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她爆红皇城 卷四》 第1章 【正文开始】 一直到宴席快开始,秋水才终于憋不住了问沈画棠:「王妃,就这么算了啊?」 沈画棠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什么算了?」 秋水四下一瞥,憋红了脸道:「沈画盈和赵诗婧要害你的事,就这么算了?」 沈画棠不再逗她,正色道:「不是我要算了,可今日是诗茵姐姐的婚宴,你若让我生出什么事来岂不是给诗茵姐姐招致非议?你知道诗茵姐姐成婚晚,这京城里本就对她颇有微词,若这婚宴再不太平,首先遭受议论的就是这主人家。」 秋水一听倒也是这个理,但还是有些不甘地挠挠脑袋:「可王妃心善别人不见得会放过你,你瞧瞧沈画盈那副恶心的嘴脸,还不就是仗着王妃好欺负才这样一次次地不知收敛。还有她刚才说的那话,一听就是在诓骗王妃!」 沈画棠微微一笑:「我又没有信,她不过就是觉得我会心软宽恕她才这般肆无忌惮。所以我这回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就看看她怎么做了。若她就此罢休不再生事那自然最好,若她还是心思不正搬弄是非,我也不介意送她上路。」 秋水听到这话放心下来,可她们刚说完话,就看见一个中年美妇带着两个嬷嬷朝她们这边走过来,见了沈画棠先是恭敬地行了礼,然后神色有些着急地说:「王妃,妾身有事寻您商量,还麻烦您跟着妾身走一趟。」 沈画棠认出了这妇人正是威武伯府的当家主母郑夫人,也就是郑煦的母亲。果然还是出事了。沈画棠心中轻轻一转,便站起身来笑道:「好。」 威武伯夫人松了一口气:「家中出了点事,事关王妃,妾身不敢敷衍。」 沈画棠很是体谅地点点头:「威武伯夫人不必对我解释,走吧。」 威武伯夫人将沈画棠带往了自己的住处,郑家今日正值喜事,到处都挤满了宾客,便只得将自己的住处僻来处理事情。沈画棠刚走至门口,便听见有柔柔弱弱的哭声传过来,只见威武伯面色有些难看地站在门口,见沈画棠走过来对她恭敬低头行礼:「王妃。」 沈画棠点点头,目光越过威武伯朝里面看去,只见赵诗婧低正垂着头坐在花卉宝座上抽泣,她身上正披着一条厚厚的宝石银丝牡丹团花毯子,这毯子将她整个人都紧紧包裹了起来。听到门口的响动,她似乎有所察觉,待看到沈画棠时,原本还脆弱若小白兔的眼眸瞬间聚满了恨意:「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 沈画棠闲闲一笑,饶有兴致地问:「哦?我怎么害了你呢?」 因为刚才来的匆忙,威武伯夫人还没来得及对沈画棠解释这其中的原委,瞧见这一幕她忙低声对沈画棠说:「王妃,刚才赵四姑娘被发现……和我家那个不争气的三弟共处一室,好多人都瞧见了,她非说是您和您那位四姐姐陷害她,您说这……」 沈画棠一听便明白了过来,看来是沈画盈心有不甘被赵诗婧利用,又不甘心方才被自己那样羞辱,所以才将她们俩本来用来对付自己的陷阱,转而用在了赵诗婧身上。赵小姐虽脾气骄纵任性,但耍起这家宅里的阴私心眼子来倒真不如沈画盈,因此被她反算计进去也正常。只是不知沈画盈又暗示了什么风或是赵小姐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竟要将这笔账算在自己头上。 而且说起来这个郑家三老爷,倒也是个人物。这位郑三老爷是京城里赫赫有名的风流才子,不好功名整日只好吟诗作对,平日里最喜欢结交一些红颜知己,这京城里很多红牌花魁都是他的风露情人,三老爷也整日不归家。威武伯对这样的弟弟自然是头疼不已,但三老爷生性如此,一说教还只知拿酸诗来怼他这个哥哥,长此以往威武伯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他了。这三老爷这等名号自然没有良家姑娘肯嫁给他,他也没有要娶的心思,每日左一个情人右一个红粉的过得醉生梦死。这三老爷比威武伯小了十几岁,如今也就三十来岁的年纪。威武伯父母亲老来得子,因此便把小儿子宠的坏了些。 这三老爷整日饮酒过得浑浑噩噩的,若真是拿他来做文章算计自己,倒也不是什么难事。而且三老爷是个只知混青楼楚馆的人,若是和他扯上了什么关系,也就是自认和妓子娼妇无异了。所以一般的女子对他都是避之不及的。 「赵四姑娘这是硬往我身上泼脏水啊。」沈画棠收敛了笑意说道,「那夫人可是信了她的话了?」 第2章 「没有没有,」威武伯夫人慌忙说道,「妾身怎会信这空口白凭污蔑王妃的话。只是王妃也知道我们的难处,这成国公府也不是好惹的啊,妾身一家夹在中间也是难做。妾身已经派人去请成国公夫妇了,淑人妾身也派人去请了,定会将此事问个清楚明白,定不会让王妃蒙受一点不白之冤。」 沈画棠点点头,心想这威武伯家也是倒霉,明明是儿子的大喜日子却出了这档子事需要处置,而且景王府和成国公府还哪个都不能得罪,况且景王府和成国公府还有姻亲,这更是让威武伯夫妇觉得此事就像一团迷雾般看不明白。 沈画棠随意在赵诗婧对面坐了下来,颇有兴致欣赏着赵诗婧那张写满恨意的脸,还刚没看了多大会,就有一个人从外面被踉踉跄跄地推了进来。 沈画棠一转头,见这人正是灰头土脸的沈画盈,推她进来的那个婆子脾气似乎有些急躁:「老奴过去的时候淑人正要走呢,老奴怎么喊都不停下来,老奴废了好大的劲才将淑人请回来。」 沈画盈却跌跌撞撞地跑到赵诗婧跟前哭号道:「四姑娘,这可都不关我的事啊,都是我七妹妹恨你和王爷青梅竹马感情好,想要陷害于你!她威胁我,不帮她就剁我手指头,我一个妇人家哪里禁得住她这种威胁!她身份尊贵自然是什么都不怕,我只是被她当刀使了呀!」 赵诗婧本来看向沈画盈的目光中充满了恨意,可听了沈画盈的话以及沈画盈暗示的眼神,她心中对沈画棠的嫉恨立马就冲破了一切,她咬咬牙点点头顺着沈画盈的话说了下去:「你也是被景王妃利用了,景王妃,你好狠的心啊!」 沈画棠却忍不住笑出了声:「淑人真是好口才,也难怪那么多男子都能为你神魂颠倒了。」 沈画盈全身一抖,哭号得更厉害了:「你们看她还这样编出脏污的话威胁我,景王妃你真是好歹毒的心啊!」 沈画棠被她号叫得脑仁疼,刚按了按脑壳外面就有一连串的人迈步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脸焦灼的成国公夫妇,后面两个年轻的女子一左一右地扶着一个身穿雪青褂子银发团面的老太太,竟是成国公府的太夫人。那两个年轻女子一个是成国公府的大奶奶,一个是二奶奶惠阳长公主。 威武伯夫人瞧见这阵仗不由得有些心虚,这一看就都是赵诗婧那边的人,是不是有些太欺负景王妃了。她是故意瞒着没去叫景王爷的,谁都知道景王爷是出了名地袒护王妃,有一点对王妃不好的言论他都会翻脸,若他来了这事恐怕就问不清楚,全成成国公府那边的过错了。 沈画棠也猜到了威武伯夫人的意图,只微微一笑没有出声。那边赵诗婧却一头扎进成国公夫人怀里大哭道:「娘!你一定要为女儿作主啊!景王妃陷害女儿让女儿再也做不成人了!女儿还有什么活头啊!」 成国公夫妇在路上就已经听下人说过了事情的始末经过,成国公夫人见女儿这个样子心疼不已,紧紧搂住女儿看向成国公。成国公却脸色铁青,显然对这种不光彩的事感觉极其丢脸。 明明是沈画盈引她去的那个地方,现在倒这么快地便全归到自己身上了,要说女人对待情敌可真是置之死地而后快。沈画棠在心里摇摇头叹气道。 成国公府大奶奶见公婆都不说话,只好自己硬着头皮看向沈画棠:「王妃,这……」 「本王妃倒是有一件事很好奇,」沈画棠冷凝着脸开口,「这赵四姑娘今日为何会出现在这郑家的喜宴上?难不成这也是本王妃逼你来的不成?」 在场众人一愣,说的倒也是这个理,这郑三公子成亲,赵诗婧作为女方的亲戚,而且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自个来郑家凑什么热闹? 赵诗婧神色一怔,立马反应过来怒道:「我和煦哥哥自幼关系好,他成婚我来看看都不成吗!谁知你四姐姐将我引进那屋子里故意陷害我,你们姐妹俩狼狈为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威武伯夫人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这赵姑娘拖了自家儿子这么多年,如今自家儿子都成婚了她居然还说这种话。如今她不请自来也就罢了,还为自家招惹了这么大的祸事。刚才她衣衫不整的和三老爷在一间房中被发现,现下消息已经瞒不住了,在郑家喜宴当天出了这种事情,以后对郑家的名声也不好听。 第3章 而且赵诗婧闺誉一毁,大抵也只能嫁给自家那个三老爷或当姑子了。若真嫁进她们家,依照赵诗婧那个娇惯不省心的性子,定又要勾着自家的儿子陪她胡闹,自家儿子好不容易肯静下心来好好过日子,若是因了她毁掉可该如何是好! 沈画棠冷笑:「我平白无故为何要陷害你?试问赵四姑娘你有什么能让我嫉妒,以施加手段加以陷害的呢?我是嫉妒你和我夫君青梅竹马的情谊,还是嫉妒你苦苦思慕着我夫君求而不得呢?赵四姑娘,你也别太过分了,上次你在我们王府没脸没皮地勾引我夫君,我念在你姑娘家的名声都没与你计较,如今你竟这般不知收敛反咬我一口?」 沈画棠此言一出成国公脸色沉的更很了,他一把拽起赵诗婧大声质问说:「孽障!可真有此事?」 赵诗婧被成国公的声音吓得一抖,立马惊天动地地哭了起来,成国公夫人心疼地将女儿搂进怀里可又不敢顶撞丈夫,只小声地说:「婧儿她年纪小,大抵也只是一时糊涂而已……」 「一时糊涂?」一直没出声的成国公太夫人冷冷开口,「你自己将女儿教导成这个样子,现在一句一时糊涂就想糊弄过去了?我成国公府几世清名,可从没出过这等不知廉耻的女孩!」 成国公夫人不敢和婆婆顶撞,只好低下头听她训斥。赵诗婧见沈画棠将矛头重新指向了她,立马哭着转开话题说:「这前平阳侯夫人都亲口承认了是景王妃指使的,你们俩自然是姐妹情深,沆瀣一气,要陷我于这不清不白的境地里!」 沈画盈立马也跟着嚎叫起来:「妾身冤枉啊!妾身只是一时被猪油蒙了眼才做出这等事情,妾身无权无势哪有那胆子陷害成国公府的姑娘,都是景王妃她指使的啊!」 「我指使?」沈画棠冷哼出声,「我为何要指使你陷害她?难不成你和她还有什么深交情,能轻易诱她上钩不成?」 「没有!」赵诗婧慌忙否认说,「我和她素未谋面能有什么交情?还不是她假托了你这表嫂嫂的名义将我诓骗了过去!」 「那可不一定。」 突然一道清柔的女音自门口传过来,众人的目光齐齐朝门口汇去,只见一个身穿粉色折枝花卉褙子的女子带着一脸柔柔的笑意出现在门口,这次连沈画棠都有些惊讶了,没想到佟语惜竟过来了。 佟语惜先温柔笑着朝在场众人点点头:「语惜不请自来,还望各位不要怪罪才好。只是我听说了赵家四姑娘的事,这其中又牵扯到景王妃和淑人,而我先前恰好看到了一些事情,不说出来心里实在难安,所以此遭才如此冒昧的。」 在场的人也都清楚她和太后的关系,成国公太夫人面色稍缓了缓,看向佟语惜说:「岳二奶奶但说无妨。」 佟语惜缓步进去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今日来的早了些,左右无事便随处转了转。结果正巧看见淑人和赵四姑娘在角落里商议着什么,至于到底商议着什么我却是不知道了。只是我心里奇怪,这赵四姑娘和淑人又能有什么交情,所以便格外留意了些。」 佟语惜此话一出,在场众人脸色纷纷都变了,这赵四姑娘刚刚还说自个和前平阳侯夫人不认识,这会却被别人瞧见两人在合计事情了,这打脸也来得太快了些。 「你胡说!」赵诗婧慌忙出声道,「岳二奶奶,你为何也要和那沈画棠串通好来谋害我!」 佟语惜却面色波澜不惊:「我和景王妃才真是一点交情都没有,为何要帮着她谋害你?今日我和景王妃在威武伯府谋面才是第一次说话,难不成我为了一个说过一次话的人,还来算计你成国公府的小姐不成?我只是听闻四姑娘出了事,而觉得兴许我早上看到的对你们有帮助,才来多了一嘴的。」 佟语惜这么一说在场众人心里都明白了几分,再说大家都知道前段时间太后是有意将佟语惜指给景王做侧妃的,若真论起来这佟语惜和沈画棠应该关系算不得好才是,又怎么会主动来帮她说话作证呢?只能是这佟语惜果真看见了,心里过意不去才来说这事的。 惠阳和佟语惜也早就相识,最是清楚不过佟语惜的人品性子,她又一直不待见赵诗婧,见她今日惹出这等丑事已是心生不满,此时忍不住冷冷开口说:「要说景王妃想着陷害四妹妹也是牵强,大家都知晓前平阳侯家的这位淑人和景王妃虽是姐妹,但素来是没什么交情的。」 第4章 「王妃是看中了我和威武伯二奶奶的交情才胁迫我的!」沈画盈又再次开口叫道,「王妃早就瞅准了这个机会,要我向二奶奶提出自个头疼要一个房间躲清静,然后再悄悄将醉酒的三老爷抬进去,之后再将赵四姑娘诓骗过去,房里放上迷魂香要两个人意识昏沉过去……最后再叫上一拨人来撞破丑事,这事就顺理成章了。王妃平日里确实不待见我,若不是此遭要用到我,也不会主动联系我,所以我更是不能叫她这种心思歹毒之人得逞!还有今晨我是故意找四姑娘说话,以让她放下戒心。我既然能状告自个的夫君也不怕揭发心肠歹毒的姐妹,举头三尺有神明,我说的都是实情,事实真假你们查探一番便知。」 威武伯夫人脸色又是一变,她早就探听清楚了那屋子的情况,这沈画盈说的倒都对的上……看来此事真与她脱不了干系,那她的妹妹沈画棠……威武伯夫人的目光不由得朝沈画棠飘了过去。 「是,你说的都没错。」沈画棠突然轻轻笑了出来。 威武伯夫人心头一惊,王妃这么快就承认了? 「只是,说反了对象而已,」沈画棠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只剩下一片冰冷之色,「这事是你办的,事情经过你自然清楚。只是不是我和你一起陷害赵四姑娘,而是你和赵四姑娘串通好了来谋害我,只是我没上当罢了。你以为,我和你担了一个血缘姐妹的名号,就跟你绑在一条绳上下不来了?」 沈画盈刚欲再开口,突然一个身穿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的俊美修长的男子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他先是冷冷瞥了在场众人一圈,最后目光才轻轻暖暖地落在了沈画棠身上。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趁本王不在欺负起本王的王妃来了。」 赵诗婧瞧见她眸子里的神色更是激动,裹着毯子便要站起来,却被一旁的惠阳冷着脸拉坐了下去:「四妹妹注意举止。」 陈嘉琰冷冷一弯唇角,竟迎着赵诗婧走了过去,赵诗婧不顾惠阳的拉扯站起了身子,可陈嘉琰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朝成国公太夫人微微弯下身子道:「思齐见过外祖母。」 成国公太夫人那张严苛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笑容,竟亲自站起来说:「好孩子你来了。」 陈嘉琰又朝成国公和成国公夫人微微点头:「大舅舅,大舅母。」 成国公微微缓和了脸色,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说:「思齐,上次婧姐儿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 「谈不上什么麻烦,」陈嘉琰斜斜一弯唇角,俊美的脸庞上竟显带出一丝邪气,「只是我明令禁止了她不得出入我景王府,没想到她便想方设法地在府外生起事来了。」 成国公夫人看着女儿难过要哭的神情于心不忍,犹豫着开口道:「王爷,这事情还没查明清楚的,你就这样一昧地推到婧儿身上不太好吧……」 「查什么查,」陈嘉琰直接打断她说,「不是她的事,难道还是棠棠的事不成?」 威武伯夫妇在一旁汗颜,这王爷也太护短了吧。 赵诗婧难受的忍不住落了泪:「思齐哥哥,你为何什么都不问就这么护着她,我和你也有这么多年青梅竹马的情谊,你为何一点都不念着呢?」 「是,我和你是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可你心里清楚我一直只把你当妹妹而已,可是你呢,仗着这儿时的情谊挑拨我们夫妻感情伤害我的妻子,」陈嘉琰毫不留情地语气冰冷道,「所以我对你那点情谊早就已经殆尽了,现在你之于我而言什么也不是。所以你不要在这里给我打感情牌,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劝你快些说,不然……」 「别怪我不给你们国公府留情面。」 看着赵诗婧让陈嘉琰恐吓的脸都变了形,沈画棠感慨还是强权手段好用啊,她主动走过去站到陈嘉琰身边,很虚伪地笑笑说:「王爷怎么来了,这点小事妾身还是处理得来的。」 陈嘉琰握住她的手,刚才还一脸冰冷,在看向她时却俱化成了一脸温柔的笑意:「有人欺负你我能不来么,你也是的,为什么不派人去叫我,打算受了委屈都往自个的肚里吞么?」 第5章 「妾身不委屈,」沈画棠硬着头皮语气发嗲道,「赵姑娘怎么也算是王爷的表妹,就算为了王爷,妾身受点委屈也没什么的。」 「你这个虚伪的女人!」赵诗婧终于忍不住指着沈画棠大骂道,她这一动作原本身上披着的毯子瞬间滑落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略显凌乱的锻织掐花对襟衣裳。陈嘉琰的目光略带不屑地从她身上草草扫过,随即有些讥诮地弯起了唇角。 成国公夫人眼角的余光瞥见太夫人骤然阴沉下来的脸色,她心里一激灵,心一横扯过女儿就是一耳光狠狠甩了上去:「放肆!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都是我平日里把你给惯坏了!」 赵诗婧怎么也想不到一向疼爱自己的母亲竟会动手打自己,她捂着脸不敢置信地退后两步,也不管自己周身衣衫凌乱,凄切地看向陈嘉琰道:「你们……你们都这样对我!思齐哥哥也这么对我!我承认,我是讨厌沈画棠,我今日确实是和她四姐姐串通好了来陷害她。可谁知她们姐妹俩背着我狼狈为奸,竟反倒把我自个给坑害了进去!」 沈画棠在心里松了口气,这赵诗婧果然经不起刺激,一激她就什么都说了。 成国公太夫人气急反笑:「你自个有害人之心,如今还这般理直气壮地说出来,你还要不要脸面了?」 「这分明就是一个陷阱等着我跳,是我自己蠢,竟没想到她们两个是姐妹,又怎么会真心实意地帮我?所以我中了沈画盈的套,她让我前去瞧那靡乱景象反将我关了进去。然后又找来人将这丑事撞破,现在我的名声已经毁个彻底了!」赵诗婧眼带恨意地看向他们,「纵然我有千般错万般错,可最后落得如此下场的是我!是她们姐妹两人设计要害我!父亲母亲祖母,你们就不为婧儿讨回一个公道么?」 「老身自然会给事实真相讨一个公道,可你自个也心术不正有害人之心,你这样的女孩我们成国公府也留不得。」成国公太夫人冷冷地说。 「好啊,」赵诗婧冷冷一笑,「我自然知晓自己没什么好下场,可害我的我也不能让她好过。」 成国公太夫人又冷冷瞥了她一眼,才转而看向沈画棠说:「王妃,今日这一摊子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否跟老身说说呢?」 沈画棠谦和一笑:「赵四姑娘说的没错,确实是她和我四姐姐想要害我,但是我没有上当。大概是我四姐姐怀恨在心,所以反过来将赵姑娘套了进去吧。」 「七妹妹,你……你怎么能过河拆桥呢!」沈画盈似乎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看向沈画棠道。 「在场的诸位不妨想想,若我真跟四姐姐和谋,那她刚才为何一直那么迫不及待地将我推出去?将我推出去她自个的罪责就能摘清楚了吗,她这分明就是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拖我下水,」沈画棠不慌不忙地说,「我这四姐姐心气一直很高,她此遭没陷害成我,又被赵四姑娘摆布心有不甘,所以才反过头将赵四姑娘坑害了进去。因为我和她是姐妹,众人又都知道我和赵四姑娘颇有龊语,所以自然会把我们联想到一起。而我四姐姐一个和成国公府没什么恩怨的女子,任谁也不会觉得她会有胆子主动去陷害赵姑娘,所以这个主谋就自然而然地指向了我。」 沈画棠撒开陈嘉琰的手,转身走到沈画盈面前,沈画盈有些胆怯地看向她。 沈画棠厉声道:「秋水漫雨,给我按住她!」 秋水和漫雨立马从后面将她按在了地上,沈画盈反应也是极快,立马尖声叫道:「沈画棠,难不成你还想灭我的口不成!」 沈画棠端起来桌上的簇花紫砂壶就顺着沈画盈的头顶浇了下去:「如果能够选择,谁愿意和你做姐妹,以前的事我没与你计较,是想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谁知竟纵的你变本加厉,还以为我心肠软弱好欺负。平阳侯已死,你本来可以安稳平淡地过一生的,可你偏偏嫉恨这个嫉恨那个,半分都不知收敛心性,丝毫都不懂得知足。沈画盈,你记住了,今日的绝路是你自己走出来的,怨不得任何人。」 紫砂壶中的茶水已冷,直直顺着沈画盈的头脸浇下去,冰得她不禁一激灵,那茶水冲散了她脸上厚厚的胭脂水粉,茶叶湿漉漉地顺着她头发贴在她脸侧,一张脸花花绿绿的看起来万分狼狈。 第6章 沈画棠冷冷地将茶壶一放:「你作恶多端,人心尽失,如今这个下场也是你罪有应得。」 沈画盈不顾一脸的狼狈,甩了甩脸上的茶渍大声叫道:「你这什么意思,你以为这样说就能将你自己洗脱干净了?沈画棠我告诉你,你洗不掉的,我们两个是姐妹,在外人看来我们两个永远是姐妹!我背有一身污名同样你也脱不了干系,我现在已是孀居一身什么也不怕了,可你呢?你高高在上的景王妃还能坐得稳吗!皇家会要你这种心肠歹毒的人做王妃吗!」 陈嘉琰听不下去大步走过来便要发作,却被沈画棠一把拉住,沈画棠冷静地看向沈画盈说微微一笑:「这可不一定。」 沈画棠话音刚落,只听「扑通」一声跪地声响,伴随着一道女音响起:「奴婢可以证明,这事跟景王妃没关系,全是我家淑人和赵四姑娘串通一气,淑人为了拉王妃下水,才这样做的。」 沈画盈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荷香:「贱婢,你胡说什么!」 「奴婢跟了淑人十几年,一直贴身伺候着,她的事情奴婢再清楚不过了,」荷香看也未看沈画盈一眼说道,「她哄骗景王妃不成,便恶向胆边生,因此才有了今日这一遭子事。景王妃说的对,淑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在闺中她就设计坑害了王妃好几回了。如今更是镇日都在嫉妒王妃,所以才跟赵四姑娘和谋。」 「既然你都伺候了她十几年了,为何今日突然做出这种背主行为?」成国公太夫人沉沉说,「背主丫鬟的话,又怎么可信呢?」 荷香脸上神色不变,似乎抱了极大的决心:「奴婢虽然只是个下人,可奴婢也是个人,可淑人平日根本就没把奴婢当人看过,对奴婢动辄打骂不断羞辱。奴婢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早就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可淑人却连提都未提过这件事,便是奴婢暗示性地提这件事,她就骂奴婢恬不知耻,还威胁奴婢要将奴婢卖给屠户做小妾。那前平阳侯是什么人现在大家都再清楚不过,当初淑人为了讨好前平阳侯还要将奴婢送去供他玩弄,幸而奴婢装作意外弄花了自己的脸才躲过一劫。奴婢承认今日也有自个的小心思,奴婢希望帮了景王妃这一遭她能帮我脱离苦海,因为奴婢真是忍无可忍了。」 众人定睛一看,荷香脸上果然有浅浅的白色伤疤,荷香说罢似乎是为了取信众人,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撸起了袖子,只见她那袖子上青青紫紫的全是伤痕。 「世人只知前平阳侯是个什么货色,却不知前平阳侯夫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荷香语气讥诮地说,「她仗着自个得了一个诰命又孀居在家便肆无忌惮,不断折磨侮辱家里的下人,她表面光鲜艳丽,我们平日过的日子却是猪狗不如。奴婢说的句句属实,淑人今日所用的**均是在她姨娘娘家的黑心药铺买的,她这些年做了不少坏事,都是从那铺子拿的药。曾经景王妃生下小郡主之后,淑人送去的东西里还有一个式样精巧的小破浪鼓,颜色样子都很吸引小孩子,但里面却放了会让小孩子过敏的药,小孩子身体弱,一次过敏或意外就可能要了性命。若是诸位老爷太太不信,去那药铺里查探一番便知,淑人如此狠毒的心肠,一心想要王妃不好过,又怎么可能和王妃和谋呢?」 现场众人问得此言皆是面色大变,成国公太夫人更是气得指着沈画盈说:「连小孩子你都不放过,你怎么这么黑的心肠!」 陈嘉琰听不下去,直接抓起桌上的缠枝莲纹梅铁瓶就朝沈画盈砸去:「你这毒妇吃了雄心豹子胆,我女儿你都敢害?」 陈嘉琰的势头极准,那瓶子直直砸在沈画盈头上,将沈画盈的额头砸得青肿了起来。 「我早就知道你不会安什么好心,你送来的东西我都派人拿去检查了,所以便轻易地发现了那拨浪鼓里的古怪。」沈画棠轻轻一笑道,「如今那罪证我可还留着,你以为我当时没发作,就是自个蠢没察觉吗?我早就料到你还会生事,所以特意捏了你这个把柄,想着日后能派上用场,这不,今日就印证上了。各府送的东西我已嘱咐管家清清楚楚地留了明细,你便想抵赖也抵不掉。试问四姐姐,你连我的女儿都想害,我还为何要和你姐妹情深地在外面害别人呢?」 第7章 如今事实摆在面前再清楚明白不过,成国公太夫人轻叹一口气看向成国公:「你女儿心思不正,想着害别人却将自己搭了进去,你看该怎么办吧?」 成国公还未来得及说话,沈画盈却眼珠一转叫道:「我劝你们立即放了我,今日的事我早就留好了退路,若我出了什么意外赵诗婧和我和谋害景王妃的事马上就会传遍京城!现在赵诗婧只是损了名声,若是谋害当朝王妃,你们整个成国公府都脱不了干系,所以想要保你们成国公府的平安富贵,还是快些放了我吧!」 成国公和成国公夫人都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连成国公太夫人都微微皱起了眉。 陈嘉琰冷哼一声:「你想的美……」 却有一只小手突然拽住了他的大手,他有些惊异地一偏头,只见沈画棠微微笑着看向成国公太夫人道:「既然我洗脱了嫌疑,那舅舅家的家事我和思齐就不管了,外祖母和舅舅舅母好好解决吧,我们先告辞了。」 成国公太夫人满意地看着沈画棠点了点头,这丫头,真是个知进退的。 陈嘉琰还欲再说什么,沈画棠索性亲亲热热地挽住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跪着的荷香道:「你跟我来吧。」 说罢便强行拽着陈嘉琰朝外走去,陈嘉琰不愿就这么算了还不愿走,被沈画棠狠狠一下扭在了胳膊上。陈嘉琰很委屈地对上自家媳妇凶神恶煞的眼神:扭我干嘛,我怎么了! 这喜酒这下子也吃不成了,等出了威武伯府的大门,沈画棠将荷香招过来问道:「除了救下你,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荷香犹豫地看了陈嘉琰一眼,沈画棠推推陈嘉琰说:「你先去一边等着。」 「不去,」陈嘉琰显然还在耿耿于怀刚才被掐的一下,「有什么我还听不得了?」 沈画棠无奈,只好说:「有什么话你便直说吧,无妨的。」 荷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王妃救救我家公子吧,他被淑人囚禁在房里,已经……两年未见过光了。」 「公子?」沈画棠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前平阳侯世子么?沈画盈为何不让他出门?」 荷香点点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淑人生性放荡,和公子早就有了私情……自从平阳侯府倒了之后,她就将公子锁在屋里,供她淫玩……」 沈画棠不敢再听,匆匆摆手说:「行了我知道了,我会救他的!你先跟我回去,等我把他救出之后就给你们一笔银子,你们离开京城吧。」 荷香露出感激之色:「多谢王妃!」 沈画棠吩咐了秋水一声将荷香先带回府安顿,不敢看陈嘉琰的脸色就匆匆上了马车,陈嘉琰紧跟着便跨步上来,将她一把搂进怀里调笑说:「你害羞什么?」 「没,没什么。」沈画棠一脑补出那囚禁着**的画面就热血上头,她躲避开陈嘉琰的视线强作镇定道,「我只是觉得沈画盈这般同自己继子……那个,若是传出去对沈家姐妹名声可不好听,幸好荷香告诉我了这个,不然……」 陈嘉琰却将手放在她唇上制止住她要说的话,他好看的眼睛里似乎有星子在闪烁:「我还以为棠棠也想那样对我呢,真是白高兴一场。」 「你……你好歹也是个王爷,怎么能这么自甘堕落!」沈画棠气恼地扭过脸,这孩子不会有受虐倾向吧! 「你怎么对我我都愿意,」他抱紧她将她整个揽进怀里,「若你真把我锁在屋子里只让我见你一人,也是不错的。」 「行了行了,沈画棠瞪了他一眼说,「你真是越来越老不要脸了。」 「我才刚刚二十一岁好不好,怎么就算的上老了?」陈嘉琰好笑道,「刚才你为何要拦着我,你那四姐姐连我们的溪姐儿都想害,你难不成还想对她网开一面?」 「怎么可能,对你和女儿怀有歹心的人我怎么可能还心慈手软,以前的事我没追究那是觉得没必要,」沈画棠看向他说,「可她今日又做出这种事,却是万万饶她不得了。」 「那你还拦着我……」陈嘉琰有些郁闷地嘀咕说。 第8章 「你呀,也是傻,」沈画棠好笑地捏捏他的脸说,「这事还用的着咱们亲自动手吗?沈画盈仗着有几分小聪明,竟敢和成国公府谈条件,但成国公府迫于自己家的名声又不得不答应她。若是我们刚才追究了,那不明摆着不给成国公府面子呢?」 「赵诗婧这样做,我本来就没打算给他们留面子,仗着和我有亲戚关系就这样无法无天,」陈嘉琰冷哼一声说,「就得让他们狠狠吃个亏才行。」 「这可不行,你现在的声势地位,虽是圣上对你的爱重,可也因为你有成国公府这个依托,若成国公府出了什么意外,对你也不好呀。」沈画棠说道。 「那我也不能为了我自己委屈你啊,」陈嘉琰摸摸她的脸心疼道,「你不必这样事事为我着想,我不在乎的。」 「你听我说完啊,成国公一家无甚大过,只是出了赵诗婧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女儿。可经过今天这件事赵诗婧也算是完了,她的过失我们没必要扯在成国公府身上。原先你没娶赵诗婧娶了我,成国公府嘴上不说,心里肯定还是要埋怨的。今日我给他们这个面子,主动放弃追究沈画盈和赵诗婧害我的罪责,他们就不得不承我这个情,以后我们的关系也能缓和上不少。」 「而且,」沈画棠突然笑着勾过陈嘉琰的脖子,「外祖母和舅母在这成国公府里浮沉了这么多年,又岂是好相与的?今日沈画盈虽仗着自己的小聪明唬住了她们,可她将她们女儿害到了这种地步,你觉得舅母会善罢甘休?况且我和沈画盈毕竟落了个姐妹的名分,若是由咱们动手难免落人话柄。所以这事用不着我们动手,成国公府会给咱们一个交代的。」 陈嘉琰此时才明白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还是棠棠看得清楚,刚才我被气昏头了,恨不得一剑杀了你那四姐,这么简单的关窍竟都没想明白。」 「你只是见不得我受委屈而已,」沈画棠笑着说,「咱们今日卖给成国公府这个面子,以后大家相处起来也都好。那边毕竟是外祖家,日后我也还要跟他们往来呢,又怎好闹太僵。」 陈嘉琰弯起唇角,抬起她的下巴轻轻吻在她额头上:「棠棠,你对我真好。不如回去你就把我锁屋子里,让我好好服侍你……」 沈画棠瞬间羞红了脸,推开他道:「住嘴!再提这个我就不理你了!」 成国公府最近一直阴云笼罩,四姑娘赵诗婧的丑事被当着大庭广众的面撞破,唯今只有嫁给郑家三老爷和做姑子两条路可走了。赵诗婧也是个有气性的,坚决不嫁给三老爷那种风流浪子,但满朝官员不知有多少人在等着挑成国公府的错处,成国公府也不能再包容赵诗婧。成国公无奈,和太夫人商议了一番后将赵诗婧送去了山上的庵堂,吃斋念佛,了却此生。 成国公夫人也知晓此事再无回寰的余地,虽然心里难受但还是任由丈夫将女儿送去了庵堂。恰逢春末桃花残,一阵微风卷过地上的零碎花瓣翩翩飞到成国公府人的裙摆上,她看到这一地凋残,不由得又想起了女儿剃去一头青丝,伴着青灯古佛的孤零景象,一时没忍住便落下泪来。 她身旁的大丫鬟紫兰瞧见她这个样子心里也跟着难受,忙劝慰说:「夫人,别难过了,四姑娘若知道了,也会心疼的。」 「我不是难过,我是怪我自个,当初为什么没有教好她,」成国公夫人擦擦自己的眼睛说,「她一步错,步步错,如今竟遭人算计落了个这么下场。我只知给她富贵荣华的生活,却连她坏了心术都不知道,她若无害人之心,又焉会落得这个结局?」 「等过段日子风头过了,国公和老夫人的气消消,我们再将四姑娘接回来便是。」紫兰安慰说。 「只盼着她能早日醒悟,不然接回来还是会接着犯错,幸好景王妃识大体没与我们计较,不然谋害当朝王妃,你道这是什么罪名?」成国公夫人叹了口气说,「我只有婧姐儿一个嫡亲女儿,平时便疏于了对她的管教,让她总觉得自己是国公府的小姐便可以无法无天了。其实愈是我们这种人家,就愈要谨言慎行,可能一点小小的错处就会被人捉住借题发挥。因此我虽心疼她,却也知晓不能因为她影响到国公和谦哥儿的仕途。你看那景王妃就知晓这个道理,她虽出身小门小户可言谈举止从不骄狂躁,也难怪思齐看不上婧姐儿能看上她了。」 第9章 紫兰也不知再说什么,只能跟着成国公夫人叹气难过。 「算了,让她收收性子也好,这件事也算给咱们国公府敲了个警钟。婧姐儿这好歹也留了条命,若真由她胡闹下去兴许就是国公府的满门灾祸,」成国公夫人美丽的脸庞上尽是忧色,「回头我备上厚礼去景王府好好感谢感谢人家,毕竟景王妃肯将这事儿扔给咱们处理,已是给足了咱们面子了。」 紫兰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问道:「可夫人,四姑娘如今这个样子全是因为前平阳侯夫人啊,她那么威胁咱们难道就这么算了?」 「算了?怎么能算了?」成国公夫人眼中流露过一抹狠色,「若不是她挑唆,婧姐儿如今又怎用得着年纪轻轻去做姑子!婧姐儿也真是糊涂,那前平阳侯夫人是什么人她也敢同她来往!我调查过了,那女人在这京城里不知和多少男人暗地里有染了,觉得有几个男人护着便对我这成国公府有恃无恐了?」 「可她那般威胁咱们,万一真……」紫兰有些不放心地说道。 「用不着我们亲自动手,」成国公夫人冷冷一笑,「这女人也是胆子大,什么男人都敢碰。我早已经查探清楚了,她那么多姘头里面,其中有一个就是荣颐公主的驸马爷,永其侯府的公子。」 紫兰一惊:「那驸马爷虽是个侯府世子,可手上一点实权都没有,要不也不会娶公主了。这前平阳侯夫人勾搭他做什么?」 「正经老爷公子哥儿谁犯不着跟她一个寡妇有牵扯,她那些姘头都是高门大户里的纨绔,她以为仗着那些人的家族势力便能护她个周全了?这荣颐公主整日没事情做就盯着自个的驸马,你说我们若是将这事透给了公主,她会怎么做?」成国公夫人冷笑道。 「那荣颐公主虽然表面上看着和气,实际上却是出了名的善嫉,要不这驸马爷院子里连一个小妾都没有了,可偏偏她是公主,这驸马爷纵使心中有怨也不能说。」紫兰恍然大悟道,「也难怪这驸马爷要冒着这么大风险和那前平阳侯夫人有牵扯了,大概是在家里憋坏了才在外面偷腥的吧。」 「荣颐性子寡淡无趣,日子久了男人自然是感到无趣。可不论荣颐有多管不住自个的男人,她身为皇家公主的尊严却在那摆着呢。若是她知道了驸马爷竟敢和一个寡妇不清不楚,我们再适当地添油加醋一番,那……」成国公夫人轻轻掐下一段花枝,放在手里细细端详着,「这花儿虽好,可终究过了花期了,也该败了。婧姐儿纵使有万般错,她也是我的女儿,对于算计利用她的人,我绝不放过!」 ☆☆☆ 没多久夏日就到了,沈画棠巡视了一圈铺子回来已是出了一身薄汗。回到王府的时候看到几个穿着艳丽的妇人正朝北胡公主那边的院子走去。 「这是干什么呢?」沈画棠随口问道。 「这几日太妃都在忙着给二爷选妻呢,」妙语朝那边看了看答道,「可这二爷眼高于顶的很,却是哪个都瞧不上。这不,这京城里有门道的妇人快被太妃召集一遍了。」 沈画棠轻轻「嗯」了一声,也没再理这件事情,吩咐莲藕杏枝说:「帮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等沈画棠沐浴出来,便换上了一件胡袖水蓝素袍,她估摸着陈嘉琰也快回来了,便吩咐了金雁听雪前去摆饭,自己却感觉有些疲惫,便坐在房里的红漆描金万福团花背靠椅上,随手翻了翻话本子。 正翻着,秋水突然面色泛红地跑进来,沈画棠抬眼看了她一眼笑着摇了摇头说:「不是让你盯着溪姐儿吗,怎么自个跑这儿来了?」 「咱姐儿和川少爷玩得好着呢,用不着我,」秋水跑得有些累了,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口说,「王妃,刚才我听到了信儿,说是前平阳侯夫人死了。」 沈画棠翻话本子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静静地看向秋水说:「怎么死的?」 「被下人发现死在了家里,」秋水颇有些唏嘘地说道,「沈画盈脾气古怪,从来不叫下人离的太近,若是有人不得她的吩咐前去打扰,她就大发脾气。这次也是整整三日没出门,才终于有下人憋不住前去查探的,那尸体……都有点味了。」 第10章 沈画棠叹了口气摇摇头说:「这成国公夫人也终是有所动作了。」 「她这人这么坏,本来是万万不值得同情的,可她那死状却是有点惨了,」秋水撇撇嘴说,「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要羞辱她,她的尸体被发现之时什么也没穿,而且,而且……」 沈画棠注意到秋水难以启齿的神情,追问说:「而且什么?」 「后来有大夫来察探她的死因,发现她是怀着身子的。」秋水轻叹了口气说道,「听说是被下毒害死的,但下毒的人却怎么都寻不到。」 沈画棠瞬间便明白了秋水话里的意思,一个寡妇,却被发现怀着孩子莫名其妙地死于非命。非但这沈画盈的性命没了,还要在死后遭受各种非议,看来这下手的人真是狠,不但要了沈画盈的命,却连她做的丑事也要一并揭了去,所以派人扒光了她的衣服,只是这孩子,恐怕是害她那人都未曾想到的了。 沈画棠眼前突然掠过前些日子被自己送走的施子阳那清秀的眉眼,少年由于就不见光,皮肤有种病态的苍白羸弱,猛一看过去有点像年少时候的容云鹤。大概沈画盈对容云鹤也是真心喜欢过的吧,虽然当初她存了攀富结贵的心思,但那也是她生命中为数不多的纯白岁月。她想起施子阳声音低低地朝她道谢,他的腿不知为何有点不易察觉的跛,荷香扶着他慢慢消失在船港处,两个人的背影都是同样的瘦弱单薄,却映在那夕阳的余晖里生出了些希望的意味来。 她给了他们一笔钱,足够他们安稳地渡过下半生,虽再也过不了富贵繁华的日子,却也可好好享受细水长流的平淡人生。她不知道沈画盈到底对施子阳做了什么,导致他成了现在这个孱弱残疾的样子,她也不知道那个随着沈画盈一起死在腹中的胎儿到底是不是施子阳的。据她所知,沈画盈有不少男人,大概她自己也不知晓孩子到底是谁的吧。看这事的手笔,应该就是她某一个情人的妻子所为,只有女人的嫉妒心才会做到这个份上。 秋水却在担心旁的:「王妃,这四姑奶奶如今死了还落了个声名狼藉,她毕竟是你姐姐,不会对你和三姑奶奶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吧?」 沈画棠轻轻一笑:「影响自然是有的,就像她说的,我和她是姐妹,就算关系再恶劣在旁人看来我们也是被联系到一块儿的,这就当是我们姐妹一场我最后还她的。秋水,那些非议都是一时的,只要我和三姐姐自个行的正端的直,流言蜚语污名脏名都会很快过去的,你不必为我担心。」 「王妃现在和那个臭鸭蛋一样的沈家也不大联系了,」秋水撇撇嘴说,「要真说也没人敢说到王妃身上,三姑奶奶也已经出嫁,如今和三姑爷感情蜜里调油似的,也是无妨的。只是这明川小少爷前有沈明修那样的哥哥,后又有沈画盈这样的姐姐,这说亲事恐怕要受到影响的。」 沈画棠想了想,叹口气道:「好在明川现在也不着急娶亲,他今年不过十六,便是再等上几年也无妨。嫣姐儿和哲哥儿还小,倒也是无所谓的。」 「那便好那便好。」秋水松了口气道,「只是老爷这回可惨了,前段时间刚因为沈明修那事被弹劾一番,今遭沈画盈又出了这般丑事……」 「是啊,」沈画棠也轻轻蹙了眉,「我总觉得沈家还会再出事,有刘氏和她那个疯疯癫癫的女儿在,指不定又要捅出来什么。所以我想着让明川也过继到尚书大人那边才好,娘自然是没意见的,只是我觉得沈家那边不会放人。」 「可不,沈家如今只有川哥儿一个出息的了,老爷又怎么可能松口。」秋水也跟着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此事也急不得。沈画盈那边,派人打点一下她的丧事便是。她落了个如此名声,丧事也不能大办,父亲肯定也不会愿意管这摊子事,大概也只有四哥哥去给她收尸了吧。」沈画棠将碎发捋到耳后说,「昕然怀着身孕,也帮不上什么忙,咱们派人前去帮帮,也算是全了这姐妹的情面。」 「王妃这可是在难过?」秋水犹豫地问道,「她那种人不值得的。」 「我没有难过,」沈画棠笑了笑说,「我和她素来没什么感情,她又三番几次地想害我,我又怎会难过呢?只是心里有些感慨罢了,觉得这世事无常,往日飞扬跋扈虚荣到不可一世的沈画盈,如今竟已不在了,对照之下才觉得今日的一切来的如此珍贵。这膳食准备得应该也差不多了,我们过去吧。」 第11章 膳食准备好,陈嘉琰也回来了,溪姐儿还小,只喂了一些豆制类和粥膳便由奶妈带下去睡觉了。沈画棠和陈嘉琰用完饭也回了房,陈嘉琰随手将外袍往架子上一搭:「我去沐浴,你先歇息吧。」 沈画棠点头应下来。可等陈嘉琰沐浴完出来却发现她还没睡,反倒是在油灯下缝一件盘锦彩绣小褂。陈嘉琰大步走过去将她手里的东西夺下道:「光线暗,对眼睛不好,还是快歇下吧。」 沈画棠却抬起头看向他,晶莹剔透的眸子里似乎有秋水在荡漾。 陈嘉琰心漏跳了一拍:「怎么,是你四姐姐的事让你不舒服了?」 沈画棠摇摇头一笑说:「没有,我就是觉得现在很幸福,仔细想想,我若遇不到你,如今还不知是个什么光景呢。」 「就算遇不到我,依照你的聪明,也不会过得太差,」陈嘉琰也坐下来看着她说,「只是,我可就凄惨了,这么说起来,我们还是要感谢你四姐姐呢。若不是她作弄你,我也遇不到你了。」 沈画棠主动偎到他怀里,有些闷闷地说:「那若没有我,你也会娶什么赵小姐佟小姐的,又怎会过得凄惨?」 「自打从第一回遇见你,我就不可能娶别人了,」他将她的脸抬起来仔细看着说,「第二回你跌进成国公府的院子时,也彻彻底底地跌进我心里了。我觉得最遗憾的就是你没能见我父王一面,自从在成国公府遇见你我就跟父王说,我有了喜欢的女子,可那时你年纪太小了,我也没办法上门提亲,也没办法将你带去让父王瞧瞧。」 沈画棠有些不易察觉的紧张:「那……父王怎么说?」 「父王当然是支持我的,」陈嘉琰笑笑道,「你别看父王平时对我严厉,在这种事情上可是很开明的。人人都觉得父王和母妃是政治联姻,其实他们两个也是两情相悦才在一起的。」 「这样啊,」沈画棠放下心来,「听说母妃长得很美,是京城第一美人呢。」 「那时候我还小,并没有记住母妃长什么样子,」陈嘉琰揉揉她的脑袋说,「在我眼里最美的是你。」 「嘉琰,你……」沈画棠犹豫了一下才鼓起勇气说,「你相信人有前世吗?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我的前世我却是记得的。前世的我并不比今世投的胎好到哪去,我自小便是孤儿,后来被祖母捡了去独自抚养我长大,可后来祖母生了病。我一天做很多很多事来攒钱给她治病,可她最终还是离开我了。后来,我也出了点意外然后离世了……再然后……」 沈画棠抬起头看向陈嘉琰说:「就来到了这里,遇见了你。」 陈嘉琰抹去她眼角不经意间落下的泪,语气小心地说:「棠棠,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而已,所以我一开始有心防性子冷漠,并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只是我不太会表达而已。」沈画棠靠紧他突然轻轻一弯唇角,「我也没骗你,前世我真的叫苏唐。」 陈嘉琰轻拍她后背的动作一顿:「那事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对你这么苛刻。虽然你今日说的这些话……有些超出我的认知,但我相信都是真的。棠棠,你以后有我了,从前的不幸都过去了。」 沈画棠抬头看了他一眼,男子清俊的面庞棱角分明,好看的眸子里此时柔情似水,这人的脸真是好看到犯规。她心中一动,突然有些笨拙地扑下他的身子。 …… 第12章 「棠棠,我可能过段日子要出征一趟了,西桑最近有挑事的势头……」 沈画棠沉溺于情、欲中的脑子骤然清醒起来,可身下一阵急剧过一阵的冲击让她来不及回答什么,她只轻轻「嗯」了一声,便随他一起在这人间极乐中恣意沉浮起来。 乾元十三年夏,西桑巨变,西桑世子尉迟霖用计连杀七位长老,血洗西桑权力中心,将分割多年的权势再次聚拢,并提携自己的心腹,王廷新贵慕容千越为大将军,借道北胡,以迅疾不及掩耳之际攻打大齐靖州。 而靖州守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兵败如山倒,西桑直夺靖州,进而朝大齐的水土富饶之地云州进犯。一时之间,西桑之攻势势不可挡,天下大乱。 而此时,距离西桑和北胡与大齐订立的十年称臣条约刚刚过。 乾元帝大怒,命景王挂征西将军印充江越总官兵前去收复靖州,击退西桑。此外,与景王一同出征的还有成国公府长子,右都督赵益谦以及武安侯爷,左都督萧正远。 由于事件紧急,第二日一早陈嘉琰便要出征。他匆匆回到府中,见家中已摆好了膳食,沈画棠穿着一身浅青色缎子圆领直身长衣,正温柔地垂着头地抱着溪姐儿坐在桌前,见陈嘉琰回来,溪姐儿愉快地伸长白白胖胖的小手:「爹爹!」 陈嘉琰脸上神情稍稍缓和了一下,伸手接过溪姐儿抱起来,爱怜地摸摸她的小脸说:「想爹爹了没?」 沈画棠也站起来,笑着将溪姐儿又接回去:「给我吧,你明日便要出征了,不要累着了。」 陈嘉琰怔了一下:「你都知道了?」 沈画棠点点头,抱过溪姐儿坐下说:「先用饭吧。」 溪姐儿跟沈画棠闹腾了一会便累了,奶妈和妙语接过溪姐儿将她带了下去。沈画棠拍拍有些酸痛的胳膊,看向对面的陈嘉琰问道:「行装我都给你收拾好了,我仔细检查过好几遍,应该没什么遗漏的。」 陈嘉琰略略有些惊异地看了她一眼,沈画棠似乎看出了他眼中的疑惑,微微笑着说:「你不前些日子就告诉我西桑不老实了么,自那日起我便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这件事情了。」 「棠棠,」陈嘉琰深吸了一口气说,「我这一去不知要多久,你……」 「我和你一起去,」沈画棠打断他有些忐忑地说,「我的东西也都收拾好了。」 「不行。」陈嘉琰想都没想就拒绝说,「那战场上危险的很,刀枪无眼,到时候我顾及不到你。」 「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你去年教我骑马我已经练得很熟练了,不会拖慢你们行程,而且你在前方打仗我只是想在后方好好照顾你,也不会乱跑的……」沈画棠有些着急地解释说。 陈嘉琰摇摇头,神色不容置疑道:「棠棠,其他事我都可以依你,唯独这件不行。打仗不是儿戏,战场上的残酷你想象不到,你毕竟只是一介女子,我不能让你犯这个险。」 「……好吧。」沈画棠垂下眸子,神色有些黯淡。 陈嘉琰不知该如何劝慰她,瞅着她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说:「棠棠,你不必为我担心,我不会有事的,你在家好好等我回来。」 沈画棠抬起头来,努力挤出来一个笑来:「嗯。你快用饭吧,明日之后就吃不好了。」 陈嘉琰点点头,不再说话专心用饭,他吃了几口突然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你怎么只用些清粥小菜?不舒服吗?」 「没有,」沈画棠矢口否认道,「天气燥热,不太有胃口而已。」 「那等我不在家的这段日子,你可不能这样不顾惜自个的身体。」陈嘉琰不放心叮嘱说,「到时候我会让桂嬷嬷好好看着你的。」 沈画棠突然站起来,在陈嘉琰惊异的目光中走到他身边坐下,然后伸手轻轻揽住了他的腰,将头靠在他肩上道:「我舍不得你。」 陈嘉琰的动作一滞,放下筷子搂住她说:「我也舍不得你,我会早日归来的。」 「不必,」沈画棠抬起头来有些急切地说,「你不必挂念我,我会在家好好的,你不要贪功冒进,一切小心谨慎,凡事保持十二分的警惕,万万不可落进他人的圈套里。如果战事不吃紧,记得给家里报个平安,我会好好地等着你回来的。」 第13章 陈嘉琰握住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睛说:「好。」 沈画棠又有些担心起来:「你以前有没有打过仗啊,你要跟其他将领搞好关系,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就是上下离心。成国公府世子是右都督吧,他会不会因为他妹妹的事记恨你啊……」 陈嘉琰弯弯唇角将她搂进怀里:「这个你尽管放心,我和大表哥是十几年的兄弟了,他这个人光明磊落,品行纯良,和赵诗婧不一样的。赵诗婧的所作所为,他以前就训斥过无数次,只可惜赵诗婧被娇惯坏了,不肯听她大哥的。上次赵诗婧害你大表哥还来上门道歉过,只是那日你去巡视铺子了不知道而已。」 「那就好,」沈画棠这才放下心来,「其实也怨不得国公夫人娇惯赵诗婧,她先前就夭折了两个女儿,好不容易才得了赵诗婧这个女儿,自然娇惯一些。若是她能改过,我也不会再追究的。」 「谦大哥还很赞同将赵诗婧关在那庵堂里的,他这个人是非分明,认为做错事了就该惩罚。还有我自幼便跟着父王来回征战,大大小小的战役我从来没落下过,十年前的盟约也是我亲眼看着立下的,而且父王在实战中也教授了我不少行军打仗之法,再加上有其他将领帮衬,只要我小心行事一定没事的。而且父王去世之前我一直在都督府待着,和他们也都是熟识了,关系很好。」 「那西桑你了解过了吗,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而且对他们传出来的消息你也不要尽信,说不定是故意迷惑你们的。必要时候还是要采取些计谋,好好了解清楚情况才行。」沈画棠又接着叮嘱说。 陈嘉琰一一应下,沈画棠还是不放心,又好生叮嘱了一番。月光透过窗棂静静地映在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上,似乎在轻言轻语地宣读着这场离别。 第二日一大早陈嘉琰便出征了,沈画棠一直目送他出了城门,直到看不见他们的影子,才将马车帘子放下来说:「回去吧。」 甄芊有些不放心地帮她把了把脉道:「王妃本就经常晕马车,这一大早地便偷偷来送王爷,也不怕自个身子吃不消。」 甄芊已于去年嫁了王府的年轻管事,如今已做了妇人的打扮,沈画棠冲她温温一笑说:「无妨的,我就是胃里有点难受。」 「这有孕了能不难受吗,」一旁的秋水插嘴说,「王妃你也不说给王爷知道。」 沈画棠白了她一眼:「说与他做什么,这行军打仗本就不是小事,我这刚一有孕他就走了,他若是知道了这个消息还不得时时挂念着我,这在战场上可是容不得一点分神的。」 秋水自知理亏,低下头说:「婢子知晓了,可您昨日还想跟着王爷一起去呢,婢子在旁边听见了一耳朵可急死了,您怀着身孕该怎么去啊,可偏偏还不敢说。」 沈画棠轻轻垂下眼轻声说:「我知道,可我舍不得他,所以心里还是盼望着能跟他一起去,虽然明知道他不会带我去。」 秋水看着她黯然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拍拍她说:「行了王妃别难过了,等王爷回来就能抱个大胖小子了,多好!」 沈画棠不由得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会是个小子呢?」 秋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我猜的嘛。对了王妃,听说西桑这次攻打咱们可是借道了北胡呢,这样一来咱家的那位太妃身份地位岂不是很尴尬?」 「女人本就是政治博弈的牺牲品,从她代表北胡来和亲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为北胡所抛弃了。」沈画棠轻轻摇摇头说,「算了,多想也无益,我回去要好好养胎,王爷不在了,我得倍加小心才行。」 秋水点点头立马振作起来:「嗯!」 自从陈嘉琰走后,沈画棠就闭门谢客,只偶尔去画芷那里走走。画芷已经于去年又生下了一个女儿,贺瑾瑜及他的寡嫂人都很好,丝毫没因为画芷没生男孩就为难她。反而贺瑾瑜觉得画芷几年就生了两个孩子实在辛苦,对她更加疼爱怜惜,但凡沈画芷有个什么想吃的他都乐呵乐呵地亲自跑去买。 转眼夏去秋来,沈画棠的身子已经四个多月了,小腹也微微隆了起来,因此之前已经有了一次怀孕的经历,沈画棠此次显然有经验了许多。再加上由桂嬷嬷在一旁仔细调理着她的饮食,这几个月倒也都平平安安地过来了。 第14章 还有因她不宜过于操劳,铺子那边的事也都交由了赵诗茵及沈画芷妙语等人管理。赵诗茵知晓沈画棠又怀孕了,时不时地便来看她,顺便逗逗溪姐儿。赵诗茵自从成婚之后变得女人味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的,让人见之便心情倍好。 这日沈画棠正在午睡,就听得一阵挑珠帘细碎声响起,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也许是因为陈嘉琰不在让她缺乏安全感,最近睡眠都浅得紧,只见妙语正亭亭站在她面前,见她醒了轻声说:「王妃,三姑奶奶来了。」 沈画棠忙坐起来,这时身穿湖蓝银米珠竹叶衣裙的沈画芷已经跟着走了进来,看见沈画棠起身的动作忙将她按下去说:「你怀着身子,快别乱动了。」 「姐姐怎么这时候来了?」沈画棠还有些困得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说,「我最近嗜睡的很,姐姐别笑话我。」 「瞧妹妹这个样子应该是还不知道吧,」沈画芷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我本来是想来跟妹妹商量商量的,既然妹妹还不知道……」 沈画棠有点紧张地抓住沈画芷的手:「怎么了姐姐,是出了什么事吗?」 沈画芷面色凝重起来:「是沈画鸢出了事。」 「沈画鸢在宫中待着能出什么事?」沈画棠有些奇怪,这沈画鸢虽然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可毕竟是个懂得进退的,应该不会像刘氏和沈画蕊那般疯疯癫癫的乱找事才是。 「妹妹也知道,咱们这位大姐姐是个心气高的,一直想做人上人,享受这世间至高的富贵荣华,可在宫中最能一举登天的方式,无非是怀上皇嗣,」沈画芷轻轻开口说,「沈画鸢进宫多年,此次终于怀上孩子了。」 「这不是喜事吗?」沈画棠更摸不着头脑了,虽然她不喜欢刘氏和她的子女,可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沈画鸢既然有这个命,她也不会说什么。 「可是,刚有这消息沈画鸢便被扣押了起来,」沈画芷顿顿才说,「我听说,孩子不是圣上的。」 沈画棠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当真?」 沈画芷神色沉重地点点头:「所以我才这么急着找你来商量,这事万一真是实的,那沈家满门都逃不了。妹妹你是沈尚书家那边的女儿自然无妨,我也已经出嫁受不了多少牵连,可明川刚考取了功名,万万不能因为这种丑事将他耽误了啊。」 沈画棠猛地一激灵,忙喊过妙语:「帮我拿来进宫面圣的衣裳,我这就进宫去求圣上。」 沈画芷吓得忙拦住她:「我的好妹妹,你自个还怀着身子呢,这事急不得,万一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姐姐你有所不知,趁现在这事还没发酵开来,我要赶紧把明川撇出去了,明川这孩子这么出息,万万不能叫沈画鸢将他毁了呀。」沈画棠按住沈画芷的手,神色焦急地说。 「可是你现在去,岂不正冲到圣上的气头上,」沈画芷还是不放心地说,「这种事任哪个男人都受不了,更别说那个人还是圣上,万一圣上生气迁怒到你可怎么办。」 「我知道,」沈画棠叹了口气说,「可明川是我的亲弟弟,就算惹怒圣上我也得去。姐姐你放心,圣上上次本就有件事有愧于我,再加上嘉琰还在外面出征,顶多惹得圣上骂我几句,我求他的事他还是会同意的。」 沈画芷见劝不动她,只好由着她穿好衣裳梳妆收拾好,沈画棠刚穿戴齐整准备出门,便听得莲藕通传说杨氏来了。 沈画棠有些诧异地迎了出去,只见杨氏已经先她一步进了门,杨氏瞧见她这个样子步履匆匆地走过来责备道:「你这孩子,这是要去干什么?」 「娘,沈画鸢出事了,我怕牵扯到明川,正打算进宫去求圣上呢。」沈画棠语气有些急地说道。 「我就知道,」杨氏轻轻白了她一眼说,「可你心疼明川也不能不顾惜自个身子啊。我们今日也是得了这个信,我就立马寻了老爷叫他进宫去求圣上了,提的正是明川的事。现下已经解决啦,你就不用担心了。」 沈画棠刚才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她有点不可置信地看向杨氏道:「真的吗?」 第15章 「真的。刚才老爷已经去求过圣上了,说是将明川也过继到咱们家来,这样你大姐的事就牵扯不到他了,」杨氏轻轻叹了口气说,「端嫔秽乱宫廷,又犯了欺君之罪,恐怕……」 「娘,现在圣上正在气头上,他没为难尚书大人吧?」沈画棠有些担忧地问。 「没有,老爷从未求过圣上什么,就此一遭,圣上虽然脸上不好看却也同意了。」杨氏答道。 沈画棠眼睛一酸便落下泪来:「娘,您和尚书大人对我可真好。」 杨氏慌忙拿绢帕擦掉她的泪,嗔怪说:「怎么还哭了呢,娘为你做点事也是愿意的,我活了这大半辈子也没有什么盼头了,就算为了你和溪姐儿,这明川我和老爷也得救啊。」 沈画棠忙抹干净眼泪:「这沈画鸢做出这等事如此丢人,就算为了全上宫廷的颜面,也不能叫这事闹得众所周知啊。」 「这恐怕就是有心人为之了,」杨氏沉吟道,「这消息走漏的这么快,估计京城各大世家都已经知晓了,你又怀着身孕,娘担心恐怕会有人拿此事来做文章。棠儿,我听说这端嫔犯的事还不只这一桩呢。」 「这已是满门抄斩的大罪了,她还犯了什么事儿?」这下沈画棠更惊讶了。 杨氏轻轻叹了口气:「你还记得丽嫔吧?就是鸿胪寺卿的女儿,前年难产去世了的那个。」 沈画棠点点头,这个丽嫔她自然是记得的,当初她陷害昕然入不了宫,后来在宫宴上碰见她她还托自己对昕然致歉,可后来就听说她因为难产去世了。沈画棠当时也在孕期,还摸着自己的肚子心里有些不舒服。如今依照杨氏这话的意思,丽嫔的死还和沈画鸢有关系了? 杨氏知晓沈画芷也不是外人,看着她们俩摇摇头说:「据说,当年丽嫔的死,就是端嫔害的。」 「这不可能,」沈画棠立马否认道,「沈画鸢虽然一向心气高,不服输,可不至于这么蠢弄个谋害皇嗣的罪名啊。」 「沈画鸢和罗贵妃交好,当年的事到底谁是主谋很难说,可是康国公府根深叶茂,现在还动不得。若这事沈画鸢真参与了,这个罪名她就担定了。所以端嫔现在声名狼藉,谁知是何家的手笔还是罗家。」杨氏心情复杂地说。 「想不到最终为沈家带来灭顶之灾的居然是这个最优秀的嫡女沈画鸢,」沈画芷语气有些嘲讽地说,「父亲当年筹志满满地送她进宫,可料想到今日的结局了?」 沈画棠沉吟了一下:「娘,我看您先把溪姐儿和明川带去你家住一段时间,顺带把明川入族谱的事给落实了,沈家那边这段时间定乱的很,但我还是会叫人过去将明川的名字除去的。明川跟我不一样,他是男孩儿,这事儿还是郑重一些好。」 杨氏一听溪姐儿也来顿时心情大好,她握住沈画棠的手笑着说:「棠儿,这事你不用担心了,我家老爷方才说了,圣上在发落沈家的时候,会把川哥儿的名字划去的。你的名字也早在前两年圣上便吩咐了沈少卿给抹了个净。」 沈画棠惊讶道:「圣上一向不喜见我,难得对我的事这么上心。」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圣上是你和王爷的皇兄,自然对你们的事上心。这事虽是老爷求圣上的,可圣上好像早就料准了老爷的意思,什么也没多问便同意了。」杨氏说道。 沈画棠有点受宠若惊:「是吗,可能是圣上觉得王爷在外面打仗劳苦功高的,所以给了我这个面子吧。我这段时间怀着身子也没办法照料溪姐儿,就劳娘费心了。」 沈画棠知道杨氏一直想和溪姐儿多相处相处,原先陈嘉琰在家她没好意思提将溪姐儿送去尚书那里,现在正好趁这个机会让溪姐儿多陪陪杨氏。杨氏的女儿很小就过世了,她从心底一直就渴望着小女孩的亲近和陪伴的。 「不费心不费心,」杨氏笑着说,「既然圣上开恩,那棠儿你就可放心了。只是……」 沈画棠忙说道:「娘有话直说无妨。」 杨氏犹豫了一下道:「虽然我知道沈家对你不好,但是现在出了事,若是你无动于衷,难免会落人话柄。」 第16章 沈画棠点点头:「这个我自然是想得到的,娘你放心,我会去圣上面前给他们求情。父亲虽对我没什么恩情,可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 杨氏这才放心下来,又仔细询问了沈画棠这段时间的饮食和身体状况。明川也紧接着得知了这件事,没多大会便从翰林院赶了回来,沈画棠向他解释一番后,便让明川带着溪姐儿跟着杨氏回了她家,要赶紧把这事处理好以免夜长梦多,绝不能留给别人借题发挥的机会。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厅堂瞬间冷寂了下来,沈画棠揉了揉肚子,拉过站在一旁的沈画芷道:「姐姐,陪我出去走走吧。」 沈画芷点点头,两个人便一起逛着朝绿园走去。秋风过耳,满目凋残,前些日子还满目葱郁的绿园此刻已是一片碎黄。一阵秋风吹过,满树金黄的枯叶都争先恐后地朝地上扑来。沈画棠瞧见这景象,突然轻轻笑了出来。 「你怎么了?」沈画芷立马关切地问道。 「我突然想起沈画鸢刚进宫的那会,沈家宾客满堂,房中布置也焕然一新,那时候何等风光,太太何等得意。如今,却如这满目的秋色一般凋残殆尽,再也回不到往日的光景了。」 「这沈家的好风光也太短了些,」沈画芷唇角隐隐讥讽,「想当初刘氏这么苛刻折磨我们俩,如今她儿女俱毁,真真如丧家之犬一般了。」 「这也正是我想找姐姐说的,」沈画棠温温一笑道,「我知道虽然姐姐这些年过得顺风顺水,日子安稳,但却从未放下过心里的怨念。」 「她害死了我亲娘,我从未忘记过这回事,」沈画芷手指关节捏得隐隐发白,「我一直忍气吞声没有发作,可这不代表着我忘了,我一直在等待着机会。谁知这刘氏作恶多端,报应竟来的这么快。」 沈画棠轻轻握住沈画芷的手:「姐姐,沈画鸢与人私通,谋害皇嗣,罪不可赦,唯有一死。再加上之前沈画盈那事,恐怕这段时日会有很多关于咱家女子的非议,姐姐别放在心上,挺挺就过去了。」 沈画芷缓和了一下神色,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知道,这段时间我尽量不出门,你也好好养胎,切莫为那些流言蜚语动怒。」 「姐姐就放心吧,但沈画鸢秽乱宫廷名声太难听,若坐实了便是满门抄斩,不知圣上会不会给沈家留几分情面。」沈画棠叹气说。 「妹妹毕竟是王妃,若是真这样落定了对妹妹影响也不好,圣上应该会看在你的面子上网开一面,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沈家这次是真的完了。任谁也想不到,当初沈家最不受重视的女儿,如今成了沈家的保命符。」沈画芷摇了摇头说道。 「我会去向圣上求情,求他饶过沈家满门性命,」沈画棠微微一笑说,「到时候沈家那位太太就完完全全地落到了姐姐手里,任姐姐处置了。」 沈画芷一怔:「这……」 「若想她死容易的很,可一死了之也太便宜她了,」沈画棠冷哼一声道,「这些年她欠下的人命债,也是时候该还一还了。以前她仗势欺人,苛待子女,现在她什么也不是了,一落千丈,低至尘埃,任谁都能踩上一脚,这才是她该有的下场。」 沈画芷定了定神,也有些残忍地弯起了唇角:「对,我姨娘的仇,终于可以得报了。」 沈画鸢的丑事虽然被有心人传得人尽皆知,但宫里却一直没传出来个实信,日子久了关于这件事的猜测也变得纷乱不休。沈君阳被停职在家,沈老太太也经不住这个打击,一病不起。 秋光如洗,天色碧蓝,沈画棠穿了金罗绣鸾华服,配了红宝石镶珠头面进宫面圣。近五个月的肚子微微隆起,妙语在一旁扶着她,一刻也不敢放松。 到了景泰殿,宫人通传后皇上便将她招了进去,妙语留在了外面。沈画棠到时,皇上一身明黄色的常服正在翻阅奏折,沈画棠忙跪地行礼:「妾身参见陛下。」 皇上眉头一皱,将奏折一扔道:「快起来,你怀着身孕不必行礼,李公公,给景王妃赐座。」 沈画棠还从未在皇上跟前有过这个待遇,有些忐忑地扶着肚子在花鸟宝座上坐下来,轻灵的双眸小心翼翼地抬起来瞅向皇上,却恰好撞上了皇上朝她看来的目光,吓得沈画棠立马低下头去。 第17章 皇上嘴角一弯,依旧是一贯刻薄的语气:「你不用这么看着朕,朕知晓你今日是来干什么的。朕听说你让小郡主去了沈尚书家?」 沈画棠毕恭毕敬地回答说:「是,妾身家里最近非议多,王爷还不在。还是去母亲那里妥当一点。」 「溪姐儿也好久没进宫来了,说起来朕倒是有点想她了。」皇上笑笑说,「你这算不算是在暗示朕,要朕对沈家网开一面?」 沈画棠依旧垂着头不敢看他:「我知道若是叫陛下放过沈家,陛下心里肯定不舒服,但沈家对妾身毕竟有些生养之恩,妾身还是要来求一求的。」 「你来求了,怎么做就是朕的事了,你是这个意思吧?」皇上笑着说。 「妾身没有这个意思。」沈画棠把头垂得更低了,不由得在心里埋怨皇上,你知道就行了,干嘛还说出来叫她难堪! 皇上似看出她的窘迫,微微缓和下了语气说道:「你放心,朕确实心里不悦,但沈家毕竟也算是你的娘家,若是真满门抄斩了,以后你的日子会更难过,朕知道因了你的身份这京城一直颇有微词,就算看在你的面子上,朕会给沈家留个最后体面的。」 沈画棠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还不肯相信一向不喜她的皇上竟对她说出了这般话。 皇上也有些别扭地干咳了两声:「咳咳,朕可不是为了你,思齐还在跟西桑作战,朕只不想叫他担心罢了。而且沈君阳这些年虽无大功,却也无过,因为一个女人之失就要掉沈家老小的全部性命,未免也太残忍了些。」 沈画棠立马拍马屁说:「陛下真是千古明君!」 「只是端嫔和那孽种的性命朕却是留不得,朕会对外宣称端嫔是因欺君之罪被赐死,沈家抄家,但念在沈少卿为朝廷劳苦多年的份上饶过沈家满门的性命。到时候沈家每一个人都是丧家之犬,任你处置,朕知道沈家以前薄待你,正好你可以趁这个机会讨回来了。」皇上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虽然思齐现在不在,但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朕会像他一样……护你周全的。」 「谢过皇兄!」 沈画棠忙站起来朝皇上行礼,可刚跪下去一半就被皇上不耐地呵止住:「行了!忘了朕刚刚怎么跟你说的了?」 沈画棠讪讪地站起来,不经意地揉了揉肚子:「多谢皇兄关心。」 皇上显然还不太习惯她这样称呼,念及往事不由得轻轻一笑:「这么些年除了思齐,还从未有人叫过朕皇兄。皇家兄弟就是如此,虽亲为手足,却分隔各地,不得不彼此防着。」 沈画棠心中一动:「……皇兄,妾身听说丽嫔被害和罗家有关?」 皇上手指关节不经意地一紧:「罗家几百年的势力,要动起来不是那么容易。」 「王爷不在京中,皇兄万事还要加倍小心才是,不要给了心怀叵测之辈可乘之机。」沈画棠轻声说。 皇上似乎有些疲惫地一笑:「朕知道,你好好养胎,不顾忧思过多。你和沈画鸢姐妹一场,如今她出了这档子事,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沈画棠立马将头摇得像个破浪股:「没有,妾身不想问。」 开玩笑,这事有什么可问的?难不成要皇上谈一下被绿的感言? 「你倒是乖觉,」皇上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既然你都叫朕皇兄了,也不必跟朕太过生疏。那端嫔也不傻,自然是算好了时间怀胎好赖到朕头上,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朕那么笃定孩子不是朕的?」 沈画棠心中一动:「难道端嫔她……」 「你还记得以前端嫔求朕放过你那六姐姐朕直接同意了吗?明知道思齐不悦朕还是同意了,就是因为朕觉得对端嫔有所亏欠。每回朕临幸过端嫔,都会派人督她喝下避子汤,只是她自个不知道,还以为那是什么进补滋养的汤水。」 「为何?」沈画棠微微有些吃惊地问,「沈家对皇兄来说应该没多大的威胁吧?」 「是没有,」皇上叹了口气说道,「可罗家有,罗家这些年一直猖狂嚣张,可真整治起来又不好下手。而端嫔和罗贵妃走的太近,若是端嫔生下皇嗣,也难不保会成为罗家手里的筹码,朕不能坐任这种情况的发生。」 第18章 沈画棠明白过来,心头有些复杂地说:「那罗贵妃也……」 「罗贵妃早就不能有孩子了,她自个可能也有所察觉,所以这些年也一直在怂恿端嫔怀上孩子。而且罗贵妃嫉妒心强,丽嫔那事就是她干的,端嫔在一旁也帮了忙。若不是端嫔这次东窗事发,这事也不会捅到朕跟前来。」皇上的表情微微发苦,「这后宫就是如此,这些女人勾心斗角,彼此相残,可偏偏还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当初罗贵妃还欲害皇后,只是皇后小心谨慎,这才平安生下了二皇子。」 沈画棠瞧着皇上黯淡的表情轻声安慰说:「这一摊子糟心事总会有法子解决的,皇兄也别太发愁了,您是一国之君,千万要保重身体才是。」 皇上收起脸上的黯然,朝她一笑说:「你放心吧,朕可不敢有事。还有若你家那太妃再生事,直接派人进宫来告诉朕或者皇后便是,用不着你耗费心力去处置她。」 沈画棠点点头微笑说:「妾身知晓了。」 乾元十三年秋,端嫔因欺君之罪被赐死,牵连整个沈家。但皇上因看在沈少卿和景王妃的面子上,只将沈家抄了家而留了沈家众人一条性命,沈家二老爷沈松明也因为受到兄长的牵连被革了职。先前富贵荣华的沈家一举败落,这个下场实在是令人唏嘘。另外沈家老太太也因受不了这个打击一病不起,最终在冬日来临之际没熬过去撒手人寰。 枝头陡峭,残雪未消,沈画芷穿着石榴红金丝云锦缎扣丝袄儿,带着凝冬和冰巧,在殷姨娘的带领下朝最偏角的院子走去。殷姨娘穿着弹墨绫棉袄,脸上脂粉未施钗环未配,一张脸被冻得微微发红。沈画芷瞧着她这个样子,有些于心不忍道:「殷姨娘,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说,沈家现在是困难了点,可嫣姐儿和哲哥儿还小,不能薄待到他们了。」 殷姨娘感激地点点头,听沈画芷这话眼角又不由得湿润起来:「三姑奶奶心地好,这回还为我们带来了这么多御寒的衣物。前些日子嫣姐儿还被冻得生了场大病,险些没熬过去。」 沈画芷叹了口气:「沈家一朝落魄,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听说便是四弟这些年赚的银子都没能免劫。」 殷姨娘点点头,语气发涩道:「好在四姑奶奶娘家硬气,他们那一房的过活自然是不用愁的。四爷又是个有头脑的,那些银子再赚就是,如今我们家被抄的一穷二百,下人什么的都打发走了,却还不够自家过活的。如今也就四爷赚了银子分给我们点,其他人又没这个赚银子的本事,可他们也嫌咱家晦气,夫妻两个带着孩子搬出去了。如今我们住的这地方还是王妃接济的,若不然这一家老小连个容身之地都没有。二老爷虽然没被抄家,可因端嫔的缘故被革职,二太太嫉恨咱家也逼着二老爷同咱们断了往来,现在一家人已搬回老家去了。」 说话间她们已经来到了目的地,沈画芷看着眼前破败的院落,眼底一抹冷光闪过,转过身朝殷姨娘微微笑道:「想当初父亲最瞧不上四弟的商贾之气,如今却不得不依仗着四弟过活了。」 「是啊,」殷姨娘语气发苦说,「老爷这次气得也是一病不起,他一介文人,最是清高不过,自然也不肯去沾染那铜臭气。可这样咱们一家老小可怎么活下去啊。」 「殷姨娘不要管父亲了,四弟一个人也喂不饱咱家这么多张嘴。这是两间铺子和一个庄子的契书,都是七妹妹托我带来的,她自个身子重不方便,」沈画芷从袖子里掏出几张纸塞进殷姨娘手里,「姨娘可收好了,若是经营好了,也够一家好小过活了。」 殷姨娘感激之色更重:「王妃真是好心肠,妾身一定好好管着这铺子,好好守住这沈家。」 「我知晓姨娘素来是个能干的,铺子和庄子的人手经营七妹妹早就打理好了,姨娘只需不时地前去盯两眼即可。」沈画芷说道,「若是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寻我,七妹妹身子重,就别去打扰她了。」 殷姨娘忙说:「妾身自然不敢去打扰王妃,若不是因为王妃,沈家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没了。沈家当初苛待王妃,现下连老爷都没脸见王妃,更别提向王妃张口要什么了。」 第19章 沈画芷轻轻一笑说:「都过去了,七妹妹也没有放在心上。不知,这院子的这位,怎么样了?」 殷姨娘脸上露出嫌恶之色:「和她那个疯女儿在里面待着呢,六姑娘去年发烧烧坏了脑子,本来就疯疯癫癫的,这下彻底傻了。每日有一个婆子来给她们送一次饭,那时端嫔事发,老爷气急之下狠狠打了太太几巴掌,太太又哭又闹最后被绑着饿了几天也不吭了。现在太太不招所有人待见,整日被关在这屋里也没被放出去过。若不是有瑞贤侯夫人关照,老爷都想将她赶出去,那送饭的婆子还是瑞贤侯夫人派来的呢,若不是太太还有这么个妹妹,今日恐怕早就流落在外了吧。哦对了三姑奶奶,这太太现在疯癫的很,屋子里也臭气熏天的,您要不……」 「无妨。」沈画芷弯着唇角朝她摆摆手,「我现在就进去看看咱们这位太太,和昔日满身高贵的六姑娘。」 殷姨娘应了一声,拿起手里的钥匙过去开了门上的锁,转过头朝沈画芷说:「那妾身在外面候着,您若有什么事叫我就成。」 「不必了,外面天冷,嫣姐儿和哲哥儿那儿也离不了人,你还是快回去吧。」沈画芷笑笑说,「这父亲病了也需要人伺候,改天我送来两个妥帖细心的,也不能叫姨娘太过劳累了才是。」 殷姨娘忙点头说:「多谢三姑奶奶。」 沈画芷轻轻点了点头,凝冬已当先推开了那扇木门,刚一推开门,便见漫天的灰尘自里面飞扬出来。沈画芷皱皱眉头微微侧开身子,木门轰然大开,一股熏天的臭气自屋子里传了出来,凝冬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道:「奶奶,这屋子里难闻的紧,您要不……」 沈画芷拿绣帕掩住鼻子,缓缓地朝里面走去,屋子四面紧闭,连个窗子都没有。这推开门才有光线透射进去,也映亮了屋子里的场景。 只见刘氏穿着一件脏得发黑的绸缎衣裳,蓬头垢面地缩在屋子里。才短短几日,刘氏就仿佛换了副面孔一般,原先黑亮的头发如今变得花白,脸上也脏兮兮的似乎很久没洗过了。掩在乱发下的那张脸狠狠地干瘪了下去,削瘦的颧骨高高的突起,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怖。刘氏听见响动,动作迟钝地转过头来,因为不习惯刺眼的光线她抬起手遮了遮眼睛,待看清楚眼前的人时她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般,手脚并用地朝沈画芷扑了过来。 冰巧和凝冬自然不肯让她近自家主子的身,还没等她扑过来凝冬就是一脚踹过去,将刘氏干瘪的身体踹出去老远。刘氏原本无神黯淡的眼睛瞬间流露出深深的恨意,她趴在地上气喘吁吁道:「就你一个人?那个贱货呢?」 「呵,七妹妹可是堂堂王妃,也是你一个罪妇说见便能见得到的?」沈画芷冷哼一声说,「太太可真是本事,如今都这般境地了,嘴上却还是这么厉害。」 刘氏刚要说话,里间的帘子突然被挑开,沈画蕊穿着满是油腥的桃红棉袄,头上带着一朵硕大的红花,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娘,娘,识哥哥来接我了吗?」 刘氏忙爬起来将女儿搂进怀里,眼带警惕地看向沈画芷后才低下头看着沈画蕊说:「想那个混账玩意做什么,他家没一个有良心的东西!」 「哦,说起来南安侯府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沈画芷不紧不慢地说道,「前两年平阳侯本性暴露,沈画盈到处宣说这亲事呀,是太太您和南安侯府夫人说给她的,是故意要她性命才将她嫁给平阳侯。太太您臭名昭著自然算不得什么,可那南安侯夫人却被说成了是皮条客呢。」 「她那是活该!」刘氏咬牙切齿地说,「让她怂恿着她儿子这么对待我的蕊儿!现在的一切都是活该!当初她那么得意又怎么样,这一惹了事,侯爷为怕受牵连,不照样将她休掉了?男人,只是只考虑自己的东西,就算以前再喜欢她又有什么用,一出了事还不是赶紧将自己撇干净了出去!」 沈画芷嘲弄地摇摇头说:「看来太太对此事是深有体会啊,可那南安侯当初也是真心实意排除非议娶到孙氏的。如今休掉她除了想撇干净自己,未尝没有对她所行之事失望的意思。可太太你呢,你与父亲可未曾有一日真正合过心呀。」 …… 注:免费连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