇头,懒得多提,只扬声唤了扶风进来问话,“秋姨娘那边现在是个什么动静?”扶风咯咯笑了一声,答道,“老爷一回府,前脚不过刚进夫人的院子,估计凳子都还没坐热呢,秋姨娘便哭哭啼啼的去了夫人的院子,直嚷嚷说刁奴欺主,要老爷给四少爷和她做主。老爷得知四少爷病倒了 ,又听说是有人给四少爷下了毒,勃然大怒,夫人不过在一旁稍微劝了一句,便被老爷迁怒的好一番呵斥,如今老爷已经领着秋姨娘去了四少爷的院子了。” 沈灵溪闻言笑了一声,“看来有好戏看了。”“可不是,”扶风笑嘻嘻道,“您是不知道,府上今日别提多热闹了,先是四少爷突然晕倒,接着厨房发现了下了毒的汤药,一番攀咬,最后竟将秋姨娘送给四少爷的那个陪嫁丫头也给牵扯了出来,如今四少 爷院子里的丫鬟婆子简直就像是疯狗一般,互相攀咬,互相指证,现下估计连一个清白干净的都没有了。” 说罢又有些惋惜道,“只可惜那些人乱咬归乱咬,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将夫人给牵扯出来。” 沈灵溪并不觉意外,“夫人掌家多年,府内众人的生杀大权全部掌握在她的手里,没到生死关头,谁敢真的供出她?”旋即却又一笑,“不过如今被秋姨娘这般一闹,那可就指不定了。”扶风跟着点了点头,幸灾乐祸道,“可不是,老爷去四少爷的院子时,整张脸黑的跟锅底灰似的,直接将那下毒之人杖毙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肯定会有人跳出来将夫人给攀咬出来的,届时夫人可就要倒大 霉了。”“一顿排落肯定是要吃的,伤筋动骨却是不可能,夫人背后有阮府,下面有沈佳溪,只要不是不可饶恕的大错,老爷都不可能会太难为她的。”沈灵溪却是淡淡道。 第135章 135 被人惦记 扶风闻言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来。沈灵溪见状失笑,抬手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行了,别愁眉苦脸的了,就这般将她给扳倒,还便宜她呢。”说罢又吩咐道,“你们几个这几日暂时不要再去靠近秋姨娘和四少爷的院子,免得无端被牵 扯了进去,我们只要坐着等戏看就是了。” 扶风虽不情愿,却并不会去反驳沈灵溪的话,点头应了一声。 翠蕊也应了声喏,脸色却是晦暗不明,刚刚小姐和扶风说话,她这个小姐的心腹丫头居然一句也插不上嘴! 沈灵溪并未注意到,她正歪头沉吟着什么,半晌始才笑着开口,“说起来我们这个四少爷病的倒是很及时呢。” 扶风翠蕊双双一愣。 沈灵溪却不欲多提,懒懒摆手道,“这事先搁着吧,我今儿个累了一天,可没精力去操心这等子闲事,去给我打水来,我要歇下了。” 扶风翠蕊闻言这才不再多问,双双出去了。 沈琳钰中毒一事第二日就有了结果,他院中的丫头包括秋姨娘那个陪嫁的一并被发卖,阮氏被削了权,以后阮府的后宅不再是她的一言堂,而是她和秋姨娘两人互相牵制。沈鹤智许是真的被阮氏给弄怕了,竟在阮老爷子大寿的当夜就将秋姨娘给提拔了上来,以此狠狠地打了阮氏一记耳光。不过就如沈灵溪所料,他到底还是给阮氏留了最后一点脸面的,若不然府中对于沈琳 钰中毒一事的最终结论就不会是刁奴欺主了。 不过这些都和沈灵溪无甚太大干系,若一定要说有什么益处,那就是她如今出门方便的多了,毕竟如今管门的可不只是阮氏了。作为京师最大的胭脂铺子,芳意轩最近的生意十分的火爆,可作为东家的韩骐却一点也不高兴,在接连灌了两壶茶却始终没有想出解决的法子后,他终于决定不再自我折腾,而是出去巡视一番自己手下的 产业时,却在这时,店小二忽然兴匆匆的跑了进来,“掌柜的,二东家来了!” 韩骐眉头一拧,不耐道,“什么二东家?”芳意轩是他韩家的产业,从调配到制作到批量生产到买卖都是韩家一手包办,哪里有什么二东家? 店小二的抓耳挠腮的解释,“就是那个小姐,那个制作新产品的……” “是我,”话音未落,门口传来清泠泠的一道嗓音。 韩骐望向来人始才恍然,笑着站起身,“原来是你啊。”因为沈灵溪的身份特殊,他对外不好公布她的身份,便只能以二东家来称呼于她,只是他刚刚一时没回过神,因而才忘记了这一茬。 沈灵溪微一颔首,笑着打趣道,“怎么?这些日子银子赚的太多数不过来了,所以才这般的愁眉苦脸?” 韩骐闻言先是一怔,随后失笑,边摆手让店小二的出去,边笑答道,“五小姐可真是有自信。” 沈灵溪也不和他客气,顾自于桌边挑了个位置坐下,耸了耸肩道,“对于我自己的作品我自然是有信心的。” 韩骐抬手给她倒了杯茶,笑望着她道,“五小姐可真是特别,韩某是做女人生意的,这么多年遇见的女子就算没有上千,也有大几百了,却从未见过一个女子如五小姐这般特立独行。” 沈灵溪闻言却是轻笑出声,谑笑道,“韩掌柜这般的奉承于我,不会是想不给我分红吧?这我们可得提前说好,奉承归奉承,钱还是要全部付清的。” 韩骐被她说的哑然失笑,“在五小姐眼中,难道韩某就是这种唯利是图,不讲诚信的小人?” 沈灵溪端着茶盏,浅啜一口,随后这才幽幽道,“小女倒是相信韩掌柜,只是这老古话也说了,无奸不商,因而小女自然是要防备着些。” 韩骐无语半晌,起身拱手作认输状,“五小姐伶牙俐齿,韩某甘拜下风。” 沈灵溪见状却是噗嗤一笑,摆手道,“小女不过是韩公子开个玩笑,韩公子这也太认真了些。” 说罢正了颜色,“行了,我也不和你开玩笑了,之前进来见你愁眉苦脸的,可否说说所为何事,或许我可以替你解忧也不定呢。”只是她说完韩骐却没有立即回答,反是神情怔怔地望着她。沈灵溪今日依旧带了面纱,只露一双眼睛在外头,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有些上翘,交剪着雪后阳光的明媚,晶莹,璀璨,流光溢彩,直晃得人一 阵阵晕眩。这般大喇喇地盯着一个女子的脸看是件极为失礼的事情,饶是沈灵溪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对此也不可能毫无芥蒂,她淡了脸上颜色,微蹙着眉头道,“莫非小女脸上突然开了花不成?竟然劳韩掌柜如 此仔细的相看?” 韩骐始才回过神来,脸蹭的一红,脚下却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抱,抱歉,是韩某唐突了。” 沈灵溪见状无语,心道这人没毛病吧,一会像个登徒子一样盯着她看,一会又好似她才是个登徒子一般连忙躲闪,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呢。 不过心中腹诽归腹诽,面上却是不露,只淡淡道,“韩掌柜若是不想说的话,那我便也就不勉强了,我今日过来一方面是送最新的配方,一方面是来结算属于我的分红的。”韩骐知道自己的举动是真的将眼前这人给惹恼了,忙赔笑道,“五小姐莫恼,韩某绝对没有冒犯五小姐的意思。属于五小姐你的分红早已准备妥当,至于五小姐问韩某为何事所扰,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只是想着说出来也不过是徒添五小姐烦扰,因而才有所迟疑。” 沈灵溪随手将手中的茶盏搁于手边,掀了眼皮睐他一眼,淡淡道,“会不会徒添烦扰要听了才知道。” 韩骐闻言苦笑一声,“既如此,那韩某也就不隐瞒五小姐了。其实是铺子昨日被人收了茶水费。” “茶水费?”沈灵溪闻言愣住,“你卖胭脂的,又不喝人家茶水,怎么会被收茶水费?” 韩骐知道她不懂,想了想,尽力解释道,“说是茶水费,不过是假借了个名头罢了,说白了其实和那些街头混混收取保护费没差,只是这收茶水费的人远要比那些街头混混难缠的多就是了。”沈灵溪无语,感情芳意轩这是被人给惦记了啊! 第136章 136 又因为他 韩骐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已经明白了,“其实这茶水费若收的合理,也权当破财免灾了,只是对方竟然要芳意轩每间铺子每月封纹银三千两,这真是……唉……”他没有再说下去,只苦涩笑的摇了摇头。只是他不说沈灵溪也明白,芳意轩的生意的确很好,每间铺子每个月平均五千两还是可以的,但这五千两是毛利润,中间是要扣去材料费,人工费,店面费等等一些列杂费的,如此算下来一个月顶多也就 三千两,因而对方张口要三千两,简直就是要芳意轩给他们做白功,而且还是什么都不出的白功。 “你这芳意轩能在京师开的这么红火,背后不可能没有人吧?”沈灵溪蹙眉问道。只是她问归这么问,却也知道韩骐既然愁成这样,必然是后台没对方硬的。 果然,韩骐长叹了一声,开口,“我后面是有人,但有人也没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人家可是皇亲贵族,我拿什么去跟人家比?” 沈灵溪脸色沉了下来,“皇亲贵族?到底什么人?” 韩骐神情似极为的忌惮,他没有立即答话,而是起身过去将门给关上,随后这才重新走回来,伸手沾了茶水于桌上写一个字。 那是一个赵字。 沈灵溪脸色陡然一变。 她虽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不长,却也知道这个赵字背后所代表的意思。当今皇后出生于赫赫有名的豪门望族赵家,这个赵家传承了数百年,其家族历史甚至比玉凉国立国时间还要长,当年玉凉国开国皇帝启昭帝因不满前朝暴政,于江闵揭竿起义,一路打到了京师,据说就是 这个赵家在背后一路支持。玉凉国立国后,启昭帝因感念赵家的相助,本欲封赵家家主为王,但赵家家主却十分坚决的推辞了,启昭帝无法,又十分想为赵家做些什么,斟酌再三,最后决定迎娶赵家的小姐为后,说来也是巧了,之 后连着几代的皇帝看上的女子无一不是出自赵家,乃至于后来玉凉国皇后必是赵家的小姐已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按说在这样的背景下,赵家当迅速发展成玉凉国第一豪门才是,可事实上赵家每一代都十分低调,若非皇后出自赵家,赵家甚至可能会就此被淹没在历史的洪荒中。不过也正因为此,反让历代的皇帝都对 赵家十分的放心。赵家就这么低调了百来年,直到这一代,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福泽太过深厚的缘故,赵家的子嗣一直十分艰难,到了这一代更是只有一子。赵家自然将这个男孩当宝贝疙瘩一样宠着,连皇后对这唯一的弟弟 也是极为的看重。却没想这位叫赵鸿的赵国舅极不成人,成日里宿柳眠花,走马斗鸡,打架闹事,胡作非为,俨然成为这京师里的头号二世祖。本来只这样,大家避着他些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可坏就坏在他隔三差五的就会去各酒楼饭馆商铺坐上一会,喝喝茶打发打发时间,直到你孝敬的银子让他满意了,他方才会离开。而这孝敬的银子有时候是几百两,有时候甚至大几千两,全凭他心情,而这银子也不是孝敬一次就完 了,之后是得按月交上去的,对此的解释是众人请他喝茶的茶水费。 因而在这京师里行商的商户别的可以什么都不知道,可这赵国舅却是万万不能不知道的。 沈灵溪凝着眉头,将一个困惑她许久的问题问出,“难道就没有人去皇上面前告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京师里的铺子很多背后都有人的吧?”韩骐灌了口茶,平了平怒气,这才开口道,“怎么没人去告?可说句冒犯的话,谁叫人家有个护着他的好姐姐呢?以前有人不服将此事闹到了今上面前,今上自然是大发雷霆,结果皇后表现的比今上还要生气,一边命了人将那赵鸿拖出去斩了,一边向今上哭诉自己娘家人德行有亏,自己约束不利,不配为后,请求今上废后。如此反弄的今上没法子下手,再加上太子和七公主从旁求情,最后今上也只得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只是那上告之人却因此落得家破人亡,可怜至极。据说那赵国舅酒醉后还曾说过,皇后出身赵府是不成文的规矩,因而无论是这一任今上,下一任、下下任今上,都乃他至亲,如若还 有人不怕死,尽管去告便是。如此一来,试问还有谁敢与他斗?” 沈灵溪闻言脸色有些晦暗,似想到了什么,但她并没有言语,而是问,“按说你这芳意轩在京师也开了很多年了,怎么之前就没有让你上交茶水费呢?”一说到这个韩骐就郁闷,“这京师中的铺子何其之多,他虽收茶水费,却也不可能一家家去收,我这铺子因为是卖女儿家用的胭脂水粉,他向来是不来的,兼之我又特地打点过他家里的下人,因而这些年来 一直都相安无事,谁知道怎么就突然被他给盯上了!” 说着他瞅了沈灵溪一眼,“只可惜现如今慕大人不在京师,若不然此事或可有几分转机,不过现在也只能先破财免灾了。” 沈灵溪知道他看自己是打算让自己待慕之枫回来后去求慕之枫,看看此事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只是这一次一下子交这么多银子,只怕芳意轩这个年都过不好了。想到这,沈灵溪简直就是牙痒痒,韩骐或许还不明白芳意轩到底为何会被盯上,可她却已然猜出来了,八成是因为那个七公主,毕竟赵国舅可是七公主的亲舅舅,倘若她说一声,赵国舅岂有不答应的理? 但这事归根结底还是慕之枫这个招蜂引蝶的家伙惹出来的! “阿——嚏——”此时千里之外,正被沈灵溪咬牙切齿咒骂的招蜂引蝶的家伙忽地打了一个喷嚏,却是十足十的惊天动地,悠远绵长。 影卫老三闻声有些想笑,又鉴于自个家主子睚眦必报的性子,忙兀自强忍住了,“主子,您没事吧?” 慕之枫瞅了他一眼,眼神冰冰凉,透心凉。老三被他瞅的发毛,强忍住想要扭头逃跑的冲动,连忙赔笑着续道,“听人说打喷嚏只打一声是有人在念着自己,刚刚八成是有人在想念主子呢。” 第137章 137 不容小觑 慕之枫仍旧没说话,但明显因为想到了什么,脸色有所和缓。 老三见状心下松了一口气,重新恢复成嬉皮笑脸状,“主子,后面那些杂碎已经跟了我们很久了,属下带人过去清理一下吧?” “不用,”慕之枫终于开口,却是吐出如是两个字。 老三虽然不敢质疑慕之枫的话,但面上表情却明显有些不情愿,毕竟在国都像只耗子一样躲躲藏藏的已经够憋屈的了,如今好容易离开,居然还要遮遮掩掩,这谁受得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慕之枫横眼淡淡睐了他一记,“你要是实在很闲,那你就一个人去。” 老三立时僵硬在当场,主子这是故意的吧,后面的那些杂碎可不是些小喽罗,那可是那个地方专门培养出来的暗卫,各个武功高强,他一个人去,那不是给人送菜么! 慕之枫却已懒得再看他,只抬眸望向远方,他可不相信那精明的丫头好端端的会想念他,若真是如此,那必然是出了什么她解决不了的大问题了! 他所料不假,赵国舅的事情沈灵溪的确解决不了,她虽说有无数种杀人于无形的法子,可在这皇权至上的年代,以着她的身份想要接近那些人根本就是痴人做梦,而且这事也不是杀人就能解决的。 因着这事,沈灵溪原本想要出来逛逛的心都淡了,出了芳意轩便直接领着人回了府。 “小姐,夫人让您晚上去想容院用晚膳。”却不过才刚进门,翠蕊便一脸担忧的上前来禀告道。沈灵溪闻言微愕,“今天府上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么?”阮氏如今虽一反常态的对她很是和颜悦色,可毕竟不是真心实意,能不让自己去她跟前膈应她,她还是不会主动来招这个恶心的,为此她甚至都免 了自己的晨昏定省。 翠蕊最近因着沈灵溪的冷落,心中虽有些小疙瘩,但到底还是十分向着她的,因而早已自觉的打听好了一切,“夫人早上带着大小姐出门了,听说是去了齐王府,回来后,夫人和大小姐俱是满面红光。” 沈灵溪恍然,看来齐王府到底还是没有彻底下决心要舍弃沈佳溪,今日应该是给阮氏母女吃了定心丸了,“这事我知道了,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事情么?” “秋姨娘早前派了人来,说是若小姐您回来了,着人去通知她一声,她要来拜访您。”翠蕊又道。 陈灵溪微一颔首,“那你去一趟秋姨娘的院子吧,让她半个时辰后再来。” 翠蕊领命而去。半个时辰后,秋姨娘如约而来。但见她上着银红夹金线绣百子榴花锦袍,下围蓝云霏缎织昙花嵌白狐毛裙,足蹬云烟如意水漾红凤翼鞋,云鬓微斜,上插一支镶宝石蝶戏双花赤金簪,耳缀赤金流云逐花耳 坠,比之从前被阮氏压迫而不自禁显露出的寒酸,如今这遍裹绫罗绸缎的秋姨娘端的是富贵逼人。 沈灵溪眸光淡淡的于她周身打了个旋儿,随即收回,笑着打趣道,“姨娘今儿个怎的有空来我这闲逛?你如今可是个大忙人。” 秋姨娘恭恭敬敬的朝她行了个礼,随后这才谦卑答道,“县主说这话可真是要寒碜死妾身了,妾身能有今日完全仰赖于县主,何敢于县主跟前言忙?” 沈灵溪不置可否的笑了一声,懒懒一摆手,“坐吧,揽月,上茶。” 揽月应了一声去了,秋姨娘道了声谢,坐下,仍与上次一般,只侧身坐了半个凳子,背脊挺直,十足十的恭敬模样,并未因为她如今得势就有所怠慢。沈灵溪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眸中闪过一抹赞赏,她早就看出这秋姨娘不是个简单角色,如今再看果不其然,世人得势后大多容易得意忘形,可她却一派谨慎克制,光她这份忍性就不是一般人能 比得了了。 “四弟如今可安好了?”她笑问道。 秋姨娘恭敬笑答道,“劳县主惦念,昨日已经能进食,大夫说能进食就没什么大碍了,以后好好静养一段日子便也就好了。” 沈灵溪微一颔首,“没事就好,等他身子彻底养好了,我就开始给他解毒。”秋姨娘今儿个过来询问解毒一事便是目的之一,闻言心下顿时松了一口气,顺着凳子跪倒在地,感激涕零道,“县主的大恩大德,妾身实在是无以为报,以后倘若有什么吩咐,县主您只管说,妾身必定唯县 主马首是瞻。” 沈灵溪伸手扶了一把,“姨娘无须这般多礼,这本也就是互利互惠的事情,你们的日子好过了,我也跟着舒心,不是么?” 这些日子阮氏因为秋姨娘的事情焦头烂额,可是益发没时间算计她了。 秋姨娘顺着她的力道起身,赔笑道,“这都是托了县主您的福。” 沈灵溪瞧着她那益发谦卑的模样,忽然道,“说起来姨娘你倒是真舍得啊。” 秋姨娘刚于凳子上重新落座,闻言眸光微闪,面上却是一派的不解,“妾身驽钝,不知县主何意,还望县主纡尊点拨。” 沈灵溪笑的有些玩味,“依着你我如今的关系,姨娘又何须在我跟前装傻,四弟前些日子中的那毒是你让人下的吧?”要不然也太凑巧了些!秋姨娘抬眸看向沈灵溪,但见她眸光清冷明澈,几若能直透人心一般,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再不敢隐瞒,苦笑一声,老实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县主您,那毒的确是妾身下的。只是县主您也别觉得妾 身心狠,您也是知道的,四少爷院子里的人几乎都是夫人的人,若想要据此查出四少爷中毒一事,只怕是千难万难,妾身也是实在没法子,不得已才铤而走险的。” 沈灵溪看着她那战战兢兢的样子倒是有些可怜,不过想到她那手段却又不得不唏嘘一声,试问这天底下有几个为人父母的能真的对自己的儿女下毒的?哪怕那毒只折磨一时,并不足以致命!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是不露,“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成大事者向来不拘小节,姨娘能有如此气魄手段,灵溪只会觉得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人,又如何会认为姨娘心狠呢?想来就是四弟也会体谅姨娘的一片 苦心的。” 秋姨娘闻言脸上倒是露出由衷的笑意,“说起来倒是不怕县主您笑话,其实这主意虽是妾身想出来的,决心却是四少爷帮妾身下的。”沈灵溪始才恍然,沈琳钰那小孩儿果然是不容小觑啊。 第138章 138 以退为进 “姨娘真是生了个好儿子。”无论是心性还是品性,沈琳钰明显都要比阮氏所生的沈文煊强上许多。但凡做父母的就没有不喜欢听别人夸奖自己孩子的,秋姨娘也不例外,此时她眉眼间笑意尽染,神情满足的好似得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四少爷好像天生就是个懂事的,当初妾身怀他的时候,一天苦头也 没吃,生产的时候亦是顺顺当当,他自小聪明伶俐,颇得老爷喜欢,平日里总会奖赏他些小玩意儿,可他从不私藏,每每都拿出来任由三小姐和四小姐挑选把玩。” “四小姐也是个好的,并不舍得拿自家弟弟的东西,只是三小姐却完全不管这些,但凡她瞧上眼的,从来都是直接将东西搜刮了去的。四少爷虽说年纪最小,却也从来不计较,还反过来宽慰妾身。”“说起来妾身实在是惭愧,以前因着老爷疼他,妾身便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三小姐和四小姐的身上,以至于他被人下了毒,妾身都不知道。若非当初四小姐的灵堂前他与县主您的那次相遇,想来他还打算一 直瞒下去。” 说到后面,声音却是不自禁黯然了下来。 沈灵溪一直有些想不通,秋姨娘既然知道自己有可能会解沈琳钰身上的毒,为什么还会为了沈怡溪沈悦溪那般的得罪自己,感情搞了半天沈琳钰一开始根本就没有将自己中毒一事告诉秋姨娘!不得不说,沈琳钰那小孩儿还真是了不得,一般像他那点大的孩子,在得知自己被下了毒后,估计当场就被吓的哭哭啼啼去告诉自己的父母了,可他不仅隐瞒了那么久,还仅凭一己之力猜出了她会解毒, 若非没发现他还有什么异样,沈灵溪简直要怀疑他的身体里是不是也穿越进去了一个大人的灵魂,要不然怎么会如此冷静理智! “尽可能替四弟挑个好私学吧,以着四弟的才智,以后必当是有大作为的。”这样的心性才智若是还碌碌无为,那也太没天理了。 秋姨娘因想到了沈怡溪沈悦溪,脸色不大好,闻言勉强笑了一下,“那就借县主您吉言了。” 沈灵溪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定然以为这只是自己的恭维之话,却也不再多说,转了话音道,“三姐姐如今可有好些?” 秋姨娘黯然的摇了摇头。 沈灵溪见状劝慰了一句,“个人自有个人的造化,姨娘你看开些,如今四弟可全都指着您呢。” 秋姨娘闻言这才强忍着心头绞痛,重重一点头,“县主说的极是,妾身如今只剩下四少爷了,无论如何也要好好好保住他才是。” 沈灵溪重新倒了杯热茶放到她手里,笑道,“姨娘能如此想那是再好不过了。”说罢又问,“说起来三姐姐如今已不大好,可她身上到底还背负了平西候府的婚约,不知此事父亲如今可有决断了?” 秋姨娘闻言以为沈灵溪是在试探她,忙站起身,一脸惶恐道,“县主,妾身如今已改过自新,是再不敢打让县主您代嫁的心思的!”沈灵溪将她重新拉着坐下,笑道,“姨娘别急,我并没有怀疑姨娘你的意思,只是你也知道,府中如今只剩下我和大姐姐两个女儿,大姐姐是夫人的嫡亲女儿,又早已许给了齐王府,如今就只剩下了我,这 眼看着平西候府的婚期眼就要近了,父亲又迟迟没下决定,我这心里头着实有几分没底。”秋姨娘闻言这才放下心来,不过为了彻底洗脱嫌疑,她还是立刻将自己所知道的都给一股脑倒了出来,“早前妾身曾听老爷说,夫人的意思是打算让您代替三小姐出嫁的,只是县主您的身份如今已是今非昔 比,老爷觉得让您代嫁不是很划算,因而一直迟迟未决。” 说到后面声音却是不自觉的低了下去,毕竟没有人会喜欢自己像个货物一样被人估价交易。 沈灵溪却好似没听出来一般,继续问道,“你刚刚说是早前,那最近是不是又有了什么变化了?” 秋姨娘点了点头,“最近也不知道怎的,夫人不仅不再说让您代替三小姐出嫁的事情,反还催促着老爷赶紧将平西候府的婚事给退了。” “此事当真?”沈灵溪问。 秋姨娘直接颔首,“自然,最近老爷都宿在妾身的院子里,夫人有什么事情都是派了身边的嬷嬷来妾身的院子传话的,妾身在一旁听的一清二楚。” 看来阮氏为了重新挽回沈鹤智的心,是真的在咬牙下血本了。 “最近夫人不仅不提我代嫁一事,对于你和她一道掌家,应该也没怎么为难你吧?”她笑问道。 秋姨娘讶异的瞧了沈灵溪一眼,随后笑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县主,最近夫人不仅没有为难妾身,在掌家一事上还主动让出了很多权利。” 沈灵溪笑眼看她,“姨娘为人聪慧,想来不会真的不知道夫人此举何意吧?” 秋姨娘却是顿了一下,微垂了眼,抿了抿唇,随后这才犹犹豫豫的开口道,“妾身若是没猜错的话,夫人这恐怕是打算以退为进。” 沈灵溪微微一哂,夸赞道,“看来姨娘是个明白人。” 秋姨娘倒是有些羞赧的笑了一下,“当不得县主谬赞,其实妾身此番前来,除了探望县主之外,也是想要向县主您讨个主意。” 沈灵溪没说话,只微扬了扬眉头。秋姨娘见状也就不再吞吞吐吐,“夫人毕竟是老爷的发妻,背后又有阮府撑腰,老爷不可能真的拿夫人如何,如今夫人又一味的做小伏低,只怕用不了多久老爷就心软了。而且县主您可能也听说了,今儿个夫人带着大小姐去了齐王府,回来后两人的脸色都十分的明媚,估计是大小姐与齐王府的婚事成了,有了这一层,老爷更不可能对夫人如何了。彼时等老爷完全消下气去,以着夫人的性子定然会狠狠打击 报复我们,且因有了这一次的前车之鉴,夫人必然会更加的小心,届时我们可该如何是好?”不得不说这个秋姨娘实在是个聪明人,如今虽得势若此,却并没有被权利冲昏了头,反提前看到了这看似平和的相府下面所隐藏着的危机,难怪她能在那样苛刻的阮氏手底下平安养大一子两女。 第139章 139 大肆炫耀 沈灵溪懒懒往引枕上一靠,却是一脸无所谓的哂笑了一声,不紧不慢道,“如若自己足够强大,又何惧别人报复?” 秋姨娘闻言先是一怔,随后慢慢蹙起了眉头,“县主您身份尊贵,自然是不惧夫人报复的,但妾身不过只是个姨娘,又无甚背景,纵使再强,又如何强的过夫人?” 对于她言语中显而易见的质疑,沈灵溪也不生气,只笑吟吟的反问道,“府外的世界我们姑且不说,只在这府中,我且问姨娘一句,谁最强?谁最大?” 秋姨娘想也不想道,“自然是老爷。” 古代出嫁的女子以夫为天,沈鹤智乃一家之主,自然是最强最大的。 沈灵溪随手于小几上拿过水气氤氲的茶盏抿了一口,慢悠悠道,“既如此,那你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秋姨娘不语,表情略有迷茫,又似有所悟。 沈灵溪见状笑着摇了摇头,“姨娘难道不知道,有时候这枕边微风也能是倾世狂风,端的看这风是怎么吹了!如今老爷基本都宿在姨娘你的院子里,姨娘你可别光占着资源不知道利用呀。” 她说话的语速不疾不徐,语气亦是轻描淡写,却自有一股力量,让人情不自禁地跟随着她的话,破开迷雾,一路前行。 秋姨娘眼眸中的迷茫一点一点的褪了下去,转而代之的却是震惊,是赞服,是惊疑……是畏惧!这一刻,她简直没办法去想象,眼前这个看似无害实则心机深沉的女子其实不过是个尚未及笄的半大女孩。 沈灵溪不动声色的将她眼中漫过的万千情绪一一瞧进眼里,面上并不显露分毫,只歪头谑笑道,“姨娘这般瞧我做什么,还是说姨娘有更好的主意?” 秋姨娘被她这一声猛地唤回神,连忙敛了脸上异色,赔笑道,“县主的主意自然是最好的,只是……”她迟疑了下,这才咬了咬牙续道,“只是老爷并无心后宅之事,妾身若是说多了,恐会惹老爷厌烦。”沈灵溪闻言却是似笑非笑的瞅向她,“姨娘这是在敷衍我呢,还是在敷衍你自个啊?你这敷衍我倒没什么,反正真要说起来我也没什么损失,可你敷衍你自个,呵……届时夫人喘过气来疯狂报复的时候,姨 娘可不要再来找我。” 秋姨娘垂着头,死死咬着嘴唇不语。热腾腾的水汽于茶盏中萦绕而起,凝成一团姿态妖娆的白雾,模糊了沈灵溪的眉眼,可那刺破白雾落入秋姨娘耳中的声音却是沁凉,“姨娘这又是想要老爷的爱,又是想要儿女前程的,难道就不觉得自己太 过贪心了么?” 秋姨娘依旧不说话,只垂着眼睫,掩在袖中的双手却紧紧攥着,指尖深深陷入皮肉犹不自知。是的,她想要沈鹤智的爱,她是真心爱着沈鹤智,因而没法不去奢求沈鹤智的爱。说起来也是可笑,她虽说不像阮氏那般出身豪门望族,却也是家境殷实的富绅之女,按说完全没必要巴巴的送上门去给人 做妾。可偏偏造化弄人,那一年她随父母入京游玩,堪堪遇上了那打马游街,春风得意的状元郎,一遇玉郎误终身,她自此为那人着魔,为那人痴狂,为此甚至不顾家人反对委身为妾。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 后悔过自己的选择,可每次看到自己那几个被贴上庶出的孩子,却又不能不愧疚…… 良久,她终于死死咬住后槽牙,憋出一句,“妾身知道该怎么做了。”说着起身朝沈灵溪福身一礼,“时辰不早了,妾身就不打扰县主休息了。” 说罢便匆匆去了。 沈灵溪看着她失魂落魄的背影,眼神又是怜悯,又是冷漠。 世上安得双全法,既然贪图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总是要为此付出代价的。 因着秋姨娘的这一耽误,也差不多到了去阮氏那边用晚膳的时间了,沈灵溪也没磨蹭,稍微洗漱了一番,便带着扶风过去了。不过才刚进想容院,便已觉察到了不同,倒并非是院子中的陈设风景变了,而是院子里伺候的下人们的神情与最近一段日子比来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最近这段时间,连阮氏母女自个都夹着尾巴做人,那下面伺候的人自然也是各种愁眉苦脸,战战兢兢,可如今这些人眉眼间那丝毫无法掩饰的喜意几乎都要流淌出来了,下颔不自觉的抬高了几分,眼角一路往上吊着,走路更是虎虎生风,若是这些人长了尾 巴,此刻怕是也一并翘上了天了。 “夫人,今儿个莫不是有什么喜事不成?我瞧大家似乎都特别高兴呢。”沈灵溪抬脚迈入门槛,佯装好奇的朝里头坐着的阮氏问道。 阮氏正和沈佳溪坐在炕上,闻言一派无所谓的摆手道,“那些个眼皮子浅的,不过是齐王妃赏了佳儿一点子布匹,以前这种东西赏的难道还少了?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 “娘,这可不是普通的布匹!”沈佳溪立刻不依的接话道。 沈灵溪已然走到了炕前,睐眼瞧了一眼那流光溢彩的布匹,也跟着附和笑道,“可不是,这布匹一瞧就不是凡品,灵溪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瞧见过这么好看的布,到底是齐王府出来的东西。” 这话说的沈佳溪益发的得意了起来,她斜眼看了沈灵溪一眼,有些不屑的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就知道你没见过,不过这也不怪你,这种布匹可是宫中御用,以着你的身份自然是不可能见过的。” 阮氏瞪了她一眼,眼神中却没有丝毫怒气,“怎么和你五妹妹说话呢!”沈佳溪嘴一嘟,想要发作,却到底被阮氏提前千叮咛万嘱咐了数遍,强自忍住了,有些不情不愿道,“呐,给你仔细瞧一眼,不过你可别上手摸啊,你手那么粗,别将这布匹给勾出丝来了,届时卖了你都不 够赔的。” 阮氏闻言立刻伸手轻拧了一把她的嘴,笑骂道,“瞧把你给小气的,再是宝贝也不过是个死物,怎么能拿你五妹妹作比!”沈灵溪看着这母女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无非就是在她面前炫耀齐王妃是有多么看中沈佳溪,不由觉得可笑,面上却只谦和一笑,“夫人您快别说大姐姐了,大姐姐说的不错,这布匹瞧着就珍贵的不得了,就是大姐姐让灵溪摸,灵溪也是不敢真的上手的。” 第140章 140 看似平和 沈佳溪以一种“算你识趣”的眼神看了沈灵溪一眼,沈灵溪也懒得和她计较。阮氏见状暗地里瞪了沈佳溪一眼,沈佳溪这才不情不愿的重新将那布匹小心翼翼的往沈灵溪面前捧了捧,却仍不无炫耀道,“这布叫烟云十三彩,乃用十三色鲛纱纺织而成,乍眼看去好似烟云一般,但若拿到日光下一照,却可泛出十三种华彩来。而且这烟云十三彩虽说是用十三层鲛纱纺织,却十分的轻薄,穿着身上几乎是轻若无物。听说这布只一匹就要纺织整整半年的时间,且还不是匹匹都成功,可想而 知有多珍贵。据说宫中一年也不过十匹,各位娘娘公主每每为此可是抢破了头呢。” 她说话间将那烟云十三彩抖开了一些放在日光下,但见那布匹光滑的好似月光流泻一般,其上却泛出绚丽夺目的流彩,端的是华丽非常。 “今天可算是你有福气,若不然只怕你一辈子也没眼缘瞧见这烟云十三彩。”她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沈灵溪自然不会和她计较这点子言语上的高低,十分自然的笑着附和道,“那也是夫人疼我, 要不然哪里来的这福气?”沈佳溪十分满意沈灵溪语气里的谦和,阮氏却不由多瞧了沈灵溪一眼,她以前一直没将这个庶女放在眼里过,如今看来,果然与煊儿说的一样,这小贱人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死丫头了!其他不说 ,光她这份喜怒不辨的城府就不是一般人比的了的,想到这,不由又看了一眼自己得意洋洋的女儿,心中却是暗恨,怎么自己女儿偏就是个没头脑的呢! 沈佳溪的炫耀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倒并非是她不想,而是沈鹤智回来了。 “听说夫人和佳儿今天去齐王府了?”沈鹤智的消息倒也灵通,进门后第一句话便如是问道。 阮氏从炕上下来迎了上去,矜持一笑,“之前父亲大寿,齐王妃因为生病并未参加,今天妾身就带着佳儿去齐王府探望了一番。” 齐王妃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没参加阮老爷子的寿宴,在场诸人皆心知肚明。 不过她既然如此说了,沈鹤智自然也不会当众打她的脸,微一颔首,顺着她的话淡道,“王妃如今可好些了?”阮氏替她将披在外头的大氅脱了下来,交给一旁的侍女,笑道,“已经大好了,妾身和佳儿过去的时候,王妃正在院子里赏梅,佳儿当场作了一副《艳雪图》,王妃对此交口称赞,还赏了佳儿一匹烟云十三 彩呢。”沈灵溪于一旁听了始才明白为何齐王妃又转了主意,原来是因为此。不得不说阮氏在沈佳溪这个女儿身上的确是下了血本的,她虽没亲眼见过,但听府中的下人说,沈佳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今听来, 的确是有两把刷子的。如此一个样貌一流,才情一流,家世一流的儿媳妇,也难怪齐王妃舍不得轻易弃了她。 沈鹤智闻言冰封的脸色始才软和了下来,睇眼瞧了沈佳溪一记,淡淡道,“虽得了王妃的赏赐,但也不可过分骄躁,殊知女子的样貌才情家世都乃次要,品性才是最为重要的。” 这话不仅是在敲打沈佳溪,也是在敲打阮氏。阮氏眸光暗了暗,又怕沈佳溪发作,忙于一旁赔笑道,“这些佳儿都知道的,以前是妾身太过骄纵她了,这才将她养的肆无忌惮了些,这些日子妾身已经好好的训诫过她了。”说罢暗地里朝沈佳溪使了个眼 神。 沈佳溪心中虽愤懑,却也知道这种时候不是发脾气的时候,福身一礼,十足柔顺道,“以前是女儿太过骄纵了,以后女儿定当时刻谨记爹爹的教诲。” 沈鹤智闻言这才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好似才瞧见沈灵溪一般,温和道,“灵溪也在啊。” 一直低眉垂眼的站在一旁的沈灵溪上前一步请安道,“灵溪给父亲请安。” 沈鹤智十分和气的一摆手,“自个家中无须这般多礼,起来吧。” 沈灵溪应了一声,起身。 阮氏亲手替沈鹤智沏了热茶,随后扬声朝外头吩咐了几句,这才朝沈鹤智笑着解释道,“今儿个是破五,该一家人于一道欢欢喜喜的吃扁食才是,妾身已经打发人去请两位妹妹了。” 沈鹤智似没想到她竟会这么大度,不由多瞧了她一眼,随后面露点点笑意道,“难为夫人想的这般周到。” 阮氏闻言只谦和一笑,“这些都是妾身应该做的。” 秋姨娘和白姨娘很快便过来了,一道前来的还有秋姨娘的儿子沈琳钰以及白姨娘的儿子沈尧霖,沈文煊自然也被喊了来,再加上屋内原本的几人,竟坐了满满一大桌子。 一盘盘热气腾腾的扁食很快便被端了上来,其实也就是饺子。 沈鹤智作为一家之主是第一个动筷子的,他夹起来扁食咬了一口,眉头一挑,“唔,是个花生。” “花生又名长生果,吃到这个意味着健康长寿,霖儿祝父亲新的一年里身体安康,长命百岁。”沈尧霖立刻起身拱手道。 沈鹤智含笑点头,“乖,前儿个你不是向为父讨要那方端砚么?赏你了。” “谢父亲!”沈尧霖喜滋滋的坐下了。 阮氏母子三人俱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秋姨娘母子二人低眉垂眼的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而白姨娘则不自禁的皱了一下眉头。沈灵溪看戏一般瞧着那几人,沈鹤智这三个儿子,看来要属这个沈尧霖最没城府了,毕竟沈鹤智能这么巧的第一个吃到花生,肯定是阮氏提前吩咐好的,她会如此做一方面自然是想要拍沈鹤智的马屁,一 方面也是要让她自个的一双儿女讨个好彩头,却没想竟被沈尧霖这么个没脑子的截了胡。 想着她又瞧了一眼对面的白姨娘,要说这府中最没有存在感的,那就要属这位白姨娘了,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位白姨娘并不像她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懦弱无害。 沈鹤智第一口吃出花生后,后面又阮续吃到了金如意,糖之类的,桌上的几个小辈自然人人得了赏,连带着桌上的气氛也变得热闹了起来。乍眼瞧着倒真的好似其乐融融的一家。 141 上元佳节 光阴如脱缰的野马一去不复返,转眼便到了上元节。上元节即是元宵节,古代女子平日不被允许自由出行,在这一天却可以结伴游玩。灯会为那些平日里很难相遇的男女提供了相识、约会的契机,是而上元节亦是古代的情人节。殊不知那广为流传的”蓦然回 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便是以上元节为背景的。沈灵溪平日里经常出门,对这出门不出门的倒不甚稀罕,不过她到底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对于这古代的元宵节还是十分好奇的,因而天一黑便带着扶风揽月出了府。苏嬷嬷年纪大了,并不喜出门 ,留在了府上看门,翠蕊因是本地人,沈灵溪让她家去了。 三人刚上街,一股喧闹繁华的气象便扑面而来。但见大街上各家商铺门前俱已挂上了各式各样的灯笼,兔子灯、莲花灯、金玉灯、人形灯……千奇百怪,不可一一而述,一眼看去,满目华彩。 “砰——”忽地,一声巨响平地而起,有绚丽的烟花于夜空中炸开,漫天炫目光芒若流星坠落,是说不出的流光溢彩,也更给这上元节平添了几分喜庆的气氛。 “小姐,小姐,我们快些去前面瞧瞧吧,前面的广场好像有人在舞龙!”扶风最是个喜热闹的,一出来就跟撒了欢的小狗似的,两只眼睛晶亮晶亮的。 揽月却是狠狠瞪了她一眼,“那边那么多人,万一挤着小姐了,可怎么办?你少在这里给小姐添乱!” 扶风被揽月训了一番,这才老老实实地停下了想要往前冲的脚步,神情却满是怏怏,沈灵溪瞧着差点没笑出声,倒也不去管她们,只一脸愉悦的四下打量。这上元节不愧为古式的情人节,大街小巷处处都是年轻男女,有男一堆,女一群的各自玩闹,也有成双成对比肩而行的,女子手中大多提着各式各样的花灯,男子要么小心翼翼的于一旁呵护,要么就东张 西望的瞧着那落单的女子,空气中散落着各种娇声笑语。 扶风四处张望了一阵,很快复又高兴了起来,“小姐,今儿个外头好多年轻公子啊,您快些将面纱给揭了吧,说不定能遇上一门好姻缘也不定呢!” 沈灵溪闻言却是嗤的一笑,“你家小姐我若是真的将面纱给揭下来,别说遇上好姻缘了,直接吓死一片也说不定呢。”扶风一听就挂下了脸,“小姐,您说什么呢!您长得那么好看,怎么可能将人给吓死!”别看街上那些个女人一个个自命不凡的好似自己是个天仙似的,但若真论容貌,只怕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自家小姐的。 小姐也就脸上有些黑斑罢了,可这黑斑如今已经消退的差不多,若再用脂粉抹上一层,根本就什么也瞧不见了! 沈灵溪看她那气嘟嘟的样子不由笑出了声,伸手捏了捏她的腮帮子,打趣了一句,“怎么比说你吓死一片人还要生气!” 说着又丢开手,“行了,不说这个了,今儿个你家小姐我出来是来看花灯的,可不是找男人的。这可是我第一次出来看花灯,等下可要好好的猜猜灯谜,赢几盏灯笼回去,如此才不枉我出来一趟。” 揽月暗地里瞪了一眼勾起小姐伤心往事的扶风,朝沈灵溪笑道,“小姐说的很是,奴婢瞧着前面聚集了很多人,必然是有什么极为特别的花灯,咱们过去瞧瞧吧。” 沈灵溪笑着点了点头,领着两人,顺着人流往那热闹处走去。 揽月指着的地方搭了一座高台,上面挂了各式各样的花灯,瞧着就比街边所挂的那些个花灯要精致的多。高台上此时正站了一个衣着体面的男子,拱手朝下面的人笑道,“诸位公子小姐想必都知道我们魏家的,我这里就不再过多介绍了,以免扰了诸位的雅兴。如往年一般,今年我们魏家也同样做了十五盏花灯 以庆上元佳节,这每盏花灯下面如今已经分别垂挂了灯谜,若是有人猜中,便可得到那盏花灯。诸位,请了!”魏家乃玉凉国有名的制灯世家,他们家族所做的灯笼件件精品,乃是专供宫廷所用的,每年也只上元节会在外头放出十五盏,因而每到这个时候,京师众人莫不为此抢破了头,那些人中有的甚至是不远千 里的从外地赶过来的,由此可见魏家的灯笼有多么的受欢迎。 沈灵溪主仆三人过去的时候,台下已经挤满了人,其中尤以男子为多,想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不过不得不说这魏家的花灯的确不负其盛名,沈灵溪一眼就瞧出了那花灯所采用的乃是各色的月光锦。所谓月光锦,乃是因为它最本原的颜色若月光一般而得名。这种锦缎光滑柔软好似月光流泻,摸上去 就和女子细腻的肌肤一般。再看那上面的样式,莫不是用的魏家所独创的飞云双面绣,其绣成的花鸟虫鱼无一不栩栩如生。因而魏家的灯笼向来都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小姐,您可有看中的花灯了?”扶风眼花缭乱地仰头看着那高台之上的十五盏花灯,只觉每一盏都十分好看。沈灵溪朝最中间的那一盏菱形六面花灯努了努嘴。那是一盏十分特别的花灯,相比于其他花灯上的花鸟虫鱼,这花灯上却是绣的人物。那是六个年轻女子,无一不有着绝世的容貌,且神态动作各不相同, 或嗔或笑,或静立或起舞,全好似活了一般,乍眼瞧去竟好似一个个活生生的美人站在了众人面前。 “啊!那是鬼手大师的六美图!”有人也同沈灵溪一般瞧见了花灯,却是忍不住惊呼了起来。鬼手大师乃玉凉国四大画师之一,其笔下的青绿山水和人物故事画,形象精确,工细雅秀,色彩鲜艳,含蓄蕴藉。不仅如此,他还尤为擅长工笔仕女,其所画的美人刻画细腻,神采飞动,精丽艳逸,无一 不让人魂牵梦萦。据说曾有一个书生愣是瞧着他画中的美人生出了相思病来,后来竟生生病死了。 那美人便是这六美图中的一张。“这灯笼本小姐要了!”那惊呼声不过刚落,随后一道清脆若黄鹂出谷的嗓音便跟着响了起来。 第142章 142 巧遇太子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越众走了出来。因带着面纱,众人并不能看清她的容貌,却也知道这女子必然是个美人,皆因其有一双极为流光溢彩的眸子,只一眼便好似能将人的魂魄给吸了去 一般。 喧哗的现场有片刻的安静。 那女子却好似早已见惯了这场面一般,从容的走上了台去,那闲庭信步的模样简直就好似漫步在自家的后花园中,其周身所散发的优雅尊贵让人除了仰望,不敢生出丝毫的亵渎之心。 “小姐,这姑娘瞧着好牛气!”扶风看着那女子的背影喃喃道。 沈灵溪闻言却是轻哂一声,“她可绝对要比你所能想象的还要牛气。”说罢笑着朝某个方向微一颔首。 扶风揽月见状有些好奇的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但见不远处正站了个十分好看的年轻公子。其实那边还站了很多人,但两人就是肯定自家小姐打招呼的是那个公子。 而就在扶风揽月看过去的同时,那年轻公子已经举步朝这么过来了。沈灵溪见状心中却是道一声倒霉。她一点也不希望对方过来,扶风揽月不认识那人,她可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毕竟人家可是一国太子,这种大人物若是不牢牢的记住,万一惹到了那可真是连死都不知道怎 么死的。 只是也正因为对方是太子,沈灵溪才不希望她过来,毕竟有谁希望自己出门玩的时候遇见领导啊,而且这领导还是国家级的,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只是对方都已经纡尊降贵的亲自过来,沈灵溪自然也就不能再托大,当先福身行了一礼,“见过公子。” 皇甫云鹤对她没有咋咋呼呼地喊破自己身份的反应很是满意,伸手虚扶了一下,温和笑道,“出门在外,五小姐无须这般多礼,直接唤在下云鹤就可以了。” 沈灵溪顺势起身,只是人家虽这般客气,她却也不敢当真直呼其名,于是折中的唤道,“云鹤公子。” 皇甫云鹤闻言也没有再勉强,只笑着朝上方比了一下手,“刚刚瞧见五小姐似乎也看中了那盏花灯,为何不上去试一试?”看来这个人早就看到自己了,说不定他那个好妹妹之所以会直接开口要拿下那盏花灯,也是因为瞧见了自己喜欢!毕竟魏家的灯笼都是进贡宫中的,别人稀罕,他们肯定是不稀罕的。只是这两人好歹也是 太子公主,就这么大喇喇的在外头瞎跑真的没有问题么? 心中腹诽归腹诽,面上却是不露,“小女才疏学浅,就不上去丢人了。” 皇甫云鹤轻笑了一声,“五小姐何须如此妄自菲薄?阮相国才高八斗,以及冠之龄连夺三魁,至今还传为美谈,你身为她的女儿,怎会才疏学浅?”沈灵溪闻言眉头一蹙,她若是到现在还听不出对方是想要让自己上台,那也白活这两世了,只是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激将自己上去,毕竟若是自己果真拿下了那花灯,那可就是在打他亲妹妹的脸了,还是 说他确定自己不可能拿下花灯,所以这才激自己上去,以便让他妹妹能出出气? 无论是因为哪一个,沈灵溪都表示这种被动的局面是为她所不喜的。 扶风揽月两人虽还不知眼前这年轻公子的真实身份,却已可确认对方的来头肯定不小,此时听对方话里的意思是想要自家小姐上台,本能的就想要阻止。 只是比到扶风急吼吼的要替沈灵溪出声拒绝,揽月要更为精明一些,她伸手拦住扶风,以着一道不高不低的音量对沈灵溪禀道,“小姐,我们出来已经好一会了,该回去了,若不然夫人该担心了。” 沈灵溪心中暗暗赞赏了揽月一番,面上却朝皇甫云鹤露出一个十足十的歉疚笑容来,“抱歉,云鹤公子,小女出门前,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让小女早些回去,为免母亲担心,小女只能失礼的先行告退了。”皇甫云鹤闻言不语,他垂眼看着沈灵溪低垂的眼睫微微颤抖着,好似两只伤了翅膀无法再翩跹飞舞的蝴蝶,只觉有种说不出的楚楚可怜,可他知道,那被眼睫挡住的眸子中必然是完全相反的华彩,就像之 前他和胞妹顺着人流过来,一眼就瞧见灯火阑珊处,她眉眼飞扬,眸光璀璨,那风采竟生生将她背后的漫天灯火都给比了下去。 沈灵溪虽然没有抬眸,却也知道对方在打量自己,心中不由一阵发毛,心道这人好歹是太子,不会这么没风度的因为自己婉转的拒绝了他的要求,就恼羞成怒了吧? 心中正想着应对之策,便听皇甫云鹤温和的嗓音再次响起,“派个人去相国府知会一声,就说我邀请五小姐看花灯,晚些时候再着人将五小姐给送回去。”却并不是和沈灵溪说的。 人群中有人应了一声喏。 沈灵溪再忍不住,讶异的抬起了眼,这人可是太子,这么随随便便的邀请一个未婚女子看花灯真的没问题么? 皇甫云鹤却只凝眸看着她,果然,那晶亮的眼眸中没有一点可怜之色,他笑了一声,忽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五小姐果然是精乖伶俐之人,他就是看中你这一点么?” 沈灵溪眸光微闪,从容笑道,“小女不知云鹤公子何意。” 皇甫云鹤意味未明地再次笑了一声,也没有再继续下去,只淡淡道,“五小姐现在应当不急着回去了,不如就上去凑个趣?” 他说的十分轻描淡写,可言语中却满是不容置喙的强硬。 到底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平日里就算表现的再温和谦逊,也没办法掩盖他那高高在上的睥睨。 沈灵溪知道今晚自己是怎么也躲不过去,干脆也就不再扭捏,笑道,“既如此,小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皇甫云鹤微一颔首,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五小姐好歹也是相国千金,应当不会太过让人失望才是。” 这是在警告她不要敷衍了事了。 沈灵溪嘴角翘起一点轻嘲的弧度,丢下一句,“自当尽力。”便抬脚走上了台。魏家放出来的那十几盏花灯绕着高台挂了一圈,只那盏绣着六美图的花灯被挂在了正中央。挂在周围的十四盏只需站在台下答出灯谜即可,而中间那盏则需要上台去争夺。 第143章 143 争夺花灯 沈灵溪上去的时候,上面的竞争已趋于白炙化,数名年轻男女纷纷落败,如今剩下的只一男三女,其中一个自然是七公主皇甫容岚。 “小女在台下瞧得热闹,一时心痒,不知可否与诸位共襄盛会?”她笑着朝那几个同时望向自己的人说道。 “自然,”魏家的那个管事闻言立即答道,说着又比了比那花灯下垂着的布帛,“不过小姐需要先答出那花灯上的灯谜才是。” 话落便听一道难掩高傲的女音哼道,“我们拼死拼活比了这么半天,岂有她一上来就和我们一起竞争的道理?” 却是皇甫容岚。 其余三人虽未说话,但面上流露出来的也是同样的意思,只是这京师遍地贵人,他们怕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这才没开口罢了。 因为看中这花灯的人很多,刚刚好些人基本都是同一时间猜出答案的,没办法,那魏家的管事只得提出了加赛的法子,如今好容易刷掉了大部分,剩下的几人自然不愿意旁人来捡这个大便宜。 魏家的管事面露为难的看着沈灵溪。 沈灵溪见状也不以为杵,只淡淡一笑,“无妨,刚刚她们比过什么,小女都照着来一遍便是了,若是技不如人,自当认输下去。” 她话都这么说了,其他几人自然也不好再反对什么,只皇甫容岚冷冷的瞅了沈灵溪一眼,沈灵溪只作没瞧见,抬眼看向那布帛上的谜面:轻烟散入五侯家,猜围棋术语三个。 这谜题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关键是要精通围棋。 沈灵溪微微一笑,望向那魏家的管事,“谜底乃气、收宫、门,小女猜的可对?” 魏家的管事很喜欢她的礼貌,十分温和的笑着颔首道,“小姐聪慧,谜底的确是这三个。” “那请管事的出下面的题目吧。”沈灵溪闻说自己答对了也不自得,只十分有礼的作了个请的手势。 魏家的管事见状面色益发温和了起来,“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打一日常把用物,并用一谜对出下联。” 沈灵溪闻言想也不想直接道,“谜底乃是油灯,小女的下联是,乌龙上壁,身披万点金星。” “好!”话音刚落,台上剩下的四人中一年轻女子当先出声赞道。 沈灵溪笑着朝她微一颔首,她刚刚上台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台上虽然剩下了四人,其实只有三人,因为除了这女子和皇甫容岚外,另外那一男一女明显是一对情侣。 魏家的管事也应和的拍手赞了一声,“姑娘真是才思敏捷。”说罢又笑道,“在下也不耽误姑娘时间,直接就说下面一题了,这一题乃拆字联,上联乃寸土为寺,寺旁言寺,诗曰:明月送僧归古寺。” 沈灵溪闻言仍是不见丝毫停顿的答道,“尚巾如常,常边女嫦,嫦叹:桂花迎客念经常。” 话音刚落自然又是两声赞叹。再之后魏家的管事又出了几道谜题,有猜中药名的,有打日常用品,亦有联对的,沈灵溪无一不是丝毫不见停顿的说出了答案,这使得在场几人皆是无话可说,毕竟她们刚刚答题的时候也没法子像沈灵溪 这样反应迅速。 魏家管事见其他四人都不再有异议,捻着山羊胡须笑道,“既如此,那在下就接着出下面一题了,这一题仍旧是拆字联,上联乃日月明朝昏,山风岚自起。” 话音刚落,有三人次第开口,虽张口时间不一,但也没有误差多少。 沈灵溪,“石皮破仍坚,古木枯不死。” 皇甫容岚,“可人何当来,千里重意若。” 情侣中的男子,“永言咏黄鹤,士心志未已。”之前开口说话的女子有些失望的看了一眼那个绣着六美图的花灯,不过她倒也洒脱,只看了一眼后便收回视线,朝沈灵溪几人福身道,“诸位高才,小女自叹弗如,咱们有缘再见。”说罢便十分爽快的下了 台。 情侣中的女子看了看剩下的沈灵溪和皇甫容岚,伸手捅了捅那男子的胳膊,自以为小小声道,“你可一定要替我拿下那盏花灯,要不然以后我都不理你了!” 那男子苦笑一声,只觉压力山大,刚刚那题三人虽是差不多时间张口的,但真要计较起来,其实是他最慢。 沈灵溪看着那容貌清俊的男子,只觉他如今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可怜,不过他本就不是多管闲事之人,因而便也就当没听见那女子的话。 只是一旁的皇甫容岚却是看不惯什么就直接说的性子,闻言冷笑了一声,“自己没本事,别人替你出力,你还不晓得感谢,反在一旁叽叽歪歪,真当别人欠了你的啊!” 那女子容貌不俗,穿着打扮亦是华贵非常,一看就知道是个被惯坏了的千金小姐,闻言柳眉立时一竖,指着皇甫容岚怒叱道,“你说谁!” 皇甫容岚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会被这样一个连入宫资格都没有的女子吓到,她直接一挑眉头,凉凉道,“谁对号入座我就说谁。” 女子立刻被气的浑身发抖,旁边的男子见状跟着沉下脸来,看着皇甫容岚,冷道,“这位姑娘,在下与雪儿的事似乎不需要你一个外人来置喙!” 叫雪儿的女子一听这才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狠狠瞪了皇甫容岚一眼,“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皇甫容岚自视身份,自然不会与这两个小民破口大骂,不过以着她的脾气,也不可能就此服软,闻言皮笑肉不笑的回视着那男子,慢腾腾地吐出一句,“窝囊废。” 这一下连那男子眉眼间亦出现了怒气。 魏家管事见状怕她们闹将起来,赶忙笑着打圆场道,“这大过节的,几位就不要为了这点子小事闹不愉快了,这下一个谜面已出,几位请听题吧。” 几人闻言这才稍微敛了怒容。 魏家管事捻着山羊胡须笑道,“这一题是个哑谜,说是从前有个秀才去清水湾拜访好友,走到三岔路口却不知该往那条路走。这时,他看见一位老大爷坐在路口的大石头上休息,就上前施礼问路。这位大爷很风趣,听后也不答话,却走到大石背后,露出头来,微笑着看了秀才一会,然后朝秀才来时的那条路走了。这秀才刚开始不明其意,继而沉思片刻,终于恍然大悟,高高兴兴的按着老大爷所指引的路走到了清水湾。请问,这老大爷指引的路是往哪边走的?” 第144章 144 意外相遇 话音刚落,在场几人皆蹙眉沉吟,只沈灵溪抬脚朝台下走。 魏家管事见状有些诧异道,“姑娘这是何意?莫不是要弃权?” 皇甫容岚闻言却是讥诮一笑,“这位管事,人家猜不出来自动认输,你又何必苦苦追问?” 情侣中的那名男子看了一眼沈灵溪往台下走的背影,眸光闪了闪,却似想要说什么,一旁叫雪儿的女子看出他神情有异,心中一动,连忙于暗地里掐了他一把,男子看了看她,垂下了眼,这才不再吭声。 叫雪儿的女子趁机一脸不耐道,“既然下了台,自然也就是认输了,理她作甚!” 魏家管事有些惋惜的看了一眼沈灵溪的背影,随后收回视线,朝在场仅剩的三人笑道,“既如此,那不知可有哪位有答案了?” 叫雪儿的女子一脸期待的瞧着身旁的清俊男子,那男子眉头紧皱,却是沉默不语,女子见状伸手攘了他一把,急道,“还没想出来么?快想啊!你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输给一个女人吧!” 男子眉头皱的更紧了,乍眼瞧去那两条眉毛几乎连成了一条直线。 而站在她对面的皇甫容岚亦在凝眉沉吟,看她那苦思冥想的样子,想来也同样没有想出谜底。 “五小姐你猜出了答案。”站在台下的皇甫云鹤看着闲庭信步走下来的沈灵溪淡淡说道,语气十足的笃定。 沈灵溪闻言却是无辜的看着他,“小女若是猜出来了,又如何会下来?云鹤公子真是太高看小女了。” 说罢不待皇甫云鹤说话便直接福身一礼道,“时候不早了,小女真的该回去了,告辞。” 却不过刚迈开脚便被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手臂。 沈灵溪偏过头,也不说话,只挑了眉头看着伸手抓住她胳膊的温和男子。 皇甫云鹤和她对视了一眼,同样不说话,一手仍旧抓着她的胳膊,另一只却从腰间摘下一枚玉佩放到了她的手中。 “无功不受禄。”沈灵溪垂眼看了一眼那枚龙形的玉佩道。 皇甫云鹤握着沈灵溪手臂的手一紧,随后又慢慢松开,淡淡道,“权当是你让给家妹那盏灯笼的补偿吧。” 话音刚落,台上便响起了皇甫容岚恍然大悟的欢喜声,“我知道了,是右边,石头上面冒个头,可不就是‘右’字么!” 看来还不是太傻,沈灵溪轻挑了下嘴角,也不再扭捏,直接将那玉佩塞到了袖子里面,“既是云鹤公子所赐,那小女就觍颜收下了。” 说罢领着一头雾水的扶风揽月举步离开。提着灯笼兴高采烈的从台上下来的皇甫容岚本想要向自家皇兄炫耀一番,却惊讶的发现从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皇兄正看着某个方向发呆,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看见人头颤颤,不由扁着嘴道,“大哥 ,你在瞧什么啊?” 皇甫云鹤被她这一声唤回神,看了看自家妹妹手上晃晃悠悠的花灯,摇了摇头,“没什么,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他怎么好告诉自家这个向来自命不凡的妹妹,她那苦思冥想所得来的花灯不过是人家主动让给她的。之前沈灵溪上台的时候走的是左边的阶梯,下台时却特地从右边的阶梯绕了过来。她没有开口说出答案 ,却于无形中以实际行动打了他们兄妹二人一记响亮的耳光,偏自个这个妹妹还在这里洋洋得意。 皇甫容岚好容易才从宫中出来,自然不愿意就这么回去,可看着自家皇兄的脸色,却愣是没敢吱一声。从小她就知道,自家皇兄远不如他表面表现出来的那般温和。 “小姐,小姐,您刚刚真的猜出答案了啊?”扶风回头看了一眼后头,见瞧不见人了,便再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开口问道。 沈灵溪也不答,只伸手轻弹了一记她的脑门,笑骂道,“笨蛋!” 扶风嘴一噘,正要反驳,一旁的揽月却是白了她一眼,“你好好想想之前小姐是从哪边下台的?” 扶风闻言回想了一下,答道,“右边啊,那又怎——哦!小姐,原来您是故意从右边下来的啊!奴婢之前还想着您干嘛要特地绕个大圈子呢!” 沈灵溪嘴角抽了抽,“……说你是笨蛋看来还真是在夸奖你了。” 扶风,“……” “小姐,我们现在真要回去么?”揽月凑到沈灵溪身边低声道。她们这出来才没多久呢,纵使她没有扶风贪玩,却也不想现在就回去的。 沈灵溪朝后头撇了撇嘴,低声道,“不回去,不过在这之前要先将后面的那个尾巴甩掉才是。” 皇甫云鹤之后虽没有再特地吩咐,但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人却已乖觉的吩咐了人跟在她们后面,护送她们三人回府。 扶风闻言问道,“要奴婢去将人给引开么?” 沈灵溪摇了摇头,“不用,等下你们跟好我就是了,倘若跟丢了,那你们就自个玩一会再回府吧,不用担心我。” 扶风揽月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语,她们两个好歹习武多日,怎么着也不可能跟丢吧。 沈灵溪不用看也知道她们在想什么,也不多说,只丢下一个“走”字,便当先疾步朝前面的人群挤去。扶风揽月见状赶忙跟上,却不过一会儿工夫,她们就明白自家小姐之前那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 “见鬼了,小姐怎么能在这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走的那么顺溜!”扶风一边奋力朝几乎已经要看不见人影的沈灵溪追去,一边咬牙切齿的朝一旁同样挤得痛苦的揽月道。 揽月绕过前面一对小情侣,同样震惊道,“我怎么瞧着小姐走到哪儿,旁边的人就立刻主动的让开了道?” 扶风闻言仔细看去,很快也发现了异样,“唔,就好像身上带了电似的,旁边的人一触及就被弹开了!” 此时沈灵溪若是听见她们的话肯定要得意的哈哈大笑两声,不是她身上带了电,而是她太清楚一个人身上的穴道了,只要那么轻轻弹一下,纵使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也只能乖乖的给她闪开! 溜得贼快的沈灵溪抽空回头看了一眼,本想看看扶风揽有没有跟上来的,却正在这时,眼角余光中一道黑影直直撞了过来! 她条件反射的朝一旁闪去,手腕忽地被一只冰凉的手给死死钳住,跟着不待她反应,整个人便被一道大的吓人的力道给拽到了一旁漆黑的巷子里。“美人,借个吻。” 第145章 145 急中生智 沈灵溪闻言怔愣,耳畔响起的声音宛若流水击石,清扬中含着别样的悠远,仔细听去,却又发现其中还藏了点点冷意,仿若枝上红梅,有种与生俱来的清冷。但是!这并不是让她怔愣的主要原因,她之所 以会怔愣完全是因为那个声音十分的耳熟! 慕,之,枫! 沈灵溪咬牙切齿的在心中叫出了这个名字,不是她不想直接用嘴叫出,而是她没有这个机会,因为在她怔愣的瞬间,慕之枫便已倾身吻上了她的唇。同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一样,慕之枫的嘴唇亦是沁凉,好似幽谷深处静静绽放的雪莲,冷香氤氲。那一霎,沈灵溪好似闻到了雪莲所独有的淡淡清香,这让她不由微微的恍惚了一下,慕之枫的脸便在这恍 惚中模糊了又清晰。不得不说,慕之枫长得十分的好,尤其一双眸子深若寒潭一般,只一眼,便诱的人不停的想要深入再深入,可下一瞬,随着那卷翘的睫毛微一翩跹,又好似平静的湖面乍起一圈涟漪,深沉不再,只余下潋 滟风情,越发的引人迷醉。“砰——”一声巨响,烟花于头顶的苍穹再次绽放,华丽而烂漫,漫天坠落的星花却好似一并落入了他的眼瞳中,璀璨的几乎要晃花人的眼。只是沈灵溪却被那一声响给蓦地惊醒,眼睫下意识吧嗒吧嗒的眨 巴了两下,似乎是为了配合她的动作,慕之枫小扇子一般的眼睫竟也跟着吧嗒吧嗒的眨了两下。 四目相对,一时间谁也没有动作,明明外头就是喧闹的街市,可一瞬间却好似世间万物都悄然退场,只余下这一对拥吻的男女。 “轰——”全身血液一瞬间被点沸也不过如此,沈灵溪看不见自己的脸,却也知道自己的脸定然已经红的能滴出血来,而慕之枫望着她的潋滟眼眸中却泻出了一丝的笑意。这一刹那,沈灵溪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脑海中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啪——”的一声断了,她眼眸一眯,寒光迸射,垂落的那只空闲的手一翻,一枚带着点点蓝色幽光的银针立时落到了她指间。这厮虽然是她的 师傅,但师傅也不能随便轻薄徒弟,她想她今天该好好的教教这人登徒子会有什么凄惨的下场!只是还不待她动作,便蓦地发觉身上一重,是慕之枫整个人压到了她身上。沈灵溪眉头一蹙,心道这人又想要搞什么鬼,却忽的发现那重重压在她身上的人竟慢慢地滑了下去,她下意识的伸手一捞,便听“ 唔——”的一声闷哼,是沈灵溪忘记丢开的银针扎进了慕之枫的腰间。 而就在这一刹,异变突起! “杀人啦!杀人啦!”外面的街道上忽然响起惊恐的尖叫声。沈灵溪本能的转眸看去,但见原本热闹的街头不知何时竟冒出了为数不少的蒙面的黑衣人,那些黑衣人手中俱是寒光湛湛的刀剑,眼睛四处逡巡着,明显是在找人,而有些挡了他们路的游人直接被一刀砍 开,那架势竟好似不怕将事情闹大一般。 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声给这元宵灯会蒙上了一层死亡的阴影,街头立时乱了起来,众人惊慌失措的四处逃窜,生怕慢了一步就成了刀下亡魂,只是这街头人本就极多,这一挤更是乱了套。 “混蛋!谁让你杀人的!”一道阴冷的嗓音蓦地响起,竟生生将四周嘈杂的尖叫声给压了下去。沈灵溪闻言心中倏然一紧,听那声音,说话之人离她极近,应该就在巷子外面,只要他们再往前面走一些,恐怕就会看见躲在巷子里的她和慕之枫,而如今软趴趴被她托着的慕之枫极有可能就是他们要寻 找的目标! 这一刻,沈灵溪额头的冷汗都冒出来了,以着她的身手,想要独自安全逃走自然不成问题,可若要再带一个失去行动能力的大男人,那可真是插翅也难飞!可就在她的大脑飞速旋转着脱身之策的时候,许 是因她托着的姿势不对,软软趴在她身上的慕之枫忽地往下一滑! 沈灵溪一惊,条件反射的反手挣脱开慕之枫无力抓着自己另外一只手腕的手,一把将人给抱住。 却到底还是发出了一点声响。 “什么人!”外面的黑衣人极为敏锐,竟从那铺天盖地的嘈杂声中听出了这一点细微的异样。 电光火石间,沈灵溪来不及多想,抱着人一旋,将人给反压在墙壁上,飞速将两人身上的衣裳扯乱,又伸手抱住慕之枫的头,将他的脸压在自己颈项间,自己则作出一副意乱情迷的情动模样。 拿着刀小心翼翼走进巷子的黑衣人瞧见眼前这一幕,有些古怪的扭头朝后头喊了一声,“头儿,是一对干柴烈火的小情儿!” “确定?”之前那个阴冷的嗓音似乎并不相信,抬脚朝巷子里走了进来。 沈灵溪闻言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她都牺牲成这样了,若是还被拆穿,那岂不是亏大发了!这般一想,她立时作出被惊吓,随后又恼羞成怒的模样来,“看你他娘看,没看过人亲热啊,再看信不信姑奶奶挖了你们的眼睛!” 随后又佯怒的推了慕之枫的肩膀一记,骂道,“死鬼,还不放开,还真想 让人看现场啊!” 被沈灵溪另外一只手暗地里死死扣住的慕之枫自然不可能放开,他只是在沈灵溪手的带动下动了动身子,随后又埋入了沈灵溪颈窝,这模样瞧着倒也附和一个急色鬼的形象。 “嗬!”早前进来的黑衣人先是倒抽了一口冷气,跟着玩味笑了起来,“没想到还是个朝天椒,兄弟好福气啊!” 随后进来的那个声音阴冷的黑衣人冷眼扫了沈灵溪两人一记,一摆手,“行了,少废话,人肯定跑前面去了,赶紧追!” 那人显然是个头儿,一声令下,数十道身影纷纷朝前追去,转眼便不见了踪迹。 沈灵溪侧耳倾听了一会,确认人真的已经走远,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后背的衣裳却已完全被冷汗给浸湿。 只是她松开手后却发现之前那个软趴趴的家伙并没有就此滑下去,而是仍旧像只黏黏虫一般趴在了自己肩窝处。 “慕,之,枫!” 这一次,沈灵溪终于可以亲口叫出这个名字。只是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实在是和两人如今的情况很不相符。 第146章 146 真的晕了 慕之枫趴在沈灵溪的肩头,低低笑了一声,气弱道,“我既受了……这登徒子的罪……怎么着也该享受一下……这登徒子……该有的福利吧……”这是在控诉沈灵溪用淬了毒的银针扎他了。 沈灵溪闻言脸一青,伸手狠狠将人给一把推开,咬牙道,“你还是直接去死吧!”她刚刚一定是脑袋坏了,才会那么牺牲的救这个混蛋! 慕之枫身上本就无力,又被扎了一针,被沈灵溪一把推开后,便直接顺着墙壁慢慢滑到在地。沈灵溪也不去管,只退开一步,双手环胸的冷眼看着他狼狈的坐到地上。 正在这时,外头响起扶风揽月惊慌失措的喊叫声,“小姐,你在哪儿啊!小姐!” 沈灵溪深吸了口气,回头喊了一声,“我在这儿。” 扶风揽月闻声飞快的跑了过来,见着沈灵溪的模样,当下就是一惊,“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沈灵溪脸色难看的伸手拽了拽自己的衣服,也不说话,只恶狠狠地瞪着瘫坐在地上的慕之枫。 扶风揽月始才发现地上竟还坐了个人,而且明显还是个男人,但见晕黄的灯火从外头照进来,于那人脸上勾勒出一个精致绝伦的轮廓,却是眉目如画,肤若雪覆,乍眼瞧去仿似冰天雪地一横红梅,虽高踞 枝头不可触碰,但艳光潋滟,夺人眼球。 这个男人实在长得太好,乃至于如今这巷子里尽管只有他和自家小姐两人,扶风揽月却也没忍心将登徒子的名头按在他的头上。 “啊,小姐,是师傅大人!”扶风本来觉得人很眼熟,仔细看了一阵,终于想起这人不就是当日三小姐四小姐设计自家小姐时出现的那个人么! 沈灵溪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她当然知道这人是慕之枫,若不然现在她早就将他给揍成猪头了! 揽月没见过慕之枫,却也听过慕之枫的名字,偏首问询道,“小姐,师傅大人看上去不太好,要救他么?” 沈灵溪还在生气慕之枫之前的话,闻言哼了一声,冷道,“救什么救,人家本事着呢,抬抬手就能翻江倒海,还轮得到我们去救?走了!” “啊?”扶风呆呆看着沈灵溪扭头往外走的背影。 沈灵溪已经走出去几步远,见扶风揽月没有跟上来,不由不耐烦的扭头,“啊什么啊,还不赶紧跟上来!” 扶风揽月见自家小姐生气了,这才不敢磨蹭,赶忙抬脚跟了上去。 只是这一次反倒换成沈灵溪站那一动不动了。沈灵溪正在看慕之枫,明灭的灯火下,男子精雕细琢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却正因为此,反倒若一块顶级的冷玉一般,晶莹剔透,莹然生辉。他双眼紧闭,卷长的睫毛于下眼睑处投下一片扇子状的暗影 ,整张脸也因此显得尤为的脆弱可怜,就好似一朵即将凋零的红梅,艳的惊人,也艳的凄凉。 扶风偷眼看着她,“小姐,真的不救师傅大人么?师傅大人的样子看上去很不好,若是将他撂在这里,怕是会有危险吧?” 揽月一直没说话,她并没有见过慕之枫,也不知道这个师傅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以着她的本心是不希望自家小姐救人的。她为人要比扶风谨慎细致的多,刚刚睐眼一看就知道眼前这个极为好看的男人身负重伤,又联想刚刚街市上的那一场动乱,不难想象这人或许就是对方所要追杀的人。这样的一个麻烦,躲还来不及呢,又怎么能伸手相救?这倒并不是她冷血,而是她十分清楚她们主仆三人的能力 。 沈灵溪抬眼看向天际那绚烂的烟火,却已不觉得美丽,只觉缭乱,她当然不能不救慕之枫,别说慕之枫曾几次三番的出手救过她,她至今还没有还清他的人情,就说以着她如今在相府的处境,以后怕是还 要再麻烦他,而且他可还欠着自己两个条件呢,就这么让他白白死了,岂不是便宜他? 可若是就这么救他,想到他刚刚才轻薄过自己,却又实在是不甘心,不甘愿! 良久,她始才叹了口气,“将他给带上吧。” 扶风对慕之枫的印象不错,立刻高高兴兴的去了,揽月却是不自禁的蹙了眉头,“小姐,姑且不说我们救下他会不会惹麻烦,就说这么个大男人,我们救了又能往哪带?总不能直接带回府吧?” 这倒是个问题,沈灵溪皱眉。 “要不我们替师傅大人找间客栈,让他先住下吧?”扶风建议道。 沈灵溪闻言却是直接摇了摇头,“刚刚那么多人在找他,若是将他送到客栈去,只怕没多长时间就被那些人给找到了,那样救了还不等于没救?既然要救,自然是要救到底的。” 揽月听说刚刚那群凶神恶煞的黑衣人果然是找这个人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想了想道,“那小姐您知道他家住哪里么?要不我们先寻个地方将他放那里,然后通知他的家人来接他?” 沈灵溪仍旧摇头,刚刚那群黑衣人一看就不会善罢甘休,慕府离这里又甚远,她们只怕还没将人给送回去,就要被那群歹人给截住了。 扶风是个急性子,见状立即着急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总不能就将师傅大人扔在这里等死吧?” 揽月闻言瞪了她一眼,“小姐又没说不救,你急什么!”若是自家小姐能想到什么好法子,她自然也是希望救人的。 扶风这才不作声,巴巴的看着沈灵溪。沈灵溪寻思半晌,这才下定决心道,“扶风,刚刚我过来的时候瞧见就在前面不远处有个成衣铺子是开门的,你去买两件女衣来,一件是我的尺寸,一件比照他的,若是没有,就挑选最大号的。揽月,你现 在立即回府去找烈焰,就说他家主子重伤,让他在府外候着接应。” “原来师傅大人是烈焰师傅的主子!”扶风惊讶的呼了一声,随后立即扭头往外头跑去,“小姐,我这就去。” 揽月听说这人是烈焰的主子,也知道人是非救不可了,道了一声小姐小心,便没再多说什么,急匆匆的去了。 沈灵溪抱臂看了一会,始才走过去,蹲下,极为粗鲁的伸手扒开慕之枫的眼皮,“啧,原来是真的晕过去了啊。” 第147章 147 扶风威武 扶风回来的很快,她抱着两件女衣,一脸好奇的问,“小姐,是要给师傅大人换上么?” 沈灵溪点了点头,任旧有些气咻咻道,“反正他本来就长得像个女人,换了衣裳后,保证连他亲妈都认不出来。” 扶风忍笑的走过去,在沈灵溪的帮忙下,手脚麻利的替慕之枫换上了女装,随后她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小姐,抹点这个吧?” 那是一小盒胭脂,是沈灵溪最新配制出来的,本来今晚沈灵溪是打算顺便去趟芳意轩,将这盒胭脂给韩骐做样品的。 沈灵溪原本还想着要不要找个东西给慕之枫将脸给遮挡一下,见状顿时眼睛一亮,“你这丫头倒是机灵。” 扶风嘿嘿笑了一声,替她将小盒子打开。沈灵溪用指甲挑了一些出来,粗鲁的在慕之枫脸上一通抹,却是直看的扶风冷汗直流,心道,小姐,师傅大人这到底和您有多大的仇啊,至于您下这么大力气么?您这瞧着哪里像是上妆,分明就是在杀人 ! 不过沈灵溪的动作粗鲁归粗鲁,手艺却是着实不错的,不过片刻功夫,一个峨眉淡扫,粉妆玉琢的美人便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师傅大人好美!”扶风忍不住惊叹。 慕之枫的五官本就极为精致,虽还不至于说是男生女相,但这种五官扮起女人来肯定是十分惊艳的,如今又经过沈灵溪好一番修饰,那可真的是连他亲妈站在他面前也不可能认出了。 沈灵溪掏出锦帕将手中的胭脂擦掉,站起身利索的换了衣裳,边笑道,“回头等他醒了,我会将你这句恭维完完整整的转告他的。” 扶风,“……”小姐,你这样真的不是想害我被师傅大人给宰了么?哪个男人会喜欢别人夸他美啊?三人从巷子里头出来的时候,街头依旧乱成了一团。之前那群黑衣人愤怒之下砍伤了不少人,有些已经被扶走,有些仍旧躺在地上哀哀的叫着,看那模样应该是一个人出来逛灯会的,却没曾想遇见这种倒 霉事,不过因着这种情况,搀扶着慕之枫的沈灵溪三人也就不算打眼了。 “让一让,让一让,我们这里有伤患!麻烦让一让!”扶风一出来就嚷嚷了开来。 沈灵溪原本还想制止的,可看着那些主动分开一条道的行人,又默默将那制止声给咽了下去。 “嘿嘿,小姐,还是我这样省力吧?这样就不用被人给挤来挤去了。”扶风歪着脑袋笑嘻嘻道。 沈灵溪却是无力扶额,“省力是省力了,可你没看向太引人注目了么?” 扶风闻言四下一番环顾,果然发现周围不少人都向她们三人投射了注目礼,顿时有些惊慌道,“这,这可怎么办啊,小姐?我们不会被人给看出不妥来吧?” 沈灵溪闻言没好气的白她一眼,“你别这么贼眉鼠眼的就不会。”自刚刚她们从巷子里头出来,扶风就一直鬼兮兮的注视着四周,这样子别人要是看不出不妥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奴婢,奴婢这不是怕遇见那群黑衣人么。”扶风讪讪的笑了一声。 沈灵溪将慕之枫软塌塌的身子往上托了托,“行了,我们走快一点,若是我没猜错的话,那群黑衣人在前面找不着人的话肯定会折返回来的。” 扶风一听又紧张了起来,要不是她一个人实在弄不动慕之枫,指不定就托着人健步如飞而去了。 想当然,此举又惹来沈灵溪一个大大的白眼。 两人正说话间,前方忽地传来一阵骚动。 “不是吧?”扶风低呼一声,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沈灵溪,脸上就差没直接写着乌鸦嘴三个字了。 沈灵溪也很是无语,但现在显然不是废话的时候,“往人多的地方走!”纵使如今慕之枫已经被她给易了容,但这么个人高马大的“女人”还是挺显眼的,为免意外,还是混在人群中比较安全。 扶风现在也不敢嘻嘻哈哈了,郑重的点了点头,和沈灵溪一并扶着慕之枫朝人最多的地方挤去。 只是人多了可以混淆视听,却也容易惹麻烦。 这不,沈灵溪三人好容易才挤到一侧的人群中,背后立时便响起一声怒骂,伴随着的还有一道大力的推攘,“挤什么挤,赶着投胎是不是!” 沈灵溪如今的身子骨很弱,又扶了慕之枫这么半天,本就是在勉力支撑了,这一推差点没将她给直接推倒在地上。 扶风见状当场就急红了眼,“小……小月,你没事吧!”因为目前慕之枫是被易容成了小姐,所以沈灵溪暂时顶替了揽月的位置。 沈灵溪在身侧一个大婶的搭手之下这才站稳了身子,先是朝对方道了声谢,随后才对扶风摇了摇头,“没事。”扶风始才松了口气,下一刻却立时扭头指着那推攘沈灵溪的人破口大骂,“你才上赶着去投胎呢!这里这么多人,人人都在挤,你凭什么推我们!你要是不挤的话,干嘛要上赶着往这里凑?再说了你若是真 这么怕挤,还出什么门,直接待在家里不就得了!看你这模样,你要是真能待在家里,也算是造福京师民众了!毕竟今儿个是上元节,可不是鬼节!你这大晚上的出来真的没问题么?” 一语落地,四周轰的一下爆笑出声。 之前沈灵溪没来得及看,如今这一回头,这才发现那推她之人是长得挺寒碜的,一脸的麻子不说,还是个斗鸡眼,嘴巴也长得有些歪,一张口,满嘴的大黄牙,再配上那稀疏的头发,说他长得像鬼,倒还 真没冤枉他。 那大汉被扶风这一阵奚落直气的满脸通红,浑身哆嗦,“你,你这个臭丫头,找死是不是!” 看那样子是准备要对扶风动手了。 沈灵溪虽不担心扶风会被这明显不会武功的普通男人打,却并不想将事情闹大,正打算说些什么将此事揭过去,眼角余光忽地瞥见那群黑衣人已经快要到近前了,心中一动,暗地里便捏了扶风的手一把。扶风也看到那群往这里过来的黑衣人了,顿时心领神会的再接再厉,“怎么着,你还想动手打我不成?你倒是打打看啊!让周围的这些父老乡亲好好的看一看,你一个大老爷们是怎么欺负一个小姑娘的!我告诉你,今天我要是躲一下,我就是小娘养的!” 第148章 148 二遇太子 那麻子脸大汉哪里遇到过这么泼辣的女子,登时又气又怒,有心想给这臭丫头一点颜色看看,周围的人又俱是指指点点的,可若是不动手,又实在气不过,却是张口结舌了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你什么你!”扶风彪悍的一巴掌打掉他的手,“本姑娘是你能指的么?你也不看看本姑娘是什么身份?赵家知道么?我家小姐可是赵家的嫡小姐,如今受了惊吓正要回去看大夫,若被耽误了时间,你担待的 起么你!”麻子脸大汉本还在纠结要不要动手,闻言立时便瑟缩了一下,自古民不与官斗,他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是不敢去动官家的人的,更别说是赵家的人了。这京师之中谁人不晓得赵家?若真得罪了,那可真是 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沈灵溪看了一眼走远的黑衣人,心下松了一口气,这才终于开口,“行了,小风,不过就是个刁民,没必要因此失了身份,带小姐回去看大夫要紧。” “好的。”扶风立即乖顺的应了一句,随后又瞪了一眼那麻子脸大汉,“算你今天走运!” 那麻子脸大汉气的都要吐血了,可沈灵溪三人身上的衣裳一看就金贵无比,根本就不是寻常人家能穿得起的,还哪里敢吱一声,连忙挤过一旁围观的人,灰溜溜的去了。 而因着扶风之前那一通喝骂,围观众人都知道这三人是赵家的人,俱是不敢阻拦,纷纷让开了道。 沈灵溪三人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 待终于上了马车,扶风倏然瘫软下去,“小姐,刚刚吓死奴婢了!” 沈灵溪闻言简直哭笑不得,“你刚刚那样子哪里像是害怕,我看你分明就是打了鸡血,兴奋过度。” 扶风一骨碌爬起来,嘿笑道,“还是小姐您了解我,嘿嘿,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吵架吵这么爽过呢!” “我看你倒像是身经百战的样子,”沈灵溪失笑道,说罢又问,“话说你刚刚那些骂人的话都是和谁学的?” 扶风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奴婢家是乡下的,家里穷,小的时候经常去地主老爷家干些零碎活,地主老爷家有个小姐,性子十分刁蛮,奴婢经常听她骂人,这听了多了自然也就学会了。” 沈灵溪始才恍然,“那你刚刚怎么想起来冒充赵家的人的?” 扶风却是一脸的无辜,“奴婢没有冒充,奴婢家就是姓赵的呀。” 沈灵溪,“……”感情闹了半天是歪打正着。 “小姐,师傅大人好像流了很多血的样子,再这样下去,会有性命危险吧?”扶风垂眼看见自己手上殷红一片,有些担忧的问道。 沈灵溪闻言也是蹙了眉头,正打算说些什么,马车忽地剧烈一晃。 “怎么回事,孙叔?”沈灵溪赶忙伸手扶住朝自己身上歪来的慕之枫,扬声朝外头问道。 “小姐,前面好像戒严了!”外头赶车的孙叔拉住缰绳回话道。 戒严?沈灵溪有些疑惑的揭开车帘朝外望去,但见不远处一群披甲持矛的士卒已然拉出了两道人墙,而在后方,一年轻男子正骑在高头大马上,赫然便是才分别不久的太子皇甫云鹤。想来是街市中心的动 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前来主持大局了。 “小姐,是之前那个送您玉佩的公子呢!”跟着一道挤到窗边的扶风指着皇甫云鹤讶异道。 沈灵溪闻言唔了一声,拉下她的手,“别指指点点的,那可是太子,不要脑袋了是不是!” 扶风两眼立时瞪得滚圆,“太,太子?” 沈灵溪漫不经心的恩了一声,心中却想着现在该怎么办。慕之枫如今流血不止,肯定是不能再耽搁的,但在她们的马车前面却还排了老大的队,一时半会的根本就不可能离开。 “要不然我直接过去跟太子说这家伙被歹人袭击,如今正昏迷不醒,让太子派人护送他回去?”她沉吟着喃喃道。 慕之枫深受帝宠,太子见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肯定会快马加鞭的送他回去,那样倒是比她们还要快些。 岂料她话音刚落,一道极其孱弱的声音便蓦地断断续续的响起,“不……行……” 沈灵溪垂眼,目露不善,“你没晕?” 疑问的句子,肯定的语气。 慕之枫不答,只气弱续道,“我……和……太……子……不……和……” 沈灵溪无语半晌,“你今天其实犯太岁吧!”被人追杀成这幅死样不说,还好死不死的遇见对头,这哪里是一个衰字能形容的。 慕之枫不说话了,直接两眼一闭,继续装死。 “小姐,这……”扶风看着沈灵溪乍然青黑的脸,小心翼翼道。 沈灵溪磨牙,“我看还是干脆直接将他给扔出去算了!” “这,这不太好吧,”扶风干笑。 沈灵溪哼了一声,待要说话,“笃笃笃”,外头忽而响起一串轻击声,是有人在外头轻敲马车壁,伴随着的是一道熟悉的嗓音,“慧敏县主可无恙否?” 小姐,是太子!扶风一脸惊慌的无声道。 沈灵溪也没想到太子会过来,心脏不由别的一跳,她并不奇怪太子为何会认出她的马车,毕竟马车上还挂着相府的徽章呢,她奇怪的是太子为什么会过来,莫非是他已经知道慕之枫在她的马车里了?心中百转千回,手上动作却是不慢,伸手轻轻的将慕之枫给推倒在角落里,迅速的掏出面纱重新戴上,随后这才半揭开帘子,“劳太子殿下惦念……”对方既然直接唤了自己的尊号,那想来已经自曝过身份了 。 却还未说完便被蓦地打断,“你受伤了?” 沈灵溪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恰好看见自己攥着车帘的手上鲜血满布,她心头微动,立时苦笑一声,“之前在街市上遇见一伙乱砍乱杀的歹人,小女运气不好被砍了一刀,所幸伤口并不甚严重。” 说罢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垂下眼睫,“说来也是小女活该,原本想着再偷玩一会,这才甩了太子殿下给小女派的侍女,谁曾想竟遇见这种事。” 皇甫云鹤倒是讶异她的坦诚,却也没计较,反一脸关心道,“女儿家家的,平日里难得出来,贪玩一会也是正常,只是你那伤口虽不严重,却也该早些应诊才是,要是落了疤那可就不好了。” 说着偏首对一旁的随从吩咐了一声,“去替慧敏县主开道。”随从应了一声去了。 第149章 149 顺利回府 沈灵溪感激一笑,“多谢太子殿下。” “无……妨……”皇甫云鹤微一颔首,说着眼神却又是忽地一凝,状若无心问道,“慧敏县主之前好像穿的并不是这件衣服。” 沈灵溪不妨他竟如此的观察入微,心下不由突了一下,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佯装尴尬的垂眼拨了拨头发,“小女受伤的位置比较尴尬,这才让侍女临时去买了件衣裳,以便能遮掩一下。” 皇甫云鹤不动声色的凝眸细细看了她一番,见她神情不似作伪,这才抱歉笑道,“是孤唐突了。” 说罢又比了个请的手势,“孤这里就不耽搁慧敏县主就诊了,慧敏县主请吧。” 沈灵溪再次感激的道了声谢,始才放下半掀开的帘子。 有了皇甫云鹤的侍卫开道,马车很快便通过了那两道士卒拉起的人墙。只是这一段短短的距离,却是惹得前面滞留在原地的众人猜忌无数。 “唉,那马车里的是什么人啊?居然能得太子殿下亲自派人开道?” “我若是没瞧错的话,应当是相府的马车。” “相府?莫不是相爷或是相爷夫人?” “不可能,我见过相爷的马车,而且刚刚那马车一看就是年轻小姐坐的。” “相府的小姐啊,那应该是那位许给齐王府世子的小姐吧,齐王府是皇亲,太子殿下看在齐王府的面子上,对这位相府千金多照顾一些倒也正常。” “嗨,可不是那位相府的嫡长小姐,我刚刚离得近,瞧见那位小姐脸上虽带着面纱,但肯定不是相府的那位嫡长小姐。” “不是相府的嫡长小姐?那相府莫不是还有其他小姐不成?” “有是有,不过听说其他几位都是庶女。” “庶女怎的能得太子殿下如此照顾?” “我说你们是不是忘了,相府如今可还有一位慧敏县主呢,我猜刚刚那位小姐肯定就是那位慧敏县主了。” “你不说还倒真忘了,这位慧敏县主可是有够低调的。” “嘿,可不是人家低调,而是啊……” “我说你快别卖关子了!快给我们说说这里面莫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其实这……” 嘈嘈杂杂的议论声宛若潮水一般灌入马车内,扶风侧耳细听了好一会,这才一脸高兴的对沈灵溪道,“小姐,外面那些夫人小姐们都在议论您呢,您出名了!”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沈灵溪正歪在手侧一个秋香色引枕上,闻言却是懒懒道,“没听说过那句话么?人怕出名猪怕壮。” 扶风嘴角立时抽了抽,有些无语道,“小姐您干嘛拿自个和猪作比啊?而且出名有什么不好,出名了以后您的婚事也容易些呀。” 沈灵溪嗤笑一声,“可算了吧!我倒宁愿我的婚事艰难一些,也免得跟菜市场里的大白菜似的,被人给挑挑拣拣的。” 扶风噎了一下,哭笑不得,“那小姐您总要成婚的吧?这婚事艰难若是拖成了老姑娘可如何是好?” 沈灵溪白她一眼,“这事你就别瞎操心了,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扶风被狠狠哽住。 唉,自个家小姐什么都好,就是每次提到她的婚事的时候,她都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也就奇了怪了,人家小姐莫不是希望自己能有一门好姻缘,自个家小姐怎么对此就不赶兴趣呢?心里叹了一声,见沈灵溪是真的不愿多提,且如今这马车里还有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昏迷的“外人”在,扶风便也就识相的转了话题,“小姐,您说刚刚太子殿下是不是已经怀疑师傅大人藏在我们的马车里了 ?” “身在他那样的位置,生性多疑是正常的,”沈灵溪撇撇了嘴,淡淡道。上位者素来都多疑,尤其是这种出身宫廷的,若不如此,只怕早就被人给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那可怎么办啊?”扶风闻言却是忧心忡忡起来,“您说太子殿下会不会派人暗中偷偷跟着咱们?” 沈灵溪赞赏的看她一眼,随后朝一侧闭着眼“挺尸”的慕之枫努了努嘴,“会不会那就要看这家伙和太子殿下到底有多大仇怨了。” 扶风闻言瞄了一眼慕之枫,有些迟疑道,“师傅大人好像又晕过去了。”意思是人已经晕了,没法子问到底有多大仇怨。 沈灵溪却是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他最好直接死过去才算是造福人类呢。” 不过说是这么说,她还是伸手过去将慕之枫的手腕抓了于那脉搏处一搭,却几乎是立时,她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 扶风见她脸色难看,不由担心道,“师傅大人是不是不太好?” 沈灵溪抿了抿唇,有些讥诮又有些怜悯道,“何止是不好,这一只脚都已经踏入鬼门关了!”慕之枫身上中了毒,她当时的法子是先通过药浴和针灸将他周身的毒素慢慢拔去,然后待疗程结束周身的毒素被拔的差不多的时候,自己再一次性将他被剧毒给腐蚀的经脉中剩下的毒素一并祛除,如此再 配合着一些中药调养,便也就能彻底好了。可也不知这家伙是怎么弄的,竟又中了其他的毒,虽说那毒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毒,可坏就坏在它能激发慕之枫本身所中的毒。本来按着她的计算,慕之枫最佳的拔毒时间应该还有几日才是,可如今却 已然迫在眉睫。也亏得慕之枫命大于今夜找到了她,要不然过了这一晚,只怕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 扶风闻言知道事情要紧,连忙朝外头吩咐道,“孙叔,麻烦将马车再驾快一些。” “好嘞!”外头的孙叔高声应了一声。 沈灵溪歪头沉吟了一会,这才低声吩咐道,“扶风,你将你外头的衣裳脱下来给我,等一下回了府,我和这家伙先下去,你躲在马车里别出来也别吱声,等我派人来唤你了,你再出来。” 扶风闻言郑重的点点头,随后也小小声问道,“小姐是不是觉得太子殿下真的派人暗中跟着咱们了?” 沈灵溪却是摇了摇头,“这事我也不能肯定,但这家伙如今的状况很不好,是一点都不能再耽搁了,为免发生一些不必要的意外,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扶风想到什么似的又问,“可师傅大人的个子这么高,只怕没一会功夫就会被人给瞧出不妥来了吧?”“无妨,”沈灵溪只一摆手,“此事我自有打算。” 第150章 150 做牛做马 扶风闻言这才不再多问,脱下自己的外裳递给了沈灵溪,沈灵溪接了,先是将自己外头的衣裳脱下,换上了扶风的,随后这才将自己脱下的衣裳套在了慕之枫的身上。 慕之枫的个子远比沈灵溪要高的多,衣裳套上去的时候差点没直接崩坏,所幸古代的衣裳都宽宽松松的,倒还能勉强凑合一下,只是那胳膊却是直接露出来一大截。不过如今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了。 扶风手脚麻利的替两人重新梳了头,又细细替两人将衣裳给整理了一下,如此一番动作之下,外头终于传来孙叔的声音,“小姐,到了。” 话音刚落便响起揽月略显焦灼的声音,“小姐!您怎么才回来啊!” “小姐在外头受了伤,你快命人去准备软轿!”沈灵溪伸手半掀开马车门帘,沉着嗓子模仿扶风的声音低声吩咐道。揽月看见沈灵溪如今的模样却是不由愣了一下,又听闻沈灵溪的吩咐,面上的惊讶更是掩也掩不住,不过她为人本就聪慧细致,只一瞬便猜到了这其中必有什么蹊跷,连忙掩下脸上的异色,佯装惊慌道,“ 小姐受伤了?这好好的怎么会受伤?到底出了什么事?” 沈灵溪装作十分不耐的呵斥道,“问那么多做什么,还不先去让人抬了软轿来!记得动静小一点,别惊着夫人她们了,若是有人问起,就说小姐在外头玩的有些累了,不想再走路。” 揽月佯作呐呐的应了一声,忙不迭去了。 少顷,一顶软轿便被抬了过来。沈灵溪在揽月的帮助下小心的将慕之枫给扶进了轿子,如今的天色早就黑作了一团,沈灵溪之前又特地吩咐过孙叔将车停歪一些,以挡出相府门口灯笼投射下来的火光,因而除了几个影影绰绰的身影,并 不能看清具体是什么人被扶进了轿子。两个粗使婆子抬着轿子在揽月的吩咐下一路进了沈灵溪的房内,随后揽月便寻了个由头将人给打发了出去,为此两个婆子心中少不得嘀咕如今这五小姐架子是越发的大了,竟然将轿子都给抬进房里了,不 过嘀咕归嘀咕,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揽月,你去将烈焰叫回来,想个隐蔽一点的法子,外头可能有人跟着,别让人给发现了,还有扶风现在还在马车里,你让烈焰确认一下,若是府外没人监视了就将人喊回来。”两个婆子一出院子,沈灵溪 便立刻吩咐道。 揽月应了一声去了,很快三人便一道回来了。 “县主大恩大德,烈焰以后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烈焰一进来就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砰砰砰朝沈灵溪磕了三个响头。 他之前已经听揽月说了个大概,知道没有沈灵溪,他家主子今儿个肯定是凶多吉少的,如今沈灵溪竟还冒着闺誉有损的危险将人给带了回来,心中对沈灵溪自然是感激万分。“行了,起来吧,你家主子也帮过我好几次,礼尚往来我也要帮他一把,”沈灵溪却是随意一摆手,说罢想起那家伙之前轻薄自己的事,又哼卿道,“再说就算真要做牛做马,那也得他自个给我做才是,我救 的是他,又不是你。” 岂料话音刚落,一道极为虚弱的熟悉嗓音便再次响起,“做……牛……做……马……只……能……挑……一……样……” 这人每次都在关键时刻开口,肯定是故意的吧!沈灵溪脸刷的一黑,磨牙道,“还有力气说话,看来是死不了了。” “主子,您没事吧?您……”烈焰闻言却是一脸激动的扑到床边,待瞧见慕之枫如今的梳妆打扮后却好似被天雷给劈了一般,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眼前的“女子”峨眉淡扫,粉面桃花,眸含秋水,唇红若朱,晕黄烛火映照之下,容色晶莹如玉石,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真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这大美人是他家主子?开玩笑的吧! 沈灵溪看着烈焰瞬间裂掉的脸,心中的郁卒好似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挑着嘴角,一脸坏笑道,“怎么样,你家主子是不是美瞎人狗眼?” 烈焰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口水,却是不敢说话。 而反观慕之枫虽虚弱的连睁眼都极为困难,脸上的表情却十足十的淡定,那模样就好似被逼扮成女人的不是他一样。 沈灵溪看了一眼他若无其事的脸,心情顿时又晴转多云,不过她总算还是有点职业道德的,知道慕之枫如今的情况很不好,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翻了个白眼,顾自走到一旁的书案前,提笔刷刷刷的写 下了几行字,拿了递给烈焰,“因为不知道你家主子会突然来,我府中现在只有药材,这些东西却都还没来得及准备,你赶紧去将其备妥。” 说罢又补充了一句,“时间紧张,速去速回。” 烈焰郑重的应了一声,扭身就准备翻窗出去。 沈灵溪却又喊住他,问道,“之前你在外头的时候可有瞧见有人跟着我的马车?” 烈焰闻言立即点了点头,一脸凝重道,“有,不过因为隔得比较远,属下也不敢现身,所以并未瞧清对方是谁的人。” 沈灵溪始才微一颔首,“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吧。” 烈焰应了一声,话音未落,身形一闪,便已倏然消失。 沈灵溪绕过房间当中的落地大插屏,边往床方向走,边吩咐扶风揽月道,“你们先将轿子抬出去,然后去准备热水,热水要一直备着,接下来我可能随时都需要热水。” 扶风揽月双双应了一声。 沈灵溪又道,“此次解毒需要整整十四个时辰,去告诉苏嬷嬷一声,今晚不需要她伺候,让她好生休息着,明日还有要用她的时候。” 扶风揽月再次应了声喏,又稍候了一会,见沈灵溪再没有其他吩咐,这才抬着软轿出去了。 走到床前的沈灵溪伸手于床头位置的暗格中摸出一个白瓷细颈瓶,拔了塞子,倒出一颗药丸便直接塞进慕之枫的嘴里,“这个是解我那银针上的毒的,你赶紧吞下去,等下我好替你拔毒。” 极为粗鲁的动作,却是云淡风轻的语气。 慕之枫本就虚弱,中了沈灵溪的银针后更是全身无力,如今再被强迫塞入指头大小的药丸,直接就噎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将眼前朝一旁的圆桌看去。沈灵溪顺着他的视线瞧了一眼,哼卿一声,“麻烦!” 第151章 151 残忍抉择 吞水服药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怎么到这丫头嘴里就成麻烦了?这丫头是在报复他吧!慕之枫无语至极,只是以着他现在的模样也没有那个力气去计较,却也实在是咽不下去那颗硕大的药丸,便只能就那 般含着一动不动。 沈灵溪不过就是折腾他一下罢了,倒也不至于真虐待他,在欣赏了一番他脸上难得的郁郁之色后,便也就心情愉快的去给他倒水了。 只是烈焰却也不知道是去哪里找的东西,竟去了将近大半个时辰都还没回来。 “小姐,烈焰师傅怎么还没有回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扶风一脸担忧的问道。沈灵溪方子上的东西基本出门就能买到,也就其中的某一样稍微难些,可那东西她在慕之枫返回南临国前就通知他准备了,烈焰完全可以回慕府去拿,虽说慕府离相府挺远,可以着烈焰的武功根本就不需 要去这么长时间。沈灵溪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慕之枫的情况已经越来越严重了,虽仍勉力保持着清醒,但这不过是他心性坚韧罢了,可若再这样下去,不说他身上的毒,光他这样强耗着精神,对他的病情也是大大的不利 的,可是怎么说他也没办法睡过去,为此沈灵溪甚至连迷药都用上了,却还是没用。想了想,她起身走到床前,垂眼对虽闭着眼实则一直保持着清醒的慕之枫道,“你现在毒发严重,最好是立即施针,但施完针后我需要用到让烈焰去准备的那些东西,倘若那个时候烈焰还没有回来的话,毒 素会反侵入你的四肢百骸,届时你只怕难逃一死。”“可若我现在先给你扎上几针,拖个个把时辰待烈焰回来,你死应该是死不了的,但毒素浸入脾脏,你以后只怕要成为一个废人,武功自然是全废了的,而且连多走几步路也会吃不消,现在我将选择权交给 你自己,你自己想要等上一等,还是立即施针?” 沈灵溪说话的时候表情极为的严肃,任何人都不会怀疑她是在开玩笑,一旁的扶风揽月闻言俱是白了脸,扶风还有些小孩儿心性,更是当场红了眼眶。 这实在是太过残忍的选择! 三人都以为慕之枫会犹豫一会,可让她们没有想到的是,在沈灵溪说完话后,慕之枫便费力的一点点撑开眼皮,道,“施……针……” 极为气弱的声音,却是尤为的坚决语气。 沈灵溪对于这个答案并不觉得奇怪,慕之枫这人平日里看着好似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似的,可实则却是一个非常的骄傲的人,让这样的一个人如同废人一般活着,那不啻于杀了他。不过虽然对答案早已心知肚明,可见慕之枫竟这么果决的就做出了决定,沈灵溪心中还是很有些佩服的。她给出的抉择说实在的连她自己都觉得残忍,若放在普通人身上怎么着也得犹豫个好一会,可这人 竟想也不想的就做出了选择,这样一个对自己都如此狠绝的人又怎么会被人逼得流落到玉凉国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翰林侍郎?这个怀疑在沈灵溪心中一闪而过,随即便被按下,她扭过身再次走到书案前,提笔刷刷刷的又写了若干行字,边头也不抬的吩咐道,“等下我要专心给他施针,若是烈焰能在半个时辰内回来,你们就按照这 纸上的步骤做准备。” 扶风揽月一脸凝重的双双应了一句是。沈灵溪见她们放在心上,满意的微一颔首,又续道,“我的这套针法叫神枢七针,顾名思义,就是每次要用七根针,一共需要施针七次,每一次间隔两个时辰,也就是说总共需要十四个时辰,因而极为耗神 ,以我如今的身体恐怕有些支撑不住,你们去厨房煮些参汤备用,回头若我施针完毕后有脱力迹象,你们就扶我去榻上灌些参汤休息一会,切勿惊慌。” 两人一听本就不好看的脸色顿时煞白的一点血色也没有,扶风是个急性子,当下就急声问道,“小姐,那您会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啊?” 她虽然希望自家小姐救师傅大人,但比到师傅大人,自然还是自家小姐更为重要一些,她可是听人说过脱力过度是会送命的!“生命危险倒也不至于,顶多就虚弱一阵子罢了,”沈灵溪朝她安慰一笑,随后却敛容道,“不过这些都不要紧,我现在唯一需要叮嘱你们的是,在这十四个时辰里,我不可被任何事情打断,因而若是烈焰回 来了,就让他在外头护法,而你和揽月也要替我守好这个院子,务必不要放任何人进来,要不然不仅是这家伙,只怕是我也会有危险!”扶风揽月听她说的这般郑重其事早就吓坏了,但她们如今到底不是当初刚入府的那个不经事的小丫头了,闻言俱是强忍惧意郑重的点了点头,齐声发誓道,“小姐,您放心吧,奴婢们就是死也会替您将院子 给守住的!”沈灵溪看着她们眼中的决绝有些感动,温和笑了一声,“什么死不死的,别说的这么吓人,我如今好歹也是慧敏县主,一般人是不敢随意往我这里闯的,也就是夫人和大小姐,不过她们如今忙着挽回齐王妃 的心都来不及呢,哪里有空来找我麻烦,想来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扶风揽月如此一听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一些。沈灵溪又和声安慰了几句,这才将她们给打发了出去,自己则抬脚走到床前,在她的右手边位置如今已然放了一个矮几,上面铺了一层绒布,有长短不一,粗细不同的一排银针整齐的排列着,如今在橘黄 的烛火映照下正闪着湛湛寒光。 “要我给你嘴里塞一块毛巾么?良心建议你最好不要死撑,等下会非常的疼,但你如今在我的院子里,就是再疼也是不能喊出声来的。”她垂眼看向慕之枫问道。 不过这么一会功夫,慕之枫脸色的苍白程度又直往下掉了好几个色度,他甚至已经再无力说出一个字,只能眨了眨眼以示自己的拒绝。 沈灵溪看出他眼中的坚决,便也就没有再浪费口水,“那我要开始为你施针了,你现在要随时保持清醒,按照我的指示来行事。”慕之枫再次眨了眨眼,以示明白。 第152章 152 烈焰重伤 沈灵溪伸手过去将他的衣服拨开,神情坦然的好似面前那裸露出来的莹白胸膛不过是一只被开水烫过后拔了猪毛的死猪。 “好,现在放轻松,不要试图以内力抵抗。”沈灵溪慢慢说道,说话间,她抬手捏起一根细如牛毛般的银针,下一瞬,那银针便被插到了慕之枫胸前的某个穴道。 伴随着那银针被毫不迟疑的插入皮肉中,慕之枫的身体便是痉挛一般的剧烈一抖! 看他的模样必然是极痛的,因为他的额头几乎是立时便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身子在那一下痉挛后更是不自禁的微微颤抖着。 可沈灵溪却没有任何迟疑,纤纤玉手起落间,七根银针便已尽数插到了他的胸口,跟着凝声开口道,“现在立刻运功将周身的毒素往这七处落针处逼!” 慕之枫此时因为周身那几乎断筋碎骨一般的疼痛,意识早就有些模糊了,闻言神台却蓦地一清,想也不想的就按照沈灵溪的话做了,哪怕这个举动让他痛的周身所有肌肉都抽搐了起来!沈灵溪也丝毫不比他轻松,此刻她一双清眸正死死盯着那七根银针,待看见那抹黑色顺着七根银针一点一点爬至银针顶端,立时飞快的伸手过去一一拔去那七根银针,与此同时,她的另外一只手则捏着银 针按照拔针的顺序重新扎针。 她的速度非常之快,两只手的配合简直可谓是天衣无缝,中间拔针落针的时间差甚至都不超过三分之一秒,可尽管如此,慕之枫还是在拔针的那一瞬间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疼痛。彼时若是有人在这里,必然要被那一幕给吓晕,因为就在那三分之一秒的时间里,慕之枫身上那落针处的皮肉就好似吹气球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臌胀了起来,同一时间,全身青筋也宛若一条条倏然 躁动起来的河流,于身体表面剧烈的扭动着,抽搐着,那样子好似下一秒就要破体而出一般。 待沈灵溪终于将七根银针重新扎了回去,慕之枫周身的异常反应始才慢慢平复下去,但他身下的锦被却早已被汗水给浸了个透。沈灵溪突然伸手过去扒开他的眼皮,只看了一眼,便倏然开口道,“不是吧你,这就受不了了?这才第一轮,下面可还有六轮呢!你之前说要扎针时的牛气哄哄呢?不能因为自己长得像个女人,就真的这么不爷们吧?你看看你自己,也算是有钱,有权,有貌,若是熬过这一遭,以后的人生必然是锦绣万里的,你难道真的甘心就这么窝窝囊囊的死去?还有你不是什么南临国的王爷么?你大老远的跑到玉凉来 ,难道就是为了换个墓……” “闭……嘴……”一道有气无力却明显含着急怒的嗓音断断续续响起。沈灵溪闻言嘴角边始才露出一点笑意,一颗提的老高的心也终于慢慢放了下去。之前那种连青筋都猝然暴动的剧痛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忍受得了的,有些承受能力差的,当场不堪疼痛咬舌自尽的也不是没有 ,刚刚她就是发现慕之枫的神智有崩溃的迹象,这才出言去激他,所幸她果然没有看错人,慕之枫的确是个人物! “还能说话看来你的状况还不错,”她轻笑了一声,跟着眼神蓦地一凝,“现在第二回,来了!” 在最后一个字落地的同时,又是若上一轮一般的飞速拔针扎针。慕之枫自然再次跟着遭受了一遍那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不过许是痛过头了的缘故,这一次他的状态明显比上一次要好的多,乃至于中间他甚至还能睁眼看沈灵溪一眼,尽管这一眼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力 气。 房门外。 “烈焰师傅怎么还不回来啊,真是急死人了!”扶风好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门前来来回回的走来转去,嘴里还不停的叨叨咕咕。揽月也急的不行,两只交叠在身前的手攥的死紧,骨头被她自个给攥的咔咔作响她都没发现,只一径抬眼往院子四周扫去,就盼着能突然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可让她失望的是,四野寂寂,除了那片压抑 的人几乎无法喘过气来的黑,却是什么也没有。 扶风走了几圈后再也忍耐不住,“这样等下去不行,我出去找找烈焰师傅!” 却还没走开便被揽月给一把抓住胳膊,“这大晚上的你上哪儿找?而且自上次那件事情后,府中每天一到时辰各处院门便俱已落了锁,你要怎么出去,你又不像烈焰师傅一样会轻功!” 扶风一听顿时泄了气,“那我们难道就这样干等着么?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只怕施针时间就要结束,烈焰师傅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难道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师傅大人去死?”揽月的性子向来沉稳温和,可如今因为心中着急,被她这一通抱怨也给弄出了邪火来,“你以为我想这样干等着?先不说以烈焰师傅的武功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你我纵使去了又能顶什么用?就说怎么出这个 门也是个问题,你我都不会轻功,要出去只能叫门,你准备以什么理由叫门?而且你忘了小姐的话了?施针时间极为危险,务必守着院子不能让任何人进去打扰!” 扶风被她这噼里啪啦的一番话给抢白的半晌没说出话来,良久,这才呐呐道,“我这,我这不也是着急嘛!你干嘛发这么大的脾气。” 她可还从来都没见过向来好脾气的揽月发过火。揽月深吸了口气,平缓了一下心头急火,这才缓了语气,“不是我要发脾气,而是你做事实在太冲动了!你也不是第一天跟着小姐了,难道还不知道,但凡我们犯了什么错处被人给拿捏住,到最后为我们的 行为买单的都是小姐!小姐对我们这么好,我们不能替小姐分忧也就罢了,难道还反过来让小姐平白为我们多费心?” 扶风被她说的羞愧的低下了头。 这些话揽月早就想对她说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如今终于借着这个机会说出来,见她的确有听进去,便也就不再抓着不放,伸手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我知道你也是担心小姐,但……” 却还未说完背后便传来噗通一声闷响,两人被唬的一跳,忙双双回头看去,这一看顿时惊呼出声,“烈焰师傅,你这是怎么了!” 但见袅袅月色下,歪倒在墙根下的烈焰满头满脸的都是血,虽说因他穿了一身黑色劲装,身上并不能瞧出还有什么其他的伤处,可光看那脸便也知道,他身上的伤肯定不会比脸上的轻! 第153章 153 诡异法子 烈焰无力言语,只哆嗦着手要将身上挂着的东西拿下来。那是两个瓷坛,和一个纸包,因封口密实,并不能看清里面装了什么东西。也亏得他摔下来的地方是块草坪,墙头也不算高,要不非得摔碎不可。 不过以着他如今的状况,这分量不轻的两个坛子于他而言实在是太过沉重了些,却见他抬了几次手都没能将那两个坛子给拿下来,还是扶风看不过眼伸手帮了他一把。 “你进去按小姐的吩咐准备,我扶烈焰师傅去休息,顺便帮他处理下伤口。”揽月朝扶风吩咐道,边伸手去扶烈焰。 扶风点点头,提着两个坛子以及纸包风也似得去了。 烈焰却是有些吃力的摇了摇头,拒绝道,“我,我没事,你们,你们都,都去帮,帮忙。” 揽月有些迟疑的看着她,但听背后忽地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你们去帮县主吧,这里有我。” 却是苏嬷嬷。 揽月回头讶异的看了她一眼,苏嬷嬷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不待她开口便淡淡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算县主让我睡,我又如何能真的睡得着。行了,你去吧,我自己心里有数。” 揽月闻言这才不再多说,冲苏嬷嬷点了点头,便小跑步沿着扶风刚刚奔去的方向去了。 却正在这时,门“哐当”一声被拉开,“烈焰回来了么?” “回来了,小姐,扶风已经去准备了。”揽月停下脚应一声。 沈灵溪明显松了一口气, “回来了就好,动作快点,我这里快要拔针了。”说罢复又转身走了进去。 扶风揽月两人很快就抬了一个浴桶进来,水汽蒸腾混合着浓郁的药草馨香充盈了满室,沈灵溪在揽月的帮助下将慕之枫给扶进了浴桶,扶风则手脚麻利的跑出去将剩余要准备的东西一一拿了进来。 “将那纸包里的雄黄加进女儿红里摇匀拿过来。”沈灵溪于间隙出言吩咐道。 扶风应了一声,按照她的吩咐弄妥,将酒坛拿了过来。 “掰开他的嘴给他灌下去,”沈灵溪偏首朝坐在浴桶的慕之枫努了努嘴吩咐了一句,自己则起身走到一旁放着的药箱里拿出了一副银丝编制而成的手套。 回过神却发现揽月扶风皆一脸为难的看着她,不由疑惑道,“不是让你们将酒给他灌下去么?都站着不动干嘛?” 扶风揽月对视一眼,扶风干笑一声,硬着头皮道,“小姐,就没有温柔一点的法子么?”师傅大人这妆还没卸呢,如今看着就是一娇花照水,弱柳扶风的大美人,谁能这么狠心的粗鲁对待他啊!沈灵溪慢条斯理的将手套戴上,边耸了耸了肩一脸无辜道,“你们若是能想到什么其他温柔的法子就自便好了,不过我提醒你们一句,现在时间紧张,你们要是喂个半个时辰,那也别费这个力气了,直接给 他收尸吧。” 扶风揽月,“……”她们刚刚就试过了,根本就没办法喂下去,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为难的看着自家小姐了。 沈灵溪哼笑一声,她当然知道她们喂不下去,之前扎完针后这家伙因为脱力可算是晕过去了,现在只怕是用针扎他,他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 她不耐烦的一摆手,“行了,别墨迹了,快灌吧!要不我自己来的话灌进他鼻孔里也不定。”扶风揽月闻言无语,却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咬了咬牙,一人伸手将慕之枫的嘴巴掰开,一人托着酒坛将酒往他嘴里灌,所幸慕之枫这些年估计是喝药喝习惯了,因而哪怕如今昏迷不醒,却也条件反射 的做着吞咽的动作,倒也给扶风揽月给省了不少心。 沈灵溪在一旁看着有些不厚道的笑出了声,心道慕之枫恐怕长这么大也没这么狼狈过,只可惜这儿世界没有照相机,要不然直接拍下来留作纪念那多好! 一坛子女儿红很快便被灌下去了。 沈灵溪立即走到浴桶旁的一个铜盆前,边朝慕之枫微扬了一下下巴,“一左一右抓住他,别让他乱动,”扶风揽月如今也是知人事的时候了,之前灌酒便也就罢了,如今却要抓着一个光溜溜的大男人,脸上不由俱是露出了一抹尴尬,所幸她们也都知道现在人命关天,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因而虽不自在,手 上却没有丝毫犹豫,双双扣住了慕之枫裸露的肩膀和胳膊。 沈灵溪没管她们内心的挣扎,就她看来人还穿着裤子呢,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径自将手伸进铜盆里,抓出一样东西就往慕之枫胸口之前扎针的位置放去。 揽月胆子小,就看了一眼便直接别过了脸,扶风胆子倒还算大,只是看见眼前的一幕后,却也是头皮发麻,“小姐,奴婢不是要怀疑您的医术,可……”您这一看就很不靠谱啊! 沈灵溪身旁的那个铜盆里装了整整大半盆的水蛭,之前她从烈焰师傅带来的那个瓷坛子中倒出这东西的时候,差点没吓得当场就将坛子给扔了! “可什么可,行不行你们看看不就知道了么!”沈灵溪一边飞快的于铜盆中抓出水蛭置于扎针处,一边微扬了眉头似笑非笑道。扶风闻言看去,但见那几只水蛭一被放在慕之枫的伤口处便开始飞快的吸血,不过一会功夫,本还干扁的身体便宛若吹气球一般臌胀了起来。而且最让人惊讶的是,那颜色竟也从原来的黑中带黄变成了墨 染一般的漆黑。随后那水蛭身子一僵,便直接掉了下来,浮在水面,一看就知道彻底死透了。 “那些东西是在……吸毒?”说话的是大着胆子转过头来的揽月。 沈灵溪赞赏的看她一眼,“确切的说是吸毒血,之前我给他扎针将毒往这几个地方引,烈酒可加快血流速度,雄黄可解毒,再配上我配制的药草,几管齐下便能彻底将他身上的毒给全部拔出来。” 她说话间飞快的将那死了的水蛭捞起扔在一旁空着的铜盆里,复又重新拈了水蛭放在刚刚的位置,如此反复了几次,始才停下动作。 第154章 154 是个外人 慕之枫被重新扶到了床上,此时距离新一个轮的拔毒时间还有一个时辰有余,因而包括沈灵溪在内的烟溪院众人都有了一个短暂的休息时间。 “小姐,您先眯一会吧,您的脸色瞧着很不好,”揽月在窗边的榻上铺好褥子,又将枕头拍软,半是担忧半是心疼的对沈灵溪劝道。沈灵溪也没推辞,点了点头,便合衣躺了上去。她现在的状态的确不大好,身体里疲倦在尖声叫嚣,脑仁也一抽一抽的疼的厉害,她虽早就知道以如今的身体怕是承受不住神庭七针,却没想到不过才施针 一轮,竟已体力不支到这个地步。 “烈焰怎么样了?”她闭着眼,神情恹恹的问道。揽月见她一直不自禁的伸手揉着额角,便伸手过去替她轻轻按摩着头部,边低声答道,“身上有多处刀伤,最严重的是胸前,一刀横劈,骨头都被砍断了两根,所幸没有伤到内脏,如今血已经被止住了,之 前他一直要来守院子,苏嬷嬷做主给他服了一些安神药,如今已经睡下了。”亏得苏嬷嬷略通一些医术,要不然照着之前的那种情况,烈焰非得流血而亡不可。 说着她拧眉叹了一声,“也不知是什么人竟下如此狠的手。小姐,你说会不会是之前的那群黑衣人?” 沈灵溪之前只粗粗扫了一眼,不曾想烈焰竟受伤如此之重,闻言也是蹙了眉头,虽并未多说,心中却是否认了揽月的话。慕之枫本是南临国的王爷,却能于玉凉国隐姓埋名这么多年,那南临国那边势必不可能知道他如今在玉凉国的身份。如若她没猜错的话,那群黑衣人应当是一路跟着慕之枫来的京师,既如此,那必然不可 能知道慕之枫的家在哪里。今日是上元节,街上满满都是人,烈焰受她的吩咐去准备的雄黄和女儿红出门就可买到,若是在那么多人中也能撞到那群黑衣人,那也太倒霉了,因而最大的可能还是他回府拿那坛子水蛭后才被人给盯上 了。可若是如此,又是什么人这么未卜先知的猜到了慕之枫受伤,特地派了人于慕府外守株待兔?不知为何,她忽地想到了皇甫云鹤,可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皇甫云鹤就算猜到了她当时马车里藏了别人 ,也不可能知道那个人是慕之枫。 而且皇甫云鹤和慕之枫有这么大的仇恨么?怎么说如今的慕之枫也算是他的臣子,对一个臣子不至于下这样的杀手吧?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忽听揽月于耳旁劝道,“小姐,您先别费神了,有什么事情等烈焰师傅醒来问一问也就是了,现在您还是赶紧眯一会吧,奴婢给您瞧着时间。” 沈灵溪想想也是,而且也实在是乏了,便放空了思想,沉沉睡去。 翌日。 “扶风,我这敲门都敲半天了,你怎么才来开门?不是才起来吧?都日上三竿了,你这起的可是太迟了啊。”从家里回来的翠蕊一进院门便对着呵欠连天的扶风叨咕了起来。 扶风揉着睡眼惺忪的眼,嘟囔着反驳道,“不是啊,翠蕊姐姐,我这不是一晚上没睡,好容易才趁着空隙眯了一会么。” “一晚上没睡?”翠蕊嗅到了某些异样,“为什么一晚上没睡?”扶风也没隐瞒,朝沈灵溪房间努了努嘴,直接道,“昨儿个晚上我和揽月随小姐上街,遇到师傅大人被坏人追杀,我们将师傅大人给救了下来,但师傅大人身中剧毒,所以小姐一晚上都在给师傅大人拔毒呢 。”沈灵溪既然一晚上都在忙,她们身为丫鬟的自然也不可能去休息。 翠蕊却对另外一点更为关心,“什么师傅大人?” 扶风困得眼皮子都要睁不开了,闻言哼哼道,“就是师傅大人啊。” 翠蕊脸色沉了沉,本能的认为扶风有事隐瞒了自己。 扶风没注意到她的脸色,此时她已被另外一件事给吸引了注意力,“烈焰师傅,您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就起来了?” 脸色煞白的烈焰一手扶着墙壁,朝她勉强笑了一下,“休息了一晚上,已经没什么事了,我担心主子,不过来看一下我不放心。” 扶风小跑步过去搀着他微微颤抖的胳膊,强硬道,“哎呀,有我们小姐在,烈焰师傅您有什么好担心的,还是快回去歇着吧。” 烈焰从小跟着慕之枫,还从未和一个女子如此亲密接触过,虽然这女子只是个半大丫头,却还是让他原本面无血色的脸上不自禁的浮上了一点红晕,“我,我自己回去就好,不,不用扶了。”扶风将他当长辈一样的尊敬着,因而并未多想,听闻烈焰的话,却是笑嘻嘻道,“烈焰师傅您就别逞强了,您的胳膊现在还哆嗦着呢,还是我来扶您回去吧,要不然万一摔了跤,把伤口给摔裂了,那可就不 好了。” 烈焰闻言无语,嘴角却是一阵抽搐,心道这丫头难道就不会说点好的,有大早上的咒人摔跤的么? 此时的两人都没瞧见站在他们背后的翠蕊却是一脸的晦暗。翠蕊觉得自己如今越来越像个“外人”了,小姐有什么要紧的事不会再第一时间告诉她,扶风揽月也敢肆无忌惮的在她面前隐瞒,虽说小姐和扶风揽月对她还是客客气气的,可这份客气却更表明了生分,她 心中有些委屈,又有些气愤,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小姐给“排斥”了。 “回来了啊,翠蕊。”拿了个小马扎于沈灵溪门口坐了的苏嬷嬷看见翠蕊的侧脸,眸光闪了闪,面上却是一派温和的打招呼道。 翠蕊顿了一下,回过头,勉强笑了笑,“恩,我常年不着家,突然回去了待着还挺不自在的,就提早回来了。” “哪有待自个家还不自在的,你这丫头就是心思重,”苏嬷嬷笑着说了一句。说罢见翠蕊的脸色沉了下去,眉头不自禁微蹙了一下,心下叹了口气,却也不再多说,转而笑道,“扶风揽月守了一夜累坏了,我打发她们先去歇下了,可小姐又随时需要热水,你看我这一把年纪的跑来跑去也怪麻烦的,你能不能帮我去厨房看着火?” 第155章 155 影卫红息 既然怕麻烦,为什么不让我看着门,反打发我去看火?是怕我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吧!翠蕊心中闪过一丝怨忿,面上却是笑道,“这有什么不能的?我这就去。” 苏嬷嬷于宫中沉浮这么多年,如何看不出翠蕊这是又钻了牛角尖?只是她也知道一个人若是钻进了死胡同,别人劝是劝不住的,因而只能看着翠蕊离开的背影,叹息的摇了摇头。 心下正惋惜好好的一个丫头怎么就歪了心思,忽听一道冰冷倨傲的嗓音于另一侧的后方响起,“敢问这位嬷嬷,我家主子现在何处?我是来接我家主子回府的。” 苏嬷嬷回头,便见一个穿着黑衣劲装,容貌姝丽却冷漠的女子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 “你是?”她站起身,疑惑问道。 女子未答,只冷漠道,“烈焰在你们这里吧?” 苏嬷嬷闻言一愣,随后恍然,“你是来找慕大人的?” “不是找,是接。”女子一字一字漫声道。她个子高挑,看人的时候喜欢微垂着眼睫,因而给人一种时刻在俯视别人的傲慢感,如今再配上这漫不经心的语气,益发让人有种来者不善的感觉。 苏嬷嬷脸色不由也沉了下来,不冷不淡道,“我家县主正替慕大人解毒,姑娘若想要接走慕大人,还请等我家县主解完毒吧。” 女子闻言却是似讥若讽的嗤笑一声,“不劳你家县主费心,我们府上有的是医术高明的大夫。” 说罢绕过苏嬷嬷就要去推那门。 却被苏嬷嬷给一把拦住,“我家县主一早就吩咐过了,解毒期间危险万分,万不可轻易进去打搅,姑娘还请三思!”女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阻拦,面色终于阴沉了下来,“你知道我家主子是什么人么!你们这么擅作主张的替他医治,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谁能负责!再说了,若是我没打听错的话,你家县主以前不过就是一 个备受冷落的庶女罢了,连字估计都认不全呢,还妄说什么解毒,真是可笑至极!快给我让开,我没时间陪你在这里叽叽歪歪,我现在就要带我家主子离开!” 话音刚落一道气怒交加的声音便于一侧暴起,“你怎么说话呢你!昨夜要没有我家小姐,你家主子早就死翘——” “锵!”一言未完,便被一道刀剑出鞘的冰冷声给蓦地打断。扶风只觉眼前一花,下一瞬,一把寒光湛湛的利剑便架在了她的脖颈上,利剑卷起的剑风割破了她颈项上的皮肤,生疼一片,可这不是让她最惊骇的,她最惊骇的是如今她习武也算是小成了,可对于那女 子的突袭,她竟无半分的还手之力。 “下次再乱说话,我割了你的舌头。”女子的声音依旧冷漠而平静,可细细听去,却能听出内里所携裹着的一阵让人畏惧的静默杀气。 扶风恶狠狠的瞪着对面的女子,嘴唇张了张,正要说些什么,背后却忽地响起一道略显沙哑的低沉嗓音,“红息,住手!” 是重新自屋里出来的烈焰。 叫红息的女子抬眸看了一眼烈焰,慢条斯理的抽回了自己的剑,声音却是不屑,“你没资格命令我!” 烈焰脸上陡然间青了一下,随后又强压住怒气,“我是没资格命令你,但五小姐现在给主子解毒正是紧要关头,你有什么事情等主子解完毒再说!” 红息却是置若罔闻的凉凉一笑,“我现在就要带主子回去。” 说罢又斜眼睨了门口方向一眼,“谁知道一个被圈养在后宅内院的不受宠庶女会不会将主子给治出个好歹来!” “你少胡说八道!我家小姐的医术高明着呢!”扶风本就看不惯这个女人,如今又听她这般鄙视自己小姐,当场就气红了脸。 红息不说话,只嘲讽一笑,旋过身,再次往门的方向走去。 扶风被她这个目中无人的动作给气的肺都差点要炸掉了。 而烈焰则忍着疼痛三两步上前伸手将人给一把拦住,“你今日若是一定要进去,那就踏着我的尸体进去吧!” “你以为我不敢?”红息眼眸一眯。 烈焰想来也动了真怒,闻言冷笑一声,“你当然敢,你可是老夫人跟前的大红人,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不过今日若是因你之故,害的主子有个三长两短,不知老夫人知道了还会不会再这么护着你!” 红息脸色终于难看了起来,“你威胁我?” “我不是威胁你,我是奉劝你!”烈焰冷冷回视,“别忘了你的主子到底是谁!也别忘了你所有的风光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上面!”红息的面孔微微扭曲了起来,“你少在这里对我冷嘲热讽,我当然知道我的主子是谁!我做着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主子好!主子是何等身份?能随随便便的给一个估计连字都认不全的庶女医治么?我看你是昏 了头了!”“是我昏了头,还是你痴心妄想,你自个心里明白!我就不相信你既然能打听到五小姐的背景,就没问过郁大夫他们主子身上的毒如今只有五小姐能解!”若非事关主子的安危,烈焰并不想当众让红息这么 难堪,可他和红息也算是共事多年,非常清楚若是在她面前软下一星半点,就会完全被对方给牵着走。 “你说谁痴心妄想!”红息此刻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难看能形容的了。 扶风看她这表情心中觉得十分解气,于一旁哼笑着插话道,“大婶,你这是耳背还是喜欢自欺欺人啊?烈焰师傅刚刚都说的那么清楚了!” 说罢十分鬼的哧溜一下钻到了烈焰的身后。 烈焰对此简直哭笑不得,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丫头这么能惹是生非?红息向来自诩貌美,当着她的面叫她大婶,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红息一张脸也的确黑的都能滴出墨来了,却是气急反笑,刻薄道,“怎么?终于对我死心了,所以拿这小丫头来充数?”一句话说的除了她之外的在场几人俱是黑了脸。 第156章 156 扔墙角去 许久没说话的苏嬷嬷黑脸是因为她出身宫廷,最是讲究规矩,自然看不惯这种将男女私情挂在嘴边的轻浮女子。烈焰黑脸则是因为没想到红息竟会将这事给拿出来说嘴,这事说起来知道的人并不算少,毕竟主子身边的影卫都是男人,唯独红息一人因为天资出众才破例被允许加入。刚开始大家还小,懵懵懂懂的也没 什么,可等到情窦初开的时候,整日里面对这样一个容貌一等一的美人,能不想入非非的实在是少数! 当时他们这一批的影卫中对红息有意思的不在少数,只不过就他一个人头脑发热的去表白过罢了。不过后来因为发生那种事情后,他便也就彻底断了心思。现在回过头去想想,果然还是年少无知啊! 至于扶风黑脸却是不会像她们一样闷不吭声,她直接伸手捅了捅烈焰的后背,一副同情口吻,“烈焰师傅,你当年可真够眼瞎的啊!” 烈焰,“……”他当年的确是眼瞎,可能不能别再往他的伤口上撒盐了?红息只当扶风是在嫉妒自己,扳回一成让她的脸色终于好看了很多,也不再多说,只以一种施舍的口吻道,“我可以不带走主子,但我现在要进去!主子身份尊贵,我可不放心将他交给一些不清不楚的人! ”她自认为这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要不是看在烈焰是主子身边最为信任的人之一,她才不会低这个头!不过烈焰这些人肯定都被那个叫沈灵溪的女人给洗脑了,居然连郁太医都说那个女人医术高超!开什 么玩笑,一个原本连温饱都不能保证的庶女怎么可能会什么高超的医术! 她这边心中尚在忿忿,便听“哐啷”一声响,是门被拉开发出的声音,紧跟着便是一道讥诮的嗓音不紧不慢响起,“本县主的院子什么时候连阿猫阿狗都能随随便便的进来了?” 红息闻声倏然抬头,便见一个身形瘦弱,瞧着不过才十三四岁的少女正冷眼看着自己,那少女五官尚还可以,只是脸上那满布的黑斑瞧着却着实膈应人。 “你就是沈灵溪?”她垂眼睨着比她矮了大半个头的少女不屑问道。 沈灵溪却是闻若未闻,只顾自偏首对扶风吩咐道,“去将东西拿进来。” 扶风应了一声去了,临去前还不忘朝红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红息见状脸色一青,看着那个说完话就转身往房内走的人,眸中一抹杀气一闪而逝,语气却满是嘲讽,“到底是个没受过正规教养的庶女,一点规矩都不懂!” 沈灵溪脚步一顿,慢慢偏过头来,似笑非笑的问,“我是个主子,你是个奴才,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没有规矩?还是说这么目无尊长就是你们慕府所谓的规矩?” “我才不是奴才!”红息握着剑的手一紧,想也不想反驳道,说罢蓦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脸色刷的一白。 沈灵溪却仿若没看见一般,转眼看向烈焰,问道,“烈焰,你是你家主子的奴才么?” “自然!”烈焰大声回道。虽然主子从来没有将他们当奴才看待,可真若计较起来,他们本就是主子的奴才。“声音洪亮,看来没什么大问题了,”沈灵溪笑着打趣了一句,随后这才重新看向红息,“他是那家伙的奴才,护主心切,或许我还可以考虑一下将那家伙给他,可你既不是那家伙的奴才,看你这样子也不像 是和他有血缘的样子,那我凭什么将那家伙给你,又凭什么让你进去?” 红息没想到这个沈灵溪竟如此会诡辩,张口结舌半晌,这才气急败坏道,“我是主子的下属!” “没签死契?”沈灵溪老神在在的反问。 红息顿住。能成为影卫的人自然都是签过死契的,要不然如何保证绝对的忠诚? “看来是签过了的,”沈灵溪睐眼看着她,眼神睥睨,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既如此,怎么就不是奴才?既是奴才,又如何能这般目无尊长?” “你!”红息气的浑身发抖,握着利剑的手紧了又紧,那模样似乎下一秒就会直接拔剑相向。 沈灵溪却是丝毫不惧,反懒懒笑了一声,“我劝你可千万小声点,毕竟我如今还待字闺中呢,要是让人发现我的房里藏了个大男人,只怕到时候你就是再痛恨我也不得不眼睁睁的看着你家主子迎我入门了, 我想你也不会愿意天天对着我喊主母吧?” 你做梦!红息一句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尖叫被硬生生给掐断在了喉咙里,她目龇俱裂的瞪着沈灵溪,姝丽的面庞扭曲至狰狞,此时若是她直接扑上去撕咬沈灵溪,怕是也不会有任何人会感到讶异。 “你想说我做梦?”沈灵溪笑了起来,“你可以试试看,虽说我只是个庶女,但我那个做宰相的爹可是一门心思的想给我挑个高门嫁进去呢,你若是能帮他一把,我想他肯定会感谢你祖宗八辈的。” 一旁的烈焰闻言差点没笑出声,随即强自忍住,却是同情的看了红息一眼,连主子在这个沈五小姐嘴皮子下都丝毫讨不了好,她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而此时的红息已然被气的完全说不出话来,这一刻她满心满脑的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她! 遽变发生在一眨眼的时间里,但听刀剑出鞘发出的一声清啸,紧跟着便是清辉暴涨直晃人眼。 “小姐!” “县主!” “五小姐!” 扶风、苏嬷嬷、烈焰三人被剑光给唬得心神俱裂,俱是失声惊呼了起来,与此同时皆拼了命的往沈灵溪方向扑去。 但—— 接下来一幕却让三人傻了眼。只见在那携裹着惊天怒气和杀意的利剑朝沈灵溪直直刺来的一瞬,她居然就那般站着一动不动,乍眼一瞧就好似被吓傻了一般。可随后就在那剑尖距离她的鼻尖不到一指头的距离的时候,那清辉耀耀的利 剑忽然就莫名的剧烈颤抖了一下,紧跟着那本还杀气腾腾的红息竟吭也不吭一声的便直挺挺朝后面倒去。 沈灵溪拍了拍自己手上剩余的毒粉,抬脚踢了踢倒在门槛外的“尸体”,冷冷一笑,“不长眼的东西,给我将她扔墙角去!”扶风、苏嬷嬷、烈焰,“……”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57章 157 上门打探 红息的到来并未对沈灵溪几人造成太大的影响,给慕之枫拔毒一事仍旧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但彼时的她们都不知道,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从她们的院子外头悄无声息的离开。 想容院。 “你真的听见那小贱人的院子里有男人的声音?”原本懒懒歪在榻上的阮氏闻言倏然直起身,沉声问道。 清荷立刻做指天发誓状,“奴婢要是敢骗夫人就让奴婢不得好死!” 阮氏默了半晌,这才一摆手,“大过年的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本夫人也不需要你死,不过这事事关重大,你这又没亲眼瞧见,到底不保险,这样吧,你过来……” 清荷俯身过去,阮氏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这……夫人,烟溪院里的人向来和我们不睦,怕是不会让奴婢进去。”清荷有些为难道。 阮氏复又重新躺回榻上,却是冷冷哼了一声,“本夫人将这件事情交给你,是看重于你,你少给本夫人在这里打马虎眼!” 说罢又在清荷要开口辩解前打断道,“若真是不睦,那你一大早的跑去烟溪院做什么?” 想容院和烟溪院完全是两个方向,若非特地前往,根本就不可能岔到那边去。 清荷嗫嚅了一下,不敢说话。其实她之所以厚着脸皮去烟溪院原本是想要去讨些胭脂的,自从上次她从秋水那里偷胭脂的事情被当众戳穿后,那些有胭脂的小丫头防她就跟防贼似的,任由她几次三番的想要再下手,最终皆都无功而返 。本来没有那胭脂不用便也就罢了,可既然知道有个神奇的胭脂能让自己的脸化腐朽为神奇,这身为女子的又有哪个能不心动?只是待她好容易下定决心觍着脸去了烟溪院,却没想到竟于那院门外听到了一声男人的声音!一个未出阁的小姐的院子居然有男人,这事可非同小可!当时她被唬了一跳,慌慌张张的就跑来了阮氏的院子 ,不曾想竟摊上这等子为难的事情。 不过此时就算再懊悔也没有用了,她咬着唇有些委屈的福了福身,“奴婢遵命。”阮氏脸上这才露出如春风般的和煦的笑容来,“这就对了,只要你替本夫人将这事给办好,回头本夫人自然会大大的赏你。之前你不还想着要替你那个弟弟谋个活计么?这事若是办妥,回头你让他来寻本夫 人,本夫人自会替他安排。” 清荷倒没想到阮氏竟会这般大方爽快,不由喜笑颜开,“那奴婢先在这里谢过夫人了!夫人请放心吧,奴婢一定会将这件事给办的妥妥帖帖的!” 阮氏微一颔首,和声笑道,“那就好,去吧。” 清荷再次福了福身,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烟溪院和想容院分别在阮府的两头,若想从想容院去烟溪院,中间必须穿过大半个阮府,因而待清荷赶到烟溪院的时候,沈灵溪已然完成了一轮拔毒治疗,如今正疲倦的躺在榻上小憩,而苏嬷嬷和扶风两 人则在轻手轻脚的打扫着被沐浴水给弄脏的房间。 “砰砰砰——”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正要往房间走的翠蕊顿下了脚步,“谁啊?”门口敲门的清荷听出应声的是翠蕊,心下顿时一喜,烟溪院中的几个伺候的人,苏嬷嬷是宫中出来的,为人精明谨慎,揽月扶风虽进府不久,但前者沉稳细致,后者胆大滑头,都不是好糊弄的人,也就翠 蕊,谨慎归谨慎,忠心归忠心,但心肠很软,只要掉几滴眼泪,再软语求一求,就没有不成事的。 “翠蕊,是我啊,清荷!” “清荷?”翠蕊眉头蹙了蹙,本不想开门的,可又想着对方好歹是夫人身边的一等丫头,若就这么关在门外,似乎不是太好,便走过去拉开门,“你有什么事么?” 她还算有心眼,虽拉开了门,但只开了一条连头都伸不进来的小缝,自己的身子还直接堵在那小缝上面。 清荷倒也不计较,至少表面上看上去是不计较的,她只泫然欲泣的看着翠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翠蕊,你这次可一定要帮我,要不然夫人一定会打死我的!” 翠蕊对她虽没什么好感,但看她这个样子也不好直接拒绝,便皱眉道,“到底什么事?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能不能帮你!” “能的,你能帮我的!”清荷两眼放光的好似看见救命稻草一般的望着翠蕊,本还准备将手伸进门缝里去抓翠蕊的手,但在翠蕊冷淡的眼神下,又讪讪的缩了回来。期期艾艾了一会,她这才开口道,“事情是这样的,这些日子夫人见大小姐脸上竟比以前还要好颜色,便随口问了一句,之后大小姐就送了夫人一盒胭脂膏子,夫人对此那是爱不释手的,平日里轻易不让人 碰一下,之前勺红不过好奇拿着瞧了一下,便被夫人给赏了好几耳刮子。说到这她的眼圈倏然红了,“这事也是我倒霉,昨儿个晚上和夫人请了假家去看花灯,没曾想一时玩得有些晚了,今儿个早上差点就没起得来,好容易掐着点赶了回来,偏又想起来今儿个该轮到我进夫人的 房里打扫,当时我还有些迷迷糊糊的,这一不小心的就将夫人那盒宝贝一样的胭脂膏子给直接摔烂了,所幸夫人去了三少爷的院子,要不然她一定会打死我的!” 翠蕊闻言脸上却是蓦地冷了下来,“那胭脂膏子是我家小姐做的?”清荷人精似的,一瞧她的脸色就知道是因为什么,五小姐和大小姐关系不睦,胭脂膏子是从来不给大小姐院子里的人的,更别说是大小姐了,可大小姐那里居然还能匀出来分给阮氏,想也知道是上次扫荡 了五小姐的院子时拿的。心中唏嘘了下为了这点子胭脂膏子烟溪院竟然直接陪葬了三个丫头,面上却是丁点不露,只把那眼一眨,滴出几滴眼泪来,“对,就是县主做的,翠蕊,我知道因为兰芯三人的事情,你心中对大小姐多有怨忿,可那事跟我无关啊!求你看在我们当初是一同进府的情分上,帮帮我吧,你在府中这么多年也是知道夫人的手段的,她真的会活活的打死我!” 第158章 158 浑然不知 翠蕊沉默不语,别说当初小姐给她们胭脂膏子的时候就吩咐过,不准给夫人和大小姐院子里的人,就说当初大小姐竟然做出那种事情来,她也断然没有再将东西送到她们手上的道理。可她也知道,若是阮 氏知道清荷摔了自个的胭脂,直接打死清荷指不定都是轻的!她和清荷以及兰芯等人是同一年进的府,本来关系还算不错,可自从清荷在夫人面前得了脸子后,便越来越不将她们这群一道进府的人给放在眼里了。不过因着她和兰芯是伺候老爷的,清荷对她们俩总的 来说还是可以的,因而若让她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清荷被打死,她还真做不到。清荷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心里动摇了,赶紧再接再厉的续道,“翠蕊,过往我对你多有慢怠,这都是我不对,求你别和我一般计较。你也知道我爹去的早,我娘的身子又不好,底下几个弟弟妹妹可全都指 着我照顾呢,若我这次真有个好歹,他们可怎么办啊!”说到这里她从袖子里抽出一条帕子掩着脸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翠蕊抿了抿唇,终是一咬牙,“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拿!” 清荷顿时大喜过望,顶着一双泪眼汪汪的眼,有些语无伦次道,“翠蕊,我,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 做出决定的翠蕊表情倒是十分的平静,“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拿。”“唉,翠蕊,你等下,”清荷却喊住她,眼睫扑闪了下,微有些不好意思道,“你都已经这么帮我了,我要是再提什么要求好像挺过分的,可是你也知道夫人是个十分精明的人,县主调制的胭脂膏子又不止一 个颜色,你看我能不能跟你进去看下到底是哪个颜色?”沈灵溪制作的胭脂膏子一个十分特别的地方就是不同肤色所用的颜色会有些微的差别,这差别并不甚大,但抹到脸上的感觉自然会有所不同。按沈灵溪的说法是色号不同,可她们这些人连所有颜色都没瞧 齐全呢,自然不知道什么色号不色号的。 翠蕊闻言顿时有些为难,她早就被苏嬷嬷给叮嘱过了,今日不可随随便便的放人进入院子。 “翠蕊,我知道你们院子里的人都不喜欢我,我就跟着你偷偷的进去,一定不让人瞧见给你带麻烦,求你好事做到底帮帮我吧。”清荷可怜兮兮的央求道。 翠蕊犹豫半晌,这才道,“那你可得小声一点,我家小姐还没起来呢,你可千万别将她给惊动了!” 清荷闻言始才破涕一笑,“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小心的跟紧你。” “那你就进来吧。”翠蕊将门拉开,先把她给放了进来,随后又将门仔细的合上,这才领着她朝里面走去。为防止撞上人,翠蕊特地带人绕着假山走了另一边,她们两人的运气不错,直待进了翠蕊单独的房间内,两人都没碰 到一个人。 “翠蕊,五小姐对你们可真好,居然一人分了你们一间屋子。”清荷一进门就羡慕的对翠蕊道。 翠蕊因为违背了沈灵溪的意思,一颗心始终七上八下的,并无心和她说话,待一进门后就快步走到窗边,将那梳妆台上的抽屉给一把拉开,“你快来挑吧,我家小姐赏我的胭脂膏子全部都在这里了。”清荷跟着走过来瞧见那七八个小盒子,眼睛都微微的红了,要不是顾忌着有任务在身,只怕当场就要软硬兼施的让翠蕊送她几盒了,她强按住心中的羡慕嫉妒,装模作样看了一圈,这才有些迟疑道,“夫人 的那盒子好像和这里的都不同,夫人的颜色应该要更粉嫩一些。” 翠蕊一听就大概猜到是那种颜色了,因为她的皮肤略黑一些,所以沈灵溪阮阮续续给她调制的胭脂膏子都是颜色比较深一些的,而相较于她,皮肤白的揽月所得胭脂膏子的颜色就比较粉嫩。 “你等一下,我去揽月那里给你找找。”她道,待走了两步又不放心的转过头,“你可千万别出去乱跑。” 清荷笑的纯良,“你就放心吧,你这么帮我,我要再给你添麻烦还是人不是?” 翠蕊闻言这才放心的出了门。 因为昨夜临时让出了一间屋子给烈焰休息,如今揽月和扶风是一起睡在揽月的屋子的,翠蕊推门进去的,刚被揽月替下来倒在床上闷头大睡的扶风还未彻底睡熟,闻声迷迷糊糊的问道,“是谁啊?” 翠蕊做贼心虚被她给唬得一惊,好容易才勉强忍住,强作镇定的笑道,“是我,我刚想起来和我一起入府的春秀昨儿个向我讨胭脂膏子,她长得比较白,我那里的都不适合,就来揽月这里瞧瞧。” 扶风现在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了,闻言唔了一声,嘟囔道,“那翠蕊姐姐你自个找吧,若是揽月这里没有,你就上我……那……” 一句话还未说完便已然睡了过去。翠蕊这才放下一直提着的心,快步走到窗边的梳妆台前,揽月做事仔细,东西都整整齐齐的收拢在一个竹编的小篮筐里,并不算难找,翠蕊几乎将所有盒子都开了一遍,这才终于找到了自己要的那盒,连 忙拿了急匆匆的去了。待终于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正要松一口气,忽地又是一惊,清荷不在屋里! 这一惊非同小可,翠蕊脸上顷刻间便失了所有血色,正要出去将此事告诉沈灵溪,便见清荷轻手轻脚的推门进来,见自己站在里面,她立刻抱歉一笑,“许是太过紧张了,刚刚突然就憋不住的想要上茅房, 正好进来的时候我看茅房就在那个角落里,所以就偷偷的去了,你放心吧,没人瞧见。” 翠蕊闻言这才彻底松一口气,却还是埋怨道,“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别出去,要是被人碰见了可怎么办!” “对不住,对不住,是我的错,我该再忍忍的。”清荷倒也没争辩,立刻诚心诚意的再次道歉。翠蕊见状也不好再多说,将手中的胭脂膏子塞到她手里,“你瞧瞧可是这个?若是没错的话就赶紧走吧。” 第159章 159 阮氏突袭 清荷打开再次装模作样的细细瞧了一番,随后作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来,感激道,“没错,就是这个,翠蕊,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谢你。” “行了,既然是这个,你就赶紧随我出去吧。”翠蕊哪里有那个心情和她说这些有的没的,直接撵客道。 清荷笑应了一声。翠蕊先行出了门,好巧不巧的正好撞上了揽月,她脸上的表情顿时就有些不自然,却仍强笑道,“揽月,那个和我一道入府的春秀向我讨胭脂膏子,我那里的颜色都太深了,刚去你那里挑了一盒,回头等小 姐赏我了我再还你。”“没事的,翠蕊姐姐,我那里还有好多,你若是有需要,只管拿便是,说什么还不还的,”揽月十分大方道,说着又担忧的看了翠蕊一眼,“翠蕊姐姐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啊?我怎么瞧着你的脸色好像不大 好?” 翠蕊干笑一声,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脸,“可能是昨儿个夜里玩的太晚了,没睡好,这才瞧着气色差了些。” 揽月这才放了心,和气笑道,“那翠蕊姐姐你若是累的话,就进去歇会,我先将东西送去厨房,就不和你多说了。” 翠蕊巴不得她走,闻言立刻点头道,“行,你去吧。” 揽月笑着去了,翠蕊背着她于额际抹下了一手的冷汗,待确认揽月真进了厨房,这才赶紧回身将清荷叫了出来,两人好似做贼一般偷偷摸摸的出了院子,清荷又是一番千恩万谢,翠蕊提心吊胆了半天,哪 里有心情和她叨咕,敷衍了两句就赶紧关上了门。 却不料待她返身回了里头,却见苏嬷嬷正站在沈灵溪的房门口,神色莫辩的看着她,声音亦是清冷,“刚刚有什么人进过院子么?” 翠蕊心中一突,心虚笑道,“就,就春秀昨儿个向我讨胭脂膏子来着,我当时也没想到院里会有这事,就让她今天直接来找我了。”说罢又欲盖弥彰的连连摆手道,“我刚没让她进来,是我自个去揽月的房间 里拿了一盒给她送了出去。” 苏嬷嬷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也不知信了没有,只吩咐道,“你去将那个叫红息的姑娘给拖到柴房去。” 翠蕊心道这扔墙角好好的干嘛要多此一举的给拖到柴房去,却并不敢多问,苏嬷嬷洞若观火的眼神让她很不自在,此时她只想赶紧逃得远远的。红息虽是个女人,但到底是个个子高挑的女人,翠蕊身形娇小,要拖动这样一个女人着实有些费力,只是此时苏嬷嬷正守着门,揽月在厨房忙碌,扶风已经睡下,烈焰之前扯裂了伤口如今也于房中歇下, 因而根本找不出一个人来帮她。没办法,她只能咬着牙将人拖了一点点往柴房方向挪动。 待终于将人拖到了柴房,翠蕊竟于这大冬天的出了一身的汗,她有些难受的耸了耸肩膀,正准备回房间换身衣裳,忽地门口再次传来了敲门声。 “谁啊?”她有些不耐烦的喊了一声。 敲门声顿住,跟着一道熟悉的嗓音于门外头响起,“快开门,是夫人过来看五小姐了。”却是勺红的声音。 翠蕊闻言立时僵住,此时她就是再傻也知道不对劲了,她下意识转头朝站在房门口的苏嬷嬷看去,苏嬷嬷却并不看她,只望着院门的方向淡淡道,“既然是夫人来了,那就快去开门吧。” “可是……”翠蕊条件反射的朝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面上惨白无血色,嘴唇亦哆嗦成一团。 苏嬷嬷终于转眼看向她,眼神冰冷无半丝的温度,“夫人是县主的母亲,你关着门不让人进来,是要县主背上不敬母亲的罪名么?开门!” 翠蕊猛地一颤,再不敢有丝毫的迟疑,忙不迭的去了,却是四肢冰凉,头重脚轻,那颤颤巍巍的发飘模样极为可怜,乍眼瞧着简直好似天上的风若是再刮大一些就能将她给直接吹了去。 门外站了为数不少的人,当先一个自然是阮氏,站在她身侧的是勺红,后头则跟着其他几个小丫头以及三两个婆子,可尽管如此,翠蕊却还是一眼就从那人堆里看到了缩头缩脑的清荷! “五丫头可起来了?”阮氏无视翠蕊目龇俱裂的表情,扶着勺红的手,边往院子里走,边淡淡问道。 翠蕊闻若未闻,只直直杵在那里一动不动,若是眼神能化作实质,此时的清荷怕是早已在她的视线下万箭穿心。 “劳夫人惦念,我家县主昨儿个因在街上受了惊吓,如今还在床上躺着呢。”回话的却是小碎步走过来福身一礼的苏嬷嬷。 阮氏对这位在宫中任职的女官还是有些忌惮的,闻言立刻作出一个十足十的担忧表情来,“什么?受了惊吓?可有着人去请大夫来瞧瞧?” 说着又埋怨的睇了苏嬷嬷一眼,“她年岁小不懂事也就罢了,你怎么也不知道派人去告诉我一声。” 苏嬷嬷闻言规规矩矩的请罪道,“因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县主怕夫人您忧心,特地叮嘱奴婢不要将此事告诉夫人您,万望夫人勿怪。” “这孩子如此贴心,我这做母亲的还能有什么好怪的,只是她越是这样越让人心疼呐。”阮氏佯装叹息了一声。 苏嬷嬷附和着笑了笑,没说什么,只偏首对翠蕊淡淡道,“小姐房里没有热水,去厨房提些热水来给夫人泡茶。” 翠蕊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了,闻言只一脸惊惶的呆呆看着苏嬷嬷。 苏嬷嬷见状蹙着眉头呵斥道,“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去!” 翠蕊被她这一声给喊回了神,这才胡乱应了一声跌跌撞撞的去了,却因为惊惧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在地。 阮氏原本见苏嬷嬷竟如此的镇定,心中还有些打突,如今见翠蕊这般慌慌张张的模样,心下这才稍定。 苏嬷嬷领着阮氏一行人直接来到沈灵溪的门前,并没有半分迟疑的就伸手将那门给推了开,跟着便引着阮氏往正厅上首位置走,边笑着解释道,“夫人,我家县主如今仪容不整,实在不敢在夫人面前丢丑,还请夫人在这里稍作片刻。” 第160章 160 室内空空 只是阮氏既然这么快就来了,又如何肯给沈灵溪这个毁尸灭迹的机会?她和气笑了一声,摆手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讲究的?我去里头坐坐便是。” 说话间人已往暖阁方向走去。苏嬷嬷见状连忙三两步走到她前头,以自个的身子将路给堵住,面上却是一派恭敬模样的笑道,“夫人能如此开明大度那是夫人您宽厚仁慈,但我家县主这做人子女的却不能如此没规矩,这自古以来向来就 有先正衣冠,后明事理的说法,便是一国之母的皇后娘娘在见陛下之前也是要先整理仪容的,我家县主如今既为皇家之人,又怎么不身先士卒,为天下人做表率呢?” 别说苏嬷嬷到底是宫廷出身之人,这官话说起来简直一套一套的,偏还让人挑不出一个错字来,连向来伶牙俐齿的沈灵溪在里头听了也很是有些自叹弗如。阮氏闻言自然也是一时哑然,只是苏嬷嬷越是这样“处心积虑”的阻挠,在她眼中便越发的可疑,她眼珠一转,忽地笑开,“苏嬷嬷是宫里头出来的,这话自然是不会有错漏的,可凡事也不可太过拘泥了。你看五丫头是我的女儿,这又是在家里头,我们母女俩要说说体己话难不成还要焚香、沐浴、更衣不成?那也太迂腐了些,我想就是今上知道了也是不会允许这样有悖于伦常之乐的事情发生的,苏嬷嬷你说 是不是?” 这话说的端的是巧妙无比,不仅将苏嬷嬷刚刚的话给一一挡了回去,还反过来将了苏嬷嬷一军。不过苏嬷嬷也不是吃素的,闻言立刻便朝皇城方向福了福身,随后这才起身恭顺道,“今上乃仁德圣明之主,自然是不希望这种有悖于天伦之乐的事情发生的,可夫人您也该知道今上素来以仁孝治理天下,平日里侍奉太后也每每都事必躬亲,奴婢忝为太后娘娘身边的女官,这些事情都是亲眼瞧见的,当初太后娘娘之所以将奴婢派遣到县主身边,便是瞧中奴婢知礼仪、懂规矩,奴婢实在不敢辜负太后娘娘的 厚望。” 阮氏闻言面孔都不自觉的扭曲了一下,心中暗骂这老不死的居然连太后娘娘也搬出来了,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跟在阮氏身后的周婆子见阮氏连连吃瘪,连忙出声帮寸道,“我说苏嬷嬷,您老也别拿这些规矩来压我们夫人了,老婆子虽不识字却也知道,这孝顺孝顺自然是既要孝也要顺的,如今我家夫人都已免了五小 姐的礼,您却还帮着五小姐在这里百般的推托,您倒是说说看这是哪门子的孝顺?还是说五小姐里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所以才这般诸多搪塞?”周婆子虽说的趾高气昂,眼珠子却一直往阮氏那里瞟,待见着阮氏嘴角那抹一闪即逝的笑意时,始才于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自阮氏身边的几个嬷嬷先后折损了,她这才终于有了机会在阮氏面前露脸,可不 能马屁没拍成反拍到了马腿上去。只是她这话虽讨了阮氏的欢心,却触了苏嬷嬷的禁忌。苏嬷嬷冷眼望着她,眼神一瞬间都凝成了实质,直刺的那周婆子不自禁的就打了个哆嗦,“这位嬷嬷你说这话可有证据?要不然依着您如此污蔑我家县 主,拖出去乱棍打死都还是轻的!”周婆子闻言下意识瑟缩了一下,随后瞄见阮氏镇定的侧脸,却又安下心来,大着嗓门道,“苏嬷嬷您别这么吓唬老奴!老奴不过就是个推测罢了,若非您三番两次的阻挠我家夫人进去,老奴又如何会生出这 等子的担忧!”如此说来这老货污蔑她家县主还是她的错喽?苏嬷嬷冷笑一声,正要再厉声喝斥些什么,忽听背后的暖阁内响起沈灵溪恹恹的嗓音,“苏嬷嬷,夫人既然都说不介意了,那便请夫人进来吧,你也吩咐丫头们 一声,让她们别忙了,好歹是夫人疼我,让她们别辜负了夫人的一片心。” 苏嬷嬷应了一声,这才敛了脸上怒容,让开身子,比了个请的姿势,声音却有些不阴不阳,“既然夫人执意要进去,那便请吧。”阮氏佯装没听出她话语里的讥讽,在勺红伸手替她打起帘子后,便抬脚走了进去,可待她瞧见内里的情形时,脸色却不由微微一变。因为在那布置精巧的暖阁内除了半歪在床上的沈灵溪,却是连个鬼影子 都没有!她倏然转眸看向低眉垂眼跟在她后头进来的清荷,眸光锋利的宛若要在清荷身上割下肉来一般。而清荷原本是垂着眼的,在感受到阮氏杀人似的眼神后下意识就抬起头,却是立时瞠大了眼,眼神中满满都 是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她之前明明就在窗外瞧见床上躺了一个男人的!虽然那男人是做女人打扮的,但那插着银针的平坦胸膛却清楚明白的昭示了他的性别,她是绝对不会看错的! 沈灵溪讽刺的看了一眼眼前这主仆两人乍青还白的脸,面上却是分毫不露,柔弱笑道,“夫人快请坐吧,恕灵溪不能亲自起身侍奉了。苏嬷嬷,看茶。” 阮氏始才回过神来,却是勉强笑了一下,“你身子不好,躺着便是,自家人没必要讲这些虚的。” 站在她身侧的勺红扶着她坐下,偷眼讥诮的瞅了一眼清荷,随后又敛了容色,朝阮氏笑道,“夫人,我们过来不是给县主送花灯的么?要现在将花灯拿进来么?” 阮氏被她这么一提醒,立时反应过来,面上的尴尬顷刻间烟消云散,连连道,“对,对,快拿进去,瞧我这记性。”说着掩饰一般的朝沈灵溪笑着解释道,“昨儿个你父亲进宫得今上赏了两盏宫灯,一盏给了你大姐姐,另外一盏本来是要放在我屋里头的,但我做主给你拿来了,毕竟这种小玩意儿还是给你们小女儿家的玩 赏比较合适。”说话间,留在外头的小丫头已经将那盏宫里赏赐的宫灯给提了进来,那灯倒也特别,形状竟是一朵半开的白百合,做工极为细致,望之栩栩若生,一看就知道就算是在宫中也实属精品中的精品了。 第161章 161 铩羽而归 沈灵溪神色莫辩的看了一眼那花灯,随后便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来,“夫人如此记挂着灵溪,灵溪真是感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灵溪也没什么能报答夫人的,只能以后多多的替夫人祈福,以求夫人 平安喜乐,长命百岁了。” “自家母女说这些做什么,你这丫头就是心思重。”阮氏好似完全忘记自己之前还准备来挑别人错处的,笑的一派慈祥道。 沈灵溪也是抿唇一笑,“灵溪虽没读过什么书,却也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谁对我好我一定会牢牢的记着的。”她说的轻描淡写,可不知为何阮氏总觉得她那话其实并未说完,至于没说的是什么却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什么。阮氏眸光倏然暗了一下,旋即又恢复成正常,“自家母女就不说这些了,对了,五丫头,听 说昨儿个太子殿下邀你一道赏花灯了?” 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沈灵溪自然不会一味的去逞那口舌之利,闻言便顺着她的话笑着解释道,“不过是在路上偶然遇见,太子殿下看在父亲大人的面子上不好直接离开,便与女儿多说了两句。” 果然,她就说太子殿下怎么可能会邀这么个容貌尽毁的丑丫头一道看花灯!亏得昨儿个夜里相爷在得知这件事情后居然还那般的喜不自禁!阮氏心下讽刺一笑,面上却始终维持着一派慈祥,“按说大过年的这话我是不当说的,可为免你以后犯错,我这做母亲的不免还是要劝诫你两句,众所周知这太子殿下素来是最为宽仁谦和的,可你也要时刻 谨记住自己的身份,切勿因此就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毕竟太子妃是早就定下了的,要不然当初你大姐姐说不定还可以去争上一争那太子妃之位呢。” 若非情况不允许,沈灵溪真的要大笑出声了,虽说自古以来几乎所有的父母都认为自个的儿女是人中龙凤,是天底下顶顶棒的,可要说沈佳溪能去争太子妃之位会不会太看得起她? “夫人说的极是,女儿是绝不敢有那种痴心妄想的,”鄙夷归鄙夷,可这戏还是要继续演下去的。 “我就知道你是个知进退、识大体的。”阮氏闻言这才满意的一颔首,说罢扶着勺红的胳膊站起身,笑道,“好了,之前听苏嬷嬷说你昨儿个夜里受了惊,我也就不搅扰你休息了。” 沈灵溪虽然巴不得她现在就滚蛋,可这样子还是要做做的,“夫人不再坐一会么?这茶您还没喝呢。”苏嬷嬷可是才替她将茶给奉上。 “不了,”阮氏却是直接摆手拒绝,说罢又发现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了,便又软了语气补充道,“我刚想起来我院子里还有点事没处理,这茶改日再来喝吧。” “既如此,那夫人您慢走。”沈灵溪顺水推舟笑道。 阮氏微一颔首,脚步却是顿也不顿的径自出去了。只是在那周婆子跟在阮氏后头经过苏嬷嬷身边时,便听苏嬷嬷冷不丁开口道,“我说这位嬷嬷,你下次说话可要注意些,我家县主为人仁厚不会和你计较这点子小事,但别人可未必。如今大小姐出嫁在即,我家县主到底是大小姐的亲妹妹,若是被传扬出去什么不中听的事,我家县主固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可大小姐怕是也落不得什么好。毕竟世子妃是要家世清白的女子,一个门风受损的世家女,纵使她 自个再天香国色、才艺双全,那也是没办法进入王府的。” 这话表面看似是对那周婆子说的,可明眼人都知道是直接冲着阮氏去的。阮氏背对着众人的面孔一瞬间扭曲至狰狞,可因为顾忌着苏嬷嬷的话到底没当场发作,却是怄的差点没吐出血来。 “走!”她一甩衣袖,将周婆子那已然到了嘴边的争辩之词给全部打了回去,周婆子不敢拂逆盛怒中的她,灰溜溜的跟在她后头走了。 不过一会子功夫,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便走的一个也不剩。 “苏嬷嬷,还是你厉害,”沈灵溪毫不吝啬的对送完人回来的苏嬷嬷夸赞道,“你那话一说,夫人心中纵使还有怀疑,但肯定不敢再来了。” 苏嬷嬷卸了满脸冰霜,温和一笑,正要说什么,翠蕊忽地冲了进来,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直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小姐,这事都是奴婢的错,您罚奴婢吧!” 沈灵溪脸上的笑意一瞬间褪了个干净,却并不理睬翠蕊,只顾自对苏嬷嬷纷纷道,“苏嬷嬷,你去让烈焰将那家伙给弄回来吧,难为他一身伤还要将那么个大活人给搬来搬去,等下你替他看看,我估摸着他 的伤口肯定又崩开了,可别落下什么隐疾了。” 苏嬷嬷应了一声去了,临走前看了一眼痛哭流涕的翠蕊,却是叹息的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翠蕊这次是真的捅了大篓子了,之前若不是县主警醒,发现了躲在窗外偷瞧的清荷,今日之事还不知要怎么收场呢,所以她就是劝也没用,这次县主肯定是不会再留下翠蕊了。 “小姐,您骂我吧,您打我也行,求您别不说话,小姐!”之前因为那个叫红息的女人,烈焰的伤口二度崩开翠蕊是知道,如今听说伤口又一次崩开了,翠蕊内疚的简直想杀了自己,可相比于内疚,沉默不 语的沈灵溪却更让她惶恐。 只是如今的沈灵溪是真的对她无话可说了,她知道翠蕊不是存心要背叛她,可就是这样没有差别的好心却让她几次三番的陷入危险的境地,她还能说什么? 翠蕊见她还是不说话,顿时急了,“小姐,您怀疑我了是不是?您怀疑我背叛你了,所以将人移走的事情才特地瞒着我,您早就知道清荷会将夫人带来,但您什么也没有告诉我,您怀疑我了!” 说到最后却是十足十的笃定。 沈灵溪闻言不知道自己是失望多一些,还是愤怒多一些,但她现在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无力说,只抬了手,指着门口方向,吐出两个字,“出去。”声音无喜,无怒,却满是不容置喙的强硬。 第162章 162 最后一轮 翠蕊一呆。 只是还不容她再说什么,烈焰便已抱着人进来了,也亏得是刚泡完药浴的中场休息时间,要不然耽搁这么长时间,慕之枫只怕早就翘辫子了。 跟着烈焰一道进来的还有揽月和苏嬷嬷。 两人一个搀扶着虚弱的沈灵溪从床上转移到榻上,一个则帮着烈焰将人放到床上躺平躺好。 如此一番忙碌后,苏嬷嬷这才走到翠蕊身边,略带不满道,“有什么事情回头再说,没看见小姐现在虚弱的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么?” 翠蕊向来自诩贴心,闻言想到自己刚刚那近乎于质问的话,顿时有些心虚,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呐呐的告了声退,便跟在苏嬷嬷后头出去了。 沈灵溪直躺了好一会始才恢复了些力气,咬牙爬起来继续着拔毒的“工作”,好在少了阮氏的捣乱后,一切都顺利的不可思议。 是夜。月洒清辉,白银泄地,天地间被那月辉耀的亮如白昼一般,正应了那句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的俗语。只是这外头再明亮,却也比不上沈灵溪的房内。为了确保扎针位置的准确无误,沈灵溪的房间内足足燃了 七根小儿手臂粗的蜡烛,因而揽月揭帘进来的时候,被那光亮给刺的几乎有些睁不开眼来。 她闭了闭眼,待稍微适应了一些,这才慢慢的睁开了眼,却在瞧见那个躺在榻上的女子时,直心疼的好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来。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干燥龟裂的嘴唇,反复被汗水打湿黏在脸侧的青丝,无力垂落下来的连青筋都清晰可见的手……此时的沈灵溪好似已死去多时,乍眼瞧着就仿若一只无声无息枯萎的蔷薇,直让人 心疼的几乎要窒息。 揽月心中正难受的不行,忽听一道虚弱的嗓音轻飘飘的响起,“……东西……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是听见脚步声的沈灵溪在问话,她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没睁开,也不知是懒得去睁,还是实在疲倦的连一个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已经准备好了,小姐。”揽月强忍住心疼答道。 沈灵溪唔了一声,又道,“那……那将参汤拿进来……我有点撑不住了……” 揽月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将她扶了起来,微哑了嗓子道,“奴婢已经替您将参汤拿过来了。” 沈灵溪嘴角边露出一点微弱的笑意,没有再说什么,只就着揽月的手张开嘴断断续续的喝了几口参汤,随后又被揽月伺候着躺下,如此过了好一会,她这才缓过神来,自己支着床榻,慢慢的坐起了身。 “小姐,还有一会功夫,你再歇一下吧。”一直守在她身边的揽月见状立刻劝道。 沈灵溪却是摇头,“时间差不多了,你去将她们全部喊进来。” 揽月见她如此说便也就不再多劝,应了一声便出去了,少顷,包括烈焰在内的烟溪院众人皆跟着揽月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沈灵溪现在也没那个力气再过多废话,因而见人都到齐了,便直接道,“现在就剩下最后一轮了,成败在此一举,你们都要给我打起精神来,现在我分配下任务。” “翠蕊,你现在去门口支个大铁锅,里面放上生姜和水,开始煮。” “喏。” “扶风揽月,你们还是照着之前的准备去准备东西,不过这一次,你们要多准备一个干净的浴桶备用。” “喏。” “苏嬷嬷,除了参汤外,麻烦你再去厨房做一些补元气的药膳。” “奴婢遵命。” “行了,你们先去准备吧,”沈灵溪极为虚弱的挥手让揽月几人出去准备,自己则看向唯一被留下的烈焰。“五小姐,您若是有什么事情请尽管吩咐,无论是什么,烈焰就是拼着一死也会完成的。”烈焰这一天是亲眼瞧着沈灵溪如何从一个瘦弱却不孱弱的模样一点点变成如今这般虚弱到连说话都费力的地步,心 中早已对沈灵溪感激万分,此时哪怕沈灵溪让他去死,他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的。“你就是死,那也是替你家主子死的,我这次救你家主子费了这么大的心力,你可别想这么便宜的就将我给打发了,”沈灵溪却是丝毫不买账的哼了一声,说罢抬手制止住烈焰欲出口的话,拧眉道,“行了, 这些废话回头再说,现在我郑重的问你,昨夜你返回我这里的时候可有被人跟踪?”烈焰想也不想的摇头,“绝对没有,昨夜我回府上拿完东西,本来是和一帮子兄弟一道来的,但是路上被人伏击,我们有不少人都受了重伤,兄弟们为了掩护我过来,硬撑着重伤的身子将那些人给一一引开 了,绝对不可能有人再跟着我。” 沈灵溪闻言沉默片刻这才开口道,“也许是我多心,可今儿个晚上我这心里头总有些不安宁。” 她说着从怀中掏了一瓶药递给烈焰,“这个是那个女人身上所中迷药的解药,回头若是有什么不妥当,你就赶紧将她给弄醒,毕竟事关你家主子的生死,我想她应该不会再意气用事了吧?”烈焰知道她说的是红息,连忙道,“放心吧,五小姐,红息这人虽然脾气坏了些,但对主子却是绝对忠心的,而且武功也是我们所有影卫中数一数二的,要是今晚真若您所说的有什么不对,我和她两人也足 以应付了。” 沈灵溪闻言始才松一口的微一颔首,“那就好,你先去吧,我这里要开始了。” 烈焰恭恭敬敬的朝她鞠了个躬,这才轻若无声的退了出去。最后一轮拔毒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至少这前面的步骤都和之前一模一样,沈灵溪熟练的替慕之枫扎针引毒,之后在扶风揽月的帮助下将人扶了去泡药浴,顺便利用水蛭拔毒,如此一番忙碌后,却并未若之前一般将人扶回床上,而是将人扶到那个干净的浴桶里,浴桶里装了大半桶生姜水,是翠蕊刚烧好不久的,水滚烫滚烫,慕之枫不过刚进去,便被烫的剧烈一颤,跟着皮肤便从头红到了脚,额际则有热汗滚滚而落。 第163章 163 又生波折 将人扶到一旁备用的干净浴桶里,沈灵溪于一旁拿起早前揽月给她准备好的银针,飞速的插到了慕之枫头顶的七个穴道里,随着她的动作,有淡淡的白眼于慕之枫的头顶冒出。 扶风看的新奇,正要出声询问,便在这时门外忽地响起一声暴喝,“谁!” 说话的是烈焰,回答他的则是利刃破空卷起的猎猎声。 “锵!” “啊!” 金石交击伴随着翠蕊的尖叫声划破了暮暮夜色,也亏得沈灵溪的烟溪院比较偏僻,而且因为过年从早到晚的每天都有人放烟花炮竹,要不然这一嗓子非得将阮氏等人给吸引过来不可。 “扶风,揽月,你们两个出去帮忙,”沈灵溪当机立断的吩咐道,说罢又补充了一句,“若是情况危急惊动府里的侍卫也没关系,记住,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知不知道?” 扶风揽月两人俱是郑重其事的应了一声,双双出去了。一时间便听那刀剑相撞发出的清脆声响于院门外搅作了一团。 只是沈灵溪却无心再去关注,此时的慕之枫已是最为危急的关头,但见随着那淡淡的白烟一点点从慕之枫的头顶冒出,那七根插在他头顶的银针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漆黑,而那滚烫的生姜水则逐渐 被染成浑浊一片。 原本按照沈灵溪的吩咐翠蕊应该不间断的进来添热水的,可现在却这么半天都没进来,想来一定是被外头的人给拖住了。沈灵溪无法,只能自己拉门出去,一瞬间,仿若电光炸起的雪亮剑辉几乎要将她的 眼睛给晃花,她下意识的抬手挡了一下眼睛,下一刻耳边便响起一道极其细微的破空声,她想也不想的一甩袖子,几乎是立时,一团五彩斑斓的烟雾便朝那直面向自己袭来的杀手脸上扑去。 沈灵溪洒完毒粉便不再看那个刺客,抬脚就走到那个支着的大铁锅旁,三两下舀了一桶水,提着就往里头走,中间她又甩了一次袖子,还将腰间的一个纸包给丢了出去,这些全部都是她用来防身的,效果 立竿见影,几乎是来一个放倒一个,来一双放倒一双。 翠蕊趁着空隙奔到她的身边,“小姐,我来帮你提。” 沈灵溪直接摆手拒绝,“不用,你继续去烧水,其他的什么也不用管。” 翠蕊闻言点了点头,重新跑到那个大铁锅旁,将旁边木桶里的水再次倒进了那个大铁锅中。 沈灵溪费力的提着木桶进了屋子,将那滚烫的热水全部加到了浴桶中,随着她的动作,慕之枫原本逐渐苍白下去的脸色复又重新恢复成通红一片,至于他头顶上的银针则已然变得漆黑。沈灵溪飞快的替换 了新的银针。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就在那银针拔出的瞬间,慕之枫竟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沈灵溪身子虚弱,躲闪不及,直接被喷了一身。而最让人惊骇的是,那血竟不是红的,而是乌黑一团! 沈灵溪见状眉头却是不自禁的蹙起,吐血是她所预料的最坏的情况,这说明他这几天病情恶化严重,毒素已然深入到肺腑,按说如今能做的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可想到自己费了这么大的心力竟得了这样一个结果,沈灵溪怎么想也不甘心,于是便直接俯身到慕之枫的耳边沉声道,“慕之枫,这已经是最后一轮了,你一定要撑下去,知不知道!你听听外头的人都在为 了你和别人拼命呢,还有我为了替你解毒,连半条命都送掉了,你一个大男人一定不好意思让我这么吃亏的,是不是?” 慕之枫模糊中听见一个略有些清冷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奇怪的是他竟也不觉得那声音聒噪,反觉得分外动听,他忽然很想看看那个说话之人的脸,于是他费力的半睁开眼,便见一张熟悉又陌生的 脸在自己眼前清晰了又模糊,“……溪……” “居然还能说话,看来祸害遗千年这话果然不假,”沈灵溪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笑着打趣了一句,说着又沉声嘱咐道,“你中的毒已经扩散到了肺腑,我现在给你拔的就是这最后剩下的余毒,从现在起你必 须时刻保持清醒以便用真气护住自己的心脉,要不然毒素再渗入到你的心脉中,那我们这一天就是白费力气了。” 慕之枫微不可见的一点头,眉头紧蹙,满头大汗,看得出来他也一直在为自己的小命拼命挣扎着。 翠蕊按照沈灵溪的吩咐一直看顾在大铁锅旁,风吹不摇,雷打不动,有了她的帮忙,沈灵溪终于可以全心全意的替慕之枫拔毒,七根银针拔去又插上,中间慕之枫又接连吐了几次血,可随着银针上的颜色 逐渐变淡,慕之枫吐血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待那银针彻底不再变黑,沈灵溪始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剩下的就是最后一个步骤了。 在翠蕊的帮助下将人重新扶到床上躺好,床边的小几上除了之前用过的银针外,还有一套全新的,沈灵溪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在慕之枫身上的几个至关重要的穴道上再走一遍针。这样做一方面是帮慕之枫疏 通郁结多年的血气,同时也是测试慕之枫身体里是否还存在余毒。 细如牛毛的银针被一根根准确的扎入了各个穴道中,只是与之前的扎针相比,慕之枫感觉到的却不再是那种断筋碎骨一般令人难以忍受的疼痛,相反,这一刻他好似被泡在了那种传说中可以治愈百病的药 泉中,全身的疼痛被一一抚平,毛孔一瞬间全部大张,周身暖融融一片,直舒服的他几乎想大声的低吟出声。 恍惚中,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水气氤氲中,他瞧见了一张脸,那脸称不上有多么绝色,尤其那一块块明显的黑斑更是破坏了那脸仅有的美感,可不知为何,这样一张乏善可陈的脸就是让他有了一种怦 然心动的感觉。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下一瞬那张脸的主人却忽地朝后方重重倒去。 他大惊,魂飞魄散。 第164章 164 放出红息 彼时门外几人对房内的情形一无所知。 “烈焰师傅,这样下去不行,我们还是叫侍卫吧!”和扶风退到一处的揽月背对着烈焰喊道。 虽然已经百般小心,但她俩毕竟才学武不久,对付个把普通人便也就罢了,如今面对这种一等一的高手,能坚持到现在只受了一点轻伤已经是她们命大了。如今院子里的几人受伤最重的是烈焰,他身上的伤本来就没好透,如今这一番剧烈运动,伤口齐齐崩开了不说,还平添了好几处新伤。万幸这群人似乎并不想惊动阮府的人,因而出动的人并不是很多,要 不然只怕他也不能坚持到现在。只是纵使如此他也没有打算听从揽月的建议,他非常清楚今晚他们在沈五小姐院子里的事情若是被人给知道了,以后沈五小姐在这京师中必然再也无法抬起头来,沈五小姐为了救自家主子已经去了半条命 ,他又如何能再陷她于这样难堪的境地! “你们挡一下,我去去就来!”他忽然想到那瓶一直被他给揣在怀里的瓷瓶,忽地头也不回的喊了一声。 揽月扶风闻言一愣,便见烈焰在喊出那句话后就跟被狗追一般,朝某个方向急掠而去,若不是相信烈焰的为人,看他那样子她们真的要怀疑他是不是要趁机落跑! 那群闯进烟溪院的黑衣蒙面人的目标本就不是他们这几个小喽罗,见烈焰突然跑走,他们也没有追,反加快速度朝房门方向急攻而去。扶风揽月顿觉得亚历山大。原本之前有烈焰一直在旁边帮寸着,她们 都已经打的左支右绌了,如今烈焰再一抽身,她们哪里还应付的了,几乎是立时两人便双双告危。 正在这时,背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都让开!”扶风揽月条件发射的往两边让去,而就在她们让开的同时,不再需要进去加热水的翠蕊端着那个装了滚烫热水的大铁锅,狠狠往那几个迎面扑来的黑衣人身上扔去。同时扑上来的黑衣人有五六个,靠在旁 边的见势不妙立时往一旁闪去,可在中间的那几个却被旁边的人给挡了去路,根本没法让,还反因为身边之人耽误了时间,因而被滚水泼了个正着。 “啊——”一时间杀猪一般的惨叫声直上云霄。 扶风立刻扭头朝翠蕊竖起大拇指,“翠蕊姐姐,好样的!” 翠蕊得意一笑,随后顺手拿起一根被烧的通红木棍,指着那群黑衣人,哼卿一声,霸气侧漏道,“敢来欺负我们家小姐,揍的你娘都不认识你们,信不信?” 话音未落,人便犹如饿虎扑羊一般举着那根通红的木棍,朝一个黑衣人直直扑了过去。 只是还未靠近,便听“噗通”一声闷响。 黑衣蒙面人,“……”你丫的是来搞笑的么? 扶风揽月,“……”翠蕊姐姐你是想直接通过实际行动将对方给笑死么? 就在现场气氛陷入一片莫名诡异的沉默气氛中时,一道冰冷高傲的嗓音忽地从高空中响起,“杂碎们,受死吧!” 扶风揽月对视一眼,随后双双震惊的抬头,但见高天之上,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黑影背后圆月硕大,乍眼瞧着竟好似那人是直接从月亮上飞下来的一般! “要是我没受伤,我也能飞那么高。”不知什么摸到扶风揽月身旁的烈焰酸溜溜的嘀咕道。 扶风揽月闻声始才回神,扶风比了比那个剑光一闪便放到好几个人的黑影,有些呐呐道,“那个是……那个叫红息的家伙?” “是啊,她武功很高吧,”烈焰颔首道,说着又自以为漫不经心的补充了一句,“其实也只比我高那么一点点而已。” 揽月嘴角抽了抽,烈焰师傅这口气是不是叫羡慕嫉妒恨啊? 扶风闻言却是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武功倒还凑合,只是刚刚出场的台词太没水准了,都还没翠蕊姐姐之前霸气呢!” 话音刚落,与黑衣人厮杀在一处的黑色身影忽地一个趔趄,因着这一失误,差点没被人给将脑袋给削了去。 “看来连武功也很没水准啊!”扶风见状立时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那语气实在太欠扁了,连揽月都不忍去看红息脸上的表情了。 狠狠将一个黑衣人给直接踹飞,红息强忍住反戈的冲动,扭头咆哮道,“看够戏了就赶紧上来帮忙!”烈焰尴尬咳了一声连忙上前,扶风揽月却是耸了耸肩,先过去将趴在地上好半天没起来的翠蕊给扶了起来,这才一起学着翠蕊各自拿了一根烧红的木棍这里戳一下,那里捅一下。这若是平日,扶风几人的 举动对这些武功高强的杀手来说自然是无关痛痒,可如今在杀红了眼的红息和烈焰的双重夹击下,那群黑衣人本就已是节节败退了,如今再添上扶风几人的“骚扰”,便益发成了雪上加霜。 红息不愧为烈焰口中慕之枫手下影卫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武功之高简直让人咂舌,扶风看着她杀人就跟切瓜砍菜一般,想到白天的时候她夹在自己脖子上的剑,只觉后脖子一阵冰凉。 不过因着红息的加入,情势一瞬间扭转。 那群黑衣人见势不对干脆不再和扶风她们这一群人纠缠,那群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在其中一人的呼哨声中,转眼就抱团在一处合力朝沈灵溪的房门方向攻去。别说他们这一招还挺好使,竟硬生生的于红息和烈焰一起拉起的防线中撕开了一道口子,扶风更是被对方的剑锋给扫到,一瞬间血如泉涌,亏得揽月和翠蕊眼疾手快的双双拉了她一把,这才保下了她一条 小命。 红息见那群人竟然能从自己手上逃脱,眼神顿时冷的都能直接触碰到了,她抬手一扔,利剑飞驰而去,正中其中一人的背心,那人当场倒地气绝身亡,她却顿也不顿的就直直朝前面的人追去。 因着那个黑衣人突然倒地,那一瞬间场面很是混乱。等到揽月几人回过神来时,红息已然追着黑衣人破门而入了,至于烈焰则被剩下的一群黑衣人给缠在了原地。 第165章 165 你做什么 红息飞身进门后顺带拔回了自己的剑,但见一阵光影闪动,那侥幸闯进门的两个黑衣人竟于眨眼间被她给斩于剑下。可在杀了那两个黑衣人后,她却并没有立即转身出去,而是径自抬脚进了暖阁。 暖阁中很静,静的甚至让人怀疑里面有没有活的生物存在。 可红息却还是在第一眼看见了那两个搂着一起的人,一瞬间她的眼睛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尽管躺在下头的那人被扮作了女子,可她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自然一眼就辨别出了他的真实身份,这一刻,她几乎不敢相信,那几个贱民居然敢如此侮辱那个云端高华的男人!可更让她不能接受的是, 那个她一直以为高不可攀的男人如今竟裸着上身抱着那个贱民!不!这不可能!一定是这个贱民趁着主子昏迷不醒的时候故意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要不然主子怎么可能这么温柔的抱着一个丑八怪!对,一定是这样的!她要杀了这个胆敢侮辱主子的贱民!她要替主 子遮掩下这一切! 心中想着,抓着利剑的手便一点点抬了起来,殷红的血迹顺着剑刃滑落在地,嘀嗒,嘀嗒,嘀嗒…… 杀了她。 杀了杀! 杀——了——她—— 脑海中有声音在嘶声叫嚣着,身体里充斥着要将这个贱民撕碎的冲动,她眼眸一眯,再不迟疑,抓着剑就朝那个胆敢趴在主子身上的贱民背心狠狠刺去! “你做什么?” 却正在这时,一道虚弱却冰冷至听不出一丝温度的声音猝然响起。 疯狂中的红息闻声一惊,猛地抬头,便见刚刚还好似昏迷不醒的男人正虚眸瞅着自己,他的眼神很冷,是她从未见过的冷,只不过一眼,便将她所有的疯狂给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给冰冻住了。 “主,主子?”她呐呐唤了一声。 慕之枫冷笑了一声,声音碎冰断玉一般,“原来你还知道本王是你的主子。” “不,不是主子您想的那样,”红息被他冰冷的声音给骇的语无伦次道,“我,属下,属下只是见这个贱民竟如此侮辱于您,一时气过不过,所以这才……” “所以这才想杀了她?在她刚刚救过本王的性命之后?”慕之枫的声音虚弱依旧,可一字一字吐出却宛若惊雷一般,直骇的人不自禁的微微发抖。 红息如今已经完全没有面对沈灵溪等人时的嚣张了,她只红着一双美眸,又是凄楚又是可怜的望着慕之枫,结结巴巴道,“主子,主子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我……” 却还未说完便被冷冷打断,“滚出去。” “主子!”红息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慕之枫薄唇微掀,再次吐出一个字,“滚!” 一行清泪倏然从眼角滚落,伴随着利剑落地时发出的一声脆响,红息捂着嘴头也不回的冲出了门,速度快的连好容易将那群黑衣人给收拾干净的烈焰等人打声招呼的机会都没有。 慕之枫却并没有管她,只垂眼看着趴在他胸口上呼呼大睡的小丫头,极淡的笑了一下,嘟囔道,“等你醒过来后,我要是告诉你我也救了你一命,你肯定会气的直接用针扎死我吧?” “一点也不肯吃亏的臭丫头。”他最后笑骂了一句,语落却忽地微抬了头在沈灵溪苍白到几近透明的脸颊上落下了一吻。 这一下几乎耗尽了他好容易积存下来的所有气力,可这一刻他的内心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沈灵溪这一睡直睡了三天三夜,醒来后她愣愣的看着头顶的影红洒花簇锦帐,好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小姐,您可算是醒过来了!”进来替她换香料的扶风见她终于醒过来了,语带泣音的扑到她床前。 沈灵溪眨巴了好几次眼,这才慢吞吞地偏过头问道,“那家伙呢?”声音却是艰涩沙哑。 扶风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边跑到桌边替她倒茶,边答道,“小姐您是说师傅大人么?您给师傅大人解完毒之后,师傅大人就被人连夜给接走了。” 沈灵溪被她扶着半坐起身,就着她的手喝了大半碗茶,直待确认嗓子不再艰涩了,这才忽地两手紧握,咆哮出声,“该死的混蛋,我还没和他谈报酬呢,他居然敢跑!” 扶风闻言噗嗤一笑,随后又强自忍住,“小姐,师傅大人说了,大恩不言谢,他一定会铭记于心的。” “呸!谁要他铭记于心?我要的是报酬,报酬!”沈灵溪恶狠狠的啐了一口,表示十分暴躁。 扶风怕她好容易醒过来,气怒上身,连忙劝道,“小姐,师傅大人又跑不了,等您好了再去和他谈报酬不也一样?而且这些日子因为您一直昏迷不醒,各种珍稀补品都好似流水一般送进咱们烟溪院呢。” 沈灵溪却是嗤笑一声,凉凉道,“他那条命可金贵着呢,一些补品又算得了什么?而且我为了给他治病,起码得少活十年,他难道以为一点点补品就能打发我了?” 扶风本来还笑嘻嘻的,闻言顿时变了脸色,“小姐,您真的会减寿十年?” 沈灵溪顿了一顿,随后这才伸手捏了一把扶风的腮帮子笑道,“怎么说什么你都相信啊?我这是夸张的说法,懂?再说了我又不是阎王,怎么知道减不减十年的?” “小姐,明明就是您随便吓人,现在居然还反过来说我什么都相信,我找苏嬷嬷评评理去!”扶风立刻不依的要去找人告状。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声轻笑,“要找我评什么理啊?” 扶风眼睛一亮,连忙扭过头,“苏嬷嬷,您来啦!您快来给我评评理,刚刚——唔,唔唔——” 却还未说完便被沈灵溪给一把捂住嘴。 “我在和她闹着玩呢,”沈灵溪干笑一声,随后赶忙转移话题道,“苏嬷嬷,我这睡了几天了啊?怎么感觉睡了好久似的。” 苏嬷嬷了然一笑,却也没说什么,只附和的颔首道,“可不就是睡了好久,足足三天整呢。” 沈灵溪这才恍然,“怪道我觉得我现在饿的都能吃下一头牛呢!” “那奴婢等下就给您做一整头牛,您可要全部吃下去。”苏嬷嬷打趣笑道。 沈灵溪,“……”这些人怎么全都没有一点幽默细胞啊?扶风,“……”小姐,您快丢开手吧,奴婢不说了还不成么?奴婢这嘴巴都要被您给捂烂了! 第166章 166 愿意嫁人 苏嬷嬷不过是那么一句玩笑,自然不可能真的给沈灵溪做一只牛来,不过尽管没有牛,她的膳食还是十分丰盛的,哪怕她现在因为刚醒,很多东西还不能吃,可那满满一桌子膳食竟是天上飞的,地上爬地 ,水里游的等等等等,但凡能现在给他吃的竟都被弄到她的桌子上。 沈灵溪看着那一桌子膳食嘴巴张了半天都没合上,“还有什么是我能吃,却还没有被你们给弄上桌的么?”她这吃的比慈禧太后还丰盛啊。 苏嬷嬷一本正经道,“只要是我们能想到的应该没有没上桌的了,不过若是县主您还想到了什么特别的,可以告诉奴婢,奴婢一定给您弄来。” “……听说人肉可以固本培元,你去给我弄些来吧,”沈灵溪嘴角抽了抽,有些无语道。 以着她如今的财力想要吃这些东西自然不会吃不起,只是这桌上的很多东西却不是有钱就能弄到的,至少以她院子里的这几个人的能力是没法子弄到的,所以想也知道这一桌子膳食是谁准备的。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五小姐,人肉真的能固本培元么?这人肉可有什么讲究,比方说是要男人的肉,还是女人的肉?是要老一点,还是要嫩一点?抑或是要什么部位割下来的,胸口, 大腿?” 沈灵溪,“……你的肉就可以。” 外头顿了一顿,随后便听见刀剑出鞘的声音,“五小姐,要哪个部位的?” “……你比女人多出的那里。”沈灵溪面无表情道。 外头的烈焰终于……不吱声了。 苏嬷嬷看着一脸镇定夹着黄瓜塞进嘴里的沈灵溪,忍笑的摇头道,“县主,您可还没出阁呢,怎能学那些市井之徒说这些荤话?” 沈灵溪一脸的无辜,“嬷嬷不觉得他太罗嗦了么?这样他就会知道,不该说话的时候最好把嘴巴闭紧一点。” 本想献献殷勤,结果被狠狠嫌弃的烈焰从墙头栽倒下来,好半天都没爬起来。 “对了,嬷嬷,我昏迷这三天,没人发现吧?”沈灵溪塞了一勺子不知道什么做的羹汤在嘴巴里,模模糊糊的问道。苏嬷嬷闻言立时一笑,“也是巧了,之前三日都没人来过咱们烟溪院,但今儿个一早夫人却派人过来通知说是,玉凉国多地遭遇严重雪灾,太子于七日后率百官子女入相国寺祈福,让县主您自个准备一下。 本来奴婢还担心呢,结果您就醒了。” “玉凉国多地遭遇严重雪灾?”沈灵溪讶异的重复了一句。许是因为年纪大了,如今的苏嬷嬷很是悲天悯人,闻言叹息道,“可不是,听说也就我们京师附近好些,其他地方因为雪灾可不知道冻死饿死了多少人,据说有些地方因为那雪实在太大,竟连房屋都给压到 了,可是砸死了不少的人呢,所以才有太子率百官子女祈福这么一件事。”这种天灾人祸的祈福有什么用,还不如省点力气赶紧想想应对措施呢,沈灵溪心中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却也知道古人大多迷信,觉得所有异于寻常的天象都是上天的预兆,因而这种事情她纵使知道不靠 谱,也只能老老实实跟着去。 可惜她只会医术,却并不知道要如何应对雪灾,若不然将之告诉慕之枫,说不定还能挽救不少人呢。 心中正胡思乱想着,门外忽地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听闻沈灵溪醒过来兴冲冲跑进来的揽月和翠蕊。 “小姐,您可算醒了,”两人异口同声道,却俱是红了眼眶。 沈灵溪是最不耐烦别人在自己跟前哭哭啼啼的,见状连忙摆手道,“快别哭,你们小姐我醒来是喜事,你们别触我霉头。” 两人被她的话给唬住,急忙强忍住泪意。 沈灵溪见状这才一笑,“这才对嘛,都给我笑一个,哭丧着脸做什么。”两人看着沈灵溪不过短短三天就瘦的只剩下巴掌大小的脸,心疼的五脏六腑都好似泡在了醋坛子里,又酸又涩,哪里还笑得出来,可又不忍心违逆沈灵溪意思,便扯着嘴角勉强一笑,却是笑的比哭还难看 。 沈灵溪翻了个白眼,“笑的比哭还难看,快别站着我面前,免得影响我胃口。” 两人闻言这才终于露出一点真实的笑意来。到底是昏迷了整整三天的身子,虽然桌上如今琳琅满目的不下于满汉全席了,可沈灵溪只略微动了几口便停下了筷子,所幸在苏嬷嬷等人的劝说下她总算将大半碗药膳给喝了,这才让苏嬷嬷等人稍微安了 安心。 用晚膳后,扶风揽月收拾着桌子出去了,苏嬷嬷则去厨房琢磨着给沈灵溪弄些小点心,因而房内一时间便只剩下了沈灵溪和翠蕊两人。 “小姐,奴婢愿意嫁人。”翠蕊垂眼沉默了一会,忽然噗通一下跪倒在沈灵溪脚边说道。 沈灵溪闻言一愣,“恩?”翠蕊垂着头闷闷道,“这几日苏嬷嬷已经开导过奴婢了,奴婢终于知道因为奴婢所谓的好心给小姐招惹了多大的祸端,可笑奴婢不自知不说,还在心中埋怨小姐不念往日恩情,奴婢实在是万死不足以赎罪。 ” 沈灵溪倒是没想到之前那么固执的翠蕊竟然被苏嬷嬷给说通了,但是现在也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的时候,她伸手将人给扶了起来,温声道,“说什么死不死的,你以前对我的好,我都记得,但你也知道我的处境,你这样的性子留在我身边,不说保全自己,说不定还会再次给我招来祸端,所以我才不能再留你。不过这不是说你不好,相反,就是因为你心地纯良,所以别人才会想到向你下手,可心地纯良在 这个地方是活不长的,你会理解的是不是?” 翠蕊和兰芯是最先跟着她的丫头,兰芯如今已经去了,她不希望再寒了翠蕊的心,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她机会,所以才会耐着性子给她解释。两串晶莹的泪珠顺着翠蕊的脸颊滚落,滴在沈灵溪的手背上,滚烫滚烫,“我理解的,小姐,对不起,是我辜负您对我的信任了。其实我没您说的那么好,我之前还在心里偷偷的埋怨过您。小姐,对不起,我一直在拖累您。” 第167章 167 许配人家 “傻瓜,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你也帮过我很多次不是么?”沈灵溪抽出条帕子替她将眼泪擦了,温柔笑道,“行了,别哭了,让人瞧见了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 翠蕊破涕一笑,心中却还是难受的不行,“小姐,我舍不得您。”她进府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遇见过一个主子像沈灵溪这样的,倒不是说她对她们有多大方有多豪爽,而是她自始至终都将她们这些下人当一个人来看,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样,只是当她们是个物件,甚至是个 牲口。 沈灵溪拍着她的手背哄道,“舍不得就不嫁人了么?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你们这些丫头总有一天都要嫁人的,不过是个早晚而已,我要是真的都将你们给留着,到时候你们只怕还要恨我呢!” “才不会呢!”翠蕊立刻急声道。沈灵溪噗嗤一笑,“逗你玩呢,怎么就急成这样?”说罢又肃了容色,郑重道,“我虽然不能再留你,却也不一定非得将你给嫁出去,我现在手头上还有些庄子,我可以安排你去我的庄子上做个管事,毕竟这 婚姻大事还是得你情我愿才是,要不然到最后结亲不成反结了仇,那倒是我的不是了。” 翠蕊重新垂下了脑袋,支吾了两下,这才低声道,“小姐,我愿意嫁人的。” “你确定?”沈灵溪怕她只是迫于情势所逼,不得不再次问了一遍。翠蕊点了点头,默了一下,这才鼓起勇气抬起头来,“小姐,奴婢的家境不算好,哥哥去年结亲几乎都要将家底给掏空了,姐姐比我大两岁,却到现在还没说上人家,就因为对方嫌弃我家拿不出嫁妆来。奴 婢知道小姐您心好,若是给奴婢做主婚嫁,所选的一定是好人家,奴婢也不怕您笑话,若是我回去了,只怕最后被草草嫁了还不定,所以还是小姐您给我做主吧,如此也算奴婢落个好结局。” 沈灵溪知道她说的是实情,这个年代极为重男轻女,一家子女孩儿供养一个男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翠蕊以前就是这样被卖进府的,如今若是她将人给放回去,难保不会被再卖一次,毕竟若是家里过不 下去了,卖女儿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既如此,那我便替你做主了,回头等你出嫁了,我会替你准备一套嫁妆,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你的卖身契我也会一并给你。”当初翠蕊和兰芯拨到她手下的时候,沈鹤智就将两人的卖身契给了她。 翠蕊虽然一直都知道沈灵溪是个极好的主子,却也没想到她竟如此轻易的就松口说将她的卖身契给她,毕竟当初她可是卖的死契,这一般人家都是不会轻易松口的。 “小姐,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翠蕊眼眶中重新浮上了一层水雾。沈灵溪却是懒懒打了个呵欠,摆手撵人道,“快别感谢我了,你家小姐我现在严重虚弱,需要去好好的休息一番,你若有实在有这个闲心,还是赶紧去准备自己的嫁衣吧,毕竟这嫁衣我可没法子给你准备。 ” 翠蕊的脸登时一红,“小姐!” 沈灵溪哈哈一笑,“别小姐了,去帮我将苏嬷嬷喊来,我这就帮你好好的挑一挑,一定给你挑一门好的。” “奴婢不跟您说了!”翠蕊的脸红的都要滴出血了,脚一跺便跑了出去。 少顷,苏嬷嬷便含笑揭帘子走了进来。 “嬷嬷,您老可真是神人啊,”沈灵溪一见她就立时竖起了大拇指,“我原本还想着翠蕊的性子那么拗,这次打发她出去,只怕要弄的大家都不开心,没想到经您这般一劝说,居然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苏嬷嬷谦虚一笑,“翠蕊是个好孩子,虽说性子拗了一些,但是真心实意的为县主您好,奴婢只是将她再留下可能会对县主您造成的危害和她说了一下,她想了一夜,便也就想通了。” “说起来,若非情非得已,我还真有些舍不得她,”沈灵溪闻言微敛了笑意,叹息道。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后宅大院,遇见一个全心全意对自己的好的人可不容易,若不是她如今的处境太过艰难,她也舍不得 就此打发翠蕊离开。 苏嬷嬷温和笑着安慰道,“个人自有个人的缘法,翠蕊能遇见县主您已经是她的福分了,我们若是再给她寻个好人家,她未必就过的比在您手底下差。” 沈灵溪闻言释然一笑,“听嬷嬷的意思,嬷嬷心中已有人选了?”“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县主您,”苏嬷嬷笑了一声,随后细细给沈灵溪回道,“奴婢看中的这户人家家庭挺简单的,寡母带着一双儿女,儿子是个有能力的,叫潘文茂,今天刚及冠,当年中了秀才,本来可 以继续考学的,但因为他父亲突然过世,他便弃文从商了,如今在京师开了一间成衣铺子,生意很是不错,也算是个掌柜的了,翠蕊嫁过去直接就可以做少奶奶,什么也不用做,底下还有人伺候。” “她家里的人怎么样?”沈灵溪又问,有些时候不是丈夫对自己不好,而是婆婆实在太难相处,彼时丈夫夹在中间也是为难。苏嬷嬷笑道,“县主您就放心吧,那寡母和我有旧,是个再和气不过的人,常年茹素拜佛,翠蕊就算嫁过去也不需要像平常人家一般在婆婆跟前立规矩,她并不讲究这些,也不喜欢有人去打搅她诵经拜佛。 至于那个女儿性子很是活泼,是个讨人喜欢的丫头,翠蕊一定能和她和睦相处的。” 沈灵溪闻言却是讶异了,“听嬷嬷您这么说来,这潘文茂的条件很不错啊,怎么会到现在还没结亲呢?” “县主您不知道,文茂这孩子最是个孝顺的,他怕娶个不知根知底的回去闹得家里乌烟瘴气的,这才一直拖到了现在,”苏嬷嬷解释道。 沈灵溪这才微一颔首,“既如此那倒还真是户很不错的人家,不过这种人家基本想娶个清清白白的女子吧,她们会不会嫌弃翠蕊在府上给人做过婢女?”毕竟这年头很多婢女都和家里的老爷少爷们不清不楚 的,所以外头的人对这些婢女很是嫌弃。“不会的,县主,”苏嬷嬷立即道,“翠蕊是个好孩子,这我都瞧在眼里,我已经将她的情况大概和文茂他们说过了,他们都是满意,说就是翠蕊签的死契他们也是可以拿钱来赎的。” 第168章 168 红息被撵 沈灵溪闻言却是没好气的直接翻了个白眼,“嬷嬷,我像是那种卡着人的死契死要钱的人么?” “当然不像,”苏嬷嬷抿唇一笑,笑意竟有些顽皮,“所以奴婢我已经代您答复她们,若是亲事说成,卖身契会直接还给翠蕊的。” 沈灵溪微愕,随后这才哭笑不得道,“嬷嬷,原来你是在诈我!” “奴婢不敢,”苏嬷嬷立时福了福身,眼睛里满满都是笑意,“不过奴婢知道县主是心善之人,定然不会在卖身契上头做文章的。” 沈灵溪有些无语,“嬷嬷,我今儿个才算是明白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这好话孬话都让你给全部说完了。” 说罢又道,“不过你老也别拍我马屁了,回头你跟扶风揽月她们说一声,让她们不要眼红翠蕊,以后等她们出嫁,除了一副嫁妆,她们的卖身契也是会一并还她们的。” 苏嬷嬷目露欣慰,盈盈福身,“那奴婢就替扶风揽月她们先谢过县主了。” 沈灵溪懒懒一摆手,“你还是别这么客气了,要不然我总有种要被卖掉的错觉。” 却是说的苏嬷嬷撑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又说了会子闲话,苏嬷嬷瞧沈灵溪精神一直恹恹的,不忍心再打扰,伺候她上床歇下后,便退了出去。 慕府。“御扇豆黄下了一筷子,蜜汁山药下了一筷子,棠花吐蕊下了两筷子,三鲜瑶柱下了一筷子,燕影金蔬下了一筷子,如意竹荪下了一筷子,一品官燕喝了两口,最后药膳被哄着喝了半碗。”影卫将刚传回府 的消息一字不漏的背了一遍。在影卫的对面,慕之枫正慵懒半歪在榻上手执着一卷略显古旧书卷,他似乎看的极为认真,影卫进来回话的时候,他手上的动作顿也没顿,可待影卫禀完,便听他喜怒不辨的淡淡开口道,“所以你要告诉我 ,她昏睡了三天,醒过来后的第一顿居然连十筷子都没下去?” 影卫闻言额上立时淌下一滴冷汗,“属下失职。”心中却不由腹诽,这人家五小姐没胃口,他也不能强按着人家的头,硬逼着人家吃吧?要是他真这样做了,只怕这位爷还不得第一时间将自己给砍了! “哗啦”一页纸被翻了过去,慕之枫头也不抬道,“继续派人去搜罗,下一顿她要还是只动了几筷子的话,我就将你身上的肉片下来给她送去。” “……”影卫一噎,默了半晌,幽幽道,“主子,五小姐要更中意烈焰身上的肉。” 死道友不死贫道,烈焰,辛苦你了…… 慕之枫闻言终于抬起头,却是似笑非笑的睐他一眼,“你倒是清楚的很。” “不是您自个吩咐要事无巨细的将沈五小姐的所有事情都给探听清楚么?”影卫垂下眼小小声的嘀咕道。 慕之枫眉峰一扬,从鼻腔里哼出凉飕飕的一声,“恩?” 影卫闻声下意识绷直了身体,正容大声道,“属下是说,五小姐对主子有救命之恩,属下等自然要想五小姐之所想,急五小姐之所急,务必将五小姐给伺候妥妥帖帖,舒舒服服!” 慕之枫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影卫见状暗地里正要松一口气,便又听他慢悠悠的开口问道,“你如此伶俐做个影卫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些?” 影卫本能的感觉到接下来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于是死死忍住了想要开口答话的冲动。 果然。 “不如将你净了身送去给五小姐贴身伺候如何?”慕之枫不疾不徐续道。 影卫的脸顿时仿若打翻了的染缸,五彩缤纷的好不好看,良久,他这才困难的咽了口水,“……主子,您是开玩笑的吧?” 慕之枫随手将手中的书卷往手边的矮几上一扔,懒洋洋从榻上下来,边漫不经心一笑,“你不是聪明伶俐么?你猜。” 说话间人已径自穿过影卫朝门口方向而去。 影卫看着他的背影抽了抽嘴角,倒也不敢耽搁,忙大步追了上去,却不过刚追上,便见慕之枫已随手拉开了门,而随着他的动作,一道笔直杵在门口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两人视线里。 确切的说,是笔直跪着杵在了门口。 只是对此无论是慕之枫还是影卫的脸上都没有露出半分的惊讶,无它,只因这人已经在门口跪了整整三天。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揽月等人眼中嚣张的要命的红息。 红息见慕之枫从屋内出来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神倏尔一亮,可跟着在看见慕之枫的眼神丝毫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就径自离开了后,眸中的光亮又一点点暗淡了下去。 “主子,属下跟了您十五载有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一定要如此绝情么?”因为三天滴水未进,她的声音嘶哑的好似夜空中呼啸而过的老鸹。慕之枫脚步顿也不顿,仿若完全没听见一般,跟在他身后的影卫却是摇头叹息,红息这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主子要不是念着这仅剩的一点情分,就凭她胆敢私自对五小姐下手只怕早就被主子给碎尸万段了 ,如今不过打发她回南临,又没彻底撵她离府,还不赶紧谢了主子的恩典,反在这里闹死闹活的,是真当主子没脾气? 红息见慕之枫竟连一丝的停顿也没有,原本艰涩的眼眶中终于浮现出一片晶莹的泪意,不管不顾的嘶声喊了起来,“主子!您不能随便赶属下走,属下是有老太妃懿旨的!属下……” 却还未说完,便被一道猝然逼视过来的冰冷视线给彻底冰冻住。 “继续说啊,怎么不说了?”慕之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红息,笑意凉薄。 红息身子微微一颤,下意识的垂下了眼睫,仿若枯萎了的花瓣一般的嘴唇嗫嚅了一下,却是什么也没发出。她跟了主子十五载,自然是清楚主子的脾性的。 不过红息的识时务却并未换得慕之枫一丝的好颜色,他垂眼睨着她,眼神冷削依旧,森凉依旧,“是不是这些年本王对你太过纵容了,恩?”红息的身子益发哆嗦的厉害了,只是却已不仅仅是恐惧,而是无法接受,因为她清楚的感受到了主子那一霎散发出的厌恶和杀意! 第169章 169 到了青楼 慕之枫却懒得再看她,只冷冷丢下一句,“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本王能不能,只有本王想不想!不要再试图挑战本王的耐性!”便再次转身离开。 红息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终于捂着脸失声痛哭了起来,内心的嫉恨和不甘却仿若六月的野草,疯了似的生长蔓延…… 夜,月朗星稀,万籁俱寂。 一道白光宛若流星一般于寂寂夜色中一晃而过,然后坠落至一个格局精巧的院子,伴随着“吱呀”一声响,其中一扇门被夜风轻轻刮开,内里漆黑而静谧,侧耳细听只可听见一点清浅的呼吸。 夜风悄无声息的卷了进去,却不过刚至那落满清霜的床前,便听一道清泠泠的声音懒洋洋响起,“师傅您老人家这深更半夜偷进别人闺房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正要伸手去揭那床帐的慕之枫闻言一顿,随后又继续伸手将那帐子揭开,边神色自若道,“等什么时候为师到了门口你就能听见动静,为师自然也就不会再偷进了。” 沈灵溪抬眼鄙视的看着那个悬在自己上方的男子的脸,“那个时候您老人家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进来了,是么?” 慕之枫嘴角边露出一点笑意,“乖徒儿可真聪明,看来这三天并没有睡傻。” 沈灵溪朝他甩了个白眼,随后将身子一翻,懒得再和他说话,他大晚上的不要睡觉,她可还要睡觉呢!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下一瞬身子蓦地就是一轻,她还来不及尖叫,跟着整个人便腾空飞了起来,随着“哐啷”一声轻响,寒彻入骨的凉气扑面而来。 “你干什么!”沈灵溪压着嗓音低吼道。慕之枫理也不理,只抱紧了被锦被裹住的她,借着夜色的掩护,蜻蜓点水一般飞掠出了烟溪院外的高墙。高墙外早已停了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待两人双双钻了进去,立即便朝未知的方向驶了去,马蹄声 得得,分外清脆。 马车内架了火盆,暖和的仿若大地回春一般,慕之枫进去后就将人松开,却发现从锦被中露出的小脸竟是一副睡熟模样!先不说这眨眼的功夫她是怎么睡熟的,就说她这么放心的睡过去难道就不怕他将她给卖了么?慕之枫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没有去叫醒她。虽然隔着锦被,他却还是清楚的感觉出了女子的消瘦,明明 不过才三天的时间,竟清减了整整一圈,连带着那张小脸一只手都能完全覆盖了。 “王爷,我等虽未亲眼瞧见沈五小姐是如何扎针的,但听主子这般一说,却也可以肯定这针法必然是极为损伤心神的。” “做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主子当时的情况已然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五小姐却能将主子给救回,那她付出的代价自然不可能是一星半点。” “老夫曾于古书中看过一种失传已久的针法叫惊鸿十三针,据说这种针法虽神乎其神,但每施用一次便要足足减去十年寿命,由此可见就算身负神技却也不是能随随便便的用的。” “五小姐醒过来后曾玩笑说她如今可是减了十年的寿命。” 几位太医以及影卫的话在脑海中翻滚,慕之枫看着沈灵溪在跳跃的烛火下苍白的几近透明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我说,你摸够了没有?”便在这时,一道懒洋洋的嗓音忽地响起。 慕之枫闻声一怔,下意识垂眼看去,但见自己神游太虚时手不知怎的就抚上了沈灵溪的脸,而沈灵溪也不知是根本就没睡着,还是被他的手给搅扰了睡意,此时正直愣愣的瞪视着他。 慕之枫,“……”一巴掌将他不规矩的手给打开,沈灵溪裹着被子从他怀里出来,于一侧的车壁靠了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这才懒洋洋道,“行了,说吧,到底什么事,我想我辛辛苦苦的将你给救回来,你应该不至于这么忘恩 负义的大半夜折腾我吧?” 慕之枫干咳了一声,掩住脸上一闪而逝的讪讪,却道,“等下你就知道了。” 沈灵溪翻了个白眼,背过身去重新闭目养神,拒绝再与这家伙有任何交流。马车于安静的京师街头一路狂奔,卷起一阵呼呼作响的劲风,车窗帘被那劲风冲撞的上下翻飞,彻骨的寒气趁机而入。沈灵溪裹个锦被,又烤个火炉,本觉热的很是有些难受,如今被这寒风一吹倒是舒服 不少,于是便干脆将脸贴到车窗边。 外头月光如水,衬得静无人声的大街更是有种别样的静谧,无数街景于眼前一闪而逝,沈灵溪看着看着竟逐渐又有了睡意。 如此迷迷糊糊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地有一阵靡靡之音由远及近而来,待靠的再近一些,甚至可以闻见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浓烈脂粉味。暖香扑鼻,靡音入耳,直让人心醉神迷。 “主子,到了。”恰在这时,外头传来驾车侍卫的低沉声音。慕之枫淡淡唔了一声,却并没有立即下去,而是伸手于一侧拿了个包袱打开,沈灵溪睡眼朦胧的瞧见一个月白色的东西被递到了面前,她揉了揉几乎睁不开的双眼,这才瞧清那是一件月白色的织锦衣物, 因折叠整齐,并不能瞧清楚具体是什么。 “要我给你穿?”因见沈灵溪愣愣的看着自个手中的东西动也不动,慕之枫挑了眉头,似笑非笑问道。 沈灵溪慢吞吞抬起眼,“我要是没看错的话,这好像是件男装。” 慕之枫将手中的衣物往她怀中一放,背过身去,边一副无所谓的口吻道,“青楼只允许男人进,自然只能穿男装。”难怪她觉得外头的气氛怪怪的,原来是青楼,沈灵溪咬牙,“师傅您老人家可真会享受,这毒不过才刚解没几日,就等不及的来这享受美人恩了,也不怕得马上风!不过即便您老人家愿意牡丹花下死,徒儿 我可奉陪不起,还是麻烦师傅您老人家着人再将我给送回去。” 尽管她对这古代的青楼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很是好奇,但现在可没这个心情,如今的她只想要睡觉。再说了,就算真的要去青楼那也得易容一番,还真以为穿一件男装就能假扮男人了?当人家都是傻子呢!彼时若是被人认了出来,他慕之枫自然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的麻烦可就大了! 第170章 170 扬州瘦马 沈灵溪说完话就要将手中的衣裳往慕之枫身上扔,可慕之枫接下来的话却制止了她的动作。 “不想解决芳意轩的事情了?” 沈灵溪眉头一蹙,下意识问道,“你怎么知道芳意轩出麻烦了?” “你?”慕之枫却是不答,只扭过头,挑着嘴角要笑不笑的重复了一句。 沈灵溪闻言怔愣了好一会,这才蓦地反应过来,立时没好气道,“您!您!您老人家行了吧?” 慕之枫边将手中的男衣抖开再次递了过去,边轻哂一下漫声道,“这么急着改口做什么,我只是惊讶下你对为师的不尊敬,又没说指责你什么。” 没指责那你特地拎出来说做什么?闲的难受是不是?沈灵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边一把将那件男装给抽了过来。 慕之枫看着她那气呼呼的模样脸上笑意愈显,“说起来之前我昏迷不醒的时候,你张口闭口的这家伙这家伙的,是不是太过目无尊长了些?”“既然都昏迷不醒了,你又怎么知道我说了什么,做梦了吧你,”沈灵溪想也不想的反击道,说罢又补充,“再说了,这做师傅都行为不检点了,又能指望做徒儿的好到哪里去?没听说那句话么,上梁不正下 梁歪。” 慕之枫一顿,“行为不检点?” 沈灵溪伸手拽了拽自己露出被子的中衣衣襟,又比了比自己的侧脸颊,也不说话,只斜眼睨着他。 慕之枫,“……” 马车停在了青楼的正门前,夜风微微,烛火轻晃,莺燕之声不绝于耳,脂粉香气萦绕鼻尖,不过才刚从马车上下来,便有一股子淫靡之气扑面而来,当真是花柳繁华地,富贵温柔乡。 沈灵溪脚一落了地就好奇的仰头望着那书写着金凤楼三个大字的匾额,慕之枫见状却是有些哭笑不得,压着嗓音低声道,“你头昂这么高,是存心要人家知道你是女扮男装的么?” 说话间,他伸手过去将披风上的帽子往下拽了几分,挡住沈灵溪引人注目的脸,又将那披风拢了拢,以便挡住她明显太过纤细窈窕的身子。 “知道就知道,大不了不进去就是了,反正就算我不进去,我相信师傅您老人家也能将事情给摆平的。”沈灵溪甩了甩搭在眼睛上的帽沿,一副无所谓模样的哼卿道。因为被帽子挡住,慕之枫看不见沈灵溪的眼睛,只能瞧见那略显苍白的小嘴翕翕合合的,连带着那偌大的兜帽也跟着一抖一抖的,竟有种别样的俏皮。他强忍住笑意,俯身凑过脸去低声诱惑道,“真的不想 进去?这金凤楼可是京师首屈一指的销金窟,别说是女人了,就是男人也不是什么男人都可以进去的。” 沈灵溪兜帽下的眸子闪了闪。 “听说今晚三大花魁还会登台献艺,这其中有一个据说可是从扬州重金挖过来的扬州瘦马。”慕之枫继续道。 沈灵溪听到这终于忍不住好奇的开了口,“扬州瘦马那不都是卖给达官贵人做……” 瘦马不难理解,即瘦小病弱之马也,而瘦马者,即窈窕弱态的女子也。以瘦为美,满足豪商巨贾们的审美观,进而赚钱,这便是历史上扬州瘦马的典故所在,形同现代的选美大赛。瘦马首先得从贫寒人家买来幼齿且丽质天生的瘦弱女孩,然后开始养瘦马。养者,即调教。光有形体瘦弱,这还不够。瘦马的举止投足,一颦一笑,都必须严格符合豪商巨富们的审美趣味。譬如走路,要 轻,不可发出响声。譬如眼神,要学会含情脉脉地看。 沈灵溪记得以前在书中看过,那顶尖的瘦马从吟诗作画,到吹箫弄琴,从骰子牌九,到舞剑蹴鞠,从针线女红,到油炸蒸酥,没有不会的。这种女人,带出去,那可就不是一般的长面子。 因而顶尖的扬州瘦马多是卖给私人,养在家中玩弄,那等被选不上的下等瘦马,才流落烟花之地。这金凤楼中的扬州瘦马既然能成为花魁,那品貌定然是不错的,既如此,又怎会没被选走反当了花魁呢? “客人们有需求,自然就会有了,”沈灵溪心中正暗自迷惑,一道笑盈盈的嗓音忽地于她身前不远处响起。 她抬头,便见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厮正俏生生的立于门口。方才开口说话的是左边的这个,相比于右边的,这小厮的容貌要更为出色些,肤白如雪,唇红齿白,如此容貌若是放在小倌馆怕也是极为吃香的。 见沈灵溪抬头看过来,那小厮立时妩媚一笑,“这位相公瞧着倒俊的很,不知可有喜欢的姑娘?若是有的话,小的可先行进去替相公您传唤一声。” 她这脸都被兜帽给盖了大半,他是从哪儿看见她长得俊的?而且一个男人笑的这么千娇百媚的真的没问题么?沈灵溪嘴角抽了抽,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慕之枫强硬打断,“不许招蜂引蝶!” 沈灵溪脸一黑,差点没破口大骂,她就是真要招蜂引蝶那也是去小倌馆,来这妓院招什么蜂,引什么蝶,你人脑洞开太大了吧! 慕之枫却不待她开口,说完那话后便环着她的肩背径自朝里走去。 “慕大人?”之前开口的那个小厮明显认识慕之枫,在慕之枫转过身来后蓦地就惊呼了一声。 慕之枫却是凉飕飕地瞥了那小厮一眼,只一眼便彻底冻住那小厮谄媚笑着想要上前的动作。 沈灵溪没注意到这些,她在听闻那小厮脱口叫破慕之枫的身份后,便似笑非笑的斜眼睨着慕之枫,打趣道,“看来师傅您老人家是这里的常客呀?” 慕之枫环着她肩背的手一顿,随后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应酬。” 沈灵溪闻言却是嗤笑一声,同样回了他俩字,“呵呵!”花天酒地就花天酒地,还好意思说应酬?她就不信几个男人一起进了这种地方,他慕之枫能一个人坐怀不乱的,当她是傻子呢! 第171章 171 三大花魁 金凤楼作为京师的第一妓馆还是有点意思的,至少里面行来过往的妓子们并不若沈灵溪想象中那般浓妆艳抹,俗不可耐。当然,这也并非说那些妓子们的打扮就清汤寡水。其实放眼望去,大部分妓子的妆 容服饰还是十分艳醴的,只是虽艳却不俗,虽浓但合宜,若换成现代说法,也就是走的高端路线。 “稀客啊,慕大人,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到我这小地方来了?怪道我今早起床的时候一直听见喜鹊叫呢。”沈灵溪和慕之枫刚走进去,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鸨儿便笑脸迎了上来。慕之枫想来和这老鸨还是有几分熟识的,闻言并未若之前一般置之不理,反微一颔首,客套开口笑道,“李妈妈真爱说笑,这金凤楼可是京师首屈一指的地儿,若这还叫小地方,那可真叫其他妓馆没了活路 。”说罢朝身边带着兜帽的沈灵溪扬了扬下颔,又道,“这不我这堂弟今儿个一到京师就吵着嚷着要来金凤楼见识一番,我拗不过,只能带他来了,我丑话可说在前头,我这堂弟常年走南跑北的,见识可是不凡 ,李妈妈待会可不许拿些寻常货色搪塞我们。”“哪儿能啊,慕大人,您可是我们金凤楼的大贵人,平日里盼都盼不到您来呢,如今好容易来了,又带着贵客,我若是不给您招待好了,这以后哪有脸面见您。”叫李妈妈的鸨儿立刻满脸堆起了笑,说着便 询问一般建议道,“不若叫莫妮卡出来伺候二位如何?莫妮卡是番邦来的,眼睛跟绿宝石似的,胸大、腰细、腿长,一身皮肤尤其出彩,羊奶一样,雪白雪白的。” 慕之枫闻言却是不语,只似笑非笑的看着那李妈妈。 李妈妈被他瞧得有些头皮发麻,干笑一声,“慕大人对这安排可是有哪里不满意?” 慕之枫直直看着她,直看的她面上的笑容僵硬的再也支撑不住,这才不冷不热开口,“李妈妈莫不是以为穆某掏不出银钱?这楼里三大花魁竟一个也舍不得喊出来。”李妈妈额上淌下一滴冷汗,心道这人又不是第一上青楼怎么搞的好像一点规矩也不懂似得,真以为花魁是那么随随便便的就能见着的么?她强笑一声,“慕大人,您以往都是别人请来金凤楼的,许是不知道 ,我们这金凤楼里的花魁见客都是有规矩的。” “哦,什么规矩,说来听听,”慕之枫冷淡道。李妈妈硬着头皮赔笑一声,道,“我们金凤楼总共有三位花魁,这每个花魁也都有每个花魁的规矩。这头一个叫红葵,花名‘千金笑’,她见客的规矩就是缠头,这缠头给的满意了,她就见客。这第二位叫碧玺,花名‘颜如玉’,她见客的规矩就是赋诗,若谁赋的诗能入得了她的眼,便可入她香闺一叙。至于这最后一位名叫黄莺,花名‘春风度’,她见客只看眼缘,若是合了眼缘,纵使是贩夫走卒也可与她春风一 度,若是不合眼缘,便是皇亲贵族她也一概不见。” 慕之枫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于怀中掏了一锭足有十两重的金锭扔在那李妈妈怀中,淡淡道,“穆某也不是强人所难之人,既如此,那就先请黄莺姑娘前来一见。” 李妈妈手忙脚乱的接住那金锭,几乎是立时笑的见牙不见眼,虽说她这金凤楼平日里来的都是些达官贵人,但这随便一出手就是十两金锭可不是谁都能有的阔绰。“慕大人,不若我帮你叫千金笑吧,这春风度古怪的紧,回头若是冲撞了您,那我可是万死难辞其咎了。”她这话可谓是良心建议,毕竟以着慕之枫的出手,若是点千金笑,那必然可立即将人唤来,可若换 了春风度,能不能唤的来人那可不一定了。 慕之枫却是摇头拒绝,“不,就春风度。” 见他这般直接,李妈妈不由微愕,“慕大人可是认识我们家春风度?”若不是认识为何非要点春风度。 “不是说那春风度是扬州瘦马么?”慕之枫轻描淡写道。李妈妈始才恍然,点春风度的很多人的确是冲着那个扬州瘦马的身份来的,“原来慕大人是想带尊客见识见识扬州瘦马,那先请上头坐吧,我这就派人去使唤一声,不过这最后成不成的,我却是也不能保证 的。”她说着先行打发了一个小厮上了楼,随后这才引着慕之枫和沈灵溪往楼上走,边走边还介绍道,“今儿个恰逢三位姑娘心情好,等下会一一登台献艺,慕大人和慕小公子回头可将雅间朝内的窗户打开欣赏表 演,或者也可使小厮下楼打点一下,楼下近距离的也备了一些高座。” 慕之枫本对这些并不甚感兴趣,但见沈灵溪歪着头听得很是认真,嘴角边不由浮现出一点笑意,开口问道,“既是登台献艺,那三位姑娘可有什么拿手的活儿?”“那是自然,要不然怎么能叫花魁呢,”李妈妈一脸骄傲的笑道,“千金笑身轻如燕,能于舞女拉起的丝绸上面翩翩起舞,颜如玉弹得一手好琴,琴声动人心弦,指法也足有七十二种之多,若一气使下来,直 能让人眼花缭乱。至于春风度,慕大人既然知道她是扬州瘦马那也该知道她是无一不精的。” 说话间几人到了雅间,李妈妈躬身请两人进去,又拍手唤来两个模样肖俊的婢女上了茶果点心,这才笑道,“不知可要替慕大人和慕小公子唤几名歌妓来?” 慕之枫直接拒绝,“不用了,将人都撤下去吧,我们等春风度来伺候便行。” 李妈妈闻言嘴角抽了抽,心道感情自己说了半天都白说了?春风度可不是一定会出来见他们的! 不过慕之枫话都说了,她也不好驳他的面子,只能笑盈盈的敛衽退了出去。 待那老鸨一关门,闷了半天的沈灵溪终于能将盖在头上的兜帽给一把拽下来。她拽下帽子后便伸手去拿那桌上的茶,边开口问道,“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春风度会来见我们?”慕之枫却是不答,只按着她拿着茶碗的手,要笑不笑道,“你确定你要喝这里的茶?”青楼的茶水可不是那么好喝的! 第172章 172 单独详谈 沈灵溪用空闲的那只手掐着慕之枫手背上的皮肉将他的手给拎了起来,跟着拿过茶盏便咕咚咕咚喝下大半盏,一扬眉头,“我喝了,怎么?” 慕之枫一哑,半晌扶额失笑,“我倒忘了你精通此道了。” “呸!”沈灵溪却是不买账的狠狠啐了他一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什么叫我精通此道?我精通的是医道,这个不过是触类旁通罢了!” “那怎么不见你触类旁通尊师重道?”慕之枫比了比自己。 沈灵溪默默将他面前的茶拿过来喝光。 慕之枫,“……”他现在是不是该谢谢她替自己消灾挡祸? 春风度过来的很快。这边沈灵溪甚至还没来得及再次开口问慕之枫为何肯定春风度会来,那边紧闭的门已被轻轻敲响。 沈灵溪闻声赶忙要将兜帽往自己头上戴,慕之枫却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边淡淡开口道,“进来吧。”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瘦削女子款步走了进来。那女子穿一身水绿绸衣,盈盈不足一握的腰间系着月牙白锦缎,行走间,袖摆、裙摆、腰带随着带起的气流上下飘动,盈然若仙。当然,这春风度之所以会给人这种仙气飘飘的感觉倒并非是因为她的衣衫或是容貌,而是她的身材。她长得实在是瘦,不止腰身,整个人都十分的瘦,肩胛骨凸起宛若蝴蝶振翅,手臂笼在宽大的袖子中几 乎找不到,露出来的一双柔荑白皙纤长,葱管一般。可你若真说她瘦,却又不尽然。至少眼前的春风度并不若沈灵溪上一世于电视中看到的那些个超模,瘦的都像个纸片人了。春风度脸瘦的只有巴掌大小,却并非无肉,胸脯也不臌胀,但十分合适她纤细的 身材,相对来说竟也是饱满,尤其她盈盈伏下身来给两人行礼时,腰肢一折,从腰至臀都紧紧绷起,满弓一般的线条,十足十的诱惑。沈灵溪今天才算是见识了什么叫扬州瘦马。总的来说就是要瘦的楚楚可怜,也要瘦出楚楚风韵,就像那悬在枝头摇曳的嫩蕊,于春风中楚楚生姿,却并不会让人觉得病态,只觉娇柔。因而尽管这春风度长 得并没有多国色天香,可凭着这独具一格的风韵,是绝对能第一眼吸引人注意力的女子。 “黄莺见过两位贵客。”不愧为受过悉心调教的扬州瘦马,即便发现李妈妈口中的两位公子变成了一位公子一位姑娘,她的脸色却也是变都未变。 慕之枫抬手虚扶了一下,“黄莺姑娘请起。” 黄莺款款站起了身,随后却是偏头一笑,“慕大人不给奴家介绍一下这位贵客么?也好教奴家心里有个数,免得无端冲撞了。” “穆某的堂妹,数日前刚随穆某一同进京,因好奇何谓扬州瘦马,特地央了穆某带她来见识一番,你称呼她为慕姑娘就好,”慕之枫眼也不眨的胡诌道。 黄莺福身一拜,“黄莺见过慕姑娘。” 沈灵溪嘴角抽了抽,暗地里瞪了慕之枫一眼,面上却是一派和暖笑意的摆手道,“黄莺姑娘无须如此客气,快起来吧。” 黄莺谢了一声直起身,比着一侧的窗子笑道,“要我替两位将窗子打开么?千金笑的表演就要开始了。”沈灵溪听了虽有些心痒痒,却也知道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跑来青楼的行为着实不大妥当,为免被人瞧见徒惹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是低调一些好了,于是便笑着摇头道,“不用了,我如今这模样被人瞧见了 不大好。” 黄莺闻言一顿,随后抿唇笑开,“慕姑娘连青楼都敢来,我还当慕姑娘并不在意这些。” 沈灵溪却是耸了耸肩,一脸的无辜,“我倒是不在意,可奈不得别人在意啊,我可不想回头被人给浸了猪笼。” “有慕大人在,又有谁敢将穆小姐浸猪笼?”黄莺一双妙眸睇着安静把玩着茶盅的慕之枫玩笑道。 沈灵溪,“……”敢不敢的还两说,可她若是真的被人给浸了猪笼,那十有八九就是这家伙害的!坐在她一侧的慕之枫瞧着她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嫌弃之色简直哭笑不得,他摇了摇头,却也没说什么,只转眼望向黄莺,正色道,“黄莺姑娘,我们不便在这久留,就不和你兜圈子了,其实我们今日前来是有 一事想请你帮个忙。” 沈灵溪闻言一脸疑惑的看了慕之枫一眼,嘴张了张本要说些什么,下一瞬却又蓦地领悟了什么一般,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来。黄莺半掩在袖中春葱一般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拨弄着面前的茶盏,笑容淡淡道,“慕大人真爱说笑,您如今可是今上跟前的大红人,多少人需要仰仗慕大人您的鼻息,而奴家不过是一个风尘女子,又有什么能 帮得了慕大人您的?” 慕之枫伸手过去替黄莺将手中的空茶盅满上,笑道,“黄莺姑娘也太谦虚了,美人膝,英雄冢,这可是千百年来使得无数英雄竞折腰的一道难关。” 黄莺不语,只垂眼看了自己手中的茶盅,半晌,她始才缓缓抬起头,却是嫣然一笑,“慕大人替奴家将帽子戴的这么高,看来奴家想不答应也不行了?” “穆某并不想为难黄莺姑娘,”慕之枫淡道,“不过若是黄莺姑娘此次帮助了穆某,那穆某就欠姑娘一个人情。” 他说话的时候容色淡淡,言语也淡淡,可没有人会怀疑,若是能得到他这一个人情,以后将会对自己的人生造成怎么翻天覆地的改变! 黄莺自然能听出他这话的分量,因而她听罢脸上的犹豫便尽数褪了去,微一颔首道,“既如此,我答应你!” 说完却又话锋一转,“不过这事我希望能和慕大人单独谈谈。” 从刚刚起就一直安静听着他们交易的沈灵溪闻言立即十分自觉的站起身道,“我去外面等你们!” 慕之枫眸光暗了暗,条件反射的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怎么?”沈灵溪垂眼看着他抓着自己的手愣了一下,随后歪头不解道。低垂的眼睫挡住眸中一闪而逝的暗芒,慕之枫慢慢松开手,轻描淡写道,“你一个姑娘家来这种地方已经很危险了,如何还能在外头瞎跑?你就待在这,我和黄莺姑娘换个地方详谈。” 第173章 173 娶我为妾 沈灵溪闻言却是毫不领情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有什么好危险的,我就去下面看看表演,难不成还有人吃了我不成?” 说话间已是一手将兜帽拽了重新盖在头上,快步走到门前,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她动作实在是快,慕之枫根本还来不及有任何的反应,便见那被拉开的木门又重新无情的在自己眼皮子前合上,带起“哐啷”一声巨响。 慕之枫磨牙,这死丫头真是欠揍! “呵……”一旁的黄莺看着慕之枫乍青还白的脸却是忽地轻笑出了声,开口问道,“慕大人,刚刚那位其实不是您的堂妹吧?” “这似乎和你我要说的事并没什么关系。”慕之枫闻言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的凝滞的淡淡道了一句。 黄莺一哂,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好吧,那便请慕大人说说看您希望奴家帮您做些什么吧。” 慕之枫将芳意轩的事情大概说了一番。 黄莺脸上本还挂着慵懒笑意,闻言顿时一凝,半晌始才苦笑一声,幽幽道,“慕大人的忙果然不是这么好帮的,那赵鸿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平日里我都不爱搭理他。” “只求黄莺姑娘帮忙玉成此事,以后若有所求,穆某必竭尽所能。”慕之枫再一次的郑重允诺道。 黄莺妙眸微一流转,忽地倾身伸手过去勾住慕之枫的脖子,笑盈盈道,“不用日后有所求了,你只要答应替奴家赎身,娶奴家为妾,奴家便应了!” 这个要求不可谓不过分,以着黄莺的身份,就是寻常的清白人家也是不愿意娶她进门的,更别说慕之枫如此的身家背景,哪怕只是做个妾。 可慕之枫却是一口应下,“好啊,只要你愿意,我自然乐的享这齐人之福。” “奴家为什么不愿意?”黄莺靠在慕之枫的肩膀上,幽幽道,“不说慕大人人品相貌俱是一流,就光凭慕大人您的身份背景,这京师之中愿意嫁给您的女子怕是就长过门口的那一条街都不止了。” 慕之枫任由她靠着,闻言笑道,“愿意嫁给穆某的女子是不少,可愿意嫁给穆某为妾的女子却不多,黄莺姑娘并不像这其中一员。” 黄莺却是贴着慕之枫的耳朵笑了起来,软语呢哝道,“哦?何以见得?” “因为姑娘是个聪明人,”慕之枫淡定却又十足笃定道。黄莺辗转风尘多年,看尽世间百态,人情冷暖,当是再明白不过欢情薄,人情恶的道理。今天他或许会迫于恩情娶她过门,可他绝不可能因为恩情就爱上她,更不可能因为恩情就宠她一辈子。而一个身份卑贱的妾室如若没有丈夫的宠爱,又如何能在深宅内院里好好的活下去?届时若是他娶了一个厉害的正妻进门,只怕她还不如在这青楼中活的潇洒。这么多年她当是已经见过不少嫁入豪门为妾最终却凄凉 收场的例子了。 “慕大人,您这话虽是在夸赞奴家,可奴家听着却着实有些难过。”如若可以她也不希望自己这般的聪慧过人,很多时候糊涂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慕之枫不动如山,沉默不语。哪怕此时趴在他怀里的黄莺宛若一条美女蛇一般柔若无骨,贴着他耳垂说话的声音吐气如兰般让人迷醉。 黄莺见状眸中闪过一抹显而易见的失望,她刚刚的确是有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但凡彼时慕之枫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嫁他为妾!可,他没有。 “是因为之前那个姑娘么?”她有些黯然的问道,哪怕明知道这个问题其实不是她应该问的。 慕之枫仍旧沉默不语,只是相较于之前他因拒绝而沉默,如今他的沉默明显是因为魂游天外而沉默。 黄莺见状面上苦涩愈显,却也知道再多纠缠也是徒劳,便长叹一声,“既如此,那便麻烦您替我赎身吧。” 慕之枫回过神,想也不想的微一颔首,问,“你赎身要多少银子?” 黄莺垂着头宛若小动物一般窝在慕之枫的胸前,柔婉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妈妈说,要赎奴家至少要五千两银子。” “不多,”五千两于他而言不过是毛毛雨,慕之枫轻描淡写道,“事成后我便让人拿钱赎你出去。”黄莺闻言却是摇头,再次贴着他的耳朵,悄声道,“钱奴家自己已经准备妥了,只是不甘心给她罢了。奴家自小卖身,这么多年她从奴家身上不知赚了多少的银子,却还不满足,着实可恶至极。如今奴家手 上虽积攒了一些东西,自己却又弄不出去,若是直接和她说,只怕她又要坐地起价,所以还要劳烦慕大人您帮奴家想想法子。” 慕之枫不语,只慢慢把玩着手中的茶盅陷入了沉思。黄莺见状也不打扰,只软软依偎在他怀里,一下一下的拨弄着他垂落至胸腔的长发。 便在这时,门忽地被哐啷一声撞了开来,紧跟着便是潮水一般涌入内室的嘈杂声。慕之枫和黄莺闻声双双朝门口方向看去,便见带着兜帽的沈灵溪冲进门后便将门给一把甩上,然后便鬼头鬼脑趴在门缝隙间朝外头看去,也不知瞧见了什么,她似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直起腰转过身来, 却是一呆,“呃……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说着又一脸歉意的扭头,“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去隔壁躲躲。” “噗嗤——”黄莺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贴着慕之枫的耳朵吃吃笑道,“怪道慕大人讳莫如深,原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慕之枫的脸刷的一下黑了个通透,他一手推开趴在他身上的黄莺,跟着手一抖,一条月牙白色锦缎便宛若破水而出的蛟龙一般朝沈灵溪背心袭去,沈灵溪闻声条件反射的朝一边蹦去,下一刻,腰间却是一 紧,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惊呼,紧跟着整个人便失控的朝背后飞去。 将人卷吧卷吧进怀里,慕之枫抬手轻捏了一下呆怔中的沈灵溪软软嫩嫩的脸颊,提前打预防针道,“乖一点,不许闹。”沈灵溪惊魂未定,好半晌才逐渐回过神来,待终于反应慕之枫说了什么后,却是登时炸毛,“乖泥煤啊乖,你今天出门是不是又忘记吃药了!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第174章 174 又惹祸了 将张牙舞爪的人儿更紧的卷进怀里,慕之枫一脸的从容淡定,“是我忘记吃药,还是你忘记吃了,这青楼的门是能随便闯的么?还说去隔壁躲躲,你知道隔壁不会有什么非礼勿视的脏东西?” 说到后来一张脸却又黑成了锅底灰。这丫头倒是是真傻还是假傻啊,这金凤楼可是出了名的靡乱,她居然还敢到处乱闯! 沈灵溪直接甩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非礼勿视的脏东西,你是在说你自己么?” “乱说什么,我刚刚可什么都没做。”虽说他长这么大都没跟别人解释过什么,可不知为何他就是不希望这个小丫头会误会他。 沈灵溪呵呵笑了一声,抬手比了比一旁好整以暇站着的黄莺。 慕之枫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立时整个人也少见的呆在了当场。 但见黄莺身上宽松的绸衣已完全散开,露出内里绣着鸳鸯戏水的鹅黄色肚兜以及大片大片雪白肌肤…… 原来慕之枫之前卷向沈灵溪的月牙白锦缎正是随手从黄莺腰间抽出的腰带。 黄莺再也忍不住的哈哈笑出了声,直笑的花枝乱颤,眼角泛泪,“我说……” 却还不待说完,外头忽地传来砰砰响的敲门声,“里面有人么?我们奉赵爷的命令来寻一个贼子,麻烦里面的朋友行个方便。” 黄莺脸上的笑容一隐,倏然扭头看向沈灵溪。 慕之枫却是一脸无所谓地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沈灵溪软糯糯的脸颊,漫声道,“刚刚又出去惹祸了?” 沈灵溪嘴巴忽地一张,将慕之枫的手指给一把咬住,龇牙咧嘴咕噜道,“我才没有,是他惹我的!”本来嘛,这楼底下的高座上又没有写名字,她怎么知道她随意挑的一把空闲的椅子偏偏就是那赵鸿的“专座”?她都已经好声好气的道歉了,可那赵鸿却还不依不饶的让人来摘她的兜帽,她能不反抗么?毕 竟她一个女儿家是万万不能让人发现自己逛青楼的,而且那赵鸿居然和她有一面之缘,她是断无可能在他面前露脸的。不过她还真没想到,那大名鼎鼎的赵鸿赵国舅居然就是当日在阮老爷子寿诞上见到的那个温文尔雅的年轻公子,她当时还想这人她又不认识,他为何非得要和她过不去,如今联想一下他的身份,却也就不 难猜了。 想到这,沈灵溪更加大力的合拢的牙关,眼睛也恶狠狠的瞪向了慕之枫,都是这家伙的烂桃花! 慕之枫却被咬得有些莫名其妙,“我又没说你什么,你好好的又发什么脾气?” 沈灵溪瞪眼,这家伙居然还敢问她为什么发脾气?天知道这段日子里他给自己带来了多少麻烦! “砰砰砰,砰砰砰——”外面再次响起了敲门声,伴随着一声粗喝,“里面有人吗?没人我们可撞门了啊!”黄莺看着大眼瞪小眼的两人简直要扶额叹息,这两人难道就不知道看看时间地点么?现在是打情骂俏的时候?想归这么想,她还是一手拉着衣裳,抬脚朝门的方向走去。毕竟在这京师中敢自称赵爷的也就 那位国舅爷了,而那位赵国舅可是出了名的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她一个青楼女子可实在是招惹不起。“我说里头的人,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你——”外头操着刀子的大汉见里面还是没有动静,再次扬声喝道,却还没说完,“吱呀”一声,门便被拉了开来,随即一个鬓发凌乱,松松披着外裳,连腰带都 没系的美貌女子便逐渐显露在门外几人眼中。 “啊呀,原来是黄莺姑娘,冒犯了。”为首的大汉一见是黄莺,立刻撤了一脸的凶神恶煞,满脸堆笑的拱手道。 黄莺懒懒应了一声,一脸不愉的蹙眉道,“你们这吵吵闹闹的做什么呢?里头那个可是位大贵人。” 几个大汉给黄莺面子是因为赵国舅对这黄莺有那么点意思,至于其他人,他们却是不放在眼里的。试问这京师除了皇族还有谁能贵的过他们爷?“黄莺姑娘,这事您就别管了,我们奉了赵爷的命令来搜捕一个贼子,若果真冒犯了里面那位,回头我家赵爷自然会登门赔罪。”这话虽说的谦卑,可言语中却满满都是狂妄,毕竟这京师中又有几人真的敢 让赵国舅登门赔罪的呢?黄莺尽管不想掺合进这纷争里,但如今她一条腿已经踏上了慕之枫的船,想退却是退不下来了,只能硬着头皮道,“你们要抓贼子怎么会抓到这里来?我可是一直都在里头的,根本就见着可什么贼子进去。 ” “贼子狡猾,许是姑娘没瞧见,”她越是阻拦,大汉便越觉得这屋子里头有鬼,他朝黄莺嬉皮笑脸的道了一句,暗地里却朝几个手下使了个眼色。 几个手下得令,绕过黄莺便朝门内挤去。可怜黄莺一个弱女子,哪里挤的过两个壮汉?当下便被撞到了一边不说,还差点摔了一跤。只是她此时却顾不得这些,急忙回头去看,却见那桌边哪里还有人。 “老大,刚刚这里肯定有人,你看这里有三只杯子。”其中一个大汉立即发现了圆桌上的蹊跷。 之前最先说话的大汉看了一眼那圆桌,眉头一拧,正要吩咐什么,已一路搜进屏风后头的一个大汉却是忽地嚷了起来,“帐子里有人!” 其他几人闻言纷纷朝那屏风后头绕去,便见烟雾一般层层堆叠的云帐后,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倒影在其上。 “什么人,出来!”为首的大汉锵的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剑厉声喝道。 帐中的身影虚虚晃动了一下,跟着一只莹然如玉的手当先伸了出来,那手白皙细腻无一点瑕疵,宛若女子的手一般,可一看那修长的骨节却又可知道,那手其实是个男子的手。 果然,随着那帐子微微揭开一半,一个慵懒披着外袍的绝美男子不疾不徐的从床上垮了下来。 “慕大人?”为首的大汉显然认识慕之枫,见了男子的脸,立时脱口惊呼了一声。他身边的一个大汉没反应过来什么慕大人不慕大人的,勾着脑袋还要再往帐子里瞧,却还未瞧清,便觉平生一道罡风直直朝他袭来,他被唬得一惊,忙要躲闪,却哪里还来得及? 第175章 175 你故意的 众人便见慕之枫从床上下来后,随手一甩袖袍,站在他面前的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立时便仿若一个断线的风筝一般,轻飘飘的飞了出去。 “慕大人,您这是?”为首的大汉蹙眉。 慕之枫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衣袍,看也不看他一眼,凉声道,“妄图看他不该看的东西,我没当场挖了他的眼珠子,已经是看在你家国舅爷的面子上了。”为首大汉这才明白为何慕之枫会突然发作,按说他现在若是够识相的话,应该立即告退才是,只是想到国舅爷的吩咐,他又不能不再多这一句嘴,“慕大人,小的冒犯问一句,不知里头的是楼里的哪位姑娘 ?” “怎么?我来青楼叫个姑娘还要经过你的批准不成?”慕之枫瞅着那大汉,眸光冷厉的宛若冰刀雪刃一般。 那大汉直接被他给瞅着淌下一溜的冷汗来,连忙摆手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不敢那就赶紧给我滚!”慕之枫一甩衣袖,面前一张梨花木方形小桌立时轰声倒塌碎了一地。 大汉原本所站的位置几乎是贴着那方桌的,如今见对方不过是隔着自己一甩衣袖,一张恁地结实的梨花木桌便碎成了渣渣,哪里还敢再多说半句?当下就带着一群人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老大,刚刚那人是皇亲国戚,还是什么大官啊?你怎么那么怕他?”却不过刚出门,几个大汉便异口同声的问那为首的大汉道。 为首的大汉没好气的抬手一人给了一后脑勺,“你们都耳聋了是不是?老子都叫他慕大人了你们还不知道他是谁?老子看你们还是不要再在外头当差了,免得回头在外头丢了小命都不知道怎么丢的。” 其中一个大汉哀叫了一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老大,我不是不知道那个慕大人,可是那慕大人不过就是个小小的翰林侍郎罢了,论起身份远不能和我们家国舅爷比,我们又何必在他面前做小伏低?”“呸,没眼力的东西!你知道什么!”为首的大汉闻言却是啐了他一口,随后四下环顾了一番,这才小小声道,“我跟你们说,那慕大人不仅深的帝宠,连皇后娘娘对他亦是青眼有加,我听说那两位可都是有 意要将七公主嫁给他的!你们想想看,七公主那可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宝贝疙瘩,由此可见,这位慕大人是有多么受宠!” 众人始才露出恍然之色,只是早前那个被慕之枫给一掌掀飞的大汉却是嘀咕道,“可是刚刚我明明瞧见那帐子里的有人!” “有人怎么了?”为首的大汉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一眼,“楼里这么多姑娘,以着他的身份地位,多叫两个姑娘又如何?大惊小怪!”他家国舅爷哪次来这金凤楼不是同时叫了好几个姑娘一起伺候的! 那大汉揉着差点被摔裂的屁股,还是很不服气道,“可我们又没看清那人到底长何模样,万一正好就是国舅爷要找的那个贼子呢!” “行啊!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派你再回去查探一遍好了!”为首大汉吩咐道。 那揉屁股的大汉闻言一呆,“啊?” 众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不过几步之遥的室内气氛可就不若这般和谐了。 “慕之枫,你故意的是不是!”唰的一下将床帐扯开,沈灵溪指着慕之枫,一张脸气的通红。 慕之枫正慢条斯理的系着腰间的腰带,闻言头也不抬的问道,“什么故意的?” “就是,就是……”沈灵溪张了张嘴,却是舌头打结,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慕之枫停下手中的动作,挑了眉峰,似笑非笑道,“就是什么?” 沈灵溪,“……”自然是故意将她给拖上床!要不然以着这家伙的身手明明就可以直接带着她从窗子出去的! “恩?”慕之枫将脸更凑近了几分,再一次问道,“就是什么?” 得了便宜还卖乖!她要不要直接打死他!沈灵溪恶狠狠地瞪着他,一口银牙差点没给咬碎了。 “好了,不逗你了,赶紧收拾一下,我们准备离开吧。”看出沈灵溪已经处于暴走的边缘,慕之枫见好就收的直起身笑道。 沈灵溪却已不想再和他说一句话,头一扭便直接穿过他朝屏风外头走去。 黄莺已经安安稳稳的坐在外头喝茶,听见沈灵溪的脚步声,她抬手扬了扬手中的茶盅,柔柔笑道,“要清清火么?” 冤有头债有主,沈灵溪自然不会随便和不相干的人发脾气,她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不用了,比到喝茶清火,我更想揍人消火!” 却到底笑的鬼气森森,杀气四溢。 黄莺见状噗嗤一下笑开了花,不无打趣道,“姑娘和慕大人的感情可真好。” “可不是,好的我每次看见他都想直接将他给揍成猪——喂,你干嘛!”沈灵溪拽下被慕之枫突然给盖在头上的兜帽,瞪眼道。“我倒不知道你竟然有如此这般犯上忤逆、欺师灭祖的想法,”晚沈灵溪一步出来的慕之枫俯身她耳边低声道,说罢不待她回答便直起身朝好整以暇打量着自己两人的黄莺道,“黄莺姑娘,刚刚的事还要麻烦 你和李妈妈打个招呼。” 黄莺站起身回笑道,“慕大人放心吧,李妈妈这人最是识时务,刚刚必定已经替您遮掩过了。”刚刚那群大汉并没有进来直接抓人,慕之枫心中便已然有数了,不过这该打的招呼还是要打一声的,以免回头那老鸨子头脑一发热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他笑着颔首,“如此那我们便先行告辞了,一切还烦请 黄莺姑娘费心。” 黄莺盈盈一拜,“也请慕大人万勿忘记和奴家的约定。” 慕之枫再次微一点头,却是不再多说,直接伸手扣住沈灵溪的腰肢,足尖一点,便宛若一阵清风般掠窗而去,不过眨眼,便消失在寂寂夜色中。黄莺怔怔地看着窗外那空荡荡的夜空以及高天之上一轮清月,半晌摇头失笑,抬脚款步走到一侧的梳妆台前,细致的拢了拢微乱的鬓发,又慢慢将腰带仔细扎好,抬眼神色莫名望了镜子中自己好一会,这 才旋身朝外头走去。算算时间,也该是到她上场的时候了。 第176章 176 爱上了我? 悠悠踏月而归的马车内,慕之枫慵懒以手臂支着下颔,睇眼望着躺在马车里装死的沈灵溪,似笑非笑道,“乖徒儿,快和为师说说刚刚你是怎么又惹了那赵国舅的?” 沈灵溪充耳不闻,只当自己耳边是只苍蝇在嗡嗡嗡。 “刚刚为了替你解决芳意轩的事情,我可是下了大血本的,你现在就这么对待你的恩人?”慕之枫又道。 沈灵溪闻言始才掀开眼皮子,却并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定定望着慕之枫,眸光晦暗若月夜海波,滟滟波光随风而且起,万千情绪与其间沉沉浮浮。 慕之枫看着她的眼神心中微微一动,面上和煦笑道,“怎么了这是?怎么用这种眼神瞧着我?” “慕之枫,你今天的态度有些奇怪。”沈灵溪却是如是淡淡道。 “哦?”慕之枫眉头一挑,笑开,“怎么个奇怪法?” 沈灵溪闻言眉头一拢,却是半晌无语。她只是本能的察觉到慕之枫今日对他的态度很是有些奇怪,可若是要她详细说出到底哪里古怪,她一时却又没法说出来。 慕之枫倏然将脸往沈灵溪的面前凑了凑,距离近的鼻息都直接喷洒在她的脸上了,“是这样?” 沈灵溪本能的要将头往后仰,可她如今是靠在车壁上的,根本就没办法向后头仰头,因而只能一动不动的直直看着慕之枫,冷冷道,“慕大人,你莫不是将小女当成那可随意戏弄的烟花女子了不成?”慕之枫被她的冷言冷语给刺的顿了一下,随后复又重新笑了起来,“乖徒儿,这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你何曾见我戏弄过烟花女子?”说着他又将头往前倾了一分,直接以鼻尖轻一摩挲沈灵溪的鼻子,若 有深意道,“而且你真的觉得我是在戏弄你么?” 沈灵溪闻言毫不犹豫的伸手将人给一把推开,挑着眼角,讥诮一笑,“要不然呢?你难道要说你爱上了我?” 慕之枫眸光微一闪烁,面上笑意愈发深了几分,瞧着很是有些漫不经心,可那低沉了几分的声音却又显出几分郑重来,“如若我说是呢?” “我不信!”沈灵溪几乎是没有任何停顿的答道,语气冷硬,清凉,宛若冬夜冰潭,寒彻入骨。 慕之枫脸上的笑意终于敛了起来,眸光一瞬间也变得忽明忽暗,“为什么不相信?” “不相信还有什么为什么么?”沈灵溪淡漠道。 只是她虽表现的冷漠,眼神中一闪即逝的仇恨却还是被慕之枫给捕捉到了,“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万事都会有个缘由。” 沈灵溪直接闭上眼,以一个拒绝的姿态,“没有缘由。” 慕之枫看着她一瞬间竖起的尖刺,不自觉的蹙起了眉头。沈灵溪的神思却早已飞远,上一世她本是医药界龙头企业沈家的唯一继承人,在父母意外死亡后,她遭到相恋多年已然谈婚论嫁的男友和自幼亲厚的表妹联手暗害,一命呜呼的穿越到了这个未知的朝代, 这让她如何还能去轻易的相信感情。而且就算没有这些事她也不会相信慕之枫会爱上她,不说慕之枫如今可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连公主对他都是倾心不已,就说他那隐藏着的王爷身份,也注定他这一生见过的女人没有上千也有成百,这样 的一个人又如何会对她这么个貌似无盐的小丫头动心? 因为沈灵溪的骤然沉默,两人一直待慕之枫将沈灵溪给送回她的房间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两人莫名就陷入了冷战。 慕之枫脸上的表情本还克制,可一待出了沈灵溪的院子却蓦地阴沉下脸,头也不回的吩咐冷声道,“查!去给我仔细的查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居然敢染指我的人!”好像人家现在还不是你的人吧?影卫嘴角不自禁的抽了抽,硬着头皮道,“主子,五小姐的所有事情之前都已经详细查过了,她自小不受宠,一直被关在相府偏僻的小宅中,几乎没有和任何外人接触过,更 别说是个男人了。” “不可能!”慕之枫断然道,小丫头之前眼中那抹一闪而逝的仇恨他可没有看错,那样恨不得生啖人肉的恨意绝不可能是虚假的,必定是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着的! 影卫不好再多说,应了一声,“那属下再去查一查。” 慕之枫点了点头,稍平了一下心头的怒气,这才转了话头道,“之前趁我解毒之际前来刺杀的人查出是受谁的指示了么?” 影卫摇了摇头,“对方行事极为小心,没有留下丁点痕迹,当时烈焰和红息本还留了几个活口,不过那几人都在第一时间咬毒自尽了。” 慕之枫闻言眉头不由再次一蹙。 影卫见状一脸愧疚道,“属下办事不利,还请主子责罚。” 慕之枫沉吟半晌,一摆手,“罢了,此事与你无关,本王心中大概有些数了,你不用再继续追查了。” 影卫应了声喏,随即又有些迟疑道,“主子,影五如何处置?” “胆敢泄露本王来玉凉国的行踪,你说该如何处置?”慕之枫不带一丝感情的反问。 影卫垂下了头不敢搭话,此次主子之所以会被暗杀乃至于差点毒发身亡,就是因为影五的背叛,虽说影五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喜欢的姑娘被那人给抓了,所以才会受了胁迫,可错了就是错了。 轻若无声的落在马车前,慕之枫翻身上了马车,忽地又丢出一句,“算了,饶他一死,但自此以后他不再是我王府中人。”影卫闻言一怔,随后赶忙应了一声,心中松一口气的同时却又有些奇怪,主子向来赏罚分明,影五做出如此背主之事,按着主子以往的性子,千刀万剐也不是不可能,可如今竟如此轻易的就绕过了影五, 是什么原因促使主子改变了主意? 这样想着,影卫下意识抬头看向了层层遮掩的院落方向,是因为那个女子?主子是真的对那女子上了心了? “还愣着做什么?”马车内传出一声清喝打断了影卫的神游太虚。影卫赶忙收敛神思,请了声罪,这才驾着马车疾驰而去。 第177章 177 佳溪婚事 两日后。 笃笃笃,窗子上响起一串轻击声。 正懒懒倚在榻上看书的沈灵溪闻言抬起头,便见烈焰从窗外探进一个脑袋,恭顺道,“五小姐,我家主子说事已办妥,但赵国舅提了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沈灵溪蹙眉。烈焰脸色有些不好看的答道,“赵国舅说他这收茶水费都是有规矩的,若是轻轻松松的就为五小姐您破了例,以后岂不是人人都去他面前讨脸子?所以他会设下一个局,若是五小姐可以破局,不仅芳意轩, 以后五小姐名下的所有产业,他都不会再收任何茶水费。” 沈灵溪闻言面上倒是没有任何异样,她早就知道那个赵国舅既然要针对她,自然不可能轻易就松了口,这个局估计是他早就摆好了在等着她也不定呢,“有说让我什么时候破局了么?” “赵国舅本来说明日的,但是主子替您答复说身子抱恙,将日子定在了三日后。”烈焰尽量替自家主子说话。心中却是纳闷,那个赵国舅一看就是不安好心,主子为什么还要替五小姐答应呢? 沈灵溪点点头,“我知道,替我回去谢过你家主子。” 烈焰躬了躬身,身形一闪,再次消失。 从之前就一直垂首立在一旁添茶加水的扶风瞅着空隙一脸忧心的问沈灵溪道,“小姐,您说那个赵国舅到底想做什么?他那个局会不会有危险啊?” 沈灵溪随手翻过一页膝上放着着书卷,头也不抬的淡淡道,“不会的,我现在好歹也是县主之身,他赵国舅就是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绝无可能对我下死手的,不过就是让我吃点苦头,丢点脸罢了。” 扶风闻言面上忧色愈盛,却是撅着嘴,不满道,“师傅大人为什么要替您答应啊!他就不担心小姐您会有什么危险么?” “我和他非亲非故的,帮我不过是因为我救了他一命,又怎能要求他为我担心?而且此事他已经尽力,你真以为赵国舅是那么好打发的人么?”沈灵溪冷淡到有些漠然道。 扶风闻言却是疑惑的瞧了沈灵溪一眼,有些迟疑道,“小姐,您是不是和师傅大人吵架了啊?”怎么小姐提起师傅大人的口气生疏的就好像是个外人似的? 哗啦,一页书再次被翻了过去,沈灵溪红唇轻掀,吐出两字,“没有。” 扶风垂下眼睫,强掩住笑意,还不承认,明明就是吵架了! 沈灵溪没有抬眼也知道扶风在yy自己,眉角不自禁的抽搐了一下,却也懒得解释什么,反正等时间长了,她们自然也就知道自己和慕之枫其实并没有什么。 “小姐,夫人请您过去。”翠蕊掀帘从外面进来,笑道。 沈灵溪应了一声,随手将手中的书放在一侧,边起身下榻,边微偏过去睇着翠蕊打趣道,“怎么是你过来了,不是喊你不要再忙,专心准备嫁衣就行了么?”翠蕊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就是之前苏嬷嬷拉线的那个潘文茂,因为潘母想早点抱孙子,所以希望早些完婚,沈灵溪虽有心多留翠蕊一些时间,但也知道沈府怕是很快就要乱起来,便也没有阻拦,直接让 她们自己去商量了,如今便定在了春暖花开的阳春三月。 翠蕊脸倏尔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小声道,“有扶风揽月还有苏嬷嬷帮忙,很快的。”说罢眼眶又不由微微发了红,“而且奴婢以后都没法再伺候小姐您了,如今想最后再尽尽心。” “你有这个心就行了,”沈灵溪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快别哭丧着个脸了,你如今可是新嫁娘,该每天欢欢喜喜的才是。” 翠蕊强压住心头酸涩,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即担忧道,“小姐,夫人突然喊您过去不会是要找您麻烦吧?” 阮氏如今对沈灵溪虽客客气气的,但之前残暴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根深蒂固了,因而每次一遇到阮氏母女的事情,众人都有些战战兢兢的。 沈灵溪正在扶风的伺候下披了件厚实的皮裘,闻言笑道,“怎么会,现如今光一个秋姨娘就足够她糟心的了,她哪里有那个多余的精力来找我麻烦。”“可不是,如今老爷泰半日子都宿在秋姨娘的院子,为此夫人暗地里都不知摔坏多少花瓶了,可表面上却还得做出一副大度的样子来。就前两日,老爷当众夸赞秋姨娘将府里给打理的井井有条,夫人那是气 的当场就将筷子给一把掰断了,可之后却还得强装笑脸对老爷说是不小心,小姐您说,这得多不小心才能将筷子给掰断啊!”扶风咯咯笑着将自己听来的八卦一股脑倒了出来。 “这个我也听说过,据说当时夫人的手都被木刺给扎流血了,”翠蕊闻言也闷笑着补充道。 沈灵溪伸指戳了扶风一记,笑骂道,“我看你最近真是太闲了,整日里溜出去听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有这个功夫就不会多练练武功?” 说罢又曲指轻弹了一下以为逃过一劫的翠蕊,“你也别笑,现在都是待嫁之身了,还瞎打听这么多闲事做什么?” 两人闻言垂下了头,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沈灵溪去到阮氏的院子时,阮氏正和沈佳溪靠在一起拿着个画册商谈着什么,见沈灵溪进来,阮氏立时笑着招手道,“五丫头快过来,我和你大姐姐如今都已经挑花眼了,你来替我们掌掌眼吧。” 沈灵溪闻言一笑,先是规规矩矩的请了安,随后这才走上前,睐了一眼那画册上的图样,心中一动,状若无意道,“好华贵的首饰,定做好了作嫁妆压箱底倒是又风光又体面。” “娘,您看女儿说的没错吧,这些东西真的是极好的。”沈佳溪一脸的得意洋洋的半昂着头道,“女儿以前和那些贵女们一处闲聊的时候就听她们说了,这千金阁的首饰压箱底是最好不过的了。” 阮氏斜眼睨了她一眼,笑骂道,“为娘又没说这些东西不好,不是你自个东挑西挑的拿不定主意!” 沈佳溪俏皮的吐了吐了舌头,继续专心致志的埋头翻着手中的画册。沈灵溪不动声色的看了阮氏一眼,又看了一眼沈佳溪,笑道,“夫人,大姐姐的婚期是已经定下了么?” 第178章 178 担心不已 玉凉国的风俗但凡有些家底的人家女儿的嫁妆都是从小就开始准备的,这么些年来阮氏心心念念的想着将女儿嫁入齐王府,这嫁妆必定已准备的大差不差了,如今突然兴起来说这压箱底的东西,必然是已 然定下了婚期,准备将嫁妆一一装箱了。 “可不是,”阮氏满面红光道,“昨儿个相爷亲自上了一趟齐王府,然后这婚期便正式敲定了,就定于金秋九月。” “金秋是个好季节,既不用担心天太热花了妆容,又不用担心天太冷穿的太过臃肿,实在是个再好不过的日子了,妹妹在这里恭喜大姐姐了。”沈灵溪闻言立即露出由衷的笑容来。“那是自然,爹爹说这个日子可是王妃娘娘亲自定下的,”沈佳溪言语中不无炫耀道,她此时的心情显然很是不错,说罢还难得好心道,“你也来挑个一套吧,过几日你就要入寺庙祈福了,到时候可别弄得寒 寒酸酸的,丢了我们相府的脸面。” 沈灵溪闻言眸光一闪,笑问,“入寺祈福大姐姐不去么?” 沈佳溪嘴张了张想要说话,却被阮氏一把拦住,帮忙答道,“你大姐姐如今已是待嫁之身,不宜出去过多走动,所以今儿个叫你来便是要告知你一声,过几日的入寺祈福你便一个人去吧。”什么不宜出去过多走动,是怕沈佳溪一个人出去没人指点着会闯祸吧,毕竟入寺祈福的可是京中所有的贵子贵女,彼时若再惹下什么乱子,那沈佳溪的这门婚事可当真就回天乏力了。不过不得不说阮氏为 了这个女儿也真是用心良苦了。 沈灵溪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派温顺笑意的应了一声,“好的,夫人,届时若有人问起大姐姐,灵溪也会替大姐姐好生解释一番的。” “乖了,”阮氏满意的夸了一句。 依在她身侧的沈佳溪却是面露不满,“好了,娘,你们就别再说这些无干要紧的小事了,快都来替我好好的挑一挑这压箱底的东西吧。”“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阮氏闻言瞪了她一眼,旋即不动声色的看向沈灵溪,见她面上并无丝毫不悦,这才笑了起来,拉着沈灵溪于自己身侧另一边坐下,“来,五丫头,你一同来帮忙掌掌眼,顺便如你大 姐姐所言也挑套好的。” 既然要虚以委蛇,沈灵溪自然不会拂逆阮氏母女的“好意”,闻言笑着点点头,半挨着阮氏坐下了身。 三人你言我一语的挑选着首饰,一时间瞧着倒也很有几分其乐融融的味道,沈灵溪趁机寻了个借口说了三日后要出门的事,阮氏心情好,也没有过多盘问便直接允了。 转眼过了三天。 “小姐,您就将奴婢也一起带上吧,这样要真有个万一,奴婢也可以替小姐您阻挡一二呀!”自沈灵溪早上起身后说只带苏嬷嬷一人去,扶风便一直不死心的围在沈灵溪身边团团转。 沈灵溪正在用早膳,闻言停下筷子,有些头痛的揉了揉额角,无奈道,“我不是已经将烈焰给带上了么?难道你的武功比烈焰还要好?” “这不一样啊,小姐,烈焰师傅又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扶风扁着嘴反驳道。这次不待沈灵溪说话,一旁正在给沈灵溪布菜的揽月却是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当先叱道,“行了,小姐既然决定了,心中必然已有了计较,你就不要再多说了,免得搅扰了小姐用餐的兴致。”小姐自昏迷醒 来后,胃口一直不大好,今日好容易哄着多吃了两口,这没眼力劲的扶风居然在这个当口喋喋不休! 扶风气势顿时一矮,却犹自有些不情愿的嘀咕道,“揽月,你就不担心小姐么?那个赵国舅可不是个好东西,如今还将地点定在了他的府上,届时他若有个歹心,那小姐岂不是羊入虎口么?” “噗——”沈灵溪刚含进嘴里的一口粥尽数喷了出来,几乎是无语道,“扶风,你这小脑瓜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啊?” 扶风一脸的无辜,“小姐,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对什么对!”揽月手忙脚乱的收拾着一团糟的桌面,气急败坏道,“且不说小姐是羊么?就说那赵国舅他当得起虎么?他充其量也就是个倚仗家中权势作威作福的臭虫罢了!” “咳,咳,咳咳——”刚缓过神来的沈灵溪这一次直接被口水给呛到,直咳了好一会,方才能开口,却是哭笑不得道,“揽月,你这嘴巴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坏了?”“奴婢说的是实话,”揽月答道,中途还不忘剜扶风一眼,“小姐您那么厉害,赵国舅那个臭虫哪里比得上您,您一定会将他给打的落花流水的。而且师傅大人既然能放心您去赵国舅府,那一定是没有什么要 紧的。”她又不是去打架,什么打的落花流水的,沈灵溪简直不知道该说这丫头什么好了,“我说你之所以相信我会安然无恙原来是因为那家伙啊?这到底我是你的主子,还是他是你的主子?你怎么会不相信我,反 相信他?” “当时您才是我们的主子,”揽月一本正经道,旋即话音又是一转,“可就算如此,那您也是一个弱女子啊。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师傅大人一早就派了马车来送您过去,想来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了。” “唉?师傅大人派车来了?我怎么不知道?”扶风有些讶异道。 揽月没好气的翻了白眼道,“你一直在小姐耳边叨叨咕咕的,我都没机会说!” 扶风一萎,再不敢吱声了。揽月见沈灵溪不打算再用膳了,边拧了个毛巾给她擦嘴,边苦口婆心的劝道,“小姐,虽说以着您如今的身份,赵国舅应当不会做的太过分,但咱们还是多做一些准备的好,等下您可千万不要推拒师傅大人 给您派的马车啊。”沈灵溪和慕之枫吵架一事经过扶风的嘴已经传的整个烟溪院人人皆知了。她是那么不识好歹的人么?沈灵溪无言的叹了一口气,摆手道,“还当你是个沉稳利索的,原来也这般婆婆妈妈,行了,我知道了,赶紧替我更衣吧,时间不早了。” 第179章 179 到底担心 揽月拿了衣裳过来替她换上,边笑盈盈道,“这不是瞧着您还没用早膳,怕说了会败坏您的胃口么,要不然奴婢哪里能忍到现在,可不是只有扶风一个人担心您的!” 沈灵溪有些无奈的摇头,一旁的扶风却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腮帮子,自己果然还是太冲动了,白白费了揽月一片苦心。 一刻钟后,梳妆妥当的沈灵溪便领着苏嬷嬷出了相府的偏门,外头果然停了一辆马车,驾车的车夫沈灵溪见过几次,是慕之枫惯常带在身边的一个影卫。 “五小姐,”那影卫一见着沈灵溪便恭恭敬敬的躬身请了安。 沈灵溪颔首一笑,“麻烦了。” “应当的,”影卫直起身礼貌一笑,笑容却有些古怪。 沈灵溪瞧着有些莫名,却也没有多想,在苏嬷嬷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却不过刚钻进去便脱口惊呼道,“你怎么在这儿?” 但见那个慵懒半歪在引枕上,一手支着下颔,一手捻着棋子,沉静自弈的男子不是慕之枫又是谁? 慕之枫头也不抬的淡淡道,“这是我的马车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外头的影卫闻言汗了一下,心道主子您明明是担心五小姐会吃亏,特地巴巴的赶了来,这会子却还装什么高贵冷艳啊? “五小姐,我家主子是担心您一人没法子应付那赵国舅。” “嗖——”话音刚落,一道黑影穿过沈灵溪直直朝那影卫面门而去,伴随着一道冷哼,“多嘴。” 影卫身手灵活的侧身避开,却也不看慕之枫,只笑嘻嘻的对沈灵溪道,“五小姐,您快进去吧,这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该走了。” 沈灵溪也不是扭捏之人,朝那影卫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直接进了马车,待苏嬷嬷也于另一侧的车辕坐好,伴随着骏马一声长嘶,马车便由慢及快的朝赵国舅府邸方向驶去。 木质车轮轧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发出骨碌碌的清脆声,衬得本就安静的马车内益发的静谧,一时间只能听见莹润如玉的棋子落在白玉棋盘上发出的咔哒声。 沈灵溪微有些不自在,但她惯能调适自己的心情,很快便怡然自得的倚靠在车壁上睡起了觉,反正赵国舅离相府足有大半个时辰的路程,她完全可以趁此再睡个囫囵觉。 只是很快进入梦乡的她却不知道,那清脆的落子声其实很快就停住了,而自她进入马车后便一直没有抬头的慕之枫却在她睡熟后撩眼直直看着她。慕之枫瞧着沈灵溪的眸光有些复杂,当日他替这小丫头答应赵国舅的条件后,便一直等着她上门前来求助。毕竟赵国舅一看就是不怀好意,这丫头虽是县主,可又哪里比得过身为国舅爷的赵鸿?按说这种 时候但凡有点头脑的都知道该找人帮忙。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丫头该吃吃,该喝喝,竟一副浑然不放在心上的模样!让他真不知该说她太自以为是,还是说她太愚钝蠢笨!原本想狠下心来就此放手不管的,毕竟就算这丫头救过他的性命,可也 没有让他慕之枫去用热脸贴别人冷屁股的道理!回头等这丫头吃了大亏,她自然也就不敢再这么死犟了。他设想的很好,为免自己心软他昨夜还特地应了同僚之约喝了一宿的酒,哪怕他这一生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心软过。却没想到还真就狠不下心,狠不下心看着这个小丫头被别人用残忍的手段磨去那独属于她 的棱角。想到这不觉便有了几分五味杂陈,想他慕之枫长这么大何曾在别人面前这般一让再让过?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半晌,一声轻若叹息的喟叹从他口中逸出。 似有所闻,睡梦中的沈灵溪应声皱起了眉头。 慕之枫看着她眉间堆叠起的褶皱,叹息的摇了摇头,伸手过去轻轻抚平,心中却不知是迷惘还是苦涩的笑了一声,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已陷得这般深了?赵国舅请沈灵溪过去的府邸并非赵府的主宅,而是赵鸿在外头买的一个别院,平日里他和自己的那帮狐朋狗友寻欢作乐便大多选在这个地方,一来是为免玩的不能尽兴,二来也是避免家中长辈在自己耳边 嘀嘀咕咕。 马车抵达别院的时候,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已候在了门前,见着慕之枫的影卫,他面露讶异的笑道,“这不是慕大人府上的么?今儿个这是刮什么风,居然将慕大人给吹来了。”沈灵溪和慕之枫无婚无配的,为免污了沈灵溪的闺誉,当日黄莺向赵国舅求情的时候并没有将慕之枫给搬出来,而是按照慕之枫的吩咐假借了韩骐的名头。赵国舅本就是想要找沈灵溪的麻烦,是谁求到黄 莺头上他并不关心,因而自然不知道这背后其实是慕之枫在牵桥搭线。也正因为此管家在看到慕府的影卫时才会这么讶异,毕竟慕之枫和赵国舅平日里可没什么交情。 “穆某受五小姐之约前来观局,”慕之枫揭开车帘当先下了马车淡淡道。 沈灵溪在苏嬷嬷的搀扶下也跟着下了马车,见那管家朝自己望来,便笑道,“灵溪想着此事还是要有个见证人的好,于是便特地将慕大人给请了来。” 管家闻言心里有些犯嘀咕,但人都已经上门来了,断然没有将人撵走的道理,便恭敬的比了请的手势,“既如此,那二位便请随我进来吧。”到底是深受宠爱的国舅爷,虽说只是个别院,内里的建筑陈设却一点不比别人家的住宅差,至少就沈灵溪来看,相府与之相比还是要逊色几分的。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沈鹤智如今在朝为官,若是将家中 弄得太过富丽堂皇,那岂不是在告诉别人他贪墨?而身为皇亲国戚的赵国舅身上无官无职的自然没有这方面担心。还别说赵国舅这人在外头的风评差的让人发指,可人倒是挺会附庸风雅的,沈灵溪跟着慕之枫在管家的引领下一路进去,但见沿途种满了兰花,兰叶翠色欲滴,兰花淡雅若云,一路过去,只觉香气馥郁, 清而不浊,使人不觉忘俗。 “国舅爷倒是养的一手好花,居然能养出这么多一枝春。”慕之枫突然开口道。兰花虽不是什么难养的花,可这赵国舅府中的却不是普通的兰花,而是极为稀罕的一枝春,兰花中的皇族,珍贵非常,也娇贵非常。 第180章 180 残暴如斯 “哈哈,还是慕侍郎有眼光,我这一枝春自打于这别院中移植成功,还没有人能一眼就道破其名字的。”话音刚落地,一道略显高亢的笑声便跟着响了起来。沈灵溪循声望去,便见前方檐角飞翘的凉亭内懒懒坐着一个锦衣玉带的年轻男子,那男子此时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们,神情温煦,毫无架子,若不是已经知道他的本性,只怕还当这尊贵无比的赵国舅是个 极好相处的人。 当然,凉亭内并不只有赵鸿一人,在他的四周还有十来个貌美女子,俱是曲裾环佩,温婉动人,如今被那四周的花木一衬,竟平生出几分出尘的仙气来。此时那十来个女子多数跪倒在赵鸿四周,捧茶的捧茶,捧点心的捧点心,掌炉子的掌炉子……而仅剩的两个站着的,一个正立于他背后给他当靠背,另外一个则半曲着膝盖直接以自己的身子充当暖炉替他捂 手! 姑且不说这赵鸿平日里是不是就这番做派,光说他以如此姿态来迎接沈灵溪这样的一个女客,其中的羞辱意味就不言而喻。 沈灵溪眼底一抹厌恶一闪而逝,这赵鸿如此荒诞作为真是白瞎了他那一副好皮囊。 走在前面慕之枫停住脚步,微一侧身体,以挡住沈灵溪的视线,边淡淡道,“国舅爷这待客之道似乎有些失礼,慧敏县主可是女客。”赵鸿从侍女胸前抽出一手,支着下颔,好整以暇的将慕之枫上下打量了一番,似笑非笑道,“看来慕侍郎今日前来不仅仅要做见证人,还要做慧敏县主的后盾啊!就是不知你对慧敏县主如此的上心,我那外 甥女可否知道?”慕之枫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七公主皇甫容岚,只是他知道归知道,却不能直接应下,要不然岂不是承认自己和皇甫容岚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若当真如此,只怕回头等他一出这别院,宫中立刻就会有赐婚的旨 意传到他府上。“国舅爷这话是从何说起?枫今日之所以答应来做这个见证人,不过是因为上次西北一事承了慧敏县主的人情,其中却是绝不存在任何儿女私情的,国舅爷可千万莫要想岔了,要不然污了枫的名声事小,毁 了慧敏县主的闺誉,那枫可就只能亲上沈相府叩头赔罪了。” “啊!”慕之枫话音刚落,替赵鸿捂手的侍女便忽地失声惊呼了一声。 沈灵溪被慕之枫挡了视线瞧不清楚,慕之枫可是清清楚楚的瞧见那赵鸿在自己的话说完后,是怎样恶狠狠的收缩手指拧在那侍女胸前的。 赵鸿闻声脸上笑意依旧,眼神却是一片冰冷,但见他突然从跪在自己身前替他捂脚的侍女怀中抽出脚,抬脚便将那个惊叫出声的侍女给一把踹下了凉亭,轻描淡写道,“没规矩的东西,拖下去杖毙!” 别院里的人似乎都已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除了那个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侍卫拖下去求饶不止的侍女,其他人俱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无事人模样。 “下人不懂事,让两位见笑了,”赵鸿脸上仍旧挂着盈盈笑意,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随口杖毙一个侍女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若是之前对这人还只是讨厌,那此时沈灵溪对这人便只剩下了憎恶。这人虽长得一副翩翩贵公子模样,可其行为之荒淫残暴,简直堪与历史上那个赫赫有名的纣王一比。不过这也让沈灵溪瞧出,他对慕之 枫似乎很有些忌惮。 “国舅爷贵人事忙,疏于管教也是正常,”慕之枫一脸的冷漠,他这一生见过的死人怕是都能堆成山了,自然不会因为一个侍女的死而变了容色,“枫和慧敏县主不敢过多搅扰,还请国舅爷摆局吧。”赵鸿闻言眸中立时闪过一抹冷意,他早就看这个慕之枫不顺眼了,无奈自己那个外甥女偏就看中了这厮,连姐夫对他亦是信赖有加,因而连带自己也不敢过多招惹。刚听下人来禀说慕之枫竟然陪着沈灵溪 一道来了,他心中一喜,本打算好好杀杀这厮的威风,谁料竟反被这厮给将了一军! 呵,说什么亲上沈相府赔罪,以着他的身份,若真上沈鹤智那精明的要死的老家伙府上赔罪,还不得立刻就被招为女婿?彼时他那外甥女还不要在自个面前哭死! 想到这,赵鸿恨得一阵牙痒痒,却也无法,只能皮笑肉不笑道,“没想到慕侍郎倒是个急性子,既如此,那便请吧。” 说着,他抬手一挥,一个跪在地上的侍女立即站起身,款步走至慕之枫跟前盈盈一拜,却是对沈灵溪道,“慧敏县主请跟奴婢来。” 慕之枫眉头一蹙,正待说话,凉亭内的赵鸿却已抢先凉凉道,“慕侍郎,这是我和慧敏县主的约定,你不会也要横插一竿子吧?” “没事的,”自进来后一直没说话的沈灵溪淡淡道了一声,从慕之枫的背后走了出来。 “慧敏县主可算是从咱们侍郎大人的身后出来了,这要瞧慧敏县主一眼还真是不容易啊,”赵鸿睇着蒙着面纱的沈灵溪戏谑道。 沈灵溪神情淡淡的福身一礼,“灵溪容貌粗鄙,恐污了国舅爷的眼,这才迟迟不敢现身,万望国舅爷见谅。” 她言语恭敬,态度却是不卑不亢。 “慧敏县主一张利嘴,当日阮老爷子的寿宴上我便已领教过了,希望慧敏县主的胆子也和你那张小嘴一般厉害才是。”赵鸿倒也不怒,仍旧端着一张笑脸道。 沈灵溪一哂,“国舅爷既然如此说了,灵溪自然是不敢让国舅爷失望的。” 说罢朝站在慕之枫身前的侍女礼貌道,“还请姑娘带路。” 侍女抬眼睇了一眼面前这个眸光清冷的女子一眼,眸中满满都是同情,但迫于赵鸿素日里的威严却并不敢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半侧过身子,“县主这边请。” 沈灵溪丝毫没有犹豫地抬脚跟着那侍女朝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走去。慕之枫掩在袖中的手紧紧攥起,强忍住想要伸手拉住那丫头的冲动,他知道自己若是当真伸手拉住那丫头,那就不是在救她,而是在害她了,毕竟赵鸿可还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盯着呢,但凡他有一丝异动,回头必然会第一时间传到宫中,届时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可那丫头以后的生活怕是就再没有平静了。 第181章 181 万毒阵法 赵鸿深深的看了慕之枫一眼,意味深长的笑道,“慕侍郎,你若再杵在那一动不动,我可要怀疑你之前说的并无私情一话到底是真还是假了!” 慕之枫强压住心中倏然升腾气的浓烈杀意,淡淡道,“并非枫要站着这里一动不动,而是国舅爷一直没有请枫入亭一坐,枫自然不好失了礼数擅自进入。” 赵鸿闻言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倒是我失礼了,慕侍郎快快进来吧。”说着又别有深意道,“如此我们也可一起欣赏欣赏慧敏县主的勇气。”他说话的同时便又有一个跪着的侍女站起身,拿座椅,铺垫子,倒茶水,上点心……那侍女本就长得极美,如此一番动作做下来若行云流水一般,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清逸出尘,又兼之她身上萦绕着一股馥郁 馨香,手臂起落间,阵阵香风扑鼻而来,此时若换个定力稍微差点的坐在这里,只怕立时就心弛神荡了。 不过慕之枫显然是个定力极为强悍的,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在他面前绕来绕去的,他却连丁点多余的眼神都没落下,神情冷漠的简直有些不近人情。 赵鸿一直注视着慕之枫,见状笑道,“慕侍郎不试试这香肌取暖么?我这十几个婢女可是个个肤若凝脂,遍体温香。” 慕之枫闻言不答,反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不知国舅爷可否替我准备一份笔墨?” 赵鸿不解其意,微扬了眉头,却也没多问,只朝一旁的侍女点了点头,侍女去了,少顷取了一份研好的墨以及一支紫毫笔来。 慕之枫招手让刚刚那个在他身前转来转去的侍女到自个身前来,淡淡道,“将袖子撩上去。”若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这句话无疑是极为失礼的,可这侍女是赵鸿养的家妓,自然不会有这个想法,闻言想也不想的将袖子撩了起来,露出一只粉藕似的手臂来,别说那赵鸿还真没吹牛,这女子的肌肤的确 光滑细腻宛若凝脂一般。 在凉亭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慕之枫用那紫毫沾饱墨汁,随后于那女子手臂上一抖,一滴饱满若圆珠的墨珠便立时滴落在那侍女的手臂上,跟着一道漆黑的污痕便慢慢顺着那侍女的手臂一路往下蜿蜒。 “慕侍郎,你这是何意?”赵鸿到底没按捺住好奇心开口问道。慕之枫随手将那紫毫往砚台上一丢,不冷不淡道,“枫可以看出国舅爷你这墨是顶顶极品的黑金墨,这种墨凝聚力极强,若是在那极品的玉石上滴上一滴,会宛若水珠一般直接滚下,丁点痕迹不留。枫曾听 说最最极品的美女,她的肌肤就若那顶极品的玉石一样,如此的话黑金墨落在上面自然不会留下丁点痕迹。” 赵鸿显然没听说有这种说法,闻言不由狠狠的怔愣了一下,随即抚掌大笑出声,“有意思,有意思,怪道慕侍郎始终不动如风呢,感情是瞧不上我这侍女啊。” 慕之枫却已不再多说,只转眼朝某个方向看去。他看的那个方向是一块花圃,布局有些奇怪,居然是呈现迷宫模样,此时沈灵溪正站在那个花卉形成的迷宫门口。赵鸿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脸上的笑意立时变得不怀好意起来,“慕侍郎刚刚和我分享了一个有意思的,来而不往非礼也,现在我也和慕侍郎你分享一个。你别瞧我这迷宫远远看着没什么特别,但那些花其实每一种都是饲养毒物的好东西,因而那迷宫里布满了我四处搜罗而来的各种毒物,像什么毒蛇,毒蝎,蟾蜍什么的,所以我这个局又叫万毒阵。当然,慕侍郎你也完全不用替慧敏县主担心,这些毒物 通常情况下是不会袭击人的,只要你不去惊扰它们。”慕之枫闻言放在膝上的手指差点没生生将那布料给抠出一个洞来,什么叫不去惊扰它们?这满地的毒物,别说是一个养在深闺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子了,就是一个壮年男子突然见着这些东西也没有不惊叫 的,又怎么可能不去惊扰它们!果然,在沈灵溪踏进那迷宫后不久,她便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因为那花圃离得并不远,所以她那带着惶恐的惊叫声十分清楚的传进了凉亭内众人的耳朵里,慕之枫武功超群,更是听出在沈灵溪尖叫出声后 ,一阵极其细微的刷刷声便紧随其后响了起来。 是那些“沉睡”中的毒物被惊醒了! 慕之枫再也忍不住的蹭的一下站起了身,脸色亦是一瞬间阴沉的极为怖人,只唬得几个站在他身边的侍女不自禁就往后面退了一步。 赵鸿脸上的笑意更深,“慕侍郎可真是担心慧敏县主啊,啧啧,瞧你现在这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慧敏县主是你的心上人呢。” 慕之枫现在却已完全顾不得赵鸿的讥讽,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那站在万毒阵的瘦弱身影,若不是沈灵溪叫了一声后便再没有其他反应,他现在只怕已经冲了上去!再等一等,再等一等,那个小丫头不是寻常的女子,她一定可以的!他在心中如是反反复复的催眠着自己,可紧攥的手却不自禁的微微颤抖了起来。亏得沈灵溪始终背着身子,他并不能瞧见她此时脸上的 表情,否则若是看见她恐惧的脸,只怕他再自我催眠也是要忍不住的!而此时站在那万毒阵中的沈灵溪的脸色也的确很不好看,倒并非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她有轻微的密集恐惧症!马勒戈壁的,这满地的毒物爬来爬去,是个正常人看着都头皮发麻,更别说她这个有密集恐 惧症的了。不过尽管如此,她在停顿了一下后,却还是毫不犹豫的抬脚沿着那被群花簇拥的小径朝里面走去,因着她刚刚的那一声尖叫,此时地上本在“沉睡”的毒物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正于那曲折的小径上、茂密 的花丛中爬来爬去,发出沙沙,沙沙的声音,听得人莫名就是头皮发麻。可更麻烦的是那小径上本来躺着各种“沉睡” 的毒物就已经很难下脚了,如今那些毒物再这般一爬动,更是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了,沈灵溪刚刚不过那般稍微一停顿,便已经有两条五彩斑斓的毒蛇从她脚背上爬了过去,也亏得她定力强,叫了一声后便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否则的话只怕那两条毒蛇就不是老老实实的游过去,而是要反口咬自己一口了! 第182章 182 峰回路转 眼前的场面实在太过骇人,饶是沈灵溪万般小心的避让,一会功夫还是踩了好几个毒物,像蝎子之类的小毒物便也就罢了,可毒蛇很多都是大家伙,一不小心踩着它的尾巴上,它掉头就会攻击你!现在这种情况慢吞吞的显然是不行的,沈灵溪干脆一咬牙,尽量挑着空地风也似的飞快朝前面跑去,反正以着她的速度,那些毒物是决计不可能会追上她的。她盘算的很好,却没想到在拐过一个弯后竟会 是一条死路!此时再用速度显然是不行的了,刚刚那些被她踩过的毒物已尽数朝她这个方向涌了过来,一眼瞧去竟好似潮水涌动一般,是说不出的恐怖,亏得沈灵溪在发现自己走进了死胡同后,第一时间便以横扫千军 的气势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些毒物给全部踢飞,要不然现在她只怕是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了。不过尽管如此,在看到那密密麻麻涌来的毒物后,她的全身还是第一时间冒起了鸡皮疙瘩,心中强烈的不适感让她有些晕眩,但她还是咬了一口舌尖,以剧痛迫使自己保持着清醒。虽然刚刚那一路她已经 想清楚赵国舅应该不会当着慕之枫的面弄死她,可她却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那些毒物她一眼就看出剧毒至极,见血封喉什么的完全不是在开玩笑的! 而就在几个眨眼的时间,豆大的汗水已然爬满了沈灵溪的额头,有些直接滚滚而下,将她的视线给糊成了一片,她“清扫”毒物的速度也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慢。此时的沈灵溪非常清楚,靠自己的速度将毒物给一一踢开并不是上上策,毕竟随着时间流逝,那些毒物只会越来越多,届时她不过就两条腿,哪里来得及?而且她前几日因为帮慕之枫解毒,身子到现在还 很是虚弱,根本就支撑不了多久。更别说如今的这个身体的反应力跟上一世的身体根本就没法比!怎么办?怎么办?她的脑袋飞速旋转着想着法子。其实法子也不是没有,只要她现在大喊一声救命,她相信慕之枫必然会第一时间赶来救她,以她现在的体力是完全可以坚持到那个时候的。可是真的要向 慕之枫求救么?求救不难,可求救之后呢?芳意轩要怎么办?一刹那,各种念头充斥在沈灵溪的脑海中,几乎没将她的脑子给挤爆炸,而因为这一晃神,一只毒蟾蜍的毒汁差点没飞射到她身上来,电光火石间她勉强侧身一让,下一瞬却因为站立不稳,整个人便重重 朝一侧歪了去。 “小心!”高天之上一道熟悉的惊呼声仿若惊雷一般倏然炸开。 是站在上面凉亭内的慕之枫。慕之枫在叫出声的同时,足尖一点,人便要飞身从那凉亭内飞出,却没想到,之前那些个柔柔弱弱跪倒在赵鸿身边的女子忽地翻身一跃,跳了起来,随着“嗡嗡嗡”软剑刺破空气带起的嗡鸣声,慕之枫的去 路完全被那些个侍女给挡住了。 “观棋不语真君子,慕侍郎,我们如今是看客,还是安分的坐着看戏就好。”赵鸿吹了下自己的手指甲,似笑非笑道。 慕之枫已是心急如焚,哪里有这个心情和他虚以委蛇,也再顾不得自己的举动会带来什么样糟糕的后果,此时他脑海中满满都是沈灵溪重重歪倒的瘦弱身影。 “滚开!”他勃然大怒的一掌将身前的一个侍女给一掌打飞,咆哮道。 只是一个侍女被打飞,立刻便又有几个侍女替补了上来,不仅如此,一群手持刀剑的侍卫也于第一时间从四周冒了出来。慕之枫见状向来清冷的眼眸慢慢染上了一层猩红,他不再说话,只将手放在了腰间,随着“嗡”的一声微响,一柄软剑被他从腰间抽了出来。与那些侍女手中的软剑不同,慕之枫的软剑仿若有生命一般,一 拔出来就宛若游龙一般,灵活的在空气中甩动着身子,随着那划破空气发出的轻微尖啸声,一股逼人的煞气铺洒而出。 “挡,我,者,死。”他一字一字道,语气冰冷仿若凝了万年冰霜一般,此时的他温文不在,风度不在,剩下的只有杀意,唯余杀意,就好似修罗场里走出的修罗一般。 气氛一时间有些剑拔弩张。 便在这时,被侍女护着的赵鸿忽地咦了一声。 慕之枫本能的抬眼朝那万毒阵看去,但见刚刚歪倒在地的沈灵溪已然重新站了起来,很明显她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因为她已经抬脚继续朝前面走去,步履沉稳平静,绝对不是中了毒的样子。 而更让人惊奇的是,之前那还宛若潮水一般向她涌来的毒物此时却好似见了克星一般,飞速的朝四周或爬或游,不过一会功夫,便给沈灵溪让出了一条干干净净的小道睐。慕之枫一直高高提起的心脏始才安稳的落了下来,紧攥着软剑的手却几乎要握不住,大惊大喜之下让他周身有种力不从心的虚脱感,他虽强自忍着,身子却还是不自禁的朝后微微踉跄了半步,也亏得现在 众人的视线都放在了万毒阵中的异象上,要不然必然会被人给看出端倪来。不过,就算没被看出,他刚刚的反应只怕也引起了赵鸿的怀疑,慕之枫心中不由苦笑一声,罢了,被看出来便看出来吧,经过刚刚一事,他已然可以确定那个小丫头在自己心中的分量,那已经绝对不仅仅 只是感兴趣了,既如此,那从此以后就彻底将她给纳入自己的羽翼下吧!只是不知道那个小丫头若是知道了脸色又会是如何的精彩。 此时的沈灵溪完全不知道慕之枫又给她惹麻烦了,她现在的心情很不错,毕竟在经历过那样惊险的局面后,形势突然逆转,是个人也会心情大好。不得不说她的运气实在是好,刚刚她侧身避让因为没站稳,身子重心不稳,重重朝地上摔了过去,那一下子摔的极为结实,疼的她半晌都没回过神来。可待她终于缓过劲来后却突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那便是那些毒物居然没有趁机攻击她! 她心中疑惑,忽地闻见一种异香扑鼻,她下意识的循着那香味扭头看去,便见一株不知名的花因被她刚刚那一摔给压断了茎秆,此时那浓烈的异香便是从那茎秆中散发出来的。她见状心中一动,折下那茎秆朝四周的毒物挥了挥,但见那些本还气势汹汹的毒物立时像人见了鬼一般,发了疯似的朝后方飞速退去! 第183章 183 去相国寺 没有了扰人的毒物,沈灵溪终于得以顺顺当当的继续朝前面走,很快她就发现那万毒阵其实就是个迷宫,并不复杂,只是要多费些时间罢了。 不过虽说如此,等到她真正走出迷宫却也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还望国舅爷信守诺言。”终于走出迷宫,重新随着侍女步入凉亭的沈灵溪望着赵鸿淡淡道。 赵鸿瞧着倒也爽快,“自然,从今以后,只要是你慧敏县主名下的产业,我赵鸿保证不动分毫。” “那就多谢国舅爷了。”沈灵溪闻言脸上倒并未露出太多的惊喜,仍旧是一脸的平淡,说罢福身一礼,又道,“时候不早了,那灵溪就不打扰国舅爷了。”慕之枫闻言站起了身,拱了拱手,并未再说什么。自沈灵溪回来后,他并未再露出一丝的异样,可他之前的表现实在是太过明显了,以至于赵鸿已然不再做任何的刺探,但瞧着慕之枫乃至于沈灵溪的眼神 都很是有些意味深长。 “且慢,”赵鸿闻言突然出言阻止。 沈灵溪挑眉看向她,赵鸿摊手一笑,“我并非是想要反悔,不过是想要问问县主,刚刚那些毒物为何会那般惧怕你?” “它们不是惧怕我,而是惧怕这个,”沈灵溪答道,说话间将腰间挂着个一截茎秆拿了下来递给了赵鸿。 赵鸿接了反复瞧了一番,却是瞧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植物,“这倒是奇了怪了,这万毒阵我弄了足足有三年整,竟从来不知道那里头还有能克制那些毒物的东西存在。” 沈灵溪想说万物相生相克,这万毒阵内尽皆毒物本就是最大的漏洞,不过这话她并不想提点赵鸿,只再次开口道,“告辞。” 赵鸿正一门心思的盯着那茎秆瞧,已无心再搭理两人,闻言只摆了摆手,随口吩咐了一声,“送慕侍郎和慧敏县主出去。” 仍旧是之前的那个管家前来引路,沈灵溪和慕之枫一路上都没有任何的交谈,直待上了马车,慕之枫这才终于开口,“可有哪里受伤?” 沈灵溪摇了摇头,“就摔了一跤,没什么大碍。” 慕之枫闻言便不再多说,他如今虽已下定了决心,可既然要将这小丫头纳入自己的生命中,他以前的许多规划自然需要重新作一番调整才是。 至于沈灵溪,刚刚经过那一番考验让她身心俱惫,她现在根本没有那个精力说话。 两人就这般沉默的一路回了沈相府,然后再沉默的分别。 芳意轩的事情得以解决,韩骐特地派人给沈灵溪准备了一份礼物,沈灵溪本想说不收的,但韩骐只说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沈灵溪打开一瞧见不过是些女儿家用的珠花什么的也就不再推辞。 不过解决了这件事,她总算是可以好好的休息一番了,只是还没待她休息够,在一个睡得正香的早晨,却又一次的被扶风无情的告知她要去相国寺祈福。 她能说不去吗?该死的! 沈灵溪望着窗外那明显还很是黑漆漆沉甸甸的夜色有些咬牙切齿的想道,原本她对皇甫云鹤这人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可如今被迫在这天不亮的时候起床去祈福,却又不由有些牙痒痒。 就算要去,就不能挑个晚点的时间!只是沈灵溪对这趟相国寺之行不感兴趣,扶风揽月几个丫头却是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等了好久,毕竟相国寺后山的三生池许愿可是出了名的灵验。因而两个丫头俱早在半个时辰前便已起了身,手脚麻利的梳 妆完毕,然后眼巴巴的数着时间。此次沈灵溪去相国寺只带扶风揽月,两人能跟着去自然欢喜不已,翠蕊不能跟着去倒也并不介意,她如今是待嫁之身,如沈佳溪一般,的确是不宜到处乱跑。的苏嬷嬷并不爱在外头跑,便陪着翠蕊一道看 家了。还没睡好便被扶风掐着点从床上挖起来的沈灵溪一脸的阴郁,坐在那里半晌都没动一下,所思所想无非是回头见了面她一定要给那个皇甫云鹤洒一把毒才是。自己要祈福就自己去好了,干嘛要拉着他们一 道受罪!这样迷迷糊糊的想着,她打了个哈欠,噗通一声又重新倒回了床上。 扶风见状忍不住尖叫,“我的好小姐,您就快别睡了,现在可都五更天了,您这再不起来,等下怎么来得及梳妆打扮啊?今儿个整个京中的贵女可都出动了,您若是邋里邋遢的,回头岂不是要给人笑话?” 沈灵溪整个人卷在被子中,闻言瓮声瓮气道,“我这趟是去祈福,又不是去选美,有什么好梳妆打扮的,有这些时间还是都省下来给我再睡一会吧。”扶风见状正没法子想,揽月忽然急匆匆冲进了门,“小姐起来了么,师傅大人刚刚过来了,说是要顺路同小姐一道前往相国寺,如今已经被相爷给请去前厅喝茶了,相爷让小姐动作快些。”被扶风带的,院 子里的几人除了苏嬷嬷都习惯了喊慕之枫师傅大人。 扶风暗地里欢呼一声,面上却是不露,只笑着道,“小姐,您都听到揽月的话了吧?您还是快起吧!” 沈灵溪扒拉开扶风伸过来的手,心中磨牙,这慕之枫在搞什么鬼,好好的跑来沈相府来接她做什么?她现在到底未出阁,他难道就不知道什么叫避嫌吗? 有了沈鹤智和慕之枫这两个挡箭牌,扶风底气十足,一只手被扒开,便又将另外一只手伸了过去,“小姐,您真的不能再睡了,总不能让师傅大人久等不是?” “不愿等让他先走,我自己去就是了。”沈灵溪双手将被子拉上,蒙住脑袋。想她这些日子又是给那家伙解毒,又是闯万毒阵的,她容易么她! 扶风看着沈灵溪将自己包裹成一个大粽子似的,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姐,那怎么成?相国寺距离甚远,大家又都是各自前去,您没个人作伴,万一路上有个好歹可怎么办啊?” “你和揽月不是人?”沈灵溪反问道。扶风闻言立时一噎,一直笑盈盈站在一旁的揽月见状终于笑着开口道,“小姐,师傅大人如今可是和老爷一道在前厅喝茶,您就算可以不管师傅大人,可总不能不管老爷吧?这万一让老爷知道您迟迟不起… …” 她没有再说下去,可那未尽之言就是个傻瓜也听得出来。“行了,行了,怕了你们了,我起来还不行么!”沈灵溪被磨的没办法,终于放弃的被扶风揽月两人从床上拖起了身。 第184章 184 盛妆打扮 扶风欢呼一声,将人拉下床后,扭头就跑到一边,抱了一件新衣裳过来,笑嘻嘻的邀功道,“小姐,小姐,穿这件吧,奴婢已经替您将衣服给熨好了,还特地熏了香,这香可是翠蕊姐姐最近新调配出来的呢 。”经过沈灵溪一段时间的调教,如今的翠蕊扶风几人无论是制作胭脂膏子还是调香都很是有了一手。沈灵溪虽说被迫起了身,却仍旧困意浓浓的半眯着眼,闻言敷衍的微偏了偏头,没想到忽地被一片绚烂的华光给狠狠晃了一下。她心中讶异,倏然睁开眼,但见扶风手中捧着一件流光溢彩的衣裳,端的是 华丽非常。扶风见她瞧了过来,欢喜的一抖手,将手中的衣裳给全部展开,一时间,满室光辉,直耀人眼,“这件可是难得一见的流彩飞花广袖双丝绫霞罗鸾衣,是师傅大人昨日派人送来的,我们玉凉国都没有,要买 还得去邻国南临,听烈焰师傅说,这件可是师傅大人一早给您备下的新年礼物。” “新年礼物不是那枝破花么?”沈灵溪现在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一双眼睛虽瞪了老大,脑袋却还是混混沌沌的。只是尽管如此,她却并没有忘记慕之枫大过年的派人给她送了一枝破花的事情。 扶风闻言也是瞪眼,“那花一看就是逗您玩的,这大过年的怎么可能大老远的就送一枝花来?小姐您不会真的相信早前那个送花来的影卫的话了吧?” 沈灵溪,“……”她的确相信了,不过却并不是相信那个影卫的话,而是相信以着慕之枫那不安排理出牌的性格是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情的。扶风不知道她心中的腹诽,一脸欢喜的瞧着手中的衣裳,叹道,“小姐,师傅大人对您可真好!听说这衣裳七公主一直想要,可几次三番派人去南临国却始终都没有买到,为此七公主都不知发了多少次脾气 呢。” “你知道的倒多,”沈灵溪没好气的瞪她一眼,随后又问,“这衣裳昨儿个是什么时候送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那时候您还在睡觉呢!奴婢就没跟您说!”扶风笑嘻嘻道。 对此沈灵溪还能说什么,只能任由她去折腾,嘴里却到底还是有些不满的嘀嘀咕咕道,“我今儿个可是去祈福,那家伙送我这么一件耀眼的衣裳,不会是想要我当众出丑吧?” “小姐您说什么呢,师傅大人怎么会想要您出丑?”扶风显然对慕之枫的印象极好,闻言立刻便替他打抱不平道。 沈灵溪默默的看着她,“其实那家伙才是你的主子吧?这才见了几面啊,就张口闭口的替他说话。” 扶风闻言本要辩解,忽地福灵心至,却又是鬼兮兮一笑,“小姐,您这不是在吃醋吧?” 对于这种明显拉低智商的问题,沈灵溪自然是不会回答的,她只懒懒打了个哈欠,不耐烦道,“弄好了没有?这衣服怎么这么繁琐?再要弄不好我就不穿了!”“好了,好了,这就好了!”扶风急忙答道,说话间将腰间的最后一根带子系好,随后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面上露出由衷的笑意来,“小姐,现在真的已经弄好了,您快照照镜子,这衣裳您穿的可美了,只 怕大小姐也远及不上您呢。” “照什么照,还能照出一朵花来不成?”沈灵溪却不领情,直接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道,说着抬脚向清水盆走去。 扶风闻言却是要抓狂了,“小姐,您怎么能一点也不关心您自个的外貌和装扮啊?要不是奴婢伺候了您这么久,奴婢简直都要怀疑您是不是女的了!”沈灵溪本在掬水往脸上泼,闻言顿时一噎,差点没将那洗脸水直接泼嘴巴里去,她呸呸两声将泼进去的一点洗脸水给吐出来,没好气道,“你这死丫头现在是越发的胆儿肥了吧?现在居然都敢调侃到你家小 姐我头上来了!” 扶风现在已经完全不怕她了,仍旧扁着嘴小声嘀咕道,“奴婢又没说错,您自个说说看,这京师中所有金门绣户的小姐们有哪个是不想自个比别人漂亮的?” 沈灵溪不说话,只伸手比了比自己个脸。 扶风哽住,“……”那您还不承认您自个不像个女的! 站在梳妆台旁等着给沈灵溪梳头的揽月看着两人“噗嗤”一乐,笑道,“小姐不在乎,我们替她在乎便是,今日我们一起将小姐打扮的美美的。” “如此甚好,”扶风闻言这才重新笑了起来,快手快脚的将已经净完脸的沈灵溪推到梳妆台前,“你不是还有很多压箱底的发式么?今日便替小姐梳一个与众不同的吧!” 揽月微一颔首,想了想,这才道,“那就梳个凤凰九扣,绝对没人梳过。” “别,”坐下身的沈灵溪却立即摇头否决,“一听就好招眼,我今日是去祈福,又不是选美,弄这么招眼做什么?” 揽月扶风两人对视一眼,揽月当先笑道,“小姐,凤凰九扣这种头发式样贵在华贵精致,并不招眼的。” “是啊,小姐,您先梳梳看嘛,要是不喜欢,我们再换便是。”扶风跟着劝道,心中却嘿笑一声,等梳完可就没时间再换了! 沈灵溪闻言这才同意,却犹自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不繁琐吧?” 揽月见她同意,赶紧道,“一点也不繁琐的,奴婢很快就能给小姐您梳完。” “那好吧,”沈灵溪朝镜子里的自己努了努嘴,“那你赶紧替我梳吧。” 揽月笑应了一声,将沈灵溪的身子扶正,手脚麻利的动作了起来。如果过了足足两刻钟后,她这才终于停下手中的一切动作,笑问,“怎么样?“ 扶风目瞪口呆,“哇,小姐这样真的好美啊!回头等脸上的黑斑完全好了后,怕是天下男子都会为小姐倾心不已的。”沈灵溪却是只瞧了一眼便黑了脸,吩咐道,“快帮我将这头拆了,再换一件衣裳来,快!”我去,这两个死丫头居然敢骗她,如此招摇的打扮出去还不得被人给瞪死?她可是知道那些个贵女们最是喜欢攀比 的了。 扶风揽月闻言俱是一惊,“小姐,多好看啊,干嘛要拆啊?”沈灵溪见她俩站着不动,干脆自己动手,边还磨牙道,“就是太好看了!” 第185章 185 同坐马车 “不要啊,小姐!”扶风立即上前来拉她的手,“揽月可是好一番辛苦呢,而且如今时间也来不及了。” 沈灵溪却十分坚决道,“来不及那我就披着头发去,反正我是绝对不会这样出门的,快拆!” 扶风一脸委屈的还待再说什么,揽月却知道沈灵溪心意已决,暗地里朝扶风摇了摇头,伸手过去替沈灵溪拆头发。 正在这时,沈鹤智身边的侍女红珠的声音于外间传了进来,“县主,慕大人已经等了好一会了,如今已经先行去了马车,老爷让您赶紧的,就不必去和他辞行了。” 扶风闻言顿时一喜,“小姐,时间来不及了,您还是别换了,若不然让老爷知道您让师傅大人久等,定然会生气的。” 沈灵溪的手顿住,恨得牙痒痒,“这家伙是跟我有仇吧?我几次三番救他,他不报答我,居然还来膈应我!”“小姐,师傅大人好好的一个人,又没得罪您,而且前几日还帮了您,您怎么偏偏就不待见人家?”扶风见沈灵溪不再坚持换衣换装,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对外面道,“红珠姐姐,小姐已经收拾妥当了,这就 出去。” “好,那我这就去告诉慕大人稍等片刻。”红烛转身走了。 “好了,小姐,咱们快走吧!”揽月见沈灵溪还在恨恨的,摇头笑了一声,一把拉起她就向外头走去,扶风赶紧跟上。一路穿过几道长廊,拐过几座假山,沈府大敞着的朱漆大门始才展露在三人面前。门前依旧停着慕府那辆外表漆黑简洁的马车,车前一身黑衣的影卫沈灵溪也见过多次,却是不见慕之枫,显然他在车里等 着。沈灵溪弄不懂这慕之枫怎么会来接自己,但现在也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她撇了撇嘴,扭头问道,“我自己没有马车么?”之前出行低调两人共坐马车也就罢了,今日注定低调不了,她又如何能再和慕之枫挤 一辆? “呵……”马车内传出一声低笑,“我这一大早的赶来接你,你不感念也就算了,怎么好像还万般不情愿的样子?” “本就不情愿,”沈灵溪呛了一句,说着再次扭头,“我的马车呢?去将我的马车赶来。” “县主,老爷吩咐了,让您同慕大人共乘一辆便行了。”一直候在一旁的红珠突然开口道。 沈灵溪闻言脸蓦地一黑,却也知道事情已无转圜之地,便不再多说什么,上前一步抓住那车辕就要跳上车。 “小姐,您小心些衣服和发髻!”扶风见状顿时惊呼,心中却是嘀咕,小姐平日里不是这般莽莽撞撞的人啊,今日怎么会这么毛躁? 她却哪里知道沈灵溪之所以会如此,不过是因为没睡好,起床气严重罢了。 沈灵溪恍若不闻,跳上马车后,一撩帘子便要往里面钻。 慕之枫却挡在门前,目光从她的头发一路游走到身上的衣裳,修眉轻拧,“你回去将身上的衣服还有那头发全部换了,我在这里再等你一会儿。” 沈灵溪自己虽然不喜欢这身打扮,但也不能任由慕之枫说什么她就做什么,“这衣服不是你送的么?现在又让脱了,什么意思啊你?” 慕之枫凝眸看着她,直看的沈灵溪几乎要翻脸,这才叹了一口气,往里面挪去,“算了,上来吧。” 沈灵溪闻言倒是愣了一下,“怎么又不让换了,你这反反复复的更年期啊?” “更年期又是什么鬼?你这丫头怎么一天到晚这么多怪话?”慕之枫不答,只好整以暇睇着沈灵溪,笑了一声。沈灵溪闻言却是歪着头看了慕之枫半晌,忽地伸手摸了摸慕之枫的额头,“你脑子没烧坏吧?今天怎么怪怪的?”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前几日他俩还在“冷战”的吧,怎么才过了没几日,这人就跟无事人一样 了? 慕之枫只觉探上自己额头的手冰凉滑腻,仿若冷玉一般,心神不由微微一荡,随后忙又敛住,伸手将那柔荑抓下来,握于手心,不答反问,“你手怎么这么凉?这天还冷呢,出来怎么也不知道多穿一点?”沈灵溪一把将自己的手抽回,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还不是你送我的这身破衣裳!平日里她们都晓得提醒我多穿一点,今儿个被你这破衣裳一收买,立刻什么都给忘了。”虽说她自个也忘了,可她那纯粹是 给气的!“你现在越来越没有规矩了啊,不喊师傅便也就罢了,我送你的衣裳,你居然还张口闭口的破衣裳,你这是不是叫恃宠而骄?”慕之枫曲指轻弹了一记沈灵溪的额角,摇头笑道,说罢又扬声吩咐了一声,“去 替五小姐取大氅来。” 影卫应了一声去了,沈灵溪却是不再搭理他,只哼了一声,大喇喇的于马车里躺好,反正这马车足够大。 慕之枫垂眼看着她,失笑,“你穿这样的衣裳,梳这样的发髻,如此躺着就不怕到时候给弄皱弄乱了?” “那样最好,我巴不得换了呢。”沈灵溪困得要死,眼也不睁的嘟囔了一句,说罢又闭着眼挥了挥手,“别吵,别打扰我睡觉。” 慕之枫,“……” 影卫很快去而复返,慕之枫将那大氅接了挂在一旁,拖了条锦被小心的盖在了沈灵溪的身上,边淡淡吩咐道,“行了,走吧。” 影卫应了一声,一甩马鞭,马车离开沈相府,驶入街市。如今时候尚早,街上叫卖的人并不甚多,只许许多多的马车于其间川流不息,想来都是如沈灵溪慕之枫这般奔着相国寺祈福去的。 “外头怎么这么吵?”闭着眼的沈灵溪听闻那此起彼伏的车轮声,不满的嘀咕。 慕之枫正拿了一本书在翻看,闻言伸手过去将人抱了塞进自己怀里,一手替她掩住耳朵,温声道,“睡吧。” 沈灵溪睡得迷迷糊糊的,并不知道慕之枫将她抱起,只觉鼻尖忽然传来一阵清莲般淡雅的香气,极为的好闻,她动了动鼻子轻嗅了两下,将头更往那香气深处埋了埋,这才重新沉沉睡去。慕之枫看着她这孩子气的动作无声笑了一声,也跟着歪在车壁上,闭眼假寐了起来。 第186章 186 他的护佑 马车出城后三里地外是折柳亭,如今已经停了数量不少的马车和随从。 “主子,前面有太子殿下和七公主的马车,”影卫扫了一眼前方,将那群人中最重要的两人给单独提了出来禀告道。 “知道了。”马车内传出轻若叹息的一声。 影卫不再开口,驾着马车来到亭子。与此同时,那两辆车几乎同一时间挑起了车帘,露出内里两张熟悉的面孔。影卫一勒马缰,在车上对着太子和七公主抱拳请安。 皇甫云鹤对着影卫微一颔首,转而又对着车帘紧闭的马车缓缓道,“孤许久未曾同慕侍郎一起下棋了,今日特地等在这里便是想与慕侍郎对弈一番,如此也可寥解下沿途寂寞,不知慕侍郎意下如何?”“殿下念着微臣是微臣之幸,奈何如今车中有人浅眠,多有不便,微臣只能多谢太子好意了。”慕之枫伸手半挑开窗帘笑答道。声音温润轻浅,如此既可以不吵醒熟睡的沈灵溪,亦可让外头的皇甫云鹤等人 听得清清楚楚。“哦?慕侍郎的车中居然有人?不知是何方贵客竟有幸能和慕大人共乘一车?”这次说话的却是七公主。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瞬不瞬地透过那窗帘缝隙朝里看去,奈何慕之枫撩开窗帘的姿势极为刁钻,她除 了一点漆黑外根本就瞧不清里面的丁点情形。 “是慧敏县主。”慕之枫既然大喇喇的从沈鹤智手上将人接了出来,自然不会遮遮掩掩,闻言直接如实相告。 皇甫容岚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眸中一瞬间掀起骇人惊涛,却不待发作,便被对她的性子了若指掌的皇甫云鹤给抢了先,“原来是慧敏县主,孤竟不知慕侍郎竟和慧敏县主有如此交情了。”“微臣这是受沈相爷之托,因沈大小姐待嫁在即,不便于外头过多走动,此番便只有慧敏县主一人前来相国寺祈福,可慧敏县主毕竟从未独身一人出过远门,沈相爷自然是要担心的,因而才托了微臣照拂。 ”慕之枫绝口不提其实是自己当先去了沈府的事情。 皇甫容岚闻言袖中的手指却是紧紧攥成了一团,面上一片森凉笑意,“慧敏县主为何一直不说话,如今本宫和太子都在这里,她不出来招呼一声似乎也太过轻狂了些。” “慧敏县主因中元节在街市上受了些伤,身子一直没有痊愈,极易疲乏,之前一上马车便睡熟了,并不知道太子和公主您在这里。”慕之枫淡道。只是他虽说的轻描淡写,但言语中的百般维护却是连个傻子都能听得出来,皇甫容岚只觉那落入耳中的一字一字刺耳的让她几欲发狂,一边的皇甫云鹤闻言亦是莫名不虞的拧了眉头,他眸光一闪,忽地抬 手挥出一道真气朝慕之枫的马车探去,却是要看看那个慧敏县主是真睡还是假睡! 只是那真气尚未接近马车便被一道更为强大的真气给反压了回来,向来自诩武功不凡的皇甫云鹤一时间竟是不敌,身子不由微微颤了一下,面上也是一瞬间刷白。 “太子恕罪,微臣恐惊扰了慧敏县主,故而有此一举,万望太子切勿放在心上。”慕之枫说的恭敬,语气中却透出不容置喙的强硬。“孤倒是不知道慕侍郎的武功居然如此之好,”皇甫云鹤脸上一瞬间风云变幻,旋即又归于沉寂,松开袖中紧攥的手,对慕之枫一笑,“既然慧敏县主已经睡熟,那孤也就不便打扰了。孤先行一步,请慕侍郎 随后。” 慕之枫颔首温声道,“太子殿下请。” 皇甫云鹤神色自若的放下车帘,没有人瞧见待那帘幕彻底落下后,他那刹那间阴沉如暴风雨前夕的脸。 太子的马车行走在前,影卫也不理会挑着帘幕怔愣望着这边的其他人,一挥马鞭,跟在了太子马车之后。至于皇甫容岚则挑着那车窗帘一动不动,只一双漂亮的凤眸随着前面那辆漆黑低调的马车流转,内里若暗潮汹涌,又如风雨欲来,一张粉嫩樱唇咬的死紧,雪白尖利的贝齿深深陷入,几乎要咬出血来,她 却好似什么也不知道一般,眸光闪烁不停,也不知在想什么。 贴身宫女榴喜瞧她一眼,小心翼翼的轻唤一声,“公主?” 皇甫容岚兀自岿然不动,只无意识的哼了一声,“恩?” 榴喜低声道,“大家的马车都已经走远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启程了?” 皇甫容岚始才惊醒,却是若无其事地重新躺回马车,“嗯,启程吧!” 榴喜应了一声,吩咐外头的车夫启程。在折柳亭的一番动静沈灵溪自然知道。她虽说困的要死,可那么多人在耳边叽叽呱呱,她自然不可能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她没想到慕之枫为了护她居然连皇甫云鹤的账也不买,还不动声色的将皇甫云鹤的真气挡了回去!这让沈灵溪本就浑噩的脑子中更是浆糊一片,要知道皇甫云鹤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慕之枫虽说是南临国的什么王爷,可如今毕竟是屈居于人之下,这般挑衅皇权当真没问题 么? “若是不困就起来吧,睡得太多晚上就睡不着了!”正胡思乱想间,慕之枫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没睡?”沈灵溪讶异的倏然睁开眼。 “气息。”慕之枫微掀薄唇,吐出两字。 沈灵溪,“……”这外头这么吵居然还能听见她的气息,这人是妖怪不成? 慕之枫见她不动,又道,“你若真还想再睡,那也起来换个边睡吧,我的腿麻了。” 沈灵溪闻言却是怔愣,心道你腿麻不腿麻关我睡觉什么事,我又没睡你腿上!这般想着忽又觉得哪里不对,下意识垂眼一看,不由猛地直起身,短促的惊呼了一声,“啊!我怎么会睡在你怀里?” 慕之枫睁眼说瞎话,“你自己滚过来的,可能天气冷,靠在我身上比较暖和吧。” “不可能!”沈灵溪立刻想也不想摇头否认,“我睡相可老实了!” 慕之枫强忍笑意反问,“你自己看见过?”“……”沈灵溪气势顿时一弱,她自然不可能看过,虽说上一世大家都说她睡相好,可这一世她却是没问过的,到底换了个身子,这睡相有没有改,她还真不能肯定。 第187章 187 大愚若智 动了动因长时间不动而有些发麻的腿,慕之枫换了个姿势,伸手拍了自己的另一条腿,微扬眉头,“继续睡?” 沈灵溪并理他,只往另一侧挪了挪,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这才板着脸道,“不敢劳烦,男女授受不亲。” 慕之枫闻言倒也不勉强,却是歪过身子以右手支着下颔,懒懒笑了一声,一瞬不瞬睇着她,“我记得你我可是师徒关系,有什么授受不亲的。” “师徒关系又怎么?你堂堂翰林侍郎难道不知道什么叫男女七岁不同席?”沈灵溪实在困倦的厉害,神情恹恹的耷拉着眼皮,瓮声瓮气道。 慕之枫挑了挑眉,无所谓一笑,“那又如何?” 沈灵溪哽住,也是,这家伙连她的香闺都是想进就进,又如何会管什么男女七岁同席不同席的,他本来就是个不安排理出牌出牌的人。 慕之枫瞧着她那吃瘪的模样终于笑出了声,见沈灵溪睁眼怒目而视,忙忍住摆手道,“好了,你既然不打算再睡,不如陪我下棋如何?” “不下,”沈灵溪干脆利落的拒绝,说罢还特地背过身去,以示自己的坚决。 “真的不下?”慕之枫笑眼睇着她的后脑勺。 沈灵溪窝着一动不动的装死。 “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想和我对弈一局?”慕之枫慢悠悠道,“远的不说,就说太子殿下刚刚便想与我对弈一番,不如我现在就派人去将他给重新请了来?” “你!”沈灵溪倏然瞪大眼,转过身来。要真的将皇甫云鹤给请了过来,她还不得毕恭毕敬的坐着,还睡个屁睡! “下不下?”慕之枫一脸在沈灵溪看来极为欠扁笑意的问道。 沈灵溪磨牙半晌,这才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字道,“我陪你下!”慕之枫嘴角轻挑,露出一点笑意,伸手于一侧的车厢壁某个位置轻敲了一记,随着一声“咔哒”声响,一个暗格弹出,露出内里一个方形的沉香木盒。慕之枫取出那木盒打开,于其中拿出两只盛放着棋子的 白玉钵,那棋子不知是什么材质所制,晶亮莹润,熠熠生辉。 “咦?”沈灵溪讶异的轻呼了一声。 慕之枫一笑,正打算给她介绍下那棋子的材质,却见沈灵溪伸手拿过那木盒,一脸震惊道,“沉香木!你居然拿沉香木做盒子!也太败家了吧!”在沈灵溪的上一世,沉香拍卖的成交率极高,且成交的价格也往往是估价的数倍甚至数十倍。一克沉香的拍卖价格从一千元至上万元不等,最高价格曾超一万美元。据说世界上盛产沉香的越南,全年的高 品质沉香产量也不过十八公斤,由此可见这沉香木是有多珍贵稀有。可这家伙居然拿这沉香木做装棋子的盒子,也太暴殄天物了! 慕之枫闻言先是微愕,随后哑然失笑,“古有买椟还珠之说,我以前还不相信,如今却是没想到居然亲眼瞧见这种本末倒置的事情。” 他说着捻起那白玉钵中的棋子,笑问,“你可知道这棋子是什么东西制成的?” 沈灵溪疑惑的瞧了一眼他手中那莹莹生辉的棋子,又伸手于那白玉钵中捻出了一枚,正面反面的仔细瞧了一番,却是蹙眉,“玉非玉,石非石的,这什么东西?” 慕之枫随手将手中的棋子往那棋钵中一扔,轻描淡写道,“这是琉璃。” “琉璃?”沈灵溪一讶。现代社会中知道琉璃的不多,但在古代琉璃却是极为有名的。由于琉璃的发现者,也就是范蠡的原因,在先民眼中,人们认为琉璃和水晶一样,具有记忆与传承功能,更重要的是,琉璃可以保佑拥有者“居 家则致千金、居官则至卿相”。在古代,作为一种特殊的材质,琉璃乃是和杏黄色、龙纹一样,同属王族专用的。在那个时候,琉璃可是被誉为中国五大名器之首、佛家七宝之一的,只是大约在元代,随着汉文化的人为断层出现,汉王 室的许多技艺也失传了,琉璃就在其中,所以到了明清,琉璃就只有在神话传说中才有了。像那本赫赫有名的四大名著之一《西游记》中有个情节,说的是沙僧原本是天宫的卷帘大将,却因为失手打碎了一只琉璃盏而被贬下凡去。用周星驰的话讲,打碎一只酒杯就被贬下来,做神仙做成这样也 够背的了。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琉璃的珍贵了。 慕之枫伸手将手边的小木桌桌面翻转过来,露出下面的棋盘,边扬眉笑道,“现在知道自己有多舍本逐末了?” “哼,不就是玻璃么。”沈灵溪哼了一声,小小声的嘀咕道。 慕之枫手下动作一顿,斜眼睨着她,“恩?” 沈灵溪一顿,随即不耐烦的摆手道,“炫耀个毛线炫耀,还下不下棋了?不下我就继续睡觉了!”说罢又哼卿一声,“叽叽歪歪的跟个娘们似的。” “……”慕之枫,“你要白子还是黑子?” 沈灵溪想也不想道,“当然是白子!” 慕之枫一哂,朝棋盘微扬了一下下颔,“那就请吧。” 虽说在现代社会是黑子先行,但在古代,围棋还是白子先行的。 沈灵溪既然抢了这白子,自然不会跟他客气,当下就捻了一颗棋子往棋盘中央的一个位置随意一丢。 慕之枫见状一愣,这下围棋向来都有金角银边草肚皮的说法,这起手就落子天元的实在是匪夷所思。 “看什么看,下子啊?”沈灵溪看他一动不动,不由不耐的催促道。 慕之枫回过神来,这才捻了颗棋子随意落在一个位置,沈灵溪丝毫不见思索的跟着拿了颗棋子落下,慕之枫又落了一颗,沈灵溪跟上,如此你来我往的,不过一会功夫就落了密密麻麻一片。 外头驾车的影卫听见里头那丝毫不见停歇的落子声不由讶异,自家主子棋艺高超,这么些年来从未逢敌手,可听这落子的速度,沈五小姐和自家主子下棋居然能丝毫不落下风? 这般一想,他顿时有些耐不住好奇,遂伸手去掀那帘子,却在瞧见那棋盘上乱七八糟的棋子后立时黑了脸,他还当这沈五小姐思维敏捷,和主子下棋根本不需要思考呢,搞了半天她根本就是在乱下!只是没想到这沈五小姐平日里瞧着挺聪明一人,没想到下棋居然笨成这样,这谁家的小姐棋艺会烂成这样啊?莫非这就是大智若愚? 第188章 188 吐了一身 “咔哒”,棋子落盘再次发出一声脆响。 慕之枫姿态随意的倚靠在侧壁上,睇着沈灵溪,懒懒一笑,“你还准备养到什么时候?还不打算杀么?” “谁说我不杀?好容易养的这么肥,”被看破用意的沈灵溪脸一黑,随后忿忿的扔下一子,“我当然要一刀杀尽你全家!” 影卫脸色剧烈一变,倒并给因为沈灵溪大逆不道的话,而是因为她一子落下,之前那看似毫无章法的白子瞬间便宛若利刃出鞘,悍然杀进黑龙中腹,其势直若王者之剑当空而下,气势逼人,锐不可当。 “不错,不过还没完,继续,”慕之枫脸色却是变也未变,随意落下一子,淡淡道。 沈灵溪一着杀的爽了却没了耐心,更何况又被慕之枫看破了用意,益发觉得索然无味,于是便将手中的棋子随意一扔,伸手去搅那棋盘,“不下了,不下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慕之枫倒也不拦他,只含着点点笑意睇着她,“下棋没意思,那你觉得什么有意思?要不我陪你说说话?” 沈灵溪一点不领情,“我更希望你能让我安安静静的睡一会!” 慕之枫见她眉眼间难掩疲惫,是真的困倦的不行,便也就不再闹她,将棋桌挪开空出位置,“那你睡吧。” 沈灵溪才不跟他客气,立时便歪倒下去,不出片刻便已重新睡熟。只是他们此时已然上了山路,山势陡峭,道路崎岖,马车行驶在上头着实有些颠簸。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浩浩荡荡的车队碾过那山石发出的嘎吱声,简直就好似遥远的天际次第传来的雷声,沉闷却轰鸣 。 “停车!”因为睡不着一直在马车内滚来滚去的沈灵溪忽然腾的一下坐起,大声喊道。 慕之枫正拿了卷书在看,闻言疑惑的撩眼看去,但见沈灵溪蓦地捂住嘴巴,掀起那车帘就要往马车下跳。 “你干什么!”慕之枫见状顿时大惊失色。这丫头是疯了么?这外头可是蜿蜒崎岖的山道,只仅供一辆马车通过,山道两边布满荆棘,再往外则是深不见底的沟壑,这一跳出去还不得立马滚下山去? 沈灵溪却是拼命扒拉他拽着自己的手,只是慕之枫钳制着自己的手实在是有力,几乎已经陷入了皮肉中,根本就拉不开分毫。 “呕——”她再忍耐不住的狂呕起来。 被吐了一身的慕之枫,“……” “主子,您没事吧?”影卫停下马车,一脸同情的看着身上滴滴答答流淌着混杂着未消化菜叶子米粒等污渍的慕之枫。 慕之枫嘴角一阵不自禁的抽搐,却也没说什么,只脱了沾了污渍的外袍,又随手将沾了脏污的手擦了擦,随后这才伸手过去轻抚着沈灵溪的后背,温声问道,“怎么样?好些了么?” 沈灵溪正趴在车辕上呕吐不止,闻言无力的摆了摆手,却是什么也说不出。 慕之枫探身进马车倒了一杯清茶出来,“来,漱漱口。” 沈灵溪早上不过随意喝了一点稀粥,吐了几下子后便再没东西可吐了,闻言哆嗦着手过来接那茶盅,却被慕之枫按住。 慕之枫拿着那茶盅直接递至她嘴边,“你看你那手都哆嗦成那个样子了,别茶没喝到又洒了自己一身,还是就这样喝吧。” 沈灵溪之前替慕之枫解毒,身子本就没有大好,如今这一番狂呕猛吐的,的确吐的有些虚,便也就没有再坚持,就着他的手啜饮了几口那茶水。 便在这时,一道尖利的嗓音平空炸起,“你们在做什么!” 却是七公主皇甫容岚。因为慕之枫的影卫突然将马车停下,后面的马车便也不得不跟着停了下来,一时间人人皆是好奇的向前张望着,却因看见停下的马车是慕之枫的,俱是不敢上前。唯独皇甫容岚一开始被甩着后头,如今好 容易才赶上来,却忽然听赶车的侍卫禀报说慕之枫的马车突然停下来了,以为慕之枫出了什么事,忙让侍卫护送她上前来。 却没想到一过来便瞧见仅着中衣的慕之枫一手轻环沈灵溪的肩背,一手拿着茶盅,神情温柔的给沈灵溪喂水! 面对皇甫容岚气急败坏的质问,慕之枫却是眼皮都不撩,只随手将沈灵溪漱完口的那个茶盅一扔,跟着又倒了一杯清茶出来,柔声哄道,“稍微喝一点,缓一缓。” 沈灵溪有气无力的浅啜了几口。因怕皇甫容岚有危险,侍卫是护送她从马车靠山壁那一边绕过来的,而沈灵溪呕吐的时候则是趴在临沟壑那一侧,因而皇甫容岚并未瞧见具体情况,如今又见两人对她视之不理,一张俏脸顿时气得微微扭 曲。 “松开!你们给我松开!”她尖叫一声,扑上车辕,越过影卫,伸手就去撕扯慕之枫和沈灵溪。 慕之枫眉眼间闪过一抹不虞,正待将人给一把甩开,却在这时,一道温润却威严的嗓音忽地于上方传来,“皇妹,松手!” 是听闻后面动静停下马车顺着山坡走下来的皇甫云鹤。 皇甫容岚还是十分惧怕自己这个太子皇兄的,闻言拽着慕之枫衣袖的手下意识就是一松,随后却又愤懑道,“皇兄,你看他们……” 却不待说完便被皇甫云鹤给厉声打断,“咋咋呼呼的像个什么样子!没看见慧敏县主刚刚都吐了么?” 因为隔了个马车,皇甫容岚自然是瞧不见的,但空气中弥漫着的那种酸臭的味道她却是可以闻见的,之前因着气怒并未在意,如今蓦地反应过来,却是倏然变色,嚷嚷起来,“哇,好——” 后面的话在皇甫云鹤警告的视线下被不情不愿的咽了下去。 “没事吧,慧敏县主?”皇甫云鹤踱步至马车前一脸担忧的问道。 “多谢殿下惦念,已经好多了。”沈灵溪随手从慕之枫手中接过一条锦帕拭了拭嘴,抬头勉强笑了一声,说罢又歉疚道,“因为灵溪的缘故耽搁大家的时间了。” 却是无人应声。皇甫云鹤正一脸怔愣的直直望着沈灵溪。此时的沈灵溪并没有带面纱,一张清丽脱俗的脸蛋完全展露,那面上虽依旧布着浅浅黑斑,却是眉目如画,眸光潋滟,配着华贵非常的凤凰九扣发髻以及一身流光溢彩的华服,端的是艳醴不可方物。 第189章 189 太子赐药 有那么一瞬间,皇甫云鹤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好像停止了。 慕之枫见状眸光一暗,倏然扣着沈灵溪的肩膀往马车内拽,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你如今这仪容不整的模样如何能污了殿下的眼,还不快进去!” 仪容不整的是你吧?沈灵溪心中腹诽,却也不想再继续杵在这里,那个皇甫容岚可是一直虎视眈眈的瞪视着她呢! “灵溪失礼了。”不失礼数的道了一声,沈灵溪抱歉笑着顺着慕之枫手上的力道朝马车内钻去。 却被一道微哑的嗓音给打断,“慢着。” 沈灵溪闻言疑惑的重新扭头看向皇甫云鹤,“不知殿下还有何事吩咐?”皇甫云鹤先是一顿,随后又立时敛了脸上异色,宽和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细颈瓶,“山路崎岖,慧敏县主又是第一次,难怪会晕车,正好孤这里有几枚可平气舒神的凝香丸,于这晕车一症也大有疗效 ,便送于慧敏县主吧。” 话音刚落,一旁的皇甫容岚却是突然变了颜色,“皇兄,那凝香丸可是……” “闭嘴!”只是还未说完便再次被皇甫云鹤给淡淡喝断。 沈灵溪此时要是还听不出来这凝香丸有多珍贵,那也白活这两世了,连忙摆手拒绝道,“殿下,小女已经无碍了,凝香丸贵重,您还是收起来吧。” 皇甫云鹤一脸无所谓表情,“不过就是几枚药丸,再贵重也重不过人去,慧敏县主就不要客气了。” “这……”沈灵溪还是有些迟疑。 便在这时,一只宛若冷玉般莹润的手于身旁伸过,“既然是太子殿下赏赐,你就不要再推辞了,没得拂逆了太子殿下的好意。” 说话间手已然伸到了皇甫云鹤拿着白玉瓶的手前。 皇甫云鹤意味未明的睇了他一眼,慕之枫神色自若的回视,两人视线短暂的一个相触,随个又各自让开。 “慧敏县主如今这样子,慕侍郎再照顾她似有不妥,慕侍郎不若就和孤共乘一车,让侍女过来服侍她吧?”皇甫云鹤当先温和笑道。 慕之枫神色动也不动,淡淡道,“微臣既受了沈相的嘱托,自然要事必躬亲。殿下还是先请回马车吧,这时间已是不早了,若是拖到了夜里头,只怕会有危险。”众人之所以起的这么早,就是为了赶在日落前抵达相国寺,要不然这荒郊野岭的宿在外头,艰苦不说,风险也是极大的。太子虽身份尊贵,却也不能置这么多人的安危于不顾,毕竟此次随行的可是京中泰 半年轻一辈的继承人。 皇甫云鹤最终没再说什么,回了马车,皇甫容岚本还不情愿,但有皇甫云鹤在上头压着,她纵使不情愿也无法,只能恨恨瞪了沈灵溪一眼,气呼呼的回去了。 车队重新启程。 “太子给的药呢?拿来。”沈灵溪一钻进马车就朝慕之枫伸手。 慕之枫知道她此时难受的厉害,也没多说,直接将那白玉瓶递了过去。 沈灵溪接过倒出一枚药丸塞进嘴里,立时便有一股异香于口中氤氲开,似莲非莲,若雪非雪,口齿生香,直沁人心。沈灵溪心头的难受顿时得到了最大程度的缓解。 “咦,这凝香丸倒是神奇。”她一脸讶异道。前世她自小学医,任何药丸到了嘴里她都能第一时间分辨出其中的配料,可这凝香丸她竟完全尝不出是用何种药材配制而成的。 慕之枫不冷不热的嗤笑道,“你倒是胆大,也不怕那丸子有毒。” “这不是你替我接过来的么?难道你还会害我不成?”沈灵溪却是想也不想道。她说这话并没有什么其他意思,纯粹是觉得自己好歹也救了这家伙的命,他总不可能玩恩负义的害自己。 只是这完全信服的话落到慕之枫耳中却是说不出的顺耳。 “还算你有点眼力劲,”他轻哼一声,眉眼间却是难掩喜色。 沈灵溪可不知道他心里头的那些弯弯绕,闻言翻了个白眼,也不作理会,只扬了扬手中的白玉瓶,问道,“这凝香丸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居然都尝不出其中的成分。” 慕之枫耸了耸肩,“宫廷秘药,没人知道是怎么配制的,据说配制极为艰难,十年不过得一小瓶,平日里只有皇帝才能服用,皇甫云鹤的这几颗估计是承明帝赏赐给他的。” 说罢不觉又酸溜溜道,“他对你倒是大方,这凝香丸不仅可延年益寿,还有固本培元之效,若是给一将死之人服下,直接可延长三日性命,如今居然拿来给你作晕车药!” 沈灵溪没听出他话里的醋意,闻言歪着脑袋不解道,“既然这么珍贵,他怎么这么大方的赏赐给了我?我不记得和他有这么深的交情啊。” “你确定没有?”慕之枫不阴不阳的反问了一句。 沈灵溪抬起头,眨巴了两下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家伙话里分明就昭示着他知道些什么。 慕之枫不答,只慢吞吞的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沈灵溪见了先是不解,随即却是瞪大眼,一脸的不敢置信,“你居然偷我的玉佩!” 这家伙手中的玉佩分明就是中元节那天皇甫云鹤送她的那块,她这几日一直找不到,还以为丢了呢,却没想到竟是被这家伙给顺手牵羊了! 慕之枫脸色瞬间黑了一下,随即又立刻恢复自然,不紧不慢道,“谁说是我偷的?明明就是你自个掉的。” “那你既然捡到了,干嘛不还我!”沈灵溪瞪眼。天知道在她发现居然将这玉佩给弄丢了后,心中有多么担惊受怕,毕竟这皇家赏赐的东西可不是能这么随随便便的丢失的。慕之枫将那玉佩重新塞进怀里,丝毫不见脸红道,“既然是我捡到的,那自然就是我的了,我为什么要还你?”这臭丫头居然敢收别的男人的玉佩,真是皮痒了!她难道就不知道这玉佩通常都是用作于定情 信物的么! 沈灵溪被她这厚颜无耻的话给气的说不出话来。慕之枫睇了她气的通红的脸一眼,忽地伸手将自己腰间的玉佩给一把扯了下来,随手扔过去,漫不经心道,“既然你这么喜欢玉佩,那我这个送你好了,放心,我这个玉佩绝对要比皇甫云鹤那小子的珍贵多了。” 第190章 190 如此绝色 沈灵溪手忙脚乱的接住那个一看就贵重无比的玉佩,咬牙切齿的恨恨想道,她是用这个玉佩砸死这家伙呢,还是砸这家伙呢,还是砸死这家伙! 慕之枫不待她将想法付诸于行动便不紧不慢开口道,“你确定你真的要收皇甫云鹤那小子的玉佩?要知道古往今来这玉佩向来都是用作于定情信物的。” “既如此,那你干嘛还将你这破玉佩给我!”沈灵溪丝毫不受糊弄的嗤笑道。破玉佩?这臭丫头知不知道她手中的玉佩到底代表着什么?慕之枫嘴角不自禁的一阵抽搐,强忍住将这臭丫头抽一顿的冲动,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这怎么一样?我是你师傅,赐你东西那是理所当然, 没听说过长辈赐不可辞么?” 沈灵溪想想倒也是,便也就没有再计较,“那你回头寻个机会替我还回去吧,可千万别弄丢了。” 慕之枫闻言心中暗笑,让自己帮她将玉佩给送回去,这不明摆着告诉别人他们两人的关系不一般么?没想到这丫头平日里鬼精鬼精的,真笨起来倒也笨的可以。 面上却是分毫不露,颔首笑道,“放心吧,丢不了,你再躺下睡会,这到相国寺还有一段时间呢。”沈灵溪将慕之枫的玉佩揣进怀里,这东西一看就很值钱,不要白不要,闻言点了点头,也懒得再多说,翻了个身边重新躺了下来。好在马车虽颠簸,但她晕车的症状却明显缓和了不少,如此颠来摇去的, 竟逐渐又有了睡意。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地响起一声轻唤,“丫头,相国寺到了,该起来了。” 沈灵溪迷迷糊糊的哦了一声,却是窝着一动不动。 慕之枫瞧着她那一副耍赖模样,摇头失笑,“快起来了,困的话进去再睡,窝在这马车里不难受么?” 沈灵溪根本不想动,只作没听见。 便在这时,外头传来影卫低低的提醒声,“主子,太子殿下和七公主过来了。” 慕之枫应了一声,却并不着急,只饶有兴致的伸指轻戳沈灵溪睡得粉扑扑的脸蛋,“恩?还不起来?” 沈灵溪挣扎在清醒与迷糊之间,整个身子宛若毛毛虫一般原地蠕动。 慕之枫见状忍俊不禁,正要再逗,外头却再次传进说话声,“慕侍郎为何还不下车?” 说话的是皇甫容岚,她说话的时候人已经走到马车前,就手就要去掀车帘。 没有慕之枫的吩咐,影卫自然不会让任何人打扰,身子一偏便挡住了皇甫容岚的手,面无表情道,“我家主子正在整理仪容,还请七公主稍候片刻。” 皇甫容岚闻言脸色一凝,“慕侍郎可是端方君子,如何会在慧敏县主面前衣冠不整,莫不是你这狗奴才诓本公主吧?”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是恼极。孤男寡女的共处一车,这两人难道都不知道顾及自己的名声吗?这次前来相国寺祈福的众人中可是有不少已有了婚约的,可他们还是分车而坐以避嫌,沈灵溪一个未出阁的女 子难道连这个都不知道?就是她不知道,慕之枫能也不知道? 想到前几日舅舅赵鸿告诉她的事情,她的心一沉再沉,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起来,“赶紧给我让开,要不然别怪本公主不客气了!” 影卫闻若未闻,只一动不动的挡在她前头。皇甫容岚见状恨得牙痒痒,正待发作,一旁始终未开口的皇甫云鹤却当先有了动作,但见他袖袍轻甩,一阵刚猛劲风便猝然直面朝那车帘袭去。影卫见状眼眸一眯,待要抬手运功抵挡,便在这时,背后忽 地卷出一道绵而有力的掌风,不过转眼间,便将皇甫云鹤打出刚猛劲风给卸了个一干二净。 “抱歉,让殿下和公主久等了。”车帘卷起,当先露出一身月白长衫,容颜如冰雪似玉石的慕之枫。 他缓步下了车,跟着旋身伸手去扶晚她一步出来的沈灵溪。 沈灵溪望着那只伸至自己面前皎白若月光的手,眉头不自禁的轻蹙了一下。慕之枫的动作若是放在现代社会自然是绅士至极的,可在这礼教大于天的古代,无疑太过孟浪了些。 她心中正犹豫,慕之枫却已当先笑道,“还要跟我客气?刚刚起来头发晕不让我扶撞了脑袋的教训忘记了?” 沈灵溪闻言脸一黑,暗地里不由恶狠狠的瞪了慕之枫一眼,你才撞了脑袋,你全家都撞了脑袋! 慕之枫眉眼染笑,伸着手一动不动。沈灵溪看他那架势便知道,今日自己要么被他给扶下去,要么只能不下去,如此想着干脆也就不再犹豫,嫣然一笑道,“那就有劳慕大人了。”反正这家伙刚刚已经替她找了借口,至于别人信不信,那也是 别人的事了! 只是让沈灵溪始料未及的是,当她扶着慕之枫的手,钻出半掩的车帘,漫步走下马车时,四周忽地此起彼伏的响起阵阵倒抽冷气声。 “那是谁家的小姐,竟如此绝色?”一个常年游戏花丛的浪荡公子更是失态的当众惊呼出声。 不过这一声却也代表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心声。娥眉淡扫剪春色,风髻露鬓气自华,肤白若雪玉晶莹,眉眼如画汇毓秀,眼前的少女虽面覆轻纱,却丝毫不减其艳色,反平添几分神秘,一眼看去,只觉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真真美得惊若天人,不食半 点人间烟火。 现场一瞬间静的只能听见或浅或重的呼吸声。 沈灵溪看着呆呆望着自己的众人,想打死扶风揽月的心都有了,这下好了,她以后的日子怕是要彻底“热闹”起来了,就是不知现在将脸上的面纱扯下来,将那些黑斑露出来还来不来得及。心中正暗忖,眼前忽地就是一暗,她疑惑的抬头,便见慕之枫已不动声色的将她挡在了身后。她看不见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却也可以感受到他周身所散发出的让人不寒而栗的冰冷戾气。她都如此,更别说 那些站在他身前的了。 一时间众人纷纷移开视线不敢再看那个被慕之枫挡在身后的绝色少女。只皇甫云鹤忽地扬起嘴角,露出一点意味未明的笑意,“慕侍郎,这不是你的,你便是再遮再掩也是无用的。” 第191章 191 我们住哪 慕之枫闻言老神在在的睐他一眼,一脸的云淡风轻道,“太子这话是何意,微臣怎么听不懂?”纵使他已然下定决心要将这小丫头纳入到自己的羽翼下,却也不会这般鲁莽的当众承认。倒并非他不敢,而是他不能。因为他若是这般做了,势必会损伤小丫头的名节,届时这小丫头必定会为众人所不耻 ,他又如何舍得? 他慕之枫虽然张狂,却并不轻狂! “孤还道慕侍郎是痛快人。”皇甫云鹤眸光微闪,似笑非笑道。慕之枫温雅一笑,漫声道,“比到痛快人,微臣更喜欢做一个聪明人。”说罢不待皇甫云鹤开口,便直接道,“殿下,大家舟车劳顿了一天,现在是不是该先让大家进去好好的歇息一下?毕竟这明日可还是要 祈福的呢。”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很多人面上都露出了疲态来,毕竟都是些金娇玉贵的公子小姐,平日里哪里吃过这种苦头? 众口难犯,这种时候便是太子也不能一意孤行。 眼中一抹不甘一闪而逝,太子终于不再多说,旋身朝众人一摆手道,“大家都进去歇息吧,住持圆觉大师想来已经命人替大家都安排好了。” 众人应了一声,这才三五成群的散开,却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尽管听不清那些人具体在议论些什么,可看他们不时朝沈灵溪这边望过来的视线也可知道,他们的话题中心到底是何人。 事已至此,沈灵溪就是再恼火也无法,只能抬眼瞪了被挤在人群外,一时间无法过来扶风揽月一记。 “灵溪表妹,佳溪妹妹没来,你便和我们姐妹二人住一起可好?如此互相之间也可有个照拂。”正在这时,一道稍显冷淡的嗓音忽地响起。沈灵溪闻声转眼看去,便见薛灵薇正挽着阮玉钏的手朝她这边走来。只是她那话虽是和沈灵溪说的,一双眸子却是一瞬不瞬的睇着慕之枫,待走至近前,也是当先朝慕之枫福身一礼,淡淡笑道,“慕大人, 好久不见。” 这还是沈灵溪第一次见这个高傲的宛若孔雀开屏一般的表姐笑的如此无害温驯。 倒是她身边的阮玉钏神情淡淡,见着沈灵溪先是微一颔首,随后这才随着薛灵薇的动作朝慕之枫一礼,“见过慕大人。” “两位小姐不必这么客气,”慕之枫先是冷淡的道了一声,随后这才望向薛灵薇,“薛小姐,穆某受沈相爷嘱托照顾沈五小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几日沈五小姐便与穆某住在一起,就不麻烦薛小姐了。”他这话说完,站在他身后的沈灵溪却差点没笑出声。她素来知道慕之枫这家伙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但也没想到他的脸皮竟能如此之厚。尽管她一点也不想和这薛灵薇住一块,但她如今怎么说和这薛灵薇 也是亲戚关系,慕之枫这么个外人居然也好意思替她说不麻烦对方? 不过从刚刚薛灵薇面对慕之枫时的反应,她倒是大概猜出了当日在阮府,薛灵薇到底为何要害她了,原来搞了半天又是慕之枫这家伙惹下的桃花债! “慕侍郎,慧敏县主到底是未嫁之身,和你住在一起怕是不妥吧?”这次开口的却是一直没离开的皇甫容岚。慕之枫看向皇甫容岚,脸色冷淡依旧,“相国寺毕竟是玉凉国的国寺,每日里都会有大量的香客进出。这些香客来自于三教九流,即便是相国寺想一一清查,却也不可能完全查验清楚。虽说我等居住的地方 已经被隔离开,却也难保不会有那么一两条漏网之鱼。如今沈相爷既然将沈五小姐交付我照顾,我自然要对她的安全负责。” “那也用不着将人给拴在裤腰带上吧?”皇甫容岚认识慕之枫这么些年,从来没见过他如此维护过一个人,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口不择言道。 慕之枫闻言脸色倏然就是一冷,“七公主还请慎言!枫乃守礼之人,沈五小姐也是出生名门,你如此无端揣测是想要置枫于何地?又想置门风清贵的沈府于何地?” “我……”皇甫容岚被他的冷削的气势所摄,下意识往后踉跄了半步,眼神躲闪,呐呐不敢言语。 此时皇甫云鹤已然随众人进了相国寺,无法再替她兜着,薛灵薇和她一样爱慕着慕之枫,自然不会替她说话,气氛一时间变得极为尴尬。倒是阮玉钏看这素来金尊玉贵的小公主如今露出一副委屈模样有些可怜,淡淡开口打圆场道,“慕大人乃是怀瑾握瑜之人,灵溪妹妹也是品性淑德,自然不会做什么有辱斯文的事情来,只是你们毕竟非亲非 故的,如今又孤男寡女的共处一院,届时惹人非议不说,也是有诸多有不便的。” 说罢扭头望向沈灵溪,“灵溪妹妹,你说是不是?” 沈灵溪上次在阮府和这阮玉钏并未有过多接触,倒不知道这阮玉钏如此厉害,竟仅凭一语便将她给拖下了水。她心中正想着要如何回答才最妥当,慕之枫却已代她答道,“阮小姐大可放心,枫和沈五小姐虽说共处一院,但那院子其实是个两进出的院子。沈五小姐对枫有恩,枫便是再轻狂,却也是不能损及沈五小姐 的名声的。” “慕大人既如此思虑周全,那小女便也就不再枉做小人了,告辞。”阮玉钏干脆利落的福身一礼告退。 薛灵薇自然不甘愿,但她性子高傲惯了,纵使在喜欢的人面前也无法做到不顾体面,只能咬了咬牙,跟着阮玉钏去了。 徒留下皇甫容岚站在原地一脸阴晴不定的瞧着沈灵溪。 沈灵溪才懒得搭理她,直接抬头问慕之枫道,“我们住哪里?”她现在只想赶紧找张床舒舒服服的躺下。 慕之枫被她那“我们”二字取悦,淡淡一笑,“水月斋。” “怎么取这么个名字?”沈灵溪脸有些黑。镜花水月,这名字一听就很不祥。 “怎么?这名字有什么问题么?”慕之枫笑眼睇着她,“这水月斋可是整个相国寺最为清幽之处,别人想住都住不到呢。”有什么了不起的,沈灵溪腹诽的撇了撇嘴,朝前方微一扬下颔,懒懒道,“那还废话什么,带路吧。” 第192章 192 可否赏脸 慕之枫闻言失笑,“你倒是不客气。” 你要是被人用两千瓦灯泡一般的视线瞪着,你也会很不客气。沈灵溪暗地里瞪了他一眼,旋即偏首朝一脸青白交加的皇甫容岚笑道,“小女身体不适,先行去歇着了,还望七公主恕罪。” 慕之枫倒是一句话都没有,只朝那皇甫容岚微微一颔首,便领着沈灵溪不紧不慢的踱步而去。 徒留下皇甫容岚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咬牙切齿。水月斋位处相国寺的后山,位置并不偏僻,却果如慕之枫所言,的确很是清幽。沈灵溪随着慕之枫拾阶而上,沿途两旁密密种着碧青青的翠竹,竹叶繁密,压弯了竹枝,一眼瞧去倒像是一道道翠绿的帷帐 。一阵晚风抚去,却又宛如绿色的波浪,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带起一片唰唰,唰唰的清幽声。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从那竹叶缝隙落下,于地上洒出斑驳的光斑,沈灵溪瞧着有趣,便踩着那光斑一蹦一蹦的往前。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三岁半呢。“慕之枫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打趣道。 沈灵溪头也不回的翻了个白眼,反击道,“你懂什么,我这叫有童真!谁像你一样,跟个老头子似的!” 慕之枫嘴角抽了抽,忍不住辩解道,“我虽长你一辈,但也没比你大几岁!” 沈灵溪回头凉凉瞅他一眼,“可你的心理年龄却比我大了一轮都不止了。” 慕之枫,“……” “呵……”前方忽地响起一道忍俊不禁的低笑声。 沈灵溪闻声抬头一看,不由怔愣了一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早他们一步离开的太子皇甫云鹤。 “听圆觉大师说二位宿在这水月斋,孤特地前来相邀二位一道共进晚膳,不知二位可赏脸?”皇甫云鹤微微笑道。 沈灵溪心中一万个不情愿,奈何肚子不争气,皇甫云鹤话音刚落,她的肚子便好似响应对方的话一般,咕噜噜的叫嚣了起来。 慕之枫暗地里恨铁不成钢的睇她一眼,随后转而面向皇甫云鹤笑道,“殿下亲自相邀,岂有不应邀的理?” 沈灵溪心中哀叹,面上却也只能挤出一抹笑容来,福身道,“荣幸之至。” 两人随着皇甫云鹤朝他入宿的客堂走去,皇甫云鹤虽贵为太子,为人却极为客气,“今日舟车劳顿一天,按说不该叨扰的,但孤一人用膳着实有些冷清,这才请了两位来,且勿见怪才是。” “能与殿下一道用膳是我们的福分,又何来见怪之说,”这种场面话自然难不住慕之枫,他脸上挂着和煦笑意答道。 皇甫云鹤不置可否的笑了一声,随即又转而望向闷头走路的沈灵溪,“慧敏县主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沈灵溪眸光微闪,面上却是不露,只恭顺一笑,“承蒙殿下当日施以方便,如今已经大好了。” “如此孤也就放心了,孤自回宫后,一直惦念慧敏县主的伤势,为此特地命了太医院几个医术精湛的太医待命,可惜没派上用场。”皇甫云鹤似有深意的睐了沈灵溪一眼。 沈灵溪心中一突,脸上却不敢显露分毫,“有劳殿下费心了,不过就是划破了点皮,因位置比较尴尬,也就没有声张,回头让苏嬷嬷给上了药,过了几天便也就结痂了。” “苏嬷嬷?”皇甫云鹤重复了一句,问,“可是那位伺候太后的苏女官?” 沈灵溪微一颔首,“正是。” “孤倒是忘了,当日你被册封为慧敏县主,慕侍郎曾特地为你求了苏嬷嬷去。”皇甫云鹤笑的一派和气,面上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 慕之枫闻言适时插话,“微臣就是听说苏女官不仅精于规矩礼仪,于膳食、医道、女红等也都有涉猎,这才觍颜去求了太后娘娘。” “慕侍郎对慧敏县主倒是极为上心呢,”皇甫云鹤笑容淡淡,“孤认识慕侍郎你这么多年,可还从未见过你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过。” 慕之枫一脸正气道,“慧敏县主一计拯救黎民无数,这可是大功德,微臣便是为了那获救无数的百姓也该多为慧敏县主费心些。” “咳——”话音刚落,蓦地便响起一阵咳嗽声,却是沈灵溪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沈灵溪是真的为慕之枫的厚颜无耻给震惊了,她不是没见过人睁眼说瞎话,却从未见过有人能将瞎话给说的如此正气凛然的。 皇甫云鹤显然也不相信,只是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出要如何辩驳。 便在这时,前方忽地响起皇甫容岚欢快的嗓音,“皇兄,你回来啦!” 果然,这并不是单纯的请吃饭,而更应该称作相亲宴吧?沈灵溪嘴角抽了抽,强忍住掉头就走的冲动。 不过无须她走,对方便已经不欢迎她了。 “你怎么也来了!”皇甫容岚第一眼瞧见的自然是慕之枫,只是因着身为女子的矜持,她并不好高声招呼,这才唤了一声自家皇兄,却没想到一个偏眼竟瞧见了沈灵溪! 皇甫云鹤闻言立时呵斥道,“不得无礼,慧敏县主是孤请来的客人!” 皇甫容岚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到底摄入自家皇兄的威严没敢吱声,只气咻咻的扭过了头。四人前前后后的进了皇甫云鹤的临时入住的客堂。客堂是与其他千金公子们们所居住的客堂一处的,不过因为身份原因,却是单独划了一处独栋,倒也算僻静清幽。当然,与慕之枫沈灵溪所居住的水月斋 是没办法比的。 四人走进客堂的时候,房内简朴的四方木桌上已然摆好了膳食,大鱼大肉自然没有,不过作为一个屹立百多年的寺庙,其素斋还是能上得了台面的,至少沈灵溪乍眼瞧着就挺有食欲。 皇甫云鹤的身份摆在那里,当先入了主位。 “慕侍郎是客,先请吧。”皇甫容岚为显得自己的大家风度,礼让的请了慕之枫先入座。 慕之枫倒也没客气,在右边的位置落了座,只是接下来的举动却让皇甫容岚瞬间黑了脸。但见他伸手拉了一下沈灵溪的袖子,一脸认真道,“公主身份贵重,你自然是不能越过她去的,便坐在下首吧。” 下首也就是皇甫云鹤的对面,慕之枫的右手边。而皇甫容岚自然只能坐在慕之枫的对面。 第193章 193 没个安生 沈灵溪差点没笑破肚皮,勉强忍住落了座。 皇甫容岚却是一脸乍青还白的杵着一动不动,两道落在沈灵溪身上的视线更是宛若冰刀雪刃一般。 皇甫云鹤淡淡撩眼睇她一眼,薄唇轻掀,吐出两字,“坐下。” 皇甫容岚顿了一下,不情不愿的坐下。 “尝尝看,相国寺的全素斋可是一绝,”皇甫云鹤不再看她,温和笑着朝沈灵溪和慕之枫招呼道。沈灵溪上一世吃过不少美食,记忆尤为深刻的便是五台山的一顿全素斋。其原料取自本山出产的苔蘑、木耳、黄花菜、马兰头、豆苗、椿苗等山珍野味,再配以豆腐、冻粉、面筋、新鲜蔬菜等,或清炒、 或火煨、或清炖、或烘烤,可制作百来种之多的菜品。其菜一般不加佐料调色调味,以清淡为本色,青丝绿叶,间色分明。虽然都是素菜,但却多以鸡、鸭、鱼、肘、肚、火腿、肠等荤菜命名。满桌的鸡、鸭、鱼、肉,色香形俱佳,令人馋涎欲滴。可举箸品尝却会发现那些鲜活的荤菜原来全是素食,只是形似而已。不过虽是 形似,但这口感却也足够以假乱真。如果不是别人事先提醒,几乎难以确切地分辨豆腐和肉的细微区别。 这般一想,顿时便有一种饥肠辘辘的感觉,强忍着等皇甫云鹤当先下了筷,沈灵溪紧跟着便迫不及待朝那盘色泽金红的鱼香肉丝伸去筷子,只觉甜酸带辣,鱼香味浓,果真是真假难辨。 便在沈灵溪心中啧啧称赞之时,一只胳膊忽地于她面前横了过去,“慕侍郎你尝尝看这栗子鸡,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道素斋了。” 是皇甫容岚将一筷子栗子鸡放在了慕之枫的饭碗里,她说着一脸期待的看着慕之枫,边还特地补充了一句,“我换了双筷子,不脏的。” 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公主,却如此做小伏低,这别说是男人了,就是沈灵溪这个女人瞧着都觉得挺可怜见的。 奈何郎心似铁。 “多谢公主美意,但这道菜太甜,枫并不喜欢。”慕之枫淡淡道,说话间夹了那栗子鸡就扔进了沈灵溪的碗里。 沈灵溪望着碗中的栗子鸡瞪眼。 “你不是喜欢么?我刚看你一直在往那个盘子瞄,”慕之枫却是眉眼染笑道。 沈灵溪哑然,她哪有一直瞄栗子鸡,她瞄的明明是栗子鸡旁边的素什锦! 她正这般想着,一筷子素什锦忽地落到了她的碗中。 “孤若是没瞧错的话,慧敏县主瞧的似乎是这道素什锦,”皇甫云鹤温和笑道。 沈灵溪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刚刚瞄的就是栗子鸡,毕竟她和慕之枫怎么说也还有那么点“交情”,可这太子亲自给她夹菜,她实在是消受不起好不好! 她消受不起,别人也接受不能。 “当啷——”一声,皇甫容岚的筷子当先掉落在了地,她瞪着自家兄长,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皇兄,你怎么,你怎么……” 却因为震惊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皇甫云鹤一脸的云淡风轻,但神色间自是不怒自威,“大呼小叫的像个什么样子,女官教的规矩都还回去了么?” “可是……”皇甫容岚犹自不服,心中满满都是不甘。她怎么能甘?她喜欢慕之枫多年,人所共知,可慕之枫对她却从来没半点好脸色。如果他一直如此便也就罢了,可他如今对这个叫沈灵溪的女子分明就是不同!更加无法接受的是,她的皇兄,玉凉国尊贵 无双的太子殿下竟对这沈灵溪也是青眼相待!这让她如何能接受? “给公主重新拿双筷子,”皇甫云鹤却不欲再多说,直接以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皇甫容岚自小受万千宠爱,哪里受过这种气,可眼前的两人,一个是她敬重乃至畏惧的兄长,一个是她爱慕到不忍损伤半丝半厘的男子,她纵使受不得这气又能如何?因而便只能将那恨不得要吃人的目光 转嫁到了沈灵溪的身上。 偏慕之枫和皇甫云鹤两人好似给沈灵溪夹菜夹上瘾了似的。 你一筷子松仁小肚,“素什锦虽好,但到底常见了些,这道松仁小肚平日里可是难得一尝。” 我一筷子香菇面筋,“难得并不代表好,比到松仁小肚,这香菇面筋可是公认的素斋一绝。” 你再一筷子素烧茄子,“大众喜欢,自己未必就喜欢,比到香菇面筋,我记得你应该更喜欢这道素烧茄子才是。” 我再一筷子四喜素斋,“再喜欢,总是只尝一道菜未免太过单调了些,这四喜素斋是由多种素菜烹制而成,你多试试,也许发现还有更好的在等着你。” 如此你来我往的不过一会功夫,沈灵溪面前的饭碗便已被堆成了小山状,她无语的瞧着面前的饭碗,以头抢地的心都有了,这可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她咽了咽口水,干笑着开口,“那个……我……” 立时便有三道视线唰唰唰的向她透射而来,或愤恨,或探究,或戏谑。 “我……想如厕……” 慕之枫,皇甫云鹤,皇甫容岚,“……” 撂下瞬间让三人呆滞在当场的话,沈灵溪嗖的一下站起身,风也似的冲了出去,速度快的乃至于皇甫云鹤甚至来不及喊个人送她去。 沈灵溪冲出去后被那沁凉的夜风一吹这才反应过来,她急吼吼的跑出来竟忘了喊个侍女给她带路,偏皇甫云鹤为了以示俭朴亲民,此行出来并没有带几个侍从,因而这一路行来却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她抬眼四下环顾了一番,此时已是入夜时分,高天之上一点浅淡月辉,映照着这深山古寺益发的清幽诡秘,四野黑魆魆一片,除近处屋舍竹林还勉强能瞧见一些影子,其他一切万物俱已被黑夜给完全吞噬 。 沈灵溪素来挺胆大的,如今却也忍不住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要不然还是回去寻个人领路吧,若不然这黑洞洞的要找到什么时候?她心里如此嘀咕着,扭头便要往回走。便在这时,背后忽地传来一串细碎的脚步声。 第194章 194 人不见了 “派人去看看,慧敏县主为何到现在还没回来?”沈灵溪去上个茅房老半天没回来,慕之枫早就坐不住了,奈何他一介男子去茅房寻人到底不妥,只能兀自忍耐着,皇甫云鹤瞧着他那坐立难安的模样,面上 闪过一抹异色,随即便敛了容色,扬声淡淡吩咐道。 侍女应了一声去了,却同样去了老半天,直待慕之枫再也坐不住正要起身,这才见她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结结巴巴嚷道,“不,不好了,殿下,慧敏县主不见了!” “什么!”却还不待皇甫云鹤说话,慕之枫便已当先变了颜色,倏然站起了身。 皇甫云鹤闻言亦是眉头紧蹙,“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怎会突然消失,可确定了?”侍女咽了咽口水,勉强压抑住内心惊慌,开口道,“奴婢确定,奴婢刚刚先是亲自跑了趟茅房,没找着慧敏县主,想着慧敏县主可能不认识路,误走至其他地方去如厕了,便特地出去寻了一圈,可所有人都 说没瞧见慧敏县主,奴婢又问了附近巡逻的侍卫,也全说没瞧见人。” 慕之枫脸色已然难道至不行,他没有再说什么,只转眼睇向皇甫容岚,眸光冷厉,满含杀气。 皇甫云鹤自然将他眉眼间的揣度看着眼里,拧了拧眉,冷下声道,“不会是皇妹。皇妹就算真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 皇甫容岚闻言却是刷的一下白了脸,不敢置信的看向慕之枫,“你,你居然为了那么个臭丫头怀疑我?” 慕之枫不语,只直直看着她,似想从她的神情辨别她是否有说谎。 皇甫容岚见状更是气极,想也不想的直接甩出一句,“别说那么个贱民还轮不到本公主动手,便是真要动,本公主也会正大光明的动!” 慕之枫睇着皇甫容岚倔强的脸,眼中的怒气滚了又滚,最终还是被生生压了下去,他一甩衣袖,旋身出去,只丢下一句,“若她真出了事,穆某绝不对善罢甘休的!”皇甫云鹤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脸色阴沉,却不知是因为沈灵溪的失踪,还是因为慕之枫的话。不过转瞬他便敛了脸上异色,起身跟着往外走,边吩咐道,“来人,清点我们带来的所有人马,除了必要守卫,其 余人等全部抽调出来待命。” “喏。”外头戍卫的侍卫领命而去。 皇甫云鹤快步追上前面的慕之枫,也不管他脸色有多难看,冷冷道,“你与其在这边着急冒火,不如好好想想为何对方要掳走慧敏县主,毕竟在这相国寺内将一个大活人掳走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相国寺虽只是个寺庙,但毕竟是屹立百年的大寺了,又经常接待各种皇亲贵胄,其戍卫力量绝非小觑,别的不说,就说这武生便足有数千之众。只是寺庙到底是给人参禅礼佛的地方,这么多武生自然不好整日里在寺庙里乱巡逻,因而一般都是采取内松外紧的方法。也就是说寺庙内的管制一般而言都是比较疏松的,但是寺庙的四周却有大量武生巡逻,因而若是只在里面有何动作或许一时不会被发现,但若 想无声无息的出入却是极为困难的。更不要说偷带一个大活人了,那不啻异想天开! 慕之枫面上的不虞一凝,“殿下的意思是……”皇甫云鹤随着他的脚步边往外走边道,“这事明面上看是孤之皇妹所为,但皇妹那人你也该知道,高傲有余,手段不足,这件事情根本不是她能做成的。”他那皇妹要是有这种心计,想下嫁一个臣子又如何 会这般的艰难?慕之枫的眉头一点点蹙起,他刚刚突然得知沈灵溪失踪,这才会方寸大乱,其实若细细思索又如何看不出这其中的蹊跷?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个小丫头的本事了,她根本就不是一个会被人轻易掳走的软蛋 ,更别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小丫头认识对方,所以才会毫无防备! “孤怀疑掳走慧敏县主的人很可能认识慧敏县主。”皇甫云鹤才智卓绝,稍一思索也和慕之枫有了同样的猜测。 慕之枫眼眸一眯,慢慢道,“此番一同前来祈福的诸人能和慧敏县主称得上认识的可不算多。”小丫头以前只是个备受冷落的庶女,常年被遗忘在相府凄冷的后院,根本就不可能结识什么人,直到那日在沈鹤智寿宴上闹出那一出后,这才逐渐被这京师中人所熟识。但那小丫头并不是个喜欢呼朋唤友 之人,即便身份提高也并未去结识什么人,因而这与她相识之人的范围也就被大大给缩小了。 皇甫云鹤心中也有了答案,却是意味深长的睇向慕之枫,“没想到慕侍郎的风流债竟害了慧敏县主。” “是不是还两说,若真的是,我一定会让她后悔今日的决定!”慕之枫闻言只冷冷一笑,却是杀气腾腾,煞气四溢。 说罢他又旋身朝皇甫云鹤亦拱手,“此事还请殿下暂且不要声张。” 皇甫云鹤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她的用意,“你是怕对方狗急跳墙了直接杀人灭口?” 慕之枫沉着脸点了点头,“这里是相国寺,我想对方若非逼不得已,应该不会想在这里杀人灭口的。”信不信佛是一回事,在佛门净地杀生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可若是不派人寻找,万一对方将慧敏县主给掳出相国寺,那又该怎么办?”皇甫云鹤蹙眉道。 慕之枫淡道,“微臣只说不要声张慧敏县主失踪一事,可没说不派人寻找。” 皇甫云鹤一顿,“你的意思是……” 慕之枫诡秘一笑。 是夜,月光淡若无痕,整个大地都被一片厚重的鸦青色所覆盖,只各家各户窗扉间漏出点点碎金一般的细散光线,仿若黑夜悄悄睁开的眼睛,静静偷窥着暗中发生的一切。 “我说这种事情让太子的手下来做就好了嘛,干嘛还要我们亲自出马?” “要不我帮你去问问主子为什么?” “别别别,五小姐不见了,主子现在杀人的心都有了,你想让我被主子给打死么?不过你说这到底是谁将五小姐给掳走了啊?这胆子也忒大了!” “谁知道啊,以前调查的时候没瞧见她有什么仇人啊。” “谁说没有,她那个嫡母和嫡姐不是一直想加害于她么?” “这倒也是,不过此事应该和她们唔无,我听主子的意思,这次的事情可能是寺院里的熟人做的。” “真的假的?哎,你说主子这到底想干嘛啊?这可是相国寺,居然让我们来在这里放火,这种时候不是该赶紧将我们派去找人么?”“罗嗦,主子既然这么吩咐了,自然有他的用意,行了,走吧。” 第195章 195 掉入密道 “走水啦!走水啦!” 寂静无声的深夜中,一声凄厉的尖叫声惊醒无数好梦正酣之人。 相国寺后山顿时乱作一团,众人或草草裹着锦被,或直接披了外袍,或干脆披发赤脚,却俱是争先恐后地奔出了自己所居住的客舍,嘴里还不停的惶恐念叨着,“哪里走水了?哪里走水了?” 便在这时,一排整齐划一的刀剑出鞘声划破夜空。众人被那冰冷雪亮的剑光所唬,俱是下意识停下了脚步,便见皇甫云鹤身边的侍卫首领越众走了出来,沉声道,“诸位不必惊慌,走水的地方乃是相国寺前院,如今距离我等居住的地方尚远,但为了以防万 一,还请诸位先于达摩殿稍作休息,待大火被完全扑灭,在下会派人前来通知诸位回去歇息。” 众人虽不想这大晚上的在偏殿歇息,但太子的亲卫队都出动了,他们又能奈所何? “这位大人,这夜寒露重的,我们的身子怕是受不住,能回去拿床被子么?”人群中有人柔声开口。 侍卫首领瞧了一眼那开口说话的女子,一板一眼道,“小姐不用担心,诸位的锦被侍卫已经去拿了,而且达摩殿内已生了火,绝对不会让诸位受寒的。” 众人一听这才放了心,三五成群的朝达摩殿走去,却是交头接耳的议论着这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 只是饶是他们想破脑袋却也不会知道,此事的始作俑者,其实就是他们中间地位最高的两人。 “殿下,属下等已经细细搜查过了,并未发现慧敏县主的身影。”客舍外忽然传来侍卫的禀告声。 正于房内焦急等待的慕之枫闻言抢先问道,“所有的地方都查过了?” “回殿下的话,都查过了。”侍卫顿了顿,见自家主子没说话,便也就老老实实的答了。 慕之枫眉头蹙了蹙,忽又开口,“那房梁上呢?” 外头的侍卫先是一怔,随后赶忙回道,“房梁上属下们并未检查,但属下瞧见慕大人您带的几个侍卫已将那些地方一一查验过了,并未发现有任何不妥。” 慕之枫重新沉默了下来。 “难道还飞天遁地了不成?”一直没说话的皇甫云鹤闻言自言自语的呢喃了一声。 慧敏县主失踪的时间并不算长,对方根本就来不及将人给带出相国寺,他们刚刚又“突袭”了一把,应是打了对方个措手不及的,如此一来,慧敏县主更不可能被带走,可侍卫为何会找不到人? 他正暗自思忖,眼前忽地一暗,是慕之枫忽然闪身出去了,他赶忙喊了一声,“你去哪里?” 却是无人回答。 皇甫云鹤暗自低咒了一声,赶忙追了上去,慕之枫刚刚那反应分明就是发现了什么! 沉沉暮色下,两道身影宛若两道黑色的旋风急速朝某个方向掠去,直待到了某地,其中一人方才倏然停住,另外一人却往前直冲了好几步,这才跟着刹住脚。 “你来这做什么?”勉强稳住身形的皇甫云鹤瞧着面前的三生池皱眉道,“总不会是要许愿吧?” 三生池乃是相国寺最富盛名的地方之一,每日都会被数量庞大的香客光顾,无它,只因传闻在这里许愿就会梦想成真。 慕之枫负手而立,闻言微偏过头,却是淡淡一笑,“殿下,整个相国寺如今都被我们给翻了个底朝天,试问还有地方是能藏人,我们却没搜过的?” 皇甫云鹤下意识看向眼前的三生池,月光清浅落在水面,并不能将那池底看清楚,可皇甫云鹤不是第一次来,自然知道这三生池不过及膝深,连个孩子蹲在里面都会被发现,更别说大人了。 这般一想他猛地抬头看向三生池畔枝繁叶茂的大树,“三生树!” 他说话的同时,慕之枫已足尖一点,若一道清辉隐隐的雷电,直直朝那三生树上掠了上去。却不过才掠起半丈,空中忽地便响起一道冰冷的嗓音,“还你!” 有东西被从树顶狠狠抛了下来。 “慧敏县主!”站在下方的皇甫云鹤眯眼一瞧,忽地大喊一声,跟着拔地而起就要去接,却还未碰到人,旁边便横插过一个人来。 是硬生生于半空中扭转身体的慕之枫。 “你……”只是慕之枫接到人后,脸色却是剧烈一变,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怀中之人便忽地借力暴起,与此同时朝他胸口狠狠打去一掌。 慕之枫受了一掌,身形猛地就是一颤,好在他内力深厚,这一掌虽让他受了不轻的内伤,却远远不足以致命。 便在这时,只听“吱呀”一声闷响,但见在他们不远处忽地裂开了一道一丈来宽的口子,内里漆黑,有阴冷潮湿的气息从中源源不断的冒出来。 而就在慕之枫提气要继续向那黑衣人攻去的同时,眼角余光忽地瞥见一道黑影正若秋风中的落叶一般急速朝那裂开的口子中坠去。 他倏然偏首,这一看,顿时大骇,那坠下的不是沈灵溪又是谁。而更让他骇然的是那道口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闭合! 慕之枫忙要前去搭救,却被一道接着一道的掌风拦住了去路。他抬眼一看,这才看清袭击自己的是之前偷袭自己的黑衣人。 沈灵溪的身影不过转瞬便被那黑洞一般的口子所吞噬。 电光火石之间,慕之枫来不及多想,硬拼着再次生受了一掌,借力朝那洞口掠了去,不过转眼便消失在了洞口。 皇甫云鹤见状赶忙要跟上,那裂开的口子却已缩小至小儿勉强可入的大小,少顷便紧紧闭上,严丝合缝的连丁点痕迹都不见。 “主子!”慢几步赶上来的几个影卫眼睁睁的看着自家主子被那黑洞给吞噬,一个个骇得心神俱裂的扑了上去。站在闭合洞口的皇甫云鹤被一把撞开,却也没生气,只凝眉看着那几个影卫疯了一般拔剑朝刚刚裂开口子的平整地面狂砍狂劈,一时间,火花四射宛若烟花炸开,映照着他漆黑的眼眸宛若深不见底的深渊 ,沉冷而幽深。夜,已深。 第196章 196 惊悸之墙 她在下坠。 耳侧风声飒飒,携裹着密闭空间所独有的阴冷,她眼睁睁看着头顶上方那微弱的光亮一点一点消失,只觉那冷风几乎吹进了四肢百骸。 要死了?这个念头于她心头一闪而逝,紧跟着漫过心间却是从前世及至今生的相遇种种,有无数张面孔于眼前一一出现,却俱是不作停留的飞速闪过,就宛若那人生旅途中偶遇的路人,遇见,离别,却谁也不会为 谁留恋停留。 毫无留恋么?她苦笑的扯了下嘴角,跟着慢慢的闭上了眼。 便就在这时,腰间倏然一紧,紧跟着整个人便被搂进一个怀抱,一股淡淡的清香弥漫她鼻尖,似莲香,又似新桂叶。 沈灵溪一怔,随后不知为何,心脏忽地好似在寒冬腊月被浇了一盆温一般,是说不出的温暖舒服。 “你……”她呐呐的张了张嘴,这才发现一直被点着穴道的自己竟然能说话了,僵硬的四肢也能动了。 只是不过才刚动了一下,头顶便传来熟悉的带笑嗓声,“再动就将你扔下去!” 心中刚刚升腾起的一点感动顷刻间烟消云散,沈灵溪眉头一拧,条件反射的就要回嘴,却是霎时间天旋地转。 “啊!”她失声尖叫。 却还未待叫完,便被“噗通”一响的巨大落水声给覆盖了,紧跟着身下响起慕之枫略带沙哑的调侃声,“别叫了,再叫耳朵都要被你叫聋了。” 沈灵溪顿了顿,随后恼羞成怒的抬手于身下狠狠捶了一记,“叫聋了最好!” “呵……”黑暗中响起慕之枫低低的笑声。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眼前这特殊的环境的缘故,这笑声听起来竟有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在其中。 沈灵溪闻言脸于黑暗中倏然烧红一片。却并不是因为慕之枫的笑声,而是她蓦地反应过来,她刚刚的话和动作简直就像是在撒娇!这般一想,顿觉身下温热的身体仿若烙铁一般,烫的她几乎要蹦跳起来。 “放我下来!”她几乎是失态的突然出声嚷道,边嚷边还大力的挣扎了起来。 刚刚掉落下来的电光火石间,慕之枫已然将她翻到了自己的背上,紧紧扣着,他力气极大,饶是沈灵溪又是捶肩,又是蹬腿,却也愣是没能撼动慕之枫仿若铁钳一般的手臂分毫。 “别闹!”慕之枫还淡淡呵斥了一句。 沈灵溪闻言却是闹得更加厉害了,“别闹泥煤,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慕之枫顿了一顿,幽幽叹息了一声,“你真的确定要下来走?” “呃?”沈灵溪一愣,这家伙什么意思? 慕之枫将不安分的小丫头往背上托了托,边淡淡开口道,“我怀中有个夜明珠,你将它掏出来。” 沈灵溪听罢想也不想的就将手伸进慕之枫的怀里,她虽然并不怕黑,却也不喜欢呆在黑乎乎的坏境里,尤其这么半天,她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掉在了哪里呢! “你这丫头怎么一点矜持也不懂?”慕之枫感受着那只在自己怀里乱摸的小手,嘴角抽了抽,忍不住道。 原本他还想着,要是这个小丫头不愿意,他要怎么威逼利用才能逼迫她点头呢,却没想到人家根本就不带半点犹豫的。 沈灵溪闻言于黑暗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让我将夜明珠掏出来的是你,现在说我不矜持的也是你,其实你是个女人易容的吧?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反复无常?”慕之枫一哽,随后失笑,正要说些什么,便听沈灵溪忽地惊呼一声,“哎,摸到了!是不是圆滚滚的?”她一边问一边将摸到的东西往外掏,忽觉什么东西“啪嗒”一下落在了她脸上,好像是水,又不太像, 有点凉,又有点黏。 “什么东西,”她嘟囔了一句,手从慕之枫怀中伸出。 随着她的动作,以她和慕之枫为中心,周围一丈左右的空间顿时一亮。 “啪嗒”,又一滴不明液体滴落在她脸上,这一次差点没滴进她眼睛了。沈灵溪用手胡噜了一下,莫名其妙的抬头。 这一看,手中的夜明珠差点没摔掉。 只见他们此时身处的密室四壁、头顶满满都是人影,俱是满目狰狞,呈破壁之势,乍眼瞧着竟好似活生生的人被砌入了墙壁之中一般。而滴至沈灵溪脸上的液体便是从那头顶裂开的缝隙中流出的。 沈灵溪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手的黑红,是鲜血流出身体,血液中的铁离子被氧化后形成的颜色。 饶是前世作为一个医生早已见惯了尸体和鲜血的沈灵溪也不由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这,这是……”慕之枫此时也正借着珠晖打量着四周,闻言淡淡道,“相国寺别看是百年的大寺,但真正发展起来却是这几十年的事。说起来它一开始并不是玉凉国的国寺,却在玉凉国建国几十年前机缘巧合之下卷入了玉 凉国的皇子夺嫡之争中,你当知道玉凉国对巫蛊一事极为忌惮,原因便是当年发生了一件震惊全国的巫蛊之祸,那件事使得太子被杀,太子妻族母族皆数受到牵连。”“却不曾想有一幼子被相国寺给偷偷护送了出去,只是很不幸最终还是被追杀致死,但这事却也导致相国寺遭受了一场灭顶之灾,几乎全寺僧侣尽皆被屠戮殆尽,直至多年后,可能是自觉太作孽了吧,相国 寺又被重新扶持了起来,还封作了国寺。而我若是没猜错的话,这墙壁中的人便是当年死去的那些僧侣。” 沈灵溪闻言头皮发麻,却还是强忍着惧意朝那墙壁看去,果见那墙壁中的死人全部都是光头。 “这也太残忍了,”她喃喃道,杀人不过头点地,用得着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折磨人么?从这些死去的和尚脸上的表情来看,分明就是活生生被砌入墙壁中的! 慕之枫闻言轻哂一声,“这有什么,自古皇室多脏污,若真的一一扒出来来看,只怕比这还要丧心病狂。”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好像也是皇室中人,”沈灵溪却是翻了个白眼嗤笑道。慕之枫扬了扬眉头,神色自若道,“所以早就跟你说了啊,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第197章 197 长毛白狗 “说的好像还很光荣似的!”沈灵溪有些没好气道,说罢又想起什么,怀疑的眯起双眼盯着他黑漆漆的后脑勺,“说起来这玉凉国的皇室秘辛,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慕之枫有意逗她,歪头朝她一哂,“你猜?”沈灵溪见状却是恶狠狠剜他一眼,随即哼了一声,“猜什么猜,肯定是七公主告诉你的,毕竟怎么说你也是她瞧上的驸马爷,连皇后娘娘和陛下对你都是青眼有加,她将这些秘辛告诉你又有没什么稀奇的, 说起来这女人一旦爱上了一个人,那也就代表着她的脑袋要开始发昏了。” 慕之枫被她说的笑出了声,“你这小脑瓜子里一天到晚的哪来这么多古灵精怪?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撬开你那脑壳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弯弯绕。” 沈灵溪正要反驳,便又听他慢悠悠笑着续道,“说起来你什么时候才会头脑发昏呢?” 沈灵溪窒了一下,随即生硬转移话题,“我们是要在这里面等他们来救我们么?” 慕之枫自然知道她不自在,低低笑了一声,也不去拆穿她,顺着她的话道,“我们进来有一会时间了,上面到现在都没有动静,怕是这密道一段时间内只能开一次。” 这也不难理解,密道的存在是为了救人,为防被敌人追上,有些密道的确设置了一些机关使得入口一段时间内只能被开启一次。 “那怎么办?”沈灵溪这下可管不了什么自在不自在了,“你知不知道怎么出去?” 说罢不待慕之枫回答,自己就当先泄了气,这里是相国寺的密道,又不是他府上的,他又怎么会知道怎么出去。 “我虽不知道怎么出去,但这天底下的密道说到底也是殊途同归,细细寻找一番,总是能寻到破绽的。”慕之枫的声音仍旧慢悠悠的,细细听去,却可以听出里面含着的点点笑意。 这样安之若素的平静嗓音在这样的环境中无疑是十分能安抚人心的,沈灵溪有些不服气的咕哝了一句少吹牛,但那声音却跟蚊子叫并没有两样。 慕之枫笑了笑没说话,只背着沈灵溪一径朝前走去,一时间偌大的密室中只能听见那淌水发出的哗哗声响。 密室再大总会有边际,背着沈灵溪的慕之枫很快就抵达了墙边,他并未将沈灵溪放下,而是空出一手沿着那墙壁细细的摸索。墙壁也不知是用什么砌成的,凹凸不平,灰扑扑一片,沈灵溪看慕之枫的手在那上面摸来摸去,一时有些好奇,也越过他将手伸了过去,却失望的发现那石头并没有什么特别。她正待开口说些什么,便就 在这时,眼角余光忽地瞥见一抹慢慢跃动的绿光,不由唬得一惊,失声尖叫了起来,“鬼啊!” 慕之枫一时不防,差点没被她给勒死,“松……松开……我……我要被……你……勒死了……” 沈灵溪闻言这才讪讪一笑,丢开手,却仍旧缩着脖子趴在慕之枫耳边,抖着手指指着某处颤颤巍巍道,“那,那边有鬼!”少女的气息犹如玉兰花般芬芳,喷洒于耳际,湿湿的,热热的,让人痒的有些想笑,又让人不觉有些心弛神荡,慕之枫本欲斥责她大惊小怪的,此时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能干咳的一声,缓了缓尴尬, 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但见几丈远处,两点绿莹莹的微光仿若两团鬼火一般静静漂浮于半空之中。 慕之枫定睛一瞧,却是笑了。 沈灵溪本被吓得不行,听见他这笑声却又有些羞恼,伸手狠狠捶了他的肩膀一记,怒道,“笑什么笑!” 慕之枫也不和她计较,只朝那边扬了扬下颔,不掩笑意道,“你再仔细看看那真的是鬼么?”沈灵溪闻言有些狐疑,强压着恐惧扭过头去,入眼仍是两点绿莹莹的微光,但仔细看去,却可看见那绿光四周似乎还有点暗影,她蹙了蹙眉头,将手中的夜明珠朝那边照了照,这一照竟唬得那两点绿光猛 地就是一跳,而直待此时沈灵溪方才看清,那哪里是什么鬼,分明就是一只白毛狗! 说是狗其实也不尽然,至少没有狗的眼睛会绿的那么渗人。那小东西大概也就巴掌大小,全身覆盖了雪一般的长毛,连两只眼睛都被遮住了,难为它刚刚是怎么将两只碧莹莹的眼珠子给露出来的。 “这里怎么会有狗?”沈灵溪有些不解的呐呐道。 慕之枫闻言笑着摇头,“那不是狗,若是我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爪魈。” “爪魈?”沈灵溪更是不解,她怎么没听说过有这种动物的? 慕之枫点点头,解释道,“这种东西只在古籍中有记载,现在一般很少见了,据说乃上古神兽的后裔,极为的有灵性。” 不就是一只白毛狗么,什么上古神兽的后裔,要不要这么吹的这么高大上?沈灵溪腹诽了一句,开口,“我瞧着挺可爱的,你帮我抓过来玩玩。” 慕之枫闻言嘴角抽了抽,也没说话,只从自己怀中掏了一样东西扔了过去。 别看那小东西小归小,动作倒是挺灵活的,两条小腿一蹬,猛地就腾空而起将慕之枫抛过去的东西给咬在了嘴里,然后在沈灵溪瞠目结舌的瞪视下,嘎吱嘎吱的咬了起来。 那声音实在称不上悦耳,真要说起来简直就像铁皮划在了玻璃上,是说不出的艰涩刺耳。 沈灵溪皱了皱眉,“你刚丢的什么东西?”她只瞧见一道银光闪了一下。 “一锭银子。”慕之枫薄唇微掀,吐出四个字。 “……”沈灵溪一哽,一滴豆大的汗水从她额头滚落。开玩笑的吧,一锭银子这小东西能跟嚼花生似的? 慕之枫虽然没回头,却也猜到了她此时脸上的表情,微微一笑,“刚忘了跟你说,爪魈性喜食金银玉石。” 沈灵溪,“……”什么忘了说,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果然,慕之枫还在笑盈盈的继续问,“现在还要抓过来玩玩么?虽说费事了一些,不过应该也不怎么困难。”沈灵溪默默扭头,只当自己什么也没说。 第198章 198 太坑爹了 小爪魈的进食速度极快,不过眨眼功夫,一块沉甸甸的银锭便已被它全部吞下了肚子,它显然很不满足,伸出小爪子扒拉了一下挡住眼睛的长毛,一双碧油油的眼珠子仍旧一瞬不瞬的瞪视着沈灵溪和慕之 枫,那模样就好似在说,不给我吃饱我就一直盯着你们!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密闭空间里,被那样一双渗人的碧绿眼眸盯着实在不是什么好的体验,沈灵溪头皮有些发麻,忍不住伸手推了推慕之枫,“你身上还有没有银锭了,再给那小东西一个,一直被盯着怪吓 人的。” 慕之枫笑了笑,依言掏出了一枚银锭,却并没有立即抛给那小爪魈,而是敲了敲那厚实的墙壁,开口道,“我们要从这里出去,你给我们找到出去的路,这银锭就给你。” “你脑袋坏了吧?”沈灵溪闻言嘴角抽搐,“它只是个动物而已,怎么可能听得懂你的话?” 慕之枫扬了扬眉头,笑了一声,“不试试怎么知道?”沈灵溪有些无语,干脆也不再说,只转眼看着那小爪魈,看它会不会听懂。没想到这一转眼竟发现那小东西正歪着脑袋,作出一副沉思的模样,随后它将自己的小爪子伸出,于空中挥了挥,一阵吱哇乱叫 ,也不知在说什么。 慕之枫却极为聪明,几乎立时就明白了那小东西的意思,从怀中又掏出了几枚银锭,“带我们出去,这些都是你的!” 小爪魈看着慕之枫的手,碧莹莹的眼眸中立时荡漾出迷离的色彩。 沈灵溪见状却是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这什么爪魈不爪魈的也太神了吧?不仅听得懂人类的语言,居然还会讨价还价? 慕之枫并没有管沈灵溪如何在心中腹诽,他看了一眼那小东西后,便直接将手中的几枚银锭一一朝它抛了过去。 “唉?你就不怕它耍赖啊?”沈灵溪没来得及阻拦,不由纳闷道。 慕之枫闻言却是失笑,“只有人才会这么耍滑头,它就是再通灵,说到底也只是个动物而已,哪里会有这些肮脏的心思。” 沈灵溪被狠狠噎了一下,不由朝慕之枫的后脑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家伙其实是在嘲笑她小心思多吧? 小爪魈倒是真的十分守诺,在将那几枚银锭一一吞下肚子后,小身子一扭,便转而朝某个方向跑去,待跑至某处,这才伸爪子于某处挠了挠了,吱哇一叫。 沈灵溪见状一喜,正要说话,慕之枫却已背着她朝那面墙掠了过去。却不过刚贴近那墙壁,只听“喀”一声微响,墙壁忽而不见,紧跟着沈灵溪便跟着慕之枫重心不稳的一头栽了下去。慌乱中夜明珠走手上滚轮,她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感觉被慕之枫给死死搂在怀里沿着一道 斜坡一阵翻滚,直至最后噗通一声掉入冰冷的水里。 “啊!”寒冷和恐惧使得沈灵溪忍不住短促的尖叫了一声,但求生的欲望却驱使着她本能的蹬着腿朝上方游去 慕之枫一开始似乎以为她不会泅水,一直死命的将她往上面托,待发现原来她会时,便又撤了力气,只悉悉索索的在她身上一阵摸索。 沈灵溪从水里冒了头,呸呸两声将嘴里灌进去的水土里出来,不无恼火的叱道,“你干什么?” 说话间就要伸手去打慕之枫的手。 “别动!”却被慕之枫给厉声止住。 沈灵溪僵硬了一下,正要发火便听慕之枫缓了口气解释道,“这暗河是朝下流的,也不知道水底下有没有暗流,我们绑一起,免得被冲散了。” 后知后觉的沈灵溪始才发现自己原在一直在往下游飘,而慕之枫悉悉索索间也的确在自己腰间扎了一样东西,也不知是什么。 “咳”,她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柔了语气问,“我们不干脆游到一边上岸么?” 慕之枫先是摇了摇头,随后想起来她看不见,又开口道,“我们现在没有照明的东西,贸贸然游上去还不知道会碰到什么,不如直接顺着这水流,看看能不能出去。” 沈灵溪想想也是,便也就没有再吱声,在慕之枫将她扒拉到自己身后的时候,亦没有多言语什么,只顺从的抓住了慕之枫于水中漂浮的衣袂一角。 如此也不知飘了多久,忽地一道冷白天光于头顶上面铺洒开来,随之而来的是隐隐而来的轰鸣水声。 是出口!沈灵溪见状大喜。 却正在这时,身子忽地剧烈一倾,她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跟着慕之枫朝下面急速倾斜而去。 靠靠靠靠靠…… 一瞬间沈灵溪心中犹如有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尼玛太坑爹了吧,那地下河最外面连接的居然是一条不知道有多高的瀑布! 情况陡转直下,不说沈灵溪,就是慕之枫亦来不及反应,电光火石间,他什么也没做,只抬手一挥,跟着双手用力朝上面一托。 “抓住!”也许是生死攸关之际,大脑运转飞速,沈灵溪一下子就明白了慕之枫的意图,他是要自己借力抓住那出水口的那棵树!尽管心中虽犹豫那树似乎并不足以承担两人的重量,但在这种时候根本没有她们多选 择的余地,她只能借着慕之枫的力气,咬牙朝那树上奋力一抓。 心中正要欢喜,忽地又是一惊,因而她猛地反应过来腰间竟是空荡荡的! “慕之枫!”她大惊失色的猛地回头,却只堪堪看见对方急速往下坠落的身影,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还能看见他嘴角边那一丝安心的微笑。 安心?是因为见自己终于安全了么? 这个念头于心间倏然滚过,一时间却只让沈灵溪心神俱裂,她当下想也不想的松开手,一脸视死如归表情的朝慕之枫坠落的方向追去。 风声呼呼,水汽蒸腾,沈灵溪除了白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瞧不清,她甚至不能确定慕之枫有没有瞧见自己跟着跳下来。不过这又如何呢?既然给不了他这份情,她总是不欠他的。他生她亦生,他死她亦死,不过如此而已。 第199章 199 密林奔逃 生死煎熬的一刻看起来漫长,实则却不过须臾之间。 就在沈灵溪心中刚闪过吾命休矣的念头,急速下坠的身子猛地就是一顿,是身子落在了某个有弹性的地方。 有弹性? 沈灵溪倏然睁开眼,却还不待细看,身子便顺着某个力道滴溜溜滚去,不过这也让她看清自己原来掉进了一张网里,而于她一样掉入网中的,还有慕之枫。 怎么会有网?是慕之枫的安排?还是本来就有这个网?沈灵溪心头一瞬间转过无数念头,却已被慕之枫给抱进了怀里,“你想死么?谁让你跳下来的!” 只这不掩愤怒的一句便让沈灵溪肯定以及确定,这网肯定与慕之枫没有半点关系! 既然与慕之枫没有关系,那又是何人布置的?只是这一次不待她开口询问,大网又是一阵剧烈震动,紧跟着四周便传来人说话的声音,因隔得远,并不能听分明,只能感觉在那些人说完话后,网便被朝某个方向逐渐收口,与此同时,有无数箭矢破空 声朝她们收拢的方向袭来。 有人怕她们从瀑布上摔下来摔不死,竟布置了这么大一张网,还准备了弓箭手,为的就是要将她们置于死地! 一瞬间,沈灵溪心中又是惊,又是怒。惊的是对方能做如此布置必然早就已经算计好了,怒的是对方竟如此处心积虑的想要杀她们! 是想要杀她?还是杀他? 显然这一刻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那密密麻麻的箭矢已经到了近前。 这下是真的要死了吧?心中正如是想着,忽觉自己的头被一把按下,伴随着一声细微的爆裂声,沈灵溪只觉自己被慕之枫抱着拔地而起。因头被整个按在对方怀里,沈灵溪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刮过耳畔,以及一 串清脆的“叮叮”声。 是慕之枫用什么东西将那网给割开了吧? 也不知慕之枫从哪里摸出来的刀刃,一刀劈开那巨网后,便抱着沈灵溪借着那大网的弹力向支被大力射出的箭矢一般,朝某个方向舍去。 “射!射!射——”有人在远处嘶吼。可完全来不及,空气中一个硕大的迷烟团成一个球状,那些箭矢根本没有个准头,只能一通下射,待终于看见慕之枫的身影后,那身影却宛若流星一般,一闪而逝,随即便没入了黑魆魆的密林中,哪里还 寻得着踪迹。 沈灵溪于电光火石间于慕之枫的肩膀间抬头,便瞧见那高天之上悬挂着的五彩斑斓的迷烟就仿若一只热气球一般。 “什么东西?”她喃喃道。 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笑声,“不过是厉害一点的霹雳弹罢了,没什么攻击性,但胜在够大,够绚烂,做障眼法绰绰有余。” 沈灵溪闻言正要点头,随即却是忽地蹙眉,“你受伤了?”密林中漆黑一片,她们又不敢点火,因而真正可谓是伸手不见五指,沈灵溪看不见慕之枫此时的样子,只能凭借他刚刚说话时那无法遮掩的气弱评断这家伙必然受了极重的伤!这样一想,她赶忙伸手朝慕 之枫的手腕摸去。 慕之枫本来挡开她的手,却不及她动作快,只能苦笑一声,“没什么,就是早前掉入密道时挨了一掌,受了些内伤罢了。” 沈灵溪不搭理他,只搭着他的脉搏侧耳倾听了一番,这才于黑暗中狠狠瞪了他一眼,“受内伤会气血有亏?” 慕之枫一哽,他倒是忘了这丫头的医术可是连他身边的那三个太医都佩服不已的,“好吧,还受了点皮外伤,刚刚丢出那个霹雳弹,对方瞧不见,我也瞧不清楚,这才不小心中了一箭。” 沈灵溪闻言顿了顿,问,“我们现在已经将那群杀手给甩掉了么?”既然见了血那自然是尽早止血才是,也不知道那箭上有没有毒。“应该还没有,”虽然知道现在说这话挺丧气,但慕之枫知道沈灵溪不是那种乖乖躲在别人身后的弱女子,便也不隐瞒,“刚刚我带着你趁乱逃进这密林,他们虽不能确定到底在哪,但大概位置应该瞧清楚了 的,他们人多势众,只怕很快便会搜过来。” 沈灵溪闻言立时便挣脱了慕之枫环着自己的手,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扶着他就朝那密林深处走去。 慕之枫被她的动作弄的呆了呆,半晌这才僵硬开口,“你这是做什么?” 沈灵溪借着那叶缝透的点点微光,朝对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还能做什么,自然是扶着你走,你以为凭着你现在的伤势还是你逞威风的时候?” 慕之枫,“……”这丫头关心人的时候就不能正常点说么?寻常女子这种时候怎么也得满眼含泪的温柔以待吧? 沈灵溪自然不知道慕之枫心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若是知道了,怕是直接喷他一脸口水也不定,满眼含泪?脑洞太大了吧! “刚刚那群杀手是来杀你的还是来杀我的?”因为空闲下来,沈灵溪终于有闲心关心这个问题了,“刚刚那一番布置可不是能临时弄起来的。” 慕之枫顿了顿,反问,“先不说这个,你还没说你之前是怎么被人给掳走的。”沈灵溪闻言哼了一声,倒也没多说什么,直接解释道,“之前我从太子的客舍出来,本要去茅房的,结果发现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见,正要回头去寻个人带路,却瞧见薛灵薇打着灯笼从另一头走了过来,说是去茅房,我当时也没多想就跟着她去了,结果在进了茅房后,半天没瞧见她出来,我赶紧进去,却发现她倒在地上,正要伸手去扶她,忽然被人从后面打晕了,等醒过来后就被人挟持着藏在了那 三生树上了。”“如此说来此事与薛灵薇并没有关系?”慕之枫皱眉,之前他在排除了皇甫容岚后,可是第一个将怀疑的目标锁定在了这个薛灵薇身上,毕竟能这丫头有矛盾,又能毫无防备的对这丫头下手,想来也就只有 这薛灵薇了。 沈灵溪听了却是嗤笑一声,“那可未必,当时我扶她起来的时候,手习惯性的搭在了她的脉搏之上,她脉动平缓根本就没有晕!”说着却又拧了眉头,“只是我被打晕后,隐隐约约间却听见了一阵打斗声。” 第200章 200 隐瞒伤情 这话说的慕之枫亦是沉了脸色,“你可听清了?之前和我交手的那个黑衣人武功超卓,可不是薛灵薇这种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能请得动的。” 沈灵溪点了点头,“我当时虽然睁不开眼,但听得很清楚,的确有一阵打斗声。” 慕之枫闻言沉吟半晌,这才道,“那看来你是被人半道截了胡。” “如此说来,那刚刚那群杀人肯定就不会是薛灵薇派来的了,”沈灵溪亦是颔首,“不过想想也不可能是她,刚刚那种手笔可不是寻常人能动用的了的。” 这次慕之枫倒没有再遮掩,直接道,“那群杀手应该是冲我来的。”也只有为了对付他,对方才需要动用这样的人力物力,只是就是不知道这批人到底是谁派来的,是他?亦或是他?沈灵溪听他直接点头说杀手是冲着他去的,便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扶着慕之枫深一脚浅一脚的继续向前。密林中常年没有人进来,里面荆棘满布,枝叶丛生,饶是沈灵溪已万分小心了,却还是有好几 次差点摔倒,所幸关键时刻被慕之枫给一把拉住。 “你倒是小心一点,”慕之枫叹息,“算了,你别扶我了,自己走路都走不稳。” 沈灵溪噎了一下,差点没忍住折下刚刚差点戳到自己的树枝抽死这丫的,要不是一路上顾忌着他,她至于这么小心翼翼的乃至出错么? 虽看不见沈灵溪面上的表情,但想也知道她脸上此时的表情必然很精彩,慕之枫轻笑了一声,摸了摸她的脑袋以示安抚,“好了,我们先歇一下吧,已经走了这么久,想来他们一时半会的也寻不来。” 沈灵溪本要豪气的说不用,可酸软的四肢却由不得她不低头,只能默认了他的话,扶着他到一块还算干净的草皮上坐下。 慕之枫平日里虽金贵的不得了,这种时候倒也不讲究,顺势坐在了地上,微扬了下颔朝某个方向比了比,“我听见那边有水流声,你要是渴了的话可以去弄点水喝,今夜我们怕是没地方进食了。” 沈灵溪闻言也不扭捏,点点头就朝他所说的方向走去,却没走两步,便又听背后传来淡淡的叮嘱声,“别跑远了,小心迷路。”懒得搭理他这婆婆妈妈,沈灵溪直接抬脚朝前走去,慕之枫的耳力果然惊人,在走了约莫十来丈的地方,果然出现了一条泛着银光的小溪潺潺而流。沈灵溪本来还不觉得口渴,此时一瞧见那小溪,顿觉干 渴的厉害,快步过去蹲下,略洗了洗手,捧了水就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直待喝了五六捧,这才觉得好受了些,想想慕之枫必然也干渴的厉害,便四下环顾着想要寻找个能盛水的东西。只可惜这树林大是大,却全是些松柏之类的大树,和一些低矮的灌木丛,其间连长个稍微大点叶子的树苗苗都没有。也许树林深处会有,沈灵溪抬头望了一眼那黑魆魆的密林深处,果断的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无精打采的坐在小溪边的一块圆石上,正琢磨着是去将慕之枫给扶过来,还是再想想办法,眼角余光忽地瞥见一点红艳。她定睛看去,却见不远处那被灌木丛给死死掩住的小树上正挂着几个水灵灵的红 果子。沈灵溪不知道那是什么果子,但她一看见那果子后就忽然想起来自己腹内空空,难受的厉害,许是一路奔波,之前吃的东西都给消耗光了。她喜滋滋的跑过去,将那些果子全部采下来用衣裳兜了,于水边 洗干净,却也没有立刻饕餮一顿,而是兜着东西快步朝慕之枫走了过去。 慕之枫正靠在树上闭目小憩,听见她过来的脚步声,便微微睁开了眼。 “你看看这些果子能不能吃!”沈灵溪一走上前便蹲在他身前一副献宝模样。 慕之枫随手拿了一个,借着微光正正反反的看了一番,这才点头,“蛇灵果,味甘甜,可以食用。” “能吃就好!”沈灵溪一听顿时笑眯了眼,“咔嚓”一口,果子所独有的清甜香气立时弥漫了开来。 慕之枫看着她这样子摇头失笑,低头慢慢啃起了果子。 果子并不足以果腹,但几个下去也算聊胜于无,沈灵溪吃完果子后便将刚刚采到的药草拿了出来,“哪里中了箭伤?我替你上药。” 慕之枫吞咽果子的动作一顿,随后这才若无其事的举起一只手臂,他穿了一身月白长衫,如今受伤那个地方外已经被污血给覆盖,凝成了一片暗沉的黑。不过瞧那样子当时不严重就是了。沈灵溪心下松了一口气,伸手过去捋起他的袖子就要替他包扎。慕之枫顺着她的力道抬起手,这本是一个轻而易举的动作,可不知为何却使得他眉头下意识便紧皱了一下 。 沈灵溪因为和他靠的近,虽然慕之枫立刻就将眉头压了下去,但她还是发现了异样,正狐疑的想要开口询问,却忽地瞥见一点,忙扣着慕之枫的肩膀,强行迫使他转过身去,这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只见慕之枫的后背的衣裳已经完全被鲜血所尽染,因时间过久,已然乌黑一片,可那污迹的面积却也知道他背上的伤必然是极其严重的! “是之前从密室里滚下来时受的伤?”沈灵溪撕开一处,瞧了瞧那伤口,立时便明白过来这伤是何时受的了。 此时就算再想要隐瞒也是枉然,慕之枫干脆直接道,“之前我们滚下来的那个陡坡上布有刀刃,我虽已经小心避开了,但那样的陡坡想要完全躲开是不可能的。” 当然不可能,他当时可还带着自己呢!难怪之前她们在水里的时候他居然会没有提前听到那瀑布的落水声,反应也明显慢了一拍,许是后背的伤处浸了水,疼痛难忍,一时间才会疏忽了吧? 沈灵溪一时间也不知是生气好,还是发怒好,沉默了半晌,这才瓮声瓮气道,“既然受了这么重的伤,干嘛不早点说!”慕之枫温和笑了一下,“这不是一路忙着赶路,怕你担心么。” 201章 野兽来袭 沈灵溪窒了窒,忿忿扭头,“谁担心你,少自作多情了!”只是说是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却是十足十的温柔。 慕之枫淡淡一笑,也不去计较,任由她将自己的衣裳扒了下来。这不是沈灵溪第一次看慕之枫赤身裸体,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害羞不害羞的想法,只是待她将慕之枫的衣服脱下来后,却又皱了眉头,“不行,你这伤口掺入了泥沙,要洗一下,我们还是去溪边处理一下伤口 吧?” 说完又自我否决,“算了,还是我自己想想法子弄点水来吧,你背上的伤太严重了,别动来动去的又扯了伤口。” 慕之枫长得极白,周身的皮肤莹然如玉一般,可那后背如今却是一片的血肉模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忍到现在都一声不吭的。 对于沈灵溪的话,慕之枫一句也没反驳,只从袖中摸出了一柄巴掌大小的匕首递了过去,还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这刀削铁如泥,你小心点,别割着手了。” 怪道之前那网一看就是坚硬无比的乌金丝所制,结果还是被他抬抬手给劈开了,原来他身上还藏了这样的宝贝。沈灵溪也没和他客气,拿着那匕首就重新朝小溪边走去,路上正好瞧见一颗竹子,顺手就砍了,手脚麻利的做了一个竹筒。还别说那匕首的确锋利的厉害,沈灵溪完全没有费什么力气就将那竹筒给做好了 ,还做了两个。打了两竹筒水,沈灵溪便回了慕之枫那里,一个给他喝,一个则留着处理伤口,慕之枫身上的衣裳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了,沈灵溪自然没法子从他身上再扯布下来,只能将自己裙子的边角扯了一大块沾湿 了替他擦拭伤口。 她是做惯这些的,手脚极为的麻利,这边慕之枫不过才将果子吃完,水喝掉,那边她便已完了工。 慕之枫看着她眉眼间掩饰不住的困倦,有些心疼,柔声道,“先闭眼休息一下吧,晚点我们可能还要继续赶路。” 沈灵溪也不和他推辞,点了点头,就靠着他旁边的树干上闭上了眼,许是真的累的厉害了,不过转眼便沉沉睡去。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忽然听见有人在耳边急促道,“醒醒,丫头,醒醒!” 沈灵溪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便见慕之枫正一脸焦灼的看着自己,她揉了揉眼,有些不解道,“怎么了?” 慕之枫还没来得及说话,风中便传来一声震天响的低吼声,伴随着的还有一阵时有时无的血腥味! 沈灵溪这一惊非同小可,当下也不瞌睡了,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地上蹦了起来。 慕之枫看她小脸刷白,心中不忍,只是此时却不是安慰的时候,就在他们这一个磨蹭间,已然有呼啸声传来,那声音分明近在咫尺! 沈灵溪心中一突,来不及抬头细看,慕之枫已当先揽着她的腰肢朝一旁滚去。 “轰”一声巨响直欲撼天动地。 滚出一丈来远才堪堪站起身的沈灵溪被这轰天响的一声震得差点没再次趴下。她在慕之枫怀里悚然回头,一眼便被背后那庞然大物给骇住。 “那,那是什么东西!”她大惊失色的脱口尖叫。 只见那袭击她们的野兽一身白灰交杂的皮毛,体积极为巨大,一眼看去就仿若一座小山似的,周身的毛发极长,铺天扫地,却丝毫不影响它的动作,一双眼珠碧绿中沁出血色,瞧着却更是骇人。 慕之枫却来不及解释,提着她便朝近旁的一棵树上掠去。 那野兽一击不中灵活的一个转身,朝着慕之枫和沈灵溪落脚的地方就是一声咆哮,吼声若雷,直震的整个密林都颤了一颤。 沈灵溪被震得差点再次摔下树去,她紧紧拽着慕之枫的胳膊,困难的咽了咽口水,“我怎么瞧着那野兽还是是朝我们来的?” 慕之枫一双眉头皱的死紧,闻言默了一下,这才开口,“这东西生性好杀,一闻见血腥味就容易发狂,更何况它自己身上就受了伤,本就被激起了凶性。” “这么大个庞然大物,有什么能让它受伤的?”沈灵溪脸色有些发白,“不会是这附近还有其他这样的野兽吧?” 慕之枫闻言干脆的摇头,“不会的,若是还有一只,不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这东西应该是被人为驱赶过来的。” 沈灵溪先是一愣,随即立时反应过来,“你是说这东西是被之前那群杀手给撵来的?”这也就不难解释这野兽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冲到了他们这边,还一副不与它们好过的凶狠模样。“密林广袤,要想在里面寻两个人难之又难,可这东西鼻息极为敏锐,只要将它驱赶至一定的范围,它就能凭着血腥味寻到四周围的活物加以攻击,这是最省力的方法了。”慕之枫沉声解释道,说话间抱着 沈灵溪一掠,又轻飘飘的朝另外一棵树飘去。 而就在他们拔地而起的瞬间,刚刚她们落脚的那棵树轰然倒下。要知道那棵树可足有一人合抱粗,却抵不过这野兽一撞,由此可见这野兽有多大力气了!慕之枫受了内伤,轻功远不如平日灵便,刚于一棵树上落下脚后,背后野兽庞大的身躯便已然到了近前,摧枯拉朽一般的撞击使得两人落脚的大树只发出吱呀一声悲鸣便轰然倒塌,慕之枫一时来不及提气 ,整个人便带着沈灵溪朝地上重重摔去! 电光火石间沈灵溪顾不得地上嶙峋,带着慕之枫便朝一边滚去,而这一滚也堪堪躲过了野兽刚刚踏过来的庞然一脚。 “这样不行!”沈灵溪气喘吁吁的抬头,“这东西力气太大了,你又有内伤在身,飞也飞不高,跑也跑不远,我们得想想办法。” 慕之枫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刚刚那几下子已牵动了真气上涌,要不是他强力压着,此时只怕已经倒下来了,一时间却也没有好办法。便在这时,忽地一道熟悉的吱吱声从侧前方传来。 第202章 202 太子到来 沈灵溪下意识抬头一看,便见早前在密室中瞧见的那只小爪魈正在不远处朝他们两人一通叫唤。 这是叫我们过去的意思? 她狐疑的扭头去看慕之枫,慕之枫瞧了那小东西一眼,也没说话,扣着沈灵溪的腰肢,一手支地便仿若一只鹰隼一般朝那边急速掠了过去。 背后的野兽见状自然紧追不舍。 前面的小爪魈见他们跟上来也甩开四爪朝前方奔去。 若不是情况不对,沈灵溪对眼前的这一幕真的很有些想笑,这是丛林大逃亡么? 小爪魈跑的再快毕竟只有两条小短腿,慕之枫又带着沈灵溪,自然也快不到哪里去,所幸追在她们背后的野兽身上受了伤,体积又过于庞大,一路上撞来撞去的倒也为他们省了不少时间。 便就在沈灵溪担心慕之枫的体力是不是能支撑下去的时候,前面那小东西忽地哧溜一下不见了! 沈灵溪看着眼前的山壁一呆,心道不是又被这小东西坑了吧?倒是慕之枫极为老脸的伸手于那荆棘丛一拨,随即一个仅供一人钻入的小洞暴露在两人的面前。那小洞里面黑漆漆的,闻着还有一股子恶臭,沈灵溪本还在皱眉,慕之枫却已将她的脑袋一按,朝里面推了去,跟着自己也朝里面挤来。而就在他们耽误的这一会子功夫的时候,那头紧追不舍的野兽也到 了,只可惜它的体积实在太过庞大,除了能将脑袋伸进来,那身子却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进来的。 “吼!”野兽愤怒的咆哮。 沈灵溪被震的耳膜痛,心下却安定了不少,至少他们现在安全了不是? 山洞极深,沈灵溪朝里爬了约莫好几丈,始才爬到了终点,内里竟然是天光大亮!沈灵溪抬头一看,发现顶上竟是空的,外头的天光正好可以从上面漏下来。慕之枫跟在她后面从小洞里出来,难为他一路匍匐着进来还能保持他那优雅的风范,他施施然站起身,先是拍了拍周身的灰烬,这才抬头四下环顾了一番,颔首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地方应该是那小爪 魈临时挖的洞穴。” 沈灵溪闻言无语,“开玩笑吧?这小东西牙齿再锋利,毕竟也只这么点大,这山洞瞧着可不小,它哪里能挖的了?”慕之枫寻了个地方坐下,从怀中掏了一锭银锭丢给那留着口水看着他的小东西,笑道,“你可别小瞧这小东西,它的四只爪子锋利犹胜金石,这在你眼里瞧着坚硬无比的石头,于它而言跟切豆腐没什么两样 。” 沈灵溪转眼看着那小家伙一爪子在银锭上抠出个洞来的动作,咽了咽口水,不说话了。 慕之枫满意地看她悚然的表情,又扔下一颗炸弹,“说起来刚刚袭击我们的野兽就是一只成年的爪魈。” 沈灵溪吓得差点没一屁股摔到地上道,“完全,完全不像啊。” 慕之枫慢悠悠的抖了抖衣衫,“你看到的这只是公的,公爪魈和母爪魈本来长得就不太像。不过要说起攻击性,两头母爪魈也抵不过一只公爪魈。”沈灵溪想起昨晚那只獠牙森森,口水横流的怪兽,头皮都麻了。可又看了看眼前抱着银锭,歪着脑袋,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碧绿眼珠看着她的小东西,不由无语,这小时候瞧着明明就是一只白毛狗,怎么长 大了会变异成那样?慕之枫瞧着她那样子,眸中闪过一抹笑意,解释道,“爪魈天性好战,一般来说,一片山头上是不可能存在两只爪魈的。而爪魈这种动物又十分的护短,像这小家伙这么小的是不可能单独放出来的,如今它 独自生活在这个洞中,只能说明它的母亲已经被外头那只爪魈给杀死了。” 沈灵溪闻言默了默,问,“那这小东西为什么会救我么?它到底是个动物,你总不能告诉我它这么做是为了给它的敌人添堵吧?” 慕之枫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不由失笑,“自然不是,你没瞧见么?它是知道我们身上有它喜欢吃的,这才黏着我们。” 沈灵溪闻言这才恍然。 两人此时也真的是累极,稍稍说了几句闲话便各自挑了个地儿歇下了,所幸这一次再没有遇见什么刺杀,除了那时不时响起的一两声野兽咆哮声,两人得以一夜好眠。 翌日。 沈灵溪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串马蹄声,紧跟着一个温润的声音随之响起,“你们去那边,我们分开找。” 慕之枫那边还没什么反应,沈灵溪的瞌睡虫已当先一扫而空,于地上一蹦三尺高,大声叫嚷了起来,“殿下!我们在这!殿下!” 不知是冷还是怎的,昨夜那小爪魈爬到了她的怀里,此时一时不妨,滴溜溜顺着她的身子滚了下去,不由愤怒地叫了一声,“吱吱!” 可惜沈灵溪丝毫没听见,她现在已经完全沉浸在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喜悦中了。 那边的马蹄声一顿,随着一阵树叶抖索声,少顷,一个杏黄身影拂叶分花从上方飘了下来。 沈灵溪只觉眼前一花,紧跟着便见一脸憔悴,满眼红血色的皇甫云鹤一脸担忧的站在跟前,“可算是找着你们俩个了!”那模样一瞧就知道一夜未睡。 “有劳太子殿下费心了。”见着人了自然不好再那么随便,沈灵溪赶忙敛衽拜谢道。 皇甫云鹤和煦一笑,正要摇头示意无妨,视线却忽地落在她额间,却是不由皱眉道,“县主这额头上是怎么弄的?” 她闻言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摸,刚一碰上便嘶了一声,这才响起来可能是昨天夜里在树林中划的,只是当时天色太暗,她又太紧张,并没有发现。 皇甫云鹤见状忙要伸出手,却又在身旁突地响起的一道清嗽声中止住,他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瓶药来,“正好孤这里有些金疮药,慧敏县主快些上药吧,女儿家的脸最是金贵,万不可耽搁了。” 沈灵溪正要推辞,一旁慢悠悠坐起身的慕之枫却是突然伸手过去从皇甫云鹤手中拿过那金疮药,不要钱似得一股脑倒在了沈灵溪额头的伤口上。 皇甫云鹤见状眸光暗了暗,似笑非笑的开口道,“慕侍郎也太没个顾忌了,这男女授受不清……” 却还未说完便被淡淡打断,“不是殿下说女儿家的脸最是金贵,万不可耽搁了?既如此,慧敏县主瞧不见自己的伤口,殿下您身份又尊贵,那便也就只能由下官僭越代劳了。” 皇甫云鹤一噎。 沈灵溪闻言差点没笑出声,却是不敢扭头去看皇甫云鹤此刻的脸色了。不过还别说,皇甫云鹤的东西就是不一样,那药刚倒在伤口上,便有一股沁凉将额头上火辣辣的灼热感给压了下去,细闻间还有一股淡淡的幽香,让人舒服的直想要哼哼几下。 第203章 203 所谓桃花 便在这时,突然又有几人像下饺子一般跳了下来,却是慕之枫的侍卫。 “主子,您没事吧!”当先那个侍卫便是早前给慕之枫和沈灵溪驾车的那位,在瞧见慕之枫后,他几乎是从马上滚下来,涕泪纵横道。 慕之枫神色自若的将剩余的金疮药收回自己怀里,淡淡呵斥了一句,“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更年期到了是不是?” 沈灵溪,“……”这家伙知不知道什么叫更年期啊就瞎用! 侍卫顿了顿,从地上爬起来,“主子,属下虽不知什么叫更年期,可您下次若再这样,那属下的更年期肯定就要到了!” 慕之枫,“……” “行了,有什么话能不能回去说,我都要饿死了。”沈灵溪却是有些不耐烦道,话音刚落,肚子便忽然咕噜噜的叫了起来,就好似响应她的话似的。 那侍卫闻言却是一笑,变戏法一般从袖中摸出一个纸包递给她,“属下想着回头找到您和我家主子的时候,你们必然会饿,特地着人送了吃的过来。” 沈灵溪接过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包小笼包子,顿时眉开眼笑,“慕之枫,你这侍卫可真是贴心!” “你要喜欢,送给你好了”慕之枫神色自若的从她手中拿过一个小笼包,淡淡道。 沈灵溪噎了一下,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小笼包,又丢给那个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爪魈一个,随后这才呼呼噜噜的撇嘴道,“油腔滑调。” 皇甫云鹤轻笑一声。 慕之枫却是刷的黑了脸,可随即在瞧着少女那鼓鼓囊囊的腮帮子,却又忽地轻轻的笑了。 沈灵溪被他笑的有些发毛,扯了扯嘴角,也跟着皮笑肉不笑了一下。艳阳当空,金光遍地,一片葱郁翠色之下,一对年轻男女相视而笑。他们中一个形容狼狈,眉眼间却有妍丽春光,一个衣着褴褛,颜色间尽是春华艳色。有晨风从天际吹下,吹过这一霎的颤颤风情,吹过 这一瞬的脉脉温情,吹过这一刻的缕缕柔情。 时光在此刻分外的美好。 “我们回去吧。”慕之枫朝她伸出来右手。 沈灵溪呃了一声,愣愣点头,“好。” 慕之枫丝毫不介意她手上的油污,握着她的手,揽住她的腰,提气就朝上面那洞口掠去,电光火石间,那只舔着爪子的小爪魈只堪堪咬住沈灵溪的裤脚。 “殿下,我们先行一步!”慕之枫那如沐春风般的嗓音一如往昔,可细听之下却不难辨出其中的意气风发。 慢他们一步上来望着那打马而去的年轻男女的皇甫云鹤却是一瞬间阴沉了脸。 沈灵溪从洞里出来这才发现自己昨夜和慕之枫待的那个洞穴竟与官道只隔了一条林子,那林子一边是上山砍柴人踏出来的羊肠小道,另一边却是四通八达的宽阔官道。 这一天官道上很多人都看到这一幕,一匹枣红色骏马上坐着一对年轻男女,模样看似都有些狼狈,神色间却是融融笑意,娇艳若桃李,灿烂似夏花,让人看了莫名就是会心一笑。 “唉,这小家伙怎么跟过来了?”沈灵溪歪着脑袋看着麻利爬上自己肩膀的小爪魈疑惑道。 慕之枫却并不意外,“谁让你早上喂吃的给它了,估计将你当衣食父母了吧。” “……”沈灵溪,“你昨晚不也喂了很多。” 慕之枫一哂,“虽然你是……女的呢。” 沈灵溪噎的半天没说出话来,好半晌,这才气咻咻哼道,“喂,这什么地方啊?怎么还有官道?” “叫师傅,没大没小。”顾云鹤呵斥了一句,颜色间却无丝毫恼意,“这里是京郊的皇家猎场。” 沈灵溪撇了撇嘴,假装没听见,“猎场啊?那我怎么那边看到有住户?皇家猎场不都会被圈起来么?” 慕之枫解释道,“这里的皇家猎场因为以前出过事,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这久而久之的大家对这皇家猎场的区域也就不大清楚了,只大概划了地方。这里已经属于边缘地段了,有住户也不出奇。” 沈灵溪点点头,却是难掩八卦的问道,“以前出过事?什么事啊?我瞧着你对这个地方好像挺熟悉的。” 慕之枫却是不言,而是斜睨了她一眼,“女孩子家家的,这么好奇做什么?”他说着顿了一下,脸色转为严肃,“不要让你的好奇心害了你!” “不说就不说,这么严肃干嘛?”沈灵溪不屑的撇了撇嘴,随后又十分不满道,“对了,我还没有和太子说薛灵薇的事呢,你这么急着带我走干嘛?” 话音刚落,之前那个给沈灵溪小笼包的侍卫忽地拍马赶了上来,“五小姐,您刚刚是在说薛灵薇薛小姐么?” 沈灵溪闻言下意识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不由蹙眉道,“对,就是她,怎么,发生什么事了么?” 侍卫一脸沉重的点了点头,“昨夜薛小姐被人打晕扔在了假山后头,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大夫说她的情况很不好。”沈灵溪听罢脸色不由一点点沉了下去,难道昨夜的事情真的不是薛灵薇所为?虽说她这样有点像是在刻意洗清自己的嫌疑,可那顶多也只是作作假而已,不可能真的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可若不是薛灵薇 ,那她昨晚出现的为免也太巧合了一些。 “会不会是怕事情败露所以杀人灭口?”慕之枫看出沈灵溪心中的疑惑,淡淡开口道出了一种可能。 沈灵溪眉头蹙的更紧,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再次回忆着昨夜的那一个细节,沉吟着开口道,“我当时曾迷迷糊糊的听到了打斗声,是不是……” “看来果然有人截胡!”慕之枫立即补充了她的未尽之言。可谁又会截胡?薛灵薇想要杀她还可以说是因为慕之枫的缘故,其他人若是要截胡,又是为了什么?她以前一直被关在相府的偏院中,根本就没结过仇,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仇人!毕竟皇甫容岚她可还没 算在里头呢! 想到这,沈灵溪不由一脸怀疑的偏头睇向慕之枫,“不会又是你的什么烂桃花吧?”“什么叫又是我的烂桃花?”慕之枫闻言却是似笑非笑的回视她,“我自始至终不就一朵桃花,而且到现在还没开么?” 第204章 204 如你的意 话音落地,四野陡然一静,除了得得的马蹄声,便只有默默勒住马缰的侍卫低低的忍笑声。而沈灵溪则浑身僵硬的扭回了头。她突然发现自从慕之枫说对她有意思后,她和慕之枫的角色就完全倒过来了!以前都是她每次噎的慕之枫说不出话来,可如今却每每被这家伙给弄的无言以对!明明这家 伙才是那个喜欢人的,怎么反过来她这个被人喜欢的反一天到晚被弄的面红耳赤! 思来想去也只能归结于慕之枫这家伙的脸皮实在太厚! “对了,你们是怎么找到我和这家伙的?”她忽然想到什么扭头朝背后的侍卫问道。 侍卫闻言嘴角不自禁的抽搐了下,但见自家主子都没说什么,便也就没吱声,恭敬答道,“昨晚属下就收到主子发出的信号弹了,只是虽然知道是这片林子,但因为地方太大,实在无法锁定确切位置。”“且京师有宵禁,夜里大队人马出城不易,因而只能动用了相国寺所能动用的所有护院,搜索了一夜却始终没寻见您和我家主子的踪迹,今儿个一大早太子派人回京师调派的人终于到了,属下一路跟着恰好 寻到这边,没想到歪打正着便找着了您和主子。” 沈灵溪听罢却是一脸无语,“那你们不行啊,昨晚我和你家主子被刺客袭击,人家可是摸得挺准。” 侍卫闻言倏然变色,“主子,您昨夜被刺客给袭击了?” “此时回去再议,”慕之枫摆了摆手,却不欲多提,反垂眼望向沈灵溪,温声问道,“送你回府?” 沈灵溪微愕,“此次来相国寺不是为那些受灾的民众祈福的么?我这福还没祈就回去,不大好吧?” “这有什么,”慕之枫却是一脸无所谓道,“你昨晚受歹人劫持,受惊过度,理应回去歇着,便是礼部的那些官员也断然没话说。” 能直接回去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沈灵溪点点头,“既如此,那就送我回去吧。” 慕之枫早就知道她会如此说,一扬马鞭便朝京师方向疾驰而去,一路风驰电掣的,好几次差点没将那小爪魈给甩下马去。 半个时辰后,在沈灵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颠散架,几乎已经再忍受不了的时候,总算听到慕之枫清润的嗓音于头顶响起,“到了。” 而伴随着这一声的是忽然被吱呀一声打开的大门,以及一道惊喜到有些夸张的叫唤声,“县主,您回来啦!” 不过转瞬,“县主回来了”这五个字便传遍了整个相国府。 沈灵溪被慕之枫扶着从马上下来,目瞪口呆的瞧着那从内里冲出来浩浩荡荡的一大群男女人,她怎么不知道她自个什么时候在相国府这么受欢迎了?这一个个简直是见了亲妈的节奏啊! 当先一个自然是阮氏,阮云沛。 只见她上着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衫,下着散花百褶裙,发髻高盘,上簪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耳坠金丝香木嵌蝉玉珠,却是说不出的珠光宝气,光彩照人。而站在她背后的秋姨娘则明显低调的多,许是今天不出门的缘故,她穿了一身家常的湖绿色软绸长裙,头发松松朝右边绾起,用一朵点翠嵌珊瑚松石葫芦珠花别着,脸上脂粉未施,这番素丽模样与往日里 珠光宝气,浓妆艳抹的模样大相径庭,却反显出一股清丽风韵来。连沈灵溪也不得不赞一句,这秋娘的确生了一副好样貌,怪不得这么多年来能荣宠不衰呢。 阮氏被丫头搀扶着出来的时候,正瞧见沈灵溪扶着慕之枫的手从马上下来,她眸光不由就是一闪。 沈灵溪见着她心中虽有些膈应,但这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立刻恭恭敬敬的行礼,唤了一声,“母亲。 阮氏朝她点点头,随即便朝慕之枫曲膝一福,“慕大人有礼了。” 慕之枫神色淡淡的微一颔首,抬手虚扶,“沈夫人无须多礼。” 阮氏直起身,笑了一下,又道,“这天寒地冻的,慕大人请里面用杯茶吧。”慕之枫闻言不语,却是先看了沈灵溪一眼,见她神色恹恹,便不欲进去打扰,正要推辞,便听一直恭恭敬敬站在阮氏身后的秋姨娘忽地开口道,“昨夜我家县主遇险,多亏慕大人出手相助,还请务必里面用 茶,我家老爷去上朝了,很快便会回来,他临行前特别吩咐,让妾身一定要招待好慕大人。”她这一开口阮氏立时变了脸色,在这古代的封建社会中,妾室是极没地位的,在当家主母眼中,妾室可以说和丫鬟无异,而丫鬟又如何能在贵客面前开口?这可不仅仅只是失了礼数的问题,说得严重一下 ,简直不啻于当众打身为当家主母阮氏的脸。 沈灵溪将阮氏的脸色瞧进眼里,暗地里不动声色的与秋姨娘交换了个眼色,随即偏首朝慕之枫淡淡一笑,“既是父亲盛情相邀,那还请慕大人赏个脸吧。” 慕之枫倒是一副没瞧见眼前汹涌暗潮的模样,闻言轻哂一声,“既如此,那本官可就叨扰了。” “请,”沈灵溪比了个请的手势。 慕之枫朝面色阴沉的已然要滴出水来的阮氏微一颔首,便与她比肩,在秋姨娘的引领下翩翩踱步进了相府,待池底走出阮氏的视线范围,这次忽地就凑身至沈灵溪耳边低笑道,“如你的意了?” 沈灵溪瞧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走走前面领路的秋姨娘,强忍住要一巴掌将身边这个贴着自己耳朵的家伙打开的冲动,皮笑肉不笑道,“师傅您老人家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我懂就行了,”慕之枫却是意味深长的睇了她一眼,“反正只要是你所希望的,我总是要尽全力去成全你的。” “……”沈灵溪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不就是小小的利用了他一把,至于立刻就打蛇上棍的来占口头便宜么? 而此时被她们三人给刻意遗忘在门口的阮氏脸上风云变幻的却是一派风雨欲来之势。 “夫人,咱们进去吧?”清荷偷眼瞧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道。自那日她告密县主院子里藏了男人的事情没成后,夫人已经很久没给她好脸色瞧了,可偏之后夫人对那日的事情却是只字不提,使得她只能整日里战战兢兢的提着一颗心。 第205章 205 短暂交锋 “进什么进,进去看那小贱人春风得意么!”阮氏闻言冷笑一声,眸光怨毒的望着沈灵溪三人离开的方向,咬牙切齿道,说罢又低咒了一声,“养不熟的白眼狼!” 清荷知道她动了真怒,低眉垂眼的不敢吱声。 阮氏骂完那一句之后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神色莫辩的站了一会,这才一脸阴翳地拂袖走了进去。 而径自进了内院的沈灵溪自然听不到阮氏是如何咒骂她的,不过便是没听见,她却能想到阮氏此时的脸色会有多难看。 不过这于她又有何干?阮氏以前对她做的那些事,她可还都一笔笔记着呢,不去找她晦气是还没到时候,但对于这种无伤大雅,无碍大局的添堵行为她却还是十分乐意为之的。 想到这,沈灵溪冷笑了一声,随即又敛了异色,抬眼对走在身侧的慕之枫道,“小女形容狼狈,实在不适合以这般模样接待客人,还容小女先进去梳洗一番。” 说罢不待慕之枫言语,脚尖一转,便径自朝自己的院落方向走去。 慕之枫望着她潇洒离去的背影不由哑然失笑,这丫头过河拆桥的会不会太快了些! 却在这时,一道略显尖利的嗓音忽地响起,“你怎么会在这里!” 赫然是沈佳溪。 沈灵溪旋身眼尖的发现刚刚从外头走进来的阮氏悄悄地放下了抬起的手,看那光景,似乎是想阻拦沈佳溪的,结果没阻拦住。 这若是平时,没拦住便也就没拦住了,只可惜好死不死的她那个宰相老爹沈鹤智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此时正大步往这边走,正巧将沈佳溪的话听了个囫囵。阮氏显然也知道沈鹤智回来了,沈灵溪撇了一眼佯装镇定的阮氏,又撇了一眼咄咄逼人的沈佳溪,不得不感叹,这智商明显捉急的沈佳溪平日里显然没少拖智商情商明显高出一截的阮氏的后腿,真是不怕 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女儿啊。 她这边正自感叹,那边沈鹤智果然已当先发作了起来。只见他眉头一凝,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一双鹰眸定定注视着沈佳溪,淡道,“你倒是给本相说说,她为何不能在这?”沈鹤智到底为官多年,又是一国宰相,身上自有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度,平日里他若是沉下脸来,一个成年的汉子都不敢触其锋芒,更别说沈佳溪这种养在深闺的娇娇小姐了。只见她小脸一白,支支吾吾 了半天,却愣是没再吭出一个字来。 沈鹤智冷冷哼了一声,“本相不过晚回来这么一刻,竟不知我相国府的门槛何时这么高了,连自家的小姐都不能回来了!那本相是不是也不能回来?” 人群死一般寂静,气氛压抑的吓人,一时间谁也不敢接这个口。 阮云沛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沈佳溪一眼,有心想为她圆个场却不知该从何解释起。便在这时,一直低眉垂眼站在一旁的秋姨娘忽地上前一步,朝沈鹤智福了一福,柔声道,“老爷不要生气,大小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昨儿个县主从相国寺莫名失踪,大家都说县主被歹人给掳了走,因而如 今乍眼看到县主回来,五小姐这才有些反应不过神来。您是知道的,五小姐从小就心直口快,她刚刚是太过惊讶了,一时间有些口没遮拦,其实并没有什么坏心,还请老爷明鉴。” 秋姨娘这一番话解释的甚是妥帖,又兼之她生就一副温婉柔顺的长相,因而更是给她的话平添了可信度。别说是沈鹤智,就是当事人沈灵溪差点都相信了她口中的“事实”。其实便是不信也无妨,沈鹤智之所以当众大发雷霆,不过是碍于慕之枫正似笑非笑的站在那里,不得不摆出个姿态来罢了,可若说他当真想要教训沈佳溪,却是决计不可能的,毕竟沈佳溪的婚期眼看着就 要到了。 不过于此不得不说秋姨娘的手腕实在是高杆,就那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能在沈鹤智心中留下一个大方得体的印象,这样的买卖可实在是太划算了。 沈鹤智的脸色果然和缓了许多,只是看向沈佳溪的时候,脸色还是顿了顿,呵斥道,“都这么大个人了,还毛毛躁躁的!这次念你初犯便且算了,若再有下次,定不饶你!” 知道自己又惹祸的沈佳溪虽满心不甘,但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应了。阮云沛见状忙笑着上前,戳了一下沈佳溪的额头,“平日里娘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迟早要吃亏,你总是不听,这下连你爹都训你了吧!”不痛不痒的呵斥了几句,转而又面向沈鹤智, 笑道,“老爷你可回来了,妾身正要打发人去告诉你五丫头回来了呢,谢天谢地人好好的,妾身也总算能安下心了。” 她一张脸素白,眼下有淡淡的暗影,不知是不是刚刚揉过的原因,眼珠上有几缕红血丝,看上去倒真像一夜没睡好的模样。 不过要真说她担心了一夜没睡,沈灵溪是不信的,就是不知道沈鹤智信不信。 沈鹤智信不信没人知道,他脸上的表情很淡,对于阮云沛的话,他只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夫人费心了。”其他却是只字不言,生生将那无限的猜度就此掐断。未出阁的女子一夜未归对于闺誉是有大碍的,尤其还是被歹人掳走,那更是雪上加霜。即便后来为慕之枫所救,可这也不能据此挽救她的声誉。但沈鹤 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明显昭示出袒护。而这种明显的维护自然会让那些嚼舌根的人掂量出如今的沈灵溪在沈鹤智心中的分量,因此而心生顾忌。 阮云沛自然听出了沈鹤智的意思,脸上的神色不由变了变。但那也不过是一瞬的事,转眼,她脸上便绽放出由衷的笑靥,她嗔怒的睇了沈鹤智一眼,半是埋怨道,“老爷这是在说哪儿的话,五丫头是妾身的女儿,岂有费心不费心一说?慕大人可还在这儿呢,没得让 人笑话了去。”别说这阮云沛不仅唱的一手好戏,变脸跟玩儿似的,还玩的好一手以柔克刚,不过一句亦嗔亦怒的抱怨,便立时化掉了沈鹤智脸上竖起的隔膜,也难怪她能稳稳当当的坐稳这相国府当家主母的位置。 第206章 206 爪魈小白 “让慕大人见笑了,”沈鹤智缓了颜色朝慕之枫笑道,说着又深深做了个揖,“昨夜还要多谢慕大人仗义相助。” “无妨,穆某既受沈相所托,自然是要尽力的。”慕之枫拢了拢衣袖,和煦一笑,说罢又歉疚的拱了拱手,“说起来,五小姐此番劫难也是穆某照顾不周所致,穆某当向沈相赔礼才是。” 沈鹤智闻言忙道,“慕大人这是说哪里的话,本官可是听说小女失踪的地方就在太子殿下的客舍外,又有谁能想到那歹人竟如此大的胆子?因而此事实不能怪慕大人你。” “沈相如此深明大义,穆某实在是惭愧,”慕之枫又谦让了一句。 沈鹤智虽与慕之枫同朝为官多年,却甚少有机会能与这个今上面前的大红人如此亲近,不由便是满面红光,正待再客套两句,一侧的秋姨娘却忽地柔柔插话进来。 “老爷,您感念慕大人对县主的救命之恩我们都能理解,但慕大人这才刚到,想必是又累又饿,因而那些感激的话咱们还是晚些再说,先请慕大人歇息一番用些早膳才是要紧。”她说话的时候低垂臻首,从沈灵溪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她微微上挑的眼角仿若一把小勾子,直能勾至人的心底深处,而那看似平淡的一瞥却有艳艳风情掠过,虽不若豆蔻少女的明媚恣意,倒自有一股成熟 少妇所独有的旖旎风韵。 这秋姨娘还真不是个简单角色啊,沈灵溪不由在心中喟叹一声。 沈鹤智也是一怔,随即却是大笑,“是极,是极,倒是本相疏忽了。”阮氏见又被秋姨娘给抢了风头,自是恨得牙痒痒,但眼下显然不是发作的时候,便也忙扬起笑脸,贤惠道,“既如此,老爷何不让慕大人先行沐浴一番,想来慕大人一夜辛苦,此时定然难受的劲,正好妾身 刚刚已命人去准备了洗澡水,便让慕大人先洗漱一番,然后再舒舒服服的用个早膳,岂不是美哉?” “便依夫人所言,”沈鹤智对这个安排显然很满意,说着又转而朝慕之枫笑道,“还望慕大人不要嫌弃地方简陋才是。” “那穆某就叨扰了。”慕之枫也没推辞,微一颔首道。 “来人,带慕大人去客房沐浴更衣,”阮氏得了脸面,立刻喜笑颜开的吩咐道,旋即想到什么又对着身边的清荷补充了一句,“也送五小姐回去沐浴一番。” 两个俏生生的丫头引着慕之枫去了,清荷则低眉垂眼的走到沈灵溪身边。 只是,她不过刚靠近沈灵溪,一直窝在沈灵溪怀中的小爪魈却突然抬起脑袋,龇着牙凶巴巴的叫了一声,“吱~!” 清荷不妨,乍一眼瞧见那碧油油的眼珠和那闪着冷光的獠牙,被唬的一跳,往后一个踉跄便跌倒在了地上,“哎呦”一声惨嚎。 众人这才发现沈灵溪怀中那白绒绒的一团竟是只不知为何物的小动物。 已经走出去几步远的慕之枫停下脚步,扭过头来瞧了一眼沈灵溪怀中张牙舞爪的小爪魈,笑了,“呦,这小东西还挺护主!” 沈鹤智本要呵斥沈灵溪怎么什么东西都往家里带,闻言忙敛了脸上怒色,笑道,“灵溪,你这怀里的是什么东西?为父瞧着怎么眼生的紧。”沈灵溪福了福身,恭敬答道,“回父亲的话,这是一只小爪魈,它的母亲被另外一只爪魈给杀死了,昨夜女儿喂了它一些食物,没想到它便一路跟着女儿了,中间还曾救过女儿一命,女儿念着它的救命之恩 ,想想就将它给带回来。” “爪魈这种东西可凶悍的紧,你既与它有缘,养着倒也无妨,只是平日里可要看紧些,切勿让它伤了人。”沈鹤智想了想,叮嘱道。 沈灵溪柔顺的点点头,“知道了,父亲。” “行了,快回去吧,一晚上的肯定也累了,”阮氏适时开口,一边说,一边又呵斥清荷道,“没用的东西,一个小玩意儿也能将你吓成这样,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清荷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也不敢辩解。一路回了自己的院子,扶风揽月都还在相国寺没回来,翠蕊和苏嬷嬷却早已接到她失踪的消息,此时正一脸焦急的在烟溪院门口打转,两眼巴巴的直往通往烟溪院的路上瞧,待一瞧见沈灵溪,翠蕊立即便 扑上来,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道,“小姐,您可回来了,吓死奴婢了。” 苏嬷嬷见着沈灵溪明显也是激动万分,但仍勉强忍了,只颤着声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沈灵溪知道这两人是真心为自己担心,不由有些感动,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便也就没多说什么,只微一颔首,淡淡道,“别担心,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两人一听忙簇拥着她进了院子,一个连忙去厨房弄吃的,一个则去准备沐浴的东西,而送沈灵溪过来的清荷却是谁也没想起来招呼。 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的沈灵溪披了一身纱衣,撩开珠帘走了出来。 侯在外间的翠蕊抱着干净的衣衫过来伺候她更衣。 “我带回来的那个小东西呢?”沈灵溪随口问道。 “哦,在……”翠蕊扭头四下看了看,随后指向了凳子,却是忽然惊呼一声,“呀,你怎么将小姐的翠玉镯子给翻出来了?” 只见那小东西两只小爪子中抱着一个翠色澄澄的玉镯子,满嘴哈喇子直流。 沈灵溪见状嘴角抽搐了一下,“你要是将那个吃了,等下的午饭就没了。” 小爪魈一僵,半晌后灰溜溜的爬到沈灵溪的被扒开的首饰盒子旁,恋恋不舍的将那只沾满口水的翠玉镯子放了进去。 还好这小东西虽然爱吃“零食”,但还是知道“零食”是不能填饱肚子的,否则沈灵溪还真不知道要怎么管这只见到金银首饰就唾沫横流的小东西怎么办。 沈灵溪让自己尽量忽视那抹顺着翠玉镯子往下淌的一溜口水,深吸了口气,“既然要养这小家伙,总是小家伙,小家伙的叫不大好,还是取个名吧,你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翠蕊闻言当真认真的思考了起来,半晌,她眼睛一亮,道,“叫小白,好不好?”这么一个没有建设性的名字需要想这么久么?沈灵溪抽了抽嘴角,无力摆手道,“那就叫小白吧。” 第207章 207 春日出游 扶风揽月是被皇甫云鹤前后脚派人送回来的,扶风一进门就担忧道,“小姐,您昨儿个夜里没事吧?” “没事,你们看我现在这不好好的么?”沈灵溪笑道,说着又微沉下脸,“此事我们回头再说,刚刚父亲唤我去用餐,揽月,你过去替我推了吧,就说我太累,已经歇下了。” 揽月不解其意,讶道,“小姐,老爷让您过去一道用膳,那是看重于您,您为何要推了?” “慕之枫那个家伙也在,我爹此时叫我过去,打着的是什么目的傻子也看得出来,我还是避避风头吧,”沈灵溪却是淡淡道。 揽月闻言这才不再多说,揭帘去了。 沈灵溪倒也没说谎,她是真的累了,因而用了些早膳后,便直接上床躺着了。这日的事情便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被揭了过去,不过沈灵溪却敏锐的发现沈鹤智对她的态度有了明显的不同,只是尽管如此,沈灵溪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每日里照常该吃吃,该喝喝,日子过的是 好不悠闲。 这日。 沈灵溪闲着无聊正和苏嬷嬷学习这女红一事,扶风忽然揭帘走进来,如是道,“小姐,薛府的灵薇小姐给您下了帖子。” 当日相国寺遇袭的事情沈灵溪并没有隐瞒自己的几个丫头,因而扶风禀报的时候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沈灵溪闻言却是讶异,“薛灵薇醒过来了?”自那日慕之枫的侍卫说薛灵薇昏迷不醒后距离至今已有一段时日了,人却始终没见醒,每日里只靠着强行灌些米汤和汤药过活,原本所有人都说薛灵薇这是不中了,可阮无双始终没有放弃,倒没想到真会 守得云开见月明。 扶风点了点头,“听说醒了有些日子了,但因为刚醒过来,身子太虚,不好大张旗鼓的吆喝,因而一直瞒着。” 沈灵溪这才恍然,“有说因为何事给我下帖子么?”这身子才一好立刻就给她下帖子,她可不记得自己和薛灵薇有这么好的交情。 “说是最近日头正好,京中的许多小姐相约了一道去踏青,表小姐想到您,便就派人来邀了,顺便也为当夜在相国寺没护佑住您一事给您赔个罪。”扶风答道。 沈灵溪可不相信那个薛灵薇真的会给她赔罪,可既然对方这么说了,她也不好直接打对方的脸,她颔首道,“就说此事我应下了。” 说着又问,“大小姐可去?” 扶风点头,“帖子是先送到大小姐那里的,然后才送来您这,想来大小姐肯定会去的。” 看来是怕自己不同意去,这才特地借了沈佳溪作伐子啊。 翌日一早,正巧是个大晴天。此时正值春日,但见那明净的天空上不见半点流云,仿若一掬清水,明澈透亮,有温软的日光于其上倾泻下来,落在人身上暖融融的,便连那迎面吹来的风,因沾染了春日的暖绒,也透出一股子别样的温 柔来。 沈灵溪一早就起来了,她简单的梳妆了一番,就去了上方,倒没想到沈佳溪竟也早早就起来了。因是初春,气候尚还有些微寒,沈佳溪今儿穿了一件妃色对襟锦上添花样的小袄,束一条月牙白的裙子,倒没有带繁复的首饰,只于发间歪歪插着一支白玉 发簪,瞧着倒是又淡雅,又俏丽,与之往常的 艳丽夺目却是截然不同。阮氏其实是不愿意沈佳溪出门的,毕竟眼看着不过半年的时间沈佳溪便要出嫁了,万一在这个当口这丫头再闯出什么祸来,那可真要让人悔青肠子。只是沈佳溪本就是个活泼性子,被拘了这些日子本已经 很是不耐了,如今好容易可以出一趟门,哪里还按捺的住?阮氏拦不住,只能由着她去,但从昨个儿起却是千叮咛万嘱咐,沈佳溪脾气骄纵,若是往日必然会不耐烦,可为了能出门她这次竟生生忍下了,让阮氏心中大感安慰。而此时瞧见女儿这一番打扮,心中更 是安定,这丫头看来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没有再想着如何如何的出风头。只是待转眼瞧见沈灵溪穿一身碧色长裙,益发衬得肤白如雪,唇红似樱,到底有些不喜,却又不便发作。她可没忘记那日老爷身边的大丫头翠纹在这小贱人那里受了辱,回去却反被老爷给呵斥了一番,由 此可见老爷对这小贱人的看重,因而只能于心中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看。沈佳溪既然要出门,马车自然早已经备好,候在门外,一共有三辆,一辆是沈佳溪沈灵溪乘坐的,一辆带着些丫鬟婆子,一辆则是些小厮。毕竟是年轻的姑娘,这出门在外的恐有个不测,因而小厮的车里 还准备了棍棒,以备不时之需。 沈灵溪只带了扶风出来,沈佳溪自己带了一个丫头,阮氏说不放心,又指了自己身边的勺红一起跟着出来了,还特地派了两个老嬷嬷,由此可以看出她对沈佳溪出门还是极为不放心的。 马车出了沈相府,先是去薛府与薛灵薇回合。 薛灵薇这些日子在府里养的不错,但之前到底昏迷的太久了些,两颊尚还有些凹陷,面上虽擦了不少脂粉,但难掩容色黯淡,所幸她五官本就精致,这一病倒有些林黛玉弱不禁风的美感来。因为那夜的事情,阮无双对自己这个宝贝女儿的安全甚为担忧,见这么大规模的春游竟没有男人跟着,便有些不放心,特意指派了两个老成的护院跟着。那两人都自己骑了马,还带了他们定南侯府的令牌 ,万一有个什么事,也方便照应。与薛灵薇汇合后,自然是去接阮玉钏,阮夫人孙氏早已将事情都安排妥当了,除了陪同前去的丫头一对,老嬷嬷一个,还特地派了两个侍卫跟着。见着薛灵薇和沈佳溪,孙氏只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倒是特 地和沈灵溪多说了几句,之后便也就让她们去了。 再之后便是相约的各府千金,沈灵溪几乎都不认识,便猫在马车内不出,任由薛灵薇去组织,反正她本也就是个陪客罢了。如此直待过了一个时辰有余,这才将所有人接齐, 一行队伍也终于可以向着目标所在地前进。 第208章 208 替人带话 京郊桃花林是京师一等一的好地方,但见那清溪如镜,绿草如茵,兼之春江水暖,鸭鹅先知,游曳其间,甚为悠游自得。而这个时节,早桃花已开得正艳,一眼望去,却是灼灼其华,目不暇接。 沈灵溪一行的马车尚未近前,沈灵溪便已闻见那清香扑鼻的芬芳,不由撩开帘子望去,却见那大片的桃粉简直仿若云霞飘落人间,一阵春风拂去,落英缤纷,便说是人间仙境也不外乎如此了。沈灵溪虽喜欢摆弄草药,但平日里却并不像这些京中小姐喜欢赏个花养个花什么的,只是此刻望着眼前这盛景,却还是不由心旷神怡。至于那些阮续从马车中走出来的小姐,丫鬟,婆子们更是满脸心醉神 迷的表情。其实不仅仅是她们,京郊的桃花林作为京师一景,素日里便有不少人前来游玩,今日春光甚好,自然少不了游人,一眼望去却是尤以青年男女居多。女子忙着在树下系五色彩笺,男子就忙着看女子,倒也 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我们寻个僻静的地方吧,这里太吵了。”薛灵薇蹙眉看了一眼不远处交头接耳的几个年轻男子,有些不愉道。 她是此次踏青的组织着,众人自然都依她。 护院很快便寻了一个相对对僻静又平坦的地方停下马车,丫鬟婆子们则立刻忙碌起来,铺毯子的铺毯子,摆瓜果点心的摆瓜果点心,其间热闹不可一一而叙。 “光坐在这都没意思,我这次来带了不少彩笺,可不能浪费了,”一个穿鹅黄衣衫的俏丽女子嬉笑一声,招呼自己的丫头将自己的彩笺拿来,“我去那边缚彩笺了,可有人和我一道?” “又没不让你去,至于这么急哄哄的么?莫不是急着嫁人了,所以想去求花神娘娘给你赐个好夫君?”旁边一个着秋香色衣裙的女子一脸促狭的打趣道。 说来也巧,今日正好是花朝节。“元香姐姐,你又笑话我!”那鹅黄衣衫的女子不依的跺脚道,说罢一把拽着她的胳膊,哼道,“我知道了,其实是你心里这么想的,但又不好意思说,所以才拿我做伐,来来来,你想去就和我一道便是,管 保没人敢笑话你!”那叫元香的女子被她这一席话给说的哭笑不得,正待要说些什么,那边阮玉钏却已当先轻笑出声,“青萝,你这张嘴,真是死人也能气活了。行了,既然大家都来了,没得白来这一趟,要挂彩笺的去挂彩笺 ,要放风筝的去放风筝,只别走远了,回头仔细给人拐了去。” 这话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扶风也乐呵呵的从马车里拿了几个给沈灵溪,压着嗓音戏谑道,“小姐,您也去挂挂,求花神保护您寻个如意郎君。” “你这丫头居然敢取笑到我头上来了,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沈灵溪不带怒意的瞪了她一眼,倒也没推辞,伸手接过那几张彩笺。既穿越到这个世界,自然要入乡随俗的体验一下这古代的民风。 “灵溪妹妹,你我一道吧,”一直没有离开的阮玉钏忽然插话道。 沈灵溪捏着彩笺的手一顿,旋即微微一笑,“也好。” 此时她们来的一行人基本已三三两两的散开,薛灵薇本不欲去的,却被沈佳溪给强拉着走了,因而便只剩下了和谁都不认识的沈灵溪以及不知何故没离去的阮玉钏。 两人并肩挑了一个人少的桃花树走去。 “玉钏姐姐是有什么话想对灵溪说吧?”沈灵溪当先开口道,她可不相信阮玉钏特地留下来和她一道只是为了和她一起挂彩笺。 阮玉钏闻言却是一笑,“灵溪妹妹说话向来都是这么直接的么?” 沈灵溪对这阮玉钏的印象还可以,便也就懒得兜圈子,耸了耸肩,直接道,“这倒也不是,只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罢了。” “灵溪妹妹可真是风趣,”阮玉钏却被她这话给说的笑了起来,说着又敛了颜色,正色道,“妹妹既如此爽快,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其实我今日来是替祖父带一句话。” 沈灵溪心中一动,“什么话。” “大家都是一家人,得饶人处且饶人。”阮玉钏面平如水道。 沈灵溪顿了顿,不动声色道,“外祖父这话灵溪却是有些听不懂,还请表姐解惑。” 阮玉钏闻言偏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睇着她,“刚刚还说妹妹为人爽快,怎么现在就开始敷衍我了。” “玉钏姐姐若是不信,灵溪也没有办法,”沈灵溪一脸莫可奈何的表情。 阮玉钏仍旧看着她,似想从她的表情分辨出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半晌,她才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妹妹既然说不懂,那我便就真的当妹妹不懂吧。其实祖父说的是相国寺妹妹被歹人所掳一事。” 沈灵溪眸中闪过一抹了然,却并没有吱声。 “说起来这事也是灵薇表妹对不起你,但她也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还差点将一条小命都给丢了,所以还望妹妹不要再和她计较。”阮玉钏续道,心中却是摇头。薛灵薇平日里一副冷傲模样,可若真说起骄纵,只怕比沈佳溪也差不了多少,要不然也不会这般胆大妄为的截杀沈灵溪,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算计沈灵溪不成,反遭了歹人毒手,要不是命大,只 怕现在哭都没地方哭去。她素日里不喜掺和到这些事情中,无奈祖父特地叮嘱,她也不得不从。 沈灵溪掩下嘴边冷笑,一脸讶异道,“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相国寺那夜妹妹不过是在和灵薇表姐上了个茅厕时不幸被歹人所掳,此事和灵薇表姐又有何关系?”阮玉钏看着沈灵溪那望向自己的澄澈目光,一时间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装傻,还是真听不懂,只是此事实在是让人羞于启齿,若不是祖父反复交代,她定是不愿意丢这个脸的,便也只能强笑道,“妹妹被歹人 所掳不假,但此事一开始的指使人却是灵薇妹妹,只是没想到反被歹人给利用了,关于这件事太子殿下已经查明,只可惜那最终掳走妹妹,伤害灵薇妹妹的歹人却至今尚且未追查到。”原来是皇甫云鹤将此事给调查清楚了,她还想她这边无凭无据的,薛灵薇怎么肯认下这个罪名。就是不知皇甫云鹤到底是怎么查清楚的,这手段倒是了得。 第209章 209 恶狗伤人 阮玉钏见她不说话,便又道,“此事按说实在羞于向妹妹提起,但还请妹妹念着灵薇妹妹对慕侍郎一片痴心的份上,就不要和她计较了。” 沈灵溪闻言却是撩起眼,似笑非笑道,“这话也是祖父让姐姐给我带的?” 阮玉钏一顿,旋即苦笑,“自然不是,这种事情我们小女儿家的私下说说便也就罢了,怎好当众提起?这若是让祖父知道了,没得要气坏了身子。”“玉钏姐姐倒是个实诚人,”沈灵溪意味未明的笑了一声,随后这才淡淡道,“此事既然祖父和姐姐都出面了,我自然不好再追究,只是还望姐姐告知灵薇表姐一声,以后万勿再如此了,这毕竟泥菩萨还有三 分脾性呢。” “这是自然,祖父已经狠狠敲打过三姨和灵薇妹妹了,以后定然不会再来找妹妹你的麻烦,”阮玉钏颔首保证道,说着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还望妹妹和慕大人那边打个招呼。” 沈灵溪一愣,“慕大人?” 阮玉钏眸光晦涩的看了她一眼,点头,“慕大人声称你爹将你交付于他照顾,结果却让你遭此劫难,心中着实愧疚难当,因而一定要严惩此事的幕后黑手。”感情搞了半天是因为慕之枫那家伙,这才迫使这群人不得不向自己低头啊,她就说她们闹这一出到底是想干什么呢,“放心吧,回头我会和慕大人说一声的,慕大人虽重诺,但也不是不讲情理之人,我和灵 薇表姐既已和解,他自然不会再不近人情的抓着此事不放。” “如此甚好,”阮玉钏闻言始才松了一口气。这慕大人别看只是个小小的侍郎,权势却着实不小,灵薇表妹差点就被以戕害皇亲国戚的罪名给下了刑部大狱,还是大长公主亲自出面,这才保住了她,却也只能保得了一时,后来还是三姨回府找祖父帮 忙,祖父替她想出了这个点子,要不然这事还不知要怎么收场呢。 两人说话间走到了桃花树下,上面稀稀落落的已经挂了几条彩笺,但挂的都比较矮,非常容易被一些个登徒子给撕扯下来。 “灵溪妹妹,你怎么不挂?”已经将手中的彩笺给挂上枝头的阮玉钏回头见沈灵溪一动不动,不由奇怪道。 “我要挂高些,”沈灵溪抿唇一笑,“要不然随手就被人给扯下来了。” 阮玉钏闻言顿时瞪眼,“你不会是想要爬上去吧?”要不然她又不会轻功,怎么能将彩笺挂的更高? 沈灵溪却是狡黠的笑了笑,“哪里需要爬树,只要……” 却还未说完便听一阵一阵零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哭叫声由远而近传来,“救命快来人啊,救命!” 这是出了什么事?沈灵溪和阮玉钏对视一眼,俱是从对方眼中瞧出了凝重。 阮玉钏细细听了一下,脸色更是变得极为难看,“是青萝的声音!” 说话间人已大步朝声源处跑去,沈灵溪见状也只能跟了上去。却刚跑出去没多远,便被眼前的一幕给彻底骇住,但见那风光秀丽的桃花林深处不知怎的竟窜出了几条状似大狗的动物,那些动物每一只都有半人来高,膘肥体壮,毛光水滑,呲着白森森的犬牙,乍眼瞧 着简直就像是一群来势汹汹的野兽。 桃花林中的游人被这些凶猛的动物给吓得纷纷四处逃窜,有些胆子小的年轻女子更是被吓得直接软了腿,摔倒在了地上,最让人气愤的是有些登徒子竟趁机揩油,场面一时间变得尤为不堪。 而之前那个喊救命的叫青萝的女子也摔倒在了地,她似完全被吓坏了,根本不知道逃命,只是瘫倒在地上叫的撕心裂肺,让人听着十分的不忍。 只是跟着来的一众丫鬟婆子也全都被那些个“凶兽”给吓坏了,一时间却是逃命都来不及,哪里还能想得起去救人?带来的小厮护院门又隔得远,便是听到了这边的异样,却也来不及前来救护。沈灵溪在瞧清楚那些庞然大物后却是倒抽了一口冷气,那些“凶兽”别人或许不认识,可对于上一世就曾养过一只的沈灵溪来说是绝对不会认错的,那分明就是藏獒!京师附近并不是生长藏獒的好地方,因 而这些藏獒八成是人为驯养的,只是那驯养的人也太缺德了些,竟连个链子也不栓,直接便任由这些恶狗在这里“行凶”! 阮玉钏从来没见过藏獒,一时间被眼前的那几只庞然大物给吓得不轻,也不敢再向前,只能大声冲那叫青萝的女子喊道,“青萝,快跑啊!” “没用的,她被吓坏了,爬不起来了,”沈灵溪冷静道,说话间她伸手从一侧的桃花树上掰下一根小儿手臂粗的树枝。 阮玉钏见状脸色更白,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道,“你,你要做什么?不行的,你过去也会被咬死的。” “放心吧,我自有办法,”沈灵溪毫不犹豫的拉开阮玉钏的手。她虽不是圣母,但身为一个医者却也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弱女子被恶狗所伤。 阮玉钏还要再劝,但沈灵溪却已提着那树枝朝摔倒在地的青萝走了过去,她走的极快,不过转瞬便已到了青萝的身前,抬手就是一棍子,“畜生,滚开!” 她前世养过藏獒,自然知道打这东西的哪里会让它疼的受不了,只可惜她错估了自己如今的力气,那一下子虽让那藏獒痛的惨嚎了一声,却也激起了它的凶性。 “吼!”藏獒低吼一声,龇着森森的白牙便转而朝沈灵溪扑了过来,它体型庞大,扑过来的时候简直就好似一座小山压了下来。 靠的极近的青萝看见那从藏獒惨白的牙齿间飞溅出来的涎水,被吓得几乎要崩溃了,不由再次失声尖叫,“啊——”反观沈灵溪却是临危不惧,直直瞪视着那藏獒,抬手又是一棍子,这一棍子极其冒险,是在那藏獒飞身扑上来的时候抽出去的,但这一棍子却抽的十分幸运,堪堪打在了那藏獒柔软的腹部。在确定自己抽 中的同时,沈灵溪当机立断的扔了自己手中的树枝,一个驴打滚便滚出了藏獒扑腾的范围。“嗷!”藏獒终于受不住疼,在落地后,惨叫一声便夹着尾巴灰溜溜跑了。 第210章 210 所谓玩笑 “灵溪妹妹,你没事吧!”被吓得满脸发白的阮玉钏跌跌撞撞的冲过来,抖着嗓音问道。 沈灵溪抹了抹自己额头的虚汗,摇头,“没事。” 便在这时,那个叫青萝的女子却是忽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先把人送回车上去吧,”沈灵溪瞧了一眼那女子,偏首对阮玉钏道。 阮玉钏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没说什么,直接俯身下去扶了青萝便大步朝马车走去,青萝却已被完全吓懵了,一路上就跟个尸体一样被阮玉钏给拖着。 而此时她们带来的小厮护院却已全部围了过来,一行惊魂未定的人正往马车方向撤,便在这时,一辆装饰华丽,前呼后拥的马车忽然朝她们这边驶了过来。 马车里的人并未立即露面,但看这群衣饰华丽的下人却也知道,这马车里的人非富即贵,更别说那朱轮华盖的马车是极尽奢华堂皇。 之前那只被沈灵溪打的藏獒已经跟在了马车一旁,似乎是因为回到了主人的身边,他的胆子也大了不少,见了沈灵溪便是一通狂吠,声音大的几乎能震破人耳膜。 “是你这臭丫头打了我家爷的狗?”马队最前面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看了一眼沈灵溪后,冷声道。 沈灵溪没说话,却是看着那管事蹙了眉头,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管事似乎是…… 那管事见沈灵溪不说话,脸色怒色益显,“这京师里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我们爷的东西?你这臭丫头是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沈灵溪被他这一嗓子给嚎的始才回过神,却是冷了脸色,“是我打的又如何?这青天白日的你们将这么凶恶的狗给放出来难道还有理了?” 管事闻言当即要发火,便在这时,一道低低的笑声从那马车里传了出来,“本国舅还道是谁居然能有这么大个胆子,原来是慧敏县主,这倒也就不奇怪了,毕竟本国舅这些狗比那些毒物可要温驯的多了。” 他这一开口,沈灵溪身边的几人当即就变了脸色,显然是听出了说话之人的身份,而沈灵溪却是在瞧见那管事后便已猜出,马车里的人是赵国舅赵鸿,毕竟除了他,还有谁能这么无法无天? 沈灵溪也是一副才认出对方的模样,缓了脸上冷色,淡道,“原来是国舅爷,小女方才失礼了。” 她这话也算是当先低头了,她又是个女子,一般来说,但凡好说话的都不会再与她为难,顺势也就下了。 只是这个赵鸿很显然并不是个好说话的,“哦?慧敏县主的意思是承认刚刚恶意打伤本国舅的狗咯?” 沈灵溪闻言脸色刷的一黑,差点没忍住要破口大骂,见过颠倒是非的,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颠倒是非的,要不是忌惮这人的身份,她非一把毒药毒死他不可! “国舅真爱开玩笑,是这些狗伤人在先,小女出手在后,怎能说是恶意?”深吸了一口气,沈灵溪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伤人?”赵鸿闻言却是一掀开车帘,满脸掩饰不住的讶异道,“怎么可能!本国舅的这些小家伙虽调皮了些,但没有本国舅的命令是绝不会轻易伤人的,县主可不要见它们不会说话就胡乱栽赃。” 沈灵溪简直被他这话给气笑了,“国舅爷的意思刚刚这群狗追着人一通狂吠乱吼其实是在玩耍?” 赵鸿老神在在的点了点头,“自然,要不然凭着我这几个小家伙的本事,这里早就已经血流成河了,哪里还等得到县主你出手。”沈灵溪简直要对这人的脸皮甘拜下风了,一旁的阮玉钏见状怕她真的冲撞了眼前的这个煞星,忙开口打圆场道,“国舅爷,我们无意冒犯于您,只是这狗刚刚差点伤了青萝,您也知道陈国公府就这一个小姐 ,宝贝的紧,我们实在不敢让她有分毫的损伤,这才迫于无奈这出手伤了您的狗,还望您体谅。” 显然没想到阮玉钏竟会冒着得罪赵鸿的风险替自己说话,沈灵溪不由多瞧了她一眼。阮玉钏却顾不得与她打眼色,强忍着厌恶满脸堆笑的看着赵国舅,她出门前祖父曾反复叮嘱不可得罪沈灵溪,此时她自然不能坐视不理,而且她素来看不惯赵国舅,既不能当面顶撞,从旁出一份力却是可 以的,毕竟沈灵溪也是为了救人。赵国舅却没将她放在眼里,反偏首看着那个缩在阮玉钏怀里瑟瑟发抖的青萝,笑道,“原来是青萝姑娘,来来来,告诉本国舅,你哪里伤着了?你哪里伤着了,本国舅便砍下这畜生的哪里给你赔罪好不好? ” 他说的云淡风轻,言语中却是掩饰不住的血腥气。 青萝毕竟是个娇生惯养没见过大场面的娇娇小姐,之前本就被那藏獒给吓得不轻,如今又听了这话,一张小脸顿时白成了纸,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这时,之前说话那个管事驱马至那赵鸿身边,恭敬道,“爷,依奴才之见,青萝姑娘身上应该并未带伤,毕竟若真有伤的话,咱家狗的爪子和牙齿上也不会一点血痕都没有。” 赵鸿闻言脸上的笑容益显,睇向沈灵溪道,“既如此,你们可还有何话可说?” 阮玉钏脸色难看的不吱声了,这赵国舅分明就是在强词夺理,可你若真说他说错了,却又不对,毕竟青萝的确没受伤。 沈灵溪看着那志得意满的赵鸿却忽地一笑,施施然开口,“那照国舅爷的意思,只要未造成正常伤害,其他的诸如威吓恐吓都能不算回事咯?” 赵鸿闻言一顿,本能的觉得这话里有陷阱,可细细想了想,却又想不出到底哪里有问题,于是便懒懒一笑,“这是自然。既然没造成伤害,又怎能说是威吓恐吓,也许只是开个玩笑呢?” “原来如此,小女懂——了——”沈灵溪点了点头,却是在最后一个字落地的同时,忽地拔地而起。她去势极快,伴随着一声刀剑出鞘的嗡鸣,仿若一支破空而空的箭矢,携裹着惊人的杀气。 “保护主子爷!”伴在赵鸿身侧的管事大吼一声。话音落地,刀剑纷纷出鞘,一时间只见刀光剑影,纵横交错,气氛空前紧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第211章 211 争锋相对 “别紧张啊,诸位,”却在这时,沈灵溪忽然收了攻击之势,退后几步,漫不经心的一摆手,“小女不过就是想和国舅爷开个玩笑罢了。” 赵鸿此时已然完全从马车上站了起来,却是面色阴沉,眼含阴毒,“慧敏县主,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到底在做什么!”沈灵溪知道今日自己必然要将这个赵鸿给得罪狠了,但她更知道即便是没有自己之前的举动,赵鸿今日也摆明了不会轻易饶过她,既如此,她又何必在这人面前卑躬屈膝,强颜欢笑?左右不过是兵来将挡 ,水来土掩罢了。 想到这,她飒然一笑,“小女既然做了,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倒是国舅爷难道不知道么?莫不是还要小女再重复一遍不成?” “好,好,好,”赵鸿已经很多年没被人这般忤逆过了,不由气急反笑连声道了三个好字,“你够胆!恶意打伤本国舅的狗不说,还意图行刺本国舅,来人,给我拿下!”便在这时,一直被阮玉钏搀扶着护在怀里的青萝终于缓过神来,闻言却是立时柳眉倒竖,大怒道,“国舅这话好没道理,今日之事明明就是你放狗出来吓人在先,慧敏县主为了救我打伤你家的狗在后,怎能说是慧敏县主恶意打伤你的狗?你家狗脸上又没有写字,慧敏县主怎么知道这狗是你家的?而且当时这恶狗都要咬着我了,难道我的命还不比你家这条狗金贵?再说了,之前也是国舅你自个说的,只要没 造成既定伤害就可算作是开玩笑,你一个大男人现在怎能出尔反尔?”陈青萝是陈国公府唯一的小姐,自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兼之她的姑姑是今上最为宠爱的陈贵妃,因而这京师中的人见着她多多少少都会给些面子。也正因为此,别人会怕赵鸿,她却是一点都不怕的。 今日之事别说还是沈灵溪救了她,便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她只怕也不可能会忍下这口气。她胆子虽小,嘴巴却极为厉害,这一番话简直没直接指着赵鸿的鼻子骂他是出尔反尔的狗了,赵鸿这人为人阴险,睚眦必报,但平日里却极为注重形象,即便是要打死一个人也要作出谈笑间咕噜灰飞烟灭 的架势来,如今被青萝这明里暗里的一通贬,却是气的气血上涌,满脸通红。 “好你个陈青萝,本国舅给你三分颜面,你倒是开起染坊来了,是不是真以为陈贵妃能只手遮天了!” 陈青萝拂开阮玉钏暗地里拉她的手,直起身子,冷笑一声,“只怕不是我姑姑可以只手遮天,而是你可以代替皇后娘娘和陛下只手遮天了吧!” “放肆!”话音刚落,赵鸿却是暴喝一声。“是我放肆么?”陈青萝虽怕那些凶神恶煞的藏獒,却一点也不怕这赵国舅,闻声不屑的啐了一口,“你以为你平日里做的那些个丑事没人知道?不过是大家不敢说罢了。可他们不敢,我却是不怕的,大不了 我们一道去陛下面前评评理,我倒是要看看,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还是你赵鸿的天下!” “你,你,”赵鸿抖着手指,一张俊脸气成了猪肝色,“来人,给我将这个口出狂言,大逆不道的小贱人拿下!” 又指了指沈灵溪和阮玉钏,“还有这两个,一并拿下!” “我看谁敢!”此时有陈青萝打头阵,沈灵溪也是豁出去了,一挥刚刚从护院腰间抽出的利剑,冷冰冰道。 陈青萝打架不行,耍嘴皮却是一等一厉害,她躲在沈灵溪背后,仰着小脑袋,趾高气扬道,“就是,我看谁敢!这慧敏县主可是陛下亲封的,乃是皇室中人,没有大理寺卿的批文,你们敢随便动手?”拿着剑站在前头的沈灵溪闻言却是差点没笑出声,别说这陈青萝还真是个小滑头,吵架的时候倚仗自家的雄厚背景,如今眼看着要打起来了,却又将她的身份给搬了出来。她虽远不如陈家煊赫,但明面上 这个县主的身份却极为唬人,毕竟这一旦牵涉到皇家,那可就不是寻常之事了。 气氛一时间空前紧张了起来。 “等等,”就在这时,一直在不远处静静观察此间动静的薛府跟来的护院终于走上了前来,先是朝赵鸿一礼,随后这才开口道,“国舅爷,我家小姐让小的来传几句话。” 赵鸿斜眼睨了他一眼,强压住怒气,不冷不淡道,“你是定南侯府的人?”“正是,”薛府的护院再次作了一揖,“按说这事该我家小姐亲自来与您说的,只是沈府的大小姐,也就是齐王府未过门的世子妃沈大小姐刚刚受惊过度,我家小姐要照顾于她,不方便过来,这才差了小的前 来。” 定南侯府加上齐王府再加上沈相府,即便赵鸿再嚣张也不得不忌惮三分,只能按捺脾气听了下去。“面前这三位小姐,国舅爷想必是认识的,小的就不介绍了,那边除了我家小姐和沈相府的大小姐外,还有赵尚书的千金,李老将军的孙女,平远侯府的小县主,大理寺卿家的嫡小姐。今日之事,在场众人 都看得很清楚,的确是先有几条恶犬突然冒了出来,几家小姐哪里见过这种庞然大物,或多或少的都被吓得不轻,平远侯府的小郡主更是因此崴了脚。”“而当时青罗小姐这边离得远,又眼见着要被恶狗所伤,我等皆救助不及,恰逢慧敏县主就在近前,岂有见死不救的理儿,因而这才出手赶走了狗,按说这事也是误会一场,实在谈不上恶意不恶意。国舅爷 您若一定要就此事说道个一二三,那这官司只怕也只能打到陛下的面前了。”毕竟牵扯到京中如此之多的权贵之家,除了今上,还有谁能审这官司?不得不说这护院极会说话,他没有先论谁对谁错,而是于一开始就将几家的身份背景都一一点了出来,表明今日牵扯到了不是寻常的 平头百姓,如此一来,若赵鸿真要挑事,那也只能将所有人家一起挑上,届时闹到陛下面前,陛下真的会站在他那边?恐怕也未必吧。所谓众怒难犯,概莫如是也,更何况今日之事本就是赵国舅的错,正要闹出来,他首先就要治一个纵狗伤人的罪。 第212章 212 终结仇怨 赵鸿能于京师横行这么多年,靠的可不仅仅是他赵家的背景,他本人其实极为的精滑乖觉,闻言立刻便听出了那护院的弦外之音,心中顿觉犯难,可他又是个极好面子的,让他丢这个脸却是万万不能的! “好你的狗奴才,你这是要联合众人一起欺压本国舅了?”“小的不敢,”护院拱手谦卑道,但心中却已明白赵鸿这已经是色厉内荏了,因而话锋又是一转,“今日之事,几位小姐的确有失言之处,但还望国舅爷可以宽恕一二,毕竟如今国内多地遭遇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灾,陛下为此已是颇费心神,太子前些时候更是亲率了众位少爷小姐上相国寺祈福,若咱们此时为了这点子小事闹到陛下御前,不说陛下心中会如何作想,只说朝中的那些清流之士,怕是就交代不过 去吧?” 朝堂上的那些清流之士平日里或许不显山不露水的,可若真有什么有违天和的事情让他们给盯上,便纵使你是皇亲国戚,那也得给你扒下一层皮来。 那护院特地将这清流之士拎出来说,就是因为赵鸿曾经在这些人手上吃过亏。果然,赵鸿闻言脸色刷的就是一黑。说起来此事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他还小,行事比如今更没个顾忌,结果就犯到了这些人手中,当时那群老东西生生以死相威胁逼着他姐夫,也就是今上斩了他,万幸他手下的人机灵,使了个阴 招让那被害人当众死了。因为查不出死因,事情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可他却因此被关在刑部大牢整整一个月,还挨了三十大板,禁足一年! 他犯起浑来或许可以不怕任何人,却不能不怕那些老疯子,那可是一群软硬不吃的硬茬子!而且这护院说的的确没错,因为大雪灾的缘故,往年除夕,春节,元宵三日的宫宴今年硬生生被缩减成了一日,说是要省下钱来赈灾。姐姐因此曾反复叮嘱过他,近些日子万不可捅娄子。可想而知若是在 此时将事情闹大,怕是第一个吃不了兜着走的就是自己! 想到这,赵鸿虽仍冷着脸,但语气却已缓和了下来,“你这狗奴才倒是个机灵的。行了,如今国内灾情遍地,陛下为此忧心不已,本国舅也不愿意拿这些个小事去叨扰他,今日便放她们一马。”他说的冠冕堂皇,可在场的几人谁听不出来他这是被那护院给说的无言以对,只能自己顺着坡下来了?不过几人知道归知道,却也没有再吱声,能不得罪这赵国舅自然还是不要得罪的好,毕竟这人擅长的 从来不是争锋相对,而是背地里借刀杀人! 赵鸿说话倒也算数,说放沈灵溪等人一马,便当真不再计较,转身就进了马车。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离开,只是相较于来时的趾高气扬,走时却显得尤为的悲切切,灰溜溜。 陈青萝看着那逐渐消失的车队一拍手,哈哈大笑,“啊,好爽!我早就想这么干了,今天总算如愿一回!” 阮玉钏却是长长叹息了一声。 “玉钏姐姐,你叹气做什么?”陈青萝闻言不解道。阮玉钏摇了摇头,没言语,倒是沈灵溪面色淡淡的接了话,“赵国舅为人狭隘,锱铢必较,我们此番得罪了他,他迫于众怒难犯不得不暂时离去,可回头必然会于暗地里一一报复我等,玉钏表姐想来是在担 心此事。” “啊?”陈青萝呆住,眨了眨眼,费解道,“不会吧?他刚刚不都已经答应饶过我们,不再计较了么?” 沈灵溪摊了摊手,“他只是答应放我们一马,却并没有答应不再计较,不是么?” 陈青萝噎了一下,随后却是大大咧咧的一摆手,哼道,“计较就计较,我还怕他不成?你们也别怕他,大不了到时候我去我姑姑面前打滚装可怜。” 沈灵溪哭笑不得,有这样一个神经大条的侄女,她真不知道该替那陈贵妃高兴好,还是头疼好,这也太坑姑了吧? 阮玉钏闻言也是啼笑皆非,她抬手轻拍了一下陈青萝的脑袋,佯怒的瞪着她道,“又胡说!你这做人侄女的,不想着替你姑姑分忧解劳也就算了,居然还想着怎么给她添难惹乱,你好意思么你?” “我好意思的,”陈青萝却是厚脸皮一笑,说着伸手抱住阮玉钏的胳膊,“算啦,此事已成定居,你在这里烦心也没用,还不如就此丢开手,好好享受一番这旖旎春光。” 说着,她又松开一只手去挽沈灵溪,由衷笑道,“今日之事谢谢你,从今往后你就是我陈青萝的朋友了,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尽管跟我说,我一定打的她满地找牙!” “满地找牙?找你自己的牙?”阮玉钏按下心中不安,打趣了一句。陈青萝知道她是在取笑自己之前被那恶狗吓得哇哇大哭一事,不由涨红了脸忿忿道,“讨厌,玉钏姐姐,你笑我!你之前难道就没有害怕吗?灵溪,你之前是和玉钏姐姐一道的,你告诉我玉钏姐姐当时是不 是也被吓得花容失色?” 沈灵溪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一脸的迷茫看向他,“啊?你刚问我什么来着,风太大,我没听见!” “……”陈青萝瞧着自己一动不动的头发气的差点没厥过去,“好啊,你们表姐妹俩联合起来欺负我!” 却是说的沈灵溪和阮玉钏俱是咯咯笑了起来。 “在笑什么?你们没事吧?”说笑间三人走到了马车近前,薛灵薇一脸担忧的问道。 “没事,好着呢,”陈青萝大喇喇一笑,说着又一脸羡慕道,“不过你家的护院挺厉害的啊,三言两语的居然就将那赵鸿给打发走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不过是以前跟着我父亲在外面跑的多了,能说几句俏皮话,”薛灵薇微微一笑,极为谦虚道。 “这样啊,”陈青萝想了想,一拍手道,“那我回去也让我爹爹给我配个这样的护院,这样以后就方便多了!” “方便你闯更大的祸?”阮玉钏糗她。陈青萝一哽,跺脚,“玉钏姐姐,你又欺负我!”说着伸手一拉薛灵薇的胳膊,指着阮玉钏和沈灵溪道,“灵薇,你可要帮我,她们俩都是一伙的。” 第213章 213 替人医治 薛灵薇抬眼瞧见沈灵溪,身子一瞬间便是僵硬,刚刚若不是瞧见阮玉钏也牵扯到了其中,她断然不会吩咐护院出面,只是事已至此,她也不是没头脑之人,很快便调整了面部表情,笑道,“我可不敢帮你, 对面一个是我表姐,一个是我表妹,我若现在帮了你,回头你让我回去还做人不?” “啊啊啊啊,讨厌!欺负我没人么?”陈青萝闻言顿时抓狂起来,“下次出来我也将我表姐表妹们全都带出来!” 阮玉钏被她给说的忍俊不禁,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脸蛋,笑道,“行了,跟你开玩笑呢,至于炸毛成这样么?” 陈青萝不理她,仍是有些气咻咻。 阮玉钏摸了摸她的脑袋,转而看向薛灵薇,“之前听你家那护院说佳溪妹妹受了惊,没事吧?” “玉钏姐姐,我没事,”答话的却是从马车里探出脑袋的沈佳溪。 阮玉钏瞧着她那面色红润的小脸,眸光闪了闪,也没多说,又问,“那可有其他人受伤?之前乱糟糟的,也没顾得上注意。” “就清平县主崴了脚,就等着你们回来,一道回去呢。”阮玉钏回道。 便在这时,一辆马车内忽地传出一道清亮的嗓音,“我说咱们快回去吧,我脚好疼!” 沈灵溪闻言心中一动,循着声音走到那辆马车外,“清平县主,这脚崴了可大可小,万一若是骨折的话,不抓紧时间治疗,恐会留下病根,让我先给你瞧瞧吧。” 话音刚落,车帘被唰的一下掀开,露出一张满脸褶子的老脸来,“这位小姐说的可当真?我家县主一直嚷嚷着疼,老奴瞧着也不像只是崴了脚的样子。” “到底是不是骨折我现在也没法子判断,要看过伤势才行。”沈灵溪从容道。老嬷嬷闻言正要侧身让她进马车,一直侧耳注意着这边动静的沈佳溪却是忽然开口,“陈小姐,清平县主乃是金贵之人,你又不懂医术,可别脚没看好,反弄出个好歹来,依我之间,咱们还是立刻回去才是 要紧。”这话说的那老嚒嚒不由犹豫了起来,“你是……慧敏县主?”若真是最近新冒头的那位慧敏县主,那还真不能轻易将县主交给她看,毕竟这位县主以前只是个庶女,据说连女学都没上过,这样的人又如何会懂 得医术?“正是,”沈灵溪并未因为沈佳溪的话动怒,而是神色自若的点了点头,“本县主虽说不懂什么医术,但因自小体弱多病,素来就喜欢看些医书,养些药草,这么多年来也算小有心得,而且有句古话不也说了 么,久病成医。” 老嬷嬷闻言仍有些迟疑,自家县主身份贵重,可不是能随便治着玩的。“嬷嬷若真信不过本县主的话,本县主也没办法,只是本县主也不是在吓唬嬷嬷你,我们回京师这一路或多或少都有些颠簸,倘若真是骨折,这一路颠簸回去恐会留下隐疾。”沈灵溪淡淡道。她言尽于此, 若这老嬷嬷还是冥顽不灵,她也不想再用热脸去贴冷屁股。 “让灵溪妹妹看看吧,”跟着走过来的阮玉钏开口道,“灵溪妹妹的县主之位不就是因为解了西北的瘟疫之灾才受的敕封么?既如此,一个小小的骨折当是难不倒她。” “就是,就是,灵溪不是莽撞之人,她刚刚还救了我的性命呢!”挽着阮玉钏胳膊的陈青萝也点着小脑袋道。 马车内静了一下,随后那道清亮的嗓音再次响起,“那就进来吧。”沈灵溪朝阮玉钏和陈青萝点了点头,在老嬷嬷的搀扶下,弯腰进了马车,马车内正半躺着一十五六岁的少女,不知是不是疼的太厉害的缘故,她的脸十分的白,并不是莹润的雪白,而是晦暗的苍白,无半 点血色,连两片薄薄的嘴唇亦是血色极淡。 “不用行礼了,先给我看看脚吧,我疼的厉害。”清平县主抬手制止了想要行礼的沈灵溪。 沈灵溪点点头,顺势于清平县主的脚边跪坐下,却不过刚伸手过去抓住那脚脖子,便惹得清平县主吃痛的倒抽一口冷气。 “你行不行啊!”老嬷嬷闻声立刻脸色难看的呵斥道。 沈灵溪并不理她,只顾自于清平县主的脚脖子,脚背处捏了几下,又低声询问了清平县主几个问题,这才一脸笃定的开口,“不是崴脚,是真的骨折了。” “那怎么办?”清平县主闻言脸色刷的一白,“我以后不会跛脚吧?” 她以前见过有人摔骨折后,因为没有及时医治,跛了脚,若真是如此,那即便她贵为县主,这以后的婚事也艰难了。 这般一想,她急忙拽住沈灵溪的袖子,又是惶急又是可怜道,“你帮帮我,千万不要让我跛了脚!” 沈灵溪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一笑,“县主无需担心,您这才刚受伤,我给您处理一下伤处,回去好好将养着,绝对不会跛脚的。” 清平县主闻言始才松了一口气,“若果真如你所言,回头我定然会好好谢你的。” 沈灵溪笑了笑,没说话,只伸手揭开车窗帘,对外头的一个侍卫吩咐道,“麻烦这位侍卫大哥找两块等长的光滑板子来,若是没有板子,两根木棍也行。”那侍卫是清平县主带来的,此番清平县主意外受伤,他们回去少不了要受一通排落,若清平县主真的因此跛了脚,只怕他们小命也难保,此时闻言自然没有不尽力的,不过少顷便按沈灵溪的要求寻来了两 块光滑埕亮的板子。 沈灵溪接进来一看,立时抽了嘴角,若是她没看错的话,这板子是从马车上卸下来的吧?还是上好的黄花梨,也不知到底哪辆马车遭了他们的“毒手”。 “怎么了?可是板子不行?”清平县主见她一动不动,不由担忧道。 沈灵溪闻言这才敛了心神,摇了摇头,笑道,“没有,这板子很好,不过等下会有些疼,你若熬不住,寻个东西咬着便是。”毕竟是个千金小姐,若叫的太难听,对她的名声也不太好。 清平县主立刻自动自发的拿了块锦帕塞进自己嘴巴里,看样子她极有自知之明。沈灵溪却是有些无语,这也太自觉了吧。 第214章 214 众人接受 骨折自然要上夹板,但在这之前还需先抹些活血化瘀的药。如此便要先将清平县主骨折的那只脚上的鞋袜一一脱下,这番动作放作平时那是极简单的事情,奈何如今清平县主因为骨折疼的厉害,脚一直一 抽一抽的,沈灵溪却是费了老鼻子的劲方才将此事办完。 这便也就算了,最让人没法忍受的是,跪坐在背后的老嬷嬷还一直在那里咋咋呼呼。 “你慢点,你慢点,没瞧见县主疼的厉害么!” “你怎么这么粗手粗脚的!” “停停停,我叫你停,县主疼!” 如此种种,莫可一一而述。 沈灵溪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下去,蓦然回头,冷眼睇了那老嬷嬷一记,“嬷嬷既然如此有心得,不若让嬷嬷来?”她最讨厌自己行医的时候别人在一旁叽叽歪歪了! 老嬷嬷一哽,半晌这才呐呐道,“老奴,老奴不敢。”县主可是骨折了,若是她一个没弄好,加重了伤势怎么办? “既如此,还请嬷嬷勿言,若不然,我受到干扰,手万一抖了那么一下……”沈灵溪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却是个傻子也听的明白。 清平县主现在已然疼的满脸发白,一头虚汗,她勉力从嘴里扯下那锦帕,瞪了那老嬷嬷一眼,满是不耐道,“嬷嬷,你吵死了,去车下等吧,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上来。” “可是……”老嬷嬷自然不同意,她如何敢将县主一个人丢给陌生人医治。 清平县主眼眸一眯,不怒自威,“怎么?出了门我的话也不管用了?” 老嬷嬷闻言这才不敢再多说,忿忿的下了马车,临下去前却是于暗地里狠狠的瞪了沈灵溪一眼。沈灵溪不痛不痒的继续手中的动作。活血化瘀的伤药是清平县主自带的,到底身份贵重,出个门几乎没将家给搬过来,各类伤药自然不会少。将伤药细致的抹在脚踝和脚背处,以适中力道轻揉了一番,以 确保伤药吸手,随后这才重新将袜子套上,以夹板固定好,用绸带牢牢绑住。 待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清平县主早已疼的满身冷汗的瘫软在马车里。 沈灵溪半站起身,笑道,“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主要还是靠将养,方子我就不写了,回头等你回去了派人请个大夫,后续的事情对方自然会处理妥当。” 清平县主拭了拭恶际的冷汗,微一颔首,气弱的道了一声,“多谢了。” 沈灵溪笑着点了点头,旋身出了马车。马车外头已然聚集了为数不少人,俱是此番结伴出游的小姐们。阮玉钏,陈青萝,薛灵薇,沈佳溪四人站在最前头。 “灵溪妹妹,清平县主的伤势怎么样了?”阮玉钏当先关心的开口问道。 沈灵溪从马车上下来,只作没瞧见周围众人打量的目光,淡淡笑道,“这伤主要还是靠将养,我已经替清平县主固定了伤处,等回去养上一段日子就会无碍的。” “如此甚好,”阮玉钏松了一口气。此番组织踏青虽打的是薛灵薇的名头,可若真出了什么事,作为表姐的她自然也落不得什么好。 “唉,慧敏县主,你真的懂医术啊?”站在阮玉钏背后的一个着明黄衣裙的少女一脸好奇的瞧着沈灵溪,问道。 沈灵溪摇了摇头,谦虚道,“称不上懂,不过是因为自己身子骨弱,没事学着玩罢了,让各位见笑了。” “那也很厉害,”陈青萝因被沈灵溪所救,如今对她很是喜欢,立刻帮她说话道,“我刚刚偷偷趴在窗子上瞧了,你那手法一般大夫可比不上!” “的确如此,我之前也瞧见了,”明黄衣裙的少女附和的跟着点头,随后又一脸佩服道,“说起来慧敏县主你不仅会医术,胆子也挺大的,之前那么大的狗,我们可都吓坏了,你居然还敢冲上去。” “就是,当时我本来是和青萝一起跑的,结果被那恶狗给唬了一跳,人一个骨碌就滚出去老远,”之前那个叫元香的女子拍了拍自己皱巴巴的衣裳,有些羞赧道。 陈青萝伸手过去替她将头上没弄干净的草叶子给捻下来,笑嘻嘻道,“还好我当时没有被你给拉下去,我都瞧见了,当时你可是摔了个大马叉!” 叫元香的女子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还好意思说,我摔一跤总比被狗咬一口好吧?这亏得是慧敏县主胆子大,要不然,你现在只怕已经成了那恶狗的粮食了,哪里还能在这里嘲笑我?” 陈青萝吐了吐舌头,厚脸皮道,“谁让我运气好,有贵人相助呢!” “哎,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快跟我说说,我当时就顾着跑路了,什么也没瞧见,”一个梳百花分肖髻的少女闻言顿时急不可耐的追问道。“就是啊……”陈青萝嘿嘿一笑,将之前的事情娓娓道来。她本就对沈灵溪很有好感,又为沈灵溪所救,自然极尽所能的向众人描述当时沈灵溪的英勇,乃至于沈灵溪都有些怀疑她话里的那个恨不得能一拳打 死藏獒的人真的是她自己么? 而此时谁都没有注意到,人群中有两人的表情很是异样。 这一个自然是沈佳溪,而另外一个也很显然,是薛灵薇。沈佳溪身为相国府的嫡长小姐,又是齐王府未过门的媳妇,这些年来在京师上流圈子中可谓是出尽风头。可她从小性子就跋扈,以前虽被阮氏压着,在外头并未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可一个人是不是目中无人的将别人都当成脚底下的蝼蚁,别人还是可以感觉出来的,更何况这京中的小姐哪个不是人精?因而众人明面上虽与她热络,背地里其实并不怎么爱搭理她,对此沈佳溪只当众人是嫉妒她,可如今 看着这些素来眼高于顶的小姐们居然如此善意的对待沈灵溪,这让她又如何能不嫉恨? 至于薛灵薇心中的嫉恨却也是一点不比沈佳溪少,只是她比沈佳溪能忍的多,也有心计的多,面上的不愉只一瞬便消失无踪,快的估计连她本人都要怀疑是否真实存在过。“天色不早了,清平县主还受着伤呢,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她端起大方又得体的笑脸,如是说道。 第215章 215 皇帝寿宴 阮玉钏不动声色的睇了她一眼,暗地里摇了摇头,也没多说什么,只笑道,“灵薇妹妹说的是,反正大家都在京师,有话也不急于一时说完,回头我弄个花茶会将你们大家伙的都给请来,到时候让你们说个 痛快便是。” 这话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不用等你弄花茶会了,半个月后不正好是陛下的寿辰么?届时宫中肯定会有宫宴,我等到时候在那里相聚便是。”穿明黄衣裙的女子笑道。 叫元香的女子闻言却是蹙眉,“今年国内多地遭遇大雪灾,连过年时节的宫宴都是三场并成了一场,陛下这寿宴届时恐怕也会取消吧?” “不会的,”陈青萝笑嘻嘻道,“我早就打听好了,陛下今年整头生日,是怎么都要办一场的,而且我听说各国的使臣都已在来玉凉国的路上了。” “既如此,那我们可约好了,”明黄衣裙女子立刻拍手笑道,说着又转而望向沈灵溪,“慧敏县主你到时候可一定要来。” 沈灵溪笑着点点头,“自然。”众人又说笑了会,这才依依不舍的各自上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了京师,薛灵薇作为组织者将人一一送还了家。沈灵溪自然是和沈佳溪一道的,不过两人自上了马车后就没有一句交流,对此沈灵溪 倒是没有不自在,反乐的清净。 时光如梭,半月转眼便被掀了过去。宫宴定在了晚上,因而这日傍晚,正在午睡的沈灵溪就被扶风给强行从床上拖了起来,迷迷糊糊间听到阮氏派了个丫头过来通知她,晚点会有宫宴,让她准备下。那丫头是曾经在沈灵溪手底下吃过亏的勺 红,一进来就恭恭敬敬的给沈灵溪行礼请安,然后客客气气的将有宫宴的事告知了沈灵溪,最后礼貌的告了退。从进来到出去,那丫头始终低眉垂眼的,十足的谦卑有礼。 只是皇帝的寿宴怎么说都该提前准备的,阮氏却到现在才派人来通知她,存的心思是个人都清楚。只是阮氏是不是忘了那日踏青,她已经听别人说过了?抑或是沈佳溪根本就忘了跟她说? 沈灵溪冷笑一笑,任由扶风在自己身上折腾,待终于解脱出来已是申正,阮氏那边也正好打发了人过来说申正一刻出发。 沈灵溪懒得去阮云沛的院子,派了个小丫头过去阮云沛那边通知了一声,便领着扶风揽月先去了马车那边。三人足等了两盏茶的时间,阮云沛方才带着沈佳溪慢慢悠悠的过来。沈灵溪撩眼看去,一袭淡粉色华衣,外罩白色纱衣,裙摆熠熠如月华流动倾泻于地,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一缕垂于胸前,薄施粉黛, 却是肤白若雪,面如桃花。 难怪她们要磨蹭这么久,瞧沈佳溪简直从头发丝都细细拾掇了一遍。 一行人分了两辆马车坐了。 车轮轱辘载着她们缓缓向皇宫方向驶去。 也许是都赶着去参加宫宴,街上今日的马车似乎特别的多,沈灵溪一行人足过了半个时辰方才赶到宫门口。 宫内不让进马车,她们只能下车步行。宫门口一片纷杂,有各家官老爷们互相恭维的声音,有各家夫人互相客气的声音,有各家小姐少爷们互相招呼的声音。 只独一人孑然一身地穿过纷纷扰扰的人群,缓步朝宫门内走去。日光金黄落在他月牙白色长袍上好似反射出一层淡淡的光晕,他微露的侧脸美的不似真人。 沈灵溪抽了抽嘴角,心道慕之枫这家伙又在装了。 便在在这时,被腹诽的慕之枫忽然回过了头…… 沈灵溪怔了一下,本能的想要翻白眼,却忽地发现慕之枫并未朝自己这个方向看,这下不由彻底愣住,几乎是想也不想的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她心中着实在对那个能吸引慕之枫注意力的人感兴趣。 只是这一看却不由怔住。 不远处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上,一个身着宫装的女子扶着侍女的手不疾不徐的走了下来。 那一霎,天地都为之失色。 乌发蝉鬓,蛾眉青黛,明眸皓齿,雪肌玉肤,那是个美的让人几不能呼吸,艳的世间颜色皆化作苍白的绝美女子,那种美艳惊心动魄的似乎任何笔墨都无法细致形容。 从那个女子至马车上下来,喧闹的皇宫门口便陡然静了一下。不过让沈灵溪新奇的却是慕之枫的表情。她不过偷偷一瞥眼,便被那种杂糅了复杂,阴沉,嘲讽,讥诮,冷漠等等的复杂表情给震住。若不是亲眼所见,沈灵溪简直不能相信,这样纠结的表情竟然会出现 在那个整日里一副慵懒笑意的慕之枫身上! 那个女子什么身份? 沈灵溪这下已不仅仅是好奇了,只是还不待她细细观察慕之枫脸上的表情,忽地便觉察到一道利剑一般视线朝她射来,她条件反射地抬眸,正对上慕之枫冰雪一般的眼眸。 这是沈灵溪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即便是当日初见,这人脸上都挂着三分漫不经心的笑意,可此刻这人那寒凉的样子却哪里还有一点平日的痕迹? 其实这才是真正的慕之枫吧?不知为何,沈灵溪心中忽地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来。 “你怎么了?”站在她身边的沈佳溪见她一动不动,不由皱眉问道,她当然不是关心沈灵溪,她只是担心沈灵溪丢了她的脸面罢了。 沈灵溪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什么,就觉得刚刚那人长得真是美。” 这但凡自诩美貌的从来都不喜欢听见有人在自己跟前说别人美的,沈佳溪闻言脸色便刷的是一黑,到底顾忌着身份并未发作,只重重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沈灵溪自然知道她因何生气,却也懒得管她。 “慧敏县主!”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车轱辘声,伴随着一声长吁的是一道熟悉的清脆笑声。 沈灵溪闻声回头,便见陈青萝兴冲冲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她身后的马车里,陆续下来了陈国公府的一大帮子人。陈青萝明显想立刻飞奔过来和沈灵溪打招呼,只是如今这宫门口人多嘴杂的,陈府众人自不会给别人这个口舌的机会。于是被强行拉住的陈青萝只能暗地里朝溪灵眨了眨眼,面上却还要装出一本正经的样 子来。沈灵溪被她逗的失笑。 第216章 216 当众抬举 宫宴摆在了曦宸殿,毗邻御花园,据说是皇后的主意,说是御花园中的花开的正好,将曦宸殿的宫门全部打开,可边赏花边饮宴。沈灵溪因被陈青萝拉着说了几句话,过去的时候,阮云沛和沈佳溪已然坐在了沈鹤智的身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四人皆是满面带笑,远远看去当真是一副天伦之乐的和美景象,再看看自己却像是侵入者 一般,带着一种格格不入的违和。因为是带家眷的,因而每家都是一张主案,一张副案,副案紧靠主案,但位置矮于主案。男主人坐主案,旁边是嫡长子作陪,夫人坐副案,旁边陪同坐着自家的女儿。相国府的嫡长子自然是许久未见的沈 文煊,沈佳溪作为嫡长女陪坐在了右侧,而阮云沛则于旁边的副案坐下。 因为偏头在听沈文煊说话,沈鹤智并没有发现沈灵溪过来,倒是靠门一边坐在的沈佳溪发现了,微扬着头,一脸高傲地看着沈灵溪。 似发现有好戏看,大殿内坐在的其他人家也偷眼瞧了过来。 对面的陈青萝有些担忧的看着沈灵溪。 沈灵溪却是微微一哂,她不相信以沈鹤智那般好面子的人会让自己当众难看。 她径自朝沈鹤智走去,微微一福身,请安道,“父亲。”她这一声直接将沈鹤智的注意力从沈文煊那里拉了过来,沈鹤智抬眼看了一眼沈灵溪,似乎是怔了一下,不过随即便笑了起来,“灵溪来了啊,来,陪爹爹坐。”他边说边笑着偏头对沈佳溪道,“你去陪你娘 坐吧,免得她一个人孤单。”沈佳溪脸上原本挂着的笑意一僵,虽然沈鹤智这话已然给她台阶下,但还是不免看出他对沈灵溪的偏袒,沈佳溪如何能不气?最近这些日子爹爹明显偏袒那个小贱人,没想到今日这大庭广众之下竟也如此 ! 沈灵溪也没想到沈鹤智竟当众抬举自己,此时反倒有些骑虎难下了,因为慕之枫就坐在她旁边! 她不过刚一落座,便听到慕之枫似笑非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之前在宫门口的时候你看着我笑什么?” 沈灵溪刚落座的身子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的拂了拂衣袖,一本正经道,“没笑什么啊。那不是礼节性的微笑么。” “哦,是么。”慕之枫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沈灵溪却觉得背后窜起一股嗖嗖的凉风。 就在这时,有太监迈进殿来,高声唱诺道,“陛下驾到,娘娘驾到,众卿起~” 衣着华贵的帝后携手走了进来,两人在群臣垂手躬身行礼中走至上座分别坐下,赐众卿平身,众人入座。 一个小太监端了一个玉盘上来,上面是一个酒壶,两个玉杯。 承明帝当先于上面拿过一个玉杯,笑着朝下方致意道,“这开席的第一杯酒朕先谢过远道而来的诸位贵客!” “谢陛下赐酒。” 席间有数人纷纷起身,其中一个赫然便是之前在门口瞧见的那个长的绝美的女子。 “你一直盯着那边瞧作什么?那边有花?”就在沈灵溪琢磨这女子的真实身份的时候,耳边忽地响起慕之枫喜怒不辨的嗓音。 沈灵溪斜眼睨了他一眼,不阴不阳的哼道,“怎么?就你能瞧,我就不能瞧了?” 慕之枫握着酒盏的手一顿,随后却是低低笑了一声,“原来是吃醋了啊。” 沈灵溪脸唰的一黑,正要反驳,却不待开口,便被一道清朗的笑声给打断,“久闻玉凉国宫中珍藏的玉堂春乃是顶顶极品的美酒,只可惜本世子连味道都还没尝出来就咽下去,陛下可否再赐本世子一杯?” 说话的是对面使臣桌上的一位年轻男子。 不过让沈灵溪比较意外的是,在那男子说完话后,之前那个绝美女子却是在无人看见处嫌恶的瞪了那男子一眼,瞧这模样分明就是一国的。 “朕还道是哪个酒鬼,原来是文博侯世子,”承明帝摇头失笑道。 “陛下,这不能怪本世子啊,谁让这玉堂春只您这玉凉宫中有呢,本世子在南临的时候可是每每闻说都垂涎不已,今日可不能只用这么一小杯就将本世子给打发了。”文博侯世子嬉皮笑脸道。 “原来是怨朕小气,”承明帝闻言却是失笑,朝那替几位使臣斟酒的小太监摆手手,“罢罢罢,将那一整壶都给世子留下,免得回头别人说朕对远道而来的贵客连一壶酒都不舍得!” 文博侯世子在承明帝开口的瞬间已将那壶酒给一把拿了过来,好似生怕承明帝后悔一般,嘴里却笑道,“这话谁说的?玉凉国主宽容大度,且体恤臣下,天下谁人不知?” “世子,你要能将手再伸慢一些,这话或许可更可信些。”坐在承明帝下首的太子皇甫云鹤微微一笑,打趣了一声。 他话音一落,满殿都是善意的笑声。 承明帝亦是于上首笑得不可自抑,“云鹤,怎可对世子无礼?” 文博侯世子却是大大咧咧的将酒壶放在自己跟前,一脸爽朗笑意,“本世子下次定将手伸慢些。” 他这一说,满殿又是一阵笑声。 “好了,大家都用席吧,难得今日来了这么多贵客,众卿家无需拘束。”承明帝含笑对着众人道。 众人唱了声喏。有穿着五彩斑斓纱衣的舞姬上来献舞。袅袅的丝竹之声中,绚丽夺目的纱衣于空中翩跹而起,舞姬月光般皎洁的容颜于那纱衣中若隐若现,偶尔惊鸿一瞥,倒是好一番艳醴。原本大殿中尚且蕴含着的庄严 气氛立时便被这美妙的歌舞给冲散开来,众人纷纷放松下来欣赏这难得的舞蹈,一时间,满殿皆沉浸在一片和美氛围中。 而沈灵溪也在津津有味的欣赏着这不容易看到的原汁原味的古代舞蹈,她正心中看的不亦乐乎,耳边忽然有一个温柔中带着几分高傲的声音响起,“慕大人,这是我家小姐敬您的酒。”沈灵溪闻言倒是愣了一下,下意识偏头朝慕之枫看去,便见他跟前正站了个俏生生的侍女,那侍女的服饰一眼瞧着就不是玉凉宫中所有,想来是那什么文小姐从自己国家带来的,只是这什么文小姐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第217章 217 不留情面 这般想着便寻着慕之枫的视线朝对面看去,这一看又是怔然,原来那所谓的文小姐竟之前在门口遇见的那个容貌绝艳的女子,一刹那沈灵溪说不清那倏然漫过自己心间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慕之枫不知道她内心的复杂,只抬眼淡淡睐了对方一记,眸光冷淡,仿若对面的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文小姐远来是客,岂敢让文小姐敬本官,当本官敬文小姐才是。”他如是说道。说话间也不去接那侍女手中捧着的酒盏,只顾自取了面前的酒杯朝对面随意一比,跟着便仰头一饮而尽。 侍女见状下意识抬眼朝对面的女子看去,那女子一双水眸死死盯着慕之枫,面上虽仍维持着冷若冰霜状,却愣是给人一种悲伤的感觉。 两人之间的异样很快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了。 皇甫云鹤自然也瞧见了,他眸光闪了闪,有些玩味的把玩着手中的酒盏,似笑非笑的睇向慕之枫,“慕侍郎似乎和文小姐有旧?” “南临国与我玉凉相隔千里也不止,文小姐又是南临丞相府的千金,枫不过一个小小的翰林侍郎,如何能与文小姐有旧?”慕之枫闻言却是眼皮撩也不撩的淡淡道,“殿下您想多了。” “哦,是么?”皇甫云鹤不置可否的笑了一声,转而偏头看向下意识咬了下唇的绝艳女子,“文小姐真的不认识慕侍郎?” 女子顿了顿,这才淡淡开口,“殿下多心了,小女不过是瞧着那位大人和一位故人有些相似罢了,要说有旧那却是绝对没有的。”皇甫云鹤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紧追不舍的再次问道,“不知是什么故人?”说罢猛地发现自己的话太过唐突了,又笑着补充了一句,“这物有相同虽不难,人有相似却不是什么易事,也许慕侍郎与文 小姐你的那位故人有些渊源也说不定呢。” 女子对于他的试探却是十分不给面子,想也不想的冷声回道,“这是小女的私事,恕小女不便告知殿下。” 这毫不客气的话让殿内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随后一道温温柔柔的女音一点也不温柔的蓦地响起,“我说你叫文淼淼是吧?你们南临国难道就没有好一点的礼仪师傅么?竟教出你这么一个不懂规矩的!” 叫文淼淼的女子闻言抬眼瞧了那说话女子一眼,却是不冷不热道,“恕小女眼拙,不知你又是哪位?” 说话女子被狠狠噎了一下,但碍于场合又不便发作,只能强忍着怒意冷笑开口,“小女赵婉柔。” 话落文淼淼倒是笑了,笑的十足十意味深长,“我还道谁的脾气竟这般的大,原来是准太子妃啊。” “你说谁脾气大!”赵婉柔闻言脸色却是刷的一青,几乎就要拍案而起了。她自出生就是命定的太子妃,自小享尽万千宠爱,便是陛下皇后每次见了她亦是春风拂面,还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当众嘲讽于她! 文淼淼自然不会将她这点子怒气放在眼里,别说她现在只是使臣的身份,便是在她们南临国,太子妃也不敢如此在她面前拿大! “自然是谁应我就说谁。”她冷冷淡淡应道。这话刺得赵婉柔几乎就要维持不住多年培养而成的贵女风范,只是这一次还没待她开口,便被皇甫云鹤温和却又不失坚决的打断了,“之前听说你想吃北地的芙蓉翠,母后今日特地吩咐御膳房加了这道点心 ,快尝尝吧。” 满腔怒火登时便被一盆冷水给浇了个通透,赵婉柔性子跋扈虽跋扈,却也不是没有眼力劲的,知道自己当众失态已经惹得未来的夫君不满了,当下再不敢多说,道了一声谢便低眉垂眼的不作声了。文淼淼见状面色动也未动,只凉凉的轻嗤了一声。声音虽不算大,但态度极其倨傲,内里的嘲讽意味亦是十足十,这一下别说是赵婉柔,就是向来八面纹风不动的皇甫云鹤眸中亦闪过了一丝不虞,毕竟文 淼淼这般当众不给赵婉柔面子又何尝不是在打皇甫云鹤,乃至玉凉国的脸面? 气氛一瞬间变得凝滞了起来。 玉凉国上下大部分官员看向文淼淼的眼神顿时变得极为不善,其他诸国的使臣则是难掩幸灾乐祸。说起来在如今的神州大陆上,要说国力强盛则非玉凉国和南临国莫属。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这一片土地上当然也容不了两个强国,虽说政治这东西向来都是表面你好我好,暗地里互相捅刀,但玉凉国和 南临国有龃龉一直以来却都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南临国君五年前登基,因一些隐晦的原因,南临国内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动荡之中,如此情形之下,南临国自然不会再有这个闲心派使臣来玉凉。如今眼看着南临国内的动荡终于要平息下去,很多人以 为南临国这个时候派使臣来是想要向玉凉国示好的,可如今看这宰相千金的模样却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众人偷眼看了看那满脸冷漠的丞相千金,又看了看那一脸玩世不恭笑意作壁上观的文博侯府世子,心中一瞬间转过无数猜测。便就在这大殿内的气氛益发变得诡谲莫测的时候,一直不动声色的皇后忽然慢条斯理开口,“今儿个花园里百花齐放,甚是壮观,但这花再美,无人欣赏也是无趣,在场诸位千金若觉饮宴无聊,不如去御花 园游赏一番?” 在场众人没有哪个是傻子,自然听出来皇后这话是在打圆场,赵婉柔一马当先款款站起身,福身一礼,笑道,“既然是娘娘的恩典,那小女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皇后见状心中原本浮起的淡淡不虞一瞬间便烟消云散,她这个侄女素日里为人虽冲动了些,但总的来说还是很不错的,如此一想,面上的笑意不由愈发温和了几分,微微一颔首。其他诸人瞧了忙跟着纷纷起身,沈灵溪本不欲凑这个热闹的,但对面陈青萝等人一直在朝她使着眼色,她若是再坐着一动不动,只怕等下她们就要直接奔过来拉人了,无奈之下只能跟着起身。 第218章 218 世子蒋浩 沈灵溪跟着众人从殿内出来的时候,阮玉钏陈青萝等人已经在外头候着了,见她出来生怕她看不见一般,连连朝她招手。沈灵溪见状一哂,快走两步追了上去。 “灵溪,你怎么这么慢?我们都等你好一会了!”不过刚走至近前,素来活泼的陈青萝便挽着她的胳膊抱怨了起来。 说罢,走在另一边的阮玉钏已当先伸指轻戳了一记她的额头,好笑道,“我们也不过才刚出来,哪有你说的等了好一会?” 陈青萝揉了揉额头,有些好不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我这不也是随口说说嘛,玉钏姐姐你干嘛要拆穿我?” 阮玉钏斜眼横她一眼,佯怒道,“怎么,你当着我的面欺负我表妹,我还不能说句公道话了?” 陈青萝闻言小脸顿时一皱,连忙告饶道,“好了,好了,我说错了还不行?知道你们表姊妹情深,反正我就是个没人疼的小可怜。” 这话却是说的阮玉钏和沈灵溪乃至周围的几个小姐俱是笑了起来。 “行了,咱们也别站在这里碍别人的事了,还是寻个地方坐下来,大家好好的说说话才是正经。”一个当初同她们一道出游的年轻女子笑着开口道。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簇拥着沈灵溪三人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朝御花园深处走去,却不过刚转过一个花圃,便瞧见一年轻男子正懒洋洋的歪靠在一棵开得正旺的广玉兰树下,看那模样明显是在等人。那男子长得极为的出彩,身形颀长,穿一身樱草色锦袍,衣襟袖口纹着如意纹,腰束同纹样大红色鸾绦,垂一块流云百蝠的白玉佩,下坠黑色穗子,是说不出的贵气逼人,一张俊美立体的面庞上,浓眉漆 黑笔直,宛若两道利剑,却并不会给人冷硬的感觉,反让人有种英姿勃勃之感,一双眸子尤为出彩,眼眸流转间,宛若萃了漫天星光,只让人忽然便有一种目眩神迷的感觉。此时那男子嘴角边正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见沈灵溪等人过来,他懒洋洋的翘起嘴角,却也不说话,只似笑非笑的扫视着众人,按说这样的注视一般会给人极为急色猥琐的感觉,但他眸光澄明清透,却让 人丝毫生不出被亵渎的不快了。一行人中已有不少女子面色泛起一层薄晕,腼腆的垂下了头。沈灵溪亦是被狠狠惊艳了一把,她已然认出这男子便是那南临国文博侯世子蒋浩,之前在大殿因为隔得远,又碍于礼节并未多加注视,如今这一看方知这男子长得实在是好。想到这她不由在心中嘀咕起来 ,莫不是那南临国的水土特别的养人?怎么自慕之枫那家伙,到那个文淼淼,再到这个蒋浩都是如此一般出众容色? “原来是蒋世子,不知道世子在此等候我等可是有事?”阮玉钏作为一众年轻小姐中年龄最大的,不得不当先开这个口。 蒋浩并不说话,只转着一双星光熠熠的明眸睇向人群中沉默不语的沈灵溪。 阮玉钏为人敏锐,当下就察觉了他的视线,她不动声色的上前半步,将人挡在了自己身后,冷了脸上颜色,再次开口唤了一声,“蒋世子?” 蒋浩这才敛了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懒懒伸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眼皮也不抬的哼了一声,“叫什么叫,本世子耳朵好的很,又是听不到。” 阮玉钏倒是个好脾气,闻言却也不动怒,仍旧冷冷淡淡道,“既然世子听到了,那可否告知世子堵在这路上所为何事?” 蒋浩闻言也不答,只直起身子,抬脚朝她们一行人走来,却是直直走到被阮玉钏挡在身后的阮玉钏跟前,瞳眸中这才泛起一抹晦暗难辨的暗芒,嘴角边反泛开一抹宛若骄阳一般灼目的笑靥。 “你让开,我不是来找你的。”他一副懒得和阮玉钏多话的模样道。这一下旁边的陈青萝再也按耐不住,之前她在大殿内就很是看不惯那个眼高于顶的文淼淼了,本以为这个什么文博侯世子是个好的,却没想到也同样一副自以为倾倒众生的臭屁模样,登时柳眉倒竖怒叱道 ,“我说你这人怎么说话的!这里是我们玉凉国,可不是你南临,你少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死样子,我告诉你,我们不吃这一套!” 蒋浩却并不搭理她,只顾自睇着阮玉钏身后的沈灵溪,似笑非笑道,“怎么,慧敏县主,你连出来说个话的胆量都没有么?”这一下不仅众人都知道这个文博侯世子是冲着沈灵溪来的,还知道这人必然来者不善!这种情况下,阮玉钏作为沈灵溪的表姐,更是不可能让她们接触,正待要开口说话,却听背后传来一道清泠泠的嗓音 ,“表姐,既然蒋世子是来找我的,你就先让开吧,我想这光天化日之下的,蒋世子也不会为难我的。” 阮玉钏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本不欲答应,可想到这个表妹虽并未见过几面,但素来是个稳重的,便也就没有再坚持,往旁边让开了些。 沈灵溪上前半步,规规矩矩的朝对方福身一礼,“不知世子找小女何事。” 蒋浩本来见她主动站出来面上还有些玩味,此时见她如寻常女子一般规规矩矩的给自己行礼,眸中又不由闪过一抹失望,有些意兴阑珊道,“没事,本世子就是想好好瞧瞧你长什么样儿罢了。” 对于民风守旧严谨的玉凉而言,这话说的也太轻佻失礼了一些! 但沈灵溪来之二十一世纪,对于这种话自然不会有什么太大反应,只仍旧一副有礼模样的柔顺道,“那世子现在可瞧清楚了?” 蒋浩一脸兴致全无的随意一颔首,随后想到什么,却又同情的看了沈灵溪一眼,“你这样子实在不是她的对手,以后还是夹紧尾巴做人吧。” “喂,你……”一旁被无视的陈青萝本就气怒难平,此时见这家伙说话越来越过分,登时就要发作,却被担心她会和对方起冲突的阮玉钏暗地里拉了一把给截住。陈青萝素来和阮玉钏交好,还是很听阮玉钏的话的,虽然心中依旧愤懑,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在心中腹诽了几句。 第219章 219 公主有请 而沈灵溪仍旧一副平静模样,“多谢世子的忠告。” 蒋浩闻言眉头不自觉的轻蹙了一下,似没想到沈灵溪竟是如此懦弱怕事的性子,竟一句话也不敢反驳,他摇了摇头,也不知是因为什么,随后便毫不留恋的转身大步离开。 待人走的远了,陈青萝这才满脸不高兴道,“玉钏姐姐,你刚刚干嘛要拉我?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世子,还不是我们玉凉国的,有什么好怕的。” 说着又扭头看向沈灵溪,“还有灵溪,你干嘛那么怕他,一句话都不敢多说,那天你只身一人打狗的气势去哪里了?”阮玉钏看了沈灵溪一眼,抬手轻拍了陈青萝一下,“说什么呢,那蒋浩虽不是我们南临国的世子,但到底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我们作为主人家和他起了冲突,回头闹将开来难道有脸么?灵溪妹妹不接茬才是 正确的。”而且陈青萝一派天真不知道,她在府里却隐隐听父亲和祖父说话时提过,如今玉凉国因为一场大雪灾受了重创,各地赈灾之事又似乎有些不妥当,如今各地民心不稳,实不是什么好现象,在这种情况下,陛下做什么事情怕是都要细细掂量掂量,这也就是之前那个文淼淼当众给准太子难堪,却没有人发作她的原因,毕竟如今她们可是代表南临国来的,而南临国作为和玉凉国并驾齐驱的强国,如今实在不是 玉凉国能应付的,因而今日她们若是真与那蒋世子闹将开来,只怕不仅仅是丢脸那么简单了。沈灵溪不比阮玉钏消息灵通,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她之所以佯装一副顺从模样,不过是因为发现那蒋浩似乎对她很感兴趣,而这种感兴趣可不是什么好事。她以前从未见过这蒋世子,对方又是南临国的人,怎么会单单对自己感兴趣?她当时第一时间想到了慕之枫,而想到慕之枫,她便想到慕之枫那隐藏着的身份,想到慕之枫的身份下面也就不用再想了,因为这已然代表了两个字,危险!所以她本能的 伪装起了自己。 陈青萝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哪里知道她们心里的百转千回,闻言虽还是不满,但也没有再抓着此事不放,只气咻咻的哼哼道,“我们没脸,他就有脸么?哼,今日我算是见识了南临国的礼仪风范。” “行了,行了,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了,我们还是赶紧去前面赏花要紧,之前皇后娘娘不是说了么,今儿个御花园中的花可是开的正好。”之前说话的那个女子笑着出来打圆场道。 阮玉钏也忙敛了异色,附和道,“正是这个理,难得我们大家凑一块,何必为这些小事搅扰了兴致,我们还是快走吧。” 众人这才你一言我一语的边笑着岔开话题,便继续朝前走。 阮玉钏不动声色的拉住沈灵溪落后众人半步,低声问道,“灵溪妹妹,你好端端的怎么得罪那蒋世子了?他刚刚口中说的那个‘他’是什么人?” 沈灵溪回过神来,掩下眸中异样,一脸无辜的摇了摇头,“我今儿个是第一次见那蒋世子,哪里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他。至于他说的那个‘他’,我更是一头的雾水。” 不是她要隐瞒阮玉钏,而是慕之枫的身份实在敏感,她实在不敢跟阮玉钏说,而且她和阮玉钏如今的关系虽说不错,却也远不到推心置腹的地步。阮玉钏是极为聪慧之人,闻言就知沈灵溪并不愿意说,不过她也不生气,毕竟有些秘密的确是不能和别人分享的,因而仍旧笑着道,“你既不知道,那以后可要当心些,毕竟那蒋世子一看就来者不善,他一 个大男人做事没个顾及,你一介女子却是受束颇多的。” “谢表姐提点,灵溪记下了,以后一定小心。”沈灵溪早就发现阮玉钏一直在向自己示好,她虽不明白是因何缘故,但还是很领这份情的,毕竟阮玉钏这个人还算不错,因而温顺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说话间,前面忽然有个着模样清秀的宫女走了过来,那宫女是皇甫容岚身边的贴身伺候的宫女,在场诸人都认识。 “奴婢见过诸位小姐,我家公主让奴婢请诸位过去,说是前面凉亭风光正好,大家一块说说话才有趣。”众人闻言下意识看了人群中的沈灵溪一眼。七公主性子跋扈,并不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她们这些人没有哪个和七公主特别交好,平日里进宫七公主也从未单独派人来请过,如今猛的被请,除了那件事她们 想不出还能因为什么。毕竟七公主和慕侍郎的事情早不是什么新鲜事,而这位最近风头正劲的慧敏县主和慕侍郎的那些纠葛,她们也是略有耳闻的。 沈灵溪自然知道大家都在看她,却只作不知道,毕竟这种事情你若是心虚了,别人更会胡乱猜测。阮玉钏暗地里看了沈灵溪一眼,心中微叹了口气,她虽有心帮这个表妹一把,但七公主都亲自派人来邀了,她们自然不好拂逆七公主的好意,只能当先点了点头,带着一行人跟着那个宫女朝那个凉亭走去 。 凤尾亭中花团锦簇,按说该十分的热闹才是,可事实上沈灵溪等人到的时候,内里的气氛却十分的古怪。只一眼,沈灵溪便知道这古怪的气氛是因何缘故,这不,那正中间不正坐着么?一个玉凉国最为受宠尊贵的公主皇甫容岚,一个远道而来的贵客地位超然的丞相府千金文淼淼,两人的身份本就注定她们在 一块不可能融洽,更何况她们似乎还对同一个男人上心。 又是那个该死的慕之枫的桃花债!沈灵溪在心中咬牙切齿,面上却是一派我什么都不知道的云淡风轻模样。 沈灵溪等人一到,众人都齐刷刷的转眼开来,刚刚七公主特地派人去请慧敏县主她们可是都听得一清二楚的,对于玉凉国最近这位风头正劲的县主,她们可都是很稀奇的。尤其这个慧敏县主似乎还和七公主心悦的慕侍郎有些个瓜葛,这让她们的眼神更是充满了八卦。再想到之前大殿上那个眼高于顶的文淼淼好像也对慕侍郎有那么点意思,众人满脸的探知欲一下子掩饰都掩饰不住了。 220章 异兆初显 皇甫容岚虽厌恶沈灵溪,但她的身份摆在那里,这里又有外客,她便是再不喜也只能忍着,因而见了众人便一脸平和笑容道,“大家都过来坐吧,这凤尾亭可是整个御花园中景致最好的地方。” 只是她话落,坐在她一侧的薛灵薇却是突然笑着开口道,“灵溪妹妹你坐我这里来吧,文小姐久仰你大名,刚刚可是点了名要见见你。”一句看似平淡的话,却不动声色的将沈灵溪推上了风口浪尖。这在场的哪位小姐不是身份贵重,家世雄厚,可那远道而来的文淼淼却没说久仰任何人,只说久仰沈灵溪,这让众人作何想法?又让身份最为 贵重的七公主作何想法? 阮玉钏闻言看向薛灵薇的眼神顿时闪过一丝不虞,那日春日游她可是拉下脸去替她向沈灵溪求情的,可她这才舒坦几日才过了几天,怎么又故态萌生了?沈灵溪本就不相信薛灵薇会当真不与自己为难,因而对这挑拨离间的话并不觉奇怪,她眸光幽暗,嘴角却泛起一抹得体笑靥,“文小姐远来是客,妹妹我自然不可不遵,只是表姐你这真是交游广阔啊,文小 姐今儿个不过才刚进宫,你居然都能说上话了,这可真让妹妹我羡慕的紧。” 说话间,她果然十分顺从的挽着阮玉钏走到薛灵薇身边坐下。只是她话说的顺从,内里却是大有深意。文淼淼是谁?她是南临国的人,而南临国素来和玉凉国不睦,之前文淼淼的态度也明显昭示出南临国来者不善,这种时候薛灵薇和南临国牵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皇甫容岚还坐在这里。果然,沈灵溪话音刚落,好些个离薛灵薇做的近的世家小姐都下意识往一旁挪了挪位置,她们虽然是养在深闺的千金,政治嗅觉远比不上男子,但这并不代表她们真的对此一无所知,毕竟这些人以后哪个 嫁出去都是做当家主母的,这要是一点政治嗅觉都没有,那岂不是替家里招祸? 只是这有些人眼光敏锐,有些人却是天生脑子少根弦。 “四妹妹,你这羡慕可是羡慕不来的,毕竟你被封为县主也不过短短数月时间,而灵薇表姐作为侯府千金却已十数年,认识的人自然不是你能望其项背的。”坐在薛灵薇另一边的沈佳溪以帕掩口娇笑一声。最近这些人她被阮氏拘在府里都被闷疯了,今儿个好容易出来透透气,心情自然非常好,这心情一好嘴上也就容易把不住门。其实她本意只是想讽刺沈灵溪不过是个半路县主,论人脉根基自然比不过薛灵 薇,却忘了有时候人脉可不是能拿出来炫耀的。薛灵薇没想到沈灵溪居然轻轻松松的反将自己推上了风口,更没想到沈佳溪这个没头脑的帮不了自己也就算了,居然还火上浇把油,她眸中闪过一抹戾色,面色立时暗了下去,嘴角边的笑容差点就要挂不 住。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沈灵溪简直想要为沈佳溪点三十二个赞,她嘴角一翘,笑的益发的和煦了起来,“大姐姐说的极是,我也就心里羡慕羡慕罢了,自然知道不能和灵薇表姐比。” 沈佳溪不想她会服软,一时间有些怔愣,下意识转眼看向薛灵薇,却见薛灵薇面色隐隐发青,一时间不由有些瑟缩。 阮玉钏见状简直扶额叹息的心都有了。三个都是她的表妹,两个表妹见面就互掐,剩下一个没脑子的偏喜欢在旁边咋呼,让她帮这边也不是,帮那边也不行,索性眼观鼻鼻观心的假装自己不存在。 就在几人之间气氛益发剑拔弩张的时候,一道好听却高傲的嗓音不冷不热响起,“素闻慧敏县主是个口齿伶俐的,今日一见果然是闻名不如一见。” 却是刚刚被薛灵薇借了名头却始终沉默不语的文淼淼。沈灵溪早就发现这个文淼淼自自己过来后就一直未曾有丝毫遮掩的敌意,她知道慕之枫的真实身份,自然不难猜出这文淼淼的敌意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闻言微微一哂,“文小姐这话说的倒是有些奇怪,本县 主之前听人说你们不过昨儿个才抵达玉凉,不知这短短一夜的功夫,你又是从哪里听来这关于本县主的传闻?”南临国使节昨日深夜才进京,这是之前听那些个小姐谈话时才知道的,听说她们来的时候十分的低调,并没有惊动很多人,甚至都没有入住驿馆,反自己在外寻了间客栈,是今日递了文书玉凉国这边才知 道南临国竟然来了人!以着他们如此低调的行事,她就不相信这文淼淼会有时间来打听自己。便是真的打听了,那必然也是之前早就在打听了,可为什么会打听,她自己和这文淼淼又不认识,那也就只可能因为慕之枫了,她就不相信这文淼淼敢当众说是因为慕之枫的关系!她要是没记错,这女人 之前为维护慕之枫还当众说和慕之枫不认识呢! 果然,她说罢文淼淼便被噎的狠狠的顿了一下,好半晌,她这才敛了脸上异色,重重哼了一声,“这就不劳慧敏县主操心了,我既然说了这话,自然有我自己的渠道。” 沈灵溪笑了,笑的如沐春风,“原来如此,那文小姐的本事倒真够大的,居然在我们玉凉国都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还真是让人佩服的很呢。”这话说的皇甫容岚面色亦是一变,这各国之间互相派了探子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此事却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毕竟这面儿上还是要顾着的。只是文淼淼不过是个丞相千金,居然也能有自己的暗探,却有些 值得玩味了,这是不是意味着玉凉国如今的防线已然不堪一击?皇甫容岚想到之前殿上自己皇兄的隐忍,内心不知为何忽地生出一股子不安来,这种不安如此的突然而陌生,让她几乎有些坐不住,想要立刻回去好好的问一问自己的母后,可多年的礼仪培养到底将这些 惶恐给一一按捺了下去。“行了,我们现在是在赏花,说这些劳什子做什么。”她抿了抿唇,半晌这才勉强挤出如是一句。 221章 听得懂吗 皇甫容岚这一开口,众人自然不会拂逆她的意思,而且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自然知道这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便忙你一言我一语的将话题岔开。 如此一番下来,气氛这才逐渐趋于和缓。 没人挑事,沈灵溪自然不会去当这个出头椽子,便就安安静静的坐着,间或和阮玉钏陈青萝说笑两句,眼睛却是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今日前来参加宫宴的人。她自穿越到这个世界,说起来还是第一次参与到这京师的第一上流圈,可以说今儿个这凉亭内几乎已经聚集了京师所有的权贵之家,像什么王府的,侯府的,国公府的,将军府的,以及各个公卿朝臣府的 等等等等,一眼望去几乎让人有种面盲症的感觉。不过人来的多归多,却并没有多少人凑过来和沈灵溪说话,便是之前和沈灵溪她们一道过来的很多人也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和沈灵溪交谈的可能,刚刚那种情况就是个瞎子也看得出来沈灵溪和皇甫容岚等人 的关系不好,她们这些人虽与皇甫容岚不亲厚,但皇甫容岚七公主的身份摆在那里,这明里她们还是不敢表现的与沈灵溪太过热络的。真要说完全不将这些放在心上的也就阮玉钏和陈青萝了。阮玉钏是因为沈灵溪和自家亲戚的身份,并且她本人也挺喜欢沈灵溪,自然不会单晾着沈灵溪不管。至于陈青萝,她心性比较单纯,是完全不将这 些暗潮汹涌放在心上的。 沈灵溪本就不耐烦和些不认识的人插科打诨,如今既没有旁人来找她说话,她也乐的轻松自在。 “清霜,你的帕子掉了。”凉亭靠边位置传来一声低低的说话声。因那人离沈灵溪的位置比较接近,沈灵溪便随意的回头瞧了一眼,便见一个模样清丽的女子忙俯身将脚边的帕子捡起来,随后朝身边鹅黄衣衫的女子感激一笑,“瞧我这丢三落四的毛病,谢谢你啊,莹萱。 ” 那叫莹萱的女子笑着摇了摇头示意无妨,随后又一脸好奇的问道,“你这帕子上的绣样挺特别的,我怎么没见过,我要是没瞧错的话好像是双面的?”叫清霜的清丽女子闻言有些腼腆的笑了笑,解释道,“这是双面绣,不怪你没见过,这是我闲来无事自己绣着玩的,你也知道我平日里不大爱出门,在家里又没什么事情做,所以就瞎琢磨琢磨这些活计,如 此也算有个消磨。” 两人的说话声不仅引来沈灵溪的注意,也将其他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陈青萝向来是个好奇心重的,闻言立刻朝那叫清霜的女子招手的,“李清霜,你的帕子是双面绣?拿过来我瞧瞧!”她这话说的很是不客气,但那叫李清霜的女子原本就腼腆,也知道陈青萝是个直爽性子,并没有什么恶意,因而并未露出什么不虞颜色,仍温柔的笑着将手中的帕子递了过去,“自己瞎绣的,绣工不怎么精 致,青萝你随便看看当个新鲜就是。” “这还不精致,你还要怎么精致啊?”陈青萝接过帕子正面反面的一瞧,顿时瞪大了眼咋呼了起来。这话说的与她再次的诸位小姐俱是忍不住笑出了声。陈青萝的女红惨不忍睹是这京师里人所共知的事情,好在她的家底在那里,纵使女红不行,家里也可以为她专门请一打的绣娘,因而她本人并不将这个 放在心上。但这女红毕竟是衡量一个大家闺秀的尺度之一,因而私底下陈青萝还是没少被京师中的那些个夫人们所诟病的。“若是和你的绣活比起来,那人家便是闭着眼睛怕是都要比你的精致,”阮玉钏和她关系好,闻言立时笑着打趣道,说着也接过那帕子细细的看了一番,却是不由赞道,“不过清霜的这帕子绣的的确是好,到 底是这京师绣活第一的小姐。” 那帕子上绣的是一横红梅,树枝遒劲有力,红梅艳艳其华,一眼看去,真实的简直好像能闻见那梅花所独有的淡淡幽香,尤其是那梅花正面开的绚烂,反面却是含苞欲放,这双面绣的功夫不可谓不高。李清霜见众人都一脸惊叹的看着自己,一张小脸顿时涨的通红,微垂了螓首,不好意思道,“玉钏姐姐你就别笑话我了,你也知道我是个驽钝的,于琴棋书画上向来不开窍,也就这一点子长处能勉强见见人 了。” 虽说自古以来都是女子无才便是德,但豪门世家的千金与普通人家却又是不同,豪门世家讲究读书明理怡情,因而每家的千金大小便会请了女先生会来细细教导的。 “你就别谦虚了,”阮玉钏笑盈盈的比了比那帕子右上角的两行小字道,“我瞧你这诗就做的极好。”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坐在最中间的皇甫容岚瞧了一眼那两行诗点了点头,“的确很不错,没看出来你倒是个内里清傲的。” 李清霜闻言顿时惶恐,正要开口解释,却被斜里插进来的一句话给蛮横打断,“说说这梅花便也就罢了,说这诗文难道就不怕有的人听不懂吗?” 如今能当众拆皇甫容岚台的也只有文淼淼了。 只是她这话看似是针对皇甫容岚,但明眼人都知道其实是冲着沈灵溪去的。毕竟在场的有谁不知道沈灵溪以前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女,是绝没有可能上女学的。 众人面色俱是变得古怪了起来,一时间谁也不敢接话,一方面是怕触了皇甫容岚的霉头,另一方面也都领教了沈灵溪的伶牙俐齿,并不敢轻易造次。 只沈佳溪一脸故作不解的表情讶道,“文小姐这不会是在说我五妹妹吧?” 文淼淼反感于她的明知故问,冷冷一笑道,“你这不废话么?除了她还有谁是斗大的字都不识的?” 沈佳溪被她这话给刺得面上一阵红紫,所幸最近一段时日阮氏的调教还是很有成效的,因而并没有当场发作,只强压了怒气,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小女笨口拙舌,自然比不得文小姐你嘴皮子利索。”时下流行谨言慎行,这嘴皮子利索自然不是什么夸奖人的话。 222章 进退两难 文淼淼闻言却是淡淡睐她一记,讥诮道,“你有这个闲心管我嘴皮子利不利索,还不如多花些时间在你自个的庶妹身上,怎么说也是一国文人代表的丞相之家,要知道在我府上,便是个家丁都是能识文断字 的。” 同样是丞相之家,她拿自家府上作比,自然讽刺意味更浓。沈佳溪被狠狠噎了一下,差点就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好在薛灵薇想看的是沈灵溪出丑,而不是她和文淼淼互撕,暗地里狠狠掐了她一把,这才让她勉强忍住,转而望向沈灵溪,似讥若讽道,“五妹妹,虽 说这庶女不得上女学,但我看我回去还是求求娘,让你以后也跟着学上一学吧,要不然以后可要被那些个山野小民给小瞧去了。” 南临国多山,玉凉国多水,因而两国的子民发生口角的时候,玉凉国的人总是称呼南临国为山野小民,而南临国则说玉凉国人身上天生有股子鱼腥味。沈灵溪在文淼淼开口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哪怕沉默,这把火迟早也是要烧到自己头上的,自己没想到这阻燃的居然是自己这没头脑的大姐,不过想想也是情理之中,在场众人和自己不对付也就皇甫容岚,薛灵薇和沈佳溪,皇甫容岚自恃身份,这种有外宾的场合自然不会太过给自己难看,薛灵薇心机深沉,刚刚吃了那么个大亏,一时间也不会傻到再开口,也只有沈佳溪这种既没脑子,又整日盼着她出丑的才 会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如此一想,她嘴角的笑意便幽深了起来,“大姐姐这话说的很是不妥,古人有云,女子通文识字,而能明大义者,固为贤德,然不可多得;其它便喜看曲本小说,挑动邪心,甚至舞文弄法,做出无丑事,反 不如不识字,守拙安分之为愈也。故而才有女子无才便是德之说,如此说来妹妹我虽无才但却是有德的,一个人既然有德,又如何会被人小瞧了去?莫不是文采比品德还要重要?” “这……”沈佳溪被她这噼里啪啦的一通给说的目瞪口呆,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巧言令色!”一旁的文淼淼却是嗤笑一声,冷道,“你既然说女子无才便是德,那自己又为何会知道这先贤的话,这岂不是在自打嘴巴?” “这怎么会是自打嘴巴呢?”沈灵溪冷冷淡淡的瞥她一眼,“人这一生下来就会看会听,我有眼有耳的,自然可以从别人那里听到这些道理,我觉得说的好,也就记下了,这难道不可以么?” “你!”文淼淼被噎的面皮发青,好半晌这才咬牙哼笑道,“你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说得好?哼,果然是个没念过书的愚人!”沈灵溪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我是觉得这话说的好,这人活着,有才自然是锦上添花的好事,可若是没有也无甚大碍,可一个人若是无德,那便是连畜生都不如了,既如此还要那‘才’做什么?再有才的畜 生那也只是个畜生而已。” “你说谁是畜生?”文淼淼这下子再端不住那高冷架子,脸黑的锅底灰一般,柳眉倒竖怒斥道。 沈灵溪耸耸肩摊手,“谁应我说谁。” “噗嗤——”话落便有人忍不住喷笑出声,这话分明就是之前在大殿里文淼淼用来堵赵婉柔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现世报了。 “好,好,好,”文淼淼气的浑身发抖,刷的一下站起身,眸光狠戾的瞪着沈灵溪,“你们玉凉国的待客之道,我今儿个算是见识到了,看来你们玉凉是不欢迎我啊,既如此,那我离开便是!” 这是要拿南临国来压沈灵溪了。众人闻言纷纷变色,皇甫容岚脸色亦是倏尔一变,只沈灵溪一脸漫不经心的笑意不紧不慢道,“文小姐想要离开我们自然不能将文小姐绑在这,只是不知文小姐说离开是离开皇宫,还是就离开玉凉?若只是离开皇宫,那文小姐想来还要继续忍受你口中所谓的玉凉国的待客之道,若是离开玉凉,那倒是不用烦这些了,只是慕侍郎怕是会很困挠,毕竟你们南临国来的突然,陛下可是临时钦点了慕侍郎来协同太 子接待的,真是可怜你嘴皮子随便掀一掀,慕侍郎却只怕要为此跑断腿。” 文淼淼要往凉亭外走的身子顿时一僵,随后她好似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反应太过异常了,忙又舒缓了身体,冷道,“那也是你们玉凉国的事情,与我何干?” 说罢顿了顿又道,“再说了,今日我们递文书进来后,接待的可是另一位官员,哪里是你们那个什么慕侍郎,你这么僭越的自作主张,莫不是以为自己在玉凉国已经可以手眼通天了?” “文小姐可休要信口开河,本县主不过是照实说而已,哪里就有自作主张了?不信你可以问七公主!”沈灵溪一脸无辜道,表情却是十足十笃定,她就不相信皇甫容岚敢真的让这文淼淼在这里拂袖离开。女人都是十分敏感的,尤其这还涉及到自己的心上人,皇甫容岚早在大殿的时候就察觉这文淼淼对慕之枫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这让她心中极为的不喜,当时要不是皇后强行按着她,她当时就要 蹦出来说话了,此时听闻沈灵溪这话,她心中虽暗恼沈灵溪将自己当挡箭牌,却也想看看这文淼淼是不是真的和慕之枫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如此一想,她便淡淡一颔首,“慧敏县主说的不错,父皇的确是这么吩咐的。”这赞同的话顿时让文淼淼离开也不是,不离开也不是,是的,她现在便是真的拂袖离开也没有人可以奈她何,可若是这样,那她这次费了那么大的劲才求得的这一趟玉凉国之行岂不是白浪费了?可若是不 离开,不说自己的面子搁不住,就说会不会让众人猜忌她和王爷的关系,她这心里头却也是很没底的,毕竟之前王爷的表情明显就是不想和她相认。想到这却是暗恨,不是说王爷对这慧敏县主很是上心么,既如此这女人当众说出这种让人误会的话来,难道就不担心王爷被人猜忌? 223章 来者不善 沈灵溪自然是不担心的,别说今日她遭这一通罪本来就是那家伙给她惹来的,便说慕之枫能在玉凉国潜伏这么久,她可不相信他会轻而易举的被人给抓到什么把柄,那家伙可是比狐狸还要精明一万倍! “文小姐?”皇甫容岚看着站在那里动也不动,面色却是瞬息百变的文淼淼,微眯了眼眸意味未明的唤了一声。 便就在这时,一道略显熟悉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打破了这僵局,“原来你们都在这里啊,害我白找了这么久!” 却是赵婉柔过来了,也不知她之前去了哪里,过来的时候额头上竟微沁了薄汗,显然走了不少的路。赵婉柔过来的位置有些偏僻,文淼淼站的地方又正好被凉亭内的一杆柱子给挡住了,因而她并未第一时间瞧见文淼淼,而是看见了皇甫容岚等人,待她靠的近了,这才发现文淼淼的存在,却是立时变脸, 脱口道,“你这女人怎么在这里!” 文淼淼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面上却是凉凉一笑,不紧不慢的又坐下了身,“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这里是你家不成?”赵婉柔一哽,皇甫容岚却是恼火的瞪了她一眼,刚刚眼看着就要逼出点有用的东西了,没想到却被这个没脑子的准大嫂给轻松破坏,难怪这准大嫂虽然是母后的亲侄女,母后对她却也有不少的微词,实在 是太没有眼色了! 赵婉柔虽不知皇甫容岚为何瞪自己,但这未来的小姑子很不高兴她还是能看出来的,脸上的颜色不由一敛,有些呐呐道,“我打扰到你们了么?” 皇甫容岚虽懒得搭理她,但毕竟是自己未来的大嫂,也不能当众落她的面子,便淡淡开口道,“没有的事,你过来坐吧,婉柔表姐。” 赵婉柔这才有些莫名其妙的走了过来,但现场的气氛却是益发古怪了。 “一直坐在这里也怪没意思的,不如我们四处逛一逛吧,毕竟这御花园可不是能随便瞧到的。”有人实在耐不住这古怪的氛围开口建议道。 这话一出顿时得到不少人的赞同,皇甫容岚身为这皇宫的主人之一,也不好阻止,便淡淡一点头,“本宫有些惫懒,就不陪诸位了,诸位轻便吧。” 想要出去走走的众人纷纷起身告了罪,随后这才三三两两的出了凉亭。沈灵溪,阮玉钏,陈青萝三人自然也在其列。“什么意思啊?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针对灵溪?”一远离众人的视线,陈青萝便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开口问道。她虽性子单纯爽朗,却也不是个傻子,自然瞧得出皇甫容岚对沈灵溪的不喜,以及薛灵薇,沈佳 溪乃至那个文淼淼对沈灵溪的敌意。 阮玉钏知道是因为什么,但她本就不是个喜欢搬弄口舌的,兼之沈灵溪就在这里,她自是不会多说什么,只笑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人见人爱的?这谁没有几个讨厌自己的人啊?” 陈青萝歪头想了想,觉得也是,“这倒也是,不过我可没有人见人爱,虽说那些人表面上瞧着对我都和和气气的,其实有不少人都在背后说过我坏话,别以为我不知道!” 陈青萝性子直爽,为此的确得罪了不少人,只是众人碍于她的身份不便于和她计较,她还当她不知道,原来她心里门儿清啊。 “玉钏姐姐你这是什么表情?”陈青萝却被她脸上的表情给逗笑了,“你不会真以为我是个没脑子傻瓜吧?” “我可没说,是你自个说的,”阮玉钏笑着糗她,说罢又转而对沈灵溪道,“灵溪妹妹怎么不说话?不会是没心情说话吧?” 沈灵溪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的事,是你们说话太快,我完全插不上嘴啊。” 话落阮玉钏和陈青萝俱是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 “对了,灵溪,你是真的不认识字吗?”陈青萝想到之前的事,不由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她倒也没什么坏心,存粹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沈灵溪也不隐瞒她,直接道,“认识啊,只是不想说罢了,她们既然认定我不识字,我又何必和她们浪费口水?别到时候又拉着我吟诗作对的,那才叫没意思呢。” 她好歹是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光应试教育学的诗文砸都能砸死她们了,只是她懒得和她们卖弄罢了。 “你这话说的很是,”陈青萝闻言立即找到知己一般连连点头,“我也最不耐烦和人拽文了,想想就头痛。” “你那是肚子里没有存货,灵溪妹妹可和你不同,”阮玉钏笑着打趣道。她虽没听过沈灵溪吟诗作对,却本能的相信她这个表妹是个深藏不露的。 陈青萝闻言有些抓狂,“玉钏姐姐,你最近可是越来越坏了,怎么动不动的就要打趣我两句?” 阮玉钏有些无辜的摸了摸鼻子,“有吗?” 陈青萝重重哼了一声,“当然有!” “好啦,好啦,我和你赔不是便是,以后一定尽量少打趣你。”阮玉钏一副好脾气模样的哄道。 陈青萝这才满意的微一颔首,“这还差不多。” 沈灵溪于一旁听了却是差点没笑出声,这陈青萝也太好骗了吧,尽量少打趣又不是不打趣,而且这个“少”的标准是什么,阮玉钏可是没说。 阮玉钏知道沈灵溪听出自个话里的弯弯绕,难得俏皮的于暗地里朝她眨了眨眼,惹得沈灵溪更是差点没忍不住笑。 “我想去解手,你们要去吗?”陈青萝问。 阮玉钏轻一颔首,“我正想去,灵溪妹妹要去么?” 沈灵溪摇头,朝前面比了比,“我就不去了,我瞧见前面好像有个湖,我去那里走走,回头你们好了就去那里找我。” 两人点了点头,阮玉钏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这宫里你人生地不熟的,可不要乱跑。” 沈灵溪笑着应了,两人这才相携离开。 之前她们过来的时候特地挑了条没人的路,一路上倒也清净,沈灵溪闲着无事便一脸好奇的四下打量着,要知道她上一世虽去过很多古代园林旅游过,可这真实的御花园她却还是第一次见。只可惜她虽然有心想陶冶下情操,可有些人却明显不像让她如愿,而且瞧那副样子明显就是来者不善。 224章 各有说辞 上穿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下着暗花金银丝褶缎裙,头上挽着飞天惊鸿髻,上插金累丝嵌宝石蝶恋花簪,宝石指头般大小,于日光下熠熠生辉,一对金蝶颤巍巍的轻轻翩跹,好似下一秒就会展翅 高飞,来人的打扮着实妍丽,只是她那眼底却满布着挥之不去的戾气,这使得她那原本冷艳的长相平生出几分阴森来。 沈灵溪眉头一挑,淡淡开口,“灵薇表姐找我有事?” 薛灵薇并不说话,只待沈灵溪走至近前,这才冷冷道,“灵溪表妹,你我是表亲,我是不愿意与你为难的,只要你答应我,从今往后你都不再与慕侍郎有任何瓜葛,我便不再找你的麻烦,如何?” 她还道这薛灵薇拦住这里做什么,原来是为了警告她的,只是没有人告诉她,她沈灵溪是从来不会接受任何人的胁迫的么? “表姐这话是何意?我和慕侍郎不过是君子之交,又没妨碍到谁,为何要从此以后都不与他有任何瓜葛?”她淡了颜色漫声道。 薛灵薇闻言眉头立时蹙了起来,“你不答应?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拿你没办法?还是你以为慕侍郎当真会为你得罪我们薛府?”她早就想清楚了,慕侍郎前些日子为难自己不过是因为自己派人在相国寺掳了这贱人拂了他的面子罢了,毕竟慕侍郎一开始就说过受丞相之托照顾这贱人,结果自己却让人抓走了她,慕侍郎面子上挂不住 ,这才动作一番,至于说是因为这贱人,她却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她更不相信慕侍郎会为了这贱人得罪她们薛府乃至她的祖母大长公主,她更是不可能相信! “我没有这样以为,也没说不答应,”沈灵溪仍旧一副平静表情不紧不慢道,“因为这根本就不是答应不答应的事情。” 薛灵薇面庞一扭,正要发作,便在这时侧旁传来数人交谈的声音,是其他人从另外的路走到了这边。因为只隔着一道花障,那群人的说话声清晰可闻。 “哎,你们说那个南临国来的文淼淼是不是真的对慕侍郎有意思啊?” “呵,是不是有眼睛的都知道,这下可热闹了,一个七公主,一个薛灵薇,一个文淼淼,三女争一男,也不知道最后花落谁家。” “什么三女争一男,明明是四女,你们莫不是忘了慧敏县主?” “忘倒是没忘,只是她的身份到底低了些,这被放养的庶女可不是能一天两天就调教成名门淑女的。” “这你可就不懂了吧,现在的情况可不是谁属意慕侍郎,而是慕侍郎属意谁!之前相国寺之行你们忘了么?试问除了这慧敏县主,慕侍郎以前何曾对别人的女子如此好颜相待过?” “你这么说倒也是,只是慕侍郎真的看上那慧敏县主了么?我可是听说慧敏县主面有黑斑,容貌丑陋,没瞧见她连参加宫宴都带着面纱么。” “这……” 那边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的热闹,这头的薛灵薇面色隐隐发青,只差没当场冲到那边去了。但到底顾忌着自己的身份没说什么,只低声说了一句“我们去前面说”,随后便强行拉着沈灵溪一路往前。 沈灵溪面上倒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虽然她心中没少皱眉头。小径的前方就是一个偌大的湖,湖心搭了一座六角飞檐的亭子,水里则栽种着大片大片的莲花,若是到了下人,于那轻纱覆盖的亭子中赏荷,却也是别有趣味。只是现在这个时日还远没到莲花盛开的时候 ,湖面只层层叠盖的荷叶,于轻风中翩翩起舞,一眼瞧去倒也有几分意思。 薛灵薇将沈灵溪一直拉到了湖边。 沈灵溪本就被她拽的胳膊生疼,又见她眸光闪动并不说话,不由有些不耐烦的当先开口道,“灵薇表姐,你到底——”却还未说完,便见薛灵薇眸中闪过一抹诡谲,嘴角边却是忽地泛出绚烂的笑容。沈灵溪心中一突还未反应过来,薛灵薇却已闪电般猝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往自己身前拉去,而紧跟着自己的身子则配合着朝 湖中倾斜。便正在这时背后传来悉悉索索的走路声。这一下沈灵溪就是个傻子也明白这薛灵薇想干什么了,她这是想要想在众人面前造成一个她心狠手辣残害自家表姐的既定事实啊!若真的让她得逞了,以后怕是她 在这京师中便再也难有翻身的机会的,毕竟谁会喜欢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子!一瞬间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但此时薛灵薇整个身子已大半歪倒于湖中,想要拉回来根本就不可能,沈灵溪眸光一闪,忽地高喊一声,“表姐,你干什么!”跟着便佯装没拉住人惊慌失措的模样尖叫了一声 。 “啊——” “噗通——” “噗通——” 尖叫声伴随着两道落水声,沈灵溪和薛灵薇最终双双落了湖。 后面过来的人正有阮玉钏和陈青萝两人,见状忙提着裙摆飞奔过来,担心的大声喊道,“灵溪,灵薇,你们没事吧?” 被阮玉钏快步上前一把拉住的沈灵溪抹了抹脸上的水,一脸惊魂未定的摇了摇头,“没,没事。” 薛灵薇也被另外敢上前的人给合力拉住,却是满脸气愤的瞪着沈灵溪道,“灵溪妹妹,你生气归生气,为什么要这么狠毒的推我下水,你难道不知道我不会泅水么!” 众人闻言面上顿时闪过一抹鄙夷,这一言不合就对自家表姐下毒手,如此行径也太嚣张霸道了些。 沈灵溪正被阮玉钏拉着往上爬,闻言顿住,偏头一脸讶异道,“灵薇表姐你这话什么意思,刚刚明明就是你自个走得好好的突然摔进了湖里,我好心拉你一把,结果你还将我给一把拉进了湖里。” 这话说的众人眸光又是一阵闪烁,这下有的人想起来刚刚慧敏县主摔下湖的时候是喊了一声“表姐,你干什么?”都说人在危急关头的话最是不会作假的,如此想来,这落水一事还的确是有几分蹊跷。 225章 来求我啊 因为拉薛灵薇的人比较多,薛灵薇已经要爬上去了,沈灵溪看着她往上爬的背影,眸中闪过一抹冷光,不动声色的往她那边移了移,手中微一翻动,一枚银光便于众人视线的死角处朝薛灵薇的小腿刺去。 薛灵薇闻言正一脸气怒的扭过头,因着这一刺,小腿顿时一个抽搐,紧跟着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朝沈灵溪的肩膀踢去,这落在众人眼里变成了她被沈灵溪说中事实,恼羞成怒之下,又将人给踹进湖里去了。 而且这一下子踹的还颇狠,沈灵溪直接就仰面被踹翻进了湖里,水声哗啦,她好半晌都没爬起来。阮玉钏和陈青萝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一下子都被吓得不轻,尤其沈灵溪如今摔的位置离岸边颇有段距离,她们两人都不会泅水,一时间根本没办法想,只能惊慌失措的尖叫了起来,“来人啊, 快来人啊,慧敏县主掉湖里了!” 因为她俩的叫声实在是凄厉,一时间附近的人都被惊动了,纷纷朝这边赶了过来,岸边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连男客都来了不少。 “薛小姐,你也太过分了,居然直接将慧敏县主给踹下了水!” “就是,慧敏县主怎么着也是你的表妹,就算你俩有罅隙,也不能这么狠毒的将人给踹下水啊。” 原本伸手将薛灵薇从水里拉上来的人纷纷七嘴八舌的指责起薛灵薇起来,边说边还不动声色的退开几步,以免染了一身腥,此时在场众人都知道,薛灵薇过往积累的好名声今日怕是要尽毁了。 薛灵薇早就在自己不受控制的将沈灵溪给踹下湖时就惊呆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只知道自己当时小腿肚子一疼,跟着自己的腿就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不,不是我,不是我做的。”面对众人或鄙夷或嘲讽或讥诮的眼神,她终于白了脸,惊慌失措的猛烈摇头否认道。 “居然还要否认,刚刚她将慧敏县主踹下水我们可都瞧到一清二楚。” “可不是,这众目睽睽之下,她居然还有脸不承认,莫不是我们能全部都冤枉了她不成!” 众人见薛灵薇到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敢死不承认,不由更是义愤填膺。 “行了,少说两句,还是快想想怎么救人吧!”阮玉钏见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却没有一个有下水救人的意思,不由厉声喝斥了一句。 众人想起两个人都是她的表妹,这才没有多言,可是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却也始终未曾间断过。 便在这时,几道身影掠过众人的头顶朝沈灵溪落水的地方奔去。众人定睛一看,却是慕之枫,皇甫云鹤以及蒋浩。慕之枫会来众人并不奇怪,可皇甫云鹤和蒋浩两人的出现却让人不由有些玩味。 沈灵溪为了造势,故意在水里沉了一会,待听见岸上的人越来越多,这才冷笑一声,这才顶着一个湿漉漉的小脑袋挣扎着浮出了水面,佯装随意的抓住了岸边的一把碧草。 “救,救命,”她佯装脱力的弱弱喊了一声。 阮玉钏和陈青萝一直紧张的注视着水面,闻声立刻欢喜指着她大声喊道,“快,慧明县主在那里,快去救她。” 三道身影于空中一旋,转而朝沈灵溪露头的地方掠去。为了假装一个不会泅水的形象,沈灵溪只能不停胡乱蹬着两条腿,此时虽已快入夏,可这湖水却还是冷的刺骨,她若不是咬牙忍着,只怕早忍不住往岸上爬了。只是她虽忍得了寒冷,却忍不了周身的簌簌 发抖,不过这浑身发抖的模样落在众人眼里却是益发可怜见了。 沈灵溪冷得不行,已顾不得众人的同情,只在心中反复嘀咕,怎么岸上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跳下来救她的? 便在这时,难得让她觉得有些暖和的日光忽地被什么挡住,于她头顶落下一片深重的阴影,沈灵溪有些不虞的抬起头,率先看到的是一个黑漆漆的鞋底,只一眼她便确定来人并不是慕之枫。 慕之枫素日里喜欢穿清雅颜色的衣裳,靴子也是以月牙白色为主,可眼前的靴子却是玄色的,鞋面以金线描着祥云文,瞧着十分的奢华,一看就知道不是慕之枫的菜。 果然,当她顺着那樱草色的袍子一路往上,爬过那大红色的鸾绦,最后落至那双剑眉星目的脸上时,蒋浩那张才见过不久的脸便整个印入了她的眼帘。 “可要我救你?”蒋浩居高临下的睇着她,挑着嘴角笑的恶劣的问道。 沈灵溪眸光闪了闪,没说话。 蒋浩见状却是一哂,“别指望慕之枫来救你了,你们那个什么太子的为了不让他抢先一步来救你,正拿出吃奶的力气来扯他后腿呢。” 沈灵溪闻言偏头一看,果然瞧见不远处于半空中缠斗的两个人,嘴角不由抽了抽,她敛回眼,朝蒋浩伸出了一只手,“那就有劳蒋世子了。”她现在冻得要死,实在没那个力气等慕之枫来救她了。 蒋浩对她伸过来的手视而不见,却是笑的益发恶劣了,他薄唇微掀,不紧不慢吐出三个字,“求我啊。” 沈灵溪先是一顿,随即眼眸眯起,这不该是蒋浩该有的态度啊,之前他不还索然无味的离开了么,怎么现在突然又对自己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致,莫非…… “怎么不说话?你之前将银针打入那女人的小腿肚子时不是挺干脆利落的么?”头顶传来兴致昂扬的笑声。 果然! 沈灵溪心中暗咒了一声,面上却是一派无辜的仰起了头,“蒋世子在说什么,小女怎么有些听不懂?” 对于她的否认,蒋浩倒也不恼,只挑着嘴角似笑非笑道,“呵,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啊?本世子之前就在不远处的柳树上坐着,可是将你的举动给瞧了个一清二楚呢。” 柳树上坐着?这家伙是吃饱了撑着没事么?沈灵溪强忍住想要疯狂吐槽的冲动,扯了嘴角皮笑肉不笑道,“世子倒是好兴致,只是小女真的不知道世子在说什么。”“啧,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呢,”蒋浩轻啧了一声,“你是非要我去当众将你做的那些个小动作一一拆穿,才知道怕么?” 226章 璧人无双 “这个自然随蒋世子高兴,”沈灵溪却是一副完全不为所动的模样,老神在在道,“不过在这之前还麻烦蒋世子先将小女救上去。”蒋浩挑了眉头,眸中闪过一抹讶异,原本他以为这个女人懦弱无能,可之前瞧见的一幕却让他转了念头,只是他却也没想到这女人的胆子竟如此之大,居然不怕自己去拆穿她,是有恃无恐,还是因为什么 其他的原因? 他心中暗忖,面上却仍是顽劣笑意,“救你可以啊,可我之前不说了么,求我啊!”这该死的家伙是真以为她好欺负是吧?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沈灵溪眼眸危险的眯起,忽地两腿于水中用力一蹬,人猛地往上一跃,一把抱住蒋浩的脚,间或还佯装惊慌失措的尖叫一声,“蒋世子,救命, 救命!” 蒋浩此时是悬在半空中的,只是他又没长翅膀,自然不可能一直那般凭空挂在那里,而是一手拽了一根柳条,柳条柔软,他借着一点力的确是没什么问题的,却哪里经得住沈灵溪抱着他的脚整个挂上去? 几乎是立时,他真气一岔,整个人就倏尔狼狈的于半空中栽倒下去。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飞出半丈来高,伴随着一道震天吼的咆哮声,“该死的女人,我杀了你!” 沈灵溪早在他栽下来的第一时间便游到了一旁,闻声她拽着岸边的碧草,可怜兮兮道,“对,对不起啊,蒋世子,我不是故意的。” 说话间慕之枫终于赶了过来,而在他的身后阮玉钏等人也疾步跑了来,之前沈灵溪于水里潜了一段距离,此时离原来的地方已是颇远。慕之枫今日穿了一袭月牙白长袍,于空中飞掠的时候带起一片隐隐华光,袍角有身姿挺拔的墨兰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摇曳,竟好似活过来一般,虽相隔有一段距离,竟也让人恍惚间好似已然闻见了那墨兰盛 放的馥郁馨香。 “慕侍郎真不愧为玉凉第一美男子啊。”风声载着窃窃私语而来。玉凉国第一美男子,沈灵溪眯眼看着那人晕染在漫天日光中的如玉容颜,心中叹息了一声,她以前从来不相信古书中描写的那些潘安貌的美男子真的有多美,可如今看到慕之枫却不得不承认,这世上真的 有人是当得上那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慕之枫的美在于增一分嫌肥,减一分嫌瘦,五官精致无一处不臻至完美,让人一眼望去,只觉人世间最美的风景也不过如此了,尤其他周身的那温文却又隐含霸道的风采更让他显得别树一格,就宛若冰天 雪地里的一横红梅,让人惊叹,让人沉沦。 胡思乱想间,腰间倏然一紧,紧跟着整个人便一道极为霸道的力气给带着拔水而出,水珠飞溅正好甩了手忙脚乱从水里爬起来的蒋浩一脸。 蒋浩的脸色难看可想而知。但此时却没有搭理他,慕之枫搂着沈灵溪的腰肢已然掠到了不远处的岸边,那里种了一排晚桃,此时虽已凋零泰半,却还剩下不少,两人过去的时候卷起一道劲风,带着那本就颤颤巍巍悬在枝头的桃花顿时扑簌簌飘落了下来。众人但见那漫天花雨中,玉树临风的男子环着身边湿漉漉水哒哒的女子低声说着什么,而他怀中的女子似乎是受了惊吓,正整个蜷缩在他怀里,从后面看去,正好瞧见水津津的衣裳 于她身上勾勒出一道曼妙的曲线,却是好一副璧人无双的美景。 “如此瞧着,慧敏县主和慕侍郎还挺相配的呢。” 有人瞧着前面那如诗如画的一幕,下意识的喃喃道,话落便被两道锋利宛若刀锋的眸光给刺了一下,她悚然一惊,偏头看去,正好瞧见皇甫容岚和文淼淼双双扭过头去。 沈灵溪不知道此时众人都在臆测她和慕之枫之间的关系,若是她知道了,只怕要气的呕出血来。而众人所见的她小鸟依人的依偎在慕之枫的怀里实际上根本就是个错觉,实际上真实的情况是这样的…… “你是在家里歇息了几天,歇傻了么?这么大冷天的往湖水里跳?”慕之枫低着头看着怀中女子苍白的脸,又是心疼又是恼火的呵斥道。 沈灵溪挣了挣没挣开,却是更加火大的翻白眼道,“你才傻了呢,你全家都傻了!你哪只眼睛瞧见我自个往湖水里跳的?我明明就是被别人给推下去的。” 慕之枫闻言却是嗤了一声,“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要是不放纵对方,那些个弱不禁风的女人还能将你给推下水?”他说的其实是大实话,毕竟沈灵溪擅医会毒不说,还会近身格斗之类的武功,寻常女子根本不能拿她如何,只是也不知为何,这平日里很正常的一句话今日沈灵溪听了却是格外的火大,“别人都弱不禁风, 就我皮粗肉厚好了吧?我闲的没事干,大冷天的非要自己往水里跳,我脑子进了水,行不行?你赶紧给我放开,免得我这不好使的脑子传染了你!” 慕之枫从来没见过她使小性子,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发脾气,不由微愕,“怎么好好的突然就生气了,我这不是担心你将自个给冻着了么!” “不牢你慕大人费心!”沈灵溪却是皮笑肉不笑道,“你有这个功夫还是去关心关系什么公主,丞相千金,侯府小姐吧,小女不过是个庶女,哪怕当得慕大人你如此抬爱?” 慕之枫这要是还听不出她话里的异样,那也白混这么多年了,她将怀中奋力挣扎的小人儿更往怀里按了按,失笑道,“我还道怎么了,原来是吃醋了啊。” “呸,你才吃醋了呢!”沈灵溪狠狠啐了一口,坚决不肯承认。她根本就没有吃醋,而是恼火,任谁莫名其妙的遭受了这么多无妄之灾也不可能不恼火! 慕之枫闻言倒也不生气,伸手摸了摸她湿漉漉的头发,柔声含笑哄道,“好好好,你没吃醋,是我说错了,我跟你赔罪好不好?” 沈灵溪对此直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少给我来这套,告诉你,本小姐不吃这一套!”“哦?不吃这一套?”慕之枫听罢嘴角笑意却是愈发浓盛了起来,微倾了身子,近乎呢喃道,“那你说你吃哪一套?” 227章 怒发冲冠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垂让沈灵溪的身子下意识就是一僵,随后却是忽地炸毛,“我哪一套都不吃,你给我滚滚滚滚滚滚滚——” 因为气怒,她最后一个滚字简直就像按了重复键一般,好半天都不带喘一口气的。 慕之枫看着她这模样却是差点没笑出声,正待说话,不远处便传来一道温和却又冰冷的嗓音,“慕侍郎,慧敏县主还是未嫁之身,你这么做似乎不大妥当,还是孤让人先领慧敏县主去换身衣裳吧。” 却是之前被慕之枫一掌给逼的差点掉进水里,如今好不容易赶过来的皇甫云鹤。 他说话间,那些闻讯而来的人群业已到了近前。 “灵溪妹妹,你没事吧?” “灵溪,你没事吧?” 因担心沈灵溪,跑在最前面的阮玉钏和陈青萝当先开口问道。 沈灵溪再次挣扎了一下,想从慕之枫的怀中挣扎出来,却听慕之枫压着嗓子低低道了一句,“你真的想让别人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么?”沈灵溪闻言下意识低头,便见原本华丽的衣裳如今已湿漉漉的粘在自个身上,将她那曼妙的曲线勾勒的一览无余,尤其那衣裳浸水后竟变得半透明,因而内里粉色肚兜上的并蒂莲花纹样都清晰的显映了出 来。 一瞬间,沈灵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心都有了。 “灵溪妹妹?”阮玉钏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身上有哪里不好,忙又急急追问了一句,说话间脚还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待对上慕之枫冰冷的眼眸,那步子这才蓦地僵住。 沈灵溪知道自己这样一直不说话也不是办法,只能强忍着害臊从慕之枫怀中探出头,勉强笑了一下,“不要担心,玉钏表姐,我没事的。”阮玉钏闻言这才安心的点了点头,还待再关心两句,后面慢她一步上来的皇甫容岚却已抢先一步冷冷开口,“慧敏县主既然没事,就先去本宫的寝殿换身衣裳吧,虽说你是落水情有可原,可这光天化日的, 你这样到底不成个体统。” 沈灵溪虽不喜她的口气,但对于她的提议却是举双手双脚赞同的,微一让她比较纠结的是,她现在的样子要怎么才能过去?总不能让慕之枫将她给抱去吧? 她心中正暗忖着方法,一道阴森森的嗓音忽地于侧后方炸开,“把本世子给拉下水了还想走?没那么容易!” 却是从水里上来的蒋浩。 此时的他浑身嘀嗒,形容狼狈,哪里还有之前的贵气逼人,不过万幸他本就长得出色,粘在身上的衣裳更是将他高大硬朗的身材给勾勒的一览无遗,却是让在场不少名门闺秀满心小鹿乱撞的羞红了脸。沈灵溪闻言立时敛了容色,一脸诚恳道,“小女对刚刚惊慌失措之下将世子给拉下了水感到万分的抱歉。”说着话音又是一转,“不过我想世子昂藏三尺的大好男儿,当时不会和小女这么个弱女子计较才是。 ”蒋浩宛若利剑一般的两道浓眉紧紧蹙了起来,几乎是恶狠狠的瞪着对面那个一脸无辜的臭女人,他没想到自个英明一世今儿个竟然会阴沟里翻船,被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给拽下了水,要知道在南临国 ,谁敢不经过他的同意就靠近他的?更别说敢算计他了! 如此一想,他灿若繁星一般的眸子中顿时闪过一抹深邃的幽暗,嘴角边却是挂起一抹几乎可以称得上嘲讽的笑容,“若是我要计较呢?” 以为轻飘飘的两句话就能将他拿住么?呵,她也不去打听打听,他何尝是个按牌理出牌的人?倘若有人真的将他给惹急了,便是个女人他也照打不误! 沈灵溪倒是没想到他会如此说,不由顿了一下。 而就在她停顿的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站在对面的蒋浩忽然与众人猝不及防间伸手朝慕之枫怀中的沈灵溪抓去,看他那宛若铁钳一般的大手,只怕若真的给他抓到,便是不死也得伤筋动骨一番。 “蒋浩,你敢!”慕之枫自然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瞳孔骤然一缩,厉声呵斥了一句,扣着沈灵溪柔软的腰肢便将人给反旋到背后,自己则抬手硬接了这一下。 “砰——”两道真气相撞发出一阵沉闷的巨响,在场众人被那强劲的掌风给撞到纷纷往后踉跄了几步,一时间尖叫声此起彼伏,久久不歇。 蒋浩却好似被这一下子给激起了狂性,足尖一点便朝慕之枫飞身扑了过去,慕之枫一边要护着沈灵溪,一边要阻挡蒋浩,他自己身上本就有伤,一时间不免有些捉肘见襟。“小心!”在慕之枫又一次差点被蒋浩的掌风给扫到的时候,有人失声叫了一声,却是文淼淼。她叫完之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时候开口很是不妥,忙又掩住唇,担心的四下环顾了一番,待发现没人看她 ,这才松了一口气。 却不曾想这个动作早就落在某人幽深的眼眸中。 那边蒋浩与慕之枫战得益发的激烈,沈灵溪被慕之枫带着上飞下窜的,却是晃得眼花缭乱,头冒金星,不由恼火的奋力一挣,慕之枫不防她这个时候挣扎,动作立时便是一凝。高手交手,胜负本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这一个停顿,蒋浩立刻便钻了空子朝慕之枫打出了浑厚有力的一掌。慕之枫被迫向后退了半步,也就是这一个半步,蒋浩闪电般伸手拽住了沈灵溪的衣领,将人给一 把拽住。 “撕——” 慕之枫刚刚虽然后退,却仍没忘记带着沈灵溪,蒋浩这一下子没将沈灵溪给抓到手,却是将她的衣裳给撕裂开了。 几乎是声音响起的一刹那,慕之枫勃然变色。 “你,找,死!” 他一字一字从牙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顷刻间,一道气势磅礴的真气便宛若浩瀚无边的海潮一般朝蒋浩乃至在场所有人袭去。劲风猎猎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待好容易缓过这几乎让人窒息的一股子真气,沈灵溪已裹了慕之枫的外袍好端端的站在一旁,而仅着中衣的慕之枫却是负手而立,面脸寒霜,宛若从地狱深处走出的修罗一 般。 在他前方几丈远处,蒋浩正狼狈地瘫倒在一棵树下,哇的一声呕出一口血来。“轰——”而在他吐血的刹那,背后那棵粗壮的槐树应声轰然倒塌。 228章 说个清楚 场面一瞬间静的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众人困难的咽了咽口气,心中却是惊惶,她们从未想到那个素日里虽冷淡但从来都十足十优雅的侍郎大人竟也有如此骇然的一面。阮玉钏想得更深,蒋浩可不是个普普通通的世子,他是南临国的世子,慕侍郎居然将人给打得吐血,这可要如何向南临国交代?虽说这是男人们的事情,可事情的起因毕竟是因为沈灵溪,只怕到时候沈灵 溪亦会被迁怒也说不定。 皇甫云鹤眸光幽暗的睇了慕之枫一眼,随后朝那边摔倒在地上的蒋浩走去,他是太子,是这里地位最高的人,因而这种情况,别人可以装死,他去不能。 “蒋世子,你没事吧?”他尽量和缓了语气问道。 蒋浩倒也是个硬气的,他扶着那只剩下半截的树干,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啐了一口满嘴的血沫子,哼道,“本世子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血多随便吐着玩罢了,至于太子你一副哭丧的模样么?”这话说的委实不算客气,但话里却明显有揭过此事不提的意思。皇甫云鹤心中虽疑窦丛生,却也不会傻到在这种时候驳他的面子,因而仍和煦笑道,“世子既没事,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孤的寝宫就在此地不 远,世子不若先随孤回宫换身衣裳吧?” 蒋浩也没拒绝,大大咧咧的去了,那模样丝毫没有被人揍过一顿的落魄,让沈灵溪一时间不知道敢赞叹他心态太好,好似该鄙夷他脸皮可真不是盖的。 文淼淼看了一眼慕之枫,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朝蒋浩离开的方向跟去,他们毕竟是南临国的使臣,这种时候她若是还留下,那也太难看了。 这三人一走,众人一时间便将眸光投向了在场地位最尊贵的七公主皇甫容岚。皇甫容岚正呆呆的站在那里,刚刚慕之枫真气所带起的旋风吹乱了她的衣裳发丝,她却丝毫不管不顾,只那般怔怔的看着慕之枫,面上惨白若纸,无半点的血色,若不是眼睛还睁着,一眼瞧去简直就好似 已经死去了一般。 “公主,你没事吧?”有人看她情况不太对,忙小心翼翼的问道。皇甫容岚猛地回过神,却是不答,而是倏然将利箭一般的眸光投至于人群中的薛灵薇身上,她现在满心都充斥着疯狂的毁灭欲,可是她没办法对着慕之枫下手,也没办法在慕之枫的眼皮子底下对沈灵溪下 手,那就只能发泄在薛灵薇身上了!若不是她,自己又怎的会瞧见刚刚那一幕! “薛灵薇,你可否给本宫说说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冷冷开口问道。 薛灵薇本就被她的眸光刺得一哆嗦,这若是换了平时,她也未必会怕她皇甫容岚,哪怕她贵为公主,可现在自己心虚在前,自然再没有了往日里的底气。“是,是她将我推到水里的,”她原本还有些瑟缩,可是在看到那个裹着慕之枫的外袍的沈灵溪时,那满心满眼的怨毒便再也压制不住的喷涌而出,指着沈灵溪便恶狠狠道,“对,就是她刚刚故意将我给推下 水的。” “哦?”皇甫容岚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强忍着满心疼痛,避开慕之枫,望向沈灵溪,冷冰冰问道,“慧敏县主,你对此可有话说?” 只是却还不待沈灵溪开口,慕之枫便已当先打断道,“有什么事情回头再说,慧敏县主身子骨弱,刚刚又掉进湖里,若是再不沐浴一番,换掉衣裳,怕是会感染风寒。”皇甫容岚闻言顿了顿,随后一脸冷漠道,“慕侍郎,这事事关慧敏县主和薛小姐两人的清誉,如何能拖得?我想为了能力证自己的清白,慧敏县主也一定可以咬牙坚持的,毕竟落水的可不仅仅只有她慧敏县 主一个。”慕之枫眸中闪过一抹不虞,还要再说,却被沈灵溪于背后轻轻扯了一下,这个动作做得并不大,除了慕之枫外,并没有其他人瞧见,慕之枫回头,便见那丫头正朝自己使眼色,不由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他 这样百般阻拦到底是为了谁啊?不过到底不忍心拒绝她,于是便让开一步,以示退让。 沈灵溪走上前微微一笑,“七公主,刚刚灵薇表姐说我推她下水,你现在来问我,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我也不可能会承认,既如此,何不如让在场的人来评个是非曲直?” 话落陈青萝便当先蹦出来道,“前面的我没瞧见,但后面的我却看得一清二楚,是薛灵薇将灵溪给一脚踹下了湖!” 有她的带头,其他人也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的将之前事情的经过给细细复述了一遍。综合所有人的意思,众人看到的事情经过是这样的:薛灵薇不知何故落了水,沈灵溪大惊之下问了一句“表姐,你干什么”,边还下意识的伸手去拉她,结果双双掉进水里,这之后两人因跌的浅,很快被众人拉了起来,薛灵薇一爬出水就指责沈灵溪推她下水,沈灵溪却说是薛灵薇自己莫名其妙的落了水,自己好心拉她,结果反被一起拉下了水,薛灵薇闻言什么也没说直接就将沈灵溪给一脚踹下了水,再之 后皇甫容岚等人也都看见了。 皇甫容岚眸光寒凉的睇向薛灵薇,“薛灵薇,她们说的可是事实?”薛灵薇没想到居然没有一个人帮自己说话,连沈佳溪阮玉钏两人都沉默不语,脸色不由有些发白,闻言连忙摇头道,“不,不是的,是她先推我下的水,之后后来我踢她下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时 小腿肚子一疼,再之后我的小腿就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 她本还说的战战兢兢的,但她素来就有心计,说到后来却是逐渐冷静了下来,“公主,你想想看,我若是真的要戕害于她,怎么可能会傻到在众目睽睽之下踹她下水?当时我的小腿抽搐必然有古怪!” “你的意思是……”皇甫容岚眉头一拧。她现在是想要拿薛灵薇当出气筒,可若是能将沈灵溪攀扯下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意思就是,就是,”薛灵薇有些结巴,因为连她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她很快便想到了一点,“就是她给我下了毒!” 229章 自打嘴巴 “下毒?”皇甫容岚面上蒙上一层阴翳,“慧敏县主会毒?” 这里历来会下毒之人都是遭人所忌惮的,倘若沈灵溪今日真的被坐实这一罪名,那以后她只怕是要永远生活在别人畏惧和嫌恶的眼神中了。薛灵薇好似一下子抓到了关键一般,双眸发亮的重重点头,“肯定是的,之前西北瘟疫一事不就是她出的注意么?都说医毒不分家,会医术的人会使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公主你想,我若是真的想要害她,完全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为什么要堂而皇之的给她一脚呢?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我欺负她么?所以当时必然是她做了手脚,难怪当时我觉得小腿肚一刺,公主若是不信,我可以将裤腿卷起来,她 若是用沾了毒的东西扎了我,现在一定会留下痕迹的!” 听到这里,沈灵溪不得不在心中为薛灵薇鼓一下掌,比到沈佳溪,她的应变能力简直就是神级别的,也亏得是碰到是自己,要是原来的沈灵溪,只怕就是被她给弄死了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皇甫容岚眸光闪了闪,望向沈灵溪,“慧敏县主意下如何?” 沈灵溪一脸云淡风轻的表情,“既然灵薇表姐如此肯定,那一看又何妨?”反正看的又不是她的腿。 皇甫容岚微一颔首,转而对慕之枫道,“既如此还望慕侍郎回避一下。” 慕之枫看了沈灵溪一眼,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背过了身去。 这个动作让皇甫容岚脸色难看,但到底没说什么,只朝薛灵薇微抬了一下下颔,以示可以开始了。 薛灵薇当时是左边的腿踢的沈灵溪,她将左边的裤子撩起来,众人按耐不住好奇心纷纷上前围观,但见那暴露出来的小腿肚宛若一整块无暇白玉般莹润光滑,连毛孔都瞧不见,更不说什么针眼了。 “什么也没有呀!”有人疑惑道。 薛灵薇本还一脸胜券在握的模样,闻言倏然变了颜色,猛地扭过身去看,动作大的差点没直接将自己的腰给折了,可是饶是她将自己的身子扭成了麻花,没有的东西却也不会平空冒出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薛灵薇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喃喃道。 陈青萝因担心沈灵溪本来也是蹲在近前看的,闻言她站起身讽刺的哼了一声,“怎么不可能,你腿上根本什么也没有!我们大家可是瞧得真真的,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 “不,不可能的!”薛灵薇刚刚还不容易镇定下来的心再次慌乱了起来,失态的大声喊起来,“我腿上肯定被东西扎过,叫太医,叫太医来!” 皇甫容岚面上闪过一抹失望,本不欲理睬,但想到薛灵薇好歹也是自己的表姐,若是不让她心服口服,回头姑姑大长公主怕是会来找麻烦,便冷声吩咐道,“请太医来。” 宫女应了声喏去了,很快一个胡子花白的太医便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见过公主,”太医行了一礼。 皇甫容岚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先给她瞧瞧她那腿上可有受伤的痕迹。” 太医应了一声,在皇甫容岚的示意下,走到薛灵薇身前蹲下,上上下下细细观察了一番,随后这才站起身,问道,“如果从现在的情况看是没有受过任何伤的。” “不会的!”薛灵薇激动的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道大的差点没将老太医那把老骨头给捏碎,“你再仔细瞧瞧,当时我被感觉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不是很痛,那个伤口应该不会很多。” 说到这,她忽然想起什么,“会不会是因为伤口太小愈合了?”太医行医这么多激动的病患见的多了,轻轻松松的就挣脱了薛灵薇的手,正色道,“薛小姐,你这小腿肚子上的确没有伤口,若是被细针扎过,这么短的时间起码应该还会留下一个红点才是,尤其你的腿上 还浸了水,伤口当更难迅速愈合才是。” “不,不会的,不会的,”薛灵薇终于变了颜色,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若是她不能证明是沈灵溪陷害她,以后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你被那个女人给收买了是不是?一定是你被她收买了,所以才在这里胡说,一定是这样的!”她忽然面目狰狞的恶狠狠盯着太医气急败坏道。 “荒谬!”老太医被她这随口污蔑给气的胡子都一颤一颤的抖动了起来,“简直就是荒谬!老夫以前连见都没见过慧敏县主,何来被收买?还请薛小姐慎言!”被恐惧摄住的薛灵薇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一径指着那太医怒骂道,“一定是你这个老东西见钱眼开的被那个女人给收买了,要不然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伤口?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连我都敢蒙蔽,是不是要我 将祖母给请了来,你才会说实话?我告诉你……” 皇甫容岚见她越说越不像话,不由沉下脸,疾言厉色的叱道,“住口!你看看你现在什么鬼样子,居然还敢替姑姑,你是要给她老人家脸上抹黑么?” 老太医在一旁被气的浑身发抖,“简直是岂有此理,老夫这一生行的直坐的正,还从未受过这等子污蔑,还请七公主再请几名太医来,以为老臣正名!”“田太医,你是宫里的老御医了,这点信誉还是有的,如何需要再请人来,薛小姐这是情绪激动,有些口不择言,还望你老人家不要放在心里。”皇甫容岚温和道,说着朝身侧的宫女使了个眼色,“还不好生 将田太医送回去?” 田太医不好违逆她的意思,只能气冲冲的去了,不过看他那样子,只怕今后再不会上薛府的门了。 薛灵薇被皇甫容岚给呵斥的呆了一下,随后却是骤然爆发,“我不管,肯定是那个小贱人在冤枉我!” 她说着在众人猝不及防下朝沈灵溪扑了上去,“是你,一定是你陷害我,你快告诉大家,你是用什么法子陷害我的!”只是她快,一直侧耳听着这边势态的慕之枫的动作比她更快,众人甚至都没瞧清楚他是如何动作的,只觉一阵风拂过面前,跟着沈灵溪便消失在了原地,待众人再定睛瞧去,却见两人已到了半丈远处。 230章 不该招惹 薛灵薇一扑不中,转过身来呆呆看着那依偎着的两人,只觉眼睛都要被刺痛了,却是蓦地不顾形象的放声大哭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喜欢我!为什么!我到底有哪里不好!我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你了啊!”她嚎啕,声音凄厉,宛若杜鹃啼血,让闻者心中不由就是一酸。 说到底她这么针对沈灵溪也不过是因为对慕之枫一片痴心罢了。 皇甫容岚因和她同样恋慕慕之枫,这些年明里暗里也没少较劲,可此刻看着形象全无的薛灵薇,一瞬间却好似看见了那个在男人面前卑微的自己。 “来人,将她好生送回府吧。”半晌,她说不出是怅然还是伤感的叹息了一声,有些无力的摆手道。 两个宫女立刻应声上前,薛灵薇本还要挣扎,却被那两人给强行给扶走了。 皇甫容岚转而看向沈灵溪,声音平静,“慧敏县主,从今往后薛灵薇怕是再难在这京师立足了,她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此事便到此为止吧。” “七公主也太厚此薄彼了吧,薛小姐当众戕害慧敏县主,难道只一句话就彻底揭过去了么?”回答她的却是沉默许久的慕之枫。 皇甫容岚闻言看向慕之枫,眸光一瞬间却是说不出的复杂,“慕侍郎,是本宫厚此薄彼,还是你太偏心?难道你的心真的是石头做的么?”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对薛灵薇赶尽杀绝! 慕之枫面庞清冷宛若清霜遍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薛小姐做出这种事情来自然要受到惩罚,这是公理,和微臣何干?” “呵,公理,好一句公理,”皇甫容岚低低笑了一声,却笑得比哭还难看,“若今日换做是慧敏县主出了这种事,不知慕大人你是不是还说得出这公理二字来?” 慕之枫面色平静,一字一字道,“微臣相信慧敏县主的为人,若她出了事,微臣自然竭尽所能的替她洗刷冤屈。” 他说的云淡风轻,皇甫容岚却被震的半晌都没说出话了。 良久,她几乎是带着哭音呢喃了一句,“这就是你的选择么?” 却不待慕之枫回答,便猝然转身离去,那动作迅速的好似生怕听到慕之枫真的说出什么让她彻底崩溃的言语来。 众人看皇甫容岚离去,也不敢多待,忙三五成群的大步离开。阮玉钏眸光复杂的看了一眼始终低垂着眼眸的沈灵溪,最终什么也没说,和陈青萝一道离开。 “放心吧,今日之事,我一定会让她给你一个交代的。”皇甫容岚到底是七公主,以他如今的身份也没办法逼着她当众表态,只能温声安慰怀中的女子。 却是半天没听见人说话,他心中一突,忙伸手去抬沈灵溪的脸,但见她面色苍白,牙齿打颤,竟已是半昏迷状态。 慕之枫之前一直看她若无其事的,以为她没什么要紧,却没想到她竟是在硬撑,一瞬间心疼的心口都蜷缩成一团了,“死丫头,你非得这么犟么!” 他又是气怒又是心疼的骂了一句,弯腰一把将人打横抱起,便飞也似得朝太医院方向掠去。他是宫中常客,太医院里的人都认得他,因而虽不是人人认得沈灵溪,却也是第一时间上前救治。 诊断结果不尽如意,却也让人松了一口,并没有生命危险,但沈灵溪的身子骨本就虚弱,之前似乎还大虚过,以后务必得好生调养着,要不然下半生只怕要缠绵病榻。 “孤有一株雪灵芝,你等下替慧敏县主一并带回去吧。”闻讯赶过来的皇甫云鹤偏首吩咐了身边的侍女一声,随后才对慕之枫道。 慕之枫也不和他客气,直接点了点头。雪灵芝他不是没有,只是身边并没有,要送过来不免要花些时间,如今既然有现成的自然最好不过。 皇甫云鹤看着他那理所当然的模样眉头不由微蹙了一下,“这么多年来,慕侍郎似乎从来都没学会过什么叫客气。” 这也是自己最开始忌惮这个人的原因,那种面对谁都理所当然的态度,根本就不像一个寻常人会有的气度,就像他虽贵为太子,可面对自己父皇的时候,仍旧会有些克制,可这人完全不会。 “殿下其实更想说微臣一直没学会敬畏吧?”慕之枫闻言却是淡淡一哂。 皇甫云鹤倒也没否认,“难道不是么?你看连孤在面对父皇的时候都会怀抱敬畏之心,可慕侍郎你却从来一副平常态度。” 慕之枫漫不经心的笑了一下,“没办法,自小微臣的父亲就说微臣有些混不吝。” 他慕之枫混不吝?骗鬼呢吧!皇甫云鹤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皮笑肉不笑道,“那倒真有些混不吝,竟连南临国的使臣也说打就打。” 慕之枫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这自然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微臣有玉凉国这棵大树,又何惧哪国的使臣?” 皇甫云鹤被狠狠一噎,半天没说出话来,这简直就是拿铁砂掌在拍马屁,让人舒服也不是,不舒服也不是! “殿下,慕大人,药已经开好了,”便在这时,太医从里头出来拱手禀道。 皇甫云鹤缓了颜色,微一颔首,对慕之枫道,“孤派个人送你们回去吧,男女有别,你送慧敏县主回去也多有不便。” 慕之枫朝他背后方向看了一眼,忽而笑道,“有劳殿下费心,但微臣想,殿下现在还有更应该关心的人。” 皇甫云鹤闻言一怔,回头,便见赵婉柔不知道听到了什么,竟远远的朝这边走过来了。 慕之枫好心情笑了笑,拿了药,进去将沈灵溪抱出,出来的时候皇甫云鹤仍旧拧着眉头站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什么。 “算了吧,殿下,您当知道您不该招惹她的。”慕之枫抱着人走到他身边,低低道了一句,随后不待皇甫云鹤回话,便抱着人大步离开。 皇甫云鹤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本就不好看的脸色顿时阴沉的好似云雨欲来,可当他瞧见那急匆匆走过来的赵婉柔时,那满腔的怒火却又顿时流泻殆尽。是啊,以他的身份的确不该轻易招惹她的,身为未来的帝王,婚姻从来就不由他随心所欲的,只是心口为什么会好似破了一个洞般的难受呢? 231章 太不凑巧 沈灵溪这一昏迷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方才醒过来,好在除了饿得浑身无力,倒也没有其他难受的。 “小姐,你可算醒了,刚刚老爷夫人还有秋姨娘都打发人过来瞧呢,”揽月见她呻吟一声睁开眼,顿时松了一口,欢喜道。 沈灵溪恹恹的坐起身,摆手道,“那你过去禀明一声,就说我已经醒了,但是让她们不要过来,就说我刚醒,有些疲倦,不便见人。”揽月应了一声去了,扶风接替她,伺候着沈灵溪起来洗漱了一番,用膳,她是个嘴巴闲不住的,手上动作不停,嘴里也一刻不歇,从她嘴里沈灵溪知道,薛家当日就提了礼物上门赔礼,但被她爹沈鹤智给 不冷不热的打发回去了,为此阮氏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但是什么也不敢说。沈灵溪当然不相信沈鹤智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就她看来,沈鹤智只不过是觉得被人打了脸罢了。毕竟她也是他沈鹤智的女儿,薛灵薇和她们沈府还有亲戚关系呢,居然胆敢当众戕害于她,不是明显不 将沈鹤智放在眼里么? “小姐,我跟你说啊,这薛表小姐这次肯定完蛋了,我听说以后她的婚事怕是都艰难呢,毕竟有谁会愿意娶这样一个心性歹毒的儿媳妇回去啊。”扶风幸灾乐祸道。 沈灵溪对此并不意外,也懒得多问,只随口问了一句不相干,“小白呢,怎么起来到现在都没瞧见?” 扶风闻言一愣,随后猛地一拍脑袋道,“啊呀,小姐,你不说我倒忘了,小白不见了!” “什么?”沈灵溪倏然坐直了身子,蹙眉道。小白可不是普通的宠物,它攻击力吓人,又贪食金银珠宝,万一出去闯了祸,那简直不堪设想! 扶风也一下子慌张了起来,“昨儿个您昏迷被送回来,奴婢等光顾着照顾您了,一时间没顾得上去管它。” 沈灵溪脸色凝重了起来,“这么说来你们起码已经有一天一夜没瞧见它了?” 扶风知道她们可能闯祸了,有些害怕的点了点头。 沈灵溪看她那模样倒不忍心多苛责她什么了,微叹了一口气道,“你赶紧出去和她们说一声,出去寻一寻,动静小一点,别让人发现了,免得被有心人给利用了。” 扶风早就不是当初刚进府那个懵懵懂懂的小丫头了,一听她的话就明白了话里的深意,忙一脸郑重的疾步出去了。沈灵溪失了胃口,索性扔下筷子,去一旁的榻上躺着,却是头疼不已,果然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收留那个小家伙的,自己如今本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如今再添上这么个定时炸弹,简直就是没事找 事。只是事已至此,后悔也晚了。 小白一只没找到,扶风揽月等人暗地里几乎将整个相府给翻了个底朝天,却愣是没看到那小家伙的一根毛。这下饶是苏嬷嬷这种素来镇定的也坐不住了,她比扶风揽月翠蕊三人年长的多,经历的也多,所思所想自然也更广阔,“县主,我们这样干坐着不行,小白若只是在府里,便是闯了祸,我们也可暂且遮掩一 二,可若是在外头冲撞了什么贵人,那可就麻烦了。” 整个烟溪院的人都见识过小白恐怖的攻击力,那小家伙可是一爪子就将生铁给生生爪开一个口子的,更别说它能直接将金银玉石当豆腐一样啃了。 “这个我自然知道,”沈灵溪的面色亦是凝重,“只是这事我又不能告诉我爹,凭着我们几个人,又如何能在这偌大的京师寻找一个巴掌大小的动物呢?” “要不找韩掌柜帮帮忙吧?”扶风想了想提议道,“韩掌柜家也算势大,派些个护院帮忙寻一下应该很容易的。”沈灵溪听她说韩掌柜先还愣了一下,随后这才反应过来是在说韩骐,最近身边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自帮芳意轩解决麻烦后,她都已经好久没去关心芳意轩的生意了,也只偶尔写了几个配方送过去,让韩 骐自行调制。 她这边正思考着这个法子的可行性,那边苏嬷嬷却已当先否决,“不行,韩掌柜到底是个外人,倘若小白真的在外头闯了祸,这不是平白送个把柄到他手上去?” 她对韩骐的第一印象很不好,后来虽然沈灵溪和韩骐有合作关系,却也没能改变韩骐在她心中的印象。 “这倒也是,毕竟小白是我的宠物一事外头的人还不知道,没得平白去弄的人尽皆知的道理。”沈灵溪想了想也是点头。 扶风一张小脸都揪成一团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可怎么办啊,总不能等着人家找上门来吧?” 揽月闻言瞪她一眼,“慌什么,小姐不正在想法子么?” 沈灵溪是想到了法子,只是却很是犹豫,最终她还是一咬牙道,“叫烈焰来,我要去幕府!”此时若说还有什么人能让她完全信任,那也只有慕之枫了。 此时已是深夜,外头弦月高悬,万籁俱寂。 “主子,该换药了。”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清脆的响声在这寂寂无声的深夜显得尤为的清晰。 里面并没有任何声音。 外头的人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进去,便见自家主子正懒懒斜倚在藤椅里,在他的对面的圆几上,一只小爪魈正抱着一颗硕大的南海珠啃得正欢,不是让沈灵溪等人寻到焦头烂额的小白又是什么。 女子低眉垂眼的进来将门带上,款步走过去将装有伤药绷带的托盘放于一旁,随后这才在慕之枫身侧坐下,俯身伸手过去。 此时的她穿了一身湖水红色的抹胸长裙,颜色粉嫩益发衬得她的皮肤月光般皎白,弯下腰时,正好可以瞧见胸前若隐若现的一点曼妙线条。 慕之枫终于抬起眼看她。 女子却是低着头不敢看她,只小心翼翼的将他随意穿在身上的玉色中衣褪了下来,便在这时,门忽地唰的一下被推开,“慕之枫,我……” 慕之枫随手将几乎整个人靠在自个身上的女子推开,回身朝那个呆站在门前的少女招手,一脸云淡风轻表情道,“找我有事?” 沈灵溪这才猛地从刚刚活色生香的画面中回过神,却是刷的红了脸,连忙要往外退,结结巴巴道,“我,我还是改日再来吧!” “站住!”慕之枫淡淡喝了一声,随后转头朝垂着头站住跟前的女子道,“出去。” “可是主子……”女子自然不情愿。 慕之枫凉凉扫她一眼,“你私自来玉凉我还没找你算账,现在,出去!”女子这才不甘的退了出去,待走至沈灵溪身边还愤怒的瞪了她一眼。 232章 教训红息 “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进来?”慕之枫再次朝被自己喝住的沈灵溪道。 沈灵溪却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是突然看见慕之枫被大半绷带包扎的伤背了。桌上的绷带明显还是新的,说明伤口还没换过药。 想到这伤还是因为自己受的,沈灵溪执意要走的心不由弱了弱。 犹豫了三秒,走进来,“我先帮你把药换一下吧。” 慕之枫笑了一下,摇头,“不用了,看你急急惶惶的,还是先说说你出了什么事吧!” 他本是担心沈灵溪,可沈灵溪听了却很不是滋味,“也是,反正你有大美女给你‘贴身’换药,哪里用得着别人!”不知为何,语气却是十分的酸。 “你个死丫头说……站住!”慕之枫本有些好笑,却蓦地发现沈灵溪不知何时已经移动到了门口位置。 回答他的是“哐啷”一声门响,还有一阵透心凉的夜风。 “吱!”之前被推门声给吓得摔到地上的小爪魈好容易爬上圆几叫了一声。 一直隐在暗处的天光几乎是要叹息,这都送到嘴边的鸭子了,还能给跑了,主子,您这智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让人捉急了…… “主子,要拦么?”他不抱希望的开口问。 慕之枫淡淡瞅了他一眼,“不用了,这大晚上的她也该歇下了,你等下问问烈焰,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天光撇撇嘴,只好去送人。 那边沈灵溪出了门后就一路狂奔,生怕慕之枫追出来拦他。虽然觉得慕之枫顶着那张温文尔雅的脸来追她好像挺玄幻的,但慕之枫这几天的行为本来就很玄幻,她还是决定小心为上,先溜为妙。 只是,一路出来,虽没有人拦她,但也愣是没个人出来给她引路。而这慕府说大不大,说小也着实不小,这没个引路的人,还真有点够呛,尽管她以前住过几天,可现在却还是绕的头晕。 沈灵溪正兀自闷头在那小桥流水,长桥廊谢瞎转,眼前忽地就是一暗。是有人挡住了她前头,亏得她反应快才没一头撞上。 沈灵溪抬头,望清来人,眉头下意识就是一蹙。来人不是别人,赫然是之前她见着的那个趴伏在慕之枫背上的年轻女子。之前她因为尴尬,只匆匆一瞥,并未仔细注意女子的容貌,如今这近距离一看,才发现,这女子当真是生的绝美。说起来,女子与 薛灵薇走的是同一路线,都是那种冷若冰霜的冷美人,但薛灵薇给人的感觉是高高在上冰冷,而眼前的女子却是朵带了尖刺的玫瑰,锋利的森冷。 不是曾经那个被自己一把药迷晕的红息又是谁? 此时,红息正用这种森冷的眼光盯着沈灵溪。 “有事么?” 沈灵溪淡淡开口,脸色不是很好看。任谁被人莫名其妙的用这种眼光盯着都不可能脸色好看。 “你配不上主子。”红息不答,却是仗着身高居高临下的上下将沈灵溪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才答非所问的开口道。声音无疑也是悦耳动听的,但那似讽非讽的口气却让人着实气闷。 沈灵溪瞪眼,“哈?” 红息本就轻视的眸光中益发带出几分不屑来,她实在是弄不明白,像沈灵溪这种要长相没长相,要脑子没脑子的女人,主人那样高居云端的人怎么就会看上她?明明主子以前很讨厌这种类型的女人的!想到之前主子毫不留情的撵她出去,红息的眸光顿时犹如淬了毒一般,说出来的话更是恶毒无比,“虽然您贵为县主,但这慕府却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可以进来的,还请县主自重,以后不要再随便前来 骚扰主子。” 沈灵溪,“……” 似沈灵溪这哑口无言的表情终于让红息找到了心理平衡,她伸手撩了撩散落至鬓角的垂发,露出一张挂着点点得意笑意的脸,却是不再多说,只斜着眼撇了沈灵溪一眼,随后便施施然的转身离去。 然,步子还没迈开,便觉肩上一重。 只听身后响起一道似笑非笑的嗓音,“别急着走啊,你说了这么多,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红息身为慕之枫手下的影卫一员,武功向来都是一等一,见状条件反射就要抖肩甩开沈灵溪的桎梏。 却听沈灵溪再次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别反抗呦,我力气虽未必有你大,可认穴的本事你可拍马都赶不上,到时候要不小心捏废了你的肩膀,让你这么个大美人成个高低肩,那可不美了。” 红息身子一僵。她向来爱美,哪里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当下再不敢动。沈灵溪扣着她的肩膀将她扳过身,用空着的右手掐住她的下颔微微抬起,“本县主呢只有一句话要说,那就是,你是个什么东西?”她个子说起来只到红息眉间,说话时声调也是懒洋洋的,但周身却恁地有 一种睥睨苍生的气势。 红息被桎梏的肩膀已经被松开,按说她只要稍微偏下脸便能挣脱开沈灵溪的手,可不知为何她却没敢动。不是不能,是不敢。这一刻,眼前浅笑嫣然的女子身上竟有某种东西与自己的主子有了重叠。 沈灵溪看她不说话,随意一甩手,以巧劲使得红息猛地一下便摔倒在她脚边,她也不去扶她,只低头要笑不笑地看着她道,“本县主乃相府的五小姐,被册封为慧敏县主,爹爹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外公乃今上的老师,如此身份在你嘴里竟成了不三不四的人,啧,这慕府可真是好大威风。就是不知这威风是你主子的威风,还是你这狗仗人势的奴才的威风!”当然若是说出慕之枫的真实身份,她这点背 景自然不够看,只是这女人敢说么?红息嘴唇一个哆嗦,脸色青白一片,却是气的。她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胆敢用“奴才”两个字来形容过她!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敢,竟然敢!一抹狠厉于她眸中一闪而过,她按在地上的手微微一动,一排 闪着幽蓝暗芒的银针蓦地出现在她指尖。察觉到她的恶意,沈灵溪却是一笑,她半俯下身,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对红息道,“我可是好意提醒你,你最好不要随便出手。毕竟我今天要是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你主子可是会有大麻烦。” 233章 今夜无眠 红息闻言不答话,嘴角边却是翘起一点诡异弧度。 沈灵溪看了她一眼,又慢慢续道,“当然,你可能也没打算弄死我。听说你还会点小毒,那想来弄个小毒让我毁容啊什么的应该很容易。” 红息掩在袖中的手一顿。 便又听,“你说到时候我以在慕府中毒受伤为借口,住进慕府,让你主子近身照顾我,日子久了,你主子会不会对我日久生情?” “不会的!”几乎是立时,红息大声反驳道。 沈灵溪挑了嘴角,意义未名的轻笑了一声,也不知在笑什么。 红息蓦地恶狠狠抬头盯着沈灵溪,“你如此利用算计主子,你玷污了主子对你的心意!” 沈灵溪却是直起身,冷声道,“那也是我和你主子的事,与你无关!我只警告你,别试图做些蠢事,因为买单的很可能便是你‘亲爱的’主子!” 说罢,她一甩衣袖,穿过红息便径自而去,丝毫不担心空门大露的后背。 红息掩在袖中的手指动了又动,最终却只是一咬嘴唇,愤愤的从地上爬起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她一定要去告诉主子,他看上的是何等恶毒的女人,这个女人根本连给自家主子提鞋都不配! 沈灵溪直走了好一会方才慢下脚步,只听她头也不抬地开口道,“我现在没心情逛这慕府,赶紧出来带路!要不我就自己开路了!” 空中气息窒了一窒,还未有反应,便听“噗”的一声,一座鲜艳多姿,娇嫩无比的花圃在一阵黑雾的笼罩下,刹那间蔫了下去…… 虽早已见识过沈灵溪的“毒功”,但隐在暗处的天光还是被眼前的一幕震得差点一头栽倒在地!此时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未来女主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只是,怵头归怵头,在沈灵溪抬起手打算对另外一处花圃下手的时候,天光还是光电一般的闪了出来。 “舍得出来了?”沈灵溪冷冷看着他。天光瘫着脸不作声。他的确早就到了,只是之前看见红息拦住了沈灵溪,他便没出来。他在心中默默鞠了一把泪,他这又作红娘,又作属下的,容易么?他不就是想看看自个家主子到底在沈灵溪心中有没 有分量么!争风吃醋神马的最能促进感情了,有木有! “别以为你瘫着张脸,我就不知道你心里在吐槽!”沈灵溪看了他一眼,继续开口,“烈焰说了,你最喜欢像个女人一样在心里嘀嘀咕咕了。 天光闻言不动如山的面部表情终于裂了一下。烈焰那个死小子是太久没挨揍皮痒了是么?看来等下过去要找他好好“聊聊”! 此时已是夜深,京都的长街上除了巡逻的护卫队,便只剩下更夫一声长一声短的拖着声调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衬着这静无人声的暮色,更显出几分清冷来。 可这份清冷却没有沈灵溪的眸色来得更冷。 而这一切都落在了天光的眼里。天光只觉自己的心一沉再沉。 他从孩提时代便一直伴随在主子身侧,虽是下属,与主子的关系却是如兄亦友。可以说,在这个世上,他是最为了解自家主子的人,有时候甚至要比主子自己更了解他自己。就像那日主子被找到后,他在 第一时间便发现主子对五小姐的态度很不对劲。而这几日,主子自认为隐藏的很好,可他知道,主子每每遇到一点与五小姐有关的事情都会发下呆。 他已经记不清主子上一次的发呆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这么多年来,他看着主子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着,眼神越来越冷,身上越来越没有凡尘烟火气,每每看着都是触目惊心。 可是他什么也没法做。 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祈祷,祈祷有一个人能渡主子勘破心中那一道魔障。 无论是谁。 天光在携着沈灵溪于房檐飞跃的同时,再次不动声色地看了沈灵溪一眼。主子喜欢她毋庸置疑,可她呢? 天光心里没底。 起先,他因为沈灵溪明显气怒的表情心中暗暗高兴,他知道这意味着女子心中多少有点主子的位置,可此时,他心中的那丝热火却慢慢冷了下去。也不是是被这冷冷的夜风吹的,还是被女子的眼神冷的。 天光想不明白沈灵溪的眼神是从何时冷下去的。 没有人知道此时的沈灵溪在想什么。 为防对沈灵溪闺誉有碍,沈灵溪是偷偷出去的,扶风躺在床上假扮她,以防万一,性子沉稳的揽月在门外把风。 因而待天光按着沈灵溪的吩咐将人从窗子里塞了进去,躺在床上的扶风是第一时间发现她的。 “小姐,您回来啦!”扶风欣喜地从床上连滚带爬的下来,天知道躺在床上的这一段时间,她的心脏一直在嗓子眼跳。 揽月听到声音,也一把推开门疾步跑了进来。 沈灵溪安抚的朝她们笑了笑,正要朝天光致谢,回头望去,窗外却只剩下寂寂的夜和细长的月。 沈灵溪怔了一下。 “怎么了?县主?”向来细心的揽月第一时间发现了沈灵溪的情绪有些异常。 沈灵溪扯了下嘴角,“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已经很晚了,都去睡吧。” 揽月和扶风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但看沈灵溪的样子明显不想提,两人也无法,只得欠身退了下去。心中却是打定主意明天就算是对烈焰师傅“严刑逼供”,也要问出些什么来! 此时的烈焰在哪?他正在享受天光爱的问候呢。 “小姐,您听见了么?好像有人在惨叫?”扶风将床重新整理后,伺候着沈灵溪上床歇下,忽闻外头动静,不由侧耳皱眉道。 沈灵溪闭上眼,懒懒哼卿了一声,“肯定是烈焰在挨揍呢,我之前告诉慕府的那个影卫长,烈焰说他像个女人一样喜欢碎碎念。” “……”扶风有些无语,“烈焰师傅明天肯定又会变成个猪头吧?” 沈灵溪不痛不痒一笑,“那就多赏赐他几贴活血化瘀的膏药就是了。”谁让他是那个家伙之前将她一个人扔在幕府的! 扶风,“……”可怜的烈焰师傅,他到底又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了,居然让主子如此生气,真是……活腻歪了!看来她今晚也要准备些好东西好好的问候他老人家一番!这一夜,注定有很多人一夜无眠。 234章 所谓搭讪 翌日。 “小姐,老爷一早打发人过来告诉您,让您去八宝斋打几副时新的头面,再去仙衣阁裁几身衣裳。”沈灵溪不过刚起身,扶风便闻声兴匆匆的揭帘进来告诉她道。 沈灵溪闻言愣了一下,“怎么好好的想起来让我去打首饰,裁衣裳?家里有什么喜事么?” 扶风捂嘴咯咯笑了起来,“小姐,您睡昏啦?昨儿个不是才跟您说了么,您昏迷不醒的时候,陛下赏赐了不少好东西,按规矩是要进宫谢恩的。” 沈灵溪这才恍然,她边从床上下来,边懒懒摆手道,“我已经有很多首饰衣裳了,昨天宫里面又赏了好些,就不要再麻烦了。”“那可不成,”扶风闻言却是笑道,“老爷说了,您的首饰衣裳都旧了,宫里头虽有赏赐,但贵重有余,却不合适您的年纪,特地吩咐您去打几套时新的。而且老爷还说,您整日里在家里怕是也闷得慌,正好 可以出去散散心。” 两人说话间,揽月也揭帘步了进来,她笑睇了扶风一眼,打趣道,“其实说到底,还是你自个想出去玩罢。” 扶风一哽,随后不依地跺脚道,“哪有!” 揽月抿唇笑了一下,也不再取笑她,而是转而对沈灵溪道,“小姐,您就去八宝斋和锦衣阁逛逛吧,老爷既特地打发了人过来,也是他为人父母的一份心意。” 只怕这心意等闲消受不起吧?沈灵溪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露,只点头,“那好吧。”说着想了想,又道,“去问一下大姐姐,我这出门买衣裳买首饰的,不招呼她一声也为免显得自己太寡情了。” 扶风闻言一愣,“大小姐被禁足了啊。”那日宫宴沈佳溪虽没做什么,但她那几句不合时宜的话却还是被人当笑话传了出来。 沈灵溪却是一笑,“你只管去便是,反正就是走个过场。“ 扶风这才应声去了,回来的时候脸色却十分难看。 沈灵溪诧异的看向扶风,扶风俯身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原来是早上沈鹤智打发人过来让沈灵溪去打首饰的时候,恰好阮氏也在场,阮氏见沈鹤智心情不错,就替沈佳溪求了几句情,谁料沈鹤智当下就沉下脸呵斥阮氏慈母多败儿。还是在场的还有好些个丫鬟婆 子,沈鹤智这毫不留情的一通训斥自然让阮氏失了脸面。阮氏不敢顶撞沈鹤智,但背地里免不了要发一通脾气。扶风过去的时候正赶上这茬。 沈灵溪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胳膊,也没多说什么,反正是无干要紧的人,骂两句就骂两句,没被打就行了。 出门已是半个时辰后。 扶风是个好热闹的,一上车就掀开布帘的一角,偷眼望着外面熙攘的街面,叽叽喳喳的和揽月说个不停。揽月只笑着点头,偶尔附和一两句。 沈灵溪也不去管她们,只懒洋洋靠在靠枕上,摸着小白油光水滑的皮毛。也不知怎么回事,今儿个一早醒来,这小家伙竟然自己回来了。 “小姐身体不适么?”揽月忽然扭头对沈灵溪道。 扶风闻声回头,发现自家小姐今天是有些恹恹的,不由好奇的开口问道,“小姐是没有睡好么?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她说者无心,沈灵溪闻言一下一下撸着小白柔软皮毛的手却是忽地一顿。昨夜发生的一幕幕仿若电影片花一般在眼前倏然闪过,她下意识就微微蹙起了眉头,只觉睡了一觉,那股烦乱不但没有丝毫被厘清 ,反倒更糟糕了几分。 “小姐?”扶风见状眉头一蹙。 沈灵溪撩眼,见马车内两人俱是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尤其是扶风,担忧的同时,还带了几分惴惴,不由叹了口气,身后抹了一把脸,笑道,“真没事,就昨晚做了个噩梦……” 只是她话还未说完,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马车忽地剧烈震荡了一下,硬是将她后半句话都给生生截断了。 沈灵溪是靠窗坐的,她一边顺手抓了东西扶住以稳住身子,一边伸手撩开帘子,朝外问道,“怎么了?” 没人说话,只一抹月牙白赫然填满她整个视线。 那一霎,好似喧闹的街景都尽皆化作了虚无,只余那一人高踞马背,微侧过脸朝她望来。 那一眼好似穿过了千山万水,那一眼好似承载了天地所有光芒,那一眼好似饱含了人世间所有的甜蜜和酸涩…… 沈灵溪只觉心头“咚”的剧烈一跳,便听那人清润的嗓音不紧不慢响起,“乖徒儿,好巧啊。” 喧嚣重新充斥于耳畔。 沈灵溪默默看着慕之枫,默默伸手在身边摸了摸,默默抓起一样物什,默默朝慕之枫的脸……狠狠砸去! “唰”,帘子被一把摔下,一道压着怒气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巧泥煤巧!深井冰!走!” 车轮轱辘将慕之枫远远抛开。 慕之枫没动,只沉默地低头看着手中的红彤彤的苹果,方圆五尺内却皆是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他背后的天光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来。 “你不是说这样有用么?”慕之枫忽然头也不回道。 他声音淡淡,并没有起伏,天光却是激灵灵打了个冷噤,想想却又是悲愤,“主子,属下说的是假装偶遇,没让您去惊扰对方的马车!” 慕之枫抬头看向很快便消失在人流中马车,淡淡开口道,“可是她说昨晚是噩梦。” 天光被狠狠噎了一下,随后这才干笑道,“这说明五小姐昨儿个晚上是真的吃醋了,这种时候当然会有些,恩,口不择言,主子当好好哄哄才是。” 慕之枫一抖马缰,纵马踢踢踏踏朝马车离开的方向行去。 天光可以听见他略带不满的声音轻不可闻的响起,“死丫头越发不将我放在眼里了。”嘟嘟囔囔的一声,却听不出有多少恼恨在里面,反倒更似孩子气的委屈埋怨。 “头儿,主子这样下去真的好么?”隐没在人群的影卫偷偷靠近天光,小声道。他在人群中可是听到好多人在议论主子刚刚奇怪的举动了。虽然主子的说话声音很小,并未有什么人听见,但架不住人民群众井喷一般的想象力。影卫想起刚刚听到的那些天马行空的联想,不由淌了一背 冷汗。不过就算除了路人的各种神奇联想,主子刚刚也足够让他们眼珠子掉一地了。尤其是主子一掌惊了人家拉车的马匹后,还能一脸若无其事表情的说“好巧”的时候,他们几个隐没在人群的影卫差点没摔出来 。 天光本还在走神,闻言却是神思一定,淡淡扫了那影卫一眼道,“主子的事何须你我多嘴?还是,你想去和红息作伴?” 影卫似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如吞了死苍蝇一般,也不敢再多说,“嗖”的一下便忙闪了开去。天光懒得管他,一甩马鞭,朝慕之枫离开的方向奔去。 235章 巡视产业 没人看见,街市一旁的某个茶楼二楼的靠窗位置,三个坐着男女早已将这一幕尽皆瞧进眼底。 “哈,不是都说那个慕之枫深不可测么?我怎么瞧他跟个呆头鹅似的?”说话的是个粉衫女子,她边说边用帕子掩唇咯咯笑了起来,“不过这样貌可真没得说。” “嗤,别春心荡漾了,他杀人的时候你还在你娘怀里吃奶呢,”她旁边一身形粗狂的男子冷嗤道。 粉衫女子闻言顿时柳眉倒竖,怒道,“放你娘的狗屁,不会说人话就给姑奶奶闭上你的臭嘴!” “行了,邢山,双双,你们俩都少说一句。”说话的是个青衫男子,他边说边用眼神示意他们两人朝窗边看。 两人见状先是一愣,随后顺着青衫男子的视线望去,不由彻底怔住。最靠近窗边位置坐着一个女人,容貌算不上多出色,周身却萦绕着一股别样的气质。她只坐着那里,并没有去刻意做什么,但举手投足间却皆是魅惑,那种感觉仿若罂粟,足以让男人忍不住伏倒在她脚边 。 此时女人正死死望着窗外,面上神色虽未有什么改变,眼神中却是激越的光芒,那种绚烂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那双眼睛中涌出来一般。 房内几人都是认识她多年的,却从来未见她露出这样的眼神,脸上的吃惊一时俱有些收不住。 似他们三人的目光实在太灼热了些,女人终于将视线从窗外拔了进来,她慢慢扭过头,看了盯着她看三人一眼,正要开口说话,忽地身形一动。 “哐啷”,“哐啷”两声门响,是门被打开和关上的声音。 三人被眼前这遽变震住,俱是呆呆的看着女人,和她手中挣扎的灰衣小二。 女人正懒懒地站着,如瀑黑发衬着白雪一般的皮肤,仿若风中恣意盛放的罂粟,美的惊心动魄,可她手上的动作却让几人骇得惊心怵目。只见她一手掐着小二的后脖颈,将人一把按在了靠门放着的一盆用来净手的水盆里!房内静得骇人,被闷在水盆里的小二发不出一点声响,只有奋力挣扎的四肢仿若在表演一出默剧,却益发衬得这房间静 的诡异。 三人虽不是第一次见女人杀人,也不是没有亲手杀过人,但此时看着眼前的一幕,却尽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一盏茶后,那个奋力挣扎的店小二终于不动了。女人随手将人往地上一扔,那模样好似只是扔了一件垃圾一般。她神情淡淡的将手伸进那个水盆里,开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洗起手来。 那是一双极好看的手,十指纤纤,莹白若雪,完美的没有一丝瑕疵。 三人却仿若看到午夜凶兽缓缓露出的森森白牙,下意识就是一个冷噤,忙调转过头,不敢再看。 女人却好似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只见她施施然转过脸来扫了三人一眼,娇声笑了一下,“一个个的都什么鬼表情,怎么?老娘不好看?”她说话的时候,手上有淋淋的水迹顺着她的手往地上滴,“嘀嗒”,“嘀 嗒”,并不是很响的声音,三人却是一震,那一霎,他们好似听见鲜血滴落在地的声音。 邢山最先回过神来,他尴尬的笑了两声,“血娘……” “老娘叫血娘子,不叫血娘,别叫的我跟你娘似的,老娘可没你这么五大三粗的儿子。”血娘子翻了个白眼,不客气道。 被她杵了一通,邢山也不敢反驳,只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虽然他们几个的身份无所谓高低,但对眼前这个女人,却是没有人不怵头的。 就是向来泼辣的池双双也不敢当面与她顶撞。 青衫男子文旬赶忙指了指地上的尸体,打圆场道,“看来有人发现我们了,我们要不要先换个地方?” 血娘子重新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懒懒道,“换什么换,不过是见我们几个面生,例行打探罢了。” 京都势力错综复杂,一旦有生面孔进入,各方势力都会格外留意。 “那你还……”文旬指了指地上的尸体。 血娘子却是冷哼一声,“不让他们知道点厉害,你就等着钻女人被窝的时候被人听墙根吧。” 文旬脸一红。他这人没啥别的爱好,唯一就好逛个窑子,平日里他都自以为风流的,但被血娘子这么拿出来一说,饶是他这种万花丛中过的也扛不住。不由呐呐的再不敢多言。 沈灵溪自然不知道她走后这背后的各种风起云涌。她现在满心满眼的都是慕之枫那个家伙今日脑袋又抽什么疯了?心中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然感觉马车突然停了,随后听外面赶车的侍卫恭敬朝里面 道,“县主,八宝斋到了。” 沈灵溪唔了一声,随着揽月扶风下了马车。 只是刚下马车她却蓦地黑了脸。 只见不知何时赶上来的慕之枫也姿势潇洒的下了马。见沈灵溪看他,慕之枫回视了一眼,然后一脸如沐春风般的笑意道,“我可没有跟踪你,我不过就是在巡视产业。” 沈灵溪,“……”什么叫欲盖弥彰?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什么叫不打自招?这就是!亏他还好意思那么一本正经的说! 还有什么叫巡视产业?这家八宝斋是他开的?想到这,沈灵溪脸黑的不能再黑,几乎就打算甩手走人了。还好慕之枫并未再多说什么,好似真的只是来巡视产业一般,抬脚就进了店,然后在掌柜低眉垂眼的恭送下上了楼上的某个包间。而扶风揽月则勾头勾脑的朝里面看,边看边还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瞅着沈灵 溪。 沈灵溪深吸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没有扭头离开。 早就侯在一边的青衣小厮忙展开一张笑脸迎了上来。八宝斋分上下两层,上面一层是精品区,下面一层是普通首饰。不过虽说是普通首饰,但却都弄得格外上档次。室内左右都做成多宝格状,每一格内都放了一整套首饰,墙壁四角按一定角度交错镶嵌着八角炙光灯,雪白的光线从四面折射下来,打在那些首饰上,端的是珠光璀璨,光彩夺目。而正对门的那一面则放了一个大展台,居然还是个玻璃展台。长约一丈半,宽约半丈,内里铺着绒布,上面整齐放 着各种散装首饰,从发叉,到珠花,到耳环,项链,等等,一应俱全。展台旁边有一个等身高的镜子以供顾客试戴。饶是沈灵溪这个见过各种营销手段的现代人也不得不赞叹慕之枫有生意头脑。扶风等人只顾着看首饰,她却首先注意到了墙面四壁的灯,可以说她们一进来之所以被这满目的璀璨光华给晃花眼都是这几盏 灯的功劳。然后就是这四周的布置。多宝格的设计首先就会让人觉得东西上档次,而成套的首饰则更给高端的感觉。不仅如此,成套的首饰也会将利益给最大化。就像有人本来只是准备买一个红珊瑚猫蝶珠花,然后当她看到配套的红珊瑚猫蝶发钗,耳坠,项链时,她就会想这样一套配起来是不是会更好?而且,她既然准备买红珊瑚猫蝶珠花,说明她喜欢这个款式,那自然也会喜欢相同款式的其他东西,如此一来, 原本买一件的,最后却买了一整套。 如果你没钱买不起整套的?没关系,大展台内还有各种按种类摆放的单独款。可以说,只要你想买就绝对会有你想要的一款。 小白早就按耐不住了,要不是沈灵溪压低声音警告了几句,只怕它早已扑了出去。 压制住小白,沈灵溪这才对揽月,扶风大方的一摆手道,“难得出来一趟,去瞧瞧可有喜欢的,都算我的。” “哎!”扶风顿时笑眯了眼。 揽月也知道沈灵溪向来大方,也不客气,只向沈灵溪福了福身。她们说话声音不算大,但这店铺本就不是什么喧哗的地方,因而内里众人基本都将她们几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那些个丫鬟们都羡艳地看着扶风,揽月,心道这两人可真好命,跟个这么大方的主子。而那些年轻小姐则小声哼了一声,咕噜了一句轻狂。却到底没多说什么,沈灵溪虽带了纱帽,但一看就非富即贵,不是她们能随便惹得起的。 236章 横刀夺爱 沈灵溪让揽月,扶风在楼下慢慢挑,自己则在青衣小厮的引领下上了楼。二楼是精品区,做成一个个单间,专门招待大户女眷。 说起来倒也是巧了,沈灵溪被小厮引着刚上楼,便听见有人在叫她,扭头一看,便见陈青萝和阮玉钏正朝她招手呢。 “倒是巧了,怎么你们俩也在这?”沈灵溪笑道。 陈青萝白她一眼,随后又笑嘻嘻道,“怎么,这铺子是你开的不成?就许你来逛,不许我们来的?” 沈灵溪闻言失笑,“我不过随口问了这么一句,至于你这么歪派我么?” “你理她做什么,她素日里就是个喜欢逞口舌之利的,哪天要是不支吾人两句,我估计还不习惯呢!”阮玉钏拉着她坐下,笑道。 陈青萝闻言顿时把那小脸一皱,一脸夸张的心痛表情道,“玉钏姐姐,你刚刚还说最喜欢我的,怎么这丫头一来,我顿时就成了那可怜的小白菜了?” 这话说的阮玉钏哭笑不得,伸手去拧她的嘴,“我可没说最喜欢你,要我说,我是最烦你的,要不是你跑我府上去一通歪缠,我才懒得陪你出来呢。” 这话说的沈灵溪忍俊不禁,陈青萝却是黑了脸。三人说笑着,谁也没有提起那日宫宴的事情,有粉衫侍女给她们三人奉了茶,然后便有三个青衣侍女捧了本册子进来。那册子厚厚一本,每一页都是最时新的款式,也不知慕之枫从哪请来的画师,那一页 页画得栩栩如生,简直就像印上去的一般,而每一页的背面则是详细的介绍,从材质,到做工,一应俱全。青衣侍女也依据顾客的态度在旁边做相应的介绍,像陈青萝这种喜欢问东问西的,侍女就会在旁边详细介绍,而像阮玉钏这种不喜欢多话的,她旁边的侍女则垂手恭立,一声不吭。而像沈灵溪这种,一看 就是新来的主,侍女则不动声色的在旁边介绍那些首饰哪些是京都独一款的,哪些首饰又是畅销款,连宫里的公主都打发人来买过。 虽然很不愿承认,但沈灵溪不得不说这慕之枫简直是将人的心思给摸透了。 陈青萝今日本来就是来挑首饰的,刚刚不过才进门,跟着就看见了沈灵溪,如今好容易坐下,哪里还按耐的住,连指了几套首饰,说要看看成品。 侍女笑应了一声去了,少顷便捧了首饰进来。 陈青萝顿时挑花了眼,一会将这个套上脖子上,一会又将那个插在头上,嘴里还不停的问沈灵溪阮玉钏道,“灵溪,这个好不好看?玉钏姐姐,这个好不好看?” 沈灵溪和阮玉钏俱是笑着点头,陈青萝看了一会,却又道,“我再看看!也许还有更好的呢!”说着一会功夫又挑出几套来。青衣侍女丝毫没有嫌不耐烦,再次笑着去取首饰了。 “表姐没有喜欢的么?”沈灵溪看阮玉钏一直只静静的翻,并不说话,便笑着问道。 阮玉钏随手又翻了两张,淡笑道,“我随便看看,若是真有喜欢的,再说。” 沈灵溪见状也就不再多问。她低头又翻了几页,忽然眼睛一亮,指着手指停驻的那一页道,“这套拿来我看看。” 青衣侍女讶异地看了沈灵溪一眼,笑道,“小姐真是好眼力,这是今天刚上的新品,从材质到款式都是京都独一份呢。” 她说着朝沈灵溪一福身,转身去了,少顷便捧了一个托盘进来,上面还盖了布,弄得十分的神秘。 陈青萝最是个好奇心重的,见状自己的首饰也不看了,只眼巴巴的看着那个托盘,连向来不甚有好奇心的阮玉钏都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望向那个托盘。 那个侍女见目的达到,抿唇一笑,然后伸手慢慢揭开了绒布。 只一眼,沈灵溪便决定要买下了。 而陈青萝则早已忍不住大呼小叫起来,连阮玉钏都忍不住凑上前来细细观察起来。 眼前的是一套珍珠青金石蝙蝠点翠五件套,分别是步摇,珠花,耳坠,项链,镯子。款式还算新颖,但这不是几人惊诧的原因。她们之所以如此惊讶而是因为那上面镶嵌的珍珠都是金珍珠! 就算是在现代,金珍珠都是十分稀少昂贵的,更别说古代了。更何况这些珍珠颗颗滚圆,色泽饱满,毫无瑕疵,且一般大小,目测更是足有15mm!这样一颗放在现代都是价值连城,更别说是一整套了!沈灵溪虽然内心震撼,但面上还算平静。陈青萝却早已忍不住了,她的眼珠子几乎都要贴上去了,却是不敢伸手去碰,生怕自己给不小心弄坏了。她自小虽然不少什么稀罕的宝贝,却也知道这东西定然价 值连城,她知道自个毛手毛脚的,万一要是将这样的宝贝给弄坏了,那她自己都会恨死自己。 沈灵溪将这套首饰细细瞧了一遍,确认没有毛病后,便笑着对那侍女道,“这套首饰,我……” 正待这时,忽地传来一声推门声。 按说没有顾客的吩咐是不准别人随便进来的,沈灵溪蹙眉望向进来的两人。一个同样着青衫的女子一脸抱歉的看了沈灵溪一眼,而她旁边则跟着一个衣饰不凡的丫头。看动作刚刚推门的正是这丫头,此时她正趾高气昂的走到桌边,高傲道,“这套首饰我家小姐要了!”边说边伸手 要去端那盘沈灵溪看中的金珍珠首饰。 沈灵溪脸色顿时不好看了,任是谁被人这样当面截胡都没法摆出好脸色来,更何况这丫头还摆出一副我家小姐能和你看中同一套首饰是你的荣幸的高傲嘴脸。 沈灵溪冷冷看了那丫头一眼,寒声道,“放下!这套首饰我已经要了!” 那丫头被沈灵溪气势所迫,端着盘子的手下意识就是一顿,随即想起自家主子的身份和今天陪自家主子来的贵人,不由傲气的冷嗤一声,继续伸手去端。 沈灵溪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和一个丫头伸手去抢,她正要继续呵斥那丫头,一旁的陈青萝却已伸手狠狠将那丫头的手给打掉了,“没听见我们说这东西我们要了么!”陈青萝那一下着实不轻,那丫头的手背立刻被是通红一片,她嘶的倒抽了一口冷气,横眉立眼朝陈青萝喝道,“你竟然敢打我!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谁么?” 237章 优先选择 陈青萝自小就是溺爱中长大,素日里只有她给别人甩脸子,什么时候轮的到别人给她脸色看,当下就扬着小脑袋,用鼻孔对着那丫头哼道,“小姐了不起?小姐就可以不管先来后到抢人家东西?” “是我家小姐先到的!”那丫头立刻冷声道,边说边还斜着眼睛望向陪她一起进来的青衫侍女道,“你告诉这几个乡巴佬,是不是我家小姐先到的?” “这……”那青衫侍女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话。她是知道这丫头的来头的,但是陈青萝她也是认识的,自然哪边都不敢招惹。 那丫头也不指望侍女回答,说完又继续道,“我家小姐无论到哪里,都是拥有优先选择权的!你得罪了我家小姐,小心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呵……”沈灵溪轻笑了一声,随手拿了步摇把玩,慢吞吞道,“我倒不知道这京师之中有谁居然这么大派头呢。” 那丫头被沈灵溪噎了一下,不由气红了脸,啐道,“所以才说你是没见识的乡巴佬!” “如果城里人都是你这种狗仗人势的东西,那我宁愿做个乡巴佬。”对于那丫头的指责,沈灵溪却是懒洋洋回道。 “你这个下等贱民竟敢侮辱我!”那侍女勃然变色,扬手就要给沈灵溪好看。 “啪!”一声脆响。 却是陈青萝。 只见她甩了甩因用力过猛而有些发痛的手,昂声道,“我不仅敢侮辱你,还敢打你呢!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么和我们这么说话!”沈灵溪一直觉得陈青萝像个小狮子一样,特别容易炸毛,此时突然见她如此“勇猛”,也不觉得讶异,只莞尔一笑。也是,若女子也可说纨绔子,那这陈青萝绝对算一个,她不去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哪里容 许别人欺负她? “你……”那丫头一张俏脸煞白,胸口急剧起伏,却是抖着手指指着陈青萝半天说不出话来。因为她主子的身份,这京都谁敢不给她几分脸面?谁料今日竟被人给当众扇了耳光,这叫她如何不气?“我什么我!”陈青萝却是越战越勇,她一把拍开那丫头的手,挺着小胸脯,雄赳赳气昂昂道,“你说这店里的东西都要给你家小姐先挑,可有白纸黑字的明文店规?要是有,拿出来我们瞧瞧姓谁名谁,家住 何方,我们先一一核实清楚了,免得有人冒充!要是没有,那就别猪鼻子插大蒜,死装相了!”沈灵溪在心中为陈青萝点了个赞,这小丫头看来挺聪明的嘛。别看她一番话说得机关枪扫射似的,却是堵了那丫头的所有退路。这店里自然不可能白纸黑字写谁可以受到特殊待遇,就算真的写,也不可能 详细到姓谁名谁,家住何方。古代女子连闺名都不能随便告诉陌生人,更别说光天化日写了贴墙上了。 那丫头也不傻,立刻就听出了陈青萝话中的意思,她此时已气的说不出话来了,只狠狠盯着陈青萝看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陈青萝却还在她背后嘻嘻一笑,摆手道,“慢走不送啊! 阮玉钏无力扶额,“你这丫头就不能有一天不闯祸的?我现在真的是后悔跟你出来了。” 沈灵溪倒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毫不吝啬地赞扬道,“实在是太厉害了!”说着一挥手,豪气道,“看在你这么护着我的份上,今日你随便挑,我买单!” 陈青萝顿时笑开了花,“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虽然她并不缺钱,但这便宜自然是不占白不占。 一旁的阮玉钏无力叹了口气,“你呀,还惯着她,回头还不知道会捅什么篓子出来。” 陈青萝吐了吐舌头,嘻嘻一笑。 三人说笑正欢,而那之前跟着那丫头一起过来的青衫侍女则一脸踟蹰地站在原地,想离开,又不敢,不走,却又着实尴尬。 沈灵溪虽不打算为难一个侍女,但刚刚的事实在让她恼火,因而不冷不热的对那侍女道,“你们平日里就这样招待顾客的?慕之枫倒是管的一帮子好手下。” 那侍女本就有些惧怕,此时听闻沈灵溪用如此轻描淡写的口气提起自家主子,脸色更是煞白。她就是再傻也知道,眼前这个女子既然能用如此淡然的口气提起自家主子,自然和自家主子交情匪浅。 沈灵溪提慕之枫并不是想炫耀什么,而是有些气不过。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气什么,只是觉得,刚刚那丫头说起她家主子都有优先选择的那一句说不出的刺耳!她并不认为那丫头会无缘无故的信口开河! 之前捧着首饰进来的那青衫侍女一直没开口,此时闻得沈灵溪如此说,不由多看了沈灵溪一眼,随后她猛地想起之前主子身边的大头领低声嘱咐她的话,顿时感觉自己好似明白了什么。 她忽地朝沈灵溪欠了欠身,恭声道,“小姐勿气,我家主子从未吩咐过给任何人优待,先来后到也一直是我们店里的宗旨。只是,”她微顿了一下,“主子平日里并不常来店里,而这京都贵人很多,非我等能 随便招惹的,掌柜的为了和气生财这才有了这不成文的规矩,主子对此却是不知。" 这侍女虽是在解释,字里行间的却只有一个意思,刚刚那什么小姐跟她家主子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沈灵溪闻言不由细细看了那侍女一眼,那侍女却只低眉垂眼,一副恭顺模样。 沈灵溪撇撇嘴,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也不知信了没有。 “刚刚那丫头开口闭口我家小姐,我家小姐的,到底是什么人?”一旁的陈青萝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那侍女道。 “是南临国的使臣文淼淼小姐。”那侍女恭敬回道。 之前陪着那丫头一起进来的青衫侍女小声补充了一句,“今天太子殿下也陪着文小姐一起来了。” 陈青萝本来听说是文小姐还在撇嘴,此时听闻还有太子,不由下意识的看了沈灵溪一眼。 沈灵溪见状有些好笑,“你瞧我做什么,你不是从来都天不怕地不怕的么。” 陈青萝闻言哼了一声,正待说话,便听门口响起冰霜般清冷的一声,“本小姐道是谁,原来是你们!”想来是因为直接从包间里气冲冲赶过来的缘故,文淼淼并未戴纱帽。但她身后跟了一大群丫头为防她被人看了去,俱是密密地围在了她背后。乍眼看去,黑压压的一群人,十分的有气势。更何况她身旁还站着一个一看就十分有身份的护花使者。 238章 动了真怒 沈灵溪见是“熟人”,也不戴纱帽了,顺手掀了便扔在了一旁,挑着眼望向来人,似笑非笑道,“原来是文小姐和太子殿下,看二位鱼龙白服的,想来也不希望被别人认出,那小女就不给二位见礼了。” 陈青萝和阮玉钏皆是忍笑,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起身福身一礼,她们可没沈灵溪那么大的胆子。文淼淼因为是站着的缘故,很是居高临下地瞥了沈灵溪一眼,那眼神是说不出的冷厉,只听她冷冷开口道,“没想到你们玉凉国的民风如此刁蛮,抢本小姐的东西不算,竟然还敢打伤本小姐的侍女,是欺我 南临国没人?还是仗着你爹权倾朝野,以为能只手遮天?” 她说话间,之前那个被陈青萝扇了耳光的侍女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陈青萝那一下并未留力,她的脸颊上赫然是一个刺目的手掌印。 文淼淼一行人皆是对沈灵溪怒目而视。 而沈灵溪脸上本来还挂着笑意,此时闻言不由沉下脸来。她没料到这文淼淼竟如此恶毒,恶人先告状不说,竟然还给沈府扣上这样的帽子!皇甫云鹤可还在这呢,她却说沈府只手遮天,这让身为太子的皇 甫云鹤如何作想?这要让皇帝知道了又如何作想?毕竟就是再大度的皇帝也是会忌讳功高震主的臣子的!她眯眼盯着文淼淼,冷笑一声,针锋相对道,“文小姐这话恁地好笑,我爹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宰相,这太子殿下还在这里呢,我父亲哪里敢说权倾朝野?倒是文小姐你张口闭口的挑拨离间,莫不是想看我 们玉凉国内讧?” 文淼淼没想到沈灵溪竟反将她一军,不由脸色一变,她下意识瞥了眼站在一旁的皇甫云鹤,见他脸上并未有任何异色,这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冷脸朝沈灵溪厉声呵斥道,“慧敏县主,你少含血喷人!”沈灵溪却是嗤笑一声,“本县主何曾含血喷人?你刚说本县主抢了你的东西,可有证据?”她说着站起身,一手端起那托盘朝文淼淼方向扬了扬,嘲道,“这上面是写了你的名字,还是印了你的指纹?抑或是 你有本事喊它一声,让它答应你?”“你!”文淼淼被她一番话气的浑身直哆嗦。不过也只一瞬,她毕竟是顶聪明的人,几乎是立刻便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她冷冷瞪着沈灵溪,凝声反问道,“这上面虽没写本小姐的名字,也没本小姐的指纹, 那难道有你的?还是你有本事喊它一声,让它答应你?” 沈灵溪嘴角一翘,声音冷峭而讽刺,“可东西在本小姐手里,不是么?” 既然谁也没法证明东西是自己的,当然是东西在谁手里就是谁的。 在场都是聪明人,几乎是立刻便听出了沈灵溪话里的意思。 文淼淼一窒。这些天她仗着自己南临使臣的身份在京中的商铺的确都有优先选择权,但这种事情暗地里做做也就罢了,却是不能放在台面上说的。要不然到时候对方只要一句“仗势欺人”便能拿捏住她。 她下意识的再次抬眼看了一眼一直不吭声的皇甫云鹤,希望对方忌惮于自己的身份能帮自己说几句话。虽然她对这个玉凉国的太子并不是太放在眼里,可此时遇到困难,却也只能求助于他。 皇甫云鹤自然接收到了她求救的目光。他本来不想管的,毕竟这是文淼淼和沈灵溪两个女人之间的事,他一个大男人若是出面,不好看。但此时见文淼淼明显落了下风,他却不能再不管了。毕竟这个女人 是南临国的使臣,若是她没脸,于两国邦交实在没有好处。再说了,自那晚和慕之枫谈过话后,他本就决定要远离沈灵溪这个女人的! 于是他挑了挑嘴角,忽地轻声一笑,“在谁的手里就是谁的么?” 他慢条斯理开口,说话间,身形却已是一闪,逼向端着托盘的沈灵溪! “小心!”陈青萝只来得及惊呼。 沈灵溪只觉眼前一花,紧跟着手腕便是一痛。那痛来得突然且剧烈,那一霎,沈灵溪有种自己手腕要断了的错觉。 可自始至终,她的手都紧紧攥着那盛着金珍珠的托盘。那托盘使用玉碟子所制,沈灵溪抠着那碟子力道大的指尖甚至沁出了淡淡的血迹。皇甫云鹤作为一个身份尊贵的太子,自然是不会和女人动手的。他刚刚那一下不过是想迫使沈灵溪丢开手,却哪里料到沈灵溪竟然这么犟!他自己知道自己刚刚那一下用了多少力道的,别说沈灵溪一个娇 滴滴的闺阁千金,就是一个常年习武的壮年男子也未必能抗的住! 可沈灵溪不仅抗住了,还吭都没吭一声。甚至,皇甫云鹤感觉自己攥着的那托盘好似被千钧的力道给吸住了一般,任是他再是使力也无法拽动分毫。 因为疼痛,沈灵溪脸上俱是涔涔冷汗,脸色也是雪一般的惨白,更衬得一双眼眸点漆一般。她高高扬着头朝皇甫云鹤笑了一下,笑容是说不出的讥诮,“臣女今天算是真正领教了什么叫太子风度!” 皇甫云鹤被那笑容刺了一下,一时间竟觉心下一痛,眼睛也忽然不敢与那双漆黑的眼眸对视,只觉手中的托盘热铁般烫人,忙要丢开手去。 却忽地听到背后响起一串惊呼,随后一道劲风朝自己袭来。 皇甫云鹤赶忙朝一旁避去,转过身来,这才发现来人竟是慕之枫! 慕之枫一击不成却也不再理会他,只伸手握住那个被沈灵溪死死攥着手里的托盘,冷声道,“松手。” 沈灵溪不满地瞪着他道,“干嘛要松手!这盘东西我买了!” “松,手!”慕之枫直直盯着她,一字一字再次说道。他素日里虽然都一副如沐春风的表情,但如今这一冷下脸来,却是十足十的骇人。 “松手就松手,凶什么凶!”沈灵溪愤愤然地咕哝道。 话音未落,便听“嗙”的一声巨响,伴随着稀里哗啦一连串脆响。 “啊!”在场许多人都捂着嘴,不敢置信地惊呼出声。 只见那盘价值连城的金珍珠首饰不过眨眼间便被砸了个稀巴烂!可砸的人似乎还不解气,他一边用脚碾压着脚下的首饰,一边寒声对沈灵溪道,“刚刚为什么不松手!不就是几根破首饰,值得你用自己的手去换?你是猪脑袋?还是不逞强会死!” 239章 爱慕至深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也不似平常人生气时的暴跳如雷,可随着他脚下的珍珠尽皆化作粉末,再配上他雪寒极地冻了三百年的森冷嗓音,却是说不出的恐怖。 在场众人都傻了眼,闹不清楚眼前这一幕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慕之枫却已大步走至桌前,端起一盘首饰,回头对沈灵溪道,“喜欢?” 沈灵溪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嗙”的一声,那盘首饰在面前摔成了渣。 慕之枫又端起一盘,回头问,“喜欢?” “嗙!” “喜欢?” “嗙!” 随着他一声声询问,一盘盘精美的首饰皆摔成了渣渣。而在场的众人除了皇甫云鹤,沈灵溪,阮玉钏,其余众人尽皆随着每一声巨响而冷不丁的打起了冷噤,乃至到了最后已是习惯性抽搐。 沈灵溪,“……”这人这样子到底是在生谁的气啊? 慕之枫直将那满桌的首饰都摔了个稀巴烂,这才罢了手。众人以为他终于消停了,却见他忽然抬手指着文淼淼道,“以后但凡我名下的店铺都不许这个女人踏入半步!” 一直站在门外的天光应了一声。 文淼淼闻言脸色顿时一白,一双美眸中几乎是立时便涌出了水意,随即化作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线条姣好的脸部线条滚滚而落,她凄楚地望着慕之枫,颤声道,“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她本就是南临国出了名的美人,此时这梨花带雨的却更是为她平添了几分凄切风情,连沈灵溪一个女人都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文淼淼尤为的我见犹怜。 只是……沈灵溪眼眸一眯,听文淼淼话里的意思,她果然和慕之枫有一腿啊!莫非这女人是慕之枫在南临国的相好? 之前被慕之枫逼至角落的皇甫云鹤显然也听出了文淼淼话里的意思,他抬眼看了文淼淼一眼,眸光莫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文淼淼却并未察觉,她只眸光楚楚地盯着慕之枫。 她喜欢慕之枫多年,却从不敢表露,只苦苦挨着。因为她知道他是树上琼花,不是她能随意肖想的,因而只能将这份爱意深埋于内心深处,然后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翻出来,瞧一瞧,念一念。 许是因为她在他面前一直隐藏的很好,并不若普通女子一般一见他就语无伦次,因而他虽总是冷冰冰的,对她却总算是礼遇。她一直以为她在他心中是特别的,她怀抱着这虚幻的美好度过了一日又一日。 可自从他出事后,她才知道他早已经深深的印入了她的内心深处,让她割之不能,弃之不舍! 慕之枫却是不耐烦的一挥衣袖,将门给重重摔上。他冰冷的嗓音透过镂花的朱红木门一字一字清晰传出,“给我将这群碍眼的东西都撵出去!” “是!”被关在门外的天光应道。 门外先是一静,随后响起文淼淼终于好似崩溃一般的哭泣声,“慕之枫,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慕之枫,你不能这么对我!”那一声一声哭声犹如杜鹃啼血,是说不出的哀戚。 亏得掌柜的见势不对早就清了场,否则被人看见这一幕,还不知要传出多少风言风语。到时候,只怕文淼淼这南临国第一美人的名头也毁了。沈灵溪虽然极为讨厌这文淼淼,此时闻得这悲切的哭声也不由恻然。倒不是说同情文淼淼,而是突有所感而心有戚戚焉。说起来她也不是第一次见这文淼淼了,她还记得她初见她时候,她那一副凛然不可 侵犯的高贵模样,她一直觉得文淼淼那副冰霜样有些眼熟,此时方才恍然倒是和慕之枫生气的时候挺相似。因而沈灵溪除了感叹爱情这东西实在太恐怖,也不知还能说什么了。 她正走神,忽觉脸颊一疼。 她嘶了一声,撩起眼,却见慕之枫臭着一张脸死死盯着她道,“你这猪脑袋又在想什么鬼东西?” 沈灵溪没好气的一巴掌将他的手打开,想也不想就反口回骂道,“你才猪脑袋!你全家都猪脑袋!” 她话刚说完,室内便是陡然一静。 沈灵溪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屋内还站着好几个人。 慕之枫却已黑着一张脸凝声呵道,“看什么看,还不都给我滚出去!” 他一声令下,若得了赦令的两个侍女忙不迭退了出去,陈青萝,阮玉钏看了沈灵溪一眼,又看了慕之枫一眼,也跟着往外退。 沈灵溪正要跟着她们一起出去,却被慕之枫一把扣住了手腕。而因着这一打岔,房内便只剩下慕之枫,沈灵溪和皇甫云鹤三人。 “干嘛!放手!”沈灵溪使劲甩手。 慕之枫却是一把将她按在凳子上,头也不回道,“乖点!” 沈灵溪条件反射就呸了一声,“乖泥煤乖!我跟你不熟!” 慕之枫却似已习惯了她动不动就炸毛一下的脾性,也不理睬她,只抬脸冷眼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看着他和沈灵溪的皇甫云鹤。 见慕之枫看向自己,皇甫云鹤向来温润的脸上再次露出一个和煦笑容来,眼眸中的阴晴不定已不再,而是换成了晦暗莫测,“孤今日才发现慕侍郎的武功竟如此深不可测,倒是有些技痒。” “殿下既然有这个想法,微臣自然要奉陪,”慕之枫也不推脱,淡淡开口道,“只是回头若伤到了殿下,还望殿下担待一二。” 皇甫云鹤看了一眼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子旁的沈灵溪,脸上的笑容益发绚烂,“没想到慕侍郎如此爽快,是为了替慧敏县主出头?” 慕之枫平淡无波道,“不是出头,是爱慕至深,无法看她被人伤害。”别说沈灵溪这个认识慕之枫没多久的,就是皇甫云鹤这个与慕之枫在同一小片天空下生活了好几年的人,乍然听到这一句也不由被噎了一下。他是知道慕之枫这人外表虽言笑晏晏的,行事作风却向来不按 牌理出牌。但也没料到慕之枫竟能大喇喇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明明是这样冷淡的一句话,却将自己定位在了那样低的一个位置! 慕之枫今日的所作所为简直推翻了他对他近几年来的所有印象!皇甫云鹤一脸古怪地看着他,好似从来未认识他这个人一般。而慕之枫话虽出那样惊世骇俗的话来,脸上的表情却是一派的平静无波,连那眼神都黑魆魆的,溅不起一丝的波澜,那模样就好似说自己刚吃了一碗饭一般。 240章 不喜欢你 皇甫云鹤看了一会却是无果,转而将视线转向沈灵溪。说起来他认识这个慧敏县主也算有些日子了,初次见她只觉她长得豆丁一样,乏陈可善的很,后来逐日深入了解,却发现这女子和他认识的所有的女 子都不同!房内又没几个人,沈灵溪自然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皇甫云鹤打量的目光。沈灵溪对此表示很不欢喜,因为皇甫云鹤看她的目光分明就好似她是笼子里的一只金丝猴!这种认知让沈灵溪非常想打人!她正 要抬眼回视,却觉一阵风忽然吹了过来,随即眼前便是一暗,是自己的纱帽被重新盖在了头上! 沈灵溪不用看便知是这几天“鬼上身”的慕之枫的杰作,她恼火的伸手就要将纱帽掀开,“你又干嘛!” 慕之枫头却是也不回的伸手一拂,都不用数一二三的,沈灵溪立马成了名副其实的木头人。 沈灵溪,“……”点穴神马的太不符合科学了,她要向穿越大神抗议! 再次免费看了一场好戏的皇甫云鹤见状意义未明笑了,“慕侍郎,你今天这是誓要刷新过往数年给人留下的所有印象么?” 慕之枫对他此言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却听皇甫云鹤慢悠悠的继续道,“只是孤怎么瞧着好像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他话刚说完,便感觉一道猛烈罡风迎面罩来!他顾不得再说话,赶忙提气避开,奈何屋内地方狭小,而那罡风覆盖面积却是极大,他只能生生挨了一记。虽已避开了要害,但那一下着实刚劲霸道,皇甫云 鹤只觉腹腔一股气血翻涌,几欲喷薄而出。心下不由骇然,虽然他的武功在这房内施展不开导致他处于弱势,但慕之枫的武功却是实打实的霸道!不过他虽已知慕之枫武功比自己高,却从来都是个不服输的,他的位置也不容许他向任何人服输!他暗暗咬牙,强自将那口几乎要喷出来的血水咽下,虽然这会导致他内伤更重,他却不在乎,只扬着眉毛 冲慕之枫淡淡一笑,“怎么?恼羞成怒了?” 慕之枫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他,“我之前就说过是爱慕至深了。”潜台词是要是落花有意,流水也有情,那还只叫爱慕者么? 皇甫云鹤到底是身份尊贵的太子,何尝被人如此讥讽过,顿时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一丝鲜血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淌了出来。 沈灵溪隔着纱帽十分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毒舌不可怕,不要脸也不可怕,就怕又毒舌又不要脸…… 想到这,沈灵溪也很是无语,毒舌和不要脸这两种完全南辕北辙的属性怎么就出现在了同一个人身上?这不科学吧。 慕之枫却已一甩袖子,卷开了门,对皇甫云鹤道,“请吧,太子殿下。” 皇甫云鹤并非蛮勇之人,他知道再留下去肯定讨不了好,只能选择离开。不过即便是输了,他也不忘自己的太子风度,仍旧将背脊挺得笔直。 只是在经过慕之枫身侧的时候,慕之枫却忽地伸手在他背上猛拍了一记,淡道,“慢走不送,太子殿下!”皇甫云鹤本就勉强忍着,哪里经得住他这一拍?几乎是立时,天女散花一般的鲜血从皇甫云鹤嘴里喷洒而出。偏偏慕之枫还是个缺德的,只见他手一动,一道劲风卷了皇甫云鹤外面的长袍从下往上的立了 起来,堪堪挡住了那飞溅的鲜血。这也没什么,哪个男人不流点血?可哪个男人会后腰下面那个位置流血的?偏皇甫云鹤今天还穿了一身矜贵的银白,那点点落红滴在上面别提多打眼了。 沈灵溪要不是被点了穴,肯定要笑的满地打滚。 而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皇甫云鹤早已是乌云罩顶,风雨欲来了!而他心里更是将慕之枫祖宗十八代都细致问候了一遍。 不过他也有风度,知道自己技不如人,也不再纠缠,只一把脱了外袍扔在地上,然后就那么穿着一身中衣款步踱了出去。 而终于被解开穴道的沈灵溪也果真笑得满地打滚,她满脸泪花的指着慕之枫,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你简直缺,缺大德了!” 慕之枫耸了耸眉毛,握着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拉了起来。 “干,干嘛!”沈灵溪丝毫不领情,却因为没收住笑意,原本该气势汹汹的一句话愣是因为气喘弄得软绵绵的。 慕之枫却已将她重新按在凳子上,从怀中掏出一瓶金疮药倒在了她指尖和手腕的伤口和淤青上。 沈灵溪歪着脑袋看着慕之枫手中的那个细颈白瓷瓶,有些怀疑道,“我说这个什么金疮药行不行啊,会不会留疤?要不用我自己的吧?” 饶是一向淡定的慕之枫闻言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简直懒得跟她说这金疮药是顶极品的疗伤药,价可比黄金! 沈灵溪见慕之枫不说话,只得撇了撇嘴。她有些无聊的四下乱看,视线最终却还是落回了慕之枫身上。慕之枫并不喜欢束发,沈灵溪见他几次,他都是长发披肩用一根发带随意系着。因而此时他低着头给自己手指上药的时候,她可以清楚地看清他头顶的发旋。沈灵溪惊讶地发现慕之枫竟然有两个发旋!而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长两个发旋的人好像通常都会比较固执,且容易钻牛角尖…… 沈灵溪想着想着便有些走神,于是待她魂游太虚一圈回来后,这才发现伤口不知什么时候已被包扎好了,而室内却安静的简直可以说是诡异。 她有些毛骨悚然的抬头,赫然对上慕之枫黑的照不进一点天光的眼瞳。要不是屋内天光大亮,沈灵溪简直要被他吓出心脏病来。 “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啊!”沈灵溪有些气急败坏。 慕之枫眼珠微微动了一下,却是不说话,只那么直直地看着沈灵溪,仿若雕塑一般。 沈灵溪简直要被他搞出蛇精病来,这家伙以前明明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的啊,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深情款款?知不知道这样让人很是接受不能啊!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现在这是要反过来的节奏? 此时的沈灵溪突然暴躁的仿若一只被困住的野兽,只见她倏然站起身,在房内来来回回的走,嘴里一直嘀嘀咕咕,脸上的表情更是五彩缤纷到堪称绚烂。良久,她才蓦地停住,抬起脸来一脸视死如归表情的对慕之枫道,“慕之枫,我不喜欢你。” 241章 怕辜负你 雕塑一般的慕之枫终于动了,只见他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声音却比沈灵溪还要认真,“你喜不喜欢我不重要。” 沈灵溪抓狂,“这都不重要,那你说说看什么才重要!” 慕之枫极淡的看了她一眼,随即用一种更为风轻云淡的声音回道,“重要的是,我知道我喜欢你。” 一般人被表白,要么高兴,要么厌烦,要么冷漠,要么无动于衷,可沈灵溪闻言却是突然暴跳如雷,“喜欢,喜欢,喜欢泥煤啊喜欢!你喜欢我什么啊!你怎么可能喜欢我!你不是最喜欢逗我玩么!其实你 就是在逗我玩是不是!对,你就是在逗我玩,要不然你怎么就能突然喜欢我!” 她声音急促,语无伦次,颠来倒去,嘀嘀咕咕的就好像个精神病跑出来的深井冰! 慕之枫见状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他一把握住沈灵溪的手臂,制住她满屋子暴躁乱转的身子,疑惑又带着肯定道,“丫头,你在害怕。” 似突然被按了某个开关,刚刚还暴跳如雷的沈灵溪忽地就安静了下来。她垂着头,整齐的刘海在她脸上落下大片暗影,她周身有黑暗气息以她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固执且毫不容情地将外界的一切隔绝。 慕之枫瞳孔一缩,握着沈灵溪手臂的手蓦地就是一紧。 沈灵溪吃痛的醒过神,却是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可怜巴巴的眼神瞅着慕之枫。 “你不要喜欢我,好不好?”她说。 慕之枫手一顿,只觉这眼神,这句话比世上最锋利的刀刃还要森凉,他以为他会发疯,可是他只是很平静的开口问她,“为什么?” 沈灵溪低着头不敢看他,“我怕我会辜负你。” 我怕我会辜负你。慕之枫听清沈灵溪说的话第一瞬只觉荒谬,随后就是想笑。纵使随着沈府的青云直上,沈灵溪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但要真将两人的条件放在一起比比看,怎么着也是他辜负沈灵溪的可能更高一些。而 且女人在感情这方面先天就处于弱势。 可是看着沈灵溪低垂的脑袋和微微颤抖的眼睫,慕之枫却没由来的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她是真的怕会辜负自己。 也是,身份,地位,财富,外貌,乃至性别从来都不是在爱情中处于强势的依托,惟有对方的爱才能让一个人在两人的相处中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似乎是过了一个光年,又似只一个眨眼,沈灵溪终于轻轻挣开了慕之枫的手,转身默默的朝外走去。 她一路走过镂花木门,走过狭长走道,走过层层堆彻的楼梯,走过空荡荡的大堂,走过那半阖的大门。 日光白透,比不上她透白的脸。 她却还在微笑,“麻烦掌柜的明日带上册子来沈府一趟。今日匆忙,我有两个朋友应该还在挑选,介时等她们选好了,麻烦将她们的账单一起挂我沈府的账上吧。” 掌柜的下意识便点了头。 沈灵溪笑着朝他点了致意,然后抬头对呆呆看着她的揽月等人笑道,“走吧,该回家了。” 一直被拦住大堂的揽月等人忙不迭跟上来。 车轮胤胤,载着一行人来而复返,一切好似并未有什么不同,一切却已然不同。 最直观的的不同便是少了一只。 因为沈灵溪的脸色奇差,一路上一行人光顾着偷看她的神色了,直待回了沈府,下了马车,扶风才忽地大叫一声,“呀,小白呢?”沈灵溪一怔,这才想起之前她和陈青萝,阮玉钏盯着那盘金珍珠首饰看时,小白因为无聊,自己跑出去玩了。她当时伸手拦了一下,没拦住。不过她当时想着小白虽然贪吃,但有自己的警告在前,应当不 会乱偷吃的,于是便也没再管它,谁知道走的时候却忘了带它回来。 “小姐,要回去将小白找回来么?”扶风偷眼看了她一下,小心翼翼问道。 沈灵溪本要点头,最终却只慢慢摇了摇头,“随它去吧,待它玩够了自然便回来了。”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进了府。 却是并未直接回自己的院子,而是逮了一个侍女问道,“老爷回来了么?” 侍女见是她,忙不迭行礼,回道,“老爷刚回来不久。” 沈灵溪点了点头,回头问扶风揽月道,“我要去见老爷,你们两个先回去吧。” 扶风揽月知道她怕是有事,便识趣的点了点头。 沈鹤智并不难找,这个时辰多半在书房。沈灵溪直扑过去的时候,果然看见沈鹤智惯常带的小厮正守在门口。见是她,小厮并未阻拦,只伶俐一笑,“老爷之前还在念叨县主您呢,此时见了你定然会高兴的。”他说着又讨好的关心了一句道,“县主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可是生病了?” 沈灵溪做了一个要被晒晕的表情,笑道,“可不是病了,被晒病了。” 小厮先是一怔,随后莞尔。 沈鹤智在里面听到沈灵溪的声音,扬声笑道,“是灵溪来了么?今日去挑选首饰可有看中的?” 沈灵溪笑着朝小厮点了点头,然后推门进去,边道,“是我,父亲。人太多,没仔细看,回头我让掌柜的带了东西来府上再慢慢挑选。” 沈鹤智闻言先是点头,待见着她后又皱了眉,“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现在天逐渐热了,可能在外头晒着了!”沈灵溪温婉笑道,随后又道,“父亲无须忧心,回头女儿歇一歇就好了。” 沈鹤智被她说得这才稍稍安心,如今这丫头可是个宝贝疙瘩,轻易不能有事的,“既如此那你怎么还不回去好好歇着?可是找为父有事?” “父亲英明!”沈灵溪立刻嘴甜的拍了一记马屁。 沈鹤智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好了,说吧,到底什么事?怎么今儿个嘴巴跟抹了蜜糖似的?” 沈灵溪温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女儿就是想问问父亲这京都附近可有什么寺庙,最好是只能女子出入的尼姑庵什么的。” 沈鹤智闻言眉头一夹,“小孩子家家的,去什么寺庙尼姑庵?别到时候移了性情,那可了不得。”“不是的,父亲,”沈灵溪来找沈鹤智本就是为了讨他一个承诺,见状连忙摆手解释道,“女儿就是想去寺庙住上几天,烧烧香,拜拜佛什么的。您不是不知道,女儿最近实在太点背了,几乎是出个门就要倒下霉,这才打算去寺庙拜拜去去晦气。” 242章 打她主意 沈鹤智听她如此说,眉头这才松开,他沉吟片刻,道,“既如此,也罢。正好近日我听闻高僧圆觉大师云游至普陀寺,你若是能遇上他,也算是你的造化。只是你若一个人去,我却是不放心,你大姐又待嫁 在即,没办法陪你,这样吧,等下我派人去阮府请了你表姐随你一道,如何?” 沈灵溪自然求之不得,连连点头。 沈鹤智又叮嘱了几句,这才放她离开,沈灵溪始终面带微笑,可当她离开书房后,脸上的笑容却立刻分崩离析,有日光落在她眉眼间,映得她脸色纸一般苍白。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她回院子,揽月为人细致,早就发现她情况不对了,一直候在了院子口,见着她,立时担心道,“小姐,您没事吧?” 沈灵溪略显虚弱地笑了笑,随口敷衍道,“没事,就是有些闷的慌。” 揽月明知她说谎却也不好强问,只得顺着她的话道,“那我们快些回去吧。厨房应该还有凉粥。” 沈灵溪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眼神飘忽,却不知在想什么。 揽月暗自不自禁的蹙了眉头。 一路无话。 两人一径回了院子,不过刚转过院子内的假山,便瞧见沈灵溪闺房门口正蹲了好大的一坨。 那“一坨”此时正小可怜一样窝在那里画圈圈,听闻脚步声,猛地一抬头,紧跟着一道哭天抢地的嚎啕声便冲天而起,“县主,您出去竟然不带我!我现在是您的影卫啊!您怎么能抛弃我?您要是再出什么事 ……” 却是烈焰。自从他被派了跟着沈灵溪后,简直愁的头发都要白了。 沈灵溪脚步微一停顿,上上下下将烈焰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突兀偏头问道,“这人是谁,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正嚎得起劲的烈焰,“……” 揽月也煞有介事的将烈焰瞅了一番,回道,“眼瞅着倒有几分似烈焰师傅,但烈焰师傅英俊潇洒,气宇轩昂……” 烈焰下意识挺了挺胸膛,扬了扬脑袋,脸微侧,露出自以为最英俊的一面。 随后便听揽月续道,“但眼前这位不仅长得肥头猪脑,歪瓜裂枣,还形容猥琐,面目可憎,哪里极得上烈焰师傅半分风采?” 烈焰刚刚挺起的胸膛倏尔瘪了下去,他摸了摸自己抹了红花油后红艳艳的脸,可怜巴巴地瞅着沈灵溪几人,道,“没,没这么夸张吧?” 他说话间,沈灵溪业已穿过他进了屋,揽月似笑非笑的没再说话,也跟了进去。扶风正好从另一侧过来,显然也听到了对话,只见她头一昂,重重哼了一声,道,“张婶子家的猪仔都比你好看些!”揽月和扶风虽不知自家小姐为何突然假装不认识和风了,但既然是主子说的,她们这些做下人的紧跟主子脚步总是不会错的!而且揽月和扶风还有另一层心思,今儿个从八宝斋回来后,自个家小姐就很是 不对劲,刚刚在路上也一直神情郁郁,如今好容易见她神色缓和了些,两人自然乐得一搭一唱的逗她开心。只可怜还没摸清状况的烈焰被她们这一通挤兑,一颗心顿时碎成了渣渣。他一向觉得自己长得很不错,何曾被如此嫌弃过?下意识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却不小心摸到了伤处,他嘶的倒抽了一口冷气,不禁 在心中狠狠咒骂了那光往他脸上招呼的该死家伙! 揽月和扶风一进屋就开始帮沈灵溪收拾去普陀寺的东西,沈灵溪见她俩恨不得将屋子都打包起来,不由扶额道,“捡要紧的收拾些便是,用不着连枕头什么都带上!” 她边说边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给拿了出来。 “小姐!那是您的衣裳,是一定要带的!”扶风见她将一个软软的包袱往旁边丢,不由呼道。 沈灵溪看着手上硕大的一包,有些无语,“我知道里面装的是衣裳,但需要装这么多么?” 扶风从她手上将包袱抢了过来,一本正经道,“如何不需要?奴婢刚刚在外头可是听说了,您是要住好一阵子的,这一天一套的,也需要带好些,何况还要另外备一些以防万一。” 沈灵溪奇怪,“干嘛一天一套,洗洗不就可以再穿了么?这普陀寺总不能连个洗衣裳的地方都没吧?”扶风瞪眼,“小姐,您如今是何等的身份,如何能天天穿同一套?这在家里也就罢了,在外头,被别人瞅见了,可不要笑话?”她说着拍了拍包袱,得意道,“这些可是我搭配好的,保证没人和您穿一样。” 沈灵溪,“……”感情这不仅不能天天穿同一套,还要防止撞衫?她这到底是去寺庙祈福,还是去奥斯卡走红地毯啊? 扶风也不管沈灵溪碎碎念,重新将装衣裳的小包袱塞进了大包袱里。为免沈灵溪又看见什么东西不顺眼给掏出来,她还将顺手将沈灵溪按在了凳子上,并郑重叮嘱道,“小姐,您歇着!千万别动!” 沈灵溪被她这个举动给气笑了,骂道,“哎嘿,死丫头,现在胆儿越发肥了啊!” 扶风丝毫不怕,嘻嘻一笑道,“这还不是小姐您惯的么!奴婢先给您瞅瞅凉粥怎么还没来,顺便给您弄点小点心来打发时间。” 一旁的揽月摇着头看着她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少顷,扶风便端着个托盘进来了。她走路风一样,托盘倒是托得十分的稳当,别说是码的整整齐齐的点心,就是那一大海碗的凉粥也是丝毫不动。 对上沈灵溪略显讶异得眼神,扶风得意一笑,“小姐,我的功夫又见长了吧?” 沈灵溪忍笑的点了点头。 “对了,小姐,老爷身边的卫随扈来了。”扶风想起什么似的,又道。 沈灵溪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忙道,“怎么不将人请进来?”“怎么没请?”扶风将托盘上的东西一一置于沈灵溪跟前,笑道,“卫随扈说他一个大男人进小姐您的内院不好,而且他常年跟着老爷在外头,满身的污浊,怕冲撞了。”见沈灵溪一脸疑惑的看她,扶风解释 道,“都说女儿家的院子都是有花神保佑的,花神是个娇贵的神仙,卫随扈因而才有所顾忌。”沈灵溪闻言没说什么,只于心中冷笑一声,以前她的偏院的时候怎不见这么多讲究?如今她有利用价值了,倒是开始各种穷讲究。不过这也正说明,他那个势力的父亲怕是已经开始打她的主意了。 243章 不受欢迎 既然对方不能进来,那只能自己出去。沈灵溪站起身往外面走,刚走到门口便看到烈焰幽灵一般的晃来晃去,那满脸哀怨的活似沈灵溪是个抛弃糟糖之妻的陈世美。 沈灵溪嘴角抽了抽,指了指烈焰道,“那他不也在我院子里乱蹦乱跳的?”扶风如今早就和烈焰混熟了,早不如当初那般尊敬,闻言瞪了烈焰一眼,不过还是解释道,“第一烈焰师傅现在是您的护卫,进出您的院子听取您的命令自然无妨,第二他不过是个影卫,哪里能和卫随扈相 比?” 一旁的烈焰闻言差点没摔个跟头,不过是个影卫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个臭丫头以为影卫是能随随便便当上的么? 他这边还在纠结,那边沈灵溪已领着扶风走远了。卫随扈乃是沈鹤智身边的老人,平日里见得大人物多了,自然十分的守礼,见沈灵溪出来,他打了个千儿,含笑着解释道,“本来可以直接告诉丫头的,但怕她们说不清楚,这才劳县主您亲自出来一趟。” 沈灵溪摇头示意无妨,“可是父亲另有事吩咐?” 卫常青摇头笑道,“倒不是老爷,而是阮府。说来也巧,刚刚我正要打发人去阮府,谁料人还没出府,便有阮府的人来了,说着玉钏小姐请您一道去普陀寺上香。” 沈灵溪闻言也不由讶了一下,“这倒真是巧。” 卫常青认同地点了点头,继续道,“不过他们催的急,说着今天就要进庙,让您赶紧过去。还让您什么也不用带,只管只身去,东西都已帮您备好了。” 沈灵溪倒是无所谓,不过还是多问了一句,“那父亲如何说的?我这边还要进宫谢旨呢。” “老爷说了,既然表小姐催的急,您就且先去,要真短了什么,回头派人回来拿便是。 至于进宫谢旨一事,回头让夫人和大小姐代你去也是一样的。”说着,卫常青又从袖中掏出几张银票递给了扶风。 “这是?”沈灵溪诧异。 卫常青解释道,,“老爷说了,出门在外的总要花钱,就是上个香那也要香油钱的,让您不用省,只管花。”沈灵溪心道她那个便宜爹如今倒是舍得在她身上下血本,面上却是不露,“不过是去上香,哪里需要这么多银钱?”虽然她没看到具体是多少张,但这种面值的银票,都是一百两一张,这么多张,少说也有 一两千两! 卫常青一笑,“老爷也是心疼您。而且这些钱说起来也不算多,您不信等下问问您这个小丫头就知道了。” 沈灵溪这才不再多说。 卫常青见一切都已交代完,便扬声唤了一声,“和风,和雨。” “嗖”,“嗖”两声,两道黑影闪了出来。 两人都是身形劲瘦,一身黑衣。 卫常青指着两人对沈灵溪道,“这是国公爷划分给您影卫,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这个是和风,这个是和雨。和风性子活络,和雨为人谨慎,细致,您带着他们,国公爷也可放心。” 沈灵溪虽觉得没这个必要,但为了让沈鹤智安心,也只得点头。 卫常青又交代了几句,这才去了。 沈灵溪进去唤了揽月,只简单带了衣裳什么的,便出门了。 约莫两盏茶便到了阮府。 沈灵溪一进门便吓了一跳,只见里面浩浩荡荡的站了一堆的人。 “呦,这是插了翅膀么,竟然这么快?”阮玉钏一见着她就笑着打趣道。 沈灵溪朝她笑了一下,先上前给几位长辈一一请安。 “怎么今儿个这丫头的脸色这么差?可是生病了?”阮夫人孙氏一把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一番,蹙眉道。 沈灵溪早就发现阮氏一族待自己极为的亲善,忙笑着答道,“没事的,舅母,不过是觉得天气有些闷,待回头歇息一下就好了。” 说着连忙转移话题道,“舅母,今天怎么这么多人在这?” 刚刚她打眼看去发现阮府各房的小姐,少爷,夫人,姨娘竟然都在! 孙氏一听笑了,解释道,“这不是都听闻圆觉大师云游至普陀寺,一个个都想着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求得圆觉大师给卜上一卦么。” 沈灵溪怕她追着问自己身体,闻言忙顺着孙氏的话道,“听上去好像这个圆觉大师很厉害的样子。” 旁边二房的一个姨娘靠的近,闻言笑着插话道,“那可不。听说这圆觉大师已经是半仙之体,抬眼可看古往今来,掐指能算前世今生,可厉害了!” 沈灵溪这边还没说话,那边一个半大少年便一脸不屑道,“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神棍罢了。” 那姨娘被这一杵,有心想辩驳两句,最后终究是什么也没说。那少年是二房的嫡长子,而她不过是个姨娘,哪里敢得罪对方? 倒是二房的夫人李氏闻言狠狠瞪了那少年一眼,“又胡说!你要真不爱去,那就别去了!留下来和我们作伴!” 那少年这才收起一脸的不屑,连连告饶。 而一旁的沈灵溪奇怪低声问阮玉钏道,“舅母她们不去么?” 阮玉钏笑道,“娘和二婶她们明儿个去,我们今天先去,然后直接宿在山上。”她说着掀着沈灵溪的袖子往里直瞅,“咦?那小东西呢?我之前走的匆忙都没来得及多瞧瞧。” 沈灵溪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后便恢复正常,淡笑道,“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不见了,估计是又跑哪里野去了。” 阮玉钏没发现她的异状,闻言笑了起来,“那这小家伙可够野的啊,这才几天居然都翘了。”她说着叹息一声,“到底不是家养的,估计还是要再养一养才能祛除些野性。” 两人说话间,只听门外又一声马车停驻声,少顷,便见薛灵薇聘聘婷婷地走了进来。 一时间,在场众人的脸色都变得古怪了起来,而孙氏更是直接沉下了脸。 那日宫宴发生的事情早已传遍京师,原本风光无限的薛灵薇如今可谓是遭千人讥讽,万人嘲笑,如今便是阮府这种和薛府有姻亲关系的都不愿意搭理她了。毕竟沈府,阮府,薛府都乃姻亲关系,一损俱损,所以之前孙氏才让自个女儿给薛灵薇去做保,没想到才几日,这丫头竟又将心思动到沈灵溪的头上,因而也难怪孙氏脸色会不好看。 244章 大有蹊跷 薛灵薇不知道是没瞧见众人古怪的脸色还是怎么,一进来就满脸柔顺笑意的给众人请了安,然后温笑着对沈灵溪道,“灵溪妹妹走得好快,我弯你府上本想叫你一起的,谁知去的时候却被告知你已经过来了 。” 沈灵溪看了她一眼,淡道,“表姐何不早些派个丫头告诉我一声?我要知道你也来,就等你一道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同一个人陷害,纵使菩萨也要动真怒了,也不知道薛灵薇怎么能拉下脸来的。 薛灵薇一顿,随后有些讪讪道,“本想着顺便,一时倒没想这么多。” 沈灵溪神色淡淡,也不再理他,而是转而对阮玉钏道,“玉钏表姐,我和你坐一辆马车吧?”薛灵薇闻言本也要说与她们一道,可最终在沈灵溪和阮玉钏冷淡的脸色下,没开的了这个口。她本就是极为高傲的性子,今日之所以低这个头,不过这两日实在艰难,加上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要不然就是 打死她,她也不会来低这个头的! 阮玉钏本有些不忍心想邀她一道的,可待看见她眼中这一闪而逝的不甘后,又什么都没说,只于暗地里叹了口气。 这一群人真正出发的时候却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而与这边的热闹相比,八宝斋之前沈灵溪待过的那个厢房内却静的出奇。一身玉色长袍的男子正一动不动地坐在桌边望着那被合上的镂花木门,若不是他的眼珠偶尔会微微转动,简直就如一尊雕塑一般。 “吱呀”一声,忽地那紧紧闭合的门被轻轻推开了,随后提溜着一团白色物什的天光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刚一进门便对上慕之枫那直面望过来的视线,天光被那直愣愣的眸光唬的一跳,手上力道一个没控制住。只听“吱”一声尖叫,天光手上那白团狠狠给了他一爪子,然后趁他吃痛时,从他手上挣脱开,灵活 地跃上了桌子,却是小白。 天光暗地里龇了一下牙,随后若无其事地关上门,将手中的白团往桌上一搁,道,“五小姐随阮府一道去普陀寺上香了。” 骨节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捋着小白身上油光水滑的皮毛,慕之枫闻言眉头也不抬的冷淡道,“知道了。” 天光站着一动不动,等着他的下一句指示,可直待过去了好半晌,慕之枫都没有再说一个字。这让天光心中不觉有些讶异,“主子,没有其他吩咐了么?” “还要有什么吩咐?”慕之枫轻轻一哂,可是那笑意却没有丝毫抵达他那清冷的眼眸深处。 天光下意识的一蹙眉,随后试探道,“五小姐不是晕车么?之前主子您特地为五小姐搜罗来的晕车药,可要给五小姐送去?” “送什么送,人家又不稀罕!”慕之枫想也不想的冷道。 这下天光要是还不知道自家主子怕是和沈五小姐闹了别扭,那他也白跟着慕之枫这么多年了,不过这可真难得啊,他跟着主子这么多年,可还从来没见着他如此像个小孩儿似的闹脾气呢。 他心中正暗自琢磨,耳边忽地响起冷冰冰的一声,“你在想什么?” 天光闻声悚然一惊,差点没直接蹦起来,“主子,不带这么吓人的!” 慕之枫没说话,只凉飕飕的看他一眼。 天光被他看的发毛,下意识往门边靠了靠,便听慕之枫忽地以极其飘忽的声音问,“你说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说怕辜负对方是为什么?”“说明她心动了呀,”天光想也不想的回答道,说罢忽见自家主子看自己的眼神陡然间变得炙热了起来,不由一惊,正待要开口随便说些什么,随后猛地想起自家主子刚刚问自己的话,一刹那,面上好一阵 五彩纷呈。 “主子,不会是五小姐对您说怕辜负了您吧?”这也就不难解释自家主子为何会突然变得这么古里古怪的了。 慕之枫冷冷睐他一眼,“多嘴!”说完又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问,“如果的确是呢?” 天光嘴角抽了抽,想了想道,“主子,属下觉得吧五小姐之所以会这么说,怕是有什么未解的心结。” “这还用你说?说重点!”慕之枫有些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天光简直是无语,但面前的是自家主子,他能怎么着?只能深吸了一口气,强笑道,“重点就是这其实是件大好事啊,您想想看,五小姐为什么要和您坦诚?那说明您的所作所为已经扰乱了她的心湖了,她 心绪不平,又没办法接受,所以才说怕辜负您,这样好让您知难而退啊!” “你的意思是?”慕之枫蹙眉。天光一副情圣模样的言之凿凿道,“属下的意思是,这种时候您更应该乘胜追击才是。她有心结,您就去替他解开,她没有安全感,您就给她安全感,她怕辜负您,您就让她舍不得辜负,俗话说烈女怕缠郎 ,您只要用您的诚意去融化她的心墙,还怕她到时候不束手就擒?” “你以为是抓贼么?还束手就擒?”慕之枫闻言却是冷冷哼了一声,“还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你有过女人么?我要是没记错你到现在还是童子鸡吧?” 天光简直吐血的心都有了,有这么揭人伤疤的么?不是您自个问我的! 慕之枫打击了手下一番,心情倒是好转不少,随手从地上捞了一颗硕大的珍珠塞进小白的嘴巴里,边淡淡问道,“对了,文淼淼那个女人是什么情况?”天光听他说起正事,脸色立即郑重了起来,“这事属下还在派人查,按说以前国内是从来不派人来玉凉的,这次不过就是老皇帝的寿辰,国内派了人来不说,竟将文博侯世子和丞相千金给派了来,沿途保密 措施还做的那么好,属下觉得这里头怕是有蹊跷。” 天知道他一开始得知文小姐和文博侯世子来了玉凉时,差点没被吓死,所幸这两人都并未叫破主子的身份,只是如此一来,他们不免太过被动了一些。 慕之枫闻言冷冷一笑,“要是没蹊跷,她们难道还真是来观光不成?去给我好好的查,我倒是要看看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居然敢泄露我的行踪!”天光应了一声,又有些迟疑问道,“主子,您看会不会是之前一路追杀咱们到玉凉国的那群人?” 245章 实属良配 “当时不是已经将人全部扑杀了么?”慕之枫脸色有些不好看。 天光迟疑了一下,还是回道,“难保不会有漏网之鱼。”虽然这等于承认他们办事不利,但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原因。 慕之枫闻言沉吟半晌却是忽然想起什么眯起了眼,“红息人呢?” 天光愣了愣,答道,“那晚她对五小姐动了杀机,被主子您打成重伤后,就被连夜强行送回了南临王府。”他到底跟谁慕之枫多年,说完蓦地反应过来自家主子的用意,讶道,“主子,您怀疑是红息走漏了风声?这,这应当不会吧?”红息爱慕主子众所周知,只怕她宁愿自己去死,也断然不可能将主子陷入一丝 一毫的危险之中。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女人发起疯来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慕之枫却是轻描淡写道,“之前那丫头给我解毒的时候,红息就对那丫头动了杀机,后来被我撵回南临,难保她心里不会有什么想法。”天光见状嘴角不自禁抽搐了下,心道您这不是挺懂女人的嘛,怎么刚刚就一副迷途的羔羊状?不过这话自然只敢在心里想想,是万不敢说出口的,“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这您在玉凉国的消息万一被那位知 道,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慕之枫曲指挠了挠小白下巴的软肉,淡淡道,“无妨,先派人盯紧他们,且勿让他们走漏了消息,待他们回国之际,我这边网已撒好,便是知道又何妨?五年了,也是我们回归的时候了!”饶是素来镇定自若的天光闻言眸中也忍不住流露出激越的光芒,自五年前他们一行跟着主子离开南临,就没敢奢望有光明正大回去的一天,毕竟当时主子身中剧毒,命不久矣,而他们身为影卫,自然是要 殉主的,哪怕主子早就吩咐过届时他们可自行离开。 想到这,心中不由由衷感谢沈灵溪。 “主子,当年那个高僧给您批命说,转机在东边,真是一点没说错。五小姐真是您的福星!”慕之枫闻言眸中也露出一点暖色,当年他虽一路东来,心中却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谁曾想就这么遇到了那丫头,“去将收罗来的晕车丸给那丫头送去,她是个小没良心的,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和她计较。 ” 天光,“……”您真是太不计较了。 沈灵溪收到药丸时正半死不活的躺在马车里,心中一万次后悔为什么要自讨苦吃的来什么鬼普陀寺。 “灵溪妹妹,你还好吧?”阮玉钏满是担忧的看着她,“要不要喝点水?” 沈灵溪此时是动都不能动,闻言只能眨了眨眼,以示拒绝。 阮玉钏知道她难受的厉害,干脆也就不再多劝,只费解的自言自语,“上次你去相国寺也晕的这么厉害么?我瞧着你下车时的状态挺好的呀。” 沈灵溪难受的蜷缩起身体,闻言心中默默道,那是因为当时皇甫云鹤贡献了一颗灵丹妙药,可惜现在没这种好事了。 正这样想着,马车外忽地响起了一声轻击声。阮玉钏闻声掀开车窗帘,发现外头竟是一个骑着马的陌生劲装男子。 “你是?”她讶异问道,倒没有太过惊慌,毕竟对方能靠近自己的马车,必然已被排除了危险。 男子朝阮玉钏抱歉的笑了笑,“打搅了,阮小姐,在下乃是翰林侍郎慕大人的随扈,特奉我家主子之命来给慧敏县主送药。” “送药?”阮玉钏愣住。 话落马车里传出一道瓮声瓮气的嗓音,“你带回去吧,我又没病,好好的吃什么药? ” 劲装男子默默的将一个细腻的白瓷细颈瓶递到了车窗前,“这是治晕车的,五小姐,我家主子让您别闹,说要不然难受的还是您自个。” 沈灵溪,“……”她能不能打死这多嘴多舌的家伙。 阮玉钏却已经听明白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她忍笑的接过那细瓷瓶,“那我就替慧敏县主多谢你家主子费心了。” 劲装男子一本正经的微一颔首,“应该的。” 这下阮玉钏再忍不住喷笑出声,而沈灵溪则是好一阵咬牙切齿。 “行了,人已经走了,你就不要再在那里磨牙了,快起来吃药吧。”阮玉钏从矮几上倒了一杯热水,忍俊不禁道。 沈灵溪恹恹的爬起身来,有些气哼哼道,“笑吧,笑吧,我知道你一直在忍着呢。” “我不正在笑么?”阮玉钏一点不客气的比了比自己上挑的嘴角,说罢又道,“说起来我素来倒你是个沉稳的,没想到你竟然也有这么小孩儿脾气的时候。” 沈灵溪接过药和水一咕噜倒进嘴里,模模糊糊辩解道,“我哪有,这不是非亲非故的,不好随便接受别人的东西么。” “哦,是么?”阮玉钏勾了嘴角,满脸促狭笑意,“我还道你是在跟人家闹别扭呢。” “咳咳,”沈灵溪一噎,差点没被茶水给呛着,她咳了两声,这才有些气急败坏的瞪眼道,“表姐,你想多了!” “真是我想多了?”阮玉钏笑盈盈的看着她,“我记得我之前打发人去你府上请你,结果你早就准备好上山了,你敢说你不是在躲人家?” 沈灵溪闻言顿住,好半晌这才淡了颜色,慢慢开口,“表姐,这种事情不能乱说的,你出身大家,当知道这种事情于我的名声是大有妨碍的。” 阮玉钏见状亦是肃了容色,“这我自然知道,此事不过你我姊妹私下里说说,我断不会在外头乱嚼舌根的。”“表姐别多心,我并非怕表姐你在外头乱说,”因服下药,沈灵溪晕车的症状大有好转,她坐直身子,扯了嘴角笑了一下,“只是你应该也知道,因为这捕风捉影的事,我最近很是受了一番罪,是实在不想再 平生波折了。” “是因为灵薇?”阮玉钏微蹙了眉头。自那日宫宴后,其实她现在也挺尴尬的,毕竟两边都是她的表妹,只是除了薛灵薇,她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其他可能。 沈灵溪笑着摇了摇头,并未说什么。阮玉钏见状眉头拧的更紧,却是喟叹一声,“按说这种事情我们是不该多说的,但你我关系要好,我也就不怕你笑话。虽说这婚姻大事素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古往今来又有哪个女儿家的不希望自己能寻一个情投意合的如意郎君?我看慕大人对你也算是有心,你看着也不像是对慕大人无意,既如此,何不考虑一番?以慕大人的身份人品也实属是一门良配了,想来姑父也会同意的。” 246章 心魔难除 何止会同意?就差没上赶着让自己倒贴上去了,沈灵溪自嘲一笑,“表姐无须为我脸上贴金,我如今虽被封为慧敏县主,但若和慕大人比起来,也实属高攀了。你应该听说过七公主一直都属意于慕大人,灵 薇表姐也同样对慕大人有意,以着我的身份样貌又如何能和她们相比?” 阮玉钏闻言一怔,随即有些疑惑的看向沈灵溪。 沈灵溪见状一笑,“怎么这么看着我?” 阮玉钏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不像是你会说的话。”她和沈灵溪认识的时间虽不长,但几番接触下来,却极为喜欢这个表妹,无它,只因这个表妹虽是庶女被敕封为县主,身上却丝毫没有一飞冲天的得意忘形,更没有其他庶女身上会有的自哀自怜,抑或是 愤懑不甘。她进退有度,大方得体,自信却不自傲,这样的女子没有人会不喜欢。 “为什么会觉得不像?”沈灵溪却是轻笑。 阮玉钏偏头想了想,道,“就觉得你不像是连争取都不敢争取的人,毕竟明眼人都能瞧出,慕大人真正属意的乃是你。” “那又如何?”沈灵溪笑了,眉眼却在手中那茶盏中蒸腾的白雾中氤氲成一团,连声音也变得模糊了起来,“情到浓时情转薄,一时的属意又如何能熬得过那残酷的岁月?”想当初她和男友相爱时,男友不也说此生只会爱她一个人,会竭尽所能的爱她,宠她,护她,可结果呢,到底还是抵不过那金钱迷人眼。所以说她胆小也罢,说她逃避也行,她是再也不敢去相信爱情这东 西了。阮玉钏闻言顿时也有些戚戚然,近些年她好些个以前玩的好的姐妹都相继出嫁了,她不止一次的听她们说过刚成亲时夫君是如何的爱宠疼惜,然后又是如何的冷落相待乃至冷漠以对,想到这不由就有些伤 感,但还是强笑道,“可你总是要成亲的,找一个属意于你的,难道不比对你无意的人要强?” “那倒未必,”沈灵溪却是笑着摇头,“很多时候不爱并不可怕,可怕的恰恰是那人原本深爱于你,可有一天又突然将这些爱全部都给收回去了。” 阮玉钏彻底愣住。沈灵溪看着她那发怔的模样无声笑了一下,伸手去撩那车窗帘,外头正是日落时分,高天之上大团大团绚烂夺目的红霞,简直就若火烧一般,是说不出的金碧辉煌。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爱情又何尝 不是如此呢?最美好的时候总是相爱最深的时候,再然后便是轰然坠毁。她承认她现在的确对慕之枫动了心,所以她才会那么仓皇的想要逃开,的确,慕之枫现在是真的喜欢她,可这份喜欢又能坚持多久呢?她知道一开始就在想结束实在太悲观了,可她就是忍不住,前世受的 伤害实在太过深重,她已经没办法再去相信任何人。 马车便就在这片压抑的沉默中驶至了普陀寺,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黑压压的夜空中无星也无月,瞧着益发让人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沉重。 沈灵溪和阮玉钏互相搀扶着下了马车,其他马车内的人也陆续下来,因为她们这一行身份贵重,普陀寺的主持特地出来迎接,不过这自有长辈前去应承,沈灵溪等小辈只要跟着随行的长辈便成了。 普陀寺自然是比不得相国寺的,但胜在十分的清幽,沈灵溪就非常喜欢那竹影婆娑中隐隐露出一点白墙青瓦,瞧着心情就不自觉宁静了下来。 “玉钏表姐,我和你住一个院子吧?”沈灵溪正和阮玉钏搀着四下闲逛,背后忽然传来薛灵薇的声音。 阮玉钏顿了顿,旋身,“住处已经安排妥当了?” 在侍女搀扶下走过来的薛灵薇闻言点了点头,“我刚刚过来的时候听了一耳朵,此次分派我们住下的都是两进出的小院,所以两人一处两人一处。”阮玉钏一听顿时有些为难的看了沈灵溪一眼,按照她的本心,她自然是希望和沈灵溪住一处的,毕竟她今儿个可是特地派人将沈灵溪请了来,自然没有将她单独撂下的道理,可她和薛灵薇自小一处长大, 如今虽然因为沈灵溪的事弄的有些生分,但往日的情分还在,自然也不好直接开口拒绝。正在她为难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的时候,便听身侧的沈灵溪善解人意的笑道,“那玉钏表姐便和灵薇表姐住一处便是,我在旁边再寻个院子,如此大家都靠的近,玉钏表姐回头就是想来找我说说话,也是 极方便的。”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因为大家一路来舟车劳顿的,也俱没了游玩的兴致,待住处分配好后,便三五成群的在小沙弥的带领下去了自个的院子。沈灵溪是阮家二房的一个姑娘一间院子的,两人因都不甚熟悉,也没有多交谈,只客套的打了声招呼,便各自回了自己的客舍。上次相国寺匆匆一行,沈灵溪连自个的客舍都没来得及进,今日进去自然好 奇的四下打量了一番,只是内里十分的朴素简洁,睐眼一瞧便将所有陈设给瞧个清楚,也没什么好瞧的。 “这里可比相国寺要寒酸多了。”替沈灵溪铺床的扶风有些不满的嘟囔道。“相国寺是国寺,自然非寻常寺庙可比,”沈灵溪正坐在桌边喝茶,闻言失笑,“不过真要说起来,很多得道高僧却反而喜欢在这种清幽僻静的小寺庙落脚呢,相国寺气派归气派,可到底太过沾染俗世尘埃了 。” 扶风一听想想也是,这才重新高兴了起来,“小姐说的是,奴婢听说那圆觉大师如今已是散仙之体,多少灵山佛寺想请他都请不到,可他偏偏来了这儿,可见这普陀寺还是有可瞧之处的。” 沈灵溪可不相信什么散仙不散仙的,不过她不相信,扶风等人可都信的真真的,便也就没有去拆台。世人求神拜佛不过就是为求一个心安,相信也没什么要紧,只要不整日里神神叨叨的她也懒得管。扶风不知道她心里的腹诽,还在那里欢喜道,“小姐,奴婢刚进来的时候听说,明儿个圆觉大师应邀开坛讲法,您去听么?” 247章 麻烦上门 沈灵溪没有立即应,而是蹙眉道,“既然是那圆觉大师开坛讲法,那明日必然会有很多人赶来吧?” “那是自然了!”扶风点了点小脑袋,“我听说这也是表小姐家预定的早,要不然此时连个落脚地儿都没有呢,京师中可是有不少人家想今儿个晚上住进来的,说是可以沐浴沐浴佛光梵音。” 这也太迷信了吧?那叫圆觉的老和尚难不成还真的像电视上演的那些个佛祖菩萨似的,走到哪儿周身都会有佛光万丈啊?沈灵溪嘴角不自禁抽了抽,有些无力的摆了摆手,“到时候再说吧。” 扶风见她兴致不高,这才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这时,一直没见人影儿的揽月忽然抱了一大包东西从外头走进来,沈灵溪见状不由讶异道,“这都什么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 揽月将东西放在椅子上,笑了一下,“是表小姐让奴婢给您拿来的,里头有两床薄被,表小姐说,这普陀寺比较清寒,怕您睡不惯,特地给您多带了被子。” “哪里就有那么娇贵了!”沈灵溪有些好笑,不过也没让揽月将东西给送回去,别人一番好意,若是不收下,难免显得生分了。 揽月却是笑道,“这哪里就娇贵了,您是没瞧见,灵薇表小姐那床整整铺了三层的褥子,若不是这天已经开始热了,只怕她还要再加几层!” 扶风自知道薛灵薇对自家小姐百般陷害后就很不喜欢她,闻言撇了撇嘴道,“咱们这是来礼佛的,讲究的是一个诚心,她这做派,便是菩萨也不喜保佑她的。” 沈灵溪闻言有些忍俊不禁,“你又知道了!” 扶风嘿嘿笑了一声。 寺庙无甚消遣,阮玉钏知道沈灵溪白日里晕车难受的紧,也没来打扰她,沈灵溪主仆三人便早早的洗洗睡了。 因为睡得早,第二日沈灵溪主仆几人天不过微亮便起身了。沈灵溪见阮玉钏的小院还黑着,便也没去惊动她,只领着扶风出去随便逛了逛。普陀寺位于京师外的大罗山上,是个相国寺完全相反的位置,占地约摸十来亩地,格局乃是坐北朝东,山门极小,昨日她们上来的时候有的马车甚至没办法通过,前殿五间,内里供奉着观世音菩萨,后殿则是十八罗汉的金身,大殿前后两侧借以高高的围墙拦着,内里种有参天的青松,瞧着倒也些意境,只是规模远不能和相国寺比,至于香火自然也是远比不上相国寺的,要不是那个什么圆觉大师宿在这里 ,只怕一天也没几个人来。 沈灵溪主仆三人起的早,一路上人烟稀少的,只几个早早上山的贵妇人在自家仆人的陪同下匆匆往前殿走,似乎是想占个好位置。 沈灵溪想着也是无事,便进了正殿焚了香,烧了纸,又添了香油钱,随后也不多作逗留,便直接出来了。不过还别说难怪沈鹤智给她准备那么多钱,原来这里很多人添香油钱都是一百两一百两的添的。 回去的时候,手脚勤快的揽月已经亲自去厨房给沈灵溪弄了合口味的早膳,待沈灵溪一进门,便立刻将那早膳摆上。 沈灵溪于桌边坐下,边伸手去拿那筷子,边随口问道,“玉钏表姐起来了么?要是起来了,就请过来一道用早膳吧。” 揽月抿唇笑了一下,“您刚刚出去没多久,玉钏表小姐就起来了,随后就摆了早膳,还特地派了人来请您,知道您出去了,这才就罢了,现在估摸着早就吃完了。” 沈灵溪闻言这才作罢,“那等下那个圆觉大师开坛讲法的时候,你们自个去听罢,我刚刚已经去上过香了,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揽月你去隔壁院子告诉玉钏表姐一声,让她自行去吧,不用来喊我了。” 揽月扶风虽然觉得最近自家主子挺倒霉了,正该沐浴沐浴佛光才是,可看她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也是没法,她们跟着沈灵溪这么些日子,早就清楚自家小姐一旦做了决定,那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揽月点点头,直接应声去了,少顷回来说阮玉钏叫她在院子里不要乱跑,她一会就回来陪她,沈灵溪应了一声。 虽然沈灵溪让扶风揽月自行去顽,可两人还是十分守本分的替她将一些个小零食准备好,又替她在罗汉床上铺好褥子,将她喜欢看的书于一侧放好,倒好茶水,这才在沈灵溪哭笑不得的催促声中去了。 打发了小丫头,沈灵溪便拿着《山川志》歪在罗汉床上安安静静的看了起来,也不知是起的太早还是怎的,竟只随手翻了两页,便迷迷糊糊的有了睡意,眼皮子跟着逐渐黏在了一起。 这一眯也不知眯了多久,朦朦胧胧间,感觉有人抽了她压在胳膊下的书,又替她盖了被子,她想着不是扶风揽月,就是阮玉钏,便也没管,直接闭着眼翻了个身,继续睡了。醒来的时候外头天光大亮,沈灵溪喊了两声,并没有人应,想来扶风揽月还没有回来,便直接掀被子下了床,准备去隔壁看看阮玉钏有没有回来了,却不曾想刚走出院门,便听见外头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 的嘈杂声,隐隐的似乎还有女子的哭泣声夹杂在里面。 显而易见那圆觉大师虽佛光万丈,但这俗世红尘中,该有纷争的时候还是会有纷争。沈灵溪是素来不喜欢瞧热闹的,只略听了听,脚尖一转便要离开。 只是有时候你不会去找麻烦,麻烦却总是会找到你身上。 沈灵溪这边身形不过才刚动了一下,眼角余光便瞥见一道粉红色身影朝自己这边踉踉跄跄而来,伴随着一道惊慌失措的求救声,“救命啊!救命啊!要杀人啦!救命啊!”这种情况除了是个死人,正常人都没办法不回头去看一眼的,沈灵溪是个正常人,自然条件反射的偏头看去,但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美貌女子慌慌张张的朝自己这边跑来,那女子长得极为出色,柳眉杏 眼,肤白若雪,十足十的美人胚子,只是她现在极为狼狈,衣裳头发被扯得拉七八糟不说,一边脸颊也高高肿起,显然是被人打过耳光。而在她的身后,正有两三个彪形大汉拿着麻绳紧追不舍。果然是麻烦啊,沈灵溪于心中喟叹一声。 248章 故意刁难 那女子显然也瞧见了沈灵溪,一把扑倒在她身前,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颤声道,“好心的小姐,求你救救我,他们要抓我!” 沈灵溪垂眼看着自己被她揪成面团的裙角,按了按抽痛的额角,“你先把手松开。” 那女子好似没听见一般,一径苦求道,“小姐你行行好吧,奴家以后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求您出手救救我……”她说话间,后头的几个彪形大汉业已到了近前,当前那个极为暴躁,走上来一把抓住那女子的头发,就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刮子,“婊子养的,我家爷瞧上你是你的福分,你居然还敢跑?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看回头爷怎么收拾你!” 那大汉手上力道极大,一巴掌就将女子打的嘴角流血,她捂着自己的腮帮子,一脸绝望的看着沈灵溪,“救命,小姐,救命……” 大汉闻言这才抬眼看向沈灵溪,却是咧着满口黄牙猥琐一笑,“呦,是个小娘子,怎么带着面纱啊,让爷瞧瞧,若是长得漂亮的……” “砰——”却还没说完,整个人便飞了出去。 和风慢条斯理的收回自己的脚,拍了拍,哼道,“没长眼的狗东西,真是脏了爷的脚!” 和雨朝沈灵溪拱了拱手,恭敬道,“县主,您没事吧?” 沈灵溪摇了摇头,一脸不耐烦的摆手道,“将他们全部撵走,这里好歹也是个清净地方,吵吵闹闹的像个什么样子。” 那摔在地上的女子本被和风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唬了一跳,随后却好似看见救命菩萨一般,再次扑上去抱住沈灵溪的脚,求道,“小姐,您行行好,救救奴家吧,您好人有好报,菩萨一定会保佑您的。” 剩下的两个大汉没有再上前,而是仔细朝沈灵溪看去,但见面前的女子身量尚小,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穿了一件藕色丝缎掐花对襟上裳,立式水纹八宝立水裙,头发松松挽着,以一支碧青青的簪子别 着,耳朵上缀着珊瑚珠镂金花耳坠,因带着面纱,并不能完全看清面容,却可瞧见那露出面纱外的一双眸子,月华般清耀。两个大汉一眼瞧出沈灵溪身份不一般,尤其刚刚他们还听见和雨唤沈灵溪县主,当下不敢再造次,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大汉恭恭敬敬的上前拱手道,“这位小姐是哪位府上的千金吧,恕小人们冒犯了,小人 们这就将人带走,抱歉抱歉。” 那女子一听顿时吓坏了,一边打着那大汉要向自己伸的手,一边急声求道,“不要!我不要跟你们走!小姐,救命,救命!” “县主,你看这……”虽然沈灵溪刚刚下了命令,但和风和雨两个大男人却都不好意思对一个弱女子动手,只一脸为难的看着沈灵溪。 沈灵溪心中叹息了一声,到底不是自己调教的,这使唤起来总是有些不顺手。 刚刚说话的那大汉看沈灵溪这边犹豫,便又忙指着那女子道,“这位小姐,我等并非歹人,这女子也不是我们随便拐带来的,是她爹欠了我们爷的钱,拿她来抵债的,您看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是。” “小姐您别听他的!”那女子一听就激动起来,“是他们那个什么爷的看上了奴家,特地设了套诓骗了我爹爹,我爹爹这才会欠下大笔的银钱的!” 那大汉厉眼一瞪,哼道,“什么设了套?你那老子本就是个赌鬼,附近的街坊邻居谁人不知道?这既是赌鬼,会输钱还不是正常,哪里又说的上什么设套不设套的!” “可我爹爹以前只是小赌,他做的营生完全负担的起,要不是你们故意诓他,他又何至于欠下天价的赌资!”许是因为有沈灵溪在场,那女子胆子大了很多,闻言立即反驳道。 那大汉脸上闪过一抹戾色,还欲再说,却被沈灵溪不耐烦打断,“你们既然要拿人,怎么会拿到这山上来?我可不记得这普陀寺附近有庄户。”大汉闻言狠狠瞪了那女子一眼,解释道,“这小娘皮她老子本来已经答应拿她抵债了,我们爷心肠慈悲,没有催他们,只让他老子到时候将人送到府上去,谁料这小娘皮竟然趁夜逃跑,还混在出城的人中间 一路来了这普陀寺。”说着那大汉朝沈灵溪拱了拱手,“这位小姐,看您的样子也是个体面人,当知道今日京中有不少贵人来普陀寺,若非情况不允许,小的们是万不敢来这里造次的。反正您也不认识这人,今日您就当没瞧见, 回头我家爷一定会封下厚礼给您压惊的。” “若我说我替她还钱呢?”沈灵溪却淡淡道。 那大汉不想她会如是说,不由怔愣了一下,随后又满脸堆笑道,“这个小娘皮可是欠我们爷千两纹银,小姐当真要替她还?” “你胡说,根本没有这么多!”那女子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气的满脸涨红道。 大汉却是老神在在的哼了一声,“原本是没有这么多,可你也不想想你们这欠了多少日子了,我们爷的钱可是都有大用途的,借了给你爹自然也是收利息的,这利滚利可不就这么多?” 说罢不再理那女子,只朝沈灵溪笑道,“当然,小姐你若是现在拿不出也没关系,我们先将人带回去,回头等您拿来了钱,我们自然会将人原样给归还的。”他一副替沈灵溪着想的模样,沈灵溪却是差点没被他的话给气笑,这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倘若真的被他们给带回去,回来还能是“原样”的么?不过这人看着一副莽汉模样,为人倒是极为精明,千两纹银, 这别说是个寻常百姓家,便是大户之家也不是能说拿就拿出来的,他张口就要这么多,分明就是一定要将人带走。 “看小姐这为难的样子应该是没有带现银在身上,既如此……”那大汉笑了一声,伸手去拉躲在沈灵溪身边的女子。和风曲指一弹,以真气将他的手给一把打开,挑着嘴角哼笑道,“急什么?我家县主还没说话呢,再没规矩的瞎伸手,信不信小爷将你的手给直接折了?” 249章 多管闲事 沈灵溪斜了一眼躲在自己身后的女子,皱了眉头。 她是不愿意管这等闲事的,这世间逼良为娼,卖儿卖女的事又不鲜见。纵是她身为相府小姐,不也是落得受虐而死的下场吗?她不是菩萨救不了这世间的悲苦,却也不能让他们这般搅闹佛门清静之地。 而转生之后她更是明白一味退让不会让恶人心生悔意,只有让人惧怕才能自保。而眼前这几个大汉的态度便触犯了她的底限。 她身边没有千两现银又如何?沈灵溪抬眼淡然一笑,那几名大汉见了竟无端有些心慌,她那瘦瘦小小的身形,竟让他们生出几分敬畏。 “千两现银,本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沈灵溪漫不经心地假意思忖。 “不过什么,还请小姐不要为难,咱们也是替主子办事。小姐只闪出一条道,让我们带了她下山便是了。”当首一名大汉道。 “不过,你们扰了这寺中清净,按普陀寺的规矩,也要罚些银两。” 沈灵溪的话,连听风听雨都黑线了。这是寺里的规矩?他们怀疑地看着自家小姐。 “可看你们也不过是些下人,想来身上也不会带着一二百两的现银,这样吧,把她押在这儿,你们回去取,取来罚了,再把她领走。” 几名大汉脸色难看得像是吃错了东西。 “小姐,你这空口白牙的.” “你们要她千两现银,难道不是空口白牙?” 沈灵溪气定神闲,听风听雨这才听出端倪。 几名大汉后退几步,低头商量着什么,沈灵溪索性朗声道:“不用议了,来硬的,你们几个打不过他们俩。”她朝听风听雨努努嘴,两名暗卫脸上一黑,不知道被她看中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小姐,您既然在这普陀寺上香,想来也是大户家的小姐,我家主子在皇城也有些脸面,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小姐就不怕伤了和气?”那大汉斜睨着眼睛,他见软硬不是她的对手,索性横了心要把主子搬 出来。 沈灵溪一捂耳朵,道:“你千万不要说出来,说了对你们没好处。一是你们说了,我也不一定会怕。二是,这种逼良为娼的事,你家主子也不想你们打着他的名号招摇!” “我家主子乃是当朝国舅,想必小姐听过。国舅爷买一两个女婢恐怕也谈不上逼良为娼!”为首的见她油盐不进,索性横了心。 沈灵溪倒是着实没想到与那赵鸿会冤家路窄到这般地步,但既然若了,便再无怕的道理:“我道是谁,原来是赵国舅,那倒好办了,我们乃是旧识!” 那大汉一听,面上一喜:“既是旧识,那小姐便请高抬贵手,我回去禀了主子,主子也会念了小姐的好!”那大汉说着深深一揖。 沈灵溪垂眸,轻蔑一笑:“人我留下了,银子稍候我会给赵国舅送去。”话是这么说,她自然是没想过给他银子。 那大汉一听,搬出赵鸿的名号她都不为所动,心知是碰上了硬碴,虽然看不起这瘦弱女子,也只得一咬牙道:“那便请小姐留下高号,我们也好回去向主人交待。”他们认了,认跌。 沈灵溪已经把路都给他们堵死了,打不过,说不过,报家门又遇上混不吝的,几个大汉也只得自认倒霉,只能回去找主人讨办法,大不了被责罚一顿。 “慧敏县主!” 她当然知道自己这县主在皇城里真是芝麻绿豆,但是她还是敢抱,既然敢管事,她就没想怕事。 树上的烈焰,眼皮抽了抽,替他主子肉疼,这五小姐真是惹事不闲多。 那几名大汉一听,表情很微妙,却也终于没说什么,抱拳便走。他们自然是听说过,也知道沈灵溪与赵鸿的梁子,虽然原因不明,却知道沈灵溪在赵府破阵之后,主子气得一连打杀了数名美姬。 原来他们不理解赵鸿怎么会被一个小丫头气至那般,此时见了,方知沈灵溪的确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此时知道是她,事情倒好办了,就算他们有小小疏忽都可一并推脱是沈灵溪故意挑衅。 沈灵溪见几人二话没说便退出佛堂,心中微笑。知道自己与赵鸿的梁子怕是越结越深了。不然也是无解,索性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吧。 “多谢小姐相救。”沈灵溪还没回神呢,躲在她身后的女子便盈盈一拜。 沈灵溪险些忘了自己这是救人呢,叹了口气道:“行了,他们也走远了,你哪来回哪去吧。” 她这句话,险些让其他几人咬到舌头,不是救人吗?人家姑娘家家蓬头垢面,无依无靠的她要让人家哪里去?再说那些恶霸取了字据回来要人,她要怎么办?就这么轻松的把人放走? 察觉到扶风的惊异,沈灵溪很奇怪的望了她一眼:“怎么?难道救了她,我就得养她一辈子,我也是女人,不兴以身相许那一套。” 众人愕然,跪地的女子一听,黑白分明的大眼瞬间凝起水雾,竟盈盈哭泣起来:“小姐,求您救人救到底,小女真是无处可去了。愿给小姐当牛作马,伺候终生。” 沈灵溪一看,这还真是被她缠上了。所以说她没兴趣救人什么的,搞不好就会被人像膏药一样贴上。叹口气道:“我不缺丫头,也不用你当牛作马。我只能给你些盘缠,助你远走它乡,你考虑一下吧。” 这种来历不明的女子,她救人已经是破天荒了,要把她留在身边她还没那兴致。这天下可怜人多了,她沈灵溪何尝不是,还不是靠自己在绝境中活下来的。 又转身吩咐扶风道:“给她些银票,让听雨送她下山吧。” “小姐,我无处可去,孤苦伶仃,求小姐收下我吧。”那女子一见她来真的,痛苦失声,葡伏在地上扯着她的裙角哭求着。 沈灵溪很讨厌这种死缠烂打的行为,想把她的手甩开,她却紧抓不放。沈灵溪有些怒了:“你赶紧松开,你拽着我,我也不会收留你的。” 250章 被劫持了 沈灵溪话音未落,那女子却好似一条蛇一般顺着她的脚腕一跃而起,与她的身体贴紧,一只冰凉的手已掐在她的颈间。 饶是扶风就站在她身侧不足半米的地方,对这陡生的变故也措手不及,那女子的动作快得甚至无人看清。 听风、听雨更是急掠而至,那女子一手掐着沈灵溪的脖子,一手挽住她的腰肢身形向后掠了数丈,刚刚还悲苦的表情一瞬变得盈满笑意:“嘻嘻,别急呀各位!”那张肿胀不堪的脸配着这样狡猾的笑诡异无 比。 沈灵溪被她钳制住,动弹不得。心中暗怒,果然好人不能做。 “你是何人?”扶风着急,又不敢妄自上前,柳目倒竖。 听风、听雨也是垂手而立,眼眸不眨地盯着女子的动作。 沈灵溪被她掐得出气多,进气少,呼吸越来越急促,小脸涨得通红,脑子快不能思考了。 “五小姐,让他们退下,我不会伤你,不过是有朋友想找你聊聊。”那女子边说边一步步挟持着沈灵溪向庙门外退去。 扶风等人还想上前,那女子恐吓道:“我只请五小姐一人,你们若再向前,我可就约束不好我这只手了。”说着她又用了一分力,沈灵溪被掐得有些眼球上翻。 她言闭,又有三分黑衣人自庙墙翻落,拦在扶风与听风听雨面前。 “树上的仁兄,不用劳神了!”那女子眸光一闪,向院墙边的一棵大树上瞟了一眼,本一直在寻找机会下手的烈焰始知自己也暴露了,只得跃下树来。 “不用送了!”那女子大笑着道了一句,便突然提速,带着沈灵溪迅速掠出院墙向山中掠去。 其余三名黑衣人,闪身上前拦住众人,烈焰见沈灵溪没了踪迹率先出手,与其中一人战在一处,听风听雨也各自对上一名黑衣人。 扶风追出寺庙,循着方向向山中发足狂奔,那三名黑衣人看来是知道她武功最弱,且没什么轻功,便也没理会她,只专心对付烈焰三人。 论武功,三名黑衣人似乎不比武焰等人弱,但只是缠斗,且战且退。明显就是为了缠住他们,不让他们去追沈灵溪。 烈焰从树上出现,虽然让听雨、听风吃了一惊,倒也想得到他是先于他们护在五小姐身边的人。 “拖住他们!”烈焰眼见林中完全没了沈灵溪与那女子的身影,也是急了。 他当然知道若是沈灵溪被掳走,幕之枫会如何。此时,也只得奋力一搏了,也不管听风听雨二人是否拦得住三名黑衣人,烈焰只杀招迭起,完全置自己于不顾,他这种拼了命的打法,让三名黑衣人,也不 得不避其锋芒。 眼见三名黑衣人现出一条破隙,烈焰便冲将出去。 听风听雨也施展全部本事,尽力拖住三名黑衣人。 可三名黑衣人却像已事先约定好,眼见烈焰疯了般冲击,林中已完全没了那女子与沈灵溪的遗迹,三人知拖延的目的已达到,其中一人呼啸一声,三人便虚晃几招,四散退去。 烈焰冲入林中却也只追上了扶风,却根本不得沈灵溪的去向,身后的庙中传来呼啸声,知那三名黑衣人也要退去。 如今沈灵溪已失,再不能让三名黑衣人跑了,便即抽身回退,便见听风听雨分别尾随一人向不同方向而去。 烈焰辨了一下方向也向另一个方向追了下去。 再说那女子掳着沈灵溪先是在林中纵跃,她轻功修为很好,看着身形削瘦,带着沈灵溪一个大活人却丝毫不见吃力。行了一段她竟然反其道而行并未再向林中深入,反而从山中穿插,向上山的大道而去。 此时已近午时,路上行人并没有许多,一辆宽大的马车就突兀的停在路边,似乎在等着什么人。那女子带着沈灵溪,从山上掠下,无一丝犹豫地钻进车厢,马车随即便向山下奔去。 沈灵溪眯了眼睛,这一切原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亏他们想得周全。而这女子的身手,绝不是一般的护卫,反倒像是江湖人士。 想来自己一直在相府后院,从不曾与江湖人结怨,这身体的原主更是不可能。那她们必然是受了他人委托。她没有要自己的命,而是将自己掳走,想来雇主没想这么快要她的命,那便还有希望。 沈灵溪压下了心中的慌乱,深呼了几口气,才对那女子展颜一笑:“这位女侠,敢问我的命值几多?” 那女子一听,也笑了。这位五小姐倒是通透,她只一句话便道出了两件事,一是自己是江湖人士,二是受雇于人。索性也不再隐瞒,抬手一挥,从脸上拂去一张薄皮,露出本来面目:“五小姐果然有趣!” 除去伪装的女子,赫然便是那日在楼上偷窥慕之枫的血娘子。当然对此沈灵溪一无所知,只觉得这女子生得花容月貌,不但毫无江湖气,还有几分大家闺秀的冷清,只不过一双眼睛太过阴狠。 “五小姐既然看得明白,还敢这般打量我的相貌,就不怕我杀你灭口?”女子显然看出了她眼中的含义,笑得很明丽。 “能杀我,你刚刚就杀了。”沈灵溪懒懒靠着车厢,一脸的无所谓,心里却在暗暗想着脱身之法。 血娘子也是一笑:“五小姐太聪明未必是好事!”她瞄了一眼沈灵溪缩入袖中的手又道:“五小姐最好也不要动别的心思,老老实实的等我把你交了货,我也好相与。” 沈灵溪回了她一个笑脸,心中却琢磨,这女子长得虽然美丽,可眼窝有些深遂,却有几分南临人的样貌,若说是南临人,她心中倒是有了几分把握。不是赵鸿便是文淼淼,想来与自己结怨非他二人莫属。 而刚刚那几名赵家家仆却不像在演戏,若想掳她,必然不会当众自报家门。若不是赵鸿,肯出银子,又能请到南临江湖中人的,恐怕只有文淼淼! “文大小姐出多少银子?咱们可有商量?”她试探道。 第251章 神秘姑娘 血娘子一愣,随即便笑了。 “五小姐真是天资聪颖。”她倒毫无避讳,既然已被猜到买主,不过是一手交人一手交钱的买卖,她便也没替文淼淼遮掩。 “不是银子的问题,五小姐就别让我为难了。”血娘子说完就转过头去,一副不愿与她多说的样子。她虽不怕文淼淼,却也知道再与她纠缠下去,只会被她套走各多的内幕。 沈灵溪知她虽然闭目养神,自己若有所动作必然也难以逃脱。就她刚刚露的几手,自己便远不是对手。在这马车之内距离如此之近,外面又是鲜有人迹的大道,她恐怕无法脱身。便只得静候时机。 马车又行了许久,听得外面渐渐嘈杂了起来,似是到了某处集市,沈灵溪便琢磨着凭自己几手近身格斗之术,等下马车时奋力一搏逃入人群,她不好当街行凶,或许尚有几分生机。 想定了主意,她便也闭目假寐,实则等候逃脱之机。 外面的嘈杂之声渐渐停息时,马车终于停下。 血娘子睁开眼睛隔着车壁问道:“他们可回来了?” 车夫在外面低声道:“没见动静,许是被缠住了。” 血娘子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沈灵溪,见她镇定自若,尚在闭目养神,这小小年纪能做到这般处变不惊,果然不是池中之物。 “五小姐,请吧!” 沈灵溪方才睁开眼睛,向她微微颌首。 “你最好不要耍花样!”血娘子威胁地笑言,便先一步到车门边掀了门帘。 沈灵溪在她低头掀起门帘的一瞬,明暗交错之时,猛地起身狠狠向她撞去,撞出车厢便即抱头滚落在地。抬眼略一分辨方向,便向着人多的巷口,发足狂奔。 血娘子冷不防被她从车上撞出,仰面摔倒在地,等回过神来,沈灵溪已跑出十数米,眼见便到巷口。 她一个起落,便至她身后。 “救命啊!!南临人当街行凶了!”沈灵溪已顾不得许多,扯开喉咙呼救。她急切地望着巷口,希望有人能发现自己。 果然巷口一名摆摊的小贩,听到了她的呼声,冲着巷子走了几步。血娘子却已从背后将沈灵溪扯住,饶是她狠狠以肘向后猛撞,也没能挣脱。血娘子被她肘击了肋下,痛楚之中手上也起了杀意,一手紧紧捂了她的口鼻,檀口微张一枚柳叶刀便飞射向巷口那名小贩,刀刃 擦着小贩的脖子掠过。 小贩惊得瞪大双眼,摸了一把脖子上淌下的血,张开口想说什么,却已无力发声,在惊恐中软软倒地,死了。 沈灵溪见了她杀手不眨眼的手段,又望望就在十步之遥的巷口,想想那日在慕之枫店里,文淼淼要将自己生吞活剥的样子,若是落入她手,必然九死一生。唯今之际只有拼命一搏,她张口狠狠咬住血娘子捂着自己嘴的手指,双臂狠狠将她向前摔出。她的大背垮放在沈灵溪这具瘦弱的身体上威力大打折扣,但好在血娘子因手上吃痛而分了心神,还是被她甩脱 出去。 却也没有倒地,只见她向前一个滚翻,很快便起了身,沈灵溪却已像鱼一样溜过她身侧,又向巷口冲了数步。 血娘子杀意已现,一个起跃,便至她身后咫尺,沈灵溪只不管不顾的前奔,只听耳后传来一声呼啸。 她回头在她惊恐的目光中,“叮”的一声,一枚栁叶形小刀与一枚石子相撞,贴着她一缕秀发掉落。沈灵溪刚刚亲眼见了那小贩恐怖的死法,此时已惊得一身冷汗。 只在一瞬犹豫间,便见一名黑衫男子拦在了血娘子与自己之间。沈灵溪也不管那是何人,只一溜烟逃出巷口,奔入人流之中。像条鱼一般穿梭游走,疾行而去。 沈灵溪只顾逃命,身后无人追来,刚想松口气,冷不妨自己的手腕被人扣住。 她连来人是谁都没看清,便一个反擒拿,将那人摁住。 “哎哟!”来人一声娇呼。 沈灵溪才看清,那是一个陌生的小姑娘,看不清模样,却听她低吼道:“本姑娘救了你,你居然打我,还不快松开!疼死我了!” 不等沈灵溪犹豫,人群中已有人不着痕迹的出现在她身边,将她的手拂开。 沈灵溪这点功夫对付没有武功的人还有点作用,但有武功傍身的人自然不会看在眼中,她没看清来人是如何动手的,已被拂出半步,结结实实地摔坐在地。 屁股一定摔青了,沈灵溪揉着屁股抬头,动手的人已隐入人流,分不清是谁。而刚刚那个小姑娘正趾高气昂地俯视着她。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小姑娘狠狠瞪了她一眼。 沈灵溪不知道她是谁,却觉小姑娘说不出的娇俏可爱。就连翻白眼都带着十足的气势。一袭鹅黄云烟纱罩着素雅水色云裙,露出一点攻红绣鞋,小巧的脚尖饰着一枚金线绒球,衣裙上除了裙摆袖边以金线绣着淡色水仙没多余的装饰。饶是如此却在低调中显出 高贵之感。 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小姑娘却上前一把将她拉起来,不容分说就拽进一旁的客栈中。 她在前边疾疾走着,边低声道:“想活命,别出声!” 反正不跟她走,也不一定能逃得过,索性赌一把,沈灵溪也不再犹豫跟着她一路小跑起来。 那小姑娘进了客栈,直接穿行而过,店家低着头正在看账本,似乎根本没看见她们二人。小二从身边经过也是一脸的若无其事。 沈灵溪压着疑惑跟她穿过前厅,径直进了客栈厨房。她们进去,厨房中正在切菜的师傅连头都没抬。难不成她们是隐形的? 穿出厨房,便是客栈后院,这里理应是客人免进的,但她居然拉着她从其中一间房子穿过,竟然是另一户与客栈毫无关系的院子,只不过这院子没有院门,唯一的出口便是客栈的厨房。 进了院,小姑娘才停下脚步。松了口气道:“这下不会追来了。”沈灵溪满脸黑线,一个没有门的院子,用一整座客栈来做掩护,这小姑娘真会玩。 第252章他的逆鳞 沈灵溪正想开口询问几句,却被那小姑娘抢了先:“你刚刚那招擒拿手是怎么做到的?”她直接无视了沈灵溪的打量。 “?”沈灵溪无语,她似乎对当下的情况没有解释的意思,两人关注的重点根本不在一个频段。 反正一时半会儿也安全,沈灵溪倒也不急着问,便细细跟她讲起了近身格斗术,小姑娘听她讲了一招,便眼中放光了。如此简洁有效的制敌招术,她从未听说过。看似简单,没有一点花架子。而且招术都不需要武功底子,最适合毫无基础的人学习。遇到高手虽然不一定有效,但在关键时刻很能起到一招制敌的作用,哪怕 拖延个一瞬,也能救命。 她乐得学,沈灵溪也沉得住气教,两人便在这隐密的小院兴致勃勃的习起武来。完全忘了外面的腥风血雨。某些人若是知道一定会气吐血。 且说普陀寺烈焰、听雨、听风等三人,分别追着三个黑衣人而去,均是毫无头绪,追出了约莫一个时辰,烈焰才如梦初醒,他们这是在拖时间。 当即决定放弃追踪,急匆匆赶回慕府。见到慕之枫时已是当天黄昏了。 自那日八宝斋,沈灵溪一句“怕辜负”,慕之枫痴痴地看着她离去。回府后便一直闭门不出。中途虽然听天光来禀了沈灵溪去普陀寺的事,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黄昏暖色的光从格栅窗映在地上,在慕之枫俊美无俦的脸上印出几许斑驳。看不出情绪,只是雕像般静止着,似是陷在某种无边的思虑中。 因为中毒,他几乎已经放弃了自己,在生死与计谋中磨灭了所有感情。直到她重新给了他希望,不单单是解了他的毒,更是为他荒芜的情感注入了活力。 他放纵了自己,可看似懵懂的她,却如此清醒。抛开身份、地位一切与感情不相干的东西,她一句“怕辜负”便代表了一切。她的坦白他明白,却还是忍不住会心酸。 “主子,五小姐在普陀寺被人劫走,属下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 烈焰急急赶回,跪在门口请罪。 慕之枫微眯了眼睛,眸中的精光变得幽深晦暗。虽然被她用一句“怕辜负”拒绝,他还是不由自主的被她牵动,纵使心酸,他还是甘之如饴。 “滚进来!” 他冷冷下令,烈焰才敢推门而入,却不敢抬头对上他平静下面隐着的风暴。 “说!” 烈焰这才将沈灵溪在普陀寺遇劫的全过程原原本本的道来。 “江湖人士?”慕之枫虽是疑问的语气,心中却明了了。 “是,属下不曾见到那三人的面目,不过为首那名女子,虽然易了容,还是可以看出长相与玉凉人有异。” “南临人?哼!”慕之枫冷冷挥袖,烈焰只觉迎面一阵寒风,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却没敢躲避,硬生生被他挥出门外,重重摔倒在地。含了一口血都没敢喷出来。 门外天光听到动静连忙进来,见这情形知慕之枫是动了真怒,忙与烈焰一起跪地请罪。 “去查赵鸿是否一伙,再派人去盯着蒋浩的动静,还有文淼淼!”慕之枫下了令,便独自踱出门外。南临人?亏得他也是南临人,他们倒先隔山涉水的来动自己的人了? 他慕之枫在这玉凉国数载韬光养晦,难不成他们竟觉得他是认了输?巴巴地跑来挑衅,明知沈灵溪是他的逆鳞,还敢下手,真当他慕之枫是能欺负得? “把南临囤粮囤兵的消息给玉凉透露些,不必瞒着慕云城!”远远的慕之枫又传下话来。 天光听得头皮发麻,主子这是不管不顾了。敢动五小姐他就敢让他们用南临来陪葬,可主子也是南临皇室啊!天光与烈焰各自按吩咐去办事,慕之枫出了慕府径直奔外使驿馆而去。他是真气极了,虽然料得到是文淼淼的所为,他却也知若是她背后没人撑腰,以她是断断不敢如此挑衅自己,看来慕云城已经知道自 己的毒解了。 而这恐怕又是自己的好母后所为。慕之枫怒极反笑,他已远在玉凉,而他的母国,他的好皇侄却还对此如此忌惮,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他若不做些什么让他们满意,还真对不起他们这番费尽心机。 原本以他玉凉国大臣的身份,无诏是不可私见外使的。他的身份本就存疑,而在国宴上文淼淼待他的态度已让玉凉有心之只猜度,他本更该避嫌。可一想到沈灵溪会落入文淼淼之手,他便已顾不得许多。 白衣黑马,俊逸冷凛,与他素日示人已谦谦君子皆然两种面貌,一派肃杀之气。 拔马转入驿馆街口时,冷不防自身侧飞出一枚暗器,慕之枫循着风声,稍一侧头,扬手之间,一枚黑色石子已夹在二指之间,他单手一带马,向斜里一瞥,一黑衣人影自墙头一闪而过。 慕之枫坐于马上,滞了数秒,拔转马头向一侧小巷而去。 进了小巷,他翻身下马,让马儿自行回府,便循着黑衣人的遗迹纵上屋顶,几个翻飞便不见了人影。 夜幕已经降临,慕之枫追入一条暗黑小巷没了那人踪迹,手缚背后凭风而立,凝神一笑便听得耳边风声一紧,已有掌风袭到。 他略一侧身,掌风带起他墨发翻飞,他侧目间已反手一掌已向那人肋下攻去。 黑衣人却撑着他的侧肩一个空中翻跃,躲开他的掌风,立于他面前数米之遥,低低笑道:“为了个五小姐,真就急成这般?” 慕之枫抬眼,颇为不屑道:“情之所至,你不懂!” 他说得颇是认真,黑衣男子似是被他说愣了,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真不敢信,你是慕之枫?” “乔梦友,休废话,沈灵溪在哪?”慕之枫听他提到五小姐时,心中便不急了。他既然知道,那么沈灵溪的下落他必然掌握。被唤作乔梦友的黑衣人一派懒散的双手环抱,审视着幕之枫:“怪不得文淼淼怒极,你对那丫头真就如此在乎?” 第253章 用情至深 “那丫头呢?”慕之枫问道。提起她时,他不知道自己的语气都在不知不觉时放柔了。 “逃了!”乔梦友手一摊,下一瞬被迎上了慕之枫的掌风。 “既不知她下落,还来耽误时间!”慕之枫低怒。 乔梦友堪堪躲过,边退边解释道:“那五小姐精明得很,我已派人将南临四刹拦下,不会有事的。” “可有派人去寻?”慕之枫才稍稍放了心。 “整条街到底都是乔家堡的人,放心吧。”乔梦友苦笑着边解释边躲过他的进攻,心道自己也是造了孽才会又帮他解决女人问题,还要被打。 一边的墙头早有暗卫在探头探脑,但见两人正在缠斗,一时不敢上前。 慕之枫斜睨一眼,疾攻了一掌将乔梦友压制在墙角,向上挑眉道:“你最好是有消息带来!” 那暗卫一听,才急忙掠身而下跪地道:“禀主子,堡主,五小姐在客栈。” 乔梦友一听也是瞪了眼嘶吼道:“乔梦翎!!” 那暗卫暗暗叫苦,这对兄妹他哪个也不敢惹。若被小姐知道自己透露了五小姐的行踪,少不了被她收拾一顿。可若不报予堡主知道,慕主子的怒火又岂是他能受得住的。 慕之枫与乔梦友自然不知这暗卫心思,慕之枫松了手,自腰间取了帕子似十分嫌弃般擦了手,瞥了乔梦友一眼才道:“你这做兄长的,倒与自家小妹抢功。” 乔梦友欲哭无泪,自己与那血娘子缠斗,劳心劳力,那小丫头却等着渔翁得利。最让他气愤的是,他带着暗卫满街寻人,她却连个消息也不传,岂不是拿他这兄长当猴子耍。 现在又被慕之枫取笑了去,他更是恨得牙痒。 慕之枫与乔梦友一起到了隐蔽在客栈之后的小院时,他也与乔梦友有了同样的感觉。亏他刚刚愤怒的想要杀人,而原主却与乔梦翎躲在小院里甚是惬意。 小院中摆了茶与各色糕点果品,两位小姐,姑且称她们为小姐。此时正立在院中,撸袖翻腕的撕扯在一处。 慕之枫能想到的词语只有撕扯贴切些,他实想不出她们这是何门功夫。 沈灵溪正在教乔梦翎过肩摔,可这需要腰腹力量与手臂力量的结合,还要瞅准时机,不是一时半会便能练成的。 可乔梦翎对这近身格斗甚是痴迷,坚决不肯放过沈灵溪。小姑娘又一股不服输的固执,饶是被沈灵溪几翻摔打,还是坚持。 沈灵溪忽嗤忽嗤喘着粗气,双手叉在腰间,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小妞,停,腰折了!” “不行,再来,让我摔你一次!”乔梦翎比她更甚,黄裙已灰黑一片,布满了各色褶皱与指痕。头发更是摔得像个疯女人一般,却还伸着手,指着沈灵溪,不肯罢手。 乔梦友见状不得不清了清嗓子,提醒她们他与慕之枫的存在。 沈灵溪寻声见一陌生男子,却已没力气惊慌,再看一旁隐着怒气的慕之枫,反而松了一口气,毫无形象的坐倒在地。 “累死我了.” 乔梦翎看看自家哥哥,又看看黑着脸的慕之枫,也觉着沈灵溪席地而坐,还不满道:“谁去通知了哥哥,我还没玩够呢!” 慕之枫冷冷上前,不顾沈灵溪的惊诧,直接将人抱起便走。 “人我带走了,累成这般,想来也不必谢了。”远远丢来一句话,人已不见了踪影。 乔梦翎张大了小嘴巴,傻傻看着,半晌才问出口:“哥,那是慕之枫慕王爷?” 乔梦友也是一脸的不淡定,扶额默默点头,真不想承认那是自己的好友兼主上。 不管沈灵溪的意见,慕之枫趁着夜色将人带回了慕府,吩咐下人将温泉蓄水。 吹了一路夜风,沈灵溪才去了疲惫,呼息均匀了下来。 “怎么是你家?我记得你我关系已经撇清了!” 慕之枫真是佩服她能一句话将人气死的本事,沉着脸道:“我既然说了对你用情至深,岂是轻易撇得清的?你撇清又与我何甘?” 沈灵溪头疼,扶额无言以对。人至贱则无敌啊。他是怎么能如此大言不惭地将用情至深挂在嘴上,还好意思厚着脸皮说与她无关? 饶是她来自新社会都不会如此大胆,他这厚黑又是如何炼成的?算了,唯男子与小人难养也,她躲还不行吗? “多谢慕大人相救。小女告辞。”沈灵溪扭着酸疼的腰准备自行走回相府去。 慕之枫也不拦,只淡淡道:“那四个江湖杀手收了银子,却没有交货,此刻一定在相府游荡,五小姐此时去时机刚好。定能将贼子一举拿下,祝五小姐旗开得胜。” 沈灵溪脸上一黑,他这是威胁?她沈灵溪难道是吓大的?狠狠心咬牙道:“在哪洗澡?” 慕之枫眼底凝笑,漫不经心道:“带五小姐去沐浴更衣。” 一边丫头上前扶了沈灵溪,向后院去。经过慕之枫身侧时,沈灵溪极不服气地抽抽鼻子,死男人算你狠!她自然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慕之枫笑得不着痕迹。慕府后院竟有这样一泓温泉,沈灵溪舒服地泡在池中才觉得自己留在慕府的决定真是英明。这样舒服的泉水,洗去了她一身的疲惫,四肢百骇都在水温的作用下,暖了起来,舒缓的感觉冲淡的腰部的酸胀 。 她只借着池壁一丝力,便将整个身体都放松在泉中,满头黑发在碧水中飘荡,雪白的躯体在水温的作用下染了几分桃红。碧波泼墨落红成阵,俨然一幅绝美画卷。 沈灵溪眯着眼,睡意一波波袭来。只小睡一会儿想来无伤大雅吧,她如是想着便放纵了睡意。 呼息渐渐均匀,扶着池壁的手也失了力气,睡着的她丝毫不知自己的身体正一点点下滑,池水已渐渐没到她的鼻下。只一瞬她便被温泉水没了头顶,呼息猛然一窒,想开口却一口温水灌入口中。慌乱中双手扑腾着去摸池壁,却只摸到一只脚。 第254章 溺水意外 大凡溺水之人,一旦摸到救命之物,都会死死拉住不肯松手。沈灵溪现在便是此般。 在睡梦中猛然被水淹,沈灵溪哪还能分辨自己抓住的是何物,只当救命稻草般抓着钻出水面。 雪白的肌肤蓦然出水,暴露出微寒的空气中,她才找回了理智。大口呼息着,平复刚刚的缺氧状态。 拂开贴了满脸的黑发在蒸腾的水中抬起头,慕之枫赫然正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他裸着上身,满头墨发披散在宽阔的双肩,雾气凝成的水珠顺着他的头发,滴滴滚落到那张俊美无比的脸上。 俯视的双目,弯长的睫上也沾了露珠微微闪光。剑眉微拢,挺直的鼻下红唇灿若桃李。水滴混合着汗珠从他修长的脖子滚落,这副身体虽不肌肉纠结却精瘦有力。 沈灵溪不是第一次见到他的赤裸的上身,却从不像今日这般口干唇燥。她眨眨眼,难道自己被男色蛊惑了? 慕之枫原本在隔壁院落洗浴,听到这边的水花声,匆匆披了袍子便跃了过来,入目的便是她在深只及腰的水池中挣扎的情景。 要不是自己刚刚被她狠狠的拒绝,他都要怀疑她是在用这等办法勾引自己。若刚刚是神智不清,此时她眼中明明已清明了起来。没有尖叫声,却被她直勾勾的打量又是几个意思? 小院边侧的高树之上,传来打斗声。打断了他们尴尬的对视,只听四下暗卫呼啸声起,慕之枫便知有人夜探慕府,当即回神,随身扯过一边的袍子,掠入池中裹了还在发呆的沈灵溪,便冲进房间。 尚在迷糊的沈灵溪被一件衣服兜头包住,又被抱个满怀,她才想起要挣扎,抬肘顶向慕之枫肋下,只听他一声闷哼:“你想我把你光着丢到院中吗?” 听着他凉嗖嗖的声音,沈灵溪讪讪地停了手,只捏着他的腰肉暗暗咬牙切齿道:“师傅大人请自重!” 慕之枫冷哼一声,臭丫头,此时来唤师傅,是想让他感到羞耻?他会吗?绷紧腰肉,让她无从下手,颇为显摆地低头向她挑衅了一眼。 沈灵溪真是无语,下流得如此得心应手,她也是服了。 慕之枫抱着她进了房间,脚一勾将门关上,将人放在床上,转过身去不容沈灵溪开口便先发制人道:“若是不喜,就不要用这等手段纠缠!” 沈灵溪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房间还有别人,对吧?他一定不是对她说话!她老神在在看着他的背影。 背部的肌肉线条也真是美感实足,完美的倒三角,健美而不壮硕,有力而引人睱想。 “慕之枫,你身材真好!”心里想着,嘴上便说了出来。话出口想后悔也来不及了,沈灵溪脸微红了一下,便又继续道:“不过,脸皮也是真厚!” 也看不见慕之枫脸颊泛粉,只见他身子僵了一下。 慕之枫轻轻哼了一声,很不甘心就这样被这小丫头调戏了。他冷冷转身,一步步向沈灵溪逼近。 沈灵溪裹了裹身上的湿袍子,对上他幽深的眸子,吞吞口水道:“外面有刺客,你不去看看?!” 慕之枫很满意看到她的紧张,不紧不慢的笑道:“师傅要在这保护你啊!” “好冷!我要换衣服!”沈灵溪很不满意在气势上被压制。装着大咧咧地与他对视。 慕之枫挑眉,对她的桀骜不驯毫不意外,他凝眸一瞬不眨地盯着她的眼睛,沈灵溪本来就心虚,被他这么一盯,便故作轻松的东张西望,时不时地撩他一眼。 屋内安静地吓人,沈灵溪真的有些冷了,揉了揉有些发红的小鼻头。慕之枫此时才发现,她的小脸精致的竟没了一丝瑕疵。原来那些黑斑已淡得几不可见。雪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一又盈着水雾的眼睛,朦胧迷茫。小巧的鼻下,唇形精致粉嬾。便是此刻有些狼狈地裹着湿 衣,也自成一派清新雅致。慕之枫别开眼睛,似乎在等雾气消散平复心中澎湃。却见她赤足踩在地上,可爱的小脚趾交叠透着她的不安,湿袍下露出一小截雪白的小腿,玉琢般剔透,袍子滑向一侧,露出凝脂般的肩头,丝滑诱人, 恰到好处地露出精巧锁骨。让他忘了眨眼。 她湿湿的头发还在微微冒着热气,水珠颗颗顺着透白的脸颊滑过,滑过修长的颈,从湿袍与身体的一点缝隙滑落. 慕之枫盯着水滴的滑行路径,满眼都是雪白肌肤,若隐若现的轮廓,竟觉喉咙发干。视线停在她的肩头沉声道:“回床上去。” 沈灵溪慢吞吞地挪到床边,歪头看着似乎有哪里不对劲的慕之枫,他看起来有点危险。 “穿、衣、服。”慕之枫一字一顿地警告她。 沈灵溪拉紧身上的袍子,才发现自己的异样。浅色的布料粘在身上,根本让所有曲线都一览无遗,怪不得他看起来怪怪的。 当然她也感觉到了危险,摸索着挨到床沿,下一秒,慕之枫的脸便倾身靠近。他清冽的味道涌入了她全部感官。双唇出乎意料地被他贴上。沁入心脾的清凉与馨香充满在呼吸间。她的双颊在迅速地燃烧。还好他只是贴着,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而冰凉的触感,很快被身体的火热替代 。 进一步的动作,沈灵溪使劲眨眼,想把自己这个想法眨出去,居然在想什么进一步的动作,自己果然是疯了。 此时才慌忙地想起要推开他,避开他靠得太近的脸,却发现自己周身软软没有力气,心想着一定是温泉泡得时间太长了。 忽然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掩饰一下自己的紧张,却不知从哪冒出这样一句:“师傅,你想亲我吗?“嗫嚅的双唇与他冰冷的唇摩擦极具魅惑。话出口沈灵溪肠子都悔青了,这听起来多像邀请? 慕之枫勾唇一笑,双眼闪着盈魅的光采。直直望入她的眼睛,像要将她完全吸入其中。双唇轻轻吮住了她的唇瓣。 沈灵溪感觉自己快不能呼吸了,像刚刚溺水的感觉。她惊恐的闭上了眼睛,深感自己找错了话题。 她仅有理智让她颤颤微微地从两人身体的缝隙中抽出抓着袍子的手,捂住自己的嘴,隔开他的唇。 第255章 他的定力 不作死就不会死,沈灵溪捂着嘴嘟囔道:“师傅,你定力好差。” 希望伦理道德观能唤回他的羞耻之心,让他尽快回复理智,改正他现在的侵犯行为,沈灵溪如是想。 慕之枫本已箭在弦,犹豫着要不要放纵,被她一番相激,揽着她腰肢的手一个用力,将她紧贴向自己,轻轻咬住她捂着嘴的一只小指,含糊道:“你确定?”言语间他的舌似是无意扫过她指腹。 引得沈灵溪一阵战栗,连忙抽手。一时门户大开,被他轻易攫住了小嘴。慕之枫凝着眸睇着她,唇上却不再犹豫,在她的唇瓣上辗转吮吸,轻叩她的贝齿,有些急切,却还是耐心地等待她的允许。 “淡定,淡定,慕之枫淡定!”意乱情迷指的就是现在这种,大脑不能思考,身体内像燃了一把火一样的感觉吧?唇贴唇讲话算接吻吗?沈灵溪迷迷糊糊的想着。 身上的湿袍在身体的纠缠中悄然滑落,她的柔软与他坚硬冰凉的胸膛相触时,沈灵溪脑中“轰”的一声,似是清明起来,又似是瞬间燃烧。 慕之枫也发觉事态超出了他想逗趣她的范围。心内深深的叹息一声,压下心中不舍,迅速地抽身而起,旋身便将一边的锦被丢到她身上。 沈灵溪原本披着的袍子被他裹在自己身上,遮掩肌肤不正常的肤色。冰凉的衣袂贴上皮肤时,他的头脑也冷静了。 垂眸看看连头都缩入被中的沈灵溪,竟然心情大好,轻笑着纵出门外。 沈灵溪懊恼地在被子中大口喘息着,用力搓着自己的脸。听着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窘死了,像个傻瓜一样。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让他靠得这样近呢?说好的不想辜负呢?难道只是说说? 她裹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试图说服自己。院中传来翻天覆地的打斗声也没有听到。直到有婢女送衣服进来,才露头出来。 慕之枫让人送来的是一套淡雅白衫。不似寻常女子的衣裙,没有丝纱、珠翠类的修饰,宽袖长襟,款式简洁,饶是沈灵溪生得瘦弱,也衬出几分魏晋潇洒之风。而最重要的是那气质与感觉与慕之枫如出一 辙。沈灵溪对镜略一打量,心中暗道慕之枫这个心机男,连衣服上竟然也花了心思。侧身挥袖,白纱轻扬似盈了满身烟波,仙气十足,也染了几分他那种清傲之姿,沈灵溪看着镜中的自己还是小得意了一番。 终于说服了自己,刚刚只是意外。外边的打斗之声也停了下来,沈灵溪连头发也没顾得挽起,便披散着满头黑发跑了出去。 她刚一踏出房门,暗处便有一名暗卫现身。 “五小姐,主子请您到书房。”他禀了便在前面带路,沈灵溪看到他的面貌,只是觉得他很严肃,远没有烈焰好玩。 “怪不得烈焰说你们都是些无趣之人!”沈灵溪淡淡一句话,“咚”的一声,不远处的树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接着便是一片围殴之声。 “什么东西?”沈灵溪顺着声音望去。 “无妨的,五小姐请。”走在前面的暗卫很淡然地继续引路,自然无妨,不过就是烈焰又被围殴了而已。 沈灵溪来到慕之枫书房时,房间中除慕之枫还有一人。 “怎么是你?”沈灵溪一见那人不客气地开口道。再看那人,大红的箭袖,张扬的神态,不是那个白痴世子蒋浩,还能是谁? “怎么不能是我,倒是慧敏县主这深更半夜,怎会出现在大臣府第?”蒋浩吊儿郎当地白了她一眼。 “本王乐意!”开口的却是慕之枫。 听他自称本王,沈灵溪微皱了眉头,虽然他早已承认是南临人,却从未显露过一分。而在蒋浩面前还自称本王,看来他在南临的身份必也不凡。 刚刚要接近的距离感瞬间又远了一万里。沈灵溪收起自己的小心思,小心翼翼的坐在一边。 慕之枫也换了一件清爽的白袍,长发未束,随意散在肩头,白衣墨发,比烟云水墨还多了三分神韵与意境。他笑盈盈地招呼沈灵溪坐到他身边。 见沈灵溪不为所动,他便将桌上的食盒掀开,不紧不慢地取出一碟又一碟的食物。那表情分明就是坐过来就赏你吃,不坐过来就饿着。 沈灵溪自知自己气质高洁,不肯为五斗米折腰。起身昂首阔步,忽视他满脸的浅笑,高贵地坐到他身边,扫了一眼满桌的食物,饿死老娘了! 慕之枫见她那副样子,知她饿坏了,也不再为难,执起箸筷为她夹了一箸小菜,放在她面前的碟中。又拿过一碗燕窝粥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也放在她面前。 沈灵溪高程一动不动任他伺候,一边的蒋浩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王叔,她没手吗?” “滚!”慕之枫与沈灵溪几乎同时开口,喝斥这个没眼力见的家伙。 蒋浩俊脸一垮,一脸硌应的表情,这恩情秀的太恶心人了。 沈灵溪知他二人关系匪浅,上次在皇宫这个倒霉世子毫无风度,她自然也无需在他面前表演什么闺秀之仪,干脆执起碗筷,先喂饱自己再说。 “王叔,这丫头根本一点规矩都不懂,你怎么?”蒋浩被无视的很不爽,继续向慕之枫抗议。 “世子在南临学得好规矩?”慕之枫冷冷瞥了他一眼继续道:“休要再打扰五小姐用餐。” “徒儿谢师傅!”沈灵溪口中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句,边投给蒋浩一个洋洋得意的眼神。 蒋浩气得直咬牙,在湖中被她拽入水中的仇还没报,她居然还敢挑衅,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可碍于慕之枫冷着一张脸,又想到上次被他重击的一掌,他也不敢再造次。 沈灵溪在慕之枫怜爱关切的眼神和蒋浩的满目怒气中,不紧不慢美滋滋的填饱了肚子,掸掸手起身道:“师傅,我去睡了。”她才没兴趣留下来听什么机密,秘密知道得越多,越容易送命。至于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什么王叔王侄的,不听也罢。 第256章 王叔王侄 沈灵溪起身,慕之枫便也没有留她。看着她一抹背影似流云般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他才慢慢收回了神思。 心中莫名的灼热,刚刚那似乎是美丽的一场意外,却又不是意外,是他情之所至,还是真的定力太差?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小丫头竟会对他有如此的吸引力。 “王叔?王叔?”蒋浩在他眼前晃着手唤他回神,却被他一巴掌将手拍开。 “世子,现在我们谈谈吧!”只一个瞬间,慕之枫便切换回了冷凛淡漠的模式。 蒋浩无端的身上一寒,他日间也听说了文淼淼雇凶劫持沈灵溪的事,收到了慕之枫的消息,便趁夜赶来慕府。 明明只想简单的与慕之枫的暗卫玩几下,却被他们围殴了,还说是奉了王爷的令。蒋浩被打的欲哭无泪,他倒是得罪谁了,让慕之枫这般恨他。 文淼淼那性子一向如此,又不是他挑唆的。再说了沈丫头不是没事吗,还如此大费周章何用?上次明明是她先把自己拽下水的,也是自己挨了王叔一掌,这次居然被围殴,天理何在? 蒋浩委曲着一张脸,小心翼翼地看着慕之枫。 “三天之内,让文淼淼滚回南临!”慕之枫无视他的委曲,直接冷冰冰道。 “王叔,好歹她也是文相的掌上明珠,对你又一心爱慕,再三肯求了皇兄,皇兄才让她随使团同来的,你看?”蒋浩想解释,却被硬生生打断。 “两天!”慕之枫的手轻轻叩击着桌面。 蒋浩没敢再开口,只得苦着脸点点头,心中暗骂沈灵溪坏事精。 “皇上让你们拖多久?”翻过文淼淼,慕之枫开门见山便问。 蒋浩长叹一声,自知瞒不住这个神通广大的王叔。 “不过因为前段时间的灾情粮草尚未完全到位,约莫一月时间足矣。” “嗯,本王已将消息透露给了玉凉,时间随时会生变,你好自为之。”蒋浩惊得张大嘴巴,南临正在边境秘密集结备战,他与文淼淼此次前来,不过是为了遮掩,麻痹玉凉承明皇帝。他将消息透露出去,不是将他抛上刀尖。若不是自小熟悉慕之枫,他真会以为他在玉凉多年 ,早真心归顺玉凉了。 “王叔,你这是要我的命!” “本王好心提醒,你还诸多怨言?”慕之枫拂袖表示不满。 蒋浩泪流满面:“多谢王叔!” “嗯。”慕之枫丝毫不觉不妥,淡淡应了便道:“我也管了,你去吧。” 蒋浩厚着脸皮道:“沈小姐可以留宿,我也想留宿。” “你身为使者,多有不便,快去吧。”幕之枫皱眉。 蒋浩瘪着嘴,暗暗腹诽。你云英未娶,她闺阁待嫁,都没不方便。他怎么就不方便了?当然心里问问也就罢了,他还是恭敬的退了下去。 “不要去扰五小姐休息!”慕之枫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又叮嘱了一句。 蒋浩终于不甘心地出了慕府,隐入黑暗。 翌日,沈灵溪起床才发觉睡了一夜,腰部的酸疼更明显了。看来这具身子太缺锻练了,原也是自己太懒。 丫头来请她去吃早饭,沈灵溪扶着腰慢吞吞地挪进慕府饭厅时,只慕之枫一人。跟沈家不同,沈家早餐时是一大家子,而这里,偌大的饭厅中,只慕之枫端坐正中。 见她来了,他眉眼含笑,轻轻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 沈灵溪扶着腰好不容易才坐下去,长出了一口气。 “怎么?”慕之枫狐疑地打量她。 “没见过人腰疼?”沈灵溪没好气地回道。 “可是昨日用力过猛了?”慕之枫好心地寻问。 可他们这般对话,在外人耳中有多暖昧,听听外边树上又掉下几个暗卫就知道了。 慕之枫红了红脸,朗声冲着外面道:“太闲了,便去后山蛙跳,上下一百次!” 他命令一下,外边更多的落地声传来,刚刚还在树上偷笑的暗卫们,此时皆苦着一张脸,主子这是玩死人不偿命啊?后山有多高,他不知道吗?一百次?那是要死人的! 众暗卫纷纷望向天光,天光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主子一直都是这么傲娇,认识五小姐后更是任性得不得了。 沈灵溪却还没自知,咬牙道:“都怪你!” 慕之枫想笑却又忍住了:“你确定?”虽然他昨天只是小小的沾了点便宜,但她若想让别人误会他们,他也乐得当男猪脚。 “自然怪你,谁知你从哪认识那么奇怪的小姑娘。”沈灵溪原来是这个意思。 慕之枫忍笑清了清嗓子:“自然好徒儿说是为师的错,那为师自当负责到底!” 嘁,沈灵溪颇为嫌弃地瞄了他一眼,低头进攻面前的食物。等下她要快些离开慕府,沈家不知她被掳之事,她打算在事情闹大前赶回普陀寺。 至于普陀寺那边,她昨晚已派暗卫去通知了扶风揽月,让她们也去跟阮修云解释,只说她临时有事回皇城一趟。 用过早餐,慕府已备好马车,慕之枫执意要送她,沈灵溪拗不过,也只能随他。 不过,经昨晚之事,她心里也存了警惕,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突然定力失控,还是小心为妙。 故尔上了车,她便抱着靠枕靠在车厢一角与他保持距离。慕之枫对她戒备的眼神只当不见,斜倚在另一侧,手中执着一本书细细读着。 不过不管书上写些什么,在他眼中便都只三个字沈灵溪、沈灵溪、沈灵溪。 沈灵溪只坚持了一会儿腰便又酸疼起来,稍一动便疼得抽了一口凉气。慕之枫见状,将自己腋下的靠枕抽出,丢在一边道:“过来。” “何事?”沈灵溪挑眉向角落缩了缩。 慕之枫被她这动作搞得很不爽,索性不跟她废话,大手一捞将她向前拉倒。 沈灵溪一把小骨头,根本不需他用力,便趴在了他身侧的靠枕上。刚想挣扎,便觉腰上一热,他的大手已覆在腰间。“可是这里?”慕之枫轻轻用力,听到沈灵溪抽气,便知自己找对了地方。 第257章 按摩运动 沈灵溪以为他想报复自己,想挣扎却腰上无力,又被他摁住,又挣扎了两下无果,只能徒劳放弃。这姿式别提多尴尬了。 “师傅,昨天是个意外,今天你老人家这是蓄意!” 慕之枫不知自己何时变成了老人家,气得不禁哭笑不得,索性又将她提起,趴放到自己腿上。淡淡道:“我这是要对你负责到底。” 沈灵溪心里听得怪怪的,还想再问,他的手却已在自己腰间揉捏了起来。 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手法,沈灵溪只觉一股热流自他掌中流泻过来,将她因疲劳而酸疼的地方冲散开来。随着他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摁压,腰间的酸痛感以极快的速度消失。 她是现代人,心里虽然清楚,那是运动后堆积的乳酸被揉开了,但还是觉得他的手法很神奇。舒服的感觉让她放松了下来,这么舒适,谁还想挣扎,干脆放纵自己享受他的服侍。 心里甚至盘算着,他这一手功夫得让扶风揽月尽快学了,好让自己能随时享受得到。 “师傅,你再收两个徒弟吧?”趴在他的腿上,她懒懒地眯着眼睛。 “嗯?”慕之枫不知她又有什么鬼点子。 “这按摩技术教给扶风揽月,以后就不用师傅劳累了。” 慕之枫眼角轻颤,这丫头原来打得是这般主意。他细细感受着她纤细的腰肢,玲珑的曲线,她的温驯,像猫一样懒洋洋的腔调,这般美好享受,他怎肯让旁人欣赏,纵是丫头也不行。 “师傅不累!” “呃!”沈灵溪脸上黑线,这家伙还傲娇了。 “好些了没?”慕之枫轻柔地问她。 “嗯。”懒懒应了,沈灵溪又想好不容易让他伺候一回,索性尽性吧,又补充道:“左边,左边还有点疼。” 慕之枫噙着笑洞悉了她的小心思。她肯向自己撒娇,他心里还是很受用的。再说揉着小腰,温香软玉在怀,他也很享受。 沈灵溪想起现代的马杀鸡,想来比他的手法差了很多。那时候每次按摩她都要趁机睡一觉的,按着摩哼着小曲,睡着觉,想想都舒适。 等慕之枫听到她均匀的呼息在自己腿上响起时,马车已经驶入了山路。路上有些颠波,他怕她醒来,便干脆扶着她的腰将人又往上抱了抱,她的整个身子便都趴在他身上了。 清丽的睡颜毫无保留地斜靠在他肩头,他只需微微俯首,便可吻到她光洁的额头。飘忽的羽睫低垂着,她睡得像婴儿般纯净。 两道弯眉微微蹙起,慕之枫便轻轻吻上她的眉峰,以唇将它们抚平,轻柔地像在呵护一件珍宝。 慕之枫一定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温柔的能溺毙世间所有的女子。只可惜他只肯在她眼前展现。只可惜沈灵溪睡得可酣。 车子快到普陀寺时,沈灵溪轻轻挣扎了一下,长睫忽闪着睁开了眼睛。 眼前闪烁的光斑渐渐凝成幕之枫的俊颜时,沈灵溪竟然微微的笑了,她伸出手轻抚他的脸,喃喃道:“好美的梦!” 那一刻,慕之枫心中似有绚丽的烟花绽放。这傻妞在说什么?难道自己入了她的梦境?若真如此,他竟觉再无遗憾,纵让他用一切交换,他也肯的。 可惜随着她的还魂,她的小手变得毛燥起来,从最触的轻触,变成拍打,眼睛眨呀眨,才开口道:“竟然是活的!” “你这是在挑戏我吗?”慕之枫垂眸。 沈灵溪才猛地缩回手,瞪大眼睛左顾右盼一番后,才道:“你非礼我?” 哼!慕之枫淡淡一笑:“哦?我怎么觉得是我比较吃亏?” 沈灵溪这才发现自己一只手还紧紧环着他的腰,另一只手还抚着他的脸庞。身子也坐在他的腿上,这姿式十足十的小鸟依人。 慌乱之中猛地起身,发顶重重撞上他的下巴,听他一声闷哼,沈灵溪才停下动作,很是尴尬地清清嗓子道:“不好意思,我一向睡姿挺好的。” 慕之枫轻轻揉着自己的下巴,也不答话,将她身子揽过来,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发顶。 “可撞疼了?” 那声音温柔的让沈灵溪不敢相信,狐疑地盯着他半晌不知如何开口。 慕之枫这才将她从自己腿上抱下,放到一边,伸手理了埋她额前碎女,又低头将她衣裙的褶皱拉平,那神情认真得一丝不苟。 让沈灵溪都忘了反驳,只愣愣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是谁的家伙。 “普陀寺到了,我不方便陪你。”替她整理完了,慕之枫才淡淡开口。 沈灵溪却得车里的气氛怪异极了,明明帘间不断有山风透出,她还是觉得越来越热。吞吞口水道:“好,我走了,再见!” 连头也不回地钻出马车。 扶风揽月并不知她几时回来,只遵命在普陀寺候着。所以沈灵溪下车时,外面并无人相迎。也倒正合她意,也免得有人看到她红得不像样的脸。 沈灵溪提起裙摆飞也似的向庙门奔去。 慕之枫隔着车帘,看着她衣袂飘飞,像受惊的小鹿般逃,一丝浅笑自心头一直漾了满脸。 沈灵溪刚到庙门,斜里突然冲出一个小身影,叫道:“沈姐姐!” 她停下脚步便见乔梦翎不知何时正在庙的侧门处立着,似是专门在等她。“梦翎?” “我等你好久了,沈姐姐!” 乔梦翎上来拖了她的手,便向庙内而去,倒让沈灵溪有几分不解。 “你这是?” “圆觉大师在此讲经,我也来听听。”乔梦翎颇为自得。 她来听经?沈灵溪实在看出她哪里像是会听经的人,讪讪道:“好,听经好。” 乔梦翎嗔笑道:“算了,我其实是来找姐姐玩的。” 恐怕这才是实话,沈灵溪无奈一笑,便领着她进了自己住的院落。 扶风、揽月正盼得心急,见小姐终于回来忙都迎了出来。 在周围警戒的听风听雨此时也都现身出来,不由分说便跪在沈灵溪面前道:“我等护主不利,请小姐责罚。” 没等沈灵溪开口,乔梦翎却嘻嘻一笑道:“即知护主不利,还不自杀谢罪?”她一言使得众人皆惊。 第258章 自讨苦吃 沈灵溪满头黑线:“姑奶奶别闹!” 乔梦翎才在扶风、揽月的怪异眼神中爆出一阵大笑,那笑声天真纯净的好像天使。可跪在地上的听风、听雨却隐隐有种想掐死她的冲动。 “行了,起来吧,我没事,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沈灵溪一抬手,听风、听雨才起身。可没等他们离去,沈灵溪又补充了一句:“回府后,各去领罚。绕着相府蛙跳一百圈!” “是!”听风、听雨有些肉疼地重新隐入树中。 乔梦翎拍手笑得好似银铃:“这个好!下次乔家堡那些懒家伙再敢惹我,我也体罚他们。” 不远处有人脸上隐隐肉颤,不体罚,这位大小姐已然很恐怖,再加上体罚。乔家堡的暗卫们纷纷决定去找堡主申请加薪。 沈灵溪向扶风、揽月介绍了乔梦翎,因为她没带近侍,便嘱咐这几日由揽月跟着她。便让乔梦翎在自己院里住下。 阮修云得了消息,便急急地赶了过来,见沈灵溪无事她才出了一口气。 “你这丫头,怎么走也不打声招呼?害我跟着担心一场。” “谢表姐挂念,都怪我不懂事。”沈灵溪也不便跟她解释,只一味赔罪,又将乔梦翎与她引荐了,几人相约一道晚饭,明日去听圆觉大师讲经。 放下普陀寺不说,与此同时玉凉外使驿馆,一间房内不断传来器物破碎之声。外面的侍卫听得眼底直颤,却无一人敢入内。 丫头们都被赶了出来,不敢去劝。蒋浩在院中听着叮叮当当之声,又嘱咐丫头护卫道:“休要饶了小姐的兴致,待她闹够了,便速速上路,不要误了时辰。” 屋内显然是听到了他的话,一个粉彩花瓶内窗户飞了出来,咣啷一声碎在院中。 蒋浩一笑对着侍卫又道:“若是小姐不肯走,便打晕了绑上车,说是本世子的主意!”说完也不顾侍卫一脸的惊诧,转身便走,大红的箭袖晃得一边的丫头直皱眉。 “没用的废物!”文淼淼气怒之极的尖叫声自屋内传出。 她竟然输了,还是输在了那个丑女手中。她真不甘心!慕之枫怎能如此狠心,将她的真心与尊严打落尘埃,让她在玉凉国、南临国都成了贵女们的笑柄。她不甘心自己的数载的用情在他眼中不值一文。她是南临国最尊贵的女子,她的父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慕之枫明明只是一个闲散王爷,甚至为了活命流亡国外多年,她没有一丝嫌弃,她痴痴地等着,甚 至已耽误了婚嫁的最好年华。 她从没想让他感激,可哪怕感动一分也不行吗?换他一丝真心也不够吗?文淼淼紧握了拳头,生生将指甲折断,眼泪流下,与咬破的唇角血水混和在一起,花了她精致的妆容。 沈灵溪! 文淼淼挂着泪痕与血痕的脸狰狞地没了任何美感,只余恨意与狠厉。她可以走,但绝不会放过沈灵溪,那个将她打落尘埃的丑女! 而慕之枫终会回到南临,他若想在南临立足,势必会需要文家。到时候他会后悔今日所做决定,她不相信他会为了那个丑丫头,放弃皇家尊贵。 她不急,她可以等待,等待他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文淼淼终于说服了自己,吩咐丫头进来,重新将自己打扮得光鲜靓丽,重新恢复了她冷美人的外表,便依了蒋浩所言,收拾细软踏上马车,返回南临去了。 当然这些沈灵溪并不知晓。她知道文淼淼离开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原本约了一起去听圆觉大师讲经,却一大早便遇见了蒋浩。 他依旧是一脸张扬,穿着大红的袍子出现在古朴的普陀寺稍有些违和。 沈灵溪本无意与他纠缠,他偏偏一脸的似笑非笑拦在面前不肯让路。他来这里慕之枫自然不知,但他就是忍不住好奇,非要一探究竟。 能让慕之枫转了性子的女子,他当然好奇。他好奇地要死,非想知道她究竟有何稀奇之处。 “丑女!”蒋浩双手环抱,沈灵溪向左他便向左,沈灵溪向右他便快一步向右。 扶风在一边看着也是恨得咬牙,又不知他到底何方神圣,看那一身艳红的装扮,只当他是个登徒子。索性不等沈灵溪下令,便一招向他攻去。 扶风的功夫是跟着烈焰学的,虽然时间尚短,但她对武学一道颇有些灵透劲,一招一式都有模有样。一招仙人指路直冲蒋浩的颈间。 沈灵溪当然知道她不是对手,想拦却已来不及。没看清蒋浩是怎么闪的,扶风的手已被他二指夹住。蒋浩嘻嘻一笑:“竟还有个辣丫头。” 扶风手抽不出,情急之下抬脚踢向他腰际,蒋浩嘻嘻一笑另一只手却更快一步捏住了她的脚腕。扶风的小脸涨得通红。 蒋浩却认真端详着她的绣鞋道:“小丫头光顾着花拳绣腿,这女红真是让人不敢恭维呀!” “还不快松开,你个登徒子!”扶风又羞又气,却不又不得脱身,眼见要被气哭了。听风、听雨因认得蒋浩,知他是南临使臣,故尔一时不敢轻举妄动。看着下面的情景颇有些为难。 “世子,挑戏一个小丫头,未免太不要脸!”沈灵溪开口,蒋浩又摸了扶风的手背一把,松开了手。 扶风得了自由,被气得再次拉开架式,看样子是要跟他拼命。 “闪开!”此时猛听身后一声娇呼,便见乔梦翎端着一只铜盆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 沈灵溪一把拉开扶风,蒋浩却不知出了何事,便被一阵香灰铺天盖地袭来。 呛得他捂了口鼻剧烈咳嗽,胡乱抹了几把脸,才得以看清眼前的情形。面前一黄衫丫头拍手叫好,沈灵溪与扶风站在一侧也是满脸的笑意盈然。 刚刚还光鲜的蒋浩此时就看不出模样,灰头土脸,满面蒙尘,他吐着满嘴的香灰,正想问这臭丫头是谁,却见自己的袍子居然烧了起来。她竟然用还没灭的香灰扑自己,蒋浩真的怒了! 第259 非凡实力 蒋浩好不容易能看清眼前了,他简直懊恼到家了。 可那个始作俑者居然笑得弯了腰,他好歹也是南临世子,这个倒霉丫头到底是哪里蹦出来的。 这玉凉国的女子,怎一个比一个令人生厌。沈灵溪就已让人头疼不已,谁能告诉他眼前这个笑得倒地不起的丫头是谁? 好在衣服够厚,只是被烫香灰灼出了几个洞,蒋浩看看自己一身已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锦绣,上前几步,俯视着乔梦翎,轻柔道:“好玩吗?” 乔梦翎蹲在地上,勉强捂着肚子直起身子道:“太好笑了!哈!” 可下一瞬,她就笑不出了,蒋浩直接两手捂上她的小脸,用力揉搓挤压着。 可惜乔梦翎一张晶莹剔透的小脸,被他的大手挤压得成了包子,连话都说不出来。他满脸的香灰都尽数蹭在她脸上。 一旁的沈灵溪也是震惊于蒋浩辣手催花,他怎么能向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下手,虽然她很可气。 “唔,你干什么?”乔梦翎顶着一张包子脸,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就在沈灵溪想开口帮忙时,小姑娘用她才刚学了半天的半生不熟的功夫向蒋浩反击。 她直接抬脚踩上蒋浩的脚,同时肘击他的胃部,又顺势想使出沈灵溪教的过肩摔。 这一刹那,沈灵溪就知道她要悲剧了。乔梦翎这两手她是知道的,对付她都不灵。而蒋浩的功夫她自然也见识过。虽然不及慕之枫,但比花拳绣腿这个级别还是高了好几档。 所以乔梦翎施展出这一系列的“杀招”时,蒋浩只是惊诧地眨眨眼,似乎对她的不自量力非常的不可置信。 被踩住脚只觉得这丫头怎么那么瘦呢?根本没什么斤两。而胃部也没无明显不适,只是她一直扯着自己的肩袖这是较什么劲呐? 乔梦翎咬着牙吃奶的劲都用上了,可蒋浩就是纹丝不动。沈灵溪的眨眨眼睛,想着是不是要去提醒一下乔梦翎。 而远处乔家堡的暗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种情况他是不是需要现身。大小姐是攻击方,又没有明显的危险,可不如果不去,她这样下去,恐怕会用力过度,自己伤了自己。 乔梦翎拉不动蒋浩,也是怒极。干脆把什么招式都抛到九宵云外,双脚踩上他的脚,奋力地跳上跳下,一副想把蒋浩嵌到地面里的样子。 蒋浩已然无语了,张着嘴傻傻看着她。 “够了没?” 乔梦翎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才终于停了动作,叉着小腰恶狠狠瞪着蒋浩:“连个反应都没有,你是木头吗?” 蒋浩自以为潇洒地掸掸身上的灰尘,向着沈灵溪问道:“这野丫头是谁?” “这只灰狗是谁?”不容沈灵溪回答,乔梦翎也气哼哼地指着蒋浩开口。 沈灵溪被夹在中间,索性谁都不回答,这两人明显是杠上了。 “我还要去听圆觉大师讲经,先走一步了。” 见沈灵溪要走,乔梦翎连忙跟上去:“沈姐姐等我,我也去。”经过蒋浩时,还故意狠狠的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撞起灰尘无数,又执着袖子掩了口鼻,嫌弃地瞪了他一眼。 “哈,这两个女人……”蒋浩被无视得很彻底,站在原地,怔怔看着她们悠闲的背影气得说不出话来。若是娶个这样的女人回家,估计一天打八顿都到不了天黑。 娶回家?什么鬼?蒋浩挠挠头,心想自己一定是被慕之枫传染了什么怪病,才会这么想。难道是女人见少了?也许该去凤来阁耍耍了。 蒋浩好不容易寻了地方洗了把脸,才算舒服了些。先想起自己到普陀寺的本来目的,他是想跟沈灵溪聊一聊,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都让慕之枫迷成那般。 可现在全让那个野丫头搅乱了。蒋浩气呼呼地下山了。 沈灵溪与乔梦翎来到讲经堂时,圆觉大师已经开讲了,阮家的女眷们都恭敬地跪坐在蒲团上认真听经。经堂里异常安静。 两人在门口惆怅了半响,反倒不好意思进去打扰了。沈灵溪看看身边乔梦翎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心想着就算真带她进去,恐怕她是必是坐不住的。 到时候她一闹再扰了别人,更是不妥。反正她去这听经之事也没什么兴趣。她只知万法归一,无外一个修善,对得起本心。至于这经中有多少智慧,她自认是个俗人,恐怕一时领悟不得。 乔梦翎还在向里面探头探脑,沈灵溪干脆在被人发现前,把她拉走了。 “嗯?沈姐姐,我们不听圆觉大师讲经了?” “不听了。” “那不如去逛玉凉街市吧,我是第一次到玉凉来。”乔梦翎惊喜道。 此时沈灵溪才知道她不是玉梁人。转念一想也不奇怪,慕之枫也不是玉凉人。 “你是南临人?” 乔梦翎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也算也不算,我们乔家堡,地处南临境,却不归南临皇帝管。” 她的话倒让沈灵溪有几分吃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地处南临,南临皇帝怎么肯放过他们呢。 见沈灵溪面有不解,乔梦翎解释道:“乔家堡的祖上与南临先皇有交情,被先皇特许了守一城自立。” “自立?”沈灵溪倒没听过比这更神奇的事了,卧塌之侧岂容它人酣睡,南临皇帝怎么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嗯,乔家堡在乔城自力更生,自给自足。不必服从南临规矩,但也不能触犯南临的法律。只要是乔家堡的人,无论犯了何过,南临都没权力处置,只有堡主可以。” 一城的实力,不受皇帝所令。那这堡主岂不是就是当地的土皇帝。她那天听耳听到慕之枫叫乔梦友 乔堡主,很普通低调的一个人,竟有如此非凡实力? “姐姐,我们去吧。”乔梦翎却没觉得自己的话有多惊世骇俗。 沈灵溪狐疑地看了看她,心道这小丫头无异于一位公主啊!“咱们这样出去太不方便了。”她看看两人的罗裙纱衣。 乔梦翎眼中一喜:“姐姐,你也这么认为?等等,我有办法。” 第260 陪她逛街 沈灵溪与乔梦翎身着书生装站在玉梁街市时,心中还有些忐忑。自己这招事儿的体质,还跟着她胡闹,是不是有点胆肥? 小丫头扶风被打扮成小伴读,也是有些不自在。不停地拽着衣角,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倒是乔梦翎,显然是习惯了的。一身青缎的儒衫,长发被束在头顶以一枚玉制发簪挽成儒生髻。就是身量矮了些,那手执纸扇镇定自若的样子,像还真像个俏后生。 “沈姐姐,这样就方便多了。”乔梦翎冲她挤挤眼睛。 沈灵溪便也由着她了。做些侨装也好,谁知道上次掳走她的家伙是否死心了。简单做些改变,就是瞒不过有心之人,但能掩掩他人的耳目也好。 她本来因为脸上黑斑,大多时候都遮着面纱,做了男装面纱反倒不方便了。沈灵溪也不吝惜,干脆把脸涂黑。她上次研制胭脂时,特意调制了些发黑的颜色,此时抹在脸上,倒也黑得匀称自然。 乔梦翎若是像个书生,她便像足了武生。遮了本来面目不说,还生生扮出一股男儿英武之气。至于两人都显不足的身高,在旁人眼中多半也是两个半大孩子尚在发育之中吧。 这样的组合出现在街上倒也没有引起太多怀疑。 沈灵溪虽然是第一次,但也很快镇定下来,毕竟在21世纪,中性服装比比皆是,比之古代的礼教束缚,思想上更开放得多。 乔梦翎竟然掏出一张单子,上满列满了她道听途说来的玉凉逛街攻略。什么必吃的甜品,必喝的酒水,必赏的十处风景,必逛的首饰铺面,必须登高远眺的地方,在哪里看落日?林林总总竟然有一百条这 多。 听着她在耳边不停的叽叽喳喳,在看看那张破单子,沈灵溪隐隐眼皮有些跳,她怎么觉得自己会死得很惨。 “沈兄,你那是什么表情?”乔梦翎眨着纯真的大眼睛,对沈灵溪越来越黑的脸表示不解。 “乔兄弟,你这张单子哪里来的?为兄觉得毫无权威性可言。”换言之就是你这都什么破玩意,根本不值得逛好吗? “沈兄,反正就是好玩,我也不急,我们慢慢来就好啦。” “可是,我很忙!”沈灵溪指指自己皱着眉的脸。 “我没看出来啊!”乔梦翎歪歪头:“沈兄,我可是救过你命的,你这样我会很失望。” 沈灵溪撇撇嘴,决定不贯着这个任性小丫头:“你就当我忘恩负义好啦!” 看她转身想逃,乔梦翎居然瞬间换了副讨好的嘴脸,扯着沈灵溪的手臂道:“好啦,好啦,只去一个,只去一个好不好?” 沈灵溪这才满意地停下脚步:“一言为定,不许耍赖,否则别怪我忘恩负义!” “好吧。”乔梦翎嘟着嘴点点头:“那就去凤来轩吧。” 沈灵溪这才点点头,心中颇为自得。果然就是不能贯着,一百个地方减到一个,就是这么简单!可当乔梦翎兴致勃勃地拉着她来到凤来轩门口时,她立马不淡定了。 没人告诉她凤来轩是青楼啊?乔梦翎个小丫头到底是哪里不正常,嫌她活得太长了?不生事也要惹些事。 果断拖着她的手转身,她可不想被人抓住小辫子。玉凉国女子进青楼她不想当第一个。 凤来轩的金字招牌在两串红笼的映照下闪着暖昧的光。不大的牌楼上挂满了粉色烟纱,在夜色中招摇着。楼里隐约传出阵阵丝竹之音,伴着女子的低低吟唱,听不清唱些什么却也不自觉的脸红。 而站在门前两侧排开的几位女子,在这微凉的季节穿着还是十分清凉,清凉到纵使沈灵溪是个女子也不好意思看。 “沈兄,你忘恩负义!”乔梦翎自然不依不饶,眼巴巴看着这么灯红酒绿的地方进不去,她才不干。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沈灵溪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知道啊,看姑娘的地方。不过,沈兄你只让我选一个地方,只有这里美食、酒水、美景、美人都上榜,我能怎么选?”乔梦翎很是委曲的解释着。 沈灵溪暗暗肉疼,难道还是她的错? 两人正在犹豫拉扯之间,刚刚在门口揽客的几个女子便围了上来。 她们其实刚刚就发现这两人了,看这两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公子,一黑一白模样都俊得挺招人疼,身上的衣服却都名几个妓女都盼着他们进来。 看两人在门口拉扯不休,甚是踟蹰,只当他们是首次来,尚不好意思,便果断决定上前帮他们下下决心。 “哟,两位小公子,快里边请吧!” 随着一阵香风袭来,两人眼前俱是一阵眼花缭乱,这些都是风月场上的老手,知道对付这样的童子鸡多少要来些硬的,等他们尝到甜头,到时候纵然拖他出去,他都不肯。 几个人高马大的姑娘把两个往中间一挤,藕臂几乎将二人淹没,半推半就之中她们便被几个姑娘拖进楼中。 一边的扶风欲哭无泪,在一边想把那几个姑娘推开,可入眼中不是透明薄纱便是白晃晃的肉,哪里都下不得手,也只得眼巴巴看着她们两个被拉进青楼。最后也一跺脚跟了进去。 进了凤来阁,两人都是看呆了。这地方果然人间仙境一般,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喧闹淫乱。反而清幽中处处透着暖昧,一步一景,景景不同。 几个姑娘把她们推了进去,便有鸨儿迎了出来,见两人穿着不凡又是一脸的懵懂,鸨儿便笑开了花。这样头次来开晕的傻小子她最喜欢的,摆明了就是人傻钱多随便宰。 “两位小公子,到了咱们凤来阁就像到了家一样,别客气。有看上眼的姑娘尽管跟妈妈我说!”鸨儿边说边打量她们两人的眼神。 结果发现,乔梦翎眼睛闪着光,到处寻着桌上的点心。沈灵溪却是一脸警觉地看着鸨儿,直到把鸨儿看得不明所以。 她在青楼多年,也是从姑娘熬成的鸨母,倒也见过一些缺乏母爱的男子专喜欢半老徐娘的,难不成眼前这位就有特殊喜好? 第261章 261 有凤来轩 鸨儿看来是位四十多岁的妇人,本也不显老态,可纵使如此她这个年纪在沈灵溪面前做出少女般忸怩的笑容时,还是让她忍不住有些呕。 “不不不,有劳了,给我们一处幽静所在,弄些你们的拿手吃食就行了。”沈灵溪不知道上青楼的台词是什么,只得尽量想象。 老鸨一听,两个年轻厚生上青楼,不找姑娘,只道她们假正经,又不好点破,只得劝着:“小公子,听听小曲助兴岂不更好。” 沈灵溪本想拒绝,乔梦翎偏偏此时回了神:“好,唱曲跳舞本公子都要。还有那些,那些,这边这些。”她连说边指着放眼所及的诱人美食:“照样子给我们弄一份。” 不等老鸨说话,便小手一晃一锭金子明晃晃地亮在眼前,鸨儿的眼睛瞬间放了光,满脸的笑容又谄媚了三分,那热烈程度让沈灵溪微微后退,生怕她会一把扑上来。 鸨儿接了金子,将两人引到二楼,果然比一楼幽静了许多,没有来往的闲人。每一个隔间都是以竹帘辅以烟纱,且每一间都相隔甚远,最大限度的保证了私密性。而从雅间正面向下望去又能清清楚楚地看 见一楼正中的舞台。 每天台上都会有凤来轩知名头牌的献技。大多来此寻乐的都是先在此赏了表演,再挑姑娘。而要过夜都是要到后院去的,这凤来轩门面看着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 沈灵溪也是问了送酒食进来的小丫头才得知这些的,心道这些臭男人果然会玩。 正等着的功夫,鸨儿又引了两名女子进来。许是看出他二人害羞,进来的女子与门口揽客的几个姑娘不同。倒是文文静静的,进来施了礼,便各自坐在沈灵溪与乔梦翎身侧,浅笑以待。 两人一唤掬幽,一唤云岫。又都各自带着小婢,二人落座,小婢便都站在身后。 沈灵溪大致扫了两人一眼,都是一等一的标致,无论从穿着、打扮若是离了凤来轩,还道是哪家的闺秀,根本无一丝风尘的味道。 但却极有眼力见,乔梦翎眼神刚动,她身边的云岫便已经先一步将她看中的果子递到她嘴边,巧笑道:“公子请用。” 乔梦翎也不客气,极是受用地就着她的手放进了自己口中,直勾勾的眼神直把那云岫看得低了头。沈灵溪心中暗笑,这小丫头倒是会演。 “公子,请!”她正想着,一边的双娘却执了酒杯放于她唇边,沈灵溪却没乔梦翎那般随能力,不习惯让女子喂,自己抬手接了却没有喝,只放回了桌上。 那双娘却也不恼,只笑着又夹了一箸嬾笋放在沈灵溪面前的盘中。 沈灵溪暗暗佩服,果然是训练有素,她只看过那笋一眼,她竟然便已猜到了她的心思。正发愁不知如何打发时间,便听一楼传来一声乐响。 琵琶乍响,一楼嘈杂之声便响将开来,众人似乎盼了很久,纷纷喝彩起来。 在喝彩声中鸨儿上台喜滋滋道:“让各位久等了,双娘马上就来献艺。”接着又是一声琵琶声响,鸨儿转身搀了一身着水蓝烟纱的女子上台。 女子怀抱着琵琶,立在台上盈盈一拜,头垂得极低,却是无限娇羞。 沈灵溪从二楼望下去,只见她薄施粉黛,歪梳落云髻。圆脸水眸,面色清冷。沈灵溪心道这样女子放在现代绝对文艺女青年范儿,可惜却是操得皮肉生意。 可就是她这一脸身在泥淖却清冷的气质,偏偏引得一众男人猛流口水。 因离得远,那双娘施礼时说了什么沈灵溪未能听清,却听得出她的声音婉转低啼,似黄莺出谷般动听。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她觉得双娘施礼时眼睛似乎向着二楼扫了自己一眼。定晴细看她已经垂了眼睑,并没有什么异样。沈灵溪也没有多想,便等着欣赏那双娘的曲子。 琵琶呜呜咽咽的声音传来,沈灵溪不通乐理却也觉得动人激越,再看双娘纤纤玉手在弦上飞舞,果真是一种享受。怪不得楼上楼下的男人们都大把大把的往台上丢银钱。 见沈灵溪若有所思,掬幽极有眼力见道:“双娘姐姐弹得一手好琵琶,若是公子喜欢,一会儿可以竞价,有机会单独听姐姐奏上一曲。” “不必了。”沈灵溪淡淡拒了。 倒是一边的乔梦翎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云岫喂给她的点心,边嘟囔着:“自然要竞一竞,也不枉咱们来一回。” 沈灵溪轻轻咳了一声以示提醒,照她这又吃又喝的,一会儿非露馅不可。 “沈兄,快来尝一尝,比我们乔,嗯,堡中做得要好!”她觉得失言中途又改口道。 沈灵溪假意取了一枚点心,却在小心地打量那双娘,却见她一曲终了,突然抬头眼神正与自己交错。在沈灵溪的惊诧之下,她眼中迅速地闪过一些什么。随即又无迹可寻了。 “恭喜公子,双娘姐姐似乎对公子有意!”而掬幽显然也注意到了:“公子不必担心,若是双娘姐姐有意,即便公子拿不出竞银,她也会来相见的。” “哇,沈兄,好大魅力!”乔梦翎在一边夸张地称赞道。 沈灵溪满头黑线!中意她?这双娘眼神没问题吧,她一不通乐理,二没银子,脸长得又黑,最主要的是还没把儿,但凡没瞎都不会中意她! 此时与他们的雅间相隔最近的一间雅间中爆发出一阵叫好声,饶是私密性好,但他笑得实在太爽朗,也还吓了她们一跳,乔梦翎嘴里的吃食险些喷了出去。 细细一听,那边雅间可比这边有趣多了,甚至有些疯狂。一阵又一阵的嬉笑声传来,恐怕有数十名女子之多,那男子不知怎的挑笑了姑娘们,引得一众女子娇笑着咒骂他。而男声听来听去却只有一个,沈 灵溪与乔梦翎交换了一下眼神,那边似乎有位很神勇的仁兄。 云岫与掬幽似乎也都看出沈灵溪与乔梦翎没什么兴致,索性起身告辞。乔梦翎还是很大方地赏了她们每人一块银饼。倒让她们颇为意外,本以为这一单赚不到什么了,却有意外收获,两人收了才千恩万谢的退了出去。 第262章 262 双娘琵琶 两个姑娘退了出去,沈灵溪才算松了口气,她不是瞧不起这个女倌,实在是无法穿着男装跟她们交流。找不到定位。 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安抚了一下自己刚刚的紧张。而此时台下的双娘表演早结束了,已经开始竞价了。外面有小丫头也端了一盘筹码进来。每个筹码上都标着所在房间的房号,而筹码颜色不同分别代表了五十和一百,单位是银子。每次叫价不能低于50两 ,即丢一个红色筹码是加价一百两,丢一个绿色筹码是加五十两。 而竞得者便可得到双娘一夜的使用权,陪吃陪喝陪唱曲也行,直接去后院也行。方法看起来简单粗暴,不过却甚得乔梦翎的心。 接过托盘便把椅子搬到平台边上,兴致勃勃的参与起来。 竞价一开始便异常激烈,沈灵溪并不参加,只是小心地打量双娘。她发现她一点也不简单,一把把的筹码丢上台时,她根本连眼都不眨一下,不知是真的不为所动,还是眼界高上天。 而随着一轮轮的竞价,越来越多的人被击败下去,选择了默不作声。到最后一万两的时候,台上再无人出价。 这已经是天价了,鸨儿喜得上台刚想落槌,便听二楼有人叫道加五百两,紧接着一片筹码雨从天而降。 喊到一万两的是一位有些胖的中年人,看样子出这个价他自己也很肉疼。听到有人高出自己五百两时,他颇是肉疼地狠狠看了一眼双娘,再三犹豫,终是捶胸顿足狠狠叹了口气,表示放弃。 鸨儿使了眼色,一边便有姑娘上前安慰那人,她自己则喜滋滋地要宣布竞价成交。 “慢着,我加五十两!”乔梦翎却是招事不嫌多的家伙,直接丢了一把筹码下去。生生把鸨儿的话给憋了回去。 隔得几层纱帘,沈灵溪似乎能感觉到那边那个男人在向这边张望,气势似乎蛮可怕的。拉拉乔梦翎想让她不要惹事,可她正在兴头上,哪里肯听。隔壁刚一加价,她又一把丢出五个筹码,加五百两。 鸨儿的老脸几乎都要笑抽了,斗得好,她就喜欢这种情景。 只是那双娘还是丝毫没有异样,沈灵溪不得不佩服,真有定力。饶是她听着这些筹码落地的声音,都感觉到白花花的银子在往下砸,人家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 而隔壁的男人似乎没想善罢甘休,而此时双娘却站了起来,不管众人做何感想,开口道:“就到这吧。双娘已有选择。”言下之意,不必再竞了,她自己选好了。 鸨儿似乎对双娘的做法颇为不满,背过身去低声劝说了几句,沈灵溪却感觉那双娘眼神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鸨儿便不再言语,转身上台宣布竞价结束,乔梦翎拔得头筹。 乔梦翎一听乐得跳起来欢呼,而隔壁却传来一阵砸东西的声音,看来那位仁兄气得不轻。 沈灵溪在平台边上静静坐着,双娘抬头与她对视着。沈灵溪却总觉得她含情脉脉的眼神令人十分不舒服。 过了不多时,鸨儿便引着双娘进了沈灵溪她们的房间。双娘已换了一身衣裳,天青色的长裙拢着碧色的水纱,别样清雅。她依旧抱着琵琶,却不见羞怯之色,反而落落大方地施了礼,便坐到桌边,给沈灵溪与乔梦翎各斟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道:“谢两 位知遇之恩。” 不等二人作答,她已将酒一饮而尽。乔梦翎虽然根本没什么知遇她的意思,也大咧咧地饮了,沈灵溪犹豫了一下也饮了。 双娘方才起身,抱了琵琶道:“请容奴家为二位弹奏一曲。” 随着点头,她乐声已起。此时离得近,沈灵溪看得更为真切,她一双素手在弦上忽急忽缓,上下翻飞。拔弄一串串或婉转或悠怨的乐声,更为离奇的是,随着曲子越来越急,沈灵溪隐隐闻到一丝甜香。 她眯眼望向双娘,突然觉得她的笑容带了几丝诡异,眼角甚至有缕缕血丝流下。沈灵溪心念一动,袖中银针已溜入指尖,她执着针不动声色地刺入自己腰间一处穴位,疼痛瞬间让她脑子清明了起来。 好在她刚刚就觉得这双娘不妥,所以饮酒时就暗暗留了心,借意擦嘴时将大部分酒水吐在帕子上。而此时这甜香很不正常,想来是与那酒相结合会对人产生影响。 凭她的医术这很好识破,原来她是有目的而来。沈灵溪刚刚就在奇怪,她怎么会看上自己,凭女倌们对男人的了解,她们俩是女子的身份恐怕早就被识破了,只不过一直无人揭穿。双娘还坐在那拔弄了琴弦,并没有什么不妥,也没有笑。只是眼神冷冷地盯着她,再看一边的乔梦翎一动不动又眼痴痴地瞪着双娘,小身子开始抖了起来,似是陷入某个可怕的梦境,额角有冷汗渗出。而 原本立在一边的扶风此时却软软倒了下去。 沈灵溪眼神一凛,手腕翻飞间,几枚闪着冷光的针已向着双娘飞刺而去。 琵琶声陡然一急,音色变得极险,她举着琵琶将那几枚银针打落。乐声不断,她只挑眉向着沈灵溪一笑,悠悠道:“你倒有些本事。” 沈灵溪却不跟她废话,手中又聚起十几枚银针,干净利落的一把丢出:“还不止这些呢!”一阵细小的叮叮当当之声被琵琶声淹没,外面没人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沈灵溪甚至觉得就算凤来轩的人察觉了异样也不会插手。刚刚进屋服侍的两名女子与那鸨儿似乎都十分怕这双娘,想来就算与她不 是一伙,也俱被她有所牵制,所以就算发现不妥,也不会来干涉,甚至还会代为掩饰。 果然随着屋内打斗声音,外面台子上居然开始众女子乐团合奏,连大鼓都用上了,沈灵溪苦笑,这次看来得拼命了。 一瞬间她心中无数念头闪过,而双娘琵琶舞动中更多的针便被挡了回来。沈灵溪只会丢针,身上的功夫却几乎为零。只得一把掀翻了桌子,躲在桌后,还注意着把乔梦翎与扶风都纳入保护范围之内。 第263章 263 又中毒了 可桌子显然挡不了多久,双娘的琵琶声越来越近,情急之下沈灵溪自袖中摸到一包药粉,还是上次她在赵鸿花园发现的那种植物研磨而成的。那时是因为发现它的效用很灵,想着去普陀寺山深林密也许会 有毒蛇之类的毒物出没,便随手带了一包。 这种驱毒粉可以驱险毒物其实是以毒攻毒之法,这粉本身对人就是一种毒。沈灵溪将药粉攥在手中,躲在桌后等待时机,听着琵琶声稍有低缓之势,便突然从桌后跳起,扬手将那包药粉向双娘扬了一把。 那双娘却是有功夫的,虽然措手不及但还是挥袖挡下了大部分,但还是有一些进了眼睛。她吃痛一时顾不上沈灵溪,到盆中找水清洗,琵琶声终于断了。 包间的门也在此时被推开了,一个男人大咧咧地进来,口中还朗声道:“我倒要看看是谁比本世子还招女人喜欢!” 沈灵溪正想着如何能同时带着晕倒的乔梦翎和扶风逃走,便看到蒋浩踢门而入。 纵使再不喜欢他,此时沈灵溪也觉得他无比可爱,简直就是天使,大叫道:“世子小心,她要杀人!” 蒋浩自普陀寺回了城中,洗掉了自己一身香灰,换了衣服便来了凤来轩。按他自己的话是被丑女人把胃口倒来,要重新找回自己的审美标准。 已在这里厮混了一下午,此时喝得有些醉了。刚刚竞价中直接被双娘淘汰出局,又被房里的众女倌取笑了一番,他一时气不过,便跑来想比斗一番。 推开门一见眼前情形,也是一愣,见听一陌生男人认识自己,定睛细看才觉得他颇为眼熟。 “我是沈灵溪,小心双娘!”沈灵溪看他醉醺醺的样子,干脆直接表明身份。 蒋浩却不由分说地哈哈大笑起来:“你这是什么鬼样子?” 不等沈灵溪回答,那边双娘瞪着一对血红的眼睛正靠近过来,她从手中的琵琶中抽出两把短剑,双手交握着刺向沈灵溪。 蒋浩虽然醉了,动作却一点不慢,沈灵溪的手里针还没出手,他已经一掌拔开双娘的双剑。看看她一脸杀气,双目血红,他不由后怕道:“吓人,幸好你没中意我!” 双娘本以为他不过是个醉鬼,却没想到他会出手帮沈灵溪,威胁道:“这跟你没关系,想活命快走。” 房间里打成一团乱麻,万分凶险,外边就鼓乐齐鸣好不热闹。 双娘却也不想拖得太久,当下便吹了一声口哨,两名黑衣人又神不知鬼不觉得出现在房内,沈灵溪觉得头都大了。 回眸望望蒋浩,眼神中传达的意思是,一对三行吗?还要救出三个! 蒋浩对她的不信任显然很是不满,当即吸吸鼻子道:“本世子有多厉害,你还没见识过。” 话音未落,他一纵身而起,身体在空中横着,一拳打向一名黑衣人,两脚分别踹向双娘与另一名黑衣人。 只可惜他终是醉了些,动作有些迟缓,三人都躲过了。 嘁!沈灵溪很是不屑的哼了一声。蒋浩怒了!遂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开始一招紧似一招地开始进攻。可那三人却都不是寻常功夫,似乎都是各有所长。双娘抱着琵琶,手中不断有暗器射出,而那琵琶之音却不时不刻地在扰乱着人的心神。另外两名男子,身形高大的一个似乎练的外家拳,每一招每一势都 虎虎生风,威猛有力。瘦的那人却是以快见长,身形神出鬼没,几乎将蒋浩围了水泄不通。 蒋浩一时只有招架之力,无还手之功。 沈灵溪本还想蹊落他,却觉得脑子一阵晕似一阵,胃中还翻涌得厉害。想来是那双娘的琵琶中藏的毒,还在不断渗出气味,她虽然没喝那酒,却也被这气味熏了太久。 再看一旁的乔梦翎已经彻底晕过去了。 “世子,你能快点吗?”沈灵溪只得开口催促,蒋浩飞快的扫了一眼,也看出乔梦翎的状况不太好。正一筹莫展之际,被她们甩掉的暗卫们终于赶来了。烈焰、听风听雨,还有乔家堡的两个暗卫同时赶了过来,六对一优势立现,双娘与瘦些的黑衣人立时便想开溜,可那个胖些的稍慢了半步,便被暗卫同 时从平台踢了出去。 此时台下才哄然乱了套,一个人从天而降而摔在演奏中的大鼓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尖叫,无论男女,都开始四散而逃。 蒋浩与暗卫们也一刻不敢停歇抱了三个女人随着人群乱流迅速逃离凤来轩,赶在玉凉国的官兵到达前,没留一丝痕迹。 为了不引人注意,几人自然是分散逃跑,烈焰自然是将沈灵溪抱回慕府,想着自己这样做也许会让主子惩罚得轻些,毕竟他失职在前,让五小姐成功甩掉,还以身犯险。 而听风听雨带着扶风却被他支去了医馆,蒋浩带着乔梦翎却不知去哪合适,只能在乔家暗卫的带领下去了乔家在玉凉的临时居所。 到了慕府沈灵溪已错迷不醒,慕之枫却不在府中,但他的几名医生却都对沈灵溪比较熟悉,不用慕之枫命令,便都赶来给她驱毒。 好在她只是香气闻多了,毒未入血液,倒还好办,只泡泡药浴,休息几日便无大碍了。看来下毒的人并没想要她的命。 太医们商量好了方子,便让婢女备下药浴,按着医嘱去服侍沈灵溪入浴。这其间沈灵溪一直昏昏沉沉的。慕之枫回来时已近深夜,一贯一尘不染的他此时却有些狼狈,深色的衣袍上凝着一些暗色的血块,不仔细看却看不出。脸色也有几分苍白。他似乎早知沈灵溪中了毒,一回府衣服都没换便径直去了她房间 。 沈灵溪在药汤中泡得满颊通红,慕之枫进去摆摆手,一边添水的小丫头便退了出去。 慕之枫没发现任何声音,只提起一边的热水缓缓给她注入了一些,而沈灵溪更是晕得连哼都没哼一声。慕之枫微微一笑,他喜欢她安静时的乖巧,随后眼神又一凛,可他不喜欢她受伤! 第264章 264 记忆旋涡 沈灵溪泡在药桶中,其实没有睡着。 胃液翻涌一阵阵的呕意与浴桶中的药液相互抵触着,吐不出的感觉更让她难过。而最要命的是双娘琵琶中这种香气是一种强力制幻剂。 她虽然没有喝酒,毒香却是吸了不少,所以胃部才会有排斥。这也是身体机能的正常反映,只是苦了沈灵溪要忍着。 而排毒的过程要将身体里已经吸入的毒气顺着药液的温度从毛孔蒸腾出去,所以蒸的过程会先让毒素加热,而这时会达到一个峰值,这个瞬间她的幻觉会出现得比较严重。 而慕之枫给药浴里加了热水后,水湿升高,药液渗入皮肤发挥到最大功效,沈灵溪的脑子便开始不受控制了。 之前在凤来轩,因为一点酒气,她闻了毒香后看到的都是一些恐怖的景象。那是因为相由心生,幻象其实多半是心魔。 沈灵溪眼开眼睛,盯着黑黝黝的药水。那药水在眼中急速的旋转起来,渐渐竟汇成一道漩涡。旋涡扭曲渐渐停止时,她看到两张清晰的人脸。 是一男一女,他们正蔑视地盯着自己笑。那笑容刺目,笑声尖利刺耳。他们无情地嘲笑她的死去,血红的双耳将那两张人脸都染成了血红,她记得那一刻。 原本以来已经远去的,原来还清晰地印在记忆中。那是上一世她死前看到的狰狞一幕。她的未婚夫和她最疼爱的表妹,联手将她推向死亡,看着她在血泊中挣扎,看着她的生命一点点流逝。 他们脸上当时的表情就是这样的。阴冷绝情,带着对她将死的期盼与喜悦。让她在绝望中渐渐冰冷,曾经的爱情廉价的比不上充满血腥味的金钱,曾经的爱情又贵重在让她付出了生命。 她以为自己释怀了,可再看到这一幕,她还是恨,恨不得将那二人剖开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心。 慕之枫站在沈灵溪旁边,看着她额头渐渐冒汗,心知那是毒素在排出。可她整个人却不对劲,她在药水中剧烈的抖动起来。 慕之枫双手箍住她瘦削的双肩,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那双清淡无波的眼中此时聚着光汹涌的恨意,她咬着下唇颤抖着。 “沈灵溪!”慕之枫沉声唤她,却不见她有半分反应,一双眼睛依旧瞪着不知所在的东西:“快醒醒!” 慕之枫有些慌,却见她已经将自己的唇角咬出了血,她到底在恨什么,是谁伤了她?让她这般恨。慕之枫心中有些恐惧,因为他不知道的事情而恐惧。 但心里更多的却是恨意,不管是什么事,不管是谁,让她恨怕至如此,他必然不能轻易饶过。他在心底暗暗咒骂:不管你是谁,我都要杀了你! 眼见沈灵溪唇角的血淌了下来,慕之枫也顾不得许多,直接上手想让她张开嘴,想掰她下巴又怕伤了她,看着她瞪着眼睛颤抖流泪的样子,他再也忍不住,将人紧紧拥入怀中。 他摁着她的头,强迫她闭上眼睛。 沈灵溪“唔唔”挣扎着,却无法挣脱他的钳制,她陷入黑暗中,那对狗男女不见了,她要找到他们,她心中不停地重复着,她要挣脱束缚,找到他们。 挡在面前的黑暗是什么?火热而坚硬,为什么要挡着她?沈灵溪疯了般抬手撕打着,那团黑暗却不为所动,情急之下,她张开嘴狠狠咬了下去。 慕之枫紧紧搂着她,任凭她如何疯狂地挣扎也不肯松手。她的小手在他身上撕扯着,触到他腰间的伤口,慕之枫微微一皱眉,随即将她搂着更紧,他也快疯了,到底是什么,是什么在她心里折磨着她。 紧接着他的肩头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慕之枫俯首看她紧皱着眉头,死死咬着自己的肩肉。他不能运功,怕会伤了她,慕之枫心疼地抚过她湿湿的长发,凭她发泄。沈灵溪口中腥甜一片,脑海中却渐渐清明起来,那一片混沌与黑暗渐渐退去,白光却依旧什么也看不见。那对狗男女?她才想起那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她现在是相府的五小姐,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她还是慕之枫的徒弟。 慕之枫?怎么会想到他?她倦得睁不开眼睛,却觉得周边全是他的味道。为什么会这么熟悉?那味道让她依恋,让她想念,又有几分酸楚,是什么? 白光闪过,沈灵溪才发觉自己再也无力寻找答案,她放任自己软软倒了下去。 慕之枫感觉到怀中的小人终于松了力气,头软软歪到一侧,终于沉沉睡了。他才稍稍松了口气,一手扶着她,另一手又往桶里注了些热水,以保证她继续排毒。 不知是挣扎得过了,还是她实在太瘦了。慕之枫觉得她轻得像纸,抱在臂弯都让人心疼得窒息。沈家那些混蛋到底还让她经历过什么,给她留下如此恐怖的记忆。 慕之枫的脸色冷凛得好似结了霜,那些人他都不会放过! 沈府的人若是知道他心所想,一定会觉得冤枉。虽然他们也是罪有应得,可却不是沈灵溪记忆中最恐怖的存在。 至于前世种种,她自然是不会告诉慕之枫,太过惊世骇俗的事情说了只会让人以为她神智不清。他要去误会沈府,她也乐不得。 当然此为后话,沈灵溪经过此一番折腾,早已累得脱了力,完全是靠在慕之枫身上泡完了后半程。 待太医嘱咐的药与水全部加完后,她渐渐消了汗,慕之枫知道这是排毒完成了,才将她抱出浴桶。 虽然穿着中衣中裤,也早已被药水浸湿。 总不能让她湿着睡觉吧,慕之枫安慰着自己她不过是个未发育的丫头片子,也没几两肉好瞧。便干脆不犹豫,直接将人剥了精光。 至于她的未来,他不想承认自己霸道。他从未想过要放手,更不会被她那些歪理邪说下退。就像刚刚那种,明明很脆弱,白日还装得什么艰强。若是没有他,以后她可怎么办呀。当然这是慕之枫自恋的想法,沈灵溪半睡半昏迷,自是不知。 第265章 265 他发烧了 慕之枫虽然在心里一再安慰自己,她还未发育,没什么好瞧。可光是想象她的样子,就让他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一把被子拉过来将人裹了个严实,才敢睁开眼睛。看她睡得依旧不安稳,慕之枫便握了她的小手,才慢慢感觉到她放松了些。 听着她呼吸均匀了,慕之枫再看看自己,袍子湿了大半,身上的伤淹了水,又有血淌了出来。还有腰上那处剑伤,刚刚又被她的小爪子挠开了。肩头还添了一处血痕。 哎~慕之枫笑得无奈,却还是无限温柔,轻轻俯身吻了她的额头,才起身准备离去。 沈灵溪像垂死之人握着救命稻草一般,他抽手而去,她便陡然心惊。睡着的小脸紧张起来,小手在半空中挥舞着,口中不断呓语:“别走,别走,我害怕……” 慕之枫身子一僵,心瞬间便揪了起来。她在害怕,只有在睡梦中她才肯放下她的伪装,表现出她的恐惧与无助。可就是如此,她才让人更心疼。 看着她的小脸雪白的皱成一团,不断在空中摸索的双手。慕之枫心中的杀意又一次毫不掩饰的现出,沈府的人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他脱去外面脏污的袍子,靴子,毫不犹豫地上了床。慕之枫觉得自己很磊落。只是师傅哄害怕的徒儿睡觉而已,也没什么惊世骇俗。 再说她一个柔弱的女子这般哭求,他怎么能坐视不理。 嗞,扭到了身上的伤口,那些没处理的伤口真讨厌,让他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式。也许搂着她是个不错的姿式,慕之枫略一琢磨,就把人抱了过来。 嗯嗯,果然舒服多了。注意力都集中在怀里的小人儿身上,伤口果然不疼了。而沈灵溪许是感觉到他那侧的温暖,还很配合地朝他挪动,紧紧贴着他,往他怀里钻去。 难不成是她想通了?慕之枫有些自恋,可她身上的药味钻进鼻子里,他才想起,她刚刚泡的药浴中,必然是加了安神之物,才会让她睡得如此沉。 沈灵溪太倦了,身边有个又温暖又舒服的抱枕,便自动贴了上去还紧紧抱着。大小型号都很适合,她圈着他的腰,一只腿也不老实地搭到他身上,这是她的无敌舒服睡姿。只是苦了慕之枫温香软玉在怀,一低头便能闻到她呼息的馨香,腰上一条柔软的藕臂,心痒的抚摸不禁让他的腰肌一阵阵收紧。最要命的是她居然把腿搭上来,大腿内侧在他身上时不时的蹭上一蹭,让他 不由浮想连翩。 他虽然受着伤,也是个正常的男人,此时,也不再沾沾自喜,这明明就是酷刑。饶是他自诩超强的自制力,在这小丫头面前就生生失了底气。 慕之枫长长吁了口气,心中默念净心经,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可是色心已起,岂是那么好压得下?怀里一点不空,明明一个出水小美人,甚至有那么一瞬邪恶的念头占据了主导。 反正他要定她了,何时合适都不如现在合适。待她醒了,生米煮成熟饭,岂不更容易了? 不不不,他怎么能这么卑鄙,大事未竟,他的未来还充满着未知,他怎么能用这样卑鄙的手法将她的未来与自己的危险强行绑在一起? 瞬间被自己惊出一身冷汗,慕之枫不敢冒险,对沈灵溪他根本没有一丝把握。眼下的情况虽非他本意,可他也的确放纵了自己的欲望。 细思极恐,连忙抽身与她保持了一点距离,又用被子将她紧紧包裹起来。见她依然不断向自己靠过来,才咬牙狠心,连着被子将她搂在怀里。 抱着一个大团子,终于压下心中的杂念,慕之枫松了一口气,不敢再作死。 沈灵溪醒来时全向舒畅无比,心中还在想着是哪个丫头想得周全,给她缝了个抱枕,定要好好奖赏。伸了懒腰想多被窝中爬出来,才发现似是抱枕抱着自己? 侧头,才看到慕之枫刚刚睁开惺松的睡眼,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早啊,丫头!” 沈灵溪努力的眨眨眼,看看他,又从被子的缝隙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身子,终于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滚!” 紧接着是一连串的踢腿。她一骨碌爬起来,紧紧拉着被子,开始猛踹慕之枫,直到把他踹下床。 慕之枫才刚睁眼便被她的尖叫神惊飞了三魂七魄,又迎上一顿狂风暴雨般的暴打,话都没来得及解释一句,便滚落在地。 他怄得直想吐血,想知道她会这般反应,他应该早些起床的。也不知怎么就睡到了这会儿,难道是因为抱着她睡得香?慕之枫也有些懊恼,原本早晨还有事要处理。 “是你拉着不让我走的。”他趴在地上,头疼得很。 沈灵溪努力回想,却根本没有任何记忆,只记得自己紧紧抱着一个抱枕。狐疑地在床上搜索了一翻,除了躺在地上的慕之枫,根本没有任何像人形抱枕的东西。 她的脸微红了,嘴上当然不肯承认:“我衣服谁脱的?” 慕之枫已经没力气跟她解释了,只认命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这倒有些奇怪,不像他啊?沈灵溪狐疑地看着他。 这才注意到他白色的中衣上血迹斑斑,他可恶的脸也是一片苍白。他怎么回事? 沈灵溪四下寻找,才发现地上自己的湿嗒嗒还带着黄色药汤的衣服。远处药桶边上倒是有之前丫头准备好的干净衣物。 便裹好了被子,赤着足下了床,躲在浴桶后面,迅速地将衣服穿好。 慕之枫却还趴在地上,沈灵溪蹲在他身边,触上他的额头才发现他居然在发烧。 怪不得这么老实,任她踢下床去。 “慕之枫,你怎么回事?”沈灵溪这才着急地想把他扶上床,身形过于娇小,把他弄到床上真是废了她吃奶的力气。 待他躺好,她再一检查,才发现这男人竟然混身是伤。腰上的剑伤足有十公分,虽然不深,却一直渗血。其余地方擦伤,箭伤,大大小小竟有十几处之多。这男人究竟干什么去了? 第266章 266 我也喜欢 沈灵溪皱了眉头,细细查过他的每一处伤,越看心越沉。 “你怎么回事?”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愤怒。只是看着他身上的伤,明明都没有处理过。有的已经被水泡得发白,有的新伤撂旧伤,还在渗血。 她不怕伤重,也不怕伤多,但她怕仗着自己身体底子好,便不把受伤当回事。特别是他,这中毒的破身子,根本谈不上什么底子。 哪里容得他这般作践,所以她才生气,气他不懂照顾自己,不在意自己。 慕之枫看着她绷紧的小脸,知道她是气了,虚弱一笑安慰道:“不妨!” “身子是你的,关我屁事。疼也是你疼,伤也是你伤,死也是你死,自然不妨!”沈灵溪看他居然还在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几乎没想便冲口而出。 一连串的话说完,她自己也是一怔。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 “唔,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慕之枫敛了笑意,无比认真地盯着她。眼中曾经的嘲意淡漠此时看来简直判若两人,只有深深的眷恋与温柔。 沈灵溪对上他的眼睛,虽然心底有个声音再不断提醒她不要沦陷,却还是怎样也移不开视线。她眨着眼睛不知心里在想什么,只觉得眼前的男人让他无比心疼。 “我去取药。” 她匆匆起身掩饰自己的慌乱,出了门,丫头就守在门口。沈灵溪脸红了红,想来她们必是知道昨夜两人一同宿在屋内。 可两名丫头面色却无一分异样,看来慕府的下人果真训练有素。 吩咐了丫头去取来需要的东西,沈灵溪反回房间。 刚刚只检查了外伤,此时才想着给他把脉。她不再看他的眼睛,身体倒没别的异样。看来这高烧很可能是身上的伤口感染了,再加上着凉。 到桌边提笔写了方子,交给丫头照方去熬药,便又回到床边道:“把衣服脱掉!” 她的语气听起来不善,慕之枫听着却有如天籁,他知道越是如此,说明她越是在乎。可是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全身都疼,又因为发烧酸得一没一点力气。 沈灵溪看他挣扎了半天,终是不忍伸手将他扶起。一手扶着他的肩,一手伸到他腋下,将中衣帮他褪下。纵是她手脚利索脸颊也还是不可避免的蹭过他的胸膛,顿时她的脸便比他发烧的身子还要红。 慕之枫隐隐发笑,这似乎是他最甜蜜的一次生病了。之前数载疼痛于他根本是家常便饭,中毒解解一直跟他如影随行。 可那时陪在身边的只有太医们毕恭毕敬的嘱咐,和婢女机械性的伺候。可眼下,边听着她的喝斥边享受着她的照顾,他的心里却安宁而又甜蜜。 真正的关心大抵便是如此吧。不是敬畏,不是有求于他,跟他的身份地位都无关。而仅仅是因为对慕之枫的关切。 “沈灵溪,我喜欢你!”慕之枫的头软软靠上沈灵溪的肩,他的身声低低的,听起来更像叹息。 可沈灵溪还是全身一僵,手上的动作也滞住了。明知道自己应该把他推开,却任由他靠在自己身上。他在病中心也跟着柔软了,才会如此吧。沈灵溪给自己找着理由。 少时丫头端了药进来,喂他喂下。那药有多苦她自是知道,可他似乎没有味觉,只痴痴望着她笑。 沈灵溪自小包中取出刀片在一边的火炉上烤了烤,慕之枫才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想抬头又发现身子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脑袋更昏了。 “你干什么?”他此时才感觉到害怕,不嫌晚了吗?沈灵溪微微一笑。 “你给我喝了什么?”慕之枫被她的笑容笑得有些冷。 “麻沸散!”沈灵溪拿着刀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以为耍耍帅不治伤不用付出代价吗?” 在她越来越轻的声音中,慕之枫意识开始涣散,他从未尝试过让自己失去意识,那对他来说太过危险,可此时已由不得他不放松下来。 “慕之枫?”沈灵溪看着他闭了眼,试探性地唤了一声,没有声音。她才低下头,执起刀停在他一处溃烂的伤处,那些感染的部分要清理掉。 “我也许也喜欢你了!”沈灵溪下刀前轻轻呢喃了一声。 慕之枫不知道是还有痛觉,还是听见了什么,他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沈灵溪给他清理了所有伤处的烂肉,用了大把的纱布止血,又用早备好的血粉敷在伤处,层层叠叠地包扎起来。一个人做完这些时,已经中午了。 沈灵溪抬头看看满地的血迹,擦擦额头的汗才感到一阵天眩地转。慕之枫的脸白得像纸一样,她又唤了丫头进来,她要吃饭。还吩咐给慕之枫熬着补血补元的汤水备着。 小丫头下去不多时便端了一小桌精美的餐食进来,沈灵溪早饿得狠了,也顾不得形象便大吃起来。 边吃饭见小丫头在一边收拾残迹,才想起问道:“我昨晚泡在药里睡着了?” 小丫头忙道:“是,小姐在药桶里睡着了。” “你家主子何时回来的?” “子时前便回来了。” “回来后呢?”沈灵溪其实想知道昨晚是怎么回事,可这怎么开呢?“主子回来就直接来见小姐,那时小姐还没驱毒完毕,主子便让我们退下去。是主子,他亲手给小姐加水添药的。后来,后来奴婢就不知道了。”小丫头低下了头,人家还没出嫁呢,这位沈小姐问这样的问 题也太开放了。 沈灵溪脸红了红,假意清清嗓子道:“哦,我知道了,你去吧。” 丫头出去她又回到慕之枫身边,心里大抵明白了。这家伙定然是受着伤回来便守在自己身边驱毒。他自己府中的太医有多大本事,他又不是不知道,干嘛非要巴巴地守着?沈灵溪知道他的心思,可他越是如何,才让她越是不敢轻易接受,陷得深最后伤得才深。而且他的这份喜欢如此浓烈厚重,她真的能承受吗?她真的能不辜负吗? 第267章 267 解毒八卦 沈灵溪很想照顾他到醒来,可她不能。 看了看他几乎透明的脸,狠了狠心,走出屋子。 既然不能接受,便不要让他有幻想。趁还可以控制,她不能让自己深陷。这一世她首先要自保,再不想轻易触碰感情。 出了房门,丫头有些诧异。 “小姐,你这是?” “自然是回去,这是慕府。”沈灵溪笑回了一句,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可是主子带着伤照顾了你一夜?”小丫头颇为委曲的低声申辩了一句。 沈灵溪一笑,脚步只迟缓了一妙,便毅然决然地走了。她自然知道小丫头的潜台词是什么。可她今世只想做个无情的人,再不想受感情的伤。 慕之枫不顾伤照顾她那是他的事情,但她不会任由感情肆意疯长,她要在能控制的时候断掉不该有的念想。所以纵然担心,她也不会照顾他,等他醒来。 他要早些认清她冷情的真面目才好! 沈灵溪没等出了慕府便遇上了几名刚刚回来的太医,看他们一个个面露疲色,沈灵溪倒想起乔梦翎了。果然男色误人,乔梦翎的毒比她中,此时也不知如何了。还有扶风、蒋浩现下也不知怎样。 “几位先生好!”沈灵溪抢先上前行礼。 因见识过她的医术,几个太医对她是真心折服,客气地回了礼,又询问了她的身子。 “几位先生,可是去给乔小姐驱毒了?她可还好?” “乔小姐的毒已经解了,此时正睡着,不过确实凶险。”为首的一位太医边擦汗边道。 沈灵溪点点头:“确实,我比她中毒要轻,那下毒之人实在可恨,将两种毒分别藏在酒中,和琵琶里,单独饮用根本无法分辨。” “正是,乔小姐的毒因为又用毒酒淬了,来得猛烈,着实凶险!多亏了蒋世子啊。”另一位太医也附和着。 “蒋浩也在?”沈灵溪这才想到。 “嗯,多亏了世子。”几位太医纷纷点头。 一时间,沈灵溪心中无限八卦。蒋浩?肯帮乔梦翎,他不是跟她不共戴天吗?好想知道发生了何事。 待几位太医离开后,沈灵溪抬头看看四周,对着空旷的地方喊到:“天光,快出来。” 树上的天光隐隐嘴角抽了抽,他好歹也是慕府影卫队长,她要不要太不给面子啊。但还是毕恭毕敬的出现在她面前。 “五小姐!” “烈焰回来没?” “没。但请小姐放心,昨天已有消息传回,他在医馆等着扶风姑娘的医治。” “扶风怎么样了?” “无妨,她只是中了迷烟和少量幻毒。郎中已经处理好了。” “乔家那边发生了何事?” “事关乔小姐清誉,属下不知。”天光当然不会告诉她,昨天他的手下带消息回来时乐不可支的八卦样子。 “嗯,慕之枫昨天干嘛去了?”哪知沈灵溪也不坚持,突然转了话峰。 天光嘴角一抽,算她还有心,虽然排在最后,最算把主子想起来了。虽然有可能会被主子责罚,但为了帮主子讨五小姐欢心,天光决定拼死也要告诉她。 “刺杀小姐的几名江湖人士,主子带人一网打尽了。凤来轩里的惨余也一锅端了。还有赵国舅。” 沈灵溪一愣:“关赵国舅何事?” “上次在赵府小姐受辱,主子早就不爽了,这次又是赵家生的事端,主子执意要给些教训。” 沈灵溪虽不知道赵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想想昨天慕之枫一身的伤,应该不是什么好事。昨晚光顾逃了,确实不知道那个双娘怎样了,听天光这样说,她是被慕之枫抓了,也好以绝后患。 “噢,行了,送我去乔家吧。”沈灵溪淡淡应了声。 天光心疼的停跳了一拍,亏得主子那样谪仙般的人,连江洋大盗都去扮了,还亲自去抓什么江湖毛贼,都是为了什么呀,就是为了这位五小姐这样云淡风轻的“哼”一声。 他都替慕之枫不值了,沈灵溪这样的反应让他真心不爽。 “那几个江湖人世都是早年成名的悍匪,主子身子本就不好,新伤旧伤,哎~”天光假意自言自语地叹了口气。 沈灵溪自然明白他想说什么,却不接口,只道:“我自己去找人备车吧。” 天光看着她的背影直咬牙。主子呀主子,你所托非人呀。一世英明怎么就毁在这样一样冷心冷情的女子身上?难道主子的傲娇只会用在他们这些苦命的暗卫身上,其实他内里是个受? 努力摇了摇脑袋,拍飞自己的胡思乱想,天光又隐回树上,从窗子盯着自家还在熟睡中的主子去了。 沈灵溪逃似地坐上马车离开了慕府,才深深喘了口气。在慕府人眼中,她沈灵溪一定是特别不知好歹,特别忘恩负义,特别不值得慕之枫搭理的女子。 慕之枫,不如你也这样想吧,别再帮我,别再为我受伤。沈灵溪轻轻地嘟囔着。 马车到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栈,沈灵溪不动声色地进去。店家和伙计只抬眼看了她一眼,便又各自去忙了,沈灵溪便径直穿到后院进了乔家。 乔梦翎此时还没醒,昨天折腾了整夜,早晨才刚睡着。蒋浩已不知去向了,沈灵溪的眼中闪着八卦的光辉。 她是谁,乔家人自然也知道。丫头引着她进了乔梦翎的房间,她不放心地又给乔梦翎把了把脉。吩咐丫头把床头金丝龛笼中的香熄了。 “乔小姐这几日不宜熏香。”她嘱咐了丫头一句,又继续道:“昨日解毒的细节给我细说说,我要再开些药给她。” 小丫头一听,焦急道:“小姐的毒没解?” “那倒不是,不过,还有些心绪紊乱,我要开些补心的药给她。”沈灵溪说得一本正经。 小丫头果然被唬住了,连忙一五一十的讲起解毒的经过。 前面,不过是太医如何把脉,如何断病,如何服了药,又熬了药浴。这些沈灵溪都知道,她也差不多的程序,她更感兴趣的是蒋浩做了什么,才会让太医们都心存感激,可天光却说那有关梦翎的清誉?她承认她八卦了! 第268章 268 玉梁乱了 虽然自己的感情还一塌糊涂,却不影响她一颗探寻八卦的心。 听小丫头讲述,沈灵溪才渐渐明白,其实也没什么劲爆的。比起她跟慕之枫昨晚“一夜缠绵”还差得远了。这样变态得想法一闪而过,沈灵溪却突然想起,她早上给慕之枫处理的一处特殊伤口——齿痕。亏得早上她还狐疑了半天,听乔梦翎的小丫头讲起,乔梦翎是如何在巅狂状态下,将蒋浩扑倒在床又狠狠咬 了他的手。她才想到慕之枫肩头那个诡异的牙印可能是她自己咬的。 她自然知道致幻剂的厉害,却不知会这样狂暴。连自己这种心性坚韧的人都会咬人? 如果慕之枫听见她的心声,一定会抗议的,她哪里心性坚韧了,明明就是脆弱的小女人!他身上的齿痕可以做证。 她以为乔梦翎扑倒蒋浩必然会被那个家伙暴揍,她还记得自己把他拉入水中之后,他是如何暴怒地追着她打,若不是慕之枫拦着,自己很有可能挨他几拳。 可小丫头居然说,乔梦翎咬了他,他居然没还手。还帮着太医把狂燥的乔梦翎放到药桶里。因为乔梦翎一直闹,谁也制不住,蒋浩亲自抱着她坐在药桶中泡了半宿。 沈灵溪思索着小丫头的话,心里各种推测。甚至脑补蒋浩黑着脸抱着乔梦翎坐在药桶中的影像,似乎很有趣。 正推测着,当事人蒋浩回来了。 看见沈灵溪也在,他先是一愣,然后扬起一脸的坏笑,挑眉盯着她。 沈灵溪却不知他何意,明明是他的八卦好不好,他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多谢世子!”沈灵溪话里有话的上前向他道了谢。 “你谢我什么?该去谢慕大人!”蒋浩双手抱胸。他跟沈灵溪一样,长了一颗八卦的心,就在沈灵溪急忙把乔家赶来听八卦的时候,他也早早地跑去了慕府,自然也打探到了一些消息。 此时两人正怀揣着同样的心思,准备揶挪对方。 “当然要谢世子!”沈灵溪一垂眼看到他有一只手指缠着纱布,忙关心道:“世子这伤可要紧,让小女为你诊治诊治?” “不必,小野猫发狂而已!”蒋浩脸色不改,沈灵溪却还是看到他偷瞄了一眼乔梦翎的房间:“沈小姐还是去看看慕大人,似乎也被疯狗咬了。” “世子昨夜驱过毒了?怎的还净说胡话!”沈灵溪不接他的话碴。 两人对视一眼,知道各自怀揣着一样的目的,看来都讨不到什么好处,也觉无趣。 “沈小姐,还是早些回相府去,外面太乱了。”蒋浩想进去看看乔梦翎,又不想让沈灵溪作文章。 “何事乱了?”沈灵溪想着定是凤来轩,昨夜闹出那样大的动静,也不知慕之枫是如何平息的。 “昨天赵国舅的产业接连遭了强盗,晚间竟是连赵府都烧了。说来也巧,慕大人在凤来轩消遣刚好遇到了那些悍匪,配合着官兵将匪徒一举拿下,立了大功!”蒋浩侃侃而谈。 沈灵溪听着暗自心惊,慕之枫这样明目张胆的暴露自己,他想干什么。别人不知,她却知道他隐藏的另一层身份,这样引人注目,万一牵连出来,他在玉梁如何自保? 再说那赵国舅的损失,她当然知道不是什么悍匪所为,根本就是慕之枫做的。赵鸿阴狠狡诈,不可能查不到事情真相,他又是皇后的眼珠子,跟他直接对上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对付这样的人需徐徐图之,慕之枫这样突然发力,只怕讨不到好处。他不是莾撞之人,这也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又想想天光的话,却也说得通了。是为了她!沈灵溪不知心中作何感想,忧大于喜。 蒋浩看她半晌无语,颇为开心。他的目的达成,拍拍她的肩膀道:“放心吧,你的慕大人比你想象的还要厉害!” 沈灵溪抬头瞪了他一眼,气哼哼地走了。 蒋浩却更开心了,远远还丢来一句:“什么时候五小姐有空了,再一起去凤来轩看姑娘啊?” 沈灵溪直接无视他狂放的笑容,赶回普陀寺。阮玉钏再见她简直不知说什么了,自从来了普陀寺,她就没一天安生过。 圆觉大师明日就要走了,她却连一面都没见过。 “表姐,我也不想,可是……”沈灵溪也不知要如何解释了。 阮玉钏看左右无人,拉着她的手小声道:“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去跟慕大人见面了?” 沈灵溪瞠目结舌,她脸上写着偷情二字吗? “灵溪,男女授受不亲,慕大人与你若真有情,你还是要早些让他到相府提亲,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若是弄得身败名裂,自是害人害已。”阮玉钏认定了她神出鬼没是去见慕之枫。 沈灵溪叹了口气道:“不管姐姐信不信,我真没有。我若说我其实是被人劫持了,是慕大人救了我,姐姐肯信?” “劫持?”阮玉钏面上一惊,思索了一下,小声道:“你觉得会是谁?” 沈灵溪摇摇头,她知道是文淼淼,可她是外国使节,这种话无凭没据怎好乱讲。 阮玉钏的脸也沉了沉:“灵薇这次出来很是老实,应该不是她。佳溪正在待嫁,想来不会再生事端吧。” 沈灵溪看看阮玉钏,知她是真心为自己着想,不免有些感动。毕竟沈佳溪、薛灵薇才是她的亲表妹。便安慰道:“姐姐放心,我没有怀疑是她们。” 正跟阮玉钏谈着,外面有丫头来报,说是赵国舅派了人来。 阮玉钏与沈灵溪相视,面色都是一沉。他怎么会派人来普陀寺? 沈灵溪当然知道他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只不过没想到动作这样快,昨天才被慕之枫挑了铺子,今天便找上门来。 “扶风可回来了?” 阮玉钏的小丫头忙一福身道:“奴婢正要禀小姐,扶风回来了。” “表姐,我先去看看,你不必担心。”沈灵溪握了阮玉钏的手,便回了自己的小院。果真见扶风立在院里,正与院中的几名大汉对峙着,几名大汉正是那日在佛堂搜索那女子的几人。 第269章 269 打打官司 赵府的几名下人,这次明显是有备而来,一个个昂首挺胸地撇着嘴。见沈灵溪进来,为首的一人立即上前一步,略行了个礼道:“小的见过慧敏县主!” 沈灵溪不动声色,自然也端足了架子点点头,故作不解道:“不是让你们回去了吗?怎么又来?” “禀县主,国舅爷让我们来接那个贱婢回去,这是她的卖身字据!”那汉子上前捧着一张字据,给沈灵溪出示。 沈灵溪也没接,她自然相信他有字据。依着赵鸿的跋扈,想弄个卖身契也没什么难的。只得点点头道:“哎呀,那个丫头,本县主倒是很喜欢,不知国舅爷是否肯割爱呀?” 那汉子一听,眼珠乱转:“禀县主,我们国舅爷说了,若是县主喜欢他送您几个婢女又算什么,只是这个贱婢不行,她不懂规矩,性子又野,国舅爷要亲自教训她,不敢送给县主招事。” 沈灵溪故作为难地一皱眉:“这样啊,事情倒是难办。” 一边的扶风见小姐为难,也有些着急,那天那个奴婢分明是刺客,可赵国舅府的人居然还敢上门来要人,真是欺人太甚。 “小姐,那个奴婢明明……” “退下!”沈灵溪冷声喝退扶风,为难道:“可是她确实逃走了,这可如何是好?” “县主,不要为难小的,那丫头国舅爷是绝对不肯转让的,还请县主早些叫她出来,我也好回去交差。” 沈灵溪倒是没料到赵鸿还敢来要人,不过细思之下,他即来要人,必是不知那女子的真实身份。至于他是否会与文淼淼合伙,沈灵溪倒觉得不会。 文淼淼已经回了南临,就算查出来她雇凶杀人,玉梁国也不能将她怎样。而赵鸿必竟身在玉梁,他虽然嚣张,却也不至于自寻麻烦。 看来赵鸿不过是因为商铺被挑,府弟被烧,想来找她撒撒气。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由头,正好寻寻她的晦气。 “可她确实是逃了,不如你们回去禀告国舅,我愿照价赔偿可好?”沈灵溪心中倒有了个主意。“那自然不行,我们国舅爷是万万不肯卖的,若县主交不出人,恐怕有强抢民女之嫌。”那大汉来时赵鸿便交待了他说辞。赵鸿是的确不知那女子的真实身份,他不过猜度沈灵溪是仗着慕之枫故意触自己霉 头。 让这几人来讨人时,他便料定沈灵溪为了撑门面也不会轻易把人交出。他到时就可趁机发飙,到他那皇后姐姐面前告她一状。 “反正人跑了,我也无法。你回去让国舅爷说个价吧!”沈灵溪想好了对策,也不怕他将事闹大。索性一摊手,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几个大汉故作为难,实则心里阴笑,国舅爷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赵府奴婢成群,岂又缺这一个。匆匆告退回赵府领功去了。 赵鸿一听,阴阴一笑。 他这次要让沈灵溪知道,他堂堂国舅爷,不是随便什么猫啊狗的都能欺负的。这次他损失数家商铺,连府第都被烧了,那些江洋大盗他一时找不到,难道还对付不了沈灵溪这个小丫头片子。 揣了卖身契带上几名奴才便到大理寺告状去了。 若是寻常百姓自然是要到玉梁都城府尹,可赵鸿是国舅,沈灵溪虽是个县主,也算皇家的人,自然是到大理寺。 而且大理寺卿本就是他们赵氏姻亲,到那里沈灵溪又能讨得什么好。 果然,那大理寺卿吴德昕一听是赵鸿来了,巴巴迎出了府门。 一躬到底,一脸谄媚的笑道:“哎呀,国舅爷怎么亲自来了,有事派人来吩咐小的一声也就是了。” 赵鸿阴着一张脸,端足了架子,摆摆手道:“本国舅是来告状的,大人不必客气。”话虽如此,人却走在前面进了大理寺,吴德昕在一边殷勤地引着路。 吴德昕摸摸额头的汗,本心他是十分不愿见到赵鸿的。他自然也知道赵府遭了强盗,他可不想惹上这桩事端。缴匪是府尹的事,他这大理寺可管不了。 可这位赵国舅找上了门来,他又不怕推脱出去得罪了他。 好在,进了大堂,吩咐了看茶,赵鸿说明来意,也没有为难。吴德昕才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相府五小姐的事,与缴匪无关就好。他自然是一口答应,不就是个强买强卖嘛,倒好处理。 虽然也听说过那位相府五小姐有些本事,可她也不想想,赵鸿是谁,那岂是她一个小小县主惹的?吴德昕不禁有些得意,若是凭着这样一桩小事,搭上了国舅爷,对他岂不得美事一桩。 遂便一口答应,请赵鸿回去等好消息。 送走了赵鸿,吴德昕正准备派人到相府去拿人,想着耍耍官威唬唬沈灵溪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便听人来抱,慧敏县主告状来了。 慧敏县主?他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想起慧敏县主便是沈灵溪。 匆匆来到正堂,便见一女子立于堂下。轻纱遮面,藕色裙衣,看不出样貌,气势十足。一时吴德昕的官威倒忘了摆。 “拜见大人。”沈灵溪不失礼数。 吴德昕见只有她一个女子孤身一人,撇了撇嘴,心里颇为不屑道:“县主,所为何来呀。” “告状!”沈灵溪抬起头目光灼灼。 吴德昕被看得有些心虚:“你小小年纪,告什么状?” “告国舅赵鸿纵仆伤人!”沈灵溪的声音不高,但放一出口,座上皆惊。 玉梁谁人不知赵鸿是皇后亲弟,欺男霸女,欺行霸事,坏事做尽,却无人敢惹。言官都敢怒不敢言,没办法有皇后护着,皇帝都睁一眼闭一眼。 如今这小小的女子,张口便要告赵鸿,不知是无知,还是真有胆魄。 “大胆!” “怎么?大人,国舅爷告不得?” “你也知赵大人乃是当朝国舅,岂容污陷?” “大人都未听本县主一言,就知是污陷?”沈灵溪面露嘲意。 吴德昕见她咄咄逼人,便知恐怕想用官威将她吓住的想法太过低估她了。她即敢来,恐怕也有敢来的道理,莫不是真如传言,她背后靠的是慕之枫?“大胆!” 第270章 270 暗潮涌动 慕之枫烧了整整一天,醒来时头还很沉。 扫了一眼冷冷清清的房间,他酸涩一笑。他还躺在昨夜他们相拥而眠的那张床上,锦被隐隐还有她的味道。他不想承认自己对她这般贪恋,却还是执着被角轻轻闻着。 再看看自己身上的伤处,都被悉心地包扎好了,原本有些落寞的表情又温柔起来。 狠心的丫头,还没坏到家。 不用他吩咐,外面的丫头就听到了房内的动静。 小丫头端着清粥进来伺候。 “沈小姐吩咐给主子熬了补血补元汤,是她亲手开的方子。”小丫头其实对沈灵溪的离开很不满,但还是这样禀了,她知道这么说主子会开心。 慕之枫淡淡一笑,接过粥碗:“亏她还有些良心!” 一口口将粥抿下,问道:“她可说了去哪里?原话。” 小丫头一怔,唯唯诺诺道:“她只说回去,这里是慕府……” 小丫头以为他会生气,可慕之枫只是淡淡一笑,似乎毫不意外:“她说得没错。” 扬头将粥喝尽,便起身出门。 “主子,沈小姐吩咐让你卧床休息!”小丫头想起沈灵溪的话,急忙拦着。 慕之枫浅笑,却没有理会。他能歇着吗,昨天的狂风暴雨,难道要她来承受? 果然刚出房门,天光就来禀了沈灵溪的动作。 “怎么不早来报!”慕之枫眸光一凛。 “主子受着伤,沈小姐只是去大理寺,又不至于……”天光的话还没说完,面前扬起一阵风,慕之枫的身影已掠出大门。 慕之枫虽然知道沈灵溪有几分手段,但他不放心呀。怕她吃亏,哪怕让她受一点委曲,他也受不了。脸上隐着怒气,这丫头也太不把他当回事了。 要不就是这丫头太聪明,一早就猜到了自己的要干什么,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到大理寺去告赵鸿。 慕之枫安排好一切时,沈灵溪与赵鸿的官司,已在玉梁人尽皆知了。 皇亲贵胄,文武大臣,甚至贩夫走卒都在传这场官司。 国舅爷赵鸿告沈灵溪强买家奴,沈灵溪告赵鸿纵仆行凶。光从事面上理解好像并不难,不过都是为了争一个奴婢。 只不过赵鸿势大,还从没人敢到大理寺靠他。纵仆行凶比起他以往干的坏事,实在不算什么。而慧敏县主不过是相府一个小小庶女,敢如此大胆,也实在是让人佩服。 而王宫大臣们则都在猜度,此事背后的意思。朝堂这上人人皆知沈灵溪是慕之枫一手举荐的县主,她背后是慕之枫这根本是众人皆知,心照不宣的事。难道这意味着慕之枫与赵鸿扛上了? 可明明慕之枫是皇后心中的驸马人选,怎么跟自己未来的舅爷对上了?难道是因为沈灵溪,她不是个丑女吗?慕大人怎么就铁了心的对她好? 如果真是这个原因,恐怕赵鸿纵仆行凶是真的。许是皇后授意也说不准。一时之间种种猜测众说纷芸。 皇宫之内,皇后眉头紧皱,金色护甲敲击着紫金包边的檀木桌面。 皇甫容岚在一旁低头站着,不敢言语。 “你好歹也是公主,搞不定慕之枫也就罢了,还让你舅舅去做糊涂事!” “母后,我也是气不过沈灵溪那个贱丫头……” 承明皇后很生气,皇甫容岚贵为公主,能看上慕之枫,他自是应该感恩戴德。可他偏偏要弄出一个什么沈灵溪,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她本是不放在眼里的,谁知一朝姑息,竟成了大患。 现在竟然敢到大理寺告她的亲弟。她自然不信沈灵溪能告下来,只不过这坊间传闻已让容岚大丢了面子。甚至还牵扯上了她这一国之后,这便让她大大不悦了。 可事情闹上朝堂,她作为皇后却不好正面与一个小丫头为难。况且,她那弟弟赵鸿惹出的事端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护他也不宜太明。 承明皇后已派人去嘱咐赵鸿,即是拿了证据,全据理力争到底。此事只要赵鸿有理,她不用出头,沈灵溪自然也得不了好处。 皇甫容岚见皇后不语,又提醒道:“母后,舅舅此次真的不是我授意的。” “嗯。”承明皇后抬了抬眼皮,放缓了声音道:“此次你不要牵扯,你舅舅有理有据,不怕那丫头狡辩!你若牵涉其中,反倒让她得脸。大理寺明日审理此案,你只在宫中等消息便是了。” “是!”皇甫容岚眼中有隐隐笑意,母亲这是成竹在胸了,终于能出一口气了。几次设计沈灵溪都让她以诡计脱身,这次在朝堂之上,她难道还想占得便宜? 再说沈家,沈鹤智自然也得了消息。在屋内黑着一张脸,寻思自己太给沈灵溪脸了,才让她这般无法无天。 本想着用她拉笼慕之枫,可并不代表让她强出头,去与赵家对着干。那赵鸿是何人,哪里她能惹的。事到如今,他不信慕之枫还敢帮她。 左思右想,沈鹤智都拿不定主意。他是外臣又不得进宫,只得请出阮氏,让她进宫去见皇后。 阮氏知道了此事,一时喜不自禁。在沈鹤智面前趁机又说了沈灵溪不少的坏话。 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啊,什么开始就不该让沈灵溪去抛头露面。甚至与慕之枫这种外男会面,伤风败俗不说,还把心练大了,才会有胆子去得罪皇家。 又趁机提起沈佳溪,虽然娇纵了些,到底知分寸,有嫡女的大度与风范,吧拉吧拉的。 沈鹤智本就烦心,听着她絮絮叨叨一大套,更是心烦。不奈烦的挥挥手道:“休要罗嗦,快去做正事。” 阮氏这才悻悻地递牌子进宫去了。皇后见了沈府递来的牌子,却也不意外,沈府的情况她多少有些了解,自然也知道阮氏进宫抱的是什么样的心思。 却碍于避嫌没与阮氏相见,只让下人传了话。让她严律子女,要个个都像沈佳溪一样识大体才好。还给了沈佳溪一些赏赐,余的话倒是没说。阮氏喜于皇后夸赞沈佳溪,但这话是到底何意却不能完全猜透,只得回府回了沈鹤智。 第271章 271 沈府对策 沈鹤智琢磨着皇后的话,重重叹了口气。 如果非要他在皇后与慕之枫之间做选择,那一定是皇后。慕之枫虽然深得圣宠,毕竟只是一名小小侍郎。皇后则更稳固。赵家多年的底蕴,恐怕不是一个慕之枫所能及的。 只是此时再向皇后表明立场是否晚了些。阮氏进宫未能见到皇后可见她已有不满之意,但既然又有训戒,说明还有希望。难道她的意思是要自己去规劝灵溪?! 沈鹤智觉得皇后极有可能是此意,遂立即吩咐人备车,准备去大理寺一趟。 不管怎样,先见见沈灵溪,弄清楚事情是怎么一回事也好。她怎么好端端地在普陀寺修行,就跑到大理寺去告赵鸿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恰在此时,沈灵溪却回来了。 她人还没到前厅,一阵冷嘲热讽便传入耳中。 “哼,惹了事才知道回来,你当相府是什么地方?” 沈佳溪显然已从阮氏那得了消息,此时一见沈灵溪,自然又趾高气昂起来。这么久一直被这个丑丫头压着,她已经快郁闷死了,终于有翻身的机会了。 “姐姐,母亲许你出门了?你是专程在等我?”沈灵溪停了脚步,挑眉一笑。 沈佳溪气得柳眉倒竖,亏她还敢提,她被禁足的事,还不都是她害的。见她风清云淡,沈佳溪才半怒意压下,气意洋洋笑道:“你以为凭你能与皇后为敌,你以为爹爹还会保你?别做梦了!” 沈灵溪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可惜呀,可惜你还是一如继往的蠢!” “你!”沈佳溪听她敢骂自己,上前扬手便要落下。 沈灵溪不躲不闪反而把脸凑过去:“姐姐,可是忘了上一次的教训,爹爹正等我去,我自会禀他姐姐刚刚教训了我。” 沈佳溪上次因为鞭打沈灵溪被沈鹤智罚禁足的事情还没淡去,她咬咬牙只得收回手,狠狠道:“你以为你还能在爹爹面前得意几天,到时候不用我教训,爹爹自然会与你断绝关系。” 前院有小厮气喘吁吁的跑来:“五小姐,老爷正等你呢。” 沈灵溪微微一笑,朝着沈佳溪一躬身道:“不劳姐姐费心了。”便随着小厮去见沈鹤智。 进了院,沈鹤智果然正一脸的不悦,也不让座,便直接开口责问。 “灵溪,与赵国舅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大事怎么也未与爹爹商量,便闹到大理寺去了?” 沈灵溪心内冷笑,与你商量?与你商量,难道你会帮我,她对这个只想利用自己谋求助力的爹爹早就看透了。 “爹爹,此事牵涉到皇家,女儿不敢禀告爹爹,怕牵连沈府。” 听她这样讲,沈鹤智倒有几分不好意思,她这么说也算为沈府着想,只是告与不告她都是沈府的人,她做的事自然就代表他沈鹤智。 “你即智沈府会受牵连,就不该如此胆大妄为。” “父亲,灵溪回来就是为了此事。”言罢,沈灵溪也不顾沈鹤智的异样目光径直起身,附在他耳边一通耳语。 沈鹤智的脸色越来越差,听到最后,长叹一声:也罢。 沈灵溪又重新跪倒在地:“父亲,女儿不孝。”沈鹤智神情复杂地看着沈灵溪,那目光中有他从未有过的慈父之爱,也有一丝狠厉,说不清是什么的情绪。他吩咐小厮备下纸笔,廖廖数语,又盖上自己的印鉴,拿在手中反复看过,待墨迹干了便递给沈 灵溪道:“你好自为之吧。” 沈灵溪接过沈鹤智写的那页纸,细细收在怀中又道:“我娘亲的牌位?” “在祠堂。”沈鹤智低低说了一句,便挥袖让她出去。 沈灵溪这一刻,深深的吸了口气。似有些心酸,却又无比放松。没有说话,默默地退了出去,自行去沈家祠堂取了自己娘亲的牌位,才回自己住的小院。 她一回来,沉寂多日的小院一下子又热闹起来。扶风已先一步回了小院通报,苏嬷嬷、揽月、翠蕊俱都在门口迎她。 沈灵溪看见她们,原本有些沉闷的心情倒是开朗了许多。自从来到这一世,只有她们是真心对自己的,比起亲爹沈鹤智,她们几个反而更像亲人。 苏嬷嬷指挥着几个丫头早已备下酒席,她更是亲自下厨,做了一桌沈灵溪爱吃菜。虽然面上仍是不苟言笑,但沈灵溪看得出她是真心待自己的。 看着满满一桌的菜,不知怎的,眼泪就突然流了下来。这原本就是她预谋好的,可真的做到了,还是心酸。 见她突然就哭了,大家都惊得手忙脚乱,谁也不知道发底怎么了。 沈灵溪掏出水姨娘的牌位,置到正中桌上,抹去眼泪,安慰众人道:“莫慌,我没事。” 见到牌位,苏嬷嬷也是大吃一惊:“沈老爷竟然如此绝情?” 几个小丫头也都围了上来:“姨娘的牌位?老爷怎么能这样?” 看着她们一个个义愤填膺,沈灵溪破涕为笑地劝慰道:“是我自己要来的。” 众人才住了口,吃惊地望着她。在众人心里,沈灵溪虽然年幼,却从不会做傻事,可把水姨娘移出沈氏祠堂,这等于自己抹去了自己的名份。“这只是自己事情自己作主的第一步!”沈灵溪坚定地看着娘亲的牌位。心内默默道,娘亲,我知道你不会怪我。这沈家对你只有伤害,没有温情。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留恋这里。总有一天女儿会光明正大的 带你离开! 沈言情亲手给牌位前奉了香,又跪在地上叩了头,苏嬷嬷与领着几个小丫头随着她一道行了礼,众人才到桌前落座。 明日大理寺就要开堂审理她与赵鸿的案子,除了沈灵溪,余下几人都有些忐忑,不知她是作何打算。 沈灵溪却不急,一派胸有成竹的样子,该吃吃,该喝喝。刚刚去给沈鹤智请罪,不过是做戏,想借机要到牌位,和自己的自由之身。至于明天,她早就算计好了。或者说,她也在被算计的范围内。 第272章 272 你在害怕 晚间,沈灵溪在房里备下清茶,便倚在窗边等着。 看她似笑非笑的样子,还是苏嬷嬷姜是老的辣,若有所思赶着几个丫头各自去睡了。 丫头们退去没多久,慕之枫就从窗子进来了。 沈灵溪托着腮,也不说话,挑眉让座,便斟了一杯茶给他。 慕之枫看她懒洋洋的样子有趣得紧,也不说话与她对面坐下,便饮了茶,微微皱眉道:“这也能入口?懒徒儿!” 茶叶也不知陈了多少年,水也是半开不热,泡出来的茶自然是苦涩无味,难以入口。 “这是药茶,师傅老人家就凑和些吧。”沈灵溪斜了他一眼。 见他脸色还略有些苍白,神情也是倦倦的,满脸风尘。想来这一天他必也没闲着,不免有些心疼。面上却不动声色。 “狠心的丫头,就不能让我歇两天,这么急去大理寺做什么?”两人明明没有相约,却似乎都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心思。 “我也想啊,可惜那赵鸿一刻不肯等,赶着要送死。”沈灵溪两手一摊,表示自己的无辜。 慕之枫叹口气道:“你怎么知我有对策?” “知师傅莫若我。师傅不是鲁莾之人,肯为徒儿的一点小小委曲就去挑了赵府十三家店铺,恐怕不能简单理解为冲冠一怒为红颜吧?徒儿我自认没那么大魅力!” 被她逗笑,他伸手便想抚摸她的头,被沈灵溪伸手挡住:“摸小白,摸得上瘾了?” 慕之枫终于放声笑出来,这个丫头真不知是精是傻,一会儿精得洞悉一切,一会儿傻得自比小白。 “好吧,算你猜对了,明日直管上堂,为师自有安排。”他终于摆脱了她的手,如愿拂上了她的发顶。 沈灵溪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我自然知道你有安排,等你来就是要听你说说是什么安排。别动手动脚的。” “哎呀,为了你的事奔走了整日,也到了该换药的时候了,我先告辞吧!”慕之枫突然想起了什么,懊恼地起身。 沈灵溪心内翻了个白眼,他明明就是来让自己给他换药的,这时候又装什么装。真有心不管他,可是想想昨天他那一身的伤口,还是冷哼了一声。 “换好药,告诉我你是怎么安排的!”转身去外间取了伤药,又烧上一壶热水。 慕之枫故意为难道:“在这换药?恐怕多有不便吧……” 沈灵溪丢给他一个杀人的眼神,停下手里的工作:“随便你!” 慕之枫作势便向窗口而去,故意在翻窗时扯到了腰间的伤,疼得满头冷汗。 沈灵溪连忙过去扶住他,扶着他坐到自己床上,脸上那个恨呐。 “要死,死远些,别连累我!”一次两次这样,拿自己的伤不当回事。 慕之枫笑笑,就知道她不会放任自己不理,果然她是见不得自己疼。心中正在窃喜,就觉得周身疼得一抽。 沈灵溪正极粗鲁的剥掉他的外衣,若不是她是女子,他真感觉这像强暴现场。“我自己来吧!”慕之枫这下不敢再等她服侍了,太野蛮了。看看沈灵溪阴沉着一张脸,他默默地委曲地褪下中衣,露出精瘦的上身。身上七七八八裹着纱布,看不出美好的线条,再配上他委曲的脸,十足 的病娇公子。 沈灵溪气得牙痒,最恨什么苦肉计了,既然不怕疼,她自然也不会心软。 将他身上的纱布绕下,丝毫没什么轻柔小心,完全就是阴着一张脸,以极娴熟的手法虐他。反正不怕疼嘛,快点慢点又如何? 一口气将他身上的纱布全部拆下,慕之枫的脸更白了,她这野蛮拆卸,根本没把他当人啊。 一边开水烧好了,沈灵溪倒了一盆开水,将纱布丢在里面烫了。又用煮过的布将伤处都清理了一下,才默默低着头给他上药。 最先处理他肩上的伤时,沈灵溪的手抖了一下,突然想起蒋浩说的话。她瞟了一眼那个齿痕,这真是自己咬的? “这里不必上药了。”慕之枫似乎知道她在发什么呆。 “嗯?” “我要留着这个疤,记得曾经有个恶毒的女子!”慕之枫得意道,他话音刚落,沈灵溪便大力将药粉往他伤处一贴。 “嗞!”饶是他超强的忍痛能力,也还是忍不住轻呼出声。 沈灵溪抛给他一个挑衅的眼神,假装看不到用纱布将那齿痕封住,便去处理别的伤口。 慕之枫不敢再多言,只撑着上身让她将伤处一一处理了。直到后腰那块比较长的剑伤,沈灵溪犹豫了一下才展开长长的纱布,伸臂将他搂着,一圈圈绕上他的腰。他身上的清冷之气混了淡淡的血腥味还有药香,沈灵溪闻着闻着,不知为何鼻子有些酸。许是今日她终于要出了母亲的牌位,情感有些脆弱,想着他一身的伤,想起他那日叹息般的说着我喜欢你,她的心 似乎柔软了起来。 而慕之枫却还似清楚她什么时候会心软般,突然低低道:“那是你留在我身上的唯一东西!” 沈灵溪一怔,他在说什么?那个齿痕?她真的快要疯了,这个男人将她的一切都若珍宝,她该怎么办?她真的能一直狠心下去吗? 她害怕,她害怕她无法坚持本色,她害怕自己会陷落。她不能任由这样下去,她已经获得了自由,已经拿到了母亲的牌位,她离自己期盼的自由生活只差一步了。 她不能由着自己心软,她要逃离。 想到这里,她狠狠吸了吸鼻子,快速将他腰上的纱布缠好。 再扬起头时,依旧是一张冷漠的脸。 “好了。” 慕之枫将衣服穿起,她还在生气吗?他有些不知所措,是因为刚刚那个善意的玩笑?还是因为他说要留下那个伤痕? “你不必有负担,我说过用情至深是我的事,接不接受是你的自由。”慕之枫灼灼地盯着她,让她眼神的闪烁无处可躲。 “不要再说了。”沈灵溪尖声打断他。 慕之枫冷冷看着她:“你在害怕!”沈灵溪不喜欢他这样的逼视,长长吐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淡淡地笑道:“慕大人,你可以走了。” 第273章 273 太子护她 沈灵溪看着慕之枫,没有情绪,没有喜怒,只有冷漠。 慕之枫与她对视良久,终于隐着怒气拂袖而去。他不怕单恋,不怕等待,但他讨厌她的不坦白。 她说“怕辜负”他可以理解,可是她明明在害怕,明明隐瞒了什么,却在逃避。 夜风吹过,沈灵溪立在床边,身子寒了几分,她忍不住将自己轻轻抱住。她告诉自己要坚持,可身子却在颤抖。 她拿到了母亲的牌位,拿到了父亲亲手写的与她断绝关系的凭据。过了明天,她随时可以远走高飞,过她自己想要的自由生活。 凭着胭脂生意,她有了足够养活自己的产业。 跟阮氏母女的仇恨她也不想再纠缠了,她只一心想要逃离这一切。 可就在刚刚面对慕之枫时,她才突然意识到,一切根本没有结束。她只是害怕,害怕自己会陷入慕之枫编织的温柔之网中,不能自拔。 因为惧怕,她才迫不及待的想逃,甚至可以放下仇恨,放下一切。 那样根本不是真正的自由。真正的自由是光明正大的站于人前,真正的自由是不必躲避,在哪都能正大光明的生活。 原来她也不过是在自欺,她真正想逃开的是慕之枫。 对不起,慕之枫,美好爱情的真像在过残忍,她承受不起。 沈灵溪的呼息在后半夜才渐渐均匀起来,黑暗中,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她床边。皎洁的月光,自窗棂的缝隙映上她的脸庞。 将一道道泪痕映得晶莹银亮。她是哭着入睡的,可怜怜兮兮的睡颜,让慕之枫的心一抽抽的痛。 他快要发疯了,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有安全感,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敞开心扉,不再害怕。 他修长的手指轻缓的抚上那些泪痕,轻轻勾勒出泪滴流淌的痕迹,他抚平她蹙起的眉峰,却聚起了自己眉间的忧愁。 月色如水,与忧伤一起缓缓流淌。 翌日,沈灵溪起床后,又是精神饱满充满斗志的样子,仿佛不会受任何人的影响。简单收拾了一下,吃了早餐便去辞别沈鹤智。 “爹,女儿若是惹了事,便会将那凭据拿出,必不会牵连沈府一丝。” 此时,听她这番话,沈鹤智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虽然从不曾看中她,可她惹了事,便将她推出门,也实不像亲生父亲所为。转念他又安慰自己,为了保全沈府上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再说这一次也是她咎由自取,也怪不得旁人。 “灵溪,你也不必怪爹心恨,实是你惹了不该惹的人!若是能赔些银两便了的事,爹爹也不会吝惜,也不至用此法。” “灵溪明白。”沈灵溪心内冷笑,对父亲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虽然她故意在此时提出脱离沈家,便是算准了沈鹤智会允,心中还为自己的小算计有些惭愧。可此时听了沈鹤智 的话,她却了然了。 这沈府所有人,包括沈鹤智,原本就没有一个是有真心的。 其实早在知道娘亲死因时,她就该想到,沈鹤智若是有一分真心,也不会允许阮氏那般害死娘亲,连彻查与责罚都没有。 不管与赵鸿此番较量是什么结果,她都不后悔拿到这张凭据,有了它,她何时想脱离沈府都是她的自由。 告别了沈鹤智,沈灵溪带着扶风赶往大理寺,为了表示沈家与她无关,连相府的马车都不曾坐。 大理寺衙门并不远,本想着干脆遛哒过去,却意外等到了慕府的马车。 沈灵溪有些犹豫,但还是钻进车中。慕之枫不在!沈灵溪垂了眼眸。 一路上不再胡思乱想,迅速敛了心思,全力应对赵鸿。 赶到大理寺正堂时,意外地居然遇到了太子皇甫云鹤。 “参见太子!”沈灵溪不敢怠慢,上前施礼。 皇甫云鹤一袭月牙绸段箭袖,面色如玉,一枚玉冠将长发束于顶上,气宇轩昂得耀了人的眼。 “不必多礼!”他抬手免了她的礼,侧目挑眉打量着沈灵溪。镇定自若,完全没有一丝惧意,不得不承认,这女子当真是大气魄。 “进去吧,本王不过是来旁听审案的。”皇甫云鹤提步向正堂而去。 吴德昕显然之前没有提到通知,此时急匆匆地赶出来迎接,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参见太子殿下!”连礼都行得很仓促。 皇甫云鹤只当没看见,抬手免了他的礼,才笑道:“大人不必多礼,本王只是旁听,大人只管禀公而断就是了。” 沈灵溪吸吸鼻子,心道,我告的人是你舅舅,你往堂上一坐,让当官的禀公而断?岂不是笑话? 心中明镜一般,面上却是不显,沈灵溪降低存在感,默默跟在太子与大理寺卿后面。 “我是来护你的!”皇甫云鹤的声音突然在耳边轻轻响起。 沈灵溪一惊,愣在当场。他说什么?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来护自己?这是要大义灭亲,帮着自己对付他亲舅舅? 让她信?沈灵溪笑了,真不知是这位太子将自己想得太傻,还是他欠缺考虑。 见沈灵溪不可置信的样子,皇甫云鹤自嘲一笑。 他真是来护她的,虽然他自己也不想承认。可昨天听了这消息,母后嘱咐了不许参与,原是怕他们出面帮他舅舅。 可他却抑制不住地担心她,他素知他那舅舅的狠毒手段,很怕那些会加诸在她的身上。宁愿违抗母命,也还是赶来了。 有他在场,至少保得她不会受皮肉之苦。皇甫云鹤对自己也有几分无奈。 上次在御花园,他明明想清楚了的,慕之枫也说过,即知不可能,何必坚持。可他就是无法放任自己不管她。 内心苦笑,他突然懂了慕之枫那笑意中的酸楚是什么,求之不得,却用情至深。那他呢?连求的资格都没有,却放任了自己的感情。 沈灵溪狐疑地看着他忽喜忽悲的脸色,进了正堂。赵鸿还没有来,大理寺卿给太子让了正座,沈灵溪自觉地寻了下首坐下。吴德昕的脸抽了抽,见太子没有说话,便也没有表示。 第274章 274 审案过程 赵鸿见到皇甫云鹤时还是稍稍吃惊了一下,毕竟他这个比自己年轻不了多少的外甥,与他的关系关不算好。甚至有些生疏。他不像皇甫容岚,经常淘些市面上的稀罕玩意就能哄得眉开眼笑。反而每次相见都黑着一张脸,皇后姐姐虽然也屡屡暗示让自己与他好生相处,他毕竟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帝王,可是皇甫云鹤从来没给过他 靠近的机会。 所以,在大理寺见到他,还是让赵鸿有些意外。不过随即他便笑了,不管怎样他也是自己的外甥,想来皇姐不方便,让太子来替自己撑腰,也是十足的面子了。 “参见太子!”想到这里,赵鸿立马给皇甫云鹤行礼,而大堂上坐的吴德昕隐隐有些挂不住了。 毕竟不是私下,这是在大堂,一干大理寺大小官员,衙役都看着,他只见到太子,对他这个大理寺卿视而无见,未免太没面子。 皇甫云鹤一抬手:“国舅免礼。”语中并不见亲热之意,反而透着公事化。 赵鸿并不觉,昂首而立,才倨傲的抱拳与吴德昕见了礼。 吴德昕当然是忙不迭地回了礼,皇甫云鹤心内却十分不喜。他这个舅舅仗着国舅的身份,没少在外面招摇,这样明目张胆地不将朝廷命官放在眼里,他以为是得了脸,实则是给母后和他这个太子蒙羞。 赵鸿显然并未看出皇甫云鹤的脸色,其实他甚至认为太子也自己的晚辈,也要听他姐姐的。若没有皇后,太子什么都不是,所以心中多少藏了几分不将皇甫云鹤放在眼中的心思。 再一侧目,见沈灵溪端坐一旁,不由有几分怒意,不等吴德昕开口,便低喝道:“吴大人,犯人还有座位,你这大理寺卿倒是宽厚!” 吴德昕一听,忙道:“快给国舅看座。” 一旁有差人忙跑去后堂给他搬来一把椅子,赵鸿落了座瞥了沈灵溪一眼,阴阴道:“五小姐真是掂不清斤两,这堂上岂有你的座处?” 沈灵溪放松地往椅背一靠:“哦?国舅爷倒说说看,怎么你坐得,我就坐不得?莫不是皇后娘娘许了您特权?” 赵鸿洋洋得意,这不是明摆着吗,不用皇后许他特权,他站在这这玉梁哪个朝官不得让他三分。 可沈灵溪的话堂上其他人听了莫不是眉头轻皱,赵国舅这般作派是应承了她的话,那岂不是摆明承认皇后娘娘纵容他可以凌架于百官之上。 “你即是知道,还不站起来!”赵鸿挑衅地盯着沈灵溪。 沈灵溪微微一笑:“小女自然没有娘娘许的特权,可也不能站起来。” “五小姐这是耍赖吗?这大堂之上岂能容得!”赵鸿朗声望向吴德昕。 吴德昕额头冷汗直冒,再看看一边的皇甫云鹤没什么表示,便也杮子捡软的捏,板着脸望向沈灵溪道:“五小姐,请吧!” 赵鸿阴笑着:“五小姐,请吧!”他颇为自得地作了个让沈灵溪站起来的手势。 沈灵溪却不理会,只微微欠了欠身:“吴大人,不是小女藐视公堂,实在是太子令不敢违呀。” 她一言即出便为难地望向皇甫云鹤,意思很明显,你刚刚不是说来护我的吗?这事交给你了。 皇甫云鹤心内自嘲一笑,这沈灵溪果然分毫不让,面上却依旧一派威严:“嗯,刚刚的确是本太子让慧敏县主坐的,国舅您看可妥呀?” 赵鸿被他凉凉的注视看得有些不自在,他在大堂上寻问自己的意见这是何意?忙讪笑了一下:“既是太子的意思,当然妥。” 堂上众人都听得出皇甫云鹤刚刚一问明明是对赵鸿有所不满,可只有他自己还不明就里。 “国舅爷,那小女可坐得?”沈灵溪故意再问,便是想让众人知道,她搞不清这大堂之上到底谁说话算数。 “哼。”赵鸿甩袖不理她,转向吴德昕道:“大人快审案吧,不要再纠缠这些小事。” 吴德昕被喝斥的莫名其妙,明明是你在纠缠好不好?拿起案上两张状纸,沉思了一会便道:“国舅状告慧敏县主强抢民女,要求县主归还被抢去的奴婢,慧敏县主此事你可认啊?”此时,沈灵溪却自己站了起来“禀大人,灵溪不知此事。那日,我正在普陀寺进香,突有几名恶奴冲进寺来,追打一名女子,我看那女子甚为可怜,他们又在佛前行凶,便阻拦了几句,那些人自称是赵国舅 府的,我想着皇后娘一向慈悲敬佛,国舅府自然也不会差,想必是他们败坏国舅的名声,便拦下此事。却不曾想被国舅误会,我强抢民女。” 赵鸿听了她的话,冷笑一声:“这么说,你是承认你我府中那名奴婢被你扣下了?” “直到日前赵国舅的家奴带着那女子的卖身契来,我才知道那女子真是国舅府的人!”沈灵溪颇为委曲。 赵鸿见她神情有所畏惧,更为得意了:“当然是我府中奴婢,你既然认了,就别再废话,快把人给我还来。”“原本我还想着国舅府必不会有那样的恶奴,可赵国舅既然当堂承认那女子确是他府中之人,灵溪也只得大胆告状,赵国舅纵奴行凶,那女子当众行凶,我的丫头,护卫多人被她打伤,灵溪也险些丧命,不 知国舅与我有何怨何仇,要派奴婢治我于死地?” 沈灵溪原来还怯怯诺诺的,可越说越激动,声音都打了颤,似乎人已陷入一场死生逃亡中。 “胡说,你个贱丫头!”赵鸿一听双怒,扬手便向着沈灵溪打去。 沈灵溪手上银针一现,刚想出手,却被一个银白的身影更快的掠过,揽着她的肩闪过赵鸿的巴掌。 “太子!你怎么?”沈灵溪没惊呼出口,倒是失了手的赵鸿大惊失声。“国舅,你唐突了!”皇甫云鹤扶着沈灵溪冷冷扫了赵鸿一眼,沈灵溪一时扬着头看傻了,他怎么会出手?莫非真如他所言,他是来护着自己的? 第275章 275 是打是罚 沈灵溪有多惊奇,皇甫云鹤没有想,他也没有想自己是否适合在大堂之上出手,只是一想到沈灵溪会被他扇巴掌,就愤怒,恨不得一脚将赵鸿踹出去。 再怒,再心疼也不能过多的在脸上表现出来,将沈灵溪扶回座位,皇甫云鹤又沉着脸回了首位。 “吴大人,大理寺公堂的规矩就是这般吗?” 吴德昕本就对他的做法云里雾里,冷不防又听到他训斥自己,一时只得不断赔罪:“是是是,太子说得是。” 赵鸿的脸色很难看,上次在赵府,慕之枫给她撑腰,他没能占到便宜,如今这大理寺正堂,没有慕之枫那个讨厌鬼,他却被自己的外甥摆了一道。 沈灵溪这个贱婢,不知有什么好,竟然让他们纷纷出手,他就不信这个邪。太子毕竟是太子,离皇帝还远,他就不信皇甫云鹤能为了沈灵溪与自己的母后作对! 赵鸿如是想着,又念着自己无论如何都是太子的长辈,故而面露不悦道:“太子,注意你的身份!” 皇甫云鹤不怒反笑,他这个舅舅不知是不是太蠢了,这明明是他的台词。他冷哼一声,不置一辞。 一时堂上一片寂静,站着的衙役们大气都不敢,堂上这是唱得哪出,谁也摸不透,只偷眼瞧着自家大人,等他开口。 吴德昕怔愣了一会儿,虽然摸不透各人的心思,也只得硬着头皮开口。 “县主,国舅爷有凭有据,你也承认那奴婢确是被你留下。可你所说却无凭无据,这让本官如何信得?” 沈灵溪再次起身:“本县主和我的丫头扶风,身上据有伤痕,还有两名护卫也都被她打伤了。老爷尽可找人来验。” “沈灵溪莫要睁着眼睛胡说,人不在这里,验了伤又如何能证明是我赵府的女奴行凶伤人,再说你也说那女奴被我三个普通家奴追打,如何一转脸便能将你的专业护卫打伤,简直一派胡言!” 赵鸿自然是认定了沈灵溪污告,她一席话说得漏洞百出。 “县主,国舅的疑虑,本官也有考虑,还请解释一下。”吴德昕撇着嘴正襟威坐,却也没有几分气势。“国舅如此提醒,小女也觉蹊跷,莫非国舅早知那女子身手了得,故意让她逃入寺中,引得小女相救,待赵家家奴离开后,再让她痛下杀手?”沈灵溪越说越心惊,一时惊恐地望着赵鸿:“国舅,你竟是处心 积虑地想要小女的命?”赵鸿被她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又想上前扇她,想想上面坐着的太子只得作罢,忍了忍怒气道:“本国舅不愿与你纠缠,你空口无凭,可有证据?”他吃准了那女子已在沈灵溪手中逃脱,故而抓住证据不放 。 沈灵溪微微一笑:“证据我却没有。” “哼!”赵鸿向着堂上一拱手:“大人,她既无证据就不要听她一派胡言。只请大人作主,治她强抢我赵府奴婢之罪!” “人一时找不回,依我看不如赔些钱财!”皇甫云鹤适时开言。 赵鸿当然不缺钱,可太子开口了,他怎么也要给些颜面便道:“太子仁厚,那奴婢我本是无愿发卖,五小姐这样强行夺人所爱,我少不了要多要一些。” “是是是,国舅自然可以要些赔偿,只不过,您看这银两要多少合适?”吴德昕一听此案有解,忙也跟着打圆场。 赵鸿笑盯着沈灵溪,笑道:“十万两!” 吴德昕的眼珠子差点没惊得掉到地上,他这摆明是讹許,不过也算这五小姐倒霉,明知是讹诈也得受着。 皇甫云鹤见沈灵溪皱眉不语,也不顾旁人眼色:“五小姐,若是没有这些现银,本王可先借给你!” “太子,这怎么行?”赵鸿一听不乐意了,提出抗议。十万两就是为了让沈灵溪肉疼,可由太子出这银子,他岂不是坑自家人,这太子真不知是怎么想的。 “多谢太子殿下,可灵溪不想借钱。” 哼,赵鸿又是一声冷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便幽幽道:“那奴婢我本就不想发卖,五小姐既然吝惜银子,那人却一定要还来,如若不然便请甘愿受刑罚之责!” 皇甫云鹤一皱眉,赵鸿如此迫不得及,沈灵溪却一派胸有成竹,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这女子几次身处绝境都能化险为夷,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沈灵溪在等,虽然没与慕之枫将这些细节议定。但她就是笃定,那女子在慕之枫手里,到现在还不现身,恐怕也有想看看她本身的意思。“那奴婢伤人逃脱,小女现在无论如何也交不出!若大人一定要罚,小女也得谨遵国法。”沈灵溪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想想慕之枫的苦肉计,他能用她也用得。她就是笃定他不会让自己受刑,索性来个毫不 拒绝。 “五小姐,刑法不是儿戏!”皇甫云鹤看她一脸的不在乎,有些担心地提醒她。 “太子,若是用刑能证明我的清白,灵溪不怕。”沈灵溪一言即出,赵鸿喜上眉梢。好个不知轻重的丫头,她以为凭着点忍耐便能受得过皇家的刑罚,要知道那不是沈府家法,抽抽鞭子打打板子,这刑法一旦用了,非死即残。凭她就算能忍过去,人也废 了。 吴大人一听,倒也是不难,横竖是她自己要求的,真出了问题也怪不得他,便吩咐衙役:“五小姐既然不怕,那就请她试试吧。受了罚,国舅也就既往不咎了。” 众衙役不敢怠慢,下去取刑具,偷眼打量沈灵溪的小身板。这位小姐胆子是不小,可却实是自不量力,不仅心内都暗暗摇头。 少时衙役们便带着一套手夹上来,这是专门给女贩用的刑具。用绳子勒着一根根铁条。将犯人的手指一根根夹在铁条的缝隙中,再由两人分别在两侧收紧绳子,使缝隙缩小。夹着的手指在铁条的夹缝中被夹断,甚至夹碎。饶是不会要命,这一双手也必废无疑。 第276章 276 对薄公堂 沈灵溪瞥了一眼那副夹具,有斑斑点点的暗沉之色,想来是已经渗入铁中的血迹,看起来还是有些恐怖。透过大门,望望外面已经升高的太阳,向着赵鸿有礼貌的笑笑。 “别磨蹭了,快给五小姐试试!”赵鸿在一旁催促着。 “五小姐,本王借你银子,不会急着要你归还!”皇甫云鹤也有些心急了。 吴德昕看看这甥舅二人,不知该帮哪个,索性不说话。 “吴大人,还不动刑,在等什么?”赵鸿催促着。 吴德昕刚要开口,便见有衙急匆匆地跑进来。 “禀大人,慕侍郎……”他话还未说完,慕之枫已经踩着沉缓的步子进了大堂。 “皇上口谕,命慕之枫旁听大理寺审理国舅府纵奴行凶一案。”说完毫不客气地走上前坐在吴德昕身边。 吴德昕还想与他见礼,也被他一扬先一步免了。 吴德昕此时如坐针毡,左边是慕之枫,右边是皇甫云鹤。看样子都是为沈灵溪撑腰一的,而赵鸿是皇后亲弟,太子这态度到底代表什么? “吴大人,不必理会我,继续审案吧。皇上只让我旁听,没有别的吩咐 。”慕之枫淡淡往堂下扫了一眼。 眼睛便停在地上的夹具上,又见沈灵溪在一旁站着默不作声,瞬间便沉了脸:“慧敏县主被人殴打,身负重伤,怎么还要站在堂上?” 吴德昕一听,他睁着眼睛说瞎话,刚刚沈灵溪还活蹦乱跳,到他口中怎就成了身负重伤。却又无法拆穿他。忙向下使个眼色,便有懂事的衙役上前,请沈灵溪入座。 “这是要用刑吗?赵国舅怎么也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吴大人还是要三思啊。”慕之枫扫了一眼刑具又补充了一句。 在座三人的脸皆有些抽,他这巅倒是非的功夫绝非一日之功。 沈灵溪低眼瞄着他一脸严肃,说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想笑又不敢笑,直憋得肩膀一颤一颤的。 “五小姐不必伤心,皇上让本官来,就是来为你作主的。”慕之枫又温言劝了一句。 连一边的皇甫云鹤都被气乐了,不想再听,便提醒道:“大人,审案要紧。” 吴德昕左看看,右看看,心道,审案?你们这是让我审案的意思吗?我怎么觉得你们是来玩我的?赵鸿见慕之枫如此明目张胆的维护沈灵溪,虽气却丈着自己有理,不服软道:“慕大人身负皇命,可也要讲个公允,刚刚她已经认了强抢民女之罪,说我纵仆行凶,又没有证据,慕大人可不能替她开脱呀! ” “哦?慧敏县主,本官问你,你是真的认了,还是重刑之下屈打成招啊,只管明言,有皇上替你作主!” 她有没有受刑,他不会看吗?吴德昕有心替自己辩解几句,无奈他连个眼神都不给,从进了大堂眼睛就没离开过沈灵溪。 这位沈小姐实在看不出哪里过人,一张脸还遮着面纱,听说满脸黑斑,甚是恐怖。可偏偏这位慕大人人前人后都当眼珠子一样护着。 “禀大人,灵溪也是刚刚见了卖身契才知那女子是赵府的奴婢,之前确实不知。可那女子连伤数人,绝非等闲,小女实在不能就这样交还给国舅爷。” 她的话锋突然变了,刚刚是一脸为难交不出的样子,可听她这番话,倒像是不能交。赵鸿不知她耍的什么花招,冷笑道:“五小姐,是交不出还是不能交,请你说说清楚。” “刚刚小女一直都说无法交出,此事牵涉过多!为了国舅爷,为了皇后娘娘的尊严,着实无法交出。”沈灵溪为难地叹了一口气。 “沈灵溪,你别故弄玄虚,交不出你就认罚!”赵鸿听她又扯上皇后娘娘,不禁怒喝。 “慕大人,那名奴婢,您看?”沈灵溪为难地望向慕之枫。 赵鸿以为她是无计可施再向慕之枫求救,忙阻拦道:“你看慕大人做什么,难不成慕大人还会包庇你?” “国舅爷,不知那名奴婢你是如何得来?”慕之枫略一沉吟。 赵鸿自然不会说自己下面人设局让人家输了身家,不得不用女儿抵债,而是理直气壮道:“我看她家贫可怜,有心相助,她也愿以身报德,两情相悦便买回家做个通房丫头,这有何不可?” 慕之枫皱皱眉,长叹一声道:“国舅爷被她骗了!” 赵鸿看这两人一唱一喝,以为他们联合起来为沈灵溪脱罪,再次言之凿凿道:“她是我看中的人,是我赵府的人,不论如何,都归我赵府所有,不能让别人强掳了去。” 沈灵溪此时笑得有几分狡猾:“既是赵府的人,那她做了什么都由赵府承担?” 赵鸿以为她想说那奴婢伤人的事,便甩袖道:“那是自然。不过你说她行凶,也要有证据才行。” 沈灵溪不理会,直接向着吴德昕行礼道:“大人,赵国舅已当堂认定,他府中之人行凶,都由他赵府负责,那便请大人允许证人上堂!” 吴德昕眨巴眨巴眼睛,一时不知何意,真到慕之枫沉沉提醒了一句:“大人,带证人吧?”他才结结巴巴地传令下去。 一会儿,堂下先押着一名篷头垢面的女子上了堂,她身上血迹斑斑,似是受了重伤,脸上血污一片看不出容貌。 “堂下何人?”吴德昕问道。 衙役松了手,那女子才跪在地上,喘着气道:“朱映雪,赵鸿买下的奴婢。” 赵鸿一听,仔细辩认了一番,又吩自己家人来认了一番,才道:“确实是我那个丢失的奴婢,可是受了这么重的伤,不知五小姐做何解释?” “国舅可看清楚了?确定就是她?”沈灵溪再一次确认。 “没错。”赵鸿别过脸去,向着吴德昕抱拳道:“大人,这人都让她打废了,想来也是不中用了,请大人作主!” 没等吴德昕开口,慕之枫便凉凉一笑:“国舅爷,你可知此女是谁?”“我赵府的奴婢,朱映雪啊!”赵鸿觉得他十分无聊,可皇甫云鹤脸上却是一紧,他知道赵鸿这个笨蛋要被阴了。 第277章 277 鸨儿为证 沈灵溪与慕之枫在大堂上无声地交换了一下眼神,一缕坏笑在各自眼中闪烁。 慕之枫向着吴德昕略一点头致歉,才道:“请大人恕我越俎代庖,实是此人与我正在追察之事有莫大牵连!” 吴德昕一听,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你肯接手,总算救了他一命,这两拔人他哪个也不好得罪。 “那是自然,慕大人自便。” 吴德昕眼睛往上一翻,假意没看见赵鸿满脸的不满。 “带人证。”慕之枫不高不低地唤了一声,下面人便忙不迭地退出去,少时又引了一票人进堂。 为首的却是凤来轩的鸨儿,引着一票姑娘,龟奴拖拖拉拉的进了大堂。一路行来,那些姑娘们的眼睛却不老实,四下勾啊扫的,看来堂上有不少人与她们是相识。鸨儿进了大堂,一见吴德昕便眼前一亮:“吴大人,原来是您呀,那奴家就放心了!”她一张脸涂的白白红红,手绢一甩,香风四溅,看见吴德昕故作羞娇的拍着雪白肥硕的胸脯,看来与吴德昕是老相识了 。 吴德昕脸一红:“大胆刁妇,还不跪下!” 鸨儿抛了个媚眼,往地上一跪,眼神却向上瞟着:“哎哟,大人在屋里都是跪奴家,怎么到了大堂就要让奴家跪,难不成转了性子!” 吴德昕的脸瞬间红得像布:“你胡说什么,这是大堂,你以为是你的凤来轩嘛!” “是是是,大人说的是,我们是来协助大人审案,又不是让您来嫖的!”鸨儿一言,她身后的姑娘都忍不住笑出来了,纵是一旁站着的差人也有的险些笑出来。 沈灵溪抬眼望了一眼慕之枫,这若不是他授意的,谅这鸨儿也不会如此没有眼力。 “少废话,快说正事。”一旁的赵鸿却怕这帮妓女捣乱,低声喝斥了一句。 鸨儿一回头,大惊失色,随即便笑着眯成了一朵花:“国舅爷也在呀,早知应该带着凤芜来作证,她若见了国舅爷,还不知如何欢喜呢。”赵鸿却是脸也不红,玉梁人人皆知他好女色,逛个青楼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但此时他却不想与老鸨扯这些闲篇,眉目一竖:“休要胡言。”训斥了鸨儿,他挑眉望向慕之枫道:“慕大人原来也是游恋花丛之 人,只是将这些莺莺燕燕带上大堂,恐怕不妥吧!” 沈灵溪低头忍着笑,慕之枫逛窑子,她倒没想过。现在听来倒是个有趣的话题,不知道他逛窑子是不是也冷着一张脸,寻那个女倌的开心。 想到这,她自己心里却有些不自在,抬头狠狠瞪了慕之枫一眼。 慕之枫眨眨眼,平白受了她一记白眼,他却不知错在何处,难不成她真以为他是拈花惹草的人?他岂是那种随便之人,虽然跟她在一起时他随便的不像人。 皇甫云鹤显然是捕捉到了他们眼中一瞬的交流,在一旁清了清嗓子,随即眼观鼻,鼻观心。 “鸨儿,本官问你,堂下这名女子,你可认得?”慕之枫这才开口。 鸨儿低头打量朱映雪,又招呼身后的几个名姑娘道:“看着有些眼熟,你们也来认认,可认得她?” 众人围着朱映雪左看右看,又有一个胆大的拿着帕子将朱映雪的脸擦净,然后其中一名粉衫姑娘突然惊道:“这不是是双娘的姐姐吗?” “哟,可不是吗!” “没错,就是她!” “哼,活该她有今天,定是与双娘伙同一气,咱们被她们姐妹害得好惨!” 众女认出了朱映雪,七嘴八舌的围着她议论开来。说得赵鸿一头雾水。沈灵溪却似早知道结果般学着皇甫云鹤的样子,眼观鼻,鼻观心。 反正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她比慕之枫矮多了,交给他没问题, 吴德昕听她们七嘴八舌没有停下的意思,举起惊堂木,重重拍了一下:“啪!” 众人的心都是一惊,那些女子才停了议论,低着头跪在地上不敢再言语。 “好了,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吴德昕指了指老鸨。 老鸨才抬起头来,自以为妩媚的笑道:“大人难道忘了凤来轩的双娘?”见吴德昕不接碴,她才又继续道:“日前,街面上多家铺子招了贼,据说是江洋大盗,官兵捉贼那天,贼人却逃入了我凤来轩。” 此事在玉梁传得沸沸扬扬,尽人皆知,而被抢的店铺中,为数最多的便是赵国舅的产业,其它几家也多与赵家有生意上的关联。贼人在凤来轩落网,众人也是知道的,只是不知与眼下的案子有什么牵连。“大人不知,凤来轩的花魁双娘竟然与那些江洋大盗是一伙,不仅藏匿,还帮着他们与官兵对抗,那天若不是慕大人正好也来嫖,不对,要不是慕大人路过,与官兵一起将她擒助,我们说不定都得为她陪葬 。” 慕之枫眼角一抽,嫖你个鬼呀! “那双娘平日在凤来轩柔柔弱弱的,却原来武功高强,那日我们亲眼见到连慕大人都被她刺了一剑!”鸨儿继续说。 沈灵溪才知道他腰间那道深深的剑伤是从何而来。 “而这位雪娘曾到凤来轩见过双娘,自称是她的姐姐。两个来往甚密,谁知道密谋了什么。”老鸨一口气说完又伏在地上等大人吩咐。 “你且退下一旁。”吴德昕听了表情也是凝重起来。 这么个女子竟然会是江洋大盗?若果真如此,倒也解释得通。她冒充卖身混入赵府,弄清了赵府底细,再与凤来轩的双娘里应外合抢劫赵府的产业。 “她不过是个乡下丫头,他爹欠了赵府赌债,用她来抵债,怎么会是江洋大盗?一派胡言。”赵鸿听她们所言,其实也有些将信将疑。 这个丫头到底什么身份,他根本没深究过,不过是想借着她给沈灵溪难堪。可此时竟扯出了江洋大盗的身份,他一时也只得推脱。“她是不是乡下丫头不是重点,重点是国舅爷刚刚说了,她无论如何都是赵府的人,出了事自然由赵府负责!”沈灵溪在一旁幽幽的说了一句。 第278章 278 结案陈词 赵鸿的脸肉抽动,他突然觉得牙疼。 皇甫云鹤看着他的样子,心中一阵冷嘲,就连吴德昕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同情。 “她不过是我买的一个丫头,根本连赵府都没进过,她是不是江洋大盗,我怎么知晓。”此时赵鸿也顾不得再与沈灵溪扯奴婢的归属权问题了,只一心想把自己撇清。 “可刚刚国舅爷明明说看她可怜,收入府中做了通房丫头,又什么两情相悦的,这倒有些奇怪了!”沈灵溪在一旁幽幽的补刀。 “沈灵溪,你早就知道,对不对?”赵鸿瞬间火冒三丈,冷不妨就向沈灵溪冲过去。 沈灵溪却躲也不躲生生受了他一巴掌,再抬头时,皇甫云鹤与慕之枫已双双出手。赵鸿是皇甫云鹤的长辈他不好动手,慕之枫却是不理,一脚便将赵鸿踢出去一直滚到大堂角落。 皇甫云鹤扶住沈灵溪,掏出帕子想给她拭去唇边的血迹,沈灵溪头一侧躲开他的手,拿过帕子自已擦了擦。她是故意的,她自然躲得过他那一巴掌。 可是若不让他亲眼看到自己挨这一巴掌,她担心他会给赵鸿留余地。她承认自己卑鄙了,利用了慕之枫对自己的真心,可他在设这个局的时候,何尝不是再利用她呢。 皇甫云鹤看着她半边脸颊肿起,忙捡起刚刚被拍落的面纱想为她戴上,慕之枫却抢先一步从他手中接过,轻轻挂在沈灵溪的脸上。 低头见沈灵溪还执着皇甫云鹤的帕子,不发一言的从她手中夺过,随手便丢出大堂之外。 “脏了,太子殿下肯定不要了。” 沈灵溪瞪了他一眼,皇甫云鹤只是垂眸冷笑,他对她的占有之意,自己又不是头回得见。 吴德昕看了三个人上演的争风之醋的戏码,瞥了一眼还在墙角挣扎的赵鸿,向着下属使了个眼色,才有人过去把赵鸿扶起来搀回来。 “慕之枫,你敢在大堂之上行凶!”赵鸿伸着手狠厉地指向慕之枫。 “事关国家大事,本官也是怕国舅爷误伤了重要证人,皇上怪罪。”慕之枫淡淡地解释了一下。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努力了。 “什么国家大事,你分明就是包庇她!”赵鸿忿忿地盯着沈灵溪,又转头瞪向太子:“太子,你难道看不见吗?还是你也被这贱丫头迷了眼,连亲疏都不分了!” 赵鸿真是气过头了,他忘了纵使他是太子的长辈,太子也是玉梁储君,君臣君臣,君父君父,都是先君后臣,先君后父,更何况他只是娘舅,说出这种教训太子的话已是逾越了。 皇甫云鹤的面色凛了三份,本来刚刚看着沈灵溪脸上的指痕,他就气恼,此时越鸿还敢指责他,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舅舅既知道亲疏,更该知道君臣之道!”他声音不高却透着威严。此话也算份量颇重,几乎等于直接指责赵鸿目无皇权了。 赵鸿一听却仍是不知悔改,居然叫嚣道:“你母后是我亲姐,你是我亲外甥,难道你还能治我的欺君之罪?” 他此言,堂上皆是大惊。皇族之事,向来如此。皇家人可以待以亲厚,称你一声舅舅,但你若由此便以为自己跟皇族是一家,也可以大肆宣扬,那便大错特错了。 皇甫云鹤果然更怒了,强压着怒气:“若舅舅还顾及着母后颜面,就不要再这般言行无状了,否则……” 这个赵鸿真是被皇后宠坏了,居然在堂上一再挑战太子的尊严:“否则什么?否则你就打杀了我不成?”皇甫云鹤的脸都气得胀红:“国舅赵鸿言行无状,无视皇家尊严,掌嘴!”他豁出去了,他今日一来已经惹得母后不喜。若在言语上被赵鸿欺压,失了太子威严,势必也会传到父皇耳中,不如施一施太子的 威风,也让赵家人警醒警醒。 太子言罢,赵鸿惊得半晌说不出话,吴德昕傻傻望着太子,不知如何是好。 “还不动手!”皇甫云鹤目不斜视,不看任何人的表情。 堂下站着太子府的护卫,听太子是真的要打,便也不迟疑让前:“得罪了国舅!” 便左右开弓开始抽赵鸿的嘴,太子又没说掌多少,就打着看吧,一会儿他说停再停呗。掌嘴的护卫也是多次见这国舅给太子难堪,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一把,自然扇得开心。 “太子,啪,太子,啪,你这是,啪,替她报仇?啪啪”赵鸿还想说话,终于被一巴掌比一巴掌响的声音给盖了过去,顺嘴淌血再也说不出话来。 沈灵溪倒是有几分意外皇甫云鹤真敢打赵鸿,他不是开玩笑吧?她有几分后怕,他可千万别说是为她。 慕之枫看得津津有味,侧过头看看皇甫云鹤,赞许的颌首致意。 皇甫云鹤却只当没看见依旧目不斜视。 噼哩啪啦,一通巴掌抽完,赵鸿连头都抬不起来了。皇甫云鹤才冷冷下令停手。 案子审到此时,吴德昕已是没了主意,若此案真的牵扯江洋大盗,那便不是他大理寺的审查范围了。 故而他请教慕之枫的意见。哪知慕之枫叹了口气道:“此案错宗复杂,已交由皇上近卫赤衣卫审理。” 他一提赤衣卫,连皇甫云鹤都惊了,赤衣卫那是皇帝的亲卫,一般都是宫廷秘案,或是叛国奸细之类的秘案才会交由他们,就算此案牵扯江洋大盗,也应该是由皇城府尹那边审案剿匪啊。 慕之枫看出了太子与大理寺卿的困惑,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压低声音道:“事关机密,本官不宜多说。” “那这案子?”吴德昕眨眨眼。 “国舅爷的奴婢找回来了,自然没慧敏县主的干息。至于国舅爷与这名奴婢到底勾结到什么程度,这就不是你我该管之事了。”慕之枫下了结论,吴德昕在一旁点头称是。果然堂下又进来一队人,看那金甲红衣,众人都识得正是皇帝近卫赤衣卫。一个个果如传言般面无血色,狰狞恐怖,据说落入他们手里,不管有罪无罪,都鲜有活着回来的。 第279章 279 你会走吗? 进来的一队赤衣卫,为首的是一名眉毛浓得像刷子的人,据说长这样眉形的人重杀伐,看他那杀气腾腾的模样,沈灵溪觉得很道理,颇为同情地看了一眼赵鸿。 “属下向东参见太子殿下,见过两位大人!” 太子和慕之枫面上都没什么变化,免了他的礼。吴德昕也哼了一声,这不是他头回跟赤衣卫打交道。每次都没落到什么好。见到他们不免有些酸。谁让人家是皇上的心腹呢。 “向东奉了卫长之命,提人贩到赤衣卫大牢去审问,请各位大人方便。” “向卫,赤衣卫什么时候连江洋大盗也管了?”皇甫云鹤从慕之枫那里没讨信息,想从他这探得几分。 那向东一抱拳答道:“江洋大盗与要看是做些什么的大盗,太子请恕在下不便相告。” 皇甫云鹤知道这帮赤衣卫都是皇帝的死卫,从未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对他的回答虽有不悦却面上不显。只是隐隐有些担心。 他刚刚打了赵鸿不假,可若真把他送到那暗无天日的赤衣卫大牢,终是有些不忍。 “大人们若是没旁的嘱咐,小人便将人贩提走了。”向东再次抱拳。 “不,我不去赤衣卫,我要见娘娘,我,我要见娘娘。”赵鸿挨了慕之枫一脚,又被皇甫云鹤赏了几十个嘴巴,此时连话也说不清楚,但听到赤衣卫也是拼死挣扎。 “太子,快去求,求娘娘救我……”赵鸿苦苦哀求着。 慕之枫点点头做了个请便的手势,那向东便吩咐手下无视赵鸿的挣扎,将人架起向门外扯去,还有两名侍卫将那朱映雪也一并架走了。 案子已结,吴德昕不知道这算不算皆大欢喜的结局。赵鸿被送到赤衣卫也不是他能左右的,只盼皇后娘娘千万不要迁怒于自己。 而皇甫云鹤却没时间耽搁,别了众人就匆匆离去。想来是进宫见他母后去了。 沈灵溪无罪释放,慢慢悠悠地挪出了大理寺。 “徒儿走得这么慢,可是在等我?”身后传来慕之枫的声音,沈灵溪却不回头,只微微一笑。 “慕大人为了避嫌,你还是离我远点。”沈灵溪好心地提醒他。 慕之枫真是受够了,他若是想避嫌,今天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你就不想知道内情?” 沈灵溪当然也会好奇,她算到了慕之枫会把赵鸿牵扯进商铺被劫掠的事件中,可为什么会惊动赤衣卫她却有些不明白。 “南临向玉梁开战了!”慕之枫脚步停了一下。 沈灵溪略一犹豫,加快步伐。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她纵然猜到了,也要装作不知。疾疾走出几步,她才猛然惊醒。 两国开战,慕之枫会如何?他将如何自处,他的身份会让他陷入危机,他会回去吧? 停下脚步,沈灵溪缓缓回头,慕之枫还站在原地没有动,似乎在等她。眼中有种苍凉的意味,她这回眸,却不知自己眼中泄露了不舍。 两人不顾路上来往的行人,就这样痴痴站着,对视着。虽然没有言语,却又似乎诉说了许许多多。 “我送你回去吧!”慕之枫终于先开了口,语中竟有一丝柔软的意味。 沈灵溪点点头,没有再拒绝。 上了马车,慕之枫背靠着车厢瞌上了眼眸,脸上写了满满的疲倦。他真的累了,人在玉梁身是客,南临有亲却寒更甚。 多年来被亲人算计,身中奇毒。远赴它国,还要步步为营的算计着,一日日如履薄冰。沈灵溪的出现让他的生活有了暖色,毒也解了。虽然早就知道两国开战不可避免,但如今真的到了,他还是感觉心境苍凉。他还没有安排好她,她可以拒绝他,但他无法坐视自己离开后,她再回到原来那种备受欺凌的日子,虽然他知道她已今非夕比, 可他不放心。 不知是不是沉默的时间太久,沈灵溪看着他苍白疲惫的脸,竟有些恨自己懦弱。 “慕之枫?” 他抬了抬眼睑,虚弱一笑,似是想让她放心。沈灵溪的心陡然抽痛,被他那抹柔软而无助的笑刺痛。他应该很累吧,他的国家他的亲人到底让他承受了些什么?她想起之前一次次的刺杀,想起他所中的奇毒,想起他忍着穿心之痛驱毒时一言不发的坚 韧,与眼中深沉的恨与痛。 沈灵溪不再犹豫,也许她可以任性一次,她放任自己靠近他,与他并排坐着。大方的拍了拍自己的肩头:“喏,借你一会儿!” 慕之枫无声地笑了,然后缓缓歪下头,枕上她瘦弱的肩,头转来转去,好不容易寻了个舒服的角度,口中唔囔着:“太瘦了,你要多吃一些。” 沈灵溪也是轻笑:“借你还挑?” 慕之枫无言,只靠着她的肩。她太小了,他高大的身子几乎要弯成一个并弯,那扯动了他腰间的伤,可他一点也不觉得痛。 静默半晌,慕之枫似乎是睡着了,他均匀的呼息声在沈灵溪耳畔响起,沈灵溪轻轻侧脸,他的发柔柔的扫过她的脸颊。 “慕之枫,你睡了吗?” “嗯。” “慕之枫,你会离开吗?” 静默,慕之枫不想回答她。他会离开,他要去讨回属于他的一切,但他不舍。 “我离开你会开心吗?” 沈灵溪这次非常坦白的摇摇头:“也许我会想你。” 慕之枫笑得轻颤了一下:“没良心的丫头,只是也许?” “嗯,因为我不知道,也从没想象过你离开后的日子。”沈灵溪今天柔顺的出奇,可能是慕之枫的情绪感染了她。 “嗯,我会处理好一切。”慕之枫又沉默了一会,才又道:“让皇甫云鹤来保护你可好?” 沈灵溪嗤笑,只当他是迷糊了。仰头抵着车厢,另一只手吃力地绕过来,轻轻拍拍他的肩。 “睡吧,别废话了。” 她像哄宝宝一样,一下下轻轻拍着他的肩头,直到他的眼眸不再抽动,真的沉沉睡去。回去的路似乎很长,马车走了好久好久,沈灵溪听着他绵长而又安稳的呼息,眼角有些痒,抬手才发现自己居然在流泪。 第280章 280 事涉谋逆 玉梁皇宫,凤鸣宫 承明皇后扭曲的脸孔,没了往日的端庄与娴静,她眼中的不可置信,指着站在面前的皇甫云鹤,指上套着镶嵌着各色宝石的护甲,在空中微微颤抖着。 “太子便眼睁睁的看着赤衣卫带走你的亲舅舅?”她以国母之尊,不失威仪,尽量压低声音,可语中的艰涩透露出她正压着暴怒。 皇甫云鹤早知会有这样的狂风暴雨,面色颇为平静。虽然没从慕之枫那探到消息,他毕竟是一国太子,自然还会有探知的途径。 “母后,舅舅此次犯了父皇大忌,儿臣实在无能为力。” “好个无能为力?你当母后是瞎的?无能为力便能为了那个贱丫头掌你舅舅的嘴?” 承明皇后宽袖一挥,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的弧线,将案上的一干物什尽数挥落。 稀里哗啦的声音,茶杯、玻盘碎了一地。惊得殿内的丫头嬷嬷俱都跪地告罪。 皇甫云鹤眯了眼睛,虽然知道母后一向护短,却不知她能为了母家如此失仪,不免也有几分怒意。 “母后息怒!” “息怒?你舅舅进了赤衣卫,你让我怎么息怒?”承明皇后越说越气,头上珠钗乱晃。 皇甫云鹤面对她的指责低头不语。他是明正言顺的太子,可在母后眼里,他不过是她为了母家能够一直在玉梁光耀门楣的棋子。 他甚至怀疑,赵家的千秋荣耀,在她心里是否比他这个儿子还要重要。 “母后,舅舅会有今日,难道不是您的纵容所致?” “你?”承明皇后来到皇甫云鹤近前,手臂高高扬在空中,半晌却终于没有落下。 “若没有赵家,你以为你这太子之位是从何而来?”她有些疲惫地落下了手,怔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到底是何事,讲来容我想想可有转还的余地。” 她到底纵横后宫多年,刚刚虽然有些乱了分寸,一番暴怒之下,还是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母家要保,自己的儿子又是未来她的依靠,甚至是整个赵家的依靠。若让他因此对自己母家生了恨,她最终还是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压下了刚刚的怒火,承明皇后叹了一口气:“太子,过来。”她柔声向着皇甫云鹤招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可她却不知她刚刚那句话已经犯了太子的大忌,纵使太子不会有所行动,但已在心中种下了一 粒种子。 皇甫云鹤迟疑了一下,还是踱步过去,承明皇后拉了他的手在自己身边坐下,侧目着他,又细细理了他的衣领,抚平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皱。 “是母后心急了。” 皇甫云鹤的脸色也有几分缓和:“母后,是皇儿无能,保不了舅舅。” “不怪你,你那舅舅一贯不成器,你且说说,母后再想法向你父皇求情。” 皇甫云鹤这才将堂上之事,以及他后续又探得消息一一向承明皇后道来。原来那朱映雪便是南临人称血娘子的头号江湖女贼,一向神出鬼没,下手狠毒。 与她同时落入赤衣卫手中的还有池双双、邢山、文旬,四人在南临人称踏血寻霉,杀人越货,绑架勒索无所不为,日前市面上多家商铺被劫就是他们勾结了山里一伙强盗干的。 “可此次被劫掠的商铺以你舅舅的产业最多,他难不成伙同江洋大盗盗自家财产不成?”承明皇后道出此逻辑不通之处。 皇甫云鹤摇摇头道:“若单单只是杀人劫财,赤衣卫还不至于插手,最为严重的是,江湖传言这四人已被南临朝廷收买,沦为南临朝廷的鹰犬。”“你父皇怀疑你舅舅会勾结南临人?”承明皇后觉得这种说法甚为可笑。却也知道事关谋逆,已是触了承明帝的底限。可她也深知赵鸿平时确实荒唐,可她是玉梁皇后,是他的亲姐,勾结南临对他有什么好 处? “如今南临大军已在边境集结,恐怕来者不善。此番看南临使者来访时的态度也可窥见南临皇帝的野心!” “可你舅舅不可能勾结外人来害自己的亲姐!”承明皇后急急表白心迹。 “此等微妙的时刻,舅舅跟南临人扯上关系,也不怪父皇会怀疑。”皇甫云鹤安慰自己的母后道。 “你舅舅定是被奸人所害,是沈灵溪那个贱婢,我要去找你父皇说明白,他一定会相信的。”承明皇后一听赵鸿牵涉的是叛国之罪,不免又急迫了起来。 “母后,是舅舅先到大理寺诬告沈家五小姐,他若不是糊里糊涂地将血娘子买入府中,怎么会惹上这等事?”皇甫云鹤不相皇后将罪责全部推到沈灵溪身上。 “没错,血娘子怎么会找上你舅舅,这一定是沈灵溪预谋的!我要去见你父皇!” “母后,难道你忘了,父皇首先是君,然后才是父、夫!” 皇甫云鹤的低吼让承明皇后有几分动容。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事关叛国谋逆,一个君王对此等事是绝不会辜息的,一般都会抱着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人的原则。 “难道,就要母后眼睁睁看着你舅舅死在赤衣卫的大牢里?”承明皇后的声音尖利起来。 皇甫云鹤叹了口气:“此事恐怕要去求慕之枫!” “他?”承明皇后紧锁双眉。慕之枫本是她最得意的驸马人选,可如今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辜负容岚一片痴心,还是为了那个相府的丑丫头,她对他已是厌恶之极。 如今听皇甫云鹤提起要去向他求救,心中极是不情愿。 “就算我肯去求,他也未必会肯。”承明皇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让儿臣去吧。他与此事牵涉颇多,据说那些江洋大盗被捕时他也在场,儿臣总觉得他没那么简单。”皇甫云鹤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 承明皇后垂眸半晌才点点头,也只有一试了:“此人若是能成为你的妹夫,对你日后登基大有利处!”皇甫云鹤看着自己天真的母亲,她这是想让自己用驸马之位,甚至许他高官厚禄来换取支援,可是,慕之枫真的是一个能依附在人后之人吗?他的母后未免将他想得太简单了。 第281章 281 抛开一切 沈灵溪回到相府谁也没见就径直回了小院。 此时,她相信深鹤智不会想见她的。 沈鹤智自然也已经得了消息,虽然震惊于她居然能扳倒赵鸿,可也清楚,皇后那边定是得罪死了。 而赵家的根基有多深,那岂是她一个小丫头能撼动得了的。 那日她主动提出为了保相府的安危,与相府脱离一切关系,只要她娘亲的牌位。算是给了沈鹤智很大一个台阶。 总算让他不至于太为难,否则若是让他先开口,他势必会背上怕被连累,抛弃幼女的名声。亏得这孩子懂事了。 阮氏听闻沈灵溪回府,忙不迭地来见沈鹤智,颇为急切地想知道结果。想着沈灵溪惹是因此事失了沈鹤智的心,在沈府她们便再也不用怕她。 她喜滋滋地扭着腰肢进屋,向沈鹤智施礼。 沈鹤智本就为此事烦着,见她进来满脸堆笑,便猜中她心中所想,不由带了几分恼怒。 “老爷,五丫头此番闹得实在不像话,得罪了皇后,我们整个相府都要受牵连。妾身为了沈家真是愁死了。”她执着帕子假意在眼角抹去并不存在的泪滴。 沈鹤智粗重的叹了口气:“此事你不必管,这几日都不许去烦五丫头。” 阮氏一时有些不明白沈鹤智的意思:“老爷的意思便放任她在外边胡闹,一个未出阁的闺女,打官司打到大理寺,难道不丢我们沈家的脸?” 沈鹤智被她缠得心烦,怒道:“她已跟我要了除籍文书,不再是沈家人,自也不会连累沈府,你只不要聒噪,也不要去惹她便是!” 听他一言阮氏不由大吃一惊,喜上心头。除籍?沈灵溪不再是相府之人,岂不是说沈鹤智已彻底厌弃了她? 虽然嘴上说让自己不要去惹她,恐怕不过是随口说说。阮氏心中大喜,急着将这好消息去与沈佳溪分享,便不再纠缠沈鹤智,笑吟吟地告了退。 沈鹤智揉揉酸疼的额角,心中纷乱。一时想起水姨娘,一时又想起沈灵溪惨兮兮地带着一身的伤逃到自己的面前时,心中轻轻叹道:“阿水,我对不起你呀!” 他的忏悔沈灵溪自是不知,就算知道她也不会放在心里,不过轻笑一下罢了。 在房中安静的坐了会儿,将苏嬷嬷和扶风、揽月、翠蕊都叫了过来。 “翠蕊的婚事快近了吧?” 翠蕊听她突然问起此事,羞得低了头:“嗯,日子就在下月初八。” 沈灵溪自袖中掏出一张纸和一只小红包道:“这是你的卖身契和我送的礼金,你先收着。我怕我没时间送你。” 翠蕊抬起头惊道:“小姐要去何处?” “不去何处,只是怕琐事太多,到时候忘了。你先收着吧。”沈灵溪将银子推到她面前:“嫁出去前,这里还是你的娘家。你若想搬出去住也随你。” “小姐,你这是干什么?”苏嬷嬷打量着她,隐隐觉得她似乎有事。 “苏嬷嬷,这段日子多亏了你,这些也请您先收下,我的胭脂最近赚了不少银子,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处。”她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撂银票递给苏嬷嬷。 苏嬷嬷接过银票,盯了她一会儿:“小姐这是要打发老奴走吗?这是赏的养老钱?” 沈灵溪懒懒一笑:“我哪敢打发嬷嬷,你就当我是银子多得有些心烦就是了。” “扶风、揽月,这是你们的。”沈灵溪又依次拿出两份银推到扶风、揽月跟前。 “小姐,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别吓唬我们呀。”扶风、揽月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赏银子不应该高高兴兴的,怎么还哭上了,你家小姐我闲得没事做,不行吗?”沈灵溪笑着嘁了一声,便挥挥手道:“行了,都去吧,我要歇着了。” 几人张口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她懒懒地挥手赶了出去。 房间内安静了下来,沈灵溪翻身上了床,仰面直勾勾盯着虚无的空间。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就一直在身不由已的争斗着。现在她感觉累了,谁赢谁输又如何,她从没想跟谁争个高低,不过是想在人前昂着头活着。如今无论在沈府,在玉梁她都已经证明了自己。现在拿了除籍文书,她已经不再是沈府的人了,阮氏与沈佳溪还 能如何? 慕之枫会离开这里,她知道她无法阻挡。她也没有阻挡的立场,她明明拒绝了他,可是她还是会心痛。她觉得自己其实高估了自己,她没有办法看着他转身消失在自己的生活中。 她决定先一步离开。翌日,沈灵溪打发扶风揽月去做了些不相干的事,自己一个人去了趟街市,见了胭脂店的韩老板,将自己未结算的份额全部清算了一下,好在韩家的胭脂铺遍布天下,她也不用将银子取出。只让他下去打 好了招呼,她走到哪里都可以随时结算。 韩老板看她样子有些奇怪,忍了忍还是开口寻问:“五小姐要出远门?” 沈灵溪狡黠一笑:“韩老板一向是聪明人,怎么今天也管起闲事来了?” 韩老板摇摇头道:“不过是如今世道有些乱。” “谢韩老板提醒。”沈灵溪心中感激他的好意,他虽是无利不起早的商人,却也有他做人的准则。与这样的人打交道,一码归一码,没有感情负担,反而轻松。 “五小姐放心,你也算是韩家胭脂生意的股东,我早就支会下去,若是有用银子处,五小姐只管到柜上兑就是了。” 沈灵溪点头致意后,离开了胭脂铺,又在市面上转了一会儿。 回了沈府时,太阳已然要落山了,她把烈焰召唤出来,嘱咐他去趟慕府看看小白慕之枫有没有好好照顾。她的小白已在慕之枫那寄养了数日了,她也不急着要回来,反正慕之枫有足够的珠宝喂它。烈焰走后,沈灵溪便带上自己娘亲的牌位,贴身收拾了一些细软,从沈府的角门溜了出去。出门直奔白日里已经联系好的车马店,坐上自己一早租好的马车,便径直向玉梁城城门驶去。 第282章 282 离开玉梁 马车在有些寂寥的街道上飞奔,沈灵溪靠着车壁,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她不想去看外面熟悉的一切。 隐隐在想自己是不是有些天真,在上一世一直盼望的说走就走的旅行没能实现,在这一世她想到处去看看。洁然一身,了无牵挂的生活真的是她想要的自由吗? 沈灵溪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只知道如果不亲眼看着慕之枫离开,而是她自己在外飘泊,偶尔想起时,他还是长身玉立的挑衅笑容,而不是会是冷冷的背影。 迷迷糊糊的想着,眼看前面就要出城了,她都是她算计好的,她出城后不久,城门就会关闭,到时候扶风揽月发现也无法出城寻找,慕之枫自然也无法。 等明早开城门,她应该已经走远了,她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马车转过最后一个路口时,从斜侧里突然冲出一个黑影,马儿嘶鸣,车夫连忙将车带住。 在车厢中昏昏欲睡的沈灵溪被巅波地惊醒了过来:“出什么事了?” 车夫连忙道歉:“无事,小姐,险些撞到个乞丐。” “嗯,无事便走吧,城门快要关了。”沈灵溪远远望望暮色中的城门,有些心急。若是天黑前出不了城,肯定会被慕之枫找到。 “是。”车夫应了一声便急急赶马向城门奔去。 沈灵溪只觉得车夫的声音与之前有些许不同,眼见便出城了,便也未多想。 事后,她才后悔,生活在旋涡中的人,根本连片刻的放松都不应该,都会断送了性命。 烈焰来到慕府时,慕之枫正执着一枚东珠,懒懒地斗着小白。小白显然有些吃饱了,看着他手中硕大的珠子,有些兴趣缺缺。 一人一兽都是这样一副懒散的样子。他在想着今日的沈灵溪,在马车上异常的温驯,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参见主子!” “你怎么来了?”慕之枫眼睛一凛,今天刚刚将赵鸿治了,正在风口浪尖上,烈焰怎么能离开她身边。 “五小姐,让我来看看主子是否有好好喂养小白。” “还知道叫我主子?现在看见了?”慕之枫瞟了他一眼,有几分不悦。这个烈焰越发的胳膊向外了,现在俨然成了沈灵溪的人。 让他寸步不离的保护沈灵溪没见他记住,沈灵溪让他跑腿的事他倒上心。 “主子,属下马上赶回去。”烈焰自然知道自家主子是担心沈灵溪。 “去吧。”慕之枫哼了一声。没等烈焰起身,他重重叹了口气,自已也站了起来:“算了,我去瞧瞧她。” 烈焰心中一喜,忙不迭地跟在他身后,飞檐走壁地回了沈府。 来到沈灵溪住的小院,扶风与揽月正急匆匆地往外走,慕之枫也不隐藏行迹,直接拦在她们面前道:“出了何事?” “慕大人?小姐,可是去了您那儿?”扶风性子急,连礼也不顾得就急忙开口。 慕之枫面色一沉,刚刚的不好预感似乎一下子应验了。 周边的人这一瞬间都感觉到了他身上的寒意,他沉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黑暗中不存在的点,半晌才开口:“烈焰速速到城门去拦,每一辆马车都不要放过。”烈焰二话没说转身便去了。慕之枫才又转向扶风、揽月,此时苏嬷嬷也出来了。她是慕之枫安排的人,自然比两个小丫头沉得住气些,与慕之枫见了礼,才道:“小姐带走了她亲娘水姨娘的牌位,说是日前 沈相爷便允了她。” 慕之枫的心一紧,这么大的事他竟然毫无知情。那日她的情绪明明就不劲,他却还跟她生气。他只考虑自己的感受,只关心自己付出的感情会不会得到回应,却忽视了她正在经受什么。 “日间小姐去了胭脂铺见韩老板,谈了很久才回来。”扶风也急忙补充道。 慕之枫听到她带走了母亲的牌位,其实就已经猜到了,她走了。并且是远走高飞,再不回来的那种离开。这一刻,他开始害怕了,他真的永远失去她了。 都怪他,他以为对她好,对她用情至深,不求她回报只是他自己的事情,却不知道那给她造成了巨大的压力,一定是因为这样,她才会急着逃离。这一切都怪他。 慕之枫身子踉跄着退了一步,心似被人狠狠掐了一把,喉中一片腥甜,他缓缓低头,便见深红的血迹顺着嘴角淌落。 “慕大人!”扶风、揽月见状,纷纷上前扶住他。 慕之枫一挥手,示意自己无妨。他低着头缓了一会儿,再抬脸时,脸色苍白的好似一张纸。 苏嬷嬷劝慰道:“大人,稍安勿燥,人不过走了几个时辰,定能追得上。” 慕之枫点点头:“你们盯着阮氏与沈佳溪看她们可有动静!我出城去找。”他不担心她逃走,他更担心的是她落入他人之手。 他转身夜风吹起他鬓边的长发,墨色的长袍挂着肩上看着却是宽了些,衬得他整个人在夜色中寂寥而悲伤。 慕之枫出了沈府时,外面已经有人给他备了马。翻身上马,他向着黑暗中冷冷道:“派出所有人去找,城内所有马车租赁都去查查。通知下面留意韩家所有的铺面,如果发现五小姐立即来报。” 慕之枫策马似风般冲了出去,黑暗中数道暗影“嗖嗖”向四面八方散去。 慕之枫策马向城门冲去,转念又调转码头去了东宫。 “我是慕之枫。”在门口他跃下马背,一刻都不想耽搁,也不避嫌便冲着守卫自报家门。 皇甫云鹤正在独自饮着酒,想起沈灵溪,心中百般惆怅。又想想自己母后对她恨之入骨,想起母后让他娶的赵婉柔,一切都一团乱麻一样,堵在胸中排解不出。 这时门下来报说是慕之枫来,他倒有几分意外,他本还在想着以什么理由去求他。不想他自己就先上门了。 慕之枫来的很急,皇甫云鹤从来没见他像此时这般匆忙。他一向都是从容不迫,风轻云淡的。很难想象会有什么事让他急成这样。除非沈灵溪!皇甫云鹤扬眸,不等慕之枫见礼,便道:“慕大人,是来陪本宫饮酒的吗?” 第283章 283 纵马追寻 若是平日,慕之枫自然愿意与他争斗一番,可此时他心急如焚,连表面功夫都懒得与他做了。 “太子殿下,沈灵溪出城了,我要去寻她,特来借太子腰牌一用。” 皇甫云鹤一时不解他是何意,沈灵溪出城了?那是什么意思?去普陀寺上香?还是?不对,她走了,否则他不会急成这样。 “五小姐怎么了?” “她黄昏时分带着她母亲的牌位离开了沈府。”慕之枫不想与他拖延,干脆也不隐瞒。 皇甫云鹤一听也紧张起来,连母亲的牌位都带走了,看来真是不准备回来了。急忙起身道:“如此,我与你同去。” “储君深夜出城,太子你考虑好了?” 皇甫云鹤脚步一滞,叹了口气道:“腰牌给你,我在城中想办法寻找。”他自腰间解下自己的腰牌递给慕之枫。 慕之枫却没料到他真的敢把腰牌给自己,要知道他在玉凉这些年,遇到的真正的对手只有太子一人。他知道他一直在私下调查他,也摸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对一个不信任的人他怎么肯把腰牌交出来。 因为沈灵溪。慕之枫心内明白,看来他对沈灵溪却是一片真心。也许日后他离开了玉凉,将沈灵溪托付给他真的行得通。 皇甫云鹤递给他腰牌,却没想太多,他只是有更多的担心。日间他见到母后对沈灵溪恨成什么样子,恐怕是欲杀之而后快。 沈灵溪在要府,她不一定好下手。可若沈灵溪真的出了城,又不在慕之枫的羽翼之下,他真不敢保证母后会做出什么。 慕之枫接了腰牌也不言谢,转身便走:“太子还是多去关心娘娘吧。”看来皇甫云鹤的担心,他也想得到。 慕之枫得了太子腰牌,策马急驰到城门,远远便喊:“太子府出城办差。” 马到城下,他将腰牌高高举起,守卫见了自然不敢怠慢,急忙给他开了城门,慕之枫几乎片未停,便冲了出去。 “这是什么差呀,这么急!”开门的小兵都不禁窃窃议论。 “你没听说吗,边境战事在即,以后这样的加急差使估计还有很多。”另一名小兵觉得自己很有见识,有些炫耀地对那名新来的小兵进行教育。慕之枫在夜色中一路向南奔驰,想来沈灵溪为了避开他才会选了关城门前出城,那么她今夜不会太急,应该会选择在南边最近的小镇歇脚。若是等到明天,她换了马车,清理了线索,恐怕就真的再也寻她 不到了。 慕之枫一路向小镇奔去,那马都快跑疯了,待赶到小镇时,马竟然生生的吐了血,想是跑是太急太快肺都炸了。 他将死马丢弃一旁,急忙入了镇。身上的伤全被巅得裂开了,他也混然不觉得痛。进了镇子便开始挨户寻找客栈。 烈焰已经赶到了小镇,见他进了镇后,便现身与他相见。 他已经查了所有的车马行,没有人租车马,有玉梁租的车马还进行里的,一一查了租凭之人,也与沈灵溪的样貌完全对不上。 默默跟着慕之枫看他一家一家客栈的寻,烈焰后悔死了。都怪他笨,才未发现沈灵溪的算计,看着主子那急切的失了风度的样子,烈焰恨不得让他狠狠揍自己一顿。 一夜的寻找,天天渐渐亮了,慕之枫颓然地站在小镇的街道中央,街面上的行人开始多了起来,人们经过他身旁,他怔怔的样子,惹得过往之人侧目,只当好端端一个人疯了。 烈焰看主子的样子实在让人心疼,便上前想把他扯走,慕之枫狠狠挥袖,将他拍飞,撞到一边的巷角。 烈焰被撞得七晕八素,却依旧跪到慕之枫脚边:“属下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但请主子以身体为重!”看着他的腰间不断渗出血来,烈焰知道他是旧伤复发了。 小镇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看着这对奇异的主仆,一个站着,一个跪着在大街上一言不发。都默默猜测是发生了何事,可那两人身上的气势,却无人敢上前寻问。 “主子,五小姐没来镇子,说不准还在玉凉皇城!”烈焰低声劝慰着:“请主子责罚我,不要惩罚你自己。” 不知维持一个姿式站了多久,慕之枫终于长长出了口气,迈步离去,烈焰忙急急跟在身后。 皇甫云鹤一大早便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去了。 承明皇后今天看起来一切如常,又恢复了往日的雍荣华贵,温文而雅,见到太子来了便笑着让了座。 “太子,今天怎么一早便有空过来?” “母后,儿臣昨天惹母后伤心,彻夜后悔,故而一早便来跟母后请罪。”皇甫云鹤声音温醇,说得承明皇后慈爱一笑。 “太子是本宫亲生,什么请罪不请罪,难道娘还有记恨儿子的!”承明皇后嗔怪的瞪了太子一眼,随即母子二人相识一笑。 母子二人又随便聊了些旁的,皇甫云鹤便一直小心观察着凤鸣宫中的异样,却是没有丝毫的不妥,低头略一沉吟,便听承明皇后问道:“太子,你的东宫腰牌呢?” 承明皇后的眼神扫过皇甫云鹤空空的腰际,他一贯挂着的腰牌,今日不见了。 皇甫云鹤低头一笑:“若非母后提醒,儿子倒不曾发现,竟是忘记佩戴了。” “这东宫的奴婢也该清理清理了,伺候太子还敢不尽心尽力,还留他们何用!”承明皇后的语气轻轻的,皇甫云鹤却感觉到一片沉重。 “是,母后说得是,回去儿子是否好好管教管教了。”太子俯首施礼,低头时才发现承明皇后的护甲少了一只,她最珍爱的小指指甲竟然断了一截。 皇甫云鹤心念一动,却没敢声张,只朗声笑道:“母后歇着吧,儿子还要去学上见师傅。” “嗯,快去忙吧,母后无事。”承明皇后笑着让太子退下。皇甫云鹤更狐疑了,她居然没有提起赵鸿的事,也未曾问他是否去求了慕之枫。她太正常了,毫无破绽,可这正常吗? 第284章 284 严刑凌虐 皇甫云鹤离开凤鸣宫,承明皇后脸上那慈爱的笑容便尽数转为阴冷,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断了指甲的小指,眼中全是狠厉。 她缓缓起身,一边老嬷嬷过来扶了她,引着她绕到大殿之后,那里设着佛堂,是她平日烧香拜佛之处,她立在佛前,淡淡道:“佛祖恕罪,本宫不过是惩恶扬善。” 她告完罪,一边的老嬷嬷要上前转动了一下佛前的香炉,供桌前面的地砖便左右分开,现出一道阶梯。下面并不暗,似是点着无数蜡烛。 老嬷嬷搀了皇后,一步步向下步入暗室。 她们的身影完全没入暗道后,佛前的地砖便又自动合拢了。 下面是一间明亮的暗室,四周燃着一圈蜡烛,暗室正中的木桩上绑着一个人。身上血迹斑斑,衣服已经碎成了一片片,根本无法遮挡她布满了伤痕的身体。 她的长发一缕缕垂下,大部分的头发已经烧焦了。她垂着头,看不到脸,口中不断有血水流淌而出。 “沈小姐,还不肯开口吗?”老嬷嬷扶着皇后坐到一旁的云纹圈椅上,承明皇后才不紧不慢的开了口。 沈灵溪吃力地抬起头来,她的脸上横七竖八的被划了数道疤恨,若不是她那一双幽深清明的眼睛,从哪也看不出她是沈灵溪。 “啧啧啧,”承明皇后赞叹道:“听闻你原就脸上遍生黑斑,黑斑治愈后你这性子也转了,转得不识好歹,狡猾狠毒,想来脸变漂亮对你不是什么好事,还是这般丑陋适合你!” “皇后娘娘”,沈灵溪吃力地开口:“端庄娴淑却配了一副毒若蛇蝎的心肠,不知是配,还是不配?” 听了她的讥讽,承明皇丘气得站起来上前狠狠甩了她一个嘴巴:“你说呢?” 沈灵溪被打得耳中一片轰鸣,根本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对着承明皇后的脸,却还是轻蔑一笑:“不过,如此。 ” 承明皇后侧目看到自己的护甲还插在她的锁骨之上,遂一笑顺手拔了下来。 沈灵溪疼得全身抽搐了一下,承明在一旁笑得甚为得意:“这次本宫的护甲放在哪里合适呢?”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沈灵溪的眼睛。 沈灵溪终于感到了害怕,她的身子极细微的拦了一下,还是被承明皇后看在眼里,她满意的笑了。 “沈小姐不是还知道怕吗?不如告诉本宫,你是怎么陷害的国舅?”承明皇后话峰一转。 昨晚沈府的阮氏进宫求见,将她送进宫时,她便知道自己的弟弟有救了。不管真情如何,沈灵溪在她手中,不怕她不认罪。 而她需要做的,不过是要比赤衣卫更早动手,用更重的刑罚,让她先认了罪。到时候有她的罪状,她也不怕到皇帝面前求情时,皇帝不肯放赵鸿。所以她连夜让嬷嬷们给她动了刑,她这凤鸣宫的秘室一般都是用来关押不听话的宫女的。刑罚却没有赤衣卫的专业,嬷嬷们的心却比赤衣卫还狠。而且她也不担心。沈灵溪不过是个小丫头,她就不信她能 撑得过去。 连夜给嬷嬷下了指令,只要她招供,留她一条命,不记用什么办法。 可谁知一夜的轮番用刑,指甲全部拔光,蜡油剥皮,绣针烙铁,烧头发女人能想到的刑罚,她们都用了个遍,还留着她的命,可她居然又臭又硬,始终不肯开口。 一早皇甫云鹤来请安,承明皇后才让停了手。 承明皇后发现皇甫云鹤的腰牌不见了,其实便已经有了猜测。昨日阮氏已经禀明了是如何在城门口将她捉住,那时她应该更想畏罪逃跑。 两厢一结合,不难猜到,太子定是将腰牌给了出城寻她的人。不是她这母亲要猜忌亲子,实在是太子的表现让她太过失望。 他不念赵家助他站稳脚跟之功,还未当皇帝 ,便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的母家看作眼中钉,若是日后他登了基,难保不会对赵家下手。 承明皇后想到这里,不由对沈灵溪又厌恶了三分。她举着护甲在沈灵溪眼前晃了晃,作势便要向她眼睛刺下。 “皇后娘,娘,我若瞎了,必是一死,恐怕,你也等不到,我换,赵鸿出来。”沈灵溪说得断断续续。 承明皇后停了手,她也是恨得急了,其实也不知人失了眼珠到底能不能活,她也从未亲眼看过。但沈灵溪通医术,她说得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为了保住眼睛。 “也罢,留着你的眼睛,日后你若还能见到慕侍郎,看看他被丑八怪吓到的表情,一定会觉得有趣的。” 沈灵溪想扯出一个笑容,脸上粘腻着血液与结了痂又被反复撕开的伤口却僵得一动不动。她眨了眨眼,想说什么,却终究是昏了过去。 承明皇后将护甲毫不犹豫地又刺入她另一侧锁骨,看着她被疼痛惊醒,痛得全身痉孪却忍着不呼出声的样子 ,笑得花枝乱颤。 “好了,你还是早些招了吧,兴许本宫还能留你一条命。”承明皇后小声劝了劝,又对一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你们照顾沈小姐吧,本宫累了。” 这暗室中狭小而又充满了血腥味,一边燃着的蜡烛让她感到闷热,养尊处优怪了的她,呆了一会儿便觉得不适,嘱咐了嬷嬷便出去了。 沈灵溪快悔死了,悔自己小心了这么长时间,却在最后一步大意上了阮氏的当。 昨日,她坐着马车出城没多久,车便停了,她刚想问车夫出了何事,头一探出车窗便被击晕,人事不知。 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已被绑得结结实实,嘴中也堵了布。身上显然已被搜了干净,连一根针都没有。侧目看见的却是沈玉麟,沈佳溪的亲弟。 竟然是他,怪不得想得这般周到。若单凭阮氏与沈佳溪那个笨蛋,定然不会想得如此周到。沈玉麟比起那对母女更沉得住气,一路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沈灵溪,更别说开口。沈灵溪根本没有任何逃跑的机会,就被他带到了阮氏面前,想来把她送给皇后的主意也是他出的。 第285章 285 一心求死 沈灵溪被绑得结结实实的,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马车外面却传来沈玉麟与阮氏低低的声音。 “母亲,何必脏了你的手,若是到了皇后手里你当她会好过?”沈玉麟她虽没打过几次交道,却对他阴冷的声音过耳不忘。 “我和你姐姐被她害惨了!”阮氏的声音是咬牙切齿的。 沈玉麟低低一笑:“这次正好让她连本带利还回来,母亲以为把她献给皇后娘娘,想换姐姐如愿嫁入齐王府还会难吗?” 阮氏没有说话,想来是赞同之意。 “母亲,莫要忘了提我进太学之事。”沈玉麟原来也是有他的打算的,不光是为了自己的母亲姐姐出气,更是籍此机会搭上皇后,为自己谋个好前程。 太学乃是玉梁最高学府,几乎历任所有宰相都是曾在此求学。而且太子的师傅也在太学授业,他若是进了太学,还有搭上太子的机会,岂不是日后便有了保障。 沈灵溪暗笑,自己这一糟却成了他们母子一步登天的踏脚石。真是千防万防,人心难防。 以为这一段时间沈佳溪专心待嫁,阮氏也老实了许多,沈玉麟更是一直在学上不曾回沈府,他们是放弃了,甚至还曾想过,闹到此地步也可以入她们一马了,没想到竟给自己埋下了祸根。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沈灵溪的意识渐渐开始涣散,不知刚刚他们给她喂服了什么药,身子一点力气也使不出。 她再醒来时已经在密室之中了。狭小的空间点了无数的蜡烛,她的身服被剥得只余一件中衣,略一低头颈部便传来一阵刺痛。原来脖子上被勒着一条布满了针尖的皮绳,只要她低头那些针便会刺她的脖子,虽然不会致命,滋味却着实难 受。 地上摆着一桶水,皮鞭泡在里面。再远一点还有一个小炉子,上面架着熨铁在烧。沈灵溪便明白这是一处暗牢。 见到皇后时她也没有意外,昨晚昏迷前她就知道阮氏要把自己送往何处。 小时候看过电视,那里面的女英雄面对敌人的严刑逼供,大义凛然,毫无惧色。沈灵溪一直觉得那是演戏,可这一次她才真正体会到了,要做到那般真的不容易。 她虽不怕皇后,也从没想过要屈服,可她怕那些刑罚,怕那噬骨的疼痛。咬着牙受了一夜,还能在皇后面前坚持挺着,不过是她不想服输。 可她内心的崩溃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中,没有人知道她在这里。 慕之枫,他会以为她逃了吧。她知道他会去寻找自己,找不到他会伤心。她一点也不觉得自作多情,她就是知道。 可惜,自己掩盖了所有逃跑的痕迹,也自然不会被查到在这里。皇后既然能够时时出现,那这里必然是在皇宫里,如果她没有猜错,恐怕就在皇后娘娘的寝宫。 纵然有人知道她在这里,又有谁敢进到这深宫之内。 她没了希望,疼痛让她的精神崩溃,而绝望让她的意识也有些撑不住了。 血水糊了她的眼睛,眼前正拿着红通通的烙铁向她狞笑着靠近的老嬷嬷,面孔在她眼中扭曲成狰狞的魔鬼。 通红的烙铁按在她锁骨的血洞上,皮肉滋滋作响,焦糊的难闻气味散布开来,恐怖至极。沈灵溪默默承受着,嘴唇已被咬烂了,却也只能紧紧咬着,想用一种疼痛掩盖另一种。 皇后又等了将近一日,还是没有等到她满意的答复,她焦燥地再次来到密室中。 呛人的血腥味让她掩了口鼻,看着沈灵溪的锁骨处与烙铁紧紧贴合在一起,还在冒着白烟,她的眼光凛了一下,这样恶心的场景,她是不屑看到的。 可是这又有什么稀奇的,她本就是一条可有可无的贱命,她是一国之母,这些蝼蚁般的贱人本来就可让她生杀予夺,要受这些苦楚,不过是她自己不识趣罢了。 “沈小姐,只要去赤衣卫说明一下,这有何难,何必要受这等苦楚。” 沈灵溪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居然如鬼魅般轻笑了一下:“没用的,他死定了,娘娘以为我去澄清便能救他?”说着她居然笑出了声。 承明皇后的眼睛攸地圆睁,她的手猛地抖了一下,她说得没错,那是帝王大忌,总算这样的她能去澄清又能改变什么。 才一天一夜她已经成了这副样子,赵鸿在那赤衣卫牢中,必然会更惨,现在还有没有命都不好说。 承明皇后彻底愤怒了,她在逼自己杀了她!她在告诉自己,她的命根本没有任何价值。 那一刻,她几乎就要下令了,突然聚集起的怒气化成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你想求死?哈,我以为沈小姐是钢筋铁骨,想不过也会求死,哈哈。” 沈灵溪的用意被她看穿了,与其这般在地狱中挣扎,她真的只想速死。她不是怂人,但绝望和无边无际的疼痛让她再无生恋。在皇后幽幽的笑声中,沈灵溪终于再次失去的意识。 “找人给她治伤,不许让她死!每日的刑罚也不许停,她没资格给我弟弟陪葬!”皇后狠狠的下令才转身离去。 密室中的一切无人知晓,入夜时分整座皇城在夜色中像一只食人的巨兽,偶有未熄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晃着,像鬼魅的眼睛。 凤鸣宫大殿的顶上,一个黑影悄然跃下,他附在上面有个把时辰了,护卫巡逻的间隔已经完全摸清,他关注着宫殿内任何一点不寻常之处。 慕之枫在玉梁南侧的小镇疯狂寻了一天后,终于冷静下来。有暗卫来报,在阮氏那查出了蛛丝马迹,在沈灵溪出城的当日,阮氏曾经深夜入宫求见过皇后。 为了什么无人知晓,命妇进宫给皇后请安,便也是常有的事情,只不过阮氏这两日似乎勤了些。沈灵溪状告赵鸿那日,她便进宫过一次,那倒是好理解。她定是去向皇后表衷心,与沈灵溪划清界限去了。可这第二次,却颇有些蹊跷。 第286章 286 生死不论 慕之枫得到这条消息,几乎马不停蹄,便换了夜行服进宫。 他几乎敢肯定,沈灵溪落入了圈套,很可能被阮氏当做筹码献给皇后了。 若说现在谁会最恨沈灵溪,恐怕唯有皇后。落入她的手里,慕之枫不敢想象。 平日里他虽不曾关注过玉梁后宫,却也知道凡是是宫墙之内的女人,无不是心计深沉,因为那里是如果没有心计便无法存活的地方。 而皇后能够稳坐国母之位,除了赵家的祖荫,她自己若是没有手段,又怎么可能一人独宠,俯视三宫。恐怕她的端庄娴淑背后,隐藏着更可怕的东西。 慕之枫纵然心急,也不会莾撞到直接冲到后宫要人。他是外臣,根本进不了后宫。 躲过了皇宫禁卫的层层巡逻才来到这凤鸣宫。皇后居住之地,自然是宫禁森严,他躲在殿顶个把时辰,都没敢轻举妄动。 此时已然夜深,寝殿的灯已经熄了,他注意到除了上夜宫女的房间还点着灯外,佛堂还隐隐露出微光。 明明已经就寝的皇后,又在嬷嬷的搀扶下进了佛堂上香,很久才出来。不知是嬷嬷粗心还是什么,那佛堂的灯一直亮着。是供奉了长明灯? 慕之枫透过屋顶的瓦缝,看到皇后的脸色明显的不善,根本不似拜佛后的安静祥和。 他眼眸微眯,看来这佛堂大有文章。又守了一会儿,院中伺候的宫女也都睡下了,整座凤鸣宫都安静了下,他才跃入院中,趁着夜色潜入佛堂。 佛堂内没什么异样,就是普通的佛案,上面供奉着一尊玉质的观音,佛像前按皇后的规格摆着各色供品,前面有一块明皇色的蒲团。香炉中的香早熄了,一盏长明灯微微摇曳着。 慕之枫在屋内转了一圈,摸了所有可疑的地方,却没什么发现。便盯准了那佛案。 他近前依次摸了佛像,供盘,烛台都没什么异常,最后触到那香炉时,却发现那香炉个子不大,却异常沉重,他一手居然没能拿起。 难道是铸死在佛案上的?慕之枫细细观察了一番,便双手抱着香炉,轻轻转动,四周打量却什么也没发生。 正自狐疑着,便听地板上“轰”的一声,蒲团前的一声地转向一旁平推过去,露出一个黝深的地道入口。慕之内眼前一亮,便听地道下来传来一声尖叫。 “有刺客!”那声音虽然在地下,可尖利程度却足以惊动院中的太监。 没容慕之枫迈步向下,洞口中竟然有数支弓箭射入,佛堂的门也被推开了,数名太监涌入将他团团围住,远处侍卫奔袭而来的声音也已传入耳中。 一时间慕之枫根本无法靠近洞口,只得先专心对付那些太监。太监们几乎没什么功夫,三拳两脚便尽数解决,可巡逻的侍卫已经赶到,院中宫女还在尖叫着,叫更多的队侍卫过来。 数十名侍卫将慕之枫团团围住。 “主子,撤吧!”屋顶上传来慕府暗卫的暗号,慕之枫却只当没听见,与那个侍卫缠斗在一起。 已到这一步,肯定是惊动了承明皇后,若是不能一举将沈灵溪救出来,她很有可能会杀人灭口。他说什么也不能离开。 慕之枫心中反反复复只有这一信念,招招杀敌,没有一丝退缩。暗卫们见主子不肯退,也只能硬着头皮加入战斗,与皇宫大内侍卫战在一处。 可随着喧哗,越来越多侍卫向凤鸣宫赶来,佛堂施展不开,慕之枫已与他们战到院中。他身边的三名暗卫围在他身旁,边护边战。 此时,只听一个声音响起:“准备放箭!” 慕之枫侧目一看,竟是皇甫云鹤领着人到了,一队侍卫已将凤鸣宫团团围住,人人都已箭在弦上,只等放箭的命令。 三名暗卫看了一眼慕之枫,见他依旧无所表示。他们本就是死卫,主子若是有令,纵是死他们也会毫无怨言的赴死。只是若是护不得主子周全,他们便算不得护卫了。 皇甫云鹤的视线与慕之枫在空中交汇,他知道是他。慕之枫也知道他认出了自己,却没有退缩,皇甫云鹤的眼神相比之下却是复杂了许多。 他知慕之枫是为沈灵溪而来,可这是玉梁皇宫,自己母后的居所,他一个外臣怎可擅入。虽知慕之枫一向狂傲,可私闯禁宫,他纵是再受宠,父皇又怎么可能饶得过。 可他就是做了!好一个用情至深,皇甫云鹤再看出他的那一瞬几乎开始佩服他了。他果真说到做到,为一个女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闱。 “太子,还在等什么,快放箭!”承明皇后在寝宫之中,似乎发觉皇甫云鹤的迟疑,冷声提醒着。 皇甫云鹤又看了一眼慕之枫,坚定的点点头。 慕之枫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让自己先走,他来救沈灵溪。可沈灵溪是他认定的女人,他怎么可能交给别人。 面罩下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懈的笑意,身子已瞬间旋地而起,在火把灯笼的映衬下,一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掠过一面宫墙,趴在上面等着放箭的侍卫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手中的弓已被切断了弓弦。 “放箭!”皇甫云鹤此时才下令。另外两面的弓箭手纷纷拉弓射箭,一时间整座凤鸣宫都笼罩在箭雨之中。慕之枫与三名暗卫上下翻飞、左躲右闪地避开箭矢。奈何箭来得太密,少时他们还是纷纷受了伤。 皇甫云鹤喝到:“停,他们已受了伤,抓活的!”弓箭手才停手。 寝宫中承明皇后气极败坏的声音再次传来:“捉住他们,死活不论!” 皇甫云鹤的银色身影也自宫墙跃下,瞬间便挥舞着宝剑杀到慕之枫近前。慕之枫肩头腿上都被箭射中,他扬手二指夹住箭矢,将露在外面的部分掐断,便与皇甫云鹤战在一处。 侍卫的包围圈渐渐收拢,慕之枫与暗卫只得退回佛堂,皇甫云鹤也带着数名侍卫与他们边战边涌入佛堂。“你先走,我想办法救她!”皇甫云鹤借着与慕之枫拆招的机会低低说了一句。 第287章 287 这不是她 慕之枫一掌击中皇甫云鹤的左肩,轻蔑道:“我的女人,自然是我救。” 皇甫云鹤咬牙切齿,对他的不识实务很是愤怒。他死活他没兴趣管,若是借机杀了他,倒也是一件美事。一直以来,在朝堂之上,他都非敌非友,让他摸不清底细。 几次接触,皇甫云鹤却也看出他绝非可以驾驭之人,若不能为已所用,日后只会是心腹之患。借机除去眼下看来,倒是不难,只是他不想那样做。 因为他敬他。对沈灵溪,他自认心生爱慕,可他做不到慕之枫这般不计生死的爱恋。就凭这一点,他不想这样除了他。宁愿光明正大地与他一决高下。 心念一动,皇甫云鹤一脚踢向慕之枫的一名暗卫,将他狠狠撞向门口,佛堂的大门瞬间被撞得紧闭。慕之枫见状似明白了他的心思,低喝道:“守住门口!” 那名暗卫翻身趴起便将大门的门闩闩好,又将一边的柜子等物都挡在门后。 佛堂内的侍卫一愣,尚未明白他们要干什么,佛堂内的蜡烛便熄灭了。里面陷入一片黑暗,黑暗中剑刃划破皮肤的声音与闷哼声纷纷响起。 暗卫们都是多年隐在暗处之人,黑暗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在黑暗中杀人,也是他们成为暗卫的特殊训练之一。而侍卫们却显得捉襟见肘,一时便被三名暗卫连伤数人。 大门又被关上,外面的人急切的敲门,又一时进不来,屋内的侍卫在人数上已占不了优势,不多时就被暗卫们都解决掉了。 听着佛堂内的打斗声,承明皇后也有几分心焦,又不敢贸然呼叫,怕惹得皇甫云鹤分神。一时又不敢放箭,怕伤了太子,只得急令加紧撞门。 慕之枫与皇甫云鹤再次交上手,假意交手之间,已厮打着来打佛案前,扭动香炉,待地道打开时,屋内的侍卫已被解决干净了。 几名暗卫继续作出拼杀的声音,慕之枫与皇甫云鹤已双双闪身进入密室。 外面的打斗声,显然里面也已经听到,几个行刑的嬷嬷也都停了动作,细心地等着机会。 此时见有蒙面人下来,几个老嬷嬷吓得乱作一团,纷纷将手边的物什向慕之枫丢过去,什么铜盆,烙铁,鞭子。 慕之枫却呆立原地,盯着被绑在木柱上的人一动不动。倒是皇甫云鹤抢先动手,没等那些那嬷嬷开口唤出太子二字,便直接一掌一个,一个不留。 慕之枫风一般挥断绑在沈灵溪身上的绳索,她小小的身体便瘫软下来,直直倒在他怀中。 “丫头……丫头。”慕之枫的声音是颤抖的,他几乎无法相信怀里这具血肉模糊的身子是她。 沈灵溪的意识一直在死亡之间飘荡着,周围一片漆黑,她看不见,却隐隐听到一个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可怜兮兮,她不禁自嘲,这世上还有人比自己更可怜吗? “滋”她想扯动笑容,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却是周身的疼痛。 “主子,皇上来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地道外面暗卫的声音传来。 皇甫云鹤与慕之枫俱都大惊,承明皇帝来了。 再顾不得其它,慕之枫扯下自己的外袍将沈灵溪包好,出了暗室。 便听外面承明帝的声音响起:“放箭,一个都不能放过。” 皇甫云鹤一脸苦笑,做为帝王的儿子,原来就是如此。都是天家无情,在大战在即的关键时刻,为了拱固他的江山,他的皇权,他不会吝惜一个儿子。若是平时,也许他还会考虑。但此时,他非常愤怒。南临宣战,便出了国舅勾结南临大盗破坏玉梁商业的事情,这会儿居然有刺客堂而遑之的进了皇后宫殿。 管他是谁,目的是什么,都是对他皇权赤裸 裸的挑战。 他无法容忍,纵使知道皇甫云鹤还在里面,但在这种该决断的时候,他必须要让人看到一个帝王的杀伐果断。 “皇上,太子还在里面!”承明皇后与皇帝不同,她未来的荣宠与太子是一体,不到关键时刻,她是不会放弃太子的。 “父皇,下令吧,儿臣无妨!”皇甫云鹤这时候也只能佩合着演戏,他要让父皇看到他作为一个太子的胆色,纵使心中酸涩,也纵然是不肯露出分毫的。 慕之枫已将沈灵溪紧紧锢在身上,暗卫用飞虎爪勾住房梁,在窗外万箭齐发时,几道黑影冲天而起,自凤鸣宫殿顶冲出。 “他们出去了。”皇甫云鹤稍停顿了一下,才大喝一声。 “在屋顶!”外面侍卫大吼,瞬间无数箭羽又冲天向着殿顶飞去。紧接着数名侍卫向着慕之枫与暗卫消失的方向迅速追了过去。 皇甫云鹤刚刚故意受了一箭,身上又带着数道剑伤跌跌撞撞地出了殿门,向着承明皇帝面前跪倒:“父皇,儿臣无能,让刺客跑了。” 承明皇帝垂眸看看满身是血的皇甫云鹤,眼中颇为赞赏,今天他这个儿子让他很满意,很有太子之风:“还不快宣太医,为太子诊治!” 皇甫云鹤重重道:“父皇,刺客是在儿臣手中逃走的,请父皇准许儿臣去追!” 承明帝一听大喜,顿时豪气万丈:“我玉凉太子,果然顶天立地。好,父皇就命你负责此事。” 皇甫云鹤领命,浴血起身,一边太医忙上前要为他包扎伤口。 “只把箭剪断,待我捉住刺客,再回来包扎!”皇甫云鹤说得豪气干云。一旁的承明帝满脸的赞赏,皇后却是隐隐的担忧。 太医也只得依言行事,待处理了露在外面的箭矢,皇甫云鹤又向承明帝后二人告辞,向着刺客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 出了凤鸣宫,太子带着人在宫中一通搜查,一直一无所获。之后他借故将侍卫支开,趁着夜色进了冷宫中的一处偏院。 进了院门,一道暗影便上前道:“太子殿下。”“慕大人呢?”皇甫云鹤一早便与慕之枫约定在此相见。慕之枫几个俱都身受重伤,再带着受伤的沈灵溪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 第288章 288 必须救活 皇甫云鹤打量了一上眼前的暗卫,他身上至少中了五箭,身上像血洗一般。看来刚刚又经历了一场恶战。看来慕之枫没能来。 “主子伤重,让太子先带沈小姐出去医治。”那暗卫一句不肯多说,可皇甫云鹤却是明白,慕之枫恐怕伤得不轻,否则他断不会放开沈灵溪。 他侧目便见沈灵溪躺在一边的地上生死不明,也没时间再关心慕之枫,有暗卫护着,希望他能脱身。便向那暗卫略一点头,将沈灵溪抱起,趁着夜色隐在外面红墙暗巷之中。 慕之枫却实是伤得不轻,他抱着沈灵溪与暗卫冲出凤鸣殿后,三名暗卫挡在身后,可奈何追兵太多,一时无法脱身,一名暗卫便被当场射死。另两名暗卫分头一人将追兵引开,另一个才得以护着慕之枫寻了个藏身之处。慕之枫旧伤未愈,余毒未清,又接连受了数箭,最要命的是一支箭羽贯穿了他的右胸,此时面色已如死人一般。仅剩的一名暗 卫身上也插着数支断箭,也是边战边将露在外面的部分砍断,才撑到现在。慕之枫意识渐渐开始模糊,却咬牙挺着。趁着还能思考,看着怀里沈灵溪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恐怕不赶紧救治,性命不保。他很想握握她的手,可她血肉模糊焦糊一片的身体,根本没有下手之处,慕之枫 痛得眉头紧皱。 握紧双拳,痛下决心,吩咐暗卫将沈灵溪带到与太子约定之处,由太子将沈灵溪先带出去。他自己暂时藏在这座废弃的宫殿之内,估计还能拖得一时。 才有了上面皇甫云鹤带着沈灵溪在宫内飞奔的一幕。顺利将沈灵溪藏入自己的马车之内,皇甫云鹤又假意与宫中搜寻的侍卫转了几圈,假装伤重不支,被护送到了自己马车上,回东宫治伤去了。 慕之枫如何在宫内躲过搜索不得而知,皇甫云鹤只一心想着快些带沈灵溪去医治。吩咐车夫快马加鞭,马车转瞬便到宫门口。 宫门已落了锁,守门侍卫比平时多了一倍不止,见有马车奔来,便上前将马车拦下。 车夫喝道:“太子捉刺客受了伤,休要延误救治?” 侍卫们面面相觑,昨晚的事他们自然知晓,只不过这宫门禁令是皇帝亲下,他们也不敢迕逆,为首的一名上前道:“请太子恕罪。皇上有令,今日不论是谁出宫都要检察。” 皇甫云鹤在车内低低吩咐:“不要为难他们,让他们查吧。” 他将自己的腰牌递出去:“本宫身上有伤,不便下车。”那为首的侍卫一看果然是东宫腰牌,太子的声音虽然有些虚弱,却也听得出是太子本人。 他举着火把大着胆子掀开车帘。果见皇甫云鹤满身血迹,身上搭着一块沾满了血的毯子,面色苍白的靠着抱枕,果然是重伤的样子。 “太子恕罪,请!”侍卫看清了车内一切,站直在车边,向太子抱拳请罪。 “走吧!”太子低低吩咐了一句,车夫便赶着车出了宫门。 马车离皇宫越来越远,皇甫云鹤身上盖着的满是血的毯子微微动了一下,皇甫云鹤将那毯子剥开,露出沈灵溪遍布血迹的脸。 皇甫云鹤苍白的脸冷到极点,母后啊母后,你乃一国之母,怎么做出如此狠毒之事。不过以为您只是为母家着想过甚,却不想对一个无害的沈灵溪,却能下得如此重手。 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狠狠一拳砸在车壁,又低头低疼地擦拭掉沈灵溪脸上的血迹,暗暗道:沈灵溪啊沈灵溪,你千万要熬过此关!本宫知道你与众不同,一定可以的!沈灵溪的脸赫然现出数道横七竖八的伤痕,是刻意用刀划上去的。皇甫云鹤长叹一声,他知道她的脸这次真的毁了。不由想起那日上元,她面遮轻纱,谈笑间便破了数道灯迹,夜风轻轻吹起她脸上的纱, 那清丽脱俗之姿是何等惊艳。 可现在怀里这具轻得像纸的身子,分明已没了生气。皇甫云鹤不由催道:“车夫,快些!” 马车一路奔回东宫,进了府,皇甫云鹤却没敢惊动任何人,只叫了自己的心腹将沈灵溪移入一处密室。他知道他这东宫也不太平,少不了母后安插的人。 从宫中请了太医来给自己医治,沈灵溪那边却安排了太子府的郎中救治。 皇甫云鹤身上都是皮外伤,只一处他自己刺的箭伤麻烦些,但太医也很快便给他处理好,上了药。又写了方子,让下人去熬药,太医便告辞离去。 皇甫云鹤喝了药才支开众人,悄悄进了密室。刚一进去便被浓重的血腥气吓了一跳,他几乎以为她的血已经流尽了。 “情况如何?”“太子,已用千年老参吊着命,身上的伤大多都处理过了,可是……”室内的郎中说得有些犹豫。郎中约莫有五十多岁,胸前两缕长髯。他身前立着两名医女,医女正在沈灵溪身上涂抹着药膏。那郎中站在后 面,因为非礼勿视,只在言语上指导着,见太子进来才迎了上来。 那两名医女随女便将床边的隔帘放下,毕竟伤患是女子。 “可是什么?”皇甫云鹤语气一沉,凌厉地扫过郎中。 “能不能活命全看她自己的造化了。”郎中狠了狠心,一口气托出实情。 “什么造化,我让你把她治好,不管用什么药,必须将她给我救活!”皇甫云鹤暴怒地嘶吼着。 那郎中深深施了一礼:“太子,她身上烧伤、烫伤、鞭伤、利器伤、还有很多见不得人的地方都是伤,没有一处完好,老夫断不敢保证她能活。纵使活下来,这人恐怕也是废了。” 这郎中是太子信得过之人,断断不会为了讨好他而敷衍。皇甫云鹤也知道,他若说没希望,恐怕是真的不行了。 皇甫云鹤的脸色飘移不定,身子微微晃动。 “不管怎样,务必保她性命!”他的声音变得有些苍凉。“是。我自会倾尽全力。”郎中叹了口气,他从未听说皇甫云鹤为谁这般动容过。 第289章 289 帝后生隙 凤鸣宫,侍卫们大多退去,宫人们在院里收拾着残局。 进了大殿,承明帝直直盯着承明皇后,眼中神色不明。 他有疑虑,为什么会有人行刺皇后。因为将赵鸿投入赤衣卫,他料定了皇后会来求情,他一直回避着她。不想皇后此次却有些出人意料,并未来给赵鸿求情。 可是这太意外了,历次赵鸿被大臣弹劾,皇后都会想尽办法为他开脱。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他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不想为个不成器的赵家子,伤了国体。 承明帝疑窦顿起。 皇后此时眼神闪烁,她在隐瞒什么?若是被刺客所惊,却不该如此游移。 再说为什么会有刺客刺杀皇后,她到底隐瞒了什么? “皇后,此番惊吓到了吧?” 承明皇后听皇帝开口询问,忙上前应对:“臣妾无妨,只是这歹人来得蹊跷,臣妾担心会对皇上不利。” 她一言倒让承明皇帝后面的疑虑无法开口了,她也知蹊跷,便道:“是呀,朕刚刚也听闻歹人不为求财,难道是想对皇后不利?” “臣妾久居深宫,一个妇道人家,朝堂上的事也完全不通,对臣妾不利又有何用。” “如今边境战事一触即发,有南临探子想混进宫来制造混乱也未可知。”承明帝故意提及南临,想看看皇后有何反应,却见她满面疑虑,却没什么特别之处。“皇上,既然也猜到会有南临人趁机捣乱,臣妾斗胆,肯请皇上一定要严察国舅一案,国舅断断不可能勾结南临人,此番受损最大的明明就是赵家的产业。赵家只国舅一根独苗,请皇上开恩,案件未明,且 保全他的性命啊!” 皇后说到这里跪地痛哭失声。 承明皇帝见状反倒放了心,若她一直不求,他反而觉得她是心虚。可此时她一见有机会就马上开口求情,至少她是真不知赵鸿做了何事。 “皇后放心,朕自会让他们待国舅小心些。”承明皇帝语气缓了缓,见皇后还想开口,又吩咐宫女道:“还不快扶皇后进去休息,让太医去把个平安脉,为皇后压压惊。” 皇后见状,知他是不想再谈,也只得谢恩起身,回了寝宫。 承明帝走后,皇后才敢去密室,果然密室内的嬷嬷已尽数被杀,沈灵溪不知去向。 皇后拧眉,她想不出这玉梁,除了慕之枫还有谁会拼死来救她。看来外界传言慕之枫对她用情至深,果不是谣传。 命人秘密地将那些嬷嬷的尸体丢到外面,只说是混乱之中被刺客所伤,又将密室清理了,装扮成一间清修的佛室,纵然真有人查起,只说是自己清修坐禅之处就是了。 至于沈灵溪,皇后却不急着找了,她伤得有多重,她当然清楚。就算慕之枫再有本事,能将她救活,看清她那张伤痕密布的脸恐怕也会厌弃了她。 一个毁了容的残疾贱婢,难道还想活得像以前一样光彩照人?哼,皇后阴冷一笑,能活下去恐怕都难。 只是今日太子的表现令人生疑,她虽然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会为了一个女人与外人勾结,但又隐隐担心他会被女人冲昏了头脑。 转念又一想,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他一向做事追求完美,不管怎样,也不会容得下一个脸上有疤的女人。 现在沈灵溪不在自己手中了,她反而觉得轻松了些。 再说沈相府,沈灵溪失踪的消息,自然也无法瞒着沈鹤智。那日她向他讨她母亲的牌位,他便知道会有这样一天。虽然惋惜失了一个助力,无法搭上慕之枫这条线,但总算不至于得罪了皇后。 一早又得了消息,说是皇宫遭了刺客。看来这一朝,玉梁必是个多事之秋。南方战事,朝堂不宁,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预示着天下要乱。沈鹤智揉着有些痛的额头,匆匆上朝去了。 而阮氏与沈玉麟自然也得了消息。 “母亲,听说刺客直接便去了皇后娘娘的凤鸣宫。” “难道是为了那个贱丫头?”阮氏有些不可置信。她自然不会信以沈灵溪会有人为了救她,敢进皇宫刺杀。 “沈灵溪自病好之后就变得颇不简单,我怕此事与她有关。” “进宫刺杀皇后娘娘,那是诛九族的大罪,我不信会有人为她做出这等大胆之事。”阮氏冷笑着。 沈玉麟沉默着点点头:“母亲,这几日一定约束好姐姐,不要让她出去生事。刺客到现在还没捉到,我们不可掉以轻心。毕竟沈灵溪身后还有个慕之枫。” 阮氏虽不以为然,还是点点头。 玉梁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站了满堂,独独缺了慕之枫。 承明皇后一直在凤鸣殿听着消息,听说慕之枫没有上朝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越发的笃定昨晚的一定是他。 “听说慕大人病了,去慕府送些赏赐。”她微笑着吩咐一旁的太监。 “是,娘娘。”太监不阴不阳的领命。 “好好看看慕大人是患了什么顽症。”皇后娘不着痕迹地嘱咐一句,太监心领神会的下殿去了。 大殿之上,朝会该议的事都议得差不多了,承明帝对昨晚刺客之事颇为震怒,比那日市集被江洋大盗连抢了十几家,还要震怒。 痛斥了京都府尹,撤换禁军守卫长,发作大把的文臣武将。弄得朝堂之上人人战战惊惊。 刺客的事才掀篇,议到南方战事的时候,慕之枫来了。 他与平时无异,只脸色苍白了些,上殿给承明帝请了罪,只道突发急症,才来晚了。 承明帝对他却一向喜爱,不但未怪罪,还特殊许他坐着上朝。惹得一干人不满。 而后才又回归正题,议起南方的战事。 “南临大军还在集结,已分三路向玉梁边境而来。边境三座关城已开始备战,大战恐怕已不可避免,众卿可有应敌之策?” “玉梁与南临一向修好,此番怕是有什么误会,臣以为皇上可修书一张遣使前往南临,化干戈为玉帛!”一文臣出列说出自己的看法。“你以为有的商量,他会三路大军齐发?路大人未免天真。”一旁一名武将冷哼一声,颇为看不贯文臣畏战之态。 第290章 290 文武之争 玉凉大殿之上,文臣武将分列两排。 文臣捉笔为刀,一向主和不主战,一言生灵涂炭,二言民不聊生。 武将一生只求一战成名,自然主战不主和,一言国之荣耀,二言帝王之威。 故尔承明帝一开口,文臣与武将便纷纷跳出来表明心迹,言语间不免对立起来。一时之间,朝堂之上,众说纷芸,慕之枫只坐在椅上眼观鼻,鼻观心,满面置身事外。 殿上皇甫云鹤斜睨了他一眼,两人一直没有机会眼神交流。看到他出现,皇甫云鹤还是有些诧异的,看昨日的情形,他的伤必然不轻,今早还能这样云淡风轻的出现,果真是不简单。 而且他倒有几分好奇他是如何在侍卫的围捕之下逃出宫禁的。慕之枫似是不经意地抬眼与皇甫云鹤微笑了一下,便又垂下眼眸。 皇甫云鹤不知,他自己却清楚,他根本没出宫,不过在宫中躲藏了一夜,用从太医院偷来的药物将身上的伤处理了一下。 到了上朝的时间,慕府来的不过是一辆空马车,慕府的下人大多经验丰富,有些事不用主吩咐就知道该如何做。之所以来晚了些,便是下人错开了众人上朝的时间,在宫内寻到了慕之枫,给他送了干净衣 衫,稍整理了一下便直接来上朝了。 而上朝的大臣众多,根本不会有人注意慕府的马车上坐了谁,慕之枫又是从哪出现的。 承明帝赐座,慕之枫肯座,也是因为他确实有些撑不住。 文臣武将们争来争去也分不出个高下,沈鹤智身为一国宰相,文臣之首到此时再不开口便说不过去了。他自然也分析过情况,也明白武将们所说的大战不可避免。但他的却必须要与文官态度一致。 他清了清嗓子,扫视四下才出列开言道:“启奏皇上,以臣之见,积极备战自然必不可少,可遣使前往南临却也颇有必要。” 他一言,争执双方才终于停了下来。 对嘛,其实这两者并不冲突。不备战光议和,难道等着挨打?直接开打不议和,又怎么显示文官在战事中的作用。 “沈相所言极是,备战不能停,但出使也很有必要。闻听日前南临使臣来访,跟慕侍郎有些误会,导致南临使者突然离去,不知南临此次贸然开战是否与此事有关?” 说话的官员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三撇小胡一张猴子脸,他一张口,表面上与沈相是一党,可实际却是将矛盾扯到慕之枫身上,众人都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言官赵正泰,皇后的表哥。慕之枫微微一笑,皇后却也不笨,知道赵鸿之事单凭一个沈灵溪到不了今天这步田地,可她却心急了些。 不过,她也不用急,就算她不跳出来,慕之枫也没打算饶了她,也没打算饶了赵家。他低垂的眸中隐着凛凛杀意,沈灵溪生死不明,皇后又急着来送死。 慕之枫轻轻咳了一声,众人都以为他想申辨,他却只是笑看着赵正泰。 一时无人开口,气氛有些尴尬,皇甫云鹤思虑再三才出列道:“父皇,那日儿臣也在场,若说得罪南临使臣,实在谈不上,国战之事非同小可,南临应不会为了些等小事贸然开战,除非早有兴战之心。” 众人一听大奇,赵家是太子的靠山,他刚刚所言却话里话外在为慕之枫开脱。 承明帝却是大为赞许地点点头道:“太子所言才是正理,开战不是儿戏。” 赵正泰闻听太子为慕之枫开脱,心有恼怒,听承明帝大加赞许更是气得重重喘了口气,道:“皇上所言极是,南临狼子野心,可慕侍郎所为岂不是正好给了人家开战的理由!” 看来,他是咬住不肯放了,慕之枫却不辩解,向着承明帝请罪道:“皇上,赵大人说得没错,是臣想得不够周全。” “慕大人岂是思虑不全,当时南临使臣蒋世子是要惩治不懂礼数的沈家五小姐,慕大人却贸然伤了他,慕大人当时心中恐怕只剩儿女私情,早将国家社稷抛到九宵云外了!” 朝堂之上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赵正泰今日是要死咬慕之枫不放了,他的态度就是当今皇后娘娘的意思。看来这慕之枫是得罪了皇后。不论文臣武将莫不在思考,市井传言恐怕不是空穴来风,沈五小姐与国舅赵鸿一场官司打得轰轰烈烈,最后不可一世的赵国舅居然进了赤衣卫,慕之枫与沈五小姐的关系又一直亲厚透着暖昧,若说这场官 司里没有慕之枫的手笔,恐怕沈五小姐还没那么大的气魄。 如今这赵正泰在朝堂之上公开发难,恐怕就是因着此事,皇后娘娘恼了慕之枫。可太子这态度又让人疑惑,太子与慕之枫怎会有结盟之意? 一时摸不清状况的众人,干脆都闭口不言,只等事态明朗再开口,以免得罪人。 “外国使者当众行凶,若是被他伤了玉梁贵女,恐对玉梁社稷无光。”慕之枫笑着反诘赵正泰,顿了一下又幽幽道:“赵大人当日似乎并未进宫,却对宫内之事知之甚详。赵大人之用心真乃国之栋梁!” “那是自然,臣食国奉禄,无时不刻不想着为皇上分忧。”赵正泰颇为自得地向着皇上抱拳。可几乎马上,他便面露惊恐之色,小心地眺了皇上一眼。 承明帝的脸色暗了三分,虽没有开口责备,却能看出他的不悦。 无时不刻都在关心社稷,连后宫发生的事都知之甚详,纵然是皇后的表哥,这恐怕也过了些。大臣们无不思量着,这位赵大人不知是太蠢,还是慕之枫太坏,三言两语便将他绕了进去。 见承明帝不悦,太子连忙打圆场道:“想来赵大人是不知那日实情,才会误会了慕大人,那日之事不过是场玩笑,与战事无关,完全不必在这朝堂之上提起。”他一番话自是想打圆场,将此事翻过。即想保赵家不被承明帝猜忌,又不想得罪慕之枫。可众人听在心里,却又是另一番滋味。 第291章 291 是直是弯 皇甫云鹤身为一国太子,依丈母族,恐怕是不争的事实,而皇帝必然也会对此有所忌惮。而对慕之枫也算得上权臣,他在堂上公然维护,恐怕也有拉拢之嫌。 他这一番话便犯了皇帝两大忌诲,拉拢大臣,维护母族。 慕之枫淡淡瞥了皇甫云鹤一眼,心中暗叹,过于聪明,想两不得罪,却不知恰是这一点失了帝心。而这朝堂之上,从来没有能脚踩两只船之说,他必须做出选择。 不过,他微微一笑,毕竟另一方是他的母亲,恐怕不逼他一逼也没那么容易。不过看在他对沈灵溪的关照上,慕之枫愿意推他一把。 “多谢太子!”慕之枫挣扎着起身向皇甫云鹤行礼。皇甫云鹤知道他身上伤重,见他踉跄起身便冷眼瞧着,哪知他一低头便直接向自己身上栽过来。 一时皇甫云鹤只得出手将他扶住,狠狠扫了他一眼,咬牙道:“慕大小,小心!” “多谢太子,为臣这破身子,实在是唐突殿下了。”慕之枫似是不胜病态微微喘息着,头靠在皇甫云鹤肩头,手却始终紧紧抓着太子的袍袖不肯松开。 皇甫云鹤暗暗与他较力,却也无法迫使他松手,还得陪着笑脸道:“让本宫扶慕大人坐下吧。” 两人在殿中暗暗较劲,可是惊呆了满殿大臣。这关系还真是非同一般,赵正泰看在眼里,眼睛都直了。这分明就是匪浅。 两个大男人,都是俊美非凡,一黑一白在殿中相扶相依,画面太美,大家都不敢看。他俩较劲没人看得出,相他们相扶相依却都看在眼里。 莫非,一时间更种猜测又在众人心中浮现出来。怪不得太子肯得罪赵家也要帮衬着慕之枫,难道竟是这样? 玉梁国自建国之初男风便胜行不衰,特别是一些名门贵族,几乎将此视为风雅之事。便是当今承明帝与皇后琴瑟相和多年,私下也有一两个男宠。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 慕之枫职位不高,却一直深受皇恩。早就被一干名门贵女看中,甚至连容岚公主都对他青睐有加,他却偏偏与那个沈家丑女拉扯不清,原来不是他的择偶标准出了问题,而是他根本不喜欢女人。 越是琢磨,众人眼中两人的身影越是和谐。若得龙椅之上的承明帝不得不轻咳一声,以示提醒。 “慕卿身子若实在撑不住,便早些回府休养去吧。” “皇上,臣……”一边的赵正泰却着急了,反正已经开口发难,怎么能轻易就被他翻过去,自始至终皇帝都不肯表态,到底是何意,他有些憋不住了,想开口阻拦。 “好了,赵卿,还是议些正事吧。”承明帝颇为不悦。 赵正泰干巴巴的张了张嘴,却也只好不再言语,眼睁睁看着慕之枫满脸笑意。 皇甫云鹤耳中自然也听到了大臣们的议论,险些气歪了鼻子,沉声道:“慕大人还不谢恩!” 慕之枫紧紧扯着皇甫云鹤的手腕艰难的俯身想给皇帝行礼,那缓慢艰难的动作,让承明帝叹了口气道:“慕卿病成这般还心系社稷,便请太子代朕送慕卿回去吧。” 太子抬眼看看自己的父皇,叹了口气,极不情愿的允了。 其实他才不信皇帝是以为他二人有私,皇帝不过是顺着慕之枫的假局,硬将太子从皇后母家的阵营中拉扯出来。一个依仗外戚的太子远比一个与大臣有断袖之恋的太子要可怕。 特别是慕之枫这样的能臣,没有根基,却聪明能干。这样的人若是肯辅佐太子,管他们私下关系如何,他又何乐不为。总比让太子一心依仗皇后母族,让赵家越做越大,要安全得多。 慕之枫紧紧靠着皇甫云鹤,他突然如此,自然不是随便胡闹,是摸通了承明帝作为帝王的心思。 而皇甫云鹤在众大臣的笑而不语中,颇为尴尬。老子是直的,他心中呐喊着。再看看赵正泰的脸色时,他更是苦笑,不知道此事传到母后耳中,她又会如何看待自己。 “慕大人,可要本宫让人来抬你啊?”皇甫云鹤咬着牙低声道,慕之枫整个身子都快贴在他身上了,俨然一副病娇样。 “还是太子思虑周全,那怎么好意思。”慕之枫故意说得暖昧无比,声音又刚好能让身旁的大臣听得清楚。其实他只有一半是装的,他是真的有些撑不住了。 皇甫云鹤气呼呼地扶着他出了大殿,几乎要咆哮了,看着身旁经过的太监宫女,一个个面露惊疑,还是压着声音道:“戏演够了吗?” 再侧目却见慕之枫垂着头,口中鲜血一滴滴溢出,落在他的黑衣上看不出颜色。 皇甫云鹤重重叹了口气,压着怒火没有把他推开,而是加快脚步,带他出宫。将人扶上马车后,皇甫云鹤吩咐车夫速去慕府,慕之枫却突然开口道:“去东宫。” 本来以为他晕过去了,皇甫云鹤自然知他是想去看沈灵溪,可他自己已经到了这副样子:“慕大人的伤再不处理,恐怕见了五小姐,你的命也保不住了。” “去东宫。”慕之枫实在没有余地力气再说些什么,只死死咬住一句话,手紧扯着皇甫云鹤的袖子不肯松开。 皇甫云鹤长叹一声,知道若是不依他,恐怕他是不肯医治:“走,去东宫。” 两人上车扬长而去,关于两人断袖的八卦也从朝堂传到后宫,甚至传到市井。 太子为了慕大人在朝堂之上公然对抗皇后母族,慕大人与太子殿下早就心心相惜,竟然在朝堂之上相拥相依,慕大人病重,太子亲自护送回府,不过不是回慕府,而是回了东宫。 一时之间,谣言满天。慕之枫在病中装作不知,皇甫云鹤明知是被他算计,听了这些传言还是止不住愤怒。 甚至第二日便接到了赵婉柔的控诉信,简直写的声声血,字字泪,归根结底要太子明白告诉她,他到底是不是弯的,怎么弯的?皇甫云鹤欲哭无泪,只得躲在东宫等风头过去,想想即将到来的皇后的狂风暴雨,他是杀了慕之枫的心都有。 第292章 292 命悬一线 皇甫云鹤被谣言折磨是后话,且说慕之枫拖着半死的身子去了东宫。 虽然救出沈灵溪时已经见过她的惨状,但此时看到,还是险些失控。 她身上的血迹已经清理干净了,那并没让她看上去好些,反而更清楚地让他看到了那些伤痕。 他不在乎她的容貌,却不能容忍有人随意摧毁它。她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痕,看起来十分狰狞,深的地方皮肉都翻开,脖子上布满了细碎的针孔,没有一处完肤。 身上几乎没有暴露的肌肤,都被药和纱布包裹着,慕之枫推开想要扶住他的随从,颤抖着跪倒在她床边,伸出手想摸摸她,却找不到能够落指的地方。 他颤抖着手指,轻轻点上她的眉尖,她是凉的,凉得吓人。他几乎以为她已经死了,震惊之下,看到她的胸膛还微微起伏着,她活得很辛苦。 “坏丫头,你怎么敢逃走!”慕之枫想笑给她看,目中却一片酸涩,痒痒的感觉顺着脸颊倾淌落。 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却只喉头腥甜,一股热流翻涌而上,鲜血扑口而出,慕之枫喘息着,手渐渐在空中收紧,她们怎么敢,怎么敢把他的丫头伤成这样,他要杀了她们,杀了她们。 这个念头疯狂地破胸而出,她的样子让他无法再冷静,他一把抹掉口边的鲜血,站起身来,下一刻便直直倒地不起。 皇甫云鹤听到屋内的惊呼,连忙冲进去,便看到慕之枫晕倒在地,血水喷溅。何苦,明明已经是强弩之末。 有下人将慕之枫抬到一间客房,他身上是箭伤与刀伤,皇甫云鹤自然不敢请太医给他救治,只得请自己府上的私人郎中来给他治伤。 有太子府的下人来禀,说是慕府有人来了,让进来,才知道是慕府的多位郎中。皇甫云鹤原本就觉得由自己的郎中救治他不妥,慕府自己来人,倒少了麻烦。 便放心将慕之枫交给慕府来的几位大夫,他自己避嫌去了。 慕之枫身上的伤拖得太久了,夜间在皇宫,也不过简单处理了,留在体内的箭头已经使周边的烂肉坏死,太医们小心地取出箭头,还要处理坏死的伤口。 亏得慕府的几位太医都是各有所长,其中有一位最最擅长外伤。只是治疗过程十分痛苦,要将那些坏死的烂肉统统挖掉,纵有麻沸散,却也不能撑得太久。 几位太医又知慕之枫在南临的身份,自然是百般小心。好在他多年驱毒,有多能忍痛,太医们也是清楚,便也不拖延,准备好了就下手取箭。 皇甫云鹤坐在自己的太子殿上,失神地望着天空。这算什么,慕之枫、沈灵溪都挣扎在生死线上,却都在他的府中救治。而施暴之人竟是自己的母后,他到底在干什么?他自己也有些茫然了。 仅仅是因为沈灵溪与众不同吗?他自认不是痴情种子,断然不会为了哪个女子做到这般,可这一番,事情为何会演变到现在这地步? 一直以来对慕之枫的猜忌与不信任,他却渐渐放开了。凭着他对一个女子的态度,他甚至觉得他才是真男人,是可信之人。 一时之间,他脑中一片纷乱。一时是自己的地位,日后他该如何与母后解释,赵家是否是还会支持他。一时又想到今日殿上之事,父皇会怎么看他。 纷繁地想了半晌,皇甫云鹤突然自嘲一笑,怪不得沈灵溪不会喜欢自己。她现在命悬一线,他先想到的还是自己的太子之位。 而慕之枫在关键时刻总能为了她抛开一切,这一点,他比不上他。默默踱步到后院,慕之枫那边还没有消息,只见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端出来,看着让人心惊。又去看看了沈灵溪,她还是昏迷着,没有一丝生气。不过是婢女们每日煎些参汤,强迫喂下去,吊着她的命。 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际,身上的伤要不了她的命,饿却也饿死了。 医女见他进屋,忙起身行礼。向他阐明沈灵溪现在的情况,其实这些皇甫云鹤也想到了,可又不知有什么办法。 “禀太子,这位姑娘牙关紧闭,今日连水都喂不进去了,再这样下去……”医女看起来很担心,想来她也尽力了。“用干净布沾了水,一刻不停地给她润口,总能喝一些进去,参汤也是如此。”皇甫云鹤看着床上的沈灵溪,暗暗祈求,一定要撑下去,寻常女子不行,你沈灵溪一定可以!“再多调几个人进来,轮流喂水喂 汤,不许停!” “是!”医女忙应了转身出去安排人手。 皇甫云鹤才在沈灵溪床边坐下:“沈灵溪,慕之枫在等你!” 他看见她的眼睑似乎轻颤了一下。眨眨眼睛,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慕之枫受伤了,他在等你!”他又说了一句,然后盯着等她的反应,果然见她的眼睑又是一阵抽动。 有效,她能听见。她只是无法醒来,却能听见他说话。 皇甫云鹤有几分不可置信,却还是暗暗叹息,看来在他们之间,断断不会有他皇甫云鹤的位置。 等他出了沈灵溪所在的密室时,慕之枫的伤刚刚处理完。慕家的几名太医来向他请示,想去看看沈灵溪。 皇甫云鹤知道可能是慕之枫不放心,便允了。本想着慕之枫的伤既然处理好了,自然应该与他家的太医一道回慕府。 哪知慕府几名太医一致认为,他的伤不易移动。要在东宫多休养几日。 皇甫云鹤暗叹自己管闲事惹上了狗皮膏药,到现在甩也甩不开了。 再说皇后,原本还派了人去慕府试探慕之枫,后来才听说他安然的上朝了,一时又想不明白。虽然他中途称病早退,很有可能是身上有伤,可她又不能扒开他的衣服看看。 还有太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才不信太子与慕之枫的断袖传言,可他在朝堂上公然维护慕之枫又是怎么回事。太子的翅膀硬了,越来越不好掌控,这一切难道都是因为一个沈灵溪?  这一切都太奇怪了,承明皇后想不明白。 第293章 293 母子之间 承明皇后眼中的太子,一向知进退,懂轻重。 可自沈灵溪出现后,他就变了。可是他会与慕之枫站到一起,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的。 若说他维护沈灵溪,是对沈灵溪存了不该有的想法,那慕之枫也理应是他的敌人,他断断没有维护之理,更何况还要顶着得罪赵家的风险。 而今日朝堂之上承明皇帝的态度,让她暗暗心惊。 他虽然没有直接斥责赵家,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将慕之枫殴打使节的过错带过,皇上到底是维护慕之枫还是在打击赵家?还有慕之枫的话可谓诛心,赵家再怎么显赫也是臣,一个臣子对皇上后院的事情知之甚详,本就会招皇帝疑心。可何况自己还是中宫,稍一联想,便不难将此事与自己联系上。再深究便是后宫参政的罪名 。 承明皇后这些当然想得明白,可她不明白的是皇帝的想法。她与皇帝几十年夫妻,她不信他会轻易被慕之枫几句话挑拔了。 可那日她给自己的弟弟求过情之后,皇帝虽说了会关照赤衣卫,却迟迟没有别的答复。这处处都透露着皇帝对自己的猜忌。 而偏在此时太子又表现出对赵家的疏远,难不成也是嗅到了什么风声? 越想越乱,承明皇后隐隐头疼,一边的陪嫁老嬷嬷见状,忙道:“娘娘,不要心急,现在不是乱方寸的时候。” 听她一言提醒,承明皇后才如梦初醒,自己心急才是中了慕之枫的计策。如今再急,也不能有所动作,不动就不会被抓到把柄。 承明皇后闭上眼睛,那老嬷嬷便自动上前,轻轻为她揉着额头,边轻声道:“太子是您的骨肉,到底年轻些,娘娘还要耐着性子教导。”这陪嫁嬷嬷早在赵家时就是皇后的教导嬷嬷,纵使她现在贵为皇后,对她的话还是十分的看重。可这老嬷嬷在宫中多年,自然对朝堂,对后宫的风吹草动十分敏感,对皇后的一个细微表情都能立刻揣摸到 主子的心思。 承明皇后点点头,看来今天在朝上,让赵正泰发声,是她心急冒进了。 “嬷嬷,赤衣卫那边还要找人盯着。至于太子,本宫要亲自去瞧瞧,不知他的伤势如何了。” “娘娘此时去怕太子会不便。” “嬷嬷也信那断袖之说?”承明皇后有些不悦。 “那些自是不可信,只是娘娘此时前去,恐怕有试探之嫌……”老嬷嬷话已经说得够明了,可惜承明皇后却没有听进去。 “我与他是母子,这天下还有什么关系能比母子更亲,太子不会的。” “是,娘娘,老奴就去准备。”老嬷嬷见皇后听不进去,也只得施礼退了出去。 承明皇后的凤撵到达东宫时,皇甫云鹤已立在门口迎候了,见她下撵,忙上前搀扶。 “参见母后。” 承明皇后扶了他的腕子,下得撵来:“皇儿身上有伤,怎么还立在门口吹冷风,快快随母后进去。” 母后二人相搀相扶着进了东宫。 承明皇后虽然不信太子会猜疑她这亲娘,心中却还是留了结。只全程端着娘亲的本分,叫了所有伺候太子的下人,一一训了话。 从太医处细细了解了太子的伤,用药情况,恢复情况,又赏了些宫里带出来的珍贵补品,细细嘱咐让太医与药品斟酌着给太子进补。 又过问了下人们太子的饮食,胃口好不好,有没有饮酒,是否有按时吃饭。 事无巨细,面面俱到。最后才满意地点点头:“太子啊,你是国之储君,养好身子也是国本。只有这样才能让你父皇放心,让母后放心!” 太子感动地眼眶微红:“谢母后,儿臣不孝,让母后劳心了。” 母子情深,皇后与太子又叙了一通,承明皇后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妥,便嘱咐太子好生休息,才回宫去了。 可一路之上,承明皇后心中却还是不踏实,怎么都觉得太子的孝顺有礼背后有异样的心思。她隐隐有些后悔,这一趟来得不妥。 而太子送走承明皇后则长长出了口气,他知道母后是来试探自己的。他不信自己的母后会害自己,可他却还是痛心。在至亲之人面前演戏,远比在朝堂之上作戏要难受得多。 如果母后对自己一片真心,那么她对自己在朝上的表现不满,应该直接责骂,而不是这样惺惺作态。明明是亲母子,却都各怀心思,迪才是最让人痛心的。 皇甫云鹤长长叹了口气,不由又想起了那句天家无父子,现在连母亲都这样,怎能让他不寒心。 承明皇后没有问起慕之枫,更想不到沈灵溪也在东宫。她这一趟除了让皇甫云鹤更加不信任她,没有达到任何效果。显然连日发生的一切让她乱了分寸,这样的错误若在以前她是不会犯的。 慕之枫因着麻沸散的作用,混睡了一昼夜,醒来第一件事便是问起沈灵溪的情况。 慕府的太医不敢隐瞒,如实说了。他便自床上站了起来。太医们都被惊到,哗啦啦跪了一地,求他保重身子,却也无济于事。 慕之枫吃力地移动着双腿,把他们的跪地哭求全部忽略。 皇甫云鹤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的情况。 “你疯了!” 因疼痛而凝起的汗滴一颗颗自他额角滑下,他没有力气回答,只死死盯着门口,一分一分地移动着。 皇甫云鹤看了半晌,终于无耐道:“够了!来人,抬慕大人去。” 外面的下人们连忙取了一乘软轿,小心地将慕之枫抬上去,两个下人一前一后地将他抬到了沈灵溪所在病室。 慕之枫被安置在沈灵溪床边。 “你这样她便能醒来吗?”皇甫云鹤话中隐着怒。 可他不言不语,只直勾勾盯着昏睡的沈灵溪,他的眼中除了她什么也看不见,他的耳中除了她什么也听不到。 没有得到回答的皇甫云鹤只得无奈的退出,只留下他们二人。“她今日可有进食?”慕之枫却突然开口了。 第294章 294 如何进食 帮在房内伺候的医女,正收拾着手边的杂物,还没来得及出去。此时听慕之枫问起,才上前施礼回话。 “回大人话,姑娘没有吞咽意识,只进了很少。” “药可喝了?” “药也是熬十副喝不进一副。”医女也是紧皱着双眉。 “原样再煎来!”慕之枫吩咐道。 医女应了匆匆去煎药了。 慕之枫便不再理会周围的一切,拿过一边的湿巾轻轻擦拭她干涩的唇角。 好想触摸她,轻轻安慰她,可是遍身的纱布,根本无法分辨哪里是完好的。 “丫头,忍着些。”他轻轻靠近她的耳际:“我知道很疼,但你要挺过来。” 沈灵溪昏昏噩噩地听到耳边的呼唤,却无法做出反应。喉中似烧着一把火,周身似乎都被放在炭火中炙烤着。哪怕动一分都会痛得如万蚁食心。 这么痛她是否可以放弃,上一世那具身体已经化成了灰,这一世这具身体又被作贱成了这样,这种痛她真的无法承受了,放弃吧。就像她放弃自己那样。 重活一世她现在才觉得这是个错误,早知是这样结果,她宁愿做一缕游魂。 可是,是谁,是谁在自己耳边轻声呼唤。为什么那声音让她的心窒息。 她想睁开眼睛看看他,可眼皮沉重的似压着万分重量,眼前只有无数彩色的光点在跳跃着,晃动着,舞动着,叫嚣着。 他为什么要不停地呼唤,为什么不肯放她离开。她痛啊,她想离开。沈灵溪想哭,想扑入一个怀抱痛哭,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徒劳地在黑暗中挣扎。 慕之枫不断呼唤着她的名字,看着她轻轻蹙起的眉头,他的眼眶湿润了,他知道她听得见。 “丫头,我知道你听到了,你给我听着,不许放弃,给我撑着。”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中的苦涩。 医女又重新熬了药进来。 “大人,奴婢来喂姑娘服药。” 慕之枫才回了神,平稳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给我,你下去吧。” “大人,姑娘喝不下……”医女本想拦着。 “你下去吧。”慕之枫接过她手中的药碗,又道:“再煮些米汤、参汤来。” “是。”医女犹豫了一下,缓缓退出。 慕之枫端着药碗,久久地凝视着她,轻柔的样子,仿佛怕惊到她,仿佛她会瞬间消散。“对不起,是我逼你太紧,你才会想逃,都怪我!”他柔声自责着:“可是,你不要放弃,只要你撑过来,我不会再纠缠,我会如你所愿,远离你的生活。”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这话单单是从口中讲出,他都 几乎窒息,能做到的把握他几乎没有。 看沈灵溪毫无反应,慕之枫没有犹豫便将药碗送到嘴边抿了一口,俯身凑到她唇边,直接覆了上去。 她的唇干燥,渗些血丝,带着腥甜的味道。 他噙着药汤,贴着她的唇摩梭着,希望她会有感觉,但她只是紧闭着双唇。 慕之枫抬手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张开口,舌尖强硬地撬开她的贝齿,抵住她有些僵硬的小舌,将口中的药汁渡入她口中,强迫她吞咽下去。 他小心地一点点喂着,不让一滴药从她口中流出,他有足够的时间与耐心,只要她肯喝,哪怕一滴一滴喂进去,他也可以。 看着她的喉结处有微微的颤动,他知道此法成功了。满心地喜悦,似乎口中的药汁是香甜的美酒,完全感觉不到苦涩。 他轻触她鼻尖,那里没有伤:“好丫头,就是这样。” 睡梦中的沈灵溪似乎渐渐安静下来,那火烧火燎的疼痛似乎被一种清凉的感觉压了下去。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口唇了。 有些痒,有些冰,但很舒服,那感觉让她安心。 有个柔软的东西一直在自己口中搅动,它很霸道,一地压着她,不许她反抗。它的味道有些苦涩,又有些清甜,像上一世吃过的怪味冰淇淋,她想咂咂嘴,好想念冰淇淋的味道。 慕之枫感觉到她的舌头轻轻动了一下,很细微,但他确实感觉到了。从她的唇边抽离,果然见她小舌轻轻舔过唇角,似在回味什么。 见状慕之机忙又继续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药,再次覆上去,依法炮制。果然比上一口还要顺利,几乎没有淌出一滴,尽数被她吞了下去。 如此来来回回,一碗药喂进去花了大约半个时辰,药碗终于见了底,慕之枫的额头也渗出了汗滴。 “来人!”他大喜之下唤来外面伺候的医女。 医女看到空了的药碗也是大吃一惊:“大人,您是如何,如何,做到的……”她有些语无伦次了。实在是她们已经想尽办法,沈灵溪喝进去的药却实在有限,大部分都吐出来了。 可慕之枫居然喂进去满满一碗,再看沈灵溪唇边也没有一丝药渍,这简直是奇迹。若是习得此法,日后再照顾失去吞咽能力的病人就简单多了,医女一时有些忘形想跟慕之枫一探究竟。 慕之枫虚弱一笑:“参汤可备好了?我的方法是不传之秘。” 医女忙取了刚刚熬好的参烫来,走近慕之枫才发现他满脸苍白,原本冷酷的薄唇却充盈了些血色,隐隐泛着水光。 又瞟了一眼沈灵溪,她干涩的唇也湿湿柔柔的,医女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脸色大窘。放下参汤便连忙退了出去。 慕之枫用勺子轻轻搅着参汤,吹了吹,低笑道:“丫头,看到没,医女都被恶心到了。” 可惜沈灵溪没有看到,若是她意识清醒,必然会恶毒的讽刺慕之枫。但现在她只是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慕之枫叹息着:“好想听你的伶牙俐齿,气我也无妨!” 他搅动着勺子,直到参汤温度适中了,也依着喂药之法一口口喂入沈灵溪口中。 外面皇甫云鹤也听到了医女的回禀,说沈灵溪终于喝药了,也是大为欢喜。不由有几分佩服慕之枫的手段,可看到医女满面通红,大有隐情的样子,也不由深思了一下。答案却也不难想到,皇甫云鹤自嘲一笑,沉吟了一刻,才道:“将慕大人的药煎好,一并送进去吧。” 第295章 295 烟波碧水 沈灵溪昏睡了多久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她的睡梦中总是回旋着一个低沉的声音。 “沈灵溪,你给我撑着!” “丫头,醒来,求你!” 又有谁每日都会在她的唇上一番逗弄,搞得她又疼又痒,却又逃不开躲不掉。 沈灵溪痴痴的想着,惹是有一天她醒了,一定要这个家伙好看,非要好好问问他,到底对自己的嘴唇干了些什么?到底每天用什么在自己口中搅来搅去。 因为能服药,能进食。再加上慕府太医们的细心用药,医女每日的小心呵护,沈灵溪一日日恢复着。虽然她还是没有睁开眼睛,身上的伤却在愈合。 医女们用勺子也能给她喂些东西进去了,慕之枫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不在的这些日子,玉梁朝堂之上已经乱作一团了。因为沈灵溪的伤势不能移动,慕之枫便一直在太子府陪着她。这让皇甫云鹤有苦说不出,他们俩的关系基本已在传言中落实了。否则慕之枫怎么一直在太子府养伤,原是两人感情好,太子不放心他一个人 回慕府去。 再加上朝上每日因与南临的战事吵得不可开交,皇甫云鹤回到东宫看到一脸云淡风轻的慕之枫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明明才是始作俑者,却装作毫不知情。 “慕大人气色很好,看来病也养得不错,是否该回慕府去看看?”皇甫云鹤挑着眉,说得有些无可耐何。 “无妨,慕某洁然一身,在哪里都是一样。”慕之枫笑得六畜无害。 “大人多日远离朝堂,就不怕被父皇忘记了?”皇甫云鹤有些摸不透他,如果南临大战已起。玉梁派去南临的使臣,所谓要澄清误会,已被南临斩于街市。 承明帝大怒,南临对此战势在必得,连使臣都斩了,竟是无一丝转还的余地。 玉梁虽然已备战很久,但因为刚刚遭了疫灾,对南临的宣战应对的有些仓促。朝堂之上文臣们还抱着可以议和,可以坐下来谈谈的态度,已然失了战之先机。 慕之枫在东宫养病不足月余,南临已连下玉梁两座城池。 皇甫云鹤每日上朝都要听承明帝的怒火,使臣被斩大大削了玉梁的颜面。最先主张派使前往的文官已被罢免,连沈鹤智一并跟着被承明帝厌弃。 武将们此时气焰高涨起来,出来请战的不少,却又没一个合适的。 玉梁连失两城,需要一个即有实战经验,又有号召力的人来带军,第一战必胜,才能重新鼓舞低落的士气。 可玉梁已近二十年没有战事,俗话说,鸟尽弓藏。当年的良将大多老矣,或者多年的养尊处优早已消磨了他们的骄傲,而年轻一代的武将中又险有老成持重之辈。 选将之事已在朝上吵了数日,可大家争吵出发点却都不在战场上。而是谁领兵对自己有益。承明帝又何尝不知,可他必须要在能力与政治之间寻到一个平衡点,基于平衡选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来。 这时,他想到了慕之枫。慕之枫在玉梁居侍郎之职,不算高也不算低,甚至没什么实权。可他为什么会是承明帝的宠臣,便是因为这一点。 他没有背景,不属于任何一派。却能在朝中巧妙的制衡着。而且屡屡为承明帝解决一些麻烦的政治事件。他总有独到的眼光洞穿朝堂背后一切,不失时机的提醒皇帝。 而且他从不在皇帝面前谄媚,也不似酸腐文臣那般倨傲。他出的主意大多务实有效。就凭这一点承明帝看着满堂吵得不可开交的大臣们,又一次想到了慕之枫。 皇甫云鹤想想今日朝堂上父皇问起慕之枫的病如何时,眼中的一丝笑意,他就不寒而栗。那笑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父皇也以为他跟自己有关系? 他真的很想解释一番,可人家又没人问起,他难免有不打自招之嫌。也只得搪塞慕府正在修葺,他只是暂住太子府,并说他的病已经大好了,不日便可上朝。 现看看眼前的慕之枫,似乎完全没有远离政治中心的焦虑,还一派悠然自得。皇甫云鹤的眼角抽了抽。 是夜,慕之枫的房间现出一道黑影,立在窗前。 慕之枫坐在床边,眼眸也没抬一下:“怎样?” “禀主子,人找到了。” “他怎么说?” “他不肯出山,但允许我们把人带去医治。” 慕之枫眯了眯眼睛,看来明日要上朝去了。南临与玉梁的战事,他毫无兴趣。说他冷血也好,说他无情也罢。他现在只想医好沈灵溪。她身上的伤口愈合得很好,可纵横交错的伤疤布满了她的全身,而且人迟迟不见醒来,他想起了当年他中毒时, 曾经寻过一位名医,他虽不会医毒,却对外伤和疤痕颇为精通,甚至凭一柄薄如蝉翼的刀片,能将人脸彻底改变。 功夫不负有心人,派了十数名暗卫出去寻找,终于被他找到了。慕之枫只一瞬便决定要带她前往。 而既然承明帝想他了,他不妨上朝讨个差使,顺便到战场上去看看吧,也许会发生什么好戏也说不定呢。再说他一直不上朝,有些人的日子过得太消停了。 打定了主意,慕之枫便去与沈灵溪商量。 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沈灵溪脸上的伤处已经结了痂,褐色的硬痂几乎布了满脸,她看起来有些可怕,可慕之枫的眼中却全是温柔,仿佛在看一个绝世大美女。 沈灵溪似是有些不安,一直皱着眉,头在枕头上抽抽扭动着。 “痒?”慕之枫看着她的反常,马上便猜到了原因。 结了痂的伤口会发痒,看来她很不舒服,手上也正在生长新指甲,那种胀痛的感觉也必然不会好受。慕之枫从一旁拿起一只小瓷瓶,倒出一些在手上。 便在她脸上细细的涂抹起来,清凉芳香的气味溢了满室。 医女送药进来时,微微错愕。那样珍贵的药水,用来止痒?日前慕府郎中送来这几瓶“烟波碧水”,医女们都大开眼界。这是世间最好的祛疤良药,就是宫里都没有,极是稀罕之物。 第296章 296 重返朝堂 医女知道慕之枫待这位小姐极好,可这世间最好袪疤药水,也要抹在肌肤上,抹在结痂上有什么用。不由出言相劝。 “大人,此药需待结痂自然脱落,涂抹在皮肤上才会生效。” “嗯。”慕之枫应了一声,手上动作却是没停,依旧不停的将药涂上,看着清凉的药液让沈灵溪不再躁动不安,才松了一口气,回头嘱咐医女道:“此药清凉,可解结痂之痒,不必吝惜,尽管给她用。” 医女有些错愕,用烟波碧水来止痒?简直闻所未闻。 翌日,慕之枫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朝堂之上时,连日来一直争论不休的文臣武将终于安静下来。 那一道道投向他的眼神,有羡慕,有猜测,有敬畏,有防备,还有一种是皇甫云鹤最不想见到的暖昧。而那些隐隐透着笑意的暖昧眼神都将他们俩联系在一起。 承明帝看着却是颇为放心。关于儿子是直是弯,他倒不是很在乎。他自己也有几个心仪的男宠,那不过是对无聊后宫生活的一种调剂。 有男宠,他照样能统制玉梁,照样后宫妃嫔成群,照样有儿有女。在他看来这些都无伤大雅。而看到皇甫云鹤与慕之枫一道出现,他反而有些放心。 至少慕之枫无党无派,太子与这样的人走在一起至少说明他没有结党谋权的野心。在短时间内承明帝是可以高枕无忧的。 而在他眼中慕之枫是只忠心于皇权的,这样的聪明人,他也愿意在自己驾崩后留给儿子继续使用,两人有私,更能保证他对玉梁的忠心。 故尔承明皇帝看慕之枫的眼里又多了几分喜爱,不过那在皇甫云鹤看来是欲哭无泪的。 慕之枫走上大殿给承明皇帝行了礼,便立在一旁听着殿上议事,承明帝每每问起他的意见时,他都推脱多日未曾上朝,对战事不够了解,不敢妄议为由给搪塞了过去。 最后各方力量的博弈结果是推举出老将军段天宝为主帅。段天宝为三朝元老,在先皇座下就曾挂过帅印,算是武将中资历最老之人。 但因多年和平,段家的子孙也有几位弃武从文,所以他不能严格算哪一派,故尔最后文武相争,争来争去也只有他最合适挂帅。 可他毕竟已经年老,可作指挥统领全局,若是冲锋陷阵还是要先年轻些的将领。 承明帝本意是让段天宝的长子段安平,挂将军之职,俗话说上阵父子兵,这样段天宝调动起来又得心应手,又彼此熟悉用兵的习惯。可段天宝却一再推辞。 仔细一想却也不难理解。他虽老迈,被推举出来也是无奈之事。若得得胜段家自然高爵厚禄,就算战胜以他的资历也不至于太过被苛责,于段家无太大伤害。而段安平则不然,段家下一代中,只剩一个他在兵部为官,剩下两房儿子都以从文。这当然是他有意安排的,可以让段不至于衰败的手段。武是段家立家之本,却在和平年代得不到好处。而从文则是为了 多一条道路。 若是让段安平与他一道出征,若是败了,责罚下来,段家两代人折损,很可能就一厥不振。而段家长房这一脉便会很快衰败下去。 段天宝当然不愿意,段安平当然也明白自己老爹的苦心。也立在朝上闷声不说话。文臣们马上又跳出来指责,武官惜命国家危矣!武将们也立即回击文臣爱钱,国之蛀虫。 眼看着好不容易有了些进展,这下又吵了起来,承明皇帝也是怒了,重重击向龙桌。 “啪”的一声脆响,朝堂之上立即鸦雀无声,大臣们忽啦啦跪了一地。 “吏部、户部、兵部侍郎散朝后到上书房见朕,今日务必要将此事议定。”承明皇帝丢下一句话,便气冲冲地拂袖而去了。 临了又回了一句:“还有太子!” 承帝走了,大臣们跪了一地,望着空空的龙椅。大部分人是松了一口气,而三部侍郎,除了慕之枫都叹气摇头。 “太子,请!”慕之枫掌管户部,率先向皇甫云鹤做了个请的手势,便不紧不慢地跟在太子身后向后宫去了。 余下兵部、吏部两位侍郎面面相觑,也只尾随而去。 一路向皇帝的上书房去,通过一处狭长的巷子时,侧里一道小门,突然跳出一个人来,拦在慕之枫与皇甫云鹤面前。 她满脸悲愤之情,咬着唇,含着眼泪看着长身玉立的两名男子。 “太子哥哥,慕大人,你们?你们……”皇甫容岚咬着唇紧紧盯着他们二人的脸,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慕之枫笑得很淡定地向着太子靠了靠,侧头在太子肩头处低声道:“太子殿下,公主好像误会了什么。” 皇甫云鹤恨不得一巴掌将他拍飞,他黑着一张脸喝道:“容岚,你怎么来了,父皇在等我们,没事不要在此胡闹。” 皇甫容岚看着慕之枫刚刚低语的样子,分明就是娇羞了,她本不信坊间传闻,今日一见却怎么都觉得是实情“太子哥哥,你怎么可以?” 她哽咽了,气哼哼地跺了脚,转身返回刚刚的小侧门跑了。 皇甫云鹤和慕之枫才又继续向前。慕之枫低头含笑,他觉得自己这个办法真是一举多得。 让皇上更加信任,让皇甫云鹤不得不跟他绑在了起,让皇后摸不清状况。还能消除不必要的爱慕。 后面的兵部侍郎与吏部侍郎自然远远地也看到了这一幕,两人相视心照不宣。第二天谣言便传得更甚,因为慕之枫,皇甫云鹤兄妹反目的消息也传了出来。 一干暗恋慕之枫的贵女们几天之内心碎了一百回。而皇甫云鹤在玉梁也有很多倾慕者,包括准太子妃赵婉柔在内的女子,也俱都心碎成渣。 南临这战人心惶惶,而不知国忧的小姐们,都心碎在自己的春梦里。可众人似乎都遗忘了什么。前一时名声大噪的沈灵溪就是这样悄悄淡出了所有人的视线。阮氏母子都沉浸在她已被皇后赐死的美梦里,而沈鹤智也终于将与水姨娘有关的一切都忘掉了。 第297章 297 粮草被烧 太子、慕之枫与其它两部的侍郎到上书房时,承明帝的脸色已不像在殿上那般难看了。 明黄的帝冕换了常服,坐在龙书案后,正执着一本折子皱眉读着。 见几人进来,他抬起头来,倒了有了几分温和的笑意。可越是这般越是让人琢磨不透。一边有太监给几个人看了座。 承明皇帝才开了口。 “众位爱卿,看看吧。”他将手中的折子一抛,一边有太监接了先递到太子手里。皇甫云鹤展开看了面上便是一惊,随即便递给了一侧坐着的慕之枫。 慕之枫倒是平静,看了后又传给另外两位大臣。 “一夜之间又失一座城池,安宁要塞乃是我南方门户,如今又被南临夜袭夺去,朝堂之上却连个统帅都还无法决断,让朕怎能不心焦。” “臣惶恐。”包括慕之枫在内的三位大臣都慌忙起身请罪。 太子也是高声道:“儿臣不能为父分忧,儿臣有罪。” “好了,你等也不必惶恐。只念边境守军在急盼朝廷大军,不要再推诿盘算,议一下领军之将吧。” 承明帝摆摆手,脸上露出疲惫之色。之前失去的两座边城与安宁要塞互为犄角,那两城先失,安宁要塞失守不过是早晚的事。可众人却都没料到会失如此之快。安宁之所以称为要塞,盖是因为它城池竖固,地势险要。又兵多将广,守将更是 赫赫有名的童亮将军。这位将军与赵家年前刚刚结了姻亲,童亮的儿子童石娶了赵家一位嫡出小姐,这位小姐与赵婉柔一样,也是皇后的侄女,待太子娶了赵婉柔,便与童家这位童石将军成了担挑,这已足见朝廷对安宁要塞的 看重,对童家的看重。 可如今安宁要塞一夜便被南临夺下,真是狠狠扇了承明帝一个嘴巴。这场大战,他必须要谨慎面对了。 而太子隐隐为赵家捏了一把汗,安宁要塞失守,又与赵家脱不了关系。与南临这一战似乎处处都与赵家有关,就算这只是个巧合,在某种程度上是否也说明外戚家族已渗入了朝政的各个方面。 他有这种感觉,相信以承明帝的心思,不会察觉不到。 “臣以为既然然争执不下,不如就由皇上选一有领军之材,又能在军中立威的皇族王子为先锋,以平文武之争。”慕之枫一语惊醒梦中人。 承明帝立即眼前一亮,没错,即然文臣武将多有纷争,顾忌太多。不如从皇族中选一个,皇族子弟都可冲锋上阵,臣下们还有何话好说。 “儿臣愿为先锋!”皇甫云鹤当即便起身请战,不过他却知道父皇不会将兵权交予他。 “太子贵为储君,自然不可前往。”承明帝没说话,慕之枫便解了他的顾虑,继续道:“若论尊贵擅武,臣以为……” “非齐王莫属,只是……”兵部侍郎颇有顾虑。齐王是皇帝亲弟,助承明帝夺下皇位,是他最信任的皇弟,若论尊贵非他英属。 “齐王早年落了病根,朕不忍他再为国劳苦。”承明弟有些为难。就算再信任的亲弟,他也不可能将兵权交到他手,难免有朝一日他不会倒戈相向。 “臣举荐齐王世子!”议到这时,慕之枫终于道出他心中所想。众人一听惧是眼前一亮,齐王世子皇甫长荣,太子这一辈王爷世子中最为出色的一位。幼年便封了世子,武功承袭其父之风,大有领兵之风。如今只差一桩军功便能封王,尊贵仅次于太子,必能折服众将 ,倒真是合适人选。 承明帝一听也大为赞赏,他倒没想到这个侄子。只不过这皇甫长荣与太子年龄相当,是否能当此大任。 见皇帝犹豫,慕之枫补充道:“有段老将军为帅,齐王世子为前锋,皇上若是怕世子年青思虑不周,可请兵部可再挑些老成持重的将领从旁辅佐。” 承明帝赞许地点点头:“嗯,慕卿思虑极是周全。兵部拟旨吧。”顿了顿又叹了口气道:“玉梁正逢将军老矣,新秀未齐之势,这场大战来得不是时候呀。”慕之枫又起身施了一礼:“皇上明鉴,居安思危是社稷之福。臣有一建议,在实战中锻炼陪养人才,从太学和年青一代的佼佼者中,选些好的随军,沿途不必他们战场拼杀,只从旁学习待命便可。不知是否 可行?” 太子在一旁听关,总觉得他这些想法隐隐透着阴谋,却又听不出哪里不对。看似没什么针对性,却偏偏又有一些捕捉不到的联系。 “吏部,觉得如何?”承明帝抬眼看了看吏部侍郎。这位侍郎根本就没有想这事,只看着慕之枫提一条,皇帝赞一条,想着只要是慕之枫提的,皇上必然会赞同。又突然问他的意见有什么用,连忙点头大加赞赏:“慕大人此法甚妙。我回去便酌情提供一份名 单上来。” 承明帝点点头。终地解决了一件大事,他才稍稍宽了些心。余下的问题,便都好解决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便要问到慕之枫了。慕之枫这个闲散侍郎,要负责为大战筹备大量的粮草。 “慕卿,这粮草筹备得如何了?” “粮草已分三匹运往边关,朝廷大军集结之日,各地粮仓还有五十万石粮草一并上路。”别看他整天无所事事,其实工作一点没落下。 这样工作能力强的臣子怪不得会被皇帝喜欢。承明帝果然赞叹得点头。 可恰恰便在此时,外间政事太监逞了一份加紧兵文进来。众人都凝重地看着承明帝越来越皱紧的眉头,不知边关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承明帝重重一掌拍在案上,将那张加紧文书拍得粉碎:“南临!欺人太甚!” “皇上!”几个人见承明帝又一次动怒,忙都从椅子上起身,跪地高呼。 “边关数座粮草大营,今早全部被烧,四十万石粮草就这么没了!”承明帝大吼一声,惊得众人心突突直跳。慕之枫低头不语,这文书来得正是时候,倒省得他废力了。 第298章 298 太子烦恼 承明帝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位侍郎和太子,重重了吐出一口浊气。 “起来吧,南临人太狡猾!”他伸手示意众人平身。 “好在慕大人有先见之明,后备粮草已经在路上,边关将士尚不至于饿肚子。”吏部侍郎开口想宽皇上的心,顺便讨好慕之枫。 承明皇帝望向慕之枫,道:“慕卿?”他的意思是当真如此? 慕之枫神色凝重地望着皇帝,叹气道:“臣有罪!” 他一请罪,众人皆是一怔,才听他继续道:“那四十万石粮草是边关过冬的全部,如在路上的是为振济因为战乱弃家的百姓,若是不予振济恐生内乱,于战事不利。” 承明皇帝一听面色又沉了几分:“存粮呢?” “前阵的疫灾发生在南方,那里是粮食的重要产地,今年国库收成减了大半。朝廷大军集结所需的粮草都是往年的阵粮。臣在短时间内恐怕无法筹集出四十万石粮草啊。” 慕之枫一再的叹气,眉峰紧聚。 “慕大人掌管户部可向民间筹集啊!”一边的兵部侍郎开言提醒。 “谈何容易,那些大户们难道会自愿将自家的粮草拿出来,不需要银子?”慕之枫化身守财奴,瞟了一眼兵部侍郎。 “慕爱卿可有办法?”承明帝却是明白其间的利害。 “应战仓促,兵器、车马、军备哪一样不要银子,如今户部哪里拿得出余银再去买粮。”慕之枫做一筹莫展状。 “慕大人当真没有办法?”皇甫云鹤看不习惯他故意卖关子,忍不住开口。 兵部侍郎和吏部侍郎都偷眼瞧着面前两人。 慕之枫侧目瞟了皇甫云鹤一眼,似笑非笑。 皇甫云鹤闻到了阴谋的味道,他怎么觉得有些危险。 “臣没有办法,太子却有办法。”慕之枫向着承明皇帝拱手道。 承明皇帝思忖了一下,便道:“行了,今日议到这儿,各位大人先请回吧。” 他是一国之主,无需慕之枫明说,他提起太子,承明帝就明白了大半,只不过此事他还下不定决心,还需考虑再三。 慕之枫出去前向着皇帝请旨道:“粮草出了大问题,臣想自行押运粮草到边关走一趟,也好安抚官兵的不安。” 粮草被烧,军心必定不稳。若是朝廷户部大员亲到边关,会让他们相信朝廷粮草丰盈,安心迎战。慕之枫如此考虑,简直太对承明皇帝的心了。 他允了慕之枫所请,让他尽快解决现有粮草的事情,便可前往边关了。至于那被烧的四十万石粮,他还要再考虑一下。 慕之枫慢悠悠地出了上书房,皇甫云鹤故意落后等着他出来,他想问问慕之枫到底要干什么。 可兵部侍郎、吏部侍郎见慕之枫没出来,皇甫云鹤在门口徘徊着,立即一脸心知肚明的微笑,与太子见了礼,快速离开。 人家等着约会呢,旁人不宜在场。 慕之枫看了皇甫云鹤一眼,缓缓道:“太子,是在等我吗?” 皇甫云鹤低喝道:“慕大人还是注意些影响吧!” 慕之枫步子不停,继续慢悠悠的向前,皇甫云鹤也不得不配合着他的步调与他一起不紧不慢地在皇宫遛哒。远远看起来,真像一对散步的恋人。 过往的宫娥太监一见无不窃窃私语,于是他们俩的传闻在后宫也传开了。 皇甫云鹤一脸的嫌弃:“慕之枫,粮草的事你到底什么意思?” “太子是当真不明白,还是有所顾忌。”慕之枫不答反问道。 “你想打赵家的主意?”皇甫云鹤语中有些怒意。 慕之枫微微一笑:“不是是我想打什么主意,是太子你要如何?” 皇甫云鹤冷声道:“你不要想游说我,赵家是我母后的家族,我无论如何也不会与赵家为敌的。” “哼哼……”慕之枫笑了起来:“真的吗?”皇甫云鹤眯起了眼睛,眼中是危险的光芒:“慕之枫,我知道你恨我母后,可是沈灵溪会变成这样,难道就没有你的原因?如果不是你,容岚怎会让舅舅去与她为难,如果不是你,她在大理寺吃些小亏,也 强过现在这样半死不活!” 慕之枫的脸瞬间凛了起来,细长的眸子冷冷地看着皇甫云鹤,他以为他说的有道理,他以为他不会自责吗?他以为他不会心痛吗? 他说的他当然都想过,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了沈灵溪的人,如果可以,也包括他自己! “她坐以待毙,任人宰割便能活得很好?” 皇甫云鹤全身的力气被抽了精光,是啊,若是沈灵溪不回击,那光景也未必会比现在好。只是,让他对付赵家,他该如何面对母后? 见他有所犹豫,慕之枫稍稍平熄了怒火,幽幽道:“赵家窥探帝心,结党盈私,赵鸿勾结南临,皇上已然有了忌惮,太子以为赵家还是你的靠山吗?” 皇甫云鹤其实何尝不曾想到这些,只是他的太子之位一步步走来不易,他母后与赵家在其中出了不少的力,现在让他放弃赵家,谈何容易。 可是慕之枫的话也是他的担心,昨天是靠山,今天就有可能变成将他拖死的泥潭,这一切不过都在帝心。 “太子以为赵家是为了太子?”慕之枫又一句反问。 赵家当然不是为了太子,他们是为了赵家的荣华永享,为了赵家在玉梁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他们将赵婉柔硬塞给自己,何尝不是一种牵制。 慕之枫的意思,皇甫云鹤又怎会不明白。 “皇上迟迟不肯放赵鸿出赤衣卫,太子以为是赵鸿真的通敌?”慕之枫的话一句句像重锤敲击上皇甫云鹤的心。 皇甫云鹤当然也知道以往赵鸿被御史弹劾,几番被母后所救。可这一番明显不同,若是救得出,母后又何必动怒将沈灵溪伤成那般。 不管父皇是借题发挥,还是真的抓住了赵家的把柄,他都是对赵家有所忌惮了。 此时,他到底该何去何从?是冒着被拖入泥潭的风险与赵家绑死,还是趁此机会,坚定不移地与父皇站到一条阵线?也许真的该做出选择了。 第299章 299 赵氏结局 皇甫云鹤一时之间心乱如麻,他没有慕之枫那般痴情,不会为了女人放弃一切。 放弃沈灵溪,放弃情爱对他的牵绊,皇位似乎是他现在最后的追求。否则他不知道活着的重心是什么。 “太子是储君,皇上自然不可能将兵马交给你,可太子若是解决了粮草之事,皇上会怎么想?”慕之枫看准他的犹豫继续引导着。 “党争、外戚都是是皇上所不能容忍之事,太子该做出何样选择,难道还要考虑吗?” “你不要说了!”皇甫云鹤终于痛心地瞌上了眼眸,长长的一声叹息回荡在红墙碧瓦之间。 之后几日慕之枫居然出现在户部,倒让户部的办事官员们惊呆了。其实有没有他户部的运转都没有变化,上下惊人的和谐一致。 不过,他也没停留太久,不过惊鸿一弊,把事情安排了一下,便又消失了。 他很忙,沈灵溪的一日三餐都要他来喂,他有时间去什么户部。至于被烧的四十万石粮草,他该做的已经做完了。他只吩咐了户部的官员等着收粮收银子就是了。 虽然他的下属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却懂得听他的准没错。 果然不出十日,原本一贫如洗的户部,陡然富了起来。粮草、银子简直充盈得仓库都满了。 而赵家却已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迅速的衰落了。 赵鸿勾结南临,破坏玉梁经济,授意边关守将童氏父子不抵抗,轻易放弃安宁要塞,罪为不赦,赵家举族获罪。 只念皇后一向仁孝,除赵鸿被赐死外,余下赵氏族人全部发配边塞,永不许返回皇城。 而皇后仍居后位,却因对赵鸿疏于教导,以至他酿下大祸,被罚闭门思过。 童氏父子因弃城之罪被斩首于阵前,其它赵氏姻亲也俱都获罪,或发配,或罚没家产,一时之间玉凉城怨声载道。 显赫一时的赵氏家族,倒了个七零八落。连一根苗都没有留在玉凉。而赵氏田产当然都充入国库。 这才有了户问粮草、银两堆满仓库,甚至放不下的情景。 赵氏倒了,玉梁对南临作战的军需也足够了。不仅仅解决了粮草问题,所有军需不足都一并解决了。 承明皇帝很满意,因为这件事恰恰是太子牵头做的。虽然他也有此心,但由他做总会遭人诟病,而太子做出此等大义灭亲之事,既解了他倚重外戚之疑,又让承明皇帝对他做事的果决有了新的认识。 之所以皇后还是皇后,众臣都念承明皇帝念旧情。实则不过是为太子留面子。父子之间也是一样,礼尚往来。 你替我手染鲜血,我便替你留下皇后之位,让太子之位名正言顺。 赵鸿从赤衣卫被推出法场时,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赤衣卫让人生不如死的本事,他领教了数日,早已无数次想死了。这时终于得偿所愿了。 只是他不明白,一个小小的沈灵溪,怎么就能让他陷入这等境地。为什么这次他的皇后姐姐不能救他。 而在死前他才知道,他这一次的跋扈,竟将整个赵氏家族拖入万劫不复之中。至死他都不能瞑目,头颅落地之时,他的眼中充满了疑问。 凤鸣宫 承明皇后不知道这一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想去见皇上,才知道整个凤鸣宫都被侍卫围住。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与皇帝相亲相爱,琴瑟和谐。她养育了玉梁最优秀的太子。她的家族是玉梁延续了百年的显赫家族,专出皇后的家族。 这一切为什么到了她这一代,会变成这般? 她立在院中,怔怔地看着天空飞鸟向着南方飞去,而她的族人此时正跋涉在风雪之中,迁往玉梁最为寒冷的极北之地。 她最疼爱的弟弟死了。他不过是专横了些,但他绝不会有卖国的胆量!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承明皇后的眼中一片干涩,望着阴沉的天空,她连泪都流不出来。 太子呢?为什么太子不来见她?她在宫中谆谆教导,联合赵氏全族之力将他推上太子之位,现在他为什么不来见她。 她的太子眼中应该只有皇权,只有社稷。他怎么会为了一个丫头背叛自己,背叛赵氏? 往昔的一幕一幕涌上心疼,眼前不断闪过赵鸿死不瞑目的脸,和飞溅的血迹,还有老迈的父母在风雪中举步维竖的身影,这些交替出现在眼前旋成一道道旋涡,将她吞噬,不断吞噬。 “啊~”终于,承明皇后尖利的叫声惊飞了院中梧桐树上的鹊儿,她自己也像一朵衰败的花儿,随着风飘落。 皇甫云鹤此时正纵马立于北面城郊,目送赵氏族人远去。 他面无表情的站着,赵家人的眼神像一柄柄刀子向他飞射而来,他避也不避,任他们将怨毒投向自己。他该承受的远不止这些,他们的恨会让他好受些。 “太子,太子~”一道尖利的哭声传来,随后又一阵皮鞭声和官兵的喝斥声。 赵婉柔被鞭子抽倒在地,却还是不屈地向着皇甫云鹤所在的方向爬来,她眼中的不甘与不可置信,让皇甫云鹤有些木然,这般光景了,她还在痴恋着自己吗? 世间女子怎会如此愚笨?他挥手让那官兵退下,缓步过去,将赵婉柔扶起:“摔疼了吧?”语中是他对她从未在过的温柔。 他不爱她,就像沈灵溪不爱自己一样。 “太子,大家都说是你,我不信,我要你亲口告诉我。”赵婉柔紧紧抓着太子的手腕,眼中全是祈盼。 “是我。”皇甫云鹤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告诉她:“恨我吧,不要再回来!” 他狠狠甩开她的手,大步走开,不敢看她眼中涌出的热泪。 赵婉柔凄厉的哭声一直回荡在他的耳边,她后来怎样了,他不知道。他却明白了一件事,对不爱的人,做出多么残忍的事,都不会觉得过份。 而自己爱上的人对自己做出多么残忍的事情,都不会怨恨。可他呢?现在他不爱谁,也不再有人爱他! 第300章 300 沈府担忧 皇甫云鹤回到东宫时,慕之枫已经带着沈灵溪回了慕府。 皇甫云鹤坐在空荡的东宫大殿之上,他斜着身子坐在地上,倚着椅子,目光死死地盯着不知明的地方,面前的书案已被掀翻,大大小小的酒坛散落了满地。 他手中端着一只银壶,不时仰面将酒灌入口中,酒水顺着嘴角淌落,浇湿了他的银袍,他却混然不觉,只颤着喉咙将那辛辣之物吞入腹中。 这酒水却没有一丝味道,除了苦涩。 他今天受到了父皇的嘉奖,甚至允他随军出战。说是让他历练历练,他知道那是父皇对他的信任。一个上过战场的太子,一个有军功的太子,一个父皇信任的太子,他的未来辉煌一片。 可他却无有想象中的欢喜,他只是觉得苦涩。 他的母后被圈禁在后宫,她确实做到了,他离帝位又近了一步。不过最后的代价也许母后从未想到。 他明知道慕之枫这么做仅仅是为了给沈灵溪报仇,与玉梁无关,与社稷无关。可他还是去做了,慕之枫说得没错,想做一个帝王,就不需要感情。只有他的冷血才能取悦他的父皇。 这一切都被他说对了,可看穿一切的他,却偏偏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皇甫云鹤苦涩一笑,仰头痛饮,一口酒气冲上鼻腔,呛得他一阵剧烈的咳嗽,殿中的太监们谁也不敢上前劝,只为难地一看我我看你。 太子一向知礼,行事谨慎,从未如此过。 东宫的大殿显得有些冷清,皇甫云鹤感受到了没未有过的寂寞,原来真的离那位子近一步,人就会越寂寞。他现在就感觉到了冷呢。 烂醉一场,待他醒来时,一切都将化作一场梦,一场再不回首的梦。皇甫云鹤第二天出现在金殿之上时,精神奕奕,似乎从没醉过一般。 只不过他沉稳有力的脚步,一步步像是踩在众人的心上,他的眼神比之以往又冷了几分,深了几分。原本不是混然天成的气势,此时无需刻意,威严便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让众臣都感到沉重。 承明后帝高高坐在龙椅之上,看着自己的儿子,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慕之枫又称病了,也无妨。该解决的事情已经都解决了。准备随军去历练的名单也已经拟好了,承明帝大致勾点了几位,也算是定了下来。 名单中旁人不提,只沈府的嫡子沈玉麟,引起了皇甫云鹤的注意。 齐王世子,沈玉麟,皇甫云鹤淡淡一笑。慕之枫一定要将事做绝吗? 承明帝亲自勾选了名单,自然旁人也不敢有异议,粮草充足,将帅齐全。只等点兵出发,开赴边关了。今天金殿议事,十分顺利,承明帝也露出了连日来第一个笑容。 “命太子为监军,也随大军一起出发吧。” 承明帝的命令,让大臣们心中都有些算计。太子监军,看来皇帝对太子已十成十的放心了,众人都在盘算着要开始着手讨好未来的国君了。 而大臣之中,沈鹤智的心恐怕是最乱的。皇甫云鹤有感觉,他自然也有感觉,他隐隐觉得慕之枫此举不简单。可到底是什么?齐王世子原本下月要迎娶宋佳溪过门的,可这一出征,婚事不知要拖延到何时了。事情不落定,悬着总是令人不踏实。 可他总不能去向皇上求情,说让他嫁完女儿再派齐王世子出征吧?还有沈玉麟,他为什么会在随军之列,他不过才刚进了太学。不过说起来,为什么太学会破例录取他,这个儿子资质一般,他以前也想过要把他送入太学,都没能成功,这一次为什么凭白无故就被太学录 取了。可又没几天,就被抽中随军? 且不说战场上刀箭无眼,就是安全能够保障。沈玉麟自幼习文,身子板也是文人弱不经风的样子,光是舟车奔波,都不知他能不能受得了。 可他是一朝宰相,又怎么好直接出面维护自己的儿子。最诡异的是,这份名单根本不曾经他的手,就被呈到了皇帝手里,若说这里没有文章,他是怎么也不能相信的。 回到沈府沈鹤智还是久久不能平静,坐在书房,也无心政事,拿起本闲书,想分分心,偏偏阮氏不知死地撞上来。 “老爷,您可不能让麟儿随军去边关啊,麟儿那身子,怎么能受得了啊!”阮氏一进来掏出手绢便呜咽了起来。 沈鹤智本就烦闷,见她那副样子,更是眉头紧皱。 “皇上决定的事情,你以为还有转还的余地?” “老爷,您是当朝宰相,就这么一个嫡子,您去求皇上肯定行的。”阮氏一想到自己的儿子会被送到边关去吃苦,就什么也不顾了。 “妇人之见,持上金口玉言,岂是改得了的?不必再说了。”沈鹤智烦闷地将茶杯重重敲击在桌上。 “可是老爷……” “住口,我来问你!”沈鹤智打断她,突然想起什么:“灵溪失踪的事你可有外传?” 阮氏听他突然提起沈灵溪,眼神有些闪烁,忙低了头,故作惊奇道:“我怎么会呢,大姑娘家的突然就失踪了,这话说出去太丢沈府的脸,我自然不会。” 沈鹤智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夫妻这么多年,他怎么会看不穿她的假话,又继续问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阮氏讪讪地斜眼不看沈鹤智。 “蠢妇,此事你若瞒我,必然不会有好处。”沈鹤智沉声道:“你以为麟儿随军,齐王世子出征,都是巧合?” 阮氏不解地抬起头:“老爷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老爷以为五丫头有本事左右朝政?” “她没本事,却有人可以。”沈鹤智瞪了她一眼。阮氏一听,吞了吞口水,隐隐有些后怕,但还是壮着胆子道:“妾身真不知五丫头去哪了,她是自己走的,走之前丫头嬷嬷都被她还了卖身契,连她娘那个贱妇,啊不,连水姨娘的牌位都一并带走了,此事 跟我无关啊!”沈鹤智见她笃定,才勉强信了,想来是真有误会。 第301章 301 押粮上路 慕府后院,丹桂开得正好,香气甜腻腻的飘了满院。橙色的小小花粒,一粒粒飘落,在风中划出优美的弧度,看起来无忧无虑的。 慕之枫趁着初秋的阳光温暖又美好,将沈灵溪搬到院中,让她呼吸些新鲜空气,还有阳光的味道。 丹桂树下,丹桂花扑簌簌落了满身,混和着她身上的药味,甜润而清新。 将她抱在怀里,倚着软垫在秋日的暖阳下懒洋洋的靠着,慕之枫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他微眯着眼睛,阳光在他的长睫上投下闪亮的光弧,俊美柔和。似是融化了他所有的冰寒。 他俯首,沈灵溪安静地贴着他,头枕在他的胸口,安静的睡着,没有表情但很安逸的睡着。 阳光下她脸上的疤痕被阳光照亮,与这安宁有几分不和协,慕之枫的拇指指腹轻轻刮过她的脸颊,轻声地安慰着。 如果不是沈灵溪紧闭双眸,他低低的声音与她慵懒的姿态,像极了在秋阳中低语的恋人。 “懒丫头,你还要睡多久?桂花都开了,再睡就要冬天了。”慕之枫边说着边凑到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沈灵溪只是安静的闭着眼睛,似乎很享受他的怀抱。 “明天我们要出远门,你还没去过南方吧?那里很美,有我的家乡,那是个很美的地方。山是青翠的,水是绿泽的,我想带你去看看。” “伤害你的人都不会好过的,你只管醒来,不用怕,如果你醒了,还是要逃离我,我会,离开,我保证。” “丫头,我是师傅。”慕之枫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细细的吻着。她的手很凉,很细,柔柔的仿似没有骨头。 新生出的指甲晶莹剔透,带着淡淡的粉晕,十指尖尖仿若雨后春笋,秀丽而小巧。 她沉沉睡着,耳边似乎一直有个声音再叨念着,她挣扎着想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却总是听不真切。 可他的声音真好听,温醇而又宽厚,那么熟悉。那些疼痛已经远去了,他是谁,那气息好熟悉。好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她努力着。眼睑几番轻轻颤动,却始终如粘上一般沉重。 谁把她抱在怀里,让她贪恋的味道。前世今生,都没有人像呵护珍宝般这样抱着她,是谁? 她似乎忘记了什么,那是一个温暖的名字,她好想想起。 两人就这样相依着,享受着静静的午后。 翌晶,太子、段天宝老将军,齐王世子等人还在沙场点兵之时,慕之枫已经带着沈灵溪踏上了南去的路途。 他是护送粮草上路的,他这一程带着的京城粮仓中罚没的赵家的一部分粮食,却不是全部。运往边关的粮草是全国调运的,还有两路分别从西方与南方的另两座仓库调集,现在应该也在路上。 慕之枫的队伍蜿蜒几里,上百辆运粮车,再加上千人护卫,还有一干办事人员,足足有近一百五十辆马车。而沈灵溪也在车队中。 他将沈灵溪安置在一驾最宽大的马车中,马车是订制的。特意加了厚厚的垫子,连车底车壁全部用软垫包了起来,让她能躺得舒服。 慕之枫随着沈灵溪走在队伍的中后段。前锋护卫在队伍最前面,然后是粮草车,再后才是慕之枫的办事人员马车,最后还有一队护卫。 虽然押运粮草的责任十分重大,他还是带上了医女以及婢女,以便延途照顾她。并且在出发前去寻了沈灵溪原先的婢女扶风揽月。 翠蕊已经嫁人了,苏嬷嬷年老,而扶风和揽月原本已是自由之身,又得了沈灵溪的散伙银子,已经在皇城安顿下来了。 可慕之枫找上她们时,听说他找到了沈灵溪,两个人都喜得什么是的,二话没说就跟着来了。却没想到沈灵溪是这样一副生气全无,半死不活的样子。 两个人震惊之余,更是痛哭一声。跪在沈灵溪车前一再赔罪,说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她。 又一再寻问慕之枫到底是何人将小姐害成这般,慕之枫却只微微一笑,告诉她们,该解决的已经解决了,她们只管好生照顾沈灵溪便是了。 两个小丫头双双跪在沈灵溪身边,哭了半晌,一直到天黑。没等慕之枫劝,两人却已然想明白了。慕之枫找她们来便是为了让沈灵溪轻松,而不是让她们陪着她哭的。 果然翌日起,两个小丫头就一扫阴霾,整日伴在沈灵溪左右,谈笑风声,嬉笑怒骂,就像回到了沈府小院中。 这一路上有了扶风、揽月,倒也不至于寂寞,慕之枫有时坐在车外,听着车厢里两个丫头不停地跟沈灵溪聒噪着,不觉得烦,反而盈着淡淡的笑意。 他相信沈灵溪是喜欢这样的,她喜欢小丫头们在身边时的热闹,她若是醒着,定比她们还要聒噪吧?他盼望着,盼着那一天赶紧回来。 车队一路行来,白天沈灵溪便在扶风、揽月的照顾和嘻笑中满足的睡着,到了晚间慕之枫便会钻进车厢,和衣陪在她身边。 晚间万籁俱寂,除了巡逻的兵士偶尔走过的脚步声,余下的便是旷野的蛐蛐声。慕之枫和衣躺在她身侧,他的身高在车厢里只能蜷着腿。 他却也不在乎,手支撑着自己的头,借着车帘的缝隙那一丝月色,看着沈灵溪睡得安详的样子,脸上溢满的温柔比月色还要朦胧。 她睡得那么香,那么久。他甚至觉得她是不想醒来。 “丫头,就一点都不想我吗?”慕之枫轻叹着问道,手指却再反复描画着她弯弯的眉,虽然知道答案很可能就是这样,他还是想问,虽然那会让他心内苦涩。 他几乎每晚都会问,每晚都会痴痴地等上半夜,却等不来她的回答。可他还是如常地守在她身边,听着她浅浅的呼息,才能安然睡去。车队安稳的行了数日,慕府暗卫之前探到了神医所在的山谷已经不远了,慕之枫已经安排好了粮草队伍的行进路线,交将车队交给户部一名办事官员带领,他自己则准备带沈灵溪去求医。 第302章 302 柔福太妃 南临摄政王府 夜灯初上,黑色的建筑在夜幕中安静的矗立,张扬的飞檐向湛蓝的空中伸展。暗色的轮廓被夜色勾勒得寂静而苍桑。而这种寂静似乎在诉说着他原有的宏伟与辉辉。 整座府邸都压抑在黑色中,只偏后院偏隅小院亮着昏黄的灯光,在夜风中摇曳。晕染着黑夜。 柔福太妃坐在昏暗的灯光中,昔日美丽的容颜,已经在无尽的心计与等待中消磨得失了光彩。只一双美丽的眼睛映着烛火,闪烁着意味不明的思虑。 太妃与太后一字之差,便是千里万里。她的儿子才应是宫墙之内高高在上的那个人,棋差一步,被宫里那个“好姐妹”抢了先机。 只这一步之差,“好姐妹”便在宫里享尽尊荣,而她却只能被赐出宫安静的养老。原本先皇驾崩,太妃是不能出宫的,她要日日面对红墙高天,在无尽的孤寂中耗尽残生。可她却被赐出宫,这是今上的恩赐?是“好姐妹”的怜悯。都不是,她清楚这不过是因为她的儿子“死”了,让她出宫,面对着残破的王府,日日活在悲哀之中。所谓的出宫养老,不过是换一种对她的惩罚而 已。 可是千算万算,宫里那对母子,不知道她的儿子如今好端端的活在临国,甚至毒已经解了。 柔福太妃望向无边黑暗,她的目光刹那间射出精光,似乎已经穿透黑暗,射入那宫墙之内。嘴角浮现一抹残忍的笑意。 他终于按捺不住了,南临与玉梁的争斗已起。那么也到了她们母子夺回原本属于她们一切的时候了。 柔福垂眸敛去眼中精光,低声道:“让红息进来。” 黑暗中渐渐现出一个人的轮廓,黑衣黑发,与黑暗混然一体。只一张没有遮挡的脸,莹白如玉。 “参见太妃!”红息进入内便恭敬地跪倒在地。 “起来吧。”柔福抬抬眼皮,示意她起身。 “谢太妃。”红息起身后,依旧低着头,昏暗中似乎无法注意到她的存在。 “红息,为何没有留在王爷身边?” “太妃……”红息咬了下唇,眼中闪过一抹愠色,她又想起那日被沈灵溪喝斥,被慕之枫赶走的情景,杀气一闪即逝。 “王爷,让红息回来保护太妃。”“假话!”柔福轻轻拍了一下桌案,惊得红息蓦得抬起头来:“王爷那边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会赶你回来。不要隐瞒,现在时局混乱,王爷一点错漏都不能出。做下人的,无论主子怎么厌弃你,也不能忘了 自己分内的事。” “是,太妃教训得是。”红息这才吸了口气,继续道:“王爷与玉梁相府五小姐沈灵溪关系匪浅,五小姐嫌弃我是个下人总跟在王爷身边,便让王爷将我赶回南临。” “沈灵溪?”柔福是第一次听说此人,怎么可能?她的儿子有多冷情,她是清楚的。她眯了眼睛,这世间冷情之人,多半是未曾动情,他们眼里没装下谁自然是冷情之人,怕只怕他一旦动情,便无法自拔。 他是有大事要做的人,他以后会有无数女人,可现在却不是时候。 “她让王爷赶你走,王爷便赶你走?”柔福逼问道。 红息连忙请罪道:“太妃,其实王爷与她也没什么,不过是她会些医术,曾经救过王爷的命。王爷对她颇为看中。” 会医术,救过他的命。这样听来这个女子也不简单。 “太妃,那位相府五小姐,只是相府庶女,她的亲娘只是相爷买回去的一个歌妓。这样的出身实是配不起王爷。” “他若是喜欢,日后收入府中做个妾也无妨。”柔福淡淡道了一句。 “是。”红息一听柔福如此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好低头不语。 “说到女子,此次丞相府的文淼淼出使回来,却没来给我请安。”原来自慕之枫中毒离开南临,生死不明之后。文淼淼因一直对他的爱恋,三五不常便会来陪柔福坐坐。 一为她自己心系慕之枫,二也是想从柔福这里探得一些消息,想知道慕之枫到底是否还在人世。 按说她此次出使玉梁,应该是见过慕之枫了。若真如此,依她对慕之枫的心思,早该过来给自己请安了。可直到现在,她还迟迟没有露面,这其中的原由? 柔福似乎隐隐猜到了。若慕之枫当真为那个什么五小姐,得罪了文淼淼,便真是因小失大了。 他是皇子,本来一个丞相之女,倒也不必十分放在心上。只是时不同昔,他日反回南临,若能借上文丞相几分力,便会事半功倍。 这其中的利弊,想必慕之枫也想得清楚。可他若真为那个五小姐断了文府这条路,他便真是有些拎不清轻重了。 见柔福深思不语,红息一直观察着,见她稍稍回了神,才答道:“文小姐在玉临与那位沈小姐发生了些争端,王爷才将文小姐赶回南临的。” 果然如此,柔福轻皱了眉,又道:“哦?王爷倒是肯。” “是,王爷为沈小姐做得还不止这些,就是咱们府的影卫也多听从沈小姐的调派,日前影卫传回消息说是,玉梁皇后赵氏一族因为得罪沈小姐,都被王爷设法除去了。” “什么?”柔福这下不淡定了。沈灵溪调派慕府影卫?这是多大事,这是关系到慕之枫性命的事。那女子若是不知轻重胡来,岂不是整个摄政王府都要陪葬? 再说现在正是重回南临的关键时刻,他居然还有心思去帮那女人报什么仇,端掉玉梁皇后一族,要多大的动静和手笔,万一有疏漏,牵扯到他,这么多年在玉梁的卧薪尝胆,将会全部前功尽弃。 自己的儿子从来不是这样不知轻重的人,难道真的为了一个女人犯了糊涂?如此说来,那沈灵溪倒真的是祸水! “红息,影卫在南临还有几人?” “不足二十。” “全部调去玉梁。”“太妃,万万不可,那是王爷留在南临保护太妃的人,怎么可以调走?”红息惊得连忙跪地。 第303章 303 南临皇帝 柔福太妃看着跪在地上的红息,眼神无比坚定。 如果慕之枫不能成功重返南临,她避居在这残败的摄政王府,生死都没有差别。有没有保护,更是完全无用。 没有左右南临的能力,她缩在这里,有没有那二十名影卫,她都是鱼肉,宫墙里那对母子都是刀俎。 “红息,去吧,带人去帮王爷,他下不了的决断,做属下的要帮他下。” 红息抬起头来,惊恐地望着柔福太妃:“太妃?” “王爷身负重任,身边有几个女人无妨。却不能被女人左右,你可明白?” “太妃的意思是……”红息盯着柔福太妃的眼睛。她的眼中没有杀气,只是淡淡的,似乎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会让王爷不坚定的人,必然不能留在世上,你去吧,无论用什么办法。别怕王爷会怪你,你这是为了他好,为了他的大业好,日后他会理解 的。” 红息盯着柔福,半晌终于坚定的点点头:“是,请太妃放心,红息定不负重望。” “日后王爷大业已竟,再回头想起你的功劳,你还怕他想不明白,还怕这侧妃之位不是你的?” 柔福的语气温柔了些,看红息的眼中也多了些慈爱,红息被她盯得满面通红。 一时间满身的冷厉尽被女儿家的娇羞所代替,太妃说得正是她心中所想。她恨那个沈灵溪。 她本什么都不是,一个倍受欺凌的丑女却也不将自己看在眼里,王爷从来没有把她当过下人,可沈灵溪却偏偏说她只是一个奴才。她不要,纵使是奴才,她也要当王爷心里的奴才。 “是,太妃,红息明白!”她再次跪下向柔福行了礼,才匆匆隐入黑暗之中。 柔福看着她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脸上的笑意瞬间便敛了去。 这些女人啊,都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她的儿子绝不能娶这些心思深沉的女子,她的儿子可以拥有女人,却绝不能被女人左右,她们只能当他生活的调剂。她不允许真的有人走进他的心。 南临皇宫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内,身穿黑色衮服的青年高高坐于龙塌之上。垂眸俯视着百官,俯视着属于他的万里江山。 慕云城,南临的青年帝王。他黑色的身影孤独地端坐在上,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之下带着几许寂寥。 刚棱有力的轮廓,显示着他帝王的强硬。沈翘的长睫却柔化了几许他的冷酷。微蹙的眉尖隐着很多深沉的心事,却跟着眉心一道上了锁。那张极为性感的双唇,凝着的就是嗜血的残忍。 他锐利的双瞳宛如能洞穿世人所有的想法,漾起的一丝淡淡笑意又为他添了几分优雅,使人一眼不敢相忘。 如今的他踌躇满志,他的大军正在边境攻城掠地。玉梁,富庶之国,南临已向他俯首多年。而在今朝,他的统治下,南临将一血前耻,将玉梁的尊严踩在脚下。 他的百年帝业,不仅要成就南临的霸业,更要成就他慕云城的雄心壮志。 他要让先皇看看,他不需要什么摄政王。他要让南临臣民知道,慕云城不需要有人摄政。 他才是南临帝王,只有他一人才能在南临傲视天下。 大战不可避免,派蒋浩与文淼淼出使玉梁,他不过是为了最后确认慕之枫的存在。 他本应是死了的人,却偏偏又一次出现在他的世界。这样也好,可以为他的霸业做个见证。 不管他这么多年藏身玉梁是为了什么,他都没有机会了。他早已被南临所遗忘。而他慕云城也早已坐稳了这把龙椅。 待他踏平玉梁,他便再无可藏身之处。也许那时候,他会让他回南临继续做他的摄政王,只不过那时,他还有摄政的权力吗?他只会成了南临的笑柄。 慕云城微微一笑,大殿之上鸦雀无声。这位青年帝王,一向喜怒无常。众大臣都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就像此番发动大战,不知是他的突发奇想,还是酝酿已久,南临文武群臣都有些卒不及防。 “众卿,边关捷报频传,今晚朕要在宫内大宴群臣,以示庆祝。凡四品以上皆可进宫宴饮。” “谢皇上。”众大臣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关于玉梁战事,诸位有还有意见啊?”慕云城起战之初,南临众臣都不同意,一些大臣的反对之声很是激烈。如今他连战告胜,不免有几分炫耀之心。 慕云城的眼神扫过一南临左丞相华宇,当初的反对之声,以华宇最为激烈。他故意想让他有几分难堪。 “华丞相,依你看,此战可有胜算啊?” 华宇面不改色,依旧是面沉似水,稳稳出列道:“皇上,玉梁实力雄厚,三城之胜,尚不足以定成败。” 慕云城面色一沉,殿下便有一人出列,此人乃是兵部侍郎程谊昌,是慕云城的亲信。 “华相此言差矣,安宁要塞乃玉梁门户,如此玉梁门户大开,直待我雄兵挥师北上,胜利岂不指日可待。玉梁再富,粮草已被烧尽,难不成喝西北风也能打仗?” 华宇冷冷瞥了他一眼继续道:“玉梁多年休养生息,区区四十万石粮草,恐怕还在话下。程侍郎轻敌了吧!” “玉梁早已自乱阵脚,听说帝后离心,皇后家族被一日推翻,连那安宁守将因与后族沾亲,都被斩于阵前了。这足以说明玉梁朝纲已乱,他们慌了,根本无力对抗我南临雄师!” 程侍郎被华宇抢白了几句,不免有些怒,连玉梁国内纷争也扯了出来。 华宇丞相却微微一笑:“此事,老夫听闻正是摄政王的计策,程侍郎这样分析,果然有道理。摄政王此计甚妙,乱了玉梁朝纲,自然会使军心不稳。” 他话峰一转,突然提起摄政王,在殿上静默了一秒,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议论声。 “摄政王还活着?” “摄政王在玉梁潜伏?” “怪不得此战如此顺利,原来是摄政王与皇上里应外合!” “摄政王果然计谋过人!”“有摄政王在,看来咱们此战必胜!” 第304章 304 三方齐动 慕云城的手指在渐渐收紧,摄政王!他们还在念念不忘摄政王。难道他们忘了,他才是当今皇上,他才是南临的九五至尊! 为什么只要听到摄政王,他就会如此被动。他是皇帝啊!这些臣子,还有南临的百姓难道都是瞎的。 为了振南临雄风,他削减开支,节缩宫中用度,连母后、皇后的后宫用度都被他缩了许多,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这场战争,为了让南临立于众国之巅。他们难道都看不到吗? 他垂眸扫了程谊昌一眼,目光冷得能杀人,这个蠢货! 程谊昌惊得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慕云城再抬头时,已挂上威严的笑:“众卿,摄政王的行踪尚未查明,还是不要妄加议论,以免给他带来不便。” 他自然不能让人看出他的心思,他再恨慕之枫,在大臣面前也要兄友弟恭。否则,显得他心虚。他无需心虚,他才是皇帝,他不怕慕之枫。 只是这朝堂之上的人心,让他不安。他不知道慕之枫远离南临这么多看,这朝堂之上到底还有多少人对他念念不忘。 甚至还有多少人其实一直与他暗通款曲。这些让他看不透的人心才最可怕。 慕之枫啊慕之枫,你为什么要如此阴魂不散。早在十年前你就该死了。你不该再次出现。 不过,这一次我要让你后悔还活着! 慕云城眼中的狠厉一闪即逝,又与众臣不动声色的议起边关之战。 “四十万石粮草被烧,玉梁边关无粮,必定不会太久,我想近日玉梁必会向边关增粮!臣以为,可派人劫粮!” 程谊昌刚刚惹恼了慕云城,现在赶紧把话题扯开,想在慕云城面前挽回一些颜面。 “程大人此计甚妙!”一旁有兵部的官员跟着附和。 殿上一时又被从摄政王的话题拉回了南临与玉梁的战争。 “嗯,此计可行,只是对方押运粮线,还需要探查一番。此事交给兵部议吧。”慕云城吩咐了一句:“潜入玉梁境内人数不宜多,只挑些精干的才是。” “遵旨。”程谊昌忙拱身接旨。 散了朝会,慕云城匆匆赶回后宫,早有太监等着禀事。慕云城听了之后眼中便放过精光,太监下去后,不多时,殿内便出现一黑衣人。 “禀皇上,属下已探得押运粮草的正是摄政王本人,现已到达鸡鸣山。”那黑衣人跪地回禀。 慕云城点点头,嘴角扯出一丝冷酷的弧度:“好,不日,带着你的人跟着兵部的人一起上路,不留活口。” “是!”黑衣人领命而去。 慕云城凝目直勾勾盯着面前的虚无,眼中除了狠厉,没有焦距。 玉梁凤鸣宫 承明皇后坐在软塌上,宫里的宫女除了她的陪嫁嬷嬷只留了四名,偌大的宫殿显得有些冷清。 她一边数日都在看天空的飞鸟,一言不发。直到一只黑鸽扑愣着翅膀落在院中的水缸之上。 连只鸟都出不去吗?未必。 承明皇后捡起那只黑鸽,从它腿上拆下一张字条。 现在她也不用在意许多了。没有族人,没有皇后的尊严,她的命已经无关紧要了。 但是她不甘心,不甘心毁在一个小丫头手里。 字条上明明白白了写着,沈灵溪还活着,被慕之枫带在身边去求医了。 她怎么能还活着?赵氏一族都毁在她手,她怎么可以活着。 到今天,她已经没什么在意的了,没族人,没儿子。只是要让沈灵溪陪葬。 慕之枫也许把她想简单了,以为被囚禁她就没有办法了?赵氏百年,有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几个死士,对她来说还不是什么难事。 承明皇帝转身回房,执起许久不曾执的笔,以娟秀的小楷在纸上写下:“不计后果,格杀勿论。” 写好之后又重新绑好在鸽子的腿上,将鸽子重新放飞。放着黑鸽越飞越远,承明皇后笑得空灵而诡异。 玉梁边境 慕之枫的运粮队伍缓缓行进在山路之上,翻过这座山车队就到达安全地带了,山下便有边关驻地,玉梁的大军不远了。 沈灵溪对外面发生的一切却都混然不知,她只沉睡在自己的梦里。 危机四伏,八方齐动。 慕之枫坐在马车里,正在给沈灵溪喂药。他早已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沈灵溪不能有事,喂完这一次,他便会带她离开车队,让副将带着粮草继续前行。 扶风和揽月熬好药,便被赶出车外。 两个人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慕之枫非要亲自给小姐喂药,这样的事不是应该由丫头来做吗? “扶风,你说小姐一直睡着,到底会不会咽东西呢?” “是啊,我也弄不明白。但肯定是能咽的,否则小姐不早就饿死了?” “能咽,师傅大人为什么不肯让咱们服侍小姐?连偷看也不行?” “这里肯定有文章!”揽月与扶风对视一眼,眼中一片鬼伶精怪。 “要不,我们看看?”扶风吐吐舌头,为自己的想法点赞。 “真的很好奇,师傅大人到底怎么喂食?” 两人蹑手蹑脚的走到马车边,刚要掀起帘子,便听到车内一声清咳。 “你们是闲了吗?”慕之枫在车内便把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到耳中。 他不怕她们看,没什么可羞的。可这是他与沈灵溪的二人时间,他才不想被人偷窥打扰。 “师傅大人,我们下去跑步。”扶风与揽月被唬得双双跳下马车,跟在后面跑了起来。她们已经见识过慕之枫是怎样罚烈焰的,非常自觉地自罚起来。 慕之枫满意地垂眸,看看怀中沈灵溪的睡颜,虽然有疤,却一点不影响她的纯净。 碗中的药已经见底了,口中还是苦苦的。慕之枫执起一边的蜜罐,舀了一勺蜜糖轻轻抹在她的唇上。 甜蜜蜜的味道布满了沈灵溪的口腔,她本能的抿了一下唇,尝到唇上甜甜的蜜,又贪婪地伸出小舌舔了舔。 慕之枫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不禁有点口干舌燥起来。“甜吗?”他盯着她,自然等不到答案,可他已低下头自己去探究了。 第305章 305 给亲醒了 沈灵溪睡得很安逸,度过了最初那段火灼一样的时光,她的身子终于清凉起来。 前所未有的放松与舒适,她不用再无时无刻地小心谨慎着,不用再总在尔虞我诈中挣扎,就这么不痛不痒的睡着,不用再去面对那些她憎恨的,她讨厌的,她难以决定的。 可隐隐又觉得,总有一个人陪在自己身边,他总是喋喋不休的叨念着什么。想把她从这种安逸中拉回现实。 她不想回去,可又不舍得他。他是谁?她的意识总是昏昏噩噩搞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并不讨厌他,似乎还很信任他。 现在他在干什么,他在跟自己争夺好吃的蜜汁,他真坏。他紧紧贴着自己还不够,还霸道地撬开她的唇齿。 每天他都是这样把好吃的喂给自己吃,可是今天他在干什么,没有好吃的。只有一条柔柔软软,偏又很有力量的东西,在自己口中搅来搅去。 是什么,她想尝一尝味道,却总是无法捉住他。不过,它好像也是甜的,带着异样的香甜,不像蜜汁,却清滑沁心。 沈灵溪急切地想要捉住它,可那家伙实在狡猾,左躲右闪地要干什么?她的呼吸被他搅乱了,不禁急促起来。 她好想睁眼看看,如是想着,沈灵溪终于吃力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睑。 一副弯长浓密的睫毛,贴着她的眼睑,像蝶翅般轻轻扇动。像在搔动她的心。一张白晰的俊脸几乎与她贴着,连眉峰些微的细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唇上温温热热的是什么,他的唇带着有些灼热的温度,在她的唇上辗转着。似乎在贪婪地品尝着她口中的味道。 香甜的蜜汁明明已经吃光,他还是用力地吮吸着,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只懵懂地睁着眼睛,任他抢光自己的空气,任他在口中肆虐。 沈灵溪忘了呼吸,缺氧让刚刚醒来的她,更加急切的想要更多。她张开口,也学着他的样子,吸吮,她要把失去的空气抢回来。 慕之枫开始只是看到她沾了蜜汁的唇太可口,想浅尝一番。却不知道她的滋味远比蜜汁更甜,一发下去不可收拾,才会忘情的深吻昏迷中的她。 却不想突然唇上传来疼感,小丫头居然在反攻。可她青涩的动作,一下便咬到了自己的唇,她在干什么? 慕之枫震惊之下睁开眼睛,才发现她像婴儿寻找母乳般,瞪大眼睛用力吸着自己的唇。一张小脸因为缺氧胀得通红。 她眼中的天真澄澈的仿若初生。 她醒了?慕之枫还没从惊喜中回过神来,只一怔愣,便发现自己的舌被她噙住。 她芬芳的小嘴,配合的贝齿轻轻咂着他舌头的滋味,这让慕之枫险些不能自控。 他眼中寒潭般的幽光敛尽,瞬间幻化成一口深魅的井,井中燃着一团叫做欲望的火焰。 他更加热烈的回应她,既然醒了,既然没有拒绝,那么他没有理由不把便宜占足。 慕之枫长驱直入,不管她如何躲闪抵抗,他总能成功掠获她口中的每一个角落。 沈灵溪随着神思渐渐回归本体,脑中才轰然作响起来。他这是在干什么?轻咬着他的舌尖,脑中才想起这动作有多亲眤。 果然是慕之枫,这不要脸趁人之危的作风完全就是他的性格。 就在他忘情的吻得昏天黑地时,她却蓦然清醒,猛地坐起身来。 唇齿撞击发出一声闷响。随即两人便都痛得捂了嘴。 这样动情的时刻,她居然就不管不顾的撞上来,慕之枫也是火大了。舔舔刚刚还滋润无比美妙的唇,腥甜一片,流血了。 抬头再看沈灵溪,也比自己好不了多少,也正低着头捂着唇。 “慕之枫,流氓也要有个限度!” 沈灵溪愤怒地撅着嘴,嘴唇因为亲吻和撞击高高肿了起来,还渗着丝丝血痕。 “你醒了?”慕之枫好似根本没听到她的话,只用帕子轻轻擦拭掉唇边的血。 他清高傲娇的样子,配上红肿肿还带着牙印的红唇,怎么看怎么喜感,沈灵溪心道,真能装! “我睡多久了?”伸手挠挠自己的鸡窝头,她才开始注意到自己身处的环境:“险些被皇后那个老妖婆给打死。”她长长叹了口气,看到慕之枫,她便知道自己死不了了。“四十天。”慕之枫听到她的声音,反而有些不适应了,一时灼灼地望着她,她终于醒了!虽然一直都相信她会醒来,但此时他还是异常喜悦的。而心中又有了些奇怪的担忧,她醒了,她是否会又一次选择 离开自己? “四十天?”沈灵溪震惊了,随即便想到了更可怕的事情,她眯眼紧盯着慕之枫:“你不会每天都……”她说不下去了,太狗血了。 “每天都什么?”慕之枫挑眉。 沈灵溪狠狠瞪了他一眼,无法开口。 “每天都吻你?”慕之枫的脸又凑近了些,一副欠打的表情。 沈灵溪吞了吞口水,摇着头道:“虽然知道你没节操,却不知道你还卑鄙无耻下流!” “自然没有!你想多了。”慕之枫淡淡将头转开,嘴角扯出一丝笑意,“不过……” “不过什么?”他故意卖关子,引起沈灵溪强烈不满。 “不过,每天给你喂饭、喂药而已。”慕之枫故作云淡风轻的望向窗外。 沈灵溪也不觉有异,脸微红,喂个饭也没什么。哪知他收回目光后,却摇着头道:“日后,恐怕你要对师傅我负责了。” 什么鬼?她没听错吧?沈灵溪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只当他是发臆症了。 “虽说你是我的好徒儿,可撒娇也不能太过份,四十多天不肯吃东西,非要为师口对口喂你才肯。毕竟男女有别,你霸占了我四十多天,自然要对我负责!” 慕之枫为难的摇头晃脑,丝毫不顾沈灵溪越来越黑的脸色。 口对口喂食?四十多天?疯了吧?沈灵溪实在忍无可忍,身上又没有银针,若是有,她早飞针将他那张讨厌的脸戳穿了。“慕之枫!!” 第306章 306 不传之秘 一声尖利的叫声响彻马队上空,惊得马都愣了。 虽然对慕之枫这辆宽大马车里到底坐着何人充满了想象,但也没人敢问。押粮的下人,护卫,户部的随队官员也不过暗暗猜测是个女人。 可车队走了这么久,却一次没见人走出马车,众人都不免奇怪。 可慕之枫这人一向令人琢磨不透,真不知道他会在马车里藏什么,难不成如传言一般,他其实是好男色,马车里一定是藏了男人。 可是他明明与太子是一对,这样明目张胆的背叛太子,藏别的男人也太花心了吧。 当然这些都是猜测,并没有人敢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 如今,马车里突然传出这样凄厉的叫声,众人都偷偷的交换眼神,充满了八卦的眼神。慕大人玩得太花了,听这声音是玩出事了。 大家怎么猜慕之枫都不会在乎的,可一直在马车后面跟着跑步的扶风和揽月听到这声音,却目露惊喜:“小姐醒了?” 两个小丫头此时也顾不得规矩了,也不顾什么慕之枫的惩罚,飞掠而起,直接扑进了车厢。 宽敞的车厢,又多了两个人,一下子变得狭窄起来。 小丫头进了车厢便扑到沈灵溪身边,极自然地将慕之枫挤到了一边。此时,比起沈灵溪醒来的喜悦,慕之枫的可怕威摄,她们已经不放在眼里了。 “小姐~”两个小丫头未语泪便掉了下来。每人挽住沈灵溪一条胳膊抽抽答答地哭得好不伤心。 “小姐,你竟然丢下我们一个人走,小姐,你怎么忍心……你要离开,不管去哪,我们都愿意跟随,你怎么能把我们丢下?” 听着两个小丫头的控诉,沈灵溪也红了眼圈,努力忍着揶揄她们道:“哭鼻子学得倒挺快?” 见她还能说笑,扶风、揽月不甘心地撅撅嘴:“小姐骗人,小姐明明说不会走的,却逃走了。小姐你严肃点,我们现在正在说你的犯的错误。” 沈灵溪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脸,点头道:“好,严肃。” “丫头要吃些东西吗?”此时一边的慕之枫好心提醒,若再由着两个小丫头唠叨下去,恐怕沈灵溪会被再次说晕。 沈灵溪咂磨咂磨嘴,自己好久不曾吃东西了,突然想起之前慕之枫说的喂食,脸腾的红了起来。 扶风、揽月哭了一阵也说够了,倒也想起这件让她们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嗯,小姐要吃什么,我们去准备,喝了那么多天的粥,小姐都瘦了。” 喝了四十多天的粥?沈灵溪此时才觉得腹内空空,身上连一点力气都没有。 “不要喝粥,我要吃大鱼大肉,我好饿!” 慕之枫看看她巴掌大的小脸,本就瘦弱的她,经过这四十多天的昏迷,更是瘦得皮包骨一样。露在外边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会断,连肌肤下的筋脉都看得清清楚楚。看着就让人心疼。 “小姐,我们正在马车上,一时做不出大鱼大肉,我去取些点心给你,等会扎营时,我炖肉给小姐吃。”扶风说着退出了车厢,剩下揽月一个人,她倒不自在起来。 刚刚跟扶风一起不觉得,可此时,她左看看沈灵溪,右看看慕之枫,两个人都是一脸的可疑。特别是两人红肿的唇,还隐隐能看出齿痕,这是怎么回事? 师傅总是在马车里神神秘秘的,什么喂饭啊,喂药啊都要亲力亲为,还不许她们偷看,他一定藏了什么秘密,就像他们嘴上的伤一样,肯定是非常神秘的事情。 可越是这样她越好奇啊,狐疑地看看两人,思索再三终于开口:“师傅,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慕之枫自然知道她想问什么,转过头去假意望着窗外,表示自己没听到。 沈灵溪眨着眼睛,很看不惯慕之枫臭屁的样子,遂道:“揽月,他还做得了什么好事,不要听了被他带坏!”说着眼睛还狠狠瞥了慕之枫一眼。 “小姐,不是的,多亏了师傅大人。”揽月满脸的肯定:“小姐那么长时间不能进食,连药都喂不下,多亏了师傅大人有办法,小姐才能恢复得这样快!” 沈灵溪瞬间便尴尬了,怪不得揽月觉得神奇,正常人自然想不到慕之枫那变态的方法。 “啊,这个你不必知道了,原也没什么神奇的。”她想把话题差开。 揽月却一脸认真道:“我也想学,师傅大人教会我,我以后也能更好的照顾小姐,不必每次都要师傅大人亲力亲为了。” 慕之枫胸中一阵翻涌,这种事他还是亲力亲为的好。 “不可,你万万不能学!”沈灵溪急得连连摆手:“很难的,你学不会!” 揽月狐疑地看着沈灵溪,挠着头想了想:“算了,我还是去给小姐打水洗漱洗漱,也好舒服些。师傅大人太小气,不肯教我,改天我向烈焰师傅去学。” 揽月退出马车,沈灵溪心内哀嚎,别,揽月,千万别找人学! 慕之枫的嘴角也是一抽,这小丫头还真找对人了! 沈灵溪此时才完全相信,慕之枫真的是口对口给她喂食了,幽怨地望了他一眼:“流氓!” “好徒儿,不必自责,你昏迷中身体做出忠实的选择这也怪不得你!” “我的针呢?” “才刚刚恢复,找针做什么?” “戳死你!” “徒儿你是不想对师傅负责?你好狠的心啊!”慕之枫做掩面状。 “我真的咽了?”沈灵溪异常悲愤,她真的不想相信,自己四十多天吃的都是他口对口喂的食物,想起来就有点恶心。 慕之枫偏偏好死不死的笑咪咪地点头:“自然,否则怎么能恢复得这么快!”他一脸很满意的样子。 “呕!”沈灵溪做干呕状。 “别调皮!”慕之枫装着不懂,抬手轻拍沈灵溪的后背。 一时揽月打了水进来,服侍沈灵溪洗漱,慕之枫只好退了出去。出了马车,一直隐在暗处的烈焰突然出现:“主子,扶风揽月两个丫头,不知中了什么邪,非要我传什么喂食秘术,属下不知,请主子指点!” 第307章 307 心上疤痕 慕之枫垂眸笑眯眯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烈焰,双唇轻弹。 “滚!” 烈焰随即很委曲的消失在山崖一侧。 户部的随行人员看到慕之枫终于从马车里出来,八卦传得更烈了。 今天的主题是,慕大人的嘴怎么了? 磕了?碰了?有人微微一笑,明明是被咬了。 慕大人到底干了什么,会被人咬到嘴?那就只能问他自己了,也许是玩得太凶了,被反攻了? 哎呀,这种事若是被太子殿下知道,不知会作何感想。 不过说起来难道慕大人是攻,太子是受?哎哟,真是蛮好奇的。 皇甫云鹤远在玉梁皇城,莫名躺枪。从直的变弯,从攻到受,不过月余的光景。皇甫云鹤若是知道,不知会不会后悔跟慕之枫走太近。 沈灵溪在马车内收拾妥当,揽月给她挽了个美美哒发髻,便想扶着她到外面走走,可她实在躺得太久了,竟然挪了半天都出不了马车。 慕之枫坐在车厢外面,听着里面嗑嗑唧唧的声音,终于还是没忍住,掀帘入内。 “揽月,你去吧。” 揽月正吃力地扶着沈灵溪向外挪,见慕之枫进来,只好退了出去。 沈灵溪白了慕之枫一眼,没好气道:“流氓!” 慕之枫已无力吐槽,直接捉了人将她翻成脸朝下放在自己腿上,手很自然地覆上她的屁股道:“承了流氓的名儿,那我也只好干点流氓的事了!” 说着他的手倒自顾自在她的小屁股上揉捏起来。 沈灵溪羞愤交加,偏偏连饿带僵硬,身子就是无法与他对抗。 慕之枫干脆上下其手,从她的脖颈开始,一直捏到后背,又捏到大腿,甚至褪去她的鞋袜仔细地捏过她的脚趾。 沈灵溪渐渐也明白他是在给自己按摩,可就是觉得很不自然,就像喂饭一样,她其实该说声谢谢,可是这种事情,她却只想谢谢他祖宗。 “躺得时日久了,身子难免僵些,过两日便会好的。”见她终于安静下来,慕之枫也不再打趣,边揉边低声嘱咐着。 “嗯。” “胃饿了那么久,感觉饥饿,却也不要一次吃得太多,会不舒服。” “嗯。” “若是总这么乖该多好!” “你去死!” “身为相府小姐如此粗鲁,罚击打臀部100下!”慕之枫扬手便在她小屁股上拍了一记,自己便笑得甚是舒爽。 “变态!” “九十九下!” “流氓!” “九十八下!” “混蛋!” “九十七下!” 马车内的按摩活动在相当热烈友好的环境下进行着,只到扶风准备了一桌虽不丰盛却精致无比的点心来。 吵归吵,经过慕之枫的一番揉按,沈灵溪的身子果然没那么僵了。只是一时还无法自如行走。 扶风将置办好的餐食端进马车,沈灵溪再次见到各色美食,一时食指大动,马上捡了一块自己平日最爱吃的枣酥丢入口中。 慕之枫在一旁含笑看着她的吃相,哪里还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分明就是饿死鬼投胎。 尽管如此,他还是看得饶有兴趣,看着她生龙活虎,他的心里都在笑。 “慕之枫,这么好吃的东西,不给我吃,光给我喝粥,饿死我了。”沈灵溪边吃边抱怨着。 慕之枫挑眉一笑:“你确定?” 沈灵溪略一想,便脸红了。那画面好恶心! 狼吞虎咽地一连吃了四五块,虽然知道她必然没吃饱,慕之枫还是拦住她,以免刚一醒来食得过饱,会不消化。让扶风将剩下的点心端出去。 沈灵溪眼巴巴的瞅着,吧嗒着嘴,一脸委曲。 “等到前面营地,就有肉可以吃了。” 沈灵溪撅着嘴点点头,拍拍半饱的肚子,摸摸自己清瘦的脸颊:“我想出去看看。” 慕之枫点点头,准备将她抱出去,忽而又想起什么:“面纱要带吗?” 沈灵溪才猛然想起一些可怕的画面,她抬起手抚上自己的脸,凹凸不平的感觉让她心中一冷。脸又毁了。沈灵溪轻轻叹息,再对上慕之枫的目光时,她突然自惭形秽起来。 以前她满脸黑斑的时候,她知道会有办法,甚至可以故意在他面前扮丑。可此时她却只想逃走,不知道自己顶着怎样一张丑脸在他面前。 他完美的天神般的俊颜,没有一丝瑕疵,可她呢?她自己都没勇气去照照镜子。怪不得他会提醒自己戴面纱,想必她的脸是十分可怖的。 沈灵溪紧紧捂住自己的双脸,她不想被他看到这副尊荣。 “好丑吧!”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了些许湿意。 “你一直很丑。”慕之枫讽刺了一句,动作却极轻柔的将她带入怀中。 沈灵溪想挣扎,他却不许。她只得将脸深深埋入他胸膛,无力抬头。这距离太近,她很怕。 慕之枫轻抚着她的长发,微笑着:“你也有怕丑的时候?” 她不语,在他怀中埋着头。 慕之枫低头,轻轻将她扶正,双手捧着她的脸颊,强迫她距离地与自己对视,甚至不允许她的眼神有一丝游移。 “看着我!” “不要……”她的声音从来没有这般软弱,软得让慕之枫心尖都在颤抖。沈灵溪从不认为容貌很重要,在他面前也从不会觉得自卑。可这一次她真的不敢。 他揍着她的脸颊,低下头吻住她的额头,吻向她即将流出泪的眼眸。又顺着那些曾经的伤口,现在的疤痕,轻轻吻了下去。 细细密密沿着那些伤痕,认真的吻着,呢喃着:“要,我要你看着我,不许转开……” 他的声音带着低哑的霸道,又有一丝哀求,这样的语气让沈灵溪的心无端的痛。他的吻太密集,让她无法招架,只能用汹涌的泪水来回应。 “慕之枫……” 她终于回想起来了,在那漫长的睡梦中,是他,他不断在自己耳边轻唤。他唤她的名字,就像她唤他这般。无限缱绻,无限深情。 睡梦中无数次的唇齿相依,自己竟是那样喜欢他的味道。他的清冽早已深深地印上她的心。原来他已经像一道疤痕深深印在她的心上,不能轻易消除。她的泪浸湿了两人相贴的脸颊,咸咸的泪水渗入口中,有些苦涩,又带着清甜,让人迷醉。 第308章 308 邀卿相陪 沈灵溪沉浸在慕之枫的温柔中,又一次对爱有了希翼。 慕之枫搂着她任她泪流了许久,只轻轻抚着她的背,让她安心,任她发泄。直到她终于安静了下来。 “看来你要给我洗袍子了。”他低头看看自己被她哭得濡湿的前胸。 沈灵溪揉着通红的小鼻子,半嗔半笑道:“师傅就是小气。赔给你便是了。” “难道要让师傅穿着你抹了鼻涕的袍子到处跑?”慕之枫诧异道:“赔给我?我倒是忘了,你个小丫头财大气粗啊!”提起财大气粗,沈灵溪倒突然想起自己之前逃跑时,散了一大把银子安置苏嬷嬷和扶风揽月她们,随身还携带了不少银票,现在看来必然是被沈玉麟那个家伙夺去了。不禁有些咬牙切齿,醒来了这些龌龊 事,恶心人又要重新面对了。 沈灵溪咬着牙叹了口气。而比起自己捡回一条命,银子又算什么。只不过,她娘的牌位恐怕再也找不回来了 想到这沈灵溪的情绪不免有些低落。看来,斗争还要无休止的斗下去。为人子女,她从来没在水姨娘膝下进过一天孝道,死后却连她的牌位都保不住。 沈灵溪双手成拳,暗暗收紧,此愁不报,她妄为人女。 “小丫头,可是心疼银子了?”慕之枫打趣她。 “银子没了可以再赚,况且我在韩家柜上的钱并没有取过。若不是买房子置地,一时也花不穷。” 慕之枫睇着她,这小丫头倒是看得开,跟韩有的生意也做得很有头脑。只是一听到她说买房子置地,不禁就想起,她那时就是想逃跑,买了房产藏起来。 “你从韩家柜上提了不少钱,为师倒是很好奇,你打算到哪里去花?” 慕之枫语气听起来阴恻恻的,沈灵溪立即设置话题:“也没什么,反正银子都丢了,被狼偷去了。” “你等一下。”慕之枫突然转身出了马车,留下沈灵溪一个人不明所以。 过了半晌,慕之枫又重新掀帘一入,他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的包袱,坐在沈灵溪对面,将那包裹递给沈灵溪道:“这个你收好!” “嗯?”沈灵溪并不知道是什么,有些犹豫地接了过来,小心地打开包袱。 娘亲的牌位? 刹那间,沈灵溪的眼泪便湿润了,她以为丢了。以为被毁了,以为再也找不回来了。以为她要背负着对娘亲的愧疚一辈子。 现在它又完好地回到了自己手里,她盯着慕之枫,不知该说些什么。那是一种比感谢更深的谢。  生活似乎总是在跟她开玩笑,当她以为必死无疑时,却穿越到了这个不受宠的相府小姐身上,再活一世。当她费尽心机,斗嫡母嫡姐,保全了性命,以为生活终于向她展开怀抱时,却又落入皇后的手中, 九死一生。 而爱也是如此,当她以为爱真挚可信时,爱人却给了她至命的打击。而这一刻,她以为自已终将失去一切,慕之枫却叩开了她绝望的心门。 沈灵溪感觉得到自己的心在放任他靠近,在渐渐放弃抵抗。 濒临死亡时,他突然出现在皇宫的密室中,让本已不再相信爱情童话的她,那一瞬真的以为天使降临了。 而他居然细心到去寻回了自己娘亲的牌位,她自认自己也曾经爱过,却从不知爱可以这般彻底,这般设身处地。 那一刻,她的眼神像有些不认识慕之枫一般,深深的打量着他,重新认识着他。 “先把你娘的牌位收好!”慕之枫提醒,才让沈灵溪收回神思。 她执着帕子,将娘亲的牌位细细擦拭,又搂在怀里,在心内低低向娘亲告罪,说了许多许多,才又重新将牌位用布包起来。 “现在我可以问问你带着银子和娘亲准备逃到哪里去?” 沈灵溪这才想起,自己当初逃走,原是为了逃避慕之枫,现在想来那个决定是不是太轻率了?现在面对着他,却有些不知说什么了。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转转!” 慕之枫挑眉:“真的不是为了避开我?” 沈灵溪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的初衷,原就是因为他给予感情太纯粹,太厚重,让她无法回报,怕辜负。其实如今也没什么改变,只是亏欠他更多了。 “我知道你有你的生活,有我无法涉足的世界,你无法永远陪着我!” “如果我要你陪着我呢?”慕之枫目光炯炯。 沈灵溪心惊,他的生活?他可疑的身份,他生活中的危险,他要面对的波澜壮阔?她可以陪着他吗?他是什么意思? 她开始害怕,他要向她敞开全部的人生吗?她有胆量陪在他身边吗? 心惊之余,她竟有淡淡的欢喜。他给她的不再是单纯的给予,而是在邀请她参与他的人生,与他一起面对危险,与他一起面对未来。 这样的邀请,她觉得比沈浓烈霸道的爱,来得更有吸此力。 沈灵溪微微一笑,她的眼中放出狡黠的光彩。她终于知道这一世重生,又被赋予了什么样的全新意义。 “会有趣吗?” 她的表现果然没让慕之枫失望,他浅笑着点头:“如卿所愿!” 之后沈灵溪丝毫没有执着于自己的脸,反而充满了斗智,她要面对全新的生活。 不知又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扶风和揽月在外面想要唤沈灵溪,却被烈焰拦住,让她们学会看眉眼高低。 扶风、揽月看着烈焰虽然不太懂到底是什么意思。却也没敢冒然去打扰他们。只先行去埋锅造饭。 车队已选在一片开阔地扎下营地,看来今日便要歇在这半山腰。 正在扶风揽月犯愁的时候,慕之枫扶着沈灵溪出了马车。 连日的昏迷,沈灵溪几乎瘦得皮包骨,素色的布衣布裙让她显得有些楚楚可怜。她在脸上遮了一片耦色的面纱,只露出一双澄澈的眼睛。 慕之枫怕她的眼睛不适应外界的光线,一直侧着半个身子,挡在她面前,用自己的影子给她挡着光线。沈灵溪再次看到外界,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第309章 309 去去就来 慕之枫扶着沈灵溪在离车队有些距离的地方,来来回回的遛了几圈。让她活动已经僵硬的手脚。 好在只是有些肌肉萎缩,筋脉都没有问题,照这样活动几日,也就没有大碍了。 不过沈灵溪还是恨得牙痒痒了,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暗暗想着办法,回去要如何对付阮氏母子。皇后那里有些麻烦,不过她不怕,办法还不是人想出来的。 慕之枫注意到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危险,便知她定是在想什么坏主意。 “怎么?在想如何对付皇后?” 沈灵溪摇摇头:“我只是在想,皇家子嗣单薄,太子殿下身担重任,是否该多添几个兄弟了?” 慕之枫“扑”地险些笑出声来,他第一次听到有人把报复说得这样理直气壮又冠冕堂皇。沈灵溪自然有她的考虑,她自知以她的实力,若想对付皇后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可她穿越前也知道宫斗什么的。知道皇后在她那个位置先天就有无数敌人。甚至可以说整个皇宫所有漂亮女人都会是她潜在 的敌人。 这样的情况最适合她寻找同盟。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多调制几款香粉,与后宫的娘娘们走动走动。 看着她一脸的算计,慕之枫不得不打断她。“不用想了,皇后已被圈禁,赵鸿斩首,赵氏三族之内不论男女,都发配到极北去了。” “什么?”沈灵溪怀疑地看着他,皇后家族倒台了?这怎么可能,自己不过晕了短短数月,这么大手笔,谁干的? 面对她狐疑的眼神,慕之枫只笑得六畜无害。 “那太子不是惨了,没了母族的支持?”沈灵溪不知怎的就想到了皇甫云鹤。 慕之枫心中虽不爽她提起别的男人,却也不想隐瞒。 “他此番被任命三军监军,预订过几日就会到达边城,到时候自会相见。” “太子没事?”沈灵溪倒有些奇怪,凡皇族争斗,多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太子没被牵连在内,还被受了监军之权,倒也一桩奇事。 “救你出凤鸣宫,也多亏了他相助,铲除赵氏,太子也功不可没。”慕之枫自然知道皇甫云鹤对沈灵溪存了什么心思,他不会为了显示自己光明磊落,就给他说好话。 以沈灵溪之聪明必然想得到皇甫云鹤与他协手铲除赵氏不会全是因为她。 沈灵溪果然陷入思考,她信皇甫云鹤会帮着慕之枫救自己,可为了自己大义灭亲,除掉自己登位最大的助力,她却说什么也不会相信的。 除非赵氏家庭不再是他的助力,甚至成了他的阻力。 慕之枫见她眼中一片清明,便知她想明白了。自然也无需再解释。 “是你引诱他的?” 慕之枫一笑,不置可否。跟她聊天有时真的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完全不费力。 两人正自交谈着,不远处扶风伸着脑袋向这边张望着。 “看来可以吃饭了,我们过去吧。”慕之枫扶着沈灵溪向马车那边走去。 在这荒郊野外,扶风和揽月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弄出这样一桌丰盛的餐食,也真是难为她们了。沈灵溪一看,空地上架着一堆柴,用三根木棍支着一口小锅,锅里熬着香喷喷的肉粥,两个还别出新裁地加了蔬菜,想来自己混迷的时候,为了让她饮食均衡,她们也是伤透了脑筋,将粥做出了各种花样 。 一边的土地上掏了一个洞,洞里填了一些木炭,扶风正用棍子从木炭中掏出一只烤好的鸡,这样的享饪方法很像叫花鸡的做法。 “小姐,快坐!”揽月过去接手慕之枫,扶着沈灵溪在一边早就垫好的一处软垫坐下,后面还用厚厚的柴枝给她当靠背。 那边扶风正在用力敲开包鸡的土壳:“小姐,等一下,鸡马上就好。” 慕之枫坐在沈灵溪一侧,接过揽月递过来的粥碗,很自然的舀了一勺,放在唇边吹凉,便喂入她口中。 沈灵溪吞了粥,偷偷瞄了扶风和揽月一眼,见她二人都在忙手中的伙计,并没有注意到她。连忙伸手要从慕之枫手里接过粥碗。 “我可以了。”她小声地说着,低下了头,脑中不由又脑补了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我们回马车吃?”慕之枫见她低头,不怀好意地俯首在她耳边轻语。 痒痒的气息抚过她的耳际,沈灵溪瞬间满面通红。忿忿地拿过粥碗,低着头埋首在碗里。 慕之枫在一旁低低的笑出声来。 这下不止扶风揽月,离得稍近些的户部在官员都震惊了。慕之枫居然会笑出声来?太诡异了! “小姐,师傅,尝尝这道鸡。”扶风打破了有些暖昧的尴尬,她手捧着碧绿的荷叶,上面托着一只烤得焦黄滋油的鸡。 一阵阵鸡肉的香味混得着荷叶的清香扑鼻而来,沈灵溪一时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放下粥碗,便准备下手。 看她有食欲,慕之枫自然欢喜,饶有兴致的看她化身为小馋猫,扭了一只鸡翅膀便捧在嘴边吃得津津有味。 见他盯着自己,沈灵溪本有几分不好意思,但这鸡烤得实在太香,她只当没看到他调笑的眼神。 “扶风,你手艺见长!”她抽空向着扶风竖大姆指。 “小姐,喜欢就好。”扶风被夸得很开心,忙捧着鸡递到慕之枫眼前:“师傅也尝尝吧。” 光看沈灵溪吃已经很有食欲,慕之枫便也撕了一小片鸡肉下来,放入口中,入口果然肉香扑鼻,滑而不腻。 沈灵溪看着他不紧不慢的吃相,真的很优雅,自己与他相比,简直像个乞丐。而且明明吃的是一样的东西,自己满手满嘴都是油,他却还是干干净净的,简直太不公平了。 正吃得欢乐时,烈焰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向着沈灵溪眨眨眼睛,算是见礼。他立在慕之枫身后低低禀了几句什么便又去了。 本来还想让他吃些鸡肉,可看他一脸严肃的来去匆匆,沈灵溪撇撇嘴没有开口。“丫头,我去去就来。”慕之枫起身向着一侧的山坡走去,转眼便隐入了林中。 第310章 310 险象环生 慕之枫与烈焰先后离去,沈灵溪看着他消失在山坡的密林中,有些好奇是什么事。不过他本来就是个神秘的家伙,谁知道呢。 撇撇嘴,还是专心对付面前的烤鸡,等他回来只留个架子给他吧。沈灵溪坏心想着,便吃得更开心了。 “小姐,师傅说,你不能一次吃太饱,要等身体恢复了才行,暴饮暴食会不消化。”眼见她吃掉了半只鸡,扶风抱着烤鸡不许她再伸手。 “你什么时候被他收买了?”沈灵溪张牙舞爪地瞪着扶风。 “我觉得师傅是为了小姐好!”扶风完全不为恶势力所动。 这边扶风正在教训她少吃好消化,那边揽月已经过来收了粥碗,将她扶起来道:“师傅说了,小姐要多活动,让僵了的筋脉快些恢复。我扶着小姐去走几圈吧。” 沈灵溪气呼呼地瞪了两个丫头一眼,这个慕之枫居然趁她昏迷把她的丫头都策反了! “平时我说什么怎么不见你们这么听话?”沈灵溪戳着揽月的额头,故作恶狠狠地样子。 揽月低着头偷笑,小声嘀咕着:“还不是因为师傅比小姐靠谱!” “你说什么?”沈灵溪作势要捏揽月的鼻子,揽月笑着避开了,紧紧贴着沈灵溪的手臂。 “小心!”沈灵溪还没来得及出手,揽月突然尖叫一声,将她推倒在地。 沈灵溪猝不及防,不知揽月发了什么疯,趴在地上一抬头,便见揽月直勾勾地向着自己身上扑倒。她的唇边鲜红的血溢了出来。 沈灵溪呆愣当场,揽月的头歪倒在她的肩头,后背插着一只黑色的箭矢,箭尖没体而入。 “揽月!”一边的扶风尖叫一声,刹时,人嘶马鸣,整个营地乱成一片。 沈灵溪心内一阵狂跳,不是害怕,是震惊。揽月的身子还温着,可却却已感觉不到她的心跳。 “揽月?”她小声的呼唤她,却没有回应。一边扶风已经吹过来拉起了揽月,又一手扶起沈灵溪。沈灵溪的手有些哆嗦,她两指探上揽月的颈动脉,那里已没有了跳动。 “扶风,先上马车。”烈焰的声音从一片混乱中响起,呆愣的扶风才想起还要保护小姐。 顾不得揽月的尸身,扶风强忍着泪扶起沈灵溪,向马车冲去。 沈灵溪伸手想将揽月带上,一边已有数名黑衣人杀到。烈焰将她与扶风护在身后:“往山下跑!” 扶风将行动不便的沈灵溪扶上马车,便让车夫调头往上山的路狂奔起来。 “我的针呢?”沈灵溪扒在车门嘶吼着,看着烈焰被数名黑衣人围攻,却丝毫不退。 她无力地甩了甩自己的手腕,连握紧拳头的力量都没有,她知道这样的自己根本不可能甩出银针。 随队的护卫听见慕之枫马车这边的叫声,也赶了过来。可黑衣人的数量却比想象的要多,且都是训练有素的人,那些随常护卫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烈焰已是拼了命,却仍双拳难敌四腿,身上已受了数刀,只能勉强拖住黑衣人不能去追沈灵溪的马车。 沈灵溪坐在车上,看着刚刚的营地越来越模糊,看不见拼杀的烈焰,也看不见揽月小小的身子,她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马车在山路上飞奔着,剧烈的巅波将沈灵溪与扶风搞得头晕脑涨,听不见了嘶杀声,车夫却仍不敢掉以轻苡,丝毫不见减速。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漆黑的路面,马儿跑是呼哧声,滚滚的车轮声,在山路上格外清晰。透过车帘,沈灵溪望向车外。 一侧的高山似一只黑色的巨兽,在夜色中耸立着,险峻而诡异。另一侧的山谷中茂密的树林像在夜色中静默的杀手,肃穆而立,夜风在林中发出低低的呜咽。 一声细微的声响自车头传来,让沈灵溪的头皮一紧。紧接着又是一声重物坠地的声响。黑暗中她看到有什么从车上翻滚落下。 沈灵溪迅速离开窗边,脸刚刚闪开,便见一口白晃晃的刀从窗口刺入车内。 扶风心中一惊,迅速靠近过来将沈灵溪挡在身后。沈灵溪示意她不要出声,两人一同望向车顶,扶风的手扶上腰间,动作轻柔而缓慢,但在短剑接近车顶的一瞬,她的手腕突然迅速一抖,凌厉而狠绝地刺向车顶,一声闷哼,待她收回短剑,车外又传来一 声重物坠地的声音,车顶有腥热的液体顺着缝隙滴落。 “嗖、嗖、嗖”又是几道声音同时响起,沈灵溪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看来来的人不少,不取她性命不会甘休。 沈灵溪冷笑,对方也是看得起她,竟然出动了这么多人。恐怕刚刚慕之枫是被调虎离山了。暗暗思忖着,看来要拖延一下,希望慕之枫那边快些解决,兴许还有希望。 否则,她现在跟废人无异,扶风的功夫又是三脚猫,恐怕难以支撑。 马车外,车夫已然丧命,马没了人的驾驭,跑得像疯了一般。黑暗中看不清楚,若是白日看到马车外路况的险峻,恐怕早已吓出一身冷汗。可此时,沈灵溪只专心想着如何对抗杀手。 虽然手腕还不听停唤,沈灵溪还是摸索到行李中自己的银针,数枚黝蓝的银针藏在指逢之间,以备关键时刻。 外面的杀手不知车内的情况,一时也没敢擅自行动,半晌听不到车内的动静,几名杀手终是按捺不住,一番眼神交流后,四人齐动,从四个方向出手将车顶直接掀开。 轰隆一声,木屑飞溅,四个人未等看清车内情况,一阵香风袭来,一些绿幽幽的粉便在眼前飘散开来。四个杀手都蒙着脸,露在外面的皮肤只有眼眶一周,只怔神的瞬间那些粉沫便沾在了眼眶上。 “啊!”紧接着便是几声惨叫,四个杀手的眼眶被那绿粉腐蚀地血水直流。疼则疼,并不至于要了他们的命,四人嚎叫着挥刀向车内一通乱砍。沈灵溪与扶风早先一步包得严严实实,自然不怕那粉沫,那几人一通胡乱挥刀,狭小的车厢顿时危险丛生。 第311章 311 黄雀在后 沈灵溪与扶风只得伏低身子,向车尾爬去,一边躲闪着刀刃,好不容易才爬出马车。 沈灵溪坐在车尾,紧紧扶着车厢边框,把随后出来的扶风扶起来,扶风喘息得很厉害,似乎很吃力很害怕。 黑暗中,车厢左右前面各站了一名杀手,还有一人站在空荡荡的车厢里。 她知道他们四个眼睛上沾了毒粉,现在什么都看不见,沈灵溪紧紧握了扶风的手,大气都不敢出。四个杀手显然已经冷静下来,也都停止了胡乱的动作,静静听着周围的声音。 好在马蹄与车轮的声音影响了他们的听觉,一时还无法发现沈灵溪与扶风。可整个马车只有这么大,被发现只是早晚的事。 沈灵溪捏了捏手里的银针,这么近距离的射击,她却没有把握。可好在她的性子,是越危险越冷静的,此时反而沉下了心,暗暗等待时机。 车厢内站着那名杀手摸索着走向车尾,他手中的刀在空中缓缓划过,几乎贴着沈灵溪的头皮,可她一动不动,刀刃从眼前滑过,她几乎看到上面反射出的寒光。 只等他再向前一步,沈灵溪的举着针的手已在空中静候,下一秒,那名杀手的腿又向前一步,她用足了手腕上的手力,数枚银针和着他迈步向前的节奏,齐齐刺入他的腿中。 那人连声音都没发出一下便向前轰然倒地,沈灵溪使足全身的力气将他拖住,才没让他倒地发出声音。可饶是如此,前面三人还是发现了端倪。 “怎么了?老四?” 沈灵溪知道瞒不过去,索性双手用力,将那人的身子推下马车。 咚的一声闷响,前面三名杀手自然知道出了事,持刀向着黑暗中挥舞着,一步步向着车尾而来。 夜色中那三人的眼睛处像破了两个黑洞,看起来阴森恐怕,沈灵溪握着扶风的手,想向一边绕开,才发现扶风的手湿腻一片。 大惊之下,沈灵溪看到她惨白的一张脸轻轻摇头,却无法移动。再摸她后背,才发现她整个后背都已被血浸湿。 看来刚刚从车厢钻出来时,她被刀划到了,一直忍着没出声,此时已失了过多的血,整个身子都冰凉一片。 前面的三个杀手已至车尾,左侧右侧名一个,而中间一人。 扶风握紧了短剑,递给沈灵溪一个坚决的眼神,然后分别忘向左侧与中间的杀手。沈灵溪摇摇头,自然不肯同意,扶风现在的情况根本无法对付两个。 眼见中间的杀手举着刀缓缓落下,他虽看不见,却似乎已觉察到危险。扶风一把将沈灵溪向右推开,灵巧的身子腾空而起,拖着短剑划过中间那名杀手的脖子,她的身体却撞向左侧那人。 沈灵溪根本连拦的机会都没有,便见扶风紧紧扑在左侧那人身上,与那人抱着摔出马车。 “扶风!”沈灵溪冲着车外尖叫一声。 车上仅剩的一名杀手已挥刀扑到她近前,沈灵溪已暴露了位置,避无可避,只得连连向那人射出手上银针。 奈何手腕力量太弱,针虽然很准,却根本无力刺破他的皮肤。 而杀手却死死咬住她的位置,不论她如何躲闪,他的刀都紧随而致,沈灵溪连躲带闪身子已探出车外,只剩一只手还紧紧扒着车窗。 可杀手脸上却露出了诡异的微笑,他锁定她了。 银针已用尽,身上也没有多余的药粉,呼啸的山风刮得她的身体摇摇欲坠,杀手的脸在微弱的月光下显得狰狞恐怖。 “是谁要杀我?至少让我明白!”沈灵溪突然开口,让杀手愣了一秒。 “你得罪了谁自己应该清楚!”杀手举刀向前。 皇后!沈灵溪几乎可以肯定。虽然皇后被囚,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来外面有几个死士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刚刚围杀车队的那些人与这几个装束不同,恐怕不是一伙人。沈灵溪此时可以断定。可是,确实没什么用了,再想报仇也只能来世了。 马车飞驰,她探向车外,陡峭的山坡,幽深的谷底。沈灵溪的笑容在月色下显得凄美而坚决,慕之枫,可惜不能陪你了! 沈灵溪不会等着被他杀死,就在她准备纵身一跃的时候,一把冷冷的剑自马车后面破空而来。 “丫头,不要动!” 随着一声呼唤响彻夜空,最后一名杀手被后面飞来的剑刺穿,向后仰倒滚下马车。 沈灵溪轻轻吁了一口气,他还是来了。慕之枫策马疾驰,发髻已在厮杀中散乱,飞舞在夜色中张扬如渲墨。看不清他的眉眼,却能感觉到浓浓的杀气与怒意,沈灵溪凝起一丝笑意,将自己的身子挪回车内,看着他向自己飞驰而来,这一次她决 定要陪他海角天涯。 慕之枫越来越近时,前方传来一声巨响,左侧的山壁轰隆隆的坍塌下来,黑暗中马儿受惊,又看不清道路,在路上越发的狂奔,到了转弯处却带着马车径直向山坡向奔去。 “跳车!” 沈灵溪在失去意识前听到最后一个声音,一阵剧烈的巅波连着翻滚,她重重撞向车壁,又被甩飞了出去,便混然不知了。 慕之枫在身后丈许的地方眼睁睁看着马车冲下山坡,他几乎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向着山下冲去。 “拦住他!”他身后数匹马尾随而至,为首的一个女子一声令下,自她腰间甩出一道飞索,缠在了慕之枫的腰上。 其他几人也迅速的跟了过来,帮她拖住飞索。 慕之枫被飞索圈住,自空中生生被拖落在地。却依然不肯罢休,仍是向着山谷冲去。 他眼中一片血红,什么看不见,他只知道他要下去救她,只知道沈灵溪还在马车上。他的剑刚刚已然脱手刺那杀手,此时腰间被束,只能赤手一个个手刀切向腰间飞索,几下便劈得掌中手血模糊。 几名黑衣人拖住飞索的一端,竟然被他拖得不断向前。 为首的女子眼中一片震惊:“你们几个拖住。”她松开飞索,掠到慕之枫身边。此时慕之枫只专注的劈那飞索,女子手起剑落,他只觉头顶一片温热,身形不稳,又向着山谷冲了几步,终于轰然倒地。 第312章 312 魑魅魍魉 黑衣女子缓步走向慕之枫,拉下面罩,露出一张虽然绝美却冷似寒冰的脸,低头看他的表情很是复杂。似乎是爱又似乎是恨。 女子正是影卫红息。太妃的担忧是对的,主子为了沈灵溪不顾自己尊贵的身份,去迁就她。甚至为了那个丑丫头,连命都能抛下! 这样的女子怎能留在主子身边,她该死! 可她心中又是浓浓的伤感,主子的情为何只给了她一人。她没有那么高的要求,只求留在主子身边都不行吗?为什么偏偏是她? “快把主子抬回去。”她一声令下,身后几名黑衣人才上前将倒地不起的慕之枫抬到马背上。 红息翻身上马,冷冷瞥了一眼漆黑的山谷,脸上浮现一丝冷冷的笑意。 永别了,沈灵溪! 夜色随着马蹄远去,又恢复了平静,除了山道上还散落的尸身,还有车辙深深的痕迹,一切都平静的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慕之枫醒来时头疼欲裂。 沈灵溪?他翻身坐起,踉跄着冲出营帐。 “慕大人!”外边急得团团转的户部官员们见他出来,都急忙围了上去。 “慕大人,您可醒了,昨晚的粮草,都被烧了,您看这可如何是好啊?” 慕之枫一扬手将人挥开,一言不发的找到自己的马,便要翻身上马。 “大人您不能走啊,大人您得想办法向皇上交待啊!”几名官员以为他要逃脱责任,赶紧上前拦住他的马。 慕之枫眼中根本就没有他们,只一门心思想着昨夜那道漆黑的山谷。沈灵溪在下面一定吓坏了,他得赶紧去救她。 黑色的骏马冲开人群,冲出营帐在山道上狂奔而去。 慕之枫血红的眼睛,衬着苍白的脸,好像濒死的野兽,散发最后最凶狠的杀意。 他驾着马冲出营帐没多久,斜里又有一匹马跟了上来。 “主子!”却是影卫队长天光,慕之枫身上有伤,他要想跟上他的速度还是拼尽了全力。 “主子,我知道您要去找沈姑娘,咱们的人已经派下去了!保重身子呀!”天光急切的驾着马与他齐平地劝说着。 慕之枫却不为所动,马儿在山道上狂奔,头顶的伤处又被巅波出血来,血殷湿了纱布。他的眼前开始模糊,他强睁着眼睛,远远望见那片坍塌的石堆,沈灵溪昨晚掉落的地方。 紧接着他便眼前一黑掉落马下,身上的血沾了尘土,滚了一身。慕之枫强迫自己睁开双眼,咬着牙起身来到路边。 再想迈步,腿却被人紧紧抱住。慕之枫低头,声音嘶哑阴沉:“松手!” “主子,杀了我吧!”天光跪在地上死死拖住他的腿,仰着头一脸决绝。 “松手!”慕之枫提高了声音,一掌重重拍在天光的后背。 天光吐出一口鲜血,手上却丝毫不松:“主子,属下死不足惜,只是你的命不能就这么随意不顾。” “松手!”慕之枫怒了,狠狠一脚踢在天光的腹部,他又是一大口鲜血呕出,却仍是紧抱着他的腿。 “主子,沈小姐也不会希望你如此……”天光声音越来越低,头深深埋在慕之枫的靴子上。 慕之枫身子颤动,她不希望吗? “昨天的人……除了承明皇后,还有,还有慕云城,主子,你身负重责,怎可……”天光断断续续的叨念着。 慕之枫的眸子蓦然收紧,慕云城! 他在谷边伫立了良久,终于垂下眼睑,放开紧握的双拳,低声道:“加派人手入谷,务必找到她。” “是!”天光终于松了口气,缓缓松开了双手。 远处的影卫此时才敢上前,一人扶起天光,一人扶着慕之枫,回了大营。 慕之枫满脸是血回到营帐时,户部的几名属官正急得团团乱转,见他回来,都面露喜色。忙唤了随队医生入帐为慕之枫重新包扎。他头上是被钝器所伤,伤并不重,可他这一番策马狂奔,又弄坏了伤口,失血过多,再加上昨夜与杀手搏杀时,身上受了一些细碎的小伤,处理起来又花了一番功 夫。 慕之枫却始终神智清明,像在和谁赌气一般,一直不肯睡过去。 直到伤口全部处理好了,那几名户部属官才敢进来。 没等他们开口,慕之枫便懒懒道:“粮食已从水路运抵边城,昨晚烧的不过是些假货。” 那几名属官一听,险些没咬掉舌头,他不是开玩笑吧,这么大的事,居然瞒了一路。亏得他们一路之上提心吊胆,夜里睡觉都不敢睡实了,却原来押的不过是些假货。 本还有些怨慕之枫,可转念一想,亏得他狡猾,若是真粮,昨夜便被一把火烧尽了。 慕之枫多年与慕云城交手,对他的手段很是了解,这番布署本就是为了防他,果然被他猜中了。 而他独独没有算到,皇后还有还手之力,更没想到他的自己人……他的眼眸又沉了几分,挥手将几名属官让出帐外。 少时,天光闪身进来。 “烈焰呢?”慕之枫还没忘了当时是烈焰把他引开的。 “死了。”天光说得没什么情感,可他有多心痛他自己知道,那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死在慕云城的人手里?” 天光缓缓摇了摇头,抬眼看了慕之枫一眼,却没有说话。 “死在自己人手里,对吗?”他的语中隐着风暴,灼灼盯着天光。 天光跪地不语。“我头上这一下,怕也是自己人干的,否则我没命活到现在。”慕之枫昨夜被烈焰引入林中,便被数名黑衣人团团围住,可一交手他便看出了端倪。那些人状似凶悍,实则只是困住他,并没有伤他性命的意 思。 烈焰死了,他为什么会把自己引入林中已不得而知,但慕之枫却可以断定,对方必定是自己人! 慕之枫的脸沉得像飓风前夕,他冷笑,魑魅魍魉昨夜倒是凑齐了!不要着急,等着他一个个去解决。 “可有活口?” “有一名死士活着。”“死士?哼。”慕之枫摩挲着手腕,冷笑:“即是死士,却不死,我们便帮他一把吧。” 第313章 313 谷中深壑 慕之枫的运粮队在山中扎营了数日,他凭着练武的底子,身上的伤很快便无大碍。 队伍中受伤的士兵也都安置好了,慕之枫又一次来到那处山谷。 白天,那山谷中也是幽深而宁静的,密林中什么也看不到。连那驾马车的痕迹都没有。 连日来慕府的人都在谷中寻找,只找到了马车的残骇和已经摔死的马,却没有沈灵溪的下落。 没有下落此时倒是好消息,沈灵溪许还有生路。 可所有人都知道那是极渺茫的,这谷中人迹罕至,连最近村落的猎户都不会到达下面。而且山谷中多猛兽,高度又是这么高,她最有可能便是坠落时被甩出马车,已被猛兽拖走。 可并没有人敢这样说给慕之枫,只依旧按着他的命令,在谷中搜索着,哪怕一点点线索都不放过。 慕之枫的伤势稍见好转,便跟天光他们一起下谷了。已在谷中盘桓了数日,一无所获。 边城那边,已经数次来催,无论南临、玉梁,慕之枫都必须出现了。 两国之间的这一场战争,是他回到南临最好的契机。他不会让玉梁胜利,也不会让南临失败。但慕云城要胜自然也不会容易。慕之枫要让南临知道,胜与负都是他来决定,而不是慕云城。 至于玉梁,也不能从版图上消失,天下需要和平,而和平的基础就是各国之间的牵制与平衡。这一点也决定了慕云城的野心不会得逞。 慕之枫又一次来到山谷边,深深凝睇着幽深的密林。看似平静无波,可那眼神却似要看穿密林一般。 “主子,玉梁已经开始反攻安宁要塞,该上路了。”天光小心地提醒他。 “再寻一日,明天一早上路!”慕之枫作出了决定,天光便也不好再催。 他黑影掠起,向着山坡下轻盈的俯冲而去。袍袖鼓舞,耳边风声呼呼作响,慕之枫在林间纵跃,即便他的速度飞快,下到谷底还是用了很长时间。 踩在谷底的落叶上,松松软软的,像是很厚的一层地毯。看来年复一年的落叶已经积了很厚。慕之枫落在落叶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抬头向上,林子密的根本看不到上面的山路。 只是恍若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幽暗深遂。安静地能听到叶子飘落的声音。最上面一段还能发现一些马车冲下来时的车辙,越往下,越是没有痕迹。 日前马车的残骇他已经去看过了,几乎完全撞碎了,里面有很多血迹,不知道是沈灵溪还是杀手的。拉车的三匹马全死了,不止是摔伤,身上还插上了很多树枝,想是冲出来时连滚带翻被树枝刺到。 可沈灵溪却似平空消失了一般,没有一点痕迹。 慕之枫顺着马车向四周扩散了各一里大的圈子,命人地毯式搜索。如果沈灵溪在下坠中途被甩出车外,半径一里的圈子应该够大了。 可是搜索的人依然一无所获,慕之枫相信沈灵溪还活着。他也想过她是否被野兽拖走了,可那至少会有血迹,可是连血都没有,这几日根本不曾下过雨。 他这一次便是要确定最后一个方向,顺着搜索半径向南,那里有一条河。 慕之枫踩着松软的地面,脚步却有些沉重,沙沙声中听到河水流淌的声音。 来到河边才发现居然是条很湍急的河,原以为这密林中不过是条小溪,看这河的水流量却十分惊人。照这流速这山谷向西必然会有一处巨大的落差。 慕之枫顺着河水流淌的方向往河的下游而去,沿岸搜索着。 天光一直跟在他身后,他自然也希望能找到沈灵溪,可是照目前看希望太渺茫了。周围虽然没有发现血迹,可这谷中终日不见阳光,潮气很大,血早渗入落叶了也说不定。 而眼前这条河,若是沈灵溪真的被甩出马车掉入河里,这么急的水流生还的可能也很小,多是被河水卷着往下游去了。 河里不断冒出尖峭的石头,若是被水冲得撞上,断无活路。 可天光却不敢说,只恭敬的跟在慕之枫身后,一路向下游而去。 林中看不到太阳,可估计着时间也应该过了中午了,水流的声音陡然增大,一阵阵轰鸣好似雷鸣之音。 慕之枫疾走几步,走出密林,眼前突然豁然开朗。前面是一道断崖。河水流到此处便飞流直下,冲入崖底,站在崖边,隐隐约约能看到崖底的一汪深潭。 慕之枫看看下面雾气缭绕,深潭小的好像一只翠色的眼睛,这高度让人看了会眩晕。 人若由此落下,即便下面是水潭,也不可能活命。 而刚刚听到的轰鸣声,便是河水疾速冲入崖底发出的声响,此时站在崖边,那声音更是震撼无比。 站在崖边,空气比密林中开朗了许多,山风从崖底掠过,带着阵阵水气,让他不寒而栗。 他心中的希望也在一点点熄灭,不过是在强撑着,强迫自己要相信她还活着。否则他会痛得无法呼吸。 慕之枫垂眸望着谷底:“下面可有去找过?” “禀主子,还没有,这里太高一时无法下去,已命人来送攀岩的绳索了。” 慕之枫静了一下,继续吩咐:“派人下去找。” “主子……”天光险些冲口而出。 “不论生死!”慕之枫的声音沙哑得像地狱中的魔鬼,一句不论生死,竟像凌迟着他的心。 天光默然,看着他的宽大袍子下有些瘦削的身子,他无法劝慰,只得哑着嗓子称是。 “走吧!”慕之枫深深地看了一眼崖底,绝然转身,他知道他必须走了。若她真的再也寻不回,他会把该了的事情了结,再回来此处陪她! 安宁要塞城外。 慕之枫派人押运的粮草已从水路先一步到达。 而援军虽然未到,玉梁先锋,齐王世子却已领着三万精兵率先到达城外。而太子皇甫云鹤也在先锋军中。 先锋军已于早前弃城的安宁要塞守军汇合,将南临人围在要塞之中。只等合适时机,便要发起反攻。皇甫云鹤立在营帐门前,表情凝重地注视着要塞的方向。 第314章 314 围而不攻 皇甫云鹤已经接到探报,知道慕之枫的车队在山中遇到了袭击。在到达安宁要塞之前,又得知户部的粮草已由水路先一步到达边城。 慕之枫的车队不过是障眼法,亏他想得周到,竟连他这个监军太子也瞒得丝毫不露。 不过,目前看来显然他的方法奏效了,粮草无忧到达。可慕之枫在山里停留了许久都不曾前进,皇甫云鹤不免有些担心。 他知道慕之枫此番出行是随队带着沈灵溪的,他甚至可以想到慕之枫想这样的主意,有多一半是为了带沈灵溪进山医治伤势。 可此时他迟迟留在山中未曾前进,也不知沈灵溪如何了? 想到此,皇甫云鹤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慕之枫陪在她身边,根本无需他担心的,他没有立场。 “参见太子殿下!”一声朗朗之间打断了他的沉思。 齐王世子皇甫飞明正立于他帐前,皇甫飞明一身戎装,白衣银甲,气宇轩昂。头发束于头顶以一只玉冠挽成发髻。而银盔被他单手托于掌中。 他身后跟着的一名瘦削少年,容颜甚为俊俏,却隐隐有些阴沉病容。白色的书生衫与萧瑟的战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皇甫云鹤微笑,却也认得他正是沈相府的嫡公子沈玉麟。 他二人皆拱手予太子见礼。 皇甫云鹤一抬手,笑道:“免了这些虚礼吧,有事进帐说。” 皇甫飞明倒是颇有武将之风,撤回双手便大步跟着太子入帐,口中还道:“我也知道太子哥哥不在乎这些虚的。” 沈玉麟只默不作声,跟着齐王世子一并进了太子营帐。 进帐皇甫云鹤坐于上首,他二人便依次坐于一侧。三人又寒暄了几句,便进入正题。 “太子哥哥,我们围住安宁已经数日,他们缩于城内,一次都不敢应战,请太子允我前去骂战,若他们仍是缩头不出,便是惧了玉梁军威,干脆便攻城吧!” 皇甫飞明虽有武将之风,为人爽朗,粗中有细。可这头次实战,难免有些立功心切。又受了沈玉麟几番言语挑拔,便有些按捺不住。 可他先锋军先一步赶来玉梁时,段天宝老元帅便已下令,让他只围不攻,待大军全面到位再作打算。 可这沈玉麟乃是一文生,自负才高八斗,却多是些书面上的死文章。因着齐王世子与沈佳溪的姻亲关系,他一随军便自动靠向齐王世子。 他此次随军,没有丝毫感觉到不妥。沈麟智与阮氏皆是忧心忡忡,沈玉麟却以为是自己才名在外,朝廷有意栽培,才会有让他随军的机会。甚至再幻想自己未来是否有可能成为一名儒将。 若是那样,他将改写玉梁武将文才低下的历史,引领玉梁的儒将风潮。因存着这样自负的心思,他便不停撺掇齐王世子抓住机会,一定要立下不世功勋。齐王世子与沈家的关系,他立功,自己的姐姐地位就会更高。他自己再多表现一些军事天才,日后文武双全的施展政治才 能指日可待。 可段天宝偏偏不许攻战,只让他们将安宁围死。这摆明是让齐王世子的先锋人马消耗安宁的实力。待将安宁要塞围得断粮,段天宝好让他手下亲信夺下安宁,为段家立功出头。 沈玉麟以他的小肚鸡肠审视着战场上的一切。而齐王世子的先锋兵马,在城外怠懈了数日,早已失了一鼓作气的先机,若再这样干耗下去,便会三鼓而竭,到时候便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就是他不停地扇阴风点鬼火,齐王世子这才按捺不住,来找太子摊牌。 皇甫云鹤毕竟是太子,自然比他们的眼光更深远些。他早看出段天宝的用意,安宁要塞在之前失守的两座边城沙堡与云关之间,而三座城池的驻兵量以安宁要塞为首。让齐王世子围住沙城,段天宝便又遣了两只队伍分别去攻打沙堡与云关。那两座边城相对易攻。打下沙堡与云关,安宁要塞中的南临人成为孤悬在玉梁的孤城,他们必然会惊慌。到时候无论他们出城还是 守城,都会士气大减,无心恋战。 到那时,再让齐王世子收割胜利果实,又没有危险又能立功。段天宝不愧老谋深算,除了打赢战争,还知道要护好皇子皇孙,合理分配战功。 谁说这些武将是大老粗,实则皆是粗中有细之人。若仅仅是匹夫之勇,段天宝又怎么可能活跃在玉梁政治舞台多年。 只可惜,他的这份用心被沈玉麟的小肚鸡肠给搅和了。不但不领情,还当他是要抢功。而齐王世子又是年轻好斗,听了沈玉麟的的话,自然心痒难耐,巴不得早早上场打一架。 如今他们二人将这难题抛给皇甫云鹤,也是难办。身为太子,只有监军之职,却无兵权。他们二人来求他,不过是想在真出了问题的时候,有个高的人顶着。 皇甫云鹤略一思索,才开口劝诫他二人。 “二位稍安勿燥,贸然攻城,若是沙堡与云关来援,必使先锋大军陷入腹背受敌的险境。段老将军如此安排,必定是考虑周全的。”“先锋军有三万余人,城中守军不过一万,不等沙堡与云关来援,安宁要塞早就被攻下了。”齐王世子颇为自信。在他眼前安宁要塞会落入南临人的手中,全是因为童石童亮无能。应该趁敌人尚未在城中站 稳脚跟,早日攻陷。 “太子殿下,昨日敌人在北门突袭,似乎要护送什么重要人物离开,被拦了回去。若再不开始攻城,放走了南临守将,世子的功勋必然会受影响。”沈玉麟自视与皇甫飞明是一势,忙从旁帮衬着。 “什么功勋不功勋的,本世子只想痛痛快快的打一架!”可惜皇甫飞明根本不承他的情。在他眼中刀剑相拼才是最美妙的事情。 “世子自然不在乎什么功勋,可在一场以多压少的围城战中,放跑了敌军主将,难保皇上不会怪罪。”沈玉麟有些惶恐。皇甫飞明一愣,又望望皇甫云鹤,这可如何是好,不立功就是有罪? 第315章 315玉梁大军 玉梁的大军人数众多,足有二十万之巨。虽有老将段天宝为帅,奈何整支队伍中只有一支是段天宝原来的老部下。其余都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 而段天宝远离朝堂多年,甚至段家子孙已有弃武从文这势,故尔他在武将中的声威很受影响。 甚至一些武将对他投靠文人的做法很是不屑,除去齐王世子的前锋军,段天宝所率的三路大军中除了原本段系队伍5万人,剩下的人马中还有一支重新编入的原安宁要塞的守军。 童石、童虎父子已在安宁城外被斩首示众,他们原来的属下重新编入军中。自然处处抬不起头来,处处低人一等。另外一支是皇城的驻军,这只军队由承明帝的亲信武官连子如大将亲率,队中多有一些权贵之子被编入,这些子弟多是来赚军功的。没有真本事,眼界却与沈玉麟一样,俱是眼高于顶,看不起这些真正上 过战场的大头兵。 而连子如对段天宝挂帅本就心中不服,所以对军中子弟生事,也不真心管教,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试探着段天宝的底限。几日相处大军中便处处生事,大军的行进速度非常缓慢。而段天宝这等老兵油自然看得出端倪所在,他思忖着先锋军中有齐王世子,有太子,这等尊贵的身份,他也不去枉做恶人。等与先锋军汇合了,连 子如的下属自然会收敛些。 因为首帅与首将的放任,玉梁大军便在各在矛盾中缓慢前行,还未到边城外围,军队中三股力量竟已水火不融。这一日,段天宝正在营帐中分析边关地形。老元帅年届六十,银须银发,卸去盔甲,棕色的缎子长衫,腰间束了一道宽带。一张方正大脸,面色赤红。沟壑纵横的脸上写着沧桑与岁月,可一双眼睛却炯炯 有神,远超出这个年纪该有的矍铄。 帐外有探马来报,前锋传来信件。 段天宝接过信件摊开,是太子皇甫云鹤的书信。 过目之后,段天宝面沉如水,太子行文十分客气,却透露出对他行军速度过慢的不满。而齐王世子那边显然已是按捺不住想要攻城。 段天宝不免有气,他之前的计划可谓考虑周全,各方面的利益都要照顾到。可显然大家都不买账。尤其这齐王世子,性子急躁,对军功求之若渴,恐怕很难理解他的苦心。 如今太子来信催促,显然太子明白其中厉害,他却也不愿揽下此事,不过将责任又推回给自己。 段天宝苦笑一声,这个元帅当得太难。想起慕之枫的举荐,他开始怀疑慕之枫到底想干什么?举荐了自己,又偏偏给他安排一个急功近利,而又不好得罪的齐王世子来做先锋。 军中本就不合,又偏偏搞来一堆勋贵文人来随军,不知他是真拎不清,还是故意来搅乱的,还嫌这军中不够复杂? 可太子的催促,也不能不理。他也只好挥笔回信。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请太子拖延齐王世子,切不可擅自攻城,待他先取沙堡与云关。 皇甫云鹤也是被齐王世子缠得没有办法。他只是随队监军,并无军权。齐王世子完全可以不顾他的意愿。 等段天宝的信件递到后,皇甫云鹤便将信件给齐王世子看,这样也免得皇甫飞明总来怨他。 皇甫飞明看了段天宝的信后,忿忿地回到自己帐中。在他眼中,安宁要塞明明唾手可得,可偏偏要替别人守着。 沈玉麟此时来求见,是知道他刚刚从太子那回来,必然是得了段天宝的消息。进得帐来便见皇甫飞明沉着脸,便知必然还是不允许他去叫战。 “参见世子。元帅那里可是有了消息?” “玉麟,段元帅还是坚持要先取沙堡与云关,再夺安宁。没办法咱们也只能等着。”“可大军此时才到边城,距离沙堡与云关还有段距离……而且此战咱们从皇城而来,首战若是告捷,必定龙颜大悦。若是让段家军先取了沙堡与云关,到时候即便咱们拿下最难打的安宁,在皇上眼中,功劳 与首战也是天壤之别了。”但凡战争,首战告捷都会对后面的计划起来振奋的作用,故尔所有的皇帝、元帅都十分看重首战。可这安宁要塞与别的不同,安宁与沙堡、云关本是一个三角形地势,安宁在中,沙堡、云关各为它的拱卫 。三城要逐个击破,若是让三座城池形成联盟,攻破的难度会成倍增加。 而三城中以安宁最为坚固,皇甫飞明围住安宁,实则就是切断了三城之间的联系,待段天宝拿下沙堡、云关,安宁便是再坚固,也不过一座孤城,被攻陷只是早晚的事。 可沈玉麟从未实战,只把眼光放在首战之功上。 “那又如何?军令如山,难不成本世子还能违抗帅令?”皇甫飞明叹了口气。 沈玉麟微微一笑:“不率先叫战,若是南临人率先突围呢?” 皇甫飞明眼中放出一缕光彩:“那自然要迎战,只是南临人肯吗?” “那我们便想些办法!”沈玉麟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可元帅有令,不要挑衅,尽量避免摩擦,至少坚持到沙堡与云关开战……”皇甫飞明有些犹豫。 “南临人脾性乖张,谁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发疯!”沈玉麟笑得有几分狡猾:“世子请放心,此事就交给我吧。” 皇甫飞明眼中放光,不知沈玉麟想了什么诡计。 入夜,数道黑影自玉梁先锋军中涌向安宁城,确切的地说是寻到会流经安宁城的所有水源。 第二日,皇甫云鹤还在睡梦中时,安宁要塞的南临人便开始集结,向着南面城门发起突围。一时之内南临士兵像疯了一般,冲杀出来。 玉梁士兵们虽然接到了整装待战的命令,却也是被他们这样的气势所摄。短时间内便被南临军队冲杀得乱了阵脚。而被困多日的南临士兵,像是受了什么刺激,颇有些不疯魔不成活的意思。 第316章 316安宁之围 慕之枫坐在宽大的营帐中,听着探子报来安宁的战况。 果然一切都如他所料。 这世界有人将权力玩弄于股掌之中,有人将情感玩弄于股掌之间,可是这些都莫过于摸透人心。 齐王世子文武双全,气份贵重,性子豪放有余沉稳不足。他做先锋必然会干过此等不听军令急功近利的事来,而且比他预期的来得更早。 第一战就按捺不住。慕之枫浅笑,看来这里面必有些沈玉麟的功劳。沈玉麟空有才名,却一直觉得无从施展。而根据他用沈灵溪讨好皇后的手段,可以探得此人阴狠深沉,野心不小。 在安宁要塞的水源投毒,逼迫要塞中的南临守军率先出战,恐怕只有他这种阴毒的人才想得出。 只可惜战场不是儿戏,他们自忖三万大军,粮草充足。根本未将城中一万守军看在眼里,却忽略了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安宁城中水源被污,南临士兵留在城中只能等死,自然会拼死突围。再加上安宁要塞之险,他们在城中倨险而攻,实可以一当十,玉梁的这些兵毫无实战经验,根本毫无胜算。 而沙堡、云关那边得到安宁的动静,立即会有所行动。段天宝的大军未到,根本不可能摆好阵势,便是再人多势众,也被牵制的仓惶应战。 只可惜了段天宝的全部布署,只在沈玉麟一个毒计之下,全盘被打乱。 慕之枫此时得到的消息便是安宁要塞久攻不下,先锋军损伤过半。段天宝带领的三只队伍,在山中与沙窝、云关的突围军队遭遇。可山中地势狭长,大军无法施展,人数上的优势根本突显不出来。反而让沙堡与云关的军队汇合边战边退,向着安宁杀去。段天宝只得分兵一部分追着两股敌人而去,另又派出两支队伍去分别攻克沙窝与 云关。想来沙窝、云关已分兵突围而出,守城之军力量必然削弱。惹能快速攻陷,安宁之争不攻自破。只可惜段天宝又一次打错了算盘,连之如军队快速奔袭到沙窝,原来的安宁守军围着云关,两只队伍便都按 兵不动。 两只队伍都不愿先发起攻击,不想为对方牵扯兵力,暗中较劲起来。分别在城外安营扎寨,只等对方先行出战。 段天宝一心怕太子与齐王世子有损,一路追杀去与安宁里应外合的小股突袭军队。对连之如与原童石的部下按兵不动的行动,气得花白胡子乱颤,却就是没有办法。 而南临的援军已到安宁外城不足百里之处。若是让三城的突围队伍聚成一股,虽段天宝的大军不至于如何,齐王世子的三万先锋恐怕就保不住了。 首战便损了齐王世子,段天宝的罪过不用说,恐怕就算此战告捷也是逃脱不了的。 慕之枫又怎么可能让慕云城胜得如此容易。 “派人去沙堡、云关把水搅混,帮帮段老元帅。叫咱们在军中的人活动起来,南临如今安乐富庶,兵士们出来得太久了!” 他吩咐了一声属下便得令而出。果然在有人心的挑唆下,原本围城不攻的沙堡、云关都起了摩擦,攻守双方最终都耐不住性子,开了战。 不开战则已,一战,玉梁攻方的人数优势便占了上风,虽然比段天宝预计的晚些,终于还是拿下了沙堡与云关。 而南临的援军在北面驻守,却迟迟没有动作。南临远驰而来,粮草自然没有玉梁充足。再加上有心人的挑唆,军中厌战之心被挑动,不止是士兵,就是将领们也都不愿开战。 本来南临向玉梁开战是没什么合适的理由,此时将领们都开始怀念南临故乡,根本无心再战。这样的情绪虽不至于让南临停战,却足以拖慢南临援军的反应速度,直到玉梁攻下边关三城。 而只有安宁要塞,慕之枫却无心插手。他不关心安宁的战局,却关心皇甫飞明与沈玉麟。 “主子,安宁城内的水毒已解。” 慕之枫点点头,战火一起,最无辜的便是百姓。可在水源投毒这样赶尽杀绝的方法却是太失底限。 “嗯,始作俑者却要给些教训。”他眸子一沉,属下便已知他的意思。 安宁要塞,皇甫飞明一身是伤,他自然没料到此战竟然拖了这么久。原本应该一克而制的,南临人不应该是绝望投降吗?为什么像疯了一样突围? 他放眼一望自己的军寨,比刚来之时竟已少了一半。而远望安宁城下硝烟未熄,尸横遍野。而那些尸首的服饰,大多是玉梁军人。 沈玉麟站在他的帐中,也不似之前那般成竹在胸,反而面色灰白,一派颓然之气。他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好在水中投毒之事,段天宝不得而知,他只会当是南临人疯了,率先出战。他们还不至于背上违抗军令的罪名。可皇甫飞明的脸色,分明是对他有所责备。 而今,再想立功恐怕是不行了。也只得先夹起尾巴做人了。沈玉麟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满脸的凄然之色。 “世子!”帐外一声惊呼,让人陡然心惊。因为数日来,但有来报,必然是南临人又在突围,而每次突围,必然会损失无数士兵,那些血腥的场面,沈玉麟远远看着都觉得胆寒。 “报!”皇甫飞明却是有些杀红了眼,凡是见了血的人,多少都会有些暴戾之气,他此时便如黑气罩顶一般,让人不敢靠近。 “南临人突然自西面突围,西城告急已抵挡不住。咱们军营北面探到南临军队,似是沙堡与云关来的援兵!距离军营不足二十里!” 此时皇甫飞明真是大惊失色,应付安宁要塞内的敌军攻城他已有些吃力,二十里外的援军一到,他就彻底成了馅饼,被夹在中间腹背受敌,恐怕会全军覆没。“世子,不如我们先撤吧,绕开后面的援军,去与段元帅汇合!”沈玉麟也是怕了,他此时已不再奢想什么军功,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第317章 317世子被俘 皇甫飞明对逃跑却颇为不屑。他的父王以武立世,他又是颇有些豪气的人,深谙大丈夫宁可立着死,绝不跪着生的道理。 此时虽然腹背受敌,他尚有万余名士兵,安宁要塞内已不过七八千人,就算北面有小股援兵在士兵数量上他也战优势。 怎可因为畏战就逃跑?他睨了一眼沈玉麟,果然是文人心思。只会讲些官冕堂皇的话,却无真胆。一开始便不该听他的挑唆。 此时他再来回想,沈玉麟一直挑唆自己开战,并不是真心为了自己。明明是他贪功心切,如今看来自己却是被他当了枪使。想通这些,皇明飞明对沈玉麟更是没了好脸色。再加上之前沈玉麟刺激敌军出战用了在水源下毒的办法,他也颇不能苟同。大丈夫战死沙场,死于这样的毒辣之计,实是为人所不耻。这战就算胜了,他脸 上也是无光。 看着皇明飞明的脸色阴晴不定,沈玉麟一时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只得继续劝着。 “世子,玉麟并非贪生怕死,而是太子尚在军中,事到如今,我们若能保得太子全身而退,也是大功一件。若是为了战死沙场的虚名,使国之储君有损,那才是千古罪人。” 他说得虽然有理,皇甫飞明却有些不以为然。这番话此他口中说出,怎么听都像是托辞。 “此时撤军万万不可。虽几战不下,安宁守军也必然是强弩之末,纵使无功,本世子也不会轻易放走南临守将。” 沈玉麟眼珠一转,点头道:“世子英武,玉麟自愧不如。不如让玉麟守护太子,先行杀出重围 ,去与元帅汇合,再领兵来援世子!” 皇甫飞明心中一阵冷笑,好个杀出重围!能把逃跑说得这样大义凛然,真是佩服这些文人的刀笔。怪不得他是相府嫡子,沈麟智以文治国不过是笔如刀,左右逢源,看来这些功夫这沈玉麟也学得七七八八呀。他心中腹诽,不免联想到自己与那沈佳溪的亲事。娶她是为了与文臣结交,可这样狡猾家族的 女儿,真的如传言一般秀外慧中,才貌双全吗?之前自己的母亲去相府也曾遇到过嫡小姐沈佳溪失心疯,原以为不过是染了风邪,听说也早就治好了。但现在他真的开始怀疑沈佳溪美丽的外表下到底是一颗怎样的心。会不会也如这沈玉麟一般阴毒狡诈 。 “不必了!”皇甫飞明正自思忖着,一道声音自帐外传来,太子已掀帘而入了。 “无需担心孤王,沈公子自管与世子一起上阵杀敌,孤即敢从军而来,就从没怕过风险。” 皇甫飞明一笑,上前携了太子的手:“太子哥哥,飞明自知你的心意。我们皇甫皇族,怎么会有贪生怕死之辈!” 他二人相携而笑,沈玉麟的脸上却是青一阵白一阵,煞是不好看。太子发了话,他自无法回绝。而上他上阵杀敌,他又当真为难。 作为贵族公子,骑马射箭倒是也有学过,可不过是些雕虫小技,在战场上根本不够看。能混到现在不过是跟在皇甫飞明后面装样子。 “飞明,你们只管去,我在营中作阵,若北面有敌来袭,你也不必担心,我的东宫亲卫还有千人,也能抵挡一阵。”皇甫云鹤坦然道。 “是,太子哥哥!”皇甫飞明领命,便去着盔戴甲,点兵出战去了。 他粗心根本没注意低头立在角落的沈玉麟,皇甫云鹤却细心得很。 “沈公子,请,孤祝你旗开得胜!”皇甫云鹤冲他打了个请的手势,沈玉麟见躲也躲不过,只得硬着头皮也去披挂起来,随着皇甫飞明出征去了。 皇甫云鹤冷笑着看着他的背影,心道:慕之枫呀慕之枫,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 皇甫飞明带着队伍杀到阵前,如何厮杀暂时不提。倒是皇甫云鹤并未迎来敌军。 前来增援的小股军队,中途改道绕过安宁,趁着攻陷沙堡、云关的玉梁军尚未将三城之间的联系恢复之时,两城中间的缝隙出了三城一线,与南临的大部队汇合去了。 这自然是慕之枫的功劳,他先一步将这股南临军劝走了。不管是哪国士兵,都是性命,他也不想他们去做无意义的牺牲。 而原先夺下沙堡与云关的南临军,正是隶属于原先的亲摄政王一派。因为被慕云城的亲信部队排挤,才来做了攻打玉梁的前锋。但这支军队本就是一支精锐之师,做前锋也打得十分出色,损失很小。 慕云城再不屑一顾,也还是为初战告捷欢喜了许久,一番嘉奖之后,反倒是这只先锋部队的功劳最小。他们本就有些忿忿,此时见摄政王真的尚在人间,自然愿意听他的命令。 而在段天宝的大军到达安宁城下之时,安宁要塞已被皇甫飞明攻克,虽然损失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总算是首战告捷了。 皇甫云鹤出营迎了段天宝入寨,本正欢欢喜喜的庆功收复三城,前方正在打扫战场的兵士却进帐来报。 安宁城内的南临守军诈降,生擒了皇甫飞明与沈玉麟,带着小股残余突围而去了。 段天宝一听大惊,三城告捷之功,都抵不了世子被生擒的罪过! “速速点精兵五千,随本帅去救世子!”他此时也顾不得年老,就是拼了老命也得把世子夺回来。 皇甫云鹤了也是长叹一声,此战胜不若不胜。本就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夺下不过三座空城。可此时又搭进去一位世子,一位相府公子,真是得不偿失。 段天宝已率军救人,皇甫云鹤只得吩咐暂时不要将战况上报朝廷。只等等结果再说。 安宁郊外,慕之枫的营帐扎在山上,既可俯看玉梁军寨,又可远观南临大军。战事暂时停止,恢复了战前的平衡状态。 若是慕云城此时肯收兵,他是不愿让战争爆发的,纵然失了重回南临的机会,他也不愿有这样一场生灵涂炭的战争。可是他知道慕云城好大喜功,此时吃了点亏,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第318章 318能活一个 没了沈灵溪,慕之枫也没了云淡风轻。 只是人变得更淡了。属下只以为他是伤势初愈有些虚弱,可随着时间,他的伤势已经无碍。 可他人却变得越来越飘忽了。整个人淡淡的,仿佛一阵烟,随时会消失一样。 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忙碌,南临的布署,以前留下的内线都在此时一一被挖出,各方力量都被调动起来。还有对玉梁的控制,他也没有丝毫的减弱。 之前赵鸿的铺子被挑掉,也是他有意的安排,玉梁皇城的经济命脉,表面上分散在各家,其实背后都有他的影子,经济命脉已渐渐握在他的手中。 一切已经都在按步就班的进行着,他就像一架全速运转的机器,精密的布局只在等着收网的一刻。 可当他安静下来时,他身边的人却再也看不到他眼中的自信与戏谑。他的灵魂似乎被抽离了。 影卫们甚至都在怀念被他罚去马廓刷马的日子,那样的主子虽然可恶,但至少是鲜活的。 可此时,却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甚至他的存在都像虚无一般。 无人看得出他平静眼眸背后深深的悲伤。 那个叫沈灵溪的女子带走了他的魂。 天光悄然出现在慕之枫身侧,看着正在出神的主子,一时没有开口。 “说吧!”慕之枫已知道他来了。 “主子,咱们的人混进安宁战场,按您的吩咐,劫走了皇甫飞明和沈玉麟。” “不用伤他们,按我交待的办,然后把人放回玉梁军中。” “是!”天光领命,本想劝慰两句,却见慕之枫又缓缓闭上了眼,终是没有开口,悄悄退了出去。 密林之中,一队南临士兵围着一堆篝火,火上烧着一只山鸡。一边的树上绑着两个人。 一个发髻散乱,满面血光的正怒目而视,嘴里被堵了东西,发不出声音。正是世子皇甫飞明。看他怒到要杀人的眼神,若是能开口,恐怕能咬人。 一边的树杆上绑着的自然就是沈玉麟。沈玉麟比之皇甫飞明要干净些。可满目惊惧,混身都在瑟瑟发抖。 他不知自己怎么会落入这般田地,若被南临人掳回南临,必然不会有他的好下场。纵使不被杀死,他在玉梁的功名也会全部泡汤。 可在这场战斗中他本无足轻重,南临人为什么要掳他。若是因战败有仇,那也是应该是找皇甫飞明算,他才是先锋将军。若是想要挟玉梁,也是皇甫飞明更有份量,朝廷不会在乎一个相府之子的。 他已经被蒙着眼在这林中行了一昼夜,想来已经离玉梁越来越远了,他该如何是好,难道后半生就葬送在此了? 篝火上的野鸡烤着焦黄冒油,为首的一名南临小将叉起一块鸡肉来到皇甫飞明面前。 “世子,可曾想到自己会有今日?” 皇甫飞明怒目而视,满是不屑。 南临小将伸手拿掉了他口中堵着的布:“世子似是有话想说?此地已远离玉梁,却也不怕泄露行踪,世子尽管高声。” “南临无耻小儿,诈降骗我,否则爷爷定要将你等斩尽杀绝!” 皇甫飞明张口狠狠吸了一口气,破口大骂。 “无耻?你可知我们为何将你等掳来?难不成你以为你还有价值?”那南临小将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世子,实话告诉你,我没想拿你回去邀功,我们就是要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皇甫飞明面无惧色,也是桀然一笑:“爷爷还怕成了你们这些下三滥的踩脚石,要报仇,有本事战场厮杀,诈降算什么本事?” “你们玉梁就光明磊落了?若非你们在安宁水源下毒,我南临何至一败涂地?将你擒来就是为我们那些被水毒死的兄弟报仇!” “对,报仇!”一边的几个士兵义愤填膺,站起身来高呼:“杀了他们,为兄弟们报仇。” 那为首的将官继续道:“大丈夫战死沙场,我也敬你勇武,可用此等卑鄙手段伤我南临数命,我为死去的兄弟不值,定要杀你以祭他们在天之灵!” 皇甫飞明一听他们提起水中投毒,气势上倒弱了几人。投毒之事,虽是沈玉麟的主意,事先并未与他商议,可他毕竟是先锋军将领,他也责无旁贷。 其实那日知晓了沈玉麟的手段后,他也颇觉此法阴毒,但当时事已至此,他也便未对他有所荷责。 可此时南临人提到此事,他倒无话可说了。只是颇为自己死得不值。 于他来讲战死沙场他没一点怨言,可死得这样不明不白,却大大出乎他的设想。成了战俘,会让他齐王府颜面无光。 一边的沈玉麟听到南临人提到水中投毒之事,心中大惊。生怕皇甫飞明提到自己,便在一边垂着头装死。 “事已至此,我也无怨言,要杀要剐随你们。只我玉梁儿郎不会以战俘之身苟活于世。”皇甫飞明这是做好了必死的打算。 “早就闻听齐王世子光明磊落,却怎会想到这种阴毒的法子,我们也不想错杀好人!投毒到底是谁出的主意?” “对,听说诱我军出战之事,是沈相府的公子出的主意!” “对,是沈家的人!” 一边的兵士大叫着,围上沈玉麟。 火把照亮了沈玉麟的苍白的脸,秋夜微凉,他却满头是汗。到此时却无法再装死了,只得缓缓睁开了眼睛。 “玉麟一介文人,对战场厮杀之事实是不通啊!”他连忙自我剖析。 “文人,才一肚子坏水!” “世子,莫非真是这位沈公子的主意?”那名小将逼视着皇甫飞明。 “我乃先锋军将领,自然都是我的将令,你等只管杀!我玉梁男儿岂是贪生怕死,攀咬同獠之人!”皇甫飞明也不愧是磊落豪杰,虽莾撞了些,人却豪气干云。 沈玉麟本已吓得魂飞魄散,听他如此说,忙不迭地点着头:“没错,都是依将令行事,依将令行事的。” 沈玉麟头如捣蒜,面色苍白,却不敢望皇甫飞明的眼睛。“玉麟,不要怕,纵使死,也不可损了玉梁气节,苟活于世!”皇甫飞明看着沈玉麟如筛糠一般,不由怒火陡升。 第319章 319看清人心 临小将一听,眼珠一转:“世子如此慷慨赴死,倒也英勇。我们却不想枉杀英雄,只杀投毒之人,若是你二人中有一人真不知情,我便放了他,绝不会以战俘之名辱没了英雄。” 沈玉麟一听,只杀一人,另一人尚有生机,忙抢先一步大吼道:“是世子贪功心切,令人在水源投毒,逼你们出战的。我是真不知情啊!” 他心急之下,竟是大声哭求起来,仿佛濒死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 南临士兵一听,立即提着刀比在他的脖子前面:“你说的可是实情?” 而皇甫飞明在一旁已经恨得红了眼。他本就一心求心,宁死也不愿发俘虏。却没想到这沈玉麟如此没有骨气,胡乱攀咬,当真是丢了玉梁的脸。 “沈玉麟,你给我闭嘴!你也算男人?” 刀架在脖子,沈玉麟此时也顾不得脸面,大声道:“世子殿下,我是被你胁迫的,你地位尊贵,他们不会杀你,皇上必然会想办法将你赎回去的,世子殿下,你就不要连累我了~” 皇甫飞明咬着牙“呸”了他一口:“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想到自己的未婚沈佳溪,心中恨意更甚:“你可明白,我纵是死了也不会辱没玉梁,你姐姐也会因我受到追封,而你必然落个千古骂名!” 南临人见这二人对骂,却不说话了,只在一边看笑话。事到如今,已撕破脸皮,没什么比活命更重要的。沈玉麟也没了顾忌,被他骂得起了恨意,阴恻恻道:“你以为你死了我姐姐还会肯入你齐王府的门?哈哈,她嫁的是齐王府的尊贵,可你战败而死,哪还有 尊贵可言,我姐姐只会另觅人家,以我对她的了解,恐怕她连一滴眼泪都不会给你,只会嫌你拖累了她!” 皇甫飞明被他气得目呲欲裂,爆喝道:“你说什么?” 若不是有绳子绑着,皇甫飞明恐怕早过去掐死他了,此时只奋力挣扎着。 “我说我姐姐一滴眼泪都不会给你!”沈玉麟也极是疯狂地大喝着。 而恰在此时,远处的林中响起一片嘈杂之声,火把攒动,似乎有大队人马向这边而来。 那南临小将一看,惊呼道:“不好,被发现了。” 正想挥刀去杀皇甫飞明,数道箭矢已飞射而至,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皇甫飞明与沈玉麟,低喝道:“快撤!” 原本围着两人的一众南临士兵瞬间便向着黑暗的密森深入逃去,再无一人顾得皇甫飞明与沈玉麟。 远处攒动的火把向这边移动的越来越快,皇甫飞明凝神细看,方才看出那些执火把的人都穿着玉梁的军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待那群人行至近前,将被绑在树上的两人团团围住,火把照亮了两人的狼狈,队伍中有人认出了皇甫飞明。惊呼道:“世子殿下!” 人群中爆出一阵惊呼:“找到了,找到了,世子殿下找到了。” 一旁有人连忙上前将皇甫飞明从树上解了下来,众人一齐给他见礼。皇甫飞明却无一丝获救的喜悦,反而被臊得红了脸:“起来吧,没什么好喜的。” 这一队人马本是奉命搜索的,其实没有任何线索,毫无目的地在山里乱转,偶然发现了一名行迹可疑的黑衣人,便一路跟着那黑衣人向林中而来,没想到黑衣人跑了,他们却误打误撞的找到了皇甫飞明。 而皇甫飞明寻问之下才知此地离玉梁军营并不远,根本不曾进入南临境内。不由对刚刚那些南临士兵起了疑心,他们到底想干什么?百思不得其解。 “快,放我下来!”众人只顾着簇拥着齐王世子,将沈玉麟晾在一旁无人理睬,沈玉麟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又怕被他们丢下,只好硬着头皮求救了。 “是沈公子,快把沈公子放下来。”领队的人玉梁军官忙吩咐着,一边早有兵士上前解了沈玉麟。 沈玉麟活动着手腕,终于松了一口气,准算保住了性命。 皇甫飞明看着沈玉麟,轻轻笑了一声。虽然不知对方是何用意,他却仍是有了一大收获,终于看清了一个人,或者说认清了整个沈家。 沈玉麟刚刚松下来的心又猛地揪了起来,他当然也没忘自己刚刚对皇甫飞明说了什么。 “世子殿下,刚刚……”他尴尬地上前想要解释什么,却被皇甫飞明一扬手打断了。 “不必了,本世子耳不聋,眼不瞎,自然也不是傻子。回营!”言罢不再理会沈玉麟,冲着士兵下令。 一众兵士随着皇甫飞明向山下转回营中,沈玉麟的脸比死人还要难看,却只能灰溜溜地跟在队伍后面。 他们回营之后如何与段天宝相见,又如何问责,与慕之枫无关,他只关心皇甫飞明是否对沈家死了心。 垂眸看看面前跪着的影卫,他身上还穿着南临士兵的服装,看面相正是昨夜在林中要杀皇甫云鹤的南临小将。 “主子,如您所料,那沈玉麟果然为了活命将责任全部推给了皇甫飞明。齐王世子虽然鲁莾,却不失为一条汉子!” “嗯,这次虽然给了他教训,也算帮了他。”慕之枫淡淡道。 “是,主子,以皇甫飞明的为人,娶沈佳溪当真是亏大了!”“下去吧!”慕之枫挥挥手。不管沈灵溪是否还有机会知悉,沈佳溪不久之后就会被齐王府退亲,她将再无颜立于玉梁贵女之中,对她来讲也算生不如死了。而沈玉麟会因违抗军令被制罪,沈府会在这一战 中迅速衰败。 沈灵溪若尚在人世,也许会挑笑他两句吧?慕之枫眼中重新又蒙上一层悲伤,真不知那丫头会怎么说?他轻轻地一声叹息,却是心碎的声音。 至此,玉梁已重新夺回边关三城。而南梁也在三城南面拉开架式,大有卷土重来之势。而玉梁的五十万大军,已在段天宝的帅令下,展开了周密的布局与安排。粮草马匹俱已妥当,双方实力旗鼓相当,一场恶战,迫在眉睫。 第320章 320山洞奇人 一只青蛙正悠闲地蹦哒着,它好奇地停在池塘边。今天的池塘边与往日不同,多了一个人,青蛙好奇地抬头盯着她。 是个姑娘,穿了一身素白的布袍,满身的药味。脸上到脖子都包着纱布,只露出一双鬼灵精怪的眼睛。露出的一双手莹白曼妙,正托着腮百无聊赖的样子。 “半天的功夫就看见一只青蛙,煮了还不够塞牙缝!”她轻轻嘟囔着,青蛙已经扑通一声跳入池塘逃了。 “这下青蛙也没了!”她看似沮丧,实则连动都没动一下。 她面前的池塘碧绿的仿若一块翡翠,青蛙跳进去激起的涟漪很快便消散了,池塘又恢复了平静,静得不同寻常。这池塘中竟连一根水草都没有。 少时池塘中心冒了几个泡泡,翻起一具小小的骸骨,看样子正是刚刚那只青蛙。 “又一只!”沈灵溪叹了口气,起身离开池塘,溜哒着向不远处的一座青石小屋走去。 她已经到这里不知道多少天了,因为这是一个巨大的山洞,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日夜交替。洞中的岸壁上嵌满了一种会发光的晶体,洞中的光源便是此物了。 这个洞非常大,有一个青石小屋,还有一处院落,甚至还有一个小池塘,就是没有活物。不对,如果住在青石屋里的那个家伙算活物的话,这里只有包括沈灵溪在内的两个活物。 那日马车冲出山坡,剧烈的巅波将她甩飞了出去,她只记得自己飞出去时,好像看到慕之枫急怒的脸,就什么都不记得了,醒来人就在这个大山洞了。 脸被人包裹的严严实实,似乎是给她敷了某种药,她搞不清状况,便想将纱布解掉,有个东西便冲出来扯她的手,不让她动。 东西?因为那个家伙实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一个麻袋从头罩到脚,只能看到一双手,手上还戴着手套。也不说话,就是不让她扯纱布。除此之外对她倒也没有敌意,还按时给她送来水和饭。只不过饭简单到只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树叶花草。沈灵溪每日都只能吃个半饱。那日偶然发现了池塘,本想钓几尾鱼解解馋,却发现连石头掉进去都会 被溶化,那水中根本什么都没有。 她已经快憋疯了。慕之枫一定急死了,她明明已经想好了,决定陪着他,自己便沦落到此,当真是造化弄人?对于老天爷,她真是不想吐槽了。 气呼呼地回到小院,院子里摆得满满的花草,就是她的饭。再有就是一口大缸里面盛着清水。除此之外连一粒石子都没有。 回到自己的房间,石床上只一张用草编成了被子,再无其它,这真是要让人疯掉的意思。沈灵溪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转身出去。 来到石屋的另一个房间门前,气呼呼一脚踹开了门。她豁出去了,不管地家伙是什么是谁,她都要问个明白,她要出去,要回外面的世界,这样下去她会憋疯的。 沉重的石门在她的重重一脚下,吱吱的缓缓打开,沈灵溪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 这个房间与她的房间一样简陋,唯一不同的是地上扔着一条她认为是麻袋的东西,而石床上坐着一个裸身的男子。墙上的石英折射出的光芒都被他如玉的肌肤所掩盖,那一张脸美到让她窒息。若不是他平坦的前胸,沈灵溪一定会认为他是一名绝色美女。真正的冰肌玉骨,眉若烟柳,目若桃花,长长的睫毛仿若妖化般 忽闪着,高贵中似是带着一抹娇羞。精致的鼻梁又正又直,那一张灿若桃花的小嘴,莹粉诱人。 沈灵溪倒吸一口凉气,她一定是这山洞中的灵气所幻化的妖精,人世间断然不会有美成这般的妖孽。 又或者他其实是个平胸女?沈灵溪的目光不受控制的往下移,而那人自然也发现了她,一时之间又不方便起身,玉腿轻轻一勾,将地上的麻袋扑向沈灵溪。 麻袋盖头,沈灵溪唔了几声,将麻袋拿开再抬头时,那人已不见了踪影。 正左右环顾着寻找,背后响起一阵风声,她已经被一块巨大的白布裹住,只露出两只眼睛,手脚都被束缚。而那人已迅速地将麻袋套在自己身上。 “你就是麻袋君?”沈灵溪顾不得自己被束缚也要问出心中疑惑:“你居然这么美?” 麻袋里的男人沉默不语,一双眼睛冷冷盯着他。可那眼神在沈灵溪看来,简直温柔的醉人。那样美的一双眼睛即便翻白眼恐怕也能沉鱼落雁吧。 不管怎样,现在看来麻袋君不是什么怪物,是同类。她心中的疑惑总可以问了吧。于是沈灵溪将近日被憋疯的郁闷一股脑的向他倾倒出来。 “我是怎么到这的?这里是哪?我的脸怎么了?你是谁?你为什么在这?你是人吗?除了吃草,这里有别的吃的吗?你到底男的女的?” 一开始麻袋君还不为所动,可随着她喋喋不休的问题,不停地脱口而出,他终于绷不住了,看沈灵溪的眼神多了几分恐惧。 最后竟然大吼一声,夺门而逃。 沈灵溪在洞中多日休养,之前不再灵活的手脚早就恢复了,自然不肯放过他,紧跟其后追了出去。 “哎~别跑啊,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要披着麻袋?你是野人吗?没有衣服?” 山洞再大也有尽头,麻袋君一番狂奔之后,终于被沈灵溪逼入角落之中。沈灵溪一步步靠近,麻袋君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紧紧贴着洞壁,眼中越来越恐惧。 “你怕我?”沈灵溪对此很是不解。 麻袋君终于忍受不住,大喝一声:“离我远点!”那语气竟是无比嫌弃。 沈灵溪无辜的眨眨眼:“嗯,听声音是个男人。” 麻袋君颓然倒地,她完全不懂自己的意思:“不要离我太近,把嘴捂住再说话。”沈灵溪哈气在手自己闻了闻:“我每天都有刷牙啊,不会口臭,为什么要捂住?”她一脸的茫然,终于让麻袋君彻底崩溃。 第321章 321邪毒之症 麻袋君颓然贴着洞壁,似乎在忍着巨大的痛苦,声音越来越哑:“远点,再远点!” 沈灵溪看他痛苦的样子,疑惑地后退,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 “喘不上气,去取芝兰,快……”麻袋君的身子渐渐软了下去,剧烈的喘息着。 沈灵溪看他的样子不像装的,也开始着急了,可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过……敏!”麻袋君扯着嗓子说出最后一句话,终于昏厥了过去。 沈灵溪瞪大了眼睛,茫然的眨着,过敏?这是什么理由?什么过敏?过敏什么?芝兰?啊对了,不能犹豫,要赶紧去取芝兰救他。 如果她的中医理论与古代的一致,芝兰应该就是她每天吃的饭。沈灵溪飞速跑回小院,在院中寻找。果然那些晒在院中的药材中有芝兰。 她连忙取了一些迅速放在石臼捣乱,又取了一瓢清水,找到麻袋君。 麻袋君的麻袋上根本连孔都没有,她只得将麻袋从他身上拿掉。 麻袋君身上没有衣服,只穿了一条裤子。而裸露出的大片肌肤,已不像刚刚她在石屋看到的那般莹白,而是成片成片起了红色小疹,他的脸更是已经红透了,因为窒息隐隐有些紫色。 沈灵溪也不敢再耽误,拿起捣碎的芝兰送入他口中,又将水灌了下去,扶着他的头帮他吞下去。 如此反复,终于把一碗芝兰给他喂了进去,他的脸色才渐渐恢复正常。而一身的小疹子却并未退去。沈灵溪看着昏迷的男人,不禁有些奇怪。这男人如此妖孽,到底得了什么病?怎么会这样,耐不住好奇心,沈灵溪不由分说就掐上他的脉,细细把来。她的眉头越皱越深,是过敏?可是他的情况又不是简单的过敏那么简单,确切的说他是毫无任 何抵抗力。 放在现代,他这种变态反应是需要做过敏试验的,确定过敏源,做抗敏培养。可是他的情况却无法这样做,因为根据刚刚的情况,他对沈灵溪说话呼出的气体都过敏,这该如何是好。沈灵溪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俊美脸庞上覆着的一层红疹,抛开西医的解释,这其实是体内一种邪毒。不过他体内的特别厉害,让他几乎对一切都过敏。并且过敏反应是伴生的,不是一种,而是多种。比如他 现在出现的窒息,还有满身的红疹。 正思索着,麻袋君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第一反应是发觉自己裸露在空气中,便慌张地四下寻找,找到麻袋迅速套在身上,才松了一口气。 沈灵溪同情地看着他。 麻袋君看看她手上的水瓢,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与她的距离,点头道:“多谢!” 其实他刚刚过敏就是因为沈灵溪离他太近造成的,险些要了他的命,他却还在对她说谢谢,倒让沈灵溪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的病能治!”她不知怎的,就觉得垂着眼睑的他那么可怜,张口就说了出来。 麻袋君的眼中却平静的没有波澜:“邪毒自然能治。” 他自己也知道?沈灵溪倒有些意外,若是知道难道就没尝试过治疗吗? “你是郎中?”这次麻袋君倒先开口了。 沈灵溪点点头,又摇摇头:“会些医术,却不是郎中。” “回去吧。”麻袋君默默起身往回走,沈灵溪便裹着白布跟在他身后,现在她才明白他为什么要生活在这没有任何活物的山洞里,也明白了为什么他给自己裹上白布。 “若是有银针,我可以治你的邪毒。”沈灵溪低着头。 麻袋君的脚步慢了一下,随即又似若无其事般继续向前,并没有理会沈灵溪的话。 “我的脸怎么了?”沈灵溪这才想起自己脸上还缠着白布,之前几次缠着他,他都不肯回答,今天趁此机会还是问清楚些。 “太丑!”麻袋君倒是毫不隐瞒。 “我是受伤了好吗?”沈灵溪自然也想起自己满脸伤疤,凹凸不平的样子。心中却是释然,那时候已经够丑了,不管现在的脸又怎么了,总不至于比那还要丑吧? “不要动,我给你补了脸,再过几日便可以拆开了。” 听着他一字一顿的说话,沈灵溪突然有种错觉,去韩国整容遇到中文蹩脚的帅欧巴。这是什么想法,难道自己是疯了不成。 可补脸又是什么意思?她理解的有错吗?沈灵溪甩甩头,把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袋。“做为报答,我可以用银针治你的邪毒。”沈灵溪虽然不对自己的脸抱希望,要知道韩国的整容技术除了医生的医术是需要外科医学基础做为支撑,以及很多精密仪器辅助才能完成的。可看来他也是好意, 便干脆又提出治他的邪毒。 “脸好了就走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很好,不需要治疗。”麻袋君说着便回了自己的房间,重重关上石门。 沈灵溪不解地站在院中,半晌才回屋。不管怎样,总算有些收获,那东西是个人,还是个美男,她还知道了美男有严重过敏症。并且给自己治了脸,不管治成什么样,他还会放她出去。 这些对她来说都是好消息。慕之枫一定要寻找自己吧!沈灵溪默默地想着。 回了房间,过了又不知几个时辰,麻袋君来送饭了。他还是一如继往包得严严实实,像个怪物。进了房间二话不说,将食物摆在床上就走。 沈灵溪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颇觉无聊,只自己嘟囔了几句。麻袋君似乎是看了她一眼,才退出去。 本以为饭菜还是一如继往的没有新意,沈灵溪却意外的发现,今天除了清水和药草,居然多了一块粉红色的小点心。 香味馥郁,颜色清淡喜人,竟隐隐有些晶莹。沈灵溪试着咬了一点,稍稍有些甜味,带着花香的甜味。虽与吃过的点心味道没法比。可连吃了数日药草,乍一尝到这清甜的花糕,还是颇觉美味。 沈灵溪举着剩余的花糕跑出门,来到麻袋君的门前。“喂,麻袋君,这是什么点心?是你做的?谢谢哦!” 第322章 322驻颜成狂 破天荒的,石屋内居然传出了回答之声。 “秋棠糕。驻容养颜。” 沈灵溪又咬了一口,甜甜一笑,当然笑得甜不甜没人能看到。 “我的脸我自己知道,养不养颜也没什么用。”她自己小声嘟囔着,麻袋君却似被触到了痛处一般,突然从屋里出来。 “什么?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不养颜?”他站在他能接受的最近距离,逼视着沈灵溪。 沈灵溪却不知他为何那般激动,眨着眼睛:“养不养颜很重要吗?” “你是女子,容颜更是重要,怎么可以这么随便?”麻袋君更激动了:“你把自己的脸毁成那般,我给你恢复后你若再不重视,不悉心养颜,我的一番苦心便都白废了!” 看他那么激动,沈灵溪木然地点点头:“唔,好吧!” 而养颜这个话题似乎麻袋君十分重视,容不得她敷衍:“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世间怎会有你这般不爱美的女子!倘若像你这般貌似无盐,吾宁死!” 沈灵溪听着他的喋喋不休,嘴角轻轻抽动,她又不是故意毁容的。再说了,他这么激动干嘛? “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救我吗?”她似乎预见了很难接受的回答。 麻袋君语气却十分轻松自然道:“我见不得这世间有这么丑的脸!” “……”沈灵溪感觉自己乌云罩顶,默默地回了房间。 “我每日给你吃的全是驻容养颜有奇效的药草,你切记要吃!”麻袋君还在身后郑重地嘱咐她。 拿养颜药草当饭吃,他也算当世第一人了吧?沈灵溪不禁同情自己,怪不得一顿饱饭都吃不到,原来是因为他要养颜。 沈灵溪到院子里仔细研究了他晒着当饭吃的那些药草,又细细回想了一下他的过敏症状,她又有了惊人的发现,他的过敏很有可能是长期服食这些养颜药所致。 这些药草确实对驻颜有奇效,却不能当饭吃。因为其中不管一些比较刺激的,或微毒的药材。吃一些不会中毒,若吃得多了,在体内积聚,也会伤及脏腑。他是不知还是故意? 不管怎样,他都救了自己,还是善意地提醒他一下吧。 她又一次去他的房间找他“麻袋君?麻袋君?”她在门口喊了几声都没动静,好奇之下悄悄推开了他房间的石门。 房内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花香,那香气直冲沈灵溪的脑袋,香得呛人。麻袋君在干什么?沈灵溪疑惑地四下寻找,好在房间里空荡荡的,很快就被她发现了倒在角落的麻袋君。 沈灵溪正要过去扶起他,便见在石床的床头燃着一只香炉,正在袅袅冒着清烟,那浓郁的香气正是从香炉中挥发出来的。 憋着气将香炉端到屋子外面,才又返回房间,将麻袋君扶到床边。 因为他的过敏体质,沈灵溪非常注意地不用手接触到他,尽量隔着麻袋。 检查了一下他的症状,面色很白,白得像精美的瓷器,可是鼻子中有一丝血迹渗出。心跳得非常缓慢,像是一种麻痹类的的神经毒素。 沈灵溪又仔细想了一下刚刚那个味道,立时便想了起来,那是石灵草。在现代会用在一些抗皱的护肤品中,微毒,只能外抹。这种药草的成分用肌肤保持光滑,去除皱纹十分有效。 可因为有毒,是绝不能内用的。他刚刚却是在焚烧此草用熏香,想来也是在驻颜。可是为了驻颜连命都不要了吗?这明明就是自杀。 沈灵溪用白布将手包好,以免接触他的皮肤会对他造成刺激。趁他人没有知觉,索性给他全面检查了一下。又一次把了脉,她可以确定,他的过敏体质绝对是因为慢性中毒造成的。 而根本原因就是他这些养颜驻颜的药草! 一个男人对美容痴迷到此种地步,沈灵溪很是陶醉。而根据他之前的反应,他自己应该是很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才会对她提出治疗置若罔闻。 正犹豫间,麻袋君的脸色也不再是那种娇嬾的白晰,而是微微泛起黄色,他的呼吸也更加微弱了,眼见了脸色越来越黄,连口中也开始涌出血水。 沈灵溪知道不能再犹豫了,四下寻找了一番,终于在远离石屋的山洞角落,找到了自己的衣物。已经脏污得不成样子了,她如获至宝地在里面寻索了一番,终地在袖子的夹层中寻到了最后一套银针。 寻到银针她又快速了烧了一壶热水,端进屋内备用,便准备给麻袋君医治。总不能放任他中毒而亡。 也无法再顾忌什么男女有别,沈灵溪麻利地除去他身上的衣物,只余一条中裤。将人翻过去,先在他背上施针。 他中毒已深,又不是一日之功,沈灵溪的一手银针出神入化,却敢不可能一日之间将毒除静,也还需要时日慢慢替他驱毒。 可这首一次,她便犯了难,他此时昏迷不醒,可等下她施针之处是风府、承灵、上星三处大穴,疼痛必然难以忍受,若是他人醒了稍一挪动,便有性命之忧。可这石洞之中只有他们二人,不可能有助手。 想来想去,还是去寻了一根绳子,将他与屋内唯一的石桌,牢牢绑在一起。才放心地立于他身边准备施针。 她凝神垂眸,指尖探向他额际及脑后的穴位,见人没有反应,才拈起银针,极仔细的扎了下去。虽然只有三针,她却下针却极慢,一是怕他醒来,二是这三处穴位极为凶险,她需要万分小心。 沈灵溪少时额头便凝起细密的汗珠,眼睛却一瞬不眨地盯着施针之处,终于看到针眼处有细小的黑色血珠凝出,她才屏住呼吸,开始收针。 虽着收针,那血珠越聚越大,渐渐汇成一股细细的血丝,从银针向外渗。 收针与施针一样,甚至更慢,收针的过程其实是将毒血的引出的过程,能排多少,全看下针时的轻重。而收针越小心越慢,毒素排出的越多。三针全部拔出,沈灵溪才顾拭去自己额头的汗珠,低头检察麻袋君的情况,还好他并未醒来。 第323章 323美的使者 沈灵溪看着麻袋君的脸色终于褪去了焦黄,重新现出如玉的莹白,才稍稍松了口气。 低头擦去他后脑渗出的黑色血迹,又将自己的银针放入热水中清洗了,盯着指尖的银针,沈灵溪突然想到了第一次给慕之枫驱毒的情景。 那时的自己没有想过会跟他有这么深的羁绊,以为只是相互利用便罢了。而之后发生的种种似乎都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而慕之枫其实早在一点一滴的进驻了自己的心。 突然觉得自己逃跑的作法很可笑,像个逃兵一样逃避他,其实是在逃避自己的心动。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逃避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沈灵溪发现自己在分神的时候自嘲的笑了一声。抬眼却见麻袋君轻轻动了一下,看来人醒了。松开绑住他的绳子,将人翻过来,他果然睁着眼睛。只穿一条裤子赤裸着上身躺在石桌上,因为施针他的头发有些汗湿,几缕发丝粘在脸侧,一双桃花眼带着几许惺忪。刚刚的一番折腾,让他显得有几分 虚弱。 慵懒地睨着沈灵溪,那模样,那风情,十足的视觉盛宴。沈灵溪吞了吞口水,自诩不是花痴,可他一个男人,搞得这般勾魂摄魄真的好吗? “你做什么?”麻袋君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惧意。 沈灵溪不禁玩性大发,故意邪魅一笑,向他眨眨眼:“你觉得本姑娘要做什么?” 这装女流氓的本事,还真就把麻袋君给唬住了:“你不要乱来啊,我过敏,你若敢轻薄我,我就死给你看!”边说边双手抱胸。 见状沈灵溪实在装不下去了,在一边捧腹大笑,笑得弯了腰。 “不要笑,不要笑,你的脸现在不能这样笑!”这下麻袋君可着急了,一骨碌翻身把着她的双肩摇晃着。 “好了,别晃了,晃晕了,我不笑了,不,不笑了。”沈灵溪边捂着肚子边收敛笑容。 “行了,别动了,我还得给你修补一下。”麻袋君对脸的认真程度远超沈灵溪,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在乎。一把抓过一旁的麻袋套在身上,把沈灵溪推着进入后室。沈灵溪没想到他这石屋还有一间类似于密室的后室。进去一看吓了跳,里面正中是一张大床,屋子四角各摆着一颗硕大通明的明珠,明珠后面各摆着一面大铜镜。镜面光滑明亮,又将明珠的光芒反射到床 上。 整间屋的四周还摆放了各一排大大小小的夜明珠,将屋子照得有如白昼。床边还放着一台可以移动的木架,木架上除了一些瓶瓶罐罐的药水,便是各式刀具。那一排排小刀,大的有如菜刀,小的比银针还要细。成捆的白布干净地摆放整齐,最为恐怖的是床后的一面墙上摆放着颗颗人头,有男有女,每颗头颅的脸庞都异常美丽。如果仔细看,会发现这些脸孔的 五官,分别代表了最典型的几类。 比如眼睛,从头到尾,依次是丹凤眼、杏核眼、桃花眼、笑眼等等等等,眉毛的各种形式,还有口、鼻都如是。 沈灵溪看得后脊梁一阵发凉,微微侧头看看身后的麻袋君,他倒依旧是面色如常,没什么杀气。 “这是……”不会是要把自己的脸放在墙上当反面教材吧?沈灵溪暗暗思忖着。 “坐。”还好麻袋君没有让她躺到床上去,而是让她在角落的一张石凳上坐好,石凳侧面摆着一面立式镜,民是铜铸造的,清晰度却更好。 沈灵溪打量了一下镜中的自己,简直比女鬼还可怕。宽大的白袍子,从头罩到脚,脑袋上还缠着白纱布,只露出两只眼睛,两个鼻孔,嘴的位置开出了一条缝。 “这两天脸可疼?”麻袋群从木架上拿过来一把剪刀,站在沈灵溪身侧。 沈灵溪心脏突突狂跳:“不,不疼了。” 麻袋君已经开始剪开她脑后的纱布了,沈灵溪这才松了口气。说起来一直以为自己反正毁容了,脸包成这样也没什么,但现在看来他一定在自己的脸上做了什么? “你到底在我脸上弄什么了?” “先打开看看。”麻袋君不紧不慢地拉着纱布在她头上绕圈。 想想他这间密室,再想想他整日以驻颜为命,难不成他真把自己的脸治好了?其实心里还有是有一点小小的期盼的,若是他真能把脸上那些深深的疤痕去掉,慕之枫一定会很高兴的。 “你紧张?”麻袋君似乎感觉到了她在屏住呼吸。 “一点。” 他居然浅笑了一下,桃花眼中光彩四射,脸颊微粉灿若桃花,沈灵溪看得有点嫉妒,纵然是她的脸没毁时,也没他这般风情万种。 “我从不失手,你不用紧张,就算失败了,你会比你以前好看!” 黑线,沈灵溪暗暗问候他家祖先,他的意思是说她以前长得比整容失败还丑吗? “你是治外伤的大夫?”沈灵溪不知道自己这个定义算不算准确。 “不,我是美的使者,我用医术雕刻美丽!”麻袋君语中是满满的深情,沈灵溪却怎么都觉得别扭。 “你给我的脸做了整容?”她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听他这意思跟现代整形机构的广告语差不多,他不会真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脸给她整了吧? “整容是什么?我不过给你换了一张脸。”麻袋君淡淡道。 “啊!”沈灵溪一想到等会儿拿下纱布自己可能会看到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就惊恐,若是满脸疤,好歹还能看出她原来的长相,她可不想变成另外一个人。 “莫要惊喜,先看看脸!”麻袋君显然以为她是太开心了。 沈灵溪此时顾不得他过不过敏,垂手便将银针向他刺去。可看着弱不经风的麻袋君不知怎么,只轻轻挥了一下麻袋,那三枚银针便不知去向了。 “你怎么能不经过我同意就给我换脸!”沈灵溪银针被收,突然觉得有些委曲大声哽咽道。万一脸变了,慕之枫不认识她了怎么办?不喜欢她了怎么办?她刚刚才想要敞开心扉的,他怎么能这样打击她? 第324章 324一起出去 沈灵溪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与他对峙,倒吓得麻袋君后退两步。可看着沈灵溪泫然欲泣的模样,他更疑惑了。 “变美你不想?”随着话落,他手上一抖将最后一段纱布从她脸上取下。 沈灵溪只觉原本厚重的脸庞瞬间一片清爽,可想到万般可能,瞳仁攸地放大,眨也不眨地盯着麻袋君。 麻袋君的手停在半空,始终没有落下,执着长长的纱丰,愣在当场。 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看出他的僵硬,沈灵溪一把捂住自己的脸,双手摩梭起来。 脸部是光滑平整的,原本的凹凸不平一点也感觉不到了,而且肌肤滑得像丝绸一般,自己到底变成什么奇怪的模样了,他怎么会惊呆? “很奇怪?”沈灵溪小心地挑着眉问道。 麻袋君缓缓摇了摇头。 “还能看出原来的样子吗?”问出口沈灵溪又后悔了,自己原来长什么样子,他也不知道呀。 麻袋君还是摇头,只痴痴呆呆的看着她。 沈灵溪闭上眼睛,在心中给自己鼓足了勇气,猛地转身立在镜子前,将捂着脸的双手移开。镜子中的女子万千青丝如锦缎般披落在肩头,衬着一张水木清华的脸。肌肤如玉几近透明,一对柳眉弯似月牙,却偏在眉尖蹙了一点英气;一双美眸漆黑得不见底,眼角微微向上挑,依稀藏着一丝灵动与 狡黠;睫毛在眼帘下打出的阴影更是为整张脸增添了如泣如诉的色彩;鼻梁挺拔又不失秀气,将姣好的面容分成两边。一张樱桃小嘴颜色红润,无声却娇魅。 这明明是自己的脸,却又不全是。不但疤痕全部消失不见了,原本就精致细腻的五官被赋予了更美的线条。而肌肤更是好的让她不敢相信。 “这就是你原本的样貌吗?”麻袋君幽幽的开口。 沈灵溪还在震惊中,傻傻的点点头,又傻傻摇摇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这样貌比自己以前更加灵动,更加精致,连气质也多了些如烟似雾的淡然。 “绝品,绝品!”麻袋君突然哽咽了:“这是我最好的作品,绝品!” 沈灵溪没理会他,还立在镜前左摸摸右摸摸,想找到自己到底哪里不对了。按照现代,你这种变化至少注射了微整剂,可摸来摸去完全没有迹象。 这是古代,微整技术怎么可能如此神奇。这是个没有注射剂的年代啊!沈灵溪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看自己,又回头看看还陷在自我陶醉中的麻袋君。 他可真是个妖孽,不光是模样,这一手绝活,虽然不是救死扶伤,却绝对会让娘娘小主,名门贵女们趋之若以骛啊。 “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你以为美只是护护肤,养养颜这么简单的?那是需要动刀子的。”麻袋君对她的惊喜显然很受用,颇为自得地瞄了一眼那个放满刀具的木架。 沈灵溪突然觉得自己发现了一座巨大的宝藏,若能开个医馆,专做脸部外科手术,她绝对有希望成为天下首富。 一个无比划算的生意在她心中形成,她要把他带出去。 “你不想把美传播得更远吗?”跟他对话,需要用他的语言,依沈灵溪的聪明还是知道的。 麻袋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似是不明白她的意思,她明明知道自己过敏很厉害的。 “我可以彻底医好你的过敏症,然后咱们一起离开这里。” “你要走?”麻袋君沉默了。 “当然要走了,不过,你放心,我会治好你的过敏症,带你一起离开。” “不行,你是我的作品,你不能走!”麻袋君突然变了脸,袖子一甩便转身而去。 “外面有很多半成品,等着你去拯救!”见他不为所动,沈灵溪灵机一动,大声道:“其实我也是郎中,我有一个秘方可以熬制驻颜水,比熏石灵草,吞芝兰要有效,而且无毒!” 麻袋君脚步停了一下,有些迟疑:“驻颜水?” “嗯,它有一个神奇的名字叫胶原蛋白!”沈灵溪一字一顿道。 “胶原蛋白?”这个名字听得麻袋君心中痒痒:“配方除了猪蹄还有什么?” “你要跟我出去吗?”沈灵溪反问。 麻袋君又沉默了,明知被她威胁了,但还是抑制不住的想知道。 “你如果觉得没有胶原蛋白你可以继续受熏石灵草的毒入肺腑的苦楚,那么我还有一样东西,你一定感兴趣。”沈灵溪为了要出去,为了把他也一并弄出去,也是拼了。 不知道这算不算泄露天机,她是现代人。毕竟有一些现代科技在古代也是可以实现的,拿来用一下也不会太引人注目。毕竟这个年代很多名医也都有不为人知的秘技。 就像眼前的麻袋君,虽然他只在脸上动刀,也算古代的外科先锋了。并且也可以说是古代整容先锋! “还有什么?”麻袋君的胃口被她吊得高高的。 而这一样东西,完全是沈灵溪凭猜测想出来的。 “你在脸上动刀去除疤痕,怎么处理刀口?”沈灵溪反问。 “用接骨草研磨粘合。”麻袋君微微皱眉,这是他每次在脸上动刀最担心的环节因为让伤口自由生长那风险真的很大,万一伤口太长,很有可能生长的不够平整,会影响整体美观。 “有想过用针缝合吗?”沈灵溪提示道。 麻袋君一听颇为不屑:“难道要在脸上留一道线痕针眼?” “我说的东西就是解决这个的,如果线可以与皮肤相溶,本身又可以袪疤呢?”沈灵溪凝眸一笑,美是摄人心魄。 麻袋君此时却全部心思都在她说的与皮肤相溶的线上,真的会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你试过?” “自然。”沈灵溪双手环抱隐入宽大的白袖中:“我也可以告诉你其中关键的配方是鱼肠。”麻袋君眼前一亮,鱼肠可以熬胶在这个时代是比较广泛应用的。若是鱼肠还真有可能做成线并与皮肤相溶,只是不知其他配料是什么。想开口问,却又知道结果,她一定是问自己要不要跟她一起出去。 第325章 325生意伙伴 外面的世界,麻袋君有些茫然地想着。 他有多久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了,他有些恐惧。那里还是那样肮脏丑陋吗?自小被师傅带入山中已经二十余载了,当初师傅就是嫌弃外面的脏鄙,才会隐居在深山之中。 他自幼与师傅研习医术,却没有真正成为郎中,去治病救人。一天天长大后,每每对水自怜,发现自己的容貌越来越美,美是超越了他在世间见过的所有人。 师傅去世后,他的所有关注点便只剩自己了,身上的每一点睱疵都会在眼中被放大。他的研究方向也慢慢发生了转变。他开始着重研究试验那些驻颜用的花草,可随着试验品种越来越多,他的身体却越来越敏感。他知道自己体 内积聚了很多残毒,却追求美了的容颜成瘾,无法让自己停止去吞服那些驻颜药草,最后变本 加厉,一日三餐都变成了以药草为生。 每每照镜子发现自己身上哪里不满意,甚至会用刀子去自行修复。就这样不断在自己身上试验,他的刀法已经如火纯青。为了研究驻颜术,他总是会捉一些山中的走兽,却不是为了吃。只为了用它们的皮做成他想象中的最美丽的脸。 再用毛发为它们粘上眉毛和睫毛。就是沈灵溪在墙上看到的那些人脸,都是用动物皮肤做 成的。 到后面他的过敏已经严重到不能再接触任何东西,他也只好躲在这石洞里。除非药草没了,他才会出洞去采,其他时间他再也不会出洞去。 而沈灵溪命大,恰恰是他上次出洞去山谷中寻找石灵草时遇到的。 当时沈灵溪被他以前下了捕猎网网住了。他便将她带回了山洞。 他住的这个山洞其实就在那个瀑布后面的山崖中。 慕之枫站在崖壁上向下看,只能看到下面的深潭,而隐在瀑布后面的山洞自然是无法看到的。若是能掀开瀑布便能发现自洞中垂下的一条绳子。因为后期麻袋君的身子也经很差了,他攀绳索上下山崖有些力不从心,便在崖壁上固定了一张绳网,原本是怕他自己拉不住绳索时,有个护网保护。可没想到却接住了从上游被冲下来随着瀑布一起落下的 沈灵溪。 起初发现她,完全是因为她落在了自己家门口,后来肯为她治脸,实在是因为他真的很想用一张别人的真脸试试自己的刀法。 当然还有沈灵溪那一脸的疤痕实在是让他看不下去。他才会动手的。原本还想着若是成功他便出谷去抓些活人来练手。 可看到沈灵溪恢复后的脸庞,那样美丽动人,他也很是陶醉。因为她的美与他以往所见皆不同,她是鲜活而灵动的。 可现在若真让他去外面的世界,他真的从没想过。太多的不确定,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 “你考虑一下吧,如果想好了,晚上来找我驱毒。不用一个月,我可以保证让你不用再披着麻袋生活。”沈灵溪成竹在胸的掸掸手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出去以后做什么呢?”麻袋君终于动心了。 “我们开间药铺,专做驻颜养颜的药品,把美撒向人间!”沈灵溪说得官冕堂皇,实则心中在想到底用多久就能赚翻。 “我的试验品呢?”麻袋君最关心的是自己是否有脸可做。 “我就是活广告,你还担心没人上门求医?”沈灵溪一笑。 “你的秘方什么时候给我?” “下山,药铺开张就给你。”沈灵溪也干脆。 “好,晚上到我房里来!”麻袋君终于下定了决心。 “洗干净等我。” 沈灵溪的话让麻袋君无端的脸红了,怎么有一种被挑戏的错觉。 “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沈灵溪突然想起到现在他是谁自己还不知道呢。 “玉碎。” “沈灵溪。”沈灵溪自报家门,心道怪不得像个玻璃人一样易碎,原来名字不叫玉碎,能不碎吗? “原来是你?”这次轮到玉碎惊奇了。 “你认得我?”沈灵溪反倒奇怪了。 “嗯,日前南临慕王爷派人来找过我师傅,说是要给一位沈姑娘医脸。” 慕之枫?沈灵溪眨眨眼,原来他带自己出来,押运粮草是假,治脸才是真的。哎~真是阴错阳差,不知道他现在何处,若是知道自己被瀑布冲下,误打误撞地遇到了他要找的名医不知他是悲是喜。 看着沈灵溪的脸忽明忽暗,玉碎小心地问道:“慕王爷是你何人?” “慕王爷?”沈灵溪愕然。随即也释然了,他的身份本就成迷,是南临的王爷也没什么稀奇的。 “世事就是这样奇怪,想躲也躲不开,甚至会从天而降。也罢,我与你出去。”玉碎似是终于下了决心。又拿出一只小盒递给沈灵溪道:“你的脸要每日涂抹此物。” 沈灵溪接了打开一闻,是一盒抹脸的香膏,仔细辨别了一下,便闻出了其中的几味药草:“秋棠,石灵草、桃姬、还有……” “妩叶梅。”玉碎补充道:“想不到你也深谙此道。” “我配的胭脂香粉在四国都颇有名气,胭脂铺抢都抢不到我亲手调制的货品。”沈灵溪炫耀了一下:“不过,等你出去了,咱们药铺的驻颜药也会卖断货的!” 玉碎浅笑,看着她财迷的样子,心下疑惑,慕王爷的人还缺钱吗? 放下不谈,晚间玉碎如约净了身便在房间等她,还很懂心意了早已自行备好了热水与纱布。沈灵溪吃过晚餐,满嘴的药味,一边安慰自己这样的日子很快便到头了,一边缓缓踱进他的房间。 “怎么还穿着衣服,不是让你准备好吗?”沈灵溪嗔了一句。 当着女子脱衣,纵是长久生活在荒谷,玉碎也无法做得得心应手。还是背转过去,不看沈灵溪,才褪下身上的麻袋,露出一有些瘦弱的上半身。 “很疼啊,你忍一下就好!”沈灵溪摸出银针,嘱咐着。 玉碎双臂交握胸前,一副就要被蹂躏的样子,垂眸轻声道:“你轻些!”沈灵溪嘴角抽了抽,丫的这么娇羞做什么? 第326章 326背她出去 男人生得太过漂亮,真是让人浮想联篇。沈灵溪好不容易才集中了精神,准备下针。 “轻些,我怕疼!”偏偏玉碎又好死不死的嘱咐一句,瞬间便让她破了功。 最后无奈之下,只好粗鲁地将人推搡到桌上,依旧用绳子将他与石桌牢牢固定在一处,才放心了下针。 玉碎长睫呼闪,泫然欲泣,贝齿轻咬着红唇,一副娇不承力的样子,沈灵溪心中无数只野兽狂奔,找准了他后背的穴道用力按了几下,听他嘤咛一下娇呼,丝毫没有怜惜之意,便举针刺了下去。 银针便是如此,需要得万分小心,一旦下针沈灵溪便聚精会神,再无一丝无神。 这样的情景反复了数日,玉碎身上的银针从最初的三处大穴,到后来的十六处,从先前的一个时辰,到每次要三个多时辰,沈灵溪生生累得瘦成一把骨头。 但他身上排出的毒血,从最初的黑色,一日日减淡,终于全部变成了鲜红色。毒血排尽了。 沈灵溪拔起最后一只银针,长长呼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用一边的帕子擦掉他身上的血迹,一边轻轻推推玉碎:“终于好了。” 她累到全身虚脱,瘫软在石凳上,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松开我吧。”玉碎躺在桌上子抗议。她才想起,抻了一上他身上的绳结,然后又侧靠着石桌头也不抬。 玉碎从桌上坐起,虽还是美是不可方物,可之前的阴柔之气竟消失无踪了。许是因为身体好了,人还是有些瘦,却有了些棱角,男人的英俊之气压下了之前的柔美,神色也更是坦然了。 他垂眸看着斜倚着石桌的沈灵溪,她的身子似是又瘦了些,拿针的手垂着微微有些抖,额角还挂着未消的汗滴,每次她给自己施完针都会累到虚脱,他的心中竟有些柔软。 沈灵溪自然感觉到他在看自己,却无力抬头:“你去忙吧,我歇一会儿就好。” 玉碎拿过一边自己的白袍穿好,径直将瘫软一团的沈灵溪抱起,淡然道:“我抱你去休息吧。” 沈灵溪一惊,头回见他这么男人,她倒有些不适应了。眨眨眼,仰视他的面容。尖尖的下巴圆润而骄傲,低垂的眼睑温柔自敛。 这还是娇嬾的玉碎吗?沈灵溪以为自己在作梦。 玉碎当然看得到她惊奇的眼神,却不想理会,将人抱回她的房间,直接放在床上,拉过一边的绿植被子给她盖好。 “好生休息。” 沈灵溪破天荒的没有讽刺他,听话地点点头:“谢谢!” 玉碎的神色突然有些复杂“嗯。” 他走到门口时,沈灵溪才想起重要的事:“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玉碎脚步一顿,什么时候动身?这一天真的来了。她很想回到外面的世界? “你很想离开?”他转身望向床上的她。 “嗯,很想。我要吃肉,吃糖,吃很多好吃的。还有很多要做的事,还有……要见的人。”许是累了,沈灵溪也有些感性。“你不是很喜欢秋棠糕?肉山谷中也有,我可以去捕猎。有什么事是非要做的呢?还有,要见,谁?”玉碎心中有些微微的涩。她明明那么喜欢吃秋棠糕,明明说自己做的秋棠糕很香甜。人生有什么事是非 要做的呢?为了赚钱? 或者这都是借口,其实她是想见一个人。慕王爷?他早注意到了,每次提到他时,她的眼中都会有一些或悲或喜的神色,他以她是很重要的人吗? “啊,没什么,我去准备准备,十日后出发吧!”玉碎没有等她回答,就自行结束了刚刚的问题,急匆匆地出了沈灵溪的房间。 没有注意到他的不自然,沈灵溪在想着三日后,她在这山洞已有几个月了,不知道外面是怎样一番情形。慕之枫又身在何处? 之后的数日,沈灵溪跟玉碎一起在洞中收拾行囊。各种药草不用很多,但种子必需全部收集好。再有就是玉碎的各种工具,刀具啊毛发啊。林林总总,收拾了满满一大麻袋。 沈灵溪又一次走到洞口,透过哗哗流淌的瀑布望向远方,看不清的山谷,依然一片青翠阳光透过水帘,折射出各色的光彩。外面的世界在向他们挥手上。 后头看看玉碎,倒显得很平静。 “会舍不得吗?”沈灵溪歪着头看他。 “我不知什么叫舍不得。”玉碎答得淡然,却换来沈灵溪一个大白眼,明明就很舍不得,还要装。 “好,你很男人,咱们走吧。”沈灵溪笑得很灿烂,比四溅的水珠还要灿烂。 “上来吧。”玉碎大步走到她前面背对着她,伏低了身子。 “嗯?”沈灵溪不解。 “我背你出去。” 沈灵溪望望拴在湿滑峭壁上的绳索,懂了他的意思。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总比自己扶不住掉下去摔死强。便大方地一跃,跳到他背上。 玉碎的背很宽,比她看到的要结实。原来再瘦弱的男人也比女人壮些。玉碎若是知道沈灵溪一直都是把他当女人看的,估计会呕血。看沈灵溪趴好了,玉碎又取过一条绳子将她与自己的腰绑在一处固定好,将收拾好要带出去的包袱绑在自己的脚腕上,便来到山洞口,抓住绳 索贴紧岩壁一点点向下攀去。 沈灵溪趴在他身后,身子整个探在半空中,偷眼往下面看,那潭深碧的潭水像一张巨魔之口,似乎随时会将人吞噬,吓得心跳加速,紧紧趴在他后背闭上眼睛。 玉碎身子一顿,感觉到她的脸贴上自己的后背,温温热热的气息透衣而来,心跳竟不可抑制的加快了。就像他之前的过敏反应。 穿出瀑布的冲击范围,两人都被浇得冰凉透心,寒意彻骨。玉碎平素习惯了倒是不觉什么,沈灵溪却是冷得混身直哆嗦。只得不断收紧搂着他的手上。 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的,她似乎一直没有学好。悄悄在内心安慰自己,成大事不拘小节,好歹她也是现代人穿越来的。贴紧了他的身体,汲取着他身上的暖意,她才稍稍缓合了些。 第327章 327作你相公 玉碎被沈灵溪从背后紧紧抱着,浇了冷水而苍白的脸微微泛起一片桃红,她的小手搂着他的腰,身体贴着他的背,小脸的温度他都能感觉到。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的刺激。一个人在谷中多年,除了小时候曾经见过人类的女子。沈灵溪是他成年后遇见的第一个女子。 这种感觉他即陌生又喜欢,就是不知为什么自己会不停地心跳加速,脸颊发热。 连下山的动作都轻快起来,一路带着沈灵溪迅速地降到谷中。双脚落地后,俯下身子,解开捆绑二人的绳子,有些不舍得将她放到地上。 沈灵溪身上的白袍已经湿透了,趴在他身上不觉得,可此时便都湿嗒嗒地贴在身上,玲珑的曲线一揽无遗。她抬头望向玉碎才发现他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惊呼之下连忙转过身去,他那副妖孽的容貌,配上粉红的面颊,分明就是情动的样子:“你干什么?” 玉碎心里有种想把她搂在怀里的冲动,却对她的反应不知所措:“我……我过敏了。” “什么?”沈灵溪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的过敏症明明就痊愈了。“你离我太近,我又出现了过敏的病症,心跳得很快,有些窒息的感觉。身体很奇怪,好像发烧了,小腹有很奇怪的感觉。”玉碎细细向她诉说自己的症状。这一个月他都是这样的,仔细告诉他自己的病情 ,她再酌情下针。 可此时这病症说出口却隐隐觉得不妥,沈灵溪听着,脸瞬间成了红布一般。她咬着下唇,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那不是过敏,那是…… 果然处男什么的太难办了。这方面男人不都是无师自通的吗? “没事,不是过敏!”沈灵溪低低喝斥了他一句,便匆匆跑进林中,整理自己已湿的衣物。 玉碎显然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想跟过去,却被她喝止。只得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等她。 等了半晌,身上的衣服干得差不多了,沈灵溪才从林中返回。 玉碎吹了半晌凉风,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沈灵溪想着等回到玉梁见了慕之枫,要请他帮帮忙给这个家伙普及一下生理卫生知识,否则实在太尴尬了。 两人身上的衣服都是用白布随意拼接而成的,完全没什么剪裁,在谷中走起路来东勾西刮的走不快,不多时便都弄得脏污一片,除了两张脸美得妖孽,看衣着完全就是两个林中怪人。 “你认得出谷的路吗?”沈灵溪这才记得问他。 “唔,不认得。”玉碎犹豫了一下如实回答。 沈灵溪满头黑线,他拿着剪刀给她斥脸上的纱布时,还是有些气势的。可是不知道怎么身上的过敏症治好了,反而转了性,变成毫无心计的小奶油。 这种呆配上他这俊逸无双的美貌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反差萌?沈灵溪扶额拍掉自己脑中可笑的想法。他不认得也是正常,他入谷十多年就再没出去过一次。 “从没出去过?” “嗯。” “也没见过外面的人?” “除了几个来找师傅看病的人。” 想想他还不过是个单纯的大孩子。出去之后,他这张脸不知会引起什么样的风波,他这么单纯可怎么是好。想到这里,沈灵溪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怎么?” “替你担心!” “担心我不适应外边的生活?” “我又不是你娘亲。”沈灵溪想想自己也真是多余,索性不再跟他进行这个话题,万一又扯到男女问题上她就又糗了。 “你有相公了吗?” “没有。”“我可以当你相公吗?”在玉碎的心里,只有五六岁时的记忆,他依稀记得会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生活在同一个家庭中,守着一个小孩过日子。想着日后他们出了谷,他要一直跟着她,那不就是两个人生活在 一起吗? 沈灵溪猛地停下脚步,后面的玉碎一个不稳从背后撞到她身上,怕她被撞倒,忙又伸手将她扶住。 “小心些!” 沈灵溪狐疑地盯着他,看他一脸六畜无害,真的这么单纯? “不可以,门都没有。” “我们出谷传播美,不是要住在一起吗?” “这种住在一起跟那种住在一起不一样。”沈灵溪耐着性子跟他解释着。 “怎么不一样?” 沈灵溪开始恨玉碎的师傅了,该告诉他的知识居然都没教就撒手而去,太坑人了。 “出谷后,我找人告诉你。” “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玉碎的智商诡异的回到了六岁的水平,沈灵溪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够了,从现在开始不要跟我讲话!” “那我要回山洞去!”玉碎满脸委曲的瘪着嘴。 “因为男女有别!”沈灵溪被打败了,垂着头低声道。 “男女有别?嗯,这个我记得。”玉碎思索了一下,眼中又重新现出精光,一副学到新知识的表情:“那让我做你相公,是不是就可以说了?我记得小时候见到的夫妻什么都肯说。” 话题又诡异的回到了原点,沈灵溪颇感无力。 “走吧,出谷去给你补补脑!” “补脑?不需要,我要胶原蛋白!”玉碎轻轻拍拍自己的脸颊,一副很珍惜的表情。 “好,只要你闭嘴,出谷我给你炖很多猪蹄!”沈灵溪拼命点头。 “要猪蹄做什么?我要胶原蛋白!”玉碎再次抗议。 “好好,给你炖很多胶原蛋白!”沈灵溪忙不迭地哄着他继续前进,心中暗暗叫苦,他这个样子,不知道出去之后慕之枫肯不肯教教他。 实在不行,只能求烈焰了,让烈焰带他去逛逛男人该去的地方,估计就什么都学会了。 玉碎自然不知道沈灵溪在想什么,他在乎自己容颜的同时,对谷外的生活充满了期待与不安。 两个不认识路的人,沿着河水一路走,一直走到天黑又天亮,天亮又天黑。好在玉碎去药草极为熟悉,倒也不会饿肚子。终于在第三次看到太阳升起的时候,隐隐听到了马蹄飞奔的声音。沈灵溪一把揪住玉碎的袖子:“快,快翻过这个小山坡,有人!” 第328章 328心中隐痛 沈灵溪与玉碎吃力地爬上河流一侧的小山坡,放眼望去,山下果然有一条大道,正有一队骑兵从大道上飞池而过。 隔着稀疏的枝桠,沈灵溪看得出那些人穿得是军服,后背写着一个大大的玉字。 “是玉凉的骑兵!”沈灵溪激动地抓着玉碎的手,边喊边向山下跑去。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呢~” 玉碎不解地看着她,遂也学着她的样子,大喊大叫:“我在这儿!” 大路上的一队骑兵似是跑得很急,几乎都要跑远,队伍最后的两人才听到山上的声音。 “上面有人,小心!”兵士们似乎极为紧张,都匆忙地抽出腰间的佩剑。 待看清从山坡连跑带滚滚下两个人时,他们才稍稍松了口气。但也还是执剑而待。 “你们是何人?”为首的一名小将手执长剑,警惕地望向两人,语气颇为不客气。一连三日在谷中行进,此时两人已脏得看不出模样。 玉碎早就受不了了,沈灵溪却不让他清洗。他的模样若是不隐藏一二,指不定会引出什么乱子。这样脏着不引人注目挺好。 “我们是慕之枫慕府的人,数月前押运粮草,路遇敌兵。乱战中滚下山崖迷了路,好不容易才找到出路。请各位兵大人带我们回慕府,慕府必有重谢!” 沈灵溪的瞎话随口就来。 玉碎本想反驳,却被她狠狠在手上掐了一把,清咳两声没有说话。 “慕府的人?”那小将一听,眼中一亮。 “这位小将军知道慕府?” “是,我们就是出来寻找慕大人的,你们二人且跟我们回营,这里已被南临控制,不方便久留。”那小将言罢,便让一旁的兵士让出一匹马来。 沈灵溪倒有些傻眼,来寻慕之枫?慕之枫不是去边关了?也不在玉梁?这里明明是玉梁境,怎么会被南临控制。 “小将军,我们已在山中数月,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啊?” “咱们玉梁已战败,慕大人生死不明!”那小将颇为痛惜扼腕:“好了,回营再说。” 沈灵溪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不知是连日奔波太累,还是突然力不从心。慕之枫生死不明?强压着眩晕,沈灵溪暗暗回想,他身中鸠石散尚能活世间十余年,肯定不会有事的。 遂压着心惊,跨上士兵让出来的一匹战马,又伸手拉玉碎上马,二人同乘一骑跟在那些兵士后面沿着山路飞奔而去。 马队奔了将近两个时辰,沈灵溪觉得自己都快散架了。心中又纷乱如麻,各种酸疼不适感一骨脑地涌上心头。 玉碎坐在她身后,刚刚她听到慕之枫生死不明时,他就明显感觉到了她的颤抖,而随着马驰,她的身子似乎越来越软,越来越无力。 玉碎不由自身后抱紧了她,生怕她摔下马去。纵然不会骑马,他毕竟是个男人,又天生聪明,看着前面兵士的动作,倒也很快掌握了窃门。 从她手中接过马缰,一手圈紧了她。掌握了驭马之责。 沈灵溪倒也没有反对,她太累了。 到达营地时,天色已经黑了。马匹都跑得口吐白沫。玉碎跳下马,伸手想接她下马。刚一转身,沈灵溪身体失去依托,已经头冲下直直栽下马来。 玉碎忙旋身将人接住,兵士们已经入内禀报去了。两人只得在帐外候着,玉碎索性抱着沈灵溪在马棚外的干草垛边,将人放躺在草垛。 四下望望,在马棚外发现一口大水缸,解下身上的水瓢,到水缸中舀了满满一瓢水,一点点喂给她喝。沈灵溪的小脸被脏污掩着,也看不出脸色。 玉碎用自己的袖角沾了清水,将她脸上的脏污擦净,她苍白的脸在棚檐昏暗风灯的微光下,疲惫而不安。 “灵溪!”一声低唤伴着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 玉碎转头时,一道银色的身影已近在眼前。 “快,传太医,把人先抬到我的帐中。”来人急切的吩咐着,根本没注意到一旁的玉碎。 兵士们围拢过来要抬人,玉碎白袍一抖挡在他们面前,也不言语,只警惕的扫视着将他们围住的士兵,最后目光落在为当中的银袍男子身上。抬到他的帐中,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何人?与她是什么关系?”那人极不客气地瞥了一眼玉碎。 玉碎想了想,自己是何人?跟沈灵溪算什么关系?医患关系,似乎也不太对,他治了她,她也治了他。谁是郎中,谁是病人?合作伙伴?生意还没开始呢。想了一下,不紧不慢道:“我是她相公!” 银袍男人剑眉深锁,刹时面若寒霜,冷声道:“坏她名声,我要你命!”话音未落,他已一掌疾攻而至。 玉碎没料到他会突然出手,应对得有些仓促,但也还是险险避过。随即也不客气地单掌挥出。 “玉碎住手!”就在玉碎与人战在一处时,沈灵溪被嘈杂声吵醒了,睁眼便见玉碎正被数名玉梁兵包围,与一银衣男子战作一团,凝眉看清那人的脸时,忙急急制止。 “灵溪!”玉碎没有反应,那银衣男子听到她的声音倒率先撤招,一个旋身踱到她身边。 “参见太子!”沈灵溪淡淡一笑,身子作势欠了欠,便被皇甫云鹤制止。 皇甫云鹤险些落下泪来,这抹笑容他认识。冷冷清清,不近不远,她对自己总是这样,看似有礼,实则永远不会让他靠近。 不过不管怎样,眼前真的是她! “灵溪!”皇甫云鹤曾无数次在心中这样唤她,当面这般忘情的唤出口却是首次。 自边境三城见到慕之枫,才知道她失踪的消息。慕之枫在找,他也暗中派了人去寻,可都没有音讯。他几乎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 刚刚听到兵士来报说从山中捡回一个女子,自称是慕府的人,他的心便开始剧烈地跳动,就隐隐觉得是她。看到她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他竟险些喜极而泣。他以为自己早就放弃了,却不知她早已成为心中的一块隐痛。呼不出,忘不掉,却偏偏又求不得! 第329章 329玉碎是谁 看着皇甫云鹤大喜过望,又含着悲伤的脸,沈灵溪开口淡淡打断他。 “太子殿下,到底发生了何事?可知慕大人下落?”不卑不亢,有礼而又保持着距离,她与他永远不会熟络起来。 皇甫云鹤眼中的热切,被她不冷不热的态度瞬间扑熄。特别是听到她询问慕之枫时,他心中的火热双渐渐冷却下来。 “能站起来吗?我们进去说吧。” 望望他向自己伸来的手,沈灵溪略一犹豫,还是搭着他的手腕起身,随着他向营地正中最大的一顶帐篷走去。玉碎则紧随其后。 一旁的兵士显然都有些看傻了,她自称是慕府的人,却有让太子相扶的面子,而话里话外似乎很不买太子的账,这女子到底是何人? 有聪明的却推测出,早在战前就失踪的沈府五小姐,沈灵溪。听说好女子在皇城之时,很是有些名气。与慕之枫、太子都有些瓜葛,莫非真是她? 可她这身后明明跟着相公,怎么还要去寻慕大人,怎么还能跟太子纠缠不清? 这女子到底是有多大魅力?小脸蛋倒是楚楚动人的,可这个性却也不怎么讨喜呀?兵士们都在私在议论着,不解其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连日的征战,他们早已厌倦,军营中蓦然出现一名满身八卦的女子,也算让他们枯燥的军营生活有了一点气息。 而沈灵溪很不幸地成为了这座军营的话题人物。 进了营帐,皇甫云鹤便吩咐下面人给她准备沐浴之物。他的帐中,唯一的奢侈之物便是一只沐浴的大桶。 “灵溪,这营中没有女子,要委曲你了!”沈灵溪借着帐中通明的火烛,这才得以细细打量皇甫云鹤,他似是瘦了,却更加精干。白晰的面庞写满了风霜,颌下竟然隐隐有了青色的胡碴。军营的磨练让他的英气更显逼人,褪去几分贵公子之气,多 了几许杀伐果决。 这一点上沈灵溪竟有几分佩服,他以太子之尊身赴边关,竟然连婢女也不带一名,倒也真是难为他了。 “无妨。劳烦太子给玉碎安排个住处,也证他洗一洗吧。”沈灵溪看看一边的玉碎,沉着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甫云鹤应下了,少时便有兵士来领玉碎,他看了沈灵溪一眼,得到沈灵溪的首肯才闷闷不乐地出去。 “慕之枫到底怎么了?”帐中只剩沈灵溪与皇甫云鹤两人,沈灵溪才又开口追问。 “玉梁军全线溃败,他在乱军中身陷敌阵,下落不明。”皇甫云鹤无法回避她灼灼的眼光,叹了口气只得如实相告。本以为她会受不了打击。 沈灵溪却是出奇的安静,只是淡淡一笑:“只是下落不明,无妨。我摔下那么高的山崖都能活着回来,他指不定躲在哪里。” “嗯,你且放心,我一直在派人寻找,目前南临那边也没有消息。这样反倒是最好的消息。”皇甫云鹤安慰了几句,外面兵士抬了热水进来。 帐中的木桶注满了水,烟水缭绕,在暖色的灯光下,沈灵溪看着皇甫云鹤倒也有几分温暖之感。皇甫云鹤被她突然温柔下来的眼神看得心中一涩,忙道:“军营多有不便,明日我派人去给你寻几件女装,今日将就些我的衣物吧。”说到是自己的衣服时,他的脸有些不自然,虽说不拘小节,这多少还是 有些暖昧。 沈灵溪点点头,并不在意。 “放心吧,是全新的,不曾……上身!”皇甫云鹤却是怕她嫌弃,忙着又解释了一句,便匆匆向外走去,在门口又低声道:“我在门口守着,你且放心清洗。” 沈灵溪有些愕然,这还是高贵的太子殿下吗?军营的洗礼让他又多了几分人情味。只是他在自己面前竟会把姿态放得如此之低,他的心思自己当真无一丝觉察吗? 褪去身上乱七八糟的白布袍子,将自己放心地泡入热水之中。安心地闭上眼睛,洗去连日的奔波劳苦。只是慕之枫的笑脸却不断在脑中回旋。 不知为什么,她就是笃定他不会有事。她相信冥冥之中他若有危险,自己必然能够知晓。打起精神将自己清洁干净,原先不觉得累,经过热水一泡,此时才觉得疲劳。 用力眨眨眼,将脑中的困顿挥出去,从桶中爬出来,将皇甫云鹤放在一边的衣物穿上。 他的身形原比自己高了许多,青色的袍子穿在身上多少有些松垮,还好有腰带,系在腰间,不至于滑落,可过长的下摆却需要她用手提着,才不会落地。 透过烛火,看到一抹颀长的影子一丝不苟地站在帐门外,她清了清嗓子,示意皇甫云鹤可以进来了。 皇甫云鹤掀帘入内,手中却端着一只食盘。 “饿了吧?”一开口,他便呆在原地。 洗去脏污的沈灵溪,肤白胜雪,竟是映得烛光都黯淡了下去。明眸善睐,明明平静无波,却仍似隐着情意。整张脸都像刚刚剥开蛋壳的蛋白,可爱诱人。五官明明还是那五官,却偏又美得动人心魄。 扎紧了纤腰不盈一握,双手提着下摆有几分气恼的样子,说不出的娇俏。皇甫云鹤竟生生看呆了。 沈灵溪眨眨眼,“太子?” “呃,吃些东西吧。”皇甫云鹤现在的脸色,纵是红也看不出。 沈灵溪也不客气,接过他手里的食盘,坐到桌边,便自顾自吃了起来。 “玉碎呢?”沈灵溪边吃边问,“把他叫过来一起吃。” 皇甫云鹤却没有接话,而是在她对面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吃东西:“玉碎是谁?” 沈灵溪吞下一块糕点,又喝了口水,才抬起头答道:“我的马车冲下山坡,是他救我的,我的脸也是他治好的。” “这么说他是郎中?”皇甫云鹤若有所思:“可他说是你的相公……” 沈灵溪被口中的食物噎了一口,用力捶了两下前胸才道:“这个家伙,等我收拾他。”抬起头看看皇甫云鹤一脸探寻,忙解释道:“别听他胡说,他这儿有问题。”她指指自己的头。皇甫云鹤才做出一个了然的表情。 第330章 330永不人道 皇甫云鹤看沈灵溪的吃相,竟是像饿了一百年,不由笑道:“你慢些吃。” “哦,对了,让玉碎过来,我怕他会生事。”沈灵溪从食物中抬起头来,话音未落,便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 皇甫云鹤与沈灵溪连忙起身,来到帐外,便见一群兵士将玉碎围在正中,他正跟一个着玉梁将官服饰的人拉扯在一起。 二人忙疾走几步,拔开人群进去。 “松手!”皇甫云鹤出言制止。 那两人才松开手,转过身来。 玉碎一见沈灵溪,忙走过来,立到她身后,一脸警惕的望向对面,小声道:“他是个恶人!”沈灵溪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方才看出那名玉梁将官赫然竟是沈玉麟。 沈玉麟显然也看出了她,先是面露惊惧之色,之后又勾唇冷笑:“五姐姐,好久不见了。” 沈灵溪眯了眯眼睛,想起之前就是他在城门设伏将自己擒住送往皇后寝宫的,那时所受的苦楚她还历历在目。 “沈校尉,你这是做什么?”皇甫云鹤冷冷开口。 “太子,兄弟们在这山中躲躲藏了这么久,太子却男色女色兼收,这便是你说的要与将士们同甘共苦吗?”沈玉麟却似乎不畏惧太子。 沈灵溪对他的态度颇感好奇,若是往昔,他巴结太子都轮不到,此时怎敢如此嚣张。 “沈玉麟!你不信孤现在就敢杀了你?”皇甫云鹤额头青筋暴起,他自己的清白不说,可沈玉麟一言便将沈灵溪划入了营妓之列,让他怎能不恼。 “太子殿下好威风,不过大军都被齐王世子带走,也不知还能不能回来。太子现在能不能杀我,倒还未可知。”沈玉麟颇为挑衅地瞄见皇甫云鹤,他身边的一众兵痞都站在他身后。 “大胆!”此时皇甫云鹤身后一队亲卫也奔了过来,围住皇甫云鹤,为首的一人大声斥责沈玉麟。 “如此皇城被围,皇帝都自身不保,还有谁认得太子,更哪还有人会顾忌到我们?我自然大胆啦!”沈玉麟越说越放肆。 沈灵溪的眉头却越拧越紧,皇城被围?乍听玉梁战败,却不知竟是如此严重。皇城都不保了,那社稷岂不是……皇甫云鹤眼中又寒了几许,看看纠结在沈玉麟身边的众多兵士,压着怒火道:“你们刚刚也听清了,沈校慰唤这位小姐五姐姐,那必然应该知道她是谁,难道还会以为他是孤找来的女色吗?沈校慰难道你们 沈府会出营妓?” 他一言,让沈玉麟眼神一变,他这是讽刺沈府,他身边纠集的都是一些当初随军出征的文臣仕子,愿意聚在他身边,不过是因为他爹沈鹤智是文臣之首,若是沈府的名誉不好,他们自然会看不起他。 而这些家伙平日养尊处优惯了,连场大战身先士卒的官兵都战死了。他们能活到现在都是因为畏战,每每 都躲躲藏藏。而现在这大营之中多是这帮子弟,皇甫云鹤也不想与他们发生正面冲突。 因为如今他虽是太子却只剩一队亲卫,军中的战斗力量都被齐王世子皇甫飞明带着去解皇城之围了。也就是因为如此,沈玉麟才敢如此嚣张。 “沈灵溪败坏沈府门风,早被父亲逐出沈家,她不是我们沈府的人!”沈玉麟阴冷地瞟了沈灵溪一眼。 “太子与慕大人的关系天下皆知,太子现在男女色兼收,我们却苦哈哈连个腥味都闻不到!”兵士中有人起哄道。 “五小姐不是沈府的人,请太子也赐给兄弟们享用享用!” “是,就是!” “男美人也行,比慕大人还美色!” “男美人留给沈兄,他五姐姐等太子享用了,再分给我们尝尝吧?” 一时之间,憋红了眼的兵士们都被沈玉麟挑唆得越来越激动,一个个猥琐地打量着沈灵溪与玉碎。 “唰!”皇甫云鹤的亲卫们挺身而出挡在他们三人身前,齐齐抽出宝剑:“你们再向前一步,便是乱臣贼子,杀无赦!” “哈哈,乱臣贼子?你们保着太子,到最后还不是丧家之犬,玉梁都没了,还要太子干什么?”沈玉麟高声唤道:“别怕他们,我五姐姐归你们了!” 经他一挑,众人又激动起来,张牙舞爪地向着沈灵溪等人围拢。 皇甫云鹤也终是忍无可忍了,低喝一声:“杀!”便将沈灵溪护在身后,向着冲在前面的士兵挥掌而出。 太子亲卫们见主子动手,也都不再犹豫,挥舞着兵器便杀入那些军痞之中。 沈灵溪拉着玉碎躲在皇甫云鹤身后,低声道:“玉碎,带我到那里。”她下巴一扬,指了指躲在兵士后面的沈玉麟。 玉碎侧脸一笑,倾倒众生,托着沈灵溪的腰向上跃起,跃过厮杀的众人,转眼便落到沈玉麟面前,沈玉麟大惊,挥剑便向沈灵溪刺来。 “拦着他!”不等沈灵溪话音落下,玉碎已将他手中剑拍飞,一脚将人踢倒踩在脚下。 旁边的文人兵们看着口中痛呼:“沈兄,贱人还不快放了沈兄。”可一个个只敢在原地跺脚,却无一人上前。 沈灵溪邪邪一笑,眼神扫过那些文人兵,众人脸上皆是一惊,更是不敢上前。 “贱婢,你放开我,贱婢,你不过是我家放生的一条狗……”沈玉麟一句话示曾骂完,沈灵溪指间不知何时已多了几枚银针,她俏生生的玉指在他背上一通翻飞,他的几处穴道已被插上银针。 沈玉麟张着口,痛得大汗淋漓,却再也骂不出声,只憋着气闷声问道:“你,你,给我扎了什么?”他隐隐觉得不妙,特别是腰间几针,让他已感觉酸胀,说不出的难受。 “放着好好的人不当,偏要做畜生,我便让你做只时时发情的畜生。”沈灵溪阴恻恻的一笑,再扬手又将他身上银针深入了半分。 “啊~”沈玉麟忍痛不过,痛呼出声,可下身却火烧火燎起来。 “野狗发情的感觉如何?”沈灵溪浅笑,又假装叹气道:“只可惜,你今生都不能再人道!”言罢,她狠狠起身,穿过身边厮杀的人群,像穿过花丛一样淡定。 第331章 331玉梁之败 沈灵溪穿过人群,看似云淡风轻,实则转瞬间已射出数道飞针,身边不停有兵士痛呼倒地不起。有的抽搐不已,有的满地打滚。有的混身抓挠一气。 玉碎左顾右盼看得颇有兴致。 “我现在才相信你真是郎中,这害人的手法当真有趣!” 看着他拍手称赞的样子,沈灵溪黑线了,他眼中的郎中原来是害人的职业!她是真的怒了,屡次害她不说,居然当众坏她名声,虽然她的名声已经不怎么样了,那也不是沈玉麟这种人渣想辱便能辱的。随着厮杀,文人兵虽然势大,却并未占到好处。皇甫云鹤的身手比慕之枫逊色不了多少,再加上玉碎也是神出鬼没,沈灵溪的银针更是恐怖,中者生不如死。太子亲卫也非普通兵士能敌,无一不是死忠又 以一敌十之勇。 少时,文人兵便被杀得向后退却,而沈玉麟哼哼唧唧的叫声更是让他们士气大减,一时无心恋战。皇甫云鹤见状也不想再内耗,便勒令道:“不想死的速速退去,回营自检,本太子也不想与尔等为难!” 他话音一落,那些文人兵左右看看,干脆扭头就跑。反倒把沈玉麟孤零零地丢在阵地上。 余下太子身边的人都鄙视地看着他,在地上翻滚着,满面通红忘情的呻吟着,将自己的衣服撕得七零八落,眼见着就要脱裤子。一副欲火焚身的样子。 沈灵溪见状背转过身:“太子,给我弟弟搭个单独营帐吧,军妓的问题解决了!” 皇甫云鹤包括全队的亲卫听她一言,都忍不住脸上一抽,菊花阵阵发紧。这对姐弟真是冤家,一个比一个狠。遂还是很狗腿的跑去吩咐工兵搭建营帐,又忍着被沈玉麟挑戏的危险,将他抬进帐中。 又有一名好心的亲卫,在帐门上高悬了一张告示,军妓沈玉麟,今起免费迎客。做了一切,众人才散去,沈灵溪等三人,还未曾走回太子大帐,那小小军妓帐前就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里面隐隐传出淫声浪调。想来这大兵们耐得久了,早已饥不择食。而沈玉麟在皇城一向保养良好, 又生得不错,自然生意兴隆。 沈灵溪眼底闪过一丝寒意,皇甫云鹤眼角微抽,暗暗嘱咐自己日后千万不要招惹她。 玉碎却没见过这等景象,凑热闹地喊着要去排队看看,被沈灵溪喝止。瘪着嘴跟着她们进了帐。 进帐沈灵溪才细细问起皇甫云鹤目前玉梁的情况。原来竟已一败涂地。 不仅仅是边境三城失守,南临大军更是已长驱直入,将皇城团团围住。段天宝老将军已战死沙场,目前唯一一支还在战斗的队伍便是皇甫飞明带领的原先锋军,又汇合了段老将军死后的残部。而当初军事布署时,慕之枫也在边城。玉梁夺回了三座边城,便踞城固守,却不知南临一面在边城与大军对抗,暗中却分出两路人马翻过他们认为不可能的煤山,绕到了大军背后,一路向北势如破竹的直 奔皇城。而踞边的大军在南北两面夹击之下,大溃。而军中最有战斗力的原先锋军本就损失过半,另一路连将军却心怀鬼胎迟迟不肯正面迎敌,导致敌军直接杀到中军大帐,段天宝老将军身故后,连家军再想反扑 ,却已回天无力,被打得全军覆没。 亏得皇甫飞明与皇甫云鹤在军中力挽狂澜,没有让大军全部被歼,带着剩余的十数万人逃进山中。而大战之初,慕之枫就曾提醒过段天宝,不要孤注一掷,把全部兵力都压在边境,不如在身后的江险再设一道屏障。可段老将军却恐皇帝责罚,一意要拒敌于国境之外。而他麾下的三路军他调动起来却又 十分困难。那连家军即不肯迎战,又怕段天宝获全功,一场拉锯下来,先机尽失。南临杀入中原的那一支军队,更是简直畅通无阻,几乎没遇到什么大宗抵抗就杀到了皇城脚下,所过州县大半直接开城放行。因这些州县大多没有经历过战火,对战争早已淡漠到没有认识,为了保住自己 的利益,都选择了开城放行。 而等边防城破,段天宝战死后,南临余下的大军更是如猛虎下山,一路向北增援先头部队而去。 幸亏中途被皇甫飞明拦在江边,与之殊死一战。但毕竟皇甫飞明带领的本就是残军,还是没能将敌人挡住。当然南临人虽侥幸过江,还是损失惨重。如今皇甫飞明已率军,一路向北解皇城之围,且一路之上不断游说各地州县,向他们阐明纵虎之祸,一路上也不断有州县武装加入大军,这支队伍倒扩大了不少。故尔他又派了另一路军队去奇袭边城,若 能夺下边境三城,深入玉梁的南临大军便如关门打狗,这样也许玉梁还有转机。 没想到他的办法倒是生了交,南临人以为玉梁已彻底溃败,边境竟没留下我少守军,大部分力量都北上攻打皇城去了。倒被皇甫飞明的奇袭军全歼于边境三城。 一时之间,两国战势便陷入这样的僵持阶段。南临无兵可派,无力夺下边境三城。而皇甫飞明死守边境,一副要关门打狗的势头。可其实他派去解皇城之围的军队又无法与南临围城之军相较,人数悬殊。 而南临的军粮已见底,如果他们沿途抢粮,那玉梁境内多数州县就会起兵反抗,到时候人人皆兵,南临的人数优势便没了。这种僵持状态已维持了一个月,皇甫云鹤留在这里,一边在寻找慕之枫,一边伺机与皇甫飞明联动。说实话他们做了最坏的打算,皇城如被攻破。他与皇甫飞明会重新扯起大旗,他以储君之名登基,号召 玉梁全境军民反抗南临。而他现在所率的队伍中,大多是贵族子弟兵。这一举也不过是想让玉梁的官员们不要灰心,他们多数的子弟还飘流在外与南临作战,只有这样的消息才能让他们继续振奋,与皇帝一心,守住皇城。 第332章 332两国和谈 沈玉麟为什么会在太子军中呢?原来在大战之初,他就因投毒之事获罪,又得罪了齐王世子。齐王世子将事情经过报回朝廷,沈玉麟被降为校慰,皇上甚至下了严旨要求他必须上战场杀敌。而皇甫飞明不单上报朝廷,更是将他的恶劣行径写了家书给齐王及王妃,特别指出他在树林中的言辞,指出他如何贪生怕死,出卖自己,甚至污陷自己险些被杀。更阐明了对沈府上下德行的怀疑,坚决表 明不会娶沈佳溪。 齐王夫妇得知他险些害死自己的爱子,沈府上下又是这般趋炎附势,当然震怒,当即便要求退亲,并上书朝廷申明原因。 承明帝已从前线得了消息,也知因沈麟玉的胡作非为,令先锋军大有损失。对沈府更是不满,自然应允齐王所请。不但不责齐王府退婚,还当朝训斥了沈鹤智教子无方,齐家无德! 一时之间,沈佳溪乃至整个沈府都成了玉梁的笑话。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沈玉麟流落入了太子营中,以他的情况,得知玉梁社稷危急,他竟然一心希望玉梁战败。若玉梁落入南临手中,他自然也就不必再受朝廷的气,也不必回去面对沈府的苛责。 故尔他在军中纠集这些兵痞,本想着寻个机会,将皇甫云鹤活捉去献给南临,这样他为南临立下大功一件,必能混个好前程,还理玉梁做什么。他即存了这样的心思,便小心寻着皇甫云鹤的由头。今日听说他带回一男一女两个绝色,他便借机挑唆众人寻事,想借机起事。却没想到虽然人数众多,却是一群乌合之众。这么简单便被皇甫云鹤打发掉 了,而他自己更是落入万劫不复之中。 听着皇甫云鹤一一道来,沈灵溪方知山中一日,世上千年,真是没错。看看皇甫云鹤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闪烁,她笑问:“怎么?难道太子觉得我过火了?” “孤只是好奇……” “好奇我会如此对待自己的胞弟?”沈灵溪轻笑:“你可知是谁把我交给你的母后?” 皇甫云鹤的脸色一变,颇为不自然。他不知该如何面对此事,也没想过沈灵溪会突然提起此事。 “是他?” “没错,是他和我那嫡母。” “……”皇甫云鹤本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无法开口。他的母亲那般对她,本是对她不起,可为了她,牺牲了赵氏一族,他却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也许这就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即便没有慕之枫,他与她也永无可能坦诚以待。皇甫云鹤心中的一点点热切渐渐冷去。 他不言语,沈灵溪却已明了,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洞穿人心的眼神让他心惊。虽然不愿面对,内心深处其实清楚,赵氏一族灭亡实是因为他自己。 “看来我也只能留在营中,继续寻找慕大人了。”沈灵溪简单分析了局势,作出决定。 皇甫云鹤点点头,他很想问问若是慕之枫再也寻找不到了,她要怎样?可沈灵溪又先一步看破了他眼中的担忧。 “我会慢慢找,一定能找到的。”沈灵溪坚定一笑。 之后接连数日,沈灵溪都扮作男装,与军中将士们一道探入边境附近,打探慕之枫的下落。查来查去,最后得到的消息,是边境溃败时,有人看到慕之枫被南临人掳去。 可如今边境大兵云集,她根本不可能偷入南临境内,正一筹莫展之际,边境传来消息,南临要求议和。皇甫云鹤不由皱了眉头,按说南临如今占尽先机,怎会先一步提出议和呢?而南临提出的条件首一条则是玉梁向南临以属国身份纳供。但玉梁皇帝仍可称帝,南临不会干涉玉梁内政。第二条是要玉梁赔偿 南临此战的兵费。第三条则是将玉梁公主嫁入南临皇族。这三条对玉梁来说,虽然颇受侮辱,实则并无实质性的损害。玉梁一向富庶,纳供与军费赔偿都不会伤及根本。唯一的问题是承明帝的面子,可如今大兵压境,承明帝被困皇城搞不清外面的情况,在灭国 与伤面子之间,他还是知道要如何取舍。 至于嫁个公主,根本不算问题。如此一来,承明帝并未考虑太久,便答应了南临的条件。递交了国书,表示认输称属国。至于纳供的具体金额和赔偿细节,还有南临撤兵细节,边境开城放行一干问题,全部授权给皇甫云鹤到边境与玉梁 派来的人谈判。 为表示诚意,南临要求玉梁的公主尽早上路前往南临。 玉梁皇城,公主人选却只有一个皇甫容岚。此时她正在凤鸣宫大哭大闹。 嫁往南临?她是死也不肯的。南临皇帝慕云城听说为人阴狠,对后宫之事一向没有兴趣。而她一个降国公主嫁过去,必然毫无地位。远离母国只有被欺凌的份,到时候她如何应对? 再说南临只说嫁给南临皇族,若不是慕云城,而嫁给哪个快入土的南临王爷,她堂堂公主之尊怎么可以受此侮辱。 “母后,我是父皇唯一的女儿,您劝劝父皇,千万不可啊,千万不可。”皇甫容岚跪在地上,紧紧搂着承明皇后的腿。 承明皇后此时已与被废没什么两样,她又怎能到皇帝面前说得上话。也只能悲痛欲绝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垂泪。 “母后连你父皇的面都见不到,如何去求,如何啊!” 她母女二人在凤鸣宫哭得悲悲切切,倒是一时没了主意。皇后的陪嫁嬷嬷看着也是陪着掉了眼泪,不过当事者迷,此时这老嬷嬷倒是灵光起来。 “皇后娘娘,切莫光顾着悲伤,不如尽早想想办法。” “办法?见不到皇帝,我有什么办法好想?”皇后擦着眼角的泪,责道。 “南临人又没见过公主,咱们只在官家小姐们身上想想办法?”那老嬷嬷低头扬眼看着皇后,听她一言,容岚公主也停止了哭泣,扬脸望向那老嬷嬷。“你的意思是移花接木?”皇后眼中一亮。容岚也擦去眼泪,站起身来,紧贴着立在皇后身边,等着老嬷嬷的下文。 第333章 333赔钱买卖 老嬷嬷向着皇施了一礼,才道:“南临人又没说要咱们皇上亲生的公主,从官家小姐们之中选一个,封个公主嫁去南临,也不是何难事。” 皇后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只是她现在在皇帝面前不得脸,一时不知能不能说得上话。听老嬷嬷这样讲,她的心思也活动了几分。 “娘娘不管怎样,都是太子的生身母亲,容岚公主也是太子的亲妹,若是娘娘见不到皇上,太子肯在皇上面前保下公主,这点脸面皇上必定会给。”老嬷嬷这样一分析,皇后更觉得有理。 “母后,您去求皇兄,他一定会答应的,我是他的亲妹妹呀!”容岚带着哭腔肯求承明皇后。 “现在太子正得脸,在外面唯一能跟南临人对抗的便是太子的兵马,他此时若肯说上两句,皇上必然会应允。何况这本不是什么大事。”老嬷嬷又娓娓道来。 “只是……”皇后娘娘眉头深锁:“这人选,咱们也需提前想好,否则以太子又怎么了解这官家小姐们的事情。” “母后,沈佳溪刚被齐王府退了亲,若是把这脸面赏了沈府,恐怕她们母女求之不得!更会感念母后的恩德。”容岚此时却突然想起了沈佳溪。 “沈府的嫡女?”承明皇后略一思索,她如今留在玉梁皇城恐怕也难再嫁得好人家,嫁去南临,还得给沈府赢个公主的名声,也算给足了她脸面。倒也不枉当初阮氏将沈灵溪那丫头送去宫来。“老奴看此事可行,如今沈家在朝堂上是一点脸面都没有了,娘娘给他们这份恩德,想必沈府上下都会感恩戴德。且因齐王府的事,想必皇上也对沈府厌烦得紧,早些把沈大小姐打发出去,也能合了皇上的 心思。” 老嬷嬷顺着容岚的话劝慰皇后。 承明皇后深深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容岚你且私下探探沈佳溪的意思,不要到时候闹起来了不好收场,我现在就给你皇兄写信。” “娘娘若是不放心,不妨多选几个人选,一并告知太子,许太子有旁的考虑也说不准。”老嬷嬷又适时的提醒。 皇后对她的考虑周全似是很满意:“温嬷嬷,这么多年亏你跟在本宫身边,这次事若成了,必然要赏你后半生的养老。” “谢娘娘,老奴只盼娘娘好,不敢图旁的。”老嬷嬷一听连忙跪下谢恩。 容岚也向着温嬷嬷递去一个满意的眼神,想来她也会赏不少,温嬷嬷一时心花怒放。 且说沈府此时大门紧闭,沈鹤知已数日称病不上朝去了。 他就算没病也没脸去上朝,他的一双嫡子嫡女大大给他长了脸,现在玉凉的官员哪个见了他不是戳他的脊梁骨。儿子没骨气,女儿没品行。 阮氏与沈佳溪正在房里哭天抢地。 沈佳溪因沈玉麟的事被齐王府退了婚,成了玉凉的笑柄,此时正在阮氏房里又哭又闹。也顾不得什么形象礼仪,妆已经哭花了,满脸花花绿绿的涕泪横流,衣服也被她自己在地上滚得脏污不堪。 原本她是跪在地上跟阮氏哭诉,想求阮氏去见齐王妃说明一切,最好能求王妃改变主意。她早已铁了心要嫁进齐王府,如今若是王府不要她,她的身价便被贬得一文不值了。“佳溪,不要哭了,齐王府已求了皇上,退婚已成定局,你以为娘去求还有用吗?”阮氏抹着眼泪叹了口气,看着女儿器得泪人一样,只得又劝着:“你且等等,等乱事太平了,风头过去,娘再去活动活动, 寻个富贵人家把你嫁过去,想来也能做得当家主母。” “什么富贵人家,我是要去王府当世子妃的,怎么就沦落到要嫁作商人妇了,娘,你就这样作贱自己的女儿?”沈佳溪显然还没认清形势,居然还在想着什么世子妃。 “佳溪,事情到此等地步,别说世子妃,就是普通的官家娶妻也断然不会……”阮氏话到嘴边没有说完,怕刺激到沈佳溪。 “娘!”沈佳溪尖叫着打断她:“娘,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不帮我去劝齐王妃回心转意也就罢了,怎么还把我说得一文不值?” “佳溪,你以为娘想这样,你现在最好的归宿便是这样了,娘也舍不得啊~”阮氏见她不讲理,又不依不饶,不免有几分头疼。 “娘,这事全怪沈玉麟,若不是他我也到不了今日这地步!都怪娘你平素只知宠他,我让他连累死了~”沈佳溪跺着脚哭闹不休。 一时宫里来了个嬷嬷要见阮氏,说是皇后有赏赐。沈佳溪才暂时停了哭闹,躲入后宅,等着阮氏与宫中来人絮话。沈鹤智听了这院里来了宫中的人,也忙赶了过来,本是想听听口风,可刚进阮氏的院子,便见一名宫装打扮的嬷嬷黑着脸出了房间。阮氏诚 皇诚恐的跟在她身后一送再送,可那嬷嬷只是不理,气冲冲了出了院子。 经过沈鹤智身边的时候也只停了脚步行了个礼,便匆匆去了。见些,沈鹤智心中大惊,忙进屋向阮氏寻问原由。一问之下,才知是皇后有意让沈佳溪代替公主嫁往南临,若是沈家同意,皇后会向皇上求旨,赐沈佳溪公主之尊。阮氏自知那南临不是好去处,故而拂了 皇后的意,那嬷嬷才面色不善的离开。 沈鹤智一听,重重叹了口气:“糊涂,妇人之仁!” 阮氏被骂得一愣,遂也黑了脸:“老爷莫要说我糊涂,妾身知道老爷想用佳溪换沈府的荣耀,可佳溪是我亲生,我是断断不肯同意让她代嫁的。若不是皇后舍不得容岚,她会那么好心来封咱们佳溪公主?” “你?”沈鹤智被阮氏抢白得吹胡子瞪眼:“你养的老女儿,能封个公主给沈府找回一丝面子倒也罢了,只可惜只能留在家中败坏沈家!”在他心里沈佳溪已是弃子,是个赔钱货,再不会为他捞到一点政治资本,能换个公主了福荫已是大大的赚头,否则留下也只能寻个商家大户嫁了换些银子了。 第334章 334代嫁公主 沈灵溪此时已听明白了前堂发生的事情,也顾不得礼法从后堂冲了出来,也不行礼便扑到沈鹤智身边大哭起来。 “爹爹,女儿已经被沈玉麟害得这么惨了,你还要把女儿嫁到南临去,您好狠心啊~”她边哭边叫,全没了大家闺秀的风范,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泼妇。沈鹤智看得直皱眉,这哪里还是自己那个才貌双全的嫡长女,原来他简直就是瞎了眼。居然会寄希望于她能嫁入王府为沈家拉到好处,现在看来,纵是齐王府不退婚,凭她的智能恐怕在王府后院也落不下 什么好处。 “佳溪,你这又哭又闹成何体统!”他眉头蹙起喝斥道。 可沈佳溪此时却也顾不得他这一套,或者说她为了自己的未来幸福,已经歇斯底里了。 “爹爹,我死也不会嫁到南临去的,沈玉麟闯得祸,为什么要我来承担?你去跟皇上说,我不嫁,我死也不嫁!” “放肆!”沈鹤智见她完全失了理智,不由大怒:“还不把小姐扶下去。” 一旁的丫头旁围拢过来想将沈佳溪搀走,可她像疯了般挣扎:“母亲,你快帮我求爹,我不能去南临啊~” 阮氏自然舍不得她,但也知道她再这样闹下去根本讨不得半分好处,只想着让她先退下去,自己再慢慢说服沈鹤智,便也厉声道:“佳溪,还不快回房,不要闹了!” 可沈佳溪此时根本听不进去,反而哭得更凶了:“娘,连你也不帮我,明明事情都是你们做的,黑锅却要我来背,我不干。” 听她说得越来越不象话,阮氏脸上一红,忙道:“快把小姐扶走!”“娘,爹不知道,我却知道是你和沈玉麟把沈灵溪绑了送给皇后的,若是沈灵溪还活着,应该是她去代嫁,凭什么是我?娘都是你们害我!”沈佳溪疾声厉色地尖吼着,阮氏上前想堵住她的嘴都没来得及。 只得扬手狠狠给了她一个嘴巴:“还不快闭嘴!” 沈佳溪被阮氏一巴掌打傻了,她印象中阮氏从来没有打过她,她完全不知所措了。紧紧捂着自己半边脸,像看仇人一样盯着阮氏。 “快把她拉下去。”阮氏忿忿的挥着手,脸上红一阵青一阵。 沈佳溪被拖走了,可一边的沈鹤智显然已经听明白她刚刚的话,双目紧闭重重后向一边的桌几,长叹一声:“家门不幸,你这主母狠毒至此,无德无才,才会养出这样一双儿女呀!” 阮氏一听气得呼呼直喘,咬着牙道:“老爷也别只顾是怨我,儿女难道就不是老爷的?” “你?”沈鹤智气得手直哆嗦,正在此时,门外有家仆来报沈玉麟来信了。 夫妻二人才停止了争执,接过信件沈鹤智的脸色瞬间沉得像乌云,而阮氏也抑制不住地探头想看看内容,却又看不出什么。 沈鹤智重重一掌将那信拍在桌几上,只顾得喘气,竟是连话也说不出了。阮氏忙拿起信件一看,便惊呼一声晕了过去。 原来沈玉麟是写信来求救的,他自己的现在的残状向父母求救,想来他也是实在忍受不了,又走投无路了。 沈鹤智紧紧握拳,灵溪还活着,竟然与太子一起在军营,是她将沈玉麟害成现在的样子。自己的这些儿女们真是造孽呀! 一边的丫头婆子急忙围着阮氏又是顺气,又是掐人中,她才幽幽转醒过来,睁开眼睛便嚎啕一声:“老爷啊!你要救麟儿呀,他是您的儿子呀~” 沈鹤智长叹一声,沈家此番怕是要败落了,任凭阮氏在一旁如何哭求,他只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阮氏的院子。 隔日他上朝便自请辞去了丞相之职,只求皇上放沈玉麟回来给他养老。皇上对此本是大大不喜,这个时候那么多大臣之子都在前线,唯独丞相的儿子要先回来,于礼不通啊。 皇上是不知道沈玉麟的境况,沈鹤智自然也没脸在朝堂上提起他的境遇,只说自己年老多病,需要独子在身边照顾。见皇上不悦,他犹豫再三又提出了用自己的女儿代嫁南临之请。 此请皇上倒是听入耳中,这几日容岚也找他哭求了几次,皇后也一再求见,他虽然没曾见她,也知她必是为了此事,皇上正烦心,沈鹤智此请倒是正顺了他的心思。 “沈卿家,不知是沈府哪位小姐想嫁去南临呢?” 沈鹤智略一犹豫才道:“是小女沈灵溪,排行第五。原本就是皇上封的县主!” 他此言倒是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众人只当他要把被退婚的沈佳溪推出来,却没想到是沈灵溪。其实他此举也不难理解。沈佳溪再不值钱留着还可嫁入商门,可沈灵溪他已看出,她不可能被自己掌控。现在慕之枫已经不在了,沈灵溪的价值也随之消失。再加上阮氏与沈玉麟与她结下了仇,怕是就算把她留在府中也无法化解 ,不过是留个仇人在沈府,不如做这顺水人情。 沈玉麟的信中提到她人就在太子军中,嫁去南临倒也方便,想来只要皇上同意也不会有人阻拦。 “五小姐不错,朕也很喜欢她聪明伶俐,那便封她慧敏公主,以朕的义女之名嫁往南临吧。散朝后便有公主的封诰送往沈府!”承明皇上自然欢喜,当即便决定了封诰。 “启禀皇上小女灵溪现在太子军中。说是去军中行医的。”沈鹤智对这个女儿已经完全放弃了。 “五小姐大义,如此朕更该封赏她了。”承明皇帝笑道:“那便将封赏送到沈府。按南临的要求准备赔嫁,迟快送往太子军中。太子正在边城与南临相谈边境之事,不如这送亲使也交由他吧。” 几番下来,沈灵溪代嫁南临的命运便在玉凉朝堂之上如此草率地被定了下来。没有人问过她是否同意,不过是朝堂之上君臣博弈的一颗筹码。圣旨与封诰文书比陪嫁先一步到达太子营中,太子见了文书险些一把撕碎,只狠狠将它丢在地上。倒是一旁的沈灵溪小心地将文书捡起,笑道:“太子隔墙有耳,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第335章 335太子送亲 沈府收到皇上的公主封赏时,阮氏与沈佳溪方才松了口气,母女二人一见沈鹤智最终还是牺牲沈灵溪保全她们,才喜滋滋地守在前厅,等着沈鹤智下朝。 见他缓缓进了前厅,母女二人忙满面堆笑的迎了上去。 “老爷,您回来了!”阮氏远远便福了一礼,妆容也是精心化过的。 “爹爹,女儿就知道您舍不得我!”沈佳溪此时的开心却是真的,一上来就娇滴滴地向着沈鹤智撒娇。 沈鹤智却是高兴不起来,推出沈灵溪不过是沈家最后一步棋,恐怕从今日起,他就完全离开了朝堂,离开了政治中心。沈府也将在玉凉皇城跌入三流名门了。 看着眼前这一对笑得花枝招展,完全不知情势的母女,他是完全喜欢不起来,只得欲哭无泪地叹气道:“好了,下去吧!” 阮氏与沈佳溪讨了一脸无趣也只得退下,拿着沈灵溪的封赏欢天喜地的欣赏去了。 且说皇甫云鹤被自己父皇的圣旨气得白了脸,仔细探听了朝堂之事,才知道是沈鹤智自愿将沈灵溪嫁去南临的。 至于沈鹤智为何知道她在此处,恐怕少不了沈玉麟的坏。想到他已到那步田地还要害人真着实可气。干脆吩咐下去,不许他再到伙夫处讨油脂,一点一滴都不给他。 听到皇甫云鹤的吩咐,沈灵溪在一旁险些笑喷,她自然明白是为何,只是不曾想皇甫云鹤腹黑起来也相当高端。 “你还笑得出?”皇甫云鹤皱眉。 “为何不笑?”沈灵溪反问,看他眉头紧锁,才敛了笑意,淡定道:“嫁去南临又没说嫁给谁,又没说立即就嫁,怕什么?” “我不会让你嫁去南临的,你走吧,父皇那里我来想办法。”皇甫云鹤似是下了重要决定,灼灼盯着沈灵溪。 “太子殿下,这可是你父皇的圣旨,我走了你怎么办?再说,你真舍得你的亲妹妹容岚公主嫁过去?”沈灵溪挑笑道。 “……”提到容岚,皇甫云鹤又是眉头一紧,她再娇纵也毕竟是自己的亲妹,他也不想她丢了一生的幸福。 “我倒正想到南临走一遭,代嫁倒是个不错的理由。”沈灵溪眨眨眼突然道。 皇甫云鹤皱眉盯着她,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你也听到了,慕之枫可能被南临掳去了,我正好凭着玉凉公主的身份在南临好好寻找一番。”沈灵溪心中已有了计算。 “若是找得到,你如何救他?若是找不到,你自己又如何脱身,这些你想过吗?”皇甫云鹤震惊于她的想法,原来又是慕之枫。 “能找到人,自然能寻到办法。若找不到……”沈灵溪皱眉寻思了半晌才道:“只要不是嫁入皇宫,总能有脱身之法。” “若是嫁入皇宫又如何?”皇甫云鹤步步紧逼。 “凭我在玉梁的名声嫁入皇宫?除非南临皇帝喜欢绿帽子!”沈灵溪自我挑侃。 皇甫云鹤开口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沈灵溪打断:“好了,太子不用再劝了。我会带着玉碎一起去,太子的影卫可否送我两名?到了南临想查事情方便些。” 皇甫云鹤重重叹了口气,垂着眸道:“也罢。若是到时候不好脱身,你让他们给我送个信,我再想办法。” “谢谢!”与太子相识这么久,这一句谢谢沈灵溪真的是发自肺腑。不管是否明白他的心,他的好意沈灵溪还是感觉得到。 又在军中过了几日,玉梁的陪嫁队伍到了太子军中,沈灵溪接了旨便名正言顺地成了慧敏公主。太子率领大军将她送至边城,在安宁要塞安顿下来,便派人去向南临送信,称公主已到边城。在安宁要塞安顿的几日,沈灵溪安安静静地回想了一些在玉梁的往昔,有苦有乐,却也颇有一些值得回味之事。跟沈家的种种,在她嫁去南临之后,就真的烟消云散了。给阮氏、沈佳溪、沈玉麟的惩罚也 到此为止了。 而对沈鹤智,她代嫁算是给沈府尝还了最后一笑亲情债,自此她与他也再无瓜葛。 几日后南临的迎亲队伍已到边境,沈灵溪一袭嫁衣按照公主出嫁的仪丈坐上了火红的花轿。没有盖帘,坐在轿中,她向着皇甫云鹤淡然一笑。 皇甫云鹤端坐马上回眸看她嫁衣如火,笑容却恬淡悠扬,可他的心却无比沉重。国之祸,却由她一个女子来肩负。 而她竟愿用自己的终身来换慕之枫的平安,他的心只余苦涩。 许是火红的颜色太过稠密,让他的眼睛有几分不适,想扯出一抹笑容,却终究不能,皇甫云鹤别过头不再看她,而是望向远方苍茫的草原。 玉梁已是秋季了,可这片草原还葱绿着。南临眼下应该还是夏天的情致吧?是否与玉梁一样醉人呢?沈灵溪顺着他望的方向望过去,也不禁轻轻在想。这种便是思乡的情绪吗?她自嘲一笑。以为对玉梁不会有什么留恋,没有家没有亲人,留在玉梁她也是孑然一身,可此时心中却明明酸了,人真是奇怪,原来在一个地方久了,都会留恋。哪怕那里给了你 无数伤痕。 而没想到的是在玉梁最后的日子给她温暖的居然会是皇甫云鹤,如果早些,是否能与他成为朋友呢?沈灵溪嘴角轻扯,不过是些没有意义的设想罢了。 南临又会怎样呢?慕之枫真的在那里吗?沈灵溪悠悠自问,冥冥中,她似乎能够预感,他就在那里等她! 远处红绸飘扬,南临的迎亲队伍已遥遥在望,皇甫云鹤领着送亲队伍,走得低沉而缓慢,却无法停下脚步。 两支红艳艳的队伍在碧绿的草原上汇合,像两条红色的缎带衬着青翠,鲜艳而耀眼。 队伍停了下来,皇甫云鹤翻身下马,立在轿前深深凝望沈灵溪。 “太子殿下,回去吧!”沈灵溪浅笑。 “灵溪,你能唤我一声云鹤吗?”皇甫云鹤在最后一刻居然说出了心中热切的期望。可惜沈灵溪永远是那么清醒,只轻轻一笑,便将轿帘放下,挡住了皇甫云鹤的目光。轿子中传来一声悠悠的叹息。 第336章 336毒杀婢女 沈灵溪坐在轿中一路也没闲着,都在打探南临的情况。既然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在那里度过,她也不能毫无准备。 更何况她还带着寻找慕之枫的目的,至少要对南临的皇室有所了解。南临的迎亲队伍中,有两名南临皇帝赐来的婢女,沈灵溪本想接近,却发现这两名婢女都是眼高于顶,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再加上玉梁给的陪嫁其实少之又少。根本连脸面都不顾,败军之国被逼嫁公主,本也不是光彩之事,不过草草了事罢了。听到的也多是嘲笑与调侃。 沈灵溪不免有些思念扶风揽月,可惜那对小姐妹已经不在了。想起她们,沈灵溪的心还是很酸很酸。临行前其实皇甫云鹤有提过要把苏嬷嬷找来陪她,被她拒绝了。 她知道苏嬷嬷对她好,可以她明知道自己此去南临诸多凶险,扶风揽月已经没了,怎么能再让苏嬷嬷跟她一起去犯险呢。 故而一路行来,没个知心之人,她倒真有几分寂寥。只有玉碎扮成送亲的侍从跟在队伍中,而她的身份又不便与他过多讲话,只偶尔交流几句罢了。 这一日车行至中午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处树林,南临的迎亲总管是一位侍卫长,他命令就地休整,生火做饭。 从他的职位,就能看出南临对玉梁的公主有多么不重视。沈灵溪倒也不恼,若能低调的进入南临,最好慕云城都不想起有她这号人,她才好安安静静地寻找慕之枫。 车子停下,沈灵溪没有叫那两名婢女,便自顾自下车活动筋骨。她一下车,玉碎就瘪着嘴凑了过来。 “灵溪,好烦!” 沈灵溪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便见自己那名婢女,一唤采春,一唤挽夏的正站在车后挑眉望向这里。她们看玉碎时那一脸的悻悻作态,移动沈灵溪脸上时就变成了撇着嘴无比嫌弃的样子。 沈灵溪也不愿与她们一般见识,挑眉望了一眼便不再看她们。 “谁让你把自己得这么光鲜,你若丑些人家还会缠着你吗?”沈灵溪这责备也是毫无道理。玉碎怨念更深了。 “你不能把她们赶走吗?”玉碎这是出山后首一遭被女人缠,根本毫无办法。 沈灵溪叹了口气:“日后这种女人多得是,都要我来帮你赶吗?” “那我给她们吃些药,你不介意吧?”玉碎又问。 “她们是南临人,咱们现在是寄人篱下,最好不要若事。”沈灵溪压着自己心里的火劝玉碎不要生事。 可偏偏有人不识趣,她正劝着,采春和挽夏却得意洋洋地靠近过来,口中不咸不淡地讽刺着:“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还敢勾三搭四的!” “还真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呢!”另一个瞥了沈灵溪一眼也应喝着。 沈灵溪皱眉没理会她们,拉着玉碎闪到一边道:“别理她们,吃饭吧。” 因为这两名婢女根本不曾给她弄吃食,而迎亲的人也不曾理会她,沈灵溪只得取出自己在上个市集时留下的糕点,分给玉碎一些,自己取了一块,在一边的树荫下坐下便开始吃,只当没看到那个丫头。 采春与挽夏以为她是怕了,原本还有几分顾忌,但现在见她如此唯唯懦懦的,采春便状着胆子故作无意地经过沈灵溪身边,将她手里的糕点碰落在地。又捂嘴一笑道:“哎约,公主,真是对不起!” 挽夏见状忙将地上沾了不少泥土的糕点捡起来又递给沈灵溪道:“公主请用,采春真是瞎了眼了!” 沈灵溪眯眼盯着眼前的糕点,上面沾满了干草与灰尘。隐忍不代表懦弱,她只是不想生事,却从来不怕事。 她身旁的玉碎想站起来,却被沈灵溪一把摁住,沉声道:“随便你吧,人命给我留着。”便起身向车队前端而去,经过采春与挽夏时眼中空无一物。 沈灵溪自知身份,若跟她们一般见识,只会自我轻贱。她起身回到自己轿中,冲着侍卫吩咐道:“叫乔侍卫长来见本宫。”这是她第一次自称本宫,语气低沉却威压十足。 一边的侍卫面面相觑,不知一向安份老实的公主怎么突然端起了架子。 “怎么?本宫的话不管用?”她语中明显的不悦。 “是。”侍卫虽然不情不愿,却还是遵命慢吞吞去了。 沈灵溪也不急在轿中慢慢等,不多时乔侍卫长没来,却听林边采春、挽夏的尖叫声传来。 她目不斜视,只微微一笑。 她二人又哭又叫的声音惊动了整支队伍,不多时那乔侍卫长赶了过来,却不是来见沈灵溪。而是去看那两名丫头出了何事。 沈灵溪远远看着,玉碎正大摇大摆地回了她的轿子旁,满脸都是笑意。那样一张俊逸的面孔卖起萌来,让沈灵溪都险些招架不住。 她示意玉碎立在她身边,便见那乔侍卫长气哼哼地向自己走来。 “公主,采春和挽夏不知犯了何过,公主要下毒教训她们?”他连礼都没施,便气哼哼地兴师问罪。 沈灵溪面露不悦,扬起眸子,眼中精光毕现:“乔侍卫这是质问本宫吗?” 那乔侍卫长被她冷冷的一声质问惊动,刚刚的趾高气昂竟消散了几分,但仍是挺了挺胸道:“属下不敢,只是……” “只是什么?她们是南临皇上赐给本宫的人,本宫要打要杀难道还要经过乔侍卫的同意?” “可她们本无过错,公主将她们毒成那般模样未免狠毒,玉梁是我南临手下败将,公主嫁来南临不应该收敛几分吗?”乔侍卫被她噎得有些心急,索性连表面的恭敬也不肯做了。“既是我的人,有没有错便是我说了算。玉梁战败是没错,听乔侍卫之言,难不成玉梁是你打败的?本宫嫁的是南临皇室,收敛不收敛也是皇室之事,难道皇族之事也是你乔侍卫说了算?”沈灵溪一双灵动的大眼眯起迷人的弧度,可那一声声质问却铿锵有力,似一锤锤敲在旁人的心上。 第337章 337南临幸矣 乔侍卫被沈灵溪噎得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只得忿忿低头道“末将不敢!但不管怎样采春挽夏都是南临的婢女,公主这样随意毒杀了,总是不好向皇上交待。” “那好,那就请乔侍卫问一问南临皇上,本宫毒杀了南临婢女该如何处置?皇上回话之前,本宫便在此候着。”沈灵溪言罢便出了轿子,寻到树下舒适一坐。大有我就不走,你能把我怎样的势头。 乔侍卫长从来没见过如此肆意妄为的女子,堂堂一国公主耍起赖来竟如此不顾形象。他此时为这种小事修书皇上那不是找骂吗? “来人,把公主送上马车!”他语气一沉,这意思是要来硬的。 玉碎见两名侍卫向沈灵溪靠近,也不含糊,一个纵身便挡在了沈灵溪面前。 “玉碎,闪开!”沈灵溪轻笑着下令,身子从地上站起,玉碎的身影闪开时,众人赫然便见她手中正执着一枚又尖又长的簪子,尖端更直直比在咽喉处。 “乔侍卫,本宫是要嫁入皇族之人,若你的侍卫碰我分毫,我必为保全名节而自尽。到时要如何向南临交侍乔侍卫也想好了?” 乔侍卫长显然没想到她是一块滚刀肉,软硬不吃。 “玉梁是战败了,但也不是一败涂地,乔侍卫以为兔子急了到底会不会咬人呢?若再引起两国争端,不知你可担得起?”沈灵溪向着他逼近一步,目光咄咄逼人。 一时间乔侍卫长被盯得满头大汗,他原以为来迎娶降国公主是一件再轻松不过的差事,这降国公主必然会像软杮子一样随他拿捏,却没想到是这样一颗烫手的山芋。 “属下知罪,请公主上车!”乔侍卫长长出了一口气,只得耐下心来,低声下气地请她回车上去,对于采春与挽夏的毒也绝口不敢再提。 “哦?乔侍卫长不去问一问南临皇上本宫该如何治罪吗?”沈灵溪挑眉故作惊奇状。 乔侍卫明知她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却也只得乖乖任她挑笑,沉声道:“属下只是怕无辜伤了人命,既然那二婢是公主的人,自然由公主处置。” 沈灵溪“噗哧”一声掩着口鼻娇笑道:“乔大人菩萨心肠。既然乔大人说她们的命是人命,那便留着吧!” 玉碎听懂了她的意思也得意洋洋的绕过乔侍卫向已经疼得躺在地上打滚的两名婢女走去,给二人分别喂食了一颗药丸,少时那两人便缓了过来。 虽然不再又疼又痒,但二人的脸还是肿得有如猪八,连话都说不利索。 “谢公主!”乔侍卫见她二人无事,虽不情愿也还是向沈灵溪道了谢:“现在可以上路了吗?” “本宫饿了!”沈灵溪眼睛一扬,若无其事的抬头望树枝。 乔侍卫长气得真攥拳头,“那末将先退下,不敢打扰公主用餐。” 他这边退下,那边采春、挽夏顶着一张猪头脸,战战兢兢地跪到沈灵溪面前,经此番惊吓,这二人的跋扈之态已去了大半,跪在地上也不言语,但眼中仍是隐着恨意。 沈灵溪也懒得与她们废话,只冷冷道:“若是恨本宫只管来,现在滚去做饭。若是在饭中耍花招,本宫会忘记把解药放在哪里了,你们便要一辈子顶着这张脸了。” 两名婢女抬头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沈灵溪见状,拿过刚刚掉在地上的糕点递给二人一人一半道:“这是赏你们的!” 两女一看险些忍不住,眼中要喷火一般,采春先忍耐不住向身后叫道:“侍卫长大人!” 乔侍卫长其实也并未走远,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情况,见沈灵溪实在有些过份,又返回来施礼道:“公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怎么,刚刚她们让本宫吃这糕点,本宫吃得,她们两个丫头却吃不得?”沈灵溪反问乔侍卫,眼睛却一直盯着二女。 此时采春与挽夏才微微垂了眼睑,刚刚实在是她们挑衅在先,乔侍卫见状便知沈灵溪所言不虚,长叹一声却也无话可说,只沉声道:“你们还不快谢公主赏!” 采春、挽夏听他一言,便知这队中无人给她们撑腰,也只得先低头了:“谢公主!”二人狠狠心一同将沾了尘土的糕点送入口中。 “滚!”沈灵溪看也不看,只淡淡一拂袖,便回了自己的轿中。 采春、挽夏也只得顶着一张猪头脸乖乖去做饭,心中却盘算着这一路之上只得忍耐,待回了南临再与她算账。 话说这采春挽夏原是文淼淼送入迎亲队伍中的两名婢女,本也有意让她们监视玉梁公主,所以队伍还没到南临,关于玉梁公主的流言便先一步传到了南临都城杭城。 玉梁公主嫁入南临却随身带了男宠,该男宠伴作侍众一路之上与之眉目传情,亲亲我我。玉梁公主无才无德,为人狠毒,动不动便毒杀下人。 文淼淼此事虽然并不知慧敏公主便是慧敏县主,可在慕云城的首肯下,她将婢女们传回的消息大肆渲染,不出几日便传遍了整个南临。而此时南临朝堂之上,慕云城高高坐于殿上,殿下群臣文武分列。而首一个黑袍绣锦,黑发以一枚墨玉簪束于发顶,剑眉飞扬入鬓,凤眸低垂,似目中无人。薄唇微抿拒人于千里之外,赫然正是失踪多时 的慕之枫。 慕云城的眼光状似是无意地瞟过他,淡淡开口道:“摄政王还朝了。” “是,皇上贵体别来无恙?”慕之枫只微微点了一下头,看不出丝毫的恭敬,慕云城眼中的恼怒一闪即逝。 “朕倒是还康健!倒是王叔身体可痊愈了?”慕云城的眼神似要将他看穿一般。 慕之枫却只云淡风轻一笑:“托皇上洪福,一时还死不了!” 慕云城心中都快喷火,面上却比毫不显,依旧笑着。倒是文臣之中一位白发老臣颤微微的出列道:“老臣恭祝皇上洪福齐天,恭祝摄政王归朝!南临幸矣!”那老臣似是十分激动,慷慨激昂的跪地叩头,他这一拜身后的文臣武将们出列了大半纷纷跪地高呼:“恭祝摄政王归朝!南临幸矣!” 第338章 338云城赐婚 慕之枫却只是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对众臣的欢呼充耳未闻。 慕云城看着这一切,含笑扫向殿中,他骨节分明的手却越收越紧,眼中的光已似火焰燃烧一般。好一群忠臣,一群对摄政王忠心不二之臣! 慕之枫远离朝堂生死不明已近十载,他所做的努力有目共睹。他励精图治,终于攻陷了强国玉梁,原以为他终于可以在群臣面前竖立九五之威,却不曾想是这种结局。为了能忠心国事不被分心,他的后宫只有一后二妃,这是历代南临帝王所不曾有的。为了节约军费他以身作则,他的日常用度根本不像一位帝王,为了政事,他每日几乎只睡两三个时辰,可是他们却在恭 迎摄政王,十年前他就该死了的废物,却仍是他们口中的南临之幸。 他是南临之幸,他慕云城是谁? 此番对玉梁之战,明明是他数载的经历,才有此一战,有此一胜,可现在这功军被他轻轻松松地便得了去。这些迂腐的老臣们竟然纷纷上表,说摄政王在此战立下不世功勋。 说什么被围困在玉梁的大军多亏了摄政王的计策,才能通过谈判不伤一兵一卒退回南临境内。为南临节省了大笔军费,保全了数十万南临将士的生命。 而玉梁向南临称臣,竟然也是他谈判的功劳。说什么不费一兵一卒,便收服玉梁。还为南临以后的发展囤积了大把的银两,乃是南临之福星。 慕云城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是他的大军压境迫使玉梁投降,明明是他大军的威压,迫使玉梁纳供赔款,为何一朝便成了摄政王的功勋。 而他让玉梁嫁一公主过来,倒成了老臣们口中的弄小巧,于国于社稷无益。 慕之枫你该死!慕云城眼中杀机陡现。 “摄政王此番你立下大功,想要朕赏你些什么呢?”他挑眉笑看慕之枫。 慕之枫拱手礼让:“臣不敢倨功,只求皇上将先皇所赐王府赐予臣居住。” “那是自然。”慕云城朗声道:“太妃现在就居住在摄政王府,摄政王只管去住便是了,朕再赐你五百亲卫,50名家奴、婢子,摄政王看可够日常使用啊?” 慕之枫也不推辞:“谢皇上!”他自然知道慕云城这是名为赐奴,实为监视。但这样的伎俩若能限制他,他早在十年前就死了。 “王叔一向身体抱恙,耽误了纳妃,朕便将玉梁公主一并赐嫁于你吧!”慕云城借着话峰继续道。 “不可啊,皇上!”刚刚率先恭迎慕之枫的白发老臣急忙跪地:“听闻那位玉梁公主还未入境坏名声便已传遍南临,一个名声不好的降国公主怎么能配摄政王?”“哎!”慕云城心中怒骂老匹夫,嘴上却道:“郝相此言诧异,玉梁堂堂公主怎会有名声不好一说,市井传言怎可取信。再说摄政王久居玉梁,此番与玉梁一战,多亏摄政王从中周旋,将玉梁公主配给他岂不 正好?” 慕之枫心内冷笑,他这是要让自己成为南临笑柄,玉梁公敌。娶个名声不好的降国公主,他若同意了,朝中支持他的老臣便会对他失望,若不同意便落个把柄在他手中。 而娶玉梁公主,他在南临的身份便会在玉梁举国皆知,即便他在南临与玉梁之战中什么也没做,也会在玉梁背上通敌奸细的骂名。虽然对他不会有何实质的影响,想来只要是骂名,慕云城都会开心。 “王叔意下如何啊?”慕云见他迟迟不表态,心知他必定在矛盾之中。 “皇上,婚姻之事臣不敢擅作主张,需要问过母妃的意见。”慕之枫轻描淡写地避开了他的逼问。 “太妃想必也会乐见其成,王叔就不要推辞了!”慕云城见他想避过,更是认为他不想娶,不过是被逼无奈。任他威望多高,在朝堂之上被逼娶一个不清白的公主,总会被人耻笑。他就是看不惯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若他无法化解此事,群臣心中他无所不能的形象也会被打击,虽然不至一败涂地,但只要对他 不利,慕云城都乐见其成。 “皇上,玉梁战败,怎会甘心将真正的公主嫁来我朝,若是什么不清不楚的女子嫁入我南临皇室,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又有一文臣出列跪地替慕之枫请辞。 他们辞得越厉害,慕云城越觉得自己此举胜券在握。干脆脸一沉道:“玉梁公主已在路上,不必多言了!” “皇上难道是想将那名玉梁女子封为臣的正妃?”慕之枫此时缓缓抬起头来,满面惊恐,似乎很是不敢相信。 慕云城自负笑道:“那是自然,虽是降国公主,也是身份尊贵,封为正妃也不会委曲了摄政王!”他这一句话便将慕之枫的身价又拉低了几许。 降国公主在南临根本毫无价值,他却说与摄政王最为般配,岂不是说摄政王在南临也毫无价值,根本可有可无,甚至是个笑话? 慕之枫却只当没听出来:“可是,皇上……” 慕云城看他那样子是真着急了,索性脸一沉:“好了,摄政王不必再说了,此事就这么定了。” 言罢,他也不看慕之枫,便对着一旁道:“拟旨将玉梁慧敏公主嫁予摄政王,封为王爷正妃!诏告天下吧!”他一言即出,慕之枫又恢复了刚刚的眼观鼻鼻观心之态,垂眸不再言语。而大臣们也只得悻悻的归列。戏做到此时也就够了,慕之枫假意被逼无奈,大臣们还能不明白慕云城的用心,虽不明说,却也都在 暗暗思忖他容不下摄政王叔。 而至于慕之枫,他早就探得嫁来之人是谁,只恨不能肋下生翅,飞去相见,怎还会拒娶?不过是让慕云城暂时乐乐,让他自己将自己逼到退无可退,等他后悔时,连反悔的缝隙都没有。他知道文淼淼上次出使回南临后,必然会将沈灵溪之事告诉慕云城,若是被他知道慧敏公主便是沈灵溪恐怕才会横生事端。 第339章 339重回王府 慕之枫心中暗喜,面上却无显露分毫。 慕云城亲口下的圣旨,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他就算舔也是舔不回去了。 只可怜慕云城还沉浸在让慕之枫受辱的喜悦中,暗暗计划着如何让他更加颜面扫地。 散朝之后,一众老臣在大殿之外将慕之枫团团围住,郝相甚至落了昏浊的两行泪,他哽咽着拉住慕之枫:“摄政王~”便再也说不下去了。他们大多是些先朝老臣,慕之枫曾是先王最爱的皇子,虽然碍于他母后的位分,他又晚于慕云城之父出生,不能将南临交给他。可他的皇兄,慕云城之父未曾即位就病逝了,这南临便由皇孙慕云城继位, 可先皇喜欢慕之枫,授予他仅次于皇帝的殊荣——摄政王。也是为了让他辅佐慕云城。而摄政王果也不负先皇所托,为人性子虽然冷淡了些,却颇为聪慧。协助皇帝处理政事一丝不苟,进退得当。在政事上远比慕云城要有远见。而且他对皇位并无野心,一直兢兢业业,与一众先皇托孤老臣 一并畏佐慕云城。可慕云城却是天生度量狭小之辈,他十五岁亲政后,便一心大权独握。刚愎自用,视慕之枫为眼中钉,没有学得他治国之才,却听信佞臣之言,处处与他为难,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后来竟然用阴谋诡计暗 害慕之枫。使他不得不身中剧毒,流亡它国多年。十年前慕之枫对外只声称身染重病离开南临,寻名医调理身体,真相到底是什么众臣皆不知。可也不难猜测与慕云城脱不了干系。而这十年就算慕云城怎么努力,在这些老臣心中他也不过是个残害亲叔的 暴君。 如今见到摄政王无恙而归,气度更比从前。只国战中展现出的才华,便远胜慕云城。世上明君从不是胜在攻城略地之能,而是不战以驱人之兵。 而战争的最高境界也不应该是杀戮,而是仁慈。在最后的僵持阶段,用和乎手段解决,免了百姓战火之苦,免了官兵死亡之危,这才是一个国君该有的眼光与气度。 故而一众老臣看到如十年前一般丰采依旧的他,不但活着归来,还如此成功。都禁不住想起了先皇,纷纷老泪纵横。 慕之枫温言安慰众老臣,心内雪亮。朝堂之上单凭他们,恐怕还不能阻止慕云城露出他的利爪,而他早就从战场上消失,已在南临布局了数月,到如今才露面。 慕云城以为他大军大握,南临便不再需要摄政王,殊不知,这几个月,因为战征南临国库空虚,本就不富庶的国家经济已濒临崩溃。 他慕云城的眼中只有武力才是强国的证明,而慕之枫恰恰趁此时机扼住了南临的经济命脉,所以他不急。等慕云城醒悟时,他早已失了先机。 而此时他还不急着收网,游戏才刚刚开始。十年的中毒之痛,他要慢慢一点点还诸给慕云城。慕之枫站在昔日的王府门前,垂眸而立,似是回忆往昔,似是近乡情怯。 王府中柔福太妃早已得了消息,此时正在正堂等候。 王府大门打开,奴婢分立两侧,纷纷跪倒:“恭迎摄政王回府。” 慕之枫目不斜视,缓步入内。众人待他走过才立起身来,跟在身后等候差遣。 柔福太妃端坐正厅,身着太妃礼服,远远见慕之枫由正门而来,她眼肿蓄起了泪。昔日容颜已现老态,气度却愈加雍荣。 慕之枫进了正厅便向母亲行礼:“见过母妃,儿臣回来了。” 十年了,十年来慕之枫有家不能回,日夜受鸠石散的折磨。就算沈灵溪帮他解了毒,他也只在新春时由后门悄悄回府过几次。 如今,他又可以正大光明的从王府正府而入,能正大光明的参见自己的母亲了。慕之枫隐隐也有些眼中犯酸。 一旁有老嬷嬷过来扶起慕之枫,柔福太妃拉了他的手,再也抑制不住地哽咽出声:“儿啊~” 慕之枫心中酸楚,只任母亲痛哭,良久,她才收了声。柔福用帕子擦去泪痕,换上笑颜才开口:“枫儿,娘就知道会等到你回来的一日。” 母子二人叙了半晌天伦,慕之枫却也没有忘记正事:“母妃,儿臣还要出城迎娶玉梁公主。” 柔福面色一沉,戴着长长护甲的手重重拍在一侧的玉几之上:“什么公主,那慕云城分明是想侮辱于你!” 慕之枫面色平静无波:“母妃不必生气,此事儿臣自有计划。”言罢起身告辞,其实看自己母亲哭得伤心,慕之枫也动了几分真情。可想起往昔,他却也深知自己从来都是母妃争强斗胜的棋子。十年前他不肯与慕云城相较,母妃便已对他寒了心。他身中鸠石散时,在 她眼里他更是成了废物。 如今她的眼泪中到底是有几分是为他能痊愈归来而流呢?还只是因为她终于又可以凭着摄政王之母扬眉吐气了?心内暗叹,慕之枫退出正厅,临出门又向柔福轻声道:“母妃,红息我带走了。” “枫儿……”柔福根本没时间把话讲完,慕之枫便已扬长而去。 她望着他的背影,眼神染了几分复杂。他只是通知她一下,并不是征求她的意见。她明白了,深深叹了一口气:“他这是恼了我了?” 一旁的老嬷嬷忙上前安慰:“太妃不必多心,摄政王想必有自己的算计。以后您就享清福就是了,何必再参与那些污七八糟的。” 柔福没有理会老嬷嬷,只是眼中有些出神。慕之枫进府时便让天光带人将红息绑了送去玉梁。他在沈灵溪马车冲落的附近理葬了烈焰、扶风、揽月。把红息送到他们坟前,命专人看守她居住在坟旁的石室,日日在坟前跪足五个时辰,才准休息。并 且下了严令,若是她不遵从,尽可杀之。 不管红息服是不服,她都没有见到慕之枫的机会。 给柔福请了安,慕之枫便请旨出城去了,去迎接他的新娘。 南临后宫,文淼淼得知了殿上赐婚之事后,便匆匆进宫求见慕云城。她虽然不确定,却觉慧敏这个封号十分怀疑,再根据采春、揽夏传回来的消息,若玉梁有这样一位恼人的公主,恐怕非沈灵溪莫属。 忽见慕云城就是想请他收回成命,若真是沈灵溪,将她嫁予慕之枫显然是正中他们下怀。慕云城听了她的分析,不禁也有几分懊恼,却又不肯承认,只忿忿地将手中的书卷丢到一边,闭目不语。 第340章 340水墨相溶 慕云城有些乏力,今日在殿上的那些小得意此时荡然无存。 慕之枫日间的表现,分明就是被文淼淼说中了。那个什么慧敏公主,根本就是他在玉梁看中的沈灵溪。 可现在圣旨已诏告天下,让他怎么往回收,慕之枫分明就是故意的。 慕云城大袖一挥,将案上的茶盏玉盘通通拂落地上,惊得室内太监宫女纷纷跪地请罪,完全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发怒。 文淼淼坐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看慕云城的表现,恐怕是自己猜对了。这个沈灵溪真是阴魂不散,居然追到了南临。 “皇上您不必动怒,沈灵溪来了南临,臣女必定不会让她讨到好处,想嫁给摄政王,也要看她有没有命?”文淼淼阴恻恻一笑。 慕云城展眉看她:“朕只是赐婚,却未提婚期,那便另赐一处宅子给玉梁公主居住吧。” 文淼淼会意,他这是让自己放手去做的意思。她与沈灵溪的新仇旧恨,也是清算的时候了。文淼淼眯起眼睛。 此时殿外有人来报:“启禀皇上,摄政王出城去了。” “哼哼,果然!”慕云城转头问文淼淼:“你知道朕的好皇弟这是做什么去了吗?” 文淼淼眼中一片狠厉,忿忿道:“想必是去迎沈灵溪那个贱婢去了!” 慕云城不怒反倒聚起一丝饶有兴致的笑意:“朕倒是想看看这位沈家小姐到底有何过人之处,能让朕的皇弟如此急切。” “她不过是个伶牙利齿的丑八怪罢了。”文淼淼忿忿道:“皇上见了,恐怕要反胃。” 慕云城听着她语中浓浓的醋意,又道:“除了她,你便是摄政王妃。有你在我那王叔身边,朕才信他不会跟朕作对。” 文淼淼听他突然将话题扯到自己身上,脸色一红:“谢皇上成全!”她也不推辞,反正她爱慕慕之枫的事早在十年前就举国皆知了。现在跟慕云城站在同一战线,也不过是因爱生恨罢了。 “将他们在玉梁的趣事说予南临上下听听,还有咱们摄政王喜欢丑女的恶趣味,说不定会让天下丑女争相去王府求嫁呢!”慕云城懒懒地吩咐了一句,文淼淼便退下了。 之后,南临便又流传起一条新的谣言,摄政王早在玉梁便与慧敏公主相识,慧敏公主不过是玉梁送来充数的赝品。一个相府庶女,其貌不扬,却用妖术蛊惑了摄政王。 而更重要的是此女擅长勾三搭四,在玉梁便与玉梁太子等人纠缠不清。来和亲的路上又与侍卫不清不白,摄政王被蒙在骨里,却还对她深信不疑。 一时之间又一轮谣言四起。原本支持慕之枫的老臣们也隐隐有了怀疑,难道慕之枫明知是此女,在殿上才假意推脱,实则是迫切的想要迎娶。 若真是如此,那摄政王未免因小失大了。这样名声不好的女子,他为了自己的前程,无论如何也不能娶为王妃。可他却执意如此,还连夜出城相迎,未免有些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风向的变化,让慕云城很满意。他倒没看出慕之枫还是个痴情种子。而柔福太妃也听到了这则谣言,更是怒不可扼。她这才想明白,慕之枫为什么要惩罚红息,原来是为了这个女人。这样的女子,她怎么能允许嫁入王府。纵是慕之枫再不想她插手,她也不会任凭一个敌国 女子毁了儿子的前程。 这一切不管慕之枫想到的,没想到的,他都不管。他正马不停蹄地向着沈灵溪奔去。 沈灵溪人未到南临,便接到了圣旨,将她嫁给南临摄政王。她也不置可否,摄政王是谁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只寻到慕之枫便会想办法脱身。到了南临她只要想办法推迟婚期就是了。 眼见还有一日的行程,这一早出了昨夜打尖的小镇,迎亲队伍迎着朝霞出发。沈灵溪望着天边一片火热,心突然狂跳起来。 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她捂着心口有些不安。一路走来南临虽不如玉梁富庶,却风光独好。处处都是美景,看着一望无际的草原让人身心舒畅,可今日她却怎么都无法安心。 掀着轿帘,望向朝霞与碧草相接的地平线,沈灵溪的眉眼渐渐凝了起来,远处那一骑飞驰而来,他身后扬起尘土。 她的眼睛有几分模糊,那抹墨色的身影在碧草间仿似浓墨重彩的一笔狂草,墨发飘飞,肆意而张扬。袖风鼓舞,洒脱而狂放。 氤氲的水汽盈了满眶,看不清他的眉眼,用力揉着眼睛。她再也无法等待,甚至顾不得喊停车,便跃出车外。踩着清晨的露珠,她向前飞奔而去。 猪头丫头、玉碎都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开口唤她,她却痴痴不言。 火红的身影,红绸漫天,墨染的青丝,随风轻摆。沈灵溪心中从未像此刻这般坚定,这般坚定地向他奔去。似乎她也没料到自己的心竟已这般火热。 慕之枫不及将马停住,便已纵身跃下,沈灵溪已由远及近的扑入他怀中。 他们根本都来不及看清对方的眉眼,便笃定地相拥。墨朱相融,宛若牡丹在水墨中盛放。 彼此的体温真实地融入感官,倾听着各自的心跳终于与对方的谱成一首动人的乐曲,两人都无比满足地笑了。 慕之枫的眉眼温柔醉人,所有的冷淡都在这一瞬消融,沈灵溪的面色酡红如酥,所有的担忧都在这一刻忘情。 而迎亲队伍肯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乔侍卫长已领着一众侍卫将二人团团围住。 难不成是玉梁公主的奸夫来了,要劫亲?一时间众侍卫猜测着剑拔弩张。 “公主,请自重!”乔侍卫长见她二人被围也不为所动,仍旧紧紧相拥,只得出言提醒。 沈灵溪此时才想起自己正要去和亲,从慕之枫怀中挣脱,低声道:“你解决吧,我这是要去南临和亲!”说完她还调皮的撇了撇嘴。慕之枫对她这种信任的态度十分满意。垂眸一笑,拉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好!” 第341章 341他的解释 迎亲的队伍停在草原之上,众侍卫紧张地额头冒汗。对方虽然只有一人,却云淡风轻胸有成竹。让他们丝毫不敢小觑。 “乔侍卫,本王是来迎接王妃的!”慕之枫握紧了沈灵溪的手,淡淡瞥了一眼为首的侍卫。 众侍卫都是手中一顿,直勾勾盯着慕之枫似是不理解他在说些什么。沈灵溪也侧了头,眼睛瞪是溜圆,不解的眨呀眨。 “丫头,不要眨了!”慕之枫伏耳轻轻道,语气极为暖昧。 乔侍卫长此时才反应过来,来人是摄政王。但他从不曾见过摄政王,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此时远处一阵尘土飞扬,一队人马飞驰而来,待他们奔到近前,方才看清这一队人所着衣服正是王府亲卫。 “参见王爷!”王府亲卫整齐地行至近前便向着慕之枫齐齐跪拜。 迎亲的侍卫们此时才反应过来,由乔侍卫长为首也纷纷跪倒:“参见摄政王!” 慕之枫淡淡应了一声,便不再理会众人,牵着傻掉的沈灵溪向马车而去。沈灵溪眨着眼睛回眸道:“你是南临摄政王?” 他浅笑不语,便是应承了下来。单手一托将沈灵溪送入车内,待他也想随后而入时,沈灵溪终于想明白了,直接一脚踢出:“滚!” 她愤怒了,原来自己处心积虑想救的人,早就在南临摆好了局等着她往里跳。她不相信什么缘分很奇妙,她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他布的局,可她很生气,生气他瞒着她,害她白白担心了一场。 沈灵溪的一声“滚”四下皆惊,众人眼中南临的摄政王是神话一样的人物,他长途纵马来迎娶降国公主已让人大跌眼镜,这位公主非但不领情,还敢口出狂言,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替她捏了一把汗。 慕之枫立在车,冷冷扫向身后一干等着热闹的亲卫和侍卫们:“都闲得无事可做了?还不快快赶路!” 众人无端被他的冷气袭击,忙收敛心神,一个个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原位,乔侍卫长一声令下,迎亲队伍如常前进。 慕之枫被踢下车,却也不急。沈灵溪放下车帘躲进车中生闷气,他只得纵身坐在车前充当临时马夫。待众人都放松了警惕,他才一个闪身迅速钻入车中。 送亲马车内饰一片喜庆,红彤彤地映着沈灵溪气鼓鼓的脸。她见慕之风厚着脸皮钻入车中,毫不客气地一招招向他攻去,想将他推出车外。 可马车内明明狭小,又没见慕之枫怎么闪躲,沈灵溪就是不能沾到他一丝,连袍袖都不曾摸到。可这动作辐度却直接让外面赶车的车夫脸红心跳。 众人的眼神忍不住地往马车瞥去,太火爆了,没听说过摄政王喜好女色啊!这个公主也是看起来冷冷的,没想到私下里这么热情。 沈灵溪累得气喘吁吁,却奈何不得。气极之下索性整个人向他扑去,本着同归于尽的心思,若是再扑不中,她自己也会撞到车壁。 慕之枫笑得六畜无害,待她蓄足了力量,先一步挡在她面前开张怀抱,她娇小的身子便热辣辣地冲进他怀里。“咚”的一声,慕之枫连忙心疼地揉着她的小脑袋。 沈灵溪咬着牙抬头,明明自己撞上他,可自己的脑袋明显比他疼。 “丫头,你就这么想我?”慕之枫垂眸一笑,沈灵溪的心突然停跳了一拍。 这家伙的笑容从何时起这么诱惑了?沈灵溪疑惑地眨着眼睛,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心态变化了,把他装进了心里,连着看他的笑容都觉得更醉人了? 这可不是好兆头,沈灵溪晃晃脑袋,将这想法摇飞。才发现自己正以很暖昧的姿式趴在他身上。 慕之枫半靠着车壁,自己则整个趴在他身上,脸颊正紧紧贴着他的胸膛。而不知是他骑马乱了装束,还是这动作扯动了袍子,他胸前大半肌肤袒露出来。 沈灵溪才反应到自己脸颊贴着的温度正是他胸膛的温度。 她的脸瞬间燃烧起来,想要挣脱,却发现他的两只手臂已紧紧锢在腰间,将两人的缝隙压缩到没有。任她连一分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沈灵溪昂着头,挣又挣不脱,又不敢再贴上去,只得含怒瞪着他。 “你从玉梁出发我才知道你来和亲的消息!”慕之枫的眸子深暗了几分,声音也染了几分慵懒。似是不经意的解释,却正是沈灵溪所顾忌的细节。 他自然不会让她多为自己担心一天,若是有她的消息,他肯定会第一时间派人通知她。这次是真的,缘分是很奇妙的东西。 若不是知道她以代嫁身份启程前往南临,慕之枫会推迟在南临以摄政王身份出现,会重新潜回玉梁。之所以与慕云城公开较量,以摄政王身份重回南临朝堂,恰恰是因为获悉了沈灵溪来南临的消息。 而她的气在他眼中是那么可爱,他知道她在担心自己,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振奋吗? 沈灵溪眸子蓦地瞪大,泛着红晕的脸颊竟比这满室的通红还要红艳,艳的扣人心弦。慕之枫的身体似被这通红感染,心中某种热烈的期盼让他无法再压抑,缓缓低头吻住她嫣红轻颤的唇。 沈灵溪没有挣扎,傻傻任他吻着。他的唇舌在她的唇齿间辗转,再次尝到她的馨香,竟然像是隔了一个世纪,慕之枫压着心中的热切,柔柔的一点点品尝,不肯放过她的每一点味道。 他的舌灵巧地轻扣她的贝齿,等待着她的允许,在她双唇间流连。 沈灵溪心如雷动,却不敢大胆喘息,压着某种雀跃,小心地呼息着,双唇乃至身体都轻轻的颤动。他像一只狡猾的鱼,明明搅得她心痒无比,却又突然以退为进。 她轻轻张开一点齿缝,身体紧张地都快僵了。他的舌却早已机敏的乘虚而入了,轻易挑开她的贝齿,侵入她的馨香。全是他熟悉的味道,馨甜柔软,却令他疯狂。 第342章 342 你做什么 沈灵溪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一瞬间,她似乎已经飞向云端,整个人头晕脑胀。 而慕之枫已经不能满足于她口中的甜美,他想离开她的唇,想去探索得更深。 沈灵溪口中的唇舌刚准备撤走,她的身体本能便先于理智,抱住了眼前的人。慕之枫一愣,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回应。想来这竟然是他们第一次在双方神智都清醒的前提下接吻。之前她在昏迷中,他与她口对口喂食了月余,那时每天都借机品尝她,却从不曾得到回应,这一次却是真 真实实地她主动回应了。 虽然动作有些稚气生硬,慕之枫却很受用,索性也不抵抗,任她青涩地在自己口中耕耘。 沈灵溪吻得投入。她不甘心自己总是处于被追逐的地位,想要彻底反攻。学着他所有的动作,胡乱一通进攻,还不过瘾地把身子又往上探了探。 慕之枫斜倚着车壁被她压得有些不舒服,索性搂着她的腰向侧边一躺。 这一带仿佛让她清醒了些,沈灵溪恍惚的神色中掠过一丝清明,她微微颤动着想要挣脱开。 慕之枫怎会让她如愿?他搂着她的腰,刻意加深了这个吻,沈灵溪很快便又沉浸进去。 他变成平躺在车内的姿式,沈灵溪像贪嘴的小猫一样,趴伏在他的身上,认真的吻着,不时传出一些牙齿相碰的尴尬声音。 但是她认真的态度还是很能取悦慕之枫的。 沈灵溪吻了半晌,才缓缓离开他的唇,离开的时候,唇角牵出一条长长的晶莹。 她脸一红,想起身却是不能,只好将头埋入他肩窝,闷声道:“你不要看我!” 其实她没有发现,慕之枫此时也是面色酡红,眼眸中似星光闪耀。 慕之枫听着她闷闷的声音,望着车顶,叹道:“好!”那沙哑的嗓音让沈灵溪仿若被挠了心般欲罢不能。 没料到他会如此听话,沈灵溪微微抬头,从侧面瞟向他的脸,灿若云霞,不由“噗哧”笑出声来。 索性撑起身子,趴在他身上,以肘支着下颌,眼中闪着狡黠的光,玩味地盯着他的俊脸:“慕大人此刻宛若好女,着实让人食指大动啊!可惜此刻时机不对……” 慕之枫垂下眼睑,听到她的调笑,也并不气恼,而是扬手缓缓抚摸她如丝倾泄的青丝,丝丝缕缕的拂过他的脸颊,颈窝。发丝流淌间仿若流过他的心田。 他慵懒笑道,声音低哑黏稠:“要是时机对了呢……” 糟了!调戏过头了! “唔,就那样。”沈灵溪面无表情,一脸认真。 认真地耍着花枪。 “那样?是哪样?”慕之枫却没有被含混过去,他锲而不舍的追问道,手灵巧地沿上腰肢。 “这可是在马车里!”沈灵溪大骇。 “丫头,我想要你!”他将她一缕长发放在鼻边轻嗅,突然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眼中不再有玩味。 原来想调笑他的沈灵溪却被他这一瞥,盯着六神无主,看他严肃的样子,不像玩笑。可她还没做了准备啊,更何况在这马车之中,她本就不怎么光彩的名声恐怕……虽然现在也已经毁得差不多了。 “师傅,你要淡定!”沈灵溪如临大敌,整个身子都僵硬起来,表情有如要上战场。 哼,慕之枫鼻中轻斥,此事又想起喊师傅,难不成是想唤起他的良知,他当然想要她,无时不刻不想。可他当然不可能在这样的环境中要她,哪怕一丝一毫委曲了她,他都是不肯的。 “灵溪,你到底在车里做什么?”车外玉碎的声音突然传来。 外面众人无人敢言,这里却不包括玉碎,要知道他根本没有门弟的概念。 沈灵溪腾地坐起身子,一脚将慕之枫踹开,沉声道:“你出去!” 下一瞬玉碎的手已摸到车帘。 “玉碎,放手!”情急之下沈灵溪低喝一声。她和慕之枫这个样子若被人见到,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玉碎一向听话,被她喝止,手便停在半空不敢再动:“你做什么?他是谁?” 他当然也看到了钻进马车的慕之风。 此情此景落入旁人眼中,都只道是这侍从为了沈灵溪竟然敢向摄政王挑战。大家都竖起耳朵,等着下面会发生的劲爆一慕。 “慕王爷!”没等沈灵溪回答,慕之枫低声开口。 玉碎听了,竟然放了手,低低道:“慕王府之请,玉碎已替家师完成。” 慕之枫瞟了一眼沈灵溪的脸,“勉强可以入眼!” “什么?”玉碎语中带了几分激动:“明明美若天仙,怎么可以说勉强入眼呢?” “那是你没见过天仙。”慕之枫似是故意要气他。 而沈灵溪此时才听出些端倪,他们难道是在谈论自己的脸。 玉碎虽然不谙世事,却并不傻,下一瞬便听出他是故意的,便道:“这是她的本来面目而已,王爷若是认为勉强入眼,那便勉强入眼吧。反正也不是我医术的问题,是她天生相貌之过。” 沈灵溪瞟了慕之枫一眼,玩味地等着他下句回答。 慕之枫果然脸黑了几分,“本王就是觉得她原本就美若天仙,被你修过之后,反而勉强入眼了。” “那不如王爷挑一张脸,我照常做来就好了。” 车内沈灵溪狠狠瞪了慕之枫一眼,慕之枫傲娇的假装没看见:“算了,本王最欣赏的就是这种勉强入眼的长相,你下去吧。” 玉碎得意洋洋地走了,沈灵溪在车内却险些笑喷,好可爱的回答。 慕之枫却一本正经的板着脸:“你怎么把他带出来了?” “他是我的生意伙伴!”沈灵溪双手环抱,一副不用你管的样子。 “南临传言你与侍从不清不楚,难道就是他?”慕之枫将侧边的车帘掀了一道小缝,远远打量玉碎,果然是个妖孽,不由皱了眉头。 “对。”沈灵溪点头。 “对?你真与他不清不楚?” “是他,但很清楚。”沈灵溪瞪了满脸震惊的慕之枫一眼。 “真的?没有被他迷惑?”慕之枫又追问道。“滚!”沈灵溪不耐烦的挥挥手,她才不想与他讨论这样没有营养的话题。 第343章 343只是睡觉 慕之枫看着沈灵溪不耐烦的样子,被逗笑。 其实不管她是生气,不耐烦,甚至骂他滚时,他都觉得可爱。摸摸自己的头,不会是病了吧? 可心内却是清楚,自己是爱她已病入膏肓。又伸手揉了一把她的发顶,才眉眼带笑的钻出马车。 沈灵溪才松了口气,他总算肯出去了。哎~自己的臭名声啊,人还未到南临,不清不楚的传闻却先到了,想来南临也有人惦记着自己。 沈灵溪苦笑着,扬帘望向在前方坐在马背上的慕之枫,修长的背影怎么看都顺眼。 不由也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不是病了吧?可心内却清楚,自己不过是已向他敞开了心扉。 玉碎看沈灵溪酡红的脸,眼中若有所思,心中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感觉,这是他独居山洞从来不曾有过的,没有伤口却感觉到痛,心中有些闷。 见到了慕之枫,沈灵溪的心都跟着轻快起来,似乎车队的行进速度都快了,终于在傍晚时分来到了南临国都杭城。 城门已经关了,车队停在门前由乔侍卫长与守城的将士勾通。他们是公干出城的,身上自然有文贴。沈灵溪自然也不担心,可是不多时,乔侍卫长便笑盈盈地回来,看沈灵溪的眼中带着几分嘲笑与同情。 城门已落,闲杂人等不许进城。有官贴的人可以进入,没有的一律不准。慕云城甚至特别下旨,降国公主未嫁入南临,婚期未定便不算是南临人,不得随意进入杭城。 慕云城此举不过是想给沈灵溪一个下马威,或者是让慕之枫脸上无光。 高大的城门紧闭,城墙之上的南临守城兵皆是满脸得意之色,俯视着立于城门前的红色身影。沈灵溪立得笔真,在硕大城门的对比下,显得更加单薄。 沈灵溪面沉似水,不知道这个南临皇帝在想些什么,不是脑子有病吧。一会要让公主和亲,公主来了又不让进门,如此反复无常,哪里像一国之君。 “公主,至此本官使命完成,可以赴命去了,您请便!”乔侍卫长向着沈灵溪行了个礼,心中暗暗发笑,以为她有多威风,到了南临还是是龙也要盘起来,是虎也是趴好。 “有劳乔侍卫了!” 乔侍卫长便带着迎亲队伍一一出示官贴进了杭城。余下在城门之外的便只剩沈灵溪与玉梁的送亲侍从、车夫十数人。 慕之枫冷笑盯着城门,慕云城啊慕云城,十年过去了,你还是只会耍些无关痛痒的妇人手段! “丫头,走吧,我送你到王府的城外的庄上去。” 沈灵溪明知此事与他无关,还是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管怎样都是他们南临得罪她了。 “不要,给我就地扎营。把营帐搭在城门正中。”沈灵溪向着身后的侍从吩咐道。采春、挽夏两个婢女,因为是慕云城赐的,刚刚也没敢跟着侍卫一起离开,还是留了下来。一路上因被沈灵溪狠狠教训了一次,倒是安份了。除了仍暗中将沈灵溪的消息传给文淼淼,大多时候都十分听话 。此时已到南临,她们便又有恃无恐起来。尤其一见沈灵溪到这里便吃了闭门羹,更是得意。此时听沈灵溪要将营帐搭在城门,在一边嘲讽道:“这里是南临,可不比玉梁。挡住城门这样大逆不道的事也敢做 ,公主还真是勇敢!” 沈灵溪瞥了她们一眼:“你南临公主不敢的,我玉梁的公主偏就做得!快搭起营帐,本宫要休息!”说完大袖一甩钻进马车。 留下两个婢女大眼瞪小眼,气得干瞪眼。 慕之枫却是宠溺地看着她,来到马车旁。见采春与揽夏还矗在车边,他凉凉了扫过二人的脸,惊得二婢忙造罪退到一旁去了。 沈灵溪就知道慕之枫会进来,车内光线很是昏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她极不悦道:“王爷还没进城吗?这可是你们南临的地盘。”听出她语中的嘲讽,慕之枫轻笑。却不言语。在城门口搭营帐,亏她想得出来。不过他喜欢,他的女人就要这样天不怕地不怕。捅了篓子他自会去堵,若了麻烦他自会去管,天塌了也有他的肩来扛。他的 女人就要这般随心所欲,肆意妄为就好。 “本王没有试过在城门口过夜,托公主的福,今日也想尝试一番!”慕之枫煞有介事的向沈灵溪作了个揖。沈灵溪不言,他便一直躬着身。 直到沈灵溪终于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他才抬起头来。 他目光闪闪,若落了灿烂晨星。醉人的眼光带着慵懒的意味,却一瞬不眨地盯着沈灵溪。 “你干什么?!”沈灵溪被看得有几分尴尬,伸手想将他的脸推开。却被他捉住手腕,放在唇边轻轻吻过。 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故意,舌尖轻轻噬过她的指尖,用针之人手指的灵活性远高于常人,故而指尖几乎是她最敏感的地方,他只轻轻一扫,沈灵溪便感觉颤栗从心底升起。 她周身温度陡升,昏暗的光线更让火红的车厢内添了几许暖昧,沈灵溪想抽回手,却被他拉紧:“还不松开?”她想发怒,声音却没一点威胁力。 “好想睡!”慕之枫哑哑的声音让温热的气温又升了一些。 沈灵溪瞪大眼睛,他到底是怎么了?昨日说好想要她,今日又好想睡。他满脑子每时每刻都在想些什么?她红了脸,嗔道:“回你的王府去睡。” “本王偏喜欢在这里。”慕之枫话音未落,身子已倾近到她近前。 沈灵溪的心跳陡然增快,似乎要从喉中跃出,她惊恐地瞪着他。慕之枫却在看清她脸上的惊恐后,一个旋身躺在她怀中,头枕着她的小腹,腿伸平躺好闭上了眼睛。 沈灵溪震惊得低着头,:“你到底在干什么?” “睡觉啊!”慕之枫无辜地眨眨眼。 “只是睡觉?这样睡?” “对啊,你想怎样睡?”慕之枫挑眉:“难不成……你在想些不好的事情?”沈灵溪满脸黑线,她在想不好的事情?腹黑也要有个限度好不好! 第344章 344城门正中 翌日,营帐搭好,以沈灵溪的公主主帐为首,大大小小十余顶帐篷便搭在了杭城城门正前方的官道上。 清晨的阳光明媚得让人睁不开眼。青色的城门被阳光踱上了金光,看起来不再灰败,竟显几分巍峨。沈灵溪早已梳洗完毕,正悠闲地坐在帐中看书。 而帐外早已里三层外三层了围了许多南临百姓。 沈灵溪的帐外,高挂着一面红幅,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玉梁慧敏公主! 玉梁送了公主来和亲,此事南临百姓早已知晓,日前皇帝将玉梁公主赐给摄政王的对旨也已经诏告天下。如今看来玉梁公主已到,可这营帐却在摆在了城门正中,百姓们自然好奇这是闹得哪一出。 过往的百姓、车辆至此都好奇的驻足观看,有急着办事的也只能绕过去。外面闹哄哄的声音,沈灵溪却只充耳不闻,专心地看着手中的医书。 玉碎黑着脸进了她的营帐。 “灵溪,我们什么时候才开始生意!”他满脸的怒意。 沈灵溪抬头,细听外面的声音,笑道:“又被姑娘挑戏了?” “这些丑女让我实在无法忍受,赶紧开了医馆,让我给她们挨个动刀。”玉碎忿忿道。 沈灵溪嗤笑,感觉很穿越。他真像现代某些整容狂热份子,看见不标准的眉眼就想动刀子。 “别急,再等等。” 许是听到帐中的声音,慕之枫也进来了,看到玉碎眼眸便是一沉:“玉郎中也在啊!” “我们谈正事,慕王爷回避一下。”玉碎才不看他的眉眼高低,颇有些我单纯我怕谁的感觉。 慕之枫睨着他,嘴角抽了一下,再瞄向沈灵溪,发现她已经又俯首在书中,似乎没看到眼前的两人。这女人也太气人了。 “公主,南临皇宫派人来了!”帐外有人禀报。 沈灵溪美目微眯,唇角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候着吧。” 言罢便又低头接着看书,慕之枫心内笑意浓,干脆也在一边坐下,随手拿了她身边的一本书也看了起来。玉碎忿忿地左看右看,也学着他的样子坐在沈灵溪另一侧。 约莫又耗了一盏茶的时候,听得帐外有人极是烦燥低声道:“公主还要几时才能出来?皇上要她速速将营帐撤去。” 玉梁带来的人多是一些边缘的不受待见的侍从,丫头婆子。有体面的自然都不愿跟着沈灵溪来南临。可一路之上,沈灵溪虽然对南临的人跋扈,对自己人却很是厚待。 陪嫁虽然没有多少,她却不吝啬,所以一路行来,这些原本不受宠的人在她这里却感觉受到了公平的对待,也都把她当成正经主子,很是拥护。 沈灵溪自然不会在乎这些陪嫁,她身上虽然没有银子,她却知道到了南临自然有韩家的脂粉铺子,那里面有她大把的银子。在南临置产业做生意都是绰绰有余的。 所以外面的玉梁侍从很是尽心地拦着,不让南临人往前闯。那来传旨的南临官员已很是不耐烦,不断高声在帐外叫喊。 他是故意叫给沈灵溪听的,她自然是知道,可她的眼睛却只停留在书本上。慕之枫对她不禁大加赞赏,怪不得当初自己性攸关,她敢在那等紧急的情况下给自己施针。 那时她为了自己折寿十年,却没未提过一句,慕之枫虽未说过感谢,心中却从不敢轻忘。 看着她淡定自若,从容有度。他知道她越来越强大,她不会是自己的阻力,甚至会成为助力。他的身边就应该是这样强大的女子,而不会是那种处处需要保护的温室小花。 “公主殿下!” “慧敏公主,接旨!” 外面的南临官员终于再也等不下去了,冲不开玉梁的侍从,只得扯着嗓子在帐外大吼。 沈灵溪淡然一笑,终于缓缓放下手中手本,轻叹一声:“好了,出去瞧瞧。” 沈灵溪起身,慕之枫与玉碎竟然都十分自然地跟在她的身后,一点都不觉得违和。她娇小的身形竟也显得气魄十足。 南临派来传旨的是礼部的一名小吏,公主和亲的礼制都应归礼部管。礼部自然知道让和亲公主深夜不能入城是不合礼制的,可皇上执意如此,他们也当没看到。 可如今玉梁的公主竟公然在城门口搭起营帐 ,这笑话可就大了。羞辱玉梁无妨,可若是让南临百姓看了皇家的笑话,便出乎了慕云城的意料。一早听到城门的消息,慕云城险些又摔了杯子。只脸上一阵冷笑,好个慧敏公主,到底是谁给了这个女人如此大的胆子,她一个降国公主,居然敢公然给他没脸,跟他对抗,难不成她是仗着慕之枫,她真 以为一个摄政王给她撑腰他便不能奈何她? 不过事情已经闹到了明面上,早朝时已经有大臣出来数落他的不是。说他公然拒绝摄政王妃入城于礼不合。此举落了下乘,让百姓看了皇家的笑话。 又说他此举会让天下人误以为南临是无礼之国,会让南临百姓以为皇帝对摄政王不满,对社稷稳定无益。总之这些酸腐老臣们便拿着各种礼制来压他。 慕云城只得先压下心中的愤怒,派人去传旨,安排沈灵溪到城外的公馆落脚。但仍是不允她入城,他就是要让慕之枫急,反正他不定下婚期,未来有何变数谁也说不准。 传旨这项倒霉的任务便落在了礼部这名小吏的头上。他就知此事没什么功劳,却没想到这样难办。到了城门就吃了沈灵溪的闭门羹。足足在帐外立了一个时辰,被南临百姓围观。 此时见沈灵溪终于出了帐门,这名小吏忙气哼哼上前两步,满脸不悦道:“南临皇上口谕,请慧敏公主到城外别馆安置,不可在此扰民!” 沈灵溪淡淡道:“接旨。不过请大人转告皇上,本宫也不想扰民,实在是南临的待客之道让本宫无落脚之地不得已而为之。”那小吏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反驳,只得哼了一声:“公主,还是早些拔营去安置吧。” 第345章 345城外别苑 沈灵溪也不想当活靶子,被人看了一上午她也累了,一路奔波自然也不愿在这城门口扎营,还不是被慕云城逼的。 现在戏也作够了,收场的时候也到了。在众百姓诧异的目光淡淡命令拔营,便登上了马车。侍从们便开始忙碌起来。 百姓中发出阵阵议论之声。这玉梁公主真漂亮,就是冷清了些。今上这是什么意思?是在羞辱她还是羞辱摄政王爷? 摄政王爷还朝了?你不知道吗? 早就听说今上容不下摄政王,看来是真的。否则也不会把这么一个降国公主嫁给他,嫁便嫁了,也不至于还要这样公开羞辱。 听着人群中的议论之声,沈灵溪只斜倚着靠垫垂眸不语。原来他在这南临也是举步维艰。透过帘缝望他的身影,也带了几分萧瑟。自己显然已被盯上,日后行事还要谨慎为上,不使他再分神护她才好。 一时外面已经收拾妥当,侍从问了沈灵溪的意思,整队人马便跟着那礼部小吏前往别馆。 慕之枫上马要跟随而去时,那小吏又开口道:“摄政王,皇上口谕,虽已赐婚,但婚前王爷频繁与王妃见面,有违礼制,王爷请留步。” 慕之枫骑坐于马上,冷若冰霜。眼神冷凛好似寒冰。拉住缰绳看着沈灵溪的车队渐渐远去,才拔转马头随着进城的人流进了杭城。 沈灵溪自然也听到了那小吏的话,不用看她都能想到慕之枫的脸有多臭。骄傲如他,在这南临也有这么多的不得已,不禁联想到初见面时他饱受鸠石散的折磨,想来南临有他必须回来的理由。 而慕云城这种种前后不一的做法,沈灵溪原还有些疑惑,现在却明了了。自己虽未见过慕云城,这南临却有一人认得自己,又恨自己入骨,南临相女——文淼淼。 沈灵溪的眼中精光一现,文淼淼,她们似乎还有一笔账没有清算。她既然已经惦记上了自己,那正好算一算。 不过一切都不急。慕之枫找到了,还有什么需要着急的呢? 就在她思前想后之际马车已经到了位于城外的一处皇家别苑。沈灵溪下了马车立在朱红的大门前,抬头一望一块墨黑的大匾,上书“静思苑”三个大字。 大门打开,自里面迎出数名下人,均是花白头发,一名老嬷嬷竟是已白了头发。年纪虽大,人却都是极恭敬的立在两侧,见沈灵溪下轿,便纷纷给她见礼。 进了别苑才发现这里门面不怎么起眼,里面却是不小。蜿延三进的院落,据说后边还连着一座小花园连带一个小池塘。只不过园子无人打理已经荒废了。 一直跟在沈灵溪身后的是这别苑的管家,听沈灵溪问起来,才毕恭毕敬的回答。 “禀公主,这里原本住着先帝一位犯了错的妃子,人早殁了。这里已经荒废了数年。” “怪不得如此萧瑟。”沈灵溪看着这处老旧的别苑,不由佩服慕云城是怎么搜肠刮肚地想到这里的。 “公主恕罪,这里人手有限,得到公主要住下的消息时收拾已经来不及了。老奴们连夜抢着才将公主的寝室收拾好,请公主请到寝室休息,容老奴慢慢整理。” 看他那样子,沈灵溪觉得倒是实情,也未怪罪:“辛苦老总管了,先让我的人住下便好,其它不急。” “谢公主体恤老奴!” 他躬身引着沈灵溪进了正院正屋,里面的一应家俱虽然老旧了些,倒是十分干净古朴。想来原先住在这里的妃子也是个清雅之人。 四下打量了一遍,沈灵溪倒也觉得十分可心,她本就对物质不是十分在意,清清淡淡的倒也蛮好。 玉梁来的众人都安置好后,坐在空荡而安静的正厅沈灵溪才发现自己身边孤孤单单的。之前一直忙碌,要么就是在赶路,她倒没有这种感觉。 想到为了自己惨死的扶风、揽月。还有之前就去了的兰芯、与扶风揽月一同入府的踏雪,如今只剩一个翠蕊还在人世,却也已嫁为人妇。 想到这些沈灵溪不免情绪有些仄仄的。天色已晚,本想着将就着简单梳洗一下便歇息了。外面又传来老管家的声音。 “公主,慕王爷派了下人过来。” 沈灵溪想也没想,以为他是让人带口信,便道:“让他进来吧。” “是。”老管家应了一声退下,少时,沈灵溪便听外面一阵人声嘈杂。 提步出了正厅,便见院中密密麻麻站了足有二三十人,头前立着四名干净利索的丫头,见到沈灵溪出来,齐齐行礼道:“参见小姐,奴婢琼芝、芳泗、香萍、绿汀,王爷让我们来服侍小姐。” 余下众人也都跟着四婢行礼:“参见小姐!” 此时天色已近午后,自己才刚安置下不久,他们便赶到了,想来慕之枫进城一刻未曾耽搁便派了这些人来,他想得倒也周到。沈灵溪粗略地扫了一眼,也不推辞。 “那你们四人跟我进来,余下的各司其职吧。”说完便转身回了房,眼神余光见墙角处两探头探脑的身影,不用想也知是采春与挽夏。 四婢随着沈灵溪进入房中,待沈灵溪落座,四人又一次施礼。沈灵溪扬手示意她们起身,四人才立在堂中,等着她的指令。 一看便是训练有素,举止得当的下人。慕之枫的眼光她还是信得过的。 “你四人可会武功?”沈灵溪似是有搭无一搭的开口。 四个丫头只稍一凝神,便也不隐瞒,立即便认了:“我们本是王府影卫!” 沈灵奚不禁咂舌,用影卫来当婢女,慕之枫晚也舍得。陪养一个影卫与陪养一个婢女那所需的功夫简直是千差万别。 不过这四人竟也肯,想来必是对慕之枫万分忠心之人,应该可以信得过。沈灵溪赞许地点头:“这别苑王爷可还有布置?” “暗处还有十名影卫,明日王爷会派亲卫过来驻守。”为首的婢女琼芝上前回话。沈灵溪面上没有变化,心中却是暖的,就知道他会思虑周全。 第346章 346影卫四婢 沈灵溪与四婢大致了解了一些情况,原来这处位于城外的别苑是先皇一位犯了错的妃子的居处。 那位妃子与先皇相爱,却又受不了后宫的争斗,自请出宫修行。先皇虽不舍,为了她的清静却还是忍痛放她出来。可她离了后宫也未曾躲过那些肮脏的手段,出宫后便中了慢性毒,出宫不久便殁了。 先皇痛心便下令封了此园,将那些当年伺候过那位妃子的下人全部禁足在园中,以惩罚他们。所以沈灵溪在园中见到的那些老奴包括老管家都是太监,嬷嬷们也都是曾经的宫女。 怪不得看着不同一般的奴仆,气度礼仪皆是不凡。 “小姐,奴婢去给您准备些吃的。”琼芝见沈灵溪想得出神,想起慕之枫的吩咐忙道。 沈灵溪这才想起自己折腾了一上午,根本连早饭都不曾吃过。她可没有在众目睽睽下吃饭的习惯。此时才觉腹中的确饿了。 采春挽夏那两个丫头自然不会主动去为她准备午饭。 “去吧。看着点采春、挽夏那两个丫头!”沈灵溪又吩咐了一句:“也该给她们立些规矩,只要是对的只管去做,不必回我。” 她若出面与她们为难倒失了身份,不如交给四婢去处理那两个丫头,也好让她们消停些。四婢应了依次退出,少时绿汀带自外面抱了一只大包袱进来放在床塌上。不等沈灵溪吩咐,便将床上原有的铺盖全部撤去,又用温水擦洗干净了,才将包袱中暂新的被褥铺好。连床边的纱幔都取下来换了 新的。 月白的烟纱朦朦胧胧,细密平滑的好像水面,反射出的光线却又七彩斑孄。 “这床纱倒是精巧。”她随口一赞。绿汀已喜滋滋地凑到近前:“小姐,此纱名唤烟波水锦是南朝稀有之物。据说是用海里一种特殊鱼类的鱼鳞晒干碾碎再用水揉了,像洗面筋一样洗出筋来制成极细的丝再织成此纱。要一百个织娘织一年也只 得此一副床幔。” 沈灵溪心中咂舌,这看似毫不起眼的一块纱,竟有这般身世,真是金贵。可慕之枫这厮何时也喜欢这种耗资骄奢之物了。 绿汀见沈灵溪脸上全无喜色,不免有些不喜,只觉自主主子对她这般,这位小姐却似什么都是理所当然一样。不禁有些替主子不平。她收拾好床铺,便退了出去。沈灵溪自然看出她的不悦,也不理会只是心中轻笑,再信得过的人也是认主的,她再喜欢慕之枫,也是一个独立的人,不可能在他面前成为透明的。看来这贴身的丫头还是要 自己亲选。 门外香萍已打好了热水,端入屋中。 “小姐,奴婢伺候您净面!” 沈灵溪点点头,心中既然已有了计算,便不再与这四人多言,过去任她伺候着净了手脸,一时琼芝已先端了熬好的燕窝羹进来。 “小姐,先垫一垫,饭菜很快就好了。” 沈灵溪也不怪,想来这府中厨房多日不用,要想在短时间内做出一顿可口的饭菜,也难为她们了。有煲好的羹先填填肚子也好。 接过琼芝递来的燕窝也不客气便喝了。 “公主,她们是何人?”碗还没来得及放下,采春与挽夏却闯了进来。 沈灵溪抬头微抿了唇未及说话,一边的琼芝已喝道:“大胆奴婢,跟主子说话如此无礼!” 采春、挽月撇了撇嘴:“我们是圣上亲赐慧敏公主的婢女,你们是哪来的贱人?” 琼芝刚刚已得了沈灵溪的令,她本就是影卫出身,见贯了杀戮对见点血的事向来不含糊:“主子面前言行不状,掌她们的嘴。” 她话音一落,一边的香萍已上前左右开弓掌了采春两巴掌,那速度快的采春挨完巴掌才反应过来,震惊地瞪着双目半晌才道:“你们敢打人?我是圣上所赐!” 一句话没说完,香萍已抬手又是几巴掌。血便顺着采春的嘴角流了下来,四婢都是练家子,手上的力道与行动的迅速根本不是普通人所能比拟的。 一边的挽夏见势不好转身想溜,绿汀已更快一步挡在门前:“主子没训完话便想走?” “掌嘴!”琼芝看都不看边又一次下令。 沈灵溪在一边看着,对这四婢颇为满意,这练武之人就是心思直爽些,做起事来不拖泥带水很对她的胃口。 外边芳泗来回话:“主子,膳食已备好,主子想在哪里用餐?” 沈灵溪起身:“到前厅吧。”她只当没看到眼前的一切,缓步离开正厅,奔前厅用餐去了。 采春、挽夏大声呼救:“公主,我们错了,公主~” 她也只当没听见,笑眯眯地从她们身边经过,还躲过了她们伸出来的手,真是片叶不沾身。 沈灵溪随着芳泗刚进前厅,便见桌前已坐了一人,背影挺直脖颈修长。听到她的脚步声,那人懒懒地回头,定定盯着她笑。 沈灵溪却没有多意外。慕之枫若真是那般听话的人,又怎会被南临皇帝视为眼中钉。 “你的皇帝不让你来见我,师傅这是抗旨吗?”沈灵溪脚步不停,来到桌边。 “我若连出城的本事都没有,怎么做你师傅!”慕之枫抬手抚摸她发顶。这动作他做了无数遍,每次都炉火纯青,仿佛天经地义一般。 沈灵溪躲得次数多了,也懒得躲了,也觉得此举没什么不妥,便也由他了,闻到饭菜的香味,眼睛早不由自主的飘到桌上菜肴之中去了。 “吃吧!”慕之枫夹了一只肉卷放在她面前的碗中,语中是满满的宠溺。 沈灵溪举着筷子,环视一周,终于能吃一顿像样的饭菜了,慕之枫看她那样子,心中不免有些心疼。一向不重口腹之欲的沈灵溪竟然也有看着食物眼中放光之时,可见这段时间她吃了不少的苦。 “去叫玉碎来吃饭!”沈灵溪要动筷子时才想起把他给忘了。 慕之枫的脸沉了几分:“你何时跟他这般亲近了?”沈灵溪颇不以为意:“在山洞我们一起生活了数月,彼此照顾。我带他出来,自然要照顾他!” 第347章 347慕氏整容 沈灵溪美滋滋的等着玉碎来吃饭,却不管慕之枫越来越黑的脸。玉碎刚一安顿下来最着急的事情便是去沐浴,这一路的奔波,他最痛恨的事情便是无法洗澡。一路上风沙又大,芳泗去唤他时,他正在脸上涂抹养颜的药草汁子,被中途打断很是不爽,听说是沈灵溪叫他 一起进餐,还是欢欢喜喜的跟着来了。 不过出门前,还是挑挑拣拣了一些药草放在干净的袋子中,跟着芳泗来到前厅。玉碎看到慕之枫的背影便很不爽,这位慕王爷不是刚刚进城回家去了吗?怎么才一转眼又出来晃,真是烦人!气哼哼地往沈灵溪身边一坐便将自己的食袋拿出,将里面的药草倒出来,递了一颗红丸子给沈 灵溪。 “你多久不吃棠丸了,当心变丑。”玉碎边说着边拒绝一边的芳泗给他添饭,自顾自地夹着碗中的药草放入口中咀嚼起来。 慕之枫睨着他,说不出的讨厌。盘算了半晌才道:“玉郎中,真是养颜有方,本王知道一个地方有许多视养颜如命的女人,玉郎中很适合到那里高就。” 玉碎一挑眉,美艳的脸有些得意:“慕王爷也看出我的养颜之术了?王爷这面貌,我倒是看出一些美中不足。不知王爷是否肯让我帮你调整一番,看在灵溪的面上我可以免费送你两刀。” 他说得颇为认真,沈灵溪低着头正在认真往嘴里添饭,险些被他逗了喷饭。天哪,这玉碎当真是太天真了,慕之枫有多狡猾,他这样讽刺他肯定要吃亏的。 可她也不敢提醒,刚刚就察觉到两人的气场不太对劲,她还是只求自保,不要引火烧身的好。 “芳泗,你的手艺真棒。”沈灵溪夹在两个男人之间只当没听见,向着身后的芳泗甜甜一笑。 芳泗盈盈一笑,嘴角却有几分抽搐,没想到这样沈小姐装腔作势的本领也真是高竿。慕之枫周边的气场果真瞬间全开,温度都好似低了几度,只可惜沈灵溪隐隐觉得森寒,玉碎就纯真的混然不觉,还自顾自端详着他的脸继续道:“眉眼上扬本是不错,若是过了便不免失了温柔,眼角两侧要 往下拉一下。” 说着还伸出筷子在慕之枫脸上一通比划“嗯,脸型比例都很标准,只是唇太薄,人看起来会有些凉薄。这里恐怕要填充一些东西进去。”他最后又指向了慕之枫的薄唇。 填充?沈灵溪这次真的忍不住了,刚刚入口的蛋花汤被她喷了老远。脑中自行勾勒出了慕之枫做了丰唇术后的性感红唇,她的脑子便抽了。 芳泗忙上前递了帕子给她,沈灵溪拉好帕子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小声嘟嘟道:“汤太烫,我烫着了。”这掩饰毫无技术含量。她也没指望有人会信。 慕之枫的头稍稍转了一些,凉凉地瞥了她一眼:“好笑吗?” 一边的玉碎也转了头,盯着有些失常的沈灵溪道:“灵溪,美是一个很严肃的话题,不是吗?” 沈灵溪低着头,谁也不敢看。只一瞬的功夫,怎么都冲她来了,心中暗暗叫苦。 “我吃饱了,要回去休息,王爷自便,玉碎你最好吃点人饭,再吃草中了毒,我不会管你的。”便撤身飞也似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沈灵溪逃离了战场,饭桌上的两个男人又对视了良久,慕之枫思及玉碎的山洞生涯,也知他的智商与见解都与常人不同,便也不再与之较真,只提醒道:“这世上的规矩很多,玉郎中要慢慢用心学。” “规矩?比如?” “比如,沈灵溪是我的王妃,男女有别,你要知道避嫌。” “你们的婚事办了?” 慕之枫的脑中有什么断了,他强忍着笑着摇头。 “避谁的嫌?你嫌弃我?” 慕之枫的脑中又有什么断了,他强忍着点点头。 “你嫌弃我,我也没办法啊,不然你以后少出现在灵溪身边,我们不要见面好不好?” 慕之枫的脑中再三的断裂,他终于忍不可忍,皮笑肉不笑地捏着桌上了饭碗,直到瓷碗应声而碎,在他手中碎成了渣。 玉碎也不甘示弱,把碗里剩的药草一股脑塞进嘴里大口的咀嚼起来。 慕之枫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居然在跟一个疯子较量。智商都被他拉低了,遂起身拂袖而去。 “你自己玩吧。” 沈灵溪前脚回了房间,慕之枫后脚就从窗户跳了进去。 “师傅这是走窗户走惯了?”她坐在桌前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挑眉笑看沉着脸的慕之枫。 慕之枫也不说话径直走过来,将她手中刚吃了一口的茶夺去倒入自己口中,又道:“还要。” 沈灵溪无奈又给他斟上一杯,他又饮了,才顾得开口道:“沈灵溪你缺多少银子,非要跟一个低能儿做生意,你缺多少我给你,把他送回去!” “……”沈灵溪盯着他,语中的意思很明显——你很无聊! 慕之枫夺过茶壶连喝三杯,才重重吐了一口气道:“算了。” 看着他自己心内天人交战,沈灵溪心里都笑抽了。带玉碎出来真是一件趣事,居然有人能把慕之枫气成这样,她也是服了,明天要带玉碎出去逛逛,奖励他。 “谢谢师傅送来的下人!”沈灵溪想想还要求慕之枫帮她的忙,扯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想让他把刚刚的篇翻过去。 “可还满意?” “嗯,很满意,不过……” 慕之枫知道她的问题来了,明知她有事要求自己,却偏偏不肯主动开口,非要听她亲口相求。 沈灵溪脑瓜一转,又摇摇头:“倒也没什么。” 慕之枫脸一黑,死丫头,求我一下你会死啊! “府中可还缺些什么?只管拉单子给我,我吩咐人去采买。” 沈灵溪嗤笑,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他包养了。这位金主很大方,要什么只管挑,信用卡随便刷,不刷我跟你急的样子。 “有些东西不太方便……”沈灵溪低头红了脸。这次换慕之枫红脸了,想来必是一些女儿家日常所用,也只得道:“那你便去集市上挑吧,账单给摄政王府便行。” 第348章 348相拥午睡 沈灵溪心里都快笑抽了,却只抬着头,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慕之枫。 “师傅,难道我是你养的外室?” 慕之枫彻底抓狂了,难不成沈灵溪跟玉碎相处久了,脑子也被他传染的脑波异常了?看到她无辜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心中才暗暗发笑,她是故意的。而自己居然会被她气到。 “我的外室岂是这么容易当得?”他的薄唇上扬,凝起一丝挑衅的笑意。 看他这笑意太渗人,沈灵溪决定避开这个话题,假装没听明白清了清嗓子:“明天我要进城。” “一个合格的外室,提要求之前都会表现一番。” 沈灵溪撇撇嘴,这家伙居然还傲娇上了。想想他刚刚必然在玉碎那没讨得好处,自己身为徒儿给他些好处,倒也不是不行。 “师傅请喝茶。”连忙又斟了一杯茶,恭顺的递到他面前,眉眼低垂,故作娇羞。 慕之枫方才满意地点点头,眉眼带笑:“茶就免了,刚刚为师没有吃好,不如晚上补偿我吧。” 沈灵溪一下子瞪圆了眼,原本想哄哄他也就算了,没想到他登鼻子上脸,什么叫晚上补偿他?脑子里还装没装些旁的了? “慕之枫,你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慕之枫自然知道她又会错意了,无辜道:“午膳未曾吃饱,当然是要好好吃晚膳,不然你想怎么补偿我?” 沈灵溪大窘,又撕不破他,干脆起身挥挥手:“哪凉快哪歇会儿去。” 慕之枫直接起身无比自然地爬上她的床,趴在床上倦倦道:“是要歇一歇了,累……”说完竟真的闭起眼睛睡了。 “摄政王府没床吗?”沈灵溪满脸的无语。 “我想离你近些……”慕之枫的声音低沉得好像要睡着了。 沈灵溪的心像是被重击了一下,原本来想吐槽的话没能说出口,心中对这个男人却是满满的心疼。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传来,竟然真的睡着了,她无耐地眨眨眼睛,轻笑着摇头。他侧卧在床塌之上,单手托腮。发丝倾泄铺了满肩,长睫随着绵长的呼吸轻轻颤动,眉间带着几分疲惫。沈灵溪这才发现,他真的瘦了。本就冷凛的面容棱角更加分明,可眉间那抹倦意却让人心中柔柔的 。他是连夜出城去迎她的,一刻未曾休息又随着迎亲队伍返回杭城。沈灵溪昨晚宿在营帐中,他又不肯回王府,在马车中缩了一夜,必然极不舒服。早上进城替她安排好了一切,现在又出现在这里。怨不得 会累,这个男人,真是…… 沈灵溪微叹了一声,轻步过去将一边的被子拉开替他盖好,见他睡得很熟才放心地转身想离开。下一瞬手却被他拉住。 沈灵溪低头看他干净的睡颜,眨着眼睛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已被他轻轻一带拉入怀中。她刚想挣扎,他热呼呼的声音已附在她颈窝:“别动,一会儿就好!” 那声音热热的潮潮的,沙哑地还似生病了一般,带着某种诱惑。他的手已紧紧搂上她不盈一握的纤腰,沈灵溪出神地停下了挣扎的动作,任他搂着。 垂眸看看他埋在自己颈间的头,沈灵溪的心软成了一滩水! 她真的乖乖的一动不动的任他搂着,见他只是沉沉的睡着,身子也慢慢放松下来。心中暗叹,这个男人真的累了,今天就让他当一次抱枕吧。 沈灵溪如是想着,可一心要给人家当抱枕的人,却没多大功夫便睡着了。她自己也不敢相信在这种状态下竟然也能睡着。 而某男听着她均匀的呼息声,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等数个时辰她睁眼醒来时,慕之枫正侧卧在自己身边,支着腮饶有兴趣地欣赏她的睡颜。窘到家了!沈灵溪忿忿地拉高被子,将头埋入被中,声音闷闷道:“瞧什么瞧!” 慕之枫似是睡足了,声音都透着舒畅:“丫头,若是睡好了就去吃饭吧?” “你先出去!”沈灵溪躲在被中不肯露面。 他的浅笑声传入她耳中,无比可恶。下一刻,便觉身侧一空,应该是他下床去了。半晌什么有声音,沈灵溪才缓缓从被中露头。 结果那可恶的家伙就立在床边俯首等着,她刚一露头,便轻快地在她额头一吻,才状似满足地大笑出房而去了。 沈灵溪睡得本有些迷糊,此时听到他爽朗的笑声倒是被惊到了。揉了揉他刚刚吻过的额头,满脸的不解。不知他是发了什么狂。 门外,传来琼芝的声音,这些丫头倒是十分懂规矩,没有沈灵溪的首肯,连门也不敢轻进。 沈灵溪应了,她才端着温度正好的水进来,服侍她起床,简单净了面,又以极快的速度为沈灵溪挽了个简单的发髻。 连取出的衣服都十分趁沈灵溪的心,不繁复,简单而大方。沈灵溪不得不赞叹,慕之枫家的奴婢真是调教得很出色。 “小姐,简单装扮下吧?”琼芝揣摸着沈灵溪的喜好,因自从见她,就没有一丝脂粉气,但她觉得慕之枫在这里,沈灵溪也许会想装扮一下。 沈灵溪扬眸摇头。她本色如此,不会为了谁改变。慕之枫也不行,尽管她已经变了很多。 琼芝忙福了一礼:“是,小姐。” 一切收拾停当,沈灵溪才想起问慕之枫去哪了? “王爷在前厅等小姐用膳!” 哎呀,这样的生活真美好,沈灵溪不禁想着,明明中午刚刚吃过,才睡个午觉的时间居然又要吃晚餐了。猪的生活果然安逸。最好总能如此,不要有人来打扰才好。 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前厅,才发现睡了个午觉的时候,整座府第已大变样,不仅干净整洁了,又凭空添出许多花草摆设。 夏季已过,正是南临的秋季,沿途已经移种了各色菊花过来。据琼芝说后院的小花园也正在翻修,慕之枫已经命人移植各类花草过来栽种,不出几日便可以观赏了。沈灵溪暗暗赞叹慕府下人的办事速度,真有慕之枫的风范。干净简洁,不拖泥带水。 第349章 349双人晚宴 正自思索着,沈灵溪已来到前厅,慕之枫果然又在原位坐着了。桌上又换了一桌全新的菜肴。前厅也被他布置一新。 桌上正中摆着硕大一只花篮,里边是一颗七色菊,花苞不大,鲜色却很丰富,每一朵都淡淡雅雅的,凑在一起清艳却不俗气。 而厅内正中的条案之上,左右两端各燃着两只红色蜡烛,灯线很是柔和浪漫。浪漫?沈灵溪心中一笑,难道这是古代版的蜡光晚餐? 被自己逗笑,绕到慕之枫身边坐下,便开口道:“师傅,你们皇上明明说我们不宜见面,你一直赖在这里合适吗?” 琼芝心声:王爷精心的布置只是为了赖在这里?小姐你还能再不会说话一些吗? 慕之枫现在心情正好,不理会她的言语挑衅,只道:“为了要补偿,纵是被砍头,为师也愿意。” 沈灵溪落坐又吩咐琼芝去唤玉碎,慕之枫笑而不语。 “小姐,玉公子进城去了。” “什么?他干嘛去了?谁跟他去的?” 琼芝挑眼看了看慕之枫没敢回话。 沈灵溪才注意到慕之枫得逞的笑容:“本王安排人陪他去见识见识。” “你是故意的。”沈灵溪黑了脸。 “自然,他不通世事,自然要什么都见识见识。”慕之枫假意听不懂。 沈灵溪看着慕之枫笑得有些诡异,不禁有些担心。也不知他会主玉碎去见识些什么。 此时,杭城之内,影卫首领天光简直乐开了花。他没想到自己苦逼的影卫生涯,居然也有放假的时候。主子居然破天荒的给他放假逛街。而且是公费的,还特别交待了杭城最有名的花楼。面主子唯一给的任务就是带着一个智商似乎不高的郎中见识杭城的灯红酒绿。唯一的麻烦就是因为这个郎中美得不像话,出门后遇到了数次不明身份女子的攻击。这些麻烦比起躲在树上、房上风吹日晒的 苦逼任务,还是不知优越了多少。 天光一边帮玉碎挡着满街大姑娘小媳妇丢过来的荷包帕子,一边在心里暗暗感激慕之枫。 虽然他此刻很满足,但后面发生的事情让他后悔终生,甚至对他的性向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任务结束后他就暗暗决定以后再也不接此类的任务。他宁愿去后山蛙跳! 这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且不赘述,只说得逞的慕之枫正心满意足地与沈灵溪享受难得的二人晚餐。 琼芝依着吩咐从那一大篮鲜花中拿出一只青瓷酒壶,殷勤地要给二人斟酒,却被慕之枫挥退。 厅内只剩二人,慕之枫手中的酒壶闪着温润的光泽,他给沈灵溪斟满,又笑着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丫头,这杯酒师傅为你接风!” 沈灵溪对酒没多大兴趣,可面前这杯酒却是甜香扑鼻,晶莹的液体衬着半透明的白玉杯,十分诱人。沈灵溪盯着慕之枫俯身嗅了嗅酒气,赞道:“好香甜!” 慕之枫随即一笑:“自然,这是我离开南临那年酿的菊酿,埋在王府的菊园已经十年了。” 沈灵溪眼珠一转:“师傅,咱们孤男寡女的,你又没事献殷勤,哄我喝酒,不是有所图吧?” “你猜?”慕之枫被她鬼伶精怪的样子逗得一笑,举杯道。 沈灵溪也不含糊举起杯与他的杯在空中轻轻相碰了一下,白玉杯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她倒抢先一步一饮而尽了。 慕之枫也饮了,看着她正咂磨着嘴,认真品着酒的味道:“嗯,回味绵长,唇齿留香。” “真的有吗?本王尝尝看。”慕之枫似乎不太相信,俊脸向着沈灵溪靠过来。 沈灵溪满脸黑线,挡着自己的口鼻道:“王爷请自重。” 慕之枫捉弄成功,爽朗大笑。外面的琼芝等丫头都惊呆了,这是她们家不苟言笑的王爷? “王叔请自重!”“王爷请自重!” 院中突然传来一男一女两道声音,院中的琼芝、芳泗都已瞬间进入格斗模式,却见一身穿大红箭袖的男子与一鹅黄雪衣的小姑娘从院外跃了进来,大大咧咧地就往屋里进。琼芝、芳泗看清来人,才急忙收了攻势,施礼道:“参见世子!见过乔小姐!容奴婢通禀王爷。”琼芝知道慕之枫为了这顿二人晚餐布置了好久,才把玉碎骗出府。眼前这两人必是不请自来的,王爷不一定 会见。 可惜蒋浩与乔梦翎从来不是顾忌的人,直接挥开琼芝、芳泗道:“不用通禀了,王爷肯定不愿让我们来打扰。”话音未落人已进了屋中。 慕之枫垂了眸,脸臭臭的,只当没看见进来的二人,冷声吩咐琼芝道:“未经允许放闲杂人等进来,琼芝、芳泗各去领责。今晚在院中值守的影卫一律绕后山蛙跳二十圈!” 外面树上有人落地之声,琼芝与芳泗也只能心内叹着气领了他的责。 而蒋浩与乔梦翎却没有丝毫的自知,早将沈灵溪围在了中间,一通重逢之喜,又搂又抱,又是寒喧。乔梦翎更是闲慕之枫碍事,生生搬了一张凳子挤在沈灵溪与慕之枫中间坐下。 “灵溪,我刚从我哥那打听到嫁来南临的是你,连饭都没顾得上就赶来了。” “丑女人,多日不见还是那么丑!”蒋浩仍是一幅张扬跋扈的样子。 沈灵溪却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在南临还有故人。真是的,都被慕之枫把心思占了,差点忘了自己正常的生活,不过现在看来,有朋友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至少自己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就有朋友特意来迎接。虽然蒋浩从来不会说好听的话。但也看得出他人其实不错。 “梦翎,我才刚安顿下来,还想着哪天进城再去访你呢,你却先来了。”又看了看蒋浩:“世子也是别来无恙,还是那么贱!” 乔梦翎拍手笑道:“姐姐说得对,他一直很贱。” 蒋浩也不恼反而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我贱还有人喜欢有事没事就缠着我呢。”沈灵溪一笑,这两个人的感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莫不是…… 第350章 350酒不醉人 乔梦翎与蒋浩看出沈灵溪眼神中的猜测,便异口同声道:“我只是看他(她)可怜……”见对方抢了自己的台词,两人又隔着沈灵溪对视,互相狠狠哼了一声。 沈灵溪看着就觉有趣,抿唇一笑,才注意到一束杀人的目光,扬眸便见慕之枫完全被他们三个排挤成了局外人,坐在一边怨念地盯着她。 她只觉他那有些委曲的表情更加有趣,怕自己忍不住笑出来忙打断身边正剑拔弩张的二人:“好了,你们既然来了,便一起用餐吧。” 二人本就是冲着晚饭来的,当然不推辞。沈灵溪吩咐了外面再添两副碗筷,少时琼芝、芳泗又进来服侍后来的二位净了手,添了餐具,又加了两道菜肴,才退出去。 沈灵溪执壶给二人各斟了一杯,笑道:“这酒是王爷亲酿,异常珍贵,咱们一同尝尝吧。” 慕之枫也不理会他们三人,自顾自饮了便又怨念地盯着沈灵溪,让她想忽视都难。 蒋浩似有些不屑:“王叔这酒似是清淡了些,不像男子所饮。” “放着,滚!”慕之枫也不客气。被他骂了,蒋浩却开心地将酒饮了,沈灵溪的印象中他似乎总在被慕之枫骂,总在甘之如饴。好奇特的爱好! 乔梦翎的反应倒是与沈灵溪差不多,觉得此酒香甜,很是好喝。 酒虽清淡,毕竟是酒。几杯酒下肚,沈灵溪便觉得身体暖了起来,五脏六腑都暖洋洋的十分舒适,而众人叙了重逢之喜,也都打开了话匣。 各自诉说了之前的经历,沈灵溪把马车冲下山谷与玉碎在山洞中的一段经历说得像传奇一般。可慕之枫听在耳中,却颇觉心疼。那样孤苦的环境,连一粒米都吃不到的数月,不知她是怎么熬过来的。怪不得小脸瘦得没一巴掌大。他自然不会告诉他他的人从来没有停止在谷中搜索。更不会告诉她,其实他在阵前失踪后,虽然紧急回 南临处理朝政之事,也一直在各处打探消息。 而蒋浩在玉梁不告而别后,追随文淼淼的后尘在大战开始之初,出关返回了南临。他自是经历了慕之枫重回朝堂前那一段紧张的岁月。对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皇叔还是十分佩服的。而乔梦翎却是被她哥哥强行带回南临的,自沈灵溪失踪,她就派人四处寻找,却一直没有头绪,直到被带回南临,现在听了沈灵溪的冒险经历,很是佩服。直勾勾盯着沈灵溪的脸:“姐姐的脸上动过刀子? 我怎么一一丝都看不出缝合的印迹?” “若是让你看出来了,还能叫神医吗?”蒋浩挖苦道。 “要你管!”乔梦翎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两个人原本没什么交情,在玉梁相识后,回南临又偶遇了几次。虽然看彼此都不顺眼,却都是喜欢调皮捣蛋的人,竟然没事就凑在一起做些出格的事。什么赌博,票戏,逛青楼之类的。皇族不会去做,大小姐更不会去做的事,他们俩在一起做得津津有味。而乔家堡虽然不知道两人在一起做了什么,却很乐意乔梦翎与蒋浩凑在一起,若两人真是有意,他 们还是很乐见其成的。 而蒋浩的父亲是南临的异姓王,是南临先皇亲封的开国元勋。与慕之枫又一向交好,因着他的关系,倒也对乔梦翎颇为满意,故尔在两家家长的首肯下,这两个人便凑在一起胡闹。 比如今日偷跑出城,翻墙来见沈灵溪,故意把慕之枫气得黑脸,只是他们丰功伟迹的一个小小体现。 三个人聊得起劲,有吃有喝,沈灵溪一时倒忘了自己的酒量,等回醒过来时,才发现乔梦翎已醉眼迷离。而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去,眼前的慕之枫都有些重影了。 “慕之枫,说说,你都干什么了?”她不止是酒意上头,还酒壮怂人胆。 慕之枫看着歪歪扭扭的三个人,他每日忙着朝廷上的事,倒是不知乔梦翎跟蒋浩做了这么多坏事,连青楼的花魁两个说起来都如数家珍。他暗暗决定以后要让沈灵溪离他们俩远些。 “丫头,你喝醉了。”他淡淡地提醒。 “你才喝醉了,你们全家都喝醉了。”沈灵溪很不满意他的回答。 倒是蒋浩在一边颇为自豪道:“丑八怪,我王叔每日就是钓钓鱼,收收网,就重新回了摄政王之位,把小皇叔气得睡不着。” “世子!”慕之枫瞥了蒋浩一眼,不想他祸从口出。可蒋浩与两个丫头一样,都是喝点酒就灿烂,拦都拦不住:“不是吗?皇上吃力不讨好,又是打仗又是节约用度,却一点好都没落上,完全为王叔做了嫁衣。王爷这局布得好,一出手收网捞得全是干货,现 在南临百姓都称你贤王,皇上干生气又奈何不了。”沈灵溪静静听着,细细分析蒋浩的话。他看到了他的荣耀,可沈灵溪听出来的却是他运筹帷幄中的举步维艰。他十年的谋划,才能重回南临。可南临皇帝怎么可能让卧榻之侧有他人安睡,他面临的不过是 更大的危险罢了。 她盯着他的脸,他在自己面前永远都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他背负了多少她从来不知道。这样艰难的时刻,他却还能分神去寻应该已经死了的她,她越来越不理解这个男人了。 慕之枫与沈灵溪对视着,她在出神,眼中一片复杂。他猜不透她的小脑袋瓜在想些什么。 “姐姐,今夜我要住在你这里!”本已睡意朦胧的乔梦翎抓着沈灵溪的手突然欢叫一声,可下一瞬她倒伏倒在桌上呼呼大睡了。 “世子,送乔小姐回去!” 蒋浩想开言反驳,却被慕之枫冷冷的一瞥把话给憋了回去:“……唔,是,王叔。”他小声嘀咕着,把乔梦翎扛到肩上,动作娴熟,想来不是头一遭了。他的步伐倒还算沉稳,只是肩上的乔梦翎别看个子小小的,疯起来可真是够受。完全不配合,在他肩上大喊:“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还要喝……” 第351章 351花街柳巷 乔梦翎的声音渐渐远去,半路杀出来的两个程咬金终于走了,厅内又安静起来。沈灵溪醉眼迷离地望向慕之枫,双颊被酒意染上两朵桃花,微醺的眼笼着水波,一片醉人的波光。 慕之枫只与她对视了一瞬,眼睛便再也挪不开了。心中似是燃起了一团火,灼得他有几分烦燥。 “丫头,不要喝了,去歇息吧!” 他心中暗暗决定,日后绝不会让她在旁人面前喝酒,她这副春绽桃花的样子,绝不能让别人看到。 “慕之枫,又见到你真好!”沈灵溪灼灼地望着他,将此刻心中最真实的想法直白的道出口。 自从看到他一骑独行踏着碧草向自己狂奔而来,心中其实就被喜悦填满了。那一刻,心中所有的顾虑,所有的担忧,都化为乌有。几乎一瞬间,她便决定要留在他身旁。回守护回报他的用情至深。 慕之枫呆愣了一刻,才浅笑着拉她入怀:“怎么个好法?”他语中带着浓浓的鼻音,像调侃又像诱惑。 沈灵溪在他怀中抬起头来,许是酒精的作用,离他这么近,她纵使心跳如擂鼓,却还是努力伸长脖子,将颤抖的唇送到他的嘴边。 慕之枫显然没有料到喝醉的她如此大胆,脸上传来她热乎乎的气息,长睫忽闪距离近到轻轻地搔着他的脸颊。痒痒的感觉似是从心中涌起,那种奇异的感觉蔓延至全身,喉中干涩地吞了吞口水。慕之枫心内苦笑,自己对她的抵卸力简直为零。她这并不娴熟的引诱竟会让他如此冲动,体内的热流一股股冲击他脆弱 的自制力。 两片柔软而又火热的唇瓣探索着贴上了他,距离太近,她睁着眼,眼中的懵懂让他无法直视,抬手拂上她的眼睛,而他的眼中的两团火焰已幽深而又狂热。 慕之枫蓦地起身将她抱起,唇却始终不曾离开她的。值守的影卫都没看清,两道相拥的身影便已掠向后院,进了沈灵溪的房间。 树上的两只再用手语交流。 “主子,今晚会得手吗?” “一定会,主子计算好的怎会失手。” “主子真可怜,想吃还得耍手段。” “沈小姐太难搞,若不是喝了酒,她还不肯遂主子意!” “怎么会?主子明明那么帅?” “……” 屋内,慕之枫正哭笑不得地立在沈灵溪床边。自己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可明明主动献身的小丫头,居然噙着他的唇睡着了。此时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睡得又甜又酣。 慕之枫轻叹了一声,只得自我安慰,早晚是自己的,何必急在一时!轻轻抚过她的小脸,无奈又无比宠爱地笑了。 转身去拧了块湿帕,将她的脸、手一一细细擦拭。看她乌鬓蓬松铺了满枕,酒后的面色带着少有的女儿娇羞,俊气的长眉笼着轻烟般蹙着,低垂的长睫微颤,似是睡得很美妙。他冰凉的指尖抚上她的眉尖,将它们轻轻地舒展。又极自然的俯身, 吻上她的长睫,她颤颤的睫毛轻搔着他的唇,在他心中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渏,他的唇轻轻贴着她,半晌不动,像庄重的仪式,呼吸 间,她身体的清新与甜香的酒气涌入他的感官。 而梦中的沈灵溪被脸上吹来的气息逗弄得好痒,不由扬起手抗议,想把跟自己抢空气的家伙推开,可双手却被他捉住。 慕之枫将她的手掬在自己手中,柔软的小手十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只是因为连日的丰外奔波,竟然起了薄茧。 慕之枫小心地捧着她的小手,平放在自己胸口。看她因为被束缚而感到不舒服的扭动身体。仍浅笑着不肯松开。 即便是睡着的她,逗弄起来也是如此有趣。他扬着笑意凝视她的脸,直到她放弃抵抗,任由他握着手沉沉睡去。慕之枫才满意地将她的小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将它们放好在她身侧。 他极自然地拉过一旁的被子帮她压好。这一切他从没做过的事情,现在为她一一做来,却是如此的自然。 做好一切又看着她睡得更熟,他才起身离开。 门外琼芝已在候着了。 “照顾好小姐,她有些醉!”慕之枫吩咐。 “是,主子!”琼芝行礼目送他离去才起身。 慕之枫出了静思苑,外面已有两道黑影在候着,他的马也早已备好。 “主子,皇上急召!” “知道了。”慕之枫并不急,慕云城的急召不过是为了确定他是否听话地呆在王府。 其实他在哪慕云城应该猜得到,何必还要验证,证明他根本把圣旨当放屁,他会很开心?简直是自寻烦恼,慕之枫真是不理解他,为何如此喜欢自虐。 慕之枫策马飞奔,两名护从黑衣黑骏紧随其后,向着杭城而去。没回王府直接便去了翠华春。翠华春是杭城最大最有名气的花楼。这里走的是高档路线,姑娘大多是清倌儿,卖艺不卖身。而且有南临的几大名妓都出自这里。比如书绝、画绝、琴绝、棋绝。而这里的姑娘除非她自己愿意,任是谁来 了也不能强买强卖。 因来得多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这家的鸨儿远比一般妇人要有见识,所以也不会为了银钱强迫姑娘卖笑。反而颇有些培育姑娘的手段。 翠华春的生意好是出了名的,据说有个很硬的后台,却无人知道是谁,只知无人能碰得。 慕之枫虽然刚回南临不久,对这里却是轻车熟路,从后门进了翠华楼便有小厮替他牵了马去,不用人引路,他便自行穿过侧门进了翠华春后院一间独立的院落。 而没多时,翠华楼的鸨儿月娘便引着一名传旨太监直奔后院,翠华春的后院都是独立的院落,楼里的几位有名的姑娘才有资格在这后院接待熟客。 所以能进了后院的客人,除了财大气粗,有头有脸外,还要有真才实学,入了姑娘的眼才能成为入幕之宾。 “公公,您也真辛苦,宣旨都宣到我们这花街柳巷来了。”月娘边走边嗔笑着。“月妈妈,只管引路吧。”那传旨太监似是不想多说,一路脚步匆匆。 第352章 352深夜入宫 慕云城的宣旨太监推门而入时,慕之枫正坐在桌边喝茶。太监推门愣了一下,似乎对他真的在这里,颇感意外。一瞬回神后,才行礼道:“皇上口谕,请摄政王即刻入宫见驾。” “遵旨!”慕之枫颌首,先帝有令,摄政王有特权可以见皇帝不跪。自然也不会跪他的圣旨。倒是一名女子,仅着兜衣中裤跪在塌边瑟瑟发抖。 传旨太监斜眼一瞥,眼中露出一抹不屑。慕之枫自然觉察,却只当不见。 “烟儿,不必害怕,你且先睡,本王去去就来。”他安慰着地上那名女子,语气很轻,似是很在意那名女子。说完便随传旨公公离开了翠华春。 慕云城正在后书房批阅奏折,传旨太监让慕之枫在殿外候着,先一步进去通传。 听说慕之枫来了,慕云城似乎颇有些不悦。 “你这老货,怎么去了这么久?” “皇上,这摄政王也忒不好找了,老奴先去了王府,他却没宿在王府,说是去找乐子了,老奴一家花楼一家花楼的翻,好不容易才在翠华春找到人。” “你果真是在翠华春找到他的?”慕云城满脸的狐疑,慕之枫不在王府,他不意外,而他竟然会宿在翠华春,倒让他颇为意外。 “把你看到的,一字不落细说给朕听。”慕云城生性多疑,觉得其中必有端倪,在他印象中慕之枫从来不会是逛青楼的人。 那老太监便将在翠华春见到的情景一一向他讲明,最后还笑得极是猥琐道:“当时王爷裤子都没提好,那女倌的碧色肚兜老奴都看得一清二楚……” “你个老阉货,过那些干瘾有何用!”慕云城笑骂他一句,才勉强信了几分“去让他进来吧。” “遵旨。”老太监见慕云城终于露出了笑模样,知道自己这差使办好,也乐得屁颠颠地转身去传慕之枫了。 慕之枫进殿满面倦意,看上去不仄仄的,向着慕云城一点头便算是行了礼。只等慕云城后面的动作。 他那副样子,十足被人搅了好事,心中不满所至。慕云城眯眼不动声色的打量他几眼,却也没看出什么不妥。“王叔,朕日间闻听你对玉梁公主极为上心,皇兄不得不提醒你,虽然同意她嫁入王府,她的身份毕竟是降国公主,朕将她嫁于你,也不过是想让玉梁消停些。可两国立场不同,她来到南临到底怀了什么样 的心思,不可不妨。切不可与她过于亲近,更不能过于宠爱于她!” 慕云城说完这番话,便一直盯着慕之枫的反应。见他面色无异,依旧波澜不惊,慕云城却也无法放心,他这个王叔,可怕之处正在于此,无论到了何种时刻,都能喜怒不形于色,让他无法摸准他的心思。 半晌慕之枫只垂眸恭立,对他的一番“苦口婆心”不置一辞,慕云城的脸又沉了几分。 “怎么?王叔可是觉得朕委曲了你?” “不敢,只是皇上说得这些我都不曾想过,只是女人嘛,多从来不认为她们算问题!”慕之枫的语气懒懒的。 “果真如此朕便放心了。”慕云城口中说放心,脸上却一分也不轻松:“还有烟花柳巷之地,岂是皇族可以去的,摄政王还是要自恃身份些。” “谢皇上教诲!”慕之枫鞠身行礼,这倒令慕云城颇为不自在,毕竟慕之枫是他的长辈,教诲这个词他听起来怎么都像讽刺。可慕之枫不等慕云城再开口,又接着道:“皇上若是没别的吩咐,臣告退!” 言罢也不等他回答,便大踏步扬长而去。慕云城望着他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气得握紧了拳头。 外面老太监匆匆跑了进来,刚刚这兄弟二人的对话,他立在门口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心知自家皇帝必定生气,忙递上一盏茶,奸笑道:“皇上,摄政王若真是个酒色之徒,岂不……” 慕云城没喝那茶,却陷入深思,若果真如此他必然不急。只是慕之枫怎么会如此简单?他跟自己较量了数年,还能苟延残喘至今,甚至还能抓住机会重返朝堂,他岂会是酒色之徒。若他有所企图,那么他与玉梁公主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真像文淼淼所说,他深爱那个女人?未必,慕之枫绝不会为了一个女子放弃与自己对抗。那么,他故意奔袭迎亲,对玉梁公主百般宠爱,是做给 他看的? 慕云城脑中兜兜转转,却也理不出头绪。但他相信一点不论慕之枫是不是真主喜欢玉梁公主,他都不会是个会为女色放弃事业的人。他故意做出用情至深的样子,一定另有所图,还是要加倍防范于他。 “去看看,摄政王爷今晚宿在哪里?”慕云城一声吩咐 ,殿外一道黑影应了一声便隐入黑暗。 当夜,慕之枫离开皇宫便又返回了翠华楼后面的小院儿,那名叫烟儿的女倌儿也一直在等着他,房里一直亮着灯。 黑衣人盯着慕之枫进了屋,屋内传出一道道调笑之声,少时灯熄了,屋内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伴着女子的娇声传来,那黑衣人才返回皇宫赴命。 屋内,慕之枫和衣坐在床边,眼中一片清明。床上女子兀自发出一些颇为暖昧的声音,看慕之枫扬手,才停了下来。 “王爷!”烟儿明明娇柔的声音一瞬变得冷冰冰,唤了一声便坐等慕之枫的下一步命令。 “你做得很好!”慕之枫的声音没有一丝情感,连头都未曾回一下,便离开了。 烟儿坐在空落落的床上,衣衫半褪,脸上的冷硬在望向慕之枫背影的那一瞬,染了些许寂寞。王爷总是只给她一个背影,可就算是他的一个背影,已经让她爱慕到发狂。 可她不能有所期待,有了期待就会失望,会心痛。某些情感就会不受控制的疯狂发芽,她只能按他的命令,去把事情做好。能听到他说一句“你做得很好”,她便心满意足了。而此时慕云城也未曾歇下,得不到慕之枫的消息,他就无法安心入睡。可听黑衣人传回消息说他又回了翠华春,并且真的宿在了妓女烟儿的房里,他却更加无法入睡了。 第353章 353妇科圣手 慕云城越来越疑惑,他到底想干什么?重回南临,重回摄政王府,难道就只想要皇族的体面,过这种安逸享乐的生活?不,他一定是在掩饰,他在掩饰他对南临的野心,对皇位的野心。什么玉梁公主,什么翠华春的烟儿,这些女人都不过是他用来掩饰野心的棋子。如果自己真的以为他会对一个女子动真心,才是被他骗了 。 慕云城想通了这些,对玉梁嫁来的沈灵溪那边倒不怎么上心了。不过也不能排除慕之枫是故意让他放松警惕的,总之,先把那女子留在城外也就是了。 慕云城的想法慕之枫丝毫不关心,他只关心沈灵溪在这南临会被什么人惦记,他要提早帮她处理掉。 沈灵溪喝得烂醉,睡着后就一觉到天亮。四婢也无人敢来唤她,都恭敬地候在门外。 她睁开眼睛时头还晕乎乎的,揉揉惺松的睡眼,胃中也不舒适。趿着鞋下地,想喝杯水清醒清醒,才走两步,门外便听到了声音,四婢推开门鱼贯而入。 “小姐,早!”四人齐齐行了礼。 沈灵溪还有些恍惚呢,拍着脑袋回想了半刻,才想起自己身处杭州外静思苑,这四个美女是昨天慕之枫送来的。 四婢只当她是喝多了,反应有些慢,行了礼便上前伺候她洗漱。 芳泗端着一盅药汤放到她面前的桌上:“小姐,王爷说你饮了酒早起必然会不舒服,吩咐给你煮了舒木汤,您先趁热喝了吧。” 沈灵溪此刻胃中正空落落的,此汤正对她的心思,她不得不承认慕之枫对她真是关怀得无微不至。低头喝着汤,状似随意地问:“慕之枫呢?” “王爷昨夜奉旨入宫去了。”琼芝一旁答道。沈灵溪听了心内不免盘算,皇帝明明不让他来见她,他偏要来必定是进宫挨训去了。再抬头看看四婢虽然都是巧笑倩兮,满面恭敬,沈灵溪总觉得她们不像扶风揽月,而且有她们在身边,自己在慕之枫面 前好似透明的一样。想到这儿,三两口将汤饮了。便由着她们服侍着净面更衣,一切收拾停当才分别吩咐几人:“琼芝带人在后院开垦一块药田,我要种些草药。芳泗我想吃菊花糕你今日做些吧,多做些赏苑里的老奴们也尝尝 。香萍,我喜欢竹子,把我的衣服与被褥都熏了竹香。绿汀,今日你寸步不离地跟着采春、挽夏,看她们与何人接触!” 她的一番吩咐完全没有预示,几个丫头都有些晕,不明白她突然要做什么,但她既然吩咐了也只得应了。 “小姐如果要进城,没有奴婢们跟着,王爷会怪罪的。”琼芝却敏锐地猜到她的心思。 沈灵溪微微一笑,这真不是她矫情。事实如此,这四婢明面是她的人,可却在怕王爷怪罪。她们如此也没有错,只不过她不喜欢自己被这般严密监视,慕之枫也不行。 “如果我把你们退还给慕之枫,他更会怪罪。”沈灵溪笑看着琼芝,眼中一片澄澈,话却说得犀利。 琼芝等人一听连忙告罪:“小姐恕罪。” “去做吧。”沈灵溪也不多言。 四婢相互对望了一眼,也只得无奈了退了出去。 沈灵溪随后出了房门去寻玉碎,那家伙居然早就起来了,沈灵溪来时,他正在院中开地。他居然与沈灵溪想到一处了,要在院子里种药草。 看来凡是医家都有此爱好。 见到沈灵溪进来,他居然头都不抬一下,只顾刨地。他那副玉树临风的样子跟刨地这种动作配起来有些穿越,沈灵溪看得直想笑。 “玉碎,别弄了,咱们进城。”见他不说话,沈灵溪过去打断他,玉碎这才懒懒停下手。 “昨天慕王爷故意把我支开想做什么?” 沈灵溪眼睛一瞪,不知道这家伙在想些什么:“喝酒。倒是你,进城长了什么见识?”她的笑有些狡黠。 玉碎叹了口气,郑重道:“美是由内而外的,以往我过于在乎颜面,却忘了相由心生。” 他突然说出这么深奥的道理倒让沈灵溪有些不适应,他昨天真的是去体验城市生活了?怎么突然就成哲人了?见沈灵溪不解,玉碎叹了口气解释道:“昨日,光兄领我见识了一些女子,我发现她们虽然也算美丽,却不健康。她们大多心有隐疾,想要变漂亮,除了在颜面上做些微改动,还要将她们身体的隐疾医好。 所以,我准备种些女子用的药草,红花、益母之类的。” 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沈灵溪差点喷了,他难道说的是妓院里的妇科病,现代医学中的内分泌失调?他对美的关注已经到这么深层次了?他去见世面,见识的就是这些? 光兄是谁?沈灵溪现在真想把天光喊来,细细收拾一顿。 “你是说妇科?”沈灵溪试探着一问。 玉碎居然双手一拍:“对了,妇科!我只道她们都羞于开口,便当隐疾,你这样说就清楚了,妇科病这一顽疾,让许多爱美之人无法得偿所愿。以后,我定要内外兼修,外修内养都要重视。” 沈灵溪的嘴角抽了抽,听着他对妇科病如此重视,她不敢想象玉树临风的他成为一名妇科大夫后情景。女客盈门? 难道他的出现将会使古老的中医真正的步入医学细分领域。而最先分出来的科目是外科微整与妇科?沈灵溪脑抽地想着,只是不知道市场反响会如何? 她看看正在抱着锄头沉思的玉碎,开始思索医馆的可行性。 根据目前的情况,比预期的还要好。她们二人医馆的实力远远超过原来想象。所涉及的科目如果放在现代就是中医全科,针灸科、整形外科、内分泌科、妇科。不知道玉碎对产科有没有兴趣? 而除了在患者脸上动刀,身上扎针,妇科内分泌科这种相对赚钱的科室让她对医馆的未来有了更好的想法,毕竟若是能靠内在调节让自己变美,不会有人会一上来就在脸上动刀。沈灵溪有一种预感,她们的生意一定会火! 第354章 354、杭城人市 沈灵溪拍醒还在出神的玉碎,“走吧,别磨蹭了,我们今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嗯?终于要去开医馆了?”玉碎这才提起些兴趣。 “先去转转,对了,你昨天都去哪了?”沈灵溪觉得自己就像他的家长一样,要对他的行为负责。她不能放任慕之枫把他教坏。 “翠华春,一个全是女子的地方。”玉碎倒也不隐瞒,挠挠头又道:“半夜我回来时看到慕王爷也去了。”他直觉沈灵溪会对这个消息感兴趣。 沈灵溪停下脚步:“你说什么?” “昨天晚上,我在翠华春看见慕王爷了。”玉碎又重复了一遍。 “南临有几个慕王爷?”沈灵溪不甘心的又问了一遍。 玉碎狐疑地看着她,不知她何意。树上的影卫眼角抽了抽,不知道这消息是否应该去告诉自家王爷。 慕之枫逛妓院?沈灵溪怎么也不能把两者联系到一起,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她甩甩头,反复告诉自己玉碎一定看错了。 “啊,算了,先进城再说。”沈灵溪拍飞乱七八糟的想法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样子,又道:“我们这样进城可能会有麻烦,你有没有办法易容?” 玉碎神秘一笑,拖着沈灵溪进了屋。不知两人在屋中倒腾了些什么,半个时辰后,房门打开,屋内走出两位翩翩佳公子。沈灵溪挽了个书生髻,绑着月白的儒生巾,肤白帅气,剑眉星目,只一张小嘴略显文弱了些,连身形上似乎都比之前高 了些,月白长袍挂在身上有些松散,却凭添了几分仙风道骨,一看就是游医散仙之人。 玉碎倒还是原样,只不过肌肤呈小麦色,只这一点改变,就让他过于完美的五官有了些男人气,原先的妖孽之感减弱了不少。 两人相视都十分满意,便各自手执纸扇逛南临城去了。 时值上午,入城的百姓很多,城内又没什么要事发生,所以守城的士兵盘查的也不严。沈灵溪与玉碎排在队伍的后面缓缓跟着前进,而队伍中的大姑娘小媳妇已经冲着他们频频掩口而笑。 沈灵溪心里笑得乱颤,玉碎也好像没感觉。她随意扫了一下四周,便见身后一个小姑娘正痴痴看着自己笑。小姑娘身后跟着她的父亲与哥哥。沈灵溪眼珠一转,便有了主意。 玉碎瞪直了眼睛看着她径直走向人家姑娘,躬身行礼不知说了几句什么,又指指玉碎的方向,那小姑娘一挑眉便羞红了脸,过了一会又点点头。 沈灵溪又给人家深深鞠了一躬,才回到玉碎身边,拉着他向队伍最后走。 “我们不进城了?不排队吗?”玉碎不知所以。 “不急,等一等。”沈灵溪也不跟他解释,便走在队尾跟着缓缓前行。 远远看着刚才那个小姑娘跟着她的爹爹与哥哥进了城,没多大会儿,她又从城里出来了,这次却直接来到沈灵溪身边,将两本身份文贴递给她道:“公子,给。” 姑娘脸色通红地瞥了玉碎一眼,沈灵溪接过她手中的文书,千恩万谢:“多谢姑娘,我们兄弟出来的匆忙,城中又有病患要紧急救治,多亏了姑娘了。” 那农家姑娘憨憨一笑:“没啥,公子别客气。”说话间眼神又瞟了玉碎一眼,玉碎被瞟得莫名其妙。 少时随着队伍沈灵溪与玉碎用姑娘父亲、哥哥的文书混进了杭城。 进了城,沈灵溪将文书还给小姑娘,人家的眼睛却一直绕着玉碎转来转去。 “玉兄,你不是说想寻户好人家做上门女婿,刚刚我打听过了,这位小姐家境殷实,家里又最是宝贝女儿,想要招个上门女婿,不知你可愿意啊?”沈灵溪看着小姑娘迷恋的眼神,故意大声问玉碎。 玉碎徹底晕了:“我愿意什么?上门女婿是什么?”这对他来说根本就是新名词,从来没听说过。但看那姑娘满脸娇羞的表情,他也想得到不是什么好差使。 “怎么?你又反悔了?”沈灵溪说完,旁边那小姑的脸已红到脖子。 “我不要。”玉碎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一口回绝,转头看见一旁的药铺,话丢下不知所谓的沈灵溪,自已进药铺研究去了。沈灵溪一见小姑娘被拒绝,一脸的泫然欲泣,忙又是作揖又是道歉,最后把人家送回到父兄身边,留下人家地址,说是回去劝劝玉碎,若是他想通了,必会带他登门求亲,又自袖中掏出一锭银子作为补偿 才算了事 送走一家三口,沈灵溪进药铺去寻玉碎,发现他已经选了一大堆药材,这次不同以往,全是美容养颜之药,而是多出了一些妇科调理用药。 沈灵溪替他付了钱,药材先寄存在店里,等出城时再取,两人便向人市去了,这是沈灵溪今天的第一个任务,选贴心的婢女。她的婢女只能听她的话,忠于她。人市离城门不远,其实是一种综合市场。除了买卖奴仆,也有短期工供选 。沈灵溪赚过几个贩子的摊位,最终挑中了一名又瘦又小的丫头。沈灵溪相信一个人的眼神撒不了谎,这个小丫头就是,她眼中 写满了倔强与不屈。 玉碎也挑了两名小药童,准备从小陪养。为以后的生意做准备,他总要有几个帮手或学徒才好。 又转了了一圈,却没什么合适的,跟人贩子办了手续,将几名小奴仆的卖身契收了过来。如她所料,那个小丫头并没有对她千恩万谢,只是很平静地跟在她身后。进来的时候两个人,出市的时候五个人,也算收获颇丰了。走到人市巷口时,沈灵溪却被一阵哀哭之声吸引,顺着声音望去,附近一个奴仆摊位上搭起一个高台,上面正站着一个妙龄少女,比一般的奴仆 穿着干净些。只是手腕上露出一道道鞭痕。 刚刚就是她在哭,而她每哭一声,人贩老板便用鞭子狠狠抽她一鞭。 “便宜卖了,给钱就领走。”沈灵溪凑过去打量台上那个女孩,看举止倒是个礼仪周全的人。挨了鞭子也只暗暗啜泣,表情却依旧很冷漠。 第355章 355、银子在手 那人贩子见沈灵溪二人驻足,又穿得干净整洁,身后还跟着数名新买的奴仆,以为是生意上门了,忙上前殷勤的推销。 “公子买个奴婢?这小妞除了会伺候人,还有几分姿色,买回去暖床都行!价格却只是粗使丫头的价儿。” 沈灵溪望向台上女子,她那眼神高傲的好像不是待卖的奴仆,倒像是官家小姐一般。她向下打量了沈灵溪与玉碎几眼,眼神却渐渐柔和了下来。隐隐竟泛起了水雾。 沈灵溪心中一阵恶寒,这女子刚刚还一副高高在上的圣女模样,看到买家长得俊怎么突然变了脸?这种花痴性格,她买回去要做什么?难道要当小姐养起来? “走吧,玉碎,这个不合适。”沈灵溪也的女的,所以她再泛水雾,她也不心疼。最讨厌这种假清高,又不认不清形势的女人了。拖着玉碎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站在高台上的女子脸色一黑,险些晕了过去。明明是两位彬彬有礼的君子,怎么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就这么走了?自己的眼神不免打动他们吗? 她怎么想都不重要,沈灵溪已经拉着玉碎出了人市。 想来若不是玉碎提醒,她倒没想过医馆要如何打开局面,现在倒是有现成的一条路可以做为突破口。 “玉碎,接下来的事我们要分头行动。我负责寻找开医馆的场地,你负责去城中所有花楼与里面的头牌姑娘搞好关系。”出了人市,沈灵溪一般盘算,一般跟玉碎说出自己的想法。 “搞好关系?怎么搞?”玉碎不明所以,其实昨天他就想问了,他在翠华楼见了很多震撼的场景,搂搂抱抱抱,亲亲小嘴之类的,他看了之后又出现了那种奇怪的感觉。脸很烫,身体异样。 沈灵溪一说让他搞关系,他立即便涌现出那些场景,他第一次因为沈灵溪这种异样感觉时,他倒不觉得讨厌,反而好奇又开心。可想到花楼里那些女子,他却很恼怒身体发热的这种滋味。 “天光没教你?”沈灵溪看他脸突然红了,以为他已经开窍了。 “我不想靠近那些女人,还是你来教我吧!”玉碎嘟嘴的样子十分萌,沈灵溪却险些当街发飙,若不是知道他是不谙世事,他这种挑戏,早被她踢飞了。 “这种事只能跟男的学,不要再跟我提这种要求,否则我对你不客气。”沈灵溪向他握握拳头,做出一个十分凶狠的表情。 玉碎嘟着嘴,小声嘀咕:“明明说带我出来会教我的……” “算了算了,你没事就去花楼帮姑娘们把把脉,送她们一些不贵补药,关系自然就好了。”沈灵溪叹了口气,她实在不适合眼他解释男女之间搞好关系这件事。 “治病?”玉碎这才松一口气:“你早说嘛!” 沈灵溪用无奈的眼神在心里杀了他。 将新买的几名下人安置在城门附近的一家小馆子里,让他们自行吃饭,两人便分头去做事了。 几名下人对这两位白衣公子颇是好奇,但这么好的主家他们都是首次遇到。刚被买下就被带到馆子吃饭,好酒好菜管够,还可以歇一下午,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的。买下的下人中唯一的那名小丫头却有些不自在,她自认自己瘦瘦小小平凡无奇,可那位将她买下的公子却时不时地拍拍她肩,拉拉小手,言语之中也多有挑戏,这什么情况?她不是做粗使丫头吗?暖床的 事她可做不来。 她低着头纠结的时候,一边的几人却挑笑起来:“小妮子,你这是交了好运了?日后做了主家的通房丫头,别忘了替咱们说说好话!” “呸!”小丫头啐了他们一口:“你们才通房丫头!” “哈”众人放肆大笑:“若是那位大公子让我们做通房,我们自然愿意!” “主家买了我们,我们自当忠心服侍,在背后讲主人坏话,你们的良心是真坏了。”小丫头脸上一红,咬牙道。 门外,沈灵溪默立点头,果然这小丫头她没有看错。 离开饭馆,她先找到了韩记的胭脂铺。见了掌柜拿出自己的印鉴,那老掌柜惊奇的瞪大了眼睛。 “您是?沈……小姐?”他自然得到过韩掌柜的吩咐,知道沈灵溪可以来铺子竞钱,可是韩掌柜明明说是一位小姐,眼前这是? 印鉴没错,可人? 沈灵溪一笑,不再粗着嗓子讲话,故意用本音,极清丽的女音道:“老掌柜,我是沈灵溪,我一个女子在外行走怕不方便,才做次打扮,见笑了。” 听声音,那掌柜才松了一口气,笑道:“年前韩掌柜来吩咐过,却一直没见过您,不想您竟真到杭城来了。” 沈灵溪笑着敷衍,与他寒喧了几句,便又嘱咐道:“掌柜的我来过的事不要与外人说起,现在两国刚刚停战,我的身份不宜外泄。” “是是是,沈小姐,啊不,沈公子放心!”那掌柜倒是十分机灵的答应着,利落地取了她要的利银,又问道:“公子此来是为了生意?可以新胭脂上市啊?”沈灵溪笑道:“掌柜的我正想托你一件事,跟你们韩掌柜联系一下,我有些口服的养颜品想要寄卖,不知他有没有兴趣?”沈灵溪说着将事先准备好的一份说明材料交给那老掌柜:“把这个寄给他,看了就知 是何物,若有兴趣照之前合作方式,利润我要加一成,药材由我出。” 那老掌柜一听有商机,忙不迭地接了:“公子放心,我立即去办,韩掌柜有了回复,我到哪里去联系公子?” “不必找我,我会来找你。”沈灵溪将刚收到的大把银票收进袖中,转身出了韩家胭脂铺。有银子在手,沈灵溪心里踏实多了,有银子好办事。放眼望向所在的街道,之前也跟乔梦翎、蒋浩打听了一些杭城的消息,这条街是整个杭城生意最好的商业街道。若说做生意,铺面选在此处最为合适不 过了。可沈灵溪却不这么想,她转身走入一条小巷,穿街而过。 第356章 356新型医馆 沈灵溪有她的考虑,她未来要做的生意多少有些惊世骇俗。 在现代,明星整了容都不敢轻易承认,更何况这外科技术还没普及的古代。再加上玉碎的想法,医馆还要兼治妇科,必然不会有哪家的名门贵女想明目张胆地走进这样的医馆。 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相信她的生意不会差。只是医馆街选址要谨慎些。即不能偏僻,让人以为是旁门左道,又不能太过繁华,影响了私密性。 故儿她看中了与繁华商街一街之隔的这条街道。这条路四通八达,方便程度不输主街。而且街中还有两大名门,乔家的院落、还有异姓王蒋王府。 两座府第也让这条街道身价增了不少,绝对属于闹中取静,即方便又安静的好去处。当然乔家就是乔梦翎家,而蒋王府自然就是蒋浩家。 这两个冤家只要肯保密,沈灵溪倒是不在乎给他们找些事做的。 比如现在,想了解这条街道的情况,谁家有空宅,直接去问乔梦翎准没错。 沈灵溪不急不慌地遛哒到乔府大门前,本还想着要编个法子去寻乔梦翎,可刚一犹豫间,便见一人晃晃当当地往这边走过来。 “蒋世子!”沈灵溪忙唤了他一声。 蒋浩皱着眉看过来,左看右看才确定她真是在叫自己:“你认识我?” 沈灵溪才想起自己现在的样子是易了容的。讪笑道:“世子威名,在下仰慕已久。一直未能有幸结交,今日竟在此有幸得见,真是幸甚幸甚。” 蒋浩得意地昂了头,他虽然一贯骄傲,被一个陌生人当街夸奖也还是有几分意外:“有事儿吗?” “在下沈……沈织秋。”沈灵溪眼珠一转,凭空捏造了一个名字,又接着道:“在下不是本地人事,一直随父辈习医,想在杭城开家医馆,本来是来寻房子的,不曾想竟遇上了世子,” “开店?商街在那边,你找错地方了。”蒋浩指指隔壁的主街。 沈灵溪汗颜道:“不瞒世子,那边的铺面没有空闲,租金在下又付不起,医馆宜静不宜闹。” 蒋浩点点头:“哦,那你找吧。”说完转身要进乔家。 沈灵溪满脸黑线,心道若是个美女求助,这家伙肯定不会这么冷漠。 倒恰在此时乔家大门开了,一众丫头婆子簇拥着乔梦翎走出大门,她眼尖的一眼就看到了蒋浩和站在他身侧的沈灵溪。 “蒋浩!”乔梦翎欢快地奔过来,看了一眼沈灵溪道:“你今天还带了朋友?我们去哪玩?” “他?”蒋浩斜睨了沈灵溪一眼:“他在找铺面要开医馆。” “找铺面?”乔梦翎好奇地瞪大眼睛:“好玩吗?我没找过,不如一起啊?” “谢小姐,在下沈织秋。”沈灵溪见状忙就坡下驴。 蒋浩瞪了他一眼,嘲笑乔梦翎道:“乔丫头,你怎么什么都没见过?你不是看这小子长得俊,就套近乎吧?” “蒋浩,你滚开。”乔梦翎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向沈灵溪道:“沈?” “在下沈织秋!” “哦,沈织秋,走吧,说说你想在哪里找铺面?”乔梦翎扯着沈织秋的袖子,将蒋浩丢在原地。 蒋浩伸手想拦着,却被她狠狠一眼瞪了回来:“你别过来啊!” 蒋浩无语立在原地半晌,又怕她被人拐了去,只得硬得头皮跟了上去。 “好了好了,这条街我熟,我知道哪里有空着的院子。” 沈灵溪与乔梦翎都得意一笑,乔梦翎疑惑地扫过沈灵溪的脸,似乎觉得他笑得有几分熟悉:“沈织秋,我见过你吗?” 沈织秋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眼神中的了然让乔梦翎更加疑惑了。 蒋浩领着他们来到街尾,这里相比乔家府第又热闹了些,街尾巷口处,有一座青砖院落门扉紧掩,似是很久没有人气的样子。 “这里。”蒋浩冲沈织秋努努嘴:“敲门吧,里面有人。” 沈灵溪拍了门,果然没多久就出来一名老者,他们说明来意,老者将三人让入院内。 这宅子门面不算大,里面却十分宽敞。套院大大小小竟有十几个院落,想来原先住得必是一家大户。 一问之下果然,这里原是杭城茶商公家的宅子。不知什么原因搬走了,只留了一个管家看宅,便一直空着。 因宅子太大,又不是商铺,公家又不缺钱,便没急着出租。这一放也空了有数年了。 老管家极是尽职地带着沈灵溪三人在府内参观,沈灵溪一眼便瞧上了后院那一大片空地。这院子竟然比静思苑还要大。 而这片空地,若是开垦来种药,恐怕前店后厂,便能自给自足了。又节约下不少成本。 而且院中因为套院众多,沈灵溪完全可以根据不同分科接待不同的病人,甚至还能开发出一个住院处。看来看去,她是十分满意,就是担心价格。 那老管家见她犹豫,便道:“公子若是商用,恐怕这条街过于清净了些,若是自住,那真是没的挑。” “老伯,这宅子我很满意,我是商用,想在些开个安静的医馆,只是不知这价格几何,我初来贵地,也没个居所,所以想早些定下此事,不知可否约您的家主面谈?” “家主在外经商,归期不定。公子苦是满意,价格老奴便可做主。” 沈灵溪倒是一愣,这宅子的主人也算大气,便道:“那便简单了,只是不知地契,租约老伯可做得主?” “无妨,家主都交待给老奴了。” 沈灵溪是真不曾想这事谈得如此容易。她早先以为租场地怎么也需要月余,跟在现代买房一样,要多谈多看,跑断腿才定得下来,却没想到看得第一家就谈定了。 乔梦翎全程满脸崇拜地看着沈灵溪,原来这就是商人,干净利索,所有的的事都能瞬间决定。 蒋浩却颇不以为然,这人到底会不会做生意,选个如此僻静之处开医馆,再说了这明明是个住宅,要怎么坐堂,他搞不明白这个沈织秋想干什么。可沈织秋却兴致勃勃地跟老管家谈好了价格,身上的银票都没来得及兑便教了定银,立了租契,这院子便租下来了。 第357章 357花楼问诊 沈灵溪拿到租契,开心得跑到乔梦翎身边,举起手道:“梦翎,击掌!” 乔梦翎怀疑地盯着他,举起手与他的手掌相击,突然眼中放出光彩,她终于想到了:“哦,沈……” 沈灵溪冲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乔梦翎才鬼伶精怪的捂着自己的嘴,笑了半天。她就觉得他很熟,此时才想起昨晚喝酒时,沈灵溪似乎跟她提过要开医馆的事情,可不就是她嘛! 乔梦翎开心地搂住沈灵溪的胳膊:“太好啪,以后咱们可以做邻居啦!” 沈织秋浅笑着点头,一边的蒋浩却瞪大了眼睛,这小妞怎么回事,也太不拘小节了,刚刚认识的男子,她就勾肩搭背的,成什么体统? “喂,乔丫头,我跟你邻居这么久,也没见你开心成这样?” 乔梦令挑衅地瞪了他一眼道:“谁稀罕跟你做邻居!” 沈灵溪心内大笑,蒋浩这个笨脑袋,认不出便等着被虐吧,她有的是办法跟乔梦翎花式秀恩爱,总有一款适合气死他。 蒋浩果然气呼呼地瞪了沈织秋一眼:“你非要这条街开什么破医馆?” “多谢世子成全!”沈灵溪深深地一躬到底:“晚上翠华春,在下作东,不知二位可否赏脸?” “好呀!”乔梦翎拍手称赞。 虽然蒋浩也带她去逛过花楼,可此时听沈织秋要约乔梦翎去翠华春,还是气得不轻:“不行,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蒋浩,你疯了?咱们不是常去吗?”乔梦翎毫不留情地揭穿他。 “那在下还有些事情要安排,晚上翠华春不见不散!”沈灵溪遛得飞快,她怕自己走慢了,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蒋浩这心思也太明显了,不过这也是一桩好事。只不过似乎乔丫头情窦未开啊。管他的,先胡乱点着。 沈灵溪又返回了先前的饭馆,之前买下的奴仆还都在那候着,见他回来都纷纷起身。 沈灵溪示意他们可以继续吃,自己也寻了个桌子坐下,见那小丫头跟一群男个坐在一桌很是局促,便招呼她坐过来。 小丫头有些羞涩,毕竟沈灵溪现在是一风流倜傥的大男人。 “丫头,你可有名字?” “我叫小妮。”小丫头虽羞涩却还不怯场,大大方方地回答。 “小妮,你家公子我是开医馆的,想赐你个与医相关的名字,可好?” “谢公子赐名!” “就叫红药吧。”沈灵溪突发奇想。 “红药谢公子!” 趁着玉碎没回来,沈灵溪又给她细细讲了一些规矩与要求,那小丫头倒十分用心,细细听着,一一记在心中。 玉碎回来时,已经下午了。沈灵溪也没时间与他细说,便与他一起带上众人到新租的宅子去。 当晚便安排这些新买的奴仆住在此宅,沈灵溪之前便与公家老管家说好,请他代为调教众人。还会另付酬银给他。 老管家本也无处可去,现又有安身之所,又有额外收入何乐而不为。便应下了差使。 沈灵溪交待几个要将宅子整理好,毕竟数年不住人,卫生总要搞搞好的。还有一些细节上的变动,待他与玉碎商量好,再请工匠改动。 安排了这边一切,便带着玉碎去翠华春赴约。 玉碎一听是花楼,嘴角直抽:“还要去?我被那些脂粉熏得头疼,过敏症都快犯了。” 沈灵溪瞪了他一眼道:“翠华春的姑娘最有身价,为了脸最舍得花钱,想要医馆生意好,翠华春必须拿下。” “你自己拿不行吗?”玉碎懒洋洋地问他。 “我若是男子,哪轮得到你!”沈灵溪忿忿。 两人到了翠华春,因为是生客,自然没有进到后院的资格,沈灵溪虽然极阔气大手笔地丢了一张银票,也只被带到二楼的雅间。不多时,乔梦翎与蒋浩也来了。乔梦翎逛花楼时都作男装打扮。 沈灵溪为众人一一引荐了,四人便落坐,等了一会儿鸨儿便领了几名环肥燕瘦的姑娘进来。 鸨儿月娘笑得很是亲切:“不知是蒋世子和乔公子的朋友,还望沈公子见谅。这几位姑娘,各有绝技,不知几位公子可还满意?”看她那眼神必然认出乔梦翎是女子,只是不点破罢了。 沈灵溪笑着招手,将四个姑娘叫过去,他与玉碎一人两个,便分别搭上了人家的脉搏。 “这位姑娘,每月可有胸闷胀痛之症?” “这位姑娘是否后背会起红痘?” 看着这两人居然握着人家姑娘的手,细细说起了四人的病症,且还都一一猜对了,鸨儿的脸一阵青一阵红,而蒋浩与乔梦翎也看得颇为吃惊。 他俩也逛过几次花楼,可到花楼来诊病的人他们却是第一次得见。 四名女倌的情况显然都被他们说中了,平时她们自然知道这些病症,可又不影响日常起居,只当是累了,也没当回事,如今他二人却表情凝重地讲了出来,四人都不免有些吃惊地追问。 “可是重症?” 沈灵溪叹了口气,才缓缓道:“虽不是危机性命的重症,却对几位很有影响!” “公子,快请直言,我们到底是患了何病啊?”四女面露焦急之色,顾不得矜挂抓住沈灵溪的衣袖,而玉碎对此显然很不满意,一直躲闪着不让女子靠近。 沈灵溪招招手,那女子忙伏耳过去,她才在她耳边轻声道:“女人家的病症,不危及性命,却会累及容貌,轻者面色不好,重者房事不协调!” 虽是女倌被一年青男子附耳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那女子也被羞得面红耳赤,咬着下唇半晌不语。 他说得没错,她们做女倌的,一是容貌,二是才气,这三吗也要床上能取悦男人才好,若真如他所说,自己这职业生涯必受影响。 故尔咬着下唇,半晌才开口问道:“公子是否有方可医?” “那是自然。” 四名女倌皆面露喜色:“请公子赐药!” 沈灵溪才起身道:“我们今日只是来会朋友,药却不曾带在身上,不如等我们回去配了,送来给四位。” “这银两……”“四位不必担心,是沈某主动给你们诊脉的,自然不能收你们银两,若是有效,四位再谢不迟。” 第358章 358魂不守舍 四个女倌一听他不收银两,又说得极为笃定,似是十分自信。忙欢天喜地的谢了,分别坐在四人身边,服侍得极是贴心,又是斟酒,又是布菜。 而四人都是有技在身之人,一时兴起便命她人弹奏一曲。四个便一人弹琵琶,一人弄筝,一人吹箫,一个清唱,一番合奏下来,果真美不胜收。 沈灵溪边喝着小酒,边听着四女的奏唱,心道,怪不得男人都会喜欢逛花楼,这日子果然很美。这翠华春环境优雅,兼具娱乐性与私密性,连味道中都透着懒懒的暖昧之味。果然是男人的天堂。 到这里她倒是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慕之枫逛花楼?想到这个问题,她有点坐不住了,明明心里不相信,却还是不能淡定了。 等四名女子一曲终了,重新坐回她身边,沈灵溪旁敲侧击的打探道:“听说翠华春常有朝廷显贵光顾,你们见过最大的官员不知官在何职啊?” 几个女子一听,忙争着炫耀道:“府尹大人最喜欢听我吹箫。” “定北候每次来都点奴家陪侍。” “沐将军要给奴家赎身呢!” 沈灵溪一一听着,听着她们点名,却始终没听到慕之枫的名字。不知道这么下去会不会整个南临朝廷她们都睡过。 可她总不能直接开口问她们是否睡过慕之枫吧,只是干笑着喝酒:“哦,不错不错,哇,他也来过!” 蒋世子看着他夸张的反应,越来越认为他是个土包子。而乔梦翎却十分狗腿地插话道:“蒋王爷呢?乔大公子呢?” 乔大公子自然是她哥哥乔梦友,她那大哥一向不苟言笑,她极想知道私下里他是否也会来这种地方放松放松,而蒋王爷是谁,看蒋浩那要杀人的眼神便知道了。 “你是不是存心跟我过不去?” 乔梦翎吐吐舌头,向他作个鬼脸道:“你管我!”又狠狠回瞪了他一眼。 而那四个姑娘显然也知道这蒋王爷是眼前这位蒋世子的老爹,而眼前这位姑娘姓乔,跟乔家必然脱不了关系,她们自然不敢轻易瞎攀,忙道:“没见过,没见过。” 倒是一边的玉碎,突然幽幽地开口道:“摄政王慕王爷呢?” 房间内瞬间安静下来,原本吵闹地正欢的乔梦翎与蒋浩都转头用看鬼的眼神望向玉碎。 沈灵溪眨着眼,这是她想问的话,可是现在她突然又不想知道答案了。内心一阵苦笑,她这是对慕之枫没信心呢,还是对自己没信心? 四个姑娘也面面相觑,半晌才掩口娇笑道:“慕王爷怎么会来,公子不要说笑了。” 沈灵溪心中突然狠狠松了口气,玉碎看着她的样子,垂眸不再说话。这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并不好。 四人又在房中闹了半晌,沈灵溪觉得头有些晕,想到外面清醒清醒。便借口方便出了房间。 从二楼出来,沈灵溪才发现这翠华春真比想象的还要大。光是二楼都交错着数道连廊,四通八达,每一条都不知通向何方。只有居中的一条正对着前厅,前面灯火通明,嬉笑怒骂声一波波传来。 她索性便顺着这条连廊向后而去,这条剧中的连廊越往后也渐渐安静起来,且每隔几步便挂着一只红灯,光线很幽暗,借着幽幽的光,沈灵溪越走越深。 渐渐听不到前院的丝竹之声了,而前方隐隐现出一片微光,她凭栏而望,前面是一片错落有致的独院。 院中的灯火还亮着,昏黄温暖的灯光在黑暗中飘摇,丝缕的笛声自屋内传出,悠扬而又孤独。吹奏之人似乎很是苦闷,又似悠悠诉说着思念。 沈灵溪立在连廊上安静地听了一会儿,突然下面闪过一道身影。黑衣与黑夜融为一体,他似是走得很急,到那小院门前,他侧目匆匆扫视了四周一眼,便推门而入了。 沈灵溪立在连廊上瞬间心跳停止,连呼吸都忘了。看他进了小院后,她一刻都不敢再停,跌跌撞撞地顺着连廊跑回前院,推门而入后,还面带惊恐。 看他突然脸色刹白的推门而入,屋内几人都吃了一惊。 “你怎样?”玉碎上前便把了她的脉,却听出她心绪紊乱,心跳非常快。他隐约猜到些什么,这会他的脑子却灵光起来。 “沈公子饮酒过量了,我先扶他回去。二位,告辞!”玉碎不会多余的寒喧,说出这些话已经算多的了。 沈灵溪突然觉得自己很虚弱,低低地向着蒋浩与乔梦翎告了罪便任玉碎扶着离开了翠华春。 一路上她不说,玉碎也不问。连这样沉默着出城回了静思苑。 玉碎带着她翻墙而入,没有惊动任何人,又卸了他脸上的易容,露出本来面目。才看出她的脸比刚刚还要惨白。 “你没事吧?” 沈灵溪摇摇头,木然地出了玉碎的房间回到自己院中。 琼芝、芳泗等四婢都在门前候着了,见她回来都忙围拢过来。 “小姐,你到哪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小姐,你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凉?”几个丫头看她那魂不守舍的样子都是一惊。忙将人扶进屋。 沈灵溪呆坐在床边,看着四人忙作一团,她突然觉得很委曲。她们都是慕之枫的人,她做什么他一清二楚,而他在干什么她却毫不知情。 四婢端水的端水,给她擦手擦脸的,正忙得不亦乐乎,沈灵溪突然低低道:“滚出去!” 四婢一惊:“小姐?” “我叫你们滚出去!”沈灵溪大吼一声,明明愤怒的脸上,却瞬间布满了泪水。 四婢急忙退出屋外,谁也不知发生了何事,琼芝无耐又觉得事态严重,想着自家主子对沈灵溪的看重,只得去通知了影卫。 沈灵溪坐在桌边,堵气似地蹭掉脸上的泪珠,望着桌上跳动的烛火,连那里面都是慕之枫可恶的笑脸。 她颓然仰倒在床塌之上,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她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她的信念都在那一瞬崩塌了。 第359章 359错在哪里 沈灵溪一直以为慕之枫上青楼简直就是个笑话,是最不可能的事情。可最终他也没能躲过铁的定律,男人果真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生物。 沈灵溪之前那么惧怕爱情,惧怕付出真心,其实也源于她对爱情近乎洁癖的要求,在她的观念中爱情的灵与肉是要高度统一的。她从来不相信会有脱离了灵魂的肉体关系,所以她要求她爱的男人也一样。她以为慕之枫对她的宠爱程度是爱的最高境界,可其实不是。虽然也相信他是爱自己的,他却和普通男人一样,这一点让她无法 接受。 沈灵溪躲在被子中,觉得自己愚蠢透了。她终于动了心,却被他狠狠抽了耳光。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面对他。 要将他全盘否定?那她这么长时间的千辛万苦,又跑到南临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若是心无芥蒂的接受,她做不到。 慕之枫,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沈灵溪的眼泪又忍不住留了下来。 不知哭了多久,沈灵溪听到门外传来慕之枫的声音,他在询问情况,琼芝告诉他她已经睡下了。 慕之枫冷着脸进到沈灵溪休息的房间,他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但听琼芝说的情况,让他无名的愤怒。她甩掉了四婢,甩掉了影卫,带着一身酒气回来,又无端的发脾气。他却不知她怎么了,他不喜欢这种 无法掌控的情况。 掌控?慕之枫突然震惊于自己的这种想法。他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对她用情至深,为何到现在却变成了掌控?若真的笃定,还会这样患得患失吗?难道自己是再以保护为名想将她完全纳入自己的羽翼? 女子要的不是这些吗?她要的是什么?慕之枫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问过她。 望向床塌,沈灵溪面向墙壁侧卧着,盖着锦被,看不出她是睡着还是醒着。 慕之枫轻叹着坐在床边,借着微暗的月光看她转过去的侧脸。 看得出她脸色很不好,唇无血色,微微地皱着眉,长睫轻颤,慕之枫便知道她没有睡着。看着她,他居然满怀的心疼与不安。伸出手拂开她滑落面前的发丝,轻声道:“我知道你醒着。” 沈灵溪刚一察觉到他的靠近,身体便向床里挪了挪。摆明了不想他碰。也不想睁开眼睛,她不想面对睁开眼睛的心痛。说不心痛那是假的,她无法将慕之枫与妓院中那些登徒浪子相提并论,可现实却让她 不想面对。就像被自己依赖信任的人狠狠甩了一巴掌,不止脸上痛,心也会受伤。她甚至在为他找理由推脱,不过是男人的表面文章,逢场作戏罢了,可这让她更恨自己,居然在替他找理由。为什么自己会自然地替 他找理由?沈灵溪开始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 “今日去了哪里?”慕之枫想逗她开口,如果知道她去了哪里,也好知道如何入手。 可沈灵溪脸上浮起冷笑,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她的行踪他一定要了若执掌,而他便可以随意花天酒地?凭什么?不管这个时代是怎样的,她沈灵溪不接受! 她的冷笑让慕之枫无奈,叹声道:“若是生我的气,你总要让我知道错在哪里?”慕之枫从小便高高在上,从没跟任何人服过软。就算慕云城当了皇帝处处与他为难,他也不曾讲过一句软话。 而沈灵溪却让他的心无法硬起一分一毫,讲出这样软软的话语对他来讲已经是破天荒了。 他不知道?沈灵溪不相信以慕之枫的聪明,他会想不到是因为什么。他到底是觉得自己太傻,还是根本就没把逛青楼当作一回事。在他心里,那不过是男人太正常的一种行为。而她不过是在无礼取闹? 他根本不觉得那有任何不妥,而她却以为他与自己一样奉爱情至真至纯。而这想法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罢了。最可悲的是她居然连最基本的都没搞清楚就对他敞开了自己的心? 从最初的相逢,她以为只是相互利,到后来他数次救她护她,亲口告诉她他用情至深,她避无可避终于说服自己接受他,可现在却闹了个天大的笑话! 想到这里,沈灵溪对自己居然接受了他气恼不已。她蹭地一下翻身坐起,大声道:“高高在上的慕王爷怎么会犯错,你做什么原都是对的。错的只有我,因为我蠢!” 慕之枫被她突然间的反应搞得措手不及,他印象中沈灵溪一向都是云淡风轻的。就算面对她最恨的嫡母嫡姐也不曾这样惧声厉色。他不喜欢这样激烈的她,这种情况下讲出的话都是未曾考虑过的。 “沈灵溪,若是你不能平静下来,我们不如明日再谈!”慕之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缓。他不想与她争执。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在女人面前如此卑微,但为了她,他不在乎。 “慕王爷终于看到我不可理喻的一面了?没关系,我并没有非要跟王爷谈的意愿。我本就不属于这里。你的用情至深,我领教过了也感动过了,但我要告诉你,我沈灵溪永远不会依附于你!”沈灵溪放淡了 语气,却是十足的挑衅。 看着慕之枫的眼眸越来越冷,她丝毫不惧地继续道:“也许你觉得我很可笑,但我告诉你,我要的对等关系你给不了,那么你对我来说便没有任何特殊意义!我们原就是相互利用的,仅此而已!” 慕之枫的表情越来越冰寒,眼眸却越来越深暗。他的拳头越收越紧,看她的眼神像冰一样冷。她的脸上又扬起了风轻云淡的笑意,可那笑意却让他恨不能撕碎了她。 “沈灵溪!你……”慕之枫终于没能说出口,腾的起身,摔门而去。他不能继续留下来了,再谈下去他会暴怒,他怕自己会伤了她。 慕之枫拂袖而去。沈灵溪的身子瞬间便垮了下来,她瘫软在床上,不敢回想。 门外传来慕之枫的怒吼声:“给我看好她,不许出门!” “是。”四婢战战惊惊的应着。“去查,查她昨天去了哪里!跟谁在一起!” 第360章 360她要独立 沈灵溪感觉眼睛又酸又胀,泪水却流不出来。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她本意不是如此。她只是想心平气和的告诉他,她无法接受一个身体不洁的人,可她为什么会说出那种话?她做了什么? 他们结束了吧?他们开始过吗?她苦笑,自己果然没有男人缘,果然除了自己,不能依赖任何人,她的生活如此,无论现代古代都是如此。 慕之枫暴怒着吩咐了影卫去查沈灵溪的行踪,他虽在气头上,心却没乱。知道她白天好端端出门,晚上回来便像这样中了邪,问题必然出在她这一天的行踪上。 压下怒气又仔细盘问了四婢她出门前的反应,知道她是故意将四婢支开的。 “回主子,沈小姐似乎曲解了主子的意思,她是故意不让奴婢知晓她的行踪。” 慕之枫眯了眼眸,又回想起沈灵溪刚刚说的那些气话,她想要的对等关系?那是什么?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完全理解她。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对等吗?他从来不曾在她面前自恃身份高贵过,甚至在他心里,她才是举世无双的存在。他只想她骄傲地立于人前,光彩照人。看着她在世人面前闪亮,自己会更开心。 她是那么骄傲的女子,她天生就应该高贵绽放。 他自然知道她不会依附于任何人。难道是自己对她的保护太过,让她有了错觉?慕之枫隐隐猜到一些端倪。 他无时不刻不想知道她在做些什么,有没有危险。却忽视她是否喜欢自己这样做?她自由习惯了,她想要她自己的空间。细细回想,她其实一直都是独立的。 她经济独立,从没花过他一厘银子。她精神独立,没有他的时候,她自己也会摸索着前进。她的情感更是独立的,也就是她说的对等关系。而自己的所作所为让她觉得两人的关系失去了平衡。 慕之枫尝试站在她的角度,去分析看待自己的行为,渐渐有了一些眉目。 至于她出了一趟门为何会突然爆发,一点还有个导火索,这件事恐怕他可以去问问玉碎。慕之枫沉着脸到玉碎房前时,门也没敲便推门而入。 玉碎本来已经睡下了,但慕之枫刚一进院,他便察觉了。此时已经披衣而起等着来人。见进来的是慕之枫倒也不意外,又懒懒地躺了下去。对于他的无礼,慕之枫也习惯了,索性冷着脸立在他床边散发寒气。他就不信这家伙还能睡得着。他以为他用不谙世事做掩护,自己就无法看穿他对沈灵溪的心思?慕之枫相信自己不会看错,玉碎看沈灵 溪的眼神明明就是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神,他才没沈灵溪想得那么单纯。昨天天光回来汇报了他在花楼的表现,慕之枫已经觉得这个怪咖不好把握。他居然面对众多美女,丝毫不为所动,还煞有介事的给一众姑娘们把起了脉,最后惹得整座花楼没人接客,鸨儿大怒将他们赶了 出去。 他这种行为其实说明他很聪明,轻易便化解了自己给他出的难题。 此时,在慕之枫怨念寒冷的眼神注视下,玉碎终于受不了了,翻身而起:“王爷,半夜三更站在我的床边,难道是有急症?可惜玉碎只会在脸上动刀子,不会医治臆症。” 慕之枫轻轻哼了一声,不理会他的无礼:“今天灵溪和你去哪了?” “她是你的私人物品?”玉碎反问:“去哪都要向你报告?” “她不开心。”慕之枫不答他。 “那自然是有人做了让她不开心的事。”玉碎凉凉地瞥了他一眼。 “她去了哪里?” “我们去了很多地方。” “比如?” “比如吃饭,比如喝酒。” “她是本王的王妃!”慕之枫看他无赖的样子,语气加重了几分,眼神灼灼似剑。 玉碎却脸都不抬:“王爷忘了你们未曾大婚。” 眼见又被他带回老话题,慕之枫话题一转:“你们去翠华春了?”他脑中灵光一现,想到之前天光禀报带玉碎逛青楼的情况。 玉碎见他终于想到答案,凉凉一笑,不置对错。 慕之枫见状,转头便走,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就是翠华春!明明很好解释,这丫头偏要自己生闷气。慕之枫暗暗叹气,难道她真以为他堂堂摄政王会去逛青楼?连一点信任都不肯给他? 可心中突然又有些小开心,原来她在乎,她生意便说明她在乎!她在意他是否有别的女人!慕之枫心中暗叹,小丫头,若是心中难受便直接开口问他,偏要憋在心里,却说那些伤人的话来惹怒他。 慕之枫长叹一声,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去解释清楚,还是等到明早。又担心这误会隔了夜,会让她心中留下芥蒂,干脆又返回了沈灵溪的小院。而耽误到此时,去查探消息的影卫也回来了,他们带回的消息果然应了慕之枫的答案。月娘说下午有一位沈公子跟蒋浩、乔梦翎、玉碎一同去了翠华春,不知在院里看见了什么,之后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不难猜测这位沈公子就是沈灵溪。 她必是见到他进烟儿小院,慕之枫苦笑,这小丫头吃醋的动静未免也太大了,就不能矜持些?心中却又有些窃喜遂又反回了沈灵溪的房间,他觉得若不说清楚,沈灵溪今日一定会休息不好。 他真的猜错了,沈灵溪已经睡着了。她起初确实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可是想啊想的便想累了,不知不觉就睡了。 慕之枫看着她纯净的睡颜,脸上还犹自挂了两行清泪。他修长的指尖拂过她的脸颊,拂去那泪痕,手背触到枕头,连枕头都是湿湿的。 慕之枫轻叹,这丫头偏要这么要强。明明心中痛苦,却还装得若无其事,让人更加心疼。他一番触摸,让沈灵溪在睡梦中皱了眉头,有些厌烦,脸上那痒痒的感觉。便抬手去抓,却被慕之枫将手擒住。看来今晚是不能解释了,慕之枫也不客气。既然她睡得这么熟,他索性脱去鞋袜和衣躺到床上,将她拢入怀中,嗅着她的发香,不多时也香甜的睡了。 第361章 361刁蛮徒弟 翌日,琼芝等丫头被沈灵溪的尖叫声吵醒,四人飞似的掠到门边,刚要破门而入,便听到里面传来慕之枫的呵斥声:“不用进来。” 四婢面上一红,连忙退开。她们昨日明明见王爷气冲冲的离开,不曾想一早又出现在沈灵溪的房间。看来王爷对沈小姐真是上心。 屋内,沈灵溪坐在床边对着地上的慕之枫怒目而视。她真是一大早见鬼了,一夜睡得香甜,以为自己抱的是枕头,结果醒来又是他? 蓦然醒悟,昨夜明明是在吵架的,他居然又这样不清不楚地出现在自己床上,他当她是什么?难道是翠华春的姑娘? 沈灵溪怒不可遏地盯着慕之枫。 慕之枫尚在睡梦中就被她推到地上,勉强醒了神有些懊恼。早知道要先她一步醒来,看着她气愤的小模样,却心花怒放,丝毫气不起来。 “我昨天去翠华春了!”他举手投降主动认错。 沈灵溪倒是被他突然的坦白交待惊到了。遂即又隐去情绪,平静道:“那又如何?关我何事?” “翠华春是慕王府的产业。”慕之枫知道她是故意气自己,也不恼,耐着性子又补充道。 “炫富?”沈灵溪冲口而出,突然又觉得不太对劲,他的意思是说他去翠华春公干?不是找姑娘? 看出她的疑惑,慕之枫也不矫情继续解释道:“翠华春头牌烟儿是慕王府的黑卫。” “黑卫?”沈灵溪更加不解了:“那是什么?” “你也知道我在南临的处境,黑卫与影卫不同,影卫是盾,黑卫却是矛。翠华春是个秘密。”慕之枫相信以沈灵溪的聪明程度,他这样解释便足够了。果然沈灵溪一听便懂了,这男人居然第一次与她分享他面临的危险,和他所作的那些刀口舔血的日子。明明搭不上关系的地方竟然是他的秘密基地。谁能想得到冷冷清清的慕王爷会是妓院幕后老板,光是 想法本身已经很违和。 妓院,头牌、黑卫,女助手,红颜知已,沈灵溪心中不自觉的浮现出几个关键词,但面色还是缓和了,嗫嚅了半晌才问:“烟儿她漂亮吗?” 话问出口,沈灵溪肠子便悔青了,这个问题弱爆了,简直就是摆明了告诉他,她在吃醋!沈灵溪你是傻瓜吗?她在心里狠狠骂着自己。 “很漂亮。”慕之枫淡淡回答,见沈灵溪垂了眼眸,他得意一笑又补充道:“比我那刁蛮徒儿却是丑了不少。” 沈灵溪眼中才隐隐有了一丝笑意:“黑卫就不能睡吗?”她的声音极小,却把慕之枫逗得哭笑不得了。 这天下女人恐怕只有她沈灵溪会这样问他,在她心中,他到底有多色急? “我在你心中便如此饥不择食?” 沈灵溪其实已经对自己的反应很不好意思了,他这样反问,更是不知如何回答,只得低头绞着被角小声嘀咕:“男人不都是如此嘛……” 慕之枫真是哭笑不得了,不知她的小脑袋瓜中哪来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说得好像她见过多少男人似的。 “你认识得哪个男人如此?” 沈灵溪唯一一段恋情就是前世那个害死她的渣男,更多的是看沈鹤智在阮氏与几位姨娘之间周旋。虽然阮氏是正妻,他到底还是经常宿在秋姨娘处,说到底还是因为秋姨娘保养得当,人又漂亮耐睡。 见她半晌垂眸不语,慕之枫却淡淡道:“一个沈灵溪已够我消受,岂有精力再去招惹别的女子。一个刁徒,今生足矣。” 沈灵溪瞪大了眼睛,一时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或者她心中已经明白了,却又不敢正视。 “好了,收拾一下,我们进城去。”慕之枫轻敲她额头,敲醒懵懂的她,也不与她解释便唤了四婢进来服侍。 沈灵溪唇角嚅动了一下,终于没能问出口。 不多时,沈灵溪便被四人打扮一新。 慕之枫全程旁观,盯着沈灵溪不禁薄怒:“师傅,女子梳妆,你连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可是君子之道?” “你也说了,我是你师傅。”慕之枫散漫的就着沈灵溪用过的水净了面,满面清爽。轻松的语气让他神采飞扬。 今日沈灵溪不再一袭素白,四婢想着自家王爷在,便给她挑了件水绿色的罗裙,外面罩了淡淡的烟纱,整个人都衬着如烟似雾般清新浪漫。 慕之枫自然看出四个丫头讨好自己的用心,满意地审视着沈灵溪,低声道:“琼芝、芳泗、香苹、绿汀你四人我已赠予沈灵溪,日后她便是你们的主子。” 沈灵溪不知他突然发的什么疯,疑惑地望着他,这四人不是早送给自己了?便听慕之枫又补充道:“日后你等只需忠心于沈姑娘,我的命令不必再服从。” 此言一出不止四婢,连沈灵溪都呆住了。 她突然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是要让四婢从心里承认她是新主,她们需要遵守的是她沈灵溪的命令。而不再是慕之枫。 “是!”四婢稍一犹豫便向着慕之枫行礼。 “好了,这便是你们最后一次听我的指令。”慕之枫一扬手,四婢退下。 他也不理会沈灵溪的惊诧,一时兴起推着她坐在菱花镜前,在她仅有的几件首饰中翻找起来。 终于挑中了一款白金点翠的蝴蝶钗,比在她的鬓边,在镜中反复观看,觉得满意才轻轻插入她一侧低挽的发髻。 青丝如墨雪,碧蝶翩翩,沈灵溪自己看了也觉得他的眼光颇好。 看她的神情便知道她满意,慕之枫挑笑道:“怎么?觉得师傅我眼光好?” 嘁!沈灵溪装着若无其事不看镜中影像:“八宝阁的东家,若不会选钗,岂不笑话。” 慕之枫浅笑不语,凝视着镜中的她。可惜这丫头不懂他只为她簪钗! “杭城也有八宝阁的分店。”慕之枫准备再为今天增加一项行程。 沈灵溪明知他是何意,却偏不接话,转头望向窗外:“琼芝,后院的药院开得如何了?” “回小姐,土地已经垦出来的,只等种子。现在季节不对,很多药种收集不到。”“这个不用担心,药种只管问玉碎去要。” 第362章 362 进行惩罚 沈灵溪不顾慕之枫在一旁候着,便一一问起了府里的情况,又给几名丫头安排了差使,才转身搭理慕之枫。 慕之枫自然知道她是故意给自己下马威,也不恼。只在一边饶有兴趣地看她将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 “现在可以进城了?”安排好一切,沈灵溪摊摊手。 慕之枫笑而不语,拉着她的手出了房门。外面马车早已备好,慕之枫也不骑马,又赖着跟沈灵溪一同钻进了车里。 进了车也不管沈灵溪是否同意,便将她摁着坐下,他自己则挑了个舒服的姿式,懒洋洋的枕着她的小腹。 “昨夜被气得不能安眠,此时师傅我倒是困了。”说着兀自闭上眼睛。 沈灵溪被他懒懒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推了几推,也不见他动一动,也只得放弃了。 “丫头,下次不满就直接说,若再说那些剜人心的话,我会惩罚你!”慕之枫闭着眼,声音闷闷的。 “惩罚我?”沈灵溪颇是不屑。 “嗯,而且是就地正法。” “嘁。”沈灵溪不屑的哼了一声。 慕之枫见她一点也不怕,突然一个翻身将她压倒在身下,邪魅的笑脸一点点靠近她。他想吓她一吓。 “果然吧,我就说你们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沈灵溪幽幽叹了一声,心知他是在吓自己,也不惧怕。 慕之枫嘴边扯起一抹笑意,热气呼在她的耳际:“丫头,你真知道什么叫用下半身思考?”他觉得他有必要给她普及一下,什么叫用下半身思考,以免她以为那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他的声音又沙又哑,无比魅惑。沈灵溪忍不住混浑身颤栗了一下,伸出小手想推开他,情急之下手却伸进了他微张的衣领,真接覆在了他胸前的肌肤之上。 好烫!沈灵溪心中一惊,一时不知该把手拿开还是继续摸。 突发的意外,让慕之枫也措手不及,她一双小肉手在他胸前一通哆嗦,像是搔在他的心上。 原本只想逗她一逗,此时他却想一口将她吃了。 看着他眼神深遂了几许,沈灵溪知道自己闯了祸,小心地移动着身子,想逃出尴尬,可她却不知她柔软的小身子在他身下扭动,有多么诱惑。 她今日所穿本就不是她日常的厚重男衫,胸前薄薄的烟纱不消几扭,边悄悄滑落两边,盈滑的锦缎衣领微微张开,慕之枫只消稍一垂眸,便能看到血脉贲张的景象。 她修长的脖颈延伸到莹白的胸前,肌肤晶莹胜雪。张开的领口露出里面湖蓝兜衣一边。她的小身子虽然瘦小,却也发育正常,兜衣边缘露出些微的隆起,此时正牢牢贴着慕之枫胸前的肌肤,随着她越来越 紧张的喘息,剧烈的起伏着。 而她却还在不知所谓的扭来扭去,毫无对危险的判断。慕之枫只觉一股股热流不断向下腹冲撞而去。他知道自己不能,可是升腾的火焰说服了他自己,也许他可以先讨些甜头。 如此想着他的头便俯了下去,含住了她小巧的耳珠。 沈灵溪从来不知的耳际是如此敏感的地方,他的舌刚一轻轻扫过,她便由心而外的颤抖。异样的感觉席卷了全身,不由挺直了身子,主动贴向他。 这种行为让她有些羞耻,又不知所措。无法自控,自想紧紧贴着他。她轻咬下唇,锁了秀眉:“慕之枫……” 她从来不曾发出过这样的声音,在他心中更像是被小猫软软的肉垫爪子挠过一般,心狂跳不已,手臂绕过她的纤腰,将她紧紧揉向自己。 他的吻在她的召唤下沿着耳际向下,扫过她优美的脖颈,停在她精致的锁骨上,吮吸辗转。 他在犹豫,他在挣扎,他想继续,胸中的野兽不断嘶吼着想要肆意而为。可他知道必须要忍住。 沈灵溪连脚尖都绷直了,心中有些害怕起来,这不是一个玩笑吗?她觉得此时的慕之枫热得有些恐怖,颤抖着。 慕之枫感觉到她的害怕,强迫自己停下了,只伏在她胸前低低的喘息着,不敢再有一分逾越。 “慕之枫?”沈灵溪听着他浓重的喘息声,轻声唤他。 “别动……”他的声音紧贴着她的肩头,闷闷的。 沈灵溪听话的一动不敢动,任他搂着,停在自己身上静静等待,等待狂潮退去。她瞪着大眼望向车顶,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慕之枫好久才渐渐平复下来,心内苦笑着,甜头原也不是好讨的。最后吃苦的还是他自己。这小丫头根本不知道她自己有多撩人。 瘦瘦小小,却风情万种。慕之枫不禁苦笑,是否自己的审美已经被她扭曲了。她这身子根本弱得还像个半大孩子,他怎么会生出这般强烈的情愫。自己多年的隐忍训练,在她面前竟轻易被击溃了。 慕之枫终于轻笑着支起身子,轻啄她额头:“好了。” 两人终于拉开了一点距离,沈灵溪才张开嘴巴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简直快要憋死了。 慕之枫已经远远地坐到车角,将帘子掀起一角,凭冷风吹面,吹去他残余的燥热。瞟了一眼沈灵溪脸色依酡红如酥,忙又转头过去,不敢再看。 沈灵溪有些摸不着头脑,刚刚是怎么回事?难道一向成竹在胸的慕之枫竟也有把持不住的时候。明明险些被人家吃了,此时,她却心情大好的瞪大眼睛研究起慕之枫来。 慕之枫简直哭笑不得,低头便见她凑过来的小脸正灼灼地打量着他。她的衣领尚未整理,就那样松松垮垮地挂着,露出半边白晰小巧的肩头。 无奈地长叹一声,将她在自己面前摆正,小心地拉起她的衣襟,将烟纱罩好,直到严严实实没有一丝暴露,才又左右端详了一番放心了松了手。 第363章 363当众恩爱 郊外的清风吹开帘角,一丝丝凉爽终于驱散了车内的暧昧气息。 沈灵溪偷瞄坐在角落的慕之枫,他俊颜之上的潮红终于褪去。忘了刚刚自己的险境,她捂着嘴一通嘲笑。那娇羞与急切与平常的慕之枫着实违和。 她却忘了自己刚刚有多危险,明明被占尽便宜的是她,却还能笑出来,慕之枫也不知道是该夸她聪明还是笨 了。 眼见前面便是城门,慕之枫倒想起正事,自怀中掏出几份公文递给沈灵溪。 “这些空白文书你且收好,进出城门方便些。”这些东西正中沈灵溪的意,以后她与玉碎进出城不用再临时想办法了。这就相当于她有了南临国百姓的身份。她略一盘算,正好用这些给自己造一个沈织秋的身份,再给玉碎一份。等医馆开了,少不了进 进出出。 慕之枫宠溺得看着她,不知她的小脑瓜在盘算些什么。 她来南临也有几日了,这是他首次陪她看看杭城。慕云城越是要猜他的心思,他便越要将水搅混。而对于沈灵溪他是不肯她受一丝委曲的。 摄政王府的马车出现在城门时,有眼尖的百姓和守城士兵便都认了出来。在慕之枫的授意下,车夫向守城的士兵出示了文碟。 “车内是慕王爷与慧敏公主!” 周遭百姓原本不过悄悄猜测,车夫此言无异于去了他们的疑,直接诏告慕之枫跟准王妃坐在车里。守城的小兵倒也不敢为难,连忙行礼放行。 如此沈灵溪与慕之枫便共乘一车招摇过市,慕之枫老神在在的样子,沈灵溪倒也猜得到他是故意的。 果然,之后他们无论出现在哪里,慕之枫都毫不避嫌,高调地携着她的手,毫不掩饰对她的关照。眼中的宠溺,脸上的幸福甜得像要滴出蜜来。哪里还有摄政王的冷凛果决之姿,完全一个妻奴形象。 沈灵溪也不辞,大大咧咧的受了。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演戏,但做作被照顾的一方,她还是很受用的。马车停在杭城最知名的酒楼,慕之枫先一步下了马车,立于车前,执着沈灵溪伸出的小手一把将人抱下车来。摄政王府的车一停下,食客以及过往的百姓已经纷纷驻足,店里的掌柜小二都迎了出来,慕之 枫当众将沈灵溪抱下马车,却是惊呆了众人。 沈灵溪余光扫过众人惊诧的表情,扶着慕之枫后背的手捏住他的肉示意他把放下,慕之枫被捏疼了才默不作声地将人放下。 “爱妃,这里的点心很心,不如带些回去品尝。” 那温文有礼的态度,谦和儒雅的话语,让沈灵溪俨然有了错觉,垂眸作娇羞状,眼中却是欲笑不能的忍着。 “但凭王爷作主。” 二人袍袖相携,在众人的注视下,夫倡妇随地进了酒楼,你侬我侬的选了各色糕点,少时又在众人的注视下被拎着大包小包的掌柜送出门来,上了马车离去。 留下众人呆立原地,满脸不解。刚刚那是摄政王慕之枫?一向以铁血手腕把持南临朝政,此番又一举使玉梁臣服的摄政王? 虽说天下男人皆好色,可摄政王这分明不是好色,分明是完全被那女子迷了心窍啊。这位玉梁公主到底何德何能,才到南临几日,便被王爷宠溺至此?世间传言南临第一美女相府嫡女文淼淼爱慕摄政王多年,早到婚嫁之龄,却一直痴等慕王。若论美貌,那位文小姐可是冷艳无双,慧敏公主纵使再美,也不过与她平分秋色,若论起身份,一个降国公主怎 可与丞相府嫡女相比。 各种议论之声此起彼伏,在慕之枫与沈灵溪的故意秀恩爱之下,摄政王迷恋降国公主的传闻不消半日便传遍杭城。 丞相府 文淼淼满面寒霜立于书案之后,手执一只白玉素笔,一手执袖,一手悬腕于白宣之上,一副寒梅傲雪跃然纸上,只差最后点上朱砂为红梅添色。 案前立着的正是挽夏与采春两个丫头。她们不消几日已被四婢折腾的根本毫无心思探秘,此番也是趁沈灵溪不在逃出静思苑的。 她二人将几日的见闻一句不落的报予文淼淼,便跪地哭求。 “小姐,不要再让我们回慧敏公主身边了,再呆下去奴婢必然性命不保。王爷送给她的四个婢子都身怀武功,奴婢实在对付不了啊。” 文淼淼执笔的手半晌没有落下,她挑眉扫了一眼跪地救饶的二婢,手一扬将手中玉笔丢了出去。飞溅墨汁滴在未完的画面上,玉笔砸在采春肩上后落地应声而碎。 看看画面上的红梅被染了墨色,文淼淼更是气恼,将整张画团在手中撕个粉碎。眼中的怒火喷薄而出。 她倒没想过沈灵溪竟也是个狠角色。出使主梁,她以为玉梁女子不过只会躺在后院针织女红,扮柔软讨男人欢心之辈。听了二婢的说法,原来沈灵溪也有些硬手段。 在玉梁时,就是慕之枫处处维护于她,为了她竟然公然将自己赶回南临。这羞辱她永世难忘。可如今她到了杭城,慕之枫竟公然抗旨去见她,还这般护着她。这让文淼淼恨不能将她撕碎。 现在两人公然出现在杭城,沈灵溪竟然不知廉耻到当众要慕之枫抱她,丫头们带回来的消息,简直让她不堪入耳。而自己却成了百姓口中的笑料。 文淼淼被称南临第一美女,第一才女,一向心高气傲,这样的传言怎能不让她恨沈灵溪入骨。沈灵溪算什么,就算玉梁不降,她也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庶女,怎么敢踩到她的头上。 半晌文淼淼眸中的狠厉渐渐隐去,却仍是冰寒一片:“你们身份定是暴露了,也不必再回去了。” 二婢一听忙跪地磕头:“谢小姐,谢小姐。” “不过,你们也不能回文府。”文淼淼话峰一转。 “小姐?”二婢震惊地抬头。 “不要害怕,我只是有新任务交给你们!”文淼淼招招手,示意二婢靠近过去,低声与她们交待了半晌,见二婢明白了,才满意地挥挥手让二人退下。 第364章 364酒色之徒 沈灵溪陪着慕之枫在杭城转了大半天,当众秀恩爱原也不是简单的事情,几个时辰下来,她扮娇羞都快扮到崩溃了。 终于到了八宝阁,店掌柜自然也是迎进迎出,不过这八宝阁的规矩却与玉梁是一样的。对于沈灵溪这个级别的贵客,自然是直接引入贵宾室。即便只从店面匆匆穿过,慕之枫携着沈灵溪手这样震憾的画面还是让店中的贵女小姐们都看得目不转睛。章身贵族摄政王,多少名门贵女的心头好。不过碍于文淼淼对他的觊觎之心,碍于文丞相在朝中的 地位,不敢明目张胆的表达出来。 可此时却见一个降国公主,如此大胆地任王爷搀扶着招摇过市,沈灵溪几乎立即便引起了公愤。 “玉梁女子皆是如此不要脸吗?” “她是公主?倒是与烟花女子无异!” “她定是给王爷吃了药,才会被她蛊惑了!” 店内的窃窃私语不断地钻入沈灵溪的耳中,她只作充耳无闻,笑得更加灿烂地往慕之枫身边靠了靠。 “王爷,我累了。” 慕之枫自然也听到了那些议论声,也猜得到她的心思,对于她的投怀送抱还是十分满意的。自然配合地以周边十五米都能听到的声音笑道:“本王抱你上楼。” 言罢便略弯腰将娇小的沈灵溪抱起,在众女大惊失色,掩口失声,又怒又羞的注视下,抱着沈灵溪向二楼雅间而去。 沈灵溪笑眯眯地倚着他的臂弯,居高临下扫视一楼铺面中的一众女子,笑得充满挑衅。 待二人终于消失在楼梯尽头,铺面中立即爆发出一片惊呼。 “太不要脸啦,玉梁的脸都被她丢尽了,皇上怎么会允许这样轻浮的女子嫁入南临!” 就在众女气得吐血吐槽时,八宝阁掌柜面色平静地出现在大厅:“各位,东家有令,你们几位的生意我们不做了。请几位以后不要再进八宝阁!” 什么?几个女客都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掌柜的,我所有的首饰都是八宝阁特制,是老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生意不做了,什么叫不许再进?” “掌柜的你说清楚!” 几个女客不依不饶地围着掌柜的要说法,那老掌柜一看就是训练有素。一脸的不急不徐。 “东家说了,几位的姿色不配用八宝阁的首饰,请几位自重速速离去,以免自取其辱!” 几个女客一听脸都气歪了,将手中正挑的首饰往柜台上一丢,店里的伙计早围上来,不由她们发飙便将人请出了店门,几个女客边气哼哼地往外走,边大骂:“你们等着,回去我叫哥哥拆了这八宝阁。” “我夫君定不会与你们善罢甘休。” “我爹饶不了你们!” 几个女客看来也都是官家女倦,此时却也顾不得形象的破口大骂,却还是被伙计推搡出去,各自上了马车回家搬救兵去了。 二楼雅间沈灵溪倒是看得饶有兴趣。那几名蠢女被赶出去都不知得罪了谁,沈灵溪却知道,这八宝阁本就是慕之枫的产业,东家自然是他了。 “我若是你才不会赶她们走!”沈灵溪歪着头。 “她们辱我的王妃,赶出去算是留了情面。”慕之枫眼中的怒意未消。 “那便要好好敲她们竹杠才是,将店里最丑最贵的首饰通通卖给她们便是了。”沈灵溪笑得像只狐狸。 慕之枫被她逗得勾唇一笑:“我的店里会有丑的首饰?”说着又顺手将桌上一只盒子递给她:“这枚南海珍珠做些什么好看?你帮为师想想。” 沈灵溪打开盒子被惊得嘴巴张成“o”型。 那是一颗直径足有15公分的巨大珍珠,浑圆亮泽。白色的珠体酝着朦胧的光,像笼上一层烟气。触手生温,润泽好比初生婴儿的肌肤。沈灵溪虽不喜装饰,但看以此珠也是握在手中左右端详。 古代珍珠都是野生,而如此巨大,又能如此浑圆的却不曾见过,绝对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慕之枫看她快将珍珠看入眼中,才放了心,明珠无华她果然喜欢。他本就是为她准备的,只是一时想不出要给她做成何等样式。 “怎么,可有想法?” “这自然是卖珠子,做什么款式都会让这颗珠子蒙尘。”沈灵溪盯着珍珠,对慕之枫不屑一顾道。 慕之枫一愣随即释怀一笑。这颗珍珠就像她一样,不璀璨夺目,却美得大气天然。任何的装扮对她们来讲都是多余的。 她们本身散发的光彩才是最吸引人的。 看她对那颗珠子爱不释手,慕之枫干脆自作主张替她选了几套日常的首饰叫掌柜包好,才故作不舍道:“珠子都被你摸小了,若是喜欢就带回去玩吧。” “送我啦?”沈灵溪张大嘴巴。 “本来呢我是舍不得,可现在珠子被你摸得又脏又小,也只好这样了。” 沈灵溪明知他是故意这么说的,还是吐吐舌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师傅,你今天一天都很不正常!” 慕之枫挑眉一笑:“你猜?” 他自然没有解释的意思,没等沈灵溪开口,便起身:“走吧,我送你回去!” 沈灵溪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也不心急,便跟着他下了楼。 回了静思苑慕之枫还有事晚饭都没吃又返回了杭城。 如此相安无事,几日之后,沈灵溪便知道了慕之枫的目的。 几日之后各种传言满天飞,摄政王是个酒色之徒,且耳朵软,对妇命言听技从。摄政王早已不是当年的铁血王爷,重返朝廷的摄政王不过是个酒色之徒。 沈灵溪听着这些传言,暗暗发笑。心想他不过是想借她来败坏他自己的名声。想来南临皇帝现在对他逼迫得很紧,若他只是个无能之辈,也会让慕云城放松警惕。 想来他会在半夜出现在翠华春也是此目的,南临皇帝对他看得真是紧啊。这原也不算什么大事,帮他一下也无妨,更何况还有高额回报。沈灵溪笑着摸摸手中的珍珠,这个手中把玩之物来得倒是容易。 第365章 365、谣言四起 南临皇宫 慕云城自然也听到了慕之枫与慧敏公主高调秀恩爱的传闻,报事太监德瑞更是将一些细节都报给了他。 “皇上,摄政王真是今非夕比了。”德瑞满脸窃喜,似乎很开心慕云城去了一块心病。 慕云城别有深意地眯了眼睛:“他刻意做些姿态便是想要迷惑于我。若了真宠爱那玉梁公主,如此不避嫌难道便不怕我暗中对付她?” “可街上的百姓都看得真真的,摄政王对那女子言听计从,竟是一步也不舍得让她走。” “那翠华春的清倌烟儿呢?”慕云城反问。 “这才正说明他好色呀。若他真存了大逆不道的心,应该娶文小姐才是。” “他不敢这般明目张胆,这些都是想掩人耳目罢了。”慕云城生性多疑,慕之枫做得越明显,他越是怀疑。 “那依皇上……”德瑞探询道。 “两手准备。流言就让他传,让那些老臣看清他摄政王是什么货色也好。另外,那个玉梁公主让文淼淼去对付就行了。腾只管看慕之枫的反应也就是了。” “皇上英明!”老太监德瑞满脸堆笑。 这杭城也是平静了太久没有什么劲爆消息,大战之后经济复苏,南临国力日强,百姓们的日子也比以前有了提高。 俗话说饱暖生闲事,若是饭都吃不饭,也不会有人关注八卦了。可此时,城中可谓流言满天。慕之枫生誉一落千丈,只要他在王府,府门之外便有一干老臣轮流求见。 不过都是劝他万万不可因女色荒废政事,劝他励经图声,重震雄风。远离降国公主,远离烟花之地,将精力放在政事上。 慕之枫都笑着谢了,温言好语的将一干老臣劝了一拔又一拔,最后干脆闭门谢客,人都寻不到了。屡屡吃了闭门羹,有些人不免对他寒了心。慕之枫也不以为意,他的重点本就没有放在朝廷。慕云城以为重要的,他根本不以为意。他从来没有指望这些老臣在政事上能给他多大帮助,他的人早在十年前 就在布局,怎么可能现在就暴露出来。 他在从经济生活的各个方面渗入南临。再不消半年,慕云城就会知道,无粮可买,无铁可炼,无铜铸钱,无钱养军是什么滋味。 而慕云城这些日子却颇为高兴,老臣们终于看透了他的本来面目,寒心不过是迟早的事。他且看着慕之枫如何自取灭亡。 慕之枫没时间对付谣言,他依旧我行我素,每日出入翠华春,与妓女烟儿打得火热。实则是在暗中布置黑卫的任务。在慕云城还不知有这样一支队伍的时候,他的黑卫已经成功渗入朝廷的各个角落。 慕之枫每日在翠华春便能掌握整个南临朝堂的动向。 而沈灵溪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她自己的名声太臭,而玉泽医馆的东家沈织秋却在杭城悄然升起。公子家的院落已经按照沈灵溪的要求全部翻新了。 前厅、后馆,各个分院、疗养处都已按规划分区建造完毕,这几日沈织秋与玉碎便忙里忙外的跑药材,带徒弟,还要给医馆宣传。 要说无论古代现代,女人的生意最好做。特别是这些关乎女子容貌的生意,更是炙手可热。可是她们需要一个契机,将玉泽医馆推出去。 他们需要妓女这个庞大的女性客人群体,但沈灵溪也深知,她们不会是主要的利润来源,医馆的市场在官家后院。 现在一切都已准备停当,医馆可以开业了。她该去走动走动了。 玉碎正在后院带着学徒们养颜药丸,沈灵溪又独自欣赏了一圈自己设计的医馆,很是满意。彼时,公府的老管家来了。 “沈公子,老奴是来向公子辞行的。”“管家伯伯医馆虽然就绪了,但您一直住着也无妨。医馆完工的这么快,还多亏了你的指点,我实是真心想挽留您。”沈灵溪说得倒是真心话,公府这位老管家很有条理,她将自己的想法说清后,都是他指 挥着新买来的那些下人的收拾的,处处都很顺心。 “多谢沈公子美意,老奴的主家回来了。” “哦?”沈灵溪有些失望:“既是如此,那晚辈送您。” 老管家辞不过,只得跟沈灵溪一起到院门口,推开大门,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老管家向沈灵溪请辞。 沈灵溪又深躬道:“老伯若是住得不遂心,尽管回来。”她是真想给医馆寻个管事,新买来的下人们都太嬾了。老管家千恩万谢的上了马车,坐在车辕上,马车扬长而去。车棚内一年轻公子倚着软枕斜卧着看书,头发未扎未束,便随意地散着,却不显狂放,反而一派雅致。听了沈灵溪的声音,他方才抬眼顺着帘缝 望去。剑眉斜飞,目若朗星。沈灵溪立在门前正向老管家挥手,男子的眼神迅速闪过她的脖颈,清亮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待马车走远了,他才开口问道:“老管家,便是此人租下了这院子?” “是少主人,就是这位沈公子。” “沈公子?”公子卿一笑,她喉下平滑润泽,分明便是个女子! “少主,这位沈公子从外地来的,听说医术了得,尤其金针用得出神入化,你的腿是否也请他看看?” 公子卿垂眸扫过自己的遮在毯子下的一双腿,僵硬麻木,毫无知觉。他离开祖宅游历天下,遍寻名医无数,却还是没有一丝起色。怎么可能寄希望于刚刚那个小姑娘! “先不必。”他淡淡回绝了,随即又道:“刘管家,你且留在医馆,一则看顾着祖宅,一则留意这位沈公子的医术!” “是,少主。”老管家连忙应下。 沈灵溪立在医馆门前,正想着要到哪里去寻一位上道的管家来代为管理杂事和下人,便见公府的马车又调头回来了。 见马车停在门前,刘老管家下了马车便道:“沈公子,你看我这老糊涂,竟然曲解了我家主人的意思,主人原是让我留下,我还只当是要让我快些赶回去。”沈灵溪虽然也觉得他的理由有些奇怪,但听他说能留下,便一喜道:“管家伯伯肯留下?” 第366章 366、自证清白 医馆开业的之时,沈灵溪与玉碎也没声张,只简单庆祝了一下,请了乔梦翎和蒋浩过来。备了一桌家常饭菜,乔梦翎双从乔家带来了她大哥珍藏的酒。 沈灵溪命人在院中摆了酒席,四个人边赏月边喝酒,倒也聊得蛮开心。 “乔丫头,今年的菊社轮到你做东了吧?”蒋浩举着酒杯。 乔梦翎叹了口气道:“没错!” “看你愁眉苦脸的,今年你又要作绝句了?”蒋浩满脸讥讽。 “没事写什么咏菊诗,年年写,诗都被她们写绝了,写烦了,写死了!”乔梦翎赌气道。 “怎么?”沈灵溪却嗅到了商机。 “沈兄你不知道,杭城每年秋季名门小姐都要开菊社,凑在一起喝菊茶,品菊糕,赏菊作诗。乔大小姐的诗年年技压群芳!”蒋浩边介绍边笑,若得乔梦翎连连瞪他。 “乔小姐勿恼,咏菊诗原也不是什么难事。”沈织秋微微一笑。 “你会作诗?”乔梦翎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握住沈织秋的手。 蒋浩在一边一劲的清嗓子,想将乔梦翎的手拉开,可乔梦翎只想着她的诗,根本视而不见。 沈织秋点头:“包在我身上。” 乔梦翎欢快大叫:“菊社那天你一定要来。” 沈织秋点点头:“不过,你也要帮我做一件事。” “好的,没问题。”乔梦翎想也没想便答应了,若得蒋浩一头冷汗。 “他是男的怎么去菊社,他明明应该去王府办的秋宴!” “谢世子相邀,沈某一定到场。”沈灵溪又一次顺竿爬,菊社、秋宴他自然都是要去的,今日一并受邀也好。 乔梦翎瞪了蒋浩一眼:“他怎么去菊社不用你管。”便双亲昵在倚在沈织秋身旁。 蒋浩张了张嘴气得说不出话来,这小丫头连男女之防也不顾了?这姓沈的到底哪里好? 看他吃瘪沈织秋还是蛮得意的。至于玉碎见了药草和手术刀比什么都亲,对他们说的这些根本毫不在意,他只关心什么时候有病人上门让他动手。 这宣传的事沈织秋自然也没打算让他管,现在他可男可女,这件事有他足够了。 “两位,两日后,玉泽医馆在城门口义诊施药。”沈灵溪的第一步计划,平民恩惠计划。毕竟她的金针术还是治病救人,也不能光让玉碎做整形手术和治疗妇科。毕竟这种专科医院还不能见容于世人。 “我要去帮忙!沈哥哥,不如我到医馆来做学徒!”乔梦翎突发奇想。 沈灵溪自然不信她做得了学徒,不过有她经常出入医馆也算变相宣传了。便微笑应允了。 蒋浩气得脸都红了:“你们一个一个都疯了,王叔疯了,乔丫头你也疯了!你们都被姓沈的人搞疯了。” 沈织秋心内窃笑,他不知这姓沈的都是一个人:“世子,乔小姐来做学徒与摄政王有何关系啊?” “你不懂。”蒋浩斜了他一眼,倒是乔梦翎被他提了醒,忿忿道:“哼,都怪慕之枫!还有那个文淼淼!” “文淼淼?”蒋浩也被她说迷糊了。沈织秋也敛了笑意,等着听她的下文。 “我查过了,那两个丫头到处说沈姐姐的坏话,分明是文淼淼授意的。”乔梦翎恨恨道。 沈织秋不动声色,心中却已了然,这几日她都在医馆忙碌,四婢倒是来报了说是采春与挽夏逃了。她们本也兴不了风浪,逃走了她也没有在意,倒免得还要留意她们。 想来是这两个丫头在生事。见乔梦翎不肯往下说,她便留了心,准备回静思苑后去问四婢。 因隔日还要义诊,四人的小聚会很早便散了,沈灵溪与玉碎将要用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便回了静思苑。 四婢本还想隐瞒,可沈灵溪黑了脸,也只得细细道来。原来这几日城中的谣言已转向针对了沈灵溪。 才几日的时间,她已经不再是名声坏这么简单,她几乎成了杭城公敌。原来她是一个妖女,下药蛊惑了慕之枫。 她自己不知廉耻,还顺带坏了摄政王的名声。她根本就是玉梁派来南临败坏朝纲的妖女。会妖术,所有男人见她都会被迷惑。 更有她曾经的两名婢女更是到城中府尹衙门出面指证,她嫁来的路上便与侍卫暖昧不清,侍卫们都是她的入幕之宾,对她言听技从。说是为了南临朝廷的颜面,要沈灵溪出面证明自己的清白。 两个丫头一番兴风作浪,竟是站出一群南临贵女,说是为了保护南临贵女的名声,要求慧敏公主当面澄清谣言,证明她的清白。她们不能允许南临的摄政王娶一个不清不白的王妃。 而这里最有身份,又首当其冲的便是文淼淼。 沈灵溪自然知道这不过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出闹剧,目的就是把她名声搞臭,把她与慕之枫的亲事搞坏。要她当面证明清白?笑话,她清不清白关她们屁事。再说这种事是能证明的吗?给她们看守宫砂,出示处女证?这世间哪有这么荒唐的事。这种事闹出来她本身就百口莫辩,若她真是极力证明才会给她们 看了笑话。而这个亏恐怕她只能暂且吃下。 想来四婢不告诉她,也是怕她强出头。想着隐忍下这段时间也就罢了。可沈灵溪早已不是当逆来顺受的性子,隐忍一时可以,但却不能让她们以为她好欺负。 “琼芝,南临贵女的菊社都要准备何物,替我备下,月底我要赴乔府参加菊社。” “小姐,王爷……” 琼芝刚一开口,见沈灵溪眼神一凛,立即知道自己说错话,忙跪地道:“小姐,奴婢失口。” “你不是失口,是忠心。”沈灵溪面色极是平静,可语中是满是威压:“可你忠心的是摄政王。” “奴婢不是替自己申辩,可王爷与小姐本就是一体……” “错,我便是我!”沈灵溪厉声打断她,想来她是要立立威了,谣言的事这么大,她们都敢压下不抱,自心里还是从未服过她。琼芝被她的眼神扫过,身上陡然一惊。 第367章 367、口不择言 沈灵溪一怒,余下三婢俱都跪倒在地。 沈灵溪见她四人跪了一排,也不言语,思索半晌便离开了房间。留下四婢更是心惊,却又不敢起来。只得继续跪着。 她们都是聪明人,若非如此也不会被慕之枫训练成影卫。若是沈灵溪是何意她们都跪不明白,留下她们确实也没有用处了。 沈灵溪不发话,四人便一直跪着,直到晚间沈灵溪回房准备歇息,才各自起身伺候她沐浴下床,期间沈灵溪不置一辞。她躺下后,四婢又自觉得跪到院中。 夜间,慕之枫一进小院便见门前跪了一排人,看清是四婢,便大概猜到是何事了。 他唇角轻扯,这小丫头倒也有些手段。要想收服奴婢的心,本来就要恩威并施。虽然他下了令,但人心岂是一个命令便能彻底扭转的。 垂眸看了四个丫头一眼,四婢都知错垂下了头。便绕过她们进入屋内。 沈灵溪躺在床上并未睡着,听到他进来,却懒得理他。这臭名声分明都是拜他所赐。若不是他文淼淼怎会如此恨她。 早在玉梁就派杀手欲取她性命,现在又准备从精神上压垮她。好在她是再生一世的人,坚韧程度不是寻常女子所能及的,若非如此,光是一个荡妇的称号就足够她自杀一百次了。 “王爷这是新添了看人睡觉的习惯?”慕之枫立在床边久久不动,沈灵溪索性翻身坐起。 一开口火气就这么旺,慕之枫也是心内苦笑:“可是太忙了?火气这么大!”虽不知她整日都在忙些什么,却也知道她几乎白天都不在苑中。 自上次沈灵溪表示了不满后,慕之枫便真的给了她绝对的自由。不但命令四婢只忠于她一人,也让影卫不必事事来报,只保证她的安全便可。 他自己也在慢慢适应这种不能完全把控的感觉。尽量把她看成对等的关系,而不是需要他时刻保护的关系。虽然有些难,他会时刻处在担心中,想来也会习惯的。 “自然很忙,忙着应付王爷的倾慕者!”沈灵溪却不想与他调笑,他却嬉皮笑脸让她很不爽。 “哦?我还有倾慕者?”慕之枫满脸调笑。 “王爷想做酒色之辈自保,却要拉我下水,现在我成了南临贵女的众矢之的,可称了你的心?”沈灵溪想想那日他拉她秀恩爱就来气。 慕之枫却是隐去了笑意,她生气他知道,可生气也不能胡乱发脾气。 “你觉得本王称心了?”慕之枫的语气轻的让沈灵溪一愣,他自称本王?他生气了。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心中却无怨他的意思,若是牺牲她的名声,能保得他安全,她倒觉得很划算。刚刚那番话现在回想的确有些过份,沈灵溪暗暗后悔。 而慕之枫却对她曲解他的意思感到气愤。他故意推她做靶子不错,却不是为自己。他恰恰是知道慕云城多疑的个性,他做的越明显,慕云城越不会相信,才越会放松对沈灵溪的戒备,她才更安全。他不在乎别人都以为他是要躲在女人背后,可沈灵溪不可以。可谣言的突然转向,他也是始料未及。经过查探他也弄清楚了是文淼淼授意那两个逃走的丫头搞鬼,可这种女人之间的谣言他却不方便出手, 女人间的战争还得女人来打。 他连夜过来本就是想提醒她,她却不由分说地将他的心践踏。慕之枫确实有些生气,见沈灵溪固执地看着自己不说话,他又不想再像上次那般与她争吵,索性叹了口气:“睡吧。”便转身离开了。 沈灵溪看着他的背影带了几分萧瑟,张口想要留住他,却没有发出声音。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她的咬着下唇忍住险些掉落的泪,这算什么?每次都是这样转头便走! 他明明告诉过她,若是不满,若是生气就说出来,不许乱发脾气,不许憋在心里,他这又算什么?沈灵溪气恼了半晌,干脆气哼哼地下了床,追出门外。 “慕之枫,你给我站住!” 她的一声怒吼在深夜空旷的院中格外响亮,树上的暗卫正在打瞌睡的都被她震醒,险些掉下树。 门前跪着的四婢也吃惊地望着她,突然觉得她冲她们发脾气实在是太小事一桩了。连王爷她都这般暴怒,她们几个婢女确实不算什么,心中一点小小的不平也瞬间消散了。 慕之枫本来已快出院了,身后传来一声河东狮吼,他俊脸微红,怒气却散了。只心中无奈轻叹,这个丫头简直就是他的克星。 沈灵溪几步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他的袖子,理直气壮道:“慕之枫,我刚才说错了!” 她这到底算道歉,还是不依不饶兴师问罪?慕之枫心中哭笑不得,却假意板着脸垂眸不语。 “你说过的,有不满就说出来,生气也要说出来。你这样一走了之算什么?”沈灵溪似是怕他走掉,两只手紧紧攥住他的手腕。 这是他说给她的话,她现在原封不动的送还给他,真是自己将她宠坏了!可他却一点也气不起来,反而脸也板不住了。再一低头,才见她一双如玉赤足踩着冰凉的地面。 叹了一口气,一把将人抱起来,转身便走。“谁让你赤脚出来的?”他故意嗔怪道。 沈灵溪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竟然没有穿鞋,一双葱白的小脚嬾生生的自他臂弯垂落,她才脸上一红,低声道:“谁让你话不说完就走!” 她低低一句怨怼,慕之枫的脸却再也板不住了,柔柔地睨了她一眼:“丫头,我该拿你怎么办?”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沈灵溪没有接话,两人经过门前跪着的四婢时,沈灵溪红着脸吩咐道:“你们起来吧。有话明日再说。” 二人进了房,琼芝等人才站起来面面相觑,王爷今晚要留宿? 树上影卫又打起赌来。 沈姑娘亲自相留,王爷今晚必定能成功留宿。 未必未必,你没看沈姑娘都成了王爷的眼珠子,他可能舍不得。 那是什么鬼,他们不是夫妻们吗,舍不得睡她?唉,可怜的影卫,根本没时间恋爱,对感情真是一窍不通啊。 第368章 368温情脉脉 影卫们在树上幻想着他们根本不存在的爱情,而慕之枫已经抱着沈灵溪进了屋。 他将沈灵溪放在床边,单膝跪地,捧起她的小脚轻放在自己膝上,用手掌拂去她脚掌沾的灰尘,皱眉道:“脚都冷了。” 沈灵溪脸红的想把脚收回来,他却不肯,两只修长的手掌将她一双小脚完全包裹起来,放在唇边呵着热气帮她暖脚。 “女儿家的脚怎可着凉!” 沈灵溪看着他钞变霸道奶妈,不好意思地垂头认错:“我刚刚只是有些气恼……话说重了。” 慕之枫扬眸叹气道:“唉,我知道了,是我的错,怨我宠坏了你!”沈灵溪一愣,便听他话锋一转:“不过我喜欢,日后还要更宠你些!将你宠到无法无天,没人肯要你。” 她很无法无天吗?沈灵溪认真的思考着这个问题,似乎一直以来他都努力给她撑一片天地,努力让她没有后顾之忧,让她放手去做,自己真的是被他宠坏了吗? 沈灵溪眨眨眼,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似乎还真是!” 慕之枫被她认真的表情逗笑了,伸手拂乱她头顶的发:“傻丫头,睡吧。” 沈灵溪这回出奇的温顺,乖乖上床躺好,将被子拉好。大眼睛眨呀眨的看着床边的慕之枫:“你还不走吗?” 慕之枫有些讨好地试探着问她:“今晚我留宿吧?” 瞬间沈灵溪的身子便僵了,这也太突然了吧?脸迅速的发起烧来,不用看也知道必然红透了,一把将被子拉起捂住自己的脸,不知该如何回答。 倒也不是她矫情,其实她与慕之枫之间的亲昵程度已经足够她脸红心跳了,而且她心里已认定了她,知道这不过是早晚的事。可是这种事一定要这样问出口,并且她亲口回答吗? 她要怎么说?说:好的,你可以睡我?这也太荒唐了! 沈灵溪躺在被中不敢看慕之枫,房中却没了声音。他走了吗?透过缝隙沈灵溪观察了一周发现屋内确实没人了,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失望了吗? 沈灵溪拼命摇摇头,自己现在这患得患失的样子,真是不折不扣的恋爱中的女人。唉!就在她辗转反侧,终于要睡着时,房门又开了,沐浴后的慕之枫趿着鞋,半干的长发披散着,一套宽松的长袍披在身上,敞开的前襟露出光洁有力的胸膛,残余的水滴引人暇思,沈灵溪不知不觉竟是看痴 了。 她是第一次看他出浴的模样,褪去了白日间的全部锋芒,他干净温润的好似初生的稚子。连眼中都是一片澄澈,些微的笑意似乎也是最单纯的快乐。沈灵溪似乎有种想将他搂入怀中的冲动。 慕之枫噙着笑意缓缓走到床边,坐在她身边与她对视着。长发半湿异常柔顺的垂在身后,沈灵溪禁不住伸手轻轻抚摸。 这个桀傲的男人竟有这样一头服帖听话的头发,沈灵溪像抚摸一匹绝世锦缎般缓慢小心。而视线落入他的眼中,那里是一片璀灿的星空,她只消看一眼便被那星光吸引,再不能移开分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一刻沈灵溪觉得这个男人其实需要她的保护。一双细嬾的小手揽上他的脖颈,像他拉她入怀那样将他的头摁在自己瘦弱的肩头。 小小的她想做他的依靠,这样傻的想法,可能会被他嘲笑,但她还是想这样做。 而慕之枫为了牵就她的身材,不得不将腰弯得很低,这姿式很不舒服,可他的心却很安逸。沐浴后的味道清新而干净,这样安静的夜里,相护依靠的身体异常温暖,这种暖发自内心。 静静的相拥,满室的温情,没有欲望的火热,只有脉脉的温情。 沈灵溪是何时睡着的,她自己都不太清楚,睁开眼时,慕之枫已经走了。回想昨夜,她的嘴角还能弯出甜甜的弧度。 许是听到了屋内的动静,外面的丫头才开腔。 四婢入屋为沈灵溪梳洗打扮,瞧着她的好气色,都不免猜测着昨夜慕之枫对她的恩宠。可惜沈灵溪没有出出她们眼中的一点探询,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小小幸福中。 “他什么时候走的?” 琼芝掩口一笑,揶揄道:“小姐说谁?” 沈灵溪脸上一红,便知这丫头故意笑她。原本慕之枫留宿是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这么快便忘了旧主?” 四个丫头手里都停了手里忙着的活计,道:“我们只姑娘一个主子,日后便是姑娘让奴婢拦着王爷不许进门,我们也都遵命行事。” 沈灵溪对着菱花镜被她们逗笑了,经过昨日的调教,四个婢子倒是真跟她敞了心扉。这样便好,有些事她也好放心交给她们去做。 四婢见沈灵溪笑了,也知她心中昨日的芥蒂已经掀了过去。 “王爷赶着早朝,说姑娘累了,叫奴婢不要吵醒姑娘。” 沈灵溪垂眸,难为他了,要赶上早朝,从城郊赶回城内他这一夜怕是都没睡。 一边琼芝已经执了木梳要为她綄发,沈灵溪方才想起今日自己还有重要的工作,便道:“给我挽个男髻便好。” 琼芝也不问她是做什么,便依言将她的青丝綄于发顶,挽了个干净利落的男髻。这时沈灵溪才想起那日扮男装便发现自己没有发冠,便嘱咐琼芝进城帮她选几个男用发饰。 收拾利落沈灵溪便去前要吃早饭,玉碎早在那等着了,见她套着宽大白袍,简简单单的男髻,却是一张清姿绰约的脸蛋,几分违和感却衬得她异样的美,美而不媚俗,大气天成。 沈灵溪注意到玉碎盯着自己的脸,怀疑地摸摸脸蛋:“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我的作品果然超凡脱俗!”玉碎用赞叹掩饰自己的失态。 沈灵溪知他对面貌的美丑执着得近乎变态,只嗤鼻一笑:“我权当夸奖来听吧。”说着便在他对面坐下,吃着简单的清粥小菜,心中却在想慕之枫去上朝前是否吃了早饭,又暗暗怨自己粗心,想着下次定然要早些醒来,看他吃了饭才行。 第369章 369医托梦翎 早饭时沈灵溪问玉碎借只男簪,他却也没有。想来他久居山洞也不需要那些东西。 可玉碎却送她一只随形木枝,不知是什么材质,但看着是有了岁月。已经被磨得很圆滑,几乎包上了木浆。可入手却又闻到一阵浅香。 沈灵溪才想起大多时候玉碎都是披散着头发,只有在工作时才会将头发挽起,大约那时他头上插的就是这样一只木簪。 “给我了你用什么?” “我披着头发比较帅!”玉碎答得认真,对于沈灵溪的嗤笑,似乎很不理理解。 沈灵溪插上木钗倒增了几分仙风道骨,很符合今日义诊的身份,云游的神医。而玉碎说得也没错,他披着头发神秘而肆意,两人的组合很是搭对。 到达城门时,玉泽医馆的义诊棚已经搭了起来。果然留下公子家的刘管家是对的,这些杂事完全不用她操心,老管家指挥着下人们早弄得井井有条。 医棚还是筹备中,而好奇的百姓已三三两两驻足观察以探究竟。见沈织秋与玉碎下了马车,步入义诊棚,众人交头结耳。 “那两位就是坐堂大夫?好年青啊!” “看着倒是挺像回事,不知脉底怎么样?” “玉泽医馆?没听过呀。” 沈灵溪经过的人群时,自然听到了这些议论声。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少时一切准备就绪,义诊棚撤去围挡,沈灵溪与玉碎分坐左右等着有人来问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却无人上前。反倒是姑娘小姐聚了不少,都在交头接耳地议论两位先生的容貌。 时间长了竟有大胆的姑娘朝二人扔荷包。沈灵溪黑线了,古代就是个看脸的社会了?转头望望玉碎,才发现他面前的荷包竟然比自己多,心中不平,难道自己的姿色竟还不如他这个男人? 想着竟然玩心大起,大有与他一较高低之势,竟然主动朝着人群中那些满目含羞的姑娘抛了几个媚眼。人群中爆出一阵惊呼:“他看我了,看我了!” “胡说,明明是看我!”姑娘们竟然争执了起来,沈灵溪暗暗得意,玉碎看她得意洋洋的样子,却不知是为何。 “各位若是要看诊,便请前面坐。”沈灵溪粗着声音叫道,白给看病还要自己吆喝,真是倒霉。 “神医!”一声尖锐的叫声传来,有人拔开人群冲到沈织秋面前,沈织秋一愣,待看清来人的脸时,险些喷出来。 乔梦翎?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脸上弄得鬼画符一样的是什么?没容她惊诧,乔梦翎已经捉住她的手腕,“神医,我终于找到你了!” 沈织秋被她弄蒙了,却听她声泪俱下的哭诉起来:“神医啊,多亏了你啊,若不是你好心医治又施医舍药,我这染了瘟疫的小乞丐早在破庙中病死,死了都没人知道啊!” 听她这么一说,沈织秋才明白她这是在给医馆当托儿,可上来就提瘟疫玩得不是有点大。瘟疫这种病他还真没把握治好。可转念一想也对,若是不提一样绝症,如何在众人面前竖立威信。 果然她的一番话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中立码议论起来:“瘟疫?这年青后生能医瘟疫?” “喂,小乞丐,你得的真是瘟疫?”听到质疑声,乔梦翎立马擦着眼泪道:“我从北边来的,北边因为战事,有部分地方爆发了瘟疫,死了很多人,官府把染了病的抓起来集中医治,可也没见哪个活着出来。我的症状跟那些死了的一样,我怕 被官府抓,就躲在破庙里等死,多亏神医路过救活了我的命,这千真万确啊~” 乔梦翎哽咽着,若沈织秋不是当事人,她几乎都要信了。可惜这一切都是演戏,若有苦代奥斯卡,小金人必须归她。 众人见她声泪俱下,真不似有假,便开始有人怂勇:“谁去试试,有没有脉底一试便知!” “赵二,赵二呢?让他去试,一早我看他跑肚拉稀有十几趟了?”说话的是附近的商家,他口中的赵二是在附近街面摆肉摊的屠户。 此时正刚从茅厕出来,听见这边的喊声,满头大汗地过来也没顾得问是谁叫他,便一屁股坐在沈灵溪面前的椅子上,他体形肥硕,这一撞险些将刚刚立在这的乔梦翎撞个屁墩。 “给我把把脉,老子跑了一早上厕所了!”明明坐得很近,这家伙说话的声音却响似炸雷,震得沈织秋耳朵嗡嗡响。此人是屠夫本就一身腥膻之气,又在茅厕呆的时间过久,加上臭汗味,他身上的味道可想而知的臭。沈灵溪面上却丝毫不见嫌弃伸出手,在他那只又粗又黑的腕上铺了一方细砂,便覆上三指细细把脉。其 实不用把脉,沈灵溪便能听得到他腹中叽哩咕噜的乱叫之声,还有时不时后门打炮的声音。 别说他离得这般近,纵是围在四周的人都被他的屁熏得掩了口鼻,人群中有人笑骂:“赵二,你莫不是吃了猪屎,屁这样臭!”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乔梦翎立在一边已经忍不了了,索性憋着气远远躲开。一旁的玉碎也面脸嫌弃再看沈织秋,却依旧面色如常,眉头轻皱。似乎周边什么都没发生过。玉碎知道沈灵溪不是拘泥之人,可作为女子这样的医者本色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似乎在她眼里,只有病人 和郎中这两种身份,旁的都与她无关。试问有几人都做到这般?玉碎这一次对她是由衷赞叹。 时间一长,见沈织秋没丝毫异状,那赵二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挠头讪笑道:“先生,见笑了!” 本来嘛,人家谪仙一样的人物,免费给他这样的粗鄙汉子看诊,他还这般无礼,那臭气连他自己都快忍不下了,人家却还能这般面不改色,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尊重而不是嫌弃。“无妨,只是吃坏了肚子,夜间又着了凉,我先给你施针止泻,下去再服药调理几日也就无碍了。”沈织秋说着便取过一旁的银针,示意赵二跟他进入棚内。 第370章 370梦翎立志 若说这腹泻之症,向来没有灵药可以药到病除。 “施了针立时便能止住?”赵二捂着肚子,痛苦难忍额头的冷汗一直冒。 “施了针立时可止。”沈织秋笃定的点头。这所以这敢这样夸下海口,便是世间只有这银针可以做到。 因为刚刚沈织秋表现出极高的职业素养,围观的人也不再像开始那般怀疑。此时倒都安静得等待结果。而且沈织秋镇定自若的表现越来越让他们不敢小觑。 赵二随沈织秋进了棚内,外面的人无不翘首以盼,看看是否真能像他所说那样针到病除。 沈灵溪的银针能驱散害了慕之枫十余年的鸩毒,对于这小小腹泻,实是有些大材小用。不过,这是义诊的第一单,她必须要尽全力,力保效果达到最佳。故尔虽然是小病她却一点不敢怠慢,细细在赵二的肥肉上寻找穴位。这肥肉脂肪是施针之人最为讨厌的,加上这赵二满身油腻腻的,沈织秋不得不寻到穴位再净一遍手,然后再下针,如此反复折腾了时间 。 所以很简单的一个治疗倒用了她以往一倍的时间。在外面等待的人群渐渐有些绷不住时,沈织秋出了义诊棚。坐回诊台,提笔在纸上写下药方,交给一边的下人去抓药。 赵二此时才慢腾腾了挪了出来,脸上的汗已经消了,面色也恢复了正常,不像刚刚那般潮红。他出来时,那边药已经抓好了。 沈织秋将药递到他手中,细细交待了煎制之法,便道他可以走了。 赵二摸摸不再绞痛的肚子,刚刚沈织秋出来后,他在诊室内痛痛快快地又放了数个屁,此时竟完全恢复了正常,腹内咕咕的叫声也停了。 接过沈织秋的药他似乎还有些不相信:“沈先生,我真的可以走了?一文银子也不要?” 沈织秋笑着指指义诊的招牌道:“三日义诊!” 那赵二见真的没有收钱的意思,这才醒悟过来,千恩万谢了想握沈织秋的手,被他不着声色的躲了。 “不必谢了,药要记得吃。入秋之后切忌再要贪凉。” 赵二拎着一小包药回到人群之中,便被人围住,又是摸他的肚子,又是问扎针的过程,少时人群中便有人道:“真是神医,真是义诊!” 瞬间,便又冲出数人在沈织秋的诊台前面排起队来。 沈织秋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义诊的局面算是打开了。便开始忙碌起来,诊脉,按病情轻重开方抓药,急症施针。若是慢性病也给带足三日的药量,还一再解释病情,让病人吃完药后要到医馆复诊。 看着沈织秋忙碌玉碎的诊台前却冷冷清清,只廖廖数名女子。这倒也合医馆的定位,即叫医馆自然还是要医各种病症。而玉碎擅长的领域不是一次义诊便能宣传出去的。也不急在这三日,玉碎将手头的事忙完,索性到沈织秋那边打起下手。排队的病人越来越多,拿药的下人明显不够用,再加上这几名下人不过经过了月余的培训,抓起药来也没那么熟练,玉碎虽不诊寻常 之症,对药理却知之甚深。 有他在一边负责检查配药,速度倒也加快了不少。 倒是扮作小乞丐的乔梦领立在一边一时不知做些什么,又不敢帮忙拿药,她根本一窍不通。可看着心碌中的沈织秋那无比认真的表情,严肃而又冷静,她渐渐心生羡慕。 那样的表情很酷,乔梦翎几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她要给沈灵溪做学徒,从抓药熬药做起,她喜欢那样专注的神情。喜欢病人眼中那种企盼与惊喜的眼神。 秋风阵阵带着此许凉意,沈织秋却是忙得大汗淋漓。人市上买来的小丫头红药,在家里做好了吃食,提着大食盒来给众人送饭,立了半晌沈织秋就根本没空下一分钟。 红药也只得将饭放在一边,立在沈织秋身旁,帮他擦汗,净手,递笔,研墨。手脚很是麻利,又极有眼力见。有她在沈织秋顿时轻松不少。 乔梦翎在一旁更是嫉妒,自己刚刚怎么就没看出这些活计呢,让那小丫头抢了先。又想想自己一身乞丐打扮去给沈织秋擦汗岂不可笑?一时又想不出能帮什么忙,只得蹲在一边划圈圈。 “乔丫头!”一双绣着金线江牙的黑色软靴出现在她的眼前,乔梦翎抬头便看见蒋浩那张可恶的脸。 “别惹我,烦着呢!” “你这是什么鬼样子?”蒋浩刚刚在一边看了半晌都不敢认,靠近了看更是震惊。这丫头为了帮这姓沈的竟不惜自毁形象弄成这副鬼样子,姓沈的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药? “要你管!” “闹了一天了,我带你吃东西去。”蒋浩虽然是中途过来的,却也可以断定她饿了一天了。 “不要,沈公子不吃,我也不吃。”乔梦翎是真的饿,如果说沈织秋一直在忙碌中根本没时间去想饿不饿,而她一直闲着早饿得前心贴后背了。可她就是倔强地不肯承认,她要像沈灵溪一样坚强。 任凭蒋浩怎么劝,她坚决要等沈织秋。厌恶地瞪了一眼蒋浩,不知他发哪门子疯。 蒋浩终于按捺不住了,大吼一声:“那姓沈的就那么好!” 一时整个义诊现场都被定格了,所有人都望向他。相貌堂堂,衣着不凡,一看便非富即贵,却叉着腰向着一个蹲在地上的小乞丐怒吼,一副要把人吃了的样子。 众人都开始指指点点,蒋浩被众人指得快疯了,他欺负她?他明明是在求她去吃饭! “看什么看?没看过本世子这么帅?”冲着人群一声怒吼,那些盯着他们瞧的人都纷纷把头转开,只当没看见。 “郎中也要吃饭,不是要死的病,明天请早。”反正这些人也当他是个胡闹的纨袴子弟了,蒋浩索性无赖到底。 大咧咧地往诊台前面一站:“今天就到这了,明日请早吧,郎中要吃饭了!回吧,回吧!”沈织秋写完手里的药方,看看渐暗的天色,后等候的人还有很多,也觉得若不停止,恐怕看一夜也完不了。 第371章 371不动声色 沈织秋干脆顺着蒋浩的势,宣布一日义诊结束,又给已排了队的病人发了号牌,让她们明日按号牌顺序再来应诊。才终于结束了这一天的忙碌。 经过这一日沈织秋的医术与贤名迅速在杭城传开。虽然以往也有义诊的先例,可大多是做做样子,统一熬些所谓祛百病的保健药草。 而像玉泽医錧这样真正用心医治,免费施针,免费赠药的义诊却是从不曾有过。 再加上沈织秋这位神医,不但医术了得,一手银针更是使得出神出化。人虽然话不多,可看着便让人信服。 一切安排妥当了,沈织秋才终于站起身来,身子都僵了。可她现在是男子,还得忍着,只不动声色的按了按自己的腰。 红药带来的饭菜已经凉了,几人索性到附近街面寻些吃食。红药带着下人们收拾,沈织秋几人先去用晚餐。 蒋浩本想请他们吃顿大餐,却悲催地发现乔梦翎现在的形象酒楼根本不允许她进去。累了一天又不想跟他们理论,加上沈织秋根本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只想吃碗热腾腾的汤面。 四人便寻了一家街边小面馆坐在露天的桌子边吃面。 乔梦翎与蒋浩坐在一起,这种落差不断引得众人驻足,蒋浩实在觉得面子里子都丢光了,只得匆匆扒了两口面,便带着乞丐丫头先辞回家。 沈织秋与玉碎也饿过了劲勉强吃饱便回了医馆。还要整理一整日的药方,清点药材一堆杂事。玉碎实在看不过沈织秋累的昏昏欲睡的模样,便主动留下整理。让她先回静思苑休息。 毕竟慕云城若是盯着也只会盯着慧敏公主,他一个侍从到哪里去了,是不会有人注意的。 沈灵溪也是太久没有这么累的感觉了,简直像虚脱了一下。手腕开方施针,此时竟僵得不像自己的。也不推脱,她也不想若麻烦,还是要早些赶回静思苑。 钻进马车疲惫地靠着车壁,连眼睛都不想再睁一下,闭着眼散开头发,撤掉衣服中的垫板,还有脸上贴的假面,身上才终于轻松了些。 身上虽然累,心里却很满足。她的医馆终于开业了,虽然只是义诊,但是她喜欢这种充实的感觉,至少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废物。 慕之枫钻进马车时,她便是这样斜倚着带着满脸的倦容睡着了,可唇边却挂着一丝甜笑。 她的疲惫让慕之枫心疼,将她调了个舒服的姿式躺好枕在自己腿上,又将披风盖在她身上。慕之枫喃喃问睡梦中的沈灵溪:“这便是你想要的自由吗?太辛苦,我不喜欢。” 他不想她的女人这样辛苦,可是她想要,他只能在一旁默默支持。其实从义诊开始,他便到了。不过沈灵溪既然不愿告诉他,他便只当不知。 一直坐在义诊棚对面的茶楼二层,看了她一整日。几次都险些忍不住,想冲下去将她拉走。可终究还是选择尊重她的选择。 只不断在心中默念着:让她休息,让她喝些水,让她去吃饭。可惜没人听到他的心声。 而沈灵溪自然也不知他的义诊未向官府报备,若不是慕之枫提前去打好了招呼,恐怕义诊棚都搭不起来。 可慕之枫还是懊恼,懊恼自己不能帮她做更多。 低头见她手中还捏着一张易容用的脸皮,慕之枫微微叹气。真是个逞强的丫头。扮成男人就以为自己真是男人了吗?别人认不出,他却一眼便看出是她。 几乎没有一丝怀疑。变了身形,变了脸,可她的眼神变不了。那样专注的眼神他看到过。她给他施针逼毒时,他的意识虽然断断续续,眼前却不断闪过她执着而又坚定的眼睛。 就像在义诊中给那些人把脉时的眼神一样,专注执着。没有刻意的悲悯,只是冷静而坚定。 慕之枫默默执起她的手,她的手腕微微有些肿。几乎没有想抬手点了她的睡穴,便给她按揉起来。 这肿若不消去,明日她还怎么拿得起针。慕之枫无奈的摇头,他想起她说为了给他施针,她会损十年寿命的那个玩笑,他知道那不是玩笑。 第二日沈灵溪直到吃早饭都是迷迷糊糊的。昨晚发生了什么她竟然毫无记忆。只记得自己很累,钻进马车。可怎么回的静思苑,如何上的床竟毫无记忆。 嗅过肩头滑下的一缕发丝,清新的味道说明她昨天沐浴了,可她怎么会完全不记得呢? 而起床之后,身子虽然还是疲累,却没有想象中那么沉重,反而经过一夜的安眠又蓄满了力量。 本想去问四婢,可她能预料到的答案却过于羞人,若是真如她所想,那她也算丢脸丢到家了。 “王爷,早上可用了膳?” 沈灵溪问的没头没脑,琼芝答得却快:“王爷简单用了些。” 果然是他。沈灵溪的脸瞬间胀红,四婢都有些忍笑,显然她们能猜到她在想些什么。 丢脸归丢脸,正事还是要办。沈灵溪很快便将思绪拉回到今日的义诊之事上。之后两天的义诊都跟首日一样火热。 沈灵溪每日忙得不亦乐乎,然拖着疲惫的身子回静思苑,每天却都会满血复活。可这三天却不曾看到过慕之枫,可她却知道他来过。 最后一日义诊结束时,百姓们都对沈织秋千恩万谢。沈织秋索性又承诺了一些特困户,以后可以用劳力到医馆换诊疗,换药金。 医馆一干人等回到医馆狠狠庆祝了一番,红药备下了不少好吃好喝,沈织秋与玉碎又打赏了伙计们一番。这义诊便算是圆满落幕。 效果沈织秋很满意,在百姓心中玉泽医馆的知名度已经够了,这一块沈织秋本来就没打算作为医馆的主要收入来源,但这是她的志向所在。 接下来才是盈利的重头戏,玉碎日日在花楼酒肆播下的种子也要开花了。而至于他最关心的养颜整形之术,还需要契机。养颜丸都是制成药,还需要一段制药时间。而契机已经不远,因为沈灵溪歇不了几天,就要去准备参加乔梦翎的菊社了。 第372章 372腹痛难忍 沈灵溪依约将脑子中已有的几首有关菊花的诗都抄录在纸上拿给乔梦翎。 咏菊吗大抵就是那几句,不会有什么大出入。她只要提前背下来也就是了。除了菊诗这一节,还有品菊酒菊茶,绣菊花,再有就有斗菊一事了。 而除了这些沈灵溪最需要准备的就是全面警戒。她现在是全杭城的女子的公敌,妖女一枚。基本上就是因为她的存在拉低了全南临贵女的综合水平。 沈灵溪也算在撕逼战中千锤百炼了。不过比起玉梁的那些小姐们,南临这边有个战斗力爆表的文淼淼。虽然不曾跟她正面交锋就被慕之枫给处理了,这次看来是躲不掉了。 她本也没想躲,文淼淼那么看中她,一出手就派了四名江湖客去杀她,也算是把她当成了劲敌,她怎么能躲呢? 乔梦翎正在低头抄录,沉思着抬头见到的便是沈织秋诡异的笑容。 “沈姐姐,你想算计谁?” 沈织秋假意板脸:“姐姐我温柔善良,怎么会算计别人呢!” 乔梦翎讪笑,他扮做男妆自称姐姐看起来真有几分滑稽。她吐吐舌头,做个你知我知的表情。又继续立在案前边抄边背沈灵溪从《唐诗三百首里》给她摘录来的名诗。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乔梦翎叨叨着,“我样的心境明明就是个糟老头,这首诗说是我做的合适吗?” 沈织秋从一堆金色丝线中抬起头,不屑道:“不合适就另选一首。” “可是这首好背呀。”乔梦翎的理由很充份,让沈织秋很无语。 明明一切都很美好,站在案边的小丫头突然手上一抖,毛笔应声落地。沈织秋再看她人,已经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团成一只球状。而脸色比桌上的宣纸还白,汗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额角滑落。 “梦翎,怎么了?”沈织秋惊得几步移过去。 “姐姐,快请郎中……”乔梦翎紧咬着下唇。 沈织秋一时慌了手脚大叫:“红药,红药,快去请郎中!” 红药正在院里晒药草,听到呼声急匆匆进屋,然后傻傻看着沈织秋道:“公子不就是主郎中?” 沈织秋这才拍了自己额头一下,真是关心则乱。 “我扶你到桌上躺下把脉。” 乔梦翎一听却摇摇头,竟是死也不肯,任沈织秋拖都拖不动。 “乔梦翎你怎么回事?”沈织秋被她的胡闹有些莫名其妙,瞪着眼睛道。 乔梦翎死死按着肚子蹲在地上不起来,紧咬着发白的下唇,眼神慌乱而游移。 正僵不下之际,蒋浩来了。 “沈织秋!”他见到的正是沈织秋紧紧拖着乔梦翎的手不肯松开,乔梦翎奋力挣扎的样子,情急之下一声大吼。 沈织秋此时正跟乔梦翎较劲,冷不防蒋浩撞过来,将她撞翻在地。 乔梦翎见她摔倒,边忍痛边怒骂蒋浩:“蒋浩,你个野人!哎哟,疼死我了,哎哟。”边骂眼泪边一串串流了下来。 蒋浩顿时慌了手脚,一边沈织秋被他撞得险些魂魄离体,一口气没喘匀便嘱咐他:“把她抱床上去,我要把脉!” 蒋浩这才听清楚是怎么回事,俯身想抱乔梦翎,却与沈织秋一样遭到了她的强烈拒绝。而对他比对沈织秋更野蛮些,几乎是连打连抓就是不肯让他抱。 乔梦翎胡乱挥着手挣扎着,一把扫过蒋浩的脖子,便扫出四道指痕,蒋浩“嘶”的一声呼痛也是怒了,索性不管乔梦翎雨点般的拳头击到在头上脸上,蛮横的将人抱起便往床塌那边走去。 玉碎许是听到哭闹声,进屋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混乱场面。过去才将坐在地上的沈织秋扶起来便又听到蒋浩的惨呼。 “快来看看她,她流血了,流血了!”蒋浩伸着一只手,手上沾了一丝血色,正急切地呼唤沈织秋与玉碎。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完全不顾身后的乔梦翎泫然欲泣的表情。 沈织秋与玉碎连忙赶过去时,乔梦翎的脸已经涨成粉色,她躺在床上,小身子紧紧缩成一团,鹅黄色的纱裙下摆处沾了些许暗红。 沈织秋瞬间便明白是何事了,冷冷斜了还在举着“血手”兀自惊慌失措的蒋浩一眼,悠悠道:“世子,子没有女子喜欢将此事公布于众!” 许是她的声音太凉,蒋浩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才瞬间清醒,乔梦翎只是葵水来了。 瞬间蒋浩的脸比乔梦翎红了数倍,石化当场,连看乔梦翎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玉碎已经搭了乔梦翎的脉,细探之下,才道:“乔小姐血气不足,又脾胃虚寒,虚不受补,才致葵水时腹痛难忍,长此以往必会使容颜受损。” “玉碎开药吧,乔丫头疼得受不住了。”沈织秋见玉碎还在侃侃而谈,乔梦翎早已痛得汗湿重衣。出言打断他。他们是男人最然不知其中之痛,而她却也是领教过的。 玉碎转身到桌边提笔写了方子便嘱咐红药速去煎药,沈织秋见那丫头痛得翻滚终是不忍,先去厨下给她备了一碗红糖姜水,趁热喂她喝了,又将暖暖的手炉置入她腹部温着,一时总算让她疼痛有些减缓。 看着他对这些事如此熟稔,蒋浩越来越疑惑,他照顾她时那关切细心的神态,还有乔梦翎信赖的表情,他们之间似乎十分默契,根本不似才相识不久的样子。 “沈织秋,我们是不是早就认识?”蒋浩直直盯着沈织秋。 沈织秋方才神神秘秘一笑:“这还需世子自悟,好了,我去看红药煎药,世子在此照顾她。” 蒋浩看着他离开越发的狐疑:“你们早就认识,对吗?” 乔梦翎看见他就烦,此时更被刚刚的疼痛折磨的没有一丝力气,故尔根本懒得理他,只低声道:“你洗手了吗?” 蒋浩这才想起自己的手……顶着一张红布脸冲出房间,他的一世英名啊,全被这小丫头毁了!而此事最开心的莫过于玉碎,他终于开出了他人生的第一张妇科药方。并且患者很满意,对于菊社之后一干经期不调的小姐组团来找玉碎调理的商机,他明显预料不足。 第373章 373天然温泉 当晚沈灵溪回到静思苑后,数日不曾见面的慕之枫出现了。 而对于之前连续三天莫名其妙丢失的记忆沈灵溪也不想追问,而某王爷却是搓澡按摩一条龙服务做上了瘾,不时寻问沈灵溪是否有需要。沈灵溪被缠得也是很陶醉。 好不容易趁着影卫有事汇报,慕之枫离开的当口,才有机会检查自己的手臂。 今日被蒋浩撞倒时毫无防备,手肘似是摔了一下,当时乔梦翎的状况唬得大家都只关注她了,沈灵溪也未觉得疼。可吃晚饭时却发现连碗都端不起了,似乎伤了筋脉。 沈灵溪将门关好,嘱咐四婢守在门前以免慕之枫随时折返,才将外衣褪去一边,露出一条藕臂细细检查了一番。虽她自己是医生,对正骨扭筋之症却是一窃不通。 右臂肘弯处高高隆起一个鼓包,沈灵溪自己吃力地揉了半晌,想将那处曲起的筋脉揉开,却终是不得其法。正一筹莫展之际,听得门外四婢拦住慕之枫的声音。 “王爷,姑娘有令,请您不必入内。” 外面安静的瞬间,沈灵溪内心偷笑,不知道慕之枫此时的表情会是何等精彩,一定会后悔当初将四婢完全放权吧。 可下一瞬门就被撞开了,四婢均已被制服,他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沈灵溪衣衫半褪,小露香肩,藕臂横舒,若不是嘴张开“o”型,完全就是一副香艳的美女图。 慕之枫转身将门关上,吩咐四婢道:“保护主子不利,明日再找沈丫头领罚吧。” 四婢恨得牙根痒痒,王爷太腹黑。明明说会尊重主子的意思,下一秒便出手将卸下防备的四人制服,堂则皇之登堂入室不说,得了便宜还要来卖乖! 沈灵溪这才敛了吃惊,迅速将衣服拉起:“谢师傅代为训练婢子!” 慕之枫勾唇一笑:“算你明白。”下一刻却已至近前,单手将人制住,一手自她前襟探入衣中,完全一副登徒子轻薄之相。 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手掌上不算粗厉的薄茧搔着她敏感的脖颈与锁骨拂上她的肩头,只这轻轻一下,她的身体便有些微的酥麻。 “师傅?”沈灵溪一手被制,一手又抬不起,只得故作单纯地瞪着懵懂的大眼望向他。 慕之枫薄唇的笑意带了三分邪气,锢在她腰间的手一收,将她又向自己扣紧了几分,探在衣服里的手却灵巧一翻,将她刚刚匆忙拉起的一边衣袖又褪了下去。进来时看他就看到了,只是没看真切。 而现在,洁白手臂之上那处红肿自然无法隐瞒,慕之枫眉头一锁:“又是如何伤到自己的?穿了男装便真将自己当作男人了?” 他是心疼,一连三日来看她扮作男人每每将自己累到脱力,此时身上又添了伤,语气不免含了几分责备。 沈灵溪虽然知道他必是知晓了她扮作沈织秋之事,却从没想跟他当面点破,当作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也好,可此事突然被他揭底,不悦地撅了嘴巴:“无趣!” “徒儿是否每日不痛不痒就觉得无趣?”慕之枫声音放低了几分:“师傅倒是有一趣事想与你分享。”他在想自己是不是该早日让她真正成为女人?她才会将自己当成女子,才会爱惜自己的身体。 沈灵溪双眼放光:“趣事?是什么?”果然乖乖上钩。 “先把这筋团揉开,师傅再告诉你。”慕之枫瞬间化身引诱小红帽的大野狼。不由分说便摁在那处红肿,指上运了几分热度,开始不急不缓的揉了起来。 筋屈在那里,一碰就疼。可是又不得不揉开,沈灵溪又不敢叫,怕他更加责备自己。只得暗暗忍着。慕之枫却清楚感觉到她的身体越绷越紧。 “疼就出声,莫要忍着。” 沈灵溪得了允许长呼一口气,才敢哎哟哎哟的叫起来。她一喊疼,慕之枫的手力便减些,其实到后面也没那么疼了。可她却觉得很有趣,干脆靠在他肩头,半是撒娇半是玩笑的哼唧。 慕之枫真是哭笑不得了,终于将那肿处揉开,又取了她事先准备好的药膏抹上才松了口气。见这丫头还懒懒赖在自己身上,无耐地揽了她,在她可爱的小肩头轻啄了一口:“这几日不可施针。” 医馆开业了,虽不像义诊时那样火爆,但每日还是有病患登门。玉碎那边的项目还没发展起来,来就诊的多是寻常的病患,而沈织秋擅长的便是银针,让她坐诊不施针怎么可能。 沈灵溪却又不想被他责备,只得含混的应了,想敷衍过去。慕之枫显然看穿了她的心思,也不揭穿。 “师傅手艺真好!”沈灵溪故意很狗腿的夸赞,明知她是想转移注意力,慕之枫还是心情大好。 门外传来琼芝的声音:“王爷,准备好了。” 沈灵溪眉头一皱:“准备什么?我这个当主子的怎么不知?” “这次不要怪她们,随我来。”慕之枫拉着她的手起身。 穿过小院,向后院逶迤而来。沈灵溪狐疑,后院她明明开发成药圃了,难道还有什么特别的?穿过一道花墙,光线幽暗,已经垦好的地面上还没有长出药苗。 后院背靠着一座小山,山上遍植翠竹,此时正在秋风中唰唰作响,伴着竹音,沈灵溪听到一阵淙淙溪声。慕之枫带着绕过一道假山才发现一个隐蔽所在。 之后看时只当到这道假山就是尽头了,走过来才知道假山一侧有一条窄道,穿过去竟是一处泉池。三面用山石围拢,一面翠竹为屏,放眼青翠,抬头是星光,好一处幽静所在。 “这是温泉?”沈灵溪细看之下,才发现汩汩冒出的泉水上氤氲着薄薄的雾气:“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有温泉?”慕之枫笑而不语。早在玉凉时就知道沈灵溪喜欢温泉,他还记得她在泉水中睡着了的那一次。至于这处泉池,他原知静思苑有温泉,却不知在何处,便让四婢暗中留意,结果果然在她们开垦药园时在山脚下发现了。 第374章 374不作不死 慕之枫记得自己小时候听母妃提起过那位住在静思苑获罪的娘娘。那时候母妃不无嫉妒的说她虽然获罪,先帝却还是极为惦念。与其说是将她囚禁在此,不如说是将她保护在此,还提及了这院中的一汪天 然温泉。 据传此泉极能袪疲解乏,美容健体。遂命令四婢将已经荒废的泉眼清理出来,为了方便沈灵溪使用,又在泉边搭了一道木板小路,直通室内。 刚刚领着她从药园绕过来,不过是想让她惊喜些。其实木板路直接可以通到她所住的院子。 “这就是师傅刚刚说的趣事?”沈灵溪开心地拔弄着泉水,水温适中,她都忍不住想去试试了。 慕之枫忍着笑摇摇头:“我说的趣事原比这有趣多了。”他内心在挣扎,小丫头却一再诱惑他。她早晚要是自己的女人,他不知为何还要苦苦忍着。 只是等慕云城那一道大婚的旨意?有没有他的旨意,她在他心中早已是他的王妃,他的妻子,唯一的。 只是在他眼中,她像一块无尘的玉,不应该被任何人染指。他在等她成长,蜕变为真正的女人。 这两种极端矛盾的心理在他心中反复出现,也只有她有本事让一向果决的慕之枫变得犹豫不决。 沈灵溪蹲在池边转头,见慕之枫长身玉立,身后映着星空碧竹,说不出的风流。心思却不知飘向了何方,遂起了戏弄他的想法。 凭慕之枫的武功,沈灵溪的三脚猫功夫想近身都绝无可能,可现在他在发呆,对她来说是绝好的机会。好歹她在现代也练过近身格斗,那些招式虽简单也是招招制敌。 小眼珠一转蹲身轻移到他身后,双拳运足了力气击向他绷直的双膝窝。树上的影卫再次陷入纠结,有人要攻击王爷,他们到底要不要阻止,好难的问题!王爷恋爱后,他们的任务难度提高了不止一个层次,很多任务都不怎么明确。像这种情况,王爷眼瞅就要吃亏,他们不出 手就是失责。 可是那沈姑娘比王爷的眼珠子还要金贵,若是出手若了她,王爷是会炸毛的!如果取舍,几个影卫互视几眼,最终决定王爷又不是第一次吃沈姑娘的亏了,再多一次也无妨! 几个影卫不知道他们明天就会因为自己明智的决定,得到终生嘉奖! 慕之枫正在不停地纠结中,忽然双膝一软,身体前倾失去平衡。本来他的身手旋个身也就站住了,偏偏有狡猾的坏丫头,击中他的膝窝,便像块年糕一样粘住了他的双脚。 慕之枫眼瞅就要栽入水中,沈灵溪才顺势松手助推一把,然后笑眯眯地与他对视着,看他缓缓入水,然后在池边笑得拍手称赞。 “师傅的趣事果然有趣!” 慕之枫衣衫尽湿,怒视岸上的沈灵溪。他当然愤怒,在他的字典里从没有失算这两个字,更不要说被人算计。那刀口舔血的日子,被人算计就意味着丢命。 刚刚若不是怕伤了她,他早一脚将人踢飞,稳定身形了,岂有可能就这样掉进水里。 看来他真的有必要将这小悍妇驯服了,看她笑得前仰后合,他立在水中双手环抱,似笑非笑。心中却做出了决定,她要长大,他不妨帮她一把。 沈灵溪明天就会明白一个道理,不作死就不会死。 笑得肚子都疼了,才发现慕之枫一直沉着脸,他那样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知道是生气的前兆。悄悄敛了笑声:“师傅?这样就生气了?” 慕之枫板着脸不理她。 沈灵溪有些忐忑:“真气了?”见他还是不理,沈灵溪有些急了,上前一步蹲在池边与他直视道:“慕之枫,你要不要这么小气?”慕之枫的白衫贴在身上,透过衣衫现出肌肉,还有两处透出暗红之色,湿发被他拢到头后,整张玉白的面容在夜慕反射着水光,像玉一般湿润。眉目如画,眼光微寒,沈灵溪盯着他突然有种湿身诱惑的感 觉。而慕之枫相当配合地抿了一下唇,喉节轻轻滚动。 沈灵溪发现自己有些腿软,发不出刚刚那样理直气壮的声音了。只硬着头皮道:“你说有趣事要分享的……怎样?是我推你下去的,你想怎样?怎……” 沈灵溪的喋喋不休的声音越来越低,慕之枫的脸越靠越近。她努力鼓着勇气,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可动作只慢了一步便被慕之枫揽住后颈,他微凉的唇便覆了上来。 嗫嚅的声音全部被吞入口中,连挣扎都没有,沈灵溪便被他吻着带入水中。 他的吻与以往不同,几乎没有等待,没有问询,便趁着她张口说话的机会,直接长趋直入。席卷了她的每一个角落。 沈灵溪连错鄂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他铺天盖地的吻覆盖,发不出声音,只能急切地喘息。她不是第一次体会这个男人的霸道,而此刻,她才知原来他的霸道浓得能让人毁灭。 她的唇瓣,小舌,贝齿都留下了他的味道,而连呼吸都被他掠夺。他连她的空气都占有了,她只能呼吸他踱给她的气息,带着他凛烈味道的气息。 温泉的热气烘烤着,而他在自己身上燃起的火焰更加猛烈。沈灵溪退无可退,原本推拒的双手已改握成拳紧紧扯着他的湿衣。 “晕……”终于趁他力度稍轻的瞬间呼出一点声音,可那细细软软的一声呻吟无比魅惑,他的手已经成功钻入她的衣中在她的腰际不轻不重的抚摸。 预感到他是来真的了,沈灵溪紧张地胸脯剧烈起伏,两人之间本就亲密无间,她每一次深呼息,她的柔软都会与他相触,慕之枫放出了心中的野兽,他决定不再等待。 她要彻底成为他的。不过,他要细细品味,她的每一处美好,她的每一点迷人。他终于离开了她的唇,热乎乎的气息卷着她的耳际,感觉到她的战栗才满意地顺着她的玉颈一路向下。逾越了锁骨那道每每让他欲罢不能的关卡。 第375章 375 为妇明媚 沈灵溪已经彻底散架了,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慕之枫脸上的潮红尚未褪去,原本凉薄的唇红润魅人,唇角是一抹满足。连眉眼都带着温柔的笑意,看着瘫软在水中的沈灵溪,又是心疼又是爱不释手。 她懒懒的靠着池壁,连娇羞的力气都没了,一脸被蹂躏的表情,让慕之枫忍俊不禁。昏昏欲睡的样子就像一只粉色的小猫晒着月光偷懒。 秋风又来了,竹叶又响起欢歌,就像慕之枫此时快乐的心情。随手拿起自己的湿袍,披衣而起将她揽在怀中,用一侧袍子裹住,顺着木板路进入屋中。 两人的身体在秋风中冒着热气,袍子下他的腿修长而有力,臂弯垂着她软哒哒的小腿,晃来晃去。 “这就是你说的趣事?”出了水,丝丝凉意终于让沈灵溪恢复了神智,抬头望着慕之枫,他唇边的弧度让她莫名生气。 他不语,只垂眸眨眨眼。 “慕之枫!”沈灵溪剩下的所有力气都用来喊他的名字了,她炸毛了,因为水温散去,两腿间的疼痛开始一波波涌上来。 “嗯。”他毫不避讳地点头。 四周树上的暗卫,此刻才敢睁开眼睛。 主子办正事当然不敢围观,可他们又无法把耳朵也闭起来,那一波一波的水声像魔咒一般将各种活色生香的画面直接传送到他们脑海中。 两名已经生生憋出了内伤,还有两个鼻下挂着两道血迹。此时听到沈灵溪炸毛,他们居然生出一些兴灾乐祸的心理。 主子总是给他们这么艰巨的任务,沈姑娘替他们出出气也好。 进了屋慕之枫便将沈灵溪塞进了被子里裹紧生怕她冻着,沈灵溪本想开口继续,却见他拿下湿衣光着身子走来走去。 “啊!”她连忙捂住自己的脸,虽然刚刚已经深入了解过了,可毕竟光线昏暗,也看不清什么,可现在这可是活生生的男体,而且只消一眼,她就发现他的身材该死的好。 “给我施针时也没见你害羞!”慕之枫将自己的身体擦干,又拿了一块帕子转身走回床边。 沈灵溪本想辩驳,见他转身连忙翻滚到床角:“流氓!” 可下一刻被角已被他拉开,一个光溜溜的身子贴了上来。沈灵溪立刻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僵硬的一动不动。 慕之枫轻笑:“这么紧张,我怎么做啊?” “还要做?”沈灵溪吃惊道。 “嗯。”明知她误会了,慕之枫也不解释。 “我不行了。”她咬着牙,以极小的声音道:“我真的不行了,火辣辣……的疼。”她不想让他担心,可是腰部的酸疼,和下身火辣辣的感觉让她想想就觉得可怕,可这种事说出口又觉得无比丢脸。 下一瞬一双有力的臂膀从背后将她揽入怀中。慕之枫亲吻她湿湿的发顶,沙哑的嗓音透着浓浓的心疼:“对不起!” “不是的,”沈灵溪有些紧张:“我是说现在不行,这个,不怪你, 我没经验,以后……”她怕他担心,不想他失望,却又不知如何解释。 慕之枫眉眼中的笑意,如果沈灵溪看得见一定会被醉倒,温柔的像一湾水:“我知道了。”他打断她,将她从被中扶起,用一块干帕将她又湿又凉的头发包裹着绞干。 火热的肌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有几分瑟索。慕之枫温柔的动作让她恍惚:“你说的是,做这个?” “嗯。”慕之枫的声音带着笑意。 沈灵溪黑脸了,被阴了。 擦干了她的湿发,慕之枫又将刚刚取来的中衣给她披好,扳过她的身子,将前襟系好,表情无比认真。像是在做一件很专注的工作。 沈灵溪伸手想接过他系了一半的衣带,却被他拒绝。不过不管怎样,穿上衣服让她觉得安全多了。 慕之枫就比较惨了,这里没有他的衣服,只得继续光溜溜,外面影卫自会将他的湿衣拿去晾晒熨干,估计等干了还要个把时辰。 给她整理好,白衣白裤,桃红的脸颊,半干的长发被他用帕子包在头顶,说不出的娇俏可爱。初经人事,眉梢眼角以多了一抹明媚。 慕之枫索性抱着她躺下,让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臂弯,与她额头相抵,四目相对。 就这样注视着,似乎一辈子都不够。 直到沈灵溪终于不敌身上的酸乏,被周公强行召去。 一夜好眠,沈灵溪迷糊中摸向身侧,他人又不在了,睁眼看着他睡过的地方,床单上有浅浅的褶皱,温度已经散了,他的气息却还似有似无的飘散着。 酸疼的腰提醒着她昨夜水中的缠绵,兀自羞红了脸。下床来到镜前,看到中衣露出脖颈上块块欢爱的印记,门外琼芝已经在候着了。 “别进来,等一下!”沈灵溪慌乱中乱作一团,自己到柜中翻找。上一番与慕之枫进城秀恩爱订做了几套衣服中,倒是有一件领口比较高,只是玫粉的颜色过于娇俏,沈灵溪一直未曾上身。 如今颜色已不是重点,能遮丑才是重点。沈灵溪也顾不得这些,取出便一件件套在身上,确定领口收拾整齐,什么痕迹都露不出来才去开门。四婢皆是一愣,今天的沈灵溪格外娇艳,头次见她穿得如此出彩,可她脸上的娇媚却绝不仅仅是衣服衬的。四婢早上遇见影卫时,还听说了一些昨晚的片花,看来王爷好事成了。四婢都是心中一喜,却不 露声色。 沈灵溪极少穿这么明艳,偶尔上身却是说不出的可人。真真是脸若明霞,眸凝秋水,黛眉开娇,唇媚含羞。她立于镜前打量着自己,这些说不清的韵味,难道就是所谓的女人与少女的区别? 琼芝、芳泗两个丫头在一旁伺候也是极有眼力见,给她上的妆也比往日明丽些,至于手饰,八宝阁送来不少,慕之枫自知沈灵溪不喜张扬,替她选的样子也多以简单大方为主。两个丫头有些犯难,一支支钗,一朵朵花拿着在她鬓边比来比去,也拿不定主意。 第376章 376乔府菊社 两个丫头正自为难着,外面有影卫来报。 “沈姑娘,王爷让送东西过来。” 琼芝忙去开了门,便一名影卫手中托着一只木盒,俯首而立。 “拿来瞧瞧。”得了沈灵溪的吩咐,琼芝才收下木盒,谢了影卫转身进屋。 拉开盒盖沈灵溪眸子一亮,一红红宝石镶成的梅花簪,一对红宝石坠流苏的耳坠子。宝石的颜色正好不是正红,微微透着着玫色,跟沈灵溪身上的衣服正好相配。 “小姐,这副正配,王爷眼光真好!”琼芝在一边都忍不住赞叹了。 沈灵溪几乎立即猜到,自己脖子上的印迹极有可能是他故意留的,他就知道自己会选这件高领的,目的就是送这副首饰。哎~慕之枫啊太狡猾了!话虽如此说,她脸上却是笑得甜蜜。 “你家王爷真是有心了!” “小姐难道与王爷还不是一家?”一边芳泗也看出沈灵溪心情好了,也忍不住打趣她。 沈灵溪心中有鬼,果然腾得红了脸,小声嘀咕着:“谁与他是一家!” 琼芝喜气盈盈的将梅花簪插在刚刚挽好的髻上,鬓发如云,墨点红梅,说不出的风流肆意。再配上耳坠子,两束流苏在小巧的耳珠轻轻晃动,俏皮又耀眼。 “上妆。”沈灵溪主动要求化妆,也是头一遭,琼芝以为她转性了,喜气洋洋的取出胭脂等物,才听她幽幽道:“菊社快开了。” 不管是为了王爷,还是为了菊社,作为女子肯去装扮总是好的。琼芝心内叹气,但还是极用心地给她打扮起来。 一番折腾之后,沈灵溪终于坐上马车,赶往乔府。 菊社要到午后才开始,她特意赶早些,是想看看乔梦翎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到了乔府进门通报,乔梦友、蒋浩便都迎了出来。 名声再臭,她也是一国公主,也是摄政王妃。该有的礼节自然要全。乔家上一辈都在祖宅乔家堡居住,在皇城中的只有乔梦友、乔梦翎兄妹二人。 故尔乔梦友便是乔府的大家长,他出来相迎是自然的。 两人瞧着沈灵溪下了马车,都是一愣。乔梦友一向稳重,被有些惊艳,也不会表露,蒋浩就没那般修养了,直接开口笑道:“你怎么打扮成这样?” 他见习惯了沈灵溪清汤挂水的,从不曾见她这般盛妆,极是不习惯。沈灵溪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世子有意见?”看见他就一头的气,沈灵溪来的路上把事情整理了一遍,才发现罪魁祸首竟然是蒋浩。若不是昨天他把自己撞倒,她也不会被慕之枫看见半裸,不被他看见也不会引出揉伤之事,自然也不会提什么狗屁有 趣的事,她自然也不会被慕之枫连皮带骨一起吃掉,最重要的是,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周身疼得像被打了一顿。 蒋浩被她瞪得莫名其妙,这几日不曾招惹她呀?难不成跟乔丫头一样,也是那个了,所以情绪不佳?这个科普知识还是他昨日从玉碎那里听来的。作为合格的妇科郎中,玉碎详细给他讲解了葵水会对女子带来的影响,包括身体和精神两个层面。往往葵水会伴着暴怒等不良情绪出现。蒋浩才明白为什么乔梦翎几日都对他白眼相加,原来是葵水捣的鬼 。 而沈灵溪见面便不满,兴许也是。他为自己的聪明才智在心中暗暗点赞。遂按着玉碎的方法,遇到这个时期的女子,一定要尽快逃避,切不可招惹。 沈灵溪不明就是,只见蒋浩灰溜溜地跟在乔梦友身后,任她瞪来瞪去,也不为所动,竟然学聪明了,让她真不适应。 进了乔府还是没见乔梦翎,以为她是身子不爽利不想动,与乔梦友寒喧几句,才知道乔梦翎正在屋里发脾气。 沈灵溪只得到后宅去寻她,有奴婢引着,才刚到她住的院子门口,便听里面一通砸东西的声音。 沈灵溪躲过了一只飞过头顶的花瓶才安全进屋:“梦翎?” “沈姐姐?”一看见沈灵溪,乔梦翎便像见到亲人般扑到她怀里咧着嘴哭起来:“沈姐姐,我爹非让我嫁给蒋浩那个笨蛋,我还没玩够呢,我还要与你学医术呢~”她边哭边说,沈灵溪才算听了个大概,原来是她父母自乔家堡传来消息,说此次菊社,皇城的贵公子们也都会来参加,让她在宴中着重留意属意的人选。依她父母的意思她跟蒋浩走得太近,干脆结了亲也 就是了。 “哭得这么伤心,就是为了这个?”沈灵溪笑她。 “我父母居然中意蒋浩,他就是个疯子!”乔梦翎大吼着,沈灵溪倒不曾想到她对嫁给蒋浩这样抵触,他们明明在一起玩得很开心。 “那你可有心上人?” “没有,我只想跟你学医,我不想嫁人!”乔梦翎委曲地撅着嘴。 一听她的原因,沈灵溪笑了,她根本就是情窦未开,还没长大。 “跟我学医不难,医馆那边你随时可以去。” “真的?沈姐姐肯教我?”乔梦翎立即化悲为喜,比变脸还快。 沈灵溪点点头,又继续道:“若说嫁人,你父母可说让你何时嫁人?” “那倒未提。” “那不就行了,你只推说还在甄选,等选中再说也就是了。” 乔梦翎轻拍自己的额头:“对呀,我急什么!我不嫁蒋浩,他会不会不和我玩了?” “这个你就要问他自己了。”沈灵溪也有些疑惑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了。看蒋浩应该是对乔梦翎有意不错,可乔梦翎她一时看不清。 “问他?姐姐帮我问好不好?”乔梦翎有点为难。 “你怕他会不理你?”沈灵溪盯着她脸上细微的变化。 “有点。”乔梦翎随即又自我安慰道:“若他的心真那么小,我也不必留他当朋友了。” 沈灵溪笑看着她点点头。 “打扮起来,我们去看看菊社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啊忘记了,你的身子可还爽利?” 乔梦翎脸红了红:“玉郎中的药很管用,早就不疼了。”沈灵溪便附在她耳边低低嘱咐了几句,乔梦翎红着脸不住地点头。 第377章 377 菊社纷争(一) 沈灵溪此次可算是有备而来,叮嘱乔梦翎一番,又拿出几盒她特意调制的胭脂教给乔梦翎。她之前研制的面霜在韩氏胭脂店卖的火遍天下。此番这些胭脂自然也不简单。 这些脂胭的选材都是从玉碎藏身的山洞中带出来的天下绝品药材,再加上玉碎对美学的研究和沈灵溪的调制手段,精心制作而成的。送给乔梦翎她本就不心疼,更何况这么好的宣传机会,她岂会放弃。 而乔梦翎用这胭脂简单上了妆,不但丝毫看不出葵水初潮的苍白,反而面若桃花,灿若朝霞。这更坚定了乔梦翎和沈灵溪学习医术的决心。 “好个绝色小美人!”沈灵溪站在乔梦翎的镜子后面打量着这只出水芙蓉:“蒋浩那只呆头鹅等下见了口水恐怕都会流下来。” 一向不知害羞为何物的乔梦翎,被她盯着,脸一直红到耳根子,那娇俏又机会的样子像只灵动的小兔子,看着沈灵溪唇角微微上扬,似乎也被自己的小模样惊艳住了。 “话说这时间也该到了,沈姐姐自顾着在这里打趣我,可别忘了今日的正题呢。”沈灵溪好看灵气的眸眼里透着一丝笑意,“左右不过是面对那些南临贵女,要我说,这天底下的豪门千金,性子大抵是相同的,不过嘛,”沈灵溪抬眼打量着眼前这个对自己含着无限崇拜的少女,口气轻松 ,“不过嘛,像梦翎这样的,却是讨人喜欢的。” 乔梦翎听了这话,却小眉头一皱,心中颇替沈灵溪捏了一把汗。 今天的日头尚算不错,日光挥洒在诺大的乔家堡,放眼看去,端的是平静祥和。但放在沈灵溪眼里,看起来更像是暴风雨来临时的前奏。 心头忍不住打起弯弯绕绕,也不知道,这一次菊社,又会招来一些什么样的人物。 当然了,她并不存着安然无恙的幻想。就拿此刻来说,她的右眼皮一直跳的不停,左右询问了一些事情,听起来也没有出什么纰漏。 沈灵溪摇摇头,果真是来到了南临,这性子都变得谨慎细微了么? 午后的时光总归是美好的。菊社里来的人很多,远远的,就能听到一阵混杂音。赞誉声,吹捧声,这样的话,听得多了难免会让人感觉恶心。 未出阁的女子平素和人说不上几句话,三从四德,遇上管束严厉的,一年到头也没几回能畅所欲言。 可以说是,菊社给了她们随心所欲自由发言的平台。 而女儿家凑在一块都是要炫耀吹捧一番的,尤其是今日来的,尽皆是南临的贵女们,有出身,有身份,养在深院里,这性情不用说,个个的都不是容易认输服软的。 当沈灵溪与乔梦翎相携而来的时候,起初也并未引起众人的注意;沈灵溪大致扫了一圈,却并未见到文淼淼,她倒耐得住性子!  而乔梦翎性子单纯,却没什么想法。她是乔家堡的女儿,乔家堡地属南临地界,曾因为与先皇有旧,特赐独立管理的权力。说起来,乔梦翎的身份,无论是放在哪里,都算得上是尊贵的。此番她做为菊社 的主人,心成却十分放松。 再加上今日她一身妆容十分可心得意,因此脸上也带了几分贵气;不这乔家堡本就名声在外,哪怕乔梦翎不重视装扮,身为乔家堡千金,也是不容人置喙的。 而立在她身边的沈灵溪,却是出乎众人意料的存在,攻红的纱衣,裹着雪纺宛若燃烧的烟霞,别出心裁的高领衬着她雪白修颈,端得气质无双。鬓音红梅精致华美,耀得众人不敢小觑。更恍论她肤白盛雪,眉眼动人,秀色可餐,安安静静的在那里一站,自成一番气势。如斯美人,平时不施粉黛,就已经让人赞叹连连,而今脸上画了淡妆,一颦一笑,那种美简直是浑然天成。生生的,将 在场的人比了下去。 什么叫做云泥之别,天上地下,那些贵女们,平素哪个不都是倨傲自视甚高的主,又岂能甘心自己被比了下去?纵使沈灵溪半点争芳斗艳的心思都没有,一众贵女早已按捺不住满心的怒火。她们生而高贵,而她一介降国公主,到了南临之境,凭什么还可以此般趾高气昂?她们想不通,也不屑去想,她们只知道要将 她满脸的淡定撕碎,将她的骄傲之姿踩于脚下。 一道道如枪似剑的眼神沈灵溪只作不知,便听乔梦翎率先开了口:“文姐姐还没来吗?这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先开社吧。等她来了再想个法子罚她!梦翎头回菊社作东,若有不周各位姐姐妹妹多担待。” 她这一番话,简单而直白,担待的意思其实就是她就这样了,不满意忍着。而众贵女有心中也不免都有了思量。坊间传言乔梦翎与降国公主交好,看来是真的。不但与这降国公主一起出场,居然开口便冲着文淼淼去了。文淼淼那是南临贵女之首,与皇帝交好,父亲又贵为当朝一品大员,为朝廷倚重,不给她面子的 人恐怕全南临也只乔梦翎这一位。 一时间,不想介入纷争的便打定了主意要远离乔梦翎、文淼淼与这降国公主,只在一边观战便好。想借机讨好文淼淼便摩拳擦掌的准备投入战斗了。 “乔妹妹即然也说了要咱们担待,看来咱们少不得要担待担待这一锅好汤里的一粒老鼠屎了!” 率先发难的是个衣衫锦绣的翠衫女子,贵气不凡。乍看起来容颜端庄,举止有礼,只是飘忽的眼神有些轻浮,与她刻意营造的贵气不符。而她这一句话便博得了众人的眼球,立刻有人应和起来。 “是呀,汤虽好,奈何良莠不齐,妹妹可不要识人不明啊。”一边一位年纪稍长的黄衫女子故作惋惜地瞟了沈灵溪一眼。 “乔妹妹,咱们杭城的名门贵女需要以文姐姐马首是瞻,妹妹这样贸然开社,怕是不妥呀!”说得的白衣女子斯斯文文,眼神却极是凌厉地在沈灵溪脸上扫射了一百枪。 沈灵溪饶有兴致的听着,唇角微起了弧度,这持续许久的发难,终于要来了吗? “礼家姐姐,什么老鼠屎,莫非……你的茶水里有老鼠屎?” 乔梦翎涨红了小脸,从座位上站起身,作势要去检查绿衫女子的茶杯。沈灵溪见她做戏的功夫也是能耐,心中不免发笑,只是坐在她右手边,眉眼里看不出喜怒。 第378章 378 菊社纷争(二) 原来那女子唤作礼明烟,以礼为姓,想必家风不是那种败落无德的。被乔梦翎当场指名道姓的反问是不是喝了有老鼠屎的茶水,脸色微变。毕竟当场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她礼家在南临也是有头有脸的,她 父亲是工部侍郎,深受皇帝喜爱。礼家水涨船高,连带着从礼家走出来的女儿都多了几分矜贵。 “乔家妹妹,别被妖女迷了心!”礼明烟不免恼羞成怒,狠狠瞪了沈灵溪一眼; “妖女?”乔梦翎不解了望向礼明烟,又左右打量她身边的几位小姐:“这几位姐姐我们都识得,没有人是妖精变的呀?” 凭礼明烟明说暗示,乔梦翎只装傻不知,搞得她一时也没有脾气;原本她率先发难,不过是为了讨好文淼淼,可如今文淼淼人还未到,她便被乔梦翎一番有搅蛮缠缠得无法脱身,不免有些心急。 “传说中一女聒躁等于五百只鸭子,果然没错,这里莫不是到了鸭笼?”好好的菊社,瞬间成了没有硝烟的战场,吵得不可开交之际,一道兴灾乐祸的声音自角落传来。 众女齐齐望向声音的源冰,却见蒋浩在那里正襟危坐,满脸严肃。 可是……这是什么地方呀?在一个都是女子齐聚的地方,突然间多出来了一个男子,沈灵溪额头上忍不住多了三条黑线。这个蒋浩! 见有外男在场,众贵女都禁声不言,又作出娇羞的样子。而作为当事人的蒋浩,是半点自觉都没有。 直到乔梦翎的视线毫不客气的望了过来,她可是没有忘记,爹娘可是存了要自己嫁给他的心思,想到这里,俏脸一瞬变得嗔怒。眉眼一挑,声音极其清脆,“蒋世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蒋浩的耳根子微微一红,嬉皮笑脸的,“你们能来我为何不能来,况且这一次南临的贵公子都会来参加,不过是早是晚,我为何不能在这里?” 乔梦翎被他气到,眼波一转,笑道,“世子好雅兴,竟然关心起女儿家的事情来,莫不是看上了哪位姐姐,让梦翎帮世子引荐啊?”她故意一脸好哥们的笑意。周边的贵女中一片惊呼,都羞得红了脸,她们不知道这个乔梦翎一个闺阁少女怎么能如此大咧咧地与一名男子论及婚嫁。不过心中却有些期待,这蒋浩真如她所说是看上了她们中的某人?要知道蒋浩论家 世论人品,论样貌在南临也都是一等一的。 蒋浩饶是脸皮再厚,突然间被一众女子像看猎物一样盯住,也不免有些胆寒。狠狠瞪了乔梦翎一眼,以口形示意道:“算你狠!”转身便走了,心头懊恼又无奈,这丫头何时才能明白他的心! 沈灵溪看着他退出,蒋浩对于乔梦翎的在意她是看的明白,只是这乔梦翎呢?她大概……是尚不懂得自己的心思吧。 蒋浩刚刚退出去,菊社里面的一众贵女,不动声色的交换了眼色,就见一穿着红装的女子“呵”了一声,“现在杭城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就不知诸位姐妹是如何的看法了?” 此言一出满堂惊。 沈灵溪心中暗叹,蒋浩捣了半天乱,这帮女人却还是要战火东引,不肯放弃攻击她这个话题。 她自然清楚如今杭城流言四起,传得最厉害的不就是沈灵溪实乃妖女勾引文武风流的摄政王吗?慕之枫在南临是怎样的存在?容颜俊美,文武双全,身份尊崇,便是当朝皇帝都要给他几分薄面。摄政王,评摄政二字,王爷尊贵,放眼南临,不知有多少人家挣着抢着,做梦都想要嫁到王府成为慕之枫 的枕边人。 不过因为文淼淼对慕之枫的情意举国皆智,众贵女不敢与之为敌,而现在凭空出了个降国公主,她们便一涌而上,恨不能群起而攻之。不过是些捧高踩低之辈。 沈灵溪暗下皱眉,感情这酸酸的味道,是看上了她的人了? 她倒是没有上赶着去辩驳,也省的那女子话音一转,反倒弄得她下不来台。见沈灵溪根本不吃她那一套,红装女子冷笑连连,满嘴的醋酸味。 沈灵溪慢悠悠的打量着在座的人,怪不得这般如狼似虎的,生逼的教养优良的世家大小姐争风吃醋,平日里吟诗作对的秀口,用来说那刻薄损人的话语。  乔梦翎心下不悦,“各位姐姐好歹也是名门闺秀,怎的信那些市井之言?”她虽然不喜欢慕之枫,可沈姐姐喜欢,她便支持,况且她也是真心觉得她二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像这些人痴心妄想,眼高手低 。 “沈灵溪,不知那些流言,你可曾听过?”见沈灵溪不肯正面接招,那礼明烟早就按捺不住,居然正面开炮了。 沈灵溪顾自饮着茶,这菊社,好好的,怎么就成了一群女人和她抢男人的场合?她不愿理会,更重要的是,现下,她还不能开口,万一忍不住说了内心话,就凭这些女子的战斗力,那还真是大材小用了。 她害怕自己一开口,指不定又要伤透多少玻璃心。徒惹麻烦,自然也不是她的本意。更何况,如今她的身份不光是慕之枫心爱之人,更是当今南临名正言顺的摄政王妃。 惹了事情,恐怕又要为那人添些不必要的麻烦。她顾虑的尚多,因此只是淡然平和的坐在那里,有人来挑衅,她只当没有听到,总不能,被狗咬了,还要再咬狗一口吧? 她的口味,还没有那么重。 乔梦翎有心为她解围,这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礼明烟又道,“沈姑娘不言语,那么,莫非是传言是实?否则,怎么连回话的勇气都没有呢?” 沈灵溪忍不住磨牙,这礼明烟属狗的,怎么开口便咬得死死的,不晓得别人不愿理睬她么? 她心里虽然这样想,面上波澜不惊,看起来,就像是关闭了视听。沈灵溪柔和着一张脸,对,她现在就是要伪装一个又聋又瞎的人。 满脸上写着,本人残疾,挑事绕道,恕不奉陪。  “沈灵溪!你是聋了吗!我们与你说话,你当真听不到吗!”这回暴怒的是刚刚的红衫女子,大将军府之女林彩英。她颇有些火爆脾气,说话也更没有分寸。对于心高气傲的她们来说,沈灵溪根本不值一提 。沈灵溪紧咬银牙,恨不能当场驳斥那个女子,她气极反笑,“林大小姐说完了么?” 第379章 379菊社纷争(三) 她这一开口,一瞬间不知有多少女子眼睛一亮。那样子,似乎就是看到猎物后的惊喜。 不怕你说话,就怕你不张口。这,就是贵女们的心思。 沈灵溪心下冷笑,难不成,我这个从二十一世纪里来的新女性,还能输给你们这一群黄毛丫头? 乔梦翎一眼就看到沈灵溪眼睛里流露出的自信,心下这才放松下来。反而升起一股雀跃,真的很想看到沈姐姐狂虐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贵女呀。 就像是明白了她的想法,这群女子安静了好长时间,终于爆发。 “呦,怎么说呢?家世出身不同,讨论的品调自然也就不同。沈姐姐不懂我们之间的交流方式,林姐姐何必生气呢?” “就是,就是,更何况,沈姐姐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是知道的,说与不说,应与不应,又有什么区别呢?” 沈灵溪一口闷血卡在喉咙里,我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你知道吗?说出来吓死你!什么姐姐妹妹的,别和老娘套近乎! 她心里咆哮着,脸上微笑着。直让乔梦翎出了一身冷汗。 这样子,看着可不妙呀!沈灵溪左耳进右耳出,却也没办法堵上这些人的嘴巴,真是,平日里斯文秀气的,说起八卦来还真能赶得上几千只鸭子。脑袋里嗡嗡的,听着听着,哪怕再是如何告诉自己要忍,这心头上的火,还是被勾 了出来。 晶莹漂亮的指甲微微的嵌进肉里,眸光越来越冷。 狗急了跳墙,猫急了抓人,兔子急了可是要咬人的!真当她是个没脾气的?那可真是大错特错了!她这副样子,看在乔梦翎的眼里,就像是又溅起无数的火花。说实话,乔梦翎对这些自视甚高的女子们,谈不上有什么好感,只是人远道而来,总不能把人给扫地出门吧!毕竟都是来参加菊社的,她倒也 不好计较。 只是,她是多么希望沈姐姐发威,一爪子挠死这些让人不省心的小贱人呢! 她在这里乐的开怀,沈灵溪那里就快要忍出内伤来了。她眼睛里就像是要冒出火来,这副样子若是让溜进来又被赶出去的蒋浩看见,肯定会说,“嘿,一会子功夫不见,你怎么化身成小火龙了?” 若是被慕之枫撞见又是一副口气,“说!究竟谁惹你不快了!” 正在此时,外面却是出了一阵子响动。 文淼淼赶在这个时候来,这时机掐算的可真是准。沈灵溪眸眼一沉,又不知在想些什么。 “各位姐妹们,我这时候来,不算太迟吧?久日不见,还真是有些想念了。” 她话说的很亲近,那些贵女们倒也承她的情,“文姐姐这时候,正合适。有你在这里,恐怕一些不入流的人。此刻也该知道自惭形秽了吧!” 文淼淼听了很是满意,她赶在这个时候来,为的就是要让人挑起对沈灵溪的不满,区区一个庶女,无才无德,怎么就能够得到慕之枫的喜爱?摄政王妃的位子可是她的!任何人都不能染指!她的眼睛里露出一抹阴狠,她来本就是打算在菊社,在南临贵女面前,让沈灵溪一败涂地,在南临再也抬起不起头来。她文淼淼是有真才实学的,不说现下的这些人,就是放眼南临,能够比得上她的,那 也是凤毛麟角。 对此,她有着自傲的资本。当然,也可以蔑视沈灵溪。 文淼淼轻笑,“怎么?我倒是不知,不入流的人,怎么还可以参加菊社?那还真是脸皮厚了。” 话音一转,引的众人轻笑。 沈灵溪也笑了,好了,终于可以爆发了,她也忍得够久了。一直不爆发,是因为在她眼里这些南临贵女不过一些蠢人,与她又无怨仇,她不过是在等,等的就是这罪魁祸首。 她与文淼淼的仇也该算一算了,早在玉梁她派人劫杀她的事,还没算呢。 “哦?我倒是不知。这菊社要做些什么样入流的事?” 连菊社要做些什么都不知,居然还敢如此大咧咧的挑衅?众贵女都不免觉得沈灵溪不知天高地厚。人群中发出窃窃的低笑。 沈灵溪却不以为然,干脆又补充了一句:“不管是哪些入流之事,文小姐只管做来,灵溪奉陪到底。” 什么?她这是挑战?众贵女一时不再私语,都瞪大眼睛看着这个云淡风轻的女子。以文会友素来是雅事,女子们受教条约束,平时是很难聚在一起,在文采上争个高低,开办菊社的目的也是有着这方面的考虑。但这些南临贵女,总是一门心思的在争风吃醋上,沈灵溪本欲隐忍,文淼淼 却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 真是,痛快呀!“你真的要与我比试?”文淼淼心中升起一股狂喜,这话说的,其实委实是文淼淼自负了。她向来在文采上不输于人,沈灵溪说是在座的人来比试一场,但这文淼淼个人主义色彩太强烈,直接忽略了其他人 ,单挑出自己来,沈灵溪不愿多看她一眼,这样的人,便是心有沟壑也是一些阴沟。不堪大用。 她在心里下定了主意,点点头,“不错。比试,至于与谁嘛,”沈灵溪朝着文淼淼轻笑,“无所谓。” 这三个字,听得在场的人心里一惊。 乔梦翎最喜欢看这样争锋的场面,尤其是能够看到沈姐姐和文淼淼斗法。要知道,她虽然不喜欢文淼淼,但对于文淼淼其人的才华才思也是佩服的。 这厢两人就要比试,还有什么能够比得上亲眼看着文淼淼吃瘪还要刺激呢? 她眼睛里放着光,“好!算我一个!” 充其量她就是个凑热闹的,而且,还是那种看热闹不怕事大的。 文淼淼心头又是升起一股怒火,胆敢在她的面前说无所谓三个字的人,真是不多了。想那沈灵溪只是一介庶女,能读的诗书能有多少?纵是宰相府天天供着她来读,诗书一事,那也是讲究天分的。她根本不相信,沈灵溪在才华上面能够与自己比肩。况且,对于沈灵溪,她调查的彻底。玉凉丞相府不受宠的五小姐,幼时受尽了欺凌辱骂,这样的条件环境,还能指望她得到更好的培养吗?遑论是与自 己比了。 其他女子的面色各异。有的表示吃惊,有的更是披靡了神色,笑沈灵溪简直是不自量力。来到了南临,还真当自己是摄政王妃了么?说到底,只是一个擅长蛊惑的狐狸精罢了。 第380章 380 胸有成竹 也不知俊美如慕之枫,是如何看上这个女子的?定然是被此女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短,否则,南临第一王爷,女子们做梦都想嫁的夫君,为何会独独宠爱此女呢? 人们心思纷乱,眼瞅着就要看沈灵溪丢人的一幕。沈灵溪落落大方,脸上的神情丝毫不见慌乱。慌乱?笑话?她可是二十一世纪出色的新女性,若是连一个文淼淼都斗不过,那才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文淼淼不怀好意的看着她,“旁人就不必了,既然沈灵溪自不量力想要和我一斗,我文淼淼自是要奉陪到底。” 说的,就像是沈灵溪上赶着要在她的手上吃亏,文淼淼又能有什么办法?她一句话,将乔梦翎摘了出去,也拒绝其他人掺和离开,她要的就是,沈灵溪在众目睽睽之下败在自己手上,想一想,还真的是没有其他事情能让她这般兴奋了。只要一想到沈灵溪这个小贱人输的一败涂 地,她的心就像是吃了蜜一般,简直是甜到了心窝里。 乔梦翎自然是不愿意,这样的事情没有她参与怎么可以?更何况,文淼淼来了她的府上竟然出言这般不逊,她若是不表态,还真的会让人以为,她乔家堡怕了文家,她乔梦翎怕了文淼淼? 她刚要开口,沈灵溪却是开了口,“梦翎不妨稍等一会,想必,也用不了诸位多长时间。索性是文雅的事情,文小姐既然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有几分几两,那我自然要舍命陪君子。” “你!”文淼淼被她气到,强压着火气,反而笑道,“好,好,到时候,你自然知道,嫡庶的区别!” 在场的贵女们都是家里的嫡女,对于自己的身份多少也都是有几分自傲的。沈灵溪再是了不起,但她身为庶女,这身份,天差地别。想到这里,围观的一众人不由的腰杆挺直,正襟危坐。 文淼淼得意于自己一句话得到的反应,若是能够挑起众女对沈灵溪的不满轻视,那么,她心头的气才可以发泄。 沈灵溪微弯了双眼,心道,还从来没见过有人上赶着受死的!她可不会留情!并且,她还要以文淼淼最擅长的那部分出发,最干脆直接的打击对手,不妨从她最擅长,最引以为傲的地方下手。 文淼淼眸眼里露出一抹阴狠算计,“不妨,我们猜输赢,赢了的为今日的比试命名。” 沈灵溪笑得灿烂,“何必那么麻烦,就直接选文小姐最擅长的好了。否则,胜之不武,不如不比。” 好大的口气! 文淼淼在这一刻那简直就快要咬碎了银牙,她还从来没有像这样被轻视的彻底。往常,哪个不是奉承着自己,但偏偏,沈灵溪,敢于挑衅自己。 “好,很好。沈灵溪,莫说是我欺负你,这一切,可是你自找的。” 沈灵溪轻快的眨了眨眼睛,唇角微挑,“哦?那自是求之不得。” 这场面,已经是剑拔弩张了。她们从来没有想到过,沈灵溪不说话则已,开口就是和文淼淼斗上。文淼淼素有才名,可沈灵溪呢?什么都不是,又怎么敢和文淼淼比? “好。沈灵溪,你听好了,我们就来比试菊赋。” 以菊社为名,便是要比试,以菊为题再也合适不过。 沈灵溪点点头,“好。” 既是要比试,立时就有人准备好笔墨纸砚呈了上来,乔梦翎不悦的望了文淼淼一眼,顺手点上一支香,“以一柱香的时间为限。一柱香后,以菊赋质量作为比试标准。开始!” 焚香缭绕,慢慢的,慢慢的飘散开来,文淼淼轻蔑一笑,提笔蘸墨,“承让了!”竟是下笔就要去写。 看来,来之前,这题目恐怕已经在她心里了。哪怕沈灵溪不主动提出比试文采,想必,阴险如文淼淼,也会主动出击,教沈灵溪不得不与她比试。 可以这样说,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子,完全符合了文淼淼的心意。甚至,可以这样说,沈灵溪的配合简直是要让她大笑三声才觉痛快。 众女见她下笔如有神助,心下赞叹,“不愧是文家的女儿,果然是才思敏捷!” 另一旁却又有人笑道,“看那沈灵溪之前夸下了海口,现下却是不动了,怎么?这是认输了还是在冥思苦想,想着如何能够一举博得头名?” 乔梦翎看在眼里,听着那些女子的嘲笑声,忍不住皱眉,真是聒噪! 这边文淼淼再次蘸了墨汁,挥毫而下,沈灵溪笑了笑,也不去看众人,便是悠闲自得的取了狼毫,不过是菊赋而已,还真当她是那种大字不识一个的白丁? “动了,动了!”乔梦翎忍不住低呼。 在场的人,可以说是,几乎没有人会认为沈灵溪有机会博得头筹,听到乔梦翎欢呼,也只当做没有听到。眼睛微眯着,对于沈灵溪的菊赋,看起来不屑一顾。 “文小姐已经写好了一首!”有丫鬟低声汇报着,乔梦翎下意识的看向那支香,才不过燃了三分之一,又见沈灵溪下笔流畅,丝毫不见有半点凝滞。 “这么短的时间已经写好了一首!真是不负才名呀! 听着这些赞誉的话,文淼淼忍不住得意起来,心思一动,下笔却是突然不知该如何去续,凝神想了起来。 “嘘,莫要搅扰了文小姐的才思。” 如果从私心上,乔梦翎肯定是希望沈灵溪赢得,但看眼下的情势,文淼淼有备无患,甚至想着不光在质量上压倒沈姐姐,如今更是拼死数量来。 一支香此刻已经烧到了半山腰,乔梦翎忍不住有些心急,“去看一下,沈姐姐写了多少。” 身边的丫鬟听命,小心翼翼的绕道了沈灵溪身后,屏着呼吸看了一眼,却见沈灵溪也已经写好了一首,正在进行着第二首。忍不住有些吃惊。乔梦翎一直在观察着丫鬟的神色,见她生出一副惊讶,心里直像是有猫爪在挠。等到丫鬟回来复命时,她怔了一怔,这才笑了起来。笑容灿烂,如同一只正在窃喜的花猫。看着众人,止不住的有几分得意 还有期待。 她这个沈姐姐,还真是让人佩服呀。香已燃尽,文淼淼额头渗出一层薄汗,深呼出一口气,这才放下笔,随意的扫了一眼宣纸,脸上挂着胸有成竹的自信。 第381章 381 俗不可耐 反观沈灵溪,她的表情可是十足的轻松,对于她而言,这太简单了,实在不想为此露出一副飘飘然的模样。对于她而言,委实是太稀松平常了。 而看文淼淼现在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到了云端,恨不能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方才是写下了如何的旷世绝篇。 沈灵溪不以为然,面上冷静平淡,更像是一个旁观者,局外人。这一次,文淼淼根本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此时已经有专人拿起写好的诗文念起,“金蕊吐芳华,菊意茶中生,如若涟漪苦,何妨一杯无?这是文小姐写的,名为《茶菊》。”文淼淼神色顿时倨傲起来,随时准备着受人吹捧。果真,这年头,无论写成什么样子,凭着名声身份地位,都可以得到人们的赏识。在沈灵溪看来,这文淼淼不过就是写了一首泡茶喝茶的诗,还真的是当 自己一代文豪了,还真是大言不惭,也不怕风大闪了自己的舌头。文淼淼一柱香的时间,统共也就做了两首诗,更不用说,那如有神助的第一首,或许就是她一早备好的,沈灵溪也真是感到奇怪,这样的女子,虽说是读过不少诗书,恐怕今日的心思也都没在这上面。一 对耳朵,光是听着那些赞誉的话,还没来得及细想,便自负的会认为,她的随手一作就能击败自己。 论起在诗文上的底蕴,她沈灵溪,早已落了文淼淼几条街。 这二首,听起来,还真的没有第一首那样的感觉。如果那首《茶菊》是平淡,那么这首《入梦》简直就是媚俗,俗不可耐! 乔梦翎瞠目结舌,“这是文小姐所做的诗文?” 文淼淼头脑也是发热,或许可以说,她是有多么的瞧不起沈姐姐?在比试中,竟然可以做到忽视对手到这种程度! 她真的不想说,就是这样水平的东西,自己若是咬着笔尖,想一会也能写出来吧。何至于用一柱香的时间? 在场的贵女面面相觑,今日的文淼淼,可是不妙呀。是不是,可以用发挥失常四个字来形容? 别管怎么去形容,这一次,文淼淼是自作自受!要知道,这一次,她可是半点都没有客气! “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陶令篱边色,罗含宅里香.几时禁重露,实是怯残阳.愿泛金鹦鹉,升君白玉堂.”那丫鬟初初念完,看了沈灵溪一眼,“这是,是沈小姐做出的诗文。” 似乎是为了确认,沈灵溪轻笑点头,“不错。” 这首诗实为唐朝李商隐所做的《菊花》。用这一首诗来作为自己击溃文淼淼的武器,可谓是杀伤力极强的。 乔梦翎示意那丫鬟继续,她倒是想要看一看,她的沈姐姐,是如何的博学多才。 “轻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欲知却老延龄药,百草摧时始起花.” 沈灵溪脸上的表情不变,一旁的文淼淼却像是突然清醒过来,“这是你做的?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才识!” 沈灵溪不理会,这首诗本身就是宋朝苏轼的《赵昌寒菊》,不是她做的,却是她带到南临,带到众人眼前的。 与文淼淼的激动不可置信相比较,此刻的安静还真是难得。但凡是能够识文断字的人都能分辨出两人诗文的优劣。文淼淼素有才名,可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出乎人的意料,没想到的却是,沈灵溪这女人,肚子里竟然也藏着墨水。传扬出去,光是凭着这两首诗,就能 得到文人才子的一番追捧。 文淼淼恨她入骨,此刻被人驳了颜面,毁了名声,气的牙痒。仍旧是嘴硬辩驳了一句,“侥幸而已。” 事情落到这地步,便是同为贵女,此刻颜面上也是有些挂不住了。文淼淼此举,未免太让人轻看了。输了不可怕,但输了文采,这气度也跟着输尽了。 沈灵溪真是有些想不明白,阴狠如文淼淼,何时变得这般笨了,难道说,仇恨,可以摧毁一个人的脑子?她忍不住不寒而栗,这样的人,还真是疯狂。 在场的人一时间没人说话。文淼淼此番比试丢了颜面,心中气恼,却也终于知道安静了下来,心里生着闷气坐在一边,盯着沈灵溪,,就像是一条蛇在盯着食物。目光阴冷,狠决。 众人见识了沈灵溪的真才实学,稍稍有所改观,毕竟人常说了,字如其人,这诗也如其人。能做出那样的好诗,想必为人也是高雅清洁,断不可能会是坊间传闻的妖女,行那魅惑之事。 而之前未发难的贵女们都纷纷松了一口气,这样一个女子,幸好之前没有去招惹,依她的作为看来,她根本不是可以任人招惹的人。可沈灵溪却似浑不在意,依旧和之前一般,安安静静的坐着,虽说是赢了文淼淼,但那神色却是看不见半点得意。与文淼淼的反应来看,高下立见。她已经达到目的,擒贼先擒王,挫了文淼淼的锐气,余 下皆不足为惧了。乔梦翎最擅长调解气氛了,况且这么多女子聚在一起,之前是被文淼淼搅了,想要借着沈灵溪粗鄙来做文章的人也是打消了那个念头,因为她们终于发现,眼前的这个不动声色的女子,或许还真的会有许 多让她们意想不到的优点。 平白莽撞的去挑战一个人,是需要风险的。正好比之前骄傲满满的文淼淼,此刻铩羽而归对她今后的名声也是有些影响。 没有人是不顾及自己的名声,更何况,还是待嫁闺中的女子。思及此,看着沈灵溪,面上倒也是恢复了平和。 “这么安静做什么,来来来,开社!”乔梦翎作为东道,一招呼。不想淌混水的众贵女自然也不再拘泥,也都纷纷寻了桌子,将自己准备好的菊诗,菊赋或写或画都跃然纸上,丫头们都忙着将众人的画作挂起,互相欣赏。一时之间又热闹起来,互相夸赞,就像刚刚的事从没发生过。 第382章 382 美容养颜 而大家心中又都有了算计,至于妖女之说,也不攻自破了。 文淼淼的用心如此清楚,众贵女若还看不出这妖女一说的出处,也是瞎眼了。虽不敢直接向沈灵溪示好,却也对她的文采与内涵有了认识,至少不敢再轻视于她。 一番吟诗作对之后,女子之间的闲谈自然少不得。一早就看出今日乔梦翎脸色好,气色好的大小姐们终于得了机会发问,她的胭脂出处。乔梦翎自然而然的将话题引到了玉泽医馆;    文淼淼对那些话题看起来似乎不感兴趣,哪知道,她现在的心情足可以用恨意滔天来形容。沈灵溪安静的坐在那里,偶然一瞥与她眼神对视,不避不闪,反而是一笑,那笑容,看起来,就像是对文淼淼的 轻视还有嘲笑。 沈灵溪心中得意,她巴不得文淼淼一个想不开能把自己气死,在她看来,这样的人,多吃点苦头,那简直就是造福大众的一桩好事。 两人私下交锋暂且不谈,只说乔梦翎的广告时间。 “不瞒你们说,这玉泽医馆当真是良心医馆,医术高超,对于女子而言,那才是最大的福音呢!” “对于女子?何故只单单是女子?” 乔梦翎心下一笑,“姐姐刚刚问起我的脸色,那哪里是胭脂的功劳,咱们女子的容易须得由内而外。而这只有玉泽医馆办得到。而且不瞒姐姐们说,医馆那几位郎中……俊的也是没话说!”众女子被她的话说得一阵窃笑,都掩面含羞,心中却是活动起来。却又听乔梦翎道:“玉泽医馆在美容养颜,包括调养身子上,都有很高的造诣,我这脸色你们必然猜不到身上还忙着,只服了玉郎中一副药 ,也不疼了,脸色还这么好,我自己也没想到!” 她这样一说,在场的贵女们一愣。美容养颜?还精于妇科?不得不说,这是充满着十足的诱惑的。女子天生太美,若是知道可以让自己的容貌更加出众一些,日后嫁人或许还能挑个条件更加优渥的。一个不留意,若是能够得了皇室子弟垂青,那可真是一辈子都享 不尽的福分了! 乔梦翎在那里说的热火朝天,玉泽医馆是如何如何的好,里面的人是如何如何俊美,医术多么的高超,美颜有着怎样的奇效。文淼淼冷静下来,这话却也是听了进去,忍不住去幻想,若是自己美貌再出众几分,慕之枫是否会多看自己一眼?爱上一个人,一厢情愿的乞求着,是多么的卑微。但文淼淼无法去控制自己,无法控制自 己的爱,恨。沈灵溪看着乔梦翎不遗余力的宣传着自己的医馆,现下无人知道玉泽医馆是她的产业,沈织秋就是沈灵溪。不过,若是一早被她们知道了,恐怕到现在也无法去看到众女强忍着淡然,眸眼里又期待的神色 。 可真是有趣。她心里暗道。 “男郎中调妇科,羞也不羞?再说这医馆的医术,真的有这么神奇么?”林彩英的话问出了大众心声。 “林姐姐莫怕,也是一样的把脉,吃药。没什么不便,若是姐姐在意,也可以隔着帘子。可是那玉郎中实在俊俏,妹妹忍不住不看啊!”乔梦翎俏皮的解释着,又若得众女哄然大笑。 林彩英见她完全不计前嫌,倒也放了心。看着乔梦翎的好面色,不禁开始幻想自己去美容养颜后的效果,也示好道:“乔妹妹这小脸粉嬾嬾的,真是可人疼。” 说到这里,乔梦翎突然想到玉碎为自己开的方子,那可真是,一副汤药治好了自己的痛经呀!想到这里,心头又涌起一股暖流,“林姐姐若是调理了,只不定美成啥样!” 林彩英闻言窃喜敛下了神色,心里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其余贵女各个也是低着头垂着眸,看不清神色。 沈灵溪嘴角忍不住一抽,这群女人看来是动心了。还要假装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越是这样不动声色着,心里不定是在想着什么,八成是想着等回家赶紧去看一看。 她再是一扭头,文淼淼下意识的用手抚上了自己的脸。 沈灵溪心中幽幽地乐,连文大小姐都动心了,看来她要发达了。这些贵女们的钱她要好好敲一笔。开设医馆她就没想挣百姓的钱,她又没搞慈善的实力,就由这些大小姐们出姿救治百姓吧! 众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乔梦翎说话的时候偶尔也会带着沈灵溪,说的多是两人之间的一些趣事,引的一众女子在那里掩口轻笑。一旦有了欢笑声,这气氛也就缓和多了。那些贵女们之前见识到了沈灵溪的才学,心底里有的也是真心佩服。毕竟。越是她们这样出身的女子,对于文采上越是渴慕,沈灵溪既然是那样一个深藏不露的女 子,那么,坊间流传的是否掺杂了添油加醋的成分。 其实她们又不是傻子,之前只不过是因为觉得此女配不上慕之枫,不过是施了蛊惑的法子,使得慕之枫百般疼爱。 可见识了沈灵溪的真本事,不由的转念又在想,这个女子,是不是真的就是那般不堪,慕之枫喜欢的,是不是就是方才那个下笔成诗的女子? 她们想了很多,一时间,就连自己也分不清,沈灵溪此人,究竟是好是坏,传言是真是假? 便是之前态度强硬的林彩英,也是有些愧疚,看向沈灵溪的视线里多了那么一抹不好意思的意味。沈灵溪看的分明,只是朝她一笑。所有的误会,若有可能,就在这一刻消失吧。 一笑泯恩仇。 这可气坏了文淼淼。她却是没有想到,这沈灵溪的手段竟然这样狡诈,细下一想恐怕自己早就中了对方的计谋。否则,自己又怎么可能输在一个假公主手里? 她犹自不甘心,看着沈灵溪微笑的面对众人,姿态大方,隐约里透着几分优雅,看的心头又是冒出一团火气来,恨不得上手撕碎了沈灵溪的那张狐媚的小脸。她费了好大的功夫这才按耐住怒火,心中冷笑连连,沈灵溪,现在得意,还真是为时过早了! 第383章 383 突然发病 乔梦翎看着在场的人相处的终于融洽,心里也是高兴,内心深处,对着文淼淼此人,却是多了几分忌惮。偶然一抬头,撞见沈灵溪安定的望着她,说不上为什么,这心突然间就落下去了。 把心放在肚子里,才是放心。 文淼淼眼睁睁看着沈灵溪在贵女之中,相处的如鱼得水,愤恨不甘,但见她轻声笑了笑,“闲来无聊,不如,我们来找些乐子,总是这样坐着,唯恐浪费了这般的好时光。” 说到这里,她的眉毛微微一挑,“不知沈姑娘何意?” 这才一会子的功夫,文淼淼又把谈话的重心踢回到了自己的身上,沈灵溪也是暗叹她害人的苦心,好看的大眼睛眨了眨,“有何不可呢?” 她自然是不惧文淼淼的。反而担心,这文淼淼突然醒悟,不再找她的麻烦,要知道,她可是憋了好久,没有在她这里留下什么惩罚了。 “听闻沈姑娘手上功夫妙的很,不如就这样吧,我来提诗,沈姑娘负责作画,就当庆祝诸位今日在菊社齐聚了。” 沈灵溪想了想,这才点头。感情这文淼淼打的是这样的主意。 提笔沾墨,笔走龙蛇,此时的沈灵溪与文淼淼,似乎是在同一时刻提笔就书。 文淼淼在先前比试诗文输了面子,想着一石二鸟既能让沈灵溪在菊社上丢人,又能洗清自己先前的随意敷衍之作。提笔的一霎那,文淼淼一愣,这人,怎么可以同她一般快。 不得不说,如果文淼淼脑子像现在这样清醒的话,也不至于输给沈灵溪那么惨。沈灵溪作的诗文不错她承认,但是若她在作画的造诣上都可以那般高,文淼淼是不信的。 她之所以提出这么一个要求,就是笃定了,沈灵溪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天才!她绝不相信!沈灵溪手上刻意停上了一会,前世时,她一向是喜欢练习水墨画的。只是可惜了,文淼淼笃定自己无法画出受人赏识的画卷,但沈灵溪的要求不高,不求大师的水准,至少能够保证不丢人,这样的要求, 她是可以做到的。 起承转合,笔尖勾勒,只是一晃的功夫了,极其简单的山水就已经开始崭露头角,乍一看简单之极,细下观察,却也能发现,这副水墨画,也是内藏门道的。沈灵溪尾眼瞥过文淼淼,她们现在的距离。可以说是极近,真是好时候。沈灵溪指尖藏在袖子里轻叹,接连两下却是不同的手法,文淼淼只觉得在那一刻觉得很危险,仔细去看,在场的人都在,身边还有 一个讨人厌的沈灵溪,文淼淼不由的暗叹一声晦气。 沈灵溪心想,的确是挺晦气的。 一副水墨画,搭配着一手精致的小诗,看起来格外的养眼。 若是真正的沈灵溪在这里,也许还会被你摆弄一道,但既是遇上了我,你文淼淼又算得上什么? 她在心里暗想,默数着一二三,就在人们忍不住赞叹的时候,却见文淼淼脸色苍白,说不上为什么,那模样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难堪。 “这是怎么了?”林彩英连忙走过去,“文小姐,是觉得不舒服吗?”这句话,问得还真是时候。 文淼淼当然会觉得不舒服,沈灵溪制造出来的药粉厉害的让人咋舌。方才她只不过在她身上沾染了一些有毒的粉末,真正体会一下,那感觉就像是得了妇科病一般。 文淼淼咬着嘴唇,她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痛痒,身子感觉难受的可怕。她忍不住心头一慌,自己,这是怎么了? 莫非是染了什么病?这样想着,她下身就传来一阵酸痒,沈灵溪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个女人吃苦,心里,满是愉悦。 “什么味道?臭臭的?”乔梦翎不知这文淼淼出了什么事,但她确实闻到了异味,四下寻找着最后目光落在文淼淼身上。 众女随着她的目光都望向文淼淼,看她满面苍白,坐立不安的样子还真是少见。全没了之前的冷然高贵。再加上众人看她的目光带着探询与猜疑,文淼淼更受不了的咬了下唇。 “是呀,这是什么味道?好臭啊……” “莫不是什么病?” “什么病会臭?脏病?” “……” 窃窃的议论之声,不断传入文淼淼的耳中。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再这样下去,不知道要传出什么了。 “文姐姐,你到底哪里不舒服?”乔梦翎望向沈灵溪:“沈姐姐,你懂医术,快看看文姐姐是怎么了?” 沈灵溪却为难道:“文小姐身子贵重,我恐怕……再说她似乎对我有成见,她的病,我实在不好判断。” 她这话是摆明了文淼淼得的是难言之隐,她不肯说出来是给文淼淼留了面子。众贵女都不动声色的远离了文淼淼几步。 文淼淼肺都气炸了,又苦于下身痛痒难忍无法开口,好在礼明烟此时替她解围道:“不管何症,此处离玉泽医馆最近,我们送文姐姐过去吧。” 文淼淼额头渗出一层细汗,从何时起,她也有了这些病症?痛痒,侵袭着她敏感的神经。偏来自众人的关怀,在她看来,更像是一种耻笑。 她强自隐忍着,从嘴里吐出的话语也没了往日的凌厉,“只是一些小病小痛,也没甚必要非要去就诊,今日,淼淼恐怕就要先行一步返回家中了。”她自然不能去玉泽医院救治,那岂不作实了自己有脏病? 乔梦翎歪着小脸,眼睛里露出探视,“文小姐真的不需要帮忙?” 文淼淼咬着牙,“不需要。” 沈灵溪与她对视一眼,却见文淼淼冷哼一声,心中更是说不出的快意。中了侵虚散的毒还能这么猖狂,这文淼淼,真不知是说她胆大妄为还是愚昧无知?反正,不管你去哪里,这罪嘛,有的是你受的。 文淼淼来去如风,因了先前的事,菊社的贵女们也就先后离去,总之今日来这里,该见的见了,不该见的也见了,只是没想到,文淼淼对上沈灵溪,竟然也是如此干脆的落了下风。 这沈灵溪,还真是深藏不露呀! 还有那乔梦翎所说的玉泽医馆,当真就有那么神奇?她们之所以这么着急的赶着回去,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们想亲自确认一下,乔大小姐倍受推崇的医馆,是否,就真的有那么多厉害之处。 女子嘛,素来对自己的容貌看的是比天还要大。这群女子来时聒噪,去时沉静,沈灵溪自顾自的在那里饮茶,却见乔梦翎回头朝自己一笑,“怎么样?我帮你宣传了医馆,馆主可满意?” 第384章 384 门槛踩坏 沈灵溪唇角上扬,这个乔梦翎,还真是让人喜爱呀。 怪不得蒋浩那样的男子也……她想到了蒋浩,忍不住细心打量着乔梦翎的眉眼,说起来,蒋浩和乔梦翎也是般配的,只是,感情一事,若是一厢情愿,那么,这结局也是可以想象到的。 她只希望,乔梦翎能够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毕竟女子,在这样的世道下,若是没有绝对的仰仗还有倚靠,那可真是寸步难行。 翌日。 沈灵溪换了一身男装,悠闲的在院落里走动。 玉碎百无聊赖的坐在摇椅上晒太阳,心里忍不住有些犹豫,杭城这几天怎么这般安静,就连她们的玉泽医馆的生意都有些萧条。他瞥着眼偷偷看了沈灵溪一眼,“难道你就不着急吗?” 不得不说,这身男装穿在她的身上,是极尽的俊秀,两人相貌上各有千,此情此景若是被人看到,不知又要撩拨多少年轻的少女心。 “急什么?照我的估计,咱们的生意可是会越来越好!” 沈灵溪一副笃定的模样,这几日的时间里,杭城贵女们先后都派了丫鬟前来采购她们的养颜药,如果不出意外,这两天,她们医馆的门就要被人踏破。 想到这里,她笑了起来,“如其着急无事做,不如去修整一番咱们医馆的门槛,可是要坚实一些,若是被客人蜂拥而至踩坏了,那才如何是好?” 玉碎听她这么言语,心下忍不住奇怪。好端端的,这门槛怎么会被客人踩坏呢? 这样想着,一时无话,周围格外的安静。沈灵溪在等,等太阳尽情的挥洒光芒,等身子被晒得温暖起来,等客人上门。 时间,慢慢的流逝。 玉碎站起身,“我去看一看。”或许他真的是想看一看医馆的门槛是否坚实,要不然,定然是觉得无聊了。 一盏茶的功夫都过去了。碎玉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门外来了许多人!” 沈灵溪挑眉,“什么人?” 玉碎咧嘴一笑,“病人!”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沈灵溪面上露出一副料定如此的神色,衣袖一挥从阳光下转身,“我们去看看!” 玉泽医馆此时热闹的不可开交。玉碎的心情格外好。当他二人同时从帘子外走出来时,就像是一副美男图,生生的乱了人们的眼。 “好俊呀!” 也不知是谁惊叹的发出了声音,碎玉面上一喜,“若要寻求治病救人的请去左边,若想美颜调养的来我这里。” 左边,沈灵溪负手而立就站在那里。此时她的身份是沈织秋,沈织秋,便是玉泽医馆的妙手回春的大夫。 美男子说话的效果,自然是极好的。玉碎满意的看着当下有条不紊的局面,抬眼朝着沈织秋一笑,看,我的方法不错吧? 沈织秋朝他眨眨眼,伙计,好的不错! 玉泽医馆人满为患,沈织秋在那一瞬间,听到的不是杂乱无章的声响,而是一大堆银子哐当作响的声音。这人呀,对财宝金银总是有执念的。沈织秋就是如此。 不到三天的时间,玉泽医馆名声大噪。来往的贵女们也是极多试问,若是有方法能让容貌再秀丽几分,有谁能够抵制这样的诱惑呢?怕是皇后也无法拒绝。更遑论杭城的女子了。 一下午的时间,玉碎和沈织秋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玉泽医馆名声大振,他二人的声誉也是水涨船高。只要开着这个医馆,根本不愁没钱赚。 与此同时,文府里却是闹得不可开交。文淼淼自从那一日从乔家堡回来,身体是愈发的难受,请了名医过来只说是得了什么妇科病?妇科病!这三个字听得她牙痒痒,恨不得一巴掌把那所谓的名医打出去,什么妇科病,她怎么会得一些妇科病 ! 可是疼痛还是那般厉害,折磨的她苦不堪言。只是短短的两三天,脸上就消瘦了许多。 “这可如何是好呀!” 府里的人开始发愁,便有人提出去玉泽医馆就诊。文淼淼耳朵忍不住支楞了起来,玉泽医馆,她可是亲眼听到乔梦翎对这家医馆是如何的推崇。心思一动,也是不再矜持着,“去玉泽医馆就诊!” 她可再也不愿受那苦了,苦不堪言。又如何是她一个世家大小姐能够遭的罪。 杭城,近日可都传扬着玉泽医馆的美名。每天来到医馆的人很多,多到玉碎和沈织秋都忙的不可开交。 “这可算是钱哇!”等到了正午时分,好容易歇一口气,沈织秋就耐不住性子翻开了账簿。眼睛那是越来越亮,玉碎无意扫了她一眼,忍不住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笑得像开花了似的。” 沈织秋深呼了一口气,对着玉碎笑道,“你猜一猜我们这几日进账多少?” 玉碎当然猜不到了,但看她那一副窃喜的神色,犹豫开口,“多少?” 沈织秋一把将帐薄盖好,“当下我们现在的收益,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日进斗金!” 自打开了这玉泽医馆,玉碎也不是没见过钱的。饶是如此听到这些也是一笑,“真好。” 除了这句话,便是再也无法形容他此时的心情。两个人在医馆里开心着,胸腹中满满的成就感。忽然听到医馆外传来一阵叫嚣,沈织秋抬眸去看,就见三四个仆人抬着病人走了进来,她再放眼一瞧,心下笑了,这不是不可一世文采风流美貌如花的文家 大小姐,文淼淼么? 文淼淼此时正忍受着痛楚,心下也是烦躁,也不说话,只冷冷打量沈织秋与玉碎:“这里的朗中便是你们?” 玉碎眉毛一挑,望着文淼淼,神情里微微不满,这个丫头,态度还真是恶劣呢! 沈灵溪笑了笑,“不才正是区区在下。” 文淼淼被她说的话堵了回来,她倒是没有想到,不过是区区医馆的大夫,竟然敢对着自己,这般说话?不过,像他这般年轻的大夫,在杭城,也算是少见了,不过,这么年轻,医术真的有保障吗?文淼淼的视线在沈织秋的身上扫过,不知为何,眼前这男子的身形,她总觉得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什么,毕竟,她也是平生第一次来到这个小医馆。 第385章 385 丢人现眼 “大夫!大夫!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吧!”有丫鬟跪了下来为文淼淼求情,按理说,这样的仆人忠心可嘉。但文淼淼是什么人,她出身高贵,便是身边的下人,也不可被人随意轻贱。她身上疼痛都没有说些什 么,这贱婢却是忍不住求情。 求情?她文淼淼做什么事情,何需要开口求人?“没用的东西!站起来!丢人现眼的,心里可有我这个主子?”她一声厉喝,中气十足,吓得那跪在地上的丫头肩膀忍不住一颤,这才梨花带雨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这刚刚起来,只听的啪的一声,好好的脸 袋上,却是留下了一个五指清晰的掌印。 “你!”碎玉看不惯就要将那丫鬟护在身后,文淼淼却是一笑,“想不多,这玉泽医馆的人,还真是怜香惜玉呀!” 沈织秋此刻眸光里也是没了温度,只听她冷声开口,“这里是医馆,若是要治病,还请小姐遵守我医馆的规矩,不得喧哗。” 那被打了的丫鬟也是胆怯,就是哭泣也不敢弄出大的声响。文淼淼轻笑,“若是阁下医术高明,应该能看出小女子是染了何病?” 沈织秋突然笑道,只是随意的朝她一瞥,“印堂发黑,双目无神,想来是中毒了。” 文淼淼起初听他说自己双目无神,刚要恼怒,又听她果真说出了自己的病症。以往的大夫也都是说自己中了毒,只是没有人能够为她化解此毒。 想到这里,文淼淼态度不由的谦恭了几分,“就烦请大夫开药了。”沈织秋冷哼一声,显然是不给她面子。文淼淼也是在隐忍着,心里真正想的却是,这年轻大夫出言不逊总是冲撞自己,若是药到病除,她或许还会让他少吃着苦头,若是没有能力,是庸医,浪费了她这么 多的时间,这玉泽医馆,也就没有开下去的必要了! 她心里的念头十足的阴狠。但沈织秋是什么样的人,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能猜到此刻她心里的念头。 文淼淼,这般稚嫩的手段,和我斗,你再去深山老林里修炼一段日子去吧! 相看两相厌,沈织秋面无表情,“就请大小姐配合本大夫把脉吧?” 此言一出,文淼淼心头一颤,“怎么?还要把脉?” 沈织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若不然,按照小姐那想法,沈某只是看上一眼就能为小姐开出方子,有这样的本事,又怎会为大小姐您看病呢?” 这话,还真是拐弯抹角的讽刺文淼淼。 文淼淼恼羞成怒,一张脸涨的通红。她不是不知道常识,只是在她看来,这玉泽医馆里面的人粗鄙不堪,又怎么可以为她把脉?来之时她还从没有想过,只当那大夫妙手回春,药到病除,这才赶了过来。 一时间,沈织秋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文淼淼,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笑话。文淼淼自诩尊贵。寻常的女子生了病,自然也不会介意大夫把脉。毕竟,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不把脉,又如何诊断病情呢?更何况,寻常的大夫,大多都是大上那些病人好多年岁。沈织秋年纪轻轻,文 淼淼可是一心要嫁给当朝最尊贵的摄政王慕之枫,若是和一个平民有了接触,她心理上都无法接触。 更何况,这沈织秋是存了心的要在这大堂上看病,若是传出去,人言可畏,不定又会衍生出怎样的话题呢? 毕竟,男女大方,肌肤之亲,都是有一些道理的。 沈织秋浑不在意的站在那里,反正此刻被病痛折磨的人又不是她,倒是文淼淼,她更是巴不得那跋扈女子多吃些苦头,唯有如此,才不负她下毒的目的。 文淼淼一时也没了主意,在她眼里,这只不过是一群粗鄙之人,只是若要治病,就要配合那大夫的话。她想了想,顿时也就没了方才的气焰,“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玉碎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真心的觉得此女无聊矫情。 沈织秋作势无奈的叹了一句气,“躺好,把嘴巴张开。” 文淼淼又是迟疑起来,冷不丁的抬起头,却看见沈织秋那瞪的浑圆的大眼睛,不得不说,这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瞪起人来,也不是吃素的。 她一个世家出身的女子,想也知道,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待自己。她下意识的张开了嘴巴,那样子,看起来格外的呆滞愚蠢。 围观的人看在眼里,忍不住竟然笑了起来。若不是文淼淼生的还算不错,这样看起来还真像是一只痴傻的癞蛤蟆。 文淼淼突然清醒了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蠢事。沈织秋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你是不是傻,还是说,从来没有见过大夫问诊?” 她这话,可是说出来故意气人的。 碎玉躲在她的身后,一直在忍着,差点憋成内伤。眼前的这个女子,还真是不能惹呀,得罪了她,有的是法子教你丢人现眼。 文淼淼脸涨的通红,“放肆!你这个庸医!若是不会治病,还不如早点把这医馆拆了!省的误人性命!” 沈织秋眉眼里辨不出喜怒,但那眸眼深处,仔细看,却能发现其中的轻蔑之色。 他竟然敢看不起自己。文淼淼怒火中烧。“好呀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她便要出手打人,谁知身体里的疼痛再次传来,刺骨般的疼。死命的紧咬着银牙,“我们走!” 来时风风火火,去时怒气冲冲。沈织秋望着文淼淼离去的背影,心里那是说不出的畅快。这样阴狠无情的女子,活该要被人教训一顿! 碎玉脸上挂着笑,盯着沈织秋看。 沈织秋自顾自执着竹筷,随意的夹了菜放到碗里。心情,看起来是格外的好。 “那女人得罪过你?”碎玉问。 沈织秋头也不抬,言语里却是藏着几分不善。“那样美貌如花性情温良乖巧如猫的女子,怎么可能会得罪我?” 碎玉又问,“你们有过节?” 沈织秋一口咬掉花菜的头,“怎么可能?” 碎玉不问了,半晌这才幽幽道,“她果真得罪了你。” 沈织秋:“……”知道你还问?“不过嘛,像那样的女子,让她受一受苦楚也是应该的。”碎玉点点头,他还没来没有见过像文淼淼这样跋扈嚣张的人。 第386章 386 文家反击 第386章文家反击 与此同时,文家下人正忙的不可开交。 不管他们请了多少大夫,有的甚至连病因都说不出,有的说出了病因却也束手无策。气的文淼淼铁青着一张脸,在塌上翻来覆去的喊着疼。沈灵溪在她身上下毒,为的就是为了折磨她。常言道,以毒攻毒。像文淼淼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送她一副毒药而且还是不收钱的,沈灵溪自觉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上好的毒药用在一个阴毒女子身上,也 是合适,不过,倒是有些浪费了。 按照沈灵溪的医学造诣,想让人查不出治不好,自然是轻而易举。文淼淼疼痛难言,这样的状况,持续了许久,直到身上裹着一床棉被出了一身的冷汗,这才消停了一会。感受着疼痛正慢慢的从身体里退去,文淼淼不由的一喜,索性裹着棉被不放手,哪怕是最后热的受 不了了,也没有放弃。 此举若是被沈灵溪知道了,定是要笑得半死。此毒是间歇性发作的慢性毒药,症状和一般的妇科病一样,只不过疼起来也是难受,正好用来惩治一下文淼淼此人。 裹着棉被,热气挥发,毒性会慎入的更快。间歇性发作,也许现下疼痛消失不见,但若是再有一次,势必是更让人难以忍受的。 她犹不自知,反而面上多了一分喜色。 好了伤疤忘了疼,且不说身体里突然而来的病痛让自己疲累,但是每一想起自己在玉泽医馆里受到的嘲笑和侮辱,文淼淼的心就恨的牙痒痒的。 沈织秋!她恨不得撕碎了此人已泄愤,疯狂的想法在她的脑袋里成型,“去告诉老爷,就说我被外面的人欺负了,心情不好,这晚饭就不吃了。”“是。”直到丫鬟走开,文淼淼这才轻声一笑,玉泽医馆,好,很好!我就让你们那破医馆再也办不下去!一想起今日所遭受的一切,她的心就涌起一股恨意,恨意滔天,恨不得将始作俑者沈织秋大卸八块 ! 沈,又是姓沈,前有沈灵溪,后有沈织秋!这姓沈的,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过了半晌,文源程风风火火的朝这厢房赶了过来。“究竟是谁胆大包天!竟敢欺负我文家的女儿!” 说着就要踏进门去,就听见一阵瓷器粉碎的声音。“该死的沈织秋!玉泽医馆,就这么看不起我文家吗?” 眼见着碎瓷破碎的花瓶显然冲撞了老爷,文淼淼身边的丫鬟立时赶了过来,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个明白,当然,按照着文淼淼的意思还添油加醋了一番。文源程的脸色蓦地阴沉了下来。他乃南临宰相,文官之首,他的女儿,便是去做皇亲国戚步入后宫都理所当然,何至于被一介平民冲撞了。“我倒要看一看,不过是个玉泽医馆,是仗了谁的势,敢侮辱我文 家的声誉!” 索性他也没有进门,怀着一肚子怒气走了出去。 文源程走后,文淼淼脸上的冰霜这才消退,眼睛里带着算计阴险,“玉泽医馆,沈织秋,我教你吃不了兜着走!” 一瞬的阴狠,直直的教人胆寒。 这样的女子,生在平民家中,或许还不会存在什么威胁,生在文家,更是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不得不说,女儿成为现在这样子,这也和文家的家风有关。太过溺爱,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情。 等文淼淼终于冷静下来之后,看着满地的碎瓷,蓦地竟然浮现出沈灵溪的面孔,心下一惊,突然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或者说是猜疑。 沈灵溪,沈织秋…… 为何,都是姓沈呢? 身边的丫鬟看见自己的主子,突然间安静了下来,像是沉思着什么,嘴里时不时的念着沈字,心里也是有些惶惶然。她家主子,可别是受了刺激呀。 “——谁知道她是受了什么刺激,整天就像是一条疯狗一样在我面前乱转。”沈织秋顺手夹了菜到自己碗里,“要我说,这文淼淼活该要受一些这些苦,否则,等她警醒过来,再找个机会整治她,就难了。” 玉碎在一旁听得明白,“那这样说,你现在不打算给她解毒?” 沈织秋冷笑,“农夫与蛇的故事也不是第一次讲给你听了,那文淼淼活生生的就是一条毒蛇。”玉碎笑了笑,倒不是同情那个女子,在他看来,那样的女子,空有一副美貌,半点容人之度都没有。沈织秋他是了解的,能让她这般咬牙切齿的,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人。更何况,今日的事,他也是见了, 沈织秋那话说的也在理,那样的女子,活该是要让她受那罪的。若不然,今日在医馆里受的气怎么发泄出去? 就在他们吃饭的功夫里,医馆的伙计却是跑了过来,“张老板来了。”沈织秋朝着玉碎一笑,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就像是金元宝一样。“你看,咱们的生意又来了。张老板掌管着杭城的整个药材市场,若是能和他建立正当的合作关系,到时候,咱们医馆也就不愁有资源上门了。 ” 玉碎点点头,“算起来,今天也该是签订合同的时候了。” 他二人放下碗筷,整理了一下衣衫,互相看了一眼,见没什么问题,也就走了出去。 大堂内,一个中年微微发福的男子稳稳当当的坐在座位上,品着香茗,看起来悠然自得。 “张老板,真是让您久等了。”沈织秋笑着从里屋走了出来,玉碎站在她的一侧。 “呦,原来是二位馆主呀。”张老板先是一笑,这才把杯盏放下,再去看时,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张老板这是怎么了?”碎玉问。 张老板看了沈织秋一眼,又看了看玉碎,沉沉一叹,“恐怕,我们的协议,在下是不能履行了。” “什么?”玉碎忍不住惊讶。“这又是怎么回事?” 相对于他的反应,沈织秋眼眸里的喜色却是一瞬扫光,不能履行协议?那就是张老板从今日起,不再为医馆提供成品的药材。放眼整个杭城,整个药材市场几乎被张老板一个人垄断了,如果他不能再为医馆提供应有的药材资源,那么,不就意味着要坐吃山空了? 第387章 387兵来将挡 沈织秋微微蹙眉。料想这事情也是不简单。张老板这人他是了解的,其人最讲信誉,说好了要签订协议,断不会在关键时刻毁约。她眼波流转,也就只想到了一个可能。 “张老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既然已经协商好,此时您提出无法再合作,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沈织秋的声音很好听,温润里带着清朗,仔细听,甚至有着几分柔和。 张老板皱着眉,“这……” 事情到现在了,如果他们还看不出是怎么回事,这玉泽医馆真被人打压了,也不是什么不能发生的事。毕竟,文家宰相府,在这南临,那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惹得起的。 只是,做这事情的人,还真是卑鄙呀! 张老板只是搪塞了几句,也不愿多在此面对着玉碎还有沈织秋,借故赶紧离开。 “张老板!”沈织秋忍不住开口。迈出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就见沈织秋面上平和,“既然是有难言之隐,在下也不是什么能够刁难人的人。若有一天,这问题能够真正解决,还请张老板能够按照之前的约定,签订合同,继续为我玉泽医馆 提供货源。” 这请求,很公正。只是,若要做到问题解决,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沈织秋目送着他离开,转身就对玉碎说道,“定是那文淼淼气不过,用宰相的势力前来打压,迫使张老板不愿为我医馆合作。” “那我们该怎么办?”玉碎问。 沈织秋沉默了一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他是谁,做生意,我们总也有自己的生路。” 她虽然是这样说的,但心里隐约感觉,既然文家想要对付她们,那么,依照着文淼淼赶尽杀绝的性子,估计现今为止,也不会为她们留出多少生路。 就在这时,又有人慌慌张张的赶来汇报,“馆主,我们的药材中途被人劫走了!” 沈织秋倒吸了一口凉气,好,真好,不愧是文家的手段! 玉碎皱眉,“库房里还有多少存余?” “不多了!” 沈织秋挑眉,像是猛然想到什么一般,“还出了什么事?”那医馆的学徒忍不住惊讶,“馆主,你怎么知道?” 沈织秋只觉得头有些晕眩,“说。”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其他医馆纷纷抵制我们玉泽医馆,并扬言,悬壶济世,断不容一家垄断!”那学徒学着其他医馆的口吻,学的惟妙惟肖。 沈织秋听得心思一沉,好一个悬壶济世,断不容一家垄断!明明是利欲熏心,却能够把话说的这般冠冕堂皇,还真是好呀。真好。 玉碎见她一时变了脸色,这才安慰,“放心吧,总会有出路的。” 沈织秋那股不认输的劲头又是冒了上来,“既然有人来打压,反正我们资金足够,不妨扩大规模,我们玉泽医馆,是不会那样轻易的倒下的!” 玉碎点点头,“不错,你不是常说么,有钱能使鬼推磨,那我们就让小鬼推一次磨盘!” 他们相视一笑,开医馆既然是他们的想法,那么,他们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来破坏。眼看着玉泽医馆的生意是越来越好,沈织秋和碎玉怎能放弃这样的大好时机? 所以,不管是谁,他们都不会让步! 重新换回女装,回了静思苑,俊秀清朗的沈织秋就变成绝色的沈灵溪。她知道慕之枫晚间会过来,她等他。 慕之枫来时见她乖乖坐在桌边托腮思索着,就知道她是遇上难事了。一问之下,才知是惹到了文淼淼。 慕之枫听了她的话不由哑然失笑道:“就知道是你!不过以文淼淼的心思恐怕不难猜到沈灵溪与沈织秋有关。” 沈灵溪慵懒地躺在塌上,漫不经心道,“猜到又如何?凭她去说,难不成她揭穿我,天下人便会信?此番我就是要给她些苦头吃,你说的,谁惹我我就打回去。” 看着她一副认真又赌气的模样,慕之枫一时失笑,忍不住把玩着她的掌心,“好,这次算你学聪明了。只不过下次还要小心些,以免引火上身。” 沈灵溪轻轻一笑,眉毛一挑,“怕她不来找我!” 知道劝不住她,慕之枫也是无奈,只是,按照文家的势力,若是被文淼淼识破灵溪的身份,难保不会再行迫害之事,慕之枫的眉眼突然变得有些冷。 无论到什么时候,他都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受到半点伤害。这是他对沈灵溪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要求。 但有些事呢?现在还不是和文家撕破脸的时候,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保护好灵溪,若是她过的不好,自己又岂能安生? 慕之枫叹了一口气,“文淼淼我来帮你处理如何?” 沈灵溪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来?我正不过是闲得无聊,这么好玩的事情怎能让给你?” 慕之枫被她利索的堵了回去,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也是看明白了,沈灵溪是存了心想要惩治文淼淼,以至于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 而此时沈灵溪却是警惕了起来,看着慕之枫:“女人的战争还是女人自己来!” 恐怕,这世上,敢这样和慕之枫说话的就只有沈灵溪一个人了。慕之枫宠溺地拂了拂她的发顶,才笑道:“你是女人?” 若得沈灵溪大大一个白眼,慕之枫却顺势将她小小的身子揽进怀里,一下下顺着毛,直到她安静下来。 他温暖的大手抚摸上沈灵溪白皙细嫩的小手,“医馆的事你不必担心,我来安排。至于女人之间的战争,玩玩就收手吧,现在文源程那个老狐狸还若不得。” “好吧。”沈灵溪反正气也出够了,听他提到文源程知道必然牵扯到朝廷上的事情,心中便放了手。故作轻松地随手丢给慕之枫一包解药。至于他怎么给文淼淼,她就不管了。她玩够了。 慕之枫也只得无奈地摇摇头,接过药包交给影卫去处理。文淼淼解了毒已经几日后的事情了,但她有妇科病的传闻,早已传遍了南临贵女圈。在众贵女眼中,她的高高在上的冷傲形象,已大打折扣。 第388章 388 巧收药女 且说沈灵溪准备扩大玉泽医馆的经营,白花花的银子花了出去,效果也算是不错。毕竟,这行市,有钱能使鬼推磨。既然要扩大规模,这人手自然不够用。 玉泽医馆的告示贴了出去,花银子聘请医馆的伙计,来的人很多,玉碎忙的额头都渗出汗水。“你看,一上午的时间就招了这几个,要求严明,可是有很多人被我们拒之门外了呢。” 沈灵溪正专心的练字,她这些日子,越是情绪波动越是会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挥毫,练习书法。玉碎也是无奈,摊摊手,“你在这里继续修心养性,我去外面看一看。” 沈灵溪专心致志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连玉碎走了也不知道。她在想,想最近发生的事情。文淼淼借了文家的势前来对付她,她又不是吃素的,文淼淼将她当做病猫,这可真是大错特错了。 她的唇角露出一丝笑容,整个人看起来,蓦地多了一股子气势。就连笔下的转折都带了一分凌厉。沈灵溪慢慢的抬起头,揉了揉手腕,看着外面的天色,医馆招人,想必也该有一个结果了。 想到这里,她这才起身,此时玉泽医馆倒是比寻常的时候安静了许多。玉碎唇角上扬,眼睛里带着碎光,看起来,心情格外的好。 “看,这就是我为医馆招的人手。” 沈灵溪抬眼去看,也是满意的点点头,三男两女,看起来个个都是精神的,想必做起事情来也是个利索不拖泥带水的。 围观的人渐渐散去,医馆又重新恢复了祥和。沈灵溪刚要转身回到座位上去品一杯香茗,就听的外面传来一阵哭喊声。 “我不要!我不要!” “臭丫头!你给老子站住!老子生你养你这么多年!等真到用你的时候,你就说一句不要!”一个彪悍中年人,身上长了横肉,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正在追打着一个娇弱可怜的女子。 “这女子,是那汉子的女儿?”沈灵溪忍不住问道。 玉碎也是一脸茫然,“若说是父女,这差距未免也太大了。”周围人频频摇头,这样的事情,显然,也不是第一次撞见。常有贫苦的人家,维持不了生计就会想到贱卖女儿,便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能换来一袋子上好的米粮,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那些为人父母的 也不会犹豫。 眼前沈灵溪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女子哭的梨花带雨,身后跟着一个凶神恶煞满身肥肉的中年人。看起来,那景象总归是让人心疼的。 眼看着那中年人手中的鞭子就要落到女子身上,兴许是那么一急,脚下失了平稳,竟是重重的栽倒在地。 正对着玉泽医馆的正门。地上已经有了浅浅的一层血色。 “嗯?竟然流血了?”玉碎喃喃道。 沈灵溪,说实话,她还没来没有见过这样一幕。甚至在那一刻,竟有些回忆起沈灵溪少时的遭遇。皮鞭加身,打的皮开肉绽,钻心的疼,只是为了能够得到一刻的自由。 看到这一幕,没有人是不心疼的。 一声清脆的鞭子声响了起来,女子衣衫有了破损。围观的人下意识的扭过了头,沈灵溪胸腹里突然间就有了怒气。 “打死你!叫你跑!卖给庄员外,你还能不乐意!”连骂声,鞭子声,不绝于耳。 沈灵溪心有疑窦,“庄员外?”就听见刚招来的小伙计上前说道,“是城东的庄府听说那庄员外已经七十多岁了……” 议论声起,沈灵溪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和卖女儿又有什么区别?“求求你们,求求好心人救救我!求求你们!”那女子跪在地上,哭喊着,却根本换不回人们的怜悯。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打人的汉子是个屠户,真要发起疯来笃定了要把女儿卖给个一只脚迈进棺 材的老头,那谁能拦的了? 一时人们面面相觑,沈灵溪微微皱眉。就见那女子像是疯了一般跪倒在她的面前,匍匐着抱上沈灵溪的大腿,“求求好心人,求求你救了我吧!” “好呀,你还敢顶撞我!简直是逆女!不把你卖给庄员外,我们一家子吃什么喝什么!你那刚出生的弟弟,你可是要让他去喝西北风!” 那汉子作势又要打人,下一刻鞭子却被人握在了手里。 “你又是谁?敢管你爷爷我的闲事!” 沈灵溪冷笑,“我是谁?阁下好威风,在我玉泽医馆的门口打人,还问我是何人?” 那汉子像是突然明白了过来,玉泽医馆近日在杭城也算是名声远扬,有一个说法,那就是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医术高超的大夫,治病救人,都在人一念之间。 他脸上露出几分惶恐,看了一眼脚下的女子,又像是有了什么依仗,“那又如何!我不管你是谁,你妨碍我管理家事,在场的人可都看着呢,南临律法可没有哪一条规定了,父亲不能打女儿!” 沈灵溪嗤笑,垂眸俯下身子将那女子扶了起来,温声问道,“此人可是你的父亲?” 却见那女子猛地摇头,眼睛里隐约带着几分埋怨恨意。 “我说你这逆女!连你家老子都认不得了么!” 沈灵溪呵呵笑了起来,“听到没有,她说你不是她的父亲试问,这世上,又有哪个父亲为了温饱肯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送往火坑呢?” 那汉子嘴笨,也不知该怎么说。就见沈灵溪摇摇头,“这样吧,从今以后,就让她跟在我身边好了,我教她辩识药材,日后也算是有个一技之长。” “这怎么行?她如果不嫁,难道要我们全家老小喝西北风吗?” 沈灵溪已经不愿多言,朝着那女子笑道,“你可愿意在我玉泽医馆做事?” “愿意!愿意!”女子脸上犹有泪痕,对于沈灵溪的出手相救,投来感激的目光。 “不行!这绝对不行!你敢留在这里,今天我就打死你!”汉子也是急了,怒目圆睁。 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出现在沈灵溪的掌心,“把银子拿走,从今以后,你和她再无关系。此人。便是我玉泽医馆的人了。” 用一锭银子打发了这件事情,沈灵溪将人带回医馆,一双眼睛,微微带着怜悯看着她,“你叫做什么名字?” 那女子性格也是懦弱,或许是还没有从方才的一顿毒打醒过神来,“我……我叫做,绣茗。”沈灵溪点点头,“好,从今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做一名药女。跟着我习医。” 第389章 389世家聚会 玉泽医馆里有了足够的人手,沈灵溪身边也多了个小药女,随时跟在自己身边请教,也是好学。她愿意学,沈灵溪自然也愿意教,不过这教多教少又是一说。 “馆主,这是宴会请柬。” 沈灵溪一愣,“世家子弟举办宴会,邀请我做甚?” 那医馆的小伙计眉飞色舞,笑道,“现下谁不知道咱们玉泽医馆,整个杭城,又有谁不知道咱们医馆里堪称妙手回春的沈大夫?”言语里,多是带着无限的崇敬。 沈灵溪失笑,“原来是这样子。”她的指间夹着这封薄薄的请柬,心里却是起了思量。常言道,宴无好宴,这世家公子哥闲来无事举办的宴会,她一个女子去了又是做什么? 见她沉默,玉碎也是走了上来,“怎么?不想去?” 沈灵溪皱眉,“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要去。” “嗯?想不出什么理由?这里面的理由可多了去了。”玉碎也是来了精神,“就好比宣传咱们的医馆,打探消息,总之好处多多,去了才知道。” 被他一袭话点醒,沈灵溪似笑非笑,“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一次你的脑筋竟然转的比往常快了许多。” 玉碎:“……”这是什么话? “好,那我就去!”沈灵溪眼睛里一瞬迸发出光芒,看的玉碎竟然觉得有些耀眼。宴会的时间定在三天之后。三天的时间,是可以做许多事情的。绣茗跟在她的身边,乍一看,就是个低眉顺眼又初来乍到的人,也亏了沈灵溪,碎玉二人要求下人严格,否则,这样的人,换了新环境,少 不得是要受欺负的。 也只有在偶尔时,绣茗望着沈织秋会失神,似乎,要靠着一双眼睛,在她身上看出什么不同寻常之处。旁人只道是,小丫头懂得感恩,就连那视线都不肯从沈织秋身上移开。 沈灵溪也不在意,她此刻的身份,是玉泽医馆的馆主,沈织秋。试问,一个大男人,若是那般絮叨了,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她可不想被人看出破绽来。 便是身边的人也是多少存了一些防备。可怜绣茗是一回事,盲目的相信,又是一回事。 她从来不会主动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这也就是沈灵溪能够一直活到现在的关键原因。懂得自保,也清楚如何用人。极为难得。 “不错,用心些必有所成。”沈织秋一身白衣,衬得眉目更加精致。绣茗一抬头,看到的就是他那张人畜无害的俊脸,心神只轻轻的摇曳了一下,行为更加谨慎。 沈织秋只当她将自己看做了男子,是以才会有一些紧张,所以也并没在意。眼看着玉泽医馆在杭城也算是立稳了脚跟,每天的客流量都是符合了自己的预想。 果然人都是爱美的。 转眼三天已过。 沈灵溪一身白衣代表玉泽医馆来参加世家公子的宴会,这也是第一次,沈灵溪能以男子的身份来到这样的地方。 能来的,都是杭城的贵公子,非富即贵,像沈灵溪这样的,就是有名望,又是杭城近日声名鹊起的人物,是以她一出现,就引来一番骚动。 “瞧,这是谁?” “还能有谁,听说玉泽医馆的沈大夫,面若潘安。此人,莫不成就是最近崭露头角的沈织秋?” 宴会上议论纷纷,能出现在这等地方的人,身份自然不一般。但看着沈灵溪一人夺了风头,也是不悦。 沈灵溪来此,本不愿惹出什么事端,安安静静的坐在座位上,目不斜视,只一心的品着香茗,心情看起来也是愉悦。 可就是这么低调,却还是引来旁人的注视。至少有一道考量的目光,自他进入此处便一直锁在他身上。顺着视线望去,却是一名年轻的男子,眉宇之间透着英气,诺大的宴会,他的光芒不曾被掩盖,反而越来越显得耀眼,就像是一块美玉,不论放在哪里,都会绽放出应有的光华。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沈织秋 。 转动着手中的茶盏,半晌这才轻轻笑道“果然是一个妙人。” 以沈灵溪的敏锐,不可能感觉不到,顺着那道视线望去,便与男子幽深又透着善意的眸子相对。被他发现了注视,那男子也不局促,反而大方一笑,举了举手中的茶盏。 沈灵溪也遥遥举杯与之应喝,又回之一笑。虽也被那男子的气度所折服,却并未放在心上,未去深究那人是谁。 可沈织秋低调不语,好事之人却并未放过他,不知怎的,闲极无聊的贵公子们的闲聊话题便扯到了玉泽医馆。 一时之间各种冷嘲热讽议论开来。什么玉泽医馆表面是医馆,实则藏污纳垢。医馆的郎中也不过是仗着好皮囊做做女人生意。沈织秋听到这里有些坐不住了,他不相信那些人不认识他,他们分明就是故意说予他听的。可他便要开口,便听一道温润的嗓音传来,“玉泽医馆哪里欺世盗名,我却是不知,但玉泽医馆义诊三日,实打实 的施针舍药,却是杭城百姓有口皆碑的。” 开口之人正是刚刚与沈织秋遥遥应和的那位贵公子,众人还想反驳,见开口之人是他,便都禁了声,神情里隐约有着忌惮。 但今日的宴会之上,也有不畏惧这些的。分明就是打定了主意,来毁了玉泽医馆的名声。 沈织秋眸光泛冷,心里却是有了计量。“方才那人是谁?” 坐在她身旁的公子哥想来也是个爱看热闹的,“呐,那个出言不逊的是明家的公子。” 沈织秋点点头,暗自将明家记在了心上。在她看来,素昧平生就欺负到自己头来,那肯定是受了旁人的指使,由此,也可以看一看,宰相府的势力是遍布侵染到了何种程度。“公子兄,你刚回杭城,有所不知。听说玉泽医馆治得多是些女病人,施治之法颇为下作。两名男郎中却偏要专治女病人,若说里面没有藏污纳垢,怎能取信众人?依我看分明就是借行医之名,行淫棍之事!” 第390章 390 一桩趣事 淫棍?沈织秋一肚子气,你们全家都淫棍!他如何施治,他们根本未曾见过就在这里血口喷人,他若真与他们一般见识便高抬了他们。可若是不理会,又实在吞不下这口气。 遂即一笑道:“这位明公子家可有两位姐妹?沈某曾为她二人诊过脉,倒是淫不淫,不妨回去问问她们二人,便知晓了。” 沈织秋言罢,人群中一阵低笑。他言下之意是他若是淫棍,明家两位小姐也早被他沾尽了便宜。若明公子反驳,那他便不是淫棍,这位明公子便无异于自扇嘴巴。 果然那位明公子憋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就是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忿忿地瞪着沈织秋,牙咬得声声作响。 沈织秋只淡淡展了折扇轻轻扇着,对他的咬牙切齿视而不见。 “姓沈的,休要血口喷人,我明府的小姐怎会到你那破医馆去诊脉?你平白污人清白,本公子定不会与你善罢甘休!”明公子论口舌之力,断不是沈灵溪的对手。怒之下只得撕破脸皮。沈织秋未曾还口,就又听得那位相助的公子开口,“沈大夫只说明府的小姐知道他的施治之法,你这做兄长的却杜撰出清白不清白的,当真把自家姐妹的名声都不顾了吗?玉泽医馆能够名声远扬?试想,若 真如你所说藏污纳垢,那些看病之人都是傻的疯的不成?” 沈织秋感激地顺着声源望去,以眼神与那位公子致意。 “公子卿,你处处为玉泽医馆申辩,到底与他们是何关系?”明公子恼羞成怒,竟然冲着那名贵公子去了:“噢,我倒忘了,玉泽医馆的房产本就是你公府的宅子,怪不得,你与他们本就是一丘之貉!” 他此言一出,沈织秋才知道原来这位贵公子竟然就是自己的房东,公府的少东家公子卿! 姓明的公子还想借机生事,却听得人群之外,一声高呼:“摄政王驾到!”他不由惊得张大了嘴再说不出一句话! 摄政王?这不过是次寻常的聚会,怎么会惊动了摄政王,曾几何时摄政王也会出席这样的世家聚会了? 不管众人如何寻思,慕之枫都踏着四平八稳的步子,不急不缓的进入大厅,一袭黑衣高贵冷凛。他身边跟着一身大红箭袖的不是蒋浩又是哪个。 沈织秋远远望去,不由有些心驰神往。他的出众,简直直接将满屋的贵公子都秒杀了。可是再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男装,心里突然咯噔一声。 慕之枫虽然知道她就是沈织秋,可要男装与他相见,她心里还是一万个不自在。况且当着众人,还要装与他不识,最重要的是还要给他行礼,她不想! 公子卿偶然一撇见她心神有异,忍不住温言相劝,“怎么沈兄是初见摄政王?” 沈织秋只得顺着他的话点点头,也不多答。只一瞬走神再抬眸就见慕之枫已至近前,那一身的派头是她所不熟悉的,比往常见他时,更多了几分威严肃穆。 “拜见摄政王!” “拜见摄政王!” 大厅内的拜见声此起彼伏,沈灵溪可没兴趣跪拜,索性趁着众人都没注意到他,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身后传来慕之枫的声音,“免了。本王不过顺路来瞧瞧!” 他的眼光似有若无的扫了一眼沈织秋背影消失的后门,心中不免失笑,这丫头溜得倒快!莫不是男装见他有些不好意思?她那点小心思,他不费力便猜出来了。 沈灵溪脱了身,慕之枫却没那么容易离席了。摄政王亲临,这是何等在事,何等机会。一众贵公子们就像苍蝇看见火田共一样围了上来。追捧着,巴结自然不在话下。光是敬酒祝词就轮了一圈又一圈。 慕之枫一时也很难脱身来去找沈灵溪,只能不动声色的和这些贵公子周旋。却说沈灵溪倒是逍遥,出门时顺手牵走了几只酒壶,此时在湖边凉亭寻了个好角度,一个人倚着阑干独酌。时值秋季,湖景带了几分萧瑟。满湖的残荷颓败残破,却别有一番美感。化身沈织秋的她一袭白 衫,长身而立,翩若惊鸿,发丝轻扬,在秋风中像被吹散了的残影,残荷残影倒也相映成趣。 “沈兄好兴致!竟是跑到此处讨清闲。”一道笑声传了过来,回首便见公子卿手里提着一壶酒,面上带着几分喜色,他是寻着沈织秋出来的,不曾七转八转,真让他找到了。 他面如冠玉,声线温良,又因之前在宴会上屡次为自己说话,沈灵溪对此人,自然是多了几分好感。又见他同样是一人跑了出来,只道是他也看不惯宴会之上的追捧玩乐,唇角微扬,“公子卿,东家!” 公子卿忙笑着推拒:“沈兄折煞我也,什么东家不东家,不过土财主一个。” 言罢也在凉亭阑干处坐下,两人相视而笑。 “如此风雅的土财主织秋倒是首见!” “风雅也是附庸来的,不像沈兄,见了显贵,嗤之以鼻,才是真清高啊!” 沈灵溪知道他理解错了,又不好解释。她不见慕之枫自然不是清高,只是不自在。可处中原因她又如何跟他解释?索性笑着应了:“我眼中只有健康人和病人,并无显贵显贱!” 公子卿笑道,“沈兄说的极是,有趣有趣!” 沈灵溪只是一笑,言谈之中,对于此人,她也有了大概的了解,胸中有沟壑,意见又时时与自己不谋而合,如果真的用一个词语来形容,知己。能做到这样子,不是知己又是什么? 这般想着,心里的防备也是落了下去。两人言谈甚欢,不得不说,重生归来,沈灵溪极少与人有这样的深谈,一时,对于公子卿此人,也是极为欣赏。 忍不住多饮了几杯。慢慢的酒气上涌,面色竟也有了几分潮红。公子卿眼光毒辣,也是瞧得仔细,心中一颤,多少也有些了然。其实早在他接刘管家回府那日,就见过沈织秋,那时就对他的美貌存了疑惑,留了老管家在医馆,传回的消息也是说沈织秋行踪诡异,很多 无法理解的行为,现在他却都有了答案。 试问,有哪个男子会有如此的美貌,更遑论,还穿了耳洞。他自然不会点破,这秘密他要守着,当成一桩趣事。他平静生活中最有趣的一桩事。 第391章 391 酸气漫天 沈织秋身为女子,也是一位奇女子,无论眼界还是见识,还是出神入化的医术,都让他着迷,让他想更深的结交。一时之间,便有了主意。 “酒逢知己千杯少,不妨就在今日,我们结拜为异姓兄弟,否则我都不知要如何表达想与沈兄相交的心啊。” 公子卿的话刚刚说完,沈灵溪眼睛也是一亮,“结拜?倒也有趣!” 二人相视一笑,双双跪倒在地。公子卿提起以酒水为祭,扬声道,“今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沈灵溪借着酒意与公子卿结拜为异姓兄弟,却不知这欢天喜地的一幕早已被人看在眼里。 慕之枫双唇紧抿,一双眼睛看不清喜怒。只是盯着公子卿,面色如霜。什么兄弟,沈灵溪居然也信。那个公子卿看沈灵溪的眼神分明就是一个男人欣赏一个女人的眼神!她看不出,他慕之枫又不是瞎的! 慕之枫忿忿转身回了酒宴,当时便见沈织秋与公子卿一前一后回到宴席,沈灵溪高兴之余还想把自己结拜了大哥的事跟慕之枫分享,放眼一望,见他依旧被那些贵公子环绕着,不免有些悻悻。 若不是为了等慕之枫,沈灵溪早告辞离去了,这样百无聊赖生生熬到散席后,公子卿扶住了有些微醺的她:“大哥送你一程!” 沈织秋下意识的看了看慕之枫,却发现他根本没看自己,心里一阵失落,面上却笑道,“多谢大哥好意,只是小弟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劳烦了。” 公子卿见她拒绝,也就不再执着,笑了笑,“如此也好,改日我到医馆看望贤弟。” 沈织秋点头应允,朝着公子卿深施一礼,此时慕之枫却沉默着从她二人身旁经过,不知在想些什么,竟然径直走了过去,似乎根本不曾见到沈灵溪。 沈灵溪心中不明所以,不免怅然。 “怎么?不舒服吗?”公子卿见她怔愣,忙上前扶住她。 “无妨,大哥,咱们就此别过吧!”沈灵溪强撑着站直身子,与公子卿施礼告辞。 公子卿点头目送他离去。眼神盯着她的背影,闪着兴奋的光芒!真是个有趣的女子,不是吗? 沈灵溪一个人坐在马车上,心神疲惫。回想今日结识公子卿的种种,心情很是愉悦。有知心的人陪自己说着话,这感觉也是蛮不错的。 至于慕之枫?心头一阵迷茫,那人又是怎么了?自己有招惹他吗?沈灵溪百思不得其解。马车平稳前行,依沈灵溪的想法,慕之枫一定是在不远的地方等她,可行了许久,却不见摄政王府的马车,也不见慕之枫幽幽的自黑暗中纵马前行。不免心中失落,原来她想错了,他并未在前方等着自己 。 自己最近越来越喜欢患得患失了,情绪轻易就会被他牵动。这种恋爱中的无力感她不喜欢! 胸中酒气翻涌,头越发昏昏沉沉的,沈灵溪揉了揉太阳穴,随手把怀里的香包拿了出来,如果记得不错,这香包里面是有着醒神的药草的。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已回到了静思苑。伴着月色,沈灵溪下了马车,依旧是有些力不从心。一进大门,便见慕之枫就站在院中,看着她走路有些不稳的样子,他忍不住皱眉。在她的印象里,自己哪怕轻轻晃一下他都会来扶的,可如今他只站在那里冷冷看着。高傲而疏远。沈灵溪不免有些赌气, 不扶就不扶,她昂了昂头尽量走得平稳笔直。慕之枫眉头越锁越紧,俊美的容颜此刻带着微微的不满,他亲眼看到沈灵溪和那公子卿暧昧相处,谈笑风声,还任那公子卿扶着。如在自己面前便换了这倔强的样子,这女人,究竟是把自己置于何地?换 了一身衣服,就真当自己是男子了? 他顾自生着气,浑身带着一股冷冽的气息,在凉凉的月色下,更显得冰冷沉默。 酒意还是让沈灵溪忍不住踉跄了一下,慕之枫终是不忍,上前一步想要扶她,她却更快一步站直了身子。任他的手空悬,像是没有着落的枯叶一般缓缓落下。 借着月光,沈灵溪打量着黑暗中的慕之枫,看不出他的喜怒,即感觉得到疏远。她心中委屈又不解,好端端的他为何这般对待自己? 但她强自清醒着,她不能这样下去,将他的照顾视为理所应当,甚至养成了接受的习惯。一旦他远离一步,她就会失落,她望着慕之枫,强装着笑了起来,“王爷早已经回来了?” 王爷?她称自己王爷?慕之枫的心情简直糟透了,她在挑战,挑战他的底限。慕之枫凉凉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他无语,沈灵溪索性继续向前,摸索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丫头们早备来了醒酒茶,慕之枫却是冷哼一声,喝退了众人,才开口“今日,可还开心?” 口气有些怪,但沈灵溪自己都有些晕乎,又怎么会注意到这些细节,她唇角上扬,“很开心!交了一位挚友。” “哦?”此时的慕之枫眸眼里波涛汹涌,更是有一番风雨欲来的压抑感。 沈灵溪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师傅?”直到这时候,沈灵溪才看清他脸上挂着的霜色,“可是谁又惹了你?” 慕之枫望着她又是冷哼,冷冽的气息就像是伤人的刀子一样,钻进沈灵溪的心房。她脑子有些混乱,根本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对自己。难道是因为他们睡过了?到手的就不稀罕了?不不不,慕之枫不是那种人。是因为自己去参加宴会?不可能,慕之枫也不是这样小气的人?她想了又 想,却依旧搞不明白,自己是在哪里得罪了这人? 慕之枫冷眼看向她,不说一句话,只是那样站着,就让沈灵溪感觉到了距离感。 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连带着人的情绪都变得脆弱敏感起来。沈灵溪只觉得眼眶发热,她故意冷声道:“王爷若是无事,便请回吧!” 慕之枫嘴唇微动,心已经要气炸了“王爷?你叫我王爷?好!你好!”他气得语无伦次。沈灵溪丝毫不想示弱,口气也是有了几分较量,“你高高在上,自然是王爷,我叫错了吗?” 第392章 392 悔断肝肠 “没有错!你没错,既然叫我王爷,岂能只嘴上喊喊,要做出样子才行。” 慕之枫怒极反笑,一字一顿地盯着沈灵溪道:“高高在上吗?本王现在让你知道什么叫高高在上!” 沈灵溪看着暴怒的他,带着几分陌生,却不知他要干什么。 “茶凉了,去换来。”慕之枫冷冷瞥了一眼桌上的茶水。 沈灵溪咬着下唇看着陌生的他,执起桌上的茶壶给他斟了一杯暖茶。垂眸不再看他。 慕之枫却更怒了,她这明明是无声的抗争。 “怎么?和那公子卿能谈笑风声,更是醉酒而归,见了本王却连句话都不会说了?沈灵溪,你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他说着扬手打翻了茶盏,又喝道:“太热了,再去倒来!” 沈灵溪身体微微摇晃,酒意上头,心中却异常委曲,她咬着下唇喃喃,“慕之枫,你滚蛋!你滚蛋!”说到最后,她终是哽咽了起来。 慕之枫的心被狠狠揪了一把,怒火与痛意终都被心疼压下心头,他作势想要为她拭泪,却被沈灵溪哭着打开他的手,“不要碰我!滚!” 慕之枫的手僵在半空,他在做什么?他怎么会如此对她?他怎么会舍得? 慕之枫这才震惊于自己刚刚的所做所为,看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沈灵溪,他无力再看她垂泪的脸,转身落荒而逃。 慕之枫这一走,数日不曾露面。 可沈灵溪在第二日,却是如常起床,脸上的泪痕还没有消退,却不影响她做事情。对于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愿回想,她也不知事情为何会变成那个样子。 不管怎样,她还要去医馆工作。索性抛开慕之枫,一心投入工作中。其实酒意消了,她大致已有了判断,慕之枫恐怕又是犯了吃飞醋的老毛病,这次她势必要给他治一治了。 玉碎一见到她来,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今日来的这么晚?” 沈灵溪嗔了他一眼,“没什么,不该问的不要问!”态度也是恶劣,玉碎想了想,女子嘛,总是有几天是在烦躁中度过的。想通了此节他也就不再去多想,对着沈灵溪,态度反而是比以往好了许多。 沈灵溪因此也是多懒了他一眼,很惊讶这人竟然突然变得乖巧起来。为了避免清闲下来就去想其他的事情,沈灵溪可真是不遗余力的在工作。仅仅是一上午的时间,就做了以往两天的工作量。医馆里的人只道是沈大夫今日格外的勤劳,却不知沈灵溪心里也是不好受。但唯有如此,才能不去想某人。她心里弯弯绕绕,面上看起来却是云淡风轻。只是脸色比以往有些沉,但这工作效率,那可是蹭 蹭的往上窜。 而就在另一方面,慕之枫铁青着一张脸,直盯着面前的影卫,面色也是不善。 那影卫晓得自家主子的性情,赶紧说道,“一上午诊治了十三个病人,喝了六杯茶,话不多,除了询问病人,统共说了十三句话。” 慕之枫闻言眼睛一亮,“都说了什么?”影卫几乎可以预见自己下一刻会死的很惨,只好如实回答,“说病人今天来的很少,说玉碎今天格外的乖巧,还有,就是,说身边的药女进步挺快。” “没了?”慕之枫抬眸,凉凉的眸色落在人的身上,格外的难熬。 影卫硬着头皮,颤声道,“……没了。” 安静,格外的安静。安静了很长时间,这才听得慕之枫深深叹了一口气,“本王错了么?” “嗯……”下意识的回答让慕之枫再次投过了视线,影卫只恨自己嘴快,在这一刻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给缝上,也不想面对主子的怒火。 慕之枫凉凉开口,“去蛙跳。” 这个可怜的影卫,他根本不敢问时限是多少,只好忙不迭的哭着脸退出去。那模样,说不出的滑稽。 人走之后,慕之枫却又是叹了一口气,这个女人,还真是……让他无奈呀。其实自那日赌气回来,连着几天的功夫都没有露面,慕之枫心里也觉得异常苦闷,反复的问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他一刻不停的让影卫前来汇报,得到的结果却是沈灵溪根本半句都没有提起自己,甚至工作如常,还能谈笑风声,这个认知让他有点发狂。恨不能现在,立刻就走到她的身边,问一问她,难道就真的不想 念自己? 他觉得自己遇见沈灵溪这个女人,还真是输的一败涂地。现在想想又有点后悔,当日自己发什么火呢? 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慕之枫怔怔的坐在那里,只觉得自己的心口一阵阵的泛疼,那女人竟然不想念自己,好受伤…… 而身在玉泽医馆的沈灵溪,这一上午光是喷嚏都打了不少。弄得玉碎都以为她病了。谁知道沈灵溪却是愤愤道,“什么病了,本姑娘才没有病!” 碎玉:“……” 直到下午的时候,沈灵溪这才清闲了起来,或许觉得一上午的劳累效果也不是很明显,于是很愉快的决定给自己放个短假。 碎玉忙前忙后看着她悠闲的捧着香茗,心里也是郁闷。这女人,真是说风就是雨,表脸比翻书还快。这一下午的时光变得更加有些漫长,什么事情都不做也是无聊的紧。索性叫来前几天收的小药女指导一番,名唤绣茗的女子听她终于要用自己了,面上也是开心,端茶送水,沈灵溪时不时的拿起药材要指 点她一二,她也认真听着,看着。 总归是打发时间,沈灵溪指导起来,也是有几分漫不经心。绣茗却是认真的望着她,弄得沈灵溪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她将人留在了医馆,说好了要教她一技之长,自己却在这里偷起懒来。 正准备起身细心的为她指导一番,却见门外来了一个拄着拐杖的中年人。乍一看,老胳膊老腿的,沈灵溪忍不住咋舌,呦,这位大爷,您这是早衰呀。 她这样想着,再一抬头,可算是看清了。一身简朴的布衣,明亮的眼睛,虽说还特意粘上了胡子,但沈灵溪又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如何能看不出来,这人是慕之枫所扮呢? 第393章 393 医治酸病 一时又想起那晚的情景,他赌气走了,自己可是哭了好久。想到这里,对着慕之枫就更没有好脸色。 态度冷淡的要命,慕之枫忍不住磨牙,他故意作此装扮本就有扮可怜的意思,可她居然假装认不出,倒让他没有台阶可下,这女人太可恶! 看着沈灵溪递过来的白眼,慕之枫心里只能无奈苦笑,这气性,都几天的功夫了还没有消下去,他再是一想,就又对沈灵溪竟然不想念自己不满起来,但当下却是不能透露来。 他一进门就喊痛,听得沈灵溪心里生烦,眼睛眨呀眨就又不知在想些什么,看着他极其卖力的表演着,心里也是觉得好笑,面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笑容,“坐吧,说说看?哪里疼?” 看那样子,很是温柔,就和正常的大夫关心病人一样。慕之枫愣了一下神,看着沈灵溪,面上的表情痛苦,好好的脸被弄成这么一副怪样子。 沈灵溪心想,还是那个有着一张好皮囊的慕之枫让人心情好,她又是望了一眼眼前这个未老先衰的中年大叔,又是翻了一个白眼。 慕之枫只觉得遭受到了严重的鄙视,也不好示弱,“大夫,快来帮我看看,我头疼!好疼!哎呦!” 沈灵溪被他这么一弄,心里更觉得好笑。暗道,竟然敢跑过来消遣本姑娘,哼,到时候,有你受的! 这样想着,她却是一笑,笑容明媚几乎闪瞎了慕之枫的眼睛,“头疼呀。好说!”慕之枫只觉得浑身一颤,对上沈灵溪那明媚笑容,但又不好暴露身份,试想,南临举足轻重的摄政王乔装打扮成一介平民,跑到一家医馆来寻医问药,这样的事情,但凡是有些头脑的就能猜到其中存在的 问题。 事到如今他也只好隐忍,不过就是让沈灵溪出一出心头的恶气,想到这里他暗中咬牙,他就不信这个女子,就真真一点都不心疼他! 沈灵溪此刻面带微笑,言语却是冷淡的紧“躺下。”慕之枫嘴角一抽,也只好听命。在众人看来,他不过就是个来寻求大夫帮助的病人,如何能够反抗?想必沈灵溪也是料定了这一点,才敢这般行事。大丈夫能屈能伸,慕之枫狠下心来,乖乖的躺在了塌上 ,尾眼一扫,却见沈灵溪已经自匣子里取了银针。 她不会真扎的,她不会真扎的,慕之枫心里默念了一百遍,却仍是忐忑。 “头疼嘛,想必是近日心神不宁所致,以银针打通身体内的恶疾,再以针灸之法固本培元,如此,方能痊愈。” 沈灵溪一身长衫,嘴上说的却是一本正经的。慕之枫见她真的就要将银针扎在自己身上,心下一动,此刻他装扮的是个中年人,若是被人看到肌肤如玉,定是要引来旁人的怀疑。。 他连忙坐起身,“不妥不妥,哦,对了,我现在头不疼了,胳膊反倒是疼得厉害!”他作势就举起胳膊,沈灵溪似笑非笑的将银针收起,抬眸问道,“胳膊疼?” 慕之枫只好硬着头皮回道,“是呀,应该是前日不甚摔了一跤,现在想起,定是在那时就将胳膊摔伤了。” 沈灵溪脸上一本正经,“莫不是脱臼了?” “脱臼?”慕之枫忍不住一沉吟,就见沈灵溪已经上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手法极其的快准狠,只听的一声清脆声响,慕之枫眉头一皱。 先前没有脱臼,现下可是实打实的脱臼了。 沈灵溪面不改色,却是犹豫起来,“竟然不是脱臼。”说着又是摸上了慕之枫的手臂,只是一瞬间,接骨成功。 慕之枫的脸色有点寒,以他的手之所以能被沈灵溪擒住,那是存了不忍伤她的心。可她居然真敢下手!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沉默,沈灵溪想起来也是有点后悔,但心里对于慕之枫的怨气却是消下去了一大半。此刻见他不肯说话,冷着一张脸,心里也是有些忐忑。 “还疼吗?”沈灵溪完全是公式化的一张脸,与对待普通病人无异。 慕之枫眼中闪着危险的光,他的耐心已经耗尽了,索性扬手拂去脸上的遮掩之物,露出本来面目,似笑非笑道:“还死不了。” 沈灵溪被他看得有几分心虚,却挺着不肯表露半分,只冷冷一笑:“慕大人好兴致,有空来我这玩变装秀!” “本王病了,听说这里有位名医,不知是否虚有其名!”慕之枫已是打定了主意,挑眉望着她。 若他以其它相激,她不一定敢应,若提及医术,她是半分不怕。哧笑着瞟了一眼他的胳膊道:“王爷还要治病?不知这次是哪里痛啊?”她的语中不无得意。 慕之枫忍着要气炸的肺,指指自己的心道:“我这里痛。” 沈灵溪心内暗笑,且看他做得什么文章。靠近几步道:“心病还需心药医,不如我先给王爷扎上几针?”说得她帮作威胁的在他面前扬了扬手里的银针。 慕之枫一见时机正好,扬手便抓了她的手腕,口中喝道:“这里有现成的心药,何须施针!”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出这句话,宽厚修长的身子已经将沈灵溪压在塌上。 任她如何挣扎,他都能准确寻到她的小嘴,长趋直入,唇齿清香,又带着一股刻意惩罚的味道,在她的唇畔里流连,沈灵溪羞怒交加,又不敢呼叫,生怕外面的药童药女听到。 慕之枫将这几日以来的怒火一并发泄在眼前这个罪魁祸首上,不肯承认的是,那让人想入非非的舌吻,除了有着怒火,还有,思念。 他是多么的生气,又是有多么的思念。在这短短的几日里。 沈灵溪被他吻的七荤八素,身子忍不住变得柔软下来。就连戒备也是慢慢放下。两人在房间里缠绵悱恻,丝毫都没有注意到,窗外一个人的身影。 绣茗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眼睛里的光一时变得幽沉。从远看去,就像是两个男子在亲密接吻,可沈灵溪铺散了满枕的黑发,明眼人一眼便能识破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子。绣茗对自己的发现十分满意,迫不及待地将此事报予她的主子。 第394章 394 梦翎学艺 文府。 “果然。此人真的是女扮男装!”文淼淼低头看看手中的字条,眉目一点点凌厉起来,怒气盈了满脸,十指收紧,手一扬便将桌上的茶盏拂落,瓷片四溅,惊得外间丫头连忙进来跪了一地。 “果真是你!沈灵溪!”文淼淼想起之前她在医馆被沈织秋戏弄只要一想起之前被沈灵溪在医馆戏弄,恨不能现在就带人将她抓来,狠狠的凌虐! 绣茗候在一旁,等文淼淼气消了这才继续禀告。她就是文淼淼安插在沈灵溪身边的眼线,她看到了什么,文淼淼自然一清二楚。 “好个狐媚子!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她冷冷说道,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是恨意。恨意已然入骨,成了随时可杀人的利器! 沈灵溪被慕之枫独特的方式这么一折磨,任是再有火气也都化成了羞涩。 慕之枫眼里带笑,神情坏坏的,直看的沈灵溪面色羞红。借着这一次才肯将话说开,不过却不是慕之枫说教沈灵溪。 沈灵溪倒是趁着此番,痛责了慕之枫的诸多不是,特别是小心眼这一点。至于他所说公子卿看她的眼神,那日她喝多了,却真是未曾注意。 不过,她还是明白的告诉慕之枫,相信她对他的感情,是对她最起码的尊重。慕之枫试着从她的角度去理解,虽然有些不情愿,勉强还是接受了。但还是再三叮咛要与公子卿保持距离。 自此误会也算解了,慕之枫自然没有赖在医馆的理由,只得又搂着沈灵溪缠绵了一番,便离去了。走之前又被沈灵溪逼着立下毒誓,再不会在医馆中对她不轨。 翌日,玉泽医馆又热闹了。沈织秋看着乔梦翎小小的人儿,背着一只硕大的医箱立在院中,不免有些犯愁。她没料到乔梦翎来的会这样快,她此番是来正式拜师的,是以,她一见沈灵溪出来,就跪倒下去。这一跪,可是不得了,恐 怕她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徒儿拜见师傅!” 乔家堡的大小姐乔梦翎,见到沈织秋都要行拜师礼,从另一方面来看,沈织秋的身份也算是被抬得极高。只是一眼,沈灵溪就明白了她的好意。乔梦翎故意在众人面前行拜师礼,一则也是因为心慕医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像沈灵溪一样的医者,另一方面,当然也是做给众人看的。乔梦翎的态度就代表了 乔家堡的态度。 试问,乔家堡看重的人,又怎会是容得人轻易动得?而沈灵溪私下也知乔家堡本就是慕之枫暗部的力量。 沈灵溪眼睛里划过一抹感激,望着乔梦翎,双手她扶了起来。 “好,从今日起,你就是我沈织秋的弟子,为师会倾尽所能,教授你医术。” 这话,自然是她真心话。乔梦翎此人,有医者的仁心,又具有那几分灵气,跟从她学医,假以时日,也能有所成就。 乔梦翎脸上的欣喜根本不加掩饰,俯身一拜,“多谢师傅!” 沈灵溪面上带着笑意,看起来,整个人都显得格外精神,又因为其本身生的俊秀,这一眼看去,更是多了几分俊美。 乔梦翎着人放下拜师礼,也算是正式在医馆住了下来。若是旁人肯定会疑惑,乔家堡什么没有,何以乔家小姐会铁了心的要到玉泽医馆来求医,但知道沈织秋医术的就不会这般想。 沈织秋的医术高超,更是有着旁人学不来的睿智,能拜在她的门下,也算是不枉此行。毕竟,医术,学好了,在当今可是有着大用。 不过沈灵溪也是真心的将乔梦翎看做朋友,现下更是有了师徒名分,对待这个徒儿,更是实打实的好。碍于乔梦翎的名声,医馆里多为男子,却也不同意乔梦翎住在此地。 无奈,乔梦翎只好听从她的意见,在临近医馆的地界买了一处宅子,不得不说,从这就可以看出乔家堡,当真是财大气粗。乔梦翎拜沈织秋为师,医馆里更是寸步不离的学习,沈织秋也是不吝啬,习医习药也是手把手的来教,只是这教授的过程却是极为隐秘。一则是因为沈织秋真心不愿这医道被存心不轨的人听到,二则,也 是为了乔梦翎的名声。 毕竟,自己当下穿上这一身长衫,扮演的就是沈织秋的角色。沈织秋在外人看来,那可是一名男子,大庭广众之下与自己的徒弟亲近相处,恐怕不妥。 也是因了此,沈织秋授徒更加严谨严密。绣茗时不时的就会候在身边,偶尔想要去听一听,却被乔梦翎阻止,当沈织秋问起时,乔梦翎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以女子的直觉来作为依据。 对此,沈织秋也只是笑笑,并不做她言。 乔梦翎在玉泽医馆当了七天的学徒,看样子,沈织秋也是满意。捧着香茗,脸上挂着笑意,“不错,现下你已经将全部的药材药性掌握了。” 对于乔梦翎,她可是用心在教。当然希望能有个好成绩,所幸,乔梦翎并没有让她失望。 “坐下休息休息吧。”见她主动提出歇息,乔梦翎这才松了一口气。 以往在她看来,这做个学徒,也只是极为简单的事情。但真等自己亲自去体验的时候,却突然明白,原来,做什么都不容易。也因此,对于沈织秋,更加崇拜。 乔梦翎难得能够歇息,坐在座位上,与沈织秋一同品着香茗,全身心的放松起来。 “沈大夫,有客人到。” 沈织秋抬眸,就见到一身白衣的公子卿提着礼品登门,心下一喜。 “大哥!” 公子卿眼里带着笑意,看着沈织秋精神奕奕的起身来迎,随手将礼品放下,“前几日忙着事情,今日趁着空闲才能来看望义弟,还请义弟莫要怪大哥迟迟不来呀。” 他们这样说着,乔梦翎眼睛却是瞪大了,像是出神一般,呆呆的望着公子卿。 诚然,一身白衣,气质凛然的公子卿,可以说是不少女子心中的完美情人。优雅的举止,如玉般的容颜,乔梦翎见过不少俊美之人,但今日遇到公子卿,她的心,微微动了。心动如流水,一旦对某人有了痴想,这念头,是无法去抑制的。 第395章 395 以药离间 “梦翎,快来见过大哥。” 乔梦翎被沈织秋唤到,心神这才回到脑海,望着眼前的这个年轻公子,心里竟有些害羞。 公子卿笑道,“这就是义弟不久前收下的徒儿?” 沈织秋也是笑了起来,“不错,乔大小姐宅心仁厚,又心慕医道,织秋断没有拒绝之礼。” 乔梦翎听见公子卿提起自己来,这心一下子就变得雀跃起来。就连那眼神,都和平日里不同,沈织秋将一切看在眼里,又见公子卿也只是出于君子般的客套,心下有些忧愁。 这乔大小姐,别是看上了她的义兄呀。 乔梦翎,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般风度翩翩,让人沉醉的男子。整个下午的时间,只因为公子卿的存在,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沈织秋看在眼里,又是惊奇,又是发愁。按理说,那世子蒋浩,容貌也是不差,可这乔梦翎偏偏是将人看做朋友。对于公子卿,这才露出了小女儿姿态。要说这各花入各眼,蒋浩没有入了乔梦翎的眼,就不知她的义兄,是否会看上她这个新收的 徒儿。 刚刚做起了师傅,就开始操心人的婚姻大事,对此,沈织秋也是表示心累。 公子卿的目光却一直是放在沈织秋身上的。“义弟若是有了闲暇了,不妨多去为兄那里走动走动,为兄那里,可是有许多好玩好看的东西要与义弟一同分享。” 沈织秋回转过来了心神,笑道,“大哥好意,义弟岂能不从?” 两人说了一会儿功夫的话,公子卿事务也是忙,只好离开。临走之时,还不忘朝着沈织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公子俊秀,美人痴情。乔梦翎自他走后却是不安分起来,缠着沈织秋一直在问有关于公子卿的事情。少女心瞬间被点燃,这可苦了沈织秋。 只好一遍一遍的讲述着,心思一动,却是给乔梦翎出了一个主意。 “这样的事情,为师可帮不了你,不如你去寻蒋浩,同是男子,想必他能够为你出谋划策。”沈织秋一本正经的说着,暗地里却是有些心虚。 乔梦翎眨了眨眼睛,“不错!那我就去找他!”言语里,对于公子卿,竟是有了死心塌地追求的意味。 蒋浩皱着眉,听着乔梦翎兴高采烈的提起公子卿,心中醋意大发,面上也看不出喜怒,“哦?既然如此,不妨改日我约他一叙,也好帮你看一看他的人品。” 乔梦翎想了想,这才笑了起来。“好,蒋浩,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眼看着乔梦翎来去匆匆,蒋浩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生着闷气。 “公子卿,沈织秋,这一个个难道都比本世子好?”蒋浩向天怒吼。 “公子!公子!快去看看吧,外面来了一群乞丐!” 书房内,公子卿抬起头来,“一群乞丐?” 杭城经济也算繁盛,何故会有乞丐来到他的家门,不止一个,还是一群?公子卿眨眨眼睛,长长的睫毛趁着人格外的俊秀,“散了银钱,以礼相待。” “是。” 等管家出去后,公子卿这才放下手里的书,最近来他门上寻麻烦的,还真是多呢,先是生意受阻,再是被人堵了府门口。他唇畔露出一抹笑意,随手再次打开书本,专心的看了起来。 蒋浩在府上大发雷霆,“一群废物!真是一群废物!”除了这句话,其他的,却是半句都没有。 慕之枫不时就会来医馆喝杯茶,坐一坐,一来二去,医馆里的人也熟悉了这个俊秀的男子。绣茗将一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心里的弯弯绕绕却没有人知道。 她总是跟在沈织秋的身边,也只有偶尔的时候才会被派到玉碎那里打下手。 “嗯?放错了。”玉碎的声音从耳畔传来。绣茗忍不住抬头,一脸迷茫。“这是羽连散,断不可放在这里。” “羽连散?”绣茗反问,“这不是清心散吗?”玉碎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极其认真,“羽连散和清心散形状相似,可它们的功效却是完全相反。清心散可以清心,但这羽连散,捻磨成粉,可是一味可以催眠人的意识的药。此药绝不可放错,否则,将羽连 散当做清心散去用,可是要坏事的呀。” 绣茗怔在一旁,随手拿起一株羽连散,喃喃自语,“原来,还有这样的药效。” 碎玉将那药材区分好,这才道,“去织秋那里去吧,这里暂且也没有什么事情。” 绣茗点点头,一副顺从的模样,“是。” 回到沈织秋的身边,却又见到了公子卿。公子卿最近来医馆的次数也是频繁。每次来沈织秋都会亲自作陪,两人相谈也是愉快。 便是这一次,公子卿走后,慕之枫这才踏着他的脚步来到医馆。脸色似有不悦。绣茗细心观察,心里暗中有了主意。 慕之枫对于公子卿频繁来往医馆露出不满,沈织秋只好劝慰。在慕之枫看来,每次见到公子卿,都会想起那次宴会上两人的暧昧举动,就像是一根刺一样,时刻威胁着慕之枫。 绣茗趁着沈织秋哄劝慕之枫的功夫,假借了出去买东西,一溜烟的从医馆溜了出来。 “小姐,这是从玉泽医馆传出来的消息。” 丫鬟将一封书信呈给文淼淼,文淼淼展开书信,一晃的功夫脸上却是有了笑容。“好,好,这样,我就不信慕之枫还能对那妖女死心塌地!” 她话音一转却是对着身边的丫鬟道,“去把消息传出去,就说我同意这个计策。让她早点实施。本小姐,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看到沈灵溪那个小贱人吃瘪了。” 却见书信之上,端端正正的写着“以药离间,引发误会。”八个字。 却原来,是因为这绣茗,敏锐地看出了慕之枫对沈织秋与公子卿的接触很不满,便与文淼淼商量着,用羽连散造成他们之间的误会。若慕之枫看到沈灵溪与公子卿亲热的场景,可以想象,究竟会发生怎样的乱子? 第396章 396 误会丛生 无独有偶,明日,公子卿就会来到玉泽医馆,也算是和沈织秋约好了日子。绣茗跟在沈灵溪身边,寸步不离,以一贯的怯懦来讨好沈灵溪,以此使得沈灵溪对她降低防范,这一夜安然度过。清晨的余晖洒满整个大地,沈灵溪早早的醒来,开始收拾着一切。今日,公子卿和她约好了在医馆相见,既然已经结为了异姓兄弟,那么,走的亲近一点也不为过。更何况,沈灵溪与公子卿此人,意气相 投,在一起的共同语言也是很多。 所以,她不介意,再为自己多一个朋友,一个值得相信的人。 来到了医馆,就见玉碎已经在准备着捣药,沈灵溪笑了笑,“医馆有你这样的人,还真是好。” 碎玉抬眸看了她一眼,也是笑了起来,“有沈大夫这样的工作狂人,才是医馆之幸呀!”这话,说的自然是之前沈灵溪与慕之枫呕气,光是一上午的时间就问诊了十三位病人。 沈灵溪被他戳破心思,只是瞪了他一眼,就继续着自己手头的事情。来到了医馆,每日的药材分配和摆放她都要检查一番的。 毕竟,各类药材有着相似,若是被人弄错了,可能就会出人命。按理说她一个医馆的大夫,远不用这样事事亲力亲为的。但沈灵溪作为医者,就要为病人负责,是以不管每日有多忙,都会抽出时间再检查一遍。反正花的时间也不是很多,检查一遍,心里也是会放心一 些。 却见她在清心散的位置上停留了一会,皱眉,“为何这药材会有羽连散的味道?” 玉碎也是见惯不惯了,还不是你发善心收留的小药女,昨日她误将羽连散放在清心散的格子里,若不是被我看见,指不定又要出什么事。 “嗯?绣茗?”沈灵溪忍不住道了一句,“她熟悉药材还远没有梦翎一样熟练,放错了也是正常。不过越是这样,越要警醒着点。否则,医馆万一出事,后果都不堪设想。” 玉碎点点头,“放心吧,羽连散这类药一般人听都没听过,更遑论它的疗效了。不要我倒是惊奇,你这人的鼻子还真是好使!” 沈灵溪嘴角一抽,“……”是在说我是狗鼻子吗? 药房里,绣茗鬼鬼祟祟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包药粉,小心谨慎的将药粉倒进了茶盏里。眼睛里,带着一丝狡猾,一闪而过。 看了看外面的太阳,估量着公子卿也该到了。绣茗就是在这时走了出来,手上端了一杯茶,“沈大夫。” 沈灵溪随意的看了一眼,笑道,“绣茗真是有心了。”碎玉撇撇嘴,没说话。 却见沈灵溪接过茶盏,绣茗的心就提了起来,生怕被她察觉到什么。只是,沈灵溪还没来得及去闻上一闻。医馆就来了人。 “沈大夫呢?沈大夫在哪里?” 沈灵溪放下茶盏,皱眉,起身,“怎么了?” “是沈大夫吗?我家小姐突然到了旧疾,说是只有玉泽医馆的沈大夫才能救治!救人如救火,还请沈大夫赶紧去一趟吧!人命关天的大事呀!” 那管家模样的人看起来很是焦急,沈灵溪二话没说,提起药箱就要出门,临了了嘱咐了一句,“若是大哥来了就说我有急诊,改天再叙。” 碎玉点点头,“放心去吧。” 说着沈灵溪就出了医馆。看到她如愿被人引出,绣茗的心这才放松下来。心里算着这时候公子卿就要到了,避开了玉碎和医馆里的众人,来到清净地,放出了一道信号箭。 文府。 文淼淼悠闲自在的坐在摇椅上,立马就有下人前来禀告,“大小姐!信号箭放出来了!” 文淼淼闻言一笑,“好。”刻意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声音不由的比平时提高了几分,“好!就现在!派出杀手,袭击医馆,务必要将沈灵溪的人头给我拿回来!” 与此同时,一道轻微的风声划过,文淼淼脸上带着嗜血般的笑容,阴谋算计,不过如此。她自然知道有人偷听。 另一边慕之枫很快便得了消息,“杀手?”他眼睛微眯,倒是没想到文淼淼会贸然派出杀手。不过,不管怎样,沈灵溪的安危重要,他还是走一趟比较稳妥,慕之枫离了慕王府,直奔医馆而去。 与此同时,公子卿按照约定早早赶往玉泽医馆,心头也是带了几分喜悦。哪知刚到医馆门口就碰上了乔梦翎。 “原来是乔姑娘。”公子卿面上带笑,端的是温润清朗,如沐春风。乔梦翎看着他的举止风范,越发觉得自己选对了人。心里涌起一阵温暖。 “师傅出诊去了。”她轻声道。 公子卿略一沉吟:“无妨,我且等她。” “公子卿,师傅可能要好久才会回来。”乔梦翎平时落落大方的,今次见了公子卿,心里生了其他心思,一时竟显得有些扭捏。 所幸公子卿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这上面,乔梦翎灵光一闪,这才想起要将人请进门去。 公子卿向她微微颌道以示感谢,正要随着她进医馆,蒋浩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眼神带着几分骄傲,晃着膀子走过来,看着公子卿笑。 “乔梦翎,你说的就是他?” 乔梦翎见他直勾勾盯着公子卿,生怕他将自己的心事说破,大声阻拦道,“蒋浩!”话出口这才猛然警醒,公子卿可在一旁看着呢。 她这副在意的神色,落在蒋浩眼里,那是何等的残忍与痛苦。蒋浩冷哼一声,心里的难过却是半点没有显露出来。 公子卿看着两人的神色,心下觉得好笑。转身欲走却被乔梦翎缠住。“素闻公子茶道精湛,相请不如偶遇,今日一见,不知公子可愿教授梦翎一些品茶之道?” 她这话说了出来,蒋浩也不甘示弱,“不错,素闻公子茶道精湛,不知可否讨教一二?” 一时间,公子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在两难之时,却见沈灵溪提着药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师傅!” “沈大夫?” “义弟!” 沈灵溪刚刚下来,见着眼前的的一幕就是一愣,“这是怎么了?怎么都聚在这里?”她望见了公子卿,笑道,“大哥,我总算是赶回来了。”公子卿听她这样说,面上也是带了几分微笑,能得人如此重视,他的内心也是十足的愉悦。 第397章 397 心惊忐忑 乔梦翎一见到沈灵溪提着药箱回来,心生一计。 “喂,到时候可要帮着我!” 她这话,自然是对着站在一旁的蒋浩所说。蒋浩身为世子,本身身份也算是尊贵,但偏偏就是面对着乔梦翎,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心里却是又明白,自己,不喜欢公子卿。而这一切的根源,还是因为,他从乔梦翎眼睛里看到了一闪而逝的光芒。 那光芒,是独独对着公子卿才有的。 这个认知,让他难过。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点点头,以此来表示自己的认同。 乔梦翎得了他的同意,心里也是欢喜。她打定了主意要追求公子卿,怎肯让公子卿踏入玉泽医馆。进了医馆,彼此也就没了什么机会解除。不得不说,乔梦翎对公子卿此人,也算是费尽了苦心。 她这番苦心,落在沈灵溪眼里,得到的也只是一声长叹。有些事情,终究是强求不得。 几人简单的叙话,公子卿却耐不过乔梦翎的痴缠,尤其是对上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拒绝的话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蒋浩抱臂在怀,脸上带着一贯的桀骜,细看之下,又有几分俏皮,只见他说道,“只是吃茶品茶而已,若是去了寻常的茶楼恐怕会坏了清净,早就听说公子家的格局很是吸引人,便是茶楼也是别具一格。就 不知,公子肯不肯邀请我们一去了?” 这话,被他漫不经心的道了出来,乔梦翎脸上挂着欣喜,眸眼里更是有着明显的心动。公子卿忍不住望了沈灵溪一眼,“义弟也要去么?”这话刚刚说出口,就见乔梦翎和蒋浩的目光同时望了过来,沈灵溪自觉压力有点大,只好点点头,“嗯,的确还没有去过。今日,不妨就聚在一起,也让我 们见识一下,公子家的气派。”听了她这话,公子卿也是点点头,今日,为了来赴沈灵溪的约,他特意推了所有的事情,既然提出了要去茶楼一叙,图个热闹也是不错的主意。更何况,他看了一眼正抬眼望天的沈灵溪,心中暗道,他要 见的人也一同去,也就没有了什么区别。 去哪里都可以,不用说,还是自家的茶楼了。于是笑道,“那好,既然如此,就去附近最近的那一家茶楼吧。” 也在这时,沈灵溪才知道,公子家的茶楼在这杭城,有很多。用富可敌国来说,也丝毫不过分。 看起来,若以公子卿的身份来看,倒像是个商人,但看他的为人素养,的的确确的有几分文人的风骨。便是如此,更惹了乔梦翎的喜欢。蒋浩跟在她的身后,闷闷不乐。沈灵溪看在眼里,也不知该如何劝慰他。反倒是公子卿,他一门心思的把注意力放在沈灵溪身上,对于乔梦翎等人,能有的关注显然不多 。 公子卿自始至终不曾进入医馆,绣茗原本的计划眼看要落空。费了这许我周折,她不甘心,咬咬牙索性又生一计,再次传书文淼淼,请她速来医馆。她的视线放在桌上的新茶上,此为药茶,她更是在里面添加了一味药材,既然要算计的人走了,她也只好调整计划,正自思量着,门外一声烈马嘶鸣。绣茗微微一笑,再抬眸时已是波澜不惊,慕之枫风风 火火的赶到了。 綉茗的笑意些微的不容觉察。 慕之枫踏进医馆,第一件事就是要寻沈灵溪,玉碎正在把脉,也没有时间去打招呼。况且,看慕之枫的样子,也不像是有那功夫理会自己。 “沈大夫呢?”他是认得沈灵溪身边的这个药女的。绣茗主动迎了上来,微微一礼,“沈大夫刚刚出去了一趟,想必过些时候就要回来了。” 慕之枫一听这话,心里又是一急,转身就要走开却被绣茗唤住。 “公子!” 慕之枫回头,眉宇间存了几分疑惑,“还有何事?”他的态度说不上温和,但看那双好看的眸子,透着微微的凉意。似乎,若是贸然耽搁了他的时间,误了事,此人也不是好相与的。绣茗只觉得身子一冷,便是笑道。“公子莫要心急,我家主人说了,去去就回,若是公子赶巧来了,就在医馆里坐上一会,也就一会的功夫,断不会让您等太久。你看,这就是我家主人临走时泡上的一杯药 茶,可是专门为公子您准备的呢!” 她这番话说完,慕之枫的脸色这才缓和许多。“你家主人当真去去就回?”“不错。她还说了,再迟也不过茶凉。您看,现下这茶还是热着呢!”绣茗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极为诚恳。慕之枫心思一动,视线落在那杯药茶上,脑海里似乎自动的浮现出沈灵溪泡茶的模样,一举一动,索 性也就安稳下来,坐在座位上。 其实他这时候也有自己的思量。若是他此刻离开,依旧是不知沈灵溪去了哪里,若是赶的巧了,他前脚离开,文淼淼派来的杀手后脚及至,那么,沈灵溪也就危险了。 他捧着药茶,想起沈灵溪,心里便觉得暖暖的。 “公子还是趁热喝好,茶凉了这滋补身子的药效也就差了。可莫要辜负了我家主人的一片心意。”绣茗在一旁提醒着。 慕之枫垂眸望了一眼这杯热茶,笑了笑,“也罢。”说着,仰头也就饮了几口。 医馆内静悄悄的,慕之枫等了一时,只觉有些燥热。想唤绣茗开窗,却左右寻她不到。想起身只觉得头一阵晕眩,心中一惊,下一刻,意识却有了迷离。 而就在此时,医馆的门被推开,一个女子的身形映入了他的眼帘。沈灵溪回来了? 慕之枫只是凭着心头的欲望,不由分说的一把将人抱住,暖玉在怀,一时竟忍不住放手。嘴里喃喃的,仔细去听,却是沈灵溪的名字。 而就在另一边。悦己茶楼。 乔梦翎和公子卿不时的说着话,蒋浩只是饮着酒,小口小口饮着,想来也是担心醉酒。不知为何,沈灵溪却只觉得一股心惊肉跳的感觉传来,甚是不安。思来想去,并没有什么事情遗漏。可这突然而来的忐忑感,是怎么回事? 第398章 398 怒斥离开 她百思不得其解,酒桌之上依稀能够看出她怀着心事。公子卿抬眸看着她,关心问道,“义弟可是有什么事?” 乔梦翎这时候也是好奇,“师傅是在想些什么吗?怎么忧心忡忡的?” 说实话,沈灵溪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也是笑道,“医馆无人坐镇,玉碎今日也是出了外诊,只有一些伙计想来我也是不放心。” 公子卿垂眸思量,“既是担心,不妨我去派了人在医馆看守,万一有什么情况,义弟也好以最快的速度赶去处理。” 沈灵溪却是摇摇头,摆手,“此事只是小事,怎可劳烦大哥,不知这样可好。我去去就回,将一切安排妥当了,再回来陪大家吃酒玩乐,不知这样子,大哥可愿意?” 公子卿脸上挂着笑意,“若是有事,义弟不妨去忙,什么时候回来,这酒菜都是管够的!” 乔梦翎一心扑在男色上,典型的见色忘了师傅。沈灵溪只是嗔了她一眼,朝着蒋浩打了一声招呼,这才离开。 公子卿看着她行色匆匆的背影,一双眼睛,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沈灵溪走了,就只剩下蒋浩还有一个正陷在美色里的乔梦翎,说不清为何,气氛总是透露出几分怪异。 乔梦翎倒是十分乐意想要和公子卿单独相处,只是此时酒桌之上尚有蒋浩此人,多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沈灵溪这刚走,乔梦翎就嫌弃起自己来,对此,蒋浩心里是有着相当大的怨念的。 什么叫做卸磨杀驴?他堂堂世子,竟然沦落到了如此地步!一想到这里,忍不住牙痒痒,看着面前这个面如冠玉的公子卿,心情更是差到极点。沈灵溪走后,公子卿的兴致这才慢慢落了下来。看着眼前的乔梦翎还有世子蒋浩,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在他看来,沈灵溪身上的那种独特气质格外的吸引自己,而此时乔梦翎眼睛里的光芒时不时的出 现在他的眼前,映的他自己都有点局促不安。 曾有许多女子这般爱慕于他,但是,公子卿内心中始终还是存在着芥蒂。也唯有沈灵溪,只有她,才能给自己那般平等的,尊重的,平和的感觉。 像是一阵风,能够扫除他内心所有的阴霾。公子卿看向乔梦翎,再反观蒋浩,偶然的一瞬间竟然觉得这两人比较般配。想了想,也就没了心思。对了乔梦翎,他始终将她当成了沈灵溪的徒弟。 爱慕的是其师傅,这徒弟又是哪般? 与此同时,沈灵溪心里的焦急是越来越厉害,不安在她的心房中扩散,像是突然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催促着她,一颗心躁动的让自己只好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明明,回去玉泽医馆的道路很近,但就是这么短的距离,沈灵溪走起来,竟然觉得非常吃力。这一切是怎么了?她心想。 人是有预感的,而女人天生是有第六感的。她现在的感觉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她。事情不妙。或者是玉泽医馆出了问题,或者就是自己出了问题。 今日正好赶在玉碎出外诊,医馆无人看守,只是靠着一些伙计那是不管什么用的。 沈灵溪想着,要瞅着玉泽医馆的牌匾就在不远处,她的步伐忍不住又加快了几分。 四周格外的安静,这安静让人惶恐。与之前的不安正好对应上。沈灵溪急匆匆赶来,推开门,却怎么也没料到,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幕。 如此诱惑,又如此的撩人,直看的她怒火翻涌,恨不得将眼前的两人一一撕碎。 慕之枫修长好看的手指,此刻正捧着文淼淼可憎的脸庞深吻,这一个吻落下去,在沈灵溪的心田里就像是落下了一颗巨型的原子弹,直接轰炸着她的四肢百骸。 愤怒,是多么的愤怒,这怒火中烧,沈灵溪的身子忍不住轻颤起来,“文淼淼!又是你!”当然是文淼淼,这一切只是她的算计。包括她被世家来的管家叫走,只不过中途出现了公子卿那里的差错,所以才将计就计,文淼淼直接出手,根本不用勾引,身中羽连散的慕之枫就会出现幻觉,将她当 做心爱之人。 便是在此时慕之枫的眼睛里依旧是只有着文淼淼一人,偶尔也能听到从他薄唇泄露而出的呢喃。“灵溪……灵溪……” 沈灵溪的一对眸子里此刻映着火光,怒不可遏。只是当她看清楚文淼淼眼睛里的得意之色,这才猛然清醒。 慕之枫是瞎了眼才会和文淼淼做出这样龌龊的事! 既然不可能是慕之枫所做,那么一切的源头就又回到了文淼淼的身上,沈灵溪目光一扫,就看到了桌上放着的一盏药茶。只是轻轻一嗅,面色却陡然冷了下来。“卑鄙!” 她怒斥文淼淼,怎知文淼淼却是轻快的笑了起来。“沈灵溪,我早知是你,难道,你还能继续隐瞒下去吗?你又有什么资格生气,慕之枫原本就是我的。” 她的言语充满了挑衅,看着沈灵溪阴沉的表情,却是乐的开怀。沈灵溪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恬不知耻,下流龌龊,根本就很难想象,此人,竟然是出身世家,乃当朝宰相府的千金。 这样的人,简直是让人忍不住的唾弃! 只是,现下的重点却不是这样。慕之枫现在的状况,根本就是被药物所控制,迷失了本来的心神。羽连散,是一种可以催眠人的意识的药,此药药性霸道,若是长此下去,难不保文淼淼还藏着什么毒计。 此时的文淼淼一手搂着慕之枫,一手握住慕之枫修长好看的玉手。她深爱此人,却总是求而不得,一朝得逞,怎么会不在沈灵溪面前多炫耀几分? 沈灵溪压抑着心头的怒火,头脑却是冷静的可怕,她一把将文淼淼推开,下一刻,银针出手就在慕之枫穴位上极准的点了下去。 破解羽连散的药效,只需要刺激人体上重要的穴位,一针下去,若是慕之枫此人当真定力十足,只此一针就能苏醒。 文淼淼此时却是气急败坏。按计划要她与慕之枫成了好事,才会让想办法将沈灵溪引回医馆,可这女人却提前回来了,真是碍事。文淼淼心一横又向沈灵溪扑过去,却见慕之枫身子猛地打了一个寒颤,意识像是要苏醒一般。文淼淼停下动作,恶毒的盯着沈灵溪,此人真是算准了时间要坏她的好事!她的眼睛狠毒,带着一丝丝诅咒的 意味。 慕之枫意识醒来,看见的第一眼就是面上带着冰霜的沈灵溪,下一眼,就看到衣衫不整的文淼淼。他口气微寒,“你在这里做什么?出去!” 第399章 399守身如玉 文淼淼的脸孔一瞬便换了,满面凄苦道:“之枫,你刚刚才把人家……” “怎样?”慕之枫理了理自己被扯乱的衣襟,冰冷的扬眸。 文淼淼咬着唇,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你刚刚叫我不要走,让我成为你的……” “你当本王是疯的,还是傻的?我刚刚明明让你快滚!”慕之枫瞥了一眼桌上的茶盏,一切都回想了起来,却没有直接揭穿她。 可文淼淼似乎不领情,更不懂见好就收,还故作委曲道:“之枫,不管怎样,我已经是你的人了……” 沈灵溪的鼻子都快气歪了,她这是睁着眼说瞎话,好在刚刚自己在场,要不然都能被她的演技给骗了。 慕之枫此时却彻底怒了,也不想再给她留半分颜面。敢算计他,她也是活够了。 “文淼淼,要不要本王让人当众给你验一验,看你到底是不是本王的人?或者要本王教教你什么叫颜面?” 凌厉如刀,狠狠的扎进了文淼淼脆弱又敏感的心。当众验身,亏他想得出,若是那样她岂不是妓女不如? 想到这里,文淼淼的心如坠冰窖,冷的都有些麻木。“慕之枫!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会后悔!”她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才哭着离开。 等这碍人眼的女人一走,慕之枫的火气这才消退,看着沈灵溪那张看不出喜怒的脸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沈灵溪见他一副老鼠见了猫的神情,也是好笑,“王爷,怎么这般不小心,轻易就被人算计了!” 她口气虽然不善,但那话却是让慕之枫的心微微一安。再次抬眸,看着沈灵溪那张美貌的脸,更觉得如仙如幻。 这样的事情,若是寻常女子遇到,定是会二话不说的生了嫌隙,但沈灵溪却并不是这样。她想起的第一件事,便是那般笃定的信任自己,因为信任自己,所以才会对文淼淼咬牙切齿。 想到这里,他的心蓦地又温柔了起来。连带着之前的愧疚,一并的涌了上来。心里也是庆幸,庆幸沈灵溪回来的早了一步,若不然,真等他和那阴毒的文淼淼生米煮成熟饭,想想他都恶心。 若是到了那时,依照沈灵溪的气性,又怎会肯轻易的原谅自己?所幸没有出什么乱子。想到这里,他又是一阵后怕。想他乃南临尊贵无双的摄政王,怕的不是那些王公显贵,而是眼前这个女人。 他怕她,怕他误会他,怕她不理他。好在,他爱上的这个人,死如此的睿智好通情达理,经此一事,沈灵溪的宽厚大度以及给予自己的那份信任,真真的让自己感动。 “多谢王妃,日后我定当万分小心,为王妃守身如玉!”慕之枫夸张地起身,在沈灵溪同前深施一礼。 沈灵溪噗哧一笑,眼光却扫过桌上的茶盏。茶水已尽,只依稀保留了一些药物残留。沈灵溪的眸光一冷。心里,隐约知道了什么。慕之枫见她神色有异,忍不住说道,“此事容后再说。”沈灵溪点点头,此番他们被人算计,若是说医馆里面没有奸细,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至于究竟是谁在暗处隐藏,沈灵溪想了想,一个人的名字悄 悄的冒上心头。绣茗这几日安分守己,做着和平时一样的事情,说着每天都会说的话,沈灵溪看在眼里,暗地里却是多了几分防备。如果说医馆里真的存在文淼淼安插进来的奸细,其他人的可能性极低。如果真的细究起 来,那么,也就只有眼前这一位存在算计他们的可能。 她忽然又想起之前玉碎曾和她说的。羽连散和清心散被弄混,恐怕,绣茗能知道羽连散的功效,也应该是从玉碎那里得知。否则,便是当了几天的药女,就能有如此的眼界,沈灵溪是根本不信的。 她的目光时不时的落在绣茗身上,很隐晦,也很聪明。若是绣茗真的存在问题,那么,只要她有那么一瞬间的真实反应,沈灵溪的那双眼睛就能将一切看明白。 毕竟,她见过的人可比寻常人吃过的盐巴还要多,想要和她斗心机,那还真的是有趣了。绣茗老老实实的干着手边的事情,对于沈灵溪的打量,故意装作若无其事,只是,反而是弄巧成拙。如果按照一般人的想法和反应来看,若是有人长时间的盯着自己,那么,再是感应迟钝的人也应该会察 觉背后投来的视线。但绣茗却对此无动于衷。 在沈灵溪看来,她一没病,二不傻,若是作为正常人断不可能会视若无睹。再不济,也会扭过头来问上一句,“主子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但绣茗没有,所以,几乎在那一刻,沈灵溪已经断定,这人有问题,保不齐就是文淼淼安插在玉泽医馆的眼线,因为有眼线,所以才会将她的动作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才会引得慕之枫前来,正好有绣茗 将那杯放了羽连散的药茶端给慕之枫喝。 慕之枫喝了下去,意识受到药效的催眠,正巧此时文淼淼前来,借此成事。只不过,她们千算万算,没有料到,自己会中途折返。否则,今日,难不成就是坏事。 此时的绣茗背对着沈灵溪,她的眼睛打着转,凭着这份机警,根本不像是那屠户能够养出来的女儿,反而像是受过专门训练的一样。 沈灵溪心里已经有了定论,当下要做的就是安抚这眼线的心。她若是跑了,自己又如何能够摆文淼淼一道?她想了想,面上也是笑了起来。 “今日医馆事忙,这几日应酬也是多。绣茗,你去外面的成衣铺帮我买上两套衣服,呐,这是银子,余下的就赏给你了。” 绣茗听了这话,眼睛里露出喜悦,笑道,“绣茗这就去。” 眼见着她走了出去,慕之枫与沈灵溪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下眼神。 沈灵溪脸上的笑容还是没有散去,绣茗方才的举动再正常不过,不过是一个爱贪点小财的丫头。不过她却是忽略了,沈灵溪之所以会给她银钱买衣服,不是为了确定,而是要将此人支开。另一方面,也算是安抚了她的心,只希望她近期时间不要轻举妄动。 第400章 400信任笃定 慕之枫不放心沈灵溪继续住在医馆,沈灵溪交代了一番也就离开,两人并肩回到了静思苑。 慕之枫的面色始终有着几分凝重。得知沈灵溪身边或许还潜藏着文淼淼布下的杀机,心里甚至是有些后悔,今日为何要让文淼淼逃脱?他真是恨不得将那女子剥皮拆骨,如此才能一泄今日的怒火。 文淼淼这般算计她们二人,实在是该杀!他的眼睛里露出一晃的杀意,借着月光来看,竟是有几分嗜血还有恐怖。沈灵溪叹了一口气,“不要想那些事情了,也不要担心我。” 她这话说的也绝非客套。沈灵溪从一开始就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鱼肉,便是在砧板上,她都会拼死挣扎,如何能够让旁人算计了。便是不为自己,也该为她们二人今后的幸福着想。 想到这里,她的眉眼这才露出一分温柔。在慕之枫眼里,煞是好看。 所幸一切都是有惊无险,再长的路她们都走了过来,又如何会惧怕一个文淼淼呢?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小角色。 想起今日发生的事情,沈灵溪叹了一口气,“你说的不错,那绣茗,的确像是文淼淼安插进来的人。” 慕之枫一愣,没料到她会如此说,“可是有了确实证据?”他二人并不是那种不讲证据就随意诬陷的人。既然二人都一致认为,绣茗此人存在怀疑,那么,这事,可是真的要好好说一说了。 沈灵溪在月色下点了点头。“不错,此人原本是屠户之女,被父亲打骂逃往街上,恰好就在我医馆门口跌倒,我见她可怜,就将她收留,给她一个容身之地。现在想来,应该就是此女故意接近我的手段。” 慕之枫沉默的听着,不说一句话。沈灵溪又道,“你可知,今日那药茶里都放了什么?”慕之枫自然知道是那药茶出了问题,稍稍回味,“有一些安神醒脑的药物,还有就是,一股子生涩之味。” 沈灵溪道,“正是此药。此药名为羽连散,是一味可以催眠人意识的霸道之药,正巧了绣茗是在玉碎那里听说了其药效,否则,也断然不会想到,会以这味药来算计。” 慕之枫脸色有些阴沉,“这样的女子,下手想必也是狠辣,让她跟在你的身边。岂不是危险?” 沈灵溪看了他一眼,“既然知道了她有问题,我自然会防备着她。只是,她利用了我对她的慈悲之心以及信任之情,这样的人,我岂会轻易放过?” 慕之枫点点头,“不错。这样的人,实在是可恶。”他的眉宇里透露着一丝丝冰冷和温情,冰冷自然是对着隐藏在背后的绣茗,而那温情,自然只是对着沈灵溪才会有。 分析好了一切,沈灵溪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还真是累呀。”见他如此,慕之枫心里更是疼惜,双手环绕在背后紧紧的抱住了她。 沈灵溪见他主动出击,心下一笑,这人,定是在为白日里发生的事情愧疚。只是,又何来的愧疚呢?慕之枫垂下眼眸,轻轻的在她耳畔开口,“对不起。”这三个字,熟悉慕之枫的人肯定会知道,要想从这位摄政王口中听到这三个字,那可是比登天还难。但对着自己的女人,却是轻轻开口,丝毫不觉得丢 了颜面。 “今日之事,我大意了。文淼淼也的确狡猾,她知道我派人监视她,居然利用了这一点引我来医馆,才会让绣茗有可乘之机。无论如何是我大意!” 沈灵溪握着他的手安慰他,不想他自责。 慕之枫的嗓音很好听,此刻因为受了感动,更显得动容。“灵溪,谢谢你肯相信我。” “自然。不过,你也要记得,你说过什么,日后,你要为我守身如玉哟。”沈灵溪不禁挪耶道。 慕之枫眼睛里满是温情与宠溺,“若非美色胜过你,为师是断然提不起兴趣的。今生今世,来生来世,只为愿为你缠绵床榻,精尽人亡。” 沈灵溪满脸黑线,真不知慕之枫何时如此失了节操,不禁瞪他道:“师傅,你东西掉了!” “什么?”慕之枫一时不解,沈灵溪指着地上道:“你的节操碎了一地!” 慕之枫被她逗得开怀大笑,眼中的她越发可爱,索性一把揽入怀中纵情而下,沈灵溪瞬间便被他的热吻包围,呼吸轻喘,月色撩人,美色亦撩人。 直至过了好久,两人这才慢慢分开,慕之枫的气息笼罩着沈灵溪,他的声音慢慢响起,“灵溪,从今以后,我也要对你报以同样的信任,绝不会再怀疑你和那公子卿,绝不再吃无关的飞醋!” 他说的一脸认真,沈灵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亏你到现在,还在吃着这陈年的老醋!”却是埋头轻咬了他一下。 气氛,格外的融洽。他们的感情,在不断的经历中得到升华,爱情,就是在风雨里绽放的花。一室温情,忍不住教人羞红了脸。 清晨的光芒洒向天地,沈灵溪只觉得腰酸背痛,醒来就见慕之枫满是温柔的望向自己,那目光如此炽热,看的她忍不住低垂下脸。心里却在暗道,这慕之枫,可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慕之枫大概也知晓她的心思,呵呵一笑,倾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沈灵溪不由的有些羞赧,“快穿衣服!”谁知道下一刻,慕之枫就这样从塌上走了下来,一边穿着里衣一边调笑,“娘子何不也来一起呢?” 沈灵溪恼羞成怒,怒瞪某人,“滚!”来到医馆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沈灵溪想到这里,忍不住又暗骂慕之枫实乃色狼,就知道欺负她!眼看着就要踏入医馆,她的面上却像是变脸一般的,再去看时,竟是一副失魂落魄,像是吃了死苍蝇的 表情。 碎玉一抬头就看到她走了进来,刚要开口,就发现她看起来闷闷不乐的样子。绣茗正在他的身侧捣药,毫无疑问,沈灵溪的这般状态,她也是看在了眼里。 沈灵溪为何会闷闷不乐?看她平日可都是精神奕奕的出现在众人面前。眼看着沈灵溪就要从他二人身边走过,玉碎忍不住唤了一句,“织秋?”却是没有得到回应。他心下担忧,搞不明白,一夜之间,她这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第401章 401感情受挫 沈灵溪一进入医馆,也是做着平日里做的事情,但是偏偏谁的话也不理。这可急坏了玉碎。 “沈织秋?你这是怎么了?”玉碎关心的问道。原以为这样子会得到回应,但沈灵溪只是轻抬了一下眼皮,很是疲惫的样子,张了张口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欲言又止的,看的人更加着急。 乔梦翎此时也来到了医馆,乍一见沈灵溪这副样子也是吃了一惊,“师傅她这是怎么了?” 玉碎摇摇头,他哪里知道,昨日出外诊,今天回来后就看到她这般失神落魄。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师傅?师傅?你这是遇到了什么事?”乔梦翎也凑了过来,试图排解一下沈灵溪的郁闷。只是,收效甚微。 眼下不管什么人,什么法子都用了,就不见沈灵溪理人,玉碎也是无奈,“好好好,不管有什么事,咱们先休息下来,可好?” 他作势就要夺取沈灵溪手里的药材,原以为会遭受到阻拦,谁知道沈灵溪竟出奇的配合,乔梦翎见状也是着了急,“师傅,师傅你可不要不说话呀师傅?” 听她一句句师傅叫的,沈灵溪额头上的青筋忍不住乱跳,师傅,一口一个师傅也不怕把自己给叫老了。心里虽是这样想着,面上却是丝毫不为所动。见乔梦翎也是执着,沈灵溪心里甚是无奈,“嗯?” 随意的一句话,不带任何情绪表情,乔梦翎直接愣在原地,小声问道,“师傅,你没事吧?”沈灵溪直到现在,这才无比后悔,自己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何要收下这么一个徒弟?一口一个师傅,她能说,自己听得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吗?她心里又忍不住咆哮,傻徒弟!没见到师傅在演戏吗!休要 聒噪! 也许是因为心灵感应的原因吧,乔梦翎这才安静了下来,乖乖的站在一旁,看着沈灵溪,眼神也是怪怪的。再仔细看,神情甚是担忧。 沈灵溪回头一瞥,心里只觉得一堵,喂!你师傅我没病呀没病呀! “咳咳。”玉碎这时候开了口,“若是累了,就休息一会吧。” 沈灵溪点点头,依旧是垂头丧气的,做什么事情也是提不起半点兴趣。像是一摊烂泥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在绣茗看来,这分明是为情所困,为情所伤呀! 昨日沈灵溪撞见慕之枫和文淼淼一幕亲近之色,心里定然是生了芥蒂,当时不开口,回去之后,八成是起了争执,有了嫌隙。否则,今日怎会是这副样子? 沈灵溪尾眼轻轻一扫,便看到绣茗寻思的神色,心里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再将这戏分做足。一晃的功夫里,也不知是从哪里提来一壶酒,倒入杯子里,一个人喝了起来。乍一看,分明就是借酒消愁。 玉碎见她如此,心中更是担忧。“织秋,你这是怎么了?”他顺手就要将酒壶拿走,却被沈灵溪阻止,“不要管我,让我喝一会!” 玉碎皱眉,“沈织秋!” 沈灵溪忍不住嘴角一抽,继续拿着酒壶,“玉碎不妨与我共饮吧。”玉碎也是无奈,“好吧,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就舍命陪君子!”“好!好!玉碎果然是我沈织秋的好兄弟!”说着沈灵溪就提起酒壶,为两人分别倒了一杯,玉碎酒量不算好,这次喝酒也就见到沈灵溪闷闷不乐才肯共饮,他的眉头紧皱,但奈何自己嘴笨,又不知该如何 去劝慰她。 沈灵溪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也是感动于玉碎对自己的真情,只是她无法将真相告诉玉碎。玉碎此人,就像是一块璞玉一样,内心赤诚,说谎这样的事,更是不会。所以,沈灵溪不能将此事告诉他,若是被碎玉知晓,在这医馆,就在他们身边的绣茗,实则是文淼淼派来的眼线,万一走漏了风声 不说,打草惊蛇被绣茗觉醒,也是功亏一篑。这样子,她的计划落败,文淼淼和这绣茗也得不到什么应有的惩罚。她想了想,很是歉疚的望了一眼玉碎,可怜这玉碎还以为自己是生了闷气,特意好心的来为自己解闷。却不知,自己实则是将他小小的 利用了一番。 想到这里,沈灵溪更加厌恶守在一旁的绣茗,但厌恶归厌恶,这出戏,还是要继续的唱下去才行。 绣茗守在旁边,眼睛时不时的转动着,这样的人,沈灵溪很是了解,一旦出现这样的神色,心里,定是在算计着些其他的事情。她不由的更加警醒了几分。 对于碎玉也只是十二分认真的关注着,生怕连累着碎玉着了旁人的诡计。她二人喝着酒,酒气四散,好在这酒气味还是蛮香的,否则,光凭这样的味道,恐怕这医馆的病人都不肯来了。沈灵溪面上带着几分怆然,想来也是悲伤的紧,手里抓着酒杯,看着碎玉,有一搭没一搭的 说着,绣茗看着这二人,心里竟是越来越得意,她们越是如此,她的心情越是开怀。只有早点完成任务,她的佣金才算是能够到手。更何况,宰相府的千金,远远不是她能够得罪的。文淼淼的性情,她也是有目共睹,这样的人,要么就是不得罪,要得罪就要得罪狠了,否则,指不定哪天 这条毒蛇醒过味来会向自己下杀手。沈灵溪就是这般,她无权无势,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当朝摄政王是如此的人物,又怎会娶一个名不经传的女子,更何况,她的头上,还有一个宰相府的千金。她得罪了文淼淼,文淼淼又怎么会肯轻易放过 她? 想到这里,她最后望了一眼,沈灵溪和玉碎喝酒喝的也是不轻,两个人围着酒桌,空腹饮酒,是最容易醉了。到时候……便是出了什么事情,也与她无关。 她想了想,这才转身。也不知去做何事。 玉泽医馆里面最管事的两个人都在饮酒,伙计们也是无奈。毕竟,沈灵溪脸上的伤痛不像作假,更何况,主人家的事情,下人又怎么有权力去置词,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可以了。见绣茗转身离开,沈灵溪的眼睛里这才有了一丝清明,她看着玉碎,玉碎此时也是有了一些酒意,心中有些担忧,忍不住将腰间的香包放到了酒桌之上。 第402章 402演出好戏 这个香包是沈灵溪特意准备出来,用作醒酒的。凡事都有个万一,做好万全的准备才好行事。她将香包放在酒桌之上,香气散开,渐渐的也与这酒气混合在一起。 一定程度上,是可以起到醒神作用的。她倒是不担心自己,只是玉碎,对于他的好心,沈灵溪也是存了几分关怀。 他二人都是面相俊美之人,便是玉碎醉了,那容颜更填了几分美感。看起来,也是赏心悦目的事情。而另一边,绣茗却是在准备酒,打开酒盖,那手段就和昨日在茶中放羽连散一般,同样的,在酒中洒了一包药粉,混合均匀之后,这才面上一笑。这笑容,多了几分算计阴谋,看起来,好端端的女子,竟 然有一瞬间让人想起毒蛇来。 不错,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绣茗既然一心为文淼淼做事,所思所想,自然是为了主子分忧。 她原以为,接下这个任务来做起来会很容易,但没料到,这次的目标竟然也是如此的狡猾。 其实有这么一种热闹,不是旁人狡猾,而是她将人想的太笨了。轻敌,自古以来,都是要受到教训的。 她笑了笑,看着手中的那坛子酒,眼睛一亮。闪过了算计的光芒。 此时沈灵溪和玉碎正欢天喜地的饮酒,这酒过三巡,话自然也就说开。 沈灵溪言语里多是带了几分调戏,玉碎也是讶异,怎么好好的人突然成了这般,但不可否认,在他的内心的,他是喜欢沈灵溪和他亲近的。于是,也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玉碎,来,让我看一看你。”说着,沈灵溪就捧上了他的俊脸,按理说,这样的事情,当下这个时代的人总会感觉有些暧昧,但对于沈灵溪来说,她只是在将计就计,把这一出好戏,负责的演给某人看。 绣茗看在眼里,心道,这沈灵溪还真是喝醉了酒,想到这里,她的戒备又是少了几分。若沈灵溪失去了戒备,其他的人也就不足为患,她这样想着,就又是给沈灵溪和碎玉碗里倒满了酒。 沈灵溪刻意的与玉碎亲近调情,这一幕,再绣茗看来,不过是两个小情人之间吵架呕气,昨日慕之枫做出了对不起沈灵溪得事情,沈灵溪今日就要借着醉酒和慕之枫赌气。心下一喜。 “主子,绣茗为你倒酒。”她动作的一瞬间,沈灵溪就立时警觉起来,只是那警惕在醉酒的掩饰下,丝毫看不出破绽来。沈灵溪一笑,“好,我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人!”说着就拍了拍绣茗的肩膀。 绣茗下意识的身子颤了一下,对她们而言,做这一行,肢体上的接触需要格外的警惕,为的就是防止被旁人暗害了还不知。 绣茗眼里涌现出一瞬间的杀机,沈灵溪心下暗笑,这一次就吓一吓你,总归是喝酒无聊,给自己找的一个乐子。 绣茗自然不知沈灵溪的坏心思,毕恭毕敬道,“绣茗做这些是应该的。”名义上的主仆,进行的一场角逐,沈灵溪拿起杯酒微微一嗅,心中了然,忍不住暗叹这女子的蛇蝎心肠。她在这酒中做了手脚,若自己没有提前准备,恐怕,还要着了她的道。迷情香的毒,也是厉害着呢 ! 沈灵溪笑了笑,轻轻摇晃着酒杯,“杯中物,自古这杯中物,就犹如穿肠毒药一般,入口便是毒酒。” 她这样漫不经心的说着,一旁的绣茗却是紧张了起来。沈灵溪眨了眨眼睛,眼神甚是迷离,“绣茗,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她一边说着,一边去夺玉碎手边的酒杯,见状,绣茗的心这才落了下来。忍不住去想,这沈灵溪是喝了多少酒,原来是在说胡话? 只是,她越发的恭敬起来,生怕被人看出什么破绽。玉碎也只管将酒水往肚子里灌,在他看来,酒虽寻常物,但这喝酒陪酒的人,才是最珍贵的。 他望了沈灵溪一眼,看起来已然是醉了。 绣茗望了她二人一眼,该做的已经做了,现下想的便是要离开,功成自然就要身退,只是,她退的了吗? 沈灵溪眼见她就要走,执了酒杯猛地就往地上一掷,便见医馆的门被推开,涌进来所有的下人。 下人手里拿着武器,气势腾腾的看着绣茗。也只有这此时,绣茗这才明白,她上当了。她猛然一回头,看着沈灵溪,却见沈灵溪此时已经站了起来,那面色,丝毫不见半点的迷醉之意。 “中计了!” 此时的玉碎一见当下这副情景,这酒也醒了大半。便见沈灵溪笑道,“绣茗要去哪里呀?” 绣茗面上浑然不惧,反而是看着沈灵溪轻蔑一笑,“想抓我?真是痴心妄想!”转身就与那群下人斗在一起。果然如沈灵溪所料,她是职业杀手,那武功路数不是寻常。 沈灵溪之所以安排出醉酒的这一幕,为的便是逼出绣茗最后的手段,为了这出戏达到最好的效果,碍于玉碎为人实诚,更不会说谎,她也没有提示什么,是以,那掺了迷情香的酒,真的入了他的喉。 双方混战起来,沈灵溪立时从怀里掏出一粒丹药,玉碎见了有些迷茫,“这是怎么了?” 沈灵溪也顾不上回答他,趁着他开口的功夫,一把将丹药塞了进去。身后,便是一阵兵戈声,玉碎作势就要起身帮忙,却被沈灵溪强行按在了座位上,“刚刚的酒里有毒,你且歇着,一切有我!” “沈织秋!你也太小瞧我了!”绣茗一把抽出腰间的软剑,与众下人斗在一起,杀招凌厉,看的沈灵溪一时惊心动魄起来。 好呀!这文淼淼当真是存心想要她的命!安插一个这样的女人来到她的身边,沈灵溪思绪一转,胸腹中又有几分怒火燃烧起来。 玉碎担忧沈灵溪,就要帮忙,便要出手,毒气上涌胸口便传来一阵刺痛。越忙越乱,沈灵溪心中自责以碎玉为饵,登时怒道,“不要乱动!难道你想让我后悔终生吗!”玉碎身子猛地一颤,立时安静下来,只是那神情却是有着难以掩饰的担忧。沈灵溪朝他点点头,“不要担心!我既然肯能将她真实身份逼出来,自然有法子对付她!” 第403章 403 襄王有梦 说这番话,沈灵溪也是咬着牙,她错估了绣茗的危险性,眼看着绣茗就要朝着玉碎下手,沈灵溪只好甩出随身携带的银针。 她们人虽多,时间长了却是落了下风。医馆的下人根本不是绣茗的对手,而玉碎又中了毒,沈灵溪咬着牙与绣茗对战,一来二去,也是感觉到了几分吃力。 玉泽医馆闹出的这乱子,却也没有惊扰到其他人。显然这绣茗是有备无患,早已和文淼淼商量好了。 公子卿的心情看起来也是极好,因之前沈灵溪中途退场,一些话他也没来得及说出口,便是异姓兄弟,时不时的登门拜访,想必也是情理之中。 他的相貌堂堂,也难怪了乔梦翎会心心念念着这个男子。只是,当下公子卿心里想的除了沈灵溪,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眼见沈灵溪已经是独木难支,额头渗出汗水,她已经穷尽了自己能够用的手段,奈何,她这个半吊子和一个职业杀手,这中间可是隔了巨大的差距。如何是绣茗的对手? 绣茗面上半点之前的唯唯诺诺也不见,真面目显露出来,连带着身为杀手的那种煞气也是露了出来。 “沈织秋,你已经是独木难支,还想拼死抵抗?” 沈灵溪勉强一笑,“胜负未可知!打了才能知道!”她也是嘴硬,不愿向这样的人服输,一旦认输,自己面临的恐怕就是灭顶之灾。 “——义弟!”公子卿的身影蓦地出现在沈灵溪眼前,她心中一喜,“大哥!” 且说公子卿为何会突然出现,他原本在家中发呆,左思右想才发现自己的心里,想的竟全是沈织秋,他的“义弟”。 想到她,就会不由自主的笑,连身边的侍从见了也忍不住打趣,“公子,您莫不是春心动了吧?” 公子卿面色一时冷了下来,“休要胡说!”在旁人不注意的时候,耳根子却是慢慢红了起来。 他想起自己那个义弟,又想起侍从打趣的话,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忍不住去想,难道自己真的喜欢上了义弟? 一路上,他想了许多,心里对于沈灵溪的感觉,竟也慢慢的变得炽热起来。 人常说,心动如流水,他对于沈灵溪的思念一时却也倒腾起来,想着一会就可以见到沈灵溪那个灵动有趣的妙人,心里又忍不住的一阵雀跃。 “公子分明就是动了心思,只不过,是哪家的女子,竟然有这样的好福气?”那侍从看起来极其年轻,他跟在公子卿身边已经有多年的时光,对于公子卿的秉性也是了解。 像自家公子这样的人,若是能喜欢上一个人,那个人必定是相当出色。 公子卿听他言语,面上一笑,“你呀,莫要胡说。” “莫不是乔家堡的乔姑娘?”小侍从道。 乔梦翎?公子卿皱眉,乔家大小姐自然是极好的姑娘,只是,现下他可是对那女子的师傅有了心思,如何能够再去多看一眼乔梦翎呢? 此时的乔梦翎正在和蒋浩说着今日沈灵溪的异样,先前她百般关心自己的师傅,末了却被沈灵溪赶了出来,大概是嫌弃自己罗嗦了。 蒋浩笑了笑,一张脸在阳光照射下,格外的明媚。其实看起来,蒋浩身为世子,本就是尊贵之人,他若是和公子卿站在一起,光凭气度上,也是不逊丝毫的。 只是襄王有心,神女无梦罢了。 公子卿却只将沈灵溪的异样听进心中,一时也不顾其它,寻了个由头便往玉泽医馆去了。 再说医馆之内,绣茗与沈灵溪正自战在一处,绣茗眸光一闪,就要了结沈灵溪,却见背后一道疾风,公子卿骤然出手,眉毛紧蹙,看着绣茗气息慢慢变得阴冷。 这一下,可谓是绝处逢生,沈灵溪一见有公子卿相助,也是来了斗志,“大哥!我们一起出手!” 公子卿点头,“好!” 绣茗冷笑,“不过是个瘸子!”她的话说的委实不客气,公子卿面色一暗,却听沈灵溪喊到,“大哥莫要中了她的乱心之计!” 公子卿猛然惊醒,出手更是狠厉。 身边的侍从也同时出手,但世家公子,修习武功也只是为了强身健体,公子卿的武功在世家里面,已经算得上是佼佼者,奈何,他腿脚不灵便,稍有不慎就会被绣茗所伤。 “大哥小心!”沈灵溪眼见公子卿遇到危机,便要想着去救,却是晚了一步。鲜血从胳膊还有腹部流出。 绣茗冷笑,“不自量力!” 沈灵溪手中没了依傍之物,又要护着公子卿,一时之间也是仓促的紧。眼看绣茗的软剑就要刺透她的血肉,一记飞镖乍然即至。 慕之枫神色仓皇,眼睛带着一抹冷厉,绣茗一见心中一沉,抬眸看去,是慕之枫带着影卫赶来了。 “拿下!”慕之枫一声令下,影卫直接冲了上去。却不料,绣茗根本没了一战的胆量,猛地掷下烟雾弹,借机逃脱。 “灵溪!灵溪!”慕之枫心急如焚赶来,一把将沈灵溪抱在怀里。“灵溪,可有受伤?” 沈灵溪见他突然赶到,心神也是一阵疲惫,苦笑道,“我倒是没事,多亏了大哥相救!”她眼睛里藏着动容,诚然,若不是有公子卿舍命相救,等不来慕之枫赶到,她就已经身首异处。 公子卿面无血色,一见慕之枫对着沈灵溪的关怀备至,心里存在的所有幻想尽皆沉了下来。 他的伤口处不断有鲜血流了出来,沈灵溪赶忙过来为他包扎伤口,慕之枫看在眼里,起身朝着公子卿郑重一礼,“多谢公子出手相救,今日大恩,我慕之枫莫不敢忘!” 言辞恳切,满心的感激。当得知玉泽医馆出事之后,他心急如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生怕晚了一步,伤了他最爱的女人。 所幸沈灵溪人虽是虚弱了一些,但人无事。 公子卿抬眸望着沈灵溪,他是一早就知道沈灵溪的女子身份的,起先也是存了意,才会一步步的接近于她。原本怀着满腔的诚意,到了现下,一颗心跌入谷地。全然没了来时的风范。他心中悲伤,又加上身上有伤,望着眼前这个温柔体贴的女子,痴痴问道,“你,与摄政王……” 第404章 404 与他相好 沈灵溪正顾着包扎,根本没有想到他到了这个时候,关心的却是这个问题,微怔之下仍旧是点点头道:“对不起,大哥,我的确是女子……且与他相好。” 慕之枫见她肯在人前承认,尤其是在这公子卿面前说出对自己的情意,心中一喜。公子卿对沈灵溪的情意,他一早就看在眼里,只是因为信任沈灵溪,这才迟迟没有动作。 眼下见沈灵溪认认真真的承认下一切,心里更是欣慰。只是,他望着公子卿,更是有了一分担忧,果不其然,公子卿的眸色一瞬沉暗下来,面如土色。看的他又是一阵担忧。 这一句摄政王妃,将他仅存的一丝希望也扑灭了,公子卿眼眸一黯,猛地吐出一口闷血,晕倒过去,身体却是越来越冷。 慕之枫上前一步,眼里犹有担忧,“他是怎么了?”沈灵溪的手早已探上公子卿的脉搏,面色慢慢的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竟然是寒毒?”她的眼睛里闪过一抹讶异,谁能想到,堂堂世家公子竟也身患寒毒? 慕之枫闻言一愣,又是毒?想他自幼便是被人下了毒,痛苦折磨直到遇到沈灵溪这才有了缓解,而后此毒终于被解,却不想,同样的遭遇,公子卿身上竟然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若是一般的剑伤,那么对于沈灵溪来看自然不在话下,但是公子卿不省人事,根源却在体内的寒毒。寒毒发作,身体变冷,再加上突然大悲,怕是,不妙呀…… 沈灵溪面色苍白,一时也有些苦恼。慕之枫将她抱在怀里,沈灵溪皱了皱眉,“大哥并非是天生残疾,一切,都是因了这体内的寒毒。” 此时,公子卿已经被人扶到了塌上。唇色发黑,身上的伤痕也是触目惊心。此番公子卿以命相救,此乃天大的恩情,不管是对于沈灵溪,还是慕之枫,这都是可以舍弃一切来偿还的大恩。 慕之枫叹息一声,向暗处下令道“去取府上灵药,只要是能用的,都送过来。”他再是一皱眉,“对了,把消息送给公子家,就说公子卿受伤在医馆养伤,没有什么大事,不要来扰。” “是。” 沈灵溪自然也明白慕之枫这样举止的意思,此次公子卿受伤,影响甚大,又牵扯进来了杀手,摄政王,动辄就是轰动朝野的一件大事。 沈灵溪点点头,“如今,只好这样了。” 公子卿的外伤已经得到很好的处理,只是,当下的病症却是因为体内的寒毒,寒毒不除,意识无法清楚,若是强行让公子卿醒来,恐怕日后会留下后遗症。 慕之枫沉吟片刻,这才道,“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 “大哥早先应该都是凭着灵药压制,否则,这样的寒毒发作起来,痛不欲生。或许,是因为我们刺激到了他,这才使得他身心俱伤,不省人事。” 慕之枫闻言沉默下来,不错,按照着公子卿的性情,极有可能是因为心爱之人再无相守的可能,试想一下,以命相博却换回来这样的结局,换了其他人,恐怕也无法接受。 两人一时间陷在沉思里,公子卿现下就躺在病榻之上,昏迷不醒。沈灵溪抿着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既然沈灵溪发现了公子卿体内的寒毒,便是想尽一切法子也要将其治好。 “不要太担心。”慕之枫安慰她。沈灵溪点点头,这才开口,“大哥为救我而伤,此番更是因为我昏迷不醒,说什么,我也要救醒他。不仅如此,便是他的腿,我也要竭尽所能,只要能恢复了他的腿,我心里的愧疚这才能够得到一些释怀。 ”慕之枫对于沈灵溪的医术早就有所见识,此番听到她说不仅要治好公子卿体内的寒毒,还要恢复了他的腿,一时也是有些讶异。一般这样的事情,多是让人难以置信,但慕之枫对于沈灵溪就是有着这样的 信心,只是…… “好,但凡我能做的到的,你只管开口。”说到这里,慕之枫脸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股子傲气,是呀,他是摄政王,不论如何,这尊贵的身份都是不会变得。慕之枫也是心里清楚,沈灵溪之所以会这样不辞辛苦,甚至也算是这样挑战自己,为的,也就是平息心中的愧疚。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不想欠下公子卿的情意。若是公子卿只当她是义弟,她的心里 或许还会好受一番。不过,公子卿能为自己做到这般,定是存了其他的心思。 而这心思,沈灵溪是注定了要让他失望了。所以,能弥补的尽量弥补。公子卿能为自己不惜性命,那么,便是废些功夫精力,又有什么推辞的呢?她与慕之枫商量好后,也就开始展开具体的救援行动。对于寒毒,沈灵溪不敢轻举妄动,寒毒在公子卿体内积蓄良久,此次因为受伤大悲将这毒素激发了出来。若是不把握好这一次机会,很难再有这样的 契机进行救治了。 若是再拖延着时日,怕是那些灵药也是无法去压制他体内的寒毒了。 慕之枫几乎是将整个王府的医术都对她开放,连日以来,沈灵溪遍查医书,联合玉碎也是彻夜不休的进行实验,花费了几天几夜的时间,试了数种药草都无效。 慕之枫每次前来,都见不到沈灵溪。心下也是怅然,回到王府更是招了一大批的大夫,送往玉泽医馆,这样的举动,也算是在秘密中进行。而另一方面,文淼淼心中抑郁,她算了那么长的时间,筹划了这么长时间,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所幸,这一次也不算是全然没有收获,公子卿受伤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哪怕旁人不知,她身为宰相府的 千金,想知道这些事情还是轻而易举的。 只是,这一次没有除去沈灵溪,下一次再找这样的机会的也是很难了。 她想了想,只要一想到沈灵溪此刻正愁眉紧锁的想着如何治疗公子卿。若是公子卿久治不愈,也算是因为救沈灵溪身亡,如此看来,她这时候竟然巴不得公子卿一命呜呼。心思,竟然是越加险恶起来。 沈灵溪和玉碎,这几日可算是操碎了心,从来没有哪种病症,会将沈灵溪逼到这种地步。 玉碎因了当日之事,也想为公子卿做些什么,只是,辛苦劳累一遭,却一筹莫展。内心也是苦闷的厉害。也不知,公子卿还能坚持多久,此次寒毒发作,重则危及性命,轻则有损寿数。而沈灵溪却并不想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在她看来,公子卿待她有情有义,她就是多辛苦一些,也绝不会轻易放弃! 第405章 405 入宫行窃 玉碎知晓她的心思,这几日也是辛苦。 慕之枫风风火火的来到医馆,正巧看到沈灵溪一脸疲惫的坐在位子上饮茶,再去看一旁的玉碎,同样是拖着一副疲惫的身躯,看起来,公子卿伤重,将这两人,折腾的也是不轻。 寒毒,此乃上古毒术,是比当初慕之枫身上的毒还令人棘手的。也不知,究竟是何人,会狠的下心来,这样对付公子卿? 想到这里,慕之枫也就走了过来。沈灵溪抬起眼眸,有气无力的看了他一眼。“寒毒乃上古毒术,针对这样的毒,一般的书籍自然不会记载,寒毒伤人于无形,痛苦之时,恨不能抽筋剥皮缓解。此毒霸道,据我所知,皇宫之中有一本医书古籍,对这种上古毒术也许会有记载。”慕之 枫嘴里喃喃,却又是说道,“不过,皇宫重地自然不可能是寻常人能够进入。更何况,擅闯皇宫可是要治罪的。此举万万不行。”沈灵溪眼睛一亮,被慕之枫正好瞧见,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将那话说了出来,按照沈灵溪的秉性,若是固执起来,就是三头牛都拉不回来。是以这才反复嘱咐,“此举万万不行,更何况,皇宫禁地危险重重 ,一个不慎就有生命危险。你们可不能莽撞。”沈灵溪点点头,心里却是起了念头。若是皇宫之中有书籍对于寒毒有所介绍,那么,说不定也会写着解毒之法。她想起公子卿此刻躺在塌上生不如死的样子,心下却是一横。面上,对着慕之枫的嘱咐依言 称是。 慕之枫仍觉得不放心,临走时对着玉碎也是嘱咐了几句,这才肯走开。他一个摄政王,在医馆呆的时间,或许也会给沈灵溪带来危险。 慕之枫走后,沈灵溪却是目不转睛的望着玉碎,“我想,你应该不会阻拦我吧?” 玉碎也是无奈,却也不放心她去。想了想,只好点头。他实在,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去阻止沈灵溪。要救公子卿,是他们两人的决定。既然已经决定入宫行窃,该准备的东西自然是一样不少。为了避免被慕之枫察觉,沈灵溪暗中准备,在她看来,慕之枫身份尊贵,虽然顶着摄政王的头衔,却有名无实,又因为身份的原因,受当今皇帝忌 惮,一举一动都是受着别样的注视。 若是暗中潜入皇宫,被人捉住把柄,到那时候,慕之枫更是有口难辩。 沈灵溪不愿连累于他,只好一个人开始做着准备。在她看来,公子卿,是必须要救的。哪怕,上刀山下油锅,也要还了大哥的这份恩情。 准备好了要带的东西,已经是月上树梢。沈灵溪沉吟一番,去寻了玉碎,将一些后续之事嘱咐于他。并且将公子卿交给他来照料。 玉碎欲言又止,看着沈灵溪也是百般不放心,最后也只得说了一句,“早去早回。” 沈灵溪明白他的担忧,也是一笑,“放心吧,我不会那么容易被抓住的,更何况,只是偷偷溜进去而已,而且,我又不是你,又怎么会轻易的被人抓住?” 玉碎知道她是在打趣自己,也是苦笑一声。“总之,进了皇宫警醒一番,若是出了事,记得射出信号箭,我如果看到了,会去救你!”沈灵溪被他一本正经的这句话笑得不轻,“你去救我?若真的出了事情,你拿什么来救我?”她拍了拍玉碎瘦削的肩膀,笑了笑,“不要担心,也不要慌,要知道,我只是入皇宫里搜寻一本医术,至于江洋大 盗,那可不是我能做出来的事情。” 玉碎得了她这话,心里也是感觉到了几分轻松。“嗯,好,你早去早回,别忘了,还有病人等着你来救治。” 提起公子卿,沈灵溪的面色瞬时透出坚毅。公子卿的状况是越来越差了,若是找不到解毒的法子,那么,性命堪忧。想到这里,沈灵溪也就不再罗嗦,“我先走了。” 玉碎点点头,“好。”只此一句话却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沈灵溪辞别了玉碎,穿着一身夜行衣背上背着工具,趁着月色悄无声息的跑到了皇城脚下。拿出包裹里的绳索,只轻轻一扔,便顺着绳索身子轻盈的攀了上去。 南临的皇城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进来,而且还是以做贼的方式。夜色下的皇城,和玉凉的皇城还是存在着一些区别。 红墙砖瓦,高高耸立,屋檐两侧竖着巍峨的上古巨兽,看起来格外威严。便是在夜色下,沈灵溪还是能够感受出那种来自于南临皇城里面的气势。只是,现下这时间,还真的不是赏景游园的好时间。一进去这皇宫,沈灵溪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夜色凉如水,晚风也是冷的人心里惶惶。沈灵溪紧了紧夜行衣,看了看天上的那轮明月,耳畔传来宫中 护卫的脚步声,她赶紧屏住呼吸,藏身在假山石后面。 直到那巡逻的宫卫离开,沈灵溪这才深呼了一口气。这宫中禁卫,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有个不慎被捉住,保不齐就要出大事。想到这里,沈灵溪定下心思,第一时间辨别着宫中的方位。 慕之枫只说是皇宫里有那本上古书籍,但一般情况下,藏书都应该放在藏书阁才是。只是,这藏书阁又在哪里? 她想到这里,忍不住懊恼,为何她忘记了问一问慕之枫,这藏书阁在皇宫中的哪里。就在这时候,一阵风刮了过来,后背猛地伸过来一只手,她下意识的就要出手,只一晃的功夫,两人就已经交起手来。 沈灵溪这一交手,就知道自己是碰到了硬钉子,心下惶然就想着逃走,只是当她这心思刚刚涌上来时,那黑衣人却是出手,一把就将她制住,出手利落根本不拖泥带水。 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是皇宫里面的游行禁卫,沈灵溪心中一颤便要逃走,下一刻却是被人擒下。 那黑衣人带着她一路风尘,沈灵溪正想着要用毒逃脱,借着晚风,一股清香味却是入了自己鼻子。——好熟悉的味道。 因了这样,藏在袖子里的药粉这才被自己放下。半晌,直到看到一处僻静之地,那黑衣人这才将她放了下来。沈灵溪顿时没了方才的气焰,看着眼前的黑衣人,这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第406章 406 别有洞天 那黑衣人眼睛眨了眨,却见他笑了起来,“若不是因为担心你,谁会大晚上的放着美梦不做来到这种鬼地方?” 沈灵溪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却见慕之枫笑了笑,抬头看着天边的一轮明月,“你在想什么,我当然知道,你想要偷偷溜进皇宫,将那本上古医书盗出,以此来寻求破解寒毒之法。” 听了慕之枫的话,沈灵溪这才明白,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了眼里,现下见他亲自前来,心里也是突然感觉到了安稳。两人寻思合计了一番,便要去往那皇宫中的藏书阁。 便是在此时,那禁卫就像是阴魂不散一样的走了过来,慕之枫反应极快,率先带着沈灵溪就来到了金水桥桥下。 或许是走漏了一些风声,这一晚的禁卫出奇的勤劳。一直在皇宫何处进行着搜索。“该不是方才被人看到了吧?”沈灵溪小声问道。 慕之枫忍不住蹙眉,摇摇头,“应该不是。”他沉吟片刻,这才开口,“最近皇宫戒备森严,怕是我们那位皇帝指不定又是遇上了什么事情,弄得寝食难安,否则,禁卫一般巡逻的频率不会这样严密。” 他二人藏在金水桥桥下,直到听到禁卫走过的声音,这才屏息,过了好一阵子时间,等声音消退之后,沈灵溪这才敢开口。“下一步怎么办?” 说实话,她对这皇宫感觉陌生,又是第一次来,还是赶在晚上。有禁卫巡逻的时候。若不是有慕之枫在,怕是现在的状况更糟。 也就是在这时,沈灵溪猛地抬头。就见慕之枫一身黑衣,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你这是做什么?”沈灵溪有些心虚,看着慕之枫只觉得好生的窘迫,两人藏在金水桥桥下,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微微的暧昧在空气中泛开,还真不是时候,沈灵溪忍不住怒瞪了他一眼,就见慕之枫笑着看着自己,“有没有觉得,夜色和你,很有情调?” 这么不合时宜的话,又这么浪漫的话,沈灵溪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下意识的翻了白眼,“王爷还雅兴!” 就见慕之枫笑了笑,“自然。美人在怀,本王当然有雅兴。”沈灵溪轻轻一笑,听着十分受用。 半晌的功夫这才反应过来,满头黑线道,“快找医书,护卫走远了。” 慕之枫想了想,摇摇头,“本王可不知道。这诺大的皇宫,区区一本医书,本王哪里知道藏在了哪里?再说了,这藏书阁,皇宫禁地如此森严,没让你一个人来,本王已经仁至义尽了。”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沈灵溪不由的恼火,心下动了气,一把就将人推倒在地。 这一推,慕之枫却是没有半点防备,手一下子就碰到了金水桥的一处按钮上。“唉?不要动!”眼见慕之枫神情变得认真,沈灵溪灵机一动,“怎么了?” 慕之枫轻轻一笑,“你肯定是没有想到,这金水桥桥下,竟然还别有洞天?” 果不其然,沈灵溪手指轻轻一动,按照逆时针的方向转动,就见这金水桥下,竟隐藏着一处地宫。 他二人相视一笑,趁着禁卫不备,暗中潜行到了地宫之下。一进去地宫,可真是别有洞天,豁然开朗。沈灵溪忍不住一声惊叹,“这里竟然是一处地下宝库!” 慕之枫目光里也是透出一抹惊讶,枉他身为这南临的摄政王,这皇宫就犹如他家的后花园一般,此地竟然还有着一处宝库,当真是不可思议。 沈灵溪忍不住笑了起来,“看,也许有宝贝!” 慕之枫见她这般得意神色,也是笑了起来,“不错,先看看。”他的神色专注,四处打量道,“这应该是一处失传的宝库,今夜被我们误打误撞破开进入这里,还真是幸运。” 沈灵溪听了这话,心里也是一亮。“宝库?那必定是有着许多财宝了?” 慕之枫瞧着她这神色,也是一笑,“不错。不过这里机关重重,想也应该明白,但凡有财宝之处,总有机关在其中,我们进去也应该小心着点,或许,闯过去后,指不定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 一听到这里,沈灵溪的面色却是忍不住激动起来。她这一生,最爱财宝,对于冒险也是有着特别的热忱。 她心神一动,便从慕之枫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手指轻弹,便向着墙壁弹去。瞬时,箭矢齐发,沈灵溪和慕之枫一齐退去几步,直到那箭羽停止落下,沈灵溪的心这才松了半分。 “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一般的地宫宝藏陷阱,总是要结合一些五行八卦来算,”她看向慕之枫,“这些东西你可会?” 慕之枫笑了笑,看着沈灵溪,这个女人,总是有许多地方让自己感到惊讶,若是自己一无是处,岂不是要被人轻看,比下去了? “自然。”他率先踏出一步,看着面前的地宫,细下思量,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便轻轻一笑。“跟我来。” 这间地宫,却是由五行八卦形成,每一步都是按照着固有的方位来计算,若是行差一步,便会触发机关。重则有性命之忧,轻则也会受伤流血不止。 他二人相互合作,互助互利,费尽千辛万苦,这才闯过机关。“真的有宝藏!”沈灵溪忍不住咋舌,率先跑了过去,只见地宫最后陈列着无数的珍宝,每一箱都有着琳琅满目的翡翠明珠。看的人眼花缭乱,沈灵溪最爱的便是这些。此刻她的眼睛带着几分迷离,心里眼 里,就只剩下了这些财宝。 慕之枫瞧着她这副得意的小模样,心下也觉得可爱。对于财宝什么,对于慕之枫的诱惑却不是很大。只是,在那一瞬间,他便想到了这一处财宝的用处。人常说,好刀用在刀刃上,慕之枫看着眼前的这一些财宝,暗中将此地记下。这一处宝库藏在金水桥桥下,极为隐蔽。 第407章 407 意外之喜 若是有朝一日,亦可作为自己起事的资本,有了这些,招兵买马,也是易事。这个地方,就连他都不知晓,更何况皇宫当中的其他人了。 若是住在这座皇宫的主人都不知晓,留下这处宝藏,作为日后大用。想来,也是意想不到的惊喜。 这一次,沈灵溪的多管闲事,竟然让他得到了意外之喜。 “快去看看吧,这处宝库,还真是个处处有着财宝的地方!”慕之枫道。 这一句话可是给沈灵溪提个醒,她这次来皇宫,目的可是给公子卿找能够治好他体内寒毒的上古医书。想到这里,她这才清醒过来。“对!找医书!” 沿着台阶走下去,遍地都是散着光芒的财宝。过了一会的功夫,却听慕之枫喊到,“灵溪!快来,这里有一处密室!” 地下宝库中的暗室,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宝贝? 沈灵溪不禁惊叹,无数的藏书分列两侧,慕之枫上前随意拿了一本打开翻看,本是无心之举,这下看来,却像是发现了什么重大的秘密。“竟然是兵书!而且是传世的兵书?”对于武将而言,世间上最珍贵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部可以指导战场杀伐所向披靡的兵书,兵书者,乃兵家之利器。神奇之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若是妥当使用, 今后成就必将难以想象。他这般欣喜,几乎就每走一步就能发现惊喜。 这间暗室,的的确确是宝藏呀!慕之枫唇角上扬,就是那向来藏着冰冷的眼眸也是一瞬间如同春时化物一般,温暖,柔和起来。 沈灵溪见他如此,也垂着眸眼看去,但见这座书架上,陈列的几乎全是兵法之道。字字珠玑,便是她这个外行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其用兵之道,实乃古今之传世法门。 沈灵溪笑道,“既然有兵书,就不知道这里是不是还有着医书了。” 她此来冒着危险,自然就是为了能够找到医治公子卿的方法,此刻见了慕之枫得偿所愿的收货了这么许多兵书,心里也是有着小期待。若是真的有那般神奇的医书,就让她找到吧。 沈灵溪在心里默念祈祷着,下手一番,却是有些惊讶,“嗯?农书?”要知道,士农工商,农字占据第二,农业自古以来便是国家根本,农事兴,则四海宁。由此就可以看出农之一字的重要性。 慕之枫眉头一跳,更觉出几分欣喜来。“这些书籍若是加以利用,保不齐就会在多年之后创立一个盛世安平。”这话说起来,是半点都没有夸张。 沈灵溪点点头,不错,不过,她依旧是没有找到传世的医书,心里未免一急,便听她突然低呼了一声,“哎呀!” 慕之枫回头之时,正好见到她捂着头,却是被一本从书架上掉下的书给砸中。她忍不住皱眉,这可真是怪了。莫不是年久失修,这书放在书架上自觉寂寞了? 她想着这些,顺手翻开了书籍,眼睛却是一怔,慕之枫见她这副样子,就要开口,却见沈灵溪猛地笑了起来,“快看!这是什么!” 慕之枫认真看去,但见那书籍扉页端端正正写着一行小字,“济世为民,悬壶安康。” “医书?”两人眼中一亮。 沈灵溪已经迫不及待的将书页小心的往后翻看,书页的轻颤声,依稀可以想象这本书在这里藏了多长的时间。只是不知道,寒毒乃上古毒术,这本书的的年数,会有着有关于寒毒的记载吗? 果不其然,就见沈灵溪唇角微扬,慕之枫看着她认真的样子,问道,“有救了?” 沈灵溪点头,“嗯,有救了!” 沈灵溪将这本破旧不堪的医书小心翼翼的抱入怀中,她眼中只有这本医书,满室的珍宝都不入她的眼。慕之枫浅笑,她果然是个医痴。 放眼暗室,且不说那些金银珠宝价值几何,真正富拥天下的恰恰便是这间小小暗室之中的兵书,农书,医书,若说得此室者得天下,也不为过。 绝世兵书拥兵天下,农书兴国,百姓乐业,则天下安定。而医书的存在,单只看沈灵溪惊艳的表情便知有多珍贵。如此算来,那些珍宝反倒没那么重要了。慕之枫瞟了一眼沈灵溪,她真是他的福将也。 沈灵溪与与他相视一笑,却不知他的思忖。这一次,还真是不虚此行。慕之枫笑了笑,点了点沈灵溪的鼻翼,“你果真是上天派来保佑我的福星。” 沈灵溪笑了笑,将医书好生的放在怀里,这才说道,“这里的东西还是让它们继续沉睡吧,他日,若有机缘再让它们重现天下。” 慕之枫看了她一眼,赞许道,“不错。走吧,此地不宜久留。”他随意的将手中的兵书学着沈灵溪的样子塞进怀里,只不过同样的动作,让他来做起来,平添了几分优雅。对余下一切并无丝毫留恋。 这座地宫,就像是无人来过一样,不知寂寞了多少年,又要继续寂寞下去多久。 慕之枫和沈灵溪蹑手蹑脚的从金水桥下走了出来,月光照射下来,衬出一丝光亮。慕之枫将沈灵溪一把拉了上来,“走!” 他话音未落,沈灵溪已经被他揽在怀中,凌空而起。唬得沈灵溪连忙搂紧了他的腰,小心地看着脚下。被唬住的小模样,生生取悦了慕之枫,他笑得温暖惬意。 风声从沈灵溪的耳边划过,呼呼的,巍峨的皇城被他们踩在脚下,而他的怀抱却温暖清凉,沈灵溪不由头又往他怀里缩了缩,这样的增幸福太短暂,却足以让人沉醉。 清晨,玉碎照例去敲沈灵溪的门,脸上挂着担忧之色,昨夜他等了许久也没见着沈灵溪回来,心急如焚又不知该怎么办,连夜派人去了王府,却被告知摄政王早已歇下了。 这一夜他都没有睡安稳,此刻顶着一对熊猫眼,出现在沈灵溪门外,“咚咚咚。”敲门声传来,沈灵溪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第408章 408 玉佩丢失 她刚回来不久,看着天色估计还能再睡一会,美容养颜,自古都是女子重视的。 她这美容养颜的美觉还没睡一会儿,就听见敲门声传来。迷蒙蒙的披了衣服,穿好,这才打开门来。 沈灵溪的美梦被打扰,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但看玉碎一脸担忧,便是有天大的不喜也被压了下去,又想起自己昨夜在皇宫里撞到的奇迹,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快进来,我可是有好事要告诉你!” 玉碎一听便知道她说的是寒毒之事,一下子来了精神,“果真?” 她二人,一早醒来,就连早饭都没有吃,就开始研究公子卿身上的寒毒解法。 良久,却听得玉碎猛地一拍桌子,“果然是好方法!”欣喜之后他又是皱眉,“只是,按照公子卿的身体状况,这样的治疗方式,他可抵抗的了?” 沈灵溪垂眸,这样的担忧她也有过,只是当下解毒要紧。若是等到寒毒侵入肺腑,到了那时,毒气遍布全身,便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 “此事无碍,我自然会准备好救命的药材,护住大哥的心脉。” 玉碎点点头,“好,但凡能救活公子卿的一条性命,便是再难我们都要试一试!”沈灵溪也是这个意思。她二人商量确切后,又开始针对公子卿的腿进行了讨论。按照医书记载的方式试想了一切可能,每一种可能他们都想好了补救之法,能够恢复公子卿双腿站起来走路,这已经成为了 沈灵溪的冤枉,玉碎当然也想着能够成全她,同时,公子卿这人,他也是佩服的紧。 治好公子卿体内寒毒,让他的腿站起来,这就是他们最近要做的! 玉泽医馆一片忙碌,便是皇宫里也没有个清闲。 南临皇宫 早朝时分,慕云城寒着一张脸,手上却是拿着一块玉佩,眼睛犀利地扫过大殿,态度不明。 “今晨,禁军护卫在皇宫之内捡到了一枚玉佩,看这玉色纯净,就不知爱卿们可是熟悉?”慕云城示意身边的太监将玉佩呈了下去,一一给大臣们观看。 慕云城的目光最后落在慕之枫身上,那玉佩他自然是认得,那是南临皇室的信物,他自己也有一块,不过龙爪的数量不同。 慕之枫心内暗暗叫苦,面上却分毫不露。想来是昨夜带着沈灵溪在皇城纵跃时不小心掉了。他面色无疑地看着慕云城将玉佩呈给诸臣看,也不知他安的是什么心思。却也不慌,他若想寻个由头,本也不是什么难事,若总让他无机可乘,还要处处提防,如今他既然寻到了由头,想来不会轻易放过 ,且随它吧。 慕云城一身龙袍,高高在上,狭长的眼睛看着慕之枫,他在等,等慕之枫自己站出来。他很愤怒,他无法容忍,慕之枫会偷偷进入他的皇城,睡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皇上,此玉佩乃微臣之物,不知何时丢了。”一句话,犹如一石惊起千层浪,诸臣都俯首悄悄打量慕之枫。 “哦?丢在皇宫大内?”慕云城目光灼灼。 慕之枫面上不卑不亢,“启禀皇上,微臣身在王府,早早歇下,至于这玉佩为何出现在皇宫,确实不知。许是贼人设计,离间皇上和微臣的关系。” 慕云城面上看不出喜怒,但若是细下看出,依稀也能察觉到他眸眼里的暴躁。 “此玉乃慕氏先皇御赐,皇叔一句不知何时便丢了,便将责任推托未免不妥吧?” 慕之枫心下了然。慕云城借玉佩之事在朝堂上公开发难,便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昨夜潜入皇宫此乃实情,他说他不敬先皇,总比揪出夜探皇城要好些,索性不再回答。 “微臣知罪。” 见他如此恭顺,慕云城倒有些出乎意料,但好不容易寻到他的嫌隙,怎肯放手,沉声道:“既然如此,摄政王不敬先皇,罚禁足摄政王府,没朕的旨意,不准外出!” 如此,便是众臣想要维护都没了办法。 一连三日,朝堂上的事情沈灵溪一概不知,她这几日正忙着和玉碎一起为着公子卿之事忙碌,一想到大哥的腿有着重新站起来的可能,她的心都会满满的有着喜悦。 此时,公子卿体内的寒毒已经被压制住,假以时日,余毒便会被彻底清除,到了那时,想必公子卿就可以下床走路,行走再也不用借助旁人。 等忙过最煎熬的这段时间,她这才知道,摄政王在早朝之上触怒皇帝被罚禁足,若有圣旨不得外出。 想到这里,沈灵溪这才明白,为何她最近总觉的空落落的,慕之枫是有几日没有来医馆找她了。沈灵溪不免有些生气,她才不信慕之枫是什么善男信女,慕云城让他禁足,他便真的禁足,连支字片语也不曾传来。如此又僵持了几日,也不知这禁足令要到什么时候,沈灵溪真正开始担心,想着他不会 是病了或另有隐情? 听闻近日柔福太妃有恙,沈灵溪心思一动,便想借为柔福太妃诊脉的机会随着玉碎一起进入摄政王府。 “摄政王妃头次进王府,却是以郎中的身份!”玉碎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沈灵溪瞪了他一眼,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也不知像慕之枫那样闲不住的人,让他禁足家中,每日如何度日。很难想象他在府中当个闲散人的样子。定是在预谋着什么。想着他脸上会挂着怎样的恬淡笑意,是想他了吗? 沈灵溪诧异于自己的想法,已经太习惯他的存在,几日不见,心里眼里竟然处处都是他。就爱得如此之深吗?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冷情的人,却原来不是无情,只是未曾相遇。 思念这种东西便是如此,不提也罢,提起思念,它就像撩人的小猫,你越是想念,它越是在轻轻挠着你的心门。翌日,沈织秋与玉碎都是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木簪束发,仙风道骨。好一派游仙之姿。赶到摄政王府时,王府的管事丫头已在前厅候着了。 第409章 409 诊平安脉 见两位大夫都宛若谪仙,王府中路过的丫头婆子却都行动如常,但她们眼中闪过的惊艳还是出卖了她们的心。不过饶是如此,也足以说明这府中家规森严,想来这位太妃持家十分严格。 沈织秋与玉碎随着老嬷嬷来到后宅,柔福太妃的居所。古朴大方不失格调,却又不见什么奢华作派,想来贵气天成便是说这种低调的尊贵吧。 要见柔福太妃,沈织秋心内忐忑面上却是不露分毫。心中却是清楚,这位太妃是慕之枫的娘亲,她未来的婆母。想到这些,俊脸不禁一红,但很快便被她掩饰过去。 玉碎不通这世上弯弯绕绕,再尊贵的病人在他眼中也只是病人,故尔在外间等着通传时也是一派闲散,毫无期待,更别提什么紧张。 少时,通传的老嬷嬷笑吟吟地出来。 “两位先生,太妃说既然两位都来了,便留一位,另一位便去给摄政王诊个平安脉。” 沈织秋一听,心一下子放了下来。这倒正合她意,省得废周折了。随即便道:“是,嬷嬷。” 玉碎此时倒清楚她是怎么想的,自然不会坏她的事,便冲着嬷嬷一颌首,跟着太妃院里的嬷嬷进内室去了。留下沈织秋跟着另一名引路的丫头向慕之枫书房而去。 “王爷日间都是在书房吗?” “王爷爱书如命,有时就连夜间也是宿在书房的,怨不得太妃惦记着,实是怕王爷劳累了身子。”小丫头见沈织秋主动开口,与这样的俊人答话,自然是乐意的,不免多说了几句。 沈织秋点点头,又恐她怀疑,忙解释道:“嗯,在下要先了解了王爷的起居,才好为王爷诊脉。” “先生敬请问。”小丫头点点头:“若说王爷的起居,最最为简单的,每日晨时练功强身,早晚三餐按时定量,每夜读书至子时便入睡,日日如此。” 沈织秋点点头,心中却是疑惑,他这也太普通了。虽然未娶妻入门,难道这府中连个通房丫头伺候暖床都没有?真看不出他是这种善男信女啊。 转眼间,已到王府书宅,若说这是书房,不若说是一座小花园,院落流水,假山小亭,一应俱全。沈灵溪立在月亮门处,等着丫头去通传。 “王爷,太妃请了玉泽医馆的沈大夫来给您请平安脉。”小丫头说话的声音清晰的传来,却没有听到慕之枫的声音。 不多时,小丫头便出来请沈织秋进去。 进了小书斋,慕之枫正端立于条案之后,悬腕提笔,笔锋却未落下。 “沈织秋参见王爷!”沈织秋依律请安,只见他抬了眼皮,略点了头。又扬手让小丫头退下,便又专注于案上那副作了一半的画作。 沈织秋立在原地,却不见他开口,不免心中不悦。亏得自己惦记他过得好不好,巴巴地赶来看他,可人来了他便这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王爷,请脉吧。”立了半晌,沈织秋压着不悦,出言提醒。 慕之枫其实一直压着汹涌的思念,一直在偷眼瞧他。刚一进门时,他眼中的情意,受冷落后他的失望,此时她眼中隐隐的怒,他都看在眼里。 他的她啊,好想念。可他却觉得时间太短暂,若是直接将她揽入怀中,一切都会更快消散。他情愿这样打量他,让时间过得慢些。 他向她招招手。 沈织秋只得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刚想伸手搭上他的脉,却已经被他扣住颈后,被强迫着扬脸望向他。挣不过他的手力,索性不躲,便这样扬着头,近距离看着他的脸 看着他的俊颜一寸寸放大,他的唇近得几乎贴上她的。他清冷的气息便拂在她的唇角。 “沈大夫,本王病了。”他的语中是不尽的诱惑。 沈灵溪的手覆上他扣着自己腰间的手:“让我给王爷把把脉。” “把脉?”慕之枫的唇轻轻摩擦着沈灵溪的唇瓣,似在引诱猎物,他并不着急掳获它:“沈大夫知道治疗方法,无需把脉。” 沈灵溪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还是倔强:“哦?我怎不知……” 她一句不知未曾说完,慕之枫揽着她腰的手又收紧了几分,将她腹中的空气又压出几分,让她不由张口轻呼,她的气息贴着他的唇,他似乎很满意,勾唇浅笑,舌尖贴着她的唇线飞快的勾勒而过。 沈灵溪的心都快停跳了,心中不断腹诽,慕之枫禁足期间莫不是都在家里学习如何挑情?怎么突然像换了个人? 不不不,没换人,他一向深谙此道,想想自己被他一汪温泉哄着稀里糊涂便就范,就知道他是早有预谋,深谙此道。 她只稍一走神的时间,他的唇舌已经在她唇上描绘了数次,此时正调皮地舔吮着她的耳珠,沈灵溪不可自控的张口呼息,耳际的热浪一圈圈扩散至全身。 她来摄政王府不是来投怀送抱的,怎么一见面画风就变得靡糜?不是应该促膝长谈一番,以诉相思之苦。可是他的手伸进她的袍子是几个意思? “咳,”沈灵溪清清嗓子,决定改变这不堪的现状:“王爷,这里是书房。”她出言提醒。这可是读圣贤书的所在,可不是白日宣淫的地方。 “嗯。”慕之枫哼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却不曾停下,侧着头卖力亲吻着她的脖颈,另一只手更是直接拉开了她的腰带,伸出腰际,在她的皮肤上弹起钢琴。 “书房,书房,还是做些正经事。”沈灵溪被他撩拔的一阵阵颤栗,喘息着提醒他。 “哦?什么正经事?”慕之枫自然不肯停下,却还是配合着她发问。 “不如读书吧?写字,刚刚王爷不是正在写字吗?”沈灵溪欣喜自己找到了理由,手摸索着案上的纸张,侧着目想看刚刚慕之枫正在写什么。 不看还好,一看她的脸腾得红透了,先不说那两行直白的诗句:“直到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旁边的配的春宫图是几个意思? 刚刚他一直悬腕不落,莫不是没想好这图中姿式的妙处?沈灵溪黑线了,他可以高高在上的摄政王慕之枫,怎么能画风突变至此呢?一本正经的大白天画春宫图,他到底是不是变态? 第410章 410、拜见太妃 沈灵溪失神的瞬间,慕之枫已又一次噙住了她的唇。 这一次不再只是轻擦,而是实打实的攻城掠地。沈灵溪欲哭无泪,自己这是送上门给他吃。 一时间耳鬓厮磨,满室温情。书香混合着某些特殊的味道,让人无端脸红。 沈灵溪一直担心,大白天的在书房做这种事,会被人撞见。尤其是后院还住着柔福太妃,若是被她得知,她的脸面便真是一分也没有了。 她越是战战惊惊,慕之枫却越是兴致高昂。 沈灵溪扶着腰后悔不已时,慕之枫正神清气爽的站在窗前做着拉伸运动。 沈灵溪幽怨地盯着那张条案,又摸摸自己酸疼不已的腰,缓缓整理好自己的易容,她狠狠瞪了慕之枫一眼。 被她瞪,慕之枫还是心情大好,笑得眉眼俱是笑意,向着她招招手。 “作梦!”沈灵溪警惕的后退。 见她不肯,慕之枫也不恼,笑着走近她,帮她收拾妥了一切,才在她额头印一吻道:“我带你去见母妃。” 呐尼?沈灵溪眼睛一瞪,见什么玩意? “未能早些娶你入府,实在委屈你了。如今形势不许,但还是应当将你正式介绍给母妃。”慕之枫解释道。 沈灵溪险些没站稳,才刚刚被他吃了,一定要挑这么好的时机去见他娘?不,不,不,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死也不能。 “不行,今天不行。” “我怕委屈了你!” “我不委屈,今天不能见,今天我腰疼!”沈灵溪想不出什么好托辞。 慕之枫眼中贼贼一笑,手覆上她的腰,在她耳边小声道:“可是我喜欢你腰肢摇曳的样子。” 沈灵溪满脸黑线,还能再不要脸些吗?不过,她现在顾不得这些,:“不管怎样,今日不能见你母妃。” “依你!”慕之枫也不强求,若她不觉委曲,早晚见都可。两人又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捋了一遍,沈灵溪才知是那日夜探皇宫连累了他。想来慕云城不过是借机找找慕之枫的麻烦。有他在王府禁足,慕云城前所未有的感到满足,也不会去找沈灵溪的麻烦,所以这 几日倒也相安无事。 而沈灵溪也不相信慕之枫真的会那么听话,一直留在王府,只不过慕之枫笑而不语,她也不再深问。一来二去时辰已不早了,沈灵溪告辞离去,慕之枫餐饱魇足也不再强留。后院玉碎给柔福太妃的脉早请好了,不过他对养生驻颜颇有心得,柔福太妃听着受用,便留他多坐了一会儿,讨了许多的方子,玉碎得人欣赏,也不小所,又给柔福太妃留了不少养颜补药,看诊的气氛倒 也详和。 待沈织秋由丫头引着回到后院时,她终于第一次见到了柔福太妃,慕之枫的娘亲。 “参见太妃。” “起来吧,果然也是个俊的。怪不得坊间传玉泽医馆不仅医术超群,两位大夫也都是少有的俊俏。”柔福太妃一抬手,示意丫头赐坐。 沈灵溪大气不敢出,谢了座便恭敬的等着柔福发问。 “王爷的身子可好?” “回禀太妃,王爷身子康健,只是肝火有些盛,几付方子调理调理也就是了。”沈灵溪心中暗暗腹诽,他那身子简直就是不知疲倦的永动机,哪里会有问题。 “肝火盛?”柔福太妃略一沉吟:“王爷春秋鼎盛,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肝火岂能不盛,这非药石可调。” 沈灵溪险些一口茶水喷出,她的意思是慕之枫的病是憋的? 察觉到沈织秋的异样,柔福侧目道:“怎么,先生?” “噢,没事,太妃所言甚是,甚是,起居上调理远胜药石之功。” “呵呵”柔福也被他逗笑了:“二位先生可有婚佩呀?” “禀太妃,不曾婚佩。”沈织秋与玉碎双双起身,貌似十分局促,若得柔福笑得万般慈祥。 柔福太妃略一点头,看看时候也不早了,便道:“好了,二位先生日后若有适龄的女子,老身替二位留意着。好了,领二位先生去吧,我也乏了。” “谢太妃!”沈织秋与玉碎听她要保媒,都惊得一躬到底,又若得柔福一阵大笑,才直起身来,告辞而去。 玉碎与沈织秋匆匆而行,出了堂屋才算松了口气。在柔福太妃跟前,沈灵溪果然极不自在,光是那威压,就让她心狂跳不止了。 柔福太妃望着二人出屋的背影,沈灵溪虽是做了装扮,可与高大的玉碎站在一起还是显得娇小了些。其实她刚刚就有疑惑,他去给慕之枫把脉,居然把了那么长时间。 这极不寻常,在慕之枫那里,是绝不会跟一个郎中耽误这么久的,除非他们相识。可他怎么会跟一个郎中相识,这位沈大夫到底是谁呢? “去查一下这位沈大夫。” 身边的嬷嬷点头称是,柔福太妃才揉了揉眉间,陷入某些神思之中。 她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那位沈大夫走路的姿式也极不自然。又说明了什么呢?他那般的容貌,若说是名男子,的确是有些牵强了。且先查一查吧。 时光飞逝,转眼玉泽医馆开业已有三月余,杭城似乎发生了许多变化。 如今在杭城,沈织秋,公子卿,玉碎,蒋浩此四人一度占据整个杭城大大小小的话题,无论年轻年迈,对于这四人都是耳熟能详。 特别是在众女圈中,这四人简直是婚配的最佳人选。所有贵女的梦中情人! 沈织秋一身医术出神入化,起死回生救人于危难,最是受人崇敬。其人俊美,能说会道,温润亲和,更是讨了不少贵女们的欢心。 公子卿富可敌国,随便从他身上掉下一根汗毛都够寻常人家一年的收入。没有人会不喜欢有钱人的,没有人不爱钱,而如今的公子卿连先天的残痴都治好了,简直不能再完美了。说起玉碎,这就是让人比较痴狂的一件事了。玉碎的美貌,使得长相寻常的女子都不敢贸然凑到身边去,生怕这一站,就将自己比没了。用美貌天仙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再加上玉碎为人诚恳,真如他 的名字一般像是一块璞玉,没有那些浪荡世家公子的陋习,亦是被人追捧着。 而论起身份尊贵,四人当中,便数蒋浩最拔尖了。世子身份,便是皇族,有这样的身份背景,在这杭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四个人几乎同时登上了杭城贵女姻缘榜的榜首。 说起这姻缘榜,不过是根据家世,相貌,品性,私下里口口形成的。入登姻缘榜的榜首,便代表了那是整个杭城贵女们最想嫁的人选。只不过,与此相关的还有一人,此人为女子,便是乔梦翎。 第411章 411无法无天 前一段时间乔梦翎与蒋浩一起作出不少荒唐事,什么喝酒逛窑子,冲着漂亮小姐吹口哨,交好降国公主沈灵溪。 乔家二老之所以一直未加管束,也是因为对于她与蒋浩,他们本就乐见其成。若事情真向着他们期望的方向发展也就罢了,偏偏横生枝节。 乔梦翎与蒋浩的关系却一天天微妙起来,而姻缘榜上的另两名男子,却都闯进了乔家二老的耳中。 沈织秋,玉泽医馆首席郎中,居然亲自承认收了乔梦翎为的弟子,男师女徒,师徒二人整日在医馆厮混,说是教习医理,识药性。可毕竟孤男寡女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再传下去不知要出什么乱子。公子卿,杭城茶商之首公子家的少东家,回杭城不久,却也声名在外。更是传出了乔梦翎爱慕他许久的付闻,甚至说乔梦翎对他穷追不舍,甚至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这还了得,直接将乔家二老震回杭城 。他们无法再放任乔梦翎肆意罔为了。 而蒋浩,原本形影不离的两人,却渐渐开始疏远,这倒极不符合蒋浩的个性,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更是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猜测的主要话题。 这事搞得乔家二老一头雾水,急匆匆收拾了行装便离开了乔家堡赶回杭城。这次他们一定要乔梦翎给他们一个说法,作出选择。这丫头再不加管束,更是要没法没天了。乔家二老回杭城的事情传得日盛,眼见乔梦翎处于被逼婚的窘境,沈灵溪也是有心无力,毕竟,那是乔家的家务事。有心安慰她几句,可乔梦翎自己似乎一点也不急,还是如常在医馆帮忙。倒是蒋浩确实 出现的越来越少了。 不过也有好的一方面,有这四人的八卦,这杭城之中,关于沈灵溪的传言却一日日被扑灭了。似乎关于妖女勾引摄政王的传言,就那样不攻自灭了。 这倒让沈灵溪乐得清静,早知道这样就能轻易化解,她早搞个票选美男之类的也就是了,何必费心与文淼淼那个贱人周旋。时间便在这样每日八八卦,聊聊闲事的闲散之中度过,只不过沈灵溪偶尔还是会想起在禁足中的慕之枫。而因着这些八卦,静思苑那边也不再被盯得那么牢,沈灵溪索性在医馆住了下来,不用每日往返出 城。 乔家二老到达杭城,直接便让乔梦友到医馆把人接走了。沈灵溪满脸的同情,乔梦翎却调皮地对她眨眨眼,回家面对逼婚风暴去了。 果然,她一进乔府,乔家二老已在堂屋坐等,见她进来皆是面色不善。 “翎儿,瞧瞧你成什么样子!”率先发难的是乔母,看着乔梦翎做药女打扮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娘亲,莫气。我知道二老所为何来,你们不必劝,人选我已经有了。” “梦翎,我们放任你跟蒋浩胡闹,本是认准了你与他的事,如今横生这许多枝节,你要给我们个交待才好。”乔堡主捋了捋胡子,对她满不在乎的样子颇为不满。 “我跟蒋浩是兄弟。若爹娘非要逼我定亲,我选定的只有公子卿一人!” “公子卿?!”乔家二老都瞪大了眼睛,传言说乔梦翎地公子卿死心塌地,他们尚不相信,此番听她亲口说来,还是颇为震惊。 “胡闹!那公子卿虽说是富可敌国,可他毕竟是个瘸子!”乔家堡堡主也是气恼,“我乔家的女儿怎么可以嫁个残疾之人?!你不必说了,不可能!” 乔梦翎只听到那瘸子二字,面上也是不满,“他只是腿伤未愈,我师傅医术高超,他不日便可痊愈!”却是笃定了,要嫁就只能嫁给公子卿。 “痊愈?!”乔家二老却是不信,那公子卿举家求医,返回杭城时也未治好,怎么可能单凭一个沈织秋便治好了多年顽疾:“那便等他痊愈了再来说,否则万万不可能!”、 乔家二老负气甩手而去,留下乔梦翎一个人跪在堂厅,半晌才被乔梦友搀起。 “小妹,不可任性啊!” “公子大哥会痊愈的!”乔梦翎坚定地对自己大哥道。 之后乔梦翎索性搬到了玉泽知馆居住,每日尽心伺候还在病中的公子卿。熬药、送水不在话下,就是沈织秋教她的舒筋活血按摩之法,她也日日不知疲倦的帮他按摩。 公子卿起初还是拒绝的,可终究拗不过她的执着。也只有随她了。 而乔梦翎选定公子卿的传言,也一日一日传得更甚。公子卿自然也有耳闻,他才恍然大惚,原来从最初她对自己的亲近,便存了这样的心思,他不知他是该感动还是该推拒。 可无论那时,还是现在,他都还是一个瘸子。虽然沈灵溪向他保证了他的腿会痊愈,不是他不信沈灵溪,而是可对于一个已瘸了多年的人来讲,那几乎是不能想象的事情。 蒋浩将一切看在眼里,内心也是抑郁。他自认并不比公子卿差了多少,但是,见过了乔梦翎对公子卿的真心,他这才明白,自己输了。他不是输给了公子卿,只是,他输给了乔梦翎对公子卿的真心。 若然不爱他,纵是他付出所有,乔梦翎眼里,能够看到的,此时此刻,也只有公子卿一人。 明白这些,他竟显得有些心灰意冷,闭门不出,杜绝了一切热闹。似乎是刻意的,不愿听到市坊有关于乔梦翎和公子卿的传闻。 这一日,公子卿的寒毒治疗已到了关键时刻,沈灵溪与玉碎在桌边争论了半晌,关于其中一味药却迟迟无法决断。 上古医书虽然引明了对寒毒的压制之法,可具体斟酌用药还要沈灵溪自行决断。今天便是清毒的关键一步,可这一味药到底添不添加,如何添加却迟迟没有定论。 依着玉碎是要添进去,可又过于凶险,这一味热沸草药性太烈,虽能克制寒毒,沈灵溪却怕公子卿不支。 既然要加,那么用量就是一个极其微妙的问题,过犹不及。乔梦翎在一边听得一头雾水,看着沈灵溪愁眉不展,玉碎也是眉头紧锁,她呆呆道:“用量若是有人肯试一试,就好斟酌了。” 她一言沈灵溪眼前一亮:“对呀,依着体重,找到能够承受的点,也就是了。这么简单的办法我怎么没想到。”言罢沈灵溪便去取了几株热沸草,放在秤上秤重。 “你要干什么?”玉碎怀疑地盯着她。 “试服。”沈灵溪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却是惊得玉碎与乔梦翎都张大了嘴,试服是这么简单的吗?乔梦翎看着沈灵溪秤药,又将药草研磨而沫,依她吩咐去取了热水,将粉沫调匀,沈灵溪拿过药碗,正欲饮下,却突然被沈灵溪更快的抢走一饮 而尽。“梦翎?!”沈灵溪惊叫。 第412章 412以身试药 乔梦翎却舔舔嘴,将空碗放下:“自然是我试服,你还要施针,怎么可以试药。” 沈灵溪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身形娇小的女子,她眼中的坚定让她吓了一跳,为了公子卿做到这一步,她也着实让人佩服。沈灵溪现在不再怀疑她认真的程度了,看来她是真的爱上了。 “好了,师傅,计时吧。”乔梦翎打断沈灵溪的探询。 之后数个时辰,乔梦翎遭受药性的折磨,汗水湿透衣襟,尽管因为痛苦,她的小脸胀得痛红,也一直咬牙未曾出声。 公子卿在房中一直未见乔梦翎,倒不免有些奇怪,忍不住问来送药的药女:“乔小姐今日没来吗?” “来了,在前面试药。”药女如实回答。 “试药?”公子卿却不明所以。 “嗯,公子,似乎是您今日的药中有一味沈先生斟酌不下,乔小姐便去替他试了药性。” “什么?”听她一言,公子卿大惊,挣扎着起身:“扶我去!” “公子不可。”小药女被惊得连忙阻拦:“公子,都是奴婢多嘴,您不能去,沈先生正在记录药性,您现在过去不可呀。” 公子卿挣扎了几番,终是无法站立,遂颓然而卧,他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要一个小丫头为他试药?这让他情何以堪?又如何面对于她? 她的情意他不是不知,可是这情意来得太突然,让他不知何去何从,更是无法接受?可如今受她如此大的恩惠,他又该如何是好? 一时间公子卿千头万绪涌上心头,心情越来越烦燥,越来越恨自己无法行走。 乔梦翎拖着疲惫的步伐进到公子卿房间时,立马又换上那张喜盈盈的笑脸。 “公子哥哥,有没有好好午睡?” 公子卿明明从她脸上看出出满满的疲惫,可她却只盈盈笑着,他心中极不是滋味,只淡淡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公子哥哥,喝杯茶吧,这是我刚刚沏的活络茶,师傅说很对你的症。”沈灵溪端着茶盏来到他塌前。 公子卿看着她的脸,心中却越发烦燥,他怕这样的深情,他承受不起。 “放着吧。” 见他态度淡淡的,乔梦翎有些不知所措,愣了一下,还是笑着将茶放到一边的桌上。 “公子哥哥,要不要我扶你出去晒晒太阳?” 公子卿沉默着摇头。 乔梦翎不知他为什么生气,更加紧张了,双手无措的交织在一起:“公子哥哥,我有哪里做得不好吗?” 公子卿就是莫名的恼火,对这种他无法掌控的情况恼火,对她为自己受的苦楚恼火,为她这无理由的深情恼火。 “你没有哪里不好,只是我们非亲非故,我不能劳烦你这样照顾!”公子卿的脸有些低沉。 乔梦翎一怔,更加局促不安了:“公子哥哥,没事的,我喜欢照顾你。” “我不喜欢!”公子卿沉声打断她。他不能让她继续下去,若自己无法接受,就不该让她一直有执念。乔梦翎的瞳孔攸地睁大了一瞬,一抹受伤闪过她的脸,她灵动的小脸瞬间便凄楚起来。她怒力吸了吸鼻子,还是勉强自己笑了:“那我不打扰公子哥哥休息了。”她默默的转身,那满身的落寞,让公子卿的 心无端揪起。 乔梦翎缓缓向门口走去,身上还残留着刚刚试药的疼痛,像一根根钢针在五脏六腑刺痛。可最痛的却是那如哽在喉的难言。 公子卿知道自己很残忍,可是既然开了口,他便要决断到底。如果放任她对自己付予深情,才是最大的自私与不负责任。 “试药之类的事情,如果是为了我,请乔大小姐不必再做了。一厢情愿的付出不能交换感情。”公子卿知道自己的话很伤心,可是他必须开口。 乔梦翎猛地停住脚步,回头瞪着他,眼泪在大眼中蓄满,她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公子哥哥,你说什么?你以为我试药是为了交换感情?” 话未说完,泪水却先一步决堤,她咬着下唇,一步步后退:“我没有,我没有……” 公子卿刻意营造的满脸冷静,在这一刻有些颤抖。他眼中闪过一瞬懊恼,她无助的样子让他后悔了。只一瞬他就后悔自己说出那样的话来。 他伸出手,嘴唇嗫嚅着想拦住她,可乔梦翎却已经哭着夺门而去,迎面撞上刚刚煎了药来的沈织秋,险些将药撞翻。 “梦翎?梦翎?”沈灵溪转身叫了两声,她人已经跑远了。莫名其妙地进了屋,才发现公子卿也是一脸铁青。 “怎么?小妮子若到大哥了?” 公子卿痛苦的睁开眼睛,默默摇头道:“是我不好。” 沈灵溪不知道这二人之间发生了何事,端着药碗怔愣了一会儿,才开口:“今天这药是关键的一副,若是准备好了就喝了吧。” 公子卿接过药碗,不知为何碗中却映出了乔梦翎的脸:“劳烦义弟去看看她吧?” 他会拜托自己去看乔梦翎,沈灵溪似乎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点头道:“大哥将药喝了,我就去寻她。今日的药万分凶险,反应很大,大哥忍忍。” 公子卿却不以为意,扬头将药饮下。待药力开始发作的时候,他才惊诧于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那刺骨钻心之痛,难道刚刚那小丫头也经受过了?在经历了这样的痛苦后,他怎么还能用那样的话刺激她?忍着腹中剧痛,公子卿的心都被悔意灼痛了。 “乔小姐,刚刚试的药也是这般滋味?”他捂着腹部,颤声问沈织秋。 沈织秋倒有些意外,他知道了?但还是点点头:“嗯,这味热沸草的药性就是如此,大哥且忍忍。” 公子卿额上聚起汗来:“怎么会让她试药……” 沈灵溪见他面露痛苦,以为他是怕乔梦翎替他试了药会有负担,忙安慰道:“大哥不必多想,也不必有负担,梦翎本就没想告诉你的。” 公子卿听她所言,心中懊悔更甚。不由握紧了拳头,想起刚刚自己的恶劣之言,恨不能时光倒流:“快去找找她,刚刚我说了重话。” 沈织秋又安慰了他几句,方才转身出门。 可不多时,沈织秋没有回来,乔梦翎却自己回来了。进屋后,她依旧面色如常,好似刚刚那一幕不曾发生过。 公子卿忍着痛,看着她笑意盈盈了走了过来,不知何意。 “公子哥哥,药已经吃了?很痛吧?”乔梦翎边说边去拧了一块帕子,过来给他擦汗。 这倒让公子卿十分不适应,不知她何意。乔梦翎看出他的不自在,却不以为然,还是缓缓做完手头的事情,将他额上的汗擦净,又将帕子洗了晾好,才重新回到他床边:“公子哥哥,你不必有负担,不管做什么都是我自己愿意的,包括喜欢你,也 是我自己的事情,我绝不会以此要求你做什么。”公子卿看她神色一片坦荡,心中愧意更甚。这样看来,他倒不如她一个女儿家坦荡直白。凭空生了那些心思,不过都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第413章 413蒋浩失恋 “乔小姐,谢谢!”公子卿一时实在不知要说些什么。 “公子哥哥,叫我乔翎吧!”乔梦翎看得出他这次道谢是真心的。 公子卿点点头,开始第一次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女子。细致的眉眼,可爱的神情,原来处处都是那么美好,之前他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呢? 也许那时他眼中只有一个沈织秋,被她迷了眼,便再也容不下其它。而现在他才算真正睁开了眼睛。 对于沈织秋,他已彻底死心,应该说从未开始,谈何结束。沈灵溪对他来说,不过是昙花一现的一个梦境,而眼前的乔梦翎,现在却真实地立在自己面前。 之后,在乔梦翎的照顾下,公子卿度过了最艰难的用药时间,他的身体在逐步恢复。 这一日沈灵溪给他把了脉后,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大哥,你体内的寒毒已经解了!” 公子卿眼前一亮:“真的?”那是困扰了他十数年的寒毒,竟然真的解了?他摸摸自己的腿,满脸不可置信。 “暂时腿还不能用,但日恢复行走是早晚的事。接下来,我要每日为你施针,打通於塞的筋脉,再辅以复健治疗,很快就可以了。” 沈灵溪的话像一剂灵药,给公子卿沉静的心湖投入一颗巨石。他能走了?指日可待。曾经那样去追逐的梦想,在他以为越来越远,越来越不可能实现的时候,却触手可及了? 公子卿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目中带了几分热切,望向沈灵溪:“义弟……”一时激动之下,竟然不知说些什么。 之后的数日,沈灵溪每日按时给他施针敷药。乔梦翎更是卖力每日为了活络腿步肌肉,按摩拍打。直到这一日,沈灵溪带着一副拐仗教给他。 公子卿的神色是异样的,他接过拐杖,犹豫再三,又对上乔梦翎期盼坚定的目光,终于勇敢地扶着拐杖站起身来。 许久不曾用过的双腿,此时传来真实的触感,那是脚踩大地的感觉,踏实而又沉稳。公子卿低头看看自己的脚正真实地踩在地面上,一时之间他百感交集。 “公子哥哥,我扶你到外面看看?”乔梦翎的语中也是透着欢喜,真心为他欢喜。 富可敌国的公子卿站起来了,没有了双腿的限制,他无疑是榜上第一人。 “好。”公子卿的声音有些生涩,任她扶着,撑住拐杖一步步向外走去。 医馆小院中,到处都晒着药材,天空格外的蓝,阳光格外灿烂,公子卿不知道,原来世界一直这么美好。 俯首,看那个正吃力的撑着自己身体的小人儿,公子卿发现在阳光下,她无比可爱娇俏。额头渗了几滴汗珠,小脸因为用力也有些通红,可她的笑意直达眼底。 公子卿不禁停了脚步,一手撑住拐杖,一手扬起极其自然的拂过她的额头,为她拂去汗滴。 “出汗了。” 他温润的声音响起,让乔梦翎蓦地一惊,半晌和反应过来:“嗯,有些热。”她捂着自己的额头,细细回味,刚刚他拂了自己的额角? 她有些受宠若惊,公子哥哥刚刚拂过了她的额角? 待反应过来时,乔梦翎的脸孔更红了,一直红到脖子。 那娇俏羞怯的小模样,生生逗乐了公子卿。 蒋浩依旧是一身大红,只不过他站在阴影中,火热的颜色也染了几分阴霾。他立在那里半晌,可惜他们都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不曾有人发现他。 他便痴痴望着刚刚那一幕,乔梦翎眼中的情意,刺痛了他的眼。 回想两人在一起的一幕一幕,他陪她疯,陪她玩,陪她闯祸。他以为他见过了她的千般面貌,却原来独缺了这一种。这一种情意绵绵,这一种含羞带怯。 可偏偏这才是一个女人看她心爱男人时的面貌,可惜,这些他从不曾拥有。 蒋浩苦笑,眼底是深深的苦涩。 “一直看下去又有何意义?”沈织秋不知何时立在他身后。 蒋浩垂眸,自嘲一笑:“没什么意义,只是想知道,我差在哪里。” “现在知道了?” 蒋浩摇头:“原不是一分高下的事,不过是各花入各眼。” 沈织秋轻轻一笑:“看来你已悟了,倒省得我费口舌。要去喝一杯吗?” “也好。”蒋浩洒脱一笑,跟了沈织秋出了医馆。 二人如何一醉芳休且不细表,只是蒋浩是首一次发现沈织秋原来也是个有趣的人。酒至半夜,却被人打断了。 蒋浩兴致正高,却见来人进屋,便夺了沈织秋手中的酒壶。 他正欲发作,定睛一看,却是慕之枫。 “王叔?”蒋浩醉眼惺忪,揉了又揉才相信自己的眼睛。 “嗯,世子也该回府了。”慕之枫不理人他,径直将沈织秋的酒壶夺了放在桌上,一手揽住他的肩,便要将人往外拖。 “王叔,你拖沈织秋干嘛?可是病了?”蒋浩却不知他二人何时这么熟稔了。 “之枫……”蒋浩本还想说些什么,却猛然听到靠在慕之枫怀里的沈织秋,突然柔柔低唤了一声。 蒋浩的表情是惊悚的,之枫?什么鬼?这两个人什么关系? 王叔他难道男女通吃?就喜欢姓沈的? 面对蒋浩无聊而又愚春的猜测,慕之枫嗤之以鼻,只将怀中人圈得更紧:“回去吧。”蒋浩还不知死活的想拦着,被慕之枫一个冷冷的眼神击退,眼睁睁看着他揽着沈织秋出了酒馆。他抬头望望天上升起的明月,再看看相携上了王府马车的慕之枫与沈织秋,满眼惊恐,一头雾水,这世界疯 了! 不管蒋浩怎么惊奇,进了马车,沈织秋便主动攀上了慕之枫的脖颈。 “皇上怎么肯放你出来了?”她冲着他的脖颈出气,颇不知死活。 慕之枫对她的主动很是满意,心中甚至算计着,下次要让她喝些酒助性。 “怎么?想师傅了?” “嗯。”沈灵溪也不扭怩直接便承认了。 狭小的车厢里一时充满了甜香的酒气,慕之枫压住她两只不安分的小手,舒服的靠着车壁,将人揽在自己胸前,长长叹了口气,却没有言语。 他是来告别的,今日慕云城终于想到了新的惩治他的法子,才解了他的禁足,命他到杭城郊外剿匪,且明日就要出发,他急急赶来见她一面。 如今她人正醉着,倒也省得他解释了,只抓紧时间肆意温存一番,让他一解相思之苦也就是了。 于是他便这样静静搂着她,享受安静的夜晚。可惜沈灵溪不知他心中所想,还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压着体内澎湃的酒意,口中咕哝着:“蒋浩失恋了,好可怜……”慕之枫哑然失笑,亏她还有时间可怜别人,却不知他们也分别在际。 第414章 414解除禁足 沈灵溪醉意朦朦,任慕之枫紧紧揽着。 夜与酒意让她的神经过于放松,在他面前毫不介意展现自己柔媚的一面。面红如酥,吐气如兰,软软挂着他的脖颈,扬着水眸,里面是满得要溢出来的情意。 慕之枫却不知道她酒醉后是这般诱人。又或者她不过是借着酒力展露本来面目罢了。 一直以来,她独立自信。无论是生活还是情感,她不会信赖他。太过于独立常常让慕之枫感觉无法发挥,可她偶尔展现出这样小女人的一面,竟是这样让人惊喜。 也许沈灵溪自己都不知道,慕之枫禁足的日子里,她虽然没有表现的像平常女子那般牵肠挂肚,患得患失,其实在她内心深处对他是想念的。不过被日常医馆的繁忙刻意掩盖了。 而今天借着酒力,沈灵溪大胆地向慕之枫展现着自己的情意。 狭窄的车厢,在凉秋的夜里却春意盎然。慕之枫越想将她搂紧,她越是不安分。 他斜倚着车壁,沈灵溪双手环着他的腰,侧耳伏在他胸前。他的心跳清晰而有力,沈灵溪唇角微微上扬,慵懒地合着眼睑,随着他的心跳微笑着。 “灵溪,灵溪,灵溪。”随着心跳的声音,她自言自语着:“我听出来了,你在叫灵溪。” 慕之枫浅笑出声:“哦?你确定?” “自然。”沈灵溪颇为自信地扬头,望入他带着笑意的眸中:“不然你在心里唤谁?” “也许唤我娘亲!”慕之枫故意气她。 沈灵溪却调皮地笑了:“你娘真是个美人!” “自然,你以为本王为什么这么帅!” 慕之枫自信的挺挺身子,若得沈灵溪一阵不满,在他身上一顿磨蹭又重新找好舒服的姿式,口中还咕哝着:“不要乱动。” 寻到了舒服的姿式,沈灵溪轻松的舒了口气:“这样静静抱着说说话真好!” “嗯,不如,我去请旨,将你早些嫁入王府,我们日日这样?”慕之枫轻抚她额前的碎发,发现她脸上还粘着易容的伪装,索性坐直身子,将她扶正,一点点替她将脸上的伪装撕去。 “嫁入王府……听起来不错。”沈灵溪带着酒意细细品味,半晌又似想起了什么:“皇帝会同意吗?嫁入王府,我还能日日去医馆吗?” “就那么喜欢赚钱?”慕之枫嘲笑她。 “我喜欢的是做大夫。”沈灵溪不满他的曲解。 “是,沈大夫。”慕之枫躲闪开她挥舞的小拳头:“日后,孩子们也要一起带到医馆去吗?” “孩子?谁的孩子?”沈灵溪一时不解,呆头呆脑地问出口了,才想明白他的意思,脸上一红,不好意思笑道:“那是好远的事情,我不管。” “远吗?”慕之枫的脸靠近三分,灼灼盯着她道:“随时可以。” 沈灵溪喉中一阵发干,干笑了几声:“我知道王爷生猛,不用示范了。” 生猛?慕之枫服了她的词汇水平,他堂堂摄政王怎么就沦为跟野兽一个代遇了? “生猛?你确实你尝试过什么叫生猛?”慕之枫的唇再次贴上她的,语带威胁,狭眸中精光一片。 刺得沈灵溪不敢与之对视,心虚一片:“王爷淫威,小女佩服得五体投地!”眼见慕之枫被自己激怒,又要翻身压下时,沈灵溪用残存的理智挡住他的脸道:“王爷,淡定淡定。” 慕之枫被她捂着脸,极为不爽的哼了一声:“怎么?此时才想起畏惧本王淫威?” 沈灵溪忙狗腿的点头哈腰:“王爷天威不可冒犯!” 她那小模样惹得慕之枫一阵大笑,索性不再吓她,遂了她的意又重新将人安静搂好。 沈灵溪才悄悄松了口气,这样搂着聊天的气氛正好,她可不想每次见面就干柴烈火的,好像总是欲求不满的样子。 “慕之枫,皇帝怎么肯放你出来?” “我有魅力。” “你的魅力恐怕正是皇上头疼的地方。”沈灵溪虽然对南临不甚了解,但通过慕之枫以往告诉她的一些点滴,也不难猜测慕云城是如何防范慕之枫的。 此番,她们偷入皇城,好不容易让他寻了个由头,怎么肯这么简单就放手呢。 “嗯,他总不能关我一辈子,我的灵溪不是要守活寡。”慕之枫勾了一下沈灵溪的下颌。 看样子他是不准备说出理由了,沈灵溪叹了口气。慕之枫笑笑,眸中深了几许,单手揽着她的肩,将他尖尖的下颌压在她的发顶。 惹得沈灵溪一阵抗议,他却不肯挪开,看她炸毛原也是一件乐事。 只可惜岁月静好,却禁不住时间流逝,马车已经出了城,来到了静思苑。 沈灵溪喝了酒,刚刚两人又一通折腾,此时人已经见周公去了。慕之枫无奈摇头,用自己的披风将她裹了,抱在怀里,轻轻跃出车厢,径直奔她的房间而去。 到房门口,琼芝、芳泗两个值守丫头正候着,见两个进院,又闻见酒气,忙着去伺候醒酒茶和热水。 慕之枫将人放在床塌之上,那边丫头已经端了醒酒茶过来,喂沈灵溪服下。沈灵溪睡得迷迷糊糊,原本琼芝要给她净面,却被慕之枫挥退。两个丫头出去,慕之枫才亲自拧了湿帕子,细细给她净面,又将手指一根根擦个干净,褪去她的外衣,把人放好拉高锦被,才安静坐在床边 欣赏她的睡颜。 外面月垂西天,夜已经深了,慕之枫无比眷恋地看着她的脸,他没有说他要离开一段时间,不想她担心。但想想这一去不知要多久,他也是满心的不舍。 俯身在她额头印上一记亲吻,看她红扑扑的小脸,甜甜笑了一下,慕之枫才缓缓起身,眼底的温柔与不舍若是沈灵溪见了,必然会羞红了脸。 转身到桌边,借着月光,提笔刷刷,待写好的字条墨迹干了,才折好平整地放在桌上,慕之枫才断然的转身离去。沈灵溪在睡梦中轻轻的呓语,只可惜,除了天边冷冷的月亮,没有人听到,房间只除了酒气,慕之枫淡淡的清冽之气已经若有若无。 第415章 415慧敏入宫 南临皇宫 慕云城坐在龙书案后边,面前是堆积如山的奏折,他却在发呆,并没有处理政务的心情。 他的贴身大太监德全公公毕恭毕敬地立在他身侧,等着他的问话。 “这几日文淼淼怎么没来朕眼前聒噪?” “皇上,听说文小姐病了。” “哦?”慕云城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听说是在慧敏公主手上吃了亏,才一直病着。”德全试探着他的喜怒,说话极为谨慎。 “能让她吃了亏?这个慧敏公主倒是有些本事。”慕云城眼中又深遂了几许。 “是,老奴听说,今年的菊社,慧敏郡主无论诗、画都拔得了头筹,倒不是腹内空空之人。” 慕云城一听,低头把玩着桌上茶盏盖子若有所思,半晌才又继续道:“听说我那皇叔昨天解了禁足连夜出城去了?” “摄政王也是个痴情的人儿啊!”老太监语中带嘲,深深躬了身道。 “哦?你也觉得皇叔痴情?”慕云城一挑眸。 “回禀皇上,听说摄政王连夜出城看望了慧敏公主,又怕耽误了皇上定下了出征时辰,只得连夜又赶回来,今儿一早在教场点齐了兵马上路去了。” “连夜往返奔波就为了见她一面,如此说来朕那皇叔真是情种。”慕云城鄙夷地笑了,端起茶碗轻轻啜了一口道:“今儿这茶香醇甘甜,极是有味。” “是昕妃娘娘亲自泡了巴巴地给皇上送来的。”德全适时的提醒了一句。 “昕妃越来越懂朕的心了,赏!”慕云城眼中兴起一丝玩味,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之事:“告诉昕妃,让她请慧敏公主进宫一叙,朕晚点过去看她。” “是。”德全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先应下,又试探地问道:“皇上这是要抬举那个慧敏?” “你也说了,她不是腹内空空之人,又得皇叔所爱,朕一时好奇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妙人儿。”慕云城脸上的笑意带了几分阴险。 可惜,当事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肯睁开她美丽的眼睛。 秋阳晒得屋内干干爽爽,暖暖洋洋。沈灵溪伸手摸摸身侧,没有温度。慕之枫走了吗?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喝断篇了。 对于昨晚后半程发生的事情竟然不记得了。甚至慕之枫是否有留宿她都毫无印相。 依着他,定是不会轻易离开,可眼下的情形,他分明是没有留下来。 哎?沈灵溪拍拍自己的头,这是在想些什么,难道自己盼着他留下吗? 宿醉的后遣症此时才显露出来,起床还有些晕悬,沈灵溪摇摇晃晃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外面琼芝、芳泗端着热水进来了。 “小姐,先喝一杯醒酒汤吧。王爷吩咐等你睡醒就要喝。” “慕之枫呢?”沈灵溪干脆直接开口问,倒让两个丫头脸红。 “王爷,昨晚就走了。” “昨晚?”沈灵溪有些狐疑,这时才看到桌上的字条,一把抓起来看完,才双手一垂,惊道:“他出门去了?” 琼芝、芳泗还未明白她说些什么,便见沈灵溪腾地弹身而起,催促道:“快快快,备马,我要进城。” “小姐,你还没净面……”琼芝的话还未说完,沈灵溪早含了一口漱口水夺门而走。 她一口气冲到马廓,心无杂念,一心就想着以最快的速度去追慕之枫,一心想着快点也许还来得及送他。 急得琼芝、芳泗提着衣裙追在后边,边劝边将衣服给她套上:“小姐,慢些,王爷怕是早就出城了。” “快快,我们去追,现在幸许还追得上。”沈灵溪边整理着胡乱套在身上的衣服,边翻身上马。 她心里急得一团火,暗恨自己昨夜喝多了。依稀记得昨夜她有问过,慕之枫却始终不肯告诉她原因。怪不得慕云城肯好心解了他的禁足,原来是派他去剿匪。 剿匪?堂堂摄政王去剿匪,亏他想得出来。她实在无法想象,尊贵无双的慕之枫怎么能去跟一群野蛮土憋的土匪去撕杀?这分明就是为难他。 剿灭了土匪,他身为摄政王,也不算立下功劳,剿灭不了,估计还有更大的惩罚等着。这个狗皇帝,怎么那么阴险。 沈灵溪心中不断腹诽着,刚到府门,正要快马加鞭,便听门口传来一声不阴不阳的宣旨之声。 “慧敏公主接旨,昕妃娘娘有旨,请公主进宫一叙。” 什么鬼?昕妃娘娘?还一叙?还是正式传旨?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沈灵溪一时反应不过来,下一刻已被琼芝从马上拖下来,不情不愿地跪地接了旨。 传旨太监扬着头,用鼻孔看着她道:“请吧公主,杂家等着复旨呢。” 沈灵溪无奈叹了口气,看来追上慕之枫是不可能了,只是眼前这进宫之事,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公公,容我梳妆。”沈灵溪淡淡应了,一边琼芝已经极上道了拉了那太监,往他手里塞了银子。 芳泗服侍着沈灵溪回房更衣,少时琼芝才回房,将她探得的消息报予沈灵溪。 原来昕妃是慕云城最心爱的妃子。是仅次于皇后的存在。皇后倒是一心吃斋念佛,极少参予外事,便连主理后宫也都不理,都交予了这位昕妃。 而昕妃正是文淼淼的表姐,她二人的母亲乃是同胞姐妹。 听到这里,沈灵溪倒是明白了两分,看来这昕妃是要替文淼淼出头?慕之枫前脚离开杭城,后脚就要宣她一叙,这位昕妃性子倒是急迫,看来她需得小心防范。 进宫的装扮需得得体,过一简朴了说你有违天家的威严,过于繁华了又会让妃嫔们以为你是别有目的,想抢她们共同的男人。所以两个丫头也挑选得极为小心。 沈灵溪望向镜中,自己一身浅蓝的宫裙,样子简洁,又不失贵气。颜色算是艳丽,却不招摇。大方得体,衬得她也是尊贵。该有的尊贵当然也不能少,她毕竟还顶着摄政王妃的头衔,必不能丢了慕之枫的颜面。沈灵溪如是想着,挺了挺修长的脖颈,淡淡道:“走吧,进宫。” 第416章 416位分尊卑 南临皇宫 在玉梁,沈灵溪也是进过宫的,不过这南临皇宫的风格与玉梁洁然不同。与玉梁的金碧辉煌,奢侈华丽相比,南临皇宫多了几分森严与肃穆,似是更加厚重冷凛。 不知道这皇宫是否与他的主宰心意相通,虽未见过慕云城,沈灵溪却想象得到,他该是怎样一个面色阴森的苍白少年。一路之上,她都在琢磨慕云城这个人。关于昕妃的邀约,她还是看得明白的。她与昕妃根本没有一叙的理由。纵然是想给文淼淼出气,依她对心高气傲的后宫女人的了解,她完全不必约自己一叙,她有一 万个理由找自己的麻烦。 至于入宫一叙,这里若是没有慕云城的手笔,她自然是不肯信的。 而慕云城之所以会惦记上她沈灵溪,无外乎两个原因,一羞辱玉梁,二羞辱慕之枫。 所以,她能想象得到,今日入宫她将会面对很精彩的事件。想到这里,沈灵溪下意识地挺了挺身板,任凭前面的领路太监走得急,她也是不急不缓的从容而行。 玉梁是她的母国,对她再不堪,也不能自取其辱。辱没了母国之尊,她又有什么尊严可提。这一点与爱不爱国无关,沈灵溪想得很明白。 而慕之枫的面子,更是分毫不能从她这里被辱没。他在南临举步维艰,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一步错就会全盘皆输,如今他不在,她便要替他撑着。 一如在她是妖女的传言满天飞时,他没有余的言语,只是默默站在她身前。顶着那些谣言拉着她的手招遥过市。他虽然没有开口,沈灵溪却深解其意,那是无言的支持。 如此想着,倒忘了留心路途,只一路七弯八绕。放眼望去,这一边红墙碧瓦建筑相对密集,想是到了南临后宫。 果然便听前面引路太监道:“公主,前面漱玉宫便是昕娘娘的居所了,您脚步放轻着点儿,娘娘喜净。” 沈灵溪心中冷笑,真是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不过从他的态度,她倒也好判断今天的“一叙”是个什么格调。 果然,引路太监将她引到漱玉宫宫门前,便去了,进去通传的宫女半晌也不见回来。沈灵溪只是站在瑟瑟长巷接受秋风的洗礼。 好在琼芝、芳泗两个丫头想得周全,一早给她披了厚厚的斗篷。沈灵溪紧了紧,站在宫门口,不卑不亢。 又等了一时,还不见宫门内有动静,沈灵溪也不动恼,她知道既然进了这南临皇宫,这样的亏少得还是要吃的。 约莫等了一个时辰,她的双腿都快没了知觉时,宫门缓缓开了,一藕衣宫装女婢不紧不慢地出来,面容看似笑着,却是拒人于千里的冷淡。 “门前站得可是慧敏公主?” 这口气这作派,好像她就是主子,沈灵溪挑眉含笑:“娘娘吉祥!” 那藕衣女子大惊失色:“你混叫什么?” “错了吗?”沈灵溪故作无知:“本宫乃一国公主,在本宫面前这般作派的不是娘娘,还能是个婢子?南临后宫岂能教出这般不分尊卑的婢子。” 那藕衣女子面色一紧,心知她是故意如此,眼中闪过一抹恼怒,却不得不躬身行礼:“藕衣参见公主。”见沈灵溪半晌不扶,才恨恨又道:“藕衣无知,冲撞了公主,请公主恕罪。” “免了,倒是本宫眼拙了。”沈灵溪不着痕迹的瞟了她一眼。 “公主,请,我家娘娘请您进去。”藕衣也不想再与她纠缠,在这宫门口落了下风,被别宫的耳目看去,不知又要传成什么样子,到时候她少不了被自家娘娘怪罪。 沈灵溪这才跟着她进了漱玉宫。 寝殿正堂,昕妃娘娘端坐在正中的塌上。似是刚刚小憩醒来,妆容带了三分慵懒。云髻低垂,眸子倦倦的。便是这懒懒的姿态,若看在男人眼中,怕是魂魄都要被勾了去。 只可惜沈灵溪不是男人,看了也只是淡然一笑。想来这般姿容才该是宠妃的姿态,若论起后位中宫,怕是要流于媚俗了。 沈灵溪在心中已经暗暗给她下了定论,只可惜昕妃还兀自得意,刚刚给了她下马威。 “娘娘好!”沈灵溪并未依命妇之礼,行全礼,只略躬了身。 这动作看在昕妃眼中是老大不喜。虽然早就听说了沈灵溪到南临后的一些传闻,终是未曾亲见,听说自己那眼高于顶的表妹都在她手上吃了亏,昕妃早对她存了兴趣。 这番奉了慕云城的命故意给她难堪,正是合了她的意。可此女到了这南临后宫 ,竟然还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让昕妃很是不满。 “公主乃降国公主,到了南临,这礼数还是要重新习一习。今日是本宫,来日若是见了皇上、太后,你这般礼数有缺,怕是要触怒天颜。”昕妃瞥了一眼藕衣:“藕衣,教教公主该如何给本宫行礼!” 藕衣一听,面露喜色,得意洋洋地行至沈灵溪面前:“公主,请随着婢子做一遍。”言罢,她便深深的蹲坐下去,向昕妃行了奴婢该行的大礼。 沈灵溪玩味地挑了一眼昕妃,又看看装模作样的藕衣,突然清脆的笑了:“娘娘,本宫若是给您行了这般大礼,恐怕娘娘会遭人笑话,不分长幼,不懂尊卑。” “放肆!”昕妃脸色一变,未曾开言,那藕衣已先一步大声喝斥沈灵溪:“你以为这是你玉梁皇宫吗?敢如此言出无状!” 沈灵溪淡然一笑:“这长幼尊卑,无论玉梁、南临。恐怕放眼天下,也是这般道理,莫不是在这南临后宫,在昕妃娘娘宫里,便可以没了长幼?” 昕妃听她言辞直指自己,毫不避讳,不免也怒了,怒目圆睁,头上步摇轻颤:“本宫何需与你这降国公主论什么长幼!”“娘娘自然不用理会我这降国公主之身,但摄政王乃南临皇叔,我乃今上亲赐摄政王正妃,我若向娘娘行奴婢之礼,娘娘可真受得?就算娘娘受得,不知南临众臣,南临礼官可能允得?”沈灵溪对她的怒意毫不看在眼里,一字一句答得不卑不亢。 第417章 417后宫女人 昕妃一时间被她噎得无言以对,脸上变颜变色几番,才终于恢复了如常面色。轻笑道:“公主尚未曾嫁入的摄政王府,便这么大的架子,这玉梁女子的脸皮之厚,倒让本宫佩服。” 她想给自己寻个台阶,又不肯面上认输,故意想激怒沈灵溪,可惜沈灵溪并不入套,依旧是不急不缓:“南临皇上的旨意,天下皆知,灵溪轻易莫不敢忘。” “娘娘,咱们请慧敏公主过来,不是要见识见识 她的技艺,见识见识玉梁女子的聪慧吗?”藕衣见自家主子一时沾不到好处,出言提醒。 昕妃娘娘这才莞尔一笑道:“本宫倒把正事忘了。” 沈灵溪就知道她们没憋好事,看来自己这一日都要陪着她做些无聊之事了,果然便听昕妃笑道:“听闻公主才情出众,在菊社拔得头筹,我与后宫姐妹们每日里无聊,也想见识见识公主的才情,请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把自己捧这么高,恐怕等的是她摔残的那一刻。可她身在人家主场,躲是躲不了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才情她不敢说,但唐诗宋词她是背过不少的。 沈灵溪略一点头,便跟着进来的女婢先行一步,昕妃娘娘自然还要梳妆打扮一番才会出来见人。 宫婢引着沈灵溪出了漱玉宫又是一番长途跋涉,才至一处湖边凉亭。看来昕妃是早有准备,凉亭之上已经摆好了宴席,只是在正中又摆了一方条案,上面宣纸笔墨一应俱全。 沈灵溪暗暗吐血,昕妃是打定主意要消遣她了。看这摆设便是她与众妃欣赏,她站在那表演。 沈灵溪被早早带到凉亭吹冷风,昕妃等后妃却迟迟不见踪影。想来这也是下马威的一种。她也不在意,索性坐在亭中赏景。南临皇宫这处荷池倒让她想起了昔日在玉梁后宫,那时也是因着慕之枫,她成了玉梁贵女的公敌。想起那日在池边,被人陷害,险些落入池中,幸亏她当时置之死地而后生,将那陷害她的女子一并拉入水 中,那日蒋浩也被她拉入水中。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就在昨日。想到当时蒋浩与慕之枫在池边大打出手的样子,沈灵溪兀自浅笑了。湖蓝色的宫装,不似南临后宫女子的宫装那般繁复花俏。典雅而安静,她凭阑而坐,倾身望向湖面,湖水的清寂映着她清丽的脸颊,清幽而淡雅。很想想象这样一位清丽的女子,会有怎样的狡黠,能让文 淼淼落败。 慕云城缚手立在柳边,柳叶已不再翠绿,透着寂寥的黄色,在秋风中飘摇,而那抹湖蓝的身影却成了萧瑟中唯一的颜色。 沈灵溪的形象慕云城虽然未曾深思,却没有一种与眼前这个清丽脱俗的身影重合。 他深深望入她的眸中,在那里他看到了更深的内容。这女子完全不似表面这般与世无争,她眼中藏着太多太多,那里有慕之枫吗? 慕云城立在柳下注视了她良久,直到身边的德全提醒:“皇上,娘娘、小主们到了,您要一起去热闹热闹吗?” 德全小心地揣磨着他眼里的含义。他注视了那个女子许久,莫不是?伺候他多年,德全还不曾见这位青年皇帝对哪个女子真正侧目。 后宫他去的极少,纵是最得宠的昕妃娘娘,他也不过是淡淡的。可刚刚那专注的眼神,却是在看那名颇具争议的降国公主,主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德全一时看不明白了。 “回去。”慕云城并未如德全所想步入凉亭,而是转身返回他处理政事的议事殿。 沈灵溪却不知自己刚刚被慕云城打量过,远远见着几顶轿辇向凉亭而来,她知道娘娘们来了。 心中腹诽,她七转八转,脚都走疼了,娘娘们却都是坐着轿辇而来,原就是为了为难她的,才会把地点设得又偏又远。少时几位娘娘小主都下了轿辇,步入凉亭。有宫人一一为沈灵溪引荐,一身烟绿的昕妃娘娘刚刚见过了,紧挨着昕妃的一名桃红宫装女子,身量高挑眉目凌厉,站在昕妃身旁气势咄咄逼人,看沈灵溪的眼 神极为不善。 听宫人介绍她是礼嫔,听这姓氏,沈灵溪心中便了然了。姓礼,必是与那礼明烟有故,想来也是要找回被礼明烟丢了的面子。 沈灵溪素知这前朝后宫千丝万缕的联系,却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参加了一个菊社,便惹了南临整个后宫。 “这降国公主架子倒大。”礼嫔出口便不善,斜了沈灵溪一眼也不还礼,便由为丫头搀着在昕妃右首入座。 昕妃位份最高自然坐了正位,两侧依次是礼嫔,温嫔,还有两位不知位份的小主。一个个面色却都不善。 沈灵溪心内苦笑,这一群后宫的女人真是太闲了,巴不得有人出来给她们找些事做。 如今自己便充当了这炮灰。左右望望,并无自己的席位,沈灵溪苦笑着自行到亭角搬了绣墩,不等人开口,便坐了上去。 众人一见她欣然入座,面上皆是一惊。昕妃自然也是不悦,礼嫔察言观色先一步开口:“降国公主好大的规矩!” “娘娘,一口一个降国公主,眼中似是装着家国天下呢!”沈灵溪挖苦道。 “姐姐,何必与她口舌之争,妹妹们还等着欣赏公主的诗画呢。” “哎,公主诗画已传遍杭城,有什么好期待,倒是今日陪昕娘娘游湖,有酒无歌,无趣得很,不若让公主献上一曲,也让咱们姐妹乐一乐。”一边的温嫔不紧不慢的补了一句,却是字字藏刀。 沈灵溪心中暗骂她八辈祖宗,她一上午不是站着就是走路,这会又让她唱歌,难不成真当她是挥之即来的软柿子,凭什么人都能捏一捏? “妹妹说得是,姐姐还不曾见过玉梁歌舞,不如就请公主舞上一曲,给咱们助兴可好?”礼嫔也顺着温嫔的话开口,看沈灵溪坐着不语,心内正是得意。想她诗画出众,未必善歌舞,若能让她出出丑,她也替自家妹妹出口恶气。 第418章 418世子跳舞 沈灵溪身上背着摄政王妃的名号,若是真当众给这群嫔妃跳舞,必然会丢了摄政王府的脸面。 因为在辈份上她是高她们的,论君臣,她们是君,是皇帝的女人。可若论长幼,皇帝也要叫慕之枫皇叔,她又怎能跳舞给她们看。而这其中的关窍相信在座的几个女人俱都懂得。但是昕妃是得了慕云城的命令的,知道慕云城本意就是让她与沈灵溪为难的,她自然有恃无恐,见沈灵溪迟迟不动,面露不悦道:“怎么?慧敏公主连支舞也 不肯与姐妹们分享吗?” “娘娘有所不知,我玉梁不擅独舞,一向以群舞为好。”沈灵溪打定主意纵使跳也要拉她们下水。 “群舞?”昕妃眼珠一转:“也好,藕衣带着各宫丫头们,去陪公主群舞一支。” “恐怕不妥。”沈灵溪出言制止:“本宫一向没有让奴才侑舞的习惯。各位娘娘小主的婢子能歌善舞,必然是得了主子的亲传,恐怕要劳烦娘娘们相伴一曲了。” “大胆!沈灵溪,你敢让娘娘给你伴舞,你这是犯上!一个降国公主到南临后宫撒野,还不掌她的嘴。”礼嫔一听,柳眉倒竖,直指沈灵溪。立时礼嫔身后的宫女便气势汹汹地向沈灵溪而来,沈灵溪微微一笑,伸手将她挡下道:“你也说了本宫乃是降国公主,降国也是国,你若打了我,难保玉梁不会推翻先前的降书,到时候给今上若了麻烦,可 不要说我没有提醒你!”说完,沈灵溪亮出脸颊,一副你打打试试的表情。 那礼嫔一听她提起政事,心中倒是虚了。一时脸憋得通红,频频看昕妃的脸色。 昕妃却是莞尔一笑:“哎,都是自家人,什么打打杀杀的。公主也不必认真,跳支舞,群舞独舞我们只管看便是了,公主不必拘泥。” 她三言两语,双把话题扯回了跳舞上,沈灵溪恨得牙直痒痒。昕妃面上带了几分得意,继续道:“公主先将群舞跳来,我等粗笨,看了明白也好给公主侑舞。” 她一番言辞倒让沈灵溪难以推脱,正在思量间,却听亭外一阵爽朗笑声。 “嫂嫂们好兴致。”语声未落,便见一道红影闪入亭中,来人高大俊朗,面上笑得甚是讨好,向着在座几人一一行礼。 两位没有位分的小主不敢受,连忙起身向他行礼道:“世子好!” 沈灵溪此时却长长出了一口气,蒋浩来了。有这个混世魔王在,想必她的难题解了。 果然,便听蒋浩言道:“昕嫂子想看玉梁群舞?” “不过与慧敏公主闲聊间听说玉梁的群舞很好,起了兴趣罢了,怎么世子也想见识一番?”昕妃不明他的来意,试探道。 “嫂子不知,往年我曾出使玉梁,却是见过玉梁的舞曲,不知比我南临差了多少,嫂嫂若是喜欢,不如让本世子给跳来?” 沈灵溪一听满脸黑线,蒋浩跳玉梁舞?她怎么不知他习过舞蹈。不过心中还是感动,想来这厮为了给自己解围,也是拼了。他此时入宫约莫也不是凑巧,看来这个人粗犷的外表倒有一颗细腻的心。想想若是肯多花些心思在乔梦翎身上,是否还会落得如今这暗自神伤的下场?又或者依旧是于事无补,感情的事,本就没有胜负, 不是由谁聪明谁说了算的。 蒋浩一言即出,倒让在座的几名后宫女子无法拒绝,只得假意同意。 沈灵溪发什么呆,蒋浩不知,他倒是不顾形象的在亭中摆了个姿式,想想又觉得不对,跑到沈灵溪身边,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道:“皇婶,请借披纱一用。” 沈灵溪被他叫得一愣,转瞬便明白,他是故意叫给旁人听的,意在提醒她们莫要忘了沈灵溪摄政王妃的身份。论起长幼,在座的几个女人都少不了要称她一声皇婶。 沈灵溪心中感激,忙解下身上披纱递予他道:“不若让本宫替世子击节。” “有劳皇婶了。”蒋浩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沈灵溪第一次觉得他如此可爱。 说是击节,又无乐器。沈灵溪倒也不拘小节,随手拿起案上的文房镇尺,一下下有节奏的在案上敲击起来。 嘭,嘭,嘭,似鼓声响起,蒋浩着大红箭袖,披着沈灵溪的湖蓝披纱,随着节奏铿锵起舞,起初那撞色让在座妃嫔不住掩口轻笑,而蒋浩与沈灵溪一脸的认真神色,一步步舞将开来,倒也无人敢取笑了。 蒋浩舞的实不算美,但贵在一举手一投足都认真有度,又合乎节拍,倒也舞得投投是道。 一曲舞完,蒋浩又行了礼,也寻了个绣墩,挨着沈灵溪坐了下来。看来大有沈灵溪不走他也不走的架式,看来今天这些女人再想寻沈灵溪的不是,难了。 沈灵溪垂眸浅笑,唇瓣轻弹:“多谢!” 也不知一旁的蒋浩是否听见,反正沈灵溪谢过了。 “怎样?各位娘娘、小主,世子刚刚的舞姿深得玉梁精髓,各位娘娘各想一起舞一曲啊?”沈灵溪乘胜追击。 若得昕妃、礼嫔等人俱是面上变色,摇头推脱道:“罢了罢了,也玉梁舞也无甚新奇。” “刚刚嫂嫂们兴致都是很高呢,怎么哄着本世子舞了,嫂嫂们却不肯了?”蒋浩与沈灵溪一唱一喝。 “世子,不要为难嫂嫂。”昕妃笑得温柔,心中最恨不得将蒋浩踢出去。 “昕妃娘娘,这怎么叫为难呢?刚刚娘娘让本宫跳时可是有兴致得紧呢。”沈灵溪不依不饶。 几个正自言语间不可开交,猛听得亭外有太监唱喝:“皇上驾到!” 众人皆住了声,起身恭立静候,沈灵溪立在一边心内冷笑,慕云城亲自出马了。看来自己还很被人惦记嘛,自己老婆没讨到好处,竟然把皇帝逼出来了,也算给足了自己面子。 想来他若想与自己为难,蒋浩也挡不住了。今天这亏不吃一些,怕是不能让他满意了。一时间她打定了主意,吃些皮肉之苦,也要保住慕之枫的摄政王之威。 第419章 419、玉梁群舞 沈灵溪打定了主意,低着头,便见一双黑色朝靴,金绣盘龙,走过自己面前,似是稍稍停留了半秒,又径直走上正位去了。 待靴子的主人在正位坐定,沈灵溪才随着众人来到亭中,与众人一并行礼。依旧与那些嫔妃一样,行半礼。 她虽然低着头,却不时感觉到一道审视的视线将自己里里外外已扫了数遍。那目光让她如芒在刺,后背微微有些汗湿。 行礼似乎很久,那人才冷声道:“都平身吧。”不温柔不凛烈,没什么情绪,亦没什么温度。 沈灵溪退向一旁,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 “今日竟这般热闹?”慕云城故意开口问道。 “皇上,是臣妾闲来无事,听闻慧敏公主才情出众,请她进宫来让姐妹们长长见识。”昕妃出列柔柔地回答,那如水的目光不时挑着青年皇帝。 慕云城勾唇一笑,向她轻轻招手,昕妃忙像受宠若惊的小兔一般,扑到他身边搭着他的手柔柔靠在他身侧。 “怎么?可长了见识啊?”慕云城笑得温柔。 沈灵溪压着自己的好奇心,明知躲不过,还在努力降低存在感。 “皇上,公主不肯,还非要拉着臣妾们跳什么玉梁群舞,连世子也与她一个意思呢。可臣妾们哪里会什么玉梁舞啊,倒被公主难住了。” 昕妃温柔的告状,希望慕云城给她们撑腰。 慕云城的目光又停留在沈灵溪身上,半晌,在沈灵溪忐忑的心跳中,他居然道:“爱妃舞技出众,便给公主伴舞一番,朕也想见见玉梁群舞。” 他一言,昕妃呆了一秒,以为自己听错了,自己的皇帝居然真让她去给那个降国公主伴舞? 沈灵溪也是不知所措了,她没听错吧,慕云城倒是吃错了什么药?她一时望了掩饰,居然愣愣地抬头想去看看慕云城此时的神态。 而她刚刚抬起眼睑,便与慕云城的目光相遇。他的眼神似笑非笑,玩味而审视。似乎对她的不明所以感到十分有趣。 “公主,朕想看看玉梁之舞,让朕的爱妃与你伴舞,也不算辱没吧?”慕云城的语气出乎意料的温和,让沈灵溪不知所措。 “皇上与你说话,还不跪下!”礼嫔见她呆愣不答,出言训斥。 慕云城一扬手制止了礼嫔,和颜悦色道:“公主,可是不愿?” 沈灵溪心中奔过一万头草泥马,这他妈还用问吗?她当然不愿,她好好在静思苑睡觉,被他们夫妻几个弄到这个破皇宫来耍戏,搁谁谁乐意? 还要跳舞,让她们当猴耍,她要愿意了才奇怪。 “不敢,灵溪不敢。”说着言不由衷的不敢,沈灵溪缓缓出列行到亭子正中。 可慕云城的嫔妃却无人出列,蒋浩见气氛有几分尴尬,索性装疯卖傻地跳出来道:“皇兄,我也要伴舞,快让嫂嫂们一起来。” 慕云城嗤笑一声:“去吧。”他声音虽轻,听到昕妃,礼嫔等人耳中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虽然不甘心,也只得蹑嚅着出列。沈灵溪见几位妃嫔皆面色不善地站在自己身侧,如丧考妣。心中不免好笑,她们想取笑她,最后落得了个伴舞的下场。亏她们还常年伴君,不知君心难测吗?不过这慕云城不知打的什么主意,又是发的什 么疯。 “谢皇上。”沈灵溪向着慕云城一拱手,权当领了他的情。 慕云城没有言语,却将她这不羁的拱手看入眼中。 “灵溪斗胆,请于上击节!”沈灵溪想着,反正也是一出闹剧,干脆一个不落,全部拉下水。 “大胆!”昕妃一听面色一变,怒斥道。 不想慕云城却一扬手,轻笑道:“无妨。” 沈灵溪心中那个乐呀,真不知道慕云城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 一时间慕云城轻敲桌面,嘭嘭作响,沈灵溪水袖一舒率先舞动起来,虽然不情愿,昕妃几个也都跟着起舞。更何况是皇帝亲自击节,这样的面子她们也不敢驳。 蒋浩倒不着痕迹的退向一边,不解地打量满面笑意的慕云城,隐隐觉得不妙。 沈灵溪本已算得上绝色,平日里不擅妆容,多是清水芙蓉。而今日清丽艳绝的容姿,在一干后宫女子的衬托下,更显出尘脱俗。 终是纵马江湖的快意女子,与后宫的精致绝伦相较,更有一番滋味。一举手一投足都透着肆意疏狂,这种酣畅淋漓是慕云城不曾见过的。 一时之间,他眼中只余一个蓝色的身影,宛若清莲,容姿皎皎,不染一分市俗。 一曲终了,沈灵溪缓缓收了舞步,慕云城却还在兀自敲击着,眼神却是要将沈灵溪看穿一般。直到蒋浩在一旁咳了一声,才回神过来。 他身后的德全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沈灵溪。而昕妃、礼嫔等人那一瞬眼中遍布怨毒。 沈灵溪也隐隐感觉到了慕云城略带侵略性的目光,心中觉得不祥。 舞罢,重新落座,蒋浩出来插科打诨:“皇兄,皇叔不在杭城,不若让我送皇婶回去吧。”慕云城面露不悦,又不好回绝,只用眼神挑了昕妃一眼,昕妃在宫中多年,自然看得明白。虽然心中不怨,也还得顺着慕云城的意思道:“世子不必多虑,本宫还想留公主在漱玉宫聊聊,听一听玉梁的美食 呢,这么急着送她回去作甚,都是自家人,自然要多多走动才是。” 她一番言语,俱是家长里短,女人家的构当,便让蒋浩一时无法回绝,只得点头称是。有些担忧地望向沈灵溪。 “世子,太后念叨你数日了,听说你今日进宫,早就让遣了奴才来问。”慕云城也认准时机提醒蒋浩。 “是呀,世子,太后她老人家想你了。”德全忙着帮腔。 蒋浩心内叹气,看来慕云城是打定主意不让他插手了,话都说到此等地步,他也不好再赖着了,只得起身告辞,说是去给太后请安。沈灵溪知他不放心,暗暗向他点点头,示意自己会小心防范,让他放心。在这宫中,若是慕云城刻意为难,纵使蒋浩留下,她知道也是于事无补。 第420章 420、云城威压 蒋浩不情不愿地走了,昕妃等也没了为难沈灵溪的兴趣。 沈灵溪却也不想跟昕妃回漱玉宫讨论什么玉梁美食,她只想赶紧去追慕之枫。不知道他去剿匪身边药可带足了,可带了随身的大夫,她真不想在这里跟她们扯什么鸡毛。 可在座的人中偏偏有一个人兴致正浓,那便是慕云城。 之前都耳闻,如今亲见沈灵溪,不但是个绝色,还处处透着与他后宫的女人不同,这个女人简直充满了吸引力。他太想知道她为何吸引了慕之枫,就是那与众不同的清丽吗? 慕云城的心声沈灵溪不知,可他的眼神昕妃却看得明白。眼下她争不得慕云城的宠,便要顺他的意。她知道在这后宫,最受宠的不是最美的,也不是最会争宠的,最爱宠的是最明白皇帝心意的那个。 昕妃遂巧笑倩兮:“姐妹们,皇上前朝事忙,咱们就别在这里耽误他了。” 她一言,众嫔妃忙都跟着起身,向皇上辞行。一时之间沈灵溪倒不知自己何去何从了。也只得跟着起身想借机离去。 昕妃哪里肯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把拖了她的手:“公主且随本宫来。”她言语之间,若有所思地望向慕云城。 慕云城自然了解,挥退众妃,才起身。 德全刚要开口说皇上起驾回宫,便被他拦下,淡淡道:“去漱玉宫吧。” 德全人精一样的人,自然明白,遂点头哈腰地从前引路,慕云城踏上龙辇,向着漱玉宫逶迤而去。 话说,沈灵溪跟着昕妃先一步回了宫,本想着与她早些论完什么美食,她好快些出宫去,哪知回了宫,那昕妃便给她安排在一处偏殿,自己却借口身子乏了,才回寝殿去了。 沈灵溪对着屋内一桌子的美食美酒,一时却不明白她的意思了。正在思量之际,门却开了,没有任何通传之声,她也并未在意,哪知一抬眸却见慕云城缓步而入。 他一袭墨黑常服,通身乡着五爪金龙穿梭云中。他安安静静地入了屋,面容上俊逸,细看之下眉眼之间倒是与慕之枫有三分相似。 只是那眉间细纹透露了他的多思多虑,而眼神也少了几分清澈洒脱,刻意营造的沉稳隐了他的本心,让人不辩喜怒。 “皇上,昕妃娘娘身子乏,刚刚歇下了。”沈灵溪明知这一切绝不是巧合,他是冲自己来的,仍然故意这般说。 慕云城却浅笑不语,径直走到桌边坐下,灼灼盯着沈灵溪:“朕是来看你的。” 沈灵溪语气有几分尴尬:“我有什么好看,皇上玩笑了。” “公主的闺名是沈灵溪吗?”慕云城对她刻意的疏远看在眼里,只浅浅笑着。他看得清楚,这女子的眼中的高傲,绝不似她的表面这般恭顺。 “是。”沈灵溪恭敬回答,“只是灵溪的闺名皇上提及怕是不妥,我是你亲赐的摄政王妃。” 慕云城敛眸一笑,这世上他最恨听到的便是摄政王三字。他知道她是故意提醒他不要有非份之想,可越是如此,他越是起了征服之心。 这世上本就不该有什么摄政王,他是南临皇帝 ,这南临有他一个最尊贵的存在便足够了,偏偏要多出一个摄政王来分他的尊荣。 “公主既然知道是朕亲赐,便应该知道在这南临,朕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慕云城声音低沉,染了几分阴郁。 沈灵溪心内一凛,知道今日自己脱身恐怕不易,遂咬牙道:“臣妇不敢藐视圣上的尊荣,只是提醒皇上长幼伦常。” 慕云城面色一凛,长幼伦常?她这是在威胁他?这女子果然聪明,她一眼便明白了自己的险境,居然不惜自称臣妇,以提醒他,她是慕之枫的女人,是天下人眼中的摄政王妃。 慕云城虽对她有兴趣,却还不至于为了她去犯悠悠众口,可是她越是如此大胆,他越想看看她的惊慌失措。 打定了主意,慕云城招手道:“公主请坐。”他指指自己身侧的位置,示意沈灵溪坐过去。 沈灵溪明知危险,又不想在气势上被他唬住,只得咬着牙坐到他身边,但满脸凛然不可侵犯之容。 慕云城不着声色的一笑:“公主,请。”他执起酒杯。 “我与圣上身份有别,在此共饮,恐是不妥。”沈灵溪垂眸道。 “朕命令你!”慕云城声音又沉了三分,在他的威压下,沈灵溪不得不举起了酒杯,扬头将酒饮下。 慕云城方才满意地也饮了他杯中之物,笑道:“公主刚刚提到长幼伦常,可公主可知,若是天下在握时,一切本都是朕说了算。” 沈灵溪被他阴寒的语气激得后背直冒凉气。 “纵是朕亲赐了你摄政王妃,现在若是朕说你是我后宫的女子,你以为会有人反对吗?”慕云城的脸向着沈灵溪靠近了三分。 沈灵溪纵使再抱定了决定,眸中还是闪过一瞬恐惧。她自然相信他做得到,在这后宫,改变一个女人的生平原就不是难事。 见沈灵溪不语,慕云城满意的笑了:“若真如此,公主以为摄政王会如何?” 沈灵溪心念大动,她知道此时,万无半分胜算。若他真鬼迷心窃将她禁于后宫,只对外宣称又添了一名后宫佳人,慕之枫难道会为了她再一次杀进南临皇宫吗? 若真如此,那倒顺了慕云城的心,让他更有理由铲队慕之枫。掉落在后宫的一枚小小玉佩已经让慕之枫被禁足月余,更何况他真的闯进后宫。 但沈灵溪打赌他是在吓唬她,她只小心地不要提及慕之枫,不要激怒他,让他觉得她毫无情趣,相信他会放过她。可又不能失了慕之枫的颜面,这尺度如何把握,让沈灵溪十分犯难,思忖间已汗湿重衣。 “公主这是热了吗?”慕云城看着沈灵溪顺着额角流下的冷汗,十分满意自己的威吓。知道怕就好,若道怕他就有征服她的胜算。若是让慕之枫心爱的女人转投自己的怀抱,对慕之枫来讲会是何等的讽刺。想想那样的情景,慕云城都几乎忍不住发笑。 第421章 421逃离皇宫 慕云城想到慕之枫被自己挫败,对征服沈灵溪更是信心百倍。 “公主,请。”不等沈灵溪开口,他又一次向她举杯。 沈灵溪心中无奈,只得小心应对。举起酒杯,咬着牙一饮而尽。 热酒灼喉,烧得她面色微红。慕云城看她满面羞粉,不禁心神一漾,竟鬼使神差的伸手轻轻拭去她额角流下的汗滴。 沈灵溪惊得连连将身子后移,却躲不开他的手:“皇上,您醉了。” 慕云城的手悬在半空,目光却一直盯着沈灵溪,将沾了她汗滴的手指捏在鼻边轻嗅,“好香啊!” 这里面的挑逗意味,不可谓不明显了。沈灵溪一阵恶寒,额角的青筋都快暴出来了,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忍 了。 她只知道这慕云城一向阴郁,却不知私下里竟然还是个变态。 沈灵溪再忍下去真的要暴走了,她一拍桌子,腾得立起身来:“皇上,昕妃娘娘就在隔壁,您若是醉了,臣妇便唤娘娘来服侍,若是没有旁的事情,臣妇要告退了。” “沈灵溪,你放肆!”慕云城低吼道。 “皇上,臣妇不知我哪里放肆了?臣妇只是不想皇上失了天家伦常。” “住口,张口闭口伦常,你真当自己的摄政王妃了吗?朕可以赐婚,明日也可收回。你一个小小降国公主,在朕眼中无足轻重。”“皇上若是这般讲,臣妇倒明白了。”沈灵溪微微一笑,反正已经撕破了脸,她也不在乎再僵些,慕之枫眼下不在杭城,她必须自保。原本想着姿态放低些混过去也就是了,可慕云城偏偏不肯,那也只能怪 他自取其辱了。 “你明白什么?”慕云城眼中隐着暴怒。 “明白了在皇上视摄政王为眼中钉,也明白了皇上早有吞并玉梁之意,故尔臣妇无论是摄政王妃,还是玉梁公主,在皇上心里都是无足轻重的。”“你!”慕云城果然震怒,她都说对了,可这是他放在心底的阴暗,怎么可以放到明面来说,他怒极反笑,声音更加阴寒:“好个凌牙利齿,朕现在倒是更感兴趣,若是你成了朕的女人,可还有底气这般质问 我?” 慕云城说着居然向前一步,他阴沉的目光让沈灵溪有些心惊,不由自主的想要后退。她此时真的怕了,她知道在古代,男人一惯用武力征服女人,让妇人就范,似乎那样女人便会任他们为所欲为。 她相信依慕云城的阴挚,他做得出。她也很难想象,若是真被他占了身子,慕之枫会如何,是否真会将她弃如蔽履,或者不用他弃,她自己便再也容不得自己。 慕云城一步步向前,沈灵溪不由自主的摸向袖中,纵是拼着一死,她也不能不被污了清白。 转眼前她手中已多了三枚银光闪闪的银针。 “不知皇上是否知道臣妇略会些针术。”沈灵溪举着针一步步后退。 “你带针入内,不怕朕以行刺治你的死罪吗?纵是摄政王在也保不了你!”慕云城见到那三枚银光闪闪的银针不由怒道。 “皇上,这本是治病救人的银针,不过,臣妇为了保全清白,不得不将它们化作凶器了!”沈灵溪已顾不得那许多,语带威胁。 “你觉得你可以用这小小银针要朕的命?”慕云城笑得十分轻松。沈灵溪看他脚步沉稳,自知他必然有武功傍身,才会这般不慌不忙。 “臣妇不敢,但为保清白,臣妇却可以轻易要了自己的命。”沈灵溪扬手将针抵在自己颈间。 “你要自戕,朕又不是摄政王,没有怜香惜玉之心!”慕云城却不信她敢。 “昕妃娘娘宣臣妇入宫,举朝皆知,摄政王正在剿匪,他的王妃入宫不足一日便暴毙而亡,这说出去不知可堵得天下人之口?”沈灵溪作势手上用力,一丝鲜血已顺着她雪白的颈间流下。 慕云城瞳孔微微放大,她说得对。他不过是想让她进宫见见到底是何样的女子能让慕之枫倾心,原也没有要她命的意思,若她死了,倒有违他的初衷了。 “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慕云城叹了口气,松开了紧紧握着的拳头。 沈灵溪手却不肯松开银针,只小心道:“那臣妇是否可以告退了?” 慕云城只一瞬那满面的阴冷便去了大半,换之一脸水一样的落寞:“朕也想寻一女子倾心于她,宠她,怜她。她心里只装着慕云城,却没有皇上,灵溪可愿?” 沈灵溪不知是什么让他变脸的功夫变得这样快,他满脸痛苦,却惹不得她的同情:“可惜,您是皇上!” 慕云城攸地睁了睁眼睛,最终叹声一笑:“是啊,朕是皇上!” 沈灵溪是一分钟也不想再跟这个神经病呆了,趁他失神,转身出了偏殿,也不向昕妃辞行,便急匆匆离开漱玉宫。 出了宫门蒋浩正在长街转悠,见她独自一人急匆匆出来,忙迎了上来。 “怎么了?她可有难为你?” 沈灵溪抖抖一身的鸡皮疙瘩,道:“没有,只是这南临皇宫渗人的紧,咱们快些离开。” 蒋浩看她那副小心谨慎的样子,一时间失笑道:“终于也有个能制住你的地方!” 沈灵溪白了他一眼,跟着他迅速出宫去了。好在他熟识路线,倒也没有耽搁时间,很快便离开了南临皇宫。坐上马车,沈灵溪才长出一口气。 下次再有进宫的机会,她可断断不敢来了。 “喝酒去?”蒋浩没了乔梦翎,一日日闲得发慌。 “昨天陪你喝酒,坏了我的大事,还喝?”沈灵溪抛个白眼给他,倒让蒋浩一头雾水,昨天?昨天他们喝酒了吗? 突然他才恍然大悟道:“沈灵溪,沈织秋,你!!” 沈灵溪像看白痴一样看他,她又没刻意隐瞒过,周边的人都知道,除了他后知后觉。 “被你骗得好苦,害我以为皇叔弯了。”蒋浩怒吼。 最后“弯了”二字,声音洪亮,荡气回肠。 顿时,又是一桩八卦在影卫中流传。主子原来是弯的!慕之枫听到后作何感想,沈灵溪现在没兴趣知道,她只顾沉浸在逃离魔掌的喜悦中。 第422章 422追夫去也 蒋浩太无聊了,他又赖定了沈灵溪,一路跟着她回到静思苑。沈灵溪明明有急事,他却不肯走,也是让她醉了。 直到晚上蒋浩在静思苑混了晚餐,沈灵溪也不招待他,满府的下人只当看不见这个人,他才自己寻了个房间歇下了。 无语,不知道他为何不肯回蒋王府,偏要赖在她这小院。沈灵溪也顾不得他,入夜后,待四个丫头都睡下了,沈灵溪便悄悄起身收拾了简单的行囊,出门追慕之枫去了。 沈灵溪悄悄自马厩中牵了一匹马出来,背着简单的行李,却是带了足量的药品药材。 又针对山里的气候带了各类解毒药,外伤药。多以成药为主,携带方便,又起效快。 月色如水,夜凉透骨。沈灵溪的心却是火热的,她纵马前行,只想一想到离慕之枫越来越近,她就雀跃不已。 南临皇宫,慕云城睨着殿角高悬的银月,若有所思。 “皇上,慧敏公主果然出门去了。” 慕云城微微一笑,他没有看错,果然是个奇女子。 “咱们的人呢?” 德全躬身道:“也在路上,皇上的意思,这慧敏公主……” “且不必为难她,让她去吧。她愿意与皇叔同生共死,朕有什么道理拦着?”慕之枫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比那如霜的月色还要寒上几分。 杭城城南一百里,烟峡岭 慕之枫立在营帐前面,抬头仰望着月色。 同一轮月亮,在不同的人眼中,竟是别样的温柔。如水的月化作沈灵溪娇俏的笑脸,仿似挂在她唇角的梨涡。 放眼望去,山坡之上扎了数顶帐蓬。他此番出来剿匪,只带了三千兵士。这山中的土匪传言却是过万。 慕之枫之前就调查过了,这些人说是土匪,其实原就是这山中的住民。有猎户,有农户,因着历史遗留问题,一直未能纳入南临的百姓之中。 再加上这里山高林密,民风彪悍,不服地方官的管理。多番政治接触不下的情况下,这些百姓索性脱离了朝廷,自立山头,自给自足,俨然成了国中之国。 因这里不归朝廷管,又不用赋税,一时之间十里八村的贫苦百姓纷纷向这烟峡岭聚集,长时间的积累,这里境聚集了数万之众。原本他们都是躲在山中更作的,可随着人口增加。山中的土地日益贫薄,所产粮食不再能满足他们自给自足。这山中的所谓匪首,其实就是村长,才出了下策,趁着南临与玉梁交战,无暇顾及他们时,下 山劫掠官府。 慕之枫已经与当地的守官见过面了,从一个细节,他已经判断这山中的土匪,不是那种手段残暴的真正匪类,他们只抢了官粮,实在不曾伤了人命,这足以看出他们是被逼急了。 所以慕之枫一路行来,并不急着进攻,他想寻个万全之策,让山中百姓归顺,最好不动刀兵。 只可惜慕云城身为皇帝,他的心思却全放在皇位是否稳固之上,根本不曾想过慕之枫所思考的这些。他一心想趁此机会,除去摄政王。 所以在慕之枫深思解决之法时,慕云城的杀手队伍已尾随而至。 沈灵溪一路快马加鞭在夜色中赶路,只苦了那些影卫,又不敢现身相拦,又不敢脱离她四下,只得一路苦逼跟着飞奔。又担心见了慕之枫被瞒怨,真是干得苦差事。一夜便在她的奔波中度过,天明时分,沈灵溪已驾马来到一个小镇。小镇名唤烟峡镇,镇子边上一条大河绕镇而过,过了河再行五十里便是烟峡岭了,沈灵溪更加心急,不禁猛抽了马儿几鞭,想趁着清晨 镇上行人稀少,赶到码头。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忙中出错。 刚刚天明,小镇本该人迹稀少,沈灵溪纵马穿过街市也没看到几个人,眼看马儿就要穿街而过,最后一个小路口时,自一边的巷子里突然冲出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沈灵溪的马术不过了了,此时马速又快,人又出现得突然,任她赶紧勒马,也有些来不及了,马儿被勒着前蹄扬起,再落下时,一马蹄正中一名乞丐的后心。 沈灵溪大惊之下,也自马背摔落。 一时之间被摔得眼冒金星,惹的祸的马儿无人束缚,扬蹄就要逃逸,沈灵溪忍着痛直起身子一把笼住马缰,她本意是将马笼住,可一边的小乞丐以为她要逃走,一时之间大哭着上前扯住沈灵溪的腰带。 “你撞了人就想跑吗?” 小乞丐不依不饶,一把鼻涕一把泪,眼看着沈灵溪的腰间被他的脏手抹得一个个乌七马黑的手印,沈灵溪眉头一皱:“你先松开。” “我不松,松了你要逃跑。” “我不逃,我要取药。” “你取什么药,你的马踢死了人,你要赔!”说着那小乞丐居然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一双瘦骨嶙峋的手只扯着沈灵溪不肯松开一毫。 一旁躺着的小乞丐,此时面色铁青,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沈灵溪瞟了一眼,也顾不得再跟身边的小乞丐纠缠,一把将他甩开,大吼一声道:“想要他活命,快给我滚开。” 她这一嗓子,让刚刚那哭闹不休的小乞丐瞬间止了哭声,瞪大眼睛看着这个瘦瘦的女子,哪里突然爆发来的力量。 沈灵溪不管他的错愕,径直走到那被踢到的小乞丐身边,一伸手搭了他的脉,又翻翻他的眼皮,便从袖中取出银针,寻了他腰下三分的位置,刺了下去。 旁边的小乞丐刚想出手阻拦,却被沈灵溪一个冷冷的眼神给瞪了回去。他见沈灵溪举手投足,手法十分熟练,落针立落,毫无拖泥带水,一时也被震慑。更让他不解的是,沈灵溪一个瘦瘦的女子,一身素白,纤尘不染,救治那个混身脏污的乞丐时,竟是毫不犹豫,也不嫌弃 。 一时之间,那小乞丐被沈灵溪震慑,安静地守在一边,看着沈灵溪给地上躺着的同伴施针,半晌又见沈灵溪自腰间掏出一枚精致的小药丸,喂入同伴口中,才停下手来。一旁的小乞丐已然看得呆了。 第423章 423猜猜是谁 沈灵溪一番急救,毫不拖泥带水,如行云流水般立落,喂他服下药丸后,才转向一边的小乞丐道:“行了,他没有大碍了。” 那小乞丐不解地看着沈灵溪,还是有些怀疑,又一把捉住她的手道:“你不能走,你要负责到底。” 沈灵溪耸耸肩:“我不走。你愿意拉着便拉着吧。”言罢,她竟然在那躺在地上的乞丐身边盘膝而坐,还不时看一看他的面色,听一听他的呼吸,又把把他的脉搏。 她一派从容,倒让身边的小乞丐拉着她的衣袖,不知是松是放了,一时不知所措竟脸红了起来。 沈灵溪看着倒觉好笑,他脏脏的小脸,竟然透出红晕,她看着也是稀奇。突然她灵光一现,莫不是这乞丐其实是个女娃? 当下沈灵溪了然的一笑,那小乞丐被她看得有些心虚,竟低下了头。 正在此时,躺在地上的小乞丐长长出了一口气,悠悠转醒。 沈灵溪顾不得打量那个女乞丐,抬手在那刚醒来的乞丐面前晃晃,见那乞丐眼中一片清明了,才放心地长出一口气。 “对不住了,这位小兄弟。”沈灵溪诚肯的道歉。 那小乞丐似乎没想到沈灵溪会如此轻易的认错,一时也有些茫然。 “我们寻个地方,我要检查一下你后背的伤势。”沈灵溪四周望了望,想寻个可以遮风的所在。 那女乞丐一边扶起地上的同伴,一边指指街角道:“那里有个破庙。” “前边领路。”沈灵溪淡然道,一手牵了马,一边跟在两个小乞丐身后。 这回那女乞丐却不怕她逃跑了,其实看到同伴醒来,她对她已是放了心。 沈灵溪跟着他们进了街角的破庙,将马匹拴在院子中的一棵枯树上,跟着两个乞丐进了庙。一番攀谈之下,沈灵溪才知道这两个乞丐,男的叫春华,女的叫香妮,其实不是乞丐,是附近山上的村民,因山里日子过得苦,他们下山来买药,却丢了村里给凑的盘缠,不但什么都没买到,还被困在镇 上,不知如何是好。 沈灵溪看着饿着骨瘦如柴的两上半大孩子,心中倒是生了恻隐之心。都说玉梁富庶,南临地大却贫,却没有玉梁安居乐业,却也不曾想过,才出杭城一昼夜的路程,便贫穷至民不聊生。 她给春华仔细诊治了伤情,又带两个人去镇上饱餐了一顿。 又仔细寻问了她们村寨所缺的药品,算了算自己身上的银钱,便索性好人做到底,带着两个孩子到镇上的药材铺将所缺药材一应买齐,跑了整整一日,破庙里的药材堆了半院子。 两个孩子却是发了愁,这许多药材该如何弄回山上,好在沈灵溪想得周到,临分别还赔了两人一些银两,让他们去雇了马车,拉了整一的药材回村。 分别前,春华与香妮对沈灵溪是千恩万谢,跪了又拜,简直将沈灵溪视为活菩萨一般的人物。缠着她打听了她的身份,沈灵溪拗不过,只得自抱家门说是摄政王的门下。 想来替他收买些民心总是有好处的。如此,安置妥了两个少年,沈灵溪才放心与她们分别,可天色以晚,再赶到码头时,已没了摆渡的船只,沈灵溪纵使再心急,也只得在镇上歇息一夜。 等到第二日才雇了船,渡过河去。 沈灵溪一个人策马奔了几十里,平坦的大路便渐渐延伸进了山中,一时间密林遮日,便是气温也比外面冷了几度。 沈灵溪拉紧身上的斗蓬御寒,在林中一时之间辩别方向也成了问题。这倒是她所不曾想到的麻烦,她只为有地图便可寻到慕之枫,可进了林中,才知地图与实际辩别方向,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在林中行了一日,渐渐日头西沉,温度越来越低,沈灵溪前后望去,不得不承认,自己迷路了。 出门前她算是思虑周全了,却偏偏不曾想过自己会一个人在林中过夜,别说帐蓬,纵是一条御寒的毯子都不曾带在身边。 沈灵溪拴好了马,趁着最后一缕阳光,赶紧捡拾了一些干柴,抱出火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此燃了一堆篝火抵卸寒冷。 依着火堆背靠大树坐下,寒从脚起沈灵溪拉紧身上的斗蓬,却还是感觉冷得哆嗦。再抬头,日头已在林间隐去最后一丝光亮,整片树林都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林中各种悉悉索索的声音此起彼伏,沈灵溪心中有些寒,却又不得不壮着胆子。 一时枝头扑愣愣的飞鸟振翅之声,又惊起一片虫蚁四散爬去,沈灵溪身上的鸡皮疙瘩一层又一层的掉。夜鸮的声音一声声让她的发根都炸起来了。 沈灵溪望着黑暗中闪烁着的一点点莫名其妙的光点,拉开喉笼,开始大声吟诗。这是她能想起的最好的应对恐惧的办法了。 “……劈柴、喂马、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她高声吟诵着不知所谓的海子的诗,给自己壮胆,可黑暗中四面八方似乎都响起了脚步声,一波波,一丛丛。沈灵溪的声音越来越高,她的心也越揪越紧。 眼见着正对面的一片黑暗中,有什么正在拔开密林,眼看就是跳出来,沈灵溪直勾勾地盯着那丛晃动的枝叶,手中扬起银针,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突然一片黑暗从天而降,沈灵溪陷入无边的黑暗中,她的双眼被什么蒙住,无法视物。 大惊之下,她想奋力呼救,却发现她已汗湿衣襟,连战起来逃跑的力量都没了。她不怕敌人强大,却怕不明底细的敌人,怕隐在黑暗中的未知。 嘴巴被捂住,眼睛也被捂住,恐惧遍布了全身。 沈灵溪的耳边轻轻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那声音近近贴着她的耳际,气息几乎贴着她的脖子。 “猜猜我是谁?” 沈灵溪黑线了,好无聊的敌人,在这寂寞无人的密林,从天而降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这真的很有创意,可她快要被吓死了!她苦笑一声,颤抖道:“无聊!” 第424章 424林中营帐 她努力在心中默念“冷静”,想让自己淡定下来。具备捂眼捂嘴智商的生物,一定不会是猛兽,至少是个人类。是人类就没什么可怕的。 沈灵溪心念一动,手中银针已捏在指尖,没容得犹豫便手起针落,向着身后的人猛刺下去。 来人听得黑暗中风动,反应极快地松开了对她的钳制,一手已制住她握针的手腕。 身子交错间,一阵熟悉的味道,混合了林间的潮湿,以及汗水的味道钻入沈灵溪的呼吸之间,黑暗中一个声音在她耳边低低的笑。 沈灵溪脸一沉,收了针,拿起来人的手腕放在唇边便咬了下去。 “嗞……” 四周的影卫们都替他疼,都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背过身去,先记着,回去后领罚。”慕之枫淡淡的冲着四周的黑暗下令,一阵树叶轻响,数条黑影挪动。 沈灵溪这才松开了嘴,挑眉道:“疼吗?” 暗夜中,慕之枫的眼眸亮得像星星,笑意深沉盯着眼前的女子,刚刚明明吓得瑟瑟发抖,这时又抖着一身的尖刺。 他勾唇,洁白的牙齿显露着他的好心情,并没有回答沈灵溪,长臂一舒已经面前小人儿抱起,边走边在她耳边道:“不疼。” 沈灵溪的心一下子无比踏实,周边的黑暗似乎一瞬间画风陡变。依然一片漆黑,却静谧惬意。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娇嗔道:“你怎么发现我的?” “兵士们报告说发现一头会升火的野猪……”慕之枫无辜的眼神下一瞬变转为痛苦。 沈灵溪巧笑嫣然地捏着他腰间的肉转了一圈又一圈。 慕之枫原本还面色无瘐,但沈灵溪的用足了手力,终于将他捏怒了:“你是来谋杀亲夫的?” 沈灵溪这才松了手,笑得咯咯作响,被他认真皱眉的样子逗乐。索性双臂一舒,环上他的脖子。 慕之枫抱着她穿过一片密林,沈灵溪才发现原来她刚刚休息的地方距离慕之枫他们的营地其实已经很近了。叹了口气,有些懊恼。 慕之枫抱着她,对营中兵士的异样的目光视若无睹,径直钻进他的营帐。 此番慕云城的命令十分紧急,他故意要让慕之枫措手不及。行军的装备也十分简单。慕之枫作为统帅倒是有一顶独立的营帐,但也十分破旧狭小。 木制的床塌之上摆着一床干净的毡毯。一边有一张简异条案供他日常办公所用。条案背面挂着一副皮革地图,上面用红蓝颜色勾勒出了一些行军路线,并标示出了山背面的村寨所在。 沈灵溪驻足在案前,仔细端详着那副地图,确定现在的所在。 外边有兵士送了热水进来,慕之枫立在她身后,高大了身影将她笼着:“洗洗吧。” 沈灵溪点头,转身自行净了手脸,一旁慕之枫适时的递来干净帕子。沈灵溪才想到,慕之枫是否能适应这种无人照顾的日子。要知道他的生活中从来身边都不缺下人。 再看看这帐中的简陋,沈灵溪不禁有些心疼眼前这一直隐着笑意的男人。 帐内除了床塌,并无多余的座位,一个高大的慕之枫已经让帐内显得局促,再多了一个沈灵溪,空间更狭窄了。 沈灵溪环顾四下,也只能在条案边坐下。 帐外又有兵士来报,慕之枫到门边,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进来,放在沈灵溪面前。 “将就吃些。” 沈灵溪心中一暖,不等他开口,便道:“行军不比在府中,这样已经很好,有何将就之说。” 慕之枫倒不知她也有这豪气干云的时候,眼中满是赞许,看她也不矫情,接过碗便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又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吃过了?” 他点点头,沈灵溪却还是挑着一撂面送到他嘴边,慕之枫灼灼盯着她,张口吞了。想到那筷子自己刚刚用过,沈灵溪面上一红。 她倒真是饿了,一日的奔波,再加上林中的森寒之气,这种情况下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倒是舒服又暖和。 看着她吃光了满满一碗,慕之枫才满意地笑了。 “舍不得师傅?” 慕之枫突然的问题让沈灵溪一愣,舍不得吗?细细回想,她根本就没想,只知道他去剿匪,她要跟着去。至于旁的,似乎根本没想。 “为何不告而别?” “怕你舍不得。”慕之枫倒是如实回答,转眸一笑道:“可你还是跟来了。” 沈灵溪对自己的决定颇为骄傲,“我是大夫,带着我不会拖你的后腿。” “我喜欢你拖我后腿。”慕之枫语气倦倦的,又摆上了那副慵懒的样子。 沈灵溪瞥了他一眼,左右打量,多日不曾仔细看他了,自他禁足似乎有月余未见。前夜与他匆匆一见,正值她宿醉,也不曾好好看他,现在看来却觉得他瘦了。 他白晰的面部还有颈部,都有一些细碎的红点,显然是蚊虫叮咬所致。沈灵溪忙起身打开自己的行李,从里面拿出一只小瓶,倒出一些药水,蘸着棉花,涂抹在慕之枫的伤处。 慕之枫不禁哑然失笑,他一个大男人是出来打仗的,若是一些蚊虫叮咬都要这般小心,岂不被人笑话。可看她一脸的认真,又不忍心驳了她的好意,也只得配合着任她在自己身上涂涂抹抹。 沈灵溪将他身上每一处她认为的伤处都处理过一遍,方才满意地收手。收好药瓶,又取出一粒药让他服了,据她说吞服了这种药丸,蚊虫便不会靠近。 做好这一切,她才伸个懒腰,身上一波波的酸痛袭来,特别是大腿内侧因为纵马时间过长,此时是痛不堪言。 见她面色有异,慕之枫忙将她扶到床边躺下,不由分说便给她松起筋骨来。他的手法她是享受过的,本想着他也辛苦数日了,不想让他劳累,可他热乎乎的手掌一摁上身上那酸痛的地方,舒服的感觉让她一时无法拒绝,便放任自己享受他的照顾。 第425章 425她的照顾 沈灵溪心里对自己说,只享受一会儿,可几乎没几分钟,她的意识便随着他手上的动作渐渐模糊起来了,听着她的呼吸均匀,微微有些粗重,想是一日的奔波累得紧了。 慕之枫满脸心疼,她虽然睡着了,他也没停下替她舒展筋骨,将她酸胀的部位一一揉捏过了,才放了手。 出了营帐,又巡视了一圈,毕竟在这山中扎营,不比平地。对山中的土匪,他们又了解得不多,以防万一,夜间的巡营值守必不可少。 慕之枫自然不想在阴沟里翻船,每日都十分警惕的对待。必会亲自在营盘巡视一圈,仔细查看了值守士兵,才会去歇下。今日亦是如此。 等他巡营重顺营帐时,沈灵溪已经睡得熟了。山中条件差,甚至比沈灵溪原先想的条件还要差。 慕之枫这样爱干净的人,身上都有了汗味,实在是山中潮湿,柴伙点不着,热水烧来都有困难,更别提洗衣服,几乎是洗了一两日都晾晒不干。 就着之前沈灵溪用过的水擦洗了一番,水已经冷了,慕之枫却也不嫌弃,反而满脸的幸福。 依着这山中营地的简陋,他毫不犹豫地爬上床,将沈灵溪搂在怀里同盖一床毡毯。 这一夜,警惕小心的慕之枫都睡得无比香甜,温香软玉在怀,似乎一切都美好起来。 依着平日的习惯沈灵溪是习惯了他的照顾的,可今日慕之枫一早便发觉她轻手轻脚了起了身。她似是极不想吵醒他,蹑着手足下床,又将毯子给他盖好,才小心翼翼的出了营帐。 清晨的林间寒气入骨,太阳还未升起,林间布满了浓白的烟嶂,早起的兵士已经在埋锅造饭了。远远的燃着一堆篝火,一缕炊烟升起,沈灵溪面上一喜,忙迎了过去。 兵士们都知道昨烟猎野猪,猎回一名女子,安排在了摄政王的营帐。一时也摸不清她的底细,但也不敢招惹。见她过来,倒都十分恭敬。 沈灵溪也不嫌弃这些大头兵粗野,反倒与他们攀谈起来。她此时作了男装打扮,可混在一堆粗壮汉子里还是一眼便可识别出是名绝色女子。 有漂亮姑娘主动搭讪,这些大头兵自然乐意,自然沈灵溪问什么都争着抢着回答。 三言两语,沈灵溪便探出,慕之枫每日的起居习惯。他每日都与这些大头兵同吃同住,这些兵士们倒是对他都十分服气。 他虽不弃,但还是有一名伙头军,每日专职负责他的伙食。沈灵溪一听眼前一亮,与那伙头军一番商量,成了人家的助手。有美女搭配作活,那伙头军自然十分乐意。 于是沈灵溪当下便挽起袖子加入,早餐是清粥,慕之枫的其实也不比士兵好多少,只是多加了一些干菜而已。 沈灵溪看得心疼,当下四周寻觅了一番,这林子这般潮湿,应该是真菌类生长的天堂。别的不敢说,凭她识药认毒的本领,什么样的蘑菇美味,什么样的蘑菇剧毒,还是难不倒她的。 当下她便点了几名士兵跟她一起到近处的林中寻采蘑菇。那些兵士原本还有怀疑,沈灵溪一再告诉他们她是一名大夫,他们才勉强信了。 沈灵溪将蘑菇可能会生长的地方,和一些简单的识别方法告诉几个小兵,便与他们分头去采。 果然如她所料,这林中简直就是直菌的天堂,不多时沈灵溪就满载而归了。她心知蘑菇的毒性非同小可,仔细将兵士们采回的蘑菇一一辨认了,便给伙头兵分了下去。 她自己给慕之枫挑了一些精细美味的,取了水清洗干净,与干菜一起煮在了米粥里。 不多时,各处营帐都飘出蘑菇的香味,和兵士们的惊呼。 “什么东西这么香?” “今天改善伙食?” 大家似乎都很开心,只为这么一点小小的改变。沈灵溪听在耳中也十分欣喜,这些士兵看似粗鄙,实则都是纯朴憨厚,极容易满足之人。 端着熬好的一小锅蘑菇粥,沈灵溪回了慕之枫的营帐,进了营帐才取出自己的小包袱,取了一小瓶芝麻油点在粥里。 立时那锅粥便香味更加诱人,沈灵溪只带了这一小瓶。虽然慕之枫是要与兵士们同甘共苦,原谅她没那么高尚,在她心里,本就没有什么能与他相较。 将粥盛好,再一回头,发现慕之枫已经醒了,却歪在塌上灼灼盯着她。 沈灵溪明媚一笑,刚刚被粥烫到的手捏着自己的耳垂,“等一下。”转身又出了营帐,刚刚在煮粥时,她便已经接好了水,粥熟了水就在火上烧着,此时温度刚刚好。 端着热水再次返回营帐时,慕之枫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式,看着他的小女人在下面忙碌,他的心从没有过的温暖。 沈灵溪拧好了帕子,招呼道:“净面,准备开饭。”见他懒懒望着自己,沈灵溪决定宠他一次,到塌边拉了他的手,想将他拉起来。 慕之枫却只轻轻一带,便将人带入怀中,亲着她的发顶道:“迫不及待要做一个娘子的份内之事了?” 他的挑笑让沈灵溪羞恼,气呼呼道:“若是不满,可以让赵四哥来。”赵四哥是她刚刚认识的伙头军,负责照顾慕之枫起居。 慕之枫被她逗得纵声一笑,那笑声连帐外执守的兵士听到都面露惊色,这是不苟颜笑的摄政王?他在笑?莫不是昨晚捡回来的姑娘有法术? 慕之枫心情大好,揽着沈灵溪旋身而起,安然地用她烧来的热水净手洁面,又接了她递来的帕子,就像他想为她做得那些。 沈灵溪又取了一些牙粉递给他,虽然他不在意吃苦,若能干净些总是更好的。漱洗完毕的慕之枫果然一派精神焕发的样子,沈灵溪推着他,将他推到桌边落坐,将盛好的粥推到他面前。 “尝尝看。” 慕之枫端了粥碗像品尝人间极品一般,一口口细细品味,似乎生怕漏了一丝味道。津津有味地食了整碗,才手儿一伸:“还要。”沈灵溪自然欢天喜地的给他添了一碗,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吃,那味道比自己吃还要美味。 第426章 426军营女眷 两人便这样两两相对着,你一口,我一口,只是普通的两碗粥,吃得活像人间极品一样。待锅中连一粒米都看不到了,慕之枫才不舍地放下碗。 “好吃吗?”沈灵溪开心极了,挑着眉等他的答案。 “比赵四哥做得好!”慕之枫明明看出她的期待,故作平静的回答,沈灵溪叹了口气,略有些失望,以为自己的手艺差强人意。慕之枫自然知道在这荒郊野外只能就地取材,又缺少调料,能做出这样的味道,她必然是花了心思的。不过是想逗逗她,见她真的失望了,他神秘一笑,长臂一舒,身子横过条案,捧着她的脸与之无限接 近。 他薄唇轻启,几乎与她的相触,“相比起来,还是你更好吃。” 那声音无比诱惑,他又离得这样近,不容她的眼神稍有躲闪,沈灵溪瞬间脸红到脖子根,讪笑道:“一早便胡思乱想。” “不是一早,是一直想。”慕之枫的无耻的坦白,简直让她崩溃。 脸烫的都要燃烧了,沈灵溪一把将他推开,低着头快速收拾了空碗筷:“赵四哥还等着呢。”便匆匆逃出了营帐。 慕之枫心情大悦,朗声笑着,掀帘而出。 清晨的空气真美好,才一会儿的功夫,雾霭已经散了。阳光穿透薄雾,将林子笼上七彩的光晕。被雾气洗涮过的秋叶愈发的娇艳,踱着阳光的金彩。 沈灵溪穿着平常的粗布衣裳穿行在军营之中,娇小的身影似乎也被阳光踱了金粉,让人移不开眼光。 慕之枫黑衣黑靴,精炼内敛,如水的长发披在身后,宛如谪仙。他这样温和地在军营中缓步而行,是兵士们从不曾见过的,他们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当终于看清慕之枫的脸时,都惊慌失措的与他行礼,而今天的摄政王居然笑着挥手,让众人免礼。 沈灵溪又帮着伙头军赵四哥收拾了一会儿,便见慕之枫缓步而来,便辞了众人,跟上他的脚步,与他在林中散步。 湿重的露水少时便打湿了沈灵溪的鞋袜,慕之枫也不避讳旁人的眼光,干脆将她背着在林中遛哒。沈灵溪这才详细的问起此番剿匪的情况。 沈灵溪几乎没耽误时间便跟了上来,慕之枫还没机会与土匪交锋。这几日不过依着临近村镇守军的地图行军,不断接近土匪。 而慕之枫似乎也不着急,在林中扎下营盘就不再动了。只派了一些侦查兵出去,眼下还没有消息回来。 慕云城越是逼得急,慕之枫知道自己越是不能急。对山那边的情况根本一无所知,他怎么可能贸然出兵。 可这林中嶂气重,湿气大,幸亏已入秋季,蚊虫已减了大半,但还是有不少兵士为蚊虫所扰。沈灵溪心中思忖着,她继然来了,就没打算袖手旁观。 “情况就是如此,那些所谓土匪,其实不过是避战乱,避赋税逃进山的百姓,并非十恶不赦的匪类,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休整两日我便派人送你回去。” “看看就走?”沈灵溪不奈一笑,那怎么可能。 “军营没有女子,你在此吃苦不说,还多有不便。” “比这苦的我都吃过。” “出兵剿匪带着女眷,会军心不稳。” “放心,我没准备白吃饭。” 沈灵溪若是固执起来,慕之枫知道自己是劝不过的。索性不与她对抗,等过一两日再寻个机会把她送走也就是了。 见慕之枫默许,沈灵溪有些得意,又想起之前她进南临皇宫的事情,赶紧提醒慕之枫小心。 慕之枫眼底一片森寒,慕云城好算计,他前脚出杭城,后脚就来对付沈灵溪一个弱女子。亏他还是一国之君,肚度如此狭窄,慕之枫更坚定了要与之对抗到底的决心。 “你还准备把我一个人送回杭城?”沈灵溪讲了自己的经历,反问道。 这倒让慕之枫始料未及,他想到慕云城会为难她,却没想到他会如此明目张胆,竟然连悠悠众口都不怕了。这倒让慕之枫更警觉了些,慕云城疯了? “你且留下,需要什么写个单子给我。”慕之枫此时倒觉得还是把她放在自己身边更安全些。 “嗯。” 沈灵溪开心的应了,轻轻抚摸他颈后的长发,心思却已经在盘算她留在营中要做些什么。 回了营帐,沈灵溪立落的将慕之枫的长发盘起,又让他带自己去见了随军的军医,执意要在军医处帮忙。 原本为首的军医陈大夫是不屑她留下,一个医女在军中能有多大作用?不过是碍于摄政王的面子,勉强接纳她而已。 对于陈大夫不冷不热的态度,沈灵溪倒也不甚在意。她知道在老大夫眼中,她不过一个小小女娃,他们不会相信她的医术会有多么高明。 而慕之枫也看出了陈大夫的勉强,沈灵溪的医术他是直接受益者,想来用不了几日沈灵溪便会让这些军中的老大夫刮目相看的。 果然,接下来的几日,沈灵溪便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医术。 得不到陈大夫的支持,她便自己独自行动,就地取材从林中采来驱蚊药草,制成各类防虫药。涂抹解痒,还是吞服避虫都制了不少,给兵士们分发下去。 这蚊虫叮咬虽不是大病,可那又痒又痛的感觉还是很难忍的。而沈灵溪分发给众人的药草,却十分管用。几乎涂上就不痛了,兵士们对她十分感激。 而且都是从林中就地取材的,对随军带着药物也没有消耗,陈大夫也不便多说什么。 不出数日因为她不怕脏臭,经常出入底层兵士的营帐,倒与这些大头兵们都混熟了。 因着林中嶂气重,很多兵士中了湿毒,身上起了湿疹,重的已有了湿咳之症。可因为部队调动的急,随行军医根本没有带那么多克湿毒的药物。 所以对于这类不急不重的病症,都是放任状态,除非重到一定程度,皮肤开始溃烂了,才会进行医治。沈灵溪也曾私下旁敲侧击的提醒陈大夫,这种病症若是初期治疗,很容易克制,若是放任到溃烂的地步,人受罪不说,还失了战斗力,治起来也复杂了数倍。 第427章 427医疗小队 其实沈灵溪所说的,陈大夫未必不懂,只是现实情况却没有那么简单。 他一言不发,带着她到存药的小帐,双手一摊。意思就是你自己看吧,根本没药,拿什么治。 他的态度让沈灵溪有些气恼,忿忿道:“林中嶂气虽重,野生的药草却极为丰富,既然没药,何不就地取材?” “人呢?”陈大夫也不反驳她,只淡淡反问。 整个营区三千余名兵士,随行的军医连他在内只有两名,还有三个小药童。 “现在战事未起,没有那许多伤患,正适合自行筹集药草,以备不时之需啊。” “沈姑娘以为营中这些药草是从何而来?”陈大夫沉声道:“何不去问问好三名药童,日间进林子做些什么活计?” 沈灵溪这才明白,原来仅是这些药草都是进了林子之后药童们现采来,由陈大夫带着另一名大夫连日连夜赶制而成的。 要治药自然先着更紧急重要的,实在是人手有限,还没来得及去制作克制湿毒之药。 这们陈大夫虽然不苟言笑,却也不是完全不负责的人,只是性子古怪罢了。沈灵溪心内对他倒有了新的认识。 细想一下,这几日跟着陈大夫巡营,的确也没发现什么急症重症。更没有传染病。想来他对营中整体的疾病控制还是有一手的。至于一些小毛病,实在是因为军医人手有限,无瑕顾及。 而对于陈大夫对她的态度,倒也不难理解。估计在他眼中,沈灵溪不过是仗着慕之枫的宠爱,跟着胡闹罢了。 当下沈灵溪便打定了主意,晚间回了营帐,便跟慕之枫提起要人手的事。 其实军营之中最不缺的就是人手,眼下又没有战事,士兵们不过每日操练个把时辰。她想要人手却不难,可通医药就少之又少了。 沈灵溪也不怕麻烦,只让慕之枫给她一些机灵聪明的,她再慢慢调教便是。 第二日,沈灵溪到军医帐时,果然门前立着数名兵士,且看起来都十分年轻机灵。沈灵溪便请示了陈大夫,临时组织了一支医疗小分队,带着这些小队进林子去了。 沈灵溪本就不藏奸,教习起这些士兵来,毫不隐藏,将自己的知识倾囊相授。捡着实用的药草,实地采了,一一教会他们如何辨识。几日下来,这几名兵士便能辨识数十种药草了。沈灵溪便将他们分成两队,一队放入林中,每日采集各方面的药草,日间收集了,晚间拿回营地晾晒,另一队留在营中,依着沈灵溪教的简易制药之法,将晾晒好的药草或研磨,或熬制,制成成药,备用 。 几日的光景,这支小队便制出了满满一帐的药草。沈灵溪便带着他们下营帐,所有兵士,只要身上有不适,不管大伤小伤,一律给予医治。这次连陈大夫在内,都见识了沈灵溪利落的手法。原本以为她一个姑娘家,弄弄药玩玩针也就罢了,当真的见到她,毫无惧色地替那些兵士削去化脓的部分,又熟练快捷地涂抹伤药,将伤处包好。一气呵 成,动作娴熟,毫不拖泥带水。 陈大夫对她的看法也渐渐改观了,不再那么疏远,而是真正平等地将她看成了与自己一样的大夫。而有一日,有一名士兵训练时割裂了一道口子,沈灵溪居然能缝合皮肤,缝好之后的伤口几乎细不可见。她这一手一露,陈大夫也震惊了,她这手法简直高明到不可思议。在他心理,沈灵溪甚至超越了普 通的大夫,直接晋升入神手的行列。 一时间陈大夫对沈灵溪的态度360度大改变。从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径直升级成沈灵溪的跟屁虫。这也让沈灵溪不适应了几日。而她亲手带出的那支医疗小队,在整座营中也形象光辉,成了众士兵追捧的对象。小队中的士兵们水涨船高,一个个都觉得光荣。对沈灵溪的提拔自然也是由衷的感谢,简直将她奉若神灵。整日师傅长, 师傅短的。 眼见的小分队的工作走上正轨,沈灵溪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现在的军营大小病情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在医疗保障这一块,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随时可以上战场,她总算帮慕之枫去掉了一块后顾之忧。 深深出了一口气,沈灵溪拖着疲惫的双腿,回了营帐。 慕之枫日间里看着兵士们练兵,着重让这些士兵熟悉林中作战,还有林中行军。虽然这些不能一日练成,多些熟悉总比一窍不通地好。 连着数日两人都忙得一塌糊涂,夜夜同塌而眠,居然都见不到面。不是他回来得晚,她已经累得睡着了,就是她走得早,悄悄离开时,舍不得将他吵醒。 今日两人像是心有灵犀般都提早一些回了营帐。 所以沈灵溪掀帘,便见慕之枫托着腮坐在条案后面,明显是正在等她。 对于她这些日子都做了什么,早在军中流传开了,慕之枫感激之余又心疼不已。沈灵溪虽然不是寻常养在深闺的小姐,毕竟是个娇弱的女子,却要跟着他来到这里受这般苦楚。慕之枫不禁自责。 “丫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真正看着她一脸的疲倦,却心疼地说不出话来。 沈灵溪带着满身的药味,先倒温水净了手脸,才盈盈走到他身边。柔顺地卧坐在他脚边,头枕着他的膝,合起眼眸道:“好困。” 她的温顺如水,溺毙了慕之枫,轻轻抚摸着她微湿的长发。 “味道不好。”沈灵溪侧开头,她能想象自己的头发是什么味道。军营之中洗澡成了很奢侈的事情,她每日想尽办法也不过能简单清洁身体,而长发洗起来却太过困难。 而且每日混在各各军帐之内,那味道可想而知。她不用闻也知道自己身上和头发不会好闻。日间都在忙碌倒也不觉得,而此时慕之枫如往常一样的抚摸,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慕之枫手一顿,眼中突然闲过一抹光彩,一把拉起她道:“丫头,我们走。” 第428章 428青丝醉人 沈灵溪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已经被他揽着出了营帐,没有吩咐士兵,他径自抱着她跃上战马。 马儿嘶鸣一声,飞驰入林。 慕之枫将斗蓬拉紧,掩住怀里的沈灵溪。 沈灵溪环着他的腰,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不知道他是发了哪门子疯。 “我们去哪里?” “抓紧。”看来慕之枫没有跟她解释的意思。 林中一片安静,只有慕之枫的心跳和“嗒嗒”的马蹄声。 连日呼吸那些营帐中大头兵的臭味,此时窝在他的气吸中,更觉得这个男人身上的味道让她迷醉。清冽而又安静的味道,只有他。 不知跟着他纵马多久,耳这风声停息的时候,沈灵溪将头从他的斗蓬中钻出来,慕之枫正低头望她。 “到了。” “这是哪里?”沈灵溪疑惑的四下打量,四周的林子依然很密,漆黑的夜色中笼着一些迷幻的烟雾,周围静得连虫声都没有。 最后她的目光停在一方小水潭,那些白色的烟雾正源自那里。 “温泉?”沈灵溪眼中灵光一现,不可置信地问道。 慕之枫点点头,对她的惊喜很是满意。沈灵溪深深吸了口气,淡淡硫磺的味道,果然是天然的温泉,下了马,奔到潭边,指尖轻触那潭水,温暖的感觉由指尖迅速遍布全身。 他带着她奔波了这么久,原来就是为了这池温潭。沈灵溪吸了吸鼻子,有点感动。 “洗吧。”慕之枫薄唇抿着弧度,双手环膝,戏谑地看着她。 虽然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沈灵溪还是没有办法当着他的面宽衣解带。对慕之枫的不佩合,她无奈一笑,也双抱环胸笑着看他。 沉默半晌,笑意终是在两人脸上荡开,慕之枫识趣的双手举高转过身去。 “好啦。” 沈灵溪这才匆匆褪去衣衫,缓步浸入水中。 听着耳边水声,想象着美人入浴,慕之枫笑得心驰神荡,挑笑道:“山中的小兽也喜欢这温潭。” 说完也巧,他话间未落,潭不便传来一声莫名的轻微响动。沈灵溪一惊,一动不动,整个背都僵直着。瞪大眼睛望着岸上的慕之枫,满脸恼怒。 慕之枫得意轻笑,被她警惕的样子逗得忍俊不禁,“丫头,不邀我共浴?” “笑话,你当我傻?你比这山中小兽危险,你是大野狼。”沈灵溪嗔道。引得慕之枫又是笑意连连。 想来沈灵溪的初次,便是因着后院一池温泉,被他用趣事吃干抹净了去的。现在想起,那时自己竟然同意了,还觉得是温泉有催情效果,是被蛊惑了。 此时,又是温泉,她是提着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防范着慕之枫。 慕之枫索性饶有兴趣地坐在岸边看美人洗浴。此时不知哪里吹来一阵秋风,天上一抹细云被吹散了,一轮秋月明晃晃地挂在枝头。 如水的月光淬在潭中,像碎了满池的碎银。沈灵溪如玉的的肩头便点缀池中的一颗珍珠。温润的光华笼着月的冷光,在缓缓浮动的氤氲之气中,宛若神女下凡。 慕之枫看得竟然痴了,她一直都是美的。此时却是美得少了些人气,多了几许仙气。 沈灵溪却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她正细细在水中綄洗长发,洗去多日的汗湿与异味。哪个姑娘不爱干净,不过她又深知做为一名医者,有时这些都要放一放的。 细细的水流涤过肩头,周身的舒缓让沈灵溪不禁闭目养神,空中又响起一道细微的声响,似是什么破空而来。她睁开眼,岸边却已没了慕之枫的身影。 水波声响起,沈灵溪惊异的侧转过身,又湿又长的发尾,甩出一道长长的弧形,水珠飞溅,衬着她惊恐的大眼睛,慕之枫立在她身后,一瞬失了神。 待看清身后站着的慕之枫时,沈灵溪满面黑线。他的脸皮真是厚的可以。 慕之枫却是未觉有任何不妥,抬手抚着她的头顶道:“为师怕你洗不干净。” 在沈灵溪的惊异中,他将人揽到身前,一手掬了水倒在她发顶,一手握了她的长发,在手中轻轻揉搓。她的发又黑又软,握在手中仿若上等的绸缎,光是这般握着,也足够让人心神荡漾。 慕之枫一脸专注又沉醉的表情,就足以表明他有多享受了。 只是苦了沈灵溪,有一只大野狼就站在身后,让她不得不万般防范。 “丫头,放松些,有为师在,不必害怕。”慕之枫出言安慰。 沈灵溪内心泪流满面:“师傅,我怕的就是你!” 不过,这一次慕之枫倒是出乎沈灵溪的意外,除了给她洗头发,倒没什么出格的举动。 慕之枫自然对她有想法,可是这荒郊野外,她又劳累了数日,他还是将内心的野兽压下,只专注地为她服务。 “好了。”慕之枫的手不舍的离开了沈灵溪的头发。 沈灵溪始终背对着他,见他果真没有旁的想法,才放了心。自己此时已清洗的周身舒畅,狠狠心,小声道:“你转过身去。” 慕之枫以为她是要上岸,羞于被他看到,便无奈的背转了身。哪知沈灵溪听了水声响起,知道他转过去,竟也学着他刚刚的样子,将水泼湿他的长发。 站在他身后,踮起脚尖散开他束起了发髻,看他青丝飞散,溶于水中。他宽厚的肩头让她怦然心动,心底竟有一股想贴上去的冲动。 “你低些。”沈灵溪羞怯道。 慕之枫眼底的笑意染了月的光华,醉人而又温柔。依着她的要求,他又往水中沉了几分,矮了身子,让她刚好能触到他的发顶。 沈灵溪这才满意的双手轻触他的发顶,柔软的指尖仿若舞蹈般在他头上轻轻碰触,那感觉让慕之枫忍不住双眸微眯。 两人便这般一直沉默着,空气中却溢满了甜蜜的味道。静谧中,只有偶尔哗哗的水声。接下来,沈灵溪一直都是恍惚的,她不知慕之枫是怎么抱她上的岸,又是如何与他共骑回到营中的,她一直被一种叫做玄妙的感觉包围着,仿若沉醉。 第429章 429半路劫杀 沈灵溪的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随着他的心跳,她沉醉在这微凉的秋夜里。 马儿在飞奔,起伏间全是初浴后的清香。他温暖的怀抱让她丝毫感觉不到凉意,只有充斥在周身的暖意。 无言却亲昵,沈灵溪痴痴在想,若是就这样相拥着,奔到天涯海角她也是情愿的。这个怀抱已让她贪恋到再不能放手的地步。 慕之枫眉眼俱带着笑意,斑驳的树影偶尔闪过他清冷的面容,洒了月的清辉,半湿的长发在身后飞扬,还有秋风撩起的斗蓬,在风中发出猎猎的声响。 他们以为一切美好都会继续,夜风却被刺耳的声音刺破。 黑色的箭影带着夜的肃杀之气破空而来,打破了慕之枫的温柔,他眸光微动,扫向身后,在沈灵溪还未明白发生了何事时,他已带着她在马背上纵跃而起。 一道箭的残影自他们刚刚骑坐的地方闪过,随后“嗖嗖嗖”声响,慕之枫单手在沈灵溪紧紧扣在胸前,直起身子立于马背之上,另一支手迅速挥动着身后的斗蓬。 忽忽作响,卷了箭矢无数,慕之枫眼中杀气大作,挥手间,数道残箭向黑暗中反射而去。 看不见人影,只听后方的黑暗中一声声闷哼,还有嘭嘭落地之声。 因为慕之枫是带着沈灵溪去沐浴的,身边并未带太多影卫,只有两名贴身影卫此时已经与隐在黑暗中的杀手战在一处。 沈灵溪搂紧慕之枫自他胸前抬起头,望向黑暗中。只见黑影翻飞,剑闪寒光,一道道箭矢贴着慕之枫的身子飞驰而过。 随着马儿飞奔,两侧的树枝上纵跃声此起彼伏,听声音至少数十人,急追不舍。 正自惊异,只听马儿一声嘶鸣,慕之枫的身形又一次自马上高高跃起,他收紧手臂,生怕沈灵溪受到惊吓,自他臂间传来源源不断的力量。 他带着她在空中轻点,几大步跃出稳稳落于地上。身后马儿痛苦的嘶鸣伴着一声声重重的倒地之声,沈灵溪借着月光,向后望去,马已倒地痛苦的扬着脖子,身上插着数支箭羽。 慕之枫脚尖轻轻点地,落地几乎未曾停留,便又带着她向前飞掠出十几米,身后所立之处转瞬便插了数只箭矢。 沈灵溪轻声道:“把我放下。” 慕之枫怎么肯,边扫开身后箭矢,边沉声道:“闭嘴,抓紧我。”便又带着她向前几个飞跃。 沈灵溪知道他一心想带着她快速回到安全之地,才不愿与杀手正面接触。若是他自己,恐怕区区几个杀手还不在话下。 失了马匹,慕之枫武功再高毕竟还要带着沈灵溪,不多时,身后的脚步声已越来越近。 两名影卫也从树上下来,紧随在他二人身后,替他们不断挡开飞射而来的箭矢,而不远处数名黑衣人已近在咫尺。 两名影卫挡在身后,瞬间便被数人围住,拼死搏杀。 可这帮杀手却数量众多,两名影卫纵是训练有素,也双拳难敌四腿,还是被几名黑衣人跃过,几个翻腾间拦在了慕之枫面前。 三名黑衣人,黑巾蒙面,只露出眼睛。个个目露凶光紧盯着慕之枫,看着他们额头渗出的汗也知他们心中也紧张。 慕之枫停了脚步,与三名杀手对峙,眸中冷得像冰,沈灵溪想挣脱他,却被他揽得更紧。他盯着三名黑衣人,冷冷一笑。 “杀!”三名黑衣人中为首的一名哑声下令,随即三名一起挥刀劈向慕之枫。 慕之枫足尖轻点,身子飘飘而起,看似毫无力道,却平空腾起一人多高。足尖迈出,踩着一名黑衣人的刀尖,黑衣人尚未反应过来,他已跃至他们身后,旋身间一脚踢出,将居中的那名黑衣人踢出丈许。 那一脚看似没用什么力道,那人却生生一口鲜血喷出,趴在地上半晌没了动静。 另外两名黑衣人见他轻轻松松便结果了同伴的性命,胆怯之余更是将手中刀舞得呼呼作响。 沈灵溪将银针捏在手中,想寻个机会施展,慕之枫却根本不给她机会,还未等她动手,他已经接连几脚,将剩下的两名黑衣人一并解决了。 两人立在原地,不远处,两名影卫还在与黑衣人缠斗,拼尽力量不让那些人再靠近一步。可数量悬殊,看得出二人已经相当吃力。 慕之枫却不急着上前帮忙,反而揽了沈灵溪便要离去,他不能让她继续身处险境。 “他们俩怎么办?”沈灵溪拖住他的手。 “他们本就是死卫,就是用在这种时候。”慕之枫不理会她。 沈灵溪不敢苟同,拗着性子不肯再走,皱眉道:“总是一条性命,至少帮一把。” 言罢,她忿忿甩开慕之枫的手,手中银针便破空而出。 黑暗中视线不佳,银针的声音又极小,几乎不被发觉便射入了一名黑衣人的后背。沈灵溪自然是寻好了穴道的,就算她的力度要不了那人的命,可那穴道却足以让他瞬间麻痹。 果然那黑衣人后背一僵,挥出的手停在半空,再也无法落下。慕府的影卫自然趁机将他结果了。沈灵溪一见有效,袖中又是数极银针滑入掌中,双手齐发,又有两名黑衣人中招,自然也被影卫轻松拿下。 沈灵溪颇为得意地望向慕之枫,炫耀般的一笑。慕之枫只装作不见,望向远处更深的黑暗中,眼中是凛凛杀气。 “玩够了,走吧。” 他话音未落,远处响起风声,数道燃着火的箭矢飞射而来。 慕之枫推开沈灵溪,纵起身体,双脚腾挪间将飞来的火球向两侧林中踢去。 那些带火的箭改了方向分别射入密林中,箭矢刚一接触到林中的树枝,便“嘭”的一声发出巨大的爆裂之声,激起林中一团火球。 霹雳弹?沈灵溪大惊,这箭的爆炸力相当惊人。 没容她一直发呆,慕之枫黑色的斗蓬一挥已将她兜头盖住,她人便被他紧紧夹在腋下,飞奔起来。沈灵溪一时目不可视物,耳边只余慕之枫略快的心跳,以及身后不断传来的爆炸之声。 第430章 430河中热毒 这一次沈灵溪也知道形势凶险,紧搂着慕之枫,任他带着逃离危险。 两人不知奔了多久,身后的爆炸声才渐渐停息。 慕之枫停下脚步下,沈灵溪感觉到他的呼吸有些急促。 耳边传来数道人影落地的声音,沈灵溪以为杀手又追上来了,便听来人道:“主子!” 慕之枫冷声应了:“速去接应。留活口。” “是。”来人应了一声,便双是一阵脚步声响起,沈灵溪再望向四周时,只见林中一阵枝桠乱晃,已不见了人的踪影。 慕之枫这才将她放下,牵着她的手缓步而行,前方已见隐隐亮光,营地已不远了。 “是土匪?”沈灵溪心有余悸。 慕之枫缓缓摇头:“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死士。” “那是?”沈灵溪其实隐隐已有答案,却没有说出口,慕之枫还是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训练有素的杀手,为了他的命而来,恐怕天下如此恨他又有实力派出如此多的死士之人,只有南临皇宫中那位。两人相视皆是眸中一凛,他果真是迫不及待了。怪不得能轻易放沈灵溪出了皇宫。原来在他看来,慕之枫此次剿匪是必死无疑,没了慕之枫的沈灵溪,无论是否身在南临皇宫,对他来讲都早已是股掌之中 的人了。 回了军营,慕之枫也没有声张,想来慕云城还不至于明目张胆到让杀手杀到军营之中,若是落下口实,他反倒无法收场。 “直接派杀手劫杀,他就不怕事情败露?” “到时只说是土匪,凭谁也戳不破他。” “所以剿匪不过是除掉你的幌子,是否能剿除匪患,他都没想让你活着回去。” 慕之枫笑着点头,眸中寒意却是更甚。 “昨日劫杀未成,他们的后招恐怕很快就到。” “难道他们还敢杀入军营?”沈灵溪美目一沉。 “自然不会明目张胆,营中兵士众多,他们不敢。但越是如此,越要严防他们使出下三滥的招术。” 听了慕之枫的话,沈灵溪连连点头:“我这几日会留意日常饮食以及传染病症。” “多亏你了。”慕之枫赞许地点头。 又商量了一番,二人才歇下,第二日,沈灵溪还是如常到医疗小队,带着人查访营帐,又暗中嘱咐了队中的人留意每日军中士兵的三餐。 不知道下一次那些杀手会从哪里入手,总之他们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 虽然不知道沈灵溪有何目的,但医疗小队的人这几日早就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她既然命令了,他们自然一丝不苟地照做。 几日下来,倒也不曾发现什么。 晚间的时候,沈灵溪结束了一日的工作,正想去河边打些水清洗一下,迎面便见两三名士兵相互搀扶着而来,走过沈灵溪身边时,沈灵溪只瞟了一眼,便发现了不寻常之处。 那几个兵士皆是面色通红呼吸急促。 “怎么回事?”沈灵溪拦下几人,警惕地问。 这几日沈灵溪总是出入营帐,营中的士兵几乎都认识她,也知道她的医术了得。见她问起,几名士兵忙都迫不及待地回答。 “小的们刚刚到河边打水,不知怎的,就突然混身肿胀痛痒起来。” 沈灵溪观察了几个人,果然他们所有露在外面的皮肤都通红一片,整张脸颊肿胀不堪,中间最严重的一个连眼睛都几不可见了。 她忙自怀中取了帕子,盖在其中一人的腕上,手指便按了上去,细细把了一番才问:“你们刚刚可有饮用河水?” “不曾。”几个据实以告。 沈灵溪面色严峻,收了手,沉声道:“你们先不要回营,可还有人接触河水?” “有,各营各队这个时间都会派兵士去打水,我们回来时河边还有十几个人呢。” 沈灵溪一听,面色更加凝重,甚重嘱咐道:“从现在开始,你们不要接触任何人,就在这里哪都不要去。” 言罢,她迅速返回营地,将刚刚解散的医疗小队又重新召集起来。情况紧急,她又简要地将情况告诉了陈大夫,请他赶紧通知下去。 营中所有人都不许靠近河边,又请兵士在远离主营地的位置搭了数顶简易小帐。沈灵溪带着医疗小队的人守在河边回营的必经之地,将所有接触过河水的兵士都拦下,将他们都安置在了简易小帐中。 又派了兵士把守,所有把守之人也都将周身遮得严严实实,一丝皮肤都不露,嘴巴更是用头巾当作口罩遮了好几层。 被圈进帐中的兵士一见这阵仗都是慌了,沈灵溪将小分队的人留在外面,自己一个人进了简易营帐,安慰他们。 此症传染性极强,见风便传染。但短时间内不会要命,是有人在河中下了热毒,凡是接触河水便会染上此毒,但好在这林中湿气重,本就生长着许多克热毒的药草。 她一番解释,那些中毒的士兵才安静下来。知道没有生命危险,沈灵溪又有解毒之法,他们也就没那么怕了。 沈灵溪安扶好他们,才放心了出了营帐,准备连夜去采药草炼药。刚出帐蓬,便见慕之枫已候在门口。 他向着她疾走几步,沈灵溪忙挥手制止:“站住。” 慕之枫一愣,心中知道她是怕传染。他却毫不在意,见她如常出入患者的营帐,他怎还能在意,便大步走到她身边,在众人注视之下牵了她的手。 沈灵溪叹气道:“会传染的。” “你进那帐蓬就没想过传染?”慕之枫反问。 沈灵溪叹气:“我是大夫。” “我是你夫君!”慕之枫毫不退让,沈灵溪只能无奈任他牵着,将小分队的人召集起来,吩咐下面要准备的事宜。 又将她诊治的病症与陈大夫商量了一番,两人各自出了方子,最终确定了药方,沈灵溪便让小队中的兵士连夜进林子去采药备药。 陈大夫如今对她也是佩服得紧,也按着她的要求,开始在营中全方面大消毒,以防有漏网之人。慕之枫也下了将令,通知各营远离河水,小心防范饮食不洁。 第431章 431拔营出发 待忙了半夜,沈灵溪才得以回到营帐休息,进帐前也容不得什么矜持,将外衣全部脱掉,丢入火中焚烧了,只着中衣入内。 慕之枫也是如此炮制,两人进了帐才得以松了一口气。 “他们行动了?”慕之枫扬眸。 “嗯,此毒只可能是人为。”沈灵溪有些出神。 “慕云城此番是一心置我于死地,想来在他眼中这三千兵士的命无足轻重。” “你怎么那么招人恨?”沈灵溪话锋突变,惹得慕之枫狠狠瞪了她一眼,她却不怕,只嬉皮笑脸的往床里一翻,抱着毡毯闭了眼。 慕之枫无奈一笑,刚刚的烦怒瞬间被抛飞,眼中只剩这丫头的小小无赖。遂褪去鞋袜也翻身上床。这简陋的小床本就不宽,慕之枫身形又高大,他挤上来瞬间小床便被挤满,唯有紧紧贴着。 沈灵溪听着耳边悉索之声,不多时他的气息便热乎乎地喷洒在颈后。 林中营帐本就有些阴冷,女子又不同于男人,本就畏寒些,再加上这床塌远不及家中的厚实,沈灵溪每夜都是蜷缩在他怀中才能入睡的。 此时见他贴上来,她自然受用,本能地寻着温暖往他怀中缩去。 而他高大的身躯包裹着她的娇小,契合度之高简直就是标配。 慕之枫很享受,虽然每夜只是相拥而眠,但将她揽入怀中的感觉还是满足。早晨第一眼便能看到她纯真的睡颜,抑或两人心意相通般同时睁开眼睛,她枕着他的手臂与他对视,那一刻他们眼中只有彼此。 慕之枫满足地垂下眸子,下颌轻轻摩擦着她的发顶,沈灵溪软软的,像只正在打盹的小猫,柔顺地任他爱抚着。直到眼皮越来越沉重,终于去与周公团聚。 翌日,相拥着在彼此眼中醒来,今天是拔营的日子。所以天还没亮,营中便热闹起来。 人声马嘶的,二人几乎没顾得上说几句话,便都各自去忙了。沈灵溪早早便赶去医帐,帮着陈大夫安排。又指挥着医疗小队收拾好这几日她们收集制作的药材以及成药。 忙碌了大半日,营帐拔营完成,开始向更深处进发,要翻过眼前这座山头,侦察兵已经回来,在那边寻到了营地。 三千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要行动起来还是颇为笨重。 因为染了热毒的营帐中还有数十名兵士,为免途中生变,沈灵溪带着医疗小队跟着隔离营行进。 启程前,慕之枫特意赶来再三嘱咐她,才不放心地到前营去指挥大部队。兵士们不知,慕之枫和沈灵溪却是清楚,除了山中的土匪,慕云城派来的杀手,才是最危险的所在。 故尔慕之枫几乎将全部影卫都调到了沈灵溪附近,让他们保护跟在队伍最后的他。又留了一只战斗力最强的小队跟在医疗隔离营后面断后。 三千人开始在林中浩浩荡荡的行进,根据侦察兵传回来消息,翻过那座山,是一处相对平坦的山谷,虽然没有见到土匪的影子,却发现了人为种植的作物。想来土匪的寨子就在山后。 可另人不安的是,派出的十几名侦察兵,只回来了三名。其余的不知何事,早过了约定的时间,却迟迟没有露面。 据返回的三名侦察兵说,越往林中深入,越是凶险。山脚下的嶂气几乎浓得不可视物,而且毒蛇虫蚁众多。这三人原来都是猎户出身,会些防嶂气的技巧,才能有幸避过。 也因此,在出发前沈灵溪的医疗小队做足了功课,营中的所有人都事先吞了防嶂毒的药丸,身上也都熏了避蛇虫之药,因此一路行来,倒还平安。 按照计划,天黑前他们应该行进到半山腰,所以慕之枫在前面带站队伍丝毫不敢耽搁,一路马不停蹄。可沈灵溪她们带的隔离帐的行进速度就没办法快起来。 中毒的数十名兵士,有七八名严重的需要人抬,余下的吃了沈灵溪的药虽然能勉强前行,也是十分缓慢。眼见着与前面的部队拉开了距离。 沈灵溪正自着急,前面慕之枫派了人回来,命令隔离营就地扎营,不必再跟大部队前进了,待恢复后再跟上便可。但让沈灵溪带着医疗小队先跟上去。 这倒是个办法,只是沈灵溪之前想亲自观察这热毒在这些士兵身上的变化,若有不测,她才能更快的调整药方。眼见一日一夜了,那些中毒较轻的恢复得不错,她倒是可以放心将他们留下了。 于是,沈灵溪命令就地扎营,又留下小分队中最机灵的几个人,留下了足够的驱毒之药。给中毒的士兵又一一检查了一遍,沈灵溪才带着余下的人上路去追大部队。 此时,太阳已西垂,低低贴着前面黑色的大山,昏黄的余晖贴着树梢洒下来,沈灵溪所在的山脚几乎已经沐浴不到阳光,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 沈灵溪等人纵马疾驰了一会儿,便到了山脚,上山的机崎岖难行,不方便马儿奔路,只能慢慢策马在山间小路辗转。 慕之枫眼见太阳落山,后面却还没有传来沈灵溪的消息,已是按捺不住,部队距离营地已经不远了,他安排副将带队继续前行,自己下山去接应沈灵溪。 前夜他们俩遇袭时,慕之枫派给影卫下了令,让他们留活口,可影卫回来报告说那些杀手都是亡命之徒,战到最后退无可退时,他们竟无一人肯活命,纷纷咬碎了牙中所藏剧毒暴毙而亡。 这样的亡命之徒,慕之枫不得不时时替沈灵溪担心。他十几年的腥风血雨是见习惯了的,可如今他有她,他怎容得她受一丁点伤害。 想到这些慕之枫心中急切,不由快马加鞭,奈何山路难行,马儿实在跑不起来。他索性下马,纵身跃上树梢,提气在树尖上飞纵。 只是苦了他的的贴身影卫,跟在他身后,轻功又不及他,只跳来跳去跑得快要断气。此时,沈灵溪也下了马,正牵着马向山上进发,身边还余五名医疗小队的兵士,还有慕之枫留下保护她的兵士数十人。这只数十人的队伍在黑暗的林中缓缓前行着。 第432章 432亡命追杀 太阳已经完全隐没,当它收回最后一丝光晖时,树林开寂静起来。 只有风过枝头的唰唰声,和众人飞速前行的脚步声。 慕之风莫名心焦,不知是因为奔得太快,还是什么,他的心不受控制的猛跳。越是如此,他越是加快的脚步。 林间传来一声呻吟,似乎有什么在林间小道上蠕动。 慕之枫停下脚步,自树梢跃下,在他脚下不远处,躺着一条黑影。他凝眸望去,那人身穿着南临兵服。 心头的黑云聚拢,慕之枫蹲低身子:“沈姑娘呢?” 那黑影竟是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贴着地面,十分艰难道:“刚刚有,一群黑衣人,杀来,沈姑娘往林中,去了……” 慕之枫的手指收紧,第一次握上腰间的剑柄,他第一次有了拔剑的冲动,敢对沈灵溪下手,他要杀人! “主子。”后面的影卫此时终于跟了上来,跪在慕之枫身侧,其之一人已经上前将那受伤的兵士扶起。 “是沈姑娘带的人。”那影卫确认了受伤之人的面容,向慕之枫禀报。便又俯身喂了那士兵一颗药丸,助他固本,又追问:“沈姑娘往哪边去了?” 那受伤的兵士吞了药丸,才恢复了一丝气力,抬手指向一侧黑暗的密林之中:“有人护着她往那边去了,黑衣人也追,追过去。” 他一句话未曾讲完,便昏厥过去。影卫抬手探上他的鼻息,已然没有呼吸。 “主子,人死了。” 慕之枫没有理会,眼眸已瞟向那林中无边的黑暗,人已旋身而起向黑暗中跃去。影卫们见状也只得纷纷追了上去。 离开了小道,林子密得几乎无有落脚之处。但人刚刚走过的地方,总会有迹可寻,慕之枫在黑暗中寻着细微的踪迹,一路追了下去。 话说沈灵溪此时正在林中发足狂奔,慕之枫留下的那队兵士已经死伤大半,几乎所剩无几。 她身边紧紧跟着两名慕府影卫,后面的刀剑之声清晰可闻,金属割裂衣物,刺破皮肤的声,在黑暗中衬着混乱的脚步,一声声刺激着她的耳膜。这些黑衣人此次目的十分明确,辅一杀来就直冲沈灵溪而来。面对这些职业杀手,南临的士兵几乎毫无招架之力,明明有人数优势,可黑衣人在暗处早有埋伏,黑暗中数羽箭矢袭来时,亏得慕府影卫将沈 灵溪护住,那些南临士兵在数轮箭雨中死伤大半,基本失了战斗力。 而黑衣人显然没想要沈灵溪的命,他们要捉活的。结果了南临兵士后,他们便收拢了包围圈,将沈灵溪与影卫团团围住。 亏得慕府影卫身手好,才得以护沈灵溪杀出一条血路,冲入了林中,黑衣人却穷追不舍。 沈灵溪跑得心都快从胸腔跳出来了,黑暗中树枝刮破了她的脸,她也毫无知觉,不断用手拔开挡路的枝桠,踉踉跄跄的前行着。 她不能被黑衣人捉住,她猜得到他们的目的,上一次交手,这些人已经知道慕之枫的厉害,想来是要捉了她威胁慕之枫就范。 依着慕云城对慕之枫欲除之而后快的心理,若是让他们得逞,慕之枫必然会吃大亏,所以拼了一切,她也不能被活捉。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密,沈灵溪稍一侧目,便见跟在她身侧的两名影卫也已经停了脚步,阻挡杀过来的黑衣人。 只剩她一个人在奔跑,无边的黑暗中,身后的杀戮声越来越远,只剩她自己的心跳,与粗重的喘息,还有不知踩断什么的喀嚓声。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影卫是否能拦得住那些杀手。她已将银针捏在手中,做好奋力一搏的准备,若真是逃不过这一劫,她绝不会让他们拿自己去威胁慕之枫。 下定了决心,沈灵溪拼命咬了下唇,腿已经没了知觉,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到最后,她几乎是手脚并用的顺着山势向上逃。 她不能往山脚跑,那里会离大部队越来越远,会离慕之枫越来越远。身后传来杀手的脚步。 看来影卫没能挡住他们,沈灵溪心中一沉,只分神一瞬,便见黑影一闪,面前一道寒光闪过,一名杀手已拦住去路,闪着寒芒的剑便停在与她脖颈齐平的地方。 杀手的眼中一片腥红,经过刚刚的恶战,想来是已经杀红了眼。 “沈姑娘,我家主人吩咐,若你乖乖就擒,不会伤你性命。” 沈灵溪见无路可逃,索性双手环抱,悠哉道:“哦?不伤我性命,那你们为何追我?” 杀手一干,没见过这般胡搅蛮缠的女子,沉声道:“请姑娘随我们去见慕王爷。” “噢,原来是怕被慕之枫收拾,想拿我当挡箭牌?”沈灵溪笑得十分不屑,实则手中捏着针已经紧张地手心一片濡湿。 “姑娘既然知晓,不如体恤体恤?”那黑衣人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话。 “你早说呀。”沈灵溪故作轻松地长长呼了一口气。 那黑衣人见有门,缓缓垂下持剑的手,“那姑娘请吧。” 他作势请沈灵溪转身,沈灵溪微微一笑,身子一侧的瞬间,松了环抱胸前的手,腕上却是运足了力气,三道寒光向着面前的黑衣人飞射而出。 银针直冲着杀手的双眼而去,沈灵溪知道自己只有一击的机会,距离如此之近,若想再出手恐怕再无机会了。 可那杀手的身手十分敏捷,虽然刚刚有一瞬放松,可眼见寒光冲着自己的面门射来,还是更快的扬剑去挡。 眼见银针被挡离了轨道,沈灵溪却像泥鳅一样从那人身下一滑,避了过去再次发足狂奔。 那杀手险险保住双目,奈何距离近,沈灵溪又用足了力道,那针来得又快又狠,他也只能用手挡下,当下便有两枚银针刺入他手心。 杀手大怒再看沈灵溪已经又奔逃出十数米,他眼中杀气大现,纵身一个跟头跃 到她面前,再次拦住她的去路。 沈灵溪此次笑得更加灿烂,黑衣人未及开品,便听她数道:“一,二,三……”三字话音未落,那杀手便眼前一黑,扑通摔倒在地。 第433章 433被活捉了 沈灵溪拍拍双手,心道上次险些丧了命,姐自然要提前准备,她身上带的针全是事先煨了毒的. 他若不提气追她,毒气不会攻心,可他一心想要自己的命,也只能活该毒发身亡了。 她自认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可此番在针上下的毒却都是致命的,前夜她已见识过杀手的凶狠,若是对他们仁慈,除非是她自己不想活了。 沈灵溪冷冷扫过那人的尸体,暗暗思量着,却不敢耽搁时间,继续向更深越密的林中逃命。 一路走得跌跌撞撞,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前面又有什么等待着她,她只知道要赶紧逃离。 突然脚腕一阵剧痛传来,沈灵溪一声惊呼,便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她向下坠去,黑暗,无边的黑暗刹时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像潮水一般将她淹没。 她被一股力量拖拽着在地面拖行,树枝割伤了她的皮肤,脚腕处断裂一般的疼痛。她勉强睁了睁眼睛,顶着天悬地转地眩晕,影影绰绰中她似乎看到了一座高高的黑塔。 少时,她只觉得自己的脚要断掉了,整个身子被倒挂着悬在半空,血液涌上头顶,她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连眼皮都重重仿若千斤。 她的手软软垂下,手中捏着银针,却再无力射出,她已被黑暗彻底淹没…… 慕之枫像一阵旋风一样在林中飞奔,林中的血气越来越重,一路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有慕府影卫,有黑衣杀手。 慕之枫沿路将那些尸体掀开,寻找着沈灵溪的下落。那些尸体,还带着些微的温度,看来死去不久。 他的心越来越冷,手心都是凉的,却又浸满了汗。 跟着他来的影卫,也在林中搜索着,边查看死去同伴的尸体。 “主子,咱们的人十八名,无人幸存。杀手一共有四十四具尸体,没有沈姑娘。”影卫跪在慕之枫脚下。 慕之枫却似未曾听到般,继续向前。 他眼前似乎看到沈灵溪在黑暗的林中一个人惊恐地飞奔,他耳边回响的全是她的呼吸声。满眼的鲜血,他担心是她。 顺着折断的树枝,他搜索着她的痕迹,知道她没有放弃,她还在逃。 又追出去一段路,前面有影卫大喊道:“主子,这里还有一个。” 慕之枫飞跃过去,便见一名杀手趴在地上,影卫将他翻过来,一番查探。发现此人身上并无致命伤痕,只是脸色铁青,似是中毒而亡。 慕之枫用足尖踢开他的脸,脸上也没有伤痕。 “主子,你看。”一旁的影卫蹲在那尸体旁边一一阵翻看,举着那人的手呈现给慕之枫。 两枚幽蓝的银针,是沈灵溪! 慕之枫眼眸攸地放大,她定然还活着。甩下尸体,他飞速向前,又追了数里,却始终不见她的踪迹。 他立在林间,望着眼前一道长长的拖痕,那显然是不同于沈灵溪的脚步的,杂乱的林间,一道深深的拖拽痕迹,那痕迹绵延了很长,还有洒落着滴滴血迹,是她吗? 慕之枫的剑眉紧锁,不敢去想。那一滴滴鲜血似乎还留着她的温度,鲜红刺目。反射着月光的冷华,让他不敢去看。 他从来不曾害怕过,可此时,他害怕,他怕看到她冰冷的身体,怕看到她狰狞的伤口。 刚刚的他还保留着冷静,可找到最后一具杀手尸体后,却依然没有她的踪迹,还有这触目惊心的血痕,让他无法再冷静。 他疯了般挥掌,将挡路的树林拍飞,向着黑暗中嘶吼:“沈灵溪!沈灵溪!” 像发疯的猛兽般,黑暗的林中,一阵阵枯枝断裂之声,一棵棵树木倾倒,激起一片烟尘,惊飞了过夜的鸟兽。 影卫跟在他身后,不敢近身。 他的疯狂将近持续了一夜,微曦中,他颓然站立,朦朦的光中,四周一片狼籍。鲜血顺着他的指间滴落,汗湿的黑发一缕缕贴在他的俊脸上,他垂着眸,默然不语。 “沈灵溪!!”嘶心裂肺的叫声刺破清晨。 “主子!”几名影卫都纷纷跪倒在他脚边,却不敢开口相劝。这一路走来,他们自然知道沈灵溪在主子心中的地位。 又是长久的静默,“继续找。”慕之枫冷冷吩咐。 “请主子先回营中。”几名影卫大着胆子回答。 “不必多言,分头找。”慕之枫发泄了一番,已然清醒。不管怎样,没有见到沈灵溪的尸体他是不会放弃。 言罢,他已经提气向山上冲去,影卫无奈也只得跟在他身后。 与此同时,沈灵溪不知道自己还能睁开眼睛,她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 她似乎是躺在一张床上,睁眼看着茅草搭成的屋顶,沈灵溪有些恍惚。 她努力撑起身子,扫了眼四周。的确是一座十分简陋的房间,一张破木桌,两张木凳,一只煤油灯已经燃尽了。桌上放着一只破海碗,还有磕掉嘴的水壶。 再看自己身上,搭着一条灰色土布的棉被,倒也没有异味,似是浆洗的十分干净。 掀开棉被,沈灵溪想下床,脚腕传来剧痛,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脚腕缠着灰不溜秋的布,已经被血浸透了。那手法一看就是非专业人事的手法,缠得像个包子,却止不住血。 沈灵溪咬着牙,忍痛想将那布解下,正要动手便听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 不知来人是敌是友,沈灵溪连忙躺好,将被子拉起,装作仍未醒来的样子,手却摸向袖中。 这一摸她才大惊失色,袖中的针都已不知去向,甚至她穿的衣服都不是自己的了。 这是什么情况?沈灵溪心内一片焦急,便听门“吱”的一声开了。 脚步声响起,似乎有人在桌边放下了什么,便又走近她的床头。 沈灵溪的心都快跳到嗓子了,却一动不敢动,紧紧闭着眼僵直着。 “她怎么还不醒啊?”说话的声音是个女子。 “可能太累了吧。”又一道声音响起,却是个少年的声音。一会儿又传来水声,少时便有一块湿湿的帕子覆在她的脸上,那人似乎很轻很轻的用湿帕子润着她的唇。 第434章 434石头村寨 沈灵溪侧耳倾听,突然觉得这两个声音有些耳熟。 “春华,你看看,姐姐的脚还在流血。”那女声再次响起时,沈灵溪睁开了眼睛。 “春华,香妮?”沈灵溪不敢相信竟然会看到他们俩。 “沈姐姐,你醒了?”香妮脸上一喜。 此时的两人,已不是一身的乞丐衣,虽然衣着依旧破烂,却是浆洗的十分干净。 “我怎么会在这儿?”香妮扶着沈灵溪坐起来,她打量四周又道:“这是哪?” “姐姐,这里是石头寨,昨夜熊大叔见你被捕兽夹夹住昏倒在林子里,就把你扛回寨子来了。”春华挠着头,似乎不太好意思跟沈灵溪讲话。 沈灵溪心里内流满面,怪不得脚腕疼,原来是被当成野兽活捉了。 石头寨?沈灵溪突然怔住了,那不就是慕之枫奉命要剿灭的匪窝?难道说她现在就身陷匪窝? 她狐疑地看看眼前的两人,丝毫没有想象中土匪的样子。眼神清澈憨厚,看着自己时,还能看出崇拜之色。若说她们是土匪,她说什么也不肯相信的。 可这石头寨到底是怎么回事?沈灵溪暗自思量。 便又听得香妮叫道:“姐姐,还是敷些药吧,这血总也止不住。” 再抬头,香妮正一脸担忧地盯着她还在流血的脚腕。 沈灵溪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伤口要处理。便指挥着香妮将脚上缠的布小心地拿掉,又让春华去准备开水。 等香妮将布全部取下,沈灵溪才看到自己那肿得像大腿根一样的脚腕。腕上血痕未干,不规则的伤口要多狰狞有多狰狞,这样的伤口军中的大夫缝合都有些困难,更别说让她自己缝。 可那伤口隐隐透着黑紫,怕是已经发炎了,若是不及早将里面的脓血放出,恐怕这只脚要要不保了。 “寨子里可有郎中?”沈灵溪问香妮。 香妮摇摇头,看沈灵溪的脸色她也知这伤很凶险,担忧道:“姐姐自己治不了?” 沈灵溪苦笑,别说那位置,她不可能自己执针,就算位置顺手,那么深的伤口,她也不可能忍得了全程清醒的自己缝合。 香妮看她为难,咬了咬牙起身道:“我去求寨主。”言罢便转身出了房间,在门口正遇上端着热水进来的春华,两人又低低嘀咕了几句,沈灵溪不曾听清楚。 沈灵溪嘱咐春华取了干净的布在开水中煮了,晾晒出去。又让他取来自己随身衣物,那衣服在昨夜的拖行中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一番翻找幸好袖中的针还在。 沈灵溪又让春华将她的针放到开水中也煮了,才用干净的针封住自己几处穴位,止了脚腕的疼痛。倒不是疼痛消失了,而是封了穴位,她感觉不到了。 又取出自己随身的刀片,在春华准备好的火上烤过,一切准备就绪,可她却迟迟不能下手。 所谓医者不自医,沈灵溪现在就是这样,给人治伤她可以无比熟练,可是给自己却是下不去手。 正发着愁,香妮领着一名黑壮汉子进了屋,说是石头寨的大寨主。 沈灵溪虽然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坐在床上与他点头致意。 “多谢石寨主收留。” 那汉子方脸大耳,满面肃默,深深的皱纹印在脸上,似是吃尽了风霜。一双眼睛却不似普通庄稼人那般朴实,隐着一丝凌厉之气。 沈灵溪知道眼中带煞的人多半是见过血的,对他自是不敢轻视。 石寨主扫过沈灵溪的脚腕,声如闷雷:“沈姑娘这是要给自己治伤?” “不瞒寨主,我是大夫,知道自己脚上这伤若是不治,怕是这只脚都保不住了。” “听说沈姑娘在镇上救过春华、香妮的命?药材也是沈姑娘送的?” “不足挂齿。”沈灵溪不知道他为何提起此事,恐怕不是单纯的感恩那么简单。 “沈姑娘为何会夜半出现在山中?”果然他突然话锋一转。 沈灵溪脑中飞速旋转,恐怕他也知道慕之枫的剿匪队伍就在山上,这样问她怕是有所怀疑了,想撇干净恐怕不行。想想也只能避重就轻讲出实情。 “不瞒寨主,我是随军的郎中,昨夜在山中遇袭,慌乱之中才误踩了捕兽夹。” “随军?敢问姑娘是什么军到我们这大山中了?” 沈灵溪眼见他眼中的质问,又见香妮垂着头,满脸忧色。 “爹,沈姐姐是好人!”她打断石寨主的质问。 沈灵溪感激地冲着香妮一笑,又转向石寨主道:“寨主即有此一问,想必也是知道了。” 石寨主也没有想到,她敢承认。表情倒是舒缓了一些,继续道:“姑娘倒是豪爽,那你说我该将你如何?” “寨主,沈姐姐救了我的命!” “爹,你不能伤沈姐姐!” 他一言未落,春华与香妮却双双开口,伸着双臂挡在沈灵溪床前。 “糊涂!”石寨主怒斥了两人一句,又道:“你们可知那大军是来灭咱们寨子的?” 事到如今,沈灵溪却不怕了,反正也是落在人家之手,无法逃脱,索性将话挑明。她温和一笑,冲着春华和香妮点点头,示意二人闪开。 “寨主,可知大军已到山中半月?” 石寨主挑眉,听她后面的话。 “寨主以为半月未曾动手是真的不知石头寨所在吗?”沈灵溪镇定自若:“昨日大军进山若不是寨主派人劫杀,慕王爷也不会轻易动手。”沈灵溪明知黑衣人的来头,却故意这般说。 “派人劫杀?”石寨主果然中计,眉头一皱辩道:“我石头寨若想对付官军有的是办法,何需趁夜劫杀!” 沈灵溪一皱眉:“昨夜劫杀我们的人果然不是你们?” “姐姐,我爹说不是,就定然不是。”香妮抢先开口。 沈灵溪便故意陷入沉思:“若不是你们,那是何人想要慕王爷的命?” “慕王爷?”石寨主听她屡屡提及慕王爷也不禁好奇道:“姑娘所说的慕王爷莫不是先皇之子摄政王?”“正是。”沈灵溪点点头,想来他们这里山高皇帝远,对政局变化不甚清楚,还不知道慕之枫已经还朝了。 第435章 435官兵攻寨 沈灵溪言罢仔细观察石寨主的脸色,他目光复杂,皱着浓眉,半晌不语。 莫不是与慕之枫有故?是亲是仇?一时无法判断,沈灵溪有些紧张,怕是提慕之枫提错了。 “沈姑娘说慕王爷在山下按兵不动,是为什么呢?”石寨主看着粗犷,人却十分谨慎,每每难以决断便会将问题抛回给沈灵溪。 沈灵溪微微一笑:“恕我只是一介小小军医,其中关窍也不甚明了。”她轻松将话题扯开,言语间的搏弈与战场上刀枪相对一样,先出招的人往往会先出漏洞。 石寨主见她不肯正面回答,索性道:“那姑娘进山时,可知我们石头寨的由来?” 原本她是不知的,找到慕之枫后却听他提起过。原来这石头寨原本是生活在这山中数个小村落,农户猎户等穷苦百姓聚集在一起,形成的一个村寨。 因为地处偏远,贫穷,无法与其它村寨一样向朝廷缴纳赋税,便举寨迁移,越移越深,直到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扎根。与地方政府彻底脱了节。朝廷也任他们在这山中自生自灭,原本他们靠着贫瘠的土地尚能自给自足,偶尔到镇上采购生活必需品。可随着近十几年人口壮大,小寨子已近万人。再加上天灾人祸,南临对玉梁的战事导致国内经济问 题,物价日益增高,他们的山货无法从镇上换来生活用品。 故尔近十几年,为了生存他们偶尔会下山劫掠过往商队。这才又重新引起了地方政府的注意。上报了朝廷。原本慕云城并未将这事放在眼里,此次想起不过是找个对付慕之枫的机会。 如此回想起来,沈灵溪眼中灵光一现,慕之枫迟迟未曾动兵,想来也是知道这石头寨的实际情况,并无意真的对它用兵。 沈灵溪又打量了石寨主半晌,思及之前在镇上遇到香妮与春华有情景,寨主的女儿都会沦为乞丐,可见他们这寨子生活着实艰辛,与慕之枫所言无差。 那么他们会下山劫掠商队实是无奈之举,也情有可原。她能想到,慕之枫必然也会想到,他迟迟不动,不过是在想两全之法,不能抗慕云城的旨意,又不想贸然对这些贫苦之人用兵。 打定主意,沈灵溪抿唇反问:“石寨主以为石头寨可有土匪?” 石寨主一听面露尴尬之色,硬着头皮道:“寨中上下有老有小,我总不能看着老子娘饿死。” “那寨主必然也知那并非长久之计。” “我们这些穷人的命本就是活一天赚一天,还能怎样?”石寨主忿忿道。 “那寨主可有想过归顺朝廷?”沈灵溪大的胆子一问。 石寨主一听却是怒了:“姑娘想得好天真,莫不是以为这样便能劝降我们?” “灵溪不敢,灵溪不过想与寨主推心置腹的谈谈。”“归顺?一直以来都是朝廷不要我们,我们才会被逼到如此地步,何来归顺之说?石头寨上上下下不过为了一口饭,想活命而已。你以为我们归顺了朝廷便能活?还不是一样无田可耕,无米下炊!”石寨主 说到伤心处愤愤以拳击掌。 沈灵溪听他说出心里话,心中暗喜,已然有了想法。 “那不如我来与寨主谈桩生意?” “生意?我石头寨一无银钱二无粮货,谈什么生意?”石寨主不解。 沈灵溪正要与他仔细解释,便听屋外有人大喊:“寨主,不好啦,官兵上来啦!” 石寨主一听面色一变,勃然怒道:“迎战!” “寨主且慢!”沈灵溪想将他拦住,却被他狠狠瞪了一眼,夺门而去。 沈灵溪见拦他不住,只得叫住香妮,取来药粉简单处理了一下腿上的伤口,又用布扎紧裹好。 “香妮带我去寨门!” 香妮满脸犹豫,支唔着望向春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香妮,我能阻止战斗,你不想寨子中的乡亲受伤吧?”沈灵溪急切催促道。 香妮咬着下唇,半晌不语,沈灵溪在一边一再催促,她才终于一跺脚道:“好吧。” 春华与香妮二人将沈灵溪从床上扶起,架着她向寨门而去。沈灵溪单脚着地,连蹦带架地忍着脚伤。一路之上发现这寨子,比她想象的还要贫穷。 竟连一处象样的房子都没有,都是一些石头垒砌的房子,顶上不过搭着些干草。有的房子连门都没有。一路上见到的皆是些老人孩子,俱都是衣不避体。说是村民,更像乞丐。 见到沈灵溪这个外人,她们都是躲躲闪闪,目光中满是惊疑与猜忌。 满街跑的只有儿童,都半大的孩子了,在这深秋时节,竟然都光着脚,身上的衣裤也不合身,不是太小就是捡了大人的衣裤。而且一个个都面黄肌瘦,身无二两肉。 这些孩子围着他们三人,不断好奇地问香妮和春华,她是谁? 香妮和春华将这些调皮的孩子斥开,也不知如何解释,便架着沈灵溪穿过石头铺就的道路。 远远见到一座石关关隘,石寨主带着数名汉子,正站在关隘之上指指点点。村里的壮丁们在村口一字排开,隐身在早就挖好的战壕里。 看样子山坡密林中还隐着很多人,沈灵溪粗略望了一眼便可以断定。 香妮和春华扶着她跳上关隘之上,石寨主见到她面色一沉。 “香妮,春华你们胡闹什么?” 香妮春华被他一声吼斥得连忙低了头,沈灵溪单脚站稳了,平复着喘息道:“寨主,且容我一言,慕王爷无心与你为难,干戈不能妄动啊。” “官兵找上门来了,不妄动,难道要让老子等着挨打?”石寨主挥手将沈灵溪格开,沈灵溪本就不稳,被他一挥,险些摔倒,多亏一边的香妮将她稳稳扶住。 “寨主,容我与慕王说几句?”沈灵溪不放弃,继续肯求。 “沈姑娘一个小小军医,也能与慕王说上话?”石寨主满脸不屑。 沈灵溪咬咬牙,叹气道:“不瞒寨主,我与慕王相识,他会听我说的。我会让他退兵!”“你?”石寨主原本不信,但看她一脸言之凿凿,不由有些犹豫。 第436章 436城头议和 沈灵溪目光灼灼地盯着石寨主。 石寨主左右看看,与他身边的几名黑脸汉子交换了一下眼神,沉声道:“就让你试试。” 沈灵溪来到城边,手扶关隘,向着山下朗声道:“沈灵溪在此!” 她一言果见山坡上的官兵中一阵骚动,少时便停了下来。 远远便见官兵队伍分开两侧,一人疾步而出,冲出队伍最前面。 只见那人黑衣染血,面色苍白,看不出表情,沈灵溪却能感觉到他灼灼的目光。 “王爷,沈灵溪在此。”她振臂高呼,将自己平安的消息传达给他。 慕之枫望着立于石城之上的她,呼吸不可抑制地急促起来。是她,她果然在。 今日一早他便集结队伍准备强攻石头寨,便是早晨影卫探来消息,昨夜他们已寻着沈灵溪失踪的痕迹,发现她被人带上了山,带入山寨。 他原本要如何处理石头寨尚未拿定主意,得了这消息,也顾不得再考虑,便集结了队伍。 如今见沈灵溪完好出现在眼前,他的心才安定了些。 慕之枫缓步而上,后面有兵士想阻拦,被他挥手退下。仿入无人之境,他每一步都走得坚实而缓慢。 “王爷!”眼见他已脱离了大部队,几名副将不由大声提醒。 慕之枫却不理会,依旧上前。 “来的可是摄政王?”关隘之上石寨主见他独自一人,也被他的胆识所慑,不由开口问道。 “正是本王。”慕之枫抬眼上挑,脚步却是不停。 “王爷留步。”石寨主见他越来越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从来没见过如此无惧无畏之人,通常两军相对,主将都是隐在阵中的。难道是因为她?石寨主面色复杂地望了一眼沈灵溪。 “寨主,容我下去与王爷说几句?”沈灵溪急切道。 石寨主的表情却凝重起来:“沈姑娘真的只是军医?”他语中的怀疑沈灵溪自然听得出。 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再隐瞒:“寨主,莫不是想用灵溪当筹码?” 被她戳破所想,石寨主的黑脸红了红:“沈姑娘没说实话。”“是,灵溪确实不仅仅是军医,可寨主若是以为用灵溪要胁王爷便能解决一切,那便大错特错了。”沈灵溪微微一笑:“寨主是想躲了今日,得过且过,让乡亲们继续朝不饱夕,落草为寇,还是彻底解决寨中 人的温饱,全在今日寨主要如何决定了。” 石寨主一愣,他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他虽然不怕战斗,而且自信凭着这石头城之险,还有村民对林中地形的熟悉,还有早在这寨子外围设下的埋伏,他未必会怕这三千官兵。 可是他寨中的青壮年是寨子还能继续存活下去的关键,他实是舍不得他们死伤。而且连饭都吃不饱,还要与官兵作战,乡亲们本就有怨言。 只想着若是沈灵溪有用,先用她退了官兵,后事再论,过一天算一天。至于彻底解决,他却从未想过。在他心里石头寨是没有未来的。 归顺朝廷与落草为寇对他们来说都差不多,都是一死。 可如今沈灵溪提出能彻底解决,让他本已死了的心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你到底是谁?”石寨主沉声追问。 “沈灵溪。”沈灵溪微微一笑:“若是寨主肯信我,就给我一个机会去说服王爷。” “你?如何说服?” 沈灵溪点点头:“寨主不是问我是谁吗?不瞒寨主是军医,也是摄政王妃。” “王妃?”不止石寨主,旁边的香妮、春华,以及其它几名汉子听了她的话都惧是大惊。 “寨主借一步说话。”沈灵溪扫向四周,石寨主虽然还是将信将疑,还是依着她的话,让其他人退开。 “摄政王此番前来本就是被皇帝所迫,他不能抗旨,却也深知石头寨的实情,原本就想跟寨主商量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却苦于见不到寨主。” “若真想商量,他何必带兵来攻寨?” “恐怕是误会寨主夜袭军营,劫掠了我来山寨。”沈灵溪羞怯一笑:“所以,寨主若是信我,不妨放我去与王爷讲明实情。” 石寨主沉吟半晌,却还是不甚放心,即已知晓沈灵溪的真实身份,他更不肯轻易将她放回。 见他犹豫不决,沈灵溪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有去无回。狠狠心索性道:“寨主若是不信,我不离开山寨,让王爷派个心腹来传话可好?” 石寨主这才放了心,只要她不离开对他便没有损失,思忖着点点头:“好吧,让你一试。若是他肯派人前来,我便相信你是王妃。” 沈灵溪重新来到关隘,冲着慕之枫喊道:“王爷,寨主有事相商,可否派个代表前来?” 慕之枫立在城下没理会她的问题,反而问道:“你伤了哪里?”昨夜的血迹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沈灵溪心中一暖,压低了声音:“不妨事,只是伤了脚腕。” “石寨主,不管你有何事,先放我爱妃回营治伤。”他的口气明明就不是商量,明明就是命令。可他语中的威压却让人拒绝不得。石寨主眉头一皱,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南临的摄政王,传说中最英武聪慧的王爷。对于他,石头寨的人还有印象,早在十几年前他远离朝堂之前,曾经提议将石头寨纳入朝廷,并且根据山寨的地势与贫穷情 况,提出了不同于其他村寨的纳税条件,允许他们以山货、药材抵税,还上疏朝廷,派教书先生以及郎中来支援。 那时寨里人都以为苦日子要到头了,可是没等来朝廷的旨意,却听到了摄政王退隐生死不明的消息。 虽然那件事未能实现,石头寨的人却都记住了摄政王。如今来攻打村寨的人也是这位摄政王,关隘上的人心中都五味杂陈,甚至又生起了一丝希望。 “王爷,沈姑娘答应了我们暂不离开山寨。”石寨主有些心虚。慕之枫冷冷向上瞥了他一眼,正欲发怒,却听沈灵溪劝阻道:“王爷,可派陈大夫前来给我治伤,您且退兵,让寨主放心,咱们容后再议?” 第437章 437缝合伤口 慕之枫是百般不愿,可见沈灵溪一脸坚定,只得压下担忧。黑着脸嘱咐道:“你自己小心,记住,什么都不如你重要。” 沈灵溪喉中一堵,险些落下泪来,一时说不出话,只不住冲着他点头。 到此时,石头寨的众人已完全信了沈灵溪是摄政王妃,只是不知这位王爷还是多情种子,阵前秀恩爱毫不含糊。 慕之枫又瞥了石寨主一眼,纵是一字未说,也足够让他惊心了,自动开口保证:“王爷放心,必不让王妃有丝毫的损伤。” 慕之枫斗蓬一展,转身回到军中。 又过了不多时,陈大夫提着药箱自军队中出来,身后还带着一名药童。 官兵队伍向后转,真如约退去了。石头寨的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石寨主命令开寨门,将陈大夫与助手迎入寨中。 沈灵溪早已被香妮扶回了房。 陈大夫与沈灵溪共事了半月,早就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听说是进寨给她医治,也是毫不犹豫地前来。进了寨,寻问了沈灵溪受伤的情况,心内便有了判断,未曾见到沈灵溪便嘱咐山寨中人去烧热水。 石寨主对这两人也无甚在意,吩咐人按他的要求协助,便赶去寨子的聚义堂与一众乡亲商议接下来要如何处理了。 陈大夫领着药童来到沈灵溪房中时,沈灵溪正靠坐在床边,刚刚给自己又施了一次止痛针。之前她封住了自己穴道,才能蹦跳着上了关隘,不等回到房中,那疼痛的感觉便开始一波波袭来。 所以刚一回房,她便又给自己施了一次针,总算将疼感捱了过去,可已是折腾的满头大汗,面色苍白。 “丫头。”沈灵溪刚一抬头,眼前黑影一闪,手已被来人紧紧握住。 “慕之枫?”她显然还没反应过来,眼前斗蓬遮头全身脏污的人真是慕之枫? 没容她惊愕,慕之枫已将她紧紧揽入怀中“丫头”,他喃喃着。当身后站的陈大夫是空气。 陈大夫却是个没什么情趣的人,见慕之枫耽误时间太久,也不管什么电灯泡的问题,在一旁干干地开口提醒道:“王爷,沈姑娘的脚流血了。” 慕之枫忙将人松开,才想起去看她伤了的脚腕,这一眼便怒了:“这是无妨?” 她的脚腕肿得碗口粗,青紫一片,血口翻出肉来,还在血水。 “他们将你伤成这般还有何好谈,我马上带兵踏平山寨。”慕之枫怒不可遏。 沈灵溪脸上黑线,拉拉他的衣角,苦笑着:“是我昨夜逃跑时慌不择路,踩上了村民的捕兽夹。” “那也怪他们夹子没有放对地方!”慕之枫依旧不依不饶,咬牙不忍地又看了一眼她的伤口,又对上陈大夫一张万年不变的冷脸。 “王爷,再不动手医治,沈姑娘的脚要保不住了。” 慕之枫对他的态度也不怒,忙往一边闪身,道:“陈大夫,速速治来。” 慕之枫坐在床头,紧紧握着沈灵溪的手。 门外香妮与春华分别又端了热水与火炉进来放在陈大夫身侧,对于那名握着沈灵溪手的奇怪药童,两人有些不知所谓。 可见陈大夫面色凝重,又一时不敢发问,只得站在一边随时等候他的吩咐 。 “沈姑娘喝了这个。等下若是还痛,便咬着软木。”陈大夫递过一只药瓶,又自医箱中取出一枚软木,示意他要动手了。 沈灵溪知道是麻沸散,接过来饮了,又将软木捏在手中,颤声道:“陈大夫,我已施针封了自己的痛穴,你尽管动手吧。”可她心中却是明白,那剔除腐肉的过程之痛,岂能封得了。 陈大夫将刀片放在火上烘烤,边等着麻沸散发挥作用。果然不多时,沈灵溪便觉得自己全身都没了知觉。 陈大夫多年的军医生涯,对这种外伤倒也拿手,一时间刀片翻飞,在她的伤口上深入浅出,鲜血飞溅,好在沈灵溪不觉痛,只有很轻微的感觉。 倒是慕之枫面色白的像纸,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本意是想安慰她,可看着她的脚血肉模糊的样子,他紧张心痛到无以复加。 “痛……”沈灵溪轻呼一声。 “陈大夫,你轻些,她说痛!”慕之枫低低吼道。 “是你。”沈灵溪柔声提醒,动了动自己被他握得快要断掉的手。 慕之枫才恍然大悟,忙松了手,轻轻替她揉着,满脸的歉意。 此时沈灵溪才得以细细看他,他脸色青白,失了如玉的光泽,还布满了细小的伤口,颌上青青的胡渣都钻了出来,满脸的颓废。 再看他身上无数细碎的伤口,除去为掩人耳目披的外袍,身上布满了刮伤,很多地方都渗着血,想来他是寻了自己一夜,连衣服都没顾得换。 沈灵溪轻轻一笑:“傻瓜。”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叫他,满满都是心疼。慕之枫眨眨眼,有些心酸。他该把她放在身边的,却又让她受了这样的苦楚。 “你才是傻瓜,留在杭城等我就好,非要来受这等痛楚。”慕之枫抚开她额头的碎发,心疼地瞒怨道。 “我想你……”麻沸散的作用渐渐让沈灵溪失了神,看着眼前的慕之枫幻化成两个三个,无数个,她痴痴地伸出手。 慕之枫忙握住她的手,让她软软靠进自己怀里。她人已昏昏睡去,他摩梭着她的发顶,喃喃着:“我也想你……” 屋内陷入一片静默,对于抱在一起的两人,陈大人正专心对付伤口,无暇顾及。一边的春华和香妮却是看得明白,两个暗暗使眼色。 慕之枫自然觉察到了,却也不点破,只眯着眼睛望向正在飞速缝合的陈大夫,暗暗祈祷不要让她痛。他既然敢来,就不怕。 等处理好了沈灵溪的伤处,他自然会去见那石寨主。沈灵溪在关隘上所说的有事商议,他便已猜到大半,她一直都是聪慧的。 陈大夫将满是血水的针丢入一边的水盆中,那里已是满满一盆血水,让人触目惊心。缝合完成,他取出药箱中的金创药敷在伤处,按沈灵溪的要求,用消过毒的纱布将伤处裹紧。沈灵溪一定想不到,她教给陈大夫的外科缝合术,竟会用来救治自己。 第438章 438所为何来 沈灵溪是被疼醒的。 麻沸散的功效过了,她的脚腕便开始胀痛,那感觉又痛又烦燥。 咬着牙想坐起来,刚一动,便发现身侧有人。 定睛一看,慕之枫坐在床下,头枕着床边正熟睡着,睡梦中他的手还紧紧握着她的。 沈灵溪看看两人紧紧相连的手,心中一暖。轻轻抬了头,看他疲倦的睡颜,瘦得让她心疼。 见他睡得香,沈灵溪也不敢再动,又悄悄躺好等着他醒过来。 他二人在屋里不知时间过了几何,外面的人却早就等急了。 陈大夫缝合好了就出去了,此时正在寨子里一处阴凉角落坐着,喝自己带来的茶水。王爷都在,他急什么。 香妮和春华是被陈大夫赶出屋子的,他们本来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沈灵溪,却苦于没有机会。出了房屋,慎重起见,他二人还是去见了石寨主。 石寨主听闻跟着陈大夫一起进来的药童竟然是慕之枫扮的,也是大吃一惊。又有几分不可置信,可那两人却迟迟没有动静。房门紧闭,他们进也不是,等又心焦。这们沈姑娘已经够奇怪了,半夜出现在捕兽夹中。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摄政王也不按常理出牌。既然来了不是应该先谈正事吗?怎么就急着先处理女人的事?就算是夫妻,也不用这么明目张胆的秀恩爱吧, 事情总要有个轻重缓急不是? 石寨主自然是想不明白,可人家夫妻不开门,他总不好闯进去,只得在房门前转来转去。香妮看着自己爹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也替他着急,瞪了一眼一旁木讷的春华。 “你倒是想想办法?” 春华一哂:“我能有啥办法,你跟沈姐姐熟,进去看看不就得了。” “人家夫妻在里面,我进去算个啥?”香妮瞪了他一眼。 “妮子,你进去看看,就说给王妮送水,你进去最合适。”听春华开了头,石寨主也将春妮往门里推。 “要去你们去,我才不去。”春妮躲开自家爹爹的手,一闪身却被门口的石条绊了一下,冷不防往前一栽,春华过去想将人拉住,却笨手笨脚地被她带着一并向木门摔去。 咣啷一声响,房门生生被二人撞开。 沈灵溪早就醒着,倒是慕之枫被惊得蓦地起身,便见香妮与春华,两个半大孩子叠着罗汉趴在门口。 “有事?”慕之枫凉凉地问。 “唔……”两人惊慌失措的起身,边拍着身上的土,边支唔着,半晌香妮才平静下来,到桌边提了水壶:“我怕姐姐醒了口渴,想去添些水。” 慕之枫侧目见沈灵溪已经睁开了眼,轻声问道:“可是口渴了?” 沈灵溪不想香妮太过尴尬,点点头道:“的确渴了。” “姐姐,我这就去打水来。”香妮满意地抱着壶转身出了房门。 屋里的情况石寨主自然听清楚了,他一个大男人不方便进去,便立在门口,大声道:“王爷来了石头寨,何不现身相见?” 慕之枫勾唇一笑:“寨主好性急,本王的王妃被你们的捕兽夹伤成这样,本王自然要悉心照顾了。” 石寨主听他将伺候老婆讲得如此理直气壮,一时竟哑口无言。讪讪道:“王爷只为王妃,就不怕陷在寨中出不去了?” “本王不为王妃,还能为了什么?”慕之枫是打定了主意不提山寨的事,生生气得石寨主呕血。 沈灵溪听着也是又气又笑,拉拉慕之枫的袖子,轻声劝道:“你本就无意与他们为敌,何必逞口舌之快,不若速速解决了才是。” 慕之枫眉毛一挑:“如何解决?”他自然想好了,不过故意想听听沈灵溪的意见是否与自己一致。 “山寨贫穷,劫掠商队不过是生活所迫。朝廷也从未给过他们机会,他们不是不肯归顺,只是归顺了也没有活路,若是你给他们生路,他们自然会死心塌地的跟随于你。” 沈灵溪娓娓道来,见慕之枫不语,又简短补充道:“表面上归顺朝廷,实则归顺王爷。” 这两句话才是正中慕之枫的下怀,他果然没有看错,沈灵溪有比普通女子聪慧多的眼光。 “具体的呢?” “答应朝廷的条件,服从地方政府的管理。只不过这赋税要王爷替他们解决。还要给山寨指出一条活路,我的初步想法是药材,王府私兵。” 慕之枫笑着叹了口气:“灵溪竟是我的女军师。” 她所说的基本便是他所想的,让山寨面上归顺朝廷,答应朝廷的条件,以堵住慕云城的嘴。至于山寨交不上的税赋全由慕之枫替他们解决。 除了这些,他还会给山寨提供教育、医疗等支援。条件是山寨现有的军事力量要纳入王府的私军队伍,可以由石寨主继续领导。他也不用担心他们的忠诚性,因为他们要靠他吃饭。 至于沈灵溪所提的药材,那便是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让山寨的妇女小孩都进山采药,用药材换钱补贴生活,能有多大收益,虽然现在还不清楚,至少比守着那几亩贫瘠的农田要强些。 而药材的销路沈灵溪有现成的医馆,也不必山寨担心,她们只需要靠山吃山,坐等收钱就可以了。 这样好的条件沈灵溪与慕之枫都很笃定石寨主会同意。所以慕之枫才会有恃无恐,孤身前来。 两人在屋内低声商议,石寨主站在门外听不真切,心中又急,又不敢打断,半晌才听慕之枫爽郎的笑声。 “石寨主,本王现在便与你谈谈。”慕之枫轻松出了房门,又嘱咐在门口提着水壶的香妮小心照顾沈灵溪,便跟着石寨主往山寨的聚事堂而去。 他们怎么谈,沈灵溪不操心,那是男人的事情,她现在只一心养伤便是了。 香妮倒了水给她,将她扶着靠在床头坐了,沈灵溪看出她眼神闪烁,似是有话想说,一笑道:“你想问什么?” “姐姐果真是摄政王妃?” “皇上亲封,如假包换。”“我从来没见过王爷与姐姐这样的夫妻,王爷待姐姐真好!”香妮满脸的羡慕。 第439章 439王爷宠妃 沈灵溪看着她凝眸一笑。 “哦?那你见到的夫妻是如何相处的?”她被香妮的话题引起了兴趣,似乎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话题。 她唯一见过的一对夫妻相处便是沈鹤智与阮氏,在她看来那根本不算夫妻,不过是各自为了利益相互利用的关系。 而这寻常百姓家不知又是怎样一番景象。正想着便听香妮嘟嘴道:“我爹整日只有想吃饭的时候,才会理我娘。从来没见他呵护过我娘,一天到晚也没个笑模样。娘还要整日伺候他。” 沈灵溪淡然笑之。想来这小妮子看不出,她娘若是不爱她爹,怎会几十年如一日不辞劳苦的伺候他,而他爹整日愁眉不展,恐怕也是因为不能让她们娘俩丰衣足食。 寻常人家的爱情,就在这柴米油盐,衣食无忧之中。 想到这些她是真心希望这石头寨能归顺慕之枫,能过上与杭城百姓一样的富足生活。 晚间时分,慕之枫回来了,脸上表情看不出喜怒。 “怎样?谈妥了?” 他点点头:“不过,尚有一事未了。” “什么?” “你的伤不能白受,我慕府的影卫也不能白白送命。”慕之枫淡然道,语气轻松的好似谈论天气,可眼中的杀气却若隐若现。 沈灵溪知道慕云城派来的杀手要倒霉了,不过那不是她要关心的问题。她的脚伤短时间内无法移动,她恐怕要在这石头寨住上些时日了。 而慕之枫与石寨主既然已经谈好了,她便要好好利用留在石头寨的日子,替他做好铺垫。 慕之枫晚间的时候就离开了,陈大夫也随他回了军营,嘱咐沈灵溪万不可轻易移动。 沈灵溪便踏实在石头寨住了下来。 她虽不能移动,香妮和春华便成了替她跑腿的人。沈灵溪索性在床上便开始忙碌起来。 第二日一早,她住的房子门前便排满了寨中的百姓。都是来看病的。沈灵溪让春华将寨中所有的药草都搬来,分类堆在屋子里,她一边给百姓治病,一边让春华与香妮在一旁协助。 一来二去也将一些常用的药草的药性教予了二人。还有一些常见病症的脉象,如何医治。 中医学之精深,自然不是几日便能习得。但寨中情况特殊,多年没有郎中,只要生了病便是死路一条,先让他们掌握一些寻常病的诊治方法也能应付一时。 而后续,慕之枫会派真正的郎中长驻山寨,她教香妮与春华的还是更注重药材的识别,这是让石头寨富起来的第一步。 石寨主这几日脸上也有了几许笑模样,特别是看着香妮与春华整日整日泡在沈灵溪房里,每每抱着一些药草眉头紧锁,商量来商量去的样子,让他似乎看到了未来的一点希望。 而此刻对于沈灵溪,他才真是心怀感激。那日他与慕之枫谈的条件全被应允了,唯一的不同是寨子中练的兵不用解散,全部归入慕之枫的私兵,也就是说他们已经算是摄政王府的人了。 虽然不知道慕之枫要做什么,但对他来讲归顺朝廷是死路,归顺摄政王是活路,这是他唯一可选的路。至于是朝廷谁掌权,他不关心。只要慕之枫能带给他们希望就行了。 而现在摄政王王妃还在病榻上就开始为寨中百姓治病,教授寨中青年认识药草,可见摄政王的许诺不假,这一点让他颇为感动。 人家那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妃,在病榻上,对寨中这些粗人毫无嫌弃之意,还尽心地治疗。由此可见摄政王是可信之人,可以追随之人。 沈灵溪不知道自己这善举让石寨主心里对慕之枫死心塌地。做这些事她虽然有她的目的,本意就是为了让石头寨忠心归顺,可对待寨中人却也是真心实意。几日之后,听说官兵与石头寨在山中交战了。初听到这消息沈灵溪倒是疑惑,但很快便释然。石寨主待她还是恭敬有加,她便知道那恐怕只是山寨配合慕之枫演的一出戏,掩掩三千官兵的耳目罢了。若说 那三千官兵中没有慕云城的眼线,他们段然是不信的。 不管慕云城信是不信,表面功夫还要做足。 再见慕之枫已是十日之后,沈灵溪的脚腕已经生出新肉,虽然还是要每日上药,但总之是在缓慢恢复。 慕之枫以摄政王身份再次踏入寨中时,时显感觉到,寨中人看他的眼神都透着尊敬与感激。石寨主早不复之前的倨傲,始终跟在他身后一步远的位置,不紧不慢地陪着。 “多谢王爷!” “嗯?”慕之枫不知他所为何事。 “王妃这几日为寨中百姓把诊问脉,寨中人无不对她感恩待德。多谢王爷!”石寨主一礼深施到底,发自真心。 慕之枫却是眯了眼眸,沈灵溪的用意他明白,可她明明有伤在身,他不想她如此拼命。 “即是王妃所为谢她便好。” “王爷,这是寨子的乞降归顺书,完全是照王爷的意思所书。”石寨主又将怀中纸张呈给慕之枫。 慕之枫收了纸张,看也不看,又嘱咐道:“石寨主日前已被官兵所杀,如今你是石头寨的新寨主王立。” “是,王立明白。”石寨主又是一躬到底。亦步亦趋地跟着慕之枫前行。 “寨主若是无事且去忙吧。”慕之枫冷冷打断他。 石寨主才反应过来,这位王爷宠王妃上天,恐怕这是又要急着去见王妃了,连忙点头哈腰道:“是是是,王爷请,王爷请。” 慕之枫才没兴趣管他们如何看自己,大步便向沈灵溪的居处去了。 门口,还三三两两排个几个复诊的寨民,见慕之枫过来,极少见外人的村民吓得纷纷躲到一边,还是沈灵溪又招呼了一声:“婆婆不必怕,王爷只是来看看,进来吧。” 余下的几名病人方才惊恐地盯着慕之枫蹭进屋内。 沈灵溪向着慕之枫歉意一笑,便开始给屋内的几名病人诊脉,又将药方一一念给春华,春华坐在桌边将药方抄写下来,再交给坐在草药堆里的香妮,香妮照方抓药。完全是一条龙服务。 第440章 440爱惜自己 慕之枫进来便一直沉着脸,混身散发的冷气,让房中的人都不寒而栗。 而唯一还笑得出来的人只有沈灵溪。 那几名寨民,让沈灵溪诊完了脉,连头都不敢抬便鱼贯而出,贴在门口等药材,大气不敢出。 而屋里的春华与香妮更是两手飞转成了八爪鱼,以旋风般的速度将方子药材都抓好,送到门外等药的几人手中,又飞快地将屋内一片狼籍收拾了,便风也似的消失了。 出了门还记得将沈灵溪的房门紧紧关上,挂上今日停诊的牌子。 沈灵溪这才将注意放在慕之枫身上,明显感觉到他的黑脸,担忧道:“怎么?事情不顺利?” 慕之枫不言语,只闷闷地到窗边推开窗子,又去一边拧了湿帕子,垂着眸坐到沈灵溪床边,开始极其认真细致的擦洗她的手指。那专注的神情,仿佛一切都不存在,只有沈灵溪的一双手。 沈灵溪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眨着无辜的眼睛,看他将擦手当成事业。擦了一遍又去将帕子洗净了,又从头擦一遍。 沈灵溪彻底懵了,不知道他这要闹哪样。再看自己可怜的手指已经被擦得微微泛红,只得硬着头皮提醒道:“皮要蹭掉了。” 慕之枫才手上一顿将帕子丢开:“慕云城派来的杀手已全部解决,尸首已作为石头寨匪首及匪众运去杭城。” 沈灵溪哑然失笑,果然是慕之枫的风格,狠狠打了慕云城的脸,还让他说不出。 他剿匪之功全功身退,石头寨已归顺朝廷,签下降书,会与其他村寨一样接受朝廷教化,纳税赋役一样不少。而匪首石三多以及一众带头闹事的匪众全部服诛。 慕云城纵使知道那些尸首全是他派去杀慕之枫的杀手,却永远不可能说出口,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而慕之枫这一役几乎挑不出任何纰漏,剿匪有功他还要大大嘉奖。 沈灵溪几乎可以想象到慕云城的脸色该有多难看,不由嗤笑出声。笑完扬脸再看慕之枫仍旧黑着脸,只得小心地吐吐舌头,让自己严肃起来。 慕之枫虽然板着脸,却还是将她这些小动作看在眼里。一时又是无奈又是宠溺,终于叹了口气道:“就不知要爱惜自己吗?”口气却怎么也责备不起来。 沈灵溪这才明白他在气些什么,连忙扬着可怜兮兮的小脸往慕之枫怀里蹭了蹭,嘟嘴道:“我脚还疼。” 深深叹了一口气,慕之枫再也硬不起一丝心肠,轻轻抚着她的长发:“丫头……” “给寨子派的郎中和先生什么时候到?”沈灵溪才一转念便又想着自己之前正在琢磨的事情,她早估计到这一两日慕之枫便会来接她,可是寨子中的患者还有很多,她有些放心不下。 慕之枫无奈了,才一瞬的时间她又在担心这些,他不想她受伤的这个时候还要忧心别的。 “已经在路上了。”慕之枫的声音沉了些。 沈灵溪很敏锐的察觉了,连忙又十分狗腿地贴着他的胸膛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现在。”这是慕之枫最想听到的一句,言罢便起身将她抱起。 “啊?”沈灵溪黑线了,他是有多讨厌这里?“我还没跟香妮告别呢?还有药材销售的运输路线还有些问题,没有议妥,哎,你等等,等一下~” 在沈灵溪的抗议声中,慕之枫已经抱着她出了房间。 香妮和春华就守候在门外,见二人出来,想凑过来,看着慕之枫的冷脸又不敢,只目光闪烁地望着沈灵溪。 可沈灵溪现在自身难保,只得边被抱着前进,边安慰他们道:“郎中和先生已经在路上了,你们要好好学。还有药材的运输,我会送信来~” 香妮和春华跟着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慕之枫的步伐,不断点着头,将沈灵溪嘱咐的事情一一记下。 石寨主,现在的王立寨主听到摄政王要离开的消息时,慕之枫已经抱着沈灵溪到寨门了。 “王爷,这是?”王立吃惊地看着被慕之枫抱在怀里的沈灵溪。 沈灵溪被他这样当众抱着,脸红的仿似蕃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可是碍于慕之枫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她也只能尴尬地向着王立抱拳:“寨主,告辞了。” “寨兵需得每日训练。支援物瓷已经在路上,月底便会到寨中。”慕之枫简单交待了一句,便抱着沈灵溪头也不回的出寨去了。 沈灵溪无奈地向着身后越来越远的寨子挥手告别。 回到军营沈灵溪便被关在营帐禁止外出。帐中竟然多了一只沐浴用的大木桶,有兵士加满了热水。沈灵溪看着就眼馋,可碍于脚还不能下地,只得眼巴巴望着。 想来慕之枫那么好洁净,能在营中捱了多日,也是难为他了。现在石头寨的事情解决了,他费点周折弄个木桶上来也情有可原。正自想着,慕之枫却带着陈大夫回来了,陈大夫细细检查了沈灵溪的伤处,给她换了药重新包扎好。让她不解的是,最后一步他在沈灵溪的脚上裹了一层巨大的树叶,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只是那叶子十 分巨大厚实。 看着自己一只脚被包的跟粽子一样,沈灵溪想开口部,碍于慕之枫一直黑着脸,吞了吞口水终于没敢开口,眼巴巴看着陈大夫离开。 慕之枫也不解释过来就开始脱她的衣服,沈灵溪紧紧揪紧襟口,看着他一脸时所当然的样子,忐忑开口:“你想干什么?” “洗澡。”慕之枫拍开她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她剥了个精光。 沈灵溪碍于脚痛,又不能挣扎得太过,双手双被他牢牢缚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轻薄自己,坦诚相向只羞得她浑身通红。 慕之枫将光溜溜的她放入木桶,才呼了一口气道:“脏死了。” 这是赤裸裸的被嫌弃了?沈灵溪翻个白眼:“王爷这是嫌弃我了?”“嗯。”慕之枫直接开口承认,让沈灵溪一口老血险些喷出,下一句倒不知如何去接了。 第441章 441无聊养伤 沈灵溪气呼呼地坐在木桶里,其实全身舒服死了。 这么多天不曾清洗,现在浸在热水里,简直跟天堂一样。 慕之枫挽起袖子,执起一旁的水瓢,只当没看见她的不满,满满一瓢热水便兜头倾倒。 “呸呸呸”沈灵溪一边吐着淌入口中的水,一边抗议:“我自己来。” 她张牙舞爪的样子,慕之枫只当没看见,依旧我行我素地边浇水,边揉搓着她的头发。 “我的手能动,我要自己来。”他不说话,沈灵溪更恼怒了:“你到底在恼什么?” 慕之枫一愣,手上动作停顿,是啊他到底在恼什么?他不过是在恼自己,他当初以为自己能给沈灵溪的是安逸与幸福,可实际他却办不到。她要跟着他吃苦,受了伤还要为他筹谋,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不过是在恼自己,跟自己较劲。他让她爱惜自己,说到底,是因为他没有做到。 “丫头,回去后我们就完婚,我要你堂堂正正嫁入王府。”慕之枫满脸坚定。 沈灵溪却被他没头没脑的话惊呆了,伸手摸摸他的额头,不热呀,说什么胡话。嫁入王府?这是他们能决定的吗?慕云城虎视耽耽,他大业未竞,此时是谈婚论嫁的时候吗? 她缓缓摇了摇头,她已经认定了他是自己的男人,可是她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怎么?你不愿?”慕之枫焦躁的心像被泼了一盆凉水。 “我愿意,在我心中早已认定了你,完不完婚,何时完婚,又有什么关系?”沈灵溪不知道她的话放在古代有多么的惊世骇俗,这时代哪个女人的名份几乎代表了一切,即便是妾室也有妾室的名份。 慕之枫轻叹:“傻丫头!”心疼得无以复加,将人揽入怀里,不知该怎样疼惜。心里却开始筹划要快些将她娶入府中。 沐浴后的沈灵溪才感觉到周身的酸软,连日来提着一股气,不敢稍有放松。现在山寨的事了了,杀手的事也解决了,身边守着慕之枫,她才真正感到轻松。原本对慕之枫给她沐浴颇为抗拒,但他的手法又轻又柔,很快便让她放下了心里的防备,软软地任他摆弄了。此时,她正乖乖地靠着床背,看他放开她的粽子脚,她眼波流淌着款款深情,不过只持续了一 分钟,便被睡神叫去玩了。 慕之枫将她放好,拉好被子,才回到案前提笔写下什么。 沈灵溪在此役中的功劳,三千官兵皆是见证。他也不打算隐瞒,干脆细细报予朝廷。慕云城既然已经盯上了她,他便让他真正知道,沈灵溪是怎样一块宝贝。让他后悔,他失去了多好的机会。 而沈灵溪在剿匪中的功迹将在杭城广为流传,让她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慕云城便是再想动她,恐怕也要考虑考虑民意。 慕之枫拟好折子,唤来影卫连夜送进杭城,又嘱咐下人如何在杭城造势。 处理好这一切,他才放心地脱靴上床,搂着他的傻丫头安心睡去。这一切沈灵溪不知,她只知道当她重返杭城时,铺天盖地而来的不再是妖女蛊惑摄政王的谣言。而是降国公主义薄云天,对摄政王生死相随,以超群的医术拯救南临官兵,协助摄政王大破匪寨,简直就是 世间少有的奇女子。 流言来得太突然,沈灵溪简直做梦一样,有些措手不及。 因为她的伤势,回去时慕之枫命令大部队先行,他陪着她在后面缓缓而行,根本不着急赶路,原来三四天的路程,生生走了半个月,故尔回到杭城时,沈灵溪的脚已经大好了,扶着拐杖能下地行走了。 琼芝、芳泗四婢得了慕之枫的命令,自沈灵溪重回静思苑,便再也不许她做一点事情,每日三餐俱都是营养配餐,沈灵溪哪怕少吃一口,两个丫头都会在她耳边喋喋不休。 沈灵溪直养得白白胖胖,百无聊赖。 这一日沈灵溪正坐在后院看着自己的小药田,看着小丫头们在药田里忙碌。她只能百无聊赖地坐在躺椅上指指点点。自她回了静思苑,慕之枫就不曾过来。沈灵溪知道他必要忙上一段时间,将清剿山寨的事情处理妥当。可她好想去医馆,不知玉碎一个人在医馆是否忙得过来,也不知道公子卿的腿恢复得如何了,乔梦翎的心愿是否能够达成,还有蒋浩是否走 出了失恋的漩涡。 这一切原来她觉得烦心的事情,现在她都好想知道,秋天的阳光有果实的味道,沈灵溪被晃得眯了眼睛。 “中午都不到就打盹,你快懒成精了!”一声戏谑声响起,沈灵溪睁开眼睛时,面前一道青影。 “蒋浩?”沈灵溪微笑着打量他,月余的时间他似乎成熟了。原本一身的玩世不恭被沉稳替代,连那刺目的红衣都换了。 这就是失恋的力量,都说失恋会让人成熟,沈灵溪算是见识到了。 “见你一面真不容易。”蒋浩一甩手,丢给她一只酒坛。 “大门就在那里,难不成还有人拦着你?”沈灵溪瞥了他一眼,突然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对啊,就是有人拦着。”蒋浩扫向四周,沈灵溪知道,那些看似平静的树后必然都隐着慕府的影卫。 怪不得这些日子她安静地发疯,依着乔梦翎和玉碎,得了她回杭城的消息早该登门了,却迟迟未见,原来真是慕之枫拦下了。 沈灵溪黑了脸,他这是阻止她正常交友,限制她人身自由。看来她又有话题跟他讨论了。 树上的影卫一脸苦笑,不知是该同情自己还是该同情大嘴的蒋世子,他们有预感,他们与蒋世子都不会好过了。 沈灵溪本对喝酒没什么兴趣,但现在她有些生气,忿忿拧开酒坛喝了一口,看着一边的芳泗欲言又止的样子,索性吩咐道:“备些酒菜,我要招待蒋世子。”芳泗转身去了,蒋浩满眼含笑,他的目的达到了。为了进这静思苑,慕之枫的影卫没少让他吃苦头,越是如此他越要进来。看沈灵溪这架式,怕是不会让慕之枫好过了。 第442章 442三角关系 蒋浩一手拿着沈灵溪的拐杖,一手搀着她向前院去。这才想起问她到底是怎么伤的。 当知道沈灵溪是踩上了猎户的捕兽夹时,他憋不住地笑出了声。 沈灵溪满脸黑线,她这还瘸着,还能再够朋友些吗?她预感踩到捕兽夹这事有可能会成为她终生被嘲笑的黑历史。 “灵溪姐姐。”乔梦翎一个漂亮的旋身落到沈灵溪面前时,让她眼前一亮。一月不见,这小丫头比先前更显娇嬾了。 水灵得好似能掐出水来,粉面桃花,眸凝星辉,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恋爱中女人的别样芳华?沈灵溪不由伸手在她的小脸上掐了一把,那手感果然美妙。 再看她身后,长身而立的正是已经恢复了的公子卿,也正笑吟吟地看着她们。 “义兄!”沈灵溪此时一身女装,也不再闪避,大大方方地向他行了个礼。 公子卿虽然早知沈织秋是女子之身,却是第一次与身为沈灵溪的她正式相见,忙含笑颔首:“义~妹。”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终于落在了妹字上。这一礼是彬彬有礼,宽和有度。 “恭喜义兄痊愈。”沈灵溪打量他直立的双腿,看样子恢复得很好。 “多亏义妹。”公子卿再次向沈灵溪郑重躬身行礼,乔梦翎则像只小蝴蝶一样翩然到他身边,扯着他的袖子,转了两圈,双推着他左右走了两步,冲着沈灵溪咯咯笑道:“已与常人无异~” 看她的笑脸竟是比公子卿还要开心。公子卿在医馆治疗期间甚至都是乔梦翎在照顾,虽未亲见,想必她也是付出了很多辛苦的。 这一点从公子卿看她的眼神就知道了。他的眼中不再是疏离与淡漠,那一抹浅浅的情愫可能他自己都未发觉,但沈灵溪却看得出,二人之间有什么不一样了。 蒋浩懒懒地挑着眉:“不要挡着我们去喝酒。” “嘁!”乔梦翎狠狠瞪了蒋浩一眼,趾高气昂地将他挤到一边,自己搀了沈灵溪道:“沈姐姐,别理他,我们走。” 沈灵溪哑然,这两个人的关系变得好糟糕啊,又有些可笑,简直像小孩子。 芳泗的手脚一向麻利,几人来到前厅时一桌子酒菜像变魔术似的很快便上了桌。依着慕之枫的交待,清淡营养,都是利于她脚伤恢复的。 而沈灵溪进屋时,却发现玉碎早已大咧咧地坐在桌边等着。 “玉碎!”沈灵溪不承认自己财迷,但此时见到玉碎才是最让她雀跃的,她太想知道医馆的经营状况了。 她挣脱开乔梦翎,拿过蒋浩手里的拐杖,两三步便到玉碎旁边坐了。 “医馆怎样?” 玉碎微微一笑,颇为自得:“比你在时银子翻了一倍。” 沈灵溪黑线,什么意思?这是嫌她碍事?“亏我费尽心思给医馆寻了一条上好的药材供应链。” “哦?这么说你还有些用处?”玉碎挑眉。 “你还是回山洞吧,我后悔带你出来了。”沈灵溪笑着回击。 若得周边几人都掩口偷笑,玉碎也不在意,跟着一起微笑。 蒋浩看了一眼一直依偎在公子卿身边的乔梦翎,长长出了口气道:“好了,喝酒吧。”便大咧咧地拎了酒坛,给沈灵溪倒了满满一杯。 “慕王爷让你饮酒?”玉碎幽幽地问了一句。 他的话在沈灵溪耳中听来,怎么都觉得刺耳,端起碗便饮了,才道:“你喝吗?不喝就回医馆去。” 玉碎勾唇一笑,也拎起酒坛给自己斟满,一饮而尽,又执袖轻拭自己的唇角,简直是仪态万千,与他比起来,沈灵溪竟生生添了几分豪气。 “小皇婶,你真是学学人家玉郎中的仪态,免得到宫中出丑。”蒋浩边喝边嘲笑沈灵溪。 他这一声小皇婶,叫得众人都是一愣,玉碎面无表情,却连饮三碗。公子卿也略显尴尬,就是乔梦翎也颇为不满道:“蒋浩你好端端的,叫什么皇婶,把沈姐姐生生叫老了。” 倒是沈灵溪听出了重点:“你们这南临皇宫,我是再不想进了。” “这岂容得你。”蒋浩不屑道:“这几日皇宫正在筹备庆功宴,此番你在军中算是出了名,皇上总要嘉奖一番,才能服众。”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沈灵溪自从到这南临便一心想要低调行事,却偏偏处处事与愿违,先是被文淼淼扣了个妖女的名声,弄得满城皆知,险些成了南临贵女公敌,好不容易压了下去。剿匪回来又成了 什么女英雄,她真不是,她只是简单低调的当个郎中。 “庆功宴?”沈灵溪哀嚎一声:“我能称病不去吗?” “若不是皇叔说你伤着,怕是早几日便开宴了,现下是皇叔一直顶着,恐怕也拖延不了几日了。”蒋浩睨了她一眼。 “姐姐莫怕,我去求哥哥,求他带我一起进宫。”乔梦翎仗义道。 “你进宫有用?”蒋浩挑了她一眼。 “蒋浩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想吵架?”乔梦翎终于忍无可忍了,冲着蒋浩爆发了。 公子卿挑了一眼蒋浩,不紧不慢道:“蒋世子不是想喝酒吗,喝吧!”说着着,沈灵溪都没看清他是如何做到的,一只酒碗已经飞到蒋浩面前,里面满满的酒却是一滴未洒。 “本世子要喝个尽兴,要这劳什子做甚!”蒋浩轻蔑地瞟了一眼酒碗,提着酒坛便往嘴里灌。 好浓的火药味啊!沈灵溪满头冷汗。原以为他已经从失恋的泥潭走出来了,没想到还是这样,而且用的方法依然如此幼稚。 拼酒?亏他想得出。这公子卿也是,明明成熟温文的一个人,怎么会跟着他一起犯傻?不过,管他呢,衬年轻,本就是要做些傻事青春才会完整吧?沈灵溪静静看着三人间微妙的气氛。 “粗鲁,蒋浩,你以为公子哥哥跟你一样?”乔梦翎厌恶地瞪了他一眼。 “不妨事,人生得意须尽欢。”却没想到公子卿毫不示弱也提起了酒坛,一扬头便将那辛辣之物倒入口中。一时间沈灵溪与玉碎被挤成了局外人,只微笑着捏着酒杯,看三人发疯,倒也是一乐。 第443章 443一场闹剧 沈灵溪与玉碎看戏看得饶有兴趣,最后不知怎么,乔梦翎也加入了斗酒的行列,转眼间,满地狼籍,酒坛扔了一地。 蒋浩与公子卿对视着,源源不断将酒灌入口中,仿若喝的是水。 玉碎却是有些疑惑,他对这世界本就陌生,对男女这间的纠葛更是不明白。 “他们怎么回事?” “你不懂。”沈灵溪笑笑。 玉碎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也许,永远不懂才好。” 沈灵溪瞟了他一眼,他似乎与刚出山洞时不一样了,变化很大。 “好啦,不要学人家伤春悲秋,喝酒吧。”沈灵溪很不适应他这落寞的表情,举起酒碗拍拍他肩膀。 “饮酒要适量,否则对皮肤不好。”玉碎很小心地捏着小酒杯饮尽,然后拿开了沈灵溪面前的大酒碗,给她换了一只小酒杯。 沈灵溪这才松了口气,这才是玉碎。 一下午的时光,就在吵吵嚷嚷与推杯换盏中度过了。沈灵溪甚至恍惚觉得这才是生活。永远处在微醺的状态,不必担心明白,不必患得患失,心中藏着温暖,身边有朋友。有时安静,有时吵闹。 慕之枫进院时看到的就是五个疯男疯女,围着酒桌又唱又笑,疯疯癫癫不亦乐乎的情景。 “王爷!”四婢见慕之枫立在院中半晌不语,都急忙上前施行:“世子非要闯进来,我们拦不住~” 慕之枫垂眸不语,缓步向厅内而去。 “皇叔,来来来,来喝酒!”蒋浩已经酩酊大醉,看到慕之枫便丢过来一坛酒,他人却摇摇晃晃半晌走不到近前。 慕之枫皱眉,将酒坛放到桌上,伸手拔开醉醺醺的蒋浩,便见沈灵溪满面通红,手正轻拍着玉碎的背,玉碎伏在桌上,双肩起伏。 什么情况?沈灵溪笑得那么温柔,那一下下的抚摸是什么?玉碎长得太漂亮,他也是个男子啊! 慕之枫瞬间脸黑的快要滴水了,过去一把拉住沈灵溪的手腕,冷声道:“你在做什么?” 他声音不高,却足以冰冻一切,热闹的酒桌上出现了片刻的停歇,三个斗酒斗到认不出北的人同时转头望向慕之枫。 “慕之枫?慕王爷?皇叔?”三个人眼神皆有些迷离,盯了慕之枫片刻,便齐齐酒气攻心瘫倒在桌边。 沈灵溪此时才发现慕之枫站在身边,抬头冲他莞尔一笑:“慕之枫,你等一下,我哄好他。”然后居然又毫无自知地继续温言安慰玉碎。 慕之枫心中传来某根弦断裂的声音,被她彻底无视了。 “他死得了吗?”慕之枫踢踢玉碎的脚。 若得玉碎捶胸顿足:“不要管我,我不要活了。” 沈灵溪哄了半晌也有些气急,不由起身,怒道:“不就是脸吗?你一个大男人,你至于吗?” 她突然爆豆,让本来还在嘤嘤哭泣的玉碎嚎淘大哭起来,边哭边指挥道:“我说酒喝多了对皮肤不好,你偏要我喝,你看,你看我的花容月貌!” 慕之枫这才注意到,玉碎哭得稀里哗啦不说,他原本俊逸白晰的脸上布满了一片一片的红斑,看起来惨不忍睹。 “不就是皮肤敏感吗?你自己配点药抹抹。”沈灵溪不甘示弱地吼回去。 “你明知道我对什么都过敏,山洞里的药又没全带出来,怎么配?怎么配?”玉碎依旧不依不饶。 慕之枫在一边实在看得实在哭笑不得,他真不知道一个大男人也可以为了点红疹跟女人吵得不可开交,这么无聊的争执,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沈灵溪原本还想还击玉碎,下一秒却被慕之枫圈着腰扛到肩头,扛走了。 “哎哎,你干什么,我还没吵完呢,还要喝呢。”对于沈灵溪的挣扎声,慕之枫根本充耳不闻。 待二人走出了院子,刚刚齐齐醉倒的三人却都同时抬起头来,极有默契地点点头道:“走了,咱们也走吧。” 玉碎双手遮着脸颊,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是装醉。” “不装醉,等着被慕之枫收拾?”乔梦翎瞥了玉碎一眼,又捂捂自己有点想吐的胸口:“玉郎中,你也跟我们一起走吧,留下来没好处。” “我们不管沈灵溪了?”玉碎觉得这样做很没义气。 可乔梦翎、蒋浩、公子卿都同情地望了他一眼,二话不说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地向外走去。 “等等我。”玉碎咬咬牙,望望沈灵溪消失的方向,捂着脸颊跟上那三人的步伐。 “今天不分胜负,不如到医馆继续?” “好啊。” “不行,不能在医馆酗酒。” “走吧,走吧,别理他。” 四个人醉醺醺地走远了,沈灵溪却被慕之枫捉入房内,任她怎么挣扎,慕之枫就是不肯放下她。 “好恶心,我要吐了。”沈灵溪挂在慕之枫身上紧紧捂住嘴:“是真的,师傅。” 听着她声音不对,慕之枫才松了手,沈灵溪捂着嘴向角落跑去,边喊道:“你别过来。”便真的吐了个天翻地覆。 好丢人,居然真在他面前吐了。沈灵溪扶着墙,第一个想法便是如此。一边慕之枫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将自己的帕子递给她擦嘴。 “唔,谢谢。”沈灵溪终于将胃里的翻涌吐尽,直起腰来,极不好意思地那他致谢。 “难受吗?”慕之枫冷着脸。 “嗯。”沈灵溪像做错事的孩子,低头立着。 “下次可要再多喝些?” “不。”她摇摇头,不敢看慕之枫的冷面孔。 “回吧。”慕之枫丢下她转身走了,沈灵溪吐了,反而不晕了,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耷拉着脑袋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回房。 进门,琼芝、芳泗已递上漱杯,让她漱洗,又递上湿帕让她净了手脸,一边香萍、绿汀又呈上了早备好的醒酒茶。 做完这一切,沈灵溪终于清醒了,只是酒醉后遗症也显了出来,头一波波的痛了起来。 可怜巴巴地望向慕之枫,等待着他的责备。“这几日可是无聊了?”他却突然温柔地扶了她的腰,将她扶到床边。 第444章 444夜绣红枫 若他一直冷着脸,沈灵溪便一直在心中戒备着,可他突然温柔起来,倒让她摸不准他要做什么,索性又故伎重施。 “头好疼!”她捂着头,皱眉做痛苦状。 她确实是有些头疼的,任谁喝了半天的酒,也会头疼的。 “那便歇着吧。”慕之枫扶她到床边躺下,果然被她这一招搞得无奈了:“明知道不好受,为何还要与他们一起胡闹?” “刚刚不是说了,无聊啊!”沈灵溪躺在床上,嘟嘴望着慕之枫,本来嘛,谁让你这么多天都不出现,她瘸着腿无处可去,自然会无聊。 “便这般离不开我?”慕之枫心内一喜。 “让我回医馆也行啊。”沈灵溪却没考虑他的感受,直接讲出心中所想。 “回医馆安慰玉郎中?”慕之枫的语气还算温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愤怒,沈灵溪是个顺毛狗。 “玉郎中是玻璃心,不用把他当男人看。”沈灵溪听出他的醋味,极不耐烦道:“哎呀,我头好疼。” 见她摆明了不想再谈,慕之枫叹了口气:“那你便歇着吧,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他竟真的起身要离开,沈灵溪情急之下扯了他的袖子。她是不想谈,可不意味着不想见他。她知道他忙,不想扰他,也不想像怨妇一样缠着他。可是现在他来了,转眼便要走,她怎么都觉得不值。 慕之枫侧目,便见她小手拉着自己的袖子,扬着小脸,嘟嘴不语,却满脸的幽怨。心立时便软了,长叹一声。自己这一生恐怕便被她吃定了。 “你睡,我在一边守着。” 沈灵溪心中扑哧一笑,面上却不敢显露,只幽怨地点点头,调整了睡姿。忽闪地长睫仿若蝶翅翩翩。手却依旧扯着慕之枫的袖角。 慕之枫哑然失笑,他的丫头,昨天还像运筹帷幄的女军师,今日便像个无赖的撒娇孩子。可无论哪一种,都让他欲罢不能。 酒意袭来,醒酒汤不过让她不那么难受,但睡意还是澎湃地卷着她入梦去了。可她的手握着他的袖角,睡得无比安心。 见她沉沉睡去,慕之枫轻轻扯了扯袖子,梦中她依然像只护食的猫,不肯松开。无奈他只得任她拉着,纵是再有天大重要的事情,他也只能先哄她入睡。 沈灵溪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对于睡前发生的事情,她的脑子又选择了忘记。 慕之枫不在,这让她有些懊悔,懊悔不该喝那么多酒。那么多天不见他,她其实是想念的。且她也知道,他来肯定有正事,若真有蒋浩所说,慕云城正在宫中筹备宴会,她少不得要与慕之枫计划一番。 可惜,一切都没说,都因为她喝多了。沈灵溪揉着头,正见琼芝进来,抱着一撂熨好的衣服,最上面是一方帕子。 “琼芝,那帕子哪来的?” 琼芝取了帕子递给沈灵溪,福了礼才道:“昨晚小姐喝多了,拿了王爷的帕子擦嘴。”慕之枫的帕子?沈灵溪抚摸着这方普通的帕子,洁白的丝绢,金线滚边,没有余的装饰。想想这小帕子每日都被他放在胸前,贴着他的体温也是蛮幸福的。脑中灵光一现,沈灵溪执着帕子,吩咐道:“取丝 线来,我要刺绣。” 这本是这身子原主的手芝,本十分精巧,是她最得意的手艺,只不过现在的沈灵溪几乎没有用到过,也没有时间去绣什么。 眼下却突然有了兴致,想在慕之枫的帕子上绣些什么,让他贴身收藏,就像她随在他身边一样。他会喜欢吗? 怀着忐忑的心情,沈灵溪吃过早饭便开始她的大工程。选定了丝线颜色,先在纸上绘了花样,绘了至少几十副,才终于选定了自己心仪的。 这一日慕之枫没有过来,沈灵溪有些失望,看看绣了一半的活计,又动起针来,他不来也好,再一日便能绣好了。 夜已经很深了,琼芝来劝了几次,她才肯上床睡觉,可躺下后却辗转反侧睡不着,总想着慕之枫是不是还在生气,所以才不肯过来。 索性披衣起来又燃起油灯,继续绣那方帕子。原来认真的为他做一件事,也是很幸福的。可是心无旁骛地一直微笑着。 沈灵溪坐在灯边,一针一线勾勒着她想象的幸福。想象着慕之枫收到帕子时的表情。会夸赞她?她喜欢看他眉眼间的温柔笑意。 深夜,慕之枫终于忙完了手边的事情,出现在沈灵溪房里。他原来只是心中牵挂想来看她一眼。 进了屋,便见快要燃尽的油灯边上,沈灵溪趴在桌上睡着了,慕之枫凝目,满面忧心。他有些愤怒,这丫头是存心要跟自己对抗吗? 他越是让她好好休息,赶紧将伤养好,她越要糟践自己的身子。先是醉酒,此时又熬夜在弄些什么? 慕之枫凛着双眸,轻轻抽出她手中攥着的帕子。白绢帕子是他的?一角细细密密的绣着一树枫叶。或橙或红,细密的针脚,点缀着金线,每一片枫叶都似在阳光下闪着光。还有几片似被秋风吹落,飘飞在空中,却不寂寥,肆意而自由地飘在天际。那一 树枫叶仿似在燃烧,灼痛了他的眼。 傻丫头在给自己绣帕子?慕之枫一时不知自己是何样心情,仿佛心中某个很柔软的地方被她触动了。那里只有她,只容得下她。再无其他。 趴在桌上的沈灵溪不安地扭动了一下,慕之枫才收回了神思,将帕子仔细叠好,小心收入自己怀中。才俯身将睡熟的她抱到床上。 这一次他是再舍不得离开了,褪去鞋袜和衣躺下,搂着她安心地闭上眼睛。 早上沈灵溪睁开眼睛时,慕之枫的俊脸便正在眼前,他的瞳仁漆黑而明亮,那仿若璀灿的星空中,只有一张迷糊的脸,是她。 她在他的眼中,他的眼中只有她。 这似乎是清晨最幸福的事了,沈灵溪盯着他的瞳仁暗自陶醉,不自觉地伸出毛手,捧住他的脸颊,微凉却是她最喜欢的触感。“早!”她轻声道。 第445章 445情难自控 慕之枫望着她半醒的娇颜,不自觉勾起唇角,语气温柔回道:“早。” 一时间半晌静默,两人都没有语言,却丝毫不觉得尴尬,只有脉脉的温情在两人之间流转,彼此的眼中只有彼此。 “何时来的?”过了很久,才继续开口。 “昨夜。” “怎么不叫醒我?” “舍不得。” 听到这话,厚脸皮如沈灵溪也有些小心肝乱撞的感觉,她主动贴过去,头枕着他的胸膛。 “我已经向皇上提了要与你完婚的事。”慕之枫轻轻蹭着她的侧脸。 “他不会轻易同意的。”沈灵溪知道慕云城的性子。只是她虽然不抱什么希望,却还是充满了希望。 “嗯,他又给推过去了。不过也告诉我,说过几天的庆功宴上他就会宣布。”慕之枫想起慕云城的搪塞,眼神微凛。 “看来宴无好宴。”沈灵溪叹息道。她知道事情不会发展这么顺利的。 “不过如何,到时庆功宴上,我必然逼着他同意,不然此事一拖再拖,久怕生变。”慕之枫紧了紧手臂。 沈灵溪也额首同意,突然想起了什么,从他怀中挣脱,光着脚下了地,到桌边左右寻找了一翻。 良久,她面露奇怪之色,埋头不语。 “是找这个吗?”慕之枫从怀中掏出帕子,得意地冲着她挥挥。 “怎么会在你那里?”沈灵溪面色一红,回身想将他手中的帕子抽走。 慕之枫更快的一扬手,顺势将她拉回床上,薄唇已贴上她的耳际:“帕子上的枫叶为何那般耀目?” 沈灵溪一下便被了点中了心事,低着头,秀眉蹙起,强自辩道:“自是秋阳所染。” “那灵溪便是我的太阳。”慕之枫低低一声耳语,便吻住了她的耳珠。 沈灵溪一怔,这样赤裸的告白,让她一时脸红心跳,周身不可控的燥热起来。 她这娇羞的模样更让慕之枫欲罢不能,恨不能直接将人推倒,好好疼爱一番。 他是这般想的,便也这般做了。 尝过情滋味的他,这想法早在心里咆哮了不知多少遍。先是禁闭,又是剿匪,接着她又有伤在身,他每次都不敢在她身边长久停留,生怕自己把持不住,伤了她。 可如今温香软玉在怀,又是这般娇俏模样,让他如何忍得。 他清冷的气息封住了她的口唇时,沈灵溪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明明在谈帕子的事情,怎么转瞬便成了这样? 沈灵溪睁着迷离的双眸,望向透过窗子洒子满屋的阳光,理智告诉她,她要推拒,现在是大白天。可是她的手软软的没有力气,而他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她从来不知道,看似总是风清云淡的慕之枫会有这般炽热的一面。 “灵溪,我想要你尽快嫁给我,能这样日日陪在我身边,日日能……”慕之枫轻喃着,将他心中的话语与她一起共尝。 “小姐,您醒了吗?”门外琼芝、芳泗、香萍、绿汀听到了屋内的动静,已经分列门前,准备伺候沈灵溪起床了。 这一声呼唤,仿似一盆凉水,瞬间浇熄了慕之枫的热力,沈灵溪双眼也一下清明起来,手忙脚乱的推开慕之枫。 沈灵溪几乎逃命般翻下床,整理着自己的已经凌乱的中衣,又捋捋蓬乱的头发。才应声道:“来了。” 手扶上门,沈灵溪回头看慕之枫,他站在窗边背对着门,挺着后门,看不出异样。她才放心地开了门。 四个丫头鱼贯而入,看到窗边站着的慕之枫都愣了,这样大早上的,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慌乱中,琼芝先稳下来,带着大家行礼:“见过王爷!” 慕之枫也不回身,一扬手,算是免了她们的礼。 四婢只当他是冷淡贯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有多狼狈。 好在沈灵溪还算通情达礼,吩咐四婢将东西放下,便让她们出去了。 四婢隐隐也感觉到自己似乎坏了王爷的好事,自然不敢多耽搁,都毫不敢耽搁的退了出去。 关上门,沈灵溪才松了一口气,背靠着门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才到桌边给慕之枫倒了一杯凉茶。 “师傅。”她将水递给慕之枫,偷眼看他的侧脸,他背挺得僵直,目不斜视,可起伏的胸膛出卖了他,沈灵溪知道他在极力忍耐着。 她微掩了口,忍着想笑的冲动。从背后抱住了他,脸颊轻轻蹭着他的后背,低声安慰着:“放松些,我一直都在。” 对于她的好意安慰,慕之枫显然有些消受不起。眼见丫头都守在门口,他的美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继续了,他现在巴不得她远离自己,而不是这样让他无法自控。 而沈灵溪显然不懂男人,以为温言细语能让他安静下来。 “别动!”慕之枫低声告诫她,用他最大的意志力压制着心中的野兽,这小丫头根本不知道她自己有多吸引人。 沈灵溪一愣,被他低沉的声音唬住,一动不敢动地抱着他,脸颊贴着他的背,瞪着一双像小鹿一样的大眼,细细感觉他的心跳与呼吸。 “五日后进宫,我会来接你。” “蒋浩会陪我去,你如今这样做不合适,就不要勉强自己了。”沈灵溪却直接拒绝了。 其实她的本意是因为慕云城奇异的嫉妒心作祟,不让慕之枫和沈灵溪婚前进行过多接触,如果现在如此明目张胆地一起进宫,不是摆明了跟慕云城作对? 这样的话,慕云城心里能痛快的了? “你是本王的王妃,自然是本王来接!”慕之枫语中深深不悦,这女人简直不通情理,这种万众嘱目的时候,他怎么可能让她去坐别的男人的马车。别说是与慕云城作对,便是与老天爷作对,他也无惧。 呃,沈灵溪被这男人的霸道折服了。讪讪道:“那皇宫不好进,你不知道人怕出名猪怕壮的道理?” “你是猪?”慕之枫险些被她逗乐,索性反问。“猪有什么不好?我倒想当一只猪,无忧无虑的~”沈灵溪松开了抱着他的手,幽幽叹了口气。 第446章 446不必示弱 慕之枫被逗笑了,满身的燥热终于被她逗得烟消云散了。 “那不如早日嫁入王府,定让你舒舒服服的做猪!”慕之枫转身,轻刮她的小鼻尖。 “摄政王府养猪吗?”沈灵溪故作思量状,实则她是故意逗他分心,现在看来是生效了。 看她成竹在胸的样子,慕之枫才识破了她的小诡计,她的聪慧与机灵让他生不起气来。 “只养一只叫作沈灵溪的猪。”慕之枫轻笑着扶她去洗漱。 这一日,沈灵溪过得十分开心,难得他有整日的功夫陪在自己身边,她便也乐得跟他撒撒娇耍耍赖,静静享受这难得的相伴。 转眼便到了庆功宴之日。 沈灵溪的脚伤已大好了,脱离了拐杖,也能走得与常人无异,只是不能太过用力,脚腕处还是会痛。头一日慕之枫派人送来了进宫的衣饰。 完全是按照摄政王妃的制式,给她量体裁衣的。一件蓝色宫装,绣功精湛,质地柔滑,看那绣功绝不是紧急赶制的,显然他是早就着手准备的。一袭蓝衣,长裙曳地。材质厚重高贵,样式简洁大方。袖口、衣襟、裙角皆用金色丝线勾出了百鸟低头,下摆密密麻麻一排翠色苍松,青袍不束纤腰,举手投足大气天成,后背以金翠丝线绣成一只孔雀傲 枝,栩栩如生,衣袂流动,雀尾处的宝蓝金线反射出道道霞彩,翩然若飞,沈灵溪自己都禁不住走一步便去看一眼。 而出奇之处便是那雀眼,不知缀了一颗什么宝石,流光溢彩,仿若有神,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去,那雀儿都好似与人对视一般。 整个图案霸气非凡。青袍里罩着金色锦缎裹胸,微露风华。头饰却仍是简单的高髻,别样的风华与大气。 再看桌上头饰首饰满满配了一箱,纵是沈灵溪不喜繁复,庆功宴这样的重大场合,也少不了要隆重些。她也只能早早会在镜前,任四婢在她头上身上一通装扮,为了妆容足足耗去两个时辰。 这是她首一次与慕之枫一起在南临群臣面前亮相,前面又被扣了一顶高帽子,而事关慕之枫的尊贵,她必得要以这等尊贵无双的面貌示人。 沈灵溪打量着镜中的自己,掩去小女儿的娇羞,海蓝色的宫装华丽四射,高挽的凤髻压着一只翠色雀尾钗,流苏摇曳在额间,每一颗翠色宝石都映射出七彩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略高的衣领衬得她雪颈越发修长,原本不高的身量,生生被这宫装衬得尊贵无双,威仪四射。 一张俏脸妆容不浓,简单勾功的长眉与略挑的眼线,足以让她藐视众人。现加上她本就聪慧灵秀的眼波,生生让这霸气的宫装,又添了几分风骨。 沈灵溪搭着琼芝的手走出静思苑大门时,慕之枫正倚在车边,只一眼便被摄去心魄。 她美到另他窒息。虽然在他心中,她一直是最美的,却从没像今日这般勾魂摄魄,只一眼便口干舌燥,呼吸不畅。 “王爷!”沈灵溪早上特意练习了南临的礼仪,此时半是玩笑,半是作戏的向着慕之枫轻施一礼,半矮了身子,微垂着美目,等他来扶。 慕之枫上前一步,心内赞叹着一夜之间,她便成了妖精。扶着她到马车边,不容下人伏地,他便扶着她的腰,让她踩着自己的膝盖,上了马车,他随后也钻入车内。 四婢目送马车离开,忙了一早上才稍稍松了口气。 “王爷刚刚看小姐那样子,分明就是痴了。”最小的绿汀抢着开口,惹的其他三婢都跟着掩口偷笑。 再说马车内,沈灵溪将身上的衣服展平,才小心地坐下,她可不想等一下进宫时满身的褶皱。 车内正中的小几上正泡着香茶,茶香袅袅,茶汁明亮,慕之枫与她对面而坐,颇有几分岁月静好之感。 他为她斟上一杯香茶,眼神却始终不曾离开她的脸。 沈灵溪端着几分仪态,饮了香茶,轻声道:“谢王爷。”这都是这几天四婢教予她的礼仪,想着要让慕之枫在南临君臣面前赚足面子,沈灵溪都一一记在心头。 可她这般姿容,慕之枫却有些不习惯了,微皱了眉道:“这是琼芝教你的?” “是。”沈灵溪自己也蛮难受的,但还是柔柔应了。 “我要的是我的傻丫头,小妻子,不是冷冰冰的王妃。”慕之枫握了她的手,轻轻把玩着。 沈灵溪不解地望了他,长长松了一口气:“嫁入王府,我还依然是沈灵溪?” “自然!”慕之枫郑重点头。 便见她一下了垮了身子,长出气道:“累死我了。” “以后都只做你自己便好,纵是进了宫,也无需示弱。你只知一切有我便好。”慕之枫嘱咐道。沈灵溪一瞬心内便舒服了,他的话简直像一粒定心丸。她本来就烦恼进了皇宫,又要处处被慕云城压制,被他那些妃子们挑衅,如今看来,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看似淡薄的慕之枫,骨子里是霸气无比的 。 “闯祸我可是很在行。”沈灵溪顽皮一笑,犹记得首一次相见,她便是在闯祸! “不怕,一切有我。”慕之枫懒洋洋地往车壁一靠,专心欣赏着沈灵溪。 沈灵溪收了那仪态万千,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摆弄着桌上的玉壶及小杯。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至皇城,马车停下,慕之枫先下了车。 门口聚集着至少十数辆车马,不是皇亲贵胄便是亲贵大臣。众人自然都认得慕府的马车,没等慕之枫下车,便都恭敬迎候。 慕之枫下了车却不理会众人,手伸向沈灵溪,让她搭着自己的手腕。一边有太监想来伺候也被他挥退,跨出一步,让她踩着自己的腿弓稳稳下了马车。 又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专注了替她拉平衣角,整了衣襟,才转身面向众臣。 目瞪口呆中,首个回神的大臣清了清嗓子,才让众人回了魂,齐声拜见摄政王。而他身后站的沈灵溪,众人却是犯了难,到底是该称王妃还是公主呢?又似乎两者都不妥。 第447章 447宴开庆功 慕之枫垂眸扫向众人,却不答话,也不让众人免礼,只立在原地。 众臣一见也不敢抬头,只得一直躬身等着,脸上冷汗直流,不知这们摄政王是哪里不爽了。 终于一位擅于揣磨人心的聪慧大臣,弱弱地道了一声:“参见王妃!” “刘大人免礼吧。”慕之枫温言道,还亲手将那人搀扶起来。 沈灵溪突然很想笑,知道他腹黑,却不知他这样任性。真是可怜了那些躬着身的大臣们。 有人带了头,余下的众人便真相了,纷纷参见王妃,沈灵溪突然成为焦点,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才学着慕之枫的样子,傲娇道:“免了。” 众大臣这才直起身子,偷眼望向这对“夫妻”。果然惊艳,虽都有耳闻这位慧敏公主,美艳无双,倾国倾城,竟能将冷情淡漠的摄政王吸引。如今一见,果真比传言正美上三分,不同于南临第一冷美人文淼淼的不食人间烟火,她的美灵秀中透着冷艳, 一种很复杂的混合。正应了那句美人千面。 慕之枫搀了沈灵溪的手,扶着她向宫门而去。 那些大臣的错愕,让沈灵溪很想笑,还是配合着慕之枫的步伐,走得颇有威仪,只不过一直低头忍着笑。 慕之枫当然是故意的,他即说了沈灵溪在宫中不必示弱,他便要替她将天扛起来,他要让所有从都知道沈灵溪在他心中的地位。若是有人想打她的主意,至少也要惦量一下。 而至于慕云城,他不介意逼他赐婚。 摄政王夫妇高调挽手进宫,逼迫众臣向沈灵溪行王妃之礼的事比他们二人走得快,已先一步传入宫中。 慕云城满脸玩味地听着德全向他叙述宫门口发生的一幕。 “朕越来越看不懂我这位皇叔了。”他脑中闪过那日沈灵溪在宫中谈笑风生,镇定自若的样子。 他自认当了皇帝的那一天,便与什么男女情爱无缘了,可他却不想承认,沈灵溪那日逃离皇宫后,他便再也放她不下。 许是真像人说的,吃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慕云城不明白为何她那张清水脸总是萦绕在他心中无法挥散。 慕之枫为何便能拥有她? 这南临天下是他慕云城的,他慕之枫永远都要落在他后面,他心仪的女人,勾起了他无边的占有欲。在他心里,慕之枫应该去死,他拥有的一切都该是他慕云城的。 终有一天,他要让慕之枫知道,摄政王就是个错误,是个笑话。要让他身边的一切都转投入他的怀抱。包括沈灵溪,他就不信慕之枫一无所有时,她还会留在他身边? 看他陷入沉思,大太监德全在一边小心地观察着,却不敢开腔打断。 慕之枫与沈灵溪一路进了宫宴大殿,殿中按尊卑席位已经摆好,有太监引着二人入座,众亲贵大臣们也都纷纷入殿。未行过礼的都先到慕之枫跟前给他们行礼才入座,在宫门口行过礼的,也遥遥向着他们躬身。沈灵溪不由暗叹,怪不得慕云城视他为眼中钉,他这摄政王之尊,实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同属皇族,他这 辈份偏偏又压着慕云城,任是哪个皇帝头上总压着这样一尊大佛也不会开心。 “参见皇叔,皇婶!”沈灵溪刚一回神,便见蒋浩立在席前。少见地穿了朝服正装,黑色蟒衣金线朝靴,英武出众,不张扬却尊贵,少见的严肃。 慕之枫扬扬手,示意他回座,蒋浩却大咧咧地坐到了沈灵溪身侧。 “沈丫头,你今天不错啊。”蒋浩当面叫她皇婶,实则心中一直当她是与自己平辈的朋友,沈灵溪倒也不介意,这样反而显得更亲近。 慕之枫斜睨了他一眼,蒋浩皱皱眉,小声道:“皇叔小气得很,改日咱们再聚。”便起身回了不远处他自己的席位。慕之枫知道在他与慕云城之间,其实蒋府一直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便是蒋浩对他也是十分尊敬。可他虽为皇叔,他们年纪却是不差几岁的,只是因着他性子冷,蒋浩与他一直不甚亲近。倒是沈灵溪这个小 丫头与他不打不相识,竟然很是熟络亲近。这样的关系对他来说自然也颇有利处,至少将蒋府拉得更近。 这丫头真是他的一枚福星。慕之枫看着沈灵溪,满眼的笑意。 少时,殿上有太监唱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昕妃娘娘驾到!” 众人齐齐起身,向上躬身行李,只有慕之枫拉着沈灵溪立于席间,显得鹤立鸡群,格格不入。 慕云城不动声色的瞟向他们二人,心中咬牙,面上却是笑得和譪,吩咐众卿平身,便携着一后一妃于殿上落坐。 沈灵溪往上偷眼观察,昕妃娘娘她已经见识过了,皇后就是首一次见。 果然不比昕妃的狐颜媚色,母仪之威,温婉端庄。凤冠霞衣,眉慈目秀。这样没性格又不够媚力的女子,自然比不得昕妃得宠,连这样的大场面,也要带着出来。 沈灵溪暗暗思量着,却对上了昕妃有些挑衅的目光,她似笑非笑,半是不屑半是狡猾的笑意,一时让沈灵溪有些懵。 她想干什么?不是上次没看到她的笑话,今日又想了什么妖蛾子吧? 在她们目光的交锋中,慕云城一派官话已经讲完,已经开始举杯大宴群臣了。沈灵溪忙收收神,跟着慕之枫匆忙举杯,稀里糊涂地跟着众人念叨:“吾皇万岁!” 之后,各种喜庆,各种歌功讼德,沈灵溪只专注低调地进攻着桌上美食,心里祈祷着最好谁都不要注意到自己,就这样让她混过去就好了。 偏偏事与愿为,那位看起来温良淑德的皇后娘娘却偏偏开了口。“皇上,听闻玉梁慧敏公主,医术出众,此番摄政王剿匪,她情深义重执意追随,解了军中将士之毒,才助王爷一举歼灭匪首,这等奇女子,圣上不要忘了嘉奖啊!”她一番言语,表面是对皇帝说,其实言 之朗朗,满殿都听得到。果然所有的目光一瞬间全部集中到了沈灵溪身上,她再想隐藏也是不能了。 第448章 448拜见皇后 沈灵溪无奈之下,只得起身给皇后谢礼。 “皇后谬赞,灵溪愧不敢当。” “公主过谦,皇后既然开口了,朕自然要嘉奖,只是不知赏些什么才好?”慕云城挑眉望向沈灵溪。 慕云城虽然是在询问意见,这种时候,沈灵溪可不会傻到去开口。自然是低头不语。 慕之枫也只若无其事地坐在原位。 “皇上,依臣妾不如早日让摄政王与公主完婚,了却他们这桩心事。”皇后言罢垂眸盯着沈灵溪,她眼里明明都是笑意,不知为何沈灵溪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此言一出就是慕云城都稍稍错愕了一下,而后才略显尴尬道:“此事容后再议。” “皇上择日不若撞日,既然要奖,就要奖到功臣的心眼里。”皇后却是不依不饶,当着满殿的大臣,笑着向慕云城进言。 殿上有大臣也应声出列,纷纷附和:“慧敏公主久居南临,名不正言不顺,此番即立大功,便该早日与王爷完婚,以表吾皇圣明!” 殿内一时间各种声音,都是让慕云城快些赐婚的,更是将他高高捧起,成了天下少见的明君。越是如此,慕云城一时倒无法回绝了。 他瞄了慕之枫一眼,却见他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已的轻闲模样。遂压着怒意问皇后道:“依皇后之言,该何时赐婚?” “依臣妾看,不若年底与新年宴一并办了。摄政王娶妻,此等大事,自然要普天同庆。”皇后却不管慕云城的脸色,继续喜滋滋地说着。 这下倒让沈灵溪看不明白了,不知这帝后是在作戏,还是真生了嫌隙。偷眼望慕之枫,却见他老神在在,充耳不闻。 遂也沈着他的样子,装作一切都不在意地吃将起来。 待席至半酣,她与慕之枫的婚期算是定了下来,大年初一完婚。 沈灵溪有些不敢相信,事情竟然糊里糊涂的就定了,好像作梦一样。此时身边一名小宫女悄悄踱到她身边盈盈一礼,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便笑盈盈的退下了。 沈灵溪一愣,皇后要见她? 身边慕之枫刚刚被一干大臣拖去喝酒,此时不知转到哪里去了,她只能自己速速决断。望向殿上,皇后已向慕云城起身告辞,凤眸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 沈灵溪急得团团转,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转身见蒋浩就在身后,忙过去将他扯过来道:“皇后召我到凤鸣宫,转告慕之枫,我去去就回。” 蒋浩刚喝得晕乎乎听她突然要去凤鸣宫,只低低在她耳边道:“皇后是个笑面虎。” 沈灵溪一怔,蒋浩已醉醺醺地又拉着人饮酒去了。刚刚那名小宫女已经又来催了,她也只得跟在那宫女身后出了大殿。 皇后是个笑面虎?他这是提醒她要留意皇后?可今日皇后一力促成她与慕之枫的婚事,好似与慕云城并不是一路,她到底意欲何为? 沈灵溪跟在小宫女身后,一路走得甚是忐忑。宫内已经掌灯了,狭长的红墙,沈灵溪的影子被两侧摇曳的宫灯拖得很长。 天空黑得像要压下来一般。小宫女提着一盏宫灯,跟在她身侧,那小灯忽闪着让沈灵溪越发的不安。 好在皇后的凤鸣宫距前殿并不算远,不多时也就到了。 小宫女直接将她引入殿中,便退下了。 偌大的宫殿金碧辉煌,四角都燃着巨大的蜡烛,烛后映着金镜,反射的烛光明亮柔和。皇后坐在楠木塌上,手中提着一串佛珠,过于朴素的衣着与刚刚的高高在上判若两人。 她面无表情着念着佛珠,那沧桑与她的年龄很不相配。 沈灵溪与她行了礼,礼未行完,她便抬了头,伸手拦了:“公主无需多礼,若论亲戚,摄政王原是哀家的长辈。” 沈灵溪一笑,对她无甚了解,也不想与她有过多牵连。虽然她今日替自己求下了婚事,可在不明真相前,她也不会被她牵着鼻子走。 “请坐,公主。”皇后指指一旁的绣墩。 沈灵溪小心地坐了,才欠身问道:“不知娘娘叫灵溪前来所为何事?” “哀家不过是想与公主叙叙亲疏,也没有旁的事情。” 沈灵溪才不信她没事,这宫殿中连个宫女都没有,她必然是有很重要的事要与她说。 “娘娘有事尽管吩咐。”沈灵溪估计,不给她台阶让她把话说出来,自己也走不出这凤鸣宫。 “公主果真比传闻还要聪慧。”皇后娘娘一笑,放下手中的提珠:“公主可见过昕妃了?” “见过。” “那想必公主也看出本宫在宫里的处境。” “娘娘中宫正位,当然是最最尊贵之人。” “这里没有旁人,公主不必说这些官冕堂皇的话,本宫自知在这宫中已是可有可无之人。” “娘娘言重了。”沈灵溪一时摸不清她为何要与自己说这些,难不成她以为自己可以帮她?不对,她一个降国公主在南临能有什么力量,难道她看上了慕之枫的力量? “公主可知宫中五位皇子,只有三皇子是本宫所出?”皇后盯着沈灵溪,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情绪。 沈灵溪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位温婉的皇后,原来所图真的不小。看来她在宫中的地位真的有些危险,想必今日这步棋必是绞尽脑汁,挺而走险的一步。 这后宫与前朝一向牵连甚密,想来她是看上了摄政王的实力,想要借慕之枫之力铲除宫内异已,替她的儿子夺下太子之位。 可是她未免太不了解慕之枫,她凭什么笃定慕之枫会就范? 沈灵溪颇有些不解,只得佯装无知道:“灵溪初来南临,很多事情都不清楚,娘娘若是没有旁的事情,灵溪告退。” 她才不想趟这混水,慕之枫不可能跟她联手,这位皇后娘娘一定是被昕妃压迫的得了失心疯,才会想这样美事。 “公主,本宫知道你听明白了,你还要了解一件事,若是没有把握本宫必不会贸然相约。你去吧,王爷会明白的。”皇后脸上的笑怎么看怎么诡异,沈灵溪真是一刻都不想再耽搁,行了礼便告退而出。 第449章 449后宫迷途 沈灵溪匆匆出了皇后寝宫。 到了院中才发现,这偌大的宫殿竟是连个人影都不见,也太不合情理了,再不受宠也是中宫,连个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没有? 而刚刚皇后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怎么听出了浓浓的威胁意味。她所说的把握又是什么?一时间沈灵溪心头纷乱。 昏暗的凤鸣宫四周像被黑暗的气息所笼,一阵秋风卷来,宫灯摇晃,摇乱了一地的树影,宫殿漆黑的影子搅成了一只巨大怪兽,似乎要将她吞噬。 沈灵溪蓦地惊出一头冷汗,更是加快了步伐,行至凤鸣宫迎面跟一名小宫女相撞,沈灵溪一惊之下,那名小宫女急急推了她一把,便夺路而逃。 灯光昏暗,沈灵溪都未曾看清楚她的样貌,奇怪的是她速度飞快地进了凤鸣宫,看那跑起来的姿式竟毫不像受过礼仪教导的宫中女子。 看着她的身影转过一道院墙,消失在凤鸣宫漆黑的院落中,沈灵溪也无睱多想,拉了拉身上的斗蓬出了宫门,站在长街之上,才轻呼了一口气。 长街上卷着清冷的秋风,沈灵溪缓步而行,来时走得匆忙,此时她打量四周,竟觉一点都不熟悉。远远望着最高的大殿,想来那里就是宫宴之处。便向着那光亮的方向走去。 可这宫中的道路说来奇怪,明明那大殿就在几墙之隔,她却偏偏找不到路,七转八转,那大殿还在远处,而她自己却彻底失了方向。 沈灵溪站在长巷,盼着能有个过路的宫人,左看右看,好不容易看到一盏幽幽的宫灯过来,忙上前拦了提灯的宫女,请她给自己指路。 “姑娘要去前殿,需得从这边绕过去。”小宫女顺手一指,长巷尽头的一处角门,里面黑漆漆的,沈灵溪刚刚就看到了,却迟疑着一直没敢走。 此时小宫女说只能从那里绕,她也只得谢了,却始终不敢迈步,那里实在太黑了。 “姑娘若是怕黑,这灯笼给你提上吧。”小宫女好心地递上自己手中的灯笼。 沈灵溪这才借着灯光看清了她的容貌,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眉眼才刚刚长开,清秀中还透着青涩。 “我拿了你的灯笼,你要如何?” “奴婢是漱玉宫的,前面便是了,姑娘且用吧。”小宫女说着又匆匆福了一礼,便低着头走开了。 沈灵溪提着灯笼向那黑暗的小路照了,发现那里是一处清幽的竹林,刚刚那哗哗作响之声不过是风过竹林的声音。 有了光亮,心中倒也不那么怕了,她才提步进了小角门。一路都是弯曲的小径,出了竹林,却又是一道小门,沈灵四下找了找并无别的支路,伸手一推,那小门便开了,犹豫了一下,便走了进去。 进了小门,她才发现自己好像又进了一处院落,正中的大殿上写着淑安二字。淑安殿?沈灵溪有些疑惑,她这好像是进了哪位娘娘主子的寝宫? “有人吗?”沈灵溪轻唤。 院中燃着灯,却没有人影,她的声音显得空荡荡的。 两侧的厢房都漆黑一片,沈灵溪提着灯笼四处照照,终于一边的配殿开了门,出来一名年长些的宫女和几名小太监。 “大胆,何人擅闯?”那宫女见沈灵溪便大声喝斥,几名太监便将她围拢了,一名太监夺了她的提灯,照亮了她的脸。 沈灵溪忙解释道:“这位姑姑,我是玉凉慧敏公主,在前殿赴宴,一时迷路误入淑安殿。” 那宫女借着灯光仔细观察了一番,才点点头:“嗯,的确是慧敏公主,月前我随礼嫔娘娘倒见过一面。”她面色缓和了几分,挥退了那几名小太监。 “礼嫔娘娘现下不在宫里,公主请便吧。”说着,又指指院门道:“从那道门出去,再向东去便是前殿,若再的东到,便问问执守的侍卫吧。” 对于她有些倨傲的态度,沈灵溪也不以为意,她主子不在正好,省得她废口舌,便谢了那名宫女,出了院门而去。 出了院门才发现自己的灯笼落下了,不过好在这长街已经距离前殿很近了,一路上都有照亮,道路很好辨认。向东走了不远,果真像那宫女所说,有执守的侍卫。 沈灵溪又上前问了,在侍卫的指引下,很快便回到了前殿。 宴会大厅上还是灯火辉煌一片,似乎没人注意到她离开了一段时间。沈灵溪终于能放心地呼出一口气了,回到自己的座位,慕之枫已经回来了。 而殿上的慕云城似乎喝醉了,迷离着醉眼,不知在看什么。可沈灵溪却总觉是他在打量自己,心头毛毛的,却也只能佯装不知。 “皇后让我去了凤鸣宫。”沈灵溪悄声道。 慕之枫微微点头:“可说了什么?” “说了她在宫中的地位,还提了三皇子,说其它的你都明白。”沈灵溪假意喝酒,掩着口将皇后的意思转告慕之枫,末了又不无讽刺地说道:“不知她哪来的自信,笃定你会与她结盟。” 慕之枫睨着手中的玉杯,看杯子在他指尖翻转:“只是如此?她未说其它?” “她说若无把握,不会贸然相约,让你慎重考虑。”沈灵溪想起这句话有些不爽:“分明是威胁,只是不知你有什么把柄让她握住了?” 慕之枫眼神中闪过一抹凌厉,她先是求慕云城赐婚示好,又是单独邀约沈灵溪相要挟,恐怕如意算盘早就打好。这招胡萝卜加大棒的手法用得好,只是不知她的大棒要如何落下。 两人正暗暗眼神交流着,便见一名内侍太监匆匆进了大殿,一步飞奔着到殿上,附耳在德全耳边嘀咕了一阵,大太监德全走上前向慕云城低低禀告了。 便见慕云城刚刚还迷离一片的眼底瞬间清明起来,带着杀气与凌厉扫向慕之枫。 慕之枫举杯与沈灵溪共饮,只当没看到,沈灵溪却尽量稳着心神,可却还是不由得烦乱。慕云城一掌重重拍向金案,刹时殿内的丝竹声陡然停滞,大臣们的谈话声也戛然而止,众人纷纷望向慕云城。 第450章 450火烧淑安 帝王震怒,大殿上瞬间鸦雀无声,众大臣皆低下了头,内心猜测着到底出了什么事。 而沈灵溪强烈的不安果然在下一秒便得到了验证。 “慧敏公主,淑安殿起火,有宫人看到你刚刚从那出来。”慕云城凌厉的目光直直望向沈灵溪,似乎要将她穿透一般。 沈灵溪暗暗心惊,一边慕之枫袍袖之内的手紧紧攥了她的手,他眼中波澜不惊,垂眸不语。 “摄政王,慧敏公主虽是朕亲赐的摄政王妃,可火烧后宫不是小事,朕也不能视而不见。”慕云城转向慕之枫,语中颇有些沉重之意。可他有多得意,慕之枫却听得出。 只是慕之枫一贯清冷,此时依旧面无表情,只淡然道:“皇上未问便知火是本王王妃所放了?” 慕云城被他噎得险些动怒,手中一紧,语气尽量保持着平和:“有宫人亲见,人证物证俱在,此事恐怕推诿不得。” “哦?人证是何人?物证又是何物?若要定王妃之罪,总要让本王心服口服才好。”慕之枫恭敬的向着慕云城行了礼,可语气却是十足的挑衅。 “既然皇叔要心服口服,那此事便交宗人府彻查。”慕云城当着百官自然想博个公平贤德之名,犹豫了一下又道:“只是少不得要委屈王妃了,来人,将慧敏公主押到宗人府大牢。” 慕之枫眸光一凛还要说些什么,沈灵溪紧紧握了握他的手,低声道:“先推翻人证物证才是正理,我委屈几日无妨。” 慕之枫的唇紧紧抿着,抬眼盯着慕云城,眼中的寒气毫不掩饰,便在这大殿之上与他对峙着,慕云城有一瞬也不再掩饰眼中的杀意,大殿之上静得渗人,便是一根针落地都听得一清二楚。 众大臣无人敢言,被这对叔侄的对恃唬得大气都不敢出。 “怎么,皇叔可是不愿?”慕云城的语中充满威压。 半晌,慕之枫才缓缓松了松握着沈灵溪的手,微微俯首道:“臣不敢。” 慕云城眼神微凛,再次掩去杀意,故作惋惜状:“那也只有先如此,待查清此事,再还王妃一个清白了!” “多谢皇上,臣相信皇上定能查清此事,护得王妃周全。”慕之枫咄咄盯着慕云城,侍卫已经走近要带走沈灵溪。 慕之枫此言其实是要慕云城当着满殿大臣保证沈灵溪入宗人府期间的安危。 “皇叔请放心。”慕云城也只得允诺如此。 “王妃请。”侍卫毕恭毕敬地要带走沈灵溪,毕竟在大殿之上,他们也不能不顾皇家颜面,故尔只躬身等着沈灵溪。 沈灵溪挣脱了慕之枫的手,向着慕云城盈盈一拜:“谢皇上。”又转向慕之枫,狡黠一笑:“王爷不必挂心,皇上必会查明真相,还我清白的。” 言罢,轻松转身跟着侍卫出了大殿。 慕之枫立在殿内望着她的衣角消失在红色宫墙转角,寒意笼了满身,转身不等慕云城再多言,便草草告辞,出殿去了。 慕云城坐在大殿之上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出了大殿,他的怒气让慕云城感到痛快,他竟也有这些发怒的时候,终于收起了他那讨厌的淡定从容。 慕之枫,打败的时间不远了,慕云城暗暗发誓。 一场庆功宴不欢而散,慕之枫下殿,慕云城也速速回了后宫,他也要搞明白宫宴之时后宫到底发生了何事。 而慕之枫心中却是清楚,这是皇后的大棒落了下来。 早就知道后宫的女人不简单,越是看似无害,温婉贤淑的,越会在你不经意时跳出来咬你一口。这位皇后便是如此。之前他从未注意过她,在慕云城的后宫,她几乎是隐形的。 皇后出身南临世家王家,自幼便定了入宫为后的命运。王家的嫡女一直都是按着母仪天下的高度培养的,只可惜事实不会都尽如人意。 王家助慕云城登位,王皇后又母仪天下,产下小皇子,王家本该在南临呼风唤雨,如日中天。可世事难料,王家却在世家之争中迅速没落了。 不知是慕云城有意为之,还是放纵,在温、礼几家世家的合力围攻中,王家在短短十年便跌出了一流世家的行列,如今王家子弟在朝为官的都多是一些外放的闲职。 而王皇后又因与世无争,性子恬淡,生了小皇子后便失了圣宠。慕云城许是念着王家的恩情,又因这位王皇后从不生事,不争不抢,便一直保留着她的后位。纵是昕妃再得宠,温嫔、礼嫔再合力中伤王皇后,她多年在后宫兢兢业业,竟是让她们一点毛病都挑不到。能坚持隐忍到这个地步,可见这个女人绝不是仅仅是单纯的温婉贤淑。若无她的一套生存之道, 恐怕王家没落之初,她便自身难保了。 而今天,慕云城携昕妃与王皇后一起出席宫宴,显然昕妃的地位已经不可一世。忍了多年的王皇后看来是不想再忍,她深知敌人越是得意忘形之时,越是击杀的好时机。而摄政王的还朝,她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她在宫中孤掌难鸣,急需宫外力量的支援。而昕妃在宫中与温、礼二嫔已成联盟,温家、礼家又是王家的老对头,朝堂之上她能用的力量几乎没有。而摄政王的还 朝,意味着新的政治力量的兴起。 所以王皇后早就在暗中观察,计划,终于发现了沈灵溪是她能与慕之枫合作的关键。她选择了宫宴这一日,向慕之枫伸出了橄榄枝,又深知他不会是那么容易摆布的人,所以她一手又高举起了大棒。 她以为她可以借用慕云城与慕之枫之间的矛盾冲突,逼着慕之枫与她为伍,她也可以借着慕之枫的力量在宫中重新崛起。 王家的手段果然有老牌世家之风!只是她还是错了,她选错了对象。慕之枫从来都不是池中之物,岂能任她摆布。慕之枫走到宫门之时,已将事情前后经过全部想清楚了,他凛了眼神,匆匆钻进马车。马车驶出长街,一道黑影便不动声色的从车内飞跃而出。 第451章 451锒铛入狱 宗人府大牢 沈灵溪坐在冰凉的石床上,床上只堆了一些干草,一床破旧棉被棉絮已经飞了出来,被她丢在墙角。那棉被发霉的味道像是盖过无数死人。 她就算没有洁癖,也能想到那棉絮之内必然是虱子的温床。 透过小小的铁窗,可以看到弯月的一角,沈灵溪微微叹息。这一切看似巧合当然不是巧合。这就是皇后的手段?果然不简单,一出手便将昕妃、礼嫔都牵扯了进来。 想想,刚刚她进了宗人府,被审案的大臣念了罪状,她也才知道“自己究竟干了什么。” 原来她出了皇后寝宫,便迷了路,借了漱玉宫宫女的灯笼潜进淑安宫点着了礼嫔寝宫,妄图烧死礼嫔。 人证便是漱玉宫昕妃的宫女,借了灯笼给她。而在火灾现场也确实发现了没烧完的漱玉宫宫灯。而她出现在淑安殿更是几名宫女和太监都看见了的。 很简单的一个局,却让她无力反驳,好厉害的王皇后。连她出手的借口都替她找好了。她意图烧死礼嫔陷害昕妃。而至于昕妃、礼嫔与她的恩怨,自是满朝皆知。菊社之上,文淼淼、礼明烟曾当众羞辱于她,虽然她当场反击了,却还是怀恨在心。将怨气撒在 昕妃与礼嫔身上。 皆因这二人,一人是文淼淼的表姐,一人是礼明烟的亲姐。这理由虽然牵强,却还是说得过去。 沈灵溪暗暗叹气,真是没想到,菊社她不过自保,却还是引出如此轩然大波。 而皇后坐可以坐收渔利,在宫中昕妃、礼嫔本就处处联手压制于她。而她一直以来的形象都是于世无争的,对这二人从来都是处处忍让,甚至大多时间都是躲在凤鸣宫不出来,连中宫大权都交给了昕妃。 在众人眼中她不过是个无力还手的摆设,自然不会有人怀疑这事与她有什么关系。 她果然不是贸然出手的,一切都是早就算计好的,算计沈灵溪不过是为了胁迫慕之枫就范。沈灵溪正自思量着,便听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丢了进来,沈灵溪定睛一看,便见铁栏窗下丢着一粒石子。她过去捡起,取下石子上绑着的字条,便见上面写着:“起火之时慧敏公主正在凤鸣宫作客,有皇 后及宫人作证。” 沈灵溪秀眉蹙起,便见那字条迅速化了,在她手中化成了飞灰。她连忙抖手将灰尘甩散,笑着摇摇头。 皇后啊,行事果然小心。连一张字条都是精心算计过的。看来慕之枫若想寻到这局中的破绽不会很容易。 刚一分神,又听得铁链哗啦作响,狱卒打开了牢门,一道人影缓缓闪身而入。 沈灵溪微微一笑,便见来人摘掉兜帽,也含笑看着她。 “王爷来得真快。”沈灵溪莞尔,一旋身便坐到了石塌上,扬头望他。 慕之枫见她这无所谓的样子,倒是放了心。她竟似无事人一般,在这牢里还里做出这等轻松的姿态,倒难为她一个女儿家。 他睨了一眼那孤零零的石塌,还有缩在墙角的破旧棉絮,脸色沉了三分。虽然嫌弃那脏旧的石塌,还是挨着沈灵溪坐了下来。 “你倒惬意。”慕之枫伸手刮她的鼻尖。 “反正你会救我出去,难道我还要在这哭天抢地不成?”沈灵溪悠闲地靠着墙壁,对那些灰尘视若不见。 人本就如此,身处什么样的环境都要让自己去适应,因为你没办法让环境适应你。 “把你去凤鸣宫的过程细细与我讲一遍,每个细节都不要放过。”慕之枫此时才说明来意。 沈灵溪便将她离开宫宴的全部过程一一讲来,每一步都没有放过。包括路上所见宫女的样貌,只有她出凤鸣宫时那个小宫女,因为光线太暗,她没有看清。 慕之枫眯起凤眸,细细在心中盘算。 “皇后自然是算计好的,想寻破绽恐怕很难。恐怕她现在正在凤鸣宫等你。”沈灵溪摊摊手,又继续道:“她刚刚给我传了消息,说她可以作证我一直在凤鸣宫。” “哦?”慕之枫侧目。 “就在刚刚,不过那字条做了手脚已经没了。”沈灵溪摊开干净的手掌。 慕之枫极自然地伸手握了她的手,甚为疼惜的放在掌心轻握:“又要委曲你了。” “所以,你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快去想办法把我弄出去吧。”沈灵溪大咧咧的抽回自己的手。 慕之枫眼波温柔,凝视着她的脸,半晌才起身:“我应该现在就带你出去。” 沈灵溪抿着嘴一笑:“我知道你本事大,可是我不能受这平白之冤,想想被人利用就火大。” 慕之枫点点头,他明白她的意思,轻叹一声点头道:“好。”便出了牢房。 其实他有千言万语,却终究无法说出口。一切在这牢房之内都是无力,他若能护她周全,她便不会身处这牢狱之中。 她已经在这里,他又有何脸面,再嘱咐她一切小心呢。说到底全是他的错,他终究不能护她周全。 慕之枫离开了牢房,没多久,便有狱卒进来,在牢房内一通折腾,又是清扫,又是擦洗。收拾干净后,又抱了干净被褥进来,将那张冰冷的石床铺得厚厚的。 摆上锦缎被子枕头,连换洗的衣物都准备得一应俱全。 幽暗的牢房里,满床的香褥锦秀着实违和。虽然他没有提及,沈灵溪也知道是他安排的。 可是她是在牢中接受审查,又不是来度假,这样明目张胆的照顾真的合适吗?沈灵溪苦笑,慕之枫总是将一切对她的好都视为合情合理,仿佛这世间只要对她好的,在他眼中都是合理又应当的。 狱卒最后又抬了一张木桌进来,桌上摆了茶壶茶杯,又在牢房中给她点上明亮的灯光,还送了几本闲书进来,才退了出去。 沈灵溪舒服地靠着软塌,品着香茶。执起一本书细细读来,开始了她的牢狱生涯。 什么合理不合理,她才不会顾及那么多,他既安排了,她便只管享受也就是了。嗯,茶不错! 第452章 452出手之人 沈灵溪在宗人府大牢里过了几天猪一样的生活,好吃好喝好悠闲。还不用出门,这不就是她梦想中的日子吗? 望着黑黝黝地牢房顶,沈灵溪有点百无聊赖了。无所事事的感觉真的不好,她不习惯将一切都押在别人身上。可这一次她只能等待。等待慕之枫去处理好一切。 不是对他不信任,只是她习惯了靠自己的力量。 与此同时凤鸣宫 王皇后端坐在空荡荡的大殿上,殿中依旧没有宫女,只正中跪了一人。 那名宫女混身颤抖着,瘦弱的身体瘫软在大殿上。 “娘娘~”她抬起一脸恐惧而又绝望的小脸,满眼的乞求。 “去吧,我会厚待你妹妹的。”王皇后温婉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怜悯,她明明笑得十分温柔,看了却让人寒彻骨。 那宫女抖着如同筛糠一般,嗫嚅着还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口,眼睛在一瞬完全黯淡下来,仿佛已经死去。 “谢娘娘!”她绝望地吐出两个字,摇摇晃晃地出了皇后的寝宫。 王皇后脸上凛了凛,没有悲悯,只有一抹狠厉。 “人是你们害死的,慕之枫你该来求我的~”她喃喃着。 慕之枫这几日都留在慕王府,几乎没有出过门,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些什么。夜晚时分,慕王府后门停了一驾马车,一个黑影进了王府,这一切都没有人发觉。 黑影一路低着头,转进了慕之枫的书房。 慕之枫正安静地坐在书桌后面,似乎在等他。 那人进了书房,摘掉兜帽,便跪地行礼:“参见王爷。” “德公公,起吧。”慕之枫扬眸瞟了一眼面前站着的德全。 “王爷,深夜叫老奴来是为了王妃的事吧?”德全躬着身子,脸上没有那谗媚的笑,但依旧是恭敬的。 “嗯。”慕之枫点点头没有开口的意思。 德全又躬了躬身才道:“此事老奴听着皇帝并不知情,恐怕是王妃得罪了宫里哪位主子,不过皇上却乐见其成。” “是皇后。”慕之枫淡淡提醒。 德全脸上闪过一丝惊奇,随即便展了笑意:“那老奴懂了,王爷想要老奴怎么做?” “提醒慕云城,对付本王固然重要,可后宫之争与前朝夕夕相关,更与世家的势力脱不了干息。”慕之枫淡淡开口。 “是。”德全躬身行礼,得了令便退出了书房,不多问一个问题。慕之枫微眯了眼睛,是德全是他的人。是先皇留给他的人,果然聪明,进退有度,不该问的绝不开口,该做的,不用多说,一点就明白。若是不聪明,慕云城当了皇帝,他也不能一步步混上皇宫总管大太 监,皇帝贴身大太监的位置。 不过他却未改初心,依然谨记先皇的遗训,谨记自己是慕之枫的人。 当然慕之枫轻易不会用他,此次若不是沈灵溪出事,他也不会轻易与他联系,他是留着关键时刻的最后一步棋。 他轻轻敲击着桌面,德全消息的方向,立时便有两名影卫跃入屋内。 “参见主子!” “信可送到了?”二人皆躬立原地,等慕之枫开口。 “是,温、礼两家都开始行动了。” “文家呢?”慕之枫抬了抬眼皮。 “文源程没有动作,似乎还在观察。”影卫又问道:“是否还需要再提点他?” “不必了,现在的王家不比从前,有温、礼两家便足够了。”慕之枫顿了顿:“文源程这个老狐狸,且不管他。” “是。属下会继续观察动向。”两名影卫行了礼也退出了书房。 慕之枫才松了口气,起身回房,房间的灯很快便熄了。又过了一时,一道黑影自房内跃出直奔皇宫宗人府大牢。 因白日里睡多了,沈灵溪此时躺在她的超柔软狱床上,瞪着双眼已经数到一千只羊了。牢门轻微的响了一声,一道黑影悄然进来,让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会是慕之枫跟皇后谈崩了,皇后来杀她泄忿了吧?这半夜三更的,她死在这宗人府大牢,神不知鬼不觉,倒也痛快了。只是,这味道…… 明明就是慕之枫嘛,沈灵溪确定了来人的身份,一骨碌坐起来,在黑暗中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看着他。 “师傅,大半夜的不要吓人嘛!” 她幽幽的声音,让慕之枫无端心情愉悦,扯掉面上的黑布,叹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白天睡多了。”沈灵溪皱眉嘟嘴。 慕之枫坐到她身边,往里挤了挤,沈灵溪不满地被他挤到墙角,皱眉看着他紧挨着自己躺下。 没天理,牢里的床塌本来就小,他还要来挤。王府没床吗?沈灵溪满脸黑线,在黑暗中与他对视着。 “苦着脸作什么?有人欺负你?”慕之枫完全不理解她的想法。 “嗯,你。”沈灵溪点点头。 “我大半夜来这里陪你,你不是应该感激涕零吗?”慕之枫傲娇地挑眉。 沈灵溪撇着嘴摇摇头道:“好挤!” “那不如这样?”慕之枫语音未落,已揽着她的腰将她抱起放在自己身上。 “唔~”沈灵溪趴在他身上,不知道该笑该怒,这姿式,真的能睡着? “再忍几日。”慕之枫顺势亲亲她的额头。 “你见过皇后了?”沈灵溪也只得将就这样的姿式,打听打听自己的案件。 “本王何需见她。”慕之枫又傲娇了:“其实无需我们动手,自会有人出手。” 沈灵溪一时不解,毕竟她对南临政局并不了解,眨巴着大眼想听听慕之枫的解释。 暗夜里她的眼波仿若星辰,忽闪间睫上都染了银辉,慕之枫看得心旌摇曳:“你这是勾引我?”他嗓音一沉,沈灵溪瞬间便不敢卖萌了。 他这都是什么想法,这是宗人府大牢,在这里勾引他,怎么可能?沈灵溪无奈道:“你想多了。” “无妨,这里倒也新鲜。”慕之枫却兴致很高的样子,手便悄悄从她身角往里探,光是她纤腰的曲线就足够他想入非非了。沈灵溪一把拍掉他作怪的手,低吼道:“这是宗人府,你没事吧?还能好好聊天吗?”其实她早该想到,这样的姿式就不是聊天的好姿式。 第453章 453糊涂出狱 慕之枫一本正经板了脸,手却极自然的继续留在她腰间。“好好好,继续聊天,你想知道些什么?” “谁会对付皇后?”沈灵溪直接便问结果。 “谁最不想她与我联合?”慕之枫提示道。 “慕云城。”沈灵溪脑中灵光一现。 慕之枫果然赞许一笑,补充道:“还有与王家对立的两大世家。” “也就是礼嫔、温嫔的娘家,对吗?”沈灵溪立马来了精神。他果然高明,对付皇后根本无需露面,更无需自己出手。 慕之枫点点头,叹气道:“只是这慕云城做事太过犹豫,还得委曲你在这破地方再委曲几日了。” 沈灵溪点点头,心想着等出去时她恐怕要减肥了,这里的待遇实在太好了,又完全没有运动。第二日一早,沈灵溪本以为这样的姿式她肯定是睡不着的。可一早睁开眼睛,她便十分懊恼的发现,自己居然安然睡了整夜,甚至还在他胸前流了些口水。太丢脸了,一骨碌趴起来,站在床塌旁,暗暗羞 愧。 慕之枫伸了个懒腰,这一夜他才是睡得不舒服的那个。 床塌太小,他根本伸不直脚,沈灵溪再娇小,趴在他身上一整夜,他的腿也麻了。 最关键的是,她一直接着他讨论正事,他根本没如预期那期占到些许便宜。 望向窗外,太阳都升起来了,慕之枫想着自己也不能太过份,便速速起身,准备离去。 这宗人府他当然是买通了的,可是他这样整夜留宿,未免也让狱卒们跌破眼镜。整夜都在议论,这样慧敏公主到底有什么魔法,吸引得堂堂摄政王到牢里来与她私会,还私会一整夜? 慕之枫走时,他们必然不敢有所表现,恭敬了送这位爷离开了宗人府。可白日里看沈灵溪的眼神便不那么自然了,充满了探寻。 沈灵溪悔的肠子都青了,不知道自己在人家心中都竖立了什么样的形象啊?她的一世英名都被慕之枫这一夜私混给毁了。 她这边暗自懊悔且不提,只说外面,慕之枫闭门不出,私下动作却没闲着。 而接下来的几天,他反而成了最清闲的人,慕云城、温家、礼家都忙碌起来。经过德全的提点,慕云城也不再坐山观虎斗。王皇后居然把手伸出慕之枫,这么大的事,他不能不警觉。幸好慕之枫无意与她合作,单单一个摄政王已让他很难对付,若让他们联手了,后宫中宫都成了他 的力量,自己岂不是完全无力对付了。 之前在宫宴这上王皇后不顾他的圣意,执意让他赐婚慕之枫与沈灵溪,他便觉得蹊跷。一向不理政事的王皇后那天可谓十分可疑。原来她的用意在此,慕云城的帝王心术,若是识不破她的这一巴掌又一个甜枣的伎俩,他这皇帝也白做了。他既然识破了王皇后的心思,少不得要帮慕之枫一回,放出沈灵溪,不让王皇后有机会以此要胁 摄政王。 而这后宫之事,向来如此。看起来复杂,其实若是看懂了利益所在,一眼便知实情。他真心想彻查淑安宫失火之事,事情便容易得多了。 慕云城之前是乐得慕之枫着急,可此时,慕之枫不动声色,他真是怕他起了与皇后联手的念头,若真是如此,他必然不能让皇后得逞。 再加上原来昕妃、礼嫔虽然都未搞清楚这火灾的由来,但让沈灵溪担罪,她们都还是很乐见的。 可温、礼两家都得了消息,昕妃的娘家文家虽然不曾出手却也得了消息。她们方才明白这是王皇后的一石三鸟之计,虽然她二人没什么损失,却在不自知的情况下被王皇后利用了。 这让她们怎能安心。再加上家族传来的消息,恐怕王皇后借此事与摄政王联手,到时候王家的势力恐怕会再次崛起,之前温、礼两家对王家大肆打压,若给了王家翻盘的机会,少不了又要一番腥风血雨。 更何况无论昕妃、礼嫔、温嫔早在后宫结了盟,她们对付的便是王皇后,怎么肯让她借摄政王的力在后宫重新掌权。 于是,在前殿后宫的合力作用下,很快事情便水落石出了。沈灵溪确实是借了漱玉宫宫女的灯笼,不过却并未纵火。纵火之人另有其人。淑安宫的宫女太监那日虽然在淑安宫见了沈灵溪,却也是亲眼看着她出宫去了,灯笼是被一名太监夺了,忘记归还的。那火中 未燃尽的灯笼不过是偶然。 一时间人证物证全盘推翻。而那纵火之人却直指凤鸣宫一名小宫女。 事态的发展让王皇后始料未及,她不愧是百年世家养出的嫡女,竟丝毫不慌乱,依旧每日在凤鸣宫念佛读书,似乎毫无压力。 前朝文家没有出手,温家、礼家却是将王家本已可怜至极的势力彻底挤出了杭城,王家再想崛起,实属天方夜谭。 既然人证物证都有了,沈灵溪的嫌疑自然也就洗脱了,慕云城这一次比慕之枫还要急,早早就宣旨放沈灵溪出宗人府,还昭告群臣她的清白。 沈灵溪依依不舍地出了宗人府大牢,刺止的冬日阳光让她炫目。说实话虽然地无聊,可如此悠闲的日子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过得上了。 牢房门口慕府的马车早在候着了,见她出来车把式连忙上前施礼。沈灵溪也不矫情,坐上王府的马车便出城去了。 马车驶到静思苑门前时,四婢早在门前迎候了。车刚一停上,琼芝便上前搀沈灵溪下车。 一边的芳泗、香萍、绿汀各端着一碗水,三个丫头以指尖沾水,轻轻弹在沈灵溪身上,又拿着一只小刷子在沈灵溪前前后后都扫了一遍。 一个个口中念念有辞,要把牢狱的晦气都扫下身,扫出门。 沈灵溪对这些虽然不信,却也还是尊重她们的关心,任她们在府门前摆弄了一会儿,才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回了府。四婢早在府中备下接风宴,沈灵溪照镜看看自己的圆脸,发愁地看看一桌美食,她虽是做了牢,可她圆润的脸颊,哪里像是需要补身子的样子? 第454章 454别人订亲 沈灵溪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人,刚得了自由,第二日便进城去了玉泽医馆。她太喜欢做大夫的感觉了,一心给患者诊治的时候,她可以心无旁骛,可以在专注中得到最大限度的满足与自由。 玉碎的诊房中一如继往的围绕着一群女病人,大多都是来求养颜方子的。 沈织秋站在门口静静看了一会儿,玉碎应付起这些女病人张弛有度,不再像起初一样,因为紧张而脸红结巴,搞得这些小姐们都对他信不过。现在的玉碎,一脸的傲娇,便是扬手搭脉时一个小小的甩袖,都能让一些花痴些的女子惊叫昏厥。而这家伙居然还走起了高冷路线,面对那些一道比一道炽热的眼神,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连眼皮都不抬 一下。 更是惜字如金到让那些女人都抛却了矜持,不住地找着话题想他多吐出几个字。可玉碎一般只是冷冷道:“照方子抓药吧。” 可越是如此,他越是轻轻松松掳获了一众少女心。比之沈织秋在医馆时,明显的人气飙升。沈织秋暗暗赞叹,这高冷撩妹果然比温润如玉要占了上风。 许是他太过专注的神游天外,屋内的玉碎早就发现了她。一边给女患者把脉,一边扬眸看他。沈灵溪以为他是故作冷傲,她却不知,对着这些女人,他竟是连看一眼都会觉得闷。 比起现在的忙碌和不知所谓,他甚至开始想念在山洞中与她朝夕共处的日子。如果可以他情愿没有出那山洞。可是他自然也知道那不过是痴心妄想,从一开始那便是不可能的。 能与她一起出来,他却也不后悔,至少他还能远远望着她。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执着,一众女患半晌也觉出了不对劲,都顺着他的目光回头望去,便见沈织秋在门外缚手而立,比玉碎更细致出众的容貌,配上几分儒雅温厚,竟若美玉一般。 “宋大夫回来了。”不知是哪位女患率先开了口,病人中有心仪沈织秋的纷纷起身,涌出门外。 沈灵溪与玉碎相视一笑,没有言语,便被一众女患涌着去了她的诊房。 其实沈灵溪也不知道自己带玉碎出来是对还是错了,他喜欢的美颜之术,他现在每日都能用到,他也不再对任何东西都过敏,可她地隐隐觉得,他没了山洞中那个玉碎的一颗炽子之心,他沉默了。 也许有一天,他终会被这碌碌红尘,磨去仙气,洗去质朴,而她领他出来,却又不能陪伴着他,沈灵溪觉得自己也许该有些愧疚。或许该为他寻个相伴之人? 正自思量着,门外乔梦翎的声音远远便传了过来,“沈姐,沈大夫回来了?我师傅回来了?”随着俏俏的声音,她嬾黄色的身影已进了屋。 “师傅!”见到沈织秋她便一头扑了过来。 一边的女患都红了眼,这是什么师徒关系,连男女大防都不顾了?再看向门外,公子卿凝眸而笑。 最近乔梦翎与公子卿打得火热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杭城,人人都道,这杭城首富要与南临第一堡结亲了,可眼下这是什么情况? 乔梦翎搂着沈织秋,公子卿居然还看着两人笑? 难道她们男女授受不亲的女训都过时了?乔梦翎终于发现女患们惊异的眼光,略显尴尬的松开了沈织秋,羞红了俏脸道:“师傅,我帮你。”太长时间没有坐诊了,沈织秋搭起诊来有如神助,简直不知疲倦。比起玉碎,她简直太有医德。诊脉,开方,外加医嘱,每样都十分精心,不但医术了得,就是服务那也是医疗界的标杆,微笑服务,关怀 备至。 一日忙下来,竟然连中饭都忘了吃。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个病人,沈织秋才直起腰来,捶捶自己发酸的后背,伸了个懒腰道:“累死了。” 一边的乔梦翎帮着看方抓药也是累得够呛,从药堆里抬起小脸,头发上还沾着药渣,却满脸满足道:“姐姐,我越来越喜欢当郎中的感觉了。” 嗯,上道。沈灵溪点点头,自己爱上当医生的时候,也像她一样,不怕累,越累越开心,就喜欢这种开了一百张方子,看病人喜滋滋离开,自己累成泥的感觉。孺子可教也,看来自己还真是收对了徒弟。 原以为她不过玩玩票,几天也就腻了,却没想到这小妮子居然一路坚持了下来,还兴趣不减,沈灵溪开始认真考虑要好好教导她了。 外间,公子卿一直候着,终于到医馆关了门,他才笑吟吟道:“今日我作东,给义妹洗尘,洗一洗牢狱的晦气。” 沈织秋点点头,他不提她都忘了自己腹内空空了。 几个人交待好了医馆之事,便外出就餐。公子卿定下了杭城最豪华的天海楼顶级包间,一桌子美食美酒上了桌,他才举杯说出了真实目的。 原为乔家与公子家结亲是真的。 公子卿和乔梦翎是提前支会,他们要订亲了!这么快?沈灵溪一时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今日蒋浩不在,若是他在岂不得翻了桌子。他陪着乔梦翎那么久,也不过混了个好哥们,人家公子卿这才几个月,便定了姻缘。不知是蒋浩太不给力,还是缘份这 东西太奇妙。 难道真像旁人所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恭喜,恭喜!”沈灵溪与玉碎一起起身向他二人道贺。 乔梦翎羞红了小脸,垂首不语。原来她也有害羞的时候,而公子卿这心理转变也是够快的。沈灵溪很好奇自己不在医馆的日子里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改日定要悄悄问问乔丫头。 乔梦翎不但是她的闺中好友,之前还救过她,现在又是她心中认定的徒弟,徒弟订亲她这做师傅的少不了要备份厚礼。 杭城首富与第一大堡结亲,人家什么宝贝没见过,她这心意必得要别出心裁,还要送到乔梦翎的心坎里才是。沈灵溪暗暗思量着,心中便有了主意。她要正式教徒了! 第455章 455 掌控在手 沈灵溪回府后,翻箱倒柜翻出了自己最心爱的一套紫玉银针。 一直以来乔梦翎以为她医术了得是诊脉问药,却不知她最拿手的乃是银针刺穴之术,她能与慕之枫相知也是因着这一手的针术。 乔梦翎出身豪门,却心思恪纯,难得了机灵又纯真,没有沾染那些名门贵女的娇奢之气。而且以自己大小姐之身,甘愿在医馆当个小小药女,看来是真心喜欢医术。 沈灵溪决定送她自己这副心爱的银针,真正教授她医术。 玉泽医馆,得了针的乔梦翎,瞪着大眼睛,沈灵溪以为她要哭了,不想却被小妮子一把扑倒。 公子卿和玉碎在身后看着,都不免止瞪口呆了,这表达方法太直接了。 玉碎吞了吞口水,颇为同情的看了眼公子卿。公子卿的嘴角抽了抽,说不出喜怒。其实他自己也在琢磨,娶个太直白的老婆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不过日后等他尝到甜头,恐怕会嘲笑此时的自己。 化身沈织秋的沈灵溪,被乔梦翎按倒在诊疗桌上,吧嗒吧嗒左右脸颊各亲一口,忙笑着推拒:“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开心了。” “沈姐姐,啊不,师傅,我太开心了,你真的要开始教我了?”乔梦翎趴在沈灵溪身上不肯起来。 就算是装扮成了男人,沈灵溪也是女子,被她以诡异的角度压倒在诊桌上,她还是感觉自己的小腰受不了了。 好在下一秒,乔梦翎便被一只大手揪着脖领子,拎到一边。沈灵溪大口喘着气,便对上了慕之枫严肃的脸。 脸那么黑?他在气什么?乔梦翎是女子好不好?有什么好气的吗? 沈灵溪的疑问慕之枫自然没兴趣给她解答,将人拉起来,便以自己的袖角用力蹭掉她左右脸颊刚刚被乔梦翎亲过的位置。 看他满脸的嫌弃,沈灵溪不禁觉得好笑,她不过是个小妮子!可看着他的黑脸,又不敢反驳,只得任他擦得自己脸颊生疼。 “慕王爷,你够了!”一边的乔梦翎实在看不下去了,自己又不是什么细菌传染源,至于吗? 慕之枫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他自然不会跟一个小丫头过不去,可是看着自己的女人被人压着,他就是不爽,不爽! 公子卿上前拉开乔梦翎,谦和一笑道:“王爷,卿与梦翎大婚之日,可有空赏光?” 慕之枫眯着眼睛也是有些许诧异,公子卿与乔家的小丫头?自己那个白痴侄子到底被踢出来了?等见到蒋浩少不得要收拾他一顿,太给皇家丢脸,连个小丫头都搞不定,让人家后来的抢了先。 不过也好,这公子卿一出现就拉着沈灵溪又是结拜又是关怀备至,让他心中很不舒服,不想这么快便解决了。好在他为沈灵溪受了伤,他们为他犯险,治好了他身上的寒毒,也算两清了。 而且乔家堡本就与摄政王府一体,乔梦友更是他的得力干将,如今乔家与公子家结了亲,是否意味着自己的阵营中又多了公子家的力量。 “自然,本王自当亲到恭贺。”慕之枫微一颔首。 公子卿眼见叉开了话题,便悄无声息的拉着乔梦翎退出诊室,玉碎自然也趁机溜了,诊室中只留了沈灵溪与慕之枫。 “这小丫头,我不过送了一副针给她。”沈灵溪讪讪地揉着自己的腰,琢磨着慕之枫黑沉的脸。 “丫头,你便不能消停两日?”面对着她的懵懂,慕之枫颇感无力。 “我这几日都呆在医馆,不曾若麻烦啊?”沈灵溪不解。 慕之枫欲言又止的长叹了一声,揽了她的肩:“回去再说。” 沈灵溪预感到他似乎有事情,便也不再多言,跟着他离开医馆,出城回静思苑去了。 王府的马车还是比她日常的车马要舒服,车厢宽大不说,里面看似低调,实则处处都透着舒适。沈灵溪进去后便主动将沈织秋的装扮撤掉。寻个慕之枫平常靠着的软垫便趴了上去。 在他面前她已经不在乎什么形象了,怎么舒服便怎么歇着了。 慕之枫后一步进了车厢,见她那略显无赖的动作,无奈一笑。自己的位置被她占了。关键是那丫头还颇为自得的向他挑衅。 “还是你的马车舒服。”沈灵溪惬意地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 慕之枫跪坐在桌中,很不适应,索性一翻身便躺了下去,头枕在她的小腹上:“果然舒服。” 沈灵溪被他一压,又重又痒:“喂,你干什么?” “舒服。”慕之枫闭着眼睛,不理会她的抗议。 “那是我的肚子!”沈灵溪推着他的头,想将他推开。奈何他根本纹丝不动。 她努力欠起身子:“喂,太无赖了,我又不是枕头。” 慕之枫闭目不语,脸上却始终盈着笑意,不用看也能想到她胀红小脸的样子。他索性一个翻身,便将她压在了身下。 明明说有事情的,压着自己是什么鬼?没等沈灵溪开口抱怨,他的唇已经火热地覆了上来。 马车在山路上飞奔着,马蹄嗒嗒,车轮滚滚,赶车的把士却在这大冬日里大汗淋淋。 沈灵溪终于鬓发蓬乱的从慕之枫身上趴起来时,又一次欲哭无泪。 忿忿把衣裙一件件套到身上,别开脸不去看慕之枫。 她的脸都丢尽了,她算是看透了,食色性也,表面再冷清的男人,也有用下半身思考的时候。 慕之枫满足地靠着软枕,慵懒得眯着眼眸,看她红潮未褪的小脸上满是悲愤之情:“又闹脾气,是哪里不舒服?” 沈灵溪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慕之枫却自喉中逸出一串轻笑,手臂一舒便将她揽入怀中,在她额头重重亲了一下:“我确实是有事找你。” 沈灵溪更是炸毛了,有事?这就是你的正事? 见她皱着小脸不说话,慕之枫才叹了口气道:“你又要回宗人府了。” 沈灵溪一骨碌自他身上翻身坐起:“我才出来两天吧?” “皇后倒比本王想象中更难缠。”慕之枫顺手展了自己的衣服披在沈灵溪身上:“她留了后手,联手不成,便想拉着你一同万劫不复,这恐怕是她的最后一搏。” “什么意思?”沈灵溪一愣:“结盟不成,便要拉着我一起去死?” “王家已被彻底打压,离开了杭城这权力中心。而王皇后也因为被慕云城识破了野心被夺了中宫之权,囚禁在凤鸣宫。” “那还会有什么变故?”沈灵溪这次是真的想不到。 “皇宫中死了一名宫女,从井中捞出来时手中紧紧抓着一样东西。”慕之枫停顿了一下,静静看着沈灵溪。 “那东西与我有关?”沈灵溪却是想不明白。 “你给我绣的那方帕子呢?”慕之枫挑眉问她。 沈灵溪这才想起来,日前她心血来潮之时给慕之枫绣了一方红枫帕子,那日慕之枫抢去后,她又要了回来,本想再加些金线上去,哪知便到了宫宴。 一时没顾得上便顺手装在身上,后来,后来她便忘了,难道? 沈灵溪眨眨眼睛,那日宫宴之后她便被关进了宗人府,然后那方帕子便不见了,现在看来早在那日便丢了,只不过她粗心,一直未曾上心。 “本王的帕子呢?”慕之枫的关心重点恐怕与她不同。 沈灵溪窘窘地:“先过了这一关,改日我再给你重绣一方吧。” “可还记得那帕子是如何丢的?”慕之枫接着问。 沈灵溪又细细想起那夜,那一夜还真是多事,不曾想竟引出这许多杂事来。她那夜从凤鸣宫出去时,确实撞上了一名小宫女,可甚至她连脸都没看清楚,难道便是那时被她偷了帕子去? 之后她再没与谁近距离近触过,若是被人有心偷去,恐怕就是那名撞上自己的宫女。用命来陷害自己,亏她们想得出。 沈灵溪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后宫这些女人们,心狠起来真是让她自愧不如。 “帕子上绣了红枫,怀疑到我身上是早晚的事情。”沈灵溪又叹了口气。 “现在昕妃便已经跳出来指证,猜测这帕子是你所有。”慕之枫陈述事实。 “那又怎样?难不成我还能为了一方帕子把她杀了?”沈灵溪颇感聊,翻了个白眼道。 “正是。”慕之枫简洁地证实了她认为最不可能的猜测。 天啊,天雷滚滚,后宫女人的脑洞好大。沈灵溪郁闷了,这才自由几天呐,又要回去。郁闷了半晌,才讪讪道:“我的房间还给我留着吗?明天我就搬回去。” 慕之枫都不知该哭该笑了,这天下除了她,恐怕没谁把住宗人府大牢形容得如此平常了,竟然还预计了专属单间:“你都不知道好歹吗?” “好歹又如何,还不是得住进去?”沈灵溪双手一摊:“我有得选吗?” 慕之枫突然郑重地凝视着她:“若有一日一切都掌握在你自己手中呢?” 沈灵溪一愣,一时没有明白他是何意,呆愣了一刻,她的瞳孔攸地放大:“你是说?” 后面的话沈灵溪没有说出口,而是凝重地盯着慕之枫。慕之枫也未置可否,只是平静地与她对视。 第456章 456简单粗暴 沈灵溪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不再秉人鼻息,那是什么感觉? 那意味着滔天的权势,重大的责任。而责任又意味着担当。难道慕之枫动了心思?沈灵溪有些心惊。 是了,其实她一直都知道,慕云城容不下他,他不可能一辈子都跟他对抗,一切总要有分成胜负的一天。慕云城不会容他太久,他也不可能一直这样受制于人。 她只是从未容自己去深思,如今听他亲口提出才觉得心惊。那原是一条九死一生的路。他真的准备好了吗? “怎么?怕了?”慕之枫轻松挑眉,似乎在与她谈论天气一般轻松。 沈灵溪摇摇头,“我原就该知道选你便选了一条非比寻常的路。” “哦?”慕之枫对她的胆量很是侧目。 “我明白,除此一途,慕云城不会给你生路。”沈灵溪坚定地望着他。 她的目光太过清澈,让慕之枫心动,心内叹息着再次揽她入怀,轻喃着:“对不起。” 沈灵溪伏在他胸前轻嗅着他的味道,微微摇了摇头:“与你相遇,是我今生最大的幸事。” 她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慕之枫震惊,低头满脸僵硬的表情,一时竟无言以对。 犹记得那时他对她说已用情至深,如今她终回他相遇是幸事,慕之枫眼底竟是一片酸涩。紧紧搂着她,无比珍爱地亲吻着她柔顺的长发,久久无法松开。 马车终于停在静思苑时,沈灵溪钻出马车时,都不敢看车夫的脸,低着头紧紧盯着自己的脚尖,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匆匆进了院中,才呼出一口报,轻声抱怨慕之枫道:“能不能换个车夫?” “他赶车不稳?”慕之枫明知故问,被沈灵溪狠狠一眼瞪回,才放声大笑了。 晚间,四婢很识趣地给两人备下一桌丰盛晚餐,便都各自遁去。终于可以两两相对着安静的进餐,无人打扰。待用过晚餐,慕之枫又吩咐琼芝给她准备随身应用之物。 果然,晚间时分,皇宫里便有太监来宣旨了。 就如慕之枫所说,沈灵溪又要搬回宗人府大牢了。好在已有了心理准备,她也不意外,带着琼芝已经给她收拾好的个人用品,在众婢的簇拥下重新出府登上马车。 慕之枫亲自送她,慕府的马车直接停在宗人府大牢门口,也是非同小可。引得宗人府当值的官员都出来迎接。他拿足了架子,冷目以对。体贴地搀了沈灵溪出马车,相携着让守官带路直奔牢房而去。 沈灵溪觉得自己又要出名了,两天之内往返宗人府大牢,还是摄政王爷亲自送入牢中,这样的名声传出去,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狱卒也精明,跟着自己的长官身后,径直便将沈灵溪又引到了原先的牢房。那里还像沈灵溪出狱前一样,清爽干净,窗明几亮,床塌柔软,书香茶清。 这次沈灵溪又带着一只大包袱进来,狱卒忙将她的那只大包袱放到床边,很识趣的退了出去。将牢房留给沈灵溪与慕之枫二人。 沈灵溪坐在床边,轻笑出声:“我这牢狱坐得倒也有趣。” 慕之枫轻点她的额头:“亏你还笑得出。” “你不会还要留宿吧?”沈灵溪拉高衣领,遮了遮那有些让她羞怯的痕迹。 慕之枫斜睨了她一眼,满脸的兴趣盎然:“王妃还未满足?” “滚!”沈灵溪气哼哼地起身推着他的后背,将他推出了牢门:“洗脱罪名之前,你不要出现了!” “不温柔!”慕之枫隔着铁栏,冷冷吐槽了一句,便踩着悠闲的脚步缓缓踱了出去。 此次王皇后当然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只是她居然宁死也要拖个垫被的。而她原先的算盘已经暴露,与慕之枫的结盟自然不能成气候。可她这最后一招,当然也是算准了的。使出这招时,必然是要她无力支撑之时。但她知道,沈灵溪与慕之枫在杭城的对头多得是,她只需要把 招术施展出来,后面的棋自然有人会替她下完。 这是她对慕之枫不与王家结盟的报复。如果结盟成功,便没有这后续的事情。 而一切果如她所料,井中的宫女尸首一出现,昕妃和慕云城便迫不及待地向着慕之枫与沈灵溪出手了。 之前,他们为了破坏王家与慕之枫结盟,无耐之下在慕之枫的背后操控中,解除了沈灵溪的嫌疑,本就心 有不甘,那宫女的尸首一出现,他们便又来了兴致,迫不及待地揪住这条小辫子。 死去的宫女手中紧紧攥着一方帕子,而帕子上醒目的红枫她们立即像打了鸡血一样,将沈灵溪行凶的证据又搜齐了。 又是一次人证物证俱在,又是一次宗人府审案。 宗人府的大人也是头疼。宗人府本就是皇族内部犯杂的专审部门,对这些皇族争执也不陌生。可是此事偏偏一边是皇上,一边是摄政王。圣意难违,可这摄政王的势力他也不敢轻易招惹? 索性接了案子便称病请假了,要说这位大人对自己也是够狠,连慕云城派去的太医都诊出这位大人确实病得不轻。他自己吃了一碗巴豆,当然好不了。但跑跑茅厕总比趟这混水要强得多。 宗人府大人称病不出,慕之枫便自己去寻线索。 沈灵溪两天两进宗人府,他也是恼了。没心情再跟他们比拼心计,搞什么小动作。这次他干脆单刀直入,直接便让影卫劫了那证人,一番威逼利诱,外加一顿臭揍,证人直接反水。那名目击太监,当着慕云城与宗人府留守大臣的面,声泪俱下。称自己是被昕妃所迫,当众掏出了昕妃的赏赐,还声称自己在宫中结的对食宫女的命还捏在昕妃手中。最后还怕众人不信,在宗人府以头触 柱,以死证明自己所言属实。 慕之枫垂眸不语,只静静等着慕云城的下文。慕云城明知是他在后面做了手脚,又偏偏无法开口,肺都要气炸了。只得假意派人按太监所说去查,结果他那对食的宫女自然也是已经死了的,也只得按死无对证落案。 第457章 457牢中相迫 案子审到这里,人证是没了。 可那死宫女手里的帕子却还在,宫女已死,又是一个死无对证。 可慕之枫这时才不依不饶地要求彻查昕妃。那太监死了,昕妃自是百般抵赖,慕云城责令宗人府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昕妃是皇上宠妃,又是文家二房长女,宗人府该怎么做,自然清楚,鉴于不敢把慕之枫得罪死,便一直查,查来查去也查不出个结果。 一来二去,沈灵溪便在宗人府长住了,放不出来也定不了罪。直到一日早期之上,满殿的大臣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高呼沈灵溪刚刚剿匪有功,因为一场毫无证据的冤案一直身陷囹圄,不能彰显皇帝仁德,对玉梁也不好交待,也会寒了摄政王国之栋梁的心。要求慕云 城尽早释放沈灵溪。 大殿之上,慕之枫垂手而立,垂着眼眸对一切充耳不闻。 慕云城虽然在笑着安抚群臣,实则满嘴的牙都快咬断了。在心里已经杀了慕之枫一百次。放了沈灵溪他是一百个不情愿。 在金殿之上大骂宗人府官员,责令他们三日之内查清沈灵溪杀死宫女一案,给摄政王一个交待,给群臣一个交待。这才将事情又拖延下来,沈灵溪还要在牢中再多住几日。 慕之枫眯着眼睛,心内冷笑。群臣求情,这是他给慕云城留得最后一个台阶,他既然不准备下,便也怪不得他不留情面了。 散了朝,他便直接朝宗人府去了,不过却不是去见沈灵溪,而是去提供线索和人证。 慕云城坐在书房,抚额沉思。德全躬着身子,一直小心地在旁伺候着。 半晌,他突然起身向殿外而去,德全连忙小步跟上,一边的小太监送来慕云城的大氅,德全小跑两步跟上去给他披上。 “皇上,您这是要去哪啊?”德全急急跟着:“容老奴去给你吩咐龙辇吧?” “不必。”慕云城一挥手,继续走向黑暗中。 在皇城中专寻着小路几经折转,他竟是来到了宗人府,德全心下赫然,也不再劝。 到了宗人府,他也不无向守门侍卫表明身份,便让德全持腰牌去见守官。 那守官刚刚送走慕之枫,转头又遇到总管大太监,惊得是一身汗又一身汗。刚要行礼,却被德全拦下,小声道:“皇上在门口,不想声张。” 那守官更是冷汗直流,忙一路小跑着跟德全迎了出去,欲行礼却被慕云城冷冷一眼瞟了回去,半曲的膝又直立起来,一时又想不到称呼,只得喏喏道:“您,您来了,您请。” 忙又转身将慕云城让入府内,守门的侍门自然也不敢问。 守官一路带着慕云城进了宗人府大牢,将人带到沈灵溪牢门前,命狱卒打开牢门。 慕云城迈步进去,守官也想跟着入内却被德全在门口拦住:“大人,请留步。” 守将一见,心中又是一奇,刚刚慕之枫千叮万嘱了要护沈灵溪周全,可这皇上亲临,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只得急急遣人去支会慕之枫。 再说牢内,沈灵溪正举着一本医书看得津津有味,手边的桌上还放着一碟油浸花生米,她边吃边看,好不惬意。 见有人进来,便懒懒抬头瞟了一眼,本以为不是狱卒送饭,便是慕之枫来捣乱,可这一眼却被慕云城吓了一跳。 一惊之下,忙丢了书本,将手在身上蹭了蹭,才向慕云城行礼:“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请皇上恕罪。” 慕云城垂眸抬手许她平身,便不再言语,只灼灼盯着她。 沈灵溪上次被他吓了一番,此次更是心惊肉跳。这里是宗人府大牢,她连逃的机会都没有。他到这来想干什么。 慕云城盯了她半晌,又扫了扫屋内的的一应用品,眼眸微凛,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慕之枫太过神通广大了。这哪里是牢房,分明就是度假。 他本意是想看看,沈灵溪在牢中吃了半月的苦总该有所觉悟,如果趁机让她投入自己的怀抱,也算一桩收获。 经了剿匪一役,他对沈灵溪又有了更深的认识,这女子除了美貌与异于常人的聪慧胆量,竟然还精于医术。若是能为自己所用,倒也是美事。而让她为自己所用的最直接的办法便是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 至于伦常,他不在乎。他是皇帝,可以给予任何人任何身份。 今天沈灵溪可以死在牢中,明日南临后宫便可多一位娘娘,这对于帝王之家,根本不算什么。 问题的重点是她能不能为自己所用? “公主,好悠闲。”慕云城幽幽的语气带着嘲讽。 “皇上,是王爷体恤我一个弱女子~”沈灵溪假意娇羞,实则一直偷眼观察着他的动静。 “公主可知昕妃宫里有人看见你把宫女福儿推入井中?”慕云城直接切入主题。 “哦?我没做过的事,居然会有人看到,也是一桩奇事。”沈灵溪淡淡一笑。 “公主难道不明白,重点不是你做没做过,重点是朕认为你做没做过。” “那皇上以为灵溪是做没做过呢?”沈灵溪挑眉,审视慕云城。 “那便要看公主是什么身份了?”慕云城将话题一步步引入自己的预期。 “灵溪的身份皇上忘了,是您亲赐的摄政王妃。”沈灵溪颔首以示礼仪。 “上一番在宫中,朕便提醒过公主,你的身份一直都是朕掌握的。”慕云城微扬着下颌,眼中有些不屑。 沈灵溪心内一惊,他这是想以此案胁迫她委身于他?打得一手好算盘。 见她眼中犹豫,慕云城又乘胜道:“公主是想继续在这宗人府受牢狱之苦,还是飞入朕的后宫享受齐人之福,公主想必想得明白。” 这可是红果果的威胁了,沈灵溪心中暗骂,却又不知如何回绝,眼下这处境对她颇为不利。 慕云城向前一步,将沈灵溪压制到墙角,他的呼吸几乎已能吹拂到她的脸上,沈灵溪大惊,双拳紧握,心内飞速盘算着。慕云城见她垂眸不语,以为她是认命了,眼见便俯身而下。 第458章 458开堂审案 沈灵溪这次是真的慌了。这里是宗人府大牢,连袖子里的银针都不能带进来,她脑中飞速的盘算,身边却实 无可以自保的物件。 慕云城像一片黑云,将她笼在角墙,他的居高临下地威压,沈灵溪只能直勾勾盯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 他将头俯在她的颈边,邪魅地盯着她的侧脸,低低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边有如鬼魅。 “朕不曾见过你这样的女子。” “皇上只是觉得新鲜,我却知道自己实是无趣得很。”沈灵溪明明心都快跳出喉咙了,却还是强装着镇定,强迫自己盯着他的衣领,淡淡地说着。 “慕之枫能给你的,朕都能给你。”他的气息凉凉地吹拂着她的耳际,充满了挑逗的意味。 “可臣妾什么也不想要。”沈灵溪的眸中一片冷静。 “命呢?”慕云城的声音陡变,变得阴冷。 沈灵溪心内狠狠哆嗦了一下,脸上却是轻笑:“皇上不会。” “哦?”慕云城终于拉开了与她的距离,却仍是将人困在角落,俯视着她,一脸的审视与怒意。 “东胡、西胡虎视耽耽,正想趁乱打劫,玉梁虽然败了,却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皇上此时定不想玉梁那边徒生事端。而臣妾与摄政王又刚刚剿灭了匪山,此时臣妾死了,恐怕也难掩众臣之口。” 沈灵溪挑着眉,毫不畏惧的与慕云城对视着。说实话她没有把握,因为慕云城这个人喜怒无常,虽然她说得都是实情,却是难保他不会做出变态的决定。 但她必须要赌,赌他还会对她玉凉公主的身份有所顾忌,对慕之枫有所顾忌,对众臣之口有所顾忌。否则,她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 两人便这样对视着,沈灵溪后背的汗已经打湿了衣裙,她却丝毫不敢动摇,依旧挺着胸,不让眼神有一丝闪烁。 慕云城垂着眼眸,看不出他的喜怒,可沈灵溪感觉得到他的双手在收紧,在极力压制着愤怒。 “参见摄政王!”牢门处守着的德全突然发声,紧接着便听道一声“滚。”便见慕之枫已经挥开了挡在牢门口的德全,迈步进了牢房。 慕云城的侧了侧目,却没准备放开沈灵溪。 慕之枫居然丝毫没有停留,在沈灵溪尚未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时,已经被他拉出角落,挡在身后。慕云城生生被他挤到一边,脸上的怒意已经一触即发。 “参见皇上。”慕之枫却好似没看到般,依旧不卑不亢地颔首,算是给他见了礼。 慕云城铁青着脸,不置可否,沈灵溪偷眼瞧着,他握拳的手越收越紧,眼中的杀意转了又转,凛凛地盯着慕之枫。 气氛一瞬间陷入了冷冻,慕之枫也不等他免礼,便抬起头来与他对视,眼中充满挑衅。两人便这般对视着,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一步动作,沈灵溪紧张地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不是她没见过世面,实在是这两个人的气场都很可怕。慕云城本就喜怒无常,又已经身居帝位十数载,满身的威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可慕之枫却始终似笑非笑,可压迫感却丝毫不逊色,只消看他的眼神 便觉如履寒冰。 “皇上,宗人府的刘大人来了。”一直僵持不下中,门口的德全大太监终于战战惊惊地开了腔。 慕云城好似没听到般依旧盯着慕之枫,半晌,才好似松了口气一样松开了握紧的手,淡淡转向德全:“可是案子有了进展?” “是。”德全哈着腰,大气都不敢出。 慕云城眯眼盯着慕之枫,又把目光转到沈灵溪脸上打量了许久,终于一言不发,甩袖出了牢房,德全忙垂手踩着小碎步跟了上去。 待他二人走远,沈灵溪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瘫软地坐到床塌上。 “他可有怎样你?”慕之枫的脸色却没有丝毫缓和,垂眸问道。 沈灵溪边拍着自己的胸口顺气,边摇头,此时她才知道自己已经紧张地连话都说不出了。 “再忍一会儿。”慕之枫言罢,也转身出了牢房,留沈灵溪一个人在牢中坐着缓和过于紧张的心跳。 慕之枫到宗人府正堂时,慕云城已经在大堂正位坐了,那位吃了巴豆的刘大人终于出现了。不敢再报病不出,因为皇上的的三日限令,他就是快死了也得把这案子了了。 好在慕之枫体恤,他今天刚滚回宗人府,便把人证物证给他带到了。 大堂之上,慕之枫缓步而入,略向慕云城点了头,便寻了下首坐下。 那位刘大人诚惶诚恐地起了身,刚刚迎来一尊神,这会儿又一尊,他瞬间感觉压力山大啊。 其实他之所以敢回宗人府审案,也是审时度世之下,心中已有了定论。之前的证人触柱身亡,可是事情却是说清楚了的,也按证人所言在昕妃处搜出了已经死去的宫女和昕妃打的赏钱。 案子其实众人也是明了的,只不过两名证人都死了,生生按死无对证处理,已是很牵强。否则也不会闹出众臣在金殿上为沈灵溪鸣不平的事来。 可事到如今,他也明白皇上不想栽了面子,那这案子自然也不能落在昕妃头上。这位大人看清了形势,对案件的结论已是有了判断。 如今慕之枫又给他送来了现成的证人,他也审问明白了。心中有了定论,才敢请来慕云城与慕之枫两尊大神。 刘大人躬着身子站在大堂正中,向慕云城请旨道:“皇上,请容臣请慧敏公主上堂,宣证人上堂。” “刘大人,只管审案,不必理会旁的,朕只旁听罢了。”慕云城垂着眼眸,视线却是落在慕之枫脸,他此刻一脸轻松的笑意。 时间不长,沈灵溪便一身清爽的进了大堂,她立在堂中冲上首的慕云城行了礼,便落落大方地站在堂中,目不斜视。端的是事度非凡。未等那刘大人开腔,堂外一声通传,证人也到了,却是昕妃宫里的一名宫女。沈灵溪稍一打量,此人她却认识。正是那夜将宫灯借予她的小宫女。 第459章 459再次出狱 沈灵溪挑眉向那宫女微微一笑,那名小宫女已是心惊地有些颤抖。 未等那刘大人开口,小宫女已经跪倒在地,如竹桶倒豆子一般,将事情说了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奴婢名叫喜儿,是凤鸣宫的福儿的亲妹妹。月前福儿姐姐来找我,让我宫宴那日等在夹道将灯笼借给慧敏公主。说是我只有做好了这件事,皇后才能饶了我的命。后来,慧敏公主因为淑安殿失火入了宗人 府,福儿姐姐又来找我说是我们的命可能保住了。”说到这里那小宫女喜儿已是泣不成声。 “后来呢?”慕云城却没有耐心看着她哭,在正座上追问。他冷冰冰的声音惊得喜儿混身一颤,忙不迭地磕着头,继续道:“后来,慧敏公主又被放出了宗人府,皇后被禁足凤鸣宫的前夕,福姐姐急匆匆地来找我,将全部积蓄都给了我,说她活不了。皇后让她用命 去陷害慧敏公主,她当时手上拿着的就是慧敏公主那方绣着红枫的帕子……” 她说完便嘤嘤哭了起来,边抽泣边道:“姐姐被发现死在凤鸣宫后面的井里,是皇后,是皇后用我的命逼她去死,大人,公主,我姐姐她是被迫的呀……” 她说完这些话便趴伏在地上哭得抖成一团,再也说不出话来。 可事情在座的就都是听明白了,刘大人忙哈着腰向上请示:“皇上,您看……” 慕之枫也微微侧目,睨着慕云城似乎想看他气极败坏的样子。 “放了公主,喜儿杖毙!”慕云城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等众人回话,便拂袖出了宗人府大堂。 那位刘大人躬着身子一溜小跑将他出了大堂又跟了好远,才长出一口气,慢慢转了回来。 向着慕之枫行了礼:“王爷,您可以带王妃走了,这几日多有得罪,还请王妃恕罪。”他冲着沈灵溪一躬身,可眼睛却是偷瞄着慕之枫。 慕之枫淡淡拂袖:“刘大人明察秋毫,何罪之有。” 他言罢也不再耽搁便要出大堂,沈灵溪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犹自哭泣的喜儿,有些不舍。她与那名死去的宫女福儿都没有错,错在于她们生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宫里,没有选择的自由。 慕之枫注意到了她的眼神,脚步停顿,等她回神,才轻声道:“走吧,她留不得。” 沈灵溪自然也知道事关重大,她保不了她。叹了口气,走到那小宫女面前,蹲下身子问道:“你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喜儿像是受了惊吓般抬起头来,满脸的悲怆与绝望,盯着沈灵溪半晌,才终于确定了她眼中的善意道:“你要帮我?” “我帮不了你,但可以了你一个心愿。”沈灵溪的声音没什么感情。 那小宫女有些不敢相信:“真……的?” “害我也不是你们姐妹的本意,不管是为了什么,你肯站出来,也算救了我的命,我也没必要骗你。” 看沈灵溪说得真诚,喜儿终于捂着嘴又哭了出来,边哭边请沈灵溪派人照顾她家中的老母幼弟。见沈灵溪点了头,她才松了抓着她袍角的手,郑重地向她嗑了几个响头,便由着宗人府的差人带了下去。 沈灵溪悻悻地站在原地良久,才长叹了一声,垂着眸子跟慕之枫离开了宗人府。 回程的马车上,慕之枫不容沈灵溪开口便将她揽入了怀中。 “对不起……” “嗯?”沈灵溪不明就里。 “我没料到慕云城会到牢中。” “哦,那个呀,没事。”沈灵溪故作轻松,只有她自己知道,当时她有多害怕,多紧张,“他没把我怎样,只是想让我为他所用。” “得想个办法,让他绝了这念头。”慕之枫眼中一片狠戾。他明知道慕云城这样做就是为了气他,为了落他的面子,可他还是抑制不住地愤怒。一想到他离沈灵溪那样近,他就恨不能立时杀了他。 沈灵溪有些闷闷的,不在状态,勉强笑了笑,便倚着车壁闭目不语。慕之枫只心疼地看着她,也不再吵她,一路无语将她送回了静思苑。 当日案子便结了,原是昕妃宫中的宫女陷害慧敏公主,犯人已畏罪自尽。昕妃因束下不严被罚俸三个月,而凤鸣宫的宫禁延长到无限期。 得到消息时,沈灵溪正打发琼芝去喜儿家送些银两。这样的结果,她自然是料到了的。皇后不能背这罪名,纵然是失宠的皇后也有皇家的脸面,若说她是幕后主使,慕云城的面上过不去。落井下石的昕妃也不能罚,她的背后是南临第一权臣文家,慕云城自然不会轻易得罪,所以这罪名只能 落到喜儿福儿这对姐妹头上。 虽然明知是这样的结果,听到消息时沈灵溪还是很悲愤。 慕之枫回来时,天已经黑了,沈灵溪房里没有亮灯。他进去时,她正闷闷地倚靠着床头发呆。 他来到床边,解下身后的斗蓬披在她肩头,又伸手握了她的小手,“这么凉,连件衣服也不知道披?”慕之枫又抬头触她的额头,有些微热。 慕之枫眉头轻皱,“四婢是怎么伺候的,你发烧了都不知道?”他声音不高,却足够门外的四婢听到。 门口便传来四婢跪地的声音,“王爷恕罪,是奴婢粗心。” 慕之枫正要开口,便被沈灵溪扯到了袖口:“不怪她们,是我不让她们进来的。” 他扶着她的腰让她躺下,有心责备几句,可她的笑容有些惨淡,硬是让他不忍心开口:“我让她们去请郎中。” 躺下来,沈灵溪才觉得混身酸疼,刚刚想事情过于投入,竟未发觉自己混身滚烫。 “我就是郎中,不过是着凉了,我自己写个方子也就是了。”沈灵溪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慕之枫摁住肩膀。 “这么大的人就不懂照顾自己吗?”边说着他已起身燃起了屋中的蜡烛,又到门口吩咐了四婢请郎中,才又坐回她的床头。映着烛火,才看出来,她的脸红彤彤的,露出不正常的红晕,看来是烧的。慕之枫握着她的手,轻声道:“都怪我,不能护你周全,定是在宗人府受了凉。” 第460章 460意外之喜 沈灵溪浅笑着摇摇头,看着他坐在床边,发丝低垂,不由想伸手摸一摸他那柔顺的发,却被慕之枫阻止,将她的双臂都塞入被中,捂得严严实实。 她无奈一笑:“不过是着了凉,哪有这么娇气。” 慕之枫却不肯依她,转身去倒了水来,“你先润润嘴,睡一会儿,等下郎中来了,我再唤醒你。” 见他坚持,沈灵溪也不与他争执,倦倦地点点头,便垂了眼睑,俏皮的唇角微微上扬。 慕之枫便坐在床边,垂眸看着她,直到她的呼吸深长起来。 沈灵溪真的睡着了,她累了。似乎从到这个世界之后,除了受伤被迫卧床,她都没来得及生一场病,一直在忙碌着,算计着,被算计着,真的好累啊。 虽然早在穿到这具身体时,她就决定了自己的命运要自己把握。并为此一直努力着。可今日看到喜儿福儿这对姐妹的下场,她不禁在想,在这样的世道命运真的可以自己把握吗? 这看似简单的要求,现在看起来好难。她的命运已经与慕之枫的绑在了一起,虽然坎坷,但有他的陪伴与呵护,她还是知足的。 可是他们不能一辈子如此,就像慕之枫说的,总有一天要将一切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可是那一天后,她们还能像现在这般相守吗? 沈灵溪觉得自己开始杞人忧天了,对于那尚是未知数的未来,她已经开始深深的担忧。 慕之枫坐在床边看着她在睡梦中依旧时时蹙起眉头,他的眉头便再也展不开了,她在忧心,梦里都是不安稳的。 他要快些解决这一切,什么南临,什么慕云城,他都不能让他们成为让她不快乐的因素。慕之枫的眼神一片寒凛清明。 外面琼芝低声来报郎中来了,慕之枫本想让等等,可沈灵溪已经忽闪着睫毛睁开了眼睛,“无妨,请郎中进来吧。” 郎中是从摄政王府请来的,倒与沈灵溪相识,也知道她针术了得,也知她在慕之枫心中的份量,自然是精了一百二十分的心。 他小心的样子,倒让沈灵溪失笑,“先生尽管诊。”那先生之前还曾小看过沈灵溪,后来因她解了慕之枫身上鸩石散的毒,对她早就是由衷的佩服。如此她又是御赐的王妃,自然比之前更为恭敬,忙躬身跪在床边,将白纱蒙在她露出的白晰手腕上,“谢王妃 !” 虽然不习惯这称呼,沈灵溪此时却无力开口,便微合了眼眸,让他诊脉。 郎中三指搭在她的脉上,半晌沉吟不语。慕之枫立在一边却是有些心急,“不是着凉吗?怎么诊这么久?” 那郎中松了手,立起身子,转向慕之枫深深一躬,又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恭喜王爷,王妃这是喜脉!” 慕之枫当时就石化了,纵是沈灵溪自己也是当头一棒,有些懵了。 喜脉? 这两人相视化为石像,屋里伺候着的四个丫头却是机灵的齐齐上前行礼道:“恭喜王爷、王妃!” 此时若再称沈姑娘怕是不妥了,四人齐齐改口。 沈灵溪的脸上却再也挂不住了,这王妃的叫法,原是为了进南临皇宫的挡箭牌,可她对外毕竟是云英未嫁,这个时候却被诊出了喜脉,让她的脸往哪里放? 一时间也顾不得身上还发着烧,抬眼狠狠剜了慕之枫一眼,也不理会郎中与四婢的恭贺,便转过身去,将头埋入锦被之中。 慕之枫被她瞪了一眼,才回过神来,这一瞬的表情变化对他来说恐怕是今生最丰富的一次。先时不可置信,后又变成欢喜,最后又归为担忧。 “王妃身上这么烫,难道也是害喜?” 听他问到自己,郎中才回道道:“发热却是因为王妃着凉了。” 慕之枫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忙又问道:“这孩子有多久了?” “两月余。” 听郎中如此说,便见慕之枫狠狠一掌击在桌上,忿忿道:“我该死,竟让她怀着本王的孩儿,在牢中过了半月!” 沈灵溪在被中只当听不见,心中却在腹诽,他这关注重点压根不对,现在不是在不在牢里的问题,是她怎么以未嫁之身把这孩儿留下来。 转念又一想,她现在处处被人惦记着,慕云城的注意力也全在她身上,她此时怀孕恐怕太不是时候。 再加上慕之枫要做的事情实在凶险,若无身孕,她尚能勉强自保,若再有个孩子,她只能沦为他的累赘。这孩子想来是不能留下的。 一时间,她心中千回百转,慕之枫却是不知,只一直追问着郎中,她怀着孩子,要注意些什么。还有要快些把她的体温降下来。郎中方子开得也确实小心,有孕之人,本就不能乱吃药,可这发烧又不能不治。他只能反复斟酌着,给她配了一张即能治病,又对胎儿没有影响的方子。又开了安胎药,四婢欢天喜地的接了方子,便去抓 药了。 郎中得了允许也退了出去。 房内只余慕之枫与沈灵溪,他才扳回她的身子,让她紧紧拉着被头不肯放手,不由无奈笑道:“要做母亲的人了,还这般孩子气。” 沈灵溪只觉得周身更热了,不知是羞的,还是发烧烧的,总之很不舒服,勉强自被边露出两只眼睛,“这孩子要不得。” 慕之枫顿时眉头一拧,“你又胡说些什么?” 沈灵溪见他动气,也不恼,索性钻出锦被起身。慕之枫虽生气,却还是扶着她坐了起来,拿来软垫垫在她的后腰处,待她坐好,才道:“你不想要咱们的孩儿?” “他来得不是时候。”沈灵溪低头看看自己平坦的小腹,心中也是不舍,却还是坚决地望向慕之枫。 “你担心我护不了你与孩子的周全?”慕之枫语气有些冷。 “你大业未竟,我又被慕云城盯着,你我虽有赐婚的旨意,却终是尚未大婚,此时怎能留下这孩子?”沈灵溪无奈又痛心地摇着头。“明日我便上殿,将婚期提前。你只需安心养胎,至于其它那是我该考虑的。”慕之枫扫过她的腹部,声音又坚定了几分。 第461章 461众臣催婚 南临皇宫 慕云城正黑着脸,坐在龙案之后。 他才是这南临的皇帝,可慕之枫却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光是在牢中,他的所作所为,已够他杀他一百次了。 而他更深的认识到,慕之枫手已经长到他无法控制的程度。 宗人府大牢尚且像他摄政王府一般出入自由,他真不知这南临还有哪里是他不能自由出入的。不由又联想到之前在皇宫大内发现了他的玉佩,恐怕自己这皇宫,他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这样的人,他怎么可能还留他在这世间。 他前脚才进牢内,他后脚便到了,若说宗人府无人给他报信,他岂能信? 慕之枫真是手眼通天,他这皇帝都自愧不如了! 慕云城忿忿将案上的奏折一甩,哗啦声中,奏折纷纷落地。 一边的德全大气都不敢出,见皇帝发怒,便连忙跪在原地,满殿的太监宫女也稀里哗啦跪了一殿。 “今日的折子,全是求朕尽快赐婚的,呵呵,朕倒不知,这些大臣们何时如此关心摄政王的私事了。”他冷冷对着空气讲话。 一边的德全连忙答话,“皇上息怒,这赐不赐婚还不是您说了算,管那伙子酸臣说什么。” “你懂什么?”慕云城冷冷打断他的拍马,“朕岂是怕什么赐婚,只是他这般任意左右朝堂之臣,实在是让朕生气。”“赐婚这等无关轻重的小事,朝上有人跟着起哄,也不足为奇。这些大臣无非是想讨好摄政王,别的大事不敢上折子,只能在这样的小事上花花心思,说明他们还是从心底敬畏皇上的。”德全跪在地上,巧 舌如簧。 这些主管大太监都是从小在皇城长大了,更别说像德全这样伺候过两任皇帝的,早都是人精了,说出的话没哪一句不是讨主子开心。 慕云城听了紧皱的眉头果然松了一松,赐婚这事想来在宫宴那日已是准了的,虽然当时是王皇后有意为之,他已被迫允了大年初一,可现在这些老臣又闹了起来,不知这里面又有什么文章。 “慕之枫这是等不及了?”他抿了抿薄唇。 “皇上,这才说明慕王爷怕了您。”德全适时地又进了一句。 “怎么?” “此番慧敏公主两进宗人府,他还能不明白,他们的命本就是攥在皇上手里的,这么急着要您赐婚才是自乱阵脚。” 德全这一番言语,倒是让慕云城面色稍霁,又暗自寻思了半晌才道:“让文淼淼来见朕。”德全应声出了大殿。 是夜,文淼淼入宫。 她是丞相之女,丞相文源程是慕云城皇位的最有力后盾,他是朝堂之上的群臣之首。至少在慕之枫回来前他是鼎力支持慕云城的。昕妃虽不是他的亲女,却也是文家一脉。可慕之枫回来后,他的态度便有些暧昧。慕云城知道文淼淼对慕之枫的心思,文源程犹豫恐怕是想脚踏两只船。他一直抱病不出,恐怕便是怕他逼他表明立场,也是在等文淼淼死心,在给慕之枫时间。 基于这一点考虑,慕云城其实很矛盾,他即不想慕之枫得偿所愿,轻易娶了沈灵溪。可若是他真的娶了文淼淼,文源程到底会支持谁,恐怕难料了。 所以,他私下与文淼淼的联盟并不劳靠,他自然不会为了文淼淼嫁给慕之枫出力。他只是想利用文淼淼搅和在慕之枫与沈灵溪之间,让他们不痛快。文淼淼袅袅婷婷地走上大殿时,慕云城刚刚吃过晚饭。见她进殿,比以往更清瘦了许多,不免想起日前的传闻。菊社之上,南临第一才女,第一美人,处处都被慧敏公主比了下去,传言因此文淼淼大病一 场,想来她这瘦弱的样子,怕是大病初愈吧。 而慧敏的样貌与眼前这冰冷又傲气的文淼淼相比,却是占了上承,清丽脱俗,高雅尊贵中有种亲切感,让人由不得不喜欢。 慕云城免了文淼淼的礼,忙令内侍看座,待她落了座,才开言道:“淼淼,你最近清减了。” “谢皇上关心,淼淼无妨。”文淼淼对今日慕云城的殷勤颇感意外,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淼淼,文相的身子可好啊?” “谢皇上,多亏皇上派去了太医,爹爹用了太医的方子,已是大好了,近日已能下床走走了。”文淼淼倒不认为他叫自己来是为了探知爹爹抱病不出的虚实。 “那朕便放心了。”慕云城不住地点着头,“你可知朕为何唤你入宫?” “皇上唤臣女入宫是为了沈灵溪那个女人?”文淼淼明知他在演戏,却不得不配合。直到慕云城发问。 “今日众臣都在上奏折,让朕尽早为他们赐婚,可朕明知你对皇叔的心意……”慕云城故作为难地挑眉看着文淼淼。 文淼淼满脸冷艳,似乎不为所动,可她攥紧在袖中的拳头泄露了她对沈灵溪的忿恨,“臣女谢皇上。” “你先不要急着谢我,眼下这婚事朝臣逼得急,皇叔也已经屡次向朕提及,朕实在是不好再拖了,淼淼,朕是想劝你不如早些放手吧。”慕云城满脸的愁绪,似乎很为文淼淼担心。 “皇上,之前臣女一直病着,却是发现了一件趣事。”文淼淼自幼在丞相府,除了女红与琴棋书画,对这朝堂之事也是耳濡目染,自然看得出慕云城在演戏,不会为了他的悻悻作态而感动。 “哦?”慕云城挑眉等着她后面的话。 “皇上可知杭城最近开了一家医馆?”文淼淼微微一笑。 “医馆?”慕云城略一沉吟,每日里送到他案前的信息数不胜数,他作为皇帝除了关注朝堂之上, 一些市井流言背后隐藏的消息,他也不得不掌握。文淼淼提到的医馆,他还真的听说过。 “玉泽医馆?” “皇上既然听过,那便简单了。”文淼淼又是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听说那医馆颇受南临贵女的推崇,还曾经在城门义诊过三日,百姓都津津乐道。”慕云城将自己知道的自脑中搜刮出来。 第462章 462轻易赐婚 文淼淼凝眉不语,只听着慕云城将他所知一一讲出,半晌才继续道:“皇上,其实那医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开医馆的人。” “沈织秋,听说已经跻身杭城青年俊彦,不少名门贵女都竟相求嫁。”慕云城说这番话是颇为不屑。 他也有不屑的资本,沈织秋能比他相比吗? “皇上,您可知那沈织秋是何人?”文淼淼这才出言提醒他。 慕云城一愣,他是何人?不就是一个朗中吗?难道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果然,文淼淼见他怔愣,微微一笑道:“皇上,如果我说沈织秋就是沈灵溪,您以为如何?” 慕云城目光陡然一寒,沈织秋便是沈灵溪? “怎么可能?” “皇上,您有所不知,玉泽医馆中另一名郎中便是擅长易容之术,男变女,女转男本就不是什么难事。”文淼淼幽幽地解释着。 慕云城不禁有些懊恼,沈灵溪竟真有这样的本事?开医馆,医术高超,让南临百姓心悦诚服?若真是如些,他更恨不得她能为自己所用了,更后悔之前中了慕之枫的计,轻易将她赐婚给他。 见他面色阴晴不定,文淼淼出言打断,“皇上,若是担心朝上压力,不得不早日赐婚,如今却可以安枕无忧了。” 慕云城一时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眉头微皱才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臣女闻听南疆因之前的战事正在闹疫病,不如皇上派南临名医沈织秋前去救治,至于赐婚,您想何时便何时,恐怕到时候慕之枫会来求皇上晚些赐婚。”文淼淼一口气讲完,不由掩口一笑。慕之枫犹豫了一下,此女用心可谓凶险。派沈织秋去治瘟疫,向来瘟疫都是无药可医,传染性极强的疾病,哪有什么治疗方法,一般就是将发现瘟疫之处,或整村或整个寨子的封闭,任里面的人自生自灭 。 派沈织秋去救治瘟疫,不如直接说派她去死。 舍不得?慕云城心内悄悄问自己,想起了沈灵溪对自己充满戒备的眼神,还有她躲在慕之枫身后的样子,他才下了决心。这个女子一辈子都不会为自己所用,不会为自己所用的人,他没有理由再留下去。 “你不想她活着回来?” “皇上想吗?”文淼淼对于慕云城对沈灵溪的态度,也是有所耳闻,知他有用她之心。可沈灵溪是怎样的人,她却是清楚,知道她断然不会轻易放手慕之枫。若想慕之枫对她彻底死心,除非她死。 室内半晌无言,空气里酝酿着可怕的沉默。 文淼淼也丝毫不慌乱,她太了解慕云城了,她知道慕云城的性子,沈灵溪或许重要,但绝没有他的王位美好,何况,她又对他丝毫不假以辞色。 果然,慕云城又思量了一番,才下定决心似地答道:“不能为朕所用的人,死了倒也干净。” “皇上英明。”文淼淼起身向慕云城福了一礼。 “淼淼,那朕明日便赐婚,到时候沈织秋死在南疆,你便顶替她嫁入摄政王府,将你娶进门,慕之枫也反悔不得。”慕云城阴恻恻地盘算着。 “谢皇上!”文淼淼再次福身,想了想又向慕云城表明心迹道:“皇上,不论我嫁不嫁给慕之枫,文家都是站在您这边的。到时候家父会让慕之枫绝了非份之想。” 慕云城眼含笑意,他虽然喜欢这样通透的人,可却不喜她如此直白的将事情挑明。只微微一笑,便也不多言。 这两人在此一番算计,第二日朝堂之上,慕云城便下了圣旨。 一,玉泽医馆沈织秋尽快赴南疆解决瘟疫肆虐之事;二,摄政王本月完婚。 这两道圣旨在朝上朝下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而争论最为激烈的便是静思苑,沈灵溪与慕之枫。 沈灵溪便是沈织秋,沈织秋去医治瘟疫,慕之枫却要和哪个结婚?慕云城这是卖的什么药?慕之枫也有些棘手,亏得宫里送了信出来,原来是慕云城知道了沈灵溪便是沈织秋的秘密。 沈灵溪不免奇怪,他为何会知晓得这么多,待慕之枫给她解释了,便也不奇怪了。文淼淼深夜入宫,恐怕事情便是坏在她的手里。 慕之枫拿过她手里的破圣旨,一把丢开,低声道:“你哪里也不许去,只管在府中养胎。” 沈灵溪皱皱眉,“圣旨,我怎么违?” 慕之枫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百密一疏。他得知她怀有身孕,当夜便马不停蹄地联络群臣,在殿上向慕云城施压,让她尽快赐婚。 却不曾想婚是赐了,沈灵溪的化身沈织秋却被他支开了,看来他也看得明白。而他刚刚布署好的,群臣都在殿上上了奏折,此时,他再来反悔说婚暂时结不了,恐怕要被众人笑话,说他出尔反尔。 沈灵再一次老声重谈:“这孩子要不得。” “休要再说,本王陪你去。”慕之枫低怒着打断她。 “婚事又该如何?”沈灵溪气他在大事上还这般孩子气。 可她却不知,对慕之枫而言,凡事关于她的,便没有小事。 “我抱病不出,婚事只能继续拖延。”慕之枫坚定道。 沈灵溪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慕之枫忙将被子给她拉紧,压着她不许她再起身,才俯耳道:“只管养病保胎,旁的都由我来处理。” 沈灵溪只得默默点点头,手覆在平坦的小腹上,一时百感交集。 慕之枫俯身吻在她的额间,唇贴着她的额头,低低叹息,“丫头……” 他的话没有出口,沈灵溪却已听出他的怜惜与愧疚,伸手搂了他的脖子,“什么也不要说,我都懂。” “疫症你可有应对之方?” 沈灵溪摇摇头:“南疆会爆发疫症,定是因为战场上的亡者太多,尸体未曾处理好,污染了水源,才会大面积传播,可历来瘟疫都无有效的应对之方。” 慕之枫紧紧凝了眉,“传染的问题该如何应对?” 沈灵溪知他是为自己担心,浅浅笑道:“我是大夫,自然知道小心应对。说到这个,倒要求你帮忙。” “什么?”沈灵溪拿过一旁的一卷纱布,一层层撂起来,足足撂了十几层之厚,又取了两根带子,分别缝在纱面两侧,很快做好一只简易口罩,捂住自己的口鼻,才道:“这样的口罩,在动身之前,能做多少便做多少。” 463章前往边疆 出于对沈灵溪的信任,慕之枫很快就命人准备好了大量的口罩,前去边疆的队伍慕云城已经派了下来,但是慕之枫始终不放心刚刚怀孕的娇妻长如跋涉,正好,乔梦翎闹着要陪沈灵溪一起,只是沈灵溪不 同意。 电光转念间,他暗中让乔梦翎和蒋浩也跟了上去。 慕之枫立在城楼上,目送着沈灵溪的马车一路出了城门,很快就在官道上化为一个小点,直到再也看不见,他才转过身,盯着皇城的方向,眸中划过一缕阴鸷。 沈灵溪坐在马车上,翻阅着从皇宫密室中找到的那本小册子,边疆瘟疫的根源她心里有了底,具体怎么做只有到了边疆才能定论,慕云城虽然想让她死,但是他也不会拿自己的江山开玩笑,所以派来的这 一批禁卫军,暂时可以信任。 沈灵溪轻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暗自叹了口气,这孩子来得也太不是时候了,希望这次能够平安,好在她身子底子够好,不至于发生一系列孕妇综合症,要不然肯定得露泄。 因为疫情紧张,沈灵溪不敢再路上耽搁,二十多天的路程,硬是被她昼夜兼程,缩短至半个月,这份仁心,落在这些禁军眼里,对她的品行越发佩服。 边疆的疫情比沈灵溪想象中的更严重,遍地都是腐烂的尸体,哀嚎,哭泣之声充斥着耳膜,随处可见病的不省人事的孩子,遍地荒凉。 沈灵溪心下骤痛,作为大夫,上的第一课不是怎么用药,也不是怎么行针,而是四个字——“大医精诚”。 沈灵溪立刻吩咐那些禁军:“将死掉的尸体抬去城外烧掉,立刻将病患分门别类,重症病患隔离,稍轻一点的送去医馆,将我给你们的口罩分发给还没感染的百姓,另外,将城里所有的家畜全部扔掉!“ 见她神情严肃,士兵们戴着口罩,急忙下去办了。 这一路上,沈灵溪看得清楚,这一对禁军训练有素,办事井井有条,如果真的是幕云城的人,肯定不会这般听话,慕之枫的话…… 沈灵溪唇角扬起一抹笑,稍纵即逝,然后,她迈开步子,飞快地往城主府的方向走去。 城主府本来因为瘟疫一直大门紧闭,听说天家使者到访,顿时一片人仰马翻,肥胖的城主拖着肚子见了沈灵溪连脸都没看清,就跪了下去:“微臣该死,有失远迎,请使者恕罪!” 沈灵溪眸底划过一丝厌恶,城外尸横遍野,身为城主,不知不帮忙赈灾,居然还在府邸里寻欢作乐,着实该死!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防止疫病再度蔓延,至于其他的,以后有的是时间! 沈灵溪一句话不说,一甩雪白色的衣摆,就带着随从进了府门。 城主跟着身后,边走边抹汗,他深知他可能已经深深地得罪了这位天家来使,只能祈祷将功折罪,能够抱住头顶的乌纱帽了。 沈灵溪来到大厅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主位上,单刀直入:“将城内城外各处村庄的疫情情况立刻呈上来,死了多少人,吃过什么东西,用了些什么药,还有多少幸存者,这些一一罗列,给你半一个时辰, 立刻给哦办妥了,你要是敢虚报或者作假得话——”沈灵溪眸光宛如浸润在雪地里的毒针:“就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城主吓得一哆嗦,都来不及说客套话,用一种以肥胖的外表完全不同的速度迅速的跑去办事了。 沈灵溪冷冷一笑。 跟在她身边的两个所谓“下属”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吐吐舌头,原来沈姐姐也有这么可怕的时候。 另外一个则翻了个白眼,能让慕之枫看上的,怎么可能会是什么善男信女,不过这城主也确实该死!就算沈灵溪不处置他,过后他也不会放过他! 为官者,不仅不为百姓造福,竟然还为祸不仁! 看这富丽堂皇的城主府邸,都赶得上京城那些一品军侯了,可见平时绝对没少贪。 沈灵溪以手支颌,仔细地开始思索接下来的防灾步骤。 乔梦翎大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看着蒋浩,可爱的努了努嘴巴。 蒋浩一想到她已经跟公子卿订了亲,就浑身不是滋味,扭开了头,虽然说了要祝福,但是他的情伤,也需要一段时间恢复。 毕竟是喜欢了这么长时间的人…… 乔梦翎睁大眼睛看着他,似乎不明所以。 蒋浩暗自磨牙,这死丫头,榆木脑袋! 两人就这么隔空眉来眼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灵溪睁开眼睛:“别瞪了,在瞪眼珠子就要掉地上了。” 她一出声,本来旁若无人的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转眼看见沈灵溪清澈的眸子正盯着他两,眼神好气又好笑。 “姐姐!”乔梦翎吃了一惊:“你早就认出我们了?” 沈灵溪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她又不是瞎子,这么熟悉的人怎么可能认不出来,而且慕之枫那么心思缜密的人,怎么可能在她怀孕的情况下,没有备下一些后手,乔梦翎她不意外,只是蒋浩身为世子,身份 尊贵,也不知道他用了这么办法把他糊弄来的,必要的时候,蒋浩的身份将是一大保命法宝。 感叹某人的良苦用心,沈灵溪星眸微微一柔:“翎儿。” “姐姐!”既然已经被戳穿了身份,乔梦翎也放开了手脚,三步并作两步就跑了过来。 “你跟我出去一趟,有些情况我得亲自去看看,麻烦世子留在这里,等候消息。”沈灵溪微笑地看着蒋浩。 “不行!”蒋浩想也不想就拒绝:“我也去!”他本就是跟着乔梦翎来的,而且他一个大男人留在这里,放两个女人出去奔波劳碌,这传回京城,他的一世英名也就没了。 “世子!”沈灵溪严肃的看着他:“我有我的理由,放心好了,这地方现在虽然兵荒马乱的,但是凭借着我的医术和翎儿的武功,不会有事的。” 蒋浩还想再说,却被乔梦翎打断:“你放心好了,沈姐姐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464章震慑城主 说完,跟着沈灵溪就跑了,留下蒋浩在身后跳脚:“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看着两人的背影消息,想了想,又喃喃自语:“算了,就等两个时辰,如果没回来,我就出去找就是。” 他也是因为乔梦翎失了分寸,慕之枫在沈灵溪身边安排了影卫,走哪儿跟哪儿,有影卫在,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姐姐,我们去哪里?”乔梦翎边走边问。 “去看看城里的水源。”沈灵溪眸光深沉:“疫病最开始的源头,就是水,而且这么大规模的,恐怕所有的水源都已经被污染了,就算我们能够暂时控制住疫情,不让他继续传播,但是是人都要喝水,不想办 法切断源头,这瘟疫就没完没了,至于怎么解这么多条流动的河水里的毒,这才是最难的。” 乔梦翎学了这么长的医术,也算小有所成,沈灵溪一提点,她立刻就懂了,当即瞪大了眼睛:“这么怎么半?那么大几条河,而且水还是活的,不停的流动,有再多的药,也填不满啊……”说着说着,小丫头 就开始担心,虽然她早就知道这次赈灾不会这么简单,但是出于对沈灵溪的信任,她还是很有信心的,如果听她师姐姐这么一说,顿时信心就去了大半。 沈灵溪敲了她一下:“急什么?天塌了,也由我顶着。” 乔梦翎挽住她的胳膊,眼神坚定:“姐姐,翎儿跟你一起!” 沈灵溪笑了笑,看着她的眼神略带宠溺,她是重活一世的人,虽然表面上跟乔梦翎看起来差不多大,但就心理年龄而言,乔梦翎做她妹妹都嫌小,因此对这丫头,总有几分纵容。 立在河边,看着已经变色的喝水,沈灵溪蹲下身子,嫩白的手鞠起一把,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腐烂的气息,秀眉顿时就皱了起来。 “姐姐,怎么样?”乔梦翎眼巴巴的看着她。 “麻烦大了。”沈灵溪站直身子,一眼扫过过去,入目是一大片深黑色的喝水,农家无论是浇灌还是洗衣,都是在这里,难怪疫情的范围会波及的这么大。 “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沈灵溪转身往城内走:“来之前我对这座城的地形有过探索,这条河几乎跟所有的河水都有联系,所以我们要坐最坏的打算,现在回城去看看那些井水,希望还来得及,要不然——” 她没说完,乔梦翎却已经明白了,疫病虽然痛苦,但是总还能拖上几天 ,而这种情况下,一旦没有了水源,更是火上浇油。 这该死的皇帝! 万幸的是城内还有几口井水没有被污染,但是有一些,已经开始变色,沈灵溪吩咐人将没有被污染的水做上记号,最近天气没怎么下雨,井水有限,沈灵溪制定了一个计划,每日按人口分水,只用于足饭 和饮用,不得洗衣。 做完这些,沈灵溪猜到蒋浩可能等不及了,果断的拉着乔梦翎回城主府。 蒋浩坐在主位上,盯着桌前的沙漏,眼神特别不善,怎么从前没觉得这玩意儿漏的这么慢? 他说了等两个时辰,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城主跪在地上,汗水几乎打湿了衣服,毕竟是官场混久了的人,蒋浩举手投足间,那一股贵气显而易见,毫无疑问市京城某个贵人家的公子,虽然他的动作并不见得有多么优雅。 沈灵溪吩咐他做的事情,他已经用最好的速度做好了,拿在手上,此刻正主不在,面前这个明显不感兴趣,他也就不敢贸贸然呈上去。 待到沙漏里的沙子刚一露完,蒋浩立刻就跳了起来,迈开长腿就想往外走,抬眸,大门口两个人影走了进来。 “蒋浩,你要去哪里?”乔梦翎好奇的问。 蒋浩脸色一瞬间都青了。 沈灵溪心底对这位苦逼世子都有些同情,这简直就是遇人不淑…… 她咳了咳,端正神色,拍了拍蒋浩的肩膀:“回去吧。” 蒋浩立刻转身就走,他怕再多看一眼乔梦翎,一定会忍不住揍她一顿! 乔梦翎在后面瞪着蒋浩,眼睛不是眼睛,眉毛不是眉毛,这人越来越阴阳怪气了。 沈灵溪毕竟是有身孕的人,走了半天有些累,坐在主位上,拿起一杯茶喝了一口,这才看向地上的城主大人:“东西拿来了吗?” 城主立刻将手中的本子举过头顶,呈到她眼前:“在这里。” 沈灵溪接过,仔细的翻看起来,她来的路上专门注意过路上的人群,这上面写的,跟她估计的,虽然有些细小的落差,但是大体还是有谱的。 “魏城主。”沈灵溪花了小半盏茶的时间看完了蓝皮本子,声音慢悠悠的。 “下官在!” “我现在没有时间追究过去,你得脑袋还要不要,就看你以后的表现了。”沈灵溪眼神微微一深:“我刚刚去城内转了一圈,哀鸿遍野的场面,传到圣上耳朵里,你会被他五马分尸!”悦耳的嗓音幽幽的,令 人脊背生寒。 城主更孬了,他原本还指望这位使臣是个贪钱好色的,甚至已经暗中吩咐人准备了不少财物,还有几名绝色美女,准备今晚敬献给他,如今一听这话,顿时不停的磕头:“使者饶命,下官愿意戴罪立功,求 使者在圣上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好了!”沈灵溪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磕在案上,发出“啪”的一声响:“我现在不想听这些,你立刻将城里的大夫都给我照过来,我开出一个方子,你立刻着手搭建药棚,熬了给还没有感染的瘟疫的百姓喝, 在开设粥棚,将城主府的粮仓打开,每日施粥三次,记住,熬药的药材不够,来告诉我,不准私底下去办,一切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不准自作聪明,懂了吗?” “下官省的,下官立刻去办。”说罢,磕了一个头,跟只兔子似的飞快的跑了出去。 “姐姐好厉害。”乔梦翎咋舌,以往倒是没见过她这一面。 465章之枫装病 蒋浩嗤笑:“没见过世面的丫头!”慕之枫就是个旷世妖孽,沈灵溪跟他在一起,再不济也是个小妖孽,还对付不了区区一个小小的城主? 乔梦翎出手就打。 蒋浩由着她去,反正这丫头也不会真的对他下什么重手。 放着这两人打闹不说,沈灵溪将最基本的都做完之后,就开始深入研究瘟疫的治疗办法,这次跟往常不同,最大的隐患在于那些被尸体污染过得河水,这么大的工程,想要轻易解决简直可以说是痴人说梦 。 就算能够炼制出解药,那么大的面积,还是活水,又该怎么能保证全部解决?而且这个消息绝对不能传出去,城内本就一片混乱,她已经见过几起灾民暴动的事情,她让百姓每日去没毒的井里取水,放出的消息是井水里放了能够控制病情的药,本来就够乱的了,如果再知道赖以生 存的水源有问题,沈灵溪几乎都可以想象,接下里将会是一种怎么毁天灭地的场面。 人一旦彻底失去希望,便会变得无畏而无知,那个时候,城中一定会发生灾民造反的事情,俗话说,穿鞋的怕光脚的,光脚的怕不要命的,连命都没了,谁还在乎华富贵,害怕皇家权贵? 并且,如果这里的事情处理不好,慕之枫也一定会被慕云城攻讦,对他也非常不利。 总之,有无数个理由昭示,她必须完美地解决掉这次的瘟疫。 沈灵溪虽然内心千愁百愁,面上依然是一片平静,她忙活了一天,就算她不想休息,肚子里那个,也已经开始唱起了空城计。 “翎儿,世子。”沈灵溪敲敲桌面,将正在吵嘴的两人眸光吸引了过来:“我饿了,我们先吃饭,完了之后,世子,我有点事情想拜托你。” 乔梦翎立刻跑出去拿吃的东西,蒋浩撇了撇嘴,面对着沈灵溪的时候,又恢复到那副不可一世的文博侯世子脸色,态度倒是挺恭敬的:“王妃,有什么吩咐?”自从赐婚之后,她已经是名正言顺的摄政王妃 了。 至于沈织秋……反正附近没人,沈织秋这个人就可以暂时消失了。 没办法,先不说他跟沈灵溪原有的交情,就冲她是慕之枫的王妃这一点,他都得把眼前的人当祖宗看待。 要是让慕之枫知道他敢对她有一丝不敬,凭摄政王对这位的宠爱,他一定会被揍成猪头。 “一会儿吃饭东西,你偷偷带人,找几个重症病患和几个轻症病患,带到城主府来。” 蒋浩为难的皱眉:”王妃,不是我不帮你,瘟疫是会传染的,这里目前还算是安全的,把他们带进来,要是有个万一,可如何是好?“只要不面对乔梦翎,蒋浩还是非常靠谱的一个人的。 “我做事,你还不放心?”沈灵溪似笑非笑的瞄着他:“这些人是我要亲自诊断的,放心,我可是很惜命的。” 蒋浩见她如此说,只要答应。 沈灵溪嘱咐了一句:“我给你们的口罩手套,一定要时刻都带着,还有那些药丸,一天一颗,不能少,否则后果自负啊。” “知道了。”蒋浩没好气的甩出一句,心下还是有些气哼哼的,这都是些什么女人,越危险的事情越要往前冲,要是让摄政王知道了。 蒋浩打了个寒颤。 …… 千里之外的京城。 勤政殿。 慕云城一身龙袍,坐在龙椅上俯视着文武百官,眸光着重睃巡了前方的位置,又没看到慕之枫的身影,皱眉问道:“摄政王今日又没上朝?” 一名老臣越众而出:“启禀陛下,摄政王这一阵子抱恙在身,实在不便上朝,今日递了假帖。” 抱恙在身? 慕云城心下冷笑,他自然知道是何原因,脸上却佯装温和的问道:“遣太医去看了吗?” 那老臣在道:“太医院王太医与李太医都已经去看过了,说王爷感染了风寒,发烧,又口不能言,恐怕得等一段时间才能好转。” 王太医跟李太医都是他的人,断没有说谎的可能,看样子慕之枫为了拖延婚期,真的下了血本,连自己的身体都拿来糟践。 慕云城心底别提多不是滋味了,又想到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沈灵溪,这两个人算是同甘共苦? 他眼底划过一丝阴寒,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既如此,那便这样吧。” 边上的太监适时上前,一挥拂尘,尖细的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慕云城垂下眼皮,遮去眸中的冰冷。 该死的慕之枫! 还有什么办法? 这人是真的将自己折腾病了,难不成他还能闯进王府,将一个正在发烧还哑着嗓子的人拖出来赐婚?这样一做,天下人还不知道该怎么看笑话! …… 另一方面,得知慕之枫生病了,文淼淼天天上门探望,无一例外都被堵在了府门外,她却还是不死心,沈灵溪那个贱人不在京中,她本来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岂料慕之枫居然闭门不出,她想尽法子也见 不到一面,更无从诉说自己的一份深情,心底对沈灵溪的恨意再深了一层。 …… 摄政王府了,那个成功的让慕云城跟文淼淼都郁闷了的男人,正悠闲的在廊檐下逗鹦鹉,说病,看着到也像是真的病了,肤色苍白,额头看起来玉石一般沁凉,不用怀疑,触手摸起来,肯定是十分冰凉的 ,至于嗓子沙哑—— “王妃怎么样了?”声音低沉悦耳,很是磁性,实在是听不出半点沙哑的样子。 “王妃这两天都关在门内研制解药,不过又好好吃饭睡觉,也说过想念王爷之类的话。”身边的影卫一板一眼的回答。 慕之枫眸中闪过一缕笑意,真是他的小傻瓜,继续吩咐:“传出消息,让他们无论如何,都给我保护好王妃,掉一根头发,就让他们都别回来了!“ “是!”影卫说完,消失。 留下慕之枫一个人立在廊檐下,忧伤的想念他怀着身孕的小娇妻。 至于生病?慕云城也是蠢,都知道了沈织秋就是沈灵溪,难道不知道医馆里还有一个医术高强的玉碎吗? 466章解药出炉 玉碎想让一个人装病,不过就是一颗药丸的问题。 不过慕之枫也不好过就是,天天被思念之情充斥着,什么时候,他才可以光明正大的将心爱的女人好好地护在身边? …… 三处人惦记的沈灵溪耳珠发红,眼皮子直跳,暗自嘀咕,肯定是某人想念她了,她又何尝不想他? 只不过这次的事情着实棘手,说回去的话题,还为时过早。 沈灵溪仔细的替那几个重症病人诊断过,药方也试了好几副,真庆幸她是二十一世界转世而来的,这要搁在玉碎手上,哪怕他医术高强,也未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这个地步。 毕竟几千年的文化积累,不是说笑的。 值得高兴的是,沈灵溪在三天之后,终于研制出了治疗瘟疫的解药,她给那些重症患者吃了,已经有人开始好转。 唯一难的是—— 沈灵溪拿着两样东西出了药房。 乔梦翎在外间帮忙,一看她出来,急忙跑过去:“姐姐,怎么样了?” 沈灵溪微微一笑,清丽无双。 乔梦翎自然知道这个笑容代表着什么,当即一声欢呼,一蹦三丈高:“姐姐,你真是太棒了!” 听到动静的蒋浩也走了出来,一看两个女人一个微笑,一个高兴的大笑,心里也输出一口气,有进展就好,最近外面人心浮动的厉害,也不知道哪儿窜出来一伙人煽风点火,沈灵溪在拿不出解药,不出半 个月,城内必将大乱! “解药是出来了,但是还有个问题。”沈灵溪皱起秀眉。 “什么问题?”乔梦翎睁大了眼睛问,蒋浩走过来,也侧耳倾听,解药都研制出来了,能救命的东西,还能有什么问题。 沈灵溪将手中的两样东西拿给两人看。 一个黄色的纸包,里面是一个饼子一样的形状,还有一只黑色的大碗,里面是一些绿色的汁叶液。 “这是什么?”乔梦翎好奇的将纸包放在鼻下闻了闻,一股子干巴胡味,难闻死了,可以确定肯定不能吃。 蒋浩拿出那只碗,闻了闻,似乎是某种草的汁液,他是世子,从小金娇玉贵的,那一股冲味立刻就让他将碗拿开了几米。 “这是灶上的干泥巴。”沈灵溪微微一笑,眼神转向那只碗:“这是青蒿汁。” 两人一起瞪大了眼睛,这种听起来匪夷所思的东西,真的能够治病? “问题就在这里,那里面几个是快要死了,可以强行灌下去,但是外面那些活人,怎么办?”沈灵溪询问,研制解药的时候,她都没这么苦恼过。 蒋浩将两样东西拿到手里,牵过乔梦翎,对沈灵溪诚恳的道:“王妃,你已经够辛苦了的,快回去休息吧,这事情,就交给我和这个丫头了。” 乔梦翎难得没有跟蒋浩唱反调,急忙点头啊点头:“姐姐,你快去休息吧,你好心救他们的命,再不识好人心,我就打的他们满地找牙!”小丫头说着,就握起了粉拳。 沈灵溪笑了,这两人还真没让她失望。 慕之枫让他们两个人来,当真是慧眼独到,乔梦翎机灵活泼,蒋浩责任心强,无论是那一方面都对她有用,这要换了玉碎,除了炼制解药,其他方面不添乱都不错了。 于是,沈灵溪毫不愧疚的将两样东西交给这两个人,施施然的,回房睡大觉去了。 肚子里的宝贝这几天有些抗议,她已经开始害喜了。 …… 蒋浩跟乔梦翎自告奋勇揽过这庄子事情,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实施,两个人确实没底。 蒋浩思索了一会儿:“上次府里不是还来了几个轻症患者,也许可以让他们试试?” 乔梦翎打击他:“那几个人早就好了,”她摸着下巴,突然拉起蒋浩:“在这里杵着不是办法,走,去外面想办法。” 蒋浩看着拉着自己的那只嫩白小手,撇了撇嘴,有点贪恋,又有些不舍,再次开始磨牙,死丫头! 他们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是被隔离开的重症区,但是都没人愿意尝试,甚至被很多人骂成神经病,泥巴要能治好他们,那他们就是天王老子了! 蒋浩一个世子,生平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尤其是见一个男人粗暴的推开准备给他喂药的乔梦翎时,更是怒火中烧,几乎忍不住要将那些愚民狠狠地暴揍一顿!还是乔梦翎拉住了他:“你可是答应了姐姐,一定要完成任务,打人算什么本事?”她斜睨着他:”我说你一个男人能不能有点本事啊?像我姐姐一个女子,千里迢迢来保你慕家的江山,连最艰难的解药都研 制出来了,不过就是让百姓们吃进去而已,这一点你都办不到,还受了点气就要动手揍人,把事情越闹越大,我说你真行啊,蒋浩!” 蒋浩被她一番伶牙俐齿说的脸色阵青阵白,瞪着她的眼神几乎要吃人:“他们不推你,我会发脾气?”他气不过,直接吼了出来。 乔梦翎一呆。 蒋浩吼完之后,又开始后悔,他是不是太凶了一点…… 乔梦翎回神,她虽然娇蛮了一点,但是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女孩,蒋浩是为了她才动怒,意识到这一点的乔姑娘顿时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的太过分了,但是拉不下脸来道歉,一时没有说话, 蒋浩也是这个想法。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瞪着。 最后,还是乔梦翎先开口:“好了,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说你,但是你也吼过我了,我们扯平,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我们要想办法让这些人相信,这两样东西是真的可以治病才行。” 蒋浩难得被乔梦翎哄,眸光顿时软了下来,也觉得她说的是事实,当下一思索,眼神一变再变,最后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突然一咬牙:“我有办法!” 467章灾民吃药 蒋浩想了什么办法让灾民心甘情愿的吃药? 乔梦翎最开始想不到,可是当她看到蒋浩当着所有病患的面,将那一包黄土泥和青蒿汁液倒进嘴巴里的时候,不止那些灾民惊呆了,乔梦翎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蒋浩是谁? 那可是南临高高在上的文博侯世子,从小金尊玉贵,没有吃过一点苦,更别提这人还是京城一小霸王了,骄纵跋扈的性子乔梦翎再清楚不过,因此当亲眼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乔姑娘的震撼可想而知…… 不过,看到蒋浩一脸苦相,强忍着没吐出来的模样,乔梦翎急忙拿出随身的水袋递过去,看着周围正盯着他们瞧的人,扬声道:“众位父老乡亲也看到了,这是我师父不眠不休,花了很大功夫研制出来的解 药,可以救你们的命!我家公子为了让诸位相信,刚才已经亲口吃下了,我相信你们都想早些康复,没有谁喜欢生活着这样的折磨里。” 她停了停,眼神扫视一圈,这次声音多了点冷意:“我们是皇帝派人救你们的人,现在救命的东西研制出来了,就放在你们面前,却因为难吃而没有一个人愿意碰?有什么东西比命更重要,不就是吃点喝点 比较难喝的东西吗?话已至此,吃与不吃,你们的命要与不要,全在父老乡亲们自己,但是,我乔梦翎作为师父的徒弟,是真的希望能够完成他救人的目的,所以——” 她的眼神坚定下来,拿起一包黄执纸包,仰头倒进了嘴里。 蒋浩在这丫头说话的时候就猜到了她的打算,本来想阻止,想了想,又算了,她励志要成为跟沈灵溪一样受世人敬仰的伟大大夫,这一点小小的苦,是必须要吃的。 吃完了黄泥巴,乔梦翎又喝了一碗青蒿汁,完了抹嘴,顺便对蒋浩眨眨眼睛:“其实也没那么难吃,味道还不赖,你干嘛做出那么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蒋浩直接无语。 那些一直用迷茫眼神看着他们的灾民,突然有两个冲了上来,二话不说,抢过来就吃,在生死面前,吃什么都不重要! 有人带头,其他的也一拥而上,蒋浩再有准备,带来的分量足,人太多忙不过开,就让那些病的不太严重的帮忙发。 总算解决了这一块,蒋浩跟乔梦翎累的浑身都快瘫了,黄昏的时候,两人走在街头,对视一眼,齐齐地输出一口气。 “走吧,回去交差!”乔梦翎干成了一件事,心情甚好,顺便拍了拍蒋浩的肩膀:“干得好,蒋浩,我以前太小看你了。” 蒋浩心里高兴,面上却没表现出来,拉着乔梦翎往回走:”哪儿有那么容易,刚才那些灾民,有一小部分是我派去的属下,至于结果,还得看看那些得了重症瘟疫的人,希望王妃的药有用吧。“ 乔梦翎本来听着那些人是蒋浩派去的,双管齐下,成功的煽动了灾民,又在心底暗赞了一声,听到最后一句,顿时就不乐意了:“姐姐开的药,怎么可能没有用?不准怀疑姐姐的医术!” 蒋浩急忙抬手:“是是,我不该怀疑你姐姐,小祖宗,我快累死了,我们先回去吧。” 乔梦翎体谅金娇玉贵的世子,也没真的跟他计较,笑眯眯地跟着他回城主府了。 两个人心情甚好的走着,没注意到暗地里,几双恶毒的眼睛注视着,将他们的对话一一听入了耳中。 沈灵溪睡了一觉,养足了精神,还没出门,就看到蒋浩与乔梦翎有说有笑的走进来,看这样子,事情是办成了。 不过…… 沈灵溪眸中划过一丝冷意。 “姐姐!”乔梦翎提着裙裾飞奔过来,满面欢喜:”我们已经成功让一部分灾民服下了解药,只等他们痊愈,就可以让其他人也欣然服药了。“ 沈灵溪温和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翎儿真聪明。” 蒋浩在一旁翻白眼。 “不过——” 沈灵溪一停顿,语气还有些微妙的意味,蒋浩与乔梦翎以为那一块出了问题,都眼巴巴的瞧过来。 沈灵溪眸中泛着冷意:“任何灾难发生的时候,都不乏趁机发横财的小人,你们刚才大张旗鼓宣扬了一番,恐怕明日,我们就再也找不到一片青蒿和灶底的泥巴。” 乔梦翎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他们没看到城内已经尸体遍地了吗?他们,他们怎么忍心——” 看着乔梦翎尚自天真懵懂的眸子,沈灵溪与蒋浩内心都是一叹,只希望这份纯净能够一直保持下去,别被世俗的邪恶抹黑。 沈灵溪道:“这些现在都不是重点,翎儿,我们既然猜到有人会这么做,就要抢先一步下手。” “怎么做?”乔梦翎抓住她的手,眼睛瞪的大大的。 “你跟蒋浩都累了,现在要做的是,回去好好睡一觉,等到夜半的时候,再出门去教训一下那些毫无人性的小贼,记得,对付这种在危难时期,不顾他人死活的小人,别心软,你好好听世子的话,知道吗? ”沈灵溪温柔的叮嘱。 乔梦翎使劲点头。 “你去休息吧,我还有话想跟世子说。” 乔梦翎撅着个嘴:”姐姐,你有什么话跟他说,是我不能听的。“ “乖~”沈灵溪但笑不语。 乔梦翎见撒娇无用,只好一步三回去头地走出去了。 蒋浩目送着她的背影,等看不到了,这才转过身看着沈灵溪:“王妃想说什么?” “也没别的什么,就是翎儿性子天真,太容易心软,你要好好看着她,那些穷凶极恶之徒,可是没有丝毫人性可言的,你要多多提放。” 蒋浩点头:“王妃放心,我会好好看着翎儿的。” “你自己也一样。”沈灵溪抿了一口茶:“慕之枫将你这个世子交给我,我总不能让你伤了才是,虽然说男人保护女人是天经地义,不过,那种本来可以避免的伤害,却因为一时大意而让自己和同伴受伤,就是死蠢了!” 468章英雄救美 因为有了沈灵溪的提点,蒋浩与乔梦翎在休整了几个时辰之后,就带着一伙人,提前去青蒿圃里埋伏。 月黑风高夜,杀人夺宝时。 乔梦翎眼神灼灼地趴在草丛里,盯着那块最大的青蒿圃,就连周围的蚊子都不介意了。 蒋浩就等她身边,难得见这一贯跳脱的姑娘露出这样凝重的神情,眸光好笑之余,也想到了沈灵溪的话,她也是希望能护住这朵天真浪漫的花,让她一直就这么无忧无虑的活下去。 要说蒋浩心里没有动过什么阴暗的歪心思,那也是不可能的,贵族里天生就没有什么善男信女,如慕之枫,慕云城,后宫那些妃嫔,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蒋浩看似顽劣,骨子里却还是有着属于世子的傲骨,自己心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定亲了,他还得笑脸相送,这样宽容的美德他天生就没有,估计这个世道上存在的也是凤毛菱角。 可是看着乔梦翎天真无邪的笑脸,蒋浩又心软了,如果他真的做了那样的事情,估计这个丫头再也不会用这样信任纯真的眼神来看他了,相比较失去她的笑容,蒋浩更愿意她就这么没心没肺的活下去。 察觉到浮躁的心思,蒋浩急忙将脸转向前方,离乔梦翎太近了,容易胡思乱想,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完这些乱糟糟的事情,尽早回京才是。 一行人来得早,一直等到夜半的时候,对面的树林里才传出动静来,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拿着砍刀,火把等物,利落的跑了出来,看这副装扮,是打算将所有的青蒿都砍掉。砍不完的,就算是烧了也不会 留给那些快要死去的灾民。 乔梦翎怒火中烧,握紧拳头就蹿了出去,蒋浩都没来得及抓住她:“王八蛋,你们干什么?” 她嗓子清亮,突然窜出来吓了所有人一跳,那些人见对方只有一个小姑娘,长得还十分美貌,色心顿起,其中一人道:“我们做什么,轮不到你来管,小娘子皮肤真好,既然来了,不妨来陪我们哥几个玩玩 ——”说完,就伸出手去摸乔梦翎的下巴。 乔梦翎暴怒,她可是堂堂乔家堡的大小姐,怎么敢有人如此轻薄,登时一脚踹出,将面前的人踢出老远,撞在了树林的树上,半天没爬起来。 剩下的几人对视一眼,拿着手中的刀就砍了过来。 乔梦翎是武林中人,武功非凡,岂是这些山野草莽可以比的?没出几招,就将这些人全部都打趴下了,使劲踹着其中一人的脸:“打死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狗贼!” 那人哭爹喊娘,突然抱住乔梦翎的腿,直磕头:“姑娘饶命,我们也不想这样,可是没有办法,我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个孩子要抚养,城中现在遍地瘟疫,大伙现在都活不下去了,只能想些损人的法 子来挣些钱,我知道我没有良心,可是请您念在我一片孝心的份上,饶我性命吧……”边哭边磕头。 身边的几人也在磕头,一个个哭的情真意切,好不凄惨。 乔梦翎听此,顿时又有些不忍心了,城中的情况她是亲眼见过的,自然知道他们说的也算是实话,这么一想,脚下一慢,皱着秀眉正准备说话,抱住她腿的男人眼神突然一厉,抬头,一把白色的粉末突然 漫天撒了出来。 乔梦翎顿时意识到不好,就想后退,终究因为慢了一步,吸进了少许,这些粉末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她只觉得浑身无力,如果不是因为常年习武,意志力坚强,这会儿肯定倒地不起了。 乔梦翎咬牙切齿,眼神愤恨的盯着这群人:“你们卑鄙!” “卑鄙?”一群人站起来,眼神俱都是满满的恶意:“我们还有更卑鄙的,等会儿就让你好好享受享受。” 乔梦翎看出了他眼中的淫意,害怕的往后退了退。 那人一挥手,几个人就向她走了过来:“别玩死了,看这模样,还能卖个好价钱。” 几人搓着手:“放心,死不了!” 眼见着这些人的咸猪手就要摸到自己身上,乔梦翎毛骨悚然,更是后悔自己一时大意,再也忍受不了,扯着嗓子大喊出声:“蒋浩,救命!" "你姐姐还真没说错。“蒋浩带着人从草堆里走出来,一身暗红,容貌俊美,斜睨着乔梦翎:”这会儿才知道怕?以后在遇到这种人渣,看你还敢不敢大意心软!“ 他也是有心想给乔梦翎一个教训,要不然早就出来了。 见对方还有人,为首的公子哥神情虽然带着笑,看着几人的眼神却让他们脊背生寒,身后一行人各个眼神凌厉,一看就是练家子。 这群人一看不好,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抓乔梦翎做人质,可惜手还没碰到他,就被一柄刀切断了整个手腕。 那人发出杀猪一样的叫声。 蒋浩抱住乔梦翎发软的身体:“你睡一会儿,我办完事就带你回去。” 乔梦翎点点头,这些药粉能够让人昏睡,听刚才那几人的口气,应该是死不了人的,她也就放心的睡了过去,不过意识陷入灰暗前,指着面前几人,道:“别放过他们……” 蒋浩摸了摸她的发,低声道:“放心!” 他都舍不得动的女人,居然有人敢打她的主意…… 蒋浩俯视着那一群几乎吓得要尿裤子的男人,任凭他们怎么哭喊求饶,都不为所动。 等乔梦翎睡熟了,蒋浩这才将嗜血的模样看向他们,声音阴冷:“剁成肉泥,丢出去喂狼!” 身后的影卫提着刀向前,这些惩罚他们都是做惯了的,不怎么觉得残忍恶心。 蒋浩也是因为不想让乔梦翎看到他残暴的一面,才哄着她睡去。 “饶命啊——” “我们再也不敢了——” 暗夜中响起痛苦的嘶喊诅咒,久久不散。 …… 城主府。 沈灵溪白天睡得足,晚上又睡了一阵,这会儿没有睡意,索性起来研究解决瘟疫的法子。 第469章 469 鸿雁传书 她来之前曾经在那本皇宫密室的小册子里看到过关于瘟疫的解决方案,这一次最大的问题是需要解决流动的河水问题。 解药现在已经不是最大的问题了,但是有什么办法,可以一次性解决掉百姓的用水问题? 沈灵溪在灯下来回踱步,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的点子,看着窗外的圆月,思绪顿时就飞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某人身上。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有没有想她? “这么长时间,也不送封信,真是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沈灵溪嘀咕,看着半空中又大又圆的月亮:“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以前学习这片课文的时候,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意境相思在里面,那个时候无忧无虑,唯一操心的便是老师抽查的时候,怎么样可以将它背过,到了这里,反倒将这种相思之情体会了个彻底。 慕之枫不给她写信,骨子里还是很传统的沈灵溪小姐又拉不下脸来主动给他写,搞得好像她真的有多想他似的…… 她轻抚着自己的肚皮:“宝贝,你爹地是个大坏蛋,都不问候你娘我一句……” 暗处的女影卫们默默地移开眼神,王妃又开始抽了,王爷又该乐了。 正走神间,突然听见一阵翅膀煽动的声响,在清寂的夜色中格外响亮。 一只肥肥胖胖的雪白色鸽子落在窗台上,黑豆一般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看过去就像雪白的一大坨…… 沈灵溪惊讶,不会刚说曹操,曹操就到吧? 那鸽子看着她走进,居然没飞走,还又往前跳了两步,沈灵溪眼睛一亮,确定了,这确实是某人给她送信来了。 抓住鸽子的腿,将绑在脚上的信取下来,沈灵溪知道暗处有影卫看着,尽量装的若无其事一点,然后拿打开信的动作,依旧非常快速。 隽永的字迹,是她熟悉的模样。 君住长江头,妾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短短几行字迹,沈灵溪看着看着,脸突然红了,这个时候自然没有长江,这首诗是某次两个人谈论诗书的时候,她无意中念出来的,没想到他居然一直都记得…… 收到了慕之枫的信,沈灵溪所有的烦恼都一扫而光,拿着信看来看去,几乎都要看出一朵儿花来。 信里确实还捻着朵儿花,背面居然还有一行字。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不像是诗,沈灵溪仔细的琢磨了一下,突然“啊”了一声,拍手:“妙招,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看到这个,她真是又感动又怜惜,慕之枫远在京城,不止要忙着跟慕云城斗法,居然还要顾忌她,这男人,怎么能让人不死心塌地? 想到此刻,沈灵溪走回桌旁,拿去朱笔,抬手悬腕,在白纸上精心写了一首雕花小楷。 陌上花开,妾可缓缓归矣。 沈灵溪将“君”变成了“妾”,大概意思就是,夫君,安心吧,娘子很快就能回家了。 将信绑在鸽子的腿上,沈灵溪看着它的体重,嘀咕:“该减肥了,再吃下去就飞不动了。”说完,将手中的鸽子放飞到半空中。 然后又将慕之枫的信贴身藏好,这才询问影卫:“世子跟翎儿姑娘回来了吗?” “刚回来,翎儿姑娘好像晕过去了,不过看世子的表情,不怎么着急的样子。” 沈灵溪终归有些不放心,决定去看看,房间里,蒋浩也不放心,正准备去找沈灵溪来看看就见人已经到了眼前了。 “王妃,翎儿她吸了一种雪白的药粉,晕过去了。”蒋浩虽然知道可能不会有生命危险,还是怕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沈灵溪仔细为乔梦翎切了脉,道:“没事,只是普通的蒙汗药而已,睡一觉就好,翎儿这丫头想必这次也得到了教训,世子,辛苦你了。” 蒋浩仰脸,心底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沈灵溪闻到他身上有浓重的血腥味,想必是动了真怒,又见他容颜有些憔悴,就道:“去睡觉吧,影卫守着翎儿就好,明日还有事情要拜托你去办。” 蒋浩也不客气,对沈灵溪一拱手,回房睡觉去了。 沈灵溪看着睡得纯真无邪的乔梦翎,摇头:“这丫头倒是个幸运的。” 就这么磨蹭了一会儿,沈灵溪才回房睡觉。 一夜好眠。 翌日清晨。 三个休息好的人都神清气爽的起床,蒋浩先去找了乔梦翎,两个人一块儿来沈灵溪这里蹭饭。 “世子,劳烦你去其他州县弄一些活鱼过来,记住,一定要活蹦乱跳的。”吃饭的时候,沈灵溪突然说道。 蒋浩跟乔梦翎对视一眼,均是一头雾水。 乔梦翎咬着筷子问:“姐姐,你要那么多鱼做什么?” “我找到一味房子,打算给那些鱼吃了,然后再放进那些被污染的河水里。” 听她这么一解释,乔梦翎仔细一琢磨,拍手:“好计,鱼吃了解药,便不再怕毒素,他们带了解药在水里,那水里的毒,可不就很快就能解了吗?姐姐真厉害!”小姑娘竖起大拇指。 沈灵溪暗自嘀咕了一句,厉害的可不是她,而是远在京城之外的某人。 蒋浩也觉得此计甚好,吃完东西,就吩咐手底下人去办了,这里是边疆,周围有不少城镇,活鱼还是很好买到的。 至于乔梦翎,沈灵溪这边的事情还没完,只是有了大体计划,具体实施起来空恐怕还会出一些问题,她留在府邸里已经没有什么事儿了,就决定去各处转转,亲眼看看那些解药的效果。 乔梦翎不放心她姐姐一个人,自然是选择跟着师傅了。 蒋浩斜睨着她,说了一句:“小没良心的东西。”倒也没勉强,跟在他王妃身边,是十足的安全,不用他担心。于是,蒋浩就这样一个人走了。 第470章 470 名动天下 沈灵溪带着乔梦翎出门,到了他们昨天送解药的地方。 服下黄泥巴和青蒿汁,一些重症病人已经有了很明显的起色,一传十十传百,这不过短短一夜的时间,城内大部分人都知道了,京城来的名医已经研制出了治疗瘟疫的解药,是的是黄泥巴跟青蒿汁。 因此,当乔梦翎刚出现在大街上,昨日在场的人立刻就认出她了,立刻就扑过来跪下:“活菩萨啊!” 乔梦翎吓了一大跳,听到周围众人七嘴八舌的解说,才明白原缘由,顿时羞道:“不是我的功劳!”她指着身边的沈灵溪:“这就是我师父沈织秋,解药是她研制出来的。” 没有任何修饰的两个字,然而众人的眼神,都落着沈灵溪身上,充满了感激与崇拜。 就是这么一个白白净净,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威武高大的小公子,救了整座城。 沈灵溪迎接着众人的眼神,微微一笑,非常平和:“乡亲们不必客气,身为医者,救人是本分。”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喜与真诚,在场的每一一个人都感受到了,感动的热泪盈眶,城主为富不仁,瘟疫发生的时候,每天都有人死去,看着原本熟悉的人一个个的远离,死亡的阴影无时无刻不伴随在身边,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在自己身上。 这里的人,大部分都失去了自己的亲人,原本以为再也没有希望,只能静静的等死,岂料上天派来了一个沈织秋,神仙一般俊美的小公子,让众人在死灰复燃的绝境中,再次看到了希望。大喜大悲的巨大落差情绪下,“哇——”的一声,不知道谁第一个哭了出来,紧接着,无数啜泣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无论是孩子,老人,男人,还是女人,这场灾难的幸存者们,似乎终于找到了避风的 港湾,都哭得稀里哗啦。 沈灵溪眸光悠远,一袭白衫被风掀起,黑发飞舞,看着哭泣的人群,眸光温柔至极,她缓缓地上前,伸出一只细嫩的手,轻轻地抚上一个孩子的头,那样的温柔,那样的怜惜…… 那孩子顿时哭的更大声了,甚至都抛却了一直被灌输的尊卑立场,不顾一切的张开怀抱紧紧地抱住了沈灵溪的腿,眼泪鼻涕都擦到了她的衣服上。 这幅画面,从远处看,是震撼的,这是一城人民,对一个人发自真心的感激与崇拜,乔梦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是应该高兴的事情,却悲伤的只想大哭。 “诸位,苦难已经过去,我们所有人都会活下去!”沈灵溪的声音不大,却奇异的传到了每一个角落:“好好的活下去!” “活下去!” “活下去!”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出声,所有人都高举着手开始喊,群情激奋,很快,城内四处都得到了消息,人人都高喊着“活下去”三个字,压抑悲伤的气氛一扫而光,留下来的,是满城的生机。 沈灵溪没有说太多激越鼓励的话,然后那眼神,凡事见过的人,都永远不可能会去怀疑有丝毫虚情假意。 沈织秋这个名字,也在短短几天之内,轰动了整个大江南北,流言像风一般吹过整座大陆,南临,玉梁都得了消息,人人都知道,沈织秋是一代名医,就她一个人,救了一座城,数以万计的百姓。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 南临京城。 慕之枫看着手中传回来的信,俊美的容颜缓缓地绽出一抹笑,渐渐地,笑声越来越大,到最后,近乎失态的站起来,哈哈大笑! 下属们何曾见过位高权重的慕之枫这般失态的模样,一个个惊愣不已,王爷受什么刺激了?难不成王妃名动天下,他也觉得与有荣焉? 不对啊,天下人只知道沈织秋,却不知道沈灵溪与沈织秋是同一个人,那肯定不是因为找个原因,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能让王爷这般高兴? 慕之枫笑完了,将手中的字条珍惜地放进怀里,冷淡的吩咐:”来人,给本王宽衣!“ 沈灵溪要回来了,就意味着,他们的婚期,该来了! 这一次,他绝对不再让任何人来阻止他娶沈灵溪进门,阻他者,死! 俊美如俦的男子,眸光缓缓地沉了下来。 ……安抚好了城内的百姓,因为最后确实证明了黄泥巴与青蒿汁能够治疗瘟疫,这两样东西又不值钱,几乎人人家里都有,沈灵溪当众说了具体做法喝吃法,于是,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有病的,没病的,都 争先服药,一时间满城的欢声笑语,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沈灵溪还特意叮嘱了最近一段时间只能服用她撒过药粉的井水,要是不慎用了河里的或者没做过记号的井水,就只有死路一条,神仙难救,凭借着她目前的威望,她说什么,百姓们便听什么,绝对没有二 话。 此外,沈灵溪还专门让那么禁卫军每天在城里城外巡逻,见到捣乱了,故意是坏的,一律抓起来,绝不手软。 就在这样明令禁止的操控下,边境城内的瘟疫,终于安抚了下来。 剩下的,就等着蒋浩将她要的活鱼带回来,喂下解药,在放进水里,这是最后,也是最难,耗费时间最长的一个工程了。 沈灵溪虽然很忙,但她也十分注定保养,没办法,她现在不是一个人,肚子还揣着一个宝贝疙瘩,她可以撑着不休息,肚子里这个可是会闹腾的。 蒋浩让人兵分几路,从不同的地方运鱼,这样速度快,还安全。 他多留了一个心眼,并未说明这些鱼的用处。 那些负责押送活鱼去边疆的士兵,猜了半天,最后得到的答案是边疆穷苦,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肉了,这些鱼都是用来犒劳那些遭难的百姓的。而一直盯着这块地皮动向的几个人,如慕云城,却直觉性的觉得没这么简单! 第471章 471 打道回京 但再不简单,他又能怎么样? 边疆瘟疫危害的毕竟是他的江山,他会为了要杀掉一个女人,而拿自己的江山开玩笑? 慕云城虽然不能算是一个好人,但他终究还算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不会拿自己的皇位江山去赌,而且最近慕之枫那个混账突然“病”好了,联合一众老臣在朝堂上给他施压, 已经开始测算婚期了! 一想到这个,慕云城就禁不住怒气蓬勃! …… 京城有慕之枫给她看着,因此无论是慕云城,还是文相府,这些想趁机来捣乱的,最终都只能偃旗息鼓,蒋浩带着人,将无数活蹦乱跳的小鱼,终于安全送到了边疆城。 至于为什么只要小鱼,也是沈灵溪特意吩咐过的,鱼小,生命力强,游得快,而且不至于被贪吃的百姓立刻就捉去下锅,在加上她特意的嘱咐,相信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人去打这些鱼的主意了。 蒋浩风尘仆仆的回来,立刻就去找乔梦翎。 乔梦翎看他一脸憔悴的模样,想到这锦衣玉食的世子这几日不眠不休,受了不少累,难得没跟他针锋相对的吵嘴,而是嘱咐他快去休息。 蒋浩看见她的脸,微微解了相思之苦,人也实在扛不住,就去睡了。 至于沈灵溪,她按照小册子上的方法,已经提前研制出了解药,并且倒入清水中,她亲自盯着禁卫军们将鱼倒进去,过了一夜之后,再将这些喝了解药的鱼儿分别放养到城内每条河流中。 沈灵溪一袭白衫立在河边,眺望着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峦,能做的她已经都做了,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三日后,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河水的水质开始变浅,沈灵溪亲自检验了影卫取回来的水,心中大为高兴。 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已经解决的十分完美,沈灵溪轻抚着小腹,眸光看着京城的方向,她想慕之枫了,这里只剩下善后的工作,已经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于是,当天夜里,沈灵溪唤来了蒋浩跟乔梦翎,说了想连夜回京的打算。 蒋浩的心情是复杂的,事情圆满解决了,自然要回京,但是回到京城,乔梦翎就要回到公子卿身边去,他看着她满心欢喜的脸,心下一痛,别过头去。 乔梦翎挽着沈灵溪的胳膊,高兴之余倒也没忘了她的身体:“姐姐,连夜赶路,你还撑得住吗?” 沈灵溪笑了一下:“没关系,可以再马车上睡觉,我不喜欢大排场,就这样悄悄的走,清静。” 现在城内许多人的家中都供着她的长生牌位,这份荣耀独一无二,但是沈灵溪可不想光天化日上演一场“哭别”,挑这个时候,当然该走了。 当然,她是不会承认,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想早点见到某人。 既然她同意,其他两人自然不会说什么,就这样拍板叫定,留下一对禁卫军继续帮助百姓,以防万一,一部分人保护他们回京。 翌日,太阳东升的时候,城内百姓才发现恩公已经走了,看不到人,百姓们便自发自动的对着回京的方向拜了拜,由此,沈织秋再次得了一个淡薄名利的美德。 ……前往京城的官道上,一辆外表朴素的马车晃晃悠悠的走着,为了不节外生枝,沈灵溪让那群禁卫军护送着另一辆马车走在后面,马车里坐了由影卫乔装的主子,她只带了乔梦翎和蒋浩,以及几名暗处的影 卫随行。 半个月后,沈灵溪跟乔梦翎回到了静思苑,她们回来的时候正是深夜,没有打扰任何人,坐了半个月马车的两姑娘各自回房。 沈灵溪回到熟悉的房间,倒在床上,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突然觉得不对。热的! 触手光滑温热,好像是男人的……胸膛…… 她的瞌睡立马醒了,正准备坐起来,却被一个人温柔的拥尽怀里,暗夜中,他的声音轻轻的,软软的,温柔的不可思议:“乖,睡吧。” 沈灵溪心下一松,往慕之枫怀里一倒,瞬间就睡的沉了。 同一时间,宣政殿。 幽幽烛火倒映出慕云城阴沉的脸。 一名暗卫正跪在地上请罪! 摄政王暗中操纵朝中大臣,联手逼婚,婚期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候,他本来已经打算狠下心来杀了沈灵溪,岂料那个女人居然金蝉脱壳,杀人不成,还被反过来耍了一把 如今这个时候,他几乎不用想,也知道沈灵溪必定已经回到了京城,在慕之枫眼皮子底下,在想杀她,就更难了。 慕云城的脸色黑的几乎可以滴出墨汁来,良久,他的唇角突然缓缓绽出一抹森冷的笑:“慕之枫,你想成婚,朕便成全你,只要——”黝黑的双眼闪过一丝嗜血的暗芒:“你有那个命去享受!” …… 第二日,沈灵溪一觉睡到大中午,慕之枫特意吩咐了人,不让去吵她。 沈灵溪梳洗完毕,摸着扁扁的肚皮走出房间,客厅里,慕之枫已经等候在那里,桌 摆了满满一桌山珍海味,都是她爱吃的,闻着都让人食指大动。 沈灵溪饿的受不了,也不管慕之枫了,拿起筷子就夹,不过动作还是很优雅的。 慕之枫帮她夹菜,柔声细语的轻哄:“慢点,别噎着了。” 沈灵溪忙的都没时间抬头看他。 慕之枫看的心爱女子清减的脸颊,眸中有些心疼,是个男人都不喜欢自己的妻子在怀孕的时候还要四处奔忙,枉他身为一国摄政王,却连自己的女人都没办法保护,都是该死! 或许是他自责的心声被某个女人听到了,沈灵溪吃东西的动作缓了下来,一双清丽的眸子细细的打量着他。 “在看什么?”慕之枫含笑问。 “你好像瘦了。” “想你想的茶饭不思,自然会瘦。” 沈灵溪的脸皮终究不算太厚,迎着他灼热的眼神,还是微微红了脸,有些羞郝的瞪了一眼:“跟谁学的,这么油腔滑调!”慕之枫夸张的做了一个心碎的动作:“夫人,为夫冤枉,为夫想你想的不得了,老天作证!”信誓旦旦的做完保证,下一刻就幽怨的看着她:“溪儿,分别这么久,你都不想我的吗?” 第472章 472 昭告京城 哪里有这么夸张?不过才两个月…… 沈灵溪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吐出两个字:“不想!” “不想?”慕之枫眼神戏谑:“真的不想吗?我可是贴身收着夫人寄回来的诗,既然夫人忘了,那为夫现在就拿出来念给夫人听听……” 见他真的开始翻找,沈灵溪眼睛一瞪。慕之枫挑眉。 “好了好了!”沈灵溪鼓着腮帮子道:“你就别再炫耀了,我承认,我想你还不行了吗……”最后几个字细若蚊蚁。 慕之枫看着她红彤彤的耳珠,知道自己的小丫头是个多么害羞的人,也不在逗她,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她用饭。 等沈灵溪睡足了,吃饱了,正躺在慕之枫的怀里躺在苑中悠闲的晒着太阳的时候,闷在玉碎走了进来。 迎着慕之枫不满的眼神,玉碎无辜的摊手:“不是我想来打扰你们,而是宫里来圣旨了,这我可没办法挡。” 圣旨? 慕之枫神色莫测,有点儿怀疑是不是关于成婚的圣旨,但是依照他对这位皇帝的了解,圣旨不会来的这么快,他也不是这么容易就妥协的人,那么,这道圣旨…… 沈灵溪眯眼,某个念头闪过脑海,她看了慕之枫一眼,明显,两个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这慕云城真不愧是当皇帝的,倒是能屈能伸。” 慕之枫轻抚着她的长发:“他用心不轨,对你来说,未必是好事。” “不是又如何?”沈灵溪微微一笑,霸气又优雅:“有些事情,你们这里的女人不敢做,可不代表——”她美丽的眸子自信而深沉:“我也不敢做!” 这样自信飞扬的神采,让在场的两个都看的目眩神迷,等回过神的时候,沈灵溪已经走了出去。 慕之枫狂傲一笑,他看上的女人,就该如此! 敢做,又为何不敢认! 慕云城,你就好好尝尝,自己种下的苦果吧! 慕之枫也随之走了出去。 留下玉碎在原地细细琢磨着沈灵溪话里的意思…… 片刻后,他突然瞪大眼睛,沈灵溪难道是想…… 想到某个可能,玉碎立刻就快步往外走,连贵公子的仪态都顾不得了,迟了,可就没好戏看了。 客厅里。 公子卿跟乔梦翎已经等候在这里了,公子卿坐在主位上,他的对面,坐着一个执着浮尘满面笑容的老太监。 沈灵溪一袭男装掀开帘子走出来。 那老太监笑的愈发眉目可亲,站起来躬了一身:“沈大夫,久违了。” 沈灵溪笑的点点头:“不知道公公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咱家是奉陛下之命,来给沈大夫宣旨的。”老太监从身后的小太监手中拿过圣旨:“沈大夫,准备接旨吧。” 沈灵溪微微一笑,正准备掀开衣摆下跪,突然外面涌进一群人,神情焦急:“沈大夫,救命!” 那老太监眉头一皱。 沈灵溪回首一笑:“诸位百姓且等上一等,等我接过圣旨之后,再随你们去看望病人。” 那些百姓一听“圣旨”两个字,瞬间安静下来,眼巴巴的等着。 沈灵溪对那神色不悦的太监说道:“公公,我这有病人,您快宣旨吧。”老太监虽然觉得这是大不敬,不过他今日来是有任务在身的,也不能过多计较,当下就尖着嗓子喊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织秋沈大夫医术高明,医德尊崇,解救边关数十万百姓,劳苦功高,朕特命 为其入太医院,为大医院遵守,钦此——” 沈灵溪缓缓地笑起来,果然! 大厅里一片寂静,老太监看着她:“沈大夫,天大的好事,还不快谢主隆恩?” 沈灵溪站直身子,缓缓地看了他一眼,唇边绽出一抹笑:“公公恕罪,这圣旨,我接不得。” 那老太太监眼皮子一笑,笑容顿时就淡了下来,眼神也带出了危险性:“沈大夫说什么?咱家没有听清!” 沈灵溪一笑,毫不畏惧,突然转过头,对着众多涌进来的百姓,抬起素白的手指,唇角扬起,重重一扯! 顿时,一头匹练般光滑的泼墨长发迎空飞散,映着女子娇柔美丽的容颜,荣光摄人。 “沈灵溪身为摄政王未来的王妃,自然不能入太医院为官,请公公如实禀告陛下。”女子清脆悦耳的嗓音响彻大厅。 人群一阵目瞪口呆。 那老太监气的几乎要厥过去。 他是慕云城的亲信,自然知道沈灵溪的真实身份,只是,谁也没有料到,她不止敢当众抗旨,居然就这么光明正大的亮出了自己的身份! 这一点,聪明如慕云城,都没有预料到! “沈大夫……是女子……” “摄政王妃……” 人群接二连三的响起不同的声音,满满都是惊讶。 慕之枫立在暗处,看着他的小妻子大而无畏的立在那里,一身的清丽无双。 那老太监直呼大胆,正欲怒骂,突然察觉到一道带着冷意的眸光落在身上,顿时一怔,抬头,就见慕之枫从后面走了出来,眼神似笑非笑的落在他的脸上:“你这是,打算对本王的王妃不敬吗?” 老太监一个激灵,立刻弯下腰:“奴才不敢!”慕之枫不在理会他,走到沈灵溪身边,揽住纤软的腰肢,对着众多百姓道:“灵儿她自幼立志学医救人,只是身为女子,很多事情都不太方便,女扮男装的主意是本王出的,这次前去边疆治疗瘟疫,她可是 累坏了,本王心疼,决定立刻娶她过门。” 百姓们静了静,顿时齐齐鼓起了掌,不知道谁第一个开始喊:“摄政王妃,女中豪杰!” “女中豪杰!” “女中传奇!” 沈灵溪由他抱着,也不说话,就是羞涩的笑,暗地里却在磨牙,这混账又趁机占便宜,不过看着他主动将责任揽过去,心里又有些淡淡地甜蜜。 ……流言跟风一般飞快的吹过京城每一个大街小巷,不过短短两个时辰,京城所有的人都知道,沈织秋就是沈灵溪,是未来的摄政王妃,马上就要嫁入摄政王府了! 第473章 473 赐婚圣旨 如沈灵溪所预料的那般,百姓之中充斥的,全是关于她的赞美之词,京城四公子之一,是个女子,而且这女子医术高明,仁心仁术,身份尊贵却不托大,亲自赶去边疆救了几十万百姓的性命! 民间不断的有诗人写一些美好的诗句来赞美这个千古难得一见的奇女子。 勤政殿里,慕云城脸色更加阴沉。事到如今,终究是慕之枫胜了一筹。 于是,紧随着上一道圣旨的,是当今圣上的赐婚圣旨,婚期已定,跟以前口头三言两语,自然不能相比。 木已成舟。 文相府里,文淼淼嫉妒的又哭又闹,将房间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一干二净,眼神阴狠至极:“沈灵溪,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就在此时,绣茗在外间敲门,神情有些不定:“小姐,刚得到消息,陛下已经下旨,给摄政王和……沈灵溪那个贱人……赐定婚期了……” 文淼淼愣了一瞬,转瞬间,大颗大颗的眼泪汹涌而出,漂亮的面皮气的几乎扭曲,狠狠地给了绣茗一个巴掌,嗷嚎大哭起来。 这副模样,没有半点大家闺秀该有的知书达理,活脱脱一个妒妇! 绣茗挨了打,却不敢摸脸,低着头,一动不动。 文淼淼心里又嫉妒又背上,哭的不能自己,文相爷从房外走进来,一见女儿的样子,脸色一沉:“你这是在做什么?像什么样子?” “爹爹!”文淼淼大哭的扑进父亲的怀抱里:”王爷就要娶那个贱人了,我该怎么办?女子的心好痛,女儿该怎么办……“看着一向骄傲的女子哭泣的模样,文相爷心中也有些不忍,毕竟她对慕之枫的心思,他从小就看在眼里,心中对那慕之枫的绝情也是有些不满的,当下拍着女儿的肩膀,安慰道:“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的, 皇帝是迫于来自民间跟朝堂的压力,才不得不赐婚,但是他对摄政王的防备之心依旧很重,这场婚礼,不会那么顺利的!” “真的吗?爹爹?”文淼淼抬头,眼神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真的。”文相爷温柔的轻抚着女儿的长发:“爹爹什么时候骗过你?” 文淼淼眼神亮起来。 “所以,别这么消沉。”文相爷笑得像只老狐狸:“你也许久未曾进宫去给陛下请安了,打扮的漂亮一点,今日就去吧。”他拍了拍女儿的手,转身走了。 身后,文淼淼擦干脸色的泪水,眼神重新镇定下来:“来人。” 门外走进来两个丫头。 “给本小姐梳妆!”她眼神沉静:“我要进宫。”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慕云城的心思,文相爷摸透了一大半,因此当内侍禀告文淼淼来请安的时候,慕云城阴沉了许多天的脸色,头一次见到看到笑容。 虽然这笑容依旧令人浑身发冷。 文淼淼穿了一件嫩黄色的裙衫,娇美过人,柔柔地给慕云城的行礼:”臣女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慕云城温和的询问:“淼淼怎么突然有空进宫?” 文淼淼低下头:“臣女是为了摄政王赐婚的事情而来。” “哦?”慕云城已经跟她合作过了,这个时候也不会在她面前装蒜:“这桩婚事,朕非常不甘愿,但是沈灵溪在民间威望太高,朝堂中那些大臣也逼得非常紧,朕迫于无奈,才答应的,淼淼可知道?“ “臣女知道陛下的难处。”文淼淼眼神一亮,她知道慕云城的个性,他这么说,就几乎相当于赤裸裸的暗示了,闻言,她立马从福身改为跪下来:“臣女今日前来,就是想为陛下解忧!” “解忧?淼淼知道我忧虑为何,你对此有什么好主意?”慕云城摩挲着手上扳指。 “陛下金口玉言,既然圣旨已经下了,断没有更改的可能性,只是这新娘,可否换一换?” 慕云城眯起眼睛:“淼淼想嫁给摄政王?” “是!“文淼淼毫不犹豫的就认了,抬头直视着慕云城:”臣女知道陛下对沈灵溪心怀憧憬,臣女嫁给摄政王,陛下铸一座金屋,藏了那沈灵溪,岂非两全其美?” 慕云城沉默良久,突然一挥手:“淼淼此计甚好,你先回去吧,朕——”他低下头,若无其事的批阅奏章:“到时候会派人去通知你的。” “臣女告退!”文淼淼一听这口气,就知道这事情成了,虽然觉得让沈灵溪活着,太便宜她了,不过一想到她落在慕云城手上,那日子肯定不好过,也就释然了。 她目前最重要的,是怎么想法子接近慕之枫,让他对自己改观。 两个人,不同的方向,狼狈为奸的计谋就这样成了。 只是,文淼淼终究是个女子,她一直都没有看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慕云城绝对不会允许慕之枫活着,威胁他的江山! 婚礼护如她所期盼那样照常举行,新娘也会如愿换成她,但是,最后会不会有新郎拜堂,喜事会不会变成丧事,就由他来决定了! 在慕之枫多方筹谋之下,沈灵溪与他的婚期终于提行了日程。 慕之枫的理由非常光明正大,就算他能等,她肚子也等不了,难道她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摄政王妃未婚先孕? 这种事情,在她以前生活的社会,自然不会有人介意,但是在这种封建王朝,那是要浸猪笼的! 沈灵溪虽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但是一想到肚子里的小包子,万一以后也有人指指教他的身世,可如何是好? 于是,略一思索,沈灵溪态度勉勉强强的,点头,决定嫁了! 沈灵溪一点头,最高兴的莫过于准新郎慕之枫了。 急忙吩咐王府的下人们开始各种大张旗鼓的操办事宜,京城的人都知道摄政王妃要嫁给摄政王为妃了,鉴于对她的爱戴,也都开始忙活着帮忙。 真可谓一场婚礼,八方帮忙了。 ……就在这一片忙忙碌碌,热闹非凡之中,最悠闲的新娘,沈灵溪在院子里蹲了两天,就开始闲不住了。 第474章 474 发现商机 她是忙忙碌碌习惯了的人,突然清闲下来还觉得很不是滋味,这里的习俗,新娘子出嫁之前,是不能见夫婿,也不宜出门的,再加上自从她的身份曝光之后,来找她看病的人已经不如从前那么多了。 除非真的没办法,否则一般人不会打扰他,毕竟是准嫁娘,还是王妃,已经不能再向以前那样随意了。 沈灵溪坐不住,就去前面院子找公子卿,看看有什么事情可以帮忙的。 乔梦翎除了跟玉碎学医术,一直都跟随在公子卿身边,小脸通红,满面娇羞…… 这一对好事也将近了…… 沈灵溪突然想到蒋浩很久没出现了,在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跟别的男人卿卿我我,这种嫉妒心酸的感觉是人都受不了,知道她平安就够了,其他的,还是眼不见心不烦的好。 她去的时候,公子卿正在泡茶,很香的茶叶,隔得老远都闻到了。 沈灵溪吸了一口茶香,走过来:“什么茶叶,这么香?” “岭南刚运来的一批君山银针。”公子卿笑着给她倒了一杯,他的腿已经有了很大的好转,虽然还不能行走自如,但是最起码已经能够站起来的,这一点,乔梦翎功不可没。 也因此,这一阵子,公子卿心情别提多畅快了。 他这情况,跟蒋浩一对比,真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上,这世上的事情,还真是…… 沈灵溪摇摇头,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品了一口香茗,顿时大赞:“好茶!” 公子卿笑道:“今年气候不错,茶叶收成好。” 沈灵溪看着手中碧青色的茶水,刚闲下来的脑子再次转动了起来,突然问道:“卿大哥,我想跟你合作,做一笔生意,如何?” “哦?”公子卿知道她奇思妙想多,立刻就来了兴趣:“你有什么好主意?” “你刚刚不是说,今天茶叶的收成好吗?”沈灵溪微微一笑,有些狡猾:“我突然想到,其实茶叶可不止泡茶这一个作用,如果运用得当,这可是一比大财富!” “比如——”公子卿眼神一亮。 沈灵溪道:“可以做成茶饼,茶花,还可以用来煮茶叶蛋,还可以入药,茶叶也是一种非常好的药材!” 公子卿兴致顿时来了:“闲来无事,不如小弟来为大哥示范一番?” “自然是可以的。” “需要什么?”乔梦翎问道:“我立刻去准备。”语气兴奋,不过行为,倒真的有些像个女人了。 公子卿立刻拉住她的手,温柔一笑:“辛苦你了。” “一点儿都不辛苦。”乔梦翎说着,就红着脸低下了头。 “咳咳”沈灵溪咳了两声,打断两人的恩爱对视:“其实也用不了什么,拿几枚鸡蛋,一个煮蛋的锅就可以了。” 乔梦翎立刻溜溜达达的跑出去了。 趁着这个空档,沈灵溪微微犹豫了一瞬,还是将蒋浩的事情告诉了公子卿,蒋浩对她的帮助很大,那个少爷也是她很少对讨厌的贵族子弟之一,算是她的一个朋友,她也不想看着他太难过。“大哥,我说这些不是为了破坏你们的感情,只是翎儿终究太过单纯,蒋浩对她的心思,她一直都没有察觉到,遇见你之后,更是整颗心都放你身上了,老实说——”沈灵溪摊手:“我是有点替蒋浩不平的, 他用了那么多年,花费了那么多心思,也不如你几个月。” 公子卿皱眉,似乎也没料到这中间还有这么一茬,思索了片刻之后,道:“这事情我知道了,说起来,也确实算我欠了他的。” “得了吧。”沈灵溪摇头:“蒋浩那样心高气傲的人,输了就是输了,别人的同情他可看不上,我只是希望以后你能让翎儿幸福,看着心爱的女人幸福,想必他也是幸福的吧。” “你说的是!”公子卿郑重许诺:“我这一辈子,都会对她非常非常好的。” 沈灵溪犯了个白眼:“你敢对她不好,蒋浩绝对立刻就跳出来抢人,所以,大哥,你要时刻谨记,自己有个很强劲的情敌在虎视眈眈。” 公子卿被她给弄笑了,其实他也知道沈灵溪的意思,世家情况瞬息万变,蒋浩以后的路,谁也不知道,这是希望他以后能够暗中帮衬一些。 正说着,乔梦翎拿着东西回来了:“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呢?” “我们再说蒋浩。”乔梦翎拿过一个鸡蛋在桌子上磕了磕,随口道。 乔梦翎皱起眉:“说到这个,我也想问,那小子最近去哪里了?自从回京后我就没再看见他,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神情颇有几分担忧。 这幅样子,公子卿看得十分清楚,乔梦翎只是将蒋浩当成一个好朋友对待,至于男女之情,那是半点儿也没有的,他放下心来,同时,又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 对面沈灵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公子卿咳了咳:“没事,他说不定很快就回来看望你的。”随口安慰了一句,他询问沈灵溪茶叶蛋的做法。 茶叶蛋的做法在简单不过,烧水,将鸡蛋放下去,在放些茶叶就好,然后就是因为多了几片茶叶,煮出来的鸡蛋味道,跟白开水煮出来的,可谓是一个天一个地。 乔梦翎这个贪吃的小丫头一连吃了三个,还要再拿,被公子卿制止:“一次性不可吃太多,等下午再吃。”说着,就拿起一块帕子温柔的给她擦嘴巴。 沈灵溪在剥着另一个茶叶蛋,暗自思索着,慕之枫有没有这么温柔体贴的对待过她…… 想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件事,但是响起了不少某人禽兽的画面…… 打住打住,不能在往下想…… 沈灵溪咳了咳,不再看这对小情侣秀恩爱,说了一句,转身回后院,至于她跟公子卿所说的茶叶合作,相信以那位君子的为人,是不会亏待她的。她现在要去等着某人来给她剥水煮蛋…… 第475章 475 假意示好 慕之枫最近要着手准备婚礼事宜,几乎忙的脚不沾地,难得寻了空来看沈灵溪,却见他一心牵悬的女人悠闲地倚在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个水煮蛋。 慕之枫走过来:“热的还是凉的?”这女人对别人的病情关注至极,自己的某些方面却粗枝大叶的紧。 沈灵溪一笑,将手中的鸡蛋抛给他。 慕之枫触手一摸,温热的,当下眉开眼笑,以为他的小王妃心疼他,就准备剥了自己吃。 正准备入口,却见沈灵溪一双美眸直勾勾的瞅着他,微微眯了起来。 慕之枫觉得不对,思索了一会儿,很快就摸透了其中的门道,顿时一笑道:“我先尝一尝烫不烫,不烫了再喂给你。” 不得不说,堂堂一国摄政王幼稚起来的时候,也是无药可救的。 沈灵溪唇角一扯,扭过头:“你吃过的,我才不要!” “我们是夫妻,需要相濡以沫。”慕之枫厚着脸皮强调,说着,还真咬了一口,他知道沈灵溪喜欢吃蛋黄,不喜欢吃蛋清,就将蛋黄剥了出来,寻了一个青花小瓷盘装着,亲自递到金贵的孕妇娘娘面前。 沈灵溪这才眉开眼笑,小口地咬着蛋黄。 慕之枫殷勤备至的在一旁给她打扇,小两口看起来可谓恩爱非常。 然后,这副画面,落在刚进门的文淼淼眼里,顿时让她妒火中烧,恨不得咬死沈灵溪,不过一想到她此行的目得,又不得不将眼中的阴狠强行压下去,装出一副娇柔脆弱的模样,小声的叫唤着。 听到声响的两人转过身,看着文淼淼由丫头扶着,脸颊苍白,精神委顿,额头上全是冷汗。 慕之枫不悦的皱眉,又是这个女人! 沈灵溪眸子微眯:“文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毕竟是相府千金,光天化日之下不好怠慢。文淼淼痛的说不出话来,身边的丫头急声道:“沈小姐,求你救救我家小姐,也不知道是那个心狠手辣的给我家小姐下了毒,寻遍了京城所有的大夫,都束手无策,请你您大发慈悲,救救我家小姐吧。”说 着,便留着眼泪跪了下来。 文淼淼中毒了? 沈灵溪稀奇的挑眉,据她所知,文相爷对这个独生女儿宝贝的不得了,又是在自己府中,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中毒了? 难道是装的?又来一次阴谋诡计…… 可是看表情又不像…… “慧敏公主……”文淼淼指尖泛青,浑身抽搐,那丫头眼见着是不行了,又哭又喊:“是我家小姐之前不对,对您多有冒犯,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救救她吧……”边说,头边在地上磕着砰砰直响。门外有不少伙计百姓都在看着,这么一来,袖手旁观貌似是不太可能了,若文淼淼真的这个时候死在她的医馆,她见死不救、呲牙必报的名声明天恐怕就会传遍整个京城,在这时候,可能会对两人的婚事 造成影响。 这个道理,沈灵溪能想到,慕之枫自然更不在话下,当下那眼神冰冷尖锐的像一根根针,戳着文淼淼,让她本就惨白的脸色,这下子更无丝毫人气,又因为心中有怒,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这样晕了过去。 “小姐——”丫头的哭声惊天动地。 门外不少人指指点点。 沈灵溪虽然希望文淼淼就这样真的死了,但是貌似还不行,只好慢悠悠的站起来,对着丫头道:“哭什么?还不快找人将你家小姐抬进去?” 这意思,是打算出手救了。 丫头愣了愣,立刻磕头:“多谢慧敏公主不计前嫌,大恩大德,小姐一定没齿难忘……” 说着就飞快的找人去抬文淼淼。 沈灵溪蹲下身子,仔细地看了看文淼淼的脸色,没错,确实是中毒了,只不过这中毒的过程,究竟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经过沈灵溪一番救治,文淼淼终于捡回了一条命,人还没醒来,就在医馆的床上躺着。 救完人的沈灵溪已经去睡了,慕之枫也走了,就只剩下丫头在一旁伺候着。 夜半的时候,文淼淼悠悠转醒。 丫头立即凑上去,眼睛含泪:“小姐,你醒了?还痛不痛?有没有感觉好一点儿?” 文淼淼似乎神智不清,细声细气的问:“这是哪儿?” “这是慧敏公主的医馆,是她……救了你……”说到最后,丫头声音越来越小。 文淼淼一愣,似乎想到了昏迷之前的情景,默然不语,良久,突然趴在丫头的肩上大哭出声。 第二日,负责监视文淼淼的影卫将这一番情景禀告了沈灵溪。 沈灵溪立在廊檐下,若有所思,文淼淼所中之毒乃是一种非常罕见的毒素,救治不及时真的会要人命,如果这是一场阴谋诡计,那她这血本也未免下的太厉害了,但若真是有人给她下毒…… 雾里看花,真相还真是够乱的。 不能怪沈灵溪多心,只不过文淼淼此女,此前的表现实在太过狠毒,不得不让人多心。 “再继续盯着,她们没离开医馆之前,你要时刻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包括身边的丫头。” “是!”影卫说着,消失在原地。 沈灵溪用过早饭,在院子里做早操,锻炼身体,没过一会儿,身后传来脚步声,听声音,像是两个女人的。 沈灵溪眼神微微有些意味深长,转身,就见丫头扶着脸色苍白的文淼淼正走过来。 “文小姐怎么不好生躺着休息,起来这么早做什么?”沈灵溪状似温和的道:“莫不是医馆里的下人有所怠慢?” “没有没有——”文淼淼急忙摇头,脸色苍白,神情冷傲,却又带着一股子我见犹怜的脆弱,噘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沈灵溪看着她,等着她的反应。 第476章 476 暗潮涌动 似乎纠结了一会儿,文淼淼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沈灵溪面前,低声道:“沈小姐,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一时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做出了很多让人讨厌的事情,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说吧,一个头 重重的磕了下去。 饶是沈灵溪,都被这出人意料的反应弄得怔愣了一两秒中,不过,这也是个妙人,当下就道:“文小姐快快请起,您的礼行的这么大,可是折煞我了。” “如果沈小姐不愿意原谅淼淼,淼淼今日就跪在这里,绝不起来!”文淼淼态度坚决。 沈灵溪笑道:“文小姐太客气了,这世上哪儿能有一辈子过不去的仇怨,只要小姐以后在不来寻我的麻烦,我也自当得过且过。”换句话说,如果文淼淼日后在有任何得罪的地方,她也不会心慈手软。 这话,沈灵溪相信,文淼淼听得懂。“淼淼是真的知错了,这一次,沈小姐不计前嫌,施以援手,让淼淼得以保住性命,淼淼十分感激,以后定然不会在得罪沈小姐。”文淼淼语气真可谓诚心至极,至于事实上,她究竟是怎么想的,那就不得 而知了。 文淼淼刚刚才解了毒,身体还十分虚弱,没说多久,就让丫头扶着回房了。 沈灵溪目送着她的背影,合下长睫,掩去眸中的冷光。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一点儿也不相信文淼淼会痛改前非,这样下了血本的讨好,之后定然还会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她。 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彻底的消失…… 想到此处,沈灵溪不可避免的怨上了慕之枫,都是因为他,她才惹上了这蛇蝎毒女…… 所以说,不止女人有当祸水的潜质,妖孽的男人,也不外是。 …… 日子一天一天过,在这几日,文淼淼一直住在医馆中,姿态放的极底,身子看着也非常娇弱,待人诚恳和气,再也不见过去的娇蛮阴狠之气。 众人渐渐都开始相信,这位大小姐是真的想要痛改前非了。 就连乔梦翎都跑来询问沈灵溪:“姐姐,那文淼淼是怎么回事?她说她以前对你多有得罪,希望你能原谅她,以后做一对好姐妹,是真的吗?” 沈灵溪正在院中下棋,她最近实在是太无聊了,慕之枫除了偶尔来“骚扰”一下她之外,几乎整天都不见影子。 “随她好了,以后再说。”沈灵溪随口道。 听她这么这般一说,乔梦翎心下顿时就有了底,她姐姐还没完全信任那个女人,毕竟文淼淼之前的所作所为,太过令人发指了。 乔梦翎想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对了,姐姐,公子卿说,按照你上次提供的那些办法,用茶叶制成保养品,或者美容养颜的东西,已经做好了一部分,正拿出去试卖,效果好的话,在开始正式开工。” 沈灵溪总算是找着了一件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当下一拍手:“走,去瞧瞧!” 她们二女刚走出苑子,迎面文淼淼跟丫头一起走过来,见了她,脸上带起笑:“沈小姐要出门吗?” “不是。”沈灵溪客气的道:“去前院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而已,文小姐怎么不好好休息,就起来了?” “淼淼想起已经打扰小姐多日,是时候该回去看看父亲了,特地来跟沈小姐告别的。” 沈灵溪这下是真的有些惊奇了,这文淼淼在医馆这么多天,居然真的什么都没做,就要回去了…… 当然,心底这样想,面上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依旧是清淡礼节性的笑意:“文小姐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以回去了,如果再有什么问题,可以再来医馆寻我。” “真的吗?”文淼淼惊喜的问。 沈灵溪点头:“自然是可以的。” 文淼淼在客套了几句,就带着丫头走了。 乔梦翎看着她的背影:“奇了怪了,莫不是真的吃错药了……” 沈灵溪敲了她一下:“这就不是我们该关心的问题了,走啦,去大哥那里看看。” …… 一路出了医馆,文淼淼都微笑着向大家问好,直到端庄的坐上相府派来接她的马车,她的脸色立刻就阴冷的沉了下来。为了演这出戏,她不惜自己给自己下毒,还屈尊降贵的给沈灵溪那个贱人下跪,放低姿态对那些贱民微笑示好,每次只要一想到这些,文淼淼几乎就气的浑身发发抖,不过,她已经取得了可以成功进入医 馆的机会,而且,这几日,她在慕之枫面前表现良好,应该让他对她改观不少,这两点,用什么换都是值得的。 沈灵溪一定想不到,她花费了这么大功夫,为的,只是她最后的一句话。 文淼淼一根细指挽着身前一缕青丝,眸光阴狠如刀:“茗绣!” 边上的丫头立刻俯身,低头:”奴婢在!“ “明日,你去医馆帮我“取药“”文淼淼缓缓地笑起来:“记住,一定要成功,不准出现任何差池,要不然,你也别回来了!” 茗绣的身体抖了一下:“是!” …… 公子卿不愧为商业行业的旷世奇才,她不过就是稍稍提点了一两句,他就能融会贯通,做出这么多新鲜东西,很多,竟然连二十一世纪都没人发明出来。 沈灵溪边看边赞叹,暗自想着,凭借着公子卿的手段,她的名声,这东西一定大卖,目前缺的,就是一个形象的代言人。 代言人…… 沈灵溪仔细的思索了一下,京城里的那些贵女她上次都打过交道了,没一个瞧得上的,再者,就算她愿意,从小受封建思想的女子,也未必有那个胆量,而这些小家碧玉们,名气又不足…… 真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暂时想不到,沈灵溪也不为难自己,看了一圈,顺手拿几个好吃的塞进嘴巴里,又跑回后院休息去了。 随着时日一天天过去,她肚子里那个也越来越不安生,最近总是饿的很快,她怀孕的消息一直没有传出去,除了她跟慕之枫,就连乔梦翎都不知道,毕竟,未婚先孕,在这个时代……咳咳……不太好听……她虽然吃的多了,却没长什么肉,在她的地盘,她想吃什么,自然也不会有人多说一句,这么多人了,大概也就是身为医者的玉碎,从她的日常习惯中,瞧出了一些端倪。 第477章 477 暗渡成仓 翌日,医馆里一切如常,沈灵溪起了个大早,在院子里做早操。 门房来报,说是文淼淼的丫头上门,说她家小姐昨晚有些不适,来找沈大夫拿点药。 沈灵溪挑眉,思索了一瞬:“让她进来。” 门房返回,不一会儿领着文淼淼的丫头走了进来。 易容成丫头的茗秀低着头,迈着小碎步走到沈灵溪身边行礼:“沈小姐,我家小姐昨日回去以后头晕脑胀,还有些恶心,差奴婢来那些药,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家老爷请您去相府帮我家小姐把把脉。” 沈灵溪佯装叹息:“文小姐受苦了,这些症状想来也是跟她的体质有关,无需看诊,我开几帖药,你拿回去熬上,让你家小姐服下,就无大碍了。” “多谢沈小姐。” 沈灵溪笑了一下,负手走进房间,茗秀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跟着。 沈灵溪不太喜欢有人一天到晚跟着自己,慕之枫送给她的四个影卫都由明转暗,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当然,这些茗秀不知道。 她垂下的眸光四处打量着四周,为了以防沈灵溪身边有其他人,她特地一大早来。 眼见着沈灵溪近在咫尺的背影,茗秀眼神一狠,手中多出了一把寒光凌厉的的匕首,无声无息的刺向沈灵溪的脖子。 匕首离雪白的脖子只差一点点,被一只横空出世的手握住,茗秀大惊,抬头一看,四个眼神木然的女子已经将她重重包围。 沈灵溪这才慢条斯理的转过身子,清丽的脸上染着笑意,眸中却是一片阴寒:“上次让你跑了,这回你自己送上门,真应了那句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 茗秀看着四个女影卫,她虽然身手不算弱,但是跟这些从小就出生入死的皇家影卫比起来,终究还差了一截,何况还是以一对四,根本没有丝毫生路可言。 或许是觉得没有活路了,茗秀眼神不甘的盯着沈灵溪:“我的易容术从来没有人能识破!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沈灵溪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也不想想我是做什么的,我认人,从来都不单只靠眼睛,毕竟你曾经在我身边呆了那么久,这气息我早就熟悉了,从你扶着文淼淼进来的那天,我就认出你了。” 当然,这也是从一开始她就不信任文淼淼的原因之一。 茗秀一梗,在无话可说。 沈灵溪围着她转了一圈:“文淼淼不是个好主子,为什么心甘情愿给她卖命?”茗秀神情有些凄楚:“我是孤儿,是小姐救了我,给我一口饭吃,要不然我早就死了。”这个理由,瞬间浇灭了沈灵溪想要收买茗秀的心思,这种将恩情看的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人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能让 他们屈服。 一名女影卫突然发现茗秀的身体软了下去,一摸她的脖子,脸色微微一变:“主子,她服毒了。” 言下之意,还有救。 沈灵溪却挥了挥手:“由她去吧。”她是恩怨分明的女子,茗秀上次伤了公子卿,还差点让她跟慕之枫产生隔阂,所以她一定得死! 但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文淼淼! 沈灵溪清灵的眸子里,飞快的闪过一缕幽光:“去请大哥和玉碎还有乔小姐她们过来。”很快,医馆里的主子们都到齐了。 听沈灵溪说了原尾,乔梦翎气的发怒:“那个臭女人,果然没安好心!” 公子卿安慰的拍了拍未婚妻气的通红的小脸。 玉碎看着沈灵溪:“你叫我们过来,是要想法子除了她?”沈灵溪微微眯起眼睛:“我忍她够久了!这次慕云城赐婚,暗地里肯定还有阴谋,文淼淼之前能来那么一出苦肉计,肯定也参与了其中。”她的眼神闪烁着几丝阴寒:“茗秀死了,正好我可以顺水推舟,将“ 茗秀”在给她送回去。” 乔梦翎双手一拍:“师傅,好主意,乔家堡有许多女高手,在加上玉碎师傅的易容术,那文淼淼肯定认不出来!” “知我者,翎儿也!”沈灵溪笑吟吟的道,她原本是打算让自己身边的某个影卫去假扮茗秀,但是乔梦翎既然找到了乔家堡的人,她也就不用在费心。 毕竟这四个,都是慕之枫用来保护她的,擅自派出去,保不准某人会不高兴…… 被她惦记的某人正在自己的王府里,盯着管家翻修府邸,慕之枫长身玉立,一袭黑袍,俊美优雅,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可惜—— 天外飞来一个喷嚏,破坏了这份遗世独立的气质。 慕之枫摸了摸鼻子,道:“肯定是王妃想本王了,你们都快一点,仔细一点。” “是!”王府的下人们声音洪亮的喊到。 而此时医馆里,随着沈灵溪慢悠悠的一句“我怀孕了”,四下里一片寂静。 乔梦翎盯着她的肚子,张大了嘴巴。 公子卿情绪有一瞬间的复杂,很快转为欣喜。 唯独没觉得意外的,是玉碎。 毕竟是神医,不能自砸招牌。 沈灵溪抚着肚皮:“你们可别说出去。” 几个人回过神,齐齐摇头,这孩子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慕之枫的,虽然说她们马上就要成婚了,但是女子的名节,还是非常重要的。 “生出来的时候就说你是七月早产。”玉碎面无表情的道。 沈灵溪唇角抽了抽,她居然不知道玉碎这个尘世之外的人,居然这么维护她的名节…… 她自己是不怎么在乎的…… 当然,这些不能让他们知道,要不然肯定迎来的是一堆狂轰乱炸。 她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说出来,是因为把她们几个当成真正的朋友,心底确定这几个人永远都不会背叛自己。 从这天起,沈灵溪成了医馆的高级保护对象,本来就看的够紧了,这下子更是连出个房门都得小心翼翼,一个不心,迎来的不是乔梦翎的尖叫,就是玉碎的冷脸,要不然就是公子卿的碎碎念。弄的沈灵溪悔青了肠子,早知道会这么束手束脚的被当成国宝对待,打死她也不会说出自己怀孕的事…… 第478章 478 灵溪进宫 如公子卿等人所料,文淼淼果然没有察觉到这个茗秀是假的,只是以为她任务失败,狠狠地惩戒了一番。 乔梦翎找的女子聪慧至极,意志力又强,这番苦楚也熬了下来。 沈灵溪心里再次对文淼淼添了一笔账。 日子流水一般晃过半月,离沈灵溪跟慕之枫大婚只剩下三天,这一日,宫中传来太后懿旨,宣慧敏公主觐见。 慕之枫是皇族,成婚之前,太后召见她这位玉梁公主一次,很正常。 沈灵溪穿了一件水蓝色的华美宫装,带着八尾凤钗,打扮的雍容华贵,为了以防万一,四个影卫穿着侍女裙衫,陪着她一起进宫。 马车一路行过朱雀街,沈灵溪掀开纱帐,透过窗户像外看了一看,这一看,正好看到公子卿开的茶叶店铺,门口来来往往全是贵族女眷,想来着茶叶生意做得确实不错。 沈灵溪心下暗喜,突然又想到了之前考虑过得“代言人”问题,灵机一动,想到了宫里那群贵妇,皇家人身份尊贵,如果这种茶叶礼品被太后青睐,还不得让京城所有人都趋之若鹜? 沈灵溪想到就做,让人将马车停下,吩咐一名侍女进店里拿几份茶叶与药制保养品出来。 那侍女贴心,特意找了精美的礼盒装裱好,才抱着礼盒走出来,放在马车上。 沈灵溪重新吩咐上路。 等到马车走远了,那边店里,走出了一位衣饰华丽的美貌女子。 正是文淼淼。 她眯眼看着沈灵溪的马车远去的背影,眼地微微带起笑,意味深长,不安好意。 立在她身后的“茗秀”低着头,不言不语。 沈灵溪的马车一路平安的进入皇宫,经过了数道严谨的检查,即将到达太后居住的寿安宫的时候,后面突然追上来一个小太监。 “公主殿下,且等一等!” 沈灵溪眉梢一动,转过身来,见那小太监年纪轻轻,一脸的聪明样,就笑着问:“公公有什么事情吗?” 那小太监弯腰笑道:“公主的东西落在马车里了,奴才给公主送来。“ 说着,将怀中抱着的精致礼盒送到沈灵溪面前,上面清晰的映照出“玉记”的徽章。 沈灵溪怔了一下,很快回神,悠然一笑:“多谢公公。”说罢,点头示意侍女将东西接过来。 “奴才告退。”那小太监行了一礼,很快走远了。 沈灵溪这才转过头,笼在袖子里的手握的极紧,文、淼、淼! 她心底暗恨,面上却带着温婉清灵的笑容,姿态端庄的走进了寿康宫。 果不其然,除了太后,还有后宫一些高位妃嫔都在,一殿贵妇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沈灵溪进去的时候,小太监提前通报过,倒是没有人意外。 沈灵溪上次进宫的时候,与慕云城的后宫发生了不小的矛盾,这一次当着太后千岁的面,自然没有人敢在自找没趣。 沈灵溪端庄的跪拜:“拜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上座太后看她容貌清美,气质绝佳,面上微微笑道:“好个标致的丫头,难怪枫儿总缠着哀家,要早些娶你过门。” 沈灵溪故作娇羞的笑,低下头,心底却知道这句话有几斤几两重。 “起来吧。” 太后发话,沈灵溪站起来,又走过来给众位妃嫔们一一行礼,这般温婉的姿态,很难跟上次在后宫中那个气势凌厉的女人联系起来。 嫔妃们面上都带着笑,至于心里怎么想的,估计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由来女人们的聚会,都是一些无趣的八卦,沈灵溪不耐烦听,也不好告退,而且她今日来,还有自己的目的。 沈灵溪从身后的侍女手指中取过一只红色的精致礼盒,走上前跪在太后面前,柔声道:“太后娘娘,听之枫说您近日晚间睡得不太好,今日来时特地带着这一盏茶,希望你日日好眠。” “哦?”太后眼睛果然一亮,眼神落在那只盒子上:“这里面是什么?”沈灵溪也不卖关子,说的再多,没有亲身体验来的有效,伸出素白的玉手,缓缓地打开了盒盖,顿时,一股清新的茶香溢了出来,殿内装饰的在浮华,也免不了有些浮躁,闻着这一丝茶香,瞬间就好像置 身与草原上一样,神清气爽,耳目一新。 太后闻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这是何物?茶叶的香味,似乎没这么大,也没这种功效。” 作为皇朝最尊贵的女人,皇太后什么好茶没有见过,沈灵溪这一盏茶,倒是别有风情。 “这是用君山银针制成的“茶品”,可以益气养阴,安神补脑,给您老人家用,是最合适的。”沈灵溪笑容纯真:“而且,晚间睡觉之前用此物泡泡脚,保管娘娘一夜好眠。” 太后顿时来了兴趣,她年龄大了,失眠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太医院虽然用了药,但药效终归不大,这沈灵溪据说是个绝世神医,一个女子,救了边城几十万百姓,还治不了她一个小小的失眠? “来,给哀家泡一盏试试。“ 太后吩咐,很快就有侍女端来了一套上好的青瓷茶具。 沈灵溪用清水净了手,捻了几片茶叶泡入水中,然后拿起扇子,边扇着炉子上的火,便闭目凝神,闻着淡淡茶香,神情恬淡,似乎陷入了沉睡之中。 擅茶者必心静神凝,气质清灵,沈灵溪即使身处在喧闹的大殿中,那一股子沉静的气质,依旧让人瞩目。 渐渐地,所有人的眸光都落在她身上,只觉得宁静悠远。过了片刻,沈灵溪睁开眼睛,拿起杯子,开始点茶。 第479章 479 打响名声 当那一杯淡雅素香的清茶被递到太后手上时,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过来,沈灵溪泡茶的全过程她们都亲眼目睹,这茶光闻味道,都能让人食指大动。 皇太后细细的品了一口,紧接着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赞道:“真乃好茶!” 仅此一句,沈灵溪就知道她今日的另外一个目的已经达成了。 能让当今太后都赞一句好茶的,那些达官贵女们,谁改敢说不好? 沈灵溪得了夸赞,却不卑不亢,而是转身吩咐身后的两名侍女,将其他茶叶依次奉给各宫娘娘。 就这样,无论太后召见她,究竟目的为何,至少她做到了宾主尽欢,也没人敢往她身上无故泼黑水。 说笑中,太后无意提到一句:“若要说最好的茶叶,还是西海溟岛上的,只不过那个地方着实神秘,一般都是自产自销,不往大陆上来,也算可惜。” 西海溟岛? 第一次听说这么个地方,沈灵溪心下一动,她也是个闲不闲不下来的主,虽然不缺钱不缺权的,不过人生如果真的到了混吃等死的地步,那也太没意思了。 当即就在心底将这件事情记住了,等着改天询问公子卿。 念及沈灵溪马上就要出嫁,皇太后也没有多留,不过赏了许多金银珠宝给她,又嘱咐当了王妃之后,可得好好进宫陪陪她老人家。 沈灵溪温婉的笑:“是。” 出了宫门之后,沈灵溪沉下脸色,直接吩咐回医馆。 边上的影卫偷偷地觑了一眼她的脸色,心下明了,主子发怒了,肯定是因为那文淼淼。 恶毒的招数没完没了,这样的女人就像一条毒蛇,一直隐藏在暗处,时不时地钻出来咬她一口! 还真以为她沈灵溪真的是软柿子,只能认她拿捏,不会还手,是不是? 沈灵溪端庄的坐在马车中,唇角挑起一抹冷笑,文淼淼,真正惹怒了我的代价,你付不起! 回到医馆,沈灵溪刚下马车,乔梦翎就跑了过来,满脸都是怒气,气得眼睛发红。 沈灵溪拉住她的手:“回去再说。” 能让乔梦翎气成这副模样,可见不是什么小事。 进了客厅,出乎意料,公子卿跟玉碎都在,两个人的表情虽然没有乔梦翎这般外露,但是沈灵溪多了解他们,一看就是都在生气。 “怎么回事?”沈灵溪蹙眉问。 “姐姐,刚传来的消息,你看看!”乔梦翎咬牙切齿。 沈灵溪接过她递来得字条,打开,扫了一眼。 主子;文淼淼与皇帝勾结,欲在新婚之夜,李代桃僵! 李代桃僵! 沈灵溪冷冷一笑,握紧了拳头。 乔梦翎怒气冲冲的道:“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摄政王赶苍蝇似的赶了那么多次,怎么还是不死心?女儿家的羞耻之心都被狗吃了!这手段,一次比一次下作!” 公子卿拉过未婚妻小声安慰。 玉碎对凡尘勾心斗角的把戏不是很擅长,看着沈灵溪有些沉冷的脸色,就问:“你有什么好主意?” 沈灵溪意味深长的砍了他一眼,语气低冷:“这次我不会再对文淼淼手下留情了!这么个祸害,留着迟早要出大事!她不是想李代桃僵吗?那我就要她亲眼看着,我跟慕之枫拜堂成亲!” “这件事情最主要还是慕云城也牵扯了进来。”公子卿道:“文淼淼不足为惧,重要的是慕云城,该怎么防备。” “他是跟文淼淼暗中勾结的,这事万万不能端到台面上来说,文淼淼没了,计划失败了,他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其实公子卿真正想说的是,慕云城是一国之主,文淼淼还是个小虾米,不足为惧,这慕云城,才是真正的心头大患,如果慕之枫不能取而代之,他们将永远都生活在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袭击中。 不过,最终他什么也没说,沈灵溪聪明,慕之枫也不是笨人,这个道理他们都懂,他相信他们有自己的打算。 当下,几个合谋一番,定了一个计划。 摄政王大婚前一夜,满城都放满了烟花,百姓们门前都挂着红灯笼,一阵喜气洋洋的景象。 文相府。 文淼淼的闺房内,她正穿着大红喜服,坐在镜子前梳妆。 一想到明日她就要嫁给慕之枫,她的兴奋的无以复加。 也在心底自发自动的忽略了她并不能光明正大嫁过去的苦楚。 慕之枫是文淼淼心底的魔,已经让她偏入骨髓,得不到她这一辈子都不会甘心! 对镜贴花黄,满脸都是一颗待嫁女儿心。 身后扮着茗秀的侍女余光瞅着她的表情,心下暗叹,这文淼淼真是可怜又可恨,她爱慕之枫没有错,可是感情的事情最讲究两情相悦,她也是个聪明人,为何就是不懂得这个道理? 她最大的错就是不应该为了私人感情,不停的陷害旁人,手段心思之毒辣,已经完完全全的毁了这么个外表美貌的女人!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文淼淼究竟是因为爱慕之枫才这么不择手段,还是因为不甘心输给沈灵溪,才一定要争这一口气,恐怕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了。 丫头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窗外,合下眼睫。 三更时分,文淼淼上床休息,她执念深沉,睡觉都不想脱掉那一身喜服,就这么合衣而眠。 “茗秀”不动声色的走到床边,伸手,快如闪电的点了她的睡穴。 然后,她推开房门,走出去,对两个守夜的丫头道:“小姐想吃莲子羹,你们去弄一份过来。” 三更半夜,厨房里早就没人了,不过伺候文淼淼习惯了的人,对这位小姐狠辣的性格畏惧,一听,连真假都不怀疑,两个人立刻就去了。 茗秀这才走回去,打了个手势,从房梁下跳下来一个黑衣人。 “我去引开府中的护卫,你从后门带她出府。”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绑架,因为有“茗秀”作为卧底,文相府的地形他们已经摸得非常清楚。 第480章 480 终于大婚 前院火光冲天,相府顿时一阵人仰马翻,都跑到前面去打水救火。 黑衣人是乔家堡数一数二的高手,他将文淼淼扛在肩上,趁着夜色,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大火吸引,就向着大鹏鸟似的,一跃跳上高空,就这么简单的从相府内绑走了他们的大小姐。 这也是一个盲点,文淼淼害了沈灵溪那么多次,却没见她有过什么狠毒的回报手段,这就间接给了文淼淼和文相爷一个错觉,他们的陷害,沈灵溪只能受着,作为一个庶女出生的贱民,根本不敢报复。 所以对付文淼淼的安全问题,文相府从来没有担心过。 但是文淼淼不过想到,沈灵溪是不动则已,一动就要人命的性子,这一次,她将永无翻身之地! 当然,文相府发生的事情,慕云城也不知道,假扮茗秀的女子,这一次扮演了文淼淼,因此,相府这一夜,除了一个下人不小心点燃了一间屋子,被相府责罚之外,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小姐喝完了莲子羹,还一直好好地歇在房间里。 至于茗秀突然不见了,文淼淼没说,丫头们也不敢问,更不敢用一个侍女的事情去打扰相爷,她们隐约也知道,茗秀跟她们不一样,她是专职杀手,说不定又是被文淼淼派出去杀人了。 就这样,文淼淼成功的被沈灵溪带出了相府,没有惊动任何人。 此时,御书房。 阴暗的烛火,慕云城坐在龙椅上,神情阴冷,他对沈灵溪有过几分欣赏,一想到那不知好歹的女人居然看上了慕之枫,而没有看上他这一国至尊,心底就宛如被万千只蚂蚁啃噬一样,万般不是滋味。 不过—— 很快,慕云城的唇角就扬起了一抹笑阴冷的笑容:“都准备好了吗?” “陛下,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在,只待明日动手!” “好!”慕云城笑的恶毒,他得不到的,就是毁了也不能便宜了慕之枫。 同一时刻,摄政王府。 慕之枫立在星空下,仰头看着满天闪闪发光的繁星,心中思念着他的新娘。 因为习俗,婚前一段时间,新郎跟新娘不能见面,要不然慕之枫怎么可能忍得住这么长时间不去看沈灵溪? 他想要给她一个完美幸福的婚姻,任何想要破坏他成亲的人,都该死! 慕之枫风眸中闪过一丝寒意,声音轻柔,宛如一阵清风,却带着一股阴冷的寒气:”明日,格杀勿论!“ “是!”身后传来一声回应,奇异的是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名动天下的皇家影卫,将会在明日,真正展现属于他们的危险! 想到刚刚被送到府中的文淼淼,慕之枫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将文淼淼这个女人给收拾了,绝对不能让她在伤害沈灵溪一根头发。 今夜,注定了是一个不眠之夜。 这说的当然是其他人,对于准新娘沈灵溪,倒是早早的高床大卧,睡的没心没肺。尽管乔梦翎忙的脚不沾地,也真是难为她这么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了,摊上这么个无良师父,医馆有没有女人,请来的她信不过,于是乔梦翎只好亲自操刀,开始打点一切,争取把每一丝每一毫都弄得滴 水不漏,坚决不能让她姐姐的婚礼出现半丝差错。 不过,虽然明面上说是乔梦翎在打点,实际上操作的还是公子卿,这方面估计没人比他更在行,他纯粹是情趣问题,想看着未婚小妻子来来回回叽叽喳喳的忙碌,那副表情特别有意思。 他甚至已经开始幻想,乔梦翎嫁给他的时候,将会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 就在各有各的打算,谁都忙忙碌碌的时候,沈灵溪大婚的日子,终于,到了! 一大清早,还没睡过的沈灵溪就被乔梦翎从床上拖了起来,梳洗完毕,又考虑到孕妇娘娘不能饿,乔梦林就提前塞了些吃的给她。 等到沈灵溪吃完,乔梦翎就带领着一大群丫头婆子,拿着一套华贵明丽的凤冠霞帔,描眉点唇,略施粉黛,再将大红嫁衣往身上一套,戴上精美的金凤冠,打扮的极其雍容华贵。 公子卿与玉碎在外面待客,因为沈灵溪是绝世神医,京城之中,受过她恩惠的人很多,一些资格不够上摄政王府道贺的,就把贺礼送到医馆来。 公子卿待人和气,也不端什么架子,沈灵溪名声又好,那些人也乐意上门。 准新娘沈灵溪坐在闺房里,这个时候才有了一点点新嫁娘该有的欢喜,不安,她蒙着盖头在床边,暗中给自己打气,怕什么,她跟慕之枫算起来都“老夫老妻”了,还怕一个拜堂? 沈姑娘暗自念了多少遍,突然又有点心怯,想着自己这么年轻,就要踏入婚姻的坟墓,这万一要是所嫁非人怎么办? 现在逃婚还来不来得及? 算了,慕之枫怎么说也是摄政王,摄政王大婚要是找不到新娘的话,他大男人面子不好看……咳咳……她就勉为其难的……嫁了吧…… 以后他要是对她不好,她一封休书,休了他就是…… 一个人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乔梦翎领着两个女影卫走进来,手上端着一碗汤圆:“师父,在吃点东西吧。” 沈灵溪早就被这凤冠压得难受,听到吃东西,自然十分乐意。 可惜她们还是不让她把凤冠拿下来,就接了红盖头,乔梦翎亲自拿了汤勺喂她。 “这是习俗,新娘出嫁前吃汤圆,保证以后团团圆圆。”乔梦翎眉开眼笑,说着吉祥话。 这厢正忙着,外间玉碎喊了一句:“花轿到了,准备扶新娘上轿。” 乔梦翎急忙将没吃完的汤圆递给身后的丫头,拿过盖头重新给她盖上,确定不会出任何问题了,这才扶着沈灵溪往门外走。一出大门,就听见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满眼都是喜庆的红色,慕之枫一袭华美的红衣,戴着玉冠,尊贵优雅,俊美过人,见乔梦翎扶了沈灵溪出来,立刻上前几步,亲自牵过新娘的手,将日思夜 想的人儿送入花轿。围观众人跟着起哄,热闹非凡。 第481章 481 猝不及防 花轿一路上洋洋洒洒,光明正大的往摄政王府的方向走过去,满京城的百姓都出来看热闹,这其中大半部分都是真心的祝福,因为不论是沈灵溪,还是慕之枫,这两人对于百姓来说,都是大恩人。 到了王府门口,慕之枫下马,走过来踢花轿,又小心翼翼的扶着沈灵溪下轿,经过一系列习俗礼节,大红花球牵在两人手上,重头戏,拜天地,终于来了! 上座坐着太妃跟慕云城,慕云城尽管心底不是滋味,但是这个时候,满朝文武百官都在这里,他面子上当然得表现的过得去,因此还是笑意满满的。 只不过眼底,溢满了阴冷。 慕之枫不惧,沈灵溪这会儿也是个精神大条的,就觉得凤冠太重,赶紧拜完了,将凤冠取下来才是当务之急,慕云城的眼神,她察觉到了也一点儿都不在意。 这人要害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当听到最后两个字,慕之枫满心满眼都是激动,她终于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妻,以后,天下所有人都知晓,沈灵溪是慕之枫的王妃! 慕之枫牵着沈灵溪的手往新房走,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不耐,慕之枫笑笑,直接将妻子抱了起来,俊美的容颜线条柔和,唇角的笑容温柔如水,这一刻的摄政王,让在场众人都觉得,幸福之极。 口哨声瞬间掀翻了屋顶,大伙儿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都笑着恭喜。 柔福太妃的表情很淡,慕云城看着这场面,碍眼至极,他端起桌上的茶杯,仰头喝茶,遮去了嘴角的冷意。 希望今晚,还笑得出来! …… 慕之枫抱着沈灵溪一路来到了布置得华丽尊贵的新房,也不拖拉,动手掀了盖头。 一张美丽的芙蓉面出现在眼前,柳眉杏眼,雪肤红唇,美艳不可方物,尤其是一双灵动剔透的眼睛,动人至极。 慕之枫眼睛眨了不眨的看着,没等表情自己的相思之苦,沈灵溪这个会破坏气氛的,摸着雪白的脖子道:“快把它取下来,沉——” 没等她说出最后那两个字,慕之枫先一步用嘴堵住了她的唇,他吻了再吻,含含糊糊的道:”新婚之喜,别说什么丧气话。“一边,温柔地给她取下了头顶上的凤冠。 一头如墨青丝顿时披散而下,映着她美丽的容颜,看得慕之枫怎么也挪不开眼睛。 “你还要出去敬酒!”沈灵溪脸皮不够厚,终究有些招架不住,推了推身边的人。 “灵溪。”慕之枫哀怨的瞅着她:“我这么多天不见你,你不说想我也就罢了,居然还赶我走,为夫很伤心。”说着,还用她的玉手捂着他的心口,表情夸张。 沈灵溪“噗嗤”一声,被他逗乐了:“好吧,我也挺想你的,不过——“她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你把文淼淼藏哪儿了?“ “新婚之夜,不提不相干的人!”慕之枫趁机扑到她,开始上下其手。 沈灵溪拧他的脸,漂亮的大眼睛瞪着他:“下去!” “灵溪~”某人开始撒娇:“今晚是洞房花烛……” “你是不是忘了——”她有些俏皮的瞅着他,还夹杂着些许幸灾乐祸:“还有他!”她的手搁在自己的肚子上。 慕之枫:“……”所谓自作孽,不可活,便是如此! 他哀叹一声,往旁边一趟,捞过沈灵溪放在身上,声音温柔似水:”孩子有没有踢过你?“ “哪儿能啊。”沈灵溪笑的眉眼弯弯:“还早呢,这小家伙倒还乖巧,没让我受太多累。” “他要是不乖,出来我打他屁股!”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沈灵溪把玩着他的一缕黑发。 “女孩!”慕之枫当机立断。 “那要是儿子怎么办?”她眨着眼睛问。 “那就一直生,直到生出个女儿为止。” “滚!”沈灵溪揪他:“我又不是猪,才不要生那么多!要生你去生!” 慕之枫急忙讨饶,两人正打闹着,门外传来敲门声:“王爷,陛下请您去前殿一叙。” 慕之枫眼睛一冷。 沈灵溪冷声道:“这人真讨厌!” “你乖乖在这里等我。”慕之枫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小心一点,左边墙上有密道,文淼淼在柜子里。” 然后,慕之枫稍微收拾了一下,去了前殿。 沈灵溪穿着一袭大红的喜服,纤细的指尖掠了掠长发,慢悠悠的晃到柜子面前。 她觉得慕之枫这人特别有意思,她说想让文淼淼亲眼看着他们成亲,嫉妒死他,他居然真的就将文淼淼藏在新房的柜子里,能看不能言,真是……恶趣味…… 门外传来响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飘了出来,沈灵溪捂住口鼻:“该死的慕云城!” 这次派来的,肯定是一等一的高手,即使是任务失败,也会立刻自杀,将高贵的皇帝陛下摘得干干净净! 大婚之日见血,真是不吉利,沈灵溪暗暗磨牙,这笔账,她记下来了! 想着,她随手打开柜子,果然看到被绑的严严实实的文淼淼,她的嘴巴被一块碎步捂着,眼神充满了怨毒与愤怒,盯着她的肚子,似乎随手准备扑过来狠狠地给她一口! 沈灵溪眸光一冷,抬手,一个耳光狠狠地括在她脸上,她的眼神冰冷无情:”你是真得以为,我不敢动你是不是?“ 文淼淼气的脸色扭曲,嘴里不停的发出呜呜叫的声音。 沈灵溪再次给了她一巴掌:“你几次三番害我!我会让你知道,我的惩罚,你受不起!“ 她的眼神幽冷:”沈灵溪可不止是救人于水火的大圣人,我……也是杀过人的……“似乎是从来没有见过沈灵溪这副表情,文淼淼顿时惊恐起来。 第482章 482 险些流产 沈灵溪抬脚,狠狠地踹她,这个恶毒的女人好几次都差点害死她,她今日不好好教训她,她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门外的声响逐渐大了起来,这是一场厮杀博弈,慕之枫跟慕云城都有所顾忌,这些矛盾不能摆到台面上,这能暗中用这种法子解决,血腥味浓重的令人作呕。 沈灵溪捂着嘴巴干呕起来。 隐藏在暗中的女影卫立刻走过来扶住她:“娘娘,您没事吧?” 沈灵溪没说话,只是蹲下身子,不停的干呕。 一个女影卫立刻去倒水。 其他三个都担忧的注视着沈灵溪,一时间,都疏忽了柜子里的文淼淼。文淼淼盯着沈灵溪的肚子,眼神狠毒的近乎要将那里面的小杂种五马分尸千刀万剐,没有人知道,刚才慕之枫跟沈灵溪在房间里的那一段对话,和得知沈灵溪居然怀孕了,这两样打击,逼得她近乎要疯了 ! 凭什么她文淼淼用尽了手段都没有得到的男人,沈灵溪这个贱人居然得到了? 她嫉妒,怨恨,疯狂,恨不得吃沈灵溪的肉,喝沈灵溪的血,剥她的皮,抽她的筋! 尤其是看到沈灵溪虽然难受,但是抚着小腹的手,脸上的表情全是幸福与慈爱,这样的刺激让她忘记了身处何地,忘记了恐惧,忘记了一切,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沈灵溪死! 身随心动,她双手被缚,嘴巴被堵,但是她的脖子,还可以动!文淼淼顾不得疼痛,她使劲的扭了扭脖子,黑发里,突然飞出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针,侍女的心神全部都在沈灵溪身上,再加上这针无声无息,根本看不见,所以当它扎入沈灵溪身体的时候,她们才惊恐的 察觉到异样! 看着沈灵溪骤然软到的身体,侍女们大骇,一女立刻奔到前方去找慕之枫,外间的刺杀已经结束的差不多了,整个走廊花园,血迹斑斑,王府的下人们,正在收拾尸体。 丫头风一般的卷去前殿,老远就看到慕之枫跟慕云城并排坐着,似乎相谈甚欢的模样。 丫头顾不得君前失仪,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王爷,王妃出事了!” 大厅里顿时一片寂静。 慕云城笑了,当然他不敢笑的太明显,只不过唇角刚刚扬起,就看到了慕之枫突然转过来的眼神。 暗沉的,漆黑的,宛如深不见底的深渊,正席卷着一股巨大的风暴,只等一个突破口,便是毁天灭地的后果。 慕云城的笑容僵在嘴角,他如此忌惮慕之枫,却一直没法子杀了他,还不是因为他手段不俗,势力强大! 这是第一次,慕之枫用这样的眼神来看他,这让慕云城有一种感觉,沈灵溪如果出事了,他会用他来陪葬! 惊惧的感觉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慕云城确实是有过,这让他的脸色瞬间阴沉的不能在阴沉,他居然恐惧慕之枫? 开什么玩笑! 他刚准备开口,突然见慕之枫站起来,轻轻地贴近他的耳边,声音低柔:“慕云城,吾妻若有万一,整个南临王朝,都将寸草不生。” 很低很低的声音,似乎是从地狱深处冒出来的,让慕云城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整个客厅似乎都被一种修罗气息弥漫着,人人神情僵冷。 慕之枫却已经风一般迅速的飘走了。 留下了脸色铁青的慕云城,和一竿子装傻充愣的大臣。 …… 慕之枫派到沈灵溪身边的人都十分靠谱,刚一出事,立刻就有人飞奔去找玉碎。 慕之枫回房的时候,沈灵溪已经被抱到床上躺好了,她脸色青白,一看就知道是中毒的迹象。 至于什么毒,只能等玉碎来了之后才能知晓。 慕之枫握着她的手,看了好一会儿。 他走之前,她明明都是好好的,可不过一转眼,她就躺在床上,人事不知。 今日是他们大婚的日子,他许诺过她,给她一个盛大完美的婚礼,可是他的新娘如今却在床上躺着…… 一名女影卫将文淼淼从柜子里拖出来:“王爷,是她动的手!” 慕之枫的眼神看了过来,文淼淼双眸含泪,满是惊恐,一时头脑发热做出来的后果,就是她现在得面对慕之枫泼天的怒火。 慕之枫一脚踩住她的脖子,直接将文淼淼踩到了地面上,声音冰寒无比:“什么毒?” 侍女拿走文淼淼嘴上的布料,文淼淼直摇头:“我……我不知道……” 慕之枫脚下力道加重,文淼淼一阵呜咽,疼的脸色青紫:“你信不信,本王将你剥光了丢到军营里去做军妓!” “不——”文淼淼惊恐至极:“王爷,我爱你啊,我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你,你相信我,请你相信我……” 慕之枫一脚将她踹出去,纤细的身体砸在廊柱上,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玉碎来的很快,随行而来的,还有乔梦翎,公子卿,蒋浩等人。 慕之枫让开位子,玉碎立刻开始把脉,施针,整整一天一夜,所有人都等在门外,寸步不离。 最开始的热闹,已经不复存在。 这个时候没有人敢来招惹已经频临崩溃边缘的慕之枫。 第三日清晨,玉碎终于走出了房门。 慕之枫立刻就奔了过去。 “幸不辱命!”玉碎朝他捧了捧手:“这毒邪门的很,孩子差点就没了,她现在极度虚弱,以后,一定要小心。” 总算是有惊无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玉碎这么长没睡觉,听闻沈灵溪已经救回来了,乔梦翎立刻带他去睡觉。 蒋浩听闻慕之枫的吩咐,往地下牢房走。 慕之枫自然是进去陪沈灵溪。 一场大婚,虽然过程很热闹,但是结局,却这么草草收场。慕之枫握着沈灵溪的手,将脸靠在她的手心里,来回蹭了蹭,喃喃自语:“灵溪,你怎么永远都是这么大意……文淼淼那个样子,都能伤了你,以后……我还怎么敢让你出门……其实也是我的错,我没有仔细 检查过文淼淼,她身上带着暗器我不知道……是我的错……” 喃喃自语的声音过了很久,才慢慢的减下去。慕之枫最终趴在沈灵溪掌心里,睡着了。 第483章 483 送去青楼 蒋浩到了地牢,在哪里看到了曾经高高在上的文淼淼,此刻衣衫散乱,脸色青白,沦落到狗都不如的地步。 蒋浩戏谑的看着地上的女人。 文淼淼看见他却仿佛看到了救星,又哭又闹:”世子,请你救救我,沈灵溪要害我,求求你救救我,我父亲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 蒋浩围着她转了一圈,突然从一旁的侍卫手中抽出剑,在文淼淼瞪大的眼眸中,几剑劈下。 “啊啊——”地牢里响起女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文淼淼四肢瘫痪得倒在地上,眼泪鼻涕横流。蒋浩冷笑:”文淼淼,你是自己作死!为什么都这个时候了,还要对摄政王妃动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女人这里,永远都比脸重要,可是你看看你自己,你杀过少人?动过 多少歹毒心思?你这等蛇蝎心肠的女人,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男人真心爱你?“ 文淼淼愤恨的盯着他。 “别这么看我。”蒋浩诡异一笑:“你的痛苦日子还在后面。” 文淼淼惊恐至极。 “再告诉你一件事情好了。”蒋浩盯着她:“其实这么对一个女人,我也不忍心,不过谁让你胆大包天不知悔改,伤了王妃,差点害摄政王失去自己的孩子,所以,他吩咐,将你卖到青楼去。” 文淼淼脸色清白,不可置信,她想咬舌自尽,蒋浩却已经防备着她了,一挥手,一个黑衣人扛起晕过去的文淼淼,消失了。 蒋浩负手走出地下牢房,反正文相府跟慕云城同气连枝,本来就是慕之枫的敌人,再多这一桩事情,也无所谓。 …… 沈灵溪醒来的时候,是在早晨,刚恢复知觉,就被沉重的手臂给弄得喊出声,她嗓子有点哑,这一叫,还是将浅眠的慕之枫给弄醒了。 “你醒了?”慕之枫惊喜的看过来。 他脸色憔悴,嘴角还有青色的小胡渣,俊美的容貌大打折扣。 沈灵溪知道是因为自己大意才惹来祸事,也不敢提,就是推了推慕之枫:“丑死了,快去梳洗,我饿了。“ 听到她想吃饭,慕之枫自然高兴,立刻就欢喜地奔出去,让人准备早膳,又跑回来,抱起沈灵溪:“你也好几天没洗澡了,我们一起。” 沈灵溪脸色一红,瞪他。 “夫人,别胡思乱想。”慕之枫唇角挂着笑:“真的只是单纯的洗澡而已。” 沈灵溪翻翻白眼,她全身无力,而且又理亏,就没再反对。 两人美美地洗了一个热水澡,用完早膳,终于恢复了之前容光焕发的模样。 沈灵溪这个时候才有时间询问慕之枫:“你把文淼淼怎么样了?” “挑断手经脚经,送到妓院去了。” 沈灵溪一怔:“真狠!” “她活该!”慕之枫眸中一片冰冷。 沈灵溪乖乖不说话了,除了一桩心腹大患,她心情大好,开始跟慕之枫打情骂俏。 摄政王府一片欢乐融融,此时的沈相府,却是一片兵荒马乱。 文相爷终于发现,文淼淼不见了! 沈灵溪大婚成功,扮演文淼淼的女高手也没有必要在留在沈相府,当夜就消失了。 文相爷发动了所有人去找,也没有找到文淼淼的踪迹。 这事情就此传开了。 慕云城也知道了,事实上,他也在派人寻找文淼淼,他跟文淼淼合作的的计划文相爷不知道,而婚礼当天文淼淼没有出现,十有八九是落在了沈灵溪跟慕之枫手上。 慕云城的笑容有些阴险,他让人暗中将文淼淼欲意代嫁的计划,透漏了一点儿给文相府,这样一来,凭着那个老狐狸的心思手段,很快就会猜到文淼淼的失踪跟沈灵溪有关。 那个时候,他就可以坐山观虎斗! 文相爷浸淫官场数十年,是一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所谓姜还是老的辣,就连慕之枫都没有想到,文源程会在短短几日内就找到了文淼淼所在的青楼。 他暗中派人接回了文淼淼,宰相千金当了妓女,这件事情一旦传出去,他的里子面子都没了。 文淼淼被接回来之后,人处于半疯癫状态,她手脚已废,精神又不正常,已经是活生生的一个废人了! 文源程对面宣布女儿生病在家休养,看到唯一的掌上明珠这副模样,心里对沈灵溪跟慕之枫,也带了恨意! 这只一直韬光养晦的老狐狸,终于准备出手了! 而得到这个消息的慕云城,心情甚好的在御花园养鹦鹉,自从上一次当众被慕之枫甩了面子,到现在这么多天,他还是头一次这么好心情。 文源程跟文淼淼那种没大脑的女子不同,他是真正当官的人,实际上,连慕云城都不太愿意招惹他,因为,他是一只阴险到骨子里的老狐狸。 先是派出了几波不痛不痒的杀手之后,他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文源程经过此事,对沈灵溪格外关注,他让玉梁的探子去收集关于沈灵溪的资料,从小到大的经历,事无巨细,都调查的特别清楚。根本得到的资料,他很容易就发现了,现在这个沈灵溪跟过去的沈灵溪,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他这样城府甚深的人,自然不会无知的去相信那些天方夜谭,他更喜欢从实际推理,沈灵溪,很可能不是真 正的沈灵溪! 她是两国和平的代表,一旦发现这女子假冒公主,这个罪名,足以将她五马分尸。文源程心底近乎已经肯定了这个猜测,但是沈灵溪是魂魄穿到了这个世界,根本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她是假的,这一点,沈灵溪有着绝对的信心。文源程花费了极大的功夫也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就直接把 消息打到了玉梁沈家人的身上!沈灵溪是不是真的,没有人比他们有资格说话,只要人到了南临,哪怕她是真的,他也有法子将她变成假的! 第484章 484宰相奸计 这副阴谋他虽然没有明着告诉慕云城,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 “陛下,玉梁国沈相爷曾有意投靠我南临,却被拒之门外,此时玉梁虽然已经是战败国,但是 国内形势依旧还没有到达分离崩析的状态,如果真的能将他收为己用,对我南临收复玉梁,实乃一大助力!“ “哦?”慕云城挑眉,仔细地看了看文相爷,良久,突然笑道:“如此甚好,朕这就给玉梁国君发一份信函,让沈相爷前来玉梁小住,摄政王即是朝臣,也是女婿,前去迎接,再好不过。” 文源程弯腰;“陛下圣明。” 至于这一去,会发生什么,就难以预料了。于是,第二日早朝的时候,慕之枫便接到了前去玉梁接沈相一家的圣旨,这圣旨,一看就知道有阴谋诡计,可还是那句话,慕之枫可以为了公事推脱,但是他娶了沈灵溪,算是玉梁国的女婿,这一点在人 情上,推脱不掉。 慕之枫拿着圣旨回府,沈灵溪正赤脚坐在廊檐下,优哉游哉的晃着,一见慕之枫的脸色,就知道肯定又是慕云城那个王八蛋出了什么难题,来为难他了,立刻跟只欢喜的小麻雀似的,奔进慕之枫的怀里。 慕之枫吓出了一身冷汗,一把抱起她,薄责道:“都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这女人就将要他嘱咐多少遍才肯乖乖听话。 沈灵溪一点儿都不怕他,笑眯眯的道:”我的身体,我当然清楚,不会有事的,反倒是你,一张苦瓜脸,说吧,那混账又出什么难题给你了?“ 慕之枫将她放在软榻上,将手中的圣旨递给她,然后弯腰,拿过精致的绣花鞋,给她穿鞋。 沈灵溪一溜烟看完,第一个反应不是此次的事情,而是……她的真实身份…… 她跟慕之枫已经是夫妻,虽然说她的身份有些离奇,她并不是十分想说,但是此次事情,她不说,以后一定也会有人告诉他,与其别人说了让他误会,她还不如自己早早就说了。 “慕之枫。” 沈灵溪很少这样唤他的名字,而通常她这样叫的时候,就代表着她有话想对他说。 慕之枫正襟危坐,装出一脸严肃的表情:“王妃有何吩咐?” 沈灵溪乐了,笑了一会儿,找了个措辞,这才开始一点一滴的对慕之枫讲述自己的身世。 她说了很久,中途下人们看王爷王妃坐在亭子里,也没有人不识趣的上前打扰,从午间说道傍晚,沈灵溪似乎也是埋的太久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的都说了。 说完,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慕之枫,等着他的反应。 如果他敢露出丝毫嫌弃的模样,那他们这夫妻也就做到头了。 当然,沈灵溪对慕之枫有信心,对自己的眼神,更有信心。 慕之枫许久没有说话,似乎是在品味着什么,最后将沈灵溪抱进怀里,一声叹息:“辛苦你了。” 只有四个字,却让沈灵溪没由来的眼眶发酸。 她自来异界,经历了过少次生死为难,如果不是她精神力强大,心智坚强,恐怕早就死了多少回了。 以后没人疼的时候,就想着怎么活命,怎么过的充实,一直也没有觉得怎么哭,今天乍然听到慕之枫这一句,居然让她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女人……果然是不能宠的……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天色暗了下来,侍女们端上晚膳,沈灵溪陪着慕之枫送餐的时候,才问题关于那道圣旨的事情。 “慕云城目前打算干什么,我还不知道。”慕之枫给妻子夹菜:“不过绝对没安好心就是了,我去玉梁,你一定要小心,文相跟慕云城都不是好相与的,你乖乖呆在府里,不要出府。” “你要把暗卫都留下来?”沈灵溪脑子转了个弯,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打算。 “放心。”慕之枫宠溺的抚了抚她的秀发:“我会带上一半的,而且只是去接人,除非是大军,否则那些暗杀都困不住你家夫君。” 沈灵溪仔细的将事情都理了一遍,发现却是如他所说的那般,他身边的暗卫,除非是大批军队,否则都不是对手。 玉梁现在是南临的属国,给他们胆子也不敢再这个时候出兵耍什么幺蛾子。 唯一需要防备的,还是慕云城,不过,现在还多了一个文相! 这一晚,沈灵溪跟慕云城婚后第一次圆房。 可能是因为即将离别,心境的问题,沈灵溪罕见的多愁善感了。 慕之枫说她身体不好,宁愿憋着。 结果沈小姐说了一句“孕妇三个月以后,就可以行房……”话刚出口,某个隐忍已久的色狼立刻就扑了过来,将她拆吞入腹。 翌日清晨。 慕之枫起的很早,看着妻子还在酣睡的脸,温柔地俯下身子亲了亲,然后才恋恋不舍的走出房门。 他一出去,沈灵溪就睁开了眼睛,他醒来的时候,她也醒了,只是不想面对这样分别的时刻,就一直装睡。 她安慰自己,他只是去一阵子,很快就回来,不要担心…… 说着不担心,可不知怎么的,沈灵溪有些不安。 慕之枫带着人出了京城大门,一直盯着摄政王府的几路探子立刻回去禀告主子。 慕云城接到消息,笑的畅快:“慕之枫!这一次,定让你有去无回!” 而文相爷,他在自家花园里打太极拳,慢悠悠的打完一遍之后,才走过来听下人的禀告。 由此可见,这是一个极有耐心的男人,多年官场生涯,将他锻炼的阴险狡诈。 “相爷,摄政王已经出城了!” 文源程笑了,想到自己还在发疯的女儿,满是皱纹的脸上,笑的更加慈爱,他取过下人递过来的帕子,擦净了手,这才缓缓地道:“告诉那边的人,可以开始了。“ “是!”下人退了下去。很快,一只白色的信鸽从文相府飞出,向着玉梁的方向,飞了过去。 第485章 485 途中遇险 不好的消息在慕之枫出发一个月之后传了出来。 这消息来得猝不及防,如果不是沈灵溪一直命人暗中关注着慕之枫的动向,就连她都未必知道。 沈相府一家迁往南临,路遇刺杀,被困在无情谷,寸步难行。 沈灵溪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打翻了侍女递到手上的安胎药:“慕云城!” 侍女们都吓了一跳,沈灵溪的语气中满是恨意,听的人心底有些发冷。 她站起来,说了一句:“更衣!” ……同样得到消息的还有慕云城跟文源程,虽然很想就这么再添一把火,将慕之枫彻底杀气,不过慕云城终究有些顾忌,慕之枫走之前一定在京城里留了后手,他如果这个时候火上浇油,难保不会留下什么把 柄,再者,慕之枫这一次,在劫难逃,他需要做的,就是等! 万事,欲速则不达! 而文源程与他是同一个想法,也不见任何动静。 他们都打算,就这样借用玉梁国的势力,耗死慕之枫! …… 沈灵溪直接到了医馆,找到了乔梦翎,跟她要乔家堡的高手! “不行!”乔梦翎道:“姐姐,你怀孕了,不宜奔波远行,让蒋浩去吧。” “我要去!”沈灵溪漆黑的眼神盯着她。 对上她坚定的眼神,乔梦翎哑口无言,玉碎压根就不打算劝,因为知道劝不住。 公子卿已经着手去准备了。 乔梦翎给蒋浩送了信,很快,蒋浩就来了。 不止是乔家堡的高手,还有之前沈灵溪收复的山贼,现在已经成为了正规军,就在当夜,沈灵溪,乔梦翎,还有蒋浩三人,在公子卿的掩护下,连夜出了京城。 无情之谷在玉梁与南临的交界位置,从京城出发,连夜兼程的话,最低需要半个月,沈灵溪虽然担心,但也不能不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于是放缓了速度,二十天之后,一行人到了无情谷边境。蒋浩派去探子去打探消息,沈灵溪人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不会再鲁莽行事,以慕之枫的本事没理由会被困这么久,除非对方真的人多势众,慕云城哪里根本不用想都指望不上,沈灵溪知道,她现在能靠 的,只有自己。 刺客的来源她仔细的想过,很快就找到了源头,玉梁皇城! 也只有皇室,才能让慕之枫如此棘手!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蒋浩问。 “你让我仔细想一想。”沈灵溪做了一个手势,仔细的盯着桌子上的地图看起来,无情之谷三面环山,而且都是那种悬崖峭壁,除非是绝世武林高手,否则根本无法攀登。 慕之枫挑选这个地方,想必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沈灵溪盯着谷口,看了许久,突然脸上绽出一抹笑:“我们就来个——”她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有些冷:“瓮中捉鳖!” 听沈灵溪说完了她的计划,蒋浩和乔梦翎都觉得太过冒险。 “万一要是王爷那个时候没有出来,怎么办?”乔梦翎担忧道。 “他一定会出来!”沈灵溪说的笃定:“慕之枫会选择这个地方,是有理由的,他应该已经估算好了时间,就算猜不到我会来,但是乔家堡的人一定会来!” 蒋浩倒是比乔梦翎信心多些,毕竟她还算了解自家王爷。 于是,沈灵溪下午睡了一会儿,当天夜里,蒋浩带着一众乔家堡高手突袭对方,双方交手之际,蒋浩确定了沈灵溪的猜测,对方的身手看来,确实是皇家影卫! 这只是一部分,更应该担心的,是那些掩藏在暗处的军队! 也不知道那两个丫头搞不搞得定…… 蒋浩有些担心。 趁着一边大乱,沈灵溪在暗夜中,对着周围草丛,投了一种毒。 这种毒不会让人致命,但却会让人浑身无力,可以维持一个时辰,也就是说,一个时辰之内,慕之枫必须带着沈相府一家子走出来,要不然的话,沈灵溪就有可能被搭进去。 放好毒,确定那些士兵确实已经软到之后,沈灵溪做了一件十分大胆的事情,她在谷口两边纵火,只留下中间的大道让人行走。 因为不知道无情之谷究竟有多深,沈灵溪没有时间进去找人,就用了这样冒险的法子,夜晚的火堆,总是异常明显的。 慕之枫如果真的跟她心灵相通,就一会不会迟疑,带着人走出来。 沈灵溪等候在谷外,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谷口,时刻盼望着里面的人能够走出来。 半个时辰过去了…… 没有人…… 沈灵溪咬牙。 乔梦翎担忧的来回走动。 又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乔梦翎忍不住出声:“姐姐——” “再等等!”沈灵溪眼神坚定的截断她的话。 乔梦翎只好不在劝。 这个时候,蒋浩带着乔家堡众多高手回来了,他们身上都沾了血,可谓伤亡惨重。 “王爷还没有出来?”蒋浩一回来就问。 乔梦翎脸色焦急的摇头。 蒋浩皱起眉头。 两人正纠结,忽然见一直动都不动的沈灵溪突然迈开步子向前跑去。 “姐姐!”乔梦翎惊呼,就想追,被蒋浩拉住:“你也不瞧瞧谁出来了,居然就这么跑去做电灯泡!” 乔梦翎这才听到谷口传来一行人匆忙的脚步声,还有马车行驶的声音。 慕之枫一袭黑衣最先从里面奔出来,一把抱出已经冲到眼睛的沈灵溪:“死丫头,谁让你来的!” “我孩儿的爹出事了,我怎么可能不来!”沈灵溪早就想好了借口。 慕之枫紧紧地拥住她,似乎要将眼前的人嵌入骨血之中。 两人抱了一会儿,乔梦翎咳了咳,红着脸走过来:“姐姐,不是我不懂风情,只不过,时间快要到了,再不走的话,那些士兵就该醒了。” 沈灵溪这才醒悟过来,锤了慕之枫一把:“都是你,迟迟不出来!” “夫人教训的是!”慕之枫笑着认错,一把抱起沈灵溪:“下次一定赶早。”他们来得快,去的也快,蒋浩带着那群高手善后,抹去一切痕迹,只要他们踏上南临的土地,这些人就再也不能将他们怎么样了。 第486章 486 回到王府 沈相一家子都因为胆小怕事,呆在马车里,这样一来,倒是省了沈灵溪许多麻烦。 两人上了马车,慕之枫这才将沈灵溪揉进怀里,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不知道她有多想她,这些日子,他时时刻刻都在担心这个不安分的丫头也会跑来,京城里除了她,就没人拦得住她。 他家夫人下定决定之后,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沈灵溪由着他抱了一会儿,这才戳了戳慕之枫的肩膀,声音软软的:”有没有受伤?“ “没有。”慕之枫吻了吻她的唇:“如果不是那一家子太过碍事,我早就回到你身边去了。” “这次任务完成了,以后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与我们在没有关系。”沈灵溪说的斩钉截铁。 慕之枫淡淡的“嗯”了一声,板着她的脸,吻得没完没了,而且手也不安分的向着下方探去。 沈灵溪揪住他的头发:“你不想见人,我还要见人,安分一点!” “夫人,为夫好想你。”慕之枫装可怜。 “……可是我累了,想睡觉……”这一招,其实她也会。 果然,慕之枫立刻就安分了,将她抱在怀里,自己侧躺在榻上,拿过软被盖在两人身上:”睡吧。“ 沈灵溪呼出一口气,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两人相拥而眠。 …… 他们急匆匆而来,却是游山玩水般悠闲的回到京城。 听闻慕之枫安全回来的消息,差点气歪了慕云城的鼻子,又是这个沈灵溪! 文源程还相对好一点,他算是比较了解慕之枫,知道这人没那么容易死,心底开始抱的希望就不大。 慕之枫的弱点,是沈灵溪,只要将靶子瞄准了沈灵溪,不愁没有机会扳倒他! 而要抓到沈灵溪的把柄,就得先将目光盯着心来的沈家人身上。 玉梁沈相爷入府,慕云城不冷不热的说了几句官场上的话之后,就赐了他们府邸,让他们在京城里住了下来,至于权势富贵,没提一个字。 文源程借着套近乎的时候,拐弯抹角的问过关于沈灵溪的事情,沈家人讳莫如深,最后直接闭口不谈。 这让文源程更加确定沈灵溪的身份有鬼,派了人监视着沈相爷。 …… 慕之枫跟沈灵溪回到了摄政王府,倒是关起大门,过起了安心养胎的日子,对沈相,更是没有过问过一丝一毫。 …… 而新建成的沈相府书房里,正在进行着这样一段对话。 “父亲,南临皇帝冷血无情,您真的打算留在这里?” “不甘心又能如何?我们已经不是玉梁贵族了。” “您原本是一国堂堂宰相,官居一品,却被一道莫名其妙的圣旨传来这里,成了人人喊打的卖国贼,如今还要窝在这里受窝囊气,孩儿不甘心,孩儿一定要讨回一个公道!” “我能怎么样?玉梁那边已经派出杀手来杀我们了?为父还能怎么样?” “皇帝之所以那么做,还不是以为父亲您背叛了玉梁,只要我们能做出一些事情,证明我沈家”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决心,我相信,迟早有一天,陛下会还我们青白的!”沈宰相看着自己的儿子,沈骏业是长子,却并非嫡子,自幼也不怎么得他宠爱,但见他双眼坚定,满是不忿抑郁之色,就挥了挥手:“三日后,皇帝将会在承天殿为我们设宴接风,到时候,想怎么做,你自 己看着办吧。” 沈骏业大喜,躬身道:“孩儿知道了,定然不负父亲期望!” …… 三日后,承天殿。 张灯结彩,歌舞升平,一派福贵繁华的景象。 今日宴会的主角,是来自玉梁国的沈家一家子。 陆云沛跟沈佳溪俱都打扮的华贵异常,尤其是沈佳溪,穿着一袭粉红色宫装,略施粉黛,收敛了骄纵之气,俏丽的脸庞盈满了笑意。 因为是个新面孔,大多数贵族子弟的眼神频频流转,这样大大的满足了沈佳溪的虚荣心,她眼波流转,不动声色的将所有的青年才俊看了个遍,暗自比较。 这样的风头引来了南临贵女们的不满,一个败国丞相的女而,居然还敢如此不知所谓,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京城才女们心里各种不是滋味。 这样一想,自然就有好事大胆的开始挑事了。 翰林院姚御史的千金率先耐不住站了起来,走到沈佳溪面前,掩唇娇笑:“素问沈小姐才艺双绝,是玉梁无数才子的梦中情人,难道沈小姐来我南临,湘语想见识一番,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这话明面上说得再好,也掩住不了语气里的不满自傲,沈佳溪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她面上装出一副为难的表情,看着自己的母亲:“娘……” 陆云沛慈爱的笑道:“我们初到南临,佳溪确实应该和众位小姐多走动走动,姚小姐,还请你多多担待。”一派雍容大度的气质。自从沈佳溪被齐王世子退婚之后,在整个玉梁名声都臭了,再加上沈鹤智官名大不如前,她的婚事就一直耽搁下来,这么长时间,沈家众人可谓受尽了冷眼,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重新出头的机会,她怎么能 不用尽全力抓住? 沈佳溪这才站起来,盈盈一福:“那就请姚姐姐多多指教了。”姿态跟过去的阴狠骄纵可谓天差地别。 姚湘语娇俏的撅着个嘴,吩咐侍女:“拿琴来。” 很快,一柄上好的乌木琴就被送了过来,姚湘语朗声道:“陛下,臣女与沈小姐甚是投缘,今日愿在御前切磋一下琴艺,还请陛下恩准。” 在这种无关痛痒的宴会上,贵女们之间的切磋在平常不过,还能为饮酒的公主助个雅兴,何乐而不为? 慕云城当即点头:“准了。” 姚湘语抚的一手好琴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她盘膝优雅的坐在琴桌前,纤纤玉指按上琴弦,顿时,一缕清越的琴音飘扬而出。 华丽的大殿里,突然传出一缕清澈悠扬的琴声,如冬日暖阳,盈盈亮亮,柔和细腻。 姚湘语的琴音确实名不虚传,就连慕云城,都颇有赞赏之意。 一曲终了,姚湘语站起来,先向慕云城行了个礼,这才看向沈佳溪,面上带笑,眸中却含着挑衅之意:“沈小姐,,轮到你了。”沈佳溪眨了一下眼睛,柔柔弱弱的笑了一下,却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了慕之枫的桌子前,蹲下身子:“佳溪斗胆,请王爷合奏。” 第487章 487 合奏生情 慕之枫眸中暗自划过一缕不耐。 他对沈家这家人没有一点儿好感,去接人的时候也尽量避免与他们接触,如果不是念在那点儿人伦关系,他早就弄死这一家子了,哪儿还能容忍他们活到现在? 岂料他大发慈悲没去找他们麻烦,这女人却先不知好歹的找上门来。 一片寂静中,还没等慕之枫出言拒绝,文相爷就抢先道:“沈小姐好眼光,摄政王的的箫,是南临一绝,平日里都听不到的。” 慕云城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也笑道:“文相说得对,既然沈小姐相邀,摄政王,你就为沈小姐伴奏一曲吧。” 这话一出,相当于圣旨,慕之枫再拒绝下去也是无用,他也干脆,直接从袖口拿出一只玉箫,通体翠绿,拿在手上,心中却在暗自思索,等会儿回去怕要挨他家王妃的训…… 沈佳溪微垂下脸,露出一抹娇俏的下巴,双手放在琴上,开始拨弄。 与此同时,箫声起。 清越悠扬的琴声逐渐响起,犹如一阵微风,飘过了人们的耳边,让人如痴如醉。 沈佳溪的表情带着几分哀伤,一双眸子泪光盈盈,如同春花水月,惹人堪怜。 陆云沛眼神骄傲,这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女儿,论起琴棋书画,无论放在哪个国家,都是一流,况且,她的女儿生的美貌无双,天生就该是皇家人!陆云沛自然知道沈佳溪的心思,在玉梁的时候,她就对慕之枫颇有几分意思,毕竟那样风华绝世的男人,没有女人不喜欢,只不过有齐王世子高高在上的门第,而那个时候慕之枫只是个小小的翰林,她瞧 不上罢了,如今一看这人居然是权势滔天的摄政王,当下怎么可能不动歪心思? 野心的纵容之下,这对厚脸皮的母女,都忘了之前对沈灵溪做的那些残狠的事情。 陆云沛甚至已经暗中打起了当摄政王丈母娘的算盘。 一曲终了,所有人都沉浸在如痴如诉的琴音里,难以自拔,一些多愁善感的贵女,都在拿帕子抹眼泪。 沈佳溪哭的最厉害,这一首曲子,哀伤唯美,最能打动男人的心,刚被泪水浸润过得娇容越发秀美,她去看慕之枫的表情,却发现那人的眼神根本就没落在她身上,蹙着眉,似乎很不耐烦的样子。 沈佳溪心里“咯噔”一下。 她跋扈的性子这阵子因为形式所迫,收敛了不少,已经有很多人改观,对她另眼相待,这慕之枫,居然还是如此厌恶她? 封建时期,女子被教育的,都应该哀婉柔若,越柔弱越惹男人怜爱,这几乎是被公认的女子教条,在男人看来,这也是理所应当。 而慕之枫,他自从见过沈灵溪那种自信美丽的女子之后,看这些柔柔弱弱的娇女,越来越碍眼,听到这样的曲子,不仅不觉得好,反而更觉得沈佳溪不是什么好东西! 外表柔弱,内心狠毒,这样的女人,着实让人厌恶。 上座慕云城自然看到了两人之间的互动,作为王者,沈佳溪的女儿心思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这让大男子主义严重的慕云城十分不悦,这沈佳溪没看上身为九五之尊的他,居然看上了慕之枫? 他究竟哪里比不上慕之枫? 接连被两个姓沈的女人博了面子,慕云城心里梗的慌,暗自存在一份计较,面上却赞道:“沈小姐的琴,果然名不虚传。” 沈佳溪因为没有得到慕之枫的赞叹,十分失落,对慕云城行了个礼,就回到座位上去了。 沈骏业见时机差不多了,越众而出,单膝跪地,声音沉稳:“陛下,骏业斗胆,请求成为陛下的贴身护卫!” 一片哗然。 这位玉梁宰相之子是真傻还是假傻,虽然慕云城表面上对他们十分客气,但是那是碍于泱泱大国的颜面,说到戒心,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就目前两国的情况看来,南临是玉梁的仇人,将这样一个身份敏感的人放到身边,慕云城睡觉恐怕都不会安宁! 慕云城也确实是这样想的,但是他看着沈骏业这个年轻人,并没有立刻拒绝,脸上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慕之枫微微眯起双眼。 陆云沛大急,急忙去拽沈相爷的袖子。 沈相不理。 所有人都在看着沈骏业,青年才俊们心底有些幸灾乐祸。 却听到慕云城道:“准了!” 慕之枫仰头咽下一杯酒,笑了,果然是慕云城,还真敢赌。 众臣面上虽然看不出反对,但心里都是颇为微词的,却也不敢当众忤逆一国之君,就假装三三两两的道贺。 沈骏业当然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不过他不在乎,为了他为国报仇的目的,什么苦,他都可以吃。 一场宴会,表面上看来,宾主尽欢。 慕之枫回府之后,将今日宴会上的事情说给沈灵溪听,就好像在讲一个笑话一样,眼神不无讽刺。 果然,沈灵溪王妃第一个关注的事情是:“你跟沈佳溪合奏了一曲?” 慕之枫摊手:“随便吹吹,应付场面,夫人明鉴。” 沈灵溪“哼”了一声,各种不爽,抓心挠肝的,要不是她的肚子最近不舒服,肯定不会让慕之枫一个人前去,有她在,那沈佳溪敢觊觎她的丈夫,没门! 慕之枫急忙哄着孕妇娘娘,好不容易让沈灵溪消了气。 “沈相府那边必须好好盯着,他们就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何况沈佳溪现在对你有意,如果知道你就是我的相公,一定会有下一步行动,相公~” 被她喊相公的某人立刻开始表决心:“夫人在上,为夫一定守身如玉,努力完成使命,绝对不跟那女人有丝毫牵扯!” 逗得沈灵溪“哈哈”大笑。自从她嫁到王府之后,除了慕之枫出城的那一段时间,两人过得可谓神仙生活,每天悠闲自在,感情比以前更好,人都说新婚夫妻,总有一段时间的隔阂,可对于沈灵溪跟慕之枫来说,他们之间倒是没有 出现,反而越来越如胶似漆了。所以说,人,只有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那一半,才不枉此生。 第488章 488 皇后传召 沈佳溪回到新的沈相府,就开始怒气冲冲的砸东西泄气,将房间那些名贵的古玩珍藏,砸了个粉碎。 陆云沛了解自己的女儿,这个时候也没去打扰她,就在外间候着。 沈鹤智听到动静,摇了摇头,他也是今天才知道沈佳溪居然喜欢慕之枫,但是那人的身份…… 沈相爷将陆云沛拉倒一旁,将沈灵溪是摄政王妃的事情说了。 陆云沛大吃一惊:“老爷,这可如何是好?”想到她们之前对沈灵溪做的那些事情,这女人如今身为摄政王妃,岂能轻饶了他们? “夫人莫惊!”沈鹤智笑的有些狡诈:“她虽然是摄政王妃,但也跟慕之枫一样,是慕云城的眼中钉肉中刺,想要除了她,无需我们亲自动手。”他指了指皇宫的方向,眼神阴险:“借刀杀人即可!” 陆云沛略一思索,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放下心来。 “只是那摄政王终究是南临皇帝想要除去的对象,你告诉佳儿,让她把那心思断了,他们之间根本没可能!“在男人眼中,女儿的幸福终究比不上自己的权利,哪怕是他视为掌上明珠的沈佳溪也一样。 陆云沛毕竟还有儿子,她也明白轻重,当下就点了头。 屋内的动静小了下来,想必是沈佳溪的气已经出够了,沈相爷挥了挥手,陆云沛边撩开帘子走了进去。 沈佳溪坐在凳子上,脸上全是不甘于屈辱,这副模样,跟今日宴会上那个娇柔美丽的女子,天壤之别。 “佳儿。”沈夫人柔声唤道。“娘!“沈佳溪狂吼出声:”为什么他都不看我一眼?我那么美,琴弹得那么好,他从头到尾都没看过我一眼……“从小被众多才俊们追捧的女子,高高在上习惯了,难以忍受别人的忽视,尤其那个人还是自己 心仪的男子。 陆云沛严肃着声音:“因为她是沈灵溪的丈夫,所以他厌恶我们,自然不会对你有什么好脸色。” “什么?”乍然之间听到沈灵溪的名字,沈佳溪有一瞬间的惊恐,反应过来之后,发出一声尖叫:“该死!居然是沈灵溪那个贱人!她居然敢抢我看上的东西!” 她这个时候倒想起本来她才是代嫁的公主,却被沈灵溪抢了本该属于她的东西,这种强盗思维,也就欺负习惯沈灵溪的沈佳溪能够做得出来。 “佳儿!”陆云沛厉了声音:“你想吼得人尽皆知吗?” 沈灵溪想到自己曾经对沈灵溪做过的事情,只好压下声音,她终究还是有些怕,怕沈灵溪抖出她曾经的所作所为,毁了她的仙女形象! “沈灵溪既然在这里,我么就要想法子除了她!”陆云沛声音恶毒:“这事情你父亲已经同意了,但是具体怎么做,还得靠我们母女。” “娘,什么意思?”一听到能够除了沈灵溪,沈佳溪立刻来了兴致,眼睛都亮了。 “你且听娘慢慢说……”陆云沛笑容雍容端庄,眼神却阴狠如刀。 一场阴谋在慢慢的酝酿之中。 …… 三日后,沈灵溪接到了当今皇后派人送来的赏花帖。 把玩着手中做工精致的大红花帖,沈灵溪微微眯着那双清丽的眼睛:“经过上次的事情,皇后恨我入骨,再加上沈佳溪和陆云沛那两个伪善的女人,这摆明了是一场鸿门宴。” 乔梦翎立刻凑过来,瞪大了眼睛:“那姐姐,你不准去了!” 沈灵溪好笑,挥了挥手中的请帖:”你也不瞧瞧这是谁发的帖子,说不去就能不去吗?“ 皇后再怎么讨厌,也是一国之母,如果公然不去博了她的面子,就会被抓住把柄,说得严重一些,说她抗旨都行。 乔梦翎着急,沈灵溪怀孕了,眼见着着这肚子就快瞒不住了,这时候要是出点意外,可如何是好? “去……是一定要去的……”沈灵溪笑容清灵:“谁规定只有她们能够对我下手,我却不能还击了?别忘了那文淼淼的下场。” 乔梦翎看着她的笑脸,抖了抖,其实她这师父,才是一头真正的狼,看似温和,实则狡诈……既然决定了,沈灵溪吩咐侍女给她换了属于摄政王妃的宫装,深紫色的曲裾长裙,华美高贵,头戴金色的八尾凤簪,那明黄的色泽几乎要晃瞎人眼,看着面前华贵美丽的女子,乔梦翎几乎都认不出来这是 她那个从来都一身素净的姐姐,沈灵溪真正凌厉起来的时候,高贵的不似凡人。 其实她挺期待能够再见到沈佳溪母女的,她们给她的伤害,她会一点一滴的讨回来! 望着皇宫的方向,沈灵溪慢慢的沉了眸色。 …… 皇后的赏花宴,自然无人敢迟到,姹紫嫣红的御花园,百花齐放,这里集聚了天下所有明艳美丽的花,争相斗艳,而在花丛中来回穿梭的女子,容颜如花,笑颜也如花,然而那心肠,就说不准了。 湖边的绿草坪上相对放着两排长桌,阳光明媚,春风盈盈,一派富丽堂皇。 沈灵溪去的时候,已经来了好些贵女,她是摄政王妃,品阶除了皇后,那些诰命夫人官家小姐,都在她之下,因此,见了她,都是需要行礼的。 尤其是沈灵溪今日还是一身正装。 好在她本就是个和气的人,今日的苗头也不是针对这些贵女们的,也没怎么刻意端架子。 沈佳溪来的早些,她罕见的穿着一袭嫩黄色的衣裙,俏丽清新,很是惹眼,跟沈灵溪,完全是两个极端。 许久不见得两姐妹立在花园里对视。 沈佳溪一脸的假笑,她在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从来都是这个表情,然而那眼中的嫉恨与恶毒,只有沈灵溪能够发觉。 沈灵溪挑眉:“沈小姐,你需要对本宫行礼,难道沈夫人没有教过你吗?” 这是拐着弯骂她没有家教!正准备走过来的沈夫人脚步一顿,心下暗恨! 第489章 489 两女争斗 沈佳溪一愣,她完全就没有想到沈灵溪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在她的潜意识里,还是认为沈灵溪是那个自卑怯弱,任她打骂的卑贱庶女,她就是打死她,她也不敢顶一句嘴的人。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现在居然开口要让给她心里,这样沈佳溪怎么能够不错愣? 陆云沛急忙走过来扯了扯女儿的袖子,她的怔愣落在其他人眼里,已经有人开始起疑。 在南临的地盘上,如果她不行礼,就是对沈灵溪的不敬,对她这个人不敬,也许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沈灵溪是摄政王妃,对摄政王妃不敬,这意义可就大了! 更何况她沈佳溪还是敌国之人,刚来南临没多久,怎么敢如此大胆放肆? 这也是人的惯有心理,自己人关起门来怎么打怎么斗,都没有关系,但是如果一个外人也来插手的话,她们肯定会选择先一致对外! 这个道理,无论用在什么地方,都很实用。 因此,沈佳溪现在,就处于这样一个尴尬境地,被众多女眷用不善的眼神注视着,她的身前,立着身份比她尊贵很多的沈灵溪。 沈佳溪指甲深深的嵌入手心,用了很大的自制力才忍住没有扑上去给那个贱人一巴掌,她是高高在上的嫡女,她不过就是一个贱胚子,也配让她行礼? “请王妃娘娘恕罪。”沈灵溪几乎听到了沈佳溪磨牙的声音:“因为娘娘的容貌非常像臣女的一位姐妹,臣女一时看得呆了才忘了礼数。” “原来如此。”沈灵溪的笑容有些讽刺,她抬步往前走了几乎,气质高华,容貌清丽,这样的风姿气质,与几年前想必,简直就是云泥之别。甚至她现在立在沈佳溪面前,都让她感觉到了一股威严,沈灵溪慢慢的低下头,戴着黄色宝石甲套的手指,缓缓地抬起沈佳溪的下巴,用低低的声音说道:”沈佳溪,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看来我临 走的礼,还是没封住你的胆量。这胆量还真是让本宫佩服。既然你眼巴巴要跟来,那你跟你娘过去对我和我娘做的,我可都一一记在心底,这一次,一定会满满的,加倍奉还给你们!“ 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丝说不出的寒意,让沈佳溪的身体近乎发起都抖了。 陆云沛立在一旁干着急,暗自惊呀,沈灵溪这个贱人怎么会跟以前发生那么大变化…… “这脸……”沈灵溪微笑,用所有女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生的可真美。” 沈佳溪感受到那些如针一般扎在背上的视线,怨毒的看着沈灵溪。 沈灵溪放开她的脸,边上的侍女上前一步,递过一块雪白的帕子,她拿在手里,一点一点的擦干净自己的手,然后将帕子丢在地上,转身扬长而去。 沈佳溪被这么一羞辱,顿时觉得颜面无光,该死的沈灵溪! 陆云沛安慰沈佳溪:“佳儿,冷静,这笔账,我们很快就能讨回来!” 沈佳溪这才按耐下怒气,跟着沈夫人去了湖边。 沈灵溪正被一群贵女们围着,询问一些美容养颜的法子,上次太后用过的茶叶,几乎是在一瞬间就风靡整个京城,那些富贵人家都争相抢购,就连宫里的娘娘,都私下去宫去买。沈灵溪的名气摆在那里,自从她成亲以后,就一直呆在摄政王府足不出户,一些想找她看病的人也都被劝了回来,如今好不容易看见人了,这些贵女夫人们,怎么愿意放过这么难的的机会,纷纷上前询问 。 了解沈灵溪的人都知道她没什么架子,也不拘小节,很好相处。 这副画面远远看去,沈灵溪鹤立鸡群,被众人众星捧月般的拥护,气的沈佳溪几乎扭曲了脸色。 “皇后娘娘驾到——” 一声尖细的太监嗓音,皇后带领着浩浩荡荡的后宫妃嫔姗姗而来。 “臣女拜见皇后娘娘……”莺莺燕燕顿时拜了一地。 皇后在高台上落坐,沉身道:“平身。” 沈灵溪品阶高,立在最前方,皇后的眼神在最开始就落在她身上,深沉犀利,近乎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沈灵溪但是泰然自若。 众多贵女多少会有些尴尬,左右看了看,找到自己的金兰姐妹,一同入坐。 “摄政王妃好大的架子,自从嫁入王府以后,就难见一面。” 沈灵溪道:“娘娘多虑了,我只是有些不舒服,故而没出王府罢了。” 皇后冷笑,眼神轻蔑:“王妃自己就是神医,有个什么小痛小病的,还能难倒自己不成?” 沈灵溪点头道:“所谓医者不自医,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她也想清楚了,她如今是摄政王妃,这些女人明面上根本不敢把自己怎么样,她又何苦要忍着? 以前的事情永远都没有机会在发生第二次,沈灵溪不是软柿子,一味的放任别人来害自己! 皇后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冷冷一笑,也不再说,吩咐开宴。 众位贵女们品茗作画,作诗绘画,赏花泛湖,好不快活。 沈佳溪看着沈灵溪翩翩走远,莞尔一笑,笑容柔弱堪比娇花,眸子里的神色却阴狠的让人不敢逼视。 她四处看了一眼,趁着人不注意,向着皇后的方向走过去。 皇后正和一众妃嫔们坐在亭子上品茶,用的也是沈灵溪用的茶叶,她刚才被沈灵溪一顿呛白,这会儿心情有些不舒爽,嫔妃们多有眼色,都小心翼翼,唯恐惹她不快。 一个宫女来包:“启禀皇后娘娘,沈家小姐求见。” 皇后想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玉梁新来的那个沈佳溪,上次大殿一曲,慕云城对她表现出一定的兴趣,这也让皇后觉得几分膈应。但是,慕云城要娶妃子,她也不能拦的,拦的了这一桩,拦不了全部,所以,她只能尽量的挑些听话的。 第490章 490 暗中下毒 沈佳溪在侍女的带领下袅袅娜娜的走了进来,姿态恭敬的行礼:“臣女拜见皇后娘娘。” “平身吧。”皇后不冷不热的道,还是那句话,只要想到沈灵溪跟沈佳溪一个姓氏,她心里就格外膈应。沈佳溪似乎没有听出皇后的不喜,脸上带着笑意站起来,从袖子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娘娘,臣女初到京城,也不知道娘娘喜欢什么,这是玉梁西海特产的海藻泥,美容养颜效果极好,娘娘若不嫌弃 ,不妨一试。” 皇后挑眉,女人嘛,总对这类东西感兴趣,尤其是皇后年岁渐长,对保养一类的,更是格外上心,当下吩咐侍女取过来,自己看了一下,黑乎乎的一团,看不出什么材料,味道倒是十分好闻。 “将此泥和于温水中,就寝之前,敷在脸上一盏茶的时间,保管娘娘第二日容光焕发。”沈佳溪巧笑道。 皇后对着东西的真伪倒是不怀疑,她一个异国来的贵女,现在根基还不稳,借她十个胆子,谅她也不敢跟她这一国皇后作对,当即,她就命人收下了。 沈佳溪眸中不动声色的划过一缕诡异的暗光:“娘娘一定要记着,此物虽美容养颜,但若是跟白矾混在一起,溶于水中,便是剧毒此无色无味,根本让人察觉不到,还请娘娘一定要小心。” “哦”皇后面色微微一变,似乎来了点兴致,仔细询问过后,便笑了。 看着皇后眼底的阴狠,沈佳溪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沈灵溪,你且等着瞧吧! 众女又三三两两说了些体己的话,皇后使了个眼色,一个不起眼的嬷嬷端着盒子走了出去,很快又回来了,只有沈佳溪,其他各宫娘娘都没有注意。 沈佳溪遮去眸中的冷笑。 皇后拿起桌上的银铃,摇了摇。 不一会儿,出去游玩的众多贵女夫人们,就都陆续回来了,按照品级依次入座,沈灵溪原本就没走多远,因此回来的比较早。 皇后跟后宫妃嫔们一见到她,就没什么好脸色。 沈灵溪微微一笑,也不介意,入座之后,正好渴了,端起矮几上的茶,正欲入口,突然又停住。 一直暗地里观察她的皇后跟沈佳溪心里“咯噔”一下。 沈灵溪慢慢地将茶杯又放了下来,她明锐的眼神落在皇后面上,暗含锋锐,看得皇后脊背一僵,但是很快,沈灵溪的眼神有看向了沈佳溪,似笑非笑的,阴狠的,不善的,看得沈佳溪几乎难以招架。 难道她发现了? 怎么可能,这东西无色无味,医书上根本没有记载,她也是无意中才发现的,这沈灵溪怎么可能知道?“皇后娘娘。”沈灵溪缓缓地开口,容色端庄:“刚刚娘娘不是问灵溪为何不舒服吗?”她素白的手轻抚着自己的小腹,裙裾宽大,开始也没有发现,可是当她摸着肚皮的时候,那些微隆起的弧度就落入了众 人眼中。 顿时便引来一阵惊呼。 皇后面色一变,沈佳溪嫉妒的咬紧了牙关。 “臣妾怀孕了。”沈灵溪柔柔一笑,带着几分母性的光辉:“刚进宫的时候,臣妾就命人将此事上禀给了太后娘娘,摄政王没有子嗣,臣妾腹中的,是第一个。” 皇后黑沉沉的眼神紧紧的盯着她,几乎要剥她的皮。沈灵溪将茶碗重新端起来,在手上来回转动,她的姿态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语气也极度轻柔,说出来的话,却显得石破天惊:“只是臣妾不解,臣妾腹中的胎儿尚未成型,哪里妨碍到皇后娘娘了居然让娘娘 公然下毒,想要害死臣妾跟臣妾的孩子呢?” 皇后心底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笑容依旧端庄,只不过眼眼角眉梢却悄然漫上了冷意:“摄政王妃,你胡说什么?冤枉本宫的罪名,你可担当的起?” “臣妾冤枉了皇后娘娘吗?”沈灵溪轻轻反问:“那皇后娘娘可敢当众饮下此茶?” 皇后一噎,继而冷笑:“本宫贵为一国之母,岂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来人,摄政王妃怀孕了,将她送回府中,传本宫懿旨,赏赐珍珠锦缎各一箱,另外派太医问诊。” 皇后态度强势,说着就有两名嬷嬷上前来扶沈灵溪。沈灵溪合下长睫,掩去眸中的冷意,就在那两名嬷嬷的手即将碰上她的时候,沈灵溪突然站了起来,一挥衣袖,将两名嬷嬷逼退,眼神直视着皇后,冷冷一笑:“娘娘,臣妾实在不知道何处得罪了您,您一而再再而三的与臣妾为难,臣妾忍了,后宫宾妃们与您马首是瞻,也处处与臣妾作对,臣妾也忍了,只不过——”她的眼神沉冷下来,语声却依旧平缓:“臣妾腹中的胎儿着实无辜,您给臣妾喝下了剧毒的 酒,如此行径,实在有失一国之母的风范!” “嘶——”在做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皇后看着沈灵溪的眼神,震惊,震怒,狠毒……她重重的一拍桌子:“放肆!摄政王妃,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们在吵什么?”没等沈灵溪说话,另一道比皇后更为威严的女声打断了她的话,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进了御花园。 说话之人正是当今太后,她一左一右相伴的分别是慕云城跟慕之枫,慕云城盯着皇后,脸色有些不好看,至于慕之枫,面色更是难看的无以复加,只看着沈灵溪。 “皇后,好好的赏花宴,怎么还剑拔弩张起来了?你这一国之母做得好啊,平日里的端庄贤淑都去哪儿了?”这话严厉的连慕云城都不敢反驳,皇后面色发白,起身端庄的行礼:“母后,并且臣妾要如此,是摄政王妃公然辱骂臣妾在前!” 第491章 491 处置皇后 皇太后眼神四下转了一圈:“那她为何要辱骂你?” 那杯茶还在沈灵溪的手上握着,皇后一咬牙,抵死不认:“臣妾不知道,摄政王妃栽赃臣妾,说臣妾下毒害她腹中胎儿,臣妾在此之前根本就不知道她怀孕的事情,又何来害人一说?” 慕之枫谁也没看,直奔沈灵溪,扶着她的身子,柔声道:“怎么样?伤到哪儿了吗?” 那样温柔的眼神,落在沈佳溪眼中,更是让她妒火中烧! 皇太后眼神在沈灵溪身上似乎停留了片刻,沈灵溪眼神不偏不倚,对上她审视的目光,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畏惧。 这位太后浸淫后宫数十年,年轻的时候,曾经辅佐过先帝,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她如今已经不问世事多年,后宫的事情也很少插手,但看人的眼光,依旧毒辣。 “皇后,不是哀家说你,身为六宫之主,天下女子的表率,这处事的手段和能力,你还得多学一学。”这话虽然不严厉,却是一种变相的敲打。 皇后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后宫妃嫔的脸,更是煞白。 “这么乌烟瘴气的后宫,再不休整,哀家看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太后语气微冷,这话是对慕云城说的。 众女大惊,皇太后的意思,是要将她们全部打入了冷宫…… 慕云城恭敬的道:“儿臣一定好好管教,请母后恕罪。” “你看着办吧。”皇太后转身而去,她并没有过分偏帮皇后,只是用这件事情为借口,要皇帝整肃六宫,不得不承认,这位太后娘娘,确实是铁血手腕! 慕云城等太后走了,才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眼神黑沉沉的,他不是不知道后宫如今的模样,只是这些女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身后的势力却是他要用来跟慕之枫对峙的,暂时还动不得。 “皇后!”慕云城首当其冲,第一个点的就是她:“今日的事情,你怎么说?” 皇后还想辩解,被慕云城喝止:“再狡辩,信不信朕立刻废了你?” 对上慕云城冷漠无情的脸,皇后的心瞬间沉入谷底,这会儿再不敢端什么架子了:“陛下,不是臣妾干的,是那个沈家小姐,毒是她下的,与臣妾无关!” 一直旁观的,沈佳溪脸色大变,委屈的咬着唇,小声道:“不是……臣女……” 弱柳扶风的姿态,粉脸上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让慕云城心底一软,声音也淡了下来:”说,具体怎么回事?“沈佳溪娇弱的身子发抖,近乎害怕的连话都说不清楚,哪儿还有刚才在皇后面前侃侃而谈的模样,一旁的陆云沛急忙上前,磕头道:“陛下,是这样的,佳儿说我们初来乍到,应该为皇后娘娘准备一些礼物 ,就将我玉梁美容养颜的海藻泥送了一些给皇后,还特意嘱咐过,海藻泥不能跟白矾混用,要不然就是剧毒,谁知道,皇后娘娘她……” 当众就给沈灵溪用了。 不得不说,这个皇后简直愚蠢到了极点,慕云城甚至不需要去检验沈灵溪手中的那杯茶,也知道里面肯定被下了毒。 他几乎被当场气笑了,为什么慕之枫选的女人永远比他有眼光? 至于沈佳溪,虽然是一片柔弱的姿态,但是她在这件事情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瞒不过慕云城的眼睛,更瞒不过慕之枫,只不过慕云城想要敲打后宫,暂时不打算跟她计较。 而慕之枫,已经把这事情给记在心底了。 沈灵溪冷眼看着一直演戏的沈佳溪,心里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寻机除了这个跟文淼淼是一路货色的女人! 沈佳溪同一时间感受到三道不善的眼神,身子一颤,这会儿心底是真的有些害怕了。 而且皇后还用恶狠狠的眼神也盯着她,沈佳溪往陆云沛怀里躲了躲。 “来人——”慕云城一甩龙袍袖子:“皇后行为不端,有失皇家威严,责令闭门思过,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皇后几乎要晕过去。 皇后凄楚的姿态落在慕云城眼里,他却好像没看到似的,一挥手,太监们上前托起皇后。 至于剩下的妃子,还没开始幸灾乐祸,一对上慕云城阴狠的眼神,心底直打鼓,一个个自发自动的偃旗息鼓了。 慕云城连皇后都毫不留情地处置了,她们这些人竟然会天真的以为自己能够逃过一劫,这个时候,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出来,皇帝在杀鸡儆猴,接下来,谁要是在敢动什么歪心思,会被慕云城直接给宰了。 就这样,慕云城的后宫安分了好一阵子,都没有人敢再闹。 沈灵溪看完了自己一手主导的戏,笑的很是满意,她并没有做什么要紧的事情,只不过顺水推舟,告诉太后自己怀孕的事情而已,皇后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 只有沈佳溪,她有的是时间来收拾她。 一场赏花宴就这样匆匆结束。 虽然慕云城严肃警告众人,不准将今日之事说出来,但是女人天生八卦啊,一回到家,就跟倒豆子似的,一股脑的把所有事情都说了,然后再被一家之主严厉警告不准说出去。但是有的则不然,比如说后宫同样有女儿在宫中,并且跟皇后还不对盘的,虽然女儿在宫中不能妄动,但所谓法不责众,再者留言这种东西,素来怎么防也防不住,于是,短短一日之内,南临上至达官贵 人,下至平名百姓,都知道皇后因为嫉恨摄政王妃,当众下毒想要残害王妃的孩子,被王妃发现,然后再被当今陛下打了板子的事情。 南临瞬间炸开了锅。 皇后的娘家不许人说,甚至动用了许多法子,当时制止了这个,那边又开始,待到最后,反而传出来他们仗势欺人的名声。 皇后的娘家人顿时也不敢再动了。 至于造成这种情况的“罪魁祸首”慕之枫,则是心安理得的,关上大门,陪王妃养胎去了。全京城上下,谁都知道摄政王妃怀孕了,对于他们的,倒是大多数都是赞美之词,慕之枫为国为民,劳心劳力,沈灵溪绝世神医,救人无数,都是美名远播的人物,现在他们有孩子了,当然是众人祝福的对象。 第492章 492 再生一计 沈灵溪料到沈佳溪不会就此罢休,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收到了来自沈府的请帖。 她还真是低估了沈家人的厚脸皮…… 这群无耻之徒! 沈灵溪眸中闪过一丝寒意,拉着慕之枫的袖子,没好气的道:“又是你惹的烂桃花,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慕之枫这次可谓躺着也中枪,但是没办法啊,娇妻有孕在身,就算有错那也是他的错,而且这请帖上,可明晃晃的写着他慕之枫的大名,理由还是那么一个千篇一律的,他是玉梁国的女婿。 慕之枫见沈灵溪真的恼了,也不耐烦了,就道:“不如我们想个法子,把这一家人除了?” “怎么除?”沈灵溪似笑非笑的反问:“真惹急了你信不信他们就敢当众将我的身份说出来?” “不怕!”慕之枫微笑。 沈灵溪心底一动:“你有法子?” “夫人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好了,为夫怎么说也还不至于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慕之枫前一句还是柔情似水,到了后面,语气就阴冷下来:“还有那沈家人,太该死了!”沈灵溪彻底的安心下来,把玩着手中的请帖 道:“我才拿沈佳溪请你去,肯定会暗中对你下手,然后光天化日之下来一场鱼水之欢,再让我亲眼看到,最好能气得我当众流产,她再说出我的身份败坏我的 名声,然后堂堂正正的入摄政王府做女主人!” “天底下竟然会有这等不知礼义廉耻的女子!”慕之枫厌恶的道。 “要不要打个赌,试试?”沈灵溪摇了摇手中的请柬。 “不用打赌,夫人说的,都是对的。” 沈灵溪“格格”直笑。 “我也去。”慕之枫说。 沈灵溪道:“知道人家要算计你,你还主动送上门?” 慕之枫抚着爱妻的发丝:“你也说了那家人的无耻,我不看着你,不放心。” 沈灵溪心底一暖,淡笑道:“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好了,不过说好了,你要是敢让沈佳溪碰一根头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慕之枫立刻做发誓状:“为夫发誓!” 沈灵溪发现这男人越来越可爱了,忍不住亲了他一口。 美人投怀送抱,慕之枫怎么肯放过?当下打下亭中的帘子,就反攻了过去至于去沈家—— 让他们等着好了。 直到午时三刻,慕之枫夫妇才姗姗来迟,这让等了一上午的沈佳溪跟陆云沛非常不悦,这还是一种惯性思维,等慕之枫,她们心甘情愿,但是等沈灵溪那个卑贱的庶女,她怎么有那种资格? 沈佳溪几乎气的要掀桌子。 被沈相爷制止:“这里不是玉梁,佳儿,你的性子该收敛一下。” “爹爹——“ “昨日你得罪了皇后,如果再有行事不周的地方,让皇后抓住把柄,谁还护得住你?” 皇后是没脑子,但是人家后台强,岂是他一个异国宰相比得上的? 说不定皇后的娘家正在四处搜索他们的把柄,就等着整死他们呢。 沈佳溪只好消停下来,咬牙切齿:“那个贱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让本小姐等她?贱人——” “怎么,本王的王妃,没资格让你们等候吗?“这边正骂着,厅外穿来慕之枫慢悠悠但夹杂着阴冷的声音。 沈佳溪脸色一僵,她知道,就这一句,她好不容易装出来的柔弱无害的形象在慕之枫眼里,算是彻底的崩坏了。 沈相爷急忙赔罪:“佳儿年幼不懂事,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沈灵溪站在慕之枫身边,看着这一家子无耻的人,眼神淡漠。 慕之枫久久没有出声。 但是厅内,却弥漫着一股压抑沉默的氛围。就在沈夫人跟沈佳溪觉得自己喘不过气的时候,慕之枫这才冷漠无波的开口:”从前本王听灵溪说她小时候的各种遭遇的时候,本王还心存疑虑,这是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父亲?恶毒的嫡母?歹毒 的姐妹?如今亲眼看到,才知道所言非虚!”他的眼神落在面前三个人的身上:“沈相爷,你得罪的是本王的王妃,为何只跟本王赔罪,是不是在你眼里,本王的王妃害死那个任你们打骂,陷害的庶女?” 沈相爷神情一僵。 沈佳溪急忙解释,眸中含泪:“王爷误会了,佳溪没有,你别听——” 慕之枫再次打断她的话,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堆秽物:“你真是本王见过的,最恶心的女人。” 沈佳溪双眸瞪大,脸色惨白,近乎要厥过去。 沈灵溪看着,心下暖洋洋的,她知道,这是慕之枫故意在给她造势,他要让这一群无耻的人看看,她现在过得有多好,他要让这些人知道,她是他的宝贝,他会为她讨回公道。 从前真的没觉得怎么委屈,毕竟她不是真的沈灵溪,这些无耻之人的陷害,在她看来只是人性本恶罢了,但是如今听到慕之枫的维护,沈灵溪居然觉得有些心酸。 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 沈相爷算是清楚了,他已经彻底的得罪了这位摄政王,好在他原本就没指望跟他扯上什么关系,他看中的,是慕云城。因此,他没有沈佳溪表现的那么绝望,泰然自若的对两个行了个礼:“微臣拜见摄政王,拜见摄政王妃! 第493章 493 父女谈话 慕之枫没理会他,转头对沈灵溪柔声道:“若是不想看到他们,我们现在就回去?” 温柔的都要滴出水来的声音,跟对待沈佳溪,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让沈佳溪怒火中烧,心中暗想,肯定是这沈灵溪专门在慕之枫面前说她的坏话,所以摄政王次如此厌恶她! 别说沈灵溪压根不屑于提起她,如果不是听说这一家子就要来南临了,说不准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在想到这一家人,就是真的说,那也是简化过后的。 她沈佳溪何德何能,能让她沈灵溪一直惦记? 再者,就算是说了,那也绝对是实话,沈佳溪能够想到沈灵溪污蔑她的美名,这女人脑残起来,也不得不说,确实是一个无药可救的疯子。 沈灵溪笑,言语中毫无对待父亲的尊敬:“如果再不说你们的真实目的,本宫就要走了。” 沈相爷暗自恼怒,脸色却装出一副慈父的模样,这招对待之前的沈灵溪,可谓百试不爽,每次只要有求于这个女人的时候,只要他稍稍柔和一下声音,真正的沈灵溪都会感恩戴德,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灵溪这是什么话?我么好歹也是父女,过去是为父疏忽,一家人哪儿有隔夜仇?”沈相爷老谋深算的道:“我请自己女儿吃过饭,哪儿有错?” 沈灵溪看着面前这张老脸,半天没说话。 沈相爷觉得奇怪,抬眸对上沈灵溪的眼神,心里微微一跳,讥诮的,讽刺的,厌恶的……全无过去半分怯弱…… “还好本宫早上没吃饭,要不然现在一定会吐出来。”沈灵溪厌恶的说:“好歹也是一朝宰相,居然是个软脚虾,真恶心。” 沈相爷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置信。 沈佳溪惊叫:“王爷,你看见了吗?这才是沈灵溪的真面目,她连自己的父亲都可以这么对待,更何况是旁人,她自私歹毒,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慕之枫看都没看她一眼,只对沈灵溪道:“饿不饿?我看这家人着实讨厌,我们回去用膳,好不好?” 沈佳溪双眼瞪大,几乎要疯了! 沈灵溪掩唇,居然转身就走:“算了,我本来打算来看看这位异国相爷究竟有什么手段,但是现在实在是被恶心的受不了,随他们闹去吧,相公,回去啦。” 沈相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正欲开口喝止,突然碰到慕之枫看过来的眼神,阴鸷的,无情的眼睛,看那模样,他要是敢伤害沈灵溪,他一定会杀了他! 沈相爷浸淫官场这么多年,自然十分有眼色,当下也不再打亲情牌了,就道:“今日请王妃与王爷前来,却有要事相商,请王妃留步!”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沈灵溪这才停下脚步,施恩般的重新走了回来,眼神带着高高在上的蔑视:“本宫警告你们,这饭菜里放了不干净的东西,立刻给本宫撤了,从前我只知道你沈相爷的女儿心肠歹毒,如今还得再多一条放纵 淫荡,本宫耐心不好,再耍手段,别怪我心狠!” 沈佳溪气的浑身发抖,如果不是陆云沛死死的拉住她,一定会扑上来跟沈灵溪拼命! 沈相爷大概也没料到沈佳溪居然打的是这个心思,当下回头狠狠地瞪了沈夫人一眼,一甩袖子,叫下人上来收拾碗筷,很快重新上了一桌。 “这饭什么的,就不必吃了,说吧,你究竟想做什么?”沈灵溪单刀直入。 沈相爷眼神一变再变,最终咬牙,弯腰道:“王妃,可否借一步说话?” 慕之枫不同意,沈灵溪却安慰他道:“不用怕,我早就不是什么能随意让人捏的软柿子了,沈相爷别动什么歪心思最好,真动了,后果自负。”慢悠悠的声音,却带着一股子阴冷尖锐的杀气。 慕之枫还是说道:“我只等一盏茶,不出来我就闯进去。” 沈灵溪一根手指掐了他一下:“你在外面不准招蜂引蝶,要是让我知道你做什么什么不该做的,嗯哼!” 慕之枫眼神哀怨:“夫人,你怎么就是不相信为夫呢?” 沈灵溪光明正大的给他报了个媚眼,成功的气歪了沈佳溪的鼻子。 …… 沈相府的书房。 沈相爷跟沈灵溪对视。 这种架势一点儿也看不出是父女,绝对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灵溪,真打算把事情做得这么绝?”良久,还是沈相爷先开了口。 沈灵溪笑道:“那就得看看,沈相爷能拿出什么样的筹码了?若果你的筹码能让本宫满意,说不定我还能在外人面前装上一装。” 沈相爷眼睛眯了起来,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女儿,笑道:”怎么说我们也是父女,你难道不怕天理伦常?“ “沈相爷居然还知道沈灵溪是你的女儿。”沈灵溪似乎发现了什么惊讶的事情一样,恍然大悟:“我以为沈相爷不知道,连我自己都差点忘记了。” 沈相爷被她讽刺的脸色青黑。“不过本宫还是那句话,以前的事情多说无益,如果拿不出让本宫满意的条件,我们就免谈,而且相爷最好要有一个认知,过去的沈灵溪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一个全新的沈灵溪,没有人可以在欺负本 宫,欺负了本宫的人,本宫一定会让她,万、倍、奉、还!” 看着沈灵溪平静的眼神,沈相爷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升了起来,在这一刻,他才清晰的意识到,这个女儿,是真的变了,再也不是过去任他揑圆挫扁的人。 她是王妃,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妃!还是名动天下的绝世神医,深受百姓爱戴! 沈相爷眼底闪过丝惋惜,早知道这丫头有今天,当初他就应该对她好一点,她的威望,能给她带来的好处不少。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选择支持慕云城,就需要跟慕之枫作对,他原本打算利用沈灵溪,从慕之枫那里打听一些重要消息,献给慕云城博取信任,但那个计划的前提是,沈灵溪还是以 前那个懦弱的沈家庶女,现在看来,是没有任何可能了。 而且依照沈灵溪跟慕之枫的恩爱程度看来,这话他不能说出来,要不然,肯定会明摆着得罪慕之枫。一场谈话,不欢而散。 第494章 494 当众羞辱 大厅内,慕之枫在等沈灵溪出来,沈佳溪立在一旁不安的搅着手帕,她今日特地打扮过,穿了一身嫩黄色的丝质衣裙,纱衣有些薄透,在加上她刻意为之,胸前美好的风景若隐若现,再加上那张惹人怜爱 的脸,如果是普通男人,即使是没有助兴的药,说不定也早就扑上去了。 但是偏偏慕之枫丝毫不为所动,甚至在她试图靠近他的时候,还冷冷的说了一句:“滚开!你身上的脂粉味熏着本王了!” 沈佳溪脸色涨红,眼眶一红,眼泪就大颗大颗的滚落。 慕之枫习惯了沈灵溪不施粉黛的模样,本就闻不惯女人的脂粉味,再加上亲耳听到了这沈佳她溪出口辱骂沈灵溪,对此女更加厌恶! 阮云沛在一旁非常尴尬,心中骂这慕之枫不知好歹,她女儿美丽动人,哪里比不上那个小贱人了? 本来她或许还不支持沈佳溪追求慕之枫,但是就算是为了争一口气,也不能输! 女人家,终究见识有限。 沈佳溪哭了半天,慕之枫扫都没扫过一眼,一个人唱了半天的独角戏,沈佳溪再好的涵养,也都撑不住了:“沈相府的小姐,居然如此不知廉耻吗?真应该叫外间的男人看看!” 慕之枫的一句讽刺,让沈佳溪怒火中烧,一句话不经大脑冲口而出:“你这个贱人还敢骂我!” “哐”地一声,没等沈灵溪发作,慕之枫就一脚踹了上去!毫不留情地力道,让沈佳溪一下子被踹到在地。 “竟敢辱骂本王王妃,当本王是死的不成?”看着委顿在地不敢置信的沈佳溪,慕之枫眼神冷漠。 “你敢踢我?我是相府嫡女!究竟哪点比不上那个贱……那个女人!”沈佳溪抬头就要继续骂,但看到慕之枫越发阴冷得目光,终究还是把那个贱人二字,给硬生生吞了下去。慕之枫冷冷的看着她:“别拿你跟她比,你给她提鞋都不配!灵溪从来不会出口闭口骂人贱人,更不会无故陷害她人,也不会勾引其他人的丈夫,她医术高明,救了那么多百姓的命,沈佳溪,你倒是来告诉 本王,你做过什么?你会做什么?” 沈佳溪唇张了张,无话可说。 “既然你什么都不会,还天生跟你那个娘一样,生了一副歹毒心肠,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辱骂本王的王妃?” 阮云沛跟沈佳溪的脸,阵青阵白。 从来没被人这般当众指责过,两个女人只觉得脸上烧的厉害,但是对方是一国摄政王,她们在无知也知道招惹不起,只能受着。 她们丢人是丢人,但说到羞愧,是一点儿都没有得,在这两个女人眼里,沈佳溪是天上的云,什么好东西都必须是她的,而沈灵溪,就是地上的泥巴,被她们弄死都是活该! 也是应该! 沈佳溪指甲紧紧的嵌入手心,对沈灵溪恨之入骨,在她看来,慕之枫原本应该是她的,是沈灵溪抢了属于她的东西,也是因为她的挑唆,慕之枫才会如此对待自己! 这个女人的思想,基本上已经可以说是没救了。 沈灵溪刚走进大厅,沈佳溪就失控的扑了上来:“贱人!” 沈灵溪眸色一冷。 沈佳溪的身子还没触碰到沈灵溪,就飞了出去,纤细的身体撞在墙壁上,重重的一声。 阮云沛尖叫着冲上去。 沈相爷脸色难看。 慕之枫眸色沉冷:“沈相爷,如果这个女人在对本王的王妃有丝毫不敬,你信不信,本王立刻将沈家连根拔了?” 怒气泛滥的声音,让沈相爷立刻就跪了下来,狠狠的喝止哭闹不止的沈夫人,磕头道:“是微臣教女不严,请王爷恕罪!” 慕之枫携了沈灵溪,转身而去。 身后,阮云沛抱着晕过去的沈佳溪,不依不挠,被沈相爷狠狠地扇了一耳光,这才消停下来。 这边两方闹的热闹,却不知隔墙有耳,今日的一切,全部都落在了某个有心人眼里。 沈家人初来乍到,府邸都是新修的,下人丫头们,也都是新买的,在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随便混进来一两个别有用心的,太容易了。 沈灵溪不是真正的玉梁公主,而是沈家庶女的事情,很快就穿到了一直守株待兔的文源程耳朵里。 不过,虽然有了证据,但是他还需要有人作证,而这个人,通过厅内那一场对话,文相爷,自然而然的,就把眼光盯在了沈佳溪身上。 这只老狐狸,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必定置敌人于死地。 ……沈佳溪被慕之枫那一巴掌打的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好,对沈灵溪的恨已经深入骨髓,就连人都变得有些疯狂,她暗中命人四处散播谣言,说沈灵溪在玉梁的时候,是如何如何的恶毒,如何如何的不知检点 。 不过,南临的百姓爱护沈灵溪,压根就不信,还将造谣的人抓了送进了衙门。 一计不成,沈佳溪又相处了一个歹毒的计策,她让一个男子四处散播与沈灵溪有染,说的有板有眼,就连沈灵溪身上的胎记都说的一清二楚。 沈灵溪是沈家女儿,身上有什么,她们自然清楚,甚至那些痕迹,都是她们打出来的。 这个话题一出,在经过某些人的推澜拨助,沈灵溪的名声顿时受到了极大的损害,就连那些原本坚定的百姓,都有一些开始怀疑起来。乔梦翎亲耳听到那些污蔑她师傅的话,她性子直,容易冲动,本来又知道沈佳溪的无耻恶毒为人,将那个造谣的男人打残之后,单枪匹马冲进了沈相府,狠狠地教训了沈佳溪一顿,将伤刚好的沈佳溪,再 次打了个半死不活。 事情很快传来了,沈灵溪一听,顿时就知道不好。 果然,慕云城没有放过这么个大好时机,以破坏两国邦交为由,下令逮捕乔家的人,抄家灭门,他的速度太快,沈灵溪跟慕之枫根本没有想好应对的法子只能在最短的时间没,护住了乔家的人。虽然遗失了一些财务,沈灵溪跟慕之枫到不觉得有什么,她本就是天底下最会赚钱的女人,不缺那点钱财,索性乔家堡本就是半明半暗的势力,里面高手众多,在慕之枫的授意下,都隐藏了起来,慕云城 没有抓住多少人,损失还不算太大。虽然话这么说,但是认为自己是这一切罪魁祸首的乔梦翎,自责欲死,出事的几天,天天以泪洗面,如果不是沈灵溪看着,都要不顾一切冲出去跟沈佳溪拼命! 第495章 495 梦翎成亲 沈灵溪安慰她:“翎儿,慕云城很早之前就相对乔家堡下手了,即使没有你,结果也不会变,你无需太过自责。” “都是我的错。”乔梦翎大哭:“如果不是我太过冲动,以至于惹下祸事,乔家不会被毁,师兄们也不会……” 沈灵溪看她哭的红肿双眼,心里又暖又心疼:“翎儿,你是为了我才会冲动行事,你这么自责,我又身处何地?” 乔梦翎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沈灵溪抚着她的发,眼神温柔:“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是谁的错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才能让那些害我们的人,付出代价!”说这话时,她的眼神一片阴狠。 乔梦翎想到沈佳溪,同样恨的咬牙切齿。她这几日躲在摄政王府里,谁都不想见,公子卿一天三上门,都被拒之门外,蒋浩也来了好几次,不过他没有公子卿那么安分,乔梦翎说不见,他就偷偷溜进来,一看她哭的凄惨的模样,什么都没说,转 身走了。 倒是沈灵溪看到蒋浩的背影,知道沈佳溪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蒋浩的身份摆在那里,人机灵,手段还狠,沈佳溪敢让他的小丫头哭,不剥掉她一层皮,他就不是蒋浩了。 沈灵溪原本以为公子卿还得过几天才能闯进来,岂料当晚就看见他了,而且当沈灵溪看到蒋浩那一身大红喜服时,难得差点把下巴惊掉了。 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公子卿,这是打算干什么? 慕之枫在一旁好笑,他的小王妃难的露出这样的表情,真可爱。“乔梦翎怎么说也是公子卿的未婚妻,不许人家娶未婚妻回家?”在出事的第一天,公子卿就来找慕之枫,跟乔梦翎的父母求娶乔梦翎,他是深思熟虑过的,万不得已的时候,搭上整个家族也要保护自己的 夫人。乔家两老被他的诚心感动,这么些日子,小两口的感情她们都看在眼里,再加上风雨飘摇的时候,公子卿没有弃翎儿而去,而且想尽一切法子来保护她们的女儿,火上浇油易,雪中送炭难,这份情义,两 老很是感动,当即就决定将乔梦翎嫁过去。 一场婚礼不动声色的准备好了。 唯一蒙在骨子里的,估计就是沈灵溪,跟乔梦翎这个准新娘了。 蒋浩估计也是不知道的,考虑到他的感受,所有人都选择了瞒着他,亲眼看到自己喜欢的女子嫁给别人,这种滋味,是人都不想品尝。 还是就这样,一切慢慢过吧。 等蒋浩知道的时候,也会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当乔梦翎莫名其妙被几个机灵的丫头推进喜房,梳妆打扮,穿上华美的喜服,戴上凤冠,盖头,被推到喜堂的时候,整个人还云里雾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一双熟悉的,温暖的手拉住了她,才恍然觉得发生了何事…… “翎儿,嫁我可好?”她听见一个声音温柔的问。 乔梦翎失声痛哭,却将声音死死的压在喉咙里,不让自己哭出来。 很久没听见回应,公子卿温柔一笑:“罢了,你今日已经到了这喜堂,这一辈子,嫁我是嫁定了。” 上座坐着乔家父母,两人都是一脸欣慰的表情。 沈灵溪笑道:“再不拜堂,吉时可就要过了。” 没有宾客满堂,也没有铺张盛大,这一场婚礼举行的无声无息,只是两个心灵相通的人,就那样自然而然的完成了最神圣的人生仪式。 沈灵溪一声暗叹,乔梦翎这一生可真是好运,宠爱的父母,温柔的夫君,上好的家世,情人般的知己,还有她这么个师傅,人生最难得的东西,她都拥有,不得不说,这姑娘真得上天眷顾。 或许是沈灵溪的感慨被慕之枫感觉到了,他握住她的手:“不用羡慕,你有我就足够了,我会让你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沈灵溪俏脸一红,瞪他一眼:“我才没有羡慕。” 慕之枫看着自己嘴硬的小妻子:“好吧,夫人没有,可是为夫为你不平。” 有那样的父亲,始终是沈灵溪人生一大悲剧。 说到沈家,沈灵溪眸中寒光闪烁:“这次我再也不会放过她们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之前是时机不成熟,现在—— 沈灵溪缓缓的笑起来,你们很快就会知道,真正惹怒我的下场! 乔梦翎成婚第二天,知道了沈灵溪的打算,顿时决定跟她一起。 沈灵溪知道她有心结,如果这口恶气不出,一直憋着会非常难受,当下就答应下来。 入夜,乔梦翎带着沈灵溪,用轻功飞进了沈相府。还是那句话,外来人,哪怕慕云城在看中,都不是那么好混的,从前的沈相府高手如云,也算是比较难闯,但是自从他离开玉梁到了难临,那些人都以为他是叛国者,都不愿意在跟随他,虽然慕云城给了 一批御林军意思意思,但是那群御林军对保护沈家都不怎么上心,让乔梦翎跟沈灵溪很轻松的就混了进去。 沈灵溪提前打探过,知道阮云沛的院子,带着乔梦翎一路避开了几波婢女,成功潜进了荷香园。 阮云沛刚去看过沈佳溪,她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蒋浩那位难缠的世子,被罚跪了整整一个下午,要不是慕云城说了让她起来,恐怕现在还在跪着。 想到自从来了南临以后就诸事不顺,阮云沛气恼不已,将所有的罪责都怪罪到沈灵溪身上,做在妆镜前,边梳头,边极尽恶毒的诅咒沈灵溪! 她一心沉浸在诅咒中,没有发现屋里的丫头,一个个的倒了下去,而她口中诅咒的对象,正一点一点,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她的身后。 察觉到身后有了人,阮云沛怒骂:“木头似的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来给本夫人梳头?”身后没动静,她回过头,正欲怒骂,撞上两张不善的脸。 第496章 496 陆云沛死 陆云沛大惊:“你们怎么进来的?”她正欲开口唤人,乔梦翎眼疾手快,上前一步点了她的哑穴。 沈夫人张嘴发不出声音,看着沈灵溪的声音居然还是带着高高在上的蔑视,她是她的嫡母,她就不信她敢将她怎么样? 这个时代,这是人最统一的思想。 沈灵溪看着这个女人,继承于真正沈灵溪的思想在这时候一一闯入脑海,幼年时期漫无边际的鞭打,嗤笑,水姨娘的惨死,那些恶毒的陷害,诅咒,还有她亲身经历过的利用,毁容,刺杀…… 呵—— 这个女人,做了这么多度恶事的人,居然还能心安理得的活到现在,老天都没有收走,真是没有天理。 没关系,老天不收,她来收! 沈灵溪缓缓地从衣兜里拿出一颗红色的药丸,眼神冷冷的看着沈夫人,对上她蔑视的眼神,抬手,拿起桌上的发簪,对着那张伪善的脸,狠狠的划了下去! 一股刺痛从脸颊上传来,沈夫人惊恐的瞪大双眼,一股热流从眉心往下滴落,蔓延过她的唇,她尝到了自己的血的味道。 她想开口怒骂,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口,沈灵溪冷漠的眼神近在眼前,这个时候,陆云沛才知道怕,她双眸染上惊恐,推开沈灵溪,就想往外面冲。 乔梦翎一记心窝脚将她踹翻到地,用怨毒的眼神看着她:“姐姐,我们要怎么杀她?这种女人,一剑刺死太便宜她了!” 沈灵溪看着沈夫人满脸是血的脸,不急不缓的道:“翎儿不要着急,我知道你想要为乔家堡那些人出一口恶气,你放心,吃了我这颗药,她会在经历生不如死之后,在浑身溃烂的死去!” 医毒双休,通常会医术的人,也一定会毒术,沈灵溪能救人,也一定能杀人! 比狠毒,她当仁不让!在陆云沛惊骇欲绝的眼神下,乔梦翎捏着她的下巴,将那个药丸强硬的给她塞了进去,然后她在恶狠狠地踹了这个女人几脚:“你也知道痛?你坏事做尽,死后也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那个时候,你才会在 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自作孽,不可活!” 陆云沛满地打滚,她满脸是血,痛到极致,却发不出声音,迫于无奈之下,颤颤巍巍的跪在了沈灵溪面前,祈求她的原谅。 乔梦翎说:“姐姐,这种女人不会知道悔改的,你今天放了她,明天她会想出更恶毒的法子害人!”“我的嫡母,我怎么会不了解?”沈灵溪微笑,脑海中浮现的,是幼年时期,这个女人欺负沈灵溪的娘亲,险些用鞭子活活抽死母女二人,沈灵溪的娘护着幼女,跪下来苦苦哀求她,请她娆女儿一命,换来 的,却是这个女人疯狂的大笑和更密集的鞭子。 那个时候,她一定没有想到,自己也有今天。 “翎儿。”沈灵溪越想越恨:“用你的刀,狠狠地招呼沈夫人一顿,她们加诸在乔家堡众人身上的痛苦,你可以千倍万倍的换回来!” 沈灵溪不是圣母,谁欠了她的,她一定会亲手讨回来! 文淼淼如此,沈家母女,同样如此! 乔梦翎毫不犹豫的抽出剑,刺啦一声,先是在沈夫人胳膊上刺了一刀,接下来又刺腿,成功的在她身上开了许多血窟窿,看着这女人满身是血的模样,这才稍微解了气。 陆云沛这会儿已经叫不出声了,她跟只死猪一样摊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 “姐姐,现在去找沈佳溪吗?“乔梦翎问。 沈灵溪道:“等着女人死了再说,她不死,我不安心。” “这还不简单?”乔梦翎一笑,走过来,举起剑,一剑刺穿了沈夫人的心脏,彻底的结束掉了这个女人的性命。 她这样心思通透的女孩,能有这般狠辣的手段,都是拜这对母女所赐! 见解决了陆云沛,沈灵溪点点头,戴上斗笠,正准备跟乔梦翎一起去找沈佳溪,外间突然闯进来一个丫头,一见夫人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已经没气了,顿时放生大叫。 乔梦翎一见不好,安全起见,抱着沈灵溪立刻就离开了。 沈相府顿时一阵大乱。 沈相爷一看沈夫人凄惨的模样,脑袋一阵发昏,几乎要晕过去。 而沈佳溪,见到自家母亲躺在血泊了,双眸瞪得极大,死不瞑目,她发出几声尖叫,立刻就奔跑了出去。 很快,那个唯一的目击者就被带到了大厅,沈相爷脸色惊恐地询问:“你看见凶手了?是谁?竟然如此残忍?” “是……”那丫头颤抖着声音:“两个女子……其中一个……很像……”丫头抖抖索索说不出话。 “像谁?”沈相爷一拍桌子。 “像摄政王妃!”那丫头闭着眼睛一通大吼。摊在椅子上的沈佳溪脸色苍白,听到是沈灵溪,就跑去沈相爷面前哭诉:“爹,是她,一定是那个贱人干的,她想报复我们,所以她用那种残忍的法子将娘折磨死了,爹爹,你要为娘报仇啊——”她哭的一 把眼泪一把鼻涕。沈相爷脸色难掩震惊,不过他终究老成些,没有沈佳溪这般崩溃,看着女儿的脸,他沉声道:“报仇?怎么报仇?佳儿,你到现在都没认清现实吗?我们只有一个目击者,而且只是看的很模糊,就凭着这一 点,就想告摄政王妃?可能吗?而且她连你娘都杀了,你还以为她不敢对我们下手吗?她早就不是以前那个任你欺负打骂的庶女了!你给我好好看清楚你娘的下场。“沈佳溪呆在原地,一想到沈夫人死去的模样,就害怕的浑身发抖。 第497章 497 文相出手! 沈家到了这个地步,如果她还不成熟,那这个女儿就真的白养了,沈相爷拍了拍沈佳溪的肩膀:“你好好养清楚,如今沈灵溪是你招惹的起的吗?你娘的下场你亲眼看见了,难道你也想步她的后尘?“ 沈佳溪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不,爹,我不想死——,你救我,你救救我——” 看着精神几乎崩溃的沈佳溪,沈相爷点了点头:“你被再去招惹她,今晚她来过,最近一段时间内,应该是不会再来了。” 沈佳溪泪流满面,这心高气傲的大小姐,也会有这样的表情。 “以防万一,把你哥哥叫回来吧。”沈骏业对沈灵溪从小就不错,希望…… 为了防止沈佳溪在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沈相爷没有告诉她更多的消息,就让人扶着她回房休息了。 而对外宣布的,是沈夫人突然病逝,现在的沈家人,是一点儿都不敢得罪沈灵溪。 …… 在草木皆兵的过了几天之后,沈佳溪每次一闭上眼睛,面前出现的都是母亲满身是血的模样,她经常惨叫连连的醒过来,几天下来,原本如花似玉的小美人,现在活脱脱的变了个样子。 就在这一晚,沈佳溪的房间里,多了一封信。 …… 沈灵溪杀了陆云沛,心情好了不少,她一直在想法子除掉沈佳溪,但是慕之枫告诉她,沈相府现在被一批神秘高手保护着,没有必要犯险。 其实最主要还是,她的肚子要大起来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安心留在府内养胎吧。 至于那批神秘高手——— 慕之枫让她不要担心,一切交给他。 于是,尊贵的孕妇娘娘心安理得的,天天睡了吃,吃了睡。 …… 沈佳溪带着面纱,在侍女的陪同下,到了约定好的地方。 一个人背对着她,早就等候在那里。 不是个年轻人…… 沈佳溪微有失望。 文源程转头,看着沈佳溪:“沈小姐,失礼了。” “原来是文相爷。”沈佳溪屈膝行礼,脸上带着笑:“不知道相爷约小女子出来,有何要事?” 这人与她父亲交情不深,但是文淼淼的事情,她略有耳闻,心中对这人的来意,也能猜到一两分。 “沈小姐聪慧绝顶,应该能猜到老夫请你来的目的,不知道小姐意下如何?” 沈佳溪咬唇,考虑一番,问道:“相爷确定有十足的把握?” 文源程笑了笑:“老夫从来不做无用功。” 沈佳溪眼神再三变幻,最终咬唇道:“我答应!” 母亲的恶梦时时刻刻的缠绕着她,如果她不主动出击,可能真的就没有活路了! 沈灵溪,你杀了我的母亲,你该死! 沈佳溪眸底一片狠辣。 …… 翌日,早朝之上,一件事情石破天惊的爆发而出。 玉梁嫁来南临的公主,本是沈相府的庶出女儿,冒充公主代嫁,成为摄政王妃,铁证如山! 慕云城眼底一片兴奋,他怎么也没料到文相爷跟沈佳溪居然能给她带来这么大一个惊喜,虽然他忍住了上扬的唇角,但是神色,却多少流露出了点兴奋。 “摄政王,此事你可知情?”慕云城沉声问。 慕之枫神色清淡:“微臣知道。” 跪在大殿中央的沈佳溪身子一颤,如今听到慕之枫的声音,她都会感到害怕……更嫉妒他居然对对沈灵溪这么好…… 慕云城没料到慕之枫会这么回答,顿时沉下脸:“隐瞒不报,摄政王,你可知罪?”慕之枫从容道:“陛下有所不知,微臣的妻子虽然不是皇家公主,但也确实是南梁皇帝金口玉言,亲自封的公主,嫁到南临,也是玉梁皇帝下旨而为,原本就算不得欺君,此事微臣可以作证,陛下如果不信 ,可遣人前往玉梁询问。” 慕云城握紧了拳头,该死的慕之枫!他敢打赌,慕之枫之前肯定不知道这件事,所谓玉梁皇帝的圣旨,都是他事后留的退路! 又被这人占了先机! 慕云城冷冷一哼:“朕自会派人前去询问,但是在那之前,就只能委屈摄政王妃了。” 慕之枫合下长睫,牢狱之灾他提前已经有过心里准备,但是他总不至于委屈了自己的女人和未出世的孩子。 慕云城下令将沈灵溪打入天牢,然后散朝。 出承天殿的时候,沈佳溪都不敢看慕之枫的眼睛,唯恐一个不慎,被这人的眼神冻死。 慕之枫也没有理会这只小虾米,他踱步走到沈相面前,与他并肩站在一起。 “相爷真是属乌龟的,本王原本以为,你会早一步动手。” “王爷过奖了。”文相爷笑道:“只是王爷不知道,微臣只有淼淼一个女儿,她落到如今的下场,虽然说有咎由自取的成分,但归根结底,还是王爷太狠心的原因,微臣,自当回报。” 慕之枫冷冷一笑:“多行不义必自毙!怪只怪相爷教女不严!” 文源程笑容有些发冷:“既如此,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王爷,我们走着瞧吧,老臣告退。“ 看着文源程远去的背景,慕之枫一袭蟒袍,眼神悠远的看着金碧辉煌的皇宫大殿,这浩浩苍天,茫茫江山,究竟埋葬了多少人的野心? 那个看起来最寂寞的位置,为何还能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慕之枫以前不懂,但是现在,却明白了为何。 因为只有将那个位置拿在手中,才能真正保护好自己心爱的人。 灵溪,如果真是如此,那这天下,江山,我便为你打下来!慕之枫漆黑的眼神里透出一股霸气与威严,却在眼底,漾着一抹让人心醉的柔情。 第498章 498 闲话家常 阔别数月,沈灵溪再次回到了天牢这么个地方,上一次,这个地方给她的记忆不怎么愉快,但是一想到慕之枫,也觉得不怎么难以让人接受, 摄政王妃怀着身孕居然跑来蹲大牢,这放在民间又是一桩八卦。 沈灵溪环顾着天牢的环境,唇角抽了抽,天牢什么时候修的这么好了,有床有凳子还有桌子,还放着明黄色的纱帐,华美的堪比皇家行宫,这会不会太……光明正大了一点…… 沈灵溪轻抚着肚皮,笑的堪比蜜糖,顺势就躺在床上睡觉去了,慕之枫说过,最多是三天,就来接她出去,从此以后,她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身份为问题了。 嗯…… 有这么个贴心相公,暂时……还不错…… 离开了慕之枫的怀抱,沈灵溪翻来覆去睡不着,无所事事就跟字迹肚子里的宝宝说话,说着说着就困了,一夜好眠。 第二日,天牢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看着眼前略微熟悉的少年,沈灵溪蹙眉,这个人算是沈家唯一一个跟沈灵溪没什么过节的人,但是他此刻出现在这里,这其中的意味可就有的想了…… 穿到这么个麻烦身份的人身上,留下来的烂摊子还真多啊。 沈遥霖看沈灵溪的眼神,带着点出乎意料,又带着点意料之中,总之,就是有点儿复杂。 “二哥怎么有时间来天牢?”最近听说这人在皇城军里混的不错,颇为慕云城赏识,极其升官的可能性,看他的穿着,貌似传言不假。 听出她语气里的冷淡,沈尧霖勾起唇角:“五妹,我是刻意来看你的。” 沈灵溪不怎么真心地扯了扯唇,眼神睃巡这四周:“你也看见了,我在这里过得很快,慕之枫将一切都打点好了,只等着住一阵子就出狱,继续当我的摄政王妃,所以,二哥的好意,本宫心领了。” 沈尧霖静默了一瞬:”五妹果然今时不同往日了。“过去相府那个怯弱自卑的庶女,实在没想到也会有这么一天,他的语气颇有些感概。 沈灵溪勾起身前一缕发丝,似笑非笑:“二哥这么聪明的人,有什么事情是想不到的?” “很多。”沈尧霖接口,他的眼神紧紧的盯着沈灵溪:“比如说,大夫人的死!” 沈灵溪面色未变,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坐着:“我也不瞒二哥,那陆云沛,确实是我杀的。” 沈尧霖一愣,一点儿也没料到她会承认的这么干脆,毕竟,在这个世道上,杀害嫡母,是会被天下人口诛笔伐的!沈灵溪笑的讽刺:“二哥,别说你不知道咱们这位嫡母是什么样的人,她对我做的,我不信你在府中这么大多年,一点儿也不知道,她能害我和我母亲,我为何不能杀她?”她的语气理直气壮,一点儿也没 有心虚愧疚之意。 真正的沈灵溪已经被折磨死了,陆云沛的死,算是以命抵命,便宜她了。 当然,还有沈佳溪,她也不会放过她! 沈尧霖脸色微白,看着沈灵溪的眼神,微微透出惊惧。“想来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就一一说给你听好了。”沈灵溪端着一杯茶,慢悠悠的开始说真正的沈灵溪的事情,将沈尧霖不知道的,那对母女私底下做的恶毒的事情,讲故事一般全 部说了出来。 沈尧霖越听脸色越白,他知道他陆云沛跟沈佳溪不喜欢沈灵溪,但是从未想到,她们竟然歹毒至此……“看,如果是你经历了这些,你会善罢甘休?”沈灵溪摊手,语气淡然:“二哥,承认吧,其实你也是恨那对母女的,因为沈文煊嫡子的身份,你从小就一直被他压制,这么多年都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如今 沈文煊被我毁了,陆云沛被我杀了,就剩下一个沈佳溪,根本不足为虑,沈家的未来,就在你身上了。” 沈尧霖身子一颤,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在这时候,人伦大于天,不是所有人都能跟沈灵溪一样,沈尧霖虽然不是陆云沛亲生的,但是根深蒂固的孝道思想,却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 “觉得很不可思议?”沈灵溪微笑,眼神有点冷:”难道你也跟她们一个思想,觉得沈灵溪只配受欺负,根本没有还击的资格?“ 沈尧霖无言以对。 “该说的我都说了。”沈灵溪耸肩:”该怎么选择,就是二哥自己的事情了。” 沈灵溪承认自己的话说的比较狠,但是在沈家的事情,她绝对不会有丝毫的手下留情,因为丝毫牵绊,都会在将来成为她跟慕之枫之前的伤害。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女子。“而且,我告诉你,本宫现在是摄政王妃,早就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庶女了,沈家对我来说,除了仇恨之外,没有任何意义,二哥如果聪明的话,就不要与我作对,看在过去我们没有丝毫交情的份上,我还 可以不追究,要不然——”她的眼神冷了下来,话没说完,意思却已经不言而喻了。沈尧霖盯着她,脸色苍白,从来没有这一刻,他清晰的认识到,沈灵溪真的已经不同于过去了,他那个曾经卑微怯弱的妹妹,是真的已经死了。 第499章 499灵溪出狱 不出沈灵溪所料,因为慕之枫提前有所准备,第二日,慕云城便接到了来自于玉梁的传书,确定了沈灵溪确实是国君亲自册封的公主,时间太短,慕云城根本就没有等到好时机,又因为慕之枫带领百官施 压,无奈之下,他只能下旨释放沈灵溪。 慕之枫亲自来接沈灵溪出狱,小夫妻两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慕之枫环视着牢房,说道:“从今日起,我再也不会让你进这个鬼地方了。” 沈灵溪挑眉,听出了他话里一丝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不过没说什么,轻抚着肚皮道:“我倒是没什么,就是你家这个开始闹腾了,他以后肯定随你,就知道折腾我。” “其实我女儿已经很乖了。”慕之枫替还未出生的女儿辩解:“其他孕妇怀孕的时候,又是吐又是哭的,我看你其实挺好的。” 沈灵溪瞪他:”感情我没哭没吐还是占便宜了?“ 慕之枫急忙摇手,察觉到自己说的话有那么点歧义,怕尊贵的孕妇娘娘误会,解释道:“夫人误会了,为夫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在为夫心里,夫人永远排第一,女儿排第二。” 沈灵溪让他给逗笑了,又问:“还没出生,你怎么就知道是女儿?” “我喜欢女儿。”慕之枫神情温柔:“生个跟你一样的女儿,我以后会好好宠她,让她做天下最幸福的公主。” 沈灵溪听得鼻子一酸,慕之枫这也算是对她的一种变相的补偿吧,她道:“那万一是个儿子怎么办?” “不怎么办。”慕之枫俊美的容颜绽出一抹笑:“在多生几个就是。” 那意思,生的多了,总有一个是女儿。 沈灵溪哭笑不得,她又不是猪,怎么可能生那么多…… 小夫妻两正打闹着,沈尧霖又来了,远远地看着郎才女貌的两人抱在一起,男子神情温柔,女子脸上漾着幸福的笑容,这一幕,让沈尧霖微微眯起了眼睛。 然后,他转身快步的离开了天牢。 “你故意放他进来的?”沈灵溪问。 慕之枫点头:“夫人昨日说的话,为夫满意的很,想着既然是夫人的愿望,为夫怎么也该帮你达成,就特意嘱咐了一下。” 沈灵溪听着他的声音,摇头,堂堂摄政王,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两人一起回了摄政王府,乔梦翎早就焦急的等候在门口了,一见沈灵溪,立马扑过来,神情焦急:“姐姐,你还好吗?” 沈灵溪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你看我的样子,像不好吗?” 没缺胳膊没断腿,气色样貌都没有一点儿改变,确实没受什么委屈。 乔梦翎的大大的输了一口气。 “你这新婚燕尔的,怎么没陪着夫君,又跑来这里蹲着?”沈灵溪打趣。 乔梦翎的脸顿时红成一片,跺了跺脚小脚:“还不是担心你才——”碰上沈灵溪挪愉的眼神,乔梦翎越来越羞:“不跟你说了。”边说着,一溜烟儿就跑远了。 沈灵溪心情甚好的眨了眨眼睛,她现在暂时不想去管沈佳溪他们,等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收拾。 只是,很快,一件猝不及防的事情,打乱了沈灵溪的计划。 …… 沈灵溪出狱三日后,是慕云城的寿臣。 一国之君过大寿,那场面自是不必说,热闹非凡,百官朝贺,高门府邸的诰命夫人和小姐公子们,也都打扮的光鲜亮丽的进宫贺寿去了。 周边小国早早的就派了使臣前来,为一国天子献礼。 这一日,慕云城阴沉了许久的脸色难得放晴。 沈灵溪穿着摄政王妃的朝服,跟着慕之枫一起进宫,大红色的宫装,华美靓丽的裙摆,明珠金玉的凤冠,雍容华贵,沈灵溪的风姿样貌,即使是在专出俊男美女的皇家,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丽。 跟俊美出尘的慕之枫站在一起,郎才女貌,般般入画。 他们来得晚,大部分官员都到了,慕云城是寿星,还是皇帝,自然最后一个到场。 慕之枫安置好沈灵溪,千叮咛万嘱咐她要小心什么的,那副温柔体贴的模样,羡煞了一杆未出阁的少女夫人,就连那些个朝中大臣们见了,都觉得跟平日里的慕之枫是天差地别。 传言说,摄政王宠妻如名,看样子传言非虚。 也因此,当慕之枫刚离开之后,就有一群贵妇小姐们走上来说些话,大部分都围绕着沈灵溪怀中的胎儿,女人麻,能说的也就是这些。沈灵溪身边有四大侍女贴心护着,看的这么紧,这些夫人们心里微有不快,但想想也就释然了,名门贵族里,孩子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一个女人,只要有了孩子傍身,以后即使是失宠,日子也不至于太难 过。 尤其还是像摄政王府这般府高门重的皇家子弟。 沈灵溪虽然有人护着,态度却不见丝毫傲慢,她的眼神既不怯弱,也不显得盛气凌人,看人的眸光,让人觉得很舒服。 “王妃好福气,定会一举得男。”一位夫人说着奉承的话,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沈灵溪都微笑以对。 “我家王爷喜欢女孩。”沈灵溪轻抚着肚皮:“他说这一胎一定要生个女儿。” “王妃可别这样想。”又一位心直口快的夫人开口:“男人嘴上都喜欢这么说,心底喜欢的,还是儿子。” 沈灵溪想到慕之枫说这话时候的额语气,挑了挑眉,是这样吗? 她开医馆的时候,也遇到过很多特殊的“病人”,都是为了求子而来,说是专门生女儿,夫家很嫌弃,公婆不喜,丈夫要纳妾,日子过得别说多凄惨了。 沈灵溪想了想自己,突然一个哆嗦,这种下场肯定不会落在她头上,慕之枫要是不喜欢女儿,她就休了他,带自家女儿浪迹天涯去。沈灵溪这样想着,微微笑出了声。 第500章 500 佳溪封妃 慕之枫虽然表面上在跟这些官员寒颤,暗地里却一直在注意着沈灵溪那边的动静,突然见妻子一脸别有深意的微笑,他脊背一寒,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那别出心裁的媳妇,肯定又有了什么惊悚的念头…… “皇上驾到——”太监尖细的嗓音响了起来,群臣跪拜,沈灵溪从锦凳上坐起来,屈膝行礼。 一片明黄色的衣角从眼前飞过,似乎不留痕迹的停留了那么一瞬间,很快就去的远了。 沈灵溪眼底划过一丝厌恶。 慕云城坐在龙座上,抬手:“众卿平身。” “谢主隆恩。” 沈灵溪立在人群中,眼观鼻鼻观心,坚决不往慕云城那边看上一眼。 她如今对这男人心中只剩下厌恶,如果不是因为慕云城是九五之尊,她真想跟对待陆云沛一样,下药毒死他! 慕之枫似乎是察觉到了她心中所想,远远地对着沈灵溪笑了一下,笑容中带着安抚与的意味,夫妻之间有心电感应,沈灵溪抬眸看见了,眉眼顿时一弯。 慕云城立在大殿的最上方,将底下人的神情都收入眼底,沈灵溪跟慕之枫的眉眼互动,他自然也看见了,眼神顿时重重一沉! 不过,还是那句话,没有足够的证据以前,他都不能把慕之枫怎么样,更不能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对沈灵溪如何。 慕云城脸上勾起一丝浅笑:“今日乃朕的生辰,朕有一事宣布,来人,宣沈家小女上殿!” “宣沈家小女上殿——”老太监的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 沈家小女? 沈灵溪眼皮子一跳,沈佳溪? 沈佳溪什么时候跟慕云城混到一块儿去了? 远远地,沈佳溪穿着一袭水蓝色的宫装,莲步袅袅,神情温婉秀丽,尽显名门大家闺秀的风范。 “沈佳溪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跪拜磕头,礼数周全,无丝毫瑕疵。 慕云城笑意更盛,一手虚抬:“平身。” “谢陛下。”沈佳溪缓缓地起身。 人群中的沈相爷眼神奇特,虽然掩藏的极好,还是流露出了一丝丝的喜色。 “来人,传旨!” 老太监取过一旁早已准备好的明黄圣旨,慢慢地展开,立在大殿上方,眼神看着沈佳溪:“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家小女沈佳溪,温婉端丽,气质贤淑,堪为皇妃,今朕下旨,册封为德妃,钦此——” 沈佳溪微微红了脸,再次跪拜:“臣妾多谢陛下。” 群臣一片哗然。 没有人想过,慕云城会在这种情况下,公然宣布这敌国贵女为妃,而且一封还就是四大妃子之一的德妃,宫里没有皇贵妃,除了皇后,就属这女人位份最高。因为慕云城提前没有透漏过一点儿痕迹,大臣们想阻止也来不及,沈佳溪本就跟那些妃子有仇,尤其是皇后,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这女人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被慕云城收入后宫,她就不怕被那些豺狼 虎豹分尸扒皮? 这件事情,就连沈灵溪都没有想到,她向慕之枫看过去,却发现他的神情很清淡,眼神没有一丝的意外。 沈灵溪心里一动,一个念头升了起来,她微微一笑。 因为金口玉言,圣旨已下,这件事情等于板上钉钉,就连太后都没有质疑的能力,就这样,沈佳溪成为了南临国的德妃。 兴许是陆云沛的死对沈佳溪打击过大,她一整个晚上都没敢看沈灵溪一眼,接受着众多贵妇人说是客气,实则不屑的祝福,脸上的笑意温婉柔弱。 …… 曲终人散。 沈灵溪跟慕之枫坐着摄政王府的马车回府,某人刚一上车,就被自家小王妃扑倒,沈灵溪笑的俏皮:“老实交代,沈佳溪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慕之枫慢条斯理的换了个舒服的额姿势,将媳妇拉在身上躺在,以防她压倒自己的肚子,做完这些,他才随意的点点头:“嗯,知道。” 沈灵溪奇怪道:”那你为何不阻止?“ 慕之枫比她更奇怪:“为什么要阻止?”“沈相爷是只老狐狸,虽然看起来很好对付,但是能做到丞相这个位子,都不是什么草包,本来一个文程源就够难对付的了,现在在家一个沈相爷,你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想法子挑拨离间,让他们狗咬狗 多好?”沈灵溪说出自己的想法。 慕之枫眼神赞叹,在这个时代,没有一个女人能有沈灵溪这样的思想,她说的,正是他之前想的,两人可以说是不谋而合,只不过—— “这还得多亏你呀,夫人。”慕之枫捏了捏沈灵溪的小鼻子:“沈骏业去看过你,我派人调差过他,此子一心为国,绝对不是真心忠于慕云城!” “所以你把沈相爷那只老狐狸的女儿送到慕云城怀里,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沈相爷这回怎么也得割舍一个。”沈灵溪拍手,眼睛亮晶晶的:“好计策!”完了“哈哈”大笑。 这一招兵不血刃,可算是替沈灵溪出了一口恶气。 这当然只是表面上的,至于更深层—— 慕之枫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突然拉住沈灵溪的手,语气认真起来:“灵溪。” “嗯?” “你想不想当皇后?” 沈灵溪眼睛一睁,静默了一会儿,出声问道:“你决定好了?” 黑暗中,慕之枫的神情有些看不清,他的声音依旧很温柔:”决定了,那个位置,我要了!“ 沈灵溪翻身到一旁躺下。 马车里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直到回到府中,沈灵溪都没有在开口,慕之枫也没有再催,抱起自家王妃,晃悠悠的走进卧房。 沈灵溪躺在床上,盯着华丽的帐顶看了一会儿,突然叹了一口气。 慕之枫知道自己的小王妃思想跟别人不太一样,手一动,将沈灵溪跟条被子似的拖到自己身上,两人肌肤想贴:”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沈灵溪这会儿开始犯困。 慕之枫一手抚着她漆黑柔亮的发丝,语气邪魅而诱惑:”我想当皇帝,而你,是我唯一的皇后。“沈灵溪趴在他胸口,模模糊糊地道:“你都决定了,我还说什么,我讨厌慕云城,早点 弄死他也好,反正无论是当王妃,还是当皇后,性质都一样,你要敢出轨,我立刻休了你,去另结新欢……” 第501章 501 秋猎开始 沈灵溪在半睡半醒间,将自己的想法一股脑的全说了,听到最后一句,慕之枫的眼皮子不停地抽搐。 他抬手想掐沈灵溪的脸,可是手抬到一般又停住,看着妻子恬静的睡颜,想了想,慕之枫又笑了,罢了,“另结新欢”不是还有前提吗? 只要他不“出轨”,她也就没有“另结新欢”这一说,嗯哼,所以,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他身上! 怀揣着这个思想,慕之枫抱紧了沈灵溪,也闭上了眼睛。 …… 日子如水一般滑倒八月,南临一年一度的秋猎,开始了。 慕云城带领着文武百官,嫔妃贵女,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发,前往皇家园林。 沈灵溪的肚子五个月了,已经开始微微显怀,好在宫装宽大,暂时还看不出来,她又被保护的极好,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看出她的月份。 这一次秋猎,她本可以借着怀孕的借口,不来,不过她放心不下慕之枫,硬是跟着来了。 明黄色的皇家军旗飘荡在半空中,威武的皇家男子骑着高头大马,一个个神采飞扬,坐在马车中的贵女们,遮遮掩掩的观望,偷偷红了脸。 慕云城这次没有带皇后,带了他刚册立不久,却在短短一个多月,就在后宫混的风生水起的沈德妃。 德妃娇媚,性子柔弱,再加上会些南临妃子都不会做的事情,很得慕云城宠爱,这一个月,有半个月的时间,都是歇在弦乐殿里的。 深沈灵溪听到这些消息,不过一笑置之,后宫里的女人,哪怕在受宠,在她看过,都不过是一只种马暂时迷恋上的母马罢了,长久不得的。 而且,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后宫就是个大妓院,皇帝是花魁,娘娘们都是嫖客,花魁整天被嫖客们轮来轮去,还自觉的非常光荣,有面子…… 沈灵溪忘了她之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句话,如今想起来,突然觉得非常贴切,话虽然难听的点,但说的却是事实…… 当然,决定不能让慕之枫知道,她有过这样的想法,要不然一定会被修理的很惨,在这个时代,女人嘛,终究还是端庄贤淑最重要…… 沈灵溪脸颊红红的,咳了咳。 …… 经过几天的摇晃,车队终于到了行宫,沈灵溪身为摄政王妃,自然分派到了一间独立的宫殿。 她一到行宫,就两耳不闻窗外事,美美的睡了一觉之后,才让婢女们梳妆打扮,扶着走出去了。 郊外的风景不同于京城,空气清晰,景物葱绿,立在这里,就连人的视野,都变得开阔了不少。 沈灵溪立在高高的平台上,眺望着远方层峦叠嶂连绵起伏的山峰,视线的尽头是一片橙黄色的夕阳,她立在夕阳下,白衣黑发,容颜美丽,像一幅引人入胜的水墨画。 慕之枫远远地看到妻子的身影,心里骤然一凸,沈灵溪立在霞光下的倩影,虚幻缥缈,就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会消失一样。 他心底不安,想也不想,飞身而起,欣长的身影落在沈灵溪身板,一把握住纤细的手腕。 沈灵溪一怔,看到是慕之枫才放松下来,再仔细一瞧他眼神紧张,似乎是在害怕,就连额头都出了汗。 沈灵溪难得看他这副表情,当即问道:“怎么了?”一边用帕子给他擦汗。慕之枫俊魅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盯着他,似乎是在确认着什么,许久,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也不管是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将眼前的人拉住怀里,抱住,埋首在她的肩上,蹭了蹭,语气好像是在撒娇 :“没什么。” “你觉得你这个样子说没什么,有几分可信度?”沈灵溪反问,灵光闪烁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 慕之枫嘟哝了一句什么,沈灵溪没有听清,再问,他却不肯说了。 沈灵溪想不通,又不忍心看他纠结的模样,只好柔声安慰。 这一对小夫妻的身影,沐浴在橙黄色的霞光下,男俊女俏,可谓郎才女貌。 正宫观景台上,俯视着他们的慕云城,脸色黑的可以滴出墨汁来。 无论他心情再好,每次只要一看见沈灵溪跟慕之枫,就会立刻变得阴沉,这两个人活一天,他就难以安枕。夕阳下,慕云城笑的宛如阎罗,他的身后,立的是沈尧霖,沈尧霖之前入了御林军,因为表现良好,又乐于助人,很快就跟众人打成一片,之后又因为沈佳溪做了德妃,慕云城就破格,封了沈尧霖为御前 侍卫。 所以这一次,他才会这么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慕云城身边。 沈尧霖自然也看到了山底下那一幕,他心底微微一动,移开了目光,这个少年当初就很擅长扮猪吃老虎,能有现在的地位,手段可见一斑。 他的眼神看着眼前的慕云城,微微一深。 况且,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尧霖!”这么想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前方,慕云城的声音。 沈尧霖立刻超前走出一步,躬身道:“陛下,有何吩咐?” 慕云城的眼神,紧紧地盯着眼前青年那张有些玩世不恭的脸上,尖锐的好似要从他的脸上刮下一层皮:”朕要杀摄政王!“ 短短六个字,惊的沈尧霖瞪大了眼睛。 他吃惊倒不是因为慕云城要杀慕之枫的事实,而是慕云城为什么要将这件事情告诉他,虽然平日里不怎么浸淫官场,但毕竟是宰相之子,平日里耳濡目染之下,也能知道一些。 “陛下为何——”没等沈尧霖问完,慕云城打断他的话,他自认为看人的眼神很好,甚至超过慕之枫,就笑着道:“你妹妹能不能再进一步,你父亲能否官复原职,你还想不想官升三品,一切,就看你明天的表现了。”说完,状似温和的拍了拍沈骏业的肩膀,转身,走掉了。 第502章 502人心不足 夕阳下,沈尧霖一个人站了许久。 他在想慕云城的话。 明日是秋猎开始的第一天,慕云城的意思,他听得懂。 他要杀慕之枫,而且定然已经暗中安排好了一起,之所以这个时候告诉他,也许是因为身在后宫中的,他的妹妹,德妃沈佳溪。 慕云城想在杀了慕之枫之后,在扶植一方势力,制衡宰相文源程。 帝王心术,从来都是这般未雨绸缪。 想要功名利禄,就必须用功劳去换,所以慕云城,选择了将这份泼天功劳,亲手送到他面前。 沈尧霖的目光,缓缓地转向玉梁国的方向,那是,是他的国,他的家,他为之不惜肝脑涂地的地方。 可如今,那里的人名,都在辱骂姓沈的一家人,沈尧霖堂堂男儿,怎可背负如此骂名,遗臭万年? 他想到了自己从小报效祖国的鸿愿。 生不能为国尽忠,死不能马革裹尸,但是最起码……他可以选择做一个英雄…… 在枯坐了半夜之后,沈尧霖知道了自己该做什么。 只是,在做这件事情之前,他还想……再见她一面…… 也不知道究竟是幸,还是不幸,沈尧霖最终还是见到了沈灵溪。 沈灵溪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夜半突然睡不着,想出来走一走,就撇下睡得正香的慕之枫,自己带着侍女,披着斗篷出来看月亮。 她白天睡得足,此刻看这天上一轮硕大的圆月,吹着徐徐晚风,心神难得平静如水。 她抬眸,然后,猝不及防的,看到了前方月光下的沈尧霖。 两个人都是一怔。 沈灵溪没有想到,她上次已经把话说的那般清楚,沈尧霖居然还会来找她。 而沈尧霖,则是为她抬眸那一瞬间的风情所惊,记忆中,那个柔弱无害的沈灵溪,虽然名唤灵溪,气质却很柔弱温婉,从来不会这样几乎让人移不开眼神的风采。 两个人隔了一段距离对视半晌,还是沈灵溪先开了口:“二哥夜半前来,可是有事?” 她唤他“二哥”,是最恰当疏离的称呼。 沈尧霖微微一笑,笑容平静:“没事,我就想来看看五妹。” 这话虽然听着暧昧,但是沈灵溪却没有听出丝毫暧昧不妥的语气,沈尧霖的眼神一片赤诚平静。 沈灵溪没有说话。 沈尧霖看了一会儿,点点头:“看过了,二哥走了。”他转身,好不犹豫的离去。 夜晚的风有些大,男子离开的眼神坚定而平静,似乎他这来一趟,真的只是为了看看她,看完了,就该走了。 最起码,不会再留下任何遗憾。 沈灵溪心底,不知道为何突然漫上一股悲伤,双眸渐渐的红了,眼泪大颗大颗,不受控制的,滑落脸颊。 沈灵溪很确定不是自己在哭,她跟沈尧霖几乎没什么交情,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仇人,就算是他死了,她顶多叹息,哪里会哭? 沈灵溪,是你在哭吗? 沈灵溪抬眸看着天上的圆月,残留在这个身体里的,真正的沈灵溪的情绪,为何会在今晚,突然冒出来? 天上的圆月被几缕乌云遮住,乌云之中隐约夹杂着几丝暗红,在她的家乡,有一个这样的传说,这样的夜,叫做朔月之夜,朔夜之夜……是非常不祥的…… 边上的侍女见她突然哭了,不知所措,立刻劝道:“王妃,我们回去吧。” 沈灵溪最后再次看了一眼沈尧霖离去的方向,点点头,由侍女扶着,回到行宫里。 她脱了斗篷,重新躺回被窝里,当上床,就被一双手拉进怀里,慕之枫的声音夹杂着未睡醒的慵懒:“去哪儿了?这么凉?”他握紧她冰凉的手,给她暖手。 “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儿。”沈灵溪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一切如常。 慕之枫突然睁开眼睛,黑暗之中,他的眼神紧紧地落在她的脸上,所有的睡意全部散去,他柔声问:“为什么要哭?” “我也不知道。”沈灵溪说:“也许不是我在哭,也说不定。” “借尸还魂”的事情,是她的最后一道底线,就连慕之枫,她都没打算说。 沈灵溪的意思,慕之枫自然不懂,看她不愿意说,也没有勉强,抱住她,把手脚给她暖热乎了,这才拍拍她的肩膀:“睡吧。” 沈灵溪轻轻地“嗯”了一声,靠在慕之枫的怀里,很快睡了过去。 这一夜,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有一个小小的少年,笑容俊朗,还有一个小小的少女,温柔美丽,少年护着少女,大声宣布:“灵溪不哭,以后哥哥保护你,再也不让人欺负你了。” 小女孩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幸福的笑着点头。 梦中全是这样的场景,那些美好的,幸福的,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的……沈尧霖与沈灵溪的童年…… 沈灵溪第二日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起床,慕之枫已经出去了,大概是怕吵到她,吩咐侍女们走远一点,都没出声,她也没出声,盯着窗外,眼神忧伤而平静。 良久,沈灵溪突然缓缓一笑:“沈灵溪,没想到你跟沈尧霖之间,还有过这么一段快乐的日子。” 房间外,听到里面传来的,轻轻的说话声,一个侍女掀帘走了进来:“王妃,您醒了,还要继续睡吗?” 侍女大概是见她没睡好,故而才有此一问。 沈灵溪摇了摇头:“不睡了,王爷呢?” “王爷在外面练剑,今日秋猎,陛下下旨,文武百官的公子都必须到,王爷说热闹的紧,王爷可想去看看?”说话见,又有几个侍女端着水走进来,伺候沈灵溪穿衣梳洗。 沈灵溪原本不想去,却不知道为何,临时突然改了主意,道:“那就去看看吧。” 梳洗完毕,慕之枫刚好也回来了,一看她的黑眼圈,皱眉:“我说昨晚怎么睡着了也那么闹腾,你做了什么噩梦?” 沈灵溪摇头:“倒也算上不上噩梦,就是一些小时候的事情而已,没事的,休息两天就好。” 慕之枫只当沈灵溪是因为幼年过得太苦,心里的阴影就连做梦都挥之不去,对沈家人的厌恶又多了一层,又心疼沈灵溪:“将那些事情都忘了吧,以后多想想我,跟你肚子里的孩子。“沈灵溪知道他是误会了,但也没解释,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第503章 503 围场突变 慕之枫看她的神情,俊眉锁了起来,突然听见沈灵溪道:“今天围场狩猎,我怕慕云城不安好心,你小心一些。” 听见妻子的嘱咐,慕之枫顿时笑开了,眼底悄然无息的划过什么:“我知道了,我不在,沈德妃怕是会为难你,你也要小心一点。” 沈灵溪抚着肚皮,挑眉:“我有他护着,就不怕沈佳溪来硬明的。” 至于阴的,沈佳溪的段位跟沈灵溪想比,还差了点。 慕之枫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摇了摇头:“终究还是要小心一点,”他握住沈灵溪的手:“灵溪,你等着吧,过不了多久,我就不会在让你这般小心翼翼了。” 沈灵溪眼皮子颤了颤,淡淡的“嗯”了一声。 彩旗飘扬,猎鼓作响。 慕云城一身戎装,带领南临王朝的青年才俊们,一挥衣袖,破有些“前骑卷平岗”的气势:“出发,今日猎的猎物最多者,朕重重有赏!” 这也是个不成文的规定,由来拔的头盔的人,都会想慕云城提一个愿望,而通常情况下,当朝皇帝金口玉言,都会答应的。 看着千匹战马狂奔而出,浩浩荡荡的画面,沈灵溪立在高台上,目光只追随着慕之枫。 他在临走之前回头看了她一眼,眸中染着点温柔的笑意,指了指前方森林里,一只正在奔跑的兔子。 那意思,等我猎只兔子回来给你玩。沈灵溪禁不住笑了,这种狩猎,她实在是不喜欢不起来,先不说作为女子,对弱者天生该有的同情,就是作为医者,也对生命怀有深深的敬畏,不过,她的理念,在这时代是不被接受的,沈灵溪还没自负 到那个程度,她改变不了事实,只能尽量选择不看。 后方女眷们等着慕云城他们一离开,就开始叽叽喳喳的讨论,谁的马术好,谁长得帅……总之,女人们讨论的话题,永远都围绕的男人跟首饰。 “王妃站在那里做什么?”身后传来一声柔弱的清笑:“过来陪本宫说说话。“ 伴随着这个声音,周围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别看这话说的毫无威慑力,但是说话的人,可不容现场任何人小觑。当朝一品德妃,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候,在慕云城的后宫里,混的风生水起,连皇后都得让三分,而且,自从沈灵溪的身份曝光之后,京城的人也知道了她本是沈家庶女,跟沈佳溪是亲身姐妹,只不过这 姐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性格不合…… 虽然德妃的语气含着笑,可沈灵溪还是听出了里面的阴狠,看样子两个月高高在上的娘娘生活,让沈佳溪逐渐淡忘了沈夫人的死,现在又重新找回了自信,开始蹦跶了。 沈灵溪微微一笑,轻抚着肚皮道:“臣妾有孕在身,需要多运动,为了将来的孩子着想,臣妾当然要多走走。”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而且看沈灵溪摸着肚子的模样,颇有些炫耀的意思。 沈佳溪暗自咬紧了牙关,她跟慕云城快两个月,肚子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个时候,沈灵溪还敢故意在她面前炫耀,简直是一点儿都没把她放在眼里! 尤其是沈灵溪此刻的表情,带着点似笑非笑,明明她才是尊一品的德妃,在她面前,却硬生生的矮了一截! 沈佳溪的脸色变得低沉。 那些贵女夫人们悄悄低下了头,以免被殃及鱼池。 此次皇帝狩猎,并未带皇后,后宫以德妃为尊,她们都不敢放肆,而且沈佳溪这气,实在是来的莫名其妙…… 沈灵溪却好似并不在意,微微一挑眉,红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竟然就这么转身,衣袂当风,扬长而出。 这…… 贵女们惊呆了……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打脸…… 沈佳溪几乎气的脸色扭曲。 但是沈灵溪说的那三个字,却让她无法说出“放肆”的话,别人或许还看不出来,但是,她听见了,沈灵溪说的是“陆云沛”…… 想到沈夫人死去时候的凄惨模样,沈佳溪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又怒又气,等她反应过来想治罪的时候,沈灵溪却已经走得远了,她失去了最好的时机…… 这个时候再计较,就显得她小家子气,该死的沈灵溪! 不过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她的里子面子,都丢的干干净净! 沈佳溪气的浑身都发起抖来,四周围的贵女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唯恐成了出头鸟,被沈佳溪记恨…… 她们今日目睹了沈佳溪出丑,这嘴巴,估计得管住了,要不然,这位德妃娘娘,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 沈灵溪径自离开,没走出多远,身边的侍女问:“王妃,你为何这样当众博德妃娘娘的面子?“ 按说以沈灵溪的性子,这种事情放在平时她也不会做,今日却不知怎么的…… 沈灵溪摇了摇头,蹙着眉,没说话。 侍女碍于身份,便不再问。 “我今日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有些不安……”沈灵溪喃喃自语,或许,不是她不安,而是真个身体的本能在不安,沈灵溪,你究竟在不安什么…… 她的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猎场那边,微微一动,是为了……沈尧霖吗?辰光中,沈灵溪清澈的眸子凝视着围场的方向,重重的沉了下来。 第504章 504 秋猎生变 此刻,猎场内,慕之枫带着人,他并不热衷于狩猎,也不怎么在乎慕云城的那个彩头,他最开始想给沈灵溪抓只兔子,毛茸茸的,应该比较暖和,这冬天就要来了,孕妇当然要注意保暖…… 可在见识过野兔蹬腿的力度之后,慕之枫就把这个念头给打消了,这么重的力道,伤到他的亲亲王妃怎么办? 慕之枫当即弃了这只兔子,改换盯着一只白色的小狐狸,这只狐狸生的可机灵,两只眼睛水汪汪的,跟他家小王妃很像,说不出的讨喜,慕之枫当即决定,就他了。 于是,他又开始追狐狸,因为要活捉,便不能用弓箭,所以慕之枫只能带人去追,尽量不伤到这小东西。 小狐狸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就跑出老远,慕之枫“哈哈”一笑,直接弃了马,运起轻功就追了上去。 狐狸的速度快,他也不慢,一狐一人,很快就消失了,侍从们都跟不上,就这样,慕之枫一个人走散了。 丛林深处,一双幽冷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慕之枫的动向,见此,慕云城微微勾起了唇角。 他对着身后,悄无声息的,挥了一下手。 人群中的沈尧霖,默默地,低下了头。慕之枫追出老远,可总算把这只狐狸抓住了,逮在手上,摇了摇:“能给我家灵溪当暖炉是你的荣幸,居然还敢跑?”他似乎是为了出气,把这只狐狸倒提着来回晃了几下,晃得它直叫唤,滴溜溜的眼珠子 ,带着人性化的求饶的眼神。 “呦呵。”慕之枫讶然的挑眉:“敢情还是只少见”灵狐“,本王决定了,就你了!” 他立在那方自言自语,隐藏在暗处的慕云城等人都听见了他的话。 慕云城眼神一冷,轻吐出两个字:“幼稚!” 沈尧霖合下眼睫,他突然明白了为何沈灵溪会爱慕之枫了,这样的男人,很少有女子不爱……一想到沈灵溪说这话时坚定的神情,在看此刻慕之枫抛却一国摄政王的威严,就是一个一心想着怎么哄娇妻开心的男人,沈尧霖笑容带着一丝解脱,那个孩子,总算有了个好的归宿,他也可以走的安心了… … 眼见着慕之枫似乎是准备走了,慕云城重重的一挥手,埋藏在暗处的弓箭手们,立即万箭齐发!破风之声来的如此浓重,四面八方都是犀利的箭,慕之枫神情彻底的冷了下来,将小狐狸提在左手上,右手拉着披风,在身体四周围轮了一圈,他人飞在半空,庞大的内力,将那些迎面而来的箭都给挡了 回去。 慕云城冷笑,他敢在今天要慕之枫的命,自然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慕之枫所在的那一块地面,是一片沼泽,秋列的森林里有很多沼泽,都被他提前派人掩藏了,慕云城的弓箭杀不了他,一旦他陷入沼泽地,身不能动,到时候再要他的命,易容反掌! 眼见着慕之枫的脚即将踏出沼泽地,慕云城兴奋的双眼都要吐出来了。 却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小心脚下!” 慕云城目次欲裂。 慕之枫听声变为,手中披风一卷,借力落在了一旁的大树上。 慕云城还未曾转身质问,一柄剑穿胸而过,带着冰冷的凉意,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想问为什么…… 没有理由啊…… 他对姓沈的一家人够好了,他宠爱沈佳溪,看中沈骏业,尊敬沈相爷,为什么沈尧霖居然在这个最紧要的关头,选择了背叛他? 所有人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愣愣的看着,甚至都不知道是该继续刺杀慕之枫,还是先救慕云城。 沈尧霖一双明亮的眼睛睁的极大,发出像太阳一般的光辉,少年铁骨铮铮,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沈尧霖生是玉梁的人,死是玉梁的鬼,你等欺我国之人,该死!“说吧,他的剑再往前刺出两分。 慕云城双眸通红,脸色扭曲:“乱臣贼子……忘恩负义……” 周围众多是侍卫终于反应了过来,顿时高喊着“保护陛下”,齐齐上前,去攻击沈尧霖。 沈尧霖狂笑着,抽出慕云城身上的剑,尽力拼搏! 死有轻于鸿毛,或者重于泰山! 沈尧霖的死,换沈家千百年的名声,值了…… 少年的肩头中了一刀,他毫不在意,砍掉对方的剑,继续杀! 多杀一个敌人,就多报了一份灭国之仇! 腿中了一剑,腹部中了一剑,肩上再添一刀…… 慕之枫远远地看着,他的手曾经动过一下,就冲沈骏业救过他,他也不会如此袖手旁观。 沈灵溪说话,如果没有沈骏业,她也许早就死了。 这个男人对他们夫妻都有救命之恩。 所以,慕之枫犹豫过是否要救。 但是,当他听到沈骏业说的那些话时,他的动作慢了下来。 这是属于一个男人的尊严,他要用他的血,来洗刷世人泼在他身上的脏污,他无权插手…… 沈家……倒是出了一个好儿子…… 直到沈骏业浑身浴血的躺在地上,他的手已经再也拿不起刀,只是最后涣散的眼神,却落在了慕之枫那边。 南临摄政王的眼睛了,毫不掩饰的赞赏,他看着沈骏业嘴唇蠕动,似乎要说什么。 慕之枫轻而坚定的道:“我会好好照顾她,一辈子。” 沈骏业含笑而逝。 侍从们此刻也顾不得会不会被慕之枫发现身份了,立刻架着昏迷不醒的慕云城回去,今日这场刺杀事件,慕云城是真正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等到一干大内侍卫都走了之后,慕之枫才缓步走到沈尧霖面前。 他想起了昨夜沈灵溪突然起来的眼神,她应该是有多察觉的吧,如果放在沈尧霖留在这里,最后的结果不是被野兽吃了,就是被人拖回去千刀万剐,那个时候,想必沈灵溪还会伤心。 “看在你幼年时期对她好过的份上,今日算还你这份恩情。”慕之枫随口说道,一挥手,一名暗卫闪身而出。 “好好安葬他。” “是!” 然后,慕之枫带着小狐狸,开始往回走。 慕云城怎么会真的以为,他是这么蠢的人呢?他摸着怀中狐狸光滑的皮毛,黑色的身影,缓缓地消失在森林中。 第505章 505 刺杀王驾 慕云城重伤,众人大惊,只能匆匆回京。尤其是听说,是沈尧霖刺杀了慕云城,沈佳溪当场就软了下去,继失去母亲之后,她再次失去了大哥,而且这一次,更有可能会连累她自己,沈佳溪急的团团转,往沈相府送的书信一封又一封,万幸大臣 们此刻都在忧心慕云城的伤势,没空追究,要不然她这德妃,此刻肯定会被后宫那群女人撕成碎片。 沈尧霖的事情,慕之枫没有瞒着沈灵溪。 沈灵溪一声轻叹,也说不清是为了谁。 沈灵溪,沈尧霖,在那个世界,想必能够重逢吧…… “慕之枫。”哀叹过后,沈灵溪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怎么?”她很少这样郑重其事的唤他的名字,通常情况下,都是一些举足轻重的大事。 沈灵溪眸光飘过一丝虚无缥缈的杀气,淡的几乎看不到:“慕云城既然已经倒下了,我们……就不能在让他站起来!” 慕之枫看不出在想些什么,柔声道:“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好了。”天塌下来,我兜着。 沈灵溪娇嗔的看了他一眼,眼神渐渐的沉凝下来。 …… 慕云城重伤,太医院所有太医全部出马,救命的药材流水一般流入承天殿,救了三天三夜,都只能听天由命,慕云城能不能醒过来,就看天意了。 其实到了这个伤势,很多人提出去找摄政王妃救命,毕竟沈灵溪医名远播,经过她的手,还没救不活的人。说这位话的大人刚刚入仕,人又是个直肠子,慕云城当初也就是看中他这副耿直的心性,做皇帝的,都喜欢有这么一两个不畏强权的荐臣,才破格录取,不知道如果他听到了这个建议,会做出什么样的表 情。 这位糊涂,朝堂上的明白人可大有人在,尤其是那些御前侍卫,一个个都不睡觉,睁大了眼睛守着慕云城。 开玩笑! 慕云城为什么会受伤,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慕之枫当时可看的清清楚楚, 让摄政王妃来治,慕云城只会死的更快! …… 沈佳溪这两日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一样的寝食难安,哀伤的表情倒不是假的,慕云城要是真的死了,她也就完了。 沈佳溪心理恨沈灵溪恨的咬牙切齿,她做梦都想着怎么把那个女人碎尸万段! 可冰冷的现实,却是她提心吊胆,时刻得担心自己小命不保! 侍女来禀,文相爷拜访! 沈佳溪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立刻把请相爷进来!” 她脸色苍白,仪态全无,等死的滋味,她算是尝够了! 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 尤其是对沈佳溪这么爱慕虚荣的女人来说。 文源程刚走进内殿,沈佳溪就不顾妃子的身子,跪了下来,泪如泉涌:“相爷,求你救救小女子吧!” 文源程不急不缓的扶起沈佳溪,微笑:“娘娘,你并未做过什么事情,何须老臣救您的命?” “对!”沈佳溪哭泣的像个鬼:“刺杀王驾的事情,跟本宫无关,本宫什么都不知道!” 文源程道,眼神若有深意:“微臣知道,沈家二少爷幼年时期与摄政王妃交好,为了摄政王妃,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这件事情,娘娘知道,微臣……也知道!” 沈佳溪眼睛豁然一亮:“是!我那二哥小时候可疼那个贱人了,总是护着她,就连本宫都比不上!” “娘娘知道该怎么做就好。”文源程说着,拍了拍沈灵溪的手,走了。 朝堂上因为刺杀王驾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凶手肯定了是沈尧霖,但是幕后之人,有人咬定是沈相爷,矛头直指后宫的沈德妃,只不过这些猜测,都很快就被人文相爷有意无意给压下去了。 他要给文淼淼报仇。 这只老狐狸如今可算逮住机会了。 文相爷一走,沈佳溪一改前几日的低迷情绪,吩咐侍女给自己梳妆。 “娘娘,您打算怎么做?”贴身侍女,珠儿大着胆子问道。 沈佳溪冷冷一笑,眸中散着阴狠:“那个贱人害本宫失去了母亲,又害的陛下昏迷不醒,还害本宫失去了哥哥,就算把她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也难消本宫心头之恨!” “可是这一次……”珠儿的话没说完,意思却不言而喻。 沈佳溪冷声道:”哥哥可不止是我一个人的,她沈灵溪不也姓沈吗?就冲这个姓,整不死她,起码也脱她一层皮!“女子的眼神仿佛燃烧着两簇鬼火,阴冷的摄人。 边上的侍女打了个冷颤。 ……慕云城昏迷,朝堂上,慕之枫主持大局,他本就是摄政王,这会儿也没有人敢说他名不正言不顺,关于刺杀慕云城的幕后黑手,众说纷纭,但是最多最肯定的,还是沈相爷,毕竟沈尧霖死前喊得话,不少 人都听见了。 慕之枫不言不语,安静的处理政事,这让一些心急的大臣,根本看不出他心中所想,一个个急得想热锅上的蚂蚁,有人相劝,如此大好时机,不如直接杀了慕云城,他在名正言顺的登基,岂非美事一桩? 可这话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借谁几个胆子,也不敢说出来! 慕之枫的心思,没人猜得透,他作为摄政王,摄政王妃便有了可以随意进宫出宫的特权,不过,即使沈灵溪说了想要去看慕云城,别人不敢拦着,却也打死都不离开。 神经系也不介意,她要下毒害一个人,何须靠近? 只不过为了防止被人查出来给慕之枫惹麻烦,沈灵溪下的是一种无色无味的药,能够让慕云城一直昏迷,只要昏迷过了七天,他也就可以永远躺着了! 沈灵溪看完慕云城,走出大殿,迎面碰到来探望夫君的沈佳溪。 按照品级,沈灵溪微微给沈佳溪行了个礼。沈佳溪微笑:“妹妹怎么回来看陛下?”她凑近沈灵溪,低声问道:“你不是一直盼望着陛下死吗?为此,你让我哥哥去刺杀陛下,沈灵溪,我沈家人是对不起你,但是我那可怜的哥哥,没有对不起你一丝一毫,没有他,你早就死透了,哪儿来的今日荣光?你这么害死他,就不觉得心里愧疚吗?” 第506章 506 石破天惊 她让沈尧霖去刺杀慕云城? 沈灵溪挑眉,她就说怎么沈佳溪不急,原来是想到了这么个栽赃嫁祸的法子,真是无可救药,哥哥都死了,居然想的不是怎么报仇,而是怎么利用他来陷害敌人。沈灵溪说:“沈佳溪,你究竟有没有心?”她围着沈佳溪走了一圈,眼神极冷:“沈尧霖是你哥哥,他一为国,是玉梁的大英雄大豪杰,因为他,你沈家洗脱了流传千古的臭名骂名,你知道为什么慕之枫一直 没追究这样事情吗?因为我告诉他,我佩服这样的大英雄大豪杰,不为其他,就冲他这份胸襟,他也值得厚葬,并且在玉梁的历史中,他将永远被载入史册,为后世所敬仰。”沈灵溪眼神佩服,然后,她看着沈佳溪一点一点白起来的脸色:“可是沈家人的你,不止没有半丝与有荣焉,甚至还将生命洗刷的耻辱,想尽法子栽赃给别人,让你亲生哥哥,你的父亲,沈家列祖列宗,一辈子都将背负着“叛徒”“走狗”的名声,哪怕是过了几千年,几万年,这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沈佳溪,你没有你哥哥那样的气节,你也没有他那样的胸襟,你就是个小肚鸡肠,贪慕虚荣,心狠手辣的贱人 ,这一点,你自己都没办法反驳!“ “不是这样的——”沈佳溪失态般的往后退了两步:“他明明有荣华富贵可以享用,却硬是自己找死,他不止死了,还不在乎我跟爹爹的安危,还要害沈家满门,他是罪人!” 沈灵溪根本懒得与和这个女人计较:“我最后给你一句忠告,你最好还是去问问你的父亲,在决定这件事情要不要做?别被人给利用了,到头来落到更凄惨的境地。” 沈灵溪说着,走远了。 如果不是为了不想让沈尧霖一番苦心白费,她才不会好心的去提点沈佳溪,这个蠢女人! 只希望那沈相爷还有点气节,不至于真的丧失最后一点儿良知,要不然,沈尧霖,你只能算自己倒霉,投错了胎! …… 沈佳溪被沈灵溪一番话,再次说的方寸大乱,她是养在深闺里的女人,根本体会不了这种大义的民族气节,只是光听沈灵溪说,她就有了一种自己目光短浅,做错了的感觉。 “不!”沈佳溪颤颤巍巍的直起身子:“我没有错,错的是沈灵溪,是沈尧霖!”她一甩袖子,没去看慕云城,回到自己的宫内,她咬着手帕,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想问问沈相爷的意见,但是…… 之前她给沈相爷写过很多信,但是这些信最终都石沉大海,现在想来,不是父亲没有收到,而是他也在纠结,要不要让儿子的一番苦心白费…… 只是,这样的事情,一旦认了,好名声是有了,但是,他们的命就没了! 沈佳溪终究是个自私自利的女人,她没有“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深明大义,她甚至怕沈相爷放弃她,就为了博一个美名,就葬送了她的大好年华,荣华富贵! 沈佳溪慢慢的擦干眼泪,眼神狠辣起来! …… 承天殿外,远远传来一声女子凄厉的呼喊。 “陛下,臣妾冤枉——” 这一声凄厉如血,似乎连喉咙都要叫破了,整个皇宫大殿,人人都听到了,此时正是上早朝的时候,被这一声一喊,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文相爷缓缓地笑了。 沈相爷身子一僵,很快有放松下来,一声叹息出口,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慕之枫面无表情:“出去看看,何人喧哗。” 侍卫出去了,很快又回来:“启禀摄政王,是德妃娘娘,她脱簪祛帽,在金殿外跪着,喊冤!” 群臣一片哗然。 脱簪祛帽! 这位德妃娘娘,是用这种方法,擅闯金殿! 文相爷立刻就道:“王爷,娘娘此般屈尊降贵,看样子实在有很大的冤情,理应传召进来,问一问才是。” 他一说话,立刻就有很多人纷纷开口。 沈相爷一直闭着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也有人说要治德妃娘娘的罪,毕竟法律命定,女人不得干政,她这样,是藐视皇权! 慕之枫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中的走着,以一种不急不缓的语速道:“那就传进来吧。” 文相爷一怔,似乎没料到慕之枫会这样干脆。 以这位王爷的精明,不会想不到让沈佳溪闯进来意味着什么,但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传她进来,说明了什么? 文相爷心底开始打鼓,他有预感,也许这一次,他的努力又要白费了。很快,沈佳溪就被带了上来,她披头散发,穿了一身雪白的裙装,柔弱堪怜,苍白的脸颊,毫无血色,泪如泉涌:“臣妾状告摄政王妃!她与沈尧霖勾结,谋害陛下,是害陛下重伤昏迷的罪魁祸首,请文武 百官们,明鉴!” 一句话,宛如盆热水,瞬间让朝堂整个都沸腾起来! 这事情……实在是太峰回路转了……转了这么大个弯,居然转到摄政王妃头上去了。 “大胆德妃!”立刻就有官员站出来,义正言辞的呵斥:“谁不知道沈尧霖是你沈家人,你要诬赖,也得找个站得住脚的理由!” 沈佳溪立刻尖声反驳:“沈尧霖是沈家长子,沈佳溪的哥哥,但他同时,也是沈灵溪的哥哥!” 有一颗炸弹,在人群中爆炸。 天下姓沈的人何其多,即使沈灵溪跟沈佳溪都姓沈,同来自玉梁京城,但是因为两人的相处模式,很少有人将她们联系到一起,如今听沈佳溪这般一说,内幕立现,沈灵溪姓沈,也是沈相爷的女儿! 所有人都去看摄政王慕之枫。 慕之枫淡定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都没变:“继续!”沈佳溪不敢看慕之枫的眼神,咬唇道:“因为沈灵溪是沈家庶女,从小不得父亲宠爱,阴差阳错之下,被陛下封为公主,嫁给摄政王,我们……” 第507章 507两方对峙 “因为她的母亲勾引父亲,所以才有了她,幼年时期,母亲特别不喜欢沈灵溪,就让她受了些委屈,后来她嫁到南临,我们便断了来往,之后父亲也曾请她入府,说一家人哪有隔夜仇,但是沈灵溪概不相认,父亲也变没有再提,但是哥哥,一直都跟沈灵溪来往很深,她入狱的时候,哥哥去看过她两次,两人说了很多话,从那天起,哥哥回去就表现的很异常,这一点沈家的下人们都可以作证,然后便发生了 刺杀王驾的事情,父亲与我,完全不知情,定是沈灵溪怀恨在心,才撺掇哥哥,做的此事!“ 大殿中人的脸色,这会儿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虽然理由很牵强,但是也不无可能…… 窃窃私语的声音一直不断,最后还是慕之枫先开口说话,他眼神阴冷的俯视着沈佳溪:“受了些委屈?你说的委屈,就是轻则肆意打骂,重则打个半死,亲生妹妹完全就是你跟你那个娘的出气筒?” 没想到慕之枫会说这些,沈佳溪的脸涨的通红:“不是这样的,我们并没有……” “灵溪会阴差阳错嫁到南临,是因为你跟你母亲多次置她于死地未遂,你不甘心嫁到南临,就用阴毒的法子掉包,将她送到了这里,才遇到了本王。” 众人看沈佳溪的眼神开始发生变化。 “至于你父亲邀请她回府,是因为你不甘心她嫁的比你好,意图给本王下药,想要嫁入王府,将她打击的体无完肤,这件事,本王亲眼所见,你还想否认?“ 沈佳溪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对上周围人怀疑惊讶的眼神,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沈佳溪,居然是个如此恶毒,不知廉耻的女人……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相信过了今日,沈佳溪的名声,在整个天下,都算是彻底的臭了。 这样一个女人,居然是慕云城的王妃,就算是为了面子,她这个妃子都不可能在受宠了。 慕之枫之所以说这些,都是为了给沈灵溪出气! 要不然以他一国摄政王的身份,怎么可能有空关注人家后院里的事情? 沈佳溪即使是保住了命,也将活的生不如死! 文源程眼见着事情扯远了,又说道:“王爷,现在不是说德妃娘娘的事情,是刺杀王驾的事情。” 他一开口,慕之枫就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眼神抬也不抬的问了一句:“沈相爷,灵溪说感念幼年时期沈尧霖的维护之情,本王也很佩服此子的为人,冲这两个条件,本王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是做名留青史的英雄,还是苟且偷生的小人。 文相爷眼皮子一跳, 沈佳溪眼睛瞪的大大的,哀求的看着沈相爷。 沈相爷本欲置身事外,可慕之枫不给他这个机会,最终还是将他脱了进来。 他不同于沈灵溪那般无知浅薄的女子,也知道一个名声,对于男人来说,究竟有多重要,更何况还是用儿子的命换来的。 但是……他看着沈佳溪泪水朦胧的哀求的眼神,又有些不忍心,这是他从小最疼爱的女儿,在他心里,沈灵溪根本就不能算是他的女儿,还有,他也不想死,最终,还是自己的命占了上风,沈相爷慢慢的弯下腰去 :“小女所言……确有其事……” 艰难的说完这几个字,沈相爷似乎一瞬间老了十岁。 沈佳溪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发觉自己神情不对,立刻再次换了一张哀伤的脸。 沈鹤智知道,他让他在天之灵的儿子,死不瞑目了! 慕之枫只是点了点头,没表现出多么失望的样子:“既然德妃指证,那边把证据拿出来吧。” 证据? 沈佳溪脸色苍白,只是一个猜测,撇清自己的理由,哪里来的证据? 她支支吾吾的道:“臣妾……没有证据……” 文武百官们眼神不屑,说了半天,还只是一个猜测,反倒把你沈佳溪是个什么东西,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昭告了天下。 但即使是没有证据,因为文源程阻挠,这件事情最终也没有落在帷幕,双方胶着,呈现一种对峙的场面。 …… 慕之枫下朝之后,跟王朝一样回府,不见丝毫焦急的神情。 沈佳溪看着他的背影,拉着沈相爷的袖子,泪眼朦胧:“爹爹,现在该怎么办?” 沈相爷看着女儿。 沈佳溪眼神一僵。 沈相爷说:“佳溪,你太让为夫失望了!” 沈佳溪哭着道:“爹爹,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啊,她都要置我于死地了,再不动手,我们就都要死了……女儿不想死……” 沈相爷拍了拍她的手,偌大一个沈相府,来之前,有儿有女,那么幸福的一家人,如今夫人死了,儿子没了,就剩下一个女儿相依为命,他能怎么做? 沈相爷拍了怕沈佳溪的手:“你……好自为之吧……” 他们跟沈灵溪,如今已经是不死不休的架势,她不死,她们就得死! 一世英名,就此毁于一旦! 即使是在死后,他都将永远背负着“判臣”“卖国贼”的名声,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最致命的打击! 但是沈佳溪不在乎,她只要活命就够了,只要让她活下来,以后,总有出头的机会! 沈佳溪紧紧的握住手中的帕子,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沈、灵、溪!你今日给我的耻辱,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千倍万倍的,奉还! 第508章 508 灵溪遇刺 文相爷回府之后,关上了书房大门,不让任何人进去。 “黑鹰。”他喊了一句。 从黑暗的房间里,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一声应答:“相爷有何吩咐?” “去,杀了沈灵溪!” “是!” 慕之枫今日淡定地态度,饶是以他这么有城府的人,都有些沉不住气。 想到为了对付一个沈灵溪,他下了多少心血,用了那么多心思,都被人挡了回来,这一次,他不会在等了! 文源程看着摄政王府的方向,眸中闪过一丝狠辣。 …… 慕之枫回府,摄政王府如同往常一般,宁静悠远,沈灵溪躺在软榻上睡午觉,呼吸沉稳,身上盖着毯子,睡得正香。 慕之枫放缓脚步,走过去,盯着妻子的脸,凝视良久,眸中泛着温柔的笑意,他看着碧蓝的天空,轻轻的低喃出声:“你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我想着我们还没有出去旅游过……” 旅游这个词,是从沈灵溪嘴里听到的,他们这里叫游山玩水。 “以后大抵很少有机会了,不如趁这个机会,我们好好出去游玩一番,走到哪里,就算哪里,就你,我,还有我们没出世的孩子……” 想到了那样悠闲懒散的生活,慕之枫也难得的放松了下来,他轻轻地闭上眼睛,也靠着沈灵溪睡了过去。 …… 慕云城一直都没有醒来的迹象,沈灵溪算着日子,再有两天,慕云城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她心里高兴,想到很久没有去医馆看看了,闲来无事,正好去瞧瞧也挺好。 这样想着,她就找来了几个婢女,吩咐准备马车,出门。 …… 朱雀街临近宫城,座落的基本都是皇亲国戚的府邸,此时早已过了上朝的时辰,街道上稀稀落落散着几个正归家的富家子弟,除此之外,偌大一条街,明面上再看不见其他人影。一阵悠闲的马低声突兀地打破了午后的宁静,几个正在高谈阔论地人闻声举目望去,就见远远的,一辆华丽的马车突然加速,风驰电掣般的疾驰了过来,黑影连闪,几乎是眨眼间就到了眼前,刮起了一阵 强烈的旋风,几人的衣衫都被吹的猎猎作响。 待到那阵狂风过去之后,几人放下遮面的袖口,不约而同地再度望了过去。 这几人出身富贵,平日里也见过不少宝马良驹,像今日这般速度的,还是头一回撞见,再者,若是他们没眼花的话,刚才那马上要的徽记,应该是摄政王府的吧?或许是上天听到了他们心中所想,那匹马没跑出多远后,突然停了下来,它停下的动作很奇怪,没有主人的唤声,没有高高扬起的马蹄,没有逐渐减缓的速度,也没有惯性的再多向前行驶几步,而是就那 样突兀的,无声的,奇异的,以一种所有人都形容不出来的诡异姿态,停在了原地。 待到看清马车此刻的情景之后,几人又是一阵呆愣。 其中一人的眼神尤为古怪。 驾车的是一个女子,神情干练,从驾车的姿势看来,应该是个练家子,只不过她此刻正眼神紧张,额头布满了冷汗。 “怎么回事?”蒋浩喃喃自语,直觉的觉得不对劲。他话音刚落,那女子的身子便僵在原处,她的双眸一瞬间瞪大到极致,额间密密麻麻地渗出了一层冷汗,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从马背上翻下来重重地跌到地上,而那匹本来安安静静的黑色骏马骤然 间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两只健壮有力的前蹄高高抬起,向着那前一刻还骑在它的车辕上,此时却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女子身上,狠狠地踩去。 这一幕说起来长,事实上也不过就是几个呼吸,在旁人看来,就是那匹马突然失控,马上的女子猝不及防摔了下来,即将被踩死的悲惨命运。 几人捂脸,不忍心去看接下来的一幕血腥惨剧。 千钧一发之际,一条修长的影子突然从旁边扑了过来,一把揽住地上的女子,顺势就地一滚,堪堪躲开了那致命的一踩。 那女子惊魂未定地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睛里布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好险! “去搬救兵!”蒋浩嘱咐了一句,眼神危险的眯了起来。 那女子什么都没说,转身运起轻功,就往摄政王府那边跑! 其他几个女影卫也跑了出来:“世子,刚刚马车一阵奔跑,王妃肚子不舒服,我们必须尽快赶去医馆!” “什么人这么大胆,居然敢当众刺杀摄政王妃?”蒋浩的声音携带着内力,远远地穿了出去。 摄政王妃? 跟着蒋浩在一起的富家子弟们一听,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能跟蒋浩一起混的,都是些纨绔子弟,说白了,就是有那么点不知天高地厚,一听有人敢杀摄政王府,顿时都撸胳膊挽袖子,就冲上来当老大了。 “刺客呢?在什么地方,快给小爷滚出来!” 蒋浩看着这一群就会添乱的家伙,觉得牙疼,看刚才那一瞬间,也能猜到那刺客不好惹,这群二世祖居然都赶上来送死,真是—— 他们在这边忙活,那刺客却一直没有现身,沈灵溪躺在马车 里,她真该庆幸慕之枫将马车布置得柔软异常,刚才那一阵子颠簸没真正动了胎气,要不然—— 沈灵溪脑中开始快速的思索,究竟是什么人手底下能有这样的高手?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沈家父女,只不顾很快,她就把这个念头打消了,沈家的底蕴,没有这么深厚,要不然沈佳溪估计早就派出来了! 慕云城目前在昏迷当中,也不可能! 那么在京城中,只有一个人了! 文源程! 那个该死的老家伙! 真是弄垮了女儿又来了老子! 沈灵溪暗自思索着脱身的法子,今日如果不是蒋浩突然冲出来,她说不定此刻已经死了! 对方是最专业的杀手,这样的人,非常危险!刺客此刻肯定隐藏在暗中,等待一击必杀的时机! 第509章 509 灵溪避难 沈灵溪一个人在马车里,外间是蒋浩跟几个女影卫,她的呼吸放的极轻,捂着肚子,心中祈祷慕之枫赶快到来,要不然…… 一股阴寒的令人悚然的气流涌动,危险正自头顶而来,犀利,狠绝,毫不迟疑。 千钧一发之际,沈灵溪抬头,一瞬间眸光几乎被雪亮的刀光刺痛,她红唇动了动,轻轻地说了三个字。 她喊了慕之枫的名字。 刺客的身影突然顿了一下,一刀转势,将整个马车从中间削断,轰然一声马车的上半截车厢倒地,远处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沈灵溪手臂一痛,被人一把拎起来,一冲而起,几个跳跃间,落在了地面上。 再次接触到地面,沈灵溪已是虚软至极,面色惨淡,在多跳一会儿,恐怕就要直接吐出来。 她闭眸平复着翻腾的气息。 突然跃起带走她的人,是蒋浩! 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看向立在身前的人。她的面前,一袭黑色锦衣的俊美少年背对着两人立在前方,手中那一把长剑隔着老远她都能感觉到上面散发的澹澹寒意,慕之枫的对面,是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色斗篷的人,看不清样貌,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 四周围来客大批黑衣影卫。 看着架势,这会儿在想伤害沈灵溪,是不可能的了。 那刺客也不多做无畏的纠缠,一展手臂,跟只苍鹰一样约上半空,几个纵越间,不见了踪影。 慕之枫也没有追,他收起剑,走到沈灵溪身边,柔声问道:“可有伤到哪里?” 沈灵溪白着脸,摇头:“没事。” 慕之枫看她实在不像没事的样子,就道:“我们立刻去医馆。” 沈灵溪拉住他的手:“只是稍微动了胎气,养一阵子就好,我的身体,我还是有数的,我有话问你。” 慕之枫看着她,眸光深邃。 沈灵溪的眼神看向四周围的影卫。 慕之枫一挥手,这些人眨眼间全部消失了。 蒋浩去打发那几个贵族子弟,看慕之枫的模样,这场刺杀他另有安排,至于怎么堵住那几个人到的嘴,蒋浩有的是办法。 等到闲杂人等都消失以后,慕之枫看着妻子,凝声道:“慕云城要醒了。” 沈灵溪双眸一睁,她下的毒,居然会有人能解开?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神医“,居然诊断出了慕云城中毒的事情,而且……”慕之枫黑眸闪过一丝幽光:“不论他有没有证据,慕云城一定会把这件事情,栽赃到你身上!” 这绝对是非常有可能的! 沈灵溪咬牙:“你是不是想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先去蒋浩府里躲一阵子。”慕之枫道:“过一阵子,我们想法子出京,而且,你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记住,一定不能轻举妄动!” 见他神色郑重,沈灵溪反问:“你打算做什么?有危险对不对?” “没有危险,顶多就是惊险一些。”慕之枫轻柔的抚了抚她的发丝。 沈灵溪仔细思索了一阵子,突然笑了:“如果你有事,我就带着我家宝贝去找后爹,让你一个人哭去。” 慕之枫无语:”你看我像那么大方的人?“ 沈灵溪“格格”直笑。 …… 不出慕之枫所料,第二日,慕云城就醒过来了,而他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下令抓捕沈灵溪,原因是她在他昏迷期间,给他下毒。 先不论此事是真是假,就说昨日,摄政王妃在朱雀街被刺客袭击,目前人不知所踪 此事京城好几位公子亲眼看到,做不得假,摄政王的脸色本来就很难看了,慕云城醒过来之后,更是过火上浇油,弄的百官见了摄政王,都自动绕道走。 慕云城憋了一肚子暗火,本以为醒过来以后,就能抓住沈灵溪好好出一口恶气,却没料到会是这样一副画面,气的他差点再次晕了过去! 但是,沈灵溪失踪了,他还能怎么办?目前朝政大权还握在慕之枫手上,惹急了他也许会造反也说不准,因此,慕云城即使是气个半死,也不敢轻举妄动! 在慕之枫没有把大权还回来之前,他只能自己不动声色,顺便暗地里派人找沈灵溪。 …… 沈灵溪失踪,慕之枫表面装作一片焦急,派人寻找,实则在自己的府邸里,研究地图。 他已经做好了离京的准备,但是在那之前,沈家人得死,得很快的死! 慕之枫放下手中的棋子,他站起来,透过重重院墙,眸光聚集再虚空的某一点。 他想念沈灵溪,但是府外有大批人盯梢,有文源程的,有慕云城的,他们都在找沈灵溪,因此,哪怕他思念入骨,也只能呆在府内。 …… 慕云城伤还没有完全好,就迫不及待的要上朝,慕云城要收权,慕之枫也没有拦着,很轻松的就将玉玺什么的还了回去,神情平淡的好似还回去的不是至高无上的皇权,而且一块石头。 慕云城看着他的脸,恨的咬牙切齿,跟他的云淡风轻比起来,他的态度就有失一国之君的风度! 人就是这么奇怪,你跟他争的时候,他说不应该,你不跟他争,他又说你看不起他,这样的人,属于天生没事喜欢找事的!随着慕云城的回朝,一场大刀阔斧的调查随之展开,他可不是慕之枫,岂会放过差点害死自己的人,沈尧霖敢刺杀他,沈佳溪哭着说是沈灵溪安排的,但是对于慕云城来说,沈佳溪跟沈灵溪都姓沈,没什 么区别。 于是,宠冠后宫的德妃娘娘,就这样被打入了冷宫! 而其父沈相爷,也被罢免了官职,打入天牢! 如果不是不想再次跟玉梁开战,这两父女估计早就被凌迟处死了! 至于沈灵溪—— 慕云城冷冷一哼,他自昏迷醒来后,隐隐有些疯狂,他迟早会抓住那个女人,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 …… 因为有蒋浩,沈灵溪可以很清楚的知道关于慕之枫的消息,沈佳溪跟沈相爷,一个被打入冷宫,一个被打入天牢,这就是他们放弃沈尧霖换来的下场! 最后的拼死一搏,看样子也没有给她们来一条活路。沈灵溪微微一笑,双眸闪烁着寒芒,沈佳溪,我们之间的恩怨,也该有个了断了! 第510章 510 冷宫惊魂 夜凉如水,无星无月。 幽幽的寒风在中庭之内穿梭而过,好似一阵低低的呜咽在这阴森破旧的冷宫内回响,无边无际的黑暗似乎没有尽头,万籁俱静的夜里冷宫拐角处一间残破的屋子内,却亮起了一豆灯火。 昏黄的灯火不仅没有为这本就荒无人烟的掖庭宫带来丝毫人气,反而使它看起来更加森然可怖,黑夜中似乎蛰伏着无数的魑魅魍魉,嘶吼着想要冲破桎捁,肆虐人间。 沈佳溪坐在一张陈旧的木桌前,落到这个地步,她的脸上只剩下一片灰白的死寂。 从屋顶上垂落下来的重重帘幕,因着年代久远的缘故呈暗黑色,夜风从破败的窗户闯了进来,那些纱缦便飘来荡去,长长的黑色影子拖在地上也跟随的一飘一荡,似一抹留恋世间伺机复仇的怨魂。 “格格——”空寂的殿阁内突兀的响起一声女子清亮的笑声,帘幕之后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一抹淡淡的人影,静静的伫立着,沈佳溪脸色一变,双眸凌厉的射了过去:“谁在那里?” 无人回答她的话,那笑声却更加欢快。 沈佳溪站起身子朝后退了几步,站在门边做了一个手势,两道黑色的人影诡异的出现,一人持刀挡在她面前,另一人气势凛冽的扑了过去,雪亮的刀光划过一抹弧度。 暗黑色的帘幕化为碎片宛如雪花一般飘飘洒洒的先后落到地面上,露出了里面站着的人,一袭白色的裙裾,乌发如瀑,眉眼含笑。 沈佳溪双眸一寒:“沈灵溪!” ”是我!“状似严肃的点了点头,沈灵溪抬眸望了过来:“沈佳溪,别来无恙啊。” 确实别来无恙! 上一次见面,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德妃,这一次,她却成了冷宫废妃,而她却成了逃犯,明明谁也不比谁好过,可是看着沈灵溪一身淡然的模样,而她,一身狼狈,一无所有。 沈佳溪的眼神近乎燃起了火光,她可以容忍输给天下所有的人,但是,绝对不能输给沈灵溪! 沈灵溪突然仰脸“哈哈”大笑起来,笑容充满了讽刺,她想到了真正的沈灵溪凄惨的一辈子,最后的下场…… 她的眼神透出刻骨的憎恶与仇恨,狠狠地向沈佳溪射了过去。 那样明锐而尖锐的眸光,刺的沈佳溪往后退了一步,直到身体撞上门才反应过来,顿时双眸中涌出来无数的杀气,一指前方:“杀了她!” 两名暗卫闻令而动,眸光森森的持刀砍了过来。 刀锋扑面而来,行动间带起的风撩起了女子的乌发,沈灵溪笑着拍了拍手:“文源程那个老王八蛋害了我那么多次,他派来暗卫保护你,想必你还有点利用价值。“她看着沈佳溪,细指一指:”杀了他们!“ 四条影子迫不及待的从房梁上窜了出去。 一个女影卫的长剑直指其中一名暗卫的喉咙,速度快的不可思议,那名暗卫快速后退,另一名暗卫落后一步,见此情况持刀砍了过来。 小小的房间内,立刻打的火花四溅。 沈佳溪深吸一口气:“沈灵溪,你为什么永远都死不了?” 无论她怎么用尽手段,这个女人总能化险为夷,明明只是一个卑贱的庶女,现在居然爬到她的头顶上,天理何在? “你错了。”沈灵溪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沈灵溪确实已经被你害死了,现在活着站在你面前的,是另一个沈灵溪。” 说到此处她停了一下,眸光看了一眼打的血花四溅的场面。 四个影卫心中积怨已久,此时正是发泄的好时机,沈灵溪无视沈佳溪惨白的脸,继续道:“沈佳溪,你我之间的恩怨,也就截止今日了。” “你——”沈佳溪浑身颤抖着,颤巍巍的身子再次撞上了门,害怕她阴冷的杀气。 耳边传来一名暗卫的惨叫,沈佳溪转头望了过去,就见一名暗卫被剜出了心脏,尸体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另外一个浑身浴血,看样子也坚持不了多久的。 她突然仰头大笑了起来,笑声凄厉:“沈灵溪,你害死了二哥,你很高兴吧?!” 沈灵溪瞳孔一缩,身子向前迈出一步,出现在沈佳溪的面前,伸手扼住了她的脖子:“沈尧霖的死,是跟我有关,但是沈佳溪,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也许是用了沈灵溪的身体,沈灵溪对于沈尧霖,尤其是自从他死了之后,总是带着一种淡淡的愧疚。 她本来可以有机会救下他的。 沈佳溪本以为说到沈尧霖,会激起她的恻隐之心,却不料直接触了她的软肋,弄巧成拙!沈佳溪的笑声戛然而止,颈部骨骼交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她瞪大眼睛向面前的女子望去,却撞击了一双煞气森然的眸子,优雅而残忍,刹那间她浑身一冷,双目龇裂,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响,舌尖也 渐渐的伸了出来。 女子的抬起手臂不甘的挥舞着,死亡的气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她不能死,起码现在不能! 兴许是老天听到了沈佳溪的祷告,在她觉得自己即将断气的前一刻,沈灵溪手一松,她“咚——”的一声跌倒了地面上。 贪婪的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沈佳溪眸光怨毒地盯着沈灵溪,牙齿因为恐惧而打颤:“无论你怎么变在,终究改变不了你姓沈的事实,沈灵溪,你如此对待自己的父母兄弟,就不怕遭报应吗?” 沈灵溪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报应?”森然一笑:“真有报应,你跟你那个恶毒的娘早就死了?怎么还能活到现在?沈佳溪,你是个虚伪自私的女人,这一点,连你自己都没有办法反驳,你这样的女人,活该落到死无全尸的下场!” 第511章 511 心狠手辣 贪婪的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沈佳溪眸光怨毒地盯着沈灵溪。 沈灵溪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森然一笑:“文源程派人保护你,肯定还有后手,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哈哈——”沈佳溪神经质的嗤嗤笑出了声:“这个时候,还想着自欺欺人,沈灵溪,你也不过如此!” “你说的很对。”沈灵溪嫩白的双手微动,一股粉红色的毒气从她手上蔓延出去:“好在我原本就没指望你会乖乖的说出来。” 沈佳溪眼神惊惧,看着沈灵溪周身飘渺的雾气,从前只是听说她医术高明,却从来没有真正见识过,但是母亲死的时候的凄惨模样…… 另一名暗卫被成功虐杀,沈佳溪彻底失去了最后的依仗。 悉悉索索的声音自宫室四周响起,开始很细微,渐渐的声音大了起来,如锋锐的指甲划桌面,碎瓷片在铁板上撕刮,沈佳溪面色青白,双眸充满恐惧,因为她听出了那是什么声音。无数密密麻麻的漆黑色的小虫子从破漏的窗户,门缝水一般的涌进来,蝎子,蜈蚣,蜘蛛,天牛,蜜蜂黑压压的一层一眼望过去直让人头皮发悚,它们呼啸着蔓延而过,很快就淹没了两具暗卫的尸体,接 而响起的,便是啃噬撕咬的沙沙声. 沈佳溪身在门边首当其冲,那些虫子爬满了她的身体,它们尽情的吸食着细嫩的皮肉筋骨,尖利的牙齿深深的刺入血管,偏偏她还不能嘶喊,只要一张口,那些恶心的虫子就会趁机钻进她的嘴巴里。 沈灵溪冷颜看着在地上不停地蠕动打滚的女人,这女人坏事做尽,一定没有想过她也会有今天吧,皇宫,从来都是这么有趣的地方。 “沈佳溪,你如今可愿意说了?”沈灵溪眸色含着冷意。 沈佳溪脸上扒满了黑乎乎的一片虫子,吃力的点着下颌。 “早这样识时务多好,也免得受这些皮肉之苦。”漫不经心的再次释放一阵毒气过去,虫子如来时一般从沈佳溪的身体上退了下去,却并没有退出屋子,而是在几步之外虎视眈眈的围成一圈。 沈佳溪衣衫碎裂,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被啃咬的坑坑洼洼,皮肉翻卷,鲜血淋漓,一张脸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面目,望上去狰狞而恶心, “说吧。” “文相爷并没有明说。”沈佳溪的声音有些不利索,她咬牙忍住全身难以言喻的痛楚和呕吐的欲望:“但是好像跟慕之枫有关。” 沈灵溪心里一紧,面上却是笑着:“你如果再说废话,别怪我不客气!” 沈佳溪霍然抬头,甚至忘记了身上的疼痛,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沈灵溪的脸。 她想到了慕之枫对沈灵溪的宠爱,那样温柔的姿态,她是高高在上的嫡女,凭什么她得不到的东西,却让这个下贱的庶女得到了? 嫉妒宛如毒蛇噬咬着心脏,沈佳溪的理智在一瞬间崩溃:“我不会说的,你即便是把我大卸八块,我也绝对不会在说一个字!” 沈灵溪看着双眸中燃烧中熊熊妒火的女人,清丽的容颜带着三分讥诮三分幽冷三分残忍,还有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既然你这么不想说,那么以后就永远不要再开口了,去,剜了她的舌头!” 沈佳溪惊恐的瞪大眼,一个“不――”字还未出口,就被迎面而来的人按住头,一只手探进她的嘴里,寻到了柔软的舌尖,重重一扯。 漆黑的夜里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影卫提着一条长长软软还在冒着热气的舌头,冷漠的脸上难得带了笑。 沈灵溪赞许的朝她点头:“干得好,手法真利索。”又朝前踱了一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捂着喉咙面色狰狞的沈灵溪:“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即使你不说,我也有办法知道?不过是多费点功夫罢了。” 迎着沈佳溪恨毒了的目光,沈灵溪诡魅一笑:“翎儿。” 一抹水蓝色的身影提着裙子,从屋外溜溜达达地跑进来,嫌弃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场景,边跑边抱怨:“我说姐姐,你整人就整人,别弄得这么恶心啊 。” 捂着鼻子跑到跟前,看了一眼沈灵溪虽然平静,却隐隐散发着狂暴气息的脸,乔梦翎撇了撇嘴。 却一点儿也不同情,这个女人害了乔家堡,害了沈灵溪,落到这个下场,真是大快人心!她低头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沈佳溪,清澈如水双眼突然一亮,瞳仁处涌出了一点灿亮的暗红,那点暗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覆盖了原本的眸色,眨眼间,澄亮的双瞳变着绯红如血,沈佳溪直面对上那样 一双眼睛,脑子便是一瓮,随后,便是一片空白。 “你跟文相爷勾结准备做什么?”乔梦翎在沈灵溪的示意下飞快递问道。 “准备害死慕之枫!” 沈佳溪木然的开口,嘴唇无声的一开一合。 沈灵溪凝神细看,才看到这一句,她的心底就是一紧。 “具体情况!”沈灵溪厉喝出声。 乔梦翎看她脸色不对,急忙照搬问了出来。 “不清楚,文相爷直说这次绝对万无一失,一定会让慕之枫身败名裂,死无全尸……” 沈灵溪眸光轻闪,心里宛如被沉甸甸地压了一块石头,再想到慕之枫说的话,更加不安。 等了半天再没有其他,沈灵溪不死心的再次追问道:“还有呢?” 沈佳溪摇头。 沈灵溪冷冷一哼。 乔梦翎见她没在说话,双眸一闭,再睁开时,依旧是一双纯净的眼睛,灵光闪烁,凝视着眼神还有些迷茫的人:“姐姐,现在怎么办?” 厌恶的最后看了一眼几乎没有人形的沈佳溪,沈灵溪转身离去。 其他五人对视一眼,跟着离去。 身后,趴在地上的沈佳溪,眼神怨恨而不甘,咕咕淌血的嘴角,勾出一抹阴森的弧度。步下冷宫的台阶,沈灵溪身体一软,就往地上倒去。 第512章 512 沈父之死 被身后的乔梦翎伸手扶住。 “姐姐。” 沈灵溪眸含忧虑:“文源程跟慕云城到底打算做什么?”夜风中她的声音很凉,带着淡淡的落寂。 乔梦翎很少见到沈灵溪这么失落的样子,在她的印象中,这女子一直是强大美丽的,即使经历再多的磨难,也不能磨平她身上的光辉。 可如今她居然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乔梦翎微微有些心疼,道:“王爷既然说了不会有事,就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姐姐,我们先回去吧,你肚子里有小宝宝,不能太过劳累。”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我总有不好的预感。”沈灵溪叹气:“慕之枫为何要留那样一句叮嘱给我,这混账男人,即使不在我身边,也不让我消停!”虽然说着气恼,心里却还是十分想念。 乔梦翎挂念她的身体,就坚持要扶她回去休息,沈灵溪怎么也想不通慕云城的阴谋,心底一直悬着,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她也做不了什么,就跟乔梦翎一起,由四个影卫保护着,回到了蒋浩的世子府。 这边,沈灵溪解决了沈佳溪,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在天牢,慕之枫在做着另外一件同样的事情。 沈鹤智从来没有想过,他堂堂一国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会落在如此境地。 妻子,儿子,女儿……一个个接连死去,就连他自己,都被打入天牢,背叛亲离,成了孤家寡人。 更心痛的是,他的死毫无价值,沈尧霖给他用生命拨来的美名,因为他的贪生怕死,给糟践了,在他死后,那些永久的时间空间里,他都将背负着“乱臣贼子”的骂名,遗臭万年。 永远都洗刷不掉的耻辱! 这一刻,沈鹤智罕见的想到了那些他从来都不怎么上心的庶子庶女。 他最先想到的是沈悦溪,那孩子从来都是柔弱端庄的,对他是真心爱戴,就连死之前,都还给他磕头,希望他福寿安康,可他做了什么? 然后他想到了沈尧霖,就连他都无法不承认,这是个心智坚强的好孩子,一心为国尽忠,送上性命给他留了一条男子汉的生路,可他又做了什么? 最后想到的,是沈灵溪……想到沈灵溪,就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水姨娘,那是他这一辈子唯一真心爱过的女子,可最后,他又做了什么? 或许,人生真的之后到了最后一刻,才会悔过自己一直逃避的事情。 不论是沈悦溪,沈尧霖,还是沈灵溪……这些都是好孩子,比起他一直宠爱的嫡子嫡女,他们好了太多,是他识人不清,才会洛带今天这个下场…… 沈鹤智老泪滚滚而下,这眼泪,是悔恨,也是不甘! 慕之枫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来到了天牢。 沈鹤智听到脚步声,眯眼看过去,看见一张熟悉的,冷酷俊美的脸,那一双邪魅高贵的凤眼,此刻不含丝毫情绪的落在他身上。 毫无疑问,慕之枫是来送他上路的! 沈鹤智突然想笑,他的女婿亲自来送他下地狱,他这一生究竟是有多失败?除了留下一个声名狼藉的名声,他在这世界上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眼神,期盼的往慕之枫身后看了一眼。 慕之枫冷冷的俯视着他。 “灵溪……没来吗?”沈鹤智还是问出了口,临终之前,他还想见沈灵溪一面。 慕之枫冷漠道:“你不配见她!” 沈鹤智哑然,他这一生,没有给过他那个女儿任何馈赠,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那对母女去伤害她,即使是到了下面,他也没那个脸去见水姨娘。 曾几何时,这个人还是权倾朝野的宰相,现在却沦落到阶下囚的地位,沈鹤智的下场,完全是自作孽,不可活! 如果他曾经稍微有过那么一丝丝的人性,最终也不至于落到这个下场!“沈相爷,上路吧。“ 第513章 513 落荒而逃 摄政王府表面上一片平静。 沈灵溪并非鲁莽之人,她暗中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如果慕之枫只是假意被软禁的话,应该会给她一点提示。 王府威严的大门外挂着两盏红灯笼,依旧有几个士兵在轮守。 这几个士兵沈灵溪都见过,不是慕云城的人,她想了想,决定赌一把,穿着提前准备好的买菜丫头的衣服,迈着步子准备往门内走。这是个非常危险的做法,沈灵溪再赌,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即使是慕云城的诡计,他们也一定会着重防着那些后面的小门小户,不会想到,她会就这么光明正大从大门进去,而且沈灵溪脸上 带了人皮面具,不会有人能认出来她就是摄政王妃。 只是,令沈灵溪没有想到的是,她还未曾走进,一颗石子就不动声色的打在了她的脚下,暗夜里声音十分轻,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这是阻止她前进的意思。 沈灵溪心中一喜,慕之枫能传递消息出来,说明他并非完全处于被动,这么一想,她在轻抚着自己已经微微隆起的肚子,顿时决定不要冒险,转身就往回走。 刚走出两笔,王府的大门处突然热闹起来,响起了无数杂乱的脚步声,沈灵溪心道“要遭”,拔腿就跑。 她考虑到了慕云城,去忘了文源程这只老狐狸。 姜还是老的辣! 沈灵溪心下暗自后悔,终究是她鲁莽了,她如今这身子,怎么可能惊的起折腾。 这么想着的时候,腰间骤然一紧,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腰,身子腾空,几个纵越间,她已经将那些追兵甩掉了。 沈灵溪走出老远,回头看了一看,夜色中,好几个影卫正在围攻一个人,她无需去想,也知道那人必定是沈相爷的那个高手——黑鹰。 为了引她入网,这人还真是好大手笔! 稍微分了一点儿心思,沈灵溪回过神,看着抱住她的人,还没说话,就被来人按在墙上,语气别提多无奈了。 “你呀,怎么总是这么不听话。”这样说着,慕之枫心底确实十分欢快的,他的小丫头担心他了。 沈灵溪眉眼弯了下来:”师父不争气,惹的徒儿担心,你说怪谁?“ 慕之枫没声了,只是用手轻轻的抚着她的肚皮。 她靠在熟悉的怀抱里,轻轻的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慕之枫轻声道:“孩子有没有踢你?” 沈灵溪抬头,她的眼神乌黑:“踢了,跟你一样,喜欢折腾我。” 慕之枫轻抚着她的长发,眸中染着笑意:“我的孩子,当然像我。 沈灵溪看他还有心情开玩笑,神色也不见紧张,就问:“我们接下来准备去哪里?”她的手紧紧地拉着他,明显不愿意在分开。 慕之枫神色幽深:“为夫想要去浪迹天涯,夫人可愿意陪同?” 沈灵溪一愣:“你要离开京城?” “这里的局势,现在留下来对我们不利。”慕之枫眸中极快的划过一丝什么:”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沈灵溪知道,肯定有一部分是因为她跟腹中胎儿的原因,至于其他的,慕之枫不愿意说,肯定有他的理由,她也不问,只要能跟慕之枫在一起,不要让她在体会担惊受怕的滋味,就足够了。 说到这里,慕之枫似突然想起什么,说道:“你以后要小心沈佳溪,她可能还没死。” 沈灵溪的眼睛瞪大极大,都那副鬼样子了,怎么可能还死不了? 她也是想到了以前那么多的新仇旧怨,所以她才下定决心这样残忍的对待一个女人,但是慕之枫说什么?沈佳溪居然还有活着的可能性? 这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 “我的人没找到她的尸体。”慕之枫漆黑的凤眸极冷:“还记不记得那个让慕云城醒过来的”神医“,有他在,沈佳溪活着的可能性很大。”沈灵溪暗自后悔,早知道就最后再给那沈佳溪补一刀,她就不信死去的人还有活过来的可能,还有那个该死的神医,如果不是因为他突然出现,慕云城早就被她杀死了,她跟慕之枫怎么可能落到现在这个 下场? 沈灵溪肉疼的不得了。慕之枫看着自家小娇妻,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当即温柔的拍了拍她因为怀孕,而显得更加细瘦的脸颊:“别急,那沈佳溪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收拾,你让她吃了那样一顿苦头,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等下 次回京的时候,一切……”他的语气倏然间沉了下来:“就会变得不一样的。” 沈灵溪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后悔这种词语在她的世界中,也是出现的极少的,当即什么都不再问,只拉着他的手臂:“现在去哪里?” 慕之枫敢这么说,肯定已经暗中安排好了一切,沈灵溪要做的,就是相信他。 慕之枫好笑:“没发现这里很眼熟?” 沈灵溪四处看了看,这个地方…… 慕之枫轻功卓绝,她本来以为他们一定离摄政王府很远,却没想到…… “这是大哥的家?”沈灵溪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 慕之枫点了点她的鼻尖,拉着他的小王妃走到一处矮门,抬手拍门。 三重一轻。 里面似乎本来就有人等候着,刚敲完,门就开了,一个小厮走出来,弯腰行礼:“王爷,王妃,公子吩咐小的等了很久了,两位请。” 慕之枫点头,沈灵溪跟着他往里走,小厮带着两人来到一个雅致的房间,里面的饭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珍馐佳肴,一应用具都是高档货,显然准备的极其充足。 慕之枫将沈灵溪拉到桌前,开始给她夹菜。 沈灵溪扁唇:“不是说要出京,怎么不连夜赶路?”这个地方,虽然隐秘了点,慕云城跟文源程要是下定决心死磕的话,他们很快就会被找到的吧?慕之枫看起来一点儿都不着急,俊美如玉的容颜,在灯光下散发着淡淡的玉光,他慢条斯理的给沈灵溪夹了一筷子鱼肉:“你受不得累,休息一晚上,我们再走。” 第514章 514 开始逃亡 沈灵溪也是经历惯了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就淡定下来,这些日子她表面上看着没有什么,实际上心里一直在担心慕之枫的安慰,吃不好睡不好,在加上怀孕,瘦了不少。 如今,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身边,她的心也可以揣回到肚子里,于是美美的饱餐了一顿,然后由慕之枫伺候的洗了个澡,最后再被抱到床上睡觉。 躺在慕之枫怀里,沈灵溪听着他的心跳声,神智渐渐模糊。 “师父。” “嗯?” “你害怕吗?”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 慕之枫拍了拍她的肩:“睡吧,我会一直陪着你。” 沈灵溪便睡了过去。 …… 沈鹤智的死,很快经由暗探的口,传回了玉梁,慕之枫最终也没有做的太绝,沈尧霖的死亡真相最终也被玉梁百姓得知,顿时,群情激奋,玉梁皇帝以此为借口,派遣边境大军出动。 慕云城刚刚受了重伤醒过来,此时也无心战事,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沈鹤智是慕之枫杀死的,玉梁要交代把慕之枫交出去就好,这样既给了玉梁一个交代,还能出去心头大患,和乐而不为? 就这样,在慕云城与文源程暗中的推动之下,两国最终达成协议,将摄政王与摄政王妃交给玉梁,以免两国兵刃相交。 可最后的问题是,摄政王与摄政王妃,都失踪了! 文源程派去的人,不止没有抓到沈灵溪,甚至还看丢了慕之枫,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将此事禀告给慕云城,慕云城大怒,下旨捉拿两人! 而此时的慕之枫与沈灵溪,又在什么地方? ……前往边疆的管道上,一对小夫妻优哉游哉的晃着,一身麻衣的男子牵着马,马上坐着挺着孕肚的媳妇,这两人容貌算不得出彩,然而,那男子神情悠闲,走路的姿势宛如闲庭漫步,女子笑颜如花,懂行的 一眼就可以看出,出生绝对不凡。 此二人,赫然就是带了人皮面具的沈灵溪跟慕之枫。 沈灵溪看着四周围的青山秀水,问:“我们要去哪里?”她的声音轻缓悦耳,因为很久没有离开京城了,此时心情不错。 “去一个世外桃源。”慕之枫牵着马,神情一点儿也没有被全国通缉的焦急。 沈灵溪挑眉,心下暗自思索着慕之枫说的世外桃源是什么地方。沈灵溪没有问慕之枫为何要去离京,他做事一向有他的理由,就如这次他处心积虑的想要出京,慕云城跟文源程那两个老家伙还在那里沾沾自喜,以为是他们赶他出来的,也不想想,慕之枫如果不想出来 ,哪儿能轻易让他们得手? 实际上,除了一个沈佳溪意外没死在慕之枫的意料之外,其他的全在他的掌控之中。沈佳溪死里逃生给慕之枫留下了加极大的阴影,他虽然嘴上安慰着沈灵溪,但是不知道为何,慕之枫总有些不安,如果不是现在不宜冒险,而且暂时也找不到沈佳溪在什么地方,慕之枫真想派影卫直接解 决了她。 他想事情想的出神,没注意到沈灵溪已经叫了他两遍。 沈灵溪蹙起秀眉,嘟着粉唇:“师父,你这模样一看就是在想女人,老实交代,你在想谁?”说完毫不犹豫的敲了他的脑门一下。 从小到大,慕之枫何曾被人敲过脑门? 他哭笑不得的揉了揉,语气懒懒散散的:“是在想女人,不过是想的是怎么弄死她而已。” 沈灵溪聪明的大脑一转,顿时想到了他说的是谁,当即清笑道:“你都出京了,怎么还管这些,沈佳溪活着就活着呗,我就不信以她现在这副鬼样子,还能翻出天去?” 慕之枫掀起蝶翼长睫,漆黑的凤眸看了她一眼,温柔笑道:‘好,那就不想。“ 有的时候,人的直觉就是这么奇怪,沈灵溪不会知道,今日没有解决掉的沈佳溪,日后会给她带来多少伤痛。 “前面有一座小镇,我们晚上就歇在那里。”慕之枫素白的指尖指了指前方拐弯处。 沈灵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个光明正大的,谁能想到,他们现在是被大陆最大两国通缉的朝廷罪犯? 不过,转瞬间她又笑起来。无所谓,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在哪儿都一样,而且相比较乌烟瘴气的京城,她其实更喜欢这种自由散漫的生活。 …… 晏城古镇是位于西南边陲的一座偏远小城,依山傍水,黑瓦白墙,清晨的霞光倾洒而下,笼罩着这座美丽朦胧的古镇。 一条清澈的河流横穿而过,淡淡霞光下,宽宽的沙面闪烁着片片银鳞,河水静得透明,犹如一条银色的带子。 时辰尚早,就有勤劳的农妇在河边浣衣,给宁静的村镇带来了几丝的生机。一缕婉转柔美的歌声突然传来,哼的是众人耳熟能详的小调,农妇好奇的抬眸望了一眼,只见不远出的山道上,一抹纤细的白色身影背着药篓,正往林子深处走去,隔得稍远,看不清楚长相,只是光这模 糊的打量,就给人一种感觉,这必定是一位美人。 农妇笑了一下,坐下来继续洗衣,手一动,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惊呼,夹杂着人群的惊叫声。 农妇一惊,人的好奇心几乎是天生的,而且听声音应该是有人出了事,农妇放下手中的活计,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一路上碰到了许多跟她一样被叫喊声惊动而来的人。 众人拉帮结伴,沿着河岸走进丛林深处,在一个巨大的湖泊边,找到了声音的源头。 这一看之下,所有人都是一呆。一个男人躺在地上,脸色青紫,浑身抽搐,痛呼声是从男人的嘴里喊出来的,痛苦嘶哑,在他的脚边躺着一条红通通的死蛇,所有人一看,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第515章 515 小镇救人 边上围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女人摸着孩子的头,泪流满面,孩子哭哭啼啼的,似乎被吓坏了。 这是住在山脚下的春花婶子一家,人缘不错,岂料今日居然糟了这无妄之灾。 那蛇一看就含有剧毒,在这种边远小镇,一看就知道没得救了。 大部分虽然心中这样想,但是看着这哭的伤心的孤儿寡女,没人说出来,而是都好奇的盯着蹲在男人身边,不知道何时出现的一个娇俏的人影看着。 她穿着一袭素白的衣裙,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腰畔,从背影看,身姿纤美,清丽脱俗。 农妇“啊”了一声,认出这正是山道上唱歌的那个少女。 那少女突然蹲下身子,一只雪白纤细的素手,贴上了男人流血的伤口上。 众人均张大了嘴巴。 谁都知道,中过蛇毒的的皮肤含有剧毒,碰一下必死无疑。 但是这少女碰了这么久,怎么一点儿事都没有? 难道是一位医术高强的大夫? “我知道她。”人群中有人叽叽喳喳的开了口:“她是几天前刚来的,好像还有她的夫君,两个人住在半山腰上。”语气又带了一丝惊奇:“没想到她居然是一个大夫。” “她能救活春花婶子的男人嘛?” “不知道,那蛇的毒可厉害,以前被咬过得人都很快就死掉了。” 就在众人讨论的热火朝天的时候,湖泊边,在少女的安抚上,中毒的男人奇异的慢慢安静了下来,叫喊声没有之前那个痛苦了。 春花婶子瞪大眼睛,见还有希望,也顾不得其他,顿时就跪了下来:“姑娘,请你救救我的当家的吧……” 那少女细嫩的手摆了摆,示意她安静下来,不要吵。 春花婶子顿时闭了嘴,同时也捂着孩子的嘴,人群也一点点的安静下来,不敢打扰正救人的女子。 少女将男人的身体翻了个身,露出背部。 一根巨粗的木刺卡在他的脊背上,划破了皮肤,直接扎进了腹部,血肉翻飞,连带着那一块的皮肤光泽都黯淡了不少。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难怪痛成这副样子,原来是受伤了。 白裙少女轻柔的拍了拍,从随身的药篓里拿出了草药,捣碎,一只纤纤素手握住那根木刺,干脆利落的一拔,迅速将草药敷了上去。 男人发出一声嘶吼,红色的血喷洒了一地。 众人都不忍心看,一个个往后退了几步。过了一会儿,等到男人安静下来之后,白裙少女才慢慢放下手,拿起纱布给他包扎了伤口,边说道:“卧床一个月,好好休息,然后把这种草药捣碎了——”她的眼神瞄着脚边一株翠绿色的药材:“每日敷上 两次,就可以了。” 春花婶子大喜,立刻拉着女儿跪下来,磕头道谢。 白裙少女示意她们起身,直起身子,眺目远望,晨曦中,她白裙翻飞,黑发鼓舞,那一身清丽出尘的气质,几欲随风而去。 身后众人一时间竟然有些呆怔。 直到少女转过身,人群中顿时响起几声怪叫。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本来以为会是一位绝色美人,没想到转过身之后,居然是这样一幅“鬼”样子。 只见这少女的脸上,皮肤黑乎乎的,夹杂着大大小小的斑点,别提多丑了。 真是应了那句“背看似天仙,正看似罗刹”。 没有热闹可看,一群人帮着春花婶子把男人抬回去,就三三两两的各自散了。 白裙少女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那张脸上,一双弧度精致美妙的眸子微微细了细,眸光清亮,清灵似水。 “出来吧。”清悦的嗓音似林间清澈的露水。 一个黑衣男子从不远处的树林间窜了出来,容貌俊美,气质尊贵,语气却有些凉:“你怎么走到哪里都这么不安生?” 她小娇妻的手怎么可以去摸其他男人,即使是受伤了,也不行! 很明显,某人醋了。沈灵溪眸中闪过几丝笑意,一根细指点了点他的眉心:“你呀,吃醋吃的一点儿水准都没有,当大夫的,救人哪儿还能有什么忌讳,男人的身体我看的多了,就连——”话语到此刻停住,脸都微微红了起来 。 慕之枫危险的眯起眸子:“就连什么?” 沈灵溪顾左右而言他:“没什么……” “男人的身体你看的多了。”慕之枫慢吞吞的说完这句话,语气好像别人欠了他百八十万似的,俯身靠近沈灵溪:“你还看过男人的什么?嗯?” 沈灵溪脸颊红了红,在某人灼灼的眼神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依照她原本的性子,本来此刻必定是要大声反驳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慕之枫调教有功,她在某些方面倒是越来越害羞了。 慕之枫冷冷一哼,几乎要被气笑了,沈灵溪的表情很明显说明了一件事情,他家小王妃看过不少男人,说不定还有裸男,这种感觉…… 慕之枫深吸一口气,俊脸上扬起笑:“夫人,他们可有为夫好看?” 听着这么阴阳怪气的问话,沈灵溪小脑袋顿时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这种问题是坚决不能犹豫的,要不然肯定会惹的某人醋意漫天。 慕之枫这才稍敛了怒气,傲娇的“哼”了一声:“以后再让我知道你敢盯着别的男人看一眼,你就等着家法伺候吧!” 沈灵溪眨眼,家法? 他们家什么时候有家法了? 沈姑娘不怕死的问道:“什么家法?” 慕之枫冲她诡异的笑了一下:“你不是说为夫的身体最好看吗?如果你看别人一眼,那你以后就做好盯着为夫看一天的准备吧。” 嗯,此等家法,实在是别出心裁,这样一来,她家小娇妻的眼睛也该被洗的差不多了。 沈灵溪:“……” 师父,不带这么幼稚的。 而且,看慕之枫的话……好像……也不怎么吃亏…… 某人脑子里的思想,华丽丽,歪了! “好了。”慕之枫牵起她的手,把她背上的药篓接过来:“出来这么久,该回去了。” “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沈灵溪的声音渐行渐远。 “你最爱吃的……”晨曦中,一黑一白两抹美丽的身影,逐渐远去,林中渐渐恢复一片清净。 第516章 516 血腥夜色 两人在小镇中住了一阵子,沈灵溪的肚子此时已经快要六个月了,再有三个月,就该生了。 慕之枫原本打算住在这里,等申沈灵溪将孩子生下来之后,再继续前行,岂料,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刺杀,打破了她的计划。逃亡的路线,慕之枫提前安排的极好,这一路上,虽然慕云城的杀手从来没有断过,但都被暗中保护两人的影卫给解决了,慕之枫带着沈灵溪几乎算是一路游山玩水走到这里的,依照两人缜密的心思,自 然不会轻易露了什么马脚。 但是百密终有一疏,千防万防,防不住人心险恶。 这个小镇位于玉梁国边境,山清水秀,空气极好,是绝佳的养生之地,经济也不十分发达,外界的消息传过来也不是很受重视,所以沈灵溪跟慕之枫都以为这里是安全的。 却没料到就是因为她无意中在山上救了一个几乎要死的人,此种壮举经过那些农妇们的碎嘴,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小镇,在几天后,甚至传出小镇,到了一方郡守那里。 那人十分精明,根据救人的事情,再加上他们只要两个人,而且女的似乎还大的肚子,他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正是当今圣上下令捉拿的摄政王与摄政王妃。 郡守并未轻举妄动,他怕打草惊蛇,都没派一个人去打听,而是就这样悄悄的,将消息送到京城,派人八百里加急,禀告慕云城去了。 是夜,无星无月。 沈灵溪坐在院子里,仰头看着乌云汇聚的夜空。 慕之枫拿着一件披风走出来,给她披在肩上:“要变天了。” 沈灵溪清笑:“这里的日子可真舒心,以后要是能一直过下去,该有多好。”她心知这是一个终究会落空的愿望,慕云城一日不死,他们就难有自在日子过,而慕之枫,也不是甘愿一辈子隐姓埋名的人。 慕之枫温柔的抚着她的发:“等以后你肚子里的孩子长大了,我们把一切都交给他,那个时候,就我们两个人,去看遍天下所有的好山佳水,晚年的时候,就到这里来隐居。” 沈灵溪心底震动,慕之枫这样的人,一向说到做到,他愿意为了她放弃荣华富贵,权势名利。 她握住他的手,灵动的双眸闪烁着微光:“那就说好了,一起老一起死。” 慕之枫凤眸微弯:“好,一起老一起死!” 生同衾,死同穴。 两个人并肩立在苑中,仰望同一轮圆月,沈灵溪的耳朵突然发烫,她摸了摸鼻子,暗自好笑,肯定是谁念叨她了! 她转眸去看慕之枫,他负着手,神情悠哉游哉的。 沈灵溪弯眸浅笑。 夜晚的苑子异常寂静,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地声响,偶尔想起几声虫名。 慕之枫轻声道:“天气凉了,回去睡觉吧。” 沈灵溪含笑点头。 慕之枫轻扶着她,转身的瞬间,一缕不同寻常的气息钻进他的耳畔。 习武之人,尤其是像慕之枫这样常年生活在各种阴谋暗算中的高手,敲锣打鼓都未必能让他们醒来,但是杀气不同,哪怕只是格外的一丝丝,也能让他们立刻产生警觉。 在感受到危险的第一时间,慕之枫将身边的沈灵溪推了出去,他沉声道:“从密道离开!”沈灵溪拔腿就跑,她也是聪慧的女子,知道自己所擅长的东西在这个满是高手的拼杀之下作用不大,留下来反而会给慕之枫带来麻烦,逃出去说不定还能帮忙,拼尽力气就往房内冲,慕之枫凝重声音让她 连回头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娇小的身子很快消失在视线中央。 一群精悍的暗卫身形无声无息地出现,里三层外三层,将那不算大的院子保护的铁桶一般,一只虫子都难飞进去。 慕之枫立在暗卫的正中央,暗夜中眸色深沉。 漆黑的暗夜中突兀的弥漫出一声奇异的笛声,粗哑难听,宛如野兽嘶吼。 暗卫们眼神一凛,没有人走出去查看,所有人迅速地聚拢在一起,将身后的慕之枫护的滴水不漏。 笛声未止,暗卫们抬手将按上腰间的刀抽了出来,目光宛如凶狠的豹子一般死死的盯着前方,常年徘徊在生死关头的警觉性告诉他们,危险即将来临。 在一群人严阵以待的逼视下,黑暗中,亮起来一双双凶残贪婪,闪着凶光的眼睛。 人群无声无息的包围了四周。 一眼看过去,黑压压的一片,潮水一般还在不断的涌过来。 慕之枫手下的暗卫都是精锐,敌人的突然出现并没有引起恐慌,显然,也是早有准备的。 慕之枫冷眉微蹙,他墨黑的眸子在夜色中闪着锋利的寒芒,眼神直视着对面的敌人,宛如孤傲的王者。 “主子,这些人都被音律操控了,没有神智!”身旁的暗卫首领低声道。 慕之枫自然也发现了这些杀手的不对劲,他的心里闪过一丝警觉。 只是眼下大敌当年,容不得他思考更多。 双方对峙的暗夜,诡异的没有产生一丝丝的喊杀声,对面的敌人没有率先发动攻击,他们木雕一样提刀围在外圈,暗夜中惨亮的刀光闪烁着无数犀利的弧度。 慕之枫微微眯起眸子。 因为实在太过安静,所以当破风之声刚刚响起之时。严阵以待的暗卫首领第一时间感觉到了不妙, 快速地抬手一挥,靠外围的一暗护卫取出宽大坚硬的盾牌,挡在身前,几乎在他们做好防范的同时,黑夜中便想起了一声声猛烈的破空之声,嗖嗖无数裹着 寒芒的铁箭携着阴阴冷风扑面而来,叮叮叮,是铁箭撞上了盾牌的声音,不绝入耳,好在这里四周都是平地,敌人不可能在高空射箭。落下的箭矢越来越多,慕之枫直觉不对的皱眉,阴鸷的双眸扫视着四周,不放过一丝一毫不对劲的地方,明知道射中的可能性不大,为何还要不停的射箭?他直觉这里面有猫腻,慕云城跟文源程好不容易抓住机会,派出来的高手,绝对不容小觑。 第517章 517 黑夜厮杀 那个擅长音律的人,自有其过人之处,慕之枫眸光扫视战场,最后落在那些掉落在队伍中的箭矢上,眼神眯起。 战场之上,队伍中落有敌军的箭矢,这种情况太常见。 慕之枫动了动手,捡起脚边的一枚箭矢,放在眼前仔细观察了一番,没发现任何不对,又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不太明显的铁锈的味道飘了出来,期间似乎还夹杂着硫磺的味道。 没等慕之枫想明白,突然看见对方这一轮射出的箭,不止数量增多了,箭头上,还点燃了火。 火?硫磺?炼丹? 他瞪大了眼睛! “后退!”飞速丢掉手中的箭,慕之枫身体闪电般的后退,同时发出一声爆吼。 然而,已经迟了! “轰!!”炸药遇火即爆,先前落在地上的箭矢,密密麻麻铺了一地,暗卫们为了保护好慕之枫,一干人又是紧紧的聚拢在一起的。 火光冲天爆起,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这些暗卫身上突然就燃起了火,紧接着就是轰轰轰的爆炸声响,断臂残肢,鲜血尸沫,喷射而出。 这一炸,死伤大半。 然而,没有给他们任何悲痛反应的时间,黑夜中笛音一转,突然高潮迭起。 对面一直没有动静的护卫在这个时候发起了进攻。 举目望去,残肢断臂堆满了整个苑落,地面被鲜红的血浸染的早已看不清本来面目,幸存的暗卫厮杀怒吼,如同一群护食的野兽。 慕之枫的暗卫,放在战场上,都可以以一敌千! 慕之枫因为退得早了一步,只是被余波震到了,并没有受太大的伤,他看着眼前的尸山血海,眸光暗沉的可怖。 他握紧双拳,这笔账,迟早他会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几十条人影无声无息的落在院子里。 领头之人一身黑衣,神情凌厉,正是黑鹰,还有一个面无白须的老太监,看着长身玉立守在门外的慕之枫,眸中有着一抹忌惮:“摄政王,别来无恙。” 慕之枫双手负在身后,用看秽物的眼神扫了他一眼。 老太监咬牙,终于不再犹豫,尖细的声音透出狠辣,一挥手:“杀!” 晚风吹的林中树叶沙沙作响,慕之枫修长挺拔的身躯立在风中,黑衣鼓舞,未曾束起的黑发丝丝缕缕淡淡的飞扬起来,冷峻的嘴角绽出一抹嗜血的笑。迎面扑来的杀手砍人的动作俱是一顿,身体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停在了半空中,木讷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他们瞪大眼睛,惊骇的看着自己的刀不受控制的转移方向砍向身边的同伙,没有厮杀,没有惨叫, 几十道黑色身影在半空中持刀互砍,鲜血汩汩的滚落地面,汇聚成堆,半盏茶的功夫,几十具死透的尸体噗通噗通地跌落到地面上。 大太监惊恐地瞪大眼睛! 这是什么见鬼的功夫? 他的直觉果然没有错,慕之枫是个非常危险的人! 眼见着慕之枫冰寒的眼神扫过来,领头的大太监咬牙,他擅长的是音律,而非武功,单独对上摄政王,必死无疑! 他横竖不过一条贱命,但是想到任务失败回去以后面对慕云城的怒火,他的眼神再次阴狠起来:“王爷,休怪老奴狠心,要怪就怪你野心太大!” 大太监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扒开盖子,扔了过去,于此同时,他的身体飞快后退。 先前已经见识过那火箭的厉害,慕之枫眼神一缩,没有去追那个已经逃走的大太监,他在这个时候,只做了一件事。 所有的内力都涌在脚上,用力对着地面狠狠一踩,青石地面凸现一个漆黑的洞,在那个黑色的竹筒爆炸的同一时刻,慕之枫的身体掉了下去。 一团团热焰轰然爆裂,熊熊火焰从天而降,吞噬着经过的每一寸地面,天空被红光映亮,温度飞速蹿升,接二连三的响起惊恐的尖叫。 没有人反应过来,无论是暗卫还是失去神智的杀手,一具具躯体被火焰燃烧,迅速焦黑卷曲,化为一团灰烬。 空气中漂浮着恶心的腐臭,仿佛有死神在起舞。 …… …… 刚刚跑出密道的沈灵溪被这一声震天巨响,惊的立刻回头。 入目是一片火光,近乎照亮了半个夜空。 刚刚的声响,是……炸药…… 这个时代怎么会有炸药? 来不及去思索这个问题,沈灵溪拔腿往院子的方向跑,这个时候,自身安危跟肚子里的孩子,似乎都变的不那么重要了,她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念头。 到慕之枫身边去! 看着他完好! 这样她才能安心! 那边依旧接二连三的响起爆炸声,沈灵溪的眼睛瞪的大大的,两串泪珠滚落下来,她不停的唤着“慕之枫”的名字,希望他能知道她的担忧,立刻出现在她的面前。 沈灵溪没有盼来慕之枫,却遇到了黑鹰带来的杀手。 她的眼神一凝,所有的动作都顿在原地,眼神冷冷的盯着他们:“慕之枫呢?” 黑鹰自是不会开口回答。 那个老太监却说了一句:“王妃好大的胆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你那么想知道摄政王的下落,不妨下地狱去问吧!” 说罢,眼神一狠,做了一个挥刀的手势。 身边的杀手提着刀向沈灵溪走过来,夜色中刀光雪亮,寒气森森。 沈灵溪的眼神似乎结了一层冰,冷笑:“慕之枫不会这么容易就死掉!”她的语气斩钉截铁,从袖中掏出一个竹筒:“谁敢过来,我就跟他同归于尽!” 那老太监眼神一变。 别人不知道,他是慕云城的亲信,却是知道这沈灵溪是真的医术卓绝,通常会医的人一定擅长毒,对付这样的人,一个不慎,是会丢命的。 沈灵溪的神色太过笃定,一股浓浓那个的威胁感从她手中的竹筒内传达过来,没有一个人敢动! “黑蛊毒!”一直没有说话的黑鹰罕见的开口,语气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沈灵溪将手放在盖子上,她的眼神微微有些讶然,倒是没有想过黑鹰居然会知道“黑蛊毒”,这个东西是她在决定逃亡之后,就开始炼制的,过程极其困难,但是关键时刻,“黑蛊毒”的杀伤力几乎相当于一 个军队。 自从经历过承明皇后的事情之后,沈灵溪就养成了无论做什么事情都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的想法。而“黑蛊毒“三个字,也终于让对面的老太监和一干子杀手们变了脸色。 第518章 518 两人坠崖 这种东西,阴毒无比,谁凑上去谁第一个死! 那老太监此时也犯了难,他不是不想让人上去做第一个垫脚石,但是如果今天他敢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令让人去送死,他会把所有人都统统得罪完,从明天起,他将不会再有一个手下。 在皇宫中浸淫这么多年,他深知得罪小人的危害。 而放弃这么大好的杀掉沈灵溪的时机,他也承担不起,那样慕云城还不得活剐了他。 老太监左右为难,迟迟下不了决定。 边上的黑鹰一时间也没有动。 他这样的高手,要拦下沈灵溪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他心里有一个顾虑,慕之枫刚才趁机逃了,他出去之后一定会寻找沈灵溪,而他要做的,就是等慕之枫的到来,将这对夫妻一网打尽! 拖得越长,对沈灵溪越不利。 她也在等慕之枫的到来,她相信他没死,就一定会来这里。 就这样,双方僵持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沈灵溪的手心冷汗淋漓,她在想,为什么慕之枫还没有来?他是不是受伤了,还伤的很严重…… 就在她这微一分神的时候,一直没有丝毫动静的黑鹰突然动了,他的速度快的像闪电,手中的刀直直的刺向她的喉咙。 沈灵溪闭眼,咬牙,就准备拉开竹筒的盖。 千钧一发至极,一条手臂揽住她的腰,沈灵溪的身体被往后一甩,一人从身后跨步而出,掌心内力凝聚,抬手,一巴掌对着黑鹰拍了过去。 这一掌用了慕之枫十成的功力,实际上,他也早就来了,只是如今他身边的暗卫全死了,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完全的把握,他不敢轻举妄动,沈灵溪的肚子经不起折腾。 慕之枫出掌似乎带了雷霆之声,黑鹰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想抽刀后退,此刻却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强行撤掌,只会伤的更加严重。 两股磅礴的内力想装,沈灵溪一头黑发都被带起的烈风吹了起来,内力翻滚,她根本睁不开眼睛。 黑鹰突然吐出一口血,身体倒飞了出去,不用看,受了重伤。 慕之枫喉间一甜,却强忍着没有露出任何异样,逼退了黑鹰之后,抱起沈灵溪,几个纵越,消失在原地。 黑鹰一擦嘴角的血:“他受了重伤,追!” 老太监立刻就带着人追了上去,一群人开始了地毯式的搜索。 慕之枫跟沈灵溪倒挂在悬崖边的一棵树上,这该死的天气,早不下雨,晚不下雨,这个时候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沈灵溪浑身湿透,她紧紧的抱着慕之枫,腹中胎儿受到震动,这个时候也开始不安分起来,三个人的重量,靠慕之枫一个人支撑,他刚才还受了伤…… 沈灵溪的声音混合着淅沥沥的雨声,近乎听不清:“师父,你伤的怎么样?” 慕之枫闭着凤眸,虽然暗夜中看不清他的脸色,但是她知道他伤的很重。 “没事。”慕之枫的声音听不出丝毫异样。 沈灵溪没办法放手,就不能替他找药,她知道,现在不是沮丧哭的时候,敌人很快就会找过来:“怎么办?”她无意识的轻轻问出这三个字。 语气并无绝望。 慕之枫好半晌没有说话,头顶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老太监的呼喝,显然,一群人已经追到了这里,凭着黑鹰的手段,他们被发现,只是迟早的事情。 慕之枫说:“灵溪,你信我吗?”他轻轻的问。 沈灵溪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却能听出他语气中的决然, 沈灵溪的桑音中气十足,她已经猜到慕之枫想要做什么,当下笑道:“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大风大浪,我若不信你,还能信谁?” 慕之枫“刷”的一下睁开眼睛,那双漆黑的凤眸比夜色更黑,他单手搂紧了沈灵 凝视着她的脸:“乖,不怕,信我!” 沈灵溪闭上眼睛。 下一刻,她的身体极速下落,慕觉之枫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怀里,因此她除了觉得耳边枫风有些大之外,没有任何碰撞的不适。 一根冰凉的手指轻抚上她的颈脖,沈灵溪来不及恼怒,人便失去了意识。 …… 再次恢复神志的时候,沈灵溪眼睛都没睁开,就张口大喊:“慕之枫!” “我在。”一道温柔含笑的声音从身边传来,与此同时,有人轻柔的握住了她的手。 沈灵溪本来高高悬起的心,“咚”得一声,重新落回到肚子里。 她睁开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人,眼神通透,看了好一会儿,才嘟嘴道:“下次在点我穴道,我便在也不理你。” 慕之枫只是笑,捂着胸口轻咳了几声:“刚醒过来就如此生龙活虎的威胁为夫,这可如何是好?” “你活该!”沈灵溪眼睛瞪着他,人却快速的走过来给他把脉,看伤口,检查完一切以后,她长长的输出一口气。 “不担心了?”慕之枫反问。 沈灵溪漂亮的眼睛一瞪,冷哼一声,从身上摸出一个药丸,塞进他的嘴里:“下次看你还逞能!” 虽然她醒着未必能帮上什么忙,但是关键时刻,好歹能替他分担一点。 慕之枫也不反驳,只是笑盈盈的看着她,开玩笑,要是真让怀孕的小娇妻替他挡,那他慕之枫也不用再混了! 放下一桩心事,沈灵溪这才有时间打量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矮小的山洞,空气很干燥,中间生着一堆篝火,慕之枫长手长脚的,窝在里面显得有些憋屈。 沈灵溪的眼神看向洞外,一片漆黑,雨依旧在下。 看样子她没昏迷的时间不长。 身上的衣服已经干了,应该是慕之枫脱下来烤过,她走回到慕之枫身边坐下,挽着他的胳膊看着的漆黑的夜色。这样的夜色,这样的阴雨天,这样的环境,人很容易产生失落心理,沈灵溪靠近慕之枫怀里,夫妻两人偎依在一起。 第519章 519 奇异山洞 沈灵溪没有想到,悬崖之下,居然会是一片绿洲。 是的,绿洲。 高大的仙人掌,绿草如茵,小河潺潺,只是这一块地方,而眺目远望,在更远的地方,是一望无际的漫漫黄沙。 这是一片沙漠。 慕之枫在河边洗漱,神色平淡。 沈灵溪眉间显出忧色,人在沙漠中,生存的机率极小,除非他们永远都不走出这片绿洲。 但那是不可能的! 怔愣间,被人敲了一下额头。 “在想什么?”慕之枫立在她面前。 “我讨厌沙漠。”沈灵溪实话实说,抚着自己已经隆起的肚子,在沙漠里,这个孩子生存下来的可能性非常小。 慕之枫轻轻的笑出声:“跟我来。”他既然一早就决定来这里,又怎么会不考虑孩子的问题? 沈灵溪被他牵着,听他的口吻,眼睛登时一亮,他留有后手? 慕之枫牵着她七扭八怪,很快来到一个黑漆漆的山洞外面。 山洞很大,可以容下几十人一次性全部通过的那种,顶上龙飞凤舞的“桃花源”三个字明晃晃地映入众人眼帘,莫名的带着一股威武霸气之感。 看到这三个字,沈灵溪心中对慕之枫的后手再也没有丝毫疑虑。 这样古朴大气的字迹,必定出自真正的大家之手,而且根据四周围岩石的腐蚀情况,此字明显历经了很长一段历史,字迹还依旧清晰入昨,不可谓不新奇。 “这是什么地方?”沈灵溪好奇的问。 慕之枫只是笑,笑容难得带了一份神秘,他牵着她,抬脚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洞内很干燥,慕之枫从身上拿出火折子,通常这种洞中,都少不了机关暗器什么的。 但是慕之枫似乎对这个地方非常熟悉,一路带着她避开了所有的机关暗器。 不知道走了多久,沈灵溪觉得自己的脚有些酸的时候,慕之枫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她:“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找点东西。” 沈灵溪拉着他,眼神看着四周:“不会有危险吗?” 慕之枫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丫头,信我。” 沈灵溪这才撅了个嘴,放开手。 慕之枫走了,沈灵溪无聊,看着四周围旺盛的的花草树木,心下好奇,这个地方这么神秘,慕之枫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前方有叮咚跳跃的水声传来,沈灵溪心底一动,迈着步子往前走去,转过一个拐角,一副场景进入眼帘,沈灵溪情不自禁地睁大了眼睛。 这是一个美轮美奂的地方。 奇花异卉,落英缤纷,无数彩蝶飞舞,正中央一个巨大的湖泊,湖水呈现碧绿色,清亮透彻,宛如一个人间仙境。 沈灵溪赞叹出声:“好美……” 凭她如今的身份,皇家园林里,什么样的景色没有见过,可眼前这“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的自然风光,可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纯净无暇的。 向前迈出一步,沈灵溪向着湖边走出。 清透的湖水倒影出她略微有些狼狈的模样,但也掩饰不住清丽动人。 沈灵溪抚着肚皮,微微笑起来。 有东西蹭了蹭她的腿,很柔和的力度,沈灵溪虽然惊讶,但是没有感受到恶意,就笑着低头看去。 一直浑身雪白,圆溜溜的小家伙正站在她的脚下,有点儿像狗,可一双眼睛却是冰蓝色的,闪烁着聪慧灵气的光芒。 沈灵溪被这软萌萌可爱的小东西弄的心底一软,蹲下身子,将它抱进怀里:“小家伙,你怎么在这里?” 那小兽朝她呜呜了两声,似乎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可惜沈灵溪听不懂兽语,这小家伙让她想到了她以前的宠物,爪魅小白,但是小白凶猛些,也难养些。 她将这可爱的小东西举到眼前,跟它圆滚滚的大眼睛对视,越看越喜欢,忍不住蹭了蹭它雪白的皮毛。 那小兽被她蹭的异常舒服,整个眼睛都眯了起来。 沈灵溪看着这人性化的表情,忍不住“格格”笑起来。 这小家伙这么有灵气,一定跟这里的坏境脱不了干系, 这附近没有一只凶兽的影子,想来凭这个小家伙的个子,若是走出去,恐怕还不够给那些个大家伙塞牙缝。 沈灵溪抱着它在湖边坐下来,将小兽放在怀里,又看了看自己凸起的小腹,点着小兽的鼻子说道:“我的宝宝以后要是跟你一样可爱,就好了。” 那小兽也看见了她的肚皮,好奇地拿头蹭了蹭。 沈灵溪肚子里的小家伙也适时地动了动。 那小兽一双眼睛登时瞪的溜圆。 沈灵溪摸着肚皮,“哈哈”大笑。 “两人一兽”嬉闹了一会儿,沈灵溪累了,就对小兽说:“我累了,借你的地盘睡一会儿,好不好?” 那小兽眨了一下冰蓝色的眼睛,眸光很温和。 沈灵溪摸了摸它柔软的皮毛,在湖边的一块大石上躺了下来。 小兽盘成一团,偎依进她的怀里。 沈灵溪等了一会儿,无知无觉的睡着了。 …… 沈灵溪是被一股怪异的感觉惊醒的,多日养成的警觉让她在意识回笼的第一眼就立刻睁开了眼睛,向着面前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一看,她就怔住了。 空寂的山洞里,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 一个俊美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白布衣衫,眸光清冷,像极了一滩古井,面容很俊美,最重要的是,这人是一头白色的头发,直直地披在身后,就像白雪一样。 沈灵溪不认识此人,但是他怀中那只小白兽,可不正是她刚刚才抱过的。 他是小兽的主人? 沈灵溪抚着肚皮,眼神戒备,心中祈祷慕之枫赶紧回来,这人看起来……不太好惹… 白衣人眼神落在她的肚子上,眸光有点奇异:“你夫君呢?” “应该很快就回来了。”沈灵溪道,直视着白衣人的眼睛:“你认识他?你们是什么关系?你就是他要找的人?” 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个男子,对方身上有一种她很熟悉的感觉,气度恢弘,把握全局,上位者才有的雍容淡定。 这种感觉,她只在慕之枫身上感觉到过。白衣人似乎扯了一下嘴角,弧度太过细微,没人看的见。 第520章 520 安身落脚 沈灵溪慢吞吞的站了起来,这人虽然出现的很突兀,但是看起来没什么恶意。 白衣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带着一抹隐晦的打量,过了片刻,眼神突然向她身后看了过去。 沈灵溪心中一跳,慕之枫回来了! 在她期盼的眼神之下,一抹俊魅的黑色身影步履优雅的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师父!”沈灵溪惊喜地出声,大大的出了一口气。 慕之枫自然也看到了那个陌生的白衣人,不过他的神情没有丝毫意外,挑了挑眉,径自走到沈灵溪面前,将手中的一颗小红果塞进她的嘴巴里,边道:“你怎么会来?” 那白衣人没有表情的笑了一下:“别误会,我是来找雪儿的。” 雪儿就是窝在他怀中的小兽。 果然是认识的! 沈灵溪微微惊奇地挑起了眉,边嚼着小红果,询问的眼神看着慕之枫。 这人无论是气度,还是容貌,都跟慕之枫不相上下,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慕之枫点了点她的鼻尖:“这个不是重点,你只要知道,在你生完孩子之前,我们都会住在他的地盘上就对了。” 沈灵溪:“……”虽然很隐晦,但是你要不要吃醋吃的这么有水准?她不就是盯着人家多看了两眼吗? “你也累了,我们走吧。”慕之枫抚了抚她的长发,转身看着白衣人,语气有些微妙:“带路吧。” 白衣人淡淡地抱着双臂,也不知道是天性使然,还是怎么着,居然也不在乎慕之枫的口气:“阵法变了,没有我带路,你们是怎么也出不去这里的,跟着来吧。” 沈灵溪:“……”还说不是特意来接他们的…… 他说完,转身就走了。 沈灵溪眼珠子滴溜溜的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只要他们在一起,心里安定,就没什么可担忧的。 而且这白衣人,看起来实在不像有什么恶意的样子。 两人手拉着手跟在白衣人身后。 只见他一路穿过这歪歪扭扭的地方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面前豁然一亮。 有人声传入耳中,而且还不止一人。 举目望去,沈灵溪惊了一下。 这是一座山,山下是一片整齐的村庄,房屋田舍,道路交通,一目了然。 这里面,居然有居民。 沈灵溪心里有了底,应该是一些隐世躲避灾祸的人,这里环境不错,阡陌交通,鸡犬相闻,一片怡然自得之景色。 两人跟着白衣男子下山,路过田地,许多农民都恭敬地跟白衣男子问好,口称“族长”顺便好奇地看慕之枫跟沈灵溪。 白衣男子性情冷淡些,只是点头致意,并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从这些人对待他的态度看来,这白衣男子在这一个不知名的种族中,地位很高。 又走了一会儿,沈灵溪脚有些酸,刚一停步,就被慕之枫察觉到了,一下子就将她抱了起来。 沈灵溪挣扎着要下来,这么多人看着,丢死人了…… 慕之枫朝她笑了笑:“乖,相公很辛苦,不要乱动。” 沈灵溪想到昨晚他受的伤,顿时不动了,由他抱着往前走。 好在没过一会儿,白衣男子带他们来到了一座修建的古朴大气的庄园。 “带她们去休息。”白衣男子对看门的老头说了一句,就走了,看都没看两人一眼。 那老头恭敬地点头,也不多问,既然是少主人带回来的人,好好照顾就是了。 老头对两人道:“两位请随我来。” 慕之枫抱着沈灵溪跟在老头后面,来到了一座庭院前。 “两位暂时请住在这里吧,稍后我会命人送些吃的过来。”老头交代了一句,就转身走了。 慕之枫抱着沈灵溪走进院子,面积不大,修筑的却十分精巧,推开房间的们,慕之枫将沈灵溪放在床榻上。 两个人一时半会儿都没有说话。 一日的奔波劳累,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都已经达到了极点。 “睡吧。”慕之枫拍了拍沈灵溪的肩。 沈灵溪轻轻地“嗯”了一声,就直接闭上了眼睛。 反正慕之枫说那白衣人可以信任,就不会暗中害他们,天大的问题,也得等到有足够的精力了,才能解决。 于是,一个王爷,一个王妃,破天荒地连澡都没洗,就各自外头睡去。 夕阳西下,一对恩爱的夫妻,在这一刻,终于能够放下心中的忧患,毫无杂念的睡过去。 …… 与此同时,那个白衣男子回到庄园之后,径自来到了一座石屋前。 抬手扣了扣门,屋内传出了一道苍老的女声:“进来。” 白衣男子走了进去。 屋内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太太,端坐在一座佛像前,正回过头看那白衣男子:“凌落,你怎么来了?” “奶奶。”白衣男子清冷无波的神色头一次有了变化:“我把慕之枫带回来了。” 老太太眼神一紧,手中的佛珠掉到了地上,颤声道:“你说什么?” 白衣男子似乎知道她的反应,又坚定地说了一遍:“我把慕之枫带进桃花坞了。” 那老太太反应了好一会儿,确定了自己不是在做梦,顿时激动起来:“你……你难道忘了……” 风凌落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 “他现在在哪里?”老太太神情严肃的拉着风南谨的手问。 “就在庄子里。”相比较她的情绪,风凌落更为沉稳一些:“我让福伯带了他们去休息,等明天,让他们来见你,亲自与你说。” 他答应“收养”他们都不错了,至于烂摊子,自己收拾吧! 他们? 老太太虽然人老,可不糊涂,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他们?还有谁?”她瞪大眼睛问。 风凌落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耐不住自己奶奶软磨硬泡,最后还是说道:“还有慕之枫的夫人。” 还有个女人? 风老太太皱起眉:“他已经成婚了?” 沈灵溪的肚子瞒不住,风凌落索性一并说了:“不止,她已经怀有身孕,六月有余。”风老太太顿时又是一惊:“怎么会这样?”想到了什么,又哭了起来:“你真是……风家祖训怎么说的?你怎么就忘得一干二净?” 第521章 521 风家老太 风凌落急忙安慰:“奶奶,孙儿的眼光您还信不过吗?”而且…… 想到风凌落的为人,风老太太重新镇定下来,叹了口气:“你大了,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主张,奶奶如今也不能帮你什么,总之,你小心一些……” 风凌落握着她的手:“孙儿没事。” “嗯,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老太太边说,边抹眼泪。 风凌落安慰着老人,眸光在老人看不见的地方,闪过一丝什么。 …… 一夜无梦。 直到第二日正午,沈灵溪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慕之枫已经醒了,正撑着脑袋躺在床边看着她,看她醒来,就柔声问:“睡饱了吗?” 沈灵溪笑着点头:“好了。” 转瞬一看两人身上的衣服,就笑起来:“脏死了,快起来洗澡。” 昨天真是太累了,竟然把这个给忘了。 说到洗澡,慕之枫就笑的暧昧起来,凑到沈灵溪耳边,低声道:“一起……” 沈灵溪脸颊一红,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别怕。”慕之枫将她抱了起来,向着房间中央走过去,那里一个大大的木桶,里面是热气腾腾的清水,原来他早就吩咐人备好了。 沈灵溪小脸一红,没再说什么,任由慕之枫脱了她的衣服,美美地洗了一个热水澡。 至于洗澡的中途,两人还干了什么,咳咳咳,看沈灵溪地几乎能滴出水的脸,就能猜到了。 洗完了澡,慕之枫将沈灵溪抱到床上躺好:“乖乖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沈灵溪摸着自己咕噜噜叫的肚子,点头啊点头,她要饿坏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慕之枫就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看到热腾腾的饭菜,沈灵溪眉开眼笑,打趣道:“待遇不错。” “嗯。”慕之枫道:“她说我们是很重要的客人,少主人吩咐了要好好招待。” 少主人? 说的应该就是昨天那个白衣男子,沈灵溪心下了然,慕之枫定然跟此人关系匪浅,要不然肯定不会这般信任。 沈灵溪拿起筷子挑了一只鸡腿,边问:“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不值一提的关系。”慕之枫帮沈灵溪夹菜,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在想着什么:“总之就是他值得信任。” 沈灵溪挑眉,慕之枫如此讳莫如深,这个白衣男子还真是不简单。 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前头自然直,现在慕之枫在她身边,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么一想,她就高高兴兴地吃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肚子里的宝贝蛋似乎特知道终于可以吃上好东西了,开始闹腾起来。 沈灵溪温柔地拍了拍:“乖一点儿。” 肚子里的小包子踢了她一下,沈灵溪转头看慕之枫,控诉:“你女儿踢我。” 慕之枫放在筷子,俯身将脑袋贴到沈灵溪的肚皮上,听了好一会儿,抬头说道:“他也踢我了。” 两个人相视而笑。 对于慕之枫来说,没有什么比妻儿在侧更为重要。 而对于沈灵溪,同样如此。 屋内如此温馨欢喜的一幕,让刚刚走进院子里的风凌落脚步停了一瞬,不过很快,他就端正了神色,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凭慕之枫的武功,自然早就知道院子里来了人,因此,看到昨日那个白衣人走进来,也没什么奇怪的表情。 依旧该吃吃该喝喝,一切事情,都等吃饱喝足以后再说。 风凌落也是极有风度的男子,也不催促他们,就坐在房内的小桌子前面品茶。 时不时地看一眼沈灵溪。 这样的眼神很奇怪,似乎期盼,又有些惋惜。 沈灵溪察觉到了,想到这人对他们的态度,眼神登时就多出点意味深长来。 她是玲珑心肝,虽然这白衣男子面上表现的十分清高,可他对待他们的态度,似乎又有求于她,如果真是如此的话,主动权,依旧握在她手上。 两人慢条斯理地吃完了饭,下人们收拾饭桌,重新送上好的清茶。 慕之枫坐在白衣男子对面,沈灵溪也不扭捏,直接坐在慕之枫怀里。 看着两人悠闲地模样,白衣男子淡淡地开口:“风凌落。” 这是在介绍自己的名字。 沈灵溪也微微一笑:“沈灵溪。” 风凌落点头,这人不喜欢多话,有事说事:“我有件事情想要拜托王妃。”口中说着拜托,可他的眼神却没有丝毫落了下乘的意思。 “说说看。”沈灵溪放下茶杯,知道重点该来了。 住了人家的地方,该回报的时候,她也不会小气。 “听说王妃医术卓绝,可擅长解毒?”说这话时,风凌落的眼神紧紧地盯着沈灵溪的眼睛。 沈灵溪眸光闪了闪:“会。” 没等风凌落说话,她又加了一句:“不过也是有限度的,有些毒,我解不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沈灵溪从来不自大到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包揽这天下所有奇毒。 风凌落停了一会儿,继续道:“王妃有没有兴趣听一个故事?” 慕之枫没什么特殊的表情,把玩着沈灵溪的头发:“你废话多了,直接说重点。”显然也是知道点什么的。 “还是由老身来讲吧。”从小院门口传来一个苍老的女声,风凌落立刻就站了起来,往外走:“奶奶,你怎么来了?” 不一会儿,他从外面扶进来一个老人,年过花甲的年纪,满头银发,看起来很慈爱。 那老人一进门,有些浑浊的眼光就落在了沈灵溪身上,仔仔细细地盯着她看了很久,眼神渐渐地湿润起来:“姑娘。” 对待老人家,慕之枫跟沈灵溪都十分恭敬,他们也站了起来,实在是这老太太看起来气度不凡,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圣洁气质。 沈灵溪柔柔一笑:“老人家,我叫沈灵溪。” 那老人也笑了一下,由风凌落扶着坐在椅子上,丫鬟们拿来软垫,以防她坐着不舒服。 从这些细节可以看出,这位老太太,十分得这些人的尊重,看样子,在这个村子里,十分的德高望重。 “凌落,你坐下。”老人对着后在一旁的孙儿说道。风凌落行了一礼,到一边坐下。 第522章 522 祭祀家族 “你们两位也坐。” 沈灵溪跟慕之枫也很顺从。 这个老人身上的气质十分奇怪,就有一种让人不由主听从的冲动,非是威严,而是一种平和圣洁的气质。 老人的眼神看了慕之枫好一会儿,笑了笑,语气有些感概:“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慕之枫语气尊敬:“劳老夫人挂念,之枫很好。”老人点点头:“这是我的孙儿,他叫凌落,是风家这一代的家主。”她拉着风南谨的手,开始细说:“风家之前是大陆上有名的望族,后来为了躲避祸事,先祖们决定举家搬迁,来这世外桃源之地,远离尘世 是非,安居乐业地过一辈子。” 沈灵溪听到这里,对那个风家的先祖有了一定的好感,能不拘名利诱惑,毅然放弃已经到手的荣华富贵,这份心智,值得人敬佩。 “风家……”慕之枫盯着老人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可是大成国那个赫赫有名的风家,曾经的天下第一祭祀家族,风家?” 老人愣了一下,看着慕之枫,有些感慨:“想不到过去几百年了,到了如今,居然还有人记得我风家。” 沈灵溪恍然大悟,难怪这老太太气质如此圣洁,原来是出身在这样的家族里。“就是那个曾经被称为天下第一祭祀的风家。”老人的眼里似乎闪烁着波光:“曾经的风家,有过一段黄金时代,帝王倚重,朝臣尊敬,百姓爱戴,泼天的富贵名利,可先祖却在风家最为鼎盛的时候,选择了 隐居,这中间的原因,凌落你知道吗?” 风凌落点头,说了四个字:“盛极必衰。” 老人点头:“也有这一方面的原因,但还不是全部,枫儿身为一国摄政王,可能猜到?”她看着慕之枫。 枫儿…… 沈灵溪眨眼,果然关系匪浅啊。 慕之枫点点头:“帝王不容,在发展下去,必定是倾家灭门之祸。” 两个人思考的角度不同,所以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但是这两个答案,老人似乎都不太满意。 沈灵溪灵机一动,风家既然是祭祀家族,难道…… “该不会是风家先祖预料到了什么,所以才有了这个决定吧。”她试探性地说道。 老人眼睛一亮,看着沈灵溪:“小姑娘真聪明。”又对风凌落和慕之枫说道:“你二人身为男子,整日想的都是勾心斗角,反而忽略了根本,不如一个女子看的透彻。” 沈灵溪被她夸得有点儿害羞,她从小就没有特别亲近的长辈,因此,对着这个慈祥的老人,反倒多了几分晚辈的羞怯。 一转头看到慕之枫挪愉的眼神,沈灵溪眼睛一瞪。 慕之枫顿时低头摸了摸鼻子。 这几年他这个动作越来越熟悉,每次只要沈灵溪一瞪眼,他就条件反射性地摸鼻子。 实际上,王爷真的什么都没有做……看着这一双恩爱的夫妻,老人眼中也不知道是欢喜还是忧愁:“风家之所以被称为祭祀家族,是有原因的。”老人继续道:“风家拥有占卜算卦的能力,能够预知一些事情,风家先祖就是靠这一手,赢得了帝 王的看中,之后,才一步步登上了国师的位子。” “那风家家主当时预测到了什么,让他决定举族归隐?”沈灵溪好奇道。 这个问题,就连慕之枫跟风凌落都十分好奇。 尤其是后者,眼神非常的亮。 “先祖预料到,在不久之后的将来,风家将会满门灭绝,寸草不生。”老人眼中有了泪光。 “因为透露了太多天机吗?”抓住了祭祀二字,其他的便不难想象,沈灵溪道:“天机不可泄露,风家先祖为了自己的前程,一味地占卜算卦,改变了许多天意,所以,风家将会遭受老天的惩罚,是吗?” 老人闭着眼睛点头:“是这个道理,而那个时代,正处在战乱,先祖请辞,陛下没有同意,反而大力挽留,最后,先祖没有办法,只好决定偷偷地走。” 沈灵溪叹了一口气,风家先祖还是太天真了他低估了帝王的无情跟心机。 不为我所用者,杀! 何况还是那么一个危险人物。 恐怕从风家先祖第一次提出请辞的时候,帝王就已经生了戒心,时时刻快地盯着风家,风家先祖这一决定,立刻就会给风家带来灭门之祸。“就在先祖准备离开的那个晚上,风家遭遇了一场来自皇室暗卫的暗杀,那一场突然起来的事故……”老人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可这么多年听着残留下来的先人们讲起时,都知道,那一定是一场毫无人性的 屠戮:“最后风家只剩下了被先祖危机之下藏在了地道里的小儿子。” “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这是沈灵溪最想不通的一点。 老人看着沈灵溪:“小姑娘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说,先祖的小儿子虽然活了下来,但是却中了剧毒。” “皇帝下的?” 老人点头:“祭祀家族非常得百信爱戴,一旦从中跑出来几个,或者抓到皇室行凶的证据,对于皇帝来说,都是不能容忍的,所以,他派出奸细,提前给风家的水井里下了毒。”“所以先祖的小儿子虽然活了下来,却只活不了多久,好在风家有许多帝王御赐的灵药,他偷偷拿了一些,苟延残喘地装作叫花子跑出了京城,我想,他当时应该不是不悲愤,也不是不想帮家人报仇,只不 过他没有那个能力,帝王无情,他又孤身一人,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先祖嘱咐过他好好躲起来,永给风家留下一个后代,足矣。” 果然,违背天命都是会遭遇天谴的,风家最终也没有逃过那一场灾难,好在留下了一条血脉。 “风家的小儿子最后按照父亲找好的地方,他在逃亡的路上遇到了另一个家破人亡的姑娘,最后两个人一起来到了这里,他娶了那个姑娘做妻子,不久之后,他们就生下了一个儿子。” 讲到这里,老人的眼神看向沈灵溪:“小姑娘,这下还能不能猜出,我们为什么要找你?” “那个毒?”沈灵溪道:“难道那个毒一直都没有解吗?” 老人摇头:“一直都没有,先祖的小儿子在他三十岁的时候就死了,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某种诅咒,风家的每一代男子,都没有活过三十岁的。”她的眼睛看向风凌落:“凌落,如今已经二十五了。”难怪老人激动了,那个皇帝也真是狠毒,害了一代人还不够,下的毒竟然遗留了这么多年。 第523章 523 早死之症 “那奶奶又是怎么知道,灵溪可能会解这个毒呢?”慕之枫突然问。 她话说完,就见屋内的两个女人一起转头看他,老人还好,没有表现的特别明显,但是他媳妇的眼神中,那鄙视的意味简直就是赤裸裸的。 慕之枫摸鼻子:“这个问题很奇怪吗?“ 沈灵溪无语,原来她几乎无所不能的幕相公也有犯糊涂的时候:“请问夫君,您以前来过这个地方?” “小时候来过,那时候……”突然想到自己也是中了不解之毒,最后被沈灵溪解了的那茬,慕之枫默了。 好吧,聪明人也有犯糊涂的时候,不行吗? 沈灵溪“格格”一笑,对老人道:“老人家,如果是我能够解的毒,我自然会尽力。”“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小姑娘。”老人摇头:“这与其说是毒,不是说是一种诅咒来的贴切,破解的法子我们还是很多年以后才由另一个惊才绝艳的风家女儿占卜出来的,她说,能解风家诅咒的,是一个女 孩,她是无命之人……” 老人说不下去了。 沈灵溪挑眉。 慕之枫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什么叫无命之人?” 一直没有说话的风凌落开口:“就是说她已经死了,或者即将要死的意思。” 沈灵溪:“……” 慕之枫两条眉毛都要飞起来了,当即就从桌子上站了起来:“不可能!” 沈灵溪是他的王妃,他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死? 慕之枫的同情心本来就少得可怜,尤其是对待沈灵溪,那是大杀四方的气势。 “我怎么知道?”风凌落冷淡得道:“你的王妃,你自己都不知道,还问别人?” 语气,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嫌弃的意味。 沈灵溪:“……” “凌落!”老人语气无奈。 “奶奶。”风凌落看着她:“我们先回去吧,让他们考虑考虑。” “可是你——” “?不是还有五年吗?”风凌落态度相当无所谓:“五年的时间,足够我挑个舒心的妻子,给你生个大胖小子抱了。” “混账!”老人气的拍桌子。 “奶奶,您别气着了。”风凌落急忙站起来认错:“是孙儿不好,您消消气。” “奶奶只有你这么一个孙子,你忍心让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吗?”老人说着就开始抹眼泪。 风凌落最怕这招,当即就开始哄骗,说了半天没什么效果,最后风凌落没办法,只好说道:“就算王妃能治,也得等她胎气稳下来再说,您看她的肚子,怎么好意思打扰孕妇休息?“ 慕之枫眯着凤眸瞅着自己王妃 沈灵溪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人看了看这对小夫妻,没过一会儿,就走了。 送走了老人,风凌落跟慕之枫对视一眼。 “你是占卜家族的后裔,应该知道些什么吧?”慕之枫说的斩钉截铁。 “你媳妇比我更清楚,自己去问。”风凌落似乎不想搭理他,转身就走了,动作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看着这一黑一白,沈灵溪唇角抽了抽,莫名的,怎么觉得自家老公跟别人好般配? 要是让慕之枫知道她此刻脑子正在想什么,那后果…… 沈姑娘,默了。 “雪儿在哪里?”沈灵溪突然想到那只小白兽,立刻问道。 风凌落打了个响指,从门外飞进来一团雪白的影子,圆圆滚滚的大眼睛,可不正是那只小白兽吗? “雪儿,你来了。”抱住扑进怀里的小家伙,沈灵溪惊喜地问。 小白兽呜呜了两声。 沈灵溪哭笑不得,她听不懂兽语。 她挠着小白兽的肚子:“你还真是一点儿节操都没有。”给点好处就被哄跑了。 不过沈灵溪也知道,这只天生天长的东西有自己的灵识,若真是心怀恶意的人,小白兽一定不会很友善。 而沈灵溪不知道的是,风凌落是风家后人,天生血脉里就有一种返璞归真的大自然之力,能得世间众多生灵的喜爱。 也不知道风凌落是出于什么心理,他走了,却没与唤走小白兽。 沈灵溪抱着小白兽走到慕之枫身边,慕之枫此刻正在气头上,一看到小白兽就想到了它那个讨人厌的主人说的话,顿时眼神带着杀气地看着它。 小兽往沈灵溪怀里直躲,它也不是真的怕慕之枫,这人小时候还被它欺负过,只不过沈灵溪身上软啊,闻起来香香的,某只色色的小家伙顿时决定装无辜。 沈?灵溪把它提留起来,坐到慕之枫怀里,眨巴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夫君。” 慕?之枫抱住她:“不论你说什么,哪怕我不要这天下了,也不可能让你死。” 沈灵溪亲了他一下:“我想我大概知道他那句“无命之人”是什么意思。” 慕之枫看着她:“什么意思?” “?我曾经死过——”沈灵溪偷偷地看了某人的脸色一下,小心翼翼地说完:“一次,是真的死过一次,都到了阴曹地府了,最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又回来了。” 果然,慕之枫一听,脸色顿时再次黑了,他现在不想听见那个“死”字,于是,慕王爷果断地扭头,表达自己的不满。 但是抱着沈灵溪的手,一点儿也没松。 沈灵溪掐了一下他,将慕之枫的脸板了回来:“无命之人,说明她的命老天管不了,只能握在自己手里,不是更好?” 慕之枫皱眉,想了一会儿,当下恨恨地看着她:“如果有危险,我们立刻想办法离开这里。” 沈?灵溪点头,那个时候,不必慕之枫说,她也一定会走的。 她松了口气,慕之枫在她的事情上一向说一不二,她还真怕他打破砂锅问到底,无命之人? 可不就是吗? 真正的沈灵溪已经死了,而她沈灵犀,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当然就没有所有的命数一说。 不过,这件事情她不想告诉慕之枫。 她对慕之枫撒娇:“我困了,陪我睡一会儿,好不好?” 慕之枫抱起她,往床榻上走去。 沈灵溪抱着他的腰不放,那样子,还是不放心他,怕他趁她睡着的时候跑出去问风凌落。 慕之枫扶着她的发,笑了笑:“乖,我不会出去的,你安心睡吧。” 沈灵溪蹭了蹭,这才安心睡去。 她没看到,慕之枫眸中划过的铁血霸气。 真当他慕之枫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吗?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夺走沈灵溪的命,哪怕你是天王老子! 第524章 524 出门游园 风家家主的院子里,风凌落正负着手走来走去。 小白兽跟在他的身后,也走来走去。 风凌落走了一会儿,停下来,转身看它:“你到那边椅子上蹲着,别跟着我。”这么小的东西,他要是一脚踩下去,还有命在吗? 好歹是只千年难得一见的祥瑞之兽,不能白死在他的脚下。 小兽听懂了他的话,顿时眼睛瞪得溜圆,咬着他的衣服下摆,似乎是想说着什么。 风凌落蹲下身子,逗它:“你是想说,慕之枫可能会将坏人招进来,给这里带来危险,对不对?” 小白兽点头啊点头,一说就懂,果然比那个女人聪明。 这个意思如果让沈灵溪知道了,真不知道她会是个什么表情。 “这一点,我当年也知道。”风凌落点了点小兽的脑袋:“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小家伙呜呜叫。 “你且看着吧,不会有事的。”风凌落逗弄它一会儿,转身走出了院子,往他奶奶的佛堂方向而去。 …… 沈灵溪这一觉又睡到了第二日清晨,她醒的时候慕之枫还在睡,沈灵溪凝视着某人的睡颜,恶作剧地将捏了捏他高挺的鼻梁:“王爷,你女儿说他饿了,你该起床了。” 慕之枫睁开眼睛,就看到沈灵溪笑眯眯的脸近在眼前,他凑过去亲了一下:“不听话,打扰爹爹睡觉,该打。” 说着,手已经抹上了沈灵溪的肚子。 将近六个月的身孕,她这肚子,已经大了许多,走路都有些不便了。摄政王殿下曾经恶补过一阵子关于孕妇的事宜,知道孕妇容易饿,他也不磨蹭,直接伺候沈灵溪穿衣梳洗,这些事情自从沈灵溪怀孕以后,他做的越来越熟练,然后将孕妇娘娘放在软椅上坐下,自己出去 拿吃的。 沈灵溪笑颜如花,被夫君伺候的服服帖帖,简直都要飘忽起来了。 “你们好生悠闲。” 听到这个声音,沈灵溪只是稍稍愣了一下,就开口道:“风家主,早啊。” “都这时候了,已经不早了。”风凌落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他背对着沈灵溪站在廊檐下,一头雪白的长发异常醒目。沈灵溪眸光看着那一头白发,心下微微有些佩服,一出生就决定着以后活不过三十岁,而且子孙后代都将如此,这样的诅咒如果是普通人一定受不了,而这个男子,淡然无畏,将生命看得十分透彻,明明 救命的方法可能都到了眼前,他也是不急不缓的,真不知道该说他心宽,还是其他什么的。 “风家主来这里,有什么事情?”沈灵溪喝了一口茶,问道。 她就算要开始着手救人,也不是现在。 “没有。”风凌落没有转头:“我奶奶让我告诉你,孕妇别老是窝在屋子里,应该多出去走走,桃花坞的风景别处看不到,若是吃完饭没事干的话,就出去走走吧。” “替我多谢你奶奶。”对于那个慈祥圣洁的老人,沈灵溪心中还是很尊重的。 “知道了。”风凌落道:“我今日有点事,它就托你照顾了。” 一只雪白的小兽从窗户跳了进来,跳到了沈灵溪的腿上。 沈灵溪在往窗外看去,已经不见风凌落的影子了。 慕之枫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沈灵溪跟那只小白兽玩的正欢。 慕之枫眼神微微一沉,这只东西很可爱没有错,但是他看到他就想到它的主人,心情顿时就不好了。 不过,当看到沈灵溪脸上的笑容时,慕之枫眸中的温度就开始回升,算了,碍眼就碍眼吧,他家王妃高兴就好。 于是,摄政王殿下再次很没节操地倒向了自己的老婆。 沈灵溪听到脚步声,转头看慕之枫,笑容清甜:“你回来了。” 慕之枫“嗯”了一声,将手中的托盘放到桌子上:“这只小家伙怎么来了?” “?风凌落送来的。”沈灵溪道:“说他今天有事,雪儿归我带。” 慕之枫表面上没什么,看向雪儿的眼神却阴阴的。 雪儿接触到他的眼神,圆溜溜地大眼睛转了一圈,缩在沈灵溪怀里不敢动了。 呜?呜呜呜,这个人类好坏好可怕—— 它想主人了~ 沈灵溪察觉到雪儿僵硬的身子,对慕之枫道:“你不要欺负它。” 慕之枫:“……” 夫人,你那只眼睛看见我欺负他了? 不过这话他也只能在心里说,没敢问出来,他老婆发起飙来,到头来心疼的还是他。 慕之枫决定大度地不跟一只小兽计较,贴心地给沈灵溪夹菜,哄着她多吃一点儿。 两个人温馨地用完早饭,想到风凌落说的,沈灵溪就道:“我们出去逛逛吧,吃撑了。” 慕之枫自然没有异议,他老婆说动他绝对不敢往西,何况还是跟他一起,当下扶着沈灵溪,两人一兽相伴着走了出去。 他们来这里两天了,除了最初进来的时候,还没出过门。 不过风凌落也说了他们是贵客,要出门自然也没人敢拦着,沈灵溪抱着小白兽,慕之枫小心翼翼地帮她撑着肚子,两个人走到了庄园门口。 一眼望过去,田园生活的淳朴自然扑面而来。 到处都是整整齐齐的绿油油的麦田,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做的人,都是一张张朴实的笑脸。 京城里到处都是繁文缛节,哪怕过得再好,也总被一些条条框框束缚着,沈灵溪到了这里,精神才是真正的放松下来。 除了之前的一个月,沈灵溪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她笑起来:“慕之枫,这地方真美。” 慕之枫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两人一路相伴着沿着路边小道漫步。 路上遇到的人,都会对他们绽放出有好的笑容。 沈灵溪跟慕之枫身居高位,往日里看到的笑容,虽然不敢说他们心里怎么想的,但是起码,脸上看起来都必须是十分真诚的,但是,凡事还是要有比较性,才能看出真假。 跟这些朴实的农民一比,往日里他们看得达官贵人的笑容,一个个都虚伪的不忍直视。就?连除了在沈灵溪面前,极少露出笑脸的慕之枫,都破天荒地将神色柔和了下来。 第525章 525 美好生活 “他们生活的一定很美满。”沈灵溪对每个人都回以笑容,有多久,没有看到这种真诚的笑脸了。 没有勾心斗角,不参杂任何心机手段,不讨好谄媚,只是纯粹的友善,这样的笑容,最他们来说,只可遇而不可求。 慕之枫看着她略微向往的脸色,神色柔和:“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沈灵溪微笑:“等以后天下安定下来,你也带我找这样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一起变老,一起死。” 慕之枫握住她的手:“然后再让我们的孩子将我们埋在一起,这样,就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沈灵溪回头看他,眼神欢喜,甚至带着激动:“慕之枫,你对我真好。” “你是我的女人,我不对你好要对谁好?”慕之枫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眸光带着宠溺:“小傻瓜。” “我是小傻瓜。”她抬起手,两根手指捏住他挺翘的鼻梁:“你是大傻瓜。” “大傻瓜配小傻瓜,正好一对。”慕之枫笑的心满意足。 沈灵溪也是眉眼弯弯。 一群孩童的欢笑声从远处传了过来。 沈灵溪循声望去,手不自觉地就摸上了自己的肚子。 几个孩子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漂亮姐姐~~” 慕之枫怕他们不懂事撞到了沈灵溪,急忙挡在了沈灵溪面前。 几个孩子再慕之枫面前停了下来,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其中一个小胖墩道:“你们是夫妻吗?” 慕之枫点头:“是啊,他是我的妻子。” 小胖墩圆圆滚滚的,活脱脱就像个糯米团子,说话也奶声奶气:“我听说你武功很厉害是不是?” 慕之枫看着他,不语。 沈灵溪微笑着走出来,看着这一群无忧无虑的孩子:“你问这个做什么?” “哇,漂亮姐姐啊。”几个小姑娘捧着脸,惊叹地叫出声:“姐姐,你比我们村子里的碧莲还好看。” 孩子的话总是特别容易取悦人。 沈灵溪被夸得心花怒放。 “姐姐。”有个细心的孩子宛如发现新大陆一般,张大嘴看着沈灵溪:“姐姐,你的肚子真大。” 沈灵溪如今的肚子,很明显遮不住,她也没有想过要特意去遮掩。 慕之枫眸光一闪,没等他说话,就见一个长相甜美可爱的小姑娘走近沈灵溪,轻声说:“姐姐肚子里有宝贝~~”边说边眨着眼睛看。 后面的孩子都是一脸好奇的模样。 孩童的世界上,没有嘲笑,也没有讥诮,只是满满的善意与好奇。 慕之枫的脸色柔和了下来。 他转头去看沈灵溪,发现他的脸上没有丝毫不悦,一片柔和安然。 沈灵溪对小姑娘说:“宝宝很快就要出生了。” “姐姐。”良久,一个孩子怯怯地问:“我可以摸摸宝宝吗?”眼巴巴地看着沈灵溪。 沈灵溪点头:“可以。” 一只小手宛如一阵轻柔的风,慢慢地搁在沈灵溪的小腹上,接着是另一只,缓缓地,沈灵溪身前的五个孩子都将手贴了上去。 “动了!”一个孩子瞪圆了眼睛。 “真的动了!” “我感觉到了。” …… 这群孩子非常小心,哪怕是欢喜高兴,手上依旧小心翼翼,不敢多动沈灵溪一下。 “娘说怀了宝宝是要喝鸡汤的。”又是那个小胖墩第一个出主意,一对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我去让娘熬鸡汤。”说完,一溜烟儿的跑了,都没等沈灵溪喊出声。 “我们家有鸡蛋,昨天刚从鸡窝捡的。” 说完,又跑一个。 剩下的三个有两个跑回家去看自家有什么。 还有一个留了下来,看着沈灵溪:“姐姐,你不知道小胖家怎么走,我带你过去吧。”说着,小心翼翼地牵着沈灵溪的手,就将她往前带。 慕之枫无语地看着这一群异常好客的鬼精灵。 不过他看沈灵溪高兴,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小胖家是一座单独的小院子,收拾的干净整洁,沈灵溪还没走进,就见那个小胖墩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边跑边喊:“姐姐,姐姐,这里——” 沈灵溪笑着迎上去。 小胖的背后走出一个包着头巾年轻女人,长相秀丽,看到沈灵溪,楞了一下,转而笑起来:“我当时这个调皮的小子胡说,原来真的有个怀着宝宝的漂亮姐姐啊。” 沈灵溪对她点头:“打扰了。” “不打扰。”女子过来代替两个小孩扶住她:“看你的年纪,这恐怕是头一胎吧?女人怀孕十分辛苦,尤其是第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行。” 女子的动作很小心,边走边给她说平时生活应该注意些什么,等走到院子里,她让沈灵溪在院中一颗雪白的梨花树下坐了,自己转身进了厨房:“你等一会儿。” 沈灵溪点头,女子就麻利地进了厨房。 慕之枫一直晃悠悠地跟在后面,这个时候才有机会说话:“灵溪。” 听到男人哀怨不满的声音,沈灵溪转头看着他:“怎么了?” “你只看到她们,都看不见我了。” 沈灵溪一脸黑线,慕之枫还真是什么醋都能吃啊…… 慕之枫走到她身边坐下:“不过我记下了,你应该注意些什么,多吃些什么,你这一阵子太虚了,确实应该好好补补。”说着,他的眼神就四处看,听说孕妇喝鸡汤好,这里也不知道哪儿有鸡。 沈灵溪看着堂堂一国摄政王,居然寻思着怎么找到一只老母鸡,顿时觉得很无语。 “王爷。” “嗯?”听到妻子的呼唤,慕之枫转头:“怎么了?” “你要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沈灵溪斜睨着他:“你是王爷,不是黄鼠狼!” 黄鼠狼,专门偷鸡的。 慕之枫满脸黑线。 沈灵溪“哈哈”大笑起来,能看到慕之枫这个表情,也真是不容易。 这丫头根本就是故意的。慕之枫好笑,要是换了别人他还能训斥两句,只不过如果对象是沈灵溪,摄政王殿下的原则就变成了基本没原则,说吧笑吧,只要媳妇高兴就好。 第526章 526 来世爱你 他们嬉笑的空档,那个年轻女子从厨房内走了出来,手上端着一只碗。 看到慕之枫,那女子也不害羞,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将一碗浓香馥郁的鸡汤放在桌子上:“大妹子,你尝尝看,这是我昨晚上开始熬得,滋补,对孕妇好。” 这女子甚至还细心地将汤弄的温热,不在烫了才拿过来。 沈灵溪对她友好一笑:“谢谢大嫂子。” 说完,就将碗拿起来,凑到唇边轻轻地喝了一口,顿时被这难得的美味给征服了,一口气喝完一碗,将碗递给了那年轻女子:“大嫂子,还有吗?” 那年轻女子被她逗得直笑:“不能一次喝的太多,会撑到的。”说完,看着沈灵溪意犹未尽的模样,又加了一句:“不过,偶尔一次还是可以的。” 说着,就拿着碗,再次进了厨房。 沈灵溪微微有点儿不好意思。 慕之枫低头忍笑,堂堂一国摄政王妃,居然贪恋一碗鸡汤,慕之枫,你这个夫君还真是够失败的。 那个小胖墩就坐在两人对面,一双小短腿在凳子上一晃一晃的,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慕之枫。 “小子。”慕之枫看着他:“谁告诉你,我武功高强的?” 那小胖子看着他:“风叔叔说的。” 风叔叔? “风凌落?”慕之枫问。 小胖子扭头,气呼呼地不理他。 沈灵溪看着他:“都说了是人家的叔叔了,你居然还连名带姓地叫,王爷,你真是找打啊。” 刚刚才被一个小屁孩鄙视,紧接着又被自家老婆调侃的慕之枫,默了! 好吧,他错了! “你跟你风叔叔关系很好?”慕之枫冷峻的脸上带着一抹笑,问道。 小胖墩被他难得的笑容给收买了,瞬间觉得这人也不是那么坏了,就说到:“那是,风叔叔对我们可好了,他经常没事就跟我们在一起玩,还给我们做许多玩具,带我们放风筝……” 小胖子说的滔滔不绝,沈灵溪想到风凌落那副清冷的模样,实在没办法把他跟小胖墩说的 人联系起来。 “风叔叔是我们村的村长,村里什么是事情都是他拿主意,他可聪明了,武功又好,人还生的那么好看,就是可惜……” 小胖墩的话渐渐地低了下去,粉嘟嘟的脸上笑也黯淡了下去。 “可惜什么?”沈灵溪顺口问。 “可惜他们都说风叔叔就快要死了。” 小小的孩子,也许还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但是听人们说得多了,也就渐渐地害怕起来,小胖墩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 沈灵溪楞了一下。 慕之枫也不再做声。 那个年轻女子从厨房走出来,听到儿子的哭声,就问道:“小胖,怎么了?” “娘,我再说风叔叔。”小胖墩看到母亲,就直接扑了过去。 年轻女子一听,眸光也瞬间黯淡了下来,拍了拍儿子的脑袋,将一碗鸡汤递给沈灵溪:“小胖不要哭,谁说风叔叔要死了?” “我听见了。”小家伙抹着眼泪:“二爹他们说的。” “他们说的是风叔叔要出远门了,也许很长一算时间都不会再回来,很快就回来也说不定。”年轻女子给儿子擦着眼泪:“不信,你问他们去。” 小胖子看着母亲:“娘,真的吗?” “真的!”年轻女子眼神坚定地点头。 小胖墩瞬间破涕为笑:“我去和风叔叔说,让他早点儿回来。”小家伙说着,就飞快的跑了出去 “小胖,小胖—” 女子唤了两声,没喊住,也便不再管了。“这混小子就是这么皮,他爹都管不住他。”女子说着摇头看着沈灵溪的肚子:“姑娘,你这么文静,生出来的孩子,一定也是安安静静的,不像我家的小子,成天让我头疼。”嘴上说着,眼中却是满满的母 爱。 天下的母亲,从来都是一个心思。 沈灵溪不语,转瞬间问起风凌落的事情:“大嫂子,风……大哥他——”那女子眼神黯淡下来:“风家主命不好,生在风家,注定活不过三十岁,老天爷不长眼,这么好的人,哎。”那女子说着,惋惜地直摇头:“本来以风村长的人品样貌,村中有的是漂亮的好姑娘想要嫁给他, 可惜他活不过三十岁,好多女孩也觉得没关系,还是说的要嫁,可风家主不愿意耽误大家,就一个人一直单着,可怜风家几代单穿,怕就是葬送这一代了。” 沈灵溪闻言,也惋惜地叹气。 先不说慕之枫与风凌落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就冲这些村民说的话,沈灵溪都下定决心要救风凌落。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就将碗搁了下来,对年轻女子道:“大嫂子,我们出来的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那女子也不怎么挽留,大概知道他们是借居在风家的,就笑着说道:“以后要是在想喝鸡汤,就来这里,我熬给你喝,女人生孩子是一道坎,这前面的功夫,一定要做足了。” 沈灵溪笑着告别。 然后,她跟慕之枫两个人一起往回走。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慕之枫。” “嗯?” “你在想什么?”沈灵溪问:“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风凌落,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不想他死。” 难的见慕之枫这般坦诚,沈灵溪问出心底的疑问:”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慕之枫笑了一下:“怎么说呢,朋友,兄弟,对手……都可以形容吧,我小时候被人追杀时无意中发现了这里,还住了一阵子,风老夫人对我有恩。” 沈灵溪点头,想到风凌落,又忍不住想要叹气:“如果有办法的话,我们就帮他吧。” 风家的命运很悲惨,如果真的在这一代绝后了,未免太过可惜。 慕之枫轻轻地“嗯”了一声。 沈灵溪知道风凌落是他极少的朋友,当下握紧了他的手,也没有再说话。 两人走了一会儿,沈灵溪突然说道:“慕之枫,我走不动了。” 慕之枫停下来,抱起她,继续往前走。 沈灵溪双手挽着慕之枫的脖子,看着仿佛在地平线上的太阳,轻声笑起来。 如果能跟慕之枫真的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一辈子,远离尘世所有喧嚣烦恼,该有多好? 慕之枫为她付出的已经够多了,连这个心愿他都还不犹豫地答应了她,这一生,还有何求? 她看着慕之枫的脸,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慕之枫低头看她,俊美的容颜扬起笑:“怎么突然这样看着我?” “慕之枫,你会一辈子都对我这么好吗?”她问。“说什么傻话。”慕之枫吻了一下她的鼻尖:“你是我的妻子,我当然要一辈子对你好了,不知这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我都要对你这么好,这样,你就永远都只是我一个人的,再也跑不 掉了。” “霸道!”沈灵溪在捏他的鼻子。 “你桃花太旺,我要是不霸道一点儿,还真看得住你吗?”想到那一朵朵烂桃花,慕之枫的脸就黑了下来。 皇?甫鹤云,公子卿,玉碎…… “呃呃呃……”沈灵溪开始心虚,转而想起什么,双眼一瞪:“你有资格说我,难道你没有烂桃花吗?” 别以为文淼淼许久没有出现,她就忘记了,嗯哼! 慕之枫一瞬间自动消音了。 虽然他实际上很想说,他才一朵,她有三朵,而且各个都来头甚大…… 摄政王陛下很无辜的遗忘了皇甫容岚跟沈佳溪等等等等。 不过,慕之枫很明智地将这些话咽了下去。 有些话,他聪明的知道不能说,要不然,他老婆会赶他去睡书房的。 为了晚上的福利,那嘴皮子自然得表现的笨一点儿。 沈灵溪看着慕之枫一副受了欺负的小媳妇样,顿时“格格”直笑。 “王爷,我好累,好点儿回去吧。”她捏着慕之枫的两只耳朵,大声说道。 “遵命,孕妇娘娘。”慕之枫任由着她胡闹,加快步子就往风家宅院而去。 路上的人看见这一对小夫妻恩爱无比的模样,都笑着点头。好久没见到这么腻歪的夫妻了,年轻人,还真是有精神啊…… 第527章 527 宝贝取名 回到风家的时候,沈灵溪突然想起一件事:“雪儿呢?” 他们出门的时候,貌似是两人一兽,怎么回来的时候,就剩下两个人了。 王妃娘娘,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你失踪的宠物,是不是太迟了? 慕之枫毫不心虚,说道:“跟那群孩子一起玩去了吧。” 实际上,正是慕之枫趁着沈灵溪不注意,将那只碍眼的小家伙,扔给了那群小孩。 此刻的小白兽,正跟一群小朋友玩的不亦乐乎,也已然忘了要找沈灵溪。 沈灵溪听他这么说,顿时放下心来,反正在村子里,也不用担心会遇到什么危险,凭借着雪儿的厉害,还没人能把它怎么样。 于是,某个小家伙,就被这对无良夫妻,瞬间忘了个干净。 而等到风凌落来要回自己的宠物的时候,沈灵溪才有点儿心虚地告诉他,雪儿跟村子里的孩子玩,还没有回来。 迎着风凌落略微鄙视控诉的眼神,沈灵溪说不出违心的话在,只好瞪着一旁的慕之枫。 于是,慕王爷再次开始摸鼻子。 …… 沈灵溪和慕之枫在风家园悠闲地住了小半个月,风凌落也是个怪人,明明生存的希望尽在眼前,他却好似一点儿都不着急,甚至连催都没催过一次。 这一日,沈灵溪和慕之枫在房间里听胎动。 七个月了,沈灵溪的肚子已经像个球一样鼓了起来,胎动一天比一天明显。 她躺在床上,慕之枫坐在床边,俯身将耳朵贴在她的肚皮上,这是这对夫妻近日来做的最多的动作。 “这孩子将来肯定像你。”沈灵溪有点儿哀怨地对慕之枫说:“老折腾我,一点儿都不消停。” 慕之枫只能干巴巴地笑,女人怀孕的时候,丈夫要做的事,就是一味地附和,毕竟,天大地大,孕妇娘娘最大! “想好给他娶什么名字了吗?”沈灵溪问。 说到名字,慕之枫似乎激动起来:“想好了,就叫慕回忆。” 慕回忆? 沈灵溪瞪眼:“慕回忆?” 如果慕之枫真的夺位成功的话,这孩子将来就是堂堂一国太子或者长公主,名字居然一点儿都不霸气威武,实在不像是慕之枫的作风啊。“就叫慕回忆,代表着我们过去所有的美好回忆。”慕之枫握住她的手:“灵溪,这个小家伙来之不易,是我们经历了那么多反风风雨雨才有的,我要你看见他,叫着他的名字,就想到我,想到我们的过去。 ” 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沈灵溪说不出话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就叫慕回忆吧,不过小名得我来取。” 慕之枫问她:“你准备给小家伙取什么样的小名?” 沈灵溪略一思索:“阿回。” 慕之枫:“……” 还说他取的俗,万一这要是个儿子,岂不是得顶着个女气的名字过一辈子? 宝贝,父皇同情你。 不过,某个丈夫在儿子跟媳妇之间转了一圈,最终非常没有节操地再次倒向了自己的媳妇。 于是,就这样定下来,南临未来的长公主,大名慕回忆,小名阿回。 可怜的小包子…… 解决了一桩心事,沈灵溪舒心地平躺下来,问慕之枫:“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我们还要在这里呆多长时间。” 慕之枫给沈灵溪揉脚,说道:“快了,就这几天,他们就该来了。” 他们? 沈灵溪疑惑的眼神看过去。 慕之枫道:“蒋浩他们。” 沈灵溪瞪大眼睛:“你打算――?“ 慕之枫冷冷一哼,手底下动作却依旧轻巧:“慕云城再三为难,休要怪本王狠心! 沈灵溪瞬间眼神复杂起来,风家园是一片世外桃源,她是真的不想这里有任何损害,战火,不应该延绵到这种地方。 “慕之枫,你答应我,不到最后一刻,不要对这里下手。”沈灵溪认真地对他说道。 慕之枫抚了抚她的头发:“放心吧,我知道分寸。” 沈灵溪只能忧心忡忡地点头。 风家园是她心中的一个美梦,再者,风凌落除了最开始的时候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这么长时间也没为难他们,反而给了他们最好的招待,以怨报德这种事情,沈灵溪做起来,会有负罪感。 虽然处在他们的位置上,有些选择由不得他们,但是能减少伤害的,沈灵溪希望最坏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 她叹了一口气,闭目睡去。 …… 又过了一日平静的日子,异变发生在第二日的晚上。 当那一群手段了得的人闯进风家园的时候,除了风家庄的人,其他的村名丢没有发现。 风家园民风淳朴,几乎到了路不拾遗,夜不关门的地步,这里的百信安居乐业多年,对危险没有那么敏感。 除了几家的狗不停地叫唤之外,其余百姓依旧处在好梦正酣的时候。 风凌落似乎早有预料,就在大门口等着了。 一个人,一身白衣,一柄清剑,一头白发。 这是风凌落,是蒋浩跟乔梦翎闯进来时,看见的第一个人。 除了公子卿,剩下的都来了。 当看到这个男子第一眼的时候,乔梦翎“啊”了一声:“好漂亮的头发!” 被蒋浩敲额头。 蒋浩眼神不善地看着这个气度风华都不亚于慕之枫的男子:“阁下是谁?请问我家主人在哪里?” 风凌落没有回答他的话,清透的眼神扫了几人一眼,没说什么。 蒋浩皱眉。 两方僵持之际,就听院内传出一道熟悉的女声:“风公子,你特意等候在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风凌落斜睨着她,淡声道:“随便看看而已。” 沈灵溪:“……” “你们要做什么我不管。”风凌落道:“但是不许将战火蔓延到桃花坞!” 说完,风凌落就走了进去,背影极其的利落潇洒。 这样子一点儿都不怕他们趁机使坏。 他当然不怕,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风凌落可是风家后人,手段神秘的很。“翎儿,世子。”沈灵溪许久不见他们,很是想念:“快进来吧,慕之枫在里面等着你们呢。” 第528章 528 皇帝出京 蒋浩一行人立刻就走进去了,侍从关上门,乔梦翎看着沈灵溪的肚子:“姐姐,真是委屈你了。” 沈灵溪点了点她的鼻尖:“这有什么好委屈的?再过两个月,他就可以出来了,到时候,我也就轻松了。” 这两个女人拉家常,蒋浩去向慕之枫禀告京城的动向,一切如他走之前布置的那般,慕云城已经离京出城了。慕之枫原本计划杀了沈家一家人,引起玉梁跟南临的战争,在想法子让慕云城御驾亲征,离开京城,他跟沈灵溪离开京城以后,玉梁的怒火被暂时安抚,就在慕之枫准备在添一把火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 是天意,北严居然发生了严重的水灾。慕之枫趁机让影卫打扮成他跟沈灵溪的模样,一路北上,时不时的将消息透露给慕云城的探子,他成功地抓住了慕云城多疑且心狠手辣的性子,一听慕之枫可能在北严,打定主意这次一定要除掉两人的慕 云城,当时就下了一道圣旨! 他要亲自去北严赈灾! 表面上说着是为了安抚人心,实际上,是为了彻底铲除慕之枫跟沈灵溪。 在慕云城看来,慕之枫如今已经是强弩之过,只要他再加一把劲,他就彻底的完了。 那个时候,他也就能彻底安心了。 慕之枫自从回到南临后,一直韬光养晦,除了杀了沈相爷那次,没见他做出什么大的动静,时间长了,就渐渐麻痹了慕云城的思想。 殊不知,沉睡的雄狮一旦醒来,是会直接要人命的! 慕之枫既然让慕云城出了京城,就绝对不可能再让他回到那个位置上去! 慕之枫淡声道:“皇后哪里准备的怎么样子?” 蒋浩恭敬的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京城第一贵族,王家是皇后的娘家,要铲除慕云城的势力,一个王家,还有一个文源程,就首要打败的对象。 “尽快动手!”慕之枫吩咐,眼神看着沈灵溪的肚子:“这场仗,维持的时间越短,越好。” 蒋浩自然知道他的意思,英俊的脸上微微一笑:“是!” …… 北严。 慕云城接到皇后驾崩的消息的时候,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皇后死了? 怎么可能? 他离京不过短短一个月,走的时候皇后还身体康健,怎么突然就患病驾崩了? 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宫中发生了巨大的变故! 过于敏感的政治直觉,让他在第一时间嗅到了一丝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谁有本事杀了皇后? 慕云城焦急地在屋内转着步子,想了想,还是好来了随身侍卫:“准备銮驾,朕要回京!” “陛下,不可——”站在一旁的王家三子王洪失声说道:“北严治水正在紧要关头,您不能这个离开!” “那你让朕怎么做?“慕云城暴怒地吼出声:“死的是朕的发妻,若是朕这个时候都不回去,日后还指不定被人怎么戳着脊梁骨骂呢?” “不,陛下,冷静下来换个方向想。”王洪一撩衣摆跪了下来:“您仔细想想,若是你为了天下百姓,连皇后娘娘的后事都没有回去,百姓们,会怎么想?” 慕云城的脚步顿在原地。 王洪再接再厉:“微臣知道陛下对皇后娘娘的仙去悲伤不已,可若是这个时候,您离去的话,虽然百姓们会表示理解,可对您的贤明起不到半点作用,想必皇后娘娘在天之灵,也希望您能够留下来。” 慕云城手指动了动:“你的意思是——” “请殿下在江淮,开设祭坛,为皇后守孝祈福,以祭奠亡妻在天之灵!” 不得不说,这个王洪确实不俗。 慕云城意动,可心里有些不安:“可是皇后突然驾崩,总该有理由啊,京城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朕心里不安。” “京城若真的有什么事情,父亲一定会给殿下送信,到那时,殿下在回京不迟。”王洪再次建议:“而且,陛下忘了您此次出京的真正目的吗?” 慕云城思索一会儿,最终决定留下来。 慕云城不知道的是,就是这一个只看眼前利益没有看到长远大局的决定,他失去了最开始的先机,从而注定了与那至尊之位擦肩而过。 而此时的王家,却是派了信使,千里加急,要陛下立刻回京! 只不过那些忠诚的信使刚出城门,就被早已埋伏的杀手乱箭射死。 …… 慕云城在北严为皇后操办了一场盛大而庄严的祭祀,他自己也披麻戴孝,表情哀伤又不得不隐忍的模样,在北严一带赢得了一片叫好之声。 所有的百姓提起当今皇帝,无一不是一个“好”字。 都说南临的未来有福了。 君主如此,还有何求? 这一夜,无星无月。 一群神秘人悄悄地潜进河堤下的一个最大的村落,敲开了村长家的门。 大半夜的,老村长看着立在院子里的人,不解地问道:“几位有事?“ “村长。”为首的年轻男子对他说道:“麻烦你集中附近所有的村名,我们有话要说,是北严官府的命令。”说吧,将手中的令牌递了出去。 这个村长在村子里德高望重,也是有几分见识的人,这江淮官府的令牌他自然认得。长敲了召集的钟声,很快村民便聚了过来,大多数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北严一带虽然素来富庶,但这一年来水灾频发,此处遍地水田,但大多数村民是佃户,且江淮是军城,还多了一份军稅,百姓们一 年苦到头种出来的粮食,大多交了税,很难温饱。 “临河坝要垮了。”年轻男子开门见山:“大家赶快往山上撤!” 百姓们愣了愣,随即炸开了锅。 “怎么可能!” “不是陛下刚派人加修的堤坝吗?怎么还会垮? “这才几天时间?”“前几天官府不是刚派人来看过水位,说没事的,怎么一眨眼就又变了?” 第529章 529 北严巨变 百姓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年轻男子大声道:“诸位乡亲,这是刚刚得到的消息,陛下让人修筑河堤,可有人中饱私囊,将银钱贪污了,修筑河堤的木头用的都是旧料,这堤坝,很快就要撑不住了。” 百姓瞪大眼睛。 年轻男子接着道:“我等是摄政王殿下的亲信,无意间发现此事,特来通知众位,请各位早早离去,再晚一些,可就来不及了!” 还有人出声想要置疑。 那男子说道:“就算各个想要怀疑,可也不是在这个时候,我等没有哄骗众位的理由!” 百姓们面面相觑,怕够了洪水,受骗不可怕,万一消息是真的,岂不是会丢命? 当下所有人都快速的跑回去,携老扶幼,反正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趁着天黑,往最高的山头上爬去。 留在最底下的一行人,训练有素的分散开来,帮助百姓撤离。 天明时分,城内的人好梦正酣之际,一声石破天惊地巨响,炸醒了所有人! 临河坝,决堤了! 官府的房间内,慕云城被这一声吓得骤然弹了起来,他从榻上蹦起来,那样的惶急,连鞋都来不及穿,一路跑到门口:“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有侍卫匆忙地奔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地上,颤声道:“陛下,临河坝,决堤了.” 慕云城双眸瞪大:“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他刚让人加固的堤坝,怎么就塌了,这才几天的功夫? 为了此次赈灾能够做出好的功绩来,他废寝忘食,亲自督工,绝对不允许手底下任何人偷懒,贪污更是无从说起,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塌了? 有这个疑问的不止是慕云城,还有快步走过来的王洪,他脸色苍白,比慕云城难更加难看。 “殿下。”王洪的声音有些飘忽:“京城,出事了。” 短短几个字,慕云城的眸光倏然射了过来。 一直萦绕在心中的不好的预感在此刻达到极致,他看着王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京城,怎么了?” 王洪颤抖着,将手中握着的信递了给来。 慕云城一把枪过来,当看到第一行时,眼前就是一黑。 等到看完,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皇后被人所害,文相爷猝死,摄政王可能现身回京,请殿下,速归! “这封信,是什么时候送来的?”慕云城暴怒的吼出声。 文源程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他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得到,如此大的巨变,他早就回京了!“今日!”王洪脸色铁青:“文相爷倒下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可我们如今才得到消息,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拦截了消息,还有摄政王,我们之前得到的消息,他跟沈灵溪明明已经到了北严,可没想到, 他居然回京了。” 一个月? 慕云城握着信的手,青筋暴跳:“文丞相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死了?那只老狐狸不是有高手保护?怎么死的这么容易?” 这一点,王洪也想不通:“陛下,当务之急,是尽快回京,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对!”慕云城眼神一厉:“回京!昼夜兼程,立刻回京!”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侍卫跌跌撞撞地从门外跑进来,边跑边喊:“陛下,不好了,灾民暴动,将府衙围了起来,临河坝决堤,淹没了千亩良田,请陛下给个说法!” 慕云城额角青筋暴跳:“一共死了多少人?” 侍卫回道:“没听说死人什么的,就说是今年刚种下的粮食被淹了,还有就是房屋什么的,也都没了,目前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请陛下做主!” “没死人?”王洪眼神一喜。 没死人就好,这群贱民要的不过是粮食,只要给他们粮食,什么都好说。 侍卫摇了摇头:“没有,有一个村的人说,多亏了当朝摄政王宅心仁厚,派出了护卫帮助他们,要不然还不知道得死伤多少人。” 摄政王? 慕云城咬牙切齿:“慕、之、枫!” 到得如今,他要是在明白不过来,他就是猪了。 故意派人拦截消息,杀死文源程,远赴北严从中作梗,让临河坝决堤,灾民暴动,拖住他回京的脚步,而他自己,趁机收拾王家,收买人心,从而登上皇位! “慕之枫,你好!你很好!朕一定要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慕云城暴怒的吼声在夜色中远远地传了出去! 跟北严慕云城的愤怒想比,此刻被他恨着要死的慕之枫,日子倒是过的好过神仙。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即将要离开的原因,沈灵溪对他可谓百依百顺,温柔的令人几乎身在梦中。 就说此刻。 沈灵溪竟然亲自下厨,说完做碗面给他。 慕之枫心中一瞬间滚烫到了极点。 他的小女人终于愿意为他洗手作羹汤了。 沈灵溪瞧着他的反应,眼眶一酸,慕之枫真的是太忙也太累,居然都忘了,今日是他的生辰。 也是不是忘了,而过过去这么多年里,从来没有人记得要给他过生辰。 久而久之,连慕之枫自己都不记得了。 沈灵溪笑了笑,迫不及待地拉着慕之枫直奔膳房,找出面粉,挽起袖口,露出两只洁白的纤细胳膊,倒水和面。 慕之枫立在那里,看她动作娴熟地和面,揉面,擀面,很快将一堆粉状面粉变成了一方面团,在变成一张薄薄的面皮。 “你怎么会做这个?”慕之枫好奇,沈灵溪什么时候也会下厨了?难道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学会的? 沈灵溪回头,对他灿然一笑,也不好意思告诉他,她是为了做给他吃,特意请教过大厨,学了好久的。 发现慕之枫一直站在身后,清俊的容颜神情略带好奇,再一看灶炉,火星都没一点,这位金尊玉贵的王爷,貌似一点都没有烧水的自觉…… 慕之枫看者她的眼神,莫名地有点心虚:“怎么了?” 沈灵溪望天,果然不能指望一个没下过厨房的人懂这些…… 她默默地转身拿了一个木盆,里面放了青菜和葱。“挑干净,洗了,明白?” 第530章 530 一生都是 慕之枫看着那一片绿油油的小青菜和一把细嫩的青葱,在看看沈灵溪漂亮的大眼睛,瞬间有种自尊心受创的感觉,接过盆,默默地蹲到墙角择菜去了。 一?身黑衣的沙场修罗,修长的手指仔细地择着每一根青菜,脸上的表情凝重认真,宛如在处理国家大事。 沈灵溪眸光闪过一缕笑意,利索起跑去生火,锅里水还没有开,她看着案板上的面皮,顿时决定改做棍棍面。 将面皮重新揉成面团,抹了点油,切成一条一条。 因为大肚子的关系,她用的劲很小,,面揉的不是很好,扯起来却异常顺利,一根根溜滑十足的面条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案板上。 等面下锅之后,沈灵溪来检查慕之枫择的菜,不愧是摄政王爷择出来的菜,那叫一个精细,巴掌大的青菜都只留了一片小小的菜叶子,就是不知道下到锅里还能不能看到。。 沈灵溪莞尔。 慕之枫见她挪揄的表情,摸了摸鼻子:“不对吗?” “对。”她点点头,笑容明艳,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嘉奖,抱着菜盆转身去了灶上。 慕之枫自然跟着过来了,他立在沈灵溪身后,见锅里沸腾的水里一根根雪白的面条丝带般上下翻滚。沈灵溪将盆里的青菜抓起来全放进锅里,又倒了半碗凉水,盖上锅盖,将葱拿到菜板上切成葱花,拿来两个青瓷大碗,放上酱油,醋,熟油,盐,芝麻,各种香料,最后舀上半碗清面汤,将煮熟的面条分 成两份,撒上葱花跟红油辣椒,慕之枫五根她四根。 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两人走到苑中的凉亭里坐下。 沈灵溪抬头看了看天色,月上中天,正好是子时,娇美的脸上浮上笑容 。 慕之枫侧头看她的神情,蒸腾的热气在空气中凝结成许多细小的水珠,落在她长而翘的睫毛上,晶光闪亮,双眸湿漉漉的,柔美的红唇漾着温柔动人的弧度。 他的心一瞬间软到了极致,忍不住抬手抚了抚她漆黑柔顺的发。 她转头看他,眸中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身影。 两人相视而笑,笑容静谧而美好。 慕之枫拿起竹筷挑起一根面条,世家公子吃面自然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动作从容优雅,他凑到沈灵溪耳边,低低地,温柔地说了一句:“以后,只准做给我一个人吃。”透明的耳珠一瞬间红透了,沈灵溪弯眸浅笑:“以后我不仅会给你做饭,我还要给你缝衣裳,陪你弹琴唱歌,下棋品酒,赏花练武,你难过的时候想办法让你开心,你高兴的时候跟你一起欢笑,我还要给你 生孩子,生好多好多孩子,慕之枫,我喜欢你,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 慕之枫的身体骤然一僵。 他乌黑的眸子紧紧地凝着沈灵溪的脸,沉渊中似乎有强烈的风暴席卷而上,翻滚动涌,忽而一道灿亮的闪电从风暴中心暴起,直冲云霄。 在内心的某个角落一直期待着的话语,也是从未想过能听到的话语,这一刻太多的东西涌上心尖乱成一团,他不知所措地几乎想要落泪。 “慕之枫。” “嗯。”轻柔的语声在风中似乎一吹就散。 “你也是我的!而且——”她清澈的眸子弥散着少有的强势:“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我是你一个人你的。”他低下头,吻上她的唇角:“这一生都是。” …… 慕之枫最终还是走了。 沈灵溪扶着自己的腰,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眸光悠远。 风凌落立在她的身边。 慕之枫把他最重要的人留在了这里,交给了他。 肚子里的宝贝还有一个月差不多就要出生了,沈灵溪摸摸肚皮:“阿回快点出来,我带你去找爹爹。” 风凌落突然开口:“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的,你担心什么?”沈灵溪这些日子着重研究了一下关于怎么解除他身上“诅咒”的问题,说是“诅咒”,其实也不过就是通过血液遗传的一种毒素而已,这种毒素在现代相当于一种疾病,对于这方面,沈灵溪还是比较有把握的 。 不过风凌落不急,她有孕再身,自然也急不起来,只能以后再说了。 风凌落是慕之枫的朋友,又对他们有恩,就冲这两点,这人,沈灵溪都救定了。 ……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南临京城可谓风起云涌。 陛下出京,原本身为“通缉犯”的摄政王现身京城,一出现就是石破天惊。 慕之枫居然拿出了一张先帝的“传位诏书”,一层石激起千层浪,此举惊动上下朝野! 而在同一时间,另外一件更加翻天覆地的事情,轰动了整个南临王朝! 当那一只九转玲珑杯被御医双手捧出来的时候,立在一旁的王国公脸色大变,身子几乎要软下去。 他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那只九转玲珑杯,脸色铁青:“你们大胆,竟敢污蔑已逝的皇后娘娘?” 太医们唉声叹气,他们也难做,面对百官责问的目光,在加上王国公的势力,他们纠结的心情可想而知。 可又不能不说,几位德高望重的宗氏亲王全部到场,就算慕之枫也在,也是不敢轻漫的。 “王国公。”齐王看着他:“这只杯子确定是皇后送去策天殿的?” “是又如何?”王国公脸色冷厉:“九转玲珑杯是皇后赠送给陛下的,这点很多人都知道,能说明什么?” “说明了什么?王国公真的不知道啊?”齐王朝前迈出一步,威势深重。 “想说皇后弑君,是吗?”王国公冷笑:“这种把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有人陷害皇后,怎么几位亲王,不相信吗?” 齐王眯起眼睛:“国公,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陛下中毒,无论您如何狡辩,皇后都有重大嫌疑,不是吗?” 王国公一噎,转而脸上冷笑更甚:“就算如此,那又怎样?几位亲王——”他的眼神一一扫过在座的五位皇室宗亲:“皇后已死,你们还能将她如何?” 室内的气氛陡然一变。 王皇后虽然已经死了,但是王家还是慕云城的亲信,中坚力量,尤其还是在慕之枫还活着的时候,就更加不会对王家怎么样了。 在座的人,没有一个是傻瓜。 而慕云城一旦倒下了,继位的就是慕之枫,他既然拿出了先帝的继位诏书,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只要没有犯真正的弥天大错,就没有人敢有意见。 两方对峙。这事情,实在是太峰回路转了。 第531章 531 釜底抽薪 “今日这策天殿,好生热闹?”气氛冷凝之际,一道威严的女声突然从殿外传来。 王国公面色微微一变。 慕之枫眯眼,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位太后,在这个关键时候,果然站出来了。 齐王快速地上前,弯腰行礼:“拜见太后娘娘。” 殿内其他人连带着慕之枫也都躬身行礼。 太后穿着一身深黑的宫装,漆黑的颜色宛如无底的深渊,带着无上的威势,她的手上杵着一柄精美的龙头拐杖。 王国公抬眸一看那柄拐杖,心下瞬间就是一沉。 先帝御赐的龙头拐杖,上可打王子皇孙,下可杀奸佞逆臣! 太后在上座坐下,冷淡的眼神瞥上跪在地上的王国公:“刚才的话哀家都听见了,诸位宗室亲王都聚在此处——”神情带着讽刺:“而皇帝却不在,摄政王这是欲意何为?” 太后虽然已经多年不过问朝政,但这个女人年轻时期,雷厉风行的手段,在座的没有几个人不怕,在加上她的家族本就是南临的一大豪门,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敢对太后无礼。 一时间无人出声,王国公心底发虚,皇后是个什么性子,她清楚的很,这杯子上如果真的被下了毒,他王家即使会看到如今的局势上,不能完全倒台,也一定会让太后不喜。 而慕之枫,一直都是冷眼旁观的态度。 百官一时间没人敢开口。 “怎么都不说话?”太后神情凌冽:“九转玲珑杯乃是皇后亲手赠给皇帝的,却被摄政王指出上面被下了毒,哀家看皇帝身体好得很,那这毒,从而说起?”“太后,皇后是冤枉的。”王国公磕头:“皇后是陛下的枕边人,皇后怎么可能会害他?再说皇后已经是六宫之主了,根本就没有下毒迫害陛下的理由!再者,就算皇后真的有害陛下的心思,怎么会把毒下在 九转玲珑杯上?请太后明察——”说完,深深地叩下首去。 太后眼神深邃,看着慕之枫,眸中似乎笼罩着什么,半晌没有说话。“国公此言差矣。”齐王越众而出:“凡是都要讲究证据,国公说娘娘没有害过陛下,那么,请拿出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来,或者——”他语气一变:“国公也可以说出谁是幕后黑手,敢胆大包天地毒害陛下, 陷害皇后!” “这——”王国公咬牙,快速地思索着。 策天殿是慕云城的寝宫,伺候他的,都是慕云城的亲信,在慕云城的地盘,谁也这份通天的本事将毒抹在九转玲珑杯上? 太后目光转向一众太医道:“杯子上是什么毒?” 她不怀疑中毒的事实,皇后的心胸,她还是知道的,可慕云城看起来好的不得了,没什么异常,慕之枫此举,究竟相干什么? 几个太医对视一眼,支支吾吾。 “说!”太后威严的一拍桌子。 太医们诚惶诚恐的跪了下来,没等他们说话,一个淡淡的声音传了出老:“陛下中的,是绝育药!” 整个策天殿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太后的脸色,骤然间阴沉的难以形容,身体都隐隐在发抖。 绝育药! 慕云城登基的时间也不短了,但是这么多年,却没多少子嗣,儿子更是连影子都没看见,他如今正是壮年,也没人怀疑什么,但是,慕之枫轻轻吐出“绝育药”三个字,瞬间砸的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中了绝育药,那就意味着……南临以后将无继承人…… 这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是最致命的打击! 为了王朝永盛不衰,先前支持慕云城的亲王,这次一定会选择重新站队! 而太后,得先是一朝太后,然后才能是母亲。 慕之枫这一招,太狠了! 而王国公,此刻已经彻底的呆滞了。 皇后给皇帝下了绝育药? 她哪里来的胆子? 但要说原因……众人还是能猜到一些的,皇后曾经怀有一子,五个月大的时候流产了,是被当时颇受慕云城喜爱的一名妃子所为,后来慕云城虽然惩治了那个妃子,但是依旧美人源源不断的纳进宫,随着年龄渐长,他基 本已经不踏入皇后的宫殿了。 绝育药是秘药,根本没有人知道解法,而就算天下第一神医沈灵溪知道,她也根本不可能会帮慕云城解毒!一片寂静中,太后冰冷无情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来人,传哀家懿旨,王皇后毒害陛下,藐视皇权,剥夺爵位,连带家眷一起压入天牢待审!王国公欺君罔上,偷天换日,判凌迟处死,王家女眷全部软禁 府中,发配为边疆罪奴,所有案中牵扯到的宫人奴才,一律拖出午门,斩!”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整个殿堂静的没有任何声音。 当着所有朝臣的面,内侍上前取走了王国公头上那顶象征着一品公爵的官帽,脱下官 王国公脸色怨恨不甘,被两名御林军架着双臂,拖了出去。 “慕之枫,你谋朝篡位,欺君罔上,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远远的,传来一声凄厉至极的大吼。 慕之枫眼神清淡至极,那副事不关已的模样,好似他只是一个看客,而不是导致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没有人知道,皇后的秘药,本来就是出自他之手。 这一步埋藏多年的棋子,就是为了在今日,发挥去最致命的作用。 太后不愧是铁血手腕,虽然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她整个人都好像老了十岁,但是,儿子跟江山,终究还是江山社稷更重要。 她不是那种养在深闺里无知的女子,她亲手除去慕云城最大的依仗,等于断送了自己儿子的江山。 可是,这江山,原本已经给了他,他自己无能,没有守住,又怨的了谁? 不得不说,这位太后真的很值得人尊重。 为了减少这一场皇权争夺战中的伤亡,太后提前摘除了王家,慕云城的下场,已经注定好了。慕之枫淡淡地起身,对着太后恭敬的行了一礼。 第532章 532 回忆出生 桃花坞。 夜绵长,更漏雨。 八宝琉璃象牙凤榻上,女子压抑着痛呼,一双雪白的素手紧紧地揪着身下的被褥,因为过于用力,青紫色的经脉微微凸起,有一种极致挣扎的脆弱,漆黑的发丝被汗水打湿贴在柔美的脸上。 “姑娘,用力啊——” 产房内一团乱,几个婢女端着热水进去,再端着血水出来,忙碌不已。 乔梦翎边掀开被子向里瞧,边为生产的女人打气:“姐姐,用力!” 沈灵溪咬着唇,盯着雪白的帐顶,一双清澈美丽的眸子瞪得极大,幽光澹澹,似乎隐含着无尽的绝望,却有又一股明烈锋锐的希望欲待破土而出。 这是她跟慕之枫的孩子,拼尽一切也要保住! 又一波阵痛过去,女子抓着被褥的指尖泛着青白,红唇被咬出了血,却犹自强撑着没有大喊出声。 生孩子对每一个女人来说,都是一道坎。 乔梦翎也是第一次看到女人生孩子,这会儿正急的团团转。 沈灵溪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咬牙凝结全身的力气,她雪白的脖子高高扬起,所有的力量都往下身推去。 一个柔软的东西脱离而出,她的身体突然一松,心也好似突然空了一块。 “生了!生了!”稳婆突然欣喜地喊出来,双手伸进被子里,将头已经出来的婴儿拉了出来,托在手上:“姑娘,是个女孩。” 殿内霎时间静了下来。 女儿?女儿也好! 慕之枫一心期盼的,都是个女儿。 沈灵溪心中有些酸楚,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欣慰。一滴清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混着汗水,在杏红色的锦缎绣枕上绽放出一枚樱红的花蕾。 她强撑着坐起来,看着躺在稳婆手上不哭不闹的孩子,雪白的小脸,微微耸动的鼻尖,红润的小嘴,心底霎时间软成一片。 她的双眸闪烁着不知名的光泽,女子骨子里的母性和韧性支撑着她:“翎儿,让人把消息送给王爷,告诉他,我们有女儿了。” “嗯嗯。”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乔梦翎这会儿几乎是喜极而泣,立刻奔着就跑了出去。 风凌落等候在大厅内,沈灵溪平安生下孩子的那一刻,立刻就有人前来通知他,慕之枫将他最重要的女人交给他,他自然不能让她出半点差错。 只是没想到,女人生孩子的场景,会这么恐怖。 不是自己的女儿,依照风凌落冷清的性子,自然也没有凑上去看看的欲望,一听母女均安,当下就走了。 佛堂里,风家老太太还在等着,毕竟沈灵溪如果死了的话,他风凌落的阳寿也不多了,老人家自然着急。 沈灵溪抱着阿回,蹭了蹭女儿粉嫩的脸:“阿回不哭,爹爹很快回来看望阿回的,他要是看见阿回,一定会非常高兴。” 慕之枫三番四次都说自己想要有个女儿,这回愿望成真,真的是个女儿,还指不定多高兴。 至于儿子,那就以后再生吧。 沈灵溪终于了却一桩心事,她生产花了极大力气,桃花坞又是最安全的地方,很快就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 南临,摄政王府。 一声熟悉的鸟叫声,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的慕之枫,突然间停下步子。 他漆黑的凤眸,几乎是瞬间,就落在了半空中一只肥嘟嘟的鸽子上。 算算日子,这几日也该到沈灵溪分娩了,他这一日一直神思不属,很担心爱妻跟未出世的孩子,如今看到信鸽,哪儿能不激动? 慕之枫抬起手,那只信鸽也是他养熟了的,大概也是察觉到了主人的焦急,虽然慕之枫表面上看不出有任何着急的神色,一个飞身,稳稳的落在他的胳膊上。 慕之枫取下那个直筒,打开,几行小字映入眼帘。 王妃安好,产下女婴一枚,王爷尊上。 慕之枫眼睛越来越亮,到最后,骤然间“哈哈”大笑出声。 他美梦成真,终于有了女儿了! 下人们难得见一向冷漠的主子这般失态,看样子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而且绝对跟王妃有关。 慕之枫高兴过后,很快就平静下来,下令:“慕云城到哪儿了?” 身后传来恭敬的回答:“已经到阳谷关了,再有半个月,就差不多了。” 慕之枫微微眯起眼睛,京城的事情,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摆平,毕竟慕云城这么多年的皇帝不是白做的,有些暗处的势力,他要彻底拔除,还需要时间。 如果能在拖住他半个月…… 慕之枫现在所有的势力都集中在京城,抽不出人手,这个打算他只能暂时搁置。 即使如此,也没关系,只不过他多费些手段心思罢了,还有……晚一点见到妻女。 后面那一条,才是摄政王爷真正不开心的原因。 …… 桃花坞里,沈灵溪睡足了以后,就哄着女儿,女人只有在当了母亲之后,才能体会到那种感觉。 也不知道慕之枫怎么样了…… 他离开他已经一个多月了…… 沈灵溪叹了一口气。 乔梦翎端着碗从未外面走进来,一看她的样子,笑道:“姐姐,你在想王爷?” 沈灵溪瞄了她一眼:“我想我夫君,怎么了?”眼神挪愉的打量着她:“难道你不想大哥?” 乔梦翎跺跺脚,脸颊羞红:“我才不想!” 京城如今真的是男人的天下,风起云涌,群雄逐鹿,慕之枫,公子卿,蒋浩……都在京城搅动风云,慕云城这一次,不死都没天理! 沈灵溪喝着汤,她要做月子,这个时候想的再多,也没有用。养好身体,对于目前的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第533章 533 一死一疯 忘川坡是京城有名的乱葬岗。 此时正是深夜。 两个小斯提着一盏灯笼,合抬着一张破席子,隐约可见里面是一个女人,晃晃悠悠的走着。 挖坑,埋人,因为害怕,这两个人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将人给埋了。 一个小斯放下灯笼,从随身带着的食盒里取出水果馒头之物,摆放在墓碑前,一边烧纸一边念叨:“德妃娘娘,你若在天有灵,莫怪我们狠心,都是摄政王妃害你至此的,您要找,就找她去。” 小斯说着,也有点儿同情。 本来是堂堂一朝皇贵妃,尊贵的跟天上的云差不多,最后居然落到个这么个凄惨的下场,由不得人不唏嘘。 几滴稀稀拉拉的雨点落在脸上,小斯抬头,看了看一片漆黑的天幕,对身边的同伴说:“快点儿烧完,要下雨了。” 正在烧纸的点头。 没过一会儿,噼里啪啦的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正烧着的纸钱被水浇灭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一阵有些阴森的风吹过,灯笼灭了。 黑暗中的两个人几乎看不清对方在什么地方。 轰隆隆天上打起了雷。 好在两个人都是男子,平日里一直心思敦厚,没害过人,没怎么害怕。 其中一个感概:“德妃娘娘真可怜,连天都不让她好过。” 另一个正准备接话。 恰在此时,一道银白色的闪电劈裂长空,瞬间将周围所有的景象都照亮了一瞬。 两个站在墓碑前方的人,突然倒抽一口凉气! 银色的闪电亮了黑,黑了亮,两个僵硬成木偶的人清晰看到,沈佳溪的坟墓上面,露出了一只女子纤细的手,正在使劲挣扎着。 大?雨哗啦哗啦地从天际一泻而下,雨珠滴落至大理石的墓碑上,沿着碑边颗颗连接成一串透明的珠串,密如蛛网,雨幕昏暗,天地间尽是一片茫然。 深夜,坟场,雨幕,雷声,从坟墓地伸出来的手. 银白色的闪电一道接一道,两个小斯张大了嘴,却因为太过惊恐,始终发不出声音。 最先是一只手伸出坟头,接着是第二只,两个肤色青白的手在半空中扑腾了一阵子,源源不断地泥土从坟头滚落。 在两个小斯被惊吓的气息将尽的时候,一颗女人的头颅钻了出来。 一道闪电划过长空,他们看见一双黑中带红,充满血腥之气的眸子。 极致的恐惧过去,便只余麻木,两个人活生生地看着这一幕,早就忘了转身逃跑。 那个女人的头钻出来之后,似乎打量了一下四周,当看到对面的两个人时,眸中凶光大盛,她伸出手,一点一点地爬了出来。 她的身上穿着雪白色的葬裙,长发披散,沾满了泥土,一张脸被雨水冲刷的面无全非,上面坑坑洼洼的,说不出的恶心可怖,她缓缓地,一步步地,走到了两个人面前,举起了尖锐锋利的十指。 两个小斯直着眼睛,连反抗都忘记了。 女人的手向下一挥,突然注意到摆在墓碑前的东西,三盘贡果,还有被雨冲刷的没烧完的纸钱。 她的动作顿在半空中,过了一会儿,女人似乎发出了一声冷笑,就这样转身,离去了。 她的脚步有点拖沓,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姿势极为怪异。 两个小斯就这样立在原地,目送着她消失在雨幕中。 瓢泼大雨顺着脸颊直流而下,两人的衣衫早已被淋得湿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有一个慢慢地回过了神。 “还活着”他喃喃道。 没等到身边的动静,他机械式地转头,望身边的同伴。 他的同伴立在他身边,双眸直视着前方,眼神涣散,已经没有了任何神采。 他死了! 另一个侥幸活下来的人此时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他扑过来摇着同伴的身体:“二才,二才,醒醒——” “碰——”的一声,高大的身体被他一动,就往地上倒去,重重的一声。 “二才——”幸存的小斯看着同伴的尸体泪流满面,他转身,飞快地往回跑。 他要去禀告国师,德妃娘娘死而复生,从坟墓里爬出来了! 此时,天已接近拂晓。 小斯跌跌撞撞地跑回国师府,却见整个府邸空空落落,跟他离开时的热闹相比,冷清的没有任何人气。 “有人吗——”小斯扯开嗓子大喊。 空荡荡的苑落里,没有人回应他。 一个手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小斯濒临崩溃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到达极限,一直紧绷在身体里的那根弦,“崩——”的一声,断了! 他哭喊着,嘶吼着,转身就跑:“有鬼啊,德妃娘娘,饶了我吧——” 拍他的管家被吓了一跳。 他本来是想告诉他,国师临时有事出门了,他们刚刚都跑去帮忙送行了,府里暂时也不用人伺候了,让他回乡去看看妻子的,哪知道,年轻的小斯居然这么不经吓。 “快去找大夫,抓住他——”老管家指挥着陆陆续续回来的其他下人。 那些人一看那位小斯疯疯癫癫的样子,也都是一惊,跑过去抓人的抓人,请大夫的请大夫,一时间忙的鸡飞狗跳。 好不容易将失控的人制住,请了大夫把脉。 胡子花白的大夫探了探小斯的脉,又掀开他的眼皮子瞧了瞧,惋惜地摇头道:“这个年轻人已经疯了。” 疯了?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怎么会突然疯掉? “二才呢?”有人想起昨晚明明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出去的。 这么一问,就有人飞快地跑去墓地寻找,没一会儿又飞着跑回来,说是二才死在了乱葬岗里。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不过葬个人,居然就这么一死一疯,昨夜哪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因为太过离奇跟恐惧,一群人匆匆地收敛了二才的尸体,也没敢去仔细地查探德妃的坟。 管家下了严令,这件事情不许乱传。他本来是打算等国师回府之后,立刻就告诉他的,岂止几天之后,管家的老家送来信,他的儿子除出了意外,管家匆匆回乡,将这事就这样抛在了脑后。 第534章 534 危在旦夕 就因为这一个消息没有流露出去,所以,当那个满身腐臭,近乎看不清人形的怪物不顾一切扑向慕之枫的时候,没有人反应过来。 不—— 慕之枫的影卫,还有他自己都不是等闲之辈,只不过他们的刀,用在这只“怪物”的身上,没有起到多大作用,溅出来的血,最终还是沾到了慕之枫的手上。 他的手顿时变得一片青黑。 剧毒! 周围人惊呼,慕之枫瞳孔一缩。 那个被砍成几截的“怪物”,还没有死透,她翻滚着,扭曲着,口吐白沫,眼神恶毒的盯着慕之枫,似乎在说什么话。 慕之枫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认出了她是谁。 沈佳溪! 曾经高高在上的相府嫡女,慕云城的皇贵妃,现在居然连狗都比不上。 应该是被那位传说中的”国师“带回府中,准备炼制成”毒人“用来对付他,不知道为什么却出现在了这里。 慕之枫突然庆幸,还好他的直觉准确,将沈灵溪留在了桃花坞,沈佳溪应该是想要害沈灵溪的,没见到人,转而跑来害他。 慕之枫冷漠的开口:“一把火,烧了!” “是。” 暗卫担忧的看着主子瞬间就青了一大片的手臂,一个去请玉碎,另一个拿着一根火把,直接扔在了已经频死的,沈佳溪的身上。 熊熊大火燃起,沈佳溪在地方来回翻滚,扭曲,难以言喻的痛苦,却因为被拔了舌头,而喊不出声,只能凄厉的哭泣。 不过,这种作恶多端的女人,如今这个下场,也算是恶有恶报。 没有去理会痛苦的沈佳溪,所有人都看着慕之枫,拿着毒近乎见血封喉,慕之枫的脸色,白的吓人。 最终也没等到玉碎前来,慕之枫就晕了过去。 …… 沈灵溪尖叫着从恶梦中惊醒。 她的额头上布满了虚寒,黑眸里盈满了恐惧。 乔梦翎快步从室外跑了进来,一见沈灵溪此刻的模样,吓了一跳,急忙扑过来,轻拍着她的背:“姐姐,别怕,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沈灵溪一向都是稳重沉静的,何曾出现过这样惊慌失措的表情。 乔梦翎心里也跟着一沉,能让沈灵溪惊慌失措的人,只有摄政王! “翎儿!”沈灵溪一把抓住她的手,她的力气很大,还在不停地喘着气,眼神却犀利阴寒:“立刻收拾东西,我们回京!” 太过强大的威势让乔梦翎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她的反应了过来,答了一句:“好!”提着裙子飞快地跑了出去。 这时候已经顾不得其他了,沈灵溪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灵溪掀开薄被,下床穿上鞋,走到窗边,看了看刚刚拂晓的天色。 她知道,慕之枫一定出事了! 女人的直觉从来都准的可怕! 她双手合十,闭着双目,虔诚地对着上苍,轻声道:“满天神佛在上,信女沈灵溪愿折十年寿命,换慕之枫平安渡过此劫,请佛祖成全。” 她相信这个世界上是存在佛祖的,如同她再一次的重生。 只有经历过失去,才会知道什么是珍贵。 在这一刻,沈灵溪终于知道了慕之枫在她心中的地位。 她在心里默默地加了一句,如果慕之枫此次平安归来,她就对他说那三个字。 我爱你! 一缕晨曦透过精致地雕花轩窗,沈灵溪恢复镇定,眼神微微沉凝! 没有人知道这一刻,她下了一个怎样惊天动地的决定! 乔梦翎下完命令再次跑了回来,就见沈灵溪孤身立在窗前,她穿着一身单衣,脸颊雪白,映着乌黑清澈的眸子,清润明丽。 还是如同往常一般的容貌,但是却没由来的让人心惊。 乔梦翎跑着的步子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她看着屋内似熟悉又似陌生的人影,心里发悚。 “翎儿。”沈灵溪好听的声音突然响起。 乔梦翎条件反射性地快速说道:“姐姐。” “我们回京。” 沈灵溪要回京城的事情,自然瞒不过风凌落,不过他知道自己拦不住这个女人,索性就不多废唇舌了。 不过却要求她将雪儿带上,说是保平安。 沈灵溪正处于焦头烂额的时期,自然也没有多想,将阿回托付给风凌落,就要走。 “王妃。” 听到身后传出来的声音,沈灵溪脚步顿时。 “你练出来的那个东西,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这既是忠告,也是警告。 毕竟那种东西,太过伤天害理了! 一出现,会死很多人的。 沈灵溪咬唇,说了一句”知道了“,抬步就往外走。 出桃花坞的路,只有一条。 七扭八拐地出了一条长长的山洞,等到沈灵溪他们走完那条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的山道时候,已经是天明时分了。 横在面前的,是一条大河,河面上有一艘船。 一行人上船。 沈灵溪这一路上走的相当辛苦。 她刚生完孩子,又舟车劳顿的,尽管马车布置得十分舒适,可也免不了颠簸什么的,短短几天内,她也瘦了不少。 中途她收到消息,慕之枫中毒,蒋浩坐镇朝纲,处置了几个不安分的朝中大员,以雷霆手段暂时稳住了政局。 京城的局势再次陷入混乱。 这些沈灵溪都不关心,她如今只想知道,慕之枫怎么样了,什么样的毒,连玉碎都解不了? 知道她心里着急,一众影卫加快了步伐,以最快的速度往京城的方向赶去。而此时的慕云城,正在急着赶回京城,重新夺回皇位,无暇他顾,因此沈灵溪这一路上也算十分顺遂。 第535章 535 回京解毒 王府的下人们看到沈灵溪的时候,表示是震惊的,但是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了,立刻带着沈灵溪去看慕之枫。沈佳溪死之前几乎就已经成了一个毒人,浑身都是剧毒,也许是因为她身上中的毒种类太多,各种混杂,各种毒素以毒攻毒,所以她才没有死,而慕之枫沾染了她的血,只是那么一点,所以才会陷入昏迷 。 情况有些危机。 里面混杂的毒性种类太多,时间紧急,玉碎正关在房子里配置解药。 慕之枫躺在雕花大床上,唇色青紫,脸色灰白,沈灵溪在看到的第一眼,泪水立刻就涌了出来。 走之前他还答应过她会好好的,结果却把自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沈灵溪看着躺在床上的男子,眼中再次落下泪来,她坐在床边,静静地凝视着慕之枫俊美无俦的脸,抬手,缓缓地温柔地,一点一滴地,抚过去。 “醒过来啊。”她的嗓音很轻柔,似乎是怕惊扰到他:“我回来看你了,你不是说要给我一个最幸福的家,现在却躺在这里,我很心痛。” 慕之枫安静的睡在床上,他的眉头深深地折了起来,似乎睡梦中有什么极度困扰的事情为难着他。 沈灵溪抬手,想要为他抚平皱褶。 可当她的手掠过时,他的眉心却皱的更深了,于此同时,一声“灵溪”从昏迷的慕之枫的嘴里,吐了出来。 那样温柔的声音,好似她平时唤她的模样。 沈灵溪还未曾来得及回答,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她收敛了眸色,恢复到沉静淡然的模样。 进来的,自然是玉碎跟公子卿。 他们一听到乔梦翎的话,就立刻赶过来了,看到屋内的情况,眸中同时闪过几丝伤感。 公子卿抬步走进来:“你刚生完孩子,又坐了这么久的马车,还是好好回房休息,我们来照顾王爷吧。” 沈灵溪摇了摇头,柔声道:“我想自己看着他。” 公子卿眉头一皱:你为何如此死心眼呢?” “这不是死心眼。”沈灵溪低头看着慕之枫:“我喜欢他,我爱他,我愿意为他做这些事。” 看着她疲惫的脸色,玉碎跟公子卿十分无奈。 一只雪白的小兽突然从外面中窜了进来,是跑出去玩,刚刚归家的雪儿。 一眼看见门口立着两个陌生人,小白浑身的毛瞬间就竖了起来,不过当它看到沈灵溪的时候,眼睛又是一亮。 雪儿“嗷呜”一声,直接扑进沈灵溪怀里。 沈灵溪抱住这小家伙,揉了揉它柔软的皮毛。 玉碎木然的眼神盯着这只突然窜出来的小白兽,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突然一亮:“我想到了!” “什么?”鲜少见玉碎如此激动的样子,应该是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了,所有人的眼神都看了过来。 “它——”玉碎将雪儿举起来,眼神灿亮的吓人:“这只祥瑞之兽的血,可以解世间奇毒。” 一听要它的血,小白兽顿时凶悍起来,从玉碎手中挣脱,嗖的一声跑进院子里。 呜呜呜,他们都是坏人,它要去找主人~~~ 殊不知,找主人,更是自投罗网…… 可怜的小东西。 “雪儿的血?”沈灵溪眼睛一亮,转而又皱起眉:“全部吗?” 玉碎摇头:“颈间血。” 沈灵溪眼睛也是一亮,转而想到,既然如此,风凌落不可能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告诉她? “小白兽的血虽然有用,但是要解毒,还得加入一部分药材。”玉碎说着,人已经再次跑去药房里了。 “也就是说,玉碎的解药,加上雪儿的血,也许可以解除慕之枫的诅咒?是不是?”沈灵溪很快抓住了关键。 公子卿点头,眸中含着笑意:“应该是!” 沈灵溪心中一松,转而想到风凌落肯定早就知道这个法子,却故意不说,看他们再这里为难,真是…… 真他娘的欠抽! 这人外表看起来冷冷清清的,怎么内里这么腹黑? 果然人不可貌相! 世间万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解决了最难办的事情,接下来只要靠玉碎就好。 沈灵溪就听到某只小兽“呜咽呜咽”的声音,似乎是在哭。 玉碎拿着一把刀,一双手正揉着趴在腿上卷缩成一团的小白兽,那小家伙两只爪子捂着耳朵,睁眼泪汪汪地,似乎是在控诉着什么。‘ 桌上放着一只碗,碗里面,一滴金黄色的液体,应该就是小白兽的血。 玉碎放了小白一滴颈间血,沈灵溪急忙安慰这个受了痛的的小东西。 玉碎又用了半天的时间捣鼓解药,慕之枫在傍晚的时候服下解药,至于什么时候能醒过来,玉碎也不知道。 沈灵溪一直不愿意去休息,就趴在床边守着,她拉着慕之枫的手,眼神眨也不眨的落在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 多日舟车劳顿,在确定慕之枫的呼吸脸色逐渐趋于正常之后,沈灵溪也渐渐熬不住了,趴在床头睡了过去。 她的脑袋正好搁在他心口的位置。 蒋浩来过一次,是在禀告京城的动向的,不过他在门口看到屋内这一对夫妻各自安睡的时候,就没再进来,转身去看乔梦翎了。 反正只要慕云城不在京城,剩下的那些小虾米,就翻不出多大浪花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灵溪模模糊糊觉得自己拉着的那只手动了一下,她心底一动,立刻睁开眼睛就望了过去。 这一看,正好撞进一双含笑的凤眸,目光温柔醉人。 “你醒了!”沈灵溪近乎喜极而泣。 慕之枫拉住她的手,眼神带着薄责:“怎么这么不听话,刚生完孩子就这么折腾。” 沈灵溪将脸贴在他的手心里:“我看不到你平安,就一直牵肠挂肚,心情很不好,看到你的时候,虽然人是累了点,可精神却很放松,相比较前者,我更喜欢后一种选择。” 慕之枫看她眉眼弯弯的模样,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发:“等这次事情完了,我带你去南方看海。” “好。”她微微笑起来:“还有阿回,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去。” “嗯。” “说好了,不许反悔。”“永不反悔。” 第536章 536 江山大义 翌日。 “给我梳妆。”沈灵溪微微偏头,浓黑的眸光透过镜子看着自己的脸:“用摄政王妃的袍服。“ 乔梦翎愣了一下:“姐姐,你要进宫吗?” 沈灵溪点了点头。 乔梦翎没多问,跑进内室将那套一直压在箱底的,沈灵溪成婚时,太后赏赐下来的一品王妃袍服拿了出来。 她出来的时候,沈灵溪已经移步行至妆台前坐下。 心灵手巧的的侍女上前,手指缠绕,如云青丝挽成优美的发髻,又从漆奁挑出钗饰配衬,描眉点唇,薄施粉黛,装扮的雍容华贵。 一大清早,沈灵溪便乘了软轿,去往寿康宫。 反正在这宫里,她是王妃,如今说难听点,就是慕之枫当家,自然没人敢拦着她。 过了御花园,拟岘台,横波亭,碧云轩,寿康宫也便到了,宫婢们屈膝殷勤的恭候王妃下轿。 乔梦翎小心的掀起垂着流苏的明紫色轿帘,沈灵溪将一只嫩白的玉手搭在她的掌心,提着裙裾优雅的踱了出来,先是抬首看了一眼“寿康宫”黑底银字匾额,眸光清泠泠地闪了一下,抬足走了进去。殿内的光线有些暗,自璧顶上垂下无数明黄色的帷幕,太后端坐在凤座上,一身金丝绣线华服,雍容华贵,梳着高高的发髻,发髻上插着几支珠宝鎏金九尾凤凰簪,看见走进来的两个人,眸光深邃的望了 过来。 她一身深红色的王妃袍服,尊贵华美,云鬓雾鬟,眉目沉静,美貌不可侵犯,端的是皇家王妃的威仪。 行至近处,沈灵溪屈膝一礼,脸上也漾起甜笑:“拜见太后娘娘。” 她受封于王妃,自然该尊太后为姑母,却也知道因为慕云城的事情,这位太后对自己八成心里有意见,也不去自讨没趣地唤她姑母了。 太后眸光凝视了她半响,问道:“怎么今天记起来要跟哀家请安了?” 沈灵溪脸上笑容更胜,她抬起头,清澈的眸光看着太后的脸:“因为知道太后娘娘因为陛下的事情,未必肯见灵溪,所以,今日才敢厚着脸皮来。” 太后瞄了她一眼,突然开口说道:“哀家要与王妃说些体己话,你们都下去吧。” “诺。”站在殿内的两排宫装侍女轻声应了一句,屈膝行礼,依次退了出去。 扶着沈灵溪的乔梦翎也退了出去。 殿内静了下来,太后看着沈灵溪:“说吧,你想做什么?” 太后不愧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女人,眼神毒辣异常,沈灵溪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次前来,定然有她的考量,而且能让这骄傲的女子厚着脸皮上门的,肯定跟她慕之枫有关。 “太后娘娘,灵溪请求您,不要与摄政王为难。” 太后眼神一厉:“放肆!” 沈灵溪的意思,她当然听得懂,只不过,慕云城在怎么样也是她的亲生儿子,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即使是准备放任慕之枫上位,也不代表她可以眼睁睁看着慕云城去死! “太后娘娘!”沈灵溪紧握着她的手,眼神中一股锋锐破土而出:“扬扬沸沸,何如釜底抽薪?” 皇太后悚然一惊,双眸凛然:“摄政王妃,你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吗?”沈灵溪眸光毫不退让:“灵溪知道自己大逆不道,但是灵溪喜欢摄政王,心疼摄政王,甚至于爱上了摄政王,灵溪不能容忍别人伤害他,也不能容忍伤害他的人还安然无恙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太后娘娘,灵 溪需要您的帮助!” “伤害他的人,要与他夺权之人,是哀家的儿子,你要哀家为了他,去伤害自己的亲生儿子吗?”沈太后眉心涌上了一层黑气,脸色隐隐有着暴怒的迹象。 长年身居高位,年轻时期就从来说一不二的太后,此刻展露了她掩藏的锋锐。 沈灵溪眸光冷凝:“可是如果太后不这样做,您将会看到的,就是南临江山分离崩析,百姓流离失所,连年战争,玉梁国一定会趁虚而入,到时候,您就会成为天下的罪人。” “皇帝是哀家身上掉下来的肉!”太后深吸一口气:“现在出去,就当从来没有听过这些话!” “太后娘娘——”沈灵溪纹丝不动,眸中神光闪烁:“您不止是慕云城的母亲,还是南临王朝的太后,为这泱泱王朝,昊昊苍天,您真的要为了一己之私,置国家安危,百姓生命于不顾吗?” 宛如当头棒喝,太后的脸色骤然苍白起来。沈灵溪清亮的声音依旧在继续:“摄政王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他的雄经纬略,惊才绝艳,这些您都看在眼里,而慕云城呢?自私私立,薄情寡义,如今更是连儿子都没有,南临王朝的未来交给这样一个君 王,将来必定会被玉梁的铁蹄踏破山河,而您,也会成为千古罪人,将来死了,又如何去地底下,面对先帝?” 太后的身子晃了晃。 “灵溪言尽于此,该怎么做,请太后娘娘早做决断。”沈灵溪磕了一个头,站起身子转身向外走。 长长的裙摆拖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沈灵溪走到门口的时候,太后的话从身后传过来。 “你来哀家的面前说这样足以灭九族的话,是吃准了哀家会看在摄政王的面子上,饶了你吗?” 沈灵溪回眸一笑,笑容清甜:“并非如此,灵溪只是做好了陪王爷一起下黄泉的准备而已。” 说完,再次屈膝一礼,身形渐渐消失在眼前。 殿內,太后的眸光黯淡下来,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 这样的决定,无论她选择哪一个,都无异于剜心之痛。 沈灵溪,真是给她出了个最大的难题。 …… 傍晚的时候,沈灵溪接到了一箱来自太后娘娘的赏赐。 当乔梦翎打开那个箱子的时候,被里面珠光宝玉散发出来的光辉刺了眼睛。 那是一件明黄色的华贵宫装,上面绣着展翅欲飞的九尾金凤,配以各种钗饰,正中心,端放着一顶名贵的九尾凤冠,明珠美玉宝石,华光溢彩。 乔梦翎张大了嘴:“这不是皇后才能穿的凤袍吗?太后怎么会送来给姐姐?”她看着沈灵溪,心中滑过一个大胆的念头。沈灵溪眸光一松,她明白了太后的意思,这场王权争夺战,她不会在插手了。 第537章 537 回奔京城 皇太后的动向,自然瞒不过慕之枫。 “找几位太医好好侍候太后娘娘。”慕之枫立在策天殿内,余光瞥见众多朝臣难言的神色:“众位大臣们,也都好好想想。”说完就大跨步走出去了。 慕之枫立在殿前,铅灰色的天空阴云涌动,这样的天气看起来不出一刻便会下雨,带着凉意的风迎面吹在脸上,。 “主子。” 身后传来冷漠的呼唤声,慕之枫抬眸望着天空中阴云最黑最密集的地方,那是北严的方向:“怎么样?慕云城动身了吗?” “已经摆脱难民,开始北上了。” 慕之枫眸光寒光大亮,手中的长剑发出铮铮的声响:“慕云城,本王在这里候着你!” 多年的夙愿,多年的等待,多年的仇恨,多年的忍耐.所有的一切爱恨,马上就可以有了了解了。 慕之枫抽出手指长剑,剑指苍天,君临天下的威势几乎要将苍天劈裂。 寒风凌冽,丝丝飞舞。 …… 慕云城带着兵马急转而回,几乎急得恨不得百万大军,连夜空投到京都。 “陛下,最新消息,王国公已经被太后下令,斩首了” 晨光熹微中,传讯的声音比那寒冬腊月的风还要让人冰冷入骨。 “你说什么?”慕云城身边,王洪的神色瞬间难看到极点, 他们还远在南临王朝的中部城镇,那边慕之枫已经拔出了王家,这. 鞭长莫及,他们此时根本. 慕云城双眼血红,那份君主的气度早就已经丢在了脑后,为什么母后要帮助慕之枫? 那是他的亲生母亲啊! 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脸色铁青,策马速度不停地喝到:“加速,立刻加速!” 只要慕之枫还没有登基,他就始终占着先机,他才是王朝名正言顺的皇帝! 加速,在加速! 只要在给他五天的时间,他就一定能够赶到。 京城,毕竟是他从小就培养的势力,是他的领土,他百万大军一到,就算慕之枫能力通天,也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 “是。”信使立刻就快速地退了下去。 慕云城脸色阴沉的犹如那冬天的暗夜,身形点射而出,在寒风中率领着百万兵马拼命地朝京都狂赶。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能来分走他的心神了。 一切,都等他到了京城再说。 风寒入骨,冰冷无双。 慕云城在半路上飞奔而回。 慕之枫在京中等他了解多年恩怨。 天昏暗暗的,那是属于变天的特色。遣散了随行的宫女太监,沈灵溪独自一人漫步在皇宫中,策天殿在南临皇宫的正北面,眺目远望,隐约可以看见那座象征着南临政治权利中心的宫殿斜飞翘起的檐角,巍峨庄严,一如它那至高无上的主人 ,尊贵不可侵犯,抬手掠了一下被风撩起的鬓发,沈灵溪微微眯起了美眸。 有人自漫天飞雪中渐行渐近,身子秀挺,容颜俊美,凝视的明眸多出了几缕柔色,沈灵溪笑起来,眉眼弯弯。 近日朝中事务繁多,慕之枫近几日几乎忙的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此时见佳人一身雪白立在一片银装素裹中,一个等待的姿势,四周尽是楼宇殿阁,奴仆满地,单薄的倩影却难掩孤寂。 心尖一疼,慕之枫脚步更快,众人见一向稳重的摄政王殿下罕见的失态,看来传言不假,摄政王对王妃宠爱的堪比眼珠子。 “准备好了吗?”沈灵溪问。 “嗯。”慕之枫轻轻地应了一声,温柔地拉起她的手:“一起去。” “好。”沈灵溪回握他的,一起去! 了解所有旧日恩怨! …… 万丈高墙,高高地耸立而起。 高大巍峨的城楼上,万军齐列,气氛肃然。 慕之枫看着城门底下密密麻麻犹如蚂蚁的军队,脸上扬起一抹狂傲的笑容。 沈灵溪一身雪白立在她身边,秀美的容颜不见丝毫恐惧,她眯起眼睛,看着万军之前的慕云城,眼神冰冷。 城楼底下,慕云城也正在抬头看着城楼上,那一黑一白两道人影。 男儿英武,女儿娇俏。 看起来像天生一对的璧人。 慕云城的眼神越发阴沉。 袖中的拳头紧握,慕云城高声喊道:“摄政王这是做什么?阻止朕回宫,是要造反吗?” 先发制人! 只要慕之枫师出无名,就得不到天下百姓和文豪大儒们的支持,届时,就算得了皇位,也被会天人人唾弃。慕之枫岂会不懂他的小算盘,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慕云城,你也不必玩这种小把戏,我慕之枫敢做,就不怕人说,我等这一天已经太久,在王权政治的道路上,阴谋暗算什么的,都没有用,实力拳头才是 王道,你若有种,就与我慕之枫公平一战。” 慕云城脸色铁青,慕之枫从小生活在刺杀中,而他,一生顺遂,根本连战场都没上过,再加上他的兵马舟车劳顿,如今正是最疲惫的时候,怎么可能跟慕之枫的兵马相比? 在加上,旁边还有个毒术无双的沈灵溪在虎视眈眈。 亲眼见识过沈灵溪下毒的功夫,他根本不可能不忌惮。 眼见着慕云城沉默,边上的王洪突然高声叫道:“既然是公平一战,那便不能让他们帮忙,还请摄政王允诺,不许其他人插手!” 慕之枫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王家倒还真有个长了点脑子的。 却听沈灵溪清笑道:“诸位都是我南临王朝的男儿豪杰,本宫自然不会用本宫的毒去对付自己人,摄政王所说的公平一战,指的自然是王爷与陛下两个人之间的战争,却众位将士无关。“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如今玉梁虎视眈眈,无时无刻不想着攻打我南临,此时此刻,国家根本经不起波动,各位都是南临王朝的人,值此危难时刻,不宜自相残杀,今日百万雄兵作证,陛下与王爷之战 ,赢了,便是这王朝的主人,输了,就该付出应有的代价!”慕之枫大喝一声:“慕云城,我的战帖,你可敢接?” 第538章 538 阴谋诡计 慕云城的脸色青的不能再青了。 百万雄师当面,他若是不接,以后怎能服众,可他若是接了,他真刀真枪怎么可能是慕之枫的对手? 王洪的脸色却是一喜,他拉住慕云城的手,将一个圆溜溜的东西塞进慕云城的手指,低声道:“陛下,想办法将此物扔到摄政王身上,他必死无疑。” 慕云城眸光一亮,当即有了底气,也是一声气势凛冽大喝:“有何不敢?!” 就这样,整个南临王朝至尊之位的争夺,就此拉开序幕。 慕云城率先发起了进攻。 慕之枫冷哼一声,拔出手指的剑。 犀利的剑芒似乎割裂了空气,一股幽冷渗人的寒意弥散开来,慕云城微微眯起眸子,侧身抬袖!?漆黑的刀芒沿着慕云城下巴滑过,慕之枫抬手,手中内力凝聚,他试图打断他持刀的手腕,岂料慕之枫宛如一尾灵活异常的鱼,他刚碰上,那灵巧的手腕一滑,诡异地自他手心转了个方向,向着他喉间刺 去。 慕云城眼神微变,倾身欲躲,身后却又有危险的感觉传来。 慕之枫持剑的手在他身前,人却鬼魅般地立在他身后。 慕云城一声爆喝,身子在原地转了一个弯,躲开了两面攻击,指尖袭向他的手腕。 慕之枫顺势脚下一扫,携带者凌厉的劲风,他的力气远非常人可比,虎虎生风。 慕云城收回手,后退几步。 慕之枫再一次掠身而上,右手短剑袭上他的同时,左手解下了腰间一条漆黑的软鞭,手腕一转,手一抖,软鞭伸长,足足有三米之长,如蛇一般袭上慕云城。 目标直指他的颈脖…… 慕云城身影极快,轻身避过,手一动,就想扯住鞭身,只是一道声音制止了他。 “陛下,不能碰!”是王洪。 慕云城也反应过来,万一鞭上有毒,可怎么好? 他的身影再次一个旋转,顺着软鞭袭来的方向,一记手刃再次劈慕之枫手腕。 慕之枫早料到他会如此动作,右手短匕向着他心口的位置刺去。 他的招式刁钻狠厉,狠毒实在,没有过多的花样,动作简到极致,不论对手怎么躲,那些杀招总能如影随形,长鞭舞动的迅速而有力,向一把刚硬的剑,稍有不慎,就能穿透人的胸膛,直取人的性命。 慕之枫近身战很强,慕云城在之前已经有所预料,直到亲自面对,才发现之前他的估计还是太过保守。 他的眼神更加认真起来,掌风呼啸,向慕之枫胸前袭去。 一?黑一紫两道身影在城楼上纵跃交错,动作都极快,夕阳的余晖洒向天边,渐渐地没入地平线。 两人切磋的结果最终还是以慕云城“战败”为结束,他的剑被挑落至一边。 慕之枫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万军肃穆。 很显然,摄政王终究还是赢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没有人愿意打仗,尤其还是自己人打自己人。 就在所有人放松心神的那一刻,沈灵溪突然瞄到慕云城一个不正常的动作,心中警兆忽至,她大喊出声:“慕之枫,快让开!!” 然而,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慕云城将掩藏在袖中的火药往慕之枫的方向一扔,人同时运起轻功快速后退。 一声惊天巨响,震得所有人都耳朵有嗡嗡直叫。 所有人都看到,摄政王慕之枫刚才站的那一块地面,飞石四溅,燃起了熊熊大火。 所有人都震惊地呆在原地。 慕云城仰天狂笑:“慕之枫,抢朕的皇位,你就该死!” 王洪也是一脸的喜色。 慕之枫死了,慕云城依旧还是南临王朝的皇帝,这些士兵只能听从他的,他们王家,也有了东山再起的资本。 众多将士面面相觑,虽然慕云城胜之不武,但是慕之枫已经死了,这皇位 一片静默中,沈灵溪脸色苍白。 她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那一片燃烧的地上,眸中有滚烫的液体不停地翻滚着,脑海中只回荡着一个念头,慕之枫死了,那个今生对她千般好,万般温柔的慕之枫,死了? 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 他说过等皇位到手之后,就十六抬大轿,娶她做皇后,让她母仪天下。 他说,他要让天下人来瞻仰他们的幸福。 他说,他要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慕之枫看中的女人,一定是我的!” “沈灵溪,我慕之枫这一生,想要的女人只有你一个,我认定你了,谁抢我就杀谁,你若敢逃,我不介意,折断你的翅膀,将你一辈子囚禁在身边!” “你要杀人,我递刀子,你要下毒,我提供毒药,你要阴她,我加派人手!” “我这一辈子想睡的女人也就只有你一个,所以,灵溪,你快点嫁给我,要不然我会憋坏的。” “这个女人,比我的命还是重要,她若死了,我会为她报仇之后,再去陪她,我若要死,也定会拉着她一起,至于所谓的阴阳相隔,那是不可能的!” “慕之枫!!”沈灵溪骤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所有人都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那样的绝望与悲伤。 沈灵溪奔到城墙边,如果不是乔梦翎和蒋浩及时拉住了她,她恐怕会直接从万丈城楼上跳下来。 “慕之枫,你出来!”沈灵溪伏在城墙上大喊:“我知道,你没有死,你出来啊,出来!” 万军肃穆的战场,女子的声音凄厉,她的神情是那样的哀伤,一双眸子里眼泪滚滚而下。 “你出来啊,出来啊!!” 她不停地呼喊着,反反复复就是那三个字。 从最开始的撕心裂肺到后来的声嘶力竭,慕之枫都始终没有出现。 沈灵溪失声痛哭:“你出来啊,出来,我答应给你睡一辈子好不好?”慕云城立在城墙下,看着哭的肝肠寸断的女子,心中又是嫉妒又是心疼,凭什么她这样的哭声是对着慕之枫的,他有什么不好?为什么她爱上的,是那个冰冷的丝毫不近人情的慕之枫。 第539章 539 她的真心 嫉妒啃噬着内心,他愤怒的几乎不能自己。 “陛下。”王洪低声道:“时机难得,如果一旦让沈灵溪反应过来,情况对我们不利啊。” 慕云城眼神一紧,沈灵溪用毒的功夫,他亲眼见识过,一旦她回过神,对他们下手的话,十万大军根本不够她灭。 “让暗卫从后面潜上去,记住,如果反抗,直接杀掉,不必留活的!”慕云城脸色凝重地下命令。 慕云城话刚说完,那方,沈灵溪的眼神已经像寒剑一样射了过来。 她的眼神好似结了一层寒冰,双眸通红,冷漠的不含丝毫人的感情:“慕云城,我要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慕云城接触到她的眼神,身子一颤:“不好——” 沈灵溪的纤细素手挽出几朵花一般的手势,一股暗红色的毒气自城楼上成股成股的涌下来,看着那铺面而来的毒,慕云城率领的几十万大军,面色大变。 她花费无数心血炼制出来的“毒中之王”,风凌落严重警告不让她用,但是,如果慕之枫都不在了,她还顾忌什么? 慕云城大喊:“沈灵溪,你疯了!” “我是疯了!”沈灵溪一双眼睛里仿佛住了厉鬼:“你杀了慕之枫,我要你生不如死!” 漫天的毒气呼啸而至,慕云城之前的得意瞬间烟消云散,他惊叫着:“后退,全部后退——” 所有人都惊叫着后退,看着那即将扑过来的恐怖毒气,几乎巴不得自己在多生出两条腿来。 沈灵溪此刻的眼神,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仁慈,如果不是她仁慈,慕之枫怎么会死? 如果她一开始就将慕云城杀了,慕之枫怎么会死? 沈灵溪听着脚下一片哀鸿遍野之声,眸光有一瞬间的不忍,可是想到已经死去的慕之枫,那点不忍又被伤痛所取代! “该死的,这个妖女!”王洪护着慕云城撤退,他们跑在退伍的最前方,看着自己的士兵成片成片地倒下,他整个眼眶都红了 慕云城脸色也是铁青,再这样下去,即使他赢了慕之枫,也会死在沈灵溪手上。 就在所有人绝望之际,一声叹息夹杂着呼唤,声音不大,却瞬间响彻战场:“灵溪。“ 沈灵溪身子一僵,眼神爆射而过。 慕之枫! 熊熊火焰燃烧的地方,慕之枫一身黑衣立在那里,神情兴奋,双眸亮的像两颗熊熊燃烧的太阳,他注视着沈灵溪,身上的衣服都没乱上一点。 沈灵溪双眸圆瞪,身子突然凌空掠起,大喊一声,向着慕之枫就扑了下来。 城楼高大万丈,楼上的士兵看着那个娇弱的女子不顾一切地直扑而下,吓得面无土色。 沈灵溪不会武功,这样扑下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慕之枫一声惊呼,眼见着他的小女人就这样不管不顾地飞身而来,当下脑子一空,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反应,化为一道流光,就像沈灵溪坠落的方向闪了过去。 万众瞩目之下,沈灵溪落入慕之枫的怀里。 慕之枫的士兵都长长地输出一口气,将那颗跳到嗓子眼的心重新落了回去。 沈灵溪在慕之枫怀里,没等慕之枫出声责怪她鲁莽,就一把紧紧地抱住他的脖子,喃喃地问:“你没事?” 她的神情略微空茫,似乎不敢置信。 慕之枫心中一疼,修长的大手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发,声音温柔到了极点:“我没事。” “没事。”沈灵溪轻轻地重复了一句,一寸一寸地摸过冷峻的脸,直到确定手底下的触感温热而真实,才大声痛哭出来:“你没事,你没事” “我没事,没事。”慕之枫看到她的眼泪,心中又痛又喜,百般复杂,他知道沈灵溪喜欢他,也许她的喜欢没有他对她爱的那般深沉,但今日能看到她的眼神她的失态,他已经很满足了。 慕之枫低下头,在沈灵溪耳边道:“我听见了,你说,答应让我睡一生。” 一肚子温情伤感失而复得的心情,在慕之枫一句话的轰炸下,都消散的彻彻底底,沈灵溪的脸一时间红透了,她大眼睛瞪着慕之枫,鼓着腮帮子:“你个流氓!” 她说了那么多句,他就注意到了这一句。 果然指望男人不流氓,那叫妄想! 慕流氓满脸春色,一点儿也没有被骂的不快:“放心,就是你不说,我也一定要睡你一辈子!” 沈灵溪眼前一黑,差点被燥的晕过去。 就在她要发火的时候,慕之枫突然正了神色:“灵溪,把毒气撤了吧。” 沈灵溪神色一凝,没有说话,挥了挥衣袖,战场上四处弥漫的暗红色雾气瞬间消散无踪。 慕云城的士兵死了将近一半,沈灵溪短短一出手,就让他百万雄兵不到片刻就只剩下几十万,还都是丢盔弃甲的残兵。 慕云城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完好无损的慕之枫,不可置信道:“你怎么可能没事?你怎么可能没事?” 这个疑问,不止是他有,双方士兵,包括沈灵溪,都有同样的疑问。 威力那样巨大的火药,正扔到慕之枫身上,他怎么可能连一点儿伤都没有受? 慕之枫狂傲一笑,低头看着沈灵溪:“我之所以安然无恙,多亏了灵溪,还记得你吩咐蒋浩做过什么吗?“ 蒋浩? 沈灵溪突然想起来,因为上次慕之枫受伤的事情,她曾经吩咐过蒋浩去查慕云城手底下那个能制作火药的奇人,只不过后来因为事情太多,她忘记了。 她的眼睛亮晶晶地:“你们找到了?”慕之枫点头:“找到了,不是什么奇人,就是个四处坑蒙拐骗的道士,因为无意中一次炼丹,发现了火药,进献给了皇帝,还被封为了国师。”他直视着脸色青黑的慕云城:“我既然查到了,又怎么可能没有 防备,那东西也就看着吓人,里面的材料,我早就命人暗中换掉了,除此之外,还杀了那个骗子。” 沈灵溪好奇:“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出来?” 慕之枫促狭地看着她:“因为我还想要看看灵溪为我伤心难过的样子。”沈灵溪呲牙,一瞬间有了想要咬他一口的冲动。 第540章 540 慕云城死 慕之枫又道:“本来我是这样想的,可是看到你悲痛流泪的样子,我又开始心疼,所以就很快出来了。” 沈灵溪眼眶一酸。 慕之枫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转眸看向慕云城:“你输了!” 万众瞩目,摄政王这句话,这三个字传遍整个战场! 慕云城,输了! 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谁也无法改变。 慕云城不止比武输了,就连阴谋诡计,也输的干干净净! 一片寂静中,不知道从谁先开始,慕云城那些残留下来的将士,都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他们投降了。 先不说慕之枫的百万雄师还没有出手,见识过沈灵溪毒香的本事,就没有几个人还想要打下去。 那种逆天的存在,根本让人生不起丝毫反抗之心。 再者,慕云城的所作所为,也昭示着他确实不是一个明主! 看着一身黑衣尽显王者霸气的慕之枫,再看看一身狼狈毫无仪态的慕云城,这一个天一个地的对比,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王洪看着身后缴械投降了一大半的士兵,赤红着双眼:“你们这是做什么,还没有拼,就想着投降?” “三弟。”突然一声熟悉的呼唤传入耳中。 王洪眼睛一亮:“二哥。”但是紧接着,他的眼神就是一缩。 一人从城门口漫步而出,华冠绶带,温文尔雅,王家庶子——王祯。 王祯走到慕之枫身边,一撩衣摆单膝跪地:“拜见摄政王。” “起来吧。”慕之枫淡淡道。 王祯起身,眼神看向王洪:“三弟,你知道王家是怎么败的吗?” 王洪神情不解。 “王家之所以会败,还得拜皇后娘娘所赐。”王祯语气淡然。 王洪眼睛爆睁,转眸去看慕云城。 撞上他同样疑惑的眼神。 “皇后娘娘因为嫉恨当年自己的爱子死亡,给陛下,下了绝育药。” 王祯三言两语,将王家事件交代的清清楚楚。 随着他的话语,王洪脸色越来越难看,慕云城脸色越来越白。 “怎么可能?”王洪的话语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蹦出来:“这不是真的……“ 慕云城倒退几步,下意识地去否认:“不可能的……” 可是若真的不是,太后娘娘为何会无缘无故临阵倒戈? 满京城谁不知晓,他才是太后的亲生儿! 慕云城额角青筋暴跳:“王、皇、后!” “哈哈哈哈哈——”慕云城突然仰天大笑起来,两颗眼泪随着他的大笑滑过脸颊:“是我慕云城有眼无珠,错信了王家,才有今日之祸事” 慕云城的眼神此刻死死地盯着沈灵溪,绝育药这种东西,宫里是坚决禁止的,凭借他那个木头脑袋的皇后,也绝对想不到那方面去,除了沈灵溪,谁还能拿出来? 到得此刻,他若是还没反应过来,那是慕之枫的阴谋,他就是猪了! “沈灵溪!”慕云城怒吼出声,咬牙切齿。 沈灵溪躺在慕之枫怀里,神情毫不掩饰痛快之意,王祯也是她故意安排的,她要慕云城尝尝慕之枫所受之苦,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听到慕云城的质问,神经系眼眸显露出刻骨的恨意与怨毒:“你我之间何止深仇大恨,根本就是不共戴天,我爱慕之枫,你对他做的恶毒事情,还少吗?” 她的眼神就像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复仇的恶鬼,慕云城接触到她的眼神,竟然止不住颤抖着后退。 就在他后退的时候,一股剧痛突然心口传来,他的身子一僵,慢慢地转头看向身后。 王洪满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他的手中握着一柄剑,剑尖正插在他的心口。“你——” “陛下,你大势已去!”王洪脸上带着不甘与悲愤:“咱们,输了!” 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慕云城这一瞬间想到了沈灵溪的诅咒。 如今,他可不就是众叛亲离吗? “刺啦”一声,王洪抽出剑,慕云城身子晃了晃,殷红的鲜血飙升而出,溅了满地。王洪看着王祯,眸光死一般平静:“我知道二哥不忿自己身为庶子,一直想要出人头地,我如今也没有实力再去追究你在王家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良禽择木而栖,这是人的天性,但是,请二哥不要忘记 了,无论如何,你是姓王的,你的身体里,流淌着王家人的血,王家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郑重地嘱咐完,在王祯复杂的眼神下,王洪将剑架在脖子上,重重的一抹,一抔血红飞溅,王洪的身子倒了下去。 王祯发出一声叹息。 凭心而论,他的三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慕云城切不是明主。 白白浪费了一身才干与忠心。 慕云城看着王洪的死,他又抬头看四周,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鄙夷与不屑,不远处,生平宿敌抱着他搁在心底的女子,眼神没有讥诮,也没有得意,依旧深沉地让人不敢逼视。自有记忆起,这个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王叔,便表现的与常人不同,明明身份没有他尊贵,明明不得父皇喜欢,却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他的眼神永远都是那样的睥睨深沉,那是他慕云城永远都 不能有的。 所以,他自小就厌恶他至极! 总想着能将他踩在脚底下,看他怯弱求饶! 尤其是自从他跟沈灵溪扯上关系后,更是嫉妒地无以复加! 慕云城的眼神转向沈灵溪,那是他此生唯一放在心上的女子,可沈灵溪看他的眼神,一直都夹杂着厌恶与痛恨,尽管她某些时候极力掩饰,可也没有逃过他心里的感受。 他们 “慕之枫!” 宛如被逼至绝境的孤狼,慕云城骤然爆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大吼,他握着剑,身上的衣衫被血染的通红。 慕云城一步一步地,向着慕之枫跟沈灵溪的方向而来。 那两人此刻的眼神也落在慕云城的身上。 过往的一幕幕此刻滑过脑海。 慕之枫想到了漠然的母亲,接踵而至的迫害,幼年时期的艰难处境,自懂事起,就从没有间歇过的阴谋算计。 可眨眼间,人物场景转换,最终,慕云城,,自食恶果。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第541章 541 江山易主(大结局) 慕云城提着剑向两人走进,剑尖滑过地面,一路带着鲜血,他的步子移动的很艰难,一步,两步 “碰”他最终也没走到坚持到两人身前,高大的身子重重地倒在地上。 一步之遥。 慕之枫眼神悠远,落在了遥远的天宇之上。 沈灵溪一声叹息,一声郁结尽数吐出,多年心愿今日了却,心中难掩空茫。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今日,所有过往的一切恩怨情仇,终于尘埃落定! 两人不约而同地同时看向对方,一怔过后,相视一笑。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军跪地,王朝易主。 永乐三十三年,南临摄政王登基,史称建明帝。 建明一年,三月初三,慕之枫在策天殿继位。 龙凤在肩,日月在头,慕之枫穿着漆黑深沉的帝王龙袍,长身玉立,立在高大威武地策天殿前,由太后亲自戴上了那一顶帝王龙冠。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齐喝,叩首。 慕之枫双臂抬起,一股君临天下的威势从其身上散发出来:“众卿平身!” 百官起身,慕之枫身边的大太监一挥浮尘,尖细的嗓音远远地传了出去:“请皇后娘娘上殿——” 沈灵溪一身正红色名贵华美的凤袍,戴着明主美玉制成的凤冠,衣袍上展翅欲飞的凤凰栩栩如生,长长的裙摆拖在身后,由几个宫女拖着。 透过面前透明的红色纱罩,沈灵溪看着慕之枫的脸,她一步一台阶地向着他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沈灵溪看着那慢慢地向着自己走来的女子,冷峻的神色渐渐柔化开来,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没等沈灵溪走上来,慕之枫就跨出两步,直接牵着她的手,将人带到自己的身边。 一黑一红两道身影伫立在高高的台阶之上,俯视着脚下万民朝拜的景象,这一刻不约而同地,都是一声叹息。 叹人生无常,世事变迁。 高处不胜寒。 可在高出若有陪伴在身边的人,那么纵使寒冷,也会有温暖陪伴。 慕之枫握紧沈灵溪的手,从今以后,他将与这个女子朝夕共度,厮守一生。 沈灵溪也回眸看他,灿然一笑。 一眼万年。 建明一年,帝于策天殿册封慧敏公主为皇后,史称淑敏皇后。 建明二年。 又是一年春芳艳。 御花园里的各色花卉争奇斗艳,五彩缤纷。 沈灵溪一身凤袍,坐在亭中赏景,她的怀中,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粉嫩团子,女子凝视着女儿,美丽的脸上,蕴着笑意。 慕之枫上完早朝,就回来看妻女。 刚走进御花园,就看到这娇儿美妻的一幕,他抱起双臂,俊美的脸上,唇角微微上扬。 夫妻这么长时间,沈灵溪自然能轻而易举的察觉到他的目光,她抬眸笑道:“站在那里做什么?怎么不过来?” 慕之枫叹气,当皇帝其实一点儿都不好,天天上朝,还不能离宫,哪儿有当个闲散王爷自在? 更遑论那些大臣整日上书要他选秀…… 他坐在沈灵溪身边,看着她怀里的小团子,慕回忆已经一岁了,圆滚滚水嫩嫩,说不出的讨喜,更重要的是,她长得很像沈灵溪,慕之枫不知道多喜欢,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 甚至有时间沈灵溪都要吃闺女的醋。 “阿回,叫父皇……”慕之枫抬手点着闺女的鼻子。 慕回忆咯咯笑,口齿不甚清晰的喊出“父皇”两个字。 慕之枫整个眼睛都亮了。 沈灵溪拍着闺女:“这孩子皮的不得了,跟她乔姑姑一个性子,长大了还得了。” 慕之枫说:“怕什么?我南临王朝的长公主,她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给她摘下来。” 沈灵溪看着某人父爱满满的眸子,不雅的翻了个白眼,这个女儿控。 “灵溪。”这么想的时候,她突然听到慕之枫唤了她一声。 “嗯?” “我们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还没有做?” 沈灵溪眨眼,仔细的想了想:“没有啊。”该处理的,都处理了,还有什么事情没做? 慕之枫俯下身子,在她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话。 沈灵溪的脸颊一瞬间都红透了。 慕之枫说什么? 他们还缺一个儿子? “生个儿子,咱们把江山丢给他,我带你浪迹江湖去。”慕之枫笑的风流倜傥,眸光充满了诱惑。 沈灵溪自然不会忘记两个人之前的约定,如今天下太平,玉梁与南临也已经签订了和平条约,短时间内都不会在发生战事。 “就算生了儿子,他要长大,最低还得十几年,哪儿能有你说的这么轻松?”她嗔怪的看了他一眼。 慕之枫摸摸鼻子:“怕什么?不是还有蒋浩和公子卿,让他们教就好。” 沈灵溪唇角抽了抽,慕之枫真是天底下最不靠谱的皇帝。 于是,某个悠闲的午后,在鸟语花香,阳光和煦的花园,某个皇帝开始了他携美等死的规划……他们未来的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