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城纪》 第一章 streaker (一) 题记: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圣经·创世纪》     第一章 streaker 第一部分 上官浩听刚从外面进来的肩上挎着黑色休闲包——包内有几本书——的石骏宏跟他说龙琪珉和宁天远两人在裸奔这件事的时候,正坐在自己的床铺上用耳机听着音乐,所以他对这件被告知的事情一无所知。他的耳朵里灌输着旋律,两耳内的耳塞阻挠了来自外界的几乎所有的声响,所以他只能看到石骏宏的那两片薄薄的嘴唇在他面前剧烈运动。对方脸上堆着笑。上官浩机械性的点点头,表示同意或知道,但其实他什么也不知道,他以为石骏宏正在问他是否吃过饭这类问题,或者比这还要无关紧要的话题,不管怎样他都一概以点头回应对方。当时,他低着头看着地面,音乐主宰着他,他跟着唱。他唱得并不难听。石骏宏从肩上取下黑色休闲包,挂在他床铺边的书桌的边沿上。他倒了一杯开水,坐在书桌边的凳子上,面前摊开一本英语或音乐书。他像唱歌一样背起英语单词或者说像背单词一样练着唱声,他是音乐系的,既要学音乐也要学英语。他上身着绿色线杉,下身是绿色休闲裤,脚上踏着绿色的运动鞋,他黑色的头发像云一样不成规则的堆积在头上,这是他长年累月一成不变的发型。 书桌有两个抽屉,他坐在右边。左边抽屉是白皮肤——这是他最大的特点——王嘉晨的。抽屉上都备着各自的锁。黄色书桌的背部向上延伸形成两层凹陷的空格,中间用横条的隔板隔开,上面堆满各种貌似很重要的教科书。书桌右边是大门,青漆多保险铁门,关上后连炸弹也甭想打开。桌子左边有两张背对背站立的相同的书桌,中间有一块空地隔开。那两张书桌上的东西种类繁多,除了书以外还有很多小杂物。上官浩就坐在西边那张书桌边的他自己的床铺上。两张桌子再往左就是一面大大的每天让外面的阳光光顾寒舍的窗子。窗边有厚重的蓝色窗帘,用来遮挡夏天过于狠毒的阳光小子。窗子外边延并排着几双臭烘烘的球鞋,外面的风吹进来,气味一点不流失,还好可以用白色玻璃挡住空气。窗子外面的两根铁棍上挂着一些或干或湿的衣服,有一个衣服架子上密集地串着一排袜子,都是白色的。这是三楼,从窗子外面可以望到地下的一些树木。对面是整天从清晨开始就有铁皮声响的食堂,食堂分两层,都有长而窄的窗子。内设不锈钢桌椅,餐具也是同样颜色——银色——的不锈钢。在食堂和此幢宿舍楼之间有一块宽宽的水泥人行道,人行道两边都有一些小小的花花草草。此幢宿舍楼的出口面朝东边,东面有一幢四层的大楼,底楼的东北角是打开水的地方。与开水房的门并排的另外面两面朝北边的门中,一个是电话屋,一个是小书店。楼房的正门朝西,整天洞开晚上也不例外。进去后,右边是一个理发的地方。上楼二楼有医务室,一边是男生浴室,衣物架在二楼,真正洗澡的地方在一楼。再往上三楼女生浴室,四楼是活动室,搞文艺活动时用的,平时也可以去打牌打乒乓。楼房右前方是刚刚说到的男生宿舍楼,宿舍楼分三层,每层分两边,南边和北边,南边的一排窗子面朝南,北边的一排窗子面朝北。宿舍楼北面有一棵大树,树荫浓密,所以位于北面一楼的那一排宿舍们白天都是在黑暗中过活,只有晚上等两盏白炽灯亮起来以后,宿舍们才是一片光明。宿舍楼的背面还有几幢或三层或五层的宿舍楼。水房所在的那幢楼房的左前方就是食堂。食堂一楼的门面向西边的大操场,食堂与草场间是一条宽宽的从北通向南的人行道,在人行道和草场之间是两排水龙头。人行道最北面是一个超市。沿着人行道往南走,在食堂的南边一块空地是用铁网围成的网球场和用水泥和铁栅栏围起来的篮球场。篮球场往南在围栏内是打排球用的一块空地。整个篮球场的东边有一座二层楼的小楼房。这里有时也可用做教室。篮球场南边是一个有着古旧色彩的一层楼的小房子,里面有一些古希腊和文艺复兴时期雕塑的复制品,特别是米开朗基罗的几尊雕塑,还有一些著名油画的复制品,另外还有一些当代画家的所谓抽象派作品。该小小房屋的前面是一块大大的空间,有池子喷泉和草坪。东面是体型庞大的艺术楼,底层是搞文艺活动时用来表演节目的像影院一样的大房间。里面是一排排桌椅,这样的表演往往是底下人看上面的人自以为在认真的表演,实际上像滑稽剧,像贝克特的《等待戈多》。而表演者并不知情,被人笑去也是出于自身的无奈。人类的表演只能是这样,无非是一群人看另一群人的笑话。大家笑过之后,也便跟这世界说声再见,各自归于尘土,自尘中来亦复尘中去。——楼上的几层都有大小不一的一些教室,一般是美术系的学生上课的地方。艺术楼的南边有几栋楼,有一栋是医务室所在地,另外几栋里偶有令人惊奇的塞壬的歌声飘出,想必是音乐系的一些人施展自己歌喉的地方。再往西南方向还有几幢大楼房。另外还有一座小小的放影厅,周末放电影的地方,另外里面还有一个大教室。教室无处不在,就是在放影厅往北的那栋楼房里也是教室,一些很奇怪的教室,桌椅都很特别。在放影厅的西北角是大大的图书馆和与之相连的教师办公室。图书馆的北边有几栋教学楼。教学楼的东边是一些树木,有几棵大大的树木形成一片绿色的树荫,坐在图书馆的二楼从窗外望过去就像一片小树林,郁郁葱葱,浓密的。树荫中有一个小厕所,厕所无处不在。在一些教学楼的楼梯拐角处也是厕所。教学楼的北边是操场,中间隔开一个体育馆。馆内中心是打篮球或打羽毛球的一块空地。里面有好几张乒乓桌。二楼的小空间是用来练舞蹈的地方。体育馆有南北两门,都是四开门,其中南边的那扇门除特殊情况下一般是锁上的。貌似一排落底小窗。体育馆的东边一小块地方是一排高低次第的双杠。往北是体育器械室。器械室门对着西边的大操场。操场的中心是足球场,外延是橡胶跑道。操场的西面和北面都是围墙,墙上是一些抽象派画作。西面的围墙一直往南可延续到学校的大门。它面朝西面,不过不是进出校门中最大型是一个超市。若干理发店,小吃店,蛋糕点,小杂货店等等琳琅满目。学校大门前的马路对面有一条直通的路,它与大马路垂直,与学校大门是在同一条直线上,那条路的南面就是大超市,北面是一排以餐馆为主的商店。沿着这条道往西走,北面有一家新疆的牛肉拉面店,店主人和伙计都是新疆人。设备很简陋,外面有一口在熊熊大火中燃烧的铁锅。木板搭成的桌子上摆着很杂乱的一些东西,有一个戴着白色帽子的活计,在拉着一条白面。屋子里面的桌子破旧不堪,就是擦拭的很干净看上去也显得很肮脏。那些桌子都是一些矮矮的长方形的四角桌。凳子是蓝色塑料凳,内墙壁东面镶有一口大镜子,镜子边的一张矮桌上坐着一个穿绿色衣服的男生,他上身着绿色毛线衣,下身是绿色休闲裤,脚下踏着绿色的运动鞋,他的乌黑的头发像云一样毫无规则的堆积在头顶,这是他长年累月一成不变的发型,他的面前是一大碗拉面。 他就是石骏宏。他身边的一张蓝色塑料凳上放着他黑色的休闲包,黑色的带子拖延到地上。牛肉拉面的口味并不让他很满意,或者他不是很饿,把几块牛肉捞掉以后只喝了几口汤,就抓起书包——包内有几本书——冲出店外。他沿着那条与学校在同一条直线的路,由西向东朝学校大门走去。他经过另外几个面食店,同样低矮的长方形桌子都摆放在外面。路的左边有一些小摊子,再左边上几节台阶就是大超市,他走到路的末端,也即是与学校对面大马路的交界处,在左边大超市的门前有很多大水果车,各色各样的水果都有,苹果,香蕉,橘子,菠萝,柚子,等等。他从行驶的车辆的空隙间穿过马路。走进校门。沿途他没有打停。所以他要经过图书馆,也可以看到那块有水池和喷泉的空地。再穿过树荫与小小画屋的那条人行道,走在篮球场与体育馆之间。到了食堂处,在食堂的边沿转弯。这时,两个赤身裸体的男生猛然在他面前出现,他吓一大跳,他们从他身边跑过去,一前一后,一个高一点,一个矮一点,两人的身材都很匀称。而他自己的身材却很消瘦。那两个人他认识,是309宿舍的龙琪珉和宁天远。他与他们擦肩而过,通过宿舍楼与食堂之间的那条宽宽的人行道,在那幢有浴室和水房的大楼面前向左拐。再向左拐,进入一个玻璃门。通过一条暗黑的通道,通道两遍是并排的宿舍。走到尽头的楼梯口,左边是一扇两开的玻璃门,一直是锁着的。门面朝南边,就像体育馆的那扇朝南的门一样貌似落地的长窗。右手边是楼梯口,以前左边的门是开着的,这样上楼就不用经过宿舍楼与食堂的那条人行道也不用通过黑暗的通道,直接可以通过这扇门进出。自从一些宿舍内失窃之后此门被谨慎的关上了。一些校外人士就不能轻易上楼。他必须逃过在宿舍面朝东的大门处的宿舍管理处的几个宿管的眼睛,而管理处的门就在宿舍门的内部,这谈何容易。他右拐上楼梯。经过六截楼梯到达三楼。再通过两面宿舍间的黑暗通道,在最顶端右手边的一个门口停住。 门是开着的。他推门进入,看到上官浩坐在靠窗的他自己的床铺上耳朵内塞着耳麦,他穿一件黄色的毛线衣,一条蓝白色看上去破旧的紧身牛仔裤,他体型属于矮胖型的。脚上是白色的耐克鞋。一双细小的眼睛虽没有石骏宏的大,笑起来眯着,也很迷离。石骏宏走到他面前笑着把他看到龙琪珉和宁天远两人裸奔的事告诉上官浩的时候,上官浩很肯定的点点头。他看着地面,然后唱了起来。石骏宏觉得他唱得并不难听。虽然不是很好听,但很有他自己的那种特制在里面。一听就知道是他唱的。即使有时候跑调也无所谓。唱歌和做人和其他事一样,如果一切都循规蹈矩不敢越雷池半步,那人生也忒没意思了,石骏宏一边作如是想,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开水,红色水壶里的水倒入白色的瓷杯内,升起一股白色雾气。刚刚的牛肉面太咸了。他坐在桌子前的凳子上,打开一本英语书,英语书中间是一纸歌词,他开始看着哼唱。 第一章 streaker (二) 空气里没有一丝风,高高的天空上在西南角有几朵纯白的云。云朵的图案没有轨迹可循,完全是自然的形状,什么也不像。白云纯得有些失却真实。天空以蓝色为主,阳光明耀地照射在他的身上,那时他一丝不挂,除了脚上的白色耐克鞋,内里是黑色的袜子。他走在宿舍与食堂之间的那条宽宽的走道上,由东向西。在宿舍三楼的那个窗口探出一个人的头,他是石骏宏,正对着底下那个人叫他的名字,“上官浩!”楼下的上官浩抬起头看他,阳光照着石骏宏的脸。就是在刚才,上官浩得知龙琪珉和宁天远两人裸奔的事的当下,他并没有确认其真实性,便立刻做出了裸奔的决定。事情是这样子被上官浩得知的。当时,石骏宏在对着英语书唱歌,上官浩也在跟着耳机唱。宿舍里就他们两人。没多久门就开了,对面宿舍的王源渊——石骏宏的班上的同学——进来了,他跟石骏宏说起龙琪珉和宁天远——他不认识这两人,只是说有两个男生裸奔,他说他看到了。石骏宏说他知道这件事。而这时,上官浩恰巧在一首歌曲的末尾部分和另一首歌曲的开始部分的空隙隐约听到了这个消息,便取下耳机问他们什么事,石骏宏便告诉了他。他说真的吗?然后决定自己也要裸奔。因为他一直都想裸奔的,现在被龙宁二人抢了先,自己只能做第三人了。还好还来得及进入前三甲。王源渊说这个世界太疯狂了。石骏宏说,裸奔要在人多的地方否则就没意义了。裸奔者不过是想引起别人对自身的关注。至于是不是暴露狂是不是变态是不是不正常,那就不得而知了。人类没有什么纯真意义上的正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每一个人都是接近病态的。无所谓这个正一点那个常一点。上官浩对石骏宏在理论上对他的支持表示感激和愉悦。此时他沿着这条道往西走,在食堂的右边左拐。走到食堂门口,往右看看到操场上有很多人,像是有什么事发生了。他本来就想到人多的地方去,于是便向右拐踏上几节台阶纵向穿过那一排水龙头处。操场的中心围了一群人。有几个女生站得远远的惊叫,“又一个!今天是什么日子?”他走向人群,在人群的中央他看到了和他一样是赤着身子的龙琪珉和宁天远。他们两人摆开架势,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看来他们是来决斗的。龙琪珉迅速给了宁天远脸上一拳,宁天远愤怒之下一拳还在龙琪珉的左腹。这时一只小鸟停在宁天远的头上,宁天远用手一挥它就飞了起来,又落在龙琪珉的头上,用两爪子抓住他的头发,龙琪珉伸手一抓抓住了可怜的小鸟,猛地砸在地上,众人看去,动弹几下,死了。上官浩见没人劝架,便走上前企图阻止两人的争斗,他一把抓住龙琪珉的手臂,后者也许出于某种误会,顺势给了他一拳,打在他的太阳穴,他像一块石头一样扑通倒地,又像小鸟一样不动弹了。众人惊呼出事了。而龙琪珉不以为然他继续追着宁天远,给了对方几拳,分别在左脸右胸和左臂上。对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几乎没有还手的机会。人群中如果不是走出三人阻止了这场战斗,宁天远也许会像小鸟一样死得很惨,因为从目前来看,形势对他极为不利。这三人是郑博、冯凌和毕东凯。郑博的身高和气力都比龙琪珉要更突出,他一出手就制止住了龙琪珉对宁天远的进攻。  三人将两人拉回宿舍,而在此期间,上官浩早就从地上跳起来溜回自己的宿舍躲在被子里。他责怪石骏宏告诉他这件事,让他萌生了裸奔的念头,然后是赤着身子跑出去被人莫名其妙的打倒在地。好像他是专门跑出去给人打的。石骏宏替自己争辩说,这不能怪他,知道此事的人很多,身体力行的只有你上官浩一人,再则若不是多管闲事也不会莫名其妙被人打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上官浩说,这不能说是多管闲事,他不过是出于一片好心。可是好心却换来恶果。石骏宏说,当时在场的人那么多,看来好心的也就只有你上官浩一人了!上官浩说:“非常正确,你总算说对一句没有任何错误的话了。”石骏宏说拉倒吧。被人打倒是事实,其他就不知道是否属实了。上官浩说哎真倒霉。石骏宏说自找的。上官浩扬言要煽他。石骏宏鼓动上官浩煽自己然后笑着逃走了。一时,上官浩成了众人的一个笑料,可他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因为从哲学的角度来看,好的可以是坏的,坏的也可以是好的。 第一章 streaker (四) 栾晓杉坐在自己的床铺上边打牌边听毕东凯和唐文彦向众人复述刚刚在操场上龙琪珉和宁天远两人之间的战斗,他说,我去309宿舍看看他们俩,然后把手里的一扇牌递给了旁边的唐文彦。他刚站起身,冯凌推门进入,然后大叫一声:“让我来!”上前夺过唐文彦手里栾晓杉刚刚给他的牌,坐在栾晓杉原来的位置上,唐文彦笑着让牌让位。 此时,栾晓杉已经走出去带上了门。在这条通道的另一头有一个人与他相向而行,丁冬丁冬的皮鞋声,栾晓杉推测那是个女的,因为好奇,他站在309门口看着来人,此时309宿舍的门掩着只留一条缝隙,对门的宿舍门打开。坐在靠门的床铺上的是有一张大嘴加龅牙的姜大非,他的最出奇的大嘴像恐龙,此时他正张开那张恐龙大嘴打着哈欠,对面站着矮矮胖胖的后钟义(背朝东),后者背对姜大非站立,双臂笔直地举过头顶,抬头望着白色的天花板,一动不动,身后张开血盆大口的姜大非貌似正欲将其生吞下去。在后钟义身边站着的是黄阡陌,他垂着双臂微微仰头看着前上方(面朝东)的权石平,权石平两腿劈开,双臂一前一后,他的右脚与上铺的床铺距离最短,约两厘米,也就是说他是悬在半空的。在他的下面的床铺上坐着身上抱着吉他的习昀,习昀左手把住吉他的细端,右手抚在弦上,抬头看着在他头上空悬着的权石平,在他身边做着双手掩面的边程。后者将双手盖在脸上,人是静止的。三秒钟过去后,栾晓杉听到从这个宿舍里传出一人的惊叫声,他闻声望去,是权石平,他蹲在地上揉着自己的脚腕,这时姜大非张开他的大嘴发出豪爽的巨笑。权石平说:“哎呀,我帝马亚,好险啊!”黄阡陌对他说:“若不是我在下面接住你,看你不摔残疾。”权石平说:“谢谢谢谢,我请你吃饭。”在一旁的后钟义转过头看着权石平说:“呵呵,你一条命只值一顿饭呀!”权石平说别胡说。 ——此时栾晓杉对面的那个女生已经走到他面前,她朝他微微一笑:“你好!”栾晓杉两眼放光惊奇得无以复加,对方皮肤雪白,黑色的长发扎在身后,一件黑色的紧身上衣前围激突,下面是一条紧身黑色牛仔,脚上黑色高邦高跟皮鞋,栾晓杉认识她,她叫池佳静,是龙琪珉的女朋友,据说已经跟龙琪珉睡过几次了,他们班上排名第一的美女。当时,栾晓杉面部表情扭曲,对方跟他打招呼他也忘了回应,只是苦笑一下。池佳静在他面前转身推开309宿舍的门,栾晓杉尾随其后走了进去。龙琪珉床铺上的被子掀开着,床上没有人,猛一眼看去,这个宿舍里没人。可是在龙琪珉下铺宁天远的床上被子盖着很高耸。池佳静和栾晓杉上前一看,被子里并排探出两头,他们是龙琪珉和宁天远,两人见到池佳静,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你怎么来啦!”宁天远说。池佳静说:“我来看你啊。你们这是干什么?”宁天远说:“我们睡在一起啊!”此时栾晓杉才发现龙琪珉自一开始就没有看着池佳静,他的眼睛一直盯着与他并头横卧的宁天远的脸。栾晓杉发现这一点后,转身走到与宁天远床铺有桌子相隔的冯凌的床铺边眺窗望去。池佳静朝宁天远的床铺径直走过去,在龙宁二人都没有预料的情况下,她一把抓住两人身上的被子,猛得掀起,暴露出两人赤裸的身躯,使两位措手不及。池佳静发出一声女声特有的惊声尖叫:“啊!变态!”然后撒腿就往外跑,在栾晓杉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池佳静已经消失在他的面前。而床上的两位惊慌失措,争夺着被子企图盖住自己的身子,两人用心过激用力过猛,被子哗得一下被撕开了。龙琪珉和宁天远看着被撕开的大口子哑口无言,惊呆若木鸡。接着两人像着了魔似的,开始疯狂地撕扯那条可怜的被子,一会儿的功夫,被子由一块变成了无数块在空中飞舞。被池佳静的尖叫吸引过来的权石平和白鹭洋站在他们面前只是笑。龙琪珉和宁天远两人分别用一小块被絮遮住自己的私处。权石平独自鼓起掌来:“哈哈哈!好好好!”白鹭洋也跟着鼓掌:“好好好!”此时后钟义和姜大非刚刚推门进入,后钟义说:“好什么好!”姜大非笑着说:“有什么好东西?” 栾晓杉笑着从后钟义和姜大非身边擦肩而过回自己宿舍。他对在场的各位说:“龙琪珉和宁天远把宁天远床上的被子撕得粉碎。”毕东凯说:“哎呀!不好,两人又打起来了。”唐文彦说:“我去看看。”说完溜了出去,毕东凯跟在他身后,栾晓杉说:“不是。他们闹着玩的。”张金戈转过头朝栾晓杉笑着说:“嘿嘿。晓杉说话太有趣了。他们是闹着玩才把小宁的被子撕碎的。”众人听了呵呵一笑。栾晓杉说:“有趣的恐怕不是我。”张金戈说:“是吗?呵呵。”栾晓杉说是的。这时,毕东凯和唐文彦都回来了。唐文彦说:“果然是撕碎了,一条被子变成几百条了,这栋宿舍里每人可以发一条还有剩余。”张金戈说:“两人打得怎样?”毕东凯说:“没打。两人睡在一张床上,什么也没穿,亲密的像一对小恋人。”张金戈呵呵一下说:“是吗?他们俩其实还蛮般配的。”旁边的郑博说:“你别胡扯!”唐文彦说:“宁天远的被子碎了,两人拿龙琪珉的被子盖身上了。”张金戈说是吗呵呵真有趣。这时,卧在那边好久没有动静的伍斌说:“是吗?我过去瞧瞧。他俩发展到什么状况了。”此言引起在场的人一阵笑声,坐在那边的颜开也跟着伍斌出去要看看这件趣事的真实情景。栾晓杉被两人的惯性作用也跟着走出去。 栾晓杉站在冯凌的床边临窗向下望去,看到一个男生正从那条宽宽的人行道的一边由西往东走着,他低着头像是想什么心事。栾晓杉觉得他很特别一直看着他,他觉得他太胖了点,而且也不帅,长相很平庸。他低着头只能表明他自卑,但正是因为这一点才引起了他的关注。他不知道为什么而且也不认识他。就栾晓杉见到这个场景的三秒钟之后他就彻底的把它忘了,直到在以后生活中的某种情景下见到了某种景触到了某种感觉(或者说情)才会重新记起这个场景。而像这个类似的生活中的无数场景也许有可能在他也许并不漫长的人生中永远的将它们忘记。也许记住的和忘记的都无关紧要。也许一切都无关紧要。这时宿舍里的其他人都走了,只有他临床注视着楼底的某一块土沉思。宿舍里除了躺在一起的龙宁二人就只有他。他转身朝门口走去,打算回宿舍。他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声音叫住,他转身问什么事?龙琪珉从那条被子里跳出来——栾晓杉见他什么也没穿——用他强有力的大手一把抱住栾晓杉的头,很突然的用他坚定的嘴唇用力的吻了一下栾晓杉。栾晓杉被惊得贴在门后:“你干什么?”他用惊恐的眼神和表情望着对方。对方看他的眼睛说:“我喜欢你。”然后迅速转身钻到被子里去了。栾晓杉看到宁天远看着他笑。他却没笑。栾晓杉是传说中的此栋宿舍楼里第一帅,身材比他强壮和高大的龙琪珉可排第二。美的喜欢美的,这是很自然的事,栾晓杉对龙琪珉也是有几分好感的。是的,只要有人喜欢你,哪怕那个人无比的丑陋,不论对方是男是女是狗是猫,你也会觉得他们可爱也会很喜欢他。喜欢仅仅是一种感觉什么也代表不了,而且是一种不稳定的感觉,美与丑也不过是相对的,一切都是人的情感在欺骗自己。栾晓杉并不信这种情感。没有。他说,什么也没有,其实什么也没有。一个人会在某时某刻喜欢上某个人或某个物,或者说爱,深深的爱,就是这个,它与以繁殖为目的的性交是决不相同的。每个人都可以爱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他们可以让自己孤独的心灵寄托于某种以爱虚幻出来的美丽里。但这一切都与性交无关,栾晓杉将门向一边推开,他仿佛在说:“走开!走开!世俗走开!”他知道这个世界除了他之外什么也没有。“当然,没有的。什么也没有。”所以他可以爱他他也可以爱他,爱他她它它她他。当然,话也可以说回来,也许正如栾晓杉说的,没有,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