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见钟秦》 001 在火车上接生(上) 漫山县通往枝江市的t20一路前行。 秦苒坐在靠窗的位置,火车窗外是一片平原,荒凉毫无生气,只能看到几条交错的铁路和高架铁路上有列车驶过。 现在的她连张高铁票都舍不得买,除了自己的奖学金,她没有别的收入来源,只能一省再省,为了读研省钱。 远处几家化工厂的大烟囱上冒着宛如“云”的浓烟,在昏黄色的天幕下像极了火烧云,然而,那是假的。 手机一声震动,短信的消息,秦苒打开手机快速扫过后,直接将手机屏幕按灭。 本想不去想理会刚收到的短信,但它却是横在她心头最困扰的问题。 短信是秦苒的父亲秦正华发来的,让她回家去住。 秦苒冷淡的勾唇,外婆病危,她连夜从枝江市赶到曼山县还是没能看到她最后一眼。 用掉母亲临死前留给她的几万块草草替外婆处理完丧事。 而她的亲生父亲,外婆的女婿,母亲的丈夫却,没来看一眼。只给她打了三万块钱,还是偷偷摸摸给她的。 秦正华自从成为卫生局的书记后,就没管过秦苒,将她一人留在漫上县一个小县城里,只因他家中早已被别人管家,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她并不是小三上位,却是秦苒的继母。 她们之间说不上深仇大恨,最多不过相看两厌。秦苒自继母陆美玲进门后,便被安排和外婆住,考上枝大医学部后才重回枝江市。 如今本科面临毕业,她又获得保研资格,是时候为自己的以后打算了。 回想起那条短信,秦苒额角泛起微微痛感,一遇到烦心事,她就犯头痛,病因归根究底便是她不愿意回“家”住,在她看来,那并不是她的家。 “轰隆隆”又一响,火车开始加速,车内顿时被夕阳的余光充满。 火车加速的瞬间,手机响起短信的提示音。 还是秦正华发来的,说她晚上下火车,怕不安全要去车站接她。 秦苒犹疑几下,回复二字:“随便。” “小姐检票了,”一身浅蓝色衬衫制服的乘务员提醒道。 “哦,马上,”秦苒摸出口袋里的身份证和学生证递过去。 乘务员在手持的机器上扫一下身份证,后又翻开学生证,看一眼上面的信息。 “枝大医学部?”乘务员将证件还给秦苒,笑着说,“以后就是医生啊,枝大附属一院可是咋们枝江市的宝啊。” 语罢,他笑几声,秦苒回以一笑,他便离开了。 乘务员一走,周围几人炸开锅。 同桌六个位子,秦苒这桌坐了共四人。 其中有一对夫妻,两人打扮十分朴素,听两人口音应和打扮,应该是农民工。女人挺着大肚子,对秦苒的学生证似乎抱有高度好奇,“丫头,看你瘦瘦小小的,还以为是高中生,没来想竟然是个医生啊。” 秦苒有些尴尬,紧忙解释说,“我不是医生,还没毕业呢。”以后当不当医生她还没做好决定。 寻常人见了医学院的学生,不论毕业与否,一致认为他们与医生没差,但其中的门道,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懂得。 女人憨笑几声,并不理会秦苒的解释,“反正以后都是要当医生的。医生真是个好工作,坐办公室能挣钱,不像我们打个工还日晒雨淋的,苦啊。” 秦苒保持缄默,不愿多费口舌去理论,只是勉强一笑。 旁边隔座坐着一个年级稍大,头发略显花白的老太太,打扮斯文,戴一副老花镜,女人说话前,她正在用平板看最新的电视剧,她接过几通电话,秦苒听得出来,她貌似是个老师。 老教师听到先前女人的话,不禁看一眼腼腆的秦苒,她上前打听,“前不久听说枝大一院妇产科一个姓闻的大夫被人告了,孩子大人都没保住,后来怎么样了?” “我——不了解,”秦苒略微烦乱。 还没毕业的学生从哪里去了解这些医院里的新闻,从医学生到医生之间的跨度,堪比东非大裂谷,秦苒无从解释。 一问三不知的态度,惹得那对夫妻和老教师微翻白眼。 “当医生的,什么都不知道,难怪说现在的庸医泛滥呢,”老教师退回身子,扶一下眼镜,自顾的点开平板的屏幕继续看电视剧。 女人人听了老教师的话,又白秦苒一眼,扶着腰往前坐一下,对着老教师问:“大姐,你说枝大一院的妇产科死人了?” “可不是?”老教师拿出手机,翻开新闻给那对夫妻个看一眼,又轻蔑地瞟一眼秦苒,读道:“‘公婆不给红包,媳妇生产惨死产科医生之手’,四天前的头版头条。” “啊呀呀,我明天预产期,约了枝大一院住院的,这医院能不能行啊,”妇人咋咋呼呼,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男人劝说:“没事,咱钱带够了,到时候给塞个大红包,到时候别说生孩子,生儿子都没问题。” “真是个作死的鸟医院,当初我生老大,还是在小诊所剖出来的也没这些个规矩,如今老二真是个上天来要钱的,还没生就花了好几万,”妇人埋怨带气般拍两下圆滚滚的肚子,虽然气愤但下手并不重。 秦苒扫一眼妇人腹围,估计一下大概八九个月的尺寸。 满胀的肚皮撑起青灰色宽大的裙子,毕竟有五六公斤东西装在里面,秦苒皱眉,询问:“怎么没早点去医院,经产妇有剖腹产经历,预产期前应该检查才好。” “还不是那检查费贵的要死,再说就算去了,没到预产期也住不进去,住在外面太费钱,”妇人叹气,打浑一圈圈摸着肚皮。 “别那样摸肚子,容易流产,”秦苒看她连孕妇的常识都没有紧忙提醒。 妇人听“流产”两字,立刻收回手,再白一眼秦苒,“你这女娃说什么丧气话,我明天生,流什么产。” “抱歉,”秦苒立即道歉,知道现在医患关系紧张,她并不想自己在为这紧张的关系上再添一笔。 秦苒知道,任凭她怎么解释,都不会使这些没参与过医学教育的人懂得其中的艰辛。 退出周围三人的谈话,秦苒无心关注这些“无知”的人如何议论医生,如何抹黑医生。 她当初报枝大医学院的意图,与病重的母亲息息相关,学医之后,她愈发觉得自己并不适合医生这个职业。 单说刚才被冷眼相待的场面,她就不知如何面对,更别说去面对病患。 窗外夕阳已落到山头,昏暗的余晖早已没了气力普照大地,树荫愈发接近黑色。 或许是还有两小时到站,周围人似乎很兴奋,环视之下相谈甚欢。 秦苒起身,看一眼列车车厢门上卫生间的标志,越过几人,向目标方位走去。 途中遇到先前那个乘务员,他提着笤帚和簸箕,略显稚气地冲她一笑,“前边厕所坏了,你再往前走一个车车厢。” “好,谢谢。” 虽说车厢人不多,过道里大大小小,形形**的物什却不少。 秦苒走的小心翼翼,生怕踩到什么惹了不愉快,硬座车厢里的乘客向来不好惹。 硬座车厢卫生间条件向来不好,但却被收拾的很整洁,秦苒不在意这种整洁程度是否能达到自己的要求,毕竟自己也没什么资本可以矫情。 走出盥洗室,甩甩手上的水珠,秦苒原路返回,不过车厢之中似乎更热闹了。 她所在的那个位子围了几圈人,之前那个孕妇的老公捉着乘务员的领口不放,态度恶劣。 周遭人指指点点,秦苒拨开重重人层,勉强挤进去。 本想回自己的座位做好,却见孕妇捂着肚子侧躺在对面的位子上,一声声“哎呦”,面容紧皱,明显痛苦。 “肚子疼?”秦苒立即上前,蹲身询问。 孕妇咬唇,点点头,旁边的男人见状,松开乘务员,不满地推一把才作罢。 “医生,我老婆到底怎么了?不会是要生了吧?这可还在火车上呢,”男人着急的原地打转,搓两把头,转身把气又撒在乘务员身上,“你他妈扫地不长眼睛啊!我老婆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拼命。” 作势他就要冲上前,拳头已经抡出,好在周围人拦挡着,把二人分的很远。 “都安静,”秦苒不耐周围嘈杂,起身瞪一眼身后的男人,“要想你老婆没事,就别在这闹事,”她看一眼周围一圈人,“大家最好都让一下,尽量空出地方,防止病人缺氧。” “都走开,都走开,别和我老婆抢氧气,”男人听话后驱赶周围人。 年轻的乘务员也赶紧帮忙,“大家配合一下,给这位孕妇腾个地儿。” 秦苒皱眉,抬手触摸孕妇肚脐下方,不断变换位置,“这里疼吗?这里呢?” 孕妇均摇头,只说肚子里面疼。此时的妇人头上已经冒出一层细汗。 秦苒让她平躺,双腿微曲,秦苒双手推上病人浑圆的下腹,又一番触摸,之后,她陷入思索。 最近的车站还要一小时才能到,如果是胎膜早破,她这个非专业人士根本帮不上忙。 “大家再往后退一退,”秦苒抬首催促,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不在少数,孕妇具体什么情况她无法估计,唯一确定的一点是——羊水过多。 妇人的丈夫忙着驱赶周围的人,秦苒招手唤来那个年轻的乘务员吩咐,“叫你们乘务长来,孕妇的情况很难估计。” 乘务员听后,寻思一下,“要广播找医生吗?” “概率有点小,”秦苒抬头又说,“先试试吧。” “好,”乘务员起身几步并作一步火速离开。 “什么是很难估计?是要生了吗?”女人的丈夫凑上来,听到秦苒的嘱咐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秦苒面色凝重,“别太担心,从临产先兆到分娩要16个小时,她才疼了这一会应该没事。” 妇人一把拉住秦苒的手,“医生,求你帮帮我。” 她的力气不小,秦苒的手已经被捏的泛白,她恨不得把自己的痛苦转嫁到秦苒身上一般。 “没事,你放宽心,”秦苒搭手抚上女人的手背。 秦苒了解了下事情的经过,原来是乘务员扫地时不小心撞了孕妇一下,又向周围几位看见的人了解情况,一个热心的大爷说,“那个小伙子猫腰扫地,退的时候不小心顶了她一下,很轻,她也不是当场就疼,是过了一会儿才嚷嚷着疼的。” 秦苒点头,大概明白情况。 转头之时,女人身下湿了一大片,不是血,而是微微带有淡黄色的液体。 不好,真是胎膜早破,流出来的应该是羊水。 秦苒一惊,胎膜早破,胎儿窒息,产妇发生羊水栓塞的概率很高,这意味着,大人孩子都可能保不住。 她本科所学的妇科知识不过是皮毛,说实话,她连检查宫口的开口程度都只是理论知识,哪里应付得了现在这种复杂情况。 “医生,这,这怎么办啊?”妇人的丈夫连声催促。 秦苒茫然的摇头,她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外围的人议论纷纷。 “赶紧给接生啊。” “你不是医生吗?” “我,我不会——接,”秦苒还没说完,妇人的丈夫粗鲁地将秦苒一把推开,“滚蛋,不会接生你凑上来想害人命吗?” 秦苒没防备,一个趔趄向后倒去,本以为会和地面亲密接,却被一双温厚的大掌扶住双肩。 002 在火车上接生(下) 转身向后看去,一双狭长而冷淡的眼眸映入眼帘,身后的人个子很高,身板修长,藏蓝色衬衫的他,宛若漫画里走出来的黑王子。 他双手一扳,带着秦苒的肩膀连同身子一起侧身,为后面的人让出一条路。 从后面窜到前面的人个头不高,戴一副深框眼睛,看一眼孕妇又看向秦苒。 他二人似乎很有默契,那边矮个男人投来目光,这边清冷萧肃的声音在秦苒头顶想起,“孕妇现在什么情况,你大概说一下,他是枝大一院的产科大夫闻栾。” 秦苒听到“产科大夫”顿时舒了口气,随即将孕妇疼痛的经过简要讲几句。 闻栾扶一下眼镜,从随身的男士挎包中掏出一副一次性手套。 秦苒吃一惊,上大课时听说过医生会随身携带一些简易的医用物品,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那个叫“闻栾”的男人抬头叫道:“哪个是孕妇家属?” “我我我,”孕妇的丈夫紧忙上前,“医生,你一定要救救我老婆,多少钱红包我都给。”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现在要给她检查宫口开口程度,要脱裤子,你让周围人再往外散一散。” “脱,脱裤子?”男人支吾,“你可是男人啊,不行,我不答应。” 闻栾再三解释,妇人的丈夫怎么都不能接受一个男人给自己的老婆接生。 妇人一听有男医生要做检查,吵着闹着不让闻栾过去。 双方僵持不下,广播在此时响起,“14号车厢有产妇即将临产,车上有职业医生的同志请迅速赶到14车厢。”又接连播报好几遍。 随即,乘务长带几名乘警和之前那个乘务员接连赶来。 闻栾交代了下目前的情况,乘务长带乘警一起讲车厢里所有的乘客全部清去别的车厢,只留下妇人的丈夫。 刚才坐在秦苒旁边的老教师被请走时路过妇人的丈夫身边,她鬼鬼祟祟看一眼闻栾,小声在他耳边说,“小心点,他就是我刚才讲的那个姓闻的医生。” 男人显然一愣,“天杀的,竟然遇到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医生,我不要你给我老婆接生。”上前一把推开闻栾,他发疯似的守在妇人身边,“孩儿他娘,你再坚持一下,咱们还有两小时就到枝江了,你再坚持一下。” 闻栾差点被推倒,他倒来的方向正是秦苒所站的方向,幸好身后的人伸手,将闻栾支住,她才得以幸免。 “大哥,这时候您就别想这么多了,大姐和孩子才是最重要的,”闻栾并不在意刚才被推那一下,又上前苦口婆心的劝道。 妇人的丈夫又一把拨开他,就是不让闻栾靠近孕妇一步。 一旁的秦苒也干着急,情况本就难以预料,好容易遇到车上有产科医生,竟然又遇到不明事理的家属。 “让她来,”身后那一声清冷之音如同一股清泉,浇灭了她火急火燎的心。 只觉得肩膀被轻轻一推,她便往前迈了一步。 闻栾看一眼秦苒,“她只是个学生,能行吗?” “‘医生’和‘医学生’之间就差一个‘学’字,现在就是学的好机会,何况她课本上的知识学的不错。” 秦苒并不觉得,她解释说:“我还没毕业,什么都不懂。” 清冷的男人不悦的凝眉,“临危不乱,通过检查判断出胎膜早破,有这些本事足够你本科毕业了。” 秦苒被说得哑口无言,一咬牙,接过闻栾手里的一次性手套戴好,对产妇的丈夫说,“现在由我来给她做检查,你先去一边等着。” 那男人看秦苒是女人,但却怀疑她的能力,坚持说要等到枝江市再生。 秦苒对于这种顽固不化的人没辙,也没了好脾气,“等到了枝江市,大人孩子都没了你负责啊。” “你——不用你管,”那男人也来了脾气,守在妇人身边就是不走。 “你,出去,”清冷的男人居高临下面对妇人的丈夫,语气疏离,却威严异常,“我把工作证压给你,如果你老婆孩子有什么事照着上面的信息告我也好,让我赔钱也罢,我都认,现在对你的要求只有一点——出去。” 他将工作证拍到妇人的丈夫手里,那男人拿着他的工作证,被他的威严吓倒,抖着手看一眼手里的证件,愤愤离去。 这个男人可真大胆,竟然将自己的工作证押给家属,秦苒不禁心生佩服。 闻栾急了,“阿丞,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能把工作证押出去?” “他们不信你,我信你,你放心动手,”清冷男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一双一次性手套抛给闻栾,“我去拿剪刀和纱布。” 清冷男走后,秦苒不禁感叹,“你们当医生的是不是这些装备都随身携带?” “差不多吧,”闻栾回答。 妇人起初不愿意闻栾碰她,后来秦苒说,“你老公都默认了,你还计较什么,你和孩子才是最重要的,想要母子平安就听医生的话。” 没了周围人教唆和她丈夫的偏见,产妇变得听话很多。 人有时候就这样,冥顽不化不是因为自己的想法有多偏执,多数是因为周围人的唆使与支持,一旦周围没了各种言论,自己也没了主见。 秦苒第一次见宫口检查的实践操作,却没想到竟然在这种情况下,不得不说,闻栾技术老练,检查速度很快。 “才开了八指,但羊水破了,必须生,”闻栾又对产妇说,“你早上就开始肚子疼了吧,不然这会功夫开不到八指。” 孕妇点点头,秦苒再次震惊,“早上就开始疼,这也太能抗了。” 有些病人就是有这种习惯,喜欢扛,再疼也要扛,扛不住才打算去医院。秦苒没想到,竟然连生孩子这种一脚踏入鬼门关的事也有人扛。 清冷男回来的时候,闻栾已经做好检查,准备接生,秦苒在一边帮不上忙,只能乖乖站在远一点儿的位置,避免给闻栾惹麻烦。 “你们俩过来,帮我扶好她,”闻栾吩咐,“座位太窄,她可能会掉下去。” 清冷男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扶住产妇的肩膀,秦苒拿过自己装衣服的书包垫在孕妇脖颈下面。 闻栾鼓里孕妇并教她如何吸气呼气,秦苒看见闻栾额上已经一层水珠,但他还在继续鼓励孕妇。 秦苒掏出湿巾给他擦擦汗,他感激一笑,却笑得苦不堪言。 前前后后折腾了四十分钟,孩子一点点从母亲肚子里出来的时候,全身带着胎粪,绉绉的皮肤难看极了。 孕妇身体不错,最后一下努力,孩子被阴/道里的肌肉完全推了出来。 秦苒拿来自己凉在一边的温水给孩子做清洁,闻栾接过清冷男用打火机消毒过的剪刀剪断脐带,用纱布包好。 孩子没有哭,怕打几下还是没有哭,这是不好的征兆。 003 原来他爱功利(上) 闻栾迅速做了检查,“阿丞,孩子缺氧,你来进行心肺复苏,我检查胎盘。” “刚出生的孩子就进行心肺复苏?”秦苒没料到还有这一出。 新生儿的心肺复苏难度相当大,成人心肺复苏挤压心脏必须将胸骨压下五厘米左右,孩子,尤其是新生儿,按压的度小很多,很难掌握,而且只有专业的新生儿科的医师才会进行专门的培训。 秦苒不禁问,身旁已经将孩子放在座位上准备动手的人问:“你——是什么科的?” “泌尿外科,”清冷男人淡定地简单回应。 秦苒却心惊肉跳,泌尿外科?完全是“行外人”啊。 说泌尿外科可能没几个人懂,它其实就是大众眼中的“男科”。 “别担心,他可是钟致丞,枝大一院每年心肺复苏考核的第一名。”闻栾对钟致丞很有信心没就如同刚才钟致丞对闻栾一样。 果然几轮下来,孩子突然哭出了声,“哇哇哇”的嚎叫响彻了整个列车。 孩子的母亲看一眼会哭的孩子,激动地流下了眼泪,“我包袱里有,有给他,做的袄子,和,和小褥子。” “哎,我这就拿,”秦苒欢喜的拿出小褥子给宝宝裹好,把孩子抱过去让夫人看了一眼,“是个男孩呦。” 闻栾检查完胎盘,用小臂抹一把额头的汗,露出欣慰的笑容,“没想到我接生的最后一个孩子竟然是在火车上。” 秦苒听后,顿时怔住,看一眼微笑着安抚产妇的闻栾,再看一眼面色凝重的钟致丞,不知怎的,秦苒的心像是被狠狠的撞击一下。 乘务长已经联系了下一站的当地120在车站等候,孩子的父亲冲进来看到母子平安,激动的流下眼泪,顿时跪在地上,他笨拙的拿出老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往闻栾怀里塞。 闻栾连拖带拽将男人拉起,将红包塞回男人手中,“后续治疗还要花费,大哥,你留着给大姐和孩子用吧。” 火车一到站,担架队立即上来,闻栾和钟致丞合作将产妇抬上担架。 闻栾执意要跟产妇一起去医院,因为这站是小站,当地医院医疗条件有限,闻栾怕有什么意外。 钟致丞并没有挽留,尊重了他的决定。 一阵忙活以后,车厢内只剩腌臜的血腥味,车开动的前一分钟,妇人的丈夫冲上车厢,将拿走的证件匆匆塞到秦苒手里,还说了声:“小姑娘,谢谢你了,你以后一定是个好医生。” 当时,钟致丞被乘务长叫走,车厢里只有秦苒一个人。秦苒禁不住好奇,打开了证件。 身着一身白大褂的他神采异常,脖颈前的深灰色领带打的极正。蓝底的证件照衬得他皮肤很白,五官立体,轮郭分明,骨骼清瘦。 感觉本尊比照片上冷清得多。 “医师姓名:钟致丞 医师编号:72130108 所在科室:泌尿外科 职称级别:副主任医师 ……” 还有他的其他一些信息,秦苒没有细看。 三十二岁就能坐到副高级别,他很厉害。 钟致丞回来时,看到眼前这个矮矮瘦瘦的女生抱着他的证件翻看,从侧面看过去,她的睫毛很长,甚至能勾到额前的刘海。 白衬衫牛仔裤没什么特色,头发却很长,简单的马尾辫垂到腰肢。 他轻咳几声,秦苒立即意识到证件的主人回来了,她尴尬的合上。 “乘务长找你有什么事?”秦苒为了避免尴尬,只好岔开话题。 “他让你出示身份证和学生证,还有我的工作证,”钟致丞的面容上没有一丝笑容,只有冷淡,说不上冰寒三尺,却好似六月飞霜。 秦苒老实的将他的工作证还给她,“我的学生证和身份证在包里,我去拿。” 绕过他直奔刚才的座位,她拉过背包,拿出证件准备和钟致丞走,钟致丞扬眉示意她整理好行李,“我帮你拿去登记,你收拾东西,收拾好去9号车厢等我。” 秦苒回头看一眼狼狈的座位,自己的东西零零散散东倒西歪,不好意思的笑一下,“那,不好意思了。” 她将自己的证件交给钟致丞。 钟致丞走后,车厢里的人都走得七七八八,大家都把行李拿去别的车厢,毕竟这车厢的味道就很难入鼻。 此时距离枝江市还有不到一小时车程,天色早已全部暗下来,外面已经漆黑一片,车内的壁灯显得十分明朗。 秦苒只有一个背包,此行去漫山县是为外婆送葬,她并没有带很多东西,只准备了简单的衣物便匆匆出发。 只是没想到,她送走一个生命,却在归程途中迎来新的生命。 不得不说,医生真是个神奇的职业。 她提着包到9号车厢时发现是软卧,车上的人基本都下完了,只剩三五个人围坐在一起。 额,刚才没问他,他的铺在哪。 她索性找个没人的座,靠窗户坐下。 “听说刚才广播里的孕妇生了,就是咱这车厢的那两个大夫给接生的。”那三五人围坐在小格子里议论着。 “我先前窜圈回来,说14车有个孕妇情况紧急,那两个医生二话没说就赶过去,这样的好大夫真是少见。” “谁说不是呢,听说之前有个学医的小女娃在做指导,冷静得很,遇到这事,慌都没慌一下。” “那孕妇的命也太好了,一车里遇到三个医生。” 秦苒离得不远,他们的谈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内心中却有小小的骄傲,不过,她当时的想法的确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绝对不能慌。 在最坏的结果出现之前,一切都还有余地。 “怎么坐在这?” 秦苒听这一声清冷,准备回头之时他已经走至她的面前,拉下贴在车壁上的凳子,坐下。 之前那伙人还在议论,话锋一转,焦点又落在闻栾身上。 没错,之前吃官司的闻大夫就是闻栾。 秦苒看到钟致丞支在短桌上的手臂青筋暴起,他紧握拳头,面色凝重。 “闻医生是被冤枉的,”秦苒断定。 钟致丞听后,松开拳头,嘴角勾起一丝无奈,“你挺聪明。” “我不是看你的反应,”秦苒解释,“当他说这是他接生的最后一孩子的时候,我能感觉的出,他有多热爱这份职业。” 钟致丞微怔,秦苒的细心与善感再次映入他的眼帘。 004 原来他爱功利(下) “或许医生比一般人更能接受死亡,才让所有人觉得医生不过是冷酷无情的怪物,”钟致丞看着窗外黑漆的景物,说着让人不明所以的话。 秦苒不想思考太多,毕竟她也没有真正接触过这个职业,照现在的状况,她不过是站在门槛外的人。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妈妈生病离世之前,我觉得医生是天使,因为他们是我最后的希望。” 秦苒说的认真,钟致丞看她一眼,又将目光转向窗外,没再理会。 看来眼前之人并没有想和她畅谈的想法。 秦苒拿出手机,翻看前几天的新闻,还去枝大一院的贴吧转了一圈。 当然,铺天盖地的新闻都说闻栾因没收到红包致使产妇母子命丧黄泉。秦苒不信,这样的说法太扯。 果然,贴吧里有人义愤填膺曝光此事,缘由分明是产妇公婆不同意剖腹产非要产妇自己生,拒签手术单,耽搁时间,致使手术失败。 枝大一院的官网她也去看了,有一篇通告,关于辞退本院产科副主任医师闻栾医生的声明。 “闻大夫是个好大夫,他不应该得到这个结果,”秦苒有些心痛,如此大的委屈,任谁能接受。 她将手机里辞退声明给钟致丞看,眼睛里不知何时氤氲些许水汽。 钟致丞随手关掉她手机的屏幕,“医院为了声誉,这是常用手段。” “有这段黑历史,他以后怎么办?” 医生属于高危职业,一旦出现纰漏或负面新闻,再有本事的人也如同危楼,不堪一击。 忽然担心起自己的未来,做不做医生她还在犹豫。 “他不想放弃这个职业,已经准备去漫山县的一个小镇当乡村医生,这次去漫山县就是去落户的。” “原来是这样,”秦苒只感叹世事弄人,命途多舛,这世间的黑白其实并不分明。 这期间,两人再无别的话语,秦苒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神茫然无光,他像在思考什么。 再仔细看时,她被他明媚窎远的眼神吸引进去,像是进了某种旋涡,她移不开眼。 他偏首斜睨秦苒一眼,秦苒才觉得自己的注视有些无礼。 期间二人再没什么言语,直到火车到站,秦苒和他排队下火车。 她背包走在前,他瘦高的个子单手拖一个行李箱跟在她身后。 走出站台时,秦苒本想就此别过,没料到钟致丞先开了口,“我送你出去。” 秦苒点头默认,不好意思之下,将耳侧的碎发别至耳后,然后小心的跟在他身后。 走出出口,正值夜色完全落幕,火车站出口的大灯异常刺眼,闪着红红绿绿彩色灯的广告牌异常扎眼。 秦苒反感大城市的庸庸碌碌和红灯酒绿,奈何无处为家,生存是唯一的长路。 人头攒动的出站口略显拥挤,钟致丞高大的身影走在前面,秦苒跟在后面,似乎为她开辟了一条安然无虞的道路。 越过人群,走至空旷地带,远处一个略显臃肿的身影蹒跚而来。 “苒苒,”他略微带喘,亲切地叫秦苒的小名,说:“火车晚点,我打电话给铁路部门,他们说有人在火车上生孩子,还说有个学医的女学生,我一听就知道是你,怎么样没事吧。” 秦苒摇头,“爸,我没事。” “没事就好,”秦正华舒一口气,看见秦苒身旁帅气的男人,有些面熟,“你是——枝大一院的‘圣手’钟致丞?” “是,秦书记您好,”钟致丞与秦正华握手,再看一眼秦苒,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秦正华是枝江市卫生局的书记,掌管很多实权,医院里许多二级科室的开设都要经过卫生局的批准,然而说批的很多二级科室都有明显的水分,这就造成了大医院,尤其是三甲医院之间,医疗资源分配不均的问题。 秦苒知道,自己的身份会惹人争议,所以一直瞒着,不想今天却被钟致丞知晓,她不知该如何解释。 “你可是枝大一院的杰出青年啊,后生可畏,”秦正华似乎很欣赏钟致丞,“你们科主任上次问我的事我想我会考虑的。” “枝大一院医教一体,市人民医院仪器先进,不论最后结果花落谁家都是好事,”钟致丞勾唇一笑,眉目去不动分文,“最近我们科室引进了几台最新的透析仪器,如果您有时间不妨去考察一下。” “一定,一定,”秦正华了得合不拢嘴,“前几天枝大一院产科出事,对你们这个项目影响很大,不过你们院的处理方式很不错,及时挽回医院声誉,项目的事我们领导小组会酌情考虑。” “那我代表我们刘主任多谢您了,”钟致丞依旧皮笑肉不笑。 秦正华欣赏钟致丞的识时务,还顺便邀请他搭顺风车,秦苒原以为他不回答应,不料他竟然笑着应承下来。 秦苒以为在火车上那样的钟致丞会是“混沌世界中的一股清流”,不想他和那些世俗的人一样,为名为利。 期间,秦正华并没有意愿谈论关于工作上的事,反而将钟致丞的家世,工作经历细细的打听一番。 钟致丞自己亲口承认,他未来的目标是,在三年内升到正高级别。 不得不说,若是这番言论放在寻常大夫身上简直天方夜谭,而在他那里,却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事。 秦苒觉得,这个男人的功利心很强,起码从他配合秦正华唠家长里短的态度可以得知,他绝非等闲之辈。 ---------------------- 夜色朦胧,一辆黑色商务车在一处公寓楼林立的小区门外停下。 钟致丞和气的道别,只是在下车之时,他微微偏首,眼神若有若无的扫过秦苒。 身材欣长的男人迈下车,利落的提下后备箱中的行李箱,潇洒的挥手告别。 秦苒坐在副驾驶上看他,只一眼便觉得没趣。 只有后座上的秦正华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回味之前钟致丞的表现,他笑的合不拢嘴,“苒苒,你觉得这个钟致丞怎么样?” “不怎么样,”秦正华打的小心思,秦苒再清楚不过,“爸,你还是收起你的心思吧。” 005 被迫无奈找房 “苒苒,爸爸这是关心你,你都24了,还没谈过朋友。学医不比别的专业,一晃就30,到时候再找保准两眼一抹黑,像样的都被别人抢走了。” “找男朋友又不是超市打折,先抢得到的不一定就是好货,”秦苒堵回去,只是面色难看极了。 原以为回家已经是自己做的最大妥协谁知秦正华却得寸进尺,秦苒只觉得心神烦乱,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回到家,这个所谓的“家”,却也是不属于她的家。 秦正华是官员,豪宅住不得,却在枝江市三环内寻了个条件都不错的公寓楼,二百多平,说大不大说下不小。 当然,只是相对而谈。 家里的装修很简单,青灰色系为主,偶有黄褐色悄然出现,简单而温馨。 一进家门,陆美玲带着刚上初二的妹妹站在玄关门口迎接。 妹妹秦素素个子不高,只到陆美玲耳根的高度,也偏瘦,单扎一根马尾,穿着着实像个初二的女生。 秦素素看见秦苒,疑惑地抬头看一眼陆美玲,怯懦地退后一本=步,躲在陆美玲身侧。 “傻孩子,这是你姐姐,怕什么?”陆美玲美丽的面庞上洋溢起笑容,“来,叫姐姐。” 秦素素看一眼陆美玲,再看一眼秦苒身后的秦正华,在得到二人的肯定后,嚅嚅喏喏的唤一声,“姐姐。” 秦苒听不出是情愿还是不情愿,小女孩心思单纯,秦苒柔柔的回以一笑,抬手疼惜的摸摸她的脸蛋。 感受到爱意,秦素素的呵呵的笑起来。 本以为这个中二时期的妹妹会很难对付,没想到竟然这么友好,秦苒感叹老天保佑。 陆美玲热情的张罗晚饭,还说大家都等她回来一起吃,秦苒说声抱歉,在说声感谢。 至于别的话语,秦苒一句都说不出来。 一顿饭吃的轻松,结束后,秦苒被秦素素带去新布置的房间。 秦素素说,她喜欢秦苒屋子里的风铃,可是爸爸就是不给她,说那是姐姐的东西,不能乱动。 秦苒的屋子里的这几个风铃,是母亲亲手穿的。那时她还在上小学,家里的条件也没现在这么好,只是一室一厅。 母亲穿几个风铃,挪出客厅一个角落,简单的装半身高的格挡,在格挡上挂几串风铃,为她划分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区域。 风客厅的窗户吹来时,就会掀动的风铃。叮咚作响的风铃声是她夏夜里入眠的摇篮曲。 本以为这么长时间,这些东西早就不知所踪,没想到竟然还能看到。 送走素素,秦苒旋身摆个大字躺在床上。 匆忙的几天,想旅途,也像任务,送走外婆,她在这世上最大的牵挂也没有了。 说轻松不轻松,说悲痛不悲痛,连秦苒自己都惊奇,为何自己如此冷情。 洗漱完,秦苒擦着头发去客厅里拿水。 路过秦正华和陆美玲的卧室时,从门缝中传来的争吵混入秦苒的耳朵。 陆美玲啜泣的抱怨,“你给她在外面租个房子就行了,大不了我给钱,你这样让她堂而皇之的住进来,你让素素怎么想?” 秦正华压低声音,“你小声点。苒苒为了避开你和素素已经在外面住了十四年,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你就不能包容一下吗?” “我包容,我包容,每次都是我包容。那个女人的东西你一样也舍不得扔,还摆在家里,这些我都认忍了,你还想我怎么办?”说几句后,陆美玲开始抹眼泪。 秦正华唉声叹气,左右为难,“那你说,我夹在中间怎么办?苒苒和素素都是我女儿,素素平时在我身边,苒苒不一样,她吃了不少苦。我听她在漫山的大伯说,她太坚强了。她外婆去世的时候,她连一滴眼泪都没掉,我心疼啊,我秦正华的女儿不用太坚强。” 说完,他真的老泪纵横。 秦苒第一次听一个男人哭泣的声音,这个人还是她的父亲。声音断断续续,比女人的哀嚎或啜泣更刺痛人心。 她的心好像被针扎一下,只一下,她又感觉自己恢复了无情的模样。 也许是秦正华的眼泪太动人,连陆美玲也被吸引,忘记之前的啜泣。 她恢复正常,说,“我知道,你想给她一个家,可是她已经长大了,需要自己的生活。要不这样,咱们给她找个男朋友,把她的终身大事安排好,给她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秦正华一把抹掉眼泪,仔细的思考了陆美玲的提议,无奈的说,“那就这样吧,但是在她没安顿好以后的生活之前,必须让她住在家里。” 陆美玲不甘地说,“好吧,但是最好尽快。” 秦苒看一眼门缝处透来的光亮,只当什么事也没发生,悄然无声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却一夜无眠。 辗转反侧之后,她拨了一个电话。 “喂,小蹄子,想我了?这么晚还给我打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悦耳的声音,却和言语的内容不怎么匹配。 “佳然,帮我找个房子好不好,我就一点要求,离医院近,”秦苒没理凌佳然的打趣,直接说出自己的诉求。 凌佳然知道秦苒的所有事,包括她不愿意回家住的原因,秦苒的兴致缺缺,她料定有事,“怎么了,你后妈不好相处还是你那个妹妹性格乖张?” “都不是,”秦苒翻个身,抿唇一下,继续开口,“我已经习惯一个人,和他们住在一起不习惯。” “你丫的,就会口是心非,”凌佳然不满秦苒的退让,却也只能尊重她的选择,“你放心,不出三天绝对给你找到房子。” 秦苒道谢,挂了电话。 没一会儿,房门响了,是陆美玲。 秦苒喊了声“进”,里没了推门而入。 她美艳的的面庞上依旧挂满笑容,秦苒翻身起来,坐在床头,问:“阿姨,有什么事吗?” “苒苒啊,阿姨有个堂亲的外甥,在枝大一院工作,你不是过几天就要去实习了吗,我想让你见见他,你也好有个帮衬,”陆美玲没有明说相亲一事,也没有细说那人的其他信息,她很有分寸。 006 他是男科大夫(上) 秦苒心中一冷,就这么破不急待想让她走吗? 索性敷衍一笑,秦苒将所有苦痛压在心中,她笑得明艳,甚至发瘆,陆美玲被她冰冷的笑容冻住,不再提一个字。 又安顿一些别的事,她尴尬的离开。 出门后她发了一条短信。 “阿丞,上次和你说的事你别忘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妈要是还在世,肯定见不得你拼命工作不考虑其他的模样。你那么优秀,已经足够了,小姨这里有个姑娘挺不错,也是学医的,和你聊得来,有时间一定得见见。” 发完短信后,陆美玲抱着手机打如意算盘。将秦苒转手交给钟致丞真是最佳选择。 此时,屋里的秦苒苦不堪言,似乎外婆离开的事实更能刺激到她。她也彻彻底底懂得,什么是被人排挤,被人抛弃的孤独滋味儿。 她躺倒,抬头看吊在天花板上摇摆的风铃,叮咚作响,依旧悦耳,却已不是她夏夜好眠的入睡曲。 她知道,陆美玲给她介绍男朋友是因为想让她离开,而陆美玲偏偏介绍自己的侄子给她,不过是想亲上加亲。 一旦自己与陆美玲娘家那边搭上关系,秦正华便再也不能拒绝陆美玲娘家的一系列诉求。 或许这就是秦苒不喜欢陆美玲的原因,说不上深仇大恨,却是相看两厌。 门外的陆美玲得意的抱着手机等回复,那边跳出三个字,“我会去。” 没料到对方竟然答应,陆美玲盯着手机看了很久,生怕看错了,但翻过来翻过去不过那三个字,她像吃了定心丸一般。 陆美玲又开始疑虑,她这个侄子,从小性格冷清,与陆家这边基本没什么交情,若不是想火速处理掉秦苒,加之,除了他陆美玲手头并没有条件合适的适婚男性,这才舔着脸皮联系他。 虽然借着他逝去母亲的名义稍稍说上几句话,却只限于发短信,记得第一次打电话时,他只说了句:“我很忙,有事发短信,我挂了。”便果真挂掉电话。 秦苒在凌佳然找房子的的这几天里清算了下自己账户里的钱,除掉自己五年来积攒下的奖学金,所剩无几。 想要在医院旁边租房,就凭她这点钱,秦苒自己都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凌佳然说话算话,果然三天不到,就兑现承诺。 看着眼前层峦相似的青灰色公寓楼,秦苒额上露出一层淡淡的细汗。拿出手机看一眼凌佳然发来的地址。 “环宇路世纪嘉园c座1804” 十八楼还是四号? 很难想象自己将来要住在“十八层地狱”里的“死门”中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但是没办法,除了这地方,秦苒别无选择。 秋季开学,她面临临床专业的毕业实习,以后整天都要泡在医院。 分配的宿舍有点远,秦正华肯定坚持让她住在家里。 她只想离开那盒家,然后租个离医院近点的房子,好好实习,读枝大一院的研究生,然后留院。 托好友凌佳然帮忙,寻了一处最近的住宅区,这件事秦苒有点感谢凌佳然的神通广大。 医院周围房价很高,但这间房却出奇的低,一个月五百,秦苒本科存的奖学金刚好够支付房租三年,正好可以供到自己研究生毕业。 秦苒找到c座1804时,发现房门微微轻启一条细缝。 门是开的? 她迷惑的抬手准备按门铃,屋内突然传来一声叫嚷:“不要!你这样多难为情。” 是个男人,里面似乎夹杂着一丝不好意思。 秦苒皱眉,不明所以。 “快点,裤子脱了,躺上去,没耐心等你。”一声低沉而清冷萧肃的声音断然拒绝之前的那个男人。 略微厚重的鼻音中带着一丝不耐,和之前那个男人酥酥的声色判若云泥,好似两个极端。 这清冷的声线,秦苒过耳便能记起,毕竟那个叫钟致丞的医生给她留下不浅的印象。 “不要啊,阿丞,呀买碟~”声音酥软的男人突然矫情起来,声音里还略带哭腔。 “别废话,躺上去,裤子脱了,”钟致丞一如既往强势,凌厉的语气中透露出耐心快要被磨光。 秦苒十分难为情,敲门不是,不敲门也不是。 不是她思想保守,这一来一往之间,透露出点点暧昧的情愫的怎么回事? 凌佳然性格泼辣,平时爱好广泛,最好耽美这口,秦苒在她的指导下耳濡目染不少,种强行推到的桥段,广播剧中很常见。 她揪着双肩包的带子,来回在门口踱步,钟致丞是——攻? 站在门口的她看着微微轻启的那道门缝,咬咬唇,准备告诉凌佳然,她不租这间房子了。 如果房东是gay,而且还是个有男朋友的gay,那多难为情。 “阿丞,呜呜呜,你温柔点,”像小受的男人又开始求饶,似乎这一次叫的更大声。 他这一声,吓得秦苒手里的手机差点滑下去。 “你tm再这么矫情,割了算了!”,钟致丞的声音低到极点。这句脏话近似低吼,语罢,“碰”一声巨响,是摔门的声音。 这一声巨响,吓得偷听的秦苒差点撞上眼前的木门。 本害怕,里面的剧情会像广播剧中那样,只要受不听话,攻总有办法治他,没料到,钟致丞竟然甩门而去。 看来一言不合就推到的套路放在现实中并不成真,不过,万一她继续偷听下去,成真了怎么办? 广播剧和现实有很大差别,活春宫的话,秦苒弱弱的吞一口口水,暗叹,“幸好不是活春宫。” 秦苒松口气,拉拉双肩包的带子,准备转身离开。 此时,像小受的那个男人发出一阵叹息,他极委屈的向里面喊一声:“阿丞,对不起。明天我还是去医院吧,在你家实在是……” 正听他说着,秦苒面前的门被突然打开,看到面前的人,秦苒彻底怔住,完了完了,竟然是他?怎么办? 显然门内的斯文男人对门外的女人吃惊不小。男人个子不高,一身白色衬衫简单的塞进裤腰,腰间一条典雅的暗褐**皮带,更衬得他文质彬彬。 他袖口挽至臂弯,露出白皙的小臂,水嫩的皮肤似是要比女人还要娇美。 007 她是男科大夫(下) 秦苒微微点头,尴尬地冲他一笑,“杜老师好。” 眼前这个男人,秦苒认识,是带他们肝胆外科的老师。 本科在医学院上理论课的时候,杜陌良给他们上过几节肝胆外科的课。 秦苒对这个有几面之缘的老师印象深刻,还是得益于同学的八卦。 传说,杜陌良的外号叫“杜蕾斯”,至于由来,就是杜陌良一副粉面书生的模样,讲话的声音略微尖细,大家都在传,他是同性恋。 女同意为“蕾丝”,虽然他不是女人,但同性恋的本质一致。他“杜蕾斯”的外号由此而来。 杜陌良显然认不出眼前的女人,他一脸疑虑:“你是?” “哦,老师,我是枝大医学院的学生——秦苒。” 她们上的是大课,一个教室几十人那种,带他们的老师也只是带几节课而已,根本记不住学生。 像秦苒这种,上课不敢回答问题,也不敢与老师一起讨论,只会默默听课的学生,就更不可能有老师记住了。 杜陌良点头,耳熟的名字让他的眼神中闪出一丝探究,随即他问:“你是来找钟致丞的?” “额——应该是,”秦苒微微一笑,心中却有千万般的不自然。 杜陌良看着眼前这个略显呆萌的女生,不禁一笑,不怀好意说:“我还没见过找他看病的女人呢。” “我不是来找他看病的,”秦苒连忙解释,她略显尴尬的一笑,本来是找他谈租房的事,现在看来,好像不现实了。 杜陌良一脸坏笑,“刚才那话是逗你的,进去吧,他在里面。” 说着,杜陌良让出门口的位子,路过秦苒身边时,他偏首探究。 这女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回想起某个叽叽喳喳的女人就是为了眼前之人才找他帮忙,他不由说:“你组房这事我是中介人,事成之后记得请我吃饭,还有,凌佳然也欠我一顿饭,别忘了帮我提醒她哦。” 秦苒没料到她租房这件事,杜陌良会插手,她不知怎么开口。毕竟刚才房间内发生如此“香辣”的一幕。 租眼前这间房的件事如骨鲠在喉,毕竟托眼前人的关系,杜陌良也已经开口要求请吃饭。 他是她的老师,秦苒自然不能拂了他的面子。 秦苒不知所措之时,门从里面被打开。 门里的男人低头接着电话,声音低沉,“好的,秦叔,我出去看看——” 男人看到门口呆立的二人,继续讲电话:“她已经到了,在门口,好的,再见。” 收起电话,钟致丞看一眼杜陌良,皱眉有点不耐烦的问:“怎么还没走?” 杜陌良斯文的脸上突然换了一副表情,原本清澈的眼眸突然变得魅艳起来,他故意吊着嗓子说:“阿丞,怎么这么着急赶我走?” “赶紧回去值你的班,”被叫做阿丞的男人冷冷一句,并不理杜陌良的玩笑之语,他看一眼一旁的女人,丝毫不带情绪的说:“你,进来。” 秦苒看一眼眼前的男人,想到他就是那个功利心满满的钟致丞,不知为何,浑身不舒服。 她回头看一眼杜陌良,只见杜陌良衔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站在旁边仿佛看好戏一般,他自言自语的轻语:“还是开不起玩笑。” 钟致丞冷淡的眼神中似乎有燃不尽的怒火,看不出也感受不到,但确实存在。 杜陌良知道自己是自讨没趣,他冲秦苒摆手,示意再见,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钟致丞也旋身回房。 秦苒低头,小步跟着眼前的男人。她只能看到他平整无痕的西裤和亮色的皮鞋。 男人一身暗色衬衫,领口微微解开两个扣子,露出性感的锁骨,袖口扁起两道,露出强健有力的小臂的少半。 着装似乎比第一次见他要轻松些。 进屋后,他示意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想到这就是刚才活春宫上演的地方,秦苒不知该坐在那里。 男人端着水过来,放在秦苒面前的茶几上。看秦苒还是站在一旁,他索性旋身坐在她对面打量她。 秦苒被盯得发毛,乖乖的坐下去,不过她只坐在沙发很浅外沿,不敢往里坐。 “西边的那间是你的房间,里面没有卫浴,可以用客厅的。什么时候搬过来提前告诉我一声,”男人双腿交叠,单只手肘支在沙发的扶手上,一双肃目冰冷异常。 “抱歉,我不打算租这里了,”秦苒说出自己的打算。 男人偶有沉思,开口问:“为什么?” “我在这里不方便,您和杜老师——我刚才在门外已经听到了,我不想打扰你们,所以我还是找其他地方吧。” 秦苒如实交代,只想尽快摆脱这个尴尬的境地。 男人听了不屑一顾,“你听到了?”一声冷嘲,他好整以暇的问:“那你说说,你听到了什么?” “额——”这要怎么回答,秦苒思索半天,红着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让她当着他的面描述刚刚房间里发生的那一幕,她要怎么说? “我对这种事没有歧视的,我只是怕打扰了你们的二人世界,”秦苒认真解释。 “二人世界?”钟致丞皱眉,这两字似乎很困扰他。 “你们刚才的对话,我在门口听到了,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秦苒保证,毕竟她过几天要去枝大一院实习,她不会无聊到散播八卦。 “你到底听到什么了?”钟致丞再次询问,对于秦苒三缄其口的态度,他很不悦。 秦苒看他似乎真的不懂,只好说仔细,“就是,就是,刚才你让他脱衣服的事,”说完,一抹绯红顺着秦苒的脖颈爬上耳根。 钟致丞听完蓦地笑出声,笑声爽朗而动听,和他原本一板一眼,清冷萧肃的样子截然不同。 秦苒以为他除了假笑、皮笑肉不笑之外不会笑,不想此时的他笑起来竟然愈发帅气。 “刚才只是为了做检查,你们女人的脑袋里都装的是什么?”钟致丞才发现,原来之前那个沉着冷静的女医学生,竟然也有小女生的思维。 秦苒幡然醒悟,她竟然忘了钟致丞是男科大夫。 008 秦苒我们结婚(上) “抱歉,误会你了,”秦苒道歉,心中却羞愤不已,接连在这个男人面前丢人现眼并不是自己的风格。 钟致丞无所谓,带她简单参观一圈。 房子装修很简单,一百多平,不大,三室两厅。一间书房一间钟致丞的卧室,还余一间。 简单的青灰色设计,很男性化的装修风格,的确和钟致丞的性格相媲美。 “我的卧室自带浴室,平常会值夜班或者出差,在家的时间不多,”钟致丞侧倚房门,双手插/在裤袋里,一双狭长的眸子里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秦苒回头,撞上他的目光后,她立即偏开脑袋,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这间屋子上。 与外面过于冷清的装修风格不同,这间的颜色偏可爱,粉蓝色的屋子里还吊着风铃,屋内的床还没铺床单,也没被子,只有原木的书柜配一张窄而长的书桌。书桌弯成不规则的形状,很有趣味。 “这屋子你并没打算往外租吧,”秦苒断定,却也疑虑。 钟致丞不看她,索性背靠在门上,许久才回答:“这是儿童房。”语罢,他转身去了客厅。 秦苒大致懂了他的意思,应该是为以后的孩子准备的。但他冷淡不愿详谈的态度,却又让秦苒迷惑。 “既然不愿意租,为什么现在又愿意租了?” 钟致丞倚在沙发中,微眯着眼似乎很疲惫,他一个勾唇,“租个房问题还真多。” 秦苒又一声抱歉,她知道自己逾矩,但她却有自己的理由,“我只是想,我有必要了解清楚我的房东租房子是否情愿,万一哪天你不想租给我,我只是个学生,退房之后我并没有退路可言。” “小心思不少,”钟致丞赞赏的看一眼秦苒,说:“这是我给自己的准备的家,不过你不用担心,你研究生毕业之前,我不会强求你退租。如果你觉得可以,随时都能搬进来。” 钟致丞从裤袋里拿出一串钥匙,随手扔给秦苒。 秦苒捧着钥匙,呆在一边,烦恼许久的事就这样搞定了? “能问你一件事吗?” “说。” “你租我房是因为我爸吗?” 钟致丞冷笑一声,眼中全是冷淡,“你还不傻,不过这只是一部分原因。” 秦苒只觉得手里的钥匙沉甸甸,再看向钟致丞时,他早已起身,走向书房。 再出来时,他拿着两张纸,递给秦苒。 是合同。 而且是只有一项条款的合同,大概意思就是每月五百租金。 秦苒只觉得怪,这人既然一板一眼的弄了合同,却没有详细弄合同条款,显得随意,看来性格很矛盾。 自己也不是计较的人,以后都在一家医院,也算得上知根知底,毫不违心地签了合同,她知道自己迫切的需要租这间屋子。 简单说明自己的搬来的时间,钟致丞回应随便,便回卧室。 秦苒被留在自己的房间内收拾。 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房间没有灰尘,看得出是有人定时打扫。看来他对这间屋子很在意。 当天下午,秦苒便打包好自己的东西,拎到钟致丞家,门是从外面锁住的,他不在。 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已是晚上。 疲累的瘫在沙发上,看一眼客厅里的时间,八点,看来钟致丞是去值夜班了。 “铃铃铃,铃铃铃,”客厅的座机响起。 秦苒犹疑着接起,一声“喂”还没说出口,那边便开始狂轰乱炸的提问。 “钟致丞,你去哪了?为什么不接电话?这样的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你有什么受不了?” 是杜陌良的声音。 “额,钟——他不在家,”秦苒不好意思叫他的全名,毕竟按照毕业时间以及辈分,他算是她的老师。 “他没回去?看来这次打击对他挺大的。”杜陌良长呼一口气,解释说:“阿丞他——今天落选了。” 秦苒听杜陌良说,钟致丞参加“科室优秀医师”评比后,意外落选。 过去一年的评比周期里,钟致丞做过五十台肾移植手术,三百多台碎石手术,还有包皮手术数不胜数。他去漫山县的医院里做志愿医师三个月,查出男/性/性/病几十例,总结上报当地后,为当地的生殖健康事业开辟了新思路。 也许对于平常人来说,这些只是单纯的数据,但秦苒却深知其中艰辛。 所有手术加起来超过三百台,这意味着不分假日,他至少每天一台手术。 其余其实不算什么,主要是肾移植,这可不算小手术。这个数据,大概全省也没有一个人能超过他了。 据杜陌良所说,省人民医院每年做肾移植不过五十台,还是在有政府特批和重点培养计划的前提下。 他们有专门的团队,非常专业而先进的仪器,硬实力软实力全是一流水平,又有政府在后面做资金支持,实力非常雄厚。 与之相比,枝大一院的泌尿外里,肾移植这块只有钟致丞一个人,所有事务全是他一个人上,手术亲力亲为,没有专业的团队。真正实施手术时,不过是临时组的队伍。枝大一院的手术设备虽然满足手术需求,却不是最先进的。 在如此大的风险下,他依旧以百分百的成功率一一人之力媲美整个省人民医院的肾移植小组,堪称“圣手”不足为过。 原来他这么厉害。 肾移植虽然算器官移植中成功率很高的手术,但它的手术指征也就是做手术时患者的要求很高。一旦出现不符合手术指正体征,手术难度会随之增大。 “好的,等他回来我告诉你一声,”秦苒挂掉电话,拿出手机记下来电显示中杜陌良的手机号。 刚存好,门开了,钟致丞进门后,将钥匙随手扔在玄关处的柜子上。 看一眼坐在客厅里的秦苒,他眼神迷离,只一秒,他便绕过秦苒往卧室走。 秦苒叫住他,“杜老师刚才打电话来,他——很关心你。” 钟致丞驻足,疑惑地看向秦苒,“告诉他,我没事。还有,我明天有手术,先休息了。” 他冷淡的态度比往常更甚,抬步向卧室走却又被秦苒叫住,“喂,你这样子明天能上手术吗?” 009 秦苒我们结婚(下) “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钟致丞问的深沉,眉目间早已拧成川字。 秦苒知道,他刚被人否定,此时最厌烦别人质疑他的能力,“作为一个医生,不是应该以治病救人为先吗?那么关心荣誉,怎么做一个好医生?” 钟致丞勾唇冷笑,“真是幼稚的说法。如果我说,这次荣誉事关我职高评比,如果通过,我能以主任医师的职称帮助更多人,你觉得这和你说的想必哪个划算?” 秦苒被问住,凭他的本事,确实应该帮助更多的人。 “抱歉,我承认自己目光太短浅,”秦苒提说:“我听说,你落选的原因是不擅长科研。与你一起评比的那个医生一年只做了不到一百台手术,却发了三篇sci。但是我觉得,他们说你不擅长科研太片面,一个医生,平均每天一台手术,不分工作日和休息日,除此以外还要坐门诊,查房,值夜班,根本没时间做研究。” 毕竟做查资料,制作表格,统计,处理数据都很耗费时间,秦苒大学的时候做过“大创”,就是大学生创新创业比赛。当时的指导老师说,如果一个医生,他能在他的职业生涯中有一篇论文被sci采用,已经无上荣耀。 而现在的医师评比制度中,已经将论文发表在sci上的数目定位一种硬性标准,不达标即使你做了一辈子人民口碑奇佳的医生也照样没职称。 似乎被说穿真正原因,钟致丞反身坐在秦苒对面。他坐姿懒散,眼神迷离,微微醉态。 “你喝酒了?”秦苒才发现,“你不是明天有手术吗?” “不多,一口,”钟致丞很有分寸,“明天只是一台包皮手术。” 好吧,秦苒真是服了他。 钟致丞饶有兴致的看着秦苒。她明明一副紧张的模样,却又想关心他,有趣。 此时的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他坐正后说:“秦苒,我们结婚吧。” “啊?”没搞错吧?秦苒以为自己听错了,猛然的冲击,她有些反应不过来,等钟致丞再说一次,她才知道他没和她开玩笑。 “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天。” “据我所知,你在学校参加大创时发过一篇sci,这也是你获得保研资格的原因。还有,是你不认识我一天,我在漫山县人民医院见过你。”钟致丞认真回答。 “你说这些不过是想让我帮你发sci,抱歉我不能答应。”秦苒有自己的底线,“我不想在自己的劳动成果上挂一个不相关人员的名字。” 虽然论文上被挂一些丝毫没参与过研究人员名单的事很常见,但秦苒却不能接受。 这就像自己的孩子突然要改名和一个无关人员姓一样,心很憋屈,很难受。 “我不是为了挂名才和你结婚,是合作,三年内帮我发够三篇sci,我升正高,你硕士毕业可以留院,两全其美,”钟致丞起身走进书房,抱出两个大箱子摆在秦苒面前,“这是我做到一半的研究成果。” 秦苒诧异的看向他,又随手翻了几张表格。 思虑再三,她改变想法,“好,我答应。可以结婚。” “你倒是爽快,”钟致丞看一眼秦苒,“不觉得自己吃亏?” 秦苒觉得钟致丞说这话真有意思,“你已经做好调查,我不过是录数据,做统计,最多算捡现成,到时候论文出来,我至少能算第二作者,怎么算都是你吃亏。” “明白就好,我还有好几个想法还没有付诸行动,如果以后你去检验科,这些会全权交给你负责,我的要求只有一个,论文我自己写。”钟致丞说明自己的打算。 秦苒以为他会要求第一作者挂自己的名字,“这个我得考虑,因为我也想尝试写论文。” “可以,如果我忙,那就你来,”钟致丞爽快的答应。 “那第一作者呢?”这个事关利益,必须弄清楚,“要一直挂你的名字?” “我只要三篇sci,第几作者都无所谓,”钟致丞并不看重这些,再看眼前这箱头疼的物什,“书房随你用,电脑里有录数据的软件。调查表对应的血清标本在我朋友医药公司的冰箱里放着,他那里有现成的实验室,我把电话留给你,你想去随时可以去。” 秦苒惊异的看向钟致丞,看来他准备的很充分,不禁对他心生佩服,“准备这么充分,一旦被sci收录,影响因子应该不小。” “你很适合做研究,”钟致丞旋身向卧室走去,想到什么后他回头说:“这周六我轮休,下午一点半去趟民政局,别忘了带户口本和身份证。” 正在翻阅调查表的秦苒蓦然抬头看一眼他,笑一下,“谢谢。” 钟致丞回房,秦苒看他合上的房门,心中只觉得不可置信,这样就把自己的婚事交代出去,太草率。 但想到自己必须尽快逃离那个“家”后,她顿时觉得,自己这么做无可厚非,也不吃亏。 秦苒继续在客厅看表,箱子里还有钟致丞留下的几份全英资料,秦苒顿时来了兴致。 跑回房拿了笔记本,记下一些关键词,为以后的查资料做准备。 钟致丞从事临床时间不短,实践经验丰富,比秦苒这种半吊子而且连理论都没吃透的人来说,他的研究题目很有挑战性。 研究的大概意思是血液中某种蛋白与肾内某一种受体的关系,秦苒连蛋白和受体的具体名字都不知道是什么。 幸亏钟致丞没有研究移植手术的缝合或者实际操作里的一些问题,不然她完全不知从哪里入手,估计就算查到资料,她也看不懂。 秦苒下周一开始实习,这几天她都在屋里泡《诊断学》和《内科学》。 好友凌佳然的电话,说想让秦苒陪她去逛街,秦苒揉揉疲累的脖颈,“大小姐,我没您那么有钱。” “你一个卫生局书记的掌上明珠说自己没钱,谁信啊,”凌佳然知道,秦苒很要强,生活上很少对秦正华提要求。 在凌佳然看来,秦苒不过死要面子活受罪。秦正华对不住秦苒是肯定的,正好秦正华也一直想补偿秦苒,如果秦苒识趣,让秦正华多补偿一点也不足为过。 010 结婚是她吃亏 偏偏秦苒是个死脑筋,一心想和秦正华划清界限。 “我现在房费还没交,房东说按月结,我手里只有攒下来的奖学金,”秦苒老实交代自己的经济状况,“您老就放过我吧,拜托拜托。” 凌佳然对着电话里尖叫几声,示意不满,“秦苒,是朋友你就陪我,我失恋了。” “你什么时候又谈恋爱了?”秦苒认为是凌佳然为了骗她出去说谎,不相信的问:“您凌大美女的追求者不都排了好几条街吗?还有谁舍得甩您?” 凌佳然性格开朗,人长得漂亮,是临床医学院的院花。甚至其貌美都传到了别的院,凌佳然还交过体育学院、法学院等等学院的男朋友,但都不过几天,就全被凌佳然pass掉。 高中时,凌佳然按照电影学院的要求培养,她想当演员,后来凌佳然的父亲不想自己的女儿进娱乐圈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想着女孩子就应该有份稳定的工作,便硬性规定要求她要么报师范要么考医学院,凌佳然拗不过,自认为不是当老师的材料,便赌气报了医学院。 大一到大四,凌佳然和秦苒是舍友,后来变成好朋友。 秦苒拗不过凌佳然的软磨硬泡和软硬兼施,只好妥协陪她去逛街。 换好衣服准备出门,秦苒小小抱怨一下,都下午了,逛什么街。 不过还是整理好快速出门。 枝江市是虽然不是省会城市,但地属南方,位于要塞,交通便利,加之沿海,发展很快,虽不及北上广,但也堪比江浙沪。 夏日微风徐徐,南方的太阳虽也热烈,但不及北方那样高强度紫外线。 随只是空气湿度很高,蒸的人不舒服,打伞似乎也无济于事。 到达约好的咖啡厅,秦苒推门而入,抬眼便看到一身水绿色墨染连衣裙的凌佳然,金色的卷发,粉面红唇,好不诱人。 “姑奶奶,你终于舍得赏脸了,”凌佳然迎接秦苒的第一句话“很不客气”,故意白秦苒一眼,问:“给你找的房子住的怎么样?” “挺好的,不过昨天我遇到了肝胆外科的杜老师,你是怎么认识他的?”秦苒好奇,凌佳然不爱学习,但脑袋聪明,记忆力极佳,所有科目都是考试前三天一通乱背,打着擦边球勉强过关,连上课的都不去,别提认识上课的老师了。 凌佳然一听“杜老师”三个字,立即垂头丧气,“上外科的时候他不是留了他电话号在黑板上吗?我那节课刚好在,就加了他微信,然后就勾搭在一起了。” “呵,”秦苒不禁掩面偷笑,“你追人家了?怎么都不告诉我?” “没有,没有,没有,就是上次我痛经,发了条朋友圈,他给我评论了,”凌佳然说,“还陪不陪我逛街,天都黑了。” “好好好,走,”秦苒弯腰拎包,起身时,远处靠窗坐着的两人引起秦苒注意。 凌佳然看秦苒表情不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秦苒的继母陆美玲正和一个帅气的男人在交谈。 “那男人挺帅的,你后妈出轨了?”凌佳然看着久久不能回神的秦苒,拍她一把,“快拍照啊,留个证据。” “算了,我们走吧,”秦苒拉起凌佳然火速冲出咖啡厅。 远处的男人看见消失在门口的女人,不仅皱眉,对眼前这个许久不联系阿姨厌恶更深一分。 “我下午还有会诊,先行一步,我的事就不用您多费心了。” “阿丞,”陆美玲想挽留,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的男人在桌上甩下几百块钱,迈着修长的腿离开咖啡厅。 这个外甥可真难搞定,陆美玲打了不少亲情牌,从钟致丞的姥姥姥爷到他的舅舅妈妈,陆美玲翻过很多她们那时候的回忆。 她想,念在老一辈人的情分上,他多多少少会松口,没成想,他从头至尾表现都很冷漠。 今天他能答应出来,还是她软磨硬泡说,如果他不方便,她可以去医院找他,这才让他松口。 秦苒拉着凌佳然走出好远,凌佳然觉得莫名其妙,一把甩掉秦苒的手,反手把秦苒拉住。 “苒苒,你怎么了?”凌佳然担心地问。 秦苒果然一脸冷漠,“刚才那人是我房东,他知道我爸是卫生局书记。” 凌佳然豁然开朗,“我就说杜陌良的朋友怎么答应的那么爽快,原来是你爸的身份在作祟。” “他是枝大一院泌尿外科的医生,他们科好像在审批什么项目,我回来那天,他暗示我爸要重新评估他们科的实力,”秦苒只觉得钟致丞心思不纯。 凌佳然推测,“那他就从你和你继母下手,想通过项目?” “不排除这个可能,”秦苒突然想到,钟致丞在说要和她结婚时提过,她擅长搞研究只是一部分原因,那另一部分原因应该就是她是秦正华的女儿。 果然是,他这种精于算计的人怎么会让自己吃亏,和她结婚怎么会让她捡便宜。 凌佳然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好个杜陌良,亏我还把他规划在我预备男友的位子上,竟然招人坑你,我要找他问个清楚。” 秦苒一把拉下就要掏手机的凌佳然,“事情都是猜测,你急什么?再说,那个预备男友是怎么回事?” 她不想失去好不容易找来的房子,也不想没弄明白就放弃和钟致丞的承诺,毕竟那是对双方都好的交易,就算被利用,吃亏的是秦正华也不是她。 成功的引开凌佳然的注意力,果然,凌美人脸上染上层层绯红。 凌佳然吞吞吐吐说:“我,我就是觉得他比准追我的那些男人有意思。” 秦苒知道凌佳然是动心了,毕竟杜陌良一副小受的模样,肤白貌美,声音还很醉人。爱上一个人始于颜值,并不为过。 两人转了一大圈,凌佳然逛了几圈一件衣服没买,说是记下样子去网上买比较划算。 路过一家内衣店的时候,凌佳然眼前一亮,她被一件泳衣吸引住目光,非要拉着秦苒进去看。 售货员推荐很多件样式独特的泳衣,凌佳然露出件件都想买的表情,秦苒赶紧拉住她,支走售货员说,她们自己先看看。 “买一件就行了,小心让凌叔叔知道你铺张浪费扣你零花钱,”秦苒威胁道。 凌佳然才不在意,“他才不会,前脚扣我零花钱,后脚满世界找我问我钱够不够花,两面三刀,以为我怕他,好幼稚。” 说罢,随手拉过一件看得过去的泳衣,另一端却被另一人拉住。 两人隔着挂满泳衣的售货架,同时互看一眼,同时松手,同时说了抱歉。 011 就这样结婚了(上) “抱歉,您继续,”凌佳然收回手,尴尬的对眼前的美丽的女人一笑,拉过秦苒,走到一边。 回想刚才那个及肩短发的女人,凌佳然做哭状对秦苒小声说:“刚才那个女人才是货真价实的白富美,你看她全身穿的,没有意见不是名牌,套装香奈儿的,手包爱马仕的,那双高跟鞋——我还叫不上名字。” 凌佳然激动地就这样结婚了不行,秦苒却不以为意,“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反正我都买不起。” 两人正为此颇有争论,另一边,那个漂亮女人接起电话,“喂,杜陌良大医生竟然还会有事求我?恩,好,我去看看。” 收起电话,那个女人往外走去。 门口男士休息区,一个一身休闲服的俊朗男人站起身迎上去,看来他二人是一起的。 但那女人只深深的看一眼迎上来的男人,便加快脚步,撇下男人独自离开。 凌佳然从女人口中听到“杜陌良”三个字简直要炸了。 “怪不得姓杜的最近不理我,原来另有新欢,”凌佳然顿时委屈的眼泪冒出来,“我难得看上一个人,就这样被抢了,好不甘心,苒苒,我好不甘心啊。” “不哭不哭 ,”秦苒心疼的抱上凌佳然,看来她的小然然真的动心了,秦苒还没见过凌佳然为哪个男人哭过。 凌佳然泪如雨下,秦苒安慰,“你别听一出是一出,处对象要谨慎一些,要是真想和人家好好谈,你就去问清楚,别到时候被脚踏两只船还不知道。” 那女人刚才的话,秦苒并不觉得有什么暧昧,只是那么美的女人,秦苒并不能排除某些可能。毕竟男人都是视觉动物。 送凌佳然回家,两人约好周一一起去实习。 因为遇到课改,她们的实习计划要自己制定,只要满足学校的要求即可,还是规定的科室都得去,但是每个科室去多长时间由自己计划,旨在从本科开始培养他们对某些科室的兴趣。 凌佳然胆子大,说要去急诊。急诊科分为四部分,120、急诊住院部、急诊门诊、icu(重症监护室),想去哪里也是自己申请。凌佳然想去120,但因为她们是还没毕业的医学生,去了也是添乱,学校没给批,凌佳然妥协,被安排到了急诊住院部。 当然,凌佳然这个彻头彻尾的学渣怎么会单枪匹马面对医院的老师,当然要拉上秦苒这个学霸当垫背,以防老师随时抛出的问题。 记得大三课间实习时,凌佳然被捉到提问。 当时老师正带着大家查房,解说完病人的情况后,突然抛出一个问题,随手指了离自己最近的凌佳然回答,问题是,什么是尿三杯实验? 凌佳然当场愣住,这个不是重点啊,焦急的她求助周围同学,但各个面面相觑,都希望她自求多福。 她看向秦苒,秦苒却被隔离在很远的位子,口型她也看不懂。情急之下,凌佳然只好望文生义,回答:“就是接三杯尿。” “噗——噗——噗——” 周围同学接连笑出声,连病人家属都被弄得哭笑不得。 后来,凌佳然还吐槽自己,问秦苒,“你有没有听过一个笑话?学医真可怕,长大以后带着家人去医院看病,发现医生全是自己的同学。然后想想当年他们打过的游戏,逃过的课,在课上睡过的觉,还有他们挂过科,细思极恐。很不幸我就是那种同学。” 秦苒被弄得哭笑不得,“好好学就行了,大不了不做医生,反正你多才多艺,做什么也饿不到自己。” 凌佳然嗤之以鼻,“你有没有听过一句最悲催的情话 ,等我学完医就来娶你。” “哈哈哈,”秦苒不禁笑出声,“学完医?估计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所以啊,你当我学这么长时间是白学的?学了五年,还要再来硕士三年,才能勉强摆脱医学生这个名称,熬了这些年在放弃,多可惜。”凌佳然很认真,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没了之前的幽默。 秦苒仔细思考过凌佳然说的话,很对。每一个学医的医学生从一开始踏入这个专业就没想往别处跑,跑了很不划算。投入的精力时间要远远超过任何事,全周上课是常事,晚上加课也是常事,非但如此,还要学会搞研究看论文,想做好简直难上加难。 秦苒不认为自己有本事成为一个杰出的医生,所以她不想去临床前线,也许后备工作更适合她,而且她还有时间做研究。 她的指导老师是枝大一院病理科的大夫,他告诉秦苒,当今的医生应该分为两种,一种是实实在在看病救人的,另一种是兢兢业业搞研究做理论的。但是,不论哪种都不可或缺。 而现在医生这一职业的现状是,这两种医生规划不清楚。擅长搞研究的会比擅长治病救人的待遇好,毕竟人家可以拍着胸脯说,我发了多少篇sci,而治病救人的总不能说我治了多少人,因为病人入院都是有分配的,而且是酌情分配。 和钟致丞约定的时间在周六下午,秦苒如约赶到民政局。 这是一个雨后初晴的下午,空气异常清新,下出租车时,秦苒还看到远处高楼间有道彩虹。 “快点进去吧,我时间不多,”钟致丞唤一声,抬手看一眼腕上的时间。 秦苒闻声回头,看着眼前这个逆光俊朗的男人满脸疲惫,她不禁问:“不是说轮休吗?” “有病人临时出了些状况,下级医院前几天上来一个做肾移植的,临时加塞,下午三点手术。”钟致丞眼神微眯,眉目微皱。 “那赶快走吧,”秦苒率先向民政局走去。 办证的时候,秦苒发现,钟致丞的户口本上竟然只有一页。 秦苒的户口本上也只有一页,自从外婆走后,她的户口问题也是她和秦正华争执的焦点。但秦苒一直坚持自己一个人。 两个户口本从此变为一个。都说婚姻不只是两个人的结合,还有两人背后的家庭。 而他们,似乎只是单纯的两个人,不涉及家庭,不涉及感情,只关乎利益与名誉。 钟致丞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办完后将两个红本全都交给秦苒,便急速离去。 秦苒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走了。 就这样——结婚了? 说好自己不在意的,竟然有些后悔,手里的两个红本沉甸甸的,秦苒不敢翻开看,也不敢承认。 因为一时赌气,赌上自己的婚姻真的适合吗? 管他呢,走一步算一步。 012 就这样结婚了(下) 秦苒回家准备周一的实习,背书背到十二点。钟致丞也没回来的迹象。 还是第二天,秦苒买完早餐回来时,才见到钟致丞。 他疲散的靠在沙发上,好像在小憩又像在闭目养神。 秦苒小声试探的叫一声,他没有回应,秦苒稍稍加大声音,他才如梦初醒。 眼底的黑眼圈很重,他连回应秦苒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简单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秦苒拿来毛巾让他擦把脸清醒一下,他接过手又垂在沙发上。 这人得累到什么程度? 叹口气,秦苒捡起毛巾,给钟致丞擦脸,冰凉的毛巾刚接触到他脸部的皮肤,冰冷刺激下,他立马清醒。 见他终于能睁开眼,将毛巾递给他,“自己擦擦,洗漱好把早餐吃了再去休息,我去医院了。” 钟致丞眯着眼看一眼摆在餐桌上的早餐,声音嘶哑的问:“你吃了吗?” “我自己能解决,你赶紧休息吧,”秦苒转身去玄关换鞋,临出门时又嘱咐一句,“千万得吃,小心低血糖。” “恩,”钟致丞将手里的毛巾敷在额头,疲惫的靠在沙发靠背上。 秦苒无奈的摇头,话已经吩咐道,听不听看他自己,想来他也不是孩子,还是医生,低血糖的风险他自己应该知道。 搬新家后,离医院很近,走十几分钟就能到枝大一院。 途径三条大路,等红绿灯比较费时,其余都不错。想来还能省交通费,秦苒边喝豆浆边做打算。 早上的早餐本来是她给自己买的,没想到钟致丞会回来,秦苒好心地留给他,自己又下楼买了一份,为了节省时间,她边走边吃。 路过一个红路灯时,正遇到大堵车,交通指挥灯根本不起作用。 不远处堵成一团,还围了一圈人,随后,120鸣笛的声音紧紧赶来。 又出事故了?见到枝大一院的120急救车赶到,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秦苒加紧脚步向枝大一院走去。 秦苒到的时候,肖澜已经在等她了,整个年级只有她们三个人第一个科室报了急诊。 肖澜也是学霸,比秦苒还学霸的学霸,她不搞研究,只看医学书以及相关进展的论文,她脑袋里的知识比书本都全都要与时俱进。 因为长得不错,一头短发,经常带一副眼镜,话很少让人觉得她生人勿近,而此时的她还带着医用口罩。 “凌佳然呢?又迟到,”肖澜一针见血。 秦苒呵呵赔笑几声,“咱们先去找老师吧。” “我找过了,说是要接急诊,没时间管我们让我们先等等,”肖澜办事效率很高,不会浪费时间等人。 “哦,”秦苒环顾一圈急诊大厅,人来人往,“咱们找个地方坐着等吧。” 肖澜嫌弃的看她一眼,“坐?医院多脏你不知道?”她从包里掏出一包医用口罩,递给秦苒一个,“戴着。” 秦苒乖乖接过,识趣的带上,医院的细菌病毒的确防不胜防,带着比较保险。 大厅里的人渐渐多起来,三个电梯口已经有五个保安在维持秩序,挂号处的队已经从窗口排到大厅的门外,一侧旋转门旁的侧门已经被堵死。 秦苒只觉得自己站在大厅里碍事,而且大厅人多,即使有空调好像也没什么作用,她的额头上早已几层细汗。 实在受不了,秦苒提议去大厅门外等凌佳然,肖澜看一眼大厅里的人,率先迈步向外走。 寻了个阴凉地,还是和好几个人共享一片阴凉,肖澜见此又拿出两个口罩,给秦苒一个,“再戴一层,你看地面上,全是随地吐的谭,不知道这里多少细菌在空气里飞。” 她说完后,秦苒也想起一件事,赶紧接过戴上,“结核杆菌能在外界条件下存活数月直数年,一个患者的痰液能感染很多人。” “知道就好,”肖澜索性又戴一层,惹得周围人议论纷纷。 大热天,戴那么厚的口罩的确有些怪。 秦苒并不反对肖澜的做法,做好防护必备,并没有什么怪可言。 拿出手机给凌佳然打电话,想问问她到哪里了,顺便催催她。 刚掏出手机,不远处佳人挎着背包飞奔而来,“我——我——我,迟到,迟到了,”凌佳然大口的喘着气,气喘吁吁。 秦苒拍拍她的背,帮她舒缓一下,“别急,老师还没找我们。” 肖澜不屑的看一眼凌佳然,掏出口罩也给她两个,“戴上吧,迟到鬼。” “老师不是还没找我们吗?我哪有迟到?”说完大言不惭的接过口罩戴上。 等了一个多小时,秦苒三人又去医生办公室询问实习的事,办公室只剩几个实习医生,大医生全去查房了。 三人赶紧换上白大褂,匆匆去追查房老师。 整个急诊病房是大病房,一百多床病人被分在三个大屋子里,每床只允许一个家属,而且不能陪夜,只允许在探视时间探视,还必须有医院发的陪护证明。 空调,监护,吸氧全都是所有科室最全最先进的。 查房分成三组,秦苒三人决定一人跟一组,毕竟每组里除了他们实习医学生,还有实习医生也就是住院医师。 急诊科病人最杂,查房的老师偶尔会抱怨几句说,他们科全是疑难杂症,全院所有科室,治不好的全都扔给急诊。所以,急诊大夫必须掌握最全面的知识。 没一会儿,一个小大夫匆匆赶来,叫走了带秦苒的大大夫,大大夫姓刘,是急诊科主任。他走时叫上秦苒,“新来的,跟我走。” 说完便匆匆冲出病房,秦苒紧步跟上,她知道一定是有急症病人要抢救了。 秦苒离开,随同秦苒一起的实习医生不禁为秦苒感叹,刚来就要遭受这种待遇,不知道这个小师妹能不能吃消。 被带离病房时,秦苒路上遇到凌佳然。凌佳然本想叫住她说句话,秦苒却来不及,摆摆手,她匆匆跟上主任的步伐。 一口气冲到九楼的手术室,秦苒已经累得虚脱,主任也喘着大气,不过他还是冲在秦苒前面。 眼前这个秃顶,有些肥胖的中年男人看一眼快倒在楼梯上的秦苒,他说:“爬不动就回去吧。” 语罢,他便自顾着接着爬。 013 他都一样冷情 秦苒第一次体会了什么是心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感觉。 医院有专门为医务人员设置的电梯,但是一般都用不了,因为总有人不守规则,不管什么电梯,只要自己上去就行,也不管几楼,就算三楼,也总有人宁坐电梯不爬楼。 秦苒咬紧牙关,重新迈开步伐,紧随刘主任继续往上爬。 等到手术室门口时,她已经精疲力竭。 刘主任已经进去,秦苒来晚了。 门口出来的护士不忍心秦苒白跑一趟,连进手术室观摩的机会都没有,她告诉秦苒,“你去旁边的观摩室,那有很多大夫在观摩会诊,你有机会看到抢救过程。” “谢谢学姐,”秦苒道谢,抚着胸口去找观摩室。 观摩室拉着帘子,有点黑,为了不反光能更清楚的看清屏幕。 五六排座椅坐满了一半,据说连院长都来了。 车祸,多器官损害,大出血。已经抢救两个多小时,输血五千毫升,秦苒听到只觉得心惊,五千毫升相当于将人体内原来的血液全部换了一遍。 看见屏幕上刘主任已经上手,听旁边的大夫交代完目前情况后,他看是观察伤口。 主要损伤下肢腹股沟动脉以及肾脏,动脉暂时封闭,一侧肾脏损伤严重,需要立即切除。 大屏幕内,气氛紧张,一户人员全副武装,绿汪汪一片,却没有丝毫生机, 刘主任急忙问:“泌尿外科会诊叫了吗?” “泌尿外科只有钟大夫一个人会做肾移植,所以肾切除也只有他熟练。昨天下午他刚做完一台肾移植,半夜又接了一个急诊,今天估计起床都困难。”小大夫回答,“不过已经通知了,正在赶来的路上。” 刘主任“哎”焦急的叹口气,现在是切除的最佳时间,留下坏肾的时间越长出血越多。正发愁如何是好,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 钟致丞一声绿色手术服大步迈入,众人诶众星捧月般迎接他,所有焦点都在他一人身上。 不知为何,屏幕这端的秦苒在看到他出现地那一瞬间,只觉得世界都有救了。 他很冷静,甚至和往常一样冷淡,看一眼肾脏彩超,对一边的大夫说:“给你五句话总结重点。” 旁边的大夫愣住,还是刘主任简单说了说情况,“小钟你快点,我们要争取时间尽早溶栓,防止脑栓塞。” “知道,”钟致丞执起护士递过来的手术刀,利落的割开病人后腰部。 从背部打开腹腔后,里全是血,红的血都快涌了出来。 观摩室的几位大夫不禁质疑,“血都把肾脏盖住了怎么切?就算能把出的血抽出来,那肾脏还在继续出血,根本来不及。” 秦苒懂他们说的话,肾脏切除就是要切除周围筋膜,肌肉,血管,尿路,脂肪。这些组织在哪里最适合下刀都是有规定的,然而真正操作是下刀的位置全凭经验。 一旦出血,组织会被血染色,不易分离,还有些组织会被埋在血液液面下,增加手术难度。 不论是手术室,还是观摩室,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凝重。 秦苒突然明白,医生不是看惯了生死所以冷漠,而是他们必须以冷漠的态度使自己保持冷静,一分一厘的不冷静都会导致一条生命的流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护士给钟致丞擦过好几次汗,现在的擦汗的频率已经达到十分钟三次。 秦苒不禁想问,她给他的早餐他到底吃没吃,他看起来像虚脱的样子。 这样高强度作业,病人还没发生什么事,医生先倒了,这可不行。 肾切除手术进行一个半小时,秦苒双手都紧张的出了不知多少汗,观摩室有空调,秦苒却丝毫不觉得凉快。 再看一眼时间,她又百度一下,肾切除手术的时间最少在两小时,也就是说至少还有半小时才能结束。 秦苒刚关闭手机,屏幕那头,钟致丞拖着一颗已经变形的红彤彤的肉块示意屏幕,之后将其放在护士递过的托盘里。 观摩室一阵欢呼加掌声,坐在最前面的院长看一眼表,“才一个半小时,不愧是咱们泌尿外科的‘圣手’,这个时间又打破了他之前的记录,我出去看看他。” 旁边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大夫拦住院长,“您还是以后再去吧,他接连做完三台大手术,前天还值了夜班,让他先休息休息。” 院长作罢,“行,先休息好,医生的身体也是身体,不能累垮了,陈主任,你们泌尿外科就这一个能做肾移植的宝贝,你可千万得留好,要是被别的医院挖走了,我拿你是问。” “是是是,姚院长,您就放心,他的工资已经是科里同级医生最高的了,”陈主任补充。 “像他一样有那种经历的医生不多了,估计是最后一批,”姚院长感叹。 秦苒本想再听一些关于钟致丞的事,手机突然震动,吓得秦苒赶紧跑出观摩室。 “喂,小然然,怎么了?” “管咱们实习的老师来了,让咱们每人写一份查房记录,我通知你一声,你在哪?赶紧来。”凌佳然催促。 秦苒看一眼观摩,不想离开,只好说,“我被主任叫来观摩手术,刚才一个患者车祸肾损伤,需要及时切除,你知道谁做的手术吗?” “不知道,谁啊?” “我房东,”秦苒不觉得嘴角微弯,“以前觉得他冷情冷景的不好相处,没想到那么紧急的情况他竟然一点不紧张,还让旁边的小大夫五句话说重点,还——” “哎哎哎,听你这话不对劲啊,前一阵还怀疑人家品行不端,现在怎么又赞誉有加了?”凌佳然甚少看见秦苒激动的样子,尤其是这么激动地夸一个人。 秦苒被问住,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激动,压抑下激昂的情绪,她说:“手术还没做完,我不跟你说了,我接着去看。” “哎,你等等——” 凌佳然还没说完,秦苒就挂掉电话。 再进入观摩室时,秦苒突然觉得氛围有些不对劲,周围人呆呆的盯着屏幕没有表情,气氛仿若六月飞霜般凝重。 意识到什么后,秦苒手里的手机掉在了地上。 014 又是一台手术(上) 手机“啪”一声掉落,秦苒意识到后赶紧捡起。 “死亡时间,201*年0*月18日,上午十点三十七分,”刘主任沉重的声音在大屏幕上响起。 秦苒呆呆的立在那里,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难道是钟致丞手术失败了? 钟致丞戴着口罩,秦苒从屏幕上啊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那清冷的眼眸依旧冷淡,看不出一丝情绪。 钟致丞还在为患者缝合伤口,像之前做手术时一样。似乎眼前躺着的不是一具尸体,还是那个活生生的人。 观摩室的人议论纷纷,秦苒却丝毫听不进去,她盯着屏幕,看屏幕里的男人满手是血的一针一针缝线。 缝好以后,一边的护士为他擦汗,他旋身走出手术室。 秦苒立即跑出观摩室,向手术室门口走去。 赶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门口已经被围了好几圈人,有观摩室里的各科室大大夫还有患者家属。 秦苒第一次看到一个人那么无助,那个患者的妻子听到噩耗后顿时无力的倒在地上,周围人一阵忙活才唤醒她的意识。 钟致丞作为肾切除的主刀大夫,自然成为各种话题的焦点。 枝大一院院长携泌尿外科主任,以及各个主要科室的负责人一齐迎上去。 “小钟,到底什么原因?这件事你很可能得给个交代,人是死在你手里的,”院长看一眼患者家属,小声提点钟致丞。 此时的钟致丞已经脱去手术服,穿一套绿色医生常服,外面罩着白大褂。 他看一眼患者家属,再看一眼围上来的这些领导,说,“手术很成功,具体什么原因我不能确定。” 说完他便举步往外走。 患者家属不知从那里听来患者死在钟致丞手里,几个人冲上来将钟致丞拦住,非要问清死因,情绪很激动。 秦苒远远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痛,莫名其妙的死亡,任谁都不能接受,若是她,肯定也会要清楚说法。 本以为钟致丞会说几句安慰家属的话。没想到他不为所动,冷眼看面前几人,“没什么说法,我要进行下一场手术,请你们让一下。” 随即,赶来的保安将家属拦住,钟致丞快速走入楼梯间,清冷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 就这样就完了?没有一句安抚?钟致丞冷漠到这种程度? 秦苒大失所望,医术精湛的钟致丞竟然连安抚病人都不会。 还是陈主任在做家属的善后,一边的院长看一眼钟致丞消失的方向,贴着陈主任的耳朵,说了几句话,便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失神的走下楼,秦苒回到急诊大厅。 凌佳然已经在大厅等她,她向秦苒招手,接着迎上来,“你的查房记录别忘了补,我拍了几个病例,你挑一个抄。” “恩,”秦苒像没了灵魂一般。 想到钟致丞那副不近人情的样子,秦苒又开始质疑,他难道真的那么冷漠吗? 凌佳然看秦苒神情不对,“你怎么了?” 秦苒摇头,简单解释,“刚才抢救的那个病人,没救过来。” 凌佳然一怔,再看秦苒,“原来外科老师说的都是真的。” 在医学院上课时,她们总喜欢听老师讲一个个惊心动魄的故事,因为那比课本上枯燥的只是有意思的多。 直到有一次,一个耿直的男同学提了一个问题,“老师,有患者在你手里死掉吗?” 欢笑的课堂顿时鸦雀无声,原本欢快的氛围顿时陷入僵局。 那个老师大概也没料到有同学会问这么直接而犀利的问题,他说:“每个医生都会遇到病人死亡,很多时候我们措手不及,可那有什么办法,你的职业就是面对死亡,”停顿一下,他嘴角微弯,“我至今都记得我所面对的第一个死亡病例,那个患者的面容至今都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想这是我一辈子的劫。” 一辈子的劫?钟致丞难道不觉得这也是他一辈子的劫吗? 凌佳然挽上失神的秦苒,坐在急诊的大厅侧边的椅子上。 秦苒手脚冰凉,唇色发白,面容也没了血色。 一个刚才和秦苒一起查房的实习生路过,见秦苒面色苍白,大致明白原因。 她抬手抚上秦苒的肩膀,“刚才主任以为你和我们一样是实习医生,才带你去的。第一次遇到急救死人这事谁都会这样,要是接受不了,可以和老师请假。” 那个实习生讲了她们刚进科里的事。主任也是这样对待她们,进急救科第一件事就是接受死亡,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接受死亡的事实,才能不影响自己的状况,才能在后续工作中投入最大的精力。 “谢谢你,师姐,你去忙吧,我没事,”秦苒知道他们实习医生很忙,不想耽误她的时间。 “对啊,师姐,你去忙吧,有我在,她不会有事,”凌佳然也一起劝道。 “那我走了,”实习医生再看一眼秦苒,确认她看起来好多了,这才放心的离开。 肖澜找了秦苒和凌佳然一圈才发现她二人的踪迹,“你们俩在这啊,我找一圈,查房记录写完了吗?五号楼十一楼有手术,我想去观摩,你们去吗?” “我去我去,”凌佳然态度积极。 秦苒却沉默了,肖澜看一眼秦苒,“身体不舒服?” 秦苒摇头,却不愿开口,还是凌佳然帮她说话,“她刚才观摩完手术回来,病人没救过来。” 肖澜也一怔,了解的点头,对凌佳然说:“听说做手术的是个帅哥,号称泌尿外科的‘圣手’,一会儿去了,小心口水别把手术室淹了。” 秦苒一听,又是钟致丞,刚做完一台手术,人死了,又上一台? 整个泌尿外科难道就他一个大夫? “我也去,”秦苒想看看,钟致丞在上一个病人死亡的情况下,如何去继续下一个手术。 凌佳然疑惑地看向秦苒,劝说:“你这样行吗?万一这个病人再救不过来,你不得崩溃?” “没事,”秦苒拍拍额头,再深呼吸几口,“咱们走吧。” 三人来到观摩室时,凌佳然和肖澜请求进手术室进行观摩,秦苒没有一起。 手术台就那么大,进去也看不到什么,最多感受一下手术室内紧张的气氛。秦苒觉得在观摩室能看到更多。 整个观摩室没有人,看来不是什么大手术,病人被推进来后,观摩室进来一个男大夫。 015 又是一台手术(下) 坐在前排的秦苒听到有人来回头看,这的人——不是内衣店休息区的那个男人吗? 男人个子很高,身板也比较宽厚,他五官浑厚,人也不似钟致丞冷情。 他优雅的坐在秦苒旁边,问:“实习生?” “恩,赵老师好,”秦苒眼尖,看到他胸口黑色的胸牌上写着,“泌尿外科,副主任医师,赵子炀”。 赵子炀微笑回应,将注意力转向大屏幕,“这个病人输尿管断裂,被迫进行自体肾移植。” “谢谢老师指点,”没有赵子炀的指点,秦苒根本不知道这场手术的重点。 赵子炀继续开口解释,“你应该知道,输尿管断裂不容易接,现在做的就是将肾往下移,与膀胱相连的输尿管相连接。” “恩,”秦苒看一眼屏幕,再看一眼身旁的人,明明这个赵大夫也很厉害,为什么还要钟致丞接连独自上手术,而且一连就是几天。 “赵老师,泌尿外科真的就钟老师一个人会做肾移植吗?”秦苒不禁好奇。 赵子炀目不转睛的看着屏幕,“我也会,但是没有独自上过手术台。钟致丞的肾移植老师是裘法祖徒孙的关门弟子,你知道裘法祖吗?” “中国外科鼻祖?”秦苒不禁捂唇,钟致丞竟然师从名门,“我们现在的第八版《外科学》教科书就是裘大师大徒弟编的。” “知道不少,”赵子炀说:“别的我不看好钟致丞,但肾移植和包皮手术,整个省我只服他一个人。” 秦苒再抬头时,屏幕中的钟致丞已经准备就绪,还是利落的开刀,所有动作娴熟而优美。 都说外科医生的手不必钢琴家便宜,秦苒上《外科学》 时还特意观察过,的确外科医生的手都很细腻,被保养的很不错。 再看一眼身旁赵子炀的手,一样很细嫩。 “手术室里那两个实习生是你同学吧?你怎么没跟进去看?像你们这么大的小姑娘不都爱看热闹嘛?”赵子炀问。 “进去也不能上手术台看,只能站在一边,不如在观摩室看全景,”说不定还能学到点什么,秦苒回答。 “觉悟不错,刚毕业的新生什么也没见过,有什么新奇的事一股脑往里钻,以为自己很积极,实际很多时候根本学不到什么,”赵子炀解释。 秦苒点头,记下他的话,“老师讲的很多东西书本上都没有,虽然你们很忙,但都很愿意浪费口舌给我们讲一些书本上都学不到的东西,谢谢赵老师。” “懂就好,我们也是从无知的医学生一路过来的,”赵子炀越发赞赏身旁的这个小姑娘,他目光回转大屏幕后,继续解释,“钟致丞现在正在分离肾及其周围组织,看到镊子所在的位置了吗?那就是肾门。” 秦苒一头雾水,只看到红彤彤一片,血管、脂肪、筋膜交织在一起,根本和解剖书上的图片是两个样子。 在看屏幕上凌佳然和肖澜站在离手术台很远的位子,两人大眼瞪小眼,一副无奈的表情。 两人正在无聊时,手术室的门开了,又进来一人。 来人眉目艳丽,虽然被一声手术服包裹着,但也猜得出她身材不错。 那双眼睛,秦苒觉得熟悉,联想身旁的男人,秦苒猜测,她应该就是内衣店遇到的那个“货真价实的白富美”。 那天,“白富美”似乎对赵子炀生气了,想来赵子炀应该是在追求她。 白富美女大夫上前看一眼手术情况,说,“手术缝合让我来吧,你早点回去休息。” “恩,”钟致丞简单应一声,一丝不苟的继续手术,专心致志,没有多余的废话。 这头赵子炀微微一声冷哼,似有不悦。 秦苒确定,自己的感觉很正确。 “这位女大夫是?”秦苒问。 “姚渺,泌尿外科唯一一个女大夫,外号‘铁娘子’,”赵子炀解释。 拿出手机,秦苒上枝大一院的官网上看了她的介绍。国外大学毕业,年纪不过29岁已经是主治医师,比钟致丞和赵子炀低一级。擅长科研,在国外家权威机构都发有文章。 研究方向主要是生化方面,与临床关系不大,秦苒推断,这个叫姚渺的大夫应该是半路出家,她以前应该不是专业从事泌尿外科的。 不过“铁娘子”这个称呼秦苒觉得再配她不过。 医院里的骨科、泌尿外科,神经外科向来号称“和尚科室”,一向以男大夫居多,甚至全科都是男大夫,姚渺能在一群男人中有一席立足之地,想必要付出很大努力。 收回手机,再看大屏幕。 手术有条不紊的进行,钟致丞丝毫没受到之前那台手术的影响,动作细致流利。 这台手术时间很长,一般需要四个小时,秦苒看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医院已经下班。 赵子炀抬手看一眼时间,“你先去吃饭吧,估计等你吃完饭回来都做不完。” “钟老师做肾移植的最佳记录是多久?”秦苒问。 赵子炀思考一下,回答:“三小时。” 大概是一点钟,秦苒估计。 看手术室里凌佳然和肖澜已经出来,秦苒起身和赵子炀告别,和凌、肖两人会和。 三人一起去枝大一院的食堂吃饭。 食堂可比学校的食堂好太多,两层楼全是。还有超市和卖水果的地方。 三人各点了一份套餐,吃完后,肖澜建议说:“下午还来吗?今天站一天累死我了。” 凌佳然也捶捶腿,“是啊,好累啊,你呢苒苒,要回去吗?” “我不累,刚才那台手术还没做完,我想再看看,”秦苒解释。 “一天看两台手术,还是一样的手术,你不烦啊?”凌佳然抱怨。 秦苒摇头,“要走你们先走吧。” “那好吧,咱们去拿包,然后分道扬镳,”凌佳然扶着椅子艰难起身。 肖澜也抚一下小腿,疼的微微咧嘴,“这样天天站下去,小腿非得静脉曲张不可,别医生没当成自己先落一身病。” “咱们这才一天,那些医生天天站着,估计都练出来了,”凌佳然说。 016 她是绯闻女友 “久站容易静脉曲张是事实,和练不练得出来没关系,sci上有关于这个的研究,那篇文章的影响因子达到5,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肖澜嫌弃。 “全英的吧?姑奶奶没兴趣,”凌佳然不屑,论文什么的她就不愿意看,全是鸟文字,它们认识她,她却不认识它们。 三人结伴回到急诊,凌佳然和肖澜拿包和秦苒道别,秦苒离开急诊后没有上楼,反而又回到食堂,打包一份快餐,路过超市的时候,她又买了瓶水。 看一眼时间,一点半,他的手术应该结束了。 秦苒从十一楼下来时,看到电梯里的指示牌说泌尿外科在五楼,她想钟致丞做完手术应该是要回科里换衣服的。 提着餐盒秦苒上了五楼。 询问前台护士钟致丞的办公室,在走廊最里面的一间。秦苒敲门,没人回应,想来他应该还没回来,秦苒又拨他的电话。 他的手机号是搬进他家那天,钟致丞说要给她发朋友的手机号留下的。 接连打几个,都没人接,秦苒觉得自己可能预计错误,也许他还在做手术也不一定。 或许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护士站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一想,万一他回来迟,饭凉了,也不好托护士交给他。 算了,还是自己等等吧,等一会饭凉了,她直接带走,想来他那么大的人也会照顾自己。 正想着,楼梯口似乎有声音,有人下来。 “阿丞,我让护士长帮忙订了缘上居的寿司,你先吃完再回家吧,”一个好听的女声响起。 刚说完,二人从楼梯间拐出来,抬眼便看到等在办公室门口,还提着餐盒的秦苒。 钟致丞看一眼秦苒手里的东西,转头对姚渺说:“有人送饭,你先去吃饭吧。” 姚渺看一眼秦苒,面色冷下来,说:“那我先走了。” 钟致丞掏出钥匙打开门,示意秦苒进来,又关上门。 “你怎么来了?”秦苒的出现很出乎他的意料,“我不觉得我们之间的交情深到你能主动给我送饭的地步。” 他示意秦苒坐下,秦苒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办公室的茶几上,然后坐下。 钟致丞从一边的柜子下捞出一瓶矿泉水给秦苒,却见秦苒也买了一瓶矿泉水,他眯着眼问:“给我的?” “恩,想到就买了,”只是忘了医生的办公室肯定会提供水,“你快趁热吃吧。” 钟致丞疲惫的向门背后的洗手池走去,趁着他洗手的空档。秦苒说:“我今天看了你两台手术,大开眼界。” “在观摩室看的?”钟致丞洗完手,坐在离秦苒不远的沙发上,好整以暇看她,似乎并没有动筷子的想法。 秦苒将餐盒打开,推到他面前,“你先吃吧,吃完回去休息,我先走了。” “等等,等我吃完一起回去,”钟致丞这才执起筷子开动。 “我留在这不方便吧,我还是先回去,”秦苒觉得留在这看一个男人吃饭,有点尴尬。 钟致丞却丝毫不介意,“我这么累,你也不怕我回去的路上出意外?” “额——”秦苒竟然无法拒绝,他的理由十分正当。 钟致丞似乎胃口不太好,秦苒带来的饭他只吃了一半没到,水到是喝了不少,其中还有那瓶秦苒买的。 “你不喜欢这个?”秦苒指了指自己打包的盒饭,见他连菜都剩好多,以为自己打到了他不喜欢的菜。 “我不挑食,就是没胃口,”钟致丞又喝一口水,收拾掉空瓶和饭盒,他拎给秦苒,“扔了,顺便出去等我。” 秦苒知道,他要换衣服,毕竟他还穿着手术时的绿色常服。不知为何,她只觉得脸有些烧,接过垃圾袋,她转身迅速离开。 他动作很快,秦苒并没有在外面等多久,换上衬衫和修身西裤的他比之前那身要严肃的多。 之前一直觉得他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但每次相处,秦苒又觉得和平常人也没什么两样。 和钟致丞并肩走在泌尿外科的走廊里,一路路过的小护士对着她各怀心思的笑。 还有三五个站在一边偷偷议论。 “那是不是钟医生的女朋友啊?” “不会吧,那么小,感觉像高中生。” “我觉得肯定是女朋友,你见过钟医生带别的女人来过医院吗?” “是是是,刚才那个小女生好像是来给钟医生送饭的。” “咳咳,我订的寿司到了,过来一起尝尝,”姚渺一句话打断几个小护士热烈的谈论。 成功将她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寿司上后,姚渺抬眼看已经走远的二人。 之后,便向相反的方向离开。 钟致丞的家是枝大一院的附属住宅区,离医院很近,穿过几条大路就是。 期间两人并没有话语,钟致丞走得不快,也许是因为配备的缘故,他的大长腿并没有自此刻发挥作用。 “我这周六轮休,你家人那边要见个面吗?”钟致丞主动问。 秦苒却被他突然提到的话题搅乱了心思,知道他迟早会借她联系她的父亲秦正华,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心急。 “再等等吧,我还不想我爸知道我的事,”秦苒冷淡的回应。 “随你,如果你觉得有必要记得提前和我说一声,我怕没时间,”钟致丞也懒得多解释。 真奇怪,明明自己要提出见她爸,被拒绝后竟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你的那个研究我查了资料,有些复杂,我好多还不明白,你周六有时间的话能不能给我仔细讲讲,”相较于其他,秦苒更喜欢谈论研究的事。 “我那里还有一些相关资料,你把邮箱告诉我,晚上我发给你,”钟致丞说。 “那应该帮助不小,”毕竟是他搜集的资料,项目的立意也是他的想法,应该要比她找的那些资料好很多。 回家后,钟致丞回了卧室,秦苒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好热,前几天刚下完雨,还凉快点,这几天又热起来,秦苒看一圈房间,拿出手机给钟致丞发了短信告诉他邮箱号,还顺便问了下,她能不能给自己的房间装空调。 刚发出短信,手机响了,秦苒看一眼来电显示,不耐的接起电话。 017 一夜孤男寡女 “喂,爸,什么事?”接到秦正华的电话,秦苒很头疼。 电话那端,秦正华却喜滋滋的说:“苒苒,听说你住进钟致丞家了?怎么样,地方应该不错吧,你在他那儿我就放心了。” “都挺好的,我实习很累,先休息了,”秦苒迫不及待的想挂掉电话。 “哎,好好好,你先休息,”秦正华呵呵一笑,“小钟人不错,你们好好相处啊,别给人家添麻烦。” “知道,拜拜。”秦苒心一狠,撂了电话。 秦正华打的小算盘,秦苒一清二楚,可惜多方原因之下,她竟然如了他的意。 晚饭时分,秦苒已经将钟致丞发来的资料看的七七八八,看一眼笔电上的时间,秦苒觉得有些饿。 客厅里空荡荡,显然钟致丞没有醒来。 秦苒去敲他的房门,问他要不要顺便让她带饭。 房门“咔”一声被打开很窄一条,房间里没开灯,秦苒借着客厅里灯才看清钟致丞。 他穿一身十分宽松的灰色体恤和一条宽大的棉料运动裤,头发蓬松,有些凌乱。 睡眼朦胧,他疲惫的回答:“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随后,“碰”一声,关上房门。 秦苒不禁摇头,看样子钟致丞有起床气,像个孩子。 收拾好,秦苒准备出门去买晚餐,从钟致丞家出发,往东走两条街是一条小吃街,各种大大小小饭馆应有尽有,是吃货的福地。 当然,秦苒从小生活条件一般,不曾追求口体之奉。 枝江的夜晚依旧闷,汗发不出来,全都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秦苒的房间也好不到哪去,对于秦苒要装空调的请求,钟致丞只字未提。 秦苒想,难道是自己的要求过分了?毕竟这是钟致丞的家,随意装东西并不太好,还是过几天买个小风扇吧。 道路两旁的路灯加上门面房上五彩斑斓的广告灯,将整个夜色装点得美不胜收,烧烤店的桌子已经摆到了店前的人行道上,吵吵嚷嚷热闹非凡。 随意寻了一家粥店,秦苒进门,老板娘热情的迎接。 看一眼菜单,“来一份皮蛋瘦肉粥,恩,再来一份葱油饼。”很久没吃过葱油饼了,上次吃还是暑假,她回漫山县时外婆烙的。 外婆——秦苒的心突然刺痛一下。 “就这些吗?要不要来点别的?”老板娘问。 “就这些,”想到什么后,秦苒立即改口,“再打包一份吧。” 钟致丞还没吃呢,说不定她回去他就醒了,到时候一个人吃,让他看着,多不好。 “好嘞,马上就好,”老板娘进了后厨。 秦苒寻了位子吹空调,顺便蹭wifi。 微信、微博、qq都扫一圈,没什么有用的消息,突然想到闻栾,秦苒好奇的百度一下。 报道后续没有进展,看来风波已经过去。 又登了枝大一院的官网,秦苒发现,产科的在籍医生已经没了闻栾的名字。 突然,后台跳出一条qq的系统消息,您的好友“佳人如玉”邀请您加入qq群“三个大美妞”。 凌佳然在搞什么? 秦苒快速在群里问,“这是什么群?” “[龇牙]咱们三个实习的群,”凌佳然回。 “有这时间不如好好学习,”肖澜回复。 秦苒无奈摇头,就凌佳然喜欢弄这些,不过真挺方便的。 “然美人,听话,好好学习吧,趁着实习快点学点东西,”凌佳然也获得了保研资格,不过是凌佳然的爸爸走了关系弄到的。 凌佳然因此还和她爸爸吵了一星期,凌佳然想自己考,她爸爸不相信她的能力,因此动了手脚。 “我已经在很认真学了,别催我[大哭],”凌佳然又说:“我走后门这事已经惹得同学不开心了,以后见面都脸红。” “别这样,以后好好努力就行,还来得及,”秦苒安慰。 “人脉,背景,都是实力的一部分,有就好好存着,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肖澜回复。 之后又聊几句,肖澜再没出现过。 秦苒想起,肖澜大学四年都拿助学金,而且她住在学校安排的宿舍,想来她的家庭条件可能不是很好。 随便说几句,将凌佳然对于走后门的事埋没过去,秦苒还私聊发消息告诉凌佳然,以后别再提这事,别人没给她传播多少消息,她自己反倒全部承认了。 凌佳然也发现自己的大嘴巴潜质,赶紧呸呸呸几下。 “姑娘,你的粥好了,”老板娘拎着打包好的食盒递给秦苒。 “好,谢谢,”赶紧给凌佳然回复自己要吃饭,先不聊了,然后关了手机。 回到家后,钟致丞还是没动静,秦苒迅速解决,又回到房间里研究钟致丞留下的资料。 十一点,秦苒对着电脑不住地打瞌睡,不想睡啊,但是好困。 本想睡前问钟致丞要不要吃点东西,但后来想,自己那么关心他干嘛?认识不过几天,她就开始操心他的三餐,好像有点太过,算了,睡吧。 倒头就睡过去,秦苒只觉得床好舒服,世界上还能有比床更舒服的地方吗?答案是——没有! 夜里,从客厅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秦苒一向浅眠,立即被惊醒。 侧耳细听,的确是有人在翻锅碗瓢盆的声音。 秦苒猜应该是钟致丞饿了,半夜醒来找吃的。 她打开门,果然,半开放式的厨房里,那个清瘦的男人正站在微波炉前。 “冰箱里有粥和饼,”秦苒没睡醒,对着客厅的光,她有些睁不开眼。 男人回身,看到秦苒穿一身长裙睡衣,头发披散着,尽数放在一侧,他简单说:“知道了,”然后又面对微波炉。 “不吃明天就不鲜了,”秦苒叹口气,走向厨房打开冰箱,里面的粥和饼已经消失不见。 看一眼钟致丞,他轻咳几声,指向微波炉说:“已经在里面了。” “哦,我以为你——”介意是她买的,秦苒脸有些烧。 “你不用多想,我脸皮厚,有什么吃什么,”钟致丞看一眼身旁有意思的女人,总喜欢帮他带饭,很少有人能为他这么操心。 秦苒不好意思的揉揉头发,“那你吃吧,我去睡了。” “恩。” 回到房间,秦苒却怎么也睡不着,大晚上,孤男寡女……怎么说怎么不对劲。 018 谈钱真伤感情(上) 018 谈钱真伤感情 烦躁的翻来覆去,秦苒只好数羊,醒了两个多小时,困意又重新袭来,这才睡过去。 钟致丞将热好的饼和粥一扫而光,收拾好厨房,他转身去书房,路过秦苒的房间时,他看一眼,嘴角不经意一弯,随后迈入书房。 看一眼时间,两点半。 打开电脑,从箱子里翻出一摞调查问卷,开始录数据。 秦苒早上醒来时,已经是七点半,迷迷糊糊看一眼手机,惊得一下从床上翻起来。 八点到医院,完了完了,要迟到了。 准备去洗漱,路过客厅时,秦苒看到桌子上摆着豆浆和饼,再看一眼钟致丞的房间。 难道是他买的? 匆匆洗漱完,秦苒手机跳出一条消息,钟致丞发来的,只有两个字:“回礼。” 看来是钟致丞买的没错了。 不过秦苒只带走了豆浆,至于饼,她放回冰箱。 赶到医院,凌佳然和肖澜已经在急诊大厅等她,凌佳然看着迟到的秦苒,鬼鬼的看她一眼,“昨天晚上做什么了?” “没什么,查资料有点晚,”秦苒对凌佳然八卦模样的脸没好感。 “你那个男房东不是挺帅的嘛?昨天的手术也做得漂亮,你就没见色起意,对人家勾勾手指?”凌佳然坏笑。 凄然白她一眼,“你想多了。” “你和昨天的钟大夫住在一起?”肖澜皱眉。 “恩,他是我房东,”秦苒知道肖澜不是八卦的人,但这样的关系,也让秦苒尴尬不已。 不过肖澜并没有在意,反而好心提醒,“你还是小心一点,男人都是一样,不管他是什么职业,骨子里的坏水不会变好。” “你对男人偏见这么深?”凌佳然凑到肖澜身边,搂上肖澜的肩膀。 秦苒不想再讨论这些,一把拉过凌佳然,“谁都有谁的看法,好好学习去,八卦的事就你最爱凑热闹。” 凌佳然提到学习就头大,举手投降,三人向急诊的医生办公室走去。 今天的任务还是查房,没什么特殊,刚查完一圈,刘主任带她们还有所有实习医生在医生办公室开总结会。 秦苒三人拿出小本,做着笔记。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声音很急,“主任,12床新来一个病人,情绪很不稳定。” 刘主任听后,连忙赶去。 实习生们则无动于衷一般,各忙各的,继续整理病历。 秦苒三人面面相觑,眼神中相互在问“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 昨天安慰秦苒的实习医生看得出她们的心思,不禁提点道:“想去就去。” “那——师姐,你们怎么不去?”凌佳然问。 “我们去了也帮不上忙,不如留在这整理病历,你们想去的话,记得离远点,别添乱。”学姐提点。 “好。”三人一起答应,然后匆匆跑出去。 急诊大厅内,传来一阵嘶吼,“啊——放开我——啊——放开——” 一个女人,披头散发,不住挣扎,她被禁锢在病床上,家属和大夫按着她的身体,不让动弹。 几个人一起合力才将患者固定住,急诊没有束缚带,这种突发情况完全靠人力。 护士将安定推入患者手臂上的静脉,不出一会儿,患者便安静下来。 “什么情况?”刘主任呼一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负责患者的医生回答:“刚从icu转下来,闹着不住icu,妊高症合并多胎妊娠,产科好容易救过来。” 刘主任点点头,说:“小孙,你带她们开会,我再去看看。” 孙大夫看一眼刘主任示意的三个小姑娘,没什么好脸,只是简单一应,自顾的转身去了医生办公室。 秦苒三人察觉出这个孙医生脾气不好,也装作乖巧的样子跟在后面,进了医生办公室。 开会期间,孙医生不停地往秦苒三人方向递白眼。 “你们来实习都没先有个培训?”孙医生问。 秦苒三人摇头,互相看一眼,肖澜说:“我们只是毕业实习,而且在急诊只选了一周时间。” “现在的学生,真是和我们那个时候不能比,好好看看自己,你们觉得自己像个一生的样子吗?”孙大夫不满地提点。 秦苒三人低头看一眼各自的着装,没有什么不妥啊? 孙大夫看她们依旧是不开窍的样子,摇着头甩手而去。 凌佳然想去看看刚才那个妊高症患者,撺掇肖澜和秦苒陪她一起去。 刚出门,三人就听见刘主任和孙大夫在走廊拐角处商量患者病情。 三人怕遇到孙大夫,只得站定,看来不想听也得听。 原来那个患者有精神病,并且只有患者的母亲知道,患者的丈夫毫不知情。患者母亲告知孙大夫时,为了女儿以后的幸福,只好求孙大夫保密。 凌佳然吃一惊,小声说:“有精神病还结婚生孩子?妊高症还合并多胎妊娠,不住icu还非要住普通病房?不是找死吗?” 肖澜瞪凌佳然一眼,秦苒做个噤声的动作 ,三人继续听。 患者学过医,并且从事和医药有关的职业,所以才不住icu。 但凡了解点医院体系的都知道,icu和阎罗殿没什么分别,只是踏入时间迟早的问题,所以患者才不想住icu。 凌佳然又开口,“我突然很能理解她了。” 肖澜说:“与其弄一堆管子插满全身,不如听天由命,走一步算一步。” “是啊,icu的话,家属也进不去,”说不定死的时候连家人最后一面都见不到,秦苒只觉得iuc这个地方莫名恐怖。 等刘主任和孙大夫商量完病情,三人才溜进病房。 实习本该是全天,但医生很忙,下午没人带她们,基本都是上午跟着查房,下午就回家了。 有些学生为甚至都不来实习,这学期要不是学校查的严,秦苒都不想来,她还谋划着趁着实习把雅思考了,为以后出国做准备。 但凡三甲医院,想有个好前途,想要在医学领域站稳脚跟,出国是必经之路,哪怕只是去一学期,都能有个由头。 秦苒记得,她有个预防医学专业的同学说,她们想要留校,学历至少是博士,还得有出国留学的经历,五年之内至少发三篇sci。 019 谈钱真伤感情(下) 019 谈钱真伤感情(下) “祝你好运,”秦苒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能对她的同学送上 这句话。 “我可不求那么好命,研究生读完,能进枝江市的疾病防控中心就行,”秦苒的同学如是回答。 下午,秦苒回家继续整理资料,准备去钟致丞房里录数据时,发现有些资料散放在书桌上,还有一些已经录好,码在墙角。 钟致丞录的? 再回眼看这两大箱资料,要是这样断断续续弄不知什么时候才是头。 拖拖拉拉太长时间,血清样本也会失效,到时候就白白浪费了。 思索再三,秦苒动手数一摞资料,然后估计总数,大概接近两千份。 录一份五分钟,一小时才十二份,秦苒只觉得头疼。 钟致丞发来的资料没有项目计划书,也就是说,经费以及项目各阶段的完成时间她毫不知情,万一离原计划时间不远,她一个人根本完成不了。 正发愁中,秦苒的手机响了,是钟致丞的短信,两个字,“下楼。” 他在楼下?这才几点他就下班了? 秦苒看一眼时间,原来已经五点多。 自己竟然没有感觉。 换好衣服匆匆下楼,秦苒迎上钟致丞,“我正好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恩,说,”钟致丞首肯。 “你看我衣着有问题吗?我今天穿这身去急诊实习,孙老师总瞧着我不顺眼,”秦苒想,钟致丞一个内行人应该可以看出问题所在。 看着眼前的小女人迷惑而恳求的看着自己,钟致丞嘴角轻扬,“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让你下楼。” “是啊,我说了要问你几个问题,这也算问题之一,不过这是我最后想问的,”秦苒认真回答。 钟致丞只觉得眼前的人很有趣,“去地下停车场,边走边回答你的问题。” 说完,他便率先迈步而行。 秦苒疾步跟上,“你还没回答呢。” 钟致丞回头看一眼秦苒,她衣着的问题所在早已尽数收入他眼中。 秦苒上身是一件很普通的白色体恤,下身是条黑色七分裤,穿一双松糕鞋,斜跨一包。 再仔细研究一番,秦苒还是察觉不出自己衣着有什么问题。 “我看急救科的女大夫还穿裙子呢,我这身的毛病到底在哪?”秦苒实在想不出。 钟致丞突然停下,秦苒跟着停下。 只见钟致丞绕道秦苒身后,用手在她肩头比划下,然后说:“女医生的头发除了短发一律盘起或扎马尾,马尾的长度是发梢不过这里。” 捞起秦苒及臀的长发,钟致丞示意给她看,“你觉得这么长的头发,方便给病人做心肺复苏吗。” “我——难道要剪了?”这可是从初中起就留的,秦苒心疼。 “你还有别的选择吗?”钟致丞说,“下一个问题。” 秦苒捋过头发放在一侧,心疼不已,似乎自己真的没有别的选择,“你的项目书发给我一下,我想看看计划和预算。” “这是我个人的项目,没有预算,至于计划,你自己看着办吧,”钟致丞继续走。 “个人项目?自己出资?”秦苒不敢相信,这个项目申报上去,至少得几十万资金才能启动,“你一个医生有那么多钱吗?” “没办法,我没时间。一旦申请项目资助,就必须按照项目的既定时间实行,你做过大创,应该懂,”钟致丞回答。 “知道,”他这么忙,根本没时间弄项目的事,一旦延迟或项目不能如期进行,资金照样撤回,还会影响个人信誉度,以后申请项目都困难。 “但十几万也不是小数目,你一个人能承担的起吗?”秦苒正问着,钟致丞打开了前面一辆路虎的车门。 “看来我是白问了。”眼前这辆路虎,秦苒只认得牌子不了解型号价格,想来也不是便宜货,只是上面浮一层细细的尘土,看来很久没开过。 钟致丞看一眼秦苒又看一眼车,示意她上车。 车子发动后,钟致丞开口:“医生虽然累,但工资不算低。” “那也年薪不过三四十万,”秦苒估摸着,钟致丞很有可能是富二代,不然就他三十二的年纪,车、房都有了,还能自费搞研究,除了富二代这个结论,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钟致丞一笑,“累死累活,每年拿三十七万,你觉得赔本吗?” “如果天天都是你前几天那样的日子,还要自费搞研究,除此以外还有房贷车贷,你也没剩多少钱,这样算下来很亏,”秦苒仔细算着,想来钟致丞竟然比她还穷,“那你会不会增收我房费啊?” 钟致丞但笑不语,“结婚证都领了,你觉得我会收你房费?” “那怎么能行?”秦苒没想到他竟然要免她房费。 “怎么不行?我那套房一平三万,一共130平,还等着你跟我平摊月供呢,”钟致丞勾唇,故作轻松。 “?”秦苒被吓到,结个婚还背上一身债,怎么算怎么吃亏,她还没毕业,哪来的钱和他摊月供。 钟致丞看秦苒的小脸一阵青一阵白,只觉得有意思,“逗你的,房费免了是肯定的,房子是一次性付清,没有月供。” 秦苒白惊吓一场,不禁气鼓鼓白他一眼,小声嘟囔:“果然是真土豪。” “说什么呢?” “没什么,我在想,那么多数据,录起来太费时间,想找人一起帮忙,”秦苒回归正题。 “可以,你有什么想法?” “当初和我一起做过大创的三个同学正在找暑期工做,我想不如让他们帮忙录,然后给他们发工资,两全其美,就是不知道你的想法是?”秦苒觉得,一旦这件事和钱扯上关系,就并不好商量了,尤其是这个项目还是钟致丞自费。 正想着他肯定会拒绝,不想他竟然说:“没问题,你负责。” “这么信任我?”秦苒难以置信,“那我做个账吧。” “不用,别忘了咱们是什么关系,没必要计较那么清楚,”钟致丞一打方向盘,车停驶进了一处幽静小院。 “可是,”秦苒被他说得脸红彤彤,紧张的拉着挎包的带子,说不出话。 钟致丞对于她的“斤斤计较”不禁皱眉,“你想做账就做吧,录数据的时候记得严格把关,别让他们偷工减料录错了。” “不会的,他们有经验,而且我会严格把关,”秦苒补充,“放心吧,不会让他们白拿你的钱。” 钟致丞懒得理她,“还有别的问题吗?”。 020 老师变成老公 秦苒摇头,钟致丞开口,“那就下车。” 下车后,秦苒才意识到他们到了哪里,只是这地方她叫不上名字,只看到繁体的“逐鹿中原”四个大字。 花岗岩雕的两尊石狮子长着血盆大口,威风凛凛立在茶色玻璃门两旁,古铜色门橼有极强的复古风格。 “这是什么地方?”秦苒不禁问。 “不是说没问题了吗?”钟致丞不耐解释,“进去就知道了。” 真不知自己哪里惹到他,明明下楼时,他看起来心情还很不错。 门口的侍应生见有客人光顾,上前接过钟致丞手里的车钥匙去停车。 秦苒第一次见这种场景,看来这个地方派头不小。 进门后,秦苒才知道,原来是一家餐厅,再看一眼走在前面的男人,要请她吃饭早说不就行了。 仪态端庄的服务生小姐热情上前,她穿一身青花瓷图案的及膝旗袍,让秦苒不禁质疑自己出门穿的这身行头。 “钟先生您好,请问是在大厅用餐还是包厢?”服务生小姐保持八颗齿微笑询问。 钟致丞回身看一眼秦苒,秦苒立即会意,“大厅吧。” 包厢里就两个人,太尴尬。 而且她吃惯了食堂,比较喜欢那种人多点的氛围。 “好的,两位请跟我来,”服务生小姐领着他们一路上二楼的大厅,还给他们选了离窗户距离适中的位子。 下午太阳斜得厉害,光能普及到的地方很广,虽然不是很热烈,但很刺眼,靠窗的位子自然不是福地,靠里面的位子采光又不是很好,服务生小姐很会选地方。 “钟先生,这是菜单,”服务生小姐将菜单放在钟致丞面前,又拿一分放在秦苒面前,“小姐,这是菜单。” “一份黑鱼汤,其余她点,”钟致丞连菜单都没翻开,就把点菜权转让给秦苒。 “额——”秦苒翻看几下,她很少在外面吃饭,对于菜单这种东西陌生至极,只觉得有点焦头烂额。 钟致丞看她焦灼的模样,无奈的摇摇头,“学了几年医都学傻了,”翻开菜单又点几道菜,合上菜单,打发走了服务生小姐。 “你研究生真的准备上检验科了?”钟致丞问,态度很严肃。 秦苒摇摇头,“好几个科室的主任都联系过我,我还没决定好,当初是这样想的。我要上检验科这事是我爸告诉你的?” “恩,”钟致丞没有否认,应得很干脆。 “那我上什么科室这件事也是他让你问的?”秦苒问。 “不是,”钟致丞回答:“下半年我副教授的资格能下来,想问你愿不愿意读我的研究生。” “不愿意,”房东加“老公”的身份已经很尴尬了,他要是变成她老师,那她怎么活? 秦苒干脆的拒绝,钟致丞微微一怔,“没事,不愿意算了。” 这顿饭,秦苒吃的小心备至。 天上果然没有掉馅饼的事,他请她吃饭原来是想让她做他的研究生,真阴险。 害她以为他是想还她一饭之恩的情。 秦苒参加大创成功发表一篇sci(美国《科学引文索引》)而或得保研资格,成为枝大一院各科室抢手的香饽饽,如果能把她收入囊中,导师脸上贴金是肯定的。 但这份金,如果她和在钟致丞仅限于房东关系,或许她还会考虑让它贴在钟致丞脸上,但如今他们有了小红本,万一哪天被公布,很尴尬。 秦苒有心事,只吃了很少,钟致丞倒是胃口奇佳,横扫不少。 “东西不合胃口?”钟致丞拿过一旁的手巾擦手,“你可以换别的,”他放下手巾,作势就要招呼服务生。 秦苒赶紧拦住,“没有,我吃好了。” 钟致丞意味深长看一眼秦苒,“那就走吧。” 服务生眼尖,见他们要走,立即上前迎上。 钟致丞从钱包里掏出卡放在服务生端着的方形木盘中,服务生说:“钟先生请在服务区稍等一会儿。” 来到服务区,秦苒惬意之极。软软的沙发,还有提供水果,不过最重要的是有wifi。 坐下后,秦苒打开手机看消息,除了几个qq群有99+,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钟致丞坐在她斜对侧,侧倚着,单手支着额头,好整以暇的看向秦苒的方向。 “呦呦呦,瞧瞧,这是谁啊,”一个中年人见到钟致丞,招呼旁边一个同龄的西装革履的人一起过来。 钟致丞闻声起身,“林伯,身体还好吗?” “当然好啊,恢复得很不错,多亏你妙手回春,让我少跑趟外国,”被称作林伯的男人和钟致丞握手。 再看向一旁规规矩矩站好的秦苒,他会心一笑,问:“你女朋友?” 林伯身边的人也顺势探究的看向秦苒,秦苒只觉得无地自容,她何时自带钟致丞女友属性了?走到哪都有人误会。 “不是,我学生,”钟致丞说。 林伯身边的人这才将探究的眼神收回。 “这是我肾移植的主刀大夫,姓钟,”林伯向身旁的人介绍。 林伯身旁之人,面无表情回道:“我知道,钟致丞。” “老陆,你们认识?”林伯吃惊的问身旁的人 “认识。”钟致丞和老陆一起回答。 老陆拧眉看一眼钟致丞,说:“阿丞,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老林,失陪一下。” 钟致丞被叫做老陆的中年男人叫走,秦苒只能看他二人走远,顺便应付“老林”的无休止打探。 人高的青釉瓷花瓶后,“老陆”一脸严肃,他皱眉时,眉骨处高出一截和钟致丞如出一辙。 “阿丞,听我一劝,现在的女孩都很世道,越是清纯无害越是心眼多,她们凑在你身边图你什么,你比我清楚,你还是小心为上,”老陆奉劝。 钟致丞回道:“她不是您想的那样,除了知道我是医生,她不知道我任何事。” “你感情的事我不会过问,但作为长辈,我必须提点你,无论从家世背景还是专业职业,姚小姐更适合你。她父亲是枝大一院的院长,以后的路也不会再有人敢给你使绊子。”老陆提点。 “如果您这样说,那我就不得不跟您说实话了,”钟致丞拧眉,“我已经和她领证,没有进行婚前财产公证,意思就是从上周六开始,我挣得所有钱有一半是她的。” “阿丞!你!”老陆气的说不出话,“你怎么这么糊涂?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怎么——” “还有,”钟致丞打断他,“您不要以貌取人,秦苒她是卫生局书记秦正华的女儿。” “什么?”老陆惊得彻底说不出话。 021 刷卡不如刷脸 钟致丞转身离开,老陆顺着总资产的背影望去,刚才那个不起眼的小女生竟然有让他移不开眼的背景身份。 见钟致丞回来,秦苒松口气,这个姓林的叔叔也太八卦了,问她是不是钟致丞的女朋友,她说不是,接着又问她知不知道钟致丞有没有女朋友,秦苒简直不能忍。 还好钟致丞回来及时。 钟致丞回来时,刚好服务生小姐结完账,钟致丞接过卡,面无表情向“老林”说声道别,偏头对身侧的秦苒说:“走了。” “哦,”秦苒回身和老林还有老陆摆手道别。 坐在车里,系好安全带,秦苒看一眼身侧的钟致丞,“领证前忘了问你一个问题。” “说,”钟致丞面如寒冰,丝毫不见有融化的趋势。 “你有没有女朋友?”秦苒问的小心翼翼。 “没有。” “不是我问的,是刚才林叔叔问的,”秦苒解释:“他说,想给你介绍女朋友。” “不需要。” 之后,一路无话,秦苒不知道“老陆”和他谈了什么。 不过,秦苒感觉得出,钟致丞态度冰若寒潭,肯定和刚才的谈话有关系。 回家后,钟致丞径直回了卧室。 秦苒则是冲回书房,继续规划录数据的事。 手机滴滴滴响一下,秦苒一看,有qq消息,是她们三人实习的群。 凌佳然正在群里吵吵着无聊,让她和肖澜唱歌听。 肖澜回复:敷面膜呢,没空。 秦苒心头突然来了主意,说:“你们下午是不是都没事干?” 凌佳然:你这样说是有事求我们吧。[抠鼻] 肖澜:+1。 秦苒:有数据要录,按份给钱,一共2000份。 肖澜和凌佳然都做过大创,录数据不在话下,加上她们两个人,一共就6个人了。 肖澜:多少钱一份? 凌佳然:姑奶奶不缺钱,不过看在苒苒你的面子上,我就帮你一把,给我一二百份就行,多的帮不起。 凌佳然挺仗义,不过肖澜的问题让秦苒犯了难。 秦苒:澜澜,你录过最高的一份多少钱? 肖澜:一元。 这么贵? 2000份要两千块了。钟致丞能答应吗? 秦苒:我还没想好给多少钱,能便宜点吗?项目是自费。 肖澜:发一份问卷内容过来,我看看录起来的难度。 秦苒如实把照片发过去。 肖澜看完后,回复:友情价五毛,拒绝讲价。 秦苒:[么么哒] 有凌佳然和肖澜帮忙,秦苒顿时有信心许多。 那几个同学那里,她把价格压在一块钱以下,这样算下来应该能省不少钱。 秦苒随手就给钟致丞发了qq,“你觉得录一份多少钱合适?” 发完,秦苒就后悔了,除了发文件他基本不用qq,她应该发短信的。 不料,没一会儿,手机传来滴滴滴的声音。 钟致丞的消息,不过只有两个字。 “随便。” 真是不拿钱当回事,秦苒想那就按照自己的计划做吧。 当天联系好人,分配好工作,秦苒打算明天下午就把调查问卷分发下去。 那三个同学每人三百份,自己,肖澜,凌佳然解决掉剩下的。 当天晚上,秦苒录了三十份才去睡。 隔天早上,秦苒出门正遇到也要出门的钟致丞,她比平时早起半小时,看来他平时七点就出门了。 “怎么这么早?”钟致丞先开口。 “这几天老师查房都很早,”秦苒如实回答。 钟致丞点头,“早点去,孙老师不好对付,我在急诊的时候没少被他训。” 秦苒莞尔,看来找到了革/命/同/志。 本来打算去楼下的早餐店买早餐,钟致丞说医院食堂的早餐也很不错,秦苒将信将疑的被他说动,和他一起去了医院食堂。 整个食堂全是交班护士,秦苒和钟致丞坐在一桌没少被围观。 喝一口豆浆,秦苒只觉得后背发凉。 “看来医院也是八卦盛行的地方,”秦苒喟叹,问眼前人:“被围观了,有何感想?” “习惯了,”钟致丞不为所动,突然想到什么,钟致丞摸出两张卡,放在桌上推给秦苒,“这是食堂饭卡和我工资卡,你拿去用,密码是六到一。” 秦苒被吓到,差点被呛,“给我这些做什么?” “饭卡我用不到,工资卡里是项目经费,现在你是负责人,以后全交给你,”钟致丞说。 想起刚才在窗口点餐,食堂大婶对钟致丞很热情,而且没收钱,就连她的都没收,她问:“这样不是徇私舞弊吗?” “医生的特殊待遇,在医院三餐免费,”钟致丞解释。 “那我呢?我又不是医生,”秦苒总觉得这样不好。 “你是医生家属。” “。。。”好伐,秦苒不得不服这个好解释。 钟致丞能给她他的饭卡,无疑是向她证明,这是一个刷脸的时代。有他在,靠刷脸,没他在,她只能刷卡。 “医生专属区的菜味道比较好,你拿这个卡才能打到,”钟致丞提点。 “我拿走了,你怎么办?”秦苒问。 “食堂的工作人员都认识我,没事,”钟致丞丝毫不放在心上,“你拿着吧,我平时也不用,太浪费。每个月医院会定时往里面打钱,用不完就扣了,浪费了可惜。” 秦苒思索一番,又问:“照你这样说的话,这么大便宜我不帮你占,我就是傻瓜。” “能意识到这点说明你还不傻,”钟致丞勾唇,“拿着吧。” 秦苒犹疑,这样算下来,她欠他的岂不是越来越多? 秦苒真的不想欠他很多,“你免我房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还,现在又给我饭卡,我——” “铃铃铃——铃铃铃——”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秦苒的话。 钟致丞接起:“喂。” 听那边说了不短时间,钟致丞不过冷淡的应付几声,“恩,我现在过去。” 秦苒看钟致丞脸色瞬间变暗,小心问:“没事吧?” “没事,我先走了,”说罢,钟致丞转身疾步离开。 就这样,秦苒不明所以的收下了钟致丞留下的饭卡和银行卡。她拿着这两样东西感觉自己的手都在抖。 赶到急诊科的时候,肖澜也刚到,两人遇到,相约去医生办公室等凌佳然。 “澜澜,下午陪我回趟家吧,我把表给你,先给你一百份,太多怕你搬不动,”秦苒一边换着白大褂一边对肖澜说。 肖澜整理了头发,“没事,多给我点。” 秦苒瞧着今天的肖澜似乎和平日有点不同,再仔细观察,才发现肖澜今天没涂指甲油。 而且她今天着装简洁,t恤长裤帆布鞋,很普通的打扮。 “昨天老师说咱们的问题,你听明白了?”秦苒小声问。 “那么明显的提示,再不明白不是自找死路吗?”肖澜看一眼秦苒,“昨天我们仨就你穿的最一本正经,我怎么老觉得孙老师最看不惯的就是你?” 秦苒撇嘴,拉过头发给肖澜看,“喏,太长了,说只能及肩。” “什么及肩?”凌佳然闻声而来。 凌佳然一身短袖长裤帆布鞋,马尾扎的很高,精炼十足。 “完了。你们今天都‘悔过自新’就我头发还没剪,感觉自己要死定了,”秦苒为自己默哀。 果然,查房的时候,孙老师时不时就瞅秦苒,每次还顺便奉上一个冷漠的眼神。 查完房出来,孙大夫带几个实习生聚在走廊的拐角,开始大概讲查房时遇到的病人情况。 “72床的患者是肝衰竭并发肺部感染,家属已经做好最坏的准备,咱们的任务就是尽力挽救。68床是一个不明原因贫血,要找血液科会诊,60床是明显的急腹症,54床是支气管鳞癌,但是患者不知情,考虑到他的承受力,家人不打算告诉他,所以一直当炎症给他讲,其实平时就打打盐水葡萄糖……” 孙大夫没有拿病历,将刚才查房时遇到的所有病人的情况对着床号,一字不错的复述出来。 秦苒佩服的五体投地。 很少有大夫能在查房时不看病历,也将病人的各项检查指标全数背下来,连病人哪天发烧多少度,当天烧了几次,孙大夫都能说得丝毫不差。 所有诊断和治疗全都能说在主任前面,主任很欣赏他,孙大夫在说的时候,刘主任更多的时候再听,偶尔在治疗方面替他给患者家属作补充。 开完小会,孙大夫小声提醒,“那个54床病情保密的事一定注意,没事别去病房瞎转悠。” 大家纷纷应是。 之后便是去医生办公室开早会。 三组查房的大夫相互回报病情,汇报过后,孙大夫看一眼秦苒实习三人,“昨天的话有的人听,有的人不听,是听不懂还是怎么回事?要我仔仔细细讲一遍?” 秦苒知道,那个不听的人就是自己,开会的实习医生和大大夫还有刘主任纷纷看向秦苒三人。 凌佳然疑惑的将三人组扫了一遍,没有什么不妥后,她小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秦苒示意凌佳然不要说话,然后站起来,说:“抱歉,老师,今天我就去剪头发,昨天没来得及。” “昨天下午没给你们放假,还是剪头发是件很困难的事?” 孙老师最不喜欢不听话的学生,平时他最自己的要求很严格,所以对手里的学生要求也很严。 “对不起,老师,”秦苒除了说抱歉,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应对我说抱歉,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这么长的头发,影响到心肺复苏,很可能会白白丢掉一条人命,到时候你对患者和家属说对不起,看哪个能原谅你。” 孙老师语气很重,丝毫没给秦苒留情面。 说罢,早会结束,大家议论纷纷的散会,还不时的瞟向秦苒。 秦苒只觉得眼眶发酸,胀得难受。 凌佳然最先有反应,“你还是个女生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你,真是——哎!” 肖澜拍拍秦苒的背,“头发剪了吧,不然出科考试你可能过不了。” “我也说了今天去剪,可是——”秦苒知道自己理亏,没再争辩。 被孙老师训得很不开心,秦苒只觉得是自己倒霉。 好容易挨到中午,三人携手去食堂吃饭。 秦苒在包里摸了一圈,发现只摸到饭卡,平常应该一把摸到的钥匙竟然没有。 今天出门的时候是钟致丞锁的门,难怪她没发现自己没带钥匙。 看来真是倒霉! “我没带钥匙,”秦苒再翻一圈,果然没有。 她手里的卡却引起了凌佳然的关注,“你怎么会有食堂的饭卡?请吃饭请吃饭,我要吃医生专属区的菜。” 022 成为八卦焦点 肖澜白凌佳然一眼,“就知道吃吃吃,苒苒钥匙没带,”提醒完凌佳然,她对秦苒说:“你那个房东不是在泌尿外科吗》找他不就行了?” “好像也没别的方法,”秦苒说,“先吃饭吧,一会儿你们在这等我,我去拿钥匙。” 凌佳然兴奋的拿过秦苒手里的卡,三两步蹦到医生专属区,先点起餐来。 “我当是哪个新来的医生呢,原来是你啊,”一个好听而熟悉的男声在凌佳然身后响起。 凌佳然脸色顿时沉下来,“杜老师,”打声招呼,凌佳然连点的餐都没要,急速绕过他,往别的方向去。 “喂,凌佳然,”杜陌良叫住她,“你点的东西不要了?” 扬起手,他用自己的卡在机器上刷一下。 单手端起餐盘,走至凌佳然面前递给她。 凌佳然委屈的抬头看他,“我们只是老师和学生,您这是做什么?学生我受不起。” 杜陌良拒绝她的话,她原封不动还给他。 秦苒看到僵持的二人,只怕一会儿人多,有人围观,赶紧上前,替凌佳然接下杜陌良手里的东西,道谢说:“谢谢杜老师。” 杜陌良大概没想到凌佳然会在这里对他冷脸,看一眼眼前对他冷眼相向的女人,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食堂。 “他连饭都没吃,看来心里有你,”肖澜望着杜陌良离去的背影,她又转头看凌佳然,“厉害啊,老师都被你泡到手了,不愧是院花。” 凌佳然被肖澜气的直跺脚,秦苒赶紧哄,“澜澜,你也别逗她了。” 肖澜立即做闭嘴的模样,接过秦苒手里的餐盘,看着凌佳然说:“反正你也不会吃,就孝敬我咯。” “拿走,不谢,”凌佳然拉过秦苒重新去了医生专属区。 秦苒回头感谢的看一眼肖澜。 要不是她,秦苒还真不知道这餐盘该怎么处理。 吃过饭,秦苒跑去泌尿外科。 钟致丞的办公室她去过一次,不过敲门却没有人应。 难道又去手术了? 她又去护士站问。 一个小护士回答说不清楚钟致丞的行踪。 旁边交班的护士长一眼认出秦苒,“你是来找钟医生的?” “恩,”秦苒点头,“他在手术?” “没有,早上查完房,院长亲自来把他叫走了,这会儿还没回来。”护士长催促护士站的小护士赶紧去吃饭。 难道是那天手术死人的事? 秦苒赶紧问:“那您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吗?” “能牵扯院长亲自来催的事肯定是患者家属又闹了呗,”护士长叹口气,“这年头,真是谁遇到谁倒霉,产科的闻大夫就是例子,哎!” 秦苒心里咯噔一声,她今天倒霉就算了,钟致丞也这么倒霉? 她赶紧拨了电话,“喂,然然,你和肖澜别等我了,这里有点事,没拿到钥匙,你们先回去吧。” “好吧,”凌佳然还是担心的问:“你那里出什么事了?” “不是我,是钟致丞,他没在,说是被院长叫走了,”秦苒说的有点着急。 凌佳然心里也猜到七七八八,“秦苒,这是我第二次发觉你对他不对劲,有事不许瞒我。” “知道,”被凌佳然提点后,秦苒才发现自己是有点异常。 恍惚的挂掉电话,秦苒不知该怎么面对凌佳然,她和钟致丞领证的事,她肯定不能告诉她。 “小姑娘,你坐这儿等吧,”护士长拉出圆凳给秦苒。 看着这个水灵的姑娘,护士长不禁拉过凳子坐在她身边,笑着问:“小姑娘,你找我们钟医生什么事?” “拿钥匙,”秦苒如实回答。 “钥匙?什么钥匙?”护士长又问。 “他家的钥匙,”说出口,秦苒只感觉被自己的耿直打败了。 脸颊被染上明显的绯色,护士长抿唇,笑而不语,随后道:“我不问了,我都知道。看来今天那些小护士说,见到你和钟医生在食堂的事不是八卦了。” “我——”什么和什么,秦苒不知如何解释。 正尴尬着,手机响了。 “喂,然然,怎么了?” “我打电话问了杜陌良,他说钟致丞没事,应该马上就回来。” “然然,你——不用的,你不用这么做。”秦苒不知怎么感谢她,这世上最懂她的人非凌佳然莫属。 凌佳然轻笑一声:“你那点小心思,怎么追人家,遇到黑心人保管一吃一个准,赔了夫人又折兵都是轻的。我只期待他别像姓杜的那么心狠,算了,不说了,你加油。” 秦苒被说得脸烫烫的,和她手背的温度根本是两个极端。 “你怎么在这?” 久违的冷淡之音想起,秦苒回身,钟致丞疲惫的模样落入秦苒眼帘。 “我,我没带钥匙,”秦苒不好意思麻烦他。 钟致丞随手掏出修身西裤裤袋里的钥匙,递给他,然后一言不发,向办公室走去。 捧着钥匙,秦苒有些发愣,他就这样走了? 是啊,他没必要开口解释什么。 秦苒回到家,打开手机时跳出好几条消息,都是问她要问卷的。 看来大家挣钱心切。 有两个同学在市中心逛街没回去,秦苒让他们过来带走他们三个人的问卷, 剩下就是肖澜和凌佳然的。 凌佳然家秦苒去过,轻车熟路,肖澜的宿舍,秦苒有点犯难,那地方被安排的有点远,下了公交车还要绕好长一段路。 等把两个逛街的同学的问卷交代出去,秦苒背一个大书包,又背一个斜挎包才将问卷装下。 凌佳然家不远,公交车五站路,而且凌佳然已经在公交车站台等她,一下车,凌佳然就迎上来,帮秦苒把身上的东西卸下来。 “这都五点了,你明天送不也是一样吗?”凌佳然不禁心疼秦苒,每次都把自己整的很狼狈。 这次也不例外,白色体恤的背部已经被汗湿,内衣的肩带隐约可见。脸颊两侧的碎发早已被汗水粘成一股,湿哒哒的贴在脸上。 秦苒喘着大气,不断地拍打胸脯,“谁想到这会儿车上这么多人。” “傻啊你,这会儿下班高峰,”凌佳然拎起大背包,“去我家休息会儿?” “不了,澜澜那里还有你手里那包呢,”秦苒摸出纸巾,把额头上的汗擦了,“你知道去她宿舍坐哪辆公交车吗?” “要我说,你明天直接给她就行,这都五点多了,等你回来天都黑了,女孩子一个人不安全,”凌佳然不想她去。 秦苒不是这样想的,“今天给她,她今晚就能录,明天给就只能明天开始了,再说,我让别人挣钱还是一份六毛,给她才五毛,还要让她晚一天开始,多不够义气。何况今天还是没带钥匙才让她没机会带走问卷,”秦苒宽慰凌佳然说:“放心,我送完就回来,来回也就两个小时,不会有事。” 然而事实不如秦苒预计的那样顺利,出发去找肖澜的路上,遇到大堵车,堵了整整四十分钟,车才动了十几米。 秦苒拎着沉沉的包,挤在拥挤的公交车里,闷得透不过气。 最倒霉的是,背后总有人顶她,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身后的膈应的某物总是有意无意的触碰她。 秦苒索性转身,想看看到底是那个猥琐男。 但拥挤的车箱内举步维艰,她每动一下,都引得周围人一阵躁动。 今天好倒霉啊! 好容易挨到站台,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底站,本来约好要接她的肖澜不见踪影。 伸手摸手机想打电话,才发现了一件更悲催的事,手机丢了。 可恶的小偷,一定是刚才在公交车上被摸走的。 此时已经接近七点,太阳早已不见踪影,天空只剩下一张灰蓝色的局大幕布,城市的天空也没有星星,现在也不是月亮出现的时间。 秦苒抬眼看向周围陌生的环境,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恐惧。 读大学时,她的活动范围没超过校园,就算逛街也是凌佳然带路,她从没有主动出去过。 这片不熟悉的地带引起她的恐慌感,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不断加速。 要不还是坐公交车回去? 幸好只是手机丢了,身上的钱还在。 刚转身,肖澜匆匆跑来,她捂着肚子,大喘气,“抱歉,我,我,来晚了。” 秦苒见到熟人终于松口气,“今天这趟总算没白来,我差点就回去了。” “你回去不能坐这趟车,你坐211,刚好在枝大一院那站下车,离你那里近,不过211的站点还在从这里往东走第三条街上呢,”肖澜搭把手,接过秦苒手里的背包。 “走吧,我送你去坐211,”肖澜拉过秦苒就要走,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肖澜接起,“喂,什么事?” “澜澜,你妈和你弟弟从你老家赶来了,正在你宿舍楼下等你,你快回来校警说要把他们送派出所呢。” 秦苒只听到这些,也猜得出事态紧急,“你先去吧,我自己能回去。” 肖澜不确定的问:“你真的能回去?” “能,你放心,”秦苒点头肯定。 肖澜一咬牙,说声抱歉,转身离开了。 秦苒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中单薄的身影,知道她有比她更困难的事要解决。 顺着东走了三条街,又沿着街来回走了好几百米,也没看见什么211公交车站牌。 这里的路和街都是小道,很多还是单行线,道路两旁的楼晦暗不明,路灯也不甚明亮,有的灯还一闪一闪,发出短路时滋滋滋的声音。 夜黑就算了,周围也用不着这么恐怖吧。 还好路能遇到几个行人。 秦苒问了211车站,指路人指的五花八门,有的说在这有的说在那,秦苒不知谁说的才对。 等她把所有方向都走一遍,终于找到了211站牌,她在站牌旁等了好久也没见一辆车过来。 看到站牌上首末车发车时间时,她才知道,她已经错过了末班车。 视力5.2的她远远看到一辆出租车,赶紧招手,报了地点后,司机果断拒绝,询问之后才知道,市中心挺远,去一趟,回来是空车,不划算。 还好她心细,问了时间,原来已经九点了。 难道她要在大马路上过一夜? 她出门时只带了十几块钱,吃顿饭的钱都不够,哎,要不然借手机给他打个电话吧,除了他,秦苒记不住任何人的手机号。 正想着,给秦正华打电话。 远处驶来一辆车,晃着远光让她睁不开眼,等驶近了,秦苒才人出,竟然是钟致丞。 她太吃惊,“怎么是你?” 钟致丞下车,“碰”一声关上车门,听得出力气很大。 “电话不接,短信也不留,你就这么想玩失踪?” “我,我手机丢了,”秦苒有些委屈。 钟致丞板着脸的样子恐怖极了,整张脸僵硬成铁青色,和青石板如出一辙。 “路上那么多人,你不会借手机给我打个电话?”钟致丞的质问像拆穿秦苒的谎言一般。 秦苒解释,“我只记得我爸的手机号,刚才正想借手机给他电话。” 钟致丞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有点过分,脸色稍微缓和,“走吧,上车。” 看着身侧开车的某人,秦苒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有小小的雀跃。 她小心翼翼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 023 我配不上急诊 “你朋友给我打电话,说你去送问卷。电话关机,短信不回,怕你出事,问你回没回家,”钟致丞说,“录数据的事你不用着急。” “哦,”秦苒知道,是自己心急才引起这场无妄之灾,“你不是三年内要发三篇sci?这个做不完后面两篇来不及。” 钟致丞微有一滞,“找朋友挂名也行,不用急。” “你还真做过挂名的事?”秦苒难以置信,她只以为他只是忙,项目做的慢而已。 “我升副高要两篇sci,一篇我草草了事,没想到被录用了,另一篇挂了杜陌良论文的第二作者,”钟致丞丝毫不避讳。 总觉得这做法欺瞒性太高,奈何医疗系统的制度就是这样,没有文章在手,华佗都难升职称。 升完职称,在枝大一院这样医教一体的三甲医院,医生还要升教授,副教授,这两个职称的评审完全看发表sci的数量。 “制度好病态,”秦苒叹息,“医生的本职工作是治病救人才对。” “那是相对于其他医院而言,医教一体的医院承担了大量科研工作,没有这些研究,医学怎么进步,”其中的利害,钟致丞倒是想得清楚。 “那倒也是,”秦苒不在争论,“找家理发店吧,今天被孙老师点名骂,再不剪估计会被说死。” 心疼的揽过身后的长发,秦苒很不舍得。 外婆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轻易动刀。她还说,在她生活过的旧社会,女孩的头发只有结婚以后,才能剪下一小撮和丈夫的头发绑在一起,也就是所谓的“结发夫妻”。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是外婆那代人的旧思想,虽然秦苒不信这些,但头发留这么多年是有感情的。 车在夜色里穿行,钟致丞转首看一眼身旁纠结万分的女人,的确有趣极了。 下快速路后,随便找了家理发店。 理发小哥看到秦苒及臀的长发,不禁感叹:“这么长头发真要剪了?” “恩,”秦苒没在犹豫,“高马尾,发梢及肩。” 说完要求,理发小哥快速动手,一剪刀下去秦苒头发的三分之二被迫脱离她的身体。 “你这头发留给我,我免你理发的钱,”理发小哥商量说。 自己留着头发也没用,既然有人要,她没什么意见。 剪完后,理发小哥问她要不要再剪个刘海,秦苒摆手说不,她可没那个时间打理那些。 钟致丞在车里等她,秦苒回来,一脸沮丧 。 不过,她简洁,净爽的模样被某人成功捕捉,和她平日里温婉的长发模样的确不同。 “以后洗头发不用那么麻烦了,”秦苒只能往好处想,以此来宽慰自己。 钟致丞扫过她的侧颜,再看她扎起的高马尾,“挺不错,这样简单多了。” 他这是在夸她? 但愿自己没想多。 车到小区门口时,秦苒要求下车,“你先进去,我去买点吃的。”她还没吃饭,已经快饿晕了。 “恩。” “你要吃吗?给你也带一份?” “可以。” 秦苒兴冲冲跑下车,往小吃街走去。 远处,那个雀跃的小身影,被汇聚在了一双黑亮的眼眸中。 钟致丞也好奇,自己是从何时开始,如此习以为常地注视她,以及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转手一打方向盘,车消失在静谧的小区中。 秦苒将晚饭买回来时,钟致丞正从书出来,他早已换上在家时那身宽松的休闲装备。 “放茶几上,”钟致丞指挥。 秦苒放下手里的餐盒,将挎包放回卧室,匆匆跑来客厅,好饿。 钟致丞打开电视,直接跳转财经频道。 秦苒毫无知觉的瞟一眼电视,觉得无聊,将精力全部放在眼前的食物上。 她打包了汤和包子,又买了饼和粥,不知道钟致丞喜欢什么,她把自己喜欢吃的几样全买了。 电视上播在播本市的新闻,一家挺大的建筑公司想并购一家钢材厂,自产自销。主持人还介绍,这家建筑公司承建多项大工程,其中包括枝大一院住院区的1、3、4、5、6、8、10号楼。枝大一院新院区的全面建筑筹备也交给了这家建筑公司。 “你看这些做什么?”秦苒觉得没意思,但钟致丞却看得出神。 “随便看看,”钟致丞回神看秦苒停下动作,催促:“赶紧吃,吃完快去睡。” 他说这话感觉像在哄小孩子,秦苒撇嘴,自顾的继续吃。 因为看电视的缘故,钟致丞比秦苒慢好多,秦苒不想等他,吩咐他吃完把垃圾收了。 钟致丞简单一应,秦苒转身去了书房。 果然钟致丞趁机录了几份数据,秦苒决定,自己录到11点再去睡觉。 早上查房时孙老师看一眼实习三人组,便再没关注过她们。 三人舒口气,看来衣着这关算过了。 开总结会时,孙老师说:“你们一人写一份病历,不许看已经整理好的,自己去找患者问诊,如果有不明白问你们的师姐。如果你们师姐也解决不了,可以来办公室问我,这就是你们的出科考试。” “是,老师,”三人一起回答。 孙老师面目正常,没了往日的寒气,他离开后,秦苒三人欢呼雀跃。 “写完这份病历,下周就不用在这个鬼地方呆了,”凌佳然长舒一口气,“下次是什么科室?” “耳鼻喉,”肖澜回答。 “澜澜,你真决定和我们选一样的科室吗?”秦苒觉得,肖澜跟她们这样混太没前途,不如自己选自己喜欢的科室去培养一下自己。 肖澜不以为意,“你们不也是没想好以后的出路吗?我去哪也没想好,所以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想去检验科,但这次实习没有安排,然然想去肝胆外科,现在估计不想去了,”秦苒偷偷看一眼凌佳然,果然提到肝胆外科,凌佳然飞来一记白眼。 “我不去肝胆外科,昨天我已经向主任申请换科室了,把肝胆外科换成了泌尿外科,”凌佳然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说:“我还顺便把你的也换了,和我一样耳鼻喉和肝胆内科之后全在泌尿外科。” “然然!你!”秦苒被惊得说不出话。 “我还要去一周眼科,之后再去泌尿外科找你们,”肖澜抱胸,也说了自己的计划。 “澜澜,原来你和她都计划好了!”秦苒叫屈,“你们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 “我和澜澜都想去泌尿外科,就算你不想去,也是两票对一票,反对无效,”凌佳然直接否掉秦苒的申诉。 秦苒想,凌佳然绝对是故意的,整个医院那么多科室,为什么除了肝胆外科,她就偏偏选泌尿外科。 但是有什么办法,已经被宣布反对无效,凌佳然是铁了心想看看她笑话的。 三人去病房查房,凌佳然选了妊高症,肖澜选了急腹症,秦苒看了一圈,就这个支气管鳞癌患者的病情比较熟悉。 “老伯,您好,我是实习生,我们老师派任务,让我问问您的病史。”秦苒甜美的笑着,希望能给人留个好印象。 老伯有点儿背,“啊?”了好几声,秦苒加大音量,他才听到。 “您觉得什么地方不舒服啊?” “您平时抽烟吗?每天大概多少支?” “您有过敏史吗?” “……” 逐个把病历上要求的信息询问完,秦苒只觉得嗓子干,老人家年纪大而被,免不了重复好几句他才能听到。 “老伯,谢谢您配合。” 秦苒做好笔记,将笔收好。 “姑娘啊,你说我这病有救吗?”老伯皱巴巴的脸上全是焦虑。头发眉毛已经全数白色,床头的入院信息上显示他已经78岁高龄。 秦苒回以一笑,“您就是肺部有点炎症,打点消炎药,注意饮食,没什么问题的。”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所有大夫都说一样的话,老伯放心不少。 秦苒照着孙医生的嘱咐应付,心却漏跳好几拍,撒谎真不是她擅长的事,虽然这是善意的谎言。 在大厅里寻了个空凳子,秦苒开始写她的病历总结。 等她写好,凌佳然、肖澜也从医生办公室出来。 “交了应该就能走了,”秦苒收好笔,接过凌佳然和肖澜的病历,“我去交吧,你们先走。” “行,那就麻烦你了,”凌佳然毫不客气。 肖澜也道了谢。 秦苒见肖澜离开的背影,才想起自己竟然忘记问她,昨天的事处理的怎么样。 收拾好东西,秦苒去孙老师办公室交表,孙老师挨个看了三人的病历,还算满意。 “医生这个职业必须得踏踏实实,注重外表不是为了体现艰苦朴素不浮躁,最主要的是,让病人第一眼看你时对你产生信任感。打扮得五花八门,病人一看你就不信任你,以后怎么展开治疗?” 孙老师说了一堆,最主要还是外部形象对一个医生的重要性。 秦苒受益匪浅,电视上演的那些女医生还做头发描红唇,根本就是为了荧幕效果,放在现实,的确让人看上去很不靠谱。 孙老师还说:“那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你,你别在意,我也是杀鸡儆猴,现在那帮实习医生里不少人偷偷摸摸染指甲,以为我没看见,我只是怕坏了她们在主任面前的印象,影响他们实习后考评成绩。能选择学医,就说明都是好孩子,你的事我听说了,一个本科生能发一篇sci很了不起。如果有兴趣,可以多来急诊看看,说不定会喜欢上这里呢。” 不知为何,一向严肃的孙老师竟然差点把秦苒说哭。 “老师,我配不上急诊,”秦苒觉得自己根本没有急诊大夫的本事,知识都只学了半吊子。 又说几句,秦苒不舍得离开这个自己呆了一周的地方。 下午回到家,秦苒细细想了孙大夫说的话。 又当医生,又当老师,他们用心比谁都良苦。 “铃铃铃——铃铃铃——” 是年级主任。 刚接通,年级主任的语气很不好,“秦苒,你来趟急诊,我在这等你。” 024 当是你的彩礼 管教学的年级主任竟然在急诊等她? 出什么事了? 秦苒匆匆赶到医院,果然一身贵妇打扮的年级主任正在医生办公室门口站着。 她三两步走上前,一把扯住秦苒,“家属现在正闹的凶,先去孙老师办公室。” 被拉到办公室,秦苒一头雾水,年级主任说:“有个支气管鳞癌的患者今天中午没了,据说是得知了病情,一口气没上来,人就过去了。” 现在正在查,究竟是谁泄露了患者病情,现在嫌疑最大的人就是秦苒,但秦苒不是医院内部工作人员,不用承担责任。 “孙老师已经被叫走训话,这是他的病人。刚才主任通过科教科找到我,让我通知你来,”年级主任叹口气,“你实习就实习,跟病人接触什么?” “我——”秦苒有口难辩,她有点着急,“我没有泄露病情,就简单问了病史而已。” “等结果吧,你至少得给孙老师道歉,”年级主任说。 早上只有秦苒接触过病人,病人的病情除了医生和实习医生就只有她们三个实习生了解。 秦苒百口莫辩。 正值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一袭白衣的钟致丞迈入门内。 他一手拿着听诊器,一手插在白大衣的口袋里,面色晦暗不明。 钟致丞率先开口,弥补年级主任的疑问,“我就是给您电话的医生,也是她的房东。” 年级主任看中钟致丞年纪不大,想来也不是什么能做得了主的人,不耐的翻一眼秦苒,“她,泄露了病人病情,导致病人急性心梗,不治身亡,医院不追究她责任,我让她来道歉。”转身她又对秦苒说:“这事必须得汇报院里,你的保研资格必须取消。” “这?主任,我没有泄露病人病情,”秦苒不想,这无妄之灾竟然连累到她保研,“还有几个月就考研了,现在取消我的资格,我根本来不及复习考研。” 本以为只是一个误会,不曾想竟然会这么严重。 “吴主任,事情还没弄明白,孙老师也没回来,您的结论下得太早了,”身旁的娇人儿焦灼不已,他看着也不舒服。 “这是明摆的事,就算她说不是她,人家急诊科为了撇清关系,也可以把责任往她身上推,”吴主任越说越气,“连累到咱们医学院和枝大一院的关系,有你受的。” “吴主任!”钟致丞不禁厉声一喝,“她只是个学生,连毕业证都没拿到,这件事追究谁也赖不到她身上,而且,您这样说是不信任急诊科还是不信任枝大一院。” 枝大一院是医学院的债主,医学院向枝大一院贷款,为了还贷,医学院还划了学校的一片地给枝大一院盖了研究楼。 吴主任拿这段关系给秦苒施压,钟致丞以其人之道,让吴主任闭嘴。 “我信她不会做这件中蠢事,”钟致丞继续,“还有,不许再多说她半点不是。” 一把将秦苒拉至身后,他掏出手机递给秦苒,“给你同学还有你爸回个电话。” 小心的接过,怯怯的看一眼吴主任,再感激的看向钟致丞,她捧着手机去一边打电话。 拨通凌佳然的电话,那边一听是秦苒。立即叫嚷起来:“喂喂喂,苒苒,怎么样了,你怎么样了,他们为难你了吗?” “没有,现在孙老师还没回来,只有吴主任和钟致丞在这,没人训我,”秦苒表述现状。 “吴主任没训你?怎么可能?你忘了上次我因为大姨妈疼得死去活来,结果被抓到逃课,跑了多少趟她办公室吗?”凌佳然深知吴主任的秉性,一旦抓住学生的一点把柄,绝对不会轻饶,“何况你这次的情况有点严重。” “不是我泄露的,”秦苒赶紧解释,只怕凌佳然也误会她。 “我知道不是你,孙老师都吩咐了不许泄露病情,谁傻到那种程度,就怕吴主任得理不饶人,”凌佳然替秦苒担心,“你向来不会争辩,被人说也只会忍气吞声。” “没有,钟致丞在这,她说了几句就被钟致丞喝住了,”秦苒趁机偷偷瞟一眼钟致丞的方向,不知道他和吴主任在说什么,“看上去吴主任吞了不小的气。” 她没有之前被吴主任训的委屈,反而心里有缕缕得意。 “秦苒,这是第三次,”凌佳然好意提点,“你干脆直接去表白吧,看他挺护着你,我想应该能成。” “你说什么呢?”秦苒狡辩,“不说了,我还得给我爸打个电话,丢手机的事还得告诉他一声。” 果断挂掉电话,秦苒舒一口气,凌佳然的话却在她耳边徘徊。 表白?不不不,她从来没多想过,而且,这是不可能的。 简单讲几句丢手机的事,秦苒才知,原来秦正华打她手机打不通,又打给了钟致丞,不过钟致丞并没有告诉他,她在急诊的事。 只能说谢天谢地吧,她不想麻烦秦正华,也不想他插手她的事。 不过,秦正华强烈要求,他要送秦苒手机,他已她的经济条件有限为理由,使她被迫答应了他的要求。 挂电话时,秦正华无奈的叹口气,“爸爸想给女儿买东西还要找借口,我这个父亲当的真失败,罢了,挂吧。” 呆呆的挂掉电话,秦苒心中五味杂陈,她将自己的心严防死守,不许一丝一毫不相干的人介入,然而还是敌不过秦正华一句话。 打完电话,孙老师也回来了,一眼严肃。 吴主任立即迎上去,“孙老师,我们的学生给您添麻烦了,我带她来给您道个歉。” 孙老师疑惑,“道歉?她道什么歉?”看向秦苒,又对吴主任说:“这件事和她没有一点关系。” 原来是病人自己偷偷摸摸跑到医生办公室。趁着中午值班医生少,自己悄悄翻了病历。 有其他患者的家属来医生办公室找医生的时候,亲眼看到。 “她还是个学生,这种官司没见过,你让她这么小就承担这么复杂的事,还是她的老师吗?”孙大夫不禁直言:“医院里的事她什么都不懂,万一或者家属不明事理闹起来,她一个小丫头能承担得起吗?” 吴主任被说得脸一阵青一阵红,“是是是,我以为是她没长心,说漏了嘴。” “当老师的连自己的学生都不信任,怎么当老师,我们刘主任是让你过来,没让她过来,”孙老师对眼前这个富态的女人没什么好脸。 解清误会,吴主任满口抱歉的离开。 秦苒终于舒了一口气。 她笑着看一眼钟致丞,正巧遇到钟致丞也看她。 “别笑得没心没肺,赶紧谢谢孙老师,”钟致丞提点。 她那里有笑的没心没肺,不过还真得谢谢孙老师。 道完谢,孙老师继续去忙。从办公室出来,钟致丞的手机响了。 简单几句话,秦苒就听出是秦正华,不过钟致丞一口一个“秦叔”叫的她心发毛。 感觉秦正华和他比和她亲多了,而且他和秦正华说话时也完全是一副晚辈的样子。 “我知道了,秦叔,这件事我会帮她解决。” 钟致丞挂掉电话,秦苒冷声追问:“什么事?” “他说让我帮忙给你买个手机,他会把你的房费和买手机的费用一起给我,”钟致丞装好手机,顺便把听诊器也塞进口袋。 “他怎么那么多事?”秦苒不耐的小声抱怨,“他给钱的时候你别收,到时候我会给你。” “不,我一得定收。” “为什么?你又不缺钱。”秦苒不明白。 “就当是你家出的彩礼钱。” 秦苒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羞人的话钟致丞能讲的一本正经,他依旧面无表情,就好像在认真讲话而不是开玩笑一样。 这明明就是一句玩笑。 “你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秦苒率先离开,直奔家的方向。 钟致丞望着离开的丽影,他有些迷惘,刚才那句话他脱口而出,并且,他并不认为那是一句玩笑,或者,即使是玩笑,他也有了要当真的冲动。 有点搞不懂自己,正思忖着,手机又响了。 “下午翘班?不是你的风格啊,阿丞,你去哪了?”电话里传来悦耳的女声。 “在急诊,马上回去,”钟致丞回答。 “有会诊?” “不是,私事,我马上回去。” 之后,钟致丞迅速挂掉电话。 对于姚渺的来电,他稍有烦躁,不过想起还有一台碎石手术要做,他便放下去想一切。 秦苒回家,继续录数据。 肖澜说后天她手里的问卷就能录完,约秦苒后天见面,再拿点过去。 这么快? 她才录了不到五十份而已。 看来得加紧速度了,不然钱都被别人赚了去,钟致丞亏大了。 钟致丞难得准时下班,他到家时秦苒还在录数据。 “我统计了下,截止明天,能录完一半,”秦苒有点小得意。 “这么快?”钟致丞没料到秦苒的办事效率这么高。 “她们录完我会再核实一遍,确保数据的准确性。” “不用麻烦,直接用软件筛选,剃掉不合格的数据。” 秦苒一瞬愣住,他前几天不还嫌弃她招人录数据怕录错吗? “录错怎么办?” “剔掉,2000多份数据剔掉一二百份没什么。” 和之前完全是两个说法,秦苒弄不懂眼前的人。 “明天我轮休,正好陪你买手机。”钟致丞主动提说。 025 她的新婚礼物 “你真去啊?”秦苒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 “你以为呢?”他可不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钟致丞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无奈的摇头,秦苒只感叹,自己遇到“热心”的房东。 晚上又录了二三十份数据,秦苒才回去睡觉。 钟致丞也来书房拿走了一摞,说是去自己房间用笔电录。 算上他一共七个人,平摊每个人三百份不到,快很多啊。 下周就能联系钟致丞的朋友,去看看血清样本。 秦苒起床时,钟致丞那边还没动静,没醒? 她洗漱完,去楼下买了包子和粥,回来时,正遇到开门的钟致丞。 他鬓颊两侧全是汗,晶莹的汗珠渗透在发丝之间。他穿一身浅灰色运动服,大口的呼着气。 看来是去运动了。 “这么早?”钟致丞看秦苒已经买完早餐回来,“今天是周末。” “你不也是这么早?”秦苒可不觉得自己有理由睡懒觉。 钟致丞打开门,秦苒将包子和粥放在餐桌上,“我在店里吃过了,这是你的。” “你是不是油脂不耐受?”钟致丞突然问。 “你怎么知道?”秦苒好奇。 就像许多人对牛奶不耐受一样,秦苒对油脂不耐受,尤其是早上,但凡吃点油多的东西肚子能疼半天,中午连饭都吃不下去。 “猜的,”钟致丞说:“你早餐从没买过带油的东西,上次我买的早餐有带油的饼你也没吃,葱油饼从来只吃一半。” 秦苒不禁佩服,“果然是医生,思维真和一般人不同,不知道的人以为你是胃肠科的人呢。”看一眼时间,秦苒说:“我去录数据了。” 她进书房后,钟致丞去卧室简单清洗一番。 再看向书房的门,钟致丞不禁叹口气。 医生的确比一般人观察细致,但病人终究是陌生人,细致的观察出于职业本身。 但有更多的时候,医生也是平常人,细致的观察,出于对一个人的关注。 吃完早饭,钟致丞手机响了。 是姚渺。 “阿丞,听子炀说你今天要买手机?我有朋友经营一家旗舰店,我介绍给你,还能优惠。” 钟致丞思索一会儿,说:“不是我买手机,一个朋友,等我问问她。” “你朋友?杜陌良,还是闻栾?”姚渺不觉得,除了这二人,钟致丞还有什么别的朋友。 “不是,”钟致丞有些烦,今天的姚渺似乎问了太多问题。 “那——你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姚渺知道自己问的过于露骨,但她还想确定什么。 钟致丞拧眉,“女的,上次你见过,没什么事我挂了。” “等等——” “滴”一声,钟致丞烦躁的挂了电话,随手将手机扔在餐桌上。 他不是木头,也知道姚渺对他的心思,但感情的问题似乎比肾移植要复杂得多。 姚渺考过了美国执业医师资格考试,这考试要比中国的职业医生考试难得多。 但为了钟致丞,她毅然放弃在美国的大好前途,还学了完全不是自己所长的泌尿外科,跻身于一堆男人当中。 她从医之前,曾在肯塔基大学搞过医学生化研究,sci发表数目达到5篇,其中影响因子最高的一篇达到10。 后来,她转入临床工作当中,不过她硕士主修眼科。 一次归国,认识钟致丞,便立誓留在了枝大一院的泌尿外科。 姚渺有所有医学生艳羡的资本,医学世家、留学经历、天赋异禀、肤白貌美,但这些,在钟致丞看来,根本什么也不算。 或者说,他从没关注过姚渺的这些,相遇不过点头之交。 姚渺是院长女儿这事,整个泌尿外科,钟致丞最后才知道。 所有人都传,钟致丞和姚渺绝对是泌尿外科的一对璧人。 钟致丞却认为,这只不过是工作重压之下,仅供人消遣的玩笑话。 但似乎玩笑话,也有区别。 关于秦苒的玩笑话,他只觉得悦耳。 十点,钟致丞敲了是房门,“走了。” “知道,稍等一会儿,”秦苒手里的调查问卷只录了一半,等她把这份录完。 秦苒出来时,钟致丞正坐在客厅的沙发等她,他在看手机,秦苒很惊奇,很少看到他玩手机。 收回手机,“有人引荐一家手机店,有优惠你去吗?” “多不好意思,”让他陪自己买手机就算了,竟然还有朋友引荐和优惠,那她欠他不就更多了吗? “不去也好,”钟致丞起身,大步迈出房门,“出来别忘了锁门。” “知道,”秦苒应道。 秦苒丢的那部手机,是她刚上大学,外婆送她的升学礼,样式功能都很过时。 不过用了四年,也算物超所值,只是秦苒想不通,哪个不起眼的贼,连那么破的手机都偷。 不买不知道,原来手机样式这么多,柜台里摆着亮闪闪的新品,哪一个都能勾起人的购物欲望。 导购小姐热情的推荐了几款新品,秦苒一看标价,吓得赶紧退回去。 “耐用抗摔就行,别的没什么要求,”秦苒皱眉。 导购小姐一脸尴尬,“小姐您还真是实在。” 秦苒求救般看向钟致丞,“我身边的朋友都用这个牌子,凌佳然也是,但人家是土豪,我不是,所以,可不可以——” “不可以,”钟致丞转身向旁边走去,随手一指摆在专柜上的一款,“就那个,要白色的。” 导购小姐惊到了,她还没费多少口舌,这就卖出去一单? 要是顾客都像眼前这位帅哥一样干脆,真是万事大吉啊! 连忙拿出全新的包装,“我们这里还能免费办理手机号,请问您需要吗?” 钟致丞转身直接对秦苒说:“身份证给她去办号。” “身份证?没带啊,”秦苒竟然忘了办手机号需要身份证,她只想着买手机了,忘了手机号这回事。 懊恼的叹口气,“回去我自己去办吧。” 钟致丞无奈的摇头,掏出自己的身份证给导购,“以后出门,长点心。” 从手机专卖店出来,秦苒兴奋的打开新买的手机。 新手机就是不一样,比之前用的要轻/薄很多,手感也不错,拿在手里滑滑的。 鼓捣一通,秦苒发现一个问题,这手机样式很熟悉。 好像——和钟致丞的是同款。 只是颜色不一样而已,他的是黑色。 “咱俩手机一样?”秦苒看向身旁开车之人。 “那又怎么了?别的款我也没用过,也不熟悉性能,”钟致丞继续专心开车。 好解释,他总是能说出让她无法反驳,无法拒绝的理由。 “多少钱,我现在就转给你。” “不是说了吗?不用你给。” 秦苒气不过,打开支付宝登陆,发现换手机后竟然还要验证。 验证码在之前被盗的手机号上。 真是倒霉。 “转不了,换手机支付宝登不上去。”秦苒懊恼极了。 钟致丞却轻松的一勾唇,“就当是你的新婚礼物吧,反正也没什么好送的。” 新婚礼物? 秦苒只觉得脸烧得发慌。 她没好意思看钟致丞,将头偏向车窗外,小声问:“那我是不是得回礼?” “可以,我不介意,”钟致丞坦然。 求之不得。 说完秦苒就后悔了,她根本不知道送什么好,钟致丞工资比他高,要什么有什么,什么也不缺,她根本无从下手。 不过这件事,秦苒还是默念几次,将它放在心上。 “你不用有压力,我们之间如果非要算清,那你买的那些早餐难不成还要我给你买回去?” 秦苒对于他的好意总是拒之千里,这点钟致丞很不喜欢。 说的也是。秦苒似乎被他说动,“但手机也太贵重了,咱们才认识几天?” “你在考虑这些之前,应该想想我们还有什么别的关系,”钟致丞深深的看一眼秦苒,“你不会觉得我们之间还有离婚的可能吧?” 没有吗? “我没想过,”秦苒如实交代。 “就算你想,我也不会答应,”钟致丞斩钉截铁。 秦苒彻底呆住。 他又补充,“从登/记那天起,我的工资和一些别处的收入就算夫妻共有财产,离婚后,你会分到不少。” “还有这回事!”秦苒竟然忘了还有这回事,那她不是白占了钟致丞很多便宜? “我从没想过这么多,”她只是为了寻求一个住所,加上写上结婚时,钟致丞提出的研究邀请很诱人,她才答应。 当然,当时她也有这方面的考虑,不过更多是的,一旦他们有法定的夫妻关系,在第一作者和第二作者的利益问题上,就没有那么尖锐的冲突。毕竟这关系到知识产权问题,秦苒最介意的是这个。 那他们就这样凑合着过了? 凑合一辈子? 秦苒从没设想过自己的另一半,也没心思去想,即使是与钟致丞结婚,她也没想过以后会怎样。 离婚or凑合过,不管哪个,她都没想过,只想着走一步算一步。 “听你说完,似乎有更大的问题值得我去思考了,”秦苒有些迷惘。 “我的提议是,可以一试,”钟致丞补充:“离婚虽然是私事,但对我的信誉会有一定影响,何况你是医学院的学生,咱们之间还有一层师生关系。” 钟致丞说的在理,虽然他没教过她课,也没带过她实习,但医教一体的枝大一院,主治医生级别以上全部都算她们医学生的老师。 026 秦素素的烦恼 她和钟致丞隐婚的事本就是一件极大的八卦,再加上这层间接的老师和学生的关系,估计一旦公布,可能会引爆整个医院以及医学院。 久久不能回神,秦苒痴痴的问一句,“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没谈恋爱,没被追过,就和钟致丞“绑”在一起? “我无所谓,如果你介意,我没有意见,”钟致丞很坦诚,也很真诚。 这招真狠,先是以何种变相威胁说尽不能离婚的理由,然后再以坦诚态度接受秦苒任何意见,打的秦苒措手不及,如果她还不识趣的一意孤行,选择结束这段婚姻,岂不是显得她很自私? 不离就不离,反正也不是她吃亏。 到家后,钟致丞要走了秦苒的手机,第一个将他的手机号输进去。 将手机还给她后,“我去录数据。” 秦苒点头,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一会儿,给秦正华发了短信,告诉他自己的新手机号,然后去书房录数据。 正午时候,秦苒的手机接进第一个电话。 是陆美玲。 刚换手机号她就能找到,真是“神通广大”。 “苒苒,你妹妹素素今天休息,她说想你了。我想,你能不能出来,我和素素请你吃饭,”陆美玲四十多岁,声音依旧诱人。 深知“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道理,秦苒却无法拒绝她找她的借口。 素素——的确是最佳理由。 即便和陆美玲相看两厌,但她们表面还是一团和气,至于素素,秦苒从来没把她当敌人。 甚至,在见了这个从未谋面的瘦小姑娘后,秦苒有点喜欢她。 关于妹妹,秦苒多少有点听说她的情况。 只知道她身体不是很好,有先天性的糖尿病。 因为身上挂了胰岛素泵,从小就不敢有人和她玩。 她用的进口胰岛素泵,半个手掌大小,十四万。 从上学开始,老师就对同学们说,“你们不许和秦素素打闹,她身上背了一个很贵重的东西,打坏了赔不起。” 所以,秦素素才不怎么擅长,也不怎么敢与人交流。 记得上次第一次见面,秦素素偷偷跑来她房间问她:“姐姐,我听爸爸说你是医生,我想知道我的病能不能好?什么时候才能不带这个东西,和大家一起上体育课。” 她掀起衣角,挂在裤腰上的胰岛素泵露出来。 说实话,秦苒也是第一次见这个东西。 因为花费高,一般家庭买不起,只有医院才有这东西,素素命好,有秦正华在,她才能享受非常人的待遇。 秦苒不忍心告诉她,糖尿病是慢性病,没有治愈可能,不过她还是愿意给素素希望:“这个呢要好好带着,等它把你自身的胰岛功能过调整过来,你就可以只吃药,不带它了,还能像其他同学一样 上体育课。” 秦苒说的可能性的确存在,但先天型的糖尿病,可能性太小。 陆美玲又说了几句素素的近况,句句都吐露着一个母亲的悲戚,素素的病是她遗传给她的。 “阿姨,您别这样,”糖尿病患者也有获得婚姻和生育子女的权利,秦苒回答:“我会去的,我也想她了。” 难得她还有一个妹妹。 “就这样说定了,今天下午,东阳路的‘逐鹿中原’,一定记得来,”陆美玲听起来高兴极了。 “恩,知道了。” 打完这通电话,秦苒心中五味杂陈。 她能体会陆美玲作为患者的痛苦,也忘不了她耍尽花招不让她进秦家大门的事实。 烦躁的胡乱翻几下调查问卷,秦苒还是决心将注意力 集中在录数据上。 书房的门“嘭嘭嘭”响几下,钟致丞清冷的声音响起,语速很快,“有点特殊情况,我去趟医院。” “知道了,”秦苒冲门外回应。 之后,她听到钟致丞关门的声音,知道他已经离开。 秦苒倒一杯牛奶,准备扛饿,手机微信消息提醒的滴滴声传来。 拿起手机一看,是一条好友申请的消息,那人名叫“肚子疼找医生”。 来自账号查找。 熟人。 刚同意申请。 一条消息弹出,“你好,我是杜陌良。” “杜老师?”秦苒赶紧放下手里的牛奶杯,回道,“杜老师有什么事?” “没什么,凌佳然把我拉黑了,我联系不到她,托你给她带句话‘无论如何,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杜老师。” 之后,没有下文。 秦苒将手机截屏,把图片私发给凌佳然。 没一会儿,凌佳然就冒出来了。 “他竟然去找你了?[惊恐]” “你俩到底怎么回事?不会因为他拒绝你,你就绝食吧?” “怎么会?我是那种人吗?姑奶奶的追求者能从我家排到枝大一院,谁看得上他!” 凌佳然死鸭子嘴硬。 秦苒回复:“照你这样说,你不是也看不上其他,刚好看上排在队尾的枝大一院的他?” 本以为凌佳然会和她叫嚣一阵,没想到这条消息之后,那边竟然没了踪影。 她连发好几条消息,凌佳然那边也没动静。 不会是她说错话了吧? 秦苒赶紧道歉,还是不回,又打电话,没人接。 怎么回事? 沮丧的放下电话,看来凌佳然这次真生气了。 还是明天当面道歉吧。 下午时候,秦苒数了数这几天自己录的总数,已经一百多份。 换身行头,准备去赴陆美玲的约。 “逐鹿天下”是上次钟致丞请她吃饭的地方,她还记得路。 不过刚出小区门,陆美玲就来了短信,说是已经在小区门口等她。 秦苒一出小区,就看到一辆红色的马自达很显眼。 后座的车窗内透出秦素素瘦小的脸蛋,她满面稚趣的笑容,干净无暇,还冲秦苒招手,“姐姐,我们在这。” 秦苒回以一笑,快步走过去,陆美玲摇下车窗,笑说:“上车。” “妈,我要 姐姐陪我坐后面,”秦素素开心的说。 陆美玲看向秦苒,秦苒没什么所谓,打开后门陪她坐在后面。 秦素素今天很开心,也很活泼,不像之前见她那样拘谨甚至怯懦。 “姐,逐鹿中原的黑鱼汤超级好喝,比我妈做的都好喝,”秦素素有点激动,属于中二少年的那种幼稚的激动,之后她小声对秦苒说:“姐姐,你先陪我去看电影吧,我喜欢的那个韩国男明星最近有部电影,我想去看,但我妈不让。” “说什么悄悄话呢?”陆美玲从后视镜中看到秦素素鬼鬼祟祟的可爱模样,脸上全是慈爱。 秦苒从后视镜中看到陆美玲母爱满满的面容,心里也被暖了一样,可又酸酸的。 “想去看电影就去,别想拿你姐姐当借口,”陆美玲像极了管教女儿的妈妈,眼神中的宠溺尽显,她又对秦苒说,“平时我也没时间陪她,她想去你就陪她去吧,我今天正好约了人,看完电影你直接带她去餐厅,我们会合。” “行,”秦苒抚了抚秦素素的马尾辫。 秦苒用手机买了两张电影票,在大厅候场时,恰巧遇到秦素素的同学。 秦素素小声告诉她,她遇到她的同学了。 秦苒说:“上去打个招呼啊?” “不是很熟,”秦素素之前的激动不见踪影,此时的她有些萎靡,“咱们往边走,躲开她们。” 秦苒被秦素素推着往旁边走,回头看身后这个刚及她耳畔的小女生,秦苒不由停住脚步,“素素,打个招呼而已,你这么紧张干嘛?” “就是很紧张啊,”秦素素有点不好意思,“我平时在班里都不和她们说话的。” 无奈的摇头,中二少女就是麻烦。 当初,秦苒的妈妈刚去世,她整天闷闷不乐,也不与人交流,做什么都独来独往,错过了自己的初中。 “去打招呼吧,她们看到你了,”秦苒扳正秦素素的身体,让她面对那几个同学。 秦素素抬头看一眼秦苒,秦苒索性抓起秦素素的胳膊对她们招手,又扳正秦素素的头,还顺便捏了她脸颊摆出微笑的姿势。 似乎打招呼并没有那么难,秦素素傻呵呵的笑起来。 那几个同学看到秦素素,也冲她招招手,还携手走过来。 “素素,你也来看《一抹阳光》?”其中一个女生问。 “恩,”秦素素没敢多说。 几个女生又看到秦苒问,“这是你姐姐?” “是,她是我姐姐,还是医生,”提到秦苒,秦素素特别自豪。 “医生?你姐姐好厉害,”几个女生顿时用集体膜拜的眼神看向秦苒。 反倒弄得秦苒不好意思,“素素说早了,我大学还没毕业,不过以后会当医生。” “那也很厉害,”几个人有点激动,中二病一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对于医生的盲目崇拜,大概所有人小时候都有过。 几个女生讨论热烈,连秦素素都参与进去。 秦苒看她们相处得挺好,主动买了可乐和爆米花给她们。 小女生看电影最喜欢这个。 从电影院出来,和秦素素的同学告别后,秦苒觉得舒服极了,一场爱情喜剧,的确能愉悦身心。 “我和她们约好下次有好看的电影一起来,”秦素素特别开心,激动地说:“以前以为她们不喜欢我呢。” “傻姑娘,”秦苒捏一把秦素素的脸,“你这么美丽可爱,谁会不喜欢你?” “姐姐你。” “我?怎么会?”秦苒不知自己在哪里给了她错误的信息。 027 就是他我老公 “明明姐姐你比我好看。” 原来在这等着她,“我哪里比你好看,我都老了,你还嫩着呢。” 秦素素同学学坏了,秦苒捏捏她的脸蛋。 如约赶到“逐鹿天下”,秦素素一路挽着秦苒的臂弯,亲昵极了。 一进门,上次那个服务生小姐立即认出她,迎上来,她笑着说:“小姐您好,钟先生在302包厢。” 钟致丞在这?他不是去医院了吗? “我不是来找他的,”秦苒连忙解释。 刚想问陆美玲的名字,从二楼款款走下一身时尚装扮的陆美玲看到了秦苒二人。 “苒苒,这里,”她唤道。 服务生小姐看一眼陆美玲,识趣的退下,秦苒带着秦素素跟上陆美玲的步伐。 “苒苒,我正好遇到上次给你说的那个外甥,你们认识认识,以后成为同事也能帮衬一下,”陆美玲说的自然,可是眼角弥漫的一丝得意早已显露无疑。 秦苒原本微笑着的面容顿时僵硬,原来她在这里等着她。 这原本就是一场预谋,她分明就是打着请她吃饭的幌子逼她去相亲。 她已经退出她们的“家”,陆美玲何苦把她往绝路上逼,难道她不成婚就是对她的威胁?还是说,一旦她成婚,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便再没有理由和秦素素去争什么。 包括家产,以及,父爱。 可笑。 无明业火在秦苒心头怒放,陆美玲刚打开包厢的门,秦苒便先她一步迈了进去。 整个大圆桌,占了包厢的的正中心。 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男生坐在角落,见有人进来,他立即起身,笑着打招呼。 “你好,我是——” “我一点不好,”秦苒直接顶回去,男生的笑容瞬间被冻住,他一脸迷茫的看着秦苒。 秦苒说:“我不想谈恋爱,也不会谈恋爱,不管陆阿姨废了多少口舌,我是不会答应的,请你也对自己的感情负责,我想我们没可能。” “什么意思?”男生东瞅西瞟求解释。 陆美玲刚想说什么,却被秦苒一句话拦住,“阿姨,请先让我表态。” 秦苒皱眉,她已经说了这么明白,难道这男生情商低连智商都有问题了? “意思就是,我不会喜欢你,也请你别喜欢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互不相干,以后在枝大一院见面,我们连认识都算不上,”秦苒索性说明。 “你也在枝大一院?”男生似乎只能听懂这个,“我也在,我师父也在,我——” “我不是来和你说这些的,”这个男生到底有没有长脑子,秦苒不耐的说:“我们之间是玩完完全全不可能的!” “什么可能不可能?你搞错了吧?”男生也着急起来,眼前这个女生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弄得他一脸懵逼。 秦苒只当他没听懂,还要纠缠不休,“我已经结婚了,我们——” “咳咳,”门外有人一阵轻咳。 秦苒回头,看到门外的钟致丞,有他在就好了。 她拉过他,对面前的男生说,“就是他,我老公。” 陆美玲此时已经憋不住,掩着唇还是笑出声,秦苒不明所以。 “师父,她?”对面的男生看着钟致丞,指着秦苒问,对于秦苒说的简直难以置信。 “她说的是真的,这件事保密,”钟致丞想笑却不能笑,只怕自己笑了,身旁人会更尴尬。 秦苒听后,只感觉天要塌了。 这个世界也太小了吧? 这个男生的师父竟然是钟致丞! 陆美玲也惊得说不出话,本以为秦苒只是拉钟致丞垫背,不料钟致丞竟然承认了,那就是秦苒没说假话。 “苒苒,这?”陆美玲疑惑。 “对,就是您看到的这样,我不会和您的外甥有什么发展的,”秦苒一口回绝陆美玲。 陆美玲意识到秦苒还蒙在鼓里,这乌龙出的真好,她清清嗓子,“苒苒,你弄错了,小纪只是阿丞的学生,不是我的外甥。” 不是?那他怎么坐在这里? 难道是? 她抬头试探的看着钟致丞,然后,钟致丞点头了。 没错,他点头了。 此时的秦苒无地自容,自己怎么这么冲动? “我去趟洗手间,”秦苒以此为借口,暂时去躲避一下。 她走后,引起一阵笑声。 “阿丞,你什么时候和苒苒——”陆美玲原本还想给二人牵线搭桥,谁知早已水到渠成。 “这件事一言难尽,还请您保密,秦叔还不知道,秦苒也不想这件事公布,”钟致丞知道这件事公布后会引来不小的麻烦。 陆美玲并不觉得,“这是好事啊,你这么优秀,你秦叔叔肯定很喜欢,毕竟他是秦苒的爸爸,这件事他理应知道。” “结婚是我和秦苒两个人的事,我只会考虑她的想法,如果她不想,我也不会同意,”钟致丞虽然对这次乌龙喜闻乐见,但陆美玲的目的,他不是不知,“如果您执意想告诉秦叔,我舅舅那边——” “不会,我不会说的,”陆美玲立即改口,她一把揽过呆呆看戏却看不懂的秦素素,说:“素素,今天见到的事不许告诉你爸,这是我和你之间的秘密好不好?” 秦素素迷茫的看向陆美玲,傻傻的点头。 “来,过来叫‘哥哥'',”陆美玲让秦素素认钟致丞。 秦素素迷惑的小眼神看一眼钟致丞,为难的问:“不是应该叫‘姐夫''吗?” 别的没听明白,有一点她听懂了,眼前这个长得还不错的男人和她姐姐结婚了。 陆美玲尴尬极了,不过秦素素说的也对。 钟致丞是陆美玲的外甥,也是秦素素的哥哥,但从秦苒这边算,又是秦素素的姐夫。 “叫什么都行,无所谓,”眼前的关系给小丫头解释,他也听不明白,反正叫什么都对,不过他很喜欢秦素素的耿直。 一桌人坐下后,纪康凑到钟致丞面前,小声打探,“师父,你们家关系好乱。” “想混饭就闭嘴。” 纪康乖乖闭上嘴,他今天缠着钟致丞非要跟来,就是蹭饭的。难得有机会免费吃顿好的,刚研究生毕业当上住院医师的他每个月工资才1000多一点,交完房费,除去公交费,连吃饭都是家里接济,好容易有机会混一顿饱餐,他可要把握机会。 秦苒从洗手间回来,停在了包间门口,房门上大大的302挂着,她懊恼的拍一把额头。 钟致丞相亲就相亲,怎么还带个徒弟。 小心地推开门进去,秦苒坐在了秦素素身边,与钟致丞隔了好几个空座。 陆美玲已经将菜准备好,只等人齐了上菜。 这顿饭吃的好没味道,秦苒埋头一点一点消灭眼前的一盘青菜。 “这孩子,只吃青菜怎么行,”陆美玲转动玻璃桌,“素素,给你姐姐夹块肉。” 秦素素听话的给秦苒夹块肉放在她盘子里,夹完还凑在秦苒身边小声说:“姐姐,姐夫长得有点像今天电影里的男主角。” “别胡说,快吃,”秦苒给她夹了青菜。秦素素必须少吃肉和碳水化合物(俗称的糖类),多吃蔬菜。 不过她还是偷偷往钟致丞那里瞄了几眼,不得不说,他的侧颜是有那么一丢丢像秦素素说的那样。 之前与秦苒闹乌龙的纪康一顿狼吞虎咽,跟几个月没吃过饭一样,他拿过一旁的手巾抹抹手,好奇地问:“师母,你是哪个科的?” 秦苒刚咬下一口肉,一下卡在喉间,不住地咳嗽,钟致丞赶紧倒一杯水递给她。 接过水,秦苒简直无地自容的要死。 “她本科还没毕业,”钟致丞替秦苒回答。 纪康吃咸了,刚喝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师妹啊?”他师父竟然泡到了他师妹。纪康以为秦苒至少应该是大他一级的主治医师级别,刚想说师母长得真年轻,不想竟然是连本科都没毕业的小师妹。 钟致丞瞪他一眼,纪康识相的立即闭嘴。 整顿饭,秦苒一句话都没说,或许闭嘴才是她最正确的选择,因为今天她说错了不少话。 结束后,陆美玲带着秦素素先离开,钟致丞转身对纪康说,“我送你回去。” 纪康摆手:“不不不,师父,我可不当电灯泡,我自己回去。” 弄得秦苒脸又开始红起来,“一起吧,他带你来的理应送你回去。” “这——”纪康看一眼钟致丞,他首肯后,纪康笑说:“既然师母都发话,那就别怪我厚脸皮了。” 纪康喜滋滋的率先跳上车,不过却坐在了后座。 秦苒与钟致丞对视一眼,径自上了副驾驶。 纪康是个不安分的人,嘴碎闲话多,秦苒真是服了他,什么话都敢说,什么都敢问。 也难怪他是钟致丞的徒弟,厚脸皮这点,的确得了钟致丞真传。 “师父,你到底是怎么把小师妹泡到手的?”纪康趴在钟致丞与秦苒之间,露着脑袋在二人之间。 “回去坐好,系好安全带,有摄像,”钟致丞冷声吩咐。 纪康“哦”一声坐回,“大家都传你和姚老师,结果师父却被小师妹收入囊中,哎,不知道咱科的那些小护士有多少人伤心欲绝的要死。不过还好,咱科还有赵老师。” “纪康。” “在,师父,什么事?” “小郑要请一周假,他手里的病人全部你负责,明天所有病人的尿管,你一个人插。” “师父!您老没搞错吧?我现在已经管了十床病人,小郑是学霸手里二十床,还全是‘疑难杂症’,这不是要我死吗?” 纪康崩溃,做死状躺在后座上。 秦苒只觉得,钟致丞好恐怖。 送走纪康,回家路上。 秦苒问钟致丞:“纪师兄一人管三十床病人,会不会有点多?” 028 半夜的一顿饭 “多?”钟致丞沉声问:“你要是觉得多,那就给他再加五床。” “纪师兄”这三个字,钟致丞越听越不顺耳。 秦苒立即闭嘴,只能默默为纪康祈祷。 “你怎么会在这?不是下午说去医院吗?”要不是他说去医院,她应该知道他来这里相亲的事,也好过没防备的弄出这样一个乌龙。 “有个患者临时出了点状况,解决完就收到了邀约短信,”钟致丞实话实说。 “那你的徒弟怎么回事?”相亲还带徒弟? 钟致丞勾唇,“他来蹭饭,听说我被迫相亲主动来当助攻,助我相亲失败。” 这是纪康的原话。 “只是没想到,一来就遇到你,吓得他连自己的任务都忘了,”钟致丞来了兴致,故意打趣她。 “我——”我哪有吓到他,秦苒不禁噘嘴,钟致丞是在说,她是悍妇吗? “我是不想被陆阿姨安排,她明明说今天还让我来陪素素,我到这她才告诉我要相亲,还说是她外甥,我哪里知道是你。” 突然想起上次陪凌佳然逛街,在咖啡厅遇到钟致丞和陆美玲的事。 原来她误会他了,钟致丞要想顺着她父亲往上爬,直接找陆美玲就行,何必再来招惹她。 “不对啊?你明明早就知道相亲的对象是我,”秦苒这才意识到,她不知道是他,但他知道她啊。 “我不来见你一面,她不会罢休,见面是为了让她不再烦我,只是没料到你把所有事都说了。”钟致丞解释,不过今天发生的事他很喜欢。 到头来还成了她的错,秦苒委屈,“那你也没早告诉我这一切,你不会是成心想看我笑话吧?” “怎么会?”钟致丞的恶趣味,怎么会亲口承认。 既然钟致丞否认,应该就不会,秦苒信他也没多追究。 周末分发完剩下的问卷,顺便把录完的回收上来,秦苒又多了一项新工作,一一审核录完的数据。 整个周日,她都泡在书房,钟致丞则是一如既往的忙,周日晚上没回来。 估计是夜班。 周一轮转到耳鼻喉,实习老师嫌弃他们是本科生,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反而添乱。 允许她们签完一星期的到,之后都不用再来。 凌佳然索性没来,秦苒猜测,可能是上次她热闹了她。 肖澜面色不好,不似她往日光彩,听到可以一星期不用来,她说:“我回去录数据,苒苒,你能不能预支我的工资。” “发生什么事了吗?”秦苒记得上次去找她,她妈妈和弟弟好像来找她了。 “家里有点急事,”肖澜满面疲惫,“能吗?”她恳求的问。 肖澜在别人面前一向盛气凌人,是有名的的“冰山美人”,能让她如此没底气的说话,应该是出事了。 “能,你要多少,我自己还有点存款,也可以借你,”秦苒有点担心她。 “能预支多少工资?”肖澜问。 秦苒算了算,“我给了你四百多份,就算五百吧,按六毛钱算是三百。” “才三百,”肖澜默念,有些焦虑,“能再借我点吗?” “你要多少?” “至少一千,”肖澜的眼神寄托希望。 秦苒却为难了,一千是有,但钱不是她的。 “这样吧,我给你转一千三,一千就当是我借给你,你不用急着还我,”秦苒说。 “谢谢,”肖澜握住秦苒的手,很使劲很感激。 两人分别后,秦苒独自跟着老师去查房。 查房后,她从自己的账户拔出一千三转给肖澜。 她的奖学金一共有一万八,原本准备用来付房费,后来因为和钟致丞结婚免了房费,她原本打算用它们做她读研究生的学费,现在想,她连生活费都没有,谈什么学费。 怨不得人说,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 不无道理。 回家继续弄项目的事,钟致丞忙,她这边就不得不加紧脚步,答应他帮他出够升正高的sci。 突然想到她还答应了他的“新婚礼物”,无从下手啊! 想半天,她突然有了想法。除此以外,她也没别其余什么值钱的东西拿得出手。 钟致丞这周出奇的忙,连着三天,下午回来时,简直跟喝醉了一样,自己把自己拖回来的。 一回来,连门都不关,直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小憩。 也不怕招贼。 秦苒关上门,看钟致丞现在沙发中的睡颜,依旧丰神俊逸。 只是眼底的重重黑色很重。 秦苒无奈的摇头,要是病人看到医生这副模样,想来能免去多少医患官司吧。 跑回自己的房间,秦苒拿来枕头和毯子,摆好后,她吃力的扶钟致丞躺倒。 不似第一次,她见他疲惫时的模样,这次他堪称累到没知觉。 眯眼只看秦苒一眼,便乖乖顺着她的意躺下,秦苒给他盖好毯子。 像上次一样,她打包了两份晚餐回来。 果然,半夜里钟致丞开始热吃的。 秦苒被吵醒,心却莫名的纠结一下。 她想,在她没来之前,他是不是也这样,累到自己把自己拖回来,然后在沙发上卧半夜,然后再起来弄吃的。 “哐”一声,秦苒听到瓷盘掉在地上的声音。 她赶紧翻身起来,跑出房间。 钟致丞正蹲在灶台前收拾不小心打翻的食物。 见她出来,钟致丞满脸疲惫,凝眉还有愧疚,“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秦苒没回应,拿着客厅的抽纸冲上前去,蹲身帮他处理掉在地上的食物。 粥和包子掉了一地。 拿来墩布处理干净,秦苒没好气的说,“去客厅等着。” 她转身打开冰箱,有她买的西红柿和鸡蛋。 西红柿原本准备生吃,鸡蛋用来做水煮蛋,此时竟成了唯一的食材。 钟致丞家没有米,只有面粉。 据说是一个患者家自产的,为了感谢他,自己磨了面粉亲自送来。 难得还有这样一出。 秦苒洗手开始和面。 在漫山县时,秦苒初中就被要求学做饭,虽然做不得什么大餐,但家常小菜她还会做一两道。 外婆思想比较落后,对于秦苒这种初中就开始做饭的小女孩都很嫌弃。因为外婆那辈的人从懂事起,姑娘家就开始在灶台前忙前忙后了。 外婆更甚,作为家中长女,六岁不到就踩着凳子开始蒸馒头。 秦苒做了碗西红柿鸡蛋面,为了能快点,面没有醒好,做出来的样子也难看极了。 端到餐桌上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的钟致丞才缓缓走过来。 秦苒在厨房忙活的时候,钟致丞一直坐在沙发上看她。 这个女人到底还有什么技能待他发掘,他很好奇。 一袭吊带长裙,宽的带子加上厚重的花边,没有束腰,整个裙子将她包裹的很严实。 头发在做饭前被她随意做个髻挽起,露出白皙的脖颈。 他坐在沙发上,眯眼看着一切。似乎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 厨房内的厨具厨卫应有尽有,书房、儿童房、他都准备妥当。 这是他给自己安置的家,但无论如何让它变得完备,似乎都少了点什么。 或许是厨房的烟火味,或许是每晚必备的夜宵,亦或许是几顿买来的早餐。 他不懂,只觉得这个家有那么一丝丝像家了。 “卖相不好,你将就一下,吃点就去睡吧,”晚上饿着睡也不舒服,但也不能吃太多。 “恩,”他拿起筷子,却不动一下,只是一直盯着那碗面。 “快吃啊,虽然不好看——”秦苒知道自己功夫不到家,“你就当没看见吧,别影响了食欲。” “不会,”钟致丞这才缓缓动筷子。 秦苒看他动,舒口气,“你吃完把碗放在池子里就行,明天我洗,我去睡觉了。” 起身准备回房间,钟致丞长臂一伸,拉住她,“等等。” “怎么了?”秦苒看他,又看他拉着自己的手。 “没什么,你去睡吧,”钟致丞松开手。 秦苒看他没下文,自顾的回答房间,只觉得被他拉过的手臂灼热不已。 那股热浪顺着臂膀一宅蔓延至全身,烧得她睡不着,心也慌。 随手从书桌上抽出一本书,使劲扇风,今天晚上怎么这么热?看来有必要装空调了。 第二天,秦苒早起了一会儿,因为要洗碗。 顶着瞌睡走到厨房,发现池子里空空如也,想来昨晚钟致丞应该是自己动手洗了。 沙发上的枕头和毯子也被整齐的放在一侧。 想来他那么整洁的人,怎么会允许碗放隔夜。 赶到耳鼻喉科时,凌佳然竟然到的比她早。 一见秦苒,她一脸兴奋。 看来没事,害她以为她生气了。 “昨天怎么没来?幸亏老师管得不严。” 凌佳然卖个萌,拉着秦苒的胳膊激动的问:“你知道周六我见到谁了吗?” “谁?” “郑新,”凌佳然爆出名字,秦苒一脸茫然,很耳熟,但却没印象。 “就是大咱三届的那个学长,”凌佳然解说,“当时风靡咱整个临床医学院,技能考试,理论比赛都拿第一那个。” 秦苒突然有点印象,“好像记得,他怎么你了?你又看上他了?” “不是,周六和你聊天,恰巧遇到他,然后——”凌佳然卖个关子,“和他一起去了城郊的一家社区医院,在那里呆了两天。” “你们——!”孤男寡女,跑去那么偏僻的地方! 凌佳然赶紧捂住秦苒的嘴,做个噤声的动作:“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在那里帮好多老人量血压测血糖,觉得老人家好可爱,他们还给我带了好多自家的水果。晚上我和郑学长还爬了山,然后,他给我表白了。” “你答应了。” 这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嗯嗯嗯”,凌佳然激动地点点头,“郑学长人很好,不过他要在那里呆一周多,我前天晚上回来的,昨天太累没起来,才没来。” 秦苒递她一个白眼,问:“你放下杜老师了吗?” 029 凌佳然杜陌良 正在兴头上的凌佳然如同被泼了一盆凉水,“别提他,以后不许提他,我不认识他。” 凌佳然突然变脸,“我想好好谈一场恋爱,我承认,以前我只是游戏人间,但现在,我也想要一份稳定的感情。” 凌佳然说,人真是越大越懂事。懂事之前的那些感情不过是小孩子贪玩的把戏,而她现在,想好好为以后打算。 她和郑师兄相同专业,有共同话题,郑师兄为人可靠,是个暖男。或许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从人也不一定。 “人嘛,没必要活得那么执拗,‘择一城相遇,守一人终老’的等待,我等不起,也耗不起。我想要看得见的感情。” 大大咧咧的凌佳然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连秦苒都不懂。 “什么叫做‘看得见的感情’?”她问。 “额——”凌佳然被问住,“我也不知道,慢慢体会吧。” 肖澜来的时候,整个人瘦了一圈,她捂着胸口,有点喘不上气,秦苒赶紧将她扶在大厅的座位上。 谁知,她刚挨到凳子,整个人就瘫软了。 “肖澜!” “肖澜!” 秦苒和凌佳然同时喊道。 大厅里的护士赶紧过来,看了肖澜的情况后,准备去找大夫。 刚交完班的大夫从办公室出来,看到有人倒在地上,赶紧过来。 一通人一阵忙活,送去了病房抢救。 秦苒和凌佳然被隔在走廊里,两人焦急的在外面打转。 到底怎么回事? 过了半小时,一个实习医生从病房里出来,拿着几张单子对她们说,让她们赶紧去办入院。 因为要涉及吸氧上呼吸机,必须住院观察。 只有入院后才能建立病历档案,方便观察记录病情。 否则医生无权收理。 秦苒和凌佳然相视一眼,两人都没带那么多钱。 “我来想办法,”两人异口同声。 看一眼住院单,两人同时掏出手机,互看一眼,都知道对方的心思。 没多说什么,秦苒给钟致丞打了电话,凌佳然自然是打给杜陌良。 没多会儿,被呼叫的两个人竟然一起来了。 “什么情况?”杜陌良问。 “不知道,只是说让去办入院,”凌佳然回答。 钟致丞接过秦苒手里的入院单,对杜陌良说:“我去办入院,你留在这问病情。” “我和你一起去,”秦苒要求。 钟致丞点头,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杜陌良看一眼凌佳然,她的气色很好,依旧光鲜亮丽,美丽动人,水眸闪动,焦急地望着病房。 “你是大夫,能不能打听一下澜澜的情况,”凌佳然一急,抓着杜陌良白大褂的袖子,一副小女人的模样。 杜陌良看她抓着自己袖子的小手,宽慰她说:“再等等,等他们出来我就去问,现在进去只是给他们添麻烦。” “哎呀,”松开杜陌良,凌佳然急的在原地打转。 “你别急,人一急容易忘记自己能做什么,”杜陌良劝她,“她家人你有办法联系吗?” 凌佳然摇头,除了心慌,担心,她什么都顾不上。 “这样子还当医生?庸医差不多,”杜陌良数落她,“你学学秦苒,遇事别那么感性,先保持冷静。” 凌佳然被数落心里更不好受,委屈的站在一边,一句话不说,默默地低着头。 杜陌良以为她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在一边悔悟,无奈的叹口气,“你着急也没用,我也不是专科大夫,等结果吧。都这么大人了还分不清轻重缓急,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凌佳然只觉得委屈,杜陌良的这些话和当初他们分手时一模一样,他总嫌她小,幼稚,有千般万般的不好。 当初的自己不以为意,但被甩后,凌佳然才意识到,自己也许真的如他所说,可惜改已经来不及。 他们还是师生,根本不可能的,这是杜陌良的原话。 眼泪“吧嗒——吧嗒——”掉落,凌佳然抬手挥泪,深呼吸几口。 杜陌良发现她哭了,震惊不小,他不耐的皱眉:“怎么又哭了?” 凌佳然知道,杜陌良也不喜欢她的感性。 但性格使然,她无法改变这一点。 从小家庭和美,在糖罐里泡大的她,从来都沉湎于幸福之中,她的爱毫不吝啬,愿意给周围所有人关怀。用俗语讲,就是爱管闲事。 但她也有一点不好,就是从来不拒绝分享别人的悲伤。 记得她和秦苒刚成为要好的朋友时,两人互谈心事,秦苒讲了她初中时经历的一切,母亡父离,生活从富足顿时沦落清贫,正处于敏感期的秦苒差点抑郁,甚至那段时间,秦苒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 诉说着一切的时候,秦苒早已坦然,凌佳然却哭的稀里哗啦,害秦苒哄了她好一阵。 然而这就是凌佳然,很感性的凌佳然。 不过这一切在杜陌良眼里,只是稚气未脱的表现。 “抱歉,”凌佳然深呼吸几口平复自己的情绪,哭可以,但她再也不要在这个男人面前哭。 哭过后烟圈泛红,她眨眨眼,稍作活动,尽力将自己所有哭过的痕迹掩盖。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凌佳然看一眼手机,走去一边接电话。 “师兄,我在医院,我朋友突然晕倒了,我还在等她。” “恩,我会的,我知道。” “你周四晚上回来?我去接你。” “这里没事,我能应付得了。” 简单讲几句,匆匆收回手机,凌佳然继续在病房门前等候。 不过她讲的这些话全部进了另一个男人的耳朵里。 “你朋友?”杜陌良情不自禁的开口问,还顺便窥探凌佳然的表情。 凌佳然只简单的应一声,“恩。”便没了下文。 病房门打开时,杜陌良迎了上去。 “阿杰,怎么样?” 从病房里出来的医生,杜陌良认识,或者说,医院里各科室的大夫要么是自己的同学是兄弟,要么是有会诊要交情。 阿杰是小他两级的师弟。 “怀疑是喉炎,已经上了呼吸机,她晕倒是因为呼吸困难,”阿杰说。 有诊断方向就行,杜陌良舒口气。 肖澜命好,正好晕在了耳鼻喉科。 “之后呢?处理方法是什么?”杜陌良省掉废话,问的直接。 “等我老师来再看看,周六他要出国,正好明天坐诊,能来,现在上呼吸机,盯紧点应该不会有事。”阿杰给出了明确的回复。 凌佳然听后舒了一口气。 “早点办入院,后续治疗才能展开。”阿杰继续督促、 “没问题,已经去办了,”身为医生,杜陌良自然知道办住院的重要性。 ----------------------- 秦苒和钟致丞来到窗口时,队伍排的像一条长龙,不,几条长龙,好几个窗口都排的满满当当。 这等下去不知何时是头。 钟致丞回神对秦苒说,“跟我来。” 跟上他的步伐,钟致丞将她带至工作人员的办公室门,敲门后,推门而入。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看钟致丞进来,她十分震惊,“钟老师?您怎么来了?” “子木,这有个学生,刚晕倒了,急需办住院,”钟致丞将手里的单子给叫做子木的女生。 子木接过,看一眼,“耳鼻喉科?没问题,”手指快速的敲击键盘,三两下,几张单子被打印出来。 “一共是一千两百八,”子木将打出来的单子交给钟致丞。 “你带卡了吗?”钟致丞问秦苒。 秦苒摇头,钟致丞犯难。 “我以为你会带,”秦苒想钟致丞也算土豪,不应该没钱才对。 钟致丞不禁扶额,“我的卡都交给你了,我哪来的卡。” “你就一张卡?”秦苒吃惊,连她都有三张卡,钟致丞竟然只有一张卡。 “我的钱全在工资卡里,别的卡没钱,”钟致丞喟叹秦苒的迟钝。 秦苒想到钟致丞将银行卡给她以后,她就没动过。当时随手装在挎包的夹层里,她现在还背着挎包。 意思就是,她带了钟致丞的卡! 刚才她只想着没带自己的卡。 “等等,”秦苒伸手在挎包里翻腾,拉开夹层拉练,果然钟致丞的卡在里面,“我带了你的。” 钟致丞一把夺过,交给子木把卡刷了。 之后,钟致丞又将自己的卡交还给秦苒。 秦苒本来不想接,但看工作窗口这么多人,如果他和钟致丞因为卡的事再理论一番,岂不是暴露很多。 两人结账走后。 子木与周围的同事交头接耳。 “钟老师把卡都给她了?” “老早就听泌尿外科的小护士说钟老师领了个小丫头。” “实习生吗?” “听说两人还一起回过家,那个女生还给钟老师送过饭。” “那姚老师怎么办?” ----------------------------- 缴费,入院,都办理妥当,杜陌良才回了自己的科室。 秦苒感叹,医院里有人果然就是不一样,平常人来看病,做个彩超都要排好几天,这次两小时不到,就办好了所有事。 凌佳然坐在一边默不作声。 看她情绪不对,秦苒小声问:“你和杜老师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了?” 杜陌良离开的时候,还从门外回身看了凌佳然一眼,表情也很怪异。 “没事,我和他能有什么事?”凌佳然凄凉一笑,“早就结束了。” 秦苒搂过凌佳然,拥在怀里。 凌佳然真傻,好不容易认真一次,却没修得正果,伤心也是难免。 肖澜当天下午有了意识,因为吸氧她说不了话。 当秦苒提议要给她家人打电话时肖澜情绪激动,使劲摇头。 030 水果刀割喉咙(上) 秦苒懂得肖澜的意思,没有强求。 人都有难言之隐,肖澜之前从没有说过,现在也说不了,秦苒尊重她的想法。 肖澜住院,向学校请了假,因为她是枝大的学生,所以在就医方面有一定的保障。 学校与医院酌情减免她的医药费。 其实,这是特列。 枝大一院是三甲医院(三级甲等医院),属于医院等级中的最高级别。 而在校学生,即使是医学生,他们的医疗保障也仅仅只有校医院,非校医院就诊的花费是不会报销的,即使在枝大的一二三院,也是如此。 医学院与医院之间除了医教关系和债务关系,并没有旁的交情。 肖澜的医药费能减免确实是特例。 周五时,肖澜已经能摘掉氧气罩,她的氧分压指标已经有所上升。 凌佳然从家里带了水果,不过肖澜还只能吃些流食,水果吃不了。 没办法,凌佳然只好留了两个苹果给秦苒,然后把其余的分给了护士。 原本秦苒和凌佳然还在为留在医院守夜的事争执。 钟致丞和杜陌良却向这几天值班的医生的打了招呼,至此,她二人都不用留在医院。 秦苒颇有微词,“就算值夜班,医生晚上也要休息啊?万一看不好怎么办?” “你值过夜班吗?”钟致丞问。 秦苒摇头,她怎么有机会值夜班。 “从我第一次值夜班起至今,没有一次我能在半夜睡着,”钟致丞面容深沉,“那么多人的安危寄托在一个人身上,这世上有几个人能睡得着。” 除此以外,还有夜间的突发状况。 病人有时候和命运一样,喜欢开玩笑。 白天那么长时间不发烧,不出意外,偏偏就是在晚上,医生护士都极度疲乏,人手极度缺乏的时候出意外。 突然想到钟致丞前几天值完夜班还要上手术,算起来起码超过48小时没合眼了。 怨不得他每次回来,都像自己把自己拖回来一般。 周五下午,凌佳然去接她的郑师兄,并且说周六早上可能不会来。 秦苒吓到:“你们不会去——那个——?” 凌佳然做了噤声的手势,“嘘”一声,但她脸上却美滋滋的。 “我只是陪他回趟家而已,他家在枝江市旁边的小县城,”凌佳然说得得意。 “回家?”有没有搞错?“你们认识才一星期你就陪他回家?” “那又怎么了?”凌佳然不以为然。 秦苒气的说不出话,凌佳然却乐呵呵一副美哉妙哉的样子,肚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凌佳然拉起自己的长链手包,跟秦苒迅速道别,连秦苒的呼唤都没理,就火速离开了。 医院下班,秦苒也准备离开。 钟致丞却和杜陌良并肩走来,见只有秦苒一个人。 杜陌良问:“她呢?” “约会去了,”秦苒有点累,也管不了许多,反正杜陌良和凌佳然已成陌路。 “约会?”杜陌良立即沉了脸,“和谁?” 秦苒顿时来了好奇。 不是两人已经和平说拜拜了吗? 他怎么又关心起凌佳然了? “一个师兄,”秦苒说,“今天和人家回家了。” “回家!”杜陌良彻底暴走。 秦苒看见他握成拳的手青筋暴起,盯着她的眼神似乎能把她撕碎。 钟致丞闪身站在秦苒和杜陌良之间,将杜陌良隔离开。 “既然已经分开,她做什么,你也不应该再去管,她是成年人,应该懂自己的行为,”钟致丞劝说。 杜陌良的心思钟致丞懂,两人是同窗八年的好友。 同是临床专业八年制,毕业后,二人选择了不同科室,却还在同一家医院。 杜陌良主修肝移植,钟致丞主修肾移植,在器官移植方面,两人的学科多少又有点交叉,也经常一起讨论问题。 杜陌良为人风趣,钟致丞比较冷淡。 在感情方面,杜陌良有没有动真格,钟致丞也是一看便知,当然钟致丞在杜陌良那里也不例外。 此时,杜陌良十分窝火,明明如钟致丞所说,那个女人的事已经与他毫无干系,但他心中就是藏着一团火焰。 “她那么傻,什么都不懂,被别人卖了都不知道,”杜陌良满含怒气。 钟致丞拍一把他的肩膀,再看一眼身后的秦苒。 秦苒摇摇头,示意自己也没有办法,她并不知道凌佳然去了哪里。 出医院后,杜陌良愤愤离去,走的极快。 秦苒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对钟致丞说:“他心里明明有然然的。” 钟致丞勾唇,“才看出来?” “那他为什么要和然然分手?”秦苒不明白,明明心里有她却还要和她分手。 “对于我们这个年纪的医生来讲,选择未来的伴侣是一件慎重的事,我们不年轻了,没时间陪你们这些小女生再疯一次。一旦做了选择就是一辈子的事,不得不慎重。”钟致丞解释。 秦苒觉得他说的在理,他们那么忙,的确没有时间去好好谈恋爱。 不过有一点秦苒还是不明白,“结婚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你那么草率?” 和她领证结婚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钟致丞抿唇不语,只在嘴角挂一丝笑意,“因为你合适,我觉得错过你,就再也没机会遇到适合的人。” “你是说我适合做医生家属?”秦苒大概明白他的意思。 “聪明,”钟致丞向来欣赏她的善解人意。 这些话,秦苒听了没有惊喜,也没有沮丧,只觉得很平常。 钟致丞就是波澜不惊的语气讲的,丝毫感受不到别的东西。 秦苒也不想自作多情,再说,她很认同钟致丞的说法。 大抵想凌佳然那样随**玩的人,的确很费人脑筋。 周六,秦苒一早赶到医院。 虽然因为肖澜病倒,项目的事也被耽搁,但好歹还有三个伙伴再录。 秦苒也不担心。 肖澜今天没有醒,似乎很疲惫。 昨天,秦苒刚刚帮她交了话费,她手机已经停机一个星期,从住院之前就开始停的。 肖澜拜托她交话费这事很着急。 拦住昨晚值班的护士,询问肖澜的情况。才得知,昨晚她接了一个电话,而且情绪有点激动。 还好,值班医生和护士将她控制住。 但今早,她一直没醒。 秦苒回到病房,肖澜的脸苍白的和病床床单的颜色相差无几。 突然,肖澜张口呼吸,喘的厉害。 是呼吸困难。 迅速找来上次叫阿杰的医生,他给肖澜吸上氧气,之后给她静脉点滴了的塞米松和消炎药,然后呼吸困难有所缓解。 当天正好是周六,医院的耳鼻喉科只有一位主管值班医生阿杰,他一看肖澜的状况稳定,急诊室还有个气管切开手术急着要做,于是就去了12楼的手术室。 可让人想不到的是,就在医生离开十几分钟后,肖澜的病情突然加重。 秦苒到护理站来护士,说她呼吸困难,护士跑过去,看肖澜当时面色苍白,嘴唇紫干,呼吸非常困难。 如果人的大脑极度缺氧时间过长,就算能抢救过来,也很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此时,肖澜的生命只能用秒来计算,病房在8楼,如果到12楼手术室找值班医生来抢救,首先医生正在手术中未必能脱开身,而且就算能过来,时间恐怕也不够。 就在大家手足无措的时候,护士看见了一个救星,杨宗贵。 杨宗贵是枝大一院院耳鼻喉科最年轻的副教授,也是阿杰的老师。 他马上就要出国学习了,他今天本来应该休息,来医院其实是为了学外语,没想到却碰到了慌乱中的护士。 一听说有患者需要急救,杨宗贵二话没说,立刻跟护士跑进了病房。 当时肖澜呼吸困难的情况很重,喘喘息不止,非常重,他回身去取气管插管,要为肖澜做人工呼吸进行抢救。 当他回去一看时,肖澜已经没有呼吸,牙关禁闭,脸都是青紫色的,他拿插管撬牙就是撬不动了。 秦苒在一旁看的心惊,看来这是不行了,这一步操作已经不可能。 此时,肖澜呼吸已经没有。 杨宗贵教授突然高呼:“谁有刀??谁有刀?” 秦苒愣了。刀?要刀做什么? 周围人面面相觑,都不明所以,都摇头说没有。 秦苒想起,昨天凌佳然买水果来,正好带了一把水果刀。 “这里有,”秦苒抽开病床旁的抽屉,拿出水果刀立即递给杨教授。 只见,杨教授当即用那把水果刀切开了肖澜的环甲膜。 当场人都惊了。 用水果刀做手术,这能行吗? 所有人都知道,做手术必须得在手术室里,消毒杀菌,还得有好几名护士给医生递各种手术刀,手术剪之类的。 杨宗贵教授情急之下,居然就拿一把水果刀去割患者的喉咙,这也太冒险了。 病房里的人也都吓得够戗,有胆小的干脆把眼睛都闭上。 杨宗贵在肖澜的喉咙上割开个小口,血当时就涌出来了,为了防止血流进气管憋死病人,杨宗贵和护士把肖澜保持在侧卧状态,然后把气管插管从切口插进了肖澜的喉咙。 插进去之后,肖澜没有呼吸,他把肖澜身体侧过来以后,对着气管插管做人工呼吸,当他吹到四五口的时候,肖澜有了呼吸。 杨教授的脸上身上整个喷得都是血。 短短的几十秒过后,已经停止呼吸的肖澜被杨宗贵从死神的手上拉了回来。随后,主管值班医生阿杰也赶到病房,大家将肖澜推进手术室对切口做进一步的处理。 在手术室里处理完肖澜的切口之后,杨宗贵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时候他自己脸上、胳膊上都是粘乎乎的鲜血,衣服都被鲜血染红了,自己几乎变成了一个血人。 秦苒全程注视着这一切,看着浑身是血的杨教授,秦苒瞬间晕倒。 031 水果刀割喉咙(下) 周围人又赶紧围到秦苒身边,杨教授招呼几个人将秦苒抬到病床上。 “吓晕了,没事,一会儿就好,”杨教授不禁笑谈。 刚才在那还一副很冷静的模样,转眼就晕了,还真是实习生。 旁边的护士说:“要不要叫泌尿外科的钟医生来,她认识钟医生。” “让他来一趟吧,”杨教授转身去了卫生间。 钟致丞接到电话,匆匆赶来,秦苒已经醒了。 她坐在床边,呆呆的没有知觉。 见钟致丞来,她目光有些空洞的看向钟致丞。 “澜澜——她?” “没事了,她没事了,”钟致丞上前一把揽过秦苒,将他拥在怀中。 靠着钟致丞的肩膀,秦苒还是迟钝的没有反应,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只想到脑海中杨教授被喷的满身是血的模样。 她不晕血,只是喷出来的,不是实验课上兔子,青蛙或小老鼠的血,而是人血。 是肖澜的血。 “当初你选择医学这条路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医生最不能怕血,”钟致丞揽着她,声音异常温柔。 “我不知道,”秦苒否认,“我也不想知道。” “那就别当医生,”钟致丞松开秦苒,扳正她的身子,正面对她,她面容严肃,“你的确不适合做医生。” “我知道,”秦苒不禁低下头,钟致丞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太过寒冷,她不敢看。 或许只有像他一样冷情冷景,没有感情的人才适合做医生,而像她这样胆小怯懦的人注定白学了五年。 “我不懂,你在怕什么。是怕肖澜有事,还是怕浑身是血的杨教授,”钟致丞不信,一向冷静的秦苒连火车上给人接生都能冷静应对,却偏偏在医院里见不得血。 秦苒推开他,不想和他谈,只丢下一句,“我先回去了。” 便匆匆离开。 钟致丞是上班时间,不能轻易离开,掏出手机立即拨了号码。 “纪康,秦苒状态很不好,我准你半天假,赶紧去楼下,把她安全的送回去,”拨电话时,他只能看着那个单薄而瘦小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 转身离开时,钟致丞遇到了已经洗漱一番的杨教授,将近四十的他是钟致丞的老学长。 他拦住钟致丞,说:“据我的经验,刚才那个实习生不是晕血,一定是有什么别的原因。”他拍拍钟致丞的肩膀。 钟致丞点头,两人又交谈一会儿,杨教授回了办公室。 拧眉思虑再三,第一次主动给秦正华打了电话。 下午时候,钟致丞看着手表上的时间,指针刚指到五点,他捞起椅背上的白大褂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匆匆出了门。 路上姚渺拦住他,“今天主任说聚餐,你来吗?” “有事,”只简单回一句,他大步离开。 “哎——”姚渺的话最没有说出。 到家后,一开门,钟致丞直奔秦苒的房门。 “嘭嘭嘭”他大力的敲着。 要不是他打电话给纪康送她回来,路上真说不定出什么意外。 过马路连红绿灯都不看,这女人就这么想死? “秦苒,你开门。” 门内没有反应,但钟致丞确定,她在里面。 纪康送她回来,还在他家门口守了很长时间才离开。 照秦苒现在这种状态,应该只想找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 “秦苒,开门。” 钟致丞又说一遍。 还是没有反应。 索性拿出口袋里的钥匙,又说,“我说最后一遍,开门!” 还是没动静。 钟致丞怒了,找出钥匙直接把门打开。 他推开门的力道极大,门直接撞上背后的墙,发出“哐”一声巨响。 抱坐在床上的秦苒吓得突然抖一下。 “我叫你为什么不答应,”钟致丞的脸早已是铁青色。 他周身寒冷的气场瘆人,秦苒不敢面对他,只是抱坐着将头埋在膝盖间。 她竟然还在躲他? 钟致丞一把拉起秦苒的大臂,随手一挥,直接将她甩在床上。 随即,他撑着双臂将秦苒禁锢在他与床之间。 逼迫秦苒直视自己,钟致丞见秦苒茫然不知所措的紧张模样,他开口,“还躲吗?” 秦苒被吓到,她脑袋里空空如也,只知道钟致丞说话和呼吸时的气息迎面而来,将她重重包围。 她紧张的握着长裙的一角,不知如何反应,呆呆的看着眼前这张很熟悉也很帅气的面庞,她的心狂跳不止。 似乎这种狂乱在一瞬间冲走了之前所有的不安,此刻,除了脸红,紧张,她在没有别的想法。 钟致丞也看着秦苒木讷的面容,呆极了,加之她像极了高中生的稚嫩面容,此刻的秦苒鲜嫩极了。 她身着一身长裙,翻花的两根吊带间露出好看的一字型锁骨,再往下——秦苒只看见钟致丞耸起的喉结动了动。 不得不说,这女人身材还不错,躺在他身下,像极了任人欺负的小绵羊。 秦苒不敢动,她从来没遇到过这种状况,只觉得脸烧得很烫,顺带着脖子也似乎又一股暖流流过。 甚至她觉得,她双侧颈动脉中所流的血液似乎带着一股火气。 钟致丞执起她的一只手压在她头顶,低头就将他凉薄的唇印在她温润小巧的唇瓣上。 然后慢慢厮磨。 秦苒只觉得脑袋都炸了,说有血气直冲她的颅顶。 渐渐地,她沉沦了,或者说,她从未逃离过他的掌控。 吻得越来越深,秦苒只觉得连呼吸都困难,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耳畔传来钟致丞磁性而低沉的沉重呼吸声,让她迷茫的是,她竟然觉得这声音十分悦耳。 钟致丞松开压着秦苒的手,顺手揽上秦苒的腰肢。 秦苒浑身战栗。 他的大掌隔着衣服与她腰间鲜嫩的皮肤摩擦着,秦苒只觉得自己似乎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 钟致丞的唇离开秦苒温润的唇瓣,他眼神有些迷离,伸手揽过秦苒的腰肢,他旋身,将她拥在身侧。 与她一起躺在床上。 “为什么躲我?”他已经没了之前的怒气,这句话,他问的很平淡。 对刚才发生的事没有任何解释,仿佛一切在他这里都是顺理成章,钟致丞就是这样,每次在秦苒觉得可能要尴尬的时候,他总是有能力让一切回归平静与安宁。 “我没有躲你,就想一个人呆一会,”秦苒小声说。 侧躺着,她的手放在两人之间,有些别扭不舒服。 钟致丞拉过,将她的手臂搭在他的腹上。 秦苒抬头看他,他只是反手,手背盖着眼睛,像是困了,又像累了。 “秦苒,我告诉你一件事。” 钟致丞说的认真,却又有些无奈,似乎还有些悲凉。 “什么事?” 秦苒天真的问。 “我的户口本上只有一页,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是我一直想问却不敢问的,我怕你和我一样。”秦苒特别怕,因为她太知道其中的苦楚。 钟致丞凄凉一笑,这个女人太聪明。 “不是和你一样,是比你更惨,”钟致丞手臂一使力,将秦苒拥得跟紧一分,“我爸妈出车祸死了,那一年,我刚好十八岁。” 户口本上,从此只有钟致丞一个人的名字。 因为已经成年,所以不存在抚养人一说。 自那以后,钟致丞从此孤身一人再无至亲。 当时正值高考结束,从外地出差回来的钟氏夫妻正要回来为儿子庆祝高考顺利。 不想却在归来的路上出了车祸,夫妻二人当场死亡。 “当时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他们的尸体已经从医院,被拉到了殡仪馆,”钟致丞说:“我见到他们浑身是血,甚至连面容都认不出,当时我私心得想,我不认识他们,他们不是我的父母,我——” 钟致丞哽咽了。 秦苒立即将钟致丞紧紧圈住,她心疼极了,她的眼眶也湿了。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秦苒制止他。 为什么要揭自己的伤疤给她看,为什么?像她这样懦弱无能的人根本不配他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我原本打算学金融,但因为这件事,我高考志愿填了枝大的临床医学院八年制,本硕博连读。”钟致丞继续开口,“我和你一样,起初学医的目的一样,但后来发现,医学这东西,根本不是用来救人的。” 秦苒紧紧的将他拥住,他说的她都懂,或许就是因为那份心底的落差感,才让她对自己如此失望,如此迷茫。 仔细回味上课学的那些病,有几个是能完全治好的? 根本没几个。 医生不是救人,他们做的最多的,只是缓解病人的痛苦,延续病人的生命。 救命?不过是偶尔为之,就如今天肖澜一事。 但这样的事却是凤毛麟角。 当初学医的期许与学医后的事实形成巨大的落差感,秦苒甚至怀疑当初自己的决定,并有了想要放弃的想法。 “我今天说这些,想必你都懂,”钟致丞放下遮在眼睛上的手,拉住秦苒搭在她身上的手臂,“今天我给你父亲打了电话,即使你不想说,我也全都知道。” 秦苒没想到他竟然观察细致到如此地步,翻身爬起,她惊异的看着他。 “你竟然什么都知道?” “为什么不?你不是也说过我观察能力很强?只不过,这并非出于一个医生的职业素养,只是针对你一个人而已。” 秦苒疑惑地看着他。 钟致丞说:“对一个人关注多了,自然她的一举一动就会放在心上。怎么样?我的故事讲完,该你了。” “我——没什么好讲的,”秦苒又躺回之前的位置,并不愿吐露心声。 钟致丞长臂一捞,直接将她圈在他上方。 032 阴险的他和他 秦苒双手撑在他两侧,居高临下看着他,面色烧得慌。 明明之前还算普通朋友,为什么这会儿就抱上了?还是以这么暧昧的姿势。 “你不说,我就不放开,”钟致丞起了玩心,双臂死死的固定着她的腰,。 秦苒趴在他他身上动弹不得,扭了几下,他的臂膀如铁箍一般箍着她,丝毫没有松动。 她气馁的投降,“好吧,我说。” 初中时候,秦苒一家和睦,后来秦苒的母亲患上肺疾,之后连着心脏一起衰竭,发展成为严重的肺心病。 当时,秦苒清楚地记得,母亲浑身上下都插着管,恐怖极了。 后来学医之后,秦苒才知道,那些管有静脉通道,有尿管,有鼻饲管,还有气管插管。 而且是非插不可的那种。 所有插管都有理有据,即使再拒绝,为了保命也不得不做。 秦苒看着心惊,初中的她每次放学都会跑来医院看母亲。 有一次,也是在母亲临终前的一次,她来看她。 母亲突发呼吸困难,医生调整气管插管,不想母亲竟然突发咳血,鲜红色的血液顺着气管插管就喷了出来,像高压喷泉一样。 周围的医生护士全被染上红色,离母亲最近的一位医生,满脸是血。 秦苒当场声嘶力竭,被父亲拉出病房后,她浑身瘫软,一点力气都没有。 自那次突发情况后,她的母亲就再也没醒过来。 “或许肖澜的事让我想起了我母亲,也或许是我胆子小,害怕看到这种情况,”秦苒认真的分析自己,“我自己都找不到原因,如果这是一道坎,我想这辈子我注定是过不去了。” 钟致丞一把揽过秦苒的脖颈,将她的头压在自己胸前,“上实验课给兔子做过静动脉插管吗?” 秦苒点头,“做过,”这是每个医学生的必修课。 “有没有过失误?”钟致丞问。 “有见过同学把兔子的颈动脉不小心弄破,”他问她这个做什么?秦苒不解。 钟致丞将秦苒搂紧,“我曾经不小心弄破了一个患者的腹股沟动脉。” “?”秦苒心惊,腹股沟动脉是下肢的一条很重要的动脉,一旦大出血,病人基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血立即溅了出来,连手术室的房顶都沾满了,比兔子的颈动脉破裂要恐怖得多,基本和消防队的高压水枪一样,在场的所有医生没有一个是干净的。”钟致丞回忆,“那时候我刚过主治医生的考核,从没见过这种情况。” 钟致丞人比较冷静,立即给病人输血,还启动了自身的血液回收,但无论怎样输入,患者体内输出的血总比输入要多得多。 还好当时钟致丞的老师在医院,当时陈主任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他已经七十多岁,老花镜的镜片都能有半厘米厚,走路还主拐杖。 老人头发花白,面容皱成一团。 被人搀扶进手术室,他看一眼病人的出血情况,没有表情,没有惊讶,也没有说话。 闭眼伸手,几根指头迅速陷入血泊之中。 捏了一阵时间,病人的氧分压和血液流出的量明显改善。 手术室顿时一阵欢呼。 “那么神?真的假的?”秦苒不信,徒手捏住病人出血的动脉,还是在血将出血口完全掩盖的情况下。 钟致丞点头,“真的,我亲眼所见,医学就是这样,你明明知道几乎所有事自己都无力回天,但它却总允许奇迹出现,虽然奇迹只是少数,但它总还存在。” 存在即希望,这才是医学的魅力所在。 听完钟致丞一席话,秦苒觉得自己心情好很多,明明他什么也没做,只给自己讲了两件事,却让秦苒的情绪迅速转变。 钟致丞翻身,将秦苒压在身下,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一下,勾唇轻语,“好好休息一下,我的项目还要拜托你。” 他翻身离开,走时还看一眼秦苒,才将门缓缓关上。 秦苒不禁抚上自己的唇。 他刚才——又亲了她一下。 出门后,钟致丞给秦正华打了电话,告诉他秦苒已经没事,让他别再担心。 秦正华连声感谢,只说拜托他好好照顾秦苒,还说有时间一定要请他吃饭。 “不用,秦叔,她我会好好照顾的,您不用担心,秦苒她也很坚强。”钟致丞说。 “哎,”秦正华叹口气,“她就是太坚强了,我心疼啊,做什么都要靠自己,女孩子不用这么拼,我这个做父亲的心疼啊。” “我知道,我会照顾好她,”钟致丞说完,两人又讲几句,挂了电话。 晚上,凌佳然来了电话,秦苒赶紧缠住她追问,“你怎么样,还安全吗?” “你想什么呢?”凌佳然没好气。 “你不是和郑学长回他家了吗?”秦苒问。 “逗你的,回他家是没错,不过我和他来他家这边是为县城医院做志愿者,被病人量血压测血糖,做导诊什么的,你多想了。”凌佳然不禁轻笑,秦苒的脑袋里姜冉也开始装污污的东西。 “哦,”秦苒舒一口气,想来凌佳然也不是那么随便的人,“昨天下午,杜老师问你去哪,我说你和学长回家了,他看起来挺生气的。” 电话那端,凌佳然陷入沉默,过了许久,她才说:“生气有什么意义吗?秦苒,以后别提他了好吗?” “好,”秦苒一口答应,既然凌佳然想放下过去,她尊重她的意愿。 凌佳然一走就是两天,这两天,秦苒独自去icu看肖澜。 重症监护只能探视一小会时间,秦苒不舍得离开,肖澜一把拉住她,她虚弱的声音响起:“别把这件事告诉我家人。” 秦苒怕她情绪激动只好点头,离开后,正好遇到阿杰。 他告诉秦苒,学校已经通知了肖澜的家长,后续治疗中有很多用药或医嘱的执行单需要家属签字,如果家里没人,后续治疗难以展开。 之所以各种医嘱单都需要病人家属签字,签署知情同意书,其实都是被病人闹怕了。 一闹就赔钱,任谁也受不了,只好每执行一次医嘱,就让家属签一次字。 秦苒回想,肖澜出了这么大事,理应让家里人来一趟。 不过肖澜进icu的事,秦苒没有告诉凌佳然,好不容易凌佳然摆脱失恋的阴影此时她能出去做志愿者,散散心也挺好,秦苒不想打扰她。 然而秦苒的心愿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 周日下午,凌佳然拖着行李箱出现在医院的icu,因为过了探视时间,凌佳然甚至让她爸动用关系,硬是进病房看了肖澜才罢休。 秦苒当时在家录数据,这件事还是听钟致丞说的。 他说,是杜陌良想尽各种方法通知了凌佳然,让她知晓了这件事。 因为凌佳然拉黑了杜陌良,杜陌良不得不出此下策。 “原来杜老师比你阴险多了,”秦苒这才看透杜陌良的真面目,不过,再看眼前的钟致丞,秦苒心想,他二人的确是“狐朋狗友,狼狈为奸”,阴险的品质在他二人这里如出一辙。 “我不阴险,只能说目的性比较明确,”钟致丞狡辩,换了种说法,彻底为自己洗脱。 钟致丞回来时,顺便带了晚饭,两人在客厅的茶几上共进晚餐。 他心情不错,很好心的请秦苒吃了份“大餐”,缘上居的寿司,枝江市很有名的一家寿司店。 不过钟致丞似乎不喜欢寿司,只吃几块就捧着一杯水靠在沙发上看电视新闻。 秦苒觉得首席问道很好,怨不得好多人排着队都买不到。 她吃的津津有味,转眼看上电视屏幕时,钟致丞还是放着财经新闻。 上次新闻报道里说,给枝大一院建新院区的那个建筑公司的总经理被辞退,引得公司股价大跌,总经理的人选也一直是媒体关注的焦点。 这则新闻则揭开了新总经理的神秘面纱。 一个俊朗的男人的照片被特写,放在最醒目的位置,之后便是那个男人被采访的视频。 “莫师兄?”秦苒惊奇,竟然是莫绍岩。 “你人认识莫绍岩?”钟致丞皱眉,看秦苒的反应,他似有不悦。 秦苒点头,“他是枝大土木工程院的,我大一的时候他读研究生,当时我们临床五年和他们土木搞过联谊。” 她还倒霉的和莫绍岩分为一组,结果因为她这个游戏黑洞拖后腿,把把都输,她和莫绍岩没少被罚。 如今见到莫师兄,秦苒有点小小的兴奋,自从莫绍岩研究生毕业,从事工作以来,他们之间就很少往来。 不过,这一切却被钟致丞看在眼里,他眼神沉下来,一直盯着屏幕中那个让人头疼的男人。 正值此时,钟致丞的手机响了,看到来电显示,钟致丞面色彻底黑下来,“舅舅,什么事?” 钟致丞的舅舅平日里不会轻易联系他,如果有联系,那一定是要紧事。 “莫绍岩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我只是来提个醒,怕你医生做久了忘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没事了,我挂了。” “舅舅再见。” 钟致丞道完别,随手关掉电视,起身回了卧室。 秦苒一脸茫然,怎么接了一个电话,他就不对劲了? 寿司还剩下好多呢,好浪费。 秦苒敲门,“你还吃吗?这剩了好多怎么办?” “吃不完就扔了。” 钟致丞冷淡的回一句。 033 意外的一顿饭 突然变脸的钟致丞让秦苒措手不及。 她将剩下的寿司打包,放在冷冻室里,然后去书房继续录数据。 周一开始,轮转至肝胆内科,秦苒又抱着《内科学》和《诊断学》啃了一会儿才去睡觉。 第二天早上,见到凌佳然时,只见她气鼓鼓的环臂,站在肝胆内科的护士站前。 见秦苒走过来,她冲秦苒招手。 “澜澜出事你怎么不告诉我?要不是姓杜的通知我,你是不是就一直瞒着我了?”凌佳然埋怨说。 “怎么会?当时情况那么紧急,告诉你你也帮不上忙,不是让你白担心一场?”秦苒解释。 凌佳然不满地噘嘴,“瞒着我,不够义气。” 两人跟老师查完房,才十点多,按照平常时候,凌佳然应该早就巴巴的想走,今天却慢吞吞不想离开,而且她今天来的比秦苒还早。 秦苒背好包,转身问她:“你不走?” 凌佳然摇摇头,“我等郑师兄下班,和他一起吃饭,嘿嘿?” 见凌佳然一副欢喜的模样,秦苒不禁摇头,“那你等吧,我先走了。” “哎哎哎,等等苒苒,”凌佳然抓住秦苒的胳膊,“要不你和我一起?” “主动拉我当电灯泡?”秦苒想,凌佳然这种见色忘友的人竟然会让她一起。 凌佳然不好意思,“哪有,就是想介绍你认识一下他,他人超级好。” 秦苒好奇,凌佳然以往交往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主动说要介绍给她,就连用情最深的杜陌良,也是她在分手之后才告诉她,这次竟然主动说让她认识一下郑师兄? “别多想,给我把把关,如果可以的话我就和他稳定发展,毕竟我也快25了,研究生毕业就27,女人的最佳生育年龄是20岁,卵巢从28岁以后开始衰败,我得尽早把孩子生了,免得到时候人老珠黄,没人要,”凌佳然有点杞人忧天。 秦苒白她一眼,“说什么丧气话,我们然然永远十八。” 一句话吧凌佳然逗乐,秦苒嘴甜的要命,凌佳然开心的要死。 中午,凌佳然和郑师兄约了枝大一院的食堂,秦苒才知道,原来郑新是枝大一院的。 “他在哪个科?”秦苒问。 “和你房东一个科,还是你房东的徒弟,”凌佳然等着看秦苒震惊的表情。 果然不出凌佳然所料,秦苒被吓到,突然想起上次乌龙事件,钟致丞为了惩罚纪康,将一个姓郑的住院医师的病人交给了纪康。 原来就是他? 刚走到食堂门口,凌佳然接到电话,郑新打电话说老师请客,要去外面吃,还问凌佳然要不要一起。 他说,他老师同意带家属。 凌佳然一脸激动的挂掉电话,花痴的喃喃“家属?家属!” “苒苒,我算家属了,哈哈哈,”凌佳然被郑新逗得少女心爆棚。 无奈的摇头,秦苒说:“那你去吧,我不去了。” “别,你更得陪我去了,我一个人和他们又不熟,多尴尬,你不是认识你房东吗?陪我去也算多个熟人。”凌佳然恳求的看着秦苒,还不断地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诱惑秦苒,“去嘛去嘛,求你了。” 凌佳然还有一个神功,就是撒娇,从小被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她撒娇的功夫真可谓一流。 让秦苒不得不对她的要求言听计从,只怕自己一旦拂了他的意,那汪水目就会泪如雨下,让人心疼。 地点选在了离枝大一院很近的一家中式参观,秦苒和凌佳然到的时候,郑新正在餐厅门口等着接她们。 听惯了郑新的名字,秦苒却是第一次见真人,男生个头不高,很整齐的板寸,戴一副黑框眼镜,极为斯文。 面皮白,略偏瘦,长相一般,但他的名声很响。 虽然大秦苒三级,但郑新这个名字整个医学院没人不知晓,除了因为他理论、技能竞赛双双拿第一的事。还有他总结的各科的学习笔记已经被学校的复印社批量印刷。 每个学期末,大家都靠郑新的笔记过关。据说好好研究他的笔记门门考九十没问题,就算不只是简单背一下,也能混几及格。 秦苒却从没用过,她都是自己总结,不过凌佳然是他笔记的忠实粉丝。 “学长,这是我朋友秦苒,”凌佳然介绍。 郑新对秦苒点头一笑,“我听说过你,你发了一篇sci的事已经传遍了我们研究生院。” 他们研究生中都没有几个能发sci,更何况秦苒是个本科生。 秦苒说:“是我导师比较厉害。”秦苒能发sci不得不说有一定运气,当时带她大创的老师,是枝大一院病理科的专家。而枝大一院病理科第一的地位,全国没有医院能赶得上。 “我老师他们还在里面等着,一起进去吧,”郑新邀请。 “走走走,”凌佳然催促。 跟随郑新一起来到包间,打开门,秦苒一愣,里面坐了一桌人,满满当当。 大家坐在一起有说有笑,门被打开,说笑声瞬间停止。 钟致丞没有参与,他坐在稍稍靠里的位子上,依旧一脸冷漠。 屋内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转移到门口,秦苒有点难为情,因为钟致丞也向她的方向看来。 “师母——妹,”纪康看见秦苒,顺口而出,差点说漏嘴,还好他反应快。 还是赵子炀接着问,“小郑,这两个——哪个是你女朋友啊?” 郑新被问的有点羞涩,拉过一旁的凌佳然,说:“赵老师,凌佳然。” “赵老师好,”凌佳然跟着叫一声。 不过赵子炀的目光却直达凌佳然身旁的秦苒,“喂,你,又见面了,真巧啊。” “赵老师好,”秦苒也叫一声。 上次在观摩室看钟致丞做手术,赵子炀对身旁的实习生印象挺深刻,没想到竟然又遇到,还是在医院以外的地方。 “坐吧,难得你们钟老师能请次客,正好人多,狠狠宰他一次,”赵子炀看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钟致丞,笑的肆意。 钟致丞并不介意,只说一句,“随便。” 反倒是坐在赵子炀身边的姚渺,莫名的瞪赵子炀一眼。 赵子炀并不在意,“别心疼他,他没有感情,感受不到你的好意。” 他说的直接,现场所有人都懂,反倒是姚渺,自耳后渐渐有一层绯色染上面颊。 同桌的还有其他几个实习生,一桌坐了十四五个人。 只有钟致丞旁边有三个空座,郑新带着凌佳然坐在了远离钟致丞的两个位子上,只留一个离钟致丞最近的给她。 看来钟致丞人缘不好,他的学生连坐在他身边都不敢。 凌佳然性格开朗,尤其是和异**往,很擅长,很快便和几个学生打成一片。 纵使有三个老师在这里,学生们也很大胆,该闹就闹,气氛轻松。 秦苒觉得,钟致丞肯定是敛了自身所带的寒气,空出一大片空间给他们消遣。否则,以他平时冷淡的样子,肯定如同一盆冷水,浇灭这群学生热闹的气氛。 期间,赵子炀问秦苒,“你是哪个科室的?” 秦苒刚要开口,原本在一旁默默无声的钟致丞先她一步开口:“她还没毕业。” “本科?”赵子炀有点惊奇,转身看向身旁的姚渺,她也震惊万分。 姚渺笑着,态度看起来很和善,“你和阿丞看起来关系很不错啊。” 秦苒当然懂得里面的试探,但是她该如何解释呢? 上次送饭还被姚渺看到,想来她对她很好奇。 “姚老师你别误会,我在帮钟老师做一个项目,”秦苒只能这样解释,她再也没别的借口。 一旁的钟致丞突然将筷子放下,动作很重,撞在碗上发出“哐”一声。 “你们先吃,我出去一下,”钟致丞起身,推开凳子走出了房门。 一桌人都看着他,各各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没事没事,大家继续吃,”赵子炀张罗大家继续,避免冷场。 有赵子炀发话,大家也没当回事,只当是钟致丞去趟洗手间。 只有秦苒对面的纪康,一副憋不住的样子,欲言又止,索性大口大口的吃饭,以此来堵住自己的嘴。 “毕业实习回来我们科吗?”姚渺将圆桌转了转,给秦苒换了换面前的菜。 “这周胃肠结束就是泌尿外科,”秦苒如实说。 姚渺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不过她很快随之化解,“查房来我这组,我好好带你,绝对比你在其它科室学到的多。” “谢谢姚老师,”秦苒觉得姚渺人不错,虽然她们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误会,但她大方坦然的态度,让秦苒折服。 “我也要跟姚老师,”凌佳然一听是实习的事,立马参与进来。 姚渺是泌尿外科唯一一位女大夫,来这里实习的女生都会主动找她带,主要是为了避免一些尴尬。 比如插尿管之类的,女大夫一般都懂女生的为难,所以不会让她们去做这些。 “好,你也来,”姚渺答应。 “这可不行,”赵子炀拦住,“每次咱科里来女生都被你劫走,我自打带学生来就没带过女生,这次你得分我一个,就她,”赵子炀指着秦苒说。 秦苒想到上次在观摩室,赵子炀给她讲知识的样子,觉得他挺靠谱,也没什么微词和不愿意。 赵子炀反倒对秦苒很感兴趣,“上次教你,觉得你是个好学生,怎么样?跟我一组?给你分两床病人让你带。” 这么快就能进入着手临床工作?秦苒没想到。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求之不得。 034 他突然想抱她 吃饭期间,秦苒当然没忘自己来的目的,但看郑新对凌佳然照顾有加,也帮衬着她和周围同学打成一片。 纪康还戏说,“小郑,你以后肯定是妻奴。” 凌佳然见不得郑新被欺负,立即还嘴,“人家有妻才叫妻奴,你连当妻奴的资格都没有。” 在场轰然一阵笑声,纪康被说得面皮发白又发红,好不尴尬。 纪康和郑新同岁,同是临床五年毕业,如今已经28了,也老大不小,却还没谈过恋爱,不免觉得有些羞愧。 郑新当然对凌佳然的说法骄傲自得,但他顾着纪康的面皮,做了拦挡,怕凌佳然万一口无遮拦上了和气。 于是说:“佳然,你不能这么说,我们小纪的女朋友还要托你帮忙找呢。平时大家都忙,也没时间找对象,佳然你人缘好,给小纪物色一个。” “女朋友可以帮我找,但我绝对不要她那样的,”纪康捡着机会,嘴上不饶人,指着凌佳然对郑新说。 凌佳然才不吃亏,“像我这样的谁能看得上你?” 两人斗嘴斗得火热,引得大家笑声不断。 郑新人的确不错,对于凌佳然偶尔撒娇,偶尔使小性子也十分包容,更重要的是,他天生有一种亲和力,像水一样,软软的绵绵的,温温的包裹着也保护着凌佳然。 秦苒觉得,郑新的确比的杜陌良更适合凌佳然。 等了许久都不见钟致丞回来,秦苒借着去卫生间,逃出了那片欢乐之地。 转了一圈,秦苒才在楼梯口找到了钟致丞。 他面向楼梯口的窗户,单手扶上窗台,似乎在远眺。 另一只手,垂在身侧,两指间似乎有星星点点的火焰在跳动。 抬手,吸一口烟,他仿佛在自己的世界里吞云吐雾。 他竟然抽烟? 秦苒没想到。 平日里和他住在一起,也没闻见屋子里有烟味,他的办公室也是,丝毫没有,就连平日里的日常接触,她也从没闻到过烟味。 感觉到有人来,钟致丞转身。 见到来人是她,他微微一怔,旋身走至楼梯间的垃圾桶旁。 让抬手捻灭烟头,将烟头处理干净,动作一气呵成,快而迅速。让秦苒有一刹那觉得,他像被抓包的小朋友,企图迅速毁灭证据。 “你怎么来了?”钟致丞问,语气却波澜不惊。 “见你只吃了一点东西,不饿吗?”秦苒觉得钟致丞很不对劲。 他微微紧蹙的眉头,透露着某些不好的讯息。 “还行,你呢?吃好了吗?”钟致丞问。 秦苒点点头,“味道不错。” 两人之间似乎没有话,秦苒不禁再次打探的看向钟致丞,“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就是觉得他们有点吵,”钟致丞给的理由很符合他的性格。 秦苒想,或许真有这一丝理由在其中,也明白他性格冷清喜欢清静。 “然然的新男友是郑师兄,你会把这件事告诉杜老师吗?”秦苒寻找话题。 “我想不会,我没有那个时间去管别人的事,何况,如果杜陌良想知道凌佳然的消息,他总有方法知道,不会比你我晚,如果他现在还不住知道,只能说明他不想知道。”钟致丞解释。 秦苒觉得,钟致丞说的有道理。 正在思索他的话,钟致丞突然开口,“秦苒,你过来。” 秦苒离钟致丞有四五米的距离,他在窗户前,她在楼梯间门口。 听见他叫她,秦苒疑惑地看向钟致丞。 “过来,”钟致丞又说一遍。 秦苒不明所以的走进,离钟致丞还有一步之遥,他长臂一伸,直接将秦苒拉近。 她毫无预兆的直接撞在他怀里。 钟致丞单手搂着她,另一只手支着窗台,他低头,侧脸贴着秦苒太阳穴的位置。 秦苒只觉得心惊肉跳,她双手微微推他没尝试推开,但钟致丞似乎没打算放开她。 “你——”到底怎么了?这是秦苒一直想问的。 好像从昨天接了那个电话开始,钟致丞就很不对劲。 “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就一会,”他说话时吐出的气息正好喷在秦苒耳朵上,秦苒只觉得痒痒的,热热的,弄的人很不舒服。 但她却没有反抗,感觉此时的钟致丞像在撒娇一样,她有点舍不得,任凭他抱着她。 直到钟致丞的手机响了,他才如梦初醒般的松开秦苒。 电话是赵子炀打来的,说他们要散了,让钟致丞赶紧回来。 钟致丞说:“你跟前台说记在我账上,他们知道怎么做。” 之后便挂了电话,再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十二点半,他一点上班,“我先回去了。” “恩,那我也回去录数据,”秦苒说:“你赶紧回医院,还能休息半小时。” 钟致丞听完,唇角微微一勾,“晚上想吃什么?” “啊?”他似乎心情变好了些,竟然还问她晚上吃什么,秦苒侧着脑袋想了半天,“葱油饼,好多天没吃了。” 钟致丞点头,“记下了,回去吧。” 两人在餐厅分开,秦苒先去了icu看完肖澜后,她才回家。 数据的事因为肖澜耽搁下来,原本准备本周去看血清,想来也不能付诸行动。 不过还好,数据已经录了将近一半,成功近在眼前。 一直录到下午,秦苒因为久坐于电脑前,只觉得肩膀疼,胳膊疼。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又觉得肚子有些饿,想起厨房还有自己卖的西红柿,想拿来对付两下。 刚打开冰箱,凌佳然来了电话,秦苒想,早上才分开,凌佳然怎么会这么想她? 刚接通,凌佳然就开口,“今天午饭结束我都忘了问你,你觉得郑师兄怎么样?” “挺好的啊,”秦苒实话实说,“虽然长相一般,但我觉得他听靠谱,人也和善,对你也挺上心。” “是吗是吗?”凌佳然有点激动,“那你觉得我和他能长远吗?” “为什么不能?”只要两个人都有心要在一起,心诚则灵,秦苒觉得不无可能。 但电话那头的凌佳然突然陷入了沉默,过来了好久才开口,“苒苒,我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觉得我配不上郑师兄。” “为什么?”秦苒并不觉得,要说配不配的上,她只觉得是郑师兄配不上凌佳然才对。 听筒里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实话告诉你吧,我和别人发生过关系,不过只有一次,我怕郑师兄知道后会——” “什么?”秦苒惊讶,“和谁?”到底是那个没长眼的竟然敢欺负的凌佳然,秦苒十分恼火。 凌佳然也听出秦苒语气突然严肃,懂得其中必有怒火暗藏,解释说:“两厢情愿的事,谁都不怪谁,我只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有点后悔。” 怪不得凌佳然和杜陌良会分手,想到杜陌良明明心里有凌佳然却还是选择分手,想必这也是其中之一的原因。 秦苒心疼她,但也如同凌佳然所说。两厢情愿之下发生关系,并不为错,大家都是成年人,也没有谁对谁错。 不过,这种事当时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但两人分手后,吃亏的还是女孩子。 秦苒又安慰几句,并不见凌佳然的心情有什么起色,凌佳然也知道自己情绪低落,不想麻烦秦苒,主动要求挂了电话。 凌佳然的事,秦苒也头疼,替她惋惜,也为她想着各种后果。 刚想着,手机又响了,想来是凌佳然又打来了。 “然然怎么了?” “那个,同学啊,”电话那端是个中年女人,声音有些发干嘶哑,还略带口音,“你好,我是肖澜的妈妈,我在医院,你啥时候有时间能不能过来一趟,我想知道我们肖澜到底是咋回事。” “阿姨,您是今天刚来吗?”秦苒问。 “是啊,我刚到医院,医生说你和我们肖澜是一起的,让我联系你,”肖澜的母亲回答。 秦苒看一眼时间,已经五点多了,没多长时间天就黑了,“阿姨,要不这样。您先找个地方住下来,等明天到了探视时间我陪您一起去看她,然后再给您讲讲肖澜的情况,您这么远奔波,想必也累了,澜澜她现在没事,我今天去看过她,她情况挺好的。” “那——”电话另一端的妇人有点拿不定主意,“我和他爸都来了,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这——” “孩子,我给你说,”电话突然被另一个人夺走,听筒里变成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我们肖澜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可是好好的,现在突然生病,学校得给个说法,你得来跟我们说说情况。” 这个男人的语气很不好,秦苒有些烦躁,但也耐心的讲,“叔叔,生病这事谁也没办法预料,我们先想办法让澜澜好起来再说,你们先找个地方落脚,我明天就带你们去看她。” “不行,你现在就来,”男人态度强硬语气也很不好,“我听说肖澜住进了最好的病房?医院这不是讹人是什么?你来,帮我们和医生说一下,今天就让她出院,我们不住院。” “叔叔,肖澜是急性咽喉炎,一旦犯病,随时会死人的,”秦苒觉得,肖澜父母的想法简直不能理解,“她现在有鼻饲供着还做了气管插管上了呼吸机,身体虚弱,住icu主要是为了防止感染。万一合并肺部感染,情况会更严重。”上次要不是杨教授在,肖澜现在可能没命了,谁会闲着没事干平白无故让人住icu。 但肖氏夫妇却不这么认为。 035 他回复朋友圈 “什么没命?孩子你胡说什么?我们肖澜平时好着呢,明明就是医院讹钱,现在的医生有几个是好好给人看病的?” 秦苒觉得这人实在胡搅蛮缠,但却不得不好言相劝,“我是学医的,我懂,医生没有骗人,叔叔,你们还是找个地方好好休息吧。” “你这人——就是不想帮我们是吧?你还说医生不会骗人,你不是也不想帮我们吗?” “我不是——” 正在此时,客厅的外门开了,钟致丞拎着一堆东西打开了门。 见秦苒在打电话,他手里的动作轻了些。 将东西放在厨房,途径秦苒身边时,听筒那边传来一个粗蛮的声音。 “你个小姑娘也太不是东西了,我们大老远跑来,让你帮我们说说情况怎么了,你还压着我们不让我们找医院和学校理论——” 钟致丞一把夺过秦苒的手机,原本舒缓轻松的面容立即骤降至冰点以下,“请注意你的言辞,帮你是好心不是本分,你要是再来骚扰她,咱们警察局见。” 说罢,钟致丞随手挂断电话,将手机还给秦苒。 “你也不问问怎么回事就‘警察局见’?”这也太简单粗暴了吧,“万一要是我的错怎么办?” “你在我这里没有对错,”钟致丞拿出盘子将买来的东西盛好,又偏头对她说,“除了我,没人能欺负你。” “你——”秦苒被他说得脸蓦然红了起来。 “过来吃饭,”钟致丞叫她一声,端着两个盘子向餐桌走去。 秦苒也转身去厨房内端了剩下的盘子。 钟致丞今天十分“好客”,买了秦苒喜欢的葱油饼不说,还买了烤鸭和几瓶饮料,还有其他一些菜品和糕点。 “今天的晚饭怎么这么丰盛?”秦苒有点小小激动,好久没吃烤鸭了,有点馋。 钟致丞不禁一笑,“就这点东西就说丰盛?你要求你太低了。” “你是土豪,我不和你一般计较,”秦苒努努嘴,拿起筷子率先包了一块烤鸭,先吃为快。 入口后的浓汁鸭油一起刺激着秦苒的味蕾,香酥的鸭肉,味道美妙极了。 “真好吃,”秦苒赞不绝口。 “你是饿了吧,”钟致丞看她略显疲惫的神色,眼睛里有几根红血丝,想想也知道,她这几天肯定一有空就录数据,估计饭也没按时吃。 秦苒尴尬的笑几声,没想到还是没逃过他的法眼。 吃饭时,秦苒给钟致丞说了那通电话是肖澜的父母打来的,看样子像是要闹。 不禁撇撇嘴,秦苒叹口气说:“学医后才觉得,患者家属真是‘不知者无畏'',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医生能不能救回来全是命说了算,”秦苒不禁好奇,“有没有患者家属找你闹过?” “很多,很常见,”钟致丞不以为意。 “那你是怎么办的?”秦苒继续追问。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钟致丞的话很官方,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秦苒失望的收回眼神,还以为他能和平常人不一样呢,但再想想,除掉医生这个身份,他不也是一个平常人吗? “我上《内科学》的时候,一个老师前一天刚值完夜班,大早上病人突发意外,他又去做手术。做完手术一口水没喝,又跑来给我们上课,两节课,九十分钟,又站了九十分钟。” 当时所有同学都让老师坐着讲课,老师说他上课他的老师从来没有一个坐着。 他不肯坐,硬是埃了九十分钟。 期间有位同学给他买了瓶水,有的还送了面包,让他吃完再讲。 老师没答应,只喝了口水,最后挨到下课。 “总觉得医生很神圣,其实也跟普通人没两样,也需要吃喝,也需要休息,”秦苒看向钟致丞,他就是个例子,每次把自己搞的那么累,秦苒心里有一丝不舒服。 钟致丞却嘴角微弯,“说以我说,你适合当医生家属。就如你所说,我们也是普通人。普通人为什么而活?当然是家人,我们也一样。” 看似在回应她的话,却在不经意间将透露着什么,秦苒但愿自己没会错意。 只觉得自己心底里正生出花儿来。 吃完饭,秦苒主动提出洗碗。 钟致丞已经破费地请她吃饭,她当然得有所表示,刷碗这种小事自然也不能错过。 秦苒在厨房忙活洗碗的时候,钟致丞坐在客厅看电视,还是财经新闻,秦苒似乎又听到电视里传来“莫绍岩”三个字。 看来莫师兄很厉害嘛,天天霸屏。 厨房里的秦苒勤奋的像只小鸟,吃饱喝足后的愉悦感自然是其余快乐所不能比的。 钟致丞是不是看向厨房的方向,他有点庆幸,自己当时装修房子时,将厨房装成开放式而非那种普通的一间厨房。 秦苒的身影尽收他眼帘,忍不住再看一眼,电视里讲的新闻他也不过才听了七八分。 “你看新闻啊,看我干嘛,”秦苒刷完碗,洗了手从厨房出来,就看到钟致丞注视自己的眼神。 她抽了张客厅茶几上的抽纸擦擦手,“我去录数据了。” “恩,去吧。” 钟致丞首肯。 秦苒转身走向书房,但总觉得身后那道目光久久不能移开。 再转头看向钟致丞时,他明明全神贯注的样子盯着电视。 周四实习时,凌佳然一如既往“出卖”她,查完房就跑了,说他郑师兄获了半天假,两人约好去看电影然后去吃饭。 秦苒送几个白眼,当做给凌佳然的“新婚”礼物。 肝胆内科的病人相较于其他科室算比较少,以肝炎和肝硬化多见,但基本都是重症,没有治愈可能。 肝胆内科和胃肠同属消化内科,但病人的死亡率却是天差地别。 听上组实习的同学说,他们去的那周里死了三个病人,全是肝性脑病。 所谓肝性脑病,就是肝功能衰退后,导致大量毒素蓄积,有些毒素会累积在人的大脑,影响大脑功能,出现一些神经系统症状。 与此同时,还有肾性脑病,原理也饿是一样。 人体的肝和肾属于代偿能力很大的器官,即使缺损一块,或功能缺失一部分也不会太影响人体健康。 但是一旦超过某一限度,代偿能力缺失,器官的功能就会迅速下降,疾病就会发生。 在秦苒的印象中,有这样一种思维,这么有活力的器官都能生病,人是该有多败它,当然年龄因素除外。 因为某些原因,肖澜的探视时间被安排在了下午,秦苒不得不在肝胆内科继续待着,等着去看肖澜。 前几天,她去看肖澜时,肖澜的状态又不好了,明明只是一个咽喉炎而已,不知为何会这么重。 问了她的主治大夫,大夫也弄不原因,排除一切可能,大夫说或许和她的精神因素有关。 本以为会遇见她的父母,谁知,并没有。 主治大夫已经催她交医疗费,秦苒才知,肖澜的父母并没有为肖澜做什么。 坐在肝胆内科的护士站,无聊得打开手机,还无聊的发了一条朋友圈说无聊。 刚刷一圈,一条消息从后台弹了出来。 钟致丞竟然给她点了赞。 秦苒激吓坏了,他竟然会给她点赞。 “你不忙吗?”秦苒发了条消息私戳他。 那边秒回,“刚做完手术。” “哦。” 怨不得,他那么忙,怎么有时间给她点赞。 没下文之后秦苒收回手机,护士站的护士看她等着没劲,说:“你去胃肠那边看看,肝胆这边一般下午没人,胃肠那边可能会遇到紧急住院的病人。” 整个楼层是消化内科,胃肠肝胆各占一半,秦苒觉着无聊就去转了一圈。 不想刚走到一半,一群护士医生推一辆病床从电梯间匆匆向病房这边赶来,秦苒赶紧让开道,站在一边。 护士姐姐的语言也太准了吧,说有急诊真有! 病人被火速推向病房,因为一圈人围着,秦苒并没有看到病人的样子。 秦苒好奇的跟了过去。 但病房从里面被关,秦苒进不去。 抓住一个从里面出来的护士问了几句,护士说是胃溃疡犯了,病人疼得死去活来。 有胃出血的征兆,得赶紧采取措施。 秦苒怕自己在这里添乱,乖乖回了肝胆,刚到肝胆,远处向一位医生打探情况的一对夫妇,顺着医生的指引看向了秦苒这变。 看到她后,二人匆匆向秦苒的方向跑来。 秦苒见两人衣着打扮十分朴素,男的一身平布衣,女的穿了自制的褂子和粗布衬衣。 他两人上来就将秦苒抓住,“姑娘,你就是姓秦的那个姑娘吧?” “是,你们是?”秦苒自认为没见过他们。 “我们是肖澜的父母,这几天我们去了很多地方,他们都说我们肖澜根本不用住icu,我们要告医院,他们说枝大一院有钱,一告一个准,”女人拉着秦苒,丝毫松手,“姑娘你得帮我们,帮我们作证。” “我?做什么证?”医院的医生看病都是有理有据的,医生没错,凭什么自己要去作证。 “你看我们肖澜,都住多少天icu了?他们不是讹我们是什么?一听什么icu这个洋名就知道是高级病房,一天肯定老贵了,”肖澜的父亲说。 秦苒此时却哭笑不得,“叔叔阿姨,icu不是为了显摆高大上起的洋名,是重症监护病房的意思,住进icu的病人都是病重的需要无菌环境特殊管理的病人。” “病重?你胡说,我们肖澜身体一直不错,她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是你们胡乱治才这样的,”肖澜父亲胡搅蛮缠的功夫,秦苒略有领教。 “我胡说?”秦苒简直无语,“学校早就通知你们,你们两天前才到,到了还不尽快去给肖澜缴费,医生给她行治疗方案的时候,连个签字的家属都没有,只能等肖澜有点意识以后自己签,耽误她病情的是你们不是医院。” 036 欠钱?肉偿! 各种医嘱的知情同意书都是为了保护医生以及医护人员,要不是总有人闹,怎么会出现这种事。 现在的人打个激素都要小题大做,认为激素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病情到了一定份上,不用只会后果更严重。 肖澜的父母死死拽着秦苒不松手,任凭秦苒怎么劝说都不管用。 旁边的护士看不下去,也过来好言相劝,但都被肖澜的父亲骂走了。 眼看着肖澜的探视时间要到了,秦苒说:“要不这样,咱们先去看澜澜,之后的事之后再做打算。” “不行,万一我们去了,医生就给她弄出来,到时候我们怎么证明肖澜住过什么破icu,”肖澜的父亲拦住秦苒不让她去。 眼见缓兵之计不成,秦苒实在是没招,再这样耗下去没探视时间就过了。 正在理论时,从病房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人,穿着病号服,疯了一样大叫,出门时还撞到了肖澜的父亲。 肖澜的父亲差点被撞倒,回身看一眼那个跑远的人,骂一句“神经病。” 之后,护士站一阵慌乱。 “十八床的病人跑了!” 几乎所有医护人员都一齐追了出去。 护士长赶紧给保卫科打了电话,希望在病人跑出楼之前,将其拦住。 “你看看,就这个地方,那个人都不愿意住院,这些鬼医生还让他住在这里,”肖澜的父亲自以为找到了个好借口。 秦苒却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 “那个病人脑病发作了,”秦苒解释,“要是医生没良心,不想管他,早给他送到精神病院去了,何苦留在自己这里,随时都有可能出事。” 肖澜的父亲不信,“这是治肚子疼的地方,又不是治精神病的地方。” 不信就等着看,秦苒对他们夫妻还在没辙,只好陪他们耗在这里。 那个病人是被推回来的,已经用束缚带绑在了床上,但他还在不住地挣扎,几个男大夫上去才将他彻底压住。 护士赶紧上前推了镇定剂,病人才安分下来。 之后家属姗姗来迟。 他们来时,正值医生在进行抢救,肝性脑病发作,癫狂状态属于病情分级中的三级,很难处理的一级,因为病人根本会发疯,不会配合。 镇定剂推注完,还要继续输入一些保肝护脑的药物和其他一些药来控制病情,治疗过程中很容易出现问题,很大程度上,病人救不过来。 护士刚从病房里拿出知情同意书,还没说什么,患者家属自己主动拿出笔,夺过单子就签了。 嘴中不断地说着,希望大夫能尽力救,一定要尽力救。 没过多久,病房里传来了好消息,病人的病情控制住了家属激动地瘫在地上。 患者的女儿留下激动的泪水,“大夫,第四次啊,这是第四次,我爸的命你们救了这是第四次,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她早已泣不成声。 秦苒只想让眼前的病例给肖澜父母做这个典例,没料到,患者竟然是第四次被抢救回来。 果然,肖澜的父母不在吱一声,也放开了秦苒。 秦苒带他们去看了肖澜,不过只允许一个人进去。 肖澜的父亲眼一歪,瞪向肖澜的母亲,“你懂什么,肖澜万一有什么证据能提供,你一个女人家能听得懂什么。” 肖澜的母亲生生被喝住,哑口难言。 秦苒无奈的摇头,她问过值班护士,肖澜这几天一直在昏睡,根本没醒来过,能说什么话?能提供什么证据? 果然肖澜的父亲进去没一会就出来了,一副无功而返的样子。 穿着一身蓝色探视服的他背着手,喃喃自语,“还指望她出嫁了能拿到彩礼贴补给家里的小子,死在这,真没用。” “孩他爹,你说什么呢?”肖澜的母亲拦住他,“她是也是咱的孩子啊。” “女娃能干嘛?不都是给人白养的?” 秦苒这才知道,原来是肖澜家重男轻女的思想过于严重,这才导致了这一切,肖澜的母亲看样子还心疼肖澜,但她怯懦还害怕丈夫的样子,想必也不是个能拿主意的人。 “叔叔阿姨,先把治疗的费用还交了吧,后续的治疗才能继续,”秦苒想,能走一步是一步,她对肖氏夫妇抱的期望不大。 果然不出所料,肖澜的父亲老脸一横,“家都过不下去了,哪来的钱给她看病,治不好就算了。” 秦苒却听的一肚子气,“不想治就说不想治,话说那么难听做什么。” 从值班护士那里要到了近几日,几份治疗方案的知情同意书,秦苒没了好脾气,直接甩到肖澜父亲怀里,“你签了,以后肖澜的事不用你管,你不救她我救。” 自己还有一万多的存款,大不了就从秦正华那里借,她不信还真没辙了。 肖澜的父亲本就不想给肖澜花钱,听到有人管,他自然答应,利落的签下名字,带着肖澜的母亲离开了。 拿到同意单,秦苒立即给值班护士,随后,肖澜的主治医生立即赶来,为肖澜继续下一步治疗。 秦苒给钟致丞打了电话,此时有事求他。 电话一接通,秦苒叹口气说:“今天我冲动了,能不能借你的卡用一用,我的没带。” “我的卡不是在你那里吗?”钟致丞问。 “是,在我这,但用之前不是得给你打声招呼吗?”秦苒解释。 “随便用,以后用也不用给我打招呼,”钟致丞说。 秦苒却不好意思了,“这怎么能行?我会去就给你转账。” “不需要,”钟致丞拒绝,突然话锋一转,钟致丞略带玩味的说,“如果你真的想还我,或许可以尝试其他途径。” “什么途径?”秦苒天真的问。 “自己想。” 之后,钟致丞便挂了电话。 秦苒不明所以,一头雾水,到底该怎么办? 算了,先把侠岚的费交了。 等一切办理妥当,秦苒突然觉得心头大事终于了却一件。 虽然是自己一时冲动,但终归是做了件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回家后,秦苒先去超市买了些半熟食,又买了些容易处理的菜,这才回家。 今天钟致丞帮了她一件大忙,她要好好“贿/赂”他,今晚的目标是,从他口中套出自己的“补偿途径”。 虽然钟致丞给她的答案是让她自己想。 但这也太烧脑了,自己最值钱的东西她已经打算作为回偿他的新婚礼物送给他。 此时的她真是一穷二白,那里还有还他钱的能力。 帮他打扫屋子?他明明就有顾家政。 给他做饭?秦苒可没那个闲时间,而且她并不觉得自己的厨艺能胜任他的御用“厨师”。 前前后后想了一圈,她也没办法。 转念想起凌佳然,又向她去征求意见。 不过她听过秦苒的事后,明显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个简单,你肉偿就行呗,你看你俩住在一起,反正也方便,而且他长得不赖,你也不吃亏。一次要个几千,几次就能还清了,多简单。” “凌佳然!”秦苒怒吼,“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狗嘴里吐得出象牙那就不是狗了,我就是小狗,汪汪汪,怎么了?”凌佳然故意气秦苒,“小心我咬你一口,让你得狂犬病。” “好啊,到时候咱们一起死,”秦苒也顺着她的话说。 “不闹了,”凌佳然回归正题,“钟致丞说这话,很明显也是我刚才说的意思,一个男人,还是一个不缺钱的男人,你说他不图你那个图什么?” “然然!你说什么呢!”秦苒觉得钟致丞不像那种人。 凌佳然只觉得秦苒单“蠢”,是,蠢,无奈的摇头,“这是很现实的男女关系,如果你不信,我问你几个问题。他有没有对你做过一些暧昧的事?” 暧昧的事?提到这几个字,秦苒的脸顿时红了起来。 “他——亲过我、摸过我、也抱过我,”秦苒说不得慌,只好老实交代。 “那不就得了!”凌佳然瞬间暴走,“这些都做了你觉得他对你心思还单纯吗!秦苒啊秦苒,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找个时间赶紧搬出来吧,迟早你得被他吃干抹净了还躺在被窝里洋洋得意。” “你说什么呢!”秦苒不满,她和钟致丞明显就没有她说的那样。 两人各持己见。没说几句就争执不下,双双负气撂了电话。 秦苒在思索一番,除了秦正华,她想不到别人。 没办法,主动给秦正华打了电话。 那边电话一通,一个激动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 “苒苒啊,找爸爸什么事?你都好长时间没回家了,我也好长时间没见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一次?” “我——”秦苒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明明自己要张口要钱,却连家都不会一次,实在是羞愧极了,“爸,对不起,我这周末就回去。” “行,好好好,叫上小钟一起来吧,”秦正华十分高兴。 “他?”关他什么事?“他就算了吧。爸,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恩,你说,爸爸听着呢。” 秦苒将自己借钱给肖澜看病的事告诉了秦正华,也说了自己想借钱的事。 秦正华听后一阵沉默。随后缓缓道:“苒苒啊,我这个父亲很失败,连自己的女儿都照顾不好,还让你自己想办法凑学费生活费,我——” 他又如同之前一次一样,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秦苒心里也不好受,“爸,你别这样,我已经成人了,我能照顾好自己。” 037 要实在的感情 秦正华说话间就给秦苒的银行卡打了一万块钱。 秦苒的手机接到银行发来的短信消息,“尊敬的用户,你的账户转入10000元,卡内余额******元”。 没想到自己还是选择了给秦正华打电话,再看桌子上摆着自己刚买来的东西,秦苒想,那这些就当作是谢谢钟致丞的犒赏吧。 秦苒忙乎一下午,一看时间五点半了,感叹自己来不及。 不料到六点的时候,钟致丞还是没有回来的迹象。 秦苒一拍脑门,竟然忘了问他要不要值夜班。 万一他值夜班,自己忙活这些不就全都白做了吗? 赶紧打个电话确认。 响了好几声都没人接,怎么回事? 难道是做手术? 只有在做手术的时候,钟致丞才不会接电话,因为平时医生的电话都是24小时开机。 秦苒赶紧发个短信,“你晚上回来吗?收到回复一下。” 等到晚上九点多,钟致丞还是没有回来的迹象,秦苒知道,他肯定是值夜班无疑了。 看着自己准备的东西,直感叹可惜,秦苒简单吃了些,将其余菜品全部放回冰箱保鲜。 反正他第二天早上回来都会找吃的,放在冰箱里和现在回来吃也是一样。 难得自己动手,钟致丞真没口福。 收拾好以后,秦苒满意的看了眼厨房,不错很整齐。 转身看到沙发上的手机,秦苒思索,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 他现在应该没睡吧?他说过,值夜班是不会睡着的,因为有很多人的性命压在自己身上。 拨了电话后,响了好几声,还是没人接,难道是他睡着了? 就在她准备放弃这则通话时,那边,电话忽然通了。 “钟致丞,你是不是在值夜班?”秦苒直接问。 “原来‘她’就是你啊,”电话那头是个好听的女声。 秦苒听得出来,是姚渺。 “姚老师?”秦苒惊得在没其他想法。 姚渺开口,“抱歉,我不知道是你,你在钟致丞的手机备注里是一个字——‘她’,我以为是他心仪的女生。” “我——姚老师,”秦苒赶紧解释,“我是找钟老师问他项目的事,我——” “你不用解释,也不用掩饰,我现在就把电话还给他,”姚渺转手就将手机还给钟致丞。 钟致丞刚从洗手间出来,看到姚渺拿着他的手机,他眉头微皱,“碰我手机这件事,没有以后。” 他一把捞过,大步走出了姚渺家,一看还在通话中,备注显示一个“她”字。 钟致丞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我在姚渺家,刚出来,不许问别的,不许胡思乱想,等我回去。”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解释这么多,只能安抚这么多,只能态度强硬的制止她所有的猜疑。 当然,连钟致丞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去相信这只是一个误会。 何况,他要说服的对象还是一个女人。 秦苒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就被他挂了电话。 她只听懂一句,他让她等他。 她在等啊,从回家后等到现在,而且在没打电话之前,她准备等到明天早上的。 但为什么突然没了兴致呢? 收回手机,她像逃跑一般返回自己的房间。 自己的心情,连自己都弄不明白。 还记得当初钟致丞和她讨论过她们因为利益而结婚的事。 他给出的结论是——“可以一试”。 如果她没有会错意,没有自作多情,那他的意思应该是他们会在一起,或者说会尝试在一起。 但如今的状况是怎样呢? 姚老师呢? 秦苒不是傻瓜,她有眼睛有耳朵,更有心,她还是女人,怎么能不懂姚老师的心思。 可是,她却好委屈。 明明自己没做错什么,却好像做错什么了一样。 并且,在秦苒的潜意识里,的确姚老师与钟致丞更相配。 之前钟致丞说自己适合做医生的家属,但在现在看来,或许姚老师更适合。 他们有相同的专业,还在同一个科室,姚老师还是院长的女儿。 无论从什么方向出发,他们都更像是一对儿。 钟致丞开车一路狂飙回来。 下车后他狂奔至地下停车场的电梯,一看电梯还在28楼,他眉头一紧,转身向一边的楼梯间跑去。 一路狂奔爬到十八楼,他已经精疲力竭,随手扯掉领带,他扶着墙走至门口,靠着门框将门打开。 秦苒听到门外的动静,不禁一抖。 钟致丞开门的动静很大,他并不是故意的,而是已经累得不能控制自己的力道。 他走至秦苒的门前,无力的靠在门上,大口的喘着气。 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后,他开口,“开门。” 秦苒呆呆的,不知作何反应,但她很明白自己的私心,她不想开门。 转念又想,即使她不想又能怎样,反正他有钥匙。 似乎自己连最后这点显示不满地方法都保不住。 果然,钟致丞在说了几声“开么”之后,见秦苒没反应,主动打开了门。 不过这次他没有像之前那次那样暴力,这次,他的动作很轻,打开门后,他安静的走进来。 秦苒靠着床头,抱坐一团。 钟致丞坐在床的一侧,黑宝石一般的眼眸盯着秦苒。 他叹一口气,“抱歉。” 之后便不知在说什么。 秦苒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心中的不满似乎少了一分。 “你做错什么了?为什么道歉?”秦苒并不觉得他有什么不对,但自己心中有道坎,就是过不去。 钟致丞抬眼对上秦苒的水目,“今天姚渺身体不舒服,下班时科室就剩我一个人,我看她走路都费劲,就开车送她回去。” 秦苒头靠着抱在膝盖上的手臂,偏头问他,“然后呢?” “她递水的时候,不小心泼在我身上,然后——” “然后她趁你去洗手间,接了你的电话。”秦苒接道。 钟致丞没有否认。 秦苒却移开目光,“好扯的桥段。” “是,连我自己都不信。”钟致丞低下头,不知再说什么,只是再抬头时,他满含期待的看向秦苒,“那你信吗?” 秦苒被问住,她呆呆的,猝不及防。 同时,她也审问自己,自己信吗? “我信,至少我的心里这么期望的,”她抱住自己,将头埋的很低,“可是我信有什么用吗?” “谁说没用,”钟致丞上前,一把揽过秦苒,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你不信我,我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秦苒推开他,重新抱坐一团,“你说‘可以一试’,我当真了,你说我是不是傻,只是试试而已,我就能当真。” 她只觉得喉咙中堵了什么东西一样,疼的要死。 钟致丞扳过秦苒,让她正面对着他,“秦苒,你看着我,如果你这么介意这句话,那我重收回那句话,我不想试,也不会试,我想要实实在在的——感情。” 他想要实实在在的——感情? 这是在表白?秦苒觉得一定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我们不合适,”秦苒挣脱他,“我觉得姚老师比较适合你,各方面都适合你。” “秦苒!”钟致丞怒了,“每次见她,你都非要和我撇清关系,我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吗?” 上次吃饭也是,秦苒永远想在姚渺面前回避她和他的关系。 “可是,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姚老师喜欢你,”秦苒也不禁大声,但说完她就后悔了。 这句话,很明显的说明,她在吃醋。 秦苒只觉得脸烧烧的。明明和他发生争执,却还被扰的心烦意乱,脸红彤彤,活生生被调戏的模样。 钟致丞听了,不禁勾唇。 “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这个小女人一天到晚琢磨什么没用的,“是,你说的事所有人都知道,包括我。” 钟致丞大方承认,秦苒惊异的看向他。 “可那又能怎么样?你不愿意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你都没有勇气承认,凭什么去指责别人?” “我——”秦苒被说得哑口无言。 这个问题也是一直困扰钟致丞的问题,但作为一个男人,他能做的只是不去回应姚渺的感情,尽量不和她有过多牵扯。 而其余的事,需要秦苒出面澄清,感情的事永远都是两个人的事。 只有他一个人去面对,根本不具有说服力。 秦苒懂得自己的懦弱与逃避,也体会了钟致丞说的话。 但是,“但是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合适,”自己的资历太浅薄,钟致丞却是泌尿外科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 甚至,他肾移植的水平闻名全省。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本科生,怎么有资历与他相提并论。 医生,也要讲究名当户对。 钟致丞不耐的叹口气,这个女人哪有那么多不合适的理由。 他一把扯过秦苒,拦腰将秦苒放倒在床上,一只手捉着她细腻的手腕,另一只手环着她的腰。 “不许再说不合适,合不合适也要试过才知道,”他低头覆上秦苒温润的唇,如之前那次一般,慢慢的厮磨。 秦苒只觉得全身都像过电一般。 不过这次却没有之前那次的戛然而止,而是愈演愈烈。 钟致丞丝毫没有停止的打算,秦苒只觉得情况视乎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伸手推他几下,却被钟致丞捉住双手,死死压住。 感觉到她的反抗,钟致丞停手,迷离的双眼,勾唇一笑,“怎么不想试了?” “你不是说要实实在在的感情吗?”难道刚才的话这会儿就食言了? 低头又啄一口她的粉唇,无奈的感叹身/下这女人的迟钝,“谁说试这个了,我是说——” 038 安全期不安全 试试其他的。 秦苒感受到一丝异样,脸立即染上一片绯红。 她立即明白钟致丞说的意思。最先的反应就是——推开他。 但他像山一样沉沉的压着她,任凭她如何使力,都无法撼动。 完了,钟致丞看来是认真了。 他的吻细细的绵绵的,像温柔的雨滴落在秦苒脸上。 抱着他,秦苒觉得安逸十足。 这是秦苒第一次抱男人。 之后,钟致丞放开她,他俯身在她耳边说,“我房间有空调,去吗?” 秦苒听到“空调”二字,立即喜上眉梢,频频点头。 钟致丞起身,直接将她横抱起来,大步迈出房间,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秦苒环着他的脖颈,羞涩的不敢看他。 只在偷瞄时,看到他线条流畅的下颌,以及被衬衫领口半遮半掩的好看的锁骨。 钟致丞将她放在床上,秦苒立即翻身,像之前一样,防备的抱坐一团。 小心的打量他的房间,光线不好,准确的说,他的窗帘只拉开一个缝隙,只有很少的月光从缝隙中透过来。 整个房间被覆盖上一种暗色,这种暗色让房内各种物品原有的颜色退变甚至消失。 秦苒想,钟致丞是不是很阴暗?或者他是个变/态? 这间屋子被他弄得像阴间,感觉阴森森的。 看向钟致丞时,他一把扯开窗帘,大片的月光瞬间飞入,秦苒觉得好舒服。 之后,钟致丞才去门边按开了卧室的灯。 “为什么喜欢拉窗帘?你不怕招鬼?”秦苒扫视了他房间一圈,很普通很男性化的风格,统一的黑白青灰色,也没什么特殊的摆设。 钟致丞走至床头,捞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按一下,“滴”一声空调开了。 他唇角一勾“我不想招鬼,想招你。”随即,钟致丞一声爽朗的笑声。 “你——”好过分,竟然会嬉笑她,秦苒觉得,此时的钟致丞好像一个邻家大男孩,一点没有在医院里那种浑身包裹着清冷萧肃的冷漠。 秦苒被他说得气鼓鼓,除了咋舌,她没有旁的话能回击。 想说他无赖,但“无/赖”这样的词秦苒也骂不出口,只能暗自腹诽而已。 钟致丞坐在床边看着她,顺手解着袖口,之后将袖子挽起两道,他问:“上次月经什么时候?” “?”秦苒疑惑,他问这个做什么?感觉自己像病人一样被医生询问,而这个医生还是男科医生。 总感觉怪怪的。 “十七号,”秦苒回答后,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算安全期,”钟致丞回答的很坦然,转念又问:“你自己会算吗?” 秦苒摇头,“我——我闲着没事算那个做什么?” “这不是《妇产科》的必考题目?”钟致丞话锋一转,“老师上课没划过重点?” “没有,”秦苒仔细回顾,老师是讲了,但的确不是重点,她有听课。 钟致丞衔一丝坏笑,“那为什么我上课的时候,就是重点呢?” 秦苒顿时明白他在逗她,分明只是老师讲课时的题外话,她问:“是不是你们全班男生都会算?” 钟致丞讶然,“聪明,不过唯一的奖励只有——” 只有吻。 钟致丞问她安全期的事没有逗她。 “我——我以为你只是逗我的,”秦苒说的有点委屈,推开抱着她的男人,钟致丞时而正经时而不正经,让秦苒拿捏不准,总觉得钟致丞每次都喜欢和她开玩笑,戏弄她,不料转眼又成真。 钟致丞无奈,“我这儿可没有那些措施。” “为什么会没有?”秦苒天真地问。 “为什么会有?”钟致丞抓住话柄,“你在质疑我?” “没有没有,”秦苒赶紧否认,“是我认知太浅薄。” 秦苒回念一想,莫说他忙起来没早没晚,这种事的确不会有时间,如果他真有那种东西,自己对他应该又是另一种印象,而不是现在这种状态。 —————————————————— 一切因缘而起因缘而终,顺其自然的两人各自承受自己的命运却有了交集,然后他们选择携手一生,即便这是一个匆忙,不理智,混乱之下做的决定,一赌就是一辈子。 躺在他怀里,秦苒将头埋在他胸口,寻找舒适的位置,“老师上课说过,安全期不准的,怎么办?” 所谓安全期,就是指女性的周期性排卵中不会受孕的时期。 女性通过激素的周期性变化,进而调节卵巢周期性排卵和**内膜的剥脱(即月经)。 由于自身因素以及各种外在的环境因素所致,女性的月经很多时候来的并不准时,所以安全期并不安全。 虽然秦苒的月经很准时,也挺规律,但安全期并不绝对安全,她有点担心。 钟致丞搂着她,只想骂她傻瓜,“你怕什么?怀了就生下来,又不是养不起。” “生孩子那么难,我不要,”秦苒想起《妇产科学》上孩子娩出的九个步骤,又是旋转又是被使劲挤出的,想想都疼。 而且从先兆临产到完全娩出,正常产妇要经历将近48个小时,当时上课的时候,秦苒就想,做女人真命苦。 钟致丞将她紧紧地拥住,“不要就不要,你还小不急。” 是啊,秦苒想,她本科还没毕业,今年才24不到再过两年也来得及。 但转念又想,钟致丞似乎不小了,自己这样想,会不会有点自私。 想到他为自己精心准备的家,秦苒觉得自己有鸠占鹊巢的嫌疑。 他连儿童房都准备好了,当然是想要一个完完全全的家。 但她似乎永远比他慢很多,感情也是,生活也是,永远比他满一个步骤。 或许是因为年龄的关系,也或许是因为经历。 一夜好眠之后,钟致丞比她早起半小时,先去上班了。 秦苒却迟迟赖在床上不想动弹。 他的房间真是太凉快了,有空调就是好,她都不想出门了。 等等,难道就因为一个空调,她就私心的的想留在他的卧室? 怎么——不可能? 秦苒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钟致丞不答应她给她房间装空调难道是蓄谋已久? 不排除这个可能啊?而且,她的想法一向很准,钟致丞也总说她聪明。 这人真阴险! 起床后,秦苒只觉得腰有点难受。后腰尾椎上方,有点涨涨的的感觉,还很酸痛。 虽然每次大姨妈都会有一样的感觉,没想到在事后也会有这样的感觉。 早上去医院的食堂吃饭,遇到了姗姗来迟的杜陌良。 他黑眼圈很重,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见了秦苒当做没看见,直接避开她走了。 秦苒想,难道是杜陌良爱而不得,颓废了? 她还问了问钟致丞,钟致丞回她的消息是,杜陌良被主任抓去做了一台肝移植手术,还连夜跑了外省去开会。 为了不耽误上班,第一时间又赶回来。 原来如此。 看来秦苒多想了,但是累归累,为什么见了她连招呼都不打? 今天是肝胆内科最后一天实习,又是周五,秦苒查完房觉得时间还早,想着多学点东西,又跑去胃肠内科转了一圈。 病人的病都不重,也没什么典型病例。 转身出病房时,过来两个人将秦苒一把拉住。 秦苒一看,还是肖澜的父母。 他们看上去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秦苒知道,麻烦又来了。 果然,肖澜的父亲说:“孩子,你得跟我们去作证,我问过了,那个什么姓杨的大夫在病房用手术刀割肖澜的喉咙不符合规定,你亲眼见了那个情况,你得给我们立个证据,我们要起诉医院。” 秦苒无奈,每次好言相劝,他们总能找到各种理由说医院的不是。医院要真是害人命的地方,肖澜就活不过来了。 “叔叔,你们还是老老实实把肖澜的费用交了吧,杨老师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何况肖澜不是救过来了吗?”秦苒继续劝。 “你这个孩子,太不讲道理了,要不是他那么胡来,我们肖澜能住在那么贵的病房吗?”肖澜的父亲死不改口。 “她要是不住icu现在就住太平间了!”秦苒实在受不了他们的蛮不讲理,“你们这样闹不就像学新闻里那样,想从医院这里拿钱吗?上次闹走了闻大夫,这次闹再走个杨大夫,是不是医院把所有医生都开除了,你们就开心了?” “你!你说什么呢!”肖澜的父亲上来就将秦苒重重的推了一把,秦苒随即向后倒去。 脚踝一扭,她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砰”一声倒地,周围的护士,家属,病患,全都向她们这边看来。 因为秦苒穿着白大褂,周围人只当又是一场医患纠纷,议论之声纷纷四起。 过来个护士将秦苒扶起,秦苒脚扭到,走路一瘸一拐,护士让她坐在走廊的凳子上。 肖澜的父亲作势就要追上来,被肖澜的母亲拽住。 不明实情真相的患者和家属对秦苒指指点点。 肖澜的父亲看到周围人对秦苒的指责。 顿时起了坏心,“大家都来看看啊,这个女大夫亲眼见到别的大夫把我女儿治成重伤,医院让我女儿住最贵的病房,她还死不承认,非要包庇那个大夫。大家都来看看,都来看看。” 039 他不认识我? 流言四起,秦苒有口难辩,先入为主,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认定秦苒是包庇犯。 嘈杂声四起,扶着秦苒的护士对着周围人说,“都安静,这里是医院不是菜市场,大家都散了。” 又过来几个护士帮忙驱散周围人。 大家纷纷败兴而归。 “哎哎哎——你们别走,你们听我说完——你们——”肖澜的父亲不让周围人走,一个劲的撺掇。 肖澜的母亲拉着他,“孩他爹,你也要点脸,这么多人,你不嫌丢人?” “丢人?丢什么人?他们一生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都不丢人,我凭什么丢人?”肖澜的父亲依旧冥顽不化。 他看见坐在一边的秦苒,不罢休的作势上来,指着她骂道:“小小年纪你太不是——” “先生!请保持安静!” 一声严厉打断了肖澜父亲难听的话语。 来人刚从病房中出来,一身黑色衬衫西裤,身材壮大,戴着墨镜,完全是一副保镖模样。 “如果你继续在这里吵闹,我老板不介意走法律程序!” 肖澜的父亲这人的气场被吓到,乖乖闭上嘴。 “九泽,办事太啰嗦,直接送去警察局。”病房的门从里面被打开,说话的人面色憔悴,嘴唇泛白,因是刚睡醒,头发有些凌乱,眼神也惺忪涣散。 “老板,”站在门外的九泽回道:“我知道了,马上去办。” 被叫做九泽的男人立即对上肖澜的父亲,说:“先生,请跟我去趟警察局,周一你会收到法院的传票。” “法——法院?”肖澜的父亲看九泽一本正经的模样,立即觉察到,他说的不假。 再看向被叫做“老板”的男人,面色深沉,慵懒至极,却威严异常。 深知自己惹到了大人物,他赶紧道歉,连声道歉,态度松软,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麻烦,”被叫做“老板”地男人烦躁的揉揉后脑,不愿搭理肖氏夫妇,“九泽,你处理干净。” “是的,老板。” 九泽以强硬的态度将肖氏夫妇带走,起初肖澜的父亲不愿意,九泽一个电话,忽然楼道里就多了好几个和九泽一样的黑衣人,全是一样的保镖装扮。 肖澜的父亲最后乖乖的和他们走了。 秦苒坐在凳子上看着这一切,也吓得不敢动。 这动静,和黑/社/会一样,她可不敢招惹这种混混。 门口的“老板”见事情处理完,转身回病房,回身时,他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女人。 有些眼熟。 他仔细看了两眼。 秦苒也对上他的眼神,四目相交的那一刻,秦苒只觉得惊喜。 “莫师兄?”她一蹦一跳的上前。 “你是——”莫绍岩微微皱眉,脑海中并没有这张稚嫩的面孔能对得上号。 秦苒见莫绍岩没有认出她,她不好意思的笑两下,“我是秦苒,莫师兄,你有印象吗?” 莫绍岩顿一下,眯着眼思索一会儿,“不好意思,没印象。” “额——”这个人还真无情,秦苒有点失望,“那不好意思打扰了。” 秦苒转身,又一蹦一跳的离开。 莫绍岩眯眼看着远去的背影,觉得她单腿跳的样子是有那么一丝熟悉,但他的脑海中,没有一个人能和眼前之人匹配。 只当又是那个想倒贴的甲乙丙,不愿多想,他转身回了病房。 蹦蹦跳跳回到护士站,护士见秦苒的脚还没好,都建议她去骨科看一下,万一伤到骨头就不好了。 秦苒觉得虽然疼,但是能忍得住,就说,没事,过几天能好,小伤。 不过这样蹦回去,好像有点困难。 她叹口气给钟致丞打了电话。 那边刚接通,钟致丞语速有些快,说:“什么事?我这里有台手术,马上就走。” “额——没事,”秦苒想,还是不告诉他的好,万一分心就不好了,“拨错号了。” “恩,那挂了。” 说完,秦苒耳边传来“滴滴滴”的盲音。 秦苒又给凌佳然拨了电话,告诉她自己脚扭了,凌佳然大惊一声:“怎么搞的?”、 “被肖澜的爸爸推了一把,”秦苒无奈的说:“她爸爸来找了我好几次非要我去当证人,说要告医院和杨医生。” “这么丧心病狂?明明是杨老师把肖澜救过来的,要是没有杨老师,肖澜现在还不知怎么呢!”凌佳然听得义愤填膺。 “是啊,”秦苒也无奈。 凌佳然有点着急,“我和我爸妈去爬山,现在正在高速上,你那边怎么办?”凌佳然想了一圈,“要不我给郑师兄打个电话让他过去一趟?” “钟致丞都上手术了,估计他也会跟去,还是算了吧,我和他也不熟,”秦苒觉得尴尬,不熟还麻烦人家,多不好。 凌佳然为难,也是,既然秦苒舍近求远找她不找她房东,说明有事,“这样吧,我找杜陌良——” “这更不行!”秦苒拒绝,“你们都没关系了,怎么再去招惹他?” “那你怎么办?你那里我也着急啊!”凌佳然觉得秦苒所述的事都是小事。 “我自己想办法,”秦苒坚持。 “不行,你等着,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说完,凌佳然挂了电话。 “哎——” “滴滴滴”。 秦苒知道,凌佳然说到做到。 果然不出几分钟,杜陌良出现在秦苒面前。 与之前他不向她打招呼相比,杜陌良温柔很多。 他主动看了秦苒的伤势,确定她没有伤到骨头后,松了口气。 “你要是有个差池,钟致丞非炸了,”杜陌良松口气。 秦苒却被他说的面色一红,他能这样说,想必也知道了钟致丞的自己的关系。 骨科在另一栋楼,杜陌良借了轮椅。 途径儿科的时候,一个好看的女人从办公室走出,一眼看到杜陌良,再看一眼坐在轮椅上的秦苒,像是懂了什么一样,莞尔一笑。 “小良,妈一会儿过来,她好久没见你了。”女人说。 杜陌良不想理她,“知道了,”简单一应,他推着秦苒离开。 走远后,杜陌良喃喃一句,“多事。” 秦苒回想刚才那个漂亮女人的样子,面容精致,眉目清秀,和杜陌良有的一拼。 本想开口问,但想想如果问了,显得自己多事,最终没开口。 拍了片子从骨科出来,骨科医生也说没什么的大事,杜陌良拿着诊断书交给秦苒,“这个拿回去给钟致丞看,免得他再来带你查一次。” 顺带连拍的片子一并交给她,“这个最好也给他看看,他自己不确认也不会死心。” 秦苒不得不惊叹,杜陌良的确很了解钟致丞。 刚从骨科出来,杜陌良说带她去大厅找个熟人将她送回去。 到大厅后,杜陌良刚掏出手机,他的手机就响了。 看一眼来电显示,杜陌良无奈的叹气,最终还是接起,“喂,妈,什么事?” “小良啊,你在哪儿啊,我来看看你。” “你来做什么?我忙着呢,”杜陌良胡乱应付。 “你就说你在哪?我不信我一个枝大一院的老教授,那里还没容我的地方。” “我在一楼大厅,你来吧,说好啊,只见一面,剪完你就走。” 通完电话,杜陌良无奈的挂掉。 “一会儿我妈来,见完她我再联系人送你回去。”杜陌良交代情况。 秦苒点头,她倒不急。 没一会儿,一个挎着包,略显富态的老太太姗姗而来。 她带着一副老花镜,面容和蔼,虽然头发有些花白,但皮肤保养的很不错,看不出真实年龄。 老人家一见到杜陌良立即赶上来,再看杜陌良身前的轮椅上的人。 她脸上顿时乐开了花,“你就是姓凌的那个小姑娘吧,哎呦喂,长得真水灵,和我们家小良很般配啊。” “阿姨,我——” “叫什么阿姨,以后就是一家人,这么叫就生分了,”杜陌良的母亲见了秦苒就跟见了自己的亲女儿一样热情。 看来眼前的老人家是认错人了,她可不是她口里的“小凌”。 细想一下,“小凌”是指凌佳然吧。 秦苒一度想解释,却都张不开口,每次张口,都被杜陌良的母亲拦住。 一边的杜陌良对自己的母亲实在无语,每次听说他有女朋友都非要来插一脚,害得他已经几年没有谈对象。 这次更甚,他老妈直接来了医院。 “姑娘啊,我们小良人很好的,现在都32了也没谈过几个对象,他人很专一的,不会随便交往。你也是,长得真漂亮,人也好,乖巧,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姑娘,”杜陌良的母亲越说越开心,越说越停不下来。 秦苒哭笑不得,她连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老人家是怎么看出来她人好? 看来杜陌良盼儿媳妇盼的心切。 杜陌良对自己的母亲无语至极,“妈,你别乱说,她不是‘小凌’。” “不是?怎么可能?”老人家不相信,“你一定是骗我,你总是这样,对我从来没有实话,交了女朋友也不告诉我,要不是你姐姐告诉我,我至今都被蒙在鼓里呢!” “你每次都这样,我还怎么敢谈女朋友,”杜陌良抱怨。 “我不这样盯紧点,你小子不长心,我儿媳妇被你气走怎么办?我给你找你不喜欢,你自己找又不告诉家里,混账小子,”老人家作势打了杜陌良一把,很轻却略带惩罚。 “那你也不能随便见了女生就说是我女朋友,”杜陌良有些烦,“她叫秦苒,是阿丞的女朋友。阿丞正在忙,脱不开身,她脚扭了,我送她回去。” 040 他让她伤心了 “啊?”老太太被杜陌良的话当头一棒,“小丞的女朋友?” 不说还好,一说杜陌良母亲直接炸了,“那‘小凌’呢?你女友呢?” “分了,”杜陌良没好气,对自己的母亲,他实在没辙。 “分了?”老太太气的脸立即拉下来,“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好不容易交往个女朋友,你说,怎么分了,什么原因?” “不合适,”杜陌良应付。 “哪里不合适?那个姑娘在哪?我要去见见她,”老太太要求。 “妈,都已经分了,你去干什么?”杜陌良说。 老太太气得微喘,“周末你回家,你爸和家法在家等着你呢,32都不结婚,有你好受的。” 她也不顾还有秦苒在这,就而这样当着她的面说杜陌良,想来是被杜陌良逼到一定份儿上。 道别后,老太太郁郁寡欢的离开。 秦苒只觉得这样的老人亲切,至少想杜陌良这样,还有人在后面催。 “你妈妈挺可爱的,”秦苒说。 杜陌良却无奈的摇头,“她那是烦人。” “有妈妈在后面崔多幸福,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像我和钟致丞这样的,想找人催都找不到呢,”秦苒希望杜陌良能多理解一下自己的母亲。 杜陌良只知道钟致丞父母的事,没料到秦苒也没有母亲。 她的话像是重重一击,直接打在杜陌良心上,猝不及防。 “抱歉,”杜陌良觉得自己有些残忍,至少对于秦苒是。 打电话叫来一个学生,将秦苒送回去,转身,杜陌良联系了钟致丞。 秦苒被送回家,下午看肖澜的事也被耽搁,凌佳然又跑去玩,也不知肖澜今天的情况怎么样。 病人每天都有新的变化出现,秦苒轮转这么长时间发现了这个规律。 医生之所以每天查房,就是因为病人的病情随时都在变化,每天查房更有利于观察病人的治疗过程中的表现,看是逐渐好转还是没有效果,再根据病人的表现随时变换方案。 这和做实验差不多,个中检查手段都是间接的检测,都是为了诊断疾病好对症下药。 然而现在的人多认为,这属于过度检查。 医生是人不是神,有时候所有检查做完,都有可能查不出病因病灶,别把医生想成圣人,没那么玄。 回家后,秦苒闲来无事,又开始录数据。 加上这周录的,还差300份就能完成,周末结束没问题。 五点刚过一会儿,秦苒听到要是开门的声音,想来是钟致丞回来了。 秦苒蹦出书房,钟致丞呼吸粗重,喘着气,额头上还一层细汗。 见到秦苒从书房蹦出来,一只脚跳,像只兔子。 他走上前直接将秦苒抱起,转身将她放在沙发上。 “怎么回事?”钟致丞问,面色严肃,特别正经。 秦苒都不敢看她,像是被他审问一般,“肖澜的父亲非要无趣给肖澜作证,然后我们发生争执,他不小心推了我一把。” 她大概说了事情始末,也模糊了肖澜父亲恶劣的态度,只当做一件小事,过去就算了,她也伤得不重。 毕竟那个人是肖澜的父亲,要是被肖澜知道,肯定会更烦心。 钟致丞眉头一皱,“你说实话。” 秦苒不擅长说谎,也不擅长掩饰,果然还是被他看透了。 但她依旧一言不发,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用得着那么严肃吗? 秦苒闪躲,不愿详谈的样子,钟致丞看在眼里,也知道她的心思。 “到底是故意还是不小心?”钟致丞直接问。 “不小心。” 钟致丞冷哼一声,从上次秦苒向他借钱给肖澜缴费,钟致丞就能才道七八。 这种事,他在医院里见的多了。 既然秦苒不愿意说事情,他也没继续追究,只是冷着声问:“病历本和x片呢?” “在书房,”秦苒暗叹,杜陌良语言的真准。 果然,钟致丞书房拿了病历本和片子。 他翻一眼病历,对着光反复看着x光片,确定没伤到骨头后,他将东西全部收好。 “晚上想吃什么?”钟致丞转了话题,语气也温柔下来。 秦苒想,这件事就这样过了,终于松口气。 幸亏他没往下问。 “葱油饼,”秦苒一口回答。 钟致丞看她笑的没心没肺,受伤了也没个病号的样子,无奈的摇头,“这个免谈。” “为什么?”秦苒不乐意。 “缺什么补什么,你脚伤了应该喝猪蹄汤,”钟致丞说。 等等,秦苒听这话越觉得不对劲,反应过来后,回一句:“你才猪蹄呢!” 钟致丞见她还能开得起玩笑,应该没什么事,“我去买猪蹄,给你炖汤。” “这个面免谈,”秦苒也学钟致丞的语气,“换别的。” “这个免谈。” 说完,他便出门了。 秦苒冲着他离开的背影狠狠瞪他一眼,又一蹦一跳的回了书房去录数据。 晚上,钟致丞真给她炖了猪蹄汤,是他亲自动手。 秦苒吓了一跳,钟致丞自带主角光环,简直无所不能。 看着端来的汤,成色不错,想来应该味道不错。 喝一口后,差点吐了出来。 咸的要死不说,味道也很怪,说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只和一口,秦苒打死也不要喝第二口。 钟致丞不仅皱眉,“有那么难喝吗?” 他不信,自己尝了一口。 有一瞬,他的面容僵在那,之后又恢复常色,“味道不错。” 秦苒简直不能信,钟致丞的演技也太好了,那么难喝的东西他竟然面不改色的喝下去。 “那你喝吧,我是不会喝的,”秦苒直接缴械投降,“我还是下楼去买葱油饼吧。” 原以为钟致丞怕她行动不便会拦住她,不想他竟然什么也没说,坐在桌边慢慢品尝自己熬制的汤。 一口一口,细细的品尝。 秦苒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她又重新蹦回来。 “对不起,”秦苒觉得自己残忍,钟致丞好心给她做的汤,她说难喝就算了,还说去买“葱油饼,确是挺打击人。 想之前那次,她做的面不也差的要死,但他还是吃完了。 有时候心意到了就足够,没必要计较那么多,反而她的种种大实话,太伤人。 钟致丞没说什么,端起汤倒在垃圾桶,只淡淡的回一句,“下次我会做好。” 秦苒欲哭无泪,看来她真的伤到他了。 转身,钟致丞又出了门。 秦苒连继续说抱歉的机会都没有。 似乎说抱歉并没有什么作用。 不过秦苒觉得,钟致丞对感情似乎很敏感,虽然态度时冷时热,却也是不过小心翼翼的表现。 她不敢妄图去分析钟致丞,但她愿意去体会他。 自十八岁起孤身一人,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很了不起。 相对的,失去至亲,失去情感的最大来源,或许是他对周围事物冷漠的真正原因。 但他也不是真的冷漠,至少对她不是。 为了安抚她,他愿意揭开自己的伤疤给她看。 他真的对她好。 而秦苒此时无力极了,好像自己是个废人,除了麻烦,似乎从来没有为他带来过什么。 钟致丞回来,打包了一堆吃的。 像之前两次一样,她们在客厅茶几上用餐。 钟致丞继续看财经新闻,秦苒从头至尾一言不发,只默默地吃饭。 吃完饭后,她动手收拾东西,钟致丞按住她的手,说:“我来。” 之后便夺走了她手里的碗筷,起身去厨房洗碗。 秦苒心里更不好受了,她有点后悔自己扭到脚,因为这样一个小小的理由就把所有事推在他身上,很不公平。 眼眶有点泛酸,但她却没有泪水,心也很疼,但却依旧在跳动。 她确定,她是个无情的人,和钟致丞的冷漠不同,她将所有深刻的感情拒之门外,即使在感动,也一点儿眼泪都流不出。 钟致丞处理好,见秦苒还呆呆的坐在沙发上。 他走过,直接将秦苒抱起,然后向他的卧室走去。 秦苒看方向不对,赶紧问:“你这是做什么?” “你这样,晚上去洗手间不方便,”钟致丞只说一句,却是最重点的。 秦苒无力反驳,不过她还是笑一笑,开玩笑说,“我还是喜欢有空调的地方。” 钟致丞嘴角也一弯,更感叹秦苒的懂事。 不过这句话他也很喜欢。 原本一场冷战被无声的化解,两人都有心和好,既然都愿意迈出一步,何不互相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因为脚的原因,秦苒彻底被钟致丞要求定居在他的房间。 秦苒推他一把,“别以为有昨天的事,你就能得寸进尺。” 她可不认为,他们睡一次就能证明什么。 钟致丞才不管她,用力将她圈紧,在她耳边说:“那你先得告诉我,我几寸几尺,我才能往里进。” “你——!”秦苒哑然,说不出话,三句话不离“污秽之语”。 男人果然都像肖澜说的那样,“骨子里全是坏水”。 “你一点儿都不像男科大夫,”秦苒说:“脑子里七荤八素的东西这么多,你是妇产科的吧?” “是,只为你一个人服务的妇产科大夫,”钟致丞毫不避讳地说。 秦苒说什么都说不过他,只好投降。 没什么话题好聊,秦苒想,既然钟致丞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医生,应该会遇到一些奇葩的事。 以前上课的时候就喜欢老师讲一些医院里的发生的故事,有的感人,有的搞笑,有的悲痛欲绝。 医院是一个看尽世间悲欢离合,死亡与生存并存,人性善恶并显的地方。 “钟致丞,你有没有遇到什么难忘的事?”秦苒趴在他怀里,仰头看着他的下颌骨问,随后想到什么后,补充:“除掉第一个死在你手里的病人之外。” 041 他温暖的怀抱 钟致丞低头看一眼秦苒,“你怎么知道医生最难忘的事是第一次死在自己手里的病例?” “上课老师说的,他说是他一辈子的劫,”秦苒回答。 钟致丞点头,“他说的很对。” 顿时陷入沉默,秦苒推推他,让他将一些比较有意思的事。 “都是大男人,哪有什么有意思的事?”钟致丞觉得并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可以说。 秦苒却不罢休,非让他想一个。 “没有,睡觉,”钟致丞躺下,拉过被子给秦苒盖好,“想知道有意思的事,下周去实习你就知道。” 狡猾,秦苒也没继续坚持,忙活一天的确累了,闭上眼后,困意立即袭来,夜里,她做了一场甜美的梦。 周末答应要回家一趟,钟致丞说送她去,秦苒不让,钟致丞直接将她抱起,不顾她的挣扎,将她塞进车里。 “我给我爸说了要一个人回去的,”秦苒当时的话她还记得,现在加上钟致丞像什么样子。 钟致丞开车,用余光看她一眼,“咱们的事,你找个机会给秦叔说一下,他是你父亲,被你这样瞒着,迟早会出事。” 说的越迟,事情越糟糕,秦苒懂这个道理。 但她就是不想让秦正华插手自己的事。过去将近十年的光阴里,他都没管过她,凭什么现在对她和她的生活指手画脚。 到家后,陆美玲还像上次一样,和秦素素在门口等她。 不过这次要热情的多,也没了之前那种生疏感。 见到秦苒身后的钟致丞,陆美玲满意的一笑,“阿丞也一起来了啊。” “我来送她,马上走,”钟致丞答应秦苒,送她到家他就离开,晚上再过来接她。 “别啊,怎么这么快就走了?留下来一起吃个饭,”陆美玲劝道。 秦正华见钟致丞要走,也赶紧阻拦,“小丞,留下来吧。” 钟致丞看一眼秦苒,她面容有些难看。 他开口,“不了,我先走了,叔叔阿姨再见。” 钟致丞说完,转身决然的离开。 秦正华和陆美玲愣在原地,再看向秦苒,见她面色有些难看,想问什么也生生咽了回去。 陆美玲很客气,一顿饭下来,问东问西,还关心她住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需要的,甚至还问:“钱够花吗?虽然阿丞那里什么都有,但女孩子还是要有自己的存款才能有保障。” 这番话,秦苒听着着实像一个母亲安顿女儿的话,然而她知道。陆美玲做这些不过是想给秦正华看。 要是她早想给她钱,何必等到现在,她外婆去世急需用钱,也没见她有多好心。 吃完饭,秦苒除了和秦素素说了几句话以外,没多说一个字。 秦正华觉着气氛不对,晚饭结束后,他将秦苒叫去书房。 “你阿姨是好心,她也想关心你,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秦正华对秦苒的冷情有点烦躁,也有点生气。 “我和她没有关系,我也没义务要回应她所谓的关心,”秦苒回应。 “你这孩子——” “对了,你知道她是钟致丞的小姨吗?”秦苒问。 “她是阿丞的小姨?”秦正华一愣,陆美玲从来没有说过,“就算是能怎么样?” “没怎么样,她只是想撺掇我和钟致丞而已,在这方面,你们俩真是夫妻同心,”一样的多管闲事,一个是闲,一个为利。 秦正华气的直瞪眼,“你不想和阿丞继续深交,你就说你不想,这样变着法的挑拨我和你阿姨的关系,你就盼不得我们这个家好吗?” “‘我们这个家’?抱歉,你说的我们不包括我,”秦苒回应,毫不客气。 语罢,她拉开门,一颠一颠,逃离了这个她从来都不想呆的地方。 秦正华说她挑拨他和陆美玲的关系?可笑! 她从来都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从来都没有在这里生活过,她一个从未真正出现在他们生活中的人,有什么资本去挑拨他们的关系。 更何况,即便她要挑拨,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凭什么她要眼睁睁看着不管自己的父亲有一个幸福的家,凭什么? 难道她连看到这些后,难过的机会都没有吗? 活生生刺激她,还要让她忍受,抱歉,她做不到。 下楼后,她转身躲在了一处树丛后,秦正华下楼追她,被她避了过去。 看着黑夜里,那个略显苍老去焦急万分的身影,她狠狠的盯着。 这个地方,她不会再来。 “苒苒!” “苒苒——!” 秦正华大声叫道,“你出来,爸爸错了,你在哪儿?在哪——” 他喊得声嘶力竭,秦苒看着,心里有些堵得慌,但她一咬牙,沿着林带里的小路,远离了这个她从来不想来的地方。 走出小区门口,秦苒拿出手机给钟致丞打了电话。 不出三分钟,他开着车,出现在她面前。 秦苒惊讶,“你——” “我没走。”钟致丞解释。 自送她来,他就没走,一直等在小区门外,从中午等到现在。 秦苒不知作何表示,径直加快脚步,一颠一颠向他走去,直接扑在他怀里。 她只想扑在他怀里,被他的气息紧紧环绕,因为只有这片地方,才是只属于她的地方,而旁的那些,没有一片空间是属于她的。 唯有他。 紧紧地环着钟致丞的腰,她将头深深的埋在他的胸膛。 钟致丞拍拍她的肩膀,问:“发生什么事了?” 秦苒摇头,继续埋在他怀里不肯出来。 感觉到这个女人在撒娇,他唇角无奈一弯,将她紧紧地拥住。 既然她想抱着他,那就一直抱着吧,永远不放开也可以,永远不放开最好。 一直抱到秦苒腿软站不住,她才罢休。 钟致丞拉开她的时候,她才舍得放手。 “先回家,回家继续抱。站在这里只能喂蚊子,”钟致丞半开玩笑说。 秦苒脸有点红,这样赖着他,并不是她的风格,但她真的好贪婪,贪婪他身边的那片空间。 “钟致丞,”秦苒叫他,想说什么,却开不了口。 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钟致丞抬手揉揉她的头发,宠溺极了,“能不能换个称呼,你这样叫,我不习惯。” “我——”,她都没叫过他,“是我叫你你不习惯吧,”毕竟平时他们都直接说话,没有带称呼。 “可能吧,”钟致丞回答。 ------------------------ 周一,肖澜从icu转入了耳鼻喉的普通病房,阿杰大夫的治疗有效。 秦苒走路也不用跛脚,只是站久了还是会疼。 这周是泌尿外科,凌佳然来时,神采奕奕,似乎之前那个失恋有些颓废的凌佳然已消失不见。 能和她的郑师兄一起上下班,凌佳然自然是开心的不得了。 她们两人来到医生办公室,郑师兄和纪康还有一众住院医师正在整理病历。 姚渺正和纪康商讨病情。 见秦苒和凌佳然来,她一笑,招手让她们过来。 “你们先换衣服,把包放在里面的休息室,一会儿整理完病历就能查房,”姚渺笑着吩咐。 “好的,姚老师,我要和你一组,”凌佳然主动要求,她可不要去给那些男患者插尿管。 姚渺懂凌佳然的心思,事实上,来泌尿外科的小姑娘她都懂他们的心思。 她又对秦苒说:“你一会儿也跟我这组。” 秦苒笑笑,谢谢姚渺的好意,“好的,姚老师。” “哎?姚老师,你说话算数啊,”赵子炀一进门就听见秦苒又被姚渺拐走的话语。 “不是好说好要跟我吗?”赵子炀看一眼秦苒,说:“你过来,跟我一组,上次说好的。” 秦苒为难的望着姚渺和赵子炀,两人挣她争得火热。 赵子炀那组先将病历整理完,能先去查房,姚渺一组动作慢,稍微落后。 等手下的住院医生都准备好,赵子炀一个眼神,示意秦苒,要出发了。 秦苒为难的看一眼姚渺,姚渺无奈的看一眼赵子炀挥手示意秦苒,“去吧”。 跟在赵子炀后面,秦苒有点小激动,平日里那些都是内科实习,有什么病也看不到,只能听医生口述。 在外科不一样,能看到一些东西。 手术伤口,x片,彩超,都能看得清楚。 查到一个病人的时候,赵子炀让手下实习生拉帘子。 秦苒不明所以的看他一眼又看向患者。 只听赵子炀对患者说:“裤子脱了。” 脱,脱裤子? 在场的医务人员,除了她没有一个女性,患者也是男性,那——秦苒赶紧背过身去。 “秦苒,”赵子炀叫她。 秦苒不敢转身,虽然教科书上也有关于男性/生/殖/器的图片,她也觉得没什么,但让她这样大喇喇看男性患者,她做不到。 “秦苒,”赵子炀又叫他一声。 “赵老师,我去趟洗手间,”秦苒趁机赶紧溜出病房。 估计赵子炀查完刚才那个病人,她才赶回去。 找到赵子炀那组时,他正在询问患者今天和昨天的感受,然后看了他的彩超。 秦苒凑过去,认真听,赵子炀见她过来,说话的声音大了几分,也讲得细。 “刚才那床,手术预后不错,明天能出院,纪康你通知他一声。” 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秦苒忍不住向门口看去。 钟致丞一声白大衣,整洁极了,和他证件照上一样,周身清冷,却一丝不苟。 跟身后的纪康讲完话,钟致丞回头,见到了向他这里看来的秦苒,只一瞬,他将目光转向门口的那床病人。 秦苒有点失望,才那么一瞬,时间好短。 等她回神,她感觉到,一道目光盯着她久久不能消散。 042 见过——他的 回头之时,四目相对。 秦苒看到姚渺窥探般的眼神,她回以一笑,之后便别过头去。 想来姚渺已经感觉到她和钟致丞之间,一些特殊关系。 钟致丞是副主任级别的医生,是姚渺的上级医生,加之,他和姚渺是一组,秦苒觉得有些吃味。 但她又觉得,自己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怎么会计较这些。 但想到上次钟致丞和姚渺闹得误会,秦苒想起自己吃醋的说,姚渺更配他,她一阵脸红。 赵子炀见面前的女人有点分心,还低着头一副在思索的模样,他抬眼看到另一组这正在查房的人。 钟致丞正在给姚渺讲什么,还顺手拉开患者的衣襟,让姚渺看,由于病房人多,空间狭小,床旁的姚渺和钟致丞靠的很近。 赵子炀一眯眼,对面前的秦苒说,“下一个病人,你得好好看看,出了泌尿外科,你在也见不到这么典型的病例,记住要好好学习一下。” “好的赵老师,”秦苒有点激动,典型的病例在临床很难见到的。而教科书上一般都以典型的病例为主,现在能将教科书上的理论转化为实际,可谓,难得一见。 换了旁边一床病人,秦苒立即凑上去,赵子炀转手让实习生拉了帘子,秦苒顿时明白,完了,又一个要脱裤子的。 她赶紧往后躲,让几个实习的师兄站在前面,赵子炀看到她闪躲的模样,立即叫住她,“秦苒,躲什么,过来,看一下如何给病人插尿管。” 所谓插尿管,作用是为了导尿,当患者自主排尿功能不行的时候所采取的一种手段。 方法就是将导尿管插进尿道,女性的阴/道和尿道分开,对于新手来说容易弄错,而男性的输精管和尿道是同一个管道,插尿道即插入阴/茎末端的输精管。 秦苒当然拒绝。 她还没见过活的那玩意,不对,见过,钟致丞的。 自己想什么呢! 越想越羞涩,她踟蹰不前。 不行,她跨越不了性别障碍。 赵子炀见她躲躲闪闪,又叫道:“过来,医生面前无性别。” “我——老师,我还不是医生,”秦苒对付道。 “迟早都是,要学会抓住机会锻炼自己,过来。”赵子炀催促。 “我——”秦苒深知,自己已经难以拒绝,赵子炀说的对,医生面前无性别。 “你姚老师也是这样过来的,多学学她,”赵子炀说话的声音顿时提高,像是故意一般,他的眼神还看向了另一组查房之人的方向。 秦苒努力说服自己,努力想克服心理上的不适应,但身体好像一点都不想往前挪。 钟致丞的她都见过,男人不都一样,有什么不敢看的。 她如是想。 但是,还是好难为情,她的连已经烧的要冒烟。 周围的学长也都看着她,估计各个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毕竟她一个大姑娘,第一次看这种东西的反应,应该是万众瞩目吧。 咬牙准备豁出去了,她刚要迈脚,肩膀被一只宽厚的大掌抚上。 熟悉的清冷之音在她耳边响起,“去我办公室拿一下听诊器,我的听诊器忘带了。” 这拯救她于地域般的天籁之音好听极了。 她傻傻的点头,火速冲出了病房。 纪康见钟致丞确实没带听诊器,想着赶紧表现一下,“师父,我这里有——”听诊器三个字还没说出口,感受到一双冰封千年的寒冷目光后,纪康赶紧闭上嘴,之后改口,“啊!我的坏了。” 在场人大抵都猜出,这其中有一丝异样。 姚渺美丽的脸,蒙上一层晦暗,她略显冷淡的开口,“用我的吧,”她将自己的听诊器递过去。 钟致丞越过她直接走向下一床病人,“自己的用习惯了。” 赵子炀见钟致丞这副冷情模样,又看向姚渺,她手持听诊器,就那样孤单的站在钟致丞身后,心间似乎有一股无明业火涌上。 秦苒取回听诊器时,钟致丞带着一干人等从刚才的病房中走出。 他走在最前面,后面跟了一队人马,像极了领导人,很威风。 边走着,他还和旁边的郑新在交代什么。 秦苒想,如果钟致丞不当大夫,当个什么大老板或者总裁之类的,也挺有范。 她走上前去,还没开口,钟致丞一把捞过她手里的听诊器,对她说:“跟着我,查完房跟我去趟门诊。” 秦苒含笑,微微点头,之后,便一直跟在查房队伍的末端。 因为她在这个队里资历最年轻。 查房时也有规矩,进入病房时,最高级别的医生先进入,之后是下级医生最后是实习生。 出病房时,下级医生给上级医生开门,按级别依次走出。 凌佳然也跟在队伍的最后,看着干刚才发生的一切,他切着秦苒的耳朵小声说:“你房东对你不错啊!” 秦苒嫌弃的推开她,“走啦,别八卦。” 纪康从前面偷偷窜到后面,笑嘻嘻的看着秦苒。 秦苒觉得浑身战栗,他肯定有什么事求她。 果然,纪康拿出自己怀里的三个夹子递给秦苒,“师母——妹,给你分派个任务,这几个病历本一会儿师父要看,你拿着。” “我?”她是实习生,怎么有资格管病人。 凌佳然瞥一眼纪康,一把夺过秦苒手里的文件夹,转手拍回纪康怀里。 “这么扯的话你也信?”凌佳然对秦苒说,“他明显是想把你当苦力,让你帮他抱病历本。” a4纸大小的病历本,每一个都是半厘米厚,纪康管了十几个病人,铁夹子的重量加上病历本的重量,的确不轻。、 而且一拿就是一个小时,就算抱着,硌在怀里也不舒服。 秦苒虽然不齿纪康的欺骗,但也挺可怜他。 “没事,我帮他拿几个吧,”秦苒好心地说。 凌佳然可不领情,白眼看一眼纪康,“郑师兄拿了二十多个也没见人家说什么,要我看,你就懒,小心我告诉钟老师,让你的住院医师考评拿个不及格。” “你!”纪康被凌佳然堵得没话说,再看一眼秦苒,他知道秦苒和钟致丞的关系,万一吹了枕边风,他住院医生的考评可就真过不了了。 “算你狠!”纪康愤慨的又蹿回前面,他的小心思落得一场空。 凌佳然却在一边偷着乐。 跟她斗,纪康还不够格。 秦苒只觉得凌佳然这对欢喜冤家应该算得上相见恨晚吧。 如果对方早点出现,或许生活会有意思得多。 “什么是尿三杯实验,”清冷之音突然响起,“你来回答。” 钟致丞看向秦苒,秦苒一愣,她来? “就是——”她正要开始解释,一旁的凌佳然突然踊跃,“我来说,我来说,这个我知道。” 上次吃的亏 凌佳然还记得,后来她去查了这个尿三杯实验,没想到这次竟然遇到了。 钟致丞首肯,凌佳然窃喜。 “这是泌尿外科常见的一种检查尿道出血部位的试验。分别在开始排尿,排尿中,和排尿即将结束后接三杯尿,然后检测。” 凌佳然答完洋洋自得。 “恩,”钟致丞简单一应,看着秦苒说:“你来补充。” “具体过程是,清洗外/阴及尿道口后,将最初10~20毫升尿液留于第一杯中,中间30~40毫升尿液留在第二杯中,终末5~10毫升留在第三杯中。试验和病变部位的关系是,第一杯尿,排尿开始出现血尿或脓尿,后两杯清晰,提示病变在前尿道。第一杯尿和第二杯尿清晰,第三杯尿出现红细胞和脓细胞,排尿终末出现的血尿或脓尿,提示病变部位在膀胱底部、后尿道或前列腺部位。三杯都混浊或出现血尿,提示病变部位在膀胱或膀胱以上部位。” 秦苒根据脑海中的记忆仔仔细细的说完。 和教科书上基本只字不差。 凌佳然膜拜的眼神向秦苒投来,学渣和学霸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连周围几个资格老的住院医生也对秦苒刮目相看。 这并不是上课时的重点,如果提到,也不过是老师偶尔提点一下而已,能注意到这个没并且能记住,上课应该是极度的认真。 “60分,”钟致丞冷声评论,“血尿和脓尿中的意义回去看一下。” 说完,他迈开腿想下一床走去。 周围人面面相觑,“都答得这么好了才给及格,钟老师太严了。” “是啊,好严。” 秦苒看到周围人议论纷纷,面皮上也有点过不去,她一个新手,能答成这样实属不易,不想他还要求那么高。 不过那个什么血尿脓尿中的意义,她还真没仔细看。 最后一个病人时,周围实习生很自觉地拉起帘子,秦苒知道又要脱裤子了。 她和凌佳然赶紧退了出来。 果然,蓝色的帘子里,钟致丞冰寒属性的声音传来:“裤子脱了。” 秦苒和凌佳然背对着帘子,她们想去看检查的手法,但却不敢去。 只能焦躁的等在外面。 凌佳然闲不住,特别好奇里面的她扒开一道分析想偷看,秦苒一把拉过她,“想看就直接进去看,在这里偷看像什么样子?” “去就去,又不是没见过真的,”凌佳然一副神气的模样,之后,她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赶紧闭上嘴。 秦苒发现端倪,上去盘问:“说,到底是谁!” 凌佳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没谁,书上的,你又不是没见过。” 秦苒问的当然不是她见过谁的,而是问和凌佳然发生关系的那个“猥琐男”到底是谁。 凌佳然聪明,巧妙避开,秦苒见她不想老是交代,也没细问。 刚想安顿她几句,以后要注意,别再看走眼。 帘子里突然传来哄堂大笑。 043 患者——硬了 秦苒和凌佳然相视一眼,准备去帘子里看看发生了什么。 刚转身,钟致丞面色难看的大步走出,一把扯掉戴在手上的一次性手套,转手扔进病房门口的垃圾桶。 秦苒不明就里,看着同组查房的师兄还有姚老师都笑着走出,有的甚至笑的都停不下来。 姚老师也是,明明想忍着不笑但脸上忍不住的表情出卖了她。 “查房结束,”走出沉着声宣布,又对呆愣在一边的秦苒说:“你,跟我出门诊。” 秦苒不明所以的看了眼大家,并没有主动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只好乖乖跟着钟致丞走出病房。 钟致丞走得极快,看起来不太好,刚才那副要将人冰封千年的样子,恐怖极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秦苒疾步追上他问,她加急脚步后,略有喘息。 钟致丞始终没有慢下脚步,“没什么,一会儿去门诊,你好好见识一下病例。” 既然钟致丞也说没什么,看来应该没什么。 秦苒没再多追问,只跟着他一路来到2号楼的二楼。 泌尿外科专家诊室,是副高级别以上的医生的诊室。 挂号费要比普通门诊贵一倍多。 秦苒坐在门口的桌子旁叫号,钟致丞在屋内的桌接诊病人。 排在门口的病人已经把走廊占满了,根本分不清队伍,只有摩肩接踵的人相互推搡。 秦苒起身维持了下秩序,,之后将诊室的门小心地关上。 这也是为了防止外面嘈杂的声音,影响钟致丞问诊。 来看病的大多是男性患者,尤其是结石居多,肾结石,输尿管结石,膀胱结石之类的。 有的是来复查,有的是疑似结石前来确诊。 接过一个患者的平片(x光透视,医生一般说平片),钟致丞将秦苒叫过去。 指着黑白相间的平片中,一块极亮的部位说:“这就是石头,”又指着两条细长的淡色粗线条说:“这是输尿管,下面这片是膀胱,这片子里还有一块结石,你去旁边看看,找到了告诉我。” 秦苒吃惊的看他一眼,竟然让她看平片,她能认出刚才那块石头还要他指出来,她才能认得出,现在让她自己找另一块结石,太难了吧。 虽然她上过影像课,学过一学期的《医学影像学》,但真的好难啊! 看平片,ct,核磁,b超,心电图,她们都学过,但这些真的好难,每个三五年的经验,连片子里出现地组织结构都认不全。 除了要能认出人体正常的组织结构,还要发现病灶找不不正常的,并且还要有空间想象力,知道病灶到底是以何种姿态长在人体结构中,这些都要做到心中有数。 她一个没毕业的本科生,怎么会这些? 拿着片子看了好久,只能依稀认出输尿管,膀胱,两肾,盆骨,还有一些如迷雾般飘散的不规则图形。 对的,是图形,因为她不知道那是什么组织。 “找出来了吗?”钟致丞问诊过后,询问秦苒。 秦苒拿着平片走过去,将片子放在他面前,气馁的摇摇头。 钟致丞嘴角一弯,“认不出来没关系,这些东西本来就不好学。” 他拿起片子,对着光,指着左侧肾脏很细微的某处给她看,“就这里。” “这么小?”他是怎么发现的?而且是一眼就发现。 秦苒不由得心生敬佩,钟致丞不愧是副主任级别的医生,的确有本事。 “我去放射科待过半年,那时候一天看将近一千张片子,单平片每天就要看五百张。”钟致丞如实说。 一千张?这是什么概念? 平均几分钟就要看一张片子。 照她这水平,看半小时也看不出这个病人左肾有病变。 如果看不到,就极有可能漏诊,万一出事故,医生的责任逃不掉的。 秦苒陪钟致丞待了一早上,眼看要坚持到11点,马上就能休息了。 她有点饿,掐着表想到点往食堂冲,去晚了打不到好菜。 手机的时间刚到11点,她兴奋的看向钟致丞。 “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再去,”他好像懂秦苒在想什么一样。 “不是下班了吗?”秦苒问。 “你去看看外面还有多少病人?”钟致丞有点无奈,“看不完早上的号,我是不能下班的。” 秦苒好奇的往外看一眼,发现走廊里竟然还有那么多人。 这得看到什么时候? 秦苒出去,将外面排队患者的号逐一收上来,按顺序排好。 最后一个患者的号排到了298。 一早上要看将近三百个患者? “这得看到几点?”他还能不能吃上午饭了,这要看完,下午都能直接上班了。 钟致丞摊手,“没办法,还有很多人连号都挂不上,据我以往的经验,看完到1点。” “那你中午不休息了?”秦苒问。 “看完再说,”钟致丞回应。 秦苒看他专心致志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电脑上,勾完要做的检查后,又给病人讲了讲做检查的注意事项。 说声道别,她先去了食堂,吃完后,又打包带回来一份。 回来时钟致丞还在接诊,一早上,他连厕所都没去一次。 面前的病人刚走,下一个病人就迫不及待的挤进来。 秦苒知道病人看病心切,但她还是忍不住将他堵在门外,“不好意思,先让他吃完饭行吗?就一会儿,拜托了,钟医生已经做了一早上。” 患者排了一早上队,没见过钟致丞出过门,一直在里面,又见他面上确有疲惫之色,也能理解,转身主动走出诊室。 钟致丞起身活动活动胳膊,去洗手池洗了三遍手,随秦苒进了诊室里面的房间。 里面的房间主要是放杂物的,但也支了张桌子,方便医生吃午饭。 吃完饭后,钟致丞重新回了自己的坐了一早上的位子。 刚才那位主动让出的患者被秦苒叫进来。 钟致丞看了他以往的病历和用药记录,又看了他拍的彩超和平片。 患者说:“医生,你看我这结石也不大,用了这么长时间的药也没下去,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钟致丞一看病历表头,竹山县医院。 “你在竹山县医院看的?”钟致丞问。 “是啊,看了都快一年了,每次去都说继续吃药,但上厕所就是疼啊,”患者面容痛苦。 钟致丞大致知道了怎么回事。 “这样,你在重新检查一下,看看石头现在到底有多大,如果和之前一样不大,那就继续保守治疗,不过得换药;如果石头见长,那就直接碎石,现在超声波碎石很快,你也别太担心。” “那——行吧,”患者大致听懂了怎么回事,“我也不懂这个,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钟致丞叫秦苒过去,让她也看看这个病人的病历,虽然她完全看不懂龙飞凤舞的医嘱及诊断。 一切结束后,患者出去了,钟致丞开口:“先别叫下一个。” 秦苒疑惑地看向她。 钟致丞缓缓开口,“刚才那个病人,你有什么看法?” 看法?她根本看不懂,就随口胡说一句,“小小的结石治了一年,时间有点长。” “恩,不错,”钟致丞赞赏的看她。 让她蒙对了? 钟致丞继续解释:“他之前的医生治疗方法并没有错误,但治疗时,我们更应该根据患者的病情即使更改方案,即使并没有违背治疗指南,也需要更改。” “那那个病人不是白治了这么长时间?”秦苒感叹,真不幸运,遇到一个医术不精的医生,“你怎么不告诉他,要是去竹山医院理论说不定还能要回医药费。” 钟致丞笑着看一眼秦苒的单纯,“当医生可不是你这样当得,用否定别人来抬高自己的价值,君子不齿。” 秦苒瞬间懂了他说的话。 这便是医生之间的保护。 现在的医患关系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某些没有医德的医生导致的。 他们靠在病人面谦虚吹,推翻之前医生的治疗方案,将之前医生贬的一文不值,来提高自己的价值。 然而对医学知识一窍不通的患者来讲,这种没有医德的医生的行为,让他们误以为自己在之前的医生那里吃了亏。 事实上,治病的过程就和做实验一样,治疗又失败的可能,换种方法就好,只要按照指南上的条例走,就没有对错可言。 只是看哪种方法很合适更好而已。 快一点的时候,钟致丞看一眼时间。 “你去病房那边吧,待在这里太累了,”钟致丞吩咐。 “累的是你吧,我不累,”秦苒回答,“你不是怕我在这里无聊吧?” “恩,很多你也不懂,是挺无聊的,”钟致丞理解她。 “不无聊,学到挺多,”秦苒肯定。 “你去休息一会吧,肖澜那边你不是还得去一趟?”钟致丞提醒。 有他提醒,秦苒猛然记起,下午还要去看肖澜。 又待了一会儿,秦苒不舍得离开。 下午,她去了耳鼻喉看肖澜,凌佳然也跟着一起。 不过,见了秦苒,她就“噗”一声,狂笑不止。 笑的连腰都直不起来。 秦苒扶起她,问:“你怎么也抽风了?” “不——不是,你还不知道?哈哈哈哈——”她又接着笑,“这辈子就指着这个笑话活了,哈哈哈哈。” “到底怎么了?”秦苒问。 “早上——早上——你知道大家为什么笑成那样吗?”凌佳然笑的连话都说不完整。 秦苒摇摇头。 “钟——钟——你房东,给人家男患者检查的时候——结果——结果——”凌佳然伸出食指,由屈变伸,然后坏坏的看向秦苒:“你懂吗?” “这是什么?”秦苒不懂,看着凌佳然的食指一动一动。 “哎呀!你竟然连这个都不懂,”凌佳然回想,又笑的停不下来,“就是——就是那个患者——硬了,噗——哈哈哈哈。” 硬,硬了? 秦苒转念后才明白。 之后,她也想忍住的,但是,实在是忍不住啊! 秦苒掩着面都无法制止自己想笑的想法。 难道是钟致丞太美了吗? 之后,钟致丞因此得到一个外号——“钟美人”。 能让男患者能硬,他不是美人是什么? 044 爱得起放得下 “钟美人”很忙,尤其是周一,秦苒看完肖澜回家后,继续录数据。 一直到晚上九点,他才回来。 进门后的第一件事,还是将自己拖至沙发上。 不过这次没有往日那样累到没意识。这次的他,只是闭着眼靠在沙发上小憩。 秦苒听到动静从书房里出来,叫他一声,他能很快反应。 确认他有意识后,秦苒去厨房热了下午买回来的晚餐。 钟致丞坐了一会儿,主动去洗手,准备吃饭。 他进厨房的时候,秦苒正在微波炉前等待,他一进门就将秦苒从后环住,然后用下巴支在秦苒颈窝,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秦苒身上。 秦苒伸手,从他脖颈后反手搂住他,心疼的说:“先吃饭,吃完去休息。” “嗯,你买的多吗?我怕吃不饱。”钟致丞将秦苒紧紧搂住。 “晚上不能吃太饱,对消化不好,我没买多,”秦苒细心叮嘱。 钟致丞呵笑,只叹秦苒傻,“可我想吃饱怎么办?” “没吃的,饿着,”秦苒觉得钟致丞太孩子气,这么大人了,还非要大晚上吃饱。 大晚上吃饱? 貌似话里有话。秦苒听懂后,转身将钟致丞一把推开,低骂一句“无赖。” “吃不饱,吃你,有错吗?”钟致丞反捉住秦苒推他的素手,握在手心,反手一拉,秦苒重新回到钟致丞的怀抱。 秦苒羞的说不出话,钟致丞何时变成这种无赖之人,和他之前冷淡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陪他吃过晚饭,秦苒收拾碗筷,钟致丞开了电视,在看新闻。 “怎么不去睡?”又看上新闻了,秦苒不解。 钟致丞烦躁的捏捏鼻梁,皱眉说:“我舅舅的生意遇到点麻烦,我看看事情进展。” 这是钟致丞第一次开口讲他的事,除了他父母的事以外,讲他现在的事,私事,个人的事。 “我都不知道你有舅舅,”秦苒撇嘴,他从来不告诉她。 “不经常往来,他做生意,我当医生,没有交集,”钟致丞揽过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上次去吃饭,你见过。” “那个‘老陆’?”就是上次把钟致丞叫走,和他谈话后,钟致丞情绪突然变了的人。 钟致丞点头,“最近他遇到点麻烦,他身体不好,我怕他有什么情况。” 秦苒:“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总看新闻。 “你还是早点休息吧,”他明明那么累,还要操心舅舅的身体和他的近况。 “现在就去休息,”钟致丞起身,直接将秦苒横抱起,“夫人可愿一起?” “走开!”秦苒拍他一把,“没正经,你不是累吗,好好休息最重要。” 钟致丞才不管她的想法,连电视都没关,直接将她抱回卧室。 秦苒挣扎几下,直接被钟致丞扔在床上,随后他欺身上来,将她压在身下。 秦苒看着离她如此近的钟致丞。他皮肤很好很白,睫毛丰满的像蝴蝶的翅膀,眉骨和鼻梁组成的t字区精致极了。 “你今天得了一个‘钟美人’的新外号,我看挺配你,”秦苒说着,尝试抚上他的脸颊。 一提这事,钟致丞的脸立即变色,他假意威胁道:“你再敢提这件事,小心我罚你。” “这是夸你呢,夸你长得好你还不乐意?”秦苒故意气他,难得遇到能让钟致丞吃瘪的事,她得好好把握机会。 “看样子,你很得意。”钟致丞勾唇坏笑。 秦苒努努嘴,“你这样说也对。” 不过,之后秦苒就不这样认为了,因为之后变成了钟致丞很得意,她可一点儿都不得意。 第二天,秦苒还是像周一一样,跟着钟致丞查房,他在前面讲,围上去听的人很多,秦苒被挤在外围,听的有些费劲。 钟致丞见她垫着脚尖,看着有些费劲,他将声音提高几分。 “铃铃铃,铃铃铃——”一阵铃声传来,打断了钟致丞的讲话。 秦苒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时,赶紧掏出接起,往病房外走去。 纪康站在秦苒旁边,秦苒接手机时,他不经意瞟了一眼,只一眼,他便发现端倪。 “师——妹,”这次他没叫错,“和我师父一样的手机哎!情侣款吗?” 周围人的目光也瞬间被转移到向门口走去的女人,以及她的手机。 “继续,”钟致丞冷声吩咐,又看到一旁的纪康,之后钟致丞对郑新说:“小郑,手里的病人分给纪康一半,我看他最近很积极,给他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什么?师父,你要把小郑一半的病人给我?”那他每天得多早来才能整理完这些病历,纪康叫哭,都怪自己观察细致,还怪自己嘴馋非要跟师父吃大餐,结果知道了师父的秘密,还得生生守着不能泄露。 纪康叫冤,没人理他,一行人只当做没看见,继续跟着钟致丞向下一床病人走去。 秦苒接通电话,是秦正华,她本不想接,但当时情况紧急,她情急之下接通了。 “什么事?”秦苒直接问,她只想能快点把这通电话结束。 秦正华对秦苒冷淡的态度无所适从,只能笑着,好言相送:“苒苒,你自己的事,爸爸以后不插手了,你做什么决定爸爸都支持你。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和爸爸讲一声,爸爸不求别的,就希望你以后遇到事别一个人扛着。你自己忍,我心疼啊!” 他说着,有了些许哽咽。 “知道了,还有事吗?没事我就挂了,”秦苒迫切想挂电话,对于秦正华的抒情之语,她丝毫没有动容。 她没把这些当做笑话来看,来数落一桶已经很仁慈,秦苒并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动容。 “苒苒,别这样,”秦正华阻拦,“这样行吗?你什么时候有时间,爸爸请你吃饭,不在家里,就我们两个人。” “再看吧,有时间再说,我挂了,这边真有事”秦苒自认为没有说谎。 “好,那你忙,有时间一定得告诉我啊!”秦正华叮嘱。 秦苒胡乱答应。 抱着手机回到病房时,查房已经解散。 她刚走到门口,遇到从病房里走出来的姚渺。 姚渺看一眼她的手机,眼色突然变得冷淡,“秦苒,你过来一下。” “好,好的,”被姚渺叫走,秦苒心中胡思乱想,她应该是将她当成自己的情敌不假了。 但姚渺也是个明媚的女人,秦苒并不觉得她会像烂俗剧里的恶毒女配一样为难她。 果然,姚渺将她带到了一处僻静的楼梯间。 看来是有话要和她谈。 姚渺站定,环手看向秦苒,她手里还拎着听诊器,看一眼后,她自嘲,“我不懂,听诊器的区别到底在哪里,或许不是用不用的惯的问题,而是拿听诊器的人不同。” “?”起初秦苒听得云里雾里,后来想到,听诊器的事是昨天的事,想来应该是昨天她被赵子炀要求看男性患者,却被钟致丞截胡的事。 “用久了,有感情很正常,”秦苒不知怎么回答,只能胡诌。 姚渺凄然一笑,“可我们俩谁比谁久,你应该更清楚。” “我知道,”这也是秦苒心中的一根刺,“但感情的事和认识的久远无关。” “你说得对,”姚渺不否认,“我只是不甘心罢了。” 秦苒惊奇,她竟然能将自己说得如此直白。 “别介意,我并不是来向你挑衅或者像那些白痴女人一样,威胁你,”姚渺解释,“我只是想求个说法,让我死心的说法。” “没想到你已经做好了打算,”秦苒没料到她竟然如此干脆,“对不起,姚老师。”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不,有一件,你不应该把我当傻瓜一样瞒着,”姚渺看向秦苒,“瞒着你和钟致丞已经在一起的事实。” “我认识他四年,关注了他四年,他有什么不同,有什么异常我再清楚不过,”姚渺有些失神,目光也有些空洞,“我从不觉得他是个喜欢笑的人,也从觉得他会有心思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解决一个又一个麻烦,甚至连你看男患者脱裤子他都要插手,除了你们已经在一起,我猜不到别的答案。” “是的,”秦苒承认,“我们在一起了。对于我之前的故意隐瞒,姚老师,我很抱歉。” 她承认的大胆,就如同钟致丞所言,感情的事是两个人的事,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努力,她逃避,对谁都不公平。 “你承认就行,”姚渺点头,面色严肃,“你不用多想,既然他名花有主,我退出。” 竟然这么干脆! “希望你们幸福,”姚渺看向秦苒,眼神换上另一种颜色,有悲伤,也有别的,很复杂。 秦苒只看到,她的烟圈有微微泛粉色,眼中似乎有水气,“或许更应该感谢你,他能遇到让他改变的人,运气不错。” “姚老师——”秦苒不知怎么去安慰她。 无论她说什么,都感觉像一个感情胜利者在耀武扬威,然而她的本意并非如此。 她不想伤害这样一个通彻的女人,爱得起也放得下。 秦苒想,如果相同的事放在自己身上,她不一定做得到,或者说她根本做不到。 但秦正华的事,她都介意好久,更别论其余。 谈完后,秦苒失神的去了钟致丞的办公室。 她进门时,钟致丞正在接电话: “秦叔,我会跟她谈谈的。” 钟致丞放下电话,正想开口。 秦苒先声夺人:“我想把我们的事告诉我爸。” 045 爱慕虚荣非罪 “怎么突然想通了?”钟致丞问。 “也不是什么大事,告诉他一声也不会死,”秦苒嘴硬。 钟致丞笑而不语,揽过秦苒,让她跌坐在自己怀里。 秦苒一个激灵赶紧站起,“你疯了!这是在医院。” 就算他不正经,也不能在医院这种地方啊。 “怕什么?又没人,”钟致丞故意逗她。 “你胆子太大,我不跟你玩了,我走了,”秦苒战战兢兢的离开,钟致丞正经起来太正经,不正经起来,简直不是人,她怕。 溜出钟致丞的办公室,抬眼便看到向这个方向走来的姚渺。 两人相视一笑,秦苒淡然的离开了这片空间。 走几步后,秦苒回头看了一眼,姚渺果然进了钟致丞的办公室。 但她却没有一点点多余的想法。 其实仔细想想,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有多余的想法,姚渺在钟致丞身边如此长的时间,两人都没有什么发展,就算多一个她,事情又有多少变化呢? 要是有变化,早就应该变了。 肖澜今天的气色不错,已经能摘下氧气罩自主呼吸,鼻饲管周三也能撤掉。 阿杰大夫路过病房,见秦苒在里面,还过来跟她搭了几句话,顺带交代了一下秦苒的近况。 一切都很不错。 秦苒激动极了,想想肖澜从命悬一线,到住进icu再到住进普通病房,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鼻饲管去掉,你就能完全自己进食了,到时候想吃什么给我和凌佳然说,帮你带,”秦苒拿出毛巾给肖澜擦脸。 这几日,她一直面色惨白,甚至最危急的时候,她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接近死亡的蜡黄色。 秦苒吓坏了,但还好,肖澜的运气挺不错。 她疲惫的扯出一个笑容,“谢谢你,苒苒。” 之后,她哽咽地再说不出话来。 自生病以来,秦苒几乎每天都去看她,除了上次她扭到脚,有一两天没来,剩下时间天天都来。 每天躺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icu,睡着时只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进了太平间,醒来时,只能默默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和没有任何装饰毫无生气的墙壁。 每天的期待,就是秦苒来的那一小会儿时间,跟她交代她的情况,陪她说话,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秦苒说,她听。 似乎无聊被每天的希冀所代替,就没有那么难熬了。 她的烟圈有点泛酸,也染上了红色,“秦苒,除了你和凌佳然,我没有别的朋友。” “说这些做什么?”肖澜的话听着有些凄凉,她不能理解。 肖澜侧过头,眼神对上秦苒,之后又偏过头去,“刚入学的时候,我就因为某些原因被大家排挤,做事从来孤身一人。后来,有次去食堂打饭,桌子坐满了,你和凌佳然招呼我过去一起坐,还和我一起聊天。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有朋友的感觉。” 秦苒一怔,她有些尴尬,肖澜说的这些她已经忘了。 这种记忆太普通,她一直把肖澜当成同班同学,不亲也不疏。 “还有一次,重点经济关注对象本来应该是我,但被院长的外甥女夺走了名额,我的助学金从4000变成2000,是你和凌佳然写了匿名信捅到医学部,学校重新查了这件事,”肖澜娓娓道来。 “这不是我,是凌佳然的注意,”秦苒解释,“她比较喜欢打抱不平。” 其实这件事只是她和凌佳然偶尔为之,凌佳然是看不惯院长的外甥女仗着自己在学院有人,不学习都能拿到最高级别的奖学金,生生把秦苒挤了下去。 不想竟然顺带把肖澜的事也解决了。 “还有,每次我都跟在你们两人后面,不管是体育课,还是实习,我都跟着你们,你们从来没嫌我烦。有时候,有事不能去实习,你们还帮我偷偷签到,”肖澜幸福的笑了出来,“素有人都说我爱慕虚荣,你们好心从来没有介意过这些呢。” 这些,秦苒听到过。 关于肖澜,在学院也是风云话题。 她一边拿着学校重点经济关注对象的助学金,一边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拿着时下最流行的手机。 很矛盾。 秦苒倒是觉得,这没有什么,难道一个人家庭条件不好就应该保持所谓的“勤俭节约”,连爱美之心都要抛弃,整天平布粗衣? “爱慕虚荣又不是什么大罪,那是别人见不得你好,”秦苒分析,“你穿衣有品位,人长得也好看,我不觉得你因为家庭因素就放弃自己对外貌的追求。” “像你这样想的人真的不多,”肖澜欣慰,自己能遇到一个,“我买衣服,打扮自己的花销都是我打工当家教挣来的,我问心无愧,学校给的助学金,一部分我寄回家,一部分留着当自己的生活费,我并不觉得我有什么过错。我也想靠自己拜托‘贫困生’的称呼,可是,学费太高,我也无奈。” “那就振作起来,赶紧好起来,然后咱们一起拼,”秦苒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的看向肖澜。 肖澜点头。 等最后一瓶水挂完,秦苒才准备离开。 肖澜原本就瘦,这一病,人整个变成了皮包骨,秦苒想,等她的鼻饲管去掉时,她给她带点好吃的来。 刚准备走,病房外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而来。 “澜澜?澜澜,你可算醒了,”妇人冲上前来,直接跪在病床前,将肖澜紧紧抱着,不断地哀嚎着说:“澜澜,快想想办法救救你爸,他今天早上被警察带走了,我还收到了法院的一张纸。” 妇人情绪激动,抱着肖澜不肯松手,秦苒担心的看着肖澜刚拔针的手,“阿姨,你先起来,你这样蹭,肖澜好不容易埋进去的针会脱落的。” 肖澜已经瘦的不成人形,埋的针脱落,在扎就不好处理了。 “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肖澜想起身看自己的母亲,却没有力气,只能躺着,侧头看跪在床边的妇人。 妇人慌慌张张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给肖澜,肖澜本想抬手去接,秦苒先接过看了一眼。 面色凝重,又有一丝惊奇,“是法院的传票,”秦苒告诉肖澜。 “到底怎么回事?”肖澜看看自己的母亲,又看看秦苒。 秦苒摇头,她问肖澜的母亲,“叔叔做了什么吗?为什么会被警察带走?” “不知道,我不知道啊,”妇人哭的说不出所以然。 突然,妇人如梦初醒,“上次那群黑衣人把我们带走,那个领头的把我们赶出医院,还说以后出现在医院最好不要让他们看到我们,我和孩子他爸吓得没敢再来,会不会是——” “莫绍岩?”秦苒惊奇,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他竟然真的把肖澜的爸爸告上了法院。 肖澜着急地问,“到底怎么了?” 秦苒将上次在肝胆内科实习时,遇到肖澜爸爸的事讲了一遍。 “你的脚是我爸推了你受伤的?”肖澜震惊,“他!他怎么能这样!” “我现在已经好了,”秦苒想这不是什么大事,“现在关键的是你爸爸怎么办?” “让他在里面待几天,反正也不是什么大罪,关个十天半月就出来了,”肖澜可没有好脾气,她爸是什么样的人,她一清二楚。 “澜澜,你不嗯呢该这么狠心,他是你爸爸,快想想办法就救救他,”肖澜的母亲请求道:“他是老实人,没犯过法,也没做过坏事,怎么能进警察局呢?你让他回村以后老脸往哪搁?” “他还有脸吗?他自己做的那些事村里人有几个说过他的好?”肖澜不想卖母亲的帐,“拿自己的女儿贴补自己的儿子,我还没毕业就存催我回家和隔壁村的李二傻结婚,他不就是看人家李家有钱,图彩礼钱吗?他的小算盘村里人有几个看好他?” 原来这里面还有如此复杂的内幕,秦苒听了吓一跳,肖澜的经历。她从来不敢想。 原以为肖澜的爸爸重男轻女已经很过分,不想竟然拿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混彩礼钱。 “澜澜啊,这都是妈妈的错,都是我的错,”肖澜的母亲泣不成声,“都怪我生你的时候没把你生成男孩儿,都怪我,都怪我,你想办法救救你爸爸吧!” “阿姨,”秦苒搭把手想把她拉起来,可是肖澜的母亲倔强的跪着不起,“您不能这么说,这件事不怪您。” “妈,你就让他关进去几天怎么了?”肖澜不明白,她妈有她爸的时候唯唯诺诺就算了,没她爸的时候就不能有骨气一点! 肖澜情绪很激动,几句话后,她又出现了大喘气的症状,吓得秦苒赶紧跑去叫医生。 一阵抢救后,阿杰面色难看的走出来。 “她刚从icu出来情况好点,怎么又刺激她了?人的精神因素对疾病的影响很大,以后有什么事尽量瞒着她,别让她受刺激,这样接二连三的折腾,活人都能折腾成死人,”阿杰这话明显是说给肖澜的母亲听得。 肖澜的母亲听到“死”字,吓得不敢多言。 转身,她握住秦苒的手,声泪俱下,“姑娘,我求求你,帮帮我吧,上次的事我和孩子他爹错了,澜澜现在这样,孩子他爹又进了警察局,我一个妇道人家,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你就帮帮我吧!” “我——我怎么帮你?”她也只是一个学生而已,能有什么办法。 肖澜的母亲死死的拽着她的手,“只要你帮我救出澜澜的爸爸,我想办法劝她给澜澜出医药费,全部的,全部的医药费。” 046 钟致丞见家长 “阿姨,你就是给澜澜交两倍的医药费我也没办法帮你啊,我也是个学生,有什么办法?”秦苒也头疼,交医药费本来应该就是肖澜父母应该做的,现在竟然成了她母亲要挟她的砝码。 “扑通”一声,肖澜的母亲直接跪在了秦苒面前,“孩子,我求求你了,除了你我真的没别人去求,帮我想想办法好吗,求你了。” 医院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患者家属都向秦苒的方向看过来,秦苒赶紧拉着肖澜的母亲,想让她站起来。 但她就是不站,非要跪着,还声泪俱下,秦苒面皮薄,为难的应道:“好好好,我答应你,你先起来,不过能不能帮到,我不一定。” 肖澜的母亲一听秦苒答应,赶紧起来,抹两把眼泪,说了“谢谢。” 凌佳然帮郑新整理完病历后,恰巧也过来,见到周围人最秦苒和一个妇人指指点点,她赶紧走过去。 “怎么了?”凌佳然小脸一皱,问着秦苒。 “肖澜的爸爸被莫绍岩告了,他还让警察局把肖澜的爸爸关了起来,”秦苒无奈叹一口气,“这是肖澜的母亲。” 凌佳然看一眼刚痛哭过的妇人,关于肖氏夫妇的“光荣事迹”,凌佳然当然有所耳闻,“就是他们推了你,害你受伤?” “这都是小事,”秦苒知道凌佳然性格冲,而且她为人仗义,尤其是对秦苒,她见不得秦苒吃半点亏。 “怎么能是小事?”凌佳然不觉得,“无论发生什么,动手就是不对,何况还是对你动手,我不能忍。” “现在肖澜爸爸都被关进去了,他也受到惩罚,赶紧想想办法怎么撤销法院的传票吧,”秦苒担心的是这张法院的传票。 一旦官司闹到法院,再小的事也变成不小的事。 尤其是莫绍岩这种财大气粗能只手遮天的人,他想要对付一个人,不过还是东东手指头的事。 既然他能把肖澜的父亲弄到警察局还告到法庭,说明他不会对这件事罢休。 “然然,你有没有什么办法?”秦苒问凌佳然,她爸爸连凌佳然的保研资格都有办法拿到,应该也有些门路。 凌佳然摊手,“我能有什么门路,我爸就是个做小生意的,有几个狐朋狗友而已,在枝江也算不上能做主的人。何况惹得人是莫绍岩,他是我爸的客户,可不敢得罪他。” 秦苒一听其中艰难,也犯了难,“别的就算了,关几天就关几天也不会掉皮掉肉,主要是这个传票,万一闹起来,肖澜爸爸不是莫绍岩的对手。” 要吃大亏的。而且结果也不好说。 一旁的肖澜母亲听到此情况顿时慌起来,“不行,警察局也不能进,快想想办法,把他弄出来。” 秦苒页数焦头烂额,和凌佳然两人合力将肖澜的母亲劝说走,秦苒只觉得头脑发蒙。 和凌佳然相视一眼,秦苒问:“正的没办法了?” 凌佳然摊手,“警察局的事我帮你问问我爸,但能不能成不一定啊。” “先谢谢你,就知道你最仗义了,”秦苒猜到凌佳然不会对这件事撒手不管。 下午时候,凌佳然嫌累,先回了家,秦苒坐在钟致丞的办公室想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或许,现在她去求秦正华更快更有效,但她却一点儿都没有这样做的欲望。 钟致丞会诊回来,秦苒正坐在他的位子上,单手支着下颌冥思。 见他进来,秦苒立即来了精神,“问你件事。” “肖澜的?”钟致丞问。 “你怎么知道?”秦苒惊讶于他的判断。 “你自己的事从没问过我的意见,”钟致丞断言。 好吧,秦苒投降,的确如钟致丞所说。 她一五一十将今天的事讲了一遍,当然她知道,钟致丞只是一个医生,也不能做什么。 自己明明没有能力却揽下这件事,想来有点自不量力。 “你做过自不量力的事多了,”钟致丞不禁数落。 “哪有?”秦苒不觉得自己是没有分寸的人,包括帮助肖澜交医药费,她都是预估了自己有能力才帮她的。 钟致丞不认同的看她一眼,“记得你第一次来泌尿外科给我送饭吗?” “记得啊,”离得也不久,她怎么能忘。 “你当时就那么确定我会接受你的好意,而不会曲解什么?”钟致丞好奇,这个女人的想法有时候也值得他去探究。 “我——”秦苒突然被问住,回想当时,自己什么也没想,就想着他挺累,慰问一下而已。 至于钟致丞现在所说的,他好像从来没想过。 “听你这么一说,我好想一直在做自不量力的事,”包括和他在一起,这大抵是她做过最自不量力的事吧。 钟致丞回身,转去柜子边拿了瓶矿泉水给她,“那就冷静冷静,想仔细再去做,免得以后后悔。” 他像在说肖澜的事,又不像再说。 秦苒只当他再说肖澜的事,推过矿泉水,她坚定地说,“肖澜爸爸的事我肯定是要帮忙的,她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都得帮她。” 她从不知道,肖澜将她和凌佳然看的那么重,虽然都是无心之举,她们的确对肖澜不一般。 而且,自从某一学期开始,她们三人不知不觉便形影不离。 钟致丞见她态度坚定,随即问:“那你想怎么帮?钱?或者其他?” 他问的直接,秦苒突然觉得,钟致丞这个医生更像是资本家。 “警察局那边凌佳然想办法了,我想那个传票能不能取消了,”秦苒说了自己的想法。 钟致丞轻笑一声,“真天真。” 她也觉得自己天真,“那你说有什么办法?” “不要管这件事,如果肖澜缺钱,我可以帮忙,”钟致丞给了自己的意见。 “如果她缺钱,我也可以帮忙,凌佳然也可以帮忙,关键是这不是钱能解决的事,”秦苒觉得,钟致丞一定也是没辙了。 “算了,要不我去找我爸吧,”秦苒想起,秦正华正好也打电话要约她吃饭,她可以顺便提一提这件事。 钟致丞只笑她傻。 但他却没有阻拦。 “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吗?”钟致丞问。 毕竟是讲他们的事,秦苒想,两个人一起去比较好,“恩,一起吧,就今晚。” “我希望把时间选这么紧是因为我们的事而不是肖澜的事,”钟致丞如是说。 秦苒却脸一阵青一阵红,事实当然不是钟致丞说的那样。 “抱歉,”秦苒道歉,她的想法并非和他一致。 钟致丞上前一把揽过她,“不用道歉,我说过你在在我这里没有对错。” 刚抱一会儿,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砰砰砰—— “老师,”郑新的声音传来。 秦苒赶紧站起,将位子让给钟致丞,自己赶紧跑去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钟致丞见秦苒装好,他才扬声,“进来。” 郑新进门,看到秦苒也在,点头打声招呼,对钟致丞说:“老师,我周五有点私事,想请假。” “有什么事不能周末去吗?”钟致丞冷声问:“上次你刚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这次又是什么事?” “我——”郑新有点难为情,“我还是周六去吧,老师,打扰了。” 郑新出门后,将门带上。 秦苒见郑新离开,凑到钟致丞身边问:“为什么不给他批假?” “上次做志愿者已经请了一次,哪有那么多假给他,人人都请假,医生谁当病人谁看?”钟致丞解释。 秦苒觉得他有点不近人情,“谁都有点急事,人之常情嘛。” “他要真有事就不会在我拒绝一次后,选择妥协,说明并不是重要的事或者非要周五才能去的事,”钟致丞耐心的讲给秦苒听,“如果真要非请假不可,他肯定会说明原因,而不是一句私事草草了事。” 钟致丞说的在理,再看向她,秦苒说:“我突然知道你为什么那么阴险了。” “我知道你在夸我,”这是肯定句,钟致丞扬唇,“在这等我下班。” “哦,好,”秦苒答应,“那我现在就给我爸打电话。” 钟致丞接了会诊电话,又被叫去别的科室。 秦苒给秦正华打了电话,约好晚上吃饭的时间地点。 坐在钟致丞的办公室,秦苒觉得有些无聊,还不如回家录数据来的实在。 上qq问了几个同学录数据的情况,看来这周末录完没问题了。 之后,秦苒去了医生办公室。 纪康,郑新等一些住院医师和实习医生都在医生办公室。 只有副高级别的医生才有自己的办公室,而正高级别的医生一周只查一次房,其余时间要么去省里开会,要么出国去交流。 秦苒来到办公室,纪康和郑新正在电脑前忙着输病历,早上查完房医生的医嘱都是住院医师开好,执行时找主治医生签字。 纪康见秦苒进来,冲她招手,“师妹,来来来,过来。” “纪师兄,什么事?”秦苒呆呆的上前。 纪康让出自己的位子,将秦苒安顿下来,“这是医院的病历系统,你来熟悉以下操作。” 秦苒疑惑地看他一眼,似乎看到了阴谋的味道,不过对于这个系统 ,她挺好奇,“这上面什么都有啊!” “是啊,是啊,你看啊,病史、辅助检查、治疗方案都有,”纪康给她翻着展示,“基本不用输入,打钩,选上就行。” 推过一旁的一摞病历,“来,你自己试试。” 一旁的郑新无奈的摇摇头,“秦苒,你别信他,一会他准找个肚子疼之类的理由跑路,扔下一堆烂摊子让你处理。” 047 钟致丞生气了 秦苒心中有数,纪康上次还想让她帮她拿病历呢! “这个系统太难,我不会操作,纪师兄你自己来吧,”秦苒有小小的私心,不想让他如意。 以为她没接触过临床,当真好骗呢! 秦苒搬了凳子坐在郑新旁边,郑新正在给患者下治疗方案,也就是俗称的开药。 郑新见她过来,主动将自己写的内容给秦苒看,还给她解释为什么药开这些药,药理作用和副作用、药品价格全都讲了一遍。 “这个药比较便宜,虽然副作用不小,对肝脏有一定损害,但考虑到患者的经济情况,总的来说性价比还算好,”郑新解释。 秦苒点头,觉得有些复杂,“当时上《药理学》的时候连药名都记不住,还要记价格,有点复杂。” “以后来医院工作了,你慢慢就熟悉了,”郑新安慰她,转念又问:“你读研想报哪个科室?要不来咱们科吧,能上手术,还有钟老师这样厉害的人带你。” 秦苒赶紧摇头,“不要,”这里全是男人,医生全是男的患者也全是男的,连护士她都看到好几个男的,“我准备去检验科,那里比较轻松,也比较安全。” “是,我欠考虑,忘了你还是个女孩子,”郑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尽想着自己喜欢上手术,一般女孩子可不喜欢这种带血腥的科室。 他想起什么又说,“佳然也说要去检验科,到时候你们俩也能有个伴。” 秦苒点头,凌佳然要去检验科完全是因为秦苒要去。 话说凌佳然今天竟然神奇的没有留下来,平常郑新忙,为了能和郑新多呆一会儿,凌佳然都一直陪到郑新下班的。 今天她走时,兴致不佳,只说了句累就匆匆告别。 但看郑新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情绪,看来两人应该没事。 秦苒怕,像凌佳然这样,一旦开始一段新感情很专注,之后觉得无聊,转手再把人甩了的人,会遭报应。 帮不上什么忙,秦苒只觉得自己多余,无聊的出了医生办公室,又跑去看了肖澜。 肖澜已经醒了。 这次的她没有之前从icu出来时有精神。 她握着秦苒的手也没力气,不过她还是用尽全力说:“我爸妈……爸妈……的事……” “我和凌佳然正在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秦苒反手握住肖澜的手,秦苒感觉到,她手的温度似乎低的不似常人。 “不……不用管他们……”肖澜拒绝。 秦苒却不这样想,“你不用操心这件事,这件事就包在我和凌佳然身上,不许多想,听见没有?” 肖澜父母的事不结局,肖澜的病就不能好。秦苒可以选择不管肖澜的父母,却不能放任肖澜的病继续发展。 这件事不解决,便始终是横在肖澜心头的一根刺。 或者,再换句说法,秦苒很同情肖澜。 她很优秀,却背负着整个家庭的拖累。 这一点,她和秦苒截然相反,因为秦苒没有家庭。 但却有一点共同,所谓“家”,都是她们痛苦的源泉。 她苦于有,她苦于没有。 一直陪到快五点,秦苒想她还约了钟致丞去见秦正华,和肖澜匆匆告别后,秦苒回到了泌尿外科。 钟致丞的车还在小区的地下车库,两人一路回到小区,钟致丞去取车,她在门口等他。 不过一会儿,那辆熟悉的路虎出现在秦苒眼前,她欢喜的向钟致丞的方向跑去。 钟致丞开车出来,却没理她。 秦苒定睛一看,他好像在打电话。 正要拦住问他,他一打方向盘,车从秦苒身边呼啸而过,像是没看见她一般。 秦苒愣了,追着车走出好几步,钟致丞的路虎早已消失在小区门口的大路上。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他竟然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秦苒赶紧掏出手机给钟致丞打电话。 接连打了几个都正在通话中,她有点着急。 正当她烦躁的想继续追问时,手机响了,是纪康的电话。 “到底怎么了?”秦苒直接问。 “新院区的工地出现大面积塌方,医院紧急调派人手过去抢救工人,我师父被委为紧急救援组的主力,现在各方人都在联系他,他说你的电话可能打不进去,刚才和我通话时让我转告你一声。” 纪康如实交代,平常有点玩世不恭的他此时也严肃起来,“不说了,我也得走了。” “哦,好。”秦苒魂不守舍的挂了电话,她的右眼皮突然跳起来。 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不会的,老师上课讲过,这是由于眼睛疲劳所致。 应该没事,秦苒如是想,钟致丞是作为医生去救人的,又不是消防队员,应该不会有事。 她自己打车去了和秦正华约好的餐厅,她到包厢时,里面黑漆漆一片,服务员开了灯,她才觉得有一丝生气。 原以为秦正华会早早就在这里等她,不想他竟然还没来。 秦苒在包厢等了一个多小时。 再给秦正华打电话时,也一直正在通话中。 想来可能是塌方的事很严重,秦正华应该也在忙,毕竟他是卫生局的书记,医疗资源的调动主要就是靠他指挥。 本想拿包走人,秦苒的手机突然来了电话。 是秦正华,“苒苒,爸爸有点事,还在处理,你能等会儿吗,我一定过去。” “是塌方的事?”秦苒问。 “你也知道?”秦正华惊异,秦苒竟然消息这么灵通。 “钟致丞也去了。” “原来如此,”秦正华又安顿说,“你现在餐厅等一会儿,我这里有些事情,处理完就过去。” 秦正华细心叮嘱,生怕秦苒负气离开。 秦苒当然不是不懂事的人,“爸,要不你忙吧,咱们改天再见。” “不行,”秦正华拒绝,“你好不容答应我一次,我怎么能言而无信。”秦正华坚持。 无论如何,他今晚都得见一次秦苒,哪怕几分钟也好,这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承诺。 “那塌方的事呢?”秦苒觉得还是那里比较重要。 “整个卫生局也不只我一个人,况且这事不小,局长亲自去了,我在安排善后,处理完见过你,我再回来,”秦正华知道秦苒贴心,所以他更舍不得让秦苒失望。 “那好吧,”既然秦正华要求,那她就见见他,也好让他放心。 放下电话,秦苒开始搜索塌方的事,当地的新闻已经开始报道,虽然都是一副模糊不清的姿态,但其中可见出一些端倪。 死伤情况现在还没有确切的统计,据说当时有工地有几百名工人。楼房坍塌的时候,有些工人跑了出来,有些正在楼里施工,没来得及逃生。 楼房坍塌的原因据说是因为施工材料中钢筋的质量不过关。 负责此次工程的公司叫“东益建工”,秦苒觉得有些耳熟,好像钟致丞看电视时,新闻里提到过这个公司。 莫绍岩之所以霸屏,就是因为出任了这个公司的总经理职位。 上次的新闻还说,他有意收购一家叫陆达钢构的炼钢厂。 而此次塌方事件中,所有钢材全部来自陆达钢构。 也不知莫绍岩收没收购陆达钢构,一旦收购,莫绍岩的东益肯定是此次事件的责任方无疑了。 刚关了手机,包厢的门被重重推开。 秦苒抬头,一身标准的深棕色衬衫配黑西裤的老板装备的人赫然出现在秦苒面前。 莫绍岩见到包厢里的女人,偶有一愣,随即他沉着声问:“秦书记呢?” “我爸还没来,”秦苒回答,诧异的看着莫绍岩。 莫绍岩也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随即他大步走进来,拉开一个椅子,潇洒的坐下。 看着秦苒,他眯眼细细打探,“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枝大。” “哦,原来是同校。”莫绍岩只当是哪个小师妹,有过几面之缘很正常,并没有放在心上。 秦苒却一直盯着眼前的人看,从那次联谊后,她和莫绍岩有过一段时间的往来,两人在网上聊过一段时间。 但自从某一天起,她也不记得是哪一天,他突然和她断了联系,他的qq头像就再也没亮过。 也许时间久远,莫绍岩已经忘了这段记忆。 但秦苒想来记忆里极佳,她一直记得。 那时候的莫绍岩很安静,对,是很安静,像一汪平静的湖水。 每次聊天,他总用三五个字就能解决秦苒抛出的各种问题。 甚至连她问一些医学知识,莫绍岩都能解答。 当时的她特别佩服他。 也曾问过莫绍岩,他如何如此学识渊博。 莫绍岩那边只回复两字,“百度”。 秦苒被击败。 此时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剑眉星目,昂藏八尺,丝毫没有了当时那种安逸而温静的气息。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岁月磨人吧。 “秦书记的女儿不是叫秦素素,才上初中吗?”莫绍岩对面前的女人充满好奇,总觉得她的身形很熟悉,但他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即使他翻遍了脑海中所有的面孔,也没一张能与眼前之人匹配。 “那是我妹妹,”秦苒解释。 莫绍岩一声轻笑,“说的真像天衣无缝,像你一样的女大学生我见的多了,不用多做隐瞒。” 秦苒觉得他似乎话里有话。 她不悦的皱眉,原本粉嫩的小脸渐渐蒙上一股怒气。 莫绍岩何时变成这样的人? “那请莫先生说说,我这样的女大学生,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她说话时,故意将“我”字加重几分。 048 雨中的莫绍岩 莫绍岩冷笑一声,“怎么?你想否认?” “否认?我没说一句假话有什么好否认,”秦苒知道,莫绍岩自然当她是那种“女大学生”无疑,加之,他在医院里见过她,秦正华又是卫生局的书记,莫绍岩自然会想到是秦正华给她开的后门。 “放心,我没那个空多管闲事,”莫绍岩冷眼相劝。 秦苒却怒火中烧,紧紧地握着拳头。 似乎秦苒越生气,莫绍岩就看的越有兴致。 气氛正处于僵局之时,一个蹒跚的身影疾步赶来。 秦正华还没进门,嘴里就喊着:“苒苒,苒苒,你等久了吧。” 他一进门,看到门内的不速之客,原本欣慰的脸顿时变得严谨起来。 “莫老板?你怎么在这里?”秦正华诧异,他竟然能找到自己的行踪,而且还赶在了他前面。 莫绍岩起身,双手悠闲的插/在的裤袋里,不疾不徐,“关于今天的事,我想找您谈谈。” 连秦苒一个局外人都知道,他要谈的事是关于塌方的。 想来他们都是忙人,秦苒站起,对秦正华说:“爸,你有事就先忙,我下次再来看您。” “等等,苒苒,”秦正华叫住秦苒,“你好不容易答应见我一次,咱们说几句话你再走吧。” “不了,”秦苒拒绝,“或许有人觉得我在这里碍事也不一定。”秦苒看向一旁的莫绍岩。 莫绍岩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并不觉得。” “是吗?”秦苒可没忘记刚才他对她的质疑,秦苒转头对秦正华说,“爸,刚才这位莫先生怀疑我不是您女儿,今天本来有件喜事要告诉您,现在我已经完全没了要说的兴致。如果您要选择和我吃饭还要顺便谈一下公事的话,我想我还让出地方比较好。” “苒苒,你这是什么话,”秦正华有点着急,看着一旁的莫绍岩,又看一眼秦苒,秦正华叹口气,对莫绍岩说:“莫先生,您先走吧,我和我女儿有话要说,而且今天这顿饭本来就是我的私人时间,您这样贸然前来,有失礼数。” 莫绍岩可不管这些,“关于工地坍塌的赔偿责任一事,秦书记不想知道东益的态度?” “这些事不归卫生局管,况且你就算想谈,也应该找局长去谈,”秦正华断然拒绝。 莫绍岩唇角微弯,笑的轻蔑,“那我现在就去找局长去谈,明年卫生局领导班子换届,留下的人指不定是谁。” 说完,他大步离开,毅然而潇洒。 秦正华气的说不出话来,只咬着牙说:“年纪不大,心思反倒不小。” 秦苒也听出了莫绍岩的话外音,秦正华在他那里丝毫占不到便宜,说不定还要吃大亏。 将秦正华扶着坐下,秦苒给他倒了杯水,还帮着秦正华抚背顺气。 秦正华只觉得欣慰,“爸爸这次没白来,不过这顿饭可能是来不及请你吃了,我就想来见见你,上次你负气从家里离开,我很后悔。我在小区里找了你一圈也没找到你,我怕你自己躲在什么地方一个人偷偷哭,也不敢给你打电话,怕惹你更生气。” 秦苒见他显然是想畅谈一番的姿态,也没了之前的盛气,她也实话实说,“爸,对不起,其实这次来,我也不是为了专程来见你。我朋友的爸爸被莫绍岩告到法院了,传票已经下来,本想求您能不能帮忙把起诉撤销,现在看来,”想想刚才剑拔弩张的氛围,秦苒已经没了打算,“还是算了吧,他不像好惹的人。” 秦正华点头,拍拍秦苒的手臂,“你也是个聪明的孩子,现在正是敏感时期,政府机关和莫绍岩那里有扯不清的官司,他后面也有人,塌方的事就不好处理,你的事,爸爸真的无能为力。不过爸爸可以联系一下那个法院的人,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把官司撤了。” 莫绍岩这个官司的源头已经无解,只能从法院那里下手,看能不能争取撤销。 秦苒知道秦正华的难处,也没再要求什么。 秦正华又问了问秦苒的近况,想到什么后,他说:“你好几次出事都是阿丞联系的我,我平时想知道你的事,也是从他那里得知的消息,他人挺细心,枝大一院的肾移植特批重点培养科室我想他应该能管理好。” “爸,你这不是徇私吗?”秦苒觉得秦正华像因为她才批了枝大一院的科室设立的审批。 秦正华看秦苒为自己担心,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傻孩子,你不用多想,枝大一院本身的实力就很强,你也是枝大医学部毕业的,枝大一二三院全是三甲医院,枝大一院的综合实力更是排在三个医院之上,是这个科室设立的不二之选,只不过上次枝大一院妇产科出了事,延误了而已。” 说到闻大夫的事,秦苒只觉得心疼,医院丢车保帅的做法也实属无奈。 “各方都有各方的考虑,”就如秦正华,他也不能在风间浪口上就将如此重大的任务交给枝大一院,秦苒能理解。 看来钟致丞上次向秦正华透肾内科新进透析一起,要求秦正华重新评估枝大一院实力的事,不是在走后门,而是在探口风。 他还将省人民医院抬得很高,甚至和枝大一院相提并论,可见此人阴险。 他就是为了从秦正华那里得到秦正华对枝大一院的看法如何。 “小钟人挺好,也仔细,你要是实在不想和他有什么发展的想法,爸爸不勉强你,你年纪还小,要是真这样就嫁人了,我还真有点不知措呢,就这样挺好,有时间还能过来陪陪我,要是嫁人了,我还不一定能见得上你一面。” 秦正华对秦苒的终身大事没了插手的想法,就想秦苒过得开心如意就好。 秦苒却被他说的面皮发红,“爸,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啊?” “铃铃铃——铃铃铃——” 秦正华的手机在此时响起,他看一眼秦苒,说:“我先去接个电话,可能有什么要紧事。” 秦苒点头,秦正华出了包厢,去门外接电话。 “好好好,知道,局长,我马上联系。”秦正华语速极快。 秦苒看他也挺忙,没再敢叨扰,出门后,秦正华还在打电话,她指了指门外,示意自己先走。 秦正华顾着手机里的事,只好点头答应了秦苒。 出门时,一股冷风扑面而来。 夏天的天气说变就变,秦苒抬头看一眼天空中卷积的乌云,暗叹不好。 今天要下雨,手机的天气预报明明提醒过,她竟然还忘了带伞。 还是早点打的回去的好,万一下雨,这大晚上的,她准成落汤鸡。 走到马路边,秦苒向来往的出租车招手,似乎因为要下雨,全都是满客,秦苒有点着急。 不一会儿,起风了,一股凉意袭来,路旁的矮树被吹得窸窣作响。 几滴冰凉的水珠打在秦苒手臂上,她意识到,完了真要下雨了。 匆匆又跑回餐厅门口,门口有突出的顶,可以暂时避雨。 夜里有点凉,她环臂在门外焦急的等待。 “需要我帮忙吗?”一个低沉的略带玩笑的声音在秦苒背后响起。 秦苒吓得一激灵,转身后才发现,莫绍岩竟然还没走。 “不需要,”秦苒对他没了上学时的好印象。 “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还在这里?”莫绍岩并肩和她站在一起,他摸出一支烟,偏头点上,“事实上我一直在等你。” “我不信,”秦苒才不觉得他会是如此有闲心的人。 莫绍岩吸一口烟,又吐出喉中白雾,“你叫什么名字?”他问的认真。 “秦苒,”秦苒如实回答。 “秦苒,”莫绍岩小声喃喃一句,眯着眼陷入沉思,“你以前是不是头发很长?” “你记起来了?”秦苒问。 “恩,有点印象,”怪不得上次她脚扭到,单腿跳时他觉得很熟悉,“联谊的时候,有个单腿跳踩气球的项目,你倒数第一。” 害他丢丑,在万众瞩目之下被罚做鬼脸。 秦苒自然记得自己的光荣事迹,脸不禁染上绯色,要知道,莫绍岩可是土木的院草,让他丢丑,这件事绝对会上校园八卦的头条。 一支烟的时间很短,他只吸了几口,就没了。 处理掉手里的烟头,他转头对身边的秦苒说:“走,顺路送你回去。” “你都不知道我住哪怎么就说顺路?”秦苒觉得这人真有意思。 莫绍岩站住,回头看一眼秦苒,眼角一扬,“只要你住枝江市,就没有我不顺路的地方。” 秦苒看一眼外面的天气,雨落在地上的声音已经清晰可闻,噼里啪啦渐成猛势。 她赶紧加紧脚步,跟上了莫绍岩的步伐。 一辆黑色奔驰驶过,稳稳当当停在莫绍岩面前,他拉开车门,一个眼神,示意秦苒赶紧过去。 秦苒见他高大的身影,就那样淋在雨里,加快脚步坐了进去。 莫绍岩绕过车尾,从另一边上了车。 秦苒进车时已经被淋到,更何况还在雨里站过的莫绍。 他的头发、肩膀已经全部被打湿,但他的面容依旧那副轻松的样子,并没有见有丝毫不悦。 司机将准备好的毛巾递给他,莫绍岩接过,随手扔在秦苒怀里。 “还是你用吧,你淋得比较多,”秦苒搞不懂,刚才在雨里那么绅士,转眼他就能把毛巾随手扔在秦苒怀中。 049 你发的糖真甜 “照顾好自己再说,”莫绍岩没理她,任凭雨水渗透衣襟。 湿哒哒的衬衫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有致的身形。 她没再看,简单将自己处理干净,她将毛巾递给莫绍岩,“不嫌弃的话,你也擦擦吧,淋雨很容易生病。” 莫绍岩一愣,看着她递过来的东西,接过,径自抹了两下身上的水珠,抬手将毛巾扔到副驾驶的座位上。 -------------------------------- 打完电话从餐厅走出的秦正华收好手机,正准备寻找单位派来接他的车,看到不远处,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为一个瘦小的女人打开了车门。 他眼睛不好,远远的看去,瘦小的女人身形很熟悉,仔细定睛一看,才看出是秦苒,而在雨里给秦苒开车门的人—— 竟然是莫绍岩。 怪不得秦苒不接受钟致丞,看来是另有原因啊。 --------------------------------- 此时,奔驰车内。 莫绍岩一副不羁而散漫的模样,让秦苒迷茫,感觉和之前咄咄逼人的莫绍岩有千差万别。 “我想问你件事,”秦苒开口。 此时正是她问肖澜父亲一事的最佳时机。 莫绍岩只觉得好笑,“一见面就有事求我?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求你?”他似乎和钟致丞有一样的魔力,在她还未张口之前就能猜到她要说什么。 “你那副小心谨慎,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谁看不出来?”莫绍岩只觉得眼前这个谨小慎微的女人有点熟悉了。 似乎在那次联谊,她也是这副模样。 玩游戏蹑手蹑脚,施展不开,连踩个气球都有思前想后,有所顾虑。 深知自己已经被看透,她索性直言,“你告我朋友爸爸的事能不能手下留情。” 莫绍岩微微皱眉,冥想一会儿说:“我不记得我最近有起诉过谁。” 他似乎完全没有印象。 “你是健忘症犯了吧?”秦苒窝火的看向他,忘了她就算了,时间久远她能理解,可是刚发生几天的事,他怎么还能忘! “我确实没有,”莫绍岩肯定,之后,他眉头一皱,看向驾驶座上的人,“九泽,怎么回事?” 秦苒听了莫绍岩叫“九泽”的名字,才看出驾驶室上的人是九泽。 上次他穿西服戴眼镜,她也没仔细看他的模样,这次九泽一身黑色夹克,没戴墨镜,背对着秦苒,她才没认出他。 九泽专心的开着车,“老板,上次你说要快速解决,不行就上法院。” 莫绍岩这才想起,“上次住院在外面闹的那几个人?” 秦苒只觉得好笑,明明就是两个人,他竟然说“那几个人”? “你到底有没有在意过这件事?”秦苒真服了他。 “我都不知道是哪几个人,”莫绍岩看向她,“你说呢?” “既然没在意过,能不能把法院的传票撤了,”秦苒不耐的对他说。 害她还担心好久,怕莫绍岩为人阴险狡诈,使什么手段为难肖澜的爸妈,真是白担心一场。 原来他根本就没想起来过。 “九泽,这件事你负责,”莫绍岩沉着声吩咐。 九泽应道:“是。” 过了一段时间,正在开车的九泽张口,“老板,要送这位小姐回去,还是直接回公寓?” “回去。” “回公寓。” 秦苒和莫绍岩同时说。 秦苒看一眼莫绍岩,眼神探究,他这副皮囊下看来长了一颗黑心。 “我回家,环宇路世纪嘉园。”秦苒报上地址。 九泽从后视镜中看着莫绍岩,等着他的决定。 莫绍岩单手支在窗户上,手撑着额头,“送她回去。” 秦苒觉得自己有些大胆,她和莫绍岩虽说是校友,但也没亲到那种程度。 就这样随随便便上了他的车,还差点被他带回自己的公寓,秦苒想,万一被钟致丞知道了—— 不行,以后不能和莫绍岩往来。 她清楚地的知道,自己已经是结过婚的女人。 到小区门口时,秦苒下车,连告别都没说她匆匆跑进了小区里。 直到转弯后,她才敢回身看。 就这样回来了?做陌生人的车? 刚才要是莫绍岩不同意送她回来怎么办? 不会的,他好歹也是知名人物,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毕竟他不是送她回来了吗? 暴雨过的很快,秦苒回来时雨势已经过去,只有小小的几滴。 她回家赶紧冲了热水澡。 出浴室时,她擦着头发,拿起手机看一消息,钟致丞没有发来消息。 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他那里情况怎么样。 秦苒忍不住拨过去。 响了几声,没人接。 还在忙? 她转身去厨房的冰箱拿牛奶,刚关上冰箱门,手机响了。 放下牛奶,匆匆她跑去沙发旁接电话。 “喂,你那边怎么样?下雨了有没被淋着?你吃饭了吗?”秦苒一接通就问了一大串问题。 钟致丞一下笑出声,他的声音有一种疲惫的嘶哑,“你让我先回答哪一个?” “恩——”秦苒想一下,说:“你吃饭了吗?” “没有,”钟致丞如实说。 “啊?你们没管饭?”这救援也太不到位了吧。 “管了,我没吃,没时间,”钟致丞叹口气,“今天一天做了十几台动脉封闭手术,没顾得上。” 秦苒有些心疼,“你淋雨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工地现在还打着灯在搜救,手术是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做的,没淋到雨,”钟致丞听得出秦苒话语中的着急,尽量将自己这边情况交代清楚。 “至于回去的时间,明天吧,随时都有人可能被救出来,这里脱不开身,”钟致丞说得仔细。 “那你自己小心,”秦苒也没旁的话可以安顿,只能说出这一句,可这一句已经代表了她所有的期盼。 “傻瓜,”钟致丞不禁数落她一句,“晚上睡觉别开空调了,今天天凉,小心感冒。” “知道,”秦苒的心被他的话充的的满满当当,快要炸了,“你赶紧找点东西吃,”饿着不好受。 钟致丞一笑,“已经吃了,是糖,真甜。” “糖?有糖也行,”糖类能更快地吸收,防止低血糖,秦苒如是想到。 钟致丞却被她的迟钝打败,“你不想知道谁给的糖吗?” “谁?不是发的?”秦苒问。 “是发的,不过是你发的。”钟致丞回答。 秦苒的脸顿时烧起来,“赶紧去吃饭,不和你说了,”转手,她就挂掉电话。 要再聊下去,不知她会变成何种模样。 用手背贴了帖自己的脸,简直是两个温度。 秦苒第二天去了泌尿外科,钟致丞没回来,和钟致丞一起去的纪康也没回来。 查房时,只有赵子炀一组是主任级别的查房组,另一组完全靠姚渺指挥。 秦苒跟着姚渺查完房,姚渺解散大家后,对秦苒说:“跟我进趟手术室。” “我?”秦苒不可置信,“姚老师,我会不会太碍事。” “凌佳然也一起来,”姚渺说完。一旁的凌佳然激动坏了。 “很少有这么难得的机会,一起去吧,”凌佳然摇着秦苒的胳膊又开始撒娇。 秦苒无奈,“好吧。” 其实她们去也只能站在一边,偶尔做手术的老师想起他们,让他们上去看一眼,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远离手术台。 毕竟只有那么大地方,她们站在那里也只会碍事。 相较之下,秦苒更愿意去观摩室看手术,能看到全过程。 是一台血管的缝合手术,因为牵扯到肾脏,被分配给了泌尿外科。 手术很快,没多长时间就完事了。 从手术室出来,姚渺捶捶脖颈,活动活动胳膊。 昨天晚上她刚值完夜班,今天一大早就要上手术,姚渺“铁娘子”的称呼,名副其实。 “刚才那台手术的病人就是钟致丞昨天救的一个病人,普外科血管外科已经忙炸了,今天这个不严重,送来了咱们科,”姚渺解释。 秦苒和凌佳然点点头。 “那,姚老师,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秦苒小声问,有些没有底气。 姚渺当然知道秦苒的心思,嘴角一扯,“最晚今天中午吧。” “大夫也是人,连夜守在工地,休息的地方也没有,会崩溃,”凌佳然不禁吐槽,“只有遇到这种时候,才能彰显医生的伟大,看着吧,报道马上就出。不过出了这种事不应该是普外科去才对嘛,钟老师为什么会去?” 凌佳然问的,也是秦苒想问的。 姚渺洗完手,抽纸擦手,对两人说:“钟致丞做在普外科待过两年,现在的专科外科医生,如果有普外经历,手术都做得很不错。” 不知为何,关于钟致丞的事从姚渺接口中说出,秦苒总觉得吃味。 钟致丞的经历有太多她不知晓,才会总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弄得摸不清方向。 而姚渺,总是很淡定冷静,似乎关于钟致丞的一切,她都了如指掌,完全不担心钟致丞会遇到什么,或者说,她因为知道钟致丞的经历而相信钟致丞,从不觉得有什么困难他解决不了。 从手术室出来,秦苒和凌佳然去看肖澜。 秦苒告诉肖澜,法院传票的事是虚惊一场,至于警察局那边,凌佳然的爸爸没有关系,也无能为力。 肖澜流着泪说:“没关系,就让他关几天,关几天他就老实了。” “你妈妈那边呢?要联系她吗?最好告诉她一声,”秦苒觉得还是说一下比较妥当。 肖澜苍白的面容上没有血色,嘴唇因为缺氧泛着淡紫色,“她天天下午都来看我,也没跟我催我爸的事,对我挺好的。她还说她在医院附近找了家旅馆,已经安顿妥当,让我少操心,多养病。” 秦苒听了欣慰极了,肖澜的妈妈没有肖澜爸爸在的情况下,对肖澜也挺好。 母亲的心都是肉长的,孩子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更何况肖澜面对的是生死悠关的大事。 050 学医错误决定 肖澜的父亲出奇的当天被被放了出来。 被关在警察局的几天他也吓得不轻,被肖澜的妈妈接回来时,他没了往日的神气。 见了躺在床上的肖澜他只瞪着白眼,径自坐在床旁的椅子上,随后拿一个凌佳然买来的苹果,开始啃起来。 一边的凌佳然作势既要上去理论,被秦苒拉住,凌佳然只好偃旗息鼓。 “爸,人家帮你,你怎么不谢谢人家,”肖澜已经能坐起,此时靠坐在床头的她依旧带着鼻饲管,唇色发白不像之前那样泛紫。 肖澜的父亲冷声一哼,“谢她?凭什么谢她?” 他瞪着眼看秦苒,指着秦苒说:“就是她,肯定就是她把我弄进警察局的。” “爸,你不要胡搅蛮缠好不好?”肖澜苍白着声音劝说道。 肖澜的父亲自然不会答应,“想让我谢她?没门!”他咬一口苹果,嘴里含着苹果,嘟囔着说:“要不是她,我肯定能要回你的赔偿费,宝儿今年要上高中,送他去枝大附中要花老些钱,我从哪里去弄?” “钱是自己挣来的,不是坑蒙拐骗骗来的,”肖澜情绪有些激动,颤着声音说:“爸,从今以后我的所有花销我自己解决,你们全心全力供肖亮行了吧!” 她说的有点接不上气,秦苒赶紧抚着她的背,转头示意凌佳然去找阿杰大夫。 肖澜的父亲只当做没看见肖澜的样子,“我不管,我儿子以后买房,娶媳妇的钱你也得想办法,要不是为了养你,我早就给我儿子攒下不少钱了。” “叔叔!”秦苒实在听不下去,看着因为生气而大喘气的肖澜,秦苒不禁扬声:“叔叔!请出去!” 肖澜的母亲看肖澜喘着气,痛苦的样子,赶紧拉着肖澜的父亲,将他推了出去。 阿杰大夫匆匆赶来,进门时看一眼肖澜的父亲,只一眼,便大步赶至肖澜床旁,给她重新上了呼吸机。 “要实在不行,只能上气管插管了,”阿杰给秦苒交代病情,“一会上呼吸机看看,情况不好赶紧转回icu。” “好,听你的,需要我做什么?”秦苒只想能帮上忙。 “你在这看着,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联系我,一定记得寸步不离,”阿杰吩咐。 “我和苒苒两个人都看着,一定不会有事,”凌佳然赶紧补充。 阿杰看她两人在这,而且都是学医的,也都懂这些事,放心的离开。 熊懒得母亲劝肖澜的父亲离开,他不同意,得要留在医院,要找什么杨教授要说法。 阿杰离开病房的时候,不忍劝几句,“人命关天的大事,你们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 “关你什么事,”肖澜的父亲一肚子窝火,没处撒,正遇到阿杰,他立即冲上前去。 一把将阿杰差点推到,阿杰后退几步,也来了脾气,没什么好言语,“你再闹,就等着领你女儿的病危通知单吧!” “领就领,人死了也是你们治死的,”肖澜的父亲作势一拳就要向阿杰抡过去。 幸好阿杰年轻,反应快,及时避开。 肖澜的父亲又想扑上去,一个身影一把拉开阿杰,肖澜的父亲扑了空,差点摔倒。 “你——”肖澜的父亲正要张口大骂,抬眼却看到一个中年男人。 他慈眉善目,一副与人为善的笑容,让人的怒火顿时消失。 “你是谁?”肖澜的父亲态度极不好的问。 “我是他的老师,”杨教授转身看了看身后的阿杰,“阿杰,年轻没错,年轻可不能气盛,你是个医生,无论如何也不能对患者家属生气,更不能动手。” 肖澜的父亲看杨教授人和善,也没了嚣张的气焰。 “你女儿那天呼吸困难,就是我用水果刀给她做了气管插管,你有什么疑问可以问我,”杨教授态度谦和,属于他的中年男人的低沉之音,如同一汪清泉,浇灭了剑拔弩张的火焰。 肖澜父亲一听,眼前之人就是杨大夫,立即觉得自己占了理,上来就理论,“谁让你给我女儿做那个的,还让她住了最贵的病房。” 杨教授和蔼的笑几声,“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正好,今天也巧了。” 他转身招呼了身后的一拨人过来。 在制止阿杰之前,和杨教授一起来的还有一拨人。 他们有的穿着朴素,有的拿着话筒,有的还举着摄像机。 杨教授开口,“说来也巧,上个月我也救了和你女儿一样的一个病人,当时也在病房,也是用水果刀。” 事实上,杨教授在这样的紧急情况下,直接割开病人的喉咙,给人做气管插管已经有三次了。 只见杨教授当着摄像机,说了自己上一次在病房给人做气管插管的经历。 他说,做完后,他到卫生间漱口的时候,吐出来的都是血,在那之后的一个小时里,他都没敢咽唾沫。 不到20分钟,那个患者就走了一回生死线。虽然整个过程非常紧张,但是他当时已经昏死过去,对这些一无所知。没打麻药的情况下,喉咙被别人割了一个口子,他也是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 如果再按照常规,拿着手术刀一步一步进行,那什么都来不及了,病人就会死过去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只能选择用刀或者不管什么利器,切开病人的环甲膜。 在场的人都震撼了。 他在摄像机前,很淡定的讲述着这一切。 一边,衣着朴素的病人也激动的接着杨教授的话讲。 手术之后他恢复的很快,他一直想当面感谢自己的救命恩人,直到手术后的第三天,他才亲眼见到了杨宗贵大夫。 当他醒来时。 他的妻子说:老公你认识他不?他就是救你一命的杨大夫。 杨教授:挺好的,现在他的反应都非常好。 患者说:我当天这是活了,如果我当天要是救不活的话,那杨教授担的风险肯定是不小的。 患者说的太对了,杨宗贵的做法确实是太冒险了。 而且那天他根本就不值班,如果不冒这个风险旁人也挑不出他什么毛病来。 其实,医生的工作压力其实非常大,因为你每天面对的都是人命关天的事,而且最怕的就是出现医疗事故。这么说来,杨宗贵用水果刀给病人做手术,万一人救不活的话,这事恐怕就麻烦了。 杨教授对着镜头说:“当时想不到这些,以后才想到。一些医生和朋友们说,当时你要是救不过来,这个病人可能就缠在你身上了。这又不是你值班,这不是自己找事么?但是当时作为一个医生,这种想法没有,我觉得每一个医生都会那样做。他们也说了,你拿这么个刀救人,要是救不活,患者家属不告你么?后来想一想,告的话也没办法。 我的爱人也是一名医生,她知道我割喉救人的事情后也很担心。 我爱人问我:我说那要是患者死了,家属和你打官司呢,我说那我就得认了。当时我就没想那么多,根本就没有机会想那么多事。” 在场人听的热泪盈眶。 一个记者甚至留下泪水,她接着杨教授的话,对在场人,也对镜头说:杨宗贵教授说的朴实,没有豪言壮语,可是说出来让我特别感动。我觉得这就是医德,真正体现出了一名优秀医生的责任感。 记者又问:“当时您就一点也不怕吗?毕竟是用刀割喉咙的事。” 杨教授说:“这种情况作为医生,这是他的责任和义务,没有什么问题,还会这样做的。耳鼻喉科医生对这块解剖非常非常熟悉,心里也非常有把握去进行这个操作。” 记者不禁感叹:“您可真是艺高人胆大。我听说你给患者喉咙上割开的口子只有6毫米。” 用一把水果刀就能切的这么精准,实在不简单。 患者家属又过来补充:“当时王大夫在那种情况下紧急处置,我觉得非常让人敬佩,这个大夫的医德非常好,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对病人做的处置,我觉得医术也是非常高超的。” 当着镜头,大家越说越激动,看来对这样惊心动魄的事,在场人都记忆犹新。 肖澜的父亲看到患者、患者家属,还有记者都对杨教授赞誉有加,他顿时没了气焰。 退出人群中间,躲去了人群后面。 杨教授看见肖澜父亲的样子,不禁一笑,“先生,我从医15年,在病房里遇到这种事就三次,在手术室数不胜数,从第一例到现在,没有一个患者因为这件事和我闹过,大家都知道这是保命的大事,也都保持包容的态度。” “看到那面墙上的锦旗了吗?”杨教授指着护士站旁边的一面墙说:“那是我们整个耳鼻喉科室最大的动力。” 秦苒抬眼望去,之间一面墙都是红彤彤一片,全是锦旗。 肖澜的父亲臊的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一句话也说不出。 “至于你说的最贵的病房,的确icu是最贵的病房,一天几千都算少的,但你有没有去看过咱们icu的护士,”杨教授语重心长,“她们三班倒,没有周六周日,有些都30岁了还没谈过对象,我女儿就是icu的护士,作为一个父亲,看着她每次值夜班回来都要睡半天,连饭都不吃,只顾着睡觉,我心疼啊。” 一边的凌佳然早已泪流满面,“杨老师一家人都奉献给了医院,还要被人这样不理解,我好难受,”凌佳然看向秦苒,“苒苒,我觉得我们一开始学医,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051 女人——武器 秦苒没想到,凌佳然竟然会联想到这个问题。 事实上,她也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 然而至今都不得结果。 大家散后,肖澜的父亲没再闹,负气的离开,只留下句话说:肖澜的医药费他是不会付的。 之后便离开了,带着肖澜的母亲一起。 不过肖澜的母亲临走时,偷偷往秦苒手里塞了一千块钱,她用眼神示意惊讶的秦苒不要做声。 秦苒点点头,收下钱后,目送他们离开。 这样一场闹剧在肖澜父母离开后终止。 当天下午,肖澜的病情没有恶化,而是渐渐好转,秦苒放心不少。 这样一来icu也不用去了。 然而她回到泌尿外科的时候,并没有见到钟致丞回来。 她一眼看到医生办公室的纪康,立即追上前去,“纪康,钟致——钟老师怎么没回来?” 纪康看到她原本就想躲,然而没躲开,支支吾吾说:“可能——回家了吧。” “回家?”怎么可能?秦苒不信,“这还不是下班时间。” “我——我不知道,”说完,他像躲瘟疫一般闪开秦苒,跑出了医生办公室。 秦苒赶紧追出去,纪康早已不知所踪。 她拿起手机给钟致丞打了电话,一直提示关机。 打了好几个都是。 他到底去那里了? 怎么连电话都不接? 现在都下午了,姚渺说最迟中午就能回来,纪康都回来了,唯独钟致丞。 凌佳然拿了包准备回家,路过医生办公室,看秦苒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她上前在她眼前摆摆手,“你怎么了?做望夫石?” “乱说什么呢?”秦苒一把拍开她的手。 “我有什么乱说,”凌佳然扫视周围一圈,“整个泌尿外科少谁——这不是很明确吗?” 秦苒不在与她争辩,她拉住凌佳然问:“你说他不会有什么事对吧?” “他能有什么事?”凌佳然不觉得救个人能出什么事,“你别瞎操心,人家可是枝大一院的‘圣手’,还有普外科的经历,什么样的病人没见过,能出什么事?” “也是,”秦苒想应该是自己多虑了,“他那么厉害,应该不会有事。” 正值此时,姚渺走过来。 秦苒赶紧上前拦住她,问:“姚老师,钟——老师为什么没回来?” “他没回来?”姚渺美目一挑,眼神故意避开和秦苒直视的机会:“他回来了啊,我之前还见过他。” “在哪里?”秦苒追问。 “我不知道,他回来的时候挺生气,”姚渺故意卖关子,“或许和早上的新闻有关,你不妨自己看看。” 说完,姚渺大步离开,似乎也在躲秦苒。 凌佳然看着这一切,觉得有些不对劲。 秦苒按照姚渺的话打开手机看新闻。 凌佳然直接给杜陌良打了电话。 “东益掌门人新女友现世,疑似某大学女学生,”秦苒读着新闻头条,一脸茫然。 凌佳然也敢凑上去看,她一把夺过秦苒的手机,随便翻几下,发现是莫绍岩给秦苒开车门,秦苒坐进去的镜头,还有几张是莫绍岩和秦苒并肩站在餐厅门口,看起来像在聊天,有说有笑。 “你傍上莫绍岩了?”凌佳然直接问。 “怎么可能?”秦苒对凌佳然的话很反感,“昨天我去找我爸,他也去找我爸,恰巧遇到了。” 凌佳然叹口气,那边,杜陌良的电话还没挂断,“到底怎么回事?你能不能给个准话。” 杜陌良有些为难,“可能和那个新闻有关吧,你让秦苒自己反思反思。” “新闻?”凌佳然回想刚才看到的新闻,杜陌良那边“滴”一声,电话被挂断。 “哎——”凌佳然还没问清楚怎么回事。 她疑惑地看向秦苒,“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不然秦苒和莫绍岩上新闻的事和钟致丞消失有什么关系? 秦苒支支吾吾不敢出声,“我——” “你是不是已经和钟致丞在一起了?”凌佳然断言。 秦苒点头。 “果然不出我所料,你接二连三对他关心的要死,”凌佳然叹口气,“秦苒,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明明是好朋友,却不敢相互分享自己感情的事,你说为什么?” 秦苒觉得凌佳然说的对,也说的不对,“对不起,然然,”凌佳然说,有什么情况一定要告诉她,但她似乎瞒了很多也瞒了很久。 反而凌佳然在向她坦白,郑新的事,是凌佳然主动向她透露的,然而她却一直没有对凌佳然坦诚。 “算了,你这是第一次,想来也是最后一次,”凌佳然不计较,“结婚的时候记得告诉我就行。” 秦苒的面色更难堪了,她期期艾艾,咬唇小心翼翼的说:“我能说,我们已经领证了吗?” “领……领证?”凌佳然惊地话都说不完整,“你不是开玩笑小吧?” “没开玩笑,”秦苒认真说,“我搬进他家的第一个星期。” “秦苒!你行啊!”这么大的事竟然瞒了她这么久,凌佳然暴走,“那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钟致丞不愿意见你了。” 她翻开手机里的网页,让秦苒看那些新闻报道,“你和莫绍岩都上新闻了,他要能见你才怪。” “可这都是假的啊,我们就见过一次,不,两次,”当时在医院,莫绍岩还没记起她呢。 这样突如其然被拍到,想想都知道是误会。 秦苒前一天还和钟致丞通了电话,互相表达了关心的话语,怎么可能这样轻易就相信新闻。 “姚老师和姓杜的都说了一样的话,看来假不了,你最好亲自和钟致丞解释吧,”凌佳然感叹秦苒的迟钝。 “他昨天那么累,那么忙,今天好不容易回来,一大早看到这新闻多闹心,”凌佳然解释,“男人啊,更像小孩子,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染指,当然会嫉妒愤怒不开心,你自己看着办吧。” 秦苒觉得,钟致丞不会是那样不理智的人,白凌佳然一眼,“你说的是杜老师吧。” 嫉妒愤怒不开心。 凌佳然回以刀子眼,秦苒赶紧闭上嘴。 当晚回到家,她等了钟致丞一个晚上都没有等到他回来。 躺在沙发上的她,看着天花板的水晶大吊灯,呆呆的没有别的表情。 之后,眼皮开始打架,但她逼着自己不睡,打开手机,已经是半夜两点半。 他怎么还不回来? 值夜班? 打了钟致丞的手机,依旧是关机状态。 值夜班不会关机,他的手机是二十四小时开机才对。 大半夜,她也没什么人能问,只能默默等待。 他——到底去了哪里? 会不会出意外? 可是杜陌良和姚渺都说见过他。 秦苒想不通。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发现自己窝在沙发一角窝了一夜。浑身都不舒服。 抬眼看一眼手机,竟然已经快十点! 她昨晚等钟致丞等的久,不知道几点抵制不住瞌睡的诱惑,进入梦乡,今早起不来正常。 但今天要实习啊! 肯定算迟到了。 整理好自己匆匆出门,回头看一眼这个“家”,钟致丞昨晚没有回来。 刚下楼,秦苒的手机响起,是阿杰大夫。 “肖澜的鼻饲管今天可以拔了,你带点吃的过来看她,她以后可以正常进食,”阿杰吩咐。 “真的吗?这么快?”秦苒有点激动,看来人的精神因素真的太影响病情发展。 果然,肖氏夫妇的事情解决,肖澜的病就好的七七八八。 喉炎说起来并不算大病,主要是影响人的呼吸功能,一旦缺氧就会危及生病。 大脑缺氧五分钟,人就会变成植物人。 她又打了凌佳然的电话,让她帮自己给姚老师说一声,她要去超市买点东西给肖澜做些吃的。 兴冲冲去买东西,似乎肖澜的病请好转,能稍稍抵制一下她内心的不安与焦虑。 因为钟致丞不但一直没回来,手机也一直是关机状态。 她做了粥,很稀稠的粥,因为不容易呛到。 或许很多人认为,扯掉鼻饲管或者气管插管后,应该喝一点流质食物,或者清清的汤才对。 其实这样的认识是错误的。 清汤食物更容易被呛到。 去掉鼻饲管或气管插管后的饮食,应该从稠到稀,而不是从稀到稠。 稠的东西成型,不容易被呛,即便被呛,也很容易取出,而稀的东西不成型,容易呛不说,一旦呛到,还不容易取出。 秦苒提着粥和蛋来到病房。 肖澜刚打完上午的针。 此时的她靠坐在床头,面色回了血气,虽然有点憔悴,但不似之前那样惨白。 她见了秦苒,招手示意她过去,开心的对秦苒说:“阿杰大夫让我下床活动,我刚才自己试着走了走,除了觉得腿有点软,其他都挺好。” “腿软是因为你躺的时间太久了,”秦苒放下饭盒,“吃点东西,回复体力,应该用不了几天就能出院了。” 肖澜开心的点头,抬手摸摸自己的脖子。 因为做了气管插管,她的脖子上还缠了纱布。 秦苒疑惑地看着她:“伤口不舒服?” 肖澜摇摇头,“你说,以后我脖子上有道伤疤会不会就不好看了?” “怎么会?”秦苒真是服了她,“你这么漂亮,那个伤口那么小,怎么会影响?” “不行,我得攒钱,去美容医院把这道疤去掉,”肖澜很在意自己的外表,“你别嫌弃我,我从来都觉得,外貌是女人最有力的武器。” 052 收到离婚协议 肖澜的思维,秦苒不是很理解,但秦苒向来觉得肖澜是个很有主见,有独立的女生。 而且,她说的话,在她那里都得到了应验。 说起来,肖澜和姚渺有点相似,都很干练,也很独立。 不过姚渺想比与肖澜来说,更多了一分成熟女人的妩媚。 毕竟肖澜没有毕业,虽然精于打扮,但学生气仍旧脱不去。 身体恢复,父母的纠缠解除,肖澜轻松不少。 人也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她看向秦苒,拍拍身边的位子,示意秦苒坐过来。 秦苒坐下,她凑到秦苒耳边问:“听凌佳然说,你和泌尿外科的‘圣手’领证了?” “她这么快就告诉你了?”秦苒惊异于凌佳然嘴真快。 肖澜并不八卦,她也不惊奇,只是很淡定的问:“我还听说,钟致丞知道了你和莫绍岩的事,一直不肯见你。” 秦苒更惊奇,“这个凌佳然!” 肖澜拍拍秦苒的背,“别激动,既然都知道了,做为朋友当然要为你出谋划策。” 更何况秦苒的事也是因她而起。 吃完粥,肖澜向秦苒详细问了自己这几天住院后,外面发生的事。 肖澜知道自己的父母是怎样的人,但没想到,他们竟然会闹到这种程度。 还好杨大夫宅心仁厚,感化了夫妻二人。 要是没有这一出。指不定自己的父母要闹到什么时候。 “你当时就不应该把我爸放出来,应该让他多关几天,长长教训,”肖澜美目微凝,“苒苒,我的住院费还有我爸推了你,你脚受伤的诊疗费我都会还你,你放心,我不会赖账。” “这些都是小事,我脚受伤是小伤,你的住院费是钟致丞垫的,都不急,”秦苒知道肖澜也不过是学生而已,哪有能力还钱。 等上了研究生,学费生活费,要花销的地方还多,秦苒不介意她什么时候还。 “就是,”秦苒叹口气,“距离上次通话已经过了将近40个小时,他到底生什么气,也不明说,我觉得他不是这种不理智的人,我心里有点慌。” 肖澜知道秦苒的担心,坐正后,帮她分析,“他是去工地坍塌的地方救人,不用进工地,也没什么次带危害,你又说他不是不理智的人,真很矛盾啊。” “是啊,我一天多没见过他,但杜陌良和姚渺说见过他,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肖澜说出了秦苒的心声。 “这里面一定有事,”肖澜断定。 秦苒疑惑地看向她,肖澜皱皱眉,“你再去泌尿外科守着,如果没事,你肯定能守到她,如果有事,他肯定不会上班。” 秦苒想,肖澜说的很对,就算出了天大的事,钟致丞肯定会上班,如果不上班,那就一定出了比天还大的事。 “澜澜,那我现在就去守着,”秦苒迅速拿包,道别后就往泌尿外科赶。 她去钟致丞的办公室,敲门后没有人应,一位路过的护士看到秦苒,提醒她说:“你找钟大夫?” 秦苒点头,“他今天来上班了吗?” 护士回答:“他昨天就没来上班。” 昨天就没来? 可姚渺说过,昨天她见过钟致丞。 秦苒赶紧拿出手机给钟致丞打电话,但手机依旧提示关机。 不对,钟致丞应该是出事了。 她赶紧跑去医生办公室,发现纪康不在,又问了一圈,才知道姚渺带纪康上了手术。 她在手术室外蹲班蹲点,挨了四五个小时,姚渺那里才结束。 一群人熙熙攘攘出来,为首的的是一个年纪很大,又发略有花白的大夫。 秦苒记得,她在急救科,第一次见钟致丞做手术时,这个老大夫就在。 他姓陈,是泌尿外科的主任,和他一起并排出来的还有两个年纪很大的老教授。 姚渺和纪康排在队伍中间,陈主任好像在吩咐什么。 秦苒见了,没敢上前,毕竟主任在,她这样贸然冲上去,影响不好。 姚渺本来在听主任讲话,偏头看到一边站着的秦苒时,她几步离开队伍,抓起秦苒将她带到了一边。 “医院接了几个邻县的急诊,钟致丞出诊了,你别等了,有消息会通知你,”姚渺说完,连秦苒的反应都不顾,又匆匆回了队伍。 只留秦苒一人站在原地,她很迷茫。 钟致丞到底去了哪里,即便去了邻县,也不应该手机关机。 秦苒又跑去肝胆外科,杜陌良正在做肝移植手术,据说要十个小时左右,秦苒不死心,一直在手术室外等。 半夜的时候,秦苒缩在墙角已经睡得迷迷糊糊。 杜陌良疲惫的从手术室中走出,抬眼便看到缩在墙角的秦苒。 不禁摇头,“真被钟致丞说对了,看来她还是不死心,”既然她非要要个说法,杜陌良准备按照钟致丞的吩咐,让秦苒彻彻底底死心,不要再等。 杜陌良走至秦苒身边,居高临下看着她,然后蹲身,一把将秦苒拍醒。 秦苒突然惊醒,迷迷糊糊看到杜陌良那张像极了弱受的脸,如梦初醒。 杜陌良只留下三个字“跟我来”,然后起身,率先离开。 秦苒赶紧起身,由于蹲的时间有点长,她起身过于猛,骤然之间,她有点晕。 但看杜陌良马上走远的背影,她立即跟上,也不顾眼前的房顶墙壁是不是在旋转。 杜陌良带着她一路来到办公室,打开电脑,点开文件夹,将一份word打印出来。 打印机的声音停止动静,杜陌良拿打印机里吐出的一摞纸。 翻到最后一页,拿出左胸口口袋里的印章,按了上去。之后,他将这份文件给秦苒。 秦苒接过,看到表头——“离婚协议”? 她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到底怎么回事?” “别问了,现在的情况就是,钟致丞要和你离婚,”杜陌良走至柜子边上,拿出一瓶水,打开后牛饮几口,面色很不好地说:“别问为什么,签了,然后继续生活,别问有关他的事。” 秦苒茫然,这才两天,两天而已,她的生活怎么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给你一星期时间考虑,”杜陌良放下手里的水瓶,“一星期后他回来,希望你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满意的答案?”秦苒笑的凄凉,“是想让我签吗?” “那你以为呢?”杜陌良不耐烦的皱眉,“你以为你们俩的事我愿意插手?听我一句劝,签了对谁都好。” “理由呢?没有理由我做不到,”秦苒坚持。 杜陌良鼻息很重的吐口气,“你和莫绍岩的事算一个吧。” 秦苒摇头,“我不信,也不会签,我会等他回来。” “他回不来了!”杜陌良对于秦苒的固执莫名暴躁,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过激。 秦苒更能从中发现什么,她的心咯噔一声沉在地上,凝眉望向杜陌良,“他是不是出事了?” 杜陌良自知瞒不住,但却不想说,“他人不走运吧,你别问了,他以后可能不会再来枝大一院了,或者换种说法,他以后不会当医生了。” 秦苒彻底呆掉,“他,他到底出什么事了?” 杜陌良眉头紧锁,“你赶紧签了,我拜托你行吗?” “这是他的意思?”秦苒问。 “是。”杜陌良回答。 秦苒点头,“让我在想几天。” “你尽早给我回复,”杜陌良想,钟致丞这样做够狠,但如果是他,想必也会这样选择吧,“我希望一周之内给我答案。” 秦苒装好协议,失神的走出医院。 已经是半夜,但医院门前依旧热闹,也不只是病人还是家属,亦或是做生意的小商贩,反正人多。 她扫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找到要找的人。 她的脑海在不断猜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在钟致丞选择非和她离婚不可。 在工地救人受了伤? 如果他受伤,那现在他应该就在枝大一院,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因为这种事受伤,科室主任院长都应该去慰问才对,但却都没有。 受了小伤? 小伤也不应能要和她离婚才对。 难道他——死了? 不不不,不可能,杜陌良的样子显然像见过他。 秦苒只觉得头疼,钟致丞的行踪就像谜一样深深刻在她的脑海。 分开已经两天多,钟致丞和她最后一面,是在小区门口。 她还能清楚的记得,他面容严肃,开着车从她身边经过,像没看见她一样。 此时的秦苒好无力,她只感觉自己双腿沉重,想挪都艰难。 走出医院大门,她按照惯性,往家的方向走去。 事实上,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往哪里走,只是凭着感觉,一步步在移动。 走出几步,离大门不远处,一辆黑色的奔驰车停在了秦苒面前。 司机放下窗户,满面焦急的看向秦苒,“小姐,帮帮忙,我老板已经疼晕过了去了。” 秦苒被九泽唤醒,“莫绍岩?” 九泽点头,紧忙下车,将后座的门拉开。 秦苒顺着门往里看,莫绍岩高大的身影在后座上缩成一团,双眼紧闭,面容痛苦。 “怎么回事?”秦苒赶紧问九泽。 九泽紧忙回答:“喝酒,一喝酒就这样。” 秦苒记得,上次在胃肠看见过莫绍岩,“胃病?” 九泽点头。 秦苒转手将手背搭在莫绍岩头上,温度很烫,又看了看他的面色,面色泛白。 秦苒怀疑他可能已经出现贫血表现,接下来很可能引发失血性周围循环衰竭。 果不其然,秦苒正想给九泽说,去急诊弄副担架来。 莫绍岩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不好,秦苒的断定没错。 “快去急诊叫人。” 053 快抢救莫绍岩 九泽见状,赶紧跑去急诊叫担架和医生。 莫绍岩一口一口的往外呕血,堪比武打片中那些夸张的镜头。 不过此时他呕出的是自己的血,并不是拍电影用的血将或者其余替代品。 秦苒站在一边只能眼睁睁看着,束手无策。 上消化道出血很容易造成周围循坏衰竭,主要由上消化道溃疡造成。 莫绍岩上次住院想来就是因为胃溃疡。 还记得那次她闲来无事,原本在肝胆实习,下午因为肝胆没病人,她溜去胃肠那边,刚到电梯口,就有人被送来。 第二天,她就在胃肠见了莫绍岩。 既然上次也是被送来的,说明病情已经很严重,为什么这次他还喝酒。 几个医生匆匆赶来,秦苒冲他们招手,示意地点。 医生走近后,秦苒细看,发现是急诊的孙老师。 孙老师指挥其余大夫赶紧将莫绍岩弄出来,抬上担架。 他看到一边的秦苒,摘下口罩问,“一起过来,介绍一下情况。” 几个大夫将莫绍岩抬上担架车,推着车就往急诊跑。 秦苒也赶紧跟上孙大夫一行人的脚步,然后对一边的九泽说:“你停好车,联系莫绍岩的家人,我先去。” 九泽点头,赶紧行动。 秦苒跑至孙大夫的身边,喘着气断续的说莫绍岩的情况:“我遇到的时候他手下说胃病,喝酒引起的,后来出现呕血,有发烧。” 轰隆隆的担架车擦过地面,一群人推着车进了急诊手术室。 秦苒也跟着进去,孙老师没有阻拦。 “接心电监护,准备肾上腺素,”孙老师指挥着周围的护士。 心电监护接上后,莫绍岩还在不住地吐血,孙老师声音也扬了起来,“通道不够,继续开,血压太低赶紧补充血容量。” 秦苒有意站远,她只能看着莫绍岩吐出来的血流至床上,染红的一大片,然后滴在地面上。 她的心莫名慌起来。 照这样的出血速度,就是在给他几十升也不够他吐的。 “快快快,抽血送检,联系血站,”孙老师崔促。 一个护士赶紧抽了一管血,匆匆跑了出去。 血压直逼下线,心跳也从原来的120骤然间降到60,监护仪发出滴滴滴的警示音。 秦苒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只能看着,看着监护仪上的心率,血压,氧分压,静脉分压,全都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直逼下线。 当这些生命体征全都消失,就意味着人的死亡。 她感觉监护仪上的警示音越来越刺耳,她不想听,但这声音却一直没有消失。 护士开通静脉通道,给莫绍岩补充血容量。 所谓补充血容量,其实就是往身体里静脉注射生理盐水,并不是输血。 这是一种快速,高效,便捷的方式,补充血容量是为了稳定血压,血压不稳,心脏负荷过重,容易出现心肌缺血坏死。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是直接的,不可逆的危险情况。 很容易出现心梗,一旦心电监护出现st-t波段的抬高,就提示有心梗(心肌梗死),病情恶化速度会非常快,不过三五分钟,一个人就没了。 秦苒盯着心电监护上出现地心电图,心里发慌的她丝毫记不起上《心电》时,老师所讲的内容,她根本没有思维,看着心电图就像看着一座座连绵的山峰。 更妄论去认什么st-t波段。 血液送检到血库调血过来至少要半个小时。 现在的医院是没有存血的,一般病房的病人需要输血,基本都是不可能的事,虽然治疗方案提示需要输血,但血库的血很紧张,只有急诊才有可能调的出血。 秦苒只期盼,莫绍岩能走运一点,再坚持半个小时。 孙老师在一边催促护士换了更大剂量的肾上腺素。 几番折腾下,莫绍岩的血压停在了一个稳定的水平,虽然有点低,但再没有往下降。 大家松口气,孙老师又赶紧宣布:“止血有效。” 急诊内科止血都是靠药物,外科止血才会采用按压,或者血管封闭术。 如果莫绍岩的血压稳定,说明血已经被止住。 与此同时,莫绍岩也停了呕血,他褐色的衬衫早已被染成深棕色,发黑又发紫。 秦苒也跟着松口气,现在只能祈求血能赶紧送来,莫绍岩要完全脱离危险,还得输血。 生理盐水只是稳定血压用的,代替不了血液的作用,机体的恢复还需要血液中的糖分以及免疫球蛋白。 原本平时要半小时送到的血只用了二十分钟。 秦苒有点震惊,莫绍岩的运气这么好? 血液配型,路上交通,用血信息审核,与同时用血病人相竞争,都是影响送血的重要原因,或许莫绍岩运气好,没有遇到这些问题。 孙大夫盯着护士把血输进去后,又看了看监护仪,不多久,就看到血压心跳有恢复的趋势。 这应该就算抢救成功,秦苒如此想着。 孙大夫抬起袖子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摘下口罩,露出笑容,“他身体挺不错,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孙大夫呼一口气,没再往下说。 秦苒知道他的意思,“他挺走运,”看着床上的莫绍岩,浑身是血,因为做了心电监护,他衬衫的衣扣全被解开。 腹部,胸口,全被沾上了血,俨然一副“凶/杀/案”的现场,不过他却没死,只是如同睡着了一般。 监护仪上的数字在往上跳动,这些象征一个人生命的数字,真残忍,就是它们判定了一个人是否死亡。 从急救室出来,孙大夫正在和九泽详谈,询问具体的病情,包括上次莫绍岩住院的情况。 九泽原本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这种情况却也是第一次见,他浓眉紧锁,厚重的脸一脸严肃,像石墩一般冷硬。 “你老板身体素质很不错,也很幸运啊,”孙老师感叹:“他有过献血记录,同比其他需要血的病人,他有优先用血的权利。” 原来莫绍岩献过血,感觉这并不像莫绍岩这种人能做出来的事。 不过,他的这一举动在关键时刻也算救了他一命。 秦苒和九泽又在抢救室等了十几分钟。 “等莫绍岩的情况再次稳定,就能转入急诊的病房,明天要是情况好转,他就能转去胃肠。” 秦苒如是向九泽说。 她看了眼时间,从莫绍岩抢救到现在,怎么已经过去将近一小时,“他的家人呢?后续治疗的知情同意单可能还需要家属签字。” “我签行吗?”九泽避而不谈,直接请求。 秦苒点头,“也可以,但最好是家属。” 莫绍岩的家属没来,但身边有一个九泽,秦苒也感叹九泽的尽职尽责,现在想想他还真不是一般的走运。 但又回想到钟致丞,杜陌良说钟致丞不走运,秦苒想知道,他到底不走运在哪里? 医死人? 不会。 那种情况下,救人都不容易,死人很正常。 千百种猜测在秦苒心头浮现,然而全都被她推翻,她又尝试去想新的解释,然后又推翻。 钟致丞不在医院,不在家,那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这才是秦苒最疑惑的。 一直和九泽守到十一点,抢救室外有几个把相连的铁椅子,秦苒坐的浑身难受,站起来走动。 九泽看一眼时间,“秦小姐,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就行。” 秦苒也看了眼时间,点点头,今天孙大夫值班,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她明天还要实习,还要去看肖澜,还要继续去泌尿外科蹲点,眼看着时间直奔十二点,她已经两天没休息好,头也昏昏沉沉,还是先回去为好。 只有养精蓄锐,才能继续去找钟致丞。 至于杜陌良给她的那份离婚协议,秦苒洗漱好,坐在沙发上,重新打开。 协议的最后一页,钟致丞的印章被盖在上面。 鲜红色的印记,像血一样印着钟致丞的名字。 秦苒伸手,抚上那三个字,她试图用手擦掉那抹印记,但最终无功而返。 这真的是钟致丞自己提出的吗? 那他为什么要提出呢? 或许这枚印章向她提示他最后的存在,也是最后一丝联系,而她,不会放弃。 不是要一周吗?那她就等他一周。 第二天,秦苒起了大早。 给肖澜做了早饭,她打电话给九泽,询问莫绍岩的情况,确认他可以进食后,顺便给莫绍岩也带了一份早餐。 肖澜因为急着出院,起得很早,秦苒来的时候,她很兴奋。 但看秦苒愁眉不展的模样,肖澜也不好受起来。 想秦苒一个本科还没毕业的学生,毕业前就嫁人不说,刚结婚没多久就要被离婚。 “还没有消息?”肖澜接过秦苒递过来的粥碗,“你自己觉得杜老师的话有多少分可信?” 秦苒摇摇头,一言不发。 肖澜喝了几口粥,见此状放下碗,拉过秦苒,坐在自己身边,“你也别太担心,他一个大男人,还是枝大一院有名的医生,就算有什么事,医院也不会不管他。” 秦苒点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的心好慌,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钟致丞给她的选择,也或许是钟致丞不知所踪。 等肖澜吃完饭,秦苒收拾妥当,准备离开。 “你去哪儿?”肖澜早就发现了秦苒准备的另一份早餐,她疑惑地问。 “莫绍岩昨天上消化道出血,被孙老师抢救过来,他家人也没过来,我去给他送点吃的。”秦苒回答。 肖澜不禁拧眉,“苒苒,钟致丞还没回来,你怎么有和莫绍岩牵扯上了?万一他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见你,你现在不是更说不清了吗?” 054 东益陆达晟天 “我相信钟致丞不是那样的人,”秦苒看向肖澜坚定的说。 说罢,她提着饭盒离开了。 肖澜觉得事情肯定不止这样简单,她拿出手机搜了有关莫绍岩的事情。 莫绍岩的东益建工是此次坍塌楼的承建方,新闻并没有说明他是不是这次坍塌事件的责任方。 而陆达钢构——肖澜专门搜索了这个陆达钢构。 有关这个小钢铁厂的负面新闻可真不少,全市各方的新闻链接。 肖澜大概浏览一遍,皆是说这个陆达钢构背景雄厚,据说有政府内部人为他们作保。 与东益一起竞争收购陆达的还有另一家公司,是外省的另一个大集团叫晟天集团,但公司旗下并没有经营建筑建材的公司,有小道消息说,晟天集团之所以收购陆达,是为了以后进军房地产做准备。 好无趣,资本家之间的明争暗斗,肖澜不懂。 又翻了几条新闻,“陆美玲”三个字和陆达钢构出现在了一起。 秦苒的继母——是不是叫陆美玲? 肖澜好像听凌佳然有次说漏嘴过。 当时她们刚考完试,从教室回宿舍,秦苒接到一个电话,之后面色很不好,凌佳然就好奇的凑上去,问:“你那个继母陆美玲又来烦你了?” 说完后,凌佳然立即闭嘴。 肖澜只当自己没听见,她并不是八卦的人。 思忖再三,肖澜觉得其中的事情可能并不简单,莫非这个莫绍岩想利用秦苒做什么? 下午,凌佳然来看肖澜,提了很多水果,肖澜赶紧接过,又让她歇下来。 “苒苒的事你怎么看?”肖澜想知道凌佳然的看法。 凌佳然摇摇头,“情况不太好,我感觉是钟致丞吃醋了,毕竟他一个大活人,去哪里都不可能不知道踪迹,只有一个答案,钟致丞在躲秦苒。” 肖澜也支持凌佳然的想法,“那你知道莫绍岩要收购的陆达和秦苒的继母之间有关系吗?” “有这样的事?”凌佳然没想到,事情竟然变得这么复杂。 “陆达背后有政府官员,”肖澜搜出那几条捕风捉影的新闻给凌佳然看。 其实,凌佳然听到“政府官员”四个字的时候,大概什么都明白了,肖澜给她看的新闻,她根本就不用看,也能明白其中的事。 凌佳然的心“咯噔”一声,这件事不会牵扯到秦苒的爸爸吧? 她忽的捉住肖澜的手,失神的看向肖澜,“钟致丞没了,如果秦苒再没了爸爸——” 后果她不敢想。 “怎么了?”肖澜看着神色异常的凌佳然,她焦急地问。 “秦苒,秦苒她爸爸是卫生局的书记,”凌佳然脱口而出,“不行,这件事不能让秦苒知道,不,要让她知道。” 到底让不让她知道? 凌佳然有些慌乱。 肖澜一把拉住凌佳然:“咱们先冷静,先把事情弄清楚,然后告诉秦苒,就算弄不清楚,也得先把钟致丞找回来。” 至少先解决一件事,让秦苒少背负一点。 凌佳然认同肖澜所说,想到什么后,她说:“我去找杜陌良,他是钟致丞的好朋友,肯定知道钟致丞在哪?” “秦苒肯定已经去过了,现在还是不知道,”肖澜觉得凌佳然去也是无济于事。 凌佳然摇头,“姓杜的对我说不了慌,我一定能问出来。” 肖澜没有阻拦,凌佳然所说的结果自然是肖澜所期望的,但如果问不出来,也是意料之中。 凌佳然拎着包匆匆离开。 肖澜却陷入沉思,她觉得,莫绍岩是个关键人物,他做的事很违背常理,猜不透用意。 楼房坍塌事件如果追究责任,陆达肯定逃不了,东益也逃不了,问题的争论焦点无非是谁赔多谁陪少以及总共要赔多少的问题。 按理说莫绍岩应该选择远离陆达,远离秦苒,避免和陆达这边扯上关系才对,然而他却任由自己和秦苒的新闻满天飞。 难道?莫绍岩其实是看中了陆达背后还有一个秦苒的父亲? 想让他给这件事铺路? 未尝不可。 肖澜越想越可怕,甚至觉得自己也有些可怕,竟然会想出这样“阴谋诡计”的东西。 ------------------------ 肝胆外科的走廊里。 凌佳然拎着包挨个的病房找杜陌良。 她打杜陌良的电话没人接,又跑去护士站问了一圈。 才得知杜陌良去病房看病人。 凌佳然找到他的时候,他刚刚给病人看完伤口复合情况。 抬头就看见站在门口的凌佳然。 她一身粉色青色相交织的碎花连衣裙,及膝的裙摆下一双白皙的长腿,踩着一双小坡跟的高跟鞋。 好看的面容全是焦虑,鲜艳的唇紧紧抿着。 杜陌良走向门口,唇角微弯,“你怎么来了?” “钟致丞到底去哪了?”凌佳然问的直接,她汪汪的眼睛直直对上杜陌良。 杜陌良先绷不住,移开眼,看一眼周围,“去我办公室说话。” 他怕凌佳然意气用事,冲动起来,大庭广众不好看。 凌佳然一直跟着他到了他的办公室。 进门后,杜陌良关上门,拿了一瓶水递给凌佳然。 凌佳然坐在办工作对面的椅子上,杜陌良靠在她身侧的左边上。 杜陌良偏头看凌佳然,她的脸似乎有怒气,鼓鼓的可爱极了。 他已经忘记自己已经多长时间没看到这张脸,只觉得现在的凌佳然有熟悉也有陌生。 “说吧,钟致丞到底去哪了?”凌佳然不想罢休。 杜陌良环臂,“抱歉,不能说。” “那意思就是你知道?”凌佳然就知道杜陌良知道钟致丞的行踪。 杜陌良没有否认,重重的叹口气,“别问了,对你对她都好,还有,”杜陌良认真起来,他转身双手支在桌子上,不苟言笑的对凌佳然说:“毕业以后别当医生,也别找医生当老公。” “你——说这些做什么?”凌佳然不明所以,但却又被他不明所以的话弄得不知所措。 “再等几天,等钟致丞回来,”杜陌良站直身体,双手插/在裤袋里,从窗户向外看去,“医生太危险了,等他回来,你就懂了。还有,之前的事——抱歉。” “之前的事?”凌佳然大概懂他说什么,凌佳然不禁冷笑一声,“你突然道歉,还真让人不适应,你情我愿的事没有什么对不起。” 原本是来打探消息,她却被这样陌生的杜陌良弄得不知所措,甚至想逃开。 凌佳然说完,起身就要走,杜陌良拉住她。 “我是认真的,对不起,”杜陌良声音很诚恳,少了平时的幽默。 凌佳然甩开他的手,重新审视他,“你没错,大家都没错,不用道歉。” 原以为,杜陌良原以为,他说分手,凌佳然回因为这件事和他闹,没想到她竟然如此通透。 通透的像他们从来没在一起过一样。 但杜陌良还是忍不住在凌佳然拉开门离去之前说,“你结婚之前我不会考虑我自己的事,我等你。” 凌佳然只当他在说笑话,一声轻笑后,她走出去关上门。 杜陌良什么意思?当真以为他们睡过,她就嫁不出去了?可笑! 她走得极快,高跟鞋踏在地板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觉得眼眶有点酸,心里也有点酸。 走至电梯口时,她的手机收到一条信息。 “钟致丞给了秦苒一份离婚协议,你让她签了,听我的,对谁都好。” 是杜陌良发来的。 凌佳然读完手机差点摔了出去。 离婚? 她赶紧给肖澜打了电话过去。 “澜澜,钟致丞和秦苒提了离婚,怎么办怎么办?”凌佳然觉得这个世界对秦苒好残忍。 肖澜听后,顿时失声,“什——什么?” -------------------------- 秦苒提着饭盒去看莫绍岩的时候,莫绍岩已经被转入急诊的普通病房。 原以为九泽会在,不想竟然没看到他的身影。 秦苒进病房的时候,莫绍岩已经醒了,挂着水在看手机。 他面色有些苍白,嘴唇没有颜色,头发还恨凌乱,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怎么大早上就玩手机,”秦苒看他一眼,去一边放饭盒,还顺带把他的床摇起来,让他坐着更舒服一点。 “处理点事,”他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说完接着一阵咳嗽,他看一眼秦苒带的饭盒,说:“不用麻烦你,早餐的事九泽去处理了。” 秦苒也觉得自己有点多此一举,但看一眼自己做好的饭,“不想吃就算了,我带回去。” “恩,”莫绍岩没理秦苒,又低着头翻手机,手指不时的还点着屏幕像是打字。 “那——你忙吧,我走了,”拎起饭盒准备走,正好遇到买早餐回来的九泽。 “秦小姐,”九泽和她打招呼,面上也轻松很多,没了昨天的严肃。 秦苒微笑着点头,低头看一眼九泽买的东西,她惊道:“你就买这些给他吃啊?” 九泽一愣,“不对吗?莫先生一直就吃这些,比较快。” 秦苒扶额,接过九泽手里的纸袋,翻看一番,发现除了三明治和咖啡他没买别的。 “这个你自己拿回去吃吧,”莫绍岩胃出血,怎么能吃这些,秦苒将手里的纸袋推到九泽怀里,然后转身回了病房。 “不想找家里人照顾你,好歹也找个会照顾人的,只会听话可不行,”说着,秦苒将饭盒里打开,给莫绍岩盛了粥。 九泽见到秦苒拿的早餐再看看自己的,自己这个似乎是有点不妥,想着,他的肚子似乎也不满的出了声。 055 一样不比你少 秦苒回到家,开门前的第一个想法是,钟致丞会不会已经回来了? 她利落的打开门,屋内只有一事漆黑。 像往常一样,洗漱,录数据,吃完饭,然后躺在沙发上发呆。 最后在沙发上入眠。 还记得自己说自己鸠占鹊巢一事,现在看来,她真的完完全全鸠占鹊巢了。 抱着手机,她在等,钟致丞真的连个电话都不来?她不信。 夜里,忽然起风,客厅的窗户“哐”一声被重重的合上。 秦苒惊醒,钟致丞回来了? 胳膊上忽然传来一阵凉意,再看外面,早已狂风大作。 暴雨从窗户中飞入,打在窗前的几盆花的叶子上,啪嗒作响。 秦苒这才想起,今天下午她收到过手机提醒,夜里有暴雨。 一阵寒颤,她觉得鼻子有些发痒,“阿嚏”一个喷嚏,她揉揉鼻子,起身去关窗户。 然后接连几个喷嚏,她又觉得头有点晕。 看来是感冒了,不知道钟致丞家有没有药。 算了,还是等明天再说。 她转身又躺在沙发上,事实上,她不敢睡在屋子里,怕那里有太多他的气息,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拉过薄毯,她将自己裹起来,睡一觉明天应该就能好,她这么以为着,渐渐又进入了梦乡。 梦里,钟致丞给她打了电话,铃铃铃——铃铃铃—— 铃声仿佛就在耳边,好像在呼唤她,让她赶紧醒来。 秦苒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一边的手机真的在震动。 她赶紧捞起,看到备注上闪烁着“钟致丞”三个字,她的烟圈立刻酸起来。 “钟致丞,你混蛋,混蛋,你去哪了,你去哪了,”秦苒开口大骂,之后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你到底在哪?到底在哪儿?” 电话那段没有声音,但秦苒知道,钟致丞绝对就在电话那头,她喊他的名字,在钟致丞那边依然没有回应。 “你说句话好吗,至少让我能确定电话那头就是你,让我知道你没事,求求你好吗?”秦苒抹一把眼泪,“我等了你三天,还有四天,说好一周的,一周你就会回来——” “苒苒,”熟悉的清冷之音想起,他的嗓音有点哑,声音也很沉重,“别哭了,傻丫头,我没事。” 听到钟致丞的声音,秦苒哭的更凶了。 是他没错。 “离婚协议你签了吗?”钟致丞问,语气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根本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秦苒将手机的音量放到最大,将手机贴得很近,她听得专注,钟致丞的声音很正常,不像受伤,也不像有什么事。 “我不会签,我等你,等你回来,”秦苒拒绝。 “傻,签了吧,”钟致丞说的无奈,“等我回来就晚了。” “不——我不会签,”秦苒坚持。 “万一我回不去呢?”钟致丞问,语气认真,随即他话风一转,半开玩笑说:“万一我回不去,你不就守寡了?” 秦苒见他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更怒了,“我愿意!” “下雨了,别忘了关窗户,马上立秋,注意别冻着,”钟致丞笑着叮嘱。 “已经冻着了,怎么办?”她想告诉他,他不在说再多的都没用,她只要他回来。 然而这在钟致丞看来,秦苒有点像霸道的撒娇。 “发烧没有?温度计和药在电视下最底层的柜子里,”钟致丞提醒,“太晚了,明天还要实习,快休息吧。” “不要,”她怕这个电话一挂断,钟致丞又和她完全没了联系,“我问你,为什么电话一直关机?” 钟致丞没有回答,沉默好久,他才开口,“没电了。” “骗人,”秦苒不信,“那现在为什么又有电了?” 秦苒太聪明,钟致丞知道自己编的谎言骗不下去,“起初没电,后来是不敢开机。” “为什么?” “怕忍不住给你打电话。” “钟致丞,你这个骗子,大骗子,”秦苒除了骂他骗子似乎想不出别的话,“那你半夜给我打这个电话算什么?” “因为没忍住。” 说完,钟致丞先挂了电话,秦苒只剩茫然。 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刚才电话那头还有期盼的声音,而现在,所有一切都归为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秦苒抱着手机,醒到不知几点,只觉得某一瞬间,脑袋忽然没了意识,然后沉沉的睡过去。 等再次醒来,她已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觉得眼皮好重,就是睁不开。 头也疼,浑身都没有力气,只盖一层薄被,她却浑身是汗,蒸的难受。 看来自己是病倒了。 ------------------------------ 她迷迷糊糊拿起手机,给肖澜去了电话,说她的早餐她恐怕不能帮她准备了。 肖澜已经好转,而且不日就要出院,她吩咐秦苒好好休息后,两人挂断电话。 正遇到阿杰大夫来查房,肖澜拦住他,“师兄,我明天能出院吗?” 阿杰看打量秦苒一眼,“在观察几天吧,等你彻底稳定了就能出院,之前你的病情收情绪影响很大,再观察几天看看。” “我有点急事,”肖澜恳求的看向阿杰,“师兄,拜托拜托了,之前我家的事情也已经解决,不存在什么情绪问题。” 阿杰为难地再看一眼肖澜,“好吧,回去注意休息,要一直带着口罩,防止上呼吸道感染,还有,别着凉。” 肖澜点头,赶紧收拾东西。 ------------------------- 秦苒睡醒后,拖着自己的身体,去电视柜下面找药,量了体温,38度。 她赶紧把退烧药吃了。 之后又重新窝回沙发里。 身体情况好转后,已经是第二天。 起来后,身体感觉比前一天好很多,秦苒自己煮了粥,简单吃几口,匆匆跑去医院。 秦苒到医院的时候,发现肖澜的床已经人去床空,她赶紧去问阿杰大夫,阿杰告诉她,肖澜已经出院,说有要紧事。 难道是肖澜的爸妈那边又有事了? 秦苒赶紧给凌佳然打电话。 凌佳然正在实习,接到秦苒的电话以后,她走出病房,“苒苒,什么事?” “肖澜出院了你知道吗?”秦苒问。 “不会吧?”凌佳然不可置信,“昨天我还去看她了。” “会不会她家?”秦苒问。 “不会吧,”凌佳然仔细回忆,“我昨天见她的时候没见她有什么异常,反而还挺兴奋。” “那就好,我也去实习,马上和你会合,”秦苒说完,收起电话。 匆匆赶到泌尿外科,秦苒换上白大褂,不惊动大家,小心翼翼的跟在查房队伍后面。 姚渺一眼看到秦苒,只微微叹息一口气,钟致丞为了保护她真是做得绝呢。 查完房,凌佳然被郑新叫走,秦苒闲着没事跟在纪康后面。 纪康依旧躲她躲得勤快。 秦苒无奈的叫住他:“别逃了,钟致丞昨天给我打了电话。” “师——师父昨天给你打电话了?”纪康惊叹,“他怎么样?结果怎么样?出来了?” “什么结果?”秦苒问。 “哦,没没没,没什么?”纪康赶紧岔开话题,“额——姚老师好像找你有事,哦哦哦,32床今天做检查,我得陪着去。” 说罢,纪康就开溜了。 秦苒不禁摇头,钟致丞又没什么大事,他那么紧张做什么? 不过提到姚渺,她的确有事要去找她。 作为泌尿外科的教学秘书,实习生的事都归姚渺管,昨天因为生病没来实习的事她还得去向姚渺报备。 在医生办公室找了一圈也没见她,秦苒问了护士,护士说她在赵子炀和一起进了赵子炀的办公室。 秦苒又跑去赵子炀的办公室。 刚准备抬手敲门。 “赵子炀,你够了,有你这样落井下石吗?” 是姚渺的声音,她的情绪有些激动。 “即使钟致丞和秦苒离婚能怎样?钟致丞从那里出来,你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赵子炀轻蔑的说,“钟致丞今年32,我今年35,我比他多三年经验却和他一起升的副高,我就是不甘心,不管是你还是工作。” “赵子炀,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行吗?”姚渺完全不认可赵子炀的话,“他从漫山县做志愿医生回来,那个科室优秀医生的名额非他莫属,你夺走不说,现在还落井下石,你能不能有点心?” “那你们能不能对我有点心?”赵子炀不服,“他是厉害,肾移植技术的确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你们都把他供得像宝一样,我呢?我除了碎石手术和简单的包皮手术的确其余都拿不出手,但我科研比他强,我发了的sci最高一篇影响因子都能达到8,他呢?除了会挂名,做欺名盗氏的事还会做什么?” 秦苒听不下去,直接敲了门。 嘭嘭嘭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进,”赵子炀说。 秦苒推开门,看着剑拔弩张二人,她先对姚渺说:“姚老师,昨天我生病了才没来,这周我会把假条补上。” 之后,她看向赵子炀,“赵老师,请你收回刚才的话。钟致丞每年做的手术加起来四五百台,意思就是平均每天他至少有一台手术。还有,肾移植他一个人就做五十台,比人民医院整个肾移植重点培养科室做的还要多。除此以外,还有时间不定的夜班门诊,突发情况还有急诊会诊,每次值完夜班,他都是把自己拖回去的,请问他有时间搞科研吗?” “你——”赵子炀颇有微词,“夜班门诊我也有,手术我也做,可我手里有8篇sci,他呢?” 秦苒顿时觉得,赵子炀真是讨厌极了,“三年后的正高评比再一较高下,到时候他的sci数目和影响因子一样都不会比你少。” 056 莫绍岩钟致丞 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听到赵子炀说钟致丞的不是,她竟然按捺不住。 自己又开始不自量力了,妄想去保护钟致丞,自己的确很不自量力。 秦苒一口气说完,转身离开。 对于自己的不敬,她像躲一般离去。 赵子炀无论如何都算自己的老师,秦苒拿话呛他,实在有点目无尊长。 不过她管不了那么多,她只是想钟致丞不要别人冤枉。 姚渺看着秦苒离开的背影,嘴角轻轻扬起,再看向眼前的男人,她说:“人家向你发起挑战呢,有时间别来烦我,还是抓紧时间去搞你的研究吧。” 赵子炀眉目紧皱,满面怒气,“她一个还没毕业的小丫头,还挺横!” “她横怎么了?人家有资本,”姚渺环胸看上赵子炀,“老爸是卫生局书记,老公是枝大一院的‘圣手’,她自己本科还没毕业就发了一篇sci。你的正高评比要泡汤了。” “我绝对不会允许钟致丞走在我前面,”赵子炀杀红眼,怒目而视看向姚渺。 姚渺不理他,一把推开他,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 秦苒逃了下午的实习,没错,是逃,她不想待在这里。 她有些迷茫,不知自己该做什么,逃课——这是第一次,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跑去肝胆外科找杜陌良,秦苒发现,凌佳然也在这里。 他们站在楼梯间在说什么,秦苒上楼时依稀听见两人说话的声音。 原本想上去打招呼,但听到凌佳然说:“钟致丞的事你就说实话吧,这样瞒着大家都难受。” “你这几天接二连三来找我,竟然全是为了别人的事,”杜陌良冷笑一声,“我不觉得我们还有继续见面的必要。” “杜陌良!”凌佳然的小手紧紧握着,已经开始泛白,“你说这话不免让我觉得,你还余情未了,但我们之间就如你说的,是不可能的。” “笑话,”杜陌良笑出了声,“我不是那种做事犹豫的人,既然断就会断的干净,之所以承诺会等到你结婚,什么原因你自己清楚。” “你——”凌佳然气的无话可说,转身准备愤愤离去时,看到从楼梯下走上来的秦苒,她身体一僵。 “苒苒,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她有些紧张,甚至对秦苒笑时,之前的惊恐还未换去。 “刚过来,”秦苒疑惑地看向凌佳然。 凌佳然舒一口气,看来秦苒没听到他们之前的谈话,对秦苒微微一笑,“我回科里了。” 秦苒点头,看着凌佳然快速离去的声音,伴着塔塔塔,高跟鞋撞击地板的脚步声,她又看向一边的杜陌良。 杜陌良双手插/在裤袋里,眼神一直望着凌佳然离开的背影,待到凌佳然彻底消失,他低头对半层楼下的秦苒说:“来吧。” 秦苒来的原因和凌佳然别无二致,杜陌良心知肚明。 走至办公室,杜陌良示意秦苒坐在他对面,他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一手拿一支笔敲着桌面。 “那份合约签了吗?”杜陌良问。 秦苒摇头,“昨天他给我打电话了,我不会签。” 杜陌良敲着桌子的手一顿,原本持在手中的笔“吧嗒”一声掉落在桌子上。 “他竟然给你打了电话?”杜陌良震惊之余骂一句,“他真是混蛋。” “别这样说他,”秦苒拦住杜陌良,“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签,他给我打电话说明他心里有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承受。” 杜陌良眉头紧锁,气的一把拍向桌子。 钟致丞原本说要断的干净迅速,竟然会给秦苒打电话,这不是又给了秦苒希望吗? 他说的要保护好这个女孩的话,现在在杜陌良看来,就是扯淡。 他们当医生这么长时间,什么流言,什么百态没见过,钟致丞自己心里也明白,但他为什么要选择这样做。 “他还说的别的了吗?”杜陌良问。 秦苒摇头,“我就想知道他在哪?我想去看他,和他当面谈谈,有什么问题一起解决,这样瞒着我一个人,我不好受。” 面对如此执着又明事理的秦苒,他不禁感叹,遇到她是钟致丞的福气,但遇到钟致丞,却是秦苒的劫。 杜陌良终究只字未提,秦苒一直缠着他,秦苒不信,她连一点口风都打探不到。 杜陌良去病房她就跟着去病房,杜陌良去食堂她就跟着去食堂。 总是他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身后有个小跟班,惹得大家一阵注目,走在走廊中,肝胆外科的小护士对她充满了好奇。 秦苒觉得有些尴尬,但想想只要能得到钟致丞的消息,什么都无所谓。 直到她跟着杜陌良进了一间屋子后,传来一阵惊叫和嬉笑声,秦苒才如梦方醒。 她茫然的抬头看向门框上的标志——“男卫生间”。 吓得她赶紧退出来,脸红的要死。 抬手自己试一下温度,和上次发烧差不多温度。 真囧。 杜陌良从洗手间走出,看着站在门口的秦苒,不禁一笑,“还跟不跟?等钟致丞回来,我一定告诉他,你老婆是变态,连男厕所都敢进。” “你——”秦苒羞得直跳脚,转身不理他。 等杜陌良再次离开,她又赶紧跟上。 之后,杜陌良接到一个胃肠的会诊电话,火速向胃肠科走去。 秦苒也赶紧小跑一路跟紧。 到胃肠的时候,病人病情有点严重,杜陌良进入病房,秦苒被关在了外面。 她在走廊里等,转悠一圈也没见杜陌良出来,只看到进进出出的护士。 “秦小姐?” 秦苒闻声转身,看到九泽提着一堆东西,看样子像刚买东西回来。 “莫绍岩好点了吗?” “好多了,”九泽说完有点不知所措,“秦小姐要进去看看莫先生吗?” 额——她并不是为了看莫绍岩才来胃肠,看来九泽有点误会。 刚要说不了,九泽先开口,“莫先生转了高级病房,就在前面一间。” 他一副盛情相邀的态度,秦苒没拒绝,看一眼又不会死。 跟着九泽走至莫绍岩的病房门口,九泽抬手准备敲门。 “因为你,死了这么多人不说,秦苒的丈夫,枝大一院的医生现在下落不明,你就没有一点点内疚?” 是肖澜的声音。 秦苒震惊。 “这不关你的事。” 莫绍岩低沉而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因为声音稍小,可以听出其中的无力。 “刷”一声,一摞纸被甩出的声音传来。 “这两天,我把这些报社跑遍,从他们那里我得到消息,陆美玲的哥哥是陆达的老板,而陆美玲是秦苒的继母。所谓陆达背后的官员其实就是秦苒的父亲,”肖澜拿着证据,用事实说话,底气十足,“包括陆达我也去过,他们的员工供认不讳,莫绍岩,你接近秦苒有什么目的?” “你说这些话了漏洞太多,”莫绍岩的声音依旧苍白有气无力,“首先,我和秦苒见面实属偶然,不信去问她,其次,我们前后见面不过三次,有两次是因为我生病住院,并不是我有意为之,最后,连我都不知道陆达和秦正华的关系。” “不过谢谢你,向我透露了这么有价值的信息。”莫绍岩一声轻哼。 “什么——”肖澜愣住,“你骗人,你怎么会不知道这些?” “我会收购陆达并不是因为陆达的背景,而是与我一起竞争的晟天,请你搞清楚再来。”莫绍岩语气疏远。 “不过你说完这些,我似乎明白晟天为什么要收购陆达了,”莫绍岩语气倍感轻松,“秦苒的老公是不是叫钟致丞?” “你——你怎么知道?”肖澜太震惊。 她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事实真相,但似乎还有一部分事情,她无法预料。 眼前的莫绍岩太深,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恰值此时,秦苒推门而入,看到靠坐在病床上,嘴唇泛白的莫绍岩,再看向床旁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肖澜。 秦苒问莫绍岩:“你认识钟致丞?” “不认识,只是听说过关于他的一些传闻,”莫绍岩回答。 “什么传闻?”秦苒问,“是不是关于这次他失踪的事?” “他失踪了?”莫绍岩小有震惊,“抱歉,我想我们说的应该不是同一件事。” “那是什么传闻,”秦苒势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还是让他亲自告诉你吧,”莫绍岩并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我并没有揭露别人秘密的嗜好。” 肖澜看莫绍岩似乎对钟致丞有点所了解,她站到秦苒身旁,对上莫绍岩疏冷的眼神,“你一定知道钟致丞在哪里。” “我不知道,”莫绍岩觉得眼前这个短发干练的女人非常胡搅蛮缠,“不过看样子你们应该想迫切的知道他的行踪。” 莫绍岩看向秦苒,“虽然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帮你们找到他,但我有一个条件。” 秦苒问:“什么条件?” “等你找到钟致丞以后,告诉他我莫绍岩已经找到他了。”莫绍岩如是说。 “我不明白,”秦苒觉得,莫绍岩和钟致丞之间似乎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不用明白,他明白就好,”莫绍岩转瞬又问:“你有什么关于他的信息?大致的方位或者锁定的城市。” “他就在本市,”但却不回家不回医院,这是秦苒最疑惑的一点。 上次打电话时,他说外面下雨了,还让她注意防寒,说明他们根本就在一个城市。 莫绍岩点头,看向门口的九泽,“九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057 钟致丞的下落 转头,他又对秦苒说:“留下联系方式,你回去等消息,找到后我会联系你。” “你确定你能找到他?”秦苒有点怀疑莫绍岩,他的专业和医学八竿子打不着,人脉也不在这块。 莫绍岩淡淡一笑,“在枝江,你到哪儿我都能顺路,你觉得呢?” 秦苒和肖澜互相看一眼,秦苒报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离开莫绍岩的病房后,秦苒将肖澜拉至一边的楼梯间。 “苒苒,对不起,这次是我意气用事,”肖澜主动承认错误,“我私自调查了你的事。” “我已经听见了,”秦苒知道肖澜的出发点是好的,也没怪罪,“你是为了我好。” 秦苒下午也没去实习,托凌佳然作证,她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向学校请了假。 实习也算上课,不去实习就是逃课,除了假条,秦苒别无弥补措施。 肖澜在出院后也重新来实习。 原本追着杜陌良不放的秦苒和凌佳然也放弃了杜陌良那个突破口。 秦苒一直在等莫绍岩的信息。 钟致丞消失的第七天早上,秦苒刚睡醒,手机传来一阵紧急的铃声。 她一看是陌生号,还是本地的,猜到是莫绍岩。 “枝江市传染病医院,三号楼302。” 莫绍岩沉稳的声音传来。 “好。”秦苒挂掉电话,匆匆换上衣服出了门。 招手打的,直奔传染病医院。 一路上她反复思索,如果钟致丞字传染病医院,那他消失这么多天就有解释了。 只是不知,他被查出了什么病。 一路狂奔上3号楼3楼,她看了门牌的顺序就往里走,过来一个护士立即拦住她。 “小姐,这里是传染区,请做好防护措施,”护士戴着口罩,抬手将秦苒拦住。 秦苒往里看了看,对护士说:“请给我口罩。” “你跟我来,”护士见秦苒已经不再冲动,带着秦苒向传染区外的护士站走去。 护士给了秦苒两个口罩和一副一次性手套,说:“戴两层比较好。” 秦苒结果赶紧戴上,转身有往走廊冲去。 经过走廊上吊起的大指示牌时,她停下脚步,“std专用疗区”。 std? 秦苒震惊。 std是性/传播疾病的统称缩写。 失神的走到320门前,秦苒望着棕色的木门,她站定。 原来这一个星期他都在这里,可是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怕她多想,或者是别的? 她抬手抚上把手,试图打开门,但门似乎从里面被锁起来。 看来他就没想出来过。 秦苒敲门,使劲敲门,门“嘭嘭嘭”作响。 “钟致丞,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来,你开门,”秦苒叫道。 “秦——秦苒?”钟致丞失声,他走至门口,看了眼上好的锁,他皱眉,“赶紧回去,这里很危险。” 秦苒听到了门内钟致丞的声音,她久崩的精神终于放松,“我——我终于找到你了。” “钟致丞,你开门,开门好吗?”秦苒迫切的想看到他。 但门内没有人应,秦苒知道,钟致丞肯定就站在门内。他们之间的距离从她不知他所踪,到只有一门之隔,她抬手抚上木门,隔着一次性手套她的触觉大大下降。 “钟致丞,为什么不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秦苒迫切的问。 门内的钟致丞单手支在门上,随后,他转身背靠门,微微驼背,他背对着秦苒说:“性病五项阳性,梅/毒抗体阳性。” “什——什么?”秦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这些话的确是以钟致丞的声音说出的。 “到底,到底怎么回事?”秦苒不明白,为什么。 “他被染上梅/毒了,”杜陌良走过来,看到门口的秦苒,他也惊叹秦苒真有本事,连这个地方都能找得到。 秦苒看向杜陌良,“是因为那天救人?” “你以为呢?他背着你去乱搞?”杜陌良故意说,“他要是乱搞你也难以幸免。” “我没怀疑过他,”秦苒不满杜陌良的说法,“到底怎么回事?” 据杜陌良说,坍塌那次事故,救出来了几十个工人,其中有四分之三,梅/毒检测都是阳性。 钟致丞那天早上回到医院先被叫去了普外给几个工人修复肾脏和尿路组织,结果有检测结果传来,工人查出梅/毒。 那天所有在工地参与抢救的医生都被要求做了性病五项,只有钟致丞一个人提示阳性。 在外科工作中,尤其是在手术时,受伤是很普通的事,一旦某个手术器械使用时没防住,很容易弄伤自己。 而某些病毒或疾病抗原就是通过这些伤口,接触传播。 钟致丞被送来传染病医院,两天后检查了梅毒抗体,又提示阳性。 这项结果做完,基本能确定是梅/毒感染无疑了。 “要是别的病原体感染还好说,性病——”杜陌良叹口气,“平常人得了性病都不愿意来医院就诊,你应该知道,和这些扯上关系,要背负多大的舆论。” “一旦他确诊,你和他是夫妻,你要背负的舆论不比他少,”杜陌良说,“别觉得这是因为被病人传染,你自己知道别人不知道。都知道梅毒是性传播疾病,但有多少人知道它能接触传播?” 这就是所谓的“谈‘std’色变”。 “幸好钟致丞命好遇到了你,他要是没结婚之前遇到这种事,这辈子估计要孤独终老了。” 杜陌良看着病房门,秦苒算是钟致丞不幸中的万幸吧。 为了做确诊,钟致丞还做了pcr扩增(检测梅毒螺旋体的基因),刚好今天出结果。 如果这个再显示阳性,那钟致丞就确诊无疑了。 “结果出来了吗?”门内的钟致丞这才开口。 秦苒看向杜陌良,杜陌良叹口气,抬手示意了手中的纸,然后摇摇头。 情况不妙? 杜陌良将纸收好,“你看完他也快回去吧,这里是感染区太危险。” 说罢,杜陌良转身离开,不忍打扰他们两个。 离开时,他发了一条短信。 秦苒不死心,“确诊又能怎么样,?又不是治不好,”秦苒大力的敲门,“钟致丞你开门。” 钟致丞一把拉开门,他面无表情,对上秦苒的眼,他认真的问:“你难道不在意?” 秦苒摇头,呆呆的看向门内的人。 她已经七天没有见他,此时的他穿一身浅蓝色格子的病号服,依旧是之前的短发,面目清瘦,颧骨明显,浑身散发着冷淡宁静的气息。 秦苒向他冲去,想一把将他抱住,让他再也不要平白无故消失。 但钟致丞却向后退了几步,避开秦苒的拥抱。 秦苒一把扯掉口罩和手套,“钟致丞!不许躲!” “别过来,”钟致丞看她已经没了防护,“快把口罩戴上。” 秦苒摇头,“我不怕,也不在乎。” 她伸手就要去够钟致丞,钟致丞闪身躲开,转身去房内拿了未拆封的口罩和手套给秦苒。 秦苒看着钟致丞递过来的东西,她一把拍掉。 打开包,拿出钥匙,她抬手就在自己的手腕上狠狠划下一道。 划过之处,皮肉四起,鲜血顿时溢了出来。 “你疯了!”钟致丞看秦苒这样,一把拉过她的手腕,面容上全是心疼。 随即,他转身跑了出去,“护士,碘伏。” 拿回碘伏,他抿唇,眼神中闪着怒火,拿出棉签,他小心的擦拭着秦苒的伤口。 “你这是做什么?”自始至终,钟致丞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陪你一起,”秦苒看着自己的伤口,碘伏沾过的地方传来丝丝痛意,她疼的微微咧嘴。 钟致丞看她一眼,拆开一次性口罩和手套给秦苒戴好,“我们回家吧。” 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秦苒彻底呆掉。 “什么意思?” “pcr结果阴性。” “刚才杜陌良不是说——” 钟致丞拿出手机,给秦苒看了眼杜陌良发来的短信。 “阿丞,pcr阴性,你小子命好,不但躲过一劫,还找到了一个好老婆,我去给你办出院。” “原来他骗我!”秦苒气急,再看向自己受伤的手,“那我不是太不值了,万一,万一我又被感染怎么办?” 感染医院这么多病原体,说不定接触到什么就被感染了。 为了表忠心,她割破自己手腕的做法也太不值了。 “你都不嫌弃我,我当然也不会嫌弃你,”钟致丞看着她被骗以后,气鼓鼓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这张脸他想了七天,原以为或许一辈子都看不到了,不想老天竟然跟他开了这样一个玩笑。 “现在你受伤了,最好别碰我,我在这里呆的久,身上说不定有什么,你还是先去医院外面等我,我收拾好去找你。”钟致丞吩咐,再看一眼她手腕上的伤,又拿碘伏给她擦了一遍。 还叮嘱她,离开医院之前,什么都不要碰。 秦苒点头,不舍得先行离开。 她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如果不受伤,她就可以抱他了。 自己想什么呢? 她觉得脸烧烧的,不想让钟致丞看见自己通红的脸颊,她快速离开。 钟致丞出院还要进行全身的清洁,衣物之类的都要经过消毒处理。 秦苒选在了医院外的一家咖啡厅等钟致丞。 她坐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医院大门,他一出来她就能看到他。 抬手再看上自己的手腕,这一切感觉好不真实,不过,从手腕处传来的隐痛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钟致丞真的要回来了。 在抬首时,从医院的旋转门内走出的清瘦男人,依旧帅气,他浑身散发的清冷气息,仿若朝阳下的一汪清泉,宁静透彻。 秦苒走出餐厅,向钟致丞招手。 她正准备迎上去,手机传来一阵响铃声。 是莫绍岩,秦苒接通,刚想说谢谢,那边莫绍岩先开了口,“我让你带的话你带到了吗?” 058 一辈子的幸福 “我——”秦苒咋舌,光顾着见钟致丞,她竟然忘了莫绍岩的条件,“我马上就告诉他。” 刚说完,那边就挂了电话。 “怎么了?”钟致丞见秦苒接完电话,原本兴奋地笑脸顿时气馁下来。 “莫绍岩让我给你带话,说他找到你了,”秦苒如实交代。 听到“莫绍岩”三个字以后,钟致丞的气场瞬间降到冰点以下,他眉头紧锁,面容绷着,“回家。” 只说二字,钟致丞径直绕过秦苒,先走了出去。 秦苒不知她说的这句话,意义到底在哪,她赶紧跟上,“是莫绍岩帮忙,告诉我你在这里的,条件就是他那句话。” “猜到了,”秦苒的解释没有丝毫用处,钟致丞开口:“先去吃饭。” “哦,”秦苒顿时兴致缺缺,悄悄跟在钟致丞身后。 钟致丞察觉出身后之人落寞的情绪,他停下脚步,转身拉过身后人的手,自顾的拖着秦苒向前走去。 他拉的是秦苒受伤的那只手,执起时,猛然间的牵扯秦苒疼的微微皱眉。 “让你长点记性,以后少和别的男人来往,”钟致丞语气冰冷。 秦苒觉得钟致丞有点无理取闹。 原本钟致丞要带他去“逐鹿中原”,但被秦苒否决了,那里那么远,跑一趟不划算,不如找个附近的餐厅随便吃吃。 钟致丞没有拒绝,抬手推开一家餐厅走进去。 他已经换了秦苒另一只手牵着,进去之时,秦苒也跟在他身后进去。 正午太阳烈,他们寻了靠里面的位子,因为不是饭点,所以人不多。 稀稀落落坐了几个人,还都是情侣。 秦苒接过服务员手里递来的菜单,大致浏览了一遍。 这是一家装修古朴的重庆面馆,大厅的墙壁、餐桌、长凳都是榆木制成的,被磨得溜光的餐桌和凳子,坐着很舒服。 秦苒翻看着菜单,抬头看向钟致丞,“你能吃辣吗?” “随便,”钟致丞回答。 有事随便,秦苒再翻过一篇,“咱们吃面吧。” “可以,”钟致丞回答。 “水煮鱼怎么样?看起来也很不错,”秦苒有点馋,想吃鱼。 “可以。”钟致丞回答。 翻看半天,秦苒说什么钟致丞都同意,觉得无趣,她将菜单推给钟致丞,“你来吧,我还是不擅长做这种事。” 钟致丞转手直接将菜单推给服务员,“刚才她要的都来一份。” “喂,就咱们两个人吃不完,”秦苒不禁吐槽,“你的土豪作风能不能收敛一点。” “知道我是土豪你还劝我?”钟致丞一笑,“多吃点吧,你这几天肯定没怎么吃饭。” 他怎么知道? 秦苒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看来她做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明天去科里的时候,找个体重秤称一称,我猜你掉了八斤,”钟致丞看着秦苒断定的说。 的确,秦苒也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脸颊,她的确瘦了一圈,不过她没称过。 “掉就掉,就当减肥了,”秦苒并不在意。 “减肥是你的事,负责把你养肥是我的事,”钟致丞勾唇,故意逗秦苒。 秦苒脸红,再说不出什么,钟致丞的嘴巴跟抹了蜜一样,每次都把她逗得“无地自容”,而她嘴巴脑子都不利落,也不知怎么回击。 趁着能与他独处的这段难得时光,她问了钟致丞为什么要和她离婚。 钟致丞反问她,协议在哪,秦苒从包里拿出,钟致丞长臂一伸直接夺走,说:“作废。” 抬手三两下撕碎,扔进了桌边的垃圾桶。 “这种事以后不会再有了,”钟致丞说,“以后我会小心,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 钟致丞寒眸看向秦苒,他的眼坚定而诚挚,对上秦苒的水目,他没有丝毫闪躲。 说话的语气也认真十足。 秦苒笑着点头,钟致丞能做出这样的保证,秦苒只觉得自己三生有幸遇到他。 他懂她一切的担心,忧虑,习惯,行为,就如钟致丞所说,他对她真是观察细致。 回想钟致丞提出离婚的原因,应该是为了保护她。 想在最终结果出现前,与她解除夫妻关系,避免她受到舆论的压力。 性病和一般疾病不同,它更多的被世俗蒙上了一种羞耻,污秽,的色彩。 不同病原体引起不同的疾病不同,传播途径也不相同。 但就性病而言,性传播途径自然是最主要的途径,但除了此途径之外,一些还可通过接触传播,尤其是皮肤有伤口的时候。 “抗体检出阳性,为什么dna检出却是阴性?”秦苒不明白,如果抗体检出阴性,也就没了这场一周分离。 “学过都忘了?”钟致丞提醒,“交叉抗原。” “哦,想起来了,”不同病原体可能有相似抗原,不过这概率也太小了吧,“那些民工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染上这种病?” “出门在外打工,妻子不在身边,很常见,皮肤科全是这种病人,”钟致丞解释,“研究生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去检验要么跟着我,别的地方不许去。” “为什么?”秦苒不满,钟致丞也太霸道了。 “没有为什么,”钟致丞不解释。 “那我去检验,”秦苒下定决心,再也不犹豫,让钟致丞也死了做她导师的心。 第二天,钟致丞如往日一样上班,他的事被院里雪藏。 这种事一旦泄露,医护人员难免会增加心理压力,更何况他们是男科,检出此类疾病也很常见。 不过,为了保护医生护士,泌尿外科开了讲座,也加紧实施医务人员的保护措施方案。 秦苒跟着查完房,坐在护士站刷新闻。 凌佳然也在玩手机,不过凌佳然正在网上看购物网站。 秦苒看到关于此次楼房坍塌的新闻最终结果。 十三人死亡,三十九人受伤,秦苒只觉得一阵寒心。 人,该死的时候还是得死,逃不掉的,再先进的医疗水平也抵不过命。 看到新闻里有一句说,“已派遣枝大一院普通外科教授以普通外科紧急医疗组前往救援现场。” 新闻下面还有人评论说,“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为什么只排遣普通外科医生,高级外科医生都去哪了?医院是白养他们的吗?” 他的评论下面还获得了很多人的支持,纷纷质问“高级外科医生”的事。 偶有几个懂行的回复纠正。 秦苒汗颜,普通外科(普外科)是外科的一个分支科室与胸外科、肝胆外科、泌尿外科、骨外科都是并列的。 这些人什么都不懂就在这里望文生义,等着被打脸吧。 秦苒把这个新文评论给凌佳然看。 凌佳然直接笑的合不拢嘴,“现在的人,说话都不经过大脑,什么都不懂就像什么说什么,坐等打脸吧。” 她让秦苒把新闻链接发给她,明天她要看这条新闻评论是如何被“纠正”。 “你就爱凑热闹,”秦苒推她一把,抬眼看到凌佳然手机里的图片,“你要买男士皮带?” 凌佳然正在逛购物网站,此时,她正在逛一家男装品牌店。 “我和郑师兄时间也不短了,想送他礼物,做个纪念,”凌佳然如是回答。 秦苒看刚才凌佳然看的那个男士皮带的样子很不错,自动扣的,扣头黑色,两道银色穿过,还有个时钟的标志,看上去挺不错。 她凑上去陪凌佳然一起。 凌佳然看一向不喜欢逛购物网站的秦苒突然凑过来,她立马收回手机,鬼鬼的看向秦苒,“别说你也想给你家‘圣手’买什么吧?” “没,才没有,就是觉得那个皮带挺好看的,”秦苒否认。 林佳然才不信,努努嘴,“你还是省点钱吧,等你有工资了,用你的第一桶金买,你家圣手肯定开心。现在你还是让他养你吧。” “那你不也是没工资?”秦苒回击,“小心我告诉凌叔叔,你拿着他给的钱泡汉子。” 凌佳然一阵气馁,顿时关了手机,“我也不想这样,就是,郑师兄现在还系着那条大一20多块钱买的针扣布皮带,都磨得不成样子,太难看了,每次他弯腰不小心露出来的时候,我都觉得好丢人。” “这也讲究?”秦苒不想凌佳然竟然是在意这个。 “我给他说过很多次,但他总说能用就行,”凌佳然面上很不好看,“就不能稍稍有品位一下吗?他又不像你家圣手或者杜陌良那样看上去养眼,就算系条绳都好看。” 秦苒不懂凌佳然的思维,但想像凌佳然所说,钟致丞系条绳…… 想不出来,钟致丞好像也没特别讲究吧,都是很得体的衬衫西裤,还有就是睡觉时他穿的宽松版的运动衫和运动裤。 “然然,你这样说,有点过吧,”秦苒觉得凌佳然似乎开始对郑新出现不满。 “都交往这么长时间了,他也没什么改变的想法,别的男生谈个对象,不都白自己打扮得帅气逼人,生怕有点瑕疵让对方留下不好印象吗?”凌佳然热闹不住抱怨,“我受不了他这样,从确定恋爱关系到现在,他都没有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不是对你好就行了吗?你的要求有点高了吧?”秦苒劝道。 “赏心悦目郑新是算不上了,我难道还不能让他变得赏心悦目一点?”凌佳然坚持自己的观点,再看向一旁茫然的秦苒,她数落说:“找到钟致丞这样的优质男人,你就当捡到宝吧,希望这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能砸出你一辈子的幸福。” 059 唯一一个会员 关于凌佳然和郑新的事,貌似再无波澜。对于凌佳然的“嫌弃”,郑新很包容,也尽量配合着凌佳然。 然而在某次谈心之后,凌佳然如实交代,她不过是是虚荣心作祟。 秦苒突然理解,钟致丞已然成了她的骄傲,放在心里小小的骄傲。 某天,钟美人轮休,和秦苒昨晚“早操”,他换一身白色运动衫,灰色绒质的运动裤准备出门。 秦苒迷迷糊糊从被子里爬出来,看着眼前清瘦帅气的男人,她一阵脸红,小声问,“你要出门?” 钟致丞穿好衣服,听见身后之人娇嫩甜美的声音,他转身勾唇一笑,走至床边,抬手捏一把秦苒水嫩的脸颊。 “去运动,要一起吗?”钟致丞问。 秦苒赶紧摇头,裹着被子,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朦胧着双眼。 钟致丞笑而不语,低头在她额角印上一吻,“那就再睡一会儿。” “恩,”秦苒如释重负,满足的点点头。 钟致丞走后,秦苒才睡踏实。 她可没有他那么好的体力,不管哪方面都是。 一台手术一站就是几个小时,带她做完运动还能自己再去运动。 又睡了半个多小时,秦苒才算彻底清醒,起床洗漱,正值周末,关于实验的血清,她已经去看过,马上就可以进行预实验。 正好问问钟致丞要不要一起。 她下楼买了早餐,本以为会在小区里遇到钟致丞,结果没有。 她还特意去找了一圈,问了几个晨练的大爷大妈,都说没看见他。 有些奇怪。 秦苒拎着早餐走上18层,刚出电梯,她就遇到了从隔壁房门内出来的钟致丞。 他满头是汗,晶莹的汗珠已经浸湿了发际线周围的碎发,还有几滴顺着他轮廓分明的脸颊流下。 钟致丞转身,也看到了秦苒,她的目光有转向秦苒手里的早餐。 “应该我去买早餐的,”钟致丞因为运动微微喘息,“怎么起这么早?” 他顺手接过秦苒手里的早餐,再看向还呆愣在一边的秦苒,问:“怎么了?” “邻居人好吗?”秦苒问。 她之所以惊奇,是因为整个18层就四户人家,其余两家或多或少都见过,全是枝大一院的大夫。 唯独和钟致丞家一墙之隔的这户,她从来没见过有人出入。 或许是因为早出晚归,即便在家,秦苒也不总出门的缘故,她和这位“邻居”素未谋面。 原以为这家或许没住人,但看外门的样式,像是精心装修过,而且和钟致丞家的外门是一样的风格。 “我都没见过他,也是枝大医院的大夫?”秦苒好奇地问。 钟致丞一愣,他似乎少告诉眼前这女人一些事。 一笑之后,钟致丞转手推开让秦苒好奇的那道门,立在门边,他向秦苒示意,“进来看看?” 秦苒不明所以,按照他的指示小心的迈进去。 进门后,秦苒才彻底明白其中缘由。 室内没有任何装饰,只有承重墙,但还是刷了漆,简单装修一番。 摆满室内的各种健身器材,才是整个屋子的亮点所在。 秦苒惊讶的回头问钟致丞,“你开的健身房?” 钟致丞唇角微弯,“差不多,不过顾客只有我一个,如果你也想来,算是唯一的会员。” 秦苒好奇的走进去,看到跑步机,她上前研究一番。 钟致丞靠在跑步机的扶手上,向秦苒解释,“练跑步,万一老婆那天跑了,追老婆用。” 秦苒娇羞的白他一眼,“你才会跑呢!”她眼神又瞄向跑步机旁的杠铃,“这个呢?别说举我用的?” “聪明,”钟致丞好笑的看向秦苒,“不过你比它重多了,我还得加紧练。” 秦苒被说得无力还击,她向来不擅长与人争辩,更妄论钟致丞这样的人。 旁的就爱说你很器材被她忽略而过,最里面的高尔夫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是大土豪吧?”秦苒想,这么高端的运动他都在练,不禁撇嘴,“但愿你买它只是个摆设。” “不会,它和你一样,实用性很高,”钟致丞回答。 “你才实用性很高!”秦苒被逼急,钟致丞句句都能逗得她无地自容。 “这个评价很中肯,”说完,钟致丞不管身后急跳脚的秦苒,率先走了出去。 秦苒跟在他身后,不住地给他的背影送白眼。 “别瞪了,小心没早饭吃,”钟致丞背对着秦苒,抬手示意自己手中的早餐。 秦苒趁其不备,冲上前去,想伸手夺过,奈何钟致丞十分狡猾,一抬手,将手里的早餐举得到顶点。 她伸出的手落空,仗着身高优势,钟致丞任凭秦苒在他身后跳腾。 两人打打闹闹进屋吃了早餐。 “今天我去做预实验,你去吗?”在厨房忙着刷碗的秦苒转身看向客厅里的钟致丞。 他正再看手机,专心致志,似乎连秦苒的话都没听见。 秦苒又问一遍,钟致丞才回过神,回答说:“我一会出去,实验的事你先看着办吧。” 说罢,他收起手机,转身进了卧室。 秦苒只当他接了急诊电话。 果然没一会儿,穿戴整齐的钟致丞从卧室中走出,他走的匆忙,连招呼都没打。 想来又是医院那边有事。 钟致丞出门没多久,秦苒也收拾东西准备去上次钟致丞给她说的,制药公司的实验室。 不过刚走出小区,凌佳然突然来了电话。 “苒苒,你有时间吗,陪我出去散散心,”凌佳然有气无力的说。 秦苒听出电话那头,凌佳然的萎靡不振,“你的感情路又遇到什么了?” “你真了解我,”凌佳然叹口气,“我和郑学长吵架了。” “为什么?因为皮带的事。还是衣服的事?”秦苒问。 “都不是,他太忙了,连周末都要上班,也没时间约会什么的,”凌佳然抱怨,“感觉自己在异地恋一样,不,连异地恋都算不上,人家异地恋还能打电话,我每次给他打电话还得等他下班,他下班回家,又说累,每次说不了几句就挂了。苒苒,你说我这是再谈恋爱吗?” “你得体谅郑师兄啊,”秦苒安慰凌佳然,在这点上,凌佳然有点任性了,“现在正是他住院医师培训的关键时期,过了这期他才能升主治医,才算一个真正的大夫,才说有了处方权。他要不好好努力,将来怎么养你?” “谁要他养?”凌佳然不乐意,“我自己有本事,用不着别人养。” “是是是,我们然然最有本事了,”秦苒像哄小孩一般,顺着凌佳然的话说,“那有本事的凌大美人,肯不肯赏脸和我去做实验?” “做实验?” “恩,钟致丞的项目要做实验,今天去做预实验,先测试下血清的质量怎么样,”秦苒介绍。 “正好,我正愁不知道做什么呢?”看电影、逛街、吃饭什么的全都玩腻了,做实验凌佳然很喜欢。 到了那家制药公司,秦苒见到了闻璐,闻栾的姐姐。 闻璐是典型的女强人,妆容穿着全都精简干练一丝不苟,扎眼的红唇又透露着一丝魅惑的气息。 她的眼眸狭长,其中似乎流转着百般风情,连凌佳然对她的外貌都自愧不如。 “秦小姐,不,应该叫钟太太,”闻璐的声音也很具有诱惑力,她眉眼一挑,笑容如花绽放,“阿丞说过你的事,不过借我们公司的实验室可不能白借,可是有条件的哦。” “什么条件?”秦苒看向眼前坐姿优雅的女人,有点战战兢兢,被她的气场所震慑。 “让他找个时间和我们的药代见个面,”闻璐笑着说。 药代?应该说的是药品代理人员吧。 关于这个秦苒也略有耳闻,医药公司会直接和医院的医生有业务往来,这也是一个很重的误区。 的确有一些医生通过让病人直接买与自己有往来的药代手里的药,以此来谋取分成利益。 但终归的原因,多数是很多药医院没有,甚至国内的都没有。 也有医生会留下药代的联系方式,但通常会将联系方式给患者家属,让其自行联系,他们不从中插手。 这样做的原因,也是为了患者或着想,毕竟他们没有渠道去卖一些进口药。 甚至有些药品的走私已经得到了默许,连海关都管的很松,就是因为国内没有生产药品的能力。 世界排名前十的医药公司全被欧美包揽,新药品研制出的知识产权有效期是五十年,由于某些原因,中国出高价都买不到这些专利的运营权。 药品研制一直是国内医疗水平拖后腿的存在。 以前,一些医疗器械,比如拍ct、核磁的机器,都是从欧美进口过来的,国内的生产水平根本达不到一定高度。 后来,上海一家公司研制出了新的机械,有人预计,如果他们的机器能投入使用,能大大降低三甲医院的治疗成本。 一台ct、核磁机,比几辆劳斯莱斯还贵,还要定期维修保养,这些都是专门的技术人才在做,成本很高。 “这个——”秦苒有些为难,“他的意见我还不知道,不过就我而言,我不能答应。” 闻璐嘴角一扬,“和药代见一面而已,我也没要求他必须答应。” “药代的嘴都是无形的刀子,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就能被忽悠的团团转,我想还是算了吧,”秦苒对于药代没什么好感,“今天我就先不做试验了,等钟致丞有时间再说。” 060 秦正华莫绍岩 闻璐了然一笑,“秦小姐真挺懂行啊。” 不想秦苒一个小丫头竟然防备心如此重,原以为从她下手,钟致丞能松口。 “闻小姐,”秦苒欲言又止,想想后索性直接问了,“闻栾医生在枝大一院工作的时候,您有找他做过药代吗?” 闻璐一愣,随即冷笑,眼神顿时变得阴郁,“那小子,死脑筋,不如做和药代合作还能捞点钱,现在倒好,人财两空,跑去曼山那个破地方,一个月工资不够花还要我接济。” 回神后,闻璐一笑,“你问的我明白,我也拜托过文论光顾我的生意,他拒绝了。原以为钟致丞会看在我弟弟的面子上松口,没想到他拒绝了,五五开他都能一口回绝,”闻璐凄凉一笑,“五五开的年利润能达到他工资的二倍。” 二倍这么多?意思是五十四万? 秦苒和凌佳然互相看一眼,双双傻眼,凌佳然感叹,“郑师兄的工资一个月才五千不到,一年也就六万。” 闻璐不以为意,“才是个住院医师吧,主治医师也不过六七千,算上手术提成和年底奖金,勉强能过万。” 还累得半死,没有节假日,“我弟弟就是从住院医师一步步过来的,我学药学管理,硕士毕业工资6000,他硕士毕业才拿2000。” 秦苒忽然觉得,长路难行。 要想能尽快出人头地还得像钟致丞那样有天赋,还有各种非常人的经历。 否则想在医学这方面站住脚,或者换句话说,想要工资能高点,只有苦熬。 秦苒和凌佳然准备告别时,闻璐拦住秦苒,她迈一步,挡在秦苒前方,踩着一双八厘米高跟鞋的她,居高临下看着秦苒,“实验室借你。” 秦苒疑惑地看向闻璐,震惊又欣喜,自己应该没有听错吧。 “别愣了,你们的血清太占地方,尽早做完实验,尽早处理干净,”说完,闻璐迈着优雅的步姿向门口走去。 走几步后,高跟鞋撞击地板的塔塔塔声蓦然间停下。 “秦书记?”闻璐略有吃惊,再看向秦正华身后的男人,闻璐不禁皱眉,“莫总?” 秦苒和凌佳然闻声,也看向大厅门口。 秦正华和莫绍岩的身影出现在通体玻璃制的大厅门口。 两个男人,一矮一高,一个略微肥胖,一个高大帅气。 门外还有一批人跟着,看起来都是当官的。 门口的二人也看到了秦苒,秦正华先开口,“苒苒?你怎么在这?” 秦苒携凌佳然走进,“我来做实验。” 凌佳然看一眼秦苒,赶紧打招呼,“秦叔叔好。” 闻璐看出秦正华和秦苒关系不一般,开口问:“这——” 秦正华赶紧介绍,“秦苒,我女儿,还没毕业,来闻经理这儿,真是打扰了。” 闻璐了然地点头,嘴角一扬,轻蔑的看向秦苒,钟致丞为什么会娶这个女人的原因,她算是了解了。 “不知道秦书记今天来的目的是?”闻璐问。 秦正华指了指身后的一批人,说,“局里的小组过来视察,政府准备收购你们公司的部分股份,让你们转型成为彻底的国企。” 闻璐震惊,“理由呢?”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竟然不知道! “制药这方面,没有政府的批准,你们的药只能在药店销售,如果纳入国企,很多药会通过医院售出,而且医院的药有优惠,买的人多,”秦正华解释。 闻璐不禁扶额,她的顶头上司竟然私自将公司并入国企,怨不得最近给他打电话都打不通。 医药公司是闻璐和几个伙伴捡了别人的烂摊子,慢慢办起来的,如今形势严峻,她为了获得资金,不得不把公司卖了,自己给公司打工。 收购公司派来的人除了吃喝玩乐,基本属于撒手不管的状态,一切都是闻璐在打理。 如今那人竟然把公司直接买给政府。 再看向一边的莫绍岩,闻璐问:“那莫老板来做什么?” 莫绍岩这才开口,“这件事与我无关,我只是来这等秦书记,商量上次楼房坍塌的事。” 秦正华尴尬的笑笑,“莫老板消息灵通,我去哪里都不放过,这件事等我视察完以后再谈。” 不一会儿,秦正华头上就冒起了细汗,他还拿出帕子简单单擦擦。 大厅里明明有空调,秦正华却在擦汗,这违和的动作,秦苒看着有些怪。 莫绍岩看着秦正华擦汗的模样,不禁冷笑,“秦书记还是先谈我们的事吧,至于收购这家医药公司,如果秦书记能配合,商谈的结果让我满意,我或许不会和政府抢这家公司。到时候,您的政绩上自然会填上这浓墨重彩的一笔。如果商谈结果我不满意,您升正局的答卷,可能会是零。” “你——”秦正华气的哑口无言,随即道别,跟着莫绍岩离开了大厅。 闻璐舒一口气,再看向一边的秦苒,她冷哼一声,“我的公司被政府强行收购,以后你来做实验可就方便多了。” 秦苒懂她的意思,但她无力还嘴,她是秦正华女儿的事是板上钉钉。 倒是凌佳然,一把拉过秦苒护在身后,“不懂别人家的事就不要胡乱下结论,自己没本事守住自己的公司,别怪在我们苒苒头上。” 秦苒惊奇,凌佳然竟然如此牙尖嘴利,说出的话伤人不止三分。 果然,秦苒再看向闻璐时,她双拳紧握,虎口早已泛白,眼神凌厉如飞到一般。 “做完实验赶紧滚,”说吧,闻璐大踏步离开,高跟鞋撞击地板的频率不是一般高。 凌佳然一肚子气,被骂“滚”让她很不爽。 秦苒倒是觉得是她们错在先,“然然,你这样直白的揭人家伤疤,太没礼貌了。” “她让我们滚就有礼貌了?”凌佳然不服,“你那个破实验赶紧别做了,包子来一次受一次气,这么作践自己做什么?又不是你的项目。” “我答应钟致丞了,帮他做完这个,”秦苒不想放弃,她自己也清楚,现在的处境。 凌佳然摆手,示意这件事她不会管,免得自己收一肚子气。 “以后我是不会陪你来了,你脾气好量她也不会针对你,我在这儿只会给你添麻烦,我走了,”凌佳然回身走至刚才三人座谈的沙发处,拎起包果断的离开。 秦苒本想拦住她,但叫了凌佳然几声,她除了摆手,没别的反应,也没停下脚步的意思,秦苒只好做罢。 孤身一人来到实验室,她穿好白大褂,戴好实验用的手套帽子,拿出冰箱里冻好的血清。 血清装在小小的pe管里,一排排在pe管试管架上摆好。 她又去制冰机里挖出一盆冰,把血清放进去,保持温度,不让血清轻易融化。 来来回回忙活好一阵,她才筛选出一百多个合格血清样本做预实验。 忙完以后以后已经是晚上,走出大楼时,整栋大楼除了几间实验室亮着灯,其余一片黑暗。 不知道钟致丞回没回去,秦苒给钟致丞打了电话,但一直没有接通。 刚挂断,又有电话接了进来,是莫绍岩。 秦苒还没“喂”出声,莫绍岩先发制人,“你爸喝醉了,逐鹿中原,过来接他。” 之后,他便挂了电话。 秦苒听着滴滴滴的盲音,不禁皱眉,原来秦正华也是那种酒桌上解决问题的官员。 本想打电话给陆美玲,让她去解决这件事,但一想,这么晚了,陆美玲要是出门,家里就秦素素一个人,有些不好。 于是秦苒打的去了逐鹿中原。 赶到他们所在的包厢时,秦苒敲了敲门推门而入。 包间中一片杯盘狼藉,桌上的筷子餐巾纸,手巾摆的到处都是,杯子东倒西歪。 一进门还有浓重的烟酒味,秦苒不禁捂住口鼻,憋住气,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适应。 看着桌上十几双筷子,想来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此时屋内只剩三个人,秦苒都认识,一个醉的不省人事,趴在桌上,秦苒一眼就能认出是秦正华。 一个坐在秦正华身边,小臂撑着桌子,坐的端正,是莫绍岩。 还有一个靠坐在椅背上,眼神已经混沌不清,想来喝的不少,是上次的“老陆”,也是钟致丞的舅舅。 “小丫头,把你爸送走,”老陆先开口,他略显疲态,酒醉的模样已经睁不开眼。 秦苒看向一旁的莫绍岩,他还算看起来还算清醒,“你们能行吗?” 喝成这样,真的没问题? “先把你爸送走,我和陆叔还有些事没解决,”说完莫绍岩拿过手边的白酒瓶,哗啦啦将自己面前的杯子倒满。 他又抬眼看了迟迟没有动静的老陆,唇角一勾,问:“怎么?这么快就不行了?” 秦苒第一次见识到酒桌上谈生意的惨烈程度,她也明白为什么莫绍岩能把自己喝到胃出血。 叫了服务生合力将秦正华弄到出租车上,秦苒赶紧给钟致丞打了电话,还是打不通。 她又给九泽拨过去,通了。 “你老板刚出院又喝多了,赶紧去接他,”再这样下去,莫绍岩的情况很可能比上次更严重,上消化道出血可是要人命的。 九泽连连答应,也向秦苒道谢。 秦苒挂电话时还给九泽打了预防针,让他看好莫绍岩,以后出事可就是丢命的事了。 再看向车内的醉成一滩烂泥的秦正华,她叹口气,坐了进去。 等到秦正华家时,秦苒喘着大气,才将他弄到15楼,随手按了电梯,很久都没人应。 怕里面的人睡熟听不到,她还给秦正华家打了座机。 过了好一会儿才接通。 061 全部都是阴险 接电话的是秦素素,她的声音颤颤巍巍。 秦苒开口:“素素,快来开门,我在门外。” 秦素素一听是竟然的声音,差点喜极而泣,“姐——姐?哦,我马上来。” 撂下电话没一会儿,秦苒面的门“咔”一声被打开。 见到秦苒肩膀上搭着的男人,秦素素一脸震惊,她赶紧搭把手,分担了秦苒肩膀上一些重量。 配合着秦苒将秦正华弄回床上,秦苒进厨房赶紧泡了蜂蜜水。 秦素素站在秦正华的卧室门口不知所措。 秦苒开口问,“他平时喝酒会吐吗?” 秦素素摇摇头,呆呆的看向秦苒。 秦苒拿过蜂蜜水勉强给秦正华灌下几口。 喝酒不吐不是好事,不吐说明酒精全被人体吸收,吐了的话对身体有一定保护作用。 灌完蜂蜜水,秦苒洗手打理了下自己,身上全沾染上秦正华的酒气味,恶心极了。 “你妈妈呢?”秦苒将秦素素拉至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大晚上,怎么把秦素素一个人关在家里,难怪她按门铃没人理。 秦素素穿着睡衣,脚踩皮卡丘的卡通拖鞋,沉默的坐着,“接到电话,出去了。” “谁的电话?”夜晚的电话,秦苒觉得可疑。 秦素素摇头,之后又小声说,“我趁着她换衣服,看到了备注,叫‘阿丞’。” 阿丞?钟致丞? 怎么会是他? 秦苒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他难道不是在医院? 又给钟致丞打了几个电话过去,依旧没人接。 秦苒气馁,但看身边秦素素沉默寡言的模样,她有些心疼。 大晚上一个人待在家里,肯定很不安吧。 秦苒将秦素素带回她自己的卧室,陪她在卧室聊会儿天,直到秦素素睡着,秦苒才悄悄退出房间。 又给钟致丞打了几个电话,依旧没有人接,秦苒疑惑,钟致丞到底在做什么。 又等一会儿,外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阿丞,你的提议我接受,当初就应该让你舅舅收了陆达,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么晚了你快回去吧。” 陆美玲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正在卧室继续给秦正华喂蜂蜜水的她听到声音后,赶紧放下手里的杯子,走出来。 陆美玲听到屋内的动静,侧过身,钟致丞正好顺着陆美玲让开的空间看到了屋内的秦苒。 “苒苒?你怎么在这?”钟致丞没有想到。 秦苒看向陆美玲再看向钟致丞,她皱眉说:“舅舅在逐鹿中原喝醉了,爸也喝醉了。” 陆美玲一听秦正华喝醉了,赶紧跑去卧室。 看到桌上的蜂蜜水,陆美玲眼睛一阵酸涩。 “舅舅那边我已经打过电话,有人会处理,”钟致丞的面色顿时僵下来,“回家吧。” 秦苒点头,和陆美玲道别以后,秦苒随钟致丞下了楼。 “我打电话为什么不接?”秦苒问。 “有事,”钟致丞答。 “有什么事?”秦苒追根究底。 钟致丞眉头紧皱,“没什么事。” 秦苒看他不愿提及,也没再多问,不过她心里某个小小的地方微微泛着有些别样的味道,不知是什么,反正再也不是甜蜜。 回家后,秦苒洗漱后直接睡了,没有等钟致丞。 秦苒自己知道,这是在冷战,关于钟致丞,他应该还有别的事没有告诉她。 周一,秦苒跟着查房,查完后,她原本想走,不想钟致丞解散队伍后,指名道姓说:“秦苒,跟我出门诊。” “哦,好的,”秦苒兴致缺缺,又觉得一阵烦躁。 陪钟致丞在门诊待了一早上,好不容易熬过去,吃午饭的时候,钟致丞主动开口,“去食堂的时候别忘了给我带一份。” “哦,好的,”秦苒简单答应。 送完饭,秦苒以为自己可以走,谁知钟致丞又叫住她,“病人还没看完。” 意思是,病人看完她才能走,好吧,秦苒又回身,继续等。 一点半的时候,最后一个病人终于看完了。 秦苒都趴在门口叫号的桌上睡了一觉。 钟致丞出门时,一把将秦苒拍醒,“回科里。” 被惊醒的秦苒,不耐的看他一眼,什么时候才能走? 跟着他回到泌尿外科,一个小护士叫住钟致丞,说:“肝胆的杜老师在您办公室等您呢,说和您约好了。” “恩,知道了,”钟致丞简单一应,走几步对秦苒说,“你先别跟着,呆在这儿不许走,等我看完他,必须见到你在这儿。” 这是什么说法? 秦苒无奈的叹口气,大声回应:“哦!好的!” 等钟致丞走远,几个小护士赶紧围上秦苒,“钟老师和你什么关系啊?” “看起来不像是普通师生关系。” 大家叽叽喳喳连问问题带分析问题,一并解决了,秦苒一句话都没插/进去。 “你说钟老师为什么不接受姚老师呢?” “是啊是啊,姚老师什么都好,要是我我肯定选姚老师。” “我从肝胆的同事那里听来一个传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什么传闻?” 打击一股脑儿都涌在一起,就听着那个小护士的八卦。 小护士一副故弄玄虚的模样,做个噤声的动作,让大家小声,还看向一边的秦苒,“你也不许说出去!” 秦苒无奈的点点头,要不是钟致丞让她站在这里,她保准以火箭般的速度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小护士招呼大家站近些,“听肝胆的同事说,杜老师外号叫‘杜蕾斯’,说是因为是——gay。” “什么?” “怎么会这样?” “……” 小护士继续说,“而且据说,杜老师的另一半就是钟老师,听说他们都住在一起了,杜老师还说要租钟老师的房子呢!你们说这是不是在一起的前奏?” “嗯嗯嗯。” 众人纷纷点头。 只有秦苒,一声“额——” 所有人将目光放在秦苒身上,一副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的样子。 秦苒立即解释,“我觉得大家的想象力有点太丰富了,呵呵呵,咱们医院这么多美女,何必那么极端?”去搞同性恋,“各位护士姐姐这么漂亮,这种事,完全没必要嘛。” 被秦苒的美言迷惑,众人觉得秦苒说的有道理。 不过又有人提出了疑问,“我有次路过钟老师的办公室,听杜老师喊什么‘不要不要’之类的。” “还有这样的事?”几个护士又开始八卦起来。 秦苒坚决不信,怎么可能? 这个护士说的情况她也遇到过,钟致丞说他在给杜陌良做检查。 几人越吵越热闹,有人提议去钟致丞办公室门口听一听就知道真假。 秦苒本不想参与,但护士姐姐太热心,连拉带拽,将她一起拖过去。 钟致丞还说让她站在那儿不许动呢! 抵不过大家的力气,秦苒最终被拉到了钟致丞办公室门口。 几人小心翼翼趴在门口偷听,秦苒站在最外围,无奈的看着这群无聊的护士。 正想离开,屋内传来杜陌良疼痛的唏嘘声,“哎呦呦,疼疼疼,太疼了,你轻点。” 已经转身的秦苒立即转过身,盯着房门。 “第一次,你太着急了,”钟致丞声音依旧四平八稳。 门口的护士听到“第一次”还听到杜陌良喊疼,各个激动地捂着嘴,强迫自己不发声。 不想有一个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 屋内的人听到外面的动静,上前直接拉开门。 门外的护士赶紧退后一步站定身子。 见到钟致丞面容严肃,生人勿近的样子,大家脸上顿时没了笑容。 其中一个护士一把将秦苒推到前面,“老师,是她带我们来的。” “我——?”秦苒有口难辩,这群人真是过河拆桥。 钟致丞看向秦苒,脸色铁青,“你!进来!” 秦苒暗叹自己倒霉,低头看向身后的护士姐姐,大家看钟致丞没有叫自己,纷纷落荒而逃。 刚才还夸她们漂亮呢,看来真是白夸了。 秦苒认命的跟着钟致丞进门。 杜陌良系着皮带从蓝色的医用帷幕后走出,看到秦苒,他赶紧整理了自己的仪容。 “咳咳,我和阿丞,我,”杜陌良结巴,“阿丞,保密,记住,保密。” “恩,你能定期来检查就行,”钟致丞答应。 然而总资产的答应似乎更透露着别样的秘密。 杜陌良急了,“不是说好保密吗?你说这些不是让我嫌疑更大?” 秦苒看看钟致丞,又看看杜陌良,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不过杜陌良出门时,小声伏在秦苒耳边说:“给你家钟美人说一声,下次下手轻点,我受不了。” 说完,杜陌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我走了。” 杜陌良出门后,秦苒耳根漫上的红晕还未消散,她努努嘴看向钟致丞,“杜陌良是不是——有病?” 秦苒觉得他绝对脑子有病。 他的玩笑好低能,虽然暗示的话语,让她没止住羞涩。 但看钟致丞个杜陌良这对损友的关系,肯定是开玩笑。 钟致丞维持了几天的冰山脸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你说对了,他的确有病。” 见钟致丞终于不再板着脸,秦苒也大胆的坐在沙发上休息。 “话说,他到底怎么了?”秦苒想不会是什么性病之类的吧,不不不,看起来不像。 钟致丞坐回自己的位子上,翻开一本《外科学》,慢慢研读。 “能找我看的病,你说是什么病?” 钟致丞嘴角衔一丝微笑,不过从秦苒的角度看过去,好像全是阴险啊! 062 白做一次超声 “肾结石、输尿管结石、膀胱结石?”秦苒先把泌尿外科常见的病猜了一遍。 钟致丞摇头。 “难懂真是——性病?”秦苒想不到别的。 这次又摇头。 “那就只剩——”生/殖/器的问题了。 秦苒不敢往下猜。 “包/皮撕裂。” 钟致丞回答。 秦苒不知作何反应,想笑却不敢笑,脸却一直红红的,温度也退不下来。 那个——撕裂,主要和某行为过激有关,额,秦苒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四处瞟瞟。 “第一次,没有经验很容易造成水肿和撕裂,这方面的教育应该也属于教育的一部分,”钟致丞一本正经,翻看着《外科学》还一本正经的讲着这些。 虽然秦苒对于他说的保持默认,但——说出来好难为情,不过钟致丞说就好像讲课一般。 “像他一样的病人,科里很常见,我觉得这可以定为下一个研究项目,”钟致丞合上书,“你的意见呢?” “我——我——先做完手里这个再说吧,”秦苒其实不想钟致丞提议的这个。 “那顺便把这方面的资料查了,”钟致丞翻一页书,吩咐秦苒。 秦苒脸红的停不下来。 真怪自己多嘴,好端端问这些做什么,现在把自己也套进去了。 “那我能回去了吗?”秦苒不满的问。 “上次预实验的结果出来了吗?”钟致丞问。 “哦,”秦苒把这件事差点忘了,她拿出手机,找到自己拍的实验结果给钟致丞看。 钟致丞拿过秦苒的手机,然后转发到自己手机上。 “正式实验的时候别忘了通知我,”钟致丞还回秦苒的手机。 提到实验的事,秦苒心中犯了难,“闻小姐医药公司被政府收购的事——我上次去和她闹得很不愉快。” “收购医药公司?”钟致丞看向秦苒,拧眉问。 秦苒点头。 钟致丞沉思一会儿,说:“你回去吧,等下次做试验,我想她会还迎你的。” “?” 不过秦苒没有问。 原本准备走,秦苒拉开钟致丞办公室的门,门外一个男人嘻嘻笑着。 好不尴尬。 秦苒猜他一定在门外偷听了一些时间。 门外的男人个头和秦苒差不多高,不到一米七。 戴一副薄边黑框的眼镜,寸头,五官奇小,尤其是眼睛,睁着眼和眯着眼没有差别。 男人见了秦苒嘻嘻一只笑,“秦小姐你好,我是闻经理派来的药代。” 他伸出手,友好的想和秦苒握手,秦苒见了,不知该作何反应。 最终她还是选择将手背在了身后,转身看向钟致丞,“他来找你的。” “进来吧,”钟致丞没有抬眼看门外的人,只是冷淡的说。 男人听后,立即从随身携带的斜挎包中拿出一份资料,紧忙递给坐在桌前的钟致丞。 “钟医生,这是我们公司经营的一些主打药,您看看,”男人依旧一副谄媚的笑容。 钟致丞随手接过略看几眼,“药不错,连海关严查的要都有,闻璐挺有本事,不过你还是找院里领导吧,这种事我做不了主。” 见他推诿,药代男嘻嘻一笑,“找院领导也没用不是吗?这些药医疗政策也不给报销。” 毕竟是通过非法渠道弄来的,虽然国家并不严查,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要明目张胆在医院或正规渠道(药店之类的地方)销售,也不可能。 药代男拿出另一张单子,放在钟致丞面前,“我们经理说了,和您四六开,您六我们四。” 秦苒赶紧关上门,要是让别人听到,钟致丞肯定会引来不小麻烦。 没想到闻璐竟然放弃自己的大头利益,甘愿把多的让给钟致丞。 这样一让,钟致丞年薪就是上百万早就不是问题了。 钟致丞听了只一声冷笑,“你们敢给我多的分成,说明你们的盈利肯定也不在少数,我做这样的事风险可不小,太亏了。” 意思是钟致丞还想加分成? 钟致丞不会是这种见钱眼开的人吧? 正值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钟致丞,主任让你和我上手术做试教。” 是赵子炀。 秦苒不禁扶额,真是什么不顺来什么。 顺着门渐渐滑落,手捂上肚子,面色看起来像是很痛苦的样子。 钟致丞见秦苒蜷缩在门旁,状态很不对劲的样子,赶紧走上前,蹲在她身边问:“怎么了?” 秦苒捂着左边的小腹,面色痛苦回答:“可能是阑尾炎。” 钟致丞看着秦苒,面容虽然看起来痛苦,但没有明显疼痛过后的冷汗,再看一眼秦苒捂着的左下腹。 他转头对药代男说:“这个学生问题挺严重,我先送她去做超声。” 秦苒直接坐在地上,哎吆吆直叫唤,看起来疼的左右摇摆。 钟致丞直接将秦苒横抱起,出了办公室的门,赵子炀看到被抱着的秦苒,惊得问:“这——这是怎么了?” “肚子疼,带她去做个超声,”钟致丞简单回答,大步迈向泌尿外科的超声检查室。 赵子炀赶紧追上,也没理会办公室是不是还有别人,一并跟到了超声室。 秦苒别放在超声室的硬床上,继续捂着肚子,疼的横七竖八。 赵子炀见状,赶紧吩咐一旁的超声技术员,说:“赶紧通知胃肠肝胆的医生过来。” “不用了,你们出去,我自己来,”钟致丞拒绝。 “这——”赵子炀有点质疑,“胃肠的事,你能行吗?” “超声我还是会看的,你们先出去,她的事必须我来,”钟致丞继续下逐客令。 这样一来,赵子炀懂了钟致丞的意思。 做腹部超声要掀开衣服,想来钟致丞是护妻心切。 赵子炀扬唇一笑,带着超声技术员走出了超声检查室。 等屋内只有钟致丞和秦苒二人时,钟致丞冷声说:“别装了。” 秦苒立即从床上翻起来,惊奇的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 她按照教科书上典型阑尾炎的症状演的,没想到还是没逃得过钟致丞的法眼。 秦苒装病,只是怕赵子炀听到了钟致丞和药代男的事,会有什么变故,毕竟赵子炀一直视钟致丞为对手,一旦这件事事发,钟致丞三年内升正高的事肯定连机会都没了。 “你看哪本书上说阑尾长在左边了?”钟致丞勾唇,“阑尾的解剖位置,右髂窝内,结肠壁三条结肠带下段是阑尾的根部,开口于盲肠顶端。” 好吧,真是服了钟致丞。 虽然解剖结构是外科大夫的基本功,但他一个泌尿外科的竟然连胃肠的东西都了如指掌。 “衣服撩起来,”钟致丞吩咐,“超声室不能白来,至少检查了再走。” “你都知道我是装的了,怎么还检查?”秦苒不明白。 “少废话,”钟致丞开始戴手套,拿出一瓶耦合剂,等着秦苒主动掀起衣摆。 秦苒想,既然他要装到底,那就装到底吧,抬手抓着衣摆,将正面撂了起来,露出白皙纤细的嫩腰。 钟致丞给她涂好耦合剂,拿出探头上上下下不断试探,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超声机的屏幕。 秦苒觉得不对,刚才钟致丞说阑尾的右下腹,可现在他明明检查的是脐下正下腹。 “你查错了吧?”明明自己都说出了阑尾的位子,自己检查的却是另一个地方。 “没查错,”钟致丞一脸认真的看着屏幕,并没有理会心中疑云密布的秦苒。 “可是阑尾不在那儿啊!”秦苒提醒。 “谁说我查的是阑尾,”钟致丞又反复查了几遍,随后他抽出纸擦净秦苒腹部的耦合剂,脱下一次性手套。 秦苒拉下衣服,跳下床,不明所以的看向钟致丞,“你到底看再看什么?” “盆腔中央,膀胱和直肠之间,你说是什么?”钟致丞反问秦苒。 秦苒听完他的话,仔细在脑海中对应他说的结构,想了半天,得出结论的时候,她的脸顿时红了起来。 钟致丞说的部位——是**。 他应该是用超声看她有没有怀孕,找个医生当老公就是这么直截了当,拉去超声室,自己就能动手鉴定怀孕。 秦苒理好衣服,白他一眼,羞涩的夺门而出。 出门后,护士议论的声音不绝于耳,大概都是将她被钟致丞抱进超声检查室的事。 还得秦苒更无地自容了。 钟致丞从超声室出来,好整以暇的看着远去的背影,轻笑一声不禁勾唇。 赵子炀过来,拍他一把,“进手术室了。” “走吧。” -------------------------- 秦苒一路跑回家,脸上的温度一直都降不下来。 她跑回家的路上,不自觉的左右探看,感觉全世界都在看她的笑话一般,让她红透了脸。 刚从洗漱间出来,洗完澡才勉强降温的秦苒擦着头发,一把捞起正在震动的手机。 “喂,然然什么事?”秦苒问。 “你快上枝大的贴吧,你今天被钟致丞抱进超声室的事被置顶了,”凌佳然有些激动,“大家都在猜测,你们独处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哈哈哈哈,秦苒,你估计能红遍枝大一院了。” “谁这么无聊,”秦苒有点不爽,当着别人的面已经很难堪了,竟然还有人曝光到贴吧。 “要我说,你和钟老师直接对外公布算了,免得误会越来越多,钟老师看上去很护着你啊,做个超声都不允许别人插手,”凌佳然幸灾乐祸。 “你知道很多啊!”秦苒不想凌佳然竟然知道如此多的内/幕,“说,到底是谁传到贴吧去的?” “我怎么知道?”凌佳然赶紧撇清关系,之后又给秦苒出招,“帖子是谁发的不知道,但置顶的话应该只有吧主和管理员了吧。” 063 小患者陈小北(一) 凌佳然说的有道理,秦苒上了枝大一院的贴吧,看到吧主的ip叫“肚子疼找医生”。 一种熟悉的感觉跃然而上,是杜陌良? 想想也对,只有杜陌良才会闲的无聊,拿钟致丞的事开玩笑。 晚上,钟致丞到家时已经是半夜十点。 进门后,他一如既往的将自己拖至沙发上,靠坐在一角,闭目养神。 他仰面,手搭在额头上,面容紧绷,略显痛苦之色。 秦苒到屋外的声音,从书房里走出。 见到钟致丞面色微微泛红,显出和平时不一样的颜色,秦苒觉得不对劲,拉下他的手,伸手试了试钟致丞额头的温度。 果然很烫手。 “怎么搞的?”秦苒喃喃,医生也能生病,转身去电视柜的最下面抽屉里拿了温度计。 钟致丞眼神混沌,感觉神志也不是很清醒,秦苒摇摇他,将他的意识拉回来,把温度计递给他,“赶紧测下温度。” 之后,她又转身去房间里抱了毯子和枕头过来。 钟致丞虽然疲惫又加上发烧,动作有气无力,勉强将温度计夹好,混沌的双眼完全紧闭。 秦苒扶他躺下,找药、湿毛巾物理降温,他病的突然,秦苒有点措手不及。 这几天换季,天气时冷时热,医院又是细菌病毒的聚集地,那里人群密度比较高,太有利于病院传染。 钟致丞的办公室是阴面,秋日的温度没有夏日烈,一旦没有阳光普照,室内的温度也挺低。 而他还是夏日里的穿着,也不能御寒。 病毒喜欢低温,据说,喜马拉雅山上至今还有古代病毒存活。加之,外界温度降低,人体免疫力也会降低,此时正值病毒侵入的好时机。 弄了点吃的,钟致丞勉强吃几口,他的体温达到了39度,这个温度不低,秦苒又让他喝了药。 药物降温配合物理降温,不过半夜,钟致丞已经不烧了。 他出了一身汗,热汗已经湿透了衬衫,湿哒哒的衣服贴在身上不舒服,睡得迷迷糊糊的钟致丞,不自觉的解着扣子。 秦苒被他的动静惊醒,趴在另一面沙发上的她,看到钟致丞在随手胡乱解着扣子。 由下而上,他光洁好看,线条流畅的腹部渐渐露出全部。 秦苒耳根一红,转身去卧室帮他拿了件他平时睡觉时穿的宽松运动衫。 把钟致丞摇醒,秦苒催他把衣服换了。 此时的钟致丞一点都不像平日里那个面目严肃的钟医生,反而像个没睡醒的小孩子,秦苒依稀记得,有次她叫钟致丞吃早饭,发现他好像有点儿起床气。 此时的他,就是如此之前一般,烦躁不耐,眼睛迷蒙着睁不开,想睡却又被叫醒模样。 待钟致丞换上衣服,秦苒将毯子给他盖好。 嘴角不禁一弯,以后一定要生个男孩,实在是太可爱了。 如果能像钟致丞这样,应该很不错。 对于贴吧的事,秦苒私聊了杜陌良,杜陌良答应秦苒把帖子删了。 之后杜陌良问:“为什么不把你和钟致丞的事公布?” “我只是个学生,本科还没毕业,如果以后读研了,表现不尽如人意,只怕会连累钟致丞。”秦苒如是回答。 杜陌良表示理解,也感叹女人的心思细腻。 身份悬殊,终究是难点。 秦苒实习的最后一周,见到了在泌尿外科最心疼的患者。 一个十岁的小男孩,从小就肾功能不全,后来因为家庭条件不好,没有及时治疗,肾功能急剧下降,透析已经不能满足他体内毒素的清除,唯一的方法只有肾移植。 男孩儿是单亲家庭,母亲四处打工,勉强维持生计,都十岁了才上二年级。 见到他那天,是周一,秦苒跟着查房,查到这个小男孩时,秦苒有点惊奇,竟然会有这么小的病人。 小男孩黑瘦,肾上腺功能也不是很好,全身的皮肤都呈一种黑褐色。 不过他的牙很白,每次咧嘴笑的时候,总会露出大白牙,可爱极了。 小男孩很爱笑,钟致丞带着一拨人来查房,他也不认生,正在吃饭的他见钟致丞进来,放下手里的勺子,笑呵呵唤着钟致丞,“钟叔叔。” 秦苒听了莫名想笑,不过按照年纪来讲,他被称叔叔的确不为过。 钟致丞站在床旁,看了眼他吃的粥,摸着他的头笑着问:“医院的饭好吃吗?” “好吃,”小男孩点头,然后天真的笑着说:“不过还是妈妈做的饭最好吃。” 姚渺见状,那这个病历本递给钟致丞,说:“他妈妈已经一天多没来了,入院就交了1000块钱,入院五天,已经欠费了。” 钟致丞将姚渺手里的病历本推过,没有接,他问了问小男孩最近的感受,用听诊器听了听,之后带着一行人离开了病房。 一行人出门后,姚渺跟在钟致丞身后问:“病房里的其他人都没查呢,怎么出来了?” “我有点事单独要讲,”钟致丞回答,随后,他招手让周围人聚在一起,说:“陈小北的病情不要在他面前提,还有,纪康,这是你的病人,催医药费虽然是你的职责,但别催太紧,他家条件不好,还是单亲家庭,给他们一点时间。今天小北的妈妈会过来,大家一起凑点钱吧。” 众人听后,纷纷摸了摸口袋,因为上班大家都没带多少,有五十的掏五十有一百的掏一百,纷纷交给纪康。 纪康收了钱,还做了统计。 秦苒和凌佳然两人一共凑了四百,也一并给纪康,纪康没有收,秦苒和凌佳然纷纷质疑,“我们也想帮上点忙。” 纪康笑了笑,“钱是你们自己挣得吗?像我这种带工资的都才捐五十,你们还凑了四百,”纪康无奈的摇头,“我们捐钱不是义务不是本分,只是看着孩子太心疼。尽力就好,我们也是普通人也有家庭需要生活,每天来医院看病,有经济困难的人那么多,也不可能每个都去帮忙,大家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竟然和凌佳然互相看一眼,怯怯的将钱收起来。 看见秦苒有点沮丧,钟致丞说:“纪康说的没错。这样不自量力” 之后,他又带着一行人重新开始查房。 秦苒心里却堵得慌,虽然纪康说的很对,但她实在很同情这个孩子,不做点什么优点对不起良心。 然而人就是这样不自量力。 查完房后,秦苒和凌佳然两个人坐在护士站旁边的休息凳上聊天。 凌佳然手支着腮,眼神空洞,她开口说:“你发现没有,来医院看病的人基本都有经济困难。” 秦苒点头,“我也是今天才有认真注意到,现在想想生病真是天灾,全是拿钱填起来的。” “我不是说这个,看病贵的问题也不是我们能解决的,医疗条件摆在那儿,”凌佳然说:“我发现生病的人都是经济条件不好的人,能真正看得起病的人很少。” “或许是因为生活条件吧,”毕竟平时的生活习惯生活条件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人的健康状态。 凌佳然点点头,“医生也挺不容易,我听郑师兄说,科里动不动就组织募捐,搞的他们也很难做,本来工资除掉日常开支也没剩几个钱,哎——” 凌佳然长长的叹一口气。 “咱们上学的时候不就听老师讲过吗,”秦苒还记得,有个内科老师给她们讲过一些病例,“其中一个就是没钱看病,院里组织了全院行动的募捐,还帮忙联系了相应的援助组织,结果钱凑了手术做了,人还是没了。” 家人反倒背了一身债。 秦苒真不懂,为什么会有这样残忍的事。 亲人的离去原本就是一个贫困家庭沉重的打击,人没了不仅留下感情上的悲痛,还留下了生活上的负担。 “在医院这样的地方工作,真是身心都得接受巨大的考验,”秦苒疲惫的靠在椅背上。 临床医生,她果断是不会当了。 没一会儿,小男孩陈小北的妈妈出现在医院的走廊里。 她匆匆而来,直奔小北的病房。 待了一会儿,她领着小北慌张的走了出来。 此时,陈小北已经换下了身上的病号服,穿上了一身被磨得几经残破的儿童牛仔套装。 秦苒看到小男孩被一个妇人领着,从病房走出,她疑惑地拍一把凌佳然,示意她往左前方看。 “那个女人是陈小北的妈妈吧,”凌佳然看着前方问。 秦苒回答:“可能是。” 果然刚出病房,母子二人就被门口病房门口值班的护士拦住。 住院时,每个病房都会有一个责任护士,每天负责病房中所有病人的换药、测血压、记录体温等。 基本一个护士会负责两三个病房。 拦住母子二人去路的护士问:“怎么把孩子病号服脱了?” 陈妈妈手里拎着一个红色的破布袋子,有点紧张的拢了拢袋子,再牵过小男孩的手,“我——” 她有点局促,也答不上护士的话。 “妈妈说带我去买新衣服,”小北笑眯眯的看向护士,天真地说:“护士姐姐,我能和妈妈出去一次吗,待在这里都没人和我说话。” 护士见小北稚嫩天真的面容,心疼的抚上小北的头,“去吧,出去转转就回来,别待太久。” 小北开心的咯咯咯笑起来,还有点小激动,对身边的妈妈说:“妈妈,护士姐姐答应了。” 064 小患者陈小北(二) “哎,哎,”妇人慌慌张张的应着,抬头对护士说声谢谢,之后她带着小北立即拐进病房斜对面的楼梯间。 秦苒想着口袋里还有她和凌佳然凑得四百块钱,“咱们把钱直接给小北的妈妈吧,”秦苒问一边的凌佳然。 “好啊,走,”凌佳然当然支持秦苒的做法,刚才纪康没收她的钱,她还有点不爽呢。 虽说不是自己挣得钱,但看着陈小北这个懂事的小男孩,因为钱的问题看病苦难的情况就摆在自己眼前,凌佳然不能忍,大不了少买几件衣服,少吃几顿大餐而已。 纪康对于看病困难的情况是看惯了才会那样说,但对于她们这些还没毕业,多愁善感又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而言,置之不理是不可能的,所以,出手相助是她们的选择。 两人顺着母子消失的楼梯口追了出去。 在下一楼的楼梯口,秦苒和凌佳然追上了母子二人。 凌佳然开口叫住妇人,“小北妈妈,等等。” 妇人闻声站住脚步,身体有些僵硬,迟迟才敢转身。 秦苒和凌佳然迎上去,凌佳然接过秦苒手里的钱,对眼前的妇人说:“小北妈妈,这是我们一点心意,我们只是实习生,也帮不了你们太多,只有这些,还请你一定收下。” 妇人看见眼前被双手奉上的红色钞票,又看了看眼前两个水灵的姑娘,呆呆的缓缓地举着手接过。 “谢——谢谢你们,你们是好人,”妇人接过钱,顿时落泪,“我和小北,我和小北,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 她不住地给秦苒和凌佳然鞠躬,这一举动吓到了还是实习生的二人,她们穿着白大褂,却被陈小北的妈妈声声唤着,说她们是好医生。 两人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不知所措,连忙扶住妇人,秦苒说:“小北妈妈,不用这样的,我们的帮助很有限,你不用这样。” 小北的妈妈抹一把眼泪,激动的点点头。 一边的小北看着妈妈不住地鞠躬他也跟着鞠躬。 小小的个子躬下身去,已经到了秦苒伸手够不到的低度。 秦苒只好蹲下身,扶住他,笑着说:“小北也不用这样。” 双手握着小北的胳膊,秦苒感觉自己像握了两根木棍一般,丝毫没有肉感。 她拉起小北的手,挽起他的袖子,发现他黑瘦的胳膊上完全没有肉,只剩皮包骨。 再看向小北的母亲,也是一副黑瘦的模样,她的手很粗糙,手指短小,手掌宽大,指头已经变了形,指段的黄茧清晰可见。 脸上的皮肤也是一副干瘪的模样,嘴巴突出,牙床比较高,看上去像是经常经历日晒雨淋的样子。 她拎一个破旧的红色布包,也不只是哪年的产物。 小北笑着抽回自己的胳膊,转手拉上妈妈的衣角,笑着对秦苒说:“姐姐,妈妈一会儿可是要带我去买衣服哦,等我有了新衣服,一定第一个给你看。” 秦苒心疼的摸了摸小北的脸颊,说:“好,我也想看小北帅气的样子。” 小北的妈妈拉起小北的手,对秦苒和凌佳然说:“两位姑娘,那我先带小北去买衣服了。” 说完,她带着小北继续下楼。 秦苒和凌佳然挥手和小北说再见。 小北也转过身和她们挥手说再见。 母子二人消失不见后,秦苒和凌佳然才转身往回走。 想到之前的情景,秦苒不禁皱眉,“小北手上的腕带怎么也摘了?” 每个住院的病人除了会发病号服之外还会发腕带,戴在手上以示患者身份,上面会标明住院号,住院科室等信息,为了防止患者在科室之外的地方突发情况后,救治人员能第一时间知道患者的具体病情。 也是为了方便患者做检查时,有优先乘坐电梯或享受帮助的证明。 凌佳然细思秦苒的话后,又觉得没什么,“谁出了医院还带那个东西,可能是觉得麻烦或者不妥当吧。” 凌佳然说后,秦苒也绝得有可能,便再没放在心上。 回到泌尿外科的走廊里,凌佳然觉得一身轻松,“虽然对于她们的情况无能为力,但我们好歹做了表示,面对自己这关,也能过得去。” “是啊,帮不帮得到我们说了不算,但过不过得了自己这一关,还是看自己,”秦苒赞同凌佳然的说法。 原本和凌佳然商量中午去哪吃饭,她们两个人好久没一起出去吃过饭了。 虽然是挚友,但也是酒肉朋友,不出去来顿好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陈小北的家属来了吗?”钟致丞问病房外值班的护士。 秦苒闻声转头,看到一身白大衣的钟致丞站在病房门口,帅气极了。 “他妈妈说带他去买衣服,应该下午回来,”护士回答。 “等她们回来记得通知她来办公室找我,”钟致丞吩咐。 转身抬步,看到迎面而来的秦苒,他上前问,“中午想吃什么?” “我——” “看来没我什么事了,”凌佳然打断秦苒的话,一装作一副吃味的样子,“明明我们两个人一起过来,某人眼里却只有我们苒苒一个人,看来我是空气无疑了。” 说吧,她冲秦苒招呼一声,说再见,直接走人。 “哎——然,”秦苒本想叫住凌佳然,但想她都已经识趣的走开,自己再说一起,有点假,最后秦苒放弃了。 钟致丞问:“你想去哪儿吃,食堂还是外面?” “不要食堂,”坚决不要食堂,食堂都是医院里的人,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肯定都认识钟致丞,秦苒拒绝。 “那就去外面,回去换衣服,”钟致丞先转身,秦苒随后跟上。 两人在医院附近的一家餐馆简单吃了点,秦苒吃饭的时候小声问钟致丞,“住院医师的工资那么低,除掉自己的日常花费还要捐钱,你当初是怎么过来的?” “就那样过来的,”钟致丞回答,“我那段时间不总在医院,都是跟着我老师到处跑。” “到处跑?”秦苒疑问,“跟他去别处坐诊?” “差不多,”钟致丞回答。 还有这样的住院医师? 秦苒不禁疑惑,他好像回答了她的问题,又好像没有回答。 吃完饭后,秦苒回了家,关于钟致丞提议的那个研究方向,她还没着手,连资料都没查,事实上,她一点儿不想做关于那个“性教育”的项目。 这个研究题目很尴尬不说,针对性的不是很好,西方国家的性教育还是很先进的,中国由于传统文化问题,对这个话题很晦涩。 她前前后后查了一圈,也不觉得自己有兴趣作者项目。 能不能换个项目题目? 现在手里的项目等实验结果出来,分析之后就能写论文了。 但凭钟致丞如此庞大的数据总量,如果论文再写的精彩一点儿,收sci应该不成问题。 其实只要有明确的研究方向,稍稍靠拢一下研究热点,只要数据基础庞大,再有点经验,发一篇sci不成问题。 当然,这只是相对于行内人而言。 中国人口数庞大,各种病的数据基础很丰富,这是咱们的优点,但出不来好文章,主要还是创新不够,影响因子一般都在2—3的样子。 如果能发一篇影响因子超过4的文章,轻轻松松获得同行瞩目。 实验的事,秦苒又交代给了之前的同学,毕竟几千份血清,一一检测再进行统计是个庞大的工程。 肖澜也在其中,是她主动请缨,说给秦苒打工还债。 秦苒想这个主意也不错,既能让肖澜得到锻炼,也让她少些经济上的背负。 肖澜轮转没有来泌尿外科,她申请去了眼科。 她改变主意,还是因为钟致丞的事。 肖澜的说法是,“我好好一个23岁的大姑娘,万一被染上什么std,多恐怖,我还要立誓嫁个好人家呢。” 因为眼科比较干净。 上课时,老师说过,眼睛是人体最干净的器官,而人体最脏的地方,应该属人的血液。 下午的时候,秦苒收到了肖澜发来的消息,说实验仪器都已经调试好,今天下午就能正式进入实验。 秦苒欣喜,她当然要亲自去一趟,想到上次钟致丞说实验开始他要亲自去,秦苒回复肖澜,她会和钟致丞一起去。 拎起包,她又匆匆赶回医院,这个好消息一定要亲口告诉钟致丞。 泌尿外科的走廊里,一堆护士站成一排,她们对面的钟致丞脸色铁青。 护士们像是在被问话,秦苒悄悄走到站在护士站后面。 “病人跑了没有一个发现的,责任护士是谁?”钟致丞问。 其中一个年轻的护士战战兢兢站出来,她瑟瑟发抖,秦苒认出她,就是负责陈小北的那个护士。 她也是第一次遇到病人跑了这样的事,上岗还没半年,她并不知道后果会怎样,只知道这事件很严重的事。 小护士颤颤巍巍的说:“我……我不知道,不是道他们是要逃费。” “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你打电话确认过吗?”钟致丞语气严肃,质问声十足,“如果不是我打电话,发现对方关机,是不是等下班了你都不知道他们逃了!” “我……我……”小护士被钟致丞严厉的质问吓得不敢出声。 护士站的护士长也心疼自己手里的人,连忙走过去将小护士不留痕迹的拉在身后,对钟致丞说:“小丫头刚上岗,这些也没经历过,钟老师你就少别怪她了。” 钟致丞在泌尿外科向来以严厉著称,开的药单,不管手里的病人有多少,他都能记住,病人要是服药时间与医嘱不符,他一次就能发现。 所以分到钟致丞这组的病人的护士,都格外认真小心。 065 解剖楼的故事 病人出逃,其实医务工作者已经司空见惯。 出逃的原因无非是为了逃避医疗费用,更有甚者会一直拖欠费用,待到病好后,直接消失不见。 每年,医院在这方面的亏损,不在小数。 秦苒见钟致丞面容严肃异常,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毕竟陈小北的妈妈带着陈小北离开时,她是最后见到他们的人。 对于患者主动出逃,医院不会主动去找,也没有义务去找。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医院算是出逃病人的债主,然而这种债却没有利息。 被骂的小护士低头委屈的站在护士长身后,钟致丞烦躁的叹一口气,“行了,以后注意点。” 说罢,他转身进了医生办公室。 再担心也是白担心,患者和家属都放弃治疗了,医生再有本事也没用。 秦苒有点自责,如果当时她想到小北的腕带被解后,能第一时间想到他们是想放弃治疗,进而拦住他们,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然而现在想的再多,也不过是马后炮,秦苒对自己很鄙视。 她怯怯的走进医生办公室。 钟致丞正在给纪康讲什么,秦苒小心的凑过去。 “陈小北的妈妈就留下一个手机号码?”钟致丞躬身在电脑面前,翻着入院登记,问:“有没有留下其他的联系方式?” “没有,就这一个,”纪康回忆说:“当时做入院登记的时候,我还问她有没有其余人的联系方式,我也跟她说了,患者家属栏要留下至少两位家属的联系方式,但她说就她和她儿子两个人,没有别人。” 翻看几遍,果然电脑里如纪康所说,没有旁人的联系方式。 钟致丞放弃,站起身拿出手机又打了一遍电话,还是提示关机。 秦苒小心翼翼的上前,钟致丞看见身旁的她,略有惊讶,“你怎么来了?” “陈妈妈带着陈小北逃了?”秦苒再确认一遍。 钟致丞点头,收回手机,“已经五点过了,我都下班了他们还没回来,应该是逃了。原本下午我约了小北妈妈,给她说明小北的病情。” 连这样重要的事都能错过,看来是逃跑无疑了。 秦苒内心更加自责了,“她带小北走的时候,我和凌佳然看见了,当时小北满心欢喜的说妈妈要带他去买衣服,我见小北那么开心,以为是真的,我——对不起。” “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你不用说抱歉,他们要走迟早都会走,没人拦得住。”钟致丞叹口气,看向一边委屈自责的人儿,他问:“你来有什么事吗?” “肖澜说今天下午可以进行正式试验,我想叫你一起过去看看,”秦苒这才想起她此行前来的目的。 “可以,你先等会儿,我去换衣服,”说完,钟致丞走出医生办公室。 一旁的纪康傻傻看着钟致丞和秦苒,见钟致丞走远,他饶有兴致的 凑到秦苒身边说,“护士没看住人,你看他训斥人的时候那张脸,把人千刀万剐的心思都有了,再看看小师妹你,他竟然还安慰你,啧啧啧,简直天理难容啊!这是我师父吗?画风完全不同啊。” “纪康!”秦苒被他说得面皮红起来,随手一把,将纪康狠狠地推远,“你再这样,小心我真去告状。” “别别别,”纪康告饶,“我的未来可是捏在我师父手里,他是唯一一个敢给住院医师考核差评的老师。” 纪康是真怕钟致丞,旁的老师,回念在他们住培辛苦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钟致丞不一样,他要求严苛,根本不会讲情分。 不过也只有他那样有本事的人才不会怕得罪人。 毕竟,他是枝大一院的“稀缺物种”。 钟致丞换好衣服后,在医生办公室门口叫秦苒一声,然后向楼梯口走去。 秦苒立即跟上,连招呼都没来得及跟纪康打。 钟致丞下楼很快,“纪康是不是又起什么坏心思了?” 秦苒跟在后面有点喘息,“没有啊?”纪康不过开几句玩笑,也没什么小心思,再说,他那么怕钟致丞,怎么敢起坏心思。 “那小子,要是能把十分的心思放在管病人上,上次住培测试也不至于不及格,”钟致丞放慢脚步,“不过,他胆子倒是不小,他是我带过的学生里,最早敢动刀的。” 钟致丞虽然数落纪康,但秦苒感觉的出,钟致丞很欣赏纪康。 作为外科医生,动手术就和吃饭一样,属于家常便饭的事,但真正上手要在人,还是活人身上拉刀子,多多少少都会恐惧。 “住培之后就是主治医了,他也应该会动刀才对,”主治医以后要独当一面的,医院里的病人,大部分都是主治医看的。 对于外壳来说,如果主治医才刚学会动刀或者才学会某种手术,为时有晚。 “大部分人都是研究生就开始上手术了吧,”当然,动手的机会很少,在一旁看的时间比较多。 钟致丞摇头,“他本科的时候一人解剖过一具尸体,别人研究生的时候还在一旁看,他已经能跟在老师后面打下手了。” “一人解剖过一具尸体?”秦苒震惊,“当时我们都是五人一个尸体,”然而,秦苒只见了一眼那且干尸后,就再没去过解剖的实验课,或者应该说,很多女生都没有去。 当时她还记得,解剖教室在一栋老楼里,楼的风格还是伪满时期留下的旧楼。 一楼全是解剖教室,窗户是很窄的长方形,因为外面有树,采光很不好,整个大厅一股阴森森的感觉,加上楼里温度低,不免让人一进去就毛骨悚然。 一间解剖教室有六张铁桌子,可以从中间拉开一分为二的那种,看上去活像口铁棺材。 桌面被磨得发亮,趴在上面也冰的让人受不了。 在动手之前,老师会先上理论课,之后才是真正的解剖尸体。 理论课冗长而无聊,凌佳然觉得没意思,直接趴在桌上睡着了。 等老师讲完,拿钥匙要打开他们面前的桌子时,凌佳然才惊醒。 “这是做什么?”凌佳然刚睡醒,睡意还未消退,眼睛也迷蒙着。 老师无奈的看她一眼,径自打开锁,双手向两旁一推,打开了光滑的桌面。 桌面垂在两侧,老师俯身按下按钮,机器响动后,桌内的一个编织袋缓缓升起到桌面的高度。 老师带上一次性手套,打开编织袋,又打开层层包裹的塑料布,一股冲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大家纷纷捂住口鼻。 最后一层塑料布被掀开,经过福尔马林浸泡过的干尸出现在大家眼前。 女生们只看一眼就纷纷别过头去。 全身水分被榨干,皮肤如同浸过焦油一般,呈现一种暗褐色,紧紧包裹着肌肉和骨头。 和卤肉差不多颜色,差不多模样。 因为没有水分,全身的脂肪组织异常明显,破损处溢出的脂肪显出金黄色,覆在肌肉上,和卤过的鸡肉没有差别。 老师看一眼周围同学,开玩笑说,“是不是没那么恐怖,和平时吃的鸡肉差不多,等你们分离过肌肉组织以后,就会发现,那些肉丝儿,就和鸡腿一样,一扯一股。” “咦~”大家纷纷发出嫌弃的声音。 “老师,这让我们以后如何面对鸡肉?” 这也是很多医学生不吃鸡肉的原因,以为那个场景,真的太难忘。 凌佳然捂着鼻子,躲在秦苒身后问老师,“老师,这个尸体不会一直就在桌子下面吧?” “他不在桌子下面在哪?”老师白她一眼。 “咦~”凌佳然毛骨悚然,“那我岂不是趴在一具尸体上睡了一觉?” 秦苒想了想凌佳然说的话,“好像是的。” “啊?”凌佳然吓得当场面容失色,没了反应。 秦苒给钟致丞说了这段经历,见钟致丞没有任何反应,秦苒好奇地问,“你上解剖课的时候没遇到这种相似的经历?” “不知道,”钟致丞否定,“我第一次动刀是在活人身上,当时的要求就一个,以最快的速度取下他的肾脏。” 秦苒吓了一跳,不应该是先在干尸身上学解剖的吗? “现在的医学生见点东西就大惊小怪,像没见过世面一样,”钟致丞第一次点评他们现在的学生,“纪康那届学生估计是最后一批好合格的医学生。” 回想钟致丞的话,秦苒反思了自己。 他说得对,包括自己在内的无数医学生,已经不够格成为医学生。 兔子死了发说说朋友圈,青蛙死了发说说朋友圈,老鼠死了也是发说说朋友圈。 如果真的想让小动物死的有价值,就别拿着泛滥的同情心在朋友圈博关注,不如踏踏实实,老老实实把实验做好。 处死小动物都不忘拍照,嘴里说同情,谁信! “你在枝大的时候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钟致丞回身问身后的秦苒,“一个学生被关在解剖楼的故事。” 学生被关在解剖楼? 秦苒仔细回忆,“在学校流传最广的除了郑学长的笔记,还有一个就是那个被关解剖楼的事。” 只不过,秦苒听到的,都是各种被添油加醋的版本。 比如什么,那个学生因为没有在晚上封楼之前出来,在解剖楼呆了一夜,然后不知所踪。 还有什么,那个学生出来第二天就退学了。 还有传他最后得了精神病,在解剖楼楼顶跳楼了。 066 谁能没有初恋 “那些都是胡编乱造的,”钟致丞不禁摇头,“现在的学生想象力真丰富。” “你知道那件事的实情?”秦苒看他一副很懂的样子。 “那个学生就是纪康,”钟致丞说:“他研究生面试时说过这件事。”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 因为解剖课一上就是一下午,也没老师看着,大家普遍选择逃课。 纪康和四个女生分在了一组,解剖课女生基本都不会去,所有解剖任务就只有纪康一人完成。 尸体也不是一节课就能解剖完的,一个组一学期才解剖一具尸体。 纪康去上课时,整个解剖教室一共连是个男生都不到,大家做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都纷纷离开,只剩纪康一人。 他那具尸体的头面部已经解剖完近一半,头颈部应该属比较复杂的地方,解剖完一半用了近半个月。 等纪康兴致勃勃的把头颈部其余部分解剖完,窗外的天已经黑了。 他收拾好准备离开解剖楼,发现已经封楼,这才意识到,已经过了九点。 黑漆漆的走廊两侧有这种标本柜,玻璃制成的,里面摆着各种人体的器官,比如手、脚、半张脸、四分之三的头部,不到两手长的胎儿。 这些东西全都泡在圆柱状的玻璃瓶内,福尔马林也微微变色,不再清晰。 不过纪康对这些无感。 他拎起书包转身回到解剖教室,又打开装之前解剖的那具尸体的桌子。 他想,反正都出不去了,不如干点正事。 戴起手套,将手术刀的大片重新换了一片,又开始解剖。 一晚上时间,他将一具干尸从头到脚分解一遍。 第二天一早上班的老师看到趴在尸体旁睡着的纪康,惊得差点叫出来。 纪康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他的老师才渐渐回过神。 “真是——”奇葩。 秦苒听后,只觉得纪康好像非人类,别人被关在那里应该都是大吼大叫呼救吧! 他竟然想着要“做正事”!还在尸体旁睡着了? 也不怕某些不明物找上门。 “有句话不是说‘白天不做亏心事,夜晚不怕鬼敲门’?”钟致丞看着离他很近,几乎已经靠在他臂侧的秦苒说:“你是听了故事害怕?还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才没有!”发现自己竟然不自觉的向钟致丞靠过去,秦苒立即跳开,“我——我不怕,也没做亏心事。” 钟致丞只觉得好笑,“但愿吧。” ------------- 到达医药公司时,他们在大厅里遇到了正往外走的闻璐。 闻璐手拿一款银色铆钉的手包,走姿妖娆,见到钟致丞,她迎上来。 “呦,稀客呀,”闻璐打量一番钟致丞,“还以为这辈子我们不会见面了。” “怎么会,我的实验还在这里,”钟致丞回答的一板一眼,没有丝毫旁的情绪。 闻璐闻声却轻笑一声,“是啊,你不但有实验在这里,怕是有公司也在这里吧!哦,对了,你的初恋也在这里。” 说吧,闻璐眉眼突然转向钟致丞身边的秦苒,犀利的眼神根本不想放过秦苒脸上各种表情。 震惊?失望?又或者是五味杂陈。 眉眼魅惑而充满挑衅,看起来似乎让人很难招架。 “闻经理是你初恋?”秦苒笑着问一旁的钟致丞,突然笑出了声,不是冷笑也不是轻笑,而是觉得好笑,莫名好笑,像个笑话一样。 钟致丞一脸担忧的看向秦苒,生怕她误会什么。 秦苒当然知道,钟致丞没有否认,自然就是真的喽。 “你笑什么?”秦苒的反应显然没有让闻璐满意,她之前媚眼流波的双眸也燃起些许怒火。 秦苒笑着摇摇头,“没,就是没想到钟致丞竟然会搞姐弟恋。” 这是真话。 秦苒从不觉得,比她大将近八岁的男人的感情史会是一片白纸。 在她之前,他肯定会有或多或少的感情经历,像钟致丞这样的优质男,怎么可能就这样纯白无暇的交给她。 而怀疑目标,无非是钟致丞身边的女性。 钟致丞工作环境稳定,工作也忙,应该没机会和外面的女性接触。 秦苒想来想去也不过姚渺和闻璐两个人。 姚渺肯定是不可能,如果钟致丞接受姚渺,现在估计没她什么事了。 剩下的,自然就是这位闻璐大美人了。 之前见面,秦苒就感觉到火药味十足。 不过她可不是那种非要和钟致丞初恋斗上一斗的人。 对于关注点完全和自己不同的秦苒,闻璐吃惊不小,她随即一笑,“你老婆还真是单纯。” 说罢,她踏着大步,快速离开。 “闻璐已经结婚了,”钟致丞说。 当然,秦苒知道这是钟致丞的解释,不过她并不在意,“我猜到了。” 钟致丞32,和闻栾同岁,闻璐起码也得三十四五以上。 学过医的女性对年龄更加关注,准确的说对自己的卵巢更加关注,无论如何都要在28岁之前将孩子生了,尤其是闻璐这种十分在意自己外表的女人。 不过秦苒还是笑着看向钟致丞,感觉此时的他好没底气,像个被抓包的小朋友,和上次抽烟被抓一样。 “虽然我有心理准备,但这件事也猝不及防,为了以示惩戒,我也告诉你一件事,”说不难受也不是完全没有,心里好歹有点不悦,不过她可不想放弃捉弄钟致丞的好机会,“我大二的时候也喜欢过一个男生。” 其实,这更算得上交代感情史,她可不想何阳类似的情况再次出现。 或许下次,就没这么好运,能解释的清楚。 钟致丞倒是不惊讶,他面无表情的说:“我知道,莫绍岩。” “你怎么知道?”秦苒有点惊讶,钟致丞竟然猜到了。 不过钟致丞没有解释,钟致丞拉起秦苒,转身就往实验室的方向走。 秦苒也没再追问。 肖澜见到钟致丞和秦苒出现在实验室门口时,激动不已。 “苍天啊,终于把你们两位大仙等来了,”肖澜为等他们已经在实验室闲待了两个多小时,真是无聊透顶。 三人都换上白大衣,戴好防护。 钟致丞将仪器检查一遍,发现都正常后,开始试验。 三人各自分工,第一批样本从仪器中出来时,秦苒赶紧记录下实验数据。 一切都很顺利,不过等第一批试验品彻底检测完,天色已经黑了。 三人从制药公司出来,秦苒对钟致丞说:“咱们请澜澜吃个饭,然后再送她回去吧。” “可以,”钟致丞答应,“去逐鹿中原。” 不知为何,秦苒觉得钟致丞对逐鹿中原似乎有种特别的偏爱。 一旁的肖澜一听要被请吃饭赶紧摆手,“不不不,我这也是打工,怎么好意思,我打车回去就行。” “这么晚,宿舍又那么远,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秦苒想到上次去找肖澜时,在公交车上遇到的事,想想就毛骨悚然。 “我去取车,你们去门口等我,”钟致丞没有再给肖澜推辞的机会,说完转身去了车库。 秦苒拉起肖澜,对她笑笑说:“没事的。” “不是,我这样明晃晃当电灯泡,不好吧。” “这顿饭是感谢你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还是免费的,关什么电灯泡的事,”秦苒佯装不满地看向肖澜。 肖澜投降,“好好好,反正吃饭也不是我吃亏。” 刚走到门口,秦苒的电话响了。 是莫绍岩。 他怎么给自己打电话了? 刚接通,莫绍岩一如既往强势,没等秦苒开口,莫绍岩怒火中烧,说:“肖澜你认不认识?” “认识,”秦苒疑惑的看一眼身边地肖澜,问:“她就在我身边,发生什么事了?” “她爸妈在我家门口,让她过来处理干净,不然我直接送他们去警察局,”莫绍岩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一边的肖澜自然也听到了秦苒电话里的声音。 她双手紧握,眼睛顿时蒙上一层怒火,“又跑来闹!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消停一会儿!” 秦苒赶紧安抚,“你先别生气,咱们先去看看情况。” “不用看情况,我猜得到,上次我妈打电话说过,我爸不服被关警察局,非要找举报他的人闹,”肖澜眼睛杀红:“我以为他就是嘴上说说,没想到真来了,还挺有本事,连莫绍岩家都能找到。” 秦苒也很头疼,摊上这样父母,任谁都很难做。 “电话给我,”肖澜问秦苒要手机。 秦苒不明所以将手机给肖澜。 肖澜拨通之前的通电话,刚一接通,肖澜先声夺人,“莫先生,我是肖澜,关于在你家门口闹事的人,请你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秦苒一把夺过肖澜的电话,赶紧对着话筒将讲,“那个,莫师兄,你等等啊,我们一会儿就去。” 之后,她赶紧将电话挂断。 “澜澜,他们好歹也是你父母,做的再不好,再有不对,也是生你养你的人,你这样做他们多寒心,这样下去你们的关系是缓和不了的,”肖澜的做法太过无情,秦苒不禁劝道,“你难道想以后结婚都没有家人祝福吗?” 肖澜的爸爸不是善茬,如果他知道肖澜对于他的死活不管不顾,自然更加不会对肖澜好。 肖澜不禁扶额,她有点不耐的问,“那你说,我能怎么办?这些年我一个人努力,一个坚强,真是够了!他们除了拖累我,给过我什么?” 秦苒捋着肖澜的手臂,任凭肖澜发泄。 “我能上枝大真的是神话你知道吗?”肖澜眼眶有些湿润,“我是我们小镇上第一个考上名校的学生,当地的镇政府和村委会有奖金,我爸是为了奖金才让我去上的。因为不入学钱不会发。我走那天,他就给了我五百块钱,学费还是报道的时候找学校贷款交的。” 067 万事都有风险 到现在,肖澜都欠着学校的学费,共计七八万之多。 不过好在学校的贷款可以在毕业后五年之内还清,利息也低,并没有什么大影响。 “都过去了,等你毕业就好了,”秦苒安慰她,学生真是这世界上最没用的职业。 “苒苒,我先打车过去吧,”肖澜说。 “送你吧,要不我陪你一起也可以,”秦苒有点不放心。 “不用,”肖澜拒绝,“上次的事已经很麻烦你了,这次的事我自己来。” 看眼眼前坚强又倔强的女人,秦苒很心疼她。 看着犹疑又担心的面容,肖澜安慰秦苒,“没事,我自己能行。” 她拍拍秦苒的胳膊,然后道别向附近的车站走去。 秦苒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单薄如同一片白纸。 自上次生病之后,肖澜瘦了不止一圈,整个人几近纸人。 原本她那些看起来得体的衣服也穿不出之前丰腴诱人的感觉,整件衣服像袋子一样被套在身上。 钟致丞从医药公司出来,秦苒拉开车门上去,钟致丞见少了一人,问:“肖澜呢?” “她爸妈又来闹了,这次的对象是莫绍岩,”秦苒叹口气,“我搞不懂他们的思维,为什么非要闹?” “你搞不懂的事多了,等你在医院呆久了,就知道他们还不算最过分,”钟致丞一转方向盘,车上了大路。 据钟致丞说,枝大一院第一场高额赔偿官司出现在皮肤科,其实也说不上是谁对谁错。 皮肤病的治疗方法,全世界都是一样的,免疫抑制剂必须得用。 因为皮肤病的发病原因就是各种感染和人体免疫力过于强盛(俗称过敏),免疫抑制剂是为了降低人体对某些病原体的过度反应,因为这些反应不仅造成疼痛,还会伤害自身组织。 免疫抑制剂中有一类药,大家非常熟悉,就是糖皮质激素,又称地塞米松,或者说皮炎平大家更能接受。 这类药有副作用,而且很多,例如毛发增多,出现皮肤萎缩纹等,这些属于比较轻的,还有比较重的,比如股骨头坏死。 所以用不用药医生都很为难,但全世界都主张用,而患者过于担心他的副作用,听到激素两个字,恨不得吃了医生。 既然用就有用的必要,全世界都这样治,患者能做的只有相信医生,所以听到激素别太敏感。 出现在皮肤科的赔偿案例,就是因为患者出现了股骨头坏死。 在审理过程中,法院将股骨头坏死的原因归咎于,因为患者在医院进行了激素治疗。 然而院方的观点是,他们所有的治疗方案都是按照要求来的,并没有违规。 然而在审理这种医疗官司时,法院更多的会站在“弱势”的一方,自然判了医院败诉,并付90万赔偿金。 “‘弱势’?”秦苒觉得好笑,“到底谁是弱势?每次遇到医疗官司,医院基本连态度都表不出来,就被各种舆论压得喘不过气。” 的确有一些无良医生,但那些不都是小诊所,私人医院? 患者自己不去大医院,觉得大医院贵,各种不满意,最后出事了,锅都是大医院背。 如果大医院有失误,赔偿是肯定的,不比那些小诊所有保障的多? 而且大医院,尤其是三甲医院,才真正代表了当地医疗水平的最高水平。 背的什么偏方,神医,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得出那里面搞什么鬼。 无非就是加点激素,或者去痛片之类的东西,让你一吃就有效果,一旦停药又开始反复。 “就在今年上半年,胃肠的一个女医生,怀孕五个月,因为患者家属来闹,连砸带打,一时害怕发生宫缩,现在孩子虽然生了,但是早产,恢复很不好,至今没来上班,”钟致丞说。 “发生宫缩?”五个月宫缩?秦苒有点后怕,“宫缩是流产的先兆,万一要是——” 五个月胎死腹中,对家人和产妇该是多大的打击。 “那产妇没有告家属吗?”就算孩子保住了,但如果没有这件事,产妇也不用住院,秦苒顿时觉得,医院好恐怖。 “怎么能告?你听说过医生告家属的吗?”钟致丞一声轻笑,“这种事只能当哑巴亏,打掉牙自己往肚子里咽。” “那你会不会也很危险?”秦苒有点胆颤的看向钟致丞。 钟致丞勾唇看一眼一边的秦苒,“你担心我?”他转头看向前方,“外科比内科好一点,手术有风险谁都知道,如果出现患者死亡,家属还比较容易接受。” 钟致丞说的貌似很有道理,在大家普遍的认知中,内科大夫基本都靠用药来治病,外科普遍是手术。 手术有风险,大家能理解,家属有心理准备。 至于内科,其实内科也是有手术的,但似乎不曾被大众理解。 一旦出现问题,家属不能理解。 “你实习过后是中秋节,要回家吗?”钟致丞问。 “你说我爸哪里?”秦苒有点不开心。 “不管是那里还是漫山县,总得去一个,咱们的事还没解决完呢。” “额——”貌似他们之间的事还没告诉家人,“那你那边呢?” 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总不能只考虑秦苒一边,虽然钟致丞没有父母,但也有其他亲戚。 比如他的舅舅,看上去两人更像父子。钟致丞的舅舅很严厉,对钟致丞更是如此。 “本想以后再说,没想到你提出来,”钟致丞说:“那就都去吧,迟早都要去。我舅舅已经知道咱们的事。” “?”秦苒惊异的看向钟致丞,怪不得上次去接喝醉的秦正华,钟致丞舅舅对她的态度有所改观。 不过她还是小心翼翼的问:“你什么时候告诉他的?” “第一次见面,”钟致丞看向秦苒,她有趣而又震惊的佳容被他捕捉,随机,钟致丞一笑:“别担心,我舅舅和舅妈人都很好,他们没有孩子,对我一直很不错。” “听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想到什么后,秦苒不禁辩解:“我不是害怕见家长。” 秦苒自己都不信自己说的话。 钟致丞笑而不语,轻勾浅唇,带起俊颜之上的柔和线条。 说到中秋节,大家真的是期盼已久。 不过对于住院医师来说,是件悲痛的事,他们没有假期,正常上班。 凌佳然因为郑新加班,不能作陪兀自伤心,找秦苒诉苦。 不过她向来是玩乐重于一切,抱怨过后的环节便是要出去大玩一把。 “有时间吗?苒苒?”凌佳然期待的问,当然她也不会管秦苒真的有没有时间,“周五下午,咱们去看电影,然后去吃哈根达斯,对了,还要逛一遍美食街,听说重庆路新开了一家火锅店……” 凌佳然说了一堆,秦苒不禁扶额,对凌佳然玩乐的本事,秦苒向来佩服。 虽然不忍心,但她还是告诉凌佳然一个残忍的事实:“我和钟致丞周五去见他舅舅。” “周六呢?周六也行。” “周六我们准备去我爸那里,把我和他的事坦白了。” “瞧瞧瞧瞧瞧瞧,瞧瞧你们这一个两个有家室的人,过节放假行程很满啊!”凌佳然不禁恼怒:“肖澜也是,我约她,她竟然说中秋有约。就我一个落单了,你们高兴了?” “周日吧,周日钟致丞说要聚餐,请一些朋友,正式公布我们的关系,郑学长也回去,到时候一起来。”秦苒安慰凌佳然,虽然这种安慰并没有什么用处。 听筒那边,秦苒听到凌佳然的q/q消息弹出的声音。 “哎——你等等啊,我这边有点事,”凌佳然说完,将手机放在一边。 秦苒本想问怎么了,奈何凌佳然手太快,并没有给她时间。 秦苒只听到凌佳然打字的声音。 没多久,凌佳然捞起电话。 “死郑新,他刚才跟我说他妈中秋来看他,他加班没时间,让我去陪她,”凌佳然唉声叹气,“我对老太太最没辙了,上次在他家见过老太太,特别难搞,哦!不行,头疼!” “你要是想和郑师兄在一起,搞定他妈是必须滴,加油啊!你这么招人稀罕,肯定能赢得老人家欢心,”凌佳然性格爽朗,长得漂亮还很可爱,在医学院没人不喜欢她。 “别提了,我最羡慕你了,没有婆婆这种奇怪的生物,”凌佳然叹口气,“我和同龄人还知道怎么相处,见了老人——我连手放在那里都不知道。” 秦苒并不赞同凌佳然的说法,她语重心长的说:“我倒希望我能有婆婆这种神奇的生物,钟致丞也能活的轻松一点。” 至少他不用如此想有一个自己的家。 或许在她来到之前,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知道,在这所公寓楼的十八楼,住着一个“伪装有家”的,孤单了十四年的男人。 “钟致丞没有妈妈,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这是秦苒的心里话。 凌佳然从秦苒的角度想了想,“你这样说,说明你足够哎钟致丞,我——是不是并不那么喜欢郑师兄?” “?”秦苒呆住,对于她的话,凌佳然竟然开始怀疑自己的感情,这是不好的讯息,凌佳然的感情向来不长久,好不容易找到郑师兄这样能包容忍让她的人,秦苒希望他们能一直好好的。 068 凌佳然生气了 后来,凌佳然兴致缺缺的挂掉电话,在挂电话之前,她说她还是去烦肖澜,还说秦苒很无趣,从来不懂吃喝玩乐的乐趣。 一副鄙夷不止的样子。 秦苒再后来也联系了肖澜,不过她没有接电话,只是听说她在眼科表现奇佳,很得老师赏识,而且她已经决定研究生留在眼科。 几天的试验被莫名耽搁,肖澜主动打电话找秦苒道歉。 秦苒知道肯定是因为肖澜父母的事才耽搁。 房中中秋也到了,就当放假,等假期过后再来处理也不迟。 最后一天留在泌尿外科,秦苒见识到了钟致丞的另一个绝技。 赵子炀说过,除了肾移植,他最佩服钟致丞的包/皮手术技术。 不但速度快,而且做完后“形状美观”。 至于究竟“美”到和何种程度,秦苒没有亲眼见到。 准确的说,从秦苒得知钟致丞上手术,赵子炀通知她和凌佳然去观摩室观摩,到她们赶到观摩室,前前后后不过十五分钟,一台手术就完成了。 秦苒和凌佳然赶到的时候,观摩室里的赵子炀已经出来,她们迎上去,赵子炀不耐的看着两人,“你们来晚了。” 两人面面相觑后就见到钟致丞一身绿色医护服上罩着白大褂,款款而出。 他走在前面,对身后的纪康吩咐说:“注意伤口的感染,消肿也要及时,还有,提醒患者关于性/生活方面的事,切忌过早。” 说完走过来,钟致丞看一眼秦苒,直接看向一旁的赵子炀,问:“姚渺那边怎么样?顺利吗?” “还能怎么样?逞强的自己上去了,虽然不是大手术,但毕竟经验不多,还不让我陪,”赵子炀叹口气,“你进去看看吧,反正我是说不动她。” “好,我去看看,”钟致丞答应,离开时拍拍秦苒的胳膊,然后一笑说:“等我下班。” 秦苒点点头,回以一笑,满足而惬意。 凌佳然好奇的问一边生闷气的赵子炀,“赵老师,姚老师在做什么手术,我们能去看看吗?” “也是一台包/皮手术,看估计看不了,那间手术室没有连观摩室,”赵子炀说罢,揣着口袋向钟致丞走时的方向离开。 当天有两台包/皮手术,原本都是钟致丞做的,姚渺毛遂自荐,也想自己动手来一台,也不是大手术,钟致丞同意了。 不过钟致丞做完手术,姚渺那边没有。 钟致丞赶到姚渺所在的手术室时,姚渺拿着刀呆呆的楞在一边。 她防备而慌张的握着刀,眼神空洞,赶紧对身边的护士说:“叫钟医生来,快!” 一边的护士匆匆跑出手术室,正遇到赶来的钟致丞。 钟致丞走向手术台,看到姚渺一手拿着刀,另一只手悬空举着,肉色紧贴皮肤的手套裂开一个大口子。 鲜血汩汩往外流,锋利整齐的伤口让钟致丞一眼看到姚渺举着的手术刀。 刀上果然沾着血,不是做手术时的丝丝血丝,而是大片的血。 “赶带她紧去消毒,”钟致丞看一眼楞在一边的小护士,不禁皱眉。 他拿起手术台旁的器械架上一把手术刀,将剩余手术做完。 姚渺被护士带出来时,正好遇到向手术室赶来的赵子炀。 此时的姚渺已经消过毒,但为了安全,还是要去急诊外科确认一下伤势,还要做相应检查。 赵子炀看到姚渺受伤的手,不禁一把捉过姚渺的手腕,拉近来看。 “你!怎么搞的!”赵子炀不禁冷喝,“早就跟你说这是大男人呆的地方,不适合你们女人,就是不听。” 他没允许姚渺开口,拉起姚渺就往一楼急诊赶去。 只留小护士一人呆呆立着,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去。 处理伤口时,姚渺这才感觉到疼,手术刀薄,快而锋利,割破皮肉只是一瞬间的事,她感受不到疼痛。 最让她担心的是,伤口会不会被感染。 万一患者有性病或者其他传染病,情况就不妙了。 赵子炀在一旁急的打转,“那个患者手术前做检查了吗?有没有详细检查?” “做了,”姚渺看着自己被包成粽子的手,不禁皱眉,“各项指标都正常,没有其他疾病提示。” “赶紧让他再查一遍,性病五项必须得做,”赵子炀吩咐。 作为上级医生,赵子炀有权利命令指导姚渺。 “还有,泌尿外科不适合你,”赵子炀断言,“从你进科室的第一天开始,就不适合这里,换眼科吧,你有基础,上手也能快点。” 重点是,那里干净。 原本赵子炀向她提这件事的时候,她总冷漠脸,然后坚定的拒绝。 现在,她犹豫了。 就在刚才,她划破自己手的那一刻,她感觉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一样。 医生做久了,才知道感染这东西究竟有多严重。 尤其是放在泌尿外科这种敏感科室。 “等患者的化验结果出来,我在考虑,”姚渺回答。 如果患者有什么病原体,还是容易通过伤口接触传播的那种,恐怕她连医生都做不下去。 姚渺受伤不到十分钟,院长抛下会议从另一栋楼的顶楼匆匆赶来。 见到姚渺被纱布包裹的时候,他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这——”姚院长哽咽。 “包/皮手术,”赵子炀见姚渺一副不愿说的样子,主动开口,不过眉目间沟壑不浅,“我已经建议她转科室了。” “必须转!”姚院长发话,脸上的皱着更深一层,面色严肃的他不禁厉喝,“早就跟你说女孩子不适合去泌尿外科,你非要去,现在看看,看看你自己,万一感染了怎么办?你还没结婚呢!你才29,你还是我和你妈唯一的女儿,你!哎!” 姚院长一肚子冤枉泪,转身对一边的赵子炀说:“帮我看紧那个患者的化验结果,还有渺渺的,也必须做,对了,让钟致丞下班找我一趟。” “知道,院长,”赵子炀看一眼姚渺,微微叹息,摇摇头,只留一声不只是怒火还是无奈的余叹。 钟致丞从手术室出来,秦苒赶紧迎上去,还没开口,从楼梯间突然出现的赵子炀一把拉过钟致丞,面色带着怒气。 秦苒正要张口问怎么回事。 赵子炀跑来一个制止而严厉的眼神,然后说:“你别过来。” 秦苒止住脚步,乖乖站在原地。 正疑惑到底怎么回事,凌佳然突然来了电话。 秦苒犹疑的接起,凌佳然咋咋呼呼,赶紧爆料:“姚老师,姚老师刚才在手术室不小心把手割破了,还是用手术刀。” “什么?”秦苒再看向两人消失的方向,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话说赵子炀不会揍钟致丞吧? 她赶紧放下电话,向他们消失的方向追下去。 追了一路,她也没看到两个男人的身影。 这是医院,应该不会有事,秦苒如是安慰自己。 她回到泌尿外科,在泌尿外科的护士站一直等钟致丞。 他说过,让她等他下班。 昨晚刚才的那台包皮手术,钟致丞差不多就下班了。 然而秦苒在护士站等了很久,也不见两人回来。 郑新下班时,看到还在等的秦苒,不禁上前问:“师父还没回来?” 秦苒摇头,“没呢。” 郑新刚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凌佳然从洗手间走出,率先喊了郑新。 她拿着手机,面色纠结的递给郑新,“郑新,你妈打来的,怎么办?” “接啊!”郑新则一脸笑意,鼓里凌佳然接电话。 凌佳然皱皱眉,小脸一副委屈的模样,情急之下,她胡乱的将手机塞到郑新怀里,“你接,我不接。” 郑新看着凌佳然一副嫌弃的样子,不禁没了好脸色,“接电话又不是吃毒药,有那么难受吗?” “比吃毒药难受多了,”凌佳然嘴上从不饶人。 她的苦谁能理解。 从早上就给她打电话,而且每次都要向电话那边的人报备。 要说自己在做什么,郑新在做什么,自己身边有什么人,有多少男性,都是什么关系。 而且郑新的妈在电话里还说,不许凌佳然关机,她会随时检查,否则就是心中有鬼,不配做他们郑家的媳妇。 凌佳然听到头都大了一圈。 她遇到了什么样的奇葩! 郑新不禁抿紧嘴唇,冷冷看一眼凌佳然,之后接起电话,不过他的语气也不正常,态度比平时多点严肃。 “喂,妈怎么了?” “凌佳然呢?你怎么接了电话?”电话那头,郑妈妈疑神疑鬼的质问声连一边的秦苒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有点事,怎么了?” “小新,我听你语气不对,她是不是和你吵架惹你生气了?别理她,那个女人我看不上,你自己最好也掂量着点。从小娇生惯养,一身的坏毛病!” 凌佳然原本想避开郑新的母亲,不想刚才那番刺耳的话尽数落入她耳中。 从小到大有谁这样嫌弃过她,凌佳然不乐意了。 接过电话,就是一句脏话:“你丫的闭嘴,老娘活了23年有谁说过我的不是?给你们家郑新买吃买喝,管穿管住到现在还都是我的不是了?老娘不想理你,懒得接你电话,让着你,你倒好,真以为我没在听跑你儿子面前说我一顿坏话,就以为你了不起了?真他妈蠢!” 说罢,凌佳然直接将这个手机号拉黑。 秦苒在一边惊得说不出话来。 郑新看着如此粗蛮的凌佳然,怒火中烧,转手给他妈拨了电话,没理身后的凌佳然,他一路跑下楼。 069中秋月圆团圆(一) 凌佳然见郑新离开,气的直跳脚。 秦苒本想叫住郑新,但想凌佳然之前盛气凌人还破口大骂的样子,想来郑新也不可能留下。 “他走!走了就别回来!”凌佳然嘟着嘴,眼睛狠狠盯着郑新离开的方向。 “然然,”秦苒拉住她,“你先别气,赶紧想想补救办法,你刚才那样,郑师兄的妈妈怎么接受你?” “接受?谁指望她接受?”凌佳然气不过,“秦苒,别说你还妄想让我去道歉,我明确告诉你,我不会!” “那你想怎么办?你和郑师兄的以后呢?”秦苒不想让凌佳然错过郑新,但他们要在一起,郑师兄的妈妈是大关。 凌佳然甩开秦苒,冷笑一声,“你是不是特别想我和郑师兄在一起?然后你就能趾高气昂的在我面前炫耀你们家钟致丞是如何优秀,他还是郑师兄的老师,你以后都能大我一辈儿,”凌佳然又笑几声,“我和杜陌良在一起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帮我?我以前谈过那么多对象,怎么没见你给我什么建议?你现在就是巴不得我和郑师兄在一起吧!” “凌佳然!”秦苒不知,凌佳然怎么会突然转变思维,将罪责归咎在她身上,“你刚才说的话我只当你说的气话。但我也明确告诉你,你爱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从现在开始,我不会管!” 秦苒搞不懂凌佳然的思维,也不想再继续和她吵下去,她绕过凌佳然转身去了医生办公室。 或许自己一直以来都自作多情,可当初明明是凌佳然主动来找她,问她关于她和郑新的事。 也是凌佳然主动说,想和郑新一直走下去。 现在都变成秦苒的不是,她接受不了。 纪康见秦苒风风火火跑进来,连招呼都没打,满面怒气的冲进医生办公室里间的休息室。 那里本是值夜班时,他们住院医生住的地方,平时用作休息室用。 秦苒进去后,将门一关,把自己锁在里面。 纪康疑惑的上前敲门,“小师妹,发生什么事了?” 秦苒拉开门,低着头,说声抱歉。 毕竟这不是她应该呆的地方,但除了这里,根本没有能让自己一人静一静的地方。 “小师妹,你不会和师父吵架了吧?”见秦苒一脸沮丧的样子,纪康环臂靠在门口,低头探究秦苒。 他八卦的模样,让秦苒不禁嫌弃,“没有,我和他不会吵架!” 纪康不信,笑意盎然,“看来是真的,”他得意的哈哈大笑几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 “纪康,”医生办公室传来一阵清冷之音。 纪康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身体猛然一哆嗦,原本嬉笑的脸立即换上一本正经。 痞痞的靠在墙上的他,赶紧站直身体,比站军姿还标准的站立。 秦苒见他如此怕钟致丞模样,不禁笑出声。 “纪康,重点监护的那几个病人一定要看好,我走了,”钟致丞吩咐完,抬眼示意秦苒跟他走。 秦苒小心地跟上,出办公室时,她冲纪康打招呼说再见。 钟致丞没有说话,秦苒看不出他刚才经历的事又怎样的结果,他表现的很平静。 “刚才赵老师找你——没事吧?”秦苒还特地仔细看了看钟致丞,确定钟致丞没有挂彩后,她觉得应该没事。 “能有什么事?” “我看赵老师当时那么生气,我以为他会揍你?” “揍我?”钟致丞疑惑的看向秦苒,他轻笑一声,“都多大的人了,我们解决事情怎么会像你这个年纪的人一样?” 接着,钟致丞又说:“他找我是想让我劝姚渺离开这里去眼科,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那——姚老师——她——” “她已经准备去眼科了,”钟致丞回答。 “?”秦苒震惊的看向钟致丞。 钟致丞一笑:“她不适合这里,迟早都会走的。” 秦苒还是难以置信,姚渺那么坚定的在泌尿外科坚持如此长的时间,竟然会因为手术中将自己划伤,就离开。 至少秦苒并不觉得这是主要原因。 “我已经和她坦白了我们的事,她并不是糊涂的人,该走该留,她能分得清,”钟致丞不多解释。 秦苒点头,但心里总有那么点对不起姚老师的感觉。 看着秦苒将头埋的很低,整个人被一种忧郁之气包裹。 钟致丞开口:“秦苒,姚渺离开的事和你没关系。” 秦苒抬头看向钟致丞,之后又偏过头去,“或多或少还是有的吧。” -------------------------------- 两人从医院出来,按照计划,他们去买了见家长带的礼品。 秦苒什么都不懂,只好跟在钟致丞身后。 钟致丞的想法是随便找家店,买点东西意思一下就行。 秦苒拒绝:“怎么能随便?”这可是她第一次去见钟致丞的家人。 上次见他舅舅时,秦苒知道自己已经给他舅舅留下了一些不好的印象。 这次要是表现不好,估计状况不会比凌佳然好到哪里去。 提起凌佳然,秦苒心中泛起酸涩。 哎,还是等中秋过完再联系她吧。 “你舅舅平时有没有什么贴别的爱好?”秦苒追着这次问,投其所好总归是对的吧。 钟致丞放下刚拿起的一罐茶叶,“‘我’舅舅?” 他故意加重“我”字。 起初秦苒也没听懂,后来钟致丞转身而去时,秦苒立即改口,“舅舅,舅舅他平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 “没有,”钟致丞说,拿起两罐茶叶,交给一边的售货员。 秦苒不满地看他一眼。 但看钟致丞拿起的茶叶,她赶紧对售货员说:“这个我来买单。” 看他挑的那么认真,想来应该是给舅舅的,钟致丞这个骗子。 钟致丞笑着看秦苒一眼,转手又拿了两盒薰衣草茶,一并交给售货员。 诺大的茶叶店,古色古香,四周全的售货架全是原木制的,深褐色富有古朴气息。 茶香布满整个大厅,似乎还透着些许草药和干草的味道。 这里对于秦苒来说,是完全不懂行的地方,只能跟在钟致丞身后,眼看着他挑挑选选。 结账的时候,秦苒抢着赶在钟致丞前面去付款,钟致丞叫住她,“这是去你家带的,你想买自己去挑。” “去我家?”秦苒问:“那去舅舅那里呢?” “什么都不用带,”钟致丞说着,越过一步,站在秦苒前面率先付账。 “那怎么能行?”秦苒咬咬唇,很为难,她求助 的看向钟致丞。 钟致丞结账后,拉起她便向外走,“走吧,小媳妇。” 他嘴角衔一丝微笑,看着秦苒一脸纠结的模样,可爱的紧。 秦苒却被他叫的羞红了脸,不满地看他一眼,“你才小媳妇。” 最后,秦苒还是决定买点东西,钟致丞始终 没有透露任何关于舅舅舅妈任何与爱好喜好有关的讯息。 秦苒转了一圈,才有了注意。 她买了一台腰部按摩仪,又买了养生的药酒,还买了一条丝巾。 钟致丞看她挑的东西,眼神之中赞赏之意满满。 秦苒拎着东西,得意的在钟致丞面前显摆一番,“怎么样,比你的茶叶有创意吧。” “恩,不错,”钟致丞回答,语气波澜不惊,并没有赞赏的语气。 秦苒“切”一声,明明是他自己选的东西没她的好,还不承认。 -------------------- 回到家后,两人将买的东西收进厨房的储物柜。 收拾好,秦苒倒一杯水,还没来得及喝,电话响了。 先走向客厅的钟致丞捞起秦苒放在上发上的手机,看一眼手机号,转头看秦苒,说:“郑新的电话。” “?”秦苒疑惑,郑新怎么会给她打电话,放下手里的杯子,秦苒走过去,接过钟致丞手里的手机。 “喂,郑师兄,怎么了?”秦苒问。 “佳然她——怎么样了?”郑新担心地问。 “不怎么样,”秦苒叹口气,“其实她的情况我也不怎么了解,今天你走以后,我和她吵架了,所以,你想了解她的情况还是自己给她打电话吧,我想我帮不到你。” “我打了,打了一下午,她没接,”郑新满是无奈,“我要是能联系到她,也不会联系你了。” 秦苒了解,凌佳然的惯用招数,一旦不开心保准不接电话。 上次杜陌良也被她拉黑过。 秦苒实在帮不到他,也很无奈,不过,秦苒还是劝道:“郑师兄,我不知道然然和你妈妈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但我作为然然的朋友,特别希望你能保护好她。她性格冲动,有什么说什么,希望你能多担待一些。” 凌佳然的问题不是一是能解决的,秦苒只希望,夹在中间的郑新能多出出力。 不要因为是自己的母亲就完全偏向妈妈的那一方,凌佳然这边也要照顾到。 虽然说得容易做起来难。 郑新说:“知道,今天我态度也不好,原本我是想找她道歉的,谁知——” 秦苒又安慰几句,“别太担心,然然气来的快走得也快,过会儿就好了。” 凌佳然性格爽朗,从不记仇,这点秦苒还是相信的。 郑新答应,等联系到凌佳然,一定会和她道歉。 秦苒对郑新也很信任。 像郑新这样,能主动回来认错,哄女生的男生本就不多见。 何况郑新还那么忙。 挂掉电话,秦苒愣了一会儿,她抬头问一边的钟致丞,“你觉得郑新适合凌佳然吗?” “这种事谁能说的准?”钟致丞回答:“没走完一辈子,谁知道谁适合谁?” “是啊,”秦苒失神,“看来我的主观意见得改改了。” 毕竟凌佳然的幸福是她自己的事,秦苒作为一个局外人,仅凭自己的感觉就主观臆断,难免有些片面。 070 中秋月圆团员(二) 去钟致丞舅舅家的前一晚,秦苒将所有衣服挑了个遍,在镜子前试了好几套,她都不怎么满意。 或者说,她的衣服全是一个风格,再或者说,根本没有风格。 像凌佳然和肖澜那样有性格,并且能将裙子穿出自己的风格,秦苒做不到。 她的衣服中规中矩,夏季都是衬衫牛仔裤,或者衬衫休闲裤,还有就是运动款的中裤。 这些怎么看怎么不正式,且不论钟致丞的舅舅和舅妈看到是什么感受,就是和钟致丞站在一起,秦苒也觉得他们很不搭。 钟致丞的穿着都很正式,而她,似乎非常平常。 沮丧的回到卧室,秦苒转身无力的倒在床上。 钟致丞从书房回来时,正看到秦苒没精打采的样子。 “你是不是太紧张了?”钟致丞问。 秦苒一下翻起身,申辩道:“没有,我不紧张。” 钟致丞嘴角一弯,不信秦苒说的话,“你想那么多做什么?他们只是我舅舅舅妈,也不是我爸妈,不会在意那么多。” “他们不在意,可是我在意,”秦苒看向钟致丞,“我只想能让自己变得更好一点,然后离你更近一点。” 无论年纪,阅历,学历,或者工作,秦苒和钟致丞之间的差别不止一星半点儿,对于从小习惯自立的秦苒来说,这样的差距,让她觉得自己占钟致丞便宜的同时还配不上他。 钟致丞靠着秦苒坐下,一把揽过她,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怀中之人想的可真多,但就是秦苒这样想,才让钟致丞对她更加珍惜。 不仅是因为秦苒坚强的让人心疼的过往,还有她迫切想靠自己而引发钟致丞的“危机感”。 “你总在意那么多,我会觉得你想随时都能离开我,”钟致丞说出自己的想法。 似乎语气之中还泛着无奈和无力。 秦苒脱出他的怀抱,仰面看他,笑着问:“你什么时候这么不自信了?” “有吗?”钟致丞问。 秦苒点头,“恩,非常有!” 钟致丞揉两下秦苒的头发,嘴角弯着。 他温柔的眼光看向秦苒,“我不确定我是否是你心里认为的那个人。” “?”秦苒迷惘的看向他,不过都被他神秘而惆怅的笑容掩盖过去。 钟致丞有一瞬间的失神,不过他很快又用笑容掩盖过去。 --------------------- 本打算先去钟致丞的舅舅家,不料前一天晚上,秦正华先来了电话,说让秦苒周五回家。 秦苒本想说明自己周六回去,一边的钟致丞示意她,答应吧。 “不是计划好了先去舅舅家吗?”秦苒问。 钟致丞回答:“你是他女儿,中秋第一天不回家,说不过去,而且咱们的事也是喜事,早点告诉他为好。” 秦苒想钟致丞说的也对,既然他都同意,她也没什么计较。 睡觉前习惯性的最后看一眼手机。 包括检查下微信,qq一类的常用联系软件里有没有什么遗漏的消息。 秦苒刚点开qq,几条红圈消息数目弹了出来。 其中最吸引秦苒注目的,就数她们三人实习之初建的那个三人群。 秦苒点开,以为凌佳然会出现在那里,结果没有。 只有肖澜一人在自说自话。 她在群里问大家的中秋计划,秦苒本想回复,但想起凌佳然万一看到,可能会惹她生气,秦苒收回手。 转而,她私戳了肖澜。 秦苒告诉肖澜钟致丞和她周日请大家吃饭的事。 肖澜开心的答应,还说要送她新婚礼物。 秦苒当然拒绝。 不过肖澜坚持,还说不会送很贵重的东西,秦苒想想,答应了。 和肖澜很久没qq联系过,秦苒一点开她的对话框,就看到了她空间的动态提醒。 是她的自拍。 秦苒看着照片里风采依旧,妆容精致的肖澜,看来原来的肖澜回来了。 她点进秦苒的空间,发现有几张照片肖澜没有围丝巾。 因为做气管插管的缘故,肖澜的喉部有伤痕,出院时肖澜还因此烦恼过。 然而现在她发的这组图片里,肖澜侧对镜头,眼神高傲,脖子上的丝巾荡然无存。 仔细看了看肖澜拍照的背景,看样子不像是餐厅之类的地方。 貌似在照片左下角,露出电视柜的小半部分。 秦苒又翻几张照片,发现都是在同一个地方,虽然角度有偏差。 还有一张是肖澜站在阳台上拍的,似乎还可以看到窗外的景物。 照片右下角,似乎有只手。 是男人的手。 虽然只有一半。 秦苒猜测,肖澜在拍这张照片时,旁边好像站了一个人。 再看照片背景,金色的装修风格,大胆张扬,墙上、不起眼的柜脚、门框上似乎还雕着玫瑰花。 窗帘也还是大胆的紫粉色,暧昧至极。 这地方不像公寓或者家的装饰,更像是——酒店。 本来只是想看看最近的肖澜,结果意外发现某些事。 秦苒并非有心戳破,或者说她在怀疑自己判断的方向。 肖澜做事很有规矩,至于照片如何解释,秦苒并不愿多猜疑。 毕业后,她们就是真正的“大人”,做什么事也没人管,更不用像未成年之前还得想家长报备。 秦苒消无声息的关掉手机,翻身躺好。 钟致丞侧身,将她拥在怀中。 秦苒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太走运,三生有幸遇见他。 如果没有钟致丞,如果没有那么冲动的行为,或许她现在还在迷茫状态。 为了研究生毕业后的各种琐事头疼,而此时,秦苒只觉得一身轻松。 她仿佛没有了后顾之忧,而钟致丞就是她的后盾。 秦苒将手搭在钟致丞的腰上,然后将头埋在他胸口,她小心翼翼问:“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恩,”钟致丞回答的有些含糊不清,似乎已经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你当初为什么会想到要和我结婚?”秦苒问。 这个问题如一道惊雷,惊醒了迷蒙之间的钟致丞。 他瞬间清醒,手臂上使了力气,他将秦苒紧紧的拥住。 “怎么?后悔答应我了?” “没有,就是问问。” “还记得我说过,火车上那次,我不是第一次见你吗?” 秦苒点点头。 那是在漫山县的人民医院。 钟致丞第一次见到,眼睁睁看着亲人离去,却没有掉泪的女人,她就是秦苒。 那时,秦苒守在老人床边,两只手紧紧握着老人苍老褶皱、冰冷僵硬的手。 见惯了生离死别的钟致丞,对于像秦苒姥姥这样,全身器官衰竭的病人,他早就预知了她的结局。 不过,结局后撕心裂肺的哀号,哭天抢地的叫骂才是常态。 像秦苒这样,静静地的守在老人身边,不说一字,不表一语,看着老人就像看着孩子入眠一样。 护士要拔老人身上的各种管,秦苒平静的点头,眼神之中波澜不惊,异常平静。 “当时正好我从下级医院调研回来,刚到科室,就有人告诉我35床病人没了。”钟致丞的语气也波澜不惊,他娓娓道说:“我去病房看了一眼,就看到你一个人守在床边,很安静。当时我就在想,或许你的亲人就这样走,才是最平静的。” 生来时,所有人热烈欢迎,死去时,亲人静默相望。 将悲伤化为淡然,对生者或许更公平一点。 然而聆听中的秦苒却摇摇头,“不是这样的,其实,其实我是哭不出来。” 连她自己都诧异,明明外婆的离去让她悲伤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她却丝毫哭不出来。 秦正华的解释是,她太坚强,秦苒寻不到原由,或许秦正华的话是对的。 秦苒只记得,当时她的心难受的要死,然而泪腺却没有丝毫反应,原本应该改有的酸涩,她一点都感受不到。 “我已经很久没哭过了,”秦苒说,“好像是从初中之后吧。” 听完秦苒的一番话,钟致丞翻身将秦苒压在身下,他单手手肘支着在秦苒身侧,挺着上半身,借着昏暗的灯光看身下的人。 “不会哭,说明你还没有体会过幸福,”钟致丞盯着秦苒的眼睛,目光温柔。 秦苒疑惑地看向他,然而两人暧昧的姿势,却让秦苒羞得假装不经意间偏过头去。 “不过这样也好,把眼泪收好,不轻易为别人流,当然,除了我,”钟致丞勾唇轻语。 秦苒觉得他又在“胡说”,伸手惩罚性的拍他一把,将他推下。 不料钟致丞顺手勾着秦苒的要,翻身躺下之时将秦苒带起,让她趴在了他身上。 秦苒可不觉得你推倒我,我推倒你的游戏好玩,挣扎着想翻起身,钟致丞死死扣住她的腰,不让她乱动。 “喂,放开我。” “不放。” “你无不无聊。” “不无聊,除了这个姿势,我没办法抱你更紧一点。” ------------------------- 钟致丞和秦苒到秦正华家门口的时候,秦苒正要抬手按门铃。 钟致丞伸手拉住秦苒,秦苒疑惑地看向他。 “我今天没打领带是不是有点失策?”钟致丞突然开口。 秦苒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样问,但仔细打量他一番,和平时差不多模样。 一样的衬衫西裤,衣冠楚楚,平时嫌碍事而挽至小臂的袖子,现在规规矩矩的系着袖口。 “额——你——该不会是紧张吧?”秦苒试探的问。 “怎么会?”钟致丞嘴角一扯,很不屑。 秦苒却不禁掩面偷笑,竟然还有“钟美人”淡定的时候。 上次给患者检查,结果患者起了反应的事,他好像都没脸红过。 此时不敢看秦苒,佯装将头偏向一边的男人,不是害羞是什么? 不过亲人没戳穿他。 这样好玩的钟致丞,秦苒还是第一次见。 071 中秋月圆团圆(三) 抬手按了门铃,来开门的人是秦素素。 打开门的一瞬间,秦素素见到门外的二人,瘦小的脸上立即浮现喜悦。 她转身对着门内喊,“爸爸妈妈,姐姐和姐夫来了。” 秦正华从厨房走出,带着围裙的他手上沾着水,胡乱在围裙上抹几把。 见到秦苒,他呵呵直笑,开心的不得了,再见到秦苒身后的钟致丞,他微微有一愣,轻轻拍一把秦素素的肩膀,教训说:“别胡乱叫,去厨房帮你妈洗菜去。” 秦素素不满地看秦正华一眼,又不舍的看向秦苒,这才向厨房走去。 秦正华将门外的两人邀请进来,对秦苒,秦正华自然是热情百倍。 对钟致丞,他似乎有千百种迷惑,迷惑之后不过客气而已。 “小钟啊,你怎么过来了?”秦正华问着,又看向一边的秦苒,仿佛在等他二人一起做出解释。 不过既然秦苒和钟致丞两人一起来,秦正华依旧喜闻乐见。 “爸——我——我们——”秦苒开口解释,但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她看向一边的钟致丞,投出求救般的眼神。 钟致丞笑而不语,拿过身边买好的礼物,放在茶几上,“这是我和秦苒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今天特地过来拜访您和阿姨,是我们该做的。其实我和秦苒——” “这两个孩子早就领证了,就是碍着身份没说而已,”陆美玲喜滋滋的从厨房中出来,解下身上的围裙,她坐在秦正华身边,笑着说:“这也算今年的一大喜事,你不是让我给咱们苒苒介绍对象吗,我就挑的是阿丞,没想到这两个孩子这么有缘分。我还没开口,他们就在一起了。” 陆美玲笑得开心,秦正华却丝毫笑不出来,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他原本慈祥的脸上立即布满严肃,冷着声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几个月前吧,”陆美玲自然识人脸色,原本一件可以“邀功”的事,不曾想秦正华竟然没有按照她设想的那样喜悦。 陆美玲说话时也变得犹豫,她赶紧看秦苒一眼,企图秦苒也说几句话。 “爸,陆阿姨说的是真的,今天我们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我们——” “别说了,”秦正华厉声打断,“小钟,你过来一下。” 秦正华叫走了钟致丞,将他带去书房。 秦苒本想赶紧辩解几句,秦正华生生瞪她一眼,丝毫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她担心的拉着钟致丞的臂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秦正华竟然会对原本满意的钟致丞生气。 钟致丞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没事,然后跟着秦正华进了书房。 陆美玲上前,安慰秦苒说:“没事的,你爸他原本也很中意阿丞的,他估计只是一时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儿就这样突然就嫁人了。” 秦苒点点头,陆美玲说得对,只是秦苒没想到,秦正华竟然这么在意她的婚事。 陆美玲随后进了厨房,秦苒也主动进去帮忙,见到在灶台前洗菜的秦素素,秦苒接过她手里的活,说:“素素,你去看电视,我来。” “苒苒,没事,让素素来,这丫头也不小了,得学点厨房里的事,”一旁的陆美玲说:“苒苒,今天你是客人,这些事还是我来,你去歇着,外面有水果,都洗好了。桃子挺甜的,你爸说你喜欢吃特地托人从外地带来的。” 陆美玲说的得意洋洋,或许她以为她的这番言语能说明点什么,或者对她和秦正华的关系起到某种作用。 然而那句“今天你是客人”却让秦苒倍受打击。 或许在把她安排出去以后,秦苒与这里就完完全全脱离了关系。 秦苒呆呆的立在厨房不知所措,她开始有点后悔回来。 站在秦苒前面的秦素素突然扔下手里的活,不禁嘟嘴抱怨,“不洗了,都洗好几遍,衣服都湿了。” 说罢,秦素素不顾陆美玲的数落,径自跑回自己的卧室。 秦苒趁此正好拦着陆美玲,“没事,阿姨,我来。” 她站在之前秦素素站的地方,继续洗菜。 “这怎么好意思?”陆美玲有点尴尬,或许因为秦素素的不懂事,或许因为之前她说的那番话。 “阿姨,”秦苒继续手里的动作,“请不要把我当外人。” 她知道她说的话有些直接,虽然从不奢望自己能被这个家完完全全接受,但她还是想能少一点排斥,融洽就好,哪怕是装出来的和气。 然而陆美玲似乎连装都不愿意装。 果然,陆美玲切菜的动作僵一下,原本“咚咚咚”规律而紧凑的声音,顿时消沉。 “苒苒,”陆美玲挂着笑容,解释说:“你想多了吧,我可没别的意思,你看你爸那样子,对你他真是关心,我也希望你们能抛开以前的事,好好相处。” “谢谢,我想我会的,”秦苒沉静的回答,没有丝毫情绪。 关于秦苒多没多想,秦苒自己心里清楚。 钟致丞被秦正华叫走很长时间,房间听不出任何动静。 秦苒将菜端到餐厅桌子上的时候,还绕道书房门口悄悄听,只能隐隐听到两人说话的声音。 不过以秦正华的声音居多。 “姐,你趴在门口干嘛呢?”秦素素从自己卧室里走出,一眼就看到书房门口鬼鬼祟祟的秦苒。 此时的秦素素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看来洗菜的时候,她的确弄湿了衣服。 秦苒赶紧比个“嘘”噤声的动作。 秦素素疑惑地看向她,没在管,进厨房帮忙端菜。 秦苒听一会儿,一无所获后也败兴而回。 陆美玲见秦苒一副十分担忧的模样,不禁一笑,“怎么?怕你爸训阿丞?” 秦苒摇摇头。 “别担心,这是好事,你爸估计一时难以接受,”陆美玲吩咐一边的秦素素说:“素素,去叫你爸爸和你姐夫出来吃饭。” 秦正华和钟致丞进书房谈了不短的时间,要是没有秦素素去叫,他们估计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秦苒拿筷子来摆好,抬头见到秦正华和钟致丞相继从书房走出。 本以为会是沉默或者严肃的气氛,不想秦正华从书房中走出来时,乐呵呵的模样。 连钟致丞的脸上都洋溢着愉悦的笑意。 秦苒一愣,不禁好奇,他们到底谈了什么。 不过还是陆美玲先开口问,“你们都谈什么了?这么开心。” 她解下围裙,整理了自己的穿着。 秦正华笑着,按照陆美玲的指引,坐下来。 他坐首位,左边是陆美玲,右边是钟致丞,钟致丞旁边是秦苒。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你给苒苒介绍的人是阿丞,我去接苒苒的时候,也看中了阿丞,结果苒苒自己找的人还是阿丞,”秦正华已经一改之前严肃的模样,“这说明我们一家人都认可阿丞,哈哈哈哈。” 他说着,高兴地大笑几声。 一边的秦素素突然放下筷子,清脆的撞击声似乎在表达着不满。 “爸,我没有认可,”秦素素一副中二少女表达不满的模样,撅着小嘴,负气的抱胸。 “呦,我们素素有意见啊?”秦正华正在高兴地劲头上,很纵容秦素素的童言无忌,转而他看向钟致丞说:“阿丞,看来我说错了,我们家还有一个人。你还没过关呢。” 钟致丞苦笑,“看来我还得努力。” 桌上一篇和气,秦素素的“童言无忌”反为气氛填了欢乐之意。 秦正华拉着钟致丞使劲喝酒,秦苒劝了好几次,秦正华反而不乐意了,“丫头,你懂什么?这是我们漫山县的规矩,喝不垮岳父,哪有让女婿进门的道理。” 秦苒一脸黑线,此时的秦正华已经吐字不清,臃肿的脸上泛着阵阵酒醉后的红晕。 陆美玲见他这副“不醉不归”的模样,也过来拦挡,“行了,少喝点,意思意思就行了,阿丞要是醉了,受累的不还是咱们苒苒?” 一听到“苒苒”秦正华更不乐意了,一甩胳膊,避过陆美玲拦着他的手,“你懂什么?到时候要是素素出嫁,你比我还要闹心。苒苒,我女儿,是她让我第一次让我体会到了做父亲的喜悦。我第一次抱她,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就感觉好软,感觉一捏就要碎了,”说着,秦正华竟然红了眼睛,连声音都有些哽咽。 “可是后来,我把她弄‘丢’了,我不是个好父亲,把她一个人留在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连家都没有,我心疼啊。” 秦正华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话,关于一个父亲的自责和懊悔。 当他老泪纵横的时候,秦苒也觉得嗓子有点疼,但始终她都没有要哭的欲望。 在这样的情景下,一个父亲撕心裂肺的忏悔下,她感动,也知道秦正华的心意。 但她就是哭不出来。 略带酒气的钟致丞揽过一边的秦苒,让她靠在他肩膀上。 他低头在她耳边轻语:“想哭就哭吧。” 秦苒摇摇头,只是无力的靠着钟致丞。 秦正华哭过后,也不知是喝多了还是哭累了,最后竟然像个小孩一样听话,任由陆美玲将他扶进卧室休息。 秦素素从没见过自己的爸爸会哭成这番模样。 她似乎有点怕,自秦正华开始宣泄情绪时,她就躲在进自己的卧室里。 几番收拾后,天也渐进下午。 钟致丞喝的有点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动不动的小憩。 秦苒以为他喝醉了,本想让他休息会儿,两人在离开,不想秦苒刚靠近钟致丞,他便睁开了眼。 “抱歉,”他捏捏鼻梁,“喝的有点多。” “岂止是喝的有点多,”秦苒不禁鄙夷,“那一瓶白的,就你和我爸两个人,能少吗?不过,看不出来啊,酒量还行。” “那按照漫山县的规矩,我能入得了门吗?”钟致丞笑问。 秦苒想一会儿说:“恩——勉强及格吧,你还没跟我那些舅舅伯伯喝过呢,他们从小可是泡在酒坛子里长大的——” “那还是饶了我吧,我只求及格。” 072病房里的团圆饭(一) 回家时,钟致丞自然不能开车,秦苒勉为其难代劳。 大一寒假,秦苒跟风把驾照拿到手,不过自那之后再没机会开过车。 钟致丞甩手将钥匙抛过来,秦苒双手捧着,猫腰接住,仿佛接了一个烫手山芋一般,她小脸微微皱着,眼睛也不自觉呆滞。 “自从拿了本,我就没开过,这——”秦苒有些为难。 “想回家就上车,”钟致丞扶着副驾驶的车门无力的撑着自己,说完后,他拉开车门,钻进去。 秦苒拎起钥匙,看着它仿佛看到什么惹人嫌弃或者让人头疼的东西。 为了钟致丞那句“想回家就上车”她硬着头皮上了车。 还好开车的那些步骤她还没忘,小心翼翼的从停车位上把车挪出来,秦苒松一口气。 秦正华的小区属于市中心,人**满,对于这种“见缝插针”的停车场,秦苒觉得她能把车安然无恙的开出来,已经够自己洋洋得意一阵子。 一切顺畅之后,秦苒舒了口气,学的时候被教练骂得好惨,觉得开车是多难的一件事,不过照现在的状况看,开车也没想象中那么难。 钟致丞看她已经不再紧张,还顺手开了车里的音乐,放着她爱听的一首探戈舞曲《一步之遥》。 熟悉的西洋乐风,钟致丞靠在副驾驶上,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秦苒偏头看到钟致丞酒醉后懒懒的样子,往日的清冷消失不见,此时的他就像睡着的孩子。 他皮肤很好,很光滑,就连刮完胡子后的“青苔”都淡不可察,有点像那些男明星。 秦苒一度以为他很会保养自己,但观察许久后才不得不感叹,遗传基因真是个好东西。 好想知道钟致丞的父母是什么样子,想来肯定都是俊男美女。 正沉浸于无尽的yy之中,钟致丞的手机如破晓的晨钟,惊醒了正在沉睡中的某人以及思绪早已不知飞到哪里的秦苒。 钟致丞掏出手机,看都没看,迷迷糊糊的接起,甚至他回话的声音都含糊不清。 “舅妈什么事?”钟致丞闭眼靠在副驾驶上。 那边似乎沉默了一会儿,才有声音传来,“阿丞,你——你来医院一趟吧,你舅舅他——” “舅舅?”钟致丞立即坐起,沉声问:“他怎么了?” 电话那头讲了很长时间,秦苒见钟致丞惊异的反应,心中不觉跟着揪心。 钟致丞正在接电话,她也不能问发生了什么,只能在一边静静听。 隐隐约约的,她听到电话那边的舅妈说:“你舅舅他不听劝,公司的事就是放不下,非要去上班,去年做完搭桥手术,医生说他不能劳累,非要不听,前几天进医院了,还不让我告诉你。明天你不是说要回家吗?他又嚷嚷着明天要回家,今天跟医生闹了情绪,非要出院,最后人家医生软磨硬泡把他留过今晚,哎,我是实在没办法了,趁着他睡着,想着还是告诉你一声。” “这么大事你怎么不早说!”钟致丞的声音不自觉的严厉起来。 秦苒甚至感觉到周围气场顿时变得低了好几度,钟致丞甚至有了怒火中烧的趋势。 “舅妈,舅舅那个手术根本不是根治的方法,最多就是维持一下心脏功能,用不了几年该发生的结果还会发生,他这样不爱惜自己,别说十一二年,三年都过不去!” “那,那怎么办?”钟致丞的话让电话那端的女人顿时慌张起来,“阿丞,你赶紧过来看看吧,哎,是我没照顾好他。不过,阿丞,你也不能怪他,他一直拿你当自己的孩子养,就连一直经营的公司也是为你——” “舅妈,”钟致丞皱眉微微叹息,“这事以后再说,我先过去看看。” 说完,钟致丞烦躁的挂掉电话,他面色不悦,对秦苒说:“去医院。” “舅舅他——”秦苒隐隐约约听到一些信息,不过她不敢肯定。 钟致丞看向窗外,“老毛病了,开快点。” 秦苒点头,然后加速,到达枝大一院的时候已经快九点。 病房关门是九点,他们几乎踏着最后的点进入胸外科。 胸外科的值班大夫正好是钟致丞的老同学,钟致丞先去问了病情才进的病房。 秦苒一直跟在他身后。 舅舅“老陆”住在最贵的病房,单人单间。 钟致丞推门进去的时候,一个女人正守在床边,手里握着一张餐巾纸暗自垂泪。 见有人进来,她慌慌张张随意抹两下,立即换上笑颜。 “阿丞,”她似乎喜出望外,但见到钟致丞身后的秦苒时,她似乎更为惊喜,“这就是小苒啊?” 钟致丞点头,抬步走到病床边,看了看床边缓缓发出滴滴声的心电监护,然后观察床上人的面色以及整体情况。 或许是出于职业习惯,秦苒的老师说过,医生看病人看多了,只看外表状况就能估计个大概。 不过此时躺在床上的舅舅,因为睡着,似乎也看不出什么。 舅妈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跟钟致丞一起来的秦苒身上,她走至秦苒身边,和蔼的笑着说:“真是不好意思,这大晚上还折腾你过来一趟。” “没事舅妈,应该的,”秦苒笑着回答。 一声“舅妈”叫的钟致丞的舅妈立即乐开了花,她不禁看向钟致丞,然后又对秦苒说:“这孩子,我催他赶紧找媳妇催了好几年,没想到竟然悄摸地就领回来了。” 秦苒不禁脸红,什么叫“悄摸”?她和钟致丞也算光明正大好吧。 “你别害羞啊,听阿丞说你也是学医的,学习好,和阿丞有共同语言,能说上话,”舅妈拍拍秦苒的手,悄悄伏在秦苒耳边说:“阿丞性子冷,要是他敢冷落你,舅妈替你撑腰。” “没,没有,他——”秦苒看一眼钟致丞,不禁羞赧的低下头说:“他对我挺好的。” 不但没有冷落过她,反而总是对她很“热”,热到动不动就脱衣的程度。 钟致丞见舅舅的情况挺稳定,也很乐观,舅妈对秦苒也百般喜爱,面容上不禁松下来。 “舅妈,你别乱说,我老婆我自己会疼,”钟致丞说。 秦苒看他一眼,脸烧得更厉害了。 “瞧你,你是怕小苒以后有我撑腰,你以后的日子难过吧,你什么时候嘴这么甜过,”舅妈不禁数落钟致丞。 秦苒看他们两人一来一去,像极了母亲在数落不听话的儿子。 其中的宠溺不言而喻。 钟致丞虽然没有爸妈,但能在这样温馨的家庭中长大,也算运气好。 舅舅已经睡了一下午,舅妈说可能一会儿会醒,她希望秦苒能留下来,让舅舅也看她一眼。 秦苒说:“舅舅已经见过我了。” 舅妈惊异的看向钟致丞,见钟致丞点头,她不禁埋怨,“阿丞,原来你就瞒着我一个人啊!行了,这也晚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这怎么能行?”秦苒来了就没想过要走,“您都在这儿好几天了,今天我们在这守着,舅舅一会儿醒,我去买点吃的,您在这守了几天肯定也没怎么好好吃饭,我去买点营养粥。而且——”秦苒说着看一眼钟致丞,而且钟致丞和秦正华喝了不少酒,想来也不舒服,如果再熬一夜,秦苒怕他受不了。 “阿丞眼光真好,你这孩子很不错,”舅妈拉过秦苒,“舅妈也认定你了,以后阿丞要是敢欺负你,舅妈绝对不会答应。” 秦苒又被她说的不好意思,“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既然她嫁给了钟致丞,钟致丞一直极力帮她缓和她与秦正华的关系,秦苒自然会将钟致丞的家人当成自己的家人。 何况是钟致丞最后的家人。 之后,秦苒出去买粥,钟致丞本想和她一起,却被秦苒制止。 他那么累,喝了不少酒,买粥这点小事还是秦苒自己去为好。 舅妈看到两人“你侬我侬”的样子,嘴角不自觉扬起。 秦苒离开后,舅妈对钟致丞说:“能找到这样的姑娘,你呀,运气真不错。” “恩,是运气好,”钟致丞若有所思。 这一场相遇究竟是不期而遇还是有人幕后“策划”只有钟致丞自己知道答案。 秦苒走没一会儿,舅舅睡醒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舅妈见状,赶紧搭把手将他扶起。 钟致丞也立即上前,刚伸出手,却被舅舅无情的挥开。 “怎么满身酒味儿?”舅舅嫌弃的皱眉,声音也严肃得紧,“你不会和外面那些人一样学坏了吧?我记得医生可不用上酒桌的,而且,别忘记你已经结婚了。” “你这人,说什么呢?”舅妈轻拍一下舅舅,“阿丞这孩子是什么性格你还不知道?怎么会学外面的那些人一样花天酒地,他这是刚从他岳父家回来。” 原本误会钟致丞的舅舅尴尬的轻咳几声,“那小苒呢?怎么没见她?”舅舅还特地环视了一圈屋内,也没见秦苒,他立即看向钟致丞:“不会是你没喝过老秦,他把小苒留住了吧?你酒量不行,早知道应该我去的。” “舅舅!”钟致丞原本沉默,此时却没了好脾气,“你好好休息,秦苒她去买粥了,一会儿回来。以后公司的事你别插手,交给助理,主治大夫说了,您要是再累下去,情况很难预料。” “什么叫很难预料?我现在就好好的,大夫可是答应我了,明天让我出院,你明天带小苒回家的事千万别忘了。” 073 病房里的团圆饭(二) 钟致丞的舅舅和舅妈对钟致丞带秦苒回家这件事,有无法比拟的热忱,舅舅“老陆”甚至不顾自己身体没好,还不能出院就往家赶。 秦苒提着四人份的粥以及其他一些适合做宵夜的食物回到病房。 整洁的屋内,装修、规划,严整不怠,一如现在室内的气氛,也仿若冰寒三尺。 舅妈端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有口难言,只能默不作声,眼看着眼前两个男人势均力敌的较量。 原本严肃的舅舅见到秦苒后,立即眉开眼笑,丝毫不顾刚才还和自己生闷气的钟致丞。 秦苒疑惑地看了三人,提着东西放在病床旁的柜子上,她笑着对舅舅“老陆”说:“也不知道您爱吃什么,随便买了点宵夜。” 舅妈见她回来,也上前帮忙,一起讲买来的东西拿出来。 舅舅心满意足的看着忙活的两人,面容和蔼,犹如春风拂面般惬意。 “吃完就休息,明天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听医生的,”钟致丞命令。 舅舅改脸,瞪他一眼,“明天回家!” “你——” “好了好了,”舅妈赶紧拦住二人,“小苒在你们还吵,也不怕让她看了笑话。” 秦苒将打包来的粥分好,端一碗递给舅舅,“舅舅,身体为重,他也是为了您好,我知道您执意要明天出院就是想大家一起吃团圆饭,”秦苒抬眼看了钟致丞一眼,眉梢带着温和和暖心,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婉,“今天就在病房里吃团圆饭吧,我们大家都留下来陪您。” “这怎么能行?”舅舅“老陆”不乐意,“小苒你进我们家,连顿正式的饭都吃不上,这不是亏待你吗?” 秦苒摇摇头,“不会,您和舅妈对我这么好,我心中有愧,哪敢想什么吃亏的事。赶巧不如赶早,虽然食物简陋,但是大家心意在就好,就是希望您和舅妈别嫌弃这些。” 说着,她指了指自己买的宵夜。 “老陆”端着秦苒递过的粥,其实粥已经温凉,只是比体温稍高一点而已。此时他握在手里,只觉得这碗粥滚烫的似乎要吞噬自己期盼已久的心,然而这份“吞噬”,他乐见其成。 “那就听小苒的,”“老陆”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有砂砾硌在喉咙中一样。 舅妈一听舅舅松口,欣喜的端着宵夜赶紧摆在茶几上,“家里多口人真不一样,果然热闹多了,阿丞,别站着,过来吃,你喝了不少酒吧,过来吃点东西,胃能舒服点。” 秦苒也帮着舅妈一起,将食物在茶几上摆好。 很简陋的一顿饭,却堪比山珍海馐,温凉的粥不知从何处散发着滚烫,将原本清冷萧肃的病房烘的暖洋洋。 从舅舅“投降”的那一刻开始,钟致丞便一言不发,不过他并不是怄气或者生气。 秦苒能感觉得出,他很放松,他没有皱眉,也没有面容紧绷,很平淡,和往常没什么两样,而且此时的他正毫无忌惮的释放自己疲惫的气息。 或许这才是家的真正定义。 吃完后,舅舅劝他们都回去,毕竟今天也算“忙”了一天,然而秦苒坚定的摇头,说不回去,“既然答应您了怎么能食言?” 或许对于他们来讲,回去与否都不过一晚而已,然而对于生病中的人来说,有没有亲友的陪伴往往意义重大。 这样的例子在医院很常见。 同为重症的两个病人同房,一个有家人陪伴,一个由护工照看,结局是一个病情稳定可以回家,另一个没几天就一命呜呼。 精神因素往往比药物更能影响病情,钟致丞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 秦苒看一眼钟致丞,示意他帮忙一起说说。 钟致丞微微叹息一口气,他唇角挂着一丝欣慰,“你和舅妈回去吧,这里我来。” 没料到钟致丞竟然还有这出,秦苒微微嗔怪道:“你难得有休假,今天又喝了那么多酒,要回去也是你回去。” “听话,”钟致丞微微皱眉,语气似乎也严厉起来。 不过一边的舅舅可见不得钟致丞这样凶秦苒,他脸一拉,“阿丞,听小苒的话,不许凶她。” “是啊是啊,”舅妈也赶紧添几句,“小苒都是为了你舅舅好,你怎能凶她?” “我——” 舅舅舅妈合力“攻击”钟致丞,让他顿时无话可说,一边的秦苒突然掩面偷笑起来。 仗着舅舅舅妈都站在自己这边,她不禁露出得意的神情,钟致丞向她投去一股无奈而又略带质问的寒冰眼神,秦苒吐吐舌悄悄躲在舅妈身后,假装没看见。 最后,钟致丞不得不妥协,三人一起陪舅舅“老陆”在病房里过了“中秋节”。 第二天一早,秦苒提着早饭回到病房时,在沙发上沉睡的某人盖着舅舅的外套,他侧颜微微倾向沙发内侧。 额上细碎的刘海随着他偏过的头搭在右侧的浓眉的眉梢,或许因为沙发上睡不舒服,他眉头微凝,不怎么轻松。 舅舅年纪大了醒得早,秦苒和舅妈提着早餐回来时,舅舅已经醒了。 他靠坐在床上,眼神一直看向钟致丞睡着的方向。 直到秦苒和舅妈进门,舅舅摆摆手,示意她们小声一点,还指了指钟致丞睡着的方向。 秦苒不禁心中一暖,钟致丞虽然没了父母,但舅舅和舅妈给他的爱不比亲生父母少,或许这也是钟致丞能健康成长的另一大因素。 早餐是秦苒和舅妈起大早,去钟致丞家做的。 秦苒和舅妈正在分盛早餐,铁碗碰到桌面时不小心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钟致丞被吵醒,他迷蒙着双眼挺起上身,看了眼声音传来的方向。 随意抹了把脸,他打起精神坐起,看到舅舅的外套,他微微一滞,单手拎起规整的放在沙发扶手上。 “小苒带了洗漱用品,去洗把脸清醒一下,吃早饭,”舅妈走过去,轻轻拍着钟致丞的背。 钟致丞因为刚醒,对外界的反应似乎都满了半拍,过了一会儿,他点点头,捞起秦苒带来的东西,转身进了病房内的洗手间。 “他有起床气,”秦苒不禁扬唇,“像个孩子,挺可爱。” “以前没有,工作以后才有的,”舅妈叹口气,“都是当医生给累的,当时我和你舅舅劝了他多少次,别学医,他非不听。” “阿丞就这点非要和我拗,”舅舅说:“他明明更适合学金融,他爸爸也是自小就培养他的‘经济头脑’,高考前说好了报金融有关的专业,出了那件事以后他就非要去学什么医。我当时就怕,除了医生是个高危职业以外,我还怕他因为工作没时间顾及到家庭。他性格又比较冷,真怕他以后连媳妇都找不到,就算找到了,也怕他没本事照顾好人家。” 舅舅看眼秦苒,欣慰而慈祥的一笑:“幸亏是你啊,你真是阿丞的福星。” 秦苒被他说得脸顿时红起来,“舅舅,他哪有您说得那么糟糕,您都不知道,医院里好多护士见了他就像见了大明星一样。”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钟致丞一手拿着毛巾,一手拎着装洗漱用品的带子从洗漱间推门而出。 秦苒尴尬的笑容僵在脸上。 “你除了看病,两耳不闻窗外事,怎么可能知道。” “恩,看来你和那些护士已经混的很熟了,正好,明天去买喜糖,等她们上班就发。” “喂——” 秦苒无言以对。 一边的舅舅舅妈看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调侃,其中流露出暖暖的温馨之意,两位老人自然品得出真假,不禁互看一眼,跟着乐呵起来。 原本定在第三天的饭局因为舅舅住院的事被耽搁。 钟致丞继续留在医院,秦苒带舅妈回家好好休息,顺便准备午饭。 趁舅妈休息的时候,秦苒溜回医院准备和钟致丞换班,让他回来先睡一会儿。 毕竟昨晚他没有休息好。 本就三天假,他要是一天都没时间好好睡一觉的话,秦苒太心疼了。 刚到医院,秦苒接到了钟致丞的电话。 “今天请吃饭的事,不想取消了。” “为什么?”秦苒有点震惊,“舅舅还在医院呢,怎么有空去管那个?” “别问了,换衣服,等我回去。” 说完,钟致丞挂了电话。 秦苒茫然的看着被挂断的手机,直至手机屏幕变暗。 她疑惑的冲到舅舅的病房,进门就看见舅甥两人坐在沙发上,一副正在促膝长谈的模样。 见到秦苒进来,舅舅有点惊奇,随即他眉开眼笑,“正好你也来了,这件事我可要当着你的面说说阿丞的不是。因为我的事,耽误了小苒上门,我们也没什么表示,只能以后补上。不过,你们打算请客公布你们的事,这是必须去的。不然太亏待小苒你了,阿丞一个大男人,娶了老婆还藏着掖着,让人瞧了觉得小气。何况这是对小苒你身份的肯定,只有把你以妻子的名义介绍给家人朋友,才算对你负责,对你有交代。” “不,没事,请的都是熟人,想说的话互相知会一声就行,我们还是留下来陪您吧,”秦苒并不在意舅舅说的这些,反而让她去见他们还有点“难堪”。 舅舅可一点儿都不同意,“小苒,你要是不答应我现在就让大夫来,给我办出院,我不住了。” “舅舅,”秦苒为难的看着钟致丞,不想自己的一句话竟然让舅舅有这么大反应。 一边的钟致丞默默坐着,他手支在腿上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拇指相对,不住地摩擦,像是在思索。 不一会,他直起身子,对秦苒说:“听舅舅的,不能不去。” 074 中秋节第三天(一) “哎,这就对了,”舅舅眉眼舒展,看着眼前的二人,他趿着病人专用拖鞋,像个开心的小老头,乖乖窜回床上,“去吧去吧,好好准备一下,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等我出院了,我也要请起那帮老朋友出来聚聚,不能总去参加人家孩子的婚宴,这回我也神气一回。” 秦苒被他弄得苦笑不得,不过看到老人家怡然自得的模样,她也很欣慰。 就这样,秦苒和钟致丞二人如约举办中秋节第三天的宴请一事。 秦苒这边,只有凌佳然和肖澜两个朋友。 凌佳然正和秦苒生气中,秦苒不好意思自己直接给她电话,于是把这个通知发在三个人的qq群中。 肖澜回的干脆直接一口答应。林佳然沉默好久,一直没有消息。 秦苒怕她真生气,和自己过不去,赶紧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好几声,一接通,秦苒着急地说:“然然,对不起,那天——” “秦苒你说话大声点,我听不到,”凌佳然电话那头熙熙攘攘,人群嘈杂,“那个那个,我要了,”电话那头的凌佳然声音有点远,似乎并非对着电话中的秦苒在讲话,“苒苒啊,markt中秋狂欢全场一折起,赶紧来,不然好看的衣服都被抢光了,不说了,等我先买完啊!” “哎——买完记得看眼qq。” “知道了知道了,”说完“滴——”一声,电话被迅速挂断。 秦苒扬起一抹笑意,这个凌佳然,害她以为她不原谅自己了呢。 不过也是,照凌佳然的个性,怎么可能和她记仇,秦苒对自己的小肚鸡肠有点不齿。 钟致丞那边,除了了杜陌良就是枝大一院泌尿外科的几个熟人。 不过他的动作貌似要比秦苒迅速,一个电话统统搞定。 秦苒不禁好奇的凑上去,“一个电话就能联系到这么多人?” 钟致丞勾唇,“只要通知纪康,整个枝大一院都能知道咱俩的事,你说呢?” “……”钟致丞说的没错。 在医院忙活了一天多,秦苒都没好好休息,趁着下午的空档,她赶紧补个觉,面得因为睡眠导致神色憔悴,明天给钟致丞丢人。 不过她的打算似乎并没有能付诸行动。 刚躺下不久,钟致丞也跟着一起躺下,秦苒迷迷糊糊,懒得理他。 不过,没一会儿,秦苒就觉得鼻尖,脸颊,眼皮,一阵阵瘙痒。她顺手胡乱拍几下,但似乎没有触及到任何东西。 翻个身,她继续安眠。 没多会儿,那种酥**痒的瘙痒之感又袭上她的鼻尖脸颊,秦苒一怔烦躁,还发出几声不自觉的嗔怨嘤咛,宛若一个在撒娇的小姑娘。 她又翻身趟向另一边,没多会儿,那种感觉又来了。 死苍蝇!扰她清梦! 秦苒转向仰卧,不过此时的她已经被搅得意识逐渐恢复,连感觉似乎也变得真实起来。 等那种酥**痒的感觉在此袭来时,秦苒猛然间睁开双眼。 一张俊颜陡然间出现在她眼前,离她很近,秦苒的心骤然狂跳。 “你干嘛?我好困,”原来一直搅扰她的人是眼前这一位。 此时的钟致丞,执起秦苒垂落在枕边的一丝长发,手搭在半空中,显然一副悠然自得,用她的头发“挑逗”她脸颊的模样。 被抓包后,钟致丞一副索然无味的样子。秦苒一把揽过他手中自己的秀发,转身不理他。 “都多大的人了,又不是初中生,喜欢拽女生头发,”秦苒鄙夷,钟致丞在她面前从清冷萧肃到俊逸阳光,似乎脱胎换骨一般。 他的起床气,他的这些小举动,简直和“小男生”没差。 “秦苒,不许睡,”钟致丞故意皱眉,假意威胁。 秦苒才不理他,“我昨天都没睡好,灰常困,拜托了让我睡一觉。” “秦苒,我饿了。” 秦苒含糊回答:“冰箱里有面包。” “我不想吃面包。” “酸奶也有。” “我不想吃别的。” “那你想吃什么?”秦苒眯着眼看他一眼,随即倒头又睡,“自己下楼去买。” 反正离超市不远,而且走几条街就有一条小吃街。 此时的秦苒又逐渐意识混沌,丝毫没有想要理身边人的意思。 猛然间,秦苒的腰被人一揽,她撞进一个结实的怀抱,秦苒吓得差点叫出来。 迷蒙的睡意在这一瞬间如同被清风驱散走的迷雾,她的视野,她的感知在这一霎那变得异常清晰。 身后胸膛中那有节律而又扎扎实实跳动的心脏,在“咚——咚——咚——”如同撞钟般厚重的搏动下,发出的震动似乎能沿着身后之人的胸壁,直达秦苒的背部。 “喂——钟致丞,你抱着我难受,我还怎么睡觉?”秦苒扭动几下身体,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 他的两条坚实的臂膀,此时如同可以伸缩固定的藤蔓,她越挣扎,勒得越紧。 身后之人将头埋进秦苒的后颈,一股温热的气息顺着她的后颈分成两路,一路迅速窜上脸颊,一路融入颈动脉的血液,逆流进入心脏。 于是乎,脸红的如同熟透的苹果,心狂跳如同万马奔腾。 钟致丞的反应,秦苒已然懂得。 不过——这大白天的—— 秦苒也如同其他人想的一样——医生=性冷淡。 不过,这放在钟致丞身上似乎很不受用。 秦苒求饶:“让我睡会儿,我实在好困。” “没关系,一会儿就不困了,还能睡得更香。” 此时的钟致丞已然翻在她上方,他嘴角衔一丝得意的笑意,咤如春光明媚。 秦苒认命,不解气的胡乱拍打,虽然她知道自己是无用功。 -------------- 钟致丞没有骗她,果然一夜好眠,连梦都没有做。 都说睡觉做梦才是睡得好,实则不然,做梦其实证明睡得不好。 秦苒醒来时,已然第二天八点多。 她看一眼时间,匆匆起床,洗漱好出了卧室。 钟致丞悠然自得的捧一杯牛奶,斜倚在沙发上看电视,依旧是本市的财经新闻。 秦苒看到餐桌上摆着一份早餐,还有一杯豆浆,她趿着拖鞋走过去,拉开凳子坐下,啃一口面包,斜睨一眼客厅沙发上的钟致丞。 他好像看的很入神,仿若没有感知到秦苒一般。 秦苒吃几口,觉得没什么胃口,捧着豆浆走向客厅。 “豆浆味道怎么样?”钟致丞问,但眼神丝毫没有离开电视。 秦苒点点头,“挺好的,哪买的?豆子的味道很浓。” “刚榨的,”钟致丞转头看向秦苒,说:“你爸说的,你喜欢豆浆。” 秦苒一惊,“那天你们在他书房都聊什么了?” “没什么,一些琐事,不过挺有意思,”钟致丞想到什么后,突然扬唇,“你小时候挺叛逆啊,小学没毕业就给人家写情书。” “我爸连这些事都告诉你了?”秦苒震惊。 钟致丞点头,喝一口牛奶,又将注意力放在电视上,“你写的那封情书,至今都被他夹在给你订做的影集里,他还给我看了。恩——文笔不错,没有错别字,就是字难看了点。” 秦苒满脸黑线,“那封情书怎么会在他那里?” 事实上,要不是钟致丞提说这件事,凄然早就忘了自己当初还做过如此冲动的事。 “他说这信被老师没收了,之后就是叫家长,不过你爸和老师谈过以后,没有将这件事声张出去,信就被他保留了。” 说完后,钟致丞好整以暇看一眼秦苒,“怎么?不给个解释?年纪比我小不少,感情史却比我丰富得多啊!” “都是小学时候的事了,别说这你也吃醋,”秦苒噘嘴,不满地瞪他,事实上,秦苒的内种羞愧居多。 “没办法,谁让你嫁给我了,”钟致丞虽然用无奈的语气说完这句话,但秦苒感觉得出,他明明就是在寻一个合理的解释,她的解释。 秦苒觉得他这样反倒可爱的紧,原本还在为自己因年纪小,很多方面都会比较吃亏,不想,自己的“感情史”竟然超了眼前之人。 她清清嗓子,娓娓道来,“那其实是假的,当时玩游戏输了,几个小伙伴提议我去做的。” “小小年纪,真大胆,那时候的你可比现在的你有意的多。” “再有意思能怎么样?反正是回不到过去了,”秦苒承认,那时候的自己的确很有胆量,天不怕地不怕,是出了名的孩子王。 “我还听说——你为了给同学‘报仇’,把老师自行车车胎的气门芯拔了?确有其事?” 说到这,秦苒更无地自容,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手足无措之下,习惯性的将耳边垂下的头发别至耳后,支支吾吾说:“我——哎呀,那都是小时候不懂事。” 钟致丞却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挺淘的,”这是他的评价。 “那你呢?”秦苒问:“我不信你小时候就没做过‘蠢事’!” 钟致丞欣欣然点头,“做过,但我不告诉你。” “你!”秦苒哀怨:“这不公平!” “那你想听?”钟致丞问。 秦苒点头,当然想!钟致丞于她来说简直就是迷一样的存在,他所有的事她都是后知后觉,而她的事,他却参与的如此积极,这让秦苒觉得,作为将来要携手共度一生的另一半,她很不够格。 “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无非是逃课罚站写检讨,”他一语带过,眼神又盯上电视屏幕。 “就这样?没了?”秦苒好不甘心,还以为能套到点什么有意思的事。 刚想说他太敷衍,电视上一条新闻开始播报。 “关于枝大一院新楼坍塌事件,最新赔偿声明已经发表,晟天集团作为陆达钢构的收购方,将全权承担此次赔偿责任,东益建筑也发表声明,针对公司内部结构问题会积极改善,并且会分担一部分赔偿金额。关于晟天与东益的赔偿态度,有媒体猜测,晟天很可能已经与东益达成协议,进军枝江房地产业……” “这个晟天集团——是干嘛的?”秦苒好奇地问他,“为什么会出面承担这件事的责任?” 075 中秋节第三天(二) 这明显是主动背锅,“陆达出事的时候,晟天和东益还在抢陆达,最后陆达归属谁还没有定。陆达出事,不应该是人人敬而远之吗?” “你知道的还不少,”钟致丞只评价一句,并没有回答秦苒的问题。 不过,随后,他抛出一个问题,“如果这件事没有找到能担起责任的一方,你觉得最后会出现什么结果?” “陆达破产,”秦苒思索一会儿,恍然大悟,“我爸!” 陆达是陆美玲哥哥的产业,秦正华肯定已经参与其中,如果陆达破产,财产清收,案件彻查,肯定会连累到秦正华。 说到底,这个晟天在“背黑锅”的同时,竟然还救了秦正华一命。 秦苒刚想问点什么,钟致丞抬手关了电视,放下手中已经空了的牛奶杯,起身向卧室走去。 几欲出口的话被她咽回去,他也不是搞这些的,说不定问了也不知道,而且自己对这些事也不是很了解,更不感兴趣,有这时间不如回书房看看《诊断学》,对读研还有些帮助。 秦苒吃完早饭,收到了凌佳然的qq回复,说一定回来。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谈个恋爱确立关系就如此豪爽请吃饭,那以后结婚还不得办个世纪婚礼?” “是他的主意。” 秦苒回复完消息,忐忑而兴奋的抱着手机。 果然,没一会儿,手机震动声四起,震得她连手机都差点拿不稳。 三人群中,消息狂轰滥炸。 凌佳然和肖澜分别以三比一的频率向她质问。 “你这老公秀的,甩我一脸桃心!” “然然,你也不是这样草率的人,怎么会——” “……” 秦苒被问得焦头烂额,她思索一会儿,“等去了再细说。” 之后,她赶紧退出qq,这才松了口气。 钟致丞开车带她去“逐鹿中原”,出门前,他先将车开去了另一栋楼楼下,秦苒看着这座与钟致丞家模样如出一辙的公寓楼,“这是b座?” 钟致丞家在c座。 “过来接杜陌良,他车坏了。” 原来如此,没想到他们竟然住的如此近。 钟致丞拨一个电话,没一会儿,一个清瘦阳光的潮男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比之秦苒第一次在钟致丞家门口见到杜陌良的样子,此时的他似乎年轻不少,也许是因为换掉平日里衬衫西裤的转而换上休闲风的因素。 凌佳然和杜陌良交往时,总吐槽杜陌良思想过时,或许是因为年纪的因素,凌佳然还埋怨过,和他走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像情侣。 杜陌良拉开后门,迅速坐进来,从后视镜中看到秦苒,他略显魅惑的脸上挂着一丝难以研究的笑意。 “你俩的好事还得多亏我这个中间人,这顿饭可不能把我这个‘功臣’轻轻松松打发,”他剑眉一挑,“阿丞,你欠我一个人情。” “好!”钟致丞一口答应,没有丝毫不愿意。 反倒是一边的秦苒惊讶的看向钟致丞,此时的他画风极其不对,难道他不应该反驳一下吗? 杜陌良一个人在后座上做的惬意,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座,他宽敞得很。 “难得能占到钟致丞的便宜,这个人情我得好好想想你该怎么还,”他索性躺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随你,”钟致丞说完,方向盘一转,车使出了小区。 秦苒手机突然传来一条消息,是凌佳然的,说是她家那里打不到车,能不能顺路过去接她一下。 她将消息小声告诉钟致丞,钟致丞从后视镜中看一眼躺在后座上的人,小声回答:“去接她。” “那要不要叫醒他?”秦苒指了指后座上貌似已经睡熟的人,他这副模样,让凌佳然看到似乎不妥吧。 “让他睡会儿,到了再说,他昨晚接了一台紧急手术,今天早上才回来,”钟致丞解释。 秦苒点点头,怨不得他能躺着就睡着。 再看看身边的人,他们都是一样,或许过了今天这最后一天假,他的生活就如同后座上的杜陌良一样,忙的像个陀螺,然后累到每次都把自己拖回来。 很心疼! 秦苒很感谢这个假期的宁静,没有紧急加塞的手术,也没有临时召开的会议,很难得的,钟致丞的假期过得像个假期。 凌佳然步行去了一处车比较少的街等他们,她家那里是枝江的堵车高发区,出租车都不怎么愿意跑那边。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秦苒将后座上躺着的人叫醒,杜陌良如梦方醒后,反应性的立即坐起,“哪床?怎么了?” 秦苒听了不禁掩面一笑,“杜老师,这不是值夜班。” “抱歉,”杜陌良抹两把脸,试图让自己清醒。 “我们过来接佳然,一会儿到,”秦苒说。 “什么?”杜陌良惊呼,“怎么不早告诉我?”他赶紧对着后视镜整理一下自己因睡觉而略显凌乱的头发,“该死的,让那个丫头看到我这样,今天的饭指定是吃不好了。” 杜陌良刚停下手里动作,钟致丞的车就停下。 车门从外拉开,凌佳然径自上了车,原本笑意盎然的她见到后座上的人后,笑容僵住,不过随即她开口:“你怎么也在?” “车坏了,”杜陌良之前紧张的样子消失不见,只剩一副疏远冷淡的模样。 秦苒从后视镜中看他,不免心生疑虑,男人都这么会装吗?刚才明明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现在却又是另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凌佳然自然不知道杜陌良之前是何种样子,微微点头,便没再看他更没再理他,转而向秦苒搭话。 “你俩真是,什么时候婚礼?”凌佳然问。 “额——还没定——”秦苒看向一旁开车的钟致丞,羞涩的低下头。 “好你个秦苒,今天灌不翻你我就不叫凌佳然,你也在没我这个朋友!”凌佳然愤慨万分:“婚礼这么大的事都想想,你你就是被人家吃干抹净了还躲在被子里狂喜呢!” “然然~”秦苒的声音不觉婉转,这一车人,而且钟致丞和杜陌良也在,凌佳然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不过这也正是凌佳然直爽的性格使然。 钟致丞若无其事的继续开车,不过一边的杜陌良似乎坐不住了,轻咳几声后,他冷声说:“别嚷嚷了,小声点,我眯一会儿。” 随即他仰面闭目,秦苒也不知他是真睡着还是假睡着。 凌佳然吐吐舌头,冲杜陌良做个鬼脸,一副嫌弃的模样。 “收起你丰富的表情,小心脸抽筋,”杜陌良懒懒的说。 “你眼睛长鼻孔上了吗?这你都能知道?”凌佳然不禁回嘴。 “不打自招。” “……” 凌佳然像泄了气的皮球,没想到他俩在一起没多长时间,这家伙竟然将自己的脾气秉性摸了个透底。 乖乖闭上嘴,凌佳然无聊的望着窗外。 她坐在钟致丞身后,秦苒偏头正好可以看到她,此时的凌佳然丸子头咬唇妆,韩风满满,一身橘红色的连衣裙刚过臀部,一双细长的嫩腿斜着并起,她虽然性格乖张,但坐姿却很讲究,十分优雅。 秦苒觉得,身后的两人似乎有那么一点般配了。 一阵吵闹的铃声响起,凌佳然迅速翻开自己的手包,摸了半天才找到铃声的源头。 一边的杜陌良被吵醒,烦躁的看她一眼,偏过头径自又睡过去。 凌佳然接通,小声应话。 “佳然我到了,你在哪儿?” “我们马上就到。” “喂——喂——佳然你大点声,我没听清。” “马上到,哎呀,杜老师睡觉呢,一会人说。” 凌佳然匆匆挂掉电话,丝毫没有给电话那边的人继续问的机会。 秦苒听得出,打电话的人是郑新。 凌佳然看一眼身边的人,没醒,她舒口气。 到“逐鹿中原”的时候,郑新在门口等待。 凌佳然一下车,就看到门口那个长相平平但一直等待的男人。 她雀跃的向他跑去,一到他身边,凌佳然便伸手挽上郑新的臂弯,笑的惬意。 秦苒看到凌佳然心情不错,她与郑新之间的事看来已经得到解决。 但凌佳然挽着郑新臂弯的手似乎很扎某人的眼。 秦苒一行人向包间走去,钟致丞去停车。 “他们都来了吗?”秦苒问,生怕自己作为主人来迟,有伤大雅。 路上接杜陌良和凌佳然浪费了不少时间。 “来了,姚老师和赵老师都来了,纪康正在里面招待,闻璐学姐也来了。”郑新回答。 “竟然都已经来了?”秦苒吃惊。 “聚会这种事,大家都喜欢,平日里工作那么枯燥,遇到聚会大家都很兴奋,”郑新开心的说。 “是啊,别看有假期,就三天,也不能旅游出远门,其实也挺无聊的,大家出来聚聚,还有人免费请吃饭,谁不愿意来?”凌佳然洋洋自得,心情异常不错。 杜陌良走在最后,一直沉默不语。 秦苒看一眼身后之人,再看向凌佳然和郑新之间嬉笑而亲密的互动,突然有点后悔让他们三人有机会碰面。 不难看出,平时玩世不恭的杜陌良表现一反常态,倒像是铩羽而归的败军之将,沉默,深沉。 包间里的四人已经坐定,纪康见到秦苒,赶紧过来迎上,“师妹啊,今天你是主人,反倒让我这个客人招呼客人,一会儿师父回来,一定得让他替你自罚一杯。” “谁用他替,一会儿我自己喝,”方征今天开心,不过一杯酒而已,秦苒也不怕醉,虽然她从来没醉过。 姚渺和赵子炀坐在最里面,赵子炀正帮忙分筷子,姚渺也一起帮忙,闻璐像个大小姐一般懒得动一下,她巧笑倩兮站起,拎包,“我出去抽支烟。” 纪康看着闻璐离开的背影,不禁摇头感叹,“闻璐学姐还是那么高冷,她当时可是药学院的院花,听说是我们临床医学院的男生梦中情人,没想到她和钟老师竟然认识。” 076 我太太,秦苒 “我认识的人多了,难道你都想知道?” 一声清冷的质疑之声响起,钟致丞应声而来。 纪康听见这声音,立即乖巧起来,收敛起刚才放纵的言行举止。 “师父,我这就去通知上菜,”纪康借口匆匆离去。 赵子炀望着纪康离去的背影,不禁一笑:“这小子溜得倒挺快,忘了跟他说少两双筷子。” “我去吧,”郑新也不是摆设,在这样的场合,他的反应虽不及纪康灵敏,但最基本的眼色,他还是能看懂的。 凌佳然一脸幸福的看向郑新,对于他的表现,凌佳然的表情仿佛在说,看我男朋友多热心。 秦苒悄悄用食指戳一下凌佳然的头部,“你那一脸笑容还是留着给郑师兄一个人看吧。” 今天可是钟致丞和秦苒的主场,反倒是凌佳然在这边开始秀恩爱,喂了大家不少狗粮。 宴席开动时,赵子炀和纪康打的火热,不难看出,赵子炀很喜欢纪康,不过纪康却选择跟在钟致丞手下,不知这层关系会不会成为这次和赵子炀之间又一矛盾。 不过,秦苒观察细致,姚渺一切都很正常,对赵子炀的时常布菜,她并没有拒绝,也没有向她和钟致丞的方向投来异样的眼神。 闻璐归来时,她选择坐在钟致丞身边的空位上,或者说大家坐定以后,只有钟致丞身边留了空位。 “聊什么呢?”闻璐似乎很积极的想参与进来,她夹起面前的一道菜,吃几口,拿起纸巾轻轻擦拭红唇,动作好不妖娆。 “闻师姐,大家都在猜你和我师父到底是怎么认识的?”纪康似乎对这个问题异常执着。 “闻师姐的弟弟是我和阿丞的同学,上学的时候,闻师姐对我们多有照顾,”一直没开口的杜陌良在此时突然说话,原本集中在钟致丞和闻璐身上的眼光,顿时全部转移向杜陌良。 “闻师姐的弟弟——”纪康想到什么,一脸震惊:“不会是闻栾老师吧!” “是,那小子非要去学什么产科,也不是男生的正经行业,现在沦落到一个小县城当村医,怨不得别人,”闻璐说的轻松,对于闻栾的事,她似乎并非很放在心上。 桌上的人知晓了闻璐与闻栾的关系,无不震惊,唯有闻璐淡定坦荡的继续优雅的品尝眼前的菜品。 秦苒佩服她,主动伸手帮她转了转玻璃桌。 钟致丞一直保持沉默,在这期间,他似乎情绪有点不稳定。 秦苒坐在他身边,完完全全感受着身旁男人散发出的沉默、严肃、清冷的气息。 钟致丞本就话不多,尤其是在这种场合之下,秦苒也不是多事的人,这场宴会埋没了它原有的主人。 之后又聊几句,秦苒才知道姚老师要出国了。 “是出国学习还是出国工作?”秦苒问。 她想,姚渺经历了之前手术受伤一事,应该多多少少都会留下阴影,不知她在此时选择出国是何原因。 “国外有个峰会,关于外科的,科里让我去,还有钟老师,他也去,”姚渺说。 钟致丞也去?她怎么不知道? “秦苒你不知道吗?”姚渺问。 原本停顿一下,秦苒随后恢复镇定,她重新挂上之前那副淡然的笑容,说:“知道。” 她撒谎了,不知为何,那时候的她丝毫不想暴露自己不知情的状况。 没吃多久,一通电话叫走了闻璐,她走的匆忙,连包多差点忘记拿。 钟致丞礼貌性的问发生什么事需不需要帮助,闻璐看了眼钟致丞一边正安静的品菜的秦苒,“不用了,孩子生病了,没什么大事,我送她去医院。” “真的不用吗?你一个人——”钟致丞似乎有点着急。 “不用,大家都在这呢,你的好事还没公布,”说完,闻璐转身离开。 钟致丞原本想去送闻璐,秦苒猛然起身一把拦住他。 他疑惑地看向秦苒,秦苒自知自己有点失态,只好开口说:“我去送闻璐姐,你留着陪大家。” 说罢,秦苒像逃跑一般追了出去。 钟致丞望着有些失常的秦苒,不禁眉头微微一皱。 似乎某些问题,某些他自诩处理的很不错的问题,在此时陷入了僵局。 秦苒追着闻璐出去,闻璐听到身后之人的呼喊,她停下踩着高跟鞋的步伐,一身墨绿色连衣裙,深v束腰,凸显身材。 她比秦苒高半个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瘦小的女生,“别多想,我已经结婚了,事实上我女儿都五岁了。” “我没有多想,”秦苒因为追着跑下来微微喘息,“我只是来送你的。” “好吧,我接受你的解释,”闻璐并不戳破秦苒,并发了好人卡给她台阶下。 “你女儿——真的没事吗?”小孩发烧可大可小,钟致丞反应强烈,秦苒怕里面再有什么大事。 “孩子在我妈那里,老人家照顾孩子比我拿手,没事,放心,我走了,”闻璐转身离去。 秦苒看着她大步离开,也懂她心中的焦急。 不过秦苒佩服她,她似乎从不将内心的真实亲故表现在脸上。 秦苒回到包间时,纪康下座位,拉着她端起一杯酒就递给她,“来来来,刚才答应的酒先喝了,喝了酒我就承认小师妹你是我师母。” 秦苒惊奇的看向纪康,又看向钟致丞,“你说了?” “恩,迟早的事,刚才纪康先说漏嘴,”钟致丞上前接过秦苒手中的酒,“一会儿再喝,纪康你先回去坐好。” 钟致丞牵着秦苒的手走至桌边,“在此郑重介绍一下,我太太,秦苒。” 赵子炀率先笑出声,“钟致丞,你行啊,竟然对学生下手,得亏你不是秦苒的代课老师,学校可是明令禁止师生恋。” 一边的姚渺默不作声,没有表情,捧着一杯白水安静的坐着不动声色。 纪康激动不已,他长舒一口气,兴奋地说:“憋了这么长时间的秘密终于说出来了,你们都不知道我憋的多难受,每天看到我师父和小师妹在我眼前晃悠,一个人默默吃着他们喂的狗粮,哎!” “我真么看出来,师父和秦师妹——”郑新看一眼钟致丞和秦苒,两人实在看不出有什么暧昧举动。 秦苒乖巧的坐着,钟致丞正在夹菜,貌似对周围人的议论他丝毫没有听进去。 不过转瞬之间,钟致丞将夹起的鱼放在了秦苒眼前的碟子里。 “现在看出来了,”郑新小声喃喃,之后和身边的凌佳然一起偷笑。 “哎哎哎,小师妹,你刚才答应的酒还没喝呢,来来来,这可不能错过,”纪康端起一杯向秦苒递过来,“喝了这杯酒,这个‘师母’你就坐定了。” 秦苒接过,犹豫一下,但看众人期盼的眼神,她看着满杯的白酒,无色透明,看起来和白水没差,然而从杯口飘来的酒精的气味,秦苒不喜。 不过,她还是咬着牙一饮而尽,白酒的辛辣顺着喉咙从嗓子眼一直窜向胃中,火辣辣的刺激感,竟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好!大气!”秦苒喝完,纪康喝彩。 放下杯子,秦苒只觉得胃中翻江倒海的难受,刚才火辣辣的灼烧感还没停下,此刻的她又感觉胃有点胀。 一边的钟致丞伸手夺走她刚才放下的杯子,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原本纪康还想灌钟致丞,但因为他开车纪康的计划没有成功,反倒是杜陌良,似乎替钟致丞接了不少酒,此时的他微显醉态,眼神眯着,像喝醉了又像在沉思。 一顿饭结束后,肖澜也没有现身,原本答应要来的她丝毫没有消息,秦苒期间给她发了好几个消息,都没有回应。 结账后,赵子炀和姚渺已经先行离开,纪康喝多了也打的离开,包间里只剩他们之前一起来的四人和郑新。 秦苒和钟致丞去结账,杜陌良去了洗手间,此时包间中只有凌佳然和郑新两人。 凌佳然看一眼时间,觉得还早非要拉郑新去逛街,郑新颇有微词,“明天就上班了,我还想回去早点睡呢,要不下周吧,下周去,正好我发工资。” “不要,你都好长时间没陪我了,好不容易送走你妈,现在你是我一个人的,”凌佳然很霸道,什么都听不进去,“之前和你闹,虽然只是几天没见但好像隔了几个世纪。” “然然,你就心疼我一下吧,这几天是委屈你了,但那天你说的话也很过分,我妈虽然有点过分,但你也的确很没礼貌,毕竟她是长辈,你应该——” “郑新!能不能不要提这件事!”凌佳然突然来了脾气,“我这件天为这件事也自责过,也想去道歉,也想和你妈妈平缓一下关系,我不求她能谅解,不求她能为了你至少可以对我态度好一点。但你至少应该有个态度,哪怕只是哄哄我,说几句让我开心的话也好,但你呢?”凌佳然说了一连串,甚至有点上气不接下气,“我几天没找你,你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原模原样的还给我,也不来联系我。要不是因为秦苒的事,要不是因为这件事我主动了联系你,你是不是想这辈子都不想联系我了?” “然然,怎么会?我只是想你在气头上,我我去找你也免不了你一顿臭骂,我何必自讨没趣?” “自讨没趣?好一个自讨没趣!”凌佳然拎起座位上的包,转身要走。 郑新见势一把扯住她,“然然,你能不能配合一点,还有别人在呢,要吵架至少应该回去再说。” 凌佳然看一眼身后拽住自己的手,她冷笑一下,嘴角一扯,“你也知道‘丢人’两个字怎么写?” 她甩开郑新的手,环臂冷眼看向郑新满是嘲笑,“对于一个至今还系着大一买的皮带,都磨得不成样子了还爱不释手,陪我逛街连小饰品店里十几块钱的发卡都不愿意的你,竟然还知道‘丢人’?” “凌佳然!不就是一条皮带吗!你总挂在嘴边,又不是系在你身上,你管得着吗!”郑新也怒了,他杀红双眼。平时温温吞吞,还带着一副陈旧黑框眼镜的他,发起怒来竟然异常可怕。 不过凌佳然可不是那种轻易被吓到的人,“是啊,我可管不着,你和你妈我都‘惹’不起,老娘不陪你们玩了!” 凌佳然懒得和眼前矮瘦的男人说话,转身拉开包间的门,她没料到门外刚好打扫卫生的阿姨推着清除车正准备进门,开门后,凌佳然直接撞了上去。 清除车上盛的清洁水因为凌佳然的撞击,一下涌了出来,溅了凌佳然一身,正面的裙摆湿了一大块。 077 杜陌良凌佳然 因为撞上清洁车的金属架,凌佳然的左腹以及坐髂骨磕在金属架上,疼的她倒吸一口气。 凌佳然疼的双手捂上肚子,原本姣好的面容此时因为疼痛扭在一起 “不是吃完了吗?怎么还有人?”清洁阿姨喃喃自语,“孩子,你没事吧?” 凌佳然看见自己刚买的裙子上沾湿的一大片,原本橘红色的裙子因为沾上蓝色的清洁剂,已经变紫色,难看极了,凌佳然此时胸中的怒火似乎要喷薄而出,“正晦气!我招谁惹谁了!” 说罢,凌佳然瞪一眼身后的人。 “孩子,你怎么说话呢?”情节阿姨以为林佳然在说她,也来了气,“你自己出门走得快,也不看一下就往外冲,这能怪谁?你可别指望我赔你衣服!” “喂!你讲不讲理!”林佳然忍着疼痛,站直身体,“首先,我没说你,其次,是你撞到我好不好!” “出门不长眼睛还怪我?” “你——!” “别吵了,不就是弄上点清洁剂吗?回去洗洗就行了,”林佳然身后的郑新一把扯住凌佳然,制止了她即将要说出的话。 凌佳然冷眼看他一眼,一把甩开被杜陌良牵制住的手腕,“郑新,你看清楚好不好!现在受到伤害的人是我!” “你自己出门没看清,能怪谁?” “郑新!”林既然彻底暴走,这一声近似吼出来,“我们分手,请你立刻,马上,从我的视线消失,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一眼!就当我们这么长时间的感情被狗吃了!” 林佳然指着门外,眼神冰冷,如果以前她还有一丝犹豫,现在的她丝毫不犹豫,眼前这个男人,她不想再有半点舍不得。 郑新没料到凌佳然如此不理智,“分手”二字让他的心顿时提起,他知道林佳然这次是真生气了。 平日里,她虽然任性幼稚,但从来没说过分手这样的话,不想今日她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夺口而出。 “然然,冷静点好不好,我当你刚才说的都是气话,”郑新软了态度,他从没想过要结束这段感情,甚至,他可以确定眼前这个面容姣好,性格开朗,此时却气鼓鼓的女生,他很爱。 然而林佳然却不这样想,“如果以前我还犹豫过要不要和你结束这段感情,现在看来,时候到了,根本不值得我丝毫犹豫。你不走,我走!” “然然,”郑新一把拉住她,“别这样,我陪你去逛街,我们好好谈谈,我错了还不行吗?” “没必要,”凌佳然想甩开郑新死死扣住她的手,然而这次郑新并没有给凌佳然机会,林佳然挣扎几下,甚至手腕都扯得红肿起来,也不见郑新有放开的意思,“你放开,放开!” “我不——” “放开!”杜陌良从洗手间抽完烟回来就看到包间门口拉拉扯扯的两人,林佳然的样子显然是被郑新弄疼了,他不禁大喝一声,上前一把将郑新的手打掉。 之后,他将林佳然护在身后,眼神冷冷的盯着郑新,声音却很温柔的问身后的人:“怎么回事?” 林既然揉了揉被捏红的手腕,委屈的说:“出门不小心撞到清洁阿姨。” 杜陌良转身,一眼就看到她裙摆上紫色的一团,然后仔细将她大打量一遍,“撞哪了?疼吗?” 凌佳然还没开口,已经将车推进包间,正在收拾的阿姨看向门口,回应道:“哎——这可不关我的事,这个小伙子作证,是这个小姑娘自己撞上来的,跟我没关系。” 清洁阿姨立即撇清关系,还指着郑新要求作证。 杜陌良眼神顿时沉下来,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低沉之音,冷冷回复:“包间里人都没离开,你怎么就进来收拾了?餐厅礼仪好像不是这样吧?还有,即便要收拾,进门前你也应该先敲门,直接推着车进来撞到客人到底是谁的错还是找你们经理过来再说。你们经理电话多少?我和他谈。” 说着,杜陌良已经掏出手机。 清洁阿姨一听要找经理,立即慌了神,放下手里的东西,匆匆走向杜陌良,一脸慌张,“别别别——这也没多大的事,这姑娘的裙子我洗,我洗,要实在不行我赔也行,您要是说给我们经理,我这工作肯定没了,求求您,我给这个姑娘赔不是。” 杜陌良拿着手机的手并没有收回,“有没有事不是你说了算,”他转而看向凌佳然,“撞疼了吗?” 凌佳然没想到杜陌良竟然会抓着这件事不放,而且还会问她,久违的被保护的熟悉感悉数涌上来,凌佳然的心似乎被融化了。 看着眼前这个帅气的男人,此时正用关怀的目光看着她,她一点点防备都没有,委屈夹着泪水一起浮上,她带着哭腔,氤氲着泪光,辛酸而委屈地点头,“恩!” 她没有说假话,或者,即便说了假话她也不后悔,原本撞过的地方此时竟然更疼了,真的好疼。虽然不知这感觉是真是假。 杜陌良皱眉,语气迅速而严厉问:“撞哪了?刚才怎么不说?” 凌佳然忍者想啜泣的冲动,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腹,“这里。” 杜陌良一看她指的地方被裙摆包裹,也看不到,他赶紧吩咐:“快去洗手间看看,算了,你这么迷糊也看不出来,我给秦苒打电话,让她赶紧过来陪你去。”杜陌良抬手就将电话拨了出去。 “别!”林佳然赶紧拦住杜陌良,她出手制止杜陌良拨电话的手,正好,她的手覆在杜陌良的手上,随即林佳然意识到什么,她像触电一般,收回了自己的手,“不用了,我没事。” 她看向一边呆立着,但面色难几近“丑陋”的郑新,说:“我们走吧,是该好好谈谈了。” 然而郑新不为所动,杀红眼看着凌佳然,又看向杜陌良,他凄凉一笑,不只是在笑谁。 刚才杜陌良那“温情”的举动,是个男人都看得出,他对凌佳然依旧放不下。 凌佳然不想和他当着杜陌良的面吵架,她抬手去拉郑新,不料郑新并不领情,他随手一甩,目光冷冷的看向凌佳然,“我们还有谈的必要吗?你想谈的无非就是分手,从我们开始至今,你有放下过他吗?” 郑新看向杜陌良,又看向凌佳然,“我只想问你,你有认真的爱过我吗?” 凌佳然被郑新问的说不出话,她眼睛酸涩,肩膀我微微颤抖,咬着唇,说的期期艾艾,“我——抱歉。” 她不知道,她真不知道,这个问题好难,当着杜陌良的面说“爱”,她的确做不到,但她真的有在认真的经营这份感情,比以往每一次恋爱都要认真,但即便她很上心,但还是被她搞砸了。 所以,“对不起,”林佳然又说一遍,然而此时的她已经哽咽到说不出别的话来,眼中的泪花已经挂不住,随着重力的作用,它们成股流下。 凌佳然尽量不让自己啜泣,她单手捂着唇,尽量不发出声音。 其实,她最不想也最不愿意的事就是在他们面前掉眼泪,然而此时,他们同时站在她面前,她却依旧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 秦苒和钟致丞上后,茫然的二人打破了僵局,郑新受不了凌佳然回避的态度,说声再见愤慨的离去。 他离开后,凌佳然追出去几步,甚至喊了郑新的名字,然而郑新的步伐却越来越快,很快消失在楼梯口。 凌佳然彻底绷不住,大声的哭了出来。 秦苒赶紧上去安慰她,钟致丞看一眼身旁的杜陌良,皱眉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做什么了?” 杜陌良看着前面已经泣不成声的女人,他悲凉一笑,“我保证过不破坏他们的感情,保证过等她嫁人了我就死心。呵!连我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她一出事,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就冲了上去,根本意识不到还有郑新在。看到她为另一个男人哭的撕心裂肺,这种感觉——”杜陌良垂首,摇摇头,不愿多说,“如果秦苒为了别的男人哭成那样,或许你就能体会我的心情了。” 钟致丞拍两下杜陌良的肩膀,此时作为他最好的朋友,似乎根本无从安慰,“你能一直忍到现在也实属不易。” 杜陌良并没有回应,而是一直看着眼前依偎在秦苒怀中,嚎啕大哭的女人。 凌佳然这样撕心裂肺的宣泄自己的感情,杜陌良也是第一次见,不过他的心此时比凌佳然更难受。 回去时,凌佳然哭的仿佛没了意识,浑身瘫软,秦苒搂着她坐在后座,杜陌良坐在副驾,眼神却一直盯着后视镜。 钟致丞刚刚将车开出餐厅门口,肖澜来了电话,说她要过来一趟,有礼物要送给秦苒,而且马上就到“逐鹿中原”。 秦苒本想拒绝,担忧的看一眼凌佳然,电话那边肖澜说:“一分钟,马上到,等我会儿,今天实在不好意思,没来得及去,礼物你一定得收下。” “这——好吧,”秦苒答应,挂掉电话对钟致丞讲:“肖澜马上过来,有东西给我,停一下。” 刚说完,一辆车拐了进来,车前的大灯照在秦苒身侧,明晃晃的灯光照的秦苒睁不开眼。 过了一会儿,车灯才调暗,车门打开,后座上下来一个及肩短发,干练妖娆的女人。 她穿一身紫棠色修身连衣裙,略显成熟。 秦苒定睛一看,竟然是肖澜。 她安抚好凌佳然随即下车,肖澜看见她,帅气的旋身关上车门,提着手袋款款而来。 秦苒没忍住看了眼她身后的那辆车,一个“l”的标志。 “这是我去一家制陶店亲手做的一对情侣杯,也没什么好送,主要还是祝你和钟老师一辈子恩恩爱爱,”肖澜笑着将包装精致的手提袋递给秦苒。 “谢谢,你最近还好吗?都没怎么见到你,”肖澜身上有股浓郁的香水味,虽然很好闻,但秦苒还是闻不惯,而且此时的她,浓妆艳抹,红唇黛眉,虽然她以前也喜欢打扮,但从没有到这样的程度。 078 不能说的秘密 肖澜心情很不错,笑着点头说:“我挺好啊,车里还有人在等我,我先走了,拜拜。” “恩,拜拜。” 秦苒看着肖澜离去的方向,疑惑地看向那台标志为“l”的车,好像很熟悉。 肖澜上车后,那车发动,大灯在此亮起,秦苒不禁抬手遮挡刺眼的光线,眯眼看向驾驶座的车窗时,一张熟悉的侧颜让秦苒吃一惊。 竟然是九泽! 秦苒抱着肖澜送她的礼物呆呆的站着,似乎某种关于肖澜的流言在此时得到了证明。 她若有所思的拿着礼物回到车上,凌佳然萎靡不振的样子简直和丧失意识没有差别,她斜靠在座椅上,眼睛早已红肿的不成样子。 杜陌良一手搭在车窗沿上,另一手攥成拳,紧紧握着,身后传来的啜泣就像一阵阵魔音,搅得他心神不宁。 他们准备先将凌佳然送回家。 下车的时候,凌佳然哭到站不稳,估计是因为缺氧的原因。秦苒不得已只好将凌佳然所有的力量压在自己身上。 她架着凌佳然走得很慢,凌佳然的腿像没了骨头一样,走几步就跛一下秦苒带着她走十分费劲。 坐在车里的杜陌良看在眼里,心里却焦急万分,他拉开车门大步迈下,上前从凌佳然另一侧直接将她横抱起来。 凌佳然被突如其来的“公主抱”吓慌了神,不觉一声短促的惊叫,但看到眼前这张难以割舍的俊颜,她顿时慌乱起来。 “放我下来,”她的声音沙哑,因为痛哭过,声线还有些颤抖,“我们不应该这样。” 看着目光空洞的凌佳然,杜陌良冷声问:“不应该哪样?凌佳然,你就不能成熟一点吗?一直这么任性,谈恋爱不是随随便便的事,你当初答应了郑新,就应该好好和他在一起,要不然你当初就别答应他。用一段感情来弥补另一段感情的伤口是最蠢的选择,我觉得我们今天有必要把话都说清。” 他转头对秦苒说,“你和阿丞先回去吧,她交给我,你们放心。” “可是——”秦苒犹疑,“抱歉,我不放心,佳然这么难受,你还是让她回去好好休息吧,你现在说什么都是在刺激她。” 他们三人之间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让秦苒很怀疑杜陌良是否有能力解决好这件事。 “放心,不会在怎么样的,她现在早哭的没力气了,还能怎么折腾?”杜陌良看一眼怀里的人,眼底闪过一丝温柔。 “那也不行——”秦苒不答应。 “苒苒,没事,我好好和他谈谈吧,说开了就好了,”凌佳然呆呆的,丝毫没有生气。 本想再劝几句,但凌佳然自己都这么说了,秦苒自然不好再多说话。 “那好吧,”担心的看一眼杜陌良怀里的人儿,“我先走了,你们好好谈谈,还有,别惹然然上心了,”秦苒叮嘱杜陌良。 “不会。” 三步一回首的秦苒向钟致丞的车走去,直至最后上车,她还是没忍住看着远处路灯下的两人。 杜陌良没有将凌佳然送回去的打算,坐在车窗里看到杜陌良将凌佳然放下,扶着她站好。 昏黄的路灯映射在两人身上,像极了缠绵不忍分离的情侣,杜陌良比凌佳然高很多,他低头凝视眼前的人儿,不知在说什么。 凌佳然像犯错的孩子一般低着头,手还搭着杜陌良扶她的胳膊。 “她们能解决好问题吗?”秦苒问:“然然没有忘记杜老师,肯定不可能和郑学长在一起了,杜老师看上去也不像和然然要复合,我怕她会崩溃。” “这是一局死棋,不过我相信杜陌良有办法解决,”钟致丞顺着秦苒的视线看向窗外,“突然很幸运,幸亏遇到的人是你。” 秦苒蓦然回首,疑惑地看向钟致丞,“什么意思?” “夸你呢,”钟致丞轻敲一下秦苒的额角,宠溺而又得意。 故意忽视秦苒的嗔怪,他将车开上大路,“抱歉,出国的事没有告诉你,主任找我谈这件事的时候我拒绝了,但这次是院长亲自挑的人,主任说帮我争取一下,把名额推给赵子炀。我以为这件事很容易搞定,你也知道,可是主任最大,但——”钟致丞无奈的呼一口气,“这次的事没有这么容易,放假前还没定音,只能等明天了。本想知道结果了再告诉你,没想到——” “我没怪你——”秦苒打断钟致丞的话,“这种事以后提前说一下就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虽然没什么大碍,但晚知道的确很不舒服。” “是,”钟致丞赞同秦苒的说法,“下次我会注意。” 秦苒会心一笑,之前因为各种琐事被阴霾笼罩的心也逐渐开朗起来,钟致丞主动而配合的态度,大抵是秦苒觉得开心的最主要原因吧。 他们都是婚姻路上的新手,所有事都有待磨合,以后这种琐事还很多,他们能做的唯有主动积极的去解决问题。 ------------ 上班以后,钟致丞还是一如既往的忙,假期积累下来的病人犹如洪水爆发般,全部涌了上来。 钟致丞早已司空见惯,因为每周一基本都是这种情况。 遇到他坐诊,基本就就是从早上一直坐到中午一两点。 对于出国的事,始终没有消息,秦苒私心的不想让他走,虽然钟致丞也说了自己不想去,但秦苒知道,这对他很重要。钟致丞要想顺利升正高,有参加峰会的经历会给他加分,如果在峰会上有优秀表现,还可能获得出国深造的机会,更能开拓他以后的道路。 钟致丞今年才32,以后的路还很长,秦苒不想耽误他。 虽然现在她已经算耽误他了。 秦苒有保研名额,基本毕业实习只有像她这种不用准备考研的人才有认真对待。 中秋假期后,秦苒听了钟致丞建议,选择去检验科看看,不管出于什么考虑,钟致丞给她的建议很不错。 钟致丞和姚渺差点被感染的事,秦苒至今心有余悸,也许是她胆子小,真的怕这些,检验科是最好的选择,而且相较于那些前沿的临床科室,检验科相对轻松,她也有时间搞自己喜欢的科研。 能帮到钟致丞也不一定。 医院的检验科在二号楼的一楼的西边,科室乳白色的钢制安全门外贴着“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的字样。 检验科是一条长廊,左边以工作室和操作间为主,里面有大量秦苒不认识的机器,右边的房间时员工的休息室和值班室还有会议室和试教室。 秦苒找到了管实习的教学秘书,教学秘书是每个科室管理医学教学工作的老师,也是大夫,一般由主治医生担任。 带她的老师是个美女,很年轻,声音空灵,态度亲切,初来乍到的秦苒在她的指引下渐渐放松。 美女老师姓田,叫田恬,人如其名,果然很甜。 田恬带秦苒参观了医院的设备室,介绍了一下相关仪器的工作流程,秦苒听得恍恍惚惚,只能听个大概。 田恬有两个酒窝,笑起来可爱至极,“听说你和泌尿外科的钟大夫在一起了?” 她两眼闪着莹莹亮光,“钟大夫说起来还是我老师呢,当时大家都说他看上去不好相处,小师妹你厉害啊!” “没,他人挺好的,”秦苒不知怎么回答,“学姐,那个仪器是做什么的?”秦苒指着巨型玻璃窗内的大“怪物”问。 她巧妙地回避了问题。被问及专业问题,田恬立即言归正传,“那是roche mod r ppi全自动生化分析仪,瑞士产的,原厂直销。旁边那台是beckman cx5全自动分析仪,美国产的。现在三甲医院的设备基本都是国外的,国内还没有审查这些仪器的能力,就这两台机器,每天要承担上万次各类生化检测任务。” “看来这里是整个医院最贵的地方了,”秦苒顺着长长的走廊向前望去,巨大的玻璃窗内罗列着各种“巨无霸”,这些巨无霸是医院的根基,一旦这些设备瘫痪,整个医院的运作都成问题,“整个医院的化验单都从这里出去,应该很忙吧。” “是啊,虽然大部分是自动化机器,但每张化验单都要有咱们科室的签字,仔细确认,”田恬回头问跟在身后的秦苒,“咱们这个科室必备的一项特点就是得仔细,病人的信息和送检来的样本必须保持一致,一旦送错就有可能闹出人命。你也知道,所有职业都能犯错,医生不能,尤其是咱们这些工作在后方,靠机器说话的人。” 医生犯错,被容忍度为零。这是这个社会的规则,潜移默化的规则,必须遵守的规则。 然而秦苒看来,即便不犯错,被容忍度都为零,何况犯错。一旦犯错,这辈子被毁无疑。 “我本以为这里会轻松一点,看来并不是这样。” “都是这样过来的,三甲医院的医生哪个不是从每天朝九晚五熬过来的,等你真的来读研,你就能体会了,每天六点起床,还有大夜班等着你呢。” 田恬努努嘴,想到什么后她问:“听说你本科就发了一篇论文?还是国际期刊?” “恩,是病理科的导师老师带我的。” “难怪,咱们医院的病理科确实时最厉害的,枝大医学部的病理科教研室有亚洲最多的病理标本和切片。不过,能找到病理科的老师带,你能力也不小吧。” 079 他和她要出国 “模拟了一个肿瘤细胞扩散模型而已,多亏老师教得好。” 秦苒这是实话,她能突发奇想做这个,还是上课时老师的几句话给了她灵感,之后她去各大数据库读了中英文文献加起来二三百篇。 之后,她做了一些总结,带着自己总结的成果找到了病理科的老师,老师看到她的总结,毫不犹豫答应她带她搞科研。 田恬惊得说不出话,模拟肿瘤细胞扩散模型,这连硕士生都不敢想的题目,不想眼前的女生竟然如此聪颖而有创造力。 “你的确是和搞科研,你要是来我们科室,我想我们主任会很欣赏你的。” “其实,我就是来读主任的研究生的。” “钟老师推荐的吧?”田恬一笑,“主任已经不带研究生好几年了,现在他手里主要是博士生。” 秦苒心里咯噔一下,钟致丞只告诉她读谁的研究生,并没有告诉她主任已经不收研究生很多年了。 “我还是想争取一下,”很久没收过不代表不会收,秦苒坚定地想。 从检验科出来,她基本了解了这个科室的情况。钟致丞的舅舅还没出院,秦苒又去心内科看他。 刚到病房门口,秦苒就听道病房里有说有笑,她好奇地推门进去。原来姚渺也在。她坐在舅舅床边的家属凳上,舅妈坐在舅舅身侧的病床一边,三人围坐一团,有说有笑。见秦苒进来,三人霎时将目光转移到秦苒身上。秦苒看一眼穿着白大褂,听诊器还挂在颈部的姚渺,一眼就看出,姚渺刚给舅舅听诊过。 “舅舅,今天感觉好吗?”秦苒笑着走至床边。“挺好的,我头一次觉得住院这么开心,都不想出院了,”舅舅喜笑颜开,“阿丞的终身大事了了,马上又要出国,估计回来就能升正高,事业爱情双丰收,我能不开心吗?” 秦苒的笑容有一瞬僵住,随即她恢复正常:“舅舅您不用担心他,还是好好养病,下次中秋节一定要在家吃饭哦!” “说的是,医院终归不是好地方。”姚渺已经站起,给她让出座位,秦苒摆摆手,“我一会儿就走。” 又寒暄几句,秦苒将两个老人哄得开心不已,秦苒乖巧懂得体贴老人,陆氏夫妇对她很满意。 想来可能因为从小跟在外婆身边长大,秦苒对长辈有种特殊的沟通能力。“叔叔阿姨,你们聊,我先回科里了,下次再来看你们,”姚渺起身将听诊器收好,准备离开。 秦苒叫住她,“我和你一起,正好我也要去找钟致丞。”姚渺唇角微抬,“那一起走吧。” 秦苒转身和舅舅舅妈道别,两位老人乐呵呵的让她先去忙自己的事。其实二老心里打的算盘秦苒早已料到,她说自己去找钟致丞,两位老人自然乐见其成。 不过相对于身边的另一位,秦苒却猜不透她的想法。自上次在手术室差点被感染,所有人都建议姚渺转科室,但她却似乎从未表过态度。看样子,姚渺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两人走出病房,并肩走在医院的呢走廊里,姚渺是医院里的“红人”——泌尿外科的铁娘子可不是虚名。秦苒在她身边就显得逊色许多。 来来往往的护士以及职工人员都热情的和姚渺打招呼。作为新人,秦苒并不为多数人认识,要说有人能认出她,多半也是因为钟致丞的缘故。 “阿丞出国的事没定下来,他跟主任说不去,还让主任另选高明,”姚渺面色忽的一滞,语气也凝重起来,“是你的主意?” 她打量着秦苒,“你不会不知道这次峰会对他有多重要吧?” “姚老师,你是想听我以一个妻子的立场对他出国这件事的想法吗?”秦苒唇角微扬,果然她一出口,姚渺紧抿嘴唇,好似隐忍,“我知道他的目标,我也想成全他,要留下是他自己的选择,至于原因——并不用我多说。” 至于原因——钟致丞舍不下新婚妻子。这样的定论在姚渺脑海中生成,既是她的意会也是事实。 从钟致丞的种种迹象以及改变来看,这并不是假的。能让钟致丞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沦陷的一败涂地,眼前的女人不简单。 她的不简单并非只是本科发了一篇sci而已,姚渺的思绪忽然飞远,想到什么后,她立即问秦苒:“我记得在商场第一次遇到你和凌佳然的时候,你是长发。” “是,有什么问题吗?”姚渺的话锋转的有点快,但看她思绪万千的模样,秦苒不禁好奇。“没什么,忽然想起一件事,关于钟致丞的,”姚渺唇角闪出一丝无奈的笑意,“听杜陌良说,他毕业前爱过一个女生。那个女生也是长头发,我想就是因为那个女生,才让他这么多年对所有人,包括我,都视而不见吧。” “别怪我八卦,也别嫌我说得多,”姚渺回头对秦苒说:“但愿你别像凌佳然一样,任性妄为,你懂的,你的任何言行都会影响到钟致丞的名誉。这就是你们在同一家医院工作的最大坏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姚渺的话如同钢针,一针针刺在秦苒心上,她说的,秦苒都懂,她说的,秦苒知道都对。“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没能力反驳什么,只是想说,如果因为我影响了钟致丞的事业,我会离开枝大一院。” 秦苒说的是真话,不过随即她又添道:“不过,我想这种事不会发生,即使我小他很多,没有工作经验,也不打算在临床前沿科室读研,但我想我会帮到他。” 至少他需要的论文,她可以帮他搞定。“觉悟不错,但愿你说的都能如愿。”姚渺并没有否定秦苒,反而有点夸赞她的意思。 秦苒也放松不少,毕竟秦苒不想和姚渺变成“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关系。但即便这样,姚渺还是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难题,那个她口中,钟致丞深爱过的女人,秦苒怀疑是闻璐。 每每钟致丞见了闻璐,似乎都莫名的沉默。什么时候自己也变成如此多心的人?摇摇头,秦苒跟着姚渺一起进入了医生办公室。 刚进医生办公室,纪康见秦苒跟姚眇一起进来,他狗腿的跑过去,拍一把秦苒示意她跟自己出去。 秦苒不明所以,看一眼给其他医生交代事宜的姚眇,她悄悄跟纪康走了出去。 “我师父出国的事有消息了,院长点名让我师父去,刚才主任开会回来让我把这件事告我师父,但师父今天因为郑新的事大发雷霆,我怕告诉他这件事——” 纪康支支吾吾没敢再说什么,秦苒懂他的意思,但是听到这个消息,她喜忧参半,喜得是钟致丞得到了这次出国机会,忧的是他们关系刚渐入佳境,却要被迫分离。 “那我告诉他吧,不过郑师兄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让纪康用“大发雷霆”来形容钟致丞,秦苒不觉得钟致丞是脾气暴躁的人,即便起床时有起床气,钟致丞顶多就是生“闷气”而已。 “你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喝醉了不知道发生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凌师妹和郑新分手,郑新今天一直不在状态,查点给病人把药开错,要不是师父查房的时候顺手检查了一下,郑新可能惹上事了,多吓人。”纪康摇摇头,“谈个恋爱这么恐怖?那我宁愿单身。” “这就把你吓到了?纪师兄,等你找到老婆的时候我一定把这话转达给未来嫂子,”秦苒不禁掩面。 纪康连连摆手,“不和你扯了,我去看病历。” 正准备走,纪康一拍脑袋想到了什么,“忘了告诉你另一件事,出国的事姚老师也回去。” 这就是纪康将秦苒单独叫出来的原因。 原本秦苒还想这件事就这样吧,钟致丞去就去,她不发表什么意见,毕竟这是对钟致丞未来有决定性的事,但加上姚眇,秦苒稍稍有点吃味了。 失神一会儿,秦苒才僵硬的回复纪康,“啊,哦,我知道了。” “你别多想,这次也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去,还有一些老教授也会去。” “我没多想,这又不是去旅游,当然不会只有他们两个人去。” “那我进去了,告诉师父出国的事就拜托你了,”纪康双手合掌,一副膜拜的模样。 秦苒觉得滑稽,“好啦,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告诉他。” 本想去门诊找钟致丞,不想却在走廊里遇到了去拿化验单的郑新。 他表情严肃,原本带着眼镜显得温润和善的他,此时脸却僵成一块黑铁一般,见了秦苒他直接绕道走开。 不只是不想见她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秦苒本想关心他一下,但郑新冷漠的态度仿佛浇了她一盆凉水。 生生的看着郑新的身影消失在拥挤的医院走廊里。 估计凌佳然的事对他打击不小,可能连她都被波及了。 秦苒走至泌尿外科的门诊时,见到走廊早被堵的水泄不通,钟致丞的门诊室在走廊最里面,但拥挤的人群早已从最里面摩肩接踵一直排到十几米开外的楼梯口。 不禁扶额,秦苒看这样子也不像能挤进去,真不知钟致丞今天会忙到什么时候,听他说下午还有两台手术。 真不知这几年他是如何一个人熬下来的,总觉得自己已经很苦命,但钟致丞似乎更让人心疼。 忽然,人群中开始躁动,接着冒出一声大喊:“有人晕倒了!” “这有人晕倒了!” “晕倒了?” “有人晕倒了!” 080 宗政&杜陌优 秦苒拨开人群往里冲,但从她身后窜上来的一个白衣女子似乎动作更加迅速。 “大家都小心点,往后让一让,注意别摔倒,别踩到人,”白衣女子冲到秦苒前面,秦苒认出,她是门诊这边的一个护士,秦苒来过几次对她有点眼熟,“大家配合一下,都让一让,往外走走。” 小护士招呼着大家往外走,自己尽力走近晕倒的那人身边。 秦苒也跟着她一起走向前去。 走廊外面拥挤万分,钟致丞闻声从诊室出来,因为穿白大褂,大家都知道他是医生也配合的让道。 “什么情况?小林。”钟致丞问护士。 护士摇头,“我是来送化验单的,刚过来不清楚。” “你去通知急诊,我看着他,”钟致丞一脸严肃,将病人放好,钟致丞摸了摸病人的颈动脉,看着病人惨败的纯色,他对一边的秦苒说:“去护士站拿瓶葡萄糖过来。” 秦苒点点头,恍恍惚惚就听着钟致丞的吩咐往护士站赶。 秦苒走后,钟致丞招呼旁边的人一起将病人抬至走廊的长椅上,虽然人多,但大家都很配合。 钟致丞掐了病人的人中,病人逐渐睁开眼有了意识,但因为低血糖的缘故,他浑身没有力气,像一具人皮没了骨头,瘫软在长椅上。 “大夫,这是咋回事?”旁边一个中年男人问,“刚才还好好的,我们还说了几句话呢。” “没事,低血糖,估计是没吃早饭,”钟致丞说的轻松,但此刻脸上可一点都不轻松。 低血糖的风险比高血糖危险的多,说休克只是一瞬间的事。 或许普通人眼中,低血糖不过是饿的,没吃饭而已,然而在医生眼中,低血糖会造成代谢紊乱,缺氧休克,很棘手。 “没事,一会儿就好,大家排好队,”钟致丞不忘叮嘱周围病人。 秦苒拿了葡萄糖就往门诊冲,周围原本等着看病的人都配合良好,给她让出道路,“来了来了,葡萄糖来了,给,”她将玻璃瓶装的葡萄糖递给钟致丞,还没忘多拿个一次性纸杯,方便病人饮下。 喝下葡萄糖的病人,没过一会儿就恢复了血色,嘴唇不再煞白,脸色也逐渐正常。 钟致丞一直看着病人,直到急诊的孙老师和一众医生推着担架车而来。交待完病人的情况,钟致丞重新回了诊室继续出诊。 秦苒看着病人被送走,周围又重新恢复之前的秩序,松了口气。 所有意外就是这样突然,这就是医院,冷不丁什么危急的事就发生在自己身边,也只有冷静应对才是最佳选择。 钟致丞这样忙,秦苒也不忍心打扰他,乖乖的回了科室。 走廊里人头攒动,像他这样来实习的学生根本就是给医院添乱的。 因为穿着白大衣,总有患者或者家属问她问题,大都是问化验单在哪领,检验在哪做,什么科在什么地方。 医院有导诊,但患者似乎并不喜欢去导诊咨询,秦苒对于他们的问题也只能回答上一半,枝大一院太大了,她不过才来实习几个月,根本认不全这些科室的地点。 一位头发花白穿着朴素的老婆婆一手提着一个布袋子,一手拿着一塌化验单,面容焦急,腿脚也不利索的她见到秦苒走来,赶紧进上来,“大夫,乳甲外科在哪啊?” “乳甲?”秦苒思索一会儿,好像没见过,“我不清楚,要不您去导诊问问?” “乳甲在三号楼十楼,”一个悦耳的女声传来,“您从走廊转角下楼,从一楼东侧的回廊传过去就是三号楼。” 说着,女人面带和善的笑容,语气轻柔而细心,还给婆婆用手示意路线。 婆婆得到满意的答案,连连感谢,“谢谢你了,大夫。” “不客气,您慢点,”看着婆婆离开,女人依旧笑容满面。 婆婆笑着,走时眼神里全是感激,迈着蹒跚的步伐按照女人的示意向回廊尽头走去。 “过来看阿丞?”女人开口问。 她一身白大褂,原本及肩的头发被规规矩矩扎成马尾,容颜秀气,气质不俗。秦苒眼中,这个女人眼角相合之处和杜陌良一样,向上微挑,柔美至极。 “您是?”秦苒见过她,上次脚扭了,杜陌良推着她从儿科诊室门前经过时,她还和杜陌良说了几句话。 女人嫣然一笑,“阿丞太不够意思了,竟然没和你说过我,我叫杜陌优,杜陌良的姐姐。昨天你和阿丞请客,我有手术就没去,这家伙竟然都没有跟你介绍我。” 杜陌优有点埋怨,不过却十分可爱。 “杜老师,”秦苒有点不好意思,钟致丞的人际关系有点复杂,她一时还无法融入,钟致丞的朋友在钟致丞看来是朋友,在秦苒看来,基本都算她老师,“只是简单的聚会,没什么的,下次可以单独请您。” “不用了,分一杯喜酒给我就好,”杜陌优眼波婉转,打量着秦苒,“实习怎么样?看你也闲着,有没有兴趣和我去儿科看看?” “儿科?不不不,”秦苒摆手,“我不太会和小孩子交流,还是不去了,说不定还给你们添麻烦呢。” 杜陌优掩唇一笑,“本来还想帮主任挖你过来儿科这边,看来你对我们完全没兴趣啊。你现在实习也不过是划水,跟我去儿科看看,小孩子很有意思的,就算以后不来儿科读研,以后你总归是要有小宝宝的。” “额——”秦苒被杜陌优说的脸通红,宝宝?这种事她好像还没想过。 只是之前钟致丞半开玩笑说如果她真的怀上了那就生下来,可她一直都怕,或许因为上《妇产科学》的时候看了老师放的分娩教学视频,也或许是因为她对“母亲”一词的恐惧,总之就是,这一切她还都没有想好。 刚想开口拒绝杜陌优,不远处一个小男孩鬼头鬼脑的跑过来,一把抱住杜陌优的腿,“妈妈!”小男孩激动的抱着杜陌优,咯咯咯笑的十分开心。 杜陌优显然惊喜万分,蹲下身子心疼的捏一下小男孩的脸颊,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宝贝,想妈妈了么?” “想,”小男孩天真的点头,“我和爸爸说想见妈妈,爸爸也说想妈妈了,我们都没回家就来了医院。” “乖,妈妈也想你,”杜陌优的声音充满了无限温柔,让人动容。 小男孩六七岁的样子,门牙掉了两颗,说话“敷敷”漏风,但秀气细嫩微微带肉的面颊可爱至极。 顺着小男孩的身后看去,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不远处,他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拿着小男孩蓝色的卡通书包。 一身休闲装也难掩其威严,沉眉肃目,他眼看着杜陌优,基本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凝滞在妻儿身上,说不出的温柔。 “这小子你带着,我有点事”男人开口,迈着长腿走近,将小男孩的书包给他背好,“晚上过来接你们。” 男人的声音十分低沉,而且很有磁性,是属于雄性特有的磁性。 杜陌优欣喜的点点头,还不忘拉过身边的秦苒,笑着给秦苒介绍说:“我先生宗政,”她又转而对男人说:“这是秦苒,阿丞的妻子,昨天咱们一家都没去给阿丞道喜。” 男人抬头看一眼秦苒,礼貌性的微扬唇角,“不好意思,我和小奕去旅行了,莫优也忙,昨天缺席,很抱歉。” 宗政说着道歉的话,但态度却不亲和,甚至可以说疏冷。 “没关系,也不是什么大事,宗先生太客气了,”宗政气场很强,秦苒觉得他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他之所以会说抱歉,应该是杜陌优的关系。 小奕呆呆的望着父母,又看看秦苒,“妈妈,这个姐姐是谁?” “你钟叔叔的妻子,以后要叫婶婶,”杜陌优轻抚上小奕的头顶, “来,给小婶婶介绍一下自己。” 小奕羞涩的嘿嘿笑几声,看向秦苒,“婶婶,我叫宗奕,今年五岁了。” “真乖,”秦苒心疼的抚了抚宗奕略显肉乎乎的脸颊。 宗政看一眼妻儿,高大的身躯拖着一个行李箱,站得笔直,像一个风尘仆仆归来的王者,简单道别后,宗政将宗奕交给杜陌优,自己有事先走了。 杜陌优牵起宗奕的小手,转而对秦苒说,“走吧,和我去儿科转转,一会儿我还有会诊,顺便帮我带一下他。” “婶婶,那些箱子里的小弟弟小妹妹都肉肉的,可好玩了,妈妈说等他们从箱子里出来就能陪我玩,婶婶,我可以带你去哦,”宗奕天真的笑着,另一只小手握起秦苒的三根指头。 他的手很小,短短的,肉乎乎的,可爱极了。 秦苒手指传来的温度让她心下一暖,宗奕的手很小,只能握住秦苒三根指头,他的力气也很小,秦苒感觉手指痒痒的。 “箱子是什么?”秦苒疑惑的看向杜陌优。 杜陌优嫣然一笑,“婴儿保温箱,小奕总喜欢趴在窗户上看新生儿室的那些孩子。” “原来是这样,”秦苒会心一笑,“我也想去看看。” 杜陌优让儿子出马,终是将秦苒骗到了儿科。 三人走到儿科的医生办公室,引起了不小骚动,当然,主角自然不是秦苒,而是杜陌优的儿子——宗奕。 宗奕算是儿科常客,每次来儿科都能吸引不少“粉丝”,还能收到一堆礼物。 一个护士装模样的女人走近杜陌优,看一眼秦苒,偷偷问,“你新收的学生?” “不是,”杜陌优忍着笑意看向秦苒,“你自己介绍吧。”说完俏皮的眨眨眼,走向了那堆将宗奕围在中间的医生护士们。 081 儿科实习日记 秦苒有些羞涩,“我是来打酱油的,”她开玩笑说道,“师姐还得多多关照。” “实习生吧,我是江燕,儿科一区护士长,以后叫我燕姐就行,大家都这么叫我,”江燕一身整洁的护士装,笑容和蔼,加上微胖的身形,她看起来十分好相处。 儿科的医生办公室相较于泌尿外科要欢乐的多,这里的医务人员大多笑容可掬,说话时也温声细语,言行举止无不亲切和蔼。 杜陌优有会诊,先去忙了,走时给秦苒打了声招呼。杜莫优正好要去泌尿外科,说告诉钟致丞一声,秦苒在儿科。 她临走时将宗奕托付给了秦苒,秦苒很乐意的接受了这个“任务”。 秦苒并不讨厌小孩子,也觉得小孩子很可爱,有一种新生命的气息,就像当初她在火车上帮忙接生时一样。小孩子是那样朝气蓬勃,富有生机。 似乎可以让人忘记失去的痛苦,还有一些莫须有的悲伤。 秦苒所在的医生办公室是一疗区的,还有一个二疗区。 枝大一院的儿科也是省里的重点科室,全国闻名,每个疗区都有本疗区的医生办公室。 杜陌优在一疗区,也是最忙的一个疗区,多数是重病患儿。 秦苒在这边待了一上午,也跟着护士去病房和那些孩子们玩。 儿科病房的条件要比一般病房好很多,除了设备全新之外,墙壁被涂上了鲜艳的卡通色,还画了几个巨型卡通人物,海浪,云朵,树木花草,蓝天白云。 床帘是粉蓝色,因着大朵的花,床单被罩也都是卡通版,有一些小朋友最喜欢的卡通人物。 秦苒走进病房就像走进了欢乐世界或者童话王国,房顶上还吊着一串串星星,据说都是住院的孩子们自己动手做的,护士姐姐帮他们挂起来。 孩子们单纯有趣,平日里都围在一起,有时会有志愿者或者志愿护工过来给孩子们讲故事。志愿者大多都是大学生,还有一些是老爷爷老奶奶。只要他们来,孩子们就像见了“孩子王”一样兴奋,蹦跳着嬉笑着拉他们讲故事。 小宗奕每次来儿科也喜欢往病房跑,那里有很多与他同龄的孩子,能玩到一起去。除此之外,小宗奕最喜欢去的地方就要数新生儿监护室了。 秦苒被小宗奕拉着给病房里的孩子讲了一早上故事,感觉有点口干舌燥,好容易挨到中午的饭点,孩子们都去吃午饭了,她也摆脱了这些粘人的“小魔王”。 “小奕,饿了吧,我带你去吃饭,”秦苒抚上小宗奕的头,“想吃什么?” 宗奕抱着一个小朋友送他的玩具,垂头丧气,撇着小嘴眼角微垂,“婶婶,我想和小言言玩,我都好久没见她了。” “小言言?” “她原来住在那张床上的,”宗奕指了指身后的一张粉嫩嫩的床,“我和爸爸出去玩之前还和她说过再见呢。” 秦苒心疼的摸了摸宗奕软绵绵的头发,看了眼那张床床头的标牌,现在这张床的小患者的入院时间是昨天,“小傻瓜,言言应该是出院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是吗?她好了吗?”宗奕像听到了什么开心的消息一般,“那她可以和我们一起玩塞车了耶。” 宗奕咯咯咯笑得开心,“婶婶,我想吃鸡腿。” “走,咱们去吃鸡腿。” 正值饭点,食堂人不在少数,秦苒一手端着托盘,一手领着宗奕,在窗口寻找鸡腿。 找了好几个窗口才看到,然而窗口站了很多人,长长的队伍像一条长龙,秦苒单手护着宗奕,小心的和前面一个人隔开距离。 “铃铃铃”一阵手机铃声传来,秦苒本想去接,但一手牵着宗奕,怕松开他,人多有什么意外,想想还是先不接。 铃声反反复复响了好几遍,秦苒不禁叹口气,肯定是凌佳然,除了她也没人喜欢用电话炮轰自己。 昨天那顿饭过后,凌佳然也是个“受伤的宝宝”,然而自己手里还牵着一个宗奕小宝宝,真不知先照顾谁。 “舅舅!舅舅!我们在这!”宗奕突然向不远处呼喊,看到杜陌良也看见他,宗奕立马松开秦苒的手,撒欢似的向杜陌良跑去。 杜陌良看到向自己的跑近的小人儿,“小子,你怎么来了?”说着双手掐着宗奕的腰轻轻松松将他举了起来,转手抱在自己怀里,“怎么又来医院了?不去烦你爸有来祸害你妈了?上次把十几瓶注射液打坏还不长记性是吧?” 杜陌良佯装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将宗奕拦腰一扭,夹着他的半个身子露出宗奕的小屁股,上手轻轻一拍,“淘气鬼。” “揍完”宗奕,他将宗奕放在地上站好,宗奕反被杜陌良“扭来扭曲”惹得嘿嘿直笑。 “你爸呢?怎么又把你推给你妈了?” “爸爸说有事要忙,妈妈今天找了婶婶陪我,”宗奕稚气未脱的模样,拉着杜陌良向秦苒走去,“看,小婶婶在那儿。” “我姐怎么开始麻烦你了?” “正好遇到宗先生送小奕过来,杜老师有会诊,反正我也算医院里的‘闲人’,”秦苒仔细打量正在都宗奕的杜陌良,“然然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遇到事只会哭,”杜陌良无奈的摇头,“昨天大半夜非要闹着喝酒,今天早上我出门的时候还没醒呢。” “铃铃铃,铃铃铃”一阵铃声又传来。 杜陌良看秦苒掏手机,一声嗤笑,“看来醒了。” 秦苒疑惑的看杜陌良一眼,按下接听,“怎么了然然,你好点了吗?” “苒苒,帮我请假吧,”凌佳然说话的声音苍白无力,带着浓重的鼻息,“拜托了,让我歇几天,还有,我昨晚跟我妈说我在你家,我妈要是打电话问我的事,你就说和你在一起。” “你昨天没回家?”秦苒诧异的看向杜陌良,小声问:“你昨晚没送她回去?” 杜陌良摊手,表示无奈。 秦苒叹口气,真是服了他们俩,“好的,阿姨那边我会应付,你赶紧回家,别让阿姨担心。” 挂了电话,秦苒对杜陌良莫名火大,“你昨天带她去你家了?” “嗯,”杜陌良并不狡辩,回答的很实在。 “你这样会把事情越弄越糟糕的,今天早上郑师兄就恍恍惚惚的样子,还没缓过来,你让然然去你家,这是火上加油啊!” 秦苒不明白,为什么杜陌良那么大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意气用事。 “这件事让凌佳然自己处理,是她选择和我回家的,所有后果她必须学会自己承担,”杜陌良继续说:“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感觉带这个小子填饱肚子。” “你——” “婶婶,我好饿啊,”宗奕揉揉肚子,一阵咕咕叫从宗奕的肚子上传来。 秦苒牵过宗奕,正好队伍要轮到他们了,“小奕乖,马上就有鸡腿吃了。” “我带这小子去就餐区等你,记得帮我也打一份饭,”命令完后,杜陌良举手就将宗奕抱起,抬步向诺大的食堂大厅靠窗的就餐区走去。 这顿饭,秦苒是和杜陌良舅甥俩一起吃的,宗奕抱着鸡腿啃了半天也不过啃了外面一层,像是被狼崽子啃过一样。小宗奕啃不动选择放弃,秦苒刚想劝他再吃点,不然浪费,杜陌良二话不说夹起鸡腿塞进嘴里。 嚼着一大块鸡腿肉,杜陌良说:“小子,以后再敢这么浪费,我就告诉你爸。” “哦,”宗奕垂下头,一副沮丧的模样。 秦苒抓过宗奕油腻腻的手,用纸巾给他擦干净,“这也怪我,没想到小孩子啃不动那么大的鸡腿。” 杜陌良没说话,大口大口的将宗奕剩的鸡腿全部啃光,只剩两块光溜溜的骨头。 “味道不错,”吃完后,他还不忘赞赏一番,“用钟致丞的饭卡刷的吧?他对你还真不错,把好的都留给你。” “什么意思?” “他的卡可以打到医生专属区的菜,那里菜色好,他把卡给你,他自己就打不到了,你说他是不是把好的都留给你了?” “?”秦苒惊讶的看向杜陌良,“他不是说那里的阿姨认识他,他不需要卡——” 真笨,秦苒竟然相信了钟致丞的话,他们学校的食堂都不可能不花钱打到饭菜,医院的食堂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事。 “懂了吧,”杜陌良擦擦手,“还不赶紧给钟致丞打份饭送过去?” “那小奕怎么办?”秦苒低头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宗奕,此时的宗奕也正茫然的看着秦苒。 “这小子我带着,一会儿给我姐送过去。” “那小奕就交给你了。” 和杜陌良宗奕道别,秦苒赶紧打包一分餐给钟致丞送过去,现在一点多,钟致丞应该还在门诊,他一般都是一点半才能看完门诊患者。 果不其然,秦苒到泌尿外科诊室门口时,门外还排着大概三五个人,秦苒拎着饭盒走进去,将饭盒送进了诊室的里屋。 过了十几分钟,钟致丞捏着脖子走近诊室里屋,洗了手,坐在秦苒对面,看着秦苒帮他将饭盒小心打开。 接过秦苒递过来的筷子,钟致丞说:“我出国的事已经定下来了,主任告诉我下周三出发,要去三个月。” “不是峰会吗?怎么会那么久?” 082 儿科实习日记(二) “怎么?舍不得?”钟致丞好整以暇的看着秦苒,眼中一副意趣盎然的模样。 “不是,”秦苒敛起情绪,佯装正色否认,“你走了你的实验怎么办?” “你做吧,做完文章给你发,算你的研究成果。” “这怎么能行?那些问卷都是你收集的,即便没有我你也可以做,而且你不是得用文章评职称吗?” “太忙了,来不及,算了。” 钟致丞或许是饿了,吃饭的速度很快,秦苒带来的套餐有三份菜,钟致丞只吃将素的吃完了,荤菜剩下不少。 他忙了这么长时间,却选择只吃素菜,无非是因为素菜好消化,像他这样克制力极好的人不多见,每一步都很注意。 呼吸科的大夫不抽烟,胃肠科的大夫不喝酒,但是呼吸科的大夫喝酒,胃肠科的大夫抽烟。 钟致丞似乎对每一步都很注意。 “下午有手术,你先回去吧,”简单吃完,钟致丞说:“一台肾移植,时间不短,晚饭不用等我。” “我下午去趟超市,你出国有什么要买吗?” “没有,你买点牛奶,过几天转秋天就凉了,喝牛奶养胃,” 钟致丞想起什么,“一会儿你去肝胆外科把小奕带回儿科交给陌优姐,反正你实习也没几天了,去儿科看看吧,那里比泌尿外科有意思。” 秦苒点点头,“然然今天不来实习了,要请假,我先去给姚老师说一声。” “杜陌良也托我给凌佳然请假,看来事情不妙。” 钟致丞似乎有一瞬间的皱眉,“事情变复杂了,”很难想象,杜陌良竟然也有如此不经大脑而行事的一面。 秦苒知道钟致丞的意思,而她最担心的是凌佳然。 收拾好钟致丞的打包盒,钟致丞回泌尿外科,秦苒去了肝胆外科。 肝胆外科人本来就不少,原本宽敞的走廊熙熙攘攘都是拎着装片子的袋子的患者和家属。 秦苒走到肝胆外科医生办公室门口,宗奕趴在一张医生办桌上低头笨拙的写写画画。 旁边忙碌的实习生和住院医生经过他身边时总要凑过来看两眼。 秦苒悄然走近,看着正画的入迷的宗奕,肉肉的小手笨拙的握着铅笔,a4纸上,全是一团团黑色的图案。 “婶婶,看我画的画,嘿嘿,我妈妈很漂亮吧!” 宗奕献宝似的举起那张纸给秦苒看。 “小奕真棒,”虽然人物是黑白的,但属于孩子的天真与稚气以及满满的爱意表露无疑。 宗奕又从秦苒手里拿过那张纸,写上自己的名字。歪七扭八,宗字很小,奕字很大。 写完字以后,宗奕咬着笔又想一会儿,给画里其中一个人物添了两个犄角一样的东西。 “这不是爸爸吗?”秦苒好奇的问,“爸爸怎么变成怪物了?” 宗奕的一家三口形象夸张,给“爸爸”添了犄角以后更夸张了。 “爸爸是大魔王,”说着宗奕放下笔,学着比划了个大灰狼一样凶狠的表情,“婶婶,我爸爸就这样。” 秦苒不禁笑出声,感觉宗政除了气场强一点,并没有对宗奕很凶,明明充满了疼爱。 “还敢说你爸的坏话,小子你真长进了,”杜陌良一身白大褂,一手拎着听诊器,一手拿着病历走近宗奕趴着的办公桌。 “来我看看你把你爸画成什么了,”只躬身看一样,杜陌良就哈哈哈大笑出来,“嗯,挺像的。赶紧把画收好,小心你爸看见,下次还给你关起来。” “小奕很乖啊,为什么宗先生会罚他?”秦苒不懂,宗奕还这么小,关起来未免太严重了。 “你不懂,这小子皮着呢,上次在儿科走廊疯跑,撞翻了护士的推车打坏了十几瓶葡萄糖,撒了一地药,儿科主任让我姐写检讨还扣了几个月奖金,”杜陌良揉一把宗奕的头,然后轻语道:“以后一定要养女儿,小子太淘气了。” 也幸亏杜陌优这个没良心的女人嫁的人是宗政,杜陌良可以点儿都不愁自己的姐姐会受什么委屈。 “那杜老师岂不是很辛苦?” “还好,宗政对她挺好,小奕他也会带,不过遇到应酬就会把小奕送来医院,说起来小奕也算从小在医院泡大的了。” 秦苒突然好羡慕杜家姐弟,有个兄弟姐妹的感觉大抵就是不论平常与否,都会有人和你互相扶持。 将宗奕带回儿科,杜陌优已经忙完,宗奕见了杜陌优立即迎了上去,还将自己的画给杜陌优看。 杜陌优看到宗奕给宗政头上加的“犄角”不禁一笑,“这是什么,牛魔王吗?” “不是,是爸爸,妈妈你要保密啊,”宗奕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连说话的声音都压低了生怕有人听见。 “好了,玩累了吧,妈妈带你去睡会儿,”杜陌优接过宗奕的画小心的叠好,然后示意秦苒和她一起去医生的休息室。 看着杜陌优哄孩子的模样,她是那么慈祥,那么幸福,秦苒想宗奕是个幸运的孩子,有杜陌优这样美丽而温柔的妈妈。 “妈妈,小言言为什么不来找我玩?”宗奕躺在一张单人床上,拥着卡通的薄毯,稚气的问。 杜陌优偶有一顿,“嘘,睡觉,睡醒了小言言就会来了,”她语气轻柔,嘴角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笑意,看着自己的儿子若有所思。 接着,她哼唱着小调将宗奕哄睡着,又将手里的画放在自己的包中收好,拉着秦苒小心的从休息室出来。 “杜老师,小奕问了好几次小言言的事,她是出院了吗?”宗奕问过她很多次关于小言言的事,秦苒推断出小言言是个小患者,但听小奕说法,秦苒觉得小言言的病并非那样简单。 “别叫我杜老师了,和阿丞一样叫姐吧,”杜陌优叹口气,带着秦苒走出医生办公室,“小言言已经走了,是个小女生,小奕和他爸爸去旅游第一天走的,急性白血病,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杜陌优看向秦苒,“孩子是一个家的中心,我也是有了小奕以后才体会到这种感觉。” “不觉得责任很重吗?”秦苒问。 “当然重啊,但是所有责任在孩子面前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你看着他一步步学会走路,从牙牙学语到学会叫爸爸妈妈,真的会觉得是老天的馈赠,”杜陌优一脸幸福的表情。 然而这并不能刺激到秦苒什么,“或许每个人体验不一样吧,并不是所有父母都觉得自己的孩子是老天的馈赠。” 就如她,如果没有她,秦正华或许有更美好的生活,也不用为了她,守在漫山县那样一个永无出头之日的地方。 离开秦苒的秦正华高升了,有漂亮的妻子,聪慧的女儿,和睦的家庭,秦苒就是扎眼的存在,她也并不觉得她能成为秦正华的馈赠。 “你没当过父母怎么会知道这种心情,想知道答案的话赶紧和钟致丞生一个。阿丞他也不小了,政和他一样大的时候小奕都两岁了。” 秦苒摇摇头,“暂时没这个打算,我还没毕业。” “也是,我只想着阿丞了,你才23还太早。” 两人又絮叨一会儿,秦苒在儿科又转了一圈,看到那些陪孩子来看病的家长们,有人欢喜有人愁,但每一个人的眼里都好像有特别的光,很明亮,很温暖。 下午回家,秦苒去了超市,添置了些厨房里的东西,又买了一些本省的特色零嘴。 凌佳然的妈妈没有打来电话,秦苒反给凌佳然拨过去,过了很久凌佳然才接。 接到电话,秦苒隐隐的听到几声啜泣,她感觉不妙,连忙问:“然然,怎么了?” 秦苒问了几声,还是没有回应,隐隐约约仍然有啜泣声传来,秦苒又问,“然然你怎么了?你说话啊,别吓我。” 电话那端,“碰——”一声,门被用力甩开的声音。 接着一个粗犷的男声传来,“凌佳然!你真是好本事啊!实习请了这么多次假,吴主任都把电话打到家里来了,你还想不想当医生!” “当医生?爸,我从来没想过当医生,这一切明明都是你逼我的,我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当医生!” 秦苒暗叫不好,凌佳然和凌爸爸吵起来了。 原因应该就是这次实习请假,凌佳然偷偷溜走过好几次,都是秦苒口头请假,没想到主任竟然会给凌爸爸打电话告状。 收拾好包,秦苒赶紧出门打车往凌佳然家赶,电话她没挂,她真怕凌爸爸暴脾气,会和凌佳然两人闹得不可开交。 电话那端,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凌佳然近似发疯的吼叫让秦苒越发纠结。 “我不学了,我要退学!你要是再逼我我就死给你看。” “哼,你凌佳然有能耐,没有我你有什么?你以为枝大医学部就你那脑子能考的进去?要不是我给你打通关系你能上那么好的学校?凌佳然我告诉你,要么你给我好好上,当医生,要么赶紧收拾东西滚出这里,你再也没我这个爹!” “走就走。” 电话里窸窸窣窣的一阵翻腾,秦苒知道,是凌佳然在收拾东西了。 她怎么可以这么不计后果。 父女俩都在气头上,谁也不让谁,剑拔弩张的气氛秦苒只通过电话都可以感觉得出。 凌佳然当初虽然也不想报医学,但最终还是忍了,硬着头皮学,当初实习的时候还说要和她一起去检验科,可为什么转念就不想学医了呢? 083 儿科实习日记(三) 秦苒赶到凌佳然家小区的时候,电话早已被挂断,准确的说是被摔断的。 刚想上楼去找凌佳然,远远看到一个抹着眼泪,拖着箱子大步走来的凌佳然。她头发蓬乱,头顶扎的公主小辫也萎靡着。 她啜泣着抹几把眼泪,然后继续啜泣,或许是因为哭多了控制不住自己。她的眼睛已经变的通红,脸也因为抹多了眼泪而泛起红色。 秦苒冲上前去一把将凌佳然抱住。 “然然到底怎么了?”秦苒忧心如焚地问道,“为什么会突然不想学医了?为什么和凌叔叔吵架?” 凌佳然将头埋在秦苒肩窝,嚎啕大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秦苒抚着凌佳然的背,小心爱抚,“没事的,我陪着你。” 凌佳然埋在秦苒肩颈处的头摇了摇,“我觉得自己好傻。” 傻傻的爱上一个不会和自己在一起的男人,然后又用另一段感情去填补这段感情的伤痕。傻傻的向生活妥协,接受自己不喜欢的安排。 夕阳伴着垂柳,昏黄的日晖下,两个女孩的剪影被拉的很长,她们相拥在一起,弱弱的金光在她们身上散发。 凌佳然大哭完以后就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这一次不像以往她伤心难过时一闹就是好几天,这次,她的情绪犹如潮汐,来得快而凶猛,退的也迅捷异常。 “我并不是一个喜欢将就的人,但我却仍然选择将就,选择委屈自己,我突然不明白,我做这些事的意义何在,”凌佳然像打开了话匣子,诉说着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或者说是质疑,“我明知道自己对杜陌良余情未了,却仍然选择接受郑新,明知道我不喜欢学医却仍然听从我爸的话,报考医学专业,你说我这样做究竟是为了谁呢?” 脱离秦苒的怀抱,凌佳然将拉杆箱放好,抹了几把脸,“秦苒,我想离开了。” 凌佳然的眼光笃定,不像在看玩笑,她面容严肃,往日嬉笑开朗的样子好像已经完全和她无关。 对的,凌佳然变了。 “还有半年毕业,不能再等等吗?等毕业了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已经上了四年多,还有半年就要毕业,如果在这个时候放弃,凌佳然之前一切的坚持都会功亏一篑。 凌佳然摇摇头,“不想了,一点也不想留在这里。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学医吗?” 秦苒摇头,继续听她诉说。 “我从心底就反感学医,这次实习我是没有认真,但我在反思。这种每天不让人开心的地方不适合我,我更喜欢自由,”凌佳然长长的呼一口气,“当然,杜陌良也是一个原因,我不想再见到他了。” 认识他在凌佳然看来着实是一件倒霉的事,遇到他之后,凌佳然的生活变成了一团糟。也许其中更多的是凌佳然自己的因素,但杜陌良对她的影响不容小觑。 当天,秦苒准备先带凌佳然回自己家,但凌佳然坚持要住酒店,秦苒劝了好久,凌佳然坚持说不想打扰她和钟致丞。 秦苒拗不过凌佳然最终妥协,将她送去附近一家酒店,还帮她叫了餐,盯着她吃完饭休息后秦苒才放心的离开。 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钟致丞还没回来,放下包去厨房倒水发现案台上还有一个空杯子,被子里有大半杯水。 应该是钟致丞回来过。 她和钟致丞有一个共同习惯,回家喜欢倒杯水喝。 看来是又有什么手术要加塞了。 洗漱好准备睡觉,钟致丞仍然没有回来,秦苒的右眼一直在跳,扰的她心烦意乱睡不着。 拉开窗帘看向外面的星空。 当初钟致丞用“空调”将她骗来这间屋子,手段也不怎么高明嘛,为什么自己就上当了呢。 想想钟致丞要出国,秦苒就更睡不着了,没有他,这屋子就只剩自己一人了。 可笑,自己一个人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怕没有他的这几天吗。 早上五点的时候,秦苒还在梦乡,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是惊醒了她,钟致丞回来了。 秦苒拿起床头的手机瞟一眼时间,朦朦胧胧的揉揉眼,手机屏幕的亮光刺的她睁不开眼,但看正在换衣服钟致丞,背对她换好平日里睡觉穿的运动衫,转身就扑倒的床上。 趴在床上的他一动不动,连翻身都没力气的样子。 秦苒本来想拉过薄被给他盖,他长臂一伸,直接将秦苒揽倒,又抬手遮住她的眼睛,混混沌沌的说:“睡觉。” 她没有反抗,捉住钟致丞捂着自己眼睛手拿下,不过一会儿功夫,钟致丞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 ------------------ 早上,秦苒拿了旁边健身房的钥匙准备去运动一下,那么多器材摆在那不用白不用,何况自己总吃医生专属区的饭菜都胖了不少。 咦?奇怪,她怎么会关心起自己的身材了? 运动完后,钟致丞还没起床,秦苒赶紧叫他,再不起要迟到了。 五点回来早上七点起床,才睡两个个小时,他起不来很正常。 钟美人的起床气不容小觑,醒来后坐在床边发呆,谁也不理。 秦苒吩咐早餐的事他也没回应。 这是他浑身上下唯一的缺点了吧。 不过只有这样,钟致丞在秦苒心中才像个人而不是神。 秦苒到儿科的时候,杜莫优抱着一本病历匆匆向一疗区走去,两人相视一笑,杜莫优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病房门口。 “燕姐,这还是怎么了?有紧急情况?”秦苒问了护士站的江燕。 “有个孩子,昨天夜里呼吸困难,可能救不过来了,麻醉科的主任都过来看了,说情况不是很好,咱们科的主任也说通知家属做准备,哎,”江燕摇摇头,“家属不放弃抢救,杜老师也不想放弃,昨天夜里就一直守着那孩子,这不都早上了,拿了病历本又去病房了。” 秦苒回头看向杜陌优消失的方向,心中有什么被触动一般。 作为实习生的她,留在医院更多的是感受老师们的敬业与奉献。 说到底,医生也是人,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 杜陌优是一个五岁孩子的母亲,因为总加班不能经常陪伴宗奕。 宗奕几乎算是在医院长大的。五岁的小宗奕已经可以认全儿科所有医疗器材,而且还能说出它们都是用在哪的。 或许小孩子并不懂那些器材的作用,但耳濡目染之下,宗奕连气管插管里的粗管细管先插后插都记得住。 儿科医生是所有医生中最紧缺的,或许因为患者大多是没有自主决策力与成熟思维与表达力的儿童。 也或许是因为儿科医生的收入相较于一些科室较低,患者数量还多,很辛苦,国内儿科医生资源紧缺。 枝大医院其实已经取消了儿科夜班急诊服务。因为医生人手实在不够,一**夜班排下来,都还没休息好又要上夜班急诊,太吃不消。 秦苒在护士站帮小朋友量体重,小孩子正处于发育期,体重变化速度比较快,身高体重量表是反映儿童健康情况的最基本指标。 几个孩子欢呼雀跃的争相要称体重,小孩子就是这样,一个要做什么就会有一堆孩子都要争着做。 秦苒维持好秩序,帮她们称体重,记录数据。 原本打算做完这些,没事之后就回泌尿外科,正准备离开时,杜陌优怀抱着病历本缓缓走出病房,有点失神,转身靠在病房门口的墙面上,抬头对着天花板猛眨眼,长长呼气。 接着,病房里“哇”一声嚎叫,对的,是嚎叫,哀嚎,痛彻心扉的妇人的嚎叫。 秦苒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又一个生命,一个还未长大的生命就这样没了。 杜陌优缓了一会儿,之后又走进病房,秦苒猜她应该失去安慰家属了。 病房里同屋的小孩子都被带了出来,病房门紧闭,杜陌优再也没出来,只看到进进出出的护士,还有不断涌来的孩子的各种亲戚。 秦苒亲眼见到孩子的母亲,一个三十多岁,风华正茂衣品不凡的女人哭成了“泼妇”,原本姣好的面容哭的臃肿,整个人都站不起来,被其他家属搀扶着才能勉强站立。 一行人从病房出来,杜陌优抱着病历本给孩子的父亲将孩子的情况,并把几天来的病情发展过程详述了一遍。 “先生,娇娇的事我们也很痛心,”杜陌优面色凝重,面对一个鲜活的生命悄然离世,没有谁能轻松,“您节哀,娇娇妈那里一定要看住,她心里承受能力不是很好,这样哭会哭坏身体的。” “杜医生,这几天也辛苦你了,”孩子的父亲面色沉痛,有点哽咽,“孩子发生这样的事,说到底还是我们做父母的不称职,谢谢你这几天一直和我们陪着娇娇。” 秦苒远远的看着二人,此刻的杜陌优很优雅,明媚而忧伤的优雅。 当然,还有疲惫。 殡仪馆的车说到就到,见证一个活人真正成为死人的那一刻。 其实,病死的患者躺在病床上基本和睡着差不多,甚至不会让人有人死了的感觉。真正宣判一个人死亡,一个人在活着的人心中死亡的那一刻,就是殡仪馆的车驶进医院的那一刻。 杜陌优回到医生办公室,无力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像是疲软了一般趴在桌子上。 手机传来阵阵铃声,她像是没听到一般。 秦苒悄悄走近,却被江燕拉住,她伏在秦苒耳边小声说,“别打扰她,陌优每次遇到小孩子走都是这样低迷,让她缓缓吧。” 084 儿科实习日记(四) 整个医生办公室都充斥着一种悲凉,看不见,摸不着,原本欢乐的气氛没了。 大家好像很默契,对于某些事闭口不提,该做什么依旧做什么。 录病历的录病历,与患者家属交代病情的继续交代病情,只是大家的脸上没了笑容。 江燕的交代让秦苒有些犹豫,不过她还是走近了杜陌优身边,“陌优姐,电话响了。” “嗯,”杜陌优如梦方醒一般,直起身体,捞过桌子上的手机,看一眼来电提醒,直接按掉了电话。 “想喝咖啡吗,楼后的亭子是个比较休闲的地方,我陪你去转转吧,”秦苒搭上杜陌优的手,诚恳的邀请。 杜陌优抿唇艰难一笑,“中午了不饿吗?” “还是喝咖啡比较重要,”秦苒回答。 杜陌优思考一下,“好,那就去喝咖啡。” —————————— 自动售货机前,秦苒塞进二十块钱,按下出货,躬身拿出两瓶瓶装咖啡,之后又将机器找的零钱装好。 杜陌优接过秦苒地过来的咖啡,她无奈一笑,“你就请我喝这个?” “我只是个穷学生,”秦苒摊手,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两人相视一笑,杜陌优大方的打开瓶盖大饮一口,“真想这东西是酒,可惜上班,没办法大醉一场啊,”杜陌优盯着手里那瓶咖啡感叹。 “陌优姐你真像侠女,”有一种武侠小说中的快意江湖,秦苒品一口拿铁,苦的她吐舌头眉头紧皱,“好难喝。” “哈哈哈,你平常都不喝咖啡吗?” 杜陌优问。 秦苒摇摇头,“不喝,据说咖啡可以解乏,不过对我没用,该困还是困。凌佳然喝的多,她期末复习就靠咖啡活呢。” “凌佳然?”杜陌优思索一番,问:“就是把我们小良子迷的五迷三道的那个女生?” “嗯,是她,不过有没有把小杜老师迷的五迷三道就不知道了,”秦苒又想起了凌佳然,不知道她一个人在酒店,现在怎么样了。 “杜陌良那个家伙,从来不说实话,对我也是,”杜陌优语气里全是无奈,“他啊,就是自己的想法永远只在自己的脑袋里,从来不喜欢和别人分享,还固执的要死,自己认定的事从来不会回头,倔的像头牛——” 秦苒一直盯着杜陌优,听她数落杜陌良,不过她直勾勾眼神让杜陌优变得不舒服,意识到什么后,她话也说不出来了。 “陌优姐,你和小杜老师挺像的,”秦苒借着杜陌优的话说,“都喜欢把事情憋在心里。” “哎!”杜陌优叹口气,百无聊赖的喝一口咖啡,“我们杜家人的秉性吧。” 落寞的低下头,杜陌优唇角一扯,“其实我没什么,过会儿就好了,还难为你拉我出来请我喝咖啡。” “能放松就好,科里还有那么多孩子等着你呢,”秦苒不愿意勉强杜陌优非要说出她心中关于娇娇去世一事。 有些事很简单,但却很难过,也说不出口,更不好说出口。 “其实我每次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杜陌优说,“那些孩子都和小奕差不多大,有些不能下床,有些不能吃自己想吃的东西,不能吃不能玩,小孩子的基本需求都不能保障,看上去太可怜了。当你做母亲的时候你就懂了,今天娇娇妈哭成那样,我就在想,如果换做小奕有什么意外,我肯定哭的比她还凶。” 况且,娇娇的病真的可以说是父母一手造成的。 娇娇父母中年得女,对娇娇宠爱的不行,娇娇喜欢皮卡丘,喜欢派大星和海绵宝宝,夫妻俩就打算把娇娇的屋子重新装修一番。,想在她屋里的墙上画上娇娇喜欢的卡通人物。 没料到娇娇住进新屋子半年就得了急性白血病,俗称血癌。 这种病受外界环境影响很大,其中装修材料中的有害物质就是病因之一。 “这种病例我不是第一次见,儿科很常见的,孩子得急性白血病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父母不够仔细,这种病例真的很可惜,原本可以避免的,但是——”杜莫优没有继续往下说,余下的话即便她不说秦苒也能猜得到,除了惋惜没有其他。 “或许冥冥之中有一双手在操纵我们,我们觉得可以避免的事但那双手偏偏要让我们背道而驰,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命吧,”秦苒不知说什么好,杜莫优做了如此长时间的儿科大夫怎么会不懂“生死由命”的道理,“陌优姐,你的心太软了。” “我以前不是这样的,自从有了小奕我就对父母的责任深有体会,有次小奕调皮差点被车撞倒,我当场吓坏了。”杜莫优记得,那时的她看到摔倒在路边的小奕腿都软了,“那种揪心根本没办法形容。” 所以对医院的每个孩子也是,她太能体会孩子遭罪时父母那种撕心裂肺难以形容的痛苦。 “等你有孩子你就懂了,”杜莫优想到后,笑问:“有没有考虑过什么时候要孩子?” “没有,”秦苒如实交代。 “早点生,对身体好。” 秦苒还没来得及脸红,杜莫优的手机在此时响起,她掏出看一眼,然后对秦苒说:“我去接个电话。” “恩,那我先回科里了。” 秦苒回头没走几步,杜莫优回话的声音传来,“没事的,政,我好多了,你不用过来。” 钟致丞不知怎么回事,自从中秋放假后就没闲过,秦苒已经好几天没和他一起吃过饭了。 也只有她主动回泌尿外科时才能偶尔看到他,除此以外,钟致丞要么在病房,要么在手术室,或者在他办公室的那张单人床上补觉。 凌佳然一直坚持自己一个人,秦苒说去酒店看过她,她也不让,说过几天就好。 正担心着,肖澜来了电话,秦苒又想起实验的事,想问问她处理的怎么样。 电话那头肖澜先开口,“你实验的事已经弄好了,等过几天我把实验数据整理好发excel给你。” “哇,太棒了,澜澜你速度也太快了吧,”秦苒没有料到肖澜竟然追上了前期因为她入院而落下的工作,肖澜行事向来言出必行,不过这的确也快的异常。 几千分血清样本,可不是说检测完就能检测完的。 “没什么,找了人帮忙,”肖澜也舒一口气,“我住院那段时间谢谢你和凌佳然那么帮我,不过最近听说凌佳然不来实习了?我昨天发消息约她逛街她也没回我。lr出了最新宽的玉石手链,想约她去看看。” “她——”秦苒不知如何开口,“然然她和郑新分手了,后来又和凌爸爸吵架,现在住在pop酒店,还不让我去看她,我怕她出事经常发短信问她的情况,她每次都回,但感觉情绪不是很好。” “这小妞,失恋这种事都扛不住?不像她的风格啊,”肖澜不信,“走,一起去看看她窝在酒店干嘛呢。她这种情况可出去转转最容易缓解了。” 秦苒思索一会儿,“好,你在眼科吗?我去找你。” “我没在医院,”肖澜犹豫一下,“这样吧,咱们在酒店大厅见。” “好,”秦苒答应,心中却升起一抹疑云。 脱下白大衣,秦苒收拾好包准备去酒店看看凌佳然,出门的时候恰巧遇到姚渺。 “钟致丞醒了,正在他办公室吃午饭,”姚渺看秦苒已经换下白大衣,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不了,姚老师我想请假去看看凌佳然,她一个人在外面住了好几天,我有点担心,”秦苒如实说明情况。 姚渺虽然是“铁娘子”,但人还是很温柔合通情理,像她这样优秀还性格好的人,秦苒对她没有丝毫敌意,虽然她们都喜欢同一个男人。 “凌佳然的事学校秘书处打来电话查证了,瞒也瞒不住,她缺课多次是事实,如果上面不来查我这边没有什么问题的。” 姚渺说的秦苒都懂,如果上面不来查课,姚渺不会主动往上报凌佳然缺课的事。 “谢谢姚老师,那我先去了。” “恩,去吧。” 道别之后,秦苒走出医生办公室,没几步,后面上来一个人拽过秦苒拐进了旁边的楼梯口。 楼梯口向来是烟民聚集的地方,“请勿吸烟”的字样明晃晃挂在那里丝毫没有用处。 “郑师兄?”秦苒被拖进楼梯口,惊异的看着郑新,“有什么事吗?” 郑新松开秦苒的胳膊,他眉目紧皱,原本其貌不扬的容颜此刻全然皱在了一起,那双厚重的眼镜下泛着红血丝的眼睛,全是担心。 “我给她打过电话,她没接,”郑新颓废的低下头,“她——怎么样了?” “连我的电话也不接,只跟我短信联系,肖澜的电话也不接,”秦苒决定把凌佳然的遭遇尽数告诉郑新,“她如今闹到学校要查她课,其实并不是因为你,刚巧赶到了一起而已。” “那还是因为什么?杜老师?” “不是,和谁都没关系,是然然然自己,”秦苒赶紧解释,怕他俩之间的误会加深,“其实她学医是被家里人逼的,她一直想学摄影或者表演,她平时课本看不进去几本,看那些时尚杂志的穿衣搭配过目不忘。” 秦苒也觉得凌佳然更适合去学艺术类的专业,“我不知道为什么凌爸爸坚持送凌佳然学医,但我会尊重然然自己的意愿,如果她实在不想学,想辍学,我想我会帮她,只要她不后悔,我会全力以赴帮她。” 郑新犹豫一下,“这——她都上了快五年,坚持到毕业不好吗?毕业以后再去做她自己想做的事。” 085 凌佳然消失了 “我也考虑过这个原因,但一旦她毕业,她爸爸更逼让她去医院工作,这个抉择很难,只能看然然自己的决定,”秦苒其实不满意郑新的观点,准确的说,他对凌佳然一点都不了解。 或许是因为相处时见不长吧。 对别人的感情秦苒也不好评判什么,“我现在要去看然然,见到她以后我会打电话告诉你她的情况。” 郑新点头,看着秦苒离去的背影,站了一会儿,转身回了泌尿外科。 秦苒如约到pop酒店时,肖澜已经在酒店大厅等她了,她来回踱步像是等了不短的时间。 不应该啊,肖澜的宿舍到这里要挺长时间才对。 “怎么这么快?”秦苒说,“我以为你得花些时间才能过来,”毕竟她宿舍到这里路程不近。 “我不住宿舍了,”肖澜淡定的说。 “你租房子了?”秦苒想想又说,“宿舍是太远了,有点偏僻还不安全。” 租个房子还能方便实习,挺不错,不过肖澜明明刚做完手术,肖爸肖妈走的时候就留下一千元。这钱连肖澜住院费的八分之一都抵不上,肖澜又怎么有能力出来租房子。 “澜澜,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秦苒审视肖澜,目光顿时变得严肃。 肖澜有点不自然,别扭的扯出一个笑容,“哪有,别多想,咱们先去看凌佳然。” 秦苒半信半疑,上次肖澜送她手工杯的时候,是九泽开车送她来的。这难免引起她的某些怀疑,还有,肖澜曾经在朋友圈爆出的一张照片上有一只男人的手。 肖澜率先走到前台,秦苒跟上后,肖澜回头问,“凌佳然住几号房?” “1301,”上次是她陪她一起来的,秦苒记得清楚。 这种酒店管理森严,没有住酒店的外来人员必须经过前台通知住户才能上楼。 “小姐,帮忙通知一下1301的凌佳然小姐,”肖澜说。 前台小姐埋头查找一番,职业式微笑着抱歉说:“不好意思小姐,1301的凌小姐三天前就退房了。” “退房了?” “退房了?” 秦苒和肖澜异口同声。 “赶紧给凌佳然打电话,”肖澜说。 秦苒连忙掏出手机,拨了过去,电话那边滴声响了好久,秦苒心急如焚。 就在滴声即将停止,电话即将挂断的最后一刻,凌佳然接了。 “喂,然然你在哪?你怎么把房退了,你去哪了?”秦苒语速很快,万分焦急的她恨不得现在就把凌佳然抓来审问一番。 “我没事,我在机场,”凌佳然没了之前的惆怅,反而语气轻松,“我决定彻底放弃学医,然后开始自己想要的人生。” “那凌爸爸那边你怎么交代?”凌佳然的爸爸断然不会同意凌佳然这样任性的举动。 “就当我离家出走算了,不过我偷偷告诉我妈了,你不用担心,”凌佳然宽慰秦苒,“我爸就那个脾气,我知道他还是很爱我的,听我妈说那天我离开家后我爸找了很长时间,我让我妈把我的地址告诉了我爸。我想我和他都需要好好冷静冷静。” 冷静过后,凌佳然依然选择不再学医,而是追逐自己喜爱的东西,追逐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才是我认识的凌佳然,”肖澜一把夺过秦苒的手机,“凌佳然,你最好能在外面混得好一点,才不费我们这样替你担惊受怕。混不好的话千万别回来,我这里可没你的口粮。” “肖澜!我都要走了你就不能温柔一点,说点感人的话吗?”凌佳然恢复了底气,这一声“不满”完全证明了凌佳然已经恢复了。 “路上小心,记得常联系,”肖澜说完将电话还给秦苒。 秦苒又说几句,不舍的挂掉电话。 凌佳然贸然离开,其实是“离家出走”,她说去新的地方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但没有说她要去哪里。 事实上凌佳然这一走便杳无影讯,她换了手机号,连qq微信都不登了。她在逃避谁秦苒想不到第二个人。 还好凌佳然没有彻底丧心病狂到让人以为她失踪了,她的新联系方式只有一个人知道——她的妈妈。 秦苒懂凌佳然没有把联系方式给自己的原因。 因为在凌佳然消失的第二天,某个人就冲进了泌尿外科大呼,“秦苒你给我出来。” 当时秦苒正在钟致丞的办公室和他一起吃午饭,秦苒听到杜陌良叫她,心中一颤,“肯定是凌佳然的事。” “吃饭,”钟致丞丝毫不理会,起身走至门口将门直接反锁,回身见秦苒凝神还在听杜陌良叫她的声音,面色不悦,“听话,吃饭。” “哦,”秦苒乖乖扒一块米饭吞下。 果然没过多久,钟致丞的办公室门传来一阵砸门的声音,“轰隆隆”的,不是敲,是砸。 秦苒真怕杜陌良一狠心把门毁了,这可是公共才产,故意毁坏肯定是要写检讨的。 然而一旁的钟致丞却依旧淡定的吃着饭,一口一口,慢条斯理看不出任何情绪。 “钟致丞,你让秦苒出来,我就问她几句话。”杜陌良近似低吼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秦苒一激灵,杜陌良在外面吵她怎么也吃不下去 。 “吃好了么?”钟致丞问。 “没——”秦苒咬着筷子小声说。 “慢慢吃,不急,”钟致丞起身绕过桌子,走至门口打开门。 杜陌良从门缝里看到秦苒就像饿狼见了鲜美的肉一般,做势就要往里冲,钟致丞抬手一把将杜陌良拦在没门外。 “别打扰她吃饭,出去谈,”钟致丞一把将杜陌良推了出去,自己也跟着走出去,转身关门时,钟致丞吩咐办公室内的秦苒,“慢慢吃。” 秦苒点点头,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像被保护着一般。 从来都是,没有任何援手,遇到困难一个人往前冲,绝不回头看,因为知道背后没有任何人。 但当背后有了某个人,似乎生活开始变得不一样了,连秦苒自己都觉得,自己像是被当成一个小孩子对待。 钟致丞关好门将杜陌良带去了会议室。 一进会议室,杜陌良随意选了个靠窗的位子大喇喇坐下,一副要债人的表情,“我就问她几句话,钟致丞你至于吗?” “你先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在说话,”钟致丞去门边的柜子里抽出一瓶矿泉水丢给杜陌良,“你这样和她谈话我不放心。” “我又不是鬼,能吃了她不成?只是问几个问题,”杜陌良说。 “你会吓到她,”钟致丞一本正经,“有什么问题问我,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与她交流。” “凌佳然去哪了?”杜陌良打开矿泉水,大饮一口。 “不知道。” “那我问她。” “一样的答案,她也不知道。”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信不信由你,”靠在会议桌边的钟致丞挺身站好,拉开门后他回头看一眼杜陌良,“以后不许来烦她。还有,以后注意形象,你是医生,在医院大吵大闹有损医院形象。” 有损医院形象?凌佳然玩失踪他都气疯了,哪有心情想检讨。 杜陌良三两下拧上瓶盖,粗粗的呼两口气感觉鼻子里要冒火一般,抬手就将瓶子往门口的方向扔过去。 不过钟致丞已经先他一步关上门离开了。 这个护妻狂魔,自己有了老婆连他这个兄弟都不认了。 连问秦苒几句话都不让。 看样子秦苒是真不知道凌佳然的消息,否则钟致丞不会怕他不相信秦苒而一再追问。 凌佳然这个死丫头,竟然一声不响的就走了,还搞什么辍学,真是反了。 杜陌良呼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走至门边捡起矿泉水瓶,离开了会议室。 钟致丞回来时,秦苒已经吃完了午饭。 “杜老师哪里相信了么?”秦苒问。 “放心,他以后不会来烦你了,”钟致丞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小方纸纸,递给秦苒。 秦苒接过,惊得下巴查点掉了,“电影票?你什么时候买的?” “托纪康买的。” 怪不得,照钟致丞的性格,他怎么会买这种东西。 “我还是不敢相信你会买这种东西,”钟致丞对生人永远疏冷,作息规律,除了要加班生活很有条理,是个十分古板的人,没想到他还会做这种事,而且还是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给她这样的惊喜。 “我周三就要走,也没剩几天,想好好陪你但也不能总在家做——” “喂,”秦苒打断他,总在家——“咳咳”,他明明一本正经,为什么说某些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的呢。 不过秦苒还是乐开了花,抱着电影票一直不肯放下,其实她连票上是什么电影都没仔细看,脑袋里全是钟致丞从白大衣胸前的口袋里掏出电影票的样子。 见秦苒欢喜的模样,钟致丞嘴角微扬,眼神里全是温柔,“把票收好,别弄丢了。” “好,”秦苒先瞟一眼票上的信息,时间是下午七点,电影的名字叫《合二为一的姑娘》,听起来像悬疑片。 秦苒不禁笑出声,摇着电影票向钟致丞示意,“你不会用了老套路吧?” 带女生看电影要看恐怖一点的,这样你就可以在她害怕的时候抱紧她。 嗯,有点狗血。 钟致丞摊手,“纪康选的电影,你不想看可以换别的。” “没,就看这个,”秦苒可是非常喜欢悬疑片呢。 086 谁是护妻狂魔 秦苒揣着电影票心花怒放的走出钟致丞的办公室,正在护士站跟护士交代病情的纪康转眼就看到乐得和一朵花一样的秦苒。 他吹一声口哨,吸引秦苒的注意。 “纪师兄,谢谢你哦,”秦苒笑眯眯的说,“改天请你吃饭。” “呦,这么大方,咳咳,你请我看不上,让我师父请,”纪康凑过秦苒耳边小声说,“我师父一般都去逐鹿中原,那里的菜真是好吃。”说着,纪康还摩拳擦掌,吸几口口水。 秦苒瞧他馋死人的模样,不禁一笑,原来纪康这么贪吃啊。 “你可真挑,就医院食堂,不去算了,”秦苒才不要被他宰一顿,想通过她占钟致丞的便宜,没门! “别,食堂就食堂,能省一顿是一顿,”纪康撇嘴,“自从师父有了你,都变抠门了,”想当初,他师父可是三天两头就带他和郑新出去大吃一顿的。 钟致丞对徒弟一向大方,鉴于他们都是住院医师,一个月工资除掉房屋租金伙食费之类的,都是负数,钟致丞也一直一个人,倒不如几人凑在一起吃顿好的,也热闹些。 “小师妹,现在不会是你管家吧?”纪康惊恐万分的样子,“弱弱的问一下,你每个月给我师父多少钱?” “你想多了,赶紧干活吧,”秦苒一向鄙视纪康的八卦,和凌佳然有的一拼,“你看,护士长找你呢,”秦苒往远处一指,趁纪康被她诱导分神之时,她迅速离开护士站。 本想去儿科看看宗奕小朋友有没有来,刚下一层楼,秦苒电话响了,是肖澜。 “今晚有空吗?我这儿多了一张电影票,赏个脸呗,”肖澜说的兴致缺缺。 “啊?”这也太巧了吧,秦苒有待难为情,“今天我和钟致丞也约了要去看电影。” “别说叫《合二为一的姑娘》,”肖澜试探性地问。 “是,就这个。” “no!”今晚这场电影只有下午六点多的一场,“那咱们应该是同一场了,难道要让我今天看着你和钟致丞在我面前秀恩爱?” 肖澜不能忍。 今天如此有纪念意义的一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能陪某人一起过就算了,竟然还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好朋友在自己面前喂自己一把狗粮。 “凌佳然那小妞也不在,”不然那她绝对是最佳选择,在玩乐这方面凌佳然是肖澜头号伙伴,在学习方面,秦苒是绝佳队友。 找秦苒这个没有生活乐趣的人看电影本应该是无味的,不想她竟然先找到了老公,还时不时在自己面前大秀一把。 “要不今天一起吧,我叫上纪康,然后请你们吃顿饭,我正好我欠纪师兄一个人情,顺道请他吃饭也能陪陪你,”凌佳然走了,秦苒就只剩肖澜这么一个朋友,肖澜平时特立独行,也没有旁的人陪伴,家里又出了挺多事,日子也不好过。 “算了,不要,你和你老公出去看电影,加上我和纪师兄像什么样子,纪师兄绝对是几千瓦的不灭电灯泡,还是算了,”肖澜想想又说,“你刚结婚,都没谈对象就嫁了,听说钟老师要出国,你还是抓紧时间和他多相处,尽早把感情稳定下来。国外那些金发碧眼的妞可都大胆的很,你家钟老师又生的一副‘美人’样子,你可得看好了。外面那些‘妖艳贱货’可不好对付。” 秦苒听肖澜说完,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澜澜,你是小三打脸剧看多了吧,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钟致丞从来都不是那种人,他一天忙的连觉都睡不好,哪有什么机会接触——肖澜口中的“妖艳贱货”。 “你别不信,这种事多着呢,只是你没遇到而已,”话锋一转,肖澜的声音也逐渐黯淡下来,不如之前那般神采奕奕,“算了,不和你说了,我这还有几个病人。” 肖澜已经在眼科“扎根”,听说她表现很不错,老师们也都争相想收她。 秦苒觉得肖澜是最适合当医生的,而且是那种专门擅长治病救人的医生。 记得以前生理课,解剖课,病理课,免疫课,但凡要动手解剖兔子,青蛙,尸体,或者动手做细胞实验的,肖澜都是第一。 尤其是蛙心灌流,用一个极小的钩子勾住青蛙致敬几毫米冠脉血管,肖澜都是一次成功。秦苒当时杀了三十五只青蛙才做成一次。 后来学校每次举行生物技能大赛,肖澜几乎年年拿第一,连那些学长学姐们都对她刮目相看。 不过因为她太爱打扮,大家往往都忽视了肖澜极佳的动手能力,说她爱慕虚荣。 秦苒到儿科的时候,宗奕正在护士站看一个护士给一个小女生验血糖。 宗奕勉强有护士站的站台高,刚好露出一个小脑袋,他两只手贴着站台,支着小脑袋呆呆的看着护士姐姐给小女生验血糖。 他一副严肃的样子,像个小老头,看上去微微皱眉,不知是不是吓得,他一点儿声都不敢出。 护士刺的很轻,动作很迅速,还没等小孩子反应过来,试纸已经被涂上血液。 宗奕看护士给小女孩的指尖按上棉球,他反而像疼的倒吸一口气般,“疼吧?” 小女孩默默无声,摇摇头。 之后,小女孩被身后的母亲领回了病房。 “林姐姐,那个真不疼吗?我也想试试,”宗奕听小女孩说不疼,自己也好奇起来。 林护士轻刮一下宗奕的小鼻头,“真不怕疼?要是不怕的话那我就给你测。” 宗奕一副神气的样子,拍拍胸脯说,“我才不怕。” 林护士摸了摸宗奕的头,抬眼看到走近的秦苒,招呼秦苒说:“小秦,来,你过来帮小奕测下血糖,我这还有几个病历要处理一下。” “好的,没问题,”秦苒看着比自己矮一大截的小人儿,故意露出一个邪恶的表情,想吓吓宗奕。 不料小家伙突然傲娇起来,偏过头哼一声,对秦苒的挑衅丝毫不在意。 林护士去忙了,秦苒坐在她的位子上,佯装很正式的样子,“宗奕小朋友,请伸出你的一只手。” 宗奕贴着站台往前走几步,靠着站台站定,很神气的伸出自己的右手,“给。” 秦苒看他真一点都不怕,也没有故作坚强,抓过宗奕的手,嘴角一弯,手下一刺。 果然不出所料,宗奕忽的“哇”一声大哭出来。 旁边几个正忙的护士看到原本还说自己不怕的宗奕此刻哭的惊心动魄,委屈的小脸紧巴巴皱在一起,撇着嘴红着眼睛,还捂着自己的指头。 “妈妈,”“呜呜呜”,“妈妈,”宗奕哭着找妈妈,拖着小短腿,向杜莫优的办公室走去。 秦苒忍俊不禁,看着宗奕委屈的模样只觉得可爱。 收拾好测血糖的仪器试纸,秦苒准备去哄哄小家伙,毕竟是个孩子。 宗奕进了杜莫优的办公室,秦苒怕宗奕打扰她想赶快把宗奕带出来。 刚走到杜莫优办公室门口准备敲门进去,门从里面打开了。 只见门内,宗政单手抱着还紧紧握着自己手指不住啜泣的宗奕,眼神凌厉。 宗政身形高大,昂藏七尺,面相有点异族风格,一身衬衫西裤商务风,与之前那种运动休闲的着装有明显区别。虽然来那个种风格之下的他气场都很强大,但如此正式的着装,霸气十足。 加之,除了杜莫优,宗政似乎从来不对别人露出好脸色,当然宗奕也不例外。甚至可以说更甚,秦苒能感觉的得出,宗政对宗奕向来严格。 “不许哭,”宗政的声音很粗,很沉,也很严厉,“别忘了你姓宗,既然有这个姓,你就得对得起这个姓。” “这么小,你说这些做什么,”杜莫优从宗政身后走过来,连忙接过宗政怀里的小宗奕,护在自己怀里。 见到门外还有秦苒在,杜莫优忍不住嗔怪宗政一眼。 “小奕不哭哦,只是测了血糖而已,不是打针,你看小婶婶都过来找你了,和小婶婶去玩一会儿,一会儿妈妈下班带你去吃好吃的,”杜莫优说话的声音异常温柔,就像是再哄小宝宝一般。 然而宗奕并不领情,死死扣住杜莫优的脖子,把自己埋在杜莫优怀里,“不要,不要,我要妈妈,妈妈都好几天没有陪我了。” 这几日杜莫优不是夜班就是接到急诊,没有好好陪宗奕,小孩子对于母亲最为敏感,每次有机会赖着杜莫优,宗奕都不会放过,比如这次杜莫优主动将他抱在怀里,聪明而敏感的小宗奕怎么能放过这次机会呢? “小奕,让小婶婶看看你的手还留不流血好吗?”秦苒全是抱歉,因为自己弄得陌优姐被宗小奕缠上,工作也耽误了。 宗奕闹着不给秦苒看,宗政看不过去,厉喝几声,反被杜莫优几个“凶狠”的眼神杀了回去,只好投降。 宗政就像一头威风凛凛的雄狮子,每次耀武扬威的时候,总被杜莫优收拾的服服帖帖,好像对杜莫优丝毫没有反抗力一般。 秦苒主动上前,看了看宗奕的手,那团棉球已经掉在地上,不过宗政反应比她快,先她一步将棉球捡起。 血糖测试时刺的口很小,不用多长时间就不流血了,不过宗奕的伤口处留下一小片干涸的血迹。 “小奕,婶婶带你去把手上擦干净好不好?” “不要,我只要妈妈。” 087 没有爸爸威风 “妈妈从来没有接我回家,我要妈妈,”宗奕抱着杜陌优不松手。 一边的宗政不悦的皱眉,“宗奕,够了!回家!” “不要不要,我不要和爸爸回家,”宗奕闹着,哭着,小脸已经紧巴巴皱在一起,委屈极了,“妈妈,我不要爸爸,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好好好,妈妈陪你,”杜陌优抽出口袋里的手绢给宗奕抹了眼泪和鼻涕,她无奈的看一眼宗政,“你先回去吧,就让小奕在我这里待着,晚上我送他回去。” “你晚上还要值夜班,来来回回太麻烦,我现在就把他带回去,”宗政作势就要从杜陌优怀里接过宗奕,宗奕不愿意了,吵吵闹闹哀嚎起来。 “好了,好了,”杜陌优看着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也心疼的不行,“就让他呆着吧,我也好几天没好好看他了。而且他这样继续哭下去很容易出问题。” 小孩子大哭,一定要想办法哄好,千万不能任其发展,很容易哭出问题。 杜陌优心疼的哄着宗奕,但一边的宗政面色似乎很不好。 僵持不下,宗政投降,“随你,我先走了。” 冷冷的眼神飘过宗奕,宗政面色黑沉,带着强大的气场愤愤离去。 秦苒掏出纸巾,帮杜陌优一起将宗奕的眼泪鼻涕处理干净。 “宗先生好像对小奕很严格啊,”秦苒回想刚才宗政的面色,心有余悸。 “哎,他就是那个脾气,小奕是个小孩子,他就是个大孩子,”杜陌优温柔的在宗奕脸上轻啄一下,果然宗奕的哭声变成了啜泣,挤着眼睛一下一下抽泣,转头宗奕也在杜陌优脸上印下一个印记。 “也怪我,平时没有时间陪小奕,”杜陌优轻轻擦了擦宗奕肥嘟嘟的脸蛋,“当初小奕刚出生的时候,政连碰不敢碰小奕,他说怕把小奕碰坏了。后来小奕没日没夜的哭,他嫌小奕打扰我休息,差点提着小奕从阳台扔出去。” “哇哦,好大一把狗粮,”秦苒有点小激动,想想杜陌优描述的场面,秦苒甚至可以yy出宗政吃宗奕的醋的模样。 “阿丞以后肯定也会这样,你是他认定的姑娘,以后会比我更幸福,”杜陌优一下下捋着宗奕的背,怀里肉嘟嘟一团让她感觉到心满意足。 好容易把哭的撕心裂肺的宗奕哄睡着,杜陌优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陌优姐,你会不会太在意小奕就忽略了宗先生啊?”秦苒觉得,杜陌优是在太偏袒小奕了,甚至她认为,宗政对宗奕如此严肃是因为“报复”。 “当初要孩子的决定是我提出来的,其实,宗政他,他一直一个人,比阿丞还惨,”杜陌优语气有些低迷,也有些颤抖,“我是想让他在这世上能有一个和他流淌相同血脉的亲人,他太孤单了。如果你足够爱阿丞,你也会有这种想法,你也是在孤单中长大的,懂得没有血亲的感受,我想你会体谅这一切。” 杜陌优的话一直在秦苒耳边回响,秦苒思绪混乱,这一切她从来没有考虑过。 “别紧张,你还年轻,阿丞肯定也会体谅你,等你研究生毕业了再考虑也可以,”杜陌优知道自己对一个本科还没毕业的女生说这些婚姻观太影响她,毕竟秦苒还年轻。 “我就怕他太体谅我,”毕竟钟致丞真的不算年轻了,总政在钟致丞这个年纪的时候,小奕都两岁了,“我怕他给了我想要的生活,我却给不了他想要的。” “傻姑娘,从你答应嫁给钟致丞的时候,你就给了他最想要的生活了,”杜陌优抿唇一笑,“阿丞不是不理智的人,他既然选择你,那你肯定是他最心仪的未来,你还怕给不了他什么呢?除非你答应嫁给他是出于别的目的根本对他没感情。” “我——”秦苒咋舌,当初她答应钟致丞就是为了房子而已,可是后来他们的发展超出了她的预料,“我们现在应该算是正在恋爱吧,”毕竟钟致丞才约她去看电影。 杜陌优欣然点头,“也不迟,先结婚后恋爱,挺时髦的。” 一番畅谈之后,原本会以为轻松,谁知秦苒更纠结了。当初姚渺警告过她,她和钟致丞直接差的绝对不是一星半点,他们间接的师生关系,在同一家医院工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些都很现实。 “铃铃铃,铃铃铃。” 杜陌优的手机突然响起,只响两下,她就迅速接起,面色也陡然之间变得严肃。 “杜医生吗,产科需要儿科会诊......” “好的,马上到,”杜陌优为难的看一眼怀里的小宝贝。 秦苒先开口,“给我吧,我抱他去睡觉。” “那谢谢你了,”杜莫优小心地将宗奕交给秦苒,走之前在宗奕额角迅速轻啄一下,“我走了。” 说罢,她迅速向楼梯口跑去。杜陌优身形不高,舒服而随意的马尾让她看上去全然不像一个已经过三十的女人,她坦然优雅的笑容亲切而和善。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瘦瘦小小的女人曾经撑起了整个家,撑起了两个男人的世界。 秦苒怀里的宗奕睡得正酣,嘴里还不时的吐着泡泡,有时候吧唧下小嘴巴,看起来像梦到了正在吃什么好吃的。 等到快下班的时候,钟致丞来了电话,宗奕还没醒,估计是早上在儿科和小朋友玩累了,加上又大哭一通,肯定是累坏了。 秦苒接起钟致丞的电话时,看一眼躺在狭窄的小床上的人儿,满意的一笑,秦苒小声说:“我在儿科,小奕睡了,你下班了吗?” “恩,下班了,我过去找你?”钟致丞的声音有些疲惫。 秦苒犹豫一下,再看看床上躺着的小人儿,只好答应,“那你过来吧。陌优姐会诊还没回来,咱们先等等她吧。” “好——”钟致丞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隐隐约约传来纪康的急切的声音,还喘着气,“师父,62床有情况——” “马上来,”钟致丞语气顿时严肃起来,继而他将欲对电话里的秦苒说,秦苒却先开了口,“赶紧去吧,我等你。” 下一秒,钟致丞已经挂了电话。 是的,没有留下一句话。 叹口气挂掉电话,秦苒有种不好的预感。 “婶婶?”宗奕揉揉眼睛,打个大大哈欠,环视周围一圈,带着睡意朦胧问:“我妈妈呢?” “有个小朋友生病了,需要小奕的妈妈给他看病,”秦苒理了理宗奕凌乱的小衣服,“等一会儿,妈妈就会回来了。” 宗奕撇嘴置气,翻起身子,背对着秦苒,“你们都骗人。” “没有骗你,真的,妈妈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那要不然这样,我们去找妈妈,”杜莫优在产科,秦苒想和杜莫优打声招呼,如果杜莫优还没忙完,自己就先把宗奕送回家。 宗奕埋头沉思一会儿,不信任的看一眼秦苒,最后终是妥协了,“好吧。” 下午医院人少,走廊里没有了早上的人头攒动,但产科的人可不在少数,毕竟看病的人会分早上下午,而生孩子不会。 经过这段时间实习,秦苒已经基本认识了泌尿外科和儿科的护士们,她们也不闲着,病人挂水,她们就只能坐在医院病房外走廊上特设的椅子上等待,要么配药,要么等着患者挂完水,有的还得盯着病人做检查,记录他们做检查的项目和时间,一个护士一次要管好几个病房的病人,前前后后算起来能有十几个人。 有时候她们比患者家属还要操心。 到妇产科的护士站问了杜莫优的下落,得知杜莫优已经进了手术室。 原来是遇到了胎儿呼窘(胎儿呼吸窘迫综合征),上《妇产科》的时候,秦苒学过这个疾病,这算是产科医生最不想遇到的情况之一,不直棘手,一旦处理不好,大人小孩都有可能保不住。 杜莫优是没办法联系到了,果然,她对宗奕食言了。 一听到手术二字,宗奕小朋友的眉头上就出现三个褶,和宗政如出一辙。 宗奕撇嘴,看起来像怨愤的盯着秦苒一般。 秦苒捏一把他的小脸,“好啦,我错了,宗奕小朋友,你说怎么惩罚我能让你开心一点呢?” 宗奕想一会儿说,突然很神秘地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远处,一个男人身后跟着另一个女人,男人一如往常眉宇飞扬,神采异常,女人一身宽松的亚麻连衣裙,挺着肚子战战兢兢,亦步亦趋走在男人身后。 “我——我——我不检查了,”女人唯唯诺诺说。 男人顿时停下脚步,潇洒而泰然的转身,面色阴沉,他冷声质问:“为什么不检查?” “孩子——孩子——不是你的,”女人面色灰白,有点被吓到,她旋身扶着腰挺着肚子想离开,随即涌上几个身着黑西服的男人将她团团围住。 “我陪你来做检查,不是让你来浪费我的时间,”男人缓步走向女人,居高临下看着她,“乖乖生下他,你和他都不会有事,否则——”男人冲旁边的人示意一个眼神,“九泽,你来处理。” 莫绍岩转身就看到秦苒领着一个小孩呆呆的站在护士站台旁看着这一切。 她的眼里有惊异,恐惧,诧异。 不过莫绍岩并不做理会,转身向主任办公室走去。 莫绍岩的身影消失在主任办公室的时候,秦苒才回过神。 然而宗奕看着这群黑西服俨然一副“黑社会”模样的保镖们,他的眼里却一副嫌弃,“没有我爸爸威风。” “?”秦苒疑惑地看一眼宗奕。 088 钟致丞失约了 “现在知道夸你爸爸了?”看得出宗政虽然对宗奕很严厉,但严厉何尝不是一种爱,宗奕也是,那会儿口口声声说不要爸爸,现在反到说自己的爸爸很威风。 宗奕实在太可爱了,秦苒忍不住揉了揉肉宗奕的头发。 唯唯诺诺的女人被几个保镖架着一起带进了主任办公室,她挣扎却没有丝毫用处。 钟致丞失约了 女人发出哀嚎,她的声音柔软而喑哑,饱含无尽的痛苦一般,她想在隐忍又像在爆发。 “莫绍岩,你就是魔鬼。” 她不断的喃喃着重复着一句话。 “你是魔鬼,魔鬼!我不要生下他,我不要!” 秦苒揪心,怕女人失控或者保镖有一些更暴力而过分的举动,秦苒抬手遮住了宗奕的眼睛。 小孩子很容易受到这种心理暗示,秦苒怕给宗奕留下不好的印象。 宗奕不满的用小手扒拉着捂在自己眼前的手,但终究是个孩子,力气抵不过秦苒。 秦苒等他们进了办公室,转身将宗奕抱起,匆匆离开。 怀里的孩子见秦苒往电梯的方向走,他挣扎着扭动身体,“不是来找妈妈的吗?我要找妈妈,我要找妈妈!” “妈妈在动手术,咱们不能打扰她,”秦苒悉心劝说。 “不要,我不要走,我要等妈妈。” 宗奕坚持,吵闹的声音也越来越大,秦苒向来不会怎么哄小孩,只得由着他,将他放下。 小宗奕眼睛咕噜噜一转,鬼鬼的说,“婶婶,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妈妈肯定会去那个地方的。” “?”秦苒猜不透宗奕这个五岁小男生的想法,只得任由他领着。 宗奕的手很小,只能捏住秦苒的几根指头,但他攥的紧,拉扯着秦苒就往某个方向冲。 宗奕笑的开心极了,咯咯咯的笑声像悦耳的银铃一般,秦苒难得见到再杜陌优不在,宗奕能有笑的如此开心的时候。 小家伙对医院轻车熟路,拽着秦苒的手一路来到新生儿监护室。 秦苒抬头看到监护室门口蓝绿色的牌子,想到宗奕这个小屁孩喜欢看小宝宝的习惯。 任由宗奕牵着秦苒的手,两人一起进入了新生儿监护室。 长长的走廊两旁都是巨大的透明玻璃窗,百叶帘高高挂在窗户上方。从窗户往里望去,一个个婴儿保温箱中躺着一团团白嫩嫩的“肉团”,有的在吱吱呀呀挥舞着小手臂,等着小短腿,一点儿也不安分,有的则含着奶嘴,安稳的入睡,像做了什么美梦一般。 秦苒看着身旁的小人儿刚能比窗户高,却露不出眼睛来,只得将他抱起,“为什么喜欢来这里?” “婶婶,你说要是我有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爸爸是不是就不会讨厌我了?”宗奕天真地问。 “为什么?”这是什么道理,秦苒跟不上宗奕的思维。 “因为爸爸就会讨厌弟弟或者妹妹了啊,婶婶你真笨,”宗奕噘着嘴,对秦苒一脸嫌弃。 秦苒努努嘴,也冲他一个鬼脸,算是反击,接着又刮他的小鼻梁一下,“谁说小奕的爸爸讨厌小奕了?” “舅舅说的,舅舅说爸爸讨厌小孩子,所以我想快点长大,然后要是有个弟弟或者妹妹,爸爸就不会讨厌我了,”宗奕好像在说什么伟大的计划一般,还有点神秘兮兮的。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秦苒很无语的揉了揉宗奕的头发。 之后,便陪他一起看窗内那些活泼多动的婴儿们。 没一会儿,秦苒电话响了。 她赶紧放下宗奕,走出新生儿监护科去接电话。 是纪康打来的,刚接通,电话那头语速很快,“小师妹,师父这边手术很棘手问题一时不好解决,他说让你先去电影院,他之后就去。” “知道了,”秦苒知道这样的事会发生,只是没想到,真的发生后她会这样兴致缺缺。 纪康安慰性的说了几句好听的话,但也难以平复秦苒心中的那抹失望。 宗奕看小宝宝看的不亦乐乎,还模仿他们躺在婴儿保温箱中手舞足蹈的模样,秦苒看了眼时间,也不早了。 “小奕,我送你回家吧,”杜陌优没有消息,应该是手头的事还没有结束,不如直接送宗奕回家。 宗奕摇摇头,坚定的说:“不,我不走,妈妈肯定回来这里的,婶婶,我们再等会儿好吗?” 他恳求而真挚的眼神让秦苒移不开眼,“好,再等一会儿。” 不知是不是上天听见了小宗奕的请求,没多会儿,监护室门口匆匆赶来一波人。 几个身着严密防护服的医护人员护送一个孩子疾步走来。 秦苒带着宗奕给他们让道。 “妈妈!” 秦苒低头看一眼宗奕,有抬头看向宗奕喊的方向,那群医护人员中,某个瘦弱的声音顿住。 她回身摘下口罩,秦苒才认出,那是杜陌优。 杜陌优指挥几个人将婴儿安顿好,赶来宗奕这边。 “婶婶,我就说妈妈回来这里吧,”宗奕说着往杜陌优怀里冲。 “不好意思麻烦你这么长时间,”杜陌优将宗奕抱起,“手术做完了,小奕就交给我吧,谢谢你了。” “没关系,陌优姐,反正我也闲着,”杜陌优身上那身防护服还没换掉,秦苒又说,“要不小奕我先带着,你先去换身衣服。” 杜陌优看一眼自己的穿着,不由一笑,“是我大意了,本来不想给你添麻烦,看来又要麻烦你了。” 宗奕在杜陌优的劝说下和秦苒乖乖回了儿科等杜陌优。 他兴奋的不得了,献宝似的对秦苒说,“小婶婶,妈妈很久都没陪我回家了。等我长大了,我要天天接妈妈下班。” “小奕真懂事,”秦苒心疼捏捏宗奕的鼻子。 回到儿科,宗奕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主动将小书包整理好,还去病房里和几个小朋友道别。 小孩子真的很有意思呢! “怎么了?”换好衣服的杜陌优悄然凑近秦苒,“觉得小孩子有趣了?想要就自己生一个,更有意思。” “陌优姐,”秦苒嗔怪一声,又被催生了。 宗奕回头看到病房门口的杜陌优,一下就冲了出来。 杜陌优俯身将宗奕抱起,对秦苒说,“走吧,一起出去。” “嗯,”秦苒点头。 钟致丞不能陪她去电影院,她也没了兴致,一个人去看电影不如回家睡觉。 走出医院大门,一辆黑色奔驰停在路边。车身侧面,一个帅气而严肃的男人正依在车旁,眼神窎远,直直向秦苒她们的方向射来,然后汇聚。 秦苒当然知道宗政这看似威严实则温柔的眼神在看谁。 “哇,宗先生亲自来接你了,”秦苒戳一戳身边的杜陌优。 杜陌优梨涡带笑,不做理会,“我先走了。” “拜拜咯,”秦苒挥手道别。 趴在杜陌优肩头的宗奕也和秦苒挥手道别,“小婶婶再见。” 刚说完,小家伙就被宗政掐着腋窝剥离了杜陌优。 小家伙蹬着教表示不满,宗政反手将宗奕夹在自己身侧,打开车门让杜陌优进去。 “你小心点,别伤着他,”杜陌优不忍心宗政这样粗暴的对待宗奕,难免有点不满。 待杜陌优进车坐好,宗政提着宗奕的双肩,像扔垃圾一样嫌弃将宗奕“扔”进后座。 然后甩上车门,自己转身坐进驾驶座。 秦苒走远后,注视着这一幕。 心里暖暖的。 杜陌优是个优雅而温柔的女人,她值得宗政这样的男人“惯”着她。 没走几步,电话又响了。 秦苒以为是钟致丞,兴冲冲接起电话,一看显示,是莫绍岩。 他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 疑惑着接起电话,莫绍岩一如既往先发制人,“你在哪?” “回家了。” 莫绍岩冷笑一声,“过马路往东看。” 秦苒按着莫绍岩的指示抬头,果然,远处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虽然距离不近,但秦苒确定,莫绍岩就在那里。 他眼神未免也太好了。 秦苒走过马路往东走,刚走近那辆“l”标志的车时,车门“咔”一声,及时打开。 秦苒上车,果然莫绍岩就坐在后座。 司机还是九泽。 不过,前排副驾驶上还多了一个人,是那个在妇产科被众多保镖架着,对莫绍岩唯唯诺诺的女人。 “又见面了,秦苒。” “真感激莫先生还能记得我的名字。”遇到他这几次,秦苒对他没了之前在学校里的好印象。 不知是因为经商还是其他,反正莫绍岩已经不是当初她心目中的那个模样。 当时的莫绍岩对人也比较冷淡,但没像现在这样强势。 莫绍岩笑而不语,虽然嘴角挂着弧度,但眼神似乎未有异常,一如既往地生冷。 “让你给钟致丞带的话说了吗?”莫绍岩问。 “说了。 ” 莫绍岩点点头,轻睨一眼秦苒,似是自言自语说道:“他还真沉得住气。” “什么意思?” “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那你找我来什么事?” 莫绍岩一开投射在秦苒身上的眼神,转头看向窗外。 “今天的事不许对肖澜提半句。” 秦苒探究的看向莫绍岩,他的话锋未免转的太快,“你这是在求我?” “算吗?”莫绍岩像是在听笑话一般。 秦苒透过后视镜,看到坐在她前面的女人低着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不想让我告诉澜澜今天的事可以,但你得告诉我你和肖澜什么关系?” 秦苒虽然有臆测到什么,但她始终不愿意相信,肖澜是那种可以为了金钱出卖自己的人。 虽然她爱慕虚荣,但她人不坏,反而很仗义。 莫绍岩扯出一个笑容,反问,“你觉得呢?” 089 莫绍岩的情人 “我——”秦苒哑口。 “你想的怎样,我们就是怎样,”莫绍岩没有否认。 “为什么?钱?”秦苒还是不能相信,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然呢?你觉得还能为了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对肖澜提今天的事?”秦苒可不相信,眼前这个狠绝的男人会因为肖澜误会什么或怕肖澜伤心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果然,莫绍岩说出了实情。 “在我还没玩腻之前,还不想结束这段关系。” “你!无耻!” 他竟然会如此明目张胆的承认,秦苒始料未及。 前排的女人也猛然一抖,她的脚踢到了车前方。 “莫先生,现在去哪里?” “送她回去。” “衡山公寓还是西郊别墅?” “送去老宅。” 一听“老宅”两个字,女人像听到了什么恐怖故事一般。 她转过身向莫绍岩求饶着哭诉道:“不要,邵岩,我求求你,不要,不要送我去那里。” “莫夫人,您还是听先生的话吧,老宅佣人多,都是有经验的,您去那里养身体也有保障。”九泽悉心劝说。 然而女人丝毫听不进去,她挂着两行清泪,楚楚可怜的说:“绍岩,是我错了,我不想生下他了。我也不要什么莫太太的名号,我只想我们能重新开始。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等,我可以像肖澜一样做你的情人,我什么都不求。” 女人的话,莫绍岩丝毫没有听到。 秦苒好像明白了什么。 “莫绍岩,你太过分了,你都结婚了还来招惹澜澜,”秦苒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气愤。 “你!下车!” 莫绍岩一声冷语,显然这命令是针对秦苒。 “我会把今天的事全部告诉肖澜。” “你没机会了。” 秦苒不懂莫绍岩的意思,愤恨的甩上车门,转身离去。 刚走几步,秦苒便看到马路对面一双娇娆的眼眸直勾勾盯着自己。 女人一头干练的及耳酒红色短发,妖娆红唇,一袭最新夏季channal绯色连衣裙,脚踩一双亮闪闪鳄鱼皮高跟鞋。 肖澜向来这样,这身打扮绝对是在出了医院以后装备上的。 果然,见到秦苒也看向她,她细长的美腿迈着妖艳的步伐宛若女王般向秦苒走来。 “晚上有约会?”秦苒仔细瞧了瞧肖澜,小心的问。 虽然肖澜的打扮除了在医院向来都隆重。 “你和他说什么了?” 肖澜面色带着高傲,有点瘆人。语气也充满质问。 “我——莫绍岩他——”秦苒不知如何开口,无论她说什么,都会向肖澜告知,她已经知晓了肖澜与莫绍岩的关系。 这无异于生生揭开肖澜的秘密。 “他看上你了?” “?”秦苒诧异,肖澜这么会有这种想法,她赶紧摆手解释,“没有,你别误会,我——我发现,他——和别的女人——” “我知道。” “你知道?” “那又怎么了?”肖澜一副好笑而理所当然的样子,“像他那种公子哥有几个女人不是很正常的事?只要他别来招惹你就行。” 肖澜拉起还是一头雾水的秦苒,解释说:“我和他的事你肯定猜到了,金钱交易,别太当真。等我还清欠医院的钱,我会和他断的干干净净。” “澜澜,这样不好吧,”秦苒很不认同肖澜的作为,“你要是实在缺钱,我可以帮你的。” “秦苒,你不懂,”肖澜松开了牵着秦苒的手,“你有你父亲,有钟致丞,我,什么都没有,”肖澜一声冷笑,“我也不想乞求上天能可怜可怜我,给我点什么,我只希望通过自己改变现在的境遇。也许你会对我的所作所为不齿,但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就算你不支持,也请你替我保密。” “放心澜澜,我不会说的,”秦苒不好再劝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肖澜也是被逼到了绝境,她越说的多,越显得自己在肖澜面前有优越感,不如闭口不言。 “有约吗?钟致丞今天不能去看电影了,正好咱俩一起啊!”秦苒还没和肖澜看过电影呢。 准确的说,秦苒除了和凌佳然去过一两次电影院,再没去过,平时都在埋头学习,也没那么多时间。 “正好哎,我原本打算自己一个人去的,赶早不如赶巧,早上约你约不到,下午你注定是我的人,”肖澜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看起来心情大好。 如果秦苒与凌佳然遇到这种问题,肯定会大吵一架吧,肖澜不一样,她理智,对所有问题都考虑的清楚,让人有一种很信任的感觉。 不像凌佳然,有一出是一出,属于冲动那类的。 “一个人去看电影为什么穿的这么漂亮?”秦苒不理解。 “就是一个人才要打扮的漂漂亮亮啊!我穿的好看又不是只为了和我约会的人看,而是要给所有见到我的人看,”肖澜柳眉飞扬,张扬而自信。 低头打量了秦苒这身白体恤蓝牛仔的打扮,否定的摇头,“咱们先去逛街,再去看电影。” “啊?”秦苒貌似看出了肖澜的心思。 “啊什么,反正还早,走吧,”肖澜扳过秦苒的肩膀,推着她拦下一辆出租车,两人一起去了商场。 秦苒最近来商场还是陪凌佳然买泳衣那次,然而那丫头已经消失了一个多星期,期间毫无消息。 肖澜带她去了常去的几家店,秦苒看到标价就有转身要逃的冲动。 肖澜一把拉住她,“来了总得带回去点什么才好啊!” 随即,肖澜一个响指,随手指了几件吊带长裙,颜色出挑,秦苒从来没有尝试过如此鲜亮的搭配。 售货员捧着几件衣服等在一旁,肖澜一把将秦苒推进换衣间。 连换好几件衣服,肖澜都摇头,低头看到秦苒穿的那双休闲鞋,眼前一亮,转身挑了一双细跟的尖头糖果色高跟鞋。 再等秦苒出来时,果然不一样了。 肖澜只觉得眼前一亮,拉出秦苒,带她去大镜子钱照。 秦苒颔首,有点不好意思。 “我从来没穿过这种衣服,”秦苒求饶。 肖澜可不想放过她,“以后就习惯了。” “以后当医生天天白大褂,穿什么都一样啊!” “上班时间只能穿白大褂,但下了班可以啊,当医生也不能剥夺我们爱美的权利。” 比如肖澜,实习时干练,中规中矩,一旦下班,肖澜就变成了那个爱美的肖澜。 肖澜的头发也很讲究,在医院她的头发是黑色的,而且她还会带一副很宽大的黑框眼睛,像个老学究。 出来医院,她的头发经过太阳的照射立马散发出一种迷人的酒红色,摘了眼睛,重新踩上一双恨天高,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秦苒对肖澜的美丽有些羡慕,她不但天生妖艳,而且还会经营自己的美。 乖乖的听了肖澜的话,换上那双高跟鞋,肖澜很贴心,选了一双鞋跟不是太高的,主要是怕她驾驭不了。 换上后,秦苒也不在扭捏,爱美哪个女生没有?偶尔奢侈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肖澜又看了秦苒一圈,还是觉得有点不妥,看到秦苒扎着的马尾后,招呼秦苒坐下,摘了秦苒的发圈,给秦苒编了个发式。 那种将鬓角编出小编修饰成方形样子的花式编发。 经过肖澜心灵手巧的打扮,秦苒对镜子里的自己移不开眼。 这还是自己吗? “有点被惊到吧,”肖澜说着,从包里拿出唇膏眉笔给秦苒描了淡妆,“你皮肤这么好,五官长得小巧,瞧瞧,多美!” 22:30:27 无关风越‖43万倒计时2017/1/2 22:30:27 秦苒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身上的裙子擦着皮肤很舒服,并不是她想象中那种中看不中用的感觉。 “小妖精,回去好好拴住你家钟致丞的心,我可是听说他要出国了。” “喂,关他什么事?” “是,不关他的事,他不来正好,反正第一个瞧见你这漂亮的人是我,让他吃醋去吧。” 两人路过一家男士服饰店的时候,秦苒被门口模特身上的那身藏蓝色衬衫吸引住了。 想起和钟致丞第一次在火车上相遇,他穿的就是一身藏蓝色衬衫,袖口翻上去一小截,露出好看的小臂。 “想给男人买东西?” 肖澜看出了秦苒的心思,“太早了,别对钟致丞太早好,吊着他,糖要一点一点发。” 肖澜的口气像是情场老手。 “你好像很有经验呦?” 肖澜才不会害羞,反而很理直气壮的说:“至少比你有经验。” “那可不一定哦?” “切,”肖澜不信,“像你这种连初恋都没交代出去就嫁人的傻女孩,这世上再也找不到几个了。” 肖澜一副无奈的表情,秦苒本想还击,却无话可说。 谁说她没有把自己的初恋交代出去,大学的时候,其实某人向她“表白”过,不过是很委婉那种,以至于秦苒根本分不清那是不是表白。 某人某天突然主动给她发来消息,问她,“你信不信‘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 秦苒记得,当时自己只回了一个问号。 “如果有缘,我们会再次遇到,希望到时候你还能记得我。” 某人说的话让秦苒一头雾水。 还真让某人说准了,等他们再次遇到的时候,是校庆,莫绍岩作为学生代表上台致辞,秦苒是校庆志愿者。 莫绍岩致辞后下台,秦苒和同学兴冲冲上前打招呼,他丝毫没有理会,只有几个保镖样子的人拥上前,将他护送至一辆车上,之后扬尘而去。 再次见到,她如同他所说,还记得他,但莫绍岩却已经遗忘了。 090 和肖澜看电影 “喂,想什么呢?”肖澜在秦苒面前摆摆手。 “没什么,”秦苒回头问肖澜,“你有给男生送过东西吗?送什么比较好?” “只要送的那个男生爱你,不论什么他都会视如珍宝,”肖澜媚眼一开,笑意涌现,“像钟致丞那种优质男,对生活讲究,对东西看似要求不高,实则全是品味,我觉得一般的东西你最好还是别选,做点有实际意义的比较好。” “有实际意义的?”秦苒不明白,“比如呢?” “比如——”肖澜托腮思索,看到旁边一家内衣店,顿时有了注意,拽过秦苒向内衣店走去。 肖澜随手捞起意见粉嫩的蕾丝内衣,所有布的面积加起来还不够遮住关键部位,而且还是透的。 “瞧,这个就不错,”肖澜媚眼一挑,对自己选的礼物信心十足。 秦苒羞愤,一把夺过肖澜手里的物件挂回原处,牵着肖澜赶紧从店里走出来。 “秦苒,都这么大人了,一件情趣内衣你就羞成这样,好想知道你家钟美人是怎么‘**’你的。” “肖澜!”秦苒气鼓鼓的模样。 “看来你真是学霸,大学这几年净用来学习了。” 两人又逛了一圈,携手走近电影院,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在观影过程中过得相当快。 故事讲了一个叫巫马岚的女生与男友树袋熊吵架发生车祸,却被一个教授救下,教授让巫马岚的灵魂注入了自己女儿的身体,企图拯救一度想自杀的女儿。 但在树袋熊打算就这样与巫马岚生活后,巫马岚所在的身体里那个原本的灵魂苏醒了,于是两人共用一个身体,然而这两个姑娘都爱上了同一个人——树袋熊。 就在树袋熊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有心,可以同时爱两个女人,并且可以同时呵护她们时,存在于三人之间的感情问题日渐凸显。 爱情终究是两个人的事,哪怕是两个人三个灵魂都容不下。 看完电影的人纷纷怨声载道。 “这个男主角想的太美了吧,同时拥有两个女人。” “男人都这样,哪个不想左拥右抱?” “结局太无语了,男主角失去了所爱的两个女人,竟然还有第三个备胎。” 秦苒和肖澜只是默默听着周遭的议论,直到服务员在电影完全结束后打开影厅内的灯。 肖澜才回过神一般看向秦苒。 她抬唇,像是自嘲一般问,“秦苒,你相信钟致丞会对你一心一意吗?” “不知道,”秦苒不敢保证,“不过我觉得即便他不想对我一心一意,也没那个时间去三心二意。” “那倒是,”肖澜点头,“找个医生当老公挺不错的,起码没时间出去拈花惹草。” —————— 影院的等候厅内,两个帅气的身影相对而立。 钟致丞提一杯奶茶,莫绍岩捧一杯咖啡,和气的握了手。 事实上,钟致丞进到电影等候厅时,就看到低头看时间的男人。 莫绍岩收回带手表的手,抬首之时正看到钟致丞也看见了他。 “钟先生。” “莫先生。” 握手之后,两人都看到了对方手里提着的东西,自然也懂得对方的心思。 “陆达的事,想来应该出自钟先生的手笔,”莫绍岩眼神微迷,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莫先生,我只是一名医生,除了治病救人,其他我可不在行,”钟致丞笑谈,淡然不失礼节。 “在不在行也得试过才知道,你明白的,在枝江的地产市场,没人可以和东益抗衡,如果晟天想分一杯羹,我必须得试试晟天的老板够不够格。” “晟天是我舅舅创办的集团,如果莫先生想谈论生意上的事,请自行联系他,不过他最近身体不好,恐怕要让莫先生失望了。” “我不会失望,我还要等晟天的幕后推手现身呢。” “钟致丞?” “莫先生?” 秦苒和肖澜出电影院,一眼便看到等候区内两个夺目的男人。 一个浑身散发着霸道冷冽的气息,另一个清冷萧肃。 他们——怎么会同时出现在这里? 关键是,他们看上去聊的不亦乐乎,旁边还有几个妹子跃跃欲试想给他们拍照呢! 几个女生围在一起,贴耳细语着什么,虽然声音不大,但肖澜和秦苒还是听到了。 “是gay吗?都好帅啊!” “应该是,你看他们多般配。” “哎哎哎,哪个攻?” “嗯——看不出来耶,互为攻受吧?” 秦苒和肖澜上前,几个妹子才看出状况,兴致缺缺离开时感叹,“原来都名花有主了。” 钟致丞给秦苒递上奶茶,却被秦苒一袭小香风的长裙引起了目光。 “看来我的失约造成了不小的后果,再来晚一点老婆本都赔光了,”钟致丞看到秦苒手里提着一堆手提袋大大小小,不在少数,很自然的随手接过,“衣服不错。” 他很自然的赞美,像作为一个丈夫应该有的赞美,秦苒没见到他眼里有温柔闪过,只是固执的认为,他是在夸衣服而已。 一边地莫绍岩不似钟致丞那样温柔,将咖啡递给肖澜以后,抬首似笑非笑对钟致丞和秦苒说:“先走了。” 一句简单的话,连告别都算不上。 他侧首对身后的肖澜说,“走了。” 语气很平常,没有平日里的咄咄逼人,也没有嚣张跋扈,更没有命令一样的吩咐。就像平常人那样,语气平淡,有感情又没有感情。 肖澜捧着那杯咖啡,笑的依旧灿烂,仿佛莫绍岩的出现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多干扰,与钟致丞和秦苒道别后,她跟上了莫绍岩的步伐。 两人消失在电梯出口的转弯时,秦苒在那一瞬间看到,肖澜很自然的将雪白的小臂挽在莫绍岩的臂弯中。 而莫绍岩带来的那杯咖啡,是一杯曼特宁,很苦很苦的那种,不过却是肖澜的最爱。 肖澜喜欢苦的东西,秦苒有幸在上自习时品尝过她用来醒神止困的东西——曼特宁,苦的秦苒说不出话来,感觉整个个舌头都不是自己的了。 肖澜说,“苦”就是她的人生,既然上天给了她“苦”,那她就得学会接受“苦”,甚至爱上“苦”。 她抬头看钟致丞,想看看他看到这一幕的反应,钟致丞却装作没看到的样子,拿出奶茶袋子里的吸管,給秦苒插好。 “刚见到他我以为他是来找你的,但看见那杯咖啡,我就知道不是,因为你从来不喜欢喝咖啡。” “但我也不怎么喜欢喝奶茶。”秦苒晃动手中之物,想为难一下他。 “你是不喜欢苦味的东西,”钟致丞嘴角一扬,说不出的自信与优雅,“况且这奶茶里加的是豆奶,你不是最喜欢喝豆浆吗?” “到真是难不倒你,”秦苒大大的吸一口,属于豆奶与茶芬芳立即弥散于口中,喝过之后唇齿留香。 钟致丞为了赔罪,要带秦苒去逐鹿中原,那里的黑鱼汤算是一绝,钟致丞对那里似乎也异常偏爱。 但或许钟致丞不知道,秦苒不喜欢吃肉,却独独喜欢黑鱼,黑鱼的肉嫩刺少很实。钟致丞第一次带她去吃饭,就点了黑鱼,秦苒知道,这应该是巧合,因为连秦正华都不知道她喜欢吃黑鱼。 逐鹿中原依旧是辉煌**的模样,若不是远近闻名,它看上去根本不像饭庄。 夜幕下的逐鹿中原别有一番风韵,丹漆的高柱,赤金的描摹,加上巨大的玻璃落地窗,或许说玻璃墙更为恰当,屋顶飞檐又是绿瓦堆砌而成,像古时的建筑,却又融入了现代化的特色。 它的威严让秦苒想起一个人——宗政,感觉那个男人就像这逐鹿中原一样,威严霸气,气场强劲。 “还是来黑鱼怎么样?”钟致丞连菜单都不看一眼,似乎对这里熟悉到不能在熟悉。 “随你,点菜这种事我不擅长。” 钟致丞又报了几个菜名,他面前的菜单简直就是摆设。 原封不动将菜单还给服务员,看到服务员离开包间,他才开口,“今天花了多少,我全报销。” “不用,就是随便买了点,”上次秦正华给了她一万,她还有钱。 “你是故意的?” “什么意思?”钟致丞问的不明所以,秦苒一头雾水。 “在我离开之前穿着打扮一番——怎么办,我不想走了?”钟致丞似乎最擅长说这种撩拨人心的话,而且他永远说的那样顺口,一本正经还“胡说八道”。 “喂——”秦苒气急咬唇,越发可爱。 钟致丞坐的正,目光却一直聚焦在秦苒身上,仿佛秦苒是个尤物一般,秦苒被他看的不好意思,连忙轻咳几声。 幸亏这不是在大厅,今天钟致丞一进逐鹿中原就要了包厢,平日里他肯定是要问她的意见的。 “没事,就想看看你,”钟致丞收回眼神,随即看向了窗外。 初夏的夜,天空一片深蓝,城市里灯光璀璨,已然夺去了星星的光辉,只余一片空白的蓝天。 “不就是去三个月而已?有这么想我吗?”秦苒喃喃道,觉得钟致丞这样有点过于异常,一个大男人与她分别不过三个月,就这样悲伤,秦苒觉得十分不正常。 钟致丞扯出一个笑容,“我以为自从我变成孤身一人后,对于生活在哪个城市并没有什么分别,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离开枝江,竟然会觉得悲伤。” “别说是因为我?”秦苒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影响力。 “苒苒,”钟致丞叫了她的小名,很动听,“等我回来,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091 钟致丞出国了 “秘密?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当然,秦苒拿着句话是在开玩笑。 在秦苒的印象里,钟致丞就是一位颜值与技术极佳的男科大夫,第一次见到他的证件照,第一次被他抱,还有第一次那个吻,很熟悉,仿佛从一开始的相遇就是上天注定一样。 正应验了那句话,这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钟致丞瞧秦苒越来越俏皮的模样,嘴角不禁扬起一抹弧度,“没开玩笑,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秘密,或许让你慢慢发现比较好。” 秦苒始终不明白钟致丞在说什么,她只看到钟致丞在笑,很轻松的笑容,连带着他的眉梢都染上笑意。 狭长的眸子,勾人的眼尾,钟致丞正如外号“钟美人”一样,美的不可方物。 菜上齐后,秦苒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正准备动筷子时,门开了。 一个小人儿摇晃着身体,蹒跚跑来,“小婶婶!” “小奕?” 秦苒惊讶的起身,看到门外随后走来的宗政,更惊讶了。 她回头望向钟致丞,眼神中透露着“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他选了包厢是因为有客人,钟致丞竟然都没有告诉她。 “不好意思,我们是不请自来,”宗政先开口,他大方的走进来,钟致丞示意他请坐。 宗奕也想爬上椅子,奈何对他来说有点费力。 秦苒搭把手,将宗奕安顿在自己身旁。 这个包厢不大,一张方桌,正好容纳四个人,桌子是原木的,上面雕刻着各式的牡丹,看得出它们开的恣意盎然。 上面盖一层玻璃,或许是为了防止弄脏桌面。 四个椅子也是纯手工打造的,没有一颗钉子,像是出自老工匠的手笔。 包间四周有一些镂空的架子,上面摆放着一些小玩意儿,东西很杂,但有一股明显的檀香味。 秦苒和钟致丞相对而坐,宗奕和宗政相对而坐。 显然宗政并不像管宗奕。 宗奕对着满桌的菜吧唧嘴巴,秦苒看他一副嘴馋的模样,正准备拿筷子给宗奕夹点菜。 宗政似乎一眼看出了秦苒的意图,出声制止,“不许给他吃。” 秦苒愣住,宗奕也乖乖的做好,不再看桌上的美食。 她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尴尬的向钟致丞求救,钟致丞出乎意料的竟然和宗政站在了同一条线上,“听他的。” 继而,钟致丞又对宗政说:“什么事?” 钟致丞开门见山,没有不耐烦,反而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宗政坐的笔直,比钟致丞略微懒散的样子正式多了。 “莫绍岩不好惹,你还是——”宗政的余光明显瞥到秦苒,“你还是让你舅舅收手吧。” “上次大家都没损失不是吗?”钟致丞似乎不赞同宗政的说法。 宗政拧眉,“阿丞,你以前可从来不会插手这方面的事,连逐鹿中原的事你也只是拿分红而已,怎么现在这么拼?” 说完,他的眼神似有似无的瞟向秦苒。 钟致丞不悦的皱眉,眼神顿时冷了下来,“政,你的话有些多。” “咳,”宗政清清嗓子,“我大概明白了,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告诉你一件事——莫绍岩是莫清的儿子。你应该知道莫清是谁,”宗政挽起袖子,露出小麦色的臂膀,一条狰狞的陈旧疤痕宛若一条巨龙,盘虬而上,从虎口一直到鹰嘴。 秦苒惊得说不出话,钟致丞究竟在密谋什么,看起来事情很不简单。 不过钟致丞却不在意,“赶紧收起来,别吓坏她。上海有家美容院,我有同学在那里做整形外科,可以介绍给你。” “不需要,还是让它永远留下吧,”宗政放下袖子,重新系好袖口,扬声对对面的宗奕说:“小子,吃饭去了。” 宗奕一直不敢出声,一听到“吃饭”二字顿时像打了鸡血一般,蹿下凳子,追着宗政往外走。 宗奕的个头只到宗政的腰部,他不敢拉宗政的手,只好拽起宗政的西裤,小小的手攥着男人西裤的一小团,萌极了。 宗政出门时,又回头补充一句,“好自为之,”说罢,他俯身单手就将宗奕拖起抗在肩上走出了包间。 钟致丞自始至终不动如山,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模样,“吃饭,看着我做什么。” 秦苒满脸疑惑,等着钟致丞给她解释,但钟致丞闭口不谈,抬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给秦苒,“小心刺。” 此时,秦苒想起了钟致丞之前曾许诺要告诉她的那个秘密,再回想刚菜宗政手臂上那道狰狞的疤痕,秦苒心下一惊。 向来喜欢吃的鱼肉也食不知味。 “宗先生的伤——”秦苒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吃鱼别说话,小心刺,”钟致丞的关注点和她完全不同。 等到秦苒乖乖吃完他夹给她的那块鱼肉民族政策才缓缓开口,“那伤是宗政以前走过弯路的代价,不过他现在是逐鹿中原的老板,我算是逐鹿中原的股东。” “就说你是土豪,看来没错,”怨不得他一个医生就那些工资还能买车有买房的,还是两套。 后来,钟致丞给秦苒讲了宗政的故事。 果然向他那样有强大气场的人定然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宗政原是混混出身,打架斗殴,蹲过监狱。当钟致丞讲这些的时候,秦苒完全不能相信,虽说现在的宗政行为中也夹杂着一些“痞气”,但都无伤大雅,反而给人一种很man的感觉。 “第一次见面是在医院,我在普外轮转,急诊的人把他送到了普外,你可能不相信,当初给他缝针的时候他坚决不打麻药。” “为什么?”秦苒诧异,“那伤疤那么长——不打麻药——”疼死了。 “为了求婚,”钟致丞笑而不语。 “求婚?” “他说打了麻药,手就没知觉了。他要把求婚的戒指亲手戴在杜莫优手上。” 宗政原本打算第二天一早向杜陌优求婚,只是之前他欠的“孽债”找上门来,为了能亲自给杜陌优带上戒指,他坚持选择不打麻药。 “这——至于这么较真吗?” “那是承诺,或许等你知道他和杜莫优的故事,你就能明白,一个男人的承诺有多重要了。” 总觉得宗政和杜莫优之间不是那么简单的幸福,宗政对杜陌优的好简直羡煞旁人。 “我可一点也不羡慕他们的事。” “为什么?多感人。” “因为舍不得你吃苦。” 钟致丞成功扯开了话题吸引走了秦苒的注意力,自始至终,他对秦苒都有多保留,没有和盘托出。 秦苒不眼瞎,更不心瞎,她等着钟致丞所说的,等他回来告诉她秘密。 ---------- 仲夏已过,钟致丞走时夏季快要结束,等他回来时应该刚入冬。 秦苒担心跨季容易生病,还特意给他加了件比较厚的大衣,虽然同属北半球,但美国肯塔基州的气候秦苒还特意百度过,差不太大。 钟致丞走的时候是周三,前一天他值完夜班,早上匆匆回来提了行礼就出发。 秦苒原本打算送他去机场,顺带可以把车开回来,就不用打车了。 不想出门时天不遂人愿,下起小雨不说,秦苒的电话响了。 是陆美玲打来的,秦苒心里一阵烦躁,遇到她总没有好事。 果然,电话那头,陆美玲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的紧张,“苒苒,你爸生病了,在枝大一院的急诊。” 她的哭腔如同一道惊天霹雳,生生劈中了秦苒的心,身体仿佛被定住一般,僵硬到没有反应。 拎着行李的钟致丞一把夺过秦苒的电话,三两句问清楚问题,见秦苒逐渐回过神来。 钟致丞交代了秦正华的情况,“急性肾衰。” 单是四个字,钟致丞已经大致了解了情况,秦正华所得的疾病,正是钟致丞最熟知的。 “抱歉不能送你,我先去医院,”秦苒抓起门口柜子上的包往外冲,钟致丞一把拉住她,面色严肃,“我陪你。” “不用,”秦苒挣脱钟致丞的束缚。 “我晚走一天也可以,”钟致丞解释,“这是页数情况,秦苒,别忘了他是你父亲,他也就是我父亲——” “钟致丞!”秦苒打断了钟致丞的话,侧对着他露出隐忍的侧颜,“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不配,求你快走吧。” 一直埋在她心中的自卑,在此刻全部涌上。 是的,秦苒自卑,她一无所有,凭什么能得到钟致丞的青睐,而且,眼前这个男人竟然一点犹豫都没有就为了她放弃了大好前途。 秦苒真想问他,他究竟知不知道,出席这次峰会对他有多重要,以后的职称,未来的前途,他竟然决定的那样毫不犹豫。 “苒苒——” 钟致丞本想再劝她,但秦苒坚持说不用,抓起包,一路跑向电梯。 是的,连再见都没有说。 仲夏后的小雨一点都不浓烈,却又一种微寒,能侵入人的皮肤。 这雨小到即便秦苒没有带雨伞,她也没被淋成落汤鸡,只是衣服上微微渗透一层,头发也是表面一层被沾湿而已。 但就是这样不干不湿才让人难受,不能换衣服只能捂着潮湿。 秦苒赶来急诊的时候,秦正华已经没什么危险,医生正和陆美玲商量,将秦正华转去肾内科。 据说,秦正华几个月前就已经出现下肢浮肿的症状,但没有在意,只当是自己走多了路累的。 毕竟枝大一院新院区工地塌方的事让他忙了好一阵。 陆美玲见秦苒赶来,上前将秦苒至医生旁边,“医生,这是我女儿,你再和她说一遍我丈夫的病情,她懂,怎么治都听她的。” 092 秦正华的过往 秦苒此时像极了陆美玲的“救命稻草”,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之于陆美玲,何时变得这样重要。 急诊的孙老师当然还记得秦苒,他没有遮掩或者保留,一鼓作气将秦正华的状况给秦苒讲的明明白白。 “急性肾衰,演变很快,后期很大可能要透析,效果不好的话只能肾移植。” 孙大夫唇角紧抿,面色不如往常对待其他病人那样轻松。 秦苒自然懂得察言观色,答应孙大夫将秦苒转回肾病内科。 在肾病内科陪护时,秦苒一直守在秦正华身边,这时的秦苒才有机会好好观察自己的父亲。他头发有些泛白,秦苒竟然没有注意到,他已经这样老了。 在秦苒的记忆中,秦正华还依稀停留在漫山县时的样子。 那时候秦正华不是省里的大官,只是县里民政部的小主管,管一些贫困补助之类的琐碎小事。 秦苒的外公家在当地算是“大户”人家,因为人口众多,秦苒有四个舅舅,四个姨妈,如今大家早已去了外地谋生也不怎么往来,尤其是秦苒上学开始住校后,她便再也没见过几个舅舅,姨妈们还会念在当年与她妈妈的姐妹情分上来看她,有时也会带一些好吃的,不过大多时候都是塞钱,不多,其实主要是怕她连累了姥姥。 秦苒的父亲从小没有爸妈,兄弟几个都是大的带小的长大的,秦苒的父亲最小,等他娶妻后,兄弟们也都出去打工谋生了,过年时才能遇到几个伯伯。 不过对秦苒都很好,也许是因为她姓秦的缘故。 自从秦正话当上县里的官,他的和兄弟间的关系明显不如之前亲。 如今还在漫山县住着的,也只有年近七十的大伯了。但自从姥姥去世以后,大伯也不和她妈妈这边来往了。 秦正华在秦苒的母亲死后,官运亨通,一路升到省里,大伯他们几个兄弟思想朴素,对于秦正华丧偶不满一年就再娶的事不赞同,秦苒母亲这边更是对秦家没有好感。 久而久之,秦苒父母两边的关系也疏远起来,而父亲这边,秦正华与几个伯伯的关系更是疏离。 这几年,秦正华从来没有回过漫山县。 以至于秦苒在实习前见到秦正华时,她丝毫感觉不到自己还有一个父亲。 此刻的秦正华面色苍白,安静的睡着,虽然已经五十多,但长期坐办公室,还有陆美玲这样的女人照顾他,自然不显老,看上去也不过四十出头。 秦正华的皮肤很细腻,秦苒这一点应该是遗传他,唯一出卖他年龄的一点应该是他的发际线,高出不少。但就是这高程度的发际线才让他看上去像个当官的。 他的手掌很温厚,和钟致丞的不一样,或许牵钟致丞的手时,她还会羞涩,但握秦正华的手时,她完全不会,甚至觉得理所应当。 或许这就是父亲与丈夫的不同。 秦正华对秦苒来说毫无威胁,不用防备,甚至秦苒可以百分百的相信他,这种信任远远超过了她对钟致丞的信任。 在这极短的相处时间里,她和秦正华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就是这样少的可怜的交集,也足以勾起她内心深处对父亲的渴望。 陆美玲带着秦素素来看秦正华的时候,秦正华还在昏睡。 秦苒已经再床边守了将近一天。 “听说阿丞昨天飞美国,今天也该到了,快去打个电话,这里有我,”秦苒只见到陆美玲嘴唇动着,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她好像听见有“钟致丞”三个字。 是啊,钟致丞,他怎么样了,秦苒从病床旁的凳子上起身,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身体一下没了支撑,“哐”一声,倒在地上。 陆美玲“呀”一声吓得叫出来,赶紧呼喊一声,秦素素也吓坏了,蹲在秦苒身边,慌张的叫着“姐姐”。 秦苒好像能听到耳边的声音,却又听不情,只觉得头好疼,身体瘫软成一团,完全不听控制。 病倒之后,肖澜来看她,杜陌良来看她,连纪康赵子炀都来了,甚至莫绍岩也因探望秦正华而得知秦苒生病,顺道来看了她。 唯独钟致丞,没有电话,没有短信,没有消息。 所有人来看她的时候,秦苒都在昏睡之中,但她迷迷糊糊有点意识,却不愿意醒来,电话没有响,她却一直在等。 肖澜探了探秦苒的额头,发现温度稍有减退后终于舒了口气。秦苒那天淋了雨,急性肺炎,一直烧着,人也一直混混沌沌。 从眼科实习的她本想中午约秦苒一起吃饭,去泌尿外科寻了秦苒却不见人,赵子炀说她向他请了假,她父亲住院了。 肖澜找到急诊,又找到肾病内科才寻到秦苒的消息,竟然把自己搞生病了。 现在秦苒住在呼吸内科,听医生说,秦苒是淋雨加上陪护熬夜免疫力下降引发疾病,肺部感染有点严重。 此时的肖澜身着白大褂,一头齐耳短发没有浓妆看上去干净清爽不少。 正欲转身离去,病房外某人推门而入,两人刚好正面遇到。 莫绍岩原本来探望秦正华,后来得知秦苒也病了,顺道过来看一眼。 没想到刚好遇到了三天前和他说分手的女人。 肖澜一身白衣着装,和平时的风格大相径庭,没有烈焰红唇和那份高傲,和平常的医生一样,素面简衣周身散发着亲和的气息。 此时的肖澜满面诧异,随即微微倾首,示意他出去说话。 莫绍岩往里看一眼躺在床上的人,潇洒的转身拉开门走出去。 肖澜出来后小心地关上门,面对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她嘴角一丝轻蔑,“怎么,对她挺关心?” 肖澜口中的“她”自然指的是秦苒,“我可不知道日理万机的莫先生能抽出时间来看一个不相干的人。” “她救过我两次,”莫绍岩的眼反而更汇聚于眼前之人身上,他躬身,带着压迫人的气场在肖澜耳边说:“你确定什么都不要?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耳边被他的气息喷的发痒,肖澜一把推开他,再对上他深邃的眼眸时,肖澜已然恢复之前的高傲,她好看的凤眼婉转流媚,似笑非笑,“莫先生,我想我那天说的很清楚,我们之间的交易结束了。” “我并没有答应,”莫绍岩一口否决,“当初你答应这场游戏的时候我就说过,你没有退局的机会。” “我不认为我还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你父亲那里已经有了新的‘交代’,我也决定开始新的生活,一切都结束了。” “不觉得遗憾?” “遗憾?为什么遗憾?你是觉得我没从你那里捞够钱?”可是连她自己都计较这么多,他反倒“担心”起来了?肖澜觉得好笑。 “衡山公寓以后会划在你名下,物业费我会处理好,你只管住。” 莫绍岩似乎开始认真起来,语气也变得严肃,说话的方式完全是一副谈判的样子。 “那房子值多少钱?”肖澜并不想接受,一旦她接受了这个男人的东西,她这一身的污点就有了证据,她宁愿他给她钱,花完之后就什么都不留了。 “你想卖了它?”莫绍岩的眼神顿时阴寒至极,这一句话质问仿佛从喉咙的深部散发而出。 “对,我想折现,”肖澜毫不避讳,“房子对我来说没有用处,离医院远,打扫起来费时费力,不如钱来的省事。我已经在医院周边租了房子,那套公寓就更没用处了。” “真的没有用处?”莫绍岩气势逼人,眼里似乎有火光,但语气的寒冷又将火光浇灭,什么都没剩下。 “莫先生,你今天有点反常啊,”肖澜可不觉得莫绍岩会如此关心她,要知道,他是一个连床上都不会温柔的男人,“出来这么久我老师要找我了,我走了,希望我们别再这么有缘,下次见面就当陌生人吧。” “房子呢?” “折现,不然我是不会要的。” 肖澜态度坚决,既然他给她就要,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肖澜是很实际的人,这一场交易里,自己也有“付出”,而且就凭她当了几个月他“女朋友”这一条,他们分手他给的再多都“理所应当”。 不过,从她心底里涌上一股酸意是怎么回事?有点涩,又有点辛酸,或许是因为自己太苦了吧,这条路注定走的不寻常,她没有理由退缩。 道别后,肖澜率先潇洒转身,她才不要当loser,她要做那个有洁癖又矫情的肖澜。 肖澜和莫绍岩说分手那天,就是和秦苒去看了电影那天。 实际上,肖澜自己也都没想在那天说分手,虽然有这个想法,但真正让她有动力立即实施的人是秦苒。 她可以瞒骗自己,这样做是为了生活所迫,可以豪无顾忌的认为自己理所应当,任谁说三道四她都不在意,唯独秦苒。 她虽然没有指责她,没有反对她,但肖澜看得出秦苒的失望,对于她的失望。 与其和莫绍岩纠缠不休,不如早些断干净,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肖澜也只想通过莫绍岩解决眼前危机而已。 目的达成之后,当然一拍两散。 何况,莫绍岩还有一位“莫太太”,昨天挺着肚子跑来她面前叫嚣呢。 好好实习,一步步成为真正的医生才是她的目标。 就像前几天那个在微信上晒自己花几万块买一件羽绒服的那个医生一样,要活的精彩。 093 钟叔叔眼光差 那个医生还接受过医学界知名杂志采访,说每年为自己买衣服要花二十万左右。 当时报道一出,震惊四座。 有的网友赞同,说好的医生就该有高收入,天天宣传医生穷,以后谁还当医生。 一个医生需要五年本科三年硕士三年博士,还要规培,读这么久难道不应该赚钱吗? 不过也有不赞同的,说他身为一名公立医院的医生,炫耀香烟盒衣服这种低级趣味的东西,向公众输入了不好的既直观。 事实上,这名医生自己说,他以前向来节俭,但是经历了汶川地震的救援以后,觉得人的生命真的太短了,如果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还不能好好对待自己的话,那短暂的一生过去之后,只留下遗憾。 肖澜从医的目的,就是想要光鲜亮丽的外表,以及受人尊敬的身份。 当初她拼命学习,三年,几乎天天晚上都蹲在厕所背书,只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现在她离她的梦想越来越近,她不能放弃。 或许连天空都听到了肖澜内心的祈愿,今日的天气竟然如此爽朗,没有前几日的绵绵细雨,唯留下眼科楼外,几株还未凋谢的丁香树,披着淡紫色的花蕊,宛若身着华服的美人。 肖澜告别莫绍岩后,恰好路过这些丁香树,驻足观赏,丁香的芬芳立即充满鼻腔。 从医院回廊往外望去,丁香树旁的路上全是散步遛弯的住院病人,有的坐着轮椅,有的由家人搀扶,或许因为离得远的缘故,肖澜并不能看清他们脸上的表情,但一定有疾病带来的痛。 手机铃声响起,肖澜不用看也知道,是她老师催她了。 她接了电话,回答道:“老师,我马上到科里。” ------------- 秦苒从昏睡中渐渐苏醒,窗外明亮的光芒刺激着她的眼睑,有些刺痛,等全身恢复知觉,她才感受到长时间躺着的难受,压麻的腿向针刺一样,顺着臀部一直到脚踝。 艰难的起身坐好,秦苒活动活动手脚,环视周围时,目光锁定在了窗台上一株仙人掌上和几盆水仙上。 “那是我们主任吩咐的,算我们科里的传统,”一名小护士推着医用小车进来,在秦苒床边拆着输液器。 她看上去年纪虽小,但动作却一点不生疏,就是挂吊瓶的时候,架子有点高,对于一米五的小护士来说,卯足了劲往上够仍就差一点。 秦苒翻身,接过她手里的吊瓶,跪在床上伸手将吊瓶挂在挂钩上。 “谢谢你啊,”小护士笑着说,“为了病人,那挂钩可是害苦了我们这些小个头的护士,我们科里三分之一的护士每次都和我遇到一样的问题。” 她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停下,等一切准备妥当要扎针时,秦苒盯着她手里的针头开始发愣。 “秦小姐?”小护士轻轻提醒一下还沉静与自己世界的秦苒。 秦苒听到呼唤,立即回神,头不自觉偏开,犹豫着伸出了自己的手。 小护士噗嗤一声差点笑出来,“秦小姐,你不会害怕打针吧,放心,我瘦轻,给小朋友打针他们都不哭的。” “没,没有,”秦苒说不上害怕,只是见了尖锐的东西,有些发冷汗而已,“很久没打过针了,已经忘了打针的疼。” 当针头穿破皮肤,进入血管的那一瞬,秦苒柳眉不觉一颦,微微刺痛过后,一种酸酸的痒痒的感觉自针口出传来,见到针头尾端回血后,护士单手解开压脉带,打开输液管的开关。 一股凉意顺着针头进入她的血管,然后蔓延而上,秦苒以为它会直达心脏,没想还没过大臂,这种寒冷就消失了,大抵是她的体温驱走了寒冷吧。 在枕边的手机依旧没有任何消息,这是钟致丞走的第三天,他没有联系她,她更没有联系他。 是因为出门前那一场莫名其妙的吵架吗?或许是的。 她的自卑,在钟致丞愿意为他放弃大好前途那一刻全部涌上来。 杜陌良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个小鬼头,当然,是宗奕。 宗奕进门的那一刻,秦苒诧异万分,赶紧驱赶他们,说:“你怎么带小奕来了?快带他离开这,呼吸科的病很容易传染,他又是小孩子——” “没关系,”杜陌良一脸不在乎,“这小鬼从小就是医院泡大的,接触的病原体多了,不怕。何况你这又不是什么传染病。” “是的,婶婶,我有抗体,嘿嘿,”宗奕笑的很傻,兴冲冲跑来秦苒的床边。 “人小鬼大,”秦苒揉了揉宗奕的头发,手感很柔顺,“你知道什么是‘抗体''吗?” “一看就是你教的,”秦苒又将目光投向了一边拉开椅子正欲坐下的杜陌良。 “何以见得?”杜陌良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似乎有得意在里面。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秦苒看他一眼就猜出了,这么晦涩的东西,除了他这个不正经的舅舅教还能有谁。 “我有抗体,我有抗体,我有抗体~”宗奕还哼起了歌,不知道配的是哪首曲子,或许和阿拉蕾的《秋裤之歌》有的一拼。 宗奕盯着秦苒放在身侧插着针头,贴着医用胶带的手,移不开眼。 “怎么?想打针了?” “不要,”宗奕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打针好疼,咦~”说着他还浑身一哆嗦。“婶婶你害怕打针吗?” “我是大人,当然不怕。” “咳咳,刚才在门外,我和小奕都看见了哦!”杜陌良故意将眼神瞟向别处,他说话的声音不大,更像是腹语。 秦苒的脸上顿时涌现一抹红晕。 她真的没怕好吗。 小奕咯咯咯大笑起来,“婶婶,羞羞羞。” “钟致丞托我过来看你,你们吵架了?”杜陌良将宗奕抱起,让他坐在怀里,顺手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交给不安分的小家伙。 “他联系你了?”竟然没有联系她?秦苒心底泛上一股酸意,“那他——也知道我病了?” “知道,他联系了你的主治医,你主治医说你连着两天一直睡了醒醒了睡,我想阿丞怕打扰你休息吧,回头别忘了给他打个电话。” 怀里的宗奕对糖纸束手无策,索性上牙咬,杜陌良一把拍掉他准备往嘴里塞的手,接过宗奕的糖,给他剥开。 “对了,”杜陌良剥完糖,擦了擦手,从身后掏出手机,“我给你分享一个连接,阿丞他们开会的情况会有实时报道,听说在会上他问了几个问题,把一个瑞士专家给难倒了。” “是吗?”秦苒问的兴致缺缺,丝毫不觉得有惊喜或者意外。 “你父亲情况怎么样?我待会儿还得去看看他,”杜陌良收好手机,又掏出纸巾给宗奕擦擦口水。估计是糖比较酸,宗奕的小眉头一皱,眼睛酸的迷在一起,直流口水。 杜陌良太坏了。 “现在主要是药物控制,医生说先把浮肿和蛋白尿控制好,以后不好预测,肾病——我也学过,”秦苒除了无奈也没有别的心情。 杜陌良抿唇点头,面色也没正经起来,“这病也不会立刻要人命,等阿丞回来,肾这块他比较在行。” “他回来有什么用?最坏的结果就是透析,也没什么好纠结的,”秦苒不知不觉说了丧气话。 杜陌良被堵,说不出话来,他不是傻子,横亘在钟致丞与秦苒之间的东西肯定有,虽然他看不出,但他确定有。 识趣的抛开“钟致丞”这个话题,杜陌良只得借话找话,“你挺能想得开,不错,做好最坏的打算也是一种不错的心态,起码比那些不愿意接受坏结果只愿意接受好结果的人强多了。” “你的恭维好假,”任谁遇到这种问题,都难以抉择吧,“不过我可没有什么东西能感谢你的恭维,当然,包括凌佳然的消息。” 事实上,从杜陌良进门的那一刻,秦苒就知道,杜陌良受在钟致丞委托来看她是一方面,如此绝佳的机会,杜陌良怎么能放过和她打探凌佳然。 杜陌良的无数次微信骚扰,惹得秦苒烦躁,还是钟致丞夺过她一直震动的手机,将杜陌良直接拉黑。 “谁说我是来和你打听那个小妮子的消息的?”杜陌良逗着怀里的宗奕。 “我没有,她的事这次真的一点儿都没告诉我,听说她只把新的联系方式给了她妈妈,如果你不死心可以去问凌伯母要,”秦苒能帮到的只有这么多。 “算了,”杜陌良长长叹了口气,“她既然走的这么彻底,那就随她吧。” “舅舅,谁走了?是小舅妈吗?”宗奕最终把酸溜溜的糖吐了出来,但嘴角的口水依旧泛滥成河。 杜陌良给他轻擦一下,将宗奕揽过,让他面对她,拧眉问:“谁告诉你‘小舅妈’的事?” “姥姥啊,姥姥说,如果舅舅有小舅妈就不能陪小奕玩,还问我会不会伤心,”宗奕嘻嘻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线,“舅舅,我悄悄告诉你,”宗奕翻身,企图贴近杜陌良的耳朵,“姥姥还给我看了照片,她比婶婶漂亮,你不许告诉婶婶哦。” 然而宗奕终究是孩子,这么近的距离,秦苒想不听到都难。 秦苒笑而不语,宗奕看到秦苒的笑,吓得像做错了事一样,缩在杜陌良怀里求保护。 杜陌良却一脸得意,“那是因为我比你钟叔叔眼光好。” 094 还住院的秦苒 “但是钟叔叔有婶婶了,我的小舅妈呢?”宗奕一句童言无忌的无心之语,卡的杜陌良说不出话来。 “小鬼,想不想见你妈了?”杜陌良威胁道:“今晚和我回去住,你爸出差了没人管你。” “不要,我才不要,”我要回去找妈妈。 小家伙挣扎着从杜陌良身上往下窜,杜陌良没给他这个机会,反而将他举高,宗奕蹬着小短腿,手舞足蹈的样子像个电动娃娃。 “铃铃铃,铃铃铃”。 秦苒立即回身去拿枕边的手机,在指尖即将触碰手机的那一刻,杜陌良接通了电话。 “昭哥,知道了,马上回去,”杜陌良收回手机,看着满面尴尬的秦苒,嘴角轻蔑般的一咧,“想他就打个电话,今天他刚好是会议间歇期,他有时间。” “再说吧,”秦苒不表态,目光却一直盯在枕边的手机上。 杜陌良无奈的摇摇头,“主动一点,你不能总是这么被动,阿丞会很累的。你让一个缺爱的男人源源不断的给你爱,他迟早会精疲力竭。” 秦苒埋头,内心中的波动无人查知。 良久子后,她缓缓说:“我知道。” “那我走了,你自己注意点,阿丞不在有什么事call我就行,”杜陌良一副仗义凛然的模样。 秦苒唇角一抬,竟然有说不出的安心。 某人在匆忙离开后,还尽力将她的生活安排的妥妥帖帖,秦苒不知是福是祸。 他明明做了很多,却始终不肯打电话给她,是在置气?或者想对她以示惩戒?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的话,秦苒很想恭喜钟致丞,他做到了。 叹口气,想想自己的人生,开没开始享受毕业后的繁忙与乐趣,便载进了一个男人精心布置的罗网之中,有点哀伤。 秦苒执起手机,将钟致丞的号码拨了出去。 连响几下,都是无人接听,又拨了几个,还是无人接听,秦苒只能放弃。 窗台上的水仙已经开花了,不过它却很吝啬,傲娇的只愿意开三朵,稀稀拉拉一点不繁荣,白色的花瓣,黄色的花蕊,略显单调。 转手又给陆美玲打了电话,获知秦正华已经醒来,吵闹着要来看住院的秦苒。 秦苒连忙叮嘱,“别让他来,这里病原体很多,他免疫力低,别又染上什么疾病。” “我也是这样说的,可他不停,要不是刚好有护士过来给他打针,估计现在已经冲去见你了,”陆美玲的语气中有那么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等两三天吧,我很快能好,之后会过去看他的,”秦苒只能照常吩咐,临近挂电话时,秦苒原本不想说,但为了自己的父亲能得到更好地照顾,她竟然不自主的说:“阿姨,您也照顾好自己,这么多天辛苦了。” 陆美玲显然没反应过来秦苒这一“亲善”的举动,要知道她们从来相看两厌。 明显一滞,陆美玲用笑声化解了尴尬,“没事,你也好好休息吧。” 之后,便没了下音。 收回电话,秦苒不作他想,不过她很清楚的知道一点,住院这几天,不论是陆美玲还是秦素素都没来看过她。 或许是因为怕呼吸内科的病原体,也或许是因为别的,秦苒不想猜侧。她本和陆美玲就是相看两厌,她来不来秦苒并不在乎,只是秦苒更能看清某些事而已。 不过舅舅舅妈真的是疼她,或者说疼某个人,杜陌良走后没多久,舅舅舅妈两人携手而来,大包小包提了一推东西。 舅舅刚出院没几天,来回折腾秦苒有点不忍心。 舅妈也带了一些粥和小菜。 两人进来的时候,动作十分轻盈,他们怕秦苒正在休息,手下脚下的动作都小心翼翼。 不过两人轻轻推门进来后,见到秦苒正拿着手机思索,还挂着吊瓶,两人的心放了下来。 秦苒抬眼看到舅舅舅妈,不禁心头一暖又充满诧异。 “舅舅舅妈?你们怎么来了?” “阿丞告诉我们的,说你今天应该恢复的不错才让我们来看看你,”舅舅出院后精神头不错,年近六十,依旧丰神俊逸,钟致丞的长相应该是随了母亲,那双极为耐看的眼眸绝对是随了陆家人,因为舅舅也是如此。 舅妈盛出粥,舅舅不禁抱怨:“阿丞也不早点告诉我们,除了这么大的事,苒苒身边也没人照顾,多让人担心。” 想必秦苒的身世,舅舅舅妈二人已经熟知,秦正华在枝江市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身后那点八卦估计早就传开了。 秦苒会心一笑,“谢谢舅舅舅妈,我挺好的,舅舅刚出院,不能太劳累,阿丞他没告诉你们也是考虑了舅舅的身体。” “我觉得不是,你前两天都在昏睡,我们来了也是白搭,不能帮忙反而还会添乱,”舅妈将盛好的粥递给秦苒,笑着说,“医院里都是阿丞的同事,他肯定能处理妥帖的。我和他舅舅也是这样被他‘惯着’的,阿丞是个细心的人,有他在心里就像有了一座山,特别安稳。” 舅妈说的没错,这感觉和秦苒心中的感觉一模一样,有这样一个人照顾她,给她全部的保护爱护,太难能可贵了。 秦苒都没吃出来舅妈的粥是什么味到,只觉得心里暖暖的,而她一直回味的味道也是心里那股暖流的味道。 美美吃完一顿,秦苒觉得胃里舒服极了,连着两天多没进食,这样一顿舒服而温暖的粥,让她空空的胃被幸福填的满满的。 刚放下碗,病房门被敲响。 病房门口的陆美玲大波卷发,身着一身旗袍样式的连衣裙,火红妖娆,虽然是四十多的人,但她向来美艳动人。 见到秦苒床边的舅舅舅妈,她巧笑倩兮走进,“大哥大嫂,你们也来看苒苒啊?” 舅舅见了陆美玲面色并不好看,侧对着陆美玲一眼都没看她。 “我替我们苒苒谢谢你们,”陆美玲站到秦苒床边,看一眼床头柜上的保温饭盒以及粥碗,她说:“大哥大嫂对你真不错,我最近照顾你爸爸,也忘了给你熬点粥,怪阿姨不好。” 她书的话中几分真几分假秦苒心中明明白白。 陆美玲来时两手空空,想必根本没有来看秦苒的打算,估计是收了秦正华的嘱托,才勉强来看一眼。 她进门时大张旗鼓的敲门,并没有像舅舅舅妈那样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看得出,秦苒的事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秦苒不禁嘴角一丝轻蔑,陆美玲的把戏,不痛不痒,却能恰到好处的与她隔离,让她自然而然与那个“家”疏远。真是相看两厌。 舅妈望着舅舅和秦苒,两人疏冷的态度让气氛有些尴尬,好脾气的舅妈不禁来圆场。 “美玲,秦书记那里辛苦你了,苒苒这边我满照顾着就好,你看苒苒现在恢复的不错,她刚吃了点东西,过会儿要休息了,咋们还是先别打扰她休息吧,”舅妈转身收拾了保温饭盒,使一个眼色,示意舅舅离开。 舅舅没有回应,只余一声威严的冷哼,这是秦苒第一次见到平日里像个小老头的舅舅如此霸气的一面,这种生冷钟致丞身上也有。 不只是舅舅像了钟致丞还是钟致丞像了舅舅,两人的气质在此时竟然出奇的一致。 陆美玲甚至热脸贴了冷屁股,仍旧一副高傲的样子,不过她很有度,她的骄傲只出现在姿态中,映射的骨子里。 “大哥,上次陆达的事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后果——” “病房里别提生意上的事,还有这件事不是我的主意,要想感谢,就自己找阿丞去,”舅舅显然不吃陆美玲那虚假的一套。 陆美玲表面上说了感谢,但语气和眼神丝毫没有一丝低姿态。 “阿丞这不是不在这里吗?再说晟天是您——” “闭嘴!” 舅舅一声厉喝,打断了陆美玲的话,他蓦然转头,冷冽的眼神如同千万只飞到一般射陆美玲。 陆美玲与他四目交接时,被舅舅凌厉的眼神吓住,不禁一滞。 “大哥,抱歉,”陆美玲道歉后眼神不自觉瞟向秦苒,眼底之中泛起一丝不为人知的暗色。 “美玲,我们苒苒累了,秦书记那里还要你去照顾呢,你先去忙吧,”舅妈出面缓和了剑拔弩张的气氛,明白话里是在帮陆美玲解围实则是下了逐客令。 陆美玲自然识趣,不知她是如何扯出一个微笑,看上去竟然没有丝毫尴尬和违和感,“是啊,正华那里还需要我,苒苒那我先走了,你爸爸我会照顾好的。” “谢谢,”秦苒这感激的两个字说得十分官方。 “那大哥大嫂,我先走了,”陆美玲还不忘和舅舅舅妈道别,虽然只有舅妈一人回应,她说的依旧坦然大方。 舅妈出门将她送出去,不知两人在病房门口聊了什么,秦苒只看见舅妈后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进来。 倒是舅舅,自从陆美玲出门后,他的脸色便换上了之前那副和颜悦色的样子,对秦苒就像疼小孩子一般。 “舅舅,陆阿姨和您是——?”秦苒还不是很明白舅舅和陆美玲的关系,不像是亲兄妹。秦苒只知道陆美玲是钟致丞的姑姑。 “堂兄妹,都是上辈人的事了,现在见面也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舅舅对这段事情轻描淡写,一言带过。 秦苒感觉得出舅舅回答她的话时并没有看她,而是望着洁白的床单。 秦苒没有继续追问,想来这是一段不怎么愉快的记忆。 095 与钟致丞和解 “阿丞的母亲是我亲妹妹,以前她和你陆阿姨姐妹情深,后来两家人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之后也就没什么往来了,”舅舅还是简单介绍了之前的一些事,但面色远没有他所说的这样轻松。 “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苒苒病还没好,这些陈年旧事过去就过去吧,”舅妈推门回来时,恰好听到舅舅和秦苒说以前的事,她似乎嗔怨舅舅的啰嗦,也好像在制止舅舅继续往下说。 两人字陆美玲走后,气氛异常不对,不知舅妈和陆美玲在门外谈了什么。 舅舅和舅妈相互示意一眼后匆匆告别,之前对秦苒问前问后关心之至的突然没了。 两人出门时悄声说了些话,秦苒没听太清楚,但几个敏感的字眼还是进入了秦苒的耳朵。 舅妈说了“阿丞爸妈”,舅舅说了“美瑶”,两人行色匆匆,迅速离开。 秦苒心头记挂着秦正华,另一面又想着钟致丞,也无心顾及舅舅舅妈的反常。 挂完水后,秦苒自己拔了针头,先去秦正华的病房看了他。 当时陆美玲和秦素素都不在,秦素素因为要上课,陆美玲送她去上课。 秦正华已经从急诊转到了肾病内科,因为病情已经得到控制,情况好转才转诊。 他的腿已经没了之前的浮肿,也能下床走动,不过不能走远。 秦苒进门的时候秦正华正在看报纸,纸质的报纸,这是秦正华的习惯。 他年近六十,青春不再,虽然身上有着属于官僚者的威严气质,但对家人,秦正华倒是十分和蔼,没有当大官的做派。 他的发际线确实不低,但头发很黑很浓密,带着金框的老花眼镜,靠坐在病床上看财经报纸。 推门发出的声响惊醒了正沉迷于报纸的人,秦正华抬头看见秦苒,直接将报纸扔在一边,作势就要下床。 秦苒看见紧忙几步上前,将秦正华安抚在床上做好,“爸,您还是多休息,别折腾了。” 秦正华拉着秦苒,眼中全是渴望,“苒苒,你怎么样了?我听你陆阿姨说你醒了,想给你打电话,她又说你要休息,我也没敢打扰你。” “没事了,爸,”秦苒拉过病床边的凳子坐下,“爸,您感觉怎么样了?” “我挺好的,就是担心你,也担心阿丞,”秦正华摘下眼镜放在病床边的床头柜上,叹了口气,“钟致丞的身份我派人仔细调查了,这里面水有点深,我怕他接近你目的不简单,后来看他的表现我打消了了这个念头,但那是现在——” 秦正华欲言又止,面色紧绷,也许是思路过多有些劳累,他不禁捏了捏鼻梁,“你结婚的决定太匆忙了。” “爸,发生了什么事?”秦苒觉得,有些事渐渐在露出水面,而且经过秦正华这番欲言又止,她的心突然跳得很厉害。 钟致丞与她结婚,起初的目的只是为了论文,现在牵扯出她的父亲,东益,陆达,晟天,这些看起来与她毫无关系的公司,却全然与她联系在了一起。 “等阿丞回来吧,有些事也超出了我的预料,我没想到,你阿姨竟然隐瞒了她和陆郁森的关系,这里面的事我还没摸透,等我调查清楚再全都告诉你。” “陆郁森?” “就是钟致丞的舅舅。” “爸,你不知道钟致丞的舅舅和陆阿姨是堂兄妹?”秦苒没想到,秦正华竟然不知道陆美玲和舅舅的关系,“那当初——” 秦正华眼神顿时肃目起来,“你以为我是因为陆郁森的关系才和你陆阿姨结婚的?” “我现在知道了,不是,”秦苒埋下头,不知作何解释,这也是埋在他她心中的一根刺。 “你陆阿姨一家都是很平常的人家,要是她有什么背景,我现在也用不早被姓莫的那小子吃死了,”秦正华说的很无奈。 将近退休年龄的他是去是留是个大问题,一家人的开销全是秦振华的工资,秦素素年纪还小,又是一身病,以后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 秦苒没赶往下想,她竟然对自己的父亲心生了同情,要知道,当初外婆去世时,她可是恨极了秦振华的,然而当秦正华的所作所为都有了“正当借口”之后,她竟然无力反驳。 “我这几年的确没有好好关心过你,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职,你姥姥去世的时候,我——”秦正华叹了口气,“我是没脸见她,丧葬费——” “爸,别说了,我都知道了,”秦苒有点哽咽,“对不起,一直以来我好像都误会你了。” “傻孩子,你没有误会我,我作为一个父亲的确失职了,你恨我都是应该的,”秦正华心生愧疚,“爸爸估计没几年就要退下去了,也帮不上你什么,阿丞人是不错,就是过往有点复杂,医生这个职业也很危险,万一有什么事,我真怕以后护不了你。” “爸,你还是安心养病吧,别想那么多了,”秦苒劝道。 “不想怎么行,父母这一辈子为了谁?不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 “爸——”秦苒受不了秦正华这种和蔼慈眉善目的语气,氤氲着泪水,她拥着秦正华,趴靠在他腿上。 秦正华看着以前对自己心生芥蒂的女儿又重新恢复以前善感贴心的样子,嘴角也不禁上扬。 “头发怎么舍得剪了?”秦正华小心翼翼的抚上秦苒的头发,“记得你小时候特别爱臭美,谁要是动你头发你就跟谁急,还因为学校规定不准留长发绝食好几天。” “记得,最后还是您去学校和老师谈了话,让我没剪头发,”当时全校就她一个女生是长头发,还是很长很长那种,别提当时的女生有多羡慕她了。 “那你的头发?这可是你的宝啊!” “医生不能留太长的头发,在急诊实习的时候,老师说,头发太长会影响抢救过程,人命关天,不能开玩笑。” “当医生是得受很多苦,要按时没有你母亲的事,你也不会选择当医生,在医院看尽那些医生护士每天进进出出,想想你是后也要和他们一样,我于心不忍啊。” “我还好,我想去检验科,临床这些医生的确太苦了,其实我胆子也挺小的。” “不当给人看病的医生挺好,建也可适合女孩子,以后有什么困难一定要给我说。” “恩!” 秦苒点头,又拥着秦正华趴了会儿,觉得好安心,“原来有爸爸是这种感觉。” “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 秦苒临走前看了秦振华的病历本,医生龙飞凤舞的字秦苒认得七七八八。 很多人说一声的字是天书看不懂,也不知道医生他们之间是怎么看懂的。 其实只要懂了医学知识,病历要放上写的东西无非是那么些东西,别说看,猜都才的痛。 秦正华的病已经有了好转,秦苒放心不少。 出了病房,秦苒掏出手机给钟致丞打了电话。 不想,电话接通后,钟致丞竟然先接了电话。 “终于舍得给我打电话了,”钟致丞的语气中有自嘲也有无奈,“还好你没太狠心。” “这几天——谢谢你,”秦苒不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他们有时差,这会儿钟致丞那里应该是晚上,“这么晚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 “别说你这一直在等我的电话。” “差不多。” “那你快点休息吧,”秦苒看了眼时间,“还没几个小时就天亮了,快点休息。” “恩,你也注意休息,你的身体状况我会实时监控。” “别闹了,快睡。” 秦苒索性挂了电话,钟致丞有这种手段,总能把她的负面情绪扭转过来,还能引导她主动认错。 两人虽然没有说几句话,但秦苒也明白了钟致丞的心意。 杜陌良将钟致丞开会时的链接发给了秦苒,秦苒没舍得看,办了出院秦苒请假回家,窝在和钟致丞的卧室中,秦苒感受着钟致丞留在室内气息,看着会议上依旧帅气,依旧清冷萧肃的他,秦苒不禁嘴角一弯。 期间,杜陌优打来电话,问她为什么急着出院,秦苒说了实情——她想偷懒。 不想留在医院,她只想躲避一段时间,实习虽然不累,但这些天的事情有点乱,他需要好好的理一理。 钟致丞的论文,秦苒有了头绪,肖澜最近非常敬业,没有之前动辄消失的情况,试验已经完成。 秦苒趁着请假这几天查了些资料,然后理清思路,对论文有了大概的想法。 晚上她主动和钟致丞要求视频,要知道,他是白天的时候她是晚上,她是白天的时候他是晚上,要找个对量人都合适的时间听不容易。 不过钟致丞还是尽量迁就她,选在她白天的时候。 第一次从电脑屏幕中见到这个男人,秦苒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也许是第一次好好看他的容貌,秦苒竟然有些发呆。 也不知说什么,只能抱着抱枕将头微微埋下。 钟致丞是一脸淡然,对着电脑屏幕他一点尴尬都没有,坐在书桌前的他,单手支着下颌,卧蚕处稍有晕色,看得出疲惫。 他就那样直视这电脑屏幕,看着屏幕中抱着抱枕的小女人,越看越心疼。 “一个人听孤单吧。” 秦苒听到电脑屏幕中的人发出的熟悉的嗓音,她抬起头,否认说:“还行,最近一直在忙你论文的事,等你回来应该就能写好了,我写完以后发给你,你看看。” “恩,”钟致丞侧首,眼神从没离开过眼前的屏幕。 096 莫绍岩郭淑霞 秦苒不自然别过耳边的碎发,红晕和热感顺着脖颈蔓延而上,偏头不敢看屏幕的秦苒不禁笑声嘀咕:“看着我做什么?没什么事我就关了。” 抬手便挂了视频电话。 整理好书桌,秦苒伸个懒腰,捞起书桌后木椅上的小抱枕拖着步子疲惫的向卧室走去。 秦苒即便请假,也是要去医院的,秦正华还在住院,秦苒每天都去看他。 论文的事秦苒忙的差不多,早起做了早饭,熬了粥带了包子给秦正华去送饭。 陆美玲每天要送秦素素上学,也要忙着给秦素素做早饭,医院这边也不怎么顾得上,秦苒便主动提出秦正华的饮食问题她来解决。正好钟致丞的家离医院很近,来回也方便。 秦正华病情已经稳定,准备出院,秦苒劝他再待几天,看看情况观察一下在出院,秦正华没有拒绝。 期间,秦正华不少同事都来看过他。 即将要高升的卫生局长也来了,秦苒没想到,局长竟然是一位女性。 秦正华刚吃完午饭,秦苒将饭盒收拾妥当,正准备离开,一位身着短款小西装,一头黑色卷发,红色眼镜,干练而此项 的女人抱着一束鲜花走进了病房,她的身后跟着一个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中规中矩,看上去应该是跟班。 见女人进门,秦正华作势要起身,女人几步上来将秦正华拦住,“正华,快别动,躺好。” 秦正华无奈摇摇头,“哎,老了就是病多,该退了。” “正华,你可是咱们局里的老骨干,局里还有很多事都要靠你主持呢,”女人大方的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抬手将拿书鲜花递给秦苒,唇角一扬,“正华,这是——你的大姑娘吧。” 秦苒恭敬的接过花,“阿姨您好,我是秦苒。” “正华,你可真有福气,两个女儿,”女人恭维着,看不出真实情绪。 “我这个姑娘,从小我没怎么管过,现在她还能对我这样,我对不起她啊,”秦正华全是感叹,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无限愧疚。 “爸,您别总是这样,”秦苒娇俏的吩咐一声,转身将花摆在窗台上,仔细整理一番,从窗边的柜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礼貌的放在女人身边。 女人看着秦苒这一动作,眼神一沉,不禁粲然一笑,“你这孩子是学医的吧?” “郭局长,您怎么知道?”秦正华震惊。 郭淑霞将目光转移到秦苒身上,对于眼前之人的温淑气质,郭淑霞目光一亮,“这孩子毕业也了吗?” “还没呢,今年刚大五,”秦苒回答。 郭淑霞点头,看了眼窗户上被打点的整齐几束花,除了她送来的还有好几束是别人送来的。 现在都整整齐齐被秦苒摆在窗台上。 “不错,马上毕业了,以后在哪读研?去北京吗,我很多大学同学在协和当教授,你要是想去的话——” “谢谢郭阿姨,我已经找了枝大一院的老师,”秦苒没想到郭淑霞如此热情,断然拒绝。 秦正华立即插话,“郭局长,多谢您的好意,苒苒这孩子就是这样子,心直口快,她的专业还有她的身货都是她自己选择的,我都不怎么管。而且苒苒不想去那些前沿科室,就报了枝大一院的检验科。” “检验科?首都那里更好一些,再说要去也去枝大三院,那里的仪器设备三省最佳,全国也能排的上名号,以后不是发展也更好一些?” 秦苒深知自己反驳不过,没在作答,略有羞涩的站在秦正华床头,希望此时秦正华能开口为她说几句话解一解尴尬。 秦正华见郭淑霞对秦苒如此关心,想来也另有目的,秦正华出面拒绝,说:“苒苒比较听话,我也社不对她去首都那么远,在这边我也能对她尽尽父亲的责任。” “者姑娘是挺孝顺,”郭淑霞看着秦苒,眉眼舒展,自由一番欣赏,她的目光中充噬着另一番深意,有打探更有赞赏,“刚才这孩子给了我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一看就知道是学医的,要知道我以前也是临床专业毕业,知道医院里的规矩。” 医院也有饮水机并且提供热水,一般有医学常识的人都会很注意医院内的一些细菌之类的传染源,一般医生都喝瓶装矿泉水,不会喝公共用水,非常注意卫生。 显然秦苒的举动,郭淑霞一眼就看出。 “我儿子在协和神外科,如果苒苒有兴趣的话可以联系他,”郭淑霞笑着,招呼秦苒过来坐在她身边,“我女儿也在枝大医学部,今年刚上大一,她课业上的有点吃力,想放弃学医,”郭碧霞无奈的叹口气,嘴角也紧紧抿在一起,“折好不容易靠山的大学在呢么说不上就不上呢。苒苒啊,阿姨想请你帮个忙。” 秦苒惊异的抬头,眼前的女人拉着她,态度诚恳,她手掌的温热顺着她略显冰凉的指尖蔓延而上。 “阿姨,我——”秦苒觉得无法胜任,她连自己的事都处理不好,何谈别人的事别人的决定,凌佳然就是是一个例子。 “别急着拒绝,你和我女儿相差不大,她就是有点任性,本性不坏,没吃过苦也不知道医生这个职业的神圣性,阿姨就是想你们能交个朋友,多提点一下她,”郭淑霞画风突然婉转,她的语气中满含了一个母亲的无奈。 秦苒不知道这种无奈自己是否能体会得到,只知道,这世界欠了自己十几年的母爱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在体会到了。 “阿姨,我想您女儿有自己——” “郭局长,我们苒苒算是安然的师姐,帮助她dau猪呢好难过思想也会是应该的,”秦正华顿时笑眯眯起来,像是中了六合彩一般。 秦苒不解的看向自己的父亲,秦正华一把按住秦苒的手,示意她不要再多言,秦苒好像懂了什么,默默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起身,拿过收拾好的保温饭盒,果断起身,面色平静,毫无感情对眼前的二人说,“爸,阿姨,你们聊,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说罢,他转身便离开了,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留丝毫余地。 “等等,”郭淑霞开口叫住她,“苒苒,阿姨没有别的意思,要是不愿意帮忙,阿姨不会强求你的。” “谢谢,”秦苒背对着他们冷淡一声,听不出情绪,语罢,迈步走出病房。 心中有股无明业火,秦苒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只觉得不舒服,可有说不出那里不对劲。 医院走廊中人头攒动,一个身着黑色西装,手捧一大束鲜花,色彩鲜艳的剑兰、康乃馨、红掌在插花师的精心布置下层次罗叠,交相辉映。 男人一身笔挺的西装,单手持花,带着强大气场的和些许慵懒的气质款款而来。 周遭几个小护士已经开始议论纷纷,有的甚至呆滞连话都说不出。 见到从病房中走出的秦苒,男人唇角一勾,潇洒的走近。 秦苒还在埋头思索胸口那困住她思绪的不安与失落,没成想与面前的某人撞了满怀。 她揉着额头抬眼看到眼前这个高了她一个头的男人,不禁怒目而视,“你故意的!” 走廊这么宽,她也专挑人少的旁边走还是和他撞在了一起,显然眼前的莫绍岩没安好心。 秦苒气鼓鼓的脸颊,抱着保温饭盒还捂着额头,一副傻乎乎的样子让莫绍岩灿然一笑,他故意站在秦苒面前,像拦住她去路一般。 “不是。” 莫绍岩只回答二字,绕过秦苒身边时,侧目斜视问,“钟致丞出国了?” 话锋转的迅速,秦苒不知,莫绍岩为何突然会问她钟致丞的事。或者说,莫绍岩见了她此次都问钟致丞,难免让人心生疑虑。 “上次你让我带的话我带到了,”秦苒并不畏惧他震慑般的眼神,反而坚定的望回去,想一探究竟,“为什么总想知道钟致丞的事?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是朋友,”莫绍岩收回眼神,“至于是不是敌人,要看他的决定是否正确。” “什么意思?”秦苒越来越糊涂。 “想他的事,不如想想你父亲,郭局长马上升迁,你父亲今年的政绩连局长候选名单都进不去,”莫绍岩说话一针见血,然而这一针深深的刺进了秦苒心里。 刚才密布在她心中的疑虑与不安全然有了解释。 呵!原来如此! “不劳莫先生费心,我父亲——” “不想失去机会就接下这束花,”莫绍岩打断她,将手里的花推在秦苒怀中,“告诉秦书记,我来过。” 莫绍岩走后,秦苒迟迟不肯进入秦正华的病房,手里的那束花仿佛有千斤重。 娇艳欲滴的花朵肆意盛开,就如同它的主人一样张扬,但这副美好的面孔下究竟是怎样一番真相,秦苒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她厌恶这捧花,走至拐角处的垃圾桶,秦苒随手便丢了进去。 秦正华的事,她一点都不想参与,从心底里不想参与。 刚准备出医院大楼,对面一身白大衣,行色匆匆的杜莫优几疾步走来。 一楼大厅很宽敞,有一面很大的玻璃墙,墙内是保安室。拖过玻璃墙,可以看到整个医院的监控画面,大大小小算起来将近上百。 电梯门口几条长龙队伍排的满满当当,穿梭在人群中的秦苒并不显眼,但还是被杜陌优一眼便看见了。 “秦苒,”杜陌优开口叫住她。 秦苒闻声回头,“陌优姐?你怎么会在这?” “会诊,这几天换季,呼吸内科那边好几个小病人,”杜莫优秀气的脸上布满焦虑与担忧,小小的眉头也紧紧皱在一起,全是憔悴。 “陌优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杜陌优心不在焉,焦急异常的神情秦苒看在眼里,不免询问。 097 凌佳然的照片 她欲言又止之下,叹一口气,最后索性全盘托出,“苒苒,我有件事要拜托你,宗政今天出差,我一会儿要上手术,你能不能帮我去接一下小奕,今天我好不容易送他去了幼儿园。我知道你刚出院,这样麻烦你实在过意不去,但是除了你我不知道应该拜托谁。” “可以,”秦苒一口答应,“正好我好几天没见小奕了,我先带他回家,等你下班我再把他送医院来。” “太谢谢你了,秦苒,”杜陌优激动万分,“真是麻烦你了,改天请你吃饭。” “好,我可是要去逐鹿中原,”秦苒“奸诈”一笑,故意要求。 “你都知道了?”杜陌优略有惊异的问。 “恩,上次去逐鹿中原的时候碰到的,那里的的黑鱼真好吃,”秦苒对逐鹿中原的黑鱼有些回味,记得某人每次带她去那里必点的一定是黑鱼。 杜陌优羞涩一笑,“好,下次一定请你吃。” 答应杜陌优之后,秦苒回了家,帮钟致丞整理一些论文的时候秦苒无意间打开了书桌左边的第一个抽屉。 抽屉里有一串钥匙,钟致丞走之前向她交代过,那是旁边屋子的钥匙,秦苒突然来了想法,拿起钥匙向门外走去。 打开旁边屋子的门,依旧是琳琅满目的健身器材。 记得上次她第一次知道钟致丞的这个小空间,才知道他有健身的爱好。 也算是对钟致丞有了一丢丢的了解,然而喜欢运动的男生在秦苒看来应该是那种阳光型的,显然钟致丞不是。 秦苒所了解的钟致丞除了他手术做得很好,喜欢锻炼,生活规律,以及父母早逝之外似乎没有别的了解。 有时候,她觉得钟致丞的清冷眼神之中好像夹杂着一丝忧郁,秦苒猜想这或许是因为父母离开较早的原因,但钟致丞时常表新的温柔得体,对她关怀备至,秦苒又觉得钟致丞不像是那种生冷,阴郁的人。 莫名对钟致丞起了探究之心,秦苒转身回到书房。 书房内檀木特制的书架上摆满了与外科和移植有关的专业书籍,偶有几本兵法书,秦苒好奇的拿下看,翻了几页,发现竟然是文言文的。 也不知道钟致丞看这些做什么。 这间屋子应该是钟致丞初任主治医师时买的,关于钟致丞过去多有的故事,这间屋子里似乎一点都没有残留。 刚想看一眼时间,怕过了去接宗奕的时间,qq消息突然冒出一条。 是一张图片,漫天的薰衣草,远处是雪山草原,一袭白色连衣裙的女人站在薰衣草田之间,在淡紫色的背景衬托下,她笑得极为甜美,暗器蓝格外轻松,比她消失之前更有生机与活力。 消息是刚实习时凌佳然建的三人群里冒出来的,然而发消息的人正是凌佳然。 凌佳然的现身让秦苒大吃一惊,她赶紧追问。 “你在哪?” 随即肖澜也发了和秦苒一样的话,然而过儿许久,并没有见凌佳然有回音。 秦苒点开凌佳然手机的对话框,发现她已经处于离线状态。 之后,三人群中肖澜继续发着消息。 “薰衣草?你难道去了普罗旺斯?” 秦苒思索一会儿,回复,“应该不会吧。” 就凌佳然那英语水平,练英语六级都没过,怎么可能出国,但看她发的图片中那些迎风摆动的薰衣草,的确除了普罗旺斯,世间少有。 凌佳然是个爱美的女生,对于生活也很讲究,薰衣草的味道她最喜欢,一些熏香,精油,护肤品等她都喜欢用薰衣草味的。 凌佳然更像是活在童话里的公主,对所有事想的简单,对所有事的对待方式也简单。 秦苒曾经对她说过,“凌佳然你不适合去爱一个人,你适合被爱,被宠着被惯着,你才能活的像是你。” 凌佳然还鄙夷过秦苒,不满地说:“我有那么娇气吗?” 然而凌佳然不知道,娇气不是作,更不是所谓的娇生惯养,而是天生的适合被呵护,不适合做女强人的人。 显然,凌佳然就是那种人,她一点也不适合坚强。 就像她,前脚说再也不联系她们,现在却主动暴露自己的近况,秦苒相信,用不了多久,凌佳然回主动告知她们,她的行踪。 肖澜给她私发了qq,一连好几条消息。秦苒还没来得及看明白她讲了什么电话来了,是肖澜。 “苒苒,完了完了,我怕发消息讲不清楚,还是打个电话为好。刚才我接受凌佳然的图片的时候,正好被杜老师看见了。他刚刚就在我身后站着,我没发现,怎么办?”肖澜的语气很是着急,对于凌佳然和杜陌良之间的事肖澜也已经是心知肚明。 秦苒思索一会儿,没有紧张没语气很平常,“应该没事,反正我们都不知道凌佳然在哪,他也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了估计他也不会去找的。” “我觉得不然,你可不能小瞧男人,尤其是杜陌良这种理智与不理智交织的男人,真不好猜测他会做出什么事来,”肖澜凭借自己的感觉在猜测,“你想想凌佳然消失那几天,杜陌良天天缠着你,他还来纠缠过我好几次。这样的杜陌良你见过吗?反正我是没见过。” “这——”肖澜说的似乎不无道理,秦苒为难的皱眉,“那怎么办?” 肖澜思索一会儿,“要不这样,凌佳然当逃兵也不是长久之计,她难道还能逃一辈子?我们索性逼她一步,让她做决定,这样对谁都好。感情本来没有谁对谁错,她这样逃避好像罪责全在她一样,平白无辜背负这么多太累了。咱们就逼她一下,把照片的事索性告诉郑师兄,然后听天由命,就看谁和凌佳然有缘分了。” “那这样会不会违背了然然的意思?”秦苒局的还是有些不妥。 “秦苒,凌佳然是逃兵,没骨气,你不能和她一样懦弱啊,以为离开几天这三角恋的故事就能有结局?”未免也太天真了,肖澜从来相信事在人为,“作为朋友,我们就要不嫌事多,凌佳然这么懦弱,是时候让她勇敢一次了。” “那——好吧,”秦苒还是有些犹豫。 肖澜索性一口拦下这得罪人的事,“不用你来,我来告诉郑师兄,这样总行了吧?” “那你也要悠着点,除了高速郑师兄这张照片的事可不许说别的,”比如杜陌良也知道了照片的事。 肖澜自有分寸,信心十足的揽下这件事。 与肖澜畅谈过后时间已经差不多,秦苒简单收拾一下拿起门口柜台抽屉里的车钥匙,准备去接宗奕。 好几天没见到小家伙,秦苒还有点想他。 秦苒听说宗奕有“上学恐惧症”,就是不爱去幼儿园,前几天宗奕能在医院一直待着就是闹着不去幼儿园。 甚至连一向严肃的宗政都对这件事束手无策,有次强行将宗奕送去幼儿园,结果宗奕不知试了什么鬼灵精的把戏,竟然绕过监控和门口保安自己跑了出去。 杜陌优知道宗奕消失的事,吓得差点没晕过去,还是宗政人脉广,发动了不少人才在幼儿园周围路口的一处垃圾堆找到了宗奕,也不知他为什么跑去那里。 自那以后,每次宗奕坚持不去幼儿园,宗政和杜陌优都是束手无策,杜陌优还好一点,只要是杜陌优送宗奕去幼儿园,宗奕总是很开心,也不反抗。 杜陌优说,这可能是因为她基本没有送宗奕去过幼儿园的缘故。 宗奕也总会被别的小朋友说,他没有妈妈。 小孩子三四岁正是意识形成的时期,宗奕的自卑感也许就是因为杜陌优因为工作缺席宗奕的生活的缘故。 秦苒好不容易在幼儿园门口找到停车位,下午放学,幼儿园门口前的路面已经被车围的水泄不通,好几个交警在指挥道路,秦苒将车停在了几百米外,下车步行去幼儿园门口。 站在家长群的最外围,秦苒根本挤不进去,职能等接完孩子的家长陆陆续续散场离开。 接连等了十几分钟,人群已经散去七七八八,秦苒仍旧不见宗奕的小身影,她手里的车钥匙突然没拿好掉在地上,捡起钥匙时心猛然一揪,一种不好的预感漫上心头。 果然不一会儿,幼儿园中匆匆走出一位老师,见了秦苒问,“你是宗奕的家长吗?” “是,宗奕呢?”秦苒面色紧绷,心率有点不规律。 老师焦急的开口,“你也没见到宗奕,我以为是有人接走他了。” 老师急的在原地打转,想起什么忽然说:“刚才她妈妈打电话说不能接他,他生气怎么也不肯出门,我就让他现在教室里等着,我先送其他小朋友,谁知道我刚回教室,他就不见了。” 秦苒手一抖,掏出手机赶紧给杜陌优拨了电话,然而一直没有人接,估计是正在手术。 这可怎么办? 老师见秦苒打不通电话,“她妈妈一直不好联系,我给宗奕的爸爸打个电话吧。” 秦苒没办法,只好点头,可是宗政出差了,即便打通电话也不能做什么,这可怎么好。 宗奕啊宗奕,你又跑去那里了。 鉴于宗奕有一次出逃经历,秦苒知道宗奕很是聪明,但孩子这么小,也太危险了。 秦苒赶紧又给杜陌良拨了电话,除了他,秦苒也想不出谁可以帮上忙。 电话接通时,杜陌良似乎很不愿意理秦苒,过了好久才接不说,连语气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怎么?和凌佳然合起来耍我很爽?” 098 宗奕失踪之谜(一) “杜陌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宗奕失踪了,陌优姐的电话打不通,宗政出差了,现在——” 杜陌良听见后,痛骂一句,“该死!” 一声痛骂之后,秦苒听到了一声沉重的砸桌子的声音。 “姓宗的是怎么管孩子的?”杜陌良闷声冷哼,全是怒火,秦苒神自感觉得出这股沉重的鼻息透过电话喷着火,炙烤她的鼓膜,“这小子,就会给他妈填事。我姐那边你先别打电话,她要是知道非得再晕过去,你先在幼儿园周围找找,我去幼儿园找你。” 杜陌良吩咐完后,秦苒还没来得及应好,那边就挂了电话,秦苒顾不上其他,和幼儿园的一些老师各自分好寻找方向,在幼儿儿园周围地毯式的搜找。 包括上次宗奕走丢的那个堆满垃圾堆的路口,秦苒在那里找了好久,也没见宗奕的影子。 宗政那边也打了电话,但偏偏好巧不巧,宗政的电话也打不通,没人接,老师说可能是在开会,以前也有这种情况。 秦苒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将幼儿园的地皮都翻一遍。 杜陌良赶来的很快,秦苒看到出现在眼前,弯着腰,气喘吁吁清瘦的男人,立即迎上去。 “你怎么这么快?”从她打电话到杜陌良出现也不过半小时时间,按理说在医院的他不可能这么快出现才对。 杜陌良喘着气,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摆着,喘了半天才说出话来,“我,我,抄,抄小道,跑,跑过来的。” “小道?”秦苒突然想到什么? “就那个路口左转,有个胡同被拆了,上大路一直走就是枝大一院,”杜陌良转身指了自己来时的方向。 “你说宗奕他有没有可能走那条路?” 杜陌良听了秦苒的话一下直起身子,想到什么,“以前我来接他,一直都走这条路,你说得对,”说把我,转身按照来时的路疾步而去。 秦苒交代了幼儿园几个老师,拜托她们继续在幼儿园周围找,自己则大致按照杜陌良消失的方向,寻找着那个所谓的近道。 转角路过一个胡同口时,前方的路被堵了,秦苒在周围寻了好一圈,高楼之间的通道狭窄极了,秦苒仿佛置身在迷宫中一样。 她向来不认路,也辨不清方向,原本想跟上杜陌良,现在连走出这个胡同小巷地带都困难,用手机的地图对了好长时间,才勉强确定一条可以走出去的路。 手机地图上五颜六色的划分区域,四通八达的道路线条,秦苒有点焦头烂额,按照指示走了很久也没有能找到熟悉地带的迹象,秦苒只得放弃,想寻个好打车的路口先去医院。 走到大路上,秦苒找了不是很拥挤的路口,准备打车,电话不期而响,秦苒欣喜的接起电话。 “杜陌良,小奕找到了吗?”秦苒焦急的问。 “看来你真的是在找他,”一阵优雅低沉的嗓音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秦苒的满心期待,莫绍岩自信而有磁性的声音继续响起,“我知道宗政的儿子现在在哪里,秦苒你只用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那个小孩在哪。” “莫绍岩,你无不无聊,小奕一个孩子在外面很危险,大家现在都在找他,要是你的孩子也安危未知,你还能这么淡定的和我说一顿废话吗,”秦苒一口气吐完不快直接挂了电话。 莫绍岩总是出现的不合时宜,每次都会捣乱,秦苒搞不明白,一开始对她冷淡至极的莫绍岩现在竟然总纠缠着她不放,有时候秦苒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莫绍岩是故意招惹她的。 从钟致丞从传染病医院胆战心惊走一遭回来,莫绍岩便开始缠上她了,秦苒一直觉得是钟致丞的缘故,他们在秦苒出现之前肯定有别的设么交集,然而这一切都是猜测。 秦苒抬手打了出租车,匆匆将手机装好,钻进车中就报了枝大一院壹号院区的地点。 她心中焦急如焚,坐在后座上的她一直捂着包里的手机,希望它能传来些许关于宗奕的消息。 然而手机一直很安静,就连杜陌良也没来电话。 正值晚高峰,时不待人,秦苒被堵在了高架桥上,司机见秦苒趴在窗户上一直向外张望,好心出口劝了几句,秦苒并没有听进去,或者说根本听不见司机在说什么。 没忍住,秦苒给杜陌良打了电话,那边也是过了很长时间接通。 电话里,杜陌良声音微喘,说话接不上气,“你在哪?怎么还没过来?” “我堵在高架桥上了,小奕找到了么?” “没有,医院监控显示他进了医院大楼,还但其余监控没有他的身影出现,我和几个保安还有同事正在找,儿科那边也去了,没发现,”杜陌良说话的声音不同于常,略微带着一丝颤抖,秦苒只觉得这种不可查件的颤抖一直连着自己的心。 秦苒听说宗奕出现在医院,心里松了口气,看来他是去医院找杜莫优没错了,只是在医院在没发现他的身影,秦苒有点不好的预感。 医院人多,监控范围也比较全面,住院部的保卫处那几十面大屏幕,不可能漏掉宗奕的身影。 “等会儿我问问莫绍岩在那里见了宗奕,他刚打电话告诉我,他见过宗奕,还说问我事,我以为他在拿我寻开心,”毕竟在医院,在他父亲的病房门口,秦苒对他那样不屑。 “什么?” 杜陌良大失所惊,一声惊异带出的声音高度,刺的秦苒骨膜都快通了,差点让秦苒把手机扔掉。 “你说莫绍岩见过宗奕?”杜陌良呆愣着追问。 秦苒迷茫的回到:“是,他说他知道宗政的儿子在哪。” “姓宗的!”杜陌良接着就是一句脏话,秦苒从没见过如此愤怒的杜陌良,平日里的他虽然略显玩世不恭,但一直很好相处,人也是出了名的好脾气。 有次患者家属闹了误会,抡起病历本的铁架子冲着他的头就是狠狠一下子,就那样,杜陌良都没和他们起争执。 抚着受伤的脑袋,一股血顺着他指缝流出的同时,他还在耐心给家属说明病情。 家属发现自己情绪太激动,一时失手,说不出话的试后,杜陌良都能耐着性子说没事。 现在他的额头上还留着一道一厘米的伤疤,因为头发比较密,已经看不出了。 这些事还是钟致丞告诉她的。 当时凌佳然还没认识郑新,也被杜陌良所困,秦苒很好奇,这个让凌佳然如此失常一改往日多情公主做派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不得不说,钟致丞口中的杜陌良的确是一位很称职很有耐心的医生,钟致丞自己都说,自己有时候会因为接连而至的手术顾不上患者家属,杜陌良却不会。 他天性幽默风趣,和患者家属基本都可以说得上自来熟,不管是不是初次就诊。 虽说杜陌良对宗政一直没有什么好态度,但如此发如此大火,杜陌良也确实是秦苒所见的第一次。 “这次要是小奕有什么意外,姓宗的难逃其咎,”杜陌良咬牙切齿的声音秦苒仿佛可以听见一般。 “我给莫绍岩打电话问清楚小奕的事,”秦苒好像嗅到了一丝危险的信息。 杜陌良立即补充,“问到了赶紧告诉我,你不知道,宗政以前是莫绍岩的父亲莫清的人,后来因为要脱离莫清的掌控得罪了莫清,宗奕现在很危险。” “这?怎么会有这样的事?”秦苒越发觉得生活变得复杂,这些事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我马上给莫绍岩打电话,问清楚状况。” 秦苒赶紧挂掉电话,转手给莫绍岩拨了过去,然而好几个都是正在通话中,秦苒急疯了,莫绍岩耍她永远不分时候。 等待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秦苒抓住机会,一口气问出,“宗奕在什么地方?” “怎么?后悔了?刚才我给过你机会,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就能知道那个小鬼的地点,现在我改主意了,宗政的儿子和我无关,一会儿我还有会要开,再——” 莫绍岩的“再见”还没说出口,秦苒赶紧打断他,“拜托,别开玩笑了,宗奕到底在哪?” “西郊别墅,f区3栋。” “果然是你带走了小奕。” 莫绍岩轻蔑一笑,带着寒意不忘叮嘱“这件事只能你一个人知道,也只能一个人来。” “我知道了,”秦苒不假思索答应,但面容上却是愁眉不展,抬头对上司机师傅,秦苒坚定的说:“不去医院了,去西郊别墅。” “西郊别墅?姑娘,这和医院可是完全相反的方向,还得先下高架桥等到大路的转弯处才能掉头,你确定要去西郊别墅?”司机师傅在此确定。 秦苒点头,“就去西郊别墅。” -------------- 医院外马路旁停着一辆黑色雷克萨斯。 车内,九泽从后视镜中见到莫绍岩放下手机,闭目后,疲惫的靠坐在后座上,小声问,“老板,两周后是肖小姐的生日,要准备礼物吗?” 然而问题抛出后,后方一直没有回音,只是懒散的一句,“去西郊别墅。” “是,老板,”九泽应声,发动汽车,汽车使动,离枝大一院越来越远。 九泽看着后视镜中枝大一院逐渐消失,心中的迷雾也越来越浓密。 099 宗奕失踪之谜(二) 老板的心思就像一团又黑又浓的雾霭,让人越猜越猜不透,只不过从医院出来一趟,莫绍岩周身的气场完全变了样子。 九泽私以为是肖澜的缘故,但试探之下并不像,除了肖澜,剩下能让老板如此头疼的事,那就只有一件了。 而今天,老板又是因为来看卫生局的副书记秦正华,秦正华是秦苒的父亲,老板又约了秦苒去西郊别墅,难道? 车一直平稳的行驶,九泽不敢推测莫绍岩的目的,只是不时通过后视镜看莫绍岩的状态。 此时的他懒散的靠在椅背上,像是睡着了一般,正在九泽收回视线之时,一声沙哑与低沉如同鬼魅般悄然出现。 “生日礼物就不送了,把北京那边眼科周主任的私人联系方式告诉她。记得提前给周主任打声招呼。” 这一句之后,莫绍岩啊便彻底没了声音,连呼吸的声音都小很多。 九泽将莫绍岩吩咐的事记下,看见副驾驶上那张做工精致的邀请函被随意丢弃,他无奈的摇摇头。 要知道莫绍岩为了弄到周主任的私人联系方式,和莫清做了交易。 交易就是这张邀请函,本市一家财团老总的女儿生日宴,目的是什么,连脑子都不用动就知道什么意思。 最让九泽纠结的是,那场生日宴的时间和肖澜的生日是同一天。 原本,九泽以为,肖澜与莫绍岩吵架出走不过是两人闹了矛盾而已,不想第二天,莫绍岩就搬出了两人一直所在的衡山别墅。 而衡山别墅也在莫绍岩搬出的同时,划归在肖澜名下。 九泽震惊,却也觉得在常理之中。 莫绍岩与女人断清关系的情况不在少数,很多甚至是九泽亲自处理的,但莫绍岩有个习惯,和女人段关系的时候只给钱,不会给物品,更别说房子。 这其中的原因,九泽再清楚不过,莫绍岩说过,“断了就是断了,没必要给别人留下曾经属于过自己的东西。” 或者说,莫绍岩根本就是不想让别人“玷污”他的东西,不管是不是曾经拥有。 肖澜貌似是个意外,肖澜除了主动开口向莫绍岩要了三万元,别的什么也没提过。 据九泽调查,肖澜的三万元有一万交了住院费,剩下的全寄回了家。 现在,肖澜已经完全不再联系莫绍岩,而莫绍岩,九泽觉得他的老板似乎又变成了以前那个阴冷狠毒,只为牟利的大商人。 ------- 秦苒打车赶到西郊别墅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她按照莫绍岩给她的地址找到了f座。 别墅区安静异常,周围道路两旁种满了法国梧桐,在夕阳的照射下,法国梧桐繁密的枝叶尽情舒展,宛若贵族,在自已张扬自己优雅的身姿。 秦苒准备上前按门铃,抬眼便看到二楼阳台的落地窗前站着的人。 一身黑色商务装,莫绍岩黑色的衬衫上的纽扣反射夕阳的余晖,他单手执一杯酒,高脚杯装在这红色液体在他手腕转动的力道下贴着杯子摇曳。 楼下的女人一直在他的视线之中,莫绍岩盯着秦苒,眼神始终不曾移开,仿佛想从秦苒身上看透什么一般。 映着秦苒的余晖给她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色染晕,秦苒疑惑地看着莫绍岩,虽然离得远,但两人对视之下,莫绍岩却依旧不为所动,秦苒看不透他。 走上前按下门铃,门悄然打开,九泽在门口迎她,将她顺着幽静的一条石板小道引入别墅的正门。 甫一进门,秦苒便四处张望,侧耳倾听,不见有宗奕的身影。 秦苒起了疑心。 “宗奕呢?”跟着九泽上楼的秦苒问。 走在前的九泽闻声驻足,拧眉语重心长说:“秦小姐,你放心,老板是不会拿宗奕怎么样的,待会儿老板会问你话,希望你能全都告诉他。” 秦苒不禁一声冷笑,“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他?莫绍岩是什么人枝江市无人不知,她想知道什么事还需要求我?” 这是秦苒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九泽面色凝重,劝说道:“秦小姐,今天老板问的事很重要,你千万不可激怒他,否则你局对不可能离开这里的。” 秦苒不做理会,不知莫绍岩到底要纠缠到几时,秦苒只是一心想知道宗奕的下落。 此时,一间诺大的书房内,莫绍岩面对着巨大的落地窗,转身后捡起窗户旁茶几上的遥控器,随手一关,窗帘缓缓落下帷幕,室内的灯全然亮起,金色的光辉在水晶的散射下熠熠生辉。 莫绍岩随手将手中的红酒杯放在沙发旁的矮桌上,长腿迈着步子旋身坐在几米长的扇形原木书桌后等待即将要来的人。 今日正午,莫绍岩原本打算去看秦正华,想告诉他别站错了队,断送了以后的锦绣路程,走至病房门口时,莫绍岩听到了秦正华和郭淑霞聊起以前的事,得知秦正华竟然是从漫山县出来的。 而秦振华的女儿——秦苒,在读大学之前一直住在漫山县,关于某些事,莫绍岩一直讳莫如深,如今莫清已然插手他的婚事,是要重新出山的前奏,莫绍岩必须在他行动之前确定某些事。 秦苒被九泽带入书房后么就则就识相的出去了,屋内只留下莫绍岩和秦苒两个人。 莫绍岩抬手示意秦苒入座,秦苒略微惴惴不安的坐在褐色的真皮沙发上,坐姿中规中矩。 “今天找你来只是想问清楚一些事,但愿你能告诉我有用的信息,”莫绍岩翻开书桌上的文件夹,一页一页,动作很慢,像在仔细看又像在装样子,秦苒看不真切。 “宗奕在哪?听说你们和宗政有过节,但小孩子是无辜的,你的手段未免也太卑鄙,”秦苒愤愤而语。 “啪”一声,莫绍岩扣上文件夹,双眼蓦然似猎豹一般怒目而视,“你觉得我会用那种手段对付宗政?” “谁说不会?我从来没认为你是什么好人,”秦苒不甘示弱。 莫绍岩的眼神严厉几分,不过一瞬,他又收回凌厉的视线,“今天找你来不是和你说这些的,宗政和我莫家的仇怨自有他补偿的办法,”莫绍岩的眼神在此时重新审视秦苒,一种逼迫和寒冷将秦苒死死包围,像是审讯一般,“你在漫山县住了十八年?” “你就问这个?”秦苒不懂莫绍岩的关注点为什么在这么无聊的点上,她顿时没了耐心,“那我也告诉你,今天我来也不是和你闲聊的,告诉我宗奕的下落。” “先回答我的问题,”莫绍岩一声命令,凌厉的眼神好像飞刀一般投出,直逼秦苒。 秦苒拗不过他的严厉,气急的收回与他对视的视线,气馁的说,“是,我是在漫山县住了十八年。” 回答过后,莫绍岩顿时陷入沉默,他目光窎远,秦苒悉心回望过去仔细打探,却看不到他的眼神中有任何情绪,仿佛只剩空洞,陷入迷惘一般。 过了许久,秦苒见他毫无反应,小心吱声问:“现在可以告诉我宗奕在哪了吗?” 莫绍岩闻声回神,“他不在我这,在医院。” “不在你这?”秦苒大吃一惊,站起身质疑的看向莫绍岩,“你是故意骗我来的?” “我没说他在我这,我只说告诉你他的下落,”莫绍岩何等聪明,奸诈如他,他可从没说过宗奕在他手里的话,“他在医院,我出医院楼门时看到他进了医院大楼。” “莫绍岩!你——”秦苒气急。 “我问你的事还没结束,”莫绍岩提点,如鹰的眼神盯上秦苒,婉转鬼魅的声音震颤人心。 见秦苒呆住,莫绍岩稍敛神色,问:“你有没有听说过漫山县孤儿院的事。” “孤儿院?”秦苒回神,思索一番,凭借着模糊的记忆叙述说,“我只记得漫山县以前的确有一家孤儿院,后来行政区重新规划,孤儿院被划到了枝江市的管辖范围。” “你说的我都知道,我只想听我不知道的,”莫绍岩显然对秦苒的回答不满意。 秦苒恼了,“我所知道的就是这样,就算我是本地人,孤儿院改建的事我又没有参与其中,也不可能了如指掌。你莫绍岩想查的事怎么也用不着通过我吧!” 莫绍岩一声冷哼,对于秦苒的强势并不理会,只隐隐说一句,“如果你今天想不出有价值的信息,就再没可能离开这里了。” “什么?”秦苒哑然,她万万没想到莫绍岩竟然会用困住她的手段达成自己的目的,“莫绍岩,我说的就是我知道的,你爱信不信,今天我是不会留在这里的。” 她要回家,回她和钟致丞的家,她不可能在钟致丞不在的时间里留宿在别人家,何况还是一个男人的家。 莫绍岩显然不会在乎秦苒的想法,他起身绕过书桌,捞起桌子上摆着的手机按了一串号码,但没有拨出去,他拿着手机走近秦苒,将号码示意给秦苒看。 秦苒本不想看,却在瞧见那串极为熟悉的号码后缴械投降,那个号码是钟致丞的。 要么说莫绍岩奸诈,他竟然用她最柔软的的地方作为要挟。 “要么说,要么留下,要么——”莫绍岩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我手指轻轻一点,这个电话就拨出去了,如果钟致丞知道他亲爱的太太在我这里留宿过夜,你说,他会怎么想。” “莫绍岩!你卑鄙!” 100 宗奕失踪之谜(三) “卑鄙?”莫绍岩一声冷笑,嘴角一扯毫不在意,“我卑鄙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你早就知道了不是么?” 秦苒拿他没辙,气鼓鼓的她只得慢慢思索漫山县的事,只是漫山县原本就是她一生的伤痛,这辈子所有痛苦的经历都留在了那里。 说忘记了,是真的,因为她根本不像记住那个地方。 秦苒有个毛病,痛苦的事忘得很快,她妈妈当时喷血的场景她都快忘光了,要不是肖澜的事,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记起那个场景,也不愿再记起那个场景。 “那里——”秦苒突然觉得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对不起,我真的忘了。” 扬起宛若一剪秋水的明眸,秦苒神情的望向莫绍岩,悲戚而痛苦充斥其中,没了之前的叫嚣,此时的秦苒仿若一只正在舔伤口的小鹿。 莫绍岩被他她悲戚的眼神灼伤一般,他收回震慑的视线,字草草留下一句,“那你记起的时候再联系我”便举步离开了,拉开书房的门,莫绍岩还对门口的久泽说,“送她回去。” 秦苒使了力气支起自己的身体,九泽已经自澳门口等候,也不知莫绍岩吃错了什么药,会平白无故问她关于漫山县的事。 出了莫绍岩的别墅门口,秦苒本想掏出手贱看一眼时间,谁知屏幕哗一闪,自动灭屏。 糟糕,真倒霉,手机没电了。 也不知道杜陌良有没有联系她,宗奕到底有没有找到。 ------------ 杜陌良冲到医院,直奔了儿科,但儿科的护士说没见到宗奕,杜陌良又冲到了产科,但也没见到宗奕。 杜陌优去做手术了,还没结束,她连宗奕丢失这件事都不知道,更别说知道宗奕在哪了。 思前想后杜陌良去了大厅的监控室,让保安把医院所有监控都调了出来,果然在一楼大厅看见了宗奕的身影。 但是,在一楼监控里。杜陌良还见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人——莫绍岩。 看到这个男人的身影,杜陌良的心咯噔一下,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从秦苒那里听说莫绍岩亲自承认自己看见宗奕,杜陌良的心都要沉到海底快要窒息一般,正准备给宗政打电话,毕竟和莫清这种人打交道,宗政要擅长的多。 就在此时,在顶层的手术室门口,杜陌良看到了小家伙的身影。 从大屏幕中看到宗奕,杜陌良着实松了口气,宗政的电话也在此时接通,不过杜陌良没说一句,悄然挂断。 顶层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一帮穿着防护服的医护人员接连走出,个个身心俱疲,恨不得倒头就睡。 蹲在手术室门口墙角,趴着翻书写字的宗奕见到手术室门打开,那个久违的身影从门内走出的那一刻,宗奕立即翻起身,向着手术室门口大喊一声,“妈妈。” 原本和同事道别的杜陌优听到这熟悉而稚嫩的呼唤,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那个矮小天真的小男生正傻呵呵的冲她微笑。 杜陌优上前就将宗奕抱住,看到满地的书,被扔在地上的笔和橡皮,杜陌优心中泛起酸意。 “宝贝,告诉妈妈,谁带你来的?”杜陌优理了理宗奕有些凌乱的衣衫。在手术室门外看到宗奕一个人,杜陌优着实不放心。 宗奕显然不知道自己一个人的危险处境傻呵呵乐着说,“我一个人来的。” “你婶婶呢?没去接你?”杜陌优担忧的问。 宗奕像是做了坏事一般,低下头,“妈妈,是我自己跑出来的,我听老师说你今天不能来接我放学,我知道你肯定又有手术了。可是我只想让妈妈来接,妈妈已经好长时间没来借我放学了,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来接,妈妈——” 接着便是一阵嚎啕,宗奕揉着眼睛,小脸也哭得红彤彤,这番心酸的话杜陌优全部都听在了心里,是她一直缺席宗奕的生活,自从将宗奕生下,她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中秋的出游原本定好三人一起去,但她失约了,今天原本答应宗奕去接她,而她又失约了。 “小奕,宝贝,是妈妈不好,”杜陌优心疼的将宗奕搂在怀里,除了抱紧他,杜陌优此时不能为宗奕做任何事。 “小奕,答应妈妈,以后别自己乱跑了,我和爸爸,还有舅舅,姥姥姥爷小婶婶都会担心的,”说着,杜陌优捡起宗奕扑在地上的学习用品,将他的文具和书整理好,装进书包,带着他回了儿科。 回到儿科,杜陌优先接到了杜陌良的电话,杜陌良说,他给秦苒打电话没人接,说是关机。 秦苒为了得知宗奕的下落,肚子去找了莫绍岩。 杜陌优知道其中厉害,赶紧给秦苒打了电话,没想到杜陌良没打通电话,她竟然打通了。 “苒苒,小奕已经找到了。” 秦苒听闻这个消息顿时放心不少,“找到了就好,不过,小奕到底去了哪里?” “这孩子不会坐电梯,就顺着楼梯爬到了顶楼的手术室,一直在在手术室门口等了我,”杜陌优说了宗奕的实情,“孩子没事了,倒是你,那会儿怎么不接杜陌良的电话?” “哦,那会儿手机没电了,这会儿正在车上冲着呢,”她也没想到好巧不巧,就那时候手机没电。 “那就好,小奕已经找到,莫绍岩那里你以后还是少招惹为好。” 杜陌优说完,秦苒很久没有回应,杜陌优又叫了秦苒几声,发现秦苒兴致缺缺,有点心不在焉的语气让杜陌优担心不少。 “苒苒,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这次是小奕自己不听话,你——没事吧?”杜陌优以为是秦苒因为宗奕走丢吓坏了。 但秦苒显然愣了不短的时间才回过神来,“啊?哦,没事,找到小奕就好,这次要好好叮嘱他,再不能这样自己随意乱跑了。” “恩,我会的,这次给你添麻烦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杜陌优对于秦苒的心不在焉疑虑甚深,“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就算不告诉阿丞也要记得告诉我,知道吗?遇到事千万别一个人扛,抗不发过去的。” “我,我知道,没什么事,可能今天找小奕跑多了有点累,”秦苒不禁扶额,她的确有点累,不过不是身体,而是大脑。 “那你赶紧回家好好休息,”杜陌优催促。 “恩,好的,陌优姐你也赶紧回家吧,”秦苒知道杜陌优大半天的手术加上宗奕这个小魔头还有的受,也不免关心。 两人结束通话,秦苒被送到了世纪嘉园,九泽是个尽职的好下属,将秦苒一直送到了家门口,见她进门才离开。 秦苒刚进家门,都没来得及换鞋子,手机又响了,刚才在九泽的车上充了会儿电,也不知能不能够她接这个电话。 但是一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号码,秦苒只拜托这手机的电量能多撑一会儿,因为是钟致丞打来的。 不过秦苒接通,刚说一句“喂”,那边就挂了电话,之后,秦苒也拨过去,但接连好几个都被挂断了。 疑惑地盯着被挂断的手机,秦苒暗忖,钟致丞在搞什么鬼。 正当她不明所以时,“肚子疼找大夫”发来一条消息,“我那会儿给你打电话没打通,就把你去见莫绍岩的事告诉阿丞了,所以——自求多福吧!” 什么?! 秦苒没想到,自己手机就关了一会儿机竟然惹出这么多事,不就是见了莫绍岩而已,又不是入了龙潭虎穴。 看来钟致丞不接她电话的原因让她找了,终究钟致丞也是个普通人,也是个男人,而他又那么好巧不巧的知道了她暗恋过莫绍岩的事。 哎!真是头疼。 不过,是时候让她去哄钟致丞了,毕竟他们之间一直都是他主动,他付出的比较多,如果此时异地还让他继续付出,继续让他一个人主动的话,未免也太累人。 感情一直都是两个人的事,秦苒不想只当那个坐享其成而不付出的人。 接连拨了好多电话,钟致丞竟然一直都没接,秦苒挺了一会儿又拨还是没人接。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接算了! 秦苒没在理会,洗洗之后直接睡了。 反倒是莫绍岩,秦苒离开后,肖澜的到来让莫绍岩注定无眠。 肖澜跟随老师一起下班,出门时遇到正在大厅焦急找什么的杜陌良,原本她于都模量不算很熟,知道杜陌良这个人更多的是来自于凌佳然,此时没了凌佳然肖澜自然没机会和杜陌良接触的。 不过自己得老师和杜陌良是同学,见到杜陌良热情的上前打招呼,杜陌良简单应付之后,看到老同学身后的肖澜,突然想到什么。 眼神中顿时闪现一丝灵光,他对着肖澜说,“你和莫绍岩是不是认识?” 平白无故跟她提到莫绍岩,肖澜自然很不情愿,本想撇清关系不料杜陌良继续开口,“秦苒现在在杜陌良那里,他拿宗奕威胁秦苒,我怕有什么事,你能不能帮忙去看看秦苒。” “秦苒在莫绍岩那里?”肖澜震惊。 杜陌良凝重的点头,肖澜从他的眼神中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对于莫绍岩的手段肖澜在清出不过。 如今她能成功脱离莫绍岩真是庆幸,庆幸莫绍岩没有对她耍手段,对她的要求也答应的干净利落。 “好,我去看看。” 101 莫绍岩的纠缠 肖澜打车赶往西郊别墅的途中,拨了九泽的电话。 此时的肖澜已经褪去在医院中的装扮,靓丽的发丝透着酒红,教书先生般的呆滞圆框眼睛也已拿下,樱唇重新上了色,在一路的霓虹灯的照耀下格外夺目。 她执起手机,蹙眉微嗔问道:“阿泽,莫先生在西郊别墅?” “肖小姐——”九泽一时语塞,没料到肖澜竟然会主动给他打电话,并且还是找自己的老板,想起之前自己的老板捧着酒杯独自一人站在阳台上远眺,一整瓶拉弗尔已经没了踪影,九泽回答:“莫先生在西郊别墅,不过——” “怎么了?”肖澜听出九泽语气中的迟疑,不禁颦眉。 “莫先生又开始喝酒了,肖小姐,你也知道他的胃——”九泽索性开门见山,“肖小姐,我希望你能来劝一下莫先生。” “呵,”肖澜一声轻哼与不屑,“我凭什么去劝他?他的身体是自己的,折腾坏了难受的不是我,与我有什么关系?” “那如果莫先生是因为你才喝酒呢?”九泽的语气不免激动起来。 肖澜顿时哑口无言,竟然语塞起来,“为,为我?”随后她又觉得不可能,只一声轻笑与自嘲,说:“不用骗我了,如果莫绍岩能为我买醉,除非禽兽长了人心。九泽,我和莫绍岩已经划清了界限,今天我联系你只是想问秦苒在不在莫绍岩那里。不过听你说莫绍岩独自买醉,我想秦苒应该安全了。” “肖小姐,抱歉,我不应该麻烦你,不过秦小姐那里,我想莫先生会经常光顾的,”九泽好似谈条件一般的毫不避讳,他明话里说着抱歉,暗地里的语气却全是威胁。 肖澜自然听得心惊,秦苒对她的意义从来非同一般。 莫绍岩是怎么样的人,没人比肖澜清楚,九泽这番话,肖澜全然明白了自己的处地,和莫绍岩撇清关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一旦沾惹上他,便没了脱清关系的可能。 “莫绍岩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利用秦苒?”肖澜笃定,至少以为秦苒是秦正华女儿这一件事,莫绍岩就少不了纠缠秦苒。 不过,让她心生疑虑的是,莫绍岩手段向来以毒辣著称,即便想对付或者拉拢秦正华也没必要绕远走秦苒这条远水解不了近渴的道路。 九泽深知肖澜人很心细,没再敢多说一句,故作迷彰说:“言尽于此,肖小姐到底来不来西郊别墅还请肖小姐自己定夺。莫先生今天应该是要住在这里了,我会一直在这里等肖小姐,一会儿见。” 不等肖澜分辨,九泽便挂了电话。 九泽这个人,肖澜对他又有了另一层印象,以前只觉得他对莫绍岩可谓忠心耿耿,办事干净利落,沉默少言,像个机器人一般,现在才知道,九泽的心也堪比九曲玲珑,只是他从来不表现而已。 是啊,跟着莫绍岩,九泽怎么可能没点心机。 毕竟物以类聚。 肖澜并没有让出租车改变方向,任由道路两边的霓虹灯闪过自己的肩头,她撑着额头,沉思着什么。 西郊别墅内,莫绍岩放下酒杯,回身看了眼倒了的红酒瓶,这才觉得额头疼,红酒不怎么醉人,后劲儿却极大,不知不觉他已经喝了一瓶之多。 无力的倒在真皮沙发内,柔软的沙发将他全身包裹,这才觉得舒坦一些。 脑海中一些零星的记忆悄然涌上,莫绍岩扶额沉吟,逐渐头痛欲裂。 房间里没有开灯,月光顺着巨大的落地窗铺散入室,一地寒冷。 莫绍岩的身体却炽热异常。 身体翻滚的躁动似乎要将他燃烧,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难耐干渴。 “绍岩,绍岩,”一声温婉灵动的柔软声线像是一汪甘泉,她悄声呼唤着莫绍岩的名字。 莫绍岩甩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眯着眼探寻声音的来源。 “绍岩,绍岩,”温婉灵动的声音不绝如缕,如同深夜鬼魅发出的呼唤,让人魂牵梦绕。 一个白色的身影走进,莫绍岩眼前一片模糊,虽然屋内光线不甚明朗,他的脑袋也昏昏沉沉,但这个女人的身子莫绍岩还是一眼就认出了。 女人走进,轻轻的抚上莫绍岩的两鬓,冰凉的手指抚过他的脸颊,随即轻柔的按摩他的太阳穴。 莫绍岩却并不领会女人的温柔,单手大力一挥,打开了女人的双臂,他沉声冷喝,“你来做什么?” “绍岩,”女人委屈的低下头,手指在面前纠结成一团,不知说什么好,她一向怕他,在他面前她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会说不出。 “九泽!”莫绍岩并没有心情理会眼前的女人,高声呼叫九泽的名字。 女人一听他的呼唤,顿时有点慌张,她立即蹲下,匍匐在莫绍岩脚下恳求道:“绍岩,阿岩,求求你,别这样绝情,别送我回去,我求你了。” “九泽!”莫绍岩连一眼都没睥睨女人,仍旧高呼九泽的名字。 女人更慌了,抱着莫绍岩的腿,低声下气的哀求,“绍岩,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会把孩子打掉,我只求以后能留在你身边,别让我走,我求你了。” 莫绍岩烦躁的挪动了下身子,双手撑在沙发的扶手上支起身体,因为头痛和酒精的缘故,他站起身的时候略显费力。 站起来抽回自己的腿,丝毫不顾因为牵扯而摔倒在地的女人,更不顾她还是一个孕妇。 女人哀嚎着早已泪流满面,她近乎爬着够到了莫绍岩的裤脚。死死攥住,让莫绍岩无法前行。 她借机顺着莫绍岩的身体往上爬,然后紧紧扣住他的腰,倔强的不松手。 如果说,起初她对莫绍岩还有畏惧的话,现在她已经拼上了所有,孤注一掷,事情能不能成,他和她还有没有希望都在此一举。 她来时,故意穿了一身单薄的睡裙,一层薄纱紧贴皮肤,此时她如藕般白嫩的手臂圈着莫绍岩的腰身,锁骨下的某处紧贴莫绍岩的胸膛。 莫绍岩对她从来只有厌恶,必然对她万般挣扎,而他挣扎越多,加在他身上的感受越多越强烈,她莫怜不信,莫绍岩种马的做派会不上钩。 月光浇灌在两人身上,之间地板上印着两人扭动的身体。 莫绍岩因为醉酒加上头痛,被莫怜上下其手,他烦躁不已。 “松手,”莫绍岩冷声命令。 “不要,绍岩,”莫怜摇头,正好借此在莫绍岩怀中蹭。 “莫怜,”莫绍岩突然停止挣扎,冰冷的声音以一种十分平稳的声线叫了莫怜的名字,之后他一声冷笑,俯首盯上莫怜,眼神之中全然疏冷与寒光,没有之前的万丈火光,只剩寒冷与疏远,“放手,别打你的算盘了,我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莫怜呆住,她的意图被他看穿,趁她发愣的那一秒,莫绍岩像摆脱什么污秽的东西一般,甩手挣脱莫怜。 他看一眼莫怜的小腹,嘴角一丝轻蔑,“你不是一直想要莫太太的名号吗?如果这个孩子能平安的活下来,你莫太太的名号不就坐实了?不想试一试?” 莫怜呆滞的看着莫绍岩,惊得差点失声,“绍岩,绍岩,阿岩,不,不能,我不能,爸会杀了我的,你知道的,我不要,我不能。” 她已经被吓得语无伦次。 莫绍岩反而饶有兴致起来,像是看好戏一般,“生下来,他不会放过你,不生下来,我不会放过你。你——自己做决断。” “不——” 莫怜刚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吼叫,房间里的灯顿时亮了。 门口,一个女人的手与此同时还停留在灯的开关上。 肖澜环胸,看一眼屋内的情景,先是一惊,随即她立即恢复不屑的模样,一副看戏时悠然自得的样子。 莫绍岩见到门口的女人,眉头立刻颦蹙,头疼的更加厉害。 莫怜没空关心门口的女人,抱住莫绍岩的胳膊开始哭诉,“绍岩,求你了,别这样,我们当初是有婚约的,爸也答应了,就算,就算我不是你的未婚妻,那你也是我的哥哥。” 莫绍岩烦躁的抽回手,不想理会身后的疯女人,走至门口顺手拉过肖澜的胳膊,连升后的人理都没理,直接问肖澜:“什么时候来的?” “刚——”肖澜刚说一个字。 “哥——”莫怜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撕心裂肺。 莫绍岩明显一僵,停下脚步。 看到守在不远处楼梯口的九泽,莫绍岩对其说,“先她带去卧室,”说着将肖澜牵至九泽面前。 肖澜卡不明白此时发生的情况,只当莫绍岩没理清自己的家事,倒是顺从的跟着九泽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莫怜见莫绍岩有留下的意思,她赶紧上前,哭的梨花带雨的她如同一个小女孩般,拽着莫绍岩衬衫的袖子,啜泣道:“哥——” “莫清,以前我给过你机会,你认识到已经太晚了,”莫绍岩一闪身,袖子从莫怜手中挣脱,“如果想有后路,那就别去招惹不能招惹的人,孩子你可以不留,但想让我替你保守秘密,总是要有条件的。” “好,好,你说,我都答应,”莫怜见莫绍岩有松口的前兆赶紧抹几把泪水,连声答应。 “以后别来烦我,”莫绍岩说完便往外走。 莫怜愣了。 随即她朝莫绍岩的背影喊了一句:“是因为刚刚那个女人吗?” 102 另外一个肖澜 莫绍岩仿若没听到一般,身影不过一瞬,便消失在楼梯口处。 莫怜失神的站在屋内。环视这辉煌而疏远的书房,它有和那个男人一样的贵气也有和那个男人一样的疏冷。 她缓缓转身,失身的捂着小腹向门口走去。 她违背莫绍岩的意思,冒险来西郊别墅想抓住最后一丝机会不想查点葬送了自己,不想她运气好遇到那个女人。 今天莫绍岩显然放了她一马,原因不过是刚才那个女人的出现。 莫绍岩显然不想与她多有纠缠,竟然同意让她不留下孩子而没有对她赶尽杀绝,还留给她一条退路。 他什么时候是这种仁慈之人了? 身为莫清的儿子,莫绍岩从莫清那里学来的从来只有狠毒老辣不择手段,从买没有仁慈,他们父子皆是,从没有仁慈之说。 肖澜在卧室等了没多久,莫绍岩便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莫绍岩开门进来的时候,原本坐在床边的肖澜应声而起。 他进门时只看她一眼,便扯过开始解衬衫的纽扣,肖澜一惊,立即防备起来。 不过还好,莫绍岩面容上全是烦躁,解着衬衫的同时,向卧室内的浴室走去。 肖澜看见他走去的方向,刚想开口,“喂,你——” “先等着,”莫绍岩吩咐完径直走进了浴室。 肖澜一时语迟,“我还是先走吧。” 看莫绍岩也没什么心思和她谈秦苒的事,想起刚才看到莫绍岩纠结而略显痛苦的面容,肖澜大致猜到,莫绍岩的偏头痛犯了。 浴室内,花洒喷出的水淋在男人身上。 热,异常的热…… 没想到红酒的后劲儿如此之大,莫绍岩冷静了很久才关掉花洒,扯出叠放好的浴巾顺手围上。 浴室外,肖澜坐在卧室的大床上等待里面的男人,她有点不耐烦,明明可以几句话就说清楚的事非要让她先等着,肖澜自然不情愿。 不情愿在某个人身上多浪费时间。 也不知莫绍岩究竟又什么意图。 “咔……”突然的开门声响起,打断肖澜的思绪。 她惊吓的坐起身,然后就看到从浴室里走出来的男人。 他刚洗过澡,只在腰间随意的围了条浴巾,淅淅沥沥的水珠从胸肌上流过,经过坚实的八块腹肌腹肌、滴落到腰间优美的人鱼线上,勾勒出最原始的诱惑。 这具身材,高大野性,完美引人犯罪,简直是男人中的尤物。 但,夜肖澜哪儿有时间去欣赏垂涎。 “你对秦苒到底有什么意图?”肖澜开门见山。 男人一脸的冷若冰霜,周身都散发着让人望而生畏的高贵疏离。 莫绍岩,枝江市最被人熟知的男人。 他并非只是东益掌门这样简单,更让人心生畏惧的是他的父亲——莫清。 坊间传说,莫清是道上的人,枝江市所有地下交易都受莫清掌控,而莫清的冷血,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 虽然这几年莫清一直生活在国外,并且他对之前的生意都做了洗白,但他手中究竟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地下交易不得而知。 莫绍岩也是不可方物,他完美优雅,在所有女人眼中,是几近神一样的存在。 东益在枝江市早已是首屈一指的建筑公司,除掉莫清的命好,莫绍岩都早已富盛名别提其他了。 对肖澜来说,他是近在咫尺远在天边,一个不可沾惹的人物。 她层因为机缘巧合和他同住他的一个家——衡山别墅,亲眼见识他有多么耀眼、瞩目,可除掉一些约定好的事宜之外,她们没有任何交情。 现在,他就站在她面前,她才知道,他有多完美、多精致。 是属于那种惊心动魄、让人倾心难忘的窒息的美。 而在这抹惊艳下,肖澜更多的是恐惧、怀疑。 “怎么?想替别人出头。”男人的声音凌厉危险,没有一丝温度。 他一出来,她就如此质问他,显然这次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他。 他一步步朝床上的女人走去,每一步都精工量夺,气质强盛危险。 肖澜回过神,就对上一道冰冷犀利的目光。 莫绍岩站在她的床边,她的视线正好可以看到他腰间松松垮垮的浴巾,感觉随时都会掉下去,肖澜心下一紧,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慌措的抬起眼,落到他精致的脸上。 他长得很帅,肤白唇红,薄唇挺鼻。 只是,他的眉宇间永远都透着抹挥之不去的冷漠薄凉,整张脸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 肖澜感觉强大的气场朝她压来,不觉身子一紧呈现防备状态,她佯装强势说:“莫绍岩,不许利用秦苒,有什么事冲我来就好。” 莫绍岩嘴角一丝不屑与阴冷,“冲你?你能做什么?” 冷俊的脸却忽然放大在她眼前,下巴上一抹冰凉的力道掐的她生疼。 “有些事只有她能做,你不能,还是认清自己的能耐再来找我吧。” 莫绍岩逼视着肖澜,她的五官精致漂亮,美的赏心悦目。 酒红色的及肩短发在灯光的照耀下格外诱惑,脸颊上带着未褪尽的酡红,她像一朵刚被抚摸过的花朵,娇嫩、鲜艳欲滴。 兀地想到以前在衡山公寓,她第一次被带去他卧室的场景,他喉结一紧,力道不觉加重。 “哼~~”肖澜闷哼一声,眼前的莫绍岩冷厉残忍、虽然一直知道他手段狠辣,但此刻真正的感受,她才体会到他身上冷凝的气息有多么恐怖,冰冷的足以把她毁灭。 她丝毫不示弱,“我有什么本事莫先生不是最清楚?只怕今天根本就是你设计让我来这里的,至于目的——” 肖澜媚眼婉转,语气娇娆万分,“只怕莫先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吧。” 她伸手轻轻牵上莫绍岩箍着她下巴的手,适时讲他的手拉下,媚眼露骨的对上莫绍岩阴冷的眼眸,两只如藕一般的白嫩玉臂环上莫绍岩的脖颈。 巧笑倩兮如她,媚眼,黛眉,都吐露着妖媚。 莫绍岩却任由她自由发挥,毫无动作。 “是么?”莫绍岩话语幽深,随即冷漠的念道,“难得你这么懂我的心思,我怎么忍心辜负?” 他明明在说这么暧昧的事情,却冰冷的没有任何情绪。 说话间,他扯开她环着他脖颈的手臂,欺身将肖澜扑倒。 “不要,让开!”肖澜一下慌了神,她下意识伸手推那具沉重的身体,却丝毫没有用处。 她挥舞手臂,挣扎叫喊,推搡他的胸膛,掐着他的大臂试图让他停止。 不想莫绍岩一声痛苦而低沉地闷哼,眉头皱在一起,面色也痛着紧绷。 肖澜意识到不对劲,顺着刚才碰过他的部位看去,他健壮的大臂上那道深深的痕迹已经发紫,一排齿印像是刻进去的一般。 那么刺眼的代表着某一晚晚疯狂的象征,同时也彰显着她的罪证。 肖澜哑了言,羞愧与懊悔肆意涌上,“对不起……我……” 突兀的,一道手机铃声响起,打断肖澜的话。 莫绍岩翻身抬手拿起床边的电话接听,冷眼扫过床上的女人。 电话一接通,那边开始汇报:“莫先生,莫太太已经送回去。秦小姐那里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您要什么时候亲自去一趟漫山县。” 讲电话的是九泽,莫绍岩对九泽的办事效率早已心知肚明,“秦苒什么时候回漫山县?” “秦小姐?”九泽不明白,“秦小姐好像没有要回漫山县的打算。” “那就让她有打算,”说罢莫绍岩便挂了电话。 肖澜听到莫绍岩在电话里提了秦苒的名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你究竟要找秦苒做什么?”肖澜不明白为何莫绍岩就是和秦苒纠缠不清,甚至还出手让秦苒回漫山县。 莫菲——莫绍岩对秦苒—— 莫绍岩不以为意,并不理会肖澜的话,反问到:“怎么?留下这些时候都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他指着自己右边大臂上的伤问肖澜,这些全是眼前这个女人留下的。 还记得上一次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眼前这个女人梨花带雨的向他宣誓,她以后绝对不会向他屈服,向他出卖自己,以及和他在一起之后的懊悔。 懊悔? 呵! 莫绍岩顿时心生怒火,和他在一起就那么不堪?竟然会让她后悔? 他已经给了所有她想要,她为什么要后悔?凭什么后悔? 既然她说后悔,那他就让她做她不后悔的事,当天他们分手,他搬出了衡山别墅。 只是,肖澜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却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肖澜平日里十分强势,很少,或者可以说根本没有哭成如此让人心疼的时候。她突然褪去一直包裹着的将强,突然毫无防备的表露自己的心声,怎么能不让人心疼? “我没忘记自己说过的话,既然决定和莫先生您划清界限,我肖澜就绝对不会再来麻烦您,秦苒是我朋友,只怕她不了解您的手段,误入您的圈套。” “那你说说,我有什么圈套?” 莫绍岩恨死了肖澜这幅喜欢逞口舌之快的模样,倔强的要死,偏偏不肯服软。只要她肯说一句软话,他就告诉她所有她想知道的。 肖澜深知自己在莫绍岩身上栽了不少,她若还是这样不果断,对他不能狠下心,会让他对她更加欺凌,更加肆意妄为。 “圈不圈套我还猜不透莫先生的心思,不过莫先生刚才的举动着实有些过分了,”肖澜起身整理好身上的衣服,拎起床上的宝,笃定的说:“我已经有了男朋友,莫先生可千万别把我当成以前那个肖澜,能随时供您差遣。” 103 钟致丞吃醋了 莫绍岩怒目而视,眼睛杀红,他的大眼原本就是双眼皮,此时却瞪得像铜铃,他紧咬着压根,两颊的咀嚼肌突起,鼻息沉重一下,抬手捞起电话,闷着声,几近怒吼,“九泽!给我查肖澜的男朋友到底是谁!” 肖澜顿时慌了,眼神一滞,言语支吾,“喂,你,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显然,莫绍岩的怒火让肖澜心声波澜,原本就是说谎,此时的她顾不上别的,一心只想着如何瞒过莫绍岩。 “怎么?”莫绍岩冷眸如清晖的冷月,遗世独立而病寒彻骨,“觉得你男朋友比不上我?好,那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选择重新回到我身边。” 他的语气悠然中夹杂着深刻的威胁,肖澜怎会听不出。 只是她早已坚定自己的决心,一心要脱离这个男人。 不甘示弱如她,怎么会轻易屈服,明媚的眼眸恰如秋天的绿波,泛着某人冷冽的倒影,以及生人勿近的寒气,“我从不后悔!” 坚定的一声大声说出,肖澜仿佛说出了心声,在某人面前畅快的吐露自己意愿,真是畅快极了。 她拎起手包,大踏步的迈出莫绍岩的卧室。 高跟鞋直击地面发出“踏踏踏”的声响,莫绍岩的耳朵似乎很敏锐。他一直听到这个直击心灵的声音渐行渐远,仿佛远走的海浪。一旦离去,一旦拍向海岸,便再也没有回头一说,将永远脱离大海的怀抱,哪怕撞击礁石也绝不回头。 肖澜走出小楼,九泽接着便跟了出来,他脚步匆匆,面色焦虑,显然没想到两人会谈崩。 想想之前莫先生与肖澜在一起的时候,肖澜时而活泼的像一只小鸟,时而温婉如同古画中走出的绝世女子,现在却倔强的像一只刺猬。真不知为什么女人如此多变。 “肖小姐,肖小姐,等等,请您等一下,”九泽唤住她。 肖澜问声停住,回身疑惑的看向九泽,“刚才莫绍岩好像没让你来送我,他不是还派你去查我男朋友的事吗?” “抱歉,”九泽任由肖澜为难,不辩解一句,他深知此时无论分辨什么肖澜都会相信。因为莫先生做的,的确很容易伤人心。“并不是莫先生让我来的,是我自己。今天让肖小姐大费周章跑一趟,还让肖小姐平白无故生气,是九泽的错。” “呵,真是小看你了,”肖澜一声请哼,“我和莫绍岩已经划清界限,你和他以后都别来烦我!” 说罢转身向大门走去。 “肖小姐!肖小姐!”九泽继续跟上。 肖澜走得快,向尽快摆脱这个人。 九泽穷追不舍,追在肖澜身侧,对着疾走的肖澜说,“肖小姐,这里地偏不好打车,我送您吧。” 肖澜斜睨一眼九泽,“算计还有点良心。” 这次肖澜没有拒绝,因为她吃过累死的亏。 某次和莫绍岩置气,她徒步从半山腰的别墅沿着盘山公路走下去,还穿着高跟鞋,简直要了她半条命。 莫绍岩开着车就跟在她身后的不远处,自然是等着看她的好戏。 肖澜坚持不住,脱了高跟鞋光脚走。 当时已是半夜,入夜后的沥青马路寒气彻骨,来自大神深处的寒水重露在入夜十分迫气危人。 她蜷着臂膀,摇摇晃晃走在荒无人烟的盘山公路上,倍显凄凉。 车里的莫绍岩见她要脱掉鞋,不由分说下车将她一把捞起,抗在肩上就塞进车里。 她委屈的掉泪,莫绍岩却不似平日里那样生冷,反而嘴角噙一丝温柔的笑意,然后说,“别闹了,回家。” 然而当初与她同吃同住,对她温柔以待的男人还是现在这个耍尽手段想要羞辱她的那个男人吗? 或许是的,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同样的人,之前她也是为了生存,为了博得他的垂怜,佯装出一副乖巧怜人,惹人垂暮的样子。 原来他们都在装,都在演戏。 坐在雷克萨斯的后座,肖澜看着车窗外的霓虹灯一个个飞速闪过,心中好像有千万重心思,又好像目光空洞,什么也没想。 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车内的寂静。 肖澜一看,是陆尧澄。 他怎么会给她打电话? 陆尧澄是眼科的一个病人,不过好像和杜陌良认识,来眼科看病也是由杜陌良引荐,两人言谈举止间像是朋友。 杜陌良多次来眼科,与她多有交集也因为这个陆尧澄,因为陆尧澄是肖澜分管的病人。 病人为了寻医方便会记下医生的手机号并不稀奇。 只是秦苒只是可见实习,带病人是锻炼,没有处置权,要打电话也是打她老师的电话才对。 肖澜怕他有什么要紧事要询问,陆尧澄刚出院不久,手术虽然很成功,但免不了出现什么术后问题。 “陆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肖澜接起电话。 那边,现实一声轻松而爽朗的笑声,陆尧澄才带着愉悦而舒适的声音说:“肖医生,前几日真是麻烦你了,l&r有个新展,我想邀请肖小姐一起去。抱歉,我从你同事那里打听了一些你的事。” 这些事就包括她喜欢“包”。 简直到了痴迷的地步,见了心仪的包就移不开步伐,就算花光生活费也要买。 或许当初依附莫绍岩的原因中,这个理由也占了不少分量。 “l&r就不必了,如果陆先生想感谢我不如去眼科送一面锦旗,”肖澜拒绝,虽然她对陆尧澄印象不错。 陆尧澄属于温文尔雅的绅士类型,不过却不是肖澜喜欢的哪一款。 “抱歉,真是唐突了,我并非有意冒犯肖小姐,”陆尧澄态度真诚,语气有点着急,仿若一个不知所措的毛头小子,“我,我其实是想约肖小姐您,只想着投其所好,没想要冒犯您。如果您觉得不合适,我可以简单的请您喝杯咖啡吗?就在医院旁边,不远,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 “这——”肖澜犹豫了。 再三顾虑下她还是答应了。 陆尧澄的意思肖澜明白。 反正她现在单身,而且陆尧澄看上去也不错,试着接触一些正常男人并不为过,她想好好经营一份感情,然后过正常人的日子。 九泽自然是听到了肖澜电话里讲的事,不过他缄口不言,只是认真的开车,也不透过后视镜看肖澜,仿若没有听到一般。 ———————— “哎呀呀,急死了,怎么不接电话嘞?”秦苒急得打转,泌尿外科她已经待不下去,钟致丞将近一天没接她电话,估计是给她惩罚吧。 杜陌良来泌尿外科找秦苒一起吃午饭,正看到她捧着手机在走廊踱步,一副拜神求佛的焦急样子。 无奈地摇摇头,杜陌良走上前拍一把秦苒的肩头。秦苒回头,看到杜陌良,像见到了救星一般。 “杜老师,”秦苒恳求的看向杜陌良,委屈到:“钟致丞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哎,真是可怜的孩子,”杜陌良嘴上同情,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嘴角得意的笑容都要爆炸了,“我们阿丞可是从来没吃过醋的,这要是吃一次,估计得酸好几天才能缓过来,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那我怎么办?”秦苒手足无措,只能天天把手机的电充满,看看某人是否会主动联系她。 杜陌良无奈一声,劝道:“走,先吃饭,吃饱了在想怎么对付这件事。” “我都没心思吃饭,你要是饿你就先去吧,”秦苒真是一点心思都没有,也不觉得饿。 “这样可不行,不吃饱怎么有力气耐得住钟致丞的折磨?你饿死了,钟致丞的乐趣不就没了?”杜陌良打趣说。 秦苒白他一眼,“就你这样没正行,怪不得然然弃你而去,活该!” 她也毫不示弱,对付杜陌良就得上猛药。 果然,杜陌良一听“凌佳然”的名字像孙悟空听了紧箍咒一样,乖乖就犯,一句话都不多说,乖乖闭嘴。 “那个——那个疯丫头最近有没有联系你?”杜陌良不自在的问,身体的小动作也颇多,眼神偏到一处,丝毫不敢正视秦苒。 秦苒才不是他那一套,“想知道然然的消息?”突然秦苒坏坏的问杜陌良,其实心里早就有了自己的算盘。 “想知道然然的消息可以,给我出个招,让我给钟致丞解释清楚。” “你们是夫妻,你们之间的事我不好插手,”杜陌良推脱,显然不想帮她。 “你是不好帮还是想看我和钟致丞的笑话?”秦苒问的直接,让杜陌良无法推脱。 显然杜陌良不是不会帮也不是不能帮,而是等着时候看秦苒和钟致丞的笑话呢! 杜陌良难道见到钟致丞吃醋,还吃的如此彻底,他巴不得在火上浇点油,让他们之间闹得更离谱一点。 毕竟那能挖苦到钟致丞机会不多,杜陌良当然想把握机会。 秦苒瞪他一眼,翻出最新的一条和凌佳然的短信,迅速在杜陌良眼前一晃,管他看清没看清,直接关了手机,说:“帮我与钟致丞和解,我就告诉你她的消息。” “你——!”杜陌良一时气急,虽然没看清短信的内容,但他敢确信,那就是凌佳然发给秦苒的短信。 “这样吧,”杜陌良服软,“先吃饭,我在告诉你我的打算。保管你和阿丞冰释前嫌,不过——” 104 赵子炀的秘密(一) “不过什么?”秦苒侧头,不信任的看着杜陌良,就凭他,肯定是什么歪主意。 杜陌良则胸有成竹,自信道:“走,边吃边说。” 医院的食堂队伍排了悠长,秦苒跟在杜陌良身后,穿过层层如铜墙铁壁一般的队伍,两人来到了医生专属区。 这里人也不少,但相较于其他窗口,这里已经少很多人。 杜陌良点了一份套餐,轮到刷卡的时候,他趁秦苒注意力涣散,转身抽过秦苒手里的饭卡,“滴”一声,抬手刷了卡。 “喂,”秦苒不满,一把夺回,愤愤的看着杜陌良,“骗吃骗喝。” 这是她的评价。 秦苒随便点一个套餐,刷卡后将卡收好,跟着杜陌良上了二楼。 一楼大厅人已经坐满了。 杜陌良吃的津津有味,嘴巴已经塞满了,嘟嘟囔囔说了一堆,秦苒也没听懂。 杜陌良赶紧咽下去,说:“这菜味道真好,免费的午餐果然好吃。” 秦苒没理他,“你说帮我,办法呢?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杜陌良酒足饭饱后,满足的一笑,“其实很简单,只要我给钟致丞打个电话说你又生病了,而且病的不轻,他自然会着急然后联系你。” “就这样?”秦苒没想到,杜陌良又出了一个馊主意,不过她并没有立刻否决。犹疑着问,“上次才生完病没几天,他会相信吗?太扯了吧。” “这你就想错了,就是因为你刚生完病,就又生病了,这才让人担心,”杜陌良看着眼前的女人,觉得她真是一点都不了解钟致丞,“他是个正常男人,不是神,不是所有事都能预料都能推断的。你出事,哪怕谎言扯得再离谱,他也会不假思索就相信的,因为那种担心会掩盖正常人的思维判断,准确的说就是让他变得没有脑子。” “你才没脑子呢!”秦苒气急,虽然杜陌良说的有道理,但是秦苒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气。也许怪她没有彻底了解钟致丞,也许是杜陌良形容钟致丞的话,更或许两者皆有。 “别急嘛,我这就打电话,”杜陌良先稳住秦苒,掏出手机,手指几下播出电话。得意如他,正准备佯装出一幅焦急的神色,不料电话一直打不通。 “怎么回事?”杜陌良疑惑,又拨了电话,结果还是没人接。 秦苒也焦急起来,一双灵动的眼眸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杜陌良眉头微皱,摇摇头。 秦苒顿时如同蔫了的白菜,垂下头。 “你别多想,估计钟致丞恰好有什么事,没听到电话,”杜陌良说的话连自己都不信。 一种不好的预感满上他的心头。 杜陌良的话引起了秦苒的遐思,忽然,她想到什么,“不会和上次一样吧?” 上次?杜陌良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那次感染的事,”秦苒提醒他,杜陌良如醍醐灌顶。 “应该不会,钟致丞要是出了事瞒着你可能,瞒着我,不可能,”杜陌良相信两人之间的信任,就算他有什么事,肯定会联系自己,不会一声不响。 秦苒想想杜陌良的话,细思一番,觉得有道理。 埋头回了泌尿外科,秦苒自然没有心情忙事情。 赵子炀去病房的路上,恰巧看到正埋头走来的秦苒,他开口叫住她,“秦苒。” 秦苒闻声抬头,看见赵子炀,提起情绪上前打招呼,“赵老师好。” “怎么没精打采的?来,给你找个活,让你兴奋一下,”赵子炀说。 “有什么任务赵老师您就说吧,”秦苒此时心情抑郁,压抑,正需要一些其他事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你姚渺老师离开的时候留了一堆文献资料给我,你去办公室帮我整理一下,挑出来有用的,然后再写个小综述,下班之前拷在我优盘里。”赵子炀吩咐。 秦苒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赵子炀的吩咐里,听到姚渺,秦苒立即问,“赵老师,姚老师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钟致丞和姚渺都是一起去的,有什么事肯定会有消息,赵子炀自然是消息最灵活的掌握者。 赵子炀原本在看病历,心思也都在病历上的文字,秦苒的话显然引起了他的兴趣。“啪”一声合上病历,赵子炀带着眼镜的眼睛洞若观火,幽幽难测。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之后,赵子炀了然一笑,“和钟致丞吵架了?” “我——没有,”秦苒支吾着否认,她自然不能再赵子炀面前承认,“赵老师,你可别忘了我们的三年之约,你现在让我帮你看论文文献,就不怕我剽窃偷盗你的思路?” 秦苒故意转移话题,又将话题扯会看文献上。 赵子炀撇嘴,一副任君随意的表情,“这是咱们科主任的课题,你要是敢抄,我求之不得呢,哈哈哈。” 秦苒撞在了枪口上,没料到背后还有这层关系。 泌尿外科的科主任是个老大夫,每天也很忙碌,据说手里有个大课题,急缺人手,就将一部分任务分给了姚渺,姚渺要出国,没时间,转手又托付给了赵子炀。 “不过你的三年之约到是提醒我了,我现在已经在准备了两篇文章了,不知道你帮钟致丞准备了几篇?”赵子炀带着强大的气场,明明没有丝毫逼迫的语气,却让秦苒心下一惊。 她帮钟致丞准备一篇还刚刚步入正轨,文献也没看完,数据处理的统计结果也刚出来,她还没来得及细看。准确的说,他们离投稿还早着呢。 且不说能不能写完,什么时候写完,就算写完了,能不能被sci收录,不收转投也不知道能不能被国内核心期刊收录。 总之,一切都是不确定因素。 “赵老师,放心好了,我是不会让钟致丞输的,”这是她对钟致丞的承诺。 “那好,我就放心了。我怕不提醒你,你当初亲口答应的约定就只是空口无凭,”赵子炀用是指扶一下眼镜,满是得意的笑意。 告别赵子炀,秦苒去了赵子炀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和钟致丞的布局一样,整洁,简单,不过赵子炀的办公室摆的的东西比较多。都是一些杂志,期刊之类的。不是几本摆设那样简单,而是从墙角开始,就一摞摞整齐的码着,靠墙及腰的杂志,想一面砌出来的矮墙。 怨不得他每年能发那么多文章,原来这么用功。 秦苒好奇的翻看了几本,发现好多都是她连名字都没有听过的杂志。 有的甚至是一些垃圾杂志。所谓垃圾杂志,是指那些类似健康宣传册之类的杂志,或者那些收录文章质量较低的杂志。 秦苒没想到,赵子炀连这种小杂志都不放过。 估计是前些年,网络没这么发达,积攒下来的。秦苒还特地看了看,果然这些杂志都是几年前的过版。 秦苒按照赵子炀的指示,坐在了赵子炀的位子上,他的要秦苒看的文献一部分被打印出来放在桌上的小型打印机旁,另一部分下载在了优盘里。 优盘在左边第一个抽屉。 秦苒顺手拉开抽屉,一个明晃晃的红色小纸袋出现在她面前。 是红包?! 秦苒看到红包旁的黑色优盘,她赶紧拿出优盘,当做什么也没看到。 虽然医生收红包一直为人诟病,后来也出台了相关政策在大力管理,但还是有人会顶风作案。 毕竟作为一个二十四小时都要当做工作时间的职业,工资却不是一般低。 这个低不是和其他职业相比,因为职业之间没有可比性。 这个低是和国外的医疗工作人员相比的。 国外医生,一个月看不了几个病人,一年做不了几台手术。 国内医生,天天要看上百个有时候甚至几百个病人,手术就不必说了,日期排的满当当,有时候甚至一连好几台,还有加塞的。 国内的医生人均收入才是国外医生的六分之一,有的才是九分之一。 都说医生工资高,秦苒觉得,明明就是工资配不上医生。 要是天天让你忙的脚不沾地,时不时还有紧急情况,一年到头天天如此,没有节假日,不分周末过节,让你每个月只拿几千块工资,谁受得了。 红包风气,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医生收入普遍偏低。 不过,据秦苒了解,赵子炀的背景十分强大,不可能为了这些钱就出卖自己。 但出现在他抽屉里的红包又怎么解释呢? 秦苒不敢打开看,侵犯别人隐私不说,万一里面真有钱,秦苒改如何面对这一切? 还是等时间慢慢去解答吧。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看了一下午文献,一直心不在焉,秦苒顿时没了心思。 准备去溜达一圈,放松一下。 刚起身活动两下,赵子炀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咚咚咚”,“咚咚咚”。 声音不大不小,很有礼貌。 秦苒说了声“请进”。 一个瘦小的男人小心的推开门,他的皮肤很白,头发留的很长,是典型的那种小潮男的装扮。 右耳上的耳钉也十分耀眼,黑体恤,蓝牛仔,外面罩着一款长长的黑色外搭。裤脚翻起,一双深褐色休闲鞋,肩膀挂一个类似深褐色的男士方包。 “请问——赵医生在吗?”他的声音一点雄性的特征都没有。没有低沉反而有点高尖。 秦苒回答:“赵老师应该上手术了,您找他什么事?” “哦,没什么,上次约好今天下午来复查,我有点事来晚了。”男子略显羞涩,有点不好意思。 秦苒以为他只是比较内向,没有多想,“你等会儿吧,他那个手术应该快结束了。” 105 赵子炀的秘密(二) “那我在外面等一会儿,”说着,男人客气的走了出去。 秦苒本想请他在办公室等,不料男子先一步走了出去。正好,她也没心思再弄,只好将已经完成的那部分标记好,准备回去加班。 秦苒整理好东西出门时,男人靠在赵子炀办公室门口的墙壁上。 转身锁上门,秦苒客气的一笑,又叮嘱了一句,“赵老师马上就回来了。” “好的,知道了,”男人也客气的回应。 他的笑容像四月份的春风,舒服而温暖。 只是秦苒却没有心思体会。 眼看下班的时间就要到了,秦苒一心只想着回家,没有钟致丞的日子里,唯有他给她的家还残存着某些气息。 走出医院大楼的时候,秦苒手机响了,她以为是钟致丞。激动的翻出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名字,秦苒怅然若失。 是秦正华打来的,秦苒兴致缺缺接起电话,“喂,爸,有什么事?” “苒苒,爸爸和你商量件事。等阿丞回来,你们就赶紧把婚礼办了吧,别觉得领了结婚证就能明目张胆住在一起了,法律上上得过去,但漫山县,还有阿丞的家人朋友那里说不过去。”秦正华老成持重,想的自然比秦苒多。 秦苒自己却没有在意那么多。无论婚礼办不办,该幸福的人就会幸福,不幸福的婚姻也不会因为一场婚姻就变得幸福。 “再说吧,钟致丞他回来还早呢,”秦苒并不想办婚礼,更不想让漫山县的那些亲戚知晓。 “苒苒,你不能嫁给了钟致丞就一心向着他,再说,婚礼的事他的想法你也必须得考虑。你不想办,阿丞要是想,你不能太顾及自己的感受,也得考虑他的。”秦正华不知是官场混久了还是太了解秦苒,仿佛知道秦苒的死穴就是钟致丞一样。 秦苒自然有所犹豫,钟致丞是她的软肋,莫名的软肋,或许因为愧疚和亏欠,她对钟致丞从来都犹豫。 何况,秦正华和她提这件事不是一两次,而且,钟致丞的舅舅舅妈也一直关心这件事。 “爸,我会和钟致丞好好商量的,你别操心了,休息要紧,”秦正华刚出院,秦苒也不想他太劳累,半是搪塞,半是叮嘱的说道。 秦正华看出秦苒已经松口,满意的笑着说,“找个时间,我和你一起回漫山县一趟,跟你那些伯伯舅舅们好好说道说道。” “哦,”秦苒有点不情愿,这其中的缘由只有秦苒知道。不待见那些叔叔伯伯舅舅之类的亲戚,实在是秦苒从小就被他们认为是“拖油瓶”。 秦正华喜滋滋挂掉电话,这也是这十几年以来,他第一次主动回漫山县。 秦苒心中却百般滋味,只觉得生活真不容易。 秦正华赶上好时候,那时候高考政策刚开,秦正华运气好,赶上了第一批,还包分配,后来当了官。 慢慢的从县城到市里最后到省里,一路平步青云。 当初他从漫山县高升的时候,为了节省开支,支援自己身后的大家庭,并没有带走秦苒母女。 后来秦苒的母亲病重,命不久矣时,秦正华又因为工作紧张的原因,没有陪伴在母女身后。 那时候秦苒刚上初中。自从秦正华离开漫山县,她几乎再也没见过她的父亲。只是考上县里的重点高中时,他的父亲曾经接她出去吃了饭,给了她几千块钱。 秦苒全部的记忆,全部的关于漫山县的记忆,基本只有姥姥和母亲。 小县的大家族十分复杂,秦苒的父亲家里六个兄弟,五个姐妹,他排行老幺,结婚以后和父母,也就是秦苒的爷爷奶奶一起住。 秦正华的小姐姐当时还没成家,秦正华走后,原本秦苒的小姑姑和秦苒母女一起住,后来没多久,爷爷奶奶也没了。小姑出嫁,男方是个外地人,没有房子,最后小两口就住在了爷爷奶奶的老宅。 小姑脾气比较大,对秦苒母女一直有颇有微词。 后来,县里的人都在穿,秦正华在外面找了另外的女人。 小姑这下更有借口了,时常对秦苒母女恶语相向,“我弟弟迟早会和你离婚的,你要是识相,带着这个小拖油瓶赶紧回家准备改嫁吧。” 小姑的话就是这么直接。 秦苒当时刚放学,刚进门的她就看到这样一幕。 小姑趾高气昂的对母亲破口大骂。 秦苒当时气不过,拉着母亲回到屋子里。 母亲已经泣不成声,她拦过秦苒,拥着她,安慰她说,“苒苒,你别信你小姑的话,她胡说的。你爸爸在外面很忙很忙,他忙着给苒苒挣钱买新衣服,给咱们买新房子呢,等他安顿好了那里就接我们过去。” 秦苒信以为真,但是至此也不知母亲口中的那个秦正华是不是真如那样。 她只记得,之后没几天,秦苒和母亲就搬回了姥姥家。 秦苒的母亲有四个哥哥,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哥哥都成家了。妹妹也出家了,原本几个哥哥等着姥姥去世就瓜分姥姥那套老房子,谁知秦苒母女却在此时回来了。 几个舅舅自然对秦苒母女心有芥蒂。只不过,姥姥还在世,都表现得不那么明显。 逢年过节,秦苒几个表兄弟,表姐妹都能收到舅舅的压岁钱,唯有秦苒,什么都没有。 每次遇到大的家庭宴会,秦苒总是忙活在厨房里,最后上桌的那一个。 宴会后,几十个碗盘,基本都是秦苒洗。 当时母亲的身体已经出现问题,重活做不了,只能做些针线活,做做鞋垫,治治毛衣之类的。 秦苒吃了多少苦,她不想回忆,真的一点不想。 她有一点比较好,就是对不好的记忆,她的遗忘速度总是很快,快到她几乎觉得自己的童年时一片空白。 生活彻底改变,她也彻底改变的时候,大概是上初中。 母亲去世以后,她就剩姥姥一个亲人。 姥姥喜欢抽烟,是那种老式的烟枪,塞烟草的那种烟。 母亲住院的医药费,全都是姥姥出的钱。 几个舅舅虽然谋划着姥姥的房产,但都还孝顺,每个月都会给姥姥一些钱。 姥姥都存着,没想到最后都花在了母亲身上。 她时常坐在院子门口的丁香树下的石凳上,看着门口来往的父老乡亲,然后亲切的和他们打招呼,之后再大大的吸几口烟。 母亲去世后的几个月,秦苒做好饭出门叫姥姥吃饭。 姥姥已经抽完了一斗烟,她苍老满是褶皱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情绪。 秦苒依稀记得,听到她的呼唤后,姥姥难得深深望她一眼,然后将烟斗在石头上轻轻磕几下,磕出烟斗里的烟灰。 幽幽传来一声苍老,“我抽了一辈子烟,也没见老天把我带走,你说你妈是怎么回事?平白无故就得了肺癌,哎!命太薄了,命太薄了。” 秦苒双拳紧紧握着,她的身上还围着母亲在世时用废布做的围裙。 是一块深蓝色的花布。 姥姥起身往院子里走去,秦苒没回话,静静跟在身后。按部就班将饭菜盛出来,准备好。 自从上高中,秦苒就一直住校,也没怎么再回过家,也没怎么和姥姥说过话。 说实话,她和她姥姥并不亲,就像姥姥和母亲一样,也不怎么亲。 从没见过姥姥对母亲如何好过,大多时候,她们都是不说话不聊天的。 秦苒大概和母亲一样的秉性,也不会主动和姥姥讲话。 这也是她为什么在莫绍岩强求她回忆漫山县时,蓦然流泪的原因。 因为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在漫山县有什么好的记忆。 生活中不是谁对你多冷漠,多狠心让你痛苦,譬如秦苒,她并不恨小姑,也不怨小姑,至少小姑讨厌她讨厌的明明白白。 秦苒若不想让自己受气,大可以绕着她,躲开她。 让秦苒真实无法忍受的是,伯伯舅舅们的落井下石,他们或许顾及颜面或许顾及老人,并不明道明抢的嫌弃秦苒,但他们会在一些关键的时刻,冒出三两句玩笑似的冷言冷语,或者刻薄几句,让你觉得无法反驳,却在你心上深深的刻上几道伤痕。 对于秦正华提议回漫山县一趟,秦苒其实有所疑虑。 据她所知,她的几个伯伯和秦正华的关系并不怎么亲切。 不过她几个堂哥堂姐和她一样上县里重点高中的事,是秦正华帮忙办的。 估计是秦正华撇不下亲人兄弟这些关系,才出手帮的忙。 秦正华是聪明的人,他自然不想身后这些人拖累他,一直不肯回漫山县想必也是怕麻烦。 秦苒走出大楼,这几日天已经黑的越来越早,她以前回家时都还是夕阳,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到太阳的踪影。 突然想到什么,秦苒赶紧摸了摸口袋,又翻了翻包。 真倒霉,优盘没拿,晚上怎么开工? 秦苒抱着一塌论文,匆匆向泌尿外科赶去。 但愿赵子炀没有下班,她临走时把他办公室的钥匙放在护士站,钥匙赵子炀走了,她估计明天就不能及时交差了。 秦苒急匆匆感到泌尿外科时,恰好遇到值班小护士,秦苒抓住她赶紧问赵子炀走没走,小护士说赵子炀刚下手术,应该还在办公室。 秦苒舒口气,终于不用赶了。 刚走至赵子炀办公司门口,门内传来一阵怪异的抽气声。 “疼~”这一声娇喘简直苏到骨子里。 “咳咳,”秦苒听到赵子炀尴尬的咳嗽,“你这应该是感染了,我给你开点消炎药,吃几天看看能不能消肿。” 106 赵子炀的秘密(三) “赵医生,你确定是感染了么?” 秦苒仔细听,这声音有点熟悉,能分辨得出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阴柔的男人。 突然想起之前在办公室遇到的那个患者,秦苒大致猜到了是谁。 “没什么大问题,去药房拿药吧,”赵子炀雄浑的声音响起。 秦苒看听他们的谈话像要结束,她才敲的门。 她进门的时候,阴柔的男人刚好要出门。 男人见到她,只是衔一丝神秘而温和的笑容,打招呼似的,绕过她走出门。 赵子炀正在收拾自己的桌子,准备要下班的样子。 看到秦苒的出现,他颇有意外,“你怎么来了?没回家?” “优盘忘了拿,”秦苒指了指他桌上,电脑旁的红色优盘。 赵子炀拿起,看了一番,“这是钟致丞的吧?” “你怎么知道?”秦苒惊呼。 赵子炀自然悠然自得,胸有成竹的样子,“这是上次医院新年联欢,我们科室的节目拿了奖奖的奖品,就我,钟致丞,纪康三个人有。 ” “钟致丞还参加新年联欢?还表演了节目?”这简直骇人听闻,秦苒不进想知道,“他——你们到底表演了什么?” 赵子炀看秦苒迫切想知道的神情,故意卖关子,“这次新年联欢的时候你不就知道了?” “他今年说不定不参加呢,况且我就想知道他去年表演了什么?”秦苒辩解道。 赵子炀故作神秘,盯着秦苒,掉了她很长时间才说,“树。” “树?”秦苒不解。 “自己体会,”赵子炀看破不说破,收拾好东西,引着还在冥思的秦苒走出去,关上门。 “在演话剧吗?”为什么会演树,不过挺赵子炀说,钟致丞演一颗树,秦苒想象一下就觉得喜感倍增。 “回家自己问他去。”赵子炀掏出车钥匙,急着回家休息。 钟致丞和姚渺走的这几天,他可是忙坏了,科里一下少了两个骨感,虽然还有其他同事分担,甚至老主任都亲自出马,接手很多病人,而且基本都不出外诊,就管科里的事,他都忙不开。 此时的他只想着赶紧回家好好睡一觉,不想被秦苒拉住问东问西。 秦苒本想再问点什么,看赵子炀黑眼圈重的已经成了国宝。 平日里的自信,活力,全都不见踪影,秦苒只好放过他。 赵子炀作揖,感谢秦苒放过,刚转身手机响了。 一看屏幕,赵子炀立即和打了鸡血一样,略有点狗腿的接起电话。 声音也温柔很多,秦苒觉得至少比赵子炀对她温柔。 赵子炀笑着问,“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别说想我了。” 那边讲的什么,秦苒听不清,只觉得电话那边讲了不短的时间。 赵子炀的脸色也从之前的笑容满面变得严肃起来。 “好的,好的。我知道。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这里有我。”赵子炀全是答应。 之后,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秦苒。 又对着电话讲,“你确定明天就没事?那就别告诉她了。” “好好,你也快点休息会儿吧,嗯,好,再见。” 赵子炀挂掉电话,又看一眼秦苒。但没说别的话,只说了再见,接着,他揉揉自己的后颈,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秦苒不明所以,收好刚才他交给她的优盘,准备回家了。 路上她给钟致丞打了几个电话,没有一个接通。 奇了怪了,钟致丞这别扭闹得,也太小气了吧。 晚上睡觉的时候,秦苒做了一个梦,很奇怪的梦,和漫山县有关。 或许因为今天想了很多关于漫山县的事,但梦里,她却又好像不在漫山县。 因为钟致丞也出现在她的梦中。 钟致丞一身干净利落的衬衫,站在漫山县一个小山后的木桥上好像在等什么人。 秦苒当时在不远处的油菜田中,看着风中白衣胜雪的男人,她像看见了稀世珍宝一般,向他狂奔过去。 没跑几步,她好像看到有人在她前面狂奔,不知那个人是从哪里来的,总之是在她前面就对了。 她惊得驻足,之间眼前的女子倏忽一下就到了钟致丞身边。 那个女孩的头发很长,长到臀部以下,在风的吹拂下,女人的头发飞扬,露出姣好的面颊。 隐隐约约看到女人的面颊后,秦苒再次被惊吓到,那个女生——是她自己? 是她,是的,是她留长发的样子。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她会出现在她梦里? 好奇怪。 她只能远远看着钟致丞和长发的自己牵手,然后走过木桥,最后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她一动不能动,明明刚才她还跑过得,还能动弹的。此时的她却完全动不了。 她挣扎着,扭动着,完全没有用。 之后,画面一转,她忽然变得能动了。 她的身后变成了街道。 街道是她刚上小学的样子,也就是说,现在的秦苒,梦里的秦苒只不过七八岁的样子。 那时候,秦苒还有着幸福的家庭,爸爸秦正华也还在。 秦苒和几个小朋友蜂蛹向着县城的一角跑去。 秦苒跑在队伍中间,大家戴着红领巾,还穿着还蓝色的夏季校服。 一个同学说,要去看县城的福利院搬迁。据说能捡到好多好玩的。 秦苒依稀记得这是记忆,又觉得这是梦。 他们到达的时候,福利院已经没了。 准确的说,已经是一片空地。 正当大家奇怪,为什么福利院说今天搬迁,却变成一片空地时,秦苒依稀觉得耳边有什么在响,特别吵。 她睁开眼,只觉得浑身酸痛,那个梦竟然还清晰的留在她的脑海中。 她扶额,拿出遥控器打开窗帘,任凭阳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驱走昨天的梦魇。 手机依旧在响,秦苒有些不耐,这大早上的,到底是谁啊? 捞起枕头旁的手机,秦苒看一眼来电,好几个未接电话,这一个是凌佳然打来的。 秦苒赶紧接起,“喂,凌佳然什么事,大早上的扰人清梦。” “郑郑郑,郑新,昨天不知道他从哪得到了我现在的联系方式,我,我,我接了他电话,”凌佳然委屈道,“今天我憋不住了,才想问你怎么办的。” “那你和他说话了吗?”秦苒打这瞌睡,问到。 “说了,”凌佳然有点垂头丧气,“还说了好一会儿。我说我需要时间,他说他会等我,他还说今年的圣诞节,他会给我准备礼物,希望到时候我会回去。” “那你会回来吗?”秦苒更关心这个。 凌佳然犹疑了,“不知道,我这边还有很多事,这里的小朋友很喜欢足球,我帮他们拉赞助,还帮他们参加比赛呢!” 凌佳然甚至难得的透露了一些信息,不过这也不能明确指示她的地址。 不过秦苒听得出,凌佳然过得很开心,显然她很适合无拘无束的日子。 “无论做什么开心就好,至于郑师兄,我觉得你还是尽早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否则以后你更不知道怎么处理,”秦苒虽然理解凌佳然的逃避,但也希望她能勇敢面对不再逃避。 “我知道了,等我找到真爱,自然就有答案了,”凌佳然似乎说了玩笑话,似乎又回答了问题。 “那万一找不到,或者你的真爱就在枝江市呢?”秦苒索性将问题问的更加尖锐一点。 “再说吧,你赶紧补个觉吧,今天周六,拜拜,么么哒,”狡猾的凌佳然囫囵一番应付,撂了电话。 秦苒思索,薰衣草?足球? 难道凌佳然真的出国了?不会的,就凌佳然那个英语水平,小学生都可以完虐她的。 何况时间这么紧,她不可能办护照这么快。 不过凌佳然到时提醒了她一点,今天星期六。 原本答应赵子炀要给他优盘和小综述,昨天只是随口一说。忘了今天是周末,不上班。 不过,做完赵子炀让她整理的小综述,秦苒也看出不少门道。 主任吩咐的这些文献应该不是要出论文的,应该只是单纯的学习用。 原本这些东西是给姚渺的,也就是说,主任想让姚渺学一些东西。姚渺明明可以等回国以后慢慢学,却将他们交给了赵子炀,那意思就是说,姚渺不学了,难道她要离开泌尿外科? 但为什么还要和钟致丞一起代表泌尿外科参加峰会? 这次机会让给赵子炀或者其他人不是更好? 搞不懂。 不过赵子炀看论文的能力,她确实了解到了。 连那么小的杂志都不放过,他阅读论文的效率得有多高才能有这种连小杂志都不放过的水平。 想来他说他在同时准备两篇论文绝对不是信口开河,他完全有能力。 怎么办,钟致丞危险了。 正好他又不在,电话也不接,真是急死秦苒。 再过几天,秦正华又要带她回漫山县,她哪有时间在忙论文的事。 烦躁的看一眼时间,发现手机还有几个未接语音电话,是钟致丞打来的。 她激动的赶紧回拨过去。 等待的时间就像过了几个世纪,听到电话接通的声音,秦苒如释重负。 “喂,钟致丞,你去哪了,怎么不接电话?” “手机丢了,”钟致丞有点疲惫,不过他的声音还是清冷中带着温柔。 听到熟悉的声音,秦苒都要飙泪了,“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你联系我就好,知道你没事就好。” “抱歉,让你担心了,等这边结束,我就尽快回去。”钟致丞郑重承诺。 “是吗?可以提前回来?能提前多久?” 107 又消失的爱人 秦苒追问,事实上,他能提前一天回来也好,一小时也好,一秒也好。 “傻瓜,”钟致丞的声音中满满的宠溺,“这还得看具体情况,不过提前回去应该是肯定的。” “那——你没生我气吧?”秦苒喏喏,小心翼翼问。 “生什么气?”钟致丞根本不知道秦苒在说什么。 “好吧,”秦苒有点失望又有点如释重负。 又唠叨几句,秦苒听出他的疲惫,催促他赶紧休息。 也没问他手机是怎么丢的,只是简单地抱着电话,秦苒却不知说什么好。 显然钟致丞那边也沉默了,钟致丞平静的不似往日的钟致丞,秦苒原本随他远去的心,好像突然迷失了方向。 两人两“再见”这样礼貌分别的话语都没开口,这通电话就在无声中被挂断。 也不知是谁先按下挂断的按键,秦苒觉得可能是自己,是自己心烦意乱之下的无心之失。 之后的几日,秦苒并没有主动联系过在钟致丞,或许是心中那份残存的骄傲不允许她这么做,也或许是初尝爱情苦果后的正常反应。 这种一冷一热的交往模式,秦苒并不能十分接受。 秦苒一开始的付出太热烈,才会有现在这种,在某人的情绪影响下,一种怅然若失。 答应赵子炀的事,秦苒完美交差。 不过秦苒也留了个小心思,纸质版和电子版她都留了备份。 不是说这个任务有多重要,只是其中有些问题,秦苒还不能特别深刻的理会。 就当是给自己“充电”,为了帮助钟致丞写当初答应他的那些文章。 秦苒的生活基本是两点一线,除了医院就是家里。 肖澜自然看不过去,拉她去逛街。她向来不安分,所以每次都和凌佳然“狼狈为奸”,狂扫商场。 凌佳然扫商场是看上什么买什么,肖澜是看上不买,去网上淘。 秦苒自然比较无趣,没有对逛街如此狂热。 不过偶尔出去转转,喝茶聊天还是有的。 自从肖澜莫绍岩断了往来以后,秦苒觉得,肖澜鲜活不少。 小日子滋滋润润的,妆容也逐渐恬淡起来。 这天下班,肖澜提前预约了秦苒,准备带她去逛街。 秦苒从泌尿外科出来时,正好遇到一个从急诊转过来的病人。 负责接诊的人是赵子炀。 赵子炀身材高大,在一众医护人员中鹤立鸡群,他刚下手术,白大衣里面的防护服还没来得及换。 估计刚出手术就被通知接诊这个病人了。 三五个护士和好几个医生推着移动病床从专用电梯里出来。 正在等电梯的秦苒看到这样声势浩大的一幕,着实愣住。 要不是看到赵子炀气定神闲的出来接诊,秦苒一定以为要有大事发生了。 赵子炀冲正在等旁边电梯的秦苒招一招手,“过来,跟上。” 他说话的声音雄厚有力,因为带着口罩的缘故,更有几分沉闷。 语罢,转身引着一干人朝走廊最深处的病房走去。 秦苒没有思索理解跟上,想来这个病人一定是一个典型案例。 但看赵子炀有条不紊的指挥泌尿外科的护士协同急诊护士,以及随行的几位医生,帮助病人快速入住,快速治疗的样子,秦苒很自觉的去办公室火速换上白大衣。 从办公室出来时,赵子炀已经听随行几位医生交代清楚了病情。 秦苒自习观察和赵子炀交谈的那个男大夫,个子不高,一副金色框的眼镜,衬托出他儒雅的气质。 他说话时,不疾不徐,搭配着动作,看得出,他交代内容必定十分详尽。 赵子炀虽然个子高,但他侧耳倾听的样子极为认真,在对面医生说话的过程中,他没有打断他一下。 只在那个医生介绍完情况后,赵子炀问了几个问题,听到答案后,他了然的点头,随即招手,示意不远处的秦苒过去。 秦苒小跑过去,赵子炀说:“高血压肾病,去给病人量血压。” “马上去,”秦苒去护士站借了水银的血压计,又借了纪康的听诊器,兴奋的向病房跑去。 路过赵子炀和那个医生的时候,她听到那个医生说,“我老板就交给您了,既然他进了医院,就是这个医院的病人,让赵医生费心了。” “既然您都说了,进了枝大医院就是枝大医院的病人,无论什么人,在我这里都是我的病人,我会负责,李医生不用给我施压。” 赵子炀回应的语气十分冷淡,这是秦苒第一次见见到赵子炀生人勿近的样子,活像一只冷血动物。 不过,她只听到这两句而已。 进了病房,秦苒发现这是一个单间。 这个病房的布局精美极了,简直不像病房,像五星级酒店的客房。 客房里有独立的卫浴设施,还有一个不小的客厅,真皮沙发环绕一张茶色玻璃茶几,茶几上摆着一盏紫砂壶和一套陶色茶碗。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病人住的区域。 连病床都是特制的,既满足了移动需求,又满足了美观享受,整个床都是木质,滚轮与机械连接处都做了特殊处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这是一张可移动的病床。 离床不远处是一扇巨幕一般的窗户,窗外可以看到医院大楼后的小公园。满园的丁香花,淡紫色的优雅,一簇簇铺排在绿茵草地上,像一副天然的油画。 秦苒进来时,护士刚给病人打完针,收拾好推车上的东西,整备离开。 见秦苒进来,护士和秦苒打了招呼,推车离开。 病人是一个中年男人,感觉要比秦正华年长几岁。 秦苒进来前,他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秦苒进来后,他被打扰,但却没有丝毫愠意,只是看一眼秦苒,微笑着问:“小大夫,来量血压?” 他自然看见了秦苒手里抱着的血压仪,作为老病号,他自然对诊疗过程熟稔非常。 “您好,赵医生吩咐我过来给您测血压,”秦苒交代清楚来意,也不免对他的和蔼亲切起来。 扶中年男人起来做好,让他静坐一会儿,秦苒拉开床上一体的小桌子,让他伸出右臂,搭在桌子上。 规规矩矩量完血压,摘掉听诊器,准备给中年男人说一说他的血压问题。 不想中年男人先开了口,“140,190,不低啊,”他的语气中满是顽皮的感叹。 秦苒惊异于他竟然能自己看懂血压计,而且数字十分精确,竟然和她用听诊器得到的结果一模一样。 “不用惊奇,我这都是老毛病了,”中年男人笑着说,“你是实习生吧。” “是,您眼力真好,”秦苒不禁赞叹,不经意间抬头看到他病床上的病人信息,秦苒再次诧异——“莫清”二字跃然其上。 “您也姓莫?”秦苒好奇的问出口,后来又觉得不妥贴,立即改口道,“莫先生,您这病多少年了?” “好多年了,具体的已经记不清了,我的私人医生李医生知道,”叫莫清的男人整理了下自己刚才因为量血压而弄乱的病号服。 动作中规中矩,看上去像是在整理西装衬衫一般。 “您的血压一直在这个水平还是最近升上来的?”秦苒继续询问病情,准备根据不同的情况向他交代一下高血压的危害。 虽然看上去有点多此一举,但只有深刻的接触它,学习了它才知道,它是很多疾病的发病原因。 “时高时低,这次要不是我儿子正好回家看我,及时播了急救电话,估计这会儿我早就爬烟囱去了,”他着实有一种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的感慨。 “那您可要好好配合治疗,血压高很危险的,”秦苒听着也揪心。 “这我当然知道,只是我这儿子不让我省心就算了,女儿也不让我省心。哎!儿女长大,全都是白眼狼,非得父母一直跟在后面替他们处理一大堆事,”男人满口感叹,有看到秦苒,突然眼前一亮,“我当初怎么没让我那双儿女去学医呢?应该像你一样,去学医,知道怎么体贴人,懂我的病痛。” “医生太累了,您的儿女要是学医,您会更心疼,”秦苒看过无数羡慕医学生,想让自己的孩子当医生的家长,但是正当自己的孩子学医,就是另一番说发了,“你可是不知道,我们老师都说,以后自己的孩子要是敢学医,一定打断自己孩子的腿。” “哈哈哈,”中年男人一阵爽朗的笑声,他的笑声不似他的之前和蔼的面容,有一种威严在其中。 “你们老师说的对,当父母的都是疼爱自孩子的,医生是辛苦,。不过要我说,当父母是最苦的。” 秦苒看得出,这是来自一个父亲的喟叹。 但她仍然禁不住分辨道:“这也要看父母怎么当了,如果孩子的母亲就没了,父亲也跑了,我想这样的父母当起来并不辛苦吧。” 显然,秦苒的回答让中年男人一愣,之后,他原本一直面带的微笑消失不见,只余下深深的沉思。 “你说的对。” 他默然之间,眼神竟然空洞起来。 秦苒听出他这四个字里的一些低迷情绪,赶紧道歉,“抱歉,我的回答影响您的心情了。” “不不不,我实在反思你说的话,我这个人就喜欢瞎琢磨。” “琢磨这个不如好好琢磨琢磨您的病情。” 这一声雄浑,引起了秦苒的回首,也打断了莫清的冥思。 赵子炀先声夺人,“莫老,您可算咱科里的常客了。这次是想来试试肾内科的透析还是咱们科的肾移植?” 108 赵子炀的八卦 秦苒听了,心中一惊。 赵子炀这半开玩笑的话仿佛透露着莫清的病情。 高血压引起的高血压肾病,看来情况不妙,马上都到了要做透析的地步,看来病的不轻。 不过莫清可没有被赵子炀的话吓到,反而笑着很顺从的说,“要透析还是要移植,全都凭赵医生您决断。” “呦,我可不敢,您的私人医生可一直在外面,有个风吹草动他都能牵一发而动全身,我可不敢随意给您建议。”赵子炀看了看莫清挂着的吊瓶,依旧是半开玩笑的语气。 莫清听出赵子炀对李医生的情绪,解释说:“李医生是做事比较细心,既然已经到了医院,他还对我如此上心的确有点杞人忧天。赵医生,您看您的病,不用理会他太多。” “那行,您好好休息,有事按铃,”赵子炀示意秦苒一眼,秦苒识趣的意会,跟随赵子炀出了病房。 临走之前,秦苒还没忘和莫清打招呼。 出了病房,赵子炀就将秦苒拉至一边,伏在她耳边,小声对她说:“这个人可要好好照看,不能有什么闪失。” “为什么?”就因为他有钱能住高级病房?秦苒不解。 赵子炀无奈的叹口气,“还真是因为他有钱,不过他的‘有钱’和别人的‘有钱’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资本家出身?”然后专门搜刮老百姓,秦苒补充说,“他再有钱一旦有了病不是还和平常人一样来医院看病么?” “话当然是这么说,你是涉世未深,枝江市的情况你还是不了解,等你以后在这里久了,自然就懂了,”赵子炀语重心长。他能和秦苒扯这么多也是因为整个泌尿外科没有可以和他掰扯的人,往上都是主人级别的“老古董”,往下是雄心勃勃,一丝不苟,不解风情的住院医师。 就秦苒这个实习生时间最多,顺带还是他们科的家属,自然是最佳选择。 赵子炀一想到家属这个问题,顺带问,“你和钟致丞什么时候办婚礼?” 秦苒被问住“额——这个还没好好想过,”这是实话,当初和钟致丞结婚完全是为了住宿问题,也是冲动之举,完全没有想过婚礼以及他们的以后,秦苒只觉得他们可以以“舍友”的身份相处下去,我那我那没想到,着了“钟美人”的道,三两下就被他“制服”了。 “怎么?迫不及待的想要随份子了?”秦苒可不松口,作为支撑的对手,秦苒能在赵子炀这里占到一丝便宜,她都不会放过。 赵子炀扬唇轻笑,好像冬日里的暖阳,带着雄浑的日光气息看着眼前这个喜欢耍点小聪明的女人,“你这种小心眼的女人也就钟致丞那种另类对你感冒。” “你才另类!”秦苒不满地撇嘴回道。 赵子炀还有事要忙,不等秦苒回嘴,他已经带好口罩离开了。 徒留秦苒对着他的背影暗暗嗔骂。 肖澜已经在医院大楼门前等她,秦苒接道肖澜的消息火速下楼,远远的就看见人影攒动的医院大楼门前的奶色石柱旁,一头酒红色头发的肖澜,十分扎眼。 走近后,秦苒不禁吐槽:“澜澜,你这头发什么时候能换个颜色,这也太‘鲜艳’了,远远看上去还以为你戴了假发。” “那只能怪我发质太好,”肖澜却洋洋自得,她拨弄两下自己得头发,特意给秦苒看,“我在塔上面花的钱可不比我在脸上花的钱少。” 发丝的清香拂过秦苒面前,的确如肖澜所说,她的发质十分好,发丝顺畅光滑犹如丝绸,就像德芙巧克力的广告那般。 “只可惜你是短发,你要是留长发肯定特别好看,”秦苒对于长发的偏爱从小便根深蒂固,此时不免挽叹,可惜了这么好的头发。 “等我读研究生,就换个发型,是时候改变自己了,说实话,这个颜色我也有点腻了,”肖澜对于美的追求从没停过,对于美的新鲜感更是没停过。 肖澜原本提议去逛街,秦苒打死都不想去。 秦苒提议去茶餐厅坐会儿或者去主题公园转一圈,肖澜觉得无趣。 最后,两人还是没能达成一致。 秦苒有点饿,只好请求道:“咱们随便找家饭馆填肚子吧,我好饿。” 肖澜不是这样能随便应付的人,想半天,她说,“去我家吧,给你做饭,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你还会做饭?”秦苒有点惊讶,不过想想也是,肖澜的家庭背景,很难让她什么都不会。 “你不是也会吗?要不咱们都做几道菜,互相品味一下手艺?” 肖澜这个提议让秦苒眼前一亮,“不错,那咱们赶紧行动吧!” “不过我住的地方离买菜的地方有点远,咱们先打车去买菜吧,”肖澜住的地方是衡山公寓,那里属于高级公寓小区,环境清幽,有点远离尘嚣的感觉。 “这当然不是问题,咱们开车去,”秦苒兴高采烈的建议。 “开钟致丞的车?”肖澜一下就想到秦苒所想的,顿时附议,“你这个钟太太看来没有白当啊!” 那是当然。 钟致丞没时间理她,那就让他的车补偿一下她也未尝不可。 “不过你确定他敢让你碰他的‘小老婆’?”肖澜再次确认。 要知道男人一般都将自己的车视为自己的“小老婆”,比如莫绍岩就是,家里多少个“小老婆”肖澜还没仔细算过,但最得宠的就是那辆雷克萨斯。 肖澜并不觉得那辆车有什么好,比起什么卡宴,玛莎拉蒂,兰博基尼这样的车,肖澜对雷克萨斯无感。 不过秦苒带着她在停车场找到钟致丞那辆路虎时,肖澜欢喜的不行,“都说女人开路虎才最帅,想想自己开这么野气的车,我都可以去撩妹了,苒苒——”肖澜向秦苒投来恳求的目光,她的大眼眨巴眨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难得肖澜还有这样卖萌的时候,秦苒自然懂她的心思,投出车钥匙往她的方向随手一抛,只看肖澜雀跃的像一只鸟儿。 “你什么时候拿的证?”秦苒问。 “没多长时间,”肖澜熟练地发动车,方向盘一转,车绕过一个弧度,利落的出了停车场。 “没多长时间是多长时间?”秦苒不记得肖澜有学过车。 “两星期前吧,”肖澜给出答案。 “啊?!”秦苒吓得赶紧握紧安全带,“你你你,你一个新手——能行吗?” 肖澜成竹在胸要知道她可是莫绍岩手把手交的,而莫绍岩,除了是东益的大当家,还是一个专业的赛车手,“不就是个车?还能吃了你?有那么难吗?” 话到这儿,突然想起,刚才她脱口而出的话,是莫绍岩教她开车的时候总说的话。 那时候他总嫌她笨,倒车总是压线不说,连最基本的方向灯都弄得手忙脚乱。 不过,他还是教会了她,不是吗? 如果莫绍岩不是高高在上的大老板,如果当初她自己不是爱慕虚荣和他在一起,或许莫绍岩真的是一个“理想情人”。 但生活没有“如果”。 他们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肖澜开着车路一路前行,她车速不是很快,秦苒悠然自得的看着路边的一排排商铺,路过一家冰激凌店时,秦苒眼尖,一脚就瞧见了店门口的小矮个。 肉呼呼的宗奕好像又胖了几分,本想冲他打个招呼,不过宗奕身边的男人带着他已经走进了冰激凌店。 难得宗政这么有爱心。 “那个小男孩,”秦苒给肖澜指了指,“杜陌优老师的儿子,挺可爱吧。” 肖澜开着车,偶尔扫了一眼,“见过,杜陌良带他去过眼科。旁边的那个男人是谁?” 她只扫了一眼,小男孩身边的男人一下就吸引了她的目光,那个男人背影高大,极短的板寸配上一身西服,雄壮干练。如此有充满男性气息的男人带着一个奶宝,这一副突兀的画面,一下就吸引了肖澜的目光。 “他叫宗政,是杜老师的老公,看上去和杜老师完全不搭是吧?我也好奇他们当初是怎么在一起的,听杜陌良说,当初他为了向杜老师求婚,缝针的时候连麻药都不打,就为了能亲自给杜老师戴上戒指。” 宗政和杜陌优的故事,在秦苒看来,简直是童话般的结合。她这辈子估计是没机会体会这种刻骨铭心的爱情了,不过相较于那么苦的感情路,秦苒还是喜欢现在和钟致丞这样小打小闹,甜蜜大于悲伤。 肖澜听了“宗政”两个字,顿时陷入思索,莫绍岩在给九泽打电话时也提到过这个名字,并且与这个叫“宗政”的男人也有过通话记录。 “你知道他以前是做什么的吗?”肖澜觉得,这个男人浑身上下有一种威严,一种非常能震慑人的气魄,这种气魄自护只能在军人和另一种人身上看到,如果宗政以前没有当过兵,那他就是那“另一种人”。 秦苒觉得,肖澜对宗政的好奇有点异常多,“有什么问题吗?你是不是认识宗政?” “不认识,看他的样子,感觉像当过兵,”肖澜随口说。 “应该没有吧,”秦苒推测。 如果宗政当过兵,那他和杜陌优的事也不会被杜陌优的父母包括杜陌良阻拦了。 里衡山公寓最近的超市也有五公里路,不过还好,他们有车,肖澜稳稳当当的停好车,秦苒下车关上车门,向肖澜投去敬佩的目光。 “你才领证这么短时间就能开的这么好,那个驾校学的?”想想当初自己费劲学车的样子,总被教练劈头盖脸一顿骂,能拿到证简直可以说奇迹。 “挺远的,小驾校,说了你也没听过名字,”肖澜敷衍。说完,她还特意看了秦苒的表情,不过还好,他还沉浸在自己和车的“不解情缘”之中,没发现。 上次从秦正华家出来,平安的开车回到钟致丞家,秦苒真谢谢老天保佑。 “我现在还不怎么敢开呢,钟致丞在还好,他不在我一个人估计不敢碰它,”秦苒抚上车的后视镜。 109 两人一起做饭 “反正你离医院近,也不用开车,而且你还有钟致丞当免费司机,你还怕什么?”肖澜一语中的。 秦苒不禁面上泛起红晕。 “赶紧去买菜吧,”秦苒催促。 肖澜的家也在枝江市辖区的一个县内,叫定水县,秦苒略有耳闻。 “定水特产的鲮鱼味道特别好,上次班级聚会时那家饭店的定水鲮鱼就是招牌菜,你记得吗?”秦苒对别的不敏感,唯独对鱼敏感万分,上次的味道她现在还能记得。 肖澜经秦苒一提醒,也逐渐有了印象,“哦哦哦,你说那个鲮鱼啊,我觉得味道一般,你是没去吃过当地地道的鲮鱼,鱼肉特别嫩,汤又鲜又弄。” 被肖澜说的快要流口水的秦苒眼巴巴的小声问肖澜,“你会做吗?” “以前做过几次,如果你不嫌弃,我可以勉强一试,”肖澜心中并没有万分把握,毕竟这不算她家的家常菜,要是平时吃的那些,或许她还有把握一些。 秦苒也不管肖澜能不能做好,心里已经默认肖澜就是五星级打出水平后,兴奋的挑鱼。 两人挑了一条最生龙活虎的,卖鱼的人处理好以后,帮他们打包称斤。 这条鱼就算主菜,两个人也吃不多,秦苒买了茄子,准备做一个糖醋茄子,又买了杏鲍菇、火腿肠和洋葱准备来个混搭。 肖澜挑了青椒、土豆、粉条等准备做一道凉菜,又买了紫菜和一些汤底料准备做道汤。 “就两个人,这么多菜,有点奢侈吧,”算上汤有五道菜了,他们才两个人肯定吃不完,秦苒觉得有点浪费。 “那有什么,又不是天天如此,偶尔奢侈一次还是可以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肖澜心情不是一般好,完全不担心浪费问题。 秦苒看她都没有犹豫,索性自己也放开来。肖澜的话她完全认同。 “咱们现在这小日子过得不错,要是凌佳然在就好了,”秦苒觉得有点可惜,这么好的闺蜜时光,少了一个人总有点遗憾。 肖澜将东西放进后备箱,露出满意的笑容,听到秦苒提及凌佳然,她也有相同的心思,“咱们做好了拍照发给她,馋一馋这个小妮子,让她赶紧回来品尝秦大厨和肖大厨的手艺。” “你这方法不错,就这么决定了,”秦苒完全赞同。 肖澜轻车熟路的将车开进衡山公寓,这里的楼比世纪嘉园要疏松许多,每栋楼周围几乎都围绕着绿树。 小区进门时两排法国梧桐,在夕阳余晖的照应下,梧桐树更显苍翠。 肖澜将车开到地下停车场,在一个转弯处时肖澜看到角落里有一辆黑色雷克萨斯,因为光线问题,肖澜看不真切,不会是——他来了吧?! 应该不会,他们一进门明确断了关系,并且没有交集,应该不会,肖澜如是想着,但心里仍然有那么一丝期盼那辆车是她熟悉的那辆车。 上了12楼,肖澜打开家门时曾有一瞬间期盼这里能有另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但是,并没有。 房间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鞋柜上的那把钥匙还是向朝门的方向摆着。是啊,这里的钥匙都在她这里,怎么可能有别人进来呢? 肖澜接过秦苒手里的东西拎去厨房,留秦苒一人感叹,这间公寓的豪华。 这间公寓是复式,门的对面有一个盘旋式的楼梯,楼梯上的镂空花藤是肖澜最喜欢的紫罗兰。 整个房间优点欧式的装修风格,不过因为家具的简介大方,并没有欧式化很明显,反而透露着一种居家的舒适感。 客厅连着阳台,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秦苒很喜欢这里,因为落地窗前摆着一个白色的简易圆桌和两把不高小椅子。如果两人在这里喝茶聊天,简直惬意的不能形容。 厨房在右手边,秦苒感叹着小跑进了厨房,“澜澜,你这里真漂亮。”说着,她接过肖澜手里的活帮忙洗菜。 肖澜拉开冰箱,拿出两罐凉茶,递给秦苒一罐,之后,她靠在餐桌上品着凉茶环视这个公寓。 “这里有一部分是我按照自己的意愿改装的,怎么样,我眼光不错吧?”肖澜之所以分手时向莫绍岩要了这间公寓,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这里有自己心血。 “阳台上那些花也是你种的?”秦苒看到枝繁叶茂的各种品种的花卉,她虽然不是很了解养花,但能把华样的这样繁茂,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得费不少心思。 “恩,我发现我还是挺有养花天赋的,莫绍岩当初忘了给花浇水施肥,还是我废了好大心血才把我这些宝贝从半死不活拯救过来,”肖澜原本说的精彩,突然惊觉自己失言后,不自然起来,她立即转移话题,“茄子你洗完没有,辣椒我来洗吧。” 秦苒自然将她的话远远本本听了进去,想起刚才肖澜介绍养花经历时的样子,秦苒好像看出了些什么,“澜澜,这公寓是莫绍岩给你的,”这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肖澜如芒在背,浑身都觉得不自在,“洋葱要改刀切才不容易流眼泪,一会儿我来切。” “肖澜,你是不是喜欢上莫绍岩了?”这是疑问句,秦苒问的真切。 “没,没有,你真会开玩笑,像他那样的花花公子我怎么可能看得上,”肖澜继续在忙手上的活,“你这个香肠买的不错,我也喜欢吃这个牌子的香肠。” 秦苒看她躲闪的样子,以及明显的口时心非,她似乎找到了刚才问题的答案。 “哎,你和凌佳然的感情路都挺波折,”秦苒无奈的叹口气,“喜欢就喜欢吧,莫绍岩除了脾气有点不好,性格有点阴暗之外,其他条件的确不错。” 自己当时也曾被他的皮相迷惑过,所以肖澜喜欢上莫绍岩,秦苒觉得在情理之中。 肖澜没料到秦苒竟然没有反对,反而很理解她,她手里动作突然停下,转过身对上秦苒,心里有些不知从那里来的愧疚,“我承认对他有好感,喜欢的话——谈不上吧,你说他脾气不好我觉得没有,就是有点口是心非。还有,我觉得他一点都不阴暗,他耍起小性子来有点像小男孩。不过现在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喏,”肖澜示意了房子,“这就是分手礼物,他还挺大方。” 说完,肖澜尴尬的笑几声,这笑声连她自己听着都怕,冷到了骨子里。 秦苒面上全是担忧,上前给了肖澜一个大大的拥抱,“你也口时心非,明明动了真情,却硬要说对人家谈不上喜欢。” “别这么坦白的揭露我,至少给我一点伪装的余地也好啊,”肖澜才声音已经略带哭腔。 “在我这里有什么好伪装的,想说什么都说出来,好朋友就是要分享不开心的事,当然开心的事更要分享,”秦苒比肖澜矮一点,此时,矮小的她却也是肖澜的支柱。 “有缘无分罢了,我不会多想,我想他可能马上就叫结婚了,”肖澜没忘记在西郊别墅发生的事,那个女人应该就是他们家给他安排的结婚对象。 而且,那天,那个女人穿着一身睡衣,应该就是长住在西郊别墅,而莫绍岩除了来衡山公寓外。最常去的地方就是西郊别墅了。 “不说了,咱们做饭吃吧,好好吃一顿,把不开心的事全都忘掉,”肖澜放开秦苒,一副斗志昂扬的模样。 “恩,加油,”秦苒支持她也是在给自己加油鼓劲,事实上,她的感情路也并不怎么顺利。 两人在厨房忙的热火朝天,肖澜负责炖鱼,秦苒负责炒两个菜,炒完后,肖澜正好拌好凉菜,之后又烧了一个简单的汤。 肖澜提议喝点酒,秦苒赶紧拦住,“明天还要上班呢,算了吧。” “喝点吧,莫绍岩在这留了不少好酒,不喝酒浪费了,今天已经白蹭了钟致丞的车,再蹭点莫绍岩的酒也没什么,”肖澜一副无可厚非的样子。 “澜澜。我发现你的了脸皮越来越厚了,白喝白用在你这里经过一番包装都变成了顺理成章,”秦苒也不拘小节,喝就喝,她也不怕。 肖澜开了一瓶红酒,饭菜都上桌的时候,肖澜和秦苒最先做的就是拍照,然后给凌佳然前前后后发了十几张照片。 两人兴奋的等着凌佳然回复,果然小馋猫发了委屈哭的表情,好留着口水说“想吃”。 肖澜和秦苒笑的捂着肚子直不起腰。 肖澜回复:“想吃就早点回来。” 秦苒回复:“+1” 又回复:“澜澜咱们赶紧吃吧,我口水把手机都要淹了。” 之后两人故意不再说话,任凭凌佳然一个人在群里叫嚣,他们二人隔着屏幕看热闹,这顿饭虽然只有两个人却吃得欢喜无比。 秦苒喝不惯红酒,觉得入口之后的苦味受不了,她一向不喜欢苦味,只喝了一点。 倒是肖澜,秦苒蓝豆拦不住,开了一整瓶,除了秦苒的那一小杯,剩下的肖澜全喝了。 当然,结果就是肖澜醉了,都说红酒醉人最难受,也不知明天肖澜起来得难受成什么样。 两个人并没有吃多少,鲮鱼味道不错,不过肖澜没怎么吃,秦苒吃了两块,汤和凉菜都剩了,几乎没动。因为还没到吃这两道菜的时候,两人就已经饱了。 将饭菜放进冰箱,肖澜已经趴在餐桌上睡着了,刚才还在嘀嘀咕咕什么,欢脱的不行,现在就像烂泥一般。 秦苒无奈,只好架着她将她送进卧室,帮她换好睡衣,擦洗了一番,给她盖好被子。 起身时,秦苒仔细看了这间卧室,房间很大,秦苒给肖澜找睡衣的时候无意间翻到了肖澜的衣柜,是那种带暗门的柜子。 打开柜门,里面有不小的空间,鞋,包,衣服,全都整齐的摆放着。 还有一面镶着金色框的巨幕镜子,可以照全身的那种。 秦苒还发现,在衣柜的一面墙的几个隔断里,有明显空出来的位子,那里空空如也。 当时,拿出睡衣后,秦苒关上了柜门,并没有深究。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110 和钟致丞视频 收拾好厨房,秦苒训了二楼的一间客房,简单收拾一下,准备今天就在肖澜这里过夜了。 还好,肖澜也是一个会过日子的人,客房没有灰尘,看得出经常有人打扫。被子也很轻易被她在客房的柜子里找到,奶油色的被面上印着很多小熊和字母,细腻的面料,温暖卡爱的图案,秦苒佩服肖澜,能将家装扮的如此有生活的气息。 或许因为喝了点酒的缘故,秦苒竟然在这陌生的环境里一夜好眠。 第二天,还是阳光照进客房,刺的她无法再闭眼继续睡觉时,秦苒才醒。 捞起手机看一眼——七点半了。 七点半了?! 完了,来不及了,完全来不及了。 秦苒赶紧给赵子炀打电话,幸好她只是课间实习,医院管的不严,要真到了上班实习,她的问题就严重了。 赵子炀答应得痛快,只是语气有点严肃,不似往日和她斗嘴时轻松,他也没问她请假的原因,挂电话前,他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哦,对了,你记得联系一下钟致丞,他——出了点事。至于什么事,你自己去问他。我不方便讲太多。” 听到这,秦苒并没有着急,没有急着问钟致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她早有感觉。 钟致丞不联系她,与她打电话时也保持沉默,那肯定就是有事,既然钟致丞不想说,秦苒也不强求。 所以一直忍着。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我知道了,会联系他的。”秦苒有点无奈,只能苦笑着感谢。 她心里的“苦”估计没人能懂,或许这就是感情。 “你和他——总该有人推一把,不然感情很难进一步的,”赵子炀难得说出这么心思细腻的话,秦苒当然知道,这肯定不是赵子炀这种大男人愿意插手的事。 赵子炀背后肯定有人,至于是谁,秦苒不想都知道。 “姚老师教你的吧?”秦苒并不反感姚渺的做法,反而懂得了自己该如何行动,化被动为主动,“替我谢谢她。” 关于钟致丞的事,她一直都在等钟致丞主动向她告知,秦苒几乎没问过钟致丞以前的事,包括他的感情经历。 她觉得这是在尊重钟致丞,殊不知,这样反而给两人的感情制冷。 钟致丞遇事不说,什么事都习惯一个人承担,自然大事小事能不让秦苒操心就不让她操心。 这样不行,秦苒必须学会主动参与钟致丞的生活,并且是所有领域的生活。 沮丧的在床上翻滚几圈,秦苒止不住哀嚎,“早知道先不结婚,先谈个恋爱再说。” 然而现在后悔,为时已晚。 简单洗漱后,秦苒去卧室看了肖澜,她也帮肖澜请了假。 此时肖澜穿着淡粉色长裙睡衣,睡意正浓,酒红色的头发在淡蓝色床为背景的画里,好像一支娇艳欲滴的玫瑰。 但是,玫瑰有刺,肖澜却没有,所以她注定不能保护自己。 冲睡着的肖澜做了再见的手势,秦苒蹑手蹑脚下楼,离开了这间宫殿般的公寓。 然而宫殿里的公主还在熟睡。秦苒自认是宫殿里的奴仆,又洗碗,又伺候肖澜。 撇撇嘴,转身去了停车场。 秦苒回家后,和钟致丞连了视频,因为手机丢的缘故,不能打电话。 那边,铃声响了没多久,就接通了。 镜头一闪出来,一张精致娇美的脸出现在镜头前。 “钟致——”秦苒呼之欲出的名字卡在喉间。 “他刚进了浴室,”姚渺开口,随即她又补充道,“别误会,想问什么你一会儿问他好了,我只是来拿会议材料的。” 姚渺拿起桌上的档案袋,转身都出房间。 秦苒的视野很小,看不到姚渺走出房间的门,只是从那边听到了开门关门的声音。 姚渺走后,房间里空空如也,能看到钟致丞住的房间条件不错,完全是西式的风格,地上还铺着西式油画风格的羊毛毯。 床很大,旁边是衣柜,对面是沙发,靠墙还有乳白色西洋风的书柜。 屋子简介大方,虽然也和钟致丞视频过几次,但没仔细看他的房间。 “咔——” 开门的声音。 应该是钟致丞出来了,他穿一身宽松的运动长衫,运动裤,越发显出精瘦的上身和修长的大长腿。 胡乱擦试着头发,随手擦几下,将毛巾随手丢在沙发上,然后拿起茶几上的饮料喝了几口。 因为他处在秦苒视野的一角,只能看到钟致丞一半的身影。 秦苒闭口不言,钟致丞还不知道姚渺帮他接了视频,秦苒好奇心突起,想看看钟致丞去了国外以后的真实样子。 本以为能看到钟致丞不一样的一面,谁知钟致丞却消失在了镜头前,他走出了秦苒的视野,秦苒有点着急。 没一会儿,秦苒电话响了。 是姚渺的电话。 秦苒有点楞。 屏幕那边,钟致丞突然出现在秦苒视野的中央。 他举着电话走近。 秦苒突然意识到铃声响了视频那边也能听见,在看向电脑屏幕时,钟致丞高大的身形越来越近。 俊美的脸也越来越清晰。 屏幕里,钟致丞电话举在耳侧,嘴角还衔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秦苒立即意识到,电话很可能就是钟致丞打来的。 他抬手挂掉电话,没多久,秦苒这边果然不响了。 “嘿嘿,”秦苒尴尬的笑几声,“视频时姚老师打开的,”不关她的事,可没有趁他不注意隔着屏幕私窥他。 咳咳,尤其是期待看他沐浴完之后,只在腰间裹着浴巾的模样。 然后马甲线,人鱼线…… “说吧,想看什么?”钟致丞今天似乎心情格外好,并不像赵子炀说的那样,遇到了什么事。 “额,没有,”秦苒摆手否认,“看见你心情不错就挺好的。” 幸亏她脑袋转的快。 “我心情是不错,”钟致丞懒散的靠坐在皮椅上,休闲感十足,“看在我心情不错的份上,可以给你一点福利。” 他的眼神中有一丝丝狡诈,但更多是诱惑。 秦苒可对他这个表情毫无抵抗力,谁让他叫“钟美人”呢? “什么福利?”秦苒以为他会给她惊喜之类的,不料,钟致丞作势就要脱上衣。 秦苒看他动作迅速利落,左手遮眼,右手作势就要合上笔记本。 “喂,你想什么呢?”对面,钟致丞嬉笑的呼唤传来。 秦苒透过指缝,睁一只眼,看到屏幕里钟致丞穿一件短袖的白体恤,大方的坐在她面前,并没有她想象中光着上身。 放下手,放下心,秦苒不满,“逗我好玩?穿两层,你不嫌热啊? ” “就是有点热,才脱的,”本想吐槽钟致丞,没想竟给了他顺理成章的借口。 “不是说给我‘福利’?”秦苒不依不饶,她就不信说不过他。 “给了啊,别说刚才你没有心动,”钟致丞反咬一口。 “没有,”秦苒矢口否认。 她清瘦的脸印在钟致丞的电脑屏幕里格外好看,“你瘦了,等我回去一定给你补回来。” 钟致丞盯着电脑屏幕,屏幕里的女人将马尾扎得很高,几缕碎发散落在额角,光洁的额头,白皙细腻的皮肤,精致的五官。 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秦苒其实是美的,只是这种美她从不轻易表露,只有在某些任性的时候,乖巧背后,那种乖张而自然德美才能流露出来。 “瘦了不好吗?就当减肥了,”秦苒不觉得自己瘦了,“你前几天到底怎么了?上次打电话感觉你有事。” “没什么,都过去了,就是手机丢了,提到这里,钟致丞起身坐正,不似刚才那样随意。 这个小细节可没有逃过秦苒的眼睛,很明显,钟致丞没有交代实情。 “我不信,”秦苒自习窥探他,透过屏幕,想看清他那双永远波澜不惊的眼眸下所隐藏的秘密,盯了许久,他的眼底也没有异样,毫无波澜,秦苒放弃。 不过她还是坚信,钟致丞绝对别的事瞒着她,他不可能因为手机丢了就那样疲惫。 “你如果不说,我就去问姚老师,”秦苒不罢休,挑明了自己的办法。 钟致丞隔着屏幕刮她的鼻子一下,语气极为轻松的说:“是遇到一些事,不过都过去了。” “我要听具体内容,”她才不要听他在这里打马虎眼。 钟致丞看她誓不罢休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那天在马路边救了一个晕倒的路人,一个黑人趁机偷了我刚打完急救电话,放在一边的手机。这还不是最倒霉的,那个病人被救以后说要起诉我,说我的行为不合法。” 他没再往下说,但秦苒已经懂了,这就是趁火打劫,趁机讹诈。 “那之后呢?那个人真的起诉了?”秦苒觉得事情虽然已经解决,但过程必然艰辛。 “嗯,后来找了这边的朋友,私了了,”钟致丞没有仔细说,但秦苒知道,他越是轻描淡写,就越说明其中另有隐情。 不过,事情的原委,她大抵是懂了,怨不得前几日他那么累。 “原来外国的人也有这么没品的啊,”秦苒抱怨,“现在那么多人说外国医疗技术好,服务态度好,诸如此类的,看来患者素质也没见得比国内好。” “不仅如此,”钟致丞眼神变得严肃起来,“你没见过的事还多着呢。有句话说的对,外国的月亮没比国内圆。” 111 电话那端的人 钟致丞的事情已经解决,秦苒心里顿时放松不少,愉快的说了再见,钟致丞说要去补觉,秦苒心疼他。 既要忙峰会的事又遇到了这样倒霉的事,一定很心烦。 挂了视频,秦苒准备吃点东西然后去医院。 毕竟是实习,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但她扼要认真对待,昨天的事的确是她没控制好自己,睡过头。 幸亏不严重。 秦苒到医院的时候,赵子炀不在科里,应该是又上手术了。 在泌尿外科,除了赵子炀,秦苒唯一熟悉的只有纪康。 不过最近纪康安分很多,秦苒每次见他,他都坐在电脑前整理病历。 郑新也是。 秦苒义不容辞,帮纪康和郑新分担了些工作,在电脑前做了一上午,腰和脖子简直酸的要死。 后背的两块斜方肌也疼的扯在一起一般。 秦苒活动两下,看一眼旁边的纪康和郑新,他们孩子啊整理病历。 “你们不去吃饭?”秦苒深刻的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在叫嚣不满。 然而旁边两位,还像佛一样,挪都没挪一下。 “你饿了?自己先去吧。”纪康回了秦苒的话,但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眼睛也没眨一下,更别说看秦苒一样。 郑新则是完全投入其中,似乎连秦苒说话都没有听到。 “用不用我帮你们带回来?”秦苒怕他们要利用整个午休的时间来整理病历,来不及吃饭。 纪康摆手,没在回应。 秦苒自己低声呢喃,“算了。” 问了也白问,直接带回来算了。 她只做了一上午就如此不自在,郑新和纪康基本没有休假,天天如此,也不知怎么熬过来的。 去食堂前,秦苒还没忘记肖澜,她昨天喝了那么多红酒,也不知现在起没起,就算醒了,这个时候也会很难受吧。 拨了电话过去,那边声音响了很久,秦苒估计她还没醒,准备下午买点东西去肖澜那边看看她。 嘟声很久都没有人应,就在秦苒以为没人接的时候,电话突然接通。 那边没说话,秦苒先开口,“澜澜,你还没醒——”吗? “滴——” 电话挂断了。 秦苒一头雾水,怎么回事?接了电话直接挂断? 秦苒不放心,拨了电话过去,这下手机直接关机了。 估计是肖澜宿醉后还没清醒,怕吵下意识关掉的吧。 衡山公寓中。 莫绍岩烦躁的关了手机,转身搂过身旁的女人继续安睡。 肖澜被刚才的手机铃声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窗外的光亮。太阳光刺的她睁不开眼,眨巴眨巴眼睛,让角膜瞳孔镀上湿润以后,她才勉强能看清眼前。 高高的太阳,刺眼的阳光。肖澜早已感觉此时已经是中午。 只是,腰间似乎有些重量,不知从哪里来的。 鼻息中似乎还有一些熟悉的气味。 听到身旁的呼吸声,肖澜下意识看搭在她腰间的重量。 一只手? 肖澜惊得翻身,果然,莫绍岩熟悉的俊颜出现在她眼前。 他是什时候来的?怎么进来的?他明明没有已经把衡山公寓的钥匙给了她。 门口那把钥匙就是他的。 莫绍岩此时还是一身衬衫,西裤的打扮。 肖澜看得出这是他工作时穿的衣服。 此时熟睡的莫绍岩人畜无害,想起昨天秦苒评价莫绍岩说,脾气不好,心思阴暗,肖澜抿唇差点笑出声。 眼前这个鼻梁硬挺,眉骨高耸,薄唇周围略微有点胡茬,浑身雄性荷尔蒙的男人,此时睡得像个孩子。 肖澜抬手抚上他的鼻尖,轻轻点一下,看他没有反应,她心里有一丝小小的得意。 手指尖顺着鼻头一直往上,到达鼻梁根部,又抚上他的眉骨。 他的眉毛浓密,像绒绒的玩具一般,触感极佳。 蓦然之间,手下的人突然睁开黑眸。 只一瞬,肖澜吓得赶紧收回手。 莫绍岩翻身起来,背对着肖澜坐在床边,声音低沉略带沙哑,“抱歉。” “为什么道歉?”肖澜不懂,莫绍岩道歉的原因。 “我只是想来看一眼,没想到你在家,”而他,竟然还鬼使神差的躺在她身边睡着了,他只是想躺一会儿而已。 肖澜心里满满都是暖意,对于莫绍岩的解释,肖澜只相信一半,她试探性的问,“你在楼下呆了一夜?” 之所以有这个推论,肖澜完全是猜的,她猜昨天地下停车场角落路看不清车牌号的雷克萨斯就是莫绍岩的。 显然,吗,莫绍岩背影一滞,他并没有否认。 肖澜也没继续追问,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你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肖澜不相信,秦苒离开的时候会没锁门。 显然莫绍岩留有后手。 “这房子以前是我的,”莫绍岩陈述了一句事实,却也给出了答案。 这房子以前是他的,他怎么可能没有备用钥匙。 “我该走了,”莫绍岩起身。 “等等,”肖澜叫住他。 肖澜下床,光脚走至莫绍岩面前,迎上他低垂的眼眸,肖澜看得出他眼底的疲惫。 她环胸站在他面前,劝说:“好好睡一觉再走吧。” 说罢,肖澜去浴室拿了浴巾给他,“穿这身睡觉不舒服。” 后来又想想,不对,他昨天下午就在她家楼下等了,那到现在怎么也有十几个小时没吃饭了。 莫绍岩不会这么虐待自己吧? 她尝试着询问,“你别说你没吃饭。” “恩,”莫绍岩单手捧着肖澜递过来的浴巾,他似乎还能闻到上面熟悉的玫瑰香的香水味,淡淡的让人难忘。 肖澜无奈叹口气,“莫老板,您都多大的人了,竟然还这么虐待自己,呼!”肖澜常熟一口气,看见莫绍岩对她的浴巾发呆。 不免有点尴尬,“这里你的东西都没了,除了这个没别的适合你。赶紧去洗漱,一会下来吃饭,吃饱睡比较舒服,当然如果你不怕长肉。” 这是一句玩笑话,肖澜没有吃完就睡的毛病,因为那样太容易胖。昨天的情况实属特殊,平日里她都是要小小运动一番的。 看莫绍岩转身去了卧室的洗漱间,肖澜转身去厨房弄吃的。 昨天她和秦苒做的饭菜还有剩余,她也懒得再弄其他的,只简单地将昨天的菜喝汤重新加热一下。 莫绍岩裹着浴巾出来时,场面无比尴尬。 肖澜不敢抬头,虽然他的身材还挺养眼。 肖澜轻咳几声,小声嘀咕,“早知道就不把你的东西全扔了。” 现在害苦的可是自己,虽然她的视觉十分享受。 莫绍岩字裹一条浴巾,坐在桌前吃饭光着上身,肖澜怎么看怎么别扭。 要知道,莫绍岩平时都是一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形象,现在这副模样,肖澜止不住想笑。 他有专门的私人健身房,而且,他在创办东益之前曾做过职业赛车手。 身材自然不用说,他的皮肤不白,有点健康的小麦色,手臂和胸腰处的肌肉线条十分好看。 据说是专业教练打造的。 因为开赛车的缘故,莫绍岩身上不少伤。 但是肖澜见过疤痕的就有三处,一处在小腿处,一处在后腰,还有一处在胸口,在心脏上方。 最惹人瞩目的还是他脖子上戴的那颗狼牙,黑褐色的的绳结串起一颗被精致打磨过的白色同月形状的亮狼牙,让他整个人兼有一种狂野的气质。 那绳结肖澜并没陌生。那是有一次,她不小心扯断了之前穿那颗狼牙的绳子,惹怒了他,她重新穿编了新的绳结,作为赔礼送他的。 莫绍岩非常在意那一刻狼牙,她不小心弄断原来的绳子时,莫绍岩盛怒,冒着万丈火光的眼神中出去愤怒,还有一层深不可查的悲伤。 那是肖澜第一次见这个天之骄子悲伤的一面,她不懂,像他这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还有什么是值得悲哀的。 或许这就是她与他的差距吧。 虽然肖澜不想去承认,只想贪图这一刻浓情蜜意。 莫绍岩看着满桌子的菜,十分满意,虽然是剩的,虽然他从来不吃剩的东西。 “你别挑,除了这些我这里可没别的东西,你要是实在嫌弃,喏,这个凉菜和汤我和秦苒昨天没动,”肖澜将这两样推到他面前。 昨天她们做做的菜,做多了,怕吃不完都动了也不好,就分装两份,两人一本只吃了一份。 这些菜除了隔夜之外,并没有被动过。 肖澜已经尽量满足莫绍岩的要求。 不过莫绍岩却没有介意,“能在你这里吃到一顿饭我已经满足了。” 难得莫绍岩说出这么动听的话,肖澜很受用,“你不介意就行。” 莫绍岩有一种“大爷”的秉性,而且深入骨髓,难得他降低要求。 肖澜昨晚喝了酒,吃饭也没什么胃口,只喝了汤。 红酒果然力道大,喝完后脑和脑仁都疼,涨的难受。 “你昨天喝了不少吧?”莫绍岩看她时不时扶一扶额头,吃饭也没什么胃口。今早见到她的时候有股酒味,但是却不难闻,红酒的清香中夹杂着玫瑰的香气。 “还好吧,”肖澜并不觉得多,她的酒量并不差,昨天也不是喝醉,只是单纯的想睡觉而已。喝完碗里的汤,看一眼莫绍岩筷子还没停,而且餐盘里的菜已经被他吃了大半肖澜有点吃惊,“莫先生,你现在的样子就和难民没差,吃完记得把碗刷了再去睡觉。” 肖澜起身,上楼洗漱后准备去医院。 莫绍岩没回应,直到肖澜收拾好出门,他也没吃完。 肖澜打声招呼,迅速出了门。 虽然肖澜知道秦苒肯定帮她请了全天假,但屋子里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她并不想和他独处。 让他留下,也只是心疼他昨晚等了一夜而已。 虽然不知道莫绍岩等待的目的,但他的做法究竟是让肖澜好不容易放平静的心,又起了波澜。 枝大一院泌尿外科。 秦苒正在医生办公室录入病人资料时,一个小护士突然进办公室,走到秦苒身边,小声对她说:“102床的病人找你。” 112 雪花梨毒苹果 “102床?”秦苒低头仔细回忆,并没有什么印象,“102床找我?” 她也不是医生,为什么会有患者找她,即便有人找她,那应该不知道她的姓名才对,毕竟他这样的课件实习生是没有胸牌的。 而且,她唯一接触病人的机会就是早上查房,而且她一直跟在队伍最后,一直是最不起眼的地方。 “就是高级病房的莫先生,你忘了?”护士提点到。 秦苒这才想起来,“原来是莫先生,”她没有想到,“他找我什么事?” “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小护士有点卖关子,他看着秦苒的眼睛闪闪发光,似乎里面有什么鬼主意在游动。 秦苒不免撒娇似的嗔怪她一眼,不告诉她实情,撇撇嘴,“小圆你不说,我自己去看。” 看护士小圆鬼鬼的样子,秦苒猜到,肯定是好事不是坏事。 秦苒只看到小圆圆乎乎的脸上涌动着笑容,一直挂着没有消失。 径自朝莫清的病房走去。 秦苒还没进病房就闻到一股梨花般的清香。 好熟悉的味道,这种想起刺激着秦苒的记忆神经。 进到房间后,秦苒看见坐在病床上的中年男人正趴床桌上削梨。 看得出手法很娴熟,秦苒有点吃惊。 “进来,”中年男人看到秦苒,眼神带着温和的笑容,手下的活并没有因此减慢。 此时的莫清穿一身病号服,蓝白色,他的年纪并不老,有一种中年成功男人的独特气质。 成熟,稳重,并福利包裹的身体很强健,秦苒觉得他看上去比秦正华的身材健康的多。 秦正华反而因为年纪增大和工作久坐的原因,小腹有些突起。 莫清没有,他的身材高大,但并没有因为生病就显得瘦弱。 “漫山县的雪花梨,要不要尝尝?”说着,莫清已经将削好的梨递到已经走至床边的秦苒。 秦苒看着白嫩肥美的雪花梨,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我以前也住漫山县。” 莫清手动一下,示意秦苒接下梨,秦苒盛情难却,况且,她很久都没吃过漫山县的雪花梨了。 莫清的面容上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笑容,淡淡回应,“我知道。” “您怎么知道?”秦苒有点惊奇。 “我认识你父亲,”莫清如实交代,“事实上,我以前也是漫山县的。” “这么巧?”秦苒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巧合的事,难免有点吃惊。 “你父亲估计从没有和你说过我吧,”莫清又捞起床头袋子里的一颗雪花梨,慢腾腾,悠然自得的削起来。 “我是我姥姥带大的,并没有和他生活在一起,所以——”所以秦正华就算想给她将这些事也没机会,她来到枝江市,因为陆美玲的缘故,她没有住进秦正华的家,算是与他隔绝了。 “原来如此,”莫清也不知是真的懂还是不懂装懂,又削了一圈,他偏头看吃梨正香的秦苒,笑着问:“这雪花梨甜吗?” “恩,甜,”雪花梨的浓汁蜜意还在她口回转,这味道,自从她来到枝江市上大学就再没尝到过。 秦苒记得,姥姥家后院原本有几颗雪花梨树,但是后来不知什么缘故,梨树枯死了,只剩枝干。姥姥觉得无用,就砍了,在后院重新开垦了一篇空地,种种菜之类的。 雪花梨虽然是漫山县的特产,但那还是在秦苒不大的时候。 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有几颗梨树,哪里的风俗习惯就是种梨树保平安。 尤其是清明节的时候,家家户户要去上坟,除了带一些上坟用的食物祭品,以及烧纸之外,还要带一颗自家的梨树枝,放在坟头。 秦苒也跟着姥姥去看过老爷墓地,也亲手将梨树枝放在墓碑前。但她却从没见过她的姥爷,因为她还没出生姥爷就没了。 家里大大小小全是姥姥一人操心的拉扯大。 也许是经历了太多事,奖励了太多艰辛,被生活磨砺出一颗乐观的心。 姥姥从来都不是怨天尤人的人,反而是个行动派,计划什么做什么,虽然她有时候还会冷言冷语,口是心非的责备,但秦苒知道,那里面全然没有嘲讽以及其他一些不好的情绪。秦苒多能体会到的,只有姥姥不愿说却一直在表露的心疼之情。 雪花梨自从某次洪涝灾害之后,基本就都枯了。 那次洪涝灾害并没有发生在漫山县,而是在别的同省的其他地方,但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莫名的,雪花梨树几乎在漫山县绝种。 “这梨子是我一个种植果林的朋友送来的,他说漫山县也就他那里还有几颗能结雪花梨的果树,”莫清看着雪白,透嫩的李柔,面容上似乎陷入神往们仿佛在回忆什么,“这也算他的宝贝,要知道这几棵树是长在山上的,自从那次灾害之后,这雪花梨娇气得很,半山腰上更是如此,要人时不时上去浇水施肥。” “那您岂不是舍不得吃?”秦苒突然意识到,自己吃了多重要,废了多少心血才种植出来的果实,突然有点愧疚。 莫清立即摆摆手,自己大口咬了一口雪花梨,“不吃能行吗?也放不住。不过只有这种费了心血,去仍旧让人保留不住的东西,消失时才让人倍感惆怅。” “您在漫山县好像有很多回忆啊?”秦苒觉得,莫清很了解漫山县,并且,对那里有很深的情节。 莫清收回神,几口吃完梨,抽过床头的纸,擦擦手上的汁水,这才缓缓回答秦苒的问题,“漫山县以前有个贫民窟。你还有印象吗?” 贫民窟这几个字深深地激荡着秦苒的心,要不是当时大家都穷疯了,她的叔叔舅舅,姑姑姨姨何至于嫌她浪费家里口粮,先后推诿,不肯收留她和她的母亲。 还有几个舅舅惦记姥姥旧房子的事。 秦苒是自然不能忘得,还有一点,秦正华出人头地后,再也没回过漫山县,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漫山县以前是以贫穷著称的。 那里有个地方,叫“贫民窟”,虽然不在秦苒住的那里,但是相隔也不过几公里路。 据说那里是以前别省造了灾害还有一些想要超生,为了躲避罚款的人聚集成堆的地方。 因为是外地人居多,和当地的人都不怎么来往,也没组织。 后来因为有大老板来开发,那里才变得好一点。 都是很久的事了,秦苒虽然记不太清,但脑海中还有些记忆的。 “我就是贫民窟出来的,”莫清丝毫不避讳。 秦苒有点吃惊,他的气质,原本就是领导者的气质,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自信与优雅。 “不相信?”莫清笑说着说,“我真没骗你,你姥姥在福利院做工的事,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我姥姥为了养我和我母亲,去一家当地的福利院做工,”每天要照顾很多孩子,虽然也有工资,但并不多,因为福利院原本条件就不好。 一个小院,大红门一关,里面几间屋子剧组成了一家福利院。 就这,还是当地地方官为了撑政绩办的。 那时秦苒才不过初中。 “我去过福利院,见过你姥姥,”摸清说,“那是她已经头发花白了吧,她总穿一件棕灰色的大褂,配套的大板裤,穿的鞋也是她自己做的,福利院很多孩子的鞋都是她做的。” 莫清竟然一字不差的说了这么多之前的事,秦苒盒子震惊。 他说的着这些,要不是他重新提点,秦苒估计已经忘得七七八八。 不知道为什么,她遗忘的速度一直很快。 或许是她内心中一直想雪藏这段不愉快,也不痛苦的经历。 只觉得,也许遗忘才能更开心的生活。 “我姥姥的确做过这些事,”秦苒愈发觉得莫清有些亲切,也许是在枝江市这样的地方见到了老乡的缘故,“那您呢?以前在哪里是做什么的呢?” “流浪汉,”莫清给出三个字。 “流浪汉?”秦苒今天似乎发现了很多让她震惊的事,并且这些事都关乎莫清,眼前这个头发乌黑,脸上没有过多岁月痕迹的男人。 “怎么?不相信我啊?” “恩,有点。”秦苒并不否认心中的疑点。 至少赵子炀给她的情报并不是这样,并且,看他闲杂住的病房也不像。 “白手起家的励志故事,想听吗?”莫清问着,他的语气似乎带着一种威胁,逼迫的意味。 秦苒好像被他这样的语气和表情吓到了,赶紧摇摇头,“不想。” 莫清却突然笑了出来,还很大声。 他的情绪起伏变化有点快,秦苒看的毛骨悚然,之前那中亲切的好感消失不见,只余下一阵寒战。 “行了,今天就是来找你说点以前漫山县的事,还有,请你尝一下这久违的乡味儿,有自己的事就去忙吧。”莫清突然恢复正常,并且说明了自己找她来的意图。 反而秦苒被弄得不知所措,感觉自己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一般。 秦苒没再敢多逗留,听见他大赦天下一般的话语,赶紧趁机溜了出去。 她感觉,自己后被都出了一身汗,而且,刚才吃进去的雪花梨,就像吃了老巫婆的毒苹果一般。 中午吃饭,秦苒知道肖澜来实习了,并没有请全体假。 因为中午,肖澜约了秦苒一起吃饭。 113 爸爸我要吃糖 中午,肖澜主动找秦苒一起吃中午饭。 她到医院的时候,状态一般,明显没有休息好的样子,平时不怎么明显的双眼皮此时厚厚一层。 秦苒看她状态不对,有点担心,“累了就好好休息,怎么没休息好就来了?” “哪有我这样的,因为喝醉不来实习?本来就不应该,还请全天假,万一老师不开心,给学院汇报,我不是死定了?”肖澜辩白一番。 秦苒怎么看肖澜都像在找借口,平时什么情况,她们再清楚不过。 医院的老师可比学校的老师好说话多了。 秦苒自习盯上肖澜不自然的面容,顺着肖澜躲自己的方向一直追寻下去。 “你躲什么?” 秦苒故意沉声问。 肖澜被秦苒如图探照灯一般的眼光盯急了,羞涩而烦躁的回应,“别看了别看了,吃饭去,我饿死了。” “昨天剩的饭菜你早上没吃?”秦苒心里还惦记着昨天晚上两人做的那顿晚饭呢,真是美味,秦苒的嘴巴原本有点挑,但昨天的美食完全满足了她的口体之奉。看肖澜一副心事在怀的样子,秦苒试探着问,“晚上能再去你家吗?” 肖澜闻声惊奇而慌张的看着秦苒,支支吾吾说:“不,别了,早上出门我都没收拾家里。还,还有,昨天的饭菜我都吃完了,你,你别惦记了。” “那么多?你一个人全吃完了?”秦苒的确如肖澜所言,惦记着昨天的饭菜,不过肖澜说她一个人吃完所有饭菜,让她吃惊。 “嗯,”肖澜眼神不敢完全对上秦苒,“哎呀,不就是一顿饭,下次去你家做,做好多,让你留着慢慢吃。” 肖澜连哄带骗将秦苒引到食堂,两人一起吃了午饭。 好巧不巧,正遇到带着宗奕来吃午饭的杜陌良。 他一手拖着宗奕,另一只手垂在身侧,一身黑色衬衫将他衬托的极为强健。 杜陌良原本身形并不高大,个头也就一米八不到,加上人比较瘦小,为人风趣幽默,让人感觉猴精猴精的。 他平时很少穿黑色,偶尔穿这一次,让人耳目一新。 他用单手就将宗奕托抱在怀。宗奕好歹也五岁多了,算起来不轻了,他却丝毫没有吃力的感觉,反而很轻松。 而且,也很难得,杜陌良能这么规规矩矩抱着宗奕。 宗奕手里抱着不知哪里来的弹力球,很大,比他的小手大出一圈。五彩的弹力球上还包裹着一层“刺”,像海参身上的“刺”一样,肉肉的软软的。 见到秦苒和肖澜二人,杜陌良躬身将宗奕放下,然后牵着宗奕的手向她们走来。 “难得今天你能好好带他,”秦苒上前心疼的摸了宗奕的头。 宗奕伸出小手,将秦苒的手捉住。 杜陌良自然知道秦苒在说自己,不免叹口气,“没办法,今天要见一个人。” “什么人能让你收起玩世不恭的性子?难道是阿姨?”除了杜陌良的母亲,秦苒想不出别人能让杜陌良收起性子。 杜陌良伸出食指,左右晃动,示意秦苒的答案不对,她猜错了。 一旁的肖澜环胸注视着一切,突然她想到了什么,不屑的看一眼杜陌良,“怎么?你要去相亲?” “对,就是相亲,”杜陌良还没开口,一旁还没人玩一半高的宗奕率先讲出来。 “你才这么小,就知道什么是相亲了?”秦苒故意逗宗奕,弯下身,轻轻点一下宗奕软软的小鼻子,秦苒觉得十分有意思。 “妈妈就是这么说的,她说舅舅要去相亲,让我给舅舅加分,”宗奕说完欢喜的蹦起来,完全是小孩子心性。 “别胡说了,”杜陌良心中感慨万分,“带着你还加分?要不是每次相亲都带着你,你小子早就有小舅妈了。” 杜陌良平日里比较忙,相亲这种事只能放在杜陌良中午午休的时候,而且地点一般都是医院食堂。 以为杜陌良走不远,中午吃饭的功夫都经常有病人突发特殊情况。 杜陌良基本在午休都走不出医院的。 杜妈妈眼见杜陌良都32的人了,另一半还没着落,心里着急在所难免。 最近,连他的“狐朋狗友”钟致丞这个万年单身汉都找到了老婆,这下,杜妈妈心里更着急了。 原本有个“凌佳然”还能让她放宽心,一心盼着两个孩子赶紧修成正果。 一转眼,又没了。 杜妈妈心急如焚,这才多方逼迫之下,给杜陌良找了愿意和他相亲的姑娘。 之前没认识凌佳然的时候,杜陌良也相过几次亲,全是杜妈妈的杰作。 没有一对能成的,杜妈妈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去相亲的时候总带着宗奕。 一方面,杜陌良帮杜陌优中午带宗奕,可以让杜陌优好好休息一会儿,另一方面嘛,原因只有杜陌良自己知道。 他既不愿意违背母亲的意思,也不愿意违背自己的情感所以他不愿意相亲。 年纪越大,反而对未来越不担心,也不着急是不是能找到另一半,只想着该来的撵都撵不走,不该来的,怎么留也留不住。 多数的时候,杜陌良还是有自己的小心思。 “还‘小舅妈’?怎么,不找凌佳然了”肖澜觉得杜陌良就是典型的薄情寡义的男人,这遭刚逼走凌佳然,下一出就已经准备相亲了。 杜陌良听到“凌佳然”三个字,身影突然一滞,脸上原本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也顿时没了踪影。 “有——她的消息吗?”杜陌良眼神望着不知道哪处。 “还是那句话,想找她就去找,自己行动,别祈求我们能给你什么消息,不可能的。”肖澜将话说的明白彻底,也尖锐无比,相比这些话在此时就如同一把刚刀吧。 不知道杜陌良是不是铜墙铁壁的身体,还能不能收得住肖澜变相的冷嘲热讽。 杜陌良自然不会喝肖澜计较,以为肖澜说的都是实话。 他没什么好分辨的。 “那边的鸡腿不知道还有没有,走吧,小子,趁人还没多起来,想给你打一份鸡腿,”杜陌良突然转了话题,带着宗奕往买鸡腿的窗口方向走去,走时还不忘回头打招呼,“赶紧去打饭,一会儿人多了。” 秦苒本想回应,奈何肖澜一把扯过她,带着她就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怎么了澜澜?” 感觉肖澜杜陌良芥蒂不浅。 “你说这男人这里怎么都不开窍呢?”肖澜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有时候我真想掰开男人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木头。凌佳然为什么躲,躲什么,我不相信杜陌良不知道,死皮赖脸追回来不就万事大吉了?真不知他在搞什么?”这会儿又来相亲,弄不懂。 “好了,澜澜,别管了,咱们先填饱肚子要紧,”秦苒拉过肖澜,勾着她的臂弯两人结伴去窗口打乱了饭菜。 钟致丞将饭卡留给她,秦苒可从没亏待过自己,要知道万事睡第一,吃第二,这是秦苒生活多年总结的真谛。 医院食堂的饭菜也真不错,相比于以前学校的食堂,简直是云泥之别。 上次钟致丞还说她瘦了,明明是胖了才对。 秦苒不自己的捏捏脸上的肉,发现好像没什么变化才安心下来。 肖澜则一直愤愤不平,打完饭菜,她的目光在不甚拥挤的大厅里徘徊,地毯式的搜索着什么。 突然,她眼神一亮,定睛自习瞧过去,脸上露出一模诡异而得意的笑容。 “走,咱们过去看看,”肖澜对旁边端着餐盘的秦苒说。 秦苒原本心思都在食物上,被肖澜这么一说,看她已经迈着步子向前走去。 顺着肖澜的方向看去,秦苒终于知道肖澜要去做什么了。 那个方向望去,杜陌良正和一个看上去很漂亮的女人交谈甚欢。 本来杜陌良长得就不赖,面若傅粉,骨受精干,活脱脱小受的模样。 整个肝胆外科的小护士都盯着他呢。连同肝胆内科的小护士都眼巴巴守着,杜陌良怎么看都是“宝”。 秦苒跟上肖澜,肖澜故意走到杜陌良面前,炫耀似的转一圈,然后寻了比较近的位置坐下。 她们离的真不远,就连女方小声问杜陌良,“你认识她们?” 都能听见。 当然,杜陌良说的“不认识,”也能听见,只不过杜陌良说的声音并不小,而且有故意放大声音的嫌疑。 肖澜捏住的筷子一下捅到餐盘上,秦苒看她的手已经握得泛白,赶紧伸手压下肖澜的手。 真怕肖澜一个冲动,直接用筷子戳瞎杜陌良的双眼。 宗奕坐在杜陌良身边啃鸡腿,啃的专心致志,好像连秦苒她们过去都没看见。 就见宗奕两只小手抱着一个大鸡腿,埋头苦干,吃的吸溜吸溜的样子。 估计是鸡腿太辣的缘故。 秦苒和肖澜坐在杜陌良身后不远的位子,可以听到两人聊的不错,尤其是女方,似乎对杜陌良很有兴趣。 她全程都在笑,时而羞涩,时而掩面,对杜陌良也是抛出问题连连,似乎想要了解更透彻一点。 秦苒无望的看着天花板,看来凌佳然真的要伤心了。 眼见二人快要结束,杜陌良也一直在笑,很恭谨的那种,完全没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 看得出应该也是对相亲认真对待了。 起身后,杜陌良摸一把宗奕的头,“小奕,吃完了吗?” 看,连对宗奕的称呼都变了,要知道平时杜陌良都会叫宗奕“小子”。 宗奕放下手里快啃完的鸡腿,伸着油油的小手,依旧是吸溜吸溜的状态。 “吃完了,吸溜,吸溜。” 看得出,宗奕被辣的不浅。 杜陌良拿出纸给宗奕擦擦手,将他收拾干净,对眼前的女人说,“我送你出去吧。” 女人正点头,准备欢喜的说“好”。 宗奕被辣红的小嘴一撅,全是委屈。 “爸爸,我要吃糖,太辣了。” 114 我不要新妈妈 宗奕一副呆呆的表情,小眉毛都纠结在一起,还张着嘴吸气。 一边的女人不可置信的捂着嘴的盯着杜陌良又看了看宗奕。 “你不是说这孩子是你外甥吗?”女人质疑的开口问。 杜陌良还没开口解释,宗奕伸出小手扯着杜陌良的衣角,眼睛继续可爱的眨巴眨巴,委屈的道:“我要去找妈妈。” 那小眼神,眼泪都要留下来了。 连一旁看热闹,明知宗奕说假话的秦苒都心疼小家伙。 杜陌良俯身,轻轻抚一抚宗奕的小肉脸,除了面带一丝看不出什么意思的微笑,没有旁的情绪。 秦苒想听听杜陌良怎么解释。 肖澜握着筷子的手也停在半空中,聚精会神讲心思放在身后。 再看那边,杜陌良没有一丝尴尬,更没有什么要解释的意图。 他很淡然的对眼前的女人说,:“今天和你聊的很开心,但是抱歉,今天我是答应我母亲才来的,如果给你带来什么困惑,我想我很抱歉。” 秦苒和肖澜都被惊到,杜陌良竟然被误会以后没有丝毫解释,刚才他不是还挺热衷于相亲的样子吗? 女人自然不能理解杜陌良的行为。 一个32岁的单身男人,有这么好的工作,这么好的家庭背景,要房有房要车有车,面相也相当不错,是个女人都会动心。 杜陌良眼前这位当然也不意外,她对杜陌良的不解释自然误认为杜陌良默认了。 她随即一声轻笑,“我就说你这么好的条件怎么可能找不到老婆,原来不是真心想找老婆,是想给他找个后妈啊。” 说着,她将眼神移到宗奕身上,自**量宗奕和杜陌良,越看越觉得二人眉宇之间的相似不止一出,但又觉得似乎小家伙还比杜陌良多了一份英气。 当然这种顾虑在此时此刻已然不是她能自习体会到的,现在她关注的焦点是,杜陌良并没有否认小家伙的话。 这一点,已经足够掩盖所有真相。 “我不要后妈,”宗奕说着冲女人做个鬼脸,吐吐舌头。 宗奕才五岁多,估计连眼前的情况都没有弄明白。 秦苒无奈的摇头,原来杜陌良说每次相相亲带宗奕来从没成功都是真的。 肖澜听着不远处的一切,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然后夹起一大块肉,大口大口吃起来。 杜陌良依旧不置可否,对女人的话熟视无睹,“刘小姐,抱歉。” 他只是说着抱歉,并没有其他任何解释。 这个叫“刘小姐”的女人摆了摆手,“不用说抱歉,如果你真的是给这个小家伙想再找个妈妈的话,我想我——并不介意。” 她的话一出,秦苒惊到查点拍桌子站起来,肖澜也是,口里的肉还没咽下去,刘小姐的一席话查点让她呛到,此时,肖澜发出止不住的咳嗽。 杜陌良也被刘小姐的话震惊到了,他的身体和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刘小姐此时反倒更自然起来,她笑靥如花,“杜先生,怎么?很意外吗?我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女生,喜欢物质条件优厚的男人。相反,我更注重男人的内在。像你这样有过婚姻经历的人,我并不反感,而且,我也很喜欢这个小家伙呢。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看。” 说着,刘小姐走到宗奕面前,蹲下身的她与宗奕差不多高,她笑着和宗奕打招呼。并伸出手要和宗奕握手,“你好,宗奕小朋友。” 宗奕对刘小姐突如其来的亲切倍感不适应,茫然不知所措的他抬头看向杜陌良,似乎再从杜陌良那里寻求如何做的答案。 杜陌良微微点头,宗奕怯怯的伸出手,和刘小姐简单的握了手,并说了句,“你好。” 刘小姐笑着站起身,继续和杜陌良说,“杜先生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既然刘小姐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坦白一下我的意思,”杜陌良自知自己的对策没有让眼前的女人知难而退,反而她让杜陌良看到了她的另一面,不过杜陌良并不觉得这一点能吸引到他。虽然这位刘小姐的确可以称得上“勇气可嘉。 杜陌良继续说,“刘小姐,我想我暂时还没有想找另一半的打算,抱歉。” “原因呢?总得给我一个理由,让我死心,放弃像您这样的优质男人,”刘小姐毫不避讳她对杜陌良的欣赏以及赞美。 “没什么理由,我平时比较忙,刘小姐又是做记者的,工作和生活上都没有共同语言,怕耽误刘小姐,”杜陌良满是客套的话。 肖澜和秦苒都听出了杜陌良的画外音,自然是对刘小姐没有什么想法。 而且,宗奕小朋友刚才的做法应该是受了杜陌良的授意。 刘小姐听力杜陌良的话,自然也明白了杜陌良的意思,不过她显然仍旧思考一番,并且仔细打量了杜陌良一番,了然于心,这才开口道:“杜先生应该是在等什么人吧?” 看着杜陌良对宗奕举动一直很关爱,他从眼底传来对宗奕的爱意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眼前这个孩子的母亲想必是一个绝佳女子,才能让眼前的男人对她如此退步都无动于衷。 刘小姐显然认为杜陌良在思念他儿子“宗奕”的母亲。 “实不相瞒,是也不是,”杜陌良似是而非。 肖澜和秦苒原本期盼杜陌良的答案竟然是这样。 “个人因素,刘小姐别介意,”杜陌良态度真诚的向刘小姐伸出手。 刘小姐也伸出手和他握手,明白杜陌良的意思,“不用多说,明白。” 杜陌良携宗奕的手,将刘小姐送了出去。 秦苒和肖澜一直看着他们消失在医院食堂。 “这个刘小姐,其实还挺不错的,”秦苒看着他们小时的方向,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她因为凌佳然的缘故,私信希望杜陌良相亲失败。“”而且,这个刘小姐眉清目秀,谈吐和杜陌良有的一拼,性格也干净利落,和杜陌良要求的那种思想成熟的女性有的一拼。不正好是杜陌良心目中的那种女生吗?” 当初杜陌良和凌佳然分手,就是因为杜陌良觉得凌佳然小孩子心性,不成熟稳重,像个小女生。 此时这个刘小姐还蛮稳重的,杜陌良也没有选。 “男人说合不合适,其实都是借口,刘小姐再好也不是杜陌良心目中的人,即便这个刘小姐再符合杜陌良的要求,只要她不是杜陌良心目中的人,一切都是空谈,”肖澜似乎看透了什么,她的唇角莫名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她站起身与秦苒并肩,一把打在秦苒肩上,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说,“凌佳然这个小妞也该回来了吧?缩头乌龟不能一直做下去。” “那郑学长呢?上次还说要给然然准备圣诞节礼物呢?他们都没说通,”秦苒觉得,分开固然算是一种考验,但分开太久也真的很容易遗忘一些事,并且容易产生一些新矛盾。 比如她和钟致丞,现在他们只能隔着电脑屏幕看到对方,虽然能看到对方的眉眼,眼神,表情,但相隔千里,他们的中间始终隔着几千公里的距离。 “哎,问题就出在这,你说郑新,杜陌良,她,都在一家医院,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件事真心尴尬,”肖澜也在犯愁,她低头思索一番,“得想办法试探一下凌佳然的态度,看看她到底是什么心思。对郑新是愧疚还是有掺杂别的感情。如果她对郑新没什么的话,那下一步就是规劝郑新放手了。” “即便郑师兄能主动退出,那凌佳然和杜陌良在一起,怎么面对郑师兄?”秦苒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个问题是死结,没有解开的余地。 反正两个男人总会有一个不愉快。 根本没有两全选择。 “当初凌佳然那小妞就不该让她走,留下把问题解决干净也好过扔下这些感情问题,除非她以后不回来,否则,看她回来以后怎么收拾烂摊子,”肖澜无奈的摇摇头。 肖澜遇事从不轻易屈服,性格倔强,坚强,迎难而上,凌佳然泽不然。 凌佳然做事不计后果,率性而为不说,遇事胆小,解决不了或者闹心了,她就逃避。 以前凌佳然甚至怕考试怕到不去考试。 还是秦苒硬逼着她在考前前一天,盯着她彻夜复习,那一课幸亏不难,是皮肤病知识点不多。 刷了一夜,勉强过关。 60分飘过。 之后,肖澜回了眼科,秦苒得知,眼科那边的某个老师已经看上了肖澜,得知她是保送生,甚至私下找肖澜谈话,让她读她的研究生。 肖澜有点小开心,讲这件事告诉了秦苒,秦苒也为她感到开心。 但秦苒这边还没有任何着落,上次去检验科找了老师,结果不尽如人意,也不知老师什么态度。 但除了枝大医院,秦苒没想过别的地方。 肖澜笑着笑着却发愁起来,“我有点不想留下枝江市,我想去北京。” “为什么?这里哪点不好?”枝大医院在全国的排名的都遥遥领先。并不一定非要去北京。 肖澜却不这样想,“我家里事情太多,我想安安心心读研,而且——还有什么理由你大概也知道。或许换个地方能生活的更轻松愉快一些。” “嗯,可以试试,”秦苒不反对,肖澜有自己的想法,秦苒自然支持,对于她离开去北京这个想法的第二个理由,秦苒完完全全支持。 莫绍岩绝对不是良人,不过秦苒没打算将自己和莫绍岩以前有过交集,甚至暗恋过莫绍岩的事告诉肖澜。 因为,肖澜已经想通了,没必要了。 两人分手时,肖澜的手机响了,她盯着手机屏为难了几秒,最终还是接了电话,“喂,陆先生。” 电话那边不知说了什么,秦苒隐约听见听筒里传来男人好听的声音。 “嗯,我想——你应该去感谢我的老师,我并没有为您做什么,”肖澜耐心解释,听得出语气中的推诿。 那边似乎又说了几句,引发了肖澜的深思,她偏头思考一番,“好吧,听你的,晚上我会去。” 见肖澜挂了电话,秦苒有点担心,晚上的话肖澜一个人会不会太危险了。 “你晚上有约?”秦苒问。 “嗯,一个病人,非要请我和我老师吃饭,他和我老师是朋友,我老是去,我不敢不去,”肖澜语气中全是无奈。 “你今天都没休息好,晚上又要出去,肯定是要喝酒的,真是要什么来什么,”秦苒有点心疼她。 “也不是什么大事,吃吃喝喝而已,免不了酒,没关系,我酒量好。” 肖澜对自己有自信。 115 和莫绍岩忆旧 秦苒还是有点担心,但老师都去,肖澜不去自然说不过去。 下午继续帮纪康和郑新整理病历。 纪康的电脑屏幕上显示最后一个病历,输入最后一个字后,纪康长长的呼了口气,如释重负。 转眼看秦苒还在忙活,他支着下巴,凑上前来,小声问:“小师妹,录完了没?” 秦苒专心致志看着电脑,一门心思全在电脑上,只是简单的回答,“没呢,还有几份。” “我帮你,”纪康伸手那过秦苒身边几份病历,翻开后,又盯着电脑屏幕帮秦苒录。 秦苒输入了几个字以后觉得不对劲,纪康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过? 想当初他嫌病历本抱着累,还将病历本分担给她一些,被钟致丞揭穿以后还受罚了呢。 秦苒心中泛着嘀咕,不过眼下的事情是最忙的,也就将心里的怀疑放在一边。 两人最后录剩余几份,录的很快,郑新那边也剩最后一份。 秦苒录完以后本想先走一步,谁聊纪康拦住她,说,“小师妹,师父不在你一个人多无聊,一会儿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排遣一下孤独。” “我不孤独,不需要排遣,”纪康今天和很奇怪,秦苒觉得他有事,而且他“”诡计多端“”秦苒可不想应付他。 果断拒绝后,纪康没在吊儿郎当的样子,言归正传起来,“别的啊,就是觉得师父走了日子挺无聊的,跟着赵老师他也没给我们讲有用的,”除了录病历就是录病历。 钟致丞是纪康和郑新的老师,赵子炀不是,虽然钟致丞不在,带纪康他们的活交给赵子炀,但赵子炀一天也忙的和陀螺一般,哪还顾得上他们,赵子炀手里还有学生呢。 秦苒知道纪康喜欢玩,不甘寂寞,也耐不住生活的无趣,想来也没什么人能和他玩到一起去。 想当初,他可是在解剖室带了一晚的怪胎。 秦苒勉强答应后,纪康和郑新还要把病历分类放好,还有后续一些事情要做,秦苒先换了衣服去医院大楼门口等他们。 走下楼,正值下午,夕阳余晖不甚明亮,夕阳躲在医院大楼对面的那幢灰色大楼后,像故意隐藏自己一般。 秦苒背着自己的小挎包,百无聊赖的站在医院大楼的门口前。 下午医院门口已经没什么人,不似中午上午那样行人纷纷。 原本在原地踱步的秦苒无意识的抬头,想看一眼夕阳落下的样子,不远处,一辆灰色的保时捷停靠在秦苒的视野前方。 秦苒视野前方是二号楼的大门,肖澜的眼科就在二号楼。 灰色保时捷看上去十分安静,它从进入医院到停在二号楼门前都很安静。 车停下没有人下车,也不见有人上车。 秦苒正觉得这车奇怪,二号楼的旋转门内走出一个靓丽美艳的女人。 那一头酒红色的头发一下扎到了秦苒的眼睛。 肖澜不是说要和老师去赴约?怎么只有她一个人? 看那辆保时捷,秦苒隐约的直觉告诉她,车的主人应该是那个叫“陆尧澄”的男人。 秦苒心中有万千的不解,有万千猜测,却无法开口。 或许她不该怀疑什么,只是,肖澜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接二连三遇到“土豪”。 想起肖澜那会儿接电话时不怎么情愿的样子,秦苒有点担心,抬手给肖澜打电话,要不要她帮忙,将她解救出来。 “喂,在给谁打电话?” 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秦苒只觉得背后有点阴冷,这冷淡清泠的声音让秦苒浑身发毛。 收回电话,秦苒转身面对他时,用余光瞟了眼二号楼前的保时捷,车已经发动,车头正在调转。 想来莫绍岩并没有看到肖澜上了那辆保时捷。 秦苒对莫绍岩没好感,包括之前仅存的的那些许心动都随他的冷淡而逐渐消散。 现在她见了她,唯恐逃的不够快。 “听说你要回漫山县?”莫绍岩的衬衫有点褶皱,不怎么工整,裤子也是,身上还有一丝淡淡的烟草气息,不知是什么时候留的。 “你怎么知道?”秦苒原本答应秦正华回漫山县是因为和钟致丞结婚的事,不想莫绍岩对她回漫山县也这么关心。 莫绍岩嘴角衔起一丝意料之中的笑容,“我说过,我需要你的帮助。顺便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过些日子,我也要去漫山县,不知道和秦书记顺不顺路?” “你?!”秦苒没想到他竟然有这样的打算,“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事?” “你的姥姥以前在漫山县的那家福利院工作过,我想有些事她应该知道,”莫绍岩语气肯定,眼神如寒潭,深不见底,黑眸闪着光良,却让人看不真切。 “我姥姥已经去世了,”秦苒不想理他,低头沉思他的话。 “我知道,”莫绍岩并不意外,或者说他的目的根本不是这个,他走开几步,虽然与秦苒来开距离,但气场却依旧在秦苒周围环绕。 继而,他有继续说,“如果她还在世,事情反而会变得简单许多,她走了,带走的还有很多人的秘密。“” “关于谁?你?”除了莫绍岩自己,秦苒觉得他并不是个可以为别人的秘密如此大费周章的人。 莫绍岩眼底一丝冷笑,“怎么?感兴趣?” “我是挺感兴趣,不知道唐唐东益的大老板,竟然还有你打探不到的事,不但打探不到,还要大费周章亲自跑一趟,”秦苒猜测,莫绍岩想知道的秘密一定很重要。 “有些事,还要亲自去,亲耳听到答案比较好。”莫绍岩没有理会秦苒的嘲讽,只是兀自回答了秦苒的问题。 秦苒不知道,莫绍岩竟然如此大方的放过她,想当初,他可是“阴险”至极的人。 莫绍岩的眼神突然转了方向,想起什么后,他向二号楼望去。 “她回去了吧?” “嗯?” 秦苒乍一听没懂莫绍岩的意思。 疑惑的看向莫绍岩,只见他从眼前的楼移开目光,对上秦苒的眼神后,他向前逼近,仔细打探秦苒,“你读枝大的时候参加过联谊?” “是我,”秦苒索性直接回答莫绍岩的质疑,她就是那个在联谊上让莫绍岩频频丢脸,输得惨兮兮的人。 想来莫绍岩应该是记起了她。 莫绍岩突然陷入冥想状,皱眉思索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开口,“校庆——” “是,校庆,”秦苒突然没了底气,校庆上,秦苒本想去和莫绍岩打招呼,结果被他的保镖拦住,查点被推到,发生踩踏事件。 学校还因这件事点名批评过她。 “那时候我认识你吗?”莫绍岩皱眉,他的印象里的确没有秦苒这个人。 除了联谊和校庆,他没有别的印象。 “你——真的全记不起来了?”秦苒有点不可置信,虽然都是过去,但秦苒还是觉得不可置信,“你连校庆和联谊都能记得别的想不起来?” “我们之间还有别的交集吗?”莫绍岩不解。 他记性一向不错,连见过秦苒两面他都记得,但他的印象里并没有别的交集。 “联谊过后我们加了好友的,”秦苒再提醒。 “好像是有,”莫绍岩突然想起,这段是有点印象,不过当时他并没有心思加一个害他丢丑的女生好友。 当时——他好像借了别人的号,至于是谁的号,他已经记不清了。 见秦苒表情有点激动,窃喜,莫绍岩的脑海中突然另有打算。 莫绍岩的表情从刚才的冷淡突然随着回忆变得灿烂温暖起来,秦苒觉得他似乎有点似曾相识,“咳咳,我那个号也不用了,过去就当过去吧,我以前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秦苒尴尬的笑笑。 她以前说过不少傻话,但愿莫绍岩都忘了。 不过那些话可远比联谊校庆要时间近的多,他既然连联谊和校庆都能记得,那些话想让他遗忘,应该很难吧。 莫绍岩见秦苒眼神有些闪躲,他附身,故意凑上前,盯了上秦苒的眼眸,认真回道:“怎么可能忘了,哦,不对,我忘了,你那时候说了什么?我有点想不起来了,要不你提醒我一下?” “我——”秦苒咋舌。 “小师妹——” 秦苒听到不远处纪康的呼唤,秦苒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脱离莫绍岩的气场控制范围,向纪康跑去。 连招呼都没打。 纪康见秦苒疾步跑来,他好奇的往刚才秦苒刚才站的地方望去。 刚才和秦苒说话的男人,纪康认出了是谁,不过秦苒过来后不久,他就向出医院的方向离开了。 秦苒在纪康面前扰扰手,“看什么呢?” “看小师妹你趁师父不在偷偷越帅哥,”纪康打趣道。 秦苒可不乐意了,“喂,别胡说。” “那你说,是刚才的莫先生帅,还是我师父帅?”纪康故意为难。 秦苒起的差点跳脚,“纪师兄,你怎么这么八卦!” “那你说,到底是谁帅?”纪康依旧不罢休,“看着我的眼睛回答。” “各有千秋吧,”秦苒随便说。 不过这个答案,纪康可不满意,他撇了撇嘴,冲身旁的郑示意一下。 郑新无奈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随意操作几下,电话听筒里传来纪康的声音,“那你说是刚才的莫先生帅,还是我师父帅。” 接着是一番争辩,秦苒应付了那句“各有千秋吧。” 纪康拿过手机,举着屏幕在秦苒眼前晃了晃。 秦苒原本就因为纪康录音气急败坏,但看到屏幕上的两个字时,她很不得拿刀砍了纪康。 116 纪康的同学会 “师父”这两个字显然是纪康给钟致丞的备注。 而郑新,正是拿着微信的语音消息录了她的声音。 秦苒气急败坏的盯向郑新,郑新摊手,一脸无辜,然后怯怯的指了指身旁的纪康。 “别指我,这事你也有参与,逃不掉的,”纪康一把拍掉郑新指他的手,“你发语音可不是我拿手术刀逼你的。” 纪康小心思多,做坏事总喜欢拉同伙,秦苒不得不佩服他,明明做了坏事,还让她无从指责。 “真想知道钟致丞平时都是怎么收拾你的,”秦苒喃喃道,她并不担心钟致丞会接受到这段语音,“钟致丞的手机丢了,你不会不知道?” 纪康一拍脑门,“是啊,我竟然把这个忘了!”他的诡计计划失败,纪康显然没有了之前的得意。 郑新也识趣,赶紧删了手机里的消息记录,“这下好了,什么都没了。” 仅有的“证据”被销毁,纪康觉得好没意思,一切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走吧,找点好玩的,重新找点乐趣,”纪康转身走在最前面,郑新与秦苒对视一眼,洋溢笑容,随即跟上。 秦苒无奈的摇摇头,也走上前去。 纪康所说的好玩的地方,秦苒可不觉得好玩,她还以为是什么有趣的地方呢,不过就是ktv而已。 她跟着纪康进了ktv的包厢时,昏暗的光线秦苒看不清里面的人,只见到一片黑乎乎的影子。 纪康走近ktv的时候,里面的人一片哄吵,两个正在抢话筒的男人看到纪康进来,顿时将关注点放在纪康身上。 “康师傅来了啊,”其中一个男人哈哈哈大笑几声,“快来快来。” 另一个男人也应喝道:“来来来,咱们也不争了,让康师傅给大家来一首!” “哇哦!!” “好!” “来一首!” “康师傅,来一首!” 下面坐着的人也跟着起哄。 秦苒还没见过如此场面,只觉得这包厢里的气氛都是热情而氤氲的。 “来一首就来一首,”纪康可不做作,他大方的接过眼前的话筒,大胆的走到包厢的中央。 秦苒和郑新都不是爱玩的人,自然对这种场合觉得很不舒服。 而且在场的都是秦苒和郑新不熟悉不认识的人,如何能带的安稳? 只见纪康拿起话筒开口说话,音响的声音很大,振聋发聩,平日里,纪康吊儿郎当的声音听惯了,此时他的声音经过音响的润色竟然平添一分韵味,显得低沉而愈发有魅力。 “谢谢,谢谢05级六班的同学们,感谢有你们,让我这几年的医学生的生涯更精彩,还有你们,”纪康指了角落里的几个男生,“很高兴还能见面,我的舍友弟兄,晚上不醉不归,谁先趴下谁是乌龟王八。” “最后,”他言归正传,“我带了两个特别没意思的人来。郑新,你们有的人可能见过,但肯定都听过他的名字。05级一班的大学霸,咱们考试估计没人没用过他的资料,”。 纪康介绍完,下面的人一阵欢呼。 “大神啊!” “今天真是第一次见真人。” “当年飘过全是用了郑新的资料。” 不过也有人注意点郑新身边这个扎着干净利落的高马尾,面容清秀娇好的女生。 05六班是郑新本科时所在的班级,他们临床学生大多都是男生,所以对妹子的饥渴程度并不比工科类的男生少。 还有几个打口哨的男生,追着纪康问秦苒是谁。 纪康缓缓开口,“这位女生也是我们枝大医院的学生,是今年没毕业,在我们科实习,算是小师妹吧。不过你们可别有多的非分之想,她小师妹,也是我的小师母。” “啊?” “怎么回事?” “……” 下面叽叽喳喳一片议论。 个个都在等纪康的解释,还有几个人已经将探究答案的目光生生刻在秦苒身上。 “她是我师父的妻子,无奈虽然她比我入学晚,但我还得叫她一声’小师母’,哎!” 纪康说完,台下一阵哄堂。 秦苒早就被纪康说的红了脸,捏着挎包的带子不敢抬头。 纪康出声,“好了好了,别看她了,我小师母一个不开心,我师父那关我可过不去。” 他制止这一切嘈杂后,将所有的关注点重新引导自己身上,他答应的歌还没唱呢。 纪康点了一首《倾尽天下》,是一首男生唱的古风歌。 秦苒没料到,他竟然会点这首歌。 还别说,纪康声音柔美,他说话时的声音和唱歌时的声音完全不一样。 秦苒和郑新已经被拥着,坐在了最里面。 此时的秦苒认真的欣赏纪康的声线,他的确唱出了一种豪情壮志并且其中夹杂着一丝丝儿女情长。 纪康唱歌时,眼神一直忘秦苒的方向看过来。 秦苒抬眼与他对视,却捕捉不到纪康的视线,秦苒疑惑,看了看自己的周围。 左边是郑新,显然纪康不可能看郑新,右边——是一个小女生。 秦苒这才仔细注意到身边这个不知什么时候被安排和她坐在一起的女生。 她一身点单的体恤牛仔,和秦苒穿的风格一样简单。 不过秦苒今天穿了一条运动式的中裤,露出好看的小腿。 身旁的女生却是蓝色牛仔搭一件白色上衣,不过她的头发显然处理的比秦苒用心的多。 发式编了好几样方法各异的发辫,然后随意扎在一起,说不出的俏皮。 秦苒似乎懂了什么。 她给一边的郑新偷偷指了指身边的女生,郑新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纪康一首歌下来,往秦苒的方向看过来不下五次。 秦苒还特意数了数。 他唱完以后,秦苒身边的女生欢快的起身,拿了一瓶矿泉水就向纪康奔过去。 走到纪康身边的时候,她已经体贴的打开了瓶盖。 纪康温柔的接过,大口饮下。 然后就是一室的起哄。 谁都看得出纪康和这个女生郎有情妾有意,不过女生属于比较腼腆的类型,几句下来脸比红苹果还要红。 两人携手坐过来的时候,秦苒特意越过纪康,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女生。 “纪师兄,你是来参加同学聚会还是来约会啊?”秦苒凑到纪康身边小声问。 纪康摊手不置可否,“为了同学聚会,更为了约会。” 他大方的承认。 秦苒努努嘴,和郑新两个人在一旁偷笑。 “你同学聚会带我们来做什么,”秦苒见大家玩的都很热闹,唯独秦苒参与不进去,连郑新这个05级六班的外人都能很快融入他们。 可能郑新与他们是同级,即便不在一个班,也多多少少都有交集,也多多少少都认识一些人。 “你一天待在医院不觉得烦?在那种没有规律作息,没有白头黑夜的地方工作,得有排遣自己心情,调节自己情绪的方法啊。这不,正巧,我有同学聚会,不觉得抛开什么病人患者,医院老师之类的轻松很多?” 秦苒摇摇头,“不觉得。我还是喜欢上课的时候,除了学习什么也不用想。” “榆木脑袋,”秦苒在点播,纪康也说不透她,于是,他抛弃她专心的将心思放在一边的女生身上。 秦苒知道纪康是来交女友的,不愿意打扰他解决终身大事,兀自起身,找了去卫生间的借口离开。 实话,这种地方秦苒真的不习惯。 她出来透透气,里面是在太闷了,还吵的她头疼。 一箱喜欢安静的秦苒不住地揉着额头。 抬眼看到卫生间的指示标语,她顺着指示标语往前走。 ktv大抵都喜欢弄得味道香浓,不只是熏香还是空气清新剂的作用,透着玫瑰瑰花香气的走廊在昏暗的灯光的印衬下,让人格外压抑。 秦苒觉得自己的腿都不听使唤了。 一路低着头,也没看清前方,等到她看到视野中出现一双男士亮色皮鞋的时候,她已经撞在了一睹肉墙上。 秦苒赶紧起身,连忙道歉,“抱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嗯,”男人只回答一个字,然后,他不动如山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绕过秦苒,向和秦苒相反的方向离去。 秦苒不禁回头看这个男人。 虽说他也没什么特别,但她还是没忍住往后看,说实话,这个男人长什么样,秦苒没太看清,只觉得撞在他身上就如同撞在一堵墙上一般。 他个头不矮,身体应该十分强健。 虽然他只说了一个字,但语气并不生冷,反而让人感觉有礼有节。虽然没有正式回应她的道歉,但他的态度语气全然是接受了她的道歉,并且还有意思温柔。 像个——文质彬彬地读书人。 刚才在道歉时,她隐隐约约看到了男人的脸,似乎,好像,貌似,张得还行。 至于有这种评价,完全是因为像钟致丞这样的美人看多了,自然对其他好看的人无感。 而且秦苒发现,自己似乎只觉得钟致丞这种款的男人看着赏心悦目。 不但养眼还养心。 秦苒出了洗手间,王左右看看,两边都一样,灯光布置,等等。 她一时竟然忘了自己来时的方向。 拍一把自己不怎么灵光的脑袋,秦苒叹口气。 算了,还是回去吧,反正自己也不想g回包厢区。 索性给纪康打了电话。 117 闻璐&陆尧澄 “喂,纪师兄,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你和郑师兄好好玩。” 秦苒打电话说着。 纪康那边吵吵嚷嚷,勉强听见秦苒的话,随便应付几句,“怎么?你醉了?等会儿啊,我送你回去。” “什么和什么?”秦苒不解。 纪康胡说起来,秦苒争辩几句,猜到纪康也有逃的心思,便没在说话。 “你等会儿啊,我去送你,郑新——”纪康在电话那端吼一声,“走了。” 还说是好玩的地方,明明自己都不想留下。 “那我要不要等你一起?”秦苒问纪康。 “你等等,我送你,”纪康也不知是不是在像之前一样胡说。 “那我去门口等你了,”秦苒和他约好,便挂了电话。 秦苒抓住一个服务生,训问了出口的方向,径自寻着服务生提点的方向向出口走去。 一路上,属于ktv那种昏黄却也刺眼的灯光让她全身发麻。 从包厢中穿出的叫喊声与走廊内原本播放的音乐混杂在一起,秦苒只觉得耳朵十分不舒服。 走出ktv的大门,突如其来的新鲜空气扑面而来,秦苒倍感轻松。 丝丝清风吹过,秦苒穿着短袖觉得有点凉,不禁环臂,双手互相摩擦臂膀,才察觉原来已经立秋了。 夏日已经悄然过去,秋日就是秦苒实习结束的日子,忙完毕业论文,她便可以毕业了。 秋日也是钟致丞回来的日子,秦苒对它满是期待。 ktv的旋转门外,一个身着艳丽的女人拿一个亮色手包,一袭宝绿色修身直筒连衣裙,红唇清扬,满是不屑。 秦苒坐在dktv大门旁丁香树后的长木凳上,抬眼就看到了这一切。 来人正是闻璐。 自从在逐鹿中原见过她那一面之后,秦苒就在也没见过她。 只知道闻璐有个女儿,并且她很在意她的女儿。 闻璐是医药公司的客户经理,做事干练,满满都是女强人即视感。 她走路自带一种属于女人的霸气,步伐飒沓,亮色的小手包随手臂的摆动格外显眼。 她的头发已经换了颜色,虽然还是如海藻一般的大波浪,但色泽已经由原来的板栗色换成了浅棕色,年轻时尚不少。 她走至ktv门口,并没有直接进去,翻开小手包,她拨了电话。 秦苒在丁香树后看到她,本想上前和她打个招呼,但她显然已经拨通了电话,自顾的拿着电话在讲。 里的有点远,闻璐说什么她并没有听见。 看闻璐收起电话,秦苒本想此时上前,此时,从旋转门内走出一个男人,正在收手机,步伐有点急。 秦苒定睛一看,竟然是之前走出ktv卫生间后不小心撞到的男人。 秦苒有点震惊。 那个男人精致朝闻璐走去。 闻璐看见他走出来,也迎上来。 她面色带着一丝绝望的笑容,诡异而冷漠。 上前后,她没有说话,抬手就给男人一巴掌。 “啪——”声音极为响亮。 秦苒惊得合不拢嘴。 男人被打后没有震惊也没有怒意,他侧歪着头,嘴角衔一丝凄凉的笑容,缓缓抬起头,他轻擦嘴角。 “陆尧澄!”闻璐此时才爆发,她的声音如同火山迸发,还带着歇斯底里,“你想让我忍到什么时候?” 男人身材比较高大,虽然闻璐身高也足足有一米七多,穿着高跟鞋的高度更加不言而喻。 但在这个叫陆尧澄的男人面前,她还是矮一头。 陆尧澄虽然身材比较高大,不过他戴一副金丝框的眼睛,看起来像个文质彬彬的男人。 陆尧澄并没有在意闻璐的歇斯底里,反而带一份轻嘲说:“怎么?终于想起来还有我这个老公了?” “老公——?”秦苒吃惊。 陆尧澄是肖澜病人这件事就已经足够秦苒吃惊了,没想到,他竟然是闻璐的老公。 记得钟致丞说过,闻璐的老公工作很忙,孩子都是闻璐的母亲在带。 那此时出现在ktv的男人怎么看也不像在忙。 等等,今天肖澜也被陆尧澄约了出去,不知此事肖澜回家没有。 闻璐偏执的回头,不看陆尧澄,她双手环胸,依旧是一副高傲的样子。似乎丝毫不想在眼前这个男人面前落下一丝一毫的风度。 “今天是谁?”闻璐冷脸质疑的问。 “自己进去看不就知道了?何必给我打电话,”陆尧澄并不屑于回答闻璐的问题,还带着一份嚣张。 “呵!”闻璐一声冷嘲,“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你就不怕我进去以后,那位‘小姐’今天只能横着出来?” “你真能做到?”陆尧澄潇洒的扶一下金丝框额眼镜,面上一点儿都不相信闻璐说的话,“如果你今天真能做到,根本不会给我打电话,还有,你说你已经忍很久?是忍还是拖?你是想拖到有足够的理由和我离婚吧!” “你!”问路怒目而视,脸被气的通红,眼眶似乎都泛起红意,声音也有些哽咽,“陆尧澄,从我第一次发现你出轨的是开始到现在,已经五年了,”她声音颤抖着,眼神也变得空洞,呆滞的盯着远方,“小妏今年刚好五岁,还用我多说什么吗?” “你——”这回,轮到陆尧澄震惊了。 陆尧澄的身体明显一僵,面色上没了笑容,除了震惊还有一些看不懂的情绪。 “你都知道了?”陆尧澄的声音颓废下来,似乎颇有无奈。 “要不然呢?”闻璐此时浑身散发着悲伤,“你是做风投的,规避风险是你最擅长的事,你就算伪装的再好,时间上算的在天衣无缝,但我终究是女人。和你结婚这么多年,你有什么变化我一清二楚。三年前我发现你和那个姓‘冯’的女人的事,你动作很快,趁我没有得出结论的时候和她结束了关系。我只当你回头,没有说破。但是你——好像让我失望了。” 闻璐难得会流露出如此感性而又女性化的一面。 她一直都很坚强,至少在秦苒眼中,她很佩服闻璐的坚强。 此时,她周身全是属于女人的多愁善感。 陆尧澄上前一把拥住她,很霸道的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处,他单手扣着问路的头,不顾闻璐的挣扎。 闻璐想推开他,却被陆尧澄捉住双手,将她的双手扣在身后。 他眉头紧锁,沉声咬牙,似乎带着怒气说道:“闻璐,你好好听听,听一听我胸膛里的这颗心到底一直为谁跳动!” 陆尧澄说完,闻璐似乎放弃了挣扎,索性无力的靠在陆尧澄身上,姣好婀娜的身体靠着高大的陆尧澄,怎么看都像天生的一对。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我们离婚吧,”闻璐声音颤抖,喉咙中像含着荆棘一般,声音也有些沙哑。 “我不同意!” 陆尧澄冷声拒绝。 “那我们分居,两年以后自动解除关系,”闻璐又换了一条建议,但无论什么提议,都铁了心要离婚,要结束这段关系。 “我说了我不同意!”陆尧澄手下的力气更重了,“从明天起我每天回家,分居的事,你想都别想。” “那我和小妏搬走,”闻璐又改了提议,总之一切为了“分居”。 “你敢!”陆尧澄即便戴着眼镜,眼镜中的火光,愤怒都诚然可见,“你要是敢带小妏搬出去,那小妏的抚养权你就别想要了。” 不只是不是被闻璐逼急了,陆尧澄竟然说出了如此决绝的话。 显然提到小妏,闻璐抓狂了,她一把推开陆尧澄,不可思议却又充满悲戚的眼神望向陆尧澄,“陆尧澄,这几年都是我在照顾小妏,你平时都不怎么回家,这场官司你不可能赢的。” 陆妏是她一手带大的,陆尧澄根本没资格和她争。 陆尧澄却是一声冷淡,对闻璐的解释丝毫不放在眼中,他的语气也变得诡异起来,“你觉得你作为小妏的母亲合格吗?你知道她出生到现在吃过几次生日蛋糕?你知道她上学之后每次成绩是进步还是退步?你知道她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吗?” 陆尧澄一声嘲讽,“闻璐,别指责我,我刚才问的问题,我都知道答案。你以为把小妏放在妈那里,你就算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了?如果你经常流连于酒桌宴会,声色场合的事被法官知道,你觉得你又有几分胜算?” 显然,陆尧澄既然可以逼她到这种地步,自然手中会有一些筹码。 而闻璐,听了陆尧澄的话,心中一惊,陆尧澄对她的生活了如指掌。既然他可以说出这番话,自然有办法弄到这些证据。 更何况,陆尧澄的确比她条件好的多。 陆尧澄是枝江最大的风投公司的老板,且不说他的收入,就是在商圈内也有的是关系。 当初闻璐的医药公司面临倒闭,她之所以能力挽狂澜,还多亏了陆尧澄给她介绍客户。 他们的行业明明毫不相干,陆尧澄却依旧能弄到医药这方面的客户,课件他的实力。 和陆尧澄对着干,闻璐心中没有丝毫把握。 原以为,和他提出离婚,和他脱离关系,和他断的干干净净们就可以脱离这场让她痛苦了多年的婚姻。 但陆尧澄不知为什么,就是不肯放手,一点点退让都不给她留。 闻璐的高傲被陆尧澄打击的不留一点痕迹,她只觉得,似乎全世界都要抛弃她了,甚至她连小妏的抚养权都拿不到。 “为什么你去我妈那里看小妏的事她从来没有对我说过?” 既然陆尧澄能说的出那么多事,那肯定表示陆尧澄做过。 但她却从来没有发现。 陆尧澄只笑闻璐太傻,“这还用妈对你说?你只要能多陪小妏说句话,小妏自然会告诉你我什么时候看她,陪她做了什么。” 闻璐痛苦的闭上眼睛,或许陆尧澄有句话说对了,她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她此时质问自己,自己如此拼命都是为了什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坚持经营一家半死不活的医药公司。 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能力? 是为了这里的高薪? 还是说,自己根本不甘心,她和陆尧澄之间的云泥之别。 即便她和他已经结婚,即便她为他生了孩子。 118 纪康&祝先雅 “那你回来吧,”闻璐没有心情和他吵,也没有力气和他争。 既然他们之间都已经过成了这样,那就这样过下去吧。 陆尧澄只当她想通了,心里不免轻松起来,“一起回家吧。” “不了,”闻璐无力的摆手拒绝,“我还有工作,你也忙自己的事吧。” 说罢,闻璐转身离开,她步伐很快,不留李耀成反应,她小跑带疾步走,已经离开了。 只余陆尧澄站在原地,看不清他的情绪。 他的面容紧绷,眯着眼看向闻璐离开的方向。 站了不短的时间,陆尧澄的手机响了,看一眼来电,陆尧澄接起电话,“把包厢退了吧,我去停车场等你。” 只说一句,陆尧澄向停车场方向离开,背影竟然有说不出的落寞与孤单。 秦苒躲在丁香树后,默默看着这一切,心中五味杂陈,这样复杂的婚姻关系,秦苒已经说不上二人谁对谁错,也并不做评判,只觉得他们的女儿——陆妏,才是两人之间斗争最大的受害者。 给肖澜拨了电话,秦苒询问肖澜在哪,肖澜回答时全是疲惫,说她在家,已经睡了。 她的语气全然是惺忪和懒散,看来肖澜并没有骗她。 秦苒疑惑地看向陆尧澄消失的方向,不免疑惑起来,如果今天陆尧澄在ktv请的人不是肖澜那会是谁? 之前与陆尧澄相遇,秦苒还记得,他的身上除了淡淡的薄荷的香味,连烟酒味都没有,更别说什么脂粉气息。 难道陆尧澄在说谎? 他既然能大胆的让闻璐进去看,要么是他早有准备,要么是他问心无愧。 只是不知,陆尧澄是这两种人之间的哪一个。 秦苒有点心疼闻璐,之前还和她闹过不愉快,没想到她竟然也有如此让人心疼的一面。 心怀思绪,秦苒捏着自己挎包的带子走到旋转门前,准备在这个容易让人注意到的地方等将和郑新。 从她出来到目睹了闻璐和陆尧澄的事,已经过去不久,看来甲亢和郑新被缠得紧,估计是包厢里的老同学不肯放人。 听说在纪康去之前,他们都聚了餐,因为纪康在上班,钟致丞不在,他请不了假,这才没去成,只能参加之后的ktv活动。 那些许久不见的老朋友自然不肯轻易放纪康走。 加之,纪康人性格开朗大方,肯定和班里的人都能打成一片,人家自然也不会放他。 不过,明明上班已经很累,要放在平时,甲亢肯定先选择回家休息,不会凑这个费力不讨好的热闹。 至于他为什么参加还是很耐人寻味的。 或许刚才在包厢里已经有了答案。 秦苒又等一会儿,从旋转门内走出一个身着西装,穿着十分正式的男人。 秦苒乍一看还以为是ktv的经理。 他个子不高,身材瘦小,平头短发,穿着整齐,纯黑色的西服在他身上更显得他精炼。 他步履匆匆,向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不过一会儿,纪康一行人走了出来。 纪康被郑新架着么旁边还有之前坐在纪康身边的那个女生,她正扶着纪康的另一边。 秦苒看见,几步走上前去,“这是——” “他们就是不放过这位康师傅,非要把他灌醉不可,就出门这会儿,两个白的,三瓶啤酒,还有三杯红酒。” 郑新无奈,“先送他回去吧。” 秦苒点头,却也只余无奈,“辛亏钟致丞不在,要是他在估计纪师兄明天死定了。” “我才不会死定,”纪康听见秦苒的话,赶紧回嘴,说话时感觉他嘴皮都打架了,估计他嘴 都喝麻了,他傻呵呵一笑,“我师傅在也不会说我的,我自有办法,嘿嘿。” “你有什么办法?赶紧回家醒酒去,”秦苒懒得和酒鬼计较。 “不是还有小师妹你在吗?有你给我护驾,我师父是不敢把我怎么样,”纪康眼皮都抬不起来,却还记得打趣她,看来他贫嘴这特质已经审图骨髓了。 秦苒不再计较,也不和他多说废话,越说估计纪康越停不下来。 抬首对郑新和纪康身边的女生说,“我去打车。” 说罢,她向ktv大门前的马路走去,想找个能打到车的地方、 沿着马路没走几步,从卡特停车场出口开出一辆灰色保时捷。 秦苒自然有印象,今天下午遇到莫绍岩时母亲然见到肖澜上了一辆灰色保时捷,就是眼前这辆车。 那辆车路过她身边时,秦苒从车窗内看到一章熟悉的脸,就是刚在在旋转门外遇到的那位穿西装十分精炼的男人。 原来他是陆尧澄的司机。 秦苒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招呼郑新和女生将纪康扶上车,三人坐一辆车准备先将纪康送回去。 纪康在离医院挺远的地方租了房子,并没有住医院给他安排的宿舍。 郑新住在医院安排的宿舍。 “那咱们先送纪康回去,然后再送你回去,”秦苒将计划对眼前的女生说。 女生脸一红,小声羞涩的说,“这里离医院近,你们俩先回去吧,纪康我送他回去就行,我们住的挺近。” “你可以吗?”纪康喝醉了,此时正靠在女生的肩膀上,秦苒怕她一个瘦弱的小女生,搬不动纪康这头“猪”不说别不小心把自己弄伤了。 毕竟眼前这个女生个子比秦苒还矮,看起来比秦苒还瘦。 “小师妹,被担心,相信我,祝先雅她可以的,”坐在副驾驶的郑新回头拦住秦苒的质疑。 他的语气中还透露着一种别样的语气。 秦苒似懂非懂,勉强相信郑新的话。 到了医院附近的路口,郑新和秦苒下了车,又安顿几句,秦苒才放心。 看着出租车走远,郑新才笑着开口,“别说你看不出来,纪康今天就是为了这姑娘才去的ktv。拉我们过去不过就是为了找借口,能早点和带祝先雅约会去。” “那他还喝成那样?”秦苒不觉得纪康醉酒还要去约会。 郑新抿唇一笑,“要不装醉,包厢里那伙人能放过他?” “装醉?”纪康连她都骗过了。 “你以为呢?不了解纪康的人肯定以为那点酒就能灌醉他,纪康身体内的乙醇脱氢酶和乙醛脱氢酶的指标是普通人的好几倍,”郑新从科学的角度解释了纪康“千杯不醉”的本事。 当然这个解释对被人不一定能接受,但是对秦苒却十分受用,说别的秦苒还不一定信,但说到这个两个妹,秦苒自然明白他们的用处。 人体肝脏内分解酒精用的,人体的解酒能力的好坏的评估就是依据这两个酶的水平。 “这个纪康,”秦苒不禁感叹他的“心机”,“原来从他邀请我们去ktv就是计划好的。” “为了祝先雅,纪康也是挺拼的,”郑新对纪康只有赞赏,“要不是为了帮他,我也不会去,他对付女生还是挺有一套的。” “的确,要不是你去,我也不会去,”秦苒又仔细回想一番,“要不是我来,单单你一个人来的话,那伙人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的。” 郑新点头,“我和他们多多少少都认识,半路叫纪康走,他们肯定不会同意,你不认识他们,而且你是纪康的‘小师母’,如果纪康喝太多,太过分的话,等师父回来,万一你打小报告,纪康不就死定了?” 医生平日是不允许喝酒的,就算遇到不轮班的周末,也不能喝多,否则是要被罚的。 这是医院的制度,也关乎医生的考核。 而纪康考核成绩的命脉就掌握在钟致丞手里,钟致丞带学生一向以严厉严格著称,万一被他知道,纪康的确很危险。 秦苒撇嘴,“纪康还料到我不会给钟致丞打小报告对吧?” 她可没有背后捅别人一刀的小爱好。 郑新又点点头。 秦苒怎么都感觉自己被利用了,她突然站住,单手支着下巴思索一番,抬头问郑新,“你说他都料定我不会给钟致丞打小报告了,如果我还打大小报告,是不是有点对不住他这番‘处心积虑’?” 郑新欣然点头,“恩,有点。” 两人相视一笑,对于纪康的“千虑一失”,郑新和秦苒倒是很愿意乐见其成。 郑新很体贴,将秦苒送到了家门口。 不是楼下,是家门口。 秦苒觉得郑新真的算比较体贴的男生,或许让凌佳然难以抉择,而选择逃离的就是因为这份体贴。 至少,之前秦苒还是很支持凌佳然和郑新在一起的。 开门进屋,秦苒一把拍开门边的灯,像往常一样换好鞋,将挎包放在门口的柜子上。 厨房里还有一些之前她准备的食材,准备弄一顿晚饭。 没过一会儿,客厅的电话响了。 秦苒正在下面,准备做个简单的汤面垫垫肚子。 “铃铃铃,铃铃铃”。 声音不小。 秦苒简单擦了手,跑去客厅接电话。 来电显示是杜陌良的。 刚提起电话,杜陌良的声音就穿来,“郑新为什么来?” “?”秦苒没明白,之后想起杜陌良也住在这个小区,不知他是从那里看到她和郑新一起回来。 秦苒杜陌良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感到无奈,“你放心,他只是送我回家,不是因为凌佳然的事。” 杜陌良这么在意郑新出现,无非就是为了凌佳然的问题。 听完秦苒说后,杜陌良似乎放心许多。 “哦,没事了,今天阿丞的手机找到了,他给你打了电话,你没接,还让我特地跑去你家看看你在不在家。赶紧给他回个电话吧。” 这回轮到秦苒震惊了。 钟致丞的手机——找到了? 119 神秘的档案袋 呵呵! 秦苒笑老天和她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之前在医院大楼门口,纪康指使郑新录的那段录音…… 嗯,钟致丞这个手机找回的很及时啊! 秦苒心中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赶紧捞起包找手机。 果然有好几个未接电话,估计是在ktv包厢的时候,声音太大,她没听到。 小心翼翼的拨过去。 响了一阵,那边才接通。 秦苒已经准备好了钟致丞的冷言冷语。 “今天出去玩了?” “嗯,和纪康他们去转了一圈。” 秦苒老实交代,不过听钟致丞的声音并没有想象中的冷淡和质疑,反而问的很贴心。 “过几天宗政会送来几份文件,帮我放在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里。” 钟致丞似乎像在布置任务一般。 秦苒不满的撇嘴,“钟致丞,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 “嗯,不然呢?” 钟致丞反问,语气间问心无愧。 “哦,”秦苒兴致缺缺,情绪未免有些低迷,“我知道了。” “怎么了?”钟致丞揣着明白装糊涂,“那段录音难道还不够你将功折罪?” “你收到了啊!” “废话。” 那你就没做什么感想?没有那么一丢丢不开心?没有那么一丢丢酸意? 要知道,她可是夸了别的男人! 当然,秦苒一向矜持,没有发作,但心里却不是滋味。 “你的事吩咐完了,我要休息了,”秦苒索然的语气显然要结束电话。 “这么小气?”钟致丞从嗓子底部发出一声清亮的笑声,“我都没说你什么?你到先生气了?” “那你为什么不生气?”秦苒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钟致丞又是一声轻松的笑声,“我不觉得我老婆除了我,心里还会有别人。” “你对我就那么有信心?” “不是对你,是对我自己有信心。” 钟致丞的回答彻底激怒了秦苒。 “钟致丞,你不要总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好不好!我讨厌这样一直被你看穿。你越是了解,信任我,我越觉得你一点不在乎我。” 秦苒很少表达自己的想法,这一次,她彻彻底底的说了自己的心里话。 钟致丞微微轻叹一声,“终于等你说出心里的想法了。” 秦苒震惊。 继续听那边熟悉的声音响起,“秦苒,”钟致丞突然唤秦苒的名字,声音柔柔的,虽然有他一贯的清冷之音,但其中却被温柔包裹着。 “还记得我说,等我回去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吗?”钟致丞提点她。 秦苒冥神思索,他的确说过。 不过秦苒没有放在心上,她并不觉得钟致丞有什么事值得瞒着他。 “记得,”秦苒声音弱弱的,嘟着嘴,还是没能平复刚才糟糕的情绪。 “等下个月我回去,到时候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你有信心,”钟致丞语气轻松,虽然在卖关子,但说不出的自信,似乎还带着甜蜜。 “哦,我下个月要去漫山县,我爸说要去那边亲戚家转转,告诉他们我们的事。 ” 秦苒觉得,她可能要错失在他回来时,第一时间就能见到他的机会。 钟致丞并不觉得失落,反而倍感欣慰,“是爸考虑的比较周到,如果能赶上的话,我和你一起。” “不了,你那么忙,我下个月实习也差不多结束了,想免推面试之前漫山县一次,”她想去看看她姥姥和妈妈。 秦苒的推诿,钟致丞看在眼里,没有强求,他贴心的安顿她好好休息。 秦苒闷声应是,寥寥挂了电话。 午夜时分,最是安静,秦苒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思考着自己的人生。 或者说,思考自己与钟致丞结婚的这段时间。 从为了租房子和他在一起,不足两月滚了床单,虽说“正大光明”但她总觉得自己有些吃亏。 毕竟在她的脑海里,这段婚姻还是以合约为基础的。 秦苒也不认为自己有魅力留住钟致丞。 百无聊赖的点开手机,秦苒发现肖澜的qq竟然电脑在线。 秦苒试探性的发过去一个看呆的表情。 那边竟然回了。 “怎么了?” “没睡?” “睡醒了,晚上睡得早。” “不是有人请客?” “结束很早。你怎么了?睡不着?” 肖澜反问她。 “没,”秦苒打出一个“没”字,却没有发出去,紧接着,她继续输入,“那个陆尧澄,你了解多少?” 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眼睛有些问题,经常犯病,是我们科里的常客。至于其他,也算是枝江市数一数二的富二代吧。” “哦,”秦苒猜测,他应该和莫绍岩差不多背景。 “你问他做什么?” “今天遇到他了,”秦苒想要不要把闻璐和陆尧澄的事告诉肖澜,但转念一想,这是闻璐和陆尧澄的私事,说出去不好。何况,肖澜并不认识闻璐。紧接着,秦苒继续说明缘由,“今天和纪师兄去ktv遇到的。” 肖澜并没有细细追究,看得出来,她对陆尧澄的事并不感兴趣。 两人又扯了几句,肖澜说明天周末无聊,想和她出去转转。 肖澜的情绪似乎有点低迷,至少隔着屏幕,看她发的字眼,秦苒可以感觉得出。 没忍心问,秦苒果断答应。 自从凌佳然走后秦苒最好的朋友似乎换了一个人,相较于凌佳然的活泼动人,秦苒觉得肖澜在某些方面都和自己有些相似。 有时候那种惺惺相惜并不用通过言语,就可以表达。 肖澜虽然看起来很坚强,有自己奉行的守则,但属于小女人的多愁善感依旧在。 而她也一样,时不时回想过去,展望未来,分明是愁多与喜。 钟致丞说宗政过几天会送来的文件,结果在他打完电话的第二天就到了家里。 钟致丞的家很少有人光顾,连秦苒也觉得奇怪,明明像钟致丞一样的大大夫,来拜访他的病人应该拍到了九霄云外才对,但情况就是——没有。 宗政来的时候没有带“小拖油瓶”,他按下门铃的时候,秦苒刚吃完早饭,正在厨房洗碗。 秦苒以为是走错门的人。 疑惑着匆匆在围群山抹两把手,打开房门。 宗政一身笔挺的西装,端正的站在门外,看秦苒穿着正式,并不随意,他开口问,“你要出门?” “恩,”秦苒请他进来,“一会儿出门转转,一个人太无聊了。” 和肖澜已经约好,原本打算洗碗碗之后就直接出门的。 宗政并没有进来,手里拎这一个牛皮纸袋的档案袋,笔直的站在门外。 他的头发极短,五官略显沧桑,有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男人的成熟与稳重。 乍一看他严肃的面容,让人感觉不好相与,说话的声音也粗,鼻音比较重。 但他却是个悉心的男人,至少对杜陌优是如此的。 他应该是将他所有的温柔只留给了杜陌优一人。 “我不进去了,一会儿还有点事,这是阿丞要的资料,记得帮他放在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里,”宗政抬手将牛皮纸袋递给她。 秦苒疑惑地接过,里面的资料厚厚一沓,有些分量,“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两人接连吩咐她要把资料放在书桌最下面的抽屉。 “没什么,一些关于逐鹿中原股份的事,”宗政显然不觉得这是大事。 秦苒觉得自己的疑心有点重。 “逐鹿中原的事关钟致丞什么事?” “钟致丞是逐鹿中原最大的股东,最近逐鹿中原除了些问题,作为股东他有权知道。” 宗政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秦苒守着门,好奇的翻开袋口瞟了一样,果然最外面的那也a4纸上的最下面一行,写着“逐鹿中原”是个字,还有股份转让之类的字眼。 秦苒看不懂,索性收好档案袋,不禁嘀咕:“钟致丞果然是土豪,就说他当医生那点工资能买得起两套房?” 宗政嘴角一扯,“嫁给钟致丞你就偷着乐吧,他不但是土豪,还是大土豪。” “是吗?”秦苒做冥思状,“那我得看看他卡里到底有多少钱。” “咳咳,”宗政故意轻咳,“那不过是冰山一角。” “?” “我走了,”宗政打完招呼,自顾的走向电梯门口,刚好电梯上来,他按一下按钮,人便进了电梯。 秦苒还没来得及送他,虽然说不是很熟,但好像宗政和钟致丞挺熟的。 和肖澜约了点,秦苒一拍脑袋,才想起这件事。 按照钟致丞的吩咐,她把那个厚厚一摞的档案袋放进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里。 打开抽屉时,秦苒看到里面还有几份和她手里档案袋一模一样的档案袋。 秦苒记得,这些是钟致丞自己总结的解剖的笔记。 她以前收拾屋子的时候翻过几眼。 有些还配了彩图,应该是钟致丞手绘的。 样子干净整洁,重要部位和一些脏器的显著特征以及周围血管神经走形都画的十分生动。 秦苒的解剖学的不是很好,勉强能认出上面的东西。 将档案袋放进抽屉,一关门才发现,抽屉里的东西太厚,合不上。 秦苒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够够不到,索性推开椅子,蹲下来,想把里面的东西挪一挪,在塞进去。 前前后后倒腾很久,发现怎么放都放不下,除非把档案袋里的文件分层两份才有可能塞进去。 秦苒在别的抽屉里找到一个闲置的档案袋,抽出原来档案袋里的文件,仔细的一份份码好。 从中间分开时,她怕弄乱,还特地整份的分开。 但这些文件,好像——并不是文件。 秦苒拿过一沓放在一边,又掀开文件最上面的几页。 紧接着,她将文件一份份归理好,才发现里面大有乾坤。 120 肖澜&陆美玲 前面几份是合约,的确是合约,满满都是自,下面是报表,一些统计图和表格之类的。 可是再往下,也就是原来那摞牛皮纸装的文件的中间几页部分,是报纸的复印件。 秦苒无意中翻到的就是这一页。 拿出那张报纸,秦苒将书桌上的光调亮了一些。 或许因为报纸年代久远,印的有些模糊。 秦苒不得已拿出放大镜才看清楚。 复印件只截取了其中某个版面的一个栏目。 标题是大字,“关于江衡山盘山公路重大交通事故结案报告”。 内容秦苒借着放大镜勉强看明白,大概是车祸死了的两个人,与商业意图的谋害无关,最后的判定结过是车速过快,转弯时刹车失灵发生车祸。 车辆的减速装置有问题。 仔细一看时间,应该是十四年前的事。 秦苒又翻了几页纸,发现都是截取当时几家报纸关于这个事件的栏目。 内容也都差不多,结论也都一样。 秦苒再往后翻,在没什么特别,就是和宗政说的一样,一些合同。 虽然觉得有点可疑,但秦苒却找不到可疑点在哪。 只是觉得,这几分报纸的复印件陡然出现在这些关于商业的合同资料里有点突兀,除此以外,秦苒并没有别的可疑心。 按照之前的顺序额将文件一分为二,装进两个档案袋,秦苒合上抽屉,准备出门见肖澜。 今天她没有背以往的挎包,那个太学生化。 虽说秋天到了,但中午的温度依旧不减。 秦苒穿一件粉嫩的体恤,配一条白色牛仔短裤,穿了一双样式新颖的帆布鞋,拿起小手包就出了门。 这身衣服是秦苒以前在学校时穿的,后来去医院实习,因为不让穿比白大褂短的的裤子。 肖澜在一家约好的咖啡厅等她,秦苒推门而入的时候,一股空调的凉风拂面,舒服极了。 抬首一扫视,肖澜正好看见了她,也冲她招手,叫她过去。 秦苒像只蝴蝶一般,轻盈的走过去,坐在木椅上,秦苒觉得刚才的热已经熄灭不少。 “咱们一会儿去哪?” 秦苒很好奇肖澜的计划。 肖澜正喝一口冰果汁,听到秦苒的问题她差点呛到,“你没想好去哪?” “我以为你会有打算呢。” 秦苒有点委屈。 “算了算了,”肖澜随意摆手,“陪我说说话吧。” 随即,她叫来服务生,让秦苒点了自己想喝的东西。 秦苒嘴馋还点了一份糕点。 肖澜说她买单,并不介意,之后自己又点了一份糕点。虽然她并不怎么想吃。 “下个月实习基本能结束,免推名单也会正式公布,后面就是免推生面试,你有什么打算?” 看来肖澜在为以后操心,害她以为肖澜是为情所困。 “唔——”秦苒脱了长长的音,冥思一会儿,“没什么特殊打算,就是想去枝大一院检验科,但上次钟致丞给我引荐的老师没见着,钟致丞现在也不再,我不好去打扰他。” 毕竟免推生的名单还没有正式公布,秦苒贸然前往,有点说不过去。 肖澜知道其中规矩,点点头,“你说,我要不要去北京?” “你不是一直想去北京吗?怎么犹豫了?”秦苒还记得前几天,她还兴致勃勃说想去呢。 肖澜用吸管搅动杯中的果汁,“我昨天才知道,北京那边的老师是莫绍岩提前在那边打了招呼。” 她凄凉一笑,“昨天九泽说的,陆尧澄请我们吃饭的时候,九泽看见了。” “他们都认识?”秦苒大概猜出了什么,莫绍岩那个圈子里的事,秦苒不掺和也知道有多乱。 “恩,”肖澜叹口气,“九泽说,莫绍岩变了,他说莫绍岩想和一个女人断绝关系从来只会用钱解决,不会送她东西。但莫绍岩却送了我一套房,据说他为了联系北京那边的老师,动用了他父亲的关系,还被迫去了相亲宴。” “这些——”秦苒没想到,莫绍岩和肖澜之间竟然有这么多纠葛,就说那套房子来历不明,果然。不过秦苒并没有露出震惊的表情,反而,她语言舒缓,小心地问,“这些都是九泽告诉你的?” “恩,”肖澜点头应是。 “那应该假不了,”秦苒相信九泽不会说谎,“其实吧,你要是真的很喜欢莫绍岩,真的不想离开,那就随心一点,没必要在意别的。” “你不懂,”肖澜的神色突然陷入黑洞一般,神往茫然,“这份感情和现实生活是违背的。” 秦苒没有说话,或者说,没有资格说话。 肖澜继续娓娓道来,“曾经我其实努力过,就在那段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里,不瞒你说,刚开始我接近他是目的不纯,后面我发现自己对待他的心情变了。不再是委曲求全,不再是厌恶,反而,反而每次都很期待见到他。之后我就开始怕了,怕受不住心,到后来我的心真的没了,不在我自己这儿。但他好像一直都没变,从我们初识到达成合约,他对我从来都是一样的态度。我知道,我在他那里没什么特别,而且,我很确定,他还有别的女人。” 肖澜见过莫绍岩携美女出酒店的场景,虽然那酒店是他们常去的地方,莫绍岩也不避讳,即便当面见了肖澜,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肖澜知道,在莫绍岩心里,她只不过是靠他吃饭的女人而已,无论他对她态度如何,她都不会走,因为钱只在莫绍岩的口袋里。只有她贴上去才能拿到。 终究,一些伤心事肖澜没有说出口,秦苒看得出,肖澜经历的远不止她谈的这些。 “上次你离开西郊别墅后,我去了那里。” 肖澜开口,秦苒震惊。 “不过没什么,只在那里看到上次在医院看见的那个怀孕女人。莫绍岩带着的那个。” “是她?”秦苒不禁扶额,莫绍岩这是有多少桃花债。 “哎,不说了,背景——我还是去吧。” 肖澜似乎勉强做了决定,“或许我也可以学凌佳然一下,逃避未尝不是一种解决问题的办法。” 秦苒抬手拉上肖澜的手,也不知在安慰什么。 两人默默喝了几口果汁,很默契的看向窗外。 “姐姐!” 秦苒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不禁回头,门口方向,秦素素的声音出现在咖啡厅里。 当然身边还有陆美玲。 “素素?”秦苒起身上前,秦素素跑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小女孩钻她怀里呵呵傻笑。 “你怎么在这?”要知道秦素素是不能吃高糖分的东西的。 秦素素脱离秦苒的怀抱,看向陆美玲,“我路过,正好从玻璃墙外看到你,妈妈就带我过来了。” 陆美玲抬手抚上秦素素的可爱的发辫,“最近素素准备期中考,想你想好久了,也没机会见你,这不,今天真巧,遇到了。” 肖澜默默礼貌上前,秦苒感觉到自己身后的人,赶紧拉过来给陆美玲做介绍。 “陆阿姨,这是肖澜。” “是你?”陆美玲定睛仔细瞧,眼神中有不屑也有疑惑。 “你们认识?”秦苒没想到,她们竟然还认识。 肖澜尴尬的笑笑,“有过几面之缘。” “怎么?今天没有去陪莫先生?”陆美玲的语气看似无心,实则全是嘲讽。 秦苒觉得陆美玲有点过分,“陆阿姨,我和我朋友还有一些事,素素,下次再见。” 推着肖澜去柜台前结账,匆匆走向门口,肖澜还不忘回头和陆美玲道别。 秦苒真佩服肖澜的勇气。 出门时,陆美玲叫住秦苒,“苒苒!” “陆阿姨,还有什么事?”秦苒问。 “苒苒,你现在是阿丞的妻子,为**的人一定学会洁身自好,学会和什么人来往不和什么人来往。可别给阿丞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他是医生,名誉这种事对他来说很重要。” 陆美玲这番含沙射影,秦苒的脸僵住,接近黑色。 肖澜揽过秦苒,站在她身前,不顾陆美玲的冷嘲热讽,反倒嫣然一笑,笑容坦然。 “陆女士,您的女儿还在场,我也不会说什么过分的话反驳你,”肖澜声音带着一丝魅惑,像极了聊斋中那些明媚动人的勾魂女子,“既然你如此认定我的身份,那我不妨坦白。如果你以后再敢当着我的面多说一句让我听着不顺耳的话,不好意思,不用你把我往莫绍岩身边定位,我自然会去他那里吹枕边风。” 肖澜一下把话说绝了。 秦苒却佩服她的勇气。 “狐狸精就是狐狸精,”陆美玲气急败坏,她有把柄在莫绍岩手里,上次就是因为这个去找莫绍岩正好遇到肖澜也在。 陆美玲和莫绍岩谈生意上的事,竟然丝毫不避讳肖澜。 她记得,那时候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探到莫绍岩的下落,知道他一直住在衡山公寓。 托人托关系进了那个高档小区,找到莫绍岩的公寓楼时,她按下门铃。 来开门的正好是肖澜。 她穿一身长裙,肩带微微垂在肩侧,虽然裙摆直到脚踝,但纱质的裙摆下,肖澜纤细笔直的双腿隐约可见,似乎连她的内裤都可以印样式出来。 陆美玲自然不屑的瞧她一眼,又是一个金屋藏娇的主。 说明来意,肖澜将她迎了进来,然后回头向楼梯的方向提高了声音,喊道:“绍岩,有客人。” “我不是说过,除了你,今天谁都不见了?” 莫绍岩擦着头发从楼梯上走下来。见到陆美玲,他嘴角无奈一扯。 “是陆女士,有什么事?” “莫先生,关于陆达的最新企划项目,东益说好的资金现在都没有到位,我来想问问莫先生,您是贵人多忘事吗?” “去,帮我上楼把药拿来。” 莫绍岩没有听到陆美玲的话一般,伸手拉过肖澜,捏一把她柔软的玉手,对她吩咐道。 肖澜自然听话的上楼拿了莫绍岩的药下来。 莫绍岩有偏头痛,最近一段时间总犯病,药得按时吃。 不然只会越来越重。 肖澜还贴心的去厨房给莫绍岩倒了水。 当然也有陆美玲的一杯。 陆美玲还在质疑莫绍岩当初投资陆达的承诺。转眼看到伺候莫绍岩吃过药的肖澜还没有走,她有些不悦,“莫先生,能否让肖小姐回避一下,我们现在正在谈公事,她在这里恐怕不方便吧。” 准确的说,肖澜在,莫绍岩的目光就一直在她身上,好像他根本没有听到自己在说什么。 莫绍岩冷冷一闷声,“公事应该放在工作时间谈,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陆女士,我能耐心听你讲完这些话已经是极限了。” 他已是一副送客的神情,肖澜体会后,赶紧劝陆美玲,现在离开为好。 离开还有商量的余地,要一直在这,这事莫绍岩并不怕食言而肥。 陆美玲被肖澜送走时,肖澜叫住她,向她说了她的建议。 “你算什么东西?”留下鄙夷的一句话,陆美玲愤然离开。 只是没人知道,这一句被正准备上楼的莫绍岩听到了。 121 宗政&钟致丞 之后,莫绍岩答应的那笔投资项目的资金,到现在还没有到位。 陆美玲原本对肖澜这种外围女就心生厌恶,她做什么事,怎么算也轮不到肖澜这种女人对她指手画脚。 肖澜已经摸懂了莫绍岩的脾气,原本是好心,却被陆美玲理解成为一种炫耀。 原本还好心一片,知道陆美玲是秦苒的阿姨,肖澜本想帮她,但看陆美玲如此不识抬举,也便作罢。 只不过,陆美玲现在这种得寸进尺妇人模样,肖澜看着很不顺眼。 秦苒跟着肖澜出去的时候,太阳艳艳,快要把人烤焦了一般。 秦苒拿出伞,给二人打起,紧几步跟上肖澜,“澜澜,对不起,我替陆阿姨给你道歉。” 肖澜叹口气放慢了脚步,摆摆手环胸,一副保护好自己的却很无力,“不关你的事,是她的问题。不过她这样想我也不是没理由。” 毕竟陆美玲亲眼看到她和莫绍岩在一起,而且她有她的目的也是事实。 秦苒将伞打正,将两人妥妥的遮住,肖澜抬头看到秦苒的小花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伞什么时候买的?”肖澜抬头盯着伞的样式,仔细打量。 “高中吧,”秦苒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发,“有点幼稚是吧?” 连秦苒自己都有点不忍直视,她傻呵呵笑了笑,“不过能博美人一笑还是挺值得的。” “少贫了,”肖澜娇声嗔怪一声,言语中却是满满的暖心。 “今天听我的安排怎么样?”秦苒索性大胆决定。 反正已经决定出来玩,索性玩的的尽兴一点。何况今天肖澜的兴致并不高。 两人一起去商场逛了一圈,发现还是逛不到一起去,秦苒觉得无聊,肖澜却是走走停停,转转看看,也没有多少想买东西的兴致。 “去吃饭吧,我有点饿了,”秦苒摸摸肚子,小腹已经干瘪了,腿走的也快抬不起来了。 肖澜点头,一切都随着秦苒的意思。 “你去过‘逐鹿中原’吗?”秦苒想起,她和肖澜好像还没去过那个地方。 上次钟致丞因为结婚的事请客,肖澜正和莫绍岩“热恋”,也没去成。 “没去过,”肖澜摇头,不过名字她听上去很熟悉。 “那里的菜超好吃,尤其是黑鱼汤,简直人间美味,我和钟致丞吃饭大多时候都去那里,”秦苒得意的笑笑,难得她能在行的找一个正经吃饭的地方。 “那里是中餐吧?”肖澜皱眉,似乎印象里隐隐约约有一次熟悉,“上次——” “你记起来了?”秦苒有点佩服肖澜的记忆,“就是上次那个地方。话说你和莫绍岩在一起那么久,他就没带你出去吃过饭?” 逐鹿中原在枝江市很有名,秦苒还在那里见过莫绍岩和舅舅“老陆”,莫绍岩却没带肖澜去过,秦苒有点疑惑。 肖澜摊手,“莫绍岩喜欢西餐多一点,”她们每次出去吃饭都选一些高档的西餐厅,然后莫绍岩那个怪胎不是包场就是有特殊包间。 “原来如此,”秦苒笑嘻嘻看向肖澜,她突然想八卦肖澜和莫绍岩的事。 这样挺肖澜说来,莫绍岩对肖澜似乎也不错,当然除了他的烂桃花。 “别看了,”肖澜食指推一下秦苒的脑门,“别想八卦什么,我不会告诉你的。” “小气!” “那你先告诉我,你和钟致丞是准备么开始的,我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你我的事。” 肖澜怎么会做亏本的买卖,其实秦苒想知道什么,只要她问,肖澜肯定会说。有些事一个人烂在肚子里不如说出来舒服。秦苒很显然是这样一个适合的人。 现在,她终于知道凌佳然为什么那么依赖秦苒了。 虽然她没什么别的特点,但观察细腻,为人热情,最重要的是,她能安安静静的聆听你说话,然后陪你一起哭,一起笑。 当然,秦苒并没有开口讲她和钟致丞的事。 “说实话,我和钟致丞这段关系在开始的时候我都没想过结果。” 秦苒有些无奈。 “怎么讲?”肖澜不懂秦苒的意思。 “当时脑袋一直,和秦正华赌气,然后就变成这样了。我当时都没想好以后是和他就这样一辈子,还是在以后某一天,结束这段关系。” “秦苒?”肖澜突然出声,语气里全是震惊,面上也都是,“你没发烧吧?你脑子坏了?” 她还夸张的摸了秦苒的额头,试探一下温度,然后又敲两下。 秦苒有些疼,撇嘴抚了被肖澜敲过的地方。 “敲我做什么?” 肖澜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秦苒,钟致丞那样极品好男人你错过能去哪里找。现在他从天而降,掉在你秦苒的怀里,你竟然还说要结束这段关系,你是故意来撒狗粮的么?” “。。。”秦苒哑然。 不知如何给肖澜解释现在的窘境。 肖澜不懂秦苒的想法,忍不住规劝说:“秦苒,你斗过姚渺,斗过闻璐,钟致丞身边除了她们再没花花草草,他工作环境也封闭,你还有生什么威胁?” “我——” “结婚不就是那样,找个安心的男人嫁了,只要生活过的平顺,没有第三者插足,没有出轨,哪怕两个人再不般配,在不合,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唔——有道理。”秦苒支着下巴,好好思考了肖澜的话。 肖澜不禁鄙夷的看秦苒一眼,“再说,咳咳,你也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吧,离婚了你以为你还能和没结婚之前一样?钟致丞就不一样了,离了婚的男人就是宝啊!你就甘心自己变成一盘凉了的黄花菜,让钟致丞变成无价之宝?” “听你这么说,是挺不甘心的,”反正日子也没过不下去,就凑合过也没什么。 “走吧,吃饭去,边吃边谈,给你好好疏导疏导,做做你的思想工作,”肖澜拉过秦苒,自己接过秦苒手中的伞,给两人打上。 秦苒打了辆车,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去了“逐鹿中原”。 逐鹿中原依旧霸气威严的坐落在那里,在阳光炽烈的考验下,它没有颓废一分,一如他的主人,永远那么严肃,庄重。 “这地方看上去挺不错啊,”肖澜不住夸赞。 秦苒小小的骄傲一番,扬起头拉着肖澜走了进去。 也许是来的次数多了,也许是钟致丞的缘故,进门的几个礼仪小姐好像直接就认出了她。 态度十分亲切,上前就称呼“秦小姐”。 肖澜有点吃惊。 凑在秦苒耳边小声问,“你是这儿的贵宾?”这里看上去档次并不低。 秦苒摊手,并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二楼上,宗政刚送出去一波人,正拉着堂经理交代事,吩咐完实情,交给经理一份资料。将欲转身下楼,正瞧见楼下门口走进来早上刚见过的人。 此时,手机嗡嗡震了几下。 好巧不巧,正赶上钟致丞问他文件的事。 “东西找到了吗?” 宗政面色一改往日严肃,此时务必轻松,回复:送你家了,现在她在逐鹿中原。 “记在我账上,记得上黑鱼。” 本想看看钟致丞如何回复,不想他回复的如此简单,就算不用他说,秦苒来,他也不会收她钱的。 相比于钟致丞对他的恩情,可不是几顿饭就能报答的。 当然,钟致丞很随性,只将这件事说成,“就当我钱多花不出去,想试试能不能败光。” 这话放在当初他创立逐鹿中原那会儿当然不好听,但钟致丞这番“激将法”却也奏效,不然他没有现在的事业。 虽然钟致丞当时的确是“钱多的花不出去”。 当然,当时杜陌优向他引荐钟致丞的时候,并不知道钟致丞的过往,只以为他是哪家的富二代。含着金汤匙出生,不知人间疾苦。 那时候宗政性格不像现在这样沉稳,在道上混过的人,尤其是像他这样糟糕的人,哪个脾气能好。 听了钟致丞的话,宗政差点一拳像钟致丞砸过去,要不是有杜陌优拦着,估计现在就没有他和钟致丞现在的情谊。 不过钟致丞当时的反应,宗政也很佩服。 他们当时在一家医院旁边的小饭馆见面。 钟致丞坐姿懒散,双腿交叠,眼神微微眯着,透着股子冷情。 当然他不知道钟致丞当时刚下两台手术,应该是累的。 宗政只以为是钟致丞不屑于与他合作,毕竟他有一段不光彩的过去。 钟致丞说完他“钱多到败也败不完的时候”,宗政一下子来了气。 要知道这是他的硬伤,这是他和杜陌优之间最大的阻隔,这也是他最恨的地方。 而眼前这个男人却以一种高调的姿态炫耀,宗政自然受不了。 起身抡起拳头就向钟致丞坐着的方向去了。 面前的男人没有丝毫反应, 平静得很,好像知道他的拳头根本没可能落在他身上一样。 别说换动作,钟致丞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嘴角反倒是衔一丝让人看不懂的笑意。 “还挺有血性,羡慕你。” 钟致丞无厘头的抛出这一句,之后从皮夹里抽出一张卡,放在桌上,推给他。 “卡里有五十万,不够给我打电话,密码是六个六。” 宗政被惊到了,这个男人真的只是一个医生? 杜陌优和钟致丞差不多职位,收入就算有差异也差不太大。 杜陌优的状况宗政是知道的,一口气给他五十万,不带眨眼,宗政没料到。 当初他听杜陌优介绍,投资人钟致丞也是个医生的时候,他挺不屑,一个医生而已,收入能高到哪里。 他估计,钟致丞最多也就拿出十几万,还不知道能不能谈下来。 后来想起,钟致丞说他“有血性”,他好像明白了钟致丞的心思。 大概是从小到大,钟致丞都一直压抑着自己,从没有机会能释放自己。 父母去世之前,钟致丞一直想做个不让父母担心的乖孩子,期盼在外地做生意的父母能多回来看他。父母去世后,他由舅舅舅妈管教,他不能任性。上大学学医之后,他更不能任性了,这是一个多讲规矩的专业,是一个要求多高的职业,哪有机会给他挥霍。 122 为了消磨时间 再想起当时钟致丞看自己的眼神,他一直都忘不掉,那里面有丝缕他看不懂的光亮。 现在他终于明白,那不过是一个人完完全全按照规矩生活的人,对一个从出生时就开始疯狂的人的羡慕。 宗政和杜莫优的结合可以说是缘分,也可以说是巧合,上天如此安排,命运的手推着他们前进。 没有人可以置之度外,没有人可以摆脱。 能有现在的生活,经历了多少,宗政已不想回忆。 关于钟致丞,宗政知道,他一直有一个心结。 关于这个心结,钟致丞虽然从没有说过,但他却深知其中原委。并且愿意赌上自己的一切配钟致丞知道某些事的答案。 大堂经理离开后,宗政朝秦苒的方向走去。 秦苒和肖澜还在为坐哪里犯愁,外面大厅光线虽好,但人未免有点多,本校去二楼,那里是落地窗,阳光特别强烈,又觉得晒。包厢两个人太奢侈。 秦苒正想对肖澜说,让她决定,一抬眼就看到从二楼走下来的宗政。 肖澜也顺着秦苒眼神的方向看过去。 这个男人她见过,杜陌优的老公。杜陌优和宗政的故事算是枝大一院的一场佳话。宗政的名号她也有些听闻。 秦苒还给她“科普”过这些八卦,肖澜自然不讶异。 宗政过来时,先开了口,“早知道你过来,早上我也不用特地跑一趟。” “我也不知道你办事效率那么高,昨天早晨才打完电话,今天你就把文件送来了。” 秦苒没想打来逐鹿中原会遇到宗政。 要知道她和钟致丞来过好几次,都不知道还有重症这号人。 “带她们去那里,”宗政向秦苒身边的一个侍应生吩咐道。 这里的侍应生穿着统一,都是女性,而且全是清一色的青花瓷样式的旗袍。 秦苒身边的侍应生也是个伶俐的人,宗政吩咐完,她就抬手礼貌的示意,引秦苒她们前去宗政说的“那里”。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秦苒大方的接受。 如果说,之前还对宗政严肃生冷有芥蒂的话,现在秦苒完全没了,很奇怪,难道就因为宗政给钟致丞送文件? 不是吧,秦苒思索一会儿,觉得是因为宗奕。 宗政带她们去的地方是一间和特别的包间。 侍应生也很规矩,点好菜以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不过屋内有铃,一按就会有人来。 肖澜和秦苒坐在一张大桌前环视周围,觉得这也太夸张了。 救她们两个人,眼前这张圆桌的直径都有一个秦苒身高的高度了。 周围有用原木哐裱出来的油画,有点抽象派的感觉,看不出画的什么。 周围还有酒柜和书架,流畅的线条,圆润的花朵,显然是西式风格。 这间包厢有点特别,要知道逐鹿中原走的可是很传统的中式路线,就连小包间都是用屏风做隔断,古典意味满满。 “就咱们两个人,这地方——有点浪费。”秦苒感叹道。 肖澜并不觉得,“这么好的环境你还嫌弃,该享福的时候就要学会享福。” 和肖澜简单吃了饭,两个人都是女生,自然吃的不多,还好她们节制,点的也不多。 临走时要付账,有侍应生过来说宗政吩咐,这次算宗政请客。 秦苒觉得很不好意思,侍应生见秦苒也挺为难,又建议说,可以记在钟先生的名下。 逐鹿中原有会员制,钟致丞显然就是这里的超级会员。 肖澜见秦苒犹豫,忙不迭替她答应了。 两人走出来时,肖澜用手肘轻轻捣一下秦苒,“他是你老公,便宜此时不占何时占?” 说完还不忘翻一个白眼,表达她的不满。 秦苒觉得有些羞涩,忙追上走在前面的肖澜,没再提这件事。 饭吃的很开心,肖澜感觉恢复了些状态。 “你那个实验的事已经搞定了,我把资料整理出来就发给你。钟致丞没回来你不是闲不住?正好这下有事可以干了,追被写论文吧你。” “这么快?”秦苒没想到肖澜竟然把这件事这么放在心上。 肖澜撇撇嘴,觉得好笑,“这可是你当初拜托我的事哎,当初谁对我千叮咛万嘱咐的?还说要帮钟致丞,你别说你还没我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没,整好也闲着,来吧,我要尽早下手,”要知道,赵子炀那里已经准备了好几篇论文。当初她夸下的海口,现在跪着也要填满。 两人转了一圈,肖澜先打车回了家,她说有点累,想趁着周末好好休息。休息完还要帮秦苒忙活论文的事。 秦苒没好意思再让她陪自己,看着她离去,自己向逐鹿中原的方向走去。 那边比有公交站,相比于打车,秦苒更喜欢公交,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小时候的习惯,她出门一向喜欢公交。 公交车站对面不远处有一个路口,路口旁有几株丁香树,不高,遮掩着路边的楼房拐角。 透过丁香树的枝丫看去,一辆黑色的轿车好像躲在后面一般。 那里并不是可以停车的地方,秦苒考过驾照,那辆车停的既突兀,又好像在隐藏自己。 等公交的时间,秦苒觉得有些无聊,翻出手机看了眼,没有信息,也没有电话。她有点失落。 昨天她和钟致丞好歹也算吵了一架,但今天,电话那端的销声匿迹,让她觉得,昨天的口角好像从没有发生过。 收起手机,远处绿色的公交像个毛毛虫,缓缓驶来。 秦苒上车,已经没了位子,她往里走了走,站的人不多,她扶好时,车刚好经过那辆黑色轿车的车尾。 秦苒站定,看向窗外时,哪辆轿车的后门被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里出来。 下车后,他重重的甩上车门。 周身严肃的气质仿佛可以抵抗炎炎卓阳。 宗政下车后大步向逐鹿中原的方向走去,面色可以用铁青来形容。 不过秦苒也没看到太多,毕竟公交与那辆车交汇的时间有限。不一会儿,公交就驶过了。视线之中,那些都已远去,直至不见。 秦苒回到家时,觉得无聊,搜了好评不错的文艺片,准备消磨时光。 秦苒从来:不看恐怖片,那种东西完全就是找虐。 记得上大二的时候,室友四人理由一个家是枝江市本地的。元旦时候邀请她们去家里吃火锅。 那个室友她爸妈总出差,元旦也不在家。 她们余下三个都是单身狗,也没有什么计划,于是欣然同意了。 都是女生,大冬天能迟到火锅简直就是真爱。 四人凑钱买了底料,买了菜和肉,还有粉。 不过大家来自天南地北,吃火锅的方法都不一样,期间还讨论了好久该怎么做。 勉强吃完,大家说去客厅看电视。舍友家里条件不错,是网络电视,要啥有啥。 秦苒提议看文艺片,她就喜欢那种纠结,还有点少女心炸裂的东西。感觉很萌很萌。 不过其余三人可不喜欢这些,她们一致要求看恐怖片。 秦苒本来就胆子小,那些挑战心里极限的东西她从来不碰。 最后坚持不过,答应陪她们看。 刚开始还行,后面秦苒就受不了了,秦苒是在不忍直视那些画面。 看到精彩出,剩下三人被吓得叫出声,秦苒自然也是心怦怦直跳。 恐怖片之所以恐怖,就是那种悬疑的感觉加上,导演剧情以及背景环境的衬托。让人从心理上产生一种特别的,欲拒还迎的“期待”感。 一旦那种“期待”感“实现”,巨大的心理落差会让人崩溃。 秦苒就属于崩溃的那种。 看完一个,大家久久不能说话,都互相望着,还有一个舍友连厕所都不敢去上。 大白天的,都吓成这样。 秦苒以为她们会就此作罢,没成想竟然还有人提议说,在看一部。 秦苒当场崩溃。 之后她们继续看,秦苒觉得无聊,只好睡觉,那个舍友家的沙发还是挺不错的。秦苒饱饱的睡了一觉,很满足。 秦苒这辈子看过的恐怖片不多,上了大学她才知道“贞子”是谁。什么《咒怨》,《医学院解剖室教室》之类的她都只听过名字,没敢看过。 在泌尿外科的实习渐渐走入尾声,本想一直留在这里一直到实习结束,但感觉钟致丞不在,她留下也没什么意思。 请调去了儿科,宗奕时不时会去那里,她还觉得生活不那么无聊。 宗奕这几天又开始闹脾气了,鼓着劲不去上幼儿园。杜陌优连哄带骗起了个大早将他送去。宗奕这个贼小子打死都不进去。 哭着闹着非要喝杜陌优在一起。 老师没辙,只好让杜陌优将宗奕带走。 杜陌优也没出交代宗奕,最近杜陌优的父母去旅游了,没人帮她带孩子。 老两口金婚,避开了十一高峰,寻了个旅游淡季去的,别说有多滋润了。 秦苒正好也想找杜陌优谈谈去儿科的事,杜陌优听了简直别提多高兴。 虽然她的目的就是想让秦苒去儿科帮她带孩子。 秦苒也甘之如饴,毕竟医院除了她没别的“闲人”。正好儿科会议室经常空着,她还能借此机会做一做肖澜的那个数据分析。 宗奕被杜莫优带来会议室的时候,秦苒刚打开电脑。 小家伙脸上挂着两行清泪,脸也哭的红红的,薄薄的皮肤下两颗像草莓似的红脸蛋,别提有多稀罕了。 123 手术缝合故事 “进来,”杜陌优催促着身后的小人儿,宗奕一见是秦苒,委屈的小脸变了颜色。 有点羞涩,又不敢多说话,像做错事被发现一样。 “让小婶婶带你,妈妈要去忙了,你要听话,不许淘气,知道吗?” 杜陌优虽然嘴上责备,但言语里却都是温柔和宠溺。 宗奕低着头,两只小手在身前交织着,极为不情愿地说,“知道了。” 杜陌优抬头看到秦苒,不好意思的笑笑,“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正好我也没什么别的事,何况我现在也一个人。”秦苒完全不在意麻烦不麻烦,杜陌优肯这样拜托她说明杜陌优没有将秦苒当外人。 她在这边也没什么熟识的人,还是拖了钟致丞的福气,她才有幸认识宗政和杜莫优夫妇。 当然还有现在正站在她身侧的小毛孩。 “我这里实在是太忙了,儿科这边本来医生就少,现在科里刚来几个下级医院调来培训的年轻大夫,主任让我好好带他们,争取把他们留住。”杜陌优言语里有无奈,更有疲惫。 秦苒当然知道其中的艰辛。 儿科向来是低收入,高风险的科室,很少有专门攻读这方面的专业医生。 利益的驱使下大家都会主选外科,大部分都是外壳没上去,内科也没上去,最后逼得没招才来儿科这样的边缘科室。 像秦苒这样的研究生更是,放疗科可以算得上是他们的“兵家必争之地”,没有医患纠纷,新进去的小医生都能有不错的收入。 为了杜绝这一现象,枝大一院的放疗科再也不给他们临床专业的学生报考了。 枝大一院的医学部有个放射专业,专门为影像,b超,介入,放疗培养人才。 只有他们才能上待遇最好的放疗科。 至于杜陌优说的留住下级医院的青年医生,其实是在挖墙脚。 有些医学院校并不有名,只能谈得上勉强能培养出医学学生。 这些学院的学生出来找工作待遇没有枝大一院这样的好学校好,也没有枝大一院的学生容易。 但是枝大一院的儿科却生源紧缺,只能通过下级医院的年轻医生们来枝大一院进修,找几个重点培养目标,定准机会,挖墙脚。 虽说人往高处走,但枝大医院的做法却有点“缺德”,但也是被逼无奈。 从2005年起到现在,全国一共培养了450万医学生,但当医生的只有75万,剩下的人去哪了?为什么这么雄厚的医学生基础资源,现在依旧缺医生。 秦苒不想去临床前沿的原因,大抵就和剩下那375万人中的大多数人一样,风险太高。 杜陌优也不是专攻儿科出身,当初杜陌优在急诊工作,属于全科,但急诊比儿科还累。好像这里面还有宗政一些事儿,具体什么秦苒也不清楚,后来杜陌优调了儿科。 不过还好,她做过全科,上手很快,在急诊也处接手不少小儿患者。算是有一点经验。 “那陌优姐,你加油,要实在留不住你就请他们去‘逐鹿中原’吃饭,肯定能留住,”秦苒嘻嘻笑着,“贿赂”这一招未尝不可啊。 知道秦苒打趣自己,杜陌优嗔怪一声,“贫嘴,不过,不失为一种方法。” 杜陌优似乎还真把秦苒的玩笑话思索了一番。 秦苒抿唇没有笑出声,只觉得有意思。 杜陌优走时,和宗奕打招呼说再见,宗奕走几步想跟上杜陌优的脚步,不过杜莫优走时动作快,几步走出去,带上了门。 宗奕看着会议室的大红门关上,小嘴有撅了起来。 “过来,小奕,”秦苒呼唤道。 宗奕扭扭捏捏,很不情愿,看样子还在为刚才杜莫优的离开而愤懑不平。 秦苒无奈,走上前,连哄带骗,将宗奕哄得小脸不那么丑。 宗奕这么小,虽然还没张开,但眉宇之中像极了宗奕,透过他现在这副不情愿的生气模样,可以联想到,宗奕以后的样子。应该也是英俊潇洒的翩翩少年。 秦苒用电脑放了个动画片,吸引了宗奕的注意力,让他暂时忘却自己妈妈的离开。 正看到尽兴的时候,会议室的门哐哐响了几下,有人敲门。 宗奕耳朵很灵,听到立马从秦苒怀里挣扎着跳下来,跑去开门。 打开门,外面是一位年纪挺大的医生,秦苒认得,他是儿科的主任。 赵主任头发已经花白,但却是省内少有的儿科专家,他以前是心内出身,所以在小儿先心病(先天性心脏病)领域建树不小。 “赵爷爷,”宗奕惊喜地叫出声。 赵主任抬手摸了摸宗奕的头,笑眯眯一副慈祥的样子,“小奕又来找妈妈了?” 宗奕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是妈妈总不陪我。” 赵主任躬身牵起宗奕的手往会议室里面走来。 赵主任也认得秦苒,当时秦苒第一次来儿科的时候,就见过赵主任。 赵主任还办事开玩笑的问她,要不要读儿科的研究生。 果然,“挖墙脚”是儿科的一贯作风,当时秦苒很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赵主任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和秦苒打招呼,秦苒也回应。 之后,赵主任看到电脑屏幕上的动画片,明白了他们在做什么。 秦苒以为主任要来会议室休息或者看资料病历什么的。 “赵主任,我带宗奕去医生办公室,”说着,就要收电脑,领宗奕离开。 “你们继续看吧,我就来吃饭的,”赵主任有些疲惫,“要一起吗?” 说着,眼神又询问上了宗奕,宗奕摇摇头,“早上我有吃早饭。” 秦苒也摇摇头,她早上也吃过了。 赵主任应该是刚下手术,不知道昨晚几点接地手术,这么大年纪,熬完夜还要在会议室吃早饭,然后还要去查房。 “那就都留下来,陪我这个糟老头子吃个饭,一个人也没意思。” 秦苒点头,宗奕也点头,说好。 赵主任的饭时新来的下级青年医生买来的,是个男生,看得出他应该是想留在枝大一院了。 早餐很简单,粥和饼。 青年医生出去前,还从口袋里拿出已和牙签爸在会议室桌上。 秦苒以为是赵主任年纪大了牙不好,没想到,饭还没开动,赵主任先拿出了牙签。 秦苒讶异,“主任——你这是?” “哦,这个呀,用来吃饭的。”赵主任像是再讲什么很平常的事一般。 秦苒惊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赵主任给她演示了几下,动作很娴熟,连粥里那种细小的米粒他都能插到。 只见赵主任不慌不慢的吃着,“为了锻炼手指灵活度、提高手术记忆,我坚持用棉签吃饭2年多。起初,因为不熟练,一顿饭要花费比平时多一半的时间,现在呢,已经能同时用两只手操作4根棉签夹菜。除了这个,我还经常用葡萄练习缝皮!” 席间,赵主任一直和他们讲有趣的事,或许年纪大的人总喜欢啰嗦。臃肿的眼袋快要拖垮了整张脸一般,他说话的声音既温柔,又缓慢,像是道不尽人生一般。 秦苒也喜欢听种种发生在医院的趣事。 越是年纪大的医生,这种趣事就遇到的越多。 饭后,查房的时间还没到。 儿科查房一般都比较晚,太早的话小孩子可能会睡不醒,早上也没精神。 跟着,赵主任从会议室一个档案柜的下层拿出一个盒子。 那种很旧的铁盒子。 “用棉签吃饭、给葡萄缝皮在其他人看来很‘稀奇'',但是为了锻炼自己的技法,我们医护工作者算得上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区区给葡萄缝皮真不能算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打开盒子后赵主任像是观赏一件艺术品一样,小心地拿出里面的东西。 是一个柚子皮! 柚子皮已经皱了,看上去不怎么新鲜,中间一道长长的口子上缝着数不清的缝合线。 “柚子这东西好,价廉、物美、面积大,买一个可以练好几次;而且柚子皮厚,很适合练习内皮缝合。还有香蕉,皮的厚度和张力适中,是很好的练习模型。” 赵主任认真地给秦苒解释,怕她震惊的理解不了。 他还讲了一些其他类似的事, 有经验的护士说过,用手套进行穿刺,更能体会那种“落空感”。 为了练习穿刺,护士们也是很拼的。比如买一个圆茄子,也能练好多次。 还有用白萝卜的,白萝卜皮薄,能很好地看到针尖走向,这也是练习皮内注射的最佳选择。 “泌尿外壳的钟致丞,你知道吧?”赵主任突然询问。 秦苒猝不及防,呆滞一下,然后怪怪的点头。 整个枝大一院,她不知道谁都不可能不知道钟致丞啊。 “他的手术缝合技术在整个枝大一院外科都是佼佼者。连北京一些专家看了他的手术缝合成果都赞不绝口。他起初也是在柚子皮上做练习的,后来是猪皮,现在基本都有教学模具了,当时我们还没有这些模拟人体皮肤的东西,一块猪皮都能让我们兴奋很久。” 原来钟致丞这么拼命,秦苒对钟致丞在此产生了膜拜心理。 果然优秀的人在哪里都优秀。 赵主任提起钟致丞全是自豪。 “钟致丞这批学生应该是枝大医学部培养的最后一批好学生了。他们那批之后的学生一是没有好的经历待遇,二是没有那么踏实一心想做医生的人,都是冲着医生‘高薪’来的,但真正做起来,就会发现,付出和薪水根本不成正比。”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124 分娩室前莫怜 秦苒听赵主任如此夸钟致丞,有一丝丝小小的得意,但脸上的红晕还是出卖了她此时正羞涩着。 “那他还有没有其他一些事啊?” 秦苒好奇,见过钟致丞那么多“奇葩”的事,也听过许多人夸奖过钟致丞,但秦苒就像个喜欢听故事的小孩,怎么也听不够。 赵主任眼神一眯,好像看懂了什么,挂着一丝探究的笑意,“枝大一院盯着小钟的人不少,怎么?你也动心了。不过你有点晚了,听说他几个月前结婚了。” 秦苒额头上突然冒出几道黑线,嘴角一咧,尴尬的笑笑,矢口否认,“没,就是好奇,好奇而已。” 宗奕坐在秦苒怀里不听话的扭几下,回头看秦苒,“小婶婶,钟叔叔不是和你结——” 秦苒一把捂住宗奕的嘴,宗奕闹挺着摇摆着小脑袋企图晃开秦苒的手。 他支支吾吾发出声音,秦苒捂得结实,愣是没给宗奕道破天机的机会。 她尴尬的向赵主任笑几声,“主任我去杜老师那里看看,不然宗奕一会看不见杜老师又要哭了。” “去吧,去吧,”赵主任很和善,并没有注意到秦苒的异常,一位她只是在和宗奕闹着玩而已,秦苒离开时他还不忘提醒秦苒,“宗奕还小,别太使劲捂坏了。” “好,好,好,”秦苒连连应是,拖着宗奕走出了会议室。 小心地关上身后的门,秦苒才松开宗奕的嘴巴。 宗奕呜呜几声,发现自己的嘴已经被“解放”,他幽怨的小眼神看向秦苒,“小婶婶,你太坏了,竟然不让我说话。” “没不让你说话,这不是让你说了吗?你想说什么?”秦苒叉腰,盯着这个差点让她暴露的小东西,很是无奈。 人小鬼大,最难对付。 “我要给赵爷爷说,”宗奕固执的说,小白眼还配合着,秦苒看得只想笑。 笑容挂在唇边,秦苒扶额,这小家伙太难对付了。 “别找什么赵爷爷了,先带去吃饭,然后带你去找你妈妈,”秦苒牵过宗奕的小手向食堂的方向走去。 秦苒心中不禁发愁,原本今天自己是想计划着看看怎么写论文的。谁知道小家伙今天不听话,半路又遇到赵主任,差点犯尴尬。这下好了,计划都泡汤了。 中午食堂人不少,秦苒给两人打了套餐,宗奕那份自然是小份的。 不过小家伙应该是闹久了,肚子也饿了。打饭的时候小家伙的肚子就咕咕咕直叫,秦苒听见了蹲下问他,“是不是闹饿了?” 宗奕很有骨气的说:“没有!” 秦苒抿着唇不笑出声,只是简单地抚一抚宗奕如同羽绒一般,柔软细腻的发。 “下次闹之前要吃饱肚子,”秦苒猜尽早宗奕肯定没有好好吃饭,这小子,正如杜陌良说,机灵着呢。 上次“走丢”事件不就是个例子? 吃完午饭,秦苒问宗奕,“你觉得你妈妈现在在哪里?手术室还是病房?” “妇产科,”宗奕几乎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为什么?”秦苒有被吓到,宗奕说的快而斩钉截铁。 “我觉得是,”宗奕看起来像小孩子的童言无忌更像是信口开河护栏猜测。 秦苒并没有放在心上,询问了护士站杜莫优的行踪,果然在妇产科,秦苒着实吓了一跳。 不可置信的看着宗奕,这小家伙难道真的有神通? 宗奕却一副很神气的样子撇撇嘴,“我妈妈,我当然知道在哪儿。” 瞧把他牛的。 秦苒不禁摇头,宗奕将来肯定不是省油的灯。 杜陌优的确在妇产科,准确的说,她在产科,有个新生儿呼窘(新生儿呼吸窘迫综合征)。 杜陌优在这方面是强项,新生儿科是儿科的一个重要分支,目前杜陌优就在这个领域进行研究。 不过她因为有宗奕,还有宗政,顾家比较多,论文什么的并不经常发,好多成果都给了下面的学生。 现在政策催得紧,论文质量数目不够,评职称肯定有影响的。也不知杜陌优是怎么应付的。 不过杜陌良应该有起到一定作用,毕竟他没什么负担,除了看病,剩余时间研究一些东西写写论文还是可以应付的。 妇产科这边人不少,秦苒不想太麻烦,这里看样子待不了,她准备带宗奕去泌尿外科或者肝胆外科转转,毕竟她认识的人都在这几个科室。 产科有自己的手术室,准确的说是分娩室。 里面的设置和顶楼的手术室差不多,都是一个主门里有各个小的手术室。 分娩室门口站了好机群人,把原本用来下楼的安全通道都堵得没办法行走。 有几个护士过来打理秩序,反被其中几个年纪大点的妇女絮絮叨叨。他们就是不肯走。 等待生产焦急的可以理解,但就这样堵在门口也无益于事,除此之外,还不方便医生进出,反倒给他们添了麻烦。 没过一会儿,绿色的手术室大门被拉开,一张床被推了出来。几个穿绿衣服的医生相继走出来,商讨之中给推床的护士吩咐什么。 不一会儿,几个身着同意黑色西服的男人出现,将原本堵在门口的人驱散到两边。 有些人不乐意,几个彪形大汉一瞪眼,也没人敢说什么了。 医生和患者面前清出了一条道路。不过他们并没有讶异,只是继续商讨什么。 秦苒看着这熟悉的阵仗,“莫绍岩”三个字悄然出现在她脑海。 真是想曹操,曹操就到。 莫绍岩今天穿着随意,只着一件灰色纯棉体恤,领口不浅,露出好看的锁骨,下身一条深灰褐色长裤,说不出的惬意。 他这身穿着隐隐让她想起一个人,对的,就是钟致丞。 钟致丞在家的时候也会穿的很休闲,尤其是他睡觉穿的那身宽松版的运动装。和——动漫里的流川枫感觉很像。 莫绍岩的话,平时他西装革履比较多吧,一看就是一副生意人的样子,挺讲究。 秦苒和宗奕从电梯下来,站在离分娩室不近的地方看着分娩室的方向。 杜陌优也在里面,应该还没出来。 之间莫绍岩双手插在裤袋里,一副悠闲的样子走上前去,在两排保镖中间,他是最夺目的一股。 莫绍岩一副看好戏一般悠闲的神情,看着刚退出来的床位上躺着的人。 几个大夫看到莫绍岩走过来,也纷纷向他的方向聚过来。 “莫先生,手术很成功,主任亲自做的,莫小姐很快会恢复,”其中一个各自高点的医生正在向莫绍岩交代手术结果。 莫绍岩点头,并没有什么多的反应,“送去病房吧。” 他看一眼床上刚从麻醉中醒过来的莫怜,看她能睁开眼,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莫怜此时一脸的惨白,她除了脑袋还勉强能思考一些问题,其余各处她并不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 她的眼紧紧盯住莫绍岩,但麻醉的作用并不能让她的眼皮很听使唤。她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并不能如意的发出声音,医生见她想说话,立即制止了她。 “莫小姐,你现在需要休息,不能说话,还有,不能睡,千万不能睡,”医生躬身在她耳边轻声吩咐。 莫绍岩抬手看了眼时间,手上劳力士得手表发出灼灼银光,他眉头一皱似乎有点不耐烦。 抬头,沈晦的目光看向几个医生,“她就交给你们了,我会派人来看着她,有什么事联系九泽。” 说着,他招呼身后的九泽上前来。 九泽很规矩,按照莫绍岩的吩咐,他向医生说了情况,“有什么事请联系我,我已经在护士小姐那里留了我的联系方式。” 就这样,莫怜被一群陌生的人推入了病房,莫绍岩则一挥手,招呼那些保镖离开后,自己向着和莫怜病房相反的方向,从安全通道离开了。 莫绍岩走后自然引得那些在门外等候的人议论纷纷。 “我看八成是个负心男人。” “谁说不是呢?刚进去的时候人看着好好的,也没看着有肚子,应该是引产。” “估计就是刚才那个男人不想负责任。” “真是苦了那个姑娘,你看刚才她出来的样子。” “那男人也真是狠心,认出来了就看了几眼,都没送去病房。” “......” 诸如此类,说莫绍岩“狠心”、“负心”的话一直没有停下来。 秦苒心中却泛起嘀咕,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肖澜呢? 想了一会儿,秦苒决定还是先不说为好。 毕竟那个姑娘也是肖澜心中的一根刺,即便莫绍岩让她落了胎也不能说明什么。 肖澜和莫绍岩,他们之间差的岂止是一个怀孕的女人。 等到杜陌优从手术室出来时,已经下午快过去了。 还好秦苒明智,没有在手术室门外苦等。期间她还领着宗奕去了泌尿外科。 以为钟致丞的缘故,泌尿外科的人对宗奕并不陌生。 赵子炀见了宗奕别提多开心了,一米八多的壮汉子竟然也会和宗奕一样嗲声嗲气的说话。 秦苒惊得眼镜差点掉了。 “你钟叔叔现在可不在,没人护着你,我要割你的肉,怎么办?”赵子炀佯装很坏的样子吓唬宗奕。 宗奕才不吃他那一套,很傲娇的翻个白眼,“赵叔叔,你要是割了我的肉,我妈妈会心疼。以后你的宝宝生病了我妈妈一定不会帮他看病的。” “恩?——” 赵子炀也没想到宗奕竟然会“报仇”。 小家伙的答案引得整个泌尿外科哄堂大笑。 秦苒正想带宗奕回儿科,她的电脑还在那里,还有点时间,可以趁机做点论文的事。 此时电话响起。 “秦苒,我今天晚上有个手术,我爸妈还有宗政都不在,你能不能——” 125 宗先生的过往 杜陌优说的很为难,吞吞吐吐的。 她自然是为难的,自从和秦苒认识,她就拜托她帮自己照顾宗奕。 觉得秦苒只是实习,做起这个来也方便。 秦苒也从来没有推脱。 她以为上次应该是最后一次厚脸皮的拜托秦苒帮她照顾宗奕,没成想是她自己想多了。 宗奕这个她这辈子的“意外”真是够让她头疼的了。 当初就是为了生宗奕杜陌优才不得不放弃自己一直很喜欢的急诊。 虽然急诊比儿科更累一些,但为了宗奕和宗政,杜陌优几乎毫不犹豫就做了绝定。 当时她一个月没来月经,本以为是自己压力大导致月经紊乱。又过几天依旧没有来,连平日里来月经前的小腹坠胀的先兆都没有。 杜陌优慌了神,凭着自己对医学知识的熟识,她自己验了,果然两杠。 当时她已经和宗政结婚了,只是结婚时间才几个月而已。还没做好要孩子的准备。 那天,杜陌优在马桶上坐了很长时间。细细的思索她与宗政的过往。 算得上苦尽甘来,这个孩子虽然是意外,但对于她们这对苦命鸳鸯来说,简直是喜上添喜。 当时宗政“逐鹿中原”的生意刚刚有点起色,正准备开分店扩建,是宗政最忙的时候。 有时候宗政几天几夜不回家,就为了谈成合作案,融资之类的事。 杜陌优并没有急着把这件事告诉他,她只告诉了自己的父母。 宗政的脾气杜陌优太了解,若是她这边有个风吹草动,他绝对是会放下手里的所有工作,马不停蹄的飞奔到她身边。 更别说怀孕这间大事了。 或许是宗政觉得他对自己有愧疚,所以她在总政那里永远都是第一位的。 宗政从小没有父母,他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据他说,他在小学之前跟一个拾荒老者住在桥洞下。 他是拾荒老者捡垃圾的时候捡到的。 杜陌优听了宗政的经历简直心痛的要死。更要命的是,宗政说这些的时候完全是不在乎的样子,她看不到他眼里一丝丝的悲痛,也看不到一丝丝的黯然神伤。 他说这一切的时候,就像是再说一个笑话而已。 后来,他被拾荒人送去上学,没上几天,宗政就从学校逃出来了。拾荒者又将他送去福利院,那里管得紧,宗政没有机会逃走,就一直在那里。 “宗政”这个名字也是福利院的人给他起的,据说当时福利院的院长姓宗,他希望宗政以后能出人头地,觉得他有领导才能,以后可以从政。 然而事与愿违,宗政小时候调皮得紧,上房揭瓦,无所不为。初中后,宗政被送去一家私立中学,那里面什么样的学生都有。 宗政毫无疑问学坏了,打架,抽烟,喝酒,什么坏事都学尽了。 之后逃学,被学校抓回去几次,后面跟着校外的混混跑了去了外省,再也没回来过。 离开学校以后,宗政深刻的知道了自己的处境,不像在福利院和学校那样,即便过得不自由,至少衣食无忧。 但逃出来不一样,他必须学会忍受,必须学会生存。饿肚子简直是常事,后来跟着几个人认识了一个叫“莫清”的老板。 据说以前也是流浪汉,后来命好,做了大老板。 莫清简直可以说是他们的“偶像”,是他们渴望翻身渴望成功的蓝本。 后来宗政因为讲义气,给莫清做跟班的时候救了莫清一命,成为莫清手下最信任的人。 后来经历的事多了,接触的人情世故,世态炎凉也多了,宗政也磨出现在的秉性。很多时候,他都是实干者,看破不说破。 直到后面遇到杜陌优。 或许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因为一场纠纷,手臂被砍了一刀,被送到枝大一院急诊的时候,正是杜陌优在值班。 因为那一刀,他们结成了缘分,也因为那一刀,宗政才知道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美妙的感情。 而他竟然还能有如此温馨的家。 后来,他为了杜陌优,为了以后安稳的生活,找莫清撇清关系,莫清自然不答应,宗政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手起刀落之间,一道深深的疤痕自虎口一直蔓延到鹰嘴部位。 当时,血呼啦啦直流,莫清的羊毛地毯被沾湿了大片,渗透后粘的羊毛地毯下的木地板黏糊糊一层。 也不知是不是宗政的行为吓到了莫清,就这样,宗政脱离了摸清的掌控和莫清的组织。 杜陌优听说这段故事的时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前这个耿直,热血,深沉的男人竟然让她的心无比充实。 周围人得知他们的感情,所有人都持不看好的态度,只有杜陌优,一直不肯放弃,坚持,沉默,从不对宗政抱怨,也从不会偏执的向周围人非要解释的清清楚楚。 她的感情是自己的,她有权做主。她清楚,这世上绝对没有一个人比宗政更爱她更需要她。 要知道,宗政不只是血性的可以为她付出一切包括生命,他更能为了她委曲求全,克制自己,改变自己。 他能接受自己的建议,找钟致丞当投资人就是一个证明。要知道宗政也是个骄傲的男人,非但如此,他的成长经历全部都充噬着一种叫做“血性”的属于男人的特质。 宗政能最后答应钟致丞,和他合作,并且还和钟致丞成为了很好的朋友,一点点的学会接触她的生活圈子,学会包容。杜陌优怎么可能不感动。 要知道,宗政认识杜陌优的时候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现在连英文合同都可以看懂了。 ------ 杜陌优拜托秦苒的事,秦苒从没有想过推辞。 对于钟致丞来说,杜家姐弟算得上是他要好的朋友,何况她也深知杜陌优的艰辛。 杜陌优一如既往,又有几个手术加塞在晚上,秦苒答应她陪宗奕在值班室睡。 原本杜陌优想让秦苒把宗奕带回秦苒家,但宗奕闹着死活不离开医院,就和早上的情况一模一样。 害的杜陌优没办法,只好同意。 这样,秦苒和宗奕就住在了儿科值班室。 夜里,星星不多,稀疏不明,有知了的叫声伴着阵阵丁香花的香味飘进医生值班室。 秦苒和宗奕睡在一张床上,很窄的单人床。宗奕睡觉不老实,秦苒也睡不踏实。 值班室的灯是关着的,值班室外走廊的灯火通明,灯光从门缝和门上的玻璃窗框中映射进来,秦苒更不自在了。 一直睁着眼,脑袋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原来值夜班就是这种感觉。 她也是第一次感受到。 以前钟致丞在的时候,也会遇到他值夜班的时候。那时候,她一个人在家,而钟致丞,大概就是在这样的夜,躺在值班室的床上,一夜无眠吧。 窗外,知了的声音渐渐变得微弱。月亮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出现在对面大厦旁,虽是半月,却照亮了整个天空。 秦苒的脑袋也开始混沌起来,眼皮开始打架,之后变得异常沉重,再后来她没了意识。 也不知到了几点,只觉得在半梦半醒之间,有人在楼道里喊了声什么,将睡梦中的秦苒惊醒。 她的心砰砰砰直跳,像做了噩梦一般,额头上出了一层虚汗。 翻身坐起,侧耳细听。 是儿科的护士长在楼道里喊。 “儿科急诊!儿科急诊!值班大夫,杜大夫,崔大夫——” “儿科急诊!儿科急诊!” “......” 秦苒转身看了眼旁边的小家伙嘟着嘴,嘤咛一声翻身继续睡,这才放下心。 打开门走出去,正遇到匆匆走来的儿科护士长。 “怎么了?”秦苒拧眉问。 “杜医生呢?急诊来了个小孩,高烧40多度,有药物过敏史,急诊大夫不敢轻易用药让儿科这边过去商量用药。”护士长接到会诊电话,就匆匆向医生值班室跑来。气喘吁吁,惊魂未定,见到秦苒出来她拉着秦苒问,“杜医生呢?” “估计还在手术中,不在值班室,”杜陌优并没有回来,只可能是手术没做完。 护士长扭头,喘着气又感觉往旁边的办公室走去,正想敲门,旁边那门打开了。 一个中年男人正穿着白大衣走出来,见到面色焦急的护士长,他开口问,“有急诊?” 护士长点头,也不管自己还有没有口气再解释一遍,紧接着又说:“是您学生闻璐的孩子。” “又是那孩子?”中年男人皱眉,或许英文没休息好,眼底的黑晕隐约可见。听到闻璐的名字,他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抬步向通往急诊楼梯口方向走去,大步流星,近乎跑起来,“闻璐到底怎么搞的,这都不是第一次了,把孩子养的次次进医院,哎!” 护士长也跟上崔大夫的步伐,“别说她了,命苦的女人,嫁了个负心人,现在孩子又病了,她肯定急死了。您先去看看吧。” 两人双双步履匆匆的离开了儿科。 然而刚才两人的谈话尽数落在了秦苒耳朵里。 竟然是闻璐?闻璐的孩子病了? 秦苒有点不放心,转身看一眼值班室内还在安睡的宗奕,她小心地关上门,将门外通明的灯光隔绝在值班室外。 126 闻璐秦苒夜谈 夜里,医院的走廊并没有什么人。 秦苒独自从楼梯向楼下急诊的方向走去,楼道里的灯光不甚明亮。 她走的匆匆,也不管这令人有些恐怖的氛围。 楼梯口,偶尔可以遇到几个值班护士,她们走路的声音很轻,但却可以听得到。在这样的暗夜里,让人更生恐怖。 赶到急诊的时候,那里挺热闹,估计是因为有病人,聚了挺多个医生护士。 秦苒还未走进,远远就听到急诊走廊里一阵争吵。 “闻璐!这不是第一次了,你这是运气好,遇到我值班,今天要不是我在,小妏怎么办?” 这是岁大夫的声音。 作为一个长者,如此严厉的批评一个人,想必怒火正盛,而惹他生气的那个人肯定做了很过分的事。 闻璐一身绿色吊带连衣裙,脚上尖头银色亮色高跟鞋,头发虽然有些凌乱,但波浪规则,宛若湖面上的涟漪,想来之前也是认真打理过。 此时的她抱臂,略显无助,对崔老师也是低着头不敢抬头,丝毫没有以前那种盛气凌人的样子。 她的身体似乎还有丝丝颤抖,周身散发的悲伤,孤寂,无助,秦苒距离很远都感觉到了。 “闻璐,事业是事业,孩子是孩子,不能相提并论,事业没了再去拼也可以,小妏没了你会后悔一辈子!” 崔老师敛了敛语气,说的语重心长。 闻璐没吱声,重重的点头,“我知道了,崔老师。” “哎!你每次都是这样,你上次也是这么答应我的,结果呢?” 崔老师似乎被问路的态度气坏了,急的打转。 闻璐依旧抱着臂膀,没有抬头。 急诊科走廊里的灯光此时竟是如此明亮,照的闻璐绿色绸缎泛起光彩,而她在这样的灯光下竟然如此乍眼。 但即便灯光如此明亮,却依旧照不进闻璐的心,此时的她被一种雾蒙蒙的气息包围,看不出是什么,但却将她包围的紧紧地,释放不出来,光亮也休想照进去。 崔大夫无奈的叹口气,对于闻璐的态度,他除了生气,除了怒火,其实更多的是同情。 闻璐是他的学生,当时的她多优秀啊。 闻璐不仅是当时临床医学院的院花,而且品学兼优,研究生招生时,几个老师争相收她,她可以说的上炙手可热。 最后,闻璐出于对儿科的喜爱,选择了儿科,成为了他的学生。 后来,遇到一个不该遇到的人,研二不读了,直接和人家结了婚。当时谣传,闻璐嫁了有钱人,要当富太太,所以才放弃儿科这个有苦又累的地方。 再回想起这件事,崔老师只有无尽的可惜,惋惜。 “你的家事我本来不好评论,但我是你的老师,下面的话你就当我作为一个长辈对你的规劝吧。” 崔老师的声音变得低迷起来,眼神一直望着急诊病房的大门。 闻璐知道崔老师要和她讲一些除了陆妏治疗以外的话,轻轻点头。 “实在不行的话,离婚吧,”崔老师长长一叹气,“随话说的好,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可是——你这样过下去,你和他只会伤害小妏也来越深。有时候为了孩子去维系一桩名存实亡的婚姻并不见得对她好。” “老师,”闻璐闻声抬头,终于有了点反应,“我——已经和陆尧澄提了离婚的事,不过他没有答应。” 催老师一愣,显然问路的答案,崔老师并没有料到。 随即,崔老师回神,“和他好好谈谈吧。你能和我说这些也算信任我,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可以说。” 他们也算有一场师生之谊。闻璐的年龄和她女儿相仿,遭遇却让人心疼。 “老师,我一直很信任您,每次陆妏生病,都有您。好几次——好几次小妏脱离危险也都是因为您——” 闻璐说着说着,竟然哽咽起来。是啊,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对于一个女强人来说,最温柔得地方莫过于孩子了。 “小妏,是我对不起她,”闻璐抬手,单手捂着眼睛,头依旧低着。 随意的抹几把,她喘息两下,又长长的呼几口气。 “婚是肯定要离的,不过现在可能不行,小妏还病着,这件事等小妏病好了我在和陆尧澄谈。” “小妏生病的事,你通知他了吗?” 崔医生想,陆尧澄毕竟是小文的生父,怎么都得过来一趟才对。 孩子还没有退烧,也没有脱离危险,让闻璐一个女人去承担这样的压力,未免有点说不过去。 闻璐却一点都不赞同崔老师的建议,她摇着头,喃喃拒绝到:“不,不要告诉他。我可以的。” “哎,你自己做决定吧,”崔老师也不好参与闻璐的私事,只要有家长在这,小妏的治疗如果要签什么单子也算有个人,继续是没问题的。 闻璐立即点头,“我会一直在这里的,您放心。” “那就好,不过刚才的建议你还是考虑一下。你母亲身体不好,也不能来这里替你,你一个人没日没夜守在这里会吃不消的。” 崔老师说的是实话,在医院照顾病人最累。白天夜里都不能睡,尤其是小妏,还是个孩子,更得上点心。 闻璐这一身穿着一看就是从聚会上来的,起码也得会娶换身衣服才行。 崔老师看着闻璐的打扮,不禁皱了皱眉头,“这样吧,现在小妏的退烧针也打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我给你申请个儿科的双人间,你今晚就在那里陪小妏。不过只能有一晚上,你懂呀医院的规矩。” 崔老师虽然有安排病房的能力,但病房明令只能给病人住,病床紧缺,医院也不允许家属睡病床。 “谢谢老师,”闻璐闻声抬头,眉眼之间不似刚才那样焦虑,似乎放松了一些。 当然,闻璐心中涌起的感激难以用言语表达。 她虽然学了医,最后没有当医生,但这个她的研究生老师真的是对她很不错。 小妏几次生病都是崔老师接诊的,现在又细心地帮她找病房,闻璐突然觉得,这世界也没那么冷漠了。 崔老师走后,闻璐抱臂靠着墙,冰冷的脊背贴着墙面,她却丝毫没有感觉,眼神一直看着急诊病房紧闭的房门。 秦苒悄声走近,脱下自己格子体恤的长袖外套,抬手递给闻璐。 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副,闻璐惊异的抬头,随即,她的唇角显出一丝凄凉的笑容,像是自嘲一般,“怎么?连你也来可怜我?” “秋天了,天气没那么热,”秦苒并没有回答闻璐的问题。 闻璐盯着她手里的衣服,嘴角的笑容一直在,没有散去。她也不接过,只是一直看着。 秦苒见她没有动弹的意思,抬手拉一把她的手臂,将她拖离墙面,侧身扯起衣服给闻璐搭上。 “手臂都这么冰了,穿着吧,”秦苒刚才拉闻璐的时候,手碰到她冰凉的手臂,差点一个激灵。闻璐这体温和停尸房的尸体差不多了。 闻璐没有挣扎,只是眼神定定的看着秦苒,里面充噬的东西,秦苒自己都看不懂。 “谢谢,”闻璐没有拒绝,或许是因为秦苒那一句“手臂都这么冰了”,也或许是她真的感觉到了冷。总之,她现在的确需要一件衣服,温暖自己的身体,当然,可以温暖她的心最好。 让她的心不要变得如此绝望。 “我陪你一会儿吧,等小妏出来。等小妏出来我再回去,宗奕一个人睡在值班室呢,”虽说在医院不会出现什么大事,但秦苒就是不放心。 闻璐扯出一个笑容,“连宗奕你都如此关心,我——恐怕一点都配不上妈妈这个称呼。” “你一直守在这,小妏肯定知道的,一会儿她醒过来,第一眼看到你,一定知道你就在她身边,小孩子虽然幼稚,但感觉不会错的。” 有妈妈和没有妈妈是不一样的感觉,即便闻璐只是在病房外,小妏也昏迷着,看不见她。 “我相信女儿和妈妈是有感应的,那种感觉可能一时体会不到,但时间久了,那种联系就能感觉得出了。我妈妈在世的时候,她身体总不好,我也经常去医院陪床。她每次睡醒的时候都是我去的时候,她说,每次我去,她都能感觉到,然后她就在梦里告诉自己,女儿来了,该醒了,要不然吃不到她做的红枣粥了。” 秦苒说这些的时候,眼里氤氲泪水,面上却全是满足。 她回头看闻璐,之间身边的闻璐凝视她,似乎再看她,又像是在透过她看别的什么。眼神毫不避讳,就那样直勾勾看着,秦苒被她看到有点不好意思,只好尴尬的笑笑。 笑过后,眼泪也被她憋了回去。 “谢谢你安慰我,”闻璐当然知道秦苒说这些的用意,她的心此时似乎没那么疼了。 此时此刻,完全是两个女人贴心的交流。 秦苒放心的笑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得很甜,“你感觉好点就好。” 秦苒扶着闻璐坐在了急诊外的长椅上,两人肩并肩坐着。 闻璐的眼神不自觉的往急诊病房的门看去。 “孩子小时候很敏感的,以后多陪陪小妏吧。” 秦苒想起那天在ktv门前,闻璐和陆尧澄争执的情景。 “没有父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你不知道孩子没有父母陪伴时,晚上睡觉都觉得自己在陌生的世界一样,这是真的。” 闻璐质疑的看向秦苒。 秦苒立即解释,“我就是个例子。” 闻璐一震。 虽然也听钟致丞说过秦苒的身世,但这样被秦苒自己讲出来,这样真真切切将自己无父无母的经历,说实话,冲击力很大。 127 闻璐大胆决定 闻璐身上披着秦苒的长袖,随说不上多好看,但有股茉莉花的清香,应该是花露水的味道。而且,此时披在肩上,从脖颈开始一直到手臂,她的身体似乎不那么冷了。 秦苒又陪着她说了一会话,帮她宽心,给她鼓里。当然自己这样做有点自作多情,闻璐始终都是一副镇静的样子,没见她有多崩溃。 她好看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安宁,异常的安宁,虽然波澜不惊,但眼神却时不时向急诊病房的门瞟过去。 这样坚强而镇定自若的女子应该是让人疼惜,而不是让人伤害的。真不知什么样狠心的男人愿意伤害闻璐这样坚强过头的女人。 一直陪她到急诊室的门打开,应该是退烧药打完,护士也做完物理降温了。 急诊室的病房是封闭式的大病房,一间几百平的大屋子里被帘子隔成很多小段。护士站也在里面,有全天侯职的值班护士。而且进入及急诊病房是需要佩戴家属证明的,每天每次只能进去一位家属。 主要是为了避免感染。 急诊病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闻璐闻声站起,身上披着的衣服掉落在椅子上,秦苒也顺着急诊病房门的方向看去,又看到闻璐身上的衣服掉下来,她捞起后也跟着站起来。 “孩子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刚才崔医生说可以转去儿科,先观察一段时间,明早做个详细检查,很有可能是肺炎。” 小儿肺炎发病率高,对于生长发育还没全面的小孩子来说,肺炎可以算是大病了。 闻璐自己也学过儿科,虽然中途弃学,但该有的基础知识,她还没有忘记。 听说是肺炎,她蓦地瘫坐在了椅子上,“咚——”重重的一声,秦苒以为她摔倒了,追本弯腰扶她。 只见她无力的坐在椅子上,失神的眼眸不知看向什么地方,整个目光毫无聚焦。 “别太担心,闻姐,你要相信崔老师,”护士虽说没有闻璐资历老,但连续几次出现在急诊,同样都是因为孩子,而且闻璐和崔老师的关系不错,她也记了下来。 闻璐平日里为人很和善的,上次小妏也是生病住急诊,病情稳定后,闻璐知道她们护士幸亏,还给她们每人送了水果。 急诊的护士对闻璐印象都不错,小妏也很听话,和闻璐在一起的时候最爱撒娇,闻璐浑身那种自然地母性光辉可以照亮所有人。 而且,闻璐很美,是那种男女公认的那种标准美人。身材绝佳,头发是那种大波浪,这样的美人怎么看都赏心悦目。大家都说,谁能娶到她这样漂亮的女人简直是天上掉下女神了。 有次她们那这件事和闻璐开了玩笑。 闻璐原本笑意盎然的脸顿时僵住,随即她抿唇不语,任凭她们说着,没有回应。她们几个小护士只当是闻璐害羞了,没做他想。 今日听到崔老师和闻璐的谈话,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护士又张口嘱咐几句,“一会儿我会把小妏推去儿科,你们先去那边病房守着吧,这里还有点东西要收拾。” 秦苒扶起闻璐,向护士点点头,闻璐垂首,却不愿意走,“我想陪着她,我怕她出病房看不见妈妈会哭。” 闻璐的话有点哽咽,但她的眼神中全是坚定。 护士没有拒绝,毕竟没有人忍心拒绝一个母亲的请求。 “秦苒,你先回去吧,宗奕那里不是还等着你吗?”闻璐适时的提醒秦苒,手抚上秦苒挽着她臂弯的手。 “没关系的,宗奕一时半会儿应该醒不了,”秦苒主要是怕闻璐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会支持不住,而且小妏身边就她一个人,有她在身边,也方便一点。 “要不先回去看一眼,反正一会儿我们也要去儿科,”闻璐好言劝说,眼底的疲惫跃然可见。 秦苒思索一下,“也好,我过去看看把变得病房,”有什么安排不妥的她也能帮得上忙。 两人做好决定,作别时,秦苒低头看了下搭在自己臂弯里的外套,“衣服留给你,不介意的话就穿上吧,毕竟挺凉的。” 闻璐看了秦苒递过来的衣服,这次她没有犹豫,果断的接下,顺手就套在身上。 套上秦苒的格子衫长袖,闻璐有点不伦不类,毕竟她身着一身价值不菲,看上去华丽丽的晚宴礼服,而秦苒这衣服,虽然是美邦去年秋季新品,但——怎么看怎么像“地摊货”。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不过闻璐穿这件长袖竟然说不出的好看,她的皮肤很好,细腻白润。虽然年过三十,但一点没有老气,她浑身那种自然而又深入骨髓的成熟女人的气息衬得她相貌绝佳。 “这件衣服一穿,感觉自己年轻不少,”闻璐扬唇一笑,这种格子衫曾经也是她的最爱,不过那都是上学时候的事了。 秦苒不好意思一笑,“你不介意就好。” 两人作别,秦苒先去了儿科。 到儿科的时候,宗奕这个小家伙竟然醒了。 不过还好,没有哭,儿科的护士长一面守着电话,一面吩咐下面的护士去准备病房和心电监护,手里还牵着宗奕。 宗奕应该是被护士长的“大嗓门”吵醒的,此时的他任由护士长牵着,小短腿呼哧呼哧跟在正在忙的不可开交的护士长身后。 护士长见到秦苒回来,终于松了口气,小家伙这个任务终于能交代出去了。 “秦苒,”护士长喊她,“来过来把宗奕带走,我这还忙着呢。” 宗奕一听护士长喊了秦苒,也转过头看向秦苒,一看到熟悉的声音出现,小家伙松开护士长的手就往秦苒的方向跑去。 “小婶婶,你去那里了?”宗奕好奇地问,“我醒来都没有看到小婶婶。” 秦苒躬身将宗奕抱起来,将他抱离走廊,此时正是忙的时候,宗奕一个小家伙在走廊乱窜难免添乱。 “我去接一个小妹妹过来,”秦苒也不知道陆妏和宗奕两个人谁大,暂且就将陆妏称为“小妹妹”,“小妹妹今天要住进来,等明天病好了就能陪小奕玩了。” “真的吗?”宗奕一脸天真的问。 秦苒点头,“那咱们先去睡觉,等明天你睡醒了,就能看到小妹妹了。” 宗奕很配合的答应,毕竟是半夜,小孩子本来睡眠就多,要哄宗奕睡觉并不难。 果然,没过多久,小家伙听着秦苒哼的歌睡着了。 秦苒也不会哼歌,是宗奕强烈要求,必须睡觉听着哼歌的声音才能入睡,还说他妈妈每次都是这样哄他睡觉的。 条件真多,凄然不禁扶额,响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小学音乐课本上一首已经被她以往一半,甚至连曲调都想不起来的歌随意的哼着,轻轻拍着宗奕,慢慢的将他哄睡着。 据说轻轻拍打,会让孩子感觉到安全感,更容易安然入睡。秦苒当然不会以为是自己的歌声有魔力。 将小家伙哄好,外面走廊的声音已经小下来,没了之前步履匆匆的护士们,也没有推床的轰隆隆,秦苒小心地走出值班室,看了眼床上正睡得安逸的宗奕,这才放心。 陆妏已经被安排进了双人间,秦苒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闻璐正趟坐在陆妏身边,一下下轻轻抚着陆妏满是水珠的额头。 一下一下,很仔细很小心。 陆妏不只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半夜需要睡眠,一直迷迷糊糊,时常发出几声嘤咛,看起来好像很痛苦。 秦苒走进后才看到陆妏的样子,和宗奕差不多大,但比宗奕这个小胖墩瘦太多了。两个脸蛋瘪瘪的,因为生病,面色略显苍白,不过精巧的五官很耐看,和她的妈妈一样。 陆妏完全遗传了闻璐的长相,将来肯定和她的妈妈一样,是个大美人。 也许是因为闻璐在身边陪伴着,陆妏就爱你就爱你睡得安稳起来,嘤咛的声音也逐渐平息,只剩下匀称,平稳的呼吸声。因为发烧的缘故,孩子的呼吸声有点重。 闻璐下床将被子被陆妏盖好,看到门口的秦苒,她起身向秦苒走去。 两人出了病房,闻璐将门关好,转身对秦苒说,“宗奕也睡了?” “恩,他睡眠挺好,小妏怎么样?”秦苒关心的问道。 闻璐安慰的一笑,“情况还好,控制住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就等明天的检查结果了。” 刚说一句,闻璐的电话响了起来,闻璐从包里捞出手机看一眼,眼眸对上秦苒,投出一个抱歉的眼神,走去旁边接通电话。 “对不去,王总,公司的事我不管了,您直接联系我上司吧,”闻璐的语气里全是冷漠。 “璐璐,你确定这个公司你不要了?它可是一直以来的心血,为了它你可是答应过我什么条件都不会拒绝的,”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粗鄙的声音。 闻璐听着胃里犯恶心,“王总,东益的莫总也出资说要收购,我和他好歹算是校友,我不愁公司买不了好价钱。而且,莫总近几年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我觉得还是相信他比较好。至于您,已经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了。” 如果说,陆妏生病前,她还没想把自己一手经营的公司转手卖掉,陆妏生病后,她完完全全觉得,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都没有陆妏来得重要。她不惜舍弃一切,为了自己得孩子。 王总显然愣住,要知道,所有意图收购的大公司对闻璐就一个想法,这个女人宁愿出卖自己也不会卖了自己的公司。 然而事实,出乎他的预料呢! 128 医院见陆尧澄 闻璐的医药公司是她当初赔上自己的所有,从濒临破产之际救回来的,当初自己苦心孤诣,赔上所有勉强让公司渡过难关。 后来为了引进资产,不得不将其合并进入一家集团,成为其子公司,集团每次都会派来监管人作为医药公司的管理人员,算起来就是闻璐的上司。 更确切的说,就是来白领工资不干事,因为所有事都是闻璐在处理。很多时候非但不做事,还会做“错误”决定,上一个上司刚走,这次又派来一个。 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她上司拆东墙补西墙,将集团发放的资金挪用了,这才逼得闻璐四处探寻找出路。 原本为了事业,闻璐不管不顾,遇到什么事都咬牙往上冲,对陆妏属于照顾,现在陆妏的身体总生病,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听自己的母亲说,陆妏经常趴在窗台上往楼下望,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连饭都不吃。 孩子这样沉默寡言,做姥姥的自然很担心,苦口婆心劝了闻璐许久,没忍住留下了眼泪。 母亲的泪水像灼热的火焰,滴在闻璐心口,她的心当然疼得要死。 但自己做这些都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故作坚强,为什么拼命挣钱。她开始反思,或许只是为了年轻时受的委屈,也许只是为了向某些人证明自己而已。但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当年废了那么大力气,受了那么多苦才生下陆妏,这么小的孩子,她怎么舍得让她受委屈。 闻璐仿佛突然明白了一些道理。自己努力维持的婚姻其实也不过就是那样,爱情的激情和感动被生活的波涛洗刷过后,其实根本什么也剩不下。 收回手机,闻璐扬唇,顿时觉得轻松许多。 秦苒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为了陆妏,放弃了自己所有一切,有震惊,更有感动。 “要是当年没有放弃当医生,或许小妏现在就不用在医院了,”杜陌优和宗奕就是个例子不是吗。 闻璐捧着手机,回身走进秦苒,眼神望向病房内。 “虽然来不及当一个好医生,但当个好妈妈还是来得及的。”秦苒轻松一笑,算作抚慰。 闻璐略诧异的看向秦苒,偶有一呆滞,随即唇角似花瓣一般绽放,“你说的很对。”她深深的吸一口气,又长长的呼出,似乎这口气就代表之前所有的不快,吐出来便会完全放下。 陆妏的病情稳定以后,闻璐给自己的母亲打了电话过去。母亲寡居,平时要不是她帮忙带陆妏。闻璐不知要忙到什么时候。 母亲也已经年逾六十,有高血压,平时靠吃药维持着血压。陆妏出事,她在家也肯定安稳不了。 交代好陆妏的事,闻母那边悬着的心也放下。 持着电话,又僵持一会儿,闻母才吞吞吐吐开口,“璐璐,我这心自从你和小妏出家门就没松下,我等了大半夜也不见你有什么消息,就、就——就告诉了陆尧澄。” 闻母以前管陆尧澄叫“尧澄”的,后来闻璐不喜欢她提陆尧澄,闻母也懂女儿的心思,在闻璐面前,她对陆尧澄向来闭口不提。 “你什么时候告诉她的?”闻璐的声音全是震惊和怒意,姣好的面容透着疲惫,绞在了一起,有些可怖。 闻母知道闻璐会有此反应,不免叹息,挽叹劝说:“他是小妏的父亲,就算你要和他离婚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何况——他平日里来看小妏的次数比你都多,你——” “妈——”闻璐一声长呼,透着无奈,“算了,我知道了。小妏现在没事了,明天早上我就回去,你也照顾好自己,你的身体也不好,千万别太担心。降压药按时吃才有效果,别说为了省钱就少吃药。” 闻璐唠叨一堆,闻母听着竟然有些哽咽,她的女儿永远都那么优秀,也永远都那么体贴,可惜了——陆家的人并不懂得她的好。 收起电话,闻璐对秦苒抱歉一笑,“你快回去吧,这里没什么情况了。”毕竟宗奕那边也需要她。 “那你好好休息,明天回家做点早餐来换你,你也得回去换身衣服,”秦苒看了看她的穿着,的确不适合医院病房折后在那个场合。 闻璐无奈一笑,将手臂环得更紧了,“谢谢你,太麻烦你了。” 秦苒微微摆首,表示一点都不麻烦。 儿科走廊的灯光没有那么强烈,灯光下的两人对面而立,尽是疼惜。 秦苒离开的时候,闻璐转身又打了电话,应该是给陆尧澄打的。 不过她没有什么想法,只感叹闻璐在如此崩溃的边缘还能如此镇静的处理问题,的确让人佩服。 ----------- 闻璐知道陆尧澄肯定一会儿就会找她,不如她先通知他。就像她妈妈所说的陆尧澄好歹算是孩子的父亲。这个电话她是为了陆妏,为了小妏,她会学会放下所有,包括对陆尧澄怨恨。 电话嘟嘟响了两声,那边就接通了。 “到哪了?”闻璐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 陆尧澄“啪”一声拍向方向盘,“马上。该死,红灯。” “你自己开车?”闻璐有点震惊。 陆尧澄的眼睛有些问题,自己开车很危险,所以平时都是他的专属司机开车的。 “前几天刚做了手术,”他简短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闻璐心里却全然不是滋味儿,这么大的事他都没有和她讲。嘴角一丝轻嘲,她心中生出悲哀,他又凭什么告诉她,他的事呢? 他们之间早就没有了信息的交流,她对他不闻不问,他对她也是如此。 “那你开车小心点,小妏在儿科,六号楼三楼312号病房,”她简单的说了地点,也没透露出什么情绪。或者她应该庆幸,陆尧澄没有对她吼,没有因为陆妏的事怒火冲天,没有和她吵。 反而,他除了着急,没有怨恨她的意思。 或许她该感到欣慰。 “我马上到。”陆尧澄匆匆只说一句,滴——一声挂了电话。 闻璐捧着手机,独自站在陆妏病房外。 病房内,陆妏因为睡得不舒服,想要翻身。也许因为发烧而浑身酸痛,她啜泣几声。吓得闻璐赶紧走进去,按住陆妏还插着针头的手,怕跑针,之后帮她舒舒服服的翻身。 睡梦中,陆妏小小的脸上挂了两行泪,闻璐抬手给她拭去,自己的眼睛竟然也湿润起来。 “妈妈,妈妈,妈——”陆妏喃喃几句,发音含糊,闻璐却听的真切。 “妈”字长长的尾音被小陆妏稚嫩,含糊的拖出,闻璐竟然忍不住的感动。 她俯身在陆妏额头印下久久一吻,看着女儿皱的的小眉头渐渐打开,闻璐的心被填的满满的。 陆尧澄赶上来的时候,呼吸还未平复,走至312病房门口,将欲推门,从门内钳着的玻璃窗内看到了自己的妻女。 闻璐拿了刚沾湿的毛巾,准备叠好,给陆妏擦擦脸和身子。 几缕波浪形的发丝自闻璐额角垂下,一直垂到下巴下方。闻璐的头发很长,很魅惑的大波浪此时被她束在在脑后,自后脖颈一直蜿蜒向腰间行去。 她的肤色细腻,虽然面容妖娆,但却是不施粉黛自成娇的那种美,没有粉底的厚重感,可以说美的惊心动魄。 此时的她上身穿着格子衫,下身却是宝绿色晚宴服的下摆,一双闪亮的银色高跟鞋在昏暗的病房里宛若精灵,夺目而艳丽。 正在给陆妏擦拭身体的她面色上全是柔和,眉眼带着一丝不可查的笑容,温柔至极。一点都不像平日里那个叱咤风云的女强人。 陆尧澄的手搭在把手上,愣了一会儿,才推门进去。 闻璐闻声向门口看去。 陆尧澄一袭灰色衬衫,没有打领带,领口的两枚扣子都没扣好。腰间更是乱成一团,衬衫随意的被他塞进西库的皮带里,一般进去了,一般堆在外面。另一只手的臂弯西服胡乱搭着。 他应该是出门匆忙。 陆尧澄走进,看着熟睡中的陆妏,心中一直悬着的秤砣算是落地了。 他抬手摸了摸陆妏的额头,感觉没多烫后才舒了口气。 看到陆妏没有插针头的小手一直握着闻璐的拇指,陆尧澄摇头,真是没心没肺的小丫头。 平日里还是他陪她的次数比较多呢,竟然还心心念念想着妈妈。 陆尧澄戴着眼镜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柔和的笑意,闻璐看不懂,很疑惑却不敢问。 确定陆妏安然无恙后,陆尧澄直起身,拍了下闻璐的肩膀指了门外,率先走了出去。 闻璐懂他的意思,柔柔的掰开陆妏抓着她的小手。跟着他一起出去,出门时她轻轻地将门关上。 灯光下,陆尧澄的眼睛框反着金光,让闻璐看不清他的眼神。 “你先回去吧,我留在这里,”陆尧澄看一眼闻璐怪异的打扮,唇角竟然有一丝轻松。 要知道,闻璐平时宛若一只骄傲的孔雀,她不但有值得骄傲的容颜,更是有值得骄傲的品味。此时不伦不类的装扮,根本不是平日里那个闻璐。 陆尧澄的建议闻璐自然不会答应,她抱臂垂首,眼看着地面,或者说她有点不敢看他,“我不能走,小妏需要我,”说着,闻璐的眼神看向了病房内。 想起刚才陆妏哭着在梦里喊妈妈的样子,闻璐的心止不住的疼。 “要不你回去吧,明天你再来,”毕竟医院不便六太多家属。 陆尧澄皱眉,戴着眼镜的眉目棱角依在,眼镜只会让他看着更深沉。 “我也不会走,”陆尧澄这一声十分坚决,抬眼望病房里探看一眼,“小妏旁边张病床没人吧?” “恩,崔老师为了我方便照顾小妏特地给我安排的双人间,”闻璐回答,随即想到什么,“这里就一张床,两个人留着不方便,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 “你去那张床休息,我在走廊守着,”陆尧澄的眼神看向闻璐身后的长椅,一个眼神示意闻璐。 闻璐转身看了眼,长椅和急诊手术室外的长椅一模一样,她坐过,挺凉的,还很硬。 “这椅子坐着不会舒服,还有一夜呢,你也才刚做完手术,需要休息,先回去吧,”闻璐第三次劝陆尧澄,不是因为置气,是因为的确客观条件不允许。 129 他们还是夫妻 陆尧澄只当是闻璐又在逞强,面色顿时暗下来,“就这样说定了,你进去休息吧。” 闻璐见他有了怒气,却一点多不想和他吵,疲惫的点一下头,转身脚下一拐,差点摔倒。还是陆尧澄反应快,一把将她揽住。 靠在陆尧澄怀中,闻璐惊魂未定,抵着陆尧澄的胸膛,心却跳的更厉害了,要知道他们结婚已经七年了,她竟然还会有这种感觉。 一时呆住,闻璐赶紧站好。离开他怀抱的时候,一股似有非无的淡淡的香水味飘入闻璐灵敏的鼻中。 是香奈儿的绿色邂逅! 这种味道蓦然刺激着她的嗅觉,顺着她的嗅觉神经直达她的脑海。 随即她放射性略带厌恶的脱离陆尧澄的怀抱,唇角挂着让人看不懂的笑容,“谢谢,”她疏离的说完这两个字,转身走入病房,关上门将某人和他身上一切味道拒之门外。 如果之前闻璐还心有愧疚的话,现在她完全懂得了,他们的婚姻的的确确已经走到了尽头。 正日那句古话,“七年之痒”,他们走过了最初的甜蜜,后来的苦涩,却没有夺过这句婚姻中的真理——“七年之痒”。 ---------- 秦苒原本都已经陪宗奕一起躺在了床上,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好像落下了什么,思索一番才记起,自己的家门要是还在那件长袖外套的口袋里。明天她还要早点回去做早饭呢。 起身又匆匆往闻璐那边赶去,儿科的医生值班室在楼上,陆妏的病房刚好李楼梯口不远。 秦苒下楼时,正看到闻璐偎在陆尧澄怀里,心中一惊,随即有恢复镇定,他们还是夫妻。 仔细一看,两人还挺般配的。别看陆尧澄戴着眼镜,看起来像个书生,但身形还挺高大的,虽然比不上宗政那么威武雄壮,但个头绝对不比宗政矮。 他站立时身材笔挺,穿的也挺贵气,有点都市贵公子的感觉。 如果他在某些方面没有污点,在秦苒看来,他和闻璐真的挺般配。 就那么一瞬,闻璐挣脱似的脱离陆尧澄的怀抱,一闪身就走进了病房。 这两个人的结怕是解不开了。 秦苒见陆尧澄对着病房的门呆愣了一会儿,之后转身向病房门口的长椅走去。旋身坐下,将西服放在身边的座位上,他身体前倾,双肘支着膝盖,两只手穿插在一起,拇指不停地摩擦打转。 下楼走到陆尧澄身边,陆尧澄发现了来人。秦苒笑着对他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轻轻推门向病房内走去。 闻璐原本已经在另一张床上躺下,听到有人进来,她以为是陆尧澄,翻身一看,原来是秦苒。 秦苒小声说,“钥匙,”指了指自己的衣服。 闻璐意识到秦苒的意思,脱下衣服将其递还给秦苒。 秦苒接过,掏出钥匙,又将衣服给了闻璐,“明早冷,你穿吧。” 她说话的声音极小,言简意赅,闻璐明天肯定要回家的。早上温度低,闻璐穿着晚礼服来的,衣服一点保温效果都没有。 闻璐笑着,也小声说句谢谢。 秦苒没再说话,指了自己又指了门外。 闻璐点头,秦苒这才小心翼翼的离开。 出门后,陆尧澄依旧是刚才的姿势,只是打量秦苒的眼神更加浓重几分,秦苒笑笑,冲他挥手,转身赶紧离开。 和这种富家公子打交道,秦苒可以点都不擅长,莫绍岩就是一个例子,更何况眼前这位她们不但不熟,陆尧澄应该还不知道她姓什么叫什么呢! 但他毕竟是闻璐的丈夫,秦苒假装不认识也不好,只是简单打了招呼而已。 杜陌优是凌晨四点多回来的,她回来时都没来得及进医生办公室,坐在护士站就睡着了。 秦苒早上了六点起来的,宗奕还在呼呼大睡,好像昨天晚上被吵醒的事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睡眠一样。 以为杜陌优早上都没回来,去护士站招人拜托照顾宗奕的时候,在护士站发现了杜莫优的身影。 秦苒上前轻轻将杜陌优拍醒,“陌优姐,陌优姐。” 杜陌优猛然惊醒,“哪床?马上就来。” 秦苒心疼的叹口气,“陌优姐,去值班室睡会儿吧,我现在要回家了。” 杜陌优揉揉眼睛,眼睛一眨一眨,睁不开的样子,声音中还透着慵懒,“秦苒,这么早啊,昨天麻烦你了,没睡好吧?” “你不也没睡好?赶紧去值班室补会儿觉,睡醒了带宗奕回去吧,”宗奕毕竟小孩子,虽说又睡觉的地方,但毕竟不是家里,这样熬着也不好,再说杜陌优,也该回家好好休息了。 “好,那你回去也多休息会儿,我给你放假,不算你缺课,”杜陌优想得很周到。 秦苒一笑,杜陌优的贴心她很感激,“那我走了,你赶紧去睡吧。” 走出大楼,秦苒想到什么,拿出手机给钟致丞拨了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钟致丞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想起,“怎么了,这么早给我打电话,没多睡会儿?” “昨天小妏住院了,我在医院陪宗奕,陌优姐大夜班遇到了手术,”秦苒把昨夜的情况如实像钟致丞说了。 钟致丞似乎有一会儿的停顿,之后,他继续道:“那你应该很累,回去好好休息,我给赵子炀说一声给你一天假。” “不是,我打电话不是因为这件事,”秦苒赶紧解释,“宗政的手机号是多少,我想给他打电话让他去接陌优姐。陌优姐昨天不知道几点回来的,趴在护士站睡着了。” 算起来,杜陌优应该快有二十四个小时没睡觉了。 宗政即便知道杜陌优值夜班,也不会知道她还遇到了手术。这是最熬人的。不但不能睡,还要时刻保持清醒。 “怎么这么贴心,你什么时候能对我这么上心?”钟致丞半开玩笑的说。 秦苒却被他逗乐了,尴尬的笑笑不知所措,“你不回来我怎么对你上心。” 顺着钟致丞的话说下去,秦苒觉得自己的脸皮好像被钟致丞带厚了。 钟致丞一下明白秦苒的言中之意,不觉中笑意涌上,“我不求你能对我上心,只求自己不要让你伤心就好。” 他说的很实在,秦苒的耳朵被“甜言蜜语”灌得满满的。 “快说宗政的电话吧,”秦苒赶紧将话题拉回正轨,心里却很受用。 钟致丞报了宗政的手机号,秦苒又联系了宗政,电话打通的时候,宗政正在开车。 秦苒听到了汽车喇叭的声音。 “这么早有什么事?”宗政疑惑,秦苒大早上竟然给自己打电话。 “陌优姐昨天大夜班加手术,你去接她吧,”秦苒简单说明,相信宗政能明白她的意思。 “我已经在路上了,”宗政回答,“不过还是更感谢你告诉我这些。” 宗奕那个臭小子在杜陌优那里缠绊一天,肯定扰的杜陌优不能好好工作。就算秦苒不给他打电话,他也会一大早就将杜陌优接回去的。 秦苒听后,有点惊奇,却被狠狠撒了一把狗粮。 不过这把狗粮,秦苒吃的心满意足。宗政一个大老粗竟然能把“好男人”演绎到极致,秦苒顿时心生崇拜。 “幸好杜老师有你,那你赶紧去吧,我也回家了,”打招呼说完再见,秦苒竟然又想起了闻璐。 要是闻璐也能和陌优姐一样幸福就好了。 她们都是坚强到让人心疼的女人,应该都得到上天的眷顾,都要幸福才对。 特地赶早回家,煮了粥准备给闻璐和陆妏送过去。 钟致丞的家最大的用处就是离医院近,做饭送饭非常方便。 秦苒尽量提快速度,还去楼下买了一些简易的早餐。 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七点半快八点了。 医院儿科走廊里已经有了来往的家属,相较于晚上的寂静,此时略显喧嚣。 提着保温饭盒走进陆妏的病房,闻璐已经没了踪影,只有陆尧澄一个人坐在陆妏床边,给陆妏擦脸。 秦苒看的有点呆,眼前这画面——陆尧澄就是一副奶爸的模样啊。 陆尧澄应该也是简单的洗把脸,额角和两鬓的头发还是湿的。拿着毛巾的他正在给坐在床上的陆妏擦脸,一下一下小心翼翼。陆妏还时不时瞪他,幼稚的声音抱怨道:“爸爸——轻点——”看上去可爱极了。 秦苒瞧了瞧房门,父女俩向门外看去,秦苒开口问:“闻璐姐回去了?” 陆尧澄点头,疑惑地看向秦苒,“你是——?” “我——”秦苒纠结了,该怎么介绍自己才好,总不能说是钟致丞的妻子吧,“我是儿科的实习生,杜老师的学生,闻璐姐的朋友。” 恩!这个答案秦苒自己很满意。 昨夜他见过秦苒,并没有生出什么疑心。 秦苒拎起手里的东西,“我给小妏做了早餐,给闻璐姐和你也带了。”秦苒将东西放在病床的床头柜上。 陆尧澄的声音冷冷的从秦苒身后传来,“我已经吩咐人去买了。” 秦苒的手僵住,正不知所措时,粥和早餐的香味儿散发出来,勾起了,陆妏肚子里的馋虫。 “爸爸——我饿了,”陆妏咕咕咕叫的肚子适时想起。 小眼神可怜巴巴的望着陆尧澄,陆尧澄看着自己的女儿,自然不忍心。 皱眉对着秦苒说:“那,麻烦了。” 秦苒真感谢小妏,能及时化解尴尬。闻璐不在这里,秦苒真是浑身都不自在。 照顾小妏喝完粥,买早餐的人才匆匆赶来,正是那天在ktv门口遇到的那个矮个子西服男。 陆尧澄一个眼神杀回去,矮个子西服男站在病床前一动不敢动。 “陆总——医院周围买早餐的人实在太多了,”西服男两手拎着各种早餐,有好些还是秦苒见都没见过的。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130 竟是一波三折 “不麻烦,不麻烦,”秦苒手下盛着粥,盛好以后,原本准备吹吹,然后给陆妏喂。 陆尧澄却先伸手过来,准备接粥碗,“我来吧。” 秦苒愣一下,将粥碗递给陆尧澄,有点尴尬,站在一旁,秦苒有点不知所措。 陆尧澄之于她终究是个陌生人。 陆妏一小口一小口吞着陆尧澄递过来的粥,他很仔细,不但给陆妏把粥吹凉了再递到陆妏嘴边,递之前,他还会将勺子在自己嘴巴上试试温度,合适了才会给陆妏递过去。 秦苒心中不禁疑惑,陆尧澄和闻璐的感情有问题,自己作风也不正,身上还有污点,但对陆妏还真的挺贴心的。 虽然他和闻璐并不能算作好父母。但对陆妏的关心和爱并不少,只是对待孩子爱的方式很有问题,显然是两人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打算。 盛粥的碗很小,没一会儿,陆妏就吃完了。 陆妏吃的速度很快,应该是生病一夜没吃饿的。 陆尧澄拿起旁边的毛巾,帮陆妏擦擦嘴巴,问,“还要吗?” 陆妏摇摇头,“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陆妏看陆尧澄的眼神有些胆怯,但却带着满满的期盼,陆尧澄重重一声鼻息,对着站在一边的矮个西服男说,“你去接闻璐,她昨夜没怎么谁,疲劳驾驶不是好事。” “是,陆总,我这就去,”矮个西服男接到指令如释重负,他为难的提着手里的袋子看向了陆尧澄。 陆尧澄一个眼神射过去,随即闪过一丝无奈,“送去闻璐那里,估计她没来得及吃早饭。” “哎,哎,这就去,”西服男两周拎着早餐大步离开了病房。 秦苒转身收拾好餐盒,“这个饭盒是保温的,一会儿小妏要是饿了想吃的话也是热的。这个早餐——你留着吃吧,”闻璐也不在这,她那边有陆尧澄拍人送去早餐,陆尧澄这里什么也没有,自己的早餐东西扔了可惜。 陆尧澄冷声回复:“我不需要,谢谢。” 呵! 这会儿知道对人疏远了,平日里桃花缠身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拿出这副冷漠的模样。 秦苒可不是求着他吃,打包将东西收拾好,离开时给小妏打了招呼,说了再见。 刚出病房门,陆尧澄叫住她,“你的衣服。” 秦苒疑惑,随即想起来自己的昨晚借给闻璐的外套,回身看到外套正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另一张病床上。 “哦,谢谢提醒,”秦苒走过去,一把捞起衬衫,迅速的离开了病房。 早上宗奕不在儿科,秦苒带着没意思,转身去了泌尿外科,正遇到没吃早饭的纪康,秦苒甩手将早饭交给纪康。 纪康狗腿的上前,捧着早餐问,“你今天怎么这么体贴?是我师父让你来犒劳我的吗?” 秦苒一个白眼送上,“吃你的吧,记得给郑师兄留一点儿。” 纪康就是饿死鬼投胎,有点什么好吃的他绝对三两下就能解决。 纪康嘿嘿傻笑,白占了便宜,他能不偷着乐? 秦苒在泌尿外科待到中午,帮赵子炀把上次的小综述排版之后,帮他存在他的优盘里。 准备去吃午饭时,手机铃声土壤响起。 秦苒接起电话一看,是闻璐的。 上次钟致丞在闻璐的实验室里做实验,她们之间有了联系方式。 之后秦苒存了闻璐的号码,但是备注只有一个闻字。 看着屏幕上的“闻”字,秦苒疑惑地接起电话。 “喂,秦苒,陆尧澄眼疾犯了,你能不能过来帮我照顾一下小妏,”闻璐说话的声音全是焦急和请求。 陆尧澄眼睛有问题,秦苒知道,因为肖澜就是在眼科工作认识了那里的病人陆尧澄。 秦苒不由分说答应,虽然她在此被安排了保姆的工作,但这次却是她必须去。 “我现在就赶去儿科,马上到,”秦苒收起电话火速出门。 一路小跑到陆妏的病房时,里面围了一圈人,有大夫还有护士。 病房不算小,占了很多人还有空地。 陆妏依偎在母亲闻璐怀中,吓得嘤嘤哭出声。 闻璐站在病床边,揽着陆妏,不住地安抚她的肩膀,嘴中一直那喃喃,“不哭,不哭,小妏不哭,爸爸不会有事的。” 此时闻璐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一套很休闲轻松地灰色运动服,深褐色的的大波被扎成马尾束在脑后,逛街的额头,精致的了脸蛋,宽松衣服下隐约可测的好身材。 此时,闻璐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这身休闲的装扮让她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一般。 秦苒走进来,看向里面那张病床,担忧的看向闻璐,闻璐察觉到了秦苒,“你来了。” “怎么回事?”秦苒问。 “陆尧澄刚做完手术,昨天一夜没合眼,后遗症犯了,大夫说一会儿要转去眼科,我得过去。说不定还要进行手术。可是小妏这边检查结果还没出来,我怕是肺炎,”闻璐语速很快,声音里全是焦急。 “那我陪小妏,这边你放心,”秦苒拍拍闻璐的肩膀,希望能给她鼓励。 毕竟陆妏生病已经够闻璐烦心了,此时原本应该成为闻璐后盾的陆尧澄也倒下去,真不知为何苦难都要同时降临在一个人身上。 闻璐抚着陆妏的背,对陆妏说,“这是小婶婶,是你钟叔叔的妻子。” 被闻璐如是介绍,秦苒面皮上顿时染上一篇绯红。惊异的看向闻璐,闻璐抿唇,解释说,“陆尧澄和钟致丞是表兄弟。” 是啊,秦苒这才意识到,陆尧澄姓“陆”,钟致丞的舅舅也姓“陆”。 不过这个城市真小,到处都是钟致丞的亲戚。 秦苒也躬身,抬手擦一下陆妏脸蛋上的泪珠,笑着打招呼说,“小妏,一会儿我来陪你,让妈妈先去照顾爸爸。” 陆妏怯怯的躲在闻璐怀里,显然不想妈妈走。 秦苒学陆妏撇嘴,“婶婶早上可是给你煮了好吃的粥哦,你要是听话,婶婶明天还给你煮好吃的粥,比今天早上的更好吃。” 见到秦苒和蔼可亲的态度,陆妏这才松懈下来,闻璐将她拖离自己,陆妏也没有挣扎。 虽然陆妏没有过激的反应,但毕竟是小女孩,看起来陆妏应该比宗奕大,她的心思比宗奕可要细腻得多。 小孩子的心思其实并不那么单纯好估计,譬如现在,陆妏虽然卸下防备,但也没有很接纳她。 另一张病床边,其中一个医生转身,其余人纷纷跟着转身,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了。 闻璐见大夫要走,赶紧迎上去,看一眼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陆尧澄,她焦急的问大夫,“医生,他怎么样?” “一会儿推去眼科那边仔细检查一下,这边条件不够,”说着大飞带着一行人离开了。 那些人其中一个小护士过来,告诉闻璐,现在他们要把病人推去眼科病房,让家属过去一起过去。 闻璐立即回应,“我去。” 闻璐和护士将床推去眼科,秦苒一人留在病房里看着陆妏。 陆妏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爸爸妈妈消失在病房门口。直至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他们的身影消失的那一刻,陆妏小嘴撅起,眼泪吧嗒吧嗒又掉落下来。 秦苒慌了神,小女孩哭可比小男孩哭难哄多了,何况现在又是这样一番状况。 秦苒赶紧拿起床边的毛巾给陆妏擦两把脸,将她的眼泪拭去。 但陆妏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旦掉落就收拾不住,秦苒坐在她旁边,将她搂在怀里,搂的紧紧地,想给她一丝安全感。 “不哭,小妏不哭,妈妈只是去陪爸爸了,等爸爸的眼睛好了,妈妈就能回来陪小妏了,”秦苒一直拍打小文的背,怕她因为哭的太凶呛到或者缺氧。 “我要爸爸妈妈,他们好不容易都陪着我,我要爸爸妈妈——” 陆妏的哭声凄惨无比,小女孩声音尖锐,声波尤为刺耳,一直冲击着儿科中所有人的骨膜。 秦苒不知说什么好。陆妏平日里缺少父母陪伴,只有生病时才有爸爸妈妈同时陪在身边。 早上陆妏乖巧懂事,那样的她还会在陆尧澄卖钱撒娇,还帮秦苒化解危机,这样的孩子此时哭的如此凄惨,究竟是谁的错呢? 她生一场病,连父母同时的疼爱还没体会够一天,上天就这样剥夺了来之不易的机会,怎么不让人心疼。 秦苒之鞥呢抱着她,哄她,但无论谈她如何去做,也不能代替父母的位子,也不能安慰陆妏手上的心灵。 不过还好,闻璐已经准备全心全意陪着陆妏了,希望这一家三口能早点团聚。让小陆妏早点感受到父母同时给予的爱。 陆妏的检查结果出来了,谢天谢地,不是肺炎,就是有点小感冒,小孩子体温调节功能薄弱,发烧度数高在所难免。索性陆妏的高烧已经褪去,又不是肺炎,这应该算是今天的一个好消息。 不过陆尧澄那里就有点倒霉了,因为用眼过度,眼睛过于疲劳,陆尧澄刚手术后的眼睛需要在进行手术,而且情况不是很乐观,并且风险很高,有失明的可能。 真是好事多磨,闻璐这边有陆妏在住院,家里有高血压的老母亲, 陆尧澄又出现问题,真是一波三折。 131 婆婆妻子情人 陆妏因为检查结果排除肺炎可能,中午时挂完最后一瓶水,陆妏被崔医生通知可以回家了。 秦苒没有想到这么快,不可置信的抓着崔医生问,“崔老师,您确定小妏没事了吗?” “怎么?你还希望有点什么事?”崔医生半开玩笑的解释,“排除肺炎可能就没什么大问题了,最多就是病毒性的感冒,换季了很正常,大人都容易生病别说小孩子了。医院人这么杂,病菌多,小妏回去养着比在医院安全。” “可是闻璐不在啊,没人过来办出院,”秦苒知道,下午之前,陆妏是要离开开的。 “陆尧澄那边另找人去陪着,把闻璐叫回来,先给小妏安排出院,”崔老师吩咐。 “好的,我这就打电话。” 送走崔老师以后,秦苒给闻璐打了电话,响了几声,那边迅速接起。 “有什么事吗?秦苒,”闻璐虽然人在眼科,但心一直在陆妏这边,孩子还小她放不下。 “崔医生说小妏可以出院了,你——先过来给小妏办出院吧,她虽然没得肺炎,但医院这边病菌多,还是早点回家比较好。”秦苒将崔医生的话转达给闻璐。 “好,我给陆尧澄家人打电话,然后马上过去。”纹路回复。 “我同学肖澜在眼科,你要是不放心我先让她帮忙看着,等陆尧澄家属来了再说,”秦苒知道闻璐心里肯定也放不下陆尧澄。 闻璐思索一下,没再犹豫,说:“好吧。” 语气中似乎有些无奈。 秦苒这边又联系了肖澜,肖澜在眼科整理病历,看见是秦苒的电话,以为中午秦苒要找她一起吃午饭。 “苒苒,要一起吃饭吗?” “陆尧澄在眼科做手术,他女儿要出院,闻璐得过来办出院先把陆妏送回去,你帮我去眼科手术室盯着点,闻璐怕陆尧澄有什么事。”秦苒语气着急。 肖澜却不紧不慢,“又是他?”无奈的叹口气,说:“好吧,我去看看,不过我可不是他家属,同意书之类的,还是得让他老婆来。” “闻璐已经给陆尧澄家人打电话了,”秦苒解释。 “好吧好吧,我就当是帮你了,”挂掉电话,肖澜不禁扶额,为了维护自己残存的一点名誉,为了证明自己的良知依旧存在,她已经尽力与这些富家公子哥们撇清关系,但偏偏她不去招惹他们的时候,他们又缠上自己。 陆尧澄,她没有一点好感,比之莫绍岩有过之无不及,前几天做手术的时候是一个女学生陪他照顾他的。 偏偏那个女学生肖澜认识,学校艺术团里弹古筝的,肖澜记性好,只一眼就记住她了。肖澜是艺术团合唱队的,有时候声乐队会和合唱队一起排练,不过这个女学生只去过一次。不过肖澜还是记住了她。 那个女生有种青春的味道,简单利落的马尾,很普通的连衣裙,有时候是翠绿色,有时候是天蓝色。样式不一样,也不是什么大牌,看起来挺舒服。 肖澜没想到,陆尧澄竟然好这口,后来他又找上她,肖澜自然是避之不及。 奈何又遇到这事,肖澜无奈的起身向手术室走去。 肖澜在手术室门外守了一会儿,一个熟悉的急匆匆的身影出现在肖澜的视野里。 女孩匆匆跑来,一抬眼就看到手术室前的肖澜,因为陆尧澄住院时,曾是肖澜接手管理,她一眼就认出了肖澜。 “他怎么样了?”女孩面色如灰,焦急和担忧在眉头清晰可辨。 肖澜见了女孩,笑了,既冷又陌生,“还在里面,一会儿他老婆会过来,你还是早点离开吧。” 也不知自己为何说了这样的话,明明这些都不关自己的事,或许是自己经历过这一切,太知道里面的苦果有多苦,太知道那些盯着你的不屑的眼神,有蔑视,有嘲笑,更多的是刻意的冷漠与疏离。 不知道闻璐是怎样的女,再知道自己的丈夫的情人出现在医院后,会有怎么样的反应。 肖澜不好奇,也不想看到这一幕,不过终究是天不遂人愿,虽然闻璐没有看到这一幕,却被另一个人看到了。 肖澜抱臂看着好戏一般,眼前两个女人互相看一眼,一个眼神尖锐冰冷,还有愤怒,另一个默默低下了头,不敢吱一声。 一个是陆尧澄的母亲,一个是那个学生。 肖澜穿着白大褂,陆尧澄的母亲走过来问了她陆尧澄的情况,肖澜心中暗想,她可真会挑人问。 “陆尧澄还在里面,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是闻璐的朋友临时找过来的,既然您来了那我先走了,”肖澜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陆尧澄的母亲一身套装,拎着一款普拉达成熟稳重的灰色包,头发盘起,看上去很严谨,又有点威严,应该是当官的或者女总裁之类的人物。 显然,她对女学生异样的眼神可以看得出,陆尧澄的母亲绝对知道陆尧澄和女学生的事。 陆尧澄的母亲在病房门外并没有表现的很着急,反而异常镇定,就像等着会议结束一样,站在手术室门口,没有来回踱步,却李手术室的们很近。 反倒是女学生,两手一会儿抱着,一会儿垂在身侧,一会儿又抱着自己,时不时原地打转。明明很担心却不敢太表现出来。 想来陆尧澄的母亲应该是闻璐叫来的,女学生肯定不是闻璐打电话通知让来的,应该是陆尧澄的司机。 这年头,男人去花心总有人打掩护,就像每次莫绍岩通知她什么事不会自己告诉她,全是九泽通知她一样。 何况还是陆尧澄这种有家室的男人,哦,对了,陆尧澄还有个女儿。 见陆尧澄的母亲也已到来,肖澜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和陆尧澄的母亲说了再见,便离开回到医生办公室。 手术室门口。 等了好一会儿,陆尧澄的母亲抿唇,双拳一握突然转身,走到女学生面前,厉声说:“你最好先离开,一会儿尧澄的太太要过来,你会被发现。” 女学生震惊,不可置信的看向陆尧澄的母亲,双手突然握紧,身体却感到无力,她不自主的咬唇,颤抖着回答:“我想陪着他,上次他手术就是我陪着他的,我不求别的,只希望他能好好的从手术出来。” “你想什么我知道,但陆尧澄只有一个,这个陆尧澄已经是有妻有女,无论如何你都没机会了,”陆尧澄的母亲一声冷哼,带着一股子贵气,侧眼看女学生说:“如果你早生七年或许还有机会。” “我想您误会了,我只是单纯的喜欢他,不,是爱他,我对他没有别的祈求,”女学生辩解。 陆尧澄的母亲见惯了这种事,口口声声说不图男人什么的女人到最后有几个是真正不图什么的。 她自然是不屑,“如果我儿子相貌普通,不是风投界的天才,手里没有全省最厉害的风投公司,你还会爱他?”转而,她收回咄咄逼人的视线,好言相劝,“你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享受青春,他已经36了,等他年过40的时候,真正收心的时候,你根本什么都得不到。你父母想必会对你的所作所为失望吧。” 就如同现在一样,陆尧澄,呵!可真是她丈夫的好儿子,爷俩一个德性。 女学生听了陆尧澄母亲的话,身体一震,这些事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我只是单纯的爱他,如果,如果他需要我离开,只要他说我会离开的。” 陆尧澄需要她,她只在意陆尧澄的想法,只要陆尧澄心里有她,她什么都不在乎。 陆尧澄的母亲嘴角依旧带着轻嘲,却没再说话,有些事并不是三两句能够开导明白的。 就如同当初的闻璐,她当时和她说了一样的话,但闻璐最终顶着所有压力与评论与陆尧澄在一起,又顶着压力给陆尧澄生了孩子,虽然她并不喜欢闻璐,但相较于眼前的女生,她还是更中意闻璐一些。 毕竟闻璐成熟稳重一些,懂得顾及陆尧澄的名誉和事业。 眼前的女学生毕竟还是太年轻。 “如果你不走,你有可能毁了陆尧澄的家庭,让他的女儿失去爸爸或者妈妈的陪伴,”陆尧澄的母亲换了思路, 企图告诉她,她所遭受的最坏结果,“不要妄想陆尧澄离婚,你就有进陆家的可能,别说陆尧澄只是和你玩玩,就算他是认真的,你也过不了我这关。” 陆尧澄的母亲将最坏的结果公布,懂不懂得进退,完全就看这个女生能不能开窍了。 女学生并没有因为陆尧澄母亲的“恐吓”就知难而退,反而更加坚定了一般,她抬眸迎上陆尧澄母亲的眼神,坚定的说:“我不会离开,也不怕见她的妻子。我爱陆尧澄是我的事,和他的妻子无关。” “的确,这和我没有关系,”闻璐说着,从电梯中走出来。好巧不巧,恰好她到楼上,电梯打开的一瞬间,听到了如此狂妄的言论,“首先,我先生能得到你的青睐我挺自豪,毕竟可以证明他的确是个优质男,其次,我第一次见到有人当第三者当得如此理直气壮,要知道阿澄身边的女人我都见过,个个见了我都像偷了腥的老鼠,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难得见到一个如此狂妄的女人,甚至还和自己有的一拼。 陆尧澄的母亲和女学生自然是没料到闻璐会突然出现,双双将视线移向电梯口。 女学生听出了闻璐的话外音,无非是说陆尧澄在她之前已经有过很多女人,虽然这些事实她略有耳闻,但听到的时候难免有些吃味。 闻璐大方的走出来,并不看女学生,而是走到陆尧澄母亲面前,笑着说:“妈,小妏已经安排好了。” “那就好,陆尧澄出来你就留下陪他吧,我一会儿还有会议要开,”陆尧澄母亲声音略微森严,却透着另一股异样的色彩。 闻璐不可置信的看着陆尧澄的母亲,这还是那个对她各种嫌弃的婆婆吗?显然不是,陆尧澄还没有脱离危险,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回想细思,闻璐嘴角一丝无奈的笑意,她说这话无非是说给她身后的女学生听的。 如果真闹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她婆婆真的会站在她这边?闻璐想,不会的,她的婆婆不会在她这边,她一定是冷嘲热讽加作壁上观。 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女学生,果然女学生的脸青白难分,一股怒气跃然可见。闻璐轻嘲一下,摇摇头,这个女人还是太年轻了。 132 陆尧澄&白芷 陆尧澄的手术用了不短的时间,三人等在门外,没有一人有离开的意思。陆尧澄的母亲站的笔直,曾是军人出身的她显然不在乎站这会儿时间。 闻璐没有像她们一样巴巴的守在门口,她坐在了手术室门旁的长椅上,整个身体靠在冰凉的椅背上,抱臂在眼前两个女人身上来回打探。 从昨天陆妏的事到今天陆尧澄入院,闻璐已经够累了,她可不觉得自己的身体能经得住像眼前这两个女人这样,站在门口。 或许她们都比她爱陆尧澄吧。 小女生估计是不想在陆尧澄母亲面前掉分,但却没有陆尧澄母亲体力好,长时间站着,显然身体有些摇晃。 “喂,你,过来坐会儿吧,”闻璐叫小女生过来休息。 小女生显然对闻璐轻嘲似的呼喊有些反感,迎上闻璐倔强的说,“我不叫‘喂’,我有名字,我叫白芷。” “哦。白芷,过来坐会儿吧,”闻璐只是换了称呼而已,说话的语气没有改变一丝一毫。 说着,闻璐还拍拍自己身边的位子。 叫白芷的女生怯怯的走向前,坐在闻璐身边,她有点忐忑,毕竟身边坐着陆尧澄的原配。 不过她还是没忍住,好奇地问,“你难道不担心他吗?” 闻璐听到白芷的问话,看着前方的眼收回,好奇的近距离打量这个坐在身边的女生,嘴角一扯,“担心没用,还是先等他出来再说吧。” 白芷乖乖坐好,双手在膝盖上互相打转,坐立不安。 闻璐的平静让她无法呼吸。一个女人,在见到了自己丈夫的情人以后还能如此镇定,白芷根本探究不出身旁女人到底是什么心思。 或许真如她说的担心没用,也或者说,她根本已经不替陆尧澄担心了,毕竟陆尧澄伤害了她。 随着手术室的门打开,一长病床被推了出来。 陆尧澄是眼部动手术是局部麻醉,也就是说陆尧澄出来时,意识是清醒的。不过眼睛却被纱布包裹着,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见到陆尧澄被推出来,陆尧澄的母亲和白芷一下就冲上前去,只有闻璐缓缓起身,跟在两人身后向陆尧澄走去。 “尧澄,”陆尧澄的母亲上前一把抓住陆尧澄的手,此时陆尧澄什么也看不见,唯有如此她才能让他知道她的存在。陆尧澄的母亲在铁石心肠对于自己的孩子终究是温柔的,看着面色苍白,眼上还裹着纱布的陆尧澄,她的眼睛竟然有些湿润。 女学生也许是被吓到,也许是因为陆尧澄的母亲和闻璐在场,她不敢大神,只是急切的带着胆怯的说,“尧澄。” 声音不大,陆尧澄耳朵很灵,闻声询问,“芷儿?” 一旁的闻璐一声没出,不过陆尧澄这声“芷儿”却是将她从头到脚浇了个冰冷彻骨。 只是面带自嘲的看着陆尧澄。 不过陆尧澄可没忘记,进手术室的时候是闻璐陪在他身边的,此时闻璐肯定在,但白芷在这儿,他却听不到关于闻璐一丝一毫的声音。 他的心“咯噔”一下,这一刻他好怕。 闻璐是不在吗?是因为白芷生气了,然后离开了吗?她真的会因为另一个女人而将他的安危置之度外? 他在和谁打赌?自己?还是闻璐? 但他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问:“妈,闻璐在吗?” 陆尧澄的母亲将要抬头看闻璐脸上的情绪,看到闻璐还算平静后,刚要回答。 闻璐自己却先出了声,她轻咳一下,掩饰尴尬,“我在。” 陆尧澄听到熟悉的声音,心里最温柔得地方好像有了着落。 他寻着闻璐发出声音的方向伸出手,想去够她,唯有让他感受到她的体温,她的身体,他才敢肯定闻璐是真真切切在他身边的。 闻璐看他胡乱挥舞过来的手,走几步上前,伸手抓住,“别动了,先去病房吧。” 陆尧澄像个听话的孩子,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很安心的微笑,然后点点头回到:“好。” 将陆尧澄送到病房,医生护士安顿了一堆事,陆尧澄的母亲听得很认真,像是听什么报告一样,没听懂的 还要问几句。 闻璐站在陆尧澄母亲身侧,依旧没什么旁的情绪。 白芷站在最外围,离医生很远却离陆尧澄很近。 闻璐回头看一眼,没什么反应,继续听医生的吩咐。 讲了大概十分钟,陆尧澄的母亲才放医生走。听到医生说陆尧澄已经没事了,注意休息,别再过度用眼,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可能需要住院一段时间,好好观察一下。 陪陆尧澄过了局麻的劲儿,陆尧澄的母亲一直守在床边。一会儿,她的电话响了,她出去接了电话。 回来后脸色有些纠结,给闻璐安顿一番,和陆尧澄道别,自己先离开了。 闻璐无奈的摇头,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陆尧澄的母亲不喜欢自己了。 因为她们都是一样的人。 当时等在门外的三个人,个个心里都有担心,但陆尧澄从手术室出来后,还担心的人,估计就剩白芷一个人了。 闻璐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是怎么了。或许是被陆尧澄伤的已经冥顽不化了,她看陆尧澄的母亲离开,自己呆在病房竟然像第三者。 白芷见陆尧澄的母亲走后,一下本性释放,人也大胆起来,一会儿问陆尧澄眼睛难不难受,一会儿问他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服务态度比她这个正妻还要热情。 得了,闻璐不想留在这碍别人眼,陆尧澄蒙着纱布看不到,不觉得尴尬,闻璐却不尽然。 起身理了理衣服,对着你侬我侬的两人道:“小妏下午还没吃饭,我先去看看她。” 只有闻璐知道自己是找借口,陆妏已经被送去她妈妈那里,老人家肯定不会让陆妏饿肚子的。她只是觉得陆尧澄病房的空气让人受不了。 不知为何,此时闻璐最想的人是小妏。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女人会把孩子看的比丈夫重要。 因为丈夫会随时背叛自己,会随时让她的心伤的支离破碎,唯有孩子,唯有孩子能给她带来欢乐,让她有动力去坦然面对这一切。 陆尧澄一听闻璐要走,立即推开了白芷递到他唇边的水杯。 水杯摇晃,里面的水猛然一个冲击,撒出来一些,落到了白芷的手背上。 虽然不是热水,白芷的心还是疼了一下。 陆尧澄何时对她如此凶过。或者说,从手术室出来,陆尧澄就开始晾着她。 他眼睛看不见,只有两只手能感知外界,一只牵着他的妈妈,另一只牵着他的妻子。 她眼睁睁看见,陆尧澄牵着闻璐的手使了股力气,将闻璐的手握的泛白。 原来是这这种感觉。原来见到他和她妻子相处的场面是这种感觉,这一刻的陆尧澄在她面前就好像是陌生人一样,她们隔着的岂止是一个闻璐,明明是崇山峻岭和无垠海洋,陆尧澄对她从来没有翻山越岭,漂洋过海的心。 只是,为什么当她们两个人的时候,是那么开心。白芷开始回忆自己和陆尧澄相处的种种,企图在回忆里找到陆尧澄真心爱过她的证据。 是漂亮的裙子?还是好看的包?或者是去某家很有名的西餐厅吃过饭? 这些又算什么呢?陆尧澄肯定对闻璐也做过这些事。 就算陆尧澄没有对他的妻子做过这些,但至少他们有家,有女儿。而她,每次和陆尧澄约会基本都是在酒店,各种酒店,枝江市的酒店已经被他们去遍了。然后呢?一夜之后呢?退房之后呢? 竟然什么都没有。 闻璐看着白芷苍白的面色,竟然有些失神,此刻她的心也如同刀割,但是能怪谁呢? 她觉得白芷很可悲,不是她有多圣母,而是她对这一切早有耳闻,见到白芷也不见得能有什么大惊小怪,只不过印证了那些传闻而已。何况闻璐从来不把那些传闻当成假的。 白芷呢?想必没想到她见了她会如此平静吧。不过白芷的面色有些过于苍白,像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一般。 闻璐只觉得好笑,她选择离开,陆尧澄也没拒绝她,她何故做出一副被抛弃的表情呢。 “你——”要走?陆尧澄当然问不出来,闻璐的理由让他无法开口挽留她,陆妏——那是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存在,陆尧澄想笑,闻璐的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不过随即他就想到了两全其美的办法,“我托人安排一下,把我和小妏安排在一个病房,陪在她身边我也放心。” 陆尧澄看来不想罢休了,真不知这场戏他如何有脸面演下去。 要知道,他们俩见面不是吵就是闹,那里有机会如此平和的讲话,像一对正常夫妻那样,谈论孩子。 这一刻,在闻璐看来都是假象。 闻璐不忍心在留下,只好和盘托出,“小妏已经出院了,今天检查结果出来,说她没什么事,崔老师让她回家休息。” “你——”这回轮到陆尧澄咋舌,他的声音里有诧异,有怒气,更有悔恨。 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晚了吗?他问自己。不,不晚,他会尽力弥补过错。 “璐璐,”陆尧澄开口,像是重新反省过一样,郑重的喊了她的小名。 这个名字他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了,多长时间,一年?还是两年?或许更多。 不过他喊起来却一点都不陌生,还很顺口。 闻璐听到这一声,背影一震,没有料到。还有点难以置信。 “璐璐,你先回去吧,好好照顾小妏,她一直很想你,也需要你。我这里你不用担心,我会让简单过来,”陆尧澄想通了什么一样,没在留闻璐。 闻璐点头,想到了这个结局,如果他想她留在这,那么上次他动手术这么大的事就不会不告诉她了。 “恩,你好好休息,”闻璐几乎是咬着牙,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说出这句,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闻璐走后,陆尧澄无力的靠在床头,闻璐走时,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的心也好像被拒之门外了。 白芷看着陆尧澄落寞的样子,心口更疼了。虽然看不到陆尧澄的眼神,但白芷可以感受到他的脆弱。被一个女人拒绝的脆弱,这个女人还是他的妻子。 “明明舍不得她走,为什么还要让她走?” 白芷哽咽的问出声。 陆尧澄没有回答,“你也该走了,记得走之前帮我联系简单,谢谢。” 陆尧澄竟然赶她走,如此直接,还对她如此客气。 白芷摇摇头,努力含着泪,“我不走,我不会走的,我要陪着你,像上次一样——” “我不需要。”陆尧澄冷声打断。 白芷放下手里的杯子,抹一把快要掉出来的泪水,“那好,你告诉我,为什么舍不得她还要赶她走?” 133 谁是谁的劫难 陆尧澄嘴角一扯,不知是笑还是嘲笑。 “她太累了,我不想她受累再照顾我,她有心这样做也不会全心的照顾我,既然这样,何必让她不愉快呢?” 他反问着,更是在反问自己。 白芷苦笑一声,“你这么关心她,那你们怎么还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现在不是很能体谅她懂她吗?为什么你们会变成这样子?” 白芷想问的明明白白,陆尧澄为什么突然胡变心,为什么会突然变样子。 她的问题陆尧澄听进去了,不过他自己也找不到答案,“对不起,”陆尧澄只是简单一声道歉。 他的做法让两个女人同时受到伤害,但这一切已经发生,他只能尽力去弥补。关于白芷,陆尧澄问心无愧,该给的,该送的,陆尧澄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没关照到。 反倒是闻璐,他的确伤她很深。 也许是那天闻璐那巴掌,将他从幻想和浑浑噩噩中彻底打醒。 要知道,他们见面会吵架,但从来不会动手,那是闻璐情绪爆发最彻底的一次,也是她将自己的想法表达的最彻底的一次。 让他实实在在感受到,这个女人还没有忘记他,还没有铁石心肠到对他不管不顾。 “你的道歉我不需要,我只要你——”白芷对着陆尧澄吼了出来。 一向乖巧的她第一次在陆尧澄面前歇斯底里的发泄自己。 “我只有一个,没办法一分为二,”更何况,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自己一分为二。他要留着自己所有的心,送给另一个人。 白芷怔怔的挽着陆尧澄。 一向玩世不恭,游戏人间的陆尧澄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白芷不相信。他拒绝她竟然如此彻底。 ------- 闻璐从眼科出来时,已经是医院下班时间了。看着泌尿外科所在的那栋大楼,在夕阳的照射下遮掩了一大片阴暗,长长的影子一直拖到对面的大楼。天色也昏下来,几株云朵借着夕阳的余晖像是努力在往家里票,也不知夕阳落山之前,能不能飘回家。 埋头继续前进,准备打车回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 “闻璐姐!” 闻璐回头,因为逆着光,闻璐稍稍眯眼才看到眼前这个青春阳光的少年。 纪康也27了,不算少年,但对于闻璐来说,这个年纪的确是少年。 “纪康?什么事?” 闻璐和纪康算不上熟人,但也不陌生。纪康是钟致丞的学生,因为和钟致丞关系不错,纪康也算熟面。 纪康不好意思挠挠头,有点手足无措,又有点尴尬,“看你一个人,情绪也不佳,有点不像平时那个意气风发的闻璐姐。” 闻璐嘴角莫名一弯,连一个外人都可以看懂自己的情绪,偏偏该看懂的人永远看不懂。 回过神,闻璐开口,“遇到点事,小妏今天刚出院,我还得回去陪她,先走了。” “好,再见,闻璐姐。”纪康很有礼貌的打招呼。 关于闻璐和钟致丞的事,纪康自然是八卦到了,对待闻璐他也表现的很尊敬。 不顾闻璐在纪康心中那一直是和志玲姐姐一样的存在,都是女神级的人物,不过闻璐姐属于那种高冷款的。 闻璐道别,转身先离开了。走出医院大门,沿着马路走了一路,竟然没有遇到一辆愿意停下让她搭乘的出租车。 要知道闻璐不坐出租车很久了,平时都是自己开车。这次还是因为陆妏生病,她没办法开车才打车来的。 心中有些烦躁,一直顺着马路走,拦了几辆车都没有停,下班高峰,又是医院旁边打不到车也在所难免。 闻璐继续埋头往前走,希望寻个好打车的路口。 某一瞬间,一辆车缓缓行至闻璐身边,闻璐察觉到身边的异样,看到是一辆出租车,心中正叫好,纪康的脑袋从副驾驶的窗口里探出来。 他热情的笑容像是冬日的暖阳,很暖,能照耀所有的寒冷一样,“闻璐姐,不介意拼车吧。” “这——”闻璐本想说多不好意思,但犹豫了。 “上来吧,”车已经停下,纪康开门下车,还没等闻璐回答,先帮她打开了车的后门。 闻璐急着回家, 看看纪康连车门都打开了,她没有拒绝,很痛快的钻了进去。 难得纪康如此体贴,闻璐进车的时候还伸手替她挡了下,怕她磕到头。 闻璐做好,纪康关上车门,随之坐回副驾驶。 上车后,纪康回头问:“闻璐姐,你家在哪?” “湘滨小区。”闻璐回答。 “我住湘雅小区,里的不远啊!”纪康像是发现什么新鲜的事一般,对司机说:“去湘滨小区。” ------- 肖澜不想见见陆尧澄,偏偏躲不开他,这不,因为陆尧澄的手术是肖澜的老师做的,老师下班前特意嘱咐肖澜,回家前去陆尧澄病房看看情况,给它汇报一下。 老师发话,肖澜怎么敢不答应,愤愤的来到陆尧澄的病房,才发现病房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陆尧澄也没躺下,呆呆的坐在床头,也不知是不是坐着睡着了。 他的眼睛蒙着纱布,看不出什么。 肖澜在病房门口站了一会儿,看到陆尧澄翻身拉开被子,有下床的倾向,肖澜知道他并没哟睡着。 几步走上前,肖澜伸手扶住已经下床,却光脚站着的陆尧澄。 “你先坐下,”肖澜抚着陆尧澄的手臂命令道。 陆尧澄自然听出是谁,小心翼翼的伸手往后探了探,安安分分坐下, 肖澜蹲下身,帮他穿好鞋,再站起时,肖澜抱臂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才第一天做完手术,你想往哪跑?”肖澜对他当然没有客气可言。 虽然已经见过很多次,肖澜对他没什么好映像。 “上厕所,”陆尧澄声音很平稳,并不在意肖澜的质疑。 肖澜顿时咋舌,手舞足蹈在陆尧澄面前挥舞几下,作势要揍他。反正陆尧澄又看不见。 不过肖澜没办法,谁让路遥是病人呢! “可以带我去洗手间吗?”陆尧澄问。 “你等着,”肖澜当然不会自己带他去,瞥他一眼,暗叹陆尧澄脸皮真厚。 肖澜转身去护士站找了小刘,小刘是最近新来的护士,身份很特殊——他是个男护士。 护理专业并不只有女生,肖澜那一届就有好几个男护士,而且男护士很吃香。因为力气大,搬动病人或者什么比较重的仪器很方便。 小刘听了肖澜的呼唤,来得很快,都不像肖澜用扶的,小刘架着陆尧澄就往病房的厕所去。 感觉陆尧澄的脚步都有点跟不上,小刘是新来的,并不能顾得上陆尧澄是不是行动方便。 没一会儿,两人从卫生间出来,小刘又服侍陆尧澄躺好。 对着床边的肖澜打招呼道:“肖师姐,我先去护士站了,有什么事叫我就行。” “恩,去吧,他晚上帮忙顶严点,”肖澜给小刘吩咐,想着;陆尧澄的方向一甩头。 “恩恩,我会的,肖师姐的朋友我会好好照看的,”小刘很热情。 肖澜却满脸黑线,“他不是我朋友,是我老师的重点病人。” “哦哦,明白,”小刘像是接收到什么隐晦的信息一般诡异的一笑。 这一笑,肖澜的心发毛了,越描越黑。 索性不解释算了。 小刘离开后,肖澜对问陆尧澄:“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没有,”陆尧澄回答。 “晚上没有人陪护?”肖澜看病房没有一个人很诧异,明明做手术的时候手术室外还有三个女人呢! “没有,就我一个,晚上吗麻烦护士了,”陆尧澄的答案很坦然。 肖澜可不喜欢听到这种话,“还是找家属来,护士不可能晚上一直守在你床边,你又是眼睛受伤,不是别的病。万一出事医院脱不清关系,我老师也会受影响。” 肖澜说清利害,希望陆尧澄明白。 他如此冒险,赔上的可能不是他自己。 见陆尧澄没反应,肖澜拿出电话,“我给你秦苒打电话联系你太太过来。” “不要——”陆尧澄反应很大,一下制止她,寻着肖澜声音的方向,陆尧澄一把抓住肖澜正要拨手机的手。 --------- 九泽将车停在医院停车场,眉头紧皱,深思一会儿才忐忑的回头问靠坐在后座上的人,“莫先生,您真的决定要离开了?” “恩,等我去一趟漫山县,弄清楚一些事以后就去北京。”莫绍岩靠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最近为了搜集四面八方的资料,他已经连着好几页没合眼了,终于让他在毫无头绪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如果您先在告诉肖小姐这件事,她会同意您和她一起去北京吗?”九泽担心,肖澜并不像犹豫的人,虽然上次她同意了莫绍岩在衡山公寓住了一晚,但之后从来没有联系过莫绍岩。 莫绍岩听了九泽的问题,蓦地睁开眼,这个问题也是他一直关心的问题。 “我不知道,但我想让她知道。” 他是愿意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 这是他响了很长时间的问题,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下定决心后,莫绍岩打开车门,长腿一迈,像那栋他既熟悉却又不敢靠近的大楼走去。 或许命运就是如此巧合,让劫难一个接着一个到来,考验着每个人的真心,究竟谁能经得起考验,不得而知。 134 偏执才是缘由 莫绍岩大步走向眼科所在的楼层,电梯人多,他走的是步行梯。 走廊中行人纷纷,或许是到了下班的时间,医护人员疲惫的一天勉强可以结束,病人的家属也回家的回家,买饭的买饭。 如果不是他有很着急的事要和肖澜说,他绝对不会在今天,在这个时候找她。 前几日,九泽在离枝江市不远的一个县城里找到了当年福利院的院长,院长年事已高,患上了老年痴呆,坐在轮椅上还得有人看护。 院长没有儿女,因为曾经为福利事业做出过贡献,所以有好几家社会机构愿意资助院长养老。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好人有好报吧。莫绍岩以个人名义。给院长捐赠了一笔养老费,有专门的社会机构负责经营。也算是自己的一点心意。 虽然院长已经对以前的事没有印象,但他见了莫绍岩好像能认出他一样,情绪莫名激动,吱吱呀呀说出话,但眼神却一直盯着莫绍岩。 院长的陪护给了莫绍岩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群孩子和几个大人的照片,已经有些泛黄了。 这是福利院搬家之前,所有工作人员和孩子们合照的最后一张照片。 院长当时有些发福,虽然步入中年,但面色依旧光彩照人,笑容灿烂。 她旁边还有一个年纪比她还要大一些的女人,头发已经花白,因为逆光,女人的眼睛眯着,一脸不情愿。 老院长前面站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约摸十来岁的样子,因为调皮没有看镜头,转头和旁边的人说话。 照片十分滑稽,上面有人认真看着镜头,有人调皮,有人淡漠。莫绍岩却捏着照片,久久不能动弹。老院长此时却抬手握住了他的手,眼睛里竟然泛起泪花。 感觉到手上的温度,他回握老院长宛如枯树枝一般的手。无尽感慨。 又待了一会儿,莫绍岩将老院长的那张照片拍了下来。 离开那个小县城的时候,莫绍岩知道,自己下一个任务要来了。 这边,莫绍岩刚走到护士站,恰好遇到一个男护士,询问了肖澜的情况,小刘护士惊异的看着莫绍岩,暗叹,肖澜姐的运气太好了吧! 里面躺着的那个就相貌不错,这边又来一个。 “她在病房,你往里走左手第三间就是。” 莫绍岩简单说了“谢谢”,疾步向病房门口走去。 “不要——”陆尧澄反应很大,一下制止她,寻着肖澜声音的方向,陆尧澄一把抓住肖澜正要拨手机的手。 莫绍岩走至门口,抬眼看到的便是陆尧澄拉着肖澜的手。 陆尧澄的眼睛上缠着绷带,绝对不是故意对肖澜这样。 让莫绍岩没想到的是,肖澜竟然没生气,还很和气的将陆尧澄的手放回床上。 若是单看这副情景莫绍岩绝对联想不到别处,但是就在今早。 今早一早,七点不到,他收到了陆尧澄的电话。 两人虽然都是枝江市的公子哥,虽然经常碰面,但鲜少来往。偶尔有些聚会或者应酬可能会遇到。 陆尧澄做风投的,莫绍岩做建筑的,算是打不上边。 但今早,他们却因为同一件事有了联系,并且是陆尧澄主动联系莫绍岩。 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想弄到他的私人联系方式并不难,但也不容易。他们这个圈子有些不成文的规矩,比如若非亲近的人是不会有自己的私人联系方式。 莫绍岩的私人联系方式,除了莫清,九泽还有几个合作相投的生意伙伴你之外,只有肖澜知道。 一向么什么焦急的陆尧澄来找他,开口就是来者不善的语气,“莫先生吗?文成制药我出两倍价格收购,你让王总把收购合同拿回去吧。” “陆先生如此出言不逊,你知道那还是政府的扶持计划吗?一旦投资,有政府做支援,是稳赚不赔的生意,何况当初我已经找秦书记上商量好这件事了。” 莫绍岩当时本想陷害陆达,将其身后真正的老板扯出来,没成想某人竟然将他一起拉下水,承担了枝大一院事故的责任。 当时东益因为这笔赔偿资金运转有问题,已经有好几个股东退股,莫绍岩为了挽回这些人,大手笔跟进了收购文成制药的案子。 因为稳赚不赔,很多人都对这个案子期待很高,意欲退股的几个股东也留了下来,准备坐等分红。 “两倍价钱也比不上它长远收益,陆先生的提议我只当没听过。”莫绍岩自然拒绝。 陆尧澄做了决定,当然有自己的想法,也不会轻易放弃,“如果莫先生觉得两倍价钱还不满意的话,不妨出个价。” “多少钱都没用,文成的老板只能有东益一个,”老虎捕了肉哪有让出去的道理。 陆尧澄显然声色一沉,“东益的资金链不完善,莫先生无异于贪心不足蛇吞象,我的风投公司最擅长做这个,需不需要我帮莫先生做一下风险分析。” “陆先生的好心,我受用了,不过,陆先生还是别把手伸的太长,小心收不回去。”莫绍岩已然怒意上头。 两人自然是不欢而散,一场生意无疾而终。 早上接了如此让人不快的电话,下午就看到了更让人不快的一幕,莫绍岩嘴角扯出弧度,没等眼前的两人继续说话,莫绍岩转身离开了医院。 或许,莫绍岩为陆尧澄执意要抢他的生意找到了原因。 在他们的圈子,谁不知道肖澜曾经跟过他。 肖澜将陆尧澄的手放回去,趁他眼睛看不见,赶紧甩甩手,像是企图甩掉晦气一般。 陆尧澄想起什么,问肖澜,“你和莫绍岩关系不错,有兴趣帮我个忙吗?汇报丰厚。” 肖澜嗤之以鼻,“我和他没关系。” “上次在城东那家西餐厅还看到你和他吃过饭呢,之后——去了对面——” “喂,”肖澜一口打断陆尧澄,“别胡说,这里是医院,”说着肖澜回头看了看病房外,确定没人以后才小声和陆尧澄说:“我和莫绍岩已经没关系了,你你想找他通过是没用的,就算你能通过我找到他,也不见得帮得到你。” “你难道不好奇我找他什么事?”陆尧澄像是笃定什么一般,又像是在探查什么。 肖澜有点不自然地说,“他的事与我无关。” “你知道他手里的有个收购制药公司的案子吗?那家公司是闻璐的,这是她近五年的成果,现在她要放弃,我想她会难受,”陆尧澄声音突然低迷下来,也不再是高傲的仰头,而是微微垂首,如果此时他的眼睛可以看到,肖澜想,或许里免应该有种叫做悲伤地情愫。 “那时候小妏刚满半岁,她就执意要工作,因为研究生没毕业,去了很多家公司都没有聘用她。最后她找到了现在的文成制药,当时,这家制药公司面临倒闭,老板都跑了就剩几个人还在苦苦支撑。闻璐当时是作为一个小文员进去的,她看到的广告还是那家公司两年前贴出去的,她去了之后,别人依旧不要她,是她苦苦求了那边的工作人员才勉强留下,别人连工资都没有答应给她开。” 陆尧澄不知道闻璐为什么那么要强,明明谈恋爱的时候,闻璐乖得像个猫。 “后来,那家公司准备进行破产清算,闻璐来找我了,”当时他们已经开始分居,大概是从闻璐怀了小妏开始吧,他和闻璐就开始了分居生活,一方面是因为他越来越受不了闻璐易爆易怒的性格,另一方面他的公司也已经步入正轨,他忙基本没时间回家。 “但是你没答应帮她,”肖澜替陆尧澄将下面的话说出来。 “是的,因为没有价值,”一家要破产的公司有多少可以帮的价值呢?但陆尧澄没想到的是,“闻璐竟然买了自己所有家当,不但向自己的母亲借钱,还像他的母亲借钱,硬是把那家公司挽救了回来。” 陆尧澄见闻璐竟然如此决绝,他明明很认真的向她分析了这家公司的情况,甚至还动用关系调查了这家公司的财务状况。从风投的角度出发,没有投资再利用的价值。 闻璐像是没听进她的话更像是要和他唱反调。 自那之后,两人的关系就越来越远。 闻璐因为全部的心思都投在了公司那里,陆尧澄也没好再插手什么,闻璐当初为了挽救那家公司,把他们结婚的房子都卖了。陆尧澄没说什么,之后不久又买了一套房送给闻璐。理由是不能让陆妏少了住处。 “我说这些就只有一个目的,希望你能帮我将那家公司从莫绍岩那里买回来,多少钱我都愿意,”陆尧澄说明自己的意思。 肖澜思虑一下,“故事感人,想法不错,不过——抱歉我并不能帮上你什么。好好休息吧,莫绍岩是一根硬骨头,你慢慢啃。” 说罢,也不等陆尧澄反应,肖澜火速离开了病房。 连陆尧澄她都避之不及,何况陆尧澄还要将她往莫绍岩那里引。 因为陆妏生病,秦苒还去闻璐的妈妈家看了陆妏。是钟致丞的吩咐,秦苒将这件事告诉钟致丞的时候,钟致丞的声音一下就紧张起来,拖她去看看陆妏到底好没好。 秦苒难免有些吃味,“你这么紧张,怎么?你和小妏有什么特殊关系?” “是有特殊关系,小妏是我侄女,怎么?她没叫你婶婶?”钟致丞自知理亏,也知秦苒话语里的酸味,不过他很受用。 怎么没叫? 她还差点忘了陆尧澄和钟致丞是表兄弟的关系。 “你和陆尧澄是兄弟,也没劝过他对闻璐姐好一点吗?”毕竟闻璐也算是钟致丞的“初恋”吧。 虽然这个关系秦苒很不愿意接受。 但每每想到钟致丞这种人竟然还会搞姐弟恋,她又乐得不行,简直“悲喜交加”。 135 钟致丞&闻璐 钟致丞不自然的摸一下自己的鼻子,端着电话正准备解释什么,又听到秦苒那边憋不住的咯咯咯的笑声,开口道:“你难道不好奇我和闻璐当初的事?” 他好像故意的一般,秦苒知道他说出这些话是想让她吃味。 虽然明知道是陷进,秦苒还是没防备的掉进去。 “那你倒是说啊!” 他敢说她就敢听! “我说了怕你变成醋坛子,还是不说了,”钟致丞故意卖关子。 秦苒气得快要跳脚了,“爱说不说,不说我挂了。” “别,等等,我说。”钟致丞拦住秦苒。 本来不想提,但钟致丞觉得,自己有必要对秦苒交代清楚某些事,沉思一会儿,钟致丞决定开口。 关于钟致丞和闻璐的事,不过是过眼云烟,只不过上学时大家的戏说之言而已,当时闻璐比他们大几届。 钟致丞和闻栾是同级,又是同班,还是同寝,两人经常同进同出。闻璐在大五的时候会经常给闻栾做思想工作,督促他考研,要好好学习,争取保研最好。 那时候钟致丞刚大二,经过一年勉强缓解失去双亲沉痛,生活步入正轨,在那个算大人又不算大人的年纪,通过闻栾,钟致丞认识了闻璐。 也许是因为和闻栾是好朋友,闻璐对他也非常照顾。给闻栾带什么好东西,也总有他一份。 那时候,闻璐是枝大医学临床医学院盛名远播的美女。有几次,闻栾因为外出做兼职不在寝室,还是钟致丞招待了闻璐。 就这样一来二去,大家都在传校花闻璐被一个大二的学弟追到手了。 不过面对这样的言论,两人都没有解释。钟致丞没有是因为懒得解释,至于闻璐,也许亦是懒得解释吧。 两人的关系因为闻栾一直很好,但也没发展到“情侣”的那一步。 虽然闻璐经常来找他,但钟致丞从没主动找过闻璐。 后来闻璐上了研究生,去医院读研,整天都在医院,每天累的要死也没时间去找钟致丞,他们之间也逐渐没了交集,就这样不了了之,流言也随着闻璐的毕业没了尾声。 钟致丞照常上课,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直到闻璐读到大二,她执意辍学的事闹的满城风雨。所有人都觉得,闻璐绝对是脑子出问题了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要知道,学医能上研究生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西医综合五门课,但是内外科加起来就有十厘米厚,能啃下来绝对得付出代价。 但即便这样的挽叹也没能留住闻璐,她还是离开了,选择辍学。 后来,校园里又传说,闻璐是找了一个富二代,一嫁解千愁。 学医这么累,价格富二代享清福多好,闻璐一点都不傻。虽然这样的言论看上去是赞誉,但实际却是绵里藏针。 闻璐盯着这些压力不管不顾,一门心思投入到恋情当中,那个让闻璐荒唐青春的人正是钟致丞的表哥——陆尧澄。 陆尧澄和钟致丞关系并不好,因为两家人并不是很亲。 陆尧澄的祖父和钟致丞的外祖父是亲兄弟,他们是表兄妹。陆尧澄的父亲因为早年下海,在外漂泊多年,最后在枝江市功成名就。钟致丞的母亲早年丧父,嫁给他父亲的时候,母亲也没了,只有一个哥哥,也就是钟致丞的舅舅。 舅舅在枝江市做一些小生意,他父母也来了这边,两家人一起打拼。 虽然陆尧澄和钟致丞是亲戚,但基本没什么交集。 钟致丞学医,陆尧澄比他大好几岁,早就开始在社会上打拼了。 不过听到闻璐的新男友是陆尧澄,钟致丞还是有点吃惊。 再到后来,钟致丞工作以后,有很多次都发现了陆尧澄身带着莺莺燕燕。不过他从来没给闻璐说过,这毕竟不关他的事。 直到闻栾出事,钟致丞想了很多办法,也通过舅舅那边找关系,希望能将闻栾留下。闻璐也来找过他,不过他并没有请求他帮忙,而是很淡然的请他喝了杯咖啡,闲聊了几句,她就提着包离开了。 他们闲聊的话,大多还是关于闻栾的,更多的是回忆。两人面对面坐着,一直都是闻璐在讲,钟致丞只负责听。 闻璐没有开口提及如何留住闻栾,不让他离开的事。只是在最后的时候,闻璐说,“学医有什么用?天天还为了这饭碗战战兢兢,活也活不痛快。” 说完,闻璐转身离开了。 钟致丞还记得,闻璐转身离开时的背影,有些寂寞,但更多的是悲伤。 关于闻栾被调走的事,陆尧澄一点忙都没有帮,虽然不指望他能帮上什么,但陆尧澄一点动作都没有。 加上陆妏那段时间总生病,光钟致丞有次夜班,闻璐给他打了电话,那是陆妏烧的最厉害的一次。闻璐将陆妏送到医院,接到电话又不得已匆匆离开,没办法才给钟致丞打电话。 还是钟致丞陪了陆妏半夜,闻璐才急急忙忙赶回来。 对于闻璐的关心,全是钟致丞对闻栾的承诺。闻栾离开的时候,是他去送的,闻栾走时特意拜托他帮他照顾他姐姐。闻栾说,闻璐辍学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 那时候姐弟俩都在上学,原本就生活拮据的家庭因为闻栾爸爸离世,家里没了经济来源,闻璐这才不得已辍学。 然而钟致丞始终不知道这件事。 姐弟俩看上去都很好想与,但个性里,骨子里,都有一股倔强。 绝不在外人面前表现自己的软弱。 和钟致丞报完煲电话粥,秦苒挂了电话,钟致丞的这段姐弟恋,以及钟致丞对闻栾为什么如此关心,秦苒也算得到了答案。 不过没什么可值得庆幸,也没什么值得感叹。 秦苒的心有点疼,不知道为了谁,或许是闻璐,或许是闻栾,更或许是为了钟致丞。 她也不知道自己疼什么。 躺在家里卧室的床上,秦苒无比放松。钟致丞对自己还真不错,这床躺上去就像置身于棉花堆里一样,软到不行。 加上刚晾过的被子,简直是绝配。 秦苒闻到了一股阳光的味道。 离实习结束还有一周,离钟致丞回来也不远了。 这几天又是陆妏又是宗奕,秦苒也没怎么好好休息,这下遇到周末,可算是睡懒觉,补眠的时候来了。 正是昏昏欲睡之时,电话“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的想起来。 秦苒一下从惺忪中惊醒,反起身来。起身的速度很快,薄被查点从她身上掉到床下去。 这种快睡着却被猛然打断的滋味很不好受。 秦苒烦躁的揉揉头发,顺着声音寻找那阵噪音的出处。 躺在被子下的手机被秦苒胡乱的翻出来,看到屏幕上的备注,秦苒接起,“喂,爸,什么事?” 秦正华找她肯定有事,肯定是她和钟致丞的事。 果然,秦正华开口就是钟致丞:“苒苒,你和钟致丞的婚事我和你阿姨特地去找人看了日子,明年六月三十日,百年难遇的好日子,既然你和钟致丞也不急着举办婚礼,索性咱们好好办一场,多点时间准备。” “嗯,我和他说说,”秦苒至今都没和钟致丞说这件事,当初的约定秦苒没想过会变质,之时胡乱的应付着秦正华。 “那个——秋天也快过去了,转眼天就冷了,你和我回一趟漫山县吧,给你舅舅伯伯也说说你结婚的事,他们毕竟是长辈,”秦正华见秦苒之前没有拒绝,说的有点欢喜。 “可以,我马上实习结束,下周吧,下周我就回去,”秦苒也想姥姥了,虽然她已经走了,虽然她并没有陪她太长时间,但秦苒就是想她。 “哎,好,正好我有些工作要去漫山县视察,我让他们安排到下周,不过我可能会先过去,你自己去可要注意安全,”秦正华叮嘱道。 秦苒却很无奈,“爸,枝江道满山的火车我做了多少次了,也没见丢过。” “是啊,你不小了,再见你时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不再是当年那个扎着长马尾,冲他撒娇说,因为不想剪头发而不,想去上学的小姑娘。 秦正华的心中始终怀有愧疚,此时也只能将这种感慨雨愧疚藏在心里。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可以和他分享。这是他痛苦的根源,也是他幸福的源泉。 秦正华挂电话前有对秦苒叮嘱几句,还问了她缺不缺钱,秦苒说不缺。不过秦正华并没有听秦苒的回答,转手就给秦苒的卡里大了两万进来。 秦苒没一会儿就收到了银行的短信提醒。 或许这就是父亲吧,这个世界上对女儿最大方的男人。 秦正华的工资不高,据秦苒所知,秦正华的钱全部都有陆美玲管着,所以秦苒这几年虽然有父亲但过得并不富裕。 这些钱也不知是不是秦正华背着陆美玲存的,能存这些算得上不少钱了,秦正华全部的家当也不过这些,此时全给了她。 秦苒重新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了。 看着天花板发带,看着卧室的方形吊灯,怎么也睡不着。 周末两天,秦苒没闲着,把肖澜交给她的结果资料捋了捋。好在肖澜是个做事有条理的人,东西很清晰,秦苒一下就有了思绪。 自己两天内就赶出来了论文的草稿,剩下的就是修改投稿了。 不过这些得等钟致丞回来才能继续。 到周一的时候,秦苒去泌尿外科,想问问赵子炀泌尿外科这边有什么期刊可以投。 秦苒想投的好一点。 不但要投国外的,她也不想落下国内的。 136 谁和谁是熟人 当天,赵子炀很忙,就将秦苒交给了郑新负责。郑新那天也不知中了什么大奖,一整天都高兴的不行,秦苒询问下才知道,郑新这个月的工资发了。 虽然不多,但他们都是有工资的。 “我攒了好几个月,那天在l&看了一个宝蓝色的包,现在终于凑够全价了,”郑新说的挺激动。 秦苒仔细审视他一番,疑惑的问,“郑师兄,你没问题吧?”要知道郑新平时很省的,食堂饭菜相对便宜,他基本都不去外面吃的。 就连凌佳然吐槽了他很久的那条皮带,郑新至今都没换。 “我答应然然圣诞节送她礼物,不知道圣诞节的时候那个包会不会打折,”郑新挠挠头,有点困惑。 “打不打折我不知道,但应该会下架。郑师兄,知道女性的时尚用品都是分季的,何况是名牌,换的更快了,”秦苒作为一个女生虽然没有主动去了解过这些所谓的什么“牌子”,但在肖澜的带领下,她也耳濡目染不少。 郑新有些失色,“那——那,我就得全价买了?” “其实也不用,礼物用心就好,没必要那么贵,”如果凌佳然想回来,想为了郑新回来,多少钱的礼物都拦不住。不过难得郑新愿意出大手笔,秦苒不想打击他。 “那我还是过几天在考虑吧,”郑新烦躁的拍拍额头。显然这件事比让他手写一天病历还头疼。 秦苒也没再提,只是感觉,郑新在做无用功而已。 “郑师兄,那个赵老师说的这几家期刊你帮我参谋一下,”秦苒拿着手机给郑新看,赵子炀说的那些秦苒记在了手机里。 郑新也意识到自己应该做正事,于是拿过秦苒的手机,看了一会儿,指着屏幕说,“这家,后面两家我投过。他们对论文格式要求比较特殊,也很严格。标引的时候关键词不能填太多,也不能填太少。剩下这几家我没投过,不过你可以问问师父,他应该都投过稿。” 和钟致丞打电话的时候秦苒就没和他谈论过正事,她还想在他回来之前搞定这些事,给他一个惊喜,看来还得需要钟致丞的帮助。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儿投稿的问题,没一会儿,一个护士急匆匆跑进医生办公室。看到郑新在,她立即上前,“102床......102床出事了。” 郑新一把将秦苒的手机塞回秦苒手中,转身就冲出了门口。 102床?秦苒捧着手机思索一会儿,这才想起来,是那个叫莫清的男人。 秦苒也匆匆向102床的病房走去。 此时病房中,几个护士在病床前行色匆匆。 莫清躺在病床上好像已经没有了意识,眼睛像是眯着又像是睁不开,病号服的一排扣子被解开,心电监护仪的贴片已经将莫清的心电信号传到了监护仪中。 血压一直升高,莫清半是昏迷办事清醒的状态,头微微晃动,应该是因为血压升高后的头痛。 心电仪上的心跳频率不断加快,发出滴滴滴的警报声。 莫清的身上早已是一层汗,呼吸也开始局促起来,有缺氧的症状,在郑新的指挥下,护士赶紧给莫清上了氧气。 秦苒赶到的时候,郑新正在询问莫清的发病原因。 照顾莫清的人是个男人,看起来应该有四十多岁了,和宗政一样,身上有股子痞气,不过宗政的痞气中多了一份威严。 这个男人却没有,脾气中带着些许憨厚,或许是因为身体比较壮硕,又是一声衬衫牛仔的打扮,整个人看起来有种彪形大汉的感觉。 “早上莫先生的儿子来了,两个人发生了一些争吵。莫先生的儿子走了之后他没一会儿就变成这样了,”彪形大汉解释。 “病人平时血压就比较高,通知家属,一定不要让病人生气,要让他保持平和心态,他现在双侧肾上腺发现了病变,还没确诊。检查结果显示他的血管脆性增加,血压上涨很容易造成血管破裂引发脑出血或者其他器官病变,一定要在平时就注意血压调控,”郑新拿着护士送来的检查结果看了一番,联系前几天的病历,郑新通知护士联合降压,并且给赵子炀打电话。 莫清是赵子炀的病人,此时赵子炀正在手术室,郑新因为没有处方权,即便知道如何治疗也无济于事,此时最重要的就是得到主治医的审批。 一堆人在病房忙了好一会儿,莫清的病情总算稳定下来了。几小时过后,心电监护也已经恢复正常。 果然莫清的脸色也有了血色不再是之前那种惨白。彪形大汉还挺细心,趁莫清打盹之际,彪形大汉给莫清擦了擦脸和身体。 秦苒自从莫清开始急救就回到了医生办公室,呆在病房只会妨碍他们救治。 不过郑新临危不乱的本事秦苒着实佩服,要不是郑新镇定自若的询问病情,有条不紊的指挥,秦苒估计自己吓半死。 毕竟心电监护上滴滴滴的声音就好像催命符一般。 等郑新回来,拧了一瓶矿泉水,仰头大口大口吞下去,秦苒知道,莫清没事了。 “今天也真是,赵老师不在,纪康那小子也不在,还好之前师父带我们的时候,遇到过同样的情况,”郑新也是一副谢天谢地的语气。 不过郑新的话倒是提点了秦苒,秦苒回头扫了一圈才发现,今天纪康没来。 “纪师兄呢?”他们可不是能随随便便请假的,纪康也不是那种随便请假的人。 “昨天和祝先雅吵架了,就那个包,我说要给凌佳然买的那个。我给纪康发了图片,被祝先雅看到了也闹着要。纪康那个月光族怎么有钱买,两人闹脾气了,”说着,郑新又大口的喝了一口水。 “纪师兄请假就为了哄女朋友?”这也太荒谬了,被钟致丞知道纪康不是死惨了? “怎么可能?那小子生病了,昨天祝先雅和他闹了别扭,那小子死心眼去人家姑娘家楼下等了一晚上。吹了一晚上冷风,能不生病吗?” 郑新将喝完的矿泉水瓶扔进垃圾桶,转身准备离开,想到什么后又回头对秦苒说:“一会热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情况,记得催他吃饭,我再去守102一会儿。” 秦苒点头,心中却是疑云密布。 祝先雅秦苒之前也见过,她打扮的很朴素,没看出来她是那种非要拉着男朋友买包包的人啊。 不过,她还是给纪康打了电话。 等了很久一会儿,那边才几通电话,纪康沙哑的声音传来,伴着几声咳嗽,无力的说:“秦苒,什么事?” “纪师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听纪康的声音里还有种惺忪的慵懒,秦苒猜到他应该是还没睡醒,更别提吃午饭的事了。 纪康回到:“就那样吧,睡一会儿就好了。” “你吃药了吗?”纪康的声音听上去越发沉重,疲惫,无力,秦苒有点担心。平日里最生龙活虎的人此时竟然像一只病猫一般,还挺让人心疼的。 “没吃,我不吃药,休息休息就能好,”纪康说着又咳嗽了几声,这次是连着咳嗽,好一阵才停下来。 秦苒听着揪心,提醒道:“你还是吃点药吧,”虽然吃药并么有什么用处。 “不了,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继续睡觉了,”纪康的声音了全是疲惫。 秦苒有点担心,“要不我给你做点吃的送过去吧,你这样不吃不喝病是不会好的。” “算了,太麻烦了,你还是多帮帮郑新吧,今天没了我,他一个人要顶两个人的工作量。” 纪康生病还没忘记医院的事,也没忘记郑新此时正做着他那份工作。 不过秦苒没给纪康拒绝的机会,“郑师兄这里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今天赵老师把我论文的事推给了郑师兄,我不在这给他添乱就算好的了。我还是给你送点吃的过去吧,就这样说定了,不许拒绝。”秦苒说完就挂了电话,不给纪康拒绝的机会。 秦苒脱了白大衣,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准备下楼,正巧在楼梯口遇到莫清身边那个彪形大汉在打电话。 “他怎么着都是养了你二十几年的人,你就算要找你亲生父母也不能怪罪他。当初抛弃你的人是你的亲生父母又不是他,现在你为了找那两个抛弃你的人竟然要和养了你二十多年的人反目成仇?” 电话那头讲了几句,彪形大汉发威了,几乎吼着骂出来:“你真tm白眼狼一个,他哪点对不住你?供你吃供你喝,他现在病危,今天算是抢就过来了,要是今天他在医院蹬了腿,老子才不管你是不是他儿子,老子要你的命。” 听得秦苒心里一惊。 那个被彪形大汉威胁的人此时应该会被他的声音吓死吧。 不过彪形大汉的咆哮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反而电话那边的人又讲了几句,这回轮到彪形大汉呆住了。他全是僵硬,目光突然一滞,举着电话的手也放在耳边好像冰雕一样。 “你——你骗人——” 彪形大汉还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电话那头的人挂了电话。 秦苒下楼时,彪形大汉楞在楼梯口的扶手旁,秦苒看他一眼走下楼去。 秦苒回家煮了粥,想起上次给陆妏带了饭,把饭盒落在陆妏那里。 一拍脑袋,自己这个记性! 赶紧给闻璐打电话,询问饭盒的事,不过即便再闻璐那里秦苒也不得不再买一个,毕竟当下就用。 电话接通后,是陆妏一声稚嫩的“喂”,秦苒听到心里的烦闷顿时烟消云散。 “小妏,你妈妈在吗?” 小妏也听出了秦苒的声音,顿时活蹦乱跳起来,“在的,在的,妈妈和姥姥正在包饺子,我帮婶婶叫,”之后便是一阵遥远的声音,“妈妈,小婶婶来电话了。” 没过一会儿,闻璐的声音传来,“秦苒,什么事?” “没什么,上次给小妏送饭把饭盒落在你那里了,我现在要用才发现没了,什么时候我去取。” “瞧我这记性,是不是谁生病了?”不然呢秦苒要饭盒做什么,“我好几次都准备给你送过去,都给忘了。” “纪师兄今天生病了,没来上班,我熬了粥准备去看看他,他一天没吃饭了,不吃点东西病也不会好。” “纪康生病了?”闻璐有点惊异。 “恩。” 沉默一会儿,闻璐说:“要不这样吧,我离他家挺近的,一会儿我熬粥去看看他。” “这样也好,”秦苒也不用来回折腾,正好闻璐因为陆妏总生病,照顾人也有经验。 挂了电话以后,秦苒才想起一个问题,闻璐和纪康很熟吗?为什么连纪康住哪里都知道? 137 离开前的电话 秦苒的粥白熬了,不过自己也没有吃,索性留着自己吃。 枝江市渐入仲秋,落叶已经开始黄了,虽还没有完全变得枯黄,但这中日渐衰败的先兆已经开始蔓延。 周末,秦苒将给家里做了大扫除,床单,沙发套,窗帘,一切能洗的秦苒全都洗了一遍。 秦苒在阳台晾衣服,不甚刺眼的阳光柔和的照射进来,熏得人身上暖暖的。 将床单铺展,正要挂起时,她从阳台上的窗户往楼下看到两个身影。 因为在十五楼,所以楼下的人影很小。 不过楼下人可是熟人,秦苒还是认出了两人。 钟致丞家所在的这栋楼旁边有片绿化带,据说楼盘还没建成的时候,这篇绿化带就已经有了。 那里的树历史悠久,个个繁茂粗壮,后来物业就将那篇绿化带改成了一个小公园,给那里装了喷泉,安了椅子。 早上经常有老人在那里打太极,晚上那里就成了小情侣的幽会胜地。 楼下两人并排走着,顺着布满梧桐树的道路一直前行,两人的距离不远不近。 秦苒小巧的眉头不禁皱了皱眉,上次杜陌良不是还借宗奕拒绝了那个刘小姐吗?怎么现在两个人又在一起了? 楼下的人正式杜陌良和上次与杜陌良相亲的刘小姐。 眼看着两人就要从秦苒的视线中消失,蓦地,两个小黑点竟然贴在了一起。 离得远,也卡不出是谁先抱的谁。 秦苒心下一惊,赶紧收回视线,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晾好衣服,秦苒洗了洗手,准备做午饭,电话又响了。 秦苒一看,是秦正华,估计又是催她去漫山县的事。 秦苒接起电话,“爸,我过几天就去买车票。” “你看你,搞得我好像一直催你来漫山县一样,”虽然秦苒的语气有些不耐,但秦正华依旧笑着说,“我已经到漫山县了,最近去漫山县东边的那个小山上去转了一圈,那里还是什么都没变。” 秦正华无尽感慨,这可是他当年长大的地方,到处都是充满了儿时的回忆,只不过有些事在经历了世俗的洗涤之后,一些牵绊和美好的曾经已经不值得留恋。 留在他记忆中的唯有当时自己还是个小男孩时,在漫山县东边的小山上捉蝴蝶采野花的情景。 那还是可真是无忧无虑啊! 秦苒一听漫山县东边的小山,心中一沉,“爸,你去看姥姥和妈妈了吗?” 秦苒的姥姥和妈妈也埋在那座小山半山腰的一处平台处。 秦正华顿时陷入沉默,声音也不似刚才那样轻松,“去了,怎么可能不去?” 即便他在没有良知,即便他对这里再没有儿时的热爱,她们也是她的女儿所爱的人。 “那个地方挺好,风景不错,可以看到整个漫山县,还有漫山县远处拿到人工河,”河山还有捞鱼的人,还能听到渔船发动机突突突的声音,很有生活气息。 “是啊,漫山县很美,”却始终不是她能停留的地方。 秦苒一直在那里生活了十四年,也和小伙伴捉过蝴蝶,玩过水,一起去小山上“探险”。其实那座小山根本称不上是上,只是她们还小,没见过真正的山长什么样子。 小山是漫山县最高的地方,她们自然而然认为,那里就是漫山县的“山”。其实那里顶多算一个“坡”罢了。 “明天,我打算去看日出,很久没有看过日出了,”秦正华一点都不像去出差,反而像去旅游一般,此时的他心情异常的好,“不行,我还是等你吧,等你一起过来,咱们两个一起去看日出。” “好!”秦苒一口答应,心里有股暖暖的血液在流淌,然后蔓延到了全身。 挂了电话,秦苒就去卧室收拾行李了,以往每次秦苒回漫山县的时候都不会带很多东西,这次也一样,一个大的旅行包就能解决问题。 折腾了许久,秦苒才勉强将东西收拾好,因为不但要整理好需要带的东西,还要把不需要带的东西也整理好。 这一去估计要挺长时间,漫山县那里的亲戚多,还要祭祖,拜神之类的。虽然接受过科学教育的秦苒并不相信牛鬼蛇神之类的东西,但这种习俗风俗秦苒还得遵守,毕竟这都是长辈在主持。 秦苒估计,钟致丞回来的时候她刚好在漫山县,估计也不能去接他,不能即在他回来的第一时间就见到他多少有点失落。 衣柜里,钟致丞的衣服还安安静静的摆着,秦苒整理好,出了卧室,准备做点吃的。 她真的饿了。 前几天她用科里的称称了体重,发现自己竟然瘦了,当时肖澜也在,看到秦苒又掉了几近,简直恨得牙痒。 还吐槽她说,没了钟致丞滋润她,她这颗小树苗又变成枯树枝了。 秦苒无言以对。 不过肖澜没什么好嫉妒的,因为她也掉肉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某人的滋润。 当然,这话秦苒可不敢回,据说肖澜和莫绍岩某天在医院楼下吵了起来。 路过的人都看到了,还有人认出了莫绍岩,最后两人耐不住周围人的眼神,莫绍岩将肖澜拖进车,开车走了。 自从那以后,肖澜再也没提过和莫绍岩的事,秦苒曾经尝试着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肖澜只是苦笑着说:“一切都结束了。” 秦苒简单解决了吃饭问题,拿出手机看了看这几天的枝江市到漫山县的车票。 这次她要坐动车去,再也不坐特快了,想起上次在火车上不愉快的经历,秦苒有点后怕。当时自己也真够用勇气,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当时没有钟致丞和闻栾在的话,真不知后果会怎么样。 万一出了事故,可不是她一个没毕业的实习生可以承担的。 因为不是抢票高峰,车票很好买,秦苒选了两天后的票,准备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出发。 今天洗了很多东西,她太累了,不适合舟车劳顿。 毕竟坐火车是一件不舒服的事。 在三人的群里发了一条消息,“我要回漫山县了。” 没一会儿,肖澜先跳出来。 “这么快?什么时候?要我去送你吗?” “我后天走。不用你送我,我这还是回家不是出远门。” 没一会儿,凌佳然发来了短信。 她估计是为了避免被某些人骚扰,只是看qq消息,并没有使用。 果然,凌佳然的短信问:“你自己回去可以吗?要不然你等钟老师回来陪你一起回去吧。” 凌佳然知道秦苒在漫山县的经历和遭遇,也知道那里的亲戚对她是如何冷眼。 秦苒回复:“我和我爸爸一起回去,钟致丞那么忙,即便回来了也没时间的。” “说的也是,那你自己注意。” “你也是,一个人在外地,好好照顾自己。” “我好着呢,你不用担心,我认识了几个帅哥,到时候拍照给你看,可别羡慕我啊。” 秦苒笑着收了手机。凌佳然看样子过得还不错,她放心不少。不过今天早上在阳台看到的一幕,秦苒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走之前,秦苒还给纪康打了电话,得知他已经正常上班,心里轻松不少。 之前郁郁孤欢的人现在又恢复了那副万事不恭的模样,接到秦苒电话时,他笑着说:“小师妹,你不但贴心还很大牌啊,竟然能请动闻璐姐亲自过来照顾我。她可是大忙人啊,很多人想请她吃饭都请不到,你竟然能请她来照顾我。” 秦苒诧异,她什么时候请闻璐去照顾纪康了? 转念一想,可能是闻璐为了避免尴尬,拿她当了借口,秦苒只能“呵呵”傻笑,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勉强应付过去。 “不过闻璐姐照顾人还是挺有一套的,饭也做得好吃,”纪康是个馋嘴猫,时间千万事唯有吃最高。 秦苒这次更震惊了,闻璐竟然给纪康做饭了。 听秦苒一直没声音,纪康开玩笑说:“你怎么了?是不是师父不在,连实习都不想去了?” “我实习期结束了,最近要回老家一趟,你和郑师兄好好工作吧,钟致丞就要回来了,你们的测评成绩还掌握在他手里呢。” 秦苒也暗暗警告纪康,企图封上他那张最爱胡说八道的嘴。 果然,提到钟致丞要回来,纪康立马变得认真起来,“到时候师父回来你不许打小报告,我这次请假的事也不说。” “看心情,”秦苒故意威胁。 虽然她从来没有打过小报告。 纪康还想说唠叨几句,秦苒才不听勒,直接挂了电话,堵上纪康那张嘴。 刚挂了电话,紧接着一个电话进来。 秦苒一看显示,是钟致丞的。 赶紧接通。 “跟谁打电话呢?这么长时间,”他可是打了好几个电话,现在才打通。 秦苒心中小小的窃喜,“纪师兄,和他说你要回来了,让他做好被屠宰的准备。” “他怎么了?欺负你了?”钟致丞原本还有点恼,听了秦苒的话,心情突然变得大好。 “何止欺负我,还欺负郑师兄,天天跟着我要刷饭卡,还总抢郑师兄的鸡腿,”秦苒说了一些平日里纪康最爱干的事。 当然这些事钟致丞肯定早就知道。 不过钟致丞听着却很受用,尤其是秦苒用近似撒娇似的声音和他抱怨的时候。 “好,回去罚他手写病例。” 秦苒咯咯咯笑了,钟致丞当然是很配合她在开玩笑,不过心里却暖暖的。 “那个——我后天要回漫山县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秦苒问的很小心,因为她有言下之意。 “20号到枝江,”钟致丞这次给了秦苒很准确的日期,没有像之前那样很模糊的“这个月”,或者“很快”。 秦苒掐着手指盘算一下,“那时候我应该还在漫山县。” “没关系,我等你回来,要不然我请假——” “别——”秦苒拒绝。 钟致丞请假很麻烦,因为涉及到病人问题,医院都很谨慎,就怕出事。何况钟致丞请假的理由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估计也不会被批,何必闹得不愉快。 她这也是为了他考虑。 138 火车上遇熟人 离开前一天,秦苒好好休息了一天。 离开那天,秦苒精神不错。 东西也收拾的差不多,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背了一个大的旅行包,穿了牛仔裤,短体恤长外套,一双运动鞋匆匆出门。 火车中午开,秦苒算了算,到的时候刚好是下午。 秦苒打的去了火车站,正赶上正午,她穿了长袖,被逼无奈秦苒将外衣脱了。 秋老虎真不是好惹的,秦苒穿长袖是防止动车上的空调吹到自己的。而且,漫山县那里早晚也比较凉,她到的时候刚好是晚上。 果然如秦苒所料,以上车一股寒流扑面而来,秦苒刚出一身汗,此时车上的冷气扑面而来。秦苒准备将行李放上行李架,再穿衣服。 行李架挺高,秦苒抬头看了看,想着要不要准备等一会热车厢里的男乘务员过来帮她一把。 秦苒虽然只带了一个包,但这一个包分量可不小。秦苒个子不高,又挺瘦小,要把行礼放上去着实困难不小。 “需要帮忙吗?” 秦苒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沉有磁性,并且还很熟悉的声音。 秦苒立即回头,脸上全是诧异:“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 莫绍岩轻睨一眼秦苒,话语里全是冷漠,迈步上前,他将秦苒挤到一边,抬手将秦苒扔在座椅上的包拎起,长长的手臂一举,轻而易举将秦苒的包安置在了行李架上。 秦苒笑一笑,对莫绍岩感激的说:“谢谢。” 莫绍岩置若罔闻,“你东西占我座位了。” 莫绍岩转身坐在了刚才秦苒放行礼的座位上。 秦苒瞬间呆住,满脸黑线,心生鄙夷。什么嘛?秦苒以为莫绍岩是好心,原来是她占了他的位子。 等等,秦苒看他安安心心的坐在那个位子上。 这不就是她旁边的位子? 也就是说,这一路她都得和莫绍岩坐在一起了? 秦苒的位子靠窗户,这是她喜欢的位子。因为可以一路欣赏疏忽而过的风景。 不过,旁边有这位煞星,秦苒估计自己没心情欣赏沿途的风景了。 车慢慢启动时,秦苒只觉得,身旁的人在监视她一般,吓得她都不敢动。 最后,秦苒忍无可忍,转头对莫绍岩说:“肖澜都要去北京了,你不去挽留她跑来跟着我做什么?” 秦苒可不认为,莫绍岩此时恰好坐在她旁边只是一个巧合。 “肖澜那边不用你担心,你这里的事才是我最关心的事。到了漫山县以后好好配合,我想你父亲也会乐意的,”莫绍岩依旧是一副疏离而带着威胁的口吻说道,只不过,他的眼神有些疲惫的迷离,声音也很倦怠。 关于莫绍岩口中的让她“配合”的事,秦苒有了印象,不悦的皱眉,秦苒觉得莫绍岩肯定有什么别的打算,她也没好态度的问:“你到底想知道到什么?” 上次莫绍岩问了关于她姥姥和福利院的事,秦苒因为时间久远有些记不清了。 莫绍岩看起来并不像就此罢休。 “你当导游,带我去漫山县转转,”莫绍岩冷声吩咐,并没有回答秦苒的问题,反而是像在指派任务一般,说完后,莫绍岩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秦苒本想继续追问,再看莫绍岩已经闭上了眼,不想理自己,她将问题吞了下去。 莫绍岩一身西服,很正式的那种,而且他没有带行李,好像就是人来坐车了而已。看上去并不像去旅游的。 秦苒疑惑,再看向莫绍岩时,他已经一动不动了,呼吸也变慢后变得平稳,头微微外在一侧。应该是睡着了。 这么快?太神速了吧? 莫绍岩眼周的一圈黑色暴露了他的疲惫。 秦苒摊手,脑袋一转,突然想到什么,她心中大喜,报复般的看向莫绍岩。 这是你几次三番惹我的代价! 秦苒掏出手机,悄悄地给莫绍岩拍了照片。 果然莫绍岩睡着了,秦苒手机相机快门的声音都没能吵醒莫绍岩。 不过秦苒还是被快门的声音吓到了,毕竟是做坏事。 偷偷拿起自己拍好的照片,秦苒嘴角扬起一丝讪笑,虽然手抖拍花了一点点,照片右下角有点虚。不过莫绍岩的脸还是拍清楚了。 秦苒点开美图秀秀,将莫绍岩的照片添加进去。 平时秦苒不爱玩这些,凌佳然却很喜欢,也总能找到一些好玩的app,什么罗曼相机,脸萌,秦苒都是通过凌佳然知道的,当然美图秀秀也是和凌佳然学的。 这些东西凌佳然很擅长,还手把手教过秦苒怎么加滤镜好看之类的。 不过秦苒此时可没心情给莫绍岩p图,把他p的再帅一点,她怕一会儿肖澜会把持不住。 秦苒反其道而行之,找了个兔耳朵给莫绍岩戴着,看了看效果,秦苒摇摇头,不行,莫绍岩这皮相也太好了,完全黑不到他。 秦苒又换了一对鹿角,看的秦苒差点笑出来,不行,太可爱了。 秦苒又翻了一圈,给莫绍岩换了一双很囧的黑白眼睛,头上放了一朵小花。 点击保存之后,秦苒笑的肚子疼,差点笑出声。动作有点大,身旁的人被惊醒,冷冷的看一眼正在发作的秦苒。 秦苒立即正经起来,头偏向车窗外。 此时动车已经启动,秦苒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窗外的风景。 直到秦苒偷偷同余光瞟见莫绍岩有陷入睡眠状态,她才松一口气。 拿起手机,秦苒将刚刚p好的图给肖澜发过去一份。偷拍莫绍岩并不是她的初衷,将莫绍岩的丑照发给肖澜才是她的目的。 心中突然有种大仇已报的快感。 秦苒怕肖澜误会,又将偷拍了莫绍岩的原照发给肖澜,还发消息说莫绍岩跟着她来了漫山县。 肖澜好像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回复了一个偷笑的表情以后,回复说:“他找你可能真有什么事,他人不坏,也没那么阴暗。他估计是想找你帮忙又不好意思开口。” 秦苒不乐意的噘嘴,看了眼身旁的人,嘀咕说:“你命真好,肖澜都为你说好话。” 要是别人,秦苒肯定会说,遇到我们肖澜这么好的姑娘赶紧娶了吧。但是这个人是莫绍岩,秦苒就只有,“你赶紧去祸害别人吧。” 莫绍岩睡了一路,期间,秦苒一直和肖澜聊着。 肖澜离开的日子已经确定就在十天后。肖澜已经联系了北京那边的老师,那边的老师也很满意肖澜,肖澜此次前去主要就是为了见老师的。如果老师确定要收她,肖澜的毕业设计和论文估计都要跟着北京那边的老师了。 以后,除了肖澜回来交论文,领毕业证,估计秦苒没机会在见到她了。 肖澜比她有梦想,去北京,跟着最权威的老师,以后她还想出国。 她说:“人这一辈子,最重要为自己活。她之前走了弯路,觉得自己背负太多,后来才知道,能束缚住自己的,只有自己。”所以,她选择解放自己。 秦苒很支持她,也很羡慕她。 肖澜还说,她已经把头发染回黑色了,还发给她发了一张自己染回来后的照片。 肖澜的头发虽然还是短发,但也能扎在一起了。 照片里,她一身白色蝴蝶袖的上衣,白皙的手握着放在桌上的一杯清澈透明的水。她将下巴抵在桌面上,用水杯挡着自己半张脸。头发只束起一半,有点小清新的风格。 “真少女!” 秦苒回复。 肖澜发了个高傲的dog脸,“我什么时候不是少女了?” 秦苒又回复:“是,我的女王大人,您最少女了,您是全天下最少女的少女。” “去!” 肖澜回了一个字,正色道:“我老师那边还有点事要忙,我先去了。” 秦苒和她说了再见。刚收起手机,莫绍岩醒了,他烦躁的抹了把脸,眼神中带着刚苏醒的朦胧,半眯着看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秦苒,没在理她。 秦苒知道,这个眼神应该是在确认她还在不在他身边坐着,看样子生怕她跑了。 正好又乘务员过来,秦苒招呼他,买了两瓶水,递给莫绍岩一瓶。 莫绍岩看一眼秦苒伸过来的手,最终没有拒绝。 他拧开后,只喝了一小口,“刚才做什么了,笑得那么开心。” “和肖澜聊天啊,”秦苒大大的喝了口水。 也许是刚才笑多了,秦苒觉得自己嘴巴有点干,多喝了点。 莫绍岩此时却将眼神锁定在秦苒身上,“你们聊我什么了?” 他怎么会猜不到她们刚才的话题与他有关。 “没聊你什么,肖澜通知下来了,十天以后去北京,你最多有十天时间解决完漫山县的事,”秦苒奉劝道。 “我说过我和她的事不用你担心,”莫绍岩收回眼神,转手将水放在面前座位背后的袋子里。 “我关心的是肖澜,不是你。如果你说不用我关心,你至少得做出不要我为了肖澜担心的样子,”秦苒也盖上瓶盖,眼神盯上莫绍岩的侧颜,“我和肖澜去衡山公寓那天在地下停车场见到的那辆雷克萨斯别说不是你的,还有,肖澜第二天对我支支吾吾,不自然的遮掩,别说你没去过她家里。” 莫绍岩震惊,脊背顿时变得僵直,显然,眼前这个女人知道的事超出了他的预料。 “还有你金屋藏娇的西郊别墅,”秦苒眼神之中竟然突然涌出一股怒火,“上次我在医院门口见到你带去做引产的那个女人,就在那里吧。” “都是肖澜告诉你的?”莫绍岩并没证明回应秦苒的问题,“你知道的可真不少!”莫绍岩带着一股火气,咬着牙,抬手狠狠砸了扶手。 秦苒看到莫绍岩突然生出的怒火,心里一惊。 莫绍岩却通过秦苒知道了某些事的缘由。 原来如此,莫绍岩终于知道肖澜为什么总躲着他了,原来是因为莫怜! 可这也不是她报复他的理由,她也不能因此就去找别的男人——比如陆尧澄。 要知道,陆尧澄花心的名号比他响亮多了。肖澜可真会挑人,找陆尧澄就是故意给他难堪吗? “你要是真的想挽留澜澜,就把自己处理的干干净净之后再去追她,不要,想着身后彩旗飘飘还想拖澜澜下水——” “闭嘴!” 莫绍岩一个冷眼如同刀子一般飞过来。 “我的事我自己有分寸,不用你来警告我。” 秦苒也扭着一股劲,懒得多说,“原本澜澜还跟我说让我这次帮你一下,我看没必要了。” 莫绍岩眼神一暗,更冷了。 秦苒真服了莫绍岩,他们两个毫不相关的人都能因为一件事吵起来,那肖澜和莫绍岩在一起的时候岂不是委屈死,天天和这个男人吵架? 真为肖澜赶到不值。 139 烤鸭店的回忆 如果莫绍岩还是秦苒大二大三时候认识的莫绍岩,那她一定毫不犹豫为莫绍岩和说好话,但现在,莫绍岩显然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莫绍岩了。 虽然那时候莫绍岩对人也挺冷漠,但她惹他输了比赛受罚也没见莫绍岩那时候有多可怕,顶多就是脸变得更臭了一些而已,也没说过什么过分的话。 两人一路上没在说什么话,秦苒也不知自己心里是不是有股气。就是不想理身边的人。 她一直看着窗外,脑海里全是那天在肖澜家,肖澜喝醉了说酒话的样子。 她趴在桌子上,看起来很亢奋,像是个醉酒的人,可是嘴里喊得都是“莫绍岩”这三个字。喊着喊着又哭又笑的。 秦苒不是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更不是傻子。肖澜心里有谁,心里想着谁,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虽然肖澜几次三缄其口,都持否认态度,秦苒也只是当不知道。肖澜打马虎眼,秦苒不戳破,陪她一起演。 今天她偷偷拍了莫绍岩的照片发给肖澜,其实是有一丝试探的意思。 果然肖澜非但没多问什么,反而还给莫绍岩说好话。肖澜的言下之意不就是让秦苒帮莫绍岩吗? 这世上最好骗的就是女人心。 到站后,秦苒先起身,整理了下衣服。 莫绍岩见她起身,这才缓缓站起。他记性不错,还没忘帮秦苒把心里拿下来。此时的他脸色也没之前那样难看了。看样子像是气消了。 “明天我会去找你,别乱跑,”莫绍岩抬手将秦苒的包递给她。 “你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就跑过来了,还是先想想自己吧,”秦苒双手接过莫绍岩递过来的包,放在座位上,穿好衣服准备下车。 莫绍岩很潇洒的双手插在裤袋里,“九泽已经在等了,要我送你一程吗?” 原来是九泽这个“保姆”已经给他准备好了一切,秦苒穿好外套,背起包,瞟莫绍岩一眼,冷冷话说:“不用了,我也有人来接。” 说罢,绕过莫绍岩走了出去。 莫绍岩跟在她身后也一起下了车。 秦苒坐动车不过几个小时。下火车的时候,秦正华已经派人来接她了。 是秦正华身边的小司机,局里专门给他配的,虽然秦正华自己也会开车,但毕竟年龄大了。 秦正华也到了事业的关键时期,据说明年局里要换班子,秦正华能不留下来还有待考究。 秦正华的小司机今年二十多岁,不知是哪个领导的远房亲戚,能得到这份轻松的活。 小伙子精瘦精瘦的,做事很积极,他也认得秦苒。秦苒一出站,他就迎了上来。 想来在这边也等了不短的时间。 看到和秦苒莫绍岩一起出来,小司机一愣,上前热情的和莫绍岩打了招呼。莫绍岩冷漠的回应。 秦苒扫了一圈没看到九泽的身影,心情一片大好,对着身旁的人。学者之前他的语气说道:“来接我的人已经在这了,莫先生要我送你一程吗?” 莫绍岩显然明白了秦苒的意图,冷冷看了秦苒一眼,沉声拒绝道:“不用了。” 连招呼都没打,他迈着长腿向车站外走去。 秦苒对着莫绍岩的背影吐吐舌头,做个嫌弃的表情。 司机瞠目结舌的看着秦苒,显然没料到秦苒会对莫绍岩如此。要知道,莫绍岩可是秦书记巴结的对象呢! -------- 漫山县的火车站离秦苒姥姥家不远,不过秦正华自然是不让秦苒住那里的。他已经提前给秦苒安排了政府的招待所的一间房间。 秦苒原本不同意,但秦正华一再坚持,秦苒又想了想,自己即便回去也没地方去住。 姥姥走后,那里就没有人住了。当时她离开漫山县回枝江市的时候,姥姥家门还是秦苒锁的。 钥匙她和舅舅各有一份。 司机热情的给秦苒开车门,路上也一直和秦苒搭讪说话,甚至可以说喋喋不休。 知道秦苒是学医的之后,他脸上露出了像是看透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 然后像是很懂秦苒一般的说:“学医的啊!局里好几个领导的孩子都是学医的,都是那个什么特招班里的。” “特招班”秦苒并不是很懂里面的规矩,但却略有耳闻,不过现在所谓的“特招班”已经不存在了。因为秦苒那一届是没有的。 特招班是为了学校或者领导的孩子办的,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以前现在改革早没了。 不知道这个司机是从哪里听来的如此落后的听闻。 他此时就以为秦苒是从特招班出来的。 “不好意思,我想你可能误会了,”秦苒冷冷的笑着:“我升学那年,是以医学部临床专业全省第一的成绩考进枝大的。” “啊?”小司机吃了一惊,尴尬的笑笑:“我看你——长得挺漂亮,”以为是个花瓶,当然这半句他没敢说出来,“抱歉,抱歉,美女学霸,冒犯了,呵呵呵。” 小司机尴尬的挠挠头,或许是急于转移话题,他转而问秦苒,“你学医,每天应该挺忙的,应该还没有男朋友吧?” 或许是因为大家都是年轻人,又认识,司机并不觉得尴尬。 秦苒没管司机是否尴尬,也没觉得小司机有些打探她八卦的嫌疑。 她很正常的回答:“我已经结婚了。” 声音平稳,像是在说“我吃过饭了”一般平常。 这种问题,在医院她就被问了无数次,都是八卦的小护士们来确定钟致丞和她结婚传闻的。 她的回答由刚开始的扭捏,不自信,到后来很平常的说:“我和他是结婚了。” 小司机没想到这次又碰了钉子,脸上不自觉红了起来,再也没敢和秦苒说话。 一直到把秦苒送到招待所。 “秦书记在六楼602,你进去左拐有电梯,”小司机给秦苒开了车门,点头哈腰,笑着告诉秦苒秦正华的房间号。 秦苒只是微微点头,很冷淡地回答:“知道了。” 踏出车,秦苒捞过身旁的大包,背好后进了招待所。 这招待所地方也不算偏僻,但是漫山县这地方原本就是小地方,虽然有几栋高楼,但都是鹤立鸡群一般。 招待所是青灰色的一栋楼,楼不高,看起来也不是很气派,门口倒是把守挺严,要不是秦苒坐秦正华的车进来,估计还得要登记证件之类的。 秦苒走近门口,才看到有“招待所”字样的几个字,招牌并不显眼。 走进大厅,秦苒才看出了名堂,外面虽然装饰的并不怎么样,但内有乾坤。 大厅几盏巨大的玻璃串珠吊顶的灯饰一下就彰显了招待所的档次。 秦苒没住过所谓的五星级酒店,但秦苒感觉,这也差不多了。 大厅的地板上的花纹在中央铺成一个巨大的圆形,上面有花纹,连接在一起,穿成一副巨大的画一般。 秦苒按照司机的指示找到了秦正华的房间。 敲了敲门,秦正华从房内将门打开,一看是秦苒,他立即将秦苒迎了进去。 “这么快?我还以还有一会儿呢,”秦正华说着结果秦苒肩上的包,“快进来,挺冷的吧?漫山县下午挺凉的。” “还好,我带了衣服,”这里她已经生活很长时间,怎么会不熟悉漫山县的气候。 “我给你准备了房间,就在隔壁,我这屋子里比较暖和,你先暖一会儿,我帮你把行李先带过去,”秦正华说着,拿起茶几上的房卡向门外走去,想到什么后,他转身对秦苒说:“一会儿咱们在我这儿吃晚饭,我特意让小张出去买了你最爱吃的那家烤鸭。” “那家烤鸭店还开着?”秦苒没想到秦正华还会知道她最爱吃的烤鸭店的烤鸭。 秦正华见秦苒这么开心,自己也跟着笑起来,“换地方了,我让小张找了好几天才找到,他家生意挺不错,前几年就把店开到县城里去了。” “原来是这样,”秦苒以前回来漫山县还找过好几次那家店,但是都没有找到。 那家店是秦苒上高中的时候,开在高中旁的一家店,那家店的老板年人很好,秦苒她们寝室几个女生经常去那里吃,老板娘还总送她们几样小菜。毕业以后没几年,那家店就搬了。 秦苒还带她姥姥去过一次。是秦苒高考完,去学校拿通知书那天。 在家里接到学校的电话说她的通知书到了,在学校让她去拿,姥姥正好也在旁边。 当时她正在点烟斗,听到秦苒要去拿通知书,她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拉着秦苒激动的问:“丫头,你考上了?” 秦苒点点头,心中也是激动万分,虽然她知道自己的水平考上枝大应该是么问题的。 不过那天,姥姥显然比她更开心。那天,是她见到姥姥最开心的一次。她姥姥总是一脸愁苦,那天的她异常开心。 或许是因为秦苒母亲离开的早,或许是因为秦苒命苦,姥姥平日里是不怎么笑的。 那天,姥姥还强烈要求要和秦苒一起去去通知书,说要去县城里给秦苒买点东西。 秦苒带着姥姥去取了通知书,姥姥没舍得在学校打开,出了学校,她开口说:“咱们找个饭馆吃顿好的吧。” 当时,秦苒搀扶着走路有些蹒跚的老人,看着她眼里抑制不住的喜悦,秦苒的眼睛红了,湿润一直在眼里盘旋。看着老人抱着她的通知书,像是抱着一个宝物一般珍惜。秦苒点头,有些哽咽的说:“好,学校旁边那家烤鸭挺不错的,姥姥你要不尝尝?” “好,好,尝尝,”姥姥像个孩子,面上虽然满是褶皱,但眼神里的喜悦就像个孩子一般单纯如镜。 秦苒没有想到,有生之年,她还能尝到那家和姥姥一起吃过,在她高中生活里留下深刻纪念的烤鸭店。 有时候,人怀念一种味道,不是好吃,而是那种味道值得我们屋回味。 秦正华将秦苒的行李送回秦苒房间,还提前给秦苒的房间开了空调,帮她的房间预热一下。 140 父女一起吃饭 秦正华走后,秦苒仔细打量了下秦正华的房间。是个套间,客厅卧室分开的那种,还有一个小型厨房。 看起来并不像是“招待所”。 莫说招待所,就连酒店都很少有这样将就的装饰,灯饰是欧式圆润的珍珠串似的的灯珠,连在一起,几面树叶似的琉璃散发碧色光辉,将珍珠串衬托。 天花板,墙面,都是原木色,地板是木地板,秦苒似乎都能闻到属于木头的清香。虽然整体颜色略显厚重,但原木色上点缀一些白色或亮色装饰,比如壁灯,挂画,书柜上一些玉石之类的倒显得意蕴浓厚起来。 秦苒不觉得这是招待所,倒像是公寓。 秦正华回来的时候,很开心,手里还拎着几个袋子。 “这个小张,腿脚还挺快,这么快就送来了,心思挺周全,你看他还买了一些小菜,”秦正华将东西拎去小厨房准备加热一下。 秦苒去洗了手,准备帮秦正华的忙。 秦正华看秦苒进了小厨房,将秦苒赶了出去,“去坐着,等会就好。” “爸,还是我来吧,”秦苒知道秦正华的衣食住行都是陆美玲在操心。她自小就没有秦正华进过厨房的印象,甚至他连秦正华烧热水都没见过。 秦正华看了眼灶台上的东西,说:“没事,都是一些熟食,一热就能吃,你坐火车时间不短,过来挺累的,吃完过会儿就去睡吧。” 此时已经天黑,秦正华看了微波炉一眼,“快去坐着,等在这多累。” “爸,那我过去了,”秦苒看他动作还挺熟练,微波炉加热的时间也设定的刚刚好。 “别不信我,以前你阿姨在陆达上班,没时间管素素,都是我中午给她从局里的食堂带饭回去给她,然后给她热饭吃的,”秦正华知道秦苒怀疑自己的能力。 不过说完之后,秦正华就悔了,原本只是为了解释,此时他却觉得自己这样说无疑是在伤害秦苒。 秦苒心中真如秦正华所想的那样,有了一丝酸涩,不过只是疏忽而过,宛若蜻蜓点水,微风拂过湖面,只留下涟漪,并没能掀起惊涛骇浪。 烤鸭的味道,很熟悉,味道细腻,属于鸭肉的香味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鸭油肥而不腻,就着菜和酱,用饼一裹。秦苒还没咬口水就流下来了。 秦正华笑呵呵看着秦苒享受美食的样子,也学着秦苒的样子裹一块尝尝。 果真味道不错。 年轻的时候没有太注意,只想着拼搏事业,没能参与孩子的成长,现在年纪大了,发现自己心里除了孩子除了家,什么都不图了。 关于明年领导班子换届问题,秦正华早就将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了,现在他唯一想看见的,就是秦苒的婚礼。 这和秦苒刚来时,想给她找个“家”不一样,是内心中那种对儿女真实的期盼,希望她能过得幸福。 钟致丞他很欣赏,把自己的女儿交给他秦正华挺放心。 “那家烤鸭店搬去哪里了?”秦苒美美的吞下一口,抬头问秦正华。 秦正华说:“这你得去问小张,他神通广大,我就告诉了他店名,不知道怎么找到的。”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家店的?”秦苒疑惑。 这还是她高中的事,秦正华当时在枝江市,根本没可能知道。 秦正华买了关子,没有直说:“我有我的方法,”说着,又给秦苒布置了一块肉,“你喜欢吃都留给你,看你的吃的开心,我也开心。” “爸,你也吃,”秦苒心里被某些东西装的满满的,她也给秦正华加了一块肉。 不过秦正华有高血压,血脂也有点高,秦苒只给他夹了一块,在没敢多夹,不过小菜她特意让秦正华多吃一些。 “你看你几个伯伯,一门心思都想养儿子,我觉得他们都不如我来的轻松,两个女儿,贴心又暖心,”秦正华吃了一口菜,觉得这菜的味道都变了一番滋味,甜到了心里。 “有多长时间,咱们父女俩没有好好单独吃一顿饭了?”秦正华举首深思,“应该是是你高中的时候吧。” “恩,”秦苒点头,那时候,秦正华因为经常来漫山县出差,所以也会来看她。 不过秦苒却没有什么太深的感触,或许是因为在最敏感的时期没有父爱相伴,已经让她丧失了对父亲的感觉。 不过现在,她好像又能感知到什么了。 自姥姥走后,秦正华是这世上她最亲的人了。 两人很愉快的吃完这顿饭,秦苒吃撑了,很久没有尝到熟悉的味道,秦苒没防住吃多了。 最后还留了点菜,秦苒原本想,吃不完就扔了,没想到秦正华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我来,这时候我应该发挥一下父亲的作用。” 秦正华将剩下的东西尽数吃完,也不管是不是秦苒剩下的,秦苒有点难为情,秦正华没有在意,抽了张纸擦擦嘴巴,笑着说:“你小时候总爱挑食,每次都剩饭,那时候生活紧张那里容得了浪费,还不都是我吃你的剩饭?” “?”秦苒惊异的看向秦正华,这段记忆她好像没有哎。 “那时候你还小呢,还没上小学,”秦正华解释。 秦苒点点头,原来如此。 其实,秦正华在她的童年还是存在了挺长的时间,在他升官之前,秦正华算是个好父亲。 秦苒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秦正华带着不愿意剪头发的她去学校和老师商量,不让她剪头发的事。 或许正是因为秦正华的“好”,秦苒才更加接受不了秦正华的“坏”。 以至于在她母亲去世后,秦正华又娶了陆美玲,虽然没什么好责备,但秦苒心里还是有一道坎。 吃完饭,简单收拾一下,秦苒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间和秦正华在同一楼层,而且隔得不远,秦苒正原本说要送她。秦苒笑了,这么近哪还用送? 秦正华也不好意思,知道自己是瞎操心,尴尬的笑笑。 秦苒觉得,秦正华有时候挺“笨”的,她知道秦正华是向一门心思补偿她,但有时候他的言行举止又有点“幼稚”,好像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 或许,这才是父亲,这才是父爱,笨拙却贴心。 这次秦正华非要拉她来漫山县,秦苒知道目的。 她没少被漫山县的亲戚们说“拖油瓶”,“弃女”之类的话。 秦正华这次带她来,应该就是想解开她心里的结。 想到这,秦苒的眼睛都湿了。 秦正华这么了解她,如此懂得为她想,秦苒觉得这份父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比从天上下来的“钟致丞”还要砸的她晕头转向。 抹了把眼泪,秦苒起身走进浴室准备洗漱睡觉。 此时,秦苒的房间内空调呼出暖暖的热风,将屋子里的寒气全都带走。 沙发刚换上一套新的,带着小猫图案的沙发套,卧室的床单,被罩,枕套早被换上清新可爱的地粉蓝色风格。 秦苒洗完从浴室里出来,擦着头发走到卧室才发现,卧室的床上用品和沙发好像是一个风格。 连房间墙上的用来装饰的照片和挂画都是风景照和小清新的风景艺术照。 完全不像招待所应该有的样子,反而像是被人精心布置过一样。 秦苒心里发愣,没想到秦正华会如此贴心。 招待所wifi网速不错,秦苒还看了前几天一直想看却没时间看的电视剧。 连看了好几集,软软的床垫躺在上面舒服极了,秦苒伸伸懒腰,起身关掉灯,准备入睡。 屋内陷入黑暗时,秦苒的睡意渐渐袭来。 正是迷迷糊糊的时候,一阵尖锐的吵闹声从她的耳边传来。 秦苒烦躁的踢几下被子,伸手摸向一旁的手机。 不耐的接起,真想爆粗口,这大半夜的,能不能让人睡个好觉了。 “谁啊?” 秦苒接电话没看屏幕,只是随手接起,满是不乐意的语气。 “秦小姐,莫先生现在胃病犯了,您能不能过来一趟,我怕他出事,”九泽慌张的声音像是救火车的警报,一串声音接连而出。 秦苒翻身起来,“他犯病了你就送医院,找我做什么?” “这里不是枝江市,医院小,我怕出事,”九泽知道莫绍岩的身体情况。 秦苒却是千万个不愿意,她舟车劳顿,路上还被莫绍岩打扰了心情,此时正是好好休息调节一下自己的时候,莫绍岩又来烦她。 “他犯病我也没招,你赶紧给他送漫山县的县医院去,”秦苒也不知九泽那边什么情况,莫绍岩胃出血,满口吐血的情况她是见过的。 原本不想参与,但想到肖澜,秦苒心软了。就算她狠得下心不去看看莫绍岩的情况,肖澜估计也放不下。 就当她好心吧。 秦苒起床穿好衣服,本来不想打扰秦正华的,结果半夜出门的时候招待所的守卫把她拦住了,要她出示证件。说什么保证安全之类的。 秦苒给守卫看了身份证,守卫还是没放她走,非要问清楚秦苒的底细。 秦苒最后没辙,报了秦正华的名字,守卫竟然说要给秦正华打电话确认。 “你给他司机打电话吧,我爸现在睡了,他年纪大了被打扰了睡不好,”何况她又是一个人出去,估计秦正华都不会放她走。 小张也是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没接到电话还是很快就下了楼。 看到路灯下秦苒和守卫站在大门口,他困倦的眯着眼走上前。 “这么晚了,秦小姐你还出去啊?”小张打了瞌睡,穿好匆匆忙忙拿出来的外套。 “恩,朋友出了点事,在漫山县县医院,我去看看,”秦苒解释说。 “秦小姐你朋友出事了?”小张一听,也跟着紧张起来,“那我送你吧,这么晚你一个人打车也不安全。” 守卫认识小张,小张给守卫解释了情况后,守卫终于放心的让秦苒离开了。 坐在车上,秦苒看了眼时间,“这里的守卫看的可真严。” “怎么能不看严一点,这里住的可都是大领导,”政府的招待所叫招待所,可不是就像叫的那般普通。 141 医院新楼旧楼 秦苒不懂这里面的讲究,没心思和小张唠这些,催促他赶紧去医院。 小张对漫山县似乎很熟悉,轻车熟路,车开的四平八稳,不到半小时就到了医院。 漫山县的医院不比枝大一院。漫山县县医院是个小医院,勉强算得上二甲医院,但也只有两栋楼,其中一栋还是新盖的。 两栋大楼相对而立,一栋只有七八层,外面是灰扑扑的青灰色,另一栋有二十多层,外面的瓷砖在路灯以及巨大广告牌的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小张的车刚到医院门口,秦苒看到那栋高耸的大楼,既熟悉又陌生。 她的姥姥就是在那栋大楼里离世的,姥姥走之前,秦苒连着在那里守了半个多月,对这里的环境也挺熟悉。 莫绍岩被九泽送来应该是去了急诊,秦苒隐约对急诊有印象。旧楼的一楼专门弄一个门,是120的专用通道。急诊原来在旧楼的另一个门,现在新楼建好,已经搬去了新楼的一楼南门。 秦苒先下了车,小张把车开去了停车场。秦苒原本想让他先回去,小张说她一个人在这里不方便,还是陪着她比较好,免得秦书记担心。 秦苒没有拒绝,告诉小张急诊地点之后,秦苒先去了急诊。 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几个这样的夜,急诊室走廊明亮的灯光,孤寂却充满紧张的氛围,还有等在急诊室门口,一些焦躁不安的心。 秦苒对此深有感触,或许是因为熟悉,或许是因为习惯,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什么紧张感可言了。 秦苒到的时候,九泽在急诊室门口来回打转。很少看见一向沉默,只做事不多说的九泽有如此紧张的样子。 他一身黑色西服,身材原本就比较粗犷,加上短的接近头皮的短发,干练,威猛。 九泽头部颞侧,右耳朵上方一点,有一道闪电形状的印记,远看特别明显。 他转身看到向急诊室走来的秦苒,立即上前迎上来。 “他怎么样?这次也呕血了?”秦苒拧眉问九泽,看九泽神情紧张额样子,秦苒揣测,莫绍岩的情况可能很不乐观。 九泽摇头,“没有呕血,只是混过去了,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他最近到底在忙什么?”秦苒觉得,莫绍岩并不像是在忙工作的事,相较于秦苒刚开始见到莫绍岩的样子,那时的莫绍岩才是工作状态,器宇轩昂。 “莫先生他——他的事我方便透露。原本他没有打算这么早来漫山县,因为得知秦小姐您要过来,莫先生才过来的。莫先生他已经连续好长时间没这么好好休息过,希望秦小姐能配合莫先生今早解决这里的事,”九泽郑重其事的对秦说。 秦苒没有回应九泽,避重就轻说:“先等莫绍岩出来再说吧。” 没过一会儿,秦苒手机突然响起,秦苒一看来电显示,是秦正华。 他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苒苒你去哪里了?”秦正华急声询问。 “爸,让你担心了,有个朋友现在进了急诊,我过来看看,你放心,我是让小张送我来的,一会儿没事了我就回去。” “朋友?什么朋友?”秦正华不记得自己调查了秦苒在漫山县的一些过去的事里面,秦苒有什么比较好的朋友。 “就是——一个很久没见的朋友,他知道我来漫山县,说想见见我,他病的很重,可能马上就走了,对,我就是来见他最后一面,”秦苒说着狡黠的看一眼脸色发黑的九泽,继续对着电话胡说八道,“都是高中同学,他因为生病没机会参加高考,以前他追求过我,但被我拒绝了,这次他坚持不住了,我想来见见他,算是最后的慰问吧。” 秦苒说的情真意切,旁边的九泽眉头紧蹙,面色黑沉,忍着没出声,听她把这段故事编造完成。 “你自己注意安全,一会儿你要回来记得给小张打电话让他去接你。他被我派去接你小姑了,你小姑要过来,”秦正华的话语了全是无奈,还有一丝丝怜惜。 小姑是秦正华的小妹妹,家里排名前后脚,和秦正华差不了几岁。以前两人一起上学玩耍,要比别的几个兄弟关系好。 秦正华高升之后,小姑嫌秦苒母女拖累了秦正华,才对她们冷嘲热讽的。 秦正华此时言语无奈,也没有交代清楚事情,一笔带过,秦苒感觉的出,肯定有什么事发生了。 不过秦苒没有问。 对于小姑,秦苒没什么感情,更生不出好脸。 和秦正华挂了电话,秦苒舒了口气,旁边,九泽一直握着的拳头才逐渐放松。 “为什么不对秦书记说实话?”九泽还在纠结秦苒说莫绍岩的事。 “还不是拜莫绍岩所赐?他拿我爸的官途威胁我爸,要是我爸知道莫绍岩住院了,大晚上一定会过来。我爸年纪那么大了,身体也不好,没出院多长时间,没必要麻烦他,”秦苒不觉得莫绍岩生病和秦正华有关系,自己被莫绍岩牵着鼻子走就行了。她的爸爸,她不希望看到他年纪这么大了,还因为被别人牵制而大晚上跑过来。 “抱歉,”九泽道歉,他也知道莫绍岩的性格手段,即便莫绍岩如此对秦苒,但她还是半夜跑来了,九泽并不想伤了秦苒的心,只好说了抱歉,这声抱歉是自己说的,也是代表莫绍岩说的,“莫先生并不是拿亲书记的前途威胁他,只是有时候说话的方式比较直接,让人很难接受。” “罢了罢了,”秦苒摆手,也不想计较那么多,“接不接受不是我的事,他什么人也不用我来鉴定,你就当我多管闲事半夜跑来关心他的安危吧,”她这份关心是替别人的。 不过,肖澜当时替莫绍岩辩解过几句,她的立场和九泽的完全相同,秦苒不愿意多想,不过莫绍岩的确算不上“坏人”。只是秦苒比较倒霉,莫绍岩所有阴暗的一面都被秦苒见识到了。 小张一直没有来,果然是被秦正华叫走了,应该是小姑半夜过来,秦正华找小张才发现她跑了出来。 莫绍岩的情况不是很严重,秦苒和九泽没等多长时间。 从急诊室出来的莫绍岩已经清醒,听医生简单介绍了下莫绍岩的病情,秦苒走去病床边抬手转了下莫绍岩输液的瓶子。 就是普通的葡萄糖,秦苒也猜到莫绍岩应该有低血糖的症状。 九泽还在一边认真听医生介绍莫绍岩的病情。 秦苒低头看躺在病床上的莫绍岩,他估计刚醒,眼神还有点迷离,半张开半闭合,时而睫毛刷两下,频率很低,显得有点吃力。 秦苒将床上的被子往上拽了下,盖住他的肩膀。 秋日的夜不比夏天,此时走廊里的温度并不是很高,秦苒还穿着长袖。 九泽余光看到秦苒的动作,听医生介绍完病情,和护士一起将莫绍岩推进了病房。 莫绍岩渐渐回复力气,眼睛慢慢能睁开了。脸色还有点惨白,比之以往他的盛气凌人,此时的他“面若傅粉”,倒像个唱戏的名伶。,弱柳扶风的。 他想张口说什么,唇角咧开,来自上腹部的疼痛疼的他说不出话。 “赶紧睡,有什么话明天睡醒说,”秦苒按住莫绍岩因为疼痛而自然蜷缩的身体。 他最好全身放松,否则越动越疼。 莫绍岩黑亮的眼眸自黑夜中散发光彩,眼中充实着一些闪了的东西,印射向秦苒。 秦苒没看见莫绍岩的异样,给他盖好被子,起身看了眼九泽,微微侧一下头。 九泽看到秦苒示意,看一眼床上的莫绍岩,确定他没事之后,跟着走了出去。 “我要回去了,你好好照看他,明天早上我过来,顺便把他和你的早饭带过来,”秦苒整理了下自己衣服,将自己的挎包背好。 “秦小姐,谢谢您,”九泽除了感谢之外说不出别的话,“是我小题大做了,半夜把你叫过来。” “很正常,这里你们也不熟悉,病急乱投医,你估计都忘了我还不算医生,”秦苒也算理解九泽,人没事就行了,跑一趟就跑一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有九泽知道,他找秦苒是因为他信任秦苒。上次莫绍岩胃出血,面对那么慌乱的场面,秦苒不慌不忙指挥他求救,莫绍岩得以及时送医,上天眷顾,莫绍岩在黄泉路上走了一遭,大难不死。 秦苒算是莫绍岩的福星了。 这次虽然只是胃病犯了,加上有点低血糖,莫绍岩没什么什么危险,但他的本能反应是,先找秦苒,一切都会解决。 “秦小姐,你还是先等司机接你再走吧,一个人不安全,”九泽说。 秦苒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天空,虽然有路灯照耀,却依旧乌黑一片。 “没事,这里我呆了十几年,每条街道我都熟悉,不会有事的,”秦苒觉得,在漫山县可比在枝江市安全多了。 “抱歉,因为莫先生——我不能去送你。” “九泽,你今天说了很多抱歉,我都听腻了。回去省着点力气照顾莫绍岩吧,”秦苒将九泽劝回去,自己一个人向医院外走去。 142 熟悉的陌生人 月夜里,星星稀疏,路灯昏暗。路上没有行人,偶尔有几辆车在笔直宽阔的马路上飞驰而过。 漫山县是个小地方,夜里尤为寂静,没有嘈杂的汽车鸣笛声,更不像枝江市那样,夜里都尽是繁华。 独自走在医院所在的大路上,秦苒沿着路边一步步走着,医院这边出租车算是比较多了,打到车应该不难。 这样的场景,竟然让秦苒想起了自己去给肖澜送资料时,错过了公交车却被钟致丞找到的事。 同样的夜,自己却依旧是独自一人。 来漫山县第一天,秦苒就没有好好休息过。 秦苒运气极差,以及走出离医院不近的距离了,却依旧没有车过来。 她给司机小张打了电话,小张那边是去了秦苒的小姑家。小姑家里漫山县县城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来回加起来要三个小时,肯定没可能来接她。 秦正华期间给她打了电话,秦苒没有说自己打不到车的情况,坚持说医院这边好打车,让他不要担心。 秦正华此时都没有睡,秦苒心中有一丝震撼。 挂掉电话,抬头看天上的星星,从很久之前,它们就在这片天空了。闪烁着微弱的光,高高在上俯瞰人世间的沉浮悲欢,秦苒在漫山县的苦与乐,悲与喜,它们都在见证着。 这次重归故里,不知道这些星星见证的又是什么。 或许和以前一样,全是狼狈不堪。 垂首,心中正烦躁着,余光飘过之处,一辆黑色轿车在不远处停靠。 离她的距离不远不近。 秦苒侧身回首,眼睛一直盯着那个方向。 黑夜里,这样一辆黑色轿车蓦然出现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昏黄的灯光照不清车辆的全影,因为有行道树的遮挡,更显诡异。 环视四周,秦苒的心开始扑扑直跳,这四下无人,万一遇到坏人,她可是连喊救命的机会都没有。 慌张的转身掩饰,秦苒抱着手机埋首向前。 越到这种关键时候,坏事越是将近。 秦苒原本祈祷,这辆车只是偶然停在那里,谁知听了一会热也没见有人下来。倒是秦苒埋首往前大步离开时,它又缓缓启动,渐渐更了上来。 耳畔,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越来越响,秦苒心里股不得其他,抱着手里,夹着包开始冲刺。 谁知,后面的车依旧是紧追不舍。 秦苒没忍住回头看,那辆车还是跟着,并且速度也越来越快。至此,秦苒确定,那辆车必然是跟着自己无疑了。 为什么这么倒霉,偏偏是她来漫山县第一天。这里连一点好的回忆都没有给她留下,难道在这里又要在她的生命;里平添几分残忍,甚至,她的命都有可能丢在这? 秦苒的呼吸逐渐加重,腿上的频率也越来越快,她敢保证,这辈子她都没有跑过这么快。 上学时体侧,她成绩基本都是倒数,不过凭借她现在的速度,秦苒想,自己拿运动会第一都绰绰有余了。 这就是潜力,不过是和命在赌。 身后,汽车发动机的声音逐渐清晰,秦苒甚至可以感觉到它就在身后。 她两条腿终究抵不过四个轮子,在挣扎了几分钟后败下阵来。 余光中,车的黑色身影已经出现,秦苒却累的抬不起腿,嗓子里全是血的味道,她大口大口喘着气,感觉肺都要炸了。扶着路边的树,她喘的直不起腰。 不跑了,坚决不跑了,就是遇到洪水猛兽她也不跑了,太累了。 扶着树,秦苒渐渐起身,看到刚才一直追着自己的车稳稳当当停在自己面前,她的心咯噔一下。 一会儿,车门就会打开,门里会出来几个彪形大汉,就和莫清身边那个人一样,魁梧有力。他们还动作粗鲁,三俩下就将她弄去车上...... “喂,愣什么呢?” 秦苒闻声抬头,只见车窗缓缓摇下,一张清秀的脸出现在秦苒面前,声音温润,笑容如水,似乎可以温暖一切,驱走属于秋叶的微凉。 “闻老师?” 秦苒惊呼。 她竟然在这里遇到了闻栾。 距离火车上接生,已经过去好几个月,闻栾当时的遭遇,秦苒痛心不已。 感叹这样好的医生被迫背负了如此沉重的代价。 此时的闻栾相比于火车上时,笑的更加自信了,完全没有因被枝大一院“抛弃”后的郁郁寡欢,更没有低迷。 虽然在火车上时,闻栾也是处变不惊的样子,但那种悲伤的情绪始终环绕着他。 当秦苒听到闻栾说,那可能是他接生的最后一个孩子时,秦苒的心仿佛被无数的针扎着。 此时再见他,他没有任何消极情绪,满面笑容背后有些疲惫,脸也比初次见他时瘦了好一圈。不过却比之前更帅了,头发已经剃短,更显精练。此时他只穿一件长袖的宽松版运动t恤,宝蓝色,很耀眼。 手搭在方向盘上,从车窗中探出头,笑着看秦苒。 “小丫头,你跑什么?以为遇到坏人了?”闻栾笑着打开车门下车,“你怎么来漫山县了?” 闻栾下车后,偏头示意秦苒,走至另一侧将车门打开。 秦苒看着眼前的熟人,心才放进肚子里。 “我爸让我回来的,”秦苒跟着他,他打开车门后。秦苒坐进去,闻栾关好了车门。 闻栾笑着没有说话,绕过车身坐回驾驶座,有条不紊的缓缓启动车子,见到前面红灯亮起,他趁停下等红灯的空档,说:“听说你和阿丞在一起了,这次回来时来见家长的吧。” “额——算是吧,”秦苒的脸突然红起来。 当初和钟致丞初见,闻栾也在场,不过他们结婚的事却没通知几个人。 钟致丞那边,闻栾肯定是通知过的,但秦苒还是止不住害羞。 “他人呢?这么晚你一个人还在大街上溜达,怎么?吵架了?”闻栾凭借着自己主观臆断打趣的猜测着。 秦苒赶紧开口解释,“不是,钟致丞他去国外参加一个外科峰会,还没回来呢。我刚才是去医院看一个朋友,他刚从急诊出来。” 路口前的绿灯亮了,闻栾将心思集中在了开车上。秦苒倒是很好奇闻栾现在的状况,以及,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害她虚惊一场,还以为遇到坏人了。 闻栾眼睛一直盯着路况,嘴角一扬,想到刚下秦苒扯开步子狂奔的样子,他笑了,“你刚才是把我当成坏人了吧。我从医院出来,没开多远就看到你了,感觉像你,不敢确定,就看了一会儿,没想到你也看了我这边。之后就像见了鬼一样,拼命跑。我认出来你,就赶紧跟上没想到你跑的更快了。” 秦苒的小脸已经红的发烫,再过一会儿估计都要炸了。 “你还没说你怎么回去医院,”秦苒赶紧转移话题,怕自己丢丑的事在被提及。 “我在县医院工作,”闻栾简单的回答问题。 秦苒震惊的看向他,“你不是去了社区医院吗?”她还很清楚的记得,钟致丞对她说过,闻栾因为身上有“污点”大点的医院都不会要他的。 闻栾怎么算也不可能进漫山县医院的,虽然县医院规模不大,但好歹也算是二甲,闻栾的情况也是不能要他的。 “我掉上来刚两个月,”闻栾看一眼秦苒,眼底有地乌色,面容上却是轻松,“在社区医院那边做了点‘好事’,领导破格提拔我过来的。” “哇!”秦苒惊呼,还能有这种奇迹,社会的人情冷暖真不是一句话可以说尽的,“你说的‘好事’肯定是‘大事’,不介意免费给我上一次课,讲讲你的光荣事迹吧。” “可以,没问题,不过讲之前,你得先告诉我,你要去哪?”闻栾将车停在一个差路口旁。 “啊!”秦苒一拍脑袋,光想着和闻栾叙旧了,竟然忘了告诉他,她要去哪,“漫山县的政府招待所。” “恩?怎么去哪个地方?”出乎闻栾意料。 “我爸在那儿。” “他是政府官员?”闻栾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还有些背景,也没听钟致丞说过。 当初钟致丞说他要结婚,对方是秦苒,就是火车上认识的那个女生。闻栾吃惊不小,不过钟致丞又说,她就是那个“长发姑娘”的时候,闻栾顿时明白了钟致丞的意思。 只是笑着打趣他,你命真好,看来你们注定是要想遇的。可怜他一个孤家寡人,被分配到偏远山区,没人疼没人爱。 钟致丞并没有回应,只是鼓励他好好做,他说,凭他的本事,他迟早会翻身。不过钟致丞的预言还挺准。 再看向眼前的小丫头,闻栾觉得钟致丞虽然前半生命差到极点,刚上大学就丧失父母。 因为他父母去世,公司经营破产,年纪轻轻的钟致丞差点背上几千万巨债。想想刚成人就经历过这些的,闻栾对钟致丞除了佩服,剩下的就是感激了。 要不是钟致丞教科书式的励志人生,他恐怕也没有那么快能走出这段阴霾吧。 “你父亲是什么职位?漫山县的政府招待所可不是一般官员能住的,”闻栾不禁好奇,这个小丫头身后究竟有什么势力。 若果他猜的不错,肯定来头不小,不然就钟致丞舅舅这一关,小丫头都过不去。 钟致丞的舅舅很讲究门当户对。 当初钟致丞和他姐姐闻栾传绯闻的时候,他舅舅还特地去学校找钟致丞谈话,劝他要识人清楚一点。 闻栾知道他舅舅对钟致丞完全是多心了,钟致丞对他姐姐没有意思。 那时候钟致丞刚刚从悲痛中走出来,不那么沉默寡言,也会经常和他们一起去打篮球,聚餐之类的,虽然也参与他们的活动,不过始终话不多。 倒是他姐姐,他劝过很多次,钟致丞年纪小,不适合她。 闻璐也是明白人,即便对钟致丞有那么一丝丝小心思,也很快收了心。那时候闻璐准备考研,估计是学习的压力大过自身的情感吧。 这段绯闻最终不了了之。 握着方向盘,一转,闻栾向政府招待所驶去。 “他啊——是卫生局书记,”秦苒并不想提秦正华的名号,虽然的确能唬住人。 143 她的新婚礼物 秦苒说的声音很小,不过还是可以被闻栾听到。 闻栾一听是卫生局的书记,猛地一踩刹车,要不是安全带拦着她,保准一脑袋扎到挡风玻璃。 “原来你是秦书记的女儿,”闻栾原本的笑意将在脸上,也没看被安全带勒得生疼的秦苒,重新发动车子,继续前进。 之后,闻栾和秦苒没有在说话,秦苒诧异的看向闻栾。他低迷的情绪后散发着一阵阵寒冷的气息。 刚才的笑容和温暖消失不见。 就这样,两人一路无话,直到闻栾将秦苒送回政府招待所。 秦苒下车时原本想和闻栾说再见,闻栾也没有离她,自顾的开车离开了。 漆黑的夜,看不见的不只是隐藏在夜色下的景色,还有人的心。 闻栾扬长而去,黑色宝来的尾部在夜色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政府招待所前,秦苒默然伫立,一直看着闻栾的车消失在夜色中。 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秦苒疲惫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刚打开门,秦正华的房门也开了。 秦正华从房中走出来,看到秦苒正要进门,他的心终于安了。 秦苒回头看到从门中出来的秦正华,问:“爸,怎么还不睡?” “看你没回来,睡不着,你现在回来了,我去睡了,”秦正华看秦苒安然无恙的回来,也放心了。 “爸,你赶快去休息吧,这都深夜了,”秦苒劝道。 “恩,这就去,你也赶紧休息,明天你小姑过来,你陪陪她,我明天还有个会要开,”秦正华想起自己妹妹要来,只是明天自己也有事,总不能让她来了就在这里一个人带着,正好有秦苒在,能陪陪她,自己也放心不少。 “我知道了,”秦苒一听小姑,心里还氏憋着一股气,虽然嘴上答应秦正华,但心里却是一万个不愿意。 奈何这么晚了,秦苒也不想争辩什么,不如好好回去睡个觉,明天早上起来再做打算。 秦正华也回屋睡觉了。 秦苒简单收拾一下,翻身躺在床上,这是她最贪恋的地方,再大的事也没有睡觉大,睡! 今天实在是太疲惫了,秦苒一沾枕头,再一睁眼就是早上七点,还是被闹钟吵醒的。 闹钟是她平时实习的时候,为了防止迟到设定的,没想到此时却派上了用场。 昨天答应要给莫绍岩捎早饭过去,顺便要看看他的情况,秦苒翻身赶紧简单收拾了下,匆匆收拾好就出了门。 刚走到政府招待所大厅,恰好遇到刚吃完早饭的小张从就餐区出来。 见到秦苒,小张带着熊猫眼迎上去和秦苒打招呼,“早啊,秦小姐,”小张的声音有气无力,浑身的骨头和没有支架一样,整个人萎靡不振。 主要是小张昨夜也没怎么睡,大半夜被安排去接她小姑,回来比秦苒晚多了。 “我小姑呢?没下来吃饭?”小张今天没有随秦正华出去,一方面是因为昨天他没睡好,今天要好好休息,另一方面,估计是留着当小姑的御用司机。 小张摆摆手,一副苦不堪言的样子,“昨天秦书记让我把秦阿姨送去酒店了,秦阿姨非要来住招待所,我昨天劝了半宿才给她劝回酒店住。” “我小姑没有住在这儿?”秦苒有点吃惊,她以为小姑来了,秦正华也会给她安排在这里呢。 “没有,要是秦书记让她住在这里,我昨天也不用那么费劲劝了,”小张说着打个大大的瞌睡,抬手揉了揉眼睛,困不行。 “秦小姐,你起这么早,这是要去医院?”看秦苒整装待发的样子,小张大抵猜到,昨天住院的人和秦小姐关系不错。 秦苒点头,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对小张说:“小张,你能不能送我去医院,这会儿正是早高峰,”昨天答应九泽的事她可不想食言。 “没问题,走吧,”小张从裤袋里掏出车钥匙,跟着秦苒就走了出去。 “你昨天没休息好还麻烦你,”秦苒有点抱歉。 小张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那这份钱就得做这份事,谁让我是秦书记的司机呢。何况是为美女效劳。” 他半开玩笑的话驱走了自身半些疲惫。 秦苒被送到医院时,下车前,她转头对小张说:“你先回去睡一觉,中午过后我给你打电话,你送我去我小姑那里,我要陪她去转转,”相信秦正华应该给小张说了这件事。 小张点头,感激的对秦苒双手合十做个“拜托”状,“谢谢秦小姐让我能补个觉。” 秦苒的确体贴,小张真怕自己坚持不住,毕竟昨天实在是太累了。连着开了三个多小时的夜车,还劝陪阿姨乖乖住酒店。 至于为什么秦正华宁愿花钱让秦阿姨住酒店也不让她去免费的招待所,小张并不知情。 只知道,秦苒来之前,他就吩咐招待所里的服务人员,让他们把秦苒的房间好好收拾一番。 “你回去好好休息吧,”秦苒下车,关上车门就朝医院旁边买早餐的小街走去。 昨天秦苒也算了解莫绍岩的情况,选了几样莫绍岩勉强可以吃的早点,又给九泽选几样带上。 等到医院病房的时候,九泽正拿着盆给莫绍岩接呕吐物。 莫绍岩犯胃病,最常见的症状就是呕吐,不过此时莫绍岩已经空腹,也吐不出来什么,但看他吐得挺凶,秦苒将东西放在床头柜上,抽了几张纸递给莫绍岩。 莫绍岩接过,胡乱的擦亮下,秦苒扶他躺下。 莫绍岩摆手,一脸痛苦的模样。 “莫先生他一直吐,根本躺不下,”九泽说了莫绍岩的情况,担心的看一眼莫绍岩。 “没事,你先躺下我有办法,”秦苒劝他,言语之中有股自信。 莫绍岩抬头看向秦苒,先是疑惑,之后看到秦苒向他坚定的点头后,这才半信半疑的躺好。 此时,莫绍岩因为生病,面色惨白一片,毫无血色,嘴唇也泛白,像是在九寒天里受冻一样,苍白难掩。 眼窝也因为病态而深陷,原本就很挺翘的天根此时如同贫瘠的土地上高耸出的石山,更加骨干挺拔。 扶莫绍岩躺好,秦苒搓了搓手,试图让自己的手更热一点。 感觉温度适中之后,秦苒掀开被子,字莫绍岩胸骨下端和肚脐连线中点,用拇指按压中脘穴,大约半分钟后,顺时针方向按摩两分钟。 反复几次后,莫绍岩的面色渐渐换过来,没有之前那样纠结在一起的痛苦表情,秦苒给他盖好被子。 “现在感觉好点了吧?”秦苒倒是累出了一身汗,怕自己手重弄疼他,又怕自己手轻没效果,这也是她第一次做这个。 莫绍岩点头,“好多了。这是什么方法?” “中医课上学的,刚好就记住了这个,”秦苒虽然学的是西医,但中医科他们也有在上,相较于西医,大家普遍更容易接受中医,秦苒也是如此。 所以上课时她还挺好奇,虽然学的是阴阳五行,不是什么受体蛋白,不好理解,但秦苒还是学的津津有味,倒是从老师那里学到不少小技巧。 “一会儿感觉好点了记得吃点东西,不然胃酸分泌过多你的病只会加重,”秦苒吩咐。 莫绍岩此时没有了盛气凌人的样子,只当秦苒是一般,乖乖听话。 九泽处理掉手里的盆,感激的看向秦苒。 秦苒见他第一次对自己露出笑意,也回之一笑,“你也是,别忘了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照顾你老板。” 也不知九泽对莫绍岩怎么会如此忠心,根本不单单是司机这样简单。 九泽跟在秦苒眼里,就是莫绍岩的司机,加保镖,加保姆,加跟班,加等等等等。 总之,就是功能齐全的必备从属。 九泽看向床头柜上秦苒买来的早餐,想到什么后问:“秦小姐,你也没吃吧?” 这么早,昨天她又回去那么晚,估计早上起来都困难。 “我没关系,主要是你们俩,这里可不比枝江市,你们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他又病了,你估计得在这里好几天,”秦苒深知陪床的痛苦,没有地方睡,半夜里只能趴着。白天还要一直守着。 莫绍岩病的不轻,不知道几天才能出院。 看他们两个人都是疲惫的模样,秦苒叹口气,只叹他们自作自受。 莫绍岩没再呕吐,秦苒看他已经挂上了碳酸氢钠,估计情况会缓解不少,准备离开。 不料莫绍岩却叫住她,“秦苒,我过几天再去找你,你不许乱跑。” “放心,不用你找我,我会天天来看你的,”秦苒真想赏他一个白眼,“看好你老板,我走了。”临走时,秦苒对莫绍岩身边的九泽说。 出了医院,秦苒心情大好。 终于她也可以回去补觉了。 补觉前,秦苒打开电脑看了看电子邮件,钟致丞的那篇论文初稿她已经摆脱郑师兄帮她改了下,也听从纪康的建议投了一家杂志,准备小试牛刀。 同时她将英文版投到了国外的一本杂志。 在科研界,一稿多投是允许的。 她投出去没几天,这么快是收不到消息的,起卖等一星期以后才能有消息。 秦苒知道自己有些心急,但没办法啊,对成果的期待太大了。 她准备在钟致丞回来前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因为这是她原本计划送他的“新婚礼物”。她将钟致丞的名字写在了第一位,并且没有挂自己的名字,但是却写了纪康和郑新的名字。 当初钟致丞送她手机,大言不惭说是送她的“新婚礼物”其实是偶然间的事。秦苒可不想丢了份,也想着送他点什么。 但钟致丞那个大土豪什么都不缺,秦苒费了些脑筋才想到这么一个好主意。 看电脑没有消息,秦苒关上电脑,准备睡会儿,睡醒了再去陪她小姑逛一逛。 秦苒倒头就睡了,在她睡觉期间,手机里传来一条短信。 中国银行提醒您,您尾号为5000的银行卡转入一万元,余额*****。 144 不讲理的女人 手机里铃声断断续续传来,秦苒在睡梦中听到熟悉的铃声,但就是醒不来,最终,吵闹的铃声打败了她的睡意。 身体从沉睡中回复意识,她的四肢逐渐恢复知觉。 秦苒醒来时,已经是正午。 揉揉眼睛,迷迷糊糊的她翻身起来时,摸出手机一看,一个未接来电。 秦苒一看备注,赶紧给他拨回去。 是钟致丞打来的。 她来漫山县已经一天,还没来得及联系他。来之前,秦苒答应钟致丞到了要给他回电话。 奈何事情如此多,她竟然忘了。 果然,电话那头,钟致丞的声音冷的没有温度“怎么不接电话?”钟致丞趁着声音问。 “啊,刚睡醒,好累啊,”秦苒初醒后慵懒娇俏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去。 “昨天熬夜看电视剧了?”钟致丞不悦的质疑道。 秦苒却满是黑线,她是那种熬夜看电视剧的人吗? “没有,昨天——”秦苒本想开口解释,最终却停顿了,她不想告诉钟致丞,莫绍岩也在这里,而且她还大半夜跑去看他,“昨天看了个节目,欲罢不能,很晚才睡。” 反正钟致丞已经误会她熬夜看电视剧,她不如顺着钟致丞的话,也不用多解释。 不过钟致丞似乎相信了她的话,回到:“实习结束了你就好好休息,以后晚上不许熬夜,早点睡,记得给我电话。” 钟致丞有点啰嗦。不知一向少话的他怎么会突然间如此啰嗦。 秦苒举着电话,在床上翻个身,压在被子上,“知道了,下次我一定记得给你打电话。” 翻个身的她突然想起自己论文已经投稿的事,秦苒忍不住小小的给钟致丞卖个关子,“上次答应送你的礼物可能就要到了,扥你回来就能看到了。” “你做什么了?”钟致丞没想到秦苒海湖想着上次她答应的事。以为她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没想到她还记得。 “不知告诉你。等你回来就知道了,很大的礼物,你要有好迎接的心里准备,说不定会吓坏你,”秦苒故意夸大其词,想骗一骗钟致丞。 钟致丞只觉得秦苒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在他面前,秦苒越来越小了。不过钟致丞很受用她这副偶尔撒娇,但大多时候却很懂事的样子。 只有这样的女孩才适合他,他从来没有看错。 钟致丞自然没有相信秦苒的话,只是假装很不屑的回到:“连你这个大礼我都收了,还有什么是我不敢收的?” 秦苒冲电话做个鬼脸,钟致丞的话却甜到了她的心里。 看一眼时间,秦苒意识到时间不早了,“先不和你说了,我一会儿要陪我小姑出去转转,我爸今天有事,刚好小姑过来。这个重任就落在我身上了。” “恩,去吧,出门别忘了带件衣服,漫山县下午挺凉的,”钟致丞安顿。 秦苒连连答应,最终还是不舍得挂掉电话。 放下钟致丞这边的甜蜜,她即将要去面对人生中让人难忘的苦涩。 秦苒给小张打了电话,小张比她起得早,已经准备好要出门了。秦苒也赶紧起来洗漱一番,重新换了一副,背好挎包,这才出门,当然出门前她没忘记钟致丞的叮嘱,顺手带了件一衣服。 小张来敲她的门,秦苒打开门,看到小张也换了身衣服,神采奕奕,精神极了。 两人一起下楼,秦苒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秦正华的这俩座驾是局里给配的,一辆奥迪,秦苒看不出价位,不过据说政府部门不让开豪车,最好也不过一辆奥迪了。 小张开车将秦苒送到了小姑所在的酒店。 离招待所还挺远,秦苒看小张开了挺长时间还没到,疑惑的问小张:“怎么把我小姑安排那么远?” “秦书记的吩咐,”小赵回答,之后他又专心在开车。 秦苒思忖一会儿,觉得秦正华的举动很难让人理解,“住酒店不是白花钱吗?去招待所住不就好了?也不用跑这么远。” “这可不一样,秦书记自有他的安排,要不是今天他加了个会议,忙的脱不开身,估计也不会让秦小姐来陪秦阿姨了,”至少在秦阿姨来之前,秦正华对他吩咐过,秦苒来了让他开车带秦苒去漫山县几家有名的饭店转转。 秦正华知道秦苒对吃有点兴趣,总喜欢吃好的。 尤其喜欢吃鱼,最喜欢的就是黑鱼。 当时秦正华还兴致勃勃的给自己介绍了几家,说哪些地方必须让秦苒去。 还说,有哪几家的黑鱼做的特别棒。 秦正华因为有高血压,饮食是受控制的,不能乱吃,所以对吃从来没有什么特别要求,但是自从秦苒回来后,就不一样来了。 自从从钟致丞那里得知了亲人喜欢吃黑鱼,秦正华没少花时间去打听这些,就为了投秦苒所好。 小张专心致志得开车,秦苒闲得无聊,拿出手机来看,看到后台一条短信,亲人以为是10086的垃圾广告,正想动手删,才看到原来是银行发来的汇款信息。 有人给他汇款? 秦苒一看自己的卡里多了一万块钱,有点奇怪,一看短信的时间,恰好是她睡觉的时候。 难道是钟致丞? 不可能吧,钟致丞在国外,而且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他也没告诉她, 更重要的事,钟致丞的银行卡在她手里,根本么必要给她汇钱。 “是他?”秦苒口中喃喃道。 “谁?”小张听到秦苒失神的发声,以为她遇到了什么事。 “没什么?”秦苒赶紧掩饰,又抱着手机看了眼。 应该是秦正华没错,除了他没人给她卡里汇过款。 可是平白无故反而秦正华为什么给她钱。何况秦正华家里一向是陆美玲管家,秦正华这样频繁给她钱,陆美玲愿意吗? 秦苒没忍住,想问问秦正华汇款的目的何在,本想打电话,又怕现在他在忙,于是发了短信。 没一会儿,秦正华回了秦苒的短信 内容是: “陪你姑姑买点东西,给自己也买点好吃的,漫山县的风味食品还是挺多的。” 秦苒终于明白了秦正华的用意,原来是用来陪小姑的。 车缓缓停在酒店门前的时候,秦苒先下了车,小张去停车。 小姑住的酒店,并不是什么星级酒店,很普通的连锁酒店。 酒店的楼也不矮,整个楼体都是茶色玻璃,倒是显得听盖大上。 秦苒给小姑打了电话。 这个电话还是秦正华告诉她的,秦苒自从离开了小姑家,就赌气删了小姑的联系方式。 原本秦苒出门就应该问问小姑的,但她始终不愿主动,能拖一会是一会儿,秦苒到了酒店门口,才被迫打了电话。 那边,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秦苒又接连拨了好几个,依旧没人。 无奈,秦苒只得去大厅前台询问小姑的情况,准备上楼找她。 没想到刚走到大厅,就听到了一阵熟悉而尖锐的笑声。 刺的秦苒骨膜都疼,她不悦的皱眉,整张脸顿时变了一番天地。 远处,笑声的来源处。几个女人围坐在一起,坐在酒店大厅候客区的沙发上,嬉笑吵闹,好不热闹。 坐在沙发中央的,就是秦苒的小姑。 她一身华丽的打扮,穿着鲜艳的桃粉色,皮肤确实黝黑的模样,头发也凌乱的一团糟,是短发,烫成了小卷,盖在头上,像假发。 秦苒不知道她们的审美是什么样,只觉得,有点辣眼睛。 那群女人围坐在一起,讨论的都是麻将桌上的事。 “上次输你的两千一会我就还你,我小哥可是大官,有的是钱。” “这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再说,你那个大官哥哥自从高高升之后回来几次?别说你这个嫁出去的妹妹,就是他那几个亲兄弟也没见他回来看过,”其中有一个鹳骨很高,额头露出一大片,头发烫成密集小卷的女人说道。 “对啊,你都说多少次了。” “哎,你们是不知道,他估计都把钱给那个姓陆的女人了,那个女人可不像秦苒的妈,好说话,那个姓陆的女人,上次我就去给我弟弟送点特产什么的,她就把我赶出来了,还说不认识我,真是——” 秦苒的小姑义愤填膺的模样,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秦苒一直站在她们身后默默的看着这一切。 是啊,她的妈妈好欺负,被婆家干了出来不说,如今还要被她们在这里说道。 秦苒听不得小姑提母亲的名字。双手握拳,秦苒大步走上前去,带起一阵风一般迅速。 “小姑,”秦苒喊道。 秦苒的小姑闻声回头,看到秦苒后,脸上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怎么是你?”秦苒的小姑一脸惊奇。 “我爸让我过来陪你,他没和你说?”秦苒也冷笑着问。 “不是——”小姑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正华呢?他怎么不过来?”秦苒的小姑站起,插着腰盛气凌人,气势汹汹的质问秦苒。 “我爸他去开会了,”秦苒如实回答。 小姑却不罢休,“是你不让他来的吧?”小姑眼睛一剜,冲秦苒一个白眼。 “我爸那么忙,你也不是不知道,这次他来漫山县是视察的,”秦苒懒得和她多解释,只能将责任全推给秦正华。 她也不愿意来。 小姑一声冷嘲,扬起的嘴角一丝轻蔑,头一撇,她凌乱成一团的头发也跟着动。 “你这个贼丫头什么打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现在长本事了,考上了好大学,找到了自己的亲爸爸,抱到了他的大腿。怎么,现在回来是来炫耀了?” 秦苒从被赶出来以后就没回去过。当时和母亲寄居小姑家的时候,也是母亲在附近工厂做工勉强维持母女俩的家用。没用过她一分一毫。反而,她小姑还向她们收房租费。 秦苒搞不懂,秦正华是她的哥哥,更是她父亲。 “小姑,我是炫耀又能怎么样?他是我爸,我为什么不能炫耀?” 145 还小姑的外债 “你——”秦苒的小姑被秦苒堵得说不话来。秦苒已经长大,再也不是当初和她母亲唯唯诺诺寄生别人家的小女孩。秦苒小姑见自己说不过她,又想起了一些往事,面容上露出一丝奸诈,“有本事你去找姓陆的那女人横去,在我面前炫耀,算什么本事。当初要不是那个女人,你妈也不会这么早病死。” 秦苒的小姑将往事重提,也不管周围是不是有外人,将自己家中的事堂而皇之讲出来,却还是理直气壮的模样。 秦苒无奈,却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盯着小姑,嘴上衔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她现在也是有思想,懂情理的人,秦正华和陆美玲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秦苒一点都不想知道。 何况,她的妈妈已经没了,秦苒知道,无论结局真相是怎样,她都没有妈妈了,何必让妈妈,让自己再去猜测或者伤心。 小姑见秦苒只是看着自己没有旁的话,以为她是被戳痛了心窝,又继续说着风凉话,“不过,陆美玲那个女人,虽然人不怎么样,但她好歹是个大家小姐,你母亲当初嫁给我弟弟,不就是看中他在县里当官吗?你别以为你现在能耐了,就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秦家的老房子你永远别想踏进去一步!” “小姑,现在到底谁耀武扬威?” 秦苒厉声质疑,眼神里冒起火光,烧的她眼眶疼,脸部的肌肉全部绷紧。 她的手紧紧攥着,双臂僵直,垂在身侧,她在极力克制自己。 小姑是长辈,秦苒万万不能做出什么事。 秦苒环视周围看热闹的人,有的讥笑,有的震惊,还有的不过是看好戏。 “她欠你们多少钱?账号给我,现在就给你们汇过去,”秦苒对周围的人近似低吼道。 之后她拿出手机,等待周围人报出银行账号。 几人一听有人要给秦正莲还钱,纷纷谄媚的凑过来,秦正莲则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急得跳起来指着秦苒说,“我秦正莲的账自己会还,不用你来操心。” “不用我操心?”秦苒已经录进去几个,听到秦正莲的吼声,停下手里的动作,“不要我操心你怎么大半夜往我爸这里跑?” 秦正莲昨天半夜来的,还是主动给秦正华打了电话,非要过来的。 秦苒对秦正莲家的事不怎么了解,但也通过同乡邻里间听到过一些传闻。 秦正莲喜欢打麻将,断断续续欠别人钱,虽然都不是大数目,但总有人上门要账。 秦正莲的丈夫,也就是秦苒的小姑父是个外地人,当年流落到此地为了落户去了秦苒的小姑。 小姑父骨子里是个很传统的男人,看不到秦苒的小姑一天和别人在外面打麻将,嚼舌根,所以总和秦正莲吵架。 秦正莲死性不改,就喜欢往外跑,和女人打麻将不过瘾,她跑去和男人打。被小姑父捉住好几次,小姑父也不是好脾气的人,对秦正莲几次都大打出手。 长此以往,秦正莲每次出门打麻将,都会被小姑父领回来揍一顿。 昨天半夜,秦正莲就是因为和小姑父闹矛盾,被打出家门没地方去,才给秦正华打电话的。 秦苒之所以知道这些,不过是通过流言以及秦正华今天给她汇款的事。 只是没想到,秦正莲非但没有躲向她要账的人,还将她们聚在一起,喝茶聊天。 秦苒几下后几个人的账号和欠款数目,估计一下,加起来有七千多。怨不得秦正华要给她一万,这来的还没几个人呢,没来的不知道加起来要多少钱。 “你们先回去吧,我有话要和我小姑说,钱我之后会打给你们,”秦苒收好手机,仿佛主人一般,下了逐客令。 那些人知道自己要到了账,也纷纷点头笑着离开。 临走之前,一个妇女转头对秦正莲小声说,“下次咱们再约,听说这个酒店的麻将桌特别先进,椅子也舒服。” 秦苒这才明白,为什么秦正莲把她们叫来这里,原来还是死性不改。 秦正莲见秦苒抱臂环胸,眼神冷冷的看想自己,她顿时心虚起来。 “钱,钱我会让你爸还给你的,你别想着抓住了我把柄趁机在你爸面前告状,”秦正莲狡辩道。 显然秦正莲也知道了自己理亏,因为麻将欠债的事,秦正莲几次三番找秦正华解决债务问题,这次竟然还没还清就拉着牌友来酒店继续打麻将。 秦苒没理她,将手机装进包里,看秦正莲一眼,没有任何情绪的问,“想去哪里吃饭?” 秦正莲见她没有再提自己约牌友这件事,没底气不说,竟然有点怕秦苒。 说不出哪里怕,明明秦苒各自也没多高,身材也是瘦瘦小小的,脸像没长开一样,还是一副学生模样。 但秦苒这幅什么都知道,却偏偏都不发作的样子,让她有点胆怯。 “你决定,随便吃什么,”秦正莲没有别的要求,也不敢有要求。 秦苒轻睨秦正莲一眼,率先扶着挎包走出酒店大厅。 小张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秦苒见到那辆奥迪,没管后面的人快走几步,先上了副驾驶。 她可不想和秦正莲坐在后面。 秦正莲也很识趣,自己拉开车门,钻进了后座。 “秦阿姨,您今天气色不错,看来昨天休息得挺好,我还以为昨天那么晚来这边,您今天肯定休息不好呢,”小张很热情的和秦正莲打了招呼。 秦正莲终于见到一个笑脸人,自然也会以笑容,不过情绪跳跃有点大,还是略微有点尴尬,“我今天起的晚,酒店的床也好,睡上去就跟睡在棉花上一样,可舒服了。这里可比那什么破招待所条件好吧?” 说着,秦正莲还不忘看一眼秦苒的表情。 秦苒自然是什么表情都没有,很镇定,偏头看向窗外,只当是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小张呵呵笑几声,自然是不感泄露招待所远比酒店条件好几倍的事,只是陪笑着说,“是是是,酒店好。” 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自己的心口不一。 “我就说嘛,我这个小哥怎么会亏待我这个妹妹,”说完,秦正莲一副满足的样子,通过后视镜,她还在观察秦苒的表情。 见她突然转头,秦正莲以为秦苒会有什么反应,谁知秦苒只是简单的偏头对小张说了一句,“去城西那家川菜馆,听说水煮鱼不错。” “嗯?秦小姐,你对这里的美食还挺了解嘛,”要知道,小张是个名副其实的吃货,所以到了一个地方,搜集吃的就变成小张人生一大趣事,这次来漫山县也不例外,那家川菜馆小张去过,味道的确不错。 “我在这边读过高中,这里还没有我不熟悉的地方,”尤其是好吃的饭馆,饭店,秦苒可全都记着呢。 “这次回来我还想把以前那些好吃的店全都吃一遍,不过肯定有好多都找不到了,这几年漫山县拆的厉害,好多店都不知道去哪里了,”秦苒能感觉得到漫山县的变化,这次回来,县城中心的马路宽了一倍多,道路两旁的行道树都已经挺粗了。 以前整个县城只有几座高楼,现在高楼几乎入眼就是。 “没办法,时代再发展,经济也在发展,最近省政府引进了几个大的企业,看中了漫山县的旅游资产,漫山县的改革势在必行,以后可能会开发的更厉害,”小张说这些的时候很得意,虽然他只是一个司机,但是跟着秦正华时间长了,自然也听出一些门道来。 秦苒点头。改吧,让过去一些不好的事都换掉才好。 秦正莲听了小张的话,皱皱眉,很不认同,反驳说,“这些天杀的什么破企业,一来就征地。连我爸妈的墓地都不放过。家对面那个小山包,据说要被围起来,以后上坟都不方便。” “什么时候的事?”秦苒震惊,自己竟然都不知道这件事。 秦正华怎么都没有告诉她? “你爸没给你说你妈和你姥姥的墓地也要被迁的事?”小姑一脸得意,看来她小哥根本就没有把秦苒妈妈和姥姥墓地的事放在心上。 想到这,自然得讽刺一番秦苒,“墓地肯定得迁,据说还有赔款,你那几个舅舅可都想着借此捞一笔呢,你自己可要注意一点。你姥姥迁墓地的钱落入他们没话可说,但你妈迁墓地的钱——” 秦正莲故意说一半留一半,听起来像是给秦苒一个忠告,但其中讽刺的意味秦苒怎么会听不出来? 不就是说她们母女在哪里都不受待见吗? 秦苒对小姑忍了多次,秦正莲就是对她母亲百般嫌弃。可是她都已经走了,人走了,什么都碍不到秦正莲,凭什么秦正莲几次三番挖苦她母亲。 秦苒的手紧紧抓着安全带,双唇紧抿,眼光似寒剑干净利落的看向秦正莲,掷地有声的说,“谁说我妈妈和我姥姥要迁墓地了?那地方风水好,景色也好,除了那里她们哪里也不会去。” “呦呦呦,你以为你是那些开发商啊?说不迁就不迁?到时候人家来了,挖掘机一上,连墓碑带棺材一起都掘了,你连诉苦的地方都没有,”秦正莲就是看不惯秦苒这幅处变不惊的模样,不过,秦苒的想法也真天真,真以为自己见了亲爸就能连省政府下达的拆迁命令都能违抗了? “挖别人祖坟这种事是个人,谁能做出来?”秦苒不信,她就不同意,还有人能奈何得了? 即便姥姥的坟墓她插手不了,但她妈妈的坟墓她是一定不会同意迁的。 秦正莲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径自懒散的靠在后座上,看着窗外一排排闪过的门面店铺。 她望眼欲穿的看着窗外,这里她也有些时日没来了,家里的孩子一个在县城里上高中,一个在家那边读小学。 看着路过几家卖水果干货和小零食的店铺,她突然想到,自己冒然跑出来,家里的老小也没人管了。 “停车——”秦正莲突然喊出一声。 146 候车室的插曲 小张将车稳稳停下,秦正莲拉开车门奔了出去。 秦苒疑惑地看着秦正莲,见她往路边一家零食店奔过去。 原来是要给孩子买东西。 秦苒这个小姑虽然对她不怎么样,但对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很不错。秦苒印象里,小姑的大儿子个子很高,身体也很壮,一个能顶同龄人两个的那种。小儿子很瘦小,和秦苒的小姑夫一样,特别瘦。 秦苒见她兴冲冲从零食店跑出来,两手各拎了一大袋东西,脸上全是掩不住的欣喜。 上车以后,秦正莲将东西安放在后座,又觉得东西太多会掉下去,索性放在座位下。 秦苒从后视镜里看她笨拙的样子,除了无奈,没什么表情。 “小张,你开快点,不然一会儿到了饭点人就多了,”秦苒催促道。 其实,秦苒是想,赶快陪小姑吃过饭,然后赶紧将她送走。 秦正莲也笑着回应,“是是是,小张,你快点,吃完了你送我去九中,然后再送我回家。” “好的,秦阿姨,”小张很爽快的答应下来。 秦苒却不为所动。 他们去了那家秦苒一直想去的川菜馆,点了秦苒一直想吃的水煮鱼,其他的菜是秦正莲主动要求点的。 她倒是知道节约,三个人吃饭没有点太多。 秦苒只是想尝尝一直怀念的味道,并没有多吃旁的菜,或许因为胃口不佳,她觉得自己一直想念的味道并没有记忆中口味鲜美。 倒是小张见到秦苒放下筷子,担心的问:“怎么了?怎么不吃啊?他家味道不错啊。” “没,太辣了,”秦苒找借口推脱,端起手边的水,轻轻抿一口,看到吃的狼吞虎咽的秦正莲,秦苒更没有胃口了。 好容易一顿饭结束,秦苒结完账,长长的舒了口气,【陪小姑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秦苒率先和小张还有秦正莲打招呼先走一步,也不顾小张询问要不要先送她回去。 她还没走远,却听到秦正莲拉着小张说:“她自己能打车,咱们先去九中。” 小张为难的挠挠头,秦书记可是吩咐过他,秦苒去哪他都得送。 昨天秦苒半夜一个人回来,秦书记担心坏了,这才吩咐他今天留着给秦苒当司机。 秦苒听到秦正莲的话,走的更快了,早不见早不心烦。 她打车回了招待所,准备回去再睡一觉。 反正闲着没事,秦苒也有点累,而且,招待所的空调舒服极了,秦苒最喜欢有空调。 回去的路上,秦苒可没有亏待自己,买了挺多水果,还买了一些熟食,准备晚上就在房间里将就一顿。 不过,秦苒没想到,这一将就就是好几天。 这几天秦正华比较忙,有时候出去开会好几天都回不来,漫山县下面还有几个小镇,秦正华大抵是住在那里了。 因为省政府要招商引资,推进经济发展,漫山县独有的旅游资源成为这次改革计划的主打项目。 一旦漫山县成功被开发,这里的各种社会保障,各种卫生政策都要跟上。 秦正华这次就是来听漫山县各地汇报的,他回去之后,卫生局还要根据汇报结果出台新的卫生政策。 秦苒特地上了政府官网查看了一下这次开发项目的事。 果然通告都被置顶了,还有好几个相关通知也被置顶了。 秦苒点开,仔细看了一下网页里面的内容。 有好几个大公司秦苒耳熟能详,这些都是外省大企业,总部都在北京,枝江市能引到这些大企业来,应该是动了大手笔。 大企业后面还有几个本省的名牌企业和一些小企业,秦苒原以为会看到莫绍岩的东益建筑公司,不想竟然不在名单内。倒是陆尧澄的风投公司凑了热闹。 按理说,这次开发项目这么浩大,建筑项目更是不用多说,莫绍岩竟然放弃这么好的机会,秦苒想不通。 提到莫绍岩,秦苒想起,九泽昨天给她打电话说莫绍岩恢复不错,能出院了。 他还说莫绍岩约她一起去她家的小镇,说有事要去哪里调查。 秦苒同意了,因为她也要去那里。 秦正华忙的回不来,秦苒告诉他自己先回家,准备把姥姥家收拾一下。 就如秦正华所说,她已经嫁人了。所以她要把属于她的东西带走。 秦苒姥姥家所在的小镇离漫山县距离不近,有固定的班车,秦苒收拾好,一早出发。 车站离招待所不远,有一趟公家车通那里。 秦苒到车站,排队买了票,随即进入候车室等车。 这里的班车是漫山县通往各个镇子的固定车站,秦苒去的镇子算比较近了,还有远的得五六个小时的班车。 候车室比火车站的候车室小多了,都是短途大巴车,大家带的心里也不多,人倒是不少。 秋老虎没过去,还没到正午热的时候,候车室因为人多开始热起来。 一股股热浪掀起一层层汗液,秦苒有点不舒服,拿出湿巾擦了额头、胳膊、手,但没一会儿又渗出汗来。 只想着赶快到发车的时间,她能早点坐上车。大巴车上有空调,可比候车室凉爽多了。 秦苒站在候车室一角,因为人多,这里没有位子可以坐,她只能站着,还是被挤到了偏远角落。 不远处就是卫生间,周围的味道不怎么好闻。 突然,大厅中央变得嘈杂起来,秦苒捏住鼻子,垫脚试图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中央的人纷纷移动,人头攒动,秦苒被挤得往更边缘的地方去了,离卫生间也更近了一点。 “往后往后往后,”有个大叔转过身推搡着后面的人网周围撤。 秦苒被继续往后挤,直到有人疑惑地问那个大叔:“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还往后,再后就贴到墙上去了。” “是啊,再往后就上墙了,”几个人叽叽喳喳抱怨。 “前面有个老人倒了,刚晕的,你们往后退退,给人间腾出一块地儿,”大叔劝着周围抱怨的人。 秦苒一听有人晕倒,也顾不得周围难闻的气味,拨开人群挤上前,拉着那个大叔问,“到底什么情况?” “有人在里面给那个老人做急救,人家是专业的医生,咱们给他腾个地方,”大叔说着,催赶着周围人再往后退一退。 秦苒并没有顺着那个大叔的意思往后退,反而逆着人流的方向向人群中间走去。 因为秦苒往前挤,还惹得几人不愉快,不过秦苒没有股得上解释什么。 好不容易拨开人群,突出重围挤到人群中央。 不大的一篇空地,一个老人面如死灰一般躺在地上,老人身旁,一个年轻的男人正在给他做胸外按压。 秦苒惊异的看着正在做按压的男人。 年轻男人一身青灰色棉质衬衣,头发剪得很短,穿着朴素。此时,他的脸颊两旁已经汗如雨下,顾不得擦汗,他接连给老人做了好几组胸外按压,老人依旧没有起色。 黄金五分钟的道理秦苒懂。 五分钟内通过胸外按压进行心肺复苏抢救,病人存货概率很高。 过了五分钟,情况不很不好说了。 此时已经有人打了急救电话,但急救车来还得有一会儿,这段时间尤为宝贵。 胸外按压要将胸骨按下3到5厘米才算有效,这个力度要废很大力气。老人家尤为困难,因为通常老人都会患有骨质疏松,如果力气太大,可能会致使胸骨骨折,严重的话会戳破肺脏,但是轻了又没有效果。 “闻老师,做完这组换我来,你休息一会儿,”秦苒上前,对闻栾说。 闻栾还在拼命按压,一下一下,节奏紧凑而有力。 看到秦苒过来,他也有震惊,只不过手下的动作来不及让他震惊。 “马上,”闻栾咬着牙,费力地说出两个字。 心里默念着数,昨晚一组之后,迅速腾出地方,对秦苒说,“你来。” 秦苒已经放下包和外套,活动双臂,蓄势待发。 闻栾让开的一瞬间,秦苒迅速补位,和着刚才闻栾按压的频率,她也如此使劲而又紧凑的按压着。 秦苒毕竟是女生,手臂上的力气没多大,按了不过三组就已经不行了。 要知道,在秦苒来之前,闻栾已经按了两轮了,两**约是十组。 闻栾看秦苒咬着嘴唇,面容绷紧,跪在老人身侧,手臂垂直奋力按压的样子,赞扬的点点头。 “不错,动作很规范,这组做完我来,”闻栾抬手抹一把两颊的汗水,微微喘着粗气对秦苒说。 秦苒只感觉自己胳膊酸软,再按几下估计她胳膊就要断了。 使了不少力气,秦苒也开始喘起来。 一组做完,闻栾替上,动作依旧迅猛快捷。 秦苒累的瘫坐在地上,看着周围人渐渐围过来像是要凑人热闹的样子,她艰难的扶地,翻身起来,扶着腰站直,对周围人催促:“别往里了,都往外,往外让一让,腾出地方来,尽可能大一点,”人多空气不流通,病人容易缺氧。 好在有几个好心的大哥帮忙,将人群往外赶,秦苒只觉得自己嗓子都要干的冒火了,估计是喘多了的原因。 直到身后传来老人哼哼唧唧的嘤咛,秦苒迅速转身,闻栾已经停了手上的动作。 他抹了病人的颈部,又抹了脉搏,还趴在病人身上听了心跳。 确定老人已经恢复心功能之后,终于如释重负的坐在地上,放心的大口大口喘气。 他双手支在身后,坐在地上比秦苒之前还瘫软,仰头大口大口吸气。 缓过来一会儿,闻栾差不多可可以说话,抬头对秦苒说:“赶快把人群分开,先腾出一条道来,一会儿救护人员来了,直接就能把人抬走。” 147 又和闻栾一起 果然,没过多久,救护车就来了。 幸亏有闻栾提醒提前让出的一条道,救护人员来的很及时。将老人抬上担架后直接拉走了。 秦苒和闻栾看着救护人员离开,周围人也逐渐散开。 秦苒回头问闻栾:“闻老师,你要去哪?” “陶宫镇,那边最近正在开展妇女避孕教育,我去做场讲座,”闻栾俯身拎起自己的办公包。 看秦苒身后背的包装了不少东西,他不禁问,“你去哪?” “和你一样,陶宫镇,”秦苒嘻嘻的笑着,“你那个讲座在哪里讲?” 秦苒对闻栾说的那个讲座比较感兴趣,当然,她感兴趣的不是闻栾讲座的内容,而是他讲避孕讲座的样子。 果然,秦苒的问题让闻栾尴尬起来,闻栾偏过头,不去看秦苒,“走了,车要开了。” 闻栾随便应付道,秦苒一听车要开了赶紧看一眼时间。 明明还有十几分钟! 看到闻栾已经走远,秦苒冲闻栾的背影撇嘴,轻哼一声,迈步跟上。 闻栾和她在同一辆车上。闻栾先上了车,秦苒就跟在他身后,闻栾坐下,秦苒很自然的坐在了闻栾旁边。 不过秦苒喜欢靠窗户的位子,但闻栾坐在了里面。 他上车后,单手支着头,眼神望着窗外一辆辆发动的大巴车,秦苒见他看得入迷,猜他也喜欢靠窗的位子,并没有提出要换位子。 车子逐渐发动,秦苒将扶手放下来,调了座位的角度。将手随意的搭在扶手上,懒散的靠着座位,准备睡一觉睁眼就能到。 没一会热,秦苒听到身旁之人窸窸窣窣掏东西的声音。 秦苒睡不着,睁开一支烟看身边人在做什么。 之间闻栾从口袋里掏出耳机,戴好,拿出手机随便选了首歌,然后又维持之前看风景的样子。 秦苒突然觉得,这样的闻栾顿时年轻不少。 像个文艺青年。 要知道闻栾可是和钟致丞一样大,都32了。 不过闻栾个头不是很高,现在又瘦了一圈,头发剃短之后显得更小了。 秦苒拍拍闻栾的胳膊,试图拉回他的注意力。 闻栾回头望一眼秦苒,拿下耳机,“怎么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皱眉的样子很明显。 秦苒摇摇头,“你在去漫山县县医院之前就是在陶镇的卫生所?” 这只是秦苒的猜测,如果闻栾之前没去过陶镇,这次也不可能去陶镇做什么教育讲座。 “你倒是聪明,”闻栾收起耳机,“我在就是在陶镇做了一些‘好事’才被调去县医院的。” “什么好事?”秦苒上次就好奇闻栾调职的原因了,不过上次他并没有说。 闻栾看秦苒一脸期盼的样子,缓缓开口,“不出来不知道,大城市和小乡镇的差别简直天壤之别。”闻栾说到这突然顿住,他目光一沉,问秦苒,“见过自己给自己做剖腹产的人么?” “自己给自己做剖腹产?”秦苒一听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不敢想象。 “我见过,就在陶镇,一个寡妇怀着遗腹子,不想去医院生孩子,疼了很长时间孩子出不来,她就准备把自己的肚子剖开,想把孩子取出来,”闻栾的声音很平静,眼睛没有眨一下,像是陷入了某种情境,“她剖开自己的肚子,找不到孩子在哪,流了很多血,她怕了,然后喊救命。幸好邻居听到,拨打了急救电话,当时我在卫生院值班,有人过来喊我过去看看——我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场景——” “你救了她,”秦苒虽然听得心惊胆战,但很肯定,闻栾绝对不会对种事坐视不理。 果然闻栾点点头,“因为这件事,陶镇好几个孕妇都不愿意去县医院生孩子,都想在家生,让我接生,说省钱。在家生孩子多危险,这种事当然不能让经常发生,就把我调回漫山县县医院了。” “原来是这样,”秦苒突然觉得,闻栾真的很厉害,要知道妇产科是一个很复杂的科室,不但要考虑大人还要考虑小孩。闻栾多次在院外助产,这样的经历可不是所有产科大夫都有的。 “现在这种生活挺不错,没有枝大一院那么累,”闻栾的语气很轻松,也很释然,“这里的人也很和善,你帮他们生下小孩子,他们会拖家带口去感谢你,有的甚至感激到哭的起不来。” 不像枝大一院,所有处置措施都会受到家属质疑,一不小心就成了被逐出医院的下场,可谓如履薄冰。 当初在枝大一院,每天接生八九个孩子,赶到一些好日子,争着做剖腹产的人能有十几个。相较于枝大一院的繁忙,漫山县医院轻松很多,每天只有几个孩子出生,而且大多是顺产。相较于剖腹产,闻栾更喜欢顺产。 说实话,剖腹产要比顺产简单很多,毕竟就是一刀的事。 外壳大夫哪个不会动刀? 顺产则不然,要综合考虑很多因素,有时候孕妇的确不适合顺产,所以选择剖腹产,但更多的时候,孕妇因为怕疼而选择剖腹产,闻栾愿意尽可能劝她们顺产。 女人生产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是医学上人生理疼痛的顶端,但却是每个女人都要经历的事。 闻栾听过撕心裂肺的惨叫,也见过有人疼的咬破嘴唇,但他更希望看见,那些妈妈们在娩出孩子时的如释重负以及见到孩子后的欣慰,欣喜。 那种喜悦无法描述,更无法体会。 当初选择妇科,闻栾也不知自己着了什么魔。 男生一般都会选择外科没错,但一般都会选择正规外科,比如神外(神经外科)、泌外(泌尿外科)之类的。 他却反其道而行之,选择了边缘学科——产科。 或许是因为上妇产科学的时候,老师说,产科需要男医生,因为男医生大胆。 当时的他,一腔热血,觉得在需要男医生的地方一定可以有一番建树,就像自己的那些临床课的老师一样,办公室里挂满锦旗,可以骄傲的说——我是一名医生。 现在看来,医生也分很多种,不一定非要当那种功成名就的医生,就像现在这种也不错。 秦苒见他惬意而悠然,不免问道:“你真的喜欢这里吗?” 总觉得人都想往高处走,医生也是一样,没有人喜欢偏安一隅,经过一些事,人生终归要留下一些遗憾。闻栾留下的遗憾可不只是“一些”而已。有可能是一辈子。 闻栾摇摇头,“枝大一院,我会回去的。” 他的话语坚定,却透着另一种自信,“不过不是现在,”他需要磨砺,将他骨子里那股子傲气磨平一些。 秦苒听他如此说,心里倒是安心不少,也替他开心。 闻栾没有因为被辞退而意志消沉,上天一定会给他机会的。 她亲眼见证了她身边的他们在医生的岗位上多拼命,多热爱,她想上天自然会眷顾他们的。 闻栾还和她讲了许多陶镇的趣事,对染他只在那里带了没多长时间,不过他第一次如此接近平实的生活,觉得新意十足。 闻栾和闻璐家在枝江市本市,小时候虽然家庭条件一般,但也算过得去。 父亲早逝,母亲开了小水果摊,勉强将姐弟俩们供到毕业。 闻璐原本因为放弃读研还和家里闹得不开心,后来自己做了生意,过得不错,不但将闻栾供了出来,还给母亲买了新房子。地段不错,还是二楼,加上又又妏妏在,也不算孤单。 就是闻栾出事那段时间,闻妈妈血压心理压力大,血压居高不下,几次都差点晕倒。 闻栾自知有愧,愧对母亲,但这是自己需要经历的,他不抱怨。 正午快要过去的时候,大巴车缓缓停在了陶镇的站点。 秦苒和闻栾到地点,两人在车站分道,闻栾去了卫生院,秦苒回了姥姥家。 说实话,不过几个月没回来,秦苒竟然觉得这里有点陌生了。 向远处看去,姥姥家对面的小山包传来挖掘机轰隆隆的声音,好几个地方被蓝色的铁皮圈起来,像是施工地点。 果然不一样了。 不过,从东边河岸传来渔船突突突发动机的声音,秦苒还是很熟悉的。 陶镇的地处丘陵地带,土地一会儿一会儿低,秦苒姥姥家就在一个稍稍凸起的小坡上。 在那里可以看到陶镇的大部分的样子。 在小坡下还是一片平地,面积不小,是一片六层楼的居民区。 秦苒姥姥家是平房。 陶镇就是一个小镇,平房楼房交替出现,看起来像农村又看起来像城镇。 秦苒也不好定义。 姥姥家的钥匙秦苒有,不过到了姥姥家的门前时,秦苒的心却顿时被堵上了一块巨石。 大红门上的黑锁头被换成了一个粗的铁链,铁链被一个更大的锁锁着。锁链上一层厚厚的尘土,看来换锁有些日子了。 秦苒的钥匙自然是没用了。 想起离姥姥家不远的舅舅家,秦苒本来不想去打扰他们,只想着自己收拾收拾,然后等秦正华过来。没想到他的舅舅在她离开之后,就换了锁。 当初秦苒离开时,姥姥留下的钱她一分都没有拿,舅舅们苦口婆心说他们多大度,秦苒被姥姥收留,他们也没有计较,如今姥姥走了,她自然不能拿走属于他们的东西。 而舅舅们所谓属于他们的东西不过是姥姥的遗产——钱。 148 故乡遇到故人 姥姥有个存折,秦苒知道。姥姥习惯把存折放在米缸里,这件事除了姥姥就只有秦苒知道,包括存折密码,秦苒也知道,是秦苒姥姥的生日。 因为存折是秦苒妈妈给姥姥办的,怕别的数字姥姥记不住,就用了姥姥生日。 姥姥离世时,存折是秦苒亲手从米缸里挖出来,交给舅舅们的。 之后还给了舅舅姥姥家里的备用钥匙。 不过,看眼前的样子,想来秦苒离开没多久,舅舅们就把锁换了吧。 秦苒无奈叹口气,准备去下面找她的大舅要钥匙。 家里的事一向是二舅出主意,大舅出面,钥匙这种东西应该在大舅家没错。 大舅家里有个儿子还有个女儿。 儿子在本地一家工厂做工,女儿嫁的挺远。 秦苒和他们年纪差的大,秦苒来姥姥家时,大舅家的儿子女儿都已经成家了。秦苒和他们基本没有交情。出了漫山县再相遇,他们估计都不会认出对方。 舅舅家在山包下平坦处的居民区,在六楼。 秦苒沿着熟悉的小路走下去,小路因为刚下完雨,有些泥泞。秦苒穿了一双白色运动鞋,她怕鞋脏走得很小心,不过还是避免不了弄脏鞋子。 脏就脏了吧,秦苒只好认命。 到舅舅家楼下的时候,秦苒还是犹豫一下,不过她还是咬咬牙,决定上去。 一口气爬六楼,不是一件轻松的事,秦苒到达六楼的时候有些喘,缓了会儿敲敲门。 “来啦,谁啊?”屋内,一个略显烦躁且粗狂的声音传来。 秦苒没听错的话,这是她大舅。 “卡擦”一声,门从里面打开,大舅探身出来,看到门外的秦苒,先是一惊,之后敛了敛神色,“是苒苒啊,过来也没先说一声,有什么事?” “我来拿姥姥家钥匙,想去收拾一下东西,过几天我爸也回来,”秦苒笑着回答,交待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不过,一提到秦正华,大舅的脸色突然冷了好几度,“哦,他回来啊,住秦正莲那里不就行了?她家房子大,还是三室——” “舅舅,”秦苒笑着打断大舅的话,解释说,“主要是我住,我想收拾一下姥姥和我妈妈的照片。还有——”秦苒原本不想说,此时不说也不行了,“舅舅,我结婚了,我就是想带走一些老照片,留个念想,以后不会回来了。” 她索性说明自己的态度。 她不会回来和他们抢房产,抢征地的补助。 大舅听秦苒的话难以置信,秦苒还没大学毕业,今年才24,而且她姥姥走了也就半年时间,按习俗,家里三年内不能有红事。虽然现在社会开放,不讲究那么多,那也得一年才可以。 不管从哪方面讲,秦苒的做法都有点让人难以置信。 “你?什么时候的事?”大舅一脸惊异。 “几个月前,我们只领了证,没有办婚礼。这次回来,我爸就是想告诉你们这件事,他说你们是长辈,这件事应该告诉你们,”或许秦正华是出于他们是长辈的角度考虑,秦苒却是另一种想法,她觉得自己必须告诉这里的亲戚们,她从今以后不需要再活在他们的眼色下了。 “原来是这样,”大舅摸了摸自己的后腰,从身后摸出一串钥匙,摊在手里找了几下,将一个钥匙从手上取下,交给秦苒,笑着说,“钥匙给你,你去收拾收拾吧。” 大舅显得很慷慨,将钥匙给秦苒后,一直看着她。 秦苒知道,他这是要目送她离开。 她自然识趣,接过钥匙,秦苒说了再见转身就要下楼。 “门外面是谁呀,怎么不请人家进来?”突然,门内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接着,妇女走到了门前。 秦苒看到穿一身很休闲睡衣的大舅妈,她也正透过大舅和门之间的缝隙看秦苒。 “是苒苒啊?很久没见了,进来啊?”大舅妈看向舅舅,被舅舅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秦苒呵呵装着傻笑几声,“不了,鞋脏,我回上面还要收拾呢。” “就是,回去晚了收拾不完苒苒住哪?”大舅说的很动听,声音也很温柔,只是眼神却一直看着大舅妈,挤眉弄眼。 秦苒只当没看到,道了别,自顾走下楼去。 没走几层楼梯,身后“碰”一声关门的声音阻止了秦苒下楼的脚步。 她没有回头,继续迈步急匆匆下楼。 姥姥家很久没有人住,屋内屋外一层土。 秦苒先将院子洒水扫了。 院子里有一颗杨树,枝繁叶茂,落叶积在庭院中已经厚厚一层,扫起来有点吃力。 小院三面都是屋子,庭院并不大,但胜在精致。东边两间原来是秦苒和母亲以及姥姥住的屋子,西面是杂物间,南面是厨房。 秦苒只收拾了自己以前和母亲住的地方,还有厨房。一切都还是以前的模样,收拾起来也不算太困难。 她当初离开的时候,将所有东西都收好,有防尘措施。 弄好时已经到了下午,秦苒出门,从姥姥家所在的小山包往西面看去,一条长河上落日余晖散布其上,波光粼粼好不惬意。 这种景色,枝江市是看不到的。 一句“秋水共长天一色” 的诗句蓦然出现在秦苒脑海。 当初,姥姥就是坐在这里,望着远处,叼着布袋烟斗对秦苒感叹,她妈妈为什么命不好,走那么早。 秦苒也是踏着这景色喊姥姥回去吃饭。 看天色不造,秦苒去下面的菜店买点米面蔬菜之类的,不然在这里的几天她可能要饿肚子了。 下面就是大舅家所在的居民区,那里有很多门面店,也有柏油马路,总之,看起来像个镇子。 她自从高中住校就算是离开了这里,估计也没有几个人记得她还是这个镇子上的人。 寻到一家看起来很简陋的菜店,店连广告牌都没挂,松垮的牌子立在门旁边,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是菜店。 菜店的规模很小,就一间十几平米的门面店,老板娘看起来有些年纪,脸上的褶皱已经很明显。或许因为经常进菜剁肉的缘故,手也很粗糙。 秦苒见她下巴靠右有一颗红痣,突然有了印象。 挑完菜正准备结账的秦苒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她试探性的问,“柳阿姨?” 老板娘看着秦苒也涌上一种熟悉的感觉,盯着秦苒那张熟悉的脸,名字就在嘴边,她却叫不出来,“你是——?” “柳阿姨,我是秦苒,”秦苒欣喜的回答,没想到,她回来还真的能遇到熟人。 “秦苒?你怎么回来了?你应该毕业了吧?”柳湘认出秦苒,也记起秦苒的事。 “我还有半年,柳阿姨你以前不是离开陶镇了吗?怎么又回来了?”秦苒记得,她还上小学的时候,柳阿姨嫁去了外镇。 柳阿姨原先是秦苒母亲的朋友,按照现在的说法,算是闺蜜。 柳阿姨命不好,当丫头的时候嫁了化工厂一个工人,结果工厂出了问题,她的丈夫吸入有毒气体,没救过来。 后来又有人介绍一个外镇的人给她,她就嫁去了外镇。 现在在陶镇看到柳阿姨,秦苒喜出望外。 小时候,柳阿姨对她挺不错,柳阿姨以前就是做小卖部生意的,总给秦苒带糖吃。 那时候秦正华还没升官,她妈妈也在,家里人的关系也没有僵,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样子。 在看向眼前的女人,岁月在她脸上留下深深的痕迹,秦苒透过她,也看到了自己母亲的模样。 “我在外镇的生意做不下去了,现在哪哪都在征地都在修,门面店都太贵了,我租不起才回来的,”柳阿姨笑着,从旁边切了一块豆腐,给秦苒装好。 秦苒知道这肯定是白送的,赶紧拦住,“阿姨,别,我就一个人,买的这些就够了,吃不完的,你别装了。” “拿着吧,拿着吧,这也没几块钱,”柳阿姨迅速将豆腐打包,和她买的菜装在一起。 “我女儿现在读高中,她也想考枝大,下次让她见见你,你给她做榜样让她向你学习,也当个医生,”柳阿姨见了秦苒倍感亲切。 当初扎着双马尾,喜欢留长头发的小女生已经出落得标致可人,她也感叹秦苒妈总算是瞑目了。 “只要好好学,一定可以的,”秦苒自己就是个例子,看柳阿姨的头发已经冒出了几根白丝,她掏出纸笔,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和住址,递给柳阿姨,“她要是有什么问题想咨询可以给我打电话,您要是有事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柳阿姨笑着接下,仔细的看了眼秦苒留下的字迹,小心收好,如获至宝,“有你做榜样,她肯定能好好学。” 柳湘将纸条小心的装进自己的口袋,又给去里面给秦苒拿了两个苹果塞进秦苒的袋子里。 秦苒推脱没要,但柳阿姨硬是给她装了进去。 “拿着吧,就当是你小时候给你糖那样,好好收着,”柳阿姨装好苹果,抬头对着秦苒说。 秦苒没再推脱,点点头收下。 趁着还有太阳,秦苒先告辞,她还得回家做饭呢。 刚上到上面来,就看到一圈人围在自家门口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秦苒远看,以为自家招贼了,赶紧跑回去。 149 莫绍岩要住下 秦苒拨开人群,看到人群中悄然出现的那辆雷克萨斯。 黑色锃亮色车身在夕阳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辉,如同他的主人一样,明媚,耀眼。 莫绍岩的车放在枝江市也许不算什么,但在漫山县陶镇这个小地方,尤其是秦苒姥姥家所在的山包上,确实算得上“一景”了。 姥姥家周围的邻居都围了过来,要知道,山包上住的都是老人家,他们的孩子都在山包下的居民区住着。 老人们的生活一向没什么乐趣,一辆好车停在已经久不住人的门前,自然大家都围过来看热闹。 秦苒上前,拍了拍雷克萨斯后座的窗户。 果然,车窗摇下,莫绍岩冷峻的的侧颜出现在车窗内。 “你怎么来了?”秦没料到他找的如此准,而且他竟然还把他的车从枝江市开了过来。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莫绍岩的语气不怎么好,抬眼看一眼秦苒,千万冰刀向秦苒飞去,莫绍岩收回视线,抬手打开车门,长腿一迈走了出来,“为什么自己先跑来?” 莫绍岩居高临下的看着秦苒,秦苒觉得压迫感十足,莫绍岩的身高媲美钟致丞没有问题,甚至身板还比钟致丞要壮一圈。 他周身包裹着冷漠的气息,好似空调开了冷气,在这个原本就不怎么暖的下午,吹的秦苒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爸让我过来的,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秦苒叹服他的神通广大。 “这对莫先生来说是一件小事,”九泽接道,从驾驶室里出来,看到秦苒,送上一个招呼式的微笑。 周围人见车上的人已经出来,又见他和秦苒聊的十分熟稔,约摸猜到关系不一般。 他们陶镇应该是来大人物了。 要知道能开这种车的人都是省里的大老板。 加上最近陶镇开发的事,众人议论纷纷。 秦苒见周围人已经开始对他们指指点点,秦苒一把扯过莫绍岩,将他拖进了家门。 顺便示意了正在锁车的九泽,一个眼神一钩,九泽懂了秦苒的意思。 锁上车,他也跟着二人进了院子。 九泽进来之后,秦苒赶紧将大门扣上。 “为什么扣门?”莫绍岩问着,眼神不断打量眼前的小院子,一种熟悉的感觉冲击着他的视觉,刺激他的视神经,传导至他的大脑回路。 “你开那车过来,他们会以为你是陶镇的开发商。最近开发商要征对面那个小山,陶镇每户人家的祖坟都在那里,你的人身安全你还是自己注意一点,”秦苒好言相劝。 对于征地,陶镇的人意见不一,有的人支持有的人反对。 但毕竟祖坟在那里,反对的人占多数。 莫绍岩闻言,点头,继续环视小院子,“有房间吗?我和九泽今天住这里。” “?”秦苒吃惊,“你要住这里?山包下面有旅店,你怎么不去那里?这里可是我家。” 再说,她一个女儿家,让两个大男人住在自己家,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我觉得这里我来过,”莫绍岩眼前依稀浮现出一些零零碎碎的场景,但因为年代久远,却看不真切,“那棵树,”他指着院子里的树说,“原来这里是一颗梨树。春天梨花开的时候,风在院子里铺一层梨花花瓣。味道也很好闻。” “你——你怎么知道?” 秦苒更震惊了,原来这里是一颗雪花梨树,但因为又见冬天温度猛降,梨树没熬过冬,第二年再没开花。 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久到秦苒都忘了什么时候院子里的雪花梨树换成了杨树。 “记不清了,”莫绍岩觉得头有点疼,不禁扶额,“九泽,拿药来。” 九泽见莫绍岩偏头痛有犯的前兆,赶紧拿出随身携带的药,递给莫绍岩。 秦苒也知道莫绍岩有偏头痛,肖澜说过,只是不知竟然会犯得如此频繁。 秦苒请莫绍岩和九泽去屋里坐,自己去厨房给莫绍岩倒了杯水,顺便给九泽也到了杯茶。 因为只有秦苒一个人住,她只收拾了一间屋子,莫绍岩和九泽被秦苒引去的那间屋子就是秦苒收拾好给自己住的。 还好是个里外间,外间有简单的方桌和四个方凳,还有一台年代久远的电视,墙上原本挂着的照片已经被秦苒摘下,原本是秦苒,母亲,姥姥的三人合照。 此时只剩下她一个人,看到未免生悲,秦苒就摘了下来。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秦苒给他们倒完水,也坐了下来。 莫绍岩她肯定是要劝走的,他留下实在不方便。 还没等秦苒开口,莫绍岩先发制人,一个眼神示意九泽,九泽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推到了秦苒面前。 “秦小姐,莫先生和我在这里麻烦你了,这是我们在这里的费用,”九泽像是谈生意一样,说的一板一眼。 “喂,什么意思?”秦苒不乐意的看向莫绍岩。 莫绍岩并没有迎接秦苒的眼神,他收回目光,敛了神色,说:“我希望能看看你姥姥生前的遗物,这是补偿。” “你知道你的要求有多过分,所以你觉得这些钱能弥补得了什么?”秦苒相信莫绍岩知道他提的要求有多离谱。 莫绍岩神色更沉了,不过却沉默了,他的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拇指不住地摩擦。 想通什么后,他继续开口:“你姥姥有对我很重要的东西,我希望你能帮我找一找。” “我姥姥和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会盯上她的东西?”秦苒不觉得她姥姥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让人觊觎,除了这座可能被征的房子。 “你姥姥以前在福利院工作过,我知道她有记录福利院孩子入院经过的习惯,我想找有关当年福利院的事,”莫绍岩说明来意。 秦苒却更疑惑了,莫绍岩怎么知道她姥姥有这个习惯?明明秦苒都不知道。 “你要找什么?别说你当初就在那个福利院里,”秦苒盯着莫绍岩,怕错过什么特殊的时机。 果然,莫绍岩眼神一滞,随后立即恢复,“我的确是来找我的身世,”此时,莫绍岩也不想隐瞒他并非他父亲亲生子的事,抬手摘下脖颈上的吊坠,莫绍岩放在桌上,将那颗狼牙推到秦苒面前,“这是我身上留有唯一和我身世相关的东西。” 秦苒抬手执起那颗狼牙,仔细打量,狼牙上还留有莫绍岩身体的余温,温度从她的之间传来。 乳白色的狼牙坚硬,顽强,牙尖的锋利已经被磨掉,但色泽却被磨得光亮。 不过,狼牙上还刻着东西,秦苒仔细瞧一眼,才发现原来是一个五角星,旁边还有一个大写的“m”,应该是莫绍岩的“莫”字的首字母。 “我没见过,而且,漫山县是没有狼的,也没听过哪里有狼为标志的地方,”秦苒将狼牙还给莫绍岩,“你收好。” 莫绍岩接过,像之前一样仔细戴好。 “狼牙比较普遍,不算贵重物品,但是喜欢收藏或者对其有特殊意义,还刻一个五角星,他的主人应该是军人,”这是莫绍岩得出的结论。 漫山县所有的部队他都拖关系打听过,并没有消息。比较狼牙这种东西在部队很普遍。很多士兵都崇尚狼的精神,所以有此物品并不算特殊。 “我依稀记得收留我的福利院的样子,废了几年时间才锁定你姥姥所在的那个福利院。这边我提前来过一次,有印象,虽然不真,但的确有。九泽也来了很多次,打听到原来在福利院的老婆婆就是你的姥姥,”莫绍岩这一路也费了不少力气,但是打听这些事,他就没少花时间,也没少投入财力。 “你的养父对你不好吗?为什么还要找生父?”这是秦苒所不理解的,有时候,父亲的角色不在于他是谁,而是有没有好不好,“你这样做就不怕伤了你养父的心?” 秦苒知道,莫绍岩一直都是天之骄子,这样的他璀璨夺目,但其中更多的肯定有他的养父的心血。 “别提他,”莫绍岩厉声打断,“如果不是他,我不会认识莫怜,也不会被人当成一个魔鬼的儿子。” 莫绍岩的双手紧握,已经泛白的拳头紧紧攥着,好像蓄势待发就要砸塌桌子一般。 秦苒看他反应如此激烈,并没有再多说。 “我的事,你最好不要过问,你只需要配合就好,”莫绍岩敛了神色,语气也逐渐平复,“如果你能尽快找到记录福利院孩子@的入院记录,我会尽快离开,不会再麻烦你。” 莫绍岩将麻烦的事转手推给秦苒,秦苒正有微词,莫绍岩的手机响了。 他看一眼屏幕,对秦苒说,“去做饭,你知道我的胃不好,我已经空腹超过五个小时了。” 说罢,莫绍岩走出屋子,去院子里接电话。 秦苒在他背后不满的挥舞手脚,九泽看她一眼,示意她安分一点。 秦苒不满的对九泽说,“他不就是饿了吗?直说不就行了?还空腹五个小时,知道胃排空要五个小时还不吃东西,饿坏了又不是我受罪!” 莫绍岩的背影在院子里的杨树下徘徊,他接电话时的面色十分难看,没说几句,直接挂断电话。 “看来是老爷子找莫先生了,”九泽看着莫绍岩无奈喃喃一句。 150 莫绍岩&九泽 “什么老爷子?”秦苒听到九泽的喃喃,疑惑的看向九泽不甚好看的脸色。 “哦,没什么?秦小姐,我来帮你吧,”九泽说着先秦苒一步走进了厨房。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姥姥家厨房里做饭了,秦苒还能记得如何生火,如何用灶将饭蒸熟,简直谢天谢地。 其实,秦苒自母亲生病时起,就开始承包家里做饭的任务了,虽然上了高中住校以后,秦苒没有经常做饭,但记忆力还在,也不算陌生。 灶火做出来的饭菜要比煤气或者天然气香的多,大抵是因为柴火的火力大的多的缘故。 米饭蒸在锅里散发出异常的香气,透过厨房内的层层雾霭,越过窗户,飘进院落里。 打完电话,在院子里树下抽烟的莫绍岩刚碾碎烟头,正不知如何处理残留的烟头,四处寻找垃圾桶之类能处理手中烟头的东西。 一阵米饭的香气传入了他的鼻腔,瞬间,香气袭击他的嗅觉,顺着他的嗅觉神经,传入他的大脑,刺激着莫绍岩的大脑皮层。 莫绍岩对这种味道很熟悉,脑中的回路瞬间四通八达,寻找着记忆的突破口。 他手里还捏着无处安放的烟头,长腿迈开,迅速走进厨房。 狭窄的厨房内,九泽正蹲在地上给灶火补柴,秦苒已经切好了菜,准备饭熟了以后就如入锅。 小小的厨房内,雾气夹杂烟气,模糊了视线,干扰了人的嗅觉,秦苒觉得嗓子里有烟,干涩难耐。 九泽好像没有什么反应,秦苒在看,原来是九泽蹲在地上,烟雾大多飘在上方,自然九泽是没有什么反应的。 莫绍岩出现的时候,秦苒一愣。 向他这样的富家公子竟然还会主动来厨房?哪怕是看一眼都是不可能的吧! 莫绍岩显然不只是来看一眼,他的目光在一进门就看向了蒸米饭的锅。 秦苒真怕他看到那口经过多年火烧后黑压压的锅会影响他的食欲,毕竟他应该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 莫绍岩面无表情的开口,眼神却一直盯着米饭锅,“这米是哪里的?” “我在下面蔬菜店散称的,问这味道应该是本地米,价格也不贵,”秦苒推断着,这米的味道她也算熟悉,感觉和自己以前在这边吃的米没有区别。 莫绍岩没有对秦苒的话做出反应,转身直接走出了厨房,留下一个孤寂冷傲的背影。 秦苒不明所以,问还在添柴的九泽,“你老板是不是这里有问题?”秦苒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不然怎么会问完她的问题以后还什么表示都没有。 害她以为莫绍岩是饿了,才一直盯着那口锅。 九泽惊异的看一眼秦苒,在他眼里,是没有人敢这样说莫绍岩的,“莫先生那里不会有问题,他曾经在国外做过智商测试,139。” “噗,哈哈哈,秦苒笑出来,我终于看出来了,是你这里有问题,”秦苒这回指了九泽的脑袋。 她笑的恣意,完全没有意识到门口站着的人。 等她感觉到门口的异样时,为时已晚,莫绍岩黑着脸,抬起右手,“有垃圾桶吗?” 他好看而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截烟头,语气疏冷淡漠。 秦苒立即止住笑声,笑容僵在脸上,逐渐化为尴尬,“大门旁边有个袋子,你扔那里吧。” 莫绍岩闻言转身走了出去。 秦苒舒口气,他带来的压迫感让秦苒一直很不适应。 她还是喜欢钟致丞那样的,虽然对人也很冷淡,却总是给她意外的温暖。 真不知肖澜看上莫绍岩哪一点。 “九泽,你跟着他不累吗?”九泽是个尽职尽责的助理,也是莫绍岩的保镖,司机,甚至可以说是保姆。 九泽往灶火里塞进几把柴火,动作熟练,干净利落。 之后,他拍拍手上的土,站起身来,顺便清理了几下自己身上粘上的尘土。 “莫先生人很好,我从二十岁开始就跟着他了,”九泽很认真的回答了秦苒的问题。 “有多好?”秦苒疑惑,莫绍岩竟然有那么大魅力,让肖澜为他着迷就算了,连九泽一个大男人都对他死心塌地。 提到这里,九泽面容竟然温柔起来,很难得的,秦苒见到了这个向来一板一眼的男人,最温柔的表情。 “我是在工地上打工的时候遇到莫先生的,那时候——” 那时候,九泽还不到二十岁,他也不叫九泽,他叫李泽。 很普通的名字,不过还是让莫绍岩记住了。 那时候,莫绍岩的东益刚步入正轨,他去工地视察,正好遇到工人们罢工要求涨工资。 一群人围着他的车,拿着铁锹,铁钎之类的工具,将莫绍岩堵在了工地上。 大家都是气血方刚的青壮年,阵仗势力都是蓄势待发的模样,就差一个导火索,就能将眼前的车毁了。 莫绍岩倒是没有丝毫畏惧,优雅的打开车门,不紧不慢的走出来。 他浑身有一种属于天之骄子的高傲和尊贵,九泽这种小市民自然是没见过如此优雅的人。 周围的人都没有见过。 尤其是,莫绍岩长了一张俊郎异常的脸,很像那些电影明星。 原本围着他车的人纷纷后退,给莫绍岩腾出一个地方,莫绍岩自带的气场,让众人的怒火顿时偃旗息鼓。 莫绍岩的声音也很沉稳,和他的年龄并不相符,要知道,当时的莫绍岩刚毕业一年多,不过26岁。 他找了工头过来,问话,打电话派专人过来调查,并且承诺三天内弄清楚状况,在没弄清楚工资的三天内,工地勒令停工。 对于分秒必争的建筑工程,勒令停工损失可不是小数目。 工人们对莫绍岩的决定很满意,大老板亲自承诺,他们也看到了莫绍岩的态度。 不巧的是,莫绍岩的司机在莫绍岩下车的第一时间,给莫绍岩的父亲打了电话。 莫绍岩这边刚解决完眼前的事,那边,一群人,有的开着奔驰,有的骑着摩托,浩浩荡荡轰动而来。 那些人停车后,不由分说就向莫绍岩的方向来,一群人有的拿着甩棍,有的拿着砍刀,噼里啪啦一顿乱砍乱甩。 那些工人哪里想得到这些人是冲他们来的,虽然拿着工具,但也不及这些混黑的人。 莫绍岩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作何反应,还是莫绍岩的司机将莫绍岩拖到车上。 司机正准备开车带莫绍岩离开,莫绍岩回过神,一把稳住司机准备打方向盘的手,司机猜了刹车,莫绍岩又奔下车。 他冲入了混乱的最中央,抬手挡下一个正欲看向少年的砍刀。 手无寸铁的莫绍岩是空手挡下那个正要看向九泽的刀,虽然莫绍岩钳制住了举刀人的手腕,但自己的手臂还是被砍刀划了一下子。 伤口顿时哗哗溢出鲜红的血液,血液好似泉水一般涌出来,顺着他的小臂经过手腕从无名指的指尖滴落。 那个举刀砍人的男人看到莫绍岩受伤,顿时慌了神,“少,少爷,我——” “让他们都住手,”莫绍岩疼的倒吸一口气,咬着牙根狠狠地对伤了他的男人说,“回去告诉莫清,我莫绍岩的事不需要他插手。” “可是,莫先生是少爷的父亲,你有事就是他有事,兄弟们不会袖手旁观的,”那个男子辩解道。 莫绍岩冷哼一声,“带着你所谓的兄弟赶紧滚,你们和莫清是生死兄弟,和我莫绍岩不是。” 莫清的事,莫绍岩全部都知道,以前混过黑,不知从哪里结交了一帮“生死兄弟”,不过这些人在莫绍岩看来只是莫清人生中的一个笑话。 兄弟是拿命换的,不是拿钱买的。 这些人肯定是莫清花钱雇来的,他们嘴上说和莫清是兄弟,背地里不知道有什么交易。 莫清要是有一个能和他患难与共的兄弟,莫绍岩这辈子可以认命叫他一辈子“爸”。 莫绍岩这辈子最嫌弃和莫清同姓,他被莫清收养,并不是他和莫清姓,而是莫清和他姓。 或者说,在他得知了莫绍岩的名字后,莫清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和莫绍岩同姓的名字。 至于莫清改名之前叫什么,莫绍岩并不知道。 那伙人见莫绍岩伤的不轻,乖乖听话的住手。 莫绍岩是莫清的宝贝儿子,他要是受伤还去莫清那儿告一状,他们这些小喽啰的饭碗就保不住了。 那伙人收手,有些人也挂了彩,相互搀扶着离开了。 莫绍岩转身向被揍得趴在地上的少年伸手,少年因为腹部之前被人狠狠踢了几脚,疼的连翻身都困难,但看到眼前向他伸来的大手,他像是着了魔一般也尝试着将自己的手神了出去。 莫绍岩一使劲,将九泽从地上拉起来,对着他放出一个光芒四射的笑容。 九泽觉得正是这个笑容照亮了他整个人生。 “你刚才明明在最外面,看他们来了为什么不跑?” 莫绍岩觉得眼前的少年太傻,明明之前围着他闹事的时候,这个少年站在最远的地方,但在那些人动手以后,他却冲在了最中央,自然也被收拾的最惨。 “我的朋友都在这,他们帮我找工作,给我饭吃,我不能不管他们。” 九泽天真的回答。 151 漫山县的一夜 莫绍岩抬手拍了拍九泽的肩膀,因为用力牵扯到手臂带来一阵抽筋拉骨般的痛。 九泽看到莫绍岩俊美的五官因疼痛纠结在一起,搭手服住莫绍岩。 莫绍岩咬着从胳膊穿上心尖的疼痛,说:“谢谢。” “不客气,先生,”九泽爽朗而明媚的笑容如春日暖阳,照耀心灵。 “你也受伤了,赶紧去处理一下吧,”莫绍岩见九泽的胳膊上也擦破好几处,有的还粘着尘土,在不处理怕是要感染。 莫绍岩因为伤的重,被司机送去了医院,临走时看到好几个人都伤的不轻,他载着三个伤最重的先走了。 之后又安排了车过来接其余人去医院。 这件事平息之后,莫绍岩换掉了擅做主张的司机。 莫绍岩身边不允许这样逾矩的人存在,尤其这个人还是莫清的人。 莫绍岩换掉司机的时候,正好在医院拆线,恰巧遇到来复查的九泽,莫绍岩对这个勇敢的少年印象颇深。 将司机逐走,莫绍岩指了指正在他后面排队缴费的九泽,“你,从今以后跟着我,比你在工地上轻松还能挣得多。” 九泽就这样被莫绍岩收入麾下,这一收就是七八年。 他成了莫绍岩最信任的人,以至于莫绍岩因为经常周旋于女人之间,不处理公司事务的时候,都是九泽自己拿莫绍岩办公室保险柜里的公章,盖在文件上。 有时候逼不得已,九泽还仿冒过莫绍岩的签名,那是他练了很多年才仿出点样子。 “那时候莫先生对人就很冷淡,不过不像现在这样。莫先生现在变成这样,多是莫老先生逼的,”九泽一直不明白,莫绍岩和莫清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明明是父子,确切的说是养父子,却是相看两厌。 “他父亲叫莫清?”秦苒再次确认道。 “嗯,是本市很有名的实业家,他的公司现在主要在外省,以前一直在国外住,刚回来没多长时间,”九泽看灶火里的柴快烧没了,蹲下又填了几把。 “他是不是之前在枝大医院的泌尿外科住过院?”秦苒如果没记错,那个住在贵宾病房,自带病床的男人也叫莫清。 “是,住过,莫先生上次还在病房和他吵了一架,”九泽加好柴站起,“好几年没生过灶火了,有些生疏,秦小姐你勉强用着吧。” 秦苒思索着一些问题,将锅里的米乘出来。 之后有炒了三个菜。 原本秦苒打算只做自己一个人的饭,没成想半路加进来两个人,幸亏她买了几天的量,才勉强够三人一顿饭。 秦苒也很长时间没碰过灶台,炒菜难免生疏,九泽倒是很积极,脱了西服,衬衫袖子随意一扁,接过秦苒手里的菜,很自信的说,“让我来,当年认识莫先生以前,工地上的大锅饭就是我做的,也用的是灶火。” 秦苒半信半疑的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自己站在一边看。 一个大男人围着灶台,还是一副西装革履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别扭,但更多的是滑稽。 九泽没说谎,他的确会做,油烟冒出多少时下菜,调料什么时候放,他都掌握有度。 炒了一个菜下来,厨房里早已经乌烟瘴气了,这就是没有抽油烟机的弊端秦苒赶紧将厨房的门和窗都打开窗户正对着小院,秦苒开窗时,正看到莫绍岩站靠杨树树干上抽着烟。 他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的食指与中指间夹着香烟,背依着杨树干,修长的身体弯曲成一个刚好的弧度,潇洒倜傥。他的眼神窎远无神,仿佛看着远方,又好像陷入深思。 听到秦苒打开窗户的声音,他的目光投向秦苒那边。依旧毫无情绪和波澜,只看一眼,他便继续在树下吞云吐雾。 九泽炒完第一个菜就已经热出一身汗,秦苒赶紧将他劝出去,他身上这身衣服可不便宜,弄脏了不划算。 “你去院子里打点水洗洗,这里可没有地方洗浴,先忍忍吧,”秦苒看他已经大汗淋漓,成股的汗水顺着两颊往下流,划过英朗的脸廓。 九泽随意抹一把汗,“秦小姐,那晚饭就麻烦你了。” “嗯,没事,”秦苒很爽快的回应。 对于做饭这件事,莫绍岩的指使秦苒就不习惯,倒是九泽,虽然人比较直,但好歹态度一直不错,秦苒自然不会拒绝。 做好后,秦苒喊院子里的两人去洗手准备吃饭。 难得的,莫绍岩再次走近厨房,这次他是真的走进来了,不像刚才只是站在门外。 莫绍岩走进来,接过秦苒手里的两盘菜,转身穿过院子,走向客厅。 秦苒瞠目结舌,将惊异的表情投到九泽身上,九泽笑着上前,端了另外一盘菜和整好点一盆米饭。 最后从厨房走出去的秦苒带了三人的碗筷。 秦苒打算给自己买的菜全是素菜,因为没有冰箱,荤菜放不住,秦苒也不怎么喜欢吃荤菜,就全买了素菜。 此时,桌上三道菜,全是素的,还素的紧,一道韭菜鸡蛋,九泽炒的,一道香肠西葫芦,一道冬瓜西红柿是秦苒炒的。 秦苒坐下后,九泽主动给三人盛了饭,莫绍岩先刚拿起筷子,九泽献宝似的说,“莫先生,那个鸡蛋我做的。” 莫绍岩很配合九泽,夹起一块尝一口,很正常的吃着。 九泽看莫绍岩吃了,心里喜滋滋的,“秦小姐,你也吃。” “好,”秦苒大方的夹起一块,塞进嘴里。 要知道,她也饿了一天了。 还打扫了房子,做了不少体力劳动,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要不是伺候这两位爷,她早就填好肚子了。 不过,菜一进口的瞬间,秦苒没嚼,直接吞了进去。 口腔里的咸味久久散不掉,秦苒觉得自己肯定是吃了一块海盐,或者自己肯定是掉海里了。 赶紧扒了几口白饭,这才好一些。 “呵呵,挺好,挺好,吃吧,都饿了一天了。 ” 九泽自己吃着那道韭菜鸡蛋津津有味,一个人扫了大半,反正莫绍岩是动了第一筷之后,就没见他的筷子再出现在那道菜里。 莫绍岩这个老板还挺有人情味,他虽然尝出了味道,但却顾着九泽的心情没有戳穿。 吃完饭,九泽主动收拾碗筷,并且承担了洗碗的任务。 还说,这秋天的晚上水凉,她一个女生碰凉水不好。 秦苒真的有被萌到。 遇到九泽这么贴心又耿直的boy赶紧嫁了吧。 自己还有好几个同学天天嚷嚷着单身,如果可以,她真想把九泽介绍给她们。 因为她已经有钟致丞了。 秦苒去收拾了那间平日里不怎么用的屋子。 屋内一张大床,只有床板。床不只是谁家换新家具,淘汰下来的产物,被姥姥淘来了,还说准备冬天就自己换上用的,不过姥姥却没熬的到冬天。 秦苒去自己屋里抱了几床被子过来,给他们铺好。 “只有需要一晚,你明天陪我去个地方,之后我就会离开,”莫绍岩带着一身寒气走进屋内,对着铺好床铺,正准备离开的秦苒说。 “你不是还要找我姥姥的记录本?我正好明天要收拾东西,找到了给你,”秦苒并没有忘记莫绍岩此行来的目的,“不过有一个条件,我姥姥的东西你得原封不动还给我。” “不用急着找东西,明天陪我去个地方,”莫绍岩并不理会秦苒说的话,深沉的目光中,有他自己的打算。 “好吧,那你们早点休息,”秦苒没有拒绝,她只想在秦正华来之前送走这座瘟神。 秦苒走出屋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才放松的倒在床上,她原本只想躺一会儿,然后起来洗漱,没成想这一趟,竟然就是一夜。 此时,莫绍岩和九泽的房间内。 九泽看到只有一张床,莫绍岩坐在桌前迟迟没有动身去休息的意思。 他开口说,“莫先生,我去车上睡,您先休息。”说着,九泽就要起身出门。 “回来,”莫绍岩叫住九泽,烦躁的在身上摸了几把,发现身上的烟已经没了,他看向九泽。 九泽知道他在找什么,不过九泽从来不抽烟,“莫先生,我现在去给您买。” “不用了,回来,”莫绍岩语速极快,叫住九泽,他要是说的慢点,九泽怕是已经冲出去了。 莫绍岩先走向床边,疲惫的躺下去,过了一会儿,见九泽还在门边站着,莫绍岩翻身起来,盯着他问:“楞什么,赶紧过来睡,明天还有别的事要做。” 九泽尴尬的挠挠头发,有点不好意思。 和莫先生同床,九泽从来没想过,此时的他竟然像个大姑娘一样开始害羞起来。 要知道,能在莫绍岩身边睡的人,除了莫绍岩的女人没别人了。 不过,九泽毕竟是男人,虽然他心里一直很敬重莫绍岩,但此时莫绍岩都不介意,九泽也不再扭捏。 “九泽,你觉得我们最快可以多长时间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莫绍岩躺下后,并没有很快入眠,虽然他知道自己很累,为了某些事他将自己崩的像根橡皮筋,一扯就断。 床被秦苒铺的很软,虽然房间长时间不住人有股发霉的味道,不过床铺上却没有,反而有种阳光的味道,很舒适,软和。 “快了,莫先生,我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是啊,快了,”都走到这一步,他不能放弃,虽然他知道,肖澜这几天就要离开了,准确的说,是三天后的早上八点。 枝江市直达北京的航班。 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152 莫绍岩的故事 秦苒一夜好眠,虽然房间内因为久不住人有点霉气和湿气,但秦苒也顾不上许多,她已经累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早上七点,天色大白,秦苒却还在梦中。 一阵喧闹的手机铃声吵醒了秦苒,秦苒迷迷糊糊寻着声音捞过手机,对在耳边。 “喂——”因为没睡醒,她的声音满是困倦。 “苒苒,你怎么没住宾馆?我今天刚过来,你舅舅说你住在进了老房子,我现在在门外,你来开下门——” 秦苒听到秦正华就在门外,脑袋顿时清醒,莫莫莫,莫绍岩还在呢! 从床上一骨碌翻起来,秦苒结结巴巴对着电话答应道:“爸——马,马上。” 之后,秦苒赶紧挂掉电话。 秦苒赶紧向屋外跑去,得去给莫绍岩安顿一些事情,在秦正华面前莫绍岩可不能胡乱说话。 刚出房间的门,就看到九泽正在小院西边的自来水管下接水准备洗脸,而莫绍岩此时已经走到了大门口,正要开门。 完了。 秦苒觉得天都要暗下来了。 偏偏不想遇到的总能遇到。 莫绍岩打开了大门。 门外的秦正华正在往公文包里放手机,抬眼看到眼前给自己开门的男人,并没有惊异。 毕竟外面停的那辆车已经说明了一切。 “莫先生。” “秦书记。” 两人礼貌的打了招呼。 秦正华的眼神越过莫绍岩的肩头,往里望去,秦苒正站在房间门口,眼神切切的关注着大门口。 她有点不知所措的上前,正想解释什么,秦正华先开口,“我先去你大伯家,你收拾好了过来。” “爸,晚点行吗,我——”秦苒看了眼莫绍岩,“我还有点事,下午在过去。” “可以,”秦正华看一眼莫绍岩,眼神晦暗不明,“莫先生如果后悔没有加入漫山县的改造计划,现在只怕也来不了。” “我是为了一些私事过来的,有求于秦苒,和其他事无关,”莫绍岩自然知道秦正华在猜测他此行的目的。 秦正华没想到莫绍岩也有不为名利的时候,没有追问,只是对秦苒嘱咐:“早点过来,你大伯身体不好,过来的时候多提点东西。” “哎,知道了,”秦苒利落的答应下。 “我走了,”秦正华对秦苒说完又对莫绍岩说:“莫先生,我先走了。” “秦书记慢走,”莫绍岩很规矩的客气一句。 秦正华夹着他的公文包,步履蹒跚的走出了大门,路过门口那辆车的时候,秦正华深深看了一眼。 送走秦正华,秦苒松口气,“竟然没事?”她疑惑地看向莫绍岩。 莫绍岩淡漠的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我的车在外面,他早就看到了。” 秦苒才想起来,莫绍岩来的时候,将车停在了外面。 “快去洗漱,一会儿出发,”莫绍岩顿住脚步,背对着秦苒吩咐。 秦苒才想起自己还是刚睡醒的样子,没洗脸,没刷牙,她赶紧跑去屋内拿洗漱用品。 接了水,准备洗脸的时候,秦苒才从水中的倒影里看到自己的样子。 头发乱成一团,仔细瞧,左眼内眼角还有一颗眼屎,天哪,她做了什么。 上天要如此惩罚她,竟然让莫绍岩看到了她如此狼狈的一面。 秦苒赶紧将头发用皮筋套好,盘起,有抓紧抹了几把脸,看到自己的脸上没东西,恢复白净之后,她才停下。 夜里,床很软,莫绍岩却睡不踏实,起了大早,就等秦苒起床,然后去一个地方。 不想听到了大门外秦正华的声音,正给秦苒打电话说让秦苒来开门。莫绍岩上前给秦正华开了门。 不想看到了秦苒邋遢的一面,头发散落在肩头,后脑因为睡觉不安分,有点像鸟窝,脸......就不说了。 比起秦苒,肖澜的整洁,注重形象,更让他满意。 不知钟致丞是看上了这个女人哪一点。 见秦苒洗漱完毕,莫绍岩随手捞起桌上的车钥匙,走出房间,扬手将钥匙抛给了九泽。 九泽反应很快,立即接住。小跑着出去开车。 莫绍岩坐上了后座,秦苒进屋拿了包,出来锁上大门,也上了后座,在莫绍岩旁边的位子。 “不先吃早饭吗?你有胃病,别落下早餐,”一晚上,胃酸分泌肯定很多,莫绍岩再这样折腾自己,病是别想好了。 莫绍岩皱眉,陈一会儿,对驾驶座上的九泽说:“先去吃早饭。” “好的,莫先生,”只有九泽明白莫绍岩的心思。 莫绍岩一门心思想赶紧结束这里的事情,怎么会想去吃早饭,现场有吃早饭习惯的人除了秦苒没有第二个。 “你顺着大路,开车去下面,那片住宅区有几家早餐店,”秦苒怕他们对这里不熟悉,还特意指定了地方。 她也知道莫绍岩赶时间。 随便在马路边寻了一家早餐店,秦苒点了几屉包子,要了三碗粥。 自己睡了一晚上,又饿了,九泽也是,吃的很快,唯独莫绍岩,没有动一下筷子。 “你们吃,我出去一下,”莫绍岩不适应这种门面小店,觉得压抑,想先暂时离开。 秦苒望着他的背影,白一眼,真难伺候。 没在管莫绍岩,秦苒径自享受早餐的乐趣。 莫绍岩从早餐店出来,习惯的抹左边上衣的内口袋,这才想起,烟昨天被他抽完了。 转身看到早餐店旁边就有一家商店,他走了进去。 老板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进来,再看外面停着的那辆车,就觉得眼前的男人不简单。 询问莫绍岩要什么,莫绍岩想都没想,“一盒万宝路。” “什么?”商店老板没听清。 “万宝路,”莫绍岩重复一句。 “什么东西?”老板没听过,疑惑地看着莫绍岩。 “这个小店怎么会有那种烟,”秦苒白莫绍岩一眼,骄矜自贵的日子怕是过惯了,莫绍岩以为全天下的商店都是奢侈品店? “给他来一盒软中华,”秦苒看他离开烟活不了,就随意点了一种,这还是秦正华最喜欢的,钟致丞好像也有。 秦苒在给钟致丞收拾书房的时候,在他右手抽屉里发现过好几条。估计都是患者家属送的,都还没拆封。 秦苒说完就先走了出去。 这回老板可是听懂了,从身后拿出一盒给莫绍岩。 莫绍岩接过,掏了一百块钱给老板,“不用找了。” 他的钱包里从来没有面值低于一百的钱币。 商店老板一看就知道遇到了大老板,再看一旁穿着朴素的秦苒,联想到昨天的传闻,他笑着对莫绍岩谄媚的说:“老板,钱不找了可以,送你一样东西。” 商店老板悄悄从柜台下拿出一个红色的小包装盒,神秘的递给莫绍岩。 莫绍岩看都没看,直接拒绝,“不用了。” “您一定需要,看看,”老板很自信的挽留。 莫绍岩烦躁的瞟一眼,看到上面豆大的广告标语“大胆爱”,下面是一排小子,“天然乳橡胶***” 莫绍岩突然瞳孔一缩,想到什么后,绷着一张脸理都没理商店老板,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商店老板还在疑惑,这位大老板是怎么回事。 商店旁边有个宾馆,这些日子因为总有大老板来视察,难耐寂寞的男人们总会寻找欲望的宣泄口,商店老板的生意一向不错,他的东西都是热销,时不时就得进货。 他想不明白,只以为刚才的男人和女人是从宾馆出来的。 莫绍岩走出商店,就点了一支烟,打火机很不配合,按了好几下才冒出火焰。 他烦躁的大吸几口,三根手指碾碎半截烟,转身上了车。 秦苒和九泽已经在车上等着了。 莫绍岩上来时,带着满身的烟气,秦苒呛得直咳嗽。 摇下窗户,莫绍岩对久泽说,“去那个地方。” “是,”九泽启动车,方向盘一转,车上了马路。 在停下的时候,秦苒被带到了一处荒凉的地方,两边都是杂草,只有一条已经荒废很久的柏油马路将杂草分成两部分。 杂草已经长过人高,有没有莫绍岩高秦苒不知道,但肯定是比自己高。 在荒草丛生中,她音乐可以见到被拆掉的房屋的断壁残垣,废弃的砖块,夹杂着钢筋的建工废物。 “这是?”秦苒细细思索,好像有点印象,但她却想不起来。 “那家福利院旧址,”莫绍岩站在路边,望着一望无际的杂草林。 当时这里还是一排矮房,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荒芜。 她的确和姥姥来过这里,不过是很小的很时候,这里离陶镇有点远,所以她不常来。 “能想起些什么吗?”莫绍岩问。 秦苒摇摇头,她实在没什么记忆。 “陶镇有一年发洪水,你有印象吗?”莫绍岩转换了思路,企图开发秦苒的大脑。 秦苒冥想一会儿,“有印象。” “知道发洪水的原因吗?” 秦苒摇头。 “有家工厂有毒物质泄露,政府抢险,为了尽快排污,开了陶镇那条河上游的大坝,就是你家门前可以看到的那条河。” “竟然有这种事?”秦苒难以置信。 “我差点在那场大水里溺死,也不知道是谁救下我,醒来后我忘了自己的父母,被他们送到这里。福利院搬去漫山县县城的那天,我被养父收养。” 这就是莫绍岩的故事,说不上离奇,却透着一股悲伤。 153 被人拦在路上 秦苒已经知道莫绍岩是领养子的事,只是未料到,他对寻找身世如此执迷。 “你这样大费周章找自己的亲生父母,难道不担心伤了自己养父的心吗?” 莫绍岩一声轻笑,“你知道那家工厂是谁开的吗?” 秦苒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莫清。” 当莫绍岩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秦苒的心揪了一下。 自己的养父是造成自己家破人亡的原罪,莫绍岩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是怎样的背负。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的?”秦苒想知道他承受了这些,有多久。 “十八岁。” 又是十八岁。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时候莫清卷入一场车祸案件,有警察来家里向他问话,他被带走后,他的手下来家里拿营业证明,走时忘了关门。我在他书房里发现了他的日记本,里面记录了那场洪水发水的原因。也知道了他要领养我的原因。” “因为赎罪?”秦苒猜不到别的。 “是,”莫绍岩觉得不畅,又开始摸口袋,意识到秦苒在自己身边,于是询问,“我能抽根烟吗?” “可以,”秦苒答应了。 莫绍岩能将这些说给她,想必也是下了很大勇气。 “后来我查到了这家福利院,但福利院早没了,档案文件,因为搬离也丢失了一部分,其中就有我的。直到在枝大一院遇到你,我从肖澜那里得知你也是漫山县人,家还在陶县。抱歉,我查了你,发现你姥姥曾经在福利院工作过。她,我有印象,”包括她姥姥有记录的习惯。 “所以你才几次三番纠缠我?”秦苒觉得自己在莫绍岩那里就是工具,帮助他寻找身世的工具,“你说这些是来博得我的同情吗?” “不是,是道歉,为我的冲动和冒失道歉,”莫绍岩重重吸一口烟,“就在刚才,我想明白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最重要的是眼下和未来。” 秦苒震惊,莫绍岩竟然会突然放弃自己努力很久的成果,“就差一步而已,只要我找到我姥姥的笔记,你的身世就能真相大白。” 莫绍岩摇摇头,抽完最后一口烟,像之前一样碾碎烟蒂,眯着眼,疲惫的说:“我寻找身世不过是为了惩罚莫清,他要为毁了我付出代价,但现在想想,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没有肖澜重要。”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她?”莫绍岩的思维跨的很大,秦苒跟不上。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的重逢?”莫绍岩忘了自己是在哪里看到这句话,不过他还是记下了。 秦苒的心却被狠狠的撞击一下,莫绍岩难道记起他们之间的某些事了? 这句话是她当初发给莫绍岩的。 见秦苒没有反应,莫绍岩继续开口,“如果现在放弃寻找,我不用在几千公里的距离上来回奔波,不用担心赶不上肖澜走的那一天,或许我还有办法将她留在这个城市。就如同刚才那句话,久别重逢就一定会相遇,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一刻,莫绍岩相信缘分。 他的苦苦寻找多年,还不得而终,不如放手,先抓住眼下的幸福。该公布于世的迟早会公布。 “那现在咱们赶紧回去,我现在就给你找我姥姥的记录本,”秦苒一把拖起莫绍岩,扯着他往车里去。 莫绍岩捏住秦苒的手腕,让她松开自己。 “我有预感,就算你找到了,也不一定有记录。” 秦苒回头拧眉,望着莫绍岩,“先去找找看,万一有什么线索呢?” “不了,先送你去你伯父家吧。” 莫绍岩彻底放弃了,面容上长久以来的疲惫,换上了怅然。 “这里环境不错,当初为了这些私事放弃漫山县改造的投标,有点失策,”莫绍岩看着大片的废墟,眼前却浮现起一幕幕自己在福利院跑闹嬉戏的场景。 好像近在眼前,但又抓不住。 莫绍岩上车后,吩咐九泽去秦苒大伯家,九泽为难的回看秦苒。 他对这里不熟悉,并不认路。 秦苒先开口,“先回去,我还是想先找找我姥姥的笔记。” 她不想这样没弄清楚事情就放弃,莫绍岩不想知道,她还想知道呢。 准确的说,她想尽快弄清楚,免得那天莫绍岩反悔,又来招惹她。 九泽无奈,见莫绍岩并没有否认,按原路返回,原回到了秦苒姥姥家。 秦苒一开门就冲了进去,径直跑进姥姥的房间。 她姥姥的房间很久没人进来,桌椅也都被盖着,床旁的大立柜里原本是姥姥放衣服的地方,秦苒决定先从这里开始找。 其实秦苒心里也没谱,姥姥虽然有记录的习惯,但也有把一些记陈年旧账的纸或者本子拿来烧火的习惯。 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秦苒翻腾许久,莫绍岩和九泽进来的时候,秦苒原本白色的t恤上染了不少尘土。 莫绍岩先开口,“需要帮忙吗?” “我自己可以,”毕竟莫绍岩他们是外人,他们不方便。 “你这样没有目的的找,几天都找不完,算了吧,等有时间你慢慢去找,”莫绍岩劝道。 秦苒翻了许久,莫说见到记录本,就连几张纸都没翻出来。沮丧地放弃,秦苒拍拍身上的土,将原本拿出来的东西全都放进去。 颓丧的走出房间,秦苒对莫绍岩说:“等我几天,我忙完这边的事,就帮你找。” “不了,走吧,送你去你大伯家,”莫绍岩也准备离开了。 秦苒听话的上了车,心里还在思索那个记录本会在哪里。 她大伯家离她姥姥家不远,就是路比较难走,秦苒原本说不用送她,莫绍岩说送完她,他就要走了。 秦苒看到莫绍岩眼底的一丝落寞没在拒绝莫绍岩的好意。 秦苒大伯家在另一座小山包上,原本绕过姥姥家前面的那座小山就能到,有小路,很快能到。 不过因为开着车,他们不得不走大路。大路并不是柏油马路,是一条比较宽阔的土路,上面铺满了石子,车碾上去发出滋滋丫丫的声音,路不平,坑坑洼洼,秦苒座在车里左摇右晃。 秦苒还怕莫绍岩没走过这种路,会不舒服之类的,毕竟他连去小卖部买万宝路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 不想莫绍岩非但没有一丝不悦,反而快要睡着的样子。 他靠在后座上,没有反应,闭着眼,任由车身摇摇晃晃,倒是逍遥不少。 不过好景不长,莫绍岩的车还没到秦苒大伯家路口,就被人拦住。 车前,层层叠叠好多人,站在路前方,好像屏障一般将路挡住,九泽缓缓将车停住。 这一幕让他想起当时莫绍岩个自己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彼时他是车外的来找茬的人,此时,他是车内和莫绍岩在同一阵线上的人。 “莫先生,有人拦我们,”九泽有种不好的预感,毕竟这种事他也做过。 莫绍岩闻声睁眼,透过车的前玻璃,看到外面站着不少人,“下去问问怎么回事。” 他来这里是为了找身世的,并没有冒犯到这里的人。 应该有别的事。 秦苒想起了昨天莫绍岩将车开到秦苒姥姥家门前被围住的事,她大致猜到了原因。 “九泽,你别下去,我去看看,”那些人闹起来可不是玩的,秦苒听她小姑说,村里的人好多不愿意开发门前那座小山,闹得很凶,吓走了好几个开发商,都没什么人赶来和乡民们谈改造的事。 秦苒也算是陶镇的人,就算别人不熟悉她,只要她抱上她大伯的名号还是有人知道的。 秦苒大伯是镇长,秦苒猜的没错,应该是秦正华托关系弄得。 推门下车,秦苒上前,打头的几个人秦苒看这么面熟。 仔细一想才记起,是姥姥家以前的邻居,李家阿姨。后来他们家做的点小生意,买了下面的楼房。 不过她家的祖坟和秦苒姥姥妈妈相隔不远,估计也是为了迁坟的事闹得。 秦苒先热情的叫了句李阿姨,面前的中年妇女探究的打量着秦苒,“你是?” “我是秦苒,我大伯是秦正海,”秦苒说秦正华的名字估计也没几个人记得了,她大伯秦正海在场人没有不知道的。 “是你啊,”李阿姨有了印象,但目光却越过秦苒看向了离秦苒不远处的车。 秦苒自然知道李阿姨的想法,他们肯定是把莫绍岩当成无良开发商了。 虽然莫绍岩本来就是,但漫山县的事他并没有参与。 秦苒开口解释,“他不是开发商,只是我一个朋友。” “秦苒,你不用解释,我们今天刚得到消息,那些大公司今天派人来视察,我们从早上等到现在,只有这一辆车过来,眼见就要到正午了,那些当官的不会盯着秋老虎来的,除了他没别人了,你不会是替他们打掩护的吧?” 李阿姨推断的有理有据。 秦苒却不知如何解释。 “阿姨,他真不是开发商,只是一个朋友过来忆旧的,他以前也是这里的人,”秦苒想打同情牌,却没想到,这个同情牌非但没打好,还把她打死在了沙滩上。 “以前也是这里人?那你说说他是哪家人?这镇子我待了几十年,还没有我不认识的人。”李阿姨带着一伙人不罢休。 周围人也开始起哄,“是啊,哪家人啊?” “你说出来听听。” 154 秦正莲来找茬(一) 莫绍岩的身世他自己都没弄明白,秦苒从哪里知道。 一时咋舌,她有点吞吞吐吐。 李阿姨一众人只觉得,秦苒肯定是为了给无良开发商打掩护。 而且秦正海是支持改造的带头人,秦苒又是秦正海的亲侄女,这样一想,事情完全偏向了与秦苒预想相反的一面。 一群人开始吵吵嚷嚷,各个摩拳擦掌,说话的语气也变了味道,没有刚才那么客气。 九泽在车窗内看着一众人威逼一个女人,心中有点气,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双拳紧握。 “莫先生,秦小姐她——” 九泽的眼神汇聚于前方,瞳孔不眨一下,紧紧盯着。 “我下去看看,”莫绍岩也看到了眼前的一幕,他推开车门先走了下去。 九泽担心莫绍岩,也一并跟着下了车。 外面围着的人看到车内有人下来,更是喧嚣起来,有几个人指着莫绍岩问秦苒,“你看他的打扮,你看他的车,还有助手呢,怎么看都是无良开发商派来的。” “是啊,怎么看怎么像。” “秦苒你得给我们个解释,要不然把你大伯父叫来。” “对,叫秦正海过来。” “……” “大家先冷静一下,”秦苒回头看到莫绍岩已经走了过来,先忙着安抚眼前这些人的情绪。 “他真是我朋友,这次是送我回大伯家的,不是开发商,”秦苒赶紧解释,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处。 秦苒不想莫绍岩在这出事,毕竟这些事和莫绍岩的确毫无关系。 她自己也是迁坟受害者,很明白这些人的心思。 后面几个大伯叔叔大伯听秦苒说莫绍岩是送她回秦正海家,立即想起秦正海的弟弟秦正华今天回来,说是带女儿上门拜访,顺便谈亲事的。 陶镇地方不大,谁家有事没多会儿就传开了。 何况还是镇长秦正华家的事。 村里人都知道秦正海的弟弟在省里做大官,这才得个镇长的官。 “啊呀,想起来了,秦正海侄女今天要验侄女婿,瞧咱们,一定是误会了,”一个中年大叔赶紧解释。 之后便是整齐的附和声,“是啊,今天秦正海验侄女婿。” 原本只是秦苒要登门拜访,秦正华和大伯商量秦苒婚事的事,却在此时被传成了秦正海要验侄女婿。 人言可畏,不过秦苒没解释,先让他们误会着,把莫绍岩安全带走再说。 “这小伙子长得不错,车也是好车,肯定是有钱人啊。” “秦正海家祖坟冒青烟了吧,弟弟当大官,侄女找了个有钱人。” “谁说不是呢?命好。” “不是说秦正海对他侄女不怎么样吗?还帮着秦正莲赶走了他弟媳妇和侄女。” “嘘,小声点,别人家的事,人还在这儿呢——” 大伙三言两语纷纷散开,几人成伙分立两边,给他们让出一条不宽的道。 秦苒并没有发作,只是默默忍着,虽然有些事实并不是像他们口中的那样,但她们母女被赶走却是事实。 莫绍岩走上前,没有看那些人,一把拦过秦苒的肩膀,将她带至自己身侧,璇身将秦苒带回车上。 那些立于两旁的人们看到后心中都懂,眼前这对璧人真是羡煞旁人。 男的身材高大,面容俊美,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西装俨然霸道总裁的模样。 女人虽然个子不高,但瘦而有型,高马尾清逸洒脱,面容精致。 就连开车的司机都精干大气,板正壮硕,威风十足。 秦苒被莫绍岩揽着很不适应,她可是有夫之妇,断不能因此失了礼节。 不过莫绍岩手上力气大,将她的肩膀死死扣住,并没有给她挣扎的机会。 到了车上,九泽开动车子,车子缓缓驶过这群人,秦苒面朝里面,侧对着莫绍岩,不想看外面那群人的眼光。 等过了一段距离,秦苒才憋着一口气似的开口,“我不会感激你的。” 毕竟是莫绍岩帮她化解了尴尬,堵住了那些人的嘴。 莫绍岩并不理会秦苒的话,径自开口,“你知道《寒山拾得问对录》里最经典的那段话吗?” 秦苒不明白他想说什么,但最经典的那段话她记得,“你是说‘寒山子问拾得曰: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如何处之乎?拾得笑曰:只要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这句吗 ?” 她只记得这一句。 “是,”莫绍岩说着将目光投向秦苒,他的眼神好似探照灯,深深的印射在秦苒的面容上,“再过几年?你呢?等了几年?” “你什么意思?”秦苒不明白,莫绍岩是让她忍还是不让她忍。 “如果是我,我不会忍那么久。给你讲个故事,高中我在一所私人高等学校读的,省长的儿子抢了我的狼牙,他知道我是被领养的还骂我是野种,那一瞬间我对他挥拳了,不是我不够理智,我很确信当时的自己十分清醒。所有人包括莫清都以为我要完了,但我还是安安全全毕了业。之后他爸落马,他开了一家复印店,勉强糊口,”莫绍岩并没有明说自己的意图,他的眼神恢复一片澄澈,“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有时候佛语的确可以让人修身养性,戒骄戒躁,但有些时候,有些人有些事,也是不容别人侵犯的,适当学会挥拳反击,才能活的更有尊严。” 尊严? 这两个字蓦地在秦苒心里生根发芽,宛若春日沐浴春雨的新芽,一点沾染土地,便开始恣意生长。 “原来我一直不愿面对的,觉得失去的,是自己的尊严,”秦苒自己都笑了,这笑夹杂着心酸苦涩,在内心被莫绍岩巧妙的剥离开来后,秦苒豁然开朗。 “你现在活的正大光明,好好面对这里的烂摊子吧,”莫绍岩将秦苒在陶县的家事称为烂摊子。 秦苒认同他的说法,不过莫绍岩的好心,竟让她开始迷茫起来,眼前的男人显然已经不是之前她认识的那个阴险的男人,正如肖澜所说,和莫绍岩相处久了,才能体会到莫绍岩的真实性格。 “你父亲也来了,他既然肯陪你来就说明你对他很重要,并非像他们传言的那样。你也挺争气,免推枝大医院不说还有钟致丞给你做后盾,是时候让某些人闭上他们的嘴了,”莫绍岩继续点拨秦苒。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莫绍岩说的对,她并不欠这里的人一丝一毫,没理由见了某些人就要躲或者回避什么。 莫绍岩早上就看出了秦苒不想去她大伯家,拿自己做了借口,不过也不算借口,算是事实。 躲,回避,是没可能解决问题的。 秦苒一向有主见,能担事,却独独在面对家里人这边做了缩头乌龟。 到秦正海家门口的时候,秦正海正拎着酒进门,见到有车停在自己家门口,他回身看。 秦苒从后座上出来,秦正海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侄女。 虽然许久不见,但毕竟在一个地方生活了许多年,秦正海还是能立刻认出秦苒的。 秦苒见大门内站着拎酒的老人,满面笑意的对着她,完全不是以前相见的表情,秦苒后背有点发凉。 秦正海见到后座上又出来一个男人,赶紧将手里的酒放下,步履蹒跚走上前热情的和莫绍岩握手,“你就是苒苒的男朋友吧,真是一表人才啊!” 说着,他眼神的余光瞟到了莫绍岩的车,看一眼过后他笑得更开心了。 “不是说去国外开会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秦正海记得,秦正华说秦苒的男朋友是医生,最近去国外开会了。 全程,只有秦正海一人说的,笑的不亦乐乎,莫绍岩全程黑脸,宛若腊月冰霜。 秦正华走出来咳嗽几声,秦正海才松开莫绍岩的手。 “大哥,他不是苒苒的男朋友,”秦正华解释说,“这位是东益建筑公司的莫总,和苒苒是朋友。” “啊?”秦正海一看马屁没拍好,尴尬的笑几声做掩饰,“那就一起请把,正好饭菜也做得多。” 秦苒一看莫绍岩就要被秦正海缠住,刚想上前解释,“大伯,他——” 莫绍岩先开口应了下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秦苒瞠目结舌,莫绍岩这又是打的哪门子算盘? 秦正海今天异常大方,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直径近三米的大圆桌,摆在宽敞的客厅内,却也不显得拥挤。 桌上二十多道菜,比过年还样式多,好多都不是时令菜,估计秦正海准备这桌菜没少费心思。 桌上还有一条鲮鱼,秦正海还特地介绍了下这条鲮鱼说是从临近一个镇子特意采购来的。 秦苒一听就知道,是肖澜的家所在的镇子。 她悄悄捣了捣莫绍岩,冲着鲮鱼扬扬下巴,“那道菜,肖澜老家的特色菜,她做那鱼的手艺很不错呢。你可以先尝尝这鱼,回去弄两条让她给你做。” 秦苒说的极小声,刚好让莫绍岩能听清。 莫绍岩没有旁的表情,盯着那鱼看了一会儿,才动筷子夹了一块。 秦苒仔细观察莫绍岩品一口鱼后的样子,想看他有没有睹物思人的真情流露。 然而,莫绍岩最终还是让秦苒失望了。 不过两人的窃窃私语让桌上的人有了质疑,这——这么近,只是朋友关系? 同一桌上,还有秦苒的大伯母,大伯父家的大儿子一家三口,二儿子一家三口,还有刚出嫁的小女儿夫妻俩。 正是酒酣氛围浓的时候,一声尖锐的妇女声传入大厅。 “外面这车可真不错,比我小哥的车还要高一个档次呢。” 155 秦正莲来找茬(二) 秦正莲有点腻歪的尖锐声从外面传来,手里还领着一个孩子。 是秦正莲的小儿子。 小孩儿虎头虎脑,伶俐得很,一进来就先叫了秦正华:“小伯伯好,”之后才转向秦正海,怯怯的说一句,“大伯好,”还没等秦正海答应就躲在秦正莲身后。 “小哥,外面那辆车是你女婿的?”秦正莲的目光恰好投到莫绍岩身上,瞧着眼前精致英俊的男人,她感叹,大城市的男人果然不一样,细皮嫩肉不说,模样瞧着真是养眼。 再看秦苒低头静坐的样子,心中叫了声可惜,这丫头根本配不上眼前的男人。 秦正华赶紧出面做解释,“这是莫先生,苒苒的朋友,不是苒苒的男朋友。” “我就说,她怎么有本事勾搭到这么优秀的男人,”秦正莲说话一股阴阳怪气的味道。 秦苒听了十分不顺耳,差点拍桌子而起,她还好有些忍耐力,只是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但还是发出声响。 “小姑,你的措辞有失长辈风度吧?我只想问一下,什么是‘勾搭’?”秦苒咽不下这口气,莫绍岩说的对,适时的反击才能让自己更有尊严。 以前是她小,不懂事,听之任之。 久而久之惯了,她不懂得反抗,现在她也是一刻都不想忍了。 秦正莲一看,一向乖巧沉默的秦苒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问她,心里的怒气夹杂着上次秦苒替她还债时的盛气凌人,全都冒了出来。 “你秦苒几斤几两我不清楚?你就是从小缺爱,才会学你家那个狐狸精勾搭人,以为这样就能挽留住谁的心了?可笑。” 秦正莲的话很重,秦苒握成拳头的手狠狠砸在桌面上,发出“碰”一声动静,震惊四座。 “小姑,我自己什么身份我自己清楚,不用你来给我定位。今天是我要嫁人,对,他是有钱人,是医生,有地位,就是我凭本事勾搭到的,又怎么样?我一没偷,二没抢,三不是赌钱骗来的,我能找到这样的人说明我有资本,不像有些人,想找个好的都没资本,连孬的都守不住。” 秦苒一口气说了一大串,明面上的指桑骂槐,在场没有一个听不出来的。 是的,秦苒做的是过分,但也是秦正莲先惹她的,而且一惹就是十几年。 秦苒说的痛快,就像莫绍岩所说,适当反击的确可以让人活的轻松。 “你——!”秦正莲自然知道秦苒话里的意思,就是说她没资本嫁了没出息的人,还管不住家里那口子和别人搅在一起。 秦苒也只是听过秦正莲丈夫的一些传闻,不知真假,不过,对于她来说有流言就够了,只要能中伤秦正莲,就够了。 秦正莲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气的不知如何回嘴,恼羞成怒之后,作势就要冲上前去,伸手,张牙舞爪迎着秦苒而去。 莫绍岩眼疾手快,先她一步,将她拦住,将秦苒挡在身后。 秦正莲被秦苒戳中心中最痛的地方——她的丈夫不止一次出轨后墙的刘寡妇,村里人只是口头在传,事实的真相却只有她自己知道。家里还要考她的丈夫维持生计,两个孩子也要靠丈夫来养,她不可能提出离婚也不敢提出离婚,只能默默忍受。 如此事实被秦苒在大庭广众,自己的哥哥晚辈面前提起,秦正莲只觉得心中羞愧,却又怒火中烧。 一口气没出发泄,全想连本带利不管用什么方法,全还给秦苒。 “你就是有爹生没爹养的拖油瓶,才吃了几年饭就敢跟我叫板?我不收拾你两下,你就不知好歹。” 秦正莲使劲拨莫绍岩的胳膊,莫绍岩力气大,秦正莲敌不过。 此时秦正华,秦正海,秦正海家的儿子,女儿,媳妇,女婿全都过来拦秦正莲。 有外人在这,所有人都觉得,秦正莲这样的确也太丢人。 秦正莲的小儿子看自己的母亲疯了一般咆哮,吓得哭起来。秦正海的妻子见状赶紧将秦正莲的小儿子带出去。怕秦正莲的形象吓到孩子。 几人合力将泼妇似的秦正莲拉开,秦正莲一人的力气拗不过一堆人,后面几人拽着秦正莲的胳膊肩膀,还有人抱着秦正莲肥硕的腰,企图直接将她拖走。 秦正莲张牙舞爪,手脚齐齐挥舞,活像只被人捉住龟壳,手脚挣扎的乌龟。 “啊啊啊啊,你们都欺负我,都看我好欺负,啊啊啊——” 秦正莲大叫起来,失去理智,因为还没被拉离莫绍岩太远,扬脚便是一记勾腿,狠狠地踹在了莫绍岩的中腹部。 “额——”莫绍岩一声吃痛,捂着胃部,缓缓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秦苒一看就知道秦正莲提到了莫绍岩的胃,她顿时慌起来。 莫绍岩本来就胃溃疡严重,甚至到了出血的地步,如果此时外力过重,莫绍岩当场就可能消化道出血。 陶县这个小地方,一旦莫绍岩有什么不测,丢命几乎是肯定的事。 秦正莲也感觉到自己的脚提到了人,顿时放弃挣扎,众人看她安静下来,逐渐都松开她。 秦苒此时顾不得秦正莲对她还有没有威胁,她赶紧蹲下看莫绍岩的面色。 莫绍岩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捂着胃,面上开始泛细汗。 “莫先生,”九泽见莫绍岩无力的坐回座位,有预感事情不妙,赶紧上前。 “他有事,先送医院,”秦苒看不出莫绍岩病情如何,但看到莫绍岩面上开始渗出汗液,直觉告诉她情况不简单。 九泽搭手,架着莫绍岩走出去。 秦苒来不及解释,回身对秦正华说,“莫绍岩他刚犯过胃病,前些日子还胃出血。” 秦正海一听,心里咯噔一下,秦正莲这下闯大祸了。 且不说莫绍岩的是莫清儿子这个身份,就单是莫绍岩座位东益掌门这一个身份,都够秦正华受的。 “我去找人,能快点,”秦正华赶紧拿电话联系手里的人从漫山县县医院调人过来。 甚至他拿电话的时候,手都是抖的,不过久混于官场他并没有让其他人看出来。 秦正华是卫生局书记,亲自从医院调人过来自然很快。 秦苒见秦正华有方法,赶紧叫住九泽,“先找个地方让他休息,我爸从医院叫人来了。我们没有专业抢救仪器,路上颠簸,万一他病情加重,不好控制,还是先等医护人员过来。” “那这期间怎么办?莫先生他——”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九泽满是担心的问。 秦苒脑筋一转,灵光突然闪现。 “闻栾,对,闻老师,”要说陶镇还有谁能有专业医师资格,非闻老师莫属。 “你是说枝大医院辞退的那个妇产科大夫闻栾?”秦正华上前,惊异的问秦苒。 “是,就是他。” “他是妇产科大夫,莫先生的病情——” 九泽质疑。 “虽然他不治胃出血,但心肺复苏没人比他更擅长,治不好莫绍岩至少可以给他提供最专业的心肺复苏。”死马当成活马医吧,闻栾不是和杜陌良也认识?怎么都懂一些基本知识的吧? “那闻大夫现在在哪?”秦正华只记得枝大医院辞退闻栾的时候还特地向他汇报过,但并没有说闻栾之后去了哪里。 “他应该就在漫山县,我和他一起来的,他说要在这做几天生殖健康的宣讲会,应该在陶镇卫生所,”秦苒推断。 “让大国去,他跑得快,”秦正海一听要去卫生所叫人,赶紧叫了自己的二儿子。救人的事他不懂,这是他唯一可以帮上忙的地方。 其余人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等秦苒向秦正海借地让莫绍岩躺着,大家才纷纷缓过神,给秦苒和九泽让开道路。 秦苒和九泽扶着莫绍岩便进了里屋,两人将莫绍岩放在一张单人床上。 莫绍岩依旧捂着胃部,疼的眯着眼,说不出一句话,脸色开始泛白,细汗已经变成汗如雨下,俊美的五官在此时纠结在一起,痛苦显而易见。 看到莫绍岩脸色泛白,秦苒心中的担忧加深一分,这通常是缺血的征兆,也就是说莫绍岩很可能已经胃出血了。 从早上到现在,莫绍岩没吃多少东西,加上他这几日没休息好,身体原本就破败不堪,刚才秦正莲一脚,踹出什么结果,真是未可知。 秦正莲自发现自己一脚将一个衣着光鲜的男人踹到,最后导致他躺在床上,吓得不轻。 尤其是听到连秦正华都亲自打电话叫了救护车,更是忐忑万分。 站在屋外,她来回踱步,心里念念,千万别出人命,千万别出人命…… 她想进去看看情况,但都被秦苒赶了出来,在场之内,只有秦苒一人学过医,遇到这种事,自然都听从秦苒的安排。 秦正华最后从屋里出来,秦正莲赶紧迎上去,抓着秦正华就问,“小哥,那个人怎么样?”她的声音颤抖,声线几不稳定,“千万别出什么差错啊。” “哼!”秦正华一甩胳膊,将秦正莲抓着他的手嫌弃般的甩掉,“他出事,不只是丢你的命,我的官也别想做了。” “我——”秦正莲端着空空被甩开的两只手,不知所措,“小哥,我怎么办?我怎么办?我不是故意的,我不会偿命对吗?” “你知道他是谁的儿子吗?”秦正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面容,他咬着牙说出那个让所有人都胆战心惊的名字,“他父亲,是宋清!” 156 闻栾——尽责 “宋,宋清——?”秦正莲失身的呢喃,心中何止漏了一拍,应该说她的心脏都不能跳了。 提到宋清,秦正莲颤抖着,腿都软了。 那个男人竟然是宋清的儿子! “你赶紧先把小豆送回去,在这里哭吵的人心烦,”秦正华厉声呵斥秦正莲,让她将自己的小儿子带走。 一来,的确小孩子哭的凶,很吵,原本这里就够烦心,二来,他不想让秦正莲呆在这儿,有她只会误事。 秦正莲一听,只以为是秦正华为自己开脱,慌慌张张走出门,将门口的小豆一把抱起,逃跑似的离开了。 看到女人落荒而逃的背影,秦正华重重一声叹息,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事情还得他来出门解决。 闻栾来的时候,手里提着公文包,面上的汗已经顺着脸颊流至脖颈,渗入衣领。 他从小路跑来的,因为近。 他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让大家都先散了,不要扎堆,毕竟小院不大,人多活动不便。 秦正海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带着家里几口人先各自回家,只留下秦正海夫妻俩,秦正华父女俩,以及闻栾,九泽。 闻栾是妇产科出身,虽然不擅长胃肠科,但胸腹部解剖,他还是熟悉的,尤其是腹部。 毕竟产科也接触身体的这部分。 看到莫绍岩后,秦苒给闻栾先简单交代了下病情。接着闻栾给莫绍岩进行了查体。没有仪器的时代,查体是最能检查出疾病根源的方法。 然而现代科技取代了查体的诊断标准,似乎只有机器说的才是正确的。 现在的大夫,普遍缺失临床技能,但对于闻栾来说,在漫山县工作许久,不经常接触那些先进仪器,加之枝大医院对临床技能的重视,他基本功扎实,检查起来轻车熟路。 视,触,叩,听,样样俱到,动作规范而熟练,勘称教课书级别的示范。 秦苒看的瞠目结舌而又津津有味。 检查过后,闻栾帮莫绍岩扣上扣子,面容不甚明朗。 “怎么样?闻老师?”秦苒担心的问,不过有闻栾在,秦苒竟然没那么紧张了。 闻栾摇摇头,摘掉一次性手套。他向来有随身携带医用品的习惯,秦苒也见过。不但他,钟致丞也有。秦苒给钟致丞洗过一次衣服,他的口袋里就有一双不知什么时候装进去的一次性手套。 “情况不妙,的确有消化道出血的可能,而且他有病史——”闻栾没再继续说下去,想来秦苒都懂。他也没必要说出最坏结果,让周围人人心惶惶,“救护车什么时候来?” “我已经打电话联系了,怎么算也要一个小时,”秦正华回答了闻栾的话。 眼前这个身材消瘦,面容俊秀的年轻人就是被枝大医院“逐出师门”的产科大夫——闻栾。 闻栾镇静的表现,娴熟的检查技能,有理有序的处理方式让秦正华眼前一亮。 怨不得漫山县县医院的院长,不惜动用自己的私人关系,都要讲闻栾挖去漫山县县医院呢。 就是闻栾在漫山县工作的这个季度,县医院的新生儿出生死亡率和产妇分娩死亡率下降不少。 这个报表,秦正华看过,当时他以为是漫山县县医院的产科水平提高了,不想竟然是眼前人的缘故。 “那就好,患者家属呢?”闻栾并不知道眼前这个个子不高,身材微胖的男人就是枝江市的卫生局书记,闻栾按照一般流程,继续进行。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安抚家属,毕竟现在最焦急的人就是家属了。 “在这人,九泽,”秦苒给闻栾介绍身边的九泽。 九泽原本蹲在莫绍岩床边,听到有人找他,立即站起。 闻栾继续交代道:“我刚才查体,他体格不错,应该没什么,先等救护车来。” 在秦苒看来,闻栾完全是一本正经的睁着眼说瞎话,就为了让九泽能安心而已。 此时,躺在床上的莫绍岩因为疼痛翻身蜷缩起身体。原本高大的男人此时像个婴儿般缩在一起,秦苒心里一揪,挺心疼莫绍岩。 也不知要是让肖澜知道了莫绍岩这副模样是如何反应。 秦苒决定先不通知肖澜,等莫绍岩的情况确定以后再通知她。 等待的时间永远难耐,秦苒脑海里期盼的就是救护车“呜呜——呜呜——呜呜”的鸣笛声。 以至于真正的鸣笛声出现时,秦苒都没反应过来,还是闻栾拍她一把,她才苏醒。 救护车来的还算快,毕竟是秦正华亲自打电话叫的。 因为车停下门口,莫绍岩不得不先被人从屋里抬出去,才能上担架床。九泽,闻栾和几个医务人员合力将莫绍岩抬上车,人员迅速收工,医务人员对他们说:“家属上车。” 九泽先一步迈上去,秦苒原本也跟着上去,被闻栾一把拦住。 秦苒回头,目光陷入一汪坚定中,“我去,我在县医院工作,毕竟方便。” “我——”秦苒原本犹豫,莫绍岩和闻栾没有任何交集,但想想闻栾在县医院工作,对什么情况都比较了解,“那你——” “动作快点,”医护人员已经开始催促。 “我去了,”闻栾还没等秦苒给出决定,自己先拿着公文包登上救护车。 随着救护车后门缓缓被关上,秦苒望着闻栾清瘦的侧影消失在渐渐合实的门缝中。 车内,莫绍岩痛苦的快要将自己的腹部揉碎,他的手紧紧攥着铺在担架床上的蓝色床单。力气之大,褶皱深而凌乱。 他忍着痛苦,咬着牙根,眼睛杀红,对九泽艰难的说:“给——给——给肖澜打电话,说,说我——” “莫先生,”九泽将莫绍岩颤抖的身子扶正,面上全是纠结和担忧,“莫先生我这就联系肖小姐,您一定要坚持住。” 九泽很快给肖澜拨过去电话,不过肖澜那边没接,直接挂点。 九泽不死心,又拨一个,然而又被挂断。 怒由心生的他还是不甘心,继续拨,终于,在不知道第几个电话后,终于接通了。 “有什么事?不是说再也不来烦我了吗?”肖澜不耐的声音传来。 “肖小姐,莫先生在急救车上,现在要去漫山县县医院,他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但还是要求见你,希望你能来。” 九泽忍着怒气,尽量平静自己的声音,他怕他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会让电话那端的女人放弃过来。 “他在救护车上?” 肖澜大惊,怎么都没料想到,莫绍岩离开这几日竟然将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漫山县县医院是吗?我现在就去买票。” “是的。” 肖澜确定答案后,拿起包包,也没来得及换衣服,抓起衣柜里一件外套,随意套在宽松的家居连衣裙上,匆匆出了门。 —————— 秦苒站在秦正海家门口,看着救护车沿着蜿蜒盘曲的小路逐渐消失,她的心依旧是惴惴不安。 还是秦正华将她劝回去。 秦苒起先担心的要死,是秦正华当着秦苒的面给县医院的院长打了电话,还通知枝大医院的急救科做好转诊准备,必要时候,随时转送枝大医院。 “爸,莫绍岩他——他父亲就是什么人?”秦苒觉得,莫绍岩这一病,不仅仅是秦正莲要赔偿,秦正华也要受到牵连。 且不说秦正华对莫绍岩是如何态度,就是莫绍岩自己提到自己的父亲,也有些异样情绪。 秦苒所问的问题正是秦正华头疼的地方,“莫绍岩的父亲后台很强大,别的地方不知道,枝江市但凡有人见了他都要给他几分薄面。枝江市的经济增长莫清贡献不少,好几个省里的一线官员都是靠莫清有了政绩,才得以晋升。莫绍岩这一病,不知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莫绍岩说过他们父子关系不是很好,只要莫绍岩病能好,莫清应该不会为难您的,”秦苒觉得,莫绍岩肯定不是那种抓了人把柄就死死咬住不放的人,再者,到时后只要莫绍岩不追究,莫清应该不会插手的。 然而是有老官场秦正华知道其中利害,他摇摇头,否定掉秦苒的说法,“你不懂,他们父子关系不好是因为莫绍岩是养子,不懂事。他说不好只是他的想法,在莫清那边可不是这种情况。莫清混了这么长时间,在商场,官场都能得心应手,风生水起,身上少不了污点。他却不让莫绍岩碰他的生意一丝一毫,你知道为什么吗?” “难道不是嫌弃莫绍岩是养子?”秦苒想不到第二个理由。 秦正华摇头,看着自己女儿天真的眼神,现在他只感叹,这样没有心机,不谙世事的傻姑娘幸亏是嫁给了钟致丞。 “莫清逼莫绍岩白手起家,凭自己的能力创造东益,其实是为了莫绍岩好,”当父亲的心思,只有当父亲的人了解,虽然莫绍岩是私生子,但莫清也没有结婚更没有生子不是吗?“莫清的钱不干净,他迟早要出事的,不让莫绍岩碰脏钱是为了莫绍岩好。” “竟然是这样?”秦苒震惊。 原来那日,莫清住院时当着秦苒的面说的那些关于他儿子女儿的话竟然是出自内心的。 她当时只以为莫清是一个为儿女操碎心的老父亲,但从莫绍岩这里得知了另一个莫清以后,秦苒以为莫清只是当着自己的面在装样子。 现在想来,秦正华说的不无道理。 莫清真的是关心莫绍岩的。甚至收养莫绍岩后,将自己的姓改成了和莫绍岩一样的姓。 157 钟致丞&秦苒(一) 但是莫绍岩呢?因为莫清的缘故,他流离失所,身世不明,怀着对莫清的怨恨活了许久,从没想过放下。 如果此时,他知道了莫清的心思,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自己的“仇人”突然变成这世上最爱自己的人,谁都不能接受吧。 当天,秦苒和秦正华在大伯家住下。 那些天,秦苒陪着秦正华将周围的几处景点都转了一遍。 秦正华说,自己离开家乡许久,许多景色都已在记忆中被模糊了。 环着小山,流经秦苒姥姥家小山坡的那条河是秦正华记忆最深刻的地方。 他小时候经常在那里和同龄伙伴玩耍,都是童年的记忆。 秦苒也是他记忆里的一部分,那时候,秦正华是陶县民政部的小职员,拿着保底的工资,带着一家三口和秦正莲住在一起。 那时候他们住在下面,那片居民楼还没有盖,一家人乐乐呵呵。秦正莲也是个大姑娘,和邻家小伙子说句话都要害羞半天。秦苒母女俩和秦正莲关系也不错。 自从老房子被征,盖起新楼,自从秦正华升官,远走市里,一切都改变了。 几天后的清晨,秦苒和秦正华去了埋葬秦苒母亲和姥姥的那座小山。 原本秦苒以为秦正华是去祭拜自己的父母,她的爷爷奶奶,不想秦正华先要求去祭拜母亲和姥姥。 秦正华说:“我十四岁丧父,十六岁丧母,十八岁高考,二十二岁认识你母亲,二十八岁有了你,你和你母亲填满了我最幸福的时光。” 当年的秦正华,意气风发,家庭和睦,但究竟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秦正华此时在心中深刻的反思着自己。 秦苒和秦正华当时约好要一起来小山看日出,此时日头已经正盛,秋老虎的猛烈还没有褪去。眼前这块平台,两座杂草已经很旺盛的墓地挨着静静地守在那里。 一如它们的主人,在这个地方守着,一守就是一辈子。 墓碑是秦苒花了大价钱,请专门做白事的老工匠雕的,大理石也是秦苒亲自选的,都是价格最贵的。 陶镇地广人稀,但凡家里人没了都会埋在这座小山上,秦苒特意找了风景最佳,视角最佳的地方埋葬了妈妈和姥姥。 和秦正华祭拜完母亲和姥姥,秦苒搀着腿脚不方便的秦正华沿着来时的小路下山。 走到山脚的时候,正巧遇到挎着篮子将欲上山的秦正莲。 她见到迎面而来的两人,脸上阴晴不定。看到秦正华,她笑脸迎上,在看向秦苒时,立马换了一副嘴脸,虽然笑着,却阴冷寒悚。 “小哥,你们这是来看爸妈还是她那个短命妈和命苦的外婆啊?”秦正莲的声音一向尖锐,此时她阴阳怪调的语气,刺耳极了。 “小莲!”秦正华厉声一喝,“人都没了,你竟然还在这儿说风凉话,前几日你惹得祸还没处理好呢?现在又想找茬了?” “小哥,”秦正莲没想到秦正华会当着秦苒的面对她说如此重的话,还这么责备她,“你当初的事要不是我帮你瞒着,秦苒他们母女早就去市委揭发——” “闭嘴!”秦正华厉声打断,面色青白,他的眼神有意无意的扫过秦苒,“你要去看爸妈就赶紧去,别再来烦苒苒。” “烦她?”秦正莲指着秦苒惊异的问,随即她冷冷笑出声,“她一个拖油瓶,害了她妈,她姥姥不说,还害了你,要不是她在你早就和她妈离婚,不知道升到什么职位。你现在竟然护着她反过来指责我?要不是我给你瞒着那些事,你以为你身上就是干净的?” 秦正莲越说越激动,秦正华说完后,她有将矛头指向秦苒。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以为嫁了有钱人就能飞上天?你在我秦正莲这里不过就是个拖油瓶,扫把星,克死你妈,克死你奶奶,说不定哪天你男人就被你克死了,”秦正莲已经口不择言,此时被怒气冲昏头脑的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了。 秦正莲失去理智,秦苒却没有。 听着秦正莲的话,秦苒如何能继续保持镇静? 她双手攥紧,看着秦正莲叽叽喳喳,一直没停的嘴,她耳中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只觉得那张嘴格外刺眼。 最终,她还是没忍住,扬手就是一巴掌,力道不轻,一声清脆的“啪”,终于让秦正莲闭上了嘴。 秦正莲没想到秦苒会动手,要知道平日里不管她如何说秦苒,秦苒都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秦正莲没想到秦苒会动手,秦正华更没想到。秦苒在秦正华眼里一直都是知书达理,乖巧懂事的人。 秦正莲扶着自己火辣辣刺痛的脸颊,杀红眼,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秦苒,问,“你敢打我?” “我就是打了,”秦苒勇敢的承认,“如果你以后还羞辱我,羞辱我的妈妈,我的姥姥,我的丈夫,我依旧会不客气,今天这一巴掌就是先例。” “好你个贱丫头,真是长本事了!竟然敢对我动手,”秦正莲将臂弯里的篮子一丢,撸起袖子作势就要冲秦苒还手。 秦正华先一步将秦苒护在身后,伸手拦住气势汹汹而来的秦正莲。 “小莲,你冷静一点,”秦正华劝。 “她都打我了,你让我怎么冷静,我可是她姑姑,是她的长辈,她竟然敢打我,”秦正莲越说越来气。 “你还知道你是我姑姑?那当初你赶我和我妈妈出门的时候怎么没觉得你是我姑姑?”秦苒只觉得秦正莲可笑,秦正莲什么时候有做姑姑的觉悟了? “你——”秦正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要越过秦正华去扯秦苒。 “给我住手!”秦正华毕竟是个男人,手上力气大,他一推将秦正莲推出好远,秦正莲踉跄几步,后退出一段距离。 “还有你,秦苒,”秦正华转身对秦苒严肃的说,“她再怎么样也是你姑姑,不管她行为如何,算起来都是你的长辈,你动手就是不对。” 眼前两人的争执让秦正华头大,一个是自己的女儿,一个是自己的亲妹妹,要想调停这场纷争就不能偏颇任何一方。 然而他不知道,他的做法让这两个人伤透了心。 尤其是秦苒,她以为自己寻到了缺失已久的父爱,但现在看来,秦正华不只是她的父亲,他也从来没把她当成唯一,毕竟,毕竟他已经有一个女儿了不是吗? 那她呢?就这样又失去了一切,又是因为秦家这个家族的?或者准确的说,因为秦正莲。 秦苒眼中氤氲满酸涩的泪水,她失望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心疼不过如此,自己以为得到的,不过是秦正华的怜悯而已。 而她却视之如珍宝。 可笑。 失望的看着秦正华渐渐后退,秦苒一个解决的转身,抹一把快要掉出来的泪水,抬腿用力奔跑。 此刻的她只想去一个没人找到她的地方,没人烦她的地方,她只想一个人,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也习惯一个人。 从来都是,没有任何依靠,遇到困难一个人往前冲,因为知道她没有任何退路。 秦苒一路小跑,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跑去了哪里,只是看到路就沿着路跑。 “苒苒,苒苒,”秦正华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她顾不上,更觉得这呼唤全是讽刺。 她不知自己跑了多久,只觉得自己是在腿脚没有力气之后停下来的。 等她扶着一块矮桩大口大口喘气的时候,她才恢复精力去打量周围。 她竟然跑来了这里。 这是陶镇那条河的一个分支,在小山南侧山脚下。 分支流经的两旁是大片的油菜花田,现在是秋季,油菜花早过时了,只有葳蕤的草丛和赶在秋末盛开的各色野花。 分支小河上有一座造势陈旧的木桥,年久失修,秦苒踩上去发出吱吱呀呀的破败声。桥上早年刷的朱漆已经被风雨洗涤殆尽,木桥上的扶手也冒出明显可见的倒刺。 秦苒看着远处,两山之间的狭小地带,像是一个峡谷,而她所处的就是峡谷的中心。桥两旁的草已经快要将木桥淹没,哗哗哗的流水声从桥底清晰的传来。 这里十分静谧,没有一丝人间烟火的迹象,完完全全就是秦苒寻找的那份属于心灵的静谧。 她又仔细打量周围环境,觉得眼前这一切好像梦境,而她就是置身于梦中。 环顾很久,秦苒才依稀想起,曾经,她做过一个梦,梦里的景色和这里差不多,都有木桥,不过油菜花田。 不过梦里的油菜花开的正盛,而现在,却没有。 梦里,她记得还有钟致丞。钟致丞一袭白色衬衫,仿若天使降临,立于木桥上,而她驻足远望,身边有女子向着钟致丞跑去,她定睛仔细看,那个人长发飘飘,竟然是她自己。 当梦境和现实在一瞬间重叠,秦苒心中除了欣喜,震惊,还有恐慌。 秦苒惊悚的走下桥,沿着小河旁的石子路往回走。 走出一段距离后,秦苒舍不得身后的景色,没忍住往身后的木桥方向看。 但桥上没有人。 秦苒在河边寻了一块平整的石头靠坐下来,她的上方有一棵树,阳光此时透过繁茂的树叶之间的间隙星星点点投过来,点缀在秦苒身上,秦苒只觉得惬意极了。 恍恍惚惚的,秦苒觉得好舒服,渐渐的她的意识开始模糊。 “秦苒,秦苒。” 在梦里,秦苒好像听到了钟致丞的声音。他的声音很大,好像在努力让她苏醒。 秦苒却不愿意醒来,宁愿在没有尘俗往事的地方沉睡。 在梦里,她看到了远处那座桥上站着一身白衣的男人,她笑了,是钟致丞。 她知道,自己又开始做同样的梦了。 不过这次,梦里那个从她身旁跑过,向钟致丞奔去的“她”没有出现。 158 钟致丞&秦苒(二) 秦苒在梦境中睁开眼,她起身,顺着木桥的方向望过去,目光略过人高的草丛,笑着看着站在木桥上的男人。 她看到木桥上的男人也一直盯着她所在的方向,四目相对之时,秦苒笑逐颜开,笑容恣意盎然。 如同梦境中那般,她等待着,等待梦中离奇而没有逻辑的一幕出现。毕竟这是梦的本质,只有不符合常理才让人不会沉睡梦中。 与梦不同的是,木桥上的男人没有像之前那样,只站在桥上微笑着等待,而是走下桥,沿着秦苒之前走过的路,渐渐地,渐渐地向她走近。 从走下桥时,他的身影被人高的草丛遮住大半,到后来他绕过转角,身影逐渐显现,脚步声也逐渐清晰。 他踩在石头上,脚下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缓缓的,柔柔的,一如他对她一样。 清肃雅然,眉宇峻气,一如她初见他那般。 秦苒顿时觉得头疼,因为倏忽而过的冷风,吹的她不舒服,阵风扬起她的衣角,衣袂翻飞,她今日没有扎马尾,头发在风中飞扬,几丝头发轻抚她的眼,让她睁不开。 抬手将面上的头发收拾干净,男人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 不过,他离她有点太近,而且他的气息经过风的散播彻底将她包围,虽然隐隐的,但她还是闻得到。 如此真实,如此有存在感,秦苒忍不住伸手去触摸眼前的人。 素手抬起,指尖触及钟致丞挽至小臂的袖口时,那种真切,柔软的感觉袭来。 “钟致丞?”秦苒带着惊异,尝试着问。 “嗯,我回来了,”男人却是一副悠然自得,浅淡不失优雅的笑容浮现,他低头看向秦苒向他伸来的素手,一把握住。 秦苒感受到她略显冰凉的手上传来的温厚将她紧紧包裹,温暖激发她的血液,顺着手臂顺流而上,直击心口。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很快,试图让自己清醒,秦苒甩甩脑袋,抬眼发现钟致丞还在这里。 “钟致丞?”她又尝试着问了一次。 “怎么了?我回来你不高兴?”钟致丞握着秦苒的手,腕上使了力道,秦苒被钟致丞的力量一带,向前一倾,稳稳的靠在了眼前男人的胸膛上。 “我,我不是在做梦?”感受到熟悉的怀抱,熟悉的体温,熟悉的味道,秦苒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以为的梦根本就是现实。 “你傻啊,忘了今天是几号?”钟致丞不舍的轻轻拍秦苒的后脑一下,以示惩戒。 秦苒仔细算着日子,这才恍然大悟,“二十号!” 二十号,今天是二十号,是钟致丞答应她回来的日子。 秦苒欣喜若狂,之前的不愉快全被钟致丞归来的欣喜全部冲走。 她意识到这一切不是梦境之后,将钟致丞紧紧抱住,环着钟致丞坚实的腰身,秦苒将头埋在钟致丞怀里,像一只小兔子寻找依偎一般,她找到了自己的归属。 “怎么跑这么远,也不怕走丢,”钟致丞下飞机,正是早上,一个人到家后发现小丫头不在,有点失落。 明明知道她回了漫山县,明明知道她的下落,她不在家的原因,但心里却还是空落落的。 索性他以参加峰会日夜奔波为借口请了三天假,拉着还没进屋的行李箱,边走边订车票,匆忙赶到这里。 早上出门,到现在出现在这里。他原本想打电话通知她,但还是忍住了,就想给她一个惊喜。 不过他打给了秦正华,毕竟这里他不怎么熟悉,还是秦正华从陶镇车站将他接回去的,还告诉他秦苒跑离的方向。 知道秦苒因为伤心和生气独自一人跑开,他甩下行李箱就按着秦正华的指引奔过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回来也不给我打电话?”秦苒将头靠在钟致丞的胸前,舍不得离开,就想好好的靠一会儿。 “还说我?我上飞机前你怎么没记得给我电话?”要知道,他可是一路奔波,马不停蹄赶来见她,竟然还被她埋怨了。钟致丞苦笑着暗叹,他的小妻子可真没良心。 “哪有——我,我是忘了,这里烦心事多,我——”秦苒原本想解释,只是解释着,她便又想起之前的不愉快。 “嘘——别说话,抱一会儿,好久没抱过了,而且,你看这里景色这么好,”钟致丞搂着秦苒的背,将她揉碎似得箍住,另一手拦着秦苒的腰。几个月没见,秦苒瘦了,他圈着她柳腰的臂膀感觉的出。 他的手指穿过秦苒飞扬的发,秦苒的发丝拂过他的面颊,撩拨情意,发丝的清香带着让他痴迷的味道,使他迷恋,疯狂。 “想你很久了,”钟致丞开口,声音沉沉的,格外好听,夹杂着属于他独有的迷人声色,秦苒身体一颤。 “我也想你,很久了,”秦苒再次将钟致丞紧紧抱住,除了这种方法,她没有办法向他表示,她有多想他。 没有他的日子,她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孤魂野鬼,除了躲避一切不愿承担的事,还要面对生活的孤单。 他们就在小山南边小峡谷的小河分流旁,一直相拥到夕阳变了颜色。 两具紧贴的身体互相取暖,他们觉得这热量的传递远远不如他们之间的感情波涛汹涌。 直到天色渐暗,钟致丞感觉到秦苒的手臂开始变凉,他知道秦苒肯定是受不住了。 这里不比枝江市,下午不甚凉。有树木草林覆盖,陶县的温度要比枝江市低得多。 看秦苒依旧没有要松手的样子,他轻轻拍两下秦苒的肩膀,“走了,回去吧,天凉了,小心生病。” “哦,好吧,”秦苒也感觉出,钟致丞露出的小臂没比她的手温度高多少。 不舍的放开他,生怕这一松手,他就又消失了。 “瞧你,像个没吃饱的孩子,满脸的不情愿,”钟致丞打趣她,指腹轻轻在她脸上划一下,全是怜爱。 被钟致丞调侃,秦苒的脸刷一下泛起红色。 不见他许久,再见他,她竟然如此经不起他的撩拨。 和钟致丞一起离开小山时,夕阳已经完全落山。 走至大道上,秦苒快走几步,先于钟致丞,转身面对他。 她还牵着他的手,此时一点都不想松开。 “你晚上住哪是目前的首要问题,”他来的匆忙,让她一点准备都没有,秦苒煞费脑力。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住哪我住哪?”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不行,咱们就是来这里谈结婚的事,在大伯他们看来我们还没结婚,怎么能住在一起。要不我带你去下面的宾馆,帮你开个房间?”秦苒征求钟致丞的意见。 钟致丞一扯,将秦苒带入怀中,顶上她小心翼翼而又羞涩的眉目,他笑说,“开房可以,你得陪我。” “不行,我得回去,”秦苒挣扎,想从他怀里出来,钟致丞索性用两只手牢牢将她环住,好整以暇的看着像虫子一般扭动的秦苒,只觉得有趣。 “钟致丞,你什么时候这么无赖了?”秦苒见自己丝毫不能撼动他圈着他的臂膀,只好放弃,“我先陪你去拿行李,在不去天都黑了。” “行李不拿了,身份证我随身带着,现在就去,不过,你得陪我一起,”钟致丞不肯放手,依旧紧紧箍着秦苒。 “你带身份证,我没带,必须得回去,”秦苒觉得自己找了好借口,她的确没带身份证。 钟致丞薄唇微抿,松开了秦苒,牵起秦苒的手,带着她继续沿路往前走。 “让我住宾馆你放心?里面的人鱼龙混杂,有什么人肯定清楚,都是为了解决生理需要的人。万一半夜女人敲我房间的门,你说我是开还是不开?”钟致丞半开玩笑的看着秦苒。 “你敢!”秦苒怒目而视,小眉头一皱,气鼓鼓的瞪着钟致丞,“你要是敢找那里的小姐,我就——” “既然你都知道那里情况,那你还要让我住那儿?”钟致丞反问。 “我——你不去难道睡大马路?再说,那些小姐来敲门你别开门不就行了?”钟致丞是个医生,不至于这点定力都没有。 “你都让我去那里了,我也不顺便解决一下生理需要,岂不是辜负了你的美意?”钟致丞循循善诱。 “喂!你,你,不许去!”秦苒急了。 “那我的需要谁来解决?我和我老婆可是很久都没见过了,”钟致丞的脸上显然是一副隐瞒得逞的笑容。 “哎,”秦苒叹口气,我知道一个地方,走吧,不过条件不好,你可别嫌弃。 “在哪无所谓,主要看和谁在一起,做什么?”钟致丞嘴角的得意散开,对于秦苒的妥协,他乐见其成。 秦苒带钟致丞回了她姥姥家,除了这个地方,秦苒也想不出别的地方。 还好她有随身带钥匙,而且她的行李也一直放在这。 去大伯家住,只不过是秦苒为了陪秦正华,此时,她一点都不想回去,也不想看到秦正华。今日中午的事,她还没忘,对于秦正华的失望,秦苒只觉得锥心的痛。 她去厨房弄了点吃的,上次买的土豆还在,简单做了一道醋溜土豆丝,又蒸了米饭,算是犒劳钟致丞。 他一早开始在路上奔波,肯定没吃饭。 果然,秦苒将饭菜端来的时候,钟致丞看的眼睛直冒光。 平日里很注重饮食,很克制的他,将秦苒做的东西一扫而光。 收拾过碗筷,秦苒去厨房烧水,准备一会儿洗漱用。 钟致丞却悄然出现在厨房,秦苒刚添完柴起身,一双长臂蓦然从身后拥住她。 159 钟致丞&秦苒(三) 这双长臂带着火气,秦苒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得到,她扭动几下身体,企图挣脱身后人的禁锢。 “别动,小心走火,”钟致丞火热的气息吐在秦苒耳背,惹得秦苒耳发痒。这种痒顺着她的耳背沿着颈动脉的血液运回心脏。 “你先放开我,我还要烧水呢,”厨房地方狭小,秦苒被钟致丞挤在灶台和他之间,逼仄的感觉让秦苒心里痒痒的。 “不放,”钟致丞霸道的回答,“屋子里有男人的味道,我闻出来了,谁来过?” “你属狗啊?这都能闻出来?”秦苒才不信钟致丞的鬼话,不过说完她就后悔了,她的回答已经完全暴露了事实。 “说实话,到底谁来过,”钟致丞依旧环着她不松手,甚至手下的力道更紧了些,惩罚似的将秦苒紧紧勒住,“还不止一个男人,”钟致丞的语气笃定极了。 秦苒原本就被钟致丞弄得面色绯红,此时被他质问,秦苒更是羞涩夹杂着羞愧,“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看来你是承认了,晚上等着受罚吧,”钟致丞张口在秦苒耳朵上咬一口,力道不轻不重,衔着她的耳廓,薄唇紧抿。 钟致丞松开秦苒,将秦苒的身体掰过,面对自己,“院子里有脚印,看样子是两个男人留下的,其中一个在树下分别很密集,还有一个在厨房这里分布密集,”钟致丞明眸有致,推断道:“两双鞋很明显是皮鞋留下的印记,这里的人应该没人会平日里穿皮鞋吧。” 两双皮鞋还是挺贵的牌子,这一点钟致丞没有说出。他怕他自己都已经猜出了是谁来过这里。 所以他留有余地,等秦苒亲自告诉他事情的始末。 秦苒没想到钟致丞观察如此细致,只好如实招来,“是莫绍岩和九泽——”她低着头不敢抬头看钟致丞。 她等着钟致丞来教育她,或者说她几句。过了会儿,本以为的责备并没有来,秦苒小心地抬头看钟致丞,原以为会看到一脸严肃的他,不想钟致丞的嘴角竟然衔着一抹坏笑。 秦苒觉得毛骨悚然,她支支吾吾开口,“你——?” “主动承认,表现不错,不过我还是有点伤心,我老婆的娘家我都买来过就有别的男人捷足先登,先住了一晚,你说你要如何补偿我?” 钟致丞嘴角的坏笑一直延续,秦苒大抵猜到了他的意思,趁他不备,一把推开钟致丞就往外跑。 不过秦苒的小心思怎么可以逃得过钟致丞的眼睛,他长臂一伸就将落荒而逃的秦苒拽住,手臂上微微使力,秦苒被拽了回来。 “想逃?你能往哪逃?” 正如钟致丞说活,秦苒是逃不掉的,就钟致丞死皮赖脸的程度,秦苒迟早缴械投降。 钟致丞控制住秦苒,拦腰将她抱起,大步向秦苒的房间走去。 秦苒搂着钟致丞的脖子,羞涩的将头埋在钟致丞的肩颈窝中,感受着他颈部喷薄而出的炙热。 走进屋,钟致丞将秦苒放在床上,整个身体欺上去,死死固定住秦苒。 这一刻他等了如此长的时间,从他不情愿的离开,到他满心欢喜的回来,一切都太久了。 他像一只在沙漠中行走已久的骆驼,而秦苒就是沙漠中那汪绿洲,此时此刻,他的旅途到尽头了。 覆在秦苒上方,他居高临下,将他心中心心念念已久的女人的脸颊捧起,仔细看,反复看,生怕错过什么。 “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等我回来要告诉你一个秘密,”钟致丞捧着秦苒的脸颊,呼出的气息,好似一股温热的甘泉,洒在秦苒面上,“恩?” 秦苒的脸颊被他的大掌捧着,略显粗厚的手摩擦着她细腻的面部皮肤,秦苒回想一下,立即点点头,“我也说要送你一个礼物。” “好,那你先说,”钟致丞将机会先给秦苒。 秦苒思索一下,自己的东西还没结果呢,这几日依旧没有回信,她以为在钟致丞回来之前,投稿的的事可以出结果,她失算了。 “还是你先说吧,我的礼物可能要过几天了,”秦苒略微有点沮丧。 “我说几句话给你听,‘你没有归期,而这正是离别的意义’,‘你想拯救她?怎么救?你不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吴三桂,她也不是倾国倾城的陈圆圆’,‘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的重逢’,‘玲珑骰子安红豆——’......” 秦苒伸手覆上钟致丞唇,她的眼神充满诧异,震惊,“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句子?” 这是几年前她的个签,那时候真是她多愁善感的年纪。虽然身为学霸,秦苒也有自己小女人的一面,比如她比较偏好文艺,有时候会看一些文学小说之类的文章。她还有个习惯,就是将文章里自己喜欢的句子摘抄下来,有时候特别喜欢就会发在个签上。 她的个签设置的是不与空间同步,所以能记得她个签的人一定是经常打开她对话框的人。 联想到之前的某些事,秦苒不可置信的颤抖着捂着自己的唇,“那个人不是莫绍岩——是,是你?” 秦苒凌乱了,不行,她得好好整理一下思路,“可是,那个号码明明是莫绍岩给我的,而且——”而且莫绍岩也想起了“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的重逢”这句话。 钟致丞落下秦苒还是捂着自己嘴唇的手,一脸笑意,早知道她会是这种表情,“就是我,没错,至于这个号码,原本就是我的,当初被别人借去打游戏,不知道怎么到了莫绍岩手里。”估计是装备太好了吧。 后来因为借号的人多了,他便不怎么用那个号聊天。只不过偶尔会上去一次,看看别人有没有给他改密码。 “怪不得,我问了你好多专业知识,那个人都能答得上来,”她以为是莫绍岩神通广大,在网上搜到的呢。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秦苒埋怨似的拍一把钟致丞,他明明知道那个人是她,却自己一个人在明里看她的笑话,追着莫绍岩白跑了那么久。 “谁让你后知后觉呢?”关于这么秘密之后,还有很多秘密,钟致丞并不像一一告诉她,他会让她慢慢去发掘,包括那个长发女孩的故事,以及在漫山县医院时,守在她身后的他。 所有人都和他说,秦苒和她不配,言下之意,秦苒配不上他。所有人都以为,是秦苒死皮赖脸缠着他,却不知是他死皮赖脸缠着她。 从那个qq号的误会开始,上天就将这场美妙的误会持续着。他们从一般的网聊开始,到后来漫山县医院初见。准确的说是他见她,再到后来火车相遇,直至最后她羞涩的跑来和他租房子,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上天待他不薄,秦苒待他也不薄,当她提着大包来的饭盒出现在他办公室门口时,钟致丞的心都震撼了。 那一刻,他竟然不知作何反应,只知道自己像个第一次谈恋爱的毛头小子,心中默默狂喜不已,却伪装出一种高冷,看起来很酷,却不知他的心脏早已跳的都不属于自己了。 或许是上天看他前半生可怜,后半生便全力补偿他,将如此美好的姑娘送给他,做她的妻子。 他会珍惜,从一开始就是。 秦苒听钟致丞讲了他们的种种,直到钟致丞说,她姥姥走的时候,她在床边守着她姥姥,他在病房外守着她。 蓄积已久的泪水夹杂着心酸和几日来委屈的泪水,止不住的流,她啜泣,嘤咛,低嚎,一切的一切,都有眼前之人守着,顾着,疼着 。她哭得痛快,这一场哭泣,将她蓄积已久的压力全部释放出来,痛快极了。 不过之后,秦苒的痛快就只剩“痛”,没有“快”了。 两个干渴已久的身体相遇自然是一番干柴烈火,只不过这场干柴烈火来得快结束的也有点早。 钟致丞的“热情”都持续一天了,秦苒不是傻子,不过她还是过于羞涩。不敢回应他,一直在逃。 钟致丞自然容不得,少不了一番折腾,两人像打仗一般,一退一进,一防一攻,势如水火。 正是激战时刻,只听“扑通”一声,秦苒只觉得身子重重往下一坠,突然出现的反弹力将她和床上的人往上抛一般。 意识迷蒙中的她突然清醒,这一声巨响让她的心砰砰砰直跳,意识立即回复清醒。 “这是——?”秦苒好像意识到什么,看着眼前男人好看的上身,连立即红起来。 钟致丞黑着脸,满是不悦,他沉沉开口,全是镇定,“床榻了,”之后他回看秦苒,将她禁锢在身下,“动作激烈吗?” 他问的极为认真,一本正经,就好像在问,出血多少?尿量多少?这样职业化的问题一般。 秦苒自然是秀的没话说,“这床好多年了,而且——自从搬进来就没睡过两个人,”秦苒说话的声音极小。 是床时间太久,年久失修,和某人的能力没关系。 “明天换个结实的来,不然太扫兴了,”钟致丞很快给出解决方法。 秦苒努努嘴,“那现在呢?换地方吧,旁边屋子还能住。” 旁边的屋子正是九泽和莫绍岩睡的那间。 “不去,万一那里的床再塌了呢?反正这张床已经没救了,也不怕更坏的事会发生,”这样就在没有扫兴的事出现了。 秦苒想,钟致丞说的对,万一那边的也塌了呢? 呸呸呸,自己想什么呢?她怎么会相信钟致丞的歪理。 160 钟致丞&秦苒(四) 嗯,激战过后,床塌了。 秦苒囧到无颜以对江东父老,钟致丞却一反常态,没了往日的镇定,他翻身起来烦躁的揉揉头发,穿好衣服下去走了一圈。 最后,还是觉得心里不痛快,他推门走了出去。 秦苒看不明白,只觉得钟致丞现在就像一只饿着急的小狗,到处找食,却依旧一无所获一般。 等了不少时间,钟致丞带着月辉推门而入。 秦苒已经迷迷糊糊,觉得自己睡意袭来之前她留了一盏床头的小灯。 钟致丞进来后,带着一股夜里的寒气,还有夜里空气中独有的馨香,不过这一切都被浓郁的烟味盖过了。 朦胧之间,一股呛人鼻息的尼古丁的辛辣刺激着她的鼻粘膜。她咳着醒来,不禁伸手捂住自己的鼻子,恢复意识后,秦苒看到坐在床边,正往上衣口袋里装打火机的男人。 秦苒翻身起来,秀眉一皱,满是不悦,“你怎么开始抽烟了?” 在秦苒记忆力,钟致丞是一个很有克制力的人,抽烟这种事她只见过他一次。 现在再次见到,秦苒心中不免生疑,在她不知道的某些时候,他是否也这样放任自己,躲在楼梯口或者一个无人的地方,点一支香烟,透过迷雾重重企图蹉跎时光。 “初中,”钟致丞答非所问,不过此时他面目上的表情已经没之前那样紧绷而敏感,或许是因为尼古丁和焦油的起了作用,他此时语气轻松。 “这么早?”秦苒微微睨他一眼,知道他答非所问,心里却更不是滋味,“我不喜欢烟味儿,嗓子会不舒服,心里更不舒服。” “好,我下次注意,这次——抱歉,”钟致丞主动承认错误,他抬手压住秦苒的肩膀,扶着她钻进被子,合着她一起躺下,微微叹息一口,“生理反应,控制不住。” 秦苒的脸再次刷一下红起来,钟致丞给的借口,她接受,不过秦苒还是好奇的问:“真的有那么难受吗?” “怎么?还要让我给你形容一番?”钟致丞突然觉得,秦苒不但涉世未深,而且还是个好奇宝宝,“难受,烦躁,心情欠佳,对什么都没心思……” “好了,我知道了,”秦苒红着脸打断,她怕他继续说下去,她会被烤熟。她扬起头仔细敲他的侧颜,从她的角度看去,钟致丞t型区好似山脉,高耸连绵,眉骨顶着剑眉显现,鼻梁是山,眼窝是峡谷,鼻尖则是山脉里最高的山峰。 “那你怎么样能缓解一下症状?”秦苒看钟致丞躺在她身边,去没有一丝要抱她或者想要开口畅谈一下的意思,难免有些失落。 钟致丞好像生病了一般,她看着难受。她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让他不这么难受。 “这又不是干嘛,打针吃药就能治好,让我缓一会儿,”钟致丞闭上眼,想让自己静一静。但来自某处的不安分以及心里的烦躁和了无兴致,丝毫不会因为他的闭目养神而少一分。 秦苒气不过他不理人的样子,明明很长时间没见,他却疏离起来,当然秦苒不知道这是因为某人憋着一股劲的原因。 掀开被子,秦苒翻身伏在钟致丞上方,钟致丞因为秦苒突如其来的动作,蓦得睁开了眼。 “看着我,”秦苒不满的,略带委屈的撅着小嘴,“为什么难受?就因为床塌了扫兴?你要是不满意我赔你一个,行吗?” 只要他能恢复正常,别那么疏离。 钟致丞心中的烦躁此时被眼前这个女人天真的话尽数冲走。 他一把将伏在自己身上的女人扯下,拦过她的腰,将他拥在自己怀里。 “睡觉!” 此时他需要的不是一场欢爱,而是一个让他心情顺畅的人,当然,心情顺畅以后再加上一场欢爱当然更不错。 秦苒原本以为钟致丞准备搂着她睡觉,不过一会儿功夫,秦苒就再也不相信钟致丞的鬼话了 。 先不说昨夜后续战况有多激烈,秦苒反正是大早上还睡得云里雾里,不知黑夜白天。眼皮沉的醒不来不说,连睡着翻个身都困难,还是一早的电话吵醒了她。 秦苒顺着声音摸过去,正要够到床头的手机时,一只大手先她一步捞起手机。 随后,男人低沉吐槽,“懒猪,”抬手挂一下秦苒的小鼻子,俯身亲吻一下秦苒的额头。 这才接了电话,看到显示是“秦正华”,钟致丞盯着床上的人,嘴角一丝笑意,“喂,爸什么事?” 秦正华听到接电话的是钟致丞,尴尬的咳咳几声,正色道:“阿丞啊,苒苒呢?” “她——不方便接电话,”钟致丞只是一语带过,“爸,你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你不是来了嘛,苒苒她大伯想款待一下你,晚上安排了一桌宴席,到时候让苒苒当着亲戚的面介绍介绍你,”秦正华说明来意,“既然你和苒苒都结婚了,亲戚至少得认识一下,不能失了礼数。” “我知道,大伯,我和苒苒收拾一下就过去,”钟致丞回答。 “你——你们,住在宾馆了?”昨天秦正华就猜到秦苒和钟致丞绝对在一起,就凭钟致丞没有打电话向他求助就可以证明,钟致丞肯定找到秦苒了。俗话说“小别胜新婚”,秦正华也没去打扰他们。今天他得确定他们的行踪。 钟致丞看了眼床上还在熟睡的人,回到:“没有,昨天住在姥姥家了。” “哦,那行,不过那里条件艰苦,比不得枝江市,阿丞你就多担待一些,”秦正华知道但凡在城里住惯的人肯定是不习惯乡下的生活的。尤其是像钟致丞那样,从出生时就是贵公子,从来没吃过苦,从来没受过贫穷困扰的人。 钟致丞倒不是很介意,“有苒苒在,到哪都挺好的。” 这是实话,有秦苒在的地方,那里都好。 不过,钟致丞这话说到了秦正华心窝子里。一个老父亲,所求的不过就是自己的女儿能找到一个真心待她女儿的人。毫无疑问,钟致丞一直都是他心目中的最佳人选。 秦正华为自己当时所下的判断表示很满意。 简单吩咐几句,秦正华挂了电话。 钟致丞收起电话时,秦苒又陷入了沉睡。 钟致丞起的早,或许是因为早起惯了,或许是因为时差还没倒过来,他很早就起床了。 去厨房烧水,做早餐,钟致丞忙完这一切,秦苒还没醒。 他没再打扰秦苒,转身走出房间,掏出手机拨下一个电话。 响了不断的时间,那边才接起。 “喂,阿丞,刚才在开会,你到家了吧,到家就好好休息,”是舅舅老陆的声音,关切,祥和。 “舅舅,我来漫山县了,您上次说的那个计划我亲自去一趟吧,”钟致丞思索着,眉头一拧,随即散开,“不过您得帮我一件事。” “咳,咱爷俩还有帮不帮的事?想让我帮什么赶紧说,我这儿还忙着呢,”老陆难得听到钟致丞要请他帮忙这种话,自然是牟足了劲催促。 要知道,他和钟致丞虽然是舅甥关系,却是钟致丞一直在帮他,从他创业开始,钟致丞就一直在帮他。 “舅舅,您家里那些收藏的茅台——” “你小子,怎么打上我那些酒的注意了?给你说啊,不会给你的。不过你要是想要,我可以托人给你买些差不多的送过去,不过我收的那些不能给你。” “好,”钟致丞的目的达到了,“舅舅,那您送来漫山县吧,让您司机开车送过来。” 老陆此时正在漫山县,正忙着商讨开发陶镇的事,钟致丞早就知道舅舅在漫山县。 等打完电话,秦苒还是没醒,钟致丞一看时间,觉得秦苒睡得是在太长时间,这才将秦苒弄下来。 “懒猪,贪床可不是件好事,早起的习惯得早早养成,不然你读研究生有你好受的,”枝大医院的研究室都是早八点之前到晚五点坐班,还要交接班之类的,每天必须提前半小时左右到。 秦苒迷迷糊糊被钟致丞拽着胳膊,拉起来,她摇摇晃晃的身体像个不倒翁。 “昨天是谁说不放过我,才让我今天起不来的?”秦苒带着惺忪的睡眼,说话的语气也疲惫不堪。 对于自己做的好事,钟致丞从来都很满意,“那是谁昨天趴在我身上说‘赔我一个的?” “我——”秦苒立即回复清醒,不过她即便恢复了也只剩咋舌。 论理由,秦苒说不过钟致丞。 “晚上你大伯让我们去他家,他办了一桌酒席,说要见我,”钟致丞俯身上前,探着身子,渐渐逼近秦苒。 “他怎么又搞这个?”上次莫绍岩的事还闹得不够凶么,莫绍岩可是差点把命丢在了他家。 上次莫绍岩被救走,一天后才脱离危险,期间九泽和闻栾一直在。 莫绍岩从急救室出来后,闻栾给秦苒打电话报了平安。 之后九泽又来一个电话,感谢她之外,也说了莫绍岩已经没事,顺便他还告诉秦苒,肖澜去了,在莫绍岩出手术室前到的。 据九泽说,肖澜到的时候,连衣服都没穿好,只是简单抓了外套就往外跑。 此时秦苒早已睡意全无,被秦正海请客的事弄得心情烦躁。 “别纠结了,起来先吃饭,然后好好收拾一下自己,咱们再过去。”钟致丞揉揉秦苒的长发,手下的感觉让他爱不释手。 “我不想去,怎么办?”秦苒噘着嘴,撒娇似的央求着。 161 大舅犯肾结石(一) 秦苒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现在的她,一张小脸微微有怒意,置气似的发出一声娇嗔的轻哼。 “为什么不去?”钟致丞开口问,眼睛却饶有兴致的看着秦苒。 “昨天和我小姑闹得不愉快,今天她也会去,我——不想见她,”秦苒想到什么后,抬头问钟致丞,“你什么时候回去,就说你要回去,咱们家今天回家吧?” 秦苒想找借口开溜,反正钟致丞来着肯定是有天数的,不能一直待在这,她是一点都不想留在这里了。 钟致丞抬手揉揉她的头发。 此时秦苒还坐在昨夜塌了的床上。 这张床应该不能叫做“床”,只是用两个长条木凳子支着一章床垫,昨夜床榻了就是因为这几个长条木凳不结实的缘故。 “因为什么吵架?”这张床不认为秦苒是个愿意多生是非的人,肯定是她的小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或者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秦苒一想起昨天的事就垂头丧气,兴致全无,“昨天和我爸去山上祭拜我母亲和我姥姥,谁知道遇到了我小姑,她说了几句风凉话,关于我妈,我姥姥,还有——你的。我气不过啊,动手打了她。” “你竟然会动手?”钟致丞故作惊悚状,不过秦苒动手这件事的确出乎他的意料,“我还不知道我老婆有家暴的潜质呢。中国可是有四分之一的家庭都存在家庭暴力,我还说怎么数据显示这么多,估计很多家庭的妻子都和我老婆一样。” “喂,和你说正经事呢,”钟致丞的关注点完全不是秦苒的关注点,她还发愁见秦正莲的事怎么解决呢。 钟致丞叹息一声,才缓缓开口,“你的做法我不置可否,不评好坏,你觉得你做得对,我就觉得你对,你觉得你做的不对我陪你一起承担。”钟致丞说出了他的想法。 他不知当时的情态,不知她的小姑将她惹到了何种地步,所以此时他不会站在制高点上,批评她说小姑是长辈,她不应该这么做。 秦苒一锤脑袋,“昨天我是有点冲动,都怪莫绍岩说的那几句话。” 让她总想着一时不忍,而随时报复的快感。 “那天莫绍岩和我说,有时候有些事是不能‘再等三年,你且看他’的,然后这句话就在我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小姑的话激怒我的时候,我觉得我自己很清醒,脑袋里突然蹦出莫绍岩说的话,然后就打了她。” 秦苒越说越懊恼。 钟致丞抚一抚秦苒的肩臂,让她打起勇气,“打了就打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你也没吃亏。” 钟致丞对秦苒的容忍度没有底线,只要她老婆不吃亏就行。 “以后别和莫绍岩走的太近,”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了有点吃味,“你看你的价值观都被他干扰了。他的世界和你的不一样,他做出随时以牙还牙的事他有能力承担,而且别人也不敢说什么。你不一样,以后在这么冲动小心被别人欺负。” 他所担心的不是秦苒把别人怎么样,而是别人会欺负秦苒,伤害秦苒,这是他不能忍的。 “好啦,知道了,”秦苒郁结的心思被钟致丞说开了,心情顿时好很多。 不管这世界,这世界里的人对她多么残忍,在钟致丞不会,他的温柔以待足够让她沉沦。 起床洗漱时,钟致丞已经将热水帮她打好,有老公的日子真好,她心情愉悦的洗了脸。 钟致丞见她洗漱完,又叫她早饭,秦苒刚放下手里的毛巾。感叹道,钟致丞真是神通广大,连这种最原始的厨房也能驾驭得了。 看到秦苒一脸迷妹脸,解释说,“我以前参加过露营培训班。” “原来如此,”秦苒收拾好,和钟致丞一起去吃早饭。 钟致丞做了鸡蛋羹,因为材料稀缺,卖相一般,秦苒用勺子挖起一块,塞进嘴里,鸡蛋的清香顿时充满口腔,让人心旷神怡。 “好好吃,”秦苒觉得很满足。 钟致丞看她一眼,很优雅的慢慢吃着,“咱们一会儿去买张床,”床那么坏着也不是办法。 秦苒听后,嘴里的鸡蛋羹还没咽下去,她说不出话,只好摆摆手,咽下去后才道:“不用了,旁边房间有床,搬过来就好。再说你不是还有两天就要走了?我到时候肯定和你一起回去,也住不了几天。” 买张新床太浪费,何必便宜了这里将来的主人? “我回来就是收拾一下以前的一些东西,收拾完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没必要,”秦苒呵呵傻笑几声,心里却有点酸楚。 一旁的钟致丞却陷入沉思,“这房子现在是你舅舅的?” “恩,现在陶镇要改造,姥姥家这里视野开阔,可以看到陶镇一半景色,估计也要被征收,只是早晚的事。我舅舅他们都住楼房了,估计等着这里征收之后捞一笔钱。” 这也是为什么一般人同意改造一半人不同意的原因。 同意是因为征收旧房可以捞到钱,不同意大多都是因为要迁坟。其实不同意的人更多的是想坐地起价,迁坟可不比征收旧房那样简单。没有让人垂涎欲滴的价格哪个愿意刨祖坟呢? “一会儿碗你先洗一下,我去打个电话,有点事,”钟致丞眉目严肃,听到秦苒的话后,他表情更凝重了。 秦苒看他只吃了一半的鸡蛋羹,就起身出去打电话,再看看自己碗里的,已经见底了,可怜巴巴的望着钟致丞碗里的鸡蛋羹。 钟致丞原本在院子里拨电话,转身时看到秦苒对着他的碗垂涎欲滴的样子,他无奈的走进来,“想吃就吃,怪我,做少了。” 秦苒听到后就像得到了什么宝贝一般,欣喜若狂,连连点头。 “瞧你那贪吃的模样,”连看到一碗鸡蛋羹都激动成这样,看来他回去得好好带她吃一顿了。 钟致丞旋身走出去,继续拨电话,没一会儿电话通了。 “喂,舅舅——这里有些情况......” -------- 秦苒把锅碗刷了之后,从厨房的窗户中看到钟致丞还在打电话,也是在那棵杨树下踱步徘徊。 难道在这里打电话的人都喜欢这样? 秦苒脑子里不知何时冒出这样奇怪的想法。 钟致丞的电话打了不短的时间,秦苒在那张塌了的床上玩了会儿手机,见他还没回来,她起身将床上的床单被罩尽数换下来。 厨房还有热水,现在洗完中午一晒,晚上就能干。 抱着一堆东西出门,恰好钟致丞打完了电话,见到秦苒要洗床单,他说,“我帮你。” “不用——” “铃铃铃,铃铃铃,”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秦苒的话语。 是秦苒的手机响了。 “我来拿着,你接电话,”钟致丞说着接过秦苒怀里的东西。 秦苒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手,抬手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手机,是她大舅的电话。 秦苒刚接通,就听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急促的声音,“苒苒,你——你快点过来,你舅舅他捂着肚子在地上疼的起不来,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你,快来,快来,舅妈求你了。” “舅妈,你先别急,我马上就过去,”秦苒安抚几句。 匆匆收掉电话,钟致丞听到了电话那端的求救,他问,“是你舅舅?” “恩,”秦苒来不及解释。 “那现在就走,”钟致丞大步绕开秦苒,将手里的东西抛在床上,牵起秦苒,拉着她一同走出大门,“他家在哪,你带路。” “下面的居民区,有一条小路,能近些,”秦苒说着快几步走到钟致丞前面,给他引路。 两人顺着破疾步向下面的 居民区走去。 道路依旧泥泞,上次秦苒去大舅家拿钥匙,还弄脏了脚上这双白色运动鞋。 此时她顾不上其他,任由粘稠的泥巴,沾惹自己的鞋。 两人赶到舅舅家楼下时已是气喘吁吁,又想到舅舅在还在六楼,心顿时垮了下来。 她靠在一楼楼梯扶手上,喘着气对钟致丞摆摆手,“你,你先,上去,我,不行了。他家,六楼,右手。” 钟致丞看秦苒已经完全由扶手支着才能站立,担忧的看一眼,“我先上去,你休息一会儿,”钟致丞说罢大步向楼上奔去。 他大步上楼的声音逐渐离秦苒越来越远,秦苒心疼的感叹,这就是钟致丞。 她不过从姥姥家赶到这里就累的气喘吁吁,钟致丞非但脸不红心不跳,还连爬楼都在如此迅速有力,和他的职业习惯有很大关系。 这对他来说不过小菜一碟,有时候紧急手术,他要从一栋楼的穿过,去另一栋楼,还要爬十几层的楼梯。 爬完楼过后,紧接着就是一场好几个小时的手术,全程站着不能休息。更有甚者,他昨晚一台连手术室的大门都出不来又去了另一场手术。 秦苒曾经很多次看到钟致丞累到自己把自己拖回来,很是心疼。 她也感叹,钟致丞幸好还有能力自己把自己拖回来,没有累倒在大马路上。 休息一会儿,她的呼吸终于能平稳一些,借着扶手的力,她一层层向六楼走去。 赶到六楼的时候,秦苒在此浑身累瘫,她觉得自己体内的无氧呼吸正在代偿。因为她的腿开始有点酸痛了。这是无氧呼吸后,产生的酸。 大舅家的门正敞开着,在此已经进去。 不过门口那双鞋还是让秦苒眼前一亮。 是钟致丞的,也满是泥巴。 原本黑色锃亮的皮鞋,此时被一层泥包裹,已经看不出那双鞋之前风光的样子。 162 大舅犯肾结石(二) 秦苒脱鞋入门,来不及换鞋,穿着袜子直接踩在地面上,顾不得脏不脏。 卧室里传来一阵痛苦的**,“哎呦,嘻——疼死了,哎呦……” 是秦苒大舅发出的声音。 秦苒寻声快步走至卧室门口,抬眼便看到屋内三个人。 大舅痛的躺在床上直打滚,身体屈曲,面色苍白,细汗直流。 舅妈着急的站在一侧,束手无策的她焦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只能眼看着床上的人痛的起不来。 钟致丞很镇定站在床右侧。右侧是查房做检体的标准位置,他在大舅身上按压,轻扣一番,根据症状和病史,他大概推断出了病情。 看到秦苒已经出现在房门口,他说,“打120。” 秦苒愣一下,还没喘过气,“哦哦,”立即点头,赶紧拿出手机,拨了急救电话。 莫绍岩上次叫急救,他们等了一个多小时,这次估计也是差不多时间。 旁边,舅妈见秦苒来,立即上前拉住秦苒的手,一脸焦急的问,“苒苒,你终于过来了,看到你在我就放心了。” 舅妈说着流下激动的泪水,“我是怕,怕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是学医的,你在我就能放下心了。” “舅妈,”秦苒回握住舅妈的手,安抚到,“别担心,有钟致丞在这儿呢,他是枝大医院的副主任医师,很厉害。” “嗯,嗯,”舅妈点着头,将目光移向了床旁边的男人。 此时,钟致丞面色严肃,面容是全副武装的样子,和平日里他在泌尿外科的样子一模一样。 接受到舅妈的眼光,钟致丞开口解释说,“根据我的经验,应该是肾结石,他五年前有肾结石病史,这次应该是复发。” “你看他,疼成这样,是不是很严重?”舅妈看床上的舅舅疼的直叫唤,声音也颤抖起来。 “具体什么情况还要等做完检查才能知道,家里有阵痛药吗,先给他吃点,”钟致丞说。 一听镇痛药,舅妈立即点头,“有,有,我这就去拿。” “舅妈,我和你一起去,”秦苒说。 药在客厅电视桌下面的抽屉里,舅妈拉出抽屉,将里面的药尽数倒了出来。 一堆药盒,药瓶滚落在地,舅妈和秦苒挨个翻看。 好一番找,两人才找到一盒布洛芬。 “这还是上次他给人家装修,结果腰肌劳损,止疼时用的,”舅妈感谢还有剩余,赶紧拿着药盒往卧室走去。 秦苒转身去了厨房,倒了杯水,端进卧室。 舅妈扶着大舅把药喝了,过了段时间,大舅的脸色逐渐恢复,疼痛感也没之前那么强烈,**的声音最后变成了无力的呼吸声。估计是疼累了。 救护车到的时候,几人将秦苒大舅弄下楼,送上车,秦苒原本要一起,但救护车只能上两个家属,钟致丞将秦苒拦住,眼神坚定的说,“我去,你留下。” 秦苒被他那汪让人心神平静的寒潭深深吸引,钟致丞的声音似乎有魔力一般,平复了她不安的心。 “好,你去,”秦苒同意。钟致丞是医生,舅舅的病正好又是他所擅长的,钟致丞去再好不过。 不过舅妈就不这样想了,毕竟钟致丞对她来说是个陌生人。 刚才钟致丞上来敲门,自报家门就说是秦苒的丈夫,而且他是医生,还说秦苒太累了正在爬楼 他先上来看看情况。 虽然刚才钟致丞专业的询问病史,和高超的查体技术都让舅妈看懂了钟致丞是一个专业医生无疑,但毕竟秦苒才和她们是血亲。 “苒苒——”舅妈是想让秦苒去,只有秦苒去她才能安心。 秦苒上前拉住舅妈,很坚定的对舅妈说,“舅妈,你相信他,他很厉害,他做过的结石手术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了,很有经验。而且,他是我丈夫,都是一家人不是吗?” “我——”舅妈见秦苒极力推荐钟致丞,心里也逐渐放下芥蒂,最后,她同意了,因为她相信秦苒,“好,舅妈信你。” 钟致丞和舅妈一起上了救护车,紧张的氛围并没有随着救护车的离开,和鸣笛声的渐渐衰弱而减退。 等他们离开,秦苒怀着惴惴不安的心,往姥姥家走去。 离开前,秦苒准备洗的床单还没有洗,她想,这下她有事可做了。 洗掉床单,找了邻居帮忙换掉塌了的床,秦苒重新将床铺好,只等着钟致丞能早点回来。 然而一切都没有消息。 直到正午,烈日高照,秦苒收拾好一切,觉得自己都饿了也依旧没有收到钟致丞的消息。 秦苒给钟致丞打了几个电话,钟致丞都没有接,秦苒又转手打给闻栾。 闻栾在漫山县县医院,应该可以找得到钟致丞。 电话刚打通,闻栾先开口,“怎么?还在担心你那个朋友?他已经出院了。” “莫绍岩出院了?”这么快?秦苒没想到。 “人家有女友日夜照顾,当然好的快,”闻栾想起在莫绍岩身边的那个女人,“她也是枝大医学部临床专业的,和你一样是小师妹。” “是肖澜,我认识,我们还同班,”秦苒并不惊异于闻栾告诉她的消息,“我找你不是为了莫绍岩,是钟致丞。” “钟致丞?” “嗯,他回来了,昨天回来的,我大舅今天肾结石复发,他配我大舅去了漫山县医院,现在还没消息,我想求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情况,”秦苒有点担心。 “成, 没问题,我现在就去,”闻栾收起电话,向急诊走去。 ———————— 秦苒刚和闻栾结束电话,门口便有人敲门,发出“哐哐哐”的声音,敲门的人力气很大,声音很响。 “秦苒——秦苒——秦苒——”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粗吼着秦苒的名字。 她走出去开门,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好几个人。 秦苒自然都认得,是她的二舅,估计是因为秦苒大舅的事。 “秦苒,我们现在要去医院,过来捎你一程,不过你大舅他到底什么情况?”秦苒的二舅先开口问。 秦苒喜出望外说:“大舅他现在在医院,我也不了解情况,是舅妈和我丈夫陪他一起去的。现在我也联系不上他们。” “你大舅妈刚给我们来电话,说你大舅的事,他现在正在做手术,你舅妈让我们过来问问你要不要过去看看,你要去顺便带你一程,”二舅说。 秦苒的二舅原来是货车司机,为人圆滑,左右逢源,很快有了自己的车队,当起了小老板。 秦苒几个舅舅里,救数二舅最有钱,但他二舅却是对老房子惦记最深的人,撺掇秦苒大舅剁老房子的人就是二舅。 不过此时,他能来接秦苒,也说明二舅和大舅的确是兄弟情深。 秦苒正在犹豫要不要和二舅一起去医院,手机此时适时的响起来。 打开屏幕一看,是闻栾的电话,秦苒赶紧接起。 那边,电话里一如既往好听的声音响起,“钟致丞在手术,你舅舅的手术他亲自上的。科里新进一台碎石机器,医生出去培训了,没人会用,钟致丞亲自上了。他让我给你带话,做完手术马上回去,你乖乖等着,别乱跑。” “哎,”秦苒傻傻的乐呵呵应下,“二舅,我不去了,大舅的手术很快就能完事,有钟致丞在不会有事的。” “钟致丞?”秦苒二舅听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嗯,我丈夫,也是医生,”秦苒此刻内心无比骄傲。 二舅离开,独自开车往陶镇赶去。 秦苒简单做了些东西填填肚子,等着钟致丞一起回来。 吃完后,秦苒收到了钟致丞的短信。 “和闻栾叙旧,勿等,我会在晚上之前回去。” 秦苒有点沮丧,因为钟致丞不能立即赶回来。 但她能理解,钟致丞很久没有见过闻栾了,再次相见肯定是要叙叙旧的。 太阳落山后,秦苒看着天色一点点按下去,她却一点都不想去大伯家。 因为秦正莲。 她觉得面对她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秦正华来电话催她,秦苒这才下定决心去大伯家。 不过她告诉了秦正华,钟致丞因为大舅的事现在还没回来。 秦正华显然有些失落,随即说,没事,她过来也可以。 秦苒收拾一下自己,为了拖延时间她重新洗了把脸,才出门。 大伯家不远,她真希望姥姥家到大伯家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这样她就不用面对尴尬的场面了。 然而事与愿违,秦苒越不想到,但转眼便走到了大伯家门口。 从门口就能听到门内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声音。 这种声音只有在过年时候才会出现。 除了有妇女们拉扯家长里短的声音,还有孩子们追逐嬉闹的声音以及男人们谈天说地的雄浑声。 秦苒捏着衣角走近大门,是大伯母先看到秦苒,赶紧走上前来迎她。 “苒苒来了啊,”之后,大伯母冲屋内亮一嗓子,“正海,苒苒来了。” 屋内的沸腾之音突然安静,秦苒的心却突然变得沸腾。 大伯母引着秦苒一路走近屋子,将她安排在座位上。 秦苒一一打招呼,坐下后才发现,大伯这次比上次更大方,竟然摆了三桌。 “呦,你还敢来啊,我以为你不敢来了呢?” 这一声讽刺从秦苒身后传来,秦苒当然知道说话的是谁。 不过这一句话却让她如芒在背,坐立难安。 163 不畏惧秦正莲 秦正莲双手叉腰,一脸盛气凌人,站在秦苒身后。 秦苒没动,一只手握紧,搭在桌沿。 “你现在可是能耐,对我都敢动手,你这没教养的性子,也不知道像了谁,”秦正莲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像一声聒噪的杂音,不堪入耳。 周遭人一些惊异,一些像是早就知道,正等着看秦苒的出丑。 按耐不住心中再升起的怒火,她刷一下起立,转身对上秦正莲得意的眼神。 她刚想开口说话,一个身影闪现在秦苒面前,将她挡在后面。 “小莲,你就安分点吧,别再招惹苒苒了,她是我女儿,”秦正华最后那句“她是我女儿”说的极重。 秦正华拉着秦苒坐在了自己身边。 按照家里的规矩,秦正华是长辈,他旁边秦苒是不能坐的。秦正华还是将她带至他旁边。 秦苒为难,不愿坐,秦正华一按秦苒的肩膀,将她踏踏实实按在自己身边。 秦正莲原本就气秦正华对秦苒袒护,此时他当着众人的面将秦苒安排在自己身边,自然让众人心中一警。 见秦正莲还是不肯罢休,秦正华也不愿再啰嗦下去,站起身当着一众老小的面,郑重的说,“各位兄长,我女儿秦苒自我离开漫山县,就一直承蒙你们照顾,现在她长大了,嫁人了,我带她回来认认亲戚。我这个做父亲的没做好本职,缺失她的成长过程,让她没人保护,有苦难,有苦难都是一个人承受。现在她有自己的家,有代替我保护她的丈夫,我很欣慰,但也更自责。今天在这里,我就是想和大家说一句,秦苒是我秦正华的女儿,从来都是,一辈子都是。” 他不允许有人欺负她,哪怕这些人是他的亲兄弟,亲姐妹。 秦正华的话说的很隐喻,寓讽之妙,在于诛心。秦正华此时就是诛在座某些人的心。 他说感谢他们对秦苒的照顾,可是他们有照顾过秦苒吗? 他说带秦苒来认亲戚,不过是来向他们证明,有他秦正华在,秦苒永远在这个家有一席之地。 秦正华字字珠玑,声音铿锵有力。这种力量狠狠地冲击秦苒的心脏,然后这股力随着她的心跳,让她更加热血沸腾。 略微湿润的眼看向秦正华,秦苒看到眼前不高大,不伟岸,身材略微走形的中年男人,只觉得秦正华就是一座坚实而高立的巨墙,将胆小,敏感的她护在墙后,为她挡住前方的暴风雨,为她留一片愉悦的天地。 在场一片静默,众人纷纷低下头,他们做过的事,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对于秦苒,谁伸出过友谊之手,谁曾经落井下石,都一清二楚。 最后,还是秦正海打着哈哈,笑的拘谨,暖气氛,说,“正华,我们清楚,苒苒当然是我们老秦家的人,她也是我们老秦家下一辈里最有出息的,这么好的闺女谁会不认呢?” 秦正华看一眼秦正海,没说话,坐会自己的位子,“大哥,你这么想,别人可不这么想。” 秦正华意有所指,当场是谁,大家都清楚。 秦正莲一看一向最疼自己的小哥都不站在自己这边,顿时急起来,吵吵着就要分辨说话。 “你赶紧上席,你伤了莫绍岩的事还没解决呢,莫清那边已经知道了,昨天他给我打了电话,让我给出解决办法,我现在还没回复他呢!秦正华先开口,将秦正莲呼之欲出的嘈杂知音堵住。 一听莫清,秦正莲乖乖什么话也不说,做回自己的座位上。 秦正莲和几个嫂子坐在一桌,并没有和秦苒一桌,不过,她坐下时,眼神瞟了秦苒一眼,带着刀子似的深深挖秦苒一下。 席间,大家恢复酒席上因有的热闹。 男人们在一起谈天说地吹牛皮,女人们则是七嘴八舌唠家常。 秦正华在桌上有点格格不入,许是当官当久了,还是当大官当久了,很少有人敢在他面前这样“放肆”。 他修养极好,自己安静的坐着品茶,最角带着一丝微笑,时隐时现,眼神会随着讲话人的变换而变换,也会随他们的放声大笑而眉开眼笑。 很配合,很有一套。 秦苒看在眼里却不戳破,秦正华估计根本没听他们在讲什么,或许即便听了也听不懂。 他们说的事都是一些他们看起来很了不起的奇闻异志,而那些故事的主人公全是诨名,秦正华也认不得。 要知道,秦正华每日要接触的东西,是如何提高人民保健水平,如何采取措施控制某些疾病,如何引进先进医疗技术和人才提高全省医疗水平。 而不是在这里听“李二狗”误入传销组织,倾家荡产,“王二毛”为了还高利贷,因为抢劫入狱,这样的闲话。 秦正华和秦苒与这里的一众人都格格不入,秦正华还伪装着,秦苒却是一点都不想伪装,何必把自己活的那么累呢。 秦苒看酒席过半,他们越说越欢乐,而小辈们都撤退的七七八八,自己也和秦正华还有秦正海打了招呼,说要下席。 “吃好了吗?那道鱼不错,厨房还有让你大伯母给你热一条,”秦正海热切的关照道。 秦苒赶紧摆摆手,“我吃好了,出去转转。” 和桌上的长辈们打完招呼,秦苒逃也似的离开大伯家。 刚走出门,就被一个妇人拦住。 “我等你很久了,”秦正莲挡在秦苒面前,“不是我故意找你茬,要不是莫清,那一巴掌我现在肯定原封不动还给你。” 秦正莲咬牙切齿的模样狰狞而变态。 秦苒却不怕她,或者说,当着众人的面她还要好好思索一番如何应对,现在就她们俩人,她也不需要考虑什么。 轻哼一声,秦苒推开她,擦着她的肩膀走过,故意撞她一下。 在这里堵她,和她玩小心思?秦苒不觉得她有机会占到便宜。 “别说你伤了莫绍岩的把柄在我这,就是没有,我也相信你有原封不动回我一个耳光的本事,”秦苒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如果当初还因为自己是个孩子而对秦正莲的冷嘲热讽无力反抗,此时她已经有足够的资本还击她,并让她无力还击。 “当初我敢对你下得去手,就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你几次三番诋毁我母亲,我姥姥,甚至上次还牵扯到我丈夫,你以为你的做法大家都当没看见?你以为从我爸离开,到我姥姥去世之前,你对我的刻薄,我那些伯伯们不知道?他们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你们都以为我爸离开,在没管过我就是一辈子都不管我了。那现在呢?我上了全省最好的大学,保送全国都闻名的医院,找到了当医生的如意郎君,我爸也回来了,带着我一起回来的。你看看我那些伯伯,你看到了吗,大伯他以前可是从来不和我说一句话,对我也是不管不问,现在呢?竟然会问我吃没吃好,小姑,你说,这是不是讽刺?” 秦然一口气将心中蓄积已久的话全数倒出来。 若当时他们都认为秦苒是个拖油瓶,是被秦正华抛弃,不要的,不承认的女儿,那现在就是极大的讽刺。 秦正华位居卫生局书记,省级干部。他的伯伯姑姑们的孩子上学,没少找秦正华帮忙,有时候做些小生意也没少找秦正华走后门。 家族人多了就是这样,当初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弟间,也不过是利益关系占据了主导地位。 傲然的说完这一切,在看秦正莲的脸,青一阵,红一阵,气的直发抖,“你——你——你——” 连说三个“你”却蹦不出第二个字,只见她双唇颤抖,像是打架一般。 “省省心吧,我爸带我回来不过是走个排场,这里,除了我妈和我姥姥,并没有一丝一毫值得我留恋。” 秦苒好言相劝,但愿秦正莲能知难而退,好好管好自己,别再来招惹她。她一旦离开,他们应该永远不会有再见的机会,大家各自安好。 秦正莲原本想挤兑秦苒一番,即便她不能还手,也要说几句痛快话,让自己心里找点安慰。 此时秦苒三言两语将她说到无话可说,她却只能选择忍气吞声听从她的建议。 不行,这口气她咽不下,她要还回来。 “秦苒,别以为现在你爸护着你,你就能无法无天了,你知道当初你爸为什么不回来?而我们为什么会认为你是个小拖油瓶吗?” 秦正莲的声音充满诱惑,眼神也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她的话像是一击炮弹,在秦苒原本平静如水的心上爆炸,水花四溅,再也不能平静。 “你什么意思?”秦苒皱眉,眼神紧紧盯着秦正莲那张可恶的脸。 “你爸他啊,有了——” “滴滴,滴滴,滴滴——” 一阵汽车喇叭声蓦然打断秦正莲的话,发动机的声音逐渐接近。 秦苒闻声回头,远远就看到一辆黑色保时捷向自己驶来。 她们此时站在大路路边,秦正莲的眼神越过秦苒,直勾勾盯着那辆车的牌子。 直到那辆车缓缓停在秦苒身边,秦正莲才扫兴似的收回眼神。 上次是一辆雷克萨斯,这次是一辆保时捷,凭什么好车的主人全和这个丫头有关系。 秦苒看到驾驶室里熟悉的俊美面庞,心生欢喜,她等了一天的人竟然这样突然地出现。 “钟致丞?” 164 钟致丞的心思 秦苒欢喜而又惊异的唤着钟致丞。 钟致丞看到秦苒的雀跃,嘴角满意的一勾,潇洒的下车,一甩手带上车门。 “对不起,回来晚了。” “不晚,”秦苒笑着应,不过她的好奇心却被钟致丞身后的车,吸引过去。 黑色锃亮的车身在清晖的照耀下越发醒目,再看向一边俊美异常的男人。 秦苒蹙眉问,“这么长时间,你打劫去了?这么好的车,人家主人没追讨你?” “瞎说,”钟致丞抬手,惩罚似的揉了揉秦苒柔顺的头发,目光继而转向秦苒身边的女人。 “这位是?”钟致丞看见秦正莲,随即美目转向秦苒,问道。 “哦,我小姑,是我爸的亲妹妹,”秦苒简单介绍。 介绍完后,她又觉得不妥,转身对着在一旁,两眼盯着车看的秦正莲,无奈的开口,“小姑,这是我丈夫,钟致丞。” “看出来了,有钱人,”秦正莲不自觉收回视线,斜眼瞟一眼秦苒,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打量眼前的男人。 上次来的那个就够不错了,这回的这个,长得更漂亮,也不知道秦苒这个死丫头哪里那么好的命。 “宴席还没结束,我们进去吧,”秦苒捉住钟致丞的臂弯,梨涡带笑满是欢喜。 “好,”钟致丞宠溺的答应,转而看到秦正莲,他有礼貌的问,“小姑要一起去吗?” 秦正莲大抵没料到钟致丞会问她,眼看着眼前的两人要去一大家族人面前炫耀,她并不想凑热闹,只等着随便寻个什么理由离开。 钟致丞笑着问的恭敬,她并不好拂了他的意,尴尬的笑说,“不了,不了,家里还有孩子明天要上学,我得赶紧回去盯着他们写作业。” “孩子的学业要紧,那我和秦苒就不打扰小姑了,”钟致丞说,“哦对了,我过来的时候带了些东西,一些小心意,不成敬意,请小姑收下。” 钟致丞绕道车的后备箱,打开车盖,拎出两个包装精致喜庆的小礼品盒。 “这是一点小礼物,请小姑笑纳,”钟致丞将两个礼盒双手奉上。 秦正莲看着两个颜色浓重,华丽的礼盒,心里正思索着,里面是什么东西,钟致丞就将礼盒递到了秦正莲面前。 她顿时惶恐却又惊喜,“你说你,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秦正莲的身体比她的话诚实多了,那双白胖的手说话间就接过钟致丞手里的东西。 “这只是一点小礼物,明天我会和秦苒亲自登门拜访的,礼数都不会少,”钟致丞眼神黯淡下来,面容上却是一副恭敬的笑容。 久经人场,钟致丞怎么会看不破秦正莲的心思,昨日秦苒伤心就是因为眼前的人,今日她胆怯与出席宴席也是因为眼前的人。 一点礼品就能让改口的人,在钟致丞眼里,秦苒的伤心一点都不值得。 一旁的秦苒自始至终看的瞠目结舌,钟致丞连行李都扔下了大伯家,为什么从漫山县回来一趟,不但搞得到了车,还买了这么贵重的礼物。 钟致丞拿出礼物的时候,秦苒还特意盯着看了,是两盒人参,包装精致,相比价格不菲。 这么好的礼物白瞎了。 不过,收礼物的人自然是眉开眼笑,秦正莲拎着两盒礼品,心里别说多高兴了。白送的这么贵重的东西,她当然高兴。 钟致丞依旧恭敬的样子,直到秦正莲离开,走出很远,他才收回刚才的笑容。 “你昨天就是因为她伤心的?”钟致丞拧眉问。 “是啊,不然我还有几个小姑?一个都够我受了 ”秦苒撇撇嘴,还在对钟致丞刚才送那么贵重的礼物的事有点不开心。 钟致丞抬手牵住秦苒,“我当是何种洪水猛兽,能让我家暴力小娘子都畏惧三分,”原来也不过花点钱就能被收买人心的人罢了,“原本还准备好几个后招,没想到一个就搞定了。” 秦苒被他逗得红了脸,“谁暴力了?我不是呢!” “你不是暴力,你是小娘子,”钟致丞说完,看着秦苒越发气急败坏的模样,爽朗的笑出声。 秦苒的粉拳尽数落在钟致丞身上,没有一点分量却把钟致丞弄得心里痒痒的,要不是时机不适宜,该发生的早就发生了。 “不闹了,”钟致丞温柔的捉住秦苒的双腕,“进去吧,把你这么多年的委屈全都赚回来。” “?”秦苒被他捉着双手,禁锢在胸口,面上带着疑惑。 “怎么?我这个老公不给你长面子?”钟致丞笑说。 “你现在越来越脸皮厚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的潜质,”秦苒嘟嘴,不过心里的想法却很诚实,有钟致丞这样的老公的确很长面子在枝大医院的时候,她的面子就被他长的无处可躲了。 两人携手走近这座象征秦苒崛起的庭院。 彼时,这地方对于秦苒来说,是陌生地,是伤心源,是血缘终结的地方。 而此时,这是她的战场,并且战长上,只有她一人辉煌。 钟致丞简直神奇,给秦正莲带了礼物就罢,在座的伯伯,姑姑一样没落下。 每人送了两瓶茅台,这就相当于每家白给了几千块钱,钟致丞也不知道心疼的。 秦正华反倒是十分满意,自己当初的眼光果然很正确。 钟致丞靠几瓶酒就收买了在场所有人的心。有时候小镇人也挺单纯,送点东西就能让他们点头哈腰。 莫说秦正华给秦苒撑腰的时候,秦正海就变了态度,此时秦苒简直变成了他的亲闺女。 之前还因为秦苒没在孝期过后结婚,现在倒好,主动关心起他们的婚事。 还问在哪办,要不要他们准备点什么。 秦苒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些她从来没想过,一点都答不上来。 眼见着所有人都期盼似的等她的答案,秦苒心中一团焦乱。 “等苒苒读研再说,她现在还没毕业,办婚礼太早了。如果要办的话,我有朋友开了一家酒楼,苒苒也喜欢那里,办起来很方便,”钟致丞眉眼带笑,看着秦苒,回答了秦正海的问题。 “那这边呢?不在这边办吗?”秦正海一听钟致丞要去枝江办,心里开始着急。 “不了,”钟致丞依旧用他四平八稳的声线解释说,“到时候我和苒苒估计都没什么时间。不过苒苒想回来办的话,我会抽时间配合的。” “不办了,太麻烦,”秦苒见钟致丞将烫手的山芋抛给自己,她赶紧辩白,“你那么忙,根本没时间的。这次陪我回来是正好赶上了你开会,以后哪里有这么好的运气。” 秦苒的考虑不无道理,不过钟致丞就喜欢秦苒处处想着他的模样。 “听你的,”钟致丞的眼里的溺爱比蜜糖还甜,都快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秦正海原本还想劝几句,秦正华先开口,“孩子们都大了,自己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事业,他们的事他们自己去处理。再说,阿丞是我一眼就看中的人,不会错,我信他。” 他说完后,秦正海在没话可说,秦苒的亲爸都发话了,他那里还有回旋的余地。 一场宴席终于结束,已是月上三杆。 席间那些伯伯们没少拉着钟致丞劝酒,不过钟致丞游刃有余全都婉拒了,整个过程,他滴酒未沾。 被一众人拥着送上车,车后有几双眼睛盯着眼前的车瞪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在地上了。 秦苒坐上车,关上车门后,就赶紧催促钟致丞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可是一刻也不想待。 钟致丞开着车向秦苒姥姥家的方向驶去。 秦苒却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追着钟致丞问,“你这车,那些酒,那些礼物到底是哪里来的?尤其是这车。” “租的,不然你以为呢?我能现买一辆?”钟致丞故意逗秦苒。 秦苒不信,嗤之以鼻,“这车在漫山县可以租到?我看大马路上也没跑几辆,你本事不小啊。” “是啊,我本事小怎么能娶到你,”钟致丞将目光聚精会神的放在前方,口中却回着秦苒调侃他的话。 “你说实话,到底哪来的?”秦苒不信钟致丞的鬼话。 “这是舅舅的车,我借过来开两天,不然太不方便了,”钟致丞说了实话。 “舅舅?他在漫山县?”这车总不能是钟致丞从枝江市运来的。 “嗯,他来这边搞一个项目,做完这个项目他就退了,”钟致丞解释。 “我以为上次犯病以后,舅舅就不会再工作,能好好养病呢,这样劳累你没劝过他吗,”秦苒有点担心,钟致丞的舅舅有心脏病,很严重,上次入院差点没救过来。 钟致丞上次也很生气,那是她见钟致丞表情最臭的一次。 “为了我父母的未竟之事,他不想退,”钟致丞给出理由。 “原来如此,”秦苒突然好羡慕钟致丞,同样是没有爸妈,钟致丞的舅舅和她的舅舅简直天壤之别。 钟致丞的舅舅视钟致丞如己出,而她的舅舅,若不是因为这次她大舅犯病,秦苒觉得自己这一走估计再也没可能见到他。 第二天一早,钟致丞陪秦苒去秦苒几个伯伯姑姑家亲自上门拜访,挨家挨户。 秦苒都走烦了,钟致丞却像个得到奖杯的小孩子,非要挨个告诉每个人,他是秦苒的丈夫。 一番折腾之后,钟致丞还美其名曰,要在他们面前树立威信,也算是给秦苒长面子。 165 究竟谁惩罚谁(一) 当天,他们简单收拾了一下外婆遗留下的物品。 秦苒从柜子里翻出几个大箱子,还从杂物间的角落里找出几个木箱。 因为有的已经发霉,钟致丞帮她搬到院子里,秦苒拿布子将上面的尘土和霉菌擦干净。 将箱子一一打开,一阵扑面而来的霉臭味让人窒息,秦苒下意识捂住鼻子。 “我来找吧,你去收拾行李,”钟致丞站在秦苒前面,将她拦在身后。 “我来吧,你也不知道哪些有用哪些没用,”秦苒拽住钟致丞的胳膊,将他拉开一点,“你去把那些床板丢了,不然以后舅舅他们来,被他们看到不好。” “好,”钟致丞笑着,瞧见秦苒还在为之前那件事脸红羞涩,他笑由心生。 钟致丞走后,秦苒一个人对付这些陈年旧物。 箱子还是古朴的掀盖式,大红朱漆,金色牟定。不过还有两个纸壳箱,因为时间过长,已经有被冲咬过的痕迹。 翻看里面的东西,不过一些破旧纸张,或者一些陈旧的书籍,书皮泛黄,牛皮纸封面已经破损。 秦苒一点点拿出来,仔细翻看,有的记载家里收支情况,有的写着家里人的姓名生辰,还有一些是秦苒舅舅们上学时的作业和考试卷。 没想到姥姥连这些都收着。 翻了很久,终于在个箱子的底部找到一个绿色塑料皮的记事本。记事本被保存的很完整,完全没有破损的痕迹,只是纸张有点泛黄。 绿皮上写着“某某建造厂工作簿”。 秦苒有点好奇,小心的翻开。 1993年7月30日,晴。 “淑华家的小丫头出生了,长得真丑……” 看到第一句,秦苒就哽咽了,淑华是秦苒妈妈的名字,淑华家的小丫头就是秦苒,1994年7月30日就是她的生日。 这本日记开篇就写了她出生的事,秦苒心底,莫名感动。 将这本日记收好,秦苒又翻检了其他箱子,折腾了整整一下午,一无所获,除了这本日记。 看到日头要落山,秦苒才想起,让钟致丞去扔废掉的床板,他好像扔了一下午。 趁着天没黑,秦苒赶紧去下面居民区蔬菜店买点东西,准备晚上的吃食。 出门时看了自己铺满院子的纸张,无奈的摇头,只能等钟致丞回来一起收拾了。 沿着小路下山,秦苒原去了柳阿姨开的那家菜店。 进门后发现菜店竟然没人,秦苒正疑惑着,就听到外面路过两个男人议论。 “听说那些无良开发商又来了?” “可不是嘛,听说这次这个大有来头,原本说迁坟据说也变计划了,说搞什么祠堂,每家原先迁坟的赔偿给翻倍。” “是吗?这么大方? ” “你别不信啊,人就在前面,走,一起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走走走,去看看。” 秦苒在小菜店专心选菜,想着晚上吃什么,他们最后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就要回去,钟致丞后天要开始上班。 等了会儿,果然柳阿姨回来了,面上带着激动的泪水,抹着眼泪回来的。 见秦苒在店里,柳阿姨赶紧胡乱抹几把脸,收拾出一个笑容,“苒苒来了啊。” 秦苒见她哭了,“柳阿姨,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苦日子熬出头了,我父母的坟和你母亲的坟都在那座小山上,开发商答应给双倍赔偿,我也能找个门面好点的店了,”柳阿姨感叹道。 “是不是还要建祠堂?”秦苒问。 “是啊,这个法子好啊,不然你说,我们迁坟迁出去往哪迁,周遭的地都被规划了,再远就是十几公里外的大山里,太远了,”柳阿姨忧心忡忡,“我家我这辈就剩我这一个,我一个寡妇哪里找人迁坟,这么晦气的事,除非自己家人,不然谁愿意干。” 有祠堂就不一样了,人没了就是找个地方让魂安息,只要有个地方,哪里都无所谓。建了祠堂,他们还不用愁着迁坟的事,尤其她还是一个寡妇。 “命苦啊,爸妈没得早,哥哥们也都走了,还嫁了一个短命鬼,”柳阿姨说着哽咽起来,抹了把眼泪,强挤出一个笑容,“这次要不是这笔迁坟款,我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肯定是她的亲人在天之灵保佑她,才让她的生活重新燃气希望。要知道一个女人拉扯一个孩子是多么不容易的事。 她感谢上天地馈赠。 “一切都会好的,”秦苒上前抱了抱柳阿姨,轻轻拍打着她的背。 柳阿姨如同找到了依靠,她靠在秦苒怀里,竟然会觉得安心,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她一个人这么长时间,带着孩子忍着苦痛往下咽,有苦有怨不能言,也没人让她言。 此时的秦苒,是她情绪的宣泄口,她打开蓄积已久的堤坝,任凭消极情绪,各种怨恨喷涌而出。 “我这辈子命苦,以为嫁给一个收入固定的厂工就能过起逍遥日子,没想到才没几年他就没了。” “他走的时候,女儿才三岁多点,我一个人在异地拉扯她长大,这里面的事——” 柳阿姨越说越哽咽,最后直接说不出话来。 秦苒拍拍她的背,安抚她,只能做个认真的听客。 “叔叔他——到底是怎么没的?”秦苒小心翼翼的问。 关于这段故事,秦苒听到过很多版本,有人说是柳阿姨和隔壁邻居有染,和情夫合伙陷害自己的丈夫。 还有说,是柳阿姨命里克服,出嫁没多久爹娘没了,孩子刚三岁,丈夫没了。 这些流言秦苒一个都不信,她的柳阿姨是何等温柔的人,她最清楚。 “哎——都是命不好,你叔叔他工作的那个工厂氰化钾泄露,当晚他值班,人也当晚没了,”柳阿姨对这件事已经看得开了,亡夫之痛已经随着岁月的洗礼不那么疼,只留挽叹。 “这是哪年的事?”秦苒好像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十二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你也不过才十一二岁。”柳阿姨答道。 秦苒仔细推算起时间,喃喃道:“我那时候十二岁,他——刚好十八岁?!” “什么十八岁?”柳阿姨听到了秦苒口中的话,不解的问。 “没事,”秦苒心事重重。 和柳阿姨又聊几句,转身走去里面随便选了几样菜,秦苒菜在天彻底黑之前回到老宅子。 钟致丞竟然还没回来,秦苒拿出手机拨了钟致丞的电话。 响了很久,那边才接通。 “喂,钟致丞,你在哪?”秦苒微微有些气。 “咳咳,”钟致丞自知自己因事情冷落了秦苒,有点尴尬,要不是秦苒现在打电话找他,他都忘了天已经黑了。 刚要开口解释,身边的舅舅想说了话,“苒苒找你回去,她找你你就赶紧回去,跟我这浪费什么时间?” 钟致丞委屈,他不过出来扔垃圾,是他舅舅一个电话催他赶紧过去解决事情的。 当时,几十个陶镇的人围住他舅舅,非要拿出一个解决方案才肯罢休。 原本舅舅是想让钟致丞叫秦正华来解决这件事,没成想钟致丞主动提出方案,将这件事解决了。 不过这件事闹得不小,秦正华也来过,还亲自带着他们去那座小山考察一番。 舅舅老陆亲眼看见,钟致丞在秦苒姥姥和母亲的墓前,跪着磕了三个响头。 他吃惊不小。 只是这一幕,秦苒是没机会看到了。 秦苒听到电话那头出现舅舅老陆的声音,疑惑问:“舅舅也在?” “嗯,在我旁边,今天他来这边视察,我怕他身体吃不消,陪他一起,马上回去,”钟致丞解释清楚。 秦苒咬着唇发出一声懊恼的声音,自己刚才像个霸道小媳妇似的,生气质疑钟致丞的声音肯定也被舅舅听到了。 他说的是一句肯定句,她找钟致丞回去。 “你们先聊,我去做饭,早点回来,不然饭凉了,”这里比枝江市,饭凉了不好热。 “知道,马上就回去,”钟致丞这才挂了电话。 此时,他和舅舅老陆正在漫山县一家酒店商量事宜,舅舅老陆原本都交了酒店客服,送些吃的上来。 钟致丞不怎么饿,秦苒的电话却彻底勾起了他的馋虫。 秦苒别的不说,做饭的手艺还挺不错,对于他来说,很满意。 看了眼时间,钟致丞有点烦躁,“一个小时应该能赶回去。” 救护车也一小时多到的。 舅舅老陆听了他的话皱眉,“你路上给我开慢点,不许着急。” “舅舅您放心,您的车我会好好宝贝的,”钟致丞故意将舅舅的意思曲解为他在意他的车。 舅舅不满的瞪他一眼,“你也真是,车才值几个钱。” 钟致丞自然知道舅舅的好意,笑着打招呼说再见,迅捷的身影大步向地下停车场走去。 幸亏晚上漫山县到陶镇的路上车不多,钟致丞一路飙车,花了四十分钟赶到陶镇。 他进门的时候,秦苒正在往客厅里端饭。 进门,钟致丞看到摊了一地的纸张,书籍,钟致丞终于知道秦苒这一天在做什么了。 秦苒两手端着刚出锅的菜,看到门口出现的男人,眉毛一挑,面色一横,“诺,这地上的东西看到没,收拾的事都归你了。” “啊?”钟致丞苦笑,秦苒现在越来越放肆了,竟然连惩罚他都有招。 “好吧,”不过他自认倒霉,认罚。 走上前接过秦苒手里的餐盘,香浓的而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钟致丞一勾唇,“你先喂饱我,让我有力气受罚,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没吃还不动作快点?”秦苒现在越来越肆无忌惮,因为无论她怎样过火,钟致丞都能包容。 钟致丞的包容无疑助长了秦苒的抖s心里,不过秦苒也深刻怀疑,钟致丞的内心深处绝对是抖m。 饭后,秦苒去洗碗,钟致丞则是收拾秦苒摆的烂摊子。 收拾完后,他整个人都要散架了,今天奔波了一天不说,晚上还有这样的重活等着他。 伸伸胳膊,简单活动一下,秦苒已经洗漱好,趴在窗台上看着院子里的他。 钟致丞看到伏在窗台上的小女人,不由分说大步向屋里走去。 秦苒见他进屋,笑着欢迎,原本还想着说几句话,钟致丞一进屋直接拎着秦苒的肩,将她放倒在床。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166 姥姥的布袋子 惩罚似的掐一下秦苒的细腰,手下的触感顺好似电流,顺着他的手指,手背,手臂散播至全身。 钟致丞受不了这全身酥麻的感觉,低头覆上那让他近乎心神不宁的樱唇。 耳鬓厮磨,辗转反合,唇齿相依。 缠了好一会儿,秦苒才不舍的推开他,明眸一转,“快去洗漱,再玩就没完没了了。” 因为钟致丞的手已经不安分手像探头,在摸索着,惹的秦苒浑身无力,像被抽走了筋骨。 还好她恢复理智比较快,趁机打断了钟致丞。 院子里被秦苒折腾一地的凌乱已经被钟致丞收拾整齐。箱子原模原样放回了杂物间。 秦苒躺在新床上思索着一些事,顺便等钟致丞回来问问。 突然想起她已经有好几天没有上网了,投稿邮件也不知道有没有回复她。 赶紧翻身起来,打开手机登上邮箱,果真有一封邮件,秦苒看到发件人是****期刊编辑部的时候,兴奋的差点跳起来。 不过她还是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没跳起来,毕竟这张床再坏了,她和钟致丞就真的要睡大马路了。 迫切的点开邮件,上面的文字更让她欣喜若狂。 秦苒投出去的稿子终于被录了。 这无异于是天大的好消息。 钟致丞还没进屋,就听到秦苒欣喜的叫他,“钟致丞——钟致丞——快来,你快来——” “怎么了?”钟致丞正拿毛巾擦拭刚洗过的头发,他的头发短洗起来很方便。 钟致丞擦这头发,坐在秦苒旁边,秦苒跪坐在床沿,捧着手机,笑嘻嘻的眯着眼,故作神秘,一对梨涡甜到人心尖。 “嘻嘻,钟致丞,还记得你回来那天,我说要送你新婚礼物吗?”秦苒故作神秘。 “怎么了?”钟致丞就知道有好事,他也不禁跟着秦苒笑起来,只是笑容很轻,也很轻松。 “呐——”秦苒把手机里的邮件打开,摊在钟致丞面前,给他看。 钟致丞接过手机翻看几下,看到投稿通过几个字之后,放下手里的毛巾,换两只手翻看,“是我让你写的那篇稿子?” “嗯,第一作者是你呦,”秦苒像个献宝的小姑娘,拿过钟致丞手里的手机,秦苒赶紧截图留作纪念,她边截图,边说,“你送我情侣手机,我也想送你一件有意义的新婚礼物。” 说着,她截完图,将手机放在床头的柜子上,重新跪坐在钟致丞面前,拉起他放在腿上的手,诚挚而动人的眼眸跃然看向钟致丞,“钟致丞,新婚快乐。” 钟致丞面部没什么反应,手却一把拉过秦苒将她按在自己怀里,想是要揉碎一般,“这句话不是我想听到的。” “那你想听什么?”秦苒窝在他怀里问,因为脸整个埋在他的胸膛里,说话的声音闷闷的很粗。 “把‘钟致丞’三个字换了,”钟致丞按在秦苒背上的手加重力道。 秦苒被他按的快要喘不上气,挣脱着从他怀里出来,与他相对而坐。 “换成什么?”秦苒不知道自己还能叫钟致丞什么,和他的家人朋友一样叫他‘阿丞’?感觉有点不合适,毕竟钟致丞大她好几岁,在医院还算她的老师,这么叫有点占他便宜的感觉。 钟致丞抬手覆上秦苒的长发,躬身凑到秦苒耳边,小声说,“你想叫什么都可以,别让我听到‘钟致丞’三个字。”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很轻,鼻息口唇中穿出来的清香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弄得她感觉浑身都痒痒的。 秦苒反射性的推开他,企图终止让人心痒难耐的举动。 “钟致丞,你脸皮越来越厚了,”秦苒脸一红,故意与钟致丞隔离开一些距离,羞涩的垂首不敢看他。 “叫一声我听听,又不是没叫过,”钟致丞故意逗弄。 “我什么时候叫过?”秦苒争辩道。 “上次见陆美玲,那次纪康也在——” 钟致丞还未说完,秦苒伸手捂住钟致丞的嘴,脸都红到嗓子眼了,“不许说,以后叫,现在——睡觉。” 秦苒松开手,翻身躺下,不理钟致丞。 钟致丞看穿了她逃避的小心思,贴着她躺下,拦腰将秦苒往后一带,让她的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我不强求,以后有的是机会,”钟致丞故意咬着秦苒的耳朵,语气很重的说道。 两人躺在床上并没很快睡着,钟致丞虽然很累,却舍不得睡,这样宁静而安逸的夜晚,恐怕他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了。 医院里的分秒必争,制度下的利欲熏心,不允许他安逸,更不允许他怠慢。 他怕这样美好的夜晚,会因为一场毫无意识的睡梦而终结,他舍不得。 看着屋内的陈设,钟致丞更舍不得睡。这是秦苒的房间,是她小时候一直住的地方。 房间面积到是不小,就是东西少的可怜,一张床,一个书桌,一个木柜,房间里最主要的摆设就这三样家具。 全是朱漆桃木,木材厚实,不像是厂家生产的。钟致丞询问后才知道,这些都是托一个老工匠做的,有些已经年限久远,书桌是秦苒姥爷在世时候就有的。 那墙上那个布袋子呢? 钟致丞搂着秦苒,他们正前方的布袋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许多种布拼凑起来的,颜色不一,有的布头艳丽,有的暗淡,看起来是很陈旧的东西。 “那个啊,那个是我姥姥缝的布兜子,她以前总喜欢拎着布兜子去集市赶集,”秦苒翻身跪在床上,看着布兜子,“这个还是她平日里装烟斗和记账本的东西。” 记账本?又找到一个。 秦苒原本轻松的脸上突然显现一丝惊喜,她伸手拿下挂在墙上的布袋,解开缝在上面的纽扣,伸手去翻探。 摸出冰凉的烟斗和一个小本子,秦苒放下烟斗,执起本子翻看。 钟致丞却对秦苒放在一边的烟斗感兴趣。 这种东西很久不见了,只有以前的老人才会用烟斗抽烟。 十厘米多的小东西被钟致丞细细打量,只觉得有意思。 秦苒刷刷刷翻着手掌大的本子,上面全是一些账目,哪天哪天买了什么菜,多少钱之类的。 从头翻到尾,秦苒也没找到一丝有用的线索。 颓废的坐在床上,任由手中的本子滑落,秦苒感觉自己头都要炸了,“你知不知道除了收藏爱好,还有什么人喜欢收集狼牙,还把他们待在脖子上。” “怎么问这个?”钟致丞拧眉,秦苒的问题没头没尾,很突兀。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秦苒爬到钟致丞身边,像一只小狗似的跪坐在主任面前。 钟致丞看到她这样,忍不住又摸摸她的头顶,秦苒这才意识到,钟致丞这样摸她就和摸宠物没差,赶紧抬手拍掉他的手。 “快说。” 钟致丞想一会儿,“军人吧,军旅片看过没,里面不是很多都在讲狼的精神。不过狼牙可和桃木一样,很多人都信可以用他们辟邪,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种。” “军人,辟邪,”秦苒从哪里知道,“那如果上面有刻着名字呢?” “刻名字应该是重要的信物吧。” “对,就是很重要的信物。”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问这些的原因了吧。” 秦苒有点不好解释,毕竟和莫绍岩有关,但是她又不敢和钟致丞撒谎,只好支支吾吾道:“莫绍岩想通过他的信物狼牙找身世。” “和你有什么关系?”钟致丞果然面色沉下来,好像秋日的天气,前些中午还是秋老虎,下午就是狂风大作,遮云掩日。 “陶县这里发洪水,他和父母走失,因为年纪小,他忘了自己的父母,被陶县这里的福利院收养,之后被莫清领养,”秦苒讲事情一五一十告诉钟致丞,她不想隐瞒,因为以后她肯定会和莫绍岩有接触的,她可不想到时候解释不清楚,“你知道莫清吗?你肯定没见过,我来漫山县的时候他还在住院,就主在你们科室。而且他也是漫山县人,他还单独找过我说了一顿莫名其妙的话呢!” 秦苒自顾自说了一堆,却见钟致丞眼神凝滞,目光深沉,仿佛陷入僵局。 “你怎么了?”秦苒觉得钟致丞有点可疑。 “哦,没什么,”钟致丞恢复神情,只是面上的寒冷却没退掉,“我知道莫清。他——找你说了些什么?” “他说了漫山县的雪花梨之类的,都是和我讲过去的事,不过有些话我也听不太懂,”秦苒总觉得莫清找她不是什么好事。但却说不上坏在哪。 “以后少和他接触,莫绍岩也是,以后少接触,”钟致丞吩咐完,翻身躺下,背对秦苒。 秦苒原本还想解释一下,她和莫绍岩估计少接触不了,毕竟他的身,姥姥是唯一可能留下线索的人。 但看钟致丞冷淡的样子,秦苒也没骨气和他讲清楚。 这一夜,钟致丞没有像之前那样抱着秦苒入睡,害秦苒半夜冻醒来好几次。 夜里没睡好,早上起不来,钟致丞没叫她,秦苒一觉睡到九点多。 醒来时,钟致丞已经不见踪影,翻身下床,准备洗漱收拾东西,今日就该回去了。 洗漱好装东西的时候,秦苒才发现,昨夜原本被她放在枕头旁边的红皮记账本,此时正安安静静躺在她旁边的床头柜上。 正用毛巾擦脸的秦苒觉得有些奇怪,随即摆摆头,或许是她记错了也不一定。 反正又没丢。 秦苒上前,讲那个本子装进自己的背包里。 钟致丞的行李箱已经收拾好,放在他那边的床沿旁。 行李都在,人却没了,秦苒不得不打电话确认他去了哪里。 电话拨通后,提示音说,正在通话中。 秦苒纳闷,正要出院子去寻他,钟致丞收了手机,正要进门。 “医院那边催我回去,来不及吃早饭了,收拾好了吗?现在就出发。” “嗯嗯,好了,现在就走。” 两人将行李放上车,钟致丞开着“借”来的车,赶回漫山县。 秦苒用手机给两人买了动车票。 不一会儿,钟致丞的手机响了,他带好蓝牙耳机接通。 那边,一个生冷的声音传来,“你说的交易,我同意,我想我们可以约时间见一面,今天怎么样?” “今天不行,我下午要上手术,等我方便,我会联系你。” 钟致丞说完便挂了电话。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167 钟秦CP冷战(一) 川江乔氏私人医院内人头攒动,陆柏琛办公室外的长廊被前来看热闹的人围的水泄不通。 办公室外的护士站旁坐着一个优雅魅惑的女人,此时她正在仔细研究自己前不久刚做的美甲。 女人斜坐着椅子的一角,侧身单臂支上椅背,一身紧贴着光滑皮肤的包臀裙刚包住丰润的臀部,露出白皙的美腿,好不妖娆。 “我再问一遍,陆柏琛呢?”女人张开五指,眼神一直盯着眼前酥手上的美甲的亮片,色彩斑斓,她好像还是一副不满足的样子,“千万别让我说第二遍,不然我就自己找人动手搜喽。”女人故做无辜状。 小护士们站成一排,个个面面相觑,面对眼前这个留着栗色大波的绝美女人,以及女人身后全副武装的五个保镖,她们不禁战栗,尤其是女人无辜的样子,显然不像看起来那样简单。 五个保镖戴着墨镜站在女人身后,还有十几个人将一圈看客挡在外围,女人的到来显然引来不小的躁动。 先前,被挡在外围的看客个个拿起手机不住的拍照,只因妖娆的坐在护士站旁的女人是当红明星乔杉雅。不过,他们的行为在第一时间便被这二十几个保镖制止了。 乔杉雅嗔怪一声,“护士姐姐原来都是哑巴呀,”她红唇一扬,向身后几个彪形大汉钩钩手指,“看来得我们自己动手了。” 五个大汉将欲动身,战战兢兢的护士突然意识到什么,急切地开口,回答说:“陆院长正在做手术,乔小姐想见他得先预约,我可以帮您预约。” “呵!”乔杉雅冷笑一声,她见她老公何时用得着预约了?她不过几年没来过乔氏医院,竟然被人忘得如此彻底呢! 此时的她多想告诉眼前这个说话还带着颤音的小护士,这家医院就是她乔家的家产,不过,乔杉雅才不会蠢到在公众面前暴露自己的私事供被人八卦。 “手术?这是我第几次来找他了?让我想想,”乔杉雅冥思状,随即粲然一笑,寒人心魄,“加上我亲自来的这次,第五次了吧。我次次派人来,他次次都在做手术,你说是我运气太好还是他运气太差?或者——这根本就是故意的?” 眉眼婉转,扫过站成一拍的小护士,乔杉雅看她们穿着统一的护士制服,每个都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可谓风华正茂。 难怪陆柏琛几年都不回家呢,她好像看出了点什么。 乔杉雅笑着起身,踩着三天前从法国空运回来的特别定制的高跟鞋,迈着妖娆的步伐走向一排白制服的小护士。 高挑的身材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小护士们,她抬手轻轻将宛若海藻般波浪起伏的长发揽至身后,优雅之极,随即,她抬手勾起一个小护士的下巴。 “啧啧,好一张漂亮的脸蛋儿啊,”小护士吓得牙根都在颤抖,乔杉雅冷笑一声,转瞬放开手,“据我所知,护理仪表课规定唇膏的颜色比你这浅多了吧?眼线描多厚,腮红打多少,你们可真有‘分寸’,看来仪表课都白上了。” “还有,”乔杉雅的目光突然被其中一个个高的小护士吸引去了目光,“你这套护士制服改的真不错,这么短,的确很能吸引男人的眼光,不过陆柏琛可不喜欢把睫毛膏刷成苍蝇腿的女人。” 被乔杉雅说的无地自容的小护士,忍者委屈,羞愧的低下头。 这些护士的小心思,乔杉雅见多了,不过她敢保证,陆柏琛这辈子绝对只会“爱”她一个人。 乔杉雅一个旋身,带着强大的气场踩着鳄鱼皮的高跟鞋,对面前二十几个保镖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帮我转告你们陆院长,明天我还会来,”乔杉雅对身后那排护士嫣然一笑,转过身时,笑容蓦然僵在脸上。 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男人一身蓝色手术服,外面罩着剪裁合体的白大褂,面容沉静,眉目之间紧缩之感泛着疲惫。 “爸还在医院,你可以走了,”陆柏琛连正眼瞧都没瞧乔杉雅一眼,只将她当做普通人一般,这一声吩咐加告诫后,他越过乔杉雅,揉着鼻梁,信步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乔杉雅怎么肯放过这绝佳的机会,她找了陆柏琛五次,他每次都“避而不见”,她不信这个男人对她连一点儿惭愧的意思都没有。 乔杉雅踩着高跟鞋加紧脚步跟上陆柏琛,抬手穿过他的臂弯,挽在身侧,她笑得傲然。 陆柏琛感受到臂弯中的玉臂,侧目看一眼,不禁皱眉,对于乔杉雅突然间暧昧的动作,他不接受也不拒绝,任凭乔杉雅挽着他随他一起进了办公室。 进门后,陆柏琛抽回自己的手,转身向里间的休息室走去,“跟着我做什么?你最好尽快离开,爸看到你又会犯病。” “答应我一件事,之后我就走,”乔杉雅环臂,跟随陆柏琛进了休息室,她旋身坐在休息室的床上,眼看着陆柏琛进了浴室。 陆柏琛有个习惯,做完手术要洗两遍澡,出手术室洗一遍,回办公室洗一遍。 浴室内水哗哗哗响着,“说吧,什么事?” 乔杉雅开门见山,“我下部戏的导演冠心病犯了,医生建议尽快做搭桥手术,你是全省权威,接下这台手术,帮我赢得这部戏的机会。” “哦?我凭什么帮你?”原本疲惫,有些消沉的陆柏琛顿时兴趣盎然,“我想我们之间并没有太深的交情让我有帮你的理由。” 听见洗浴间内的水声渐渐消失,乔杉雅嘴角衔起一丝妖娆的笑意。 “你是我老公,这个理由还不够吗?”乔杉雅起身走向浴室,直接伸手打开玻璃门。 冲完澡的陆柏琛只穿了下身的西裤,露出精瘦而坚实的腰身以及宽厚的肩膀。 系好皮带,他目光如同寒潭般深邃的看一眼乔杉雅,沉静的声音拂过乔杉雅耳边,没有丝毫感情,“你说错了,是前夫。” 他扯过浴室的毛巾越过乔杉雅走至办公桌前看了眼手机,顺手胡乱的擦拭头发。 真是个狠心的男人! 乔杉雅没料到陆柏琛竟然一点情分都不念及,她的红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我没再婚之前,你还不算‘前夫’,听起来像我有‘现夫’一样,”随即想到什么,乔杉雅扬唇,眼底一抹狡诈,“你要是不帮我,我就用自己的办法,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哦。” “如果你有办法,还会来找我?”陆柏琛并不相信乔杉雅的话。 乔杉雅优雅的坐回休息室内她唯一可以坐的地方——一张简单的单人床。 “我有什么办法你会猜不到?女人在你看来不是最有‘办法’的吗?”乔杉雅笑得恣意,“无非就是陪吃陪睡,这些对你们男人不都管用的很?比如外面那几个小护士?” 陆柏琛眼神一沉,他原本雍容沉静的脸上顿时蒙上一片寒霜,随手将擦完头发的毛巾撇在一边,他走至乔杉雅面前,猛然俯身,直接将乔杉雅紧逼,迫使她躺在床上。 “怎么?我说错了?”乔杉雅背贴着柔软的床垫,面前一张无限放大的俊颜,她的心猛然一滞,随即她又换上之前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陆柏琛,别说外面的那些小护士你一个都没碰过,”乔杉雅随即笑出声,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 乔杉雅看到眼前之人深刻而窎远的眼眸中,寒光愈发深沉,唇线也自成一线,显然陆柏琛在隐忍。 “陆柏琛,你不会是爱上我,还为我‘守身如玉’吧?”乔杉雅恣意盎然的笑着,“不过,不好意思,你不会是我最后一个男人。” 乔杉雅看着陆柏琛的眼神从寒光四射到火光涌动,信口之言而已,既然他不愿意帮她,说几句能刺激到他的话也好,她就喜欢看陆柏琛隐忍却拿她无可奈何的模样。 不见陆柏琛有丝毫反应,她觉得没趣,“我想我该走了,”乔杉雅伸手推陆柏琛准备起身,陆柏琛反手捉住乔杉雅的手,单手将她按回床上。 “闹够了没有?”陆柏琛的声音深沉如寂静了千年的海底,声音沉寂,眼中却冒着火光,“闹够了就回家。想让我帮你,可以,我答应。这周末是爸的生日,只要你回来,你的事我帮你摆平。” 态度转变的真快,不过陆柏琛开的条件她并不能接受,“周末我有采访,没时间。何况,你不怕我回乔家和你争家产?” “你要是有本事和我争,今天沦为丧家之犬的人就不会是你,”陆柏琛死死扣住乔杉雅的手腕,恨不得将全身的力气都施加在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身上,让她也尝试一下,什么叫做“痛苦”。 “丧家之犬”四个字是乔杉雅心中最深的痛,陆柏琛鸠占鹊巢,霸占她乔家的产业,不但夺走了本应该属于她的父爱,还害死了她的母亲,“说我是‘丧家之犬’?可笑!究竟谁是‘丧家之犬’?陆柏琛,是谁没爸没妈被我爸领养,自己心里清楚!” 陆柏琛面色深沉,眼神冒着火光,突然扬起手。 乔杉雅以为她激怒了陆柏琛,他要动手打她,反应性的闭上眼。 预计中的耳光并没有“如约而至”,乔杉雅试探性的睁开眼,眼看陆柏琛的手从她眼前伸过,拿起了搭在床头的衬衫。 “周末不回家,咱们之间没有好商量的,如果你敢以你的方法得到下部戏的合约,乔氏医院会改姓陆,”陆柏琛拎起衬衫,起身穿好,大步走出办公室。 乔杉雅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禁冷笑,“果然是这个目的。” 她整理好自己的衣裙,海蓝色的贴身衣裙紧紧箍住她,很不舒服,然而她必须保持这份高傲,才能不落下陆柏琛半分。 正欲出门时,陆柏琛留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乔杉雅秀眉一紧,走至桌前看到亮起的手机屏。 屏保是一个十分清丽的女子,素颜薄面,简单的将头发盘起,穿一身宽松可爱的长袍睡衣,惬意的蜷卧在沙发的一角,酣然入睡。 她的嘴角还挂着一丝满足的笑意,脸颊边染起的淡色红晕,可爱万分,像是在做一场极美的梦。 照片上的人,乔杉雅不能再熟悉,那个人就是她自己。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168 钟秦CP冷战(二) 秦苒简单收拾一下,换衣服前,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了个微笑的表情,不就是和钟致丞“冷战”了嘛,没必要让自己不开心。 加油! 虽然秦苒这样暗示自己,但依旧排除不了钟致丞在她心中留下的影响。 秦苒今天特意穿了上次和肖澜一起买的衣服,是一件蝙蝠袖短款牛仔外套,深蓝色,下身搭一件小脚裤,白色松糕鞋拎起小挎包就出了门。 为了让自己心情好一点,秦苒还特意将头发盘起,弄蓬松,扎了丸子头,顿时减龄不少,虽然她也没多大。 九泽到的很快,秦苒还没来得及下楼,九泽就已经在小区外等候。 这个小区的安保做的很好,九泽进不来。 秦苒锁好门下楼。 刚走到小区门口,一辆车缓缓驶向她身边,“滴滴”打了两声喇叭。 “秦小姐,”九泽难得很随意,要是往日,他肯定会中规中矩的停好车,下车为她打开车门,然后说一声,“秦小姐,请。” 九泽能对她如此随意,显然是没把她当生人,他说话的语气也熟络起来,倒是让秦苒觉得轻松不少。 不知,这熟络是漫山县共患难的原因还是肖澜的原因。 秦苒拉开后门,坐上车。 “肖澜为什么回来?肯定不会是想我,你有什么消息,说来听听,”秦苒问着前面的九泽。 九泽专心开车,对于秦苒的问题,他并没有漠视,而是夸赞秦苒,说,“秦小姐真是冰雪聪明,是有喜事。” “什么喜事?”秦苒这才意识到,九泽和平日里很不一样。 九泽平日里严谨,一丝不苟,现在他竟然在笑? 是的,是笑,秦苒通过后视镜看的真真切切,九泽嘴角扬起的弧度证明秦苒并没有看错。 看来这件喜事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一会儿等秦小姐见到了莫先生,自然就会知道,”九泽故意卖个关子。 “莫绍岩的身世找到了?”秦苒寻着思路问。 九泽摇头,“这件事比莫先生找到至亲还要可喜可贺。” “怎么,难不成莫绍岩要结婚?”秦苒故意打趣,“不过,我记得他好像结过婚。” “嗯?”九泽匪夷所思,“莫先生没有结过婚,秦小姐是从哪里得到的假消息。不过,秦小姐还真是猜对了一半。” “你的意思是——莫绍岩真的要结婚?谁?要娶谁?肖澜?”秦苒顺着九泽的意思猜下去,又想起肖澜在电话那那端小女人且娇羞的声音,那应该是没猜错了。 不过这个消息却让秦苒生出隐隐的担忧。 “秦小姐,是我话多,泄露了秘密,原本莫先生和肖小姐想亲自告诉你的,”九泽自责,像犯了什么大错一样。 “你不说,我也大概猜到了,”秦苒有点累,靠坐在座位上。 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她还没来得加拥有爱情就踏入了“坟墓”,而自己的好朋友也即将要踏入“坟墓”,相较于她的坟墓,肖澜那个显然是无底洞。 那个叫“莫怜”的女人,秦苒还记得,肖澜也记得,只是不知莫绍岩还记不记得。 —————— 秦苒乘车远去,一双清冷的眼眸盯着远去的车影陷入深沉。 原本疲惫的倦容此时全然被森冷覆盖,收回眼神,钟致丞看一眼手里提着的打包饭盒,走近小区绿化带旁边的垃圾桶,抬手——收回手,最终,钟致丞拎着打包袋拖着疲惫的身体上楼。 打包盒里装的是烤鸭,秦苒最喜欢吃的。 今天有人来病房发传单,原本医院是禁止外人在病房发订餐传单的,但订餐是家属的迫切需求,有市场在,订餐传单的事屡禁不止。 钟致丞给一个病人检查伤口感染情况,正好看到桌上有一张传单,是一家新开张的北京烤鸭店,钟致丞还特意看了地址,正好在医院附近。 处理完手里的病人后,钟致丞轮休,虽然值完夜班身体疲惫,但他还是先去那家店打包了烤鸭带回来。 正是正午,人不少,钟致丞还等了挺久,才卖到一份。 不想自己回来就看到,自己的妻子,打扮的花枝招展,然后上了暗恋对象的车。 而手里的那份烤鸭变,成了他唯一可以发泄的对象。 上楼后,钟致丞随手将打包的烤鸭放在门口的柜子上,简单沐浴之后,他像以前一样,套上宽松的运动服,翻身倒在床上,累的连抬手盖被子的力气都没有,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 秦苒乘车到“逐鹿中原”的时候,莫绍岩和肖澜已经在里面了。 莫绍岩选了包间,好巧不巧,正好是秦苒和钟致丞来过的是同一个。 秦苒被服务员引导门口,服务员为她打开门,客气而恭敬的说,“钟太太,里面请。” 秦苒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个服务员她之前见过,上次结账时,她遇到的那个。 此时的她依旧身着青花瓷袍,身材高挑纤瘦,不过秦苒有点后知后觉。 她的心思并不在观察人这方面。 “谢谢,”秦苒感谢她还能记得自己,说罢,越过她,径直走近包间。 包间内,还是不和谐的欧式风格,大抵宗政这人审美观比较独特吧,或者说没有审美观,这么不协调的装修,也不知他是怎么想到的。 一张大圆桌,莫绍岩和肖澜坐在里面,面对门口。 秦苒进去的时候,肖澜正靠在莫绍岩怀里和莫绍岩说笑着,手里还把玩着莫绍岩的领带。 不得不说,第一次见到如此相处的两人,秦苒吃惊不小。 莫绍岩纵容的态度和宠溺的眼神甜的秦苒牙都倒了,还有肖澜那副小女人的姿态,秦苒不能相信,这还是那个做事独立,什么事都能独当一面的肖澜嘛。 见到秦苒,两人黏在一起的身体才剥离开来。 莫绍岩“咳咳”清咳两声掩饰尴尬,肖澜低着头,脸红了半边,偷瞄一眼旁边的男人。 最终还是秦苒先开口,“说罢,日子定在什么时候,我好准备个大红包,你们的消息砸的我晕头转向,我也要包个大红包,咋的你们晕头转向。” 当然,这只是说说而已,秦苒可不认为,她有能力用钱砸到莫绍岩。 肖澜乐不可支,“好呀好呀,求之不得,”这种便宜不占白不占。 秦苒冲肖澜努嘴,嗔怪一声,“究竟是怎么回事,如实招来吧。”秦苒将眼神移向莫绍岩。 “是——”肖澜开口解释。 “你别说,让他说,”秦苒打断,眼神一直审视莫绍岩。 虽然在漫山县,他们算得上有了短暂的交情,但并不代表,莫绍岩现在就能大瘌瘌说要和肖澜结婚。 莫绍岩正襟危坐,双肘小臂支在桌面上,一副要洽谈生意的模样。 他先伸手示意秦苒,让她坐下,此时秦苒才意识到自己站在他们对面,活脱脱一副主审官的模样,像是在拷问犯人。 犯人,自然就是眼前的两位。 不过,秦苒还是意识到,自己应该先坐下,听他们把话讲清楚。 “你在漫山县的时候不是劝我不要放弃肖澜?诚如你所愿,我没有放弃她,”莫绍岩说着看向身边的女人。 能让他放下一切,心无旁骛的决定享受生活,摆脱仇恨,只有身边的人而已。 “那天,就算你小姑不踢我那一下,我当天也是要赶回来的,不过幸亏有她那一下,让我更快的明白这个傻丫头的心思,”莫绍岩口中的“傻丫头”自然是指肖澜。 旁边,肖澜将头埋得很低,听到莫绍岩叫她“傻丫头”还有点不满的喃喃道,“谁傻啦,你才傻……” “吸——”秦苒倒吸一口气,“我的牙要被甜掉了,好疼啊。” “苒苒,”肖澜嗔怪一句。 秦苒立即正经起来,轻睨一眼肖澜,让她别说话,别打扰自己拷问莫绍岩。 果然,肖澜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乖乖坐在一边。 “你是怎么意识到自己要回去找肖澜的?”秦苒很好奇,因为莫绍岩当时的转变很奇怪,前一秒,他还为找身世的事焦躁,后一秒,他就说不找了。 “这——”莫绍岩想到答案,一时语塞,“看到一些东西,突然想明白了。” “什么东西,”秦苒问。 “额——关于我和肖澜的回忆,”莫绍岩只能这么回答。 不然,难道让他当着两个女人的面说,他看到了商店老板给他的安全套,才想起上次和肖澜在一起的时候没有措施,而那几天刚好是肖澜的排卵日? 事后,肖澜没有吃避孕药,因为那天,是他抱肖澜去洗澡,处理身体里的东西。那时候,肖澜已经累到意识迷糊的状态。 帮她洗澡的时候,肖澜已经睡着了。 平时,莫绍岩很有原则,他会采取措施,从来不让肖澜吃药。 而那次,莫绍岩存了私心,如果上天能眷顾他,他不介意用这种手段留住肖澜。 所以,在他看到商店老板给他看的东西时,他才记起来,肖澜那边的结果,他还不知道。 万一他来不及赶回去,肖澜就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怀着孕去北京读研究生。 她还没嫁人,万一在那边被老师同学知道,她的生活就彻底被他毁了。 而他,也会彻彻底底变成肖澜的仇人,再也没有挽留住肖澜的可能。 所以为了确保在肖澜离开前,告诉她,他的真实想法,告诉她,他的心意,祈求她的原谅,这才是最后的办法。 当然,意外发生了,他因为消化道出血,被迫住院。 在进入病房前,他拼尽全力,对九泽说,给肖澜打电话,让她过来。 他想,她不能走,至少在他说明真相之前,他不能让她走。 同时,莫绍岩也在和自己打赌,赌肖澜的心里,自己所占的分量。 这一次他赌赢了,毕竟醒来后第一眼就看到自己最想见的人在自己身边的感觉,真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见到肖澜后,莫绍岩对肖澜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这个月,例假来了吗?”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169 钟秦CP冷战(三) 肖澜瞬间呆滞,对于莫绍岩毫无头厘的问题,她只有疑惑,“这个月还没到时间。” 抬手将莫绍岩扶着坐起,肖澜躬身时胸前春光乍泄。 莫绍岩刚苏醒,看到这一幕,不禁气血上头有点晕。 看到莫绍岩异样的眼神,肖澜赶紧直起身,将身上的外套紧紧裹住。 她出门时太匆忙,日常在家里当便衣穿的裙子也没来得及换,出门时随便抓了一件外套,勉强将上身遮住。 莫绍岩在医院住了三天,出院后,莫绍岩直接住进了衡山公寓,那所莫绍岩曾经送给肖澜的房子。 莫绍岩要结束一段关系,从来都是用钱解决,不会留给对方东西,唯独肖澜,莫绍岩将房子留给肖澜,显然是有自己的心思。 只是肖澜不知,她只以为这是他们结束这段关系的象征,况且,她也正好需要一个可以住的地方,房子的事就这样自然而然形成。 此时,莫绍岩以养病为借口,自然而然的住进原本已经是肖澜的家。 不过,莫绍岩的东西都还在,肖澜多次联系莫绍岩将他自己的东西带走,莫绍岩不是说没时间就是说自己在忙。 总之,他一直在找借口。 肖澜看到莫绍岩东西,难免有点睹物伤怀,但也没扔,只是收起来而已。 莫绍岩在肖澜家里养病,肖澜也只是照顾了他几天,到最后期限的那天,肖澜觉得自己不能再对莫绍岩一而再再而三动恻隐之心,她狠下心,直接飞去北京,留莫绍岩一个人住在衡山公寓。 肖澜走的那几天,莫绍岩独自住在衡山公寓。闲到待不住的他开始好好打量这间公寓,从卧室衣柜里整齐的裙装,套装,她的,他的,到厨房柜橱里整洁的餐具。莫绍岩五一不仔细翻看。 以前住在这里,只是自己贪图一时痛快而已,他从不觉得这里有什么特别可言,这里也不过是他众多住宅中的一处。 当时,肖澜也不似现在这样居家,衡山公寓这边有专门的阿姨过来打扫,做早饭之类的。 肖澜基本不会做家务,她将一个情妇的角色扮演的很好,好到让他信以为真,信她是个贪图钱财享受的女人。同时,肖澜将自己的妩媚发挥到极致,她在自己身上的投入从不吝啬,以至于他带她出去见一些生意场上的人,他都能获得那些人艳羡的目光。 肖澜很聪明,很懂得男人在外最注重什么,无非是面子问题,肖澜显然让自己成为了他莫绍岩面子上最耀眼的那一块。 然后,在他尝到了这种无法割舍的甜头之后,她潇洒的转身离开,留他一人还在原地回味。 如果莫绍岩是一条毒舌,那肖澜就是掐着莫绍岩三寸之处的猎人。 任凭他满腔毒液,也无处发挥,反被肖澜捏着死穴,无论如何发泄不出来,还得憋回去。 不过他也想通了,自己越是长着血盆大口,威胁她,胁迫她,逼她,肖澜就会越来越远,倒不如他先放手,先放下自己咄咄逼人的态度,让肖澜松口气。 也给她时间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毕竟去北京,是肖澜的当务之急。 所以,莫绍岩选择了放手。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对的,在肖澜彻底没有后顾之忧的解决去北京读研的问题后,肖澜对他也没有之前那样戒备了。 然后,他追随而去,索性将自己的事业也一点点的往那边移。 肖澜也知道了他的努力与退让,两人彻底破镜重圆。 原本就有感情基础,和好如初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不过是在家吃了顿晚饭而已,他们正式成为情侣关系。 ———— 逐鹿中原中。 秦苒捧一杯茉莉花茶,质疑地看向莫绍岩,“你们和好以后,就发现澜澜怀孕了,对吧?” “是,”莫绍岩很坦诚,“既然上天都这样决定了,不如就顺从命运的安排,”其实,莫绍岩更多的是顺从了自己内心的安排。 只不过,内心的走向和天意重合了而已。 一旁,肖澜涩涩的低头,不敢看秦苒。 秦苒想想都知道为什么,一向敢作敢为,独当一面,批判别人傻,蠢,笨的人此时却犯了她自己眼中最低级的错误。 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她身上,肖澜此时此刻一定是那个指着秦苒鼻子数落她的人,她会说她不长心,然后再将搞大她肚子的男人臭骂一顿,还有可能,肖澜会亲自找上那个男人,一顿臭骂撕逼在所难免,动不动手秦苒就不知道了,肖澜虽然性子硬,但从来没动过手。 当然,此时这件事发生在肖澜身上,但秦苒不会去数落她,她现在能做的只有送上自己的祝福,再无其他。 “还好你遇到的是一个愿意负责的男人,也称得上是真爱,别的就不说了,祝福肯定有的,红包的话——放心,会很大很大,”秦苒还张开手比划一下。 肖澜被逗笑了,“苒苒,这件事我第一个告诉的人是你,我爸妈那边还有邵岩的爸爸那边都还没有通知,所以,暂时还是请你保密。” “放心,”秦苒也没心思和别人讲,不过此时此刻,她想到一个人,“凌佳然那边呢?你打算告诉她吗” 毕竟当初她们三个人算得上铁三角,虽然最初,秦苒和凌佳然关系比较好,但自从凌佳然因为一丢丢感情问题就选择逃避,反倒让秦苒和肖澜有机会走的更近一些。 不过肖澜确实是打心眼里喜欢凌佳然的,毕竟凌佳然和她有很多共同爱好,也有共同语言,更重要的是,凌佳然性子单纯,肖澜和她相处起来没有压力。 “凌佳然那边——由你来告诉她吧,我,有点尴尬,”肖澜深知自己吃了自己的亏。 秦苒答应,“没问题。” ———— 一顿饭倒是吃的轻松,莫绍岩自介绍完和肖澜和好始末,以及承诺自己会将所有该考虑的事都处理妥当后,就将时间留给了秦苒和肖澜。 毕竟小女生之间,话比较多。 酒酣饭饱之后,莫绍岩起身说,“你们先坐会儿,我出去一趟。”走前,他的大掌覆在肖澜肩头,示意她好好把握时间。 莫绍岩去前台结账,彻底留一段空白让两人说些悄悄话,秦苒将他的温柔彻彻底底看在眼里。 这回,肖澜估计真是苦日子要熬到头了。 莫绍岩,不得不说,还真是个好男人。 不过,她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虽然在他俩面前被狠狠塞了一把狗粮,但秦苒觉得,这把意大利狗粮真值。 估计莫绍岩走远,秦苒才起身挪到肖澜身边,拉着她问,“那个叫莫怜的女人,你他跟你解释清楚了吗?” 肖澜摇摇头,唇角带笑,“什么都没说,不过我相信他,我们关系才刚刚缓和,问这些不合适。” “那你们先孕后婚就合适了?这么大的问题摆在你们中间,你是怎么答应他要结婚的?”秦苒从不觉得,肖澜是个不理智的人,但此刻,肖澜的做法的确太匪夷所思。 “莫绍岩他——我和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从做他的情妇开始,我就在揣摩他,研究他,他是不是对我真心,我相信自己还是有一定的判断力的,他能在进急救室的前一刻还想着挽留我,他对我的感情不会假了,而且,我的确是怀孕了,或许是出于现实压力吧,”她要读研究生了,如果未婚先孕的事被穿出去,她的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可能会功亏一篑。 “就像我当初一样,糊里糊涂的结了婚,从没想过之后要怎么处理,只想着走一步看一步,现在看来,真想撬开自己当时的脑袋,看看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现在后悔也没用,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不过秦苒还是奉劝道,“以我不怎么丰富的婚姻经验先给你打个预防针,婚姻里的日子真不是我们脑海里想的那样。起初我们还会因为想让对方感受到自己最好的一面而刻意伪装自己,无限量包容对方,到后面,”秦苒摇摇头,“满满的,矛盾会出来,会变成一个死循环,一直跳脱不出来。” 就如同她和钟致丞现在这样。 “你说的我都不懂,但我想每对夫妻都有自己的相处方式,遇到的麻烦问题也不尽相同,能不能经营好这段感情,除掉每个人的性格因素外,就看自己的能力了,”这是肖澜自己的总结,和莫绍岩生活了不短的时间,她也有反思过。 或许前路漫漫,但唯有迎头赶上,才能冲出婚姻的迷茫。 “至于你说的那个莫怜,其实她来找过我,”肖澜的语气很镇定,像是在讲一个和自己完全无关的故事一样。 “什么?她去找过你?”秦苒难以置信,她一直怕肖澜被爱情冲昏头脑,现在来,肖澜依旧是那个稳重,思虑全面的肖澜,“那她找你做了什么事?” “什么也没做,”肖澜觉得莫怜并不像她的名字那样,“莫怜”,不祈求别人怜爱,反而是,她觉得莫怜很可怜。 可怜到莫怜出现在她面前以后,肖澜都能猜得到莫怜要说什么。 无非是,莫怜和莫绍岩的种种过往。 不过,莫怜越说,她越觉得莫怜和莫绍岩之间根本不可能有什么。 莫绍岩和莫怜都是莫清收养的孩子,莫怜被收养的时候年纪很小,算是跟着莫绍岩一起长大的。 莫怜说,十八岁之前,莫绍岩是个温柔的大哥哥,十八岁之后,莫绍岩变成了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她的爱慕在他成年之前,她不敢表达,而在他成年之后更不敢表达。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170 钟秦CP冷战(四) 莫怜无非是在肖澜面前哭哭啼啼,然后装委屈,再说一些肖澜不知道的,关于莫绍岩的事。 不过,肖澜对此付之一笑,“他的过去我的确没来的及参与,但他的未来,我想我会奉陪到底。” 这是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宣战,而她肖澜,是站在绝对优势的地位上宣战。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肖澜嗤笑,“如果你觉得搬出你们的以前就能让我知难而退,那感情的事情也太容易解决了。爱情不是排队打饭有先来后到,先到先得,再者说,你和他如果真的有哪怕一丝丝的男女之情,他也不会过来我面前,巴巴的求我嫁给他。” 这次,轮到莫怜彻底震惊了,巴掌大的俏脸,填满了不可置信,“他——他——竟然向你求婚了?” 肖澜点头默认。 “呵,”莫怜苦笑,“我原以为,他对你不过是玩玩,看来我真的错了,可是我好不甘心,明明我心里全是他,为什么他却一点都看不到我。” “大概是命吧,命该如此,”肖澜不想多解释,她心里所想与天意相同,只能说自己运气向来不差。 ———— 秦苒原本以为两人会有一场激烈的交锋,不想竟然如此平静的解决了这件事。 “你这样大概是解决了,但莫绍岩从没有提起过,我觉得这件事,他还是坦白笔记好,”秦苒说。 肖澜却笑了,笑秦苒不懂。 “我和你想法不一样,我觉得莫绍岩不是不想解释,他应该是压根就没在意这件事,”每对情侣都有自己的相处模式,肖澜觉得,自己和莫绍岩就是一进一退,一谦一让的模式。 看似在这段感情里,肖澜是迁就着莫绍岩的那个人,看似在这段感情里,肖澜是出于被动地位的那个人,或许是性格使然,莫绍岩的性格过硬,不会轻易为她折弯自己。但就是这样的关系,才让肖澜有机会旁敲侧击,从旁作引,在无形之中,让自己默默成为这段感情的隐形领导者。 若说莫绍岩能一改对她的态度,莫绍岩自动愿意改变是表象,其实是肖澜使了些小花招,她在试探,试探莫绍岩的态度之外,还在试探他的底线。 故意将他推得远远的,故意对他冷言冷语,故意在他怒火中烧的时候流下委屈而隐忍的泪水。 这一切,她拿捏的恰到好处,永远在莫绍岩即将找到情绪的发泄口时,来一个大反转,让他措手不及的同时,也将自己一点点刻在他心里。 这段感情,肖澜用心良苦,虽说使了手段,但她也曾付出真心,她能确定自己对莫绍岩是有感情的。 当然,这些话,她没有对秦苒说。 如果秦苒知道,她一定会认为她是一个有心机的女人,虽然肖澜从不否认自己有心机,但这些事,她不想让秦苒知道。对于自己这个“唯一”的朋友,肖澜不想让她失望。 莫绍岩回来时,肖澜和秦苒携手从包间里出来,三人在走廊里相遇。 原本肖澜打算让九泽先送秦苒回去,不想莫绍岩拿着手机,神色匆匆地赶来。 见到他们,莫绍岩收起手机,“有点急事,我必须去处理一下,” 莫绍岩对上肖澜关切的眼眸,“没事,我爸的电话,家里出了点事。” “需要我陪你吗?”肖澜问。 “没事,你先回家,”莫绍岩又拿出手机,看了眼消息,“我必须先走了。” 他神色之中有一丝慌乱,不过只一瞬间就恢复正常,只是面色略微严肃,而往日的懒散消失不见。 莫绍岩走后,秦苒只是寻着他离开的背影觉得有些奇怪。 一旁的肖澜却发出一丝冷笑,问身边的秦苒,“你知道他离开是因为什么事吗?” “他不是说他父亲叫他回去吗?”秦苒不知道肖澜还能知道什么隐情。 肖澜只是淡淡的摇摇头,“是莫怜,绝对是莫怜。如果我没猜错,肯定是因为莫怜做了什么傻事,比如——自杀。” “自杀?”秦苒脱口而出,之后觉得自己声音有点大,不禁捂住唇,小声问,“你怎么知道?” “猜的,”肖澜胸有成竹,“莫怜虽然有小心思,也不是什么善茬,但城府并不深,有小心思也是那种可以一眼被人看透的人,除了这么做,她也没办法让莫绍岩回去。还有一点,是莫绍岩的表情。” “表情?”秦苒不懂,除了刚才莫绍岩接电话后,神色有点严肃,语气也不一样之外,秦苒看不出什么,唯一感觉得出的就是,莫绍岩应该遇到了一些棘手的问题。 “我认识他这么长时间,我们又在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足够我慢慢琢磨他的各种微表情,话语可以编造,表情可以作假,唯有微表情,那是一个人心底最真实的写照,除非刻意训练,不然没人能改变得了。观察足够细致的话,你会知道他眉毛扬起的每个弧度所代表的心情,以及他所遇到的一些,你不知的事的性质。” “好深奥,”秦苒只觉得脑仁疼。 “就是,你如果足够谅解对方,那对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蹙你都能完全体会。” “如果就是猜不透呢?”秦苒觉得自己有必要和肖澜取取经,自己和钟致丞不就是陷入了这样一个怪圈吗。 她不懂钟致丞,也不懂钟致丞所言所为背后的意思,虽然她层试图去弄懂,但人太复杂了,她始终没有找到突破口。 “如果猜不透就问啊,”肖澜觉得一向是学霸的秦苒竟然在感情问题上这么白痴,兼职可以说一窍不通。 秦苒挠挠头,还是觉得不懂。 肖澜看她费劲的模样,无奈的摇头,“钟致丞又不是莫绍岩那个臭脾气,他对你挺温和吧,我想如果你愿意迈出一步,他绝对不会后退。”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主动找他谈?”秦苒也想过,可是呢,钟致丞没有告诉她,他值大夜班的事,害她白等一场。 “自己体会,解决感情的矛盾不可能一蹴而就,慢慢摸索就懂了,等你有经验了,咱们可以一起谈一谈驭夫之道,对了,还要带上凌佳然一个,”肖澜笑说。 秦苒拍她一把,说她“没正经”,真应该把肖澜放肆的样子拍下来,发给莫绍岩看看,肖澜被他惯的多张狂。 不过,肖澜的话却让秦苒开始反思自己这段感情。 莫名其妙的开始,而且一开始,秦苒就觉得和钟致丞没有什么谈恋爱该有的冲动与激情,她将所有事都看做事理所当然。 新婚礼物的承诺,第一次滚床单,和双方家人吃团圆饭,这一切走的太没有创意。 肖澜和莫绍岩是从枝江市到北京的爱情拉锯战,分分合合几回,闹也闹了,吵也吵了,现在再恢复平淡自然没什么奇怪。 而秦苒从一开始就没摆脱过平淡,恋爱该够的心悸她没有,该有的不理智,她没有。就像从一开始就接受了一桌家常便饭,从来不觉得与生活有什么突兀的地方。 而此时,她与钟致丞之间的误会也好,冷战也罢,依旧是无声的。 他们用最安静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却不知这种什么都不说的方法才最伤人。 秦苒突然觉得豁然开朗,自己的确该行动了。不说要来一场轰动的爱情,但起码对得起“爱情”这两个字。 她想找钟致丞谈,大不了谈不开,谈不开也不过就是一场争吵而已。 争吵和冷战的区别就在于,争吵能完完全全表达自己的情绪,而冷战,就如同背后捅刀,防不胜防。 和肖澜告别前,秦苒安顿几句,让她注意保重身体。 毕竟肖澜现在也算是当妈妈的人了。 还好儿科学结课没多久,他们又学过妇幼保健学,秦苒对肖澜还是比较放心的。 莫绍岩离开时,特意留下了九泽,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从肖澜回去。 秦苒因为急着回家,不想麻烦肖澜,于是自己选择做地铁,几站就到了。 逐鹿中原到钟致丞家的距离不近,钟致丞家在医院不远的小区里,逐鹿中原避开人口密度高的建筑群,特意选择了稍稍偏离市中心的地段。 下地铁,秦苒一路飞奔,跑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她现在回去也不知钟致丞回来没回来。于是她先给钟致丞打了电话,确定他的方位。 如果她在医院,那她就准备晚餐,然后和他谈一谈,如果他在家,那她就直接找他谈。 如是想着,秦苒给钟致丞拨了电话,那边,响了许久时间,电话才接通。 秦苒送了一口气,只要钟致丞还接她电话,那一切就好办了。 “什么事?”钟致丞的声音有些沙哑,迷梦中透着慵懒和不耐。 “你在睡觉?”秦苒确定钟致丞应该是在家,除了在家,钟致丞不会有如此放松的姿态。 “嗯,没事我挂了,”钟致丞疏离的说。 “哦,你睡吧,”秦苒突然意兴阑珊,兴致缺缺,之前自己还是一副斗志昂扬的木有,现在被钟致丞两句话浇的像霜打的茄子。 或许是听出秦苒语气中的不舍和委屈,钟致丞并没挂断电话,他接着问,“你在哪?” “我到家了,马上就到,你想吃什么?”秦苒原本气馁,现在又被钟致丞一句话,引得像个小哈巴狗,巴巴的等着主人宠信。 “我回来的时候买了烤鸭,还有一些小菜,回来热一下直接吃,不用买别的,”钟致丞从床上翻坐起来。 刚被电话吵醒的他的确有点烦躁,有点起床气,虽然没有发作,但依旧可以让人感觉得到。 心里原本有一团莫名的怒气,却在听到秦苒沮丧,委屈的声音后,顿时消失不见。 没忍住,还是问了她在哪。 听到秦苒问他想吃什么,他也知道,秦苒是想和他讲和。 秦苒听到烤鸭,飞奔似的,一路雀跃往家里跑。 171 钟致丞的霸道 一路上,秦苒欢喜不已。 一口气狂奔到楼下,坐电梯上楼,接着敲门,一连串动作紧张而紧凑的进行。 秦苒觉得按门铃太慢,索性从包里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钥匙刚插/进门锁锁眼,“咔擦”一声,门从里面打开。 缓缓打开的门后,一张清新俊逸,清冷萧肃的脸出现,秦苒心心念念已久,见到钟致丞,她满是期待的看着他。 钟致丞没什么特殊表情,刚睡醒,除了乏力和疲惫,也没什么太多情绪。 给秦苒开完门,钟致丞转身向里面走去。他走到客厅茶几前,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转身坐在沙发上,懒懒散散的陷在沙发里。 秦苒抽出钥匙,关上门,眼神时不时的向钟致丞瞄过去。 她小心翼翼的换鞋,回卧室换衣服。这次她没有回自己的小房间,而是去了钟致丞的卧室。 卧室里,钟致丞刚才睡过的地方一片凌乱,被子的一角拖在地上,枕头一个埋在被子下,一个在床沿安安静静的躺着。 秦苒一度怀疑,钟致丞起床以后对着床打发了一顿脾气。 换好衣服,秦苒拿起餐桌上的打包饭盒,拎入厨房。 饭盒里的食物已经凉了,秦苒用瓷盘分装好,挨个放进微波炉加热。 钟致丞打包带回来的东西都是荤菜,秦苒嫌油腻,又洗了黄瓜西红柿,做凉拌菜,清清油。 刚装好盘,微波炉“叮——”一声响。 秦苒准备去拿热好的菜,刚转身,面前一个高瘦的身影堵住她的去路。 她吓了一跳,差点叫出来,安抚一下自己狂跳的心,拍一把钟致丞,“走路也没声音,吓死我了。” 钟致丞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秦苒,目光如炬。 “怎么了?”秦苒觉得有点怪异,她抬头迎上钟致丞清冷的眼眸,被他黑洞般的眼神深深吸了进去。 久久地,她在等着钟致丞的回答,然而钟致丞并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简单的看着她。 蓦地,钟致丞开口,“我等不及了。” “嗯?”秦苒问。 “昨天就应该解决的问题,我不想等到现在还没有解决,”钟致丞掰直秦苒的双肩,眼神突然变得温柔。 “饭菜热好了,边吃边聊,”秦苒想越过他,去拿微波炉里的食物,然而钟致丞并不给他机会,双手掐着秦苒的双肩使了力道。 他将秦苒固定在原地,“我想我已经想到解决方案。” “你也在想如何澄清我们之间的问题?”秦苒只以为自己一个人在努力,没想到钟致丞竟然也在和她思考同样的问题。 或许肖澜说的对,每对夫妻,每对情侣之间都有自己的相处模式。有像肖澜和莫绍岩那样追逐不舍,围追堵截的,也有像她和钟致丞那样,理智到将所有事情看透,舍不得和对方吵一次架的。 “那你的解决方案是什么?”秦苒突然很想知道钟致丞会如何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 或许他在睡觉时都在想解决方案,才导致他起床时,脾气不是一般的臭。 秦苒如是想着,不过下一秒,钟致丞给她的答案,让她顿时觉得,呵呵,她真是想多了。 因为钟致丞没有回答,而是用行动给出了他的答案。 不等秦苒反应,钟致丞拦腰将秦苒扛起,将她的小腿往后一折,固定住她。 秦苒因为受到惊吓,脚上的小猫图案的紫色拖鞋随即掉在地上。 “我的鞋,”秦苒叫嚷着。 钟致丞不顾她的挣扎,径直扛着她,向卧室走去。 秦苒胡乱的拍着钟致丞的背,他人瘦,肌肉却不少,背部的斜方肌,背阔肌硬邦邦的,硌着她手疼。 “一会儿再捡,”钟致丞弯腰,直接讲秦苒帅到床上。 秦苒被置于之前钟致丞睡过的地方,周身被钟致丞的味道包裹着。 只觉得这味道很熟悉,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还有洗发水的清香。 被“扔”在床上的秦苒企图支起腰翻身,钟致丞一只腿跪在她身侧,双臂支在她两旁,硬生生将秦苒重新逼回,乖乖躺下。 “你去见莫绍岩,什么事?”钟致丞皱着眉,声音很沉静的问。 “我们可以边吃边聊,你不是饿了吗?”秦苒企图去推上方的钟致丞,奈何他就像一座巨石,摆在她面前纹丝不动。 “先回答我的问题,”钟致丞说。 秦苒气馁,只好和他解释,“莫绍岩约我是肖澜的意思,肖澜和莫绍岩要结婚了,他们第一个要告诉的人就是我。说起来,我还是他们的媒人呢,当初要不是我,肖澜也不会和莫绍岩有交集,”秦苒当初得知肖澜做了莫绍岩的情妇,其实还是有点自责的,要不是肖澜为了给自己出头,单枪匹马去找莫绍岩,也不会和莫绍岩有什么交集,更不会变成莫绍岩的情妇。 她的身份从罪人变成媒人,并没有多开心,只是觉得如释重负而已,“他们两个人也算是修成正果,肖澜那个没良心的,结婚也不感谢感谢我这个媒人,竟然还让我包一个大红包,”秦苒眼珠一转,一丝鬼灵精的笑意浮现,她抬手,玉臂搭上钟致丞的肩头,圈住钟致丞的脖颈。 媚眼如丝,秦苒声音娇娇的问,“老公,你说咱们要不要在他们之前办婚礼,先宰他们一顿,不然我好不甘心。” 秦苒这声音,莫说钟致丞的心,就连三九天的寒冰都要融化了。 当然,这都要归功于秦苒那声娇娆的“老公”。 钟致丞早就想让秦苒改口了,不过小丫头倔,总是,“钟致丞,钟致丞”的叫。 此时此刻,秦苒就像浑身涂满蜜糖的草莓,粉嫩,甜美,娇羞。 “现在怎么不嘴硬了?”钟致丞忽然一声轻笑,原本紧缩的眉头早被秦苒那软绵绵,像泉水一样的声音冲的荡然无存。 “不就是想赚回礼钱吗?咱们可以赚回双份的,”钟致丞胸有成竹地说。 “双份?”秦苒眼光闪闪,“什么双份?” “就是——”钟致丞嘴角一丝奸诈,贴着秦苒的耳朵,吹着气儿说:“满月酒的那份。” 秦苒即刻红了脸颊,还没等她放下娇羞,钟致丞低头,含住她的唇。 原本圈着钟致丞脖颈的玉臂此刻如同两条柔软的藤条,缠着钟致丞,像寄生植物那样,紧紧的缠着他,只有他才是养分,只有他有她需求的一切。 在钟致丞面前,秦苒永远都没有主动权,她顺着钟致丞的意思,按部就班的行事,活的没有自我。但即便这样,秦苒也甘之如饴,这,就是他们的相处模式。 秦苒是个乌龟,怕的慢不说,脑子也不好使,就需要钟致丞在前做引导,避免秦苒缺心眼似的走弯路。 也正如钟致丞所说,他找到的方法不但以最高的效率解决了他们之间的问题,而且这个方法还适用与解决其他问题。 秦苒出门一趟奔波,加上钟致丞对她惩罚性的欢爱,事后的她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钟致丞见她累得躺在他身侧一动不动,俯身咬一口秦苒的耳朵,小声说,“你不是喜欢乱跑吗?现在怎么不跑了?” 秦苒只是身体累到疲惫,耳朵还是没坏的,脑袋也没坏,钟致丞的“恶意”秦苒虽然没力气“回报”,但她深深地记在心里,等有机会,她一定要报仇。 让他再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把她折腾够呛,嘲笑她没力气往外跑。 “真是个小心眼的男人,”秦苒喃喃嘀咕,她刻意用很小的声音说,却还是被钟致丞听到了。 “你说什么?”钟致丞又咬一口秦苒的耳朵,这次,他下口的力道大一些,秦苒隐隐觉得有些疼。 钟致丞真是个小气的男人,真小气,真小气,小气,小气。 这次秦苒学聪明了,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里暗暗地骂了他千八百遍。 最后,骂钟致丞就和数羊一样有催眠效果,秦苒便沉沉的睡去。 前两天,秦苒都是在小房间里自己一个人睡。 小房间的床没有钟致丞的床大,没有钟致丞的床软,关键是,小房间的床没有钟致丞。 也不是说没有钟致丞不习惯,只是有钟致丞在身边,秦苒会觉得很安心,或许是内心中久违的依赖感在作祟,但秦苒喜欢这种有人可以依赖的感觉。 自己一个人太久了,久到她忘了可以依赖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现在她知道了,尝到了,并且上瘾了,一开始就停不下来。 钟致丞对她的吸引力就在于此,有钟致丞在她就会安心,连睡觉都会睡得很沉。 钟致丞陪秦苒躺一会儿,没心没肺的丫头自己先睡过去,留他一个睡醒的人无聊到看着她睡。 最后敌不过和他抗议的胃,钟致丞去厨房将秦苒加热后又凉了的食物重新加热。 烤鸭,钟致丞一块没动。他知道秦苒吸魂吃烤鸭,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道菜如此挚爱,但好歹让他知道了,哄她开心时买什么吃的最管用。 简单垫了些食物,钟致丞没有多吃,他一向自律,但凡不算三餐的加餐,他都不会多吃。即便是三餐,钟致丞也是荤素搭配,如果自己需要久坐,他绝对不会吃不容易消化的食物,如果下午要手术,他绝对会在午餐时将所需能量补充充足。 收拾好厨房,钟致丞去客厅看了会儿新文。 手机叮咚叮咚响了几声,传来几个消息。 钟致丞翻看,最终锁定其中一个,起身会书房,打开电脑,登录邮箱,按照短信提醒,给对方回复了一封邮件。 邮件的回复内容很长,钟致丞反反复复删改很多次,觉得语言用词妥当之后才点击发送。 忙完后,钟致丞看了眼时间,秦苒已经睡了不短的时间,大白天现在睡够,晚上要失眠了。 钟致丞去卧室,准备叫秦苒起床。 刚准备拍秦苒,手机在此刻震动起来。 钟致丞一看来电显示,立即接通。 电话那头,男人威严而略显粗狂的声音传来,“阿丞,你让我调查的事——有结果了。” 172 不懂他的秘密 川江乔氏私人医院内人头攒动,陆柏琛办公室外的长廊被前来看热闹的人围的水泄不通。 办公室外的护士站旁坐着一个优雅魅惑的女人,此时她正在仔细研究自己前不久刚做的美甲。 女人斜坐着椅子的一角,侧身单臂支上椅背,一身紧贴着光滑皮肤的包臀裙刚包住丰润的臀部,露出白皙的美腿,好不妖娆。 “我再问一遍,陆柏琛呢?”女人张开五指,眼神一直盯着眼前酥手上的美甲的亮片,色彩斑斓,她好像还是一副不满足的样子,“千万别让我说第二遍,不然我就自己找人动手搜喽。”女人故做无辜状。 小护士们站成一排,个个面面相觑,面对眼前这个留着栗色大波的绝美女人,以及女人身后全副武装的五个保镖,她们不禁战栗,尤其是女人无辜的样子,显然不像看起来那样简单。 五个保镖戴着墨镜站在女人身后,还有十几个人将一圈看客挡在外围,女人的到来显然引来不小的躁动。 先前,被挡在外围的看客个个拿起手机不住的拍照,只因妖娆的坐在护士站旁的女人是当红明星乔杉雅。不过,他们的行为在第一时间便被这二十几个保镖制止了。 乔杉雅嗔怪一声,“护士姐姐原来都是哑巴呀,”她红唇一扬,向身后几个彪形大汉钩钩手指,“看来得我们自己动手了。” 五个大汉将欲动身,战战兢兢的护士突然意识到什么,急切地开口,回答说:“陆院长正在做手术,乔小姐想见他得先预约,我可以帮您预约。” “呵!”乔杉雅冷笑一声,她见她老公何时用得着预约了?她不过几年没来过乔氏医院,竟然被人忘得如此彻底呢! 此时的她多想告诉眼前这个说话还带着颤音的小护士,这家医院就是她乔家的家产,不过,乔杉雅才不会蠢到在公众面前暴露自己的私事供被人八卦。 “手术?这是我第几次来找他了?让我想想,”乔杉雅冥思状,随即粲然一笑,寒人心魄,“加上我亲自来的这次,第五次了吧。我次次派人来,他次次都在做手术,你说是我运气太好还是他运气太差?或者——这根本就是故意的?” 眉眼婉转,扫过站成一拍的小护士,乔杉雅看她们穿着统一的护士制服,每个都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可谓风华正茂。 难怪陆柏琛几年都不回家呢,她好像看出了点什么。 乔杉雅笑着起身,踩着三天前从法国空运回来的特别定制的高跟鞋,迈着妖娆的步伐走向一排白制服的小护士。 高挑的身材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小护士们,她抬手轻轻将宛若海藻般波浪起伏的长发揽至身后,优雅之极,随即,她抬手勾起一个小护士的下巴。 “啧啧,好一张漂亮的脸蛋儿啊,”小护士吓得牙根都在颤抖,乔杉雅冷笑一声,转瞬放开手,“据我所知,护理仪表课规定唇膏的颜色比你这浅多了吧?眼线描多厚,腮红打多少,你们可真有‘分寸’,看来仪表课都白上了。” “还有,”乔杉雅的目光突然被其中一个个高的小护士吸引去了目光,“你这套护士制服改的真不错,这么短,的确很能吸引男人的眼光,不过陆柏琛可不喜欢把睫毛膏刷成苍蝇腿的女人。” 被乔杉雅说的无地自容的小护士,忍者委屈,羞愧的低下头。 这些护士的小心思,乔杉雅见多了,不过她敢保证,陆柏琛这辈子绝对只会“爱”她一个人。 乔杉雅一个旋身,带着强大的气场踩着鳄鱼皮的高跟鞋,对面前二十几个保镖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帮我转告你们陆院长,明天我还会来,”乔杉雅对身后那排护士嫣然一笑,转过身时,笑容蓦然僵在脸上。 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男人一身蓝色手术服,外面罩着剪裁合体的白大褂,面容沉静,眉目之间紧缩之感泛着疲惫。 “爸还在医院,你可以走了,”陆柏琛连正眼瞧都没瞧乔杉雅一眼,只将她当做普通人一般,这一声吩咐加告诫后,他越过乔杉雅,揉着鼻梁,信步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乔杉雅怎么肯放过这绝佳的机会,她找了陆柏琛五次,他每次都“避而不见”,她不信这个男人对她连一点儿惭愧的意思都没有。 乔杉雅踩着高跟鞋加紧脚步跟上陆柏琛,抬手穿过他的臂弯,挽在身侧,她笑得傲然。 陆柏琛感受到臂弯中的玉臂,侧目看一眼,不禁皱眉,对于乔杉雅突然间暧昧的动作,他不接受也不拒绝,任凭乔杉雅挽着他随他一起进了办公室。 进门后,陆柏琛抽回自己的手,转身向里间的休息室走去,“跟着我做什么?你最好尽快离开,爸看到你又会犯病。” “答应我一件事,之后我就走,”乔杉雅环臂,跟随陆柏琛进了休息室,她旋身坐在休息室的床上,眼看着陆柏琛进了浴室。 陆柏琛有个习惯,做完手术要洗两遍澡,出手术室洗一遍,回办公室洗一遍。 浴室内水哗哗哗响着,“说吧,什么事?” 乔杉雅开门见山,“我下部戏的导演冠心病犯了,医生建议尽快做搭桥手术,你是全省权威,接下这台手术,帮我赢得这部戏的机会。” “哦?我凭什么帮你?”原本疲惫,有些消沉的陆柏琛顿时兴趣盎然,“我想我们之间并没有太深的交情让我有帮你的理由。” 听见洗浴间内的水声渐渐消失,乔杉雅嘴角衔起一丝妖娆的笑意。 “你是我老公,这个理由还不够吗?”乔杉雅起身走向浴室,直接伸手打开玻璃门。 冲完澡的陆柏琛只穿了下身的西裤,露出精瘦而坚实的腰身以及宽厚的肩膀。 系好皮带,他目光如同寒潭般深邃的看一眼乔杉雅,沉静的声音拂过乔杉雅耳边,没有丝毫感情,“你说错了,是前夫。” 他扯过浴室的毛巾越过乔杉雅走至办公桌前看了眼手机,顺手胡乱的擦拭头发。 真是个狠心的男人! 乔杉雅没料到陆柏琛竟然一点情分都不念及,她的红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我没再婚之前,你还不算‘前夫’,听起来像我有‘现夫’一样,”随即想到什么,乔杉雅扬唇,眼底一抹狡诈,“你要是不帮我,我就用自己的办法,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哦。” “如果你有办法,还会来找我?”陆柏琛并不相信乔杉雅的话。 乔杉雅优雅的坐回休息室内她唯一可以坐的地方——一张简单的单人床。 “我有什么办法你会猜不到?女人在你看来不是最有‘办法’的吗?”乔杉雅笑得恣意,“无非就是陪吃陪睡,这些对你们男人不都管用的很?比如外面那几个小护士?” 陆柏琛眼神一沉,他原本雍容沉静的脸上顿时蒙上一片寒霜,随手将擦完头发的毛巾撇在一边,他走至乔杉雅面前,猛然俯身,直接将乔杉雅紧逼,迫使她躺在床上。 “怎么?我说错了?”乔杉雅背贴着柔软的床垫,面前一张无限放大的俊颜,她的心猛然一滞,随即她又换上之前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陆柏琛,别说外面的那些小护士你一个都没碰过,”乔杉雅随即笑出声,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 乔杉雅看到眼前之人深刻而窎远的眼眸中,寒光愈发深沉,唇线也自成一线,显然陆柏琛在隐忍。 “陆柏琛,你不会是爱上我,还为我‘守身如玉’吧?”乔杉雅恣意盎然的笑着,“不过,不好意思,你不会是我最后一个男人。” 乔杉雅看着陆柏琛的眼神从寒光四射到火光涌动,信口之言而已,既然他不愿意帮她,说几句能刺激到他的话也好,她就喜欢看陆柏琛隐忍却拿她无可奈何的模样。 不见陆柏琛有丝毫反应,她觉得没趣,“我想我该走了,”乔杉雅伸手推陆柏琛准备起身,陆柏琛反手捉住乔杉雅的手,单手将她按回床上。 “闹够了没有?”陆柏琛的声音深沉如寂静了千年的海底,声音沉寂,眼中却冒着火光,“闹够了就回家。想让我帮你,可以,我答应。这周末是爸的生日,只要你回来,你的事我帮你摆平。” 态度转变的真快,不过陆柏琛开的条件她并不能接受,“周末我有采访,没时间。何况,你不怕我回乔家和你争家产?” “你要是有本事和我争,今天沦为丧家之犬的人就不会是你,”陆柏琛死死扣住乔杉雅的手腕,恨不得将全身的力气都施加在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身上,让她也尝试一下,什么叫做“痛苦”。 “丧家之犬”四个字是乔杉雅心中最深的痛,陆柏琛鸠占鹊巢,霸占她乔家的产业,不但夺走了本应该属于她的父爱,还害死了她的母亲,“说我是‘丧家之犬’?可笑!究竟谁是‘丧家之犬’?陆柏琛,是谁没爸没妈被我爸领养,自己心里清楚!” 陆柏琛面色深沉,眼神冒着火光,突然扬起手。 乔杉雅以为她激怒了陆柏琛,他要动手打她,反应性的闭上眼。 预计中的耳光并没有“如约而至”,乔杉雅试探性的睁开眼,眼看陆柏琛的手从她眼前伸过,拿起了搭在床头的衬衫。 “周末不回家,咱们之间没有好商量的,如果你敢以你的方法得到下部戏的合约,乔氏医院会改姓陆,”陆柏琛拎起衬衫,起身穿好,大步走出办公室。 乔杉雅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禁冷笑,“果然是这个目的。” 她整理好自己的衣裙,海蓝色的贴身衣裙紧紧箍住她,很不舒服,然而她必须保持这份高傲,才能不落下陆柏琛半分。 正欲出门时,陆柏琛留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乔杉雅秀眉一紧,走至桌前看到亮起的手机屏。 屏保是一个十分清丽的女子,素颜薄面,简单的将头发盘起,穿一身宽松可爱的长袍睡衣,惬意的蜷卧在沙发的一角,酣然入睡。 她的嘴角还挂着一丝满足的笑意,脸颊边染起的淡色红晕,可爱万分,像是在做一场极美的梦。 照片上的人,乔杉雅不能再熟悉,那个人就是她自己。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173 康雅之恋告吹(一) 秦苒是彻底放弃了追电视剧,倒是钟致丞,记忆里太好,只要没有夜班,到点自动陪秦苒看电视剧。 钟致丞喜欢将她圈在自己怀里,虽然这个动作并不舒服,但秦苒喜欢。 很难得和钟致丞有如此亲密的相处,平淡,温馨。秦苒一直想的,一直求的,也不过如此。 不过钟致丞总是面无表情,秦苒还在为这种惬意的生活而沾沾自喜的时候,钟致丞总是一副冷情的模样,虽然不是三九天的天寒地冻,但总有一股秋风的凉意。 秦苒抬手抚上他突出的,好看的眉骨,很小心的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钟致丞低头看一眼怀里的秦苒,继续讲视线投掷于电视屏幕上,过了会儿他才说:“可能是最近科里病人多吧。” “哦,”秦苒没在往下追问,虽然她对钟致丞的答案抱有怀疑的态度。 枝大一院的泌尿外科什么时候病人少过,而钟致丞从回来后又什么时候闲过。 只不过最近他忙着整理峰会上带回来的一些成果,还有经验交流会要他出席,所以夜班排少了些。 所以他才有时间陪她一起看电视剧。 但钟致丞阴晴不定的面色终究是没逃过秦苒的眼睛。真如肖澜所说,一旦一个人百分百心灵装了另一个人,那自然会了解那个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簇。 钟致丞在她这里自然也不例外。 某天,钟致丞回来正在门口换鞋,“你明天去检验科,找姜主任,那边已经联系好了,你的毕设跟着他做吧。” “恩?为什么?不是之前说好跟着你做吗?”秦苒有点诧异,还有点沮丧。 钟致丞就这样不明不白把她推出去,连声招呼都没打。 “你又不读我的研究生,”钟致丞走上前,揉了揉秦苒的头发,笑说,“今天有两个研究生已经联系了我,说要读我的研究生,他们毕设也要过来跟着我做,带着你我不方便。你不是要去检验科?我已经联系好了姜主任,他会一直带着你的。” “原来是这样,”秦苒大致明白了始末,“那也就是说你的副教授资格下来了?” “恩,下来了,可以带两个研究生,以后估计会更忙,”钟致丞说。 “不管以后,总之资格下来,就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我现在去超市,买条鱼,最近看美食节目学了一道菜,正好做给你尝尝,”秦苒觉得钟致丞副教授的事真应该庆贺,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好消息了,钟致丞的事算是一件。 秦苒出门买鱼,钟致丞回卧室换衣服。 去买鱼的路上,秦苒一直在想,检验科的主任?上次她亲自跑了一趟没见到,倒是钟致丞没和她到招呼直接就能联系到。 听说那个姜主任是博导,不招研究生很多年了,也不知钟致丞是怎么联系到的。 她要是真的能读了这个姜主任的研究生,还可以在姜主任这里直接读博士,一举两得。 不过秦苒还想着要出过,曾经她还打算学雅思来着,后来因为和钟致丞扯证耽误了自己的打算。 现在想想,人生就是这样,年轻时所有的雄心壮志都颈部岁月的蹉跎。 当初秦苒想读研的时候争取出国的机会,毕竟医学生有出国经历才能有更好的未来。 连钟致丞都是,虽说他是八年制毕业,但他也有去国外交流的经历,其实就是镀金。 对于像钟致丞一样的临床前沿的医生来说,参加峰会,交流学习足够了,毕竟国内外的医疗体制、医疗现状有差别,能认识到国外的发展现状以及热门课题研究就足够了。 像秦苒一样的边缘化学科不一样,她们就是搞研究的,没有出过留学的经历,基本不可能写出好文章。 秦苒之前发的那篇sci听起来很厉害,其实不过她只是一个本科生而已。如果去了国外,在国外的研究机构,一年发三篇像她发过的那样的文章都是很正常的事。 只不过,现在的她不再是孤身一人,她有了自己的在意的人,有了自己的家,就不能再将自己的人生目标摆的那样高了。 当天,秦苒做了顿丰盛的晚餐,钟致丞胃口不错,最近他的工作重心在交流经验会上,要比平日单纯的做手术,坐诊,查房轻松一些。也能按时上下班,休息,所以胃口也好了。 晚饭后,钟致丞去了书房,秦苒在厨房收拾,想起自己之前去超市还买了红枣茶,收拾完厨房后,秦苒冲了两杯。 端起其中一杯,秦苒送去书房。 轻敲几下房门,没人应,疑惑着小心地推开门。 书房昏黄不甚明亮,书桌上的欧式小台灯的光只能照亮书桌上一小方桌面,其余地方只能接受小台灯散发的余光。 余光将钟致丞的影子照的很大,投射在钟致丞身后的半面书柜上。 钟致丞趴在书桌上睡着了,他的双臂下是一堆堆文件。 好几个牛皮纸袋被扔在书桌的一角,要不是桌面足够大,估计早被挤得掉下去了。 还有几个蓝皮的文件夹,看样子应该是交流会要用的资料,医院的文件夹都用这种,秦苒见过, 不过他的桌上还有几个黑色的文件夹,秦苒没见过。 将茶杯放在一旁,秦苒稍稍整理了下凌乱的桌面。 刚翻了几下,纸张发出唰唰的声音将钟致丞吵醒了。 他如梦方醒,支起自己的身体,眯着眼看眼前的人。视线逐渐变得清晰,钟致丞捏两下鼻梁,声音懒懒的问,“你怎么来了。” “喏,”秦苒端起刚才放下的茶杯,递给他,“我泡的你尝尝。” 钟致丞接过,抿一口,“味道不错。” “明天我什么时候去找姜主任,他早上应该很忙,下午去又不知道他在不在医院,”秦苒有点为难,虽然钟致丞已经给她铺好了路,但这条路并不那么容易走。 “下班吧,我约姜主任去逐鹿中原,这样你也不用为难了,”钟致丞又喝一口,温热清香的茶气顿时将他的疲惫驱走,他觉得自己有精神多了。 “这样不好吧,单独把姜主任约出来,让别人知道了以为我在走后门做什么事呢,”自己只是想找姜主任谈一谈读研的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果姜主任对她不满意或者已经有招收别人的打算,秦苒可以去找检验科的其他硕士生导师,不一定非要姜主任不可的。 “没事,正好我也有些事要和姜主任料,这次峰会关于检验这方面也有涉及,我想单独和姜主任聊一聊,你不用有心里负担,姜主任也是我的老师,作为学生请老师吃顿饭没什么,”钟致丞一口气将杯子里的茶喝完,举着空杯子示意,“还有吗?” “有,”还有一杯,原本是秦苒给自己泡的,不过现在她也没心情喝,心里还是对这件事有点芥蒂。钟致丞帮她太多了。 秦苒将空杯接过,转身出去给他端了另一杯进来。 “今天你早点睡,我这里还有很多事。明天约见姜主任的事你不用担心,有我在,”钟致丞知道秦苒心里想什么,安慰说,“你去实习,哪个科不是抢着要你,连杜陌优都开始挖墙脚了,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不要你肯定是姜主任的损失。” 秦苒被钟致丞这么一夸赞,蓦地噗嗤一声笑出来,“我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当然,你觉得我的眼光有问题?”钟致丞凝视,眼眸中泛着柔情的光辉。 秦苒怕自己被他眼里的光辉灼伤,怯怯的低下头,“我还是先去好好准备一下,”说着,秦苒逃也似的走出房门。 “哎——杯子——”钟致丞端着空杯子,望着那抹逃离的丽影他嘴角微弯。 -------- 秦苒为了见姜主任没少下功夫,连穿什么都研究了半天,还特意花了半天功夫将《医学检验学》翻了一遍,怕到时候姜主任考她什么问题。 钟致丞昨夜回来的真晚,本想等着他回来再问问,一般老师招学生会问什么问题,不想等钟致丞回来,秦苒已经进入梦乡。 早上还是钟致丞叫她起床的。 到了约定的时间,秦苒先去逐鹿中原。 原本秦苒和钟致丞是一起去的,钟致丞打电话来,说一个病人临时有事,要耽搁一些时间,要秦苒先过去。 打车来到这说熟悉的古典建筑风格的餐厅,秦苒已经像常客一样,对逐鹿中原宏伟,大气的装饰习以为常,只专注于逐鹿中原菜色品味。 门口的服务员小姐已经默认她是“钟太太”,估计已经将她的容貌深深的刻在脑海中。 秦苒有礼貌的回应,任由服务生引到她去原本预定好的包厢。 路过一片就餐区的时候,秦苒好像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雅,来,尝尝这个,黑鱼,这里的黑鱼很有名,味道——” “别给我,我不吃,你就说什么时候能去见我家长。” “小雅,给我一点时间好吗,等我把研究生读完,还有半年,等我毕业,找到一家好点的医院工作稳定了再说行吗?” “纪康,你总是这样说。是不是因为我现在只是一个做美甲的,你看不上我,嫌我给你丢脸了?” “哪有,怎么可能?” 祝先雅委屈的掉下泪水,“我知道我学医没学成,原本大好的前途被我自己葬送,但我的确不喜欢学医,一切都是我家里人的意思。我知道我现在只是一个开美甲小店的小妹,根本不能和你相提并论,你将来是要当医生的,一定会嫌弃我配不上你。” “别别别,”纪康赶紧抽出桌上的纸递给祝先雅,“小雅,我怎么可能嫌弃你。我现在只是一个研究生,每个月拿两千块不到的工资,除掉房租,伙食费,基本没剩多少钱。咱们俩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我都没没送过你什么值钱的礼物,倒是你,总给我买东西。” 祝先雅自己开了美甲小店,自己是老板,店面又在商圈里,生意红火,基本挣的钱就是自己的,不用和别人分红。 她一个月至少也有七八千收入,有时候接到大单子,上万都是少的。 纪康觉得,一个女生,能在他最穷的时候还能答应和她交往,还能逼着他,让他娶她,这是他的幸运才对。 174 康雅之恋告吹(二) 何况,祝先雅的收入比他高很多。祝先雅人也漂亮,家境小康,她值得更好的人。纪康现在真是没能力,即便他现在答应和她结婚,但两人的未来呢?以后呢? 纪康知道自己前途渺茫,将来去哪里都未可知,现在仓促和祝先雅结婚,耽误的只会是他们的将来。 留院很难,纪康心知肚明,要想留院,要么像他师父那样,有别人没有的技术,要么像赵老师那样,背后有人脉,当然自己也足够优秀。 纪康能读枝大一院泌尿外科的研究生已经很不容易了,留院可以说天方夜谭。科里比他优秀,比他有背景的人多得去了,要他举个例子的话,郑新就是一个。 且不说本院竞争,还有北上广等地的学生虎视眈眈的盯着枝大一院呢。 纪康只想着毕业以后能签一家不错的医院,而且现在他已经开回准备简历,他还去各地的大医院官网看了招聘信息。 省人民医院他也看过,感觉不错,就是不知道人家能不能收他,毕竟省人民医院也是三甲,竞争也不小。 如果他能留在枝江市,和祝先雅在一起肯定没问题,如果留不下,那他很可能去外省。 “你是家里唯一的女儿,你父母不会同意你和我去外地的,如果我能留在省人民医院还好,如果留不下——”纪康也犯了难。 祝先雅不懂,自己付出那么多,为什么纪康还是在犹豫,“枝江市那么多医院,你随便选一家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去外地?” 纪康听了,心底生出一丝失望,“小雅,我学这么长时间的医,不是随便委屈自己能找到工作就可以的,我也有自己的目标,我也努力过,我希望以后能在三甲医院工作,不管是枝江市的三甲还是别省的三甲,我只希望自己能在三甲医院工作,这是我对自己学医以后的最低要求。” “有工作不就行了?医生不就是治病救人?只要是医院,在哪里都能救,为什么非要去什么三甲?”祝先雅不理解,医生不就是看病的么,在哪里看有什么区别,“你是觉得三甲医院的待遇好?” “这不单是待遇的问题,”纪康觉得自己和祝先雅无法沟通,“这关乎个人追求,就和你放弃学医去学美甲一样。” “追求?什么追求?学什么都还不是为了那点工资,我学美甲也是因为这个挣钱,我不是天生就想当个美甲小妹的,”祝先雅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杯碗“咔擦”直响。 “小雅,我要怎么和你解释你才懂,”纪康这才发现,祝先雅为什么在从医学院毕业以后,没有继续从事和医学有关行业,因为她从来就没懂过其中的深意。 “抱歉,”纪康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重,祝先雅现在没嫌他都不错了,他有什么资格指责她,“我身边的同学,出国,去协和,浙大,同济,哪里的好学校都有。如果你是我,你身边的人都那么努力,那么优秀,你就会逼着自己努力,变得优秀,起码在工作的医院不能屈居于人后。这是我的真实想法,如果你不理解,我们只有分手了。” 纪康不想继续纠缠下去,祝先雅是个好女孩,他们没缘分吧。 祝先雅显然没想到纪康会主动和她提分手,平日里,祝先雅觉得纪康处处依着自己,对自己也很上心。不开心,闹脾气,纪康会主动过来哄。 祝先雅还记得,自己上次大姨妈疼的死去活来,是纪康大半夜打的到她家,给她买卫生棉,给她煮红糖水,一直陪她折腾到半夜。 她疼的在床上打滚,连哭都没力气的时候,是纪康把她抱在怀里,安抚她,哄她安然入睡。 这些,怎么可能忘记? 祝先雅就是觉得,这辈子,她再也不可能遇到一个比纪康还要对她好的人,祝先雅这才舍不得纪康离开,所以想尽早定下二人的婚事,只是纪康并不是这样想。 纪康说分手,祝先雅突然慌乱起来,“康,不要这样,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会伤心,”祝先雅恳求,梨花泪目,好不忧伤。 纪康怎么舍得让她伤心,赶紧改口,“小雅,对不起,我不应该说那样的话,吃饭吧,吃完我带你去看电影。” 祝先雅乖乖的点头,夹起刚才纪康给她推荐的黑鱼,先给纪康来一块,自己再夹一块,尝一口后,也不管什么味道,祝先雅直说好吃。 纪康嘴角微咧,也看不出是笑还是没笑,“好吃你就多吃一些,”尝一口原本自己最喜欢的黑鱼,纪康只觉得食不知味,根本尝不出什么味道。 秦苒寻着熟悉的声音,转身看到不远处坐着的两个人,正想着要不要上去打招呼。 毕竟刚才,秦苒貌似听到了二人吵架的声音。 正想着,面对秦苒而坐的祝先雅先看到了秦苒,她提醒对面的纪康,然后冲秦苒的方向招手。 这下不过去打声招呼也不行了,秦苒只好走过去。 纪康听祝先雅说“秦苒”,转身瞅过去,果然看到了许久不见小师妹。 原本愁容满面的纪康这下不得不赶紧挤出一个笑容,迎接这位小师妹。 “你这么一个人过来了,我师父呢?”纪康专门顺着秦苒身后的方向瞧了瞧,没看见钟致丞,纪康邀请道:“要一起?” “不了,钟致丞一会儿过来,我们还请了别人,你和小雅姐赶紧过你们的二人世界,别管我了,”秦苒看纪康面容上还残留一丝愁倦,大抵也猜到了二人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秦苒不能当这个电灯泡。 祝先雅也附和纪康,邀请道,“秦小姐真的不一起吗?” “真的不用,我还要先去包厢布置一下,晚上的客人很重要,”秦苒婉拒,“你们赶紧约你们的会,别管我,我先走了。” 和纪康,祝先雅二人打完招呼,秦苒先去了提前预约好的包厢,率先点了菜,吩咐厨房现在就开始做,务必在人来的时候就可以上菜。 没多久,钟致丞带着一身秋日的寒气匆匆赶来,一道来的还有检验科的姜主任。 姜主任原本是临床专业出身,以前一直在内科搞消化道肿瘤的方面的研究,后来因为对生化指标的检测这方面有兴趣,开始了国内第一批生化指标和肿瘤的研究。 渐渐的,姜主任就变成这方面的专家,在枝大医院的检验科做主任。 检验科全科只有姜主任一个博士生导师,或者是,整个枝大医院的博士生导师屈指可数。 姜主任年纪不小,和秦正华差不了多少,不过倒是比秦正华还胖一圈,老人家戴着一副老花镜,笑容可掬,亲切和蔼。 他并不像秦苒脑海中那样严肃,反而十分亲善,见到秦苒后,他笑着打趣钟致丞说,“阿丞啊,这位小姐就是你这次请我吃饭的原因吧。” “姜老,什么都瞒不过您,”钟致丞给姜主任介绍,“秦苒,这届本科保送生之一,想读您的研究生,本科发过一篇sci,她也是我太太。” “哈哈哈,”姜老憨态可掬的笑几声,按照钟致丞的引导坐下,看秦苒还站着,姜老说,“我听说过你,赶紧坐下吧,坐下说,”姜老催促道。 姜老发话,秦苒才敢坐下,一直心神不宁的看着钟致丞,她要紧张疯了。 “上次你去科里找过我是吧?”姜老问秦苒。 “姜主任,我去找过您,田恬学姐说你不在,之后也没敢再去唐突的打搅您,”秦苒说话都中规中矩起来,不由自主。 姜老随性的笑几声,“我那段时间太忙,答应阿丞的事不小心给忘了,你放心,你如果想读我的研究生,我会破格收你的,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秦苒关切的问,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读我的研究生之后还要读我的博士生,这是我收研究生的基本要求,”姜主任依旧是笑着,“不瞒你说,这几年找博士生不容易,从别处来的人我不放心,我马上退了,手里还有很多东西没教出去,我需要一个,必须跟我很长时间的学生,把一些东西传授给他,这样我才能安安心心的退休。” “我——”秦苒不好抉择,只好看钟致丞的态度。 钟致丞立即开口,“姜老,她没问题,只要您不嫌她笨不嫌她烦,肯定没问题。” 秦苒没想到钟致丞竟然答应的如此爽快。 刚想说什么,话又被她咽进肚子里。 一顿饭,都是钟致丞在和姜主任谈论参加峰会的事,姜主任对这些感兴趣远比对她招生。 毕竟每次遇到招生,都不会有新的麻烦产生。 秦苒整个席间都表现得很乖,默默的吃着饭,听着他们的高谈阔论,虽然不完全听懂。很多时候,钟致丞会合姜主任讲英文,秦苒最头疼的就是英文。 虽然自己成绩不错,但对英语是深恶痛疾。 秦苒的事就这样轻轻松松被钟致丞搞定,秦苒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姜主任尝了逐鹿中原的黑鱼,直说好吃,秦苒看这个姜主任也是一个对吃很在意的人。 席间,姜主任没少提他去各地交流时,吃过的美食。 姜主任喜欢美食,也喜欢旅游,去过很多地方,云贵,西藏,青海,黑龙江,祖国大江南北他几乎都跑遍了。 姜主任看钟致丞和秦苒听得入神,问,“你们知道我去过的地方中,感觉最心旷神怡的地方是哪里吗?” “西藏?”秦苒凭感觉猜测。 姜主任摇头,将目光投向钟致丞。 “是新/疆吧,”钟致丞回答。 答案出乎秦苒的意料,秦苒问,“为什么是新/疆?” 姜主任笑着喝一口茶,“你去过就知道了。等你见了那里的天池,喀纳斯湖,坐着依维柯在只有一条柏油路的戈壁滩上前行,天山山脉就在离你13公里远的地方和你并行,那种感觉别处真没有。” 175 康雅之恋告吹(三) 钟致丞接着姜主任的话给秦苒解释,“我也去过,如果有机会,我想带你也去一次。” “那杜陌良去新疆,也是因为这个?”秦苒突然想到杜陌良也要去新疆,据说他们科里就数他最积极。 钟致丞点头,“上次我和杜陌良一起去的,那时候他就说过,如果有机会,他还会去一次。” “是啊,去过都会再想去一次,我上次去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姜老笑着回忆。 秦苒突然开始好奇,是什么原因能让这三个人接连夸赞同一个地方。不过秦苒这辈子真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或者说,到目前为止,她连省都没怎么出过。 偶尔几次还是初中时,代表学校参加一些数学竞赛,作文竞赛之类的。 那时候也是有秦正华在,才能给她经济上的支持,让她有机会出去看看,后来——她的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以后,就在没机会了。 “乌鲁木齐有家椒麻鸡,口碑很不错,有机会一定带你去尝尝,”钟致丞承诺,“天山天池也不错,等有机会,可以带你去那里旅游。” “是啊,你们年轻,还能跑我这腿脚全是毛病,身体也不行了,估计没机会再去了,”姜老和蔼的笑几声,隐隐约约之中偷着一丝惋惜。 本来秦苒没觉得现在的生活有多不好,也不觉得自己为了钟致丞放弃自己出国的打算有多后悔。但在听了姜老的话以后,秦苒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过于狭隘,她不能只围着钟致丞活,她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爱好,目标。 旅游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尤其是听姜老和钟致丞说完后,秦苒更想去新疆看一看。 本科没毕业就结婚,弊端太大,然而人生真正开始于本科毕业,她还没来得及品味自己的人生呢。 这一顿饭,秦苒不只是确定自己可以做姜老的学生,她还明白了自己的下一步目标。 姜老果然是过来人,三两句话中就能引发秦苒的深思和反思。 这也让秦苒跟着姜老的决心更加坚定。 饭局还没结束,姜老还在讲着钟致丞的事迹。姜老说,他给钟致丞他们上检验课的时候,喜欢提问,而且是越到后面的问题越难,每次提问钟致丞,钟致丞都能对答如流,有好几次钟致丞还引用了参考文献,指出姜老的说法已经过时。 那时候,姜老就知道,这个学生适合学医,完全懂得现代医学从何下手,从何学起。 姜老说,钟致丞是他见过,为数不多悟性极高的学生,可惜钟致丞这样的学生是注定不会学检验的。 “他这么优秀,将来肯定会搞外科,”姜老略有挽叹,“虽然知道,担心里还是有点可惜——” “铃铃铃,铃铃铃——” 一阵手机铃声传来,打断了姜老的话。是姜老的手机。 “小恬,什么事?”姜老接起电话,面容变得严肃,“我马上过去,你给林老师打电话了吗?好,我也过去。” “姜老?”钟致丞太清楚发生什么事,这种事他隔几天就会遇到一次,“我送您过去,”说着,钟致丞捞起椅背上的外套。 “阿丞,人命关天,得赶紧的,”姜老站起,没和钟致丞客气,“小秦,得回医院,先走一步。” “姜老师,您和钟致丞赶紧去吧,”秦苒知道十之八九是有急诊会诊,她不敢耽误。 姜老和钟致丞两人急匆匆出门,钟致丞离开前,吩咐秦苒,直接给前台说,账记在他名下。 秦苒点头,对钟致丞说,“路上开车小心点。” 钟致丞和姜主任走后,秦苒先去前台结账,然后在门口等着打的。 夜凉如水,天空之上,唯有一轮圆月。城市的灯光过于璀璨,将天空中原本应该出现的星光遮掩。 走出逐鹿中原,秦苒想在路边打车,但最近听说打车软件比较划算,于是拿着手机上打车软件搜索。 正在输入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秦苒放下手里的动作,寻着声音往路边一处植被景观后望去。 两个熟悉的身影进入她的眼帘。 是纪康和祝先雅! 他们怎么还在这? “分手吧,我们别无退路,我想我们的价值观完全不和,你不会为了我妥协,我也不会为了你妥协,与其一直这样说不通而逃避,不如把事情都说通,”纪康靠着一座雕像的大理石底座,双手插在裤袋里,抬头看着只有一轮圆月的天空。 祝先雅侧对着他,埋首低声啜泣,声音断断续续,“我们之间真的不能再好好商量吗?” “大概是的,”纪康不想否认,但也不忍心说的太绝。他的心里有祝先雅,一直都有,从读书开始就有,只不过他一直将她放在心底,不敢触碰。 上次同学聚会,其实是他主动约她,要求她也要去。要不是又同学会这个借口,纪康估计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敢开口,向她表白。 祝先雅出乎他的意料,竟然接受了,那天,纪康激动地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他没过脑子的将祝先雅带回自己的住所。 之后觉得不妥,只说请她上去喝杯茶。不过纪康当时真的是没有非分之想,带祝先雅上楼也只是喝了杯茶而已。 之后,纪康将祝先雅送回家。 两个人正式开始交往。 “我现在真的是一无所有,连你过生日想要的那条项链,我都满足不了你,我们——对不起,我是很认真的和你讲述事实,”纪康不是抱怨,是自己的心里话,他和祝先雅差的不是一点点,而是很多。 这种差别,让他无法呼吸,无法畅快自如的进行这场恋爱,这种差别变成他的负担,变成压在他心口的巨石。 纪康适应不了,他从来都是随性的人,这种压力,让他无所适从。 祝先雅泪如雨下,歇斯底里的哭起来,纪康坚决的语气,坚决的态度,都让祝先雅明白,这场在她看来已经近乎完美的感情最终没有经得起实际的考验,即将走向尽头。 “分吧,”祝先雅啜泣着,泪水顺着她的脸颊划过唇角,她抬手抹掉,新的泪滴继续滑落。 纪康听着心疼,祝先雅最终没有扭得过他,选择放手。 说不出什么感受,纪康只觉得心就像被刀割过一样,被劈成好几瓣,无论如何也合不上。 一把扯过祝先雅,纪康将祝先雅搂在怀里,紧紧拥住祝先雅,纪康语无伦次的慌乱的叫着祝先雅的名字,“小雅,小雅,对不起,对不起,小雅,对不起——” 秦苒没干继续看,转身离开了这片让人伤心的区域。 没再用手机打车软件,秦苒顺手招一辆出租车,随即扬长而去。 只留下悲伤的两人在原地,而秦苒只想将两人远远隔离在后面。 不是她用多同情纪康和祝先雅,现实问题摆在面前,任谁都没办法抗拒。 秦苒只是怕,杞人忧天的怕,如果当初她没有阴差阳错的认识钟致丞,或许她以后会哭的更惨。 但事已至此,秦苒只能庆幸,上天带她不薄。 纪康和祝先雅的事,只能由他们自己解决。 回到家后,钟致丞还没回来,秦苒打电话问他的情况,钟致丞说晚些时候他会回去,秦苒说她等他。 秦苒很清楚,自己是睡不着,或许是被纪康的事刺激到,秦苒只希望钟致丞能早点回来,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等待的时间实在无聊,秦苒去书房,看那篇被录用的文章有没有被发表。 自己的毕设材料准备的差不多,此时临时换老师,秦苒还得重新理清思路,选定新的方向,找出新的课题。 前面的准备基本等于白费功夫。 还好钟致丞在医院有专门的账号用来免费下载文献。 一些知名网站很多文献都是收费的,枝大医院和多家网站都有合作,会给医生一个特定账号,用来下载免费文章。 秦苒真是借了钟致丞不少光,不然但是下载文章这件事,秦苒就要花不少钱。 下完文章,秦苒从书桌右手边的抽屉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将今天下的文章名记下来,顺便做个概括,方便以后阅读。 一切结束,秦苒收拾书桌,将自己的东西规整好,看到钟致丞昨天拿来的文件,此刻已经被她不小心撞乱,堆在桌角,零零总总,摆放层次不齐。 秦苒站起整理,无意间,一本黑色皮的文件夹掉落在地,直接扣在地上。 秦苒绕过书桌,赶紧去捡。从地上捞起文件夹,翻转过来,无意间看到一分股权转让合同,其中有一方写着钟致丞的名字。 随意翻看几页,合同写的很官方,秦苒大致能看明白,不过合同却是空白的,没有填写。 日期也有点久远,是三年前的日期。 秦苒没忍住,又翻了几份合同,都是一些报表之类的,秦苒看不懂。 还有一些是关于峰会上的研究内容和一些新的研究结果,其中有一份是钟致丞的演讲稿。 上面密密麻麻用黑色签字笔标注着秦苒看不懂的单词和笔记。 秦苒将两种文件分好类,将文件放整齐。 听到客厅里钥匙开门的声音,秦苒将合同放好,起身走出书房。 钟致丞进门,秦苒迎上接过他臂弯里的外套。 “怎么样?”秦苒问病人的结果。 “救过来了,姜老的判断很准确,”钟致丞有点累,声音乏味,“姜老果然是老教授,经验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急诊的孙老师也是老手,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听你这样说,感觉你上了生动的一课,”秦苒转身将钟致丞的衣服带进卧室,拉开柜子,给他挂好。 钟致丞也紧随其后,跟着秦苒走进卧室,不过钟致丞直奔洗漱间。 “很久没见过这些老师,看他们治病救人依旧那么有冲击力,何止生动,老师果然是老师,叫一声老师,肯定都是有缘由的,”钟致丞在洗漱间洗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 “一会儿我还得去书房看文件,你先睡,不用等我,”钟致丞擦完脸,对卧室内的秦苒说。 176 凌佳然的来电 秦苒正在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姥姥那本笔记,自己从漫山县回来时,将那本笔记放在床头柜中。 听钟致丞说他要去书房,秦苒停下手里的动作,对着洗漱间问:“额——书桌上的那些文件——?”她想从钟致丞那里得到答案,她一点也不想猜。 洗漱间哗啦啦的水声停止,没多会儿,又继续响起,“你先睡,不用等我。” 钟致丞的声音低了很多,没有任何感情,僵直冷漠。 明显他是不愿被人提及桌上的文件,秦苒保持缄默,只好装作自己没问过。 钟致丞在淋浴,秦苒则抱着姥姥的笔记,心不在焉的翻看着。 那晚,钟致丞回来的很晚,晚到秦苒觉得天都快亮了。 钟致丞回来时,秦苒正抱着姥姥的笔记本,窝在床边蜷成一团。 钟致丞抬手抽掉秦苒怀里的笔记本,力道不重,但还是将秦苒惊醒。 睡眼朦胧之中,秦苒揉揉眼睛,看到钟致丞回来,最终敌不过困倦,随即安心的睡去。 早上,是一阵电话铃声将秦苒吵醒。 身边早已没了某人的身影,不知昨天他睡那么晚,今早是怎么起床的。 捞起电话,秦苒看一眼备注,是凌佳然。 秦苒赶紧接起,凌佳然已经很久没有和她通话了。 “喂,然然,最近怎么样?”秦苒问。 “秦苒,”凌佳然的声音有点激动,磨叽一会儿,才说:“我今天遇到杜陌良了。” “什么意思?”秦苒没明白,一下从床上翻坐起来。 “就是——杜陌良找到了我,是的,你没有听错,是他找到了我,不是我主动去招惹他的,”凌佳然声音着急起来,“我原本已经平复好自己的心情,也找到了自己以后想做的事业,不学医对我没什么太大影响。我也想好回去和我爸妈道歉,和郑师兄道歉,和杜陌良道歉,但——他过来了,杜陌良过来了,我——” “他完全打乱了你的计划,你的心又开始不平静了对吗?”秦苒将凌佳然没说完的话说完。 凌佳然回应,“嗯,”现在杜陌良就在她租的房子里,他在客厅,我在卧室。 一早准备去上班,打开门就见到久违的男人带着晨光,站在她家门口。 凌佳然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那你好好和他谈谈吧,毕竟这是你自己的事,而且你不是已经做好回来的准备了吗?就当是提前演练,如果杜陌良这一关你都能过,回来以后还怕什么?”秦苒只能鼓励凌佳然勇敢去面对一切,凌佳然就是只小老鼠,有胆子做“坏事”却没胆子担当,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唯一的选择就只有躲。 如今“小老鼠”喝了雄黄酒,胆子变肥不少,还想主动承担自己的错误,秦苒自然只有鼓励。 其实,凌佳然变了,秦苒感觉得出,如果是以前那个凌佳然,遇到这事,肯定咋咋呼呼,在电话那头急躁,蹦着跳着问她该怎么,该怎么办,现在——这通电话,秦苒只听她的声音也知道,凌佳然虽然心中凌乱,但还不至于自乱阵脚。 或许出去一趟真的可以改变,凌佳然的改变显然是成熟了。 在秦苒的鼓励下,凌佳然终于拿出勇气,准备面对杜陌良给她的突如其来的“惊喜”。 既然她都敢让他进门,还有什么是不敢面对的呢? 没打招呼离开酒店那天,凌佳然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上网随便搜了一趟起飞时间最近的飞机,她先去了南京。 南京市凌佳然常去旅游的地方,南方城市,经济发达,比枝江市好很多,环境也很棒,枝江市原先是重工业城市,现在国内经济南北差异明显,枝江市最多算借着以前发展重工业积累下的资本,在“苟延残喘”的“活着”。 原本自己也打算毕业后,在南京或者江苏一带发展,奈何家里人不让她远走,就想让她在家门口读大学,然后当个医生,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嫁了。 凌佳然不想如此荒废自己的人生,越临近毕业,她的逆反心理越强,连自己也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这份躁动。 当她在南京的机场看到一条南航的广告时,她莫名来了一股冲动,她要去新疆。 不是为了自己的人生和未来,仅仅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冲动,那股属于年轻人的冲动。 而那股冲动是南航的那则广告赋予她的。广告里讲的是南航收到来自新疆偏远山区小学生们的一封来信,他们希望能得到免费去参加足球比赛的机票,因为当地的学校落后,他们无法承担自己参加足球比赛的机票费用。 这封信被南航接受,南航免费提供他们飞往乌鲁木齐的机票。 虽然这则广告是南航的一种宣传,但凌佳然还是被感动了。 她特地去网上搜了这段记录视频,三个黝黑瘦小的少数民族小男孩怕在土炕上,用不标准的汉语沟通,互相询问信中的字汉子怎么写。 戴着小花帽的孩子异常天真,他们期待这封信可以被收到,并且希望他们的愿望可以被接受。 他们对足球的热爱促使他们做了这样一个大胆的决定,孤注一掷的决定。 按照视频上提供的地址,凌佳然当下先飞了乌鲁木齐,之后去了那个地方。 不过那里已经改变很多,破旧的校舍已经被楼房取代,视频里满尘土飞扬的运动场也铺上了绿荫。 和视频中对比,唯一不变的,只有孩子们对足球的热爱。凌佳然有幸,再此遇到孩子们要参赛,她陪着这些孩子再次前往乌鲁木齐,参加了自治区的中小学生足球赛。 经历完这些,凌佳然竟然不舍得离开这个地方。虽然大西北的秋季全是风沙,尘土飞扬,但这片土地就像有魔力一般,牢牢的将她吸住。 凌佳然结束了山区支教后,在乌鲁木齐转了一圈,听说那里风景区不少,后来在旅游途中遇到几个和她一般大的新疆本地姑娘,她们想开一家摄影店,不知道怎么着手。凌佳然碰巧懂摄影,这也是她的爱好之一,平时那种专业的摄影杂志她看过不少,几人聊得来,合伙开了一家摄影店。 杜陌良追随而来的早上,凌佳然正准备去摄影店开工,今天有个客户要拍婚纱照。 打开门的一瞬间,凌佳然以为自己眼花,她还特地揉了几下,再睁开眼,发现眼前的人没有消失,凌佳然只觉得会心一击。 “别揉了,再揉眼睛该红了,”杜陌良看她还是这副呆萌的样子,心中的空白突然被填满,久违的暖意浮山他的心尖。 “你——你怎么来了?”凌佳然虽然震惊,但反应并没有过于强烈,她还很自如的邀请道,“进来坐?” 杜陌良没有拒绝,但看凌佳然波澜不惊的汪汪大眼中没有丝毫慌乱,杜陌良竟然有一丝失落。 凌佳然将杜陌良邀请进门,给他倒杯水,借口去卧室找手机,悄悄给秦苒打了电话。 虽然这个电话打了和没打并没有什么差别,但她还是这样做了,就是图个安心。 秦苒也支持她勇敢面对,凌佳然自己也不远再拖拖拉拉下去。 大胆而如意的走出房间,凌佳然走到冰箱前,“我昨天新买的提子,要尝尝吗?听说是吐鲁番产的,味道不错,比枝江市的好吃多了。” “好,”杜陌良不知如何做解,只好答应。 凌佳然变了,变得他有点不认识,有点陌生。 杜陌良一直看着她,目光从她拿出冰箱里的提子到拿去厨房冲洗,再到她装盘端到他面前。 梨涡带笑,凌佳然将那盘红色鲜美的提子推到杜陌良面前,“也就这个时节可以吃到新鲜的,你来的还很是时候,过段时间市面上就没有新鲜的了,这些东西摘下来都要进冷库,存到冬天反季卖。” 只见凌佳然的两瓣红唇上下翕动,杜陌良完全没听进去凌佳然在说什么。 发觉杜陌良在发呆,凌佳然疑惑地看向杜陌良,“你——没事吧?来这边的人很容易水土不服,我刚来那几天上吐下泻,简直要命。” “那你后悔跑这么远了吗?”杜陌良问。 凌佳然利落的摇头,“很幸运能来到这么一个好地方,感觉很不一样。你呆久了就会发现,这里的人每个脸上都带着笑容,整个城市的氛围就很和谐,没有庸碌的生活节奏,大家见面都真诚相待。据说乌鲁木齐的建设目标是未来三内能没有警察,有意思吧?” “恩,我知道,之前医院有对口建设,来这边坐诊过几次,”杜陌良说。 “啊?那你这次来——”不是来“追”她的啊,害她还担心的要死,既然杜陌良不是来追她的,那她放心不少,“你这次也是医院指派来的喽?” “不全是,”杜陌良说着,掏出手机,翻开手机中的相册,打开一幅图给凌佳然看,“这张图片,你发的。” “你怎么会有?”凌佳然震惊,这是她在伊犁看薰衣草的时候照的,听说伊犁有亚洲最大的薰衣草基地,凌佳然没见过普罗旺斯的薰衣草,就想着见见国内的也好。 那时候她你兴奋,见到一望无际的薰衣草田,有点忘乎所以,要是秦苒和肖澜也能一起来,那就完美了。 没想到这张图现在到了杜陌良手中。 “伊犁是吗?我去过,我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真是没想到,你会跑来新疆,”当时他猜到了她去了哪,但作为祖国占六分之一国土面积的新疆,找一个人简直天方夜谭,杜陌良最终还是理智下来。 “我托这边的朋友一直打听你,半个月前得知你在市医院做了阑尾炎手术,我才敢确定你的地址,”正巧,他们科里要派人去乌鲁木齐做技术交流,杜陌良觉得,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主任原本让他把这件事通知给科里的同事,让他们自愿报名,杜陌良当场就说自己愿意去,这件事决定后,科里的人才知道还有这么一件事。 177 肖澜的坏预感 “一个人在外面不觉得苦?”杜陌良想想又否定掉自己的问题,“你变成熟了,生病都自己扛没有告诉家里,没有通知朋友,真是变了不少。” 杜陌良说着,心里却有点疼,莫名的疼。 凌佳然呵呵傻笑,这点和她以前一样,总是笑的没心没肺。 她也觉得,这一趟出来她成长不少,“人嘛,总要学着慢慢长大,虽然我长得比较慢,但好歹还是长大了。长大挺好,靠自己——” “可是我后悔了怎么办?”杜陌良透彻的眼眸闪着隐忍和不舍,直直射向凌佳然。 凌佳然被他的眼神震得说不出话来,半合着口,不知作何反应。 “当初,我说你不成熟,说你不懂事,我后悔了,我不习惯你变成现在这样,独立到——独立到不需要任何人都能过得很好,我——”杜陌良越说语气越急,越激动。 他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 虽然他承认凌佳然改变,但心里却不想接受。 “那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凌佳然索性将话题摊开,想彻底和杜陌良说个明白。 杜陌良烦躁的双手抱头,将头埋得很低,“不知道,”他只是想来找她,没有缘由,如果非要找一个理由的话——是他的心,他的心蹦着跳着催促,让他赶来,来到她身边。 “你是来劝我回去?”既然杜陌良答不出,凌佳然选择猜测。 “不是,”杜陌良肯定。 “那——你是心里还有我?”凌佳然问的很平静,如果换做以前,这样的话凌佳然肯定问不出口。 如此镇定自若的凌佳然,让杜陌良蓦地侧目,“如果我回答‘是’呢?” “那我要谢谢你呀?”凌佳然很俏皮的回答。 杜陌良却满是失望,凌佳然对于他如此清楚明白的表白竟然没有脸红心跳,反而很镇静的和他开玩笑,就像许久不见的好友,在讲笑话一般。 “你的病好彻底了吗就去上班?”杜陌良索性避开这个话题,越谈,只会让他更伤心。 “好了,阑尾炎手术,你不是最懂的?半个月足够我恢复了,我现在在做摄影也不是很累的活,今天约好一个客户,”凌佳然说着,看了眼时间,“呀,时间不早了,我得出门了。” 凌佳然抱歉的看向杜陌良。 杜陌良看出了逐客令,叹口气,站起身,“在哪里,我可以送你。” “嗯?”凌佳然本以为这下就能摆脱杜陌良,不想杜陌良竟然还要送她。 “我开朋友车过来的,你不是赶时间?”杜陌良只是想试探凌佳然一下,果然结果让她失望了。 他希望她急着走的原因里全是因为赶时间,但在他说要送她之后,从凌佳然眼神中闪现出意思几不可见的失落和慌乱,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杜陌良没想到,自己做的如此失败,明明对眼前的女人朝思暮想,明明心心念念想飞到她身边,但现在站在她面前,他竟然没有丝毫勇气告诉她这一切。 朝阳迎接新一天的开始,衬着早上明媚的阳光,杜陌良开车将凌佳然送去她搞摄影的地方。 在新民路上,杜陌良没想到竟然离他做交流的空军医院不远。看来上天待他不薄,俗语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杜陌良真想着反正来日方长。 和凌佳然道别后,杜陌良从车窗里看着不远处的丽影款款走进影楼。 杜陌良的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当初他弄丢的“东西”,现在他要亲自找回来。 —————— 秦苒这几天忙着和姜老师联系,毕设的事是她眼前的大事。 肖澜为了亲自向她说明和莫绍岩的婚事,特地从北京飞回来,这次她留了不短的时间。 听肖澜说是莫绍岩厚脸皮不让她订回北京的机票,非要让她多留在这边一些时间。 莫绍岩最近在枝江市有个大项目,原本打算将生意重心转移到北京的他因为那个大项目要留在枝江市一段时间。 秦苒和肖澜又不懂生意上的事,只能听什么信什么。 秦苒从医院出来时,正值秋日正午,太阳已经不高,秋老虎的时节已经过去,转眼树叶都快黄了,松松垮垮的挂在没有水分的树枝上。 一阵清风吹来,掀起一地落叶,树枝上耷拉着的树叶被卷下,在空中翻转。 医院主楼旁中的丁香树早没了花瓣,只留下残枝败叶昭示冬日即将来临。 秦苒不禁拉紧风衣,这阵风虽不刺骨,但却很刺激,让她浑身哆嗦。 和肖澜约了看电影,这次是一部灾难片,也是肖澜选的,秦苒向来不挑剔。 在这个繁忙的时节,看着周围同学都在忙着考研,秦苒此时却有闲暇去看电影,可谓好不快活,然而再看看肖澜,她索性连结婚生子的人生大事都一并解决了。 这大概就是造化弄人。 秦苒赶到电影院的时候,肖澜已经在大厅里等着了。一并前来的还有九泽。 九泽站在肖澜身边,帮肖澜拿着包和一把伞,肖澜坐在等候厅的椅子上自顾和九泽说话。 “你——怎么也来了?”秦苒好奇地盯着九泽问,再看向肖澜,肖澜无奈的摊手。 九泽一板一眼的回答,“是莫先生吩咐我要照顾好肖小姐。” “呦,不错嘛,还没娶回家,就知道疼老婆了,”秦苒鬼鬼的打量着肖澜,凑上前小声问:“看来莫绍岩已经被你收拾的服服帖帖啦?” 肖澜没好气的睨她一眼,“要不要改天我也教你几招,让你把你家钟美人也收拾的服服帖帖?” “别别别,”秦苒摆手,钟致丞还真轮不到她来收拾,她已经好几天没和钟致丞好好吃过一顿饭,平日里的交流也少的可怜。 “最近几天,钟致丞又开始忙了,收拾他,就算我有本事,他也没时间,”秦苒的话语中透着一股沮丧。 聪明如肖澜,也察觉出异样,站起身,一把挽过秦苒,“那就抛开所有事,好好陪我看场电影吧?” “那九泽呢?”秦苒还没忘掉身旁这个大高个。 “哎,”肖澜也正为这件事头疼,转身对九泽说,“你先回去吧,我看完电影给你打电话,你再过来接我,这样可以吗?” “不可以,”九泽拎着肖澜的包,另一只手拿着折叠好的雨伞,一本正经的回答。 肖澜无奈,“真是和莫绍岩如出一辙,”都是死脑筋。 以前她还不觉得九泽神经如此一条线,那时候九泽为了逼她回去,时不时还会耍些小手段,小聪明。 他说话的语气,气势真得了莫绍岩的真传,没想到,现在连这种一根筋的思想都和莫绍岩如出一辙。 她不过是刚怀孕,平时注意什么,她作为一个医学生做清楚不过,莫绍岩精神紧绷,生怕肖澜有什么意外。 肖澜觉得莫绍岩是紧张过头了,不过莫绍岩命令她出门必须带着九泽的时候,面色很难看,说不出的难看。 只以为是莫绍岩生意上出了什么问题,并没有往别处想。毕竟她和莫绍岩之间的感情已经很笃定,肖澜是拼上所有和上天堵,和莫绍岩堵,堵他爱她,心里有她。 既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肖澜就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质疑。 从九泽跟她出门到现在,肖澜没少费口舌劝九泽回去,但九泽无论如何就是不答应。 现在也是,九泽一声“不可以”,坚决的拒绝了她。 肖澜拗不过,只好放弃,“苒苒,咱们进去吧,别管他,”肖澜挽着秦苒的手走进观影厅。 九泽并没有因为肖澜不理他,就选择放弃或者在外面等待。 她们检票的时候,之间后面的的九泽也从西服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票,看得秦苒和肖澜瞠目结舌,保镖做成九泽这样,也是够拼的。 然而这还不是让她们最吃惊的,入座后,九泽就在秦苒和肖澜的正后方,这个位子不偏不倚,就这她们正后方的中间。 漆黑的电影院,影片已经开始放映,秦苒凑到肖澜身边,小声问,“莫绍岩这样是不是有点过了。” “谁知道呢,”肖澜也觉得莫绍岩的命令有点过。 若不是莫绍岩的吩咐,九泽不会这样对她寸步不离。 看着大屏幕上闪动的画面,肖澜的心里开始产生犹疑,隐隐的,一股不安的感觉漫上心头。 只是这种不安,她却不知从何而来。 肖澜一把捉住旁边秦苒搭在扶手上的手臂,秦苒感觉到手臂上的力道后,疑惑地看向肖澜,“怎么了?”秦苒小声问。 “我——”肖澜偏头,用余光看了眼身后的九泽,心里慌乱的厉害,她凑到秦苒身边,小声说:“你说莫绍岩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我总觉得不对劲。” 秦苒疑惑地看向肖澜,除了莫绍岩寻找自己身世的事,秦苒想不出莫绍岩还能有什么事瞒着肖澜,“你别多心,你们都要结婚了,而且你也不是逼婚,是他说要娶你,你担心什么?就算他有什么事瞒着你,那肯定是为了你好,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孩子。” 178 厄运即将来临(一) 除此以外,秦苒没能在给肖澜什么安慰。 自己与莫绍岩接触不多,说不上熟悉,只能说莫绍岩不是坏人。而自己也可以肯定,莫绍岩对肖澜的感情不会有假。 只是肖澜自己的预测——秦苒不知作何判断。毕竟女人的直觉往往很准。 肖澜的心一直悬着,越发跳的厉害,握着秦苒的手已经渗出一层细汗,秦苒明显感觉得到手背上的潮湿。 电影屏幕上的镜头哗哗哗闪过,灯光时暗时明,肖澜无心顾及镜头里的故事,心中却开始盘算起来。 从那天和秦苒吃过饭,莫绍岩接到那个电话开始,她就感觉到了一种压抑的气息,来自莫绍岩施加的压抑。 不似往日那般,莫绍岩似乎有心事,起初肖澜只以为是莫怜自杀,哭着求着要莫绍岩回去,莫绍岩因此烦躁。后来越想越不对,莫绍岩什么时候是这么“重情”过,连她说要走,他不都断的干净利落吗?要不是自己稍稍张弛有度的使了点小手段,吊着莫绍岩,估计莫绍岩对她也不会这么快“上钩”。 肖澜心中思虑越发浓重,像一股浓烟,从烟囱里冒出来之后,越飘越远,分布也原来越广。 挨不到电影结束,肖澜手下突然使力,秦苒感受到来自手上的力道,疑惑地看向肖澜。 “陪我去趟洗手间,”肖澜凑上前,对秦苒小声说。 肖澜好看的眉目间疑云密布,面色也不是很轻松,秦苒机械的点点头,起身随着肖澜赶紧撤离观影厅。 果然,她们打算离开,九泽立即紧跟其后。 肖澜看一眼九泽,眼神盯着他不短的时间,没说什么,只是拉起秦苒的手,说“走吧。” 秦苒回头看西装笔挺,一手拎着肖澜的包,一手拿着雨伞的九泽,只觉得九泽的面目同样严肃紧绷。 被肖澜带到卫生间,秦苒知道,肖澜根本不是想上厕所,“你想说什么?” 肖澜探头往门外看一眼,九泽就站在洗手间门前的不远处,她收回身体,凝重地说,“前几天,莫怜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说着,肖澜拿出手机,几下翻出那条几天前的信息,抬手给秦苒看。 “我当时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莫怜虚张声势,故意吓唬我,威胁我,”肖澜现在才觉得事情不妙。 短信内容是:肖澜,即便莫绍岩答应娶你,你一样不可能嫁给他,你知道莫绍岩的父亲是谁吗?是莫清。如果你有本事,就去查一查他。但愿你能在他找到你之前尽快消失。 “莫清?”秦苒知道他,“我见过他。” “你见过莫绍岩的父亲?”肖澜和莫绍云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从没有听莫绍岩提及过家人的事,就连莫怜是莫绍岩妹妹的事也是莫绍岩怕她误会,才被迫告诉她的。 “在泌尿外科实习的时候,他正好住院,”秦苒回忆,“当时是赵子炀做他的主治大夫。” 秦苒记得,莫清的家庭医生还和赵子炀差点吵起来。 “莫清——像个怪老头,”秦苒说不上莫清到底是什么性格,只觉得时好时坏。 “我当初应该想到,莫绍岩能做东益的掌门,背后的实力不容小觑,”肖澜只把莫绍岩当成很普通的富二代,莫绍岩对家里的事只字不提的原因,不过是莫绍岩的贵少爷秉性,不喜欢摆弄自己的家世。 “既然莫怜着重提醒我,我想我有必要弄清楚这个莫清是谁,”肖澜暗暗下定决心,莫绍岩她放不下,苦苦得来的,无论如何她都放不下。 秦苒不想肖澜怀着孩子,还战战兢兢生活,主动将自己所知道的尽数告诉肖澜,“我知道一些关于莫清的事,是我父亲告诉我的。莫清以前在漫山县开了家化工厂,化工原料泄露,当地官员为了尽快排污开了一条河的堤坝,导致下游遭了水灾。莫绍岩不是莫清的亲生子,但却因为这场水灾迷失身份,最后被莫清收养。还有莫怜,也是莫清的养女。”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肖澜不可置信,美目如铜铃一般睁得很大,瞳孔颜色尽失。 这些事,信息量太大,肖澜需要时间去消化。 秦苒本来不想告诉肖澜这一切,但她太知道被人瞒着是怎样一番滋味。当初钟致丞差点染上梅毒,对她避而不见不说,还要和她离婚,秦苒深知其中有事,却被所有人瞒着,她感觉自己就是跳梁小丑,别人冷眼旁观她的窘迫。 “你和莫绍岩还有很多事要解决,他养父是其中之一,但莫怜这样威胁你,想必还有更多我们不知道的事,你要坚强——”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秦苒的话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肖澜也在这阵铃声中恢复神智。 拿起电话,是纪康打来的,秦苒正疑惑着,电话接通后,纪康焦急而慌张的说:“小师妹,你赶紧来,师父被人打了。” “什么?怎么回事?算了,”她也来不及听纪康解释,“我马上就到,你们现在在哪?” “急诊,”纪康回答。 “好,我马上就去,”秦苒匆匆收回电话正要和肖澜解释。 “钟致丞被打了?怎么回事?”肖澜听到了秦苒和纪康在电话里的对话,却是不能相信。医院里的保安都是做什么的? “来不及解释了,我得赶紧过去,”也不知道钟致丞伤的重不重。 和肖澜匆匆告别,秦苒趁着秋日的太阳还有点余温,匆忙向医院赶去。 路上秦苒又给纪康打了几个电话,但都没有接通,秦苒的心悬了起来,握着手机的手,虎口开始泛白,恨不得将手机捏碎一样。 纪康没接电话,秦苒觉得肯定出先什么特殊情况,也不知道钟致丞伤的重不重。 秦苒无法想象,在她心中,几近神一样存在的钟致丞会有受伤,住院的一天,他可是钟致丞,枝大医院泌尿外科的“圣手”。 不会的,秦苒开始否定,钟致丞不会有事。 出租车在枝大医院的门口停下,秦苒推开车门就往下冲,出租车司机赶紧叫住她,秦苒这才意识到,自己脸车资都忘了交。 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司机找钱的时间她都急不可耐,实在等不了,秦苒索性说,“不找了。” 转身跑去医院,留下司机还在数着要找给秦苒的零钱。 冲到急诊,幸好她对这里熟悉,不过急诊的处置室并没有钟致丞的身影,纪康也不在。 秦苒焦急的在急诊拉着认识的护士挨个问。她们都不知钟致丞和纪康去了哪里。 没办法,秦苒只好再给纪康打电话。 这次电话打通了,“纪师兄,钟致丞他怎么样,你们到底在哪?” “回科里了,你来科里吧,师父他没事,就是受了点小伤,一会儿还要上手术,你赶快过来,说不定还可以你们还可以再见一面,”纪康笑着说,语气轻松异常。 秦苒哭笑不得,心中窝火却没发发泄,钟致丞没什么大事就好,她松一口气,这股轻松完全掩盖了纪康骗她的怒火。 秦苒又赶到泌尿外科,这里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来,但不陌生,来到钟致丞的办公室门前,秦苒轻轻叩门。 “进来,咳咳,”清冷的声音夹杂着轻咳,熟悉而又亲切。 秦苒推门而入,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钟致丞闻声抬头,看到秦苒,他目光一顿,随即恢复正常,“你怎么来了。” “你伤哪了?”秦苒有点气,他受伤也不告诉她,她跑来看他,还被他质疑她这么来了。就这么不想见她吗? 钟致丞合上《外科缝合术》,将书放在桌角,“咳咳,没什么,和家属有点小摩擦,已经解决了。” “你挨揍了?”秦苒看不出钟致丞哪里有受伤,仔细打量也没看出来,俊美的脸还是俊美,翻书放书也没见他有什么异常,难不成是腿? 秦苒将目光转移到钟致丞的腿上。 “纪康告诉你的吧?这小子,”钟致丞无奈的摇摇头,“挨揍——亏他也有胆量说。” “那你没挨揍,去什么急诊?”去急诊总不该是假的,况且纪康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语气的确很着急,“伤哪了,是不是腿?” “没伤到,刚才去急诊是陪那个家属去的,”钟致丞见秦苒不罢休,一把扯过秦苒,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不信的话,那你就你亲自检测一下,试试看我的腿到底好没好。” “喂,这是医院,”秦苒臀部重重跌落在钟致丞的腿上,她反应快,赶紧扶着桌子起身,“你能闹能笑,看来是没问题了 ”秦苒刚才跌坐在钟致丞怀里,力道不小,钟致丞没皱眉没眨眼,说明的确没问题。 秦苒这才放下心。 “这次信了吗?”钟致丞原本疲惫的心突然活跃起来,秦苒就是有这种魔力,能让他重新焕发活力,“晚上回家让你好好检查。” “行啊,要是让我发现一处淤青或者伤口,你自己看着办,”秦苒也不示弱,钟致丞耍无赖逗她的手段,秦苒已经习以为常,此时秦苒也真佩服自己脸不红心不跳的和钟致丞叫板。 钟致丞唇角微扬,抬手揉了几下秦苒的头发。 “回家做点好吃的,我可能需要补一补,”钟致丞说。 “真受伤了?”秦苒本来就不信钟致丞的说法。 “嗯,”钟致丞应。 “说吧,哪里?”秦苒问。 179 厄运即将来临(二) “脚,”钟致丞回答,眼神也不自觉躲开秦苒追视而来的目光。 “知道了,”秦苒看出钟致丞的心虚,感叹他演技真好,差点连她都骗过去,“记得早点回家,晚上顿猪蹄汤,是你说的,吃什么补什么。” 钟致丞不禁失笑,“真没看出来,你还挺记仇。不过能把我的话记这么清楚,我还挺欣慰。” “少臭美了,”秦苒白他一眼,“伤的严重吗?一会儿不是说还有上手术,你这样能行吗?”当医生真残忍,受伤还要上手术。 虽然能上手术说明钟致丞受伤并不严重,但秦苒还是很心疼。 “没事,一点小伤,”钟致丞并不在意,“也没破皮,就是青了一块,不碍事,刚才抱你不也没事吗?” 钟致丞盯着秦苒那张紧巴巴皱在一起的小脸,上面写满了担忧,小小的眉头锁着,他知她此时需要一把能打开眉锁的钥匙。 “到底怎么弄得?”钟致丞不说实情,秦苒就无法判断他伤的是不是真的不重,抬首看钟致丞俊美的脸上还带着笑意,秦苒不禁想,此时的钟致丞真是笑的没心没肺。 “被倒了的柜子砸的,”钟致丞说。 “那去急诊是怎么回事?”秦苒紧追不舍。 “是家属,太激动,加上有点心脏病,当场晕了,不是我,”钟致丞解释。 “那——”那纪康说钟致丞在急诊,还打电话催她过来,“你和纪康不愧是师徒,演技这么好怎么不去拿奥斯卡,我看,把你们两个人放在枝大一院小小的泌尿外科简直太屈才了。” 纪康还真是得了钟致丞的真传,睁眼说瞎话都是一把好手。 “好了,不闹了,”钟致丞伸手拉过秦苒,“你先回去吧,晚上记得吃饭,我可能回去晚,不用等我。” “好吧,拿猪蹄汤我明天顿,这回也得给你补补,不能总让我吃什么不吃什么,”秦苒虽然这样说,但心里是什么想法只有她自己知道。 钟致丞没再和她闹,秦苒见他起身换衣服,自己留着也没意思,只能先回家。 不过出门前,秦苒还是仔细查看了钟致丞一番,看他走路正常,没什么问题后才悄然关上门离开。 秦苒回家前先去了趟医生办公室,钟致丞到底发生什么事。 医生办公室内,纪康正在手舞足蹈的对着一众听众,风生水起,绘声绘色的描绘着一些事。 郑新正在电脑前忙着录入病历,他眼神专注,丝毫没有将纪康的话放在耳朵里,科里几个其他住院医师也在听纪康讲八卦,但都忙着手里的事。 气氛异常活跃,有纪康在,医生办公室永远充满欢乐。 “纪康,你赶紧注意点,一会儿要是让师父发现你讲他和小师妹的八卦,下周科里的尿管你要一个人承包了,”郑新打趣的劝纪康,手里还没放下活。 “你懂什么,师父他一会儿上手术,肯定不会来这里,现在马上到年末,会更忙,现在不找点乐趣让大家放松一下,以后怎么攒足了劲儿工作?”纪康自有自己的歪理。 再不看郑新,纪康继续站在医生办公室的正中央,像说评书一般,给大家讲述。 “师父被柜子砸伤脚,皱了皱眉,我看他伤的不重,刚想劝他回去看看伤势,我师父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扶住那个推到柜子马上要晕倒的心梗家属,”纪康站在办公室中央还比划着钟致丞的模样,迈出一大步,顺手捞过身旁一个站在办公桌旁,环胸看热闹的小师弟,让他假装那个快要晕倒的家属。 纪康一手搂着小师弟的腰,深情款款的和小师弟四目相对,“就这样,我师父搂着那位女生,”之后又摆了几个夸张的pose,才肯放开小师弟,小师弟因为纪康的大胆,脸刷的红起来。 等他放开手,小师弟立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跑的远远地。 “不过那个女生长得真的挺漂亮,我挺佩服我师父坐怀不乱,还能淡定的把人家送去急诊,”纪康回想之前那个被钟致丞救了的女生,皮肤白皙,五官精致,身材也是说不出的好,最主要的是还有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就像——《神雕侠侣》里的小龙女。 “那个女生晕倒了,死死拽着我师父的袖子,扣子差点给拽下来,我看,不行啊,我师父已经结婚了。已婚男士怎么能和别的女人暧昧不明呢,我急中生智,给我小师妹打了电话,嘿嘿,”纪康仰天大笑,感叹自己真机智。 “在急诊抢救,那个女生说什么都不放开我师父,最后还是废了好大的劲儿,我师父才把袖子从她手里拽回来,我本来还想拍照留证据,我师父动作快,没等我出手,他已经抽回自己的袖子,哎,真可惜。我原本想让小师妹过来亲眼目睹这一切,我师父真不是热心的人,也没问人家女生最后病情稳定没稳定,匆匆回了科里。”纪康只觉得遗憾。 要是让小师妹看到这一幕,估计真有看头。 “纪康,你还积点德,你故意欺负小师妹,吃亏的只会是你,师父算起帐来,责任可全在你一个人身上,”郑新也是亲眼见过钟致丞惩罚纪康的,分走了他手里一半多的病历不说,科里所有患者的尿管都由纪康一个人插。 这些都虽然都不是什么重活,但泌尿外科每天有十几个到几十个人需要进行导尿处置,一个人做,怎么也得半天时间。 还有病历,一个人分管十个病人都够头疼了,科里基本都接受外科手术处置,防感染是第一要事,每天固定检查患者感染情况,还要仔细盯着,不但要看好患者,更要看好家属,督促他们注意卫生,预防感染。 早上查房报病历要脱稿,意思就是说,他们前一天要背好当天要查房的病历,不但包括当天检查以及预后情况,还要包括自住院以来所有检查明细,用药情况,换药情况,病情进展等。 泌尿外科作为枝大一院重点科室,制度不残酷,要求不严苛是不可能的。 纪康作为整个泌尿外科的另类,承担着大家的欢声笑语,虽然总被钟致丞惩罚,但的确给他们住院医师带来了不少欢乐。给他们缓解不少压力。 “郑新,你不懂,我师父那种冷情冷景,冷面无私的人就得小师妹才能戳中他的软肋,他总绷着脸,瞧我们千不是万不是,晚上我不背完病历都不敢睡觉,生病不舒服都不敢落下背病历,上次我参加临床技能比赛,没时间复习,考试答了不及格,我师父真是一点情面不留,说59就59,一分都不带给多的,”纪康疲惫的摊在身后的椅子上,只感觉摊上这么个师父心好累。 “你说,我师父他是怎么使了什么本事讨到老婆的?”纪康猛地翻身坐起,问身边的郑新。 郑新摊手,继续忙着录病历。 --------- 秦苒刚到医生办公室门口,就听到纪康绘声绘色,还带表演的讲着钟致丞的事。 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秦苒正准备轻咳几声,提醒一下纪康,让他做好插一周尿管的准备。 抬眼看到一个清新亮丽的女生笑着都到她面前,和她打招呼,“嗨,秦苒,又见面了。” “先雅学姐,”秦苒也笑着打招呼。 秦苒说着,就听见医生办公室那边,纪康说:“我怎么就没师父命好呢,守株待兔都能白捡到一个媳妇。” 秦苒的唇角不自主的抽动,想笑,却不敢笑出来。 在看向医生办公室,果然纪康等人发现了门口的秦苒和祝先雅,将目光齐刷刷看向他们那边。 祝先雅看向屋内的纪康,没说什么,她大方的走进医生办室,走到纪康面前,垂首后,下定决心才说,“纪康,我有事要和你谈,今天有空吗?” “没空——我很忙,那摞山高的病历本看见了吗,”纪康指给祝先雅看,“我今天要全处理完才能回去,估计要很晚。” “哦,那算了,我不打扰你了,我男朋友还在等我,”祝先雅点头,和纪康说了再见。 祝先雅走出门,扯出一个微笑,对秦苒说,“秦苒,再见。” “额——”秦苒觉得气氛顿时降到冰点以下,她用余光看向纪康,纪康只是呆呆的望着祝先雅,没什么表示,秦苒只好顺着祝先雅说:“闲雅学姐再见。” 祝先雅扯出的微笑,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笑纪康,这个笑容无奈夹杂着心酸,带着让人心疼的笑容,祝先雅快速离开。 秦苒火速冲进医生办公室,上前推一把还在发愣的纪康,“愣什么,赶紧去追吧!” “呵呵,”纪康冷笑,笑的嗨哟点傻,随即他转身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小师妹,我不应该骗你过来,我遭报应了,果然做坏事是要遭报应的。”祝先雅送他的报应,她已经有了新的男朋友。 这件事让纪康措手不及,祝先雅今天找到医院,原来就是向他炫耀。看,纪康,我没有你照样有人疼,有人爱。 纪康承认,自己没有好好珍惜祝先雅,但他也无能为力,现实压力让他不得不放弃这段感情。 纪康无力的趴在桌子上,秦苒看他刚才还一副激扬亢奋的模样,现在活脱脱变成了霜打的茄子,有点不忍,“纪师兄——” “秦苒,对不起,我真的错了,”纪康爬起来,全是落寞沮丧。 随即,纪康突然笑出来,秦苒却觉得他只是在做脸部肌肉的运动而已,笑的难看极了。 “秦苒,晚上请我吃饭行吗?这个月生活费不够了,”纪康的眼底全是悲伤,口中却说着轻松的话语,“就我们两个人,不要其他人。” “我——”他感情受挫,凭什么让自己请客,秦苒正要辩驳。 “别不答应,我师父晚上有个约会,你也一个人,休想拒绝我,”纪康先发制人截断秦苒退路。 “好吧,”看在纪康这么难过的份上,她就委屈自己一次。 纪康依旧是那副笑的极难看的样子,“今天不醉不归,让我师父也吃一回醋,怎么样?” “可以啊,”秦苒轻睨纪康一眼,眉眼婉转,“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180 厄运即将来临(三) 秦苒没有按照钟致丞的吩咐回家,她待在医生办室,帮纪康整理病历,顺便等纪康。两人约好,秦苒要请纪康吃饭。 在她身边录病历的郑新见纪康不在,停下暧手里的工作,问秦苒,“纪康骗吃骗喝的毛病还没改,小师妹你多担待一点,他就是嘴碎,人挺好的。” 秦苒听出郑新话里有话,也停下手里的工作,她还左右看看,确定办公室里就他们两人后,秦苒才笑着问,“郑师兄,看不出来啊,你还听关心纪师兄的。” 郑新挠挠头,掩饰自己的羞涩,“哪有,晚上好好开导开导他。还有,你们肯定要喝酒,你是女生,别由着他灌,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哎,你这么关心他,他伤心还不找你,反而跑来找我,真不知道纪师兄怎么想的,”秦苒搞不明白,明明郑新和纪康关系不是一般好,而且郑新人细心,不知道纪康为什么不找同为男人的郑新诉苦。 郑新笑着摇摇头,“你不懂,我和纪康既是朋友更是对手。” “?”秦苒不明白,疑惑地看向郑新。 郑新开口解释,“最近留院名额要出来,本来我们实力旗鼓相当,但因为上次师父给他住培测试59分,很大可能要错事良机。他和祝先雅为什么分手你知道吗?” 秦苒点点头,随即又似懂非懂的摇摇头,“我在逐鹿中原见过他们因为将来的出路发生争执,不过我不太清楚具体为了什么。” 郑新说:“如果那次测评不影响他留院考察的话,纪康很可能会留院,这个概率只会高不会低。你知道纪康手术能力很强,但考试成绩是硬性指标,”郑新没在往下解释,钟致丞给纪康不及格的后果有多严重。 “如果纪康能留院,那他以后的工作问题就解决了,也不至于和祝先雅因为异地问题闹成现在这个样子,”郑新烦躁的揉揉额头,“和自己的好兄弟一决雌雄的感觉真不好受,我宁愿被淘汰掉的人是我。” 郑新右手握成拳,猛地落在桌面上,复杂的情绪将他紧紧困住,他像一只在森林里走失的野兽,即便有万丈怒火也无法发泄。 “别这样,郑师兄,纪师兄他会好的,全科最乐观的人就是他了,今晚我好好劝劝他,”秦苒突然觉得,自己当时答应纪康,请他吃饭的决定是对的。 郑师兄是真的关心纪康,如果不是,他大可以不把这些话告诉秦苒,也不用拜托秦苒,让她开导纪康。 摆摆手,郑新叹口气,“开导这种事估计你也做不来,想办法能让他心情好点也够了。” 自从进入泌尿外科以来,郑新和纪康几乎天天在一起,两人的办工作也挨着,又是同一个师父,关系自然好到没话说,但选拔制度摆在这里,他们却不得不为各自的未来而战。这场留院选拔,注定你死我亡,但作为胜利者,却没有一点属于胜利者的喜悦。 反而,最后留下的那个人,才是最纠结,最苦闷的。 纪康的梦想就是以后能留在三甲医院,郑新也是,每一个医学生的梦想都是。 但究竟能留在哪个三甲医院,都凭个人造化。 由于选拔失利所造成的一系列问题,如同决堤的江水,一波又一波向本就疲惫的生活袭来。 真是应了那句话,“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趁着纪康不在,郑新才和秦苒说明这一切,看了眼时间,郑新猜,陪患者去做检查的纪康应该差不多要回来,“纪康的病历本一会儿我帮他录,你们到点就去吃喝玩乐吧。” “什么叫吃喝玩乐?”秦苒傲娇,轻哼一声,“郑师兄,搞的我们好像虐待你一样。” 郑新嘿嘿笑几声,“你们出去嗨,我不能去,就是虐待我,还是对我最大的虐待。不对,凌佳然那个丫头才是对我最大的虐待。” 话锋突转,郑新的话犹如一支利箭,猛然,径直射向秦苒的心窝,猝不及防。 凌佳然那边,杜陌良已经追过去了,然而郑新依旧没有放下凌佳然,秦苒原本灿烂的笑意冻结在脸上,任凭她怎么努力都无法消融这一瞬间的僵硬。 她身边都是一群麻烦缠身的人,纪康是,凌佳然更是,还有一个人她没忘——肖澜。 唯独她,好像是那个最轻松的,不管在哪里,她都能感受到钟致丞的庇护。 正在秦苒不知作何反应时,纪康大喇喇的走进来。他洪亮的嬉笑之声先声夺人,“小师妹,下班了,钱带够了没,要不要现在给我师父打电话——?” 纪康说着走到秦苒身边,将她从位子上赶走,自己转身瘫坐在椅子上,带着疲惫的笑意,看向秦苒。 秦苒瞪他一眼,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掏出钱包,在手里掂两下,示意给纪康看,“这分量,顶一个砖头了。” 当然,秦苒只是在开玩笑,如果真能顶一块砖头,估计此时纪康的脑袋上早就会出现一个大窟窿。 “小师妹,看来你得了我的真传啊,越来越幽默了,”纪康之前的那股忧郁之气早已不见踪影,只是眼底没有任何波澜的冷滞还依稀可见。 他恢复了之前的玩世不恭,嬉皮笑脸,转身对一边看似认真录数据,实则耳朵从来闲住的郑新说,“哎,郑新,你看见小师妹的钱包了吗?那么沉,估计里面塞了金条,晚上要不要一起来一场‘智取生辰纲’?”说完,纪康还不忘挑挑眉,调皮得紧。 郑新停下手里的活,冲身旁垒得有山高的病历本努努嘴,两手一摊,“昨天有个师弟请假,今天师父给我加了十床病人,命苦,无福消受。”说罢,郑新继续无奈的录病历数据。 纪康扶着椅子的扶手站起身,拍了拍郑新的肩膀,手掌在他的肩头停留片刻,本想再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他起身去了医生办公室的休息室,换了衣服,简单收拾一下自己,出门叫上正在发短信的秦苒,和郑新道别。两人一起走出泌尿外科。 纪康在前面走,秦苒跟在后面,走了一会儿,纪康发现身后人没了,扭头看秦苒落在他身后挺远,还低头抱着手机,手指不停的在屏幕上点。 回身走过去,纪康无意间扫到秦苒的手机屏幕,“凌佳然”三个字陡然出现,不过纪康视力好,不但看到了那三个字,还看到了三个字,“杜陌良”。 关于凌佳然,纪康不能说陌生。凌佳然和郑新的事也算在科里闹得沸沸扬扬,科里的小护士们没少八卦。 焦点无非在于,凌佳然的前任是枝大一院的肝胆外科的杜陌良。郑新和杜陌良抢一个女人,他们还是学生和老师,自然话题不断。 凌佳然夹在中间实在难为,纪康知道作为一个女生,这种压力不小。但没想到,凌佳然处理问题的方式竟然是离家出走,留下一堆烂摊子。 自此,杜陌良鲜少来泌尿外科,郑新也从不接肝胆那边的会诊,遇到会诊,每次都是纪康去。 杜陌良去援疆坐诊的事,纪康知道,有次和钟致丞一起吃饭,正好遇到杜陌良,三人拼桌坐在一起。饭桌上,杜陌良和钟致丞说过这件事,当时钟致丞还推荐纪康,以后有机会也可以去做援疆大夫,待遇不错。 “喂,走路不看路,小心出事故,”纪康提醒,并没有问秦苒关于凌佳然的事。 秦苒摆摆手,让他等一会儿,“等等,你师父来短信了,我得回他。” “真的假的?”纪康不信,以为是秦苒不想让她看到手机里的内容,而做的托词。 秦苒却是真的手忙脚乱,一边凌佳然生病了,说她昨天阑尾炎手术伤口有点疼,今天就发烧了,而且烧到了39度。她有点怕,她很清楚自己的症状,感染的概率很高,不过她刚做完手术,也不敢随意吃药,毕竟一个女孩子,遇到这种事的第一想法就是——我是不是要死了? 秦苒焦头烂额的想办法,遇到这种问题,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钟致丞,奈何钟致丞上了手术,她的第一反应是先发短信,等他下手术就能看见。 没想到钟致丞秒回,看来手术做完了。 钟致丞的回复只有一句话,“找杜陌良。” 这个方法秦苒不是没有权衡过,但凌佳然自己说,她不想找杜陌良,不想自己最狼狈的样子被杜陌良看到,那样她会失去好不容易找回来的自尊。 但秦苒又不能把凌佳然不想见杜陌良的事告诉在钟致丞,左右为难之下,秦苒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他身边等他的男人。 “纪师兄,问你个问题,一个小手术术后发烧了怎么办?”秦苒想,纪康也在外科工作,对于感染这种事,经验肯定很多,这时候问他是最没顾虑的。 “谁做手术了?”纪康皱皱眉,看秦苒着急万分,恨不得把手机吞了的样子,他开始怀疑。 “纪师兄,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求你了求你了,”秦苒的心火烧火燎,凌佳然太不会照顾自己,做手术竟然一点风声都没透露。 纪康将信将疑的看着秦苒,“查过血常规吗?” 秦苒摇头,“没有。” “那连是不是感染引起的发热都不能确定,怎么下药?”纪康如实回答,“小手术也是手术,赶紧去医院,万一是感染引起的,后果不好说。”犹疑一会儿,纪康问:“是腹部手术?” “恩,”秦苒发愁谁能把凌佳然送去医院。 “阑尾炎手术吧,赶紧送医院,”纪康催促,“万一发炎,肚子里的问题,你肉眼又看不见,要真感染后悔都来不及。” 秦苒听纪康这么一说,心顿时漏了一拍,纪康说的很对,她自己也清楚,感染是多可怕。 不管不顾,秦苒决定给杜陌良打电话。 凌佳然那边,还好有个杜陌良。 秦苒有所保留,对纪康说她要去拨个电话,匆匆抛开一段距离,秦苒才拨出电话。 “喂,杜老师,然然她发烧了,她前几天刚做完阑尾炎手术,我怕她——你赶紧去——” “滴——滴——” 电话那头的人,一句话没说,连秦苒的话都没听完,便火速挂了电话,只剩忙音。 秦苒呆呆的立在原地,她不知道这个电话,是帮了凌佳然还是害了凌佳然。 她看到向他走来的人后,才意识到,这个电话彻底暴露了凌佳然和杜陌良在同一个地方的事实。 181 最狼狈的模样 纪康向秦苒的方向走来,秦苒偏头,不敢看他,绕过纪康,秦苒垂首,“纪师兄,你想去哪里吃?” “随便,”纪康不走心地给出一个答案,明亮的眼神却一直盯着秦苒,不曾移开。 秦苒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他盯到发麻,赶紧搪塞道,“嘿嘿,去逐鹿中原怎么样?你不是最喜欢那里的菜?” “不去,”纪康拒绝,眼神在听到“逐鹿中原”后,顿时变得晦暗不明,“我知道有个地方比较好玩,要去吗?” “可以啊,今天都随你,我的作用就是付账,”秦苒眨眨眼,笑着说。 纪康明明知道了凌佳然的事,却只字没问,秦苒心里打着鼓,怕纪康把这件事告诉郑新,但回头想想,纪康情商不低,无论如何也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 不过——如果纪康把这件事告诉郑新,郑新一激动,追去乌鲁木齐,那住院医师留院的事…… 这是一个死循环,前一秒,郑新还在胜利者的位子上屹立不倒,下一秒,郑新的命脉仿佛完完全全掌握在了对手纪康手中。 秦苒不敢问,只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 再看向纪康,消瘦清奇的青年俊才,五官平凡却十分耐看,外表阳光炫目,只是不知,他的内心是否能如他阳光的外表一样,可以经受得住考验。 医院虽说是救死扶伤的地方,但功利心没法避免,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冲突,就有人情的角逐。悲观者把这种人情场的勾心斗角叫做“黑暗”,乐观者把这种长袖善舞,左右逢源叫做“锻炼”。 纪康闭口不谈,好像某些事从来没有发生一样,“我用打车软件叫辆车过来,咱们走吧,”拿出手机,纪康偏头示意一下秦苒,自顾的讲注意力转移到手机屏幕上,但他的心思却游离于屏幕之外。 ———————— 昏黄的客厅中,只有一盏裙摆样,中世纪风格的台灯开着。灯光虽然不亮,但对于不大的客厅来说,这点光足够温暖整个房间。 窝在沙发里的里的人已经没有意识,只有一声声痛苦的婴宁还证明她还有一口气在。 凌佳然此时早已烧的浑浑噩噩,秦苒最终没有告诉她,她要怎么样才能救自己一命。现在她的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她不能死,更不要死。 虽然浑身的酸痛将她沉没,稍动一下就会牵扯到腹部的伤口,痛的她无处可躲。 泪水悄然顺着眼角溢出,贴着脸颊滑下。早已不知是痛还是怕才留下泪水,现在她手足无措,唯一能做的,除了哭也没其他。 脑袋昏昏沉沉,虽然已经采取物理降温的措施,但丝毫没有起到效果,反而愈发严重。 之前还能起身去敷毛巾,拿冰块,现在的她连翻身都费劲。 迷迷糊糊时,耳畔依稀听到“哐哐哐”的敲门声,声音很响,犹在耳边,凌佳然却觉得好不真实。 一定是她出现幻听,现在她的脑子已经混沌到她分不清什么是感觉,什么是错觉。临床上把死亡分成三个阶段,其中一个阶段叫做“濒死”,凌佳然大抵就是出于这个阶段。 据说,处于“濒死”阶段的人会灵魂出窍,会看到这辈子经历的重重事情,还有人生中的各种场景也会像放电影一样,他们眼前放映。 凌佳然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这种感觉,除了有点幻听。 窸窸窣窣的声音继续传入她的耳朵,她已经分辨不清这是来自哪里的声音,眼前所有一切都好像天旋地转一般,逐渐变得模糊,眼皮一沉,她合上双眼完全没了意识。 “快点,快点,”门外的人催促道,“她现在可能有危险。” “这么多钥匙,你让我慢慢找,”一位老者扶一下褐色老花镜,拎起一串钥匙,哗啦啦的翻看。 “老人家,还是我来吧,”杜陌良看到老者老花镜的厚度,心中更是焦急万分。 “那你来,我这眼睛实在不行了,”老者将一大串钥匙递给杜陌良,让开门口的位置,摘下眼睛揉两下。 杜陌良接过钥匙,一把把试探,动作迅速,却带着一股急躁。 老者看不下去,“别急,平常心,慢慢来。” 杜陌良充耳不闻,仍旧一把把的试探。 老者重新戴回老花镜,低着头从眼镜上放的空隙中看杜陌良,“看来你没骗我,里面那个姑娘真是你女朋友。” 杜陌良顾不得老者说什么,只听“咔擦”一声,门锁弹出的声音。 杜陌良迅速打开房门,抬眼就看到昏暗的灯光下,窝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人儿。 这一幕,狠狠地扎在杜陌良的心坎上。 女人的手毫无支持力的搭在沙发的边缘,原本应该改在身上的薄毯此时狼狈的滑落在地,一团糟糕。原本应该盖在额头上的降温毛巾滑落在沙发缝隙中,长发被湿哒哒的毛巾沾湿,成股堆叠在一起,还有一些贴在她苍白,满是痛苦的面颊上。 此时的凌佳然真是狼狈极了,狼狈到杜陌良连碰她一下都不敢。他心疼,他的心好疼。 “杜陌良——” 突如其来一声呢喃,让原本打算抱她起来的杜陌良彻底僵住。 杜陌良只觉得自己一定是耳朵出了问题,等他想在此确定时,却只听到微微的啜泣,“疼……好疼……” 颤抖着双手,杜陌良小心翼翼将凌佳然抱起,他拼命的咬着唇,隐忍一些情愫。他的心告诉她,不要再伤害她,不要再让她疼,但他的理智却在另一侧警告,要想救她,就不能舍不得让她疼。 房东老先生帮杜陌良打开车门,配合着杜陌良将凌佳然弄上车,眼见凌佳然躺在后座上缩成一团,口中一直喊着“疼……” “你们这些年轻人,谈恋爱就好好谈,折腾自己做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们这样多让父母操心,”老者无奈的摇摇头,在看向杜陌良,不禁劝诫道,“你也是,你一个大小伙子,吵架了就不能让让人家姑娘,非把他她折磨成这样你才甘心?” “老先生,您误会了,我来不及跟您解释,我先送她去医院,”杜陌良根本不在意老房东的话,一心只想着赶紧将凌佳然送去医院。 --------- 秦苒看着眼前城堡式风格的咖啡厅,褐色的广告牌上“易阳咖啡”四个白色的艺术字飘逸而灵动。 “我以为你会带我去酒吧之类的地方呢,”秦苒没想到,纪康竟然带她来这里,“怎么?你想用咖啡买醉?” “小师妹,你一定是故意的,”纪康轻笑一声,“你知道我明天上班,不能喝酒,还夸下海口问我有没有本事。怎么?想让我明天被师父训啊?” “不是啊,纪师兄,别把我想得那么坏,你要是真喝醉,我去帮你向钟致丞请假。你看这样行吗?”秦苒半开玩笑的说。 纪康才不信秦苒的话,挑眉勾唇,满是不信任,兀自率先走进咖啡厅。 这家咖啡厅环境真不错,室内很多盆栽,摆在巨大的玻璃墙前,感受阳光的沐浴,这时节的太阳不甚热烈,也没什么温度,属于秋末走后一程温暖。要是入冬,怕是再也没这么好的太阳了。 两人寻了靠内的座位坐下,原本秦苒想坐在靠窗位子,离那些盆栽近一些。绿色植物周边,氧气比较清新。 但她的想法立即被纪康打断,他先做了决定,一刻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留给秦苒。 秦苒并不计较,只是坐下后,远远看着巨大的落地窗前,被整齐的摆在花架上,如同绿墙一般的那些盆栽。 点了两杯咖啡,两人各怀心思,目光却在一处。 秦苒的心思在那堵姹紫嫣红点缀的绿墙上,纪康的心思却在那堵绿墙前面的位子上。 “你明明也喜欢那里,为什么不去坐那边?”秦苒看到纪康的目光和她出奇的一致,不禁好奇。 纪康微微抿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让他皱眉,他点了一杯黑咖啡,味道不是一般苦。 “太熟悉了,不想去,”纪康放下咖啡杯,却又不自觉的往恋恋不舍的方向望去。 “你带我来是回忆过去的?”秦苒觉得纪康有点匪夷所思,说好买醉,竟然带她来他和祝先雅约会的地方。 “不是回忆,是思考。”纪康否定秦苒的说法,“她喜欢咖啡,我喜欢矿泉水,她喜欢做自己喜欢的事,我却只能被医院的教条束缚。她偶尔回去酒吧发泄情绪,我却因为在医院工作,只能选择滴酒不沾,”纪康越说越无奈,“我们注定不合适,她是飞鸟,我是关在笼子里的小白鼠,连种属都不同,何谈未来。” “但你就是心理有她,放不下她不是吗?”秦苒懂纪康的意思,“我不是爱情专家,也没什么经验想和你分享。纪师兄,感情的事,在你看来远没有自己的前途重要,这是当下年轻人的通病。心是自己的,选择也是自己的,先雅学姐是飞鸟,你也可以,没有人能把你关在笼子里,你走不出来的只有自己心里那个牢笼。” 秦苒并不是善于谈大道理的人,却在此时说出一番连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大道理。 “你还记得凌佳然吗?临毕业选择辍学,所有人都觉得可惜,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决定让自己的心多轻松,”秦苒也懂得学医的压力,但有些人可以扛得住,忍忍就会过去,但还有些人,无论如何都禁不住或者不想忍受这种繁忙,暗无天日的压力。 “咱们学医也像一座围城,城里的人出不去,城外的人还挤破头想进来,”秦苒觉得有些可笑,“五年临床,到头来我还是选择了边缘科室,从此和大众眼中的‘医生’二字无关,说到底就是逃避。” “是啊,说到底,都是逃避,”纪康也觉得自己好心累,“不过每个人逃避的方式不一样,有的人逃得干脆,索性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有些人像你一样,舍不得放弃专业,只能选则没有压力的边缘学科,还有一些人大概就是像我这样吧,一直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从不把任何事放在自己未来的前面。” 182 一切自有天意 “对了,你没想过读我师父的研究生吗?师父这边,你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他肯定手把手带你,你们还能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待在一起,”纪康抿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一直弥漫到心底。 秦苒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我才不,”秦苒小嘴一厥,“你都为了躲他,一下班就跑出来,还想着把我和他一天二十四小时捆在一起,哼!” 纪康哈哈哈笑几声,听到钟致丞被秦苒嫌弃,纪康自然是乐的开心。再抿一口咖啡,纪康不自觉皱眉,苦涩的味道更加浓厚,整个口腔里全是这种苦不堪言的味道,纪康赶紧点了杯白水。 “既然不习惯喝咖啡,为什么还要点?”秦苒品一口,咖啡除了苦,还有一股浓浓的余香,沁人心脾。 她疑惑的看向纪康,“你不会是在强迫自己适应吧?” 纪康摆摆手,“这东西,我只是试试,”说罢,将咖啡推至一边,端起服务生送来的白水,纪康大口大口喝起来,企图冲掉之前遗留下的苦涩。 “都说咖啡能提神,”纪康摇摇头,“对我不是,我喝了咖啡,该困照样困。以前刷夜,我根本用不着这个东西,看郑新他们一人捧着一个小暖瓶,里面全是这玩意儿,也还是有人看两页书,倒头就睡。” “可就是有人喜欢啊,喝咖啡又不是为了提神。你难道没觉得喝完之后,有股很特殊,很浓郁的香味吗?”秦苒捧着咖啡杯问。 “没有,”纪康摊手,“要是有,估计我和先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纪康的语气有点落寞,他懒散而有限的靠坐在软绵绵的靠背沙发上,单手放在玻璃桌面上,一下一下翘着桌面,这规律合着他的心跳,说不清什么感觉。 秦苒看纪康的眼神又朝那堵玻璃墙看过去,自知他心里终究是放不下祝先雅。 “既然放不下为什么还要放手?”秦苒看不得他这副消沉的样子,不禁追问。 纪康猛然回头,随即一个无奈的笑容,“我和她——差太多,她活的自由,我不行——这里面的事情,缘由太复杂,说不清。她踏入社会太久,心里想的,手里做的,都是按照唯利主义行事。我不一样,我读过研,接受的是救死扶伤,舍己为人的思想,或许是我的价值观太正吧,我们不适合是注定的。” 不是说不爱,不是说没感情,不是说没动过心,但爱情是爱情,婚姻是婚姻,生活是生活,不能混为一谈。爱情烧净了,婚姻和生活里,他们就再也没有共同的精神信仰,谈什么以后。 纪康太清楚这一切,学历越高,懂得越多,人也越孤独。因为身边能够到你思想的人越来越少,你能与之谈论,与之交谈,与之交心的人也越来越少。 一肚子苦水,一肚子感悟无处发泄,这才是最苦闷的。 “那你以后是什么打算?”秦苒索性换个方向,寻找一下突破口。 秦苒最懂的一点就是,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最喜欢谈的就是未来。即便未来迷茫,前途未可知,但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大致的方向,他们做无数的假设,可以小小的幻想自己的将来。也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是轻松的。 果然,换个话题,纪康的表情变得丰富许多,“目前的目标是省人民医院,好歹也是三家,在某些方面,省人民医院和枝大医院也能匹敌。如果进不去,我可能去外地,目标也是三甲。” “你也不是非要离开本市啊?”秦苒以为纪康另有打算,才不得不和祝先雅分手,“为什么不等结果出来再决定你和先雅学姐的未来呢?” “谁知道,或许是你们女人总挂在嘴边的安全感吧,”祝先雅说过,她和纪康这样吊着,很没有安全感,她怕自己付出的真心到头来会付诸东流。纪康只觉得可笑,自己怎么会是那种人,奈何祝先雅就是不信。 “你有想过把先雅姐追回来吗?”秦苒问。 “没有,”纪康回答的斩钉截铁。 “真无情,”秦苒撇纪康一眼,不满的嘟嘴。 纪康笑的无辜,“拜托,她都有男朋友了,我怎么追她回来?当第三者?秦苒,你真不懂男人。”也就他师父那样,不需要人操心,身心如一,清心寡欲的男人适合秦苒。 “切,明明是你不懂女人,”秦苒辩驳,“她和你分手才多久?怎么可能那么快找到男朋友?她那么说无非是刺激你而已,不过一句话,你就上当了,怪不得先雅学姐说没安全感。” 纪康耿直的可以,秦苒真服了他。 口是心非是女人最大的特点,纪康连这点都没懂就谈恋爱,真是傻的可以。 纪康对秦苒的话丝毫不相信,“我虽然不懂女人,但我懂祝先雅,她从来不撒谎。我和她断了就是断了,根本——” “先生,小姐,这边请——”服务生的声音从窗边传来。 “我们不坐这边好吗?”女人盯着服务生带他们选的位子,踟蹰不前,转身恳求般的看向身后的男人。 “怎么?你不是一向喜欢靠窗的位置?”男人犹疑,但还是遂了女人的心意,对服务员说,“帮我们换个地方。” “是,先生,”服务员重新将他们带去离窗边不远的一个安静的角落。 纪康望着女人和男人相对落座,眼神骤然沉下来,原本搭在桌面上的手依然握拳,虎口泛起的白一直蔓延出很远。 秦苒顺着纪康的目光看去,瞬间惊住。 竟然是祝先雅和陆尧澄!?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秦苒不禁想抬手捂上自己因惊异而微微张开的蠢,手却因猛然的视觉冲击停留在半空。 “你认识那个男人?”纪康深沉涌动的目光随着秦苒的发声,转移到秦苒身上。 “认识,他是闻璐姐的老公,”陆尧澄她见过多次,每次见面,都能遇到他的烂桃花,不过这次,对象是祝先雅后,秦苒只觉得这世界真小。 “先雅学姐说的男朋友应该不会是陆尧澄,”秦苒不敢否定,单看纪康面如生铁,她只能这样半是安慰,半是祈祷的说,“陆尧澄对闻璐姐感情很深,而且他已经结婚了,先雅学姐不可能找他这种。” 秦苒觉得自己越描越黑,回头再看向与他们隔着几个大理石柱的位子上的两人,秦苒只觉得气氛诡异。 祝先雅与陆尧澄面对而坐,祝先雅拘谨羞涩,陆尧澄正襟危坐。不知陆尧澄说了什么,祝先雅开始扭捏起来,欲盖弥彰垂首羞赧的勾起耳畔一丝不存在的发梢,别直耳后。 那样子,像极了初尝爱情甜蜜的小女生。 秦苒只觉得异常怪异,明明陆尧澄的面色从容不迫,带着一丝看不出情绪的笑意,更没有什么暧昧的表情,祝先雅却先羞得抬不起头。 陆尧澄在追祝先雅?显然不像。 但祝先雅的样子却像极了正在享受情郎的甜言蜜语。 “碰!”纪康一拳砸在桌面上,发出不小声音。 秦苒赶紧按住纪康的手腕,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拜托他声音小一点,要是被那桌发现了,免不了尴尬。 但事与愿违,秦苒的阻止显然晚了一步,那边两双眼睛双双向他们的方向看过来,一双带着恐慌,一双带着高深莫测。 祝先雅惊恐的站起来,没想到她竟然在这里遇到纪康。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祝先雅总喜欢来这里小坐,然后端着咖啡去花架那边欣赏一番上面的君子兰,吊兰,水仙。纪康总嫌这里慢慢都是咖啡的苦味,总不情愿, 奈何每次都拗不过她,依旧每次都陪他来。 见祝先雅看到自己,纪康也没装作不认识或没看见,利落的起身,大方的向他们的方向走过去。 秦苒见纪康起身,赶紧跟上。 “陆先生,”纪康主动伸出手,打招呼。 陆尧澄看到对面这个比自己小近一轮的年轻男人大方的向自己伸出手,他带着之前那抹诡异的笑容,回握一下,立即抽回手,放进自己的裤袋里。 “纪康,我没记错吧,”陆尧澄口询问。 纪康显然一愣,还没等他开口介绍自己,陆尧澄已然先得知了自己的名字,他将疑惑的目光转向祝先雅,企图获得答案。 祝先雅却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她从没有对陆尧澄说过,她的前男友叫纪康。她只说过,她的前任在枝大医院泌尿外科读研究生。 “不用惊奇,请坐,”陆尧澄很自然的请她们入座,“我太太提起过你,你和她住在一个小区。” “原来如此,”看来祝先雅还没冷情到把他这个前任如此早的向别的男人摊牌的地步。 “我太太厨艺很不错,上次的粥味道怎么样?皮蛋瘦肉粥,也是我最喜欢的,”陆尧澄到底是生意人,大方而优雅的言谈举止,亲和中带着威严和生人勿近,让你无法反驳,被迫接受。 纪康这次听出来一丝不一样的味道,秦苒也听出来了。 “闻璐姐——陆太太她很热情,上次的事是误会,陆先生既然知道,就一定那天的具体事宜,”纪康不想再祝先雅面前提这件事,他并没有告诉过祝先雅,那次他们吵架,他高烧不退,是闻璐照顾了他一夜。一是不想让她疑心,二是,他觉得没必要。 秦苒突然意识到,陆尧澄误会纪康和闻璐姐,都是因为自己。 “陆先生,上次的事,是我摆脱闻璐姐照顾纪师兄的,这件事我也知道,”秦苒赶紧解释清楚,这边祝先雅和纪康已经有了误会,陆尧澄和闻璐姐可再别发生类似的事了。 然而一旁的祝先雅却忍不住,“你们——你们都知道,却唯独瞒着我一个人,”祝先雅冷笑几声,“纪康,枉费我那么信任你,你却什么都不告诉我。”不管那天,纪康和那个闻璐多清白,孤男寡女共处一夜,那个叫闻璐的女人还给他熬粥喝,祝先雅实在接受不了。 “还有你,”祝先雅的目光转向陆尧澄,“你根本就是在报复对不对?”他们明明不认识,陆尧澄却对她狂追不舍。而她,原本只是一个开美甲店的小老板,哪里值得他陆家大公子侧目费心。 183 他说要一百万 陆尧澄依旧是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不过这笑容更多的是看好戏,当然,他的眼神中也不乏戏谑,“我有说过,我们之间有什么吗?” 他们初见时,他只是要了祝先雅的联系方式,这个女人就一副春心荡漾的样子。他约她出来,看祝先雅的打扮,一眼就知道她精心装扮过。聊天时,陆尧澄不过说几句夸她的话,这个女人娇羞的不成样子。 陆尧澄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女人陷入他的全套,乐此不疲的感情游戏是他的擅长,果然不管什么样的女人,都逃脱不了自我感觉良好的暧昧。 祝先雅气的说不出话来,要不是扶着椅子的扶手,差点倒过去。 纪康眼疾手快,伸手扶她,最终被祝先雅拒绝了,“不用你来看我笑话,”祝先雅一个冷眼,将纪康原本担忧的目光杀回去。 纪康苦笑,“祝先雅,你这样,我心疼。心疼你,更心疼我自己。” 说分手不过几天功夫,祝先雅便开始另寻新欢,不是纪康想不开,而是他觉得,他们至少有真的感情,即便各自想要开始一段新的感情,起码也要先抚平这段感情留下的伤口。 显然祝先雅抚平伤口的速度快的惊人,纪康还没来得及彻底悲伤,祝先雅先发制人,痛痛快快开始新的一段感情。 纪康如何不心疼自己,他心疼的都要疯了,“先雅,你想要开始新的感情,我理解,不过我觉得我有必要和你说清我的想法。”纪康默默低下头,整理一下情绪,抬头之后,依旧是之前那个如沐春风的阳光男生,“我很努力想让自己留在枝江市,一直都是,我说过我们之间并不是完全要异地,你给我时间,我会努力留在省人民医院。但是你好像等不及,”纪康一声自嘲的笑容,“我不怨你,我也没资格怨你,我只是一个想实现自己理想的年轻人,带着骄傲和不羁,努力给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一个未来,显然你没有给我机会。” 纪康的眼神继而变得哀戚,目露神伤,原本属于男性硬气硬朗的眉目此时松垮的挂着,全是哀伤。 “先雅,是我没有能力给你一个确定的未来,对不起,”纪康道歉,眼睛痛苦的合上,像是隐忍什么,不想被别人看到。 眼前的人,娇躯一滞,祝先雅带着震惊而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纪康。 随后她才意识到,她主动放弃的男人,竟然这样深深将她放在心底,竟然从未主动想要放弃过她。 “呵!都结束了,”祝先雅凄凉一笑,仰面长叹,忍着泪不让泪水掉下来,带着最后一丝高傲,祝先雅说,“纪康,你赢了,赢得彻彻底底。我们之间这场分手的拉锯战,我一败涂地。” 祝先雅的声音哽咽起来,越到后面,声音越发含糊,最后,带着一丝沙哑,祝先雅说:“纪康,祝你好运。” 只一句“祝你好运”,包含了纪康前途和感情的祝福,她只能祝福,再也没办法参与其中。 “谢谢,”纪康艰难的回答,不过还是送上阳光而真挚的笑容。 这一场情感历程,不是谁对不起谁,也不是谁错过了谁,只能说,缘分没到,上天不想将他们用红线连在一起。 “太年轻了,”陆尧澄笑着摇摇头,端起眼前的咖啡优雅的品一口,眼神转向眼前站起的两人。 “真的不重新考虑一下?”陆尧澄的目光审视一般投向纪康。 “陆尧澄!你不要太过分!”祝先雅端起自己那杯咖啡,抬手向陆尧澄泼过去。 秦苒看得心惊,只见陆尧澄英俊没有瑕疵的脸上挂着褐色的汤汁,从饱满的额头一直沿着刀削的脸颊滴落,一股股,一滴滴坠在白色的西服上。 陆尧澄今日一身白色,好不贵气。领带打的极正,一颗别致闪着耀眼光辉的领带夹露出逼人的富贵姿态。袖口两颗银制的袖口规规矩矩将袖子别起,挽出一种整齐而精致的美。 此时,褐色的咖啡汁滴落在白色西服上,染出一大片褐色晕染,像大肆绽开的花朵,顺着西服的纹理,凭借纤尘不染的白色背景,无尽蔓延。 纪康也没想到祝先雅会如此冲动,更没想到,祝先雅如此冲动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自己。 若不是陆尧澄挑衅他,祝先雅也不会如此。 陆尧澄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咖啡,他眼睛紧闭,大口大口呼着怒气。 “陆先生,抱歉,”纪康感觉叫来侍应生。 秦苒也跟着过去,手忙脚乱,连抽几张桌上的餐巾纸,先帮陆尧澄把脸上的咖啡汁擦去。 擦几下,陆尧澄反射性的偏过头,一把拍掉秦苒还握着卫生纸的手。 “走开,”陆尧澄不满,嫌弃而带着怒火。 幸好侍应生赶来及时,送上毛巾,陆尧澄接过,几下擦掉脸上的东西,甩手将毛巾丢在桌子上。 他面上再没有笑容,还是像之前一样,双腿交叠,优雅的坐着。肘部支在扶手两侧,两手交叉,拇指相对,全然一副不罢休的样子。 他暗沉的目光打量眼前三人,“”纪康,原本你和我太太的事,今天可以一笔勾销,但是——”陆尧澄摊手,示意自己身上的惨淡模样,“给出一个解决方案吧。” 说罢,陆尧澄像上司一样,摆着大老板的样子,目光锐利的扫过眼前三人。 祝先雅起初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但看陆尧澄一副要谈判的样子,立马慌神。陆尧澄是谁?陆氏的大公子,陆尧澄的风投公司是枝江市的龙头企业,别说他们这些小人物,枝江市的政府贵要都要卖陆尧澄几分面子。 “陆先生,抱歉,”纪康真诚道歉,拉过身后的祝先雅,轻轻碰碰她的手,示意她先道歉。 祝先雅还没缓过神,完全不明白纪康的意思,纪康微微上前,将祝先雅遮住一般,对坐在眼前的男人说,“陆先生,我替先雅向您道歉,今天的事我们会负全部责任。您的衣服——如果你不介意,我会马上联系人帮您清洗。” “就这个?”陆尧澄不屑,嘴角勾出一个冷淡的笑容,实为瘆人,“纪康,如果今天没有发生这件事,我们可能再也不会有交集,但上天偏偏让这件事发生了,你载到我手里,你只能自认倒霉。” 陆尧澄“刷”一下站起身,悠悠上前一步,“这身西服不贵,三十万,你看着办吧,”陆尧澄路过纪康身边,抬手拍一把纪康的肩头,嘴角那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让人看不清。 祝先雅脑袋一片混乱,见陆尧澄说“三十万”,她顿时如被深山的暮钟敲醒,身体一颤。 纪康双手握拳,暗自忍而不发,只是站在原地,目光灼灼。 “叮铃”一声,秦苒的手机在此时手机闪一下。 “陆先生。” 只叫一声,陆尧澄并没有停住脚步。 秦苒又叫一声,“陆先生!” 这次,陆尧澄驻足,顿一下,他回身看向她小跑过来的女人。 这个女人她有印象,闻璐在医院照顾陆妏的时候,就是有她陪着。陆尧澄记得,他照顾陆妏到第二日,她还曾送过早餐来。 “有什么事吗?”陆尧澄皱眉,语气很平常。 “三十万什么时候要?”秦苒问。 陆尧澄表情一滞,随即传出爽朗的笑声,“你要替他们还债?” “陆先生,既然你都已经提出赔偿要求了,我们怎么会拒绝,”秦苒淡定而自信的说,“陆先生是大人物,身上这身行头自然价格不菲,陆先生说它值三十万就一定值三十万,要是不值三十万——” “够了,”陆尧澄打断,冷眼看向秦苒,“牙尖嘴利!” 秦苒并不怕他,请哼一声,“怎么?陆先生恼羞成怒了?” “三十万,一天之内打给我助理,他会联系你告诉你账号,”陆尧澄并不再理会秦苒,抬步向出口的方向走。 “不用一天之内,现在就还你,”秦苒对着陆尧澄的背影说,“告诉我你账号,现在我就可以转给你。” “哦?”陆尧澄转身,嘲笑身后人的不自量力,“你们不过是些小医生,一年能有多少钱?不对,问错了,是一个月能有多少钱?三十万不多,不过——也抵上你们几年工资了吧?” “是又怎么样?是又不代表我们没钱还你,”秦苒觉得,眼前的陆尧澄盛气凌人至极,“医生赚的是血汗钱,问心无愧,不像某些资本家,打着带大家致富的名义搞集资,专门和一些大公司合伙坑贫民百姓的钱。” 秦苒这话,比指桑骂槐要清楚得多。 “没空和你耍嘴皮子功夫,”陆尧澄实在心烦,秦苒的话在他眼里不过是幼稚的说法,逞一时之快,陆尧澄一声令下,“一百万,少一分法庭见。枝江市,我认识的律师很多,我认识的检察官更多。” 只留下一句,陆尧澄大步离去。 这次,轮到秦苒身形一滞。 赶紧抱起手机,回复刚才那个消息,“闻璐姐,怎么办,陆尧澄要一百万,不然上法庭。” 刚才,是闻璐发短信过来,提点她说,“他那件西服十万块,没有三十万。我在楼上。” 秦苒这才大胆的和陆尧澄叫嚣,不过秦苒的大胆,只是不顾后果的狂吠而已。对于陆尧澄这种背景实力不可小觑的人物来说,秦苒任何威胁都不过人微言轻。 “我来想办法。” 秦苒收到短信,心里总算松一口气。闻璐在陆尧澄那里还算有一定分量。有闻璐姐出手帮忙,这件事不难解决。 不过,她可能要害纪师兄和先雅学姐担心了。 垂头丧气回去,秦苒满是歉意,“纪师兄,先雅姐,对不起,” 秦苒道歉,“我已经找闻璐姐帮忙了,应该没事。” “陆尧澄是为了找我麻烦才找的借口,不管我们怎么游刃有余的解决,他总会有借口,”纪康算是看清了陆尧澄的为人。只是可惜,闻璐师姐那么好的人,嫁给了陆尧澄这种人。 184 让钟致丞回去 祝先雅看陆尧澄走出咖啡厅的背影,松一口气,再看向身旁的男人,她羞愧的开口,“纪康,对不起,”是她错了,她没想到,纪康即便和她分手也没有不管她,反而一如既往维护她。 “没事,”纪康拍一下祝先雅的手臂,半是安慰的对祝先雅说。纪康知道这件事,祝先雅估计心里也会过意不去,但他就是不想让祝先雅难受,即使他们已经不在一起。 三人从咖啡厅走出来,祝先雅一路无话,只是默默的低着头,走在秦苒和纪康身后。 秦苒也看出祝先雅低迷的情绪,想必还有歉意在里面,祝先雅不知如何表达。 “纪师兄,你先送先雅学姐回去吧,我去趟前面的超市,”秦苒借口离开,果然经过秦苒一说,祝先雅抬头,悄悄看一眼秦苒。 “嗯,”纪康应着,眼神却不自觉看向一边的祝先雅,“不用,我送你回去。”纪康觉得,此时他不适合与祝先雅独处,便没顾及祝先雅的感受,或者,他现在没资格估计她的感受。 祝先雅懊悔的心原本期盼着,虽然知道,她和纪康是不可能了,但她还是期盼着。纪康的拒绝,显然像一道判决书,将他们之间的可能性判决为无。 虽然意料之中,但却心却被锥了一般的疼,猛然地,毫无准备的,生猛的疼。 祝先雅凄凉一笑,“不用麻烦纪康,我能回去。我既然能自己来,就能自己回去,”她既然亲手斩断这段感情,就不会拖拖拉拉,她会断的干干净净。 这一切不过是时间问题,祝先雅知道,自己需要很长时间来疗伤了。 “那好,再见,”纪康双手插在裤袋里,垂首,声音不大,秦苒勉强听见。 “……好,”祝先雅的泪水蓦地氤氲在眼眶,忍住眼中的湿润,祝先雅开口,“再见。” 这一声再见,估计便是再也不见了。 祝先雅决绝的转身,她走的极为迅速,或者说,她在小跑,小跑这脱离这里。她手里的小手包,跟随她小跑时摆臂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弯曲的弧度。 纪康却呆呆里在原地,望着祝先雅离开的方向,他的心仿佛被狠狠揪掉一块一样。一旦失去那一块东西,就再也回不来了。多出的空白,让他的意识也逐渐变得苍白。 “既然不舍的,为什么还要让先雅姐离开?”秦苒不理解,纪康明明心中有祝先雅,却狠心的放弃了这一切,他的果断决绝,连最后一丝机会都没有留给两人。 “祝先雅是个好女孩,不过,我们已经错过了,没有回头的机会,她是,我也是,”相信无论他们当中的谁,都无法跨越心中那道障碍。 “走吧,陪我那个好玩的地方,”纪康上前,一把拎起秦苒后衣领,连拖带拽,将秦苒带走。 “又是什么好玩的地方?”秦苒不满的挣扎,奈何背对纪康,完全使不上力。 “本来之前就想带你去,又怕把你教坏了,现在看来,你不用人教都很坏,”纪康半是开玩笑的说,“我师父那里,你得给我美言几句,搞定他就靠你了。” “喂喂喂,什么和什么就靠我了?”秦苒手挥舞双手,好容易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整理一下被纪康拽皱的衣服,秦苒撇嘴看他,“你要去喝酒?”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纪康率性的走在前面,对着天空,大声的朗诵曹操的《短歌行》。 秦苒不禁吐槽,他什么时候这么有文艺范了?医学是理科,大多都是典型的理工男,理工女。 纪康还挺会装文艺。 两人去了一家叫做“蓝山”的酒吧,秦苒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凌佳然倒是对这种地方轻车熟路,但秦苒从没被她带“坏”过。 凌佳然喜欢玩,喜欢热闹,不喜欢学医,更不喜欢学习。秦苒不一样,秦苒和肖澜都是不学到深夜不会回宿舍的人。 幽蓝赭色的店牌,装饰靓丽而华表的壁砖,门口几个男女说说笑笑,勾肩搭背走出来,几人腻腻的黏在一起,不知谁和谁才是情侣。 秦苒有点反感,她从来不喜欢这种文化,不是她过时,只能说接受过高等教育之后,她的三观被培养的太正了,她从心底里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纪康不同,他性格好,结交的朋友广,要不是学医,真委屈了他这自来熟的性格。 跟着纪康走进酒吧,光线立马昏暗下来,秦苒的视锥细胞对暗视野还没来得及反应。人眼的视觉细胞分为两种,视锥细胞和视杆细胞,视锥细胞的主要功能是调节人的暗视野,视杆细胞主要是对色彩做出反应。 秦苒眼前一片灰蒙蒙,好像x光片上那种压抑儿惊悚的灰色。 依稀能辨认出前方人的身影,秦苒小心翼翼跟在后面。 渐渐的,她的视觉变得清晰,站才看清舞池里扭动的一具具如同火蛇般娇嫩,鲜艳的身体。 秦苒被吓到,赶紧走了几步跟上纪康。 纪康在吧台点了好几杯颜色怪异的酒,他点酒时说的很快,秦苒没听清,加上周围爆破一般的音乐,秦苒更没听清。 只见几杯颜色各异的酒,在不断变换的镁光灯下,时而发出不同的颜色。 纪康随手推过一杯,放在秦苒面前,对他扬了扬下巴,说,“喝了它。” 秦苒摆手,赶紧拒绝,“我要喝了,就是你的共犯,钟致丞那边怎么交代?”秦苒其实是想,她这酒量,一杯就倒,纪康肯定是不醉不归,她还得操心把他送回去。 纪康被强求,径自端过秦苒面前那杯,仰头,喉结一动,一杯酒下咽。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带犹豫,连皱眉都不曾有。 一杯不够,纪康接二连三,好几杯都是这样直接灌下去。秦苒在一边,想劝他,却不知从何劝起。 担忧的看着纪康,他这幅样子,明天肯定不能上班了。 被钟致丞骂是肯定的。 音乐越发响亮,越发动感,纪康喝酒的频率也逐渐随着音乐加快,一杯又一杯,秦苒看着心惊。从不知道纪康酒量这么好,十几杯空杯一排排摆在秦苒眼前,她整个人是呆住的。 “纪师兄,别喝了,你这样太伤胃,”纪康喝酒就是灌,比口渴了喝白水还要灌得的多,秦苒真怕他把自己喝出个好歹来,得不偿失。 纪康摆手,推过秦苒,十几杯就下肚,虽然还有意识,但身体已经出现反应,开始瘫软。手臂支着吧台才勉强将自己的上身挺住,他眼神迷离没有焦距的看向秦苒,“你——呵呵,两个人,”纪康觉得是视线问题,猛的摆头,试图让自己脑袋清醒一点,再抬头,秦苒竟然又变成好几个。 “纪师兄——”秦苒觉得自己真是给自己找罪受,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中,她非但得忍受环境带来的心烦意乱,还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人一杯杯将自己灌醉。 想劝住纪康,纪康却不由秦苒掌控,依旧一口口饮着酒,不曾间断。 秦苒没辙,放开纪康,准备给郑师兄打电话。出门前,郑师兄嘱咐过她,有什么事给他打电话。郑新相比也料到了纪康今日的结局。不过他没料到的是,还有陆尧澄给纪康和祝先雅之间添油加醋。 秦苒拨出电话,奈何酒吧的声音太大,秦苒也听不清,那边好像播过去,但没人接。 正着急这,手里的手机突然传来一声震动,秦苒兴奋,以为是郑新拨来的,但看到来电显示是“九泽”之后,这种兴奋戛然而止。 “喂——!”秦苒说的声音很大。 “秦小姐……”九泽说。 “什么?听不清啊!”秦苒实在没听清。 “秦小姐……莫先生他……钟……”九泽说。 “听不清,你等会儿啊,”秦苒依稀听到了钟致丞的名字,但实在没听清九泽说了什么,随意寻了声音小点的地方,抬头才发现,原来到了卫生间门口。 秦苒走近女厕,声音这才小下来。 “喂,九泽,你说什么?”秦苒问。 “秦小姐,莫先生今天又喝酒了,这次无论如何我都劝不住,我原本想让肖小姐劝莫先生的,但肖小姐这个时间已经休息——今天和莫先生喝酒的人是秦小姐的先生,我想秦小姐赶紧过来看看吧,他们两人都喝了不少,这么劝都劝不住——”九泽焦急的说。 “什么?钟致丞跑去和莫绍岩喝酒?”秦苒始料未及,钟致丞什么时候有这种闲情逸致,不但有时间喝酒,还约了莫绍岩一起。 “他们两人在包间里谈话,不让任何人进去,服务员已经送去好几瓶茅台了,莫先生的胃秦小姐是知道的——”九泽关心的始终只有莫绍岩的胃,比关心自己的还要上心。 秦苒只觉得头疼,今天都是怎么了,师徒两人都不省心。 “好,我马上去,”钟致丞那边不能不管,纪康这边也不能不管她该如何是好? 回到吧台,纪康已经趴在吧台上胡言乱语,秦苒听不清他嘟囔什么,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先雅,先雅……” 秦苒将纪康扶起,“纪师兄,你给力一点,我现在送你回去。你师父那边也出事了,我还赶着去救人一命呢!”她赶着去就莫绍岩的命,钟致丞的酒量,秦苒见过,虽然她曾吐槽过钟致丞的酒量放在漫山县根本算不得什么,但钟致丞已经比平常人能喝很多。 185 陆尧澄的过往 莫绍岩原本胃就不好,加上漫山县那次,莫绍岩已经因为胃病,在鬼门关前走过两回。 和钟致丞拼酒,无异于自寻死路。 不过这两个人如何会凑在一起,秦苒真的有必要探究一下。 她不记得钟致丞和莫绍岩有什么非要靠喝酒解决的问题,他们两个明明连交集都没有。 将纪康扶起,秦苒撑着纪康一个一米八的大高个有点吃力,秦苒怨声载道,“纪师兄,你自己也给点力行吗?这样我猴年马月也把你弄不回去啊!钟致丞那边还等着我呢——” “钟致丞——师父——”纪康呵呵傻笑,身体像一滩烂泥,重量全部压在秦苒那边,“我师父怎么了?是不是去约会了?哈哈哈,就知道,我就知道,他说今天晚上有约——肯定是背着你去找——”一阵呕逆感上来,异物顺着喉咙“噗”一下,全都涌了出来。 纪康没吃东西,空腹喝的酒,吐出来的基本都是酒,当然还有分泌的胃酸液。 秦苒简直要炸了,不过幸好她是站在纪康身边,要是她站在他对面估计遭殃的就是她了。 还没走出酒吧,眼尖的服务生匆匆赶来处理“案发现场”,秦苒将纪康送到一旁的沙发上,连连跟酒吧的人赔礼道歉。 结账,清理费,一样都没有落下。秦苒回头看见躺在沙发上,已经睡得不省人事的纪康,无奈的摇头。 她又给郑新打了几个电话,还是没人接,估计郑师兄今天录病历累坏了,没听到。 思来想去,只有闻璐能帮上忙,秦苒不得已又给闻璐打了电话。 虽然陆尧澄今天的挑衅还让人心有余悸,并且,陆尧澄那边,还没有罢手,虽然有闻璐做保证,但谁聊的准陆尧澄的心思呢? “滴——滴——滴——” 没几下,电话接通,“闻璐姐,你还没睡吧?” “嗯,刚把小妏哄睡着,怎么了?”闻璐的声音还挺精神,没有困倦的感觉。 “闻璐姐,我是逼不得已才给你打电话的,纪师兄喝醉了,我们现在在一个叫蓝山的酒吧。钟致丞那边也出了点事,估计也醉了,我还要赶过去看看,纪师兄已经摊成一堆肉,我实在顾不上把他送回去,我想——”秦苒想闻璐过来帮她把纪康弄回去,他们正好住一个小区。虽然这个不情之请有点太过火,但秦苒别无选择。 “好,你们等着,我马上过去,”闻璐放下电话,看一眼熟睡中的陆妏,小心翼翼走出陆妏的房间,拿上车钥匙和外套,火速出发。 男人喝醉时是什么样子,闻璐在清楚不过,一个就够头疼,秦苒今天偏偏碰到两个。钟致丞喝醉什么样她没见过,但纪康她大概可以猜到。上次病倒,纪康就像个孩子,懒得动一下,连额头上的毛巾烫了他都懒得换。 闻璐感到的时候,才知道纪康有“多过分”,拖累秦苒不说,还吐了一地,她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 不禁捂住抠鼻,见秦苒还在沙发旁给纪康擦脸,她快步走上前,“还管他做什么?让他留在这儿过夜好了。”闻璐的语气充满怒气。 “闻璐姐,他也是因为伤心才这样的,今天他刚分手,你知道的, ”秦苒解释。 “陆尧澄干的好事,”闻璐抱臂环胸,全是怒气。 提到陆尧澄,闻璐更是一肚子火气,前几天,那个女学生又来烦她,闻璐实在不懂得,她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为了陆尧澄?闻璐早就不在乎了,陆尧澄一直找借口,不现身,不和她当面提离婚的事,但他也在没去找那个女学生。 这一点,闻璐很肯定,陆尧澄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他一个搞风投的竟然投资了闻璐原先在职的那家制药公司。 制药公司一堆烂摊子,闻璐早就撒手不管,现在也不知实在苦苦支撑。陆尧澄此时入手这家赔了几年的公司,估计忙的没机会找女人。 何况,来找她的那个女学生自己也说了,自从上次她和陆尧澄从医院分别,就再也没见过陆尧澄。 这期间,闻璐倒是见过很多次,每次陆尧澄都借口说来看陆妏,但每次都赖着不走,闻璐撵他走,不给他住客房,陆尧澄就合着衣服在客厅的沙发上躺一夜,第二天顶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离开。 只是闻璐不知道,陆尧澄竟然有如此大的闲心,跑来管纪康和祝先雅的事,真不知陆尧澄插手这件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闻璐现在一心扑在陆妏身上,没空理会陆尧澄的动作,不过纪康这事多多少少与她有联系。闻璐也从不觉得陆尧澄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但她和纪康的误会,在陆尧澄那里好像一个死结,她不以为意,陆尧澄却揪着不放。 关于陆尧澄信口说“一百万”的事,闻璐给陆尧澄打过电话,不过电话接通后,还没容得闻璐提说,陆尧澄先开口,“关于纪康的事,最好一个字都不要和我提,不然你知道后果会更严重。” 就这一句话,电话被挂了。只留下闻璐一个人,莫名吞了一肚子火气。 陆尧澄永远都是这副公子做派,比不得翩翩公子,也非纨绔子弟,他的气质在“好”与“坏”之间游走不定。 不过夫妻多年,闻璐对陆尧澄多多少少也算了解,陆尧澄在生气,这很明显。而且,闻璐也知道,陆尧澄过几天就会自己好。从小养尊处优,陆尧澄到底是有些富人家的矫作,不过陆尧澄还算素质好,没有家暴的癖好。 纪康瘫在沙发上,整个身体陷在沙发里面,浑身如同一堆烂泥,就差腐朽发臭了。 闻璐皱眉,“秦苒,你赶紧去钟致丞那边吧,这里交给我。” 闻璐说着,将手包的链子打开,斜挂在肩头。一只手拽过纪康的胳膊,另一只手扶住纪康的身体,利落的将瘫软的纪康架在肩上。 秦苒看的瞠目结舌,刚才她搬了好久,除了差点把纪康从沙发上拖下来,对纪康,秦苒是束手无策。 “陆尧澄以前经常这样,喝醉了就不省人事,”夫妻多年,这种醉酒的状态闻璐没少见,陆尧澄生意场上应酬多,每每喝的比纪康这种还要严重,都是助理打电话给闻璐,最后变成闻璐一个人照顾陆尧澄。 “闻璐姐,你——一个人行吗?”即便闻璐解释自己照顾醉酒的人多在行,秦苒还是有点担心。 “没事,”闻璐说,“陆尧澄喝醉酒那有他这么乖,”闻璐看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轻笑一声。这小子酒品不错,比陆尧澄好多了,就他这点事,在闻璐看来根本不算什么。 “你是没见过陆尧澄喝醉酒的样子,他难受,别人都别想好受,”说着,闻璐却不自觉想起多年之前的一件事。 那时候,闻栾和陆尧澄刚结婚两年,还在新婚期,互相之间也算有耐心。闻璐自从嫁给陆尧澄,就没再工作,整天待在家里,照顾孩子,做家务。陆尧澄的风投公司刚刚上市,股价不稳,没日没夜的忙着。 应酬多,陆尧澄基本都是喝过头,但陆尧澄喝醉酒之后,却一点都不如平日里他以“贵公子”形象示人那样。喝醉酒的陆尧澄会变了一个人,具体变成什么样取决于那天陆尧澄的心情。 有时候陆尧澄像“杀人狂魔”,静坐在客厅里,一夜不睡,拿着水果刀不停的在手中转动。他不喜欢开灯,所以夜幕漆黑中的客厅,只能听到他转水果刀划过空气,留下刷刷刷的声音。 还有时候,陆尧澄像个“疯子”,怎么劝都不回家,一个人在大马路上撒酒疯,有时候还会唱歌,搞得整个小区的人都不得安宁。 还有其他一些形象,闻璐也不想继续回忆,她和陆尧澄之间就这么耗着,反正闻璐不急,要么就这样耗一辈子,互相痛苦,谁都不放过谁。 秦苒搭把手,和闻璐两个人将纪康弄上闻璐的车,她这才松一口气。随手抹了两把额头上的汗,“纪师兄平时看着挺瘦,怎么这么重,”秦苒呼呼喘两口气,“闻璐姐,他这么重,你真的可以吗?” “没问题,陆尧澄比他壮,我一个人都能把他弄上楼,”陆尧澄的公司上市之前,他还没有助理,因为公司是自己一手创立的,陆尧澄做什么基本都亲力亲为。虽然是陆家长公子,但他基本没有依靠自己家族的势力,凭借大学时候,和别人一起给一些小企业搞策划案挣得钱白手起家,自己一步步将风投公司做大。当初,闻璐从众多追求者中一眼看中陆尧澄,就是看中了他的经历。如果陆尧澄只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闻璐怕是早就和他没以后了。 只不过,作为豪门长媳,没有硬朗的出身,更没有拿的出手的学历和工作,最终导致闻璐的自卑感出现。加上闻璐不服输的性格,制药公司变成了她在以后生涯中最主要的部分,她努力做好,不顾所有后果的做好,只不过想要在陆家那边得到认可而已。 现在闻璐已经明白,陆家嫌弃她,没有理由。即便她是出生高贵的公主,一样会早到嫌弃,在陆家人眼里,她根本不陆家人,或者是,永远都是外人。闻璐已经没那么执着,陆家人的认可与否,已经随着她和陆尧澄感情变淡而逐渐消失。 当初她那么执着追求一个肯定,不过是对陆尧澄用情至深而已,现在放开一切,才知道生活原来可以这么轻松。 186 钟莫二人协议 “你赶紧去钟致丞那边看看吧,”闻璐知道秦苒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照顾纪康,“钟致丞喝醉什么样,我还没见过,但愿别和陆尧澄一样,不然有你受的。” “那行,闻璐姐,我去了,”秦苒和闻璐道别,打车离开。 闻璐转身坐进驾驶座,从后视镜里看到瘫在后座上的人,感叹一句,到底是年轻人,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要是到她这个年纪,哪敢这么折腾自己。 缓缓启动车子,闻璐熟练而小心的驾驶着车朝自己所住的小区驶去。 —————— 逐鹿中原。 包厢外。 两个男人望着眼前这道紧闭的包厢大门,各自发愁,相视一眼,各自焦灼的在门口等待。 “宗哥,莫先生他——”九泽欲言又止,他知道宗政也没办法结束这一切。 宗政面对强而立,单手插在裤袋,另一手支在墙面,听到九泽的话,他冷眉扫过,咬牙,一拳砸在墙面,发出“咚!”一声,墙面差点被他砸出一道口子。 “莫清那边到底是什么态度?”宗政拳头抵在墙上,恨不得将所有火都发泄在眼前这堵墙上,最好能拆了眼前这堵墙,将钟致丞拉出来。 “老爷子那边——莫先生已经很久没回过老宅了,最近莫先生因为结婚的事——”九泽吞吞吐吐,没有说明。莫绍岩的事,从来不会向外人解释,更不会向外人宣传。但宗政是明白人,简单一提,宗政都能懂。 毕竟——宗政跟在莫清的时间不比他跟在莫绍岩身边短。 宗政也是混过的人,关于莫清的事,宗政多多少少都有了解。 莫清虽然是拾荒出身,后来拉拢一帮拾荒者,占地为王夺了块地,开始经营场子,后来被彻查。他拿着赚到的钱开始做正经生意,虽然这一路,跟过他的兄弟换了一拨又一拨,但因为他有头脑,手里有钱,也不乏追随之人。 宗政二十岁不到,在贫民窟混的小有名气,打架以狠辣著称,提到他的名字,人都绕着走。那时候宗政年轻,没有现在成熟,也干过不少打家劫舍的事,尤其是缺钱花了,路上随便拦住一个人就勒索。 那时候的宗政真是坏到骨子里,他还没成年,漂亮姑娘就睡了一大把。 直到遇到莫清。 宗政年轻时,做事从来随心所欲,不顾后果,有次见着一个穿着打扮都挺考究的年轻人,带着眼镜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看就是好欺负。 宗政他们嬉笑着把年青人给劫了。 三天后的清晨,他们宿醉还没醒,窝在废弃厂房里的他们被砸门的声音吵醒。 厂房原先是弹棉花小加工厂,大概有几百平。后来机器被移走,留下这座废弃的两层小楼,他们蜗居在此,搬几张床进来,随便拉个隔挡,几个混混就这样住在了一起。 厂房的大门是卷帘铁门,晚上睡觉时他们习惯不错,还锁了门。 那天早上,宗政被吓醒的小弟叫醒,烦躁的翻起身,胡乱的应声,抓起被他丢到床下的灰色体恤,体恤上有好几个烟灰烧的洞,长时间没洗过,一股子味道。 还没等他穿好衣服,外面的铁门被破开,一群人涌进来,各个提斧拿棒,气势汹汹。 他们的人数是宗政这边十几倍还多,结果毫无预兆,宗政他们挂彩不说,差点丢了命。 浑身是伤的宗政趴在地上起不来,来自全身的疼痛每一处都在叫嚣。 人山人海之中,一个中年男人逆光出现,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抬手随意一挥,便止住了这惊心动魄的打斗场面。 中年男人走至宗政身边,和善不失威严的笑说,“年轻人,以后跟我吧,你这样很容易吃亏。” 这个人就是莫清。而他之所以收拾宗政,是因为他们三天前打劫的人,是莫清的家庭医生。 莫清从来没说过对付谁就要拳脚相加,他对付敌人也从不明说,但他从来不制止手下的人主动帮他铲除“敌人”。 宗政为保命,跟了莫清,才有幸见识到莫清的手段。 有次,和莫清抢生意的一家玩具厂老板劫了莫清的客户,第二天那家场子就被砸了,老板也被打成重伤住进急诊。事情严重,纸保不住火,一星期内,参与这件事的人员全被抓获,唯独莫清,只是简单的做做笔录,就被警察局的安然的送回来。 宗政以为莫清有什么大后台之类的,后来才知道,只不过是有人做了他的替罪羊而已。 年少气盛的宗政也指着莫清问过,“你这么做,就不怕遭报应?做了这么多坏事,全赖给别人,而且那些人全是自己的兄弟!” “我赖什么?我和谁是兄弟?你有哪只眼睛看到砸那家场子的事是我吩咐指使人做的?”莫清全然是问心无愧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他的“坏”,就像他往日经常说的,“我——就是个普通的生意人。” 他是从没吩咐过去砸人场子,但他手洗的兄弟知道这件事后,嚷嚷着给他报仇,他也从没阻拦过。 那些人闹完之后,莫清给他们一大笔钱,帮他们付民事赔偿款。莫清非但安然无恙,还能落得个好名声,这样一来,在别的兄弟眼里,莫清是一个不抛弃兄弟的人。 口碑传开,越来越多的人原意追随他,为他卖命,这卖命,真的是在卖命。不少人为他,以及他的钱,把自己一辈子卖给监狱。 莫绍岩是莫清儿子这件事,宗政也是后来才知道。平日里莫清不近女色,生活习惯规律无比,衣着穿戴无不精致,根本不像结过婚的人。莫绍岩的出现突如其来,大概是莫绍岩高中毕业后,宗政才知道莫清原来还有个儿子。 但宗政和莫绍岩没什么往来,宗政在莫清哪里负责厂子里的发货和收货,莫绍岩在枝大上大学。 莫绍岩高中时,在学校曾受过欺负,因为莫绍岩的家长会从没人去开过,所有人都以为莫绍岩是孤儿,加上莫绍岩平日里不说话,性格孤僻,更是有同学嘲笑他。 直到莫绍岩出手打了省里领导的公子,莫清才发觉,自己的儿子骨子里到底是个不服输的主儿,讶异之后,莫清出手摆平了这件事。 —————— 包间内。 酒气冲天。气氛格外讶异。 两个自带气场的男人毫无顾忌,带着最大的防备心,两人大肆散发出比核辐射还要惨烈的气场。 钟致丞眼神迷离,身板挺直,淡然坐定。眼前的酒杯被他执起,抬到唇边,仰头,喉结有规律的动几下,杯中滴酒不剩。 莫绍岩斜靠在椅背上,眉目痛苦的紧蹙,脸上却带着一丝笑意,“你喝完刚才这杯我们才算扯平,”腹部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莫绍岩咬牙挺过去,笑意全无,不过他忍耐力极佳,根本看不出他有多痛苦。 咬肌凸起,等症状缓解一阵,“钟致丞,我们的打赌还没有结束,属于资本家的游戏,远没有眼前利益这样简单,”莫绍岩抬头,暗潮涌动的眼眸对上钟致丞的波澜不惊,瞬间激起千层浪花。 “你还想要什么利益?”钟致丞开口。 “漫山县的开发商名单里,我希望可以看到东益的名字,”莫绍岩说。 “当初是你自己放弃那块肥肉,现在说要重新分肉,未免太迟,”钟致丞轻笑。 “陆达牵扯政府官员这件事到底是谁爆出来的?还有陆达的财政危机,又是谁设的圈套?还有,拉投资陆达的东益下水之人又是谁?”莫绍岩疼的微微咧嘴,皱下眉头,他继续说:“借漫山县开发,给秦正华送上基础卫生设施建设这么好的项目——摆明了有人想让秦正华政途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哦?”钟致丞疑惑,“你知道的还真多,竟然有人对我岳父这么好,看来我得感谢他。” “钟致丞,你真是只狐狸,”莫绍岩端起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喝完还不忘示意一下钟致丞。 钟致丞也不落后,自顾的斟满酒杯,利落的饮下。 “咱们——半价八两,”钟致丞说。 “你是狐狸,学的一身虚与委蛇,狐假虎威的好本事,我可不是,”莫绍岩略微嫌弃,躲在背后做动作不是他的作风。 “你是一匹狼,”钟致丞又斟满酒杯,这次他没有猛地喝下,反而拿在手中,细细品尝,“懂得协作,懂得见缝插针,”再看向摸莫绍岩,钟致丞眼神微眯,渐成一条缝,“东西可以交出来了吗?”钟致丞摇晃一下手中的酒杯。 “呵!比我多喝一口,”果然是只狐狸。 莫钟二人为了各自的利益打赌,谁喝得多另一人算输,熟的人乖乖配合赢的人,交出对方手里想要的东西。 两人接连拼酒,钟致丞奸诈无比,莫绍岩喝一杯,他便喝一杯,莫绍岩此时已然身体不支,钟致丞只多喝一口,只要莫绍岩继续喝,钟致丞就算赢了。 这就好不拍卖会上的叫价,钟致丞故意压他一个零头,既没有多大损失,还赢得最后的胜利。 果然是老手! “当医生,你真是太可惜了,”莫绍岩难得遇到这样的对手。 能让他酣畅淋漓,决定在商场上大站一场的对手。 187 陆尧澄的执念 “人各有志,”钟致丞摇晃酒杯,眼神迷离有神致,勾唇轻笑,仰头喝掉剩下半杯酒。 “这回——”钟致丞放下空杯,用食指指腹微微推一下,“能说了吗?” “你想知道什么?”莫绍岩暗流涌动的寒波目光忍而不发,“你不是很有本事?怎么自己不去查,非要来找我?” “你想要的答案在我这里,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查?”钟致丞好整以暇,“我们都是同样的人,怕秘密被人知道,怕自己最弱的那部分被对手知道。” “哼!”莫绍岩冷笑,“我们从来都是同样的人,毕竟都是莫清一手‘培植’起来的,”莫绍岩从西服内里的口袋中掏出一块折叠整齐的复印纸,放在自己面前。他像坐在赌桌上上的庄家,眼前的纸便是他的赌注。 “你的话已经出卖了你手里的那张纸,”钟致丞也从西裤口袋里摸出一张泛黄的横条格子纸,放在自己面前。 他们都是赌徒,用对方的弱点赌自己的弱点。在掐住对方三寸的同时,自己的咽喉也被对方扼制。 两人同时将纸放在圆桌的转盘上,同时转动圆桌,直至圆桌上的纸转到对方面前。 莫绍岩先一步拿起刚才钟致丞放上去的纸,泛黄的纸页,支离破碎,莫绍岩轻柔的拆开。 上面有几行圆珠笔写的字,莫绍岩认认真真读完,身体僵住,“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莫绍岩有又仔细读一遍,想起什么后,他解开衬衫的两颗纽扣,将一直挂在胸前的狼牙拿出来。 狼牙上还沾染他的体温,莫绍岩紧紧攥在手里,举着纸的手指活动几下,将纸揉成碎片。 “今天的赌约,我们只能算扯平,”莫绍岩蓦然起身,腹部传来丝丝要被扯碎的疼痛,他眉头一皱,随即平复,“漫山县这块肥肉——东益迟早都会入驻开发商名单。” “随时奉陪,”钟致丞摊手,并不在意。 莫绍岩忍着难受,因为酒劲,步伐有些踉跄地离开。 门口的九泽见到包间的门从里面打开,如释重负。 莫绍岩的身影出现在门缝中时,九泽心中的顽石也逐渐放下。 “莫先生——”九泽上前。 莫绍岩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扶着门框走出,脚下一软,差点摔倒。 幸亏九泽手快,将他扶住,“莫先生!”九泽赶紧将莫绍岩架在肩头。 “回家,”莫绍岩只觉得自己身心俱疲,紧绷很久的神经,在这一瞬间疲软,他如若无骨。 “好,”九泽自然知道莫绍岩说的“家”是哪里。肯定是衡山公寓,不是老宅。 离开前,莫绍岩看了眼同样在门外等候的另一个男人,目光隐晦而深沉,与宗政四目交视,莫绍岩敛了神情,佯装酒醉,借九泽的力道离开。 宗政倒是偶有一惊,莫绍岩的眼神中自然有异样的东西,他在向他透露什么? 来不及估计其他,宗政想到包间内还有一个人,赶紧推开门进去。 只见包间里的男人端起青花瓷的茶壶,悠然自得的给自己斟一杯茶,然后端起茶杯,放于唇边细细品味。 宗政不知道,原本放茶杯的地方本应有一方折叠好的复印纸。 “阿丞——”宗政扫一眼屋内,桌上饭菜没动多少,空酒品倒是东倒西歪好几个。 “我没事,让我缓一会儿,”钟致丞依旧是品茶的动作,只是目光灼灼,汇聚于某一处,像在发呆,又像在思考。 “那你坐会儿,过一会儿我送你回去,”钟致丞喝了这么多酒,肯定回不去。 不过宗政佩服钟致丞的酒量,搁自己都不一定能喝得了这么多,而且钟致丞喝完以后神智还挺清醒,就是看上去人有点疲惫。 宗政拍一把钟致丞的肩膀,转身走出包间,轻轻带上门。 秦苒赶到逐鹿中原,正在走廊里找钟致丞所在的包间,远远看见熟悉的人,秦苒上前拦住。 “钟致丞在哪?”秦苒问的很急,气喘吁吁。 宗政烦躁的搓一下头,下巴往一扬,“那边,203,” 说完又扯住将欲赶过去的秦苒,“他心情不好。” “现在谁的心情好了?”秦苒没由来地,心里一肚子火。 宗政显然没料到原本温顺可柔的秦苒竟然有如此一面,眼底涌起一丝波澜,钟致丞要倒霉了。 秦苒甩开宗政扯住她胳膊的手,径自向包间的方向走去。 —————— 闻璐把纪康弄回家,也幸亏她照顾醉酒的人经验足,不然纪康这一副死猪的模样折腾死人。 家里陆妏只有一个人,她是哄睡着了陆妏才帮秦苒忙,此刻,闻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回家。 小姑娘怕黑,怕一个人,闻璐不想再让陆妏变成以前孤僻,乖张的“留守儿童”。不想再让她白天趴在窗台上等爸爸妈妈,晚上一个人偷偷躲在被子里默默流泪。 陆妏躲在被子里哭,闻璐发现过好几次,作为母亲怎么能不心疼? 一心想着陆妏,闻璐的动作又快了些。 从车里捞纪康出来,到送纪康上楼,开门开灯,闻璐都以超乎寻常的速度进行着。 好容易给他弄到卧室,闻璐从肩膀上拿下纪康搭着的胳膊,一松手,纪康整个人载进床里,下半个身体掉在床下。 闻璐抬起纪康的腿,将他摆正,又扯过一边的被子给他盖好。 刚想松口气,擦把汗,纪康长臂一伸,圈住闻璐的脖颈,将她带进自己怀里,翻身一滚,整个人死死固定住闻璐。 闻璐的长发发梢被纪康压在胳膊下,扯得她头皮疼,纪康双手环住她的上身,一条腿压住她的下身,她整个人动弹不得,头发被扯得生疼,差点要流泪。 闻璐挣扎的狠狠拍纪康锁住她的大臂,越拍纪康反而越使劲,闻璐的头发被扯得越疼。 “哎呀!这个纪康——!”闻璐一阵烦躁 ,她一个已婚妇女竟然被纪康如此对待!不能忍! “先雅——先雅——”纪康带着浓重酒气的声音传来。他呢喃着,声音虽然模糊,但依稀可辩。 感觉到怀里有人,纪康似乎更大胆,翻身将身下之人钳制住,他处于上方,眼睛完全睁不开,迷成的缝都找不到。 “先雅——你是喜欢有钱的男人吗?陆尧澄是有钱,但他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了,”纪康苦笑几声,“哈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傻——连一点点,一点点机会都不给我,呵!” “陆尧澄是谁?陆家的长公子,花名在外的富二代,哼,祝先雅,你从来都只顾自己的感受,从来都没有认真考虑过我,从来——都没有问过我是谁,”纪康猛的低下头,闻璐赶紧将头一偏,纪康的稳落在闻璐耳侧。 良久,闻璐感觉到一股湿润顺着耳后的皮肤滑向肩膀后方。 纪康——哭了? 随后,闻璐才听到一阵几不可闻的啜泣。男人的啜泣向来低沉喑哑,只是这喑哑实在太有磁性,能直击人的心灵。 “祝先雅,我告诉你我是谁,我是——”纪康吐着热气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闻璐耳边回荡,不过五个字,闻璐却像被下了咒语,浑身不能动弹,她的瞳孔瞬间睁到最大,整个人因为震惊完全僵住。 纪康说完,浑身的力气好像被用尽,松垮垮瘫软下来,压在闻璐身上。闻璐拼尽全力推开这属于男人年轻,沉重的身体,她猛的翻身坐起。 面容上的震惊还没有消退,她慌乱到不知所措,胡乱的给纪康盖好被子,闻璐夺门而出。 她现在心里好乱,只想回家,只想快点见到陆妏,只有陆妏只有孩子才能让她放下所有担心,忧虑。 夜里的小区安静极了,之间一个女人像是在逃避追踪一般,快速往家的方向赶。 闻璐整理好被纪康弄乱的头发,拉展衣摆,拿出钥匙小心翼翼的打开门。 扭动两下,闻璐觉得手下的钥匙不对劲,转了两圈没打开门,闻璐突然意识到——门是开的! 家里有人来过! 闻璐一把推开门,“小妏!”果然,门应声而开。 客厅里漆黑一片,根本连什么都看不清,只一瞬,一道银色寒光闪过,刺眼的光晃得闻璐睁不开眼。 她凭借对开关位置的熟知,抬手打开灯,才将那股刺眼的寒光遮蔽。 闻璐原本心口一悬,在看到客厅里坐着的人影后,闻璐舒了一口气,不是小偷什么的就好。 “这么晚——去哪里?”水果刀在男人手里飞舞过一道道弧线,带着气流和风发出刷刷刷的声音。 闻璐看的心惊,只要一个小失误,翻飞的水果刀随时有可能将眼前这双好看的手划破。 然而陆尧澄从来没有失误过。 “你喝多了怎么不回自己家?”闻璐看她懒散的靠坐在沙发一角,眼神游离,手上的刀子不断地转动,便知道陆尧澄喝多了,“你吵醒小妏了吧,我去看看她。” “不用了,她不在房间,”陆尧澄开口。 闻璐震惊,“你说什么?”闻璐不信,连鞋都没换便冲到陆妏的房间,排开门边灯,屋内顿时灯火通明。 只是,原本儿童房内的小人儿已经没了踪影。 “小妏呢?她人呢?”闻璐奔溃,接近暴走,她转身冲到客厅,面对面逼问陆尧澄。 “半夜撇下她幽会情人,呵,你这当妈的真够意思。” 188 陆尧澄说离婚 陆尧澄说着,将手里的水果刀插进果盘内的苹果上。银色刀把在客厅水晶大吊灯的照耀下闪出耀眼光芒。 “小妏到底去哪儿了?”闻璐的心仿若跌入万丈谷底,她的声音开始颤抖,“你究竟送她去哪儿了?” “当然是安全的地方,”陆尧澄站起,长腿迈向闻璐,“那个地方不会有人把她独自丢在家里,她也再不用躲在被子里害怕地偷偷哭。” “她又哭了?”闻璐失神,心却更加纠结,也更加慌乱。 “你以为呢?”陆尧澄愤怒的执起闻璐垂在身侧的手腕,扯着她走几步,手臂一甩将她扔进沙发里,他倨傲的看着办蜷缩在沙发上的女人,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闻璐,你真想和我离婚,就对小妏好一点!现在你没工作,还半夜私会男人,你觉得和我离婚,你会争得到小妏的抚养权么?” 原本匍匐在沙发上,头发散乱在脸颊两侧的女人,听到“抚养权”三个字,立刻翻起身,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陆尧澄。 无论如何她都没有想到,陆尧澄竟然会提出“抚养权”归属问题。是啊,她太傻,她傻乎乎地,理所当然的以为,只要他们离婚,孩子自然归她无疑。但陆尧澄是小妏的生父啊,小妏是陆家的孩子,陆尧澄怎么允许闻璐带走小妏。 “不离了,我不离婚了,求你,拜托你,把小妏还给我好不好?”闻璐面上全是焦急,任凭眼前的男人怎么欺负她都好,她只要自己的孩子回到自己身边。 为了陆妏,闻璐可以无条件投降,无条件放下她所谓的自尊,可以变得任人摆布,即便这个人是她最不想面对的陆尧澄。 “你有什么资格求我把陆妏还给你?”陆尧澄冷眼看着狼狈的趴在沙发上的闻璐,“闻璐,你最好认清现实,别仗着我对你的容忍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 “呵,”闻璐冷嘲,“对我容忍?是容忍还是不闻不问?是因为不在乎才会不珍惜吧?”陆尧澄已经不在乎她,所以不珍惜他们之间这段长达近七年的婚姻。 都说“七年之痒”难渡,他们之间早就变得互相不认识,也再不是当初初识的模样。 陆尧澄让她从来都望而不及的修养,风度,都随着年华逐渐消失。当初那个懒散却带着如沐春风般笑容的年轻男人,现在已经变的成熟。年轮将他的脸庞修饰雕琢,沧桑而成熟。 而闻璐,再也不是因为他一句情话就羞愧到无地自容的少女,再也不是纯情的女孩,倔强地认为爱就是只要她认定陆尧澄,他放火,她跟着泼油,他杀人,她就帮着埋尸,他众叛亲离,她会说没关系还有她。 都过去了,时间已经让这一切都过去了。 “闻璐——”陆尧澄看着呆坐在沙发上,仿若无神的闻璐,欲言又止。闻璐的怨,闻璐的恨,他怎么会不知道。 从不需要他一丝一毫帮助,独立自我的女强人,变成现在要看他眼色,要听他吩咐的柔弱女子,她得压下心里多少不甘,才能做到这一切。 陆尧澄终究把想要说的话咽在肚子里,只字未提。走到闻璐身边,陪她一起坐下。他没有坐的很近,反而离闻璐有两个人的距离。 疲惫的靠坐在沙发上,“你要想离婚,我答应,”陆尧澄看不得闻璐隐忍的模样,明明心里痛苦,却忍着不说,宁愿将自己憋出内伤。况且,他也累了,他们僵持这么久时间,陆尧澄的耐心的确已经快要到极限,“过些时间可以吗?给小妏一点时间,教她接受这个事实。” “你从没有好好陪伴过她,她以前一直都在我妈那边,现在跟着我。既然你答应离婚,我想小妏不会有什么反应,反正你在她面前出现的次数不多,”毕竟陆尧澄出现在她们生活中的次数也并不多。 “闻璐!这不一样!”陆尧澄彻底怒了。对于闻璐急于摆脱这段婚姻的怒,对于闻璐不理解他也爱小妏的怒,“究竟要我做到什么程度,你才会明白!” “明白什么?”闻璐冷笑,没有丝毫温度,“明白你在外面有多少个女人?甚至还可能有私生子?” “闻璐!” 陆尧澄彻底暴走,他的表情原本无奈,慵懒,被闻璐用难听的话刺激后,瞬间面目狰狞。 “哼!”闻璐不去看他,起身准备离开。 陆尧澄能把陆妏送去哪里?无非是陆家,或者他名下的某处别墅或者公寓,这些闻璐都有方法查到。 她走到门口,拎起自己刚才撇在玄关柜台上的包准备出门。 “你去哪?”陆尧澄见她竟然有往外走的意思,大脑瞬间不受控制。叫住她,闻璐只身形一顿,便继续开门。 陆尧澄一个箭步冲上前,扯住闻璐,“想去哪?嫌我在这,你呆不住了?想去那个男人家里?” “不用你管,”闻璐挣扎,想甩开陆尧澄的手,奈何他力道之大,死死扣住她的手腕,坚决不放开。 闻璐和陆尧澄互相拉扯,纠缠之下,陆尧澄一使力,闻璐衬衫胸部的那颗扣子被崩掉,只听噼噼啪啪落地的声音,之后便杳无踪影。 内衣黑色性感的蕾丝边露出来,好像一个个强力的电磁波讯号,刺激着陆尧澄的视觉。 闻璐赶紧拿手把衣服揪住,防备的看向陆尧澄,停止挣扎,她说,“你放开。” “放开?让你这样出去走在大街上?”任凭哪个男人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女人发生这样的事。 “我要去换衣服,你松手,”陆尧澄还扯着她的一只手腕,闻璐有些不耐。 陆尧澄狠狠地盯着她,最终还是选择放手。 看着闻璐捂着领口冲进卧室,陆尧澄眉头一皱,眼神窎远。 闻璐进门,拉开衣柜匆匆从里面随意拿出一件体恤,刚解开自己的身上这件衬衫的扣子,卧室门在此刻被推开。 “你——!”闻璐赶紧将自己用衣服裹起来,惊慌而防备的看着推门而入的男人。 “我们多久没做过了?”陆尧澄直接开口。 “做——做什么?”闻璐惊异于他的直接。 “三年零一百八十一天,”陆尧澄说。 “不是!三个月前,你喝醉回来过一次,”闻璐否掉陆尧澄的答案。 “呵,我只是随口一说,你竟然记得这么清楚,”陆尧澄上前,掰过闻栾的肩膀。闻璐低头不敢看他,陆尧澄一把抬起闻璐的下巴,逼她看自己,“现在,你还是我的妻子。” 说罢,他低头,沉醉的吻向那个他幻想徜徉已久的粉嫩。濡软,潮湿,柔嫩,所有熟悉的感觉一起涌上,刺激着他的大脑。此刻,他的脑海中却生出另一种怪念,他不回家,由来已久,闻璐在他没在的时间里有没有被别的男人碰过? 男人都是自私的,即便自己弃如敝履的东西,一旦有另一个男人珍视,他也如临大敌。 想到这,陆尧澄更加重一些,这一吻吸得闻璐喘不过气,任凭闻璐挣扎,陆尧澄丝毫不肯松一下。 —————— 秦苒赶到包间门口,没打任何招呼,一把推开包间的门。 “钟致丞!”秦苒推门便喊了钟致丞的名字,带着势如烈火的怒气。 钟致丞原本正侧倚在古木朱漆的座椅上闭目养神,秦苒一声巨吼,将他从神往中拉醒。 他皱眉,侧目而视门口的人,“你来了。” “我不来能行吗?”秦苒环顾四周,发现没有莫绍岩的踪影,这才松口气,不过她还是没好气的问:“你们喝完了?” “嗯,他已经走了,”钟致丞回答,不过他的语气瞬间降到冰点以下。秦苒的问题,看似寻常,实则耐人寻味,钟致丞怎么听不出,她前来的原因。 “能走吗?回家了,”秦苒走到他身边。 “可以,”钟致丞回答。 秦苒搭把手,将钟致丞扶起来。钟致丞脚下突然一个踉跄,全部的重量压在秦苒身上,秦苒架着他,咬牙切齿,“你故意的?” 明明意识还算清醒,怎么走路就出了问题?钟致丞显然在捉弄她。 “没有,”钟致丞否认,但还是将全部的重量压在秦苒身上。 路上遇到宗政,原本宗政说要亲自送他们回去,秦苒说钟致丞的车还得她开回去,就不用麻烦宗政。 宗政犹疑的看一眼钟致丞寻求答案,钟致丞点头,肯定秦苒这边不会有问题。 既然钟致丞都肯定,宗政自然没在怀疑。 秦苒一路唠唠叨叨,没完没了,今天接连两个“酒鬼” 她心中全是怨言,不吐不快。好容易将钟致丞扶到地下停车场,找到钟致丞的车,秦苒将钟致丞靠放在车上,擦一把额头上的汗,问,“钥匙呢?” “口袋里,”钟致丞眼神看向自己的裤子口袋。 秦苒伸手,向他要,钟致丞不动弹,“自己拿。” “你——”今天钟致丞肯定是故意找秦苒的茬。秦苒伸手摸了摸他左边的裤子口袋,是空的,又摸了摸他右边的。刚伸进去,她就摸到了车钥匙,与此同时,她还摸到了纸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秦苒将车钥匙和纸一起掏出来,那在面前,问钟致丞。 钟致丞一把夺过,秦苒手里的纸,放回口袋,“没什么,感觉开锁。” 钟致丞闪躲的眼神让秦苒怀疑,如果是普通的东西,钟致丞大可以说明就好,不至于这样不清不楚,还像是刻意在躲着她一般。 秦苒不罢休,追着钟致丞问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钟致丞自然不会让秦苒得逞,仗着自己力气大的先天优势,钟致丞捉着秦苒的双手,翻身将她固定在车和他之间。 秦苒手被禁锢,只好连双腿都动用上,钟致丞不让她挣扎,用身子紧紧贴着她,将她抵在车上。 “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不是你来见莫绍岩的目的?”秦苒依旧不罢休,借着一丝丝空隙,她活动双腿,企图挣脱。 “别动,安分点,”钟致丞蓦然皱眉,厉声警告。秦苒的不安分不小心刺激到了某个部位,加上钟致丞原本喝了酒,感觉自然更加敏感。这种念头一旦被激发,影响十分恐怖,就好像身上有某个部位很痒,但却被限制不能挠一样。 秦苒没懂钟致丞的警告之中暗含的意思,依旧在反抗。 钟致丞一把夺过秦苒手里的车钥匙,按下按钮,“滴——”一声,车被解锁。他拉开后门,直接将秦苒推进去。 189 忽如一夜春风 秦苒径直倒在后座上,后背猛的贴到座位,秦苒挣扎起身,钟致丞也已钻进来。在她上方,钟致丞居高临下伏在秦苒面前,双手支在秦苒腰两侧的位子上。 “喂,”秦苒不满。钟致丞兽性大发也不分时候,这是在车里,又不是在床上。 她双肘支在身后,上身微微挺起,企图翻身。拮据的地方本就空间有限,钟致丞在秦苒上方,占了大片地方,压迫着秦苒,让她无法动弹。 钟致丞眼神迷离,早已变得混沌,秦苒叫他的名字,想阻止她,不料她挣扎的声音像一声声呼唤,反而更能刺激钟致丞。 “嘘——别动,”钟致丞好听的声音在秦苒耳畔响起,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脖颈处的肌肤,痒痒的,热热的,柔柔的,令她浑身颤抖。 “钟——钟致丞,这里——”秦苒还在拒绝。钟致丞浑身气息将她包裹,周围气压仿佛都低了一截,令她有点呼吸困难。 “别说话——一会儿就好,”钟致丞的声音像咒语,带着魔性,勾了秦苒的魂。 他微凉的唇瞬间沾上秦苒两瓣樱红,带着丝丝田蜜的味道,他势如破竹,由刚开始的紧锣密鼓到后来的攻城略地。节奏快而猛,秦苒来不及反应,一路被动。 她被动的被钟致丞牵引着,呼吸困难,连身体都不受自己的控制,要不是钟致丞单手扶着她,估计她掉下去都没察觉。 钟致丞的手不知何时探入她的衣摆,细腻温热的手掌摩擦她腰部的皮肤,秦苒像陷入陷阱,唯一的出口掌握在钟致丞手中。她拼命想抓住钟致丞,但钟致丞就是不救她。 “不,不可以,”趁着换气,秦苒混沌的神智还残留一丝清醒。 “不可以什么?”钟致丞嘴角勾起一抹魅惑而恣意的笑容,像夏日里的风,带着万种风情静候百花绽放。 秦苒执拗的偏过头,不看他。其实她是不敢看他,此刻的她羞愤,气他也气自己。 钟致丞衔一抹恣意的轻笑,“走了,”说着,他轻轻掐一把秦苒的腰,翻身下车。 钟致丞太坏了。 秦苒捂着脸羞愧的起身,逃一样跳下后座,火速窜到驾驶座,趴在方向盘上,将脸埋进去。 “开车,”钟致丞坐进后座,伸手拍拍秦苒的肩膀,将她叫起,伸在她身侧的手上挂着车钥匙。 秦苒也不看,一把夺过。插钥匙,发动车,打方向盘,一气呵成,心里怀着刚才积聚于心的羞愧,将车开出停车场。 一路上,秦苒好几次透过后视镜偷偷瞄后座上的男人。 越到后来,秦苒越大胆起来。还冲着后视镜里的某人吐舌头,做鬼脸。 任凭秦苒自娱自乐,钟致丞靠坐在后座,看着像闭目养神,又像真的睡着了。他细腻的肌肤在闪入车窗的路灯的印衬下格外白嫩细腻,连秦苒都自愧不如。 钟致丞生了一副好皮相,“钟美人” 的诨名很配他。 秦苒专心致志的开车,殊不知车后座上的人多难受,要不是怕秦苒难堪,他想尊重她,钟致丞怎么愿意轻易放过秦苒。 秦苒以为钟致丞故意逗她,捉弄她,殊不知钟致丞根本控制不了自己,这种生理本能,不论什么职业,都无法刻意忍受,尤其是——眼前的人就是他的心头好。 钟致丞心里烦躁,为了平息脑海中的某些想法,他只能闭上眼睛,不去看眼前的女人,不去想眼前的女人。他忍,从逐鹿中原到家不过半小时,转眼就到了。 —————— 第二日。 阳光从巨大的窗户照进客厅,茶几上的果盘里,那颗插着刀的苹果上的刀口已经氧化变色。客厅的灯还大开着,被阳光多去了昨夜的辉煌。 窸窸窣窣,“咔嚓咔嚓,”开门的声音。 “小祖宗,这么早,咱们偷偷回来,陆总要知道,肯定要扣我工资的,”简单低声哀嚎。 “嘘——”陆妏小小的食指放在嘴上,“简单叔叔,我不告诉爸爸是你送我回来的。” “哎呦喂,”简单哭笑不得。大小姐啊,昨天是谁把你带走的?今天你突然跑回家,陆总不找他找谁? “简单叔叔,你赶紧走吧,走了爸爸就不知道是你送我来的,”陆妏扎在两侧的双马尾一甩一甩,她小小的力气推着简单,让他赶紧离开,“简单叔叔,我真的不会和爸爸说是你送我回来的。” 简单为难的朝屋子里看,眼神扫到客厅内没关的灯,还有插在果盘里的刀,简单大致猜到了昨夜发生的事。 昨天,他送陆尧澄来陆太太这边,原本在楼下看到客厅里的灯灭了,陆尧澄不打算上来,但他还是没忍住,“我想上去看看。” 简单没有劝陆尧澄,“那我在楼下等您。” 以前,陆尧澄不管在外面生活多久,每隔三五个星期,陆尧澄都会回家一次。“家”是指陆尧澄给闻璐新买的房子。 他们的婚房被闻璐卖掉,用来填文成制药的坑。陆尧澄后来给闻璐卖了一套房,在市中心,离她上班的地方远,闻璐搬过去却没怎么住过,而是一直住在她租住的湘雅小区。 以前,陆妏还在闻夫人那边,陆尧澄经常去看陆妏,后来闻璐将陆妏接到自己身边,全心全意照顾,陆尧澄能看陆妏的机会变少了。不过陆尧澄总是偷偷来,夜里居多。坐在车里,一直从夜幕降临,等到楼上客厅的窗户熄灯。陆尧澄偶尔也会上楼,但从没得到闻璐的好脸色。闻璐连客房都不给他住,陆尧澄只能每次在沙发上窝一夜,第二天回自己住的公寓换身衣服,去公司。 昨夜,陆尧澄上楼,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抽了一支烟,正准备转身离开。忽的听到屋里有哭泣哀嚎的声音。细细碎碎的,听不真切。陆尧澄是一个父亲,这小女孩儿哭泣的声音,他一听就知道是陆妏,而且他断定,陆妏一个人在家。 陆尧澄将烟蒂扔进闻璐放在门口,还没来得及扔掉的垃圾袋里。大力的拍打门,他喊着陆妏的名字,叫陆妏给他开门。 陆妏一听是陆尧澄,赶紧给陆尧澄开了门。小丫头委屈极了,见到陆尧澄一个熊抱扑上来,陆尧澄躬身将她抱起,心疼的把她哄好。 果然屋内只有陆妏一个人,陆尧澄心凉了一节,哄骗陆妏说,“一会儿你和简单叔叔去姥姥家,不告诉妈妈你去哪里,让她着急一下,看她还敢不敢让小妏一个人待在家里”,陆尧澄不满足,又说,“今天晚上爸爸好好惩罚一下妈妈,好不好?爸爸替小妏报仇。” 陆妏已经停止哭泣,小脸蛋上挂着两行泪水,默默的点头。 陆尧澄原本只是想寻个机会好好喝闻璐谈一谈,也借此警告闻璐,不要再让小妏一个人带在家里。 简单讲陆妏带走很长时间后,也没见闻璐回来过,陆尧澄又命简单调查,看看闻璐把车开去哪里。 闻璐的车上有gps,那辆车原本是陆尧澄的,准确的说,是陆尧澄买给闻璐的。 闻璐去文成制药工作,地方远上班不方便,陆尧澄说给她买辆车,闻璐断然拒绝。陆尧澄只好先把车买了,然后借口说,他有一辆车不经常开,可以借给她。 闻璐这才开始犹疑,陆尧澄怕她拒绝,留下车钥匙,先行离开。 明明自己的状况囧的要死,闻璐也从不低头,陆尧澄越发觉得,闻璐骨子里的高傲可恨又可气。 简单将闻璐的信息反馈过来,说车在湘滨小区。陆尧澄看到信息后,顿时火冒三丈,拿起桌上的水果刀,他紧紧握住,恨不得将刀折断。 他白天刚羞辱过那个叫纪康的小子,闻璐第一时间找他求情不说,此时更是半夜跑去纪康家里,这说明什么?在陆尧澄心里,闻璐半夜撇下孩子,跑去别的男人那里安慰他。 闻璐回来,他们吵架了,吵的很凶,陆尧澄怒火中烧,却隐忍着。正如陆尧澄说问,“他们有多长时间没做过?”虽然是一句无赖话,但很能说明问题。夫妻间的恩爱缠绵往往是夫妻关系的体现,他们之间已经三个月没有肌肤之亲,关系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和闻璐“老夫老妻”,他再不是见到女人就能立刻有反应的毛头小子,更何况这个女人是他的老婆,是他最熟悉的女人。但对闻璐,他就是舍不得,放不下。闻璐是长在陆尧澄心里的一根细小的肉刺,找不到却时不时出来扎他一下,又痒又疼。 闻璐身上有他寻找已久的归属感,贪恋,贪婪的贪恋,控制不住自己的贪恋。 所以一旦有机会,陆尧澄一刻都不想忍。 卧室内。 昨夜床帘没拉,阳光从卧室的窗户照进来,普洒在闻璐身上,暖暖的,很惬意。她感觉到自己沐浴在阳光里,贪心的享受这一刻的欢愉,不想醒来。 光洁的皮肤上覆着薄被,蚕丝绒的质感摩擦皮肤,闻璐前所未有的放松。 卧室的门“支呀——”轻轻打开。一颗小脑袋从门外探进来。 看到床上的男女,陆妏撇嘴,轻轻呢喃,“爸爸妈妈懒虫,小妏都起了呢!” 陆尧澄隐隐约约听到身后的声音,他迷迷糊糊翻身,半眯着眼向门口看过去。陆妏小小的身影在他的视线中模糊的出现。陆尧澄看不清楚,皱着眉,长臂向床旁的柜子上探过去,摸了几下,才摸到眼镜。 看清门口的小人儿,陆尧澄翻身坐起,笑着向门口的人招招手,让陆妏过去。 陆妏看陆尧澄已经醒来,欢喜不已,小跑着就向陆尧澄奔过去,稚嫩而单纯的声音响起,陆尧澄一把捂住陆妏的小嘴,他的手很大,遮住陆妏半张脸。 “小声点,妈妈还没睡醒,”陆尧澄看了眼开始不安的翻身的闻璐。 陆妏点点头,小眼神也看着熟睡中的妈妈。陆尧澄使了力气,一把将陆妏从床下捞上来,自己往旁边挪一挪,让陆妏钻进被子,睡在中间。 190 凌佳然的决定 陆妏小心翼翼的爬进来,掀起被子的时候,陆妏看到了闻璐光洁的背部,她小小的头看向陆尧澄,说,“妈妈睡觉没穿衣服。” “嘘——”陆尧澄想让陆妏小声一点。 闻璐的好梦被打搅,婴宁着翻身,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熟悉的小人儿趴在她面前,闻璐猛的意识到是谁。她蓦地睁开眼,“小妏?”震惊而惊喜,翻起身,被子不经意间滑落。猛然意识到眼前男人的眼神顺着被子滑落而下落。闻璐赶紧扯起被子将自己裹好。 见闻璐已经醒来,陆妏开心不已,能喝爸爸妈妈在一起,她自然开心。撒娇似得,陆妏像闻璐怀里爬过去,小嘴发出稚嫩的声音,“妈妈——”甜甜的,很暖心。 闻璐单手扯住被子,另一手伸过去,准备接她,陆尧澄却先将陆妏从后面架起,翻过她的身子,让她坐在自己和闻璐中间。 “小妏,开不开心?”陆尧澄轻轻刮一下陆妏的小鼻头。 陆妏吱吱吱笑起来,点头说,“开心,当然开心,有爸爸妈妈小妏就开心。” 闻璐见陆妏此刻心情大好,比往日要活泼开朗很多,心情也跟着变好。 “妈妈,”陆妏的小眼神渴求的看着闻璐,“妈妈,给爸爸做上次你给小妏吃的红豆饼好不好,上次妈妈答应小妏要和爸爸q一起吃的。” 闻璐犹豫,有些为难,秀眉微颦,最终还是说,“好。” —————— 枝江市的第一场雪伴着西伯利亚冷空气而来,秦苒还没来得及换羽绒服,鹅毛大雪纷至沓来。地标也没来来得及降温,雪花落下,被温暖的地面融化,化作水滴,融入泥土。 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羽毛似得雪花,在雾蒙蒙的空气中翻飞,落在车上。路两旁的行人没几个,裹着厚重的羽绒服,撑着伞,勉强将这雪格挡开。 一早,钟致丞先起床,做了早饭,秦苒还没醒。折身回到卧室,钟致丞悠然的站在门口,轻扣几下门面,好整以暇的看着秦苒在被子里像个小猫似得翻身,支支吾吾发出不情愿。 “今天你还去检验科吗?”钟致丞问。 被提醒后,秦苒才如梦方醒,翻身猛的坐起,“去去去,肯定去。” “外面雪挺大,你要不想去可以不用去,”钟致丞说。 “没关系,路又不远,”秦苒拿起床头柜上的发圈,将头发松松的束在后面,起身下床,去洗漱。 “早餐做好了,你动作快点,”钟致丞催促,此时他已经回到厨房,端起电饼铛,正在分装煎好的鸡蛋。 秦苒加快速度,两人吃过早饭,一起出门。 走到外面,秦苒才知道,钟致丞提醒她,今天可以不去枝大医院检验科的原因。外面的雪实在太大了。 “走吧,”钟致丞一把拦过秦苒,将她护在身侧,另一手撑着伞,将雪花阻挡在伞外。 两人都穿了羽绒服,厚厚的略显臃肿,此时他们却贴的很近。 到医院时,刚好在医院门口遇到杜陌优,秦苒低着头,视线完全被伞挡住,还是钟致丞眼睛亮,远远就看到了杜陌优,或者说杜陌优身边的男人才是最扎眼的。 宗政撑着自己的外套,将杜陌优裹在怀中,不让雪花落在杜陌优身上,而他自己却不顾大雪沾湿自己。 两人步履匆匆,宗政尽量让大衣把杜陌优遮住,自己半边都湿了也没察觉。杜陌优个头不高,身形瘦小,比秦苒只少不多,秦苒个头也不高。总政人高马大,身板硬朗结实,他用身体将杜陌优罩住一般,提她挡风遮雨。 “雪太大了,”杜陌优小小的抱怨,转身给宗政拍拍身上的雪花,“路上又堵车,我以为会迟到呢,”说着,杜陌优的脸上溢起一抹娇俏的笑意。 “时间还早呢,”秦苒提醒,“再说,有宗先生,陌优姐你怎么可能会迟到。” 宗政没说一句话,脸顿时黑下来。秦苒知道自己开他玩笑,他可能有点不高兴,退一步赶紧躲到钟致丞身后。 “做错事知道往我身后躲了?”钟致丞回身笑着看一眼秦苒,嘴角衔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过来吧,没事的。” “哈哈哈,”杜陌优也笑几声,看一眼身旁的男人,她嗔怪的拍一把宗政,“苒苒,政没有生气,他平日里就是这个样子,不会开玩笑”杜陌优上前,伏在秦苒耳边小声说,“其实他在害羞呢。” “啊——?”秦苒呆呆的看向宗政,继而看向杜陌优和钟致丞,噗嗤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 气氛和睦温馨,充满暖暖的爱意,虽然两对人风格迥异,但不乏粉红的情致。 “我送秦苒去检验科,先走了,”钟致丞带着秦苒和杜陌优还有宗政道别,他们去了检验科。宗政和杜陌优向儿科的方向走去。 秦苒看一眼时间,已经快八点,“你不用送我,我自己去,你查房要迟到了。” “没事,晚去几分钟没什么,”钟致丞简单回应,走在秦苒前面,手里还收着伞。 “你这样,要是陈主任知道,小心扣你工资,”秦苒总觉得钟致丞对她太过偏爱,她真怕因为自己导致钟致丞得罪领导。钟致丞眼看是科里正教授晋升的种子人选,可不能在小事上翻船。 钟致丞没答应,还是将秦苒送到检验科,才回泌尿外科。 今天过来早,检验科的姜主任还没来上班。姜主任是医院的老教授,也是枝大医院的功臣,平日里晚来些时间,无可厚非。像姜主任这样花甲已过的老教授,每天能坚持来医院,已经够尽职尽责。今天天气也不好,秦苒预计自己会等很长时间。 上次接待她的田恬老师见到出现在检验科的秦苒有点惊奇,“这么大的雪,怎么来这么早?你明天过来也可以啊。” “姜老师今天都过来,我没道理不来,”她诚心想做姜老师的徒弟,怎么会挑时间,约定什么时候见面,秦苒只会早不会迟。 在检验科等了许久,坐在洁净无尘的检验科走廊的长凳上,看着科里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忙她有些无聊。 拿出自己准备的一些资料,秦苒翻看,今天算是老师对自己的一场私人“面试”,她要好好准备,虽然有钟致丞为她牵线搭桥,但桥能不能打结实还要看秦苒自身的本事。 将十几页的资料翻了两遍也没等到姜老师来。 秦苒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姜老师是不是有什么事不来了。 还没等她掏手机,从包里传来一阵闷闷的手机铃声。 来电显示——凌佳然。 接起,“喂,然然,怎么了?” 秦苒询问。 她知道,要不是有什么急事或者重大决定,凌佳然不会打电话。 “苒苒,我——要回去了。”凌佳然郑重的说。 “你要回来?”秦苒惊的站起身,旁边几个技术员向她投来异样的眼光,秦苒自知自己失态,立即小声起来,问,“你想通了?这段三角恋关系并不那么好解决。” 秦苒将问题的本质揭发,试探凌佳然的决心。 凌佳然在那边果断的回应,“嗯,我已经想好了。我这样拖着,对所有人都是伤害,与其这样不如快刀斩乱麻,对所有人都好。” “那你的决定是——?”秦苒小心翼翼的问。 “我——谁也不会选,我想一个人,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不被人束缚,然后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邂逅属于我的未来,”凌佳然如释重负,语气变得轻松起来,“我和郑师兄不合,我一直知道,至于杜陌良,他——太老了。” “哈哈哈,”秦苒被凌佳然的幽默逗笑,“然然,你出去转一圈,人变得不一样啊,赶紧回来,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变漂亮。” “我这个月月底回去,这边还有一些事要交代一下,”凌佳然言归正传,“苒苒,小小的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在这边小赚一把,存款上六位数了。” “哇塞,”秦苒真没想到凌佳然这么能干,当初她还担心凌佳然浑身大小姐作风会影响以后就业,没想到,她竟然比她还现有第一桶金,还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赶紧回来,请吃饭,快点。” “好,没问题,还要带上肖澜,”凌佳然自信满满。 “肖澜那边——估计你回来没多久就能喝她的喜酒啦。” “嗯?什么意思?”凌佳然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要结婚了?” 凌佳然没料到,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对象是谁?”凌佳然问,之后又补一句,“别说莫绍岩。” “额——就是他,”秦苒回答,“她那边估计没那么快,先等你回来吧,咱们三个人聚一下,肖澜估计会还有去一趟北京。” “哦,”凌佳然一手扶着电话,旋身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客厅上的水晶吊灯,和秦苒又聊几句,秦苒那边好像有人找她,匆匆和她挂了电话。 想翻身起来找点吃的,伤口处传来隐隐的疼,秦苒秀眉紧皱,掀起衣服,看了看伤口。 几个创可贴横七竖八的贴在伤口上,是杜陌良的杰作。 那天她发烧,被杜陌良带去医院,做检验,下诊断,杜陌良全程陪同。最后确定不是伤口感染,只是普通感冒,凌佳然悬着的心才放下。 但因为她是手术后生病,不能小看,只能选择留院观察。住院三天,杜陌良便陪她三天。 杜陌良将她安排在肝胆外科,他在这边上班,可以随时过来看她,他经常待在病房赖着不走,除非有病人出情况。 凌佳然身上有伤口,不能洗澡,但病房里温度实在太高,动不动出汗,身上黏黏腻腻的不舒服,自己动手又怕扯到伤口。 她和杜陌良提说,自己要找个护工,杜陌良却没理她,转身关上病房门,拉上病床周围的帘子,去卫生间接了盆水过来。 “你这是做什么?我手不行的,一动肚子就疼,”凌佳然不明白,不就是请个护工,又不让杜陌良掏钱。 191 不宣而至的人 杜陌良拉过凳子,将盆放在上面,坐在凌佳然对面,面目严肃的说,“我帮你。” “喂,”凌佳然双手环胸,防备的看向杜陌良,“虽然你是大夫,但你也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凌佳然,我会负责的,”杜陌良认真起来,完全没有往日的玩世不恭。这几日他一直这样,面色很冷静,冷静的严肃,凌佳然有点不习惯。 “不要,”凌佳然拒绝。 “不管是之前还是以后,我都会负责,我杜陌良认定你就不会食言,”杜陌良郑重承诺,“凌佳然,以前说等你结婚的话我收回,我根本没勇气看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护工你不用请,我帮你,你出院我可以立刻带你去民政局。” “呵,呵呵,”凌佳然尴尬的冷笑,不过只有皮笑肉不笑,“杜陌良,你都多大人了,成熟一点不好吗?”凌佳然睨他一眼,结婚可不是过家家。 “凌佳然,你故意的,故意惩罚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手段来惩罚我,”杜陌良攒了许久才有勇气说出的话,被凌佳然的“化骨绵掌”摧毁的一文不值。她用当初他教训她的话,狠狠地在他心上扎一刀,让他毫无反驳力的接受,好,真好。 杜陌良现在才明白,所谓“幼稚”每个陷入爱情的人都会有,只不过凌佳然的幼稚比较多。而他,自以为年过三十就算成熟,其实不然,他不过是连苦恋的涩果都没尝过的毛头小子而已。 在凌佳然之前,杜陌良也谈过几段恋爱,都是医学院的学妹,一起上课,一起去食堂,晚上一起上自习。工作以后,忙的不可开交,一心扑在事业上,没心思谈恋爱,这就是杜陌良的感情线。 直到遇到凌佳然,他才懂得什么是冲动。与原本单调的校园恋爱不同,和凌佳然在一起是活的。他们会吵架,经常吵架,他不满凌佳然好吃懒做,凌佳然不满他罗里吧嗦,他们互相嫌弃,却总在心里放不下对方。 凌佳然“离家出走”没有留下丝毫讯息,杜陌良像一只无头苍蝇,横冲直撞想要找他。连杜陌良自己都不曾想过,自己会如此冲动。 和他分手,凌佳然很快进入一段新恋情,他倒是对自己的自制力很满意,没有丝毫别扭或者不满,反而将凌佳然放下,只当是路人。 或许因为和凌佳然在一起的人是郑新,和凌佳然年纪相配的年轻人,相比于他,郑新的年纪刚刚好,比凌佳然大三岁,而他都快比凌佳然大半轮多。两人之间的代沟用深沟大壑都无法形容。 此时,杜陌良垂首,想看凌佳然却又不敢看,当初是他先提出分手,如今又是他死皮赖脸追着她不放。杜陌良自己都嘲笑自己的前后不一的行为。 凌佳然靠做在床头,偏头看着窗外,不去看杜陌良。“我想回枝江市,”她没有回答杜陌良的请求,只是滑动身体,钻入被子,像是累了要休息。 杜陌良当然知道她在佯装睡觉,“什么时候走?” “25号,”凌佳然闭着眼睛回答。 “圣诞节,”杜陌良一声轻笑,有苦难言。若是他没记错,凌佳然和郑新约定相见的时间正是圣诞节。 果然,自己错过曾经,便没机会拥有以后。 不再打扰凌佳然,杜陌良起身,将床帘拉开,把床整理整齐,拿起之前放在床头柜子上的听诊器,杜陌良双手放在白大衣的口袋里,转身走出病房们。 凌佳然听到关门的声音后,才缓缓睁开眼,她发现,自己的眼角有点潮潮的,抬手抹几把,她起身从床头柜子的抽屉里找到之前有人发的陪护小广告。按着卡片上面的电话拨了过去。 —————— “小师妹,听说检验科的姜老爷子要收你为徒啊,这么大的喜事要不要庆祝一下?”纪康录完最后一份病历,坐着椅子脚一蹬滑倒身后位子上的人身旁。 秦苒正在用泌尿外科的电脑查资料,因为医院的电脑上一些网站下论文免费。 停下手里的动作,秦苒白一眼纪康,“你又馋了?” “何止是馋了,我都快天天吃素了,”纪康抱怨,撒娇似得卖个萌,“小师妹,你请吃饭呗,我也不挑地方,就逐鹿中原,嘿嘿。” “呵,还真是不挑地方,一挑就挑好的,”秦苒看了眼电脑屏幕,浏览器上显示,自己最后下的那篇论文也接已经下载结束,“那地方去一次就得好几百,我可请不起。” “你不是有——” “打住——”秦苒比一个stop的手势,“我不想听你说我有钟致丞。等着吧,等我读研有工资再说。” “你读研,我就不在这了,”纪康小声嘀咕。 秦苒一征,想到纪康的话背后的意义。她读研开始,意味着纪康研究生毕业,因为考核问题,纪康留在科里的机会几乎没有。秦苒还因为这件事去问钟致丞,钟致丞的回答只有一句,“不可能的事。” 连钟致丞都都掉了这个可能,纪康怎么还有机会。虽然最终结果没有出来,但大家心知肚明,只是秦苒不愿意接受。 “好吧,请你吃饭可以,不过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秦苒拔出优盘,关掉电脑,面对纪康。 纪康点头,“你问。” “你每个月那么多工资都花去哪儿了?”秦苒想不通,纪康一不玩游戏,而没有女朋友,除了交房租基本没有花钱而地方,“读研的话,家里多少都会有经济支持吧,你怎么连饭都吃不到还要到处蹭?”前几天是郑新师兄的鸡腿,昨天是秦苒的鸡排,今天中午纪康竟然连钟致丞都不放过,捞了钟致丞餐盘里的鸡翅。 “这个——”纪康尴尬的挠挠头,“这要怎么解释?” “纪师兄,你——家里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情况?”秦苒觉得,纪康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又怕纪康难堪,所以她说的很小声。 “不是,”纪康嘿嘿傻笑几声,“是——” “他资助了孤儿院里两个孤儿,每个月定把钱给人家汇过去,自己却没穷到没饭吃,”来人一头精炼短发,贴身的白大衣将她的身材恰到好处突现出来。 姚渺翩然走近,给纪康一记爆栗,“没那个能力,逞什么能,你房组几个月没交了?”姚渺站在纪康身侧,环臂居高临下看着正揉痛处的纪康。 “不就三个月嘛,姚老师,你也太小气了,反正那房子你也不住,我下个月给您补上,”纪康委屈道。 “没催你,房租就免了,当是给那两个孩子的一点儿心意,”姚渺笑着,仿若三月暖风,很迷人。回头看到身旁的人正用好奇而崇拜的眼神盯着自己和纪康,轻笑解释,“科里的医生好几个都有参与献爱心活动,钟致丞也有。” “哇塞,”秦苒觉得他们真的配得上“医者仁心”。 “谁让医生是别人眼里的高薪职业呢,”姚渺无奈的叹口气,“过几天我就去眼科,临走之前请大家吃顿饭,你和钟致丞也来吧?”姚渺眼神扫过纪康,“还有你,带着肚子来就行。” “姚老师,你这么快就要去眼科啊?”秦苒没想到,从姚渺出事到现在不过几个月时间,她竟然已经做好了去眼科的准备。 “我以前主修眼科,泌尿外科是半路出家,眼科才是老本行,”姚渺笑着回答。 “是啊,姚老师要不是半路出家来了泌尿外科,早就是眼科的副主任医师了,”纪康无比炫耀姚渺,却也是满满的自豪。 姚渺外号“铁娘子”,放弃自己以前所有成就,孤身一个女人,来到泌尿外科这个和尚科室,不得不让人敬佩。虽说医生面前无性别,但总免不了遇到几个人渣或者刁钻的患者,姚渺却从来不抱怨,不妥协,从刚开始的委曲求全到后来的应付自如,她的成长让人心疼。 “嘴巴和摸了蜜一样,”姚渺轻拍纪康的肩膀,“说请吃饭你就知道捡好听的说了。” “哪有,我平日里也一直在夸姚老师啊,”纪康继续发挥死皮赖脸的技能,“再说,姚老师,您可是咱们科室的‘室花’,我宣传您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 “砰砰砰——” 有人敲医生办公室的门,将纪康的话打断,将屋内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来人一袭修身红色羊呢大衣,翻领处的毛领精致典雅,衬托出她细长的脖颈。摘下手上的真皮手套,放进挎在臂弯处的普拉达宝宝里。 “您是——?”姚渺以为是病人家属,试探性的问。 “陆阿姨,您怎么来了?”秦苒惊奇,陆美玲竟然会找到这里。 显然,她是来找自己而非钟致丞的。 “秦苒,我有话和你说,方便出去一下吗?”陆美玲笑着,典雅美丽,眼角的细碎纹路却暴露她的年纪。 “好,”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道理,秦苒懂,匆匆换下身上的白大衣,秦苒随陆美玲一起离开。 还在医生办公室的姚渺和纪康看着秦苒和女人匆匆离开的背影。姚渺觉得眼熟,疑惑的问,“她是谁?” “秦苒的继母,也是我师父的小姨,”纪康回答。 “难怪看着有点眼熟,她之前来过好几次科里,都是找钟致丞,”姚渺回忆着说。 “纪康,63床病历给我看一下,”钟致丞匆匆走近医生办公室,一身整洁的白大衣也难掩他的大长腿。进门看到姚渺和纪康都在,钟致丞微微皱眉,“谁来找我?”他进门前隐隐约约听到有人来找他。 “是秦夫人,”纪康回答,赶紧在自己的桌面上翻钟致丞要的病历,找到后,递给钟致丞,“小师妹刚刚和秦夫人出去。” “嗯,”钟致丞翻看病历,满脸严肃,并没有什么特殊表情,“后续一定要注意防感染,这个病人免疫力低下,术中失血过多,如果家属同意,可以转诊icu住两天。” 192 圣诞之约已定(一) 钟致丞合上病历本,眉目严肃地说:“32床可以和家属商量出院,72床等结果出来找内分泌科会诊,132床明天上手术,记得叮嘱他禁食,49床明天拆线,57床——” “57床今天已经出院了,”纪康接道。 “嗯,就这些,”钟致丞把病历本还给纪康。 “师父,这些你早上查房就说过了,”钟致丞的不对头,纪康明显感觉得出。只不过他丝毫揣摩不出,钟致丞说这一大堆的用意。 十二月的第一场雪已经过去好几天,雪没有积下,而是化成水,将城市的道路洗刷干净。 陆美玲约秦苒去了枝大医院附近一家咖啡厅。进门后有侍者主动为陆美玲拿包,那外套,还说她预定的位子在二楼。 原来陆美玲约她早有打算。 侍者顺道也拿了秦苒的外套,又唤来另一位侍应生,带她们去预定的位子。 秦苒从没来过这种高档的地方,二楼环境清幽,黑红相间的大胆装修风格,浓墨重彩,让人在觉得压抑的同时,又忍不住释放内心。 几株繁茂盆栽被穿插摆在走道的各处,为压抑的氛围带来依稀清新。 两人入座,陆美玲点一杯蓝山,秦苒却只要一杯白水。秦苒从不习惯喝咖啡。 “苒苒,”陆美玲先开口,却满面的纠结,“我这次来——是想和你谈谈你爸爸的事。” “我爸?他怎么了?”秦苒没接到过秦正华的电话。 “他现在还好,以后怎么样就不好说了,”陆美玲叹口气,“卫生局的领导班子要换届,他能不能留下来还有待考究,为了给自己添政绩,他那么大年纪还亲自跑去漫山县看改造工程和那个基础卫生设施的项目,”陆美玲顿一下,为难地继续说,“前几天回来,他的腿又开始浮肿,前天带他去医院做检查,今天我来拿检查单。” 说着,陆美玲从身旁的普拉达包里拿出几张化验单,推到秦苒面前。 “这是血常规,彩超,还有其他一些检查,我也看不懂,”陆美玲说,“肾内的大夫说,照这个病情发展下去,你爸爸以后免不了透析。最近素素的血糖也不稳定,仪器还在带着,你爸爸以后要做透析,我——”陆美玲突然哽咽起来,捂着唇,说不出话。 秦苒打开那几张化验单,仔细的看一番,果真如陆美玲说的那样,秦正华的病情不怎么好。 “阿姨,你想我做什么?我爸的医药费要是有问题,我会想办法,你不用担心,”秦苒知道,陆美玲此番前来肯定不会只是以为钱的问题。 毕竟陆美玲的娘家,也有一定资本。 “要只是钱的问题,我肯定不会来找你,我也没资格来找你,只是,只是——医生说,”陆美玲优雅的面容上一丝疲惫和憔悴,“医生说,你爸的高血压已经造成双侧肾脏严重损伤,以后——说不定连透析都做不了,可能,要接受外科治疗。” “肾移植?”秦苒懂了陆美玲的话外音,她不可置信的又翻几下化验单,除了上面报告的结果,其他她真的看不懂。 颤抖着,秦苒将化验单放在桌上,眼神灼灼的问陆美玲,“你是想让我把肾脏移植一个给我爸吧。” 陆美玲的想法被猜透,她开始着急起来,“苒苒,你别激动,我问过医生,一个肾脏人也可以活的很好的,对生活没什么大的影响。对不起,对不起,”陆美玲开始语无伦次,她慌张的伸手捉住秦苒的,“对不玩,是我自私了,可我,可我真的没办。再说,肾移植只是最坏结果,如果病情控制的好,还可以选择透析不是么?” “我知道,”秦苒心内五味杂陈,抽回自己的手,秦苒面色凝重,“这件事我要考虑一下。” “然然,我说这些不是要给你压力,肾移植只是最坏的打算,不一定非要做,我只是——一个人背负这么多,心里压力太大了,”陆美玲掩面,企图不让秦苒看到自己的软弱。 “苒苒你知道吗?我忍着最大最痛苦的秘密,不能告诉你爸爸,不能告诉素素,我一个女人——”陆美玲悲伤之情溢于言表,最终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她哽咽道:“苒苒,我们是一家人对吗?你会陪着我们的对不对?你不会不管你爸爸的对不对?” “阿姨你放心,我不会不管我爸,”秦苒眼看奔溃的陆美玲,痛哭流涕,完全没有往日的风采,也不忍心对她再说什么残忍的话。 眼前这个女人,不过是将家庭内所有的压力扛在肩上,无人分担,只能默默承受的女人。 陆美玲整理好情绪,洗两口气,平复自己的哽咽和啜泣。 “苒苒,我不是故意说这么严重,也不是非要逼你必须把肾脏移植给你爸爸,我只是想找个人,能稍稍听我说几句话,帮我分担一下心里的压力,”陆美玲的话说的中肯。 秦苒却沉默了,她思索,探究。不是不相信陆美玲说的话,而是不相信陆美玲会将她视为家人,让她知晓陆美玲内心的脆弱不堪。 她们说不上深恶痛疾,却是相看两厌,至少秦苒的心不愿意相信,陆美玲大张旗鼓的跑来找她,只是为了说这一番话。 不过也好,陆美玲的话的确让她现有心理准备,毕竟秦正华的病最后发展到什么方向,没有人可以预知。 和陆美玲最终告别,走出咖啡厅,秦苒看到初冬的天灰蒙蒙一片。一层雾霭干扰人的视线,看不清远处的景色,辩不出周围方向。原本高耸的医院大楼,此时完全被雾霭掩埋,秦苒预感,天,要下雪了。 第一片雪花落在她鼻尖的时候,秦苒一个激灵,失神的走在路上,手放下身侧羽绒服的口袋,双臂紧紧夹着自己的身体。 回到泌尿外科,秦苒身上已经被雪水沾湿,她脱下羽绒服,抖落身上的雪水。 “秦苒,帮我个忙好吗?”纪康在科里找了一圈,才在护士站站台前找到秦苒。 纪康匆匆小跑过来,气喘吁吁,捧着手机。 秦苒将羽绒服整理好,“什么事,郑师兄?”她没多在意,心里正发愁衣服沾上雪水怎么处理。 “秦苒,你帮我看看,这个包怎么样?l&r的,马上不是圣诞节了嘛,这个包做活动,”郑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认识的女性朋友不多,买包这种违和的事,算来算去也只有秦苒能帮他出主意。 秦苒接过郑新的手机,又将怀里的羽绒服塞给郑新,径自拿过手机,点开上面的图片,仔细瞧着。 任凭她怎么看,也看不出门道,这种奢侈品的官网,秦苒还是第一次见。上面的标签除了价格,其他的都不认识。 不过仔细瞧瞧,秦苒觉得有点眼熟,“橘红色,不错,挺亮的,和凌佳然气质相符样式也大方,”秦苒这么肯定,是因为肖澜有一款一模一样的,也是这个牌子,这个款式,不过肖澜的包是宝蓝色。 秦苒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上次和肖澜看电影,肖澜让九泽帮她拿的包就是这一款。当时,宝蓝色的包被九泽拎在手里,说不出的违和感,秦苒这才印象深刻。 凌佳然和肖澜“臭味相投”,总喜欢一起去逛街,看中的东西也大同小异,既然肖澜喜欢,凌佳然估计错不了。 “行啊,郑师兄,看来你做了不少功课,”对于一个完全外行,完全对奢侈品没有概念的郑新来说,能选中这款包,肯定是从万千包包大浪里淘出来的。 郑新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然然是个好姑娘,值得我为她这么做。” “她圣诞节回来,不会是因为你的承诺吧?”秦苒试探性的问。 “不是,圣诞节是她爸爸的生日,她要回来给她爸爸庆生,”郑新解释。 “原来如此,”秦苒以为凌佳然骗她呢,口口声声说两个哪个都不选,行动上却偏向某一方,原来是秦苒误会凌佳然的意思。 “不过——我还是想在圣诞节那天把包送给她,听说那天巨幕广场有烟火表演,还有乐队演出,然然就喜欢这些,我想约她出来,” 郑新说,想到什么后,郑新补充,“你和师父也可以去啊,还有圣诞专题cosy,感觉很不错。” “我们——不知道钟致丞那天要不要值班,”秦苒顿时气馁,“好几个周末夜班他都排到,我怕那天还是他。” “我帮你看看,”郑新翻开手机里的word文件,找到排班表,随意翻几下,目光聚焦于屏幕上,“那天是姚老师和赵老师值班。” “咦?上天难道睁眼了?”终于懂得她的心思,所以可怜她才显灵吗?秦苒真的挺想钟致丞陪她去巨幕广场的圣诞晚会,毕竟他们从来都没正式约会过。 秦苒心情大好,“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钟致丞,”满心欢喜的准备去钟致丞的办公室,转身时才发现,她想见的人悄然出现在她身后。 郑新也没看见钟致丞什么时候出现,但看秦苒喜滋滋的向钟致丞跑过去,他悄悄退回医生办公室。 秦苒自顾自话,将郑新告诉她的消息告诉钟致丞,开心的不得了。 钟致丞却严肃的看着热情洋溢的脸,问:“陆美玲和你说了什么?” 193 圣诞之约已定(二) 钟致丞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秦苒的异常。他面前的秦苒太过于活泼,自说自话,自言自语,自我陶醉,这并不像平日里的她。 今天除了陆美玲的到来,没什么能引起秦苒如此大的反差。 秦苒呵呵傻笑,拉着钟致丞的袖口,撒娇似的问,“你到底陪不陪我去嘛?” “去,”钟致丞答应。他怎么舍得不答应。只是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暗淡下来 。 “哦,对了,姚老师说她转科前要请大家吃饭,让我告诉你一声,”秦苒还记得这件事。 “她终于想通了,”钟致丞无奈的说。 正值钟致丞想开口问秦苒,下班想吃什么,纪康匆匆忙忙跑来。 “师父,不好了,闻璐姐被人打了,”纪康面色凝重,耳边的手机还没挂断,电话那头,女人叫嚣的嘶吼透过听筒传入他的耳膜。 声音之大,连旁边的钟致丞和秦苒都能依稀听清。 “她在哪?”钟致丞面色黯然,皱眉问。 “妇产科那边,一个叫白芷的女人给我打电话,说让我去看闻璐姐的好戏,”纪康忧心忡忡的挂断电话,抬眼看钟致丞,等待他的决断。 钟致丞唇角微抿,语言果断,“走!” 他走在前面,纪康疾步跟在钟致丞身后,离开时没忘和秦苒打招呼。 钟致丞走的果断,丝毫没有犹豫。秦苒知道钟致丞的想法,钟致丞向闻栾承诺过,他会帮他照顾闻璐。 所以在每次闻璐走投无路的时候,钟致丞能帮则帮。 显然这次的事,让钟致丞也头疼不已。 陆尧澄的出轨,凌乱的三角关系,摆脱不了的闻璐,都是让人头疼的事。 秦苒小心的跟在钟致丞和纪康身后。闻璐的事,他们都是外人,不好参与。 妇产科走廊内,人群围观,水泄不通。 钟致丞一身白衣,胸前的胸牌端正的挂着,款款而来。围观的小护士们见到钟致丞,纷纷让出一条道路。 踏着让出的小道,钟致丞来到人群中央。他身后,纪康也悄然跟上。 人群中央,白芷捂着脸,委屈而不可置信的看着闻璐,她躬身护着肚子,满面泪水。原本青春无暇的脸庞此时看来愈发楚楚动人,她一身素衣,宽松的卫衣将她衬的我见犹怜,任凭谁也无法忍心再伤她一毫,但凡是个男人,都想在此时保护这样的“弱女子”。 闻璐盛气凌人,带着强大生冷的女王气场,亭亭玉立站定。一袭香奈儿最新款的宝蓝色套装,手里拎着配套铆钉小手包,卷曲如波浪般的板栗色长发垂直妖娆的腰间。 如果说,白芷是受惊的小兔子,那闻璐就是美而高傲的孔雀。 同样是都吃素,但总归“兔子急了还会咬人”,闻璐白皙的面庞上隐隐可见一丝红肿,遮掩于波浪长发下,几不可见。 秦苒站在人群外围,默默看钟致丞如何处理这一场烂摊子。 钟致丞看到对峙的二人,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拿出手机,交给纪康,严肃的小声说,“给陆尧澄打电话,让他来产科会议室。” 继而,他冷眼扫过眼前两人,没有丝毫感情的说,“你们,不想继续丢人就跟我来。” 闻璐如此长时间的“阔太太”经历,让她注重仪表,面子,自然不想轻易让周围人看笑话,璇身时轻睨一眼一旁的女人,姿态万千的踩着高跟鞋跟随钟致丞离去。 白芷垂首,也默然无声的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躲在外围打电话的纪康翻出钟致丞手里通讯录里的电话号码,给陆尧澄播过去。 此时,陆尧澄正在会议室开会,研讨关于文成制药的出路问题。最佳方案——宣布破产,重整资产重新上市,不过重新上市之后,文成制药会将药物研究的重心转移到*开发上,陆尧澄支着脑袋,侧首听眼前一堆人分析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简单捧着陆尧澄的手机悄悄进来,没有妨碍到正在汇报的人,躬身将手机给陆尧澄看。 瞟见手机上的来电显示,陆尧澄接过手机,接起放在耳边。 对于这个远亲表弟,他们向来没什么往来,陆家的生意和陆郁森地晟天不但没合作,反而在很多方面都是对手,这也是他为什么有钟致丞电话号码的原因。 接通电话后,陆尧澄并没有先开口,而是等对方先说话。 没想到开口的竟然是另一个男人,来人自报家门,开口便说明事情原委,“陆先生,我是纪康,您的太太和一位叫白芷的小姐在枝大医院妇产科发生争吵,影响很不好,请您过来解决一下。” 纪康用很官方的话,作为院方代表向陆尧澄下通告。说完他便挂掉电话。 “滴——滴——滴——”电话挂断的声音犹在耳边,陆尧澄握着手机的手却开始泛白。 白芷——哼!他还没有明确告诉她,他的态度吗? 纪康——这个名字是陆尧澄心中的一道刺,每次出现都要扎他的心。 看来闻璐和他还没有断干净。 “停——” 陆尧澄开口打断正在做汇报的人,在众人齐刷刷射过来的目光下,他说,“今天就到这,剩下的下次会议再说。” “陆总——这,”简单为难的看着陆尧澄,今天的会议是决定文成制药发展方向的关键会议。陆尧澄花大价钱买下文成制药,如果改造方案有失误,文成制药会直接影响到陆尧澄的风投公司。这次会议的重要性不容小觑。 “我说下次没听到么?”陆尧澄原本沉郁的面容,在简单的刺激下变得森冷。陆尧澄站起身,理都没理身后的人,带着怒火大步离开会议室。 妇产科会议室内。 钟致丞坐在打会议桌的主位,右手边坐着闻璐,左手边坐着白芷。他像一个谈判者,正襟危坐,眼光深沉的看向身旁的两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钟致丞开口。 或许之前沉默许久,钟致丞这一开口,带着无尽的冰霜寒气,让原本胆战心惊的白芷身体一颤。 “让她说吧,她不是胆量挺大的吗?”闻璐优雅的坐在椅子上,脸上还带着不可查的笑意。 白芷怯怯的低头,声音小到极致,“我——怀孕了,是陆先生的,我只想给孩子讨个说法,并没有其他意思。闻璐姐,刚才是我激动了,我道歉。” “不用,你有胆打我一下,我不也还了你好几下吗?”闻璐胸中怒火中烧,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这个女人的道行,她低估了呢。前一秒对她嫉恶如仇,后一秒竟然能忍住委屈先向她道歉。如果此时坐在主坐上的人不是钟致丞而是陆尧澄,想必早被白芷委屈娇俏的模样征服。 “刚才那几下我不会道歉,”闻璐说明自己的态度,“你的道歉我也不会接受,至于你说给肚子里的孩子讨说法,可以啊,你先生下来,然后做亲子鉴定,如果真是我老公的孩子,我们认。” “闻璐姐,如果孩子生下来,我和宝宝会成为你和陆先生之间的隔阂,你还能像以前一样爱他吗?”白芷并不懂,闻璐为何能如此气定神闲的和她谈论这种问题。 今天,白芷决定约闻璐,原本只是以孩子做要挟,为了让闻璐知难而退。闻璐却径直将她带来枝大医院妇产科。在妇产科门前,白芷第一次疯狂的说出一切。包括她和陆尧澄过往的种种。 包括陆尧澄如何追求她,陆尧澄带她去各种地方度假,他们去过全市所有的高档酒店,还有——闻璐去年过生日,陆尧澄都陪在她的身边。 但闻璐仿佛没听到,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冷冷问她,“孩子,你要是不要?” 白芷怔怔地呆立在原地,只见闻璐走近,贴在她的耳边小声说,“你和他做过事,我们之前都做过。陆尧澄有多疯狂我们都知道,此时他年近不惑,可是他二十几岁最疯狂的时候你没机会见到。住过枝江市所有酒店就算疯了?那你有没有试过在沙滩,深山,车,家里的阳台,厨房,洗浴间……” “啪”—— “闻璐,你不要脸!”白芷一巴掌印在闻璐脸上,气的脸色发白。 闻璐心里憋着一股火气,没感觉到多疼,只觉得脸上受到一股重击。白芷果然被她激怒了呢? 如果白芷诉说她与陆尧澄的种种可以将她的心辗的支离破碎,那闻璐一样可以。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伤心,即便心碎闻璐也要拉上另一个人陪葬。 闻璐一向有仇必报,白芷扇她一巴掌,她会回敬很多倍。当然,她也这么做了。打白芷不是为泄愤,如果只是为泄愤,闻璐嫌打她伤自己的手。闻璐只是想捍卫自己的尊严,没有人可以打她,没有人! 此时再见白芷楚楚可怜的脸,闻璐只觉得恶心,她和白芷到底谁不要脸? 对于白芷所说要给孩子讨说法,闻璐早有定论,“我还是一样的说法,你生,我们负责,当然前提是孩子是我老公的。你不生,这里是妇产科,人流很方便。不过还是要做鉴定,如果孩子是我老公的,手术费和你后期的疗养费我们都会承担。” “闻璐的话,很理智,你好好考虑,”一旁的钟致丞此时开口,“我并不想偏颇帮任何一方,只希望大家能理智的解决问题。” “白小姐,你想什么我怎么会不懂,”闻璐一笑,“不是我们威逼利诱,陆尧澄和你不是一路人,当然,和我也不是。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讲讲我和陆尧澄的事。” 白芷蓦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脸轻松淡然的闻璐,刚才的深不可测消失不见。白芷竟然有点怕眼前的女人。 “我和你一样,没毕业就想攀高枝,说难听点儿,一面做*一面立牌坊。我心安理得的把理由归咎于家里供不起两个大学生,自己这么做不过是为家里减轻负担,”闻璐自嘲式笑一下,“放着还有一年的研究生不读,以为自己根本没必要为以后受医学研究生那份罪。” 194 圣诞之约已定(三) “可是后来才知道,麻雀要变凤凰必须生而就是凤凰,丑小鸭要变天鹅原本就是天鹅。陆尧澄用了两年时间才追到我,他追你用了多长时间?”闻璐笑着问,“三个月?” “三天——”白芷低着头,手指放在腿上,不断交织。 闻璐和陆尧澄在一起已经九年,他们之间的事有感人肺腑,也有让人崩溃,甚至某些事可以成为笑柄。但这就是生活,这就是婚姻,这也是他们埋葬在婚姻这座坟墓里的爱情。 她把自己和陆尧澄的初遇,到后来她无意中怀孕,在陆家所受的种种委屈一五一十的告诉白芷,再到现在,为了事业独自打拼,孤身一人带着孩子的苦涩全部一吐为快。 最后,连她自己都心疼自己,佩服自己,疼惜自己。 白芷——如同白纸的白芷,还没踏出校园,怎么知道生意场上那些腌臜污秽,怎么知道一个女人游走于男人间,声色场,要赔付多少。 眼前的闻璐竟然不似以往的面目可憎,白芷甚至开始佩服起眼前的女人。 “当你有一个让你糟心透的男人,你也会变成这样,”闻璐如是说。 白芷闻言,身体一僵,心里猛的被深深扎一下。 “我放弃,孩子我会自行退出,”白芷最终决定。 此时,门“哗”一下被推开。陆尧澄踏风而来,身影出现在门内。 “不是已经告诉别再出现吗?”陆尧澄走到闻璐身边,拧眉看着白芷。 白芷此时委屈极了,她已经放手,陆尧澄还想让她怎样。果然闻璐说的对,遇到糟心透的男人,人会变。此时白芷看陆尧澄已经不像之前那样迷恋,反而觉得他面目可憎。 “还有你,”陆尧澄将目光投向正襟危坐的钟致丞,“钟致丞,这里没你什么事,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这些话,你留到闻栾回来再说,我来只是确保闻璐没事,”钟致丞不耐的起身,并不回应陆尧澄的挑衅,冷漠而疏离的离开。 见陆尧澄进去,又见钟致丞出来,守在门边的秦苒立即迎上去。 钟致丞见到自家小老婆满是担心的看着自己,心情松懈几分,牵起秦苒的手,钟致丞说,“走了,回去了。” 陆尧澄和闻璐的家事彻底结束。 解放的不只钟致丞,还有闻栾。 作为闻璐的亲弟弟,闻栾最关心的莫过于闻璐的幸福。奈何闻栾离得远,相帮忙也无从下手。 闻栾上学时曾在一家高档健身所,在那里他结识陆尧澄。闻栾对健身颇有研究,钟致丞自己在旁边屋子置办的健身场所还是闻栾的主意。长此以往,闻栾在健身会所与陆尧澄成为健身方面的知己。 闻璐也是通过闻栾才认识陆尧澄,所以闻璐现在生活的不幸,闻栾一直觉得自己难逃其咎。 而陆尧澄,因为闻栾反对他和闻璐交往,两人的关系也渐渐疏远。 闻栾性格温和,热情,就连钟致丞这样的千年大冰块都能融化,真是难得一见的好友。钟致丞不信陆尧澄对闻栾能完完全全放下。尤其是,他对闻栾刻意的回避。 闻栾出事,陆尧澄并没有出手相助,即便闻璐求过他,陆尧澄也没有。 钟致丞带秦苒离开,纪康站在妇产科会议室门前,要不要离开犹豫不决。 白芷已经被陆尧澄的手下——简单送回去,关于孩子的事,陆尧澄只字未提。 闻璐看到门口的纪康,眼神突然凝滞,耳畔突然响起那天纪康对她说的话,侧目看一眼身旁的陆尧澄,再看一眼纪康,闻璐心意神乱收回视线。 “我送你回去,”陆尧澄开口,对身边走神的女人的说。 闻璐摆手,心神不定,没心思理会陆尧澄,“不用,我要去l&r的最新展销会。” “我陪你,”陆尧澄坚持。 “不用,都说不用,你回公司吧,”闻璐有点烦躁,不只因为白芷的事,更因为纪康那天的几句话。 陆尧澄蓦然抬首,看到门外的纪康,眼神顿时变为冰窟,“你不让我陪你去,难道让他?”陆尧澄伸手指向门外的男人。 “陆尧澄,你发什么疯,”闻璐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闻璐,第几次了,这是第几次我看到你和他在一起?别说你们之间没什么!”原本接到纪康的电话,陆尧澄就忍者一股怒火,现在他亲眼看到纪康出现,更是怒火中烧。 纪康看出陆尧澄的误会,懒得解释,这一切不过是白芷设下的圈套。故意用他和闻璐几次的偶然际遇做噱头,引诱陆尧澄过来,只不过闻璐快刀斩乱麻,容不得白芷给通知陆尧澄,先将白芷劝降。 这一计的“后遗症”并没有随着白芷的退出而消失,反而愈演愈烈。纪康原本想对闻璐说明白芷给他打电话的事,让她以后有个防备,白芷并非一张白纸。 却正好给陆尧澄误会他们的借口。 看纪康转身离开,陆尧澄更是不能忍,几步走上前,扯过纪康的肩膀,挥手一拳砸在纪康左脸上。 纪康没防备,生生受下这一拳,身体没稳住重心,踉踉跄跄倒在地上。 闻璐见状赶紧从陆尧澄身后抱住他,尽力阻止陆尧澄再向纪康发起攻势。 奈何陆尧澄一个大男人,力气不知比闻璐多了多少。扯着闻璐一路向倒在地上的纪康移过去。 纪康的左腮收到重击,他感觉自己下颌要脱臼,试图活动几下,疼的他龇牙咧嘴。眼见陆尧澄又要过来,他目光暗淡,利落的从地上翻起。 自己身上还穿着白大衣,此时还手,纪康无论如何都要受到处分。 纪康一颗颗解开白大衣的扣子,脱下白大衣,转手扔给旁边的一个小护士。撸起右手的袖子,冲上前给了陆尧澄一圈。 这一拳带来的冲击力,差点把陆尧澄身后的闻璐都撞到。 纪康力气不小,陆尧澄觉得自己的下半张脸都麻了,转身对闻璐说:“你去旁边。” 闻璐怔怔的看着陆尧澄和纪康,眼神在二人身上游走,身体没有动半分。还是陆尧澄最后一把将闻璐推开,才将她推离这片危险地带。 陆尧澄和纪康已经扭打在一起,闻璐第一次看见成年男性之间的互殴,惨烈,激烈,仿佛带着要将对方杀死的心。 男人的战争一旦开始,便不无法停止,哪怕这场战争开始的理由再小,再没有意义。 纪康挥拳如硬石,毫不手软,在他的眼中,闻璐不但看到了被打的怒气和反击的决心,她还看到另一层阴暗。它躲在纪康的明眸善睐之后,隐不可查,只有当拳头挥在陆尧澄身上时,那股狠戾的气息才会出现。 闻璐只觉得心惊。 倒是陆尧澄,眼里完全是怒火,并没有什么别的情绪。 两人脸上,身上都挂彩无数,闻璐站在一边干着急,最后是保安上来,将打的难舍难分的二人剥离开,带去控制室。 闻璐也跟着他们一起去。 ------ 圣诞节。 纪康因为在医院寻衅滋事,被钟致丞勒令惩罚值夜班,彻底断了他去巨幕广场看表演的心思。 纪康没有怨言,乖乖穿好白大衣,坐在医生办公室的位子上整理病历。 脸上挂彩以后,纪康的颜值跌入下线,原本是泌尿外科研究生里的颜值担当,此时脸却肿的和猪头一样。 那天纪康回来,还是秦苒好找来消肿的药,帮他涂抹。这几天秦苒一直在医院这边,忙着做毕业设计,每天都抽空过来帮纪康涂药。纪康也让被人涂过,但只有秦苒手轻,其他人手都很重,每次涂药疼得他吱哇乱叫。 归根究底,只能怪纪康那张嘴平日里得罪的人太多,被人眼瞅着有如此绝佳的报复机会怎么能放过,手下自然重。 忙完检验科那边毕设的事,过来帮纪康涂药,一边涂,一边可惜道:“纪师兄,你多大人了,竟然还会和人打架。” “小师妹,这不是你第一次这样问了,哎呦,”纪康一说话,脸猛地碰到秦苒手里的面前,戳的他臃肿的脸一阵刺痛。 “把自己弄成这样,你爸妈不心疼你啊,”秦苒换个方式刺激纪康,无奈的摇摇头,秦苒感叹,脸上的伤她还能帮忙,纪康身上的伤她又不好处理,只能纪康自己去医生休息室脱了衣服自己擦药。 “我妈当然心疼我,”纪康一阵烦躁,“她说还说今天圣诞节过来看我,一会热可能过来。你可别说是我和陆尧澄打架弄成这样的,就说——”纪康一时语塞,想几秒后,“就说是医闹,医闹。” “噗,哈哈哈,”秦苒不禁笑出声,手下的动作不经意间不受控制,加重几分,又戳痛纪康的脸,疼的纪康捂脸哀嚎。 “纪师兄,别人都防着医闹,你竟然还往医闹上扯,再说,你这是医闹吗?”纪康的医闹理由的确顺理成章,枝大一院每天大大小小的医疗纠纷不断。 “总之,我妈来了你别说我和陆尧澄打架就行,你说我和郑新一言不合动手都可以,”纪康郑重的叮嘱秦苒几句。 “你放心,我不说,”秦苒涂完最后一块地方,转身将药品棉签收好,“纪师兄,今年过年你回家吗?我听他们说你连着两年没回家。阿姨肯定是因为你不回家才过来看你。” “恩,”纪康沉默的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眼睛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身体却没有动一下。 195 一只一束玫瑰 秦苒戳一下纪康的肩膀。纪康的情绪突然变得落寞,秦苒正觉得奇怪。 纪康回头,“没事,你看这个病人做了这么多次检查,就是不相信医生的诊断,”纪康指向电脑屏幕,故意分散秦苒的注意力。 秦苒怎么会好骗,不信任的“切”一声,捧起药水棉签,离开医生办公室。 圣诞节虽然是西方节日,秦苒也不喜欢过,但难得找到钟致丞不上班的节日,连平日周末,秦苒都难等到他闲的时候。 好容易逮到一个节日,秦苒自然不想放过。剧目光彩上有烟火表演,在冬日惨淡的冰凉的氛围中增添一丝暖意。 钟致丞下班,秦苒便守在钟致丞的办公室门口,等钟致丞换衣服。钟致丞的办公室离楼梯间很近,她在倚在钟致丞办公室门口的墙面,拿出手机刷几下微博。 微博是她最近比较常去的地发,关注的几个情感类博主每天都会发一些心里鸡汤。秦苒很矫情的喜欢看。 秦苒上微博主要还是为了关注医疗界几个大咖的动态,是姜老师告知她,说那些大咖经常会将自己所研究的问题有趣的部分做成视频分享出来,让秦苒多看看启发一下思路。 热搜上,这类业界人士自然不会成为热榜炙手可热的话题,倒是娱乐八卦位居头条。 秦苒关手机之前,热搜榜上,关于陆氏集团董事长出轨新文被爆出,陆尧澄的母亲淡然而镇定的出来辟谣。一场关于豪门的狗血新闻就此占据热搜榜第一。 百无聊赖的收起手机,楼梯口处,踏踏踏一阵高跟鞋的声音出现。 果然,没多久,一个气质娴雅的女人出现。 她带着一抹温和而随意的笑容,迷惘的看向秦苒这边。 “不好意思,请问一下,纪康在吗?”女人看上去也就四十多岁,眼角的细纹和鼻唇沟的法令纹淡淡的暴露了她的年龄。女人看上去很随和,眉眼带笑,眉眼如丝,一种由内而外的随性淡然,如同泉涌。 “您是——纪师兄的母亲?”秦苒猜测。 女人点点头,友好的伸出手,秦苒被她的美貌吸引。怪不得纪康颜值不低呢,原来有美丽母亲的强大基因支持。 “我是纪康的母亲,请问在哪里可以找到他?”女人有点懊恼,她在枝大一院各个楼层转了一圈,才勉强找到泌尿外科所在。 “纪师兄他在医生办公室,您往前面走,第三间就是,门上有牌,”秦苒喜滋滋的帮纪康的母亲指路。 纪康的母亲感谢地笑着点头,转身离去。 秦苒还在一旁对纪康母亲的颜值发呆。纪康的母亲年轻时一定是一位角色大美人。不但颜值没话说,连浑身的气质都透着一股大家闺秀,书香门第的味道,有点像——白娘子赵雅芝。 “咔”,钟致丞拉开门转身出来锁门,背对着秦苒问,“你刚才跟谁说话呢?” “纪康的母亲,”秦苒还沉湎在刚才的痴呆状。 “哦?”钟致丞发出疑问,“这小子从来没提过他家人,我还以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呢。” “是吗?纪师兄的母亲长得特别漂亮,白娘子赵雅芝你知道吧,就和她气质相仿,”秦苒有点激动。 “再漂亮肯定也没你漂亮,”钟致丞锁好门,捏了把秦苒的脸颊。 秦苒羞得抬不起头,自己有几分姿色,她心知肚明,被钟致丞一夸自然心中羞涩万分。 “走吧,晚了人多,还要吃饭呢,”钟致丞一句话唤醒秦苒。 秦苒点头,两人携手离开枝大一院。 巨幕广场离枝大一院不近,钟致丞开了半小时车才道。秦苒真搞不懂,自己和钟致丞提议来这么远的地方看烟火表演,他竟然毫不犹豫答应。 两人在广场附近找到停车位,幸亏来得早,人还不多。 冬日傍晚,天黑的很快,寒冷的气息一直包裹着冬夜里的一切,秦苒下车后,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她将羽绒服紧紧裹住,缩着脖子,凑到钟致丞身边。 钟致丞伸出长臂将她揽住,说去旁边店铺找家汤铺喝口汤暖暖身子。 秦苒连连答应。 广场上,路边很多小摊铺陆续开张,各色各样的糖人,冰糖葫芦,小饰品,小灯饰,小玩具纷纷摆出。 夜色越深,人越多。 秦苒和钟致丞吃完饭,漫步在广场上,等待烟火出现。 巨幕广场的中心有一颗巨大的圣诞树,不是真松树,却挂满彩灯,各色彩带。配着广场上明暗不一的灯光,巨大的圣诞树显出清晰地轮廓,彩灯彩带反射出光芒,熠熠生辉。 很多人在树下合影,秦苒看着羡慕,眼巴巴望着钟致丞。 “我不照相,”钟致丞一句话浇灭秦苒的渴望。 “为什么?嫌相片侮辱了您的绝美容颜?”秦苒撇嘴,不禁抱怨。 钟致丞却被她的话逗笑,不过并没有出声,只是嘴角微微扬起,“我话还没说完呢,心急什么。我不照相,不过可以陪为你破例一次。” “真的?”秦苒不可置信。 “真的,”钟致丞点头。 拉着钟致丞,秦苒小跑着向巨大的圣诞树跑去。 鉴于秦苒身高问题,站在钟致丞前面自拍两人,除非秦苒自下而上拍,或者钟致丞蹲下身子与她齐平,不然两人同框挺难。 正纠结于什么角度,钟致丞接过秦苒手里的手机,趁秦苒惊奇的看向他的时候,钟致丞举起手机,按下快门,将两人的面容刻在里面。 “恩?”秦苒还没反应过来,跳起从钟致丞手里夺过手机,“我都还没准备好呢!不行,重来。”照片里面的她一定丑死了。 “仅此一次,没有下次,”钟致丞拒绝,转身向广场外走。 秦苒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照片,见钟致丞离开,她只好暗灭手机,跟上钟致丞的步伐。 一个拎着花篮,捧着一把玫瑰花的小女孩拦住钟致丞和秦苒,请他们买花。 秦苒看小女孩带着萌萌哒的兔耳朵耳罩,小脸冻得通红,因为要分花,她戴着露五指的手套。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女孩眼神里全是渴望,祈求。 见不得小女孩受冻,秦苒问了花的价格,一支15元,也不贵,秦苒买一支。收到钱,小女孩兴奋的离去。 钟致丞全程淡然的看着这一切。 “呐——”秦苒将玫瑰花递到钟致丞面前。 钟致丞皱眉,疑惑地看着秦苒,“这是做什么?” “送你的啊!”秦苒说。 “......”钟致丞。 “哧——哗——”巨幕广场上,第一束烟花在此刻爆炸。 烟花爆炸的瞬间,紫蓝色的光芒刹那间照亮整个广场。钟致丞的面庞在刺眼的光芒下发出耀眼光辉,秦苒被烟花带来的关刺到眼睛,不禁偏头闭上眼睛。 只感觉手里的花被人接过,再睁开眼时,钟致丞单手拿着玫瑰花,已经走开。 奸诈!竟然趁她没看到接过玫瑰花,说实话,秦苒还挺想看到钟致丞接过花那一瞬间的表情呢。 然而钟致丞没有给她机会。 ------ “哇塞,好漂亮,”一声活泼而兴奋的声音传来。 凌佳然在巨幕广场的入口处,看着天上光辉四射的烟火,有点激动。 巨幕广场离凌佳然家很近,每年圣诞节这里都会举办烟火表演,还有一些cosy演出和乐队表演,热闹非凡。 帮父亲过完生日,凌佳然感慨万千,这次出走,她感慨颇深。离开父母一次,再回来,竟然发现父母耳鬓的白发又添几根。凌佳然这才感觉到,父母老了,她也长大了。 早前,郑新和她约定,要在圣诞节见她,凌佳然想也没想便答应。她需要一个时机和郑新解释清楚这一切,圣诞节的确是绝佳的机会。 环臂在两人约定的四号门等了许久,也没见郑新的身影,看着门口人头攒动,人山人海,凌佳然真担心,找到郑新没那么容易。 哈几口气暖暖手,凌佳然掏出手机,给郑新拨电话过去。 那边响了几声接通。 “郑师兄,你在哪啊?这边人很多,我没看到你,”门口人多,郑新来了也不容易找到凌佳然。 “马上,马上,这边堵车很严重,我已经过十字路口,你往东走段距离。我们在那个路口见,那边人少点,”郑新激动地说。 “好。” 收回手机,凌佳然将外套裹紧,小跑着向巨幕广场入口东边的路口跑去。 赶到路口时,凌佳然果然看到马路对面的郑新在冲他招手,显然是郑新先看到凌佳然。 对面,郑新一手拎着购物袋,一手捧着一大束玫瑰花。为了吸引凌佳然的目光,郑新举着玫瑰花束的手不停摆动。 鲜艳的花色,随着烟花爆炸带来的五彩光芒下,散发出一种血色的艳丽。 凌佳然笑了,郑新还是她熟悉的那个郑新,热情,贴心,温暖,而她,却不是当初那个计较,马虎,毒蛇的凌佳然。 确定凌佳然也看到自己,郑新小跑着向凌佳然过来。 他的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甜蜜的笑容。 只听“嗤——哐——”耀眼的大灯闪过。凌佳然仿若失明,再回首,纪康的身体躺在鲜红色的地面上,一动不动。 “郑新——”凌佳然失声尖叫,飞一样的冲上前。 “郑新,郑新,”任凭凌佳然如何呼唤,郑新紧闭的双目都不曾动一下。 她空洞不知所措的身体瘫软在地,手撑在地上,一片黏腻。怔怔的抬起手,凌佳然看到自己鲜红的手掌上一滴滴血滴落,滴在躺在地面的玫瑰花花束上。 “啊——”凌佳然一声尖叫。 周围人有人拨打120,有人安排急救,凌佳然却觉得自己仿佛失聪一般,周围所有的声音她都听不到。只有视觉可以接收信息。 她手上沾染的血液仿佛还留有余温。跌坐在血泊里的她和躺在血泊里的郑新,她没有意识,大脑开始没有思索。只有源源不断的血液顺着纪康的身下流出。 “纪康——纪康——你别吓我,别吓我好吗,”凌佳然无法接受这一切,她翻身试图继续呼唤郑新,唤醒看起来只是像睡着般的郑新。 196 崩溃的钟致丞 秦苒和钟致丞走出巨幕广场四号门,去东边一片停车位找车。天太冷,秦苒穿的虽然厚,但他们在外面站了挺长时间,秦苒有点受不了。钟致丞这才说要带她回车上开暖风,暖暖身体。 两人并肩走在来往的人群中,钟致丞搂着秦苒的肩膀,企图将她拥得更紧一点。 “听说郑师兄和凌佳然今天约在这边见面,不知道能不能遇到他们,”秦苒的右眼皮跳几下,她赶紧挣脱开钟致丞,原地跳三下。 钟致丞怔住,看着浑身呆傻气息的秦苒正在原地蹦跶。 “右眼跳灾,跳三下能去灾,”秦苒解释。 “傻,”钟致丞没看她,径自像之前一样揽过秦苒的肩膀,将她拥在身侧。 “凌佳然的爸爸今天过生日,也不知道她又没有好好准备礼物,”虽然蹦完,但秦苒依旧心神不宁。想到凌佳然秦苒就觉得心慌,除掉让人不省心的她,秦苒猜不出这种不安来自哪里。虽然凌佳然之前发短信说,她爸爸的生日过得很不错,这是他们一家三口头一次能其乐融融的坐下畅谈,凌佳然还说,她爸爸很耐心的听她解释为什么不想继续读临床,两人交心的谈了两个多小时,以凌佳然父亲彻底放手结束。 只听,不远处。 “啊——” “郑新——郑新——” “你不要吓我——不要吓我——” 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吼叫传来。 秦苒耳朵猛然惊觉,这是——凌佳然的声音。 钟致丞也听出“郑新”两个字。 两人相对而视,看向不远处马路上渐渐涌动而渐成包围之势的人群。救护车“呜呜——呜呜——呜呜——”的警笛声也越来越近。 “去看看,”钟致丞面目严肃,一种警觉地气息突然将他包围,周围弥漫出隐不可闻的血腥味。这些讯息都在刺激钟致丞的大脑。 冲破层层人群,看到瘫倒在血泊中的两个人,钟致丞箭步上前,伏在郑新身边,一边呼唤,“郑新!郑新!”另一边用手试探郑新的呼吸和颈动脉。 来自手指处微弱的感觉都在预示悲剧的到来。 秦苒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血,外科老师不是说人的血最多只有两盆吗,怎么会这么多?怎么会这么多? 她被吓住,被浑身是血的凌佳然和郑新吓住,被满地的血液吓住,被周围浓浓密布的血腥味吓住。 “秦苒,让他们都散开!”钟致丞急呼。 一声清冷之音,将丢了魂似的秦苒召唤回来。 秦苒不管不顾冲上前,蹲在凌佳然身侧,慌张而小心翼翼的问钟致丞:“郑师兄怎么样?” “驱散人群,等救护车过来,”钟致丞命令,冷静沉着的检查郑新的伤势,并没有交代郑新的情况。 一旁的凌佳然失声痛哭,扯着郑新的胳膊不肯放开,原本听从钟致丞指挥,驱散人群的秦苒看到凌佳然的崩溃模样,心疼至极。 她上前一把拥住凌佳然,将她深深的抱住,“没事的,没事的,然然别担心。” 凌佳然此时浑身颤抖,啜泣,哽咽,哀嚎无限循环,躲在秦苒怀里特别无助。 交警最先赶来,封锁现场,指挥救人,处理事故,收集证据。闪烁着的红蓝相间的警灯在复杂的夜色中来回转换颜色。 救护车来的很快,郑新被一众人迅速抬上救护车。来的车恰好是枝大一院的急诊救护车,车上两个急诊大夫钟致丞都认识。安顿秦苒,让她把凌佳然照顾好,钟致丞迅速上车,跟随急诊车一起消失。 秦苒将凌佳然扶起,继续抱着她,看着急诊车在复杂的光线下渐行渐远,眼角突然迷上一层湿润的雾霭。 “我不信,我不信,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在秦苒怀里的凌佳然一只呢喃,带着啜泣呢喃她不接受眼前的情况。 秦苒拍拍她的背,将她固定在自己怀里。 凌佳然这种情况属于创伤性应激,是精神病学上的一种症状,也是人体本能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不接受眼前的现实,心中还认为某些事根本没有发生,就是创伤性应激基本表现。 有的创伤性应激会随着人心里能力的增强逐渐接受,而另一些,会因为无法承受巨大的心里压力和负担几近崩溃,最终发展为精神疾病。 地上那捧玫瑰花零落的躺着,紫色包装纸被染上猩红的血色,似与玫瑰相媲美艳丽的红色。几片零落的花瓣漂浮在血泊上,对比血液的鲜红,玫瑰花瓣反而失去它的颜色。 包装纸袋被甩出去很远,没有浸在血泊中,但看上面的标志,秦苒蓦然意识到,那个标志正是郑新说要给凌佳然买礼物,让秦苒帮忙参考的那个包的标志。 将凌佳然安置好已是第二天。 前一天,她们被交警叫去做笔录,陈述昨天发生的一幕。 凌佳然情绪激动,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但她却亲眼目睹发生的一切。 好不容易将凌佳然哄睡着,秦苒疲惫的趴在凌佳然床边,也睡过去。 将凌佳然送回家,说明缘由,凌佳然的父母很担心她,也一夜没睡,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呆了一夜。 凌佳然的父亲半夜去卫生间抽了好几次烟,在凌佳然房间陪凌佳然的秦苒都真真切切听到好几。 她也劝凌佳然的父母先去休息,有她在凌佳然不会有事。但父母终究是心软的,哪里舍得自己的孩子如此心碎。 关于凌佳然的感情纠葛,凌氏夫妇也有所了解,凌佳然选择出走逃避,不单是因为和凌父闹掰,更多的是因为感情问题。 早上简单在凌佳然家吃过早餐,临走时凌佳然却还是发烧,秦苒吓坏了,正值此时收到早餐打来的电话。 她走出屋子,小心的接起。已经经过一夜多时间抢救,能不能有好消息,即将进入最后揭晓的时刻。 电话那边的沉默,秦苒的心突然悬起,“钟致丞,情况到底怎么样,你说话好吗?”秦苒恳求。 “死亡时间,今天早上七点五十六分六秒,”钟致丞只说一句,再没下文,余下全是沉默。 秦苒的手机滑落,落在木地板,发出“哐哐”两下弹跳的声音。 凌母见状,赶紧过来帮秦苒捡起手机,担忧的看着秦苒,将手机还给秦苒。 “阿姨,”秦苒一把拉住凌母,“郑师兄他——没救过来,这件事您先别告诉然然,我现在要去医院,您一定要照顾好她,”凌佳然的情况很难预测。 凌母点头答应,秦苒转身离开。 赶到急诊时,人早已全部解散,秦苒打听之后才知道,郑新的遗体已经被殡仪馆的人拉走。郑新的家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秦苒转身往泌尿外科跑,果然整个科室的氛围不是一般差。十点已过,整个泌尿外科还没开始查房,护士站的小护士们埋头各自忙手里的活,但每个人都沉默不语。 医生办公室,大门紧闭,秦苒站在门口来沪踱步。所有人,包括不经常出现的几个主任级医生都在里面。秦苒不知道他们说什么,只问到,郑新出事之后,主任便叫所有人开紧急会议。 没一会儿,秦苒的手机响起,是杜陌良的来电。 “郑新的事是真的?”杜陌良开口便问。“我给钟致丞打电话,他不接。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秦苒回答,“昨天晚上,我和钟致丞都在事发现场。” “凌佳然呢?”杜陌良问,“她怎么样?” “然然她——亲眼看到大卡车撞到郑师兄的一幕,情绪很不稳定,今天早上发烧了,”秦苒竟然不自觉哽咽起来,或许是被整个泌尿外科悲伤的气氛所感染,也许秦苒到现在也不愿意相信,明明前一天还一起吃饭,一起说笑的人今天却再也看不到。 “杜老师,然然怎么办,凌佳然她怎么办?”秦苒实在不忍回想昨天血泊里的一幕,“然然她亲眼看见郑师兄倒地,血把玫瑰花都染红了,还有那个包——郑师兄省吃俭用好几个月买的——然然要是知道郑师兄为她做到这样,她——” “我马上到飞机场,下午估计能到枝江市,你帮我看好凌佳然,”杜陌良吩咐,利落的挂断手机。 门外的秦苒依靠着墙,无力而彷徨,她此时竟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好像除掉接受郑师兄已经不在的事实,没有其他可以做。 等医生办公室里开完会,已是半小时之后的事。 主任以及几个主任级别的医生面目严肃的走出医生办公室,不言一句,个个面色凝重。 钟致丞和赵子炀在他们之后走出来。 看到门边的秦苒,钟致丞拉过她,不由分说将她带去自己的办公室。 丝毫不顾身后赵子炀,姚渺众人的眼神。 关上门后,钟致丞面色凝重的问秦苒,“你怕吗?” 秦苒点头,继而摇头,“我会努力让自己接受现实。” 她以为钟致丞要安慰她,不想让钟致丞担心她才这样说。 然而钟致丞并不是这个意思,他说:“郑新的案子结果出来了。一场医闹。” “什么意思?”秦苒震惊。 “这场车祸有预谋,司机的哥哥曾经因单侧肾脏受损,切除一侧肾脏,导致他不能从事重活,因为承担养家重任,压力大最后选择自杀。郑新是病人当时的管床大夫,”钟致丞说。 “呵,有意义吗?就因为这个,要了郑师兄的命有意义吗?那个杀人犯是不是傻,是不是傻。他混蛋他混蛋,”秦苒第一次开口骂人。骂的歇斯底里,从心底里发出呐喊。 钟致丞一把抱住秦苒,仿佛将她揉碎。杀红的眼睛,紧咬的牙根,“我也想骂,我也想让他杀人偿命,但是换不回来郑新的命,换不回来!” 197 暴走的凌佳然 被钟致丞狠狠的拥住,带着火的气息在她耳边喷薄。她才感受到,钟致丞作为老师,失去郑新的痛苦并不比任何人少,只是他一只隐而不发罢了。 现在是他情绪的宣泄口,秦苒不想拦他,抬手还珠他的腰,深深将头埋在钟致丞的胸口。同样是车祸,郑新给钟致丞带来的打击必然不小。这是他辛辛苦苦培养出的弟子,花在郑新身上的心血必然多之又多。 郑新竟然被一场荒诞的“谋杀”结束掉性命,痛的是谁,苦的是谁。年轻的生命陨落,一位即将执证上岗,救死扶伤的医生不复存在。 钟致丞是人不是神,虽然他有异于常人的冷静淡然,但郑新的事,就像一把钢刀,深深的插在钟致丞的心口。 因为失去过很多,对于钟致丞来说,他的家,他的父母,双亲的爱,等等一切的失去,自护让他更加学会珍惜。珍惜所有,同事,亲人,朋友,还有她——秦苒。 钟致丞小心翼翼维持着生活的一切,闻璐的事就是很好的例子。原本闻璐的事和钟致丞并无关联,但钟致丞依旧为了闻栾,出面解决。 他小心而又敏感的心,此时像个被伤害的孩子,惧怕周围的一切,才会问她,“怕吗?” 秦苒怎么能怕? 钟致丞是她的天,她也希望可以成为钟致丞的天。 虽然钟致丞高大的身躯裹着秦苒,但此时此刻,被安慰的人却是钟致丞。 “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我也会遇到和郑新一样的事,你会怕吗?”钟致丞的脸完全埋在秦苒的颈窝处,说话都带着闷闷的声音。 “这种可能永远都存在,我们只能学会接受,这就是医生,”医闹是悬在医生头顶的一把利刃,随时有可能弦断刀落。 “如果是以前,我从来没怕过,但是有你,我开始犹豫,”钟致丞依旧落寞,“秦苒,如果没有我,你会伤心吗?” “不许胡说,”秦苒的眼眶越来越酸,眼泪终究没兜住,哗哗往下流,“还记得上次你进传染病医院么?我这辈子从来没有那么怕过。” “我也是,”钟致丞无奈一笑。 从高考后父母突然意外离世,到刚入学背负上千万巨债,钟致丞从来没怕过。所有事单枪匹马,仅凭自己的意念,埋头向前冲,从来不会顾及其他。自从有秦苒之后,钟致丞开始变得胆小,胆小而惜命。 “如果,我不做医生,你觉得怎么样?”钟致丞突然问。 秦苒蓦地推开他,泪眼梨花,不可置信的看着钟致丞,“别说是因为我?” 钟致丞默不作声,面上的落寞依稀可见。 “钟致丞,为什么要这样,你的爱我承受不起,”秦苒彻底暴走,“从一开始就是,从来都是你对我好,好上加好,好到更加好,可是你从没问过,你这样对我,值得吗?你花了八年时间读的医学专业,又花了如此长时间在医院磨砺,现在竟然因为一件小小的事就要放弃苦心经营的一切,值得吗?” 根本不值得,秦苒不知钟致丞何时变成这样胆小的人。 “你当初填报医学专业的时候想过放弃吗?你当初填报医学专业的初心你还记得吗?”秦苒用严厉的声音质问钟致丞。 这也是她这辈子最有出息的一次,赶在钟致丞面前展现如此泼辣的一面。 钟致丞也被她剧烈的反应惊到,抬手搭上她的肩膀,安抚秦苒激动的情绪,“我只是说说,又没真的想放弃。” --------- 郑新的葬礼在郑新出事后的七天举行,遗体移送殡仪馆,便在殡仪馆办了葬礼。 原本郑新的母亲打算将郑新的遗体运回家,但赔偿迟迟没出来,医院答应可以承担郑新丧葬的费用,不过只能在殡仪馆举办。 郑新的同学一半都在枝大的三个医院,来参加葬礼的人以郑新的同学居多。还有便是郑新的老师,以资产为代表的。 秦苒当天只负责凌佳然的状况,并没有参与到葬礼举办的具体事宜。 所有一切都由专业的团队处理,据说还是外省的。当天到来的,除掉参加葬礼的人员,还有一些新闻媒体。不知是谁请来的,那些媒体人到来,竟然没有捕风捉影的采访,反而处处针对关键问题放出尖锐而掷地有声的声音,在镜头前铿锵有力的质问“医生安全谁来负责”?“医闹悲剧谁来承担”? 凌佳然看到有记者在殡仪馆外做采访,她像恶狼见了肉一般杀红眼冲出去,夺过记者的话筒,对着镜头说:“今天,躺在里面的人,是我的男朋友。我只想告诉大家,他真的很优秀,很温柔,对工作尽职尽责。我和他交往的时候,除掉周六轮休,根本没时间陪我。他把他的时间全部花在医院,花在病人身上,他对我的关心近乎苛刻,平时想给他打电话。他不是上手术,就是在忙。午休我都不敢给他打电话,怕打扰他休息。” 凌佳然越说,眼泪逐渐涌出,声音也变得哽咽。 “他在圣诞节那天被人撞死了,被患者家属撞死了,在我眼前生生被撞死了。杀人犯是有躁狂症,有精神病,杀人不犯法!法律这样规定,杀人犯不能杀人偿命我无话可说,但我男朋友的命呢?他那么拼命的奉献,他的命谁来赔?” “都嫌医生势力,嫌医生为了钱过度诊疗,有本事你们来当啊!冒着生命危险从事的职业,我宁愿我男朋友从来没学过医,从来没想过当医生!” 凌佳然厉声大喝,“我今天说这些,不是抱怨,只是想让那些无良媒体不要抹黑我男朋友。医患关系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无良媒体的捕风捉影也要算一笔。” 秦苒被凌佳然的架势吓到。她从刚开始的悲痛欲绝,到后来的啜泣难掩声泪俱下,再到最后,她义正言辞维护郑新的名声,不得不说,凌佳然长大了,生疏了。 还以为凌佳然过不来这个坎,没想到她比谁都想的透彻。 然而这一切却被远处一双幽怨,面露凶光的眼神看在眼里。 凌佳然被一堆媒体人包围,全然不知后方有人顺手拿起一个矮凳,向她冲来。 秦苒站在凌佳然身侧不远处,看她大胆自然的应付媒体,对于郑新的维护,绝不后退半分。 “都是你,都是你,臭*,”拿着矮凳的妇人骂骂咧咧,全身都是仇恨,带着波涛汹涌的憎恨向凌佳然袭去。 秦苒眼疾手快,从妇人身后握住妇人的手腕,控制著她,不让她伤害到凌佳然。 但这一幕却引起媒体的关注热潮,镜头纷纷打向举着凳子的妇人。 看周围人围观,郑新的母亲再也忍不住自己失去儿子的痛苦,将所有的怨恨一股脑全发泄在凌佳然身上。 “都是你,都是你,臭*!要不是那天为了见你,为了送你口口声声要的那个破包,他怎么会出车祸,怎么会?”郑新的母亲几近暴走,挣脱的力气很大秦苒快要抓不住她。 凌佳然听到郑新的母亲骂她,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像之前一样面色惨淡。她对秦苒说:“秦苒,你松手。” “然然?”秦苒惊呼? 趁秦苒防备稍低,郑新的母亲奋力挣脱,举着板凳的手瞬间落下。 凌佳然也已准备好迎接这一迎头痛击。 谁让这是她欠郑新的呢。 要不是她那天约郑新出来,郑新也就不会出事,她——才是罪魁祸首。 “碰——”凳子砸到人。 周围人全是吃惊状。 痛感没有传来,凌佳然睁开眼,面前这张熟悉而秀美俊气的脸带着隐忍的痛意,皱眉,闷哼。 “杜陌良?”凌佳然毫无意识轻轻唤出眼前人的名字。 杜陌良忍下从背部传来的痛感,郑新母亲的凳子狠狠砸在杜陌良后背的肩胛下角的位置,连带周围的肌肉一起被撞到,疼的要紧。 他却丝毫顾不上,只是转身面对郑新的母亲。 郑新的母亲因为砸错人而呆住,见到杜陌良一脸严肃的模样竟然有点怕。 以为杜陌良正要发作,“对不起,”杜陌良突然开口,躬身,标准的九十度鞠躬,对郑新的母亲又说一遍,“对不起。” 之后,他缓缓抬起身子,“逝者为大,凌佳然欠您的我会想办法弥补,她的过错全是我造成的。今天代她向您道歉,如果您还有火气和仇恨没有发泄,请您冲我来。” 杜陌良的话,震惊四座。 凌佳然惊得说不出话来。 “杜陌良,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替我挡一下板凳就能让我对感恩戴德?”凌佳然不懂,杜陌良到底在做什么,他知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伤害的人是他自己。 “别说话,让阿姨决定,”杜陌良厉声喝住凌佳然。 郑新的母亲却更加恼火,“她一个臭*,看中我们郑新有个好工作,眼巴巴缠着我们郑新,明明我们郑新都不要她了,她还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是我们郑新的女朋友。” “还有你!”郑新的母亲话锋转向杜陌良,“你们两个,有什么奸情?敢为她挡我这一板凳,你们两个恐怕早就勾搭上了吧,可怜我苦命的儿子,竟然为了这么一个骚货丢了命。小新——小新——” 郑新的母亲开始哀嚎着呼唤郑新的名字。 198 名额是郑新的 “我儿子命苦啊,”郑新的母亲哀嚎吼叫,最后索性坐在地上撒泼,任凭别人怎么拉都不起来。 媒体摄影师纷纷将镜头转向瘫坐在地上的郑母,原本站在郑新寻求医闹焦点问题的记者被郑母吸引过去。 一位满怀丧子之痛的母亲,说出一堆足以吸引人眼球的话语,这远远比聚焦于医闹本身更有吸引点。 凌佳然着急。她为了维护郑新的形象,为了不让无良媒体中伤郑新的名誉,不曾对媒体说,她和郑新分开的事实。只是为了能尽最大可能为郑新辩白。 不了被郑母如此一闹,凌佳然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不说,还起到了反面效果。 站在人潮外的秦苒焦急的看向人群中央,知道有杜陌良在,凌佳然不会有事,但郑母的所作所为,秦苒担心报道出来,话锋完全转向与期望相反的一面。 不知所措之下,秦苒给秦正华打去电话。 毕竟,秦苒认识的人,能制止这些无良媒体的人,唯有秦正华。 但电话拨通许久,却没人接,可能是秦正华在忙,秦苒没在拨第二次。 看到正向他走来的钟致丞,秦苒立即迎上去。 “郑新的母亲在闹事,郑师兄的事恐怕会被捕风捉影,我,”秦苒面带焦急。 钟致丞看向远处,人群中着装严肃,形容清瘦的男人鹤立鸡群,钟致丞眼神淡然,没有情绪,“有杜陌良在,没事。” “可是——”秦苒不信杜陌良。 “当大夫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连你想的都想不到,他有办法解决,”钟致丞拥过秦苒,将她的肩膀圈在怀里,“郑新的姐姐哭晕了,在休息室,你去陪她。还有,记得告诉她,郑新是个优秀的弟弟,关于赔偿的问题,医院会负责。” 这是钟致丞能为郑新所做的最后的事。 秦苒去后面的休息室,按照钟致丞的说法,她试图安慰郑新的姐姐,但即便这是钟致丞尽力争取到的,对于郑新的家人来说,人没了,钱再多有什么用。 肇事司机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不会被判刑。至于赔偿问题,肇事司机,或者更应该称其为杀人犯,没有家人,自从杀人犯的哥哥去世之后,杀人犯便没有经济来源,生活拮据,平日里靠邻居接济和偶尔去工地搬砖为生。 杀人犯患躁狂症,时好时坏,病情反复,有时候像正常人,有时候就是杀人狂魔,谁也不认识,发起疯来没人敢拦。 对于这种情况,即便法院判的再深,杀人犯也没可能支付庞大的赔偿费用。 是钟致丞,不知用了什么办法,通过科室向枝大一院替郑新的家属索求了一笔赔偿,不过数目不多,但好过没有。 凌佳然这边,记者不但拍了郑母撒泼的全过程,竟然还有人安慰郑母,将她哄好后进行采访。 杜陌良让凌佳然赶紧离开,说这里的事他来处理。 凌佳然怎么说也不走,杜陌良推着她的背部,用很低很沉的声音伏在她耳边说:“你留在这里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糕,郑新的母亲看到你,根本不会有什么好话。我知道你想保护郑新,但前提是你不能伤害到自己。” 她留在这,只会是郑新母亲胡言乱语的催化剂,越演越烈。 但杜陌良说的在理,凌佳然懂,虽然心有不甘,但凌佳然懂得什么是大局为重,最终选择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杜陌良回到刚才的圈子,郑新的母亲已经被人从地上扶起。面对记者的问题,郑新的母亲振振有词,掷地有声,一口咬定,自己的儿子出事,就是为了见凌佳然。 并且,郑母刻意强调凌佳然是一个势力,贪财的女人。非但如此,还一口一个“小贱人”,“小*”称呼凌佳然。 “够了!” 杜陌良厉声大喝,面色说不出的深沉。 “即便你觉得错全在凌佳然,也不该这样诋毁她,更不应该向她动手。” 杜陌良咬牙切齿,面露凶光看着眼前的妇人。 如果之前,杜陌良还愿意为了维护凌佳然,替凌佳然赎罪的话,此时此刻,杜陌良一刻也不想忍。 凭什么眼前的妇人如此欺负凌佳然,凭什么凌佳然要白受这份罪。杜陌良不能忍。 “你是谁!我儿子的事和你没关系,你要是为了给那个小贱人做辩护,那请走远,贱人永远都是贱人,骨子里的骚气——” “我让你闭嘴,你没听到吗?” 杜陌良也不客气。他出身医士名家,他从小所学的教养不允许此刻让他爆脏话,而他的职业,一直要求他敬业奉献,尊重爱护,也不能让他越了规矩。 但杜陌良依旧秉持自己的态度,用自己气势威慑住眼前大放厥词的妇人。 “刚才那个女人,讲的都是事实,郑新的母亲,也就是这位女士,不同意她儿子和刚才的女人交往。所有事情都是她杜撰的,没有依据。” 眼见郑新的母亲又要来抢话语权,杜陌良侧首,细长的眼角生生将郑母冻在原地。 “我是郑新的老师,也是刚才那个女人的老师,我说这一切,部位我自己,也不为刚才的女生,我只为我的学生郑新,”杜陌良缓缓开口,眼神中全是真情流露。 杜陌良说郑新是他教过的学生中学习最认真的,也是对学习最热情的,不但自己刻苦学,还带动整个班级,整个年级。他的学习方法被很多人模仿,尤其是杜陌良在带郑新《外科学》肝胆部分实习的时候,郑新是第一个能独自管病历,带病人的学生。 这一手和凌佳然的计策如出一辙,只不过,杜陌良以老师的身份否掉郑母的说法,却又将凌佳然的计策用了一次。 作为老师,杜陌良的话显然很有分量,被郑母拉偏的关注点在此被拽回来。 凌佳然躲在远处一座石碑后,远远看着这一切,看着站在人群中间,气势威武的男人。 她从没见过杜陌良有如此“man”的一面,这次是她第一次见。 --------- 郑新的葬礼一波三折,但还是如期举办。 过后的几个星期,整个泌尿外科可是充满一种诡异的气息。 大家还是像往日一样上班,所有人也会像往日一样打招呼,对待病人家属还是像往日一样耐心。 但其中总多了点什么,有好像少了点什么。 最奇怪的人莫过于纪康。 作为与郑新同批进入临床研究生的纪康,同一个科室公事三年,连办公桌都是紧挨着的。 郑新这样突然消失,纪康好像还没适应。 葬礼纪康没去,他说自己生病了。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只是借口。 纪康肯定是在家里哭了一天。 一个大男人,肯定不会在葬礼上哭。 但所有人看破不说破。 连钟致丞都对郑新离世这件事手足无措,更何况纪康。 或许这就是医生的不同,在医院见惯了人情冷暖,人性薄凉,反而对感情更加珍惜。每个医者都庆幸,自己能与志同道合的人一起服务社会。这种激动,除了医者本身,很少有人能体会。 每个医生都是单纯的,也是复杂的,他们痴痴的相信美好,却也深知这美好背后,血淋淋的现实。 “你说,郑新今天的鸡腿还会给我吗?”纪康像一只疲软的沙皮狗,浑身像医一团烂泥,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 秦苒站在郑新的办公桌面前,呆呆的望着已经空荡荡的办公桌,听到纪康的问题后,秦苒默默地点头。 “肯定会的,纪师兄你每次要鸡腿,郑师兄什么时候没给你过。” “可是我今天没鸡腿吃了,你说他会不会送鸡腿给我吃?” “纪师兄,你出现幻觉,才会这样吧?” 秦苒惊奇的看向纪康,她难以置信,纪康竟然在此时还能售出这样幼稚的话。 一双通红的眼眸映入秦苒眼帘时,秦苒彻底震惊了。 纪康——竟然哭了。 虽然没有低声的啜泣声,没有泪如雨下,但泛红的烟圈,泛红的鼻头,怎么看怎么都像哭过的样子。 “砰砰砰——”有人敲门。 两人的目光向门口看过去。 姚渺一身剪裁合身的白大褂,惊异的看着烟圈泛红的纪康,随即正了正声音说:“纪康,去主任办公室。” 纪康赶紧用手搓两把脸,站起身好奇地问姚渺:“姚老师,主任找我?什么事?” 纪康回忆自己最近的表现,并没有犯过错误,但内心依旧惴惴不安。 “想什么呢?”姚渺双手放在裤袋里,“谁说主任找你就一定是坏事?” “不是坏事,难道还有好事?”纪康的印象中,自己从来没有这种待遇。郑新倒是经常有。 “你留院的事,”姚渺索性提点的更明白。 纪康身体一僵,呆住无法动弹。双手握拳,手起拳落,“哐”一下砸在桌面上。震得桌面上半瓶矿泉水哗啦倒在桌子上。 “要郑新用命换来的东西,我不需要,”甲亢怒吼出来。 姚渺见纪康要发火,赶紧上前拦住他,“纪康,你冷静一点。住院医生留院名额原本就是你和郑新之间二选一,现在他没了,你必须留下。” “可是这个名额原本是郑新的!” 纪康直接吼了出来。 199 纪康最终决定 “纪康!”姚渺姣好的面容上全是担心,“你要理智一点,我都知道你留院免不了过不去心里的一关,但你将来要成为一名医生,出了枝大医院,你觉得你还有多大机会进三甲医院?” “就算我不能进三甲我也认,这是郑新的名额,我不想占,”纪康也不退让。 郑新的离开才让他有机会留在枝大医院,纪康接受不了自己因为郑新离开才得到这个名额。 用郑新的死换来的东西,纪康心里无论如何也过不去。 秦苒看纪康抱头,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痛苦的圈住自己,她也不忍心,“纪师兄,你换个角度想想。如果你不留下,郑新师兄的名额肯定还会有别人占有,科里既然能留人,说明就有准备招聘医生的名额,到时候来应征的人是什么人,哪里人,知识背景,技术水平,这些都是未知。万一来的人还没有郑新师兄好,你觉得这个名额你让的值得吗?” “我不知道你和郑师兄谁优秀,谁更适合留下,但我知道你和郑师兄都是钟致丞一手培养起来的。失去郑新这么优秀的学生,钟致丞他作为老师肯定很痛心,如果你还离开,那他苦心孤诣的教学不就白费了?” 秦苒不知道将来顶替郑新的人是什么人,她只希望纪康能留下。钟致丞带了三年的学生,肯定舍不得,她希望能帮钟致丞留住纪康。 “钟致丞带你和郑师兄肯定很不容易,可能是我私心吧。”秦苒终究觉得,自己为了钟致丞没有考虑到纪康的想法的确有点自私,但纪康留下真的对谁都好。 或许是听到“钟致丞”三个字震撼到纪康,听完秦苒的话,纪康放下抱在头上的手,垂首瘫坐在椅子上。 “我留下,为了我师父,”纪康突然目光灼灼,眼里有什么东西在燃烧,语气也坚定异常。 纪康知道,他这一走,钟致丞彻彻底底失去两个自己苦心孤诣培养的学生。纪康想着自己为了道义,为了友情不能因为郑新的离开就占了郑新的名额。但却没想到,郑新走了,他若是不留下,钟致丞一手培养起来的学生,一个都不剩。 医生这行属于经验医学,行医不单单按照教科书上的东西执行,更多的是自己的经验。医术也需要代代相传,就像武侠小说里的门派秘籍一样,每个医者都希望自己毕生所学能传授出去,能一直流传下去。纪康只跟着钟致丞学了三年,时间怎么算都太短,如果能继续留下,钟致丞能教他能传授他的东西还很多。 也不用钟致丞再去寻找新的学生,从头抓起,再来一个三年。 何况,他师父对他和郑新真的不错。 他师父没结婚之前,经常带他们去逐鹿中原吃大餐。他们住院医师工资低的可怜,加上纪康又资助了两个小孩,纪康根本就是穷人一个。 还有,经常有患者提家乡特产来感谢他师父,每次又这种福利,他师父都会把那些特产送给郑新和自己。 有时候纪康没钱买烟,就会趁机去钟致丞哪里顺几盒。钟致丞每次看见都当没看见。 他和郑新请假,钟致丞也从来没刁难过。自己好几次生病,手里的活多,郑新也忙不过来都是钟致丞亲自上阵。还会把重点病患的情况记录下来,第二天要做的检查,要注意的事项全写下来放在他的桌上。 “我师父培养我们不容易,不能让他的心血白费,”纪康彻底下定决心。 姚渺见状,一直悬着的心吞在肚子里,上前拍一把纪康的肩膀,算是安慰也算是鼓励,“你懂就好,这样我也放心离开了。” “姚老师——”纪康惊异的回头,看向身后的人,“你也要走了。” “虽然被迫无奈,但我真的喜欢过这里,”姚渺语气中全是无奈。 要不是她父亲是院长,在上面压着她,逼她离开,姚渺想,自己也不可能离开这里。毕竟在这里待了如此长的时间,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下周我要去北京进行培训,临走之前请大家吃饭吧,”姚渺说,“不过当下最重要的事是——纪康,主任等你很久了。再不去好事都要变坏事了!” 纪康刷一下站起来,“糟糕,又要被老头子训了!” 老头子是纪康给陈主任起的昵称。 曾经还被陈主任听到过,不过他却没有训纪康,反而很和蔼的说,他喜欢现在的年轻人不把他当外人。 陈主任是泌尿外科的主人,训人时十分眼里,但平日里却十分和蔼。 纪康对他也是又敬又怕。 撒开腿赶紧往主任办公室跑去,纪康走后,秦苒和姚渺相视一笑。 “铃铃铃。” 秦苒的手机铃声此时不适时的响起。看一眼来电显示,秦苒和姚渺打声招呼,跑去医生办公室外的楼道里接电话。 电话是秦正华打来的,秦苒以为有急事,毕竟秦正华最近身体不好,上次陆美玲还因为这件事亲自跑一趟过来找她。 “苒苒,晚上有空吗?爸爸想请你去吃饭,就咱们两个人,”秦正华声音祥和的说。 “爸,你想见我,我过去找你就行,不用特地跑出来,”秦苒也觉得自己很愧疚,没有经常去看秦正华,甚至连电话也不经常给他打。每次都是秦正华主动打来对她嘘寒问暖。 秦苒心中满是愧疚,“爸,我晚上和钟致丞一起去看你。” “不,苒苒,我在逐鹿中原定了位子,五点你过来,就你一个人,爸爸带你见一个人,”秦正华再次强调要秦苒一个人去。 秦苒带着好奇,但没有仔细问,只是答应,“好的,我记住了,我会准时过去。” 疑惑的收起电话,秦苒又给钟致丞拨过去。钟致丞没有接,应该还没下手术。 自从郑新离开,秦苒基本天天都在科里。郑新离开,手里的活全落在纪康一个人身上,钟致丞说纪康忙不过来,让她有时间过来帮忙,秦苒便一直留下科里。 今天钟致丞手术,秦苒也知道。听说是从下级医院转上来的重症患者,紧急手术,属于临时加塞。昨天钟致丞刚值完夜班,还没怎么好好休息,下午又上了手术。 秦苒原本打电话过去,看看他有没有下手术,电话没接通,那他肯定在手术室。 想着晚上回去给钟致丞做点好吃的,她今天下午要和秦正华出去,钟致丞估计又会累到把自己拖回去。然后窝在沙发上直接休息。 秦苒要是不做饭,钟致丞估计就要饿肚子,所以她想着提前把饭做好,钟致丞就算回去,也有东西吃,不至于饿肚子。 回办公室和姚渺打声招呼,秦苒去休息室换下白大褂,离开医院去超市买食材。 推着小车在超市的熟食架前挑挑选选,处于职业习惯,秦苒总是先将商品的保质期,添加剂看一遍。 结果转了一圈下来,什么都没选到。每样食物里面,秦苒都觉得有致癌物。 秦苒又转去酸奶区。 “上次那个刘小姐挺不错,你家小良子怎么又没看上?” “他啊,眼界高着呢,看他眼高手低,活该他一个人过一辈子。都我都养他32年了,连个媳妇都找不到,真丢我们杜家人的脸。” 秦苒听着对面货架旁的人声音无比熟悉,仔细回忆却没想起来是谁。 “是不是心里有人啊,刘小姐条件都那么好了,人也没话说,你儿子就是没看上,应该是心里有人了。” “前面谈过一个,崩了,也不知道他脑袋是不是被门夹过,竟然和那个姑娘分手了。气的我呀,都追去医院了,那个小子,就是不知道好歹。” “哎,养儿子就是不省心,我儿子倒是结婚早,但就是非要待在国外不回来。” 秦苒听出是两个老太太在聊天,仔细分辨过后,才听出,其中一个是杜陌良的母亲。秦苒在医院见过她。 两个老太太再谈自己的儿子,至于杜陌良,他的话题无非就是被催婚。 秦苒原本想上前打招呼,心想自己和杜陌良的母亲不过一面之缘,过去的话有点唐突,便没有上前。 仔细挑完,又去蔬菜区那边准备晚上炒菜的食材,刚选完西红柿,准备称重,隐隐听到不远处有吵闹的声音传来。 “不行,今天你们哪里都别想去,全部和我回家,”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拽着一个年轻女子的手,怎么也不放开。 “妈,您别这样,这么多人看着呢,”杜陌良正纠结,眼看周围人都围过来看笑话,他的母亲大人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拉着凌佳然不松手。 凌佳然被吓到了,眼前这个老太太就像饿狼见了小鲜肉,饿了很久一样。 “我不管,你们今天必须跟我回家,记得把你姐姐和你姐夫也叫过来,”杜陌良的母亲吩咐。 “妈,今天我和然然不会回去的,您别误会好么,”杜陌良自然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想法。只是他和凌佳然今天只是来随便逛逛,凌佳然去新疆一趟,非但自己赚了钱,还学会了做饭,他挺好奇凌佳然的厨艺这才来超市买食材回家做饭。 不想他运气不好,在超市遇到了他难缠的妈。 “你不回来随你,这丫头和我回去就行,”杜陌良的母亲开始不讲理起来。 200 人是逼出来的 杜家老太太期盼儿媳已久,好容易让老太太当面抓住杜陌良私会他人的场面,怎么可能轻易错过这种机会。 三人僵持在收银不远处,因为是出口,引得周围一片围观的人。 “妈,”杜陌良不禁扶额,对于自己的母亲,杜陌良向来束手无策。 再看向一边被吓坏的凌佳然,此时正吃惊而惶恐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杜陌良更心虚。 “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杜老太太开始胡搅蛮缠,“要想当我儿子就赶紧给我把媳妇领回家,趁着你身体还算健康,把孩子给我生了。” “妈,您乱说什么呢?什么叫我身体还算健康?我不是一向都挺健康?”杜陌良对自己母亲真是服气。 “别和我谈论这个,我当了四十几年医生,不比你清楚?男人二十五到三十五之间是最佳生育年龄,你还有三年不到,年纪越大,孩子畸形的概率越高,”杜老太太双手拉住凌佳然的手,面前杜陌良越着急,老太太心里越欢喜。和她斗,杜陌良还早着呢,俗话说得好,姜还是老的辣。 杜陌良彻底服气,自己的母亲是枝大医院的老教授,是生殖健康这方面的老专家,在她面前谈论这些,无异于班门弄斧。 杜老太太拉着凌佳然的手左摸摸,右摸摸,又看了凌佳然的面相,摸了凌佳然手臂的骨头走向。 满意的点点头,“丫头手热,骨头长的直,”想起什么后,退后一步,讲凌佳然整体打量一遍,“盆骨大,有助分娩。” 凌佳然被杜老太太后面这一句说的脸红起来,垂首不敢多说话,悄悄打量着周围围上来的人。 “妈,”杜陌良觉得自己的母亲有点过,有点不悦,“人家佳然还是女孩子呢,你这有点过分了。” 老太太原本笑意盎然,被杜陌良一提点,才如梦方醒,她只顾着自己开心,全然没估计到凌佳然的感受,赶紧抱歉说:“然然,对不起,对不起,瞧我,真是老糊涂了,”杜老太太拉着凌佳然连连道歉。 褶皱的脸上布满歉意,更有辛酸。 凌佳然觉得杜陌良的妈妈性格开朗,像个小孩子,喜欢和杜陌良斗嘴。凌佳然自己也是闲不住的人,向来喜欢性子活泼的,最不耐的应该是秦苒一样没爱好,闷葫芦似的的人。 “阿姨,没事,” 凌佳然眉眼弯弯,笑的好看极了,真诚而动人。 杜老太太越看越喜欢,看着看着竟然眼睛红起来。 她委屈地回头看杜陌良,像个小孩想要玩具,而眼巴巴看向自己的父母一般。 杜陌良看到自己的母亲竟然要哭的前奏,赶紧过去,站在离她很近的地方,低头小声问,“妈,你怎么了?” “小良,就她好不好?妈越看她越喜欢,就认定她了,”杜老太太撒娇似的,说话带着哽咽。 杜陌良手足无措,自己的母亲都到苦的份上了,杜陌良作为儿子怎么忍心。 烦躁的搓搓脖子,他也纠结。 原本想和凌佳然先以朋友身份相处一段时间,探探凌佳然的态度。寻找合适的契机,杜陌良也有想把凌佳然追回来的意思。但自己的母亲先来这一出。如果把凌佳然吓到,他好不容易维持和凌佳然的这段关系,很可能遭遇滑铁卢。 杜陌良想了想,说,“妈,我的事您先别操心行吗,我答应您,明年年底之前我一定结婚。” 也是他脑子转的快,献给杜老太太一个承诺,让她放弃对自己的围追堵截,给自己留有空间。他也正好可以趁此时间,好好处理一下自己和凌佳然的关系。只是不知道一年够不够。杜陌良也没多想,如果时间不够,他再找借口。 “不行,今年年底,”杜老太太拒绝说。 “妈,这都已经今年年底了,我再怎么找也来不及啊,下个月我还要去广州做交流,”杜陌良赶紧争取,面对母亲的“无理取闹”杜陌良只能尽力争取。 “那明年六月份之前,”老太太给了个折中的时间,“正好半年,我给你半年时间,你要是解决不了自己的终身大事我就给你安排了。到时候不许拒绝。” 人都是逼出来的,当时杜老太太读大学,哪有现在这些医学生上课,又是新课本,又是名家参编,上课老师都不用板书,全是ppt教学。 当时她上学,几百人大礼堂规模一样的教室里,讲台上四块黑板,高处的,老师站在凳子上写,写的满满当当四块黑板。她们就坐在下面抄。 老师扯着嗓子讲,后面的同学都听不见。带她的老师几乎都有声带小结的毛病,好几个还动过手术。 都是因为用嗓过度。 那时候哪里有现在这样的条件,他们连多余的电都没多少,不照样点蜡烛学成了么。 而且比现在的学生学习能力强百倍。 所以杜老太太一直认为,人都是逼出来的。杜陌良结婚这件事也是如此。 杜陌良见杜老太太松口,他的目的也算达到,只要给他时间就行,他也不怕食言而肥。 倒是一旁的凌佳然看的心惊胆战。杜陌良答应得如此爽快,相比自己早有打算了吧。凌佳然有点落寞,却并不觉得有多难受。 “今天你们都去我那边,”杜老太太处理完杜陌良的终身大事,心头一下轻松起来,心情也变得爽快起来,“别多想,就是我和你爸两个人在家,闲的慌,找你们两个年轻人陪陪我们不行啊?” 杜老太太行走江湖多年,想把杜陌良二人拐回家,借口多的是,她不怕杜陌良不从。 随即又打出同情牌,“你姐姐的事多不让人省心,难得现在她日子过好了,又忙的不可开交。小奕我也有个把月没见过了,问问你姐和你姐夫,晚上方便的话过来一家人吃个饭。” 杜老太太不着痕迹的,将凌佳然带回家,还让顺便让她见了家里人。 杜陌良哪是自己母亲的对手,想想两个老人家在家,的确是闲出病来了。 杜家二老,典型的高级知识分子,老俩口相敬如宾,作息规律,抽烟喝酒打牌这些习惯通通没有。一般人也和他们聊不到一起去。 因为杜家二老聊天的话题全是“男女比例多少事宜”,“国家每年的新生儿死亡率患病率有没有减少”,“孕产妇死亡率有没有下降”之类的话题。 别说小区里别的老头老太太不能和他们谈到一起去。就连杜陌良姐弟俩都插不上话。杜陌优学儿科的,偶尔还能说上几句,杜陌良在生殖健康这方面,完全是门外汉。要是让他讲讲肝门走形他还能说的头头是道。 杜陌良看一眼身旁的凌佳然,眉头微微拧成一团,征求性的看着凌佳然。 凌佳然见杜陌良将烫手的山芋抛给自己,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杜陌良这个没良心的,原本今天她还打算给他露一手的,结果他先把她出卖了。她面皮薄,怎么开口拒绝热情的杜老太太。 为难的吞吞吐吐,凌佳然才开口,“阿姨,我——” 原本想拒绝,却为难的说不出来。 “好丫头,就知道你会答应,”杜老太太直接忽视凌佳然的犹豫,先发制人将她没说出的话堵在她肚子里,让她再没机会说出来。 杜陌良暗暗给自己母亲竖一个大拇指,他的娘,厉害了。 —————— 躲在货架后面的秦苒看到这一幕,不禁笑出声。让凌佳然去杜陌良家也好,正好分散一下凌佳然的注意力。 郑新走后,凌佳然一直跳脱不出悲伤,杜陌良费尽心机才将凌佳然哄骗出来,想尽办法逗凌佳然开心,也真是难为杜陌良。 眼看凌佳然一天天恢复正常,逐渐变得像以前一样开朗,秦苒乐见其成。凌佳然对郑新离开的事也逐渐开始接受,没有之前那么排斥了。 她的创伤性应激的后遗症正在悄然出现。有时候和秦苒打个电话都能出神,还得她叫好几声,凌佳然才能回神。 杜陌良家的家庭氛围很好,尤其是杜老太太和杜陌优,难得一见的热心肠。相信这样幸福的家庭,肯定能缓解凌佳然的症状。 现在想想,秦苒觉得自己当初的想法并不对。凌佳然说她对婆婆这种生物毫无招架之力。还说羡慕秦苒没有婆婆这种“怪物”。 当时秦苒是劝凌佳然的,让她多考虑一下郑新,多替郑新着想。 现在想想,她当初给凌佳然的建议,并不准确。 每个人性格不同,如果是秦苒自己,对于遇到偏颇的婆婆,可能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凌佳然不一样,凌佳然何时忍过什么?凌佳然是那种,你给她一颗糖,她能回你五颗,你给她一巴掌,她也能还你五个的人。 凌佳然从小生活环境优渥,家庭幸福和睦,她天生性格讨喜,自然适合杜陌良家这种温暖和睦的家庭氛围。 她从来不会主动挑事,但却会反击。郑新的母亲是什么人秦苒算见识过了,凌佳然和郑新的母亲,就是干柴和烈火,一点就燃,一燃就恨不得把对方烧成渣,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被烧成灰烬。 如果——秦苒开始大胆希望,如果凌佳然和杜陌良最后能走到一起,秦苒也挺希望看到。 买完菜,刚回到家,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秦苒便收到了一条短信。 “有手术,勿等。” 201 秦正华的遗嘱 钟致丞的短信直接给秦苒的心判了死刑。 她精心准备的一场饕餮大餐,被钟致丞无情的短信拒之门外。 算啦,谁让他这么忙呢,秦苒想着,还是简单做点,然后放在冰箱储藏好。钟致丞回来会自己热。 做好饭,原本想收拾一下屋子,一看手机马上到要出发的时间,秦苒赶紧将手里的拖把放回卫生间。 匆匆换件衣服便出了门。 临走时,秦苒还没忘给钟致丞发短信。告诉他,自己去见秦正华,叮嘱他,冰箱里有吃的自己热。 逐鹿中原依旧气势磅礴,在冬日雪*印衬下愈发鲜艳。 到达秦正华所在的包厢,秦苒没想到,秦正华已经到了,明明她已经提前走很早时间。 包间内还有另一个男人,是个中年男人。一身中规中矩的黑色西装,面前是一摞文件。 秦苒进来时,秦正华正在和中年男人说着话,中年男人正在仔细听,边听边记。 “苒苒,来,火来,我给你介绍一下,”秦正华费力的起身,招呼秦苒过来,“这是你窦叔叔,是公证处的大律师,今天我带你来就是想让你见见他。” 继而,秦正华又对窦律师说,“这是我大女儿,秦苒。” “窦叔叔好,”秦苒打招呼。 “秦小姐好,”窦律师伸出手和秦苒握手。 窦律师浑身有一种威严,和秦正华那种当官的威严不一样,窦律师的威严像老师,让人心生敬畏。 坐下后,窦律师打开桌前的笔记本和文件夹,陈述道:“我来向秦小姐介绍一下秦先生遗嘱的内容。” “遗……遗嘱?”秦苒惊异的看向秦正华。不可置信。 “苒苒,别多想,我就是防着以后,我现在好着呢,”秦正华知道秦苒听到遗嘱两个字后的反应。 秦苒却仍旧不能放心,“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都要立遗嘱了,怎么可能没事。 “苒苒,你听话,我就是想,万一我不在了,以后你和你阿姨在财产分割上出现分歧,你肯定会吃亏,”毕竟秦苒已经成年,财产分割上自然不能占优势。 “苒苒,我这辈子对不起你们母女,我现在尽我最大的可能弥补你,就是想让我今后的生活里少一点愧疚,你就给爸爸这个机会吧,”秦正华如是说。 秦苒为难,但心中还是隐隐生出不安来,“爸,我现在虽然还没毕业,也没工资,没收入,但我有钟致丞,谢谢你当初费尽力气把他介绍给我,你对我的补偿已经够了,”秦正华已至暮年,秦苒没必要再纠着以前不放。 “不,不够,远远不够,”秦正华说,“苒苒,你能找到钟致丞,我真的很放心,有他在,你以后肯定会过得很幸福,但他的爱和爸爸的爱不一样,我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接受我作为父亲的好意。” “窦律师,开始吧,”秦正华趁秦苒犹豫的空挡,直接让窦律师开始他此行的目的。 “秦小姐,秦先生是想做一份遗嘱公证,鉴于你目前成人,且已婚,而陆女士身患先天性糖尿病,且其与秦先生的女儿秦素素患有严重的先天性糖尿病,如果不做财产公证,你分得的财产不会很多。” 窦律师先将背景介绍一下,然后才缓缓开口,“秦先生的意愿是,他会将他名下可分割财产的二分之一赠与秦小姐,剩余二分之一归陆女士所有。” “爸——”秦苒震惊。 二分之一,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秦正华是通过这个告诉她,他给秦苒的爱以及秦苒在他心中的分量有一半之多。 秦正华想说,秦苒从来都能占据他心里的二分之一。要知道,是秦苒让秦正华初为人父,懂得什么是责任,才让他在今后的事业上一直拼搏, 才能有今天的成绩。 “给你,你就收着,这些年只管着给素素治病,也没存下多少钱,你不要有太大负担,”秦正华语重心长的说,“你本科还没毕业,以后还要读研,用钱的地方很多。” 虽然将秦苒托付给钟致丞,秦苒肯定不会吃苦,但他秦正华的女儿,一点苦都不能再吃了,他只想给秦苒最稳妥的保障。 窦律师将所有文件一一摆好,一份份拿出来让秦正华签字,之后又让秦苒签字。 秦苒签字时,思索再三,最后还是签了。 窦律师办完手续,起身离开,秦苒本以为他会留下一起吃饭,不料窦律师先笑了,“秦小姐难道看不出秦先生的心思?” 窦律师只问一句,起身往外走,秦苒也紧接着起身,跟上窦律师,“窦叔叔我送你。” 窦律师点头,同意秦苒小步跟出来。 走出来后,窦律师对秦苒说,“秦小姐,秦先生是个好父亲,我与他结实多年,别的不敢说,对你他算得上用心良苦。你上高中时,你的伯伯原本想把你送来枝江市,是你父亲不同意你过来的,说这边竞争压力太大,怕你受不了,才让你一直在漫山县读高中。好几次去看你也是紧巴巴的凑时间,见完你紧忙赶回来开会。” “他的财产分割计划书里有张卡,里面的钱全是留给你你的,”窦律师叹口气,“希望你能明白他的苦心。” 秦正华作为父亲,不可能将父爱挂在嘴边。这么多年,秦苒恨也好,怨也好,秦正华都不曾抱怨一句,只觉得是自己亏待了孩子。 窦律师见到秦正华的财产分割计划书时,也很震惊,但他也是父亲,对于秦正华的心思,他感同身受。 秦苒呆住,怔怔的里在原地,半响后,秦苒坚定的点头,“窦叔叔,我知道了。” 送走窦叔叔,秦苒心中被填的很满很满,满到她觉得心里涨得发疼。 陪秦正华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席间,秦苒说了她上高中和大学时,遇到的一些开心的事。也说过一些囧事,被同班男生整蛊,被凌佳然嘲笑都二十好几还没男朋友。 秦苒说着,秦正华听着,从来没有如此酣畅淋漓的一吐为快,一起有什么事,秦苒都自己一个人消化,消化不了才找凌佳然分担一下。现在,她可以肆无忌惮吐露自己的心事,可以不用顾及其他,想说什么说什么,这种感觉真好。 秦正华给了秦苒无限包容,或许这就是父亲的爱和丈夫的爱的差别。 在秦正华面前,秦苒永远都不用有顾忌。 快结束的时候,秦正华的手机不适宜的响起,秦正华抬眼看一眼,对秦苒说声抱歉,极不情愿的接起。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时间不短,但秦苒听的出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而且绝对不是陆美玲。 “我知道了,这几天我会好好准备,该交的材料我都交了。” “是的,全都交了,没有其他。” “文成制药被陆氏长公子收走了。和东益的合作已经到期,没有续约。至于漫山县的开发案,明年十月份竣工,没完成的部分也:不能放进材料里。” 又讲几句,秦正华无奈的挂掉电话,叹口气,秦正华端起面前的茶杯饮一口,语重心长的说,“苒苒,爸爸以后再也保护不了你了,你要学会保护你自己。” “爸——?”秦苒疑惑的看向秦正华。 “领导班子要换人了,爸爸估计要退了,算了不提也罢,退了就好好休息,反正那些事也做够了,”秦正华索性放开。 “爸,”秦苒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发着单音节的因,唤着自己的父亲。 年轻时一直拼搏的道路现在走到路的尽头,这滋味不好受。秦苒却不知如何安慰,只知道秦正华此时心中定是百般滋味在心头。 不久,司机小张过来接秦正华,说卫生局的郭局长有急事找秦正华。 秦正华也没来得及将秦苒送回去,只是吩咐她路上打车注意安全。 秦苒看着匆匆离开的秦正华,在心底询问自己,其实,秦正华对自己的事业很在意吧。否则也不会这样着急的去见郭淑霞。 郭淑霞秦苒见过,上次秦正华住院,秦苒还和她打过照面,是个事业型的女强人。 据说她要升迁,升迁之后,卫生局一把手的位子就空出来,秦正华争的正是这卫生间一把手的位子。 不过上次听郭淑霞的语气,秦苒觉得秦正华的希望并不大。 加上正如秦正华自己所说,丢了文成制药和东益两个案子,单凭漫山县开发一个案子根本无力回天。 秦苒其实私信,她宁愿秦正华早早退下来,正如秦正华所说,早退早享清福。 但置身事外的人永远不懂身临其中之人的快意。秦苒也不强求,一切只看造化。 打车回到家,秦苒觉得自己的心好累。她这几年一直活在一种凄凉之中,秦苒虽然没怎么沮丧过,但这种凄凉一直包围着她。 或许是因为母亲走得早,或许是因为父亲的不管不问,秦苒只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来都被别人掌控,她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但她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又时不时冒出来,将她体内的潜能激发出来,勇敢的面对生活。 到家后,秦苒发现钟致丞已经回来。 推开门就闻到一股饭香飘进自己的鼻孔,刺激自己的神经,秦苒心旷神怡,觉得这才是家的味道。 “怎么才吃饭?是刚回来?” 202 钟致丞有麻烦 秦苒进门就看到钟致丞端着刚热好的饭菜从厨房向餐桌的方向走去。 钟致丞放下手里的东西,睡眼朦胧半眯着眼的看向门口,眉宇紧促,“刚睡醒,饿醒的。” “又是从下级医院临时调上来的患者?”秦苒询问。毕竟钟致丞手术临时加塞的大部分原因都是如此。 “不是,”钟致丞转身回厨房拿了两副碗筷,“手术只是朋友孩子的包皮环切,今天有人指明让我做他的主治医,我没同意,家属在闹。” “为什么?”秦苒震惊,不是因为家属闹,而是钟致丞竟然拒绝患者。医德要求,在患者面前,医生是不能心有偏见的,并且患者有权利选择医生。 钟致丞并不是那种挑患者的医生,这点秦苒在泌尿外科实习时就能看得出。那位面对钟致丞而“硬了”的患者,钟致丞一直做他的主治医,直到患者康复出院。 面对味道香美的饭菜,钟致丞却没什么胃口,林林总总不过只吃几口,他明明很饿,却没有丝毫胃口。 秦苒见钟致丞突然沉默,乖乖走到餐桌前,执起钟致丞帮她拿的那副碗筷。虽然她在逐鹿中原吃的很饱,但看钟致丞没什么胃口,秦苒希望有自己陪伴,钟致丞能多吃一点。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秦苒小声问,问的小心翼翼。 钟致丞放下碗筷,依旧是刚才那副疲惫的面容,不过他的面色却好像要和昏黄的灯光融为一体,似乎某些光彩正在渐渐消退,成为这昏黄灯光说照不亮的黑暗。 “那个患者是莫清,”钟致丞说罢,烦躁的揉捏鼻梁,头却隐隐开始作痛。 秦苒一怔,“怎么会是他?” 想起自己亲眼见过的莫清,再想起秦正华口中的莫清。 连秦正莲都对莫清的名号非常忌惮,虽然秦苒不明白为什么,但总之,钟致丞是惹上麻烦了。 “他为什么会找你?”秦苒不明白,钟致丞和莫清之间没有丝毫联系。 钟致丞摇头,“他不是来找我,他是要找我做肾移植。”钟致丞的眼神黯淡下来,莫清的病情他反复研究过,虽然他的高血压很严重,但高血压造成的肾病损伤还远没有到达需要肾移植的地步。 只要好好控制血压,配合透析治疗,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的寿命没有问题。 如果莫清非要多此一举,钟致丞并不排除莫清找他又别的目的。联系上次莫绍岩给他的东西,一些猜测在钟致丞心中渐渐变成事实。 “明天晚上我去舅舅家,可能不会来,”钟致丞神情严肃的说完,埋头一门心思吃饭,又好像掩饰什么。 秦苒见他胃口大开,心中也没疑惑,她关心的只是钟致丞,庞的事情她没心思。 趁着在家,秦苒觉得自己还算有时间,去花草市场选了几盆盆栽,马上到春季,这屋子该换点新气息。 也不知道种什么,现在衣食无忧,心情大好的秦苒竟然变得小资起来,来凌佳然都说秦苒现在完全是小资的代表。 很久没有和凌佳然相聚,秦苒以此为借口约凌佳然出来。 凌佳然却有点犹豫,“我还想今天去看看门面店呢,想把在新疆的那家摄影店复制过来。” “那不是正好,正好可以一起,我现在在家都闷死了。”秦苒着实如此,每天见到的人除了钟致丞没有其他,钟致丞有时候夜班还不回来,就她一个人,无聊透顶。 毕设已经收尾,多亏姜主任的指导。剩下的事就是准备毕业论文。秦苒已经初步做好设想,过几天就去姜主任那里商量一下定题的问题。 凌佳然已经申请退学,退学后的她也开始做自己的小生意。凌佳然还去枝大蹭摄影专业的课,说这样可以少交学费。 两人相约在庆华路的易阳咖啡厅,这地方凌佳然也喜欢来,秦苒却不怎么喜欢。 毕竟在这里有一段不愉快的回忆,白芷,陆尧澄,纪康的狗血事件在这里上演,秦苒记忆犹新。 约好地点,秦苒先到,不过这次她没去二楼,只是在一楼靠门口的位子等着。因为靠门比较吵闹,选择这边的人很少。 听说这家咖啡厅的老板是一位退役的老兵,他的妻子是省疾控的公卫医师,两人曾经相识于一场地震。妻子奋不顾身跳水救被洪水冲走的孩子,不成想,水流湍急,连她一起被冲走,危急时刻,作为救灾军队的指挥官,老兵当时奋不顾身也跳下去将孩子和女人一起救了上来。 两人因此结缘,感人的故事一直被人口口相传。 之后这段故事就被传为佳话,这间咖啡厅的口碑也越发响亮。 这个故事,秦苒还是从自己学预防医学的同学那里听来的,听说,故事里那个妻子就是枝大一院预防医学专业毕业。 没等一会儿,凌佳然姗姗而来,随接近春天,凌佳然一身轻薄的蓝粉色羽绒服,带着两侧各垂一个的毛球的毛线帽子,小脸冻得通红的走进来。 秦苒见状赶紧帮她要了一杯热水。 “出门怎么没有围围巾?”秦苒看她冻得直哈气。 凌佳然此刻脸和手都麻麻的,没什么知觉,不住地搓手捂脸。 秦苒接过她的手,帮她一起取暖。 “围巾我落在杜陌良家了,一直也没机会去拿,”凌佳然这才想起围巾的事,“改天还得去一次,哎!” 凌佳然说的“杜陌良”家应该指的是杜老太太家。 “杜老师的妈妈人怎么样?”秦苒故意问。 凌佳然却没有发现秦苒下的圈套,只是听秦苒提到杜老太太,她一下来了兴致。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有趣的老太太,比我姥姥都有意思。杜老太太特别开朗,别看她年纪一大把,头发也都白了,老太太时尚着呢。” 凌佳然说起来便滔滔不绝,“我还加了她微信,看她在朋友圈分享的消息,发现她还在花椒开直播。” 秦苒震惊,“杜老师的妈妈还开直播?真好奇她开直播讲什么。” “我也好奇,就顺着她发的直播链接点进去,发现老太太直播杜陌良睡觉,还在镜头前面给杜陌良征婚,”凌佳然觉得太有意思。 秦苒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 杜家老太太为了给杜陌良征婚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竟然连直播都能学会,秦苒开个视频还要捣鼓好半天。 “不过杜老太太的做法倒是给了我启发,我觉得我也可以弄个直播,你看我又会学化妆,又能搞摄影,正好认识几个玩cosplsy艺术生,通过直播平台做做广告也挺不错。” 秦苒对凌佳然突然开始仰视,拜托了医学生身份的凌佳然竟然如此有头脑,如此夺目绚烂,她真正活出了自己的样子。 不像她,偏安一隅。 凌佳然热乎点儿之后,点了杯咖啡,又和秦苒扯几句闲话,料到上次凌佳然约肖澜去逛街却被九泽阻拦的事。 她并不知道肖澜和莫绍岩之间的某些事,于是不明所以的问秦苒,“肖澜到底怎么了?上次倒是见到她一面,九泽不让她出来,我还特地跑去衡山公寓找她。难道是因为肖澜怀孕了,莫绍岩就不让肖澜出门?” 孕妇不应该多运动多走动才对嘛? 秦苒也犯愁,摇摇头,说:“肖澜的事不好解决,是莫绍岩父亲的问题,莫绍岩的父亲据说是个很可怕的人,连我爸都对他忌惮三分。而且,最近莫绍岩的父亲又来找钟致丞的麻烦,不知道什么原因。” “这么厉害?那肖澜怎么办,不是要去北京?再不走那边还要她吗?”凌佳然来之前还给肖澜打过电话,一如既往,肖澜被九泽关着,不让她离开衡山公寓。 “不知道莫绍岩的心思,只要他能好好保护肖澜就够了,别的我也不担心,”秦苒觉得,莫绍岩绝对有能力保护好肖澜,这只是她的感觉,但她却深信不疑。 “豪门的事果然不是我们这种小门小户人家能懂得,”凌佳然喟叹一声,“我还是喜欢杜陌良他们家,好玩,温馨。” “见过陌优姐了?”秦苒问她。秦苒记得上次杜老太太还让杜陌优一家回去。 凌佳然点点头,“陌优姐好漂亮,我也好想要那么温柔,那么漂亮的姐姐,还有小奕,可爱的紧,总是弄得杜陌良抓狂。” 想了一圈,凌佳然忽的问秦苒,“你知道陌优姐和宗先生的故事么?” “听说一些很感人,”秦苒回答。 “我也听了,完整版的,你知道谁告诉我的吗?”凌佳然眼睛闪着故弄玄虚。 秦苒抿一口咖啡,“还有完整版?谁?谁说的?” “是杜老太太,”凌佳然说,“我们吃完饭,杜老太太单独把我带回书房,给我看了杜陌良和她姐姐小时候的照片。还说当时她和杜老先生工作忙,都是陌优姐一个人在家又是忙家务又是给杜陌良做饭。” 杜陌优一直都是父母心中的乖女儿,懂事,乖巧,听他们的意见学了儿科。 但在感情方面却离经叛道的紧。 就像杜老太太说的,杜陌优明明是一副大家闺秀的皮相,骨子里却留着离经叛道的血。 “当时杜老太太给杜陌优介绍的是卫生局局长的儿子,杜陌优愣是没答应,差点离家出走,杜老太太气的吐血,把陌优姐赶走了,”凌佳然说。 “卫生局局长?不会是郭淑霞的儿子吧,听说她的儿子现在在北京协和当副教授呢,”杜陌优的可真的放弃了一个金龟婿,原来杜陌优和宗政之间的故事还多着呢。 203 莫绍岩的身世 “你连这个都知道?”凌佳然惊奇,一向不八卦的秦苒竟然还有比她更深入的八卦消息。 秦苒没好气的瞪凌佳然一眼,“你忘了我爸是做什么的?” “卫生局——哦,原来如此,”凌佳然嘿嘿笑几下,又继续讲下去,“然后杜老太太就说,她女儿现在找到了好归宿,就剩下儿子,一直是她的心头大患。还说,现在想想自己当时阻挠陌优姐婚事的行为很愚蠢。莫说当时宗政是莫清的手下,还蹲过监狱,要是放在现在,能找个人嫁了都不错。” 秦苒原本还听得兴致盎然,听到凌佳然说“莫清”两个字时,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后背上一股森冷的凉意逐渐向她的下腰涌来。 “你说宗政是谁的手下?”秦苒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莫清啊,”凌佳然有重复一边,她仔细回想一下,“的确是莫清没错啊。” 秦苒却因为凌佳然的肯定而越发不能动弹。 “铃铃铃,铃铃铃——”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秦苒的深思,秦苒掏出电话,发现是肖澜打来的。 “怎么了澜澜?”秦苒接起电话问。 “你和凌佳然在哪?我有东西要给你,快告诉我地址,不然一会儿莫绍岩的人就找过来了,”肖澜说的急切。 “我们在庆华路的易阳咖啡,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秦苒问。 “等我过去,过去说。” 不等秦苒继续提问,肖澜“哗——”一下挂断电话。 凌佳然见秦苒收起电话,问:“肖澜要过来?”刚才的肖澜的话凌佳然也听到了。 秦苒点头,“她应该是私自逃出来的。” 两人焦急的坐在门口的位子,从玻璃墙面往外面的道路上望去,企图寻找到熟悉的身影,但等了许久都无功而获。 天渐渐阴下来,乌云竟然以一种很快的速度从城市的周围向城市的中央聚集,不一会儿便乌云密布,黑压压的逼迫人喘气都困难。 某一瞬间,不远的街角走出一个身材高挑,用羽绒服紧紧裹住自己,面貌全死死封住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女人。 女人的腹围已经初具形状,秦苒一眼就认出那人是肖澜。 拎起座位上的衣服紧忙冲出去迎她,肖澜此时也走至一样咖啡门口,正在抬首望店的牌子,确认地点。 门口出现的熟悉的人将肖澜的视线从门口的广告牌上引下,“秦苒,”肖澜唤出秦苒的名字,随即小心翼翼的左右各看几眼,推着她将她推回咖啡厅。 不由秦苒反应,也顾不得咖啡厅内室温过高过热,肖澜从裹着的羽绒服里侧的口袋里摸着东西。 秦苒从肖澜拉开的羽绒服拉链里看到肖澜里面还穿着家居的孕妇装,腹部的凸起已经初具规模。 想想也是,肖澜怀孕已经四个多月。 肖澜慌慌张张从衣服里面掏出一张破旧的折叠纸张,拉起秦苒的手放在里面。 “这是我从莫绍岩那里得到的,上面有你的名字,还有莫绍岩的身世。这东西是他和钟致丞换回来的,不知道钟致丞从他那里得到了什么,我是从莫绍岩和宗政打电话的时候听来的消息。听说——听说莫清此次回来就是来找钟致丞的,因为——” “哐——” 大门被狠狠打开,一股穿堂冷风呼呼涌入。 一行人蜂拥而入打断了肖澜的话。 只见一排排蜂拥而入的人各个穿着黑色西服,动作整齐划一,一排排在肖澜身后站好。整齐的像道路两旁的行道树。 “肖小姐,我们找你很久了,”紧接着,排成整齐队列的黑衣人统一向两旁散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由空出的道路走向前来。 秦苒震惊,竟然是他? 肖澜案子将纸条塞进秦苒手中,落下秦苒还没来得及穿,只是搭在臂弯处的羽绒服,将秦苒的手遮盖好。 缓缓转身,肖澜这才抬手摘下层层围着她的围巾和帽子。 凌佳然见状也觉得事情不妙,赶紧上前,却被秦苒拦在身后。 眼前的状况凌佳然还没搞清,他们一群大男人围追堵截一个孕妇,未免太欺负人。 “九泽呢?让九泽来,不,应该让莫绍岩过来,”凌佳然不满的质问,“肖澜虽然是孕妇,但你们不能这样对她。” “然然,”肖澜立即制止凌佳然,随即缓缓道:“他们不是莫绍岩的人。” “什——什么?”凌佳然震惊。 为首的人是李槐,秦苒记得他,莫清住院时,鞍前马后伺候莫清的人就是这个李槐。 李槐身材魁梧雄壮,络腮胡比今天的乌云还要密集。已经完全看不出他的下半张脸长什么模样。 “肖小姐,您是自己和我们走,还是我们把你和你的朋友一起请走?”李槐路腮胡子下的厚嘴唇隐隐翕动,眼神中却是轻佻与不屑。 肖澜自然知道李槐的轻佻和不屑源自哪里,不过是肖澜的身份根本得不到莫清的认可而已。 莫绍岩护着她不让她见莫清,肖澜却不想一直这样躲躲藏藏,她对莫清这个人越发好奇起来,不过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的人,缘何莫清就那么让人畏惧。 “我和你们走,至于她们,”肖澜转身看了眼秦苒和凌佳然,又回头看向李槐,“她们和这件事又没有关系,请她们过去,你就不怕人多了养不起?” 肖澜半开玩笑的环节严肃的气氛,重新戴好帽子,转身将围巾留给凌佳然,说:“出门多穿点。” 之后,便由着两个黑衣人左右将她胃起带离易阳咖啡厅。 凌佳然捧着围巾原本想叫住肖澜,却被秦苒拦住,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说话。 这个莫清的真面目没有人知晓,外界疯传的关于莫清的话,却也不能不信。 秦苒原地打开肖澜给她送来的那张破旧的纸,纸张两面都有字。 熟悉的之质感,熟悉的字体,这是——姥姥笔记本上的纸。 秦苒这才想起,自己从姥姥家带回来的那本笔记本中的确有几页缺损,不过日记前后的时间断断续续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毕竟姥姥并不是天天都记笔记。加上,姥姥平日里打借条习惯直接从笔记本上撕纸下来,缺损的页数秦苒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 那张纸露在外面的部分记得是秦苒劝她戒烟的琐事,折在里面的,则是与莫绍岩有关的一切。 “福利院又来了一个孩子,也是被洪水夺去家庭的孩子。爸爸是本地的消防员,妈妈是护士。可惜,都因为这场无妄之灾夺去性命。小男孩的名字很好听,叫莫绍岩......” 上面详细介绍了莫绍岩父母的死因。莫绍岩的父亲是抗洪的主力,为了救落水儿童,不幸牺牲。母亲带莫绍岩逃离洪水区域,不想和莫绍岩一起被洪水冲走,救援官兵竭尽全力,勉强够到正在洪水中央,抱着一棵随时都要被洪水冲段的枯枝。在最后关头,莫绍岩的母亲将自己的孩子推了出去,推到救援官兵怀里,自己却被洪水冲走了。 秦苒看完姥姥记述的故事,由头至尾明白了莫绍岩的故事。 莫清就是这样害了莫绍岩的家庭。虽然不是直接杀人,却是真正的元凶。 因为这场无妄之灾原本就是莫清一手策划的。 是他为了保住工厂,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买通官员开闸排污,引发洪水。 关于莫绍岩的那颗狼牙,秦苒也有了自己的推测。怨不得莫绍岩托关系找了很多部队都没有消息,原来他的生父是一名消防官兵。 至于肖澜说的,这张纸是钟致丞和莫绍岩换回来的。那钟致丞用这张纸换了什么?明明是自己在姥姥家翻箱倒柜,那钟致丞又是从哪里找到这张纸的? 吊在姥姥家墙上布袋子里的那个记账本—— 秦苒这才记起,自己当晚睡觉时明明将那个记账本放在自己的枕头边,醒来时那个记账本却出现在床旁的矮柜上。 是钟致丞! 为什么拿了她的东西却不告诉她?他要拿她的东西去换他想要的东西,告诉她便好,为什么却瞒着她? 想起最近钟致丞越来越忙,越来越疏离,有时候甚至去舅舅家住好几天都不回来,秦苒以为是舅舅身体不好,现在才觉得,钟致丞分明像躲着她。 越想,胸腔里的火便越大,堵得她胸闷气短,一股怒气直冲头顶。 “苒苒,你怎么了?”凌佳然看秦苒脸色越来越难看,原本姣好的五官此时竟然像冻了好几层霜寒。眼神也渐渐暗淡下来,凌佳然知道这是清然生气的前奏。作为好朋友凌佳然最懂秦苒。 秦苒回神,“没事,然然,你回家,我要去趟医院,”她要找钟致丞问清楚,钟致丞用这张纸和莫绍岩换了什么,值得钟致丞如此瞒着自己。 不是秦苒小气,也不是她矫情,钟致丞给了她这么多,莫说这一张纸,就连她的命都不曾犹豫,之所以在意,之所以会伤心,是因为钟致丞瞒着她,就连通知都没有。这让她觉得钟致丞的私心未免太重,他未免太自私。 那钟致丞的真正面目呢?秦苒甚至开始质疑自己最初见到钟致丞的样子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对他掏心掏肺生怕委屈她的钟致丞又是不是真实的? 女人一旦开始怀疑,这种怀疑就像臭氧层的空洞,只会越来越大,却从不可能消失。 (前面与本文无关的章节为防盗伪更章节,想要看完整版请上17k进行搜索——致亲耐滴读者) 204 聪明如同肖澜 据凌佳然说,宗政还蹲过监狱,怪不得肖澜曾经质疑过宗政是不是军人出身,说他的举止动作像收过训练。 想起最近钟致丞和宗政貌似走得很近,秦苒心中如同打鼓,上下不定。 凌佳然说要给莫绍岩打电话,通知他肖澜被人带走的事,秦苒默认,这件事的确该告诉莫绍岩。 虽然她觉得光天化日,莫清明目张胆带走肖澜,要是肖澜出事,莫清是最大怀疑对象,他不可能做出什么能伤害肖澜的事。 而眼下的当务之急,秦苒必须去一趟枝大一院。 ------- 肖澜被一众人推推搡搡送上车,是一辆黑色奔驰。她和莫绍岩出门时见过这几辆车,这些人曾无数次尾随于他们身后。 她问过莫绍岩尾随他们的人是谁,莫绍岩却从来没回答过。 肖澜被固定在后座,左右各一个保镖,她调整坐姿,尽量让自己的腹部舒展。 车子一路前行,离开市区,车子逶迤而行,沿着盘山公路一路向上。 天气渐渐暗淡,山上的云层要比市内的厚很多,肖澜觉得呼吸有点困难,头也昏昏的。 等到达目的地时,肖澜眼前出现一座山上别墅。 “肖小姐,这里是老宅,今晚您先住在这里,明天莫先生会回来,”李槐迎接肖澜下车,等她下来后李槐又关上车门。 “老宅?”肖澜秀眉微颦。 这个名字无数次在她耳畔出现,肖澜却从没有问过莫绍岩,这个老宅到底是哪里。 李槐回答:“这里是莫家老宅,小莫先生从小就住在这里。” 肖澜这才明白,李槐口中的“莫先生”指莫清,“小莫先生”才指莫绍岩。 “原来如此,”肖澜明白了莫清的用意。 请他过来无非是莫清要找自己谈话,不知莫清的是想劝她离开莫绍岩还是像那些狗血的电视剧一样,用钱将她打发走。 还没等肖澜想好对策,别墅二楼落地窗前出现的那一抹白色身影,让肖澜眼前一惊。 她怎么忘了,这里如果是莫家老宅,那莫怜肯定会住在这里。把她和莫怜同时放在同一个地方,莫清的葫芦里不知道卖的是什么药。 肖澜从没有见过莫清,却在此时见识到了莫清的手段。 看到肖澜的目光北楼上的丽影吸引过去,李槐解释:“那是莫小姐,是先生的女儿,也是小莫先生的妹妹。” “我知道,有过几面之缘,”肖澜嘴角微微轻扬,她和莫怜何止打过交道,这交道还很深呢。 果然没一会儿,楼上的丽影和肖澜他们相遇在别墅的大客厅。 莫怜从楼上疾步的跑下来,肖澜正在客厅听从李槐给她安排住宿事宜。 “李槐!她为什么会过来?”莫怜指着肖澜大声问李槐,原本娇俏的面容气急败坏,已经不成形状。 李槐正想开口,肖澜却先声夺人。 走上前一把拉下莫怜指着她的手指,“莫怜妹妹,这是你家,也是我家,在外面住烦了,今天回家住两天,有什么不妥吗?” “你闭嘴,这里不是你家,”莫怜被肖澜激怒。 肖澜故作惶恐,转身问身后的李槐,“这里不是绍岩长大的地方?刚才你不还让我去他房间住么?” 李槐刚才说给肖澜准备了客房,肖澜此时却故意说李槐让她睡客房。 莫怜气急,怎肯罢休,“不可以,你不可以住我哥的房间。” “你哥?”肖澜的面色由原本的故作委屈惶恐瞬间严肃起来,“你知道他是你哥还去勾引他,还妄想用别人的孩子栽赃陷害他,你这妹妹当得可真是贴心。” 肖澜讥笑道,虽然她知道自己此时的确挺恶毒,但这也是一个女人为了捍卫自己的感情,捍卫自己的婚姻,所做出的本能反应。 不贵怪她最毒,只怪眼前的女人太碍事。 李槐听到肖澜的话后,显然一惊,“小姐,您,您,您到底做了什么?” 莫怜的秘密被戳破,尤其是在李槐面前,她知道她的所作所为被李槐知道无异于被摸清知道。 六神无主加上怒火中烧,她看到眼前的肖澜就是魔咒,就是恶魔。 “你闭嘴,你闭嘴,”莫怜冲抬手就要打肖澜。 肖澜一把将她的手推开,想欺负她肖澜的人还没出生呢。 她什么时候变成好惹的了? 李槐见莫怜失控,赶紧上前拦住。莫怜和肖澜发生争执,并不是莫先生愿意看见的。 莫清被李槐控制住,肖澜绕过两人,从容的向楼上走去。既来之则安之,肖澜并不觉得害怕。 上到一半,肖澜转身问楼下还在企图让莫怜安静的李槐,“今晚我住莫绍岩的房间,房间在哪儿?” “肖小姐——”李槐控制着莫怜为难道。 “没关系,我可以给莫绍岩打电话求证一下,问他我能不能住他的房间,”毕竟莫绍岩才是房间的主人。 “肖小姐,您不可以联系小莫先生,”这是莫先生的吩咐,李槐铭记于心。 “只是一个电话而已,那么紧张干吗?不告诉莫绍岩我在这里,你难道想让他把枝江市翻个底儿朝天?”肖澜的从容让李槐震惊,从被带走到现在,都是肖澜在支配着一切。 “我肚子里有个大活宝,用不了多久他肯定会查到我的行踪,如果他过来,你的莫先生带我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泡汤了?”肖澜反问李槐。 不等李槐反应,肖澜先走下楼梯,执起客厅里的座机拨了莫绍岩的号码。她的手机先前在车上就被李槐等人收走了。 没等一会儿,电话接通。 “绍岩,是我。” “肖澜,你被莫清带去了老宅?”莫绍岩焦急的问。 “嗯,我在这挺好的,今晚就住你以前住过的房间,怎么不会介意吧?” 肖澜轻松地语气让莫绍岩悬着的心放下,“住吧,二楼右转最里面一间。明天我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会回去,相信我,”肖澜说。 莫绍岩起初疑惑,随即,他回答,“好。” 他相信肖澜,肖澜是聪明的,智慧的。 最初肖澜被莫绍岩监护住,限制她所有的外出行动,肖澜很不满。还和莫绍岩叫嚣过,肖澜很自信的和莫绍岩说,她可以保护好自己,可以保护好他们的孩子。 莫绍岩只当是肖澜胡闹,但今天,被摸清带走后,肖澜还能找到契机给他打电话报平安,他便知道,肖澜当时的话并非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既然莫清非要见肖澜,莫绍岩想通了,见就见,他也不觉得莫清敢把肖澜怎么样。 ------ 打车匆匆赶到枝大一院,敲了钟致丞办公室的门,发现他并不在里面,问了路过的护士才得知,钟致丞在高级病房。 高级病房内。 钟致丞手执病历本,翻看几天以来的检查结果。 “没有手术必要,可以回家休息,”钟致丞得出最后结论。 “呵呵,”病床上的人看似憨憨的笑几声,说:“现在这社会,只有医生‘杀人’是不犯法的。你有没有特别想‘杀’掉的人?” “啪——”钟致丞合上病历本,脸色阴沉不定,“对于每一条生命我们都会分秒必争。死在医生手里并不是医生‘杀人’。” “哈哈哈哈,”莫清仰天大笑,“那你的仇人呢?” “我没有仇人,只有病人,”钟致丞说。 “好,真有你的,钟粱真是命好,后继有人原来是这种感觉,”莫清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然而,他口中“钟粱”两个字却让钟致丞身躯一滞,眼神瞬间弥漫一层晦暗。 “你果然认识我父亲,”钟致丞确定了某种猜测。 虽然这种猜测他还没来得及验证。 莫清摇摇头,“我们不熟,几面之缘而已。” “几面之缘也够了,”只要莫清承认他认识自己的父亲,“现在人都讲惜命,养生保健求长寿的人不在少数,莫先生还是多多关注自己的身体为好。如果再住院,不排除以后做透析的可能。” “那做肾移植呢?”莫清问。 “透析就够了,没必要肾移植,枝大一院的肾内科也是全国闻名,相较于风险高的外壳治疗,选择内科疗法才是明智之举,”钟致丞按部就班好言相劝。 莫清却被钟致丞的说法说愣了,他立即拒绝,“不,不要,我只要你给我治,我知道医院有规定,患者有选择自己主治医生的权利。” “那也要分清楚科室,您的病还没有发展到需要外科治疗的地步,肾内完全可以满足您的治疗需求,”钟致丞再次拒绝。 “那就让我的病发展到需要外科治疗的地步,”莫清突然厉声,身板也猛然坐正,“我需要肾移植!” “关于肾移植,有明确的手术指证,抱歉莫先生,您的病情并不符合手术指征的任何一条,”钟致丞说继续拒绝。 之后转身将手中的病历本交给纪康,纪康说:“纪康,把肾移植的手术指证给莫先生讲一下。” 纪康得令,清清嗓子,继续讲道:“一般来讲,肾移植是慢性肾功能不全最理想的治疗方法,故凡是慢性肾功能不全发展至终末期,均可用肾移植治疗。但为了提高肾移植存活率,临床上选择合适的患者较为严格,一般从病情、原发病种类、年龄等方面考虑。scr>1326μmol/l(15mg/dl)r<5ml/min是肾移植的基本依据。从原发病来讲,最常见的适合作肾移植受者的原发病是原发性肾小球肾炎,其次是慢性肾盂肾炎、间质性肾和囊性肾病。年龄虽然不是选择的主要指标,但以在15~55岁的青壮年为好。” “莫先生,先不说别的,您的年龄已经超标了,”纪康不明白,眼前这个老头为什么非要钟致丞给他做肾移植,好好接受内科治疗,既保险又有保障。 205 莫清&莫绍岩 “现在的治疗技术这么好,透析都列入医保了,花不了多少钱就能做,您现在别说没到做透析的地步,就是到了每周最多三次,”纪康好言相劝。 莫清抬手,打住纪康的劝说,“我已经决定,我也有权决定自己的治疗方案。” 继而,莫清将目光投向一旁的钟致丞。 原本还想开口说什么,钟致丞先发制人,“莫先生好好休息吧。” 说罢,带着纪康和另外几个实习生一道走出去。 刚出病房,纪康就追着钟致丞问:“师父,刚才他还有话要说,你怎么先出来了。” 钟致丞斜睨纪康一眼,看到门外等候的丽影,收回视线。 纪康也迅速看到门外等着的秦苒,风尘仆仆带着一种另类的情绪。 眼尖的纪康招几下手,示意后面跟着的实习生赶紧和他一道离开。 这几个实习生是今天新来的,还没见过秦苒也不认识秦苒。 几人匆匆离去,钟致丞这才开口问,“怎么了?” 秦苒扯过钟致丞的袖子,将他拉至走廊尽头的楼梯口处。 迎上钟致丞探究的目光,秦苒秉着气息,缓缓问:“你和莫绍岩交换了什么?” “什么交换?”钟致丞拧眉问。 “别想骗我,钟致丞我知道你演技很好,”秦苒不信钟致丞的话。虽然她一直很信任钟致丞,但此时此刻,她很清楚的知道钟致丞说谎。 “秦苒,”钟致丞笑而抿唇,抬手抚摸秦苒的长发,“你说我演技好,那我去当演员吧,比现在当医生挣得多。” “钟致丞!我没有和你开玩笑,”秦苒抬手拨掉钟致丞还搭在她头上的手。 随即秦苒从包中拿出肖澜特地跑出来送给秦苒的那张纸,“你看,这个,这是我姥姥的记账本里的,”秦苒拉起钟致丞的手,将纸放在钟致丞的手掌心中。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秦苒怒目而视。 钟致丞打开,仔细的看一遍,惊异道:“莫绍岩的身世——” “钟致丞,你为什么还在撒谎,”秦苒崩溃,对于钟致丞一而再再而三的欺瞒表现,秦苒无法理解。 既然她已经知道了,那他就直说,告诉她想知道的就好,为什么要欺骗? 秦苒觉得自己崩溃了,眼前的钟致丞显然就是另一个人,为什么突然觉得钟致丞好陌生? “秦苒,我是医生,不会骗你,”钟致丞目光灼灼,“你的毕业论文做了吗?提早开始准备,不然到时候来不及。格式要是不会弄这里有几个新来的学生,我让他们帮你。” 钟致丞的眼神是一汪柔情似水,将秦苒所有张牙舞爪无尽包裹,她的利齿尖爪在他面前毫无作用。任凭她如何叫嚣,钟致丞都应付的游刃有余。 现在秦苒才觉得钟致丞可怕,让她无力还击更无力掌控。 秦苒在心中暗自下定决心,既然钟致丞不愿意告诉她,那她就自己查。 决绝的转身离开,连招呼都没打就像离弦的箭一般飞速冲下楼梯。 离开枝大一院,秦苒先联系了凌佳然,毕竟她就这么一个朋友,和凌佳然商量了对策之后,二人的手机都烫手。 莫家老宅内。 肖澜这里这安心住了一夜,当天晚上,莫怜竟然没有跑来和她闹。肖澜以为是李槐解决了莫怜这个麻烦,也没在意。没有莫怜,肖澜了的清闲。 莫清约肖澜去一家咖啡馆见面。并没有在莫家老宅。 咖啡馆在一条旧街边的一幢旧房子里,二楼,狭窄的梯道,全木制的,两壁隐约有迷离的彩绘,加上昏黄的灯光,烘出幽深的气氛,挂有几幅图片,路过近看时,发现是一些旧照片,记录着枝江市旧城的面貌。 进入咖啡馆后,感到温热的氛围,面积不大,空间不高,布局紧凑,每张桌子以植物及木架相隔,架子上搁着一些仿古仿奢的物件,还有书,不同的书,大部分是外文的。木桌配沙发椅,桌上铺着色彩艳丽的布,搁一座造形古朴雅致的台灯,灯罩很美,让人不自觉想起欧式的宫殿,沙发倚着也很舒服,有种想立刻蜷缩在上面的冲动。 莫清早到了,他坐在窗边的位置,冲我招手,很自然。肖澜走到他对面坐下,往桌上一瞧,一台笔记本电脑,他正用着,一杯红茶,还有一只烟灰缸,里面已有三四根残烟。 眼前的男人,西装革履,连头发都喷了香氛,看来是精心打扮过,肖澜却弄不清眼前这个随至暮年却依旧衣冠楚楚的男人。 他们互相打量,像决战前的侦察敌情,静索对战策略。 肖澜先开口,问:“莫先生,不知这次见面有何指教?” 肖澜已经在心里笃定,莫清找她肯定要对她“指点”一番。 “我想肖小姐误会了,”眼前的男人蓦地变得和善起来,他眉眼带笑,处处吐露着长者风范。 肖澜静观其变,甚至草木皆兵,眼神一刻也不放过眼前人的丝毫情绪变化。 “我只是想见你一面,”莫清转头看向咖啡厅外的景色,肖澜也顺着莫清的目光向外看去。 只见远处几座高楼,灰白相间互相掩映,莫清这才缓缓开口:“我在枝大一院住院,原本想和你约在家里见一面,让福嫂给你做点好吃的,她手艺很不错,阿岩小时候最爱吃她做的饭。” 莫清说话的技巧很高,肖澜竟然没发现丝毫违和,他和她说话的感觉并不像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肖澜认出远处几座高楼便是枝大一院,莫清约她在这里见面,主要还是因为这里离枝大一院近,“今天早饭是福嫂做的,鸡蛋饼很好吃。” 肖澜也顺着莫清的话往下说,继续静观其变。 莫清显然被肖澜的话惊到,眼神中有一瞬间的质疑,随即化作一丝微笑掩饰在唇角。 “阿岩能找到你这样的女朋友也是他的运气好,那小子从小脾气就倔,倒是你这样的女子,懂得委婉避开他的锋芒,最适合他不过,”莫清丝毫没有吝啬他的赞美。 肖澜此时却被莫清的话完全置于被动地位。 在莫清面前,肖澜的道行显然很浅。 “我不知道对于莫绍岩来说我适不适合他,我也不会在您面前装模作样说我多么多么爱他,那样太假,”肖澜索性摊开自己的想法,眼前的莫清让她觉得并不是如同传闻中那样可怕,“我曾经反复问过自己,如果莫绍岩不是富二代,不是东益的掌门人,我还会像现在一样对他吗?” 肖澜沉默了。 “我很好奇你的答案,”莫清此行的目的也在于此,肖澜的答案关乎他对肖澜的最终评价。 “我的答案是没有答案,因为这个假设根本就不成立,”肖澜觉得,做出与现实相违背的假设,原本就太假,“事实没有发生,我怎么会知道我有什么行动。如果我在里和您保证,我爱的是莫绍岩的人,不是他的钱,那万一有一天他真的落魄了,我如果弃他而去,不是食言了吗?所以没有发生过的事,我无法做出保证。” “你很注重承诺?”莫清问。 “当然,”肖澜当然注重承诺,不管是她承诺给别人的,还是别人承诺给她的。 莫清点点头,“你倒是诚实,但是你觉得仅凭诚实就能得到我的认可吗?” “抱歉,莫先生,我并没有想得到您的认可,至于今天为什么过来见您一面,是因为我觉得我有必要见您一。您的手下对我和绍岩的生活带来很大困扰。莫绍岩已经认定我,您觉得您的认可还重要吗?”肖澜只用得到莫绍岩的认可就够,莫清不过是她觉得有必要来见他一面,是对莫清作为莫绍岩父亲的尊重。 虽然肖澜并不知道为什么莫绍岩对莫清这个父亲绝情冷漠。 “你太傲了,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可以给阿岩少带麻烦,”莫清评价说:“你能对付得了莫怜的死缠烂打,把阿岩的感情拿捏的很到位,这是你还没有暴露。一旦某一天,你的这些小心思被莫绍岩晓得,你觉得你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我并非要求你非要得到我的认可,就如刚才所说,如果你以后没有回旋的余地,我想我可以帮你,”莫清提出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 “为什么?”肖澜不解,莫清太不像那些富家公子的父亲,最惯用的手段便是用钱打发人。 肖澜现在才知道莫清的可怕,莫清“诛心”的手段的确入木三分。 不得不说,肖澜心动了。 “阿岩是我儿子,莫怜是我女儿,他们能在一起我乐见其成,不在一起,也无可厚非。既然莫绍岩选择你,你身上肯定有让他欣赏的地方,阿岩从小要强自信,他看上的女人自然也不会差,你的确不用得到我的认可,我此行前来的目的是希望你能和我结盟。” “结盟?” “对,我和阿岩的关系你也知道,我身体每况愈下,不希望临死前还和自己的儿子老死不相往来。” “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希望你能帮我缓和和阿岩的关系。自从他18岁生日以后,就再也没叫过我一声父亲。” 莫清只当是莫绍岩叛逆,毕竟领养莫绍岩的时候,他已经懂事,并且知道莫清并非他的生父。 即便莫清对莫绍岩百般好,莫绍岩都油盐不进,冷漠以待。 “我这辈子都没想过结婚,你知道为什么吗?”莫清问。 肖澜摇头,又点头。 “就是为了莫绍岩和莫怜两兄妹。” 莫清没有说,领养莫怜,只是因为莫绍岩十五岁生日时说,想让家里人多一点,不想那么冷清。 207 两个女人斗争 莫清这才娓娓道来,“我年近花甲,无妻无子,只有养子和养女两个亲人。阿岩从小争气,方方面面都很优异,小怜不行,她是女孩子,从小被人娇纵惯了,做事从来不计后果。她的事——你也知道……” 肖澜瞳孔睁得很大,莫怜的事——莫非是莫怜怀孕的事?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莫清。 这件事昨晚她提及时,莫怜恼羞成怒的样子还依稀在目,今日看莫清这淡然提及的样子,显然是早就知道。 原来莫清早已将莫怜的所有动向掌控住。 莫怜却不自知罢了。 “那孩子也走了弯路,和你年纪相仿却不如你成熟稳重,过几天我会把她送去国外,至于你和莫绍岩,好好过日子吧,”莫清说出打算。 “就这些?”肖澜觉得莫清太过便宜她。 “就这些,”莫清点头。 “我不信,”肖澜恍惚一笑,她看不懂眼前的人。 “以后有什么特别要说的,我会及时联系你,”莫清仍然没有透露任何信息。 肖澜心中开始嘀咕,默默点头,心里却是无尽的思绪。 和莫清一番谈话后,肖澜的心反而开始悬挂起来,像悬着的水晶灯,一但掉落,便只剩支离破碎。 被莫清的手下安然的送回家——衡山公寓,肖澜却犯了难。 今天走的路不算多,肖澜却觉得腿很酸,不知是不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她竟觉得浑身疲惫。 推开公寓的门,肖澜被扑面而来的暖意冲昏头脑。 冬日的室外实在太冷,肖澜进门才发现,自己在外面的时候没有围围巾。懊恼的咒骂自己一句,怪自己是个不称职的母亲。 好在已经过了最容易流产的头三个月,现在的她倒是不用操心太多。 肖澜回到家,莫绍岩不在,屋子里空荡荡的,肖澜不习惯,给莫绍岩打电话过去,电话却是九泽接的。 说莫绍岩一大早就去老宅接她,走时匆忙连手机都没有带。 肖澜说,那她在家等他回来。 —————— 秦苒约凌佳然商量事情。 通过凌佳然父亲的帮助,勉强找到一些渠道。秦苒完全可以找自己的父亲,但她没有,毕竟秦正华马上要退了,秦苒不想再给他平添烦恼。 况且,她深知自己要查找的事情不是什么好事。 不然钟致丞不会对她三缄其口。 也不知是天意还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操作什么。秦苒最近接受到很多很重的任务,全是姜老师布置给她的。 又是让她查资料,还必须去医院查,又是让她整理档案,这些原本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活全部由她承包。 突然想起自己某天一大早出门,钟致丞发现后问她,“怎么这么早?做什么去?” 秦苒慌慌张张有点局促,结巴着胡乱说道,“锻炼身体。” 其实那天她是去枝江市郊区一家工厂找人,因为地方远,必须早出门。 或许就是从这里,秦苒暴露了自己。 但钟致丞什么都不说,就不能怪秦苒去调查。 不过,秦苒最终无极而返。 姜老师是她的导师,布置的任务秦苒不能拒绝,只好咬着牙,在枝大医院的检验科里独自一人整理资料。 科里就她资历最浅,今年研一的师姐已经开始自己的研究生课题,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 中午休息时,秦苒一个人去食堂,正好遇到钟致丞和杜陌良两人。 他们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凑到一起过,今天却同时出现。 正巧他们两人排在秦苒前面,倒是杜陌良眼尖,最先发现秦苒。 “秦苒?”杜陌良震惊,继而回头看身旁的人。 明明秦苒就在医院,钟致丞竟然答应自己的邀约,把自己的老婆晾在一边。 钟致丞没有旁的表情,抬眼看到队伍最末端的丽影,他想也没想就离开自己的位子,向队伍最末端走过去。 “哎——”杜陌良想叫住钟致丞,“就快到咱们了。你走了谁请吃饭。”后面一句,杜陌良小声嘀咕。 秦苒见钟致丞向她走来,她故意低下头,装作没看到钟致丞。 直到钟致丞默默无声的站在秦苒身后,秦苒实在绷不住,转身问身后的人,“你过来干嘛?” “和你一起吃饭,”钟致丞如是说,“你今天怎么会来医院?” “不是你的杰作?”秦苒反问,要不是钟致丞,她何至于在检验科奋斗了快一星期。 钟致丞皱眉,冥思,“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是你让姜老师给我布置那么多任务的?”秦苒疑惑的问。 “不是,”钟致丞说:“我连自己的事都忙不完哪有空故意给你找麻烦。不过,这可能是检验科的考验。每个科室都有自己的一套考核标准,尤其是针对保送生。不要觉得保送就可以高枕无忧,老师才是握着最终抉择权力的人。” “啊?”秦苒疲惫的揉揉脖子,“原来是这样,那这个考核大概要多久?” “每个科室时间长短不一,检验科没有特别任务,估计时间会长一点,”钟致丞回答。 “这样啊——”秦苒想,如果被姜老师这么拖着,那她想要查的事不就没时间处理了?再次疑惑的看向钟致丞,秦苒确定钟致丞的没有旁的表情,才放下心来。 轮到他们的时候,杜陌良不知从哪里窜出来,蹭到饭才心甘。秦苒知道杜陌良不从钟致丞这里占到便宜不肯罢休,主动刷卡。 三人一起吃饭,杜陌良这个超级电灯泡可以比得上太阳辐射,瓦数已经不能形容他作为电灯泡的光芒。 正听杜陌良讲钟致丞读大学时候的趣事,听杜陌良说,“你们家钟致丞以前上学的时候暗恋过一个女生,你知道吗?” “你说闻璐姐?”秦苒没抬头,简单吃一口饭,并不觉得惊奇。 “no,no,no,闻璐姐那都是别人杜撰的,空穴来风,我说的这位是你们家钟致丞真动心的,”杜陌良故意卖关子。 “那是谁?”秦苒没听说过,疑惑的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人。 钟致丞没有丝毫尴尬,很正常的吃饭,好像没有听到一般。 “是个长发姑娘呦,”杜陌良媚眼生花,眼神不住地在钟致丞和秦苒之间徘徊,企图找寻到一丝丝缝隙,好见缝插针。 听到长发姑娘,秦苒瞬间明白。 “你说的是我啊,”真没劲,还以为有什么特别消息呢。 杜陌良却被秦苒噎住,一口饭卡在喉间,咳了半天才缓过劲儿。 秦苒递瓶水过去,杜陌良结果牛饮不止。 “他都坦白了啊?”杜陌良没料到,钟致丞这个闷骚男竟然还会主动表白?要知道杜陌良自己都是纠结了好久才敢表白的,原以为钟致丞会比较迟钝,原来自己才是慢节拍的那一个。 正值饭点,食堂的人不是一般多,秦苒他们还算赶在高峰前来的,现在打饭窗口的队伍都已经从窗口拍到了门口。连一楼的桌子间都是长长的队伍。 秦苒他们正好坐在靠近过道的位置。 远远就听见一阵争吵的声音。秦苒觉得两个声音都耳熟,但对其中一个意外熟悉 。 “呦,我当时谁呢,纪女士啊,不知道现在过得如何,我们很长时间见过了吧?” 来人一身鲜艳的红色大衣,虽艳丽却衬得眼前的女人灵动万分。在陆美玲这个年纪,还能像陆美玲这样衣着大胆的人的确已经少见。 “秦太太,别来无恙,”陆美玲对面,一身雅致的唐装外套,裘毛立领的女人典雅异常。论年龄她们差不了几岁,论颜值也不相上下。 秦苒闻声定睛向纷扰的人群中看过去,才看到两个美丽的女人,正针锋相对着。 陆美玲从来就不是省心的人,遇到多年劲敌,自然更加如同高傲的孔雀。 “纪女士这是来看病?”陆美玲故意寒暄。 “并不是,我的儿子在这里上班,”纪女士不卑不亢,气定神闲的回答。 “做什么?保安?”陆美玲故意说。 纪女士却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而是笑而不答,过了会儿,才开口,“秦太太,你我何必针锋相对,都是一样的人,有什么可以装的呢?” “谁和你是一样的人?”陆美玲嫌弃地说道,“我没熬多久便是名正言顺的秦太太,你呢?到现在不是连陆家的大门都没迈进去过一步?” “你——!”纪女士这才绷不住,面上和善的笑容此时全部化作狰狞,随即又恢复正常,“陆家,我不稀罕,你们陆家自己就不是什么干净的门第。能出来你这样的,陆家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哦,错了,你的陆和人家的陆可不是同一个陆。” “纪念,许久不见,你这张嘴还真不是一般歹毒,”陆美玲眼神定定的望着她。 “彼此彼此,”叫纪念的女人眉眼带笑,说不出的典雅,“秦太太今天来医院是做什么?莫不是秦先生身体有问题?” “关你什么事?”陆美玲叫嚣。 “怎么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好心。你有本事能嫁给政府高官,我可不不敢和你比。伺候老头子这种事,还是秦太太比较得心应手,”纪念的话入木三分,说完,她丝毫没看陆美玲的表情,绕过陆美玲身边,“我还要给我儿子送饭去,就不耽误秦太太照顾老头子了。” “纪念!”陆美玲气的面目全非,但她对眼前的女人丝毫没能有什么奈何。 “妈——”远处一声熟悉而高亢的焦急的呼唤彻底将饭桌上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纪康的身影出现,秦苒和杜陌良都是一惊,唯独钟致丞,眼神突然暗下来,看不出情绪。 “怎么——原来是纪师兄的妈妈,”怪不得秦苒觉得熟悉,想起之前在楼梯口遇到过纪母一次,这才唤起秦苒的记忆。 207 今晚勿等更新 “纪念。” 钟致丞不禁叫出远出人的名字,再看向纪康将纪念护在身后,和陆美玲说几句道歉的话,钟致丞眼神顿时陷入无尽之思。 “你认识纪康的妈妈?”秦苒隐隐听到钟致丞唤出的名字,忙转头看钟致丞。 钟致丞摇头,继续吃饭,“不认识。” 秦苒见陆美玲还是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秦苒怕纪康吃亏,毕竟陆美玲的脾性,秦苒有所了解。 她紧忙上前阻拦陆美玲。 身后的钟致丞却在秦苒离开的同时也起身离开。 杜陌良叫住钟致丞,“哎,你这还没吃完,去哪啊?” “突然想起点事,回科里处理一下,”钟致丞简单回答一句,长腿迈开,消失在人山人海中 杜陌良搞不懂的摇摇头,“蹭饭没蹭成功,反倒成他们俩的佣人了。” 他也没了胃口,将三人的餐盘整理一番,摞好,端起,向食物残渣处理处走去。 秦苒上前,赶紧插在陆美玲和纪康中间,她给陆美玲介绍,“陆阿姨,纪康是我师兄,也是钟致丞的徒弟,您也见过的。” 她和气缓解三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陆美玲却不买账,媚眼微抬,瞟一眼纪康身后的女人,又看一眼纪康,轻蔑的眼神从秦苒身侧飞过,直直射向纪康母子二人。 “就说上次见他觉得眼熟,原来如此,”陆美玲阴阳怪气的话让秦苒听不懂。 纪康却深知陆美玲话中的意思,他笑着说,“陆阿姨,您是秦苒的继母,我尊重您,至于您和我妈的恩怨,都这么多年了,何必挂在心上。” 对于陆美玲和纪念的恩怨,纪康也是心知肚明,但是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纪康也清楚。此时若不缓和二人气氛,只怕会越闹越严重。 某些事,纪康不想被抖露出来,更怕自己的母亲收到莫须有的伤害。 秦苒虽不知陆美玲和纪康的母亲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但也忙着帮纪康附和道:“陆阿姨,纪师兄说的对。在食堂这么多人的地方争吵,有失您和纪阿姨的身份。” 看陆美玲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秦苒立刻转移话题,问,“纪阿姨,您今天来医院是做什么?是素素还是我爸爸又出事了?”秦苒在这里看到陆美玲,第一件事想到的就是秦正华。 果然提到陆美玲来医院的原因,陆美玲愁眉叹气,“苒苒,你爸爸他——住院了,上次检查结果出来,他的肾脏情况又恶化了,医生让住院一段时间。他不想让你担心,昨天住进来都没让我通知你,要不是今天遇到你,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这件事。” “什么?”秦苒震惊,“我爸又住院了?” 这无疑是一个噩耗。秦正华的病,又加重了。 陆美玲紧忙握住秦苒的手,焦急的说,“苒苒,上次我和你说过的提议你尽快考虑,我真怕到时候你爸爸突然遇到情况,你没时间考虑。” “我——”秦苒想,她肯定是想救她爸爸的。 “果然来伺候老头子吗?”纪念突然出声,拍一把纪康的肩膀,“纪康,我们吃饭去吧。” 说罢,也不等陆美玲反应,转身便离开。 纪康看自己的母亲高傲的转身,心中也是无奈,和秦苒还有陆美玲打声招呼,纪康匆匆跟上纪念的步伐。 陆美玲被纪念气的跳脚,她目露凶光,恶狠狠朝纪念的方向啐一口,“我伺候老头子可以光明正大,有本事你也去伺候,看陆家要不要你!” “阿姨,”秦苒将陆美玲拉回,“阿姨,我和你去看我爸。” “我先给他打份儿饭,他说今天想吃医院食堂的饭,换换口味,”陆美玲恢复神色,虽然姣好的面容上还惨留着刚才的愤怒以及恐怖。 秦正华的检验单,秦苒仔细看过,大致看明白。 这几天在检验科的工作让秦苒收获不小,耳濡目染之下,她竟然可以基本掌握化验单的内容以及反应出的病情。 秦正华的病情有点复杂,血尿、蛋白尿再次出现,腿上的浮肿也愈发厉害。这些都是肾功能严重退化的表现。 再这样下去,迟早需要透析。秦正华的化验单上已经有尿毒症的前兆。 陆美玲的提议再次“嗡”出现在她脑海中。 “苒苒,你别多想,人各有命,再说我这病不是还能做透析吗,再活十几年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秦正华语气轻松,说得很乐观。 秦苒呆呆的点头,虽然秦正华所说不假,但透析的副作用也不在少数。十几年那是最理想的状态,但实际能活多久,全凭个人体质决定。 “爸,您先好好治,症状缓解,病情控制好,不一定需要做透析,”秦苒安慰道。 “是啊,你就听苒苒的吧,我说了你不听,苒苒的话你总该听吧,”陆美玲终于舒了一口气。自己劝秦正华,没有丝毫用处,秦苒一说,秦正华就变了态度。 “还有,爸,”秦苒热泪铺满眼眶,哽咽着说,“你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你不这样瞒着只会让我和陆阿姨更担心。再说,家里不是还有素素吗?陆阿姨除了照顾你还要照顾素素,有我在,她也能轻松一点。” “哎,好,”秦正华答应。 又待一会儿,凌佳然来了电话,想必是秦苒要查的事有了眉目,见秦正华已经没什么大问题,秦苒先行离开。 不过她没走,先去楼道里接了电话。 凌佳然果然得到了线索。 “上次你没去成的那家工厂以前的主人是莫清,莫清以前不叫莫清,叫宋清。他在枝江市及周边有好几家工厂,都是做化工生意。”凌佳然说。 秦苒:“还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不过我觉得你可以直接去问莫绍岩,他不是和钟致丞换了东西吗?那他给了钟致丞什么东西肯定是他自己最清楚。” “嗯——好,你说得对,我去试试,”秦苒决定一试。当初她也想直接去问莫绍岩,但看莫绍岩和肖澜那边还有莫清拖着,两人自己都难脱身,怎么还有闲心管她的事。秦苒也就没好意思麻烦他们。 眼见肖澜回来,见过莫清之后,她没什么大碍,秦苒想,这个办法的确是最好,最快的。 病房内。 陆美玲给秦正华倒了一杯水,笑着说,“正华,我联系的律师马上过来,你就见一下有备无患嘛。” “哼!”秦正华抬手将被子狠狠掷在地上,透明的玻璃杯摔得粉碎,“我还没死呢?你想怎么样?巴不得我这条老命赶紧没了?” “正华,你别误会,只是提前准备一下而已,再说,我也不是不答应你给苒苒留下些钱财,”陆美玲好言劝说,毕竟这件事是由她提起的,怎么算都是自己理亏。 若要放在平时,陆美玲哪里会是这么好说话的人。这几年秦正华的财产都是他们夫妻二人一起攒下来的,能分给秦苒一套房她已经很够义气。 秦正华却瞪眼,怒目而视,“你别太贪心。家里的财产我们夫妻二人会对半分,但是分到我手里的钱,有一半我肯定是会给苒苒的。” 陆美玲自然知道这一半指多少。 除了秦正华的工资,保险,买的房,秦正华手里还有很多股票基金。平日里都是陆美玲帮他打理,秦正华一门心思当官,不喜欢做这些闲事。但自从秦苒回来,秦正华将这些东西全部都收回。 陆美玲看出端倪,这才逼迫秦正华赶紧将秦苒嫁出去。 如果以后分财产,秦苒作为成年人,已婚,肯定没比她带着有病还未成年的素素分的多。加上秦正华的财产多数算两人的共同财产,陆美玲不信秦苒能拿到更多。 “你别太得寸进尺,别忘了陆达濒临破产的时候,是谁招商引资,救活陆达。你们陆家靠着我的时候,把我当关大爷一样供奉,现在看我要下岗,怎么?你哥想卸磨杀驴,你还想顺便落井下石不成?”秦正华一语中的。 陆美玲难以置信,秦正华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你也从陆达那里捞了不少钱,现如今你和我讲这样的话?”陆美玲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她对秦正华什么态度,鞍前马后伺候着还不够?自己一肚子委屈没出倾诉,被秦正华不理解她才是最痛心的,“你是救了陆达钢构,但是陆达回报你的也足够了。现在是晟天掌握陆达的股份,它能替你背锅,你应该庆幸。要不是当初我费劲力气,跑断双腿才谈下这桩案子,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安安心心躺在医院里看病?早被‘双规’还差不多吧!” 陆美玲自持在生活和工作方便,她都是秦正华的最佳伴侣。秦正华死脑筋,不会做生意,只会在官场上混一混。加上秦正华性格比较耿直,能做到卫生局书记这个位子,大部分还是因为秦正华早年的经历。高考早,做村官的时候又是专门负责卫生政策这部分的,资历摆在那,没人可以撼动他的地位。 但秦正华性格的缺陷也在以后的官场上日益暴露,这次退休最明显。好在秦正华年纪也快到了,早退早享清福。 秦正华却是冷哼一声,将陆美玲的托词全部推翻,“你以为晟天投资陆达是你的功劳?亏你还知道晟天的幕后老板是谁呢!” 这里面的事,秦正华远比陆美玲一个女人清楚的多。 “我现在位子保不保得住还另当别论,别忘了漫山县开发的案子是我的底牌,只要有这个底牌在,我就仍然有留下的机会,但是你别忘了,这个底牌是谁亲手送到我这里的!” “还有,你以为你哥哥到现在还对我毕恭毕敬是因为我还在卫生间书记的位子上?那是因为晟天注资陆达的原因在我这里,一旦对我这边掉以轻心,陆达破产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你——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当初是我苦口婆心跑去求——” 陆美玲的努力到头来别贬的一文不值,心里当然不能相信。 “你以为你去求陆郁森,还拜托钟致丞帮你说好话,这样就能谈下来这个案子吗?别忘了你们陆家和陆郁森是什么关系?你当初害他妹妹陆美瑶和钟梁发生关系的事,你觉得就凭这一点陆郁森还肯帮你?” 208 病房里真热闹 陆美玲当初做的荒唐事发生在很久以前。久到陆美玲都要忘记。 当初她嫉妒钟致丞的妈妈陆美瑶能和省里某大官的长子定亲,而她陆美玲却为了生计到处奔波。同是陆家人,出入大相径庭,加之陆美玲和陆美瑶两人从小玩到大,在两大家人还未分家之时,陆美玲和陆美瑶并没有明显的差别。 分家后,陆美玲这边哥哥不成器,父母偏安一隅,坐享分家后的零星财产。最终坐吃山空。 陆美瑶那边好的多,陆郁森有灵活的经商头脑,拿着分到的家产,很快把陆美瑶那边赚的盆满钵满。还准备让自己的妹妹和省里的官员联姻。 陆美玲当时也是年轻气盛,看不惯陆美瑶比她生活条件优渥。心中生了歹意,借着某次约陆美瑶出去玩,设计陷害了陆美瑶和钟梁。 钟梁原本是陆美玲的男朋友,因为这件事,陆美玲与陆美瑶和钟梁三彻底决裂。 只是陆美玲没想到,自己放弃的男朋友身份并不简单。 当时,陆美玲只以为钟梁就是一个公司的小老板,不思进取,整天约朋友出去瞎混。陆达钢构就是当时钟梁做起来的,后来和钟梁闹翻,陆美玲与自己的哥哥设计,将陆达钢构抢到手。 不想,和陆美瑶成婚后,钟梁秉性大改,在商场上的手段比陆郁森还要强出一截,很快成为陆郁森集团中的骨干。 每每在财经报道中看到钟梁的名字,陆美玲当时就锥心的痛一下。 她只顾眼前利益,不想钟梁竟然还是潜力股。 和陆美瑶结婚,钟梁很快有了孩子,这场被设计的婚姻中,一家三口竟然也过得其乐融融。陆美玲看在眼里,恨在心里。虽然当初是她亲手葬送了自己的爱情,亲自将自己的男朋友送到自己最讨厌的女人面前。 钟梁一家住的地方时常可以遇到陆美玲,为此,钟梁重新选址,搬家乔迁。 自从他们搬走后,陆美玲便再也没机会见到钟梁一家。 再次相见,便已经是二十年后,钟梁和陆美瑶的葬礼上。 这段前程往事,陆美玲自己都要忘了。也许当时她真的后悔过,也懊恼过,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经验逐渐释怀,忘记。 她也知道自己年轻时犯过错,但她内心中自私的想着,要不是她,陆美瑶有这个运气遇到钟梁这么好的男人吗?按道理说,陆美瑶应该来感谢她才对。 这样安慰着自己,一安慰就是二十多年。 此时,这件事再次被秦正华提起,陆美玲才猛然回归当时的记忆。 心中一惊,秦正华说的对,陆郁森怎么可能会主动帮她?明明陆郁森连其余陆家人都懒得见。 陆家分家,分成了三波,陆美玲一家,陆郁森一家,还有就是枝江市陆氏集团所属的陆氏家族一波,也是整个陆家的根基所在。 虽然大家都是亲属,但都不怎么来往。陆美玲和陆郁森这边偶尔还因为陆达的事有所交往,和陆氏集团,陆美玲丝毫提不起兴趣。陆郁森也是,从不是陆氏集团打交道。 “钟梁和陆美瑶出事之前,陆郁森把集团一分为二,一半赠予了自己的妹妹和妹夫,他自己经营的那家因为决策失误加上用人不淑,濒临破产。原本晟天不叫晟天,叫承天。钟梁死后,陆郁森不知从哪引来一批资金重新融资,建立了现在的晟天。” 秦正华给陆美玲讲述他最近查到的事,劝陆美玲不要太乐观。 “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认清现实,实话说吧,陆郁森肯帮你完全是看在苒苒的面子上,”秦正华说出缘由。 “在遗嘱上出现偏颇,你的陆达走不长远,”秦正华彻底摊牌,“不满你,我已经做了遗嘱公证,我的财产,一半给你一半给苒苒。” “你!”陆美玲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你竟然背着我做了财产公证!”陆美玲气的说不出话来,原本坐在床前凳子上的她立即站起,面对秦正华,她要发疯。 “给她一套房不够吗?她现在不愁吃不愁穿,有钟致丞在她也不可能受苦,一套房都足够她花一辈子了,你还把自己一半的财产留给她?秦正华,这是我辛辛苦苦陪你挣回来的,要是没要我,你现在卡里有这么多钱吗?” 陆美玲对秦正华的底细知道的一清二楚,秦正华的作为显然伤了她的心。 “呦呦呦,这怎么吵起来了?”来人推门而入,大张旗鼓的动静让陆美玲和秦正华剑拔弩张的气氛被忽视到一边。 看到那张优雅的面庞,陆美玲越是来气。 一个陆美瑶还不够,还要来一个纪念。 她的敌人天生就这么多。 纪念才不管陆美玲是不是被气的面红耳赤,得知陆美玲的老公就住在自己儿子科室的楼下,她觉得自己有必要亲自过来一趟,看看陆美玲现在的境遇。 看看她有没有比当初她的境遇更惨一点。 “陆家的事现在闹得沸沸扬扬,你竟然还有脸出现?”陆美玲真不知纪念的脸皮竟然厚到如此地步。 “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来这里看看老朋友而已,”纪念眼神在陆美玲和秦正华身上不断转换,带着一丝不明所以的笑容,纪念继续说,“当初你小三上位,做的很成功嘛,你老公和他前妻的女儿估计还不知道吧?既然这样,你又凭什么指责我?” “你胡说什么,你自己当第三者,不要把这些事也往别人身上强加,”陆美玲同样深知纪念的往事。 纪念并不在意,转而看向秦正华,“你也真不是个男人,既然和你前妻没感情了,何不痛痛快快离婚,要一直苦着她,熬着她,生生把她累死,你好名正言顺的和这个女人在一起” 说“这个女人”的时候,纪念眼神瞟向陆美玲。 继而又说,“陆美玲,虽然我至今孤家寡人,但我活得逍遥自在。而你,被困在男人身边,竟然连你老公的财产都分不到大半,咱们谁可悲呢?” 纪念对陆美玲的怨恨要从很久之前说起。那时候,陆家分家不久,纪念和陆美玲的哥哥是男女朋友,也是陆美玲的同学。一次偶然的机会,纪念认识了一个不该认识的人。那个人对他展开疯狂的追求,甚至令纪念感到害怕。 因为那个人也姓陆,纪念偷偷问陆美玲了他的身份,并且交代了事情的原由。陆美玲得知后,并没有明确告诉她那个人是谁,只是说按照辈分,那个男人也算陆美玲的哥哥。 陆美玲还劝纪念说,可以和他交个朋友。当时陆美玲深知纪念正和自己的哥哥谈恋爱,却公然撺掇她去和另一个人男人见面,交朋友。 纪念以为他们都是一家人,关系很好,而且自己和陆美玲哥哥正在恋爱,陆美玲的心知肚明,自然没有起疑心,傻傻的和男人“交朋友”。 然而事情全部向着与她的意愿相反的方向发展。 陆美玲的哥哥知道这件事后,并没有生气,也没有阻拦,反而十分开心。 很开心的和纪念的分了手。纪念不懂,伤心欲绝,而当初追求她的那个人男人悄然出现,就这样走进了她的心里。 然而这辈子,伤她最深的人不是陆美玲的哥哥,是那个明知道不可能许她一个未来,却还要走进她心里的那个人。 到最后,纪念才知道,陆美玲和他哥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家叫“陆达”的钢构公司。 他们出卖她,从那个姓陆的男人那里得到投资。 “我和你最大的不同便是,你做了一辈子第三者,而我最多不过一阵子。” 纪念永远不会忘记陆美玲见利忘义的嘴脸。陆美玲为了得到男友的公司,设计陷害男友和自己的堂妹,又为了拿到投资设计陷害了她。 这一切都是金钱的诱惑在作祟?纪念深知,这根本就是陆美玲的嫉妒。 陆美玲太想嫁给有钱有势的人了,所以嫉妒。 哪怕秦正华比陆美玲大很多,陆美玲也不在乎。她看中的不会是秦正华背后的官位,以及官位背后的金钱利益。 陆美玲双手紧紧握住,纪念的话是她这辈子最不愿提及的事。 “没错,即便当时我是第三者,但我现在是正妻,你呢?什么也不是,”陆美玲也知道纪念的痛,以牙还牙。 “我不想和你做口舌之争,你只要承认自己的身份就好,”纪念笑的恣意,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激将法而已,就是要逼陆美玲走上绝路。 “进来吧,秦大小姐,”纪念向身后呼唤一声。 屋内的秦正华和陆美玲皆是满面震惊。 秦苒握着手机的手颤抖着,缓缓推开门,看到靠坐在床上的秦正华和站在床边的陆美玲,声音抖动,连她自己都觉得心惊,“爸,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原以为对她们母女不管不问是因为秦正华事业忙,现在秦苒才想通,这一切不过是秦正华的借口,他在耗,更在熬。索性是她的母亲先熬不住,先走一步,才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苒苒,不是你想的那样,”秦正华紧忙解释,拉开被子将欲下床,却被陆美玲阻拦。 秦正华坚持要下床上秦苒面前解释,被陆美玲拦着,他挣扎几下,陆美玲像疯了一样,咬住他的肩膀,哼哼唧唧说,“不许过去!” 209 莫绍岩的危机 “你别过来,”秦苒也喝住秦正华,深深的被欺骗感,像波涛汹涌的海浪,一下下冲击着她原本就不坚硬的心脏。 躲无可躲,藏无可藏,她像是被世界抛弃的孩子,转身跑出病房门。 秦正华原本还要呼唤一声,被陆美玲厉声打断。 旁边看好戏的纪念,曼妙的伸出双手,在陆美玲面前故作姿态的鼓掌,一下又一下,很是得意。 “这么好玩的事竟然让我遇到了,真是有趣,陆美玲,等我走了,你慢慢哭,不打扰了,”说罢,纪念旋身,走出病房。 纪康寻到自己的母亲时,正巧纪念也从肾内科往泌尿外科赶。 看见纪念脸上得意而灿烂的微笑,纪康却开始发愁。 他的母亲为了养育他,吃过不少苦,他太懂自己的母亲那抹高傲的笑容下隐藏的情绪。 他来的路上还遇到了秦苒,不过秦苒行色匆匆,并没有理会他的招呼。 看秦苒去的方向应该是要找他师父。 “妈,你干什么去了?医院这里很病院很多,你还是别乱跑,赶紧回家,听话,”纪康劝说道。 “纪康,好歹我也是你妈妈,怎么我一来你就赶我走?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哪里,您可是我妈,我哪儿敢啊,就是医院这里太不干净,万一惹上什么病不是得不偿失嘛,”纪康狡辩。 “行行行,我信你是为了我考虑。” 纪念被纪康推着往泌尿外科走去,纪康嘻嘻陪笑,说了几句甜言蜜语,将纪念哄的笑的合不拢嘴。 “别贫了,你爸和你商量的事你决定了吗?”这才是纪念来找纪康的目的。 “妈,那个人哪里是我爸,我顶多叫他叔叔,咱们一家人过得好好的,加他一个算什么样子,我不习惯。” 纪康不习惯的不只这一声“爸”,还有复杂的家庭关系。 纪康终究没有让纪念如愿,纪念叹一口气,无奈的说,“都随你,你自己决定就好。” “妈,你不是还对那个人余情未了吧?” 纪念抬手对着纪康的耳朵一拧,疼的纪康说不出话,吱哇乱叫,“疼疼疼——唏——” “你小子,一天尽瞎说,连你老妈的玩笑都敢开,看来还是没被钟致丞收拾够。一会儿我给他说一下,让他给你多分配一些任务,看你那不找边际的性子还收不收敛一点。” “别别别,您可真是我亲妈,一点都不带心疼自己儿子的。” 纪康揉着耳朵,被纪念拧过的耳廓还火辣辣的疼,他的母亲大人真是下手一点都不手软。 “那我还觉得你不是我亲儿子呢,快说上次谈的那个小女朋友在哪?什么时候领来给我看看?” “早分了。” “分了?为什么?” “还不是那个陆尧澄插足,要是别人还好,偏偏是他——” “好了,妈知道了,分了就分了吧。” 纪康知道母亲的心思。纪念一个单亲妈妈能把纪康养成这副性格开朗,讨喜的模样着实不易。纪念虽然是单亲妈妈,但对儿子从来都不是依赖,更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成为妈宝,反而将他扔在外面自生自灭,自己打拼。 好在纪康没有辜负她的期望,成功做了医生,现在已经是枝大医院的住院医师。 纪念的心头大事也算了却一件。 还有另一件便是纪康的终身大事。 “下次识人准一点,别被人稍稍一引就跑了,”纪念叮嘱道,数落完又觉得不放心,“那个陆尧澄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你跟我说了多少次见了他绕道走,我哪敢不听您的话啊?” “那就好,”纪念不怕别的,就怕自己儿子吃亏。 别看纪念年近五十,皮肤气质都保养的很不错,货真价实的美人。纪康遗传了纪念的颜值,也是小鲜肉一枚。 —————— 泌尿外科。 秦苒赶到钟致丞的办公室,敲门,没人应,跑去护士站询问,得知钟致丞上了手术,秦苒如同失去方向的小船,迷茫而又孤单,独自一人在无边的寂寞里漂流,不知道下一站是何方。 听到秦正华病房里的对话,秦苒无不震惊,原来是她太单纯,被秦正华所谓的父爱蒙蔽了。 原来伤心欲绝是这种滋味。 如果说,失去妈妈和姥姥是悲伤,那现在她所遭受的情感就是痛苦。 靠在钟致丞办公室的门上,秦苒的身体无助的往下滑。 想到什么后,秦苒拿出手机,发了会儿呆。 她迫切的需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于是想起之前要联系莫绍岩的事,希望这件事能让自己暂时忘记痛苦。 但无论如何,她越是努力放下,刚才在病房里的话越是在她耳边萦绕不绝。 “秦小姐。” 秦苒没感觉到自己身边已经站着两个人。 抬头看到九泽,秦苒刷一下站起。 视线越过九泽,秦苒看到立在九泽身后不远处的莫绍岩。 秦苒绕过九泽,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冲到莫绍岩面前。 开口就问,“你和钟致丞到底交换了什么东西?你把什么给钟致丞了?” “自己去问他,这是他的事,与我无关,”莫绍岩回答。 “他不肯告诉我,”秦苒失落的低下头,心中仿佛如同千万根针在扎她。 “或许,他有他的理由,你要做的因该是相信他,或者——你信不信都与我无关,我从他那里得到了我想要的,他也从我这里得到了他想要的,这对于我来说就足够了。” “你想得到的是这个吗?”秦苒拿出那张纸条,亮在莫绍岩面前。 莫绍岩眼神蓦地一暗。 “怎么会在你这里?”随即想到什么,“肖澜给你的?” “是,是她给我的,你和钟致丞到底换了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抱歉,我想我还是不能说,”莫绍岩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张纸,语气也冷冷的,虽然说了抱歉,但却像是咬着牙,发了狠一般在说。 “这是你的软肋吧,你追查自己亲生父母这件事肯定不想让莫老先生知道,如果你不告诉我,你给了钟致丞什么,那我就亲自把这张纸送到莫老先生面前,说这是你从我这儿拿去的。” “秦小姐,”莫绍岩还没说话,九泽先一步上前拦住秦苒,“别惹莫先生生气,”九泽口中的莫先生自然指的是莫绍岩。 莫绍岩果然如九泽所说,生气了。 “他已经睡了,门口有人看着,你进不去。” “是的,秦小姐,”九泽接道:“我们来医院就是看莫老先生的,我们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睡下,你进不去的。” “你们来看莫清?那肖澜呢,已经安全回去了吗?”肖澜昨天被莫清的人带走,现在都没有消息。 “肖小姐现在应该已经回家,”九泽回答。 “应该?什么意思?”秦苒听出了九泽话中推断的成分。 “莫清今天找了肖澜谈话,就在医院旁边的一家咖啡厅,之后派李槐将肖澜送回去,应该已经送回衡山公寓。”莫绍岩说。 “那她给你打电话了吗?”肖澜到家应该会给莫绍岩打电话才对。 莫绍岩这才意识到什么,眼神忙看向九泽,九泽浑身上下摸了摸,摇摇头,“您的手机不在我这里。”九泽赶紧想莫绍岩手机的去处,突然眼前一亮,“肯定是早上您去老宅的时候接到了客户电话,落在老宅了。” “算了,还是我打电话问问吧,”男人真是靠不住,自己的老婆都丢了还不上心。 原本秦苒也是要找肖澜问问她情况的,电话没响几声便接通,秦苒但是听到这一生声就舒了口气。 “澜澜,你在哪?到家了吗?” “嗯,在家。” “你怎么了?听上去声音不对啊。” “没什么,有点累。” “好,”秦苒应着,眼神看向莫绍岩,迎上他期盼的目光,“那你休息吧。” 挂了电话,秦苒秀眉微蹙,“肖澜听上去有气无力,声音还有点哑,不会有事吧?” “应该不会——”莫绍岩突然改口,“该死,她给我打电话,接电话的是莫怜。” “九泽,你去老宅拿我手机,我现在马上回家,车钥匙给我。”莫绍岩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一大早,莫绍岩迫不及待去老宅接肖澜,却被通知肖澜已经被莫清转移地方,好不容易打听到莫清在枝大医院住院,他匆匆赶来才得知莫清已经和肖澜谈完话,并且肖澜已经被送回去。 但他来这,莫清却感慨万千,拉着他说了一堆“推心置腹”的话,莫绍岩念在莫清也是病人的份上,耐着性子把他的话听完。不想竟然忘记自己的手机落在老宅。 这下误会闹大了。 他和肖澜好不容易走到一起,莫怜的存在莫绍岩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毕竟莫怜是他名义上的妹妹,在他十八岁之前,莫怜也是一个惹人疼爱的妹妹。 自从他改变之后,莫怜也变了。 莫怜不爱惜自己,为了填补自己感情上的需要,莫怜竟然找了另一个和他同名同姓的男人,怀了他的孩子。 莫绍岩气莫怜,也气自己。但他不会因此给莫怜一丝丝希望。因为这个家,自他从十八岁开始,就再也不曾把这个家当做家了。 莫怜这棘手的问题,他还没想好如何给肖澜解释。倒是先被肖澜给误会了。 她好不容易平安归来,她的老公不在家里等她,迎接她,反而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这让肖澜如何想。放在谁身上都不会好受。 “别找了,哥,你的手机我给你带过来了,”莫怜的身影悄然出现。 她手里举着的正是莫绍岩最想拿回的东西。 “还给我,”莫绍岩开口。 莫怜摇头,“在还给你之前,我想你应该先听听那个女人说了什么?” 210 莫怜手段 莫怜点开莫绍岩手机的录音,肖澜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 “是你?莫绍岩呢?”肖澜的语气中充满凌厉。 紧接着,莫怜的声音答道:“他把手机落在老宅了,现在估计已经到医院,你知道他为什么去医院吧。” “去看莫清?” “当然,也是为了去找你。难得你见完父亲大人还能活着回到家。” “借你吉言,我好的很。或许我和你父亲畅谈的结果连你都吃惊。” “哦?你的本事不小嘛,上次我们见面我就知道你的手段,这次看来又见证一次。不过这次你放心,莫绍岩那边我暂时不会去打扰你们,估计一会儿九泽就会来拿他的手机。” 莫怜开始循循善诱。 “但愿如此。” 肖澜放松警惕。 “我只是说了暂时,等你孩子生下来,等他再不会那么宝贝你,我自然会找机会下手,不管你的手段有多深。” “想挑战我?再修炼一百年吧。” “没想挑战你,你把莫绍岩控制与鼓掌之间,把所有感情和为人处世都拿捏到刚好的程度,刺激不到他,却潜移默化影响他。比如——那个房子,你明明从他那里得到了却不卖,不就是等他回头吗?还有,你为什么会怀孕?我不信你一个学医的不知道事后避孕这件事。如果我没记错,当时他和你的朋友秦苒去了漫山县吧。你这样做无非是想让他回到你身边。你费尽心机想让他离开你朋友,其实是因为你早就知道他和秦苒在学校就认识了。你怕你的朋友会成为你计划上的意外。你的所作所为不就是为了得到莫绍岩以——不,不对,是莫绍岩的钱。” “说够了吗?”肖澜已经忍无可忍,“说够了就闭嘴。” “怎么你不承认?上次见面是谁在我面前炫耀自己讲莫绍岩如同牵线木偶一般掌控的?” “莫怜,你真可怜,得不到就跑来我面前说几句刻薄的话来酸我。是,正如你说,我在耍手段,但这是我的本事。你要是有本事就和我一较高下,没本事就请乖乖闭嘴站在一边。” “滴——”语音终结。 莫怜收起手机,抬手递到莫绍岩面前,“哥,你听到了吧。这就是你一直维护的女人所说的话,现在还觉得自己爱的人是天使吗?”明明就是恶魔,不对,应该是诡计多端的巫婆。 莫绍岩倒是没有多大反应,接过莫怜手里的手机,转手递给九泽。 他没有理莫怜,只冷冷一句,“回西郊别墅。” “是,莫先生,”九泽将手机装进自己西服内侧,趁机向秦苒投去一个眼神。 秦苒被九泽求救的眼神惊到,这才意识到九泽的意思。应该是让她通知肖澜赶紧给莫绍岩一个解释。 但秦苒原本就是震惊的,她从来没想过,肖澜的内心竟然是另一番天地。她知道肖澜的经历,也从不觉得有那样经历的肖澜会心机重重。曾经,肖澜也尝试过放弃和莫绍岩的感情,那不像假的。但秦苒又怎么能确定,那不是肖澜欲擒故纵的计策呢? 现在谁来给她答案,而她又该相信谁? 肖澜曾经吃过秦苒的醋,在某天从枝大医院出来时,肖澜曾问过她,莫绍岩是不是看上她了?当时秦苒就怕肖澜误会,并没有解释自己和莫绍岩在枝大联谊的时候就认识的事。 原来肖澜是知道他们认识的事,才会如此。 即便她现在打电话通知肖澜,但话是肖澜说的,已经被莫绍岩听到,肖澜还能怎么解释? 不过,心软的秦苒还是给肖澜发去短信。 只是告诉肖澜,莫绍岩去了西郊别墅。 发完短信,秦苒才发现,莫怜竟然还没走。 莫怜见她倒是一副意趣盎然,眼神不住地打量秦苒。 “你——仔细看还是挺漂亮的,怪不得姓肖的女人会吃醋,”莫怜娇俏一笑,竟然有点我见犹怜。 秦苒并不反感莫怜,自从莫怜落胎之后,秦苒再见到的莫怜已经是另一副模样,相比于之前莫怜的为爱痴狂,现在的莫怜更活的像自己。 “你的夸赞是肖澜和莫绍岩之间的导火索,我不会接受,”秦苒摆明自己的态度。 虽然她不讨厌莫怜,也觉得莫怜改变很多,但她还是肖澜的朋友,也并不会因为肖澜的小心机就和肖澜闹僵。 “你倒是活的明白,希望肖澜能明白你的这份包容,”莫怜单眼一眨,说不出的俏皮间带着一丝丝魅惑,再见时一个飞吻,潇洒离去。 秦苒呆呆站在原地,被莫怜的洒脱撩到了。 “喂,发什么呆?师父马上下手术,你不用做望夫石了。” 刚送走纪念的纪康上前拍秦苒一把。 秦苒回神。 “刚才那个是谁?挺不错啊!你同学?方不方便给我引荐一下?”纪康向莫怜离开的方向望去。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莫怜身上的香味,淡淡的桂花味,沁人心脾。 “她是莫绍岩的妹妹,你还是收起心思吧,喏,你看她去了高级病房,因为高级病房里住的那位就是她父亲。” 秦苒警告纪康,私心希望纪康和莫怜不要有交集。 纪康尴尬的挠挠头,“竟然是这样。她真的很漂亮啊!” 秦苒狐疑的看向纪康,纪康赶紧摆手,呵呵笑几声,“我还没从失恋中解脱出来,不会想太多的。” “最好这样,”秦苒也没心思管其他事,想起纪康的母亲今天来了科里,秦苒问,“纪阿姨呢?” “我妈啊,她已经走了,我不好容易才把我妈这座佛送走,”纪康感叹一句。 只有他知道,他的老妈有多难搞定。 “她和陆阿姨认识?刚才在食堂看她们还在说话,”秦苒好奇的问。 “不知道,我妈的过去我都不怎么了解,”这不,最近就给他找了个“爸”,是不是他亲爸他都不知道,虽然纪念说是,但纪康心中芥蒂颇深。 走廊不远处,赵子炀匆匆而来,“纪康,高级病房的莫先生找主治医生呢,你师父不在,你赶紧过去看一趟。” “哦,好,”纪康和秦苒道别,转身向高级病房跑去。 赵子炀许久没见秦苒,见她此时愁容满面,轻咳两声,“最近没来科里,在家准备论文呢?准备的怎么样了?我那两篇投稿已经过稿了,还有一篇,我就赢了。” 秦苒猛的看向赵子炀,要不是赵子炀提醒,她都已经完完全全忘了和赵子炀打赌的事。 这些时日,她被毕业设计和毕业论文缠身,完全没时间忙钟致丞论文的事。 算上帮钟致丞已经投出去的那篇,她必须同时开始两篇,赶在赵子炀把第三篇投出去之前解决完两篇。 论文这东西也是讲灵感的,她现在麻烦缠身,根本没时间,也没精力去读论文,找灵感。 “我会尽力,当初答应的事,我不会食言,”秦苒无论如何也不想低头,即便自己心情再烦躁,也不想失去自己最后的骄傲。 “好,我等你,”赵子炀笑看秦苒,他不过是想试探一下秦苒的态度,他一个老师,大她半轮,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和她计较,没想到,秦苒自己却记得清楚。 钟致丞最近忙的半死,手术一台接着一台,没时间搞研究,赵子炀还特地跟钟致丞打听过,确定钟致丞没有搞研究之后,他才会这么问秦苒。 只要钟致丞不帮忙,秦苒完全没可能赢这场打赌。 “输了可不许哭鼻子。我是老师,你是学生,你输了也不丢人,”赵子炀看秦苒满面疲惫,钟致丞最近也不对劲,两人之间肯定有什么事发生。也不好意思太欺负秦苒。 “我是为钟致丞应下来的,输了我不丢人,但钟致丞会,”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滋味才是最难受的。 秦苒深知那次自己的任性,终会给钟致丞带来不小困扰。 就像姚渺说的,他们在同一家医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主任医师评选又不是只有论文这一项要求,钟致丞做了那么多台高难度手术,又是枝大医院的‘圣手’,连省里的重点科室都被他拉来了,你对他就这么没信心?”赵子炀始终觉得,是秦苒自己太上心,太在意。 “我当然对他有信心,我只是不想——不想他那么累,”忙着看病,手术,又忙着准备论文。 秦苒说完,别说她自己,连赵子炀都被这苏苏的情话麻到了,“得了,我得离你远一点,不然迟早会被你麻死。” 正准备转身离开,一抬眼就看见身后站着的男人,手里拎着听诊器,笔直的站在不远处,淡漠的眼神像他们的方向看来 “以后咱们科里必须得加一条科规,禁止在泌尿外科发狗粮,不然我们这些单身大夫被甜的腻死了,谁来给病人看病,”赵子炀不知在对着谁说这一番话,说罢,向钟致丞的方向走去,绕过钟致丞的时候,伏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话,随即大笑着疾步离开。 秦苒抬头看到久违地男人,竟然不知作何解释。 他们——算起来应该在冷战吧。 但今天被秦正华伤到以后,秦苒的第一反应,就是来泌尿外科找钟致丞。 钟致丞率先走到秦苒身边,没有旁的表情,除了一脸疲惫,不过他还是很温柔的说,“去我办公室等我,”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办公室的钥匙给秦苒。 秦苒小心的接过,没有多言,手掌捧着钥匙,感受钥匙上来自钟致丞的体温。 钟致丞离开前轻轻抚一下秦苒的长发,“我去趟病房,等我回来。” “我知道,”秦苒竟然哽咽了,头上的力道不轻不重,但她能感觉到,他的手掌包裹着小小的她,很安心。 钟致丞要去高级病房,他是莫清的主治医生。 211 钟致丞受伤了 这一点,秦苒知道,刚才赵子炀也说了。 看着钟致丞离开,她竟然像一只小绵羊一样乖巧,他说让她等,她从心底里接受他的吩咐,乖乖等待。 秦苒在钟致丞的办公室等累了,便直接躺在钟致丞办公室的单人床上睡过去。 这几日她和钟致丞冷战,钟致丞好几晚都没有回来,不知去做什么,秦苒也忍着心中的火气问过,钟致丞都说去舅舅家。 秦苒只当钟致丞不想和她待在同一个屋子里,冷战就冷战,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除掉恋爱的初期的甜蜜,在经历各种摩擦,不理解,懒得解释之后,一点点磨合不畅快都是一场无声的血雨腥风。 钟致丞自律性很好,修养很好,从来不会和秦苒翻脸,吵架,最多不过烦躁一点,疲惫一点,冷漠一点,能让秦苒感到却让她无法发作。 堵着她,让她难受,却不至于让她爆发。这种感觉最难受。 “卡擦”,办公室门的门被打开。 正在睡梦中的秦苒猛然被惊醒,她睡了许久,也该醒了。 迷梦的睁开眼,门框内一身白色的钟致丞正背对秦苒小心的关门。 秦苒努力睁开眼睛,活动一下睡僵的身体,翻身起来。 “醒了,吵到你了?”钟致丞走到过来,坐在秦苒身边。秦苒的倦容全部落在钟致丞眼中,他的眼神一直留在秦苒的面容上从没有离开过。 秦苒摆摆手,往前小小挪一下,将头抵在钟致丞的胸口。 “累了?回家吧,我下班了,”钟致丞右手搭在秦苒背上,一下一下轻轻抚着秦苒的背部,像哄孩子一般。 “你今天不去舅舅家了?”这话虽然很酸人,但却是秦苒心底中最想问的。 实话,她心中有点怕,怕钟致丞在这个时候,离她而去。 钟致丞却是一声轻笑,“不去了,最近舅舅身体有点不好,工作上的事多,我过去帮忙。怎么?你以为我离家出走了?” 秦苒从钟致丞怀里爬出来,扬起头,盯着钟致丞,问,“难道不是吗?” “傻!”钟致丞用中指关节处轻轻敲一下秦苒的额头,无奈秦苒的脑袋怎么那么不灵光,“我老婆还在家里呢,我能走哪去?” “就贫嘴,”秦苒小嘴撅着,羞涩的躲在钟致丞怀里,将钟致丞紧紧抱住。 “今天发生什么了?看你神色不对,和你陆阿姨吵架了?”钟致丞问。 “你怎么知道?”秦苒将头埋在钟致丞怀里,声音闷闷的。 “能让你心情如此差的人,除了我找不到第二个,我这边已经把你哄好了,但你还是不开心,除了她我想不到别人,”钟致丞推断。 然而他的推断太准,秦苒的心却别填的更满了。 “事实上除了她,还有我父亲,”秦苒不忍提及,只要一想到秦正华的真正目的是让她们母女熬着,熬到秦苒的母亲因为劳累而丢了姓名,秦苒的心就锥心的疼。 “能说说吗?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钟致丞将黏在自己身上的秦苒扒开,掰开秦苒的肩膀,钟致丞的眼神直直看向躲闪的秦苒。 等了许久也不见秦苒开口,钟致丞无奈的叹气,“不想说可以不用说。” “是,他们以前的事——” 秦苒将自己所听到的事一五一十全部告诉钟致丞,她无法一个人承受这些。自从有了钟致丞以后,秦苒竟然心中藏不住一点事,不管是开心的还是不开心的,都藏不住。 钟致丞像是有魔力,每次都能打开她的心门。 最后,秦苒哭了,不是歇斯底里,只是微微啜泣,她无法哭的悲痛欲绝,母亲已走,秦正华之前给她的爱不是假的,秦苒苦是因为纠结,痛心,失望。 原本是上一代的恩怨,所有痛苦却都落在她一个人身上。 “我爸他,他今天住院,我也想看他,关心他,但是以前的事我能这么办,我根本无法释怀,”秦苒痛苦的说。 钟致丞赶紧拍拍她的背,缓解她的情绪,“你已经做的很好,很理智,有什么不要忍着,想怎样就怎样。” “他是我爸,我不能不管他,对吧?”秦苒哭着问。 “是,但你先要管好自己才有能力顾及他人,你现在的状况不适合顾及他人,听我的,先让自己放松好么?” 秦苒啜泣几声,尝试着回答:“好——” 钟致丞就是如此安逸,他的气质,他周围,他的东西,都是,全是,安逸,舒心。让人迷恋,无法自拔。 秦苒准备起身,支着身体的手恰巧落在钟致丞放在支在床边的手上。 她触碰到钟致丞手背的一瞬间,钟致丞吃痛一声,“额——” 纠结而痛苦的面容紧绷着,秦苒见他不对劲,忙看向自己刚才碰到他的地方。 “你——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 大喇喇一道口子赫然出现在钟致丞白皙的手背上。一道很长的红条,像是被什么粗糙的东西划过。 秦苒忙捧起钟致丞的手,仔细查看。 他只顾着哄她,连自己受伤这种事都不说一句,要不是她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钟致丞估计什么都不会说。 “是刚才弄得?”秦苒看伤口处泛起的毛边肉刺旁的皮肤还没干,渗出液还没凝固,应该是新伤。 钟致丞去高级病房前,还用这只手摸过她的长发,当时并没受伤。 不知为何,秦苒此时异常心疼钟致丞。 “疼吗?” 钟致丞没什么,倒是秦苒问这句话的时候,竟然有点哽咽。 “不疼,就是——最近不能手术台了。” 钟致丞抽回手,企图掩饰什么,不让秦苒发现。 但他的豁达并没有让秦苒放心,反而更纠结了。 秦苒才不会任由钟致丞糊弄她,一把扯住钟致丞抽回的手腕,她手很轻,怕弄疼他,只是微微扯住而已。 盯着钟致丞地伤口瞧了很长时间,秦苒看周围泛黄的大片,知道他已经用碘伏消过毒,秦苒怕医院病院多,别被感染就不好了,翻身下床,“我去找绷带,给你包一下。” “不用,”钟致丞拉住秦苒,不让她去。 “不行,万一感染怎么办?”秦苒就担心这个。 “我是外科大夫还是你是?我说没事就没事,包着反而不透气,容易滋生厌氧菌,”钟致丞给出另一个理论。 这不是秦苒擅长的领域,却是钟致丞的。他一个外科大夫,伤口处理的经验要比她都很多,秦苒没在坚持,却又把焦点聚集在他如何受伤上。 “是莫清做的?”钟致丞从离开她到仔见到她,只和莫清接触过。 “不是,”钟致丞否决。 “是李槐吧,”莫清斯文儒雅,虽然年近花甲,却依然讲究,断不会做出动手伤人这件事。 “他那个手下脾气的确火爆,在病房里和纪康吵起来,眼看着就要动手,我替纪康挡了一下,”钟致丞笑着安慰秦苒,“放心,他们不是针对我。” 秦苒的却仿佛失神一般,楞楞地听钟致丞讲述,好半天才反应,“为什么我心里这么慌?你别当莫清的主治医生了好不好?科里这么多医生,交给别人好不好?” “没事,”钟致丞的大章附上秦苒扯着他衣袖的手。从袖子上摘下秦苒的手,包裹在自己手中,不断摩擦。 “他的病并不重,仔观察几天就能出院,不会有什么事,今天他的药基本都停了,只要好好控制血压,没什么大碍,”钟致丞说。 秦苒听莫清没几天就能出院,这才放心下来。 只要莫清不出事,怎么着也连累不到钟致丞。 秦苒在心中默默祈祷。 钟致丞虽然没什么大碍,皮毛上,没有伤及腠理,恢复很快,但受伤这几天,他不能上手术。 他们这科,原本医生感染率就不低,带伤更不可能上手术。 对于外科医生来说,手术是最寻常的治疗手段。不像内科,一般以用药为主。 外科医生不能动手术,就像砍掉老鹰的翅膀,剪掉孔雀最引以为豪的尾屏。这几日,却是钟致丞最轻松的几日,因为没有手术。 但这几日过后,被延迟的手术还是要排上日程,新旧手术加在一起,钟致丞又开始忙碌。 秦苒一如既往在检验科接受考验,不过最近不知怎么回事,考验似乎变得轻松起来,秦苒还有空帮钟致丞带饭之类的。 那天回到家,趁着她和钟致丞都处于情致极佳的状态,秦苒圈着钟致丞的脖子,故意流露出一副小女儿家的姿态,企图“迷惑”钟致丞。 在某些事上,钟致丞需要很迫切,秦苒就是看准这一点,才想出这么一个办法。 钟致丞虽然在为人处事上比较冷淡,但在那方面无比热情。 床上的钟致丞和床下的钟致丞完全是两个人,秦苒也是发现这一点,才准备在两人最契合的时候,企图从他口中套出点什么。 他们因为冷战,很久都没有碰触过对方的身体,甚至在拥抱的时候都觉得陌生。 但这种陌生的感觉,像通电一般,迅速传遍两人的身体。 通电之后,他们就是发光体,彼此吸引,彼此温暖,钟致丞的渴求远比秦苒想象中还要深。 正是钟致丞迷情之时,也是他防御最薄弱之时,秦苒企图保持自己的理智,问出了很久才敢再次问出的问题。 “你从莫绍岩那里到底得到了什么?” 钟致丞停下动作,双眼迷离,狭长的眸子几乎成一条缝隙,“你想知道?” “嗯,”秦苒肯定。 钟致丞没有回答,而是用身体给出了他的答案。 “啊——”秦苒忍不住叫出声。 212 再次见到肖澜 “还想知道吗?”钟致丞惩罚性的动作加上一丝难掩的得意,瞬间让秦苒缴械投降。 “不了,不了,”秦苒求饶,面露苦涩,是她太低估钟致丞的能力。 额头上渗出汗,在浑身颤抖到浑身无力之后,秦苒才被放过。 夜晚静谧深幽,屋内空调开了热风,钟致丞拉过被子给秦苒盖好,拦过她一起躺着。 他将她拥得很紧,不知疲倦。 秦苒被他紧紧圈着,只觉得满足。 都说,如果你个男人在和你做完之后还能搂着你一起睡,那个男人一定爱你,反之,如果做完之后到头就睡,连最基本的爱抚都舍不得给,那这段感情除了靠性在维持,别无其他。 秦苒还从男性的生理角度考虑过这个问题。事实上,秦苒已经不把人当“人”看,而是一种动物。所谓生理需求,不过是为了繁衍后代,是体内生成的精子作怪。一旦这种需求得到解脱和释放,那种迫切需要以及性冲动都会消失。 消失之后,对于异性的迷恋自然也会消失,所以做完后的感情流露才是真心流露。 秦苒以前不会用这种思维企图试探钟致丞,更不会揣测他。但现在她会,因为钟致丞不过也是一个普通男人,他也会因为性的需求不满足而失落和烦躁,也会因为工作上的压力而疲惫和心累。 对于秦苒一直想知道的问题,她并不死心,还是借着睡前这会儿功夫问他,“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能,不过不是现在,等过段时间好吗?”钟致丞侧身面对秦苒,将头埋在她颈间。均匀而畅然的呼吸带着丝丝凉意喷洒在秦苒的脖颈和锁骨交界处。 知道他累,却没料到这家伙竟然秒睡。 没忍心打扰他,秦苒也闭眼,随着钟致丞均匀而缓慢的呼吸,脑袋也一步步沉沦。 最近好消息连连,莫清在住了一个多月院以后,最后出院了,不知他是怎么想通的。 钟致丞上次劝他出院,莫清非但不听,还拖关系硬是在医院多住了一个月,最后没辙才出院。 凌佳然那边竟然也传来消息,说她的摄影工作室已经着手开办起来,门面是杜陌良帮她找的,最近她忙的不亦乐乎。 不过听凌佳然的语气,像是很享受这个过程,比她要死不活背医学知识的样子不知强了多少倍。 两人约在上次那家易阳咖啡厅见面,这里离医院近,秦苒方便出来。 凌佳然来的时候,一身青衫,白色宽松版衬衫上印着稀疏的竹叶,深蓝色牛仔裤,背一个小包,丸子头尽显干练,活泼。 “呦,真是变了,这比你以前的打扮实在多了,”秦苒也发现她的不一样,非但穿着变了,连皮肤都细腻好多。 凌佳然努努嘴,才不信秦苒的话,“这身干活方便。再说,这也是今年春季的流行款风格,有很差吗?” “没有,你的眼光怎么会差?”秦苒招呼服务生送来两杯咖啡。 “我的店过些日子开张,具体几号还没定,反正就在下下周,你得给我把时间留好,”凌佳然掏出名片给秦苒,“上面有地址。” “都没定好,我怎么留时间,”秦苒接过名片,仔细看这张颜色靓丽的小卡片,果然是凌佳然喜欢的糖果色。 “还不是杜陌良,他下下周要排手术,还有夜班,具体什么情况也不能确定,他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开业典礼怎么能少他?”凌佳然撇嘴。 “原来是这样,为了他你竟然让我配合他的时间,”重色轻友,虽然这一向是凌佳然的作风。 “不只是你,还有你家钟美人,叫他一起来,人多热闹,”凌佳然说。 “那你通知肖澜了吗?她会来吗?”秦苒想知道这个,从那天起,她就再没收到过肖澜的消息。 “肖澜我也没联系到,打她电话没通,打了好几次有一次通了,是莫绍岩身边那个叫九泽的小跟班接的电话,说肖澜正在休息,有什么事告诉他就行。不过我说了之后,感觉那个九泽也没多大反应,很冷淡的答应,再也没声了。” “那他有没有说别的——” “那不是——?” 秦苒正想问下文,凌佳然的手指顺着秦苒身后,越过巨大的落地玻璃墙,指向墙外。 马路外,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悠然的停在路边,从驾驶室出来一个男人,恭敬的给打开后座车门。 车里,一位宛若神袛的男人走出来,转头一个示意,从驾驶室出来的男人赶去另一边打开另一边的后座车门。 肖澜从后座出来时,秦苒彻底震惊。 凌佳然倒是没多大反应,看着肖澜和莫绍岩在一起很正常。秦苒想,许是凌佳然不知道肖澜和莫绍岩之间的事。 车上下来的人明显是往这家咖啡厅来,秦苒她们刚好在一楼,离门口和马路都很近。 她们的目光一路盯着目标。 莫绍岩走在前面,肖澜小心翼翼跟在摸晒衣身后。 又是一个多月不见,肖澜的肚子变得更加隆起。 虽然已经到春天,没有冬季厚重臃肿的服饰,肖澜的圆润从远处都显而易见。 或许是为了保暖,肖澜还穿着很厚的卫衣。怀着孩子,她不能化妆也不能做头发,所以头发只用一个皮圈扎在脑后。 肖澜的短发已经续起,随意在脑后扎一个马尾匆匆了事。此时的肖澜已经完全不是秦苒印象中的肖澜了,不过一个月而已,肖澜竟然已经变成这样。 莫绍岩带着肖澜径直上了二楼。 秦苒瞅准机会,他们一上楼,秦苒便拎起包,对凌佳然说,“走,跟上。” 凌佳然也配合,两人尾随莫绍岩和肖澜上楼。 二楼秦苒去过,布局大概熟悉。 在二楼楼梯口,借着楼梯口的一颗巨大盆栽做掩护,秦苒示意凌佳然,去窗户那边。 因为那边有一排花架,可以挡住她们。 两人寻了最佳视角坐定,凌佳然小心看一眼远处的二人,紧张的问秦苒,“你这么偷偷摸摸的做什么?就算遇到他们也没什么啊。” “我只是想看看肖澜,不想打扰她,”秦苒心中有道过不去的坎,是肖澜亲自在电话里承认的,她介意自己和莫绍岩的关系。明明知道她已经结婚,却任然防备着她和自己抢男人,说实话,秦苒的伤心不止一点点。 说话间,肖澜刷一下站起,身子没站稳,差点摔倒,幸亏她眼疾手快,快速扶住桌子。 莫绍岩坐在她对面,悠然而有震慑力,只是冷眼看着肖澜出丑,一点出手帮助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不知怎么的,秦苒突然想起在漫山县,莫绍岩跟她讲过他自己的一个故事。 “再等三年,你且看他——”秦苒喃喃道。 莫绍岩说过,他报仇从来都不会等。 他可是莫清的养子,行事作风多多少少都会受到莫清的影响。 肖澜既然承认那样的话,被耍的莫绍岩怎么肯轻易放过肖澜。 肖澜现在还怀着孕,无论怎么样,都不足以和莫绍岩抗争。 秦苒想去帮肖澜,却不知从何帮起,毕竟错的人是肖澜。她的言行同时伤到了她和莫绍岩,这苦果,除了肖澜自己承受,没人可以帮她。 莫绍岩是谁?莫清的儿子,东益的掌门人,虽然秦苒没有亲眼见过莫绍岩征战商场的实力,但仅凭外界流言以及“莫清”这两个字,便足以预测他的手腕。 肖澜扶着桌子,用手支着腰缓缓挺起身子。 怀孕这么长时间以来,这个月是她最难受的一个月。肚子里的宝宝这个月长得异常迅猛,她的腰承受起来有点吃力,多走几步路都会觉得腰酸。 然而眼前的男人却丝毫不想帮她一下,她知道自己自作自受,但这个男人太狠了。 他彻底让她断了和外界的联系,包括已经联系好的导师,那还是他亲自帮她联系的。 她的手机,平板,所有能通讯的工具全部被他没收。 除了每天在那所华丽的房子,她没什么可以消遣的事情。就她一个人,孤单的待着,什么都没有。 莫绍岩整人的手段肖澜算是彻底见识过了,她从来没见过如此冷酷无情的莫绍岩,而这样的他堪称冷血至极。 他每天都有吩咐人开做家务,给她做饭,却从不命令要求她们不许和她说一句话。 公寓门口,九泽和几个保镖轮班值岗,她可以出去,但最多在小区里转一圈便被带回来。 在小区中散步,有保镖跟着也没人敢上前和她搭话,久而久之,肖澜也没了出去的兴致。 莫绍岩说过,如果不是孩子已经快五个月快要成型,不适合引流,他断然不会留下这个孩子。 莫绍岩还说,他会在她生下孩子的第一瞬间带走孩子。 肖澜只是简单的笑了,莫绍岩没学过医,肯定不了解有一项研究,就是讲孩子和目前的。 其实,妇女在生下孩子后,只要不让产妇见孩子,失去孩子对产妇的影响并不大。但一旦见一面,哪怕看一眼,失去孩子将会是一个女人最大的痛。 莫绍岩以为直接将孩子抱走,是对她最大的惩罚,其实不然。最大的惩罚是让她看一再抱走。 对于肖澜,她已经想好自己将要面对的结果。 生完孩子,这孩子她肯定没办法留住,那时候她刚好又错过研究生免推面试资格,相当于主动放弃这次机会。 不能读研,肖澜也在盘算着自己的以后。 这次不过是她想出来转转,这家咖啡厅她经常来。以前在枝大医院实习的时候,她经常和眼科的小姐妹一起过来这边简单吃点午餐,蹭网刷微博之类的。 而今,不过是太过闲暇,无聊,才过来转转而已。 肖澜的借口是,孕期保健不仅要注意孕产妇的身体健康,更要注重孕产妇的心理健康。莫绍岩也不想生下的孩子有什么缺陷,这才让她抓住机会。 她的确很长时间没有出来了。而莫绍岩这段时间一直住在西郊别墅。 “我累了,该回去了,”肖澜揉揉自己犯困的腰,肚子上的重量让她必须拼命挺着腰才可以站稳。 213 周瑜黄盖 “不坐会儿?你的老朋友可在那边等你呢,”莫绍岩说着,讲目光移到窗口的花架后。 肖澜一脸吃惊,顺着莫绍岩悠然的眸子向窗口望去。 窗口前,花架后,隐约坐着两个人,不过肖澜因为站起,轻而易举便看到隐藏在花架后的两个人正在窃窃私语。 “不过去打个招呼?”莫绍岩看着呆滞的肖澜,好整以暇的问。 肖澜呆呆的摇头,花架后的某个身影让她无地自容,她深知自己骗了秦苒。她,摒弃了自己的单纯的心思,不像当初,她为报秦苒的救命之恩,义无反顾帮助她找上莫绍岩,虽然是个乌龙,但当时的她,心中那份赤子之心连自己都感动。 现在呢?为了莫须有的感情,以及眼前虚无缥缈而又狠辣决绝的男人,她不惜牺牲所有,包括对秦苒的信任。 “我想回家,”肖澜很坚定。 “你应该过去打招呼,”莫绍岩也很坚定,语气再不是之前那样轻佻,寒意不宣而至。 “我想回家!”肖澜双手握紧,用近似吼的声音说。 “啪——”莫绍岩一章排在桌面上,桌上两人面前的被子瞬间被弹起,发起清脆的撞击声,桌角的插花差点倾倒。 肖澜瞬间一抖,被莫绍岩拍桌子的动作吓到。 他从来没有如此过,以前即便他生气,也不会有如此大的动静。他的修养,他的气度从来不允许他这么做。这也是肖澜喜欢莫绍岩的原因。 只不过,现在的莫绍岩,肖澜眼前的莫绍岩正在用最低级,最简单,最粗暴的方式发泄自己的愤怒。 肖澜忽的又笑了,不过是冷笑,嘲笑,她问:“你在生气吗?因为我?我是应该庆幸还是悲哀?”她抬手抚上自己隆起的肚子,只是将手搭在上面,她不敢上下抚摸,那样很可能会导致流产。 “你配吗?”莫绍岩反问,盯着肖澜这个动作的眼眸中有一团浓浓烈火在燃烧。 莫绍岩唇角不屑的一勾,“当初设计我好玩吗?”冲肖澜的肚子挑挑眉,莫绍岩继续开口,“你知道我放下一切从漫山县回来的原因是什么,你也知道北京那边的教授是谁帮你联系的。这些都是建立在我们彼此信任的基础上,你的背叛和圈套已经让你永远失去拥有这些的资格,所以——从现在开始,你最好乖一点,不要企图惹怒我,包括窥探我的心思。” “你的心思我根本不用窥探,”肖澜默默低下头,“你的所有表情,所有动作,眉毛上扬的每一个角度所代表的情绪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不是我刻意观察的,只是会常常盯着你看,不自觉的,就会把你所有情绪都印在自己心里。” 这些她也不想,可是却无法控制。 “讲的真精彩,”莫绍岩端起桌上的咖啡,轻轻抿一口,“继续,我洗耳恭听,你还有什么诉衷肠的话全都讲出来,看我还会不会被你的花言巧语迷惑。” “我讲真话的时候你不信,我随口乱说的话你却信以为真,莫绍岩,这就是你承诺过我的爱吗?”肖澜知道,自己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子,骗了别人也骗了自己,“还是我太天真了,你那天早上莫名其妙出现在我家,我就不应该收留你,更不应该在以后还和你有联系。” 当时肖澜的确是已经准备放手,但莫绍岩突如其来的出现,彻底打破了她原有的思路,再次让她陷入无限纠结以及对莫绍岩无法自拔的迷恋中。 “你是天真,你要真想和我断,为什么不在分手以后就把房子买了?你不是说不要房子只要现金吗?”莫绍岩冷眸寒光,咄咄逼人。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要房子吗?”肖澜此时倒是坚韧,固执的迎上莫绍岩的冷眸,她缓缓开口,“那你为什么和别的女人断清关系的时候用钱,而对我就给我房子?” “你说断了就是断了,自己的东西留给别人没意义,那你为什么把你东西强加给我?我也很想和你断的干净,我也很想和你之前的那些女人一样,只当这都是一场梦,也想洒脱的把自己的身体当印钞机,可是我心有不甘。我的想法很单纯,我只想把自己的身体当作神殿,供奉属于我的爱情,我做不到洒脱的把自己的身体当作印钞机,只是为了多买几个包。” 归根究底,肖澜心有不甘,她渴求着爱,渴求着关怀,更渴求爱情。 “可我我错了,我错把你对我的好当作我最渴求的东西,殊不知你对我的好不过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肖澜终于在这番争吵中明白自己的心思。 “我想,我需要的,只是一个疼我爱我的男人,并不是东益掌门或者是豪门公子,”很显然,莫绍岩属于“并不是”。 肖澜轻轻抹掉从眼眶中花落的那滴泪,她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说了这么多,只掉下一滴泪,说明她的性格又坚强一分。 莫绍岩端着咖啡杯的手顿在半空中,眼神也锁定某一个地方,肖澜猜不透他的心思,只是默默坐下,等待莫绍岩进一步的命令。 “你的打算呢?去找那个疼你爱你的男人?”莫绍岩端起已经凉了一半的咖啡,小小抿一口,咖啡凉了以后,味道更加苦涩,他嫌弃的放下杯子,斜倚在舒软的靠背上。 “还有四个多月,他就出世了,等他出生,请你第一时间带走他。” 肖澜尽管有千万不舍,但也必须放弃。这个孩子是她和莫绍岩最后的联系,也是她耍手段,骗人的报应。 “你不想拥有这个孩子?” 莫绍岩听她竟然要把孩子留给自己,心中竟然有怒火,她就如此不想要这个孩子? 肖澜摇头,“跟着我太苦了,”她没有学历,没有工作,怎么让自己的孩子过上舒适的日子?不如让他跟着莫绍岩,至少生活条件会很好。 母亲的伟大不但在于为了孩子吃数不尽的苦,还在于忍受割心般骨肉分离痛后,为了自己的孩子放手。 “你也不想我带着他嫁给那个我爸妈给我介绍的那个傻子不是吗?”肖澜故意这样说,就是为了让莫绍岩能留下腹中的孩子。 “你要回家?”莫绍岩问。 他还没丧心病狂到逼她回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吧? 他竟然又出现了一丝不忍心的情绪,该死! 明明是肖澜骗了他,耍了他,他竟然还会对她心软。 眼前这个心机颇深的女人,竟然还能让他心里出现一丝难忍的抽搐。 “这只是一种打算,随口说说,”肖澜不想他误会自己故意在博得他的同情,一改之前的说法,企图让他打消对自己的猜测。 —————— 窗户前,花架后。 凌佳然愤然起身,眼看就要拎包上前杀过去,秦苒一把扯住凌佳然。 “那是他们的事,别插手,”秦苒阻拦道。 “可是,可是他也不能那么欺负澜澜啊!他还是不是男人?”凌佳然愤世嫉俗的毛病又开始犯。 “他们俩是周瑜打黄盖,你去算什么?”通过秦苒的观察,肖澜应该已经放弃对莫绍岩的反抗,不然,按照肖澜的性格,早就和莫绍岩拼的鱼死网破。 还能如此安心的养孩子? 凌佳然愤愤不平的坐下,一阵烦躁,“爱就爱,不爱就不爱,为什么非要互相折磨呢?” “这就是爱情的真谛啊!”秦苒感叹,“爱的时候恨不得把对方融进骨子里,又恨又爱的时候,恨不得把对方凌虐至死。” 秦苒美眸流辉,看向凌佳然,“你和杜老师不就是这样?当初你们在一起,如胶似漆,后来呢?一言不合你就把杜老师伤的体无完肤,人家眼巴巴追到新疆,你还是一副拒绝的姿态,彻底让他的尊严被踩在脚下,那你觉得爽吗?” “我——这不一样,哎呀,也不是你说的那样,”凌佳然解释不清,倒是被秦苒的歪理占了先导,把自己都绕进去了。 她和杜陌良只是朋友,什么也不是,就这么简单,根本没有秦苒说的那档子事。 秦苒才不管凌佳然的反驳,“有什么不一样?我就问你一句——把杜陌良虐那么惨,哭着跪着求你的感觉爽不爽?” “我——喂,你胡说什么?”凌佳然不知秦苒从哪里总结出这样的话。 “你就回答爽不爽?”秦苒盯着凌佳然的眼前,牢牢盯着,不放过一丝异样的信息。 “我——我——”没想过,不过心中的确有那么一丝丝安慰在里面。 尤其是看到杜陌良每次被折磨的身心俱疲,一副颓痞切抑郁寡欢的模样,凌佳然心中似乎能找到那么一丢丢安慰。 不过她没敢在秦苒面前说。 “算了,我也不想知道,反正我没要体会过,”秦苒撑着下巴,撅着小嘴,嘀咕说:“钟致丞不会给我虐他的机会,”只有他每次冷淡的反应和默默无话将她虐的死去活来。 正在思索时,楼梯口突然出现一阵说话声,打破二楼原本的安静。 “妈妈,我明天要去幼儿园,今天小奕哥哥陪我玩,还教我叠这飞机呢,”一个稚嫩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好,小妏愿意去幼儿园就好,”闻璐牵着陆妏的手,一步步带着陆妏上台阶。 二楼的楼梯跨度不小,对于小妏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上楼有点吃力。 没几步,小妏就呼哧呼哧,大口喘气。 “才这么点台阶就累了?我来,”走在母女二人后面的陆尧澄长臂一伸,轻松将陆妏小小的身体抱起,架着她的腋窝,将她举高。走上楼后,才将她安全的放在地上。 “别惯着她,都这么大了还让人抱,会惯坏的,小妏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走几步路没坏处,”闻璐倒是先不满起来,不禁数落陆尧澄几句。 214 闻璐&凌佳然 “没事,这台阶确实不好走,小妏很喜欢爸爸抱,对不对?”陆尧澄也算有经验,将这个烫手的山芋转手交给自己的女儿。 小妏那里知道自己爸爸的心思,小丫头只是单纯的笑着点头,“嗯,爸爸抱我不怕摔。” 陆妏这句话直直打击在闻璐心上。 有次陆妏生病,闻璐急着将她送医院,那天闻璐很忙,一整天连饭都没吃上。抱着陆妏往医院的赶,到医院门口的时候,闻璐浑身没力气,差点把陆妏摔了。 倒下的时候,闻璐本能的将自己垫在下面,让陆妏压在自己身上。 陆妏当时生着病,虽然没伤着,但也吓坏了。 陆妏当时也是脆弱的时候,对于这次经历,记忆尤为深刻。小孩子童言无忌,不经意的提点却是闻璐心中永远的痛。 作为一个母亲,她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的女儿。 为了自己的事业,她放下所有,包括自己对女儿应该有的关怀。现在回头看,闻璐做作的一切,不过是在和陆尧澄赌气而已。 现在,陆尧澄重新回到她身边,而她似乎也变得无欲无求起来,除了陆妏,她再也不想考虑其他事情。 “你不是还有事?现在我们也到地方了,你可以离开了,”闻璐牵过陆妏的手,将她带到自己身边。小陆妏的另一只手却死死牵着陆尧澄的,不可撒开。 闻璐无奈,只能蹲下身子将陆妏抱起。 或许是因为见到闻璐的时间太少,每次闻璐主动抱陆妏,陆妏都很乖,像是很小心翼翼的依偎在闻璐怀中。 这次却不一样,即便闻璐抱起陆妏,陆妏也不肯撒手。 “我来吧,她现在都五岁了,可不轻,”陆尧澄主动接过闻璐怀中的小陆妏,陆妏竟然欢喜的主动往陆尧澄怀里凑。 “那你那边的会议不管了?”闻璐有点吃味,心里暗暗嗔怪,自己的女儿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不过,她还是很体贴的帮陆妏把后背上卷起的衣服扯平。 陆尧澄抱着陆妏,一颠一颠逗陆妏乐,另一边回答闻璐的话,“都是些小事,哪有你和小妏重要。” 陆尧澄说的随意,几乎脱口而出,说完之后也没有什么特殊表情,倒是闻璐,站在原地愣了好久,看着眼前的男人抱着陆妏向二楼里面走去。 绕过二楼楼梯处的几座人高的盆栽,闻璐面前的男人突然停下脚步,她的眼神越过陆尧澄的背影,顺着往前望去。 坐在二楼正中大厅里的两人引起了闻璐的注意。 男人——她认识,东益掌门,莫绍岩,曾经她们打过交道,是个不好惹的人物,而且,最近陆尧澄正在和莫绍岩谈一桩生意,关于文成制药。 女人——她面熟,像在哪里见过,仔细考虑一番,猛地想起陆尧澄在眼科住院时,她好像遇到过。 曾经的她——和现在的她,看起来简直天翻地覆。 陆尧澄躬身将陆妏放下,爱怜的揉揉陆妏的头发,对闻璐温柔一笑,“和小妏去那边等我,”陆尧澄的眼神随意示意了二楼某处一个角落。 闻璐担心的看看陆尧澄身后的男人,看到莫绍岩也眯着眼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闻璐再看向陆尧澄,原本想问什么,但始终没有开口。 按照陆尧澄的吩咐,闻璐牵着陆妏的手,向某个方向走过去。 绕过花架和摆在二楼当中的几株大盆栽,一个娇俏的声音站起,向她招手。 “秦苒?”闻璐吃惊。 “小婶婶。”陆妏也同时叫出声。 秦苒拍拍自己身边的座位,闻璐抱起陆妏一起坐过去。 “闻璐姐,这是凌佳然,”秦苒介绍。 凌佳然很大方,伸手客气的打招呼,“我听秦苒说起过闻璐姐你,你是闻栾老师的姐姐吧?” “对,我是闻栾的姐姐,”听到凌佳然这个名字,闻璐觉得也很耳熟,甚至眼前的人也很眼熟。这才想起,在钟致丞和秦苒领结婚证请客的时候,她见过凌佳然,是个很开朗的女生。 “你——和杜陌良是什么关系?”闻璐隐约记得,凌佳然和杜陌良的名字也被捆绑在一起。不过她没有了解过。 凌佳然一顿,没想到闻璐竟然也知道她们的事,难免有点难为情。 秦苒赶紧开口,避免凌佳然尴尬,“闻璐姐,你怎么回来这里啊?而且——”秦苒看了陆尧澄的方向,“还是和他一起。” “我经常来这里喝咖啡,以前在枝大一院读研究生的时候,我经常在这边上自习,这家咖啡厅开了有些年头,老板换了好几个,不过最近这个咖啡厅的老板娘是我朋友,原本约她来这边见面,陆尧澄非要送我过来,”闻璐也很无奈。 “陆尧澄?”凌佳然突然惊呼,“是枝江市花花公子陆尧澄?” 说完后,凌佳然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 不过闻璐却没有在意,简单一笑,“是他,他是枝江市的花花公子,也是我的丈夫,更是我女儿的父亲,”闻璐说着看向身边的陆妏。 “这是我女儿陆妏,小名小妏,”闻璐介绍。 “闻璐——陆妏——”凌佳然在口中反反复复念着这两个名字,“小妏的名字原本是取自闻璐姐你的姓吧。”只是变了字形而已。恰巧闻璐的名又读“lu”,正好小妏的名字和闻璐的名字反过来读音一样。 凌佳然的话让闻璐一惊,她说的,闻璐完全没有想过,按照陆家的族谱,小妏排到这个名字一点都不奇怪,陆家家族到小妏这一辈,女孩子全是女字旁开头。 “我生完小妏,疼的昏过去,也没来及考虑起什么名字。小妏的名字是陆尧澄起的,”经凌佳然提点,闻璐记起自己生产的时候,“我那时候忙,怀孕了都不自知,为了生意忙的昏天地暗,临产前我还在公司开会。” 当时她疼的不行,还是公司同事将她送去医院,顺便联系了陆尧澄。 还好闻璐的产检有按时做,她比较幸运,孕期一切正常,连胎位都异常好,枕前位,非常适合顺产。 不过顺产可苦了闻璐,她现在已经忘记了那种分娩时撕心裂肺的痛,只记得自己当时实在受不了,疼的直接昏过去,之后什么意识都没有。 “我生完小妏醒过来的时候,小妏的名字已经起好了,”毕竟出身证明上要填,陆尧澄起的这个名字闻璐也觉得好听。 “闻璐姐,那你现在除了照顾小妏没有工作吗?”凌佳然问。 闻璐摇头,“暂时没找到合适的,我主要还是放心不下小妏,毕竟再也不想为了工作不顾孩子的感受,”况且,现在陆尧澄也不轻松,昨夜他刚出差回来,早上只在她家客厅眯了一会儿就被早起要上幼儿园吵醒,之后去上班。得知她们下午要出来见朋友,他又亲自送他们过来。 凌佳然听她这么说,顿时眼中光芒四射,“闻璐姐,你是决定找工作的对吧?我——我新办一个摄影室,就缺熟悉的人给我看店,也不用做什么,就是当个店长之类的。” “摄影?”闻璐有点为难,“我从来没从事过和摄影有关的工作。” 连以前制药厂公司洽谈广告的事她都没做过。 “不用,闻璐姐,你以前可是公司的经理,做起管理来肯定得心应手,不用做和摄影有关的工作,就是帮我管人,因为我要跑外地学习,新人招进来不能没有管理的人。我想着找熟悉的人,现在也没找到,”凌佳然有点发愁。 “这——”闻璐自己也说不准。 秦苒倒是果断,“闻璐姐,你只要不嫌她给的工资少,活肯定轻松,不会影响你照顾小妏。” “对啊,对啊,不会影响的,你要是觉得无聊,还可以带小妏去店里。我免费给小妏赞助一套美美的艺术照,”凌佳然看向一旁不明所以,抬头看着她们谈话的小妏,很轻声的问:“小妏想不想变公主啊?有很漂亮的裙子穿,还有可以拍美美的照片。” 小妏眼前一亮,“要。”她欢喜的答应。 “闻璐姐,我这里工资肯定不能和你以前的工作比,不过胜在自由,而且你就是我摄影店的老大,我不会什么管理学,你就是老大,我也听你的,”凌佳然很真诚的邀请闻璐的加盟。 “然然都把我身边的人快挖光了,刚才还问我要不要把肖澜也拉进她的摄影室入伙,”秦苒打趣道。 闻璐此时却犹疑了,“恕我直言,以前的工作做得很不愉快,归根究底都是资金不足,到处拉赞助太累,我再不想过那样的生活。我想问下,你的资金链完备吗?” “资金链?”凌佳然那里听得懂什么专业术语,不过还是很快明白闻璐的话,“都是我爸给我投资的,加上我之前在新疆小小的赚了一笔,钱的话,不用愁。我爸会随时支持我,”凌佳然信心满满。 “她爸爸也是土豪,在枝江市有家出版公司,小有名气,平时还能有业务往来,不愁没生意做的。” 之后,秦苒凑到闻璐耳边小声说,“钟致丞也答应杜陌良,让钟致丞的舅舅给凌佳然介绍点业务。凌佳然这生意后面这么多人支持,赔本也有人顶着。” 一听有钟致丞的参与,闻璐了然地点头,“难怪她会这么有信心。好,我答应。” 闻璐也解释自己今天出来的原因,说:“原本我也是打算拜托我朋友帮我留意工作的。她在防疫站工作,都是闲职,我也想试试找个特饭碗的工作。” 毕竟还有考虑到以后,虽然吃穿不愁,养老以及其他保障还是要考虑的。 215 莫绍岩陆尧澄 经过如此一场风波,闻璐的想法开始变得实际起来。不单再是为了心中的高傲和陆家赌气似的战斗。也不在为难自己逼迫自己去做所谓的努力。 文成制药那边闻璐着实没有挣到多少钱就算挣到,也随着生意的赔本,不时将自己的钱搭进去。 闻璐不是专科出身,对于做生意的事也都是自己摸爬滚打混出来的经验。 陆尧澄是专科的风投出身,还在国外上过学。她没有陆尧澄那样的背景家世,也没有他那样的经商头脑,但她总心有不甘。好歹她也是国内知名医科大学毕业,还读过研究生,陆甚至她为陆尧澄连研究生都没有读完,中途放弃自己一直渴求的学业。但陆家从来就没认可她,即便她已经生下陆妏。 凌佳然跟她提说的事,从闻璐心底出发,她动心了,知识希望自己不要再那么累而已,毕竟现在她主要额精力还是在照顾陆妏上。 答应下凌佳然,闻璐心底的事有个着落,也踏实不少。虽然她还是没考虑好和陆尧澄的关系要不要继续下去,但经济支持自己必须得有,哪怕只是一份工资微薄的工作。 陆尧澄和白芷,闻璐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往来,单看陆尧澄最近的表现,即便有也不多。 让闻璐意外的事是,陆尧澄的母亲竟然亲自去她家劝她要好好考虑她和陆尧澄的夫妻关系。 作为母亲陆母的话无非是,自己的儿子做生意商场上难免逢场作戏,接着又把白芷说的一无是处,说她只是一个艺术生,跟着那些爱慕虚荣的同学学坏了。 不过陆母的一句话让她开始反思。 陆母说,女人用金男人在自己身上花的钱检验男人的爱情男人同样也用自己的花在女人身上的钱表达自己的爱情。 陆尧澄的母亲曾经查过陆尧澄的账发现他花在白芷身上的钱每个月不超过三万一千那些女人也是一样。这倒是让闻璐小吃一惊。 陆尧澄的账户闻璐从来都不过问陆尧澄有多少财产闻璐一点都不清楚。他是搞风投的,投资理财比她在行很多,钱在他手里只会变成更多的钱。 陆母又说,陆尧澄给闻璐花钱从不手软,闻璐卖房子,陆尧澄二话没说又给她买一套,闻璐没车,陆尧澄拐着弯送闻璐车。结婚时候的大钻戒是陆尧澄花血本买的。当时陆尧澄事业刚起步,手头的钱很紧缺,但对于买钻戒这件事,陆尧澄从没有犹疑过。甚至陆尧澄还曾找过陆母,从她那里拿走了陆家祖传的翡翠戒指,陆尧澄说如果闻璐看不上他送的戒指,就把翡翠戒指送给闻璐 闻璐这才记起来他们的过往,曾经竟然也是那么甜蜜。 陆尧澄后来把钻戒和翡翠戒指全都给了闻璐,闻璐觉得太贵重一直收着,没有带戴过。 --------- 陆尧澄向莫绍岩所在的方向走去。与此同时,莫绍岩也看到了陆尧澄。 莫绍岩眯着眼看向自己走来的男人他对肖澜说:“去窗户那边找你的盆友,这是你最后能见他们的机会好好把握。“ 肖澜也看到走过来的陆尧澄,知道他们有事要谈,识趣的向秦苒她们的方向走去。 陆尧澄走过来,径自坐在刚才肖澜坐过的位子上。 莫绍岩斜睨他一眼,“陆先生怎么有空来这种小地方?“ “莫先生不是也在这种小地方?“陆尧澄抬手,招呼服务生过来,点一杯咖啡,顺带还给莫绍岩要了一杯,“咖啡凉了不好喝。“ 莫绍岩没有拒绝,眼神一直看着眼前的男人,思索着。陆尧澄的确是个人才,文成制药负债经营这么多年,竟然在他接手几个月以后就变亏为赢,不得不说,陆尧澄对投资市场的敏锐程度很高。 莫绍岩的东益主要负责建筑工程,对投资这方面涉足不多,但莫绍岩做东益掌门这么多年深谙投资其中风险门道,一般人不能轻易掌握。陆尧澄不愧为风投界的天才级人物。 “不要对我那么敌对,我们之间没有利益关系,今天过来,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投资文成制药,“陆尧澄抿一口咖啡,有点苦,他皱皱眉,随手放下。 “文成制药已经变成你风投产业的盈利生意怎么会舍得让我分一杯羹?“资本家的角逐永远以利益为主,陆尧澄花了两杯价钱从他手中买走文成制药,现在又来劝他入股,这算盘打的的确不容易让人参透。 “文成制药只是饭前小菜,后面还有很多山珍海味等着,比如——晟天?“陆尧澄眼镜下的那双眼流露出一丝阴谋的味道。 接着,陆尧澄继续说:“你难道不好奇文成制药是怎么起死回生的?“ 莫绍岩打量着陆尧澄,很明显陆尧澄是要告诉他另一些他不知道的事,“如果是我接手文成制药,政府那边的扶持是最佳选择,无论从资金还是以后的经营长远,和政府合作无疑是最佳选择。你却剑走偏锋,没有依靠一点点政府部门的帮助,没有强大的资金来源,根本无法做到。“ 分析过后,莫绍岩细思极恐,“文成制药背后的东家是晟天?“ 陆郁森竟然会出手帮助陆尧澄?陆家什么时候如此和谐了? 不过,晟天的手伸得未免过长,陆达钢构,漫山县的开发案,到现在的文成制药——晟天目的何在?陆郁森目的何在? "这是你的圈套还是陆郁森的?"莫绍岩直接问。 “我以为你会说,对我们陆家内部权力角逐没有兴趣。“陆尧澄听到莫绍岩的语气,得知他对这件事感兴趣,他的目的达到了。 “漫山县开发案,陆郁森只肯给东益一小块肉,不单让东益在这个案子上没捞到油水,还耽误东益的其他案子。“这件仇,莫绍岩一直记得。 “你说呢?”一丝得意的笑容映在陆尧澄脸上,他恣意的扶一下眼镜。 “真正的幕后推手,应该是陆氏集团吧,”莫绍岩胸有成竹。 “不愧是东益掌门,果然聪明,”陆尧澄说。 “你都说了是你们陆家内部的权利角逐,能在陆家进行权利角逐的,无非是你父亲和陆郁森。晟天这件年崛起迅速,不过都在外省发展。陆郁森一回来,晟天就入驻枝江市的生意场,你父亲是感到危机了。” 莫绍岩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陆家是一趟浑水,不过他也从没想过自己有不趟这趟浑水的理由。 “你的提议,我还得再观望一下,以免压错宝,一旦决策失误,我损失的可能就是整个东益,”莫绍岩没轻易下决定,对于晟天和陆氏这样的大集团,东益作为只做建筑工程方面的小公司,和他们任何一方对着干,都无异于以卵击石。 更何况,莫绍岩还知道关于晟天的一个秘密。他更要仔细考虑。 莫绍岩谨慎的态度更是赢得陆尧澄的看好,虽然他们之前因为收购文成制药的事闹得不愉快,“好,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不过文成制药这边希望你赶紧入手,慢了的话,到时候大头全让晟天拿走。” “狡猾,”莫绍岩佩服陆尧澄迂曲折回的劝说线路,“一旦陆氏和晟天开站,文成制药势必会成为导火索,我就算不直接参与你们陆家的纷争,也有有这个导火索拉我加入,”莫绍岩也不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能丢失思维能力的人。 “莫先生果然小心,导火索什么的,还真不好说,说不定到时候陆氏会直接向晟天开站也不一定,”陆尧澄故意卖个关子。 “你是说,陆氏想要直接收购晟天,展开吞并?”这个想法太可怕,除非陆氏已经找到足够的资金,而且是足够庞大的资金才有可能性。陆尧澄已经提出这个想法,就说明这个想法可能已经不单单是一种想法。 两个集团之间的斗争如同龙争虎斗,惨烈,激烈,各不相让,结局也只有你死我亡。 莫绍岩忽的轻笑一声,“你们是从哪里引入新的资金了吧?放眼望去,整个枝江市除了他谁还有这个闲钱参与这场斗争。” “看来莫先生猜到了,”陆尧澄也不点破,既然莫绍岩已经懂,陆尧澄也没必要继续说下去。 “你有没有想过,这到底是你们陆家之间的权力角逐还是莫清想要以什么不可告人的手段达成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莫绍岩好言相劝,莫清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 陆尧澄却丝毫不介意,“有什么关系么?你父亲想要整垮晟天,我们想要吞并晟天,目的很一致。相同目的,共同利益,为什么不合作。”莫清出钱,他们出力,一举两得。 莫绍岩不置可否,“如果是这样简单的事,你们那就太单纯了,莫清做事永远不会如此目的明确,让人一看就懂,他做事,所为的目的,你永远无法想象。” 就比如,莫清赞助了一家枝江市的幼儿园,表面上是在做慈善,实际是为了掩盖自己才是造成那家幼儿园里的大多数孩子因为那场洪灾变成孤儿的事实。 216 莫绍岩的问题 满口仁义道德,莫清的实际面貌其实是道貌岸然。莫绍岩和他相处这二十几几年太清楚莫清的为人。 “还真不瞒你说,我刚好知道莫清和晟天之间有一点纠葛,陆氏贸然请他加入内部角逐,你们难道不担心莫清只是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莫清不是傻子,这样的好事,莫清怎么会轻易错过。 陆尧澄显然丝毫不在乎,“实不相瞒,我的风投公司会一直置身事外,这只是我父亲的想法,也代表陆氏的意思。” “有趣,”莫绍岩看着眼前一副金丝框眼镜的男人,竟然觉得他们之间有那么一点相似之处。 想起刚才陆尧澄携家带口,加之,陆尧澄后院起火的事传遍圈子,莫绍岩无意中随口问,“那是你女儿?”他的目光转向窗口花架的方向。 陆尧澄嘴角衔一丝惬意的笑容,“是,今年五岁了。” “五岁的孩子原来这么高,”莫绍岩自语,望着陆妏出神。 “女孩儿,所以长得快,男孩子可能没这么高,”当初陆尧澄也是从奶爸晋升上来,对孩子的一些事情也有主动学习过。 两个人男人从原本商场上的阴谋诡计,龙争虎斗,最后谈话的落脚点竟然落在孩子上。 陆尧澄自然懂得莫绍岩为什么会问他这些,因为莫绍岩对属于自己那个新生命的期待过程,他也经历过。 肖澜隆起的肚子显然已经证明这一切。 “你也不早了,最多半年吧,就能当父亲了,”陆尧澄推断。 莫绍岩却不为所动,收回眼神,“你的提议我会考虑,有事先走了,陆先生好好陪家人吧。” 他蓦地起身,没有管肖澜那边,径自绕开座位,下楼离开。 倒是九泽在莫绍岩离开后匆匆上楼,将肖澜叫走。 ———————————— 肖澜走向秦苒她们那边的时候,她的心情很复杂,她不知如何面对秦苒,但再见到凌佳然,她有点欣喜。 一如既往,凌佳然热情的拍拍自己身边的位子,给肖澜让座。 肖澜低着头坐下,手指缠着外衣上的带子不住打转。 秦苒自然懂得肖澜在犹疑什么,率先开口,“最近还好么?”她不知道自己能问些什么,只是随口一句最简单的问候。 肖澜惊异于秦苒竟然会如此和自己说话,毕竟自己当初欺骗她,怀疑她,是自己心胸狭窄。 “还好,一切都挺好的,”肖澜如何说自己不好?怪莫绍岩囚禁自己的人身自由?莫绍岩会说这是为了她肚子里孩子的安全。收了她的手机平板?莫绍岩会说,这都是为了防止辐射。 莫绍岩做的合情合理,肖澜无法反抗,当然,她也不能在此时说出这一切。 在场的人还有凌佳然和陆尧澄的妻子闻璐,以及陆尧澄的女儿。 肖澜回答秦苒的话之后,就被凌佳然的问题砸过来。凌佳然是个好奇宝宝,对于她怀孕的事问东问西。肖澜自己感觉没什么,就是比平日里少了点自有而已。 倒是闻璐,作为过来人,回答了凌佳然不少稀奇古怪的问题。 秦苒作为全程唯一一个没有参与进这话题的人被冷落至一边。 闻璐先发现这一点,于是问秦苒,“苒苒,你和钟致丞没有考虑过要孩子吗?” “啊?”原本支着头,认真听她们一起七嘴八舌说孩子的事,此时闻璐将问题抛到她身上,秦苒没反应过来,继而回答,“聊过,我现在还没毕业,等毕业再说吧。” “苒苒,你可得慢点,等会儿我,我连老公都没找落,你们一个两个都有了宝宝,就我孤家寡人一个,到时候都没人陪我玩了,”凌佳然小小抱怨。 “你要是不想落单,就和杜老师抓紧一点啊,早点定下来,不就行了?”凌佳然完全是杞人忧天,明明有那么好的男人等着她,还在抱怨自己连老公都没着落,肖澜不禁笑语。 杜陌良三个字,在凌佳然这里变成导火线,一碰就燃。 凌佳然才不买账,“我和他现在只是朋友。” “你都说了,是现在,不还有以后嘛?”秦苒真的想凌佳然能认清现实,好好把握眼前人。 然而只有凌佳然知道,郑新去世那件事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她无法因为郑新而原谅自己,也不可能接受杜陌良。 凌佳然不是傻子,杜陌良的表现到他的态度,完全出于一个追求者的角度。然而凌佳然的心却更加纠结。杜陌良对她越好,她也会越排斥杜陌良。像是下意识这么做,又像刻意这么做,连凌佳然自己都不懂自己。 四人聊了没一会儿,就见九泽匆匆而来。 肖澜看到九泽,就知自己自由的时间已经到了。 跟周围人打招呼再见,跟上九泽的步伐,她挺着有点吃力的肚子默默走着。 莫绍岩已经不在刚才的位子,那里只有陆尧澄一个人坐着。看向那边的时候,陆尧澄点头和她打招呼。他们也算熟人,肖澜简单的回应。 跟着九泽下楼,一直到进入咖啡厅旁边停着的车,肖澜都没有见到莫绍岩的踪影。 “九泽,他呢?”肖澜不免好奇。 “莫先生已经离开,我先送你回家,”九泽并没有告诉肖澜,莫绍岩的去处。 肖澜的手又不自觉搭上自己的肚子,感受里面时有时无的蠕动。 让肖澜始料未及的是,九泽竟然没有将她送回衡山公寓,而是送回莫家老宅。 看到眼前黑色的大铁门时,肖澜的心莫名咯噔一下。 莫绍岩这是什么意思? “肖小姐,到了,请下车,”九泽恭敬的打开车门,站在车门外等候。 肖澜望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心中竟然如同打鼓,而且一直悬着,没有着落。 惴惴不安的下车,她的手紧紧握着外衣上的带子。眼神惊恐的看向前面缓缓打开的大门。 漆黑的夜色下,镂空的大铁门像一座无底的牢笼,肖澜觉得,自己一旦踏入,便是万劫不复。 此时残留于她心中的,除掉恐惧,只剩下悲痛和失望。 这里住着谁,是谁的家,肖澜很清楚。 上一次她能大摇大摆走进这里,在这里混的风生水起,全凭有莫绍岩在她背后做支持。 她能有资格和莫怜斗,有资格让莫清对她放手,无非就是仗着莫绍岩疼她,爱她。而现在呢?她什么都没有,莫绍岩却将她扔在这里,这和将猎物直接送进野兽@的牢笼有什么区别? 肖澜无奈的摇头,舒一口气,不顾九泽是否要为她引路,肖澜率先走向那扇已经打开的大门。 亲眼看到肖澜走进莫宅,在看见那道门缓缓闭合,那个娇媚的女人的背影被圈在铁门之内,九泽自己都有点动容。他搞不懂莫绍岩的心思,只好按照莫绍岩的吩咐做事。 —————— 喝完咖啡,凌佳然带着闻璐去了自己办的摄影室。离开时,陆尧澄没有丝毫阻拦,还主动请缨,做她们的司机。 当时有凌佳然和秦苒在场,闻璐没有拒绝,只是看一眼身旁转变很大的男人。 秦苒却将闻璐看陆尧澄的这一动作看在眼里,默默记在心中。看来闻璐姐是不会结束这场让她痛苦至极的婚姻了。 回到家,钟致丞竟然按时下班,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依旧是财经频道。 秦苒回来时顺带买了菜。 原本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买的不多,种类偏素,应该不对钟致丞的胃口。 相处久了,秦苒慢慢发现关于钟致丞的一些小习惯。 比如,钟致丞其实是肉食爱好者,虽然在医院,不见他怎么吃肉,待在家或者出去吃饭时,钟致丞对肉的偏好远远大于素食。 细想之下才想起,钟致丞在医院时,很多时间不是坐着就是站着,运动量不大,肉食吃多了不易消化。 “明天有个观摩会,全国的移植专家都会过来,我让纪康给你在角落里安排了一个位子,明天九点,顶楼手术室,别迟到,”钟致丞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说。 秦苒当时正在处理手里的菜,听到钟致丞突然说话,她没怎么明白他的意思,“啊?”她疑惑。 “明天观摩我做手术,”钟致丞索性简单明了的说了一句。 “知道了,”秦苒继续弄着手里的菜,她都已经不实习,并且已经决定要去检验科,钟致丞怎么还拉她去观摩手术?喃喃自语一会儿,脑海中灵光一闪,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冲着客厅里的钟致丞问,“你是邀请我看你表演吧!” “才反应过来啊?”钟致丞的目光从电视上转移出来,同样看向厨房里的秦苒,“明天算是我的表演,算好时间,别迟到了。” “我去方便吗?感觉全是全国专家,我一个外行,也看不懂,会不会有人把我赶出来?”秦苒不知道钟致丞所谓的“表演”是什么意思,不过她知道,这种手术类似研讨会,会有全国专家观摩,有的为了学习新创的移植技术,有的则是为了观摩手术者的手术技巧。 钟致丞作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无论哪一点,都是对他职业技术的肯定。 217 钟致丞的手术 “怎么?别人的压力比不上我对你的吸引力?”钟致丞好整以暇的看着秦苒。 秦苒站在厨房门口,被钟致丞的话弄得脸红,也说不出话来。只好不理他,转身去厨房弄吃的。 第二天,钟致丞早起先去做准备,秦苒虽然和同一时间起床,但没钟致丞走得早。秦苒吃完早饭,在镜子前面整理好久,确定自己的穿着没有一丝不合理以后,才安心出门。 今天来的都是器官移植界的大拿,秦苒可不能给钟致丞丢人,更不能给枝大和枝大一院丢人。 寻到纪康,他今天忙着在观摩室安排座位以及指挥其余人布置场地。 观摩室大屏幕前方最近的两排位置已经被占满,偌大的观摩室,来往的人行色匆匆。有护士,有医生,还有实习生。 秦苒去的早,一到就被纪康拉着布置场地,“窗户那边有几箱水,你把水在每个位子上挨个放一瓶。” “哦,好,”秦苒看大家都这么忙,也立即帮忙。 和她一起干活的还有几个实习生,不过她们好像没那么热衷做这些事。 几个女生扎堆在窗户边聊天,秦苒过去拿水,她们还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咱们是来医院学习的,布置场地这些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白做苦力,还没钱拿。”有个女生开始抱怨。 之后,立即有人附和,“是啊,刚才那几个傻大个男生,搬来十几把凳子,结果那个纪师兄说他们搬错了,又让他们重新搬回去,再搬新的过来。还有那桌子,一大早我男朋友他们肝胆外科的男生全被叫走去搬桌子,他今天连早饭都没给我带,”另一个女生说。 “算了算了,干活吧,你看那个女生不也在做嘛。” “她喜欢做就让她做呗,摆个水瓶也不是什么重活。” “这样被纪师兄看见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纪康是泌尿外科的,你在耳鼻喉,你们八竿子打不着,怎么,你还怕他去你老师面前告你状啊?他有那时间去告状,你老是还没时间听他说呢。” 秦苒抱着几瓶矿泉水正在摆,也许是她听力太好,窗户旁边那几个女生的话进入她的耳廓,恰巧落在她的骨膜。 这些活原本就是她们该做的,现在由秦苒这个完全不相干的人做,她们还得理了。 秦苒充耳不闻,她们不愿意做是她们的事,秦苒自己全是为了帮纪师兄的忙。 前两排的桌子,每个位子上都有一个名牌写着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的名字。光秦苒熟悉的就有好几个。全是教科书上编委会的人,代表外科界的权威。 能见到这些人,秦苒觉得比见到明显还让人激动。 八点四十,手术观摩即将开始,之前那些在观摩室做整理工作的人通通被清理出观摩室。 前两排是大拿们和院长的坐位,枝大医院本院的医生,各科室主任依次往后排。赵子炀在观摩室倒数第二排,他旁边隔两个位子坐着的是杜陌良。 纪康和其他几个科室的住院医生代表坐在最后面,秦苒的位子在纪康旁边。 枝大医院中能来这场观摩会的人,要么是科室内出类拔萃的医生,要么是表现极佳的住院医师。无论哪一种,都象征一种殊荣。 而在手术室里的钟致丞,无疑是殊荣中的顶点。 清场时,那几个女生还想着趁机留着看热闹,纪师兄没给她们这个机会,说这场观摩很正式,没有准许进入的人员不得入内。 她们眼尖,一下看到在最后一排等着观摩开始的秦苒,问纪康,“那个女生怎么能在里面?不会是你们泌尿外科开的小灶吧?” “我们泌尿外科开小灶怎么了?别忘了里面做手术的是我们泌尿外科的‘圣手’,今天所有来这里的人都是为了一睹我师父的风采,这场观摩也是我们泌尿外科主办的,我们开小灶,谁敢有怨言?”纪康也不客气,嫌弃的继续赶她们,“你们赶紧的,离开,一会儿副院长亲自过来查,被抓到别说你们,你们的老师也难逃责任。” 医院这种地方,就和武林里的门派差不多,院长副院长就是武林盟主和副盟主,其他各个科室的主任就是各派掌门人。各科室的医师,住院医师都讲究辈分,讲究尊卑有序,不管年纪,就看辈分。 纪康算占了钟致丞的光,钟致丞的师父在业界辈分很高,钟致丞又是他的关门弟子,纪康的辈分自然而然也上来。 只不过同龄人里,不好占人家便宜,见了从业时间长的就叫老师,同辈以及新来的,就互称师兄师姐师妹师弟。 按照辈分来算,纪康能大眼前这个几个女生一辈。 “纪师兄肯定吓唬我们,哪有那么严,我不信那个女生是你们泌尿外科的,泌尿外科向来都是和尚科室,除了姚老师,我还怎么听过泌尿外科有女医生,”女生反应倒是很快,“除非——她是你们科的实习生。但实习生根本没资格参加这个观摩会。” “有没有资格,除掉院里的规定说了算,还有我师父也能说了算,她——”纪康眼神向秦苒一挑,“我师父的贵宾,懂吗?” “不懂,看她比我们还小,我刚才看她穿的白大褂胸前纹的字是‘枝大医院临床医学院’,这是还没毕业吧。” 只有没毕业的学生才会有枝大医学院的白大褂。因为这是在新生入学时就发的。一旦进入枝大医院,哪怕只是做住院医师,医院也会发医院专属的白大褂。纪康胸前就是‘枝大一院泌尿外科’。 “你们的问题怎么这么多,赶紧走吧,一会儿院长来真给你们抓到,你们就等着挨批吧,”纪康催促道。 几个女生冲纪康吐吐舌头,几人结伴离开,其中两人还特意回头看了眼坐在最后一排的秦苒。 秦苒原本抬头和纪康说几句话,正好瞧见那几个用异样眼光看着她的女生。 没理她们,秦苒继续低头翻自己的笔记本。 正看的入迷,旁边原本属于纪康的位子上坐下一个人。秦苒感觉不是纪康,抬头看一眼,竟然是杜陌良。 “有事?”秦苒想,杜陌良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 杜陌良沉默,眼睛一直盯着前方正在做调试的屏幕。 “是为了凌佳然的事吧,”秦苒合上自己的笔记本,杜陌良找她也不会为了其他事。 果然,杜陌良这次有了反应。 “我们最近相处的很愉快,”杜陌良说。 “那不是挺好,然然最近忙着自己的摄影室,比以前有活力很多。去新疆这一趟,感觉她成长不少,”秦苒说。 “凌佳然说,我们只能做朋友,”杜陌良又说。 秦苒一惊,“她已经挑明了?” 凌佳然一直因为郑新的事耿耿于怀,不肯接受郑新。 “可不是?小丫头片子,嘴硬的要死,心更硬,我怎么说怎么做都没用,”杜陌良一阵烦躁,“她从新疆回来那天,圣诞节,原本她要和郑新摊牌的,但——没想到发生那种事。” 这也是杜陌良纠结的原因。 凌佳然原本都已经答应他,说先要回去和郑新把这段感情的遗留问题剔除干净,然后再考虑和他开始。但是凌佳然很诚实,她说,她不想瞒他,她的确心里还有他,而且一直都放不下。 杜陌良以为,自己丢掉的东西终于能重归自己的怀抱,没想到老天和他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非但让他拥有,还让他痛失所有。 “那你和凌佳然做朋友不行吗?”秦苒不知道现在这种状况该如何解决,但等凌佳然自己想通,自己考虑清楚才是最主要的。 “我和她怎么可能做朋友?”杜陌良觉得秦苒在说一个天大的笑话,“让你和钟致丞做朋友你行吗?” 秦苒摇摇头。 “那不就是了?”杜陌良心想,你会和你的朋友滚床单么? “我和凌佳然,要么复合,要么断的一干二净,等她吧摄影室的事忙完,我就跟她说。” “你都决定了,还来问我?”秦苒搞不懂。 “我原本想从你这里探探凌佳然的口风,你都问我能不能和凌佳然做朋友,我自然知道凌佳然是什么意思,”杜陌良又不是傻。 秦苒暗叹,杜陌良真是一只狐狸,忒狡猾。 九点,观摩会开始。 大屏幕准时一声“哗”,手术室内的图像出现在大屏幕上。 钟致丞以及他身后全副武装的医务人员整齐有序的站在手术台前。统一的绿色手术外跑上罩着蓝色一次性手术服。 向镜头前点头示意,这一动作,预示着手术开始。 秦苒从没觉得,蓝色那么漂亮,比天的蓝色还要漂亮。那些蓝色在手术台前行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钟致丞个子很高,在一行人员中分外扎眼。他是这场手术的主导,在这场手术中的操作是最多也最难。 秦苒眼见锋利的手术刀在皮肤上划过一道细细的痕迹,然后顺着那道痕迹,有血液泛出,紧接着便是消毒拭血。 秦苒虽不是第一次看钟致丞做手术,但心中仍觉得惊心动魄。钟致丞的手下就是战场,让人看着揪心,而钟致丞本身,却是一副赏心悦目的风景。看着不疾不徐的他,根本不会在意手术的残酷。 218 经历魔鬼训练 钟致丞此时像一位艺术家,他的手堪比钢琴家的手,在他的手下,这场手术就是一场完美的演奏会。 不得不说,钟致丞还挺有一种艺术家的气息,平日里带着一点点的忧郁,永远不失高雅,永远临危不惧。 鲜红色的血液染透了他的乳白色的手套,秦苒看着揪心。 虽然她离屏幕最远,但她视力正常,巨大的屏幕让她看得非常清楚。 “别紧张,这是我师父老本行,他就指着这个吃饭呢,不会有问题的,”纪康倒是一副轻松地模样,和秦苒说话时,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我没有紧张,就是——看不懂,”秦苒有点抱歉,不过这种大手术,她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怎么会懂。只是看见屏幕里全是被鲜血染红的肉,还有一些泛黄的组织,大概是脂肪。 秦苒最多能认出这些。 “看不懂正常啊,连我都不怎么能熟记这些东西,”低头看见秦苒摊在腿上的笔记本,纪康噗嗤一声差点笑出来,“不愧是学霸啊,用得着这么认真么?我师父叫你来纯粹就是想让你见他做手术的样子,你这——完全是来学习的样子啊!” 秦苒木然,“难道不是来让我好好学习的吗?” “你这样,要是被师父知道,非得气疯了不成,”纪康不禁扶额,“你这么不解风情,我师父可真是心累。” 秦苒却被甲亢说的羞红了脸,她一直以为钟致丞叫她来是让她把握机会,在见世面的同时好好学习。 毕竟作为大学霸,这才是学霸应有的思路。 全程,秦苒都没有看懂钟致丞的手术在做什么,分离反而是什么组织,从哪里下刀,统统一头雾水。 前排几个业界大拿倒是讨论的津津有味,拉着枝大一院的姚院长,讨论的异常热烈。 后两排的医生各个捧着记录本边听他们的讲话,边奋笔疾书。 坐在最后一排的秦苒听不清第一排的大拿们在讲什么,每当钟致丞做到关键时刻,并且完美地实现操作之后,大拿们各个相互投去赞赏的眼光。 别的看不懂,但对于大拿们对钟致丞的赞赏,秦苒深深地看在眼里。 心中竟然有一丝丝小小的骄傲,眼前,屏幕里这个正在认真做手术的男人,是她的丈夫。 这场手术下来,秦苒竟然无比舒心。手术很成功,退场的时候,秦苒还听到几个肾移植界的前辈拉着姚院长的手说,让钟致丞跟着他们去天津的医院呆两天,说是做交流。 秦苒捂着唇,笑着没出声。这几个老前辈哪里是邀请钟致丞去天津学习交流,明显就是挖墙脚。 姚院长也混迹人情场很久,老前辈们的话,姚院长自然明白。 当即,姚院长就严肃认真起来,“他可是我们枝大一院的圣手,整个泌尿外科开展肾移植重点科室的灵魂人物,老哥哥们挖的可不是我的墙角,这分明是顶梁柱啊!” 老前辈们纷纷大笑,大家心知肚明,钟致丞这样的好手,任凭哪家医院,都不会轻易放手。 随纪康走出观摩室,秦苒更加觉得自豪,倒是前面走着的纪康,回头对秦苒说,“小师妹,你说我什么时候能像我师父那样,连业界大佬们都争着抢着要我?” “这你得去问钟致丞,让他给你估计个时间,”秦苒自己也没走过这段路,不知这条路上的艰辛,唯有钟致丞,这个亲生经历过一切的人才有资格评判这一切。 纪康一下被扫了兴致,“我师父那——那是经历过魔鬼训练的人,我能和他比么?” “魔鬼训练?”秦苒还没听说过这个词。 “是啊,你知道以前做移植供体的都是什么人吗?”纪康神秘地问。 秦苒摇头,“我只知道器官供体这块水很深,虽然国家命令禁止器官买卖,但被割肾的人大有人在,而且想通过这个捞油水的人更比比皆是。” “就是说啊,现在需要器官移植治疗的人非常多,求明显大于供。你知道为什么哪几个老前辈要让我师父去天津吗?” 秦苒又摇头,“不知道。” “那是因为天津是我们国家做器官移植例数和质量都是第一的地方,我师父的师父就是天津那边的,”纪康继续讲述,“我师父之所以这么变轻就有如此娴熟的手术技巧,就是因为他的师父早早就带他上过‘战场’,也就是魔鬼训练。”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纪康的样子不像故作神秘,秦苒的好奇心被他吊的十足。 “听临床的老师说,以前有好些外国人都跑去天津接受器官移植,就是因为国内供体多,你知道除了自愿捐献和亲属供应,还有什么别的渠道吗?” 秦苒摇头。 “死刑囚犯。” 纪康说完这些的时候,秦苒心中一惊,这是她从来没想过的。 “以前就是这样。咱们国家有死刑,加上人口基数大,每年的死刑囚犯人数不在少数。我师父第一次动刀就是在死人身上。这解剖教室的干尸不一样。干尸你可以把它当做一件东西。那些死刑犯,刚被执行死刑,确定已经没有生命体征已经死亡后,旁边等着的医生会第一时间冲上去,把能用的器官都取下来。” 秦苒突然记起,当初她和钟致丞谈论纪康在解剖教室呆了一夜,独自一人解剖一具尸体,并且在本科时就已经上过手术,拿过真正的手术刀。 当时,秦苒问钟致丞,第一次真正动刀是什么时候,钟致丞避而不谈,眼神之中明显有闪躲之色,原来是因为这个。 “这些——钟致丞从来没有告诉我。”秦苒被吓到,呆呆的驻足原地。 “估计我师父怕吓到你,完了,这下我讲出来,不是找我师父的打么?”纪康反应过来,一拍脑门,懊悔不已。 “那后来呢?”即便觉得钟致丞的经历足够惊心动魄,甚至可以说骇人听闻,但她仍然忍不住去探究钟致丞。 此时的钟致丞就像一个谜,让她猜不透,看不清。 “那我继续给你说,你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就说——就说是赵老师,”纪康胡诌出赵子炀,只有与钟致丞同僚的赵子炀才能让他摆脱钟致丞这道关。 秦苒点头答应,催促纪康继续讲下去。 “我师父第一次做器官切除,据说是一个男性死刑犯,当时他的任务就是在犯人死亡的第一时间,将他的两肾迅速切割下来。据说当时一起的还有负责切除心脏和肝脏的。” “以前国家对这块没有要求的时候,这几乎是每个移植医生都要经历的事,不过后来国家管得严,尝到人道主义和人性化,就禁止移植死刑犯器官。我师父是经历过这些的最后一批医生。所以他的手术技术才会如此出类拔萃,连那些大拿们都对他赞誉有加。” “原来如此,那他上前去在鲜尸上动刀的时候,就没有害怕过?”秦苒突然还很想知道答案。 纪康摊手,“这我怎么知道,你得去问我师父啊。不过你还是别问了,免得暴露。” 秦苒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讲的话她完全每放在心上。 回想起屏幕上,那个镇定自若,手法熟练,正做着手术的钟致丞,秦苒竟然觉得他高大到让她望而却步。 是怎么样的经历才能锻造出这样一位移植界的人才。钟致丞是不是天才秦苒不知道,但钟致丞所经历的事,足以让他在这个圈子名声大噪。 这场观摩会之后会有一场大型会议,钟致丞从手术室出来,又去参加那场大型会议。 春天到了,外面的小雨淅淅沥沥,原本打算看完手术,见一面钟致丞再回家,却连钟致丞的影子都没看到。 她恰好没带伞,纪康倒是神通广大,不知从哪里帮她弄来一把样子别致的小花伞。 正准备道谢,外加道别,身后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传来。 “纪康!” 倒是把秦苒吓一跳。 秦苒背对着医生办公室的门,女人站在门口。 女人这一生呼唤,将医生办公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秦苒只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默默的回身,眼前之人让她大为吃惊。 门口的女人一袭纯白色春季轻衫,有名媛的贵气,不,准确的说,眼前的女人就是名媛。 因为她是莫清的女儿,莫怜。 纪康看到门口的人,一个防备的动作,作势就要开打,有点像少林功夫里的防御姿势,扎着马步,两手做格挡的动作。 “你来做什么?”纪康的语气中也全然都是防备。 莫怜没有回答纪康的问题,倒是先注意到纪康身边的秦苒,勾春轻笑,那一抹樱红格外显眼。 “真是巧啊,怎么?纪康,你女朋友?”莫怜的眼神从秦苒身上转到纪康身上,略带点不屑的说,“没想到啊,上次见面以为你只是医院的实习生,原来是纪康的女朋友。” 莫怜盯着秦苒手里的那柄小花伞,眼神突然聚焦。 上次她落在医院的伞,竟然被纪康给眼前的女人用。 莫怜眼神突然暗淡下来,继而有扬起笑容,“纪康,我来拿我上次丢在医院的伞。” 纪康收起动作,将秦苒揽到一边,“你手里不是还有一把么,这把就当借我用,”纪康指着莫怜手里的伞说,“我这个小师妹今天出门没带伞,这会儿要回家,借一下呗。大不了下次我亲自给你送回去。” 莫怜听到“小师妹”之后,心情突然变好,又听纪康说他要亲自把伞送回去,竟然天真的问,“你说的当真?” “当真。”纪康答应。 “那这伞你要亲自给我送回来。” 219 纪康被盯上了 莫怜媚眼婉转,竟然流露出一丝丝娇俏的味道,秦苒吃惊的看着她,再看看身旁的纪康。 一种非常和谐的气流在两人之间流淌,这种气流自莫怜身上散发,汇聚与纪康周围,纪康被团团包围,却浑然不知。 秦苒静默不语,和莫怜道谢,与纪康再见之后,匆匆离开。 待秦苒离开,纪康才将莫怜带出医生办公室,将她带至泌尿外科的会议室。 莫怜欣喜的跟在纪康身后,一路追随,跟着他进了医生办公室。 纪康关上门,立即做求饶状,“姑奶奶,我求求你,放过我吧,上次被你揍过的地方还疼着呢,你那个老爸后台太硬,我只是个小大夫,我绕着你走,你也不别来给我惹事行不行?” 莫怜不情愿的一声娇哼,“上次都是意外,那个李槐下手没轻没重我也没料到啊,何况——你伤的没你师父重吧。” “你——你还好意思说,我宁愿那个倒了的柜子伤到的人是我,我师父是泌尿外科的骨感,手上一下下一星期没上手术,科里的手术都拍成山脉了,”纪康对眼前这个大小姐很是无奈。 但他却对她没奈何,虽然他师父也劝过他,别和莫家的人走太近,但纪康觉得,莫怜并不像莫清或者莫绍岩那样生冷,令人望而生畏。 莫怜就是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说话做事很恣意妄为,但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子天真。 关于莫怜的事,纪康有所耳闻。 就在莫怜和纪康在莫清病房因为误会闹得不可开交,莫怜最后因为自己误解纪康的意思道歉,这件事在他们住院医师之中流传开之后,自己在妇产科的同学告诉纪康,莫怜曾经在他们科里做过人流。 纪康小有震惊,不是因为莫怜以往的经历,而是在那种经历过后,竟然浑身透着一股子轻松,没有因为人流而有压力。 女生选择做人流的原因有很多种,纪康竟然想知道莫怜到底是哪一种。纪康觉得,眼前的女人举止端正,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优雅,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属于少女的天真。 她就像处于懵懂之中的青涩少女,笑起来没心没肺很纯净,生起气来,又有那么一股子狠绝,有点极端。 关于莫怜的父亲——莫清,纪康有所耳闻,他是最近才得知这个消息。因为陆氏集团和莫清合作而新闻满天飞,纪康经常刷微博,想不知道都难。 但眼前这个大小姐的出现,让他头疼不已。 莫怜将伞和包放在会议桌上,自己则转身坐在一张皮椅上,很笃定的说,“上次是我不好,我不是已经道过谦了么?而且我父亲也已经赔了你医药费。要是你还不满意——那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莫怜眨巴着大眼睛,期盼的看着纪康。 纪康一愣,“别介——你请的,我吃不起。” “就一次,算我赔礼道歉,聊表心意嘛,好不好?”莫怜恳求。 纪康还在纠结,他一方面思考他师父给他的忠告,一方面又觉得眼前这个女孩有点可怜。 她的名字虽然是莫怜,不需要怜爱,但她不时表现出小女生的姿态,却是像在恳求别人的怜爱,像一只楚楚可怜的小狗,让人心生怜爱。 “下次吧,我请你,顺带把借你的伞还给你,”纪康还是觉得,自己如果答应,会不妥,于是找借口推脱。 “好,也可以,一言为定,”莫怜却不知纪康的深层意思,全然相信纪康。 两人达成一致,走出办公室时,办公室外的一行人让纪康彻底惊住。 就这一会儿功夫,办公室的走廊里已经站满保镖,纪康的第一反应是——有医闹! 立刻转身对身后的女人说:“进去,别出来,待会儿不管谁砸门你都不许开门!” 莫怜一愣,呆呆的立在原地,被纪康一把推进会议室,她才发现自己被锁在里面了。 而纪康,从门外迅速锁上门,没有声音。 纪康将钥匙揣进白大褂下面的裤子口袋里,转身之时,看到一脸严肃的中年男人,一身笔挺的黑西装,宽松的盖住他已经走形的身材。虽然体型微胖,但他身才高大,虽然已经年过六十,但面容保养的不错,没有多余的赘肉。 看向中年男人的同时,中年男人也看向纪康,比纪康看见他还要震惊的,表情赫然出现在中年男人的脸上。 他刚想要开口,对纪康说什么,一个声音让他欲言又止。 “陆先生,”钟致丞走近,率先和中年男人打招呼。 中年男人听到钟致丞的声音,注意力立即被吸引过去。 “阿丞,你应该叫我一声舅舅,”中年男人开口,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眉目之间,与陆郁森严肃的样子有点神似,不威而寒。 “哦?是吗?”钟致丞反问,语气中有种嘲讽。 中年男人却绷不住,只好妥协,“随你吧,想叫什么都可以。今天我来的目的你应该很清楚。” “陆先生放心,今天的手术很成功,您的朋友已经苏醒,刚从麻醉室出来,”钟致丞抬起手表看眼时间,“这会儿应该到高级病房了。” “那就好,”中年男人依旧是一脸严肃,“听说他今天的手术被观摩?” “是,全国肾移植专家基本都来了,手术很成功,”钟致丞说。 “阿丞,你还是比较适合当医生,”中年男人不知为何随便扯了这句话。 钟致丞但笑不语,频频点头,但嘴角那抹弯曲的弧度上全然挂着寒意。 “我先去看看他,一会儿再来找你了解他的病情,”中年男人说。 离开前,中年男人又将目光投射在纪康身上。 纪康知道自己反应过于敏感,连忙将锁在会议室的莫怜放出来。 莫怜从会议室出来时,不满的向纪康抱怨,“怎么把我锁在里面了?” “我以为是医闹呢,这不怕连累你么,”纪康如实交代。 然而这一幕却被将要离开的中年男人看到。莫怜的出现让他更为震惊,但随即,一丝窃喜的笑容从他的脸上浮现。 这一系列的表情变化全然被钟致丞掌握眼中,钟致丞也看到纪康身旁的女人,暗叫不好。 中年男人收回视线,带着一众保镖,浩浩荡荡向高级病房走去。 钟致丞只看他背影一眼,便收回视线,对纪康吩咐,“32床今天拔尿管别忘了,还有47床今天拆线,家属找你一早上。” “啊?哦哦,”纪康一拍脑门,“敲我这记性,马上去。” 纪康风风火火离开,连招呼都没来得及和莫怜打,迅速冲到护士站前台,带一个护士和小推车向病房走去。 莫怜只能看着纪康离开的背影,没有丝毫可以留住他的理由。 身旁的钟致丞也转身离开,朝着与纪康离开相反的方向走去。 莫怜好奇的看钟致丞一眼,觉得这个浑身清冷萧肃的男人,有一种淡然的神秘感,和纪康开朗大方有感染力完全不同。 师徒两人,一个是冰,另一个是火,如此搭配竟然非常融合,让人难以置信。 莫怜没什么事,也只好先离开。 纪康处理完钟致丞提醒他的任务,匆匆跑出病房,发现会议室门前的人已经没了,医生办公室他也看过,都没在。 “找什么呢?” 钟致丞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纪康身后,纪康吓得一机灵。 “没——没找什么,”纪康赶紧回答。 “刚才那个男人——你认识?”钟致丞问。 “什么男人?”纪康不明所以。 “陆连森。” “是谁?” “陆氏集团的董事长。刚才动手术的患者是他的莫逆之交。” “哇塞,这刚送走莫清这个大老板,又迎来一个?”纪康不正经的凑到钟致丞面前,小声说,“师父,你要不要多开点那种死贵死贵的药,狠狠宰他们这些资本家一顿,反正他们也不愁医药费。” “你小子,一天想什么呢?”钟致丞赏纪康一记爆栗。 纪康疼的捂着额头,连连求饶。 “师父,你不是去参加术后那个研讨会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纪康只希望钟致丞能早点离开。 “言简意赅,讲完我就出来了,病人还没苏醒,把病人一个人留在苏醒室本来就不合规定,怎么还敢耽误?”钟致丞顺便给纪康上一课,“手术的术前,术中,术后都是医生的职责所在。尤其是术后,麻醉效应未解除之前,病人所处的危险度也不容小觑。这时候最好不要离开,一旦出现问题,医生难逃其咎。” “哦,我知道了,”纪康揉揉还疼着的额头。 “你一会儿好好检查一下病历,今天还有哪床没处置的赶紧去处置,我还要去高级病房那边,有事叫我。” 钟致丞离开,纪康这才觉得眼前的一座大山终于被移走。 刚坐在医生办公室的位子上,点开医院系统的电子病历,手里翁翁响起。 纪康看一眼,是纪念,自己的母亲,赶紧接起。 “喂,妈,什么事?”纪康问。 纪念吞吞吐吐说,“纪康,你真的不想见见他吗?” “他又去找你了?”即将放下手中的鼠标,坐正身体,对电话那段的话题格外敏感。 “没有,我们只是打过一个电话而已,”纪念回答。 “打电话可以,别的免谈,还有,妈,您都这么大年纪,社会经验一大把,求求您以后擦亮眼睛,别再被他骗了好不好?”纪康苦口婆心的劝着。 纪念却犹豫了,“纪康,我忘不了,但这我和他再也不可能了,你是妈妈的好孩子,但他总归是你的父亲,现在再弥补对你缺失的父爱有点晚,但至少给他一个机会好不好?” 220 钟致丞说婚礼 “妈——”纪康对纪念无可奈何,只是心有不甘,“这是我和他的事,你别插手。” “纪康,”纪念也欲言又止,电话那头,她微微喟叹一声,“由着你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妈,不是我说你,这么多年,你就不觉得自己委屈?”纪康一直替自己的母亲不平。 纪念是一个不坚强的女人,虽然独自一人把她养大,但眼泪真是没少流。就因为纪念这样,纪康才会在各个方面都努力。他一直想成为纪念的骄傲,成为她的精神寄托。 但是纪念似乎一直重视她所谓的爱情大过一切。否则,在那个男人抽身这段感情之后,纪念也不会一意孤行生下他。 对于纪康这个问了成百上千次的问题,纪念的答案始终如一,“从没有后悔过。纪康,你是还没遇到一个自己心仪的人,等你遇到了,就知道这种感觉有多强烈,可以成为你活着的信仰,也可以成为毁灭你的天雷地火。” “妈,您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是小女生的思想,就不能实际一点吗?”纪康搞不懂自己的母亲,明明穿着打扮,衣冠举止都是落落大方的中年女人,可心里那份小心思却一直没长大。 要不是纪念总有这种小女生的思想,更多的时候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纪康也不会这么独立。体物察人,心细如发。 好容易和纪念结束这场母子间的对话,纪康把玩着手机,一直发呆。 电脑里,系统电子病历打开状态,纪康却将钟致丞吩咐的事完全抛在脑后,不是他故意忘记,而是现在他的心思全在另一件事上。 门外,另一个窈窕的身影珊珊而来,进入医生办公室的门,“哐哐哐”敲几声,吸引办公室呢一大波医生的注意力。 姚渺清清嗓子,大声说,“周五六点,逐鹿中原,我包了场子,走之前请大家吃个饭。” “哇,”纪康一听有人请吃饭,瞬间回过神,高兴的刷一下站起来,“姚老师,菜点了吗?” “怎么,这么期盼这顿饭,是巴不得我走啊?”姚渺看着纪康没心没肺的笑容,装作生气的样子。 纪康赶紧否认,“哪有,姚老师,您走我们都舍不得啊。你瞧,这放眼望去,清一色雄性,进科室咱们科室的宝。” “别贫了,好好干活,出了差错你师父铁定不让你明天早下班,”姚渺说。 “是,保证不出错,”纪康做个敬礼的模样,还做的有模有样,热的众人哈哈大笑。 姚渺离开泌尿外科的事已经定下来,相关证明也都已经出具,下周一直接去眼科上班。不过,转调之后的日子并不好过,姚渺虽然是真正的科班出身,但毕竟已经好几年没有从事眼科工作,难免会有生疏。 姚渺必须从基础开始抓起,和那些本科毕业,刚进入研究生阶段的住院医师一样,天天整理病历,天天跟着大大夫查房。 秦苒正在厨房做完饭,咔擦,钥匙开门的声音让她从开放式厨房探出头,看向门口。 钟致丞开门而入,将钥匙随手放在玄关处半人高的柜子上,疲惫的走近客厅,转身将自己甩进沙发。 他已似乎经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窝在沙发里一动不动。秦苒看他又这么累,擦擦手上的水,走近钟致丞。 “我扶你去卧室睡,”秦苒说着就要扶钟致丞起来,钟致丞却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 “在这就好,我就眯一会儿,待会儿还要写报告,”钟致丞带着疲惫的声音有点沙哑,他翻身躺正,胳膊打在眼睛上,似乎在遮挡从窗户中透进来的光。 “哦,对了,”钟致丞脑子混混沌沌,半响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周五六点,姚渺请客,你记得准时去。” “地点呢?你不去吗?”秦苒拉过中午她在沙发上午睡后叠好的凉被,轻轻打开,给钟致丞盖好。 “逐鹿中原。周五我值大夜班。” 钟致丞说完,便没了后声。秦苒还想问他要不要买点是什么东西送给姚渺,毕竟他们同事一场,还没来得及开口,秦苒就听见一阵阵均匀的呼吸声。 这秒睡的功夫,秦苒有点心疼他。 做好晚饭,钟致丞还没有醒来的迹象,秦苒看时间已经不早,只好忍着不忍心将钟致丞叫醒。 虽然知道他有点起床气,但这样不吃饭睡下去也不是办法。 钟致丞倒是配合,恍然惊醒后,明眸迷茫的打量这周一切,看到秦苒他才安心。 “几点了?”钟致丞捏捏鼻梁。 “快七点了,”秦苒回答。 钟致丞忍着酸痛的身体翻身起来,浑身都不舒服。 秦苒像个小女仆,乖巧的去卧室帮他拿睡衣换。 之后又将他换下来的衣服尽数扔进洗衣机。 钟致丞去洗把脸,让自己的意识更清醒一点。 秦苒则回到厨房,将还热的菜端到餐厅的餐桌上。 整顿饭,钟致丞默默不语,秦苒以为是钟致丞没睡醒,还在因为被叫醒而郁闷。只有钟致丞知道自己的内心中的愧疚,只是这种感觉让他整个人近乎与世隔绝,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意识世界。 吃完后,钟致丞什么也没说,也没在客厅看电视关注财经新闻,径直进入书房。秦苒觉得钟致丞好像突然变得很怪。 不明所以的她收拾好碗筷,放在洗碗池准备洗刷时,书房的门被突然打开,钟致丞在一片昏暗下,淡淡说一句,“碗我一会儿刷。” “不用了,”秦苒打开水龙头,“你忙你的,我一会儿就洗好了。” 秦苒倒是不在意,不过钟致丞主动要求刷碗却让秦苒觉得心里一暖。 这说明钟致丞察觉到了她对这个家的付出,因为察觉到,发现其实她每天做这些琐碎的事也不易,才会想要主动帮她。 秦苒却觉得,他们既然是夫妻,这种事哪还用分的那么清楚,只要知道对方有那份心就好了。 钟致丞的工作很累,秦苒知道。钟致丞一个人支撑这个家所有的开支,秦苒也知道。 现如今,有太多他们这种模式的夫妻最终因为相互不能体谅而走上离婚的道路。妻子怨丈夫不顾家,丈夫怨妻子一天待在家里不知自己在外面闯荡有多累。 钟致丞显然不是那样的男人,秦苒也不是那样的女人。他们都是有过背负的人,才会对感情的事心思缜密,哪怕一点点的不尽如人意他们都能及时察觉。 秦苒一直知道,钟致丞虽然待人生冷生疏,但他对感情很敏感。待舅舅舅妈如同亲生父母,待自己的朋友——闻栾,如同亲人。因为闻栾,钟致丞才会出手帮助闻璐,解决和白芷之间的事。不然,钟致丞一个大男人,还是毫不相干的人,不用让自己心累,插手进入这种事之中。 钟致丞从书房出来,径直走进厨房,不顾秦苒还等着接水刷碗,便将她挪到一边,自己顶替她,站在之前的位子上。 “家里的事不能总是你一个人做,”钟致丞说着,关掉水龙头,动手洗碗。 秦苒笑而不语,站在他身旁,打开旁边水池的水龙头,将钟致丞洗好的碗筷冲一遍,然后控干水,将碗筷放好。 等彻底处理好一切,秦苒拍拍手,“这下结束了,你可以安心去写报告了吧?” 秦苒还没忘,钟致丞回来时说他还有个报告要尽快赶出来。 钟致丞却木讷的站着,一把抓过秦苒的手臂,轻轻一扯,将她带入怀中。 “等我忙完这一阵,到时候你也已经毕业,咱们把婚礼办了吧。” 钟致丞将秦苒圈在怀中,单手扣着秦苒的腰,另一只手抚着秦苒的长发,伏在她耳边说。 秦苒怔住,关于婚礼,秦苒根本就没仔细想过。她和钟致丞从一开就过着如同老夫老妻的生活,仿佛这一切已经变成自然,至于婚礼——那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好,” 秦苒像是安慰一般的答应,此时的钟致丞不像钟致丞,像一只委屈而受伤的小猫,在找主人撒娇一般,让秦苒不得不答应。 钟致丞听到满意的答案,一改之前愧疚的心情,他似乎找了对秦苒的补偿方法,面色上也轻松许多。 “好啦,赶紧去赶稿子,弄完早点睡,明天不是还要早起?”秦苒推开钟致丞,推着他将他送去书房。 钟致丞却开始耍赖,死活不进去,秦苒推着钟致丞的背将他推至书房门口,钟致丞一个转身,绕到秦苒身后,从后面抱住她,连拥带抱将她一起带进书房。 书房像是钟致丞的专属地带,在这个空间狭小的地带,借着昏暗的灯光,似乎更容易点燃某种情致。 —————————— 凌佳然收到杜陌良的邀请,瞬间觉得开心又不开心。 姚渺离开请吃饭,她没道理去凑热闹,但她却想借这个机会给自己的摄影店打广告。 杜陌良说没关系,她可以去,凌佳然最终犹豫了。 捧着手机,难以抉择,凌佳然焦头烂额之下竟然还要考虑这种事,让她的心情更加烦躁。 闻璐捧着新定的捧花从摄影店外走进来,抬头看到正在二楼取景处,凌佳然握着手机来回踱步。 上楼后,闻璐将捧花放好,“然然,你这是怎么了?杜陌良又来烦你了?” “不是,是今天有个饭局,姚老师——就是姚渺,你应该认识,她要转科,今天请科里的人吃饭,杜陌良也收到邀请,但是他要带我去。” “你是纠结自己以什么身份去?”闻璐问,转而觉得这个问题很简单,“你不解释,大家都会默认你和杜陌良的关系。” “这才是让我最头疼的地方,”凌佳然就是恼这个,“我不想再和杜陌良有什么被人容易误会的关系,但是我觉得那个场合我可以借机宣传一下咱们的店。”凌佳然将自己的心思说出来。 221 姚渺请吃饭 医生属于人脉关系十分活跃的职业。从杜陌良那里就能知道,医生这个和各个行业的人都有接触的职业,人脉是多广泛。 杜陌良手机里存着的号码没有上千也有几百,全是患者的。 虽说现在医患关系有些紧张,但总的来说,人心大都是好的,很多患者看完病很感激自己的主治医生。 杜陌良手里存着的患者,有的是为了复诊,有的则是家属特意留下自己联系方式,为了表示自己感谢的时候,方便杜陌良认出他们。 杜陌良算记忆很好的,有些医生一天净忙着看病,病床号患者名知道,但是家属就不能对上号了,每天忙的昏天地暗,谁来有精力去记那些。 凌佳然也从杜陌良手里联络到不少声音。 “闻璐姐,你说我这样一门心思投身自己的事业,连周围朋友都要利用起来,是不是有点过分?”凌佳然自己觉得,现在的自己满脑子生意经,到哪里的第一目的,便是有没有方法拉到客户。 “这有什么?大家都知道你这声音起步不容易,肯定都会帮忙,如果你觉得实在过意不去,到时候送点礼物或者请他们吃饭,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就好啦,”闻璐笑着说。 凌佳然点点头,“闻璐姐,你这样说我就放心多了。” “做生意本来就是这样,到处混关系,拉客户,很正常。” “那会不会变得市侩啊?”凌佳然可不想变成那种市侩小人。 “我做了这么长时间生意,你看我便市侩了么?”闻璐反问。 凌佳然摇摇头,才想起眼前的闻璐,以前就是生意场上的女强人,现在完全是一位温柔的贤妻良母。 周五那天,凌佳然将自己认真打扮一番,随杜陌良一同去了逐鹿中原。 秦苒开钟致丞的车过来,将车停好,走到逐鹿中原大门口的时候,正好遇到并肩走来的两人。 凌佳然一身春季小香风蓬蓬裙,粉嫩嫩的,像一朵娇羞的莲花。 秦苒吃惊瞪眼,凌佳然竟然会有这么扎眼的打扮。虽说这也是她穿衣风格的一种,但今天宴会的主角是姚渺才对。 凌佳然眼尖,远远就看到从停车场过来的秦苒,向她招招手,和她打招呼。 秦苒疾步走上前。 “苒苒。”凌佳然叫她。 秦苒打量凌佳然一圈,“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会儿要去约会?” “答对了!”凌佳然说。 秦苒震惊。 “开玩笑啦,一会儿我和一个客户约好谈生意,我过来主要是为了给姚老师一点小礼物,l&r的香水,最新款,”凌佳然从包中拿出一个小礼袋,炫耀般的给秦苒看。 “送姚老师的离别礼物?”秦苒好奇的问。 “不是,那天闻璐姐帮我联系了姚老师,姚老师帮我老大一个忙,这不过来感谢她?”凌佳然说的十分开心。 旁边站着的某人却不怎么喜悦,反而一直板着脸,只是立在那儿,见两人喋喋不休,杜陌良开口,“我先进去,你们慢慢聊。” 凌佳然回头看旁边的人,“哎——” 她的呼唤没有挽留得住身边的人,凌佳然也就此打住。 “你们——怎么了?”秦苒觉得凌佳然和杜陌良之间的气氛有点不对头。 “别理他,他就是小气鬼,今天我要去见客户,他非不让我去,”凌佳然对着杜陌良离开的背影吐吐舌头,做个鬼脸,臭骂一句,“小气鬼。” “你们的相处怎么看怎么不像朋友,我觉得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杜老师吧。他现在也32了,估计陪你也玩不了几天就要考虑终身大事,你要是还不抓紧,估计到时候就只有遗憾终生,”凌佳然呵杜陌良的关系最近相处的无比融洽。这次杜陌良呵凌佳然闹别扭也是因为杜陌良不想凌佳然去见别的男人。 这种关系还要在狡辩,凌佳然未免有点作的过头了。 以往每每秦苒和凌佳然提到她和杜陌良的事,凌佳然都要拒绝,但这次她没有。 她拉过秦苒的臂弯,笑着说,“我懂自己在做什么,他等不及,但我也不能轻易就把自己交代出去不是吗?” “你想通了?”凌佳然的话里明显有别的意思。 凌佳然没有默认但也没有否认,“我暂时呢,想吧精力放在我的摄影店上,等下半年声音走上正轨,我会好好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那就好,我就怕你自己一意孤行,被郑师兄的事束缚手脚,不敢去追求自己心仪的感情,”秦苒一直庆幸,凌佳然当时没留下后遗症,不然真不好说凌佳然的以后。 凌佳然却突然顿珠脚步,“郑新——”她的笑容瞬间消失,身体也顿时僵住。 秦苒以为凌佳然已经恢复正常,并且她曾经答应她要好好生活,谁曾想,此时提起“郑新”两个字,凌佳然还是无法释怀。 “然然,对不起,你别想太多,咱们进去吧,约好的时间马上到了,”秦苒赶紧想办法分散凌佳然的注意力。 凌佳然尴尬一笑,随着秦苒一同想逐鹿中原里面走去。 郑新给凌佳然留下的影响还在,秦苒想,这才是凌佳然不接受杜陌良的最终原因吧。因为她一直心存芥蒂。 席间,姚渺意外的露出爽朗的一面,竟然和在场的人都喝了一杯,除掉两个人,秦苒和杜陌良。他们都是开车过来的,还要开车回去,自然不能喝酒。 姚渺开玩笑说他们两个人不喝酒没意思。 但是大家心知肚明,酒驾车祸患者在医院不少见。像他们这个资历的医生都见过无数血淋淋的实例。 有的因为酒驾车祸,原本腰缠万贯被医疗费拖得砸锅卖铁。有的甚至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些案例都太多。 所以秦苒和杜陌良推掉酒杯后,大家并没有强迫他们。 赵子炀和姚渺都来了兴致,姚渺喝赵子炀就陪着她。 不过他们没点白酒,都是葡萄酒或者果酒,酒性不烈,度数很低。大家都是医生,该有的自制力都有。喝酒误事的例子,在他们医生中也有实例。 倒是纪康,一个人坐在角落,话不多,从头到尾只做一件事,就是吃! 纪康已经接连两个月没有假期,每天都是公寓医院两点一线,也没机会出去吃顿好的。这次好容易让他逮住机会,他放弃说话的时间,一直在吃。 席间,赵子炀觉得气氛不好,有点怪,这才发现向来话唠的纪康一言不发,除了吃没别的事做。 嚷嚷着让纪康喝一杯,纪康正好吃的半饱,觉得胃里舒坦,也不推辞,和赵子炀碰完杯后,一口将半杯红酒吞下。 喝完他还满意的搓搓肚子。 “我说纪康,你这么能吃,没把家里吃穷吧?”赵子炀看着即将见底的半盆水煮鱼,还有桌上已经空盘的水晶蹄髈,还有其他一些不知名的菜都少了一半,这才不禁好奇的问。 “我就是从小吃不饱才这样,每次见了美食就想多吃,不然自己以后就没机会吃到了,”纪康满足一笑,瘫坐在椅背上,“等我有正式工资,这枝江市的美食小吃我要通通吃一遍。” 纪康喝了酒,脸色有点通红,眼神也逐渐混沌起开,说话也开始嘟囔。 “这小子,才一杯红酒,不会醉了吧?” 杜陌良坐在纪康身边,看着有些瘫软的纪康,皱眉问。 赵子炀上前推一把纪康,纪康抬手拨开,“没醉,吃饱了就犯困。” “你是累的吧,一会儿别再吃了啊,身体疲惫,不利于笑话,容易落下病根,”杜陌良提醒纪康。 纪康点头,继续瘫坐着。 酒足饭饱之后,一行人各自回家。 姚渺和赵子炀顺路,两人拼车一起离开。 纪康被杜陌良送回家。因为凌佳然还没等到开席就已经离开,杜陌良也不愁之后还有事。 秦苒是独自一人回家的。 出门时,钟致丞叮嘱她开车去,不许喝酒,还要早点回家。 秦苒听在耳朵里,却暖在心里。 周五要不是钟致丞大夜班,或许一起相聚的人会多一点,但命运如此安排,让钟致丞缺席姚渺最后一场宴会。 姚渺对钟致丞已经完全放下,否则她也不会想离开泌尿外科。虽然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以后考虑,但姚渺离开的真正目的中,多多少少都有钟致丞的存在。 秦苒并不想计较,但也无法逃避。 她的丈夫很优秀,有许多女人为他侧目,甘愿仰视他的风采。而她,除了接受这一切之外别无选择。 这种事也只有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会考虑,如果和钟致丞在一起,秦苒永远都不会想这些事。 但钟致丞太忙,陪她的时间太有限,秦苒偶尔就反思自己和钟致丞一路走来的过往。 钟致丞答应她要给她一场婚礼,秦苒接受,觉得幸福也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 自己的毕业论文已经上缴,这已经完完全全证明,秦苒要毕业了。 今年夏天来得晚,秦苒准备的几身新裙子等了好久时间才有机会穿。 这都是专为毕业准备的。 拍照留念不必说,主要还是因为自己的心情吧。 当别人还在为没考上研究生,没找到如意的工作时,秦苒已经顺利解决婚姻大事,并且她托付终身的对象是那么优秀,那么让人安心。 凌佳然虽然没有毕业证,但也跑来凑热闹,美其名曰,毕竟是自己的母校,自己挥洒青春的地方,虽然没能在学医的道路上坚持下去,但好歹自己也算学过医。 两人说说笑笑,来到医学部门前的雕像下,准备拍照留念。 远处,一个许久不见的丽影出现在她们眼前。 222 肖澜秦苒佳然 那人身材臃肿,肚子凸起,腰也挺不直。今天她收拾的不错,显然出门前好好打扮过。 两人看到远处的肖澜正带着遮阳帽在柳树下乘凉,身后一如既往站着九泽。 秦苒和凌佳然想上前去打招呼,毕竟许久没见。 肖澜却在看到她们的一瞬间,掉头便走,没有丝毫犹豫,九泽也赶紧跟上。 “她——?”凌佳然指着原创的肖澜,回头疑惑的问秦苒。 秦苒看着肖澜消失的方向,无可奈何的摇头,自己也不明白肖澜究竟怎么了。 柳树下,九泽也看到秦苒她们两人,见肖澜避而不见,九泽好心提醒,“莫先生今天并没有要求肖小姐不许见某些人,肖小姐可以和她们拍照留念。” 沿着一排垂柳往前走的肖澜顿时停住脚步,她缓缓回身,眼神悲戚的看向九泽,苦笑道,“我这副样子还能拍毕业照吗?” 未婚先孕,肖澜知道自食恶果的苦楚,但是她没想到会这么苦。 未婚先孕这种事,放在现在的社会没什么大惊小怪,但肖澜不一样,她是医学生,完完全全知道如何采取措施,完完全全明白其中机理,却还是逃不过这一关。 她如今挺着肚子来到自己呆了五年的校园,已经很有勇气,虽然这里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这种滋味,肖澜想,她这辈子体会这一次就够了。 高等教育的不同点就在于,这里的学生,完完全全三观正直,太过正直。未婚先孕这种事,在枝大这座985高校完全行会被当做一种怪异的事。 没有人指责你不要脸,道德沦丧,没有廉耻心,更没有同情你觉得你可怜,遇人不淑,落的如此下场。 他们有的,只是向你投来异样的眼光。而你,就像一只在动物园被人观光的动物,可怜可悲,脱离他们的世界。 都说大学是象牙塔,的确没错。 肖澜这点事,绝对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谈。肖澜自己都能想得出他们谈论什么。无非是,当年某某追求她,她不同意,现如今怀了别人的孩子,又被人抛弃。 真是象牙塔呢,连更好的故事都编不出来。 “九泽,你说莫绍岩同意我回学校做最后的告别,我是应该感谢他,还是应该恨他?”肖澜越发不明白莫绍岩。 自己的所作所为一直都在触莫绍岩的逆鳞,而莫绍岩,逐渐与她脑海中的那个人相却甚远。 以前她还可以摸头他,研究透他,像摸索一门课程一样慢慢寻找规律,现在,肖澜对莫绍岩毫无头绪,完全是束手无策的状态。 莫绍岩的心情阴晴不定,前一秒他还可能笑着趴在你腹部听胎动,下一秒他就有可能如同火山爆发,一股怒火从他的身体中喷油而出,要不是看在她怀孕的份上,莫绍岩撕碎他的心都有。 肖澜也曾暗自垂泪,偷偷摸摸躲在卧室里哭泣,却每次都被莫绍岩捉到。莫绍岩见不到她哭,哪怕一下下莫绍岩也会烦躁的将她拽起,从卧室拖到客厅,然后一掌砸在茶几上,震得茶几上的果盘,水杯东倒西歪。 有时候他甚至还会一脚踢翻她身侧的物品,有时候是凳子,有时候连桌子都不放过。肖澜想,如果自己没怀孕,那些东西遭的罪,受的苦估计全会落在她一个人身上。 莫绍岩的脾气越来越暴躁,肖澜越来越不敢惹她,总是沉默寡言,对莫绍岩完全是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 或许是之前肖澜伤莫绍岩太深,玩阴的,学会试探,学会揣测,才致使莫绍岩变成这副模样。 一路沿着碧色垂柳小道走下去,尽头是校园的一处池塘,地方不大,周围布满芦苇,芦苇外围是斜坡,坡度不大,上满铺满碧色草皮,好有很多人支着帐篷在那边露营。 来这边的露营的人一定不知道,这“宴心湖”里淹死过多少人,捞上来过多少具尸体,有多少人在这里选择轻生。 肖澜曾经见过一次警察从湖里捞尸体的情景。据说一个女生考研势利,受不了打击,选择轻生。学校每年这样的事很多,还有跳楼的,“定新楼”,“东融大厦”上不知又飘过多少亡魂。 或许肖澜之前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如此鲜活的生命不知道珍惜,非要选择轻生的话,那现在的她完完全全明白他们的体会。心如死灰,怎么还有理由活下去? 就像正常人无法体会自闭症儿童和忧郁症病人的感受一样。那种痛苦,对于生命以及其他原本该敬畏的事全然漠视,精神上备受打击,完完全全丧尸活下去的理由的感觉无法复制。 “九泽,那边开莲花的地方,我们过去吧,”肖澜指着宴心湖的一处角落,那里几多早莲洋洋洒洒,恣意的盛开,粉红色晕染的花瓣在芦苇从的掩护下,冒出铺在湖面的碧色荷叶之上,随风摆动,好不快活。 “那个木桥安全吗?”九泽怀疑。 莲花旁有一座拱形木桥,木桥上的红漆已经被日晒雨淋全被卷走,只剩下灰扑扑的木头,看上去像年久失修一般。 “瞧你说的,上面不是还有人走吗?再说,这桥可是莫绍岩当年住持修建的,你不信学校还信不过他吗?”肖澜笑着说,眼神却看向了远处的桥。 两人沿着湖边小路一直走到木桥一段,肖澜扶着腰,挺着肚子踏上这座当年她反反复复走过的地方。 宿舍和教室之间唯一的捷径,便是这座桥。 起初肖澜也不知道这座桥的来历,因为肖澜来枝大上学时,这座桥已经有了,不过次次从这里经过,还是被桥一段的木桩上所刻的字吸引。 上面写着主修这座桥的几个学生的名字。当时肖澜也不知道他们都是谁,只知道他们都是搞工程学院那边的。 不过这座桥的修剪的确为她们省了不少时间。从宿舍到教学楼原本要走十几分钟,路都是沿着湖走的,这座桥的修建,让她们可以直接跨过湖,走最短的距离。 “我知道莫先生会设计高楼大厦的图纸,还不知道他连桥也会设计呢!”九泽有点小小的感叹。跟在莫绍岩身边如此久,九泽也明白搞工程的还分建筑,桥梁,隧道,铁路,这些都不一样。 莫绍岩搞建筑工程科班出身,桥梁这一方面,九泽还真没见过他搞。 “哎,你说,要不是我在这座桥上来来回回走了四年,莫绍岩这个名字是不是就不会刻在我心里这么长时间?”肖澜自己也想不明白。莫绍岩这个名字她还真没有去刻意记之类的。至于联想到莫绍岩和这座桥,也不过是肖澜在回忆大学生活时,突然想到还有这么一座桥,以及桥上刻的字,这才联想到莫绍岩就是这座桥的修建者。 “莫先生他——”九泽欲言又止。 肖澜却没仔细留意,“九泽,你知道为什么这几多早莲开得这么好吗?” “有人专门管理吧,”九泽回答。 肖澜摇摇头,“因为它们都是白骨人肉饲养出来的。” 九泽诧异而震惊的看着肖澜。 “看玩笑啦,”肖澜故作轻松,继续向桥的另一段走去。 九泽一直紧追不增放松警惕。 直至走到桥的另一断,两个突然出现的身影拦住了肖澜的去路。 “肖澜,”凌佳然先开口。 秦苒则是仔仔细细大量了肖澜的肚子。发现已经肿胀的要爆炸,像个随时都能涨破的皮球。 “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吧?” 秦苒估摸着预产期怎么也下个月就能到。 肖澜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身后的九泽原本追的很近,此时也识趣的连连退后,一直推到拱形桥遮住他半个身体之远。 “那——莫绍岩有说你生完孩子会放过你吗?”凌佳然直接问了她和肖澜最关心的问题。 肖澜继续点点头。 “你就没考虑过独自抚养这个孩子?”秦苒问,她始终觉得肖澜不是如此狠心的人。 肖澜点头,之后又摇头,最后也不知道她在点头还是摇头。 “孩子跟着他——比较好吧,我什么都没有,自己都养活不了,怕哭了他,”肖澜有些哽咽。 秦苒上前一把拥住肖澜,她力道控制的很小,生怕碰到肖澜宝贵的肚子。 她贴在肖澜耳侧,带着无比温柔的话语说,“你想这么样都好,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以后怎么样,我和凌佳然都会一直和你在一起,我们三个也会一直在一起。” 肖澜颤抖的抬手,缓缓搭上秦苒的背,“好。”肖澜简单的一声答应,却连声音都在颤抖。 凌佳然看不下去,也上前将她们二人拥住,不过凌佳然冲上来的力气有点大,一下就挤到肖澜的肚子,让她疼的倒吸一口气。 “澜澜,我,我,对不起,对不起,”凌佳然吓得一下弹跳出去,连忙道歉。 肖澜面色有点纠结,但还能忍受,也没出什么事,“你这一下让我怀疑自己现在就能把他从我肚子里挤出来,不过挤出来也好,免了我最高别级的生理疼痛。” 肖澜的话凌佳然和秦苒都能听得懂。 所谓最高级别的生理疼痛,就是女人分娩时所承受的痛苦。 “要是这孩子能跟我,我保证让他认你们俩做干妈,又有咱们仨的颜值做保证,这小宝贝肯定不会差,”肖澜直起腰,感叹道。 秦苒搭手扶她一下,凌佳然见肖澜没什么大碍也逐渐放松,不然她总提心吊胆,怕肖澜出事。 三人重洁友谊,在象征枝大医院医学部的某人形雕像下来了一张合照,也是肖澜唯一一张合照。肖澜存好图,直接将这张照片作为自己手机的壁纸。 秦苒却想把照片洗出来,一张收进影集,另外的可以买个相框裱起来,放在书桌上。 刚收起手机,一个电话突然打进来,秦苒一看手机号,心中一紧。 凌佳然看她表情瞬间变得不愉快,眼睛飘到秦苒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备注——陆美玲,不免嫌弃道,“她找你?准没什么好事。” 肖澜也看到了秦苒手机屏幕上的备注,“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是典型,接吧,看她能有什么花样。” 223 陆美玲的目的 “她能有什么花样,找我无非就是为了我爸,”秦苒向来不觉得陆美玲和自己的瓜葛多到值得她主动向她示好。 有点不情愿的接电话,秦苒将手机搭在耳边,那边陆美玲先开口,“苒苒,我有急事找你,你现在在医院吗?如果在的话能去医院附近的那家咖啡厅吗,就是上次我们见面的那家,我有事找你,关于你父亲的。” 陆美玲说的很着急,语气中也全是恳求。来自中年女人的恳求,她的姿态已经低到极限,卑微,热泪盈眶。 秦苒却丝毫不想理会,只是敷衍说,“我在枝大,今天拍毕业照。” “那你能过来吗?枝大到枝大一院也不远,”陆美玲继续恳求。 电话那端的声音,肖澜也凌佳然也听到,肖澜冲秦苒摆摆手,示意她不要理会陆美玲,也别和她多说话。 秦苒也正有此意,“你想说什么就在电话里说吧,我今天这边还有很多事。” 但凡不想见一个人,事多总是借口。 “苒苒,你爸爸的病不能再拖了,最近他闹着不好好吃药,这不,腿又肿起来了,”陆美玲说。 “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一个两个全都设计好圈套等着我跳,我怎么知道你这次说的是不是真的?”秦苒已经完全不信陆美玲的鬼话。 “我——秦苒!他是你父亲!你怎么忍心看着他去死?”陆美玲竟然大吼起来。 秦苒不可置信,一个人不讲道理竟然可以到这种地步。 “陆美玲,你最好好好说话,我忍心看他去死?你想过她有多长时间真正把我当做他的女儿?你和他做的那些苟且之事我尚不计较,你现在要我做的,是要我割我的肾给他。肾是什么你知道吗?不是说人有两个肾就可以随意割一个给别人。不然造物主为什么只给人两个而不是三个四个。” 秦苒陷入迷茫,说她见死不救,不肯给自己父亲一颗肾,可谁又站在她的立场上想过。她只是一个女生,随随便便就说让她取身体的一个器官出来,这种心理压力怎么承担? “你知道肾是人体代偿能力最强的器官之一吗?你知道所有慢性病的并发症最终累及的器官都有肾脏吗?”秦苒质问。 “你不懂,你不知道,无知者无畏,可是我呢?我清楚人体肾脏的全部作用,我清楚它一天要过滤人体将近十几公斤的‘垃圾’,我知道它旁边每一个器官,所连接的每一个大血管。我还知道它现在是以什么样的姿态和什么样的形状安安稳稳扎根在我身体里为我服务。可是这些你知道吗?” 秦苒一席话让旁边的凌佳然和肖澜彻底震惊。 陆美玲求秦苒的竟然是让秦苒割一个肾给秦正华。 这边,秦苒丝毫不给陆美玲机会,“你想着救秦正华,因为你爱他,因为你需要他,因为陆达需要他。你觉得有钟致丞的舅舅帮忙,他从高位上下来的概率不大,但是一旦他生病了,身体不允许了,他会断掉你所有后路。你说素素身体不好,各种理由,但我呢?我的身体就好吗?” 素素的身体不好,还有爸爸妈妈在,而她呢?自从母亲走后,她生病了除掉自己隐忍扛下来,还有别的办法吗? 也许人都是自私的,她也是。 陆美玲的话让她纠结了很长时间,也考虑了很长时间,但至今这次思想斗争没有结局。 秦苒痛苦而愤怒的面容落在肖澜眼里,她深知秦苒在纠结什么,一把扯过秦苒的电话按掉。 “秦苒,你没错。”肖澜肯定地说。 秦苒却苦笑,“这种事我还犹豫,的确有点丧心病狂。” 她指的是割肾给秦正华的事。 肖澜却摇头,“你让你父亲扪心自问一下,即便你同意将自己的一个肾送给他,他好意思收吗?” “是啊,”凌佳然也赶紧附和,“亲属器官捐献这种事要建立在父慈子孝之上,你孝顺的答应,他作为一个父亲也应该审问自己有没有做到这点。” 肖澜和凌佳然只知道秦苒的父亲自从升官之后便没管过她。 她们不知道的是,秦正华非但以前不曾管过她,还狠心的拖累自己的母亲,企图让自己的母亲自生自灭,好让他和陆美玲能堂堂正正在一起。 秦苒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所以她才会更加犹豫。 悲伤无以复加,今天感时伤怀的岂止肖澜一人,身旁另一人要比她还悲伤很多。 三人在校园里又走一圈,九泽接着电话匆匆向她们的方向跑过来。 肖澜看到九泽紧张的面容和不自然的身体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肖小姐,莫先生说你出来时间太久,让我赶紧带你回去。”九泽说。 “知道了,”肖澜回答,转身对身后的秦苒和凌佳然说,“那我先回去了。我这个月月底30号预产期。” “好,到时候我和凌佳然去看你,”秦苒说。 “在哪里生?枝大医院吗?”凌佳然问。 “还不知道,”肖澜说,“等生了我会想办法通知你们的。” 三人就此作别。 没一会儿,凌佳然也接到了闻璐的短信,说店里有人闹事。 秦苒在旁边听着,明白一个大概。 店里有个女人挑挑捡捡,看好一件礼服,已经做好预约,结果摄影师赶到,那个女人非说那件礼服不是自己当初看上的那件,死活不拍。还吵闹着让她们退钱,说不退就把凌佳然的摄影店砸了。 凌佳然头疼,自己最烦遇到这样的客人,但闻璐姐毕竟只是主管不是店长,究竟要不要退钱也不好做决定。 但她已经竭力控制住场面,暂时店面不会有危险。病情已经偷偷报了警,就怕出现什么意外。 这一举动倒是让凌佳然少操了很多心。果然做过经理的人就是不一样,闻璐果然有能力。 “我摄影店那边出了些事,我先过去,一会儿你也回家吧,这大热天的,小心中暑,”凌佳然叮嘱秦苒。 秦苒有个小毛病,就是受不了热,夏天没空调就和把北极熊扔到海南岛一样。 看着秦苒也不胖,反而是那种骨感美人,身上脂肪也不比北极熊,但是就是怕热。 不然她也不会因为空调需求,就上了钟致丞的当,被人家吃干抹净。 “知道了,你赶紧去店里吧,”秦苒催促,真怕继续说下去,凌佳然嘴里会冒出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惹得她面红耳赤。 凌佳然走后,秦苒也无心在枝大转。毕业季,转眼物是人非,毕业晚会就在今晚,秦苒也不想参加。 原本还挺有兴致,单被陆美玲整得兴致缺缺,此时的她只想回家,因为只有那里,才不会有世俗伤害。并且总有一个人,在那里无微不至的关怀她。 关于陆美玲和秦苒提说的事,秦苒没有告诉钟致丞,一是不知道如何开口,二是即便开口,钟致丞也会很为难,那她不如不开口,省的钟致丞一面要忙自己的工作一面还要为她提心吊胆着。 那样秦苒会过意不去。 从学校的东门做315路公交车,可以直达枝大医院,秦苒从家里过来也是坐这趟车。 缓缓沿着路两旁的阴凉向枝大东门走去,因为在校园,车不多,路虽然宽,但道路两旁的树十分茂密,两旁枝繁叶茂的树枝将整个马路包裹,两方树枝在马路的顶上手拉手,相互缠绕。 马路上星星点点有阳光透过的光电,像稀稀拉拉的星星。 沿着这条秦苒并不经常走的路,她竟然觉得有一丝丝猎奇的心里。树木的荫蔽让她无比惬意,这比空调带给她的凉爽还要让人轻松。 没多会儿,手机响了,秦苒停住脚步,拿出手机瞄一眼,竟然是钟致丞。 “怎么中午给我打电话啊?”秦苒问。 那边没有回音,过了很久,才缓缓听到一句生冷的询问,“你在哪?” “枝大,今天拍毕业照,马上回去,”秦苒回答,但从钟致丞的语气中,她听到一丝异常。 “马上回家!不,马上来医院!” 钟致丞命令道。 “?”秦苒疑惑他有点怒火中烧的语气。 “我还要顺便去超市买菜呢,你今天不是可以按时下班不用加班嘛,我想多做点素菜让你开开胃,这几天天气太热了,估计你胃口不好,”秦苒解释。 “我不想重复一次,来医院,现在,马上,”钟致丞并没有因为秦苒的话就动容,反而语气更加严厉。 “哦——好,马上,”秦苒觉得钟致丞不对劲,立马变得很乖。 一路小跑走到枝大东门,两方擎天高柱上刻着枝大的校徽和校歌。柱子前的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刻着“枝江大学”的字样,据说是某位伟人的题字。枝大医院的招牌来头更大,据说是文学家郭沫若亲自题字。 这些秦苒都顾不上看,只想着钟致丞命令她的话。 “秦苒!” 马上出门时,一个声音叫住她。 她顺着声音往刻着“枝江大学”的那块巨石旁看去。 一个她最不想见到的身影,此时撑着一把小阳伞也向她看过来。 234 秦苒&陆美玲 “秦苒,”她又叫秦苒一声。 秦苒驻足站定,迎着烈日等她过来。女人打着小阳伞大方的走过来。 “我不得以才亲自过来。你父亲的确需要你的帮助,”陆美玲开口。 秦苒苦笑,陆美玲这话和现在的烈阳有什么分别,她的心被这烈阳和陆美玲的话炙烤着,快要蒸干,快变成一颗干涸的泥土凝结在一起的土块。 生疼生疼的错觉顺着她的大血管沿及五脏六腑。 “我现在要去医院,钟致丞有事找我,”秦苒并不想和陆美玲谈什么,只好找借口。 陆美玲却像聊到秦苒会如此说一般,她轻笑一声,“钟致丞找你也是为了谈我要和你谈的事。”陆美玲的话语中全是笃定。 “你把这件事告诉钟致丞了?”秦苒没想到,陆美玲会做的这样绝,难怪刚才钟致丞给她电话的时候,语气态度都很差。 “是的,我已经劝他帮我,”陆美玲回答。 “那他的意思呢?”秦苒想钟致丞一个外人,如何能替她做决断。 刚才钟致丞生气,肯定是因为这么大的事自己竟然没有告诉钟致丞。陆美玲现在找上门来,不知道又要说什么诓骗人的话。反正陆美玲说什么秦苒也不会再相信。 原本秦苒和陆美玲谈不上深仇大恨,不过是相看两厌,现在正好反过来,相看两厌已经不能说明她们之间的问题,深仇大恨都不能足够说明。 现在秦苒还在这里和和气气和陆美玲讲话,秦苒觉得自己真是好脾气。 “事实上,我打电话告诉钟致丞的时候,他没有说明他的意思,只和我说一句他知道了电话就断了,”陆美玲并没有想和钟致丞撒谎,只是看到秦苒因为钟致丞知道这件事后,所表现出的惶恐不安,陆美玲竟然觉有种畅快的感觉。 “那好,我告诉你我的决定,秦正华是死是活和我无关,改天我可以和他做一份声明,断绝父女关系,”秦苒索性将话说绝,她只是因为不想和陆美玲继续待在一起,也因为更想打击一下陆美玲刚才眼神中闪过的一丝得意。 果然,陆美玲没了定力,秦苒的拒绝无疑是陆美玲的死穴。陆美玲要救秦正华的决心不只是什么目的,但秦苒心中,陆美玲不管什么目的,她所想的理由绝对是万千理由中最肮脏的一个。 “秦苒!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他毕竟是你父亲!”陆美玲强调。 秦苒却不顾陆美玲的吼叫般的声音,径自转身,像学校两颗大柱子下的一处阴凉处走去。 陆美玲手里有伞,秦苒没有。陆美玲可以用伞挡太阳,秦苒也不想站在大太阳底下被晒成人干。 见秦苒转身要走,陆美玲以为秦苒要离开,赶紧跟上秦苒的脚步。秦苒在阴凉处停下来,陆美玲这才明白,原来秦苒只是为了躲太阳。 “你和你父亲断绝父女关系也可以,但你父亲立得那份遗嘱,你要书面澄清自己不会接受,”陆美玲说。 “你不是想让我救我爸么?那你现在做的事不应该是竭力劝我回头,劝我大无畏一点,把一个肾送给我爸?事实呢?你却在这里和我谈我爸遗嘱的事,”秦苒苦笑,“那我要是真的割了一个肾给我爸,到底是你在利用我还是我爸需要我?你想得到的不过是通过我爸可以得到的利益而已。” “你胡说!我和你爸风风雨雨怎么着也有十几年了,要是我不为他好,何必每次他生病我都鞍前马后照顾,又何必把钟致丞介绍给你,为了安顿你以后的终身大事?”陆美玲狡辩。 秦苒懒得理她,“把钟致丞介绍给我的目的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不就是嫌我碍了你的眼么?你和他的家,我不稀罕。谈完了吗?我回医院了。” 竟然要和她翻旧账? 陆美玲一定是脑抽才会做这么傻的事吧! 她们之间的旧账,秦苒自己不翻,陆美玲还可以活的安稳。陆美玲自己翻出来,完全是为了找虐。 陆美玲伸手扯住秦苒不让她走。 “秦苒,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平心而论,钟致丞哪里不好?我把那么优秀的人介绍给你,你不感谢我,不觉得知足,竟然还怀疑我?” “够了!”秦苒一把甩掉陆美玲扯着自己的手。 “你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能懂?钟致丞很优秀,但他的优秀和你有关系吗?我们在一起和你有关系吗?我和他认识,不是因为你的介绍,我和钟致丞在大学时候就已经有过交集,远远在你介绍我和他认识之前。而且,我们领完结婚证以后,你才引荐我们认识。你觉得自己是好心,觉得自己是好意,你觉得你付出过,努力过,但你做过这些我们就必须要对你感恩戴德吗?” 陆美玲的理论,秦苒觉得可笑。 “一切不过是天意,你又何必舔着脸把这些功劳拦在自己身上,然后把这些当做说服我的砝码。”秦苒点破陆美玲的痴心妄想。 当一道道包被在真实外的谎言被撕破,露出血淋淋的事实,陆美玲的心再也受不了。 “秦苒,你不能这么想,即便那些事不算我做的,你也不能否定掉我的好心,”陆美玲还想尽力挽回。 “你的好心?”秦苒可笑的质疑。 “你的好心就是不想让我进你家的门,就是不想在我身上浪费一丝一毫你们家的金钱,”秦苒真想知道,事倒如此,陆美玲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陆美玲被拆穿,如同偷了灯油被人发现的老鼠,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只能呆呆站在原地,任由灯油的主人发落。 秦苒只觉得浑身燥热,天气过于炎热,之前和陆美玲在太阳下晒了一会儿,她就觉得身体有点虚汗。 不是单纯因为热而出的汗,是从心底里冒出来的汗。伴着她心脏扑通扑通紧凑的跳动,而散发出来的虚汗。 这才不得已,向这边阴凉处走过来。 虽然此处阴凉,但空气中的热因子并没有因为这一小片阴凉就减低,反而像铁屑不住的往吸铁石上凑一般,热因子也在不断向她周围靠拢。 眼前的景物因为光线和空气中的水蒸气的缘故,变得有些需,还在波动,通常这只有在极度干旱和空旷的地方才看到的现象,此时竟然出现在秦苒面前。 陆美玲看秦苒的眼神失神的望着远处,眼神有些飘,整个人像被什么拖垮了一般,有些疲惫,站着也不显精神。 只有秦苒清楚这一刻的感觉,一股股热浪顺着她的脚底,不断的往上窜,然后蔓延至全身,最后会聚与小腹处。一阵剧烈的抽搐,猛然间抽光她全身力气,骨骼肌已经完全失去力量,连骨头都像疏松了一般。 “哐——”一声,秦苒顺着大柱子滑倒地上,没有意识。 陆美玲吓坏了,原本刚刚还和她叫嚣,趾高气昂的指责她反击她的女人此时轰然倒地,陆美玲竟一时反应不过来。 —————————— 有生之年,秦苒闻到如此浓重的医院里的消毒水的味道,这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自己母亲离开时,漫山县县医院里的消毒水闻到冲的她眼泪如雨。 那种味道弥漫着深深地悲伤,很呛鼻。 这次,秦苒仿佛有闻到了那种味道,那味道也很呛鼻。她虽然睁不开眼,呼吸很困难,但这种味道太浓了,让她误以为自己进了处置室。 眼皮像铁皮一样不能翻动,鼻子和嘴唇上好像罩着什么东西,湿气很大,让她呼吸起来不舒服。 耳畔,有人翻纸张的声音很清晰,一页页,一下下,动作很轻,但还是被她听到了。 “你那边只留纪康一个人可以吗?我来吧,你赶紧回去,”一个好听的女人的声音,秦苒听着耳熟,却记不起是谁的声音。 “不用。” 随着这一声,翻纸张的声音停住。 秦苒的意识也被这一声触动一下。 这声音——是,钟致丞? 她好想醒来,好想对钟致丞说,她不是故意隐瞒那件事的,她道歉,她不希望钟致丞误会她什么,因为那样会让她痛不欲生。 “你看你看,”女人有说话了,“她好像要醒来了。” 钟致丞顺着杜陌优的指引向秦苒看去。 床上,娇小的人儿面色苍白,氧气罩遮住了秦苒的半张脸。小小的眉头皱着,脑袋好像很痛苦的左右摆动,挂着吊瓶的手指也攥着床单,像在经历一场噩梦。 钟致丞立即起身,躬身探看秦苒。 她额头已经被汗湿,冒出的虚汗成股留下,讲发际线周围的头发凝成一股股,说不出的狼狈。 “心疼吧?”杜陌优也凑过来,担心的看着秦苒,口中询问着钟致丞。 钟致丞没有回应,拿过早已准备好的凉毛巾,一下下小心翼翼的擦去秦苒额头上的汗水。 “何止心疼,”擦完后,钟致丞才回应。 明明离开前,床上的人儿还是活蹦乱跳的模样,那天打电话,她还说要买菜给他做素菜开胃。结果再见到她,已经是急诊抢救室内了。 秦苒这一昏迷就是两天,钟致丞上班时间在科里,一有空就来病房陪着秦苒。 钟致丞没时间陪秦苒,找杜陌优过来帮忙。 刚到两人换岗的时间,秦苒便有了要醒来的迹象。 235 秦苒——醒来 混混沌沌之间,秦苒觉得自己的身体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压着,丝毫动不了。但从感官活得的信息里可以感觉到,钟致丞就在她身边。 “我看她也不一定会醒来,都躺两天多,这次她病的不轻,又加上——” 杜陌优预测,却被钟致丞打断,“是我疏忽大意。” “你还好意思说,”杜陌优睨他一眼,“幸好什么事都没有。她选在用药都得讲究,好些治疗效果不错的药她不能用,恢复慢些也在情理之中。” “我守着吧,”钟致丞说。 “你下午不上班了?”杜陌优问。 “一会儿我请假,”钟致丞回答。 杜陌优叹口气,“好吧,你是她老公,一切你说了算。那我先回科里了。” 小心翼翼走出房间,临关上门时,杜陌优向病房里望一眼。 钟致丞身着白大衣,安安静静的坐在秦苒的床边。男人高大的身躯和身下略显狭小的椅子有点格格不入。他的目光一直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儿。 关上门,杜陌优走出房间。 房间外,另一人在门口等着杜陌优。 “怎么样?”这不是宗政第一次过来,但每次来他都会问同样的问题。 杜陌优摇摇头,“没醒来,估计钟致丞这几天没心思上班了。” “秦苒到底什么时候会醒来?”宗政有点着急,但向来不露声色的他,自然没有把这种焦急的很明显。 “你找钟致丞什么事?你们前段时间联系密切,而且你好几天晚上都没回家,连小奕都是我去接的。你们到底在做什么事?”杜陌优不相信宗政问秦苒是因为关心秦苒,很显然,宗政前段时间和钟致丞联系密切,他们之间绝对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些饭店的事,”宗政回道,偏过头没有看杜陌优的眼睛。 杜陌优盯着宗政审视,眼神中全是疑惑,“你最近也不轻松,赶紧回家好好休息,别总耗在这儿。” “嗯,等你下班,”宗政一边答应杜陌优,另一边却阳奉阴违。 杜陌优对宗政这样子咬牙切。 宗政是个粗人,不会说漂亮话,更不会说什么逗老婆开心的情话。总的来说,完全不是一个油腔滑调的人。但就是这样一个“粗人”将自己最纯粹的感情只给杜陌优一人。所以杜陌优从来都信任宗政,不会对他的话怀疑什么。 但每当宗政很一本正经的表达自己的心意,虽然笨拙,但杜陌优总是陷进去,总是会心动。 病房内。 原本有要醒来迹象的秦苒此时在没动作,钟致丞猜测,刚才秦苒应该是做噩梦了,现在又沉沉睡过去。 他看秦苒暂时不会回来,走出病房,给主任打电话请假。下午的班他不去上了。 主任没批准他。因为这半年,钟致丞请假的次数已经不少,这在以后会影响他评职称,眼见距离评职称还有一年,钟致丞再请假,别说落选,连入围候选都没可能。 不过主任知道钟致丞是因为秦苒才请假,只吩咐他说,医院下午没什么事,让纪康盯着点,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而且,钟致丞就算没在科里,也算在枝大医院,不算翘班。 ———————— 一丝光亮闯进秦苒眼缝,这一丝光亮带着丝丝透凉穿破她的皮骨,让她全身感觉因此觉醒。 耳畔有空调的嗡嗡声,口鼻上有什么东西盖着,空气很湿,让她不舒服。 她闻到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来自自己身上盖着的被子和身下的床单。难怪她觉得消毒水的味道离她很近,并且将她满满的围住。 迷迷蒙蒙睁开眼,秦苒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冷色调的病房让她瞬间清醒,氧气罩扣在鼻唇上方有点难受,秦苒抬手摘掉。 这一动作还没结束,病房的门被推开。 打完电话的钟致丞进来,正准备收手机。抬眼便看到,已经醒来,并且挣扎着要拿掉氧气罩的秦苒。 “别动,”钟致丞上前一把控制住秦苒的手。 “难受——”秦苒沙着嗓子,在氧气罩中说话,发出来的声音闷闷的。 “我来,”钟致丞见她眼神澄澈,逐渐明亮,也懂秦苒醒来带着氧气罩难受,帮她拿下。 氧气罩被揭走,秦苒顿时觉得清爽不少。 “我——怎么会在医院?”秦苒努力回想自己和陆美玲见面之后的事,却完完全全没有记忆。她的记忆只停留在自己眼前变黑之前,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 “你中暑了,有点严重,不过没什么大问题,”钟致丞解释,贴心的扶她坐起来,又问,“想不想吃点东西?” 秦苒摇头。 “也是,你这几天一直在挂葡萄糖,”钟致丞抬头看了眼床头上挂着的葡萄糖溶液,还有半瓶多,“葡萄糖今天估计要停,你晚上可能会饿,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出去买。” “不用了,我一点不饿,”秦苒有点使不上劲,颓软的考坐在床头,钟致丞见她坐的吃力,索性将床摇起,让她的腰部可以省些力气。 做完这些,秦苒越发觉得不对劲,抬头看到自己对面那面墙上挂着一个黑色框的表,显示此时下午三点半,秦苒疑惑的看着钟致丞,“你不去上班吗?” “没事,下午一般没什么事,今天我也不用出门诊,病房那边有纪康看着,”钟致丞回答,“要喝水吗?” 秦苒摇摇头,她一点也不渴。 “我又忘了,你正在输液,怎么可能会渴,”钟致丞有点懊恼。面对醒来的秦苒,他竟然频频犯最低级的错误,可是除却这些,钟致丞也不知自己如何才能表达自己对她的关切。 “要再躺会儿吗?”钟致丞看秦苒气色依旧不好,温声询问。 “我不累,躺久了,想坐会儿,”秦苒躺的浑身都麻了。 怨不得久瘫在床的人要长褥疮,这样一趟就躺好几年,不生褥疮才怪。 下午十分,秦苒的葡萄糖已经被停,果然如钟致丞所说,下班时候,秦苒的肚子真的有了反应,胃酸分泌后刺激人的摄食反应,果然有些不舒服。 钟致丞已经出去买饭,他走之前秦苒还不觉得饿。钟致丞问她想吃什么,秦苒只是说了两个字,“随便”。 也不知钟致丞是什么心思,他脱下白大褂,从秦苒床头柜子的抽屉里捞出她的钱包,又从下面的柜子里拿出平板给秦苒。 “我钱包放在办公室了,你的借我一下。平板里面有你上次没看完的电视剧,别谢我,纪康帮你下的。” 秦苒怔怔的接过,“帮我谢谢纪师兄。” 钟致丞走后,秦苒有点疑惑这平板里的电视剧到底是哪部。 秦苒已经很长时间没看过电视剧了。 打开才发现,原来是上次和钟致丞一起在家里看过的那部。当时秦苒因为和钟致丞一起看电视觉得尴尬,直接弃剧。 没想到现在又被纪康下回来,并且集数刚好是秦苒和钟致丞一起看过之后的那集。 这根本不是纪康好心,而是钟致丞吩咐的。 秦苒自醒后便恢复的很快,下午时候,出去有点饿之外,基本一切正常。她只是中暑,醒来时,也有主治大夫看过,但瞧见钟致丞在,也不用多说什么,只是叮嘱她好好休息。 病房里有空调,秦苒想开,但被钟致丞命令禁止,说她中暑还没好彻底,身体的抵抗力还没恢复,万一又受凉,怕她感冒。 秦苒无奈之下只好答应。谁让她是病人,而他刚好是医生呢? 不过,钟致丞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台小风扇,放在床边,让秦苒用。 秦苒瞧见这小小的巴掌大的风扇,觉得可爱,问他哪里来的。他说,问急诊的实习生借的。 这么个小玩意儿,即便不拿来当风扇用,就是当个摆件也挺不错,秦苒想自己也要买一个。 秦苒的小女人心态加上童心未泯,钟致丞全部看在眼里,只是秦苒不知道。 靠在摇起的床上看视频,身边有小风扇吹着风,秦苒觉得无比惬意。 刚投入剧情之中没一会儿,敲门的声音将她的注意力打断。 “请进,”秦苒看向门旁边。 门被推开,陆美玲拎着最新款的包包,一身艳丽的宝蓝色过膝长裙出现在门内。 “是你?” 秦苒忽然被弄得兴致缺却,原本还停留在脑海中的电视剧剧情瞬间荡然无存。 她的以及重翻到自己晕倒前的一刻。 “我只是来看看你,别多想。你晕倒还是我打120送你来医院的。只可惜,你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我,”陆美玲走近,坐在刚才钟致丞坐过的地方,“既然你醒了,应该是没什么大事。我已经打听过你的病情,不过是普通的中暑而已,休息几天就会好。” “你是怕万一我的了什么病,影响我割肾吧?”秦苒放下手里的平板,关掉有点吵闹的风扇。 “你现在是不是巴不得我得的是什么不治之症,正好临死前可以把肾给他,然后死的清净,再也碍不到你的眼。”扪心自问,陆美玲何时是那种会主动关系她病情的人? 以前秦苒也住过院,怎么没见陆美玲像这次一样,嘘寒问暖,还如此关心她的病情。 226 钟致丞的警告 “随你怎么想,”陆美玲懒得解释,看起来倒像秦苒无理取闹。 秦苒两只手紧紧握住床单,眼神死死盯着陆美玲。 “吱——”随着推门声,秦苒逐渐放松警惕。病房内的两人,目光也向门口望去。 钟致丞提着买好的晚餐推门而入,看到陆美玲优雅的坐在秦苒床边的凳子上,而秦苒,此时像一只炸了毛的刺猬,浑身上下都是敌意。 “你怎么来了?”钟致丞面色很不悦,显然,眼前某人的到来让他很不舒服。 “来看看她,”陆美玲看了眼穿着病号服,神色已经恢复正常的秦苒,“看来她的病已经好了。” “她好了,你的算盘也别想继续打下去,”钟致丞走到床边,放下手里的晚餐,拉开床头柜子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堆化验单。转手,钟致丞直接将化验单递给陆美玲,“这是秦苒这次的检查报告,她怀孕了,你的心思放在别人身上吧。” 陆美玲不可置信,接过钟致丞手里大大小小的检查单,一页页仔细翻看,但无论哪项检查,都证明秦苒怀孕的事实。 这件事连秦苒自己都不知道,她也惊奇的盯着钟致丞,不相信钟致丞说的话,一把夺过陆美玲手里的检查单。 那些检查她认识,血hcg,尿妊娠试验,当然还有b超。 看着上面的检测结果,秦苒不信是自己,将信息栏处的患者信息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发现上面印着的是她的名字后,秦苒无力的向后倒去,靠在之前摇起的床面上。 算起来,她的月经的确没有来,但她只以为是最近压力大,天气也阴晴不定,自己身体出现失调才会没来。 此时的秦苒竟然说不上欣喜。 陆美玲看着秦苒的反应,也知道这已经是事实无法更改变,她坐到秦苒身边,握着她的胳膊,恳求说,“苒苒,该怎么办,你爸爸的病情该怎么办?” 秦苒没有反应,并不会陆美玲。 钟致丞见不到陆美玲纠缠秦苒,眉头一皱,冷声说道,“苒苒累了,你该离开了。” “不——”陆美玲摇头,她又转过身抓着钟致丞的袖子说,“阿丞,我和素素孤儿寡女,不能没有正华啊!你可怜我们一下,救救正华好不好?我知道你做肾移植技术很好——” 钟致丞听不下去,抬手将陆美玲扯着他袖子的手甩掉,“你还有没有廉耻之心!我没记前嫌,你却得寸进尺!秦苒是我的妻子,还怀了我的孩子,你想让我们做什么?嗯?让我的妻子堕掉孩子,然后让我亲手摘下她的一侧肾脏,移植给她的父亲,你的丈夫?” 这是钟致丞这辈子听过最大的笑话,“你别想用道德绑架秦苒,救秦正华,是她做女儿的孝心,不救,谁也怨不得她。” 钟致丞的狠心与拒绝,陆美玲看在眼里,却无论如何不能接受,她的梦想像濒临死亡一般,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阿丞,你答应过我的,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所有事你都会帮我。而且,你父母离世时,葬礼是我亲手准备的,你当时才高中毕业,什么也不懂,是我辛辛苦苦帮你忙完你父母的葬礼,让他们的灵魂安安心心离开,”陆美玲恳求儿幽怨的说。 钟致丞却是一声冷笑,“你想和我翻旧账吗?”他的眼神在陆美玲提到钟致丞的“父母”两个字时,瞬间凝结,不宣而寒的眼神像来自地狱的死神使者。 陆美玲听到“旧账”两个字以后,顿时吓得不敢说话,眼神惶恐不安,又有点不信任的看着钟致丞,最后她的脸色变成青一阵白一阵,三缄其口道,“是我对不起你父母,不该介绍他们认识,不然也不会有现在这种事发生。” “你的谎话太多,这里不欢迎你,你该走了,”钟致丞直接忽略陆美玲的话,下逐客令。 陆美玲来都来了,怎么可能在此时走,她又想伸手去扯钟致丞。 “阿丞。” 钟致丞不耐的闪身避过,“陆达钢构和漫山县的开发计划要可能要换主人和合作商了。” 陆美玲彻底呆住,她震惊而颤抖的看着钟致丞,不可置信的问,“阿丞,你是认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有闲心和你开玩笑?”钟致丞轻笑,“你想知道你赖着不走,还继续纠缠她的下场吗?” 钟致丞不管已经呆呆站在病床边,一点还击和狡辩的力气都没有的陆美玲。只管将刚才买来的晚餐餐盒打开,拎出打包来的粥,插好粗吸管,递给一旁看陆美玲和钟致丞争吵的秦苒。 秦苒没料到钟致丞的举动,不过第一反应还是接下。 钟致丞绕过陆美玲坐在了病房不远处的沙发上,顺便,他将陆美玲的目光也吸引走。 秦苒靠在摇起的床上一口口慢慢的吸着粥,疲惫的看着钟致丞潇洒的坐在沙发上一副要洽谈公事的样子。 突然记起,有次钟致丞查房,身后跟着一众医生,威风凛凛,像极了电视剧里那些霸道总裁。而此时,他坐姿高贵优雅,其中还有这些许懒散,倚在沙发靠背上,钟致丞离得有点远,秦苒看不真切他的眼神。 “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还巧舌如簧?”钟致丞问。 陆美玲小心谨慎的也向沙发那边走去,坐在离钟致丞很远的地方,低着头,她默默无声。 “你想狡辩什么?是解释你想独吞我爸的财产而陷害我爸妈,还是当年某人之所以知道我妈爸会回家庆祝我高考——” “阿丞,你不能胡说,”陆美玲愈发紧张,她的手紧紧攥住包的带子,眼神的余光却不经意间瞟向秦苒。 秦苒原本吸着粥,只是默默听钟致丞和陆美玲的话,但听到钟致丞说陆美玲陷害他的父母只是为了想独吞他父亲的财产时,口中一松气,原本被她吸瘪的塑料杯“哗”恢复原样。 “事实你自己清楚,现在我还没有想追究当年我父母出事的责任,如果你继续挑战我的底线,我想监狱的大门有可能会向你招手,”钟致丞嘴角带着不可查的笑意,只是这笑意却是入骨的寒冷。 “你胡说!”陆美玲反应愈发激烈,直接站起来反驳钟致丞,“我知道你神通广大,但这种颠倒黑白的事,即便你再有能力也不可能做出来。” “你可以试试,”钟致丞看向陆美玲,眼神如同冷刀子径直将陆美玲定在原地。 “我——”陆美玲知道,钟致丞所说的试试,就是她如果继续留在这里,他难保自己不会做别的。 气急之下,不得已放弃,陆美玲愤恨的甩门而出。她这辈子都活在陆美瑶的阴影之下,难道这一切还不够吗?陆美瑶是死了,可她的儿子比她更难缠,从一开始就死死掐住她的命门让她无力还击只能听从她的摆布。 原以为,这次借秦苒之手可以狠狠反击一次,谁想到,钟致丞竟然将秦苒保护的如此好。让她无孔可入。 钟致丞之所以会当着秦苒的面和她翻旧账,就是为了继续恶化她在秦苒心中的形象,甚至钟致丞已经到了丧心病狂,冤枉她杀人的地步。 天知道,钟致丞父母的死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但钟致丞却利用她不敢以陆达和漫山县开发案为代价,和他叫板,硬生生将“杀人犯”这个罪名套在她头上。 原本,秦苒怀孕的事,陆美玲以为是钟致丞造假,就是不想陆美玲最终劝服秦苒做肾移植,但后来看到检测单和秦苒自己恍然大悟的表情,陆美玲知道这件事的确是真的不假。 ———————— “钟致丞,你是想让我觉得对不住你吗?”秦苒放下手里的粥问钟致丞。 钟致丞收拾秦苒吃完的东西,将秦苒丢在一边的平板也收好,坐在病床上搂住秦苒,让她舒舒服服靠在自己怀里,“是,我就是想让你欠我,让你觉得对不住我,让你不忍心对我,对我们的孩子狠心。” “可是你有想过,我要救的人是我的父亲,是给我生命,和我血脉相连的亲人,”秦苒将头埋在钟致丞怀里,竟然哽咽起来。 “我知道,所以我也会感觉自己欠了你。现在我们就比谁的脸皮厚,谁欠谁更多一点,”钟致丞将她拥的更紧。 “所以你不惜说谎,也要让我欠你更多吗?”秦苒问。 钟致丞却愣住,抱着秦苒的手臂顿时失去力气,只是简单的如同摆设一般的拥着秦苒。 “是,骗你是我不对,这算我欠你的。陆美玲的确不是谋杀我父母的真凶,但我父母的死因和她脱不了关系,”钟致丞自认为自己并没有说谎,他只讲了一部分事实而已。 钟致丞说话时喷出的火焰尽数落在秦苒脖颈处,这灼烫的气息像火焰原子化时高温乙炔燃烧气体,以将近1000摄氏度的高温,炙烤着秦苒的心。 “我终于明白了,”秦苒喃喃自语,“钟致丞,我好像终于明白了。” 227 钟致丞身份证 “明白也不许问,”钟致丞拒绝秦苒继续提问,这是他一直私底下做的事,其中有没有危险,有没有人会报复,钟致丞不得而知。 他只想秦苒能安安心心继续读研究生,让他独自一个人承受就好,不需要给秦苒频添烦恼。 何况,秦苒现在已经怀孕,钟致丞更不想秦苒参与进来。 “钟致丞,我有事瞒着你,你不高兴,那你瞒着我呢?我也很难过,”秦苒将头抵在钟致丞的胸膛上,闷声大哭。 “我瞒着你陆美玲找我救我爸的事,但你呢?你不也瞒着我找你父母当年车祸的原因吗?”秦苒细想之下,将所有事串联在一起,“你前段时间总说去舅舅家,整夜整夜不回家,其实就是在忙着这件事。因为你白天没有时间。早上,陌优姐离开,我看到病房外面有宗政在,原本我没多想,可是我生病,宗政即便来看我也应该和陌优姐一起进来才对。他其实是来找你的,对吧?” 秦苒推开钟致丞的胸膛,跪坐在床上,原本沧桑略显苍白的脸,在哭过后更显萎靡,疲态。秦苒的心也累了。钟致丞的一切都需要她猜,从来都是钟致丞让她知道什么,她才有机会知道,否则,钟致丞就是一睹大门,钥匙被钟致丞自己死死攥着,只有他大发慈悲的时候,才会开门,让秦苒往他的世界里看一眼。 钟致丞没有解释,一句话也没说,一直保持沉默。 任凭秦苒在一旁胡乱猜胡乱想,他闭口不言。像默认也像不愿意解释。 “你为什么不说话?”秦苒可怜而恳求的看着钟致丞,她抓住钟致丞的胳膊,摇晃他,企图从他口中摇出几个字。 但钟致丞连几个字都吝啬,秦苒没有发现钟致丞的隐忍,只一味地相信,钟致丞坚持不告诉她,不信任她。 秦苒见钟致丞依旧没反应,拉开搭在腿上的被子,翻身下床,作势就要往病房外面冲。 钟致丞眼疾手快,没等秦苒走出几步,钟致丞一把将秦苒扯回自己身边,一只手控制住秦苒,另一只手拦腰将秦苒抱起,不顾秦苒的挣扎,将她放回床上。 秦苒晃动身体,不满钟致丞对她的钳制,连脚都上了,但钟致丞是谁,向她这种发狂的病人,钟致丞见过不少,怎么处理他一清二楚。 两只手将秦苒控制住,钟致丞直接跪在病床上,用自己的腿控制住秦苒的。 居高临下看着秦苒,钟致丞威胁道,“你再这样我就让护士给你来一针镇定剂。” 没料到钟致丞还有这种手段可以发挥,秦苒呆住,一瞬间,她放弃挣扎。 在医院和钟致丞斗,她怎么斗得过t他。钟致丞是枝大医院的“圣手”,医院根本就是他的主场,他的地盘。 放弃挣扎,恢复平静后,钟致丞翻身从床上下来,给秦苒盖好被子,“你安心养病,不要有太大压力,也别出太大力气,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要多考虑一下肚子里的孩子。” “钟致丞,”秦苒躺在床上,看着白色无暇的天花板,“你在意的是我还是我肚子里的孩子?” “胡说什么呢?别多想,还好把病养好,然后去检验科读你的研究生,你要是嫌累,我可以帮你和学校申请休学一年,等孩子出生你再去读也可以,”坐在病床旁,钟致丞疲惫的靠在椅背上,看着床上静静躺好的秦苒,他才安心。 “不用,我要上研究生,”秦苒拒绝,“你去上班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秦苒现在不想看到钟致丞,她心里的委屈,没人体会。 当初以为有了钟致丞,她就有了全世界,但现在,钟致丞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她,而她却傻傻的付出所有。 肚子里的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如果她和钟致丞的关系还正常,秦正华也没有生病,那这个孩子无疑是秦苒的福音。 现在,这个孩子就像上天加在她身上的咒语,让她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 这个孩子对钟致丞的重要性秦苒也懂,但秦苒无论如何不能接受,钟致丞为了孩子,将她的想法置之不理。 他还没有听过她的想法不是吗?原以为一切都有商量,但事实却是钟致丞一人做了所有决断。 钟致丞原本要留下,秦苒硬是将他赶走,有时候不想看到一个人就是不想看到,因为看到就会烦躁,烦躁就有怒火,之后就想发泄。 钟致丞离开的极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对于秦苒,钟致丞始终束手无策。明明是他不知如何做才是对的,才选择了最自私的法子。 等钟致丞离开,秦苒下床,搜出自己的衣服,换掉病号服。 手上的病人信息的手带很烦人,秦苒索性直接扯掉。 这一幕,让她想起当初换掉衣服,扔掉手带的小患者——陈小北。 他们都是一样,一样要从医院逃走。 偌大的医院,钟致丞在泌尿外科,她在呼吸内科,两个科室隔了一栋楼,任凭钟致丞再有本事也不会盯住她。 秦苒又搜出自己的包。 钟致丞倒是仔细,她的东西全都在,并且收拾的很整齐,全放在柜子下面。 在包里翻半天,秦苒也没找到自己的身份证,她头上渗出一丝热汗有点焦头烂额。 明明她的身份证就在包里,证件之类的她都习惯随身携带。而且,自己的学生证也在包里,平时身份证和学生证她都放在一起。 怎么会没有? 丢了? 不可能。 那是——钟致丞拿走了?! 秦苒苦笑一声。钟致丞哪里需要找人看着她,只需要把她的身份证带走,她便什么都不能做。 住酒店需要身份证,钟致丞拿走它,秦苒除了去医院或者回家,又能去哪里呢? 更关键的一点是,医院挂号也需要身份证。 秦苒气馁的坐在床上,被她翻乱的病房简直不忍直视。 思来想去,秦苒无奈叹息。 她不想留在医院,她想回家。 没打招呼,秦苒独自离去。 回到家,秦苒立即回到书房。在书房书桌的各个抽屉里翻腾。 秦苒记得,钟致丞曾经让她帮他从宗政那里接受过一分文件,放在了书桌左边最下面的抽屉里,然而此时,秦苒试图打开抽屉时,抽屉却被锁了。 果然一切都是钟致丞早就计划好的,计划好所有,计划好瞒着她。 秦苒又开了别的抽屉,幸好钟致丞只锁了一个。放户口本的那个抽屉,钟致丞并没有锁。 找到户口本,秦苒去派出所,挂失身份证,进行补办。 钟致丞拿走她的身份证,却忘了身份证还有补办这一方法。 做好一切,秦苒在家中开着空调,吃着从超市买来的火龙果,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依旧是上次和钟致丞没看完的那部电视剧。 下午时候,钟致丞风风火火回到家,看见秦苒安然无恙的坐在客厅沙发上,他悬着的心才放下。 “为什么不接电话?”钟致丞给秦苒打了无数电话,全都是没人接听。钟致丞以为她会跑去别出,还给凌佳然,闻璐都打过电话,愣是没人说见过她。 这次秦苒厉害了,已经学会完完全全脱离他了。 她没有身份证,钟致丞料定秦苒跑不远。询问一圈人都说明见过她,那她最大可能就是回家了。 他匆匆忙忙赶回来,看到她在家,心中总算舒一口气。 “我饿了,”秦苒将手里的火龙果随意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拿起遥控器按掉电视。 “想吃什么?”钟致丞心中有火,但秦苒却很淡定,也没有别的情绪,他的火也发不出来。 “随意,点外卖就好,最好有粥,”秦苒说。 “外卖算了,我去买菜,”钟致丞穿着短袖的衬衫已经全部汗湿,此时吹着空调他有点不舒服,“我去换个衣服,”瞟见秦苒刚吃剩下的火龙果,说:“你怀孕这段时间别乱吃东西,”他上前捡起她吃剩下的半个火龙果,转手扔进旁边垃圾桶,“以后你的膳食我负责,想吃什么告诉我。” “随意,”秦苒眼睁睁看着钟致丞扔掉她的火龙果,明明她眼里放光,全是怒火的光,言语之间却冰凉一片。 钟致丞说话算数,换了件衣服,转身出去帮秦苒买菜做饭。 自钟致丞默认受虐这段时间,秦苒总是找借口为难钟致丞。如何使唤钟致丞,秦苒都不解气,他白天在医院要忙病人的事,晚上回来还要伺候她,忙的不可开交。 舅妈得知秦苒怀孕这件事,喜出望外,说要过来照顾秦苒,秦苒拒绝,一是因为舅舅身体也不好,二是因为,钟致丞她还没折腾够。 她倒要看看,钟致丞那么忙,如何使出三头六臂除掉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还有功夫忙着调查事情。 如此下去一个月,钟致丞整个人精神差了不少,连纪康都和她抱怨,他师父开早会打盹,听汇报走神的事。 秦苒也知道自己的有点过分,毕竟钟致丞的工作人命关天。 万一出什么事,钟致丞的前途会很堪忧。 秦苒放下折腾,算是绕钟致丞一马。 不过她还有自己的打算。 这个月,她也算在钟致丞身上报了仇。 与此同时,秦苒其实是在等身份证能办下来。 她办了加急,一个月出来没问题。 这不,刚盘算着要不要去派出所问问,那边就打来电话,告诉秦苒,让她去拿身份证。 228 秦苒—陌生人 和钟致丞斗智斗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秦苒行事极为小心。 去派出所取身份证,秦苒都找借口,避开钟致丞的耳目。 秦苒找借口,说和凌佳然约好去她店里看看经营的情况。 凌佳然的店开张已经有好几个月,凌佳然说,只要这季度营业额能收支平衡,她就搞个小庆功会,到时候叫上秦苒,肖澜,闻璐姐和她店里的店员一起去开心一下。 原本高高兴兴陪秦苒出来的凌佳然听秦苒要去派出所拿新办理的身份证,心中不不免起疑心。 “你身份证怎么丢了?没在家里好好找找?你这一个月都没做怎么出过家,肯定落在家里什么地方。你仔细找找。” “找过了,都没有,反正已经挂失,新的也办下来,没事。”秦苒敷衍的笑着解释。 “你和在钟致丞最近怎么样?可别再出什么问题。你看肖澜那边打电话联系不到人不说,因为有那个莫绍岩在我都不敢给她打电话,”凌佳然有点沮丧,“我以为我的生活已经够苦,现在回头看看肖澜,才发现自己经历的苦不及她万分之一。” “你也经历了不少,人与人的人生没有可比性,让肖澜经历你所经历的事,不见得她就比你处理得好,”秦苒如是劝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羡慕别人在别人的人生中勇敢,但自己又何尝没在自己的人生中扮演者勇敢者和挑战者的角色呢。 两人从派出所出来,又去了凌佳然的店里。 虽然这不是秦苒第一次来凌佳然的店里,但还是被这里的景象惊艳到了。上次来的时候闻璐姐还没来这里就职。好多地方都空着,虽然装修的整体感觉不错,很多场景搭设的也很有品味,既有中世纪的复古街道,也有中国风味的古典建筑。 秦苒最喜欢的是摆在欧式落地窗前的那架白色钢琴,现在那里又多了一把大提琴,斜倚在和钢琴毗邻的角落。 “这是上次一队文艺小情侣设定的场景,男的原本在一个交响乐团拉大提琴,女生学舞蹈的,但会弹钢琴,两个人很契合,看上去也如胶似漆,刚领结婚证没多久,来拍组照片留纪念,”闻璐看到秦苒的目光被窗户边的巴德钢琴吸引过去,不禁解释道。 “听起来真让人羡慕,”秦苒的眼神依旧注视着钢琴的方向。 “你要是喜欢,可以蜜月的时候去欧洲拍些真景观的照片啊,”闻璐提议,“正好你们不是还没举办婚礼吗?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弥补一下遗憾。” “我估计没机会了,”秦苒低头,指着自己的肚子,“这里有动静了。” “什么?”闻璐不可置信的捂着嘴,又抬头看着秦苒,“你——有了?” 秦苒点头。 “那钟致丞不得乐疯了?”闻璐真是替秦苒和钟致丞开心。 “他的确‘疯了’,不过不是乐疯的,”秦苒无奈的说。 “怎么?你们吵架了?”闻璐觉得秦苒有点不对劲。 “没有,钟致丞有些事瞒着我,他不愿意说,我也没办法问,”秦苒十分气馁。 “什么事?别说外面有人了。这种事放在钟致丞身上,打死我都不会信的,钟致丞和陆尧澄不一样,他每天那么忙,根本没那个可能,你不用多心,”闻璐劝着秦苒,心里却盘算着自己要找个时间好好和钟致丞谈谈。 怀孕中的女人心情真是阴晴不定。她是过来人,太清楚不过。钟致丞一个大男人,无论秦苒因为什么和他闹,他都不应该在这个时期和秦苒计较。 秦苒此时却盘算着,既然钟致丞不愿意告诉她事实,那她自己去找。 只不过,秦苒还无从下手。 秦苒在凌佳然的店里随意转转,场景里的秋天成了秦苒最偏爱的地方。 凌佳然回来店里看了一眼便出去跑单子,店里的一切都有闻璐操持。 下午时候,店里有人打电话预约了一个大单子。 闻璐看秦苒没什么心情,想着找秦苒一起出去,正好带她散散心。 询问之下,秦苒看自己呆在这里没什么意思,也只好答应。 闻璐开着车带秦苒去和客户约好的见面地点。 路上,秦苒看着这辆崭新的车,有点好奇地问,“这车——?是闻璐姐你的?” “不是,是店里的,准确的说,是凌佳然给我专配的,”闻璐笑着说。 “她?她这个老板倒是当的很大方啊?”以前秦苒怎么没发现? “我的车被我卖了,凌佳然看我每次上班不方便,下班还要赶着去接小妏,有车会方便一点,才给我配的车,这还是她自己出钱买的,”闻璐感叹,“这次可要多谢谢你,要不是引荐,我也找不到这么好的老板。虽然从我工作开始一直给别人打工,但这个工作,我做的很开心,没压力。关键是——老板好。” “所以你现在也不单纯看店,而是和凌佳然一样跑去接单子?”秦苒问。 她记得,闻璐曾经因为怕耽误照顾小妏而担心过一些事,尤其介意出去谈生意。 或许是因为当初在文成制药时,闻璐在谈生意上吃过太多苦,她怕了,也累了,才会如此反感生意场。 “没办法啊,看凌佳然一个人苦苦支撑这个点,养活这么多人,我心里也很心疼她。她让我看到了当年的我自己。” 闻璐想,凌佳然现在一门心思都投入到自己的事业上,和当初她找工作,并想坚持收住文成制药一样坚定,怎么不让人动容。 到达目的地后,闻璐将车停在地下停车场。 和客户约见面的地方在一个私人的高尔夫球场。这地方闻璐以前经常来,轻车熟路。 既然来这边谈生意,闻璐自然是有准备。高尔夫这东西,闻璐虽说打的没多出彩,但规则技巧都是懂得。 带秦苒进去,看她孑然一身,想到她怀孕,和她一起去晒太阳也不好,就将她安顿在休息区,给她点了杯果汁,让她等候。 闻璐自己去更衣间换好衣服,拎着装备,坐上小车向远处的小坡上赶过去。 秦苒远远看过去,那里好像站着几个人,具体人数看不清,模模糊糊,距离太远。 “你怎么在这?” 一个男人的声音将秦苒的视线从远处拉回。 秦苒看着眼前的男人,有点吃惊,“陆先生?你怎么在这?” 看到陆尧澄身后不远处还有一个精神抖擞的中年男人,他正和另一个老板模样的人谈生意,仔细瞧过去,精神抖擞的中年男人始终保持着一种威严的笑容。 他高大的身躯,面容上依稀可见俊美的痕迹,和秦苒眼前的男人惊人的相似。 “那位是我父亲,”陆尧澄知道秦苒再看谁,“钟致丞呢?” “我今天和闻璐姐一起来的,”秦苒知道,陆尧澄显然误会了,他以为钟致丞今天也来了。 “哦?闻璐人呢?”陆尧澄听到“闻璐”的名字似乎比听到“钟致丞”三个字更感兴趣。 “她今天来这边谈生意,应该上球场了,”秦苒回答。 “那边那些人吗?”陆尧澄也看到了远处依稀可见的几个人影。 “应该是,我看闻璐姐向那个方向去了,”秦苒回答。 还没等秦苒从远处收回视线,眼前的男人已经迈开腿向远处走去。 陆尧澄一袭运动短袖体恤,全身白色,连鞋子都是白色的,戴一副金色架的无框眼镜,配上他线条起伏的容颜,说不出的帅气。 倒是陆尧澄走后,陆尧澄介绍的他的父亲向秦苒投来了神秘的眼光。 秦苒感觉到这一丝窥探,转头去看陆尧澄的父亲,那个男人已经转身离开,没有给秦苒留下丝毫可以抓住的把柄。 在休息区待着无聊,秦苒沿着休息区外的行车道顺着树荫一直走。 这里没有市中心喧闹的鸣笛声和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安静异常,让人非常享受。 走着走着,秦苒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很远距离。 虎头往身后望时,休息区已经完全脱离自己的视线。 这个私人高尔夫球场占地面积不小,且只是这里的娱乐设施的一部分。这地方的真实面貌其实是一家高级休闲会所。 除了高尔夫,还有一些别的娱乐设施,远处那片看起来像别墅区的地方,里面有游泳池,保龄球馆等等等等,秦苒也是听闻璐说才知道的。 再抬头时,秦苒发现先自己已经走到了会所的出口。 也就是闻璐带自己进来时的地方。 秦苒想既然走到这里,不如直接出门打出回家,再走回去太不划算。给闻璐发个短信报备一声就行。 走出会所大门,秦苒低头在包里翻手机,拿出手机正准备发短信,再抬头时,一辆车从她身边开进去,在门口停留一下,因为出示自己的证件。 因为这一小会儿的停顿,秦苒才有机会瞟见车内驾驶室上的人。 她站在车的后侧方,看不清车内人的脸,只瞧着车里的人有点点熟悉,秦苒又看看车牌,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这辆车,便没有起疑心。 摸出手机,给闻璐发个短信,秦苒招手打出租车。 229 突如其来车祸 一辆出租车在她面前停下,秦苒正要准备伸手去打开车门,不远处缓缓驶过来一辆黑色雷克萨斯。 那辆车一下吸引了秦苒的眼球。 是莫绍岩。 显然车上的人也看到她,摁了两下喇叭。 竟然是莫绍岩亲自开车? 秦苒有点惊奇。 往车内继续看去,里面没有别人,只有莫绍岩一个人。 秦苒躬身和出租车司机说声抱歉,出租车从她面前直接开走。 莫绍岩缓缓将车停在秦苒面前,秦苒看着坐在驾驶室上的男人,眼神又往车后面打量。 “肖澜呢?就你一个人?”秦苒有点好奇,不但没有肖澜,莫绍岩还和她主动打招呼。 “你怎么在这儿?”莫绍岩,打开车门走出来。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秦苒总觉得在这里遇到莫绍岩有点太过巧合。 莫绍岩斜倚在车门上,高挑修长的身体微微曲成一个弧度,“过来见合作伙伴。别说,钟致丞也在里面。” “今天,你是第二个问钟致丞的人,”秦苒疑惑的看向莫绍岩,“你知道第一个是谁吗?” “陆尧澄吧,”莫绍岩说。 “果然,你就是来见他的吧——你的生意伙伴,”秦苒好像明白些什么。 莫绍岩点头默认,“看在你帮我找身份的份上,我可以稍稍给你透露一些消息,你最好把这些消息告诉钟致丞,让他有个准备。” “什么消息?”秦苒问。 “就说——陆家的麻烦来了,晟天会成为全城公敌,这场战争的发起人,是他最仇恨的人,”莫绍岩说。 “听起来很可怖,”秦苒说。 “最好早点告诉他,”莫绍岩奉劝,之后他又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不过你可以告诉他一个好消息,东益不会成为他的对手,当然也不会成为他的伙伴。” “就这些?”秦苒觉得莫绍岩的消息透露的过于少,她的思路还没怎么理清楚。 莫绍岩却绝口不提,“我的老朋友还在这里面,当着你的面拆他们的台已经不道德,我可不想再做亏心的事。” 说着,莫绍岩就要开车门,重回车上。 秦苒一把拉住车门,不让莫绍岩上车。 “你做的亏心事还少吗?”秦苒审问,“我不指望你能主动说出些什么,但请你回答我几个问题行吗?就当是帮我解惑。你放心,问题都是关于我的,与晟天,钟致丞无关。” 莫绍岩面对秦苒的背影一僵,缓半天,他才缓缓转过身,“好,你问。” “上次钟致丞拿你的身世和你交换的东西是什么?”秦苒问。 “你不是说问题和他无关?”莫绍岩反问。 “关键是,钟致丞用来和你交换的东西原本属于我,我是那张纸的主人,既然和你交换,我有权知道你拿什么和我换?”秦苒辩驳,“除掉钟致丞这个中间人,我和你交换东西的地位是对等的。” “他换的东西对他来说价值连城,对你来说一文不值,”莫绍岩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你想知道什么最好去问他。” “我要是能问出来,何必现在跑来找你,”秦苒回击。 莫绍岩扶额,钟致丞做事永远都不利索,也难怪现在他处于腹背受敌的状态。 “那你现在把我刚才告诉你的话告诉他,说不定他一时想通了,就会告诉你他从我这里换走什么。”莫绍岩解释。 解释过后,莫绍岩转身上车,不给秦苒留下思考的机会。 秦苒见他有要逃走的意思,眼疾手快之下一把拉开后门车门,迅速钻上车。 坐在后座,秦苒对前面的莫绍岩说,“别想撇开我,你不说他到底和你换了什么我就不下车。” “好啊,那你坐着,我下车,”莫绍岩拉开车门准备下车。 “行啊,你下去吧,反正你人跑得了,车又跑不了,”秦苒白莫绍岩一眼,“我现在就给钟致丞打电话,让他过来亲自看看你和陆尧澄的勾当。这就是你说的不是他敌人?” “怎么?威胁我?钟致丞现在正在医院上班,怎么赶过来?几以为我不知道他工作时间?”莫绍岩反问。 “那好,那我给舅舅打电话,钟致丞不过来,舅舅总有时间过来,反正晟天是钟致丞舅舅的,他过来也一样,”秦苒作势就要t掏出手机打电话。 莫绍岩重新坐会车里,“好吧,败给你。” 秦苒的脑袋转的很快,她应该是猜到了其中一些些事情,才会如此有把握的威胁他。 莫绍岩只觉得自己告诉秦苒的事有点多。 明明钟致丞的死活和自己没关系才对。 “我进去谈生意,你跟着不方便,就留在车里吧,”莫绍岩说。 秦苒吐吐舌头,“随便,只要在车上就行。有空调,外面太热了。” “晒晒太阳有好处,能补充维生素d,”莫绍岩瞧不上秦苒受不得一点热的样子。 “这是肖澜告诉你的吧,难道她没告诉你,太阳晒多了,会增加紫外线暴露,导致皮肤色素沉着甚至皮肤癌?”秦苒问。 这一下,倒是把莫绍岩给问住了。 “不和你说了,”莫绍岩不在理秦苒,将车开进去,他按原定的计划,先去和陆尧澄谈生意。 走时,莫绍岩给秦苒开了冷气,车里会比外面舒服很多。 秦苒一人待在这里着实无聊,翻手机时,看到了自己刚补办下来的身份证,秦苒打算明天就去医院挂号。 她突然想到,网上就可以挂号,也免了她明天拍长队的时间。 枝大医院网上的号有限,有号的时间最近排到了下周三。秦苒想想,决定下周三去医院。 刚挂号结束,车内突然响起一阵手机震动。 秦苒寻着生源看过去,莫绍岩的手机正在副驾驶上震动打转。 秦苒凑过身子,看到屏幕上出现的“九泽”二字,她犹豫着要不要接电话。 纠结之下,电话响铃的时间已经过去。 秦苒松一口气,但没过一会儿,又开始响起来。 秦苒犹豫之下,还是接了。 “莫先生,肖小姐她突然肚子疼,我现在马上送她去医院,”九泽匆匆的声音有点抖。 “肖澜肚子疼?不会要生了吧?”秦苒记着肖澜的预产期要到了。 “秦小姐?”九泽听电话里的声音不对,但还是很快分辨出秦苒的声音。 “你送她去医院,我去联系莫绍岩,”秦苒赶紧吩咐,正准备下车找莫绍岩。 想到什么后,秦苒拿出电话,给钟致丞拨过去。秦苒想让钟致丞在医院那边帮衬着点,毕竟整个枝大医院,秦苒就和钟致丞最熟。 钟致丞的电话没接通,秦苒有点着急。情急之下,看到远处迎着阳光回来的男人,秦苒像看到了可以拯救人间的上帝。 莫绍岩刚走进,秦苒上前拉着他说,“肖澜出事了,在医院,咱们快点过去。” “什么?”莫绍岩惊呼一声。还没等秦苒解释,拉开车门便上去。 秦苒也随后坐好,她依旧选择坐在后座,比较宽敞,也比较安全。 莫绍岩的车开的很快,秦苒被他的车速吓到了。 一路上,车程蛇形,极速的绕过前方每一个阻碍他前行的车辆。 会所占地面积很大,所以离市中心的距离不近,秦苒和闻璐开车去的时候就花了将近两个小时。 莫绍岩现在往枝大医院赶,没有近两个小时也回不去。 回去的路上有一段路夹在两山之间的一条不宽,且盘曲蜿蜒的柏油马路,这条路虽然车不多,路也不宽,只容下两辆车并行。 莫绍岩将车速一直往上加,油门被踩到底,秦苒被突如其来的后坐力牢牢订在座位上。 正值前方一辆大卡车挡住莫绍岩的去路,莫绍岩心烦意乱,低咒一声,一把拍在方向盘上。 看到旁边逆行车道没车,莫绍岩方向盘往旁边一打,车掉头,越过大卡车左侧尾部,他一踩油门冲出去。 “滴滴——滴滴——滴滴——” 一阵紧凑的汽车喇叭声传来,坐在后座的秦苒看到前方迎面而来的一辆小轿车,正和莫绍岩的车针锋相对。 起初,莫绍岩准备超车之前没有看到前方有车,其实前方一个转弯部分挡住了前方驶来车辆莫绍岩没看到。 秦苒眼睁睁看到那辆车和莫绍岩的车越来越近,她的心冒到了嗓子眼,本能的,她拦过包护住自己的肚子。 莫绍岩反应很快,油门踩到底,一跃超过大卡车,行驶在大卡车前方成功在前方车辆驶来之际,稳稳的避开。 不料,大卡车司机被突如其来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车惊到。眼前车的尾部离他车头的前部距离不到三十厘米。 司机心中一慌,也不知怎么的,自己驾驶的大卡车突然冲了出去。 莫绍岩驾驶着车,突然感觉到车被顶了一下,他眼疾手快之下,将方向盘打回刚才的逆行道。 之前那辆迎面而来的车已经被他避过去,此时,卡车顶着雷克萨斯的尾部加之莫绍岩转了方向,直接将车身顶着横了过来,雷克萨斯的车头生生撞进路两旁的山壁上。 秦苒后方突如其来的撞击吓到,下一刻她觉得自己可能要被碾碎。没想到莫绍岩反应够快,变了行车方向,车身一璇,她像一侧倒过去,突然出现在车前方的绝壁让她瞳孔放大。 230 决断?绝断! 只听“轰隆——”一声,雷克萨斯猛的撞上了道路旁的山体绝壁。紧跟在后面的大卡车也飘起来,在灰色的柏油马路上擦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周围陆陆续续有车停下,周围人呼唤着,叫嚷着,有的拨打120,有的呼叫交警。一时间,这里乱作一团。 没一会儿,救护车呜呜呜呜叫着呼啸而来。 —————————— 钟致丞正在手术室坐一台简单的包皮环切术,同时承担试教任务的他还在给几个新来的实习生做演示。 清冷而安静的手术室内,有仪器滴滴有节奏的声音,还有手术器械微微碰撞的金属的声音。 “这种手术看似简单,病人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但这类小手术的要求不必大型手术低,”钟致丞在一旁提点,“注意下刀的位置,手千万要稳住。在准确切除多余包皮后还要讲究切除后的美感。” 几个站在观摩室的实习生频频点头,看的目不转睛。 他们都是男生,在观看手术时,他们完全将自己投身进去,忽略了患者性别以及其他与治疗无关的因素。 没几分钟,手术结束,跟在钟致丞后面一位下级医生将患者的伤口做包扎处理。 钟致丞让开位子,这才发现站在他身后的人不是纪康。 正在疑惑时,有个小护士匆匆进来,通知钟致丞儿科的杜陌优有很重要的事找钟致丞。 钟致丞一位是会诊,疾步向手术室外走去。 从手术室中出来,钟致丞换下衣服回到泌尿外科,才发现杜陌优在泌尿外科等他。 钟致丞眼中闪过一丝疑虑的神色,“你怎么亲自过来了?打电话我过去就行。” “这事我必须亲自告诉你,不能让外人知道,”杜陌优瞅私下没人注意他们,“去你办公室,那里没人。” 钟致丞点头,带着杜陌优回到自己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杜陌优小心翼翼的关上门,面色全是担心,思虑半天这才开口,“秦苒挂了产科的门诊号,正好她挂的大夫是我朋友,杨琳,你也知道,今天我和她吃饭的时候,她问我钟致丞的老婆是不是叫秦苒,我一问才知道,她挂了杨琳的门诊,症状栏填的是‘人流’。” 钟致丞一怔,完全愣住。 “她——”竟然如此狠绝,秦苒竟然如此狠绝,钟致丞没料到,一掌拍在办公桌上,震得办公桌上的摆件全部跃起又狠狠落下,撞在桌面上。 “我拿走她的身份证,就是怕她和我怄气,一个不如意,没考虑清楚跑去挂号做人流,她——竟然真的这样做了,好啊,秦苒,”钟致丞第一次咬牙切齿的念出秦苒名字。 这个名字让他又爱又恨。钟致丞此时早已被愤怒冲昏头脑。 杜陌优从未见过如此不淡定的钟致丞,她赶紧拦住钟致丞,“说不定秦苒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而且孩子这件事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你单方面要求她留下孩子对她也不公平,她年纪还小,现在本科才刚毕业——” “够了!”钟致丞打断。 此时的他毫无理智可言,“她还小?可是我不小了。以前让着她,可以,她小我什么都依着她,从来不逼她。她可以做她所有想做的事,不用考虑我,但我只有留下这个孩子一个请求,她有好好听过我的解释和我的心愿吗?” 答案是没有。 “算了,”钟致丞凄凉一笑,“反正我在她心里,永远都没有其他事重要。”秦苒从来不把他考虑在首位,做什么事都是做了然后通知他。 钟致丞想,反正自己都习惯了,这一次除了忍着痛心去习惯,还有什么办法? “你别这么武断,秦苒肯定有自己的原因,”杜陌优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别的隐情,“秦苒她很喜欢小孩子,你看她对小奕和小妏就知道了。我也问过她关于孩子是什么想法,她和我提过,说都由你决定。我还说过她年纪小可以缓几年,她说她年纪小,但你年纪不小了。我觉得她肯定有为你考虑过。” 钟致丞摆摆手,不信杜陌优的话。 “她的确有隐情,这也是我不能对她的所作所为说不的原因,”钟致丞痛苦的捂面,“她的父亲急需肾移植,现在器官移植有多难我最清楚。按照正规程序,等肾源排到自己,估计命早去了阎王殿。秦苒是想把孩子打了,养好身体给她父亲捐肾。” “什么?”杜陌优彻底呆住。 原来钟致丞不淡定的原因在这里。 明明自己一心想要守护好这个孩子,却因为一些不可抗的理由,眼睁睁看着孩子变成一摊血水。这种束手无策,才是让钟致丞发飙的原因。因为真的无力回天。 “非但如此,陆美玲打算这台手术让我做,”钟致丞觉得这一定是老头和他开的最大的玩笑,比他高中刚毕业就背上上千万的债务还要大的笑话。 杜陌优完全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出,惊得手都在发抖。 “那你——” “我怎么可能答应!”钟致丞拒绝,“牺牲了我的孩子,还要我亲手割下我妻子的肾,陆美玲的想法太天真,” 她难道觉得,所有的事都是供她消遣的玩笑吗? “秦苒打算就秦正华我没权说什么,但这台手术我有权利拒绝,”钟致丞说,“如果秦苒自己要做,我会帮她找最好的医生,去最好的医院,亲自陪着她,但这台手术,我不会上场。” 这对于钟致丞未免太过残忍。 “你当然不能上,这——也太残酷了,”这是杜陌优见过最残忍的绝断。 “铃铃铃——铃铃铃——” 一阵手机铃声突然闯入,是钟致丞的。 他捞起桌上的电话,看到屏幕上显示“急诊孙老师”,立即接起 “喂,孙老师,有急诊会诊?”钟致丞以为是急诊会诊来的电话。 “不是,阿丞,你赶紧来我这边,秦苒她出车祸刚进急诊抢救室,一起来的还有上次胃出血的那个病人,好像叫——莫邵岩,对,是他,你要是有办法的话,感觉也帮他联系一下他的家人,现在他们情况都很紧急,主任已经亲自上场了。” 孙老师一口气讲完这些,钟致丞彻底愣住,手中的手机滑落,“哐——”一声坠在地上,与地面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秦苒——”钟致丞喃喃。 “秦苒怎么了?”杜陌优看着异常的钟致丞,蹲下身帮钟致丞捡起电话。 “你找宗政,想办法通知莫绍岩的家人,我要去趟急诊,秦苒出车祸了,现在正在急诊抢救,”钟致丞说完事情原委,来开门冲出办公室。 杜陌优怔住,事情反转的永远如此有力度。 赶紧通知宗政联系莫绍岩家人的事,杜陌优匆匆离开钟致丞的办公室,也向急诊跑去。 这段时间,秦苒反反复复在做同样一个梦。 梦里,坐在这里的她看到了轿车挡风玻璃前的绝壁坚石,之后便是挡风玻璃如同被爆破一般,“哗啦啦——”碎成渣,向她席卷而且。 她看到快要撞上坚石,秦苒护住自己的头又用包护住自己的腹部,但还是没能逃得过一阵巨大的冲击。 就是这一下冲击之后,秦苒完全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只觉得浑身都动不了,她试图联络全身感官,尤其是她非常想知道,自己腹部的知觉。 然而什么都没有,一切感觉都没有,连意识都是断片或者混沌的。 这种感觉比之前住院那次还要让她失落和痛苦,消毒水的味道再次充满秦苒的鼻腔和口腔。 饥渴,干涩的感觉顺着自己的呼吸道一路往下延伸,仿佛连肺里都是干的,涩的,疼的。 “秦苒,秦苒。” “秦苒。秦苒。” 隐隐约约之间,她仿佛听到,在她的耳边,有人在呼唤她。 是两个人的声音,但她就是分辨不清到底是哪两个声音。 她感觉不到其他感受,但身体被摇晃的感觉却很强烈。 尤其是自己的肩膀,好像被一股很大的力道控制着,然后经由这股力道,她的身体感觉平面自头顶渐渐开始恢复。 过后一会儿,秦苒觉得自己的手好像回来了,因为她明显可以感觉的出自己动手指的感觉。 “秦苒,秦苒。” 又是一声熟悉的呼唤。 秦苒迷迷蒙蒙之间,眼皮好像也不似之前那么沉重。 “嗯——”秦苒痛苦的婴宁一声。 病床旁边的两人突然松口气。 “终于醒了,谢天谢地,”杜陌优舒口气,只觉得自己心里的结已然 打开。 “还好,”钟致紧紧攥着秦苒的手,一刻都不肯放开。 “幸亏伤势不重,就是一些皮外伤加上轻微的脑震荡,还好没怎么太大毛病。” 杜陌优祷告。 虽然医生懂科学,不信这些宗教迷信之类的东西,但她还是忍不住向上天祷告。 “她醒来就好,别的什么都不重要,”钟致丞拉着秦苒毫无力气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将自己的唇印在秦苒的手背上。 “那孩子呢?你也不要了?你之前不是很坚持?” 231 秦苒——忏悔 “我不管孩子怎么样,我现在只想秦苒没事就好,”钟致丞回答。 杜陌优点头,表示理解,但心中却忍不住伤痛。 “她爸爸来看她了,让他进来吗?”杜陌优从门口往外看过去,看到病房外正急切的往病房内张望的男人。 钟致丞沉默一会儿,放下秦苒的手。 “让他进来吧,”钟致丞起身,主动走向了门口。 杜陌优跟在他身后。 钟致丞打开门后,杜陌优先一步离开,钟致丞走出门,小心的关上门。 面对焦急难耐的秦正华,钟致丞依旧淡定,“您进去吧,”钟致丞最终忍着心痛答应。 面对眼前这个男人,钟致丞已经仁至义尽,他无法恨他,也没有理由恨他,只能等待秦苒自己的决断。 秦正华却摇摇头,面容只是,尽是悲痛,“不,我不去了,让她好好休息,她一定下坏了。” “的确受惊不小,”钟致丞还记得秦苒好几次在睡梦中惊觉的样子,紧紧的攥着他的手,秦苒的指甲陷在他的肉里,她丝毫不自觉,痛苦也只有他来受。 “她——孩子怎么样?有没有能保住?”秦正华迫切而急切的问钟致丞。 “都很好,秦苒只是受到惊吓,没有外伤。据说当时莫绍岩打方向盘,让她有机会避开车尾卡车的撞击,”钟致丞如是说,心中却不能平静。 “那就好,那就好,”秦正华舒一口气。 “秦正华!” 不远处,一个穿着贵气雍容的女人挎着皮包款款而来。 钟致丞和秦正华闻声看向不远处的方向。 秦正华不由一声冷哼,钟致丞眉头紧皱,满面防备和严肃。 “你来做什么?要不是阿丞通知我,你还想把我瞒在鼓里多久?”秦正华厉声质问。 陆美玲怯怯的看了眼钟致丞,接受到钟致丞凌厉的眼神,这才有所收敛自己的姿态。 “我是为了你好,”陆美玲委屈的说,“你看你,辛辛苦苦打拼那么多年,一半的财产家产都留给秦苒,对她又是关爱有加,她作为你的女儿,割一颗肾给你,回报你一下又不会死人,”陆美玲说的极为委屈,好像是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秦正华怒目而视,“你——”差点甩手就是一巴掌。 要不是看旁边有钟致丞在,秦正华这巴掌早就落在陆美玲光洁无暇的脸上了。 当初要不是陆美玲这张脸迷死人,男人见了就像被灌了迷魂汤一样,秦正华也不至于被她蛊惑,和秦苒母女耗下去。 虽说,秦正华没什么好后悔,但唯一让他悔憾终身的事就是放弃秦苒,没有好好照顾秦苒,没有做到一个父亲该有的责任。 “我都这把年纪了,再说,不是还可以透析吗?你非要逼苒苒做什么?她一点都不欠我,也不欠你,你别因为她妈妈不在了就欺负她,她妈妈没了,还有我这个父亲在。” 秦正华大声呵斥。 钟致丞却突然插了句话,“还有我,作为秦苒的丈夫,我必须警告你你的行为对我和秦苒以及我们的家庭造成的恶劣影响。秦苒她怀孕了,刚满一个月,就在昨天,她挂了妇产科的诊号,咨询人流术。” “什么?” “什么?” 陆美玲和秦正华皆是大惊。 都惊异于秦苒选择人流。 “我先说明我的立场,我坚决不同意秦苒为了做肾移植而放弃孩子,”钟致丞很坚决,“堵上陆达和漫山县的案子,这一次,如果敢有人逼秦苒,我毫不手软。” 陆美玲乖乖闭上嘴巴,躲在秦正华身后秦正华面色凝重,转头深深剜了身后的陆美玲一眼。 “你们可以进去看她了,”钟致丞知道他的警告已经达到目的,也没再为难,推开病房的门请门口的两位进去。 秦正华没管身后的女人,率先走进去,站在秦苒的病床边,看着面色惨白的秦苒,他的手抖得无法控制,他的嘴唇也在发抖,无法说出话,发出声音。 陆美玲踩着高跟鞋走几步,踏踏的声音撞击地板,被钟致丞一个眼神瞪回去,陆美玲身体一僵,乖乖退出门口。 秦苒此时浑浑噩噩,只觉得眼前有人,她看到一个人影,是黑色不是白色,所以肯定不是钟致丞,她开始恐慌,钟致丞在哪,这个人是谁。 她的脑袋里什么都装不下,除了恐慌和不知所措,什么都没剩下。 秦苒挥舞手臂,企图拨开眼前模模糊糊的黑色人影,秦正华却被秦苒这一举动吓到,钟致丞反应迅速,几步上前,握住秦苒的手。 秦苒看到眼前的人由黑色的身影变成白色,她知道,钟致丞回来了,于是才安心下来。 继而,她又昏昏沉沉,脑袋开始变得模糊,全身没有力气,因为有钟致丞在身边,她竟然觉得无比轻松。 秦正华见秦苒非但没醒来,还在睡梦中排斥他的靠近,心中竟然觉得悲凉。 无奈之下,秦正华先离开。 钟致丞在病房送走一波又一波来看秦苒的人,有舅舅舅妈,凌佳然和杜陌良,姚渺和赵子炀,还有其他一些和秦苒还有钟致丞关系好的朋友。 这些人中独独少了肖澜。 钟致丞其实趁机去看过莫绍岩,但当时莫绍岩还在急诊室抢救,钟致丞只在急诊手术室门外呆了一会儿。 与他同时在急诊室门外等待的人还有九泽,钟致丞认识,因为九泽总跟在莫绍岩身后,是他的得力助手。 就在钟致丞要离开,准备回来陪秦苒时,有个钟致丞无论如何都不想见的人出现了。 就是莫清。 他们见面只是互相看一眼,两人连招呼都没打。 莫清坐在轮椅上,推轮椅的人正是五大三粗,身材彪悍的李槐。 莫清的病情显然已经加重,他因为高血压造成的肾损伤,继而引发下肢水肿压迫神经血管,已经到了行动不便的地步。 在泌尿外科住院时,钟致丞劝过莫清好好接受治疗,但莫清死活不同意,非要不遵守遗嘱,钟致丞也无可奈何。 两人只是打了照面,并没有交流,钟致丞回到病房继续陪秦苒。 秦苒真正醒来时,是当晚两点半。 钟致丞趴在秦苒床头睡着了,秦苒却在夏夜的微微燥热中醒来。 醒来后的她全身轻松,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难受的地方。 睁开眼呆呆的望着天花板,病房里的灯关了,只有从窗户中透进来的月光,让她面前看清自己所处的地点。 抬手想支起身体,却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一个柔软的东西。 秦苒的目光不自觉向床边望去,见到趴在床沿上的人,看到那身白大衣和伟岸却匍匐着的身躯,秦苒一眼便认出是谁。 她不经意间的触碰让原本就睡的不踏实的钟致丞一下被惊醒。 钟致丞做起,混沌的甚至瞬间清醒。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睡死,就怕半夜秦苒醒来,他睡过头,没发现。 秦苒抬起的手臂,以及在黑夜中却明亮无比的带着娇弱和温柔的眼眸让他确确实实感受到,秦苒真的醒了。 “你醒了,我去开灯,”钟致丞起身去门边打开灯,“饿吗?还是想喝水?” “喝水?”秦苒觉得嗓子有点甘,以至于说话时,声音都是沙哑的。 钟致丞赶紧给秦苒倒杯水,“来。” 秦苒接过,明明感受到钟致丞万般温柔,却不敢看钟致丞,她还记得自己私自联络产科医生的事,没有告诉钟致丞。 “我——”秦苒捧着杯子,有点羞愧,“我的孩子——” “都很好,你和它都很好,”钟致丞回答,“产科的王主任说只要注意休息,一切都没问题,但你受过惊吓,最好回家静养一段时间。我明天去请假,好好陪陪你。” “那怎么行?你不能随便请假的,我自己可以的,”秦苒说。 “你可以?你可以趁我:不备,偷偷跑去做人流,”钟致丞明明笑着说这一切,但眼神中却弥漫着深深的悲伤。 “不——你误会了,我只是——”秦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只想咨询一下,没有别的想法。我想知道,这个孩子如果流产,我有多长时间可以恢复到可以做肾移植。但是你别误会。我只是,我只是——只是想知道多长时间恢复,我最终的决定还没想好。” 秦苒知道这样解释会让钟致丞误会,但她别无选择。 钟致丞听着也觉得心凉,“你如果没想过肾移植,怎么会跑去咨询人流恢复时间。” “我——”秦苒知道自己的解释只会适得其反,“我是想知道时间,可我也想知道,一旦做了肾移植,我还可以再怀孕吗?” “你自己都知道答案,何必再去询问?”这是常识,钟致丞不信秦苒自己不知道。 “怀孕的风险本来就不低,妊娠期并发症发病率高到无法想象,孕期本来就不是一个容易的时间段,你觉得只有一个肾可以承担这些负荷吗?”钟致丞问。 秦苒摇头。 “但我就是想知道啊,你还有他,我都不想失去,也包括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可是现实是我必须在你们三个人之间做出选择,有谁能理解我的苦呢?”选择——才是秦苒痛苦的源泉。 232 莫绍岩的恩情 “我知道,”钟致丞一把拥住秦苒,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我都知道,可是你要以孩子为代价我接受不了。”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我也知道这个孩子对你来说多重要,但是我也是他的女儿,”秦苒痛苦的诉说着。 “求求你,考虑我一下好不好,不管你之前有多不在意我的感受,请在这一次多考虑一下我,”钟致丞拥着秦苒的力道更加大一些。 “钟致丞,我们离婚吧,我可能没办法给你想要的,”秦苒收拾住泪水,才勉强说出这一句,“我知道,你一直都想要孩子,从我第一次进你家时,我就知道。你租给我的房子其实是儿童房,你明明可以卖更好的房子,去更高档的地方,但却选在医院附属小区的家属楼,其实你就是想给自己一个家,因为你太缺这种感受了。” 秦苒一直都知道,她也为钟致丞的梦想努力过,所以钟致丞每次和她做,不采取措施,秦苒都默认。 钟致丞不想为了孩子的事和秦苒有分歧,他不敢提,不敢说自己有多想尽快成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因为秦苒我太小了,还没毕业。 收走秦苒的身份证就是怕她跑出去住,或者如同秦苒做出的决定那样,她要做人流。 “对不起,我没办法给你你想要的一切。耽误你这么长时间,我真的很抱歉。如果我们离婚,我想一切都还来得及,你的条件这么好,一定可以找到心甘情愿为你生孩子,和你共度余生的人,”秦苒放开钟致丞,抹掉满脸泪水,对着钟致丞发做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脸,“钟致丞,我这个方法可以两全我们的想法。” 钟致丞自打秦苒说出离婚两个字,整个人都僵硬了,随即,听到秦苒说“两全”这两个字,钟致丞笑了,出声而爽朗的笑了,只是这笑容笑声中包含的无奈和彻骨寒冷几人可以体会。 “很好,很好,秦苒,”钟致丞频频点头面色却崩得很紧,牙根咬着,他一侧的咀嚼肌异常紧绷,非常明显,“离婚?秦苒,你觉得当初我提议和你领证只是一个笑话吗?还是你觉得,我选择和你结婚只是为了让你给我生个孩子?” 秦苒被问住,她完全没想到钟致丞从一开始就会如此认真。 而她却是那个最凉薄的负心人。 “离婚是吗?”钟致丞冷笑,“秦苒,这辈子你想都别想,还有你的肾移植,这个想法从今以后最好别出现在你的脑子里。” 钟致丞双手攥的很紧,他说完话,一拳砸在秦苒病床尾部的格挡上,这一声巨响加摇晃震得秦苒瞬间呆住。 一向斯文有致的钟致丞竟然也会有如此血腥暴力的一面,让秦苒万万没想到。 当晚,秦苒自然是一夜无眠。 而那个如同火山爆发的男人,带着怒气在她床边坐了一夜。 想想秦苒都觉得钟致丞厉害,明明生气因为她,却还在她身边能守一夜,不得不佩服钟致丞的忍耐力。 第二天,钟致丞一早去买早餐,中午可以办住院,所以秦苒早上在医院洗漱一番,准备中午回家。 她和钟致丞一早没怎么说话,秦苒曾经试图和钟致丞说话,但钟致丞没消气,只是用最简单的言语回答秦苒的问题。 钟致丞主动和她说话的原因只有两个,一是告诉她,他要去买早餐,二是告诉她,他要去给她办出院。 秦苒洗漱好,等着钟致丞的早餐却迟迟不见人来,肚子都饿的咕咕叫,心中想,钟致丞即便舍得饿她也不会舍得饿她肚子里的孩子才对。 等了许久,早餐才姗姗来迟。 送早餐的人是纪康。 “钟致丞呢?”秦苒接过纪康手里热乎乎的粥问。 “我师父查房啊,今天可不是周末,小师妹你脑子糊涂了吧?”纪康笑着帮秦苒打开装包子的袋子。 秦苒夹起一个包子,大口大口开吃。 “我以为他会请假呢,”秦苒吃的索然无味,心里的失落感像氢气,填满了整个如同气球的心,然后浮起,在空中飘忽不定,没有着落。 “我师父今天不可能请假的,前天我请了假,科里堆积很多活,好几台手术原本昨天我上的,结果都推到今天,要是师父今天再请假,那科里的手术不知道推到几时才能做完,”纪康说。 “等等,纪师兄,你是不是前天去了那家私人的高尔夫球会所?” 秦苒觉得在那里见过他,但当时是纪康上班时间,而且那个人还开着车,同不错的一款车,比钟致丞的那个路虎有过之无不及。 但秦苒随即想到,当时的时间应该是纪康的上班时间,而且,纪康平日里连鸡腿都要勒索别人,怎么有钱买得起车,还是不便宜的那种 。 “什么高尔夫球场的休闲会所?我前天请假是闹肚子好吧?这几天是腹泻和食物中毒的高发季节,你知道我这个人向来不挑食,也不知道前一天吃了什么东西,前天肚子疼到我脱水,让我差点以为自己是急性肠胃炎,”纪康捂着自己小心备至的肚子,一副心疼的模样。 “看你也不像能去那里,”秦苒专心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早餐上。 “你知道莫绍岩的情况吗?我问钟致丞,他不告诉我,”钟致丞正和她在气头上,她在他面前还打听别的男人的消息自然会让钟致丞不愉快,所以对于钟致丞的冷漠和沉默,秦苒就当自己没问过。 纪康不一样,纪康和她没仇没怨,肯定会告诉她,他知道的。 “原来你不知莫绍岩的情况啊?也是,你要是知道怎么可能还在这里安安心心大口大口吃饭,”纪康看秦苒气色不错,也知道钟致丞故意瞒着秦苒。 不过他还是没忍住,“实话告诉你吧,莫绍岩在急诊抢救了整整一天一夜,昨天大晚上刚出急诊,现在还没醒,到底什么情况——真不好说,不过唯一确认的一点是,警察和医生一致认为,如果莫绍岩不打方向盘避开车尾的卡车,他有可能只是轻伤。” 纪康点破却没说破。 “你的意思是——如果莫绍岩当时没有打方向盘撞向路旁的绝壁,现在躺在急诊室的人就是我,或者说,我还没来得及躺进急诊室,人就没了?”秦苒怔住,手里筷子夹着的包子掉落在桌面上。 “嗯,可以这么说,换句话说,莫绍岩是你的救命恩人,”纪康回答。 “那他现在在哪?icu吗?我要去看看他,”秦苒迅速翻身下床。 “你等等,icu你不是家属怎么可能进的去?再等等吧,等他病情稳定,估计今天就能从里面出来。”纪康拦住秦苒。 秦苒看着纪康,眼神中全是失落。 中午,秦苒的出院办理好,她可以回家了。 虽然不知道出院是不是钟致丞办的,但就凭这办出院的速度就能预测,这里面肯定有钟致丞的功劳。 果然入纪康所说,莫绍岩在秦苒出院第二天从icu转出来,转进了骨外科。 秦苒见到莫绍岩时,才得知,莫绍岩的两条腿收到重创,双腿骨折很严重,并且有的伤伤到了神经,极有可能出现双下肢肌肉萎缩。 秦苒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莫绍岩此刻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他旁边还有一位老人一直守着他。 从他进入手术室,到转出icu,老人一直坐在轮椅上陪伴着莫绍岩。 李槐劝莫清回去休息,毕竟莫清自己的身体也不好,但莫清硬是不答应。 见到秦苒来,莫清只是淡淡的看她一眼,不做理会 。 秦苒突然觉得步伐沉重,不知自己改作何反应,只看到浑身打着绷带,连脸上都贴满纱布的人此刻正躺在白色的病床上。 病床上的人完完全全看不清他的模样,依稀从身体走形,和大小样子可以看出是莫绍岩的型号。 “邵岩?邵岩!” 身后被猛的撞击一下,一个丽影闯入病房。 秦苒看到一袭宽松孕妇装的肖澜,简单的扎一个马尾,额前一股头发没有被绑好,垂在面前,略显惨淡。 肖澜冲进来,一手扶着肚子,一手触摸躺在床上的莫绍岩。 莫清见到来人,对李槐说,“咱们先出去。” 李槐见莫清终于松口,不再坚持,很快推莫清离开。 肖澜试图叫了莫绍岩好几声,都不见有反应,她的泪成股留下。 “澜澜,你别哭,你情绪这么激动,对孩子不好,你前几天还肚子疼呢,”秦苒不忍心看肖澜如此伤心,于是上前劝道。 不料肖澜却一把甩开秦苒的手,撑着腰,转过身看秦苒,冷坑的说,“不用你假好心,这一些都是你害得,要不是为了顾忌你,他怎么可能收这么重的伤?” “澜澜——我——对不起,”秦苒知道,现在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晚了,肖澜说的对,如果莫绍岩不是为了顾及她,不可能伤这么重。 要不是他,现在躺在这里的人就是她了。 “你的道歉有用吗?能让莫绍岩立刻好起来,然后陪我去生产吗?”肖澜嘲笑着质疑,“秦苒,我马上就生了,莫绍岩也马上要当爸爸。现在他发生这样的事,你是想我和他都不好过是吗?” 233 肖澜——生产 “我不是,”秦苒辩解道,“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我也没想到莫绍岩会为了保护我打方向盘,逼不得已让自己撞在山壁上。而且,他是因为听九泽说你才把车开那么快。” “事到如今你在责怪我?”肖澜反问。 “当然没有,我只想说,无论将来的路有多难走,我都会陪你,因为莫绍岩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他,心里有你,”秦苒只想让肖澜有继续好好生活下去的勇气。 正如肖澜所说,没几天她就要生了,以后的日子还很长,而莫绍岩的情况一切都是未知。 秦苒看着床上的人,明明前几天,他还叮嘱过她,给钟致丞传递一些消息,今日他就安安静静躺在这里,除了一直监护着的心跳血压,几乎没有丝毫活着的气息。 越看越难受,秦苒低下头,心中的愧疚以及一些不可名状的情愫涌上,将她彻底淹没。 之后几天,肖澜一直守在莫绍岩身边,不分昼夜,九泽怕肖澜身体吃不消,给肖澜申请加床,让她能安安心心住在莫绍岩的病房里。 见肖澜如此执着,莫清倒是不再坚持,除了白天来看莫绍岩一两次,几乎将大部分时间全部留给肖澜。 肖澜感激在心。莫清从一开始就在她脑海中有不错的印象,肖澜也可以感觉出,莫清其实是极为关心在意莫绍岩才会想着从她入手,去接触莫绍岩。 只不过,莫绍岩这些年的抵触,不是肖澜三两句话就能化解的。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努力,去缓和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上天就和她开了如此大的一个玩笑。 没过几天,肖澜就要分娩。 肖澜的父母闻风而来,得知自己的女儿要生孩子,夫妻俩苦在心里。 他们知道肖澜怀孕时,肖澜已经怀孕五个月。因为找肖澜要钱,才发现这一切。 当初他们知道肖澜未婚先孕,还被包养,夫妻俩差点不认肖澜这个女儿,但肖澜生孩子时大事,他们多多少少放心不下,于是过来。 得知原来包养肖澜的“大财主”发生车祸,生死不明,两夫妻俩集体劝肖澜生完孩子,把孩子扔给莫家然后找个好人家嫁了。 肖澜死活不同意,她原本就不是为了钱才努力留在莫绍岩身边。现在她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如果之前连自己都弄不懂自己的想法,那现在,莫绍岩生死不明,她却从没想过要离开他。 夫妻俩最后被莫清的人“请”走。 莫清倒是对肖澜刮目相看,“你父母说的话不是不会发生,莫绍岩万一醒不来,死了对你来说一了百了,万一落下病根变成瘫痪,你可要收一辈子罪。这样也不会离开吗?” “不会,以前我那么不堪,莫绍岩都没嫌弃我,现在我怎么会嫌弃他?”肖澜很坚定。 预产期来临前几天,肖澜在钟致丞的帮助下和莫绍岩住进同一间病房。 对于秦苒,肖澜依旧不肯原谅。 秦苒内心的悲伤无人可以体会。前几次,她因为很多事,很多误会和肖澜原本就闹过,现在又变成之前的情况,秦苒不知该如何解决。 钟致丞帮肖澜和莫绍岩住进同一间病房,也是秦苒求钟致丞帮忙。 钟致丞之所以答应,是因为连他都不知道,对于莫绍岩的恩情,他作为秦苒的丈夫该如何回报。 肖澜进产房那天,秦苒终究还是陪她决定一起。 这本该是莫绍岩该做的事,然而因为自己,他没能陪在肖澜身边,秦苒想,就让她成为肖澜的后盾。 出现临产先兆的时间过于长,但宫口开的太小,虽然一直宫缩,但始终不到进产房的要求。 秦苒一直陪在肖澜身边,看着她鼓起的肚子,满面是汗,额角的碎发湿哒哒的贴在脸上,脸色因为宫缩的疼痛尽是苍白。 “这——肖小姐,”九泽在一旁着急的打转。完全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眼前这个大男人,一副要奔溃的样子,眼里全是温柔。 “医生,有什么办法让她不这么疼吗?”九泽拉着旁边还在观察肖澜情况的医生问。 “她这是正常情况,这种疼痛最长有可能持续36小时,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医生也无能为力。 “就没有别的方法让她尽快生下来,别那么受罪吗?”九泽问。 “有,剖了,”医生说。 “剖——剖宫产?”九泽问。 “是,这是最快的方法,”医生回答。 “不可以,”肖澜一把扯住旁边秦苒的手,企图让自己坐起来,秦苒搭把手,扶住她,安抚她的情绪。 秦苒对九泽说,“她都疼了这么长时间,现在剖了不是白疼了?剖宫产是不疼,但对孩子也不好。” 没有经过盆骨和阴/道挤压,婴儿的头骨发育会收到影响。 “肖澜这么长时间产检都说她适合顺产,不过是疼的问题,忍忍就过去了,别小看女人的忍耐力,”秦苒对九泽说,手中握着肖澜的手不自觉加紧几分。 “肖澜,我相信你可以的,有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秦苒说。 等到肖澜宫口开到三指,便被立即送入产房。 秦苒一直握着肖澜的手,从分娩手术台上一直到手术结束。 秦苒见证了肖澜生产的全部经过。 听过肖澜歇斯底里的尖叫,生理上疼痛级数最高的痛觉施加在肖澜身上。她整个人嗓子都要吼哑了,肺脏都要被她歇斯底里的惨叫刺破。 秦苒不住的帮肖澜擦汗,一股股浓重的血腥味传来,秦苒完完全全感受到所谓母亲的伟大。 从决定怀孕到孩子出生,母亲的伟大从一个生命起始便拥有了自己的使命。 孩子出生时,肖澜已经疼的晕过去。而孩子的情况也不秒,并没有出生后让人喜悦的“哇”的苦叫声。 杜陌优过来会诊,是新生儿最高发的新生儿呼吸窘迫综合征。 需要赶紧送新生儿科,由专业人士进行抢救。 秦苒担忧的看一眼肖澜,“快送去吧,我陪着她。陌优姐,一定要救救孩子,肖澜她这么命苦,如果孩子有事,她——我怕她接受不了。” “好,我们会竭尽全力,”杜陌优答应,心中对肖澜也是万分疼惜。 等在分娩室外的莫清见肖澜被推出来,却不见孩子出来,着急的向门内望去。 拉着肖澜手的秦苒对莫清解释,“孩子送去新生儿科了。” “出什么问题了吗?”莫清问。 “有点小问题,孩子送去抢救了,别担心,没什么大事,”秦苒撒了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个谎言。 也许是不想为莫绍岩担心的人此时再为了莫绍岩的孩子担心。 莫清狐疑的看了眼秦苒,最终没在说什么。 肖澜被推回莫绍岩所在的病房,九泽见肖澜回来,喜出望外的说,“莫先生醒了。” “?”秦苒惊愕的看着病房里病床上躺着的人,此时虽然木然的躺在床上,身体因为打了石膏,动也动不了,但他的眼睛是睁开的。 秦苒的目光激动的回到肖澜身上,但此时,肖澜却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莫绍岩知道肖澜已经回来,他挣扎着想起身,但任凭他怎么做都是徒劳无功。 九泽赶紧将他固定在床上,说,“莫先生,您现在还不能坐起来。肖小姐已经回来了,刚从分娩室回来,还没醒。” 一行人将肖澜的病床安置好,莫绍岩偏过头,一直看着肖澜的方向。 “她——怎么样?” 莫绍岩刚醒,说话的声音很沙哑也很虚弱,但一开口就问肖澜的情况,秦苒欣慰万分。 “看来你们心中都有对方,”秦苒给肖澜盖好被子,抽回自己的手,“竟然一开口就问肖澜的情况,而不是孩子。” 秦苒就知道,莫绍岩不过是以孩子为借口,想留住肖澜而已,他们明明都是想借这个孩子留住彼此,但却因为孩子误会彼此。 “她是太疼,太累了,睡过去而已,缓一会儿就可以醒,”秦苒说,“孩子晚会儿应该也会抱过来,到时候让九泽给你们一家三口拍张照片吧。” 秦苒回头看了看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肖澜。 倒是莫绍岩,眼睛一直盯着肖澜熟睡的侧颜。肖澜原本鼓起的肚子此时已经消失不见。原本圆润的她此时裹在被子里就像个孩子,小巧安静。 “谢谢你,能一直陪她,”莫绍岩开口,声音竟然有点哽咽。 秦苒却先憋不住泪水,“这句话应该我和你说。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是我当时开太快,你别多想,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莫绍岩说。 然而莫绍岩越不追究她的责任,秦苒心中就越难受。 最后还是钟致丞紧忙赶过来,将哭的收拾不住的秦苒带走。秦苒也有孕在身,情绪如此大起大落,对她也不好。 钟致丞离开时,郑重的和莫绍岩说了声“谢谢。” 莫绍岩说,“你要谢我的,不只这一件事。” “我知道,这是我和秦苒欠你的。你的所有医疗费,误工费我会负全部责任,”钟致丞承诺。 “你倒是大方,但你知道这是怎样一笔费用吗?”莫绍岩问。 “一个陆达钢构够吗?”钟致丞说。 234 莫绍岩秦正华 “你果然大方,相比是陆达钢构拖累你,你才会如此大胆的将陆达拱手让人,”莫绍岩敢肯定,钟致丞就是这个意思。 钟致丞没有否认,继续说,“明天开始,陆达钢构会成为东益产业的一部分。” 之后,他带着秦苒离开。 秦苒在钟致丞和莫绍岩的你一言我一语中,似乎听出了不同寻常的一抹意味儿。 钟致丞将秦苒带回科里,亲自给她听心率量血压,发现心率和血压都不正常,钟致丞又带她去妇产科住院。 刚出院没几天,秦苒又被折腾进医院,哪里只折腾她一人,明明就是在折腾钟致丞。 秦苒和钟致丞因为孩子要不要的问题还没缓和关系。钟致丞一直照顾秦苒,让秦苒觉得钟致丞这样做都是因为她的肚子里有钟致丞在意的东西。 钟致丞也从来没有解释,只是一味照顾秦苒,也在尽力不落下他的工作,秦苒看在眼里,明明心疼的要死,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一句心疼他的话。 在医院休养一段时间,秦苒的各个检查情况趋于稳定之后,钟致丞才让她出院。 不过出院时,秦苒又得知一个消息。 莫绍岩的命算是保住了,但是他的双下肢因为收到重创,将面临长期瘫痪。 这对于肖澜来说是一个巨大而沉重的打击。 秦苒出院那天才得知这个消息,钟致丞帮她办完出院她匆匆跑去看。 病房里全是沉默秦苒站在病房门口,看着躺在床上不曾动一下的莫绍岩和坐在莫绍岩身边,面色苍白,同样也沉默不语只是安静的陪着莫绍岩的肖澜。 肖澜因为是顺产,没过几天就能下床走动,但也因为身体没有完全恢复,还在住院。 孩子的事肖澜已经知道,但没告诉莫绍岩。 瘫痪这种事对于莫绍岩来说,是彻彻底底的打击。 秦苒推门进去,打破原本僵住的两人的氛围。 叮嘱肖澜好好照顾自己,她会一直陪着她,临走时,秦苒拉住肖澜,暗示她有话要说,肖澜很聪明,跟着她一起走出来。 “孩子那边我会去看,陌优姐也一直盯着,有什么情况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辛苦你了,”秦苒十分心疼肖澜。 肖澜沉默,没有表情,毫无特殊神色,木然的点头。 她应该还在消化这一切,这一切相继而来的打击,她一时半会儿也缓不过来。 秦苒和她告别后,去看了肖澜的孩子。 话说从孩子出生到现在,肖澜还一眼都没看到。 刚开始是因为不能下床所以不能去看孩子,现在因为要照顾莫绍岩,她没时间去。九泽倒是跑的勤快,但新生儿监护室孩子众多,他站在外面也看不清到底是哪个,毕竟刚出生的孩子没张开,都差不多。 杜陌优刚好在,秦苒问了情况,得知孩子情况已经有所好转,不等多久就可以完全回到母亲身边,秦苒松口气。 多亏上天待肖澜不薄,起码孩子这件事,肖澜不用操心。 其实,肖澜对孩子的事如此“漠不关心”并非因为她心狠。 她从生下孩子到现在,一眼没见过孩子,自然没什么感受。如果在生完孩子后让她看一眼,那情况完全不会是肖澜现在还算淡定的样子。 估计肖澜会伤心欲绝吧。 秦苒的生活,在经历这一场场劫难后走上正轨。 怀孕头三个月,她还是想打掉孩子,但秦正华威胁她,如果她要这么做,他会立即从病房的窗户跳下去。 当时秦正华因为身体不好又住了院,病房在13楼,掉下去必死无疑。 秦苒看秦正华不像开玩笑,只能将自己不成熟的想法吞回肚子。 转眼秦苒肚子也大起来,身材原本就娇小的她此时挺着与身材极为不匹配的肚子,像一个畸形儿一般。 —————————— “小篮子呢?”肖澜拎着刚买回来的饭菜回到家,却发现只有莫绍岩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在阳台上抽烟。 里里外外都找了遍,仍然没有发现孩子的身影。 莫绍岩没有回答,保持沉默,一直抽烟,烟波缥缈,看不清他的神色。 肖澜走上前,霸道的一把夺过他手里烟,伸手时莫绍岩下意识躲闪,火红的烟头一下触及到肖澜白皙的手指,被烫的生疼的肖澜“啊”痛苦的叫了一声。 “怎么样?”莫绍岩随手将还烧着的烟扔进一旁的花盆,伸手拉过肖澜的手,看到她手指上烫红的一片,心中一疼,说不出话来。 肖澜抽回自己的手,抚上莫绍岩的背说,“没事,不疼。不是答应过我,以后不再抽烟了吗?” “小篮子不在,”莫绍岩回到。 “你以前忍着不抽烟就是因为小篮子在啊?你答应我的事不都是空话?这是你莫绍岩的作风吗?”肖澜问,转而又想起孩子不在,“小篮子去哪了?这个时间,他该饿了吧?” “九泽带他出去晒太阳,今天天气不错,”莫绍岩说。 “那你怎么不一起?”肖澜问。 “太麻烦,”莫绍岩说。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去打电话让九泽把小篮子带回来,”肖澜转身去拿手机,紧接着拨了电话。 告诉九泽让他尽快带孩子回来,肖澜又去阳台将莫绍岩推回卧室。 卧室里有一些康复器材,因为医生说,莫绍岩的腿是外力所致,并不是天生如此,所以只要坚持锻炼康复,以后要站立行走是不成问题的。 莫绍岩从刚开始的抵触到后来渐渐尝试,也经历过不小的心里斗争。 肖澜从没有放弃过,无论是开始还是到现在,她从来没有说不。 莫绍岩起初因为瘫痪而脾气暴躁,甚至误伤过肖澜,当时也是肖澜做月子的时候,一边顾及孩子,一边照顾莫绍岩,都不是易事。 幸而后来莫绍岩看出肖澜一直的坚持,被肖澜的精神感动,这才配合她开始康复训练。 只不过前几天都在坚持的莫绍岩这几天好像又开始闹小脾气,已经赖着好几天没动过了。 肖澜前几天忙着帮莫绍岩处理公司的事,没来得及照顾他,原本拖九泽帮忙,但九泽对莫绍岩唯命是从,肖澜即便吩咐了,只要莫绍岩不同意,九泽照样不听她的。 这次肖澜亲自陪着莫绍岩,他还挺配合,做完全套康复训练没花多长时间。 帮莫绍岩洗完澡,肖澜又拿来今天她从公司带回来的一些文件。 莫绍岩靠坐在床头,肖澜穿着很随意休闲的衬衫短裤,盘坐在他身边,指着文件上的东西问他,“这个——你看,陆达钢构股东资料,有秦苒父亲的名字。” “你不是早就调查到了吗?”莫绍岩说。 “最近政府一些部门进行换届,城建不是和咱们关系最密切嘛,我从老局长那里听说,这次卫生局那边好像有异常动作,”肖澜说。 “上面下来人了?还是郭淑霞要搞动作?”莫绍岩问。 肖澜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天哪,你是偷偷跑出去打探消息了吧?真的被你说准了。上面空降一位卫生局书记,听说后台很硬,连郭淑霞的局长位子都可能保不住。” “哪里来的?”莫绍岩问。 “北京,”肖澜答。 “这是个讯息,以后和政府部门合作要谨慎一点,别被不安好心的人钻了空子。这是上面严管的讯号,先是卫生局,说不定明天就变成城建局,”莫绍岩说。 “明白了,”肖澜默默沉思,“那秦苒的父亲——肯定保不住位子了吧。” “秦正华上面没人,所依靠的陆达钢构和漫山县的开发案统统被钟致丞收走,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拿的出手的砝码了,”莫绍岩分析,“陆达被钟致丞送给东益,漫山县的开发案被晟天大改,完全和卫生局扯不上关系,秦正华该退休了。” “钟致丞为什么这么做?”肖澜不明白。 “很简单,因为秦正华的野心太大了,而且是深藏不露。明知道自己官位不保,还想要殊死一搏。就凭秦正华这几年在卫生局的建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他毕竟年纪到了,却还一门心思想着往上爬,甚至纵容陆美玲动用关系扯上晟天,就为了凸显自己的政绩,这不是贪心是什么?” “那钟致丞既然一开始就知道,为什么还要帮他?”肖澜问。 “毕竟秦正华是他岳父,中间有秦苒在,钟致丞不会不管,只不过秦正华后来的作为触及到了钟致丞的底线。” “因为孩子?”肖澜的话是反问不是疑问。 至此,肖澜才明白,为什么钟致丞会做到这么绝。秦正华想要保住位子,势必要先惜命,保住自己的命,秦苒就是他续命的唯一途径。 钟致丞应该是担心原本答应不会让秦苒割肾的秦正华会反水,或者秦苒为了秦正华再做出傻事才会如此。 只不过,这一切的结局谁都没想到。 钟致丞撤回对秦正华所有的资助就是为了断掉秦正华的后路,让他安安心心度过晚年,别再为了追逐权利,而伤害更多的人。 当然,钟致丞最想保护的人就是秦苒。 卫生局换届结果公布那天,一个惊天新闻散布与枝江市大街小巷。 前卫生局书记跳楼自杀了。 秦苒得知这件事时,正在网上帮纪康选去相亲的衣服,新闻来的太快,还没等别人通知她,网上的新闻已经被写的天花乱坠。 一度收到惊吓,甚至颤抖,秦苒的手机滑落,“匡”一声将她模糊的意识唤醒。 秦苒捂着脸,再也忍不住的痛哭。 235 钟致丞的劫难 秦正华自杀后第七天,秦苒已经没了知觉,作为女儿,她很痛苦,但她没哭,一如既往没哭,或许是因为她已经为人母,怕哭会影响肚子里的孩子。 她抬手抚上自己凸起的腹部,圆鼓鼓的,似乎有蠕动,肚皮传来躁动,一个生命正在其中彰显其存在的证明。 抬眼望着这个家,钟致丞许诺给他的家,简单大方的青灰色风格,偶有几处暖色做烘托,仿古的隔架上摆着些许精致的物件,即便如此,她也只觉得好单调。 原来家是这样,少一个人都少了家的感觉。 钟致丞已经一星期没回来了,此时家中只有秦苒一人。 她像往常一样生活,一样吃饭,一样睡觉,但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感觉。 书房的电脑已经很久没人打开,客厅的电视机前也少了某个人的身影。 将生活过得如此孤独是秦苒自己的选择,她从没怪过钟致丞,她知道,她的做法伤了他的心,但她除了守着他给她的家,秦苒别无选择。 钟致丞整整一周都住在医院,秦苒知道他的行踪,却从没想过去找他,或者说,她怕面对他。 收拾好吃剩下的早餐,她的研究生导师打来电话,科里新来一批仪器,让她负责接收。 秦苒拎起外套匆匆出门。 钟致丞和秦苒都在医院工作,钟致丞是泌尿外科的“圣手”,也是科里的“金宝贝”,他一双手能顶上整个省人民医院的肾移植小组。秦苒刚读研究生,在检验科。 即便两人天天都在同一家医院,秦苒也没想过去主动找钟致丞谈话,毕竟是她要以孩子为代价,割自己的肾救自己的父亲秦正华,甚至不顾钟致丞的感受,她跑去落胎。 不过事与愿违,她没有成功,被他好友的姐姐——一个儿科大夫拦住了。 钟致丞赶到产科,一句话都没说,看到秦苒安然无恙后,他只留下一句,“我还有手术,先走了。” 秦苒到检验科,交接完新仪器,师姐又分给她几分化验单,说等会儿会有人来取,泌尿外科的加急化验单。 她点几下鼠标,打印机轰轰轰的启动,不过几秒,几分单子被打印出来,看她执起化验单,犹豫一下,对一边的师姐说:“我送过去。” 泌尿外科的地点,秦苒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本科毕业实习她在那里呆了不短的时间,5号楼8楼,秦苒着一身白大褂进入职工专用电梯抬手按下“8”。 电梯的向上的失重感很剧烈,秦苒有点难受,毕竟挺着肚子,腰上的负担原本就不轻松。 秦苒先去医生办公室送化验单,她期盼,在那里她能遇到期盼已久的人,然而忙碌的医生办公室并没有那抹清冷萧肃的身影。 她有点失望,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腹部,秦苒无奈的一声叹息,事到如今,她根本怪不得谁。 钟致丞为了她和孩子,竟然答应秦苒将自己的肾移植给秦正华。 秦正华得知此事,他不想连累自己的女儿,更不想让钟致丞,这个和他毫无血缘关系,但为了他女儿竟然愿意献出自己器官的人受伤害,他选择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给自己的静脉里注了十几毫升空气,人瞬间呼吸困难,心悸猝死。 秦苒将化验单交给钟致丞手底下的人,正准备出医生办公室,一伙人熙熙攘攘,哄抢着冲了进来。 那伙人统一的黑色装束,各个发型奇特,话语粗鲁,态度恶劣,秦苒不以为意,只以为又是家属的小打小闹。 她想挤过去那群人然后出门,不料一个矮胖的男人一把从正面推过秦苒肩膀,秦苒差点一个趔趄,幸好她反应快,扶上门边的一张桌子。 “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走!”矮胖男人指着医生办公室的一众人,恶狠狠地说,“来啊!弟兄们,给我砸!” 秦苒还没反应过来,一帮人越过她,大步向医生办公室里面走去,办公室里的女大夫吓得不敢动,几个壮汉上去,扯住她们的头发将她们甩至墙边,“都给老子站好,敢动一下的话——”一个男人摇着牙根狠狠地说着,之后他还从裤袋里拿出一柄水果刀,锃亮的刀刃散发出阵阵寒光。 矮胖男人看一眼秦苒,朝身后的人使一个眼色,从后走出一个尖耳猴腮的男人,他连推带搡将秦苒赶至墙边,秦苒见事态不妙,她一手护住肚子,一手做着防备。 医生办公室里的人大都是住院医师,都是研究生毕业不久,还没见过世面的穷学生,哪里见过这种长面,有几个女生甚至吓哭了。 还有几个男生,本想上去反抗,不料对方人多势众,将几个男生团团围住,直接几脚将他们踹倒,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几个男生被揍的各个哀嚎不已,秦苒听了都心惊。 甚至还有人抡起了一边的椅子作势就往其中一个男生的头上抡过去,秦苒离他们最近,在那个男人将椅子砸下去的前一刻,秦苒冲上前去,一把推开那个男人。 她的举动激怒了周围几个人,他们全全围了上来,身后有人一把扯过秦苒的马尾,秦苒疼的脖子向后仰,不由得跟着身后的人倒退,那人一甩,秦苒只感觉头皮一阵撕扯,她顺势被甩了出去,整个人因为重心不稳飞出去,飞向门口。 重重的摔在地上,秦苒尽量撑着胳膊,不让腹部受到震荡和撞击。 “想找死?好啊,成全你,”将秦苒甩在地上的男人抡起刚才要砸男生的椅子,抬手向秦苒的方向抡过来。 秦苒不自觉的背过身,将后背留给他,她死死的抱住自己的肚子,不过,预料中的痛楚并没有如期而来。 闭着双眼的她只感觉到有人忽然压在她身上,之后背后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秦苒睁开眼,愣愣的向后看去,男人熟悉的俊颜此时因痛苦而显狰狞,原本清冷俊美的面庞此时全然僵作一团。 一股稠腻腻的红色顺着他白大褂的衣领顺流而下,一滴滴落在秦苒白色的袖子上。鲜红色的液体像朱色的颜料,一低落便迅速晕染开来,“钟致丞?”秦苒颤颤巍巍,嘴唇颤抖着,毫无血色的叫着男人的名字。 钟致丞的眼睛缓缓闭上,最后,他无力的倒在秦苒身上。 秦苒离他很近,甚至可以看得清钟致丞闭上眼时长长的睫羽,然而当他的身体如同千金重般的压在她身上时,秦苒彻底慌了神,“钟致丞?钟致丞——!” 鲜红的血液顺着钟致丞的背部和脖颈往下流,他的白大褂被染上几道血印,比恐怖片里的案发现场还要惨烈。 秦苒的整只袖子已经完全变色,她六神无主的看着这一切,看着周围人被血色和晕倒的人吓得仿佛被冻住,看着从钟致丞后颈部汩汩流出的血液,她完全懵了。 突然,腹部传来的疼痛让她惊醒,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大声呼救,“救命,救命,救命——!” 然而急呼并没与阻止她身下流出的温热之感,秦苒突然绝望,眼前一片漆黑,之后,她便陷入了长长的梦境,好像这一梦她永远都不会醒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和钟致丞说抱歉,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她昨天做了超声,医生告诉她,他们的孩子很健康,还没来得及让他看他们孩子超声下的照片。 如果上天因为她的自私要惩罚她,那就罚她一个人好了,为什么要连累钟致丞,为什么要连累他们的孩子,如果这场梦注定是噩梦,那就让她陪钟致丞和他们的孩子一起睡,永远不要醒来。 —————————— 事实并非所愿就能像每个人想象的一样,该面对的终将要面对。 秦苒醒来时,钟致丞已经醒来,脖子被裹着厚重的纱布,他一如既往像之前每次一样,一直陪在她身边。 秦苒含泪呼唤,“钟致丞。”声音小小的,轻轻的,生怕自己一用力,眼前的人就会消失。 “我在,”钟致丞伸出左手,握住秦苒的手腕。 看着极为别扭,秦苒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只觉得自己腹部好疼,看到原本应该股成小山包的肚子没了,秦苒顿时慌了神,“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早产,剖了,在监护室,”钟致丞回答的很简单,语气里却是温柔。 “我——”秦苒不能相信,就在她迷迷糊糊的时候,这个孩子就这样出生了。她从一开的惊吓,到现在的担惊受怕,这一切实在无法承受。 “你原本出于昏迷状态,又有明显宫缩征兆,如果不赶紧剖腹产,你和孩子都保不住,知道手术谁做的吗?”钟致丞问。 “不会是你吧?”秦苒觉得不可能,赶紧否决,“不可能是你。” “当然不是我,是闻栾,”钟致丞说。 “他回来了?”秦苒惊异的问。 “三天前调回来的,连我也没通知,自己安安静静回来的。” 秦苒看着他脖子上裹着厚厚的一层纱布,脖子后面还有一个鼓起来的大包,想起之前钟致丞流了那么多血,不由的担心问,“钟致丞,你怎么样?” “我这样你不是看到了?”钟致丞举起自己的右手。他的右手一只保持一个僵硬的姿势,“你欠莫绍岩恩情估计报复在了我身上,后三个手指,感觉痛温觉消失。” “什么?”秦苒惊呼。 “不过没什么,能动,就是半只手没有任何感觉而已。”钟致丞却说的恣意。 “钟致丞,你别这样,你知道这对你意味着什么吗?”秦苒哽咽起来。 “嘘——不许说,”钟致丞打断,随即痛哭的闭上眼睛。 秦苒乖乖的,不敢多说一个字。 只有心里在默默对钟致丞说:钟致丞,半只手没有痛温觉,意味着你这辈子再也没可能拿手术刀了。(未完待续) 236 皆抱得美人归 对此,钟致丞却付之一笑,秦苒看不懂他的神情,只是在那双极为耐看的眼眸中布满层层雾霭,看不真切。漆黑透亮的眼眸上散布一层水汽,模模糊糊,隐隐约约。 “切你都结束了,”钟致丞无力的感叹,疲惫的靠在椅子上。 之后,秦苒才知道钟致丞这句话什么意思。 在她昏迷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也有太多的惊喜意外,有的让她欣喜有的让她震惊。 惊喜的是,莫绍岩的腿已经逐渐好转,并且可以下地走动,这对于秦苒来说,是好事。 意外的是,莫清终是没低过命,在前几天突发意外身亡。 至于钟致丞经历的那场医闹,那场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医闹,其实是莫清手底下的李槐所为。 就是为了“报复”,因为钟致丞不答应给莫清动手术的报复。 莫清的病情远没有要到动手术的地步,但他平日里自己不吃药不配合治疗,这才变成现在这样,加之前段时间莫绍岩出事,他又一直彻夜难眠,积劳成疾,突发脑出血不治而亡。 李槐却将所有罪责加在钟致丞一人身上。 秦苒觉得说不通,仔细追问下,才从纪康口中得知那天事情原委。 “我师父父母双亡的事你知道吧?其实幕后凶手就是莫清,莫清自己也知道自己当年做的错事,所以一直不肯接受治疗,就是为了洗刷自己当年做下的错事。” 纪康无奈的继续解释,“谁知道李槐这个死心眼,就认定我师父不给莫清做手术是因为记着当年的仇。就算是我师父也无可厚非,让自己救自己仇人的命,那不如要了我的命呢!莫清一走,群龙无首,李槐作为莫清最亲近的人自然要追讨莫清生前的债,这不,就找到了我师父。” “原来如此,”秦苒终于明白钟致丞一直瞒着自己的事是什么了。 “莫绍岩给钟致丞的,其实就是当年莫清陷害钟致丞父母,导致他父母双亡的证据对吧?”秦苒拉着纪康问。 纪康却在此刻变得沉静,之后思索片刻才说,“应该是。不过——我想我师父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其实——他面临的问题比你想象的还要大。” “什么意思?”秦苒不明白。 “你知道晟天吗?”纪康问。 秦苒点头,“那不是钟致丞舅舅的公司吗?” “你只知道皮毛,”纪康说,“你知道晟天以前叫丞天,而丞天的老板就是钟致丞的父母吗?” 看秦苒一脸迷茫的样子,纪康继续解释,“丞天因为钟致丞父母去世面临破产,我师父也因此背上上千万巨债。那时候,他还不到二十岁,却用了最专业的方法将丞天重新整合,直接将丞天的大部分产业变卖,将结余的资金注入他舅舅当时濒临倒闭的公司,也就是晟天,晟天才有现在这样的规模。” “这些事——你怎么知道?”连秦苒都不曾听钟致丞说起过,纪康,作为钟致丞的徒弟,这种私事,按理说纪康没机会知道这些事,单从他口中说出这些事就像他亲眼见过一样。 “我——我当然知道,”纪康咋舌,随即解释,“那可是我师父,不是一般人,我当然知道。” 秦苒疑惑的看着他,纪康的可疑让秦苒心生疑虑。 一阵悦耳的铃声传来,打破了诡异的气氛和秦苒的好奇心。 纪康一看手机,表情五味杂陈,最终无奈的接起电话。 “纪康,说好去拍结婚照,你人呢?”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响,连秦苒都听的清楚。秦苒震惊的看着纪康,纪康原本想对秦苒解释,但耐不住电话那头的人继续咆哮式的质问。 “纪康,你不来我就从陆氏总部大楼楼顶跳下去,让你和你爸颜面扫地。” “哎呦喂,我的姑奶奶,你就醒醒好饶了我吧。”纪康求饶。 电话那头,“纪康,你爸让陆氏和我爸联手打击晟天,现在我爸死了,你是不是也不要我了?你是不是也和你你那个姓陆的老爸一样,无利可图就对我弃如敝履?” “莫怜,你怎么能这么认为我,我有说不和你去拍婚纱照吗?我还没下班,你先等会儿好吗?”纪康越说越着急,看了眼时间,发现还有十几分钟,“算了,你在哪,我去找你,现在就去拍婚纱照。” 秦苒听着完全是震惊的样子,纪康口中的莫怜不会就是那个——莫怜吧? 看着纪康匆匆离开的背影,秦苒在原地呆住。这世道上的缘分有谁能参透呢? “别看了,孩子饿了正哭着呢。” 从身后走来的人抚上秦苒的背,一股温热的感觉自他的手掌从秦苒的肩膀传来。 秦苒回头,对眼前的人苦笑一下。 “钟致丞,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你想知道什么?”钟致丞问,眼神竟然变得无比澄澈。 “告诉我所有好吗?”秦苒请求。 “好,这一次,我不会再对你隐瞒,”钟致丞答应,“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秦苒疑惑。 “先把孩子喂饱,”钟致丞说,“杜陌优都已经没辙了,你赶紧去哄哄吧。” “噗,”秦苒看着钟致丞有点抓狂的样子不禁一笑。 “是谁当初非要要孩子的?现在竟然会被孩子折磨成这样?”秦苒笑说。 看着钟致丞眼周的一圈黑晕,秦苒着实心疼他。 为了工作和照顾她两不耽误,钟致丞和产科那边商量,让秦苒多住几天院,没想到这一住就是将近一个月。 这段时间钟致丞也整夜在医院,不值大夜班的时候就一直陪着她。半夜和她挤在一张狭小的病床上睡。 床太小,钟致丞还不敢翻身,秦苒感觉得出。虽然自己因为有他坚实的怀抱,睡得很安心,但钟致丞却一点儿都不舒服。 夜里两人经常小小谈论钟致丞以前的事。秦苒对钟致丞的以前知之甚少,所以才会迫切的想了解。 钟致丞此时也不在有丝毫隐瞒,这种隐瞒给他带来许多负担,让他知道被人恨,被自己的老婆怨是什么滋味。他再也不敢了。 “你以前那么了不起——那你为什么还来学医啊?”秦苒缩在她怀里,小声问。 “学医和我的以前有关系吗?机缘巧合吧,虽然做医生挺累,但也有欣喜,我不讨厌,也有许多人需要我,这就足够了。”钟致丞回答。 一个行业不需要你对它有多大的兴趣,也不需要你对它有多挚爱。只要你觉得不讨厌,还有那么一丝丝欣喜,并且这个行业可以帮到许多需要帮助的人,这就是适合你的行业,也是值得自己奋斗的职业。 “那你把自己的都对别人讲了还不对我讲,”秦苒嘟嘴抱怨。 “我从来没和别人说过,除了我舅舅和陆家那边的人清楚,没别人知道,”钟致丞说。 “那纪康怎么知道?”秦苒反问。 “纪康——”钟致丞犹豫一下,“纪康也是陆家人。” “?”秦苒翻身,惊奇的看着钟致丞。 “他是陆氏集团董事长的私生子,算是陆尧澄的弟弟,”钟致丞顿了下,“也算是我的弟弟。” “什么?”秦苒不可置信。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要不是陆氏,陆尧澄,莫清想要联手对付晟天,陆氏想靠联姻维持这段合作关系,我也不会调查他们联姻的对象,也就是纪康和莫怜。” “怪不得,”秦苒终于知道纪康为什么要去拍婚纱照了。 “不管这些事了好不好,以后我们一家三口一起过,再也不问这些俗事,”钟致丞重新将秦苒搂起。 秦苒点头,安安心心的躺在钟致丞怀里。 —————————— 四月三十,农历初五,宜嫁娶。 秦苒和肖澜双双坐在酒店的房间内,欣喜的等着即将到来的人。 两人身着白色婚纱,各自捧着一大束鲜花,坐在房间玫瑰红的大床上交焦急而羞涩的等待着。 凌佳然一身淡粉色裙衫,身为秦苒和肖澜两位新娘子的伴娘,凌佳然很有觉悟。 “你们,够了啊!平日里就幸福的要死,让人眼红,羡煞旁人,今天你们俩是要联手虐死我啊!”凌佳然抱怨。 “是啊是啊,谁让你当时没答应杜老师的求婚,不然今天就能是我们三个人的婚礼了。”肖澜一脸幸福的说。 “就是,然然,到时候你结婚,可能要面临没有伴娘的窘境,”毕竟到时候秦苒和肖澜都结婚,不可能再去给凌佳然当伴娘。 被秦苒这么一说,凌佳然着急了,“那,我,我,我怎么办?不行啊,看你们现在的样子简直漂亮死人,我羡慕——”凌佳然泪奔,自己当初没答应杜陌良的求婚简直是脑袋进水。 秦苒和肖澜全都笑而不语。 只听一阵热闹的声音,房间内的三人立即警戒起来,要等的人都来了。 脚步声到门口突然寂静,凌佳然去门口,从猫眼里往外看,发现走廊里空无一人。 突然视线里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凌佳然,我知道你在里面,上次的话我再说一遍。趁他们还没来,你赶紧做决定。”杜陌良清清嗓门,“凌佳然,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到第一次发生不可描述的关系再到现在,我发现自己真的离不开你。当初等你先结婚的话我收回,我根本一点舍不得把你让给别的男人。” 秦苒和肖澜听的心惊肉跳,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两人欢喜而激动,差点叫出来。 凌佳然却像被咒语定住一般,站在门口。 “愣什么,机不可失,赶紧答应啊。” 秦苒催促。 “是啊,闻璐姐那边估计婚纱都准备好了,你只要答应,随时可以跻身我们的新娘行列。”肖澜说。 凌佳然却激动的全身都被冻住一般动不了。她回头问,“我真的可以答应吗?” “快点的。”肖澜说。 凌佳然颤颤巍巍打开门,门刚开一个逢,凌佳然就被杜陌良的怀抱紧紧箍住。 杜陌良却是突然露出坏笑,“我抱得美人归了,剩下的看你们了。” 突然出现的某两位男士相视一笑。 凌佳然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这些男人们的计谋,就等着接新娘时一举突破她的防线呢! 原本还想好好为难一下这二位,倒先让他们先声夺人。双双轻轻松松抱得美人归。 这辈子,她们都认命吧。(未完待续) 新书来袭 新书《婚不顾身》开坑啦,欢迎喜欢本文的小伙伴再次入坑。新书与本文是姊妹篇,同样的背景故事,不同的男女主角,如果本文意犹未尽的话,请移步新文《婚不顾身》,继续慢慢品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