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奇珠》 第一章 含笑半步颠 微风带着些水汽缓缓送入水榭,一盆兰草微微随风颤动。旁边,一只骨肉匀称,如玉色泽的手轻抚草叶,看似无心的动作却不由自主透着分优雅。但是,跪着的人可没这份好心情,蔡卓鞠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小小抬头看了眼这位貌似发愣的主子。如果他知道,这位看起来正在思考大事的少爷,其实是深深的沉浸在自恋中:啧啧,看看这手,还有谁能长得比我的更柔若无骨!晶莹剔透! 突然,自远处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喊声:“少爷,少爷救我啊!”听这声音,好似是府中的林管事。 抚兰的人终于有了反应,慢斯条理的站了起来。 “少爷”,陈大少爷身旁的长侍福缘正想说点什么,陈大少已走出水榭,立于一条林荫小道上,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一对纠缠的身影。 福缘与跪在地上的蔡卓对视一眼,具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侥幸。 “来吧 ,帅哥,相信我,就吃一口,你闻闻,多香!”一个身穿水绿色纱裙的女子抱着府中林管事的胳膊, 手持一盘看起来很美味的膏状物体做出陶醉的表情。 管事的在心里哀号一声,上天如果再给我次机会,我一定不再偷看这个小丫头洗澡。暴力啊,太暴力。 “少爷,快救救奴才啊!”管事的眼尖,一眼看到不远处的陈玉人。当即更惨烈的嚎叫起来。 那绿衣女子闻言抬头一看,将陈大少的一脸傻样尽收眼底。 面对这一幕,陈玉人想,暴力啊暴力。 奇珠想,相貌倒是还好,可惜了是个傻子,啧啧。当即换做一副惋惜的表情。 陈玉人接触到奇珠的表情时,仿佛读懂了其中的意思,闪电般将五官归位,严声斥责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们如此成何体统?”心里却暗想要是福府里的丫鬟都如此这般,嘿嘿。。。 “不是啊少爷,是奇珠姑娘非要逼我吃下这东西,可这东西的味道…,奴才还想多活几年呢。”管家一副苦瓜脸,指着盘中物。 奇珠满头黑线的看着管家沉声道:“林管家,我平时待不薄啊,你怎能如此待我?” 言罢不忘抬头看看面前者为少爷的脸色,额上的黑线又多了三条。 陈玉人正一脸好奇地望着他手中的盘子,好奇统统写在脸上。 奇珠在心中哀叹了声倒霉,好巧不巧,自己头回出手整治平时总是给小鞋穿的林管事,还被撞了个正着。而手中的这盘物体则是她苦思冥想了几日总结毕生经验制成的“含笑半步颠”。 “给本少爷拿来看看。”无奈,少爷发话哪有不从之理,说话间福缘已上前端了盘子呈到陈玉人眼前。 玉人先是低头闻了闻,原以为他会吃,可他手腕一转指着跪在地上的蔡卓说道:“你来尝尝。” 蔡卓一脸错愕,不过转瞬之间已收好表情,快速的爬起来接过盘子,用盘中备好的小匙挖了一小块。不等他入口,奇珠风驰电掣般移动到陈玉人身边谄媚笑道:“还是不吃了吧,奴婢的手艺实在是见不得光!怕少爷笑话” 陈玉人低头看了眼面前女子局促的笑容,心里不喜也不厌,淡淡道“又不是我吃。” 奇珠被这不关我事的回答噎了回去,哀怜的看着蔡卓将那块物体吞了下去。 天很蓝,地很广,陈府的后院也很大。 后院里一间不大的柴房里,声声斧子落下的声音清晰的传了出来,似乎还伴有一个女子模糊的声音,时大时小不甚分明:“我…一代女…侠,竟会沦落在柴房…啊﹋劈柴…” 奇珠懊恼的看着扎进肉中的木刺,面上一片菜色。曾几何时,这双拿刀舞剑的手灵巧的翻转出华丽的招式,被江湖人称赞为奇珠一现,花开其中。 想到这,奇珠不由得又想起上午后院中的一幕,当蔡卓吃下她精心制作的“含笑半步颠”时扭曲的表情,忍不住又咧开嘴角。那可是汇其了臭巴粉,芥末,以及不小心掉进去的一罐咸盐做成的,话说臭巴粉是她在一处山崖边上无意发现的,若是误食了他,轻则口腔咽喉如有千万只羽毛在瘙痒,重则会昏迷个一天半夜的。她闲来无事便拔了许多,晒干后磨成粉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这之后的事,想必大家也都猜出来了,陈大少岂能容忍一个不知名的小丫头毒害了身边一等一的护身保镖蔡卓,当即下令逐了原本在厨房当差的奇珠去柴房,且没他的命令,不许踏进前院一步。 这是个什么狗屁地方,奇珠愤愤的想。可她又能去哪呢?身为江湖人本就没有固定的居所,若不是这陈府的厨房大师傅阿荣昔日曾呈了奇珠一份恩情,将她以表妹的身份接进陈府,做了个洗菜丫头,恐怕现在她还流亡江湖呢! 只是现在…奇珠看着满屋子的柴火,觉得无限悲凉。 是夜,当奇珠捧着一碗冷了的饭食,蹲在冷冷的月光下,心里无限感慨。彼时当侠女时也不曾这么窝囊,真可谓此一时彼一时。早知会这样,她一定不会以时冲动和大师兄打赌,为证明那苏九娘是个人妖,上了她的擂台。本来打得好好地,可到后来不知怎的,苏九娘硬是咬定打斗时被奇珠偷了身上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玉,还惊动了官府,面对来势汹汹的官兵,奇珠心知这事透着蹊跷,若是跟他们回了府衙们还能讨得好处吗。当下便遁入人群开溜了。 现在,她还是未搞清楚当日的事,若真是巧合,那台下突然冒出来的官兵显然是早就埋伏好了的,那苏九娘没给她解释的空挡就立马找了人马拿她。该不会是冲着自己来的吧,可细细想过又不曾记得自己得罪过这醉华酒楼的老板娘苏九娘。 奇珠揉了揉乱成鸟窝的发髻,晃了晃装满一锅粥的脑袋。端起面前的玉米面糊糊仰头准备喝一口,这一仰头不要紧,偏巧看到了这样一幕:一个半裸的男人(身材不错的男人…咳,怎么会想到这个)以一个抛物线的轨迹从左至右迅速降落。刚喝进嘴里的半口糊糊就这么呛在了嗓子眼里。奇珠来不及细看刚刚着陆在跟前的物体,扶着墙根昏天黑地的咳了起来。 老天,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看着地上那个刚掉下来的这个男人,奇珠悲哀的想,要是掉下来的是只烤鸡,也不会这么没趣。现在该怎么办? 掉下来的男人只穿了条白色绸制的裤子,鞋子也完整的穿在脚上,独身上一丝不挂。幸好奇珠平日在江湖走动,没少看那些大汉光着膀子喊打喊杀,也没空做那些个小女儿家的扭捏姿态,扫过一眼,也没什么反应。 奇珠蹲在他的“遗体”旁,思考是将这个倒霉家伙继续以抛物线轨迹扔回他来的方向,还是通知林管事救人。可是一想到林管事那张可憎的脸,又联想到他平日的为人,若是通知他,说不定又惹来不少的是非。当下便挽起袖子,做了个扩展运动,实施方案一。 奇珠的手刚碰到半裸男的胳膊,他突然闪电般自地上跳了起来。奇珠惊的愣在当场,抬头看着刚刚还纹丝不动的男人。他面带醉意,环顾一周,最后低下头,看到了蹲在地上的奇珠。两人以这种奇怪的姿势对望了许久,最终。奇珠率先开口:“这位大哥,上头还凉快吗?” 男人奇怪的看了看了奇珠一眼:“娘?” 奇珠顿时一头黑线,长这么大,头次被人叫做娘,还是个这么大的儿子! 拍拍裤腿上的灰尘,奇珠站了起来,决定忽视他。端起放在柴房门口的冷饭,慰藉饱受摧残的胃。而半裸男在脱口叫了声娘后似乎清醒了些,走到奇珠跟前,瞥了眼她碗里的饭,轻声道:“你就吃这个?” 奇珠早在他走过来时,暗自运了气,待他做出攻击时好先发制人,没料到他竟问了这么个问题。 “那你觉得,我应该吃什么?”奇珠听了那句话,心里很不爽,好像他多么娇贵似地。她再怎么不济,也不曾像他一般被人扒光了抛出去。 “呵呵,”男子低沉的嗓音在这幽凉的夜里四散开来,过路的耗子听得这笑声,埋头窜得更急。 “想不想尝尝如意八宝鸡?”男子道 “不想” “为什么?”男子诧异,难道这鼎鼎大名的如意八宝鸡不比这玉米面糊糊美味? 眼前的绿衣女子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嘴里含着粥笑了起来:“你不觉得你现在的语气像是在诱拐个娃娃吗?谁这么蠢,为了只鸡跟你走?” 男子摸摸面皮,觉得此话甚有道理。随即转身便走了,只闻一声提起声过后,院里便空了,只留下自己吞咽的声音,好像一直只有她一人一样。 第二章 娶妾 初秋的天,澄清的蓝。风中带了枯草败叶的气息,微微的凉,却是无比舒适。陈府上下,一片忙碌。 今天是陈玉人第一房小妾进门的日子,虽然只是娶妾,但陈老爷却下令大肆操办,陈老爷是当朝礼部尚书,虽没什么实权,但宫中各种大型典礼,皇帝的祭祀出游都得靠着礼部,因此陈玉人他老爹混得还不错,人缘颇好。这回娶妾也是顾着尚书府的面子,好歹是陈玉人第一回娶媳妇儿啊。 因此一大早,奇珠也被早早唤起来。望着堆到房梁上的干柴,奇珠除了幽幽叹口气,别无他法。府中要大宴宾客,厨房的用柴量也显著上升。昨晚上熬夜劈柴到半宿,饶是奇珠武艺再高强,也经不起这不眠不休的折腾。 顶着两个熊猫眼,奇珠有一下没一下的抡着斧头。 前院,陈玉人悠闲的折腾着他的花花草草,再一次陶醉在自我里无法自拔,蔡卓和福缘跟在身后,许久,福缘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少爷,时辰不早了,让奴才为您更衣吧!” “是啊,少爷”蔡卓在一旁附和。 “哼,有脸说。”陈玉人转身,冷眼一扫二人。“你们给本少爷办的好事,我让你们将人绑了扔河里头,你们都干了什么?少爷我如今还是要任人蹂躏,你们于心何忍?” 话毕,福缘与蔡卓都打了个冷颤。陈玉人前天夜里吩咐他二人将要进门的小妾绑了找个没人的地方解决了,谁曾想,偷鸡不成蚀把米。蔡卓到了醉华楼还没下手就被迷晕了,外头守候的福缘等了许久不见蔡卓,慌忙跑回去报信,待到陈大少刚要去救人,他自个倒回来了,也就是昨日,蔡卓跪在陈玉人面前,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原来蔡卓刚溜进醉华楼苏九娘的房间,还没见到九娘本人就不醒人事了,早晨起来后发现自己置身于城外的古行山下。更别提事情办的如何了。 没错,今日要嫁进陈府的就是冤枉奇珠的醉华楼老板苏九娘。 想来那苏九娘也是个厉害角色啊,陈玉人心中暗叹。俊容上一片愁色,可眼中却是精光闪闪。 醉华楼,苏九娘正端坐在梳妆镜前,由侍女将精美的华冠置于发间。纯金打造的底座,镶嵌六十颗西陵水晶,中间,一颗东海夜明珠,璀璨夺目。其下,由颗颗饱满圆润的珍珠串成的珠帘将娇媚容颜半遮,却挡不住媚眼如丝,红唇欲滴。 “你这么去,不怕他家那缺心眼的儿子把便宜占了去?”坐于床榻上的人道。 苏九娘听得这话也不回答,只淡淡道:“你不去干你该做的事,到这里凑什么热闹?” “凑热闹?我若是有这份闲心就好了!”床上的人似是气急,快步走至九娘身后,猛的抬起她的头,双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直勾勾的盯着九娘美眸:“你若是失身于他,我定不饶你!”说罢头也不回,摔门而去。吓得侍女动也不敢动。 九娘轻叹一声,罗袖一挥:“都下去吧。”众侍女才舒了一口气,依次离去。 望着镜中人,九娘露出一丝苦笑,但很快,又恢复如初。面无表情,轻抚鬓边散发,起身离去。 日上中天,长长的迎亲队伍塞满了城中主道,苏九娘坐在轿中,红纱嫁衣层层叠叠,将她簇拥起来。妖艳如一朵盛开的血色莲花。华丽的铺陈,热闹的人群,却赶不走心底的落寞。再华丽,也只是层外衣,其中包裹的汹涌暗流又有几人知晓? 陈府门前,更是华丽铺张。红毯自门口两头延伸,一边入府,一边向街道。艳红色刺痛了玉人的眼,他本不喜欢这样的阵仗,更何况现在他是这出戏的主角,他不明白为什么爹偏要他娶苏九娘,迫于父威,他也只能从了,要不下月的例银别想拿到一个铜板。哎,富家少爷也不好当啊。 出神的空当,前面探路的小厮快速跑至福缘面前,大声嚷着新娘的花轿到了。人群骚动起来,福缘马上吩咐下头的人点炮仗。自己则跟随玉人走至前面,看着花轿缓缓到来。 “请新郎官踢轿门!”随轿的嬷嬷高声喊道。 玉人虽然一百个不情愿,却只能慢慢挪了步子过去,人们更加激动,你推我我推你,凑上前去。 在后院劈柴的奇珠,听到外面炮仗的声音,好奇心再一次被勾了起来。早就按耐不住想去看一眼新娘子,女孩子的嫉妒心嘛,总想知道人家有没有多长只眼睛或者多一根指头。 踌躇了半天,奇珠毅然放弃了砍柴大业,整了整几天没洗的头发,昂首挺胸的翻墙而去。好歹我是一代女侠,偷着看看的权利总有吧!!! 大白天的,实在不利于潜行。奇珠只好偷了套前院丫鬟的浅蓝色衣裙换上,随手摸了个装瓜果的盘子端着。半路上找了个人问新房在哪,那人奇怪的看着她,心想这全府张罗了一个多月竟还有人不知新房在哪。奇珠被他看得心虚,只得道:“大哥有所不知,奴婢是刚被卖入府里的,这地方都赶上俺们那一个村儿了,小的实在是记不住路。” 原来是这样,那人指了个方向,道:“左拐右拐直走然后再右拐,绕过池塘左拐穿过兰书阁就到了!” 额滴神,奇珠滴了滴冷汗。这位大哥太善解人意了,解释得如此简洁明了真叫人欲哭无泪。 待到奇珠千辛万苦跋山涉水找到新房时,前头已经拜过了堂正准被送入洞房。陈玉人手中牵着绣球的一端心里无比惆怅,从此以后,他就是已婚男人了。钻石才子的头衔已渐渐远去……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群丫鬟率先进入,匿身于房梁上的奇珠小心的往墙边上又挪了挪。紧盯着随后步入的新人。 嗯,这小蛮腰长的,着实很标准。奇珠盯着新娘身上的大红喜服,对别人的身材圈圈点点,完全忘了她自个儿也是个女的。 “请新郎官揭喜帕!”一旁的嬷嬷再次高声喊道,丫鬟赶忙呈上系了红花的挑杆。陈玉人这回没有迟疑,上前干净利落的挑了喜帕。 “啪”挑杆应声而落,陈玉人震撼了,他是见过苏九娘的,在醉华楼里,九娘露面的次数不多,大多数只在重量级人物出现时才现身。他原来去喝酒时曾有过几面之缘,当时只觉得这女子长得过于清淡了些,映像也就淡了。没想到,竟是这么个艳丽的美人。 今日九娘上了些浓妆,本就长得可人,这一打扮,更是透出与平日不同的娇媚。原先陈玉人不想娶她的原因有二,第一:终归是在外抛头露面的女子,比不上那些大家闺秀。第二,长的不够漂亮,配不上他的风流倜傥。可现在,陈玉人觉得这事没他想那么坏,这么个玲珑美人,谁娶了不得乐死。 蹲在房梁上的奇珠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看着那被一团锦红簇拥而坐的九娘,怎么会是她?前些日子还举行擂台,扬言要找一个配得上她,配的上醉华楼的人嫁。今日她却坐在陈府的新房中,成了陈少奶奶。 偏巧不巧,那苏九娘还与自己有一桩宝玉事件未了,自己这是主动送到人家跟前了。怎么办,现在逃还是静观其变?原先想点了一干人等的睡穴逃之夭夭,可那苏九娘可是会武功的,万一让她发现可还得了。趁现在人多眼杂突围出去?正思考逃跑线路的时候,奇珠头顶上的一朵珠花毫无征兆的掉了下去,奇珠慌忙去接,可是… “谁在那?”苏九娘一声厉吼,奇珠险些掉了下来。当机立断,只见房梁上的女子转身扑向窗户,一个眨眼便不见了身影。 跳出窗外,滚入一片枯草中,奇珠来不及掸一掸身上的土,立马腾空而起,还好轻功不赖,几个起落已离那新房百步之远。 回头,苏九娘在十几步开外,穷追不舍。再回头,看了看远处的高墙,奇珠竟立在原地没有动。转眼间九娘已来到面前。 “是你?”九娘凤眸一瞟,认出是擂台上那个女扮男装的假小子。 “呵呵,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是女的!”奇珠一声冷笑,平静的看着眼前那抹红,“你为什么要冤枉我?目的何在?” 轻勾唇角,九娘不紧不慢上下打量奇珠:“目的,就凭你?” “你的宝玉分明就只是个借口,想引官府抓我是真,这不是目的吗?” “呵,”九娘以袖掩口,轻笑起来。想起当日,这个冒失闯上台的女子,差点坏了自己的大事,无奈之下,找了个借口将她“请”出擂台。 “那天是个误会,女侠别放在心上。”此时的九娘神情轻松的向奇珠道歉,不复往日的严肃清冷,倒是娇柔美丽,看的奇珠心头也不自觉的软了下来。 “罢了,本女侠也不是个斤斤计较之人。”望着远处持棍而来的陈府家奴,奇珠只想早早从此间脱身。 “就此别过!”撂下一句话作为结尾,奇珠掉头向墙头一跃,逃了。其实作为女侠如此作为实在不像她的风格,但是打架也需要体力啊,昨天的那碗玉米糊糊根本不顶什么事,又干了一天的活,此时的奇珠体力严重透支。 “娘子,你没事吧?”陈玉人温言道。众家奴簇拥着一身大红的陈玉人赶到时只见九娘一人立在小道上。 “没事,是一位故人,让夫君担心了,是妾身的不是!”九娘淡淡道。 陈玉人见九娘不想多说,也没追问那故人是谁,小心扶了美娇娘回新房。却使了个眼色给蔡卓,蔡卓心中明白,点头转身寻着奇珠消失的方向去了。 第三章 岀府(上) 话说奇珠翻过墙头,落地姿势不很完美。因为那墙头下有个人,正在刨墙根。奇珠躲闪不及,落在了那人身上。 奇珠简直是以火箭上天的速度弹跳起来,低头看着趴在地上的人。那是个男人,身穿白袍的男人,一动不动的男人。 往年怪事不稀奇,今年怪事特别多,昨天也是有个人,趴在她面前。不过那个和她没关系,这个是让她压趴下的。 “兄台,你还好吧!”奇珠小心的弯下腰去,碰了碰男人的胳膊。良久,久到奇珠误以为那人一命呜呼的时候,男子动了,先是转了转脖子,而后以手撑地,爬了起来,两方眼神交汇时他对奇珠说:“大姐,上头景色如何?” 不等奇珠回答,男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只手快速的抓住奇珠的手腕,脚下一动,带着奇珠隐于一株粗张的柳树之下。秋天的柳树叶已渐渐发黄了,时不时飘落几点枯叶。一男一女相贴立于树干后,刚好完全隐藏住他们的身影。 “登徒子,放手!”奇珠怒道。这个男人抓的她很牢,很疼。想抽开手去,未果。 “不想被人捉了去就乖乖呆着!”男子眉目一沉,威严自然流露。话音落下时,奇珠听到了脚步声,立即屏气一动不动。 墙的那边,落下一道人影,正是蔡卓。他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不妥,随即向前走去。 树下的奇珠此时脸已红的像只煮熟的虾子,长这么大,除了和师兄弟们打闹时进距离接触过,还从没和哪个陌生男人离得如此靠近。而且那个人的一只手还抓着自己的。奇珠不安的动了下手腕,那人没有松开的意思,抬起头,碰巧与他的眼神交汇。 光洁的额头,黑发如瀑,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剑眉斜入鬓角,高挺的鼻子,却有着柔和的线条。是个帅哥呢,奇珠花痴的想,比大师兄长的还要好看的帅哥。在她的世界里,大师兄是迄今为止他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师兄笑起来的时候还有酒窝,虽然很爱耍她,但依旧稳站奇珠心中帅哥排行榜第一位。而现在… 在奇珠走神的时间里,帅哥嘴角的笑容越变越深。最后终于不再克制的笑出声来,笑容越发迷人,如沐春风。 奇珠终于被惊醒,戒备的望着眼前的男人。罪过啊罪过,奇珠你怎么这么没定力,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奇珠小小的自责了一下,重新审视现在的形式,恩?等等,这个人,很熟悉! “是你?”昨晚的不明飞行物。 “呵呵,现在才认出来?”俊朗的笑声再次响起。昨晚天色很暗,奇珠根本没有放太多心思在他脸上。 “多谢兄台刚刚出手相助,在下多有冒犯还请见谅,您继续吧,”奇珠指指墙根下的洞,“在下叨扰了,就此别过!” 天很蓝,风很缓,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可是,某人的脸很黑,连带着周身的温度都降了又降。 “额。。。在下说错什么了么?”奇珠不明所以,对着帅哥骤然冷下来的脸,不知所措。 “既然被你撞见了本尊的秘密,那就留你不得了!”奇珠目瞪口呆的看着前一分钟还和颜悦色的帅哥突然合身扑了过来,一拳挥过,奇珠慌忙应战,身体猛地向后仰去,同时一记梨花压海棠攻向对方下盘,那人不慌不忙腾空翻转,宽大的外袍飞扬而起,回头,见他优雅落地,轻抚衣袖。 难道我今年诸事不顺?为什么我总是遇着些莫名其妙的事?奇珠皱皱眉头,秘密?难不成是他刨的那个狗洞,那里能有什么秘密? “本尊美酒的藏身之地让你发现了,谁知你会不会趁夜深人静之时盗走美酒?”帅哥一本正紧的说。 呵呵,奇珠发自内心且很认真的对着帅哥漂亮的丹凤眼一字一句道:“兄台多虑,本女侠从来滴酒不沾,你就是求我,我也不会动你那美酒一分一毫。” “哦?如此一来,那就更走不得了。” 什么?nn的,女侠不发威,当我是软柿子么。奇珠秀眉一撇,不欲和这蛮不讲理的人纠缠。大师兄说的真对,长得好看的男人多半是自恋的,她连那酒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那人就联想到她会去偷酒,这是什么道理?加上他昨晚叫过她娘,奇珠越觉得这人就是个疯子。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瞅准机会,抬腿向后跑去,就着最后点力气,腾云驾雾,轻功带着她快速向前掠去。没想到,那帅哥功夫也不赖,没两下追上前来,奇珠不得不又和他缠斗在一处,一个身高健硕,一个虽不瘦小,可相较之下,奇珠还是占了下风,和功夫有关,当然,和饿肚子也有关。 男子在他们百余招后轻易制住奇珠再次偷袭而来的手,轻声笑道:“小小姑娘家,怎么总是用这损招?” “对你这无赖,什么都算不上损!”奇珠气急,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就惹上他了,如今又被他擒住。转念之间,奇珠竟希望大师兄能突然出现,一如以前她遇到麻烦一样。 当然,奇珠知道这不可能,自她上苏九娘擂台之前,大师兄就收到师傅传令,回五菱山去了。 正纠缠之时,突然听到一声大喝:“何人在此撒野?” 是去而复返的蔡卓。 待二人都正面都暴露在蔡卓眼底时,那男子泰然自若,手下依旧擒着奇珠,使她不得动弹。而奇珠是一脸菜色,才出虎穴,又入狼口。 蔡卓看到那男子之时已然认出他来,恭敬屈身拜倒:“小的无意惊扰大师,还请大师赎罪!” 大师?这个怪里怪气的人还是个大师,奇珠摇摇头晃晃脑,这年头,什么奇事儿都有! “无妨,我闲来无事和我这新收的徒儿切磋两招,扰了贵府的清净,是本尊的不是。”啧啧,怎么又变得像个正常人一样了。等等,徒儿?谁是他新收的徒儿啊? 被称作大师的男子警告的看了眼奇珠,以眼神威胁。手指动了动奇珠腕上的脉门。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奇珠自觉地给嘴巴上了拉链 蔡卓连忙拱手:“大师误会,小的只是路过,您继续,您继续!”说罢抄了小路健步如飞。 看起来蔡卓很害怕她啊,奇珠暗想,能让陈玉人身边的人都如此忌惮的人,而且还是被人称大师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小丫头,别想了,还是让为师的好好教你武功罢!”俊朗丰神的男子又笑起来,而此时的笑在奇珠看来,已没了最初的如沐春风,更像是只狡猾的狐狸一般,望之心寒。 奇珠一声惊呼,被大师凌空提住衣领,不知向哪飞奔:“大师,我错了,您老就放过我吧!”奇珠悲愤道,我难道叫做悲剧? 书房前,寂静无声,敬茶的侍女走路都不自觉的踮起脚尖,生怕惹了房里的人不高兴。 “你绑我来,不会就是让我帮你倒酒的吧?”大神歪靠在美人榻上,星眸半睁,白衣如同浮冰散于周身。奇珠站于一旁,手持酒壶,活脱脱一专职侍女。 “你既然发现了我美酒的藏身之地,我不杀你,已是仁慈,如今只要你做本尊的侍酒,都不乐意么?” 这算什么烂理由,奇珠腹诽,谁知到他打的什么鬼主意。 “徒儿,不要在心中妄议师傅,这可不好!”大师星眸一睁,转头看着奇珠,奇珠对上大师的眼光,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这个家伙看着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狼,在别人面前是羊,在她面前是狼。 不光如此,脸皮也比一般人厚实些:“不要乱给自己脸上贴金,本女侠有师傅的。名花有主!” 正将杯子中的酒倒入口中,大师险些呛了一口,好一个名花有主:“徒儿以后有空还是多看看书吧,也罢,跟着为师日子久了,文学修养自会提高不少!” 奇珠脸上红了一红,她又说错话了么!在山上时,师傅也常叫她多看些书。 “狼…咳,大师,我还有点事,真真没空在这伺候您如此消磨时间” “马上就不消磨了。”大师凉凉抛下一句话,起身自顾自得向里间走走去。 咦?这是,给她机会逃跑吗?哎呀呀,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奇珠端着酒壶脚下刚挪动了两步,自窗户外忽然闯进两道人影,黑衣蒙面,手持大刀,见了奇珠,其中一人立马冲上前来。如此,逃跑之事暂且搁置,面对这两个黑衣人,奇珠明白了那句“马上就不消磨”的含义,这是拿她当挡箭牌呢。 来不及多想,奇珠将手中的酒壶扔向扑过来的黑衣人,谁知那黑衣人竟没有躲开,正中眉心。奇珠愣了一愣,这样的修为也可以玩偷袭?前所未闻。 另一黑衣人见状也挥舞着大刀,两步上前来,凌厉的刀锋迎面而来,气势之足,让奇珠略微诧异,这二人的武功显然不是一个层次的。堪堪躲过一击,奇珠快速挪动身形,奈何这屋子空间实在太小,二人追逐起来,房中物品顿时遭殃,一片狼藉,碎的碎,散的散。 这人实在厉害,几招之内将奇珠逼得无处遁形。那大师招惹的祸端,凭什么让她来收拾,“大师,你再不出手,您新收的徒儿就要上去见祖师爷了。”奇珠趁黑衣人转身的空当,向里间大声呼喊。 并非实再打不过,而是她真的不想某人坐收其成。白让她背了黑锅! 第四章 岀府(下) 许久,里间还是毫无动静,该不会是趁机溜了吧。奇珠一咬牙,这世上还真有这么脸皮厚的人。自己招惹的祸,全数留给她了吗? 气急的奇珠,出手不再一味躲闪,抽了地上散架的桌子腿,大吼一声,以木当剑,灌注真气,迎上黑衣人的刀。 “铛”却不是两剑相交发出的声音,奇珠低头一看,一柄木钗,一柄大刀,在地上安静的躺着。 刚刚还不见人影的大师,衣炔飘飘,如仙人下凡,微笑的看着奇珠。毫不在意一旁站着的黑衣人。 黑衣人见到大师,又看看地上的大刀,突然大喝一声:“妖道,纳命来!“ 黑衣人从腰间抽出一把软鞭,袭向大师,白衣人听得他的话,嘴角微动,毫不把黑衣人的软鞭放在眼里,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对着一旁站着的奇珠说道:“徒儿,好好看着,为师教你一招东海龙啸。” 说罢,衣袖竟然一卷软鞭,带入自身,回身,一掌拍入黑衣人胸膛。黑衣人没想到一招即败,不可置信的捂着胸口,倒退十几步。单膝跪在地上,鲜血自他口中泊泊流出。 大师挥袖一甩,将软鞭弃于地上,薄唇轻轻吐出几个字:“不自量力。” “你把我师弟怎么样了?”黑衣人问 大师冷哼一声:“他在下面等你呢!” 这时的大师,神色几分阴霾,俊容冷淡,和早上的那个白衣嬉笑的男子完全不能重合,奇珠心中对这个男子的定义在这短短几分钟内被全数推翻。带着一丝后怕,重新审视他。 黑衣人闻言似是早已猜到这结果,恨恨的瞪着眼前貌似高洁的白衣男子,“哼,我死了,还有有其他人来取你的狗命,墨白,你不得好死。” 发完毒誓,黑衣人终是气绝,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奇珠上前,合上他怒目圆睁的眼。 “你可怜他?”被称作墨白的白衣男子似乎是对奇珠如此做法十分不解。 “不是,”奇珠平静道,“只是…”一时心中烦闷,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对眼前的这个人,怎么会有一种失望的感觉,是因为他手法太过残忍?一招毙命,如是自己,想必是怎么也不会的吧。 “看来徒儿还需磨练啊,江湖中,你存了善心,别人可不一定啊!”转眼间,墨白已经恢复初时一副嬉笑姿态,奇珠看了他一眼,找不出什么能接的话,闷闷说道:“现在危机已结,在下告辞!” “等等,”墨白脚法极快,奇珠眼前一花,无奇已挡在面前,“叫了师傅还想走?” “你不要得寸进尺!”刚才那声师傅,完全是为了引他出手,什么时候又变成他阻拦的借口。 “呵呵,徒儿生气了么,无妨,为师用烈焰诀向你赔罪如何?” 用烈焰决赔罪?这话从这个被称作‘墨白’的人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是在说今天没米了我们吃面吧一样轻松,可奇珠听来却如如同一个惊雷在耳边爆炸开来。 烈焰诀,没在江湖上行走的人不知道不奇怪,可是在奇珠等武林人士听来却如雷贯耳,当年的烈焰决在江湖上闹的沸沸扬扬,而它是江南第一武林世家烽火堂的镇庄之宝。由于继承人之争,烽火堂曾一度陷入内讧的境地,却又在一夕之间被灭门。烈焰诀随后下落不明。这件事轰动了整个江湖。听说连皇帝那都有所耳闻。 两年前,一个人用烈焰诀击败了天下第一高手少林寺无尘大师,横扫武林,一时恐慌四起。见过那人的人没几个活着,而侥幸活下来的称他为无奇公子,因为听说他长的非常一般,无半点过人之姿,除了他那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 如此惊艳人物却又在一年之后销声匿迹,真可谓来得快消失的也快。 而刚刚,那个叫做墨白的人,却说要拿烈焰诀向她赔罪!!!! 一片乌云飘过,遮住了太阳,奇珠望着地上不甚分明的影子,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办。 相信,不相信。这个信息太过诡异,奇珠决定把它当做一个笑话。 “呵呵,大师您的笑话可真冷。”奇珠干笑,我没生气,您赔什么罪啊,这不都还好好的嘛! “恩,徒儿不想要烈焰诀啊,让为师再想想,那放徒儿走怎么样?” “真的?”奇珠闻言精神一振,眼睛蹭蹭发光。 “除非你把我打败了!”靠,开什么玩笑,和您老交过手,又亲眼目睹一人惨死在您手下,和您打架就等于找死啊。 奇珠吸吸鼻子,仰天长啸:“老天,给我一道雷吧!” “轰隆……”天阴了,刚还晴空万里的天空滚过一道惊雷,奇珠立马噤声。 墨白回头扫了一眼狼籍的房子,地上的尸体,长袖一甩,“走吧,离开这是非之地!” 墨白搂住奇珠的腰,奇珠直觉身子一轻,在他的带领之下连连翻越几道高墙,只半盏茶的时间,他们已经立于繁华的街道上。 “重获自由啊!” 望着街道上人来人往,小贩卖货,几家小姑娘相携与货郎讨价还价。奇珠不由感慨,在陈府的半月里,她没有好好吃过饭,洗过澡,睡过觉。摸摸下巴,恩,令人无奈的小下巴似乎也收回去了不少。 “你到底是谁?陈府的人叫你大师,而你自称本尊,来头很大?”奇珠斜睨眺望远处的白衣男子。 “唔,是不小。”墨白似是未仔细听身边的人说话,眉头微皱,沉思中。奇珠见状,也不好再问什么。稍微退后一步,再后退一步。连退好几步,沉思的人还站在原地,毫无反应,奇珠心下一喜,快步寻了条小巷一头钻了进去。 终于甩掉了,哎,奇珠抹抹额上的汗,望着周围人群中再没了那抹白色身影。放下心来,肚子适时发出嚎叫声,与奇珠擦肩而过的一个人听得这奇怪的声音,惊疑的打量了眼她,奇珠面上又是一红,转身逃进家小店,小二热情上前:“姑娘想吃点什么?红烧肘子,卤牛肉,都是今儿个早上刚出锅的!” 听着小二涛涛不觉的报着各式荤菜的名字,奇珠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想想自己干瘪的钱袋,无奈打断小二,“给我来碗阳春面就行,多撒点葱花儿!” “好嘞,您稍等!”小二估计也见多了这等拮据的客人,没有任何不快之色,快步走向后堂。不由让奇珠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接下来去哪呢?厌倦了在江湖上飘飘荡荡的日子,要不回去找师傅? 想到这,奇珠心里一片温暖,山上有她最爱的师傅,还有那群可爱的师兄弟们,当然,还有师娘的一手好菜。恩,真是迫不及待的想回去了。 店不大,速度到快。不过一会,阳春面就端了上来。 香啊,奇珠贪婪的嗅着汤汁散发的香气,晶莹剔透的面条上绿油油的葱花煞是可爱,奇珠食指大动,埋头苦干。一时间,天地为之失色。 “饱了?” “恩,饱了。”奇珠下意识答道,喝干净最后一口汤,卷起袖子抹了抹嘴,朝着对面坐着的人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墨、墨白?奇珠的脸倏地又红了,她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次脸红了。当着大帅哥的面又出丑了。不知刚才的丑态让他看了多少去。 周围食客的目光自觉不自觉的都向这边瞟来,墨白一身白衣已是很好看,加上他不凡的外表,一进店就吸引了人们的目光。 “您也来吃饭?呵呵,那您慢吃!”奇珠站起来,招呼小二收钱。 “十个铜板!”小二报出账目。看着奇珠将手放进怀里,摸索半天,最后脸色突变,讪讪迎上自己期待的目光:“咳,一碗阳春面要刷多久的盘子可以抵账?” 小二一脸诧异,不过很快的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奇珠这会已经把老天爷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遍,不带这么耍人的啊 ,丢人丢到太白山去了。怀里的钱袋不知什么时候不翼而飞了。现在,她要怎么付钱? “姑娘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么?”小二犹豫了一下,艰难说道,“那边有家当铺!信誉不错!” 奇珠顺着小二手指的方向,看到斜对面一家门面上一个斗大的字‘當’ 耻辱,绝对的耻辱。摸着身上唯一的一件宝物——师娘给的通灵宝玉,奇珠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当铺,她只陪大师兄去过,平时再怎么拮据也没有当过物品来解决吃饭问题。 “给你们打杂不行吗?”奇珠咬咬下唇,旁边已有几个坐着的客人发出嗤笑声。 小二知道她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也不再客气,“我们这不缺打杂的,就缺个倒夜香的。” “噗…”有个人喷饭了。 欺人太甚啊欺人太甚,要不是为了对得起女侠二字,早就打得你哭爹喊娘。 双方纠结着,奇珠的一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难不成真要倒夜香?还是一不做二不休突围出去? 一直坐着的墨白突然出声了:“这些够了么?”众人望去,无不惊讶出声,桌上赫然一柄金叶子。 小二望着那金叶子半天不知该说些什么,还是柜台后的掌柜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赔笑道:“够、够,绝对够,只怕是小店找不开啊!” “不用找了,把你们最好的酒菜呈上来几道,剩下的,”墨白指了指那店小二,“把万芳楼的夜壶都买回来,让他洗干净。” 万芳楼顾名思义就是那烟花之地,小二原先以为墨白会将那剩下的打赏于他,没想到…,众人唏嘘,真够狠毒的,一般的夜壶都够脏的了,那万花楼的…嘿! “你这个没眼色的,还不快给这位小姐赔罪!”掌柜急道,小二回过神来,忙给奇珠鞠躬打千儿,囧的满头是汗,就差没给奇珠跪下了。又在掌柜的连声斥责下灰溜溜的退到后堂去了。 第五章 荒野露宿 “客官稍等,这就给您张罗好菜去!”掌柜的就是掌柜的,认得这是个财主,亲自上后堂传话去了。 热闹没了,众人继续吃喝,期间还是有零星的议论飘了出来“真有钱啊…那金叶子够个小户人家吃一年了!啧啧” 奇珠在旁听着,不知该悲该喜,喜的是她不用为了一碗阳春面当杂役倒夜壶了,悲的是这么大个人情怎么还,总不能以身相许吧! “坐。”墨白出声提醒傻站着的奇珠。伸手替她倒了杯茶。 奇珠继续沉默中。 “别想了,不会让你以身相许的!”墨白口出惊人,正中奇珠刚刚所想。 难道我的想法都写在脸上!奇珠无言。 “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怎么以身相许?”握着杯子,奇珠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再次狠狠自责了一把,在这么下去,脸皮都能赶超面前这位了。 “呵呵,我是墨白!” 奇珠翻翻眼皮:“我知道,我问的是身份,不是名字!” 墨白悠然的喝着茶,考虑了一番伸出一只手,一根根伸开给她看:“夫子,道士,侠客,你选一个看着顺眼的吧。” 这也可以选?“你是江湖骗子吗?”奇珠以手托腮,眼神无比诚挚。 “有时也客串一下!” “咚”奇珠的头撞上了桌面。强,比小强还强!您是大神级人物! “你的钱我会还得!”顿了顿,奇珠小心看了眼大神的脸色,见其无恙,才放心道:“只不过会晚一些,要不我给你写个借据,等我回了师门,取了银子立马还你,行吗?” 墨白手指轻敲杯口,望着奇珠的眼睛,唔,这小丫头长的…眼睛不大,顾盼之间,却挡不住飞扬的神采,鼻子不太高,但也能看出是个鼻子(ps:谁的看不出来是个鼻子?),嘴巴嘛,呵呵,很有质感,粉嫩的光泽让人忍不住…(打住) 奇珠在大神的打量之下,一点点把头低下,最后,再次和桌面亲密接吻。 看到奇珠的窘态,墨白收回打量的目光,轻啜了口茶,薄唇再度开合:“可以,但怎么保证你一定会把钱还我?” 奇珠不怪他会这么想,换做是她也不会这么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 摸着脖颈上的通灵宝玉,奇珠有些犹豫,把这个压给他,回到五菱山师娘会不会怪罪她呢,就算不怪罪,万一,她是说万一,这个人是非正人君子,见她的宝玉价值不菲,拿了就再也赎不回来了,不是说那一柄金叶子买不起宝玉,而是这通灵宝玉是难得一遇的玉中精品,这其中的意义更是不凡。 “本女侠不是那等言而无信之人,在下乃师从五菱山红叶先生,我叫奇珠。一月为限,若阁下没等到我找到你,可以拿着我的借据,亲上五菱山讨债。”奇珠自报家门,希望能够博取一点信任。 “骑猪?”呵呵,墨白微挑俊眉,显然把奇珠的名字想到了另外一个层面上。 奇珠深吸一口气,这是她的伤疤,自小她就没少吃这名字的亏。忍住怒气,奇珠好心提醒:“是奇怪的奇,珍珠的珠!” “哦——”墨白拖长了尾音。他是故意的,一定是。 “那又怎样,现在到处假冒别人名号的多了去了。谁知到,”他停住了,因为奇珠的脸已经黑的像锅底。 “好吧,那你说怎样?”说什么他都有理由反驳,那么主动权交给他,看他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这我可得好好想想---,”墨白还真就当着奇珠黑的像锅底的脸深刻思考起来,“我最近打算出趟远门,缺个背包袱的,你就凑合了吧。” 背包袱?我堂堂奇女侠为还债给人当扛行李的,传出去还用不用混了?奇珠很愤怒。 但是转念一想,就是这样?背背包袱,陪他走一趟,也不算很难为她了,起码不是倒夜壶。对了,夜壶,他还帮自己出了口恶气呢! 思虑再三,奇珠伸出三根手指:“可以,不过我有三个条件。” “说来听听。” “第一,不准把我的大名告诉别人说我是你的丫鬟。” “恩,接着。”墨白对第一个条件颔首表示同意。 “第二,不准强迫我干我不愿的事。” “比如?”墨白眨眨眼,煞是俏皮。 “没有比如,你严肃点!”奇珠正容道,这个时候的奇珠在墨白看来,还有那么点女侠的影子。 “第三,奇珠晃晃中指,待定,等我想到再说!” “成交!”二人击掌为盟。就此,墨白的行李工正式上岗。 草草吃过饭,二人上路了,奇珠问过墨白这是去哪,哪知墨白竟然说了个地名:五菱山。 墨白的随身物品其实很少,只几件刚刚在绸庄买下的白袍,保暖的披风等杂物。根本用不着奇珠拿着,因为他们雇了辆马车,奇珠暂时充当了马夫的角色。 天色渐渐暗了,云层显得更低,一场大雨临近。狂风肆虐,路旁的枯草东倒西歪。飞沙走石,奇珠不得不用袖子遮挡着眼睛,以防风沙迷了眼。 快出城时奇珠曾建议墨白找家客栈先留宿一宿,毕竟天色已晚。结果换来一句话“房钱你掏?” 变态,奇珠暗骂。该大方不大方,中午那个金叶子就买了一碗阳春面加几道普通小菜。剩下的钱要是都找回来,不知可以住多少晚呢。 无奈,谁有钱谁是大爷。由不得咱们奇珠啊! 一般情况下,这种孤男寡女同行又加上是个坏天气的话,必须出场的道具便是破庙。奇珠在市井上看的话本子都会写上这么一出:某书生和某小姐路遇劫匪,被抢去一切物品,月黑风高,二人相携行走在山间小道上,突然狂风大作,天空下起瓢泼大雨,恰巧路遇一座破庙,书生立马携了小姐进破庙躲雨。 孤男寡女,平时碍于世俗眼光,连拉拉小手都要偷偷摸摸,而此时四下无人,书生胆子陡然变大,小姐多半文弱,没在山村野外过过夜,心里不免害怕。书生的胸膛自然成了伟岸的港湾,小鸟伊人,然后,再然后,再再后来…干柴烈火,该发生的就都发生了。 “呵呵。”赶路的空当,奇珠竟然不由自主的笑起来。墨白自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隔着帘子出声道:“专心御马!” 奇珠吐吐舌头,继续赶路,可是等他们走到天色完全变黑,雨点噼啪打下来的时候依旧没有看到破庙的踪影。 “停吧!”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自车帘内伸出,按住了奇珠持鞭策马的手。 “奇珠脸微微一红:“不走了吗?” “嗯,天色已黑,路况不明,小心为上。”墨白钻出帘子打量了几眼周围的环境,指着右边的一个小土坡“把车赶到那去,我们今夜就宿在此地。” 奇珠看看那土坡,又看看周围:“那我们睡哪呢?” “奇珠啊,”大神第一次‘正确’叫出奇珠的名字,声音很温柔,却听的奇珠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觉得这附近还有什么东西能带着房顶能遮风避雨吗?” 奇珠望着大神身后的车棚,很诚实的答道:“咱们的马车!” 墨白没有再接话,身子一缩退回马车。奇珠扯着从陈府临时偷来的棉布衣裳,暗自纠结,这么小的地方,和这么个人一起,还要过一整夜。虽然不似那大家闺秀在乎那些劳什子的礼节道德,但是,万一,大神兽性大发,把她……(以下省略一万字奇珠yy情节)。 “不进来么?那我就不给你留地方了。”大神的声音幽幽传出,咬牙,奇珠一个猛子扎进马车内,只见大神身上穿的已不再是原先那套白衣,而是他们一起买的淡蓝色袍子,映着车顶油灯发出的微光,反射出柔柔的光泽。 墨白闲适的坐在马车一角,那神情淡然却仿佛不是坐在这荒村野地地里的简陋马车上,眼眸大部分影在黑暗中,却遮不住他美好的面容。薄唇微翘,仿佛安静的等待着轻吻。 “咚咚,咚咚”雨声很大,可奇珠还是清晰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造孽啊,造孽;淡定啊,淡定!造孽是指墨白那摄人心魂的俊容,淡定是奇珠劝慰自己的。 “睡吧,”墨白说罢又往边上挪了挪,指着身旁的披风和换下的旧衣说道:“披风夜里盖着保暖,衣服放在门口,别让雨水进得马车。” 闻言奇珠小心关上马车的挡阁(就是马车车厢上的门)又将帘子拉了拉,才将墨白的袍子堵在挡阁与车厢地板上的缝隙间。 做完一切,奇珠小心的裹了披风躺在另一边。 雨还在下,打在马车上发出噼啪声响。马儿在外面不安的微微走动,不时打个响波。马车不是很舒适,只铺了一层薄垫,奇珠以手枕头,安静的听雨,空气湿润,带着木头独有的味道,钻进鼻子里。天气真的很凉呢。奇珠又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将身体蜷缩起来。 “冷了?”墨白的声音自背后传过来,在这幽凉的雨夜里竟然带着些许不真实的感觉。 “恩。”奇珠含糊答道,白日里已经很累了,现下既没有温暖的床,也没有可口的两菜一汤。微微叹气。 正当奇珠闭上眼睛,准备集中精神睡觉时,墨白突然一翻身,将奇珠搂在怀里。一股男子清冽夹杂着暖意气息扑面而来。 “你,你这是干什么?”奇珠连忙挣扎道,果真被自己猜中了,这个人不是个好东西,见色起意,准备下手了么?奇珠正攥了拳头准备招呼时,墨白又开口了。 “省省吧,就算我对你不轨,你也打不过我,更何况,”他又故意停下来“凭你这副样子,我还没打算对你献身。” “那你抱着我干嘛?”奇珠气道。 “你不冷了?”墨白抽回收,刚才的暖意立马凉了下了。 “冷也不用你操心。”奇珠其实很留恋那股暖意,可是面子上又下不来,一个大姑娘家,任人搂搂抱抱总是不好的。 “你随意。”墨白翻过身去,躺在另一边,不再动作。 第六章 上路 夜里,虽然有了刚才那不愉快的一出,但是倦意袭来却是挡不住的。奇珠很快进入梦乡,甚至还在梦里,回到了五菱山。 一场雨过后,天空被冲刷的愈发晴朗,湛蓝的天空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上路吧。”简单的吃了几口从城里带出来的烧饼,喝了点水,墨白吩咐继续赶路。 “为什么我们要走的这麽快?看看风景,边走边玩不好么?”奇珠提议道。结果,又换来墨白冷了又冷了的脸:“要不咱们干脆在这儿住下,每天赏赏月,养养花,你看如何?” 奇珠再次给自己的嘴巴上了拉链,你是大爷,你说了算。 “驾!”奇珠策马狂奔。快,可以,那咱们就来个贼快的。 车厢在身后吱吱呀呀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奇珠心里头听了别提有多舒畅了,在车厢里坐着的人却没发出半点声响。。 狂奔了一早晨,太阳越爬越高,饶是奇珠有心捉弄,自己也被颠了个七荤八素,不得不让马儿慢下来,一手拿了身边的牛皮水袋,连灌了好几口。 望望日头,前方一马平川的道路边上出现了一个茶铺,终于可以歇歇了。奇珠转头对里面说到:“前面有个茶摊,要不要下来休息会儿?” “不要管他,继续向前。”墨白答道。 什么?急得连饭都不用吃了吗,说不定那茶铺里有阳春面呢!早上那个烧饼在奇珠的胃里打了几个滚,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无奈,继续走。 路过那茶摊时,奇珠还是忍不住伸头朝里面看了看,哇,真的有阳春面哎。 一位客人的面前放的正是阳春面,那人拿着筷子夹了一箸正往嘴里放,奇珠看着不由得把自己想象成那人:恩,真香!舔舔嘴唇,直到马车驶过茶铺再也看不见,奇珠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行至正午,墨白才吩咐奇珠停车。 这是一片树林,有叮咚水声自深处传来,满目的黄绿,微风拂过,失去水分滋润的枝叶便洋洋洒洒的飘落,好不美丽。奇珠暗暗赞了声这景致,四季之中,还属秋最有韵味,不似春的稚嫩,也不似夏的火热,更不似冬的凛冽。秋是温婉可人的少妇,带着些许成熟,给人以宁静致远的舒适。 墨白将装了烧饼的包袱递给奇珠,自己走入林中,为水囊蓄水。 奇珠望着墨白的身影,想起他昨日带着些逾越的关心,心中微微发烫。此次五菱山之行,难道是针对她么?要是想对自己不利,这么多机会,大可杀了了事,若是针对五菱山,带着个有可能随时泄露他行踪的跟班,不是自取没趣儿吗?可是墨白一个字都不肯对她多说,只告诉奇珠是去找一个多年不见得老朋友,这其中真真假假,不是一时能分辨得出的,跟着他也好,若是墨白对师傅或是五菱山心存不轨的话,也可提早知晓并通知师傅! 思虑间,墨白已捧了新打的水回来。坐在奇珠身边,将其中一只水袋递给她。 奇珠嗅了嗅,没发现什么怪味,仰头喝下一口。入口清凉,微带甘甜,竟如同泉水一般。 “这是溪水么?怎会如此清冽甘甜?”从前五菱山上的水也没有如此好味道,只除了山下那过谷而出的倾心水,才有这么特别的口感。 “我放了些东西!”墨白漫不经心道。 奇珠突然警觉:“你放了什么?” “春药!” 本是很美好的一副画面,可是,总有人来破坏它。 “哦,挺好,我看这里景致不错,是个放肆的好地方!”这叫以牙还牙。 墨白听得这话,先是愣愣,而后魅惑一笑:“是吗,想不到女侠竟然好这口!” “呵呵,我也是最近受某人影响的!”这某人,当然就使我们墨大侠了,好在墨白也知趣,不再接话,昨晚那点小小的不愉快也在这几句调侃下烟消云散。 “吃饱了么?我们要尽快启程,在天黑之前到达相思镇。”墨白起身,拍去外袍上的枯枝败叶,指尖一笼,合上装烧饼的包袱,“说不定,还可以吃上一碗阳春面。” 阳春面?奇珠再次想起中午茶铺里的那碗阳春面,顿时对手里的半个干巴巴的烧饼没了兴致。快速起身,随着墨白的脚步跟了上去。 “驾!”马车再次上路。 相思镇是个不大的镇子,但是往来南北的马车路人多半会经过,停下来补充粮草,落脚歇息是常事,渐渐的,镇子繁华起来,更有商人在此驻脚,做起生意。因此,相思镇以贸易而名扬碧渊国,上至极寒之地能活死人肉白骨的豆蔻草,下至弥海的长明不灭深海鲛人烛,都可以见到,只是价格奇贵,没多少人能买得起,但是过往之余,能见到这些瑰宝也是好的。 “喂,你住在五菱山的那位故人叫什么啊?”一路上,除了马蹄踏路和车轮滚过的声音,二人没说过一句话,盯着马儿不停摇摆的屁股,奇珠实在有点审美疲劳,忍不住和墨白搭上几句话。 “我有名字,不叫喂…”墨白懒洋洋道。 “恩,墨白?”奇珠小心翼翼叫道,她没想过要直呼大神名讳,总觉得太过熟络了,毕竟才认识两天嘛。 “要是不愿意,叫师傅也是可以的。” 哼,想的倒好,让你白白占了一次师父的便宜还上瘾了。 “除了这个,没别的可选了?”奇珠道。 “那你想叫什么呢?”声音不大,但隐约可以听出来带着笑意。 “呃…小白怎么样?” 这回车里没在发出任何声响,奇珠怕是墨白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只听里头一道阴冷的回答:“徒儿是想尝尝臭巴粉的滋味了么?” 原来大神也玩儿臭巴粉,奇珠脖颈后方的鸡皮疙瘩落了一地,想起府中蔡卓扭曲的脸,奇珠只有暗自抹泪儿。这年头,有钱的是大爷,武功高强外带下毒恐吓的也是大爷。 车厢里,墨白嘴角带着些许笑意,随后渐渐变淡。凝神看着手中的一张纸条,那是出陈府之前收到的,奇珠爬过墙头落在他身上时,他并非是在挖什么所谓的美酒,送信的使者才离去,他不过装模作样纠缠住奇珠,好让使者走得更远些,在这个时候,小心点总是好的。而后来的事情,例如把奇珠留在身边,确实是有目的的,只是,现在还为时尚早,迷局需要慢慢解开。 第七章 相思镇(上) 紧赶慢赶,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墨白一行才赶到镇子上。和别处不同,相思镇此时依旧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宽阔的道路两旁,皆是商贩挂牌而立,各色玩物,吃食。看的奇珠雀跃不已,仿佛一身的疲惫都消失了,只想快点扑上前去。 奈何,旁边一尊大神站着。 “挑人少处走,寻家干净的客栈。”大神发话,奇珠之得赶着马车向一旁的小道行进。 路上行人皆宽袖广袍,女子衣着更是新颖漂亮,不似当朝主流服饰的繁复华丽。想必是受了各地影响,自成一派。 相思镇既然是个驿镇,客栈是决不会比别处少的,名字也是别具风格,什么‘半壁春江花月夜’(囧,听起来像个青楼),‘日进斗金’(话说为人要低调);更有甚者,竟然在自家店门口挂出招牌:住两日送一日,外加相思镇一日游! 相思镇果然非比寻常,奇珠带着马车溜了整整一圈,墨白才选中了一家‘比较干净’的客栈,将马车交给客栈小厮,奇珠与墨白一起走入这家叫做青松城的客栈。 呵呵,叫青松果然是四面皆松,墙上挂的是青松屹立图,厅中的格挡也是由一盆盆青松形成自然屏障,可是,那松树却长得高长却不茂密。 肯定也是他国传来的稀罕物,奇珠想,忍不住上前摸摸,一旁的伙计见了不禁自豪道:“这是薛柱国的物种,前年我们掌柜的见了,重金买了几株,重在后院,没想到只一年便又自己生了几株,用来当这屏障,每个客人见了都夸呢!” 奇珠点点头,果然如此,想来这相思镇不好好游玩一番真是白来了! 墨白站在柜台前,长身玉立,黑发如瀑,奇珠盯着他的侧脸,有些出神,掌柜的小女儿自柜台后伸出圆圆的脑袋来,看看墨白,小脸红扑扑,斜着脑袋问掌柜:“爹爹,爹爹,这个哥哥长得真好看,小米长大了给哥哥做新娘,好不好?” 掌柜闻言嗔怒的看着掌上明珠,将她重新抱起放在柜台后的小凳上:“小米还小,不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好好呆在爹爹身边就好!” 回过头,写着入住的簿子,一边笑道:“小女常在店里呆着,我也没好好约束他,胆子也大些,公子别介意!” “呵呵,无妨。”墨白温柔的注视着叫做小米的小姑娘,见她还张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自己,轻柔道:“小米快些长大,到时候会有更多英俊的公子追求小米!” 奇珠在一旁听着,忍不住翘起嘴角,望向墨白的眼光也不自觉温柔起来,此时的墨白看起来,眉眼笼在淡淡的柔和中,仿佛更真实了些,不似以往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的感觉。 墨白转过头来,看到的就是奇珠眼角俱是笑意,温神看向自己的样子,不禁抖了抖:“傻丫头,这么快就恋上为师的了?” 这人是谁?刚刚那个墨白去哪了?奇珠揉揉眼睛,确定自己刚刚是眼花了。那个温柔的墨白是她yy出来的……… “走吧!”墨白忍住笑意,任小二在前带路上了三楼。 这青松客栈的设计也很特别,一共三层,中间是椭圆形镂空,客房绕四周而建,从上向下望去,大厅的所有一目了然,简洁大方,却是有点青松的感觉。 奇珠与墨白的房间隔了中间那椭圆形的空间,算是个对门。 “放下包袱,就到下面用饭吧。”墨白说完自顾自走进房间,不忘拿了套自己的衣服。 奇珠走进自己的房间,简单打量了几眼果然很干净,被褥看起来是簇新的,桌上还点了熏香。更让人惊喜的是靠墙的一边放了一扇屏风,而屏风后面竟是一个沐浴用的木桶。 打开窗户,人群的熙攘声变换了进来。望着楼下的热闹,奇珠再次忍住脚底板往外走得冲动。将包袱甩在床上,打开门高声叫唤:“小二!” “姑娘有什么吩咐!”小二在大厅中,仰头招呼奇珠。 “给我烧上几桶热水,我要沐浴!”音量有些大,楼下的客人都抬起头来,看看是哪个姑娘,大庭广众大喊要沐浴。 奇珠见状赶忙缩回脑袋,躲进房中。 呈大字型倒在床上后,奇珠放松身上每一寸肌肉,酸痛和疲倦同时袭来,奇珠渐渐进入梦乡。 墨白立于窗前,下面是客栈的后院,没有几人往来,除了几个来去匆匆的伙计,端菜的端菜,烧水的烧水。 换过衣服,就着红烛,将纸条烧了,一缕青烟丝丝飘荡在烛火上空,宁静的夜,墨白的心却一点也不宁静,面上淡淡的嘲讽之意转瞬即逝。 “咚咚。”门口响起叩门声,小二等了一会不见里面有动静,便也扯了嗓门大喊道:“姑娘,你要的洗澡水给您备好了!” 奇珠从床上爬起来,踉跄爬到门口给小二开门,两个伙计一人两桶热水,倒进水桶,又下去提了凉水上来,折腾了没一会,一口冒着热气的大木桶呈现在奇珠眼前,忍住心中的呐喊声,奇珠镇定的灯小二出去,扣好门,转身,一个欢呼冲上前去,三下五除二脱掉外衣钻进热水。 “啧啧,真舒服!”奇珠将身体完全沉入水中,一时间雾气腾腾,飘渺红烛下,一切都仿佛披上了朦胧的红纱,水汽四溢,打湿了几缕垂下的散发,发梢带露,晶莹湿润。奇珠微微眯眼,将头靠在木桶边缘,明眸半合,睫毛也染上了稍许水汽,更衬俏皮。 于此同时,墨白也在沐浴,与奇珠不同,墨白此时并无享受之意,拿出随身装着的青花瓷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放进水里,低头看他慢慢融化。散发淡淡如玉色泽的脸庞看不出任何表情。 沐浴完毕,奇珠昏昏欲睡,拖着旧衣服站在床边发呆。竟然忘了买几件换洗的衣服,总不能一直穿着陈府的丫鬟衣裳吧!床上安静的放着一个包袱,那里面装着墨白的衣服,分开的时候,墨白只拿走了一件,那么,现在应该还有两件。 想了想,奇珠打开包袱,先借穿一下吧,大神应该不会那么小气!安慰自己一番,奇珠果断挑选了一件袍子,月白的外衫,里面是纯白的。这家伙还挺会挑衣服的,奇珠心想,快速套了衣服在身上,将半湿的长发随意梳理了一番,又向小二要了根发带,松松绑起来。 倚着栏杆,看着楼下桌上各色饭菜,奇珠的哈喇子差点掉了下去,掌柜抬头无意的看见了这一幕,深刻认识到自己当初对客栈的设计严重失误,楼上要是有什么不明物体掉落,遭殃的就是一楼用饭的客人。得赶快找几个人安个夹层啊!掌柜着急的想。 等待了一会,墨白终于开门施施然走了出来,看到奇珠一身打扮,了然一笑,:“徒儿着男装还真有几分为师的影子呢!” 我吐,奇珠隔着中间的空当,差点没掉下去。 下楼的时候,奇珠小心的提着长衫,墨白的身量还是要高出自己许多,多出的那截布料,成了绊脚石,一个不小心就会滚下楼去。 一楼大厅里,客人已散了大半。赶路的都回房间休息了,只余几桌还不想睡的,温了好酒,几人凑在一起商讨些事。 “想吃什么?”两人坐定,墨白开口问道。 “阳春面!”奇珠很坚定地说,墨白看着她微微一笑,霎时间,奇珠觉得小心肝碎了一地,阳春面不用吃饱了。这家伙怎么这么爱笑,笑死你啊!! “两位想吃点什么?”小二及其狗腿的问墨白。 “一碗…卤猪脚”墨白的舌尖在‘一碗’上打了个滚,听得奇珠的心跟着打个了滚,“剩下的,炒几个时令新鲜的蔬菜,温壶好酒。再来。问她。”墨白将目光指向奇珠。 “我?我点?”奇珠受宠若惊,终于有次主导权了么?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你确定你带够了钱!”犹豫了一下,奇珠还是问道。 “没带够不是还有你么?” “我也没钱!”“把你卖了就有了。”墨白再次凉了奇珠的心,就知道,天下没这么好的事。 “一碗阳春面!”奇珠闷闷道。 “啊?”小二看看奇珠,又看看墨白,见墨白没什么异议。道一声稍等便退下去了。 第八章 相思镇(下) 菜几道,不很精致,但很香。酒一壶,不多,却是店家自酿的‘青松酒’。墨白端着酒杯,优雅的小口啜着,而目光则全放在了对面那个人的吃相上。 只见奇珠筷子乱飞,几道小菜大半进得她的肚子里,而那碗她想了一天的阳春面,刚刚见了底。 “奇珠果然是女中豪杰!”墨白打趣道,他见过的女子之中,能如此豪放的,只此一人,别无他家。 奇珠脸又红了红,但未做任何反驳。是啊,吃相确实是个问题,打小和五菱山上那群猴子一样的师兄呆在一起,每回师娘做了好吃的,大家就一哄而上,慢了的就只能舔舔盘底儿,于是造就了奇珠这饿死鬼的吃相,师傅也常常说她一个女儿家,该知道收敛一点,可是要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行了。吃饱了就睡去吧。”墨白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回过身,一手捻起桌上的酒杯,一手拎着酒壶。三步一晃走上楼梯,消失在拐角的阴影里,伴着一句呓语在黑暗中幽幽散开:“这青松酒,喝起来,怎么一点都不轻松呢?” 奇珠低头看看桌上的狼籍,拿起最后一个卤猪脚,认真对付起来。 吃的太多的结果就是睡不着。奇珠在床上来回翻了n回以后,终于坐起身,穿上鞋子走到桌前,倒了杯凉茶,端着杯子,打开窗户。 月光带着楼下店家灯火微黄的光一齐照进窗来,喧嚣仍在继续,真真是个不夜城呢!要不然,出去逛逛? 这个念头一但被勾起来,就怎么也压不下去,脚底板蠢蠢欲动。叫不叫墨白呢?算了,有他在一定会很扫兴。 那么,现在就…出发!! 下得楼来,掌柜依旧在柜前盘算什么,小米已经不见,奇珠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径自走出客栈。 夜空很晴朗,一轮满月低头俯瞰这世上来来往往的人们。 街上热闹非凡,奇珠向右望了望,看到一家卖胭脂水粉的,信步朝货摊走去。 “姑娘看看吧,我们倾芳斋的新货,都是才研制出来的,您瞧瞧,这芙蓉膏滋润养颜,用过之后啊,保管您的皮肤吹弹可破!”卖货郎热情推销,奇珠客气一笑,拿起一个首饰盒细细观摩,这盒子做的很精致,是一个蛋壳的造型,外面用金粉喷涂,银质底座以花藤缠绕,看起来不很奢华却很小巧可人。第一眼奇珠就喜欢上了。 “这个多少钱?”奇珠问道。 “姑娘好眼光,这是我们掌柜的自己设计的,一共才3个,刚卖出去两个,这是最后一个,看姑娘你真心喜欢,二两便宜点卖你了!”小二一脸诚挚,早看出来这位姑娘喜欢这盒子喜欢的紧,还不多宰点油水。 奇珠听那货郎出口便是二两,心知他是故意的,再怎么漂亮也不值二两啊,其实更要命的是她身上没有一个子儿!再便宜也只有看看的份。 放下盒子,奇珠选择继续向前走。路两旁摆得满满的全是小摊,货真价实的夜市啊!一路看一路走,稀奇的小玩意不停的蹦进奇珠的眼睛,女孩子天生的购物欲望被激发出来,奇珠有些后悔没有叫上墨白,不管他再讨厌,可是他可是货真价实的款爷啊。说不定一时善心大发,买几样送给她。 想到这,奇珠快速扭头向回走,大不了再向他借几两银子,在过一月就可回到五菱山,到时候找最疼她的二师兄替她还上就好! 就在奇珠即将走回客栈的时候,前面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道路两旁的小贩及行人纷纷朝两边避去,好似有什么朝这边冲来。 “让开,都让开。”一个骑着马的军官打扮人物出现在奇珠视线里,伴随着的是他身后整齐的兵马,那些人分列两排在路边站定,所过之处,尘土飞扬。 许久,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最终出现。这阵势,貌似是什么皇亲国戚啊!真够霸道的,奇珠停下脚步想。 随后,马车在青松客栈门前停下。旁边立马有人先进入客栈,可是马车上的人却迟迟没有动作。 这是干什么?要住店吗?奇珠立在路上,不知道现在应不应该回去。就她所观察,相思镇上比这青松客栈豪华许多的客栈比比皆是,这么大的阵仗没必要住在这么个小店里自跌身价。 算了,走后门吧!师傅从小教导:为人要低调。奇珠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走进客栈,索性施展轻功,翻进青松客栈的后院。 现在,让我们先来看看青松客栈的前厅,让奇珠那个路盲先迷一会儿路去吧! 话说那金碧辉煌的马车的主人的属下冲进青松客栈的大厅,着实把掌柜的吓了一跳,放下手中的账本,战战兢兢的从柜台后探出身子问道:“几位军爷要住店吗?” 谁知那几个人根本无视了他的存在,对着一屋子不知所以的人喊道:“闲杂人等一律回避,违者杀无赦!” 此话一出,那几桌围坐相谈的人们立马做鸟兽状散。 看人都不见了,那几人才转过身来对掌柜的说道:“你是这家店的老板?” “恩,是,是!”掌柜见这几人都是极为凶悍,说话都不利索了。 “今天晚我家主子要住在你这小店,你小子可是走运了,贵客临门,还不快去准备最好的房间。”其中一个领头的人说道。 “好好,小的这就去,这就去!”掌柜连滚带爬招呼躲在门外的伙计向内堂跑去。 “等等,”那领头的人又道。 掌柜心里一惊,不得不又小跑回来。 “这两人跟你一块,将被褥用具一应换过新的,她们会亲自收拾。”说罢,门外走进两个眉清目秀的婢女,低头向掌柜的问安,吓得掌柜忙道不敢,领了二人去了。 吩咐完毕,大手一挥,领着又一队带刀人马往楼上走去,想必是要排除隐患。 如此尊贵之人,随口可下令‘杀无赦’,会是谁呢 第九章 漓王 现在让我们回过头来看看奇珠这个路盲吧!天降奇迹,奇珠在探过无数个窗口过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窝。 爬回房间,奇珠皱着眉头看着自己身上刚换的袍子,几处黑灰印,煞是刺眼。话说这青松客栈里面看着挺干净的为什么窗台就那么脏捏? 胡乱拍了拍,奇珠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向墨白借点钱买身合适的衣裳! 打开门,奇珠看向墨白的房门,依旧紧闭,楼下,却是一个人也没有。连掌柜的都不在,这情形,十分诡异。对了,那辆豪华马车!! 人被他们抓走了么?不对,奇珠发现,几乎所有的房间都亮着。那么,就是楼下要来人了,而且那个重要人物,不希望被打扰。 正想着,楼梯处传来脚步声,而且有好几人,听着,像是习武之人,脚步声轻而不散,力道均匀。 奇珠转身推开房门躲了进去,枪打出头鸟,奇珠不想惹上麻烦。 “咚咚”敲门声挨个响起,奇珠心里数着,还有两个房间就到自己了。再次整理了衣袍。奇珠走到门边,等着。 “咚咚”敲门声如约响起,奇珠打开门,装作小睡刚醒的样子,睡眼朦胧:“怎么了?” “今夜最好呆在房中不要随意外出,否则后果自负!”眼前的人一身铠甲,狠狠落下句话就走了。奇珠心中十分不快,这么嚣张!哼,那马车里的人估计也不是个什么善主儿! 等了一会,楼上搜查完毕,那些人又转到楼下去了,奇珠飞快的跑到墨白房前,敲门,再敲门,没有人应。恩?不在?奇珠壮着胆子推了推门,门竟然开了。 “墨白?”奇珠小声叫道。 依旧没有任何声响,奇珠放心走进去,环顾四周,是和自己房间一样的格局,但是没有墨白的身影。 这家伙什么时候自己出去了,也不叫上我。奇珠心里嘀咕,这厮是不是嫌她丢人啊?出去玩也不带上她, 气恼也没办法,奇珠发现在权利上自己是一点好处都没沾上,什么都是墨白说了算,自己的意见也从来没有被采纳,虽说是以丫鬟的名义上岗,可好歹她是‘珠一现,花开其中’奇珠啊,现在的待遇太没水准了! 算了,睡觉去,化悲愤为动力,奇珠大步向前进!! 走得太过用力,桌角放置的一个青花小瓷瓶在奇珠袖口疯狂的甩动之下,悲愤的晃了两晃,跳楼了! 说时迟那时快,奇珠眼角一瞟,飞身接住,免了一灾。 “嘘。”奇珠出了口气,小心肝扑腾扑腾乱跳,还好没有掉在地上,莫大神的宝贝是赔不起的。但是,半秒钟过后…“咚”青花小瓶的木塞掉在地上,在地上打了个滚。 奇珠刚刚归位的小心肝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看清只是个盖子,奇珠猛的吞了口口水,将心肝咽了回去。 摸摸头上的冷汗,奇珠将盖子塞回瓶子。 但是,一股药味已经从瓶子里溢了出来,而这个味道,很特别,奇珠曾经闻到过一次。 那是还在五菱上的时候。五菱山红叶门有一个地方是专门用来炼制丹药的,大部分是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丸,提供给门下弟子。又一次,奇珠去找在药房帮忙的六师兄,无意间竟看到师父亲自在炼制药丸,奇珠一时好奇,便躲在门后偷看,期间,飘出来一股奇怪的味道,虽说不刺鼻,但是闻过之后,鼻口处便会发甜,像是吃了糖一样,奇珠还以为师父在做糖丸呢。 现在,在墨白的房间里,一个不知名的小瓷瓶里,散发出来同样的味道,这让奇珠微微有点疑惑。 正在奇珠拿着瓶子沉思之时,墨白突然从窗外探进半个身子,看见奇珠拿着自己的药瓶,稍稍一顿,但是很快灵敏的翻进房间里。也不理会奇珠。径自走到桌边,伸手为自己倒了一杯水,连灌了三口。 事出突然,奇珠没想到大神也爬窗子,望着他衣襟上的黑灰印,觉得有些搞笑,全然忘记了自己手上还握着大神的药瓶。 “原来徒儿嗓子也不舒服啊,这药效果不错,想要吗?”墨白盯着奇珠,戏谑道。 “呃,呵呵,不用了!”奇珠赶忙放下瓶子,原来是治嗓子的药,怪不得闻起来会甜甜的呢,貌似师傅制药那几日好像身体也不太舒服。 打消疑虑,奇珠指指墨白身上的脏衣服:“不走大门爬窗户,你去当采花贼了么?” 墨白张开嘴做了一个0型:“这也被你猜到?真是神了。 奇珠没想到胡猜一番竟然命中,刚想再说几句嘲笑的话,瞥见大神倏地冷了的脸,立即明白自己是跳了个坑,还沾沾自喜。 “徒儿可不能光吃饭不长脑子!”墨白放下杯子,走到床边,开始拖鞋:“为师的累了,要歇息了。” “哦”奇珠本能答道。 “那你这是?”看奇珠站着不动,墨白了然一笑:“哦,徒儿是想和为师一起睡么?怪不得一回来,徒儿就不请自来,原来是在等为师啊,不过,为师今天身体稍有不适,不能陪你啦!” 什么? 奇珠愣在当场,冷笑一声,木然的向门走去,出得门来,狠狠地甩上门板,对着门板无声的破口大骂,最后以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结尾,其意思是:我要杀了你这个自恋鬼! 殊不知,奇珠的一系列动作被坐在床上的墨白尽收眼底,笑意加深,看着门外女子的身影,嘴角笑容渐渐隐去。吹灭蜡烛,想起另外一张笑脸,与奇珠的很像,只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了。 青松客栈,一楼大厅。 漓王连辰逸走进客栈,在中间站定,环视四周,抬头,刚好看到奇珠指手画脚的一幕。 “不是人都在房里吗?”漓王眼神犹如带着寒霜,俊美容颜完全被这彻骨的冷意所覆盖,玉冠蟒袍,自成王者气派。 “属下该死!”那原先对掌柜说话的领头军士马上跑上楼去,将奇珠赶回房间。 奇珠并未做挣扎,眼神向下一望,看到连辰逸,冷哼一声,回房去了。 连辰逸在一群人的包围下缓步走上楼梯,三楼早有准备好的房间,在奇珠所住这一排的最里间。与其他房间的不同的是这一间是独立的,左右均没有房间和他连在一起。 房里早就收拾妥当,掌柜的连同那两个丫鬟早早就候在一旁,等待漓王大驾光临。 连辰逸站在门口,打量了一番,脸上看不出是什么神色,抬脚便迈了进去。 “草民叩见大人!”掌柜的看漓王进门,噗通跪了下去。不知对方是什么身份,只得冒失的以大人相称。 “赏。”连辰逸高贵的嘴皮吐出一个字,旁边一人立马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金子,递给掌柜的。 掌柜哆哆嗦嗦颤抖着伸手接过,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下去吧。让你的客人们今晚都安分些!”说完,不等跪在地上的掌柜又是几个响头,缓步走入房间,落座姿势优雅,旁的婢女见状不等吩咐,用漓王马车上自带的茶具茶杯为漓王奉上香茶。 那领头的将士叫做马武,做事干净利落,当即招了一干人等退出房间,又布置人手将青松客栈围了个严严实实,最后才亲自守在房门前。 第十章 墨白的阴谋 连辰逸坐在铺了软垫的凳子上,沉默的喝着手里的香茶,这是今年露里镇上供的新茶,味道果然不一般,淡而悠长,轻轻滑过咽喉,余香依旧眷恋在舌尖上,不忍离去。皇帝赐了一半给他,可见这两兄弟的感情。 本事夜夜热闹的青松客栈,今晚却是冷清寥落,连过路的都选则绕路而行。因为客栈门前站的都是全副武装的将士,相思镇是个贸易镇,很少会有大批军马进入,一时间,相思镇气氛变得有些诡异,不少人甚者猜测要和逐浪国开战了,一会的时间,相思镇来了个不得了的人物带着军队等等流言像长了腿一样,飘遍了整个镇子。 夜深人静,这位民众口中天神似地人还没有睡,青松客栈离得客人全部都灭了灯,睡没睡就不知道了。 楼道里灯笼安静的散发出橘黄色的微光,照在笔直守在门口的马武脸上,反射淡淡的光泽。 房内,两个丫鬟垂首立在离连辰逸不愿的地方,地上放着一盆炭火,烧的不旺也不小,室内暖融一片,舒服的人只想睡觉,而连辰逸,依旧保持原来的那个姿势,手捧一本【论国策】,看的入神,手边的茶一直温在小炉里,不曾冷却。 又过了许久,立在旁边的小丫鬟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哈气,连辰逸才从书本中回过神来,终于将手中看了两个时辰却未翻动一页的书放下,坐直身子,冷声道:“都下去吧,今晚不用伺候。” 两个小丫头听到“下去”两个字,心中俱是一喜,轻轻道了声:“奴婢告退。”小心翼翼打开房门,依次退了出去。 待丫鬟退出去,连辰逸才站起来,伸展了一下四肢。 “吱呀”门从里面打开,马武立即躬身道:“王爷,有何吩咐。” “你带人都退到二楼去。”命令一出,马武面上现出忧虑:“那王爷的安危…” “行了,你在楼下好好守着,本王自保还用不着需你时时护着。”连辰逸本来很冷的脸有冷了几分。 马武晓得不能再多说,向边上几人使了个眼色,一干人等会意,跟着马武下楼。 最后一个人影消失在三楼时,连辰逸已经走至墨白的房门前,也不敲门,手一推,房门便开了。连辰逸很自然的走进去,身影被房里的黑暗吞没。 “你来了?”是墨白的声音。 “等的急了?”是连辰逸的声音。 “是啊,等了大半夜。” “奇怪我来找你吗?” “有什么好奇怪的,以你多疑的性格,不来才是奇怪呢!” “呵呵,我没发现你倒是挺了解我的。”连辰逸找了把椅子坐下,方向正对躺在床上的墨白,墨白衣着整齐,毫无凌乱之色,想必是早就等着的。 见墨白不出声,连辰逸继续道:“我会和你一起上五菱山。” “不是我,使我们!”墨白提醒道。 “我们?还有谁?”说着话的时候,他突然想起在墨白门前指手画脚的那个女人。 “红叶的女弟子。” 室内很黑,没有点灯,外面照进来的光影影绰绰,铺在地上,像是一副剪碎了的画。 “你不该节外生枝,她会暴露你。”连辰逸正色道。 “她不会,因为她没有这个机会。”这话说得极轻,在这夜色里听起来更像是情人间的呢喃,但在连辰逸听来,却是冰冰冷冷毫无感情,他说的没有机会,就是她会随时死在他手里。 “希望如此,红叶生来狡猾,让他得到一点消息,恐怕等你去了,他早就挖了个洞躲起来了。” “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会办到,而你承诺给我的,也一样。”墨白翻了个身,面朝墙,显然意在送客。 连辰逸不以为意,潇洒起身,走了出去,还不忘帮墨白把门掩好。 一切又恢复了宁静,墨白翻过身,平躺在床上,想起甘霖沉睡的脸,心中绞痛。红叶,这次怎么再会让你那么好运呢,杀人偿命,有些债,迟早要还得。 夜里的青松客栈,终于完全寂静下来,在微风中等待晨曦的到来。 初秋天碧平时亮的晚了些,但是天刚刚蒙蒙亮小贩们就早早收拾着将摊子摆起来,卖油条稀饭的,衣衫袜子的,专供行路之人携带不已发霉的烤饼的,玉石首饰的,挨个在城门门口排着队,吆喝起来,希望趁着出城人多的时候多挣几个铜板。 外面很热闹,青松客栈仍旧很清静,醒了的人打开房门看到外面围着的士兵,都简言慎行,出门的让小二牵了马不作停留直接奔城门去了,楼下吃早饭的夜都轻声细语的,生怕扰了上头的那位的清净。 奇珠在这片难得的清净中美美睡了一觉,要是墨白不来叫她吃早饭,恐怕能睡到太阳下山。 极不情愿的洗漱完毕,奇珠磨磨蹭蹭的下楼,在不多的几桌人中寻找墨白的身影,恩,在靠窗的地方。 奇珠走到跟前擦发现,墨白旁边还坐了一个人,一个长的不错的,她不认识的人。 “这位是?”奇珠以眼神询问墨白。 “给咱们赞助路费的人。”墨白随意说道,将连辰逸一脸怒气视而不见。 “哦…”奇珠疑惑的点点头,眼前这个人的脸渐渐和昨天下令赶她回房的那人重合。 “是你啊!”那辆豪华马车的主人。奇珠猛的兴奋起来,虽然这人不怎么招人待见,可是那辆马车,可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赞助?是不是可以吧那辆马车给赞助了呢? 想到这,奇珠那不大不小的眼睛陡然散发出令人无法逼视的光芒,一个箭步坐在‘赞助人’身边,忍住激动问道:“那,那你和我们一起么?”不等连辰逸回答,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墨白这个名义上的师傅颜面扫地。 “没关系,你不一起也没事,把你那辆豪华马车送给我们吧,你都不知道我们落魄成什么样了,昨天我和墨白坐了一天那快退休的老马车,差点没把我的骨头颠散架了。”奇珠噼里啪啦控诉完,发现墨白竟然奇迹般保持沉默。而‘赞助人’脸上的寒冰都结成了冰凌, 意识到自己好像说的有点过,奇珠赶忙打了个哈哈,捧起面前的稀饭猛扒拉了两口。 “姑娘真是心直口快,我很欣赏,但是恐怕不能随了姑娘的意,在下会和你们一路,并且马车也不能送给你。”寒冰脸突然解冻,竟然露出一脸微笑。 墨白看的很不爽:“喂,喂,见到我徒儿怎么转性了,你可不是这么和气的人啊!”面对墨白的挑拨,连辰逸毫无不快之色,拿起筷子,夹了一颗花生米,放在嘴里细细咀嚼,顿时香气在嘴里扩散开来。红叶收的徒弟还真是有意思,连辰逸想,可是注定是敌人。 奇珠一听马车没戏,表情立马干瘪下来。闷闷吃饭。 “但是可以换一个比你们现在的马车好上些许的。”鄙视说话说一半,拉#拉一半的。 皆大欢喜,继续吃饭。 早饭过后,太阳已经升的老高,奇珠跟在墨白身后,站在大门口看着连辰逸吩咐手下买了一辆比他们原先大上两倍的马车,一个小兵做了车夫。奇珠心中暗喜,耐不住问墨白:“他到底是谁啊?为什么出钱给你买马车? “京城的公子哥,家里钱太多,怕长霉了,拿出来晒晒。” 墨白的回答再次让奇珠无言,银子会发霉吗? “他叫什么?”奇珠再次发问。 “你不会自己去问?”墨白吐掉嘴里的牙签,斜睨奇珠:“你看上他了?” 奇珠歪歪脑袋,很认真的考虑了一番:“有点呢!又帅又有金,虽说冷了点,但是不像某人天生自恋。” “自恋?”墨白眉毛挑的老高:“徒儿是在说为师吗?看来为师的真是对你太好了!” 奇珠猛然醒悟,祸从口出啊!怎么就说出来了呢。得罪了大神还有好日子过么? “哈,哈哈,没没,您多想了,真的!”奇珠十分豪气的拍拍墨白的肩膀:“兄弟你英俊帅气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自恋者这种词怎么会用在您身上呢,我说的是他…”奇珠信手胡乱一指,正中掌柜的。 “你跟他很熟?” “还行吧!” “没想到徒儿还真是老少通吃啊!”墨白戏谑一笑,也不管奇珠,回房收拾东西去了。奇珠愣在当场,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后,奇珠深深的再次明白:墨白这人很擅长胡搅蛮缠,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绿的。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墨白,又黑又白,到底白的多还是黑的多? 第十一章 三人行 连辰逸吩咐手下将马车收拾妥当,又招来马武,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带上人马在此守候,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离开。我离开相思镇的事,不得外传,一定要让京里的人以为我还在镇上游玩。” “属下明白!”马武躬身抱拳,也不停留,招手集合人马。 连辰逸缓步走回客栈,看见站在门口的奇珠,十分客气道:“姑娘不回去收拾一下物品,等待启程么?“ “呵呵,我没什么好收拾的,就我,还有身上的这身衣服,再没什么啦!”奇珠飒然道,好像当年闯荡江湖一样,一人一刀,走遍天下。 连辰逸看着奇珠身上已经不怎么干净,衣角拖在脚背上的衣裳,皱了皱眉头。见惯了京城里大户人家的小姐,实在有些看不惯奇珠这一身邋遢样。头一偏,一个长相斯文的人立即靠上前来。 “给这位姑娘一百两银票。”连辰逸吩咐。 “是!”那人二话没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画了许多横横竖竖,但是最显眼的,还是那一百两三个大字。 “给,给我?”奇珠受宠若惊,一张口就是一百两,莫非刚才夸他让他给听见了?天知道,那是故意说给墨白的。 “姑娘身为女儿家还是多注意仪表,这钱你就拿着买几身衣裳。”连辰逸的表情很平静,完全不似平时的冰冻三尺。 奇珠还想推脱,连辰逸已经越过她走进客栈,身后跟着的一群人将门框记得满满当当,奇珠不得不往旁边让了让。 那账房角色的人还举着那一百两银票,看奇珠不接又催促道:“这是主子的好意,还请姑娘笑纳。” 笑纳,这给了奇珠何等大的面子,奇珠原本不好意思拿的,但是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想着原本就打算问墨白借钱买衣裳的,问墨白借指不定又得牺牲什么。那么,两手接过银票,奇珠向那人说道:“谢谢你家主子的好意!” 那人温和一笑,进门追随他家主子去了,奇珠盯着他的身影,见他走路腰板挺直,虽然没说几句话,但是言语间不卑不亢,不难猜出连辰逸肯定是豪门望族或是世家门阀,这气派,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 楼上,房间里,墨白将那青花瓷药瓶放在怀里,旧伤时不时会让他脱力,这种情况,很不好。 “吱呀”门开了,是连辰逸。 “你进门从来不用敲门的吗?”墨白不满道,撩起衣摆一屁股坐在床边。 “在家从来不用敲门,不好意思啊!”连辰逸不知道吃了什么药,最近都变得相当和蔼。 墨白嘴角抖了抖,站起来,走向门口:“走吧,时间不早了。” 连辰逸站在原地,没有动:“你要去找她?” “虽说是仇人家的,但总不能半路丢下吧。”墨白没有停下脚步。 “你误会了,”连辰逸转身优雅踱步,“现在应该找不到她。” “没想到你这么不相信我,一会功夫就杀人灭口了?”墨白挺下脚步,站在门口回望连辰逸。 “呵呵,”连辰逸低声浅笑,眼角微微上扬,更显俊美:“我给了她钱,这会估计是买衣服去了。” “哦,你对我都没这么好。”墨白一声嘀咕,让守在门口的马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既然去买衣服,那就在等等。 墨白下得楼来,很意外的,看见了奇珠。 “你不是收了人家的钱,买东西去了么?”墨白只稍稍表达了下惊讶。 奇珠脸一红,真是拿人的手短,“我就是向问问你,这钱我该不该拿。” “拿来看看。”墨白道。 奇珠从袖口里小心翼翼的端出那封折的整齐的银票 ,交给墨白。 “恩,你确实不该拿!”墨白此话一出,奇珠惊得一跳:“难道有什么阴谋?” 墨白古怪 一笑:“你不该拿,但是为师的拿就是天经地义的。”说罢,将银票作势塞到怀里。 “哎”奇珠气急,那可是连辰逸给她的。 “别忘了,你还欠我不止一百两呢!”墨白表情一冷,硬声道。 奇珠顿时颇感无力,面前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失去了意义,失去了人生的方向!!!(摆脱,有没有这么严重) 点点头,奇珠无比感慨的望着墨白:“你是大爷!” 扬长而去。 墨白先是微愣,而后朗声大笑。 笑声直入云霄。 磨蹭了一上午,一行三人终于上路。 马车很宽大,虽比不上连辰逸原先乘的那辆华丽。但确实比墨白买的那辆强太多了,至少不会咯吱咯吱的叫唤。 奇珠倚在车厢上,背后柔软舒适,触手是柔软的皮毛,温暖舒适。车厢里点了熏香,墨白和连辰逸各枕着个抱枕,舒舒服服的躺着。 马车减震效果极好,奇珠在微微摇晃中昏昏欲睡。 三人相安无事,沉默的沉默,睡觉的睡觉。 行至中午,奇珠艰难的张开眼皮。 两双、四只眼睛都盯着她,奇珠顿时睡意全消。眼珠子很镇定的盯着对面两个人:“请问,发生什么时了吗?” 连辰逸一脸沉默,墨白好心的指指奇珠胸前的衣襟。顺着墨白手指的方向,奇珠慢慢低下头,然后,她看到了一滩水渍,如果说她自上了马车就没有喝过水的话,这一摊,很有可能是口水。 事实上,那就是口水,奇珠做梦吃猪蹄时留下的口水。 奇珠尴尬一笑,故作轻松道:“刚刚喝水的时候不小心弄湿的!” 对面二人依旧面无表情,很显然,这个表情是在说:你说的只有你自己信。 好吧,要装就装到底。既然没人拆穿,那这就是事实。 连辰逸向后靠了靠,像是在躲避奇珠,墨白从一旁的包袱里翻出水囊,仰头灌了几口,然后递给奇珠。 奇珠望着伸过来的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慢慢上移,是残留着新鲜水印的袋口,那是墨白的唇刚刚触过的,肯定还留有他的温度。 “不喝?”墨白问道。 奇珠脸又红了红,这样算什么,是不是变相的轻吻?“没有我原来用的那一只么?” “徒儿嫌弃为师的?”墨白一脸不悦,在陈府的时候,他用过的杯子都被府里的小丫鬟偷偷藏起来收藏的。 “不是,不是。”奇珠慌忙摇头,简直很粗暴的从墨白手中抢过水袋。 墨白满意点点头,连辰逸的表情则是像吞了只苍蝇,他从来不和人同用器皿,打小皇宫中的生活让他变得古怪难伺候。 奇珠没有功夫去关心这两人在想什么,她是在挣扎喝还是不喝。 哎,算了,不就是一口水吗,奇珠将袋口拿近些,小心抿了一口。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奇珠总觉得那水味道很奇特。 三人再度陷入沉默,奇珠斜眼偷偷打量连辰逸,很好看,特别好看,但是眼神没有墨白的温暖,带着疏离与冷漠。 突然出现在相思镇的他,拥有不凡的家世,带着大批人马却又只身与墨白和自己上路,他和墨白是旧识,墨白身份到现在还是个迷,那么,墨白是否也是豪门贵族之后,那他们上五菱山要找的故人会是谁? 奇珠想的有些累,意识在慢慢飘离身体,墨白和连辰逸的脑袋开始变化,四个,五个,六个? 在变成十个之前,奇珠倒在毛毯上,睡着了。 “你下了药?”连辰逸问。 “是。”墨白看着奇珠的睡颜,表情很平静,看不出任何想法。 “为什么?” “你不是也希望如此么,看你演戏都替你累得慌。”墨白闭上眼,一双羽翼般的长睫微微颤动。 连辰逸嘲讽一笑,“看出来了?这小丫头还真单纯,连你的鬼话都信,我对他好点,她不就更信任我们,说不定…还会成为我们的人,助我们一臂之力。” 墨白没有答话,自顾自得睡着,连辰逸没有得到回答,也不追究,坐起身来,拿起随身带着的【论国策】,翻到昨晚看到的那一页,认真品读起来。 这是他多年的习惯,想问题时,就会看这本书,用来掩饰表情加心情,别人以为他在看书,其实他却在想如何将目标赶尽杀绝。这是他的伪装,也是迷惑敌人的面具。 马车行至中午,马武在外面恭敬道:“公子,前面有家落脚的小店,要不要用了午饭再走?” “恩。”目光从书中抽离,连辰逸漫不经心道。 马武将马车赶至小店门口,立马有人上来帮着牵马。马武跳下车头,扶起帘子,请连辰逸和墨白下车。 连辰逸优雅跳下马车,时刻不忘了他皇家贵族的身份礼仪,而相比较,墨白却潇洒自如,随意跃下马车,立于连辰逸身后,衣衫半松,也不整理,回头望了一眼依旧沉睡的奇珠,吩咐马武在旁守着。马武是连辰逸的手下,自然要听连辰逸的意见,马武以眼光询问,连辰逸颔首,也不多说,向小店进发。 马武得到肯定的命令,随着小二将马牵往后院,喂马喝水吃草。 奇珠睡的很沉,墨白将幻梦的药量下的刚好,奇珠看上去像真的睡着,仿佛还做着美妙的梦。 走进小店,已有人留好了桌子,将他们带入座,连菜品都没有吩咐,一干人等就将各色菜肴端上桌来。 “你还有个先遣部队?”墨白惊讶道。 “本王出巡,总要有个打扫断后的不是?”连辰逸望着桌上的菜,都是他原先吩咐过的菜,满意点头,招呼墨白一起吃。 墨白飒然一笑:“有人赞助就是好,什么都免了操心。”说罢也拿起筷子,逐一试过,发现竟然还有如意八宝鸡,不禁多吃了两口,又道:“你不会连你王府的厨子也带来了吧?” 墨白曾潜入漓王府偷取一样东西,结果一无所获,路过王府的厨房,闻得里面飘出异香,一时没忍住,偷偷进去端了一盘如意八宝鸡加上一壶说不上名字的好酒。回到陈府,还没回到房间,墨白便端着盘子坐在外院吃喝起来。 真别说,漓王府上的厨子可真叫个好!那味道,终身难忘,一个字:香!八宝鸡吃的那叫个如意,酒喝的那叫一个甘醇,只是没想到那酒后劲极大,墨白竟然没胜酒力,飞檐走壁回房之时,一个脚步没站稳,掉在了柴房跟前,还被个砍柴的奇珠看尽了丑态。 现在,桌上的这道八宝鸡,味道丝毫不差,绝不是这小小荒村野店里能做出的味道! “你怎么知道?”连辰逸放下筷子,为自己斟了一杯离人醉。 “这菜很好吃!”墨白没有正面回答,他可不想当年的丑事被翻出来,他是墨白,是风流倜傥,放荡不羁的墨白! 午饭吃的很好,墨白的心情也随之改善不少,将剩下的如意八宝鸡打包了,二人走出小店,等待小二将马车招来。 马武因为要守着奇珠,只啃了些干粮,不禁有些气恼奇珠,任马儿随意乱动,也不阻止,还以为奇珠会醒来,没想到奇珠睡的像死猪一样沉。见小二来招呼,心知主子已经用毕午饭,拍拍衣襟上的馒头渣滓,赶着马车回到前头。 坐上马车,墨白将如意八宝鸡放在奇珠手边,看她姿势憋屈,又替她换了个姿势,然后才靠在车厢上,摆弄起连辰逸的【论国策】。 连辰逸看着墨白摆动自己的书,也不气恼,只问道:“看来你对这丫头还挺上心,你喜欢她?” 墨白将书来回翻了几页,最后停留在【论谋】那一页,抬眼看了看车顶:“我只是学你,收买人心。” 秋雨过后,天气又冷了几分,枯黄盖过最后一点青绿,呈压倒状态。天空也不再是一色的蓝,偶尔会有乌云压空,有时也干脆来场大雨。墨白一行走了两天,终于到达通往五菱山的第二道关卡,若水河。 第十二章 若水河 碧渊国有一条贯穿南北的运河,是全国货物流通的重要途径,名叫若水河。 河水清澈见底,虽然经常船只往来,但河水依旧清净如初。因为碧渊国律法明确规定,往河中倾倒污物者,将会有牢狱之灾,视情节轻重,还会责令其家属清扫,若是不从,可以以死罪处置。是以,这若水河百年之后,繁华如初。 奇珠一行到达若水河之时,正巧天空又稀稀拉拉下起秋雨,烟雨朦胧,白雾飘渺。若水河笼在一片虚实之中,带了泥土河水独有的潮湿腥甜,船只行在其中,犹如一幅上好的泼墨,亦幻亦美。 奇珠陶醉在这样一幅画里,连衣角吃水也毫无知觉。 若水,其水如其名,像极一位温婉的姑娘,毫无抱怨,默默承受着这碧渊的百年繁华。 “怎么,美得走不动了么?”墨白轻步来到奇珠身后,身边女子的脸庞此时是少有的宁静祥和,自带一股出尘清丽,墨白不觉心中一动。这样好的景致,是谁都会流连忘返吧! 连辰逸从远处看着站在岸边两人的身影,面容上是一贯的冷漠,双眼微眯,是前所未有的杀意。 马武从码头快速跑至连辰逸身边:“公子,船只已经打点完毕,请公子上船。” 连辰逸移开放在两人身上的视线,认真凝视远处的河面:“给我盯紧这两人,有何异动立马禀报给我。” “是。”马武应声。 三人陆续上船,河边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来往人群川流不息,很快又被新的脚印覆盖,如此往复,谁都不曾留下印记。 船不大,却很新,散发淡淡木头的清香。看得出来连辰逸的手下很用心,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几个大汉水手立在甲板上,舱口还站了两个穿蓝衣的小丫鬟,看样子,还是在青松客栈那两个来呢辰逸的随身丫鬟。 一进船舱就是一面九重雕花屏风,青花龙凤瓶立两边,底座都是固定在地板上,绕过屏风,主舱里就像一般客厅布置,上首两张红木座椅,墙上挂以一副百年福子图,轻纱笼于中堂,两边皆是待客小几。 连辰逸走上上首一张红木雕椅,坐定,马武站起身后,完全主人家模样。 “两位请随意,这船赶制的急了,布置有什么欠妥当的,都可告知马武,让下面的尽快添上!” 这话说得极诚恳,奇珠却是听得挑眉,这船是专门为他南下而新制的,真是奢侈, 墨白却没什么在意的,随便找张椅子坐下,饶有兴致的看着船舱精美的布置:“果然是有钱人,要不然用完就送给我吧。想你也不会心疼的吧。” 没想到连辰逸只是微微抖动嘴角:“若是墨兄喜爱,送给你也是可以的,只是,”眼神几不可见的向奇珠投去一撇,“墨兄可要知好歹!” 墨白笑容加深:“看您说的,这好歹,墨白可是不敢怠慢的。” 奇珠完全参不透这两人再说什么,只是对墨白那铜墙铁甲一般的厚脸皮深深汗颜,这么强的功力,不知要练多少年。 船舱,某间卧室中。 奇珠像滩烂泥躺在床上,神知道,这两天不眠不休的赶路,连晚上都是短暂的睡在马车上,不知道那两个神仙到底要去见什么人,赶得这样急。现在,奇珠的肩膀,腰部,就连屁股,都像做了几百个俯卧撑,酸痛,无力,疲倦。 这就是偷懒没有好好练功的后果啊,奇珠自省已经很久没有运功打坐了。 草草吃过小丫鬟端来的晚饭,奇珠便吩咐不得打扰,躺在床上睡着了。 给奇珠送饭的小丫鬟名叫华冠,收拾完奇珠剩下的残羹碗盘,悄悄看了一眼睡在床上的奇珠,见她一会功夫便不再动作,端着盘子悄无声息推出房间,将碗筷交给厨房的杂役,转身朝连辰逸的房间走去。 马武守在门口,见华冠走过来,轻声向里面通报:“公子,华冠姑娘来了。” “恩。”连辰逸放下手中一只紫玉狼毫,端坐椅上,长臂一伸,端起桌上的香茶,轻啜一口。 “女婢见过公子。”华冠施然下跪。 “起来吧,那边怎么样了。”自上路起,连辰逸吩咐属下皆以公子称呼自己,王爷这样的叫法实是太引人注意。 华冠起身,清秀的脸庞上却是不卑不亢,看的出来,她应该不是丫鬟那么简单。不错,她原是连辰逸身边的暗卫,此次专程随行保护漓王。现在,一并监视奇珠的一举一动。 “回公子,奇珠姑娘已经睡下了,并无异常。” “恩,下去吧,继续监视,万不可马虎。”连辰逸冷冷道,再次拿起紫玉狼毫,在这新开的一副图上点点画画,那是雨中的若水河,不可以不说,连辰逸的画工了得,画上的若水河,一如女子的娇媚,柔柔媚媚,烟雨朦胧。 还是船舱中,某间客房,墨白坐在窗边。 俊秀脸庞上,一分孤寂,一分迷茫,将这原本就姣好的面容衬点的更加有种不能言语的空灵。白皙的手指搭在窗棂上,悠远绵长的雨滴无声无息飘落进来,打湿了手背,墨白也不在意,星眸依旧眺望远方,神情飘渺。 此去经年,应是郎辰美景虚设。现在,则是物是人非,惨景碎心。 甘霖,那个花一样甜美可爱的女子,此时,睡得一如往常的香甜吧,只是不知道,梦里会不会有家仇,会不会有怨恨。 墨白握紧拳头,心里的悲恨意止不住弥漫出来,甘霖,是他唯一的师妹,是堂主唯一的女儿,是烽火堂最后的血脉,现在的她,正是一个女孩子最好的时节,她应该笑着依偎在他身边,缠着要吃清荷坊的桂花糕。 但是,有人,为了对付他,喂她吃下剧毒,那张笑颜犹如陨落的星辰,再也不曾绽放出光彩,就那么静静地,停留在时间的流逝里,等待他的救赎。 一阵绞痛,从后颈处渐渐蔓延到四肢,筋脉剧烈抽搐,墨白却生生忍住,脸上是奇异的平静,这种痛,他需要常常忍受,可是他是墨白,他不能表现出一丝的脆弱。 勉力从怀中掏出青花小瓶,用牙齿撬开瓶盖,吞下一颗药丸,紧握拳头,静静等待痛苦过去。 若水河上,各式货船漂浮在安静的河面上,驶向它们的目的地,月光洒在河面上,粼粼波光。一轮皎月,远远挂在水与天交接处,一分凄美,一分想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