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 ☆、我若在你心上,情敌三千又何妨 哥哥米康怒气冲冲推门而入,指着我的鼻尖骂道:“米嘉,你是有多下贱,才如此倒贴了乔家领养的的那个小子去!” 我放下手中的银饰,缓缓道:“这是经过爸爸同意的。” “你若是不乐意,我替你去给爸爸求情。”哥哥说的真诚,我甚是感动。 “不必了哥哥,我很乐意。” 是的,我很乐意。自打在我的生日宴遇见顾向阳的第一面起,我的一颗心,早已不再是自己的了。 即便我早知道,他风流成性,视女人如衣物。 早些,米康把他的资料放在我面前,在看到他形形□□的前女友数不胜数时,我是小有愠气的。可后来,我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由是,好奇心使然,我顺藤摸瓜,在知道这个秘密的同时,我花费两年时间,竟得到了更为震惊的秘密。 可与此同时,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若说以前,顾向阳的女友都如蜻蜓点水般略做停留,便被他弃之如敝帚,我尚可接受。可在这两年的调查中,一种莫名的直觉强烈涌入心头,与日俱增,让我隐隐担心。 这一切,都源于那个假的乔氏千金,乔恕。我绝对不想承认,她于顾向阳,是个特别的存在,不折不扣。 所以,夜长梦多之前,我求了爸爸,让我们及早定下婚期。可是万没有想到,我精心布置的婚礼,是在一场混乱中,草草结束的。 而始作俑者,就是那个叫乔恕的女人。哥哥米康怒气冲冲推门而入,指着我的鼻尖骂道:“米嘉,你是有多下贱,才如此倒贴了乔家领养的的那个小子去!” 我放下手中的银饰,缓缓道:“这是经过爸爸同意的。” “你若是不乐意,我替你去给爸爸求情。”哥哥说的真诚,我甚是感动。 “不必了哥哥,我很乐意。” 是的,我很乐意。自打在我的生日宴遇见顾向阳的第一面起,我的一颗心,早已不再是自己的了。 即便我早知道,他风流成性,视女人如衣物。 早些,米康把他的资料放在我面前,在看到他形形□□的前女友数不胜数时,我是小有愠气的。可后来,我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由是,好奇心使然,我顺藤摸瓜,在知道这个秘密的同时,我花费两年时间,竟得到了更为震惊的秘密。 可与此同时,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若说以前,顾向阳的女友都如蜻蜓点水般略做停留,便被他弃之如敝帚,我尚可接受。可在这两年的调查中,一种莫名的直觉强烈涌入心头,与日俱增,让我隐隐担心。 这一切,都源于那个假的乔氏千金,乔恕。我绝对不想承认,她于顾向阳,是个特别的存在,不折不扣。 所以,夜长梦多之前,我求了爸爸,让我们及早定下婚期。可是万没有想到,我精心布置的婚礼,是在一场混乱中,草草结束的。 而始作俑者,就是那个叫乔恕的女人。 哥哥米康怒气冲冲推门而入,指着我的鼻尖骂道:“米嘉,你是有多下贱,才如此倒贴了乔家领养的的那个小子去!” 我放下手中的银饰,缓缓道:“这是经过爸爸同意的。” “你若是不乐意,我替你去给爸爸求情。”哥哥说的真诚,我甚是感动。 “不必了哥哥,我很乐意。” 是的,我很乐意。自打在我的生日宴遇见顾向阳的第一面起,我的一颗心,早已不再是自己的了。 即便我早知道,他风流成性,视女人如衣物。 早些,米康把他的资料放在我面前,在看到他形形□□的前女友数不胜数时,我是小有愠气的。可后来,我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由是,好奇心使然,我顺藤摸瓜,在知道这个秘密的同时,我花费两年时间,竟得到了更为震惊的秘密。 可与此同时,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若说以前,顾向阳的女友都如蜻蜓点水般略做停留,便被他弃之如敝帚,我尚可接受。可在这两年的调查中,一种莫名的直觉强烈涌入心头,与日俱增,让我隐隐担心。 这一切,都源于那个假的乔氏千金,乔恕。我绝对不想承认,她于顾向阳,是个特别的存在,不折不扣。 所以,夜长梦多之前,我求了爸爸,让我们及早定下婚期。可是万没有想到,我精心布置的婚礼,是在一场混乱中,草草结束的。 而始作俑者,就是那个叫乔恕的女人。 哥哥米康怒气冲冲推门而入,指着我的鼻尖骂道:“米嘉,你是有多下贱,才如此倒贴了乔家领养的的那个小子去!” 我放下手中的银饰,缓缓道:“这是经过爸爸同意的。” “你若是不乐意,我替你去给爸爸求情。”哥哥说的真诚,我甚是感动。 “不必了哥哥,我很乐意。” 是的,我很乐意。自打在我的生日宴遇见顾向阳的第一面起,我的一颗心,早已不再是自己的了。 即便我早知道,他风流成性,视女人如衣物。 早些,米康把他的资料放在我面前,在看到他形形□□的前女友数不胜数时,我是小有愠气的。可后来,我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由是,好奇心使然,我顺藤摸瓜,在知道这个秘密的同时,我花费两年时间,竟得到了更为震惊的秘密。 可与此同时,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若说以前,顾向阳的女友都如蜻蜓点水般略做停留,便被他弃之如敝帚,我尚可接受。可在这两年的调查中,一种莫名的直觉强烈涌入心头,与日俱增,让我隐隐担心。 这一切,都源于那个假的乔氏千金,乔恕。我绝对不想承认,她于顾向阳,是个特别的存在,不折不扣。 所以,夜长梦多之前,我求了爸爸,让我们及早定下婚期。可是万没有想到,我精心布置的婚礼,是在一场混乱中,草草结束的。 而始作俑者,就是那个叫乔恕的女人。 哥哥米康怒气冲冲推门而入,指着我的鼻尖骂道:“米嘉,你是有多下贱,才如此倒贴了乔家领养的的那个小子去!” 我放下手中的银饰,缓缓道:“这是经过爸爸同意的。” “你若是不乐意,我替你去给爸爸求情。”哥哥说的真诚,我甚是感动。 “不必了哥哥,我很乐意。” 是的,我很乐意。自打在我的生日宴遇见顾向阳的第一面起,我的一颗心,早已不再是自己的了。 即便我早知道,他风流成性,视女人如衣物。 早些,米康把他的资料放在我面前,在看到他形形□□的前女友数不胜数时,我是小有愠气的。可后来,我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由是,好奇心使然,我顺藤摸瓜,在知道这个秘密的同时,我花费两年时间,竟得到了更为震惊的秘密。 可与此同时,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若说以前,顾向阳的女友都如蜻蜓点水般略做停留,便被他弃之如敝帚,我尚可接受。可在这两年的调查中,一种莫名的直觉强烈涌入心头,与日俱增,让我隐隐担心。 这一切,都源于那个假的乔氏千金,乔恕。我绝对不想承认,她于顾向阳,是个特别的存在,不折不扣。 所以,夜长梦多之前,我求了爸爸,让我们及早定下婚期。可是万没有想到,我精心布置的婚礼,是在一场混乱中,草草结束的。 而始作俑者,就是那个叫乔恕的女人。 哥哥米康怒气冲冲推门而入,指着我的鼻尖骂道:“米嘉,你是有多下贱,才如此倒贴了乔家领养的的那个小子去!” 我放下手中的银饰,缓缓道:“这是经过爸爸同意的。” “你若是不乐意,我替你去给爸爸求情。”哥哥说的真诚,我甚是感动。 “不必了哥哥,我很乐意。” 是的,我很乐意。自打在我的生日宴遇见顾向阳的第一面起,我的一颗心,早已不再是自己的了。 即便我早知道,他风流成性,视女人如衣物。 早些,米康把他的资料放在我面前,在看到他形形□□的前女友数不胜数时,我是小有愠气的。可后来,我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由是,好奇心使然,我顺藤摸瓜,在知道这个秘密的同时,我花费两年时间,竟得到了更为震惊的秘密。 可与此同时,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若说以前,顾向阳的女友都如蜻蜓点水般略做停留,便被他弃之如敝帚,我尚可接受。可在这两年的调查中,一种莫名的直觉强烈涌入心头,与日俱增,让我隐隐担心。 这一切,都源于那个假的乔氏千金,乔恕。我绝对不想承认,她于顾向阳,是个特别的存在,不折不扣。 所以,夜长梦多之前,我求了爸爸,让我们及早定下婚期。可是万没有想到,我精心布置的婚礼,是在一场混乱中,草草结束的。 而始作俑者,就是那个叫乔恕的女人。 哥哥米康怒气冲冲推门而入,指着我的鼻尖骂道:“米嘉,你是有多下贱,才如此倒贴了乔家领养的的那个小子去!” 我放下手中的银饰,缓缓道:“这是经过爸爸同意的。” “你若是不乐意,我替你去给爸爸求情。”哥哥说的真诚,我甚是感动。 “不必了哥哥,我很乐意。” 是的,我很乐意。自打在我的生日宴遇见顾向阳的第一面起,我的一颗心,早已不再是自己的了。 即便我早知道,他风流成性,视女人如衣物。 早些,米康把他的资料放在我面前,在看到他形形□□的前女友数不胜数时,我是小有愠气的。可后来,我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由是,好奇心使然,我顺藤摸瓜,在知道这个秘密的同时,我花费两年时间,竟得到了更为震惊的秘密。 可与此同时,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若说以前,顾向阳的女友都如蜻蜓点水般略做停留,便被他弃之如敝帚,我尚可接受。可在这两年的调查中,一种莫名的直觉强烈涌入心头,与日俱增,让我隐隐担心。 这一切,都源于那个假的乔氏千金,乔恕。我绝对不想承认,她于顾向阳,是个特别的存在,不折不扣。 所以,夜长梦多之前,我求了爸爸,让我们及早定下婚期。可是万没有想到,我精心布置的婚礼,是在一场混乱中,草草结束的。 而始作俑者,就是那个叫乔恕的女人。 哥哥米康怒气冲冲推门而入,指着我的鼻尖骂道:“米嘉,你是有多下贱,才如此倒贴了乔家领养的的那个小子去!” 我放下手中的银饰,缓缓道:“这是经过爸爸同意的。” “你若是不乐意,我替你去给爸爸求情。”哥哥说的真诚,我甚是感动。 “不必了哥哥,我很乐意。” 是的,我很乐意。自打在我的生日宴遇见顾向阳的第一面起,我的一颗心,早已不再是自己的了。 即便我早知道,他风流成性,视女人如衣物。 早些,米康把他的资料放在我面前,在看到他形形□□的前女友数不胜数时,我是小有愠气的。可后来,我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由是,好奇心使然,我顺藤摸瓜,在知道这个秘密的同时,我花费两年时间,竟得到了更为震惊的秘密。 可与此同时,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若说以前,顾向阳的女友都如蜻蜓点水般略做停留,便被他弃之如敝帚,我尚可接受。可在这两年的调查中,一种莫名的直觉强烈涌入心头,与日俱增,让我隐隐担心。 这一切,都源于那个假的乔氏千金,乔恕。我绝对不想承认,她于顾向阳,是个特别的存在,不折不扣。 所以,夜长梦多之前,我求了爸爸,让我们及早定下婚期。可是万没有想到,我精心布置的婚礼,是在一场混乱中,草草结束的。 而始作俑者,就是那个叫乔恕的女人。 哥哥米康怒气冲冲推门而入,指着我的鼻尖骂道:“米嘉,你是有多下贱,才如此倒贴了乔家领养的的那个小子去!” 我放下手中的银饰,缓缓道:“这是经过爸爸同意的。” “你若是不乐意,我替你去给爸爸求情。”哥哥说的真诚,我甚是感动。 “不必了哥哥,我很乐意。” 是的,我很乐意。自打在我的生日宴遇见顾向阳的第一面起,我的一颗心,早已不再是自己的了。 即便我早知道,他风流成性,视女人如衣物。 早些,米康把他的资料放在我面前,在看到他形形□□的前女友数不胜数时,我是小有愠气的。可后来,我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由是,好奇心使然,我顺藤摸瓜,在知道这个秘密的同时,我花费两年时间,竟得到了更为震惊的秘密。 可与此同时,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若说以前,顾向阳的女友都如蜻蜓点水般略做停留,便被他弃之如敝帚,我尚可接受。可在这两年的调查中,一种莫名的直觉强烈涌入心头,与日俱增,让我隐隐担心。 这一切,都源于那个假的乔氏千金,乔恕。我绝对不想承认,她于顾向阳,是个特别的存在,不折不扣。 所以,夜长梦多之前,我求了爸爸,让我们及早定下婚期。可是万没有想到,我精心布置的婚礼,是在一场混乱中,草草结束的。 而始作俑者,就是那个叫乔恕的女人。 ☆、你是我今生的宿敌 1. 记事以来的岁月里,我最幸福的童年,止于6岁之前。 我住在美丽的城堡一样的房子,有一个非常宠溺我的爸爸,他每次回来都会笑着蹲下身子,等我迈着蹒跚的步伐,钻进他的怀抱,便紧紧将我拥抱,用下巴的胡茬儿蹭的我“咯咯”直笑,然后再问一句:“乔恕,爸爸不在家,你不听话了没有?” 是的,我叫乔恕,宽恕的恕。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被管家大人看着,在院前的草坪上放风筝。虽说是初春,可乍暖还寒,才是一会子功夫,我的小脸便被尚为尖厉的北风给吹得红红的。 玩的尽兴,我一个回头,还没有看清来人,便一头扎进了那人的怀抱,碰到了我的鼻尖,生疼。我抬头,眼睛瞪的圆滚滚,便片刻没有离得眼前的人。 “叫哥哥。”一道声音从远方飘来,我被吸引过去,竟是爸爸。 记不得是多长时间没有见面了,我露出甜美的笑容,张开双臂跑过去,等待着爸爸的拥抱。可他却生冷的将我推到了一边,搂过刚才的那人,说道:“从此以后,他便是你的哥哥。” 我噤了声音,口中呼出团团白雾,愣愣的看着爸爸口中所说的的哥哥。仰着头,我才能看到他的模样。 脏脏的,脸颊脏脏的,衣服脏脏的,鞋子脏脏的。尤其是他的眼神,也脏脏的。只是那时我并不懂得,那是讨厌,和不屑。 我的眼睛湿润,大吼一声:“我不要!”便丢了风筝,边哭,边向一旁跑去。 可事实并不能如我所愿,就算我百般抵触,那个脏脏的男孩儿,还是住进了我的城堡。与此同时,他还夺走了原本属于我的,爸爸的爱。 爸爸再没有拥抱过我,再没有抚摸过我的额头,再没有,对我笑过。我像是一个不祥之物,全家上下所有人,都因为爸爸态度的转变,而对我避之不及。相反,那个叫顾向阳的男孩儿,却从此享有我的特权,光明正大,耀武扬威。 而那年,我年仅6岁。 没有人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在一夕之间,让所有的人都从原来对我的宠溺,转变为现在的厌烦。 爸爸很忙,我鲜少见到他,6岁之后,自是更少。可是我见到顾向阳的时候却很多,但,我却有些怕他。 饭桌上,通常只有我们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我喜欢吃什么,或者,我多动一下筷子的菜,他会立马吃 完,一滴不剩,最后,桌子上只剩下我从不肯入口的菜。当我气不过,眉梢紧皱之时,他通常会停下筷子,把碗一推,说一句:“吃的好饱。”便扬长而去。 也许从那时起,我和他的明争暗斗,才正式开始。 由此,我吃菜便会故意先吃我不喜欢的菜,或者,我会央求做饭的阿姨,这个在家里唯一对我依旧疼爱的阿姨,专门做一锅他讨厌的汤。或许是感觉到了我的反击,他开始变本加厉。 我6岁的时候,他9岁。所以我初三的时候,他高三。我们是在同一所学校的,只不过初中部与高中部,隔得还是比较远的。 在此之前,我是小学部,他是初中部。那时还算有所收敛,他顶多会借以学校不准私家车接送为由,主动请缨骑自行车去上学,然后好心载着我去学校。最后在出了家门一条街道后,面不改色的将我扔在车水马龙的街道旁。拜他所赐,我从刚开始的不知所措,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应对自如。 后来我会骑车的时候,已经转入初中部,那时他高一。只是这时,他却180度大转弯,没有征求我的同意,便私自锁了我的自行车,强迫着我每天坐他的车子上下学。 起先我觉蹊跷,万分警惕,生怕哪里又冒出一个坑,可时间长久之后,并无其他异样。我还是有些欣喜,觉得他是良心发现,想要弥补。 只是后来我才得知,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 那日晚上放学,我突然被一群高我半头的女生拦截,就这样毫无防备的,我被强拉硬拽进她们的教室。 原来真正的报复,是假借他人之手。 回家的时候,我的头发是乱的,身上是脏的,脸上,是一条条指甲抓伤的痕迹。这是我殊死搏斗的结果。不过,顾向阳的女朋友,也并没有得到任何好处。 似乎是做好了看我笑话的准备,顾向阳少有耐心地等我回家,然后在看到我一脸狼狈相之时,发出“啧啧”的轻蔑:“你这是哪里鬼混去了?我得告诉你爸。” 我狠狠瞪他一眼,没有说话,径直向前走去。 他却是不依不饶,揪了我的头发,说道:“小屁孩子,不准你用那样地眼神看着我。”我的头发被他揪的生疼,不经意间,我竟一个拳头,挥了上去。 当晚,似是因我越战越猛的缘故,顾向阳光滑的小脸上,平白多了几道抓痕。只是,逞一时之快,终为莽夫之勇,尤其是对顾向阳那样小肚鸡肠的人。 饭桌上的不爽,这次的毁容之仇,都成为他升入高三之时变本加厉的理由。 每年运动会,学校的空气里便都像是注射了一剂强心针,到处都是亢奋的因子。初中部与高中部的篮球比赛选拔出的两组冠军队,会再进行一场观赏性的联谊比赛,供学生观看。这场比赛,是进入体育馆中,作为一场娱乐性的表演节目而进行的。 只是我没有想到,此次夺魁的,是以顾向阳为先锋的高三(19)班,和以安泽海为先锋的初三(25)班,也就是我乔恕所在的班级。 在此之前,我的小队排练的一台芭蕾舞剧,竞选上了开幕式的节目。顾向阳早先是知道的,所以,他偷偷换了我的芭蕾舞鞋,比我的那双,小了一号。 开幕式的那天,随着音乐,我迈着舞步走上台的时候,才惊觉,鞋子有些蹩脚。当下,我张开的手臂尽头,手掌心里生出一层冷汗。可到底是从小便开始学的舞蹈,为了不拖累团队这半月来的努力,我咬着牙,硬是完美谢幕了。 只不过,我的脚也废了,怕是得十天半个月不能走动。 拖着血淋淋的双脚下台的时候,安泽海满是惊讶:“你这是怎么了?”我咬着嘴唇,摇头:“没事,班长帮我把包里的药拿来吧。” 安泽海的身影脱离我视线的时候,顾向阳填补了空缺。他嘴角扯着一抹诡异的笑,看了我一眼。 被一阵疼痛刺醒,我低头看过去,是安泽海在给我上药。有些不好意思,我蜷缩了一下腿弯。 他皱眉:“不要动。” 我还是做不得那般,说道:“班长,该上场了,赶紧去吧。加油,我相信你们!” 他似是没有听见,终是一丝不苟地上完药,才大功告成般的随队伍出发。我望着那有些冰凉的脚踝,心里一抹温暖。 原来,被人关心的感觉,是这样的。 只是,还没容我喝完一碗茶的功夫,前台便一阵混乱。我放下盛茶的杯子,有些着急,恰巧碰上从外场跑回的沈小南,她气喘吁吁:“两组篮球队打起来了,好好的篮球比赛,变成打群架了” 台下,是坐着全校的老师和领导的。我一个着急,竟忘记了自己的脚是残的。结果,前台没去成,我先去了医院。 2. 医生处理好,又叮嘱了一番之后,管家接我回了家。路上,是冷冰冰的脸色,我知道,他是嫌我给他找麻烦,惹是生 非了。 自是识趣,我便没有再说话,也是因为,我正在思考一个问题。篮球队打架,我干嘛那么激动呢。 最后我归结于,是因为两个足球队,都与我关系匪浅的缘故。应该是的,一个是我乔恕所在的班级,令一个,是我从小到大的敌人。 可是这不得不衍生出另外一个问题。顾向阳,为什么是我的敌人。 最后我归结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不但犯我了,而且还是肆无忌惮地犯。最重要的是,他是抢走我一切,还骑在我头上拉屎的人。 这些我都可以想明白,可有一点,顾向阳为何这般待我。或者说,他凭什么。 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的时候,阿姨偷偷端给我一碗汤,因为这并非开饭时间,不能开小灶。可阿姨前脚刚走,顾向阳后脚就跟过来:“开小灶,我得告诉你爸。” 看着他眼角肿的大包,鼻梁上的一块青紫,我竟然,突生恻隐之心。不想跟他一般见识,我便背对着他,拿了书,自顾着看去。 他似乎非常不满意我这个态度,又挑衅道:“你那个小男朋友,千万得告诉他,小心着点。” 先是一懵,后来我才恍然得知他口中所说的人是安泽海。像是被突然点着了的炮捻子,我猛地转身,恶狠狠地瞪着他:“有什么事冲着我来,牵扯无辜的人算什么本事!” 这下他倒是乐了:“看把你激动的,原来这样你才能生气。” 我顾不得他的得意,又补上一句:“胆敢招惹他,我跟你势不两立。” “怎么办,乔恕要跟我势不两立,我好害怕呢!”说罢,他瞥我一眼,轻蔑的笑笑,便扬长而去。 可我真正的噩梦还是开始了。 在开幕式上出现群架行为,着实开创了本校的先河。先是两班的班主任,两年级的年级主任受了处罚,接着便是他们篮球队员集体记了大过,外加5000字检查,全校广播。 只是我因为脚伤,再次返校的时候,广播又恢复了平常的校园新闻,竟没能听见顾向阳那个混蛋的悔过声明。 着实是人生一大憾事。 不过我想,我还是幸灾乐祸早了。回了学校才知道,不知何时,我已经顶了一个早恋的头衔。坐到座位,凳子还没有焐热,我便被老班召唤了去。 早就在那里候着的,还有班长安泽海。无论我俩怎么解释,都没能改变老班的想法, 想来,他早已深信不疑。 从办公室出来,我感觉歉疚,说道:“班长,是我连累了你,我向你道歉,对不住了。” 他一愣:“你怎么这样想,这不是你的错,我一个男生怕啥,我觉得是玷污了你的名声。” 那一瞬间,我的心底好像突然绽放出了花朵。原来,这世界上还有这般,善解人意的,男生。想来,我是被顾向阳给气怕了,觉得这世间的雄性,都是攻击性极强,且霸道的。 多么好笑,以偏概全。 所以,在顾向阳一再向安泽海发难时,我便心里一堵,愤然不平。初冬的午后,阳光的照耀,一点抵挡不住渗透的寒意。 顾向阳又在刻意找茬儿了,在篮球场上。看着他和安泽海的对峙,以大欺小,我的牙齿咬的嘎嘣脆,便从超市取了一瓶冰镇的水,边走边拧,走到操场,悉数奉给了顾向阳的脸。 瞬间,白雾四散。 时值初冬,这冰镇的水泼到脸上,想来是极爽的。安泽海和他同时都望了过来,夹杂着着不可思议。 我笑笑:“爽么,顾向阳?” 他愣了一秒钟,然后用围巾擦掉脸上的水。那围巾我认得,是人家的现女友给织的。之后他便饿狼扑食似的朝我走过来,一把揪住了我的校服领子。 整个操场的人都围过来,似是很热闹。 他满眼愤怒,对上我笑意盈盈的双眸。我知道,这回,我算是胜了。好像不知何时,我和顾向阳之间的战斗,演变为最先愤怒的那一方,便成了失败者。 可这回明显的,他愤怒了,怒不可遏。僵持了一会儿,他的手猛然松开。我向后退了一个趔趄,目送他潇洒的整了整校服褂子,吼了一句:“都给我滚回去上课!”然后,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之内。 安泽海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回了教室。我知道,他不愿意看到我作为一个女生,为他一个男生出头。 这件事情之后,我和安泽海的恋情,便是坐实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还是顾向阳又使了什么其他的法子,不久之后,安泽海便转学了。 终究,我是心怀愧疚的。毕竟,是我和顾向阳的战争,波及到了无辜的安泽海。 自此,我们似是息战了一段时间,可也仅是短短的一个月。周末的一个晚上,我突然发现抽屉里装着妈妈照片的锦盒不见了,而在此之前,只有顾向阳来过我的房间。 我怒发冲冠,一个箭步冲进顾向阳的房间,正埋头写作业的他一脸惊愕。可没等得他发声,我便抓起他的笔记随手一撕。瞬间,他辛苦了一夜的作业,变成了一堆废纸。 他也愤怒,揪了我的胳膊一甩,我便摔倒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是疯狗么,也不看看是谁的地盘,就敢发狗疯?”这样还不够,他又厉声吼道。 一时间,我的胳膊无法动弹,可眼睛里快要溢出来的愤怒让我不得不以牙还牙:“你是贼么,也不看看这是在哪里,就敢偷东西?” 他青筋暴起,冲上来一把将我捞起,掐住我的脖子:“你再说一遍?” 我被他的力道呛的流出眼泪,可还是死死盯着他,艰难挤出几个字:“家贼难防!” 他的脸色变得铁青,抓着我脖子的手臂,青筋似要裂开,连着我的呼吸渐渐困难,脸色憋得通红。 良久,他突然松开手臂。我呛得直咳嗽,他冷冷一声询问:“你说的是你那破照片?” 原是,顾向阳跑我的房间找笔,却看到那装满照片的锦盒,看了一眼,便扔到了我的床上。我忙跑过去看照片,确定它们都完好无损之时,我再返回到他的房间,便只有“咚”的一声关门声迎接我。 这无心的误会,却让顾向阳记了仇。他本就热衷没事找事,这下,更是难得消停。 回了学校之后,所有和我接触较多的同学,都被高三(19)班的一众人叫过去问候了一番,他们再次回来,便都对我的询问不理不睬了。 一夕之间,我被我的班级,孤立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顾向阳的高考,我的中考。在此期间,他并不知道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我在被子里哭了多少回。 夏的热浪一潮高过一潮,知了的叫声聒噪,顾向阳考试结束,吹着口哨进来的时候,我正在用洗衣机洗衣服。见状,他把身上的短袖脱掉,扔过来:“正好,脏了!” 我看过去,他不羁一笑。有专门洗衣服的阿姨手洗他的衣服,如此,他还见缝插针,怎不教我一股子气。可我握紧的拳头还是慢慢松开,正反,暑假过后,他是要离开的。 见我没有理睬,他走过来:“我的衣服要手洗。” 我的火气郁结在心,随手把他的衣服扔进盆子里,咬着牙说:“好。” “记得要温柔,洗坏了,要从你的生活费里扣的。”他 又吹起口哨,上了楼。 次日一早,我背好书包,准备上学,看到门子上的便利贴。 “提醒过你要温柔的,现在洗坏了,怎么办呢。看在你亲自动手的份上,准备好一半的现金,晚上给我送过来。” 我吹吹刘海儿,喃喃道:“那你好生等着吧。” 3. 直到我的考试结束,对面的房间都再没动静。我正乐得耳根清净,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乔恕。” 这声音很熟悉,我却愣是想不起来:“你是?” 对方沉默一会儿,回道:“安泽海。”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我倒是有些局促,站在门口,踌躇着。正打算回去,安泽海出来,叫住我。 “怎么又要回去?” 有些尴尬,我竟结巴了:“大,大家应该都不欢迎我吧,我还有事,先回去了。”说罢,我转身要走,被他拉住:“都等着你呢,大家。” 包间左拐右拐,若不是跟着安泽海,我肯定得迷路。推门而入的时候,里面正乱作一团,争枪着话筒,看到我俩,静止了几秒钟之后,竟都推搡着,把话筒扔给了我和安泽海。 推脱不得,我便随便唱了一首。 唱毕,包厢安静下来,对面沙发上的一众人都低下了头。我知道,被孤立了大半个学期的我,早就融不进去了,如今请我来参加此次毕业聚会,肯定是安泽海一个人的想法。 既然清楚,又何必再装傻:“你们好好玩,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出了门,便没有人再跟来,我自是一抹苦涩,竟只顾着一直走,迷了路,像只无头的苍蝇般,穿梭在走廊里。 然后在一个拐角里,我竟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走过去,我可以看得更清楚。确是,人是看清了,我却愣住了。 那个刹那,世界仿佛静止。 一袭白裙子的女生被顾向阳抵在角落,疯狂地索吻。女生一再的逃脱,带着哭声的求饶,换来的是他作为强者一方的变本加厉,以至于,那拥抱的力道,像是要把怀里的人揉碎。 “乔恕!” 一道声音中断我的偷窥,与此同时,还有激情燃烧的顾向阳。我向安泽海望过去,顾向阳向我望过来。我心里“咯噔”一下,竟莫名惶恐。 “你再不来,我就得迷路了!”我勉强厚着脸皮假装什 么也没有看到,小跑过去到安泽海身旁,拉着他离开这是非之地。 拐了几个弯之后,安泽海挣脱开我的拉扯,询问道:“刚才,是顾向阳?” 我看着他,点点头。 他的表情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尽然。顿了顿,他又说道:“回去吧,别乱跑了。” 我顺从的被安泽海拉进包厢,在此之前,我是完全无意识的。直到推门而入时那鱼贯而出包围在我身旁的人流,你一句我一句叽喳着,弄疼了我的太阳穴,我才回过神。 沈小南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还不忘睥睨着我,说:“乔恕,大家都没有要怎么着你的意思,你就别端着了。一笑泯恩仇,老死不相往来,你选一个吧。”,接着,包围我的是一群无比诚恳又闪亮的小眼神。 大小姐沈小南,竟然都在向我示好。虽然,这个示好,并不怎么友好。 我受宠若惊,看向安泽海。他道:“他们,也是被逼无奈。毕竟,混世魔王的本事,你是再清楚不过的。” 虽是夏夜,午夜的风还是有些微凉。一众喝的醉醺醺招摇在马路上的人群,高亢着“让我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 凉风中,我耳畔的头发飞扬,眯着眼大声询问道:“顾向阳到底对你们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这声音似乎还有回音,在空中回旋着,转了几个圈,才又飘向无尽的远方。 “我说,你们若是再围在乔恕身边,我就把你们统统临幸了。哦对,男的不归我管,当然,有人替我管。” 我皱下眉头,猛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竟是顾向阳的一张脸。 “早上好!”这张脸还笑着,露出了两排大白牙。 完蛋,在梦里都摆脱不掉这张脸。可容我愣了几秒钟神儿,才惊觉,这有可能不是梦。不,不是可能,是一定。 “你干嘛~?”我“噌”地坐起来,怒目且气急败坏。 他似是觉得我的尖叫声刺耳,微眯了下眼,然后掏了掏耳朵:“讨债。”说着,右手一摊,摆在我面前。 瞬间,我想挠墙,我要崩溃。 爬下床,我没有穿鞋,走到衣柜前,翻腾开存钱罐,把所有的钱都悉数倒在床上,然后捡起几张大的,递给顾向阳:“滚!” 他砸砸嘴:“说了半价。”说着,还抽出几张,扔给我。 我谢天谢地的收回,又不紧不慢地把 钱装进存钱罐,密密实实地上锁,然后扫视观察半天,还是将存钱罐丢进衣柜,用衣服包围,才放心地关上衣柜门。 一转身,我看到站在门口的顾向阳,吓得躺在柜子上:“你怎么还没走?” 他笑笑:“我是想提醒你一下,你昨天喝的醉醺醺,见了男的就往上扑,这样,多丢你们乔家人的脸?” 我捞起一旁待洗的袜子,扔过去:“不劳你费心。”你才是少欺负良家少女,这般想着,昨晚在包厢迷路时的场面又浮现,让我的脸颊发烫。 无奈用劲儿甩了头,用被子蒙上。 暑气褪去一半的时候,顾向阳拖了行李箱,南下去了沿海的城市。 临行前,他留下一句话:“乔恕,等着你哥哥我回来。”正巧,一阵夏风从窗户吹来,穿堂而过,飘拂了他头顶站立的精神抖擞的头发丝儿。 我知道这句话的潜台词:“乔恕,我们回来再战。” 转入高中部的我,没了顾向阳没事找事的挑衅,才发觉,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吃饭睡觉得日子,是如此舒坦。 只是被我刻意压在心底的那一抹说不清道不明,被再次返回的顾向阳给发掘的淋漓尽致。我才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隆冬,我呼着白雾搓着手,站在老宅门口,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管家卸下后备箱的行李,然后从车子里走出的顾向阳,和不知名的,曼妙女子。 北风呼啸而过,吹在脸上,像刀子。如此,还疼不过我心尖的那一阵抽搐。终究,是如何欺骗不得自己的心。 乔恕,你喜欢上顾向阳了。 从目睹他激吻另一个女人的时候,你就清醒的知道了。 只不过你知道的,这种心思,来得有多么可怕。 可是,它就是可恨的事实。 我躲进房间,慢慢咀嚼着这个刚刚冲破防线,在原本平静的海面遍地撒泼,叫嚣的小心思。 那个寒冬,许是我的刻意躲避,或是他的本不在乎,在他短短停留的几天时间里,我们没有见过面。 儿时可笑的锱铢必较,于现在,像是都变为不可回首的梦魇。像是一阵风,刮了便是刮了,再找不回掠过的痕迹,也再没人会在意。 高考完之后,乔威给了我一把钥匙,说是我妈留给我的。 我惊奇,他从没提过我的妈妈:“我妈在哪?” “死 ☆、一个是夏天,一个是冬天 1. 石子路旁,我挣脱开顾向阳的拉扯,说道:“我说的不对么?苏杏儿,我们亲爱的校花,你顾向阳的女朋友!” 他向后退一步,双手抄进裤子口袋,眯着眼睛,等我说完才上前:“不对。”说着,又上前一步,看着我的眼睛说道:“是前女友。” 我扯嘴笑笑:“这和我,有半毛钱关系?”说罢,我转身,快步回了宿舍。 回的有些急,坐在凳子上时,我的额头竟渗出细密的汗珠。可我是无暇顾及的,因为顾向阳,又分手了。 有欣喜,因为给他幸福的那个人不是苏杏儿。可更多的,是铺天盖地的害怕,因为苏杏儿那样的美人儿也没能留住她。而我这个永远站在黑暗角落里的懦弱者呢? 更是天方夜谭。 入夏,学校40周年纪念日的到来,使得每个学院每个专业的节目准备活动一度水涨船高。能够通过晚会节目组的终审,是班级的荣誉。 我所在的专业只有一个班级,任务艰巨,便被班委不由分说报上了我的芭蕾舞剧。我着实无奈,早些年,我就丢下了舞蹈,再没练习过的。 距离晚会还有一个月时间,是容不得多想的。我寻了班里有些芭蕾舞功底的女生,便见缝插针,开始了排练。 排练已经一周的时候,排练厅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我在更衣室换好衣服出来,看到本该开始新一轮压腿训练的人全都松散开。见我出来,便都跑过来:“乔恕,有个传媒学院的,说是要给我们拍照!” 说着,那人走过来。只是第一眼,便是让我一惊了的,因为这人一双明亮的眸子。可是接下来,我的脑仁便开始疼起来。 因为此人太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不好拂了大家的兴致,我也就没有阻拦拍摄的进行。拍摄完毕的时候,已是近晌午,如此,又浪费了一个上午的训练时间。 我正寻思着如何找个其他的时间给补回来,耳畔突然响起一道询问:“有时间么?” 没有停顿,连头也没有抬,我答:“嗯。”只是话毕,我便反应过来,抬起头看着这个学摄影的:“嗯?” 这一带的餐厅我没有来过,离我们的宿舍楼太远。不过当邱景辰端着一盘接着一盘卖相姣好的美食过来的时候,我是有些想一巴掌拍死自己的冲动。 “你们这里怎么 还有自助餐?”我问道,满是不可思议,和不服气。 邱景辰笑笑:“整个学校只有这个餐厅有自助餐。” 我撇嘴,塞进嘴里一个鱼丸子:“抗议!”届时,还注意到了他手臂旁的杂志,是关于摄影的。我的脑海突然一道电石交加而过,不得不使我瞪大了眼睛。 “你,你是” 他放下筷子,看着我:“现在才想起来?” 这人,就是我在图书馆遇到的那位,让给我座位的,好人!懊恼自己的后知后觉,我拍了自己的脑袋:“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 自行拍摄一个系列的主题,是邱景辰期末要交的作业。我看了一看在他拍摄下,我的演员们的照片,系列的名字叫“脚尖天使”。 因为邱景辰的追求完美,精益求精,所以免不了,我们排练完毕,还要被他的相机一阵折腾。 月底,赶在期末前两个星期,晚会开幕。 多少年过去,我再次穿上芭蕾裙站在舞台上的时候,心里突然想起的是初三那年的运动会开幕式上,顾向阳给我换的小一号的舞鞋。 如今,我的舞鞋完好无损,给我换鞋的那人,也渐行渐远。 当晚的表演很成功,与观众互动的表白墙上,被满满的赞美声霸屏。我弯腰谢幕,转身下台的轻轻一瞥间,表白墙上滑出的一句话印刻在我的脑海,怎也挥之不去。 “鞋子都挺合脚的。” 鞋子挺合脚的。我边寻思边换衣服,所以出了化妆间,竟也不自知。 “乔恕。”邱景辰鲜有的不带相机。 我的思考中断,重新回到圆满完成任务的喜悦里:“你刚才在台下看着我表演的?” 他点点头:“很美。” 我却觉得有些奇怪:“你,有什么事吗?” 他又点点头:“我的作业通过了,为了表示感谢,顺便放松一下,我带你出去玩吧。” 虽是祖国最北边的地界儿,但在这盛夏时节,却也逃不过燥热的侵袭。我提议去了冰窟,然后在回来的几天里,我患了重感冒。 最后,还是麻烦了邱景辰,在我感冒的几天里,细心的照顾。 我们迎着夏风,走在石子路上的时候,我说:“邱景辰,谢谢你。”和邱景辰认识的这两个月来,是我说话最多的时候。 他像是有魔力一般,让待在他身边的 我,有种自然而然的轻松与舒适。似乎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这样的一个朋友,听我诉说听我心。 他脚步顿了一顿,说道:“仅是感谢么?” 透着月光,我又看到他那双如水的眸子:“那,还该有些什么?” 他看看星空:“不早了,回去吧。” 在春去秋来几个轮回,我历经实习求职的奔波操劳后,蓦然回首,我才惊觉,就这般猝不及防的,我已经离开了我的南方小城四年之久。 我竟独自,流浪了四年。 吃完最后一顿散伙饭,我提着行李箱,坐了南下的火车。回去的路上,我满脑子惊奇。我原是那么怕冷的一个人,竟也坚强的忍下了这北国的寒。 想来,时间是可怕的,习惯,也是可怕的。 七年前的此时,顾向阳彻底的远离了我的生活,如今,我也习惯了没有他的日子。那么,就这样继续下去,也不失为一种好的结果。 也许,此去经年,我会找一个温暖的人,组成一个温暖的家,温暖的过完这一生。 再次安顿在妈妈的别墅,我又像刚搬进来之时,彻头彻尾打扫了一番。这房子丝毫没有变样,我却失神。 是不是,久远之年我的妈妈,也是空有满腹耳语,奈何环望四周,只有冰冷的墙壁相伴。 夜晚,我披了披肩蜷在躺椅上数星星,在我数到第一百颗的时候,突然一个电话打进来,是邱景辰。 “乔恕,这里有一个支教的活动,要不要考虑一下,陪我一起去。毕竟,我们只剩下青春的尾巴可以抓抓了。” 是夜,漫天繁星,璀璨如炬。只是不巧,刚回来,我便又要抛弃了它。 次日一早,我拖着行李站在大门口,不舍的回望之后再转身,我便怔在原地。郊外的清晨露水重,像是没有晾干的衣服,是微微渗透着湿意的。 眼前的少年就这般踏着露水,出现在我的面前。只瞬间,我的脑海便像是过了场电影,这些年,所有有关他的消息都于此时,悉数呈现。 三年之前,顾向阳从南疆毕业,回到威枫酒业上班。两年之前,他和乔威老友,康嘉大酒店老板米昂的千金米嘉,定婚。 就在不久后,米家新的酒店开张之时,顾向阳,便要结婚了。 这些早已得知的消息重新被翻开,我的心又狠狠地撕扯了一番。像是新结好的痂又被二次创伤,比之 原来,疼之更甚。 即便我清楚的知道,属于顾向阳的女人新陈代谢完一个又一个,但都不会是我。而他与谁结婚,更是与我无关。 可我的心还是会疼。 抿下唇,我说道:“太久不见,还没来得及恭喜一声呢。”顿了顿,我又说:“百年好合!” 顾向阳头顶竖立的头发夹杂了些晶莹的露珠。他没有答话,就只是一直看着我,用那双风情万种却又幽邃晦暗的桃花眼。 良久,在我不耐,拉起行李要走的时候,他走上前把行李夺过去:“我送你。” 我惊讶,不自觉挑眉:“你知道我要干嘛去?” 他又不说话了,只是把行李放在后备箱,然后自顾坐上了车。我呆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2. 车窗缓缓下来,顾向阳探出头,说:“上车。” 我上车,却不踏实,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我要去的是机场。”他看了我一眼,便不再说话。 只是下车许久,顾向阳还不走,我不自在:“你走吧,我自己等着就好。”揶揄了一番,我还是说道:“谢谢你。” 他从后备箱里拿出我的行李,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个。我惊讶:“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答:“你觉得我要做什么?” 我呆住,随即吼道:“你不要开玩笑,我不需要!我的朋友会在那边等我的。” 也许是我看花了眼,他竟然笑了:“他来不了。” 我狐疑,有种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挫败感。随即,我的手机响了,是邱景辰的电话。 “乔恕,现在飞机还没有起飞,你不要登机。我没办法去青海了,你自己一个,没有照应,也不要去了。这次,是我对不住你。” 顾向阳和我同时登机,他进了头等舱,我去了经济舱。只是这漫漫长路,我却总觉一种莫名的不切实际。 飞机因天气原因晚点,到达青海,已是凌晨2点。眼皮已然在打架的我,忽然想起,自己竟把预定酒店的事情,给一本正经地抛到了脑后。 顾向阳拖着行李出来,走到我面前。 我着实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或者是不是他的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被门挤了:“你是专门陪我过来的么?” 他点头,说:“走吧。” 我问:“去哪里 ?”随即,我想起来:“我没有,预定酒店。”这声音到最后,俨然变成了蚊子哼哼。 他叹了口气,貌似轻微笑了一下。 此时,深夜的大西北飘起了小雨丝,微微渗透着凉。我裹紧了外套,三步并作两步跟在顾向阳的身后。 尾随着来到附近的酒店,一直到他拿出房卡准备开门。见我站在身后瞪着眼睛,顾向阳问道:“有事儿?” 我被他问的膛目结:“我的呢,我是说,我的房卡。” 他把门打开,转身说道:“我只是预定了我自己的房间,至于你的,为什么来问我?” 是啊,我为什么来问他。因为我忘了。 他并没有关门,而是一直看着我。我说:“有事儿?” “你不进来?”他答非所问。 “我不” 只是还未说完,我便被顾向阳一个用力,给拉到屋内。他的脸就如此贴着我的,惹得我一阵不自在,挣脱着想要离开,却被他越拥越紧。 我害怕:“放开!” 他笑笑,松开我,转身向里面走去:“我睡床。” 我长吁一口气,放下行李。却还是不自觉地,摸下嘴唇。刚才顾向阳的唇,就是那般近在咫尺的。可是我又想起了什么,跑过去问道:“米嘉知道么,你来这里?” 他已是□□着,我“啊~”的一声,拿手捂眼。 “不知道。”他倒是答的利落。 着实太累,我贴在沙发上的同时,也沉沉睡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日上三竿。我猛地坐起,自说自话道:“今天就得到达希望小学同支教队伍集合的。” 我竟然睡到这般时候。 “青海暴雨,所有到青海的航班,都已停飞。”顾向阳把报纸放下,露出脸,又说道:“这意味着,你们的人,根本到不齐。” 我一愣,才想起来,我身边还有一个人:“顾向阳,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来青海,不过那都与我无关。我们就此别过吧。”说罢,我挽起长发,洗漱一番,收拾好行李便要出门。 顾向阳挡在前面:“你是聋子么,我说今天青海暴雨!” 我看着他,然后慢慢走近,笑笑:“你是在关心我么?” 他愣住:“如果我说是呢?” 这回换我愣住,顿了顿,我才说:“我唯一相信你良心发现想要对我好时 ,不久,我便被你的女朋友打了。” 果真是暴雨,绝非闹着玩,我叫的出租车也推迟了半小时才到。 “姑娘,你说的地方有些远,还有些山路。可照情形来看,这暴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的。你真的着急,要现在赶过去么?” 我略作沉吟:“我加钱。” 到达镇上已是傍晚,我匆匆寻了支教要安顿的宾馆,再填饱肚子,洗漱一番,躺在床上已是深夜。 顾向阳说对了一半,支教的人不仅是没有到齐,而且还是根本没有人来。被我们整个承包了两个月的宾馆,目前只有我自己住了进来。 一个人坐拥整栋大楼,我还是受宠若惊的。 次日一大早,我被电话叫醒,说是顾向阳进了医院,需要我去缴纳医药费。我匆忙赶过去,询问了医生。 所幸,只是高原反应。 进病房的时候,顾向阳已经醒了:“你在担心我。” 他的眼神望过来,一动不动,我顿了顿,说:“既然水土不服,天气变好之后,马上回去吧。” 说罢,我出了病房,随后,直接去了机场。支教人员陆续到来,为避免他们走了弯路,我安排了直达的汽车去接送他们。 最后一班汽车到达宾馆的时候已是傍晚,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间,然后在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同一楼层的支教同伴小单打趣道:“这男朋友真贴心,还在门口等着!” 我愣住,却懒得解释,看着顾向阳:“医生说你过两天才可以出院。” 他拿过我手中的房卡,推门而入,径直躺在床上才回答:“我觉得还是你这里比较舒服。” 我深吸一口气,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尽量使自己平静:“我不知道是什么风把你吹到了我这里,是新鲜也好还是又想捉弄我也罢,但是这回我不想奉陪了顾向阳。”顿了顿,我又说:“今天晚上你就先在这里,我去找小单。” 刚要起身,我却突然被顾向阳腾空抱起,扔在床上。我惊恐,低吼道:“你疯了?”可回答我的是他不由分说的吻,强硬且不容置疑。 我狠狠抓着他的头发的手,被他一把禁锢,他的吻越来越肆意,一点点向下。如此突然的场面让我害怕,我越是抗拒,他越是放肆。 就像我记忆尤深的那个走廊的拐角,女生带着哭声的求饶,换来的并不是顾向阳一丁点 的怜香惜玉。 是不是于他来说,女人,都只是拿来消遣的乐子。 如此,我一个用劲,他“嘶”的一声,随即便是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苦涩且恶心。他的眼眸由得意变的愤怒,然后是他更加疯狂残暴的掠夺。 像是突然落入了深井,我注定要万劫不复了。 我留下的泪水被他一遍遍吻去。眼前的这个人,带给我的从来都不是明媚和温暖,可是却是他,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我的心弦。 也是他,轻易之间,吞噬了我的希望。 3. 我醒来已是很晚,顾向阳早就不见了踪影,留下一张字条,那是我认得的字体:“听你的话,我滚了。” 滚了。 一股小火不疾不徐的燃烧起来。我想起多年前,顾向阳打碎了乔威最喜爱的烟灰缸,据说是一位故人相送。 然后我就自然而然成了替罪羊,盛怒之下的乔威拿皮带抽了我的屁股,还被关在书房面壁思过一天。 顾向阳吹着口哨探头探脑过来看我笑话,我眼里噙着泛光的泪花,咬牙切齿地挤出了一个字:“滚。” 我不该忘记的,顾向阳是最记仇的。 他说到做到,又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在又一次成功地扰乱我满足且波澜不惊的小生活之后。 一阵暴雨之后,酷暑夹起了尾巴,阵风吹来,空气里到处都是惬意的凉爽。转眼,要离开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我提了相机,和孩子们约好了要一起去他们口中所说的,傍水且牛羊成群的草原合影留念。刚拉开门,对面出现一陌生女子。 “茶,还是咖啡?”我站在茶水桌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对面沙发上的女子,询问道。 她环顾四周后,说,“一杯白水吧,倒是有些渴了。”顿了顿,她又询问:“怎么会想着来支教?” 我把水放在桌子上,坐下:“以后回首青春的时候,不至于太尴尬。” 她喝过水,笑笑:“难得乔小姐这般沉稳的性子,倒让我羡慕了。” 我心里苦笑,羡慕我什么?无家可归还是孤家寡人。看了她一眼,我没了耐心:“米小姐不远万里赶来,所为何事?” 她愣了一下,似是没有想到我会这么直接:“好,既然乔小姐” “可以叫我乔恕。”我打断道。 “,既然 乔恕你如此爽快,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说罢,她的眼睛望过来,盯着我,“你,难道就没有好奇过你的身世么?” 闻言,我大惊失色。 她从包里拿出一份文档放在我的面前:“我想,乔恕你也想过吧,为什么乔威会对你这个名义上的亲生女儿如此冷淡,却对他领养来的儿子百般提携。” 我起身:“你闭嘴!” 她慢慢走过来,靠近我:“我是不是戳中了你的心里话?” “怎么说呢?”我后退一步,与她一米之隔。 她笑笑,坐下,端起桌上的白水泯完一口,又说:“我明白了,你在自我催眠。” 突然觉得可笑。 我的身边从来不需要自以为是的人,无聊到挖空心思揣摩别人的心理,只为将之暴露在阳光下,公之于众。 “米嘉,你如此着急着告诉我这些,于你,又有哪些好处?”我握紧的拳头松开,不动声色地坐下来:“让我想想,哦~,是跟顾向阳有关吧?” 她的脸色微变,我学着她的口吻说道:“我明白了,你在自我欺骗。”顿了顿,我又说:“看来我那哥哥真不是个省心的主儿,着实让我未来的嫂嫂操碎了心。不过,想来不用我说,你也是知道的吧,我那哥哥的前女友,都可以组成一组女子排球队了。” 她倒是镇静:“那又怎样,谁没有些过去呢。最重要的,他最后的女人是我。”不过,她摩挲的手指还是出卖了她。 我笑笑:“所以说,你在自我欺骗。”我起身,打开门,又说:“你根本没有把握做他最后的女人。” 因为,顾向阳根本没有心。 “有些不巧,我还有重要的约会,不能招待嫂嫂了。” 米嘉脸色难看,拿起包走过来:“我低估了你。” 我笑而不语,直到门关上的那一刻,才尽然崩溃。原来,有的事情,并非你不想知道,就可以蒙混过关的。 那么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可以变得名正言顺。 乔威和顾向阳的妈妈顾敏是昔日大学里的一对恋人,无奈乔威家里的门户之见迫使他们分开。 最后和他结婚的,是我的妈妈苏枫。两家都做着红酒实业,本是竞争对手,如此,便强强联合,发展为今日的红酒帝国。联姻的同时,两家的公司合并,更名为“威枫酒业”,最高领导权归于乔威。因为,我的姥爷不久便去 世了,而她只有唯一的一个女儿,便是我的妈妈。 那时已有身孕的顾敏含恨离开,偷偷生下顾向阳。连年的郁郁寡欢使得顾敏早早香消玉殒,临走之前,他联系了乔威,告诉了他顾向阳的存在。那年,正是我6岁。 在此之前,未承想,乔威渐渐喜欢上了我的妈妈苏枫。可在结婚之前,我的妈妈是有她的恋人的。那人就是我爸,只不过我妈妈欺骗了乔威,直接导致了后来6年错误可笑而又屈辱的付出。 为此,他们吵了无数次,最后终于协议离婚。我妈妈带着我,和爸爸踏上去往异国的路途,只不过,在去机场的路上,发生了车祸。这便是我头顶浓密的发丝下,那块如今小的看不见的疤痕的来源。 那场车祸,在他们两个的保护之下,我幸存。从那个时候,似乎就注定了我的孤苦无依吧。不过我是不记事的,尚蒙在鼓里的乔威把我接到了他的城堡,公主般照顾着。 直到,顾敏来电话的那一年,乔威做了两份亲子鉴定。如今,复印件正握在我手中,正是这两张翻天覆地了我后半生的命运的白纸黑字。 不,应该说,是所有的一切最终,都回归了原本的轨道。 那么顾向阳呢?他是早就知道这一切的人吧。所以他恨我这个夺走了她妈妈幸福的仇人的女儿,所以他才对我百般刁难,所以他才把他的快乐建立在我的愤怒之上,所以,他才在睡了我之后,拍拍屁股,销声匿迹。 乔威呢。我的存在,始终是他无限风光生涯里一抹醒目而又丑陋的蚊子血,始终是他呕心沥血为情敌喂养了6年的一块心病,始终是他头上绿帽子的象征。所以至今,他都不敢对外承认,我不是他乔威的女儿,我身上留着的,是他情敌的血。 即便,他早已恨我入骨。 是的,他们都恨我入骨,这两个我曾经以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 我原已千疮百孔的心到现在,已经不懂得疼痛,它似乎没了温暖,希望,和爱,它变成了石头。 我换好衣服,化上精致的妆,去给孩子们拍照。 傍晚,我们躺在草地上看夕阳。太阳的余晖染红了西边的天际,远处似乎和天际重合的草原与牛羊,都镀上一层金黄。 我的学生躺在我的周围,我们被这夕阳的美丽折服。班里最小的女生突然哽咽道:“小乔老师,我想妈妈了。” 小梅的爸爸妈妈去了东南经商,把唯一的女 ☆、重生梦魇 1. 半年之后,我站在北美中部的多伦多草原上,给蓝天摄影。那是一片清澈的蓝,还有自由的大雁在飞翔。重生了一回的我,看着眼前的一切,都是心旷神怡。 乔威被抢救过来,不过他自首,进了监狱。媒体的爆料满天飞,所有之前的陈年旧账又被全部公之于众,真相大白于天下。顾向阳为争夺公司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是他不离不弃的妻子日夜陪伴在左右。最后,还得益于她的帮助,顾向阳成为威枫酒业的新一任总裁。 兜兜转转,这个我的妈妈和乔威结合的集团,到最后,还是回到了顾敏儿子的手中。 而这一切,都在半年之前,以“威枫酒业假千金乔恕车祸身亡”为尾声,落下帷幕。那日我疯了般跑到楼下,街道,而后,倒在血泊里。 如今,我是加拿大华人,多伦多大学的研究生,陆安琪。 半年之前的大洋彼岸,我被扔在病房,无人问津。最初醒来是在午夜,而后又睡下,次日黎明醒来。 我拔下插管,回了妈妈的别墅,收拾了行李。联系好安泽海和沈小南之后,飞往了多伦多。陆安琪这个身份,就是他们给安排的。 站在这草香味弥漫的大草原,我张开双臂,一切都美好平静的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我也逐渐适应于自己,就是陆安琪。 外人道,多伦多四季如春。我想,自己就是被这样的话给蒙蔽了,才从高中开始,便对地理课本上那个位于北美中部的小城心生向往。 如今,我裹着肥厚的大衣,手捧刚从图书馆借来的论文书籍,对着眼前这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着实无奈。 沈小南撑着伞过来的时候,还不忘唠叨上两句:“这冰天雪地的,乔恕,你还真是会折腾人!” 我一脸可怜状,回道:“我的好妹妹,你不对姐姐好对谁好?”此时我的身份,是沈小南姑姑,沈冰燕唯一的女儿,沈小南的表姐。 我出事的那年,陆安琪去瑞士攀登少女峰,途中遭遇雪山崩塌,不幸身亡。 沈小南邪魅一笑,说:“下回我就不来了,反正是有人抢着要来献这个殷勤的。” 我听罢,瞥了她一眼,便夺过伞,向前跑去。我知道她口中的这个“有人”指的是詹姆斯,跟我一个导师的同门师兄。 最近为着毕业论文的事情忙碌,倒是好久没有放松。 趁着假期,沈小南安泽海 这对夫妇把我拉了出来。只是当我反应过来,自己应邀出席的是场不折不扣的鸿门宴时,早就为时已晚。 餐厅里放着舒缓的音乐,而此时坐在我对面的沈小南和安泽海却煞风景般的死也不抬头。我左手边的詹姆斯在认真的点餐,偶尔回过头用蹩脚的中文问一句:“琪,你喜欢什么味道的吐司?” “肉桂的。”我咬着牙说。 沈小南轻咳一声,说:“我去趟卫生间。” “我陪你。” 刚进卫生间,我便发飙:“我说过的,我现在对这些不感兴趣!” 她不理睬,而是对着镜子补妆,随后,才不紧不慢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没谈过一场正正经经的恋爱,说出去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我垂眸,说:“这与你无关。” “除非,你心里还惦念着顾向阳。” 此顿饭吃的着实筋疲力尽,因为这是一家华人开的中西合璧的餐厅,詹姆斯为了迎合我们三人的口味,愣是点了大半桌子中餐。 如此的结果便是,一顿午饭变成了中餐介绍会。詹姆斯同学每每无辜的小眼神,都会融化了安泽海汪洋一片的玻璃心。 饭毕,沈小南不得不瞥着安泽海说:“干脆你俩过了得了。” 詹姆斯执意要送我回家,见状,安家夫妇开起车子很是利落的扬长而去。要知道,我的家和他们的,是同一座宅子。 天空还在飘雪花,我把冰凉的双手放在脸上来取暖,站在餐厅门口等着詹姆斯的车。一朵雪花瓣落在我的鼻尖,我伸手去摸,指肚便湿漉漉的。 这情景似曾相识,竟让我想起祖国北疆的冬。那日,也是这般数九寒天儿,我撑着一把碎花伞,在图书馆门口,与顾向阳久别重逢。 如果说所有的遇见,都是久别重逢,那么但愿彼此你我,都别来无恙,别来无恙。 詹姆斯的汽笛声打断了我,我拍拍额前发丝上的雪,轻快地跳上他的车。车上开了暖气,瞬间,春暖花开。 詹姆斯说:“琪,最近我又新淘了一批红酒,味道很好。” 我的心还在彼岸的大陆,随口应声道:“多好?”只是顷刻,心湖便皱起一片涟漪。 红酒,红酒。 小时候,家里的红酒,却是不少。詹姆斯有个爱好,便是收藏各种年份各种品牌的红酒,所以我对他,有种本能的抗拒。 已经听不到詹姆斯说了什么,但是我涌上来的一股气突然卡在喉咙,所以我看着他的眼睛说:“詹姆斯,不要再和我谈红酒的事情,我不喜欢与人谈论红酒。”顿了顿,我又说:“我也不喜欢你。” 车子的速度渐渐慢下来,最后停在路旁。 沉默良久,詹姆斯说:“我想知道为什么,试一试的机会也没有么?” 我歪了歪脑袋。是啊,试试的机会也没有么。 “我的心满了已经。我讨厌欠下人情,所以我无法接受你单方面对我的好的同时,我却无法回馈,这对你不公平,对我也是负担,詹姆斯。” 我回了房间,沈小南推门进来。 我知道她此行的目的,便开门见山:“我和詹姆斯已经摊牌了,我们,只能做朋友。” 沈小南惊讶良久,才回过神儿:“你无药可救了陆安琪,我犯贱,才去操心你的事。”说着,她要起身离开。 我说:“这么着急着要把我赶出你的家门么?还是,你害怕我抢走你的安泽海?” 沈小南顿住脚步,慢慢回过头,看着我,此时,她的身上在发抖。我知道,那是被我气的:“陆安琪,真没想到你是只白眼狼。” 房门发出抗议的咆哮,沈小南被我气走了。 我呼出一口气,然后明确的意识到,此时的陆安琪,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我多么清楚,骄傲的沈小南,根本不屑得这么想。 只是,我讨厌其他任何人,以爱之名,去关照我的爱情。而恰巧,沈小南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碰了我的底线。 晚饭的饭桌上,我现在的妈妈,沈冰燕看出端倪,说:“两个大小姐的脸,今天都耷拉到大洋那边去了。” 沈小南说:“因为我做了一回犯贱的农夫,被蛇咬了一口。” 沈冰燕看向我,我答:“我就是那条蛇。” 毕业论文终于通过了,学校为毕业生准备了一场毕业舞会。我穿了礼服,穿梭在一众花红柳绿间,寻找着沈小南的身影。 三个月,她不搭理我了。我想,即使惩罚,这期限也该到了。 我在大厅外的草坪上找到她,正坐在一排吊椅上,品着红酒。慢慢走过去,我与她并排坐下,说:“让我从安泽海那里借你一晚上吧,安太太?” 沈小南望过来,眉间愠怒,潜台词便是:‘陆安琪,我和你很熟么?’ 我拿了酒杯,倒了红酒,碰了碰她的杯子,说:“我错了。”顿了顿,我又模仿着她的神态和语气,装腔作势道:“我都道过歉了,你就别端着了,一笑泯恩仇,老死不相往来,选一个吧。” 她恼怒:“干嘛学我说话?” 我把她耳边的发丝向后撩了撩,仰头看着漫天繁星,叹了口气,说:“你说,大陆那边的夜空,是不是比这里还要美?” 这美,让我想起来南方小城的那座,妈妈留下的别墅。从那里的阳台仰望的夜空,美轮美奂。 沈小南又利落的把头发撩了下去,瞥了我一眼:“我不是来听你多愁善感的。” 我点头自嘲。 再怎么样,那都只是从前了。 2. 我问:“你和安泽海,怎么纠缠到一块的?” 我们都曾默契的回避着这个不怎么好的话题。她有她的骄傲,我懂。只是,要想翻篇,伤疤,还是得揭开。 沈小南皱眉:“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沈小南,是(25)班的文艺委员。平时骄傲的像只孔雀,可同时又仗义到让人哭,所以对于这个直来直去的公主,大家都是喜欢多于憎恨。 只是这个公主,喜欢上了一个,对他没有感觉得王子。 骄傲如她,怎么可能放下身价去追一个男生。而且,这个男生,还处处对别的女生献殷勤。 她从别人口中得知,安泽海是为了乔恕才和高中的篮球队起冲突,又是为了乔恕,才从她的班级转走,从她的世界销声匿迹。 后来,高中篮球队的顾向阳威胁道:“不要再跟乔恕来往。” 沈小南白白捡了一个台阶,自是,多半因为私人原因,她总是对乔恕横眉冷指。直到毕业,安泽海回来,还对乔恕念念不忘,拉了她来出席毕业聚餐。 但是碍于安泽海的面子,沈小南不再把关系闹僵。虽然,她不想承认,对于同窗了三年的同学来说,她也着实恨不起来。 只是万未承想,高考后的暑假,她沈小南的王子,突然遭受了变故。爸爸的丑闻,去世,使得这个原本阳光帅气的大男孩一蹶不振,憔悴不堪。 沈小南疼在心上,而乔恕那个小贱人,竟然跑到青海支教去了!她选择不离不弃,待在安泽海身边,教他一切,向前看。 所以,他们在一起了。 无关风月,没有其他。以至于沈小南皱眉询问:“你和我在一起,是感谢,还是喜欢?”回答她的是安泽海一个深长而又绵绵的吻。 决定出国定居的时候,他们特意告别了乔恕。这像是他们宽慰自己,离开故土后的最后一个念想,我曾经,是在这里生活过的。 一切恩怨种种,都应该在这个告别中化为乌有的。 在四年后的一个早晨,他们接到乔恕的求救电话时,震惊不已。自此,沈小南心里侠气大发,突生出一种感觉。她得重新审视一番她的老同学,乔恕了。 再次见到乔恕的时候,她脸色煞白,全身上下昭示着的,是一种恐怖的死亡气息。那一刻,沈小南的防线完全崩塌了。 若不是走投无路,乔恕是不会穿山越岭,千里迢迢来到异国他乡。而这个坚强,又身世悲惨的女孩儿,值得更好的疼爱。 沈小南娓娓道来,语气平静。末了,她又恢复常态:“陆安琪,你以为我会害怕你抢走安泽海?” 我眼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滴泪花,一笑,全都抖落在了礼服上:“我不那么说,怎么能惹你生气。我让你生气的目的,就是想告诫你,我的感情,我自己做主。” 她嗤之以鼻:“狗咬吕洞宾。” 我又说:“我又变成了狗了。先是白眼狼,然后是蛇,接着是狗。我还有什么身份,你一次性说完得了。” 说罢,我仰头干了杯子里的红酒,未免惊奇:“这是哪家的红酒?” 沈小南答:“说是学校新签的供货商。”末了,她反应过来,又说:“狗啥时候会说人话了?” 7月,又是一浪的热潮。安泽海签了一家500强的软件公司,沈小南在自家的公司上班。而我,选择继续待在我实习的那家红酒公司,转正之后,我将会升为销售部经理。 沈冰燕一心让我随沈小南一块儿替她打理公司,但,红酒于我,似乎是一个矛盾的存在。我抗拒红酒,是因为顾向阳,我无法拒绝红酒,是因为我对它的热爱,还有习惯。但归根结底,我最喜欢的工作,还是红酒。 况且,我也有自己的骄傲,想凭借自己的实力,做出一番成绩。 周一大早,我进了现在的爸爸,陆然的书房,去拿沈小南要的资料。说是今天要开会,但沈小姐向来丢三落四,把开会需要的资料都能给忘到家,还得让我大老远跑过去一趟送资料。 书桌很 干净,我一眼看到那个黄色的夹子,本准备就此出门,却瞥到一个档案袋。出于好奇,我打开,然后就有些头晕。 那里面的内容,和多年前米嘉给我的那份文件里的,如出一辙。只是末了,我看到了更加详细的,我的亲生爸爸,苏枫的爱人的资料。 他叫陆京,是陆然的亲生弟弟。我的手心里捏出了汗,原来世界,是这么小。 沈小南的电话打过来,又在催了。我把档案袋里的资料摊开了放在桌子上,示意,我已经全部都知道了。 随后,我去了公司。 在见到沈小南,把文件给她之前,我问:“我是陆京的女儿,你是知道的,对吧,你们全家都是知道的,也对吧。” 她惊讶,却始终没有反驳。 我点头:“我知道了,好好开会。” 在有生之年,竟还可以得知我的亲生父亲。我怨不得沈小南一家的隐瞒,许是害怕我的难以接受。只是,若没有我偶然间的发现,他们打算何时告诉我呢。还是,永远也不告诉。 我顿住脚步抬起头,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家酒吧门口。 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便有服务生上前询问。如今,我俨然已经应对自如,再不像三年前那般,根本无法用英语交流。 酒吧的装潢倒也别出心裁,没有富丽堂皇,却也不失尊贵典雅。木制的桌子,吧台,绿色的植物点缀都恰到好处,令人耳目一新。 就连服务生的工作服,都是嫩芽般的绿。 这些小细节,都与多年前我的想法不谋而合,所以,一番打量下来,我是有七分惊讶的。在乔家老宅,只有饭点之时厨房才会有东西吃,稍不留神就会饿肚子,更何况,还有顾向阳的从中作梗。 每每午夜,我的肚子都会叫。那时候,我有一个小小的梦想,就是开一家甜品店,用木制的小桌子,还有我最喜欢的绿植点缀。我把这些,都原原本本写在了日记本上。 只是时隔多年,那日记本,终究是没有找到。 喝了点酒,回到住处已是傍晚。客厅灯火通明,全家的人都聚在了一起,想来,是在等我。 我顿住脚步,望着他们,然后笑笑:“我是知道了的。”我停下,又上前走一步:“亲上加亲,何乐而不为?我没有好闹情绪的。” 说罢,我便准备上楼,被沈小南叫住:“本没有打算隐瞒你,是搁置到了现在的。 不要这么矫情好么,乔恕?” 沈小南叫了我的本名,这代表她生气了。 我说,但没有回头:“我有矫情么?我可没有矫情的资本。我原本就孤家寡人,有幸得了你们一家如此照顾,我本感激不尽,我该感恩戴德的。” 说罢,我上楼。 我深知我此时的不可理喻,可我最是讨厌欺骗。她们有错么?没有错,但是惹我生气了。 今天本是正式上班的第一天,可是我没有去。打电话给上司维丹斯请假时,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那头华丽丽的冰冷。 叹口气,我抛开乱七八糟的事情,想着,明天还是好好工作来的比较实在。本着一颗愧疚的心,次日一早,我起了个大早去了公司。 电梯门口开的时候,我欲上前的脚步突然迟钝。我觉得应该是我看错了,可是对面的人同样也怔怔的在盯着我。 一拥而上的人流把我挤开,我才反应过来。那人下电梯,我上去,擦肩而过。 3. 一路上我的脑袋都是懵的,一直走到公司门口,我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竟然是那个名字:“乔恕?” 瞬间,我脚步石化。 我转过身,看着那人慢慢走过来,对我注视良久:“你还活着?!” 我没有抬头,却被他的手掌托起,看到我发红的眼眶和紧咬的嘴唇,他长舒一口气,“没错,你就是乔恕。” 阔别三年,邱景辰俨然已并非当日少年。深绿色的西服穿上身,竟别样的合适,额前那抹碎发,如今也被发胶高高固定,露出光洁的额头。 我约的是我上次去过的那间酒吧,竟惹来邱景辰的一抹怒意:“怎么来这里?” 我不解:“有什么问题么?我倒是挺喜欢这里的风格的。” 他怔住,而后沉默,许久才开口:“你真的不知道什么?” “知道什么?”我颦眉。 “没什么。” 当年走的着急,我没有与任何人告别,未曾想,竟被误以为死亡。事后我无法澄清,也只能将错就错。 邱景辰没承想,竟会没有见到我的最后一面。 我喝了口果汁,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惊奇:“我可记得,你手里从没离开过摄像机的!” 他叹气:“那只是兴趣而已,拿起摄像机的那一天,我就清楚。也因此,大 四毕业的那个暑假,我被我爸扣在了公司,没能陪你去成青海。”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邱景辰,竟是万家灯火大商城总裁的公子,曾与乔威戏说,与我定下婚约的人。 如今时隔多年,旧事重提,多少尴尬,但也都成为过往。 顿了顿,我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那如今,你此行来多伦多的目的是?” “竞标。” 回家的路上,我顺便买了礼物,然后一个房间接着一个房间送过去。到了沈小南的房间,她正在卸妆。 得知我的来意,她冷哼一声:“我不要你送来的东西。” 我答非所问:“今天我遇见邱景辰了,我的大学同学。” 她的动作僵滞,转身走过来,看着我:“你承认了?” 我点头,然后掠过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叹了一口气:“我不是要生你们的气的,只是你知道的,那个时刻,我不想说话。” 沈小南翻了一个白眼:“我不知道。”顿了顿,又说:“姑姑是把你当作最亲的女儿看待的,你要是惹她伤心了,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我想起三年前那个夜晚,沈冰燕听我娓娓道来,我的童年,我的经历,我的,心境。那是我久违的温暖,我铭刻在心。 次日一早,我刚到公司便接到消息,晚上有大客户的应酬。实习助理吉娜送来一摞文件夹,我花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看完,才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公司的庄园最新出品了一批高档红酒,现有两家公司在争夺这批红酒的供应。而且足够凑巧的是,这两家争夺者,都来自中国。 一提起大洋彼岸,我的太阳穴就跳个不停。 入夜,我换了衣服准备去预定的酒店,吉娜提醒道:“总监发话说,今晚的任务主要就是要打探一下两家的实力,还有诚意。” 我长舒口气,销售总监都亲自上阵监督了,看来此单生意着实不容小觑。 到了包厢,我安排好一切事宜,吉娜通知客户已经上楼了。我忙等在电梯门口,毕恭毕敬。 门打开,我一眼看到来人,原本上前一步的热情顿住,脸上的笑容僵滞。瞬间,一尊石化的雕像般,再也动弹不得。 邱景辰怒视:“怎么是你?”随后,他猛然把头转向身后。 那个一点没有惊讶的人,他走出电梯,微笑:“你好,陆经理。” 说着,他伸出手,我却呆住。 “怎么,同为中国人,这见面的礼仪,陆经理不会不记得吧?” 吉娜轻轻杵了我一下,我惊醒,然后伸出手,迟疑道:“哪里,怎么会” 此时,邱景辰坐在我的左边,顾向阳坐在我的右边,而且该死,他好像一副并不认识我的样子。另三年之久,足以让他更加沉稳。 这气氛着实压抑,我干了一杯酒,说:“两位老总不远万里赶来,诚意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那,咱边吃边谈,畅谈一下两位的合作方案,如何?” 顾向阳却打断:“陆经理这样就扫兴了,刚来就要讨论工作的事情,这不太好吧?” 我环视一周,尴尬笑笑:“那” 刚想开口,我的话却被邱景辰打断:“陆经理这番专业的态度让我感到欣慰,想必顾总,也不想耽搁太久吧?” 顾向阳笑笑:“我不急!” 听罢,邱景辰脸色阴沉下来,我忙说:“先吃饭,先吃饭!” 一场应酬下来,顾向阳闭口不提工作的事,只是乐此不疲地往我的肚子里灌酒。我咬牙挤出笑容:“两位老总,不好意思,去下卫生间,失陪了!”说罢,我用眼神示意吉娜见机行事。 出了包厢的门,我的腿已经软绵绵的了,头也昏沉下来,只是它还残存着清醒,清楚的知道我此时遇见的,是顾向阳。 是我心口的一抹痛啊 我洗了把脸,又补妆。镜子里突然出现一个人影,是邱景辰。我没有回头,对着镜子说:“这是女厕。” 他说:“三年前听说了你的消息时,我调动所有资源彻查了乔家所有的秘密。所以之后,我的乐趣,便是和顾向阳作对。”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他,沉默良久:“谢谢你邱景辰。除此之外,我无法报答,也不想再做过多牵扯。”顿了顿,我又说:“以后,答应我,为你自己而活。我讨厌背负人情债的邱景辰,即使是你,我最好的朋友。更何况,此事与顾向阳无关,而我也活的好好的,不是么?” 回到包厢,顾向阳便不乐意了:“俩人一块回来的是什么意思,陆经理,可得公事公办哪!” 我怔怔看着他,说:“顾总在怕什么呢?” 结束的时候,顾向阳提议说,还得再去酒吧来一局才能尽兴。我心里苦笑,原来我缺席的这三年,顾向阳学会的,我远不可以想象得到。 ☆、我想和你好好的 1. 沈小南定了回国的飞机,说是要给她的奶奶扫墓。只是她走的急迫,没有告诉任何人,等我们都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在大洋彼岸了。 安泽海因为个人经济问题,被公司缠住,脱不开身。而家里的公司,沈冰燕在全力支撑着,却依旧岌岌可危。 我刚落座办公室,吉娜提醒说:“维丹斯刚才发怒了,说是要安琪姐您必须将顾总那个订单拿下。” 似乎一下子,我的生活变得一团糟。 觉得有必要出来透个气,我又来到那个酒吧,找个位置坐下来。我恍然,原来这一切,顾向阳都早有预谋,先是詹姆斯新淘来的红酒,后来是我们学校新签的红酒供应商。 想必,和我的遇见,也都是他一手安排。那么,对于我的所有,他已然是了如指掌。所以才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措手不及,他好谈笑风生。 他依旧在恨我吧,咬牙切齿的那种。恨我害了乔威,害他陷入公司落入他人之手的危机,恨我逃之夭夭,不翼而飞。 我想的入神,没看到已经站在我面前的服务生:“女士,我们老板想见您。” 我不解,“你们老板?”顿了顿,我又问:“是谁?” “去了您就知道了。” 二楼,一个封闭的包厢,服务生帮我开门。这里俨然是另一个风格,只有黑白两个颜色的房间,显得极其乏味单调,与外庭那清新脱俗的装饰大相径庭。 我隐隐不安,某种猜测越来越清晰。 果然,走出来的是顾向阳。他一身米色西装,额前的发丝垂下来,倒也少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 只是,看到外庭的装饰,我就应该及早想到的。 “让他们的生活都回到过去,条件你开。”正好,我也本打算找他,倒是省了不少力气:“还有,如果可以,请采用我们公司做供销商。” 他没有答话,而是穿了皮鞋,临出门的时候,说:“你回去吧。” 我惊诧,而顾向阳已经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呆怔在原地,待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嘴唇已经被我咬的流血:“混蛋!” 连日来,顾向阳消失的无影无踪。这种感觉好像又回来了,回到了从前,他搅乱了我原本平静的生活之后,再拍拍屁股一声不吭的扬长而去。 安泽海的审查结束,然后他递交了辞呈。 我送他去机场的时候,他说:“乔恕,多年前我就深知顾向阳的秉性,这次他来者不善,而到底怎样发展下去,也要看你们自己了。我现在只想找到沈小南,告诉她,我有多爱她。”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波澜,一本正经。我还有些震惊,如此坦言,本不是安泽海性格。是不是只有失去了,才会知道珍惜。 我笑笑:“安泽海,够爷们!”顿了顿,我又说:“放心吧,公司的事情,有我在。” 次日一早,沈小南发来消息,我瞬间石化。怪不得,顾向阳会走的那般急切。 乔威去世了,因为患病。 原来早在我还身处国内的时候,乔威已经查出了病症。如今,临死之前,他选择了自首,结束了多年来的心里囚禁,倒也不留遗憾。 只是,我的心里却空落落起来。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这么多年的斗争,我和顾向阳会换来什么。窗外乌云密布,这暴风雨来临的前夕,空气异常闷热。 我突然感觉疲惫不堪,累了,太累了。这并不是我想要的,原本属于我的人生就很短,可是我还蹉跎了这么多年。 三个月过去,多伦多已经非常凉爽了,这一年里最惬意的天气,舒服的有些不真实。 家里的公司里被积压的那批货又被以前的买主订购,恢复了正常的运营,而顾向阳最后也还是与维丹斯签约,用了我们公司的庄园。 安泽海找到了沈小南,他们还没有从国内回来。说是虽然结婚了,但却没有真正的恋爱,所以他们选择去国内旅行度蜜月了。 像是坐了一次过山车,我的生活在经历了一团糟之后,又渐渐回到了它原本的轨道。我有些纳闷,这本由顾向阳一手罗织的大网,却在它即将收网之时,又提早放开了。 所以,我们都是漏网之鱼,因为顾向阳的网开一面。那么,他凭什么如此好心?或者,他凭什么放弃继续置我于死地。 因为乔威的死。刹那间,我懂得。 周末的傍晚,我散步来到了顾向阳的酒吧。好像无所事事的时候,我都会来这里坐一会儿。 不知不觉,我又来到了二楼的包厢,却被服务生阻挡,争执的时刻,包厢门开了。而映入我眼帘的人,正是顾向阳。 那一刻,我的心底像是绽放了花朵。 没有预料的,我冲过去,踮起脚尖,拥抱了他。 我恨他总是捉弄我,我恨他为了她的母亲而迁怒于我,我恨他喜欢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可是我一直都不可能不承认的是,这所有的恨,都来自于我的爱,对他的爱。 所以,是我卖掉了我的股份给不怀好意的梁振生,才将顾向阳推在失去威枫酒业的风口浪尖,同样也是我,着实无法看到如此心力交瘁的顾向阳,更无法看到原本姓乔的威枫,落入奸人之手,才在关键时刻,拜托了安泽海将妈妈转给我的股份,又转给了顾向阳。 但是这个,都是以米嘉的名义去做的。那么从此,我便和顾向阳两清了。 只是,如今看来,我的想法过于天真了。 顾向阳怔住,把我推开,然后在看到泪流满面的我时,明显不耐烦:“大晚上的,你能不能别这么晦气?” 说罢,我愣了一下后,破涕为笑:“顾向阳,你终于不装了。” 包厢里,顾向阳躺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假寐,这是在他赶我无效后作出的无声抗议。 我走过去,蹲在他旁边,看着他:“顾向阳,你能不能不要恨我了。我们,为什么不能好好的。” 只是这时,米嘉的影子在我脑海里蹦出来,我叹口气,起身回到对面的沙发,喃喃道:“即便如此,又能怎么样,你已经属于米嘉了” 他没有说话,好像真的睡着了。我瞥到他一旁的行李箱,原来他是刚下飞机。想来,他是非常累的。 摸索到卧室,我寻了一条薄被,给他盖上。顾向阳的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微微扫着他的皮肤,突然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的整颗心,都被填的满满的。 好像有顾向阳在身边,我都可以足够安心。每一次重逢,这种感觉便都更加强烈,如今这般,就连睡梦中的他,我都可以如此迷恋。 糟了。我好像中毒了,中了顾向阳的毒。 驻足良久,我哈欠漫天飞,便摸索着又回了他的卧室,爬上床睡着了。一觉醒来之后,强烈的灯光刺痛了我的眼睛,我用手遮住,眯着眼,喊道:“顾向阳?” 没有回应,我又大声叫了一声,依旧没有。 像是冥冥中的预感,我猛地起床,跑到外间。果然,顾向阳已经在地上躺着了,一动不动。脑袋是立刻“嗡”的一声的,我忙喊了外面的服务生。 他们叫了救护车,可是我等不得。 慌乱找了他的车钥匙,我扔给服务生,手忙脚乱将顾驰阳抬到车上。而接下来的每分每秒,于我都是痛苦的煎熬。 我等在急救室门口,心已经提到了喉咙。我不敢想象,里面的人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我会怎么办。 从没有过的惊恐无助,我第一次感觉,我乔恕的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急救室的门打开,我却不敢向前,看着用口罩遮住半张脸的医生,我张了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医生环顾四周,应该是在找家属。我慢慢走过去,双手紧紧抓着背包带子,问:“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他看了看我,说:“哦,不要担心美女,里面的人很好,只是有些疲劳,注意休息就好了!” 很好 我长舒一口气,才发现我的双腿,已经软了。医生笑笑离开,我却站在门口,驻足良久。 2. 此时已是深夜,秋风夹杂着微微凉钻进我单薄的衣衫里,我跑了许多个地方,才买到热气腾腾的薏米粥。 回到病房,顾向阳已经醒了,我坐下来:“我买了粥,趁热喝了吧!” 他扭过头,看着我,眼睛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光芒。他说:“乔恕,我讨厌你总是在我身边转悠。” 我怔住,随后说:“这次是你先招惹我的。”顿了顿,我又说:“是你先来了多伦多,也是你,叨扰了我平静的生活。” “所以。”他回答的急切:“我也讨厌这样的我自己。” 说罢,他闭眼:“我不想看见你,我想安静。” 我吹粥的动作僵滞,随后,我笑笑:“我想看见你,我不想让你安静。”说着,我把粥送到他的嘴边:“喝一口吧,顾向阳。” 他把头扭过去,没有说话。 我又转到床的对面,同样把粥送到他的嘴边:“顾向阳,算我恳求你,好么?” 他说,但没有睁开眼睛:“走开。” 我没有动,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下一秒,他的大手一挥,勺子飞到墙边,薏米粥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洒落在床单,地板,还有我的脸上,发丝。 我因热粥的溅落而微微闭眼,再次睁开眼睛,顾驰阳已经掀开被子走出了门。 我的脸被烧的生疼,洒在地板上的热粥还散发着热气。可是我全身,却像是跌入了冰窖般,寒 的刺骨。 眼眶里盛着慢慢的泪,我边哭边喝完了自己买的粥。 回到老宅的时候已是凌晨,我蹑手蹑脚进门,却看到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的沈冰燕。那一刻,我的心,五味杂陈。 轻轻走过去,我尽量的踮起脚尖,却还是把她吵醒了。 她的眼眶发红,想来,是没有睡好:“怎么回来这么晚?”她的语气夹杂着埋怨。 我握住她的手,说:“临时有点事情。妈,以后都别等我了,你和爸早些睡,好不好?” 她却凑过来,对我一番端详:“你怎么哭了?” 你怎么哭了? 顿时,我泪如泉涌。是飞累了的小鸟还巢时的轻松,也是坚强惯了的我寻到可以软弱的依靠时的肆意。 我说:“妈,我喜欢上了一个讨厌我的人。” 沈冰燕把我捞金自己的怀抱,抚摸着我的头发,说:“是顾敏的儿子吧。”意识到我的惊诧,她又说:“这种事情,旁人自是帮不了什么的。但是安琪,你可以去争取,但不要盲目。我们的安琪很优秀,你要记住,看不上我们安琪的人,是他最大的损失。” 最大的损失。 是么,那顾向阳损失了什么?好像并没有 次日凌晨我便醒来,而且再也无法睡去,眼睁睁看着天空一点点变亮。磨蹭到上班的时间我起床,到了公司,吉娜抱过来一堆文件,说是维丹斯吩咐的,要让我好好浏览。 我喝一口咖啡,脑子里想的却是待在病房的顾向阳。觉得自己没救了,我甩甩脑袋,强迫自己看文件。 一上午下来,我才大概理出来头绪。货存积压了许久的一代理品牌,销量一直不好,而此次下达给我们销售部的任务,便是将这批货存给销售出去。 只是这次任务着实不易。 先不说那代理品牌早前出了一次事故,本就等于判了死刑,而且这批红酒价值不菲,公司也不想赔本太多,所以价格拉不下来,又是一个难题。 难上加难的是,还规定了期限,必须在年关之前,将这批货存清空。想来,明年是有新的品牌上市的。 不做行动上的矮人。这是维丹斯每次开会都会大肆标榜的口号,我倒是挺赞同,尤其是对于销售这个职业。 所以我没有迟疑,按照文件上给的地址,我去往各个庄园查看那代理品牌的货存量,然后又拜托师傅 们把这批红酒统一运送到离市中心最近的一个庄园,紧挨着各大酒店,酒吧。 做完这些已过晌午,我的肚子抗议了。 顺路买了饭打包,我还是去了医院。只是,我昨晚所待的那个病房里,并没有顾向阳的身影。 忙跑到前台询问,护士给我的回答是,顾向阳出院了。 我隐隐有些怒意,顿足良久后,打车去了那间酒吧。不顾得服务生的阻拦,我进了二楼的包厢,却在寻了几个来回之后,依旧没有找到。 服务生说:“老板回来之后又出去了。” 我把饭扔在茶几上,吼道:“我看你们老板是不要命了。得,是我犯贱!”说罢,我甩门而出。 一番折腾下来,我心烦意乱。漫无目的走在街道上,想了想,我还是回了公司。 货存都已清点完毕,不算太多,但也不少。接下来,就是营销方案了,我把货存分成三部分。 一批给公司新招聘进来的实习生,与此同时,还可以对他们整体做一下考核。接着一批,交给公司的老销售,并把此次业绩纳入他们年终奖的评定标准。最后一批,留给我,主要负责大客户销售。 我吩咐吉娜把任务下达给各负责人,然后在猛然闲下来之时,才发现我的午饭没吃,而此时,已然快到了晚饭的时间。 想想算了,到晚饭一块吧,没承想,一个电话打了进来,竟是詹姆斯。 “琪,你是不是有一批红酒等着出售?” 我惊诧,我也是才接到不久的消息:“你怎么知道的?” “维丹斯说的,我近日问他有没有好的红酒,他说是有一批,你在负责。” 手头上的这批红酒确实不错,适合收藏。只是,因多年前的一个疏忽,这家品牌遭到顾客投诉,出了事故,导致后来的声名狼藉。 若是不在市面上流通,销售给热爱收藏的人也是极好的。 想了想,我说:“詹姆斯,你不是有许多爱收藏的朋友么,我想请你把他们召集起来,然后向他们推荐一下我的这批红酒。另外,所有费用,我报销!” “哦,这个不是问题琪,好东西大家都喜欢,那你等着我的消息吧。” 傍晚,我掂起包正准备下班,詹姆斯的消息发过来。 “你们公司招待客户的那家酒店,302包厢,晚上8点。” 我拍拍 脑门,俨然是忘了,对于红酒,詹姆斯的效率是非常高的,简直可以用不可思议来形容。因为研究生的时候,我们都唤他,树懒。树懒只对一件事不迟钝,那便是红酒。 我叹口气,回家换了身衣服,直接去了酒店。 3. 我推门而入,整个包厢的人都看过来,詹姆斯走过来拉我坐下。看到满满一大桌子的人,我心想,詹姆斯对红酒的执着,可不是盖的。 “大家百忙之中抽空前来,是给我的一个面子,我先干为敬!”说罢,我把眼前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在座的气氛马上有所活络。我苦笑,已经做了大半年销售的我,怎能不知这其中道理。 我闭口不谈红酒的事情,这些老外们也很是配合,一直在给我灌酒。我咬牙全都喝掉,然后笑着让他们陪我一起喝。 吉娜坐在我的旁边,也不可能幸免,我看着她皱眉的样子,顿生恻隐之心。 “各位老板,这喝酒可不能白喝!”说着,我端起酒杯起身:“一句话,一杯酒换一瓶酒,即刻,开始算!” 老外们面面相觑,随即大笑。最是年长的一个老外说:“陆经理这个提议好,好!”其他老外也都纷纷附和。 詹姆斯侧耳过来,说:“琪,你还可以吗?” 我摇头,但笑不语,挨个去给老外敬酒。一个晚上下来,我吐了多回,连着吉娜也跑了许多次卫生间。 她抱怨道:“这是要把我们往死了灌么?我的天哪!” 我笑笑:“习惯了就好了。”顿了顿,我又叮嘱:“撑不住了就撤,在不省人事之前。” 她点头,洗了把脸,又补上妆,进了包厢。我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此时胃疼的厉害,午饭没来得及吃,如此又空腹灌了酒,也是我活该。 强撑着出了卫生间,然后在转弯的那一刻我看到来人,脚步顿住。 对面的人也怔怔的看着我,眉头紧皱。顾向阳的面颊是苍白的,我可以清楚的看到他没有血色的唇。 我的手心冒着汗,那是因为对剧烈疼痛的忍耐,咬着牙,我问:“你不要命了,不在医院待着,跑来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他走过来,面无表情地说:“不要命的是你。” 我微微张嘴要回应,顾向阳却与我擦肩而过,进了包厢。 咬咬嘴唇,我低声骂道:“没礼貌的混蛋。” 然后深吸一口气,进了包厢。我看到吉娜的脸颊通红,俨然已经到了极限。 “各位老板,不好意思,已经不早了,想必在家的太太也都等的焦急了吧?”说着,我示意吉娜拿出来合同,放在桌面上:“合同签了,以后再喝,有的是机会呢!” 这些老外又面面相觑,随即都叫嚷着:“陆经理,不急,不急!” 早料到是这种结果,我没了笑容,对着詹姆斯说:“詹姆斯,咱们老同学一场,你给推荐的人,好歹也要靠谱一些吧?”说着,我找个空位坐下来:“况且,我今日忙的忘记吃午饭,可想来各位老板们比我更忙,我也就忍着胃痛,陪着喝了这许多酒。但是现在看来,詹姆斯,你推荐的人,怕是要让我寒心了呢。” 届时,包厢里一阵安静。沉默一会儿,年长的老外说:“我们只是想让陆经理再多玩一会儿,但是绝对没有要推脱的意思,陆经理这么美丽的女士,生气了就不漂亮了!” 说着,他端着一杯酒过来:“干了这杯酒,今天晚上到此结束!” 我的拳头攥的紧紧的,脸上却时灿烂的笑容,对着詹姆斯说:“詹姆斯,你这是什么意思?”顿了顿,我又说:“这批红酒,可多的是人要收藏的。既然买卖不成,那么我想,我也就没有待在这里的必要了。” 说罢,我拿起外套要走,詹姆斯过来拖住我,然后转身对着那帮老外说:“陆经理的诚意我们是有目共睹的,大家给我詹姆斯一个面子,把合同签了,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合作。” 场面沉默良久,那帮老外才慢吞吞签了合同。我大笑:“爽快!”然后把刚才那杯酒一饮而尽,老外们竟纷纷震惊,随即大笑。 最后的气氛还算是其乐融融,我拜托了詹姆斯把吉娜送回家,然后又跑到卫生间吐了一会儿,洗了把脸,才出了酒店。 秋风乍起,我打一个寒颤,裹了裹身上的外套,寻着刚刚打电话叫过的出租车。只是出租车未找到,便先看到了不远处顾向阳的身影,在看到我之后,他身边红色的光亮熄灭。 我走过去,看着他:“病着还抽烟。” 他没有回答,而是转身从车里拿了东西,呈在我面前,说:“多买了一份薏米粥,扔了挺可惜的,给你吧。” 我接过薏米粥,却愣住,眼眶突然变的湿漉漉:“说是特意买的,我也不会笑话你。” 路灯下,他的脸色蜡黄,眉头还紧皱着:“你多想了。” 说罢,他转身要走,我大声说道:“我怎么回家?” 车厢里,我小心翼翼打开盖子,薏米的香气便扑面而来,竟勾起了我的食欲。我刚要动勺子,顾向阳开口道:“不要在我的车里吃东西。” 我噘嘴:“可是我饿了。” 他把车停在路边,问道:“你的车呢?” “我没有车。”顿了顿,我又补充:“车祸之后,我就开不了车了,有恐惧。” 他沉默,随后倾身过来开了门:“下车。” 我往车窗外看一眼,这荒郊野外的:“你干嘛?” 他没有回答,而是自己下了车,然后绕过来,把我拽出他的车厢,说:“在外面吃。” 我的胃还在抽搐,便没有与他计较。热气腾腾的粥下肚,肚子不知舒服了多少倍,我突然热泪盈眶。 我和顾向阳,原来也是可以好好的。奈何,僵持了那么多年。 喝完粥,我走到站在一旁的顾向阳面前,问:“你,为什么会来多伦多?”一时间,我才发现,我们分别太久,而我想要问的太多:“是想要报复我么?” 顾向阳居高临下的盯着我:“是。”顿了顿,他又一字一顿地说:“乔恕,你太有能耐了。你把乔威弄进监狱,又把我逼上绝路,随后自己逃之夭夭。你知道我找你找的多么辛苦么?” 他说的异常平静,像是在叙述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好不容易找到你了,怎么可能轻易饶了你?我此生最大的敌人,最恨的人。” 最恨的人啊 我埋下头,这些都是事实。 “你为什么不看着我的眼睛?”顾向阳把我的下巴捞起,逼我看着他。我噙着泪水,说:“那么,可不可以一笔勾销。我现在只想过生活。” 顿了顿,我又说:“你”你有什么条件,我尽量满足。 可是没有等我说完,顾向阳的唇便覆上来,带着微微的酒香。我瞪大眼睛,在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可随即,我却再也站不住,软软的倒在面前这个温暖的怀抱里。 郊外的秋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入夜的寒凉渗透到隔着衣服的毛孔里。顾向阳把我紧紧拥在怀里,说:“你不配过生活。” 意识到我的挣扎,他拥的更紧,随即又道:“再动我就把你办了。”顿了顿,他又补充:“此时此地。” 我再不敢动,这温暖的怀抱让我莫名安 ☆、我从遥远的大洋彼岸而来 1. 一个月下来,我和吉娜把附近的小区跑过了一遍,虽累成狗,但效果还是显著的。再加上实习生的出色表现,在元旦来临之前,我们销售部圆满完成了上面交代下来的任务。 汇报成绩之时,我有意向维丹斯提拔吉娜,还有实习的销售员。 维丹斯却惊奇。他放下我呈上去的报告汇总,看着我,说:“你今天有些不对劲,琪。” 我笑笑,然后把辞呈递上去:“维丹斯,你是一个很好的上司,与您共事的这段时间我学到了很多,感觉很充实。谢谢您对我的照顾!”顿了顿,我又说:“在这个时候提出离职请求,是我任性了,毕竟不是一年一度的招聘季,还请您见谅。” 他身体往前倾,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问:“为什么?我想知道理由。” 我答:“我,想为我自己生活。” 收拾办公室的时候,吉娜跑进来,焦急的问:“安琪姐,你要走了么?为什么?” 这个本土多伦多的女孩儿,有一种祖国北方女孩儿的爽朗,挺讨人喜欢。看着她大口喘着粗气,我泡了一杯咖啡递给她:“都是你给我泡茶,还没有来得及好好谢谢你,吉娜,你是个善良的女孩儿,以后要加油。”顿了顿,我又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即便没有我,相信吉娜你也会越来越出色,好运姑娘!” 吉娜的眼眶红红的:“安琪姐,我舍不得你。”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拥抱:“再见,吉娜。” 走出公司大楼的时候,天空蓝的发亮。我深吸口气,与过去的一切告别。这并非是我轻率做出的决定,只是我深知,对于这个异国的城市,我始终找不到归属感。 随后,我打车去了家里的公司。安泽海回来之后,放弃了他最爱的计算机,选择和沈小南并肩打理公司。有了他的帮助,沈冰燕便有足够的时间闲赋在家,而公司,也发展的有声有色。 见我进来,沈小南面露惊讶:“稀客。” 我坐下来,环顾四周,点点头说:“装潢不错,有品位。”顿了顿,我又说:“沈总都不赏杯茶么?” 她赏给我一个白眼:“来我这里讨茶喝?”说着,她笑笑,嗤之以鼻:“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啥事儿。” 我噘嘴表示不满:“真扫兴。”起身倒了一杯纯净水,我坐在沈小南的对面,看着她说:“我辞职了。” 她抬头,眉头紧皱:“辞职?”顿了顿,她放下手里的文件:“你,想好了?” 我点头。 “那么,你接下来最大的难关,是姑姑。” 我是和沈小南在外面一块吃完饭才回家的,顺便,喝了点酒。沈冰燕一脸不满:“你们仗着年轻如此糟践自己的身体,老了就有你们后悔的。”虽如此说,但她还是吩咐阿姨给泡了醒酒茶。 我躺在沙发上微眯着眼,接腔说:“不用到老,我现在就后悔。”我想我是醉了,醉得一塌糊涂:“妈,我稀里糊涂的,把我最爱的人给错过了,你说我能不后悔么?” 沈小南起身,想把我捞起来:“陆安琪,你醉了,回屋睡觉吧。” 我撇开她:“我没醉,我很清醒,我很清醒我疼,这里”说着,我拍拍我的胸口,对着面前的沈小南笑笑:“他讨厌我” 说罢,我放声大哭,冲破云霄。 次日醒来已然接近晌午,温暖的阳光一朵一朵洒进来。对于冬日来说,这是不可多得的好天气。 我梳洗一番下楼,早餐摆满了洁净的餐桌,沈冰燕正低头看着报纸。见我下来,她将报纸收起来,莞尔一笑:“吃吧。” 我点头,把肉桂吐司再加上番茄酱,只有我自己能驾驭的来的口味,送进嘴里。 只是被她盯的不舒服,我嗔怒:“妈,你干嘛老盯着人家吃饭,我都不好意思了。”把嘴里的东西送进肚子里,我又撇嘴:“我的吃相又不好看。” 她‘噗嗤’笑笑,随后又变的严肃:“我尊重你的决定,琪琪。小南都跟我说过了,我这里,你不必担心。” 我的咀嚼停止,喝了口水,直接咽了下去。随后,我正襟危坐,说道:“妈。” 沈冰燕摇摇头:“你什么都不用说,只要是你坚持的,正确的事情,我都会支持你。”说着,她的眼眶红透,便低下头去:“以前就是因为我总是什么都反对,才让琪琪一气之下跑去瑞士攀登雪山,葬送了性命的” 我知道沈冰燕是想起来自己的女儿了。 她耳鬓的头发有些发白,明明前阵子刚刚上了颜色的。一阵哽咽上来,我说:“怎么又提起来这个了?我要不高兴了,难道我不是你的女儿么?” 她怔住,随后又道:“琪琪,妈妈不是这个意思。” 我哪里不知,只是不想再让她提起这个,为这个伤心罢了。我起身,走 到她的身边,将她拥入怀抱:“妈,是您赐我一次重生的机会,又让我体会到家的温暖,我早就视你,视你们为我可以拿命去换的人。”顿了顿,我又说:“所以,不要难过,我会不好受。” 她点点头,又拉我坐下,问:“那你告诉妈妈,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回国。” 她沉默良久,又问:“然后呢?” 最后,我同沈冰燕达成协议,以一年为期限。一年之后,若我还想待在国内,便可以在那里定居,若是不再想待在国内,便要回来,继续定居于此。 在机场,我回望这个给了我重生的小城,多有不舍。安泽海夫妇给我送行,临走前,沈小南询问:“你是怎么说服我姑的?” 我笑笑,说:“我说我想回去让我死心。” 她愣住:“没了?” “你还想听什么?”我瞥了她一眼,给了她一个拥抱:“保重!”随后又对安泽海说:“如果你家这位慈禧太后欺负你了,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沈小南给了一拳,拉着安泽海掉头走了。 我笑笑,驻足良久。 似乎是在刻意回避,这趟空中的旅途,我全程是睡过去的。在临降落前,我被噩梦惊醒。我梦见了自己坐的飞机撞到了一只小鸟,然后它就开始坠落了,可当我额头冒汗,睁开眼之时,机舱一阵安静无喧哗。 咽口唾沫,擦擦汗,我正襟危坐。与此同时,美妙的广播响起,飞机落地了。 落地了 此时我的脚下,已是祖国的热土。 随着人流出了机场,我便被暴露在温暖的阳光下。这里的味道熟悉,连寒冷的北风刮在脸上,都是一种享受。 叫了一辆出租车,我先去了妈妈留下的那套公寓。 司机师傅应该是比较热情,询问道:“姑娘这是刚从国外回来?” 我惊诧:“师傅怎么发现的?” “姑娘眼里满是激动,气场强大的都蔓延到我这里了。”说罢,我俩都笑笑。随后他又说:“分别过就会知道,还是自己的故乡,最好。” 我愣神,随后点头:“是,如此,不假。” 路上我还寻思着,四年之久,这栋无人问津的小公寓会不会荒的不成样子,可此时与它面对面,倒免不了让我一阵吃惊。 这公寓不但没有凸显沧桑,反而像 是重新被翻修了一番,更加崭新。我有些疑惑,难不成这房子被顾向阳租出去了? 如此,我慌神又气愤,便掏出钥匙试着开门。出乎意料,竟然开了。那么,锁自然是没有换的。 2. 一路开门,我进了一楼客厅,不免又让我大吃一惊。这哪里还是四年前的房间,墙壁是零瑕疵的浅蓝,家具是清一色的雪白,就连楼梯,都披上了一层白加蓝的衣裳。 我忙上楼,每个房间都挨个寻找。我倒要看看,我缺席的这四年里,到底是谁动了我妈妈留给我乔恕的房子。 其他房间都没有,只剩下主卧,我的房间。 我走过去,推门而入,便一眼看到浅蓝色的大床上,正安静的躺着一个人。对面是渗透着光亮的落地窗,微微的寒风吹皱了白纱材质的窗帘。 而床上那人,貌似睡着了。 我愣了一会儿,便轻轻走过去,走到床边,停下。那人的头埋在被子里,我看不见。只是下一刻,他突然翻身,然后睁眼。 我怔住,仿佛一切都在那个时刻停滞。 白色的窗帘飘拂到他的脑后,衬的他的肤色越发的白。他似是还在梦中,就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抱着被子。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似的那般漫长,我缓缓开口:“你,你干嘛睡我的床” 只是一开口,我便后悔了。这根本完全不是我的初衷啊!刚才明明想的那般信誓旦旦,气势汹汹,若是抓到了霸占我妈妈公寓,我乔恕闺房的人,我定将他千刀万剐的啊 可刚才这句软绵绵的询问,是怎么回事? 难道就只是因为是顾向阳,我便失了原则,或者说,临时怂了? 躺在床上那人竟不知什么时候下了床,带着刚睡醒的惺忪懒散,走到我面前,注视一番,才皱眉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我愣住,随后抬起头与他对峙:“我为什么不能回来,你才是,干嘛霸占我的公寓?” 时值中午,我翻了厨房里仅有的几样菜,炒了炒,摆在餐桌上。顾向阳洗漱一番,从卫生间出来,坐在我的对面。 我轻咳一声,问道:“你,昨天晚上在这里睡?”顿了顿,我又说:“到现在才醒?” 他埋头吃起了饭,只是点点头,都懒得开口。 我不满,脸色耷拉下来:“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会住在我的家。” 这下,他倒是放下了筷子,双手抱拳,看着我:“看来我住在这里你有意见,对么?”他挑了挑眉,我刚想回答,却被他打断:“可是目前,这套房子的所有人,明明确确是我顾向阳的,且合理合法。” 我倒是忘了这茬儿,四年前为帮助顾向阳度过危机,我确是把妈妈留给我的所有财产,全部转到了顾向阳的名下。 而这些在当年,乔威知道,米嘉知道,但顾向阳,是不知情的。 可如今显然,他已得知一切。那么是否因此,他才对我远在多伦多的亲人网开一面,对我乔恕不再追究? 思于此,我的心口竟有些疼,原来,他只是为了不欠我的人情。如此,他对我的憎恨,俨然已经深到了骨髓的,与我的一丁点瓜葛,都会让他感到厌烦。 “你在想什么?” 我的思考被顾向阳中断,低下头,我塞进嘴里一片菜叶子,说:“没什么,如果是你的房子,吃过饭我便走。” 他却不耐烦了,把筷子往桌子上一丢,说:“没必要一副圣母玛利亚的样子乔恕,你承认了会怎样?你多厉害,先是狠狠给了我一巴掌,卖一卖股份就足以让我地位不保,接着又随便赏了一颗甜枣,赠给我你妈名下的股份,就轻易让我失而复得。所以呢乔恕,我该对你顶礼膜拜感恩戴德!区区一所房子,不是小意思么?” 我的眼眶湿润,一眨眼,泪珠滴在碗中。顾向阳看在眼里,更加不悦,便甩门而去。 房间重新归于寂静,我面对一桌菜肴,索然无味。不知为何,每次和顾向阳的见面,大都会不欢而散。 我并不想这样。 坐了太久的飞机,如此又被顾向阳一阵横眉冷对,我疲惫不堪,躺在床上便睡着了。没承想,一觉醒来之后,竟是次日晌午。 还是昨日那般的好天气,暖的令人感觉不真实。我低头,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才猛然想起,自己睡的,是顾向阳的床。 捞起被角,我又嗅了嗅,才满足的笑笑。 好天气,不能浪费了才好。这番想着,我梳洗一番,掂起包出了门。临出门前,我看了一眼冰箱,可怜的大概只剩下一个空壳。 先打车去了超市,我雄赳赳气昂昂采购了一堆青菜肉蛋牛奶零食,外加洗漱用品。出了超市的门,我才猛地发现,我根本完全拿不了啊! 无奈,我又返回超市买了一个大袋子,然后把它 们统统塞了进去。之后又去了一旁的商城,说起来,我还站在这名叫万家灯火的商城门口,叹了口气。 因为这并非别家的商城,而是邱景辰这个公子哥儿家的。 手里提着东西,我懒得上楼,也就随便在一楼买了两套床上用品就回了公寓。把一众东西提回家,我已累成狗。 一下子倒在沙发上缓了口气,歇了歇,我才又把买来的菜肉蛋清理完毕放在冰箱,接着又将主卧的床单被罩换上新买的,把旧的洗了洗。 在阳台上晾衣服的时候,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差点吓飞了魂。 “你跑哪儿去了?” 我本能转过身,看到顾向阳正站在我的对面,眉头紧锁。拍了拍胸口,我咽了口唾沫,说:“我看你是要吓死我。”顿了顿,我又说:“还能去哪儿,去超市买东西去了。你那冰箱,像是在闹饥荒。” 他走过来,捞住我的胳膊,咬牙切齿地说:“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是个死人了,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我愣住,倒是把这茬儿给忘了。 但是我怎么能轻易认输:“都已经过去了四年,不会有人记得了。况且,我本就未曾暴露在媒体与公众面前。” 而这些,从报纸与媒体爆出来的照片就可以推测,他们并没有我的正面照。 顾向阳听罢,更是脸色铁青,怒目而视,像是猜透了我的心思,说道:“那是因为我让人把它们销毁了。” 我猛地抬起头,看着他,沉默良久。原来,顾向阳是如此心细。 他没有多说,转身回了主卧。我一路跟过去,又说:“我以后会注意的顾向阳,但是我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屋子里足不出户吧?” 说罢,顾向阳猛地停下,转过身说道:“所以,你回来做什么?” 我差点撞上他的胸膛,但被他这么一问,我膛目结舌。是啊,我放弃原本前途无量的工作,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回答不出来,我低下头,转身回了阳台,继续晾床单。 顾向阳好像回了书房,而在此之前,他好像也一直在那里。那么,问题来了,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忙活完之后,我又楼上楼下打扫了一番,将一些用不着的东西都搜集在了从超市里买来的那个大袋子里。 当然,大部分都是顾向阳的东西,还得要征得他的同意 。 冬日的白昼溜的快一些,打扫完之后,天色便暗下来。我做好饭摆在餐桌上,又泡了杯茶,端进书房,顾向阳正批阅着文件。 见我进来,他明显不悦:“不知道敲门么?” 我愣了一愣,又返回去,敲了敲门,再进来,把茶放在书桌上:“休息会儿吧,顾向阳。” 3. 他只是瞥了我一眼,并没有打算要喝我的茶的意思。我站在旁边没有动,他便问道:“还有事儿么?” 我答:“饭做好了。”顿了顿,我又说:“客厅的袋子里有我收拾出来要处理掉的东西,你看一下,是否有用得着的物件。” 他的眉头皱起来:“谁允许你动我的东西的?”说着,他急忙向客厅走去。 那些东西放在房子里都闲的发霉了。我心里想着,朝空气翻了一个白眼,吹了吹额前的刘海儿,默默跟上前。 顾向阳从袋子里翻出来一个飞机模型,又心疼的吹吹灰,然后才想到我:“若是以后再乱动我的东西,你就搬出去住。” 我咬了咬嘴唇,默默骂了自己无数遍。 这飞机模型可是顾敏买给他,人家一直珍藏着跟宝贝似的东西,我怎么给顺手扔进去了!等我反应过来,正要开口道歉,便见顾向阳又从袋子里翻出一个木盒。 说起来这木盒,我也是来气。本因为好奇,想偷偷打开看看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无奈怎也找不到打开的办法,一气之下,我就连着其他东西一同扔进了袋子里。 自知理亏,我便闭上眼睛准备等着他大发雷霆,只是许长时间过去了,对面反而没了动静。我再睁开眼时,顾向阳已经坐在桌子上吃饭了。 忙走过去,我坐下,说:“袋子里其他的东西呢,怎么处置?” 他头也不抬的答:“扔了。” 饭毕,天色完全黑去,顾向阳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我抓抓腮,坐在他的旁边,问:“你不用回家么?”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我睁大眼睛:“难道你经常在这里住?” 他正看着电视节目,被我这么一问,倒是不看了,扭过了头,看着我说:“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不解:“我回哪儿去?” 他闭上了眼,咬着牙说:“多伦多。” 我怔住,而后低头:“我,不打算回去了。” 他听罢,沉默良久,随后,便 起身拿起外套,出了房门。我连忙跑到窗边,看到楼下的车子发动,前面的车灯打成两条光柱,光亮在这寒冷的冬日,而后,渐渐消失。 入夜,越发的冷,我被冻醒。蜷缩着身体,我把空调的温度又上调了几下。天气预报说,最近寒流来袭,要注意保暖。 那大洋彼岸的天儿呢,是不是也这般的寒?我摸索到手机,拨出去电话。 不一会儿,便有了回音,还是那样熟悉:“这深更半夜的,陆安琪,你是不是孤独寂寞冷了?” 我“噗嗤”一笑,说:“所以才想到了你嘛!” 对面的声音明显不屑:“没事不要惹人清梦,很讨人厌的,再见。” 我眉毛一挑:“是么,夜猫子?”顿了顿,我又说:“真是不解风情,人家只是想问问家里人都还可好,这边的天儿挺寒的,多伦多那里怎么样?” “都好,天气也还好。” 沈小南的声音明显带有疲惫,想来,公司里的事情还是挺多的:“好了好了,我就这么不招人待见,你睡吧。” 正打算挂电话的时候,沈小南又说:“死心的话,就滚回来吧。” 次日一早,我把自己裹的圆滚滚,瞥见镜子里的自己,肥肥的,和四年前很像,在北疆求学的时候。 一转眼,已是四年。 叹口气,我披了围巾出门。回国之前,我便准备要在小城的一所大学考博,今天是现场确认的日子。思及此,我不免有些愧疚。先前与沈冰燕做的约定,说是一年之约,我只是应承而已。 在国内定居,早已是我深思熟虑好了的。 只是今年的冬天,倒是有些异常。往年我的记忆里,小城不曾下过这般鹅毛大雪。呼口气,搓搓手,我漫步在满是白雪的校园小道,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的声响。 虽有些寒,但我也并无着急回去的意思。可万未承想,会在这里遇见邱景辰。 我在学校门口的超市买了奶茶暖手,一转身,便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我怔住,他同样也震惊。 被他拉入一条小道,他问:“你怎么回来了?” 我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跳了,顾向阳也问这个问题,现在,邱景辰也问。叹口气,我答:“毕竟,还是故乡住的最习惯。” 他垂眸,我又问:“你来这里干嘛?” “给我妹送东西。”像是想起 了什么,他又说:“你呢,又是做什么?” 我边走边说:“我想考博。” 邱湖阳就在这个时候打断了我们的谈话,这个正值妙龄的女孩子,明眸皓齿,楚楚动人,似是一幅行走的画壁美人儿。 “大哥!”她的额头因为奔跑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胸口也微微起伏着,随后把目光放在我的身上:“这位姐姐,阳儿倒是从来没有见过。” 说着,她捂嘴一笑,朝着邱景辰说:“该不会是我的嫂子吧?” 我笑笑,问:“你就是湖阳?” 她看过来,一双眸子清澈的紧:“嗯,姐姐你是?” 我看了一眼邱景辰,说:“诺,我是你哥哥的大学同学。”顿了顿,我又说:“也许不久的将来,还会与你成为校友。” 她愣了神儿,口中呼出的白汽只一瞬,便消失在空气里。 送了邱湖阳回去,邱景辰便非要开车送我回公寓。我推脱不得,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车在楼下停住,我说:“谢了!回去小心。” 说罢,我准备下车,却被邱景辰拉住:“都不打算请我上去喝杯茶?” 我愣住,脑子里突然蹦出顾向阳的影子。若是让他知道我随便带了人去他的房子,肯定又免不了要与他生气。思及此,我莞尔一笑:“不早了,赶紧回去吧,改日再约!” 他垂眸,显然不悦,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回到主卧的时候,房间里暖暖的。我警惕,扫视了房间一周,并没有顾向阳的身影,确是忘了,他一向来无影去无踪。 “在找我?” 我吓了一跳,转过身,顾向阳已经走过来,捉住了我的下巴,“你还打算在这里读博?” 我惊诧:“你怎么知道的?” 他轻笑:“你只需要知道,你是什么都瞒不过我的就好。”顿了顿,他又说:“想读博就读吧。” 上一秒,我的心还悬在空中,这一秒,它便在空中开出了花:“你不赶我走了?” 他答:“腿是长在你的身上的,我能管得着么?四年前就没有管得住,你飞去多伦多,四年后照样没管住,你又一声不吭飞回来。”顿了顿,他又说:“你觉得,我管得了?” 我哑口无言。 他却不依不饶:“你为什么不说话了,平时话不是挺多的么?” “我不想说了。”说罢, ☆、没有承诺的承诺 1. 开春,天气回暖,我的考博初试结束。虽说解冻,但太阳下了山的傍晚,依旧还是清冷的。我在学校的小道上,遇见了邱湖阳。 远远的,她就冲我挥手打招呼:“姐姐!” 到了我身边,她停下。我笑笑,替她拂去嘴角的发丝,说:“你和你哥哥还真是不一样,一个是山,巍然不动,一个是鸟,总也闲不下来。” 她撇嘴,说:“我看姐姐才是着魔了,三句话有两句都离不开邱景辰。” 我怔住:“有么?你这个丫头怎么直接叫你哥哥的名字?” 她没有回答,只是直直的盯着前方,我随着她的目光望去,也是一惊。渐暗的天色里,顾向阳一身黑色的大衣,裹着浅灰的围巾,正缓缓走来。 走近了,邱湖阳的眼睛便再也没有离开顾向阳,只问:“这位哥哥是谁” 她貌似在问我,眼睛却是看着顾向阳。只是这一问,倒是将我问住了,好像还从来没有,以我的口吻向别人介绍过他。 “我是乔恕喜欢的人。”在我思衬之际,顾向阳不辞辛劳为我代答。 我瞪他一眼,拳头握了一下。在秘密被昭示于人的时候,人的本能还是介意的。 “乔恕是谁?”邱湖阳又问。 顾向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邱湖阳便向我看过来,说:“原来姐姐叫乔恕!”顿了顿,她又道:“原来你喜欢的不是邱景辰,而是这个哥哥。” 车厢里,我有些不悦:“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接我?” 顾向阳摸了摸我的手,便把暖气打开,随后说:“我的行程又不需要向你报备。” 我扭头,说:“是,是不需要向我报备。那么,为什么那般向湖阳介绍你?”我说的激动,想来,脸色已然变红。 他笑笑,随后倾身过来,看着我说:“这不是事实么?” 我哑口无言,随后我点头,手握紧把手,准备开门下车。顾向阳显然是看到的,一把捞过我的手,随即一个油门,车便疾驰在马路上了。 自打我回到国内,顾向阳便一直居住在了妈妈留下的公寓。我曾问过他许多遍,为什么不回乔宅,但是他都不曾回答过我。 沈冰燕问过我:“然后呢?” 即便我回了国,那又能怎样,顾向阳已经结婚了。而我乔恕,要做小三么? 可如今,我的确 是做了第三者,不折不扣。顾向阳也从来没有给过我任何承诺,我们的结合,更像是一种比较合得来的床伴之间的各取所需。 我需要的是顾向阳,他需要的是胜者的荣耀。 放下身段,不计身份,我千里迢迢从彼岸而来,前路我也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可我还是错了,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我以前便说过,顾向阳没有心。他可以轻易让女人赴汤蹈火,也可以轻易将之抛弃。也许女人对于他,只是玩物。 而我也曾对他抱有可笑的幻想,他也许是有情有义的,只是我没有看到罢了。我告诉自己,最坏无过背负骂名无名无分陪伴他身边一生。可这般的前提,是我感受到他对我的有情有义,只对我乔恕一人的。 不得不承认,人都是贪心的。 连日来,顾向阳都没有回公寓。以前他也曾有过一两日不回来,可像如今这般,连续小半个月不回来,倒是从来没有过。 我握着手机,纠结着要不要打电话,手机却自己响了。 我接起,对面是一道女声:“好久不见,乔恕。” “米嘉?” 她说的那家茶馆地处偏僻,我绕了许多弯路才找到。等我推门进去时,米嘉已经到了。见我进来,她招招手,道:“这里,乔恕。” 我走过去坐下,面前已放了一杯茶。 她说:“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要了和我一样的,普洱茶,喝喝看。” 我微抿一口,笑笑说:“无碍,我对茶没有研究。”环顾了一下四周,我又说:“这里倒是挺别致的,是新开的吧?” “你刚从国外回来,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这店开了已经两年了。”顿了顿,她又说:“顾向阳也有投资。” 说到这里,气氛一下子变的异常。 我尴尬笑笑,低头喝了口茶,说道:“我们还像以前一样,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顿了顿,我又说:“今天找我来,又是所为何事。” 她莞尔一笑:“难道我们之间,就不可能只是单纯地聊聊?” 我撇嘴笑笑,这话说的可真假:“好啊,那我们聊什么?聊我们共同爱着的男人,顾向阳如何?” 米嘉看着我,愣了一下,脸色随即耷拉下去。 “乔恕,我最是讨厌你这番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她把茶杯放下,便有几滴小水珠落在桌面上:“你若是 真的什么都不在乎,那就不应该再回来。作为一个第三者,你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 我低头浅笑,随即又说:“看来今天,顾太太是专门来打压我的。”顿了顿,我又望着她说:“但是你别忘了,我和顾向阳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和谁谈着恋爱呢。” 说罢,我起身,经过她身边时,说:“再见,顾太太。” 她依旧没有动,只说:“你得意不了多长时间了,乔恕。我来就是要警告你,若是我米嘉得不到的东西,便会毫不犹豫的将它毁掉。你若是真的爱他,那就滚的远远的,不然,我不会保证你不后悔。即便是你不后悔,顾向阳也会后悔。” 我皱眉,问:“你什么意思?” 她站起身,大笑:“顾向阳已经好久,不去你那破公寓了吧?”说罢,她蹭一下我的肩膀,离去。 我呆滞良久,想了一番,打车直接去了顾向阳的公司。 可没有预约,是很难见到他人的。我应该是急糊涂了,舒口气,我打了顾向阳的电话,但是无人接通。 连着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瞬间,我有种想要摔掉手机的冲动,难道我和顾向阳之间,仅止于此么? 他不想我找到他的时候,那我便是怎么也无法找到的。似乎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一厢情愿,一个人的地久天长。 我终究就是一个局外者么?对于顾向阳来说。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顾向阳有事情瞒着我。 没有找到他,我怎也不甘心。灵机一动,我去了停车场,可眼前的阵仗还是差点吓软我的腿,这么多的车,教我从何下手? 咬了咬牙,我还是一辆一辆的开始找。无奈从头找到尾,都没有发现顾向阳的车。那么,顾向阳并不在公司。我又打了乔宅做饭阿姨的电话,确认他也并没有回乔宅。 我疑惑,如此,顾向阳到底去了哪里。瞥到手机屏幕上的日期,我怔了一下,随即拍拍脑门。我想我应该知道顾向阳去了哪里,今天可是顾敏的忌日。 可出了公司大门,我才发现天色已暗,刚迈出去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此番去墓园,来回坐车便得两个小时,那时天色便是完全黑了下去。且若是找到顾向阳还好,若是找不到,那我岂不是要被吓死? 想了想,我心下一定,舍不得孩子还套不着狼呢,便拦了车,出发去了郊外的墓园。 2. 车停下,天色已经黑去。司机师傅说:“姑娘,这里可是墓园,你自己一个人,况且还是女孩子,可是不妥。要不然,我还是把姑娘载回去吧?” 师傅说的不无道理,我想了想,还是咬了咬牙,说:“谢谢你师傅,但我是来找一个人的,他对我很重要。您回去的路上小心开车。” 我下了车,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凭借着熹微的记忆,一点点寻着顾敏的墓位。这春乍暖还寒,更别说到了晚上,一股股凉意钻进我的衣衫,顺便钻进毛孔,蚀骨的寒。 不一会儿,我的牙齿便开始打架。一阵风吹过,远处的一抹黑影摇摇晃晃,我吓得捂住头,大叫了一声,瞬间,一股袅袅回音飘荡在半空。 我愣住,发现没有什么异常,便又大喊着顾向阳的名字。后来想想,若是当时有人在场,肯定会以为自己遇到厉鬼了。 可我的喊声并没有起到作用,周围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只是待我拐了一个弯,继续走了没几步时,身后突然被一个东西捉住。 我的魂魄都要被吓飞了,连忙大叫一声,蹦跳了起来。只听身后一声:“别蹦了!” 我怔住,慢慢转过身,便看到了顾向阳,他清瘦的脸庞,映在微弱的手机灯光下。我的眼眶湿润,下一秒,便拥上去,攀住了他的脖子,喃喃道:“顾向阳” 烈酒的气味弥漫开来,阻塞了我的呼吸,我放开他,看着顾向阳的脸,问:“你喝酒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拉着我的手开始往回走。我甩开他,大声吼道:“顾向阳,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能不能告诉我?” 这回倒是我太过心急,他便不管我,自己径直向前走去。我害怕,连忙捉住他的手:“不要丢下我!” 他的手指动了一下,随即转身对我说:“你自己来的这里,还有胆害怕?” 入夜的寒让我全身颤抖,我说:“对啊,是我犯贱。” 他沉默,随后脱掉大衣,给我披上。我朝空气翻了一个白眼,说:“我不稀罕。” “我也犯贱,不行么?” 回到公寓,我依旧心有余悸。手里握着暖瓶,我用被子裹紧了身子,顾向阳冲了一下澡,便钻进来与我拉扯被子。 我瞥他一眼,问:“若是我不找你,你今天打算回来么?” “不打算。”他把暖瓶给我夺去,把头埋在我的肚子上。我皱眉:“为什么?” 他坐起来,看着我:“因为,我想看看你何时才能想起我。” 真是笑话,我浅笑一声:“这句话,是我的台词。”但是这并不是重点,我又问:“米嘉今天找我了,她说她要毁了你,如果我还赖着你不走的话。” 顾向阳似是讨厌这个话题,不耐烦起来,便转过身躺下,不再说话。 我噘嘴,可还是不甘心,又倾过身去,小心翼翼地问:“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可以帮你。” 这下彻底惹怒了顾向阳,他起身下床,指着我的鼻子说:“你不要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想帮忙是吧,米嘉不是说的清清楚楚么,回你的多伦多,一走了之岂不是皆大欢喜?” 说罢,他甩门而出。 我怔在原地良久,脸上爬过一道冰凉。用指肚擦去,我埋在被窝里,微微抽泣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我后悔回到国内。 次日一早,顾向阳已经不见了踪影。我的胃疼的厉害,便弄了些面包片,喝了点牛奶。等到舒服一些的时候,我的大脑才又开始恢复工作。 可这第一件事,又让我的头疼起来。 我想我真是走投无路了,便拨了邱景辰的电话,想必,这其间的事情,他肯定是知情者。 “乔恕?” 电话拨通,我急切道:“邱景辰,我想请你帮个忙。”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是什么事情,明天我这里有一个酒会,你若是肯来,那我便告知你一切,若是不来,那我也无能为力。”顿了顿,他又说:“今天的新闻你还没看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忙挂了电话,打开浏览器。 霸了屏的新闻刺痛了我的双眼。顾向阳和米嘉,根本就非合法结婚,他们,没有领结婚证。 脑袋“嗡”的一下,像是要爆炸。我绝对不相信,这怎么可能。 当下,我想找到顾向阳,我要问清楚。但我又跺脚,此时,他根本不想见我。想来,公司内部是乱成一锅粥的。 我想我此时就是那热锅上的蚂蚁,拼了命的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所有的当事人我都不能去问! 焦急的等到晚上,我还存着一丝希冀想着顾向阳会回来,可是等到我睡着,顾向阳也没有回来。次日傍晚,邱景辰竟派人开车等在我的楼下。 我选了一件酒红色的短礼服 ,随便挽了发髻,便出了门。 本以为是一个小小的晚会,但绝没有想到会是这番盛大的场面。此次聚会明着是给万家灯火的千金,邱湖阳补过成人宴,实则是为万家挑女婿。 我呼了口气,想不通邱景辰为什么会让我来这种地方。 届时,我走进大厅,果然不出我所料,大多都是身着西装的男子。正待我准备给邱景辰打电话之际,我不经意间的一瞥,便看到了门口处,那抹熟悉的身影。 那分明是,顾向阳! 他怎么会来这里?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他的目光便也落在了我身上。也好,此番,直接去问顾向阳不是更好。 正当我掂起裙角准备走过去时,我的胳膊却被人捉住。 回头一看,竟是邱景辰,我不悦,说道:“有事一会儿再说。”说罢,我便要走,他却不放手,一直把我拖到楼上的单间。 房门关住,我生气道:“你是故意的,对么?让我和顾向阳在这里遇见。”顿了顿,我又问:“那为什么还拦着我,我去问他岂不是更好?” 他摆摆手,示意我坐下:“你先消消气。” 四年前,顾向阳在突围成功后,继承威枫新一任总裁。危机解除,他与米嘉的婚事便又提上议事议程。虽说他们已经大婚,将爱昭告天下,但并未领取结婚证,而且,顾向阳也并没有要与米嘉领结婚证的打算。 说到不领结婚证,他们还大吵了一架。为此,米嘉还气的回娘家住了一段时间,且还有新闻报道他们夫妻不和的消息。 只是在米昂的劝说,和顾向阳的诚意赔罪下,米嘉回了乔宅。前提条件是,米嘉要了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 如此相安无事两年,之后,这其中便发生剧变。顾向阳与米嘉总是长期分居,米嘉抱怨顾向阳不回家,顾向阳厌烦米嘉的争吵,由此,嫌隙演变到白热化。 之后米嘉的哥哥米康便不乐意,为妹妹抱不平,再加上看到女儿着实受了委屈,米昂也不再支持他所得意的女婿,转到与顾向阳对立的立场。 直到去年,乔威突然去世。虽对外宣称,他是因病逝世,真正的原因则是,米嘉带着资料,将顾向阳与乔恕的见面,还有她和哥哥父亲准备将顾向阳毁掉的消息全部告知了乔威,他一气之下,突发脑血栓死亡。 自此,顾向阳便与米嘉不共戴天。期间,米嘉也向顾向阳道过谦,若是他们领了结婚证,和好 如初,她便全力辅佐顾向阳。但顾向阳拒绝了。 由此,米康和米昂利用米家的势力,尽数收买威枫的股东,想要将顾向阳从总裁的位置上拉下来。 不久前,米嘉与顾向阳的婚姻□□曝光,与此同时,他们也正式撕破了脸皮。 3. 我怔坐在沙发上良久,才貌似把这些消息都消化掉。对面的邱景辰说:“晚会就要开始了,调整一下,随我出去吧。” 我看着他,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那顾向阳来这里做什么呢?” 他笑笑,道:“一会儿就知道了。” 我的内心隐隐不安。并没有随邱景辰出去,我拨了顾向阳的电话,这一次,通了。 “顾向阳” 对面是一阵沉默,随后又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答:“意外。顾向阳,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好不好,其他的,我们一起想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你乔恕去求邱景辰?不需要!” “所以你可以娶邱湖阳?我算什么顾向阳,我到底算什么!” 我们都说的激动,但是也并没有解决问题。仔细想想,我和顾向阳都太固执,又太倔强,小时候如此,现在亦如此。所以,我们的结合,更多的是互相折磨吧。 顾向阳挂断了电话,我掂起裙角准备出门,便看到等在门外的邱景辰。我问:“你不是出去了么?” 他答:“等你。” 下了楼梯,远远便看到邱湖阳,一袭白裙,纤细瘦小的身材,雪白的皮肤,像是这午夜的精灵,俏皮活泼,惹人怜爱。 她也看到了我们,便小碎步走过来,不料还是穿不惯高跟鞋,似是踩到了长裙,险些跌倒的千钧一发之际,她倒在了顾向阳的怀抱里。 我和邱景辰都顿住脚步,呆滞在原地。 但远远的,我还是清楚的看到,邱湖阳腼腆笑笑,看着顾向阳,面颊红晕。我的心头,略过一抹苦涩。 顾向阳,你这算是英雄救美么? 邱景辰走过去,笑笑说:“小妹慌张,多亏了顾总啊!” 顾向阳的嘴角上扬,说:“放心,这个情我是记到你头上的,将来有的是机会还我。”说罢,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的唇紧抿着,也直勾勾的盯着他。 潜台词是:“好样的你顾向阳,竟敢当着我的面, 公然搞孔雀开屏那一套!” “姐姐,原来你也来了!”邱湖阳走过来,抓住我的手。我无法拒绝她的热情,笑笑说:“湖阳你成人宴,我不得祝贺你长大了么?” “抱歉各位,我还有事,失陪。”顾向阳的一双桃花眼笑的灿烂,有意无意的瞪了我一眼之后,扬长而去。 “哎”邱湖阳放开我的手,叫住顾向阳:“你不是和姐姐认识么,还说” 说罢,顾向阳的脚步顿住,扭过头说:“那是开玩笑的,你不必当真。”邱湖阳转身看看我,又随着顾向阳离去。 开玩笑!我喜欢你,就是一个玩笑? 呆滞在原地,我脸色铁青,小腹燃起一股小火,咬着牙说:“我犯贱,才操心与我无关的事。” 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身边的邱景辰说。 他笑笑,道:“跟我来。” 随他来到一个小房间,我不解,问道:“来这里做什么?” “今天顾向阳和我爸约好了,要谈一点事情,我们在这里,完全可以听到他们的谈话。”顿了顿,邱景辰又说:“不用谢。” 我瞥了他一眼,道:“你早就安排好的,我干嘛要谢你。”顿了顿,我狐疑:“你又是有什么目的?我们同学一场,你若是又设计利用我,我可是要伤心的。” 如此多疑,我也挺佩服自己。可现在这般情形,我又不得不警惕。 邱景辰大笑,摸了一下我的头,说:“我怎么可能害你?” 我笑笑,摸摸鼻尖,道:“那就好。” “我喜欢你。”没有防备的,邱景辰便捞住我的肩膀,逼我注视着他,又说:“乔恕,大学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当日从新闻里得知你车祸去世的消息,你知道我多痛苦么?后来我便处处同顾向阳作对,我恨他害了你!” 我被他攥的疼痛,皱了皱眉,说:“你先别激动” “如今他这般负你,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不要再为他牺牲你自己了好不好,他根本就不值得你这样!” 我的眼眶湿润,点点头,说:“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道,但我不能控制住自己的心邱景辰,你能控制的住么?”我擦了擦滑落在脸颊上的泪痕,说:“这件事到此为止,我只当你是一时糊涂说出的糊涂话,我们还是好朋友。” 邱景辰攥住我肩膀的双手松开,他愣在原地良久,才开口:“我等着 你后悔的时候。”说罢,他拂袖离开。 霎时,小房间变的沉寂。我的眼泪汹涌澎湃,我是在为我自己委屈,为什么会爱上顾向阳这个混蛋,我若是移情别恋,岂不是皆大欢喜。 许久,有声音从外面传来。我停止抽泣,支起耳朵仔细倾听。 “邱总,久仰大名!”这是顾向阳的声音。 邱宏道:“如今可是后生可畏,顾总年纪轻轻就大有作为,将来定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顾向阳答:“邱总就不必客套了。大家都心知肚明,此时威枫酒业内部自相残杀,乱作一团,想来,邱总也知道我此行来的目的。”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我的耳朵贴在房门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好,顾总也是爽快之人。那我问你,你拿什么来说服要我帮你。” 顾向阳略作沉吟,道:“家父生前与邱伯父你是老友,且曾戏说要将令公子与我的小妹乔恕喜结连理。虽说,这戏言没能成真,但情谊总归还是在的。”顿了顿,他又说:“况且,您也说了,后生可畏,威枫掌握在我手中,岂不是比落在别人手里好了多些么?毕竟,这是家父毕生的心血,还恳请邱伯父看在家父的面子上,帮后生一把,来日必当感激不尽。” 听罢,我的心头变的沉闷。看来,顾向阳此时的处境当真是四面楚歌,危机四伏。隐隐,我还是会为他心疼。 “顾侄儿所言极是。只是,你也清楚,这毕竟是你们公司内部的事情,若是稍有不慎,定会落得满盘皆输的下场,还会因此连累了我们万家灯火。”顿了顿,邱宏又说:“如此大的风险,难道就凭空让我邱某人出手相救么?” 此时,我的心跌入谷底。没了继续偷听的欲望,我转身出了房间。 夜还是寒冷的,我来得匆忙,没有穿大衣,薄薄的礼服并不能为我遮挡一点点寒凉。可在此时,我的后背一阵温暖。 转过身,我看到邱景辰在为我披风衣。我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他答:“我一直都在跟着你。”顿了顿,他又说:“怎么不继续听下去了?” 我叹口气,望着这皎洁的月,眼泪流下来:“我有自知之明的,再怎么排,我都会是顾向阳最后一个顾及到的。只是我在想,为什么命运会对我开如此大的玩笑,在我怀着希望以为终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又一个始料未及,我变成他无量前途里的一个绊脚石。”摇摇头, ☆、我以为的否极泰来 1. 中学时代,篮球队是女生们最为津津乐道的话题。我虽对篮球并不怎么感兴趣,但因为顾向阳的缘故,我也接触过不少学校的篮球队员。 顾向阳就有一组篮球队,高松,就是他当时的队友。除此之外,还有叶占飞,崔艋,他们,是我动动脑子便可以想起来的人。 当然,我与顾向阳的明争暗斗,也少不了他们的从中作梗。而这个高松,是捉弄我次数最多的。 顾向阳曾有一条逼真的玩具蛇,刚开始的时候,它曾偷偷放在过我的浴室里。那晚,我看到这个家伙趴在浴室地板上的时候,当即吓的魂飞魄散,大叫一声,差点把房盖给掀飞。 后来在学校,是晚饭的时间,我从食堂回来,碰巧撞见刚出我们教室门口的高松。他看见我,倒是震惊了一番,随即摸摸鼻尖,低着头离去了。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觉得蹊跷。 晚自习,我从书包里掏书的时候,突然摸到一个滑溜溜的东西,当即,我的头皮发麻。本能把书包扔到了地上,那条玩具蛇的半条身子便露出来,吓坏了班里的同学。随即,教室成了杀猪场,到处都是嚎叫。 那之后的后果便是,我被班主任罚写了2000字检查。 想到这里,我的嘴角上扬,轻轻笑出了声。一旁的高松见状,也笑笑:“呦,这么多年不见,小魔女性情大变啊,现在这是,知道体会人间疾苦了?” 我瞥他一眼,道:“你们都这样叫我吧,小魔女?” 他答:“那不是不是,这仅是我高松对您的,尊称!” 我嗤之以鼻:“是么!就像我喊你‘高怂’,也仅是我乔恕对您的尊称?” 他歪过头:“看来我多想了,你这丫头还和当年一样不好对付。”说罢,他把车停在路旁:“看到前面顾向阳的车了吧,他正等你呢,去吧!” 我疑惑:“你们这是在搞什么?”顿了顿,我又喃喃道:“他不是刚从总裁的位置退下么,干嘛这时候把我推在他的身边,岂不是送我去挨骂?” 高松大笑:“你乔恕是谁啊,可是最让人头疼的小魔女啊!你会怕他?” 我朝他翻一个白眼,道:“好走不送!” 驻足在川流不息的街道,汽笛声不绝于耳。我用手遮住日渐毒辣起来的太阳,叹口气,才迈开步子,进了顾向阳的车厢。 他见我上来,扭过头, 看着我。这般注视,令我系安全带的动作都有些虚了。我顿住,弱弱地问道:“你,还好吧?” 他倾身过来给我系安全带:“你指的是哪里?” 我愣住。哪有这样问问题的。 “当我没问。” 说罢,顾向阳握起我的手放在他胸口:“是这里么?”我对上他的眼神,没有悲怆,没有颓然,也没有愤恨。 那应该是什么呢?一双桃花眼微眯着,我好像看到了一种轻松,和玩味。 “呃嗯。”我被这温柔迷昏了头,微微张着嘴巴,愣愣的答。 顾向阳似是没有想到,竟怔了一番,随即,他倾身过来,在我的眉间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像飘落的羽毛。 我受宠若惊,紧握背包带子的双手攥的骨节发白。见状,他笑笑,开动了车子。我寻思着这是要去哪里,但终究是没问出来。 车窗外,青树匆匆落后,匆匆告别,像是过往的时间,随岁月悄然而逝。那其中,仅残存下碎片般的零落记忆。顾向阳于我,便是那时光里剩下的太阳。 我害怕它消失,我会冷。我也害怕它靠近,我会患失。 车子停下,那道熟悉的大门定格在我的眼前。我惊诧,转过身去看向顾向阳:“怎么会来这里?” “怎么,不想?” 我摇摇头:“我想!”这话说的激动,我的脖子微微扬起,像是只斗鸡。随即,意识到失态,我低下头:“好久不回来看看了。” 顾向阳捏起我的下巴,逼我抬起头,随后为我解开安全带:“我给你说过么乔恕,我还是喜欢你总是一副炸毛的样子,就像---”他拉长了声音:“刚才。” 原来,这些年改变的,不止顾向阳,还有乔恕。 我甩开他的大手,学着某人的口吻说:“我给你说过么顾向阳,我还是喜欢你总是一副阳光的样子,就像---”我也拉长了声音:“小时候。” 他的眼睛望着我,看不出喜怒与变化:“下车。” 学校新建了几栋教学楼,初中部与高中部之间又加了些绿化带,每条石子路旁,都种上了柳树。一时间,我竟无法道出母校所有的变化。 但我可以确定唯一没有改变的是,过往学生的脸上,那抹稚嫩,和热情。 我望着熟悉的校服,不免说道:“没有人永远十八岁,但永远有人十八岁。”说着,我转头看 着顾向阳:“终究,都是会变的。” 他握住了我的手,向前走去:“但是你在我面前,可以不改变。” 我驻足,望着他:“我的改变是因为你。” 他愣住,随后笑笑,说:“你是不是想激怒我?”顿了顿,他又说:“别跟我顶嘴。” 我扯开他的手,道:“别拉着我,影响不好。” 绕过石子路,我来到后面的一座教学楼,这是我曾经待过的地方,且,少了顾向阳。我痴痴望着三楼的那个教室,叹了口气。 顾向阳双手抄进裤子口袋,睥睨着我:“杨道宇。”顿了顿,他又说:“你不会是在想他吧?” 我惊诧。未曾想,顾向阳是知道这个人的。 “你知道他?” 他没有看我,径直向前走去:“高中的时候总是欺负你,后来给你写情书的那个小子。” 我小跑过去,拽住他胳膊问:“你,你怎么知道的,那时你不是去南疆了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蹲下来:“上来。” 我后退一步,问:“这是做什么?” 他砸一下嘴,不耐烦地把我的双腿捞起来,之后,我就晕了似的被他背了起来。靠在他的背上,我突生一种“高处不胜寒”。 尤其是看到,过往学生,一番又一番窃窃私语的侧目。 拍打下他的肩膀,我低语道:“顾向阳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他走向操场,说:“我幻想有一天,我会和顾向阳回一次母校,然后他背着我,在操场走一圈。” 他说这话的时候,春风乍起,我的头发飘起来。 “你,你怎么都记得。”我的脸变的滚烫:“偷看人家隐私。早知道,就该把那日记本烧了。” 他顿住,说:“那个东西不准动。” 我的倔脾气突然上来,有些不服气:“那我要是非动呢?” 顾向阳不说话了。走过操场一圈,他把我放下来:“只要你不惧怕后果,你可以动。”没等我回答,他又说:“该走了。” 说着,他便拉着我,走出了校门。 我们重新回到封闭的车厢。莫名,这气氛,变的有些尴尬,因为记忆里,我和顾向阳,从没有这般融洽相处过。而今,少了那份针锋相对,显然对于这种相处模式,是不大适应的。 我依 旧望着窗外。 高中,我认识了杨道宇,我们因为篮球,变成了仇人。开学伊始,我穿着新买的裙子从篮球场经过,一个球就在这个时候飞过来,给我洁白的裙子完美的画上一道涂鸦。 杨道宇满头大汗跑过来,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怎么不把球给接住?”我咽口气,原谅他的脑子里缺一根筋。 后来他成了我的邻桌,便总是跟我作对。和顾向阳的暗地里使绊子不同,他总是会明目张胆的跟我吹胡子瞪眼睛。我考试考砸,或者被老师点名,把问题回答错误,那都是他最为得意的时刻。 刚开始我还会与他斗争,但是后来,我便躲开了。 因为这场景似曾相识,总会让我觉得这是第二个顾向阳。后来我还反思,是不是我生来没有异性缘,所以总会招致他们的讨厌。 高一下学期,杨道宇塞给了我一封信,之后便转学了。自是,我生活中平白多出的一个小插曲,也归于平静了。 2. 叹了口气,车子也停下。 顾向阳为我解开安全带,说:“下车吧。” 我向窗外看看,这个地方我并不熟悉,甚至于,没有印象:“这次又要去哪里?”顿了顿,我又说:“不会又是从我日记本里看到的吧。” 他答:“这个---,倒是真没有。”说着,他下了车绕过来,为我打开了车门。他说得对,这个我是真的没有说过。因为,我从来不敢想。 我指着那边高高的楼梯,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来这里,我” “结婚,和我。乔恕,你想么?” 我的心跳的厉害。这实在是太突然了,没有鲜花,没有钻戒,没有求婚,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人,眼前的这个人。 这和我小时候想象到的求婚一点都不一样。 可是我还是很高兴。像是束缚了许久的茧,终于等到了成蝶的那一刻。只是,这么仓促的决定,本不是顾向阳性格:“怎么这么突然?” “如果不想,你现在就可以走。” 我握拳:“难道你就是这样求婚的么?”说罢,我转身:“我还真就走了。” 只是我刚迈出一步,就被顾向阳捉了回来:“乔恕,你喜不喜欢我?”他托起我的下巴,逼我注视着他的眼睛:“即便,我曾经那样对你。” 高悬的太阳,金灿灿的光映射在他额前的碎 发上。我眨眨眼睛,只想起一句话。 惊艳了时光。 “这真像是在做梦。”说罢,我的眼角滑下了一滴泪。 “女孩子再自然一点,笑笑。”想来,顾向阳是准备好的,竟然请了专门的摄影师来拍结婚照。 我问他:“为什么不让这里的工作人员拍照?” 他答:“因为怕你不上相,丑哭我。” 事实证明,他的担忧是多虑的。摄影师说:“新娘子挺漂亮,基本上都不用怎么p图。” 我得意的冲顾向阳笑笑,他转头对摄影师说:“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摄影师怔住,想了一番,答:“我说您们二位郎才女貌,尤其是这新郎官,眉清目秀,比女孩子都美!” 说罢,顾向阳看看我,然后怔住,直勾勾地盯着摄影师。 下了高高的楼梯,高松已经等在对面了,除了他之外,好像还有,其他的人。待我走近,才看的清楚,那人正是叶占飞,崔艋。 “哥,你说你也太没眼力见儿了,多少年前你绞尽脑汁整蛊的女人,到头来成了你自家的媳妇儿!”崔艋拍着大腿大笑了起来,又说:“嫂子,你说你嫁谁不行,偏偏嫁给我哥。” 我一时语塞,看看顾向阳。他摸了摸崔艋的头,笑着说:“你给我注意点儿!” 与此同时,叶占飞对着我说道:“嫂子,当年我们是对您一点恶意也没有。要怪,就怪我哥,非拉着我们跟您作对,您说您这一漂亮的小妹妹,我哥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没等他说完,顾向阳挡在我面前,拉住我的手,上了车,后面的三只也莺莺燕燕跟了上来。只是,他们被挡锁在了车门外。 顾向阳降下来一扇玻璃:“后面那辆车,你们打算给我扔了?” 待终于安静下来,我愣了一番,又从包里拿出了结婚证,说道:“我以为这次你又会把我抛下的。”顿了顿,我又说:“我指的是,邱宏提出的条件。我和威枫,你怎么会选我,到现在,我还觉得不真实。” 说罢,我转过头看着顾向阳,他貌似在专心开车。 “包厢里有叶占飞和崔艋的女朋友在那里,你不必觉得不适应。” 我低头笑笑:“成了你的绊脚石,我真是罪过。” 顾向阳依旧没有接话,只说:“他们都是随我一块开玩笑惯了的,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你也不必放在心上。”顿了顿,他又说:“我指的是,他们说我坏话的时候。” 看来他是铁了心的不想同我说这个话题。 我愠怒,朝空气翻了一个白眼:“凭什么不放在心上。” 我和顾向阳先到包厢,一眼便看到座位上正聊着什么的两个女眷。见我们进来,她们起身,其中一个上前,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笑着道:“刚才还聊到你呢,他们的大哥到底会被什么样的女人征服。要知道,米嘉都没这个本事呢!” 顾向阳愣住,那女眷笑笑:“大哥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说着,她又转向我:“我是金锦,崔艋的女朋友。妹妹叫什么?” 我答:“我是乔恕,见到姐姐们很高兴!” 说罢,后面那女眷道:“我是韩妙言。”她的声音轻盈,我挑眉:“那么,你就是叶占飞的女朋友咯?” 提到叶占飞,韩妙言的脸颊微红,想来,是害羞了。 菜全部上齐之后,天色渐晚,华灯初上。我吞下一个刚刚剥好的小虾,问道:“高松,怎么不见你的女朋友?” 说罢,一席人哄堂大笑。我不解:“笑什么,我说错什么了?” “嫂子你有所不知,这小子刚刚被女人甩了。”说着,崔艋睥睨了一眼高松,又道:“我早就说过,这小子太风流,迟早得吃女人的亏。” 高松回过去一个白眼:“你倒是不风流,被金锦管的死死的,什么都做不了主。” 说罢,顾向阳放下筷子,问道:“事情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这下,包厢里安静了起来。高松答:“行李在前台。”崔艋答:“米昂那边在开庆功会,目前还没有动静。”叶占飞答:“邱景辰已经全面接手了万家灯火的管理。新官上任三把火,估计不久,万灯的员工就要遭殃了。” 我怔住,许久,才很是艰难地把这些作了理解。 原来,顾向阳并非放手,而是躲在暗处,养精蓄锐,伺机出手。想来,我认识的顾向阳,本就是如此,绝不甘心臣服于人下。 且和我一样,是记仇的。 思及此,顾向阳放在我盘子里一只剥好的小虾,道:“我先出去一下,你把盘子里的东西吃完。” 说罢,他们一众人等出了包厢,只剩下我和金锦,韩妙言。我低头,看到盘子里不知何时,又多了许多东西。 根本就吃不完 。 “原来大哥还有如此细心的时候,都可以和叶占飞媲美了。”说到此,金锦瞥了一下嘴:“哪像我们家那个,脑袋里装的全是浆糊。” 我“噗嗤”一笑:“姐姐你这又是乱抱什么不平?那崔艋愣头小子一个,天不怕地不怕,可就偏偏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还对你言听计从,难道姐姐还不知足?” 韩妙言也瞥了金锦一番,道:“他们在外都挺辛苦的,我们便要管好家里的事情,让他们安心做事,没有后顾之忧才好。金锦你万不可再给崔艋添堵。” 我点点头:“妙言说的是。”只是转念一想,我想起了什么:“之前,怎么没有见过你们?” 韩妙言答:“崔艋一直在大哥手下做事,高松和叶占飞本在国外,后来接到了大哥的电话,就回了国内。至于我们,乔恕你自己也该知道吧,你和大哥,总是不对脾气。” 说罢,我低下了头:“是,怎么可能见面呢,顾向阳也不允许。” 3. 顾向阳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走进包厢,拿起椅子靠背上的大衣,道:“金锦和韩妙言先回去,外面有车送你们到家。”随后,他瞥了我一眼:“你,先随我待在这里。” 说罢,金锦放下手里的筷子,拍着胸脯道:“大哥,我懂,我和妙言这就退下!”说着,连她自己都憋不住脸上的坏笑。 我叹口气,吃完了盘子里最后的一点东西,问道:“难道我们还不回家?今天” “今天什么,接着说下去。”顾向阳送走金锦她们,站在门口望着我。 我也起身:“没什么,我们要去干嘛?” 顾向阳走过来,笑笑说:“你是不是想说,今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这话一说出,我的脸颊一抹红晕浸染开来:“不早了,我真的困了。” 这时,酒店小生敲门,道:“顾先生,您的行李取出来了。” 我惊诧:“什么行李?” “度蜜月的行李。”顾向阳答。 “度蜜月?”这一切本就太不真实,如此,在我还未反应的过来,应接不暇之时,顾向阳竟又告知我如此重大,而又突然的消息。我咬牙,道:“你还真是不客气,什么都不跟我商量。” “那不是我风格。” 两万米的高空上,我闭目凝神。仅此一天,我便成了已婚女性,而且,还是在毫不知 情的情况之下。如今,又是连家门都没得回,便又飞往别处。 扭过头,我看看顾向阳,他眉心紧皱着,貌似已经睡着。我小心翼翼触摸到他的眉心,想着要帮他舒展开来,不料被他捉住:“你再也跑不掉了,乔恕。” 我一怔,道:“你没睡?” “此次,是我唯一为自己而活的一次。”他把头扭过去,背着我,又说:“原是如此轻松。” 此次来新西兰,我心里也小有惊诧。最初对这个城市有所向往,是在高中地理课本的地图板绘上,这个深受海洋气候影响下的小岛,一年四季,温暖如春。 所以我在日记本写下:“长大了,我想在多伦多小住,想去新西兰,度蜜月。” 没承想,竟都实现了。 飞机落地的时候,正值小城飘细雨,而我们没有带伞。我歪头看看顾向阳,撇嘴道:“说什么该带的都带了,还不是把伞给落下了。” 顾向阳靠近我,我后退,然后被他一把圈住腰,道:“你有意见?” 我瞪大了眼睛:“有,不行么?你还能把我说话的权力也给剥夺了么?” 他放开我,把外套脱下披在我身上:“你发言是一回事,我采不采纳是另外一回事。走吧,这里这么凉快,难道你还想再吹会儿风?” 到达顾向阳预定的酒店,我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睛,便一头倒在床上睡去。醒来时已是次日晌午,窗外还是灰蒙蒙的细雨。 我下床,找了房间一圈,都没有看见顾向阳的身影。我叹口气,洗漱一番,刚想给顾向阳打电话,他便推门而入。 “你去哪了,一睁眼都不见人。”像是在抱怨,又有些像撒娇。说罢,我的脸便红透了。 他见状,走过来,捏起我的下巴,道:“你,想我了?” 我甩开他的手,转身进了卧室:“我今天想去骑单车,像新闻里说的那样,在新西兰的环城公路上。” 许久没有回应,我纳闷,便换好衣服走过去,看到餐桌上摆好的饭菜。愣了一愣,我轻咳一声,道:“你,做好的呀。” 桌子上是中餐,酒店有厨房,想来,应该是顾向阳自己做的。而且看起来,卖相还不错。咽了口唾沫,我坐下:“原来你还会做饭。”叹了口气,我又说:“小时候,你是连厨房都没有进过的。” 他打开一瓶红酒,道:“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顿了顿,他又 说:“吃完饭,我们,去骑单车。” 说罢,顾向阳便埋头吃了起来。我怔了许久,迟迟没有动筷,眼眶湿润。没有什么,只是觉得,早些年不敢企及或者想象的情景一下子发生在我的眼前之时,我受宠若惊。 这是顾向阳啊 对我如此温柔的顾向阳 我本想自己骑一辆的,但是被顾向阳给否定了。他找了一辆可以载人的单车,把我塞在了后座。 我吹了一吹额前的刘海儿,朝空气翻了一个白眼,道:“谁要让你载着?” 他答:“你若是不想,现在也可以下车。” 我环顾四周,看了看这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漫漫长路,垂下头,叹了口气。他的声音又不紧不慢地响起:“考虑好了么?” 我鼓着腮帮子,瞪圆了眼睛,道:“其实,坐在后面也挺好的,至少,不用我自己耗费体力了,你说呢?” 过了晌午,绵绵细雨作罢,空气里微微含着湿润,打湿了我的发梢和衣服。一阵凉风吹过,我打了一个寒颤,便一把圈住了顾向阳的腰,把头埋进了他的后背。 他似是怔了一番,道:“躺着可以,手不要乱动。”我眨了一眨眼睛,才明白过来。 记得在乔家大宅,那个城堡一样夹杂着西方味道的老宅里,通常,只有我和顾向阳经常在家,所以与他抬头不见低头见倒是常事。但若是在学校也总是遇见他,那便是奇怪了。 那日,我和别班的同学打架了,是个男的。他骂我“小贱人”,顺便,还捎带上了我妈。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从哪里听到了些什么,知道了当年的一些什么□□,所以才像揪住我的小辫子一样的耀武扬威。 因为在那之前,他给我写的情书,被我当众撕掉了。 我发了疯似的朝他扑过去,揪住他的头发,然后狠狠咬上了他的耳朵,最后他出了很多血。只是未承想,把我们分开的,是顾向阳。 他一把将我捞起来,甩到了一旁。许是打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我从地上爬起来,微微喘着粗气,然后又朝顾向阳扑了上去。 结果便是,我与他厮打做了一团。最后,我随便一动,他便笑了起来。我不解,以为他这是嘲笑,便瞪着他,问道:“你笑什么?” 他趁机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瞥了我一眼,扬长而去。 那之后的很久我才知道,原来顾向阳最怕痒。 ☆、恨的反面是爱 1. 一连阴雨绵绵了许多天,直到今日顾向阳把我推醒,道:“小恕,天晴了。” 海风扑面而来,夹杂着微微的湿润,打在我的脸颊。我眯上眼,狠狠呼吸了一口海的空气,然后在睁开眼之时,便看到顾向阳落在我眉间的吻。 我挽着他的胳膊,突然间,感觉恍如隔世。 “小时候,乔威给我讲过美人鱼的故事,当时我哭了,觉得美人鱼好可怜。”叹了口气,我又道:“是王子,辜负了她。” 顾向阳看着我,扯嘴笑笑:“这只是一个童话故事,而已。” 我瞥他一眼,甩掉他牵着我的手,慢慢向海边走去。脚下是被阳光晒的温暖的海水,小小的浪花拍打着我的脚踝,无比惬意。 我还想向前走去,但被顾向阳捉住:“乔恕!”顿了顿,他又道:“我允了你来海边,何时允了你下海?” 被问的膛目结舌,我只得怔怔看着他,这张熟悉的面孔,令我魂牵梦绕。我笑笑,踮起脚尖,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他的唇。 他怔了一下,随即又在我将要离开的时候扣住我的脑袋,将我圈在了他的怀抱里。只是,我的小腹突然被一个坚硬的东西给蹭了一下,觉得奇怪,我准备低头查看一番,却被顾向阳一把横抱了起来。 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我似笑非笑道:“顾向阳,你” “闭嘴。” 冲进酒店的房间,顾向阳便把我扔在大床上。我惶恐地看着他飞了老远的鞋子,支吾道:“顾向阳,我” 可下一秒,便被他倾身过来用吻堵住,随即,我的身体滚烫起来,意识变的模糊。微微喘着粗气,我揪住顾向阳的头发,问道:“你爱我么,顾向阳” 他的一双桃花眼含笑,然后逐渐缠绵在我的耳侧,低语道:“你觉得呢?” 午饭过后,天气温暖的让人倦怠。我蜷缩在床上,一边假寐,一边倾听国内打给顾向阳的电话。 电话挂掉之后,房间瞬时变的沉默。 这种安静让我的心无法平静。我起身坐起来,问:“怎么了?” 顾向阳转头看着我,然后拉起我的手,将我拽进他的怀抱:“小恕,我可能要回一趟国。”顿了顿,他又说:“很紧急的事情。但很快我就会回来,你,先在这里等我,哪里都不要去,好不好?” 晨光微现之时,顾向阳便起身收拾行李了 。整个晚上我都没有入睡,思索一番,我还是起来,推开顾向阳,为他收拾行李箱。 临出门,顾向阳将我挤在墙壁上,道:“我爱你。” 可是,那又怎样。 天还没亮,我又继续躺在床上,房间沉寂,可以听到微风吹过的海浪,钟表的走动,我平稳的呼吸,还有,我空落落的心。 我不想让你走,顾向阳。只是我深知,这样让你过一辈子,你宁愿去死。 许是多了肚子里的小东西,我近来有些嗜睡。好在天气晴朗,我总会在吃过早饭之后,去海边溜达一圈,看看海面上嬉戏的情侣,还有沙滩上堆砌城堡的小天使,然后满足的回到酒店,吃过午饭,在倦意来临之后,躺在床上美美睡上一下午。 入夜,国内的电话打过来,我以为是顾向阳,但没想到是高松。 “嫂子!” 我皱眉,道:“顾向阳呢?” “我哥有点事,太忙了抽不开身,他让我嘱咐你不要乱跑,按时吃饭,哦,还有,等他回去!”说罢,高松憋不住大笑了起来:“真是不适应我哥肉麻又啰嗦起来的时候。” 我扯嘴:“如果是真的放在了心上,为什么不自己打过来。”像是在对高松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在说什么,嫂子?” “说你最近又变帅了。” “” 挂掉电话,我望着窗外远处那若隐若现的灯塔,看的出神。若说安泽海的整个世界,就只有沈小南,那么顾向阳的整个世界,却并不只有我乔恕。 他从来,不会爱到义无反顾。 次日一早,我来到医院做检查,然后,医生告诉我:“乔女士,很抱歉地告诉您一个不幸的消息,您的宝贝,是先天畸形。” 先天畸形 那一刻,我的脑袋“嗡”的一声,瞬间没了思考。我不相信,也不会接受,为什么,为什么单单是我的孩子,会是畸形。 我并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了酒店的,只记得我一头倒在床上,便开始不停地流泪。在那之前,是肚子里这个小生命给了我无限的希望,只要一想到以后的漫漫长路,有他相伴,那么多累,我也甘之如饴。 可是如今,我唯一明媚的希望,也残忍的被掐灭。 不知在床上不吃不喝躺了多少天,我起来,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然后去医院做了人流。再次 回到酒店,我看到手机上有许多个未接电话,都是顾向阳打过来的。 没有力气回过去,我便躺在床上入睡了。 似是傍晚,门铃响起,我被吵醒。打开门,我看到的是高松。有些惊讶,我道:“你怎么来了?” “我哥说给你打了许多电话你不接,他放心不下,便让我过来看看。”高松挠着头皮笑笑,道:“听说,我快有小侄子了!” 我愣住,随后笑笑:“呃,你哥给你说了”顿了顿,我又说:“进来坐,我是睡着了,没有看到你哥的电话,是他大惊小怪了。” “我哥这是担心你。嫂子,我来这里还有一个u盘需要拿,在我哥的一个木盒子里,他说,您会知道的。” 木盒子 我确是知道,那可是装着我日记本的盒子。进了卧室找出来,我递给高松,道:“你们,是不是准备把威枫夺过来?” 高松低头,手指摩挲着木盒,道:“嫂子,您心里清楚就行了。”顿了顿,他又道:“既然嫂子没事,那我就先走了,一会儿的飞机,我怕给耽误了。” 我回过神:“呃,好,慢走” 房间重新归于寂静。我顿足良久,随后扯嘴,轻轻笑出了声,荡漾在半空。 担心我 恐怕只是顺便吧。 次日一早,我踏上了飞往多伦多的飞机。我想,这么长时间,我也该回去看看了。临行前,我去了沈小南一个电话,她有宝宝了。 那一刻,我的心抽搐了一下。毕竟,是我亲手毁掉了我的孩子。 等在机场的是安泽海。许久不见,他貌似更加成熟了,只是不知是不是与他刻意留起来的胡茬儿有关。 “顾太太!” 刚坐上车,我便听到安泽海的打趣:“不想跟我绝交,就别取笑我。” “说真的乔恕,如果你没有回国,也许就真的,再见不到顾向阳了。”顿了顿,他又说:“可这人生是没有如果的,自己选择的路,还得自己买单。” 我恍了神儿,喃喃道:“所以,谁都没有权利埋怨谁。” “怎么想着回来了,现在你们,不是去度蜜月了么?”安泽海有些纳闷,问道。 我顿了顿:“呃,刚结束,顾向阳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先回国了,我想着好长时间不见你们了,就来看看你们呗。怎么,难道不欢迎我来?” 安泽海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这个,小南倒是说过。” 我对着空气翻了一个白眼,道:“那你回去转告她,我来不是看她的。” 2. 多伦多的天气还是暖洋洋的。瞒不过沈小南,无奈我对她和盘托出,然后我就挨了她一天的数落。 她应该是把我当作坐月子的新晋辣妈伺候了,成天让躺在床上,进补许多些营养的东西。害的最后沈冰燕起了疑心:“小南,你总是给琪琪吃的些什么东西啊,乱七八糟的。” 沈小南眼珠子一转,随即摸着她的肚皮道:“还不是她羡慕嫉妒恨我肚子里的大白胖小子,嚷嚷着讨要秘诀呢!” 正喝了一口银耳莲子羹的我一下子被呛到,咳嗽不止。 到了小月子做完的那一天,沈小南不耐烦的道:“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不怕那顾少爷发飙?” 我撇嘴:“怎么,这么快就嫌弃我了?”眼下,却是攥着手机里,那一百多个未接来电。怎么不怕,若真是仔细较起真来,我乔恕单单怕的人,怕是就要数顾向阳了。 只是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更何况此次,没命的是我儿子。 我确是在与他赌气,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对了。若说是为我死去的孩子,可那也不单单是他一个人的责任。若说是因为他把我一个人抛在新西兰,倒也不至于,毕竟,他为的是工作这等大事,又并非那寻花问柳。 想了许久,从傍晚的夕阳渐落,到繁华的小城华灯初上,我起身站在阳台已经四个小时。最后,我觉得真正令我耿耿于怀的是,我无可救药的贪心。 妄想着,成为顾向阳心尖儿上那个最重要的人。 可是他顾向阳是何许人也?从来都只是,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的,商人。 最近我总是想起小时候跟着老师学习舞蹈的时候,自己被折磨的七零八落的样子。于是我便又像沈小南说的那番“想起一出是一出,净是瞎折腾”般,整天往练舞厅跑了。 许久没练过,身子倒是有些僵硬,远不如早些年的灵活劲儿了。依稀里,我好像听得顾向阳说过那么一句:“乔恕,你跳芭蕾舞的样子,真的惊艳到我了。” 我正在对着镜子面前的单杠压腿,不知怎的脑子里就蹦出来了这么一句。抬头一看,镜子里的乔恕,脸颊上晕起一抹潮红。 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啊。我想着。 夏日前的热浪隐隐有些嚣张,不知不觉,我已在多伦多待了不少时日。起初,还会收到几个顾向阳的电话,但在我从来都没有接过的无情下,他倒是再不肯来电了。 我收拾东西,拉着单薄的行李又飞往了国内。飞机落地之前,我望着前面那人的后脑勺发呆。自己这是多可怜,天下之大,到底哪里,才是我乔恕的家。 家 莫名的,我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吧嗒”打在牛仔裤上,留下两个不怎么规则的圆形水滴。 出了候车厅,我正准备打车回公寓,谁知当下,便有一辆出租停在我面前。有些奇怪,我瞥了一眼那戴着墨镜的司机,慢吞吞坐进了车子:“师傅,去消弭园。” 司机没有答话。 觉得不对劲,我警惕,轻咳一下,道:“师傅,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没买,你能不能先把车停一下?” 他依旧没有答话,车也依旧在行驶。 我摘下眼镜,躺在靠背上,翘起二郎腿儿,问道:“说吧,谁派你来的?” 这下,那人才终于开口:“乔小姐,去了您就知道了。” 我被带到偏僻的郊区里,一栋废弃的危房,到处布满了石灰土,和苍蝇蚊虫。那人将我的嘴巴用胶带粘住,手腕上拷上了手铐,按坐在了一旁崭新的沙发上。 我动弹不得,只能用眼珠子狠狠瞪着他,和他身边的几个彪形大汉。似是看懂了我的心思,充当司机的那人在我的脸颊上游走了一番,道:“细皮嫩肉的,倒是可惜了。”顿了顿,他又说:“别急,一会儿人就到了。” “老大。”这番说着,身穿黑衣的一行人便都站的笔直,齐声喊道。 我顺着声源微微眯眼朝着来人望去,待那人的轮廓清晰的呈现在我的眼眸之时,我惊呆了。这人,不就是米嘉的哥哥,米康? 脑子一下子混乱,大有罢工的趋势。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这米康,什么时候成混混头子了?还有,他这公子哥儿冒着坐牢的风险,就单单只是为了抓一个无足轻重的我? 往下想去,我的瞳孔放大,渐渐惊诧。想来,这与顾向阳,必是脱不了干系的。 “你好啊,乔小姐!”米康扯下我嘴上的胶带,还伸出右手招呼了一下。 我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笑了笑:“米康,你这是什么意思?” “哈哈”这是米康的笑声,霎时响彻在这空旷的废墟上空,还带着袅袅回音:“不愧是顾向阳那小子喜欢的女人,够味儿。” 只是下一秒,他便擒住我的下巴,眼睛变的恶狠狠的了。抢在他开口之前,我说:“看来,你对顾向阳还是不了解。”顿了顿,我盯着他的眼睛,道:“他从来不是一个多情的人,也更不可能会为了一个女人,断送了自己来之不易的锦绣前程。那样无论如何,算下来都会是一把赔本买卖吧。” 他的眼睛从恶狠狠又变为凶狠残暴,简直与他白面小生的脸蛋儿大相径庭:“还轮不到你在这里评头论足!” 顷刻,我的右脸便多了五道手指印,嘴角也泛起血丝。下一秒,我的衣衫也被他撕扯开,顿时,凉意袭来。 我瞪着此刻头顶上丝毫没有人性的米康,道:“千万别让我看不起你米康。早在你抢了他嘴里肥肉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生意场上,尔虞我诈,成王败寇,大多后果都是自己吃不完兜着走,倒是从来没有见过米大少爷这番,输不起,耍小孩子脾气还非得牵扯上我这无辜的妇人拿来买单的。” 这般,已倾身压在我身上的米康顿了一顿,随即,把我的上衣外衫全都褪了去,只留下裹胸的内衣。我看到那两行大汉齐刷刷飘过来的眼神,和上方丑陋不堪的米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说是不羞耻,是假的。 这笔账,我都会算在顾向阳头上。 “若是米少你还是执迷不悟,硬要毁了我的身家清白来报复顾向阳,那我想,我乔恕也绝不能助长了这歪风邪气。只是还请米少开恩,把我的骨灰送给顾向阳。”说着,我闭上眼睛,准备咬舌,不料突然被一道尖厉的女声打断。 “哥哥!” 身上的人一怔,随即起身站起来,我循声望去,看到了米嘉,粉黛不施,略显憔悴。 “你怎么来了?”米康似有些气急败坏,说着还指了指候在一旁的手下:“一群废物,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米嘉走过来:“跟他们无关,是我,发现了你形迹可疑,跟踪到这里的。”说着,她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随即,她脱掉外套,给我披上,道:“对不住了,乔恕。” 我愣住,随后笑笑:“这倒是令我意外,此情此景,难道不是你米嘉最乐意看到的?” “那倒是还不至于。乔恕,许久不见,你倒是更加不知天高地厚了。”说罢,她 冷哼一声,转过身对着米康说:“哥哥,我不会干涉你怎么处置她。只是有一点,不要玷污她的清白。”顿了顿,她低头:“求哥哥答应我。”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一个撕心裂肺到绝望的小女孩,最是无奈的隐忍与挣扎。米嘉和米康的妈妈,就是被绑匪撕票,奸杀掉的。 许久,米康打破沉寂:“米嘉,这里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你快离开。”顿了顿,他又道:“你请求的,我答应你。” 3. 米嘉转身走掉。我大声道:“谢谢。”她的脚步顿了顿,才离开。 曹植言:“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近谚曰:“女人何必为难女人。”想到这里,我扯嘴笑了笑。 近来我的脑袋似是有些短路,大多会蹦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 听罢,驾驶位上的米康没好气的道:“笑什么!” 我闭眼假寐,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从不会对谁悲悯,也不需别人慈悲。”顿了顿,我又道:“只缘,我讨厌惺惺相惜的虚伪。现在看来,我好像错了。” 米康许久没有接话,在我认为他本没有心思去听我胡言乱语,而自己也快要被这路途的颠簸摇晃睡着之际,他的声音才不紧不慢的从前方传来,像是,风的信使:“错在哪里?” 我不认为,他会听。这着实让我惊诧了。 “错在”我有些懊恼,因为我发现,这是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的。叹了口气,我摆摆手:“没什么,我困了,到地方了叫我便成。我睡一觉,这你不介意吧?” “哪有说话说一半的道理?”顿了顿,他又道:“真不知道你是心大还是无畏。难道,你就不害怕我接下来要带你去的地方?” 我歪了一下脑袋,貌似想到该怎么说了:“我觉得,我错在,我原本只是把世界简单分成了黑白两种。殊不知,除了黑白,还有黑白混合的。” 听罢,米康竟大笑了起来。良久,他问:“你这是在拐着弯讨好我?” 我笑笑:“有必要么?是米少您,自己对号入座了罢。”顿了顿,我又道:“看来我看人的眼力也还行,至少我可以肯定米少您还没有沦落到丧心病狂的地步。而这个,也不足以让我畏惧你将要带我去的地方。” 他叹口气:“但是这次你看错了。” 我说:“至少,可以让我掂量掂量自己到底是几斤几两,在他顾向阳心里的分 量。就冲这个,我乔恕也得谢谢你。” 良久,他才开口:“米嘉的对手是你,她不亏。” 晨光微现,海边的空气潮湿。远处的海天一色,置身其中,仿若仙境。我被米康和他的一排随行带到海中心的一个高高的灯塔上。海风吹来,在这夏日里,竟还有些许寒凉。 米康给我披上一件咖啡色风衣,顺便解开我的手铐,道:“刚才欺侮你,对不住。” 我双手托腮撑在柱子上,看着远方或明或暗的万家灯火,回道:“我会原谅你,但我不会忘记。同样,我也不需要你的愧疚,我只希望,再不会有相同的事情,发生在别的姑娘那里。” 他点点头,递给我望远镜。 我向岸边望去,看到了凌乱在风中的顾向阳,天色有些暗,我只是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可也足以令我确定,那就是顾向阳。 瞬间,我的脸颊爬上两道冰凉。 见状,米康冷哼一声:“顾向阳那小子到底有什么好,自私自利不说,还心狠手辣。真是搞不明白你们这些小姑娘看上他哪一点。” 我抹去那蠕虫一样趴在脸上痒痒的眼泪,道:“感情这东西,谁又能说得准呢?”顿了顿,我又道:“他怎么说?” “先放了你,一切都好说。”他从我手里拿过望远镜,架在眼前:“可天底下哪有这等便宜的事儿?他顾向阳当我是傻子么。我已经传话过去了,要么,交出总裁的位子,要么,把你推下海。” “你这是,要把他逼疯的节奏。” “乔小姐,你该不会是,心疼了吧?”顿了顿,他眉开眼笑:“还是,对自己没信心?” 我看看米康,也笑起来,这笑声盘旋在海的上空,嘹亮清爽:“米康,你还是不够了解女人。”顿了顿,我又道:“若是得到了一个女人真心的爱,那么,他该珍惜。但现在看来,顾向阳好像并没有体会到这一点。” 米康皱眉:“你想做什么?” 我笑笑:“我爱顾向阳。我想将我乔恕的名字刺在他的心口,教他永生难忘,又含愧终身。”转过身,我看着米康,道:“那么,我便要对不起你了。只是最后,我还是奉劝你一句,凡事,切莫强求。” 说罢,我便挣脱开米康慌了神儿的束缚,腾跃而起,纵身一跳。眼下,便是一片汪洋的大海了,那一刻,我竟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耳边,是顾向阳感天动地 的一声呼唤。 “乔恕---” 但所有一切,都随着我落入海面之时那清脆的一声浪花响,销声匿迹。我沉入海底,嘴里慢慢吐着泡泡,像是真的小鱼。 我想,这便是我乔恕的一生吧,正应验了顾向阳的诅咒:“乔恕,你本不配得到幸福。” 我想,我这遭走一趟便是来赎罪的吧,因为上辈子造了太多的孽。 我想,我该过去陪我还未面世,就已经消失了的孩子了吧,是他的妈妈不好,狠心抛弃了他。 我想,这样,顾向阳便不会为难了。 那一刻,仿佛全世界,都安静了。 事后,新闻报道又开始漫天飞。微风酒业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顾向阳的手里,与此同时,他还一并收购了康嘉大酒店及其一系列的连锁酒店,从最初单一的红酒产业转而涉及到服务业。其财力雄厚,更是不可一日而语。有媒体评价:“威枫总裁,祸兮福之所倚。” 期间也有传言,万家灯火总裁邱景辰与顾向阳不和的消息。 只是,这所有流通出来的报道,都不约而同的没有一丝与乔恕相关的影子,像是多年前的那场车祸所酿造的结果一样,乔恕,已然是一个死人了。而那场可笑的绑架案,也同样不曾发生过似的,从没有被媒体爆出来,然后摊晒在阳光下,供人谈资过。 但那绑架事件的元凶米康,却因为个人的经济纠纷,进了局子。连带着米昂老头,一把年纪,也因巨大的经济案件,一并入狱。米嘉倒是逃过一劫,只是再看不见她活跃在任何媒体,据说已出家为尼,遁入空门。 不免唏嘘,一场风雨一场晴,这世间琐事,都并非一人之力所能左右的。 我觉得一阵浮沉,仿佛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先是被一浪高过一浪的海水浸泡,冲刷,接着,我便被摊在烈火下,不住的被烧烤。 这热气腾腾,令我口干舌燥,我拼了命要抓住什么,嘴里喃喃道:“水,水”。可是没有人回答我,伸出去的手也扑了一个空。 待到身上的热气渐渐消散了些许,我耳边开始变的聒噪。紧接着,我觉得身体被架空,我又伸出手,道:“救命” 之后,我便没有了记忆。再次醒来,我被强烈的阳光刺到了眼睛,便伸出手微微捂着,缓了一会儿,才放下来。 看到周围陌生的环境,我皱眉,脑袋便开始恢复运作。之前那碎片似的零星记忆 ☆、依偎 1. 我坐上飞往青海的航班,花光了身上仅剩下的所有钱。即便如此,躲过顾向阳也是极好的。 不是不见,而是不知如何面对。因为他于我,实在是一个爱恨交加的人物。 有些困,我戴上眼罩,脑袋一歪准备睡觉。旁边突然一阵低语,以为是同排的乘客遇见了熟人,我便没有在意。一会儿,声音消散,我的肩头沉了一下,是人头躺了上去。 我纳闷,摘了眼罩,便看到了顾向阳。 “眼珠子瞪那么大干嘛?”他坐直,开口。 我扭头,背对着他过去,吸了吸鼻子。好像从来,他的出现都是这般,来无影去无踪的。我想,他一定是把自己当成神龙了,去首不见尾。 没有搭理他,我继续戴上眼罩,而他,也再没开口说话了。 下了飞机,我兀自向前走,被顾向阳捉了胳膊:“跟我回去吧。” 机场是来来往往的行人,在我的余光里急匆匆的赶着路。他们没有注意到正在僵持着的我们。 “回哪里?” “回家。”顿了顿,顾向阳又说:“别忘了,你是我媳妇儿。” “我没忘。但是我现在并不想看见你。” 我扯掉他放在我手腕处的手,转身走掉了,那里,好像还有属于他的余温。他没有跟来,但是我的后背不自在,我知道,那是因为他一直在盯着看。 一个月后,我找了一份高中教师的职位,住的地方,是学校给安排的。我一个人懒得做饭,所以每餐都会去学校的食堂吃。 有时偶尔会看见我们班的学生,他们就会羞涩的说声“老师好”。但我看见更多的,是牵着手晃荡在食堂窗口的小情侣。 早恋是不被允许的,但他们,好像都没放在心上。 过了实习期之后,已经快入冬了。我教的是高一的数学,然后还会一直陪他们到高考。一日放了学,我徒步回了家属院,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我看到一个身影匆匆朝向我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有些纳闷,那个身影,好熟悉。 今年是暖冬。青海下完第一场大雪之后,学校放了假,我彻底没了事情。赖床到很晚的时候,有人敲门。 以为是哪个老师,我便披了大衣去开门,之后,我便怔了许久。 “怎么是你?” 来人笑笑,直接走到 了我的屋内:“怎么不能是我?” 一阵寒凉袭来,我关上门。没等我开口,邱景辰又说:“我要结婚了,乔恕。”他说这话的时候,正直勾勾的盯着我的眼睛。 我笑了一笑:“好啊,有点突然。是哪家的姑娘?” “难道你不想问问为什么?” “你结婚,我为什么要问为什么?” “” 午饭将至,我的肚子叫了一声,挺响亮。邱景辰翻开我的冰箱,面露惊诧:“你在闹饥荒?” “不是,我爱吃胡萝卜。”冰箱里只剩下三根胡萝卜。 香气四溢的一盘胡萝卜小炒端上来的时候,我咽了口唾沫:“你还会做饭?”咂了咂嘴,我竖竖大拇指:“赞一个!” 我开动之后,邱景辰又端来一盆萝卜汤之后才坐下。只不过他不吃,只看着我吃。 “你不吃?”我抬头,瞪大了眼睛。 他摇摇头。 我递给他一双筷子:“你不吃,我也不吃。” 他接过来,夹了一口胡萝卜放在了嘴里:“和我结婚的是威枫的死对头森城红酒总裁的千金,唐乐乐。” “挺好的。门当户对。” “你不想知道顾向阳和我妹妹的关系?新闻里,你不会没看过吧?”顿了顿,他又试探性的问:“你和顾向阳,离婚了么?” 我摇摇头。 “没离?” “我是说你的话太多,打扰我吃饭了。” 邱景辰被噎到,拿筷子敲了一下我的脑袋,不再说话了。我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你以前,来过我这里么?” 他摇摇头:“没有。”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你老公。” 这下换我被噎住了。顿了顿,我说:“邱景辰,不要再让他为难了。”我想,邱景辰知道这个“他”是谁。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我放下筷子,看着邱景辰,一本正经的说:“我爱的是他。你应该明白的,改变不了的。你这么做,无济于事。这一生太短了,我们都需要为自己而活。唐乐乐---”我顿了顿:“好好和她过吧。” 太阳的光照射进来,北风不和谐的敲打着窗。 邱景辰低下头,喝口汤:“顾向阳对不起你。你对不起 我。” “可是我们谁也不欠谁。” 饭毕,邱景辰手里搭着大衣站在门口对我说:“再见,乔恕。”转过身,他又停下:“我不会再和顾向阳斗了。至于我的妹妹,她应该是和我一样,一头热。” “景辰,祝你幸福!” 第三个年头的时候,我的学生结束了高考。期间趁着寒假,我飞到了多伦多一次,沈小南生下一个女儿,我给起的名字,安暖暖。她还告诉我,顾向阳每年都会给他们的公司做投资。 学生毕业晚会,我也跟着凑了热闹。现场气氛不错,还有几个,公开牵了手,大方走在我面前的:“乔老师!” 我说:“我早就知道的,没揭发你们。” 旁边一个男孩子跳出来:“老师你偏心!”又出来一个早恋的,只不过这对被我扼杀在了摇篮里。 我撇嘴:“你再说一遍?” 他低下了头。因为恋爱,他的成绩直线下降,当年家长都指着我的鼻子骂了。 一时没忍住,我被学生灌了许多酒,喝飘了。他们还不放过我,非让我献歌一曲,我笑笑,拍拍胸脯:“让你们见识见识,老师当年是怎么吓死一头骆驼的!” 我说的这个“骆驼”,是顾向阳。 当年,我翘课去蹭了高三的毕业晚会。顾向阳和一个女生合唱了一首情歌,引来台下众花痴呐喊。我没有呐喊,但是自卑了。 台上的顾向阳太耀眼,都快把我闪瞎了。 回到家,我练开了芭蕾舞,嘴里却不自觉的哼起了那毕业晚会上顾向阳唱的歌。恰巧他进来,听见我的哼唱,捂着腰笑趴在了床上。 只是我的床是吊床,他摔下去,把鼻子摔流血了。 “咦~~”我开了嗓子,学生们都很不给面子的笑了。我把话筒一扔:“不唱了!” 只是那时,我已经醉了。穿的是高跟,我的脚崴了,“咔哧”一声,我倒下去了。没摔倒,倒在了一个温润的怀抱里。 这怀抱,熟悉,久违。 瞬间,学生们尖叫了起来,女学生更甚:“哇!好帅~~好帅!”我没来得及看清,便醉了过去。 这一觉,我睡的甚是香甜。醒来时,我先是看到陌生的装潢,然后才看到了旁边正看着我的顾向阳。 “早。” 我没吭声。 “随我回去吧 ,顾太太?” 我依旧没有吭声。 “我想你了。” 这回我动了动,转了个身。他又把我掰过来,压在身下:“你老公都独守空房三年了。” 我们都闭口不提以前,怕是好不容易愈合的伤疤,又被扯烂。 “我不能生了。”我说。我陪沈小南做第二胎产检的时候,自己也顺便做了一个检查,多伦多的医生亲口告诉我的。 “我知道。”顿了顿,他又说:“我们可以领养。” “可是我不爱你了。”我是真的不想爱了。 “别瞎说。”说罢,他把我搂在怀抱里:“跟我回去,我把所有的财产,全部转到你的名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要你开心。” 那一刻,我哭了。发誓再不会流一滴眼泪的我,这么快,就违背了誓言。 2. 秋天注定就是一个多事的季节。 顾向阳说到做到,把所有财产全都转给了我,还带我参加了所有需要带舞伴出席的晚会。一时间,流言四起。所有的报道都在人肉,顾总裁娶的老婆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披了一件大衣,站在阳台看天空。 顾向阳走过来,从后面抱住我,把头放在我的脖颈嗅了嗅:“我老婆好香。” “我还记得多年前那个夜晚,邱景辰给我打电话,说要带我去青海支教。那是我独自流浪在北疆四年后,再次回到小城度过的第一个夜晚。和今天晚上的一样,繁星如炬。” “老婆,你老公硬了。” 我怔住:“那就让他软下去。” “好。”说着,他把我横抱起来。 我惊呼:“你干嘛?” “不是你说让他软下来么?没有你,他怎么软?” 我哭笑不得。僵持良久,我问:“把我推在风口浪尖,你是何居心?” 他把我压在身下,说:“要把你宠上天。” 顾向阳忙完了年关的最后一阵子回到家的时候,我正在熨衣服。他把衬衣脱给我:“脏了,洗洗。”顿了顿,又道:“你洗,手洗。” 我把它放在一边,阻碍了我熨衣服。 这一扔,衬衣领口的口红印露出来,成了我的眼中刺。熨完最后一件衣服,我又把他的衬衣洗了洗,晾在了阳台上。 午饭,顾向阳从 书房出来,一直盯着我看:“你有没有,想要对我说的?” 我摇头。 “真没有?” 我还是摇头。 他急了,指着阳台上的衣服问:“你没看到衣服上的口红印?” 我放下筷子,也看着他:“看到了。怎么弄的?” 说罢,他微抿着嘴唇,良久才点点头:“吃饭。” 之后我躺在沙发里打盹儿的时候,顾向阳蹭过来,说:“这高松,非得往我领子上盖上一个口红印。”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说。 傍晚顾向阳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把外衣随手一扔,扯了扯领带,说:“收拾一下,我带你出差。” 此时已是隆冬,我蜷缩在暖和的壁炉旁拼图。 “冷。我不去。” “不去也得去。”这语气不容置疑。 我放下拼图,跑去整理衣服,顺便问:“去哪儿,待多少天?” “北疆。”顿了顿,他走过来,看到盘腿坐在地板上的我,笑笑:“傻瓜。收拾收拾你自己就行了,那里什么都有。” 北疆。这是我待了四年的城市。 “怎么想起来去那里?”我问。 顾向阳在我额头上盖了一个章:“老婆陪我去了就知道了。” 我们连夜飞到那里时,恰值深夜。零下四五十度的温度,彻骨的寒。顾向阳把我裹在他的大衣里,说:“冷么?” 我点点头。 “相比你上学那会儿,还算暖和。” 他带我进了一栋公寓,并非酒店。我纳闷:“这是哪儿?” “我们的家。” 我吃惊:“你什么时候在这里有房子的?” “你上学那会儿。那时候我经常往这里跑,不是还被你撞见过几回么?”他撇嘴:“别告诉我,你忘了。” 怎么可能会忘记。 “可你大可不必一下子买下一栋房子。”我还是不可思议。难道有钱就可以这么任性。 “还有,我并不是为了看苏杏儿的。”顿了顿,他看着我说:“是来看我老婆的。” 过年夜,顾向阳想吃饺子,可是我不会包:“咱买速冻的吧。” 他摇摇头。 于是我上网搜了步骤,又打电话请教了沈冰燕,才包了一顿量 的饺子。无奈手法不娴熟,饺子下了锅,全都散开了,成了一锅面汤。 我端了一碗面汤过去。顾向阳瞧见,看了我一眼,然后像是挑逗小狗一般的摸了摸我的头,说:“一回生,二回熟。不错了,以后接着给我包。” 我面上点点头。你把我当女仆使唤么?我心里想着。 最后一碗汤下肚的时候,外面响起了礼炮声,一阵又一阵的,像极了北国的豪爽。 “熟悉么?”顾向阳问:“我指的是,这礼炮。” 确实挺熟悉的。我曾一个人,默默看了四年。 我点点头。 他又说:“你上学的时候,每次放礼炮,我都在这里。”顿了顿,他又说:“之后便赶了飞机,陪乔威过节去了。” 似乎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好的话题,顾向阳伸了伸懒腰,道:“我困了。” “说好的,我做饭,你洗碗。”我率先放下筷子,跑进了卧室。 次日傍晚,顾向阳装备完毕,把睡着的我叫醒:“老婆,我们去看冰雕吧!” 仔细想来,在这里生活了四年,我却还没怎么看过冰雕。极害怕冷,但我还是被顾向阳拖了过去。 是刚开始的时间,人很多,大多是游客。我和顾向阳一人一个企鹅身材,蹦跶了进去。之前听室友说过,看完冰雕之后可以震撼到睡不着觉。 我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彩色的灯,五光十色的。虽是冻的伸不出手,但我的心是热的。心情甚佳,我溜到一个发光的城堡面前,看呆了。用手杵了杵身边的顾向阳,我想让他帮我拍张照。 可是我扑空了。 扭头看看,并没有找到人。他不见了。 眼前到处都是人群,熙熙攘攘的,我耳边是聒噪的声响,眼里的世界是晕眩的。这样的消失我还是没能适应,像是找不到了妈妈的小孩子,我突然哭了。 不能每次都是这样,顾向阳就这样蒸发掉。 我慢慢走着,越过一个又一个奇幻的冰雕,渐渐的,这里的人都消失了,只剩下了我自己。 我唤了一声:“顾向阳” 回应我的是一道婉转的回响。最后,整个冰雕展真的都没了人,空荡荡的,寒意随着毛孔慢慢渗透进我的心里去。 顷刻,出现一队溜冰的青年,手捧着一朵玫瑰飞来。我来不及躲闪,回过神的时候,他们已经飘走,而 我手上,多了许多玫瑰。 我数了数,是99朵。 随后一声巨响,我抬头,看到夜空上方那郝然的几个大字:“乔恕,嫁给我。” 乔恕,嫁给我 我并没有那么快接受过来,冰雕展里的人便鱼贯而出,像是被关了很久的小山羊,一下子放开栅栏时的雀跃。紧接着,是穿了正装的顾向阳,从人群里缓缓走过来。 那条路很短,但他走的很慢。 然后我便哭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所以目光里的顾向阳也看的并不清楚。待他走进,然后单膝跪地,拉起了我的手,说:“乔恕,嫁给我。” 周围的人都在呐喊:“嫁给他!嫁给他!” 我低头,眼泪落下后,才看清顾向阳手里的钻戒。很亮,像极了这午夜的精灵。顿了良久,我点了点头。 回了公寓,顾向阳一直在追问:“为什么不开心?难道你不喜欢?” 我摇摇头,准备进浴室,被顾向阳捉住:“给我一个说法,不然你今天什么都做不成。” 我泄气,坐在床边:“这样大的幸福我接不住。”顿了顿,我又说:“还有,我非常不喜欢你不翼而飞。消失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一声,好让我有心理准备。” 顾向阳的脸色耷拉下去。我知道,此刻他很生气。 一直冷静到深夜,顾向阳的大手将我拥进他的怀抱,然后在我眉间落下一个吻:“分分合合太累了,我再不会把你丢下。” 3. 次日醒来,我扭头看到枕在我发梢上睡的香甜的顾向阳,安静的像个婴儿。我一直盯着他,然后他便睁开了眼睛。 我们就这样相互看了好长时间。 “本来是为了弥补我们惨淡的结婚典礼的。”顾向阳开口:“我还没有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 “无所谓了。”我说。 “不能无所谓。” “那你自己去结婚吧。” “” 赖到中午起床,太阳光倾泻如注,暖洋洋的照在人心底。顾向阳拉着我去公园里走了一圈,那里有一个遛鸟的大爷,和顾向阳攀谈了起来。 我坐在长凳上,拿手抓着洒下来的一朵又一朵的太阳光,不亦乐乎。许长时间顾向阳走过来,摸摸我的头,坐在我的旁边:“老大爷那只鸟我想要了。” 我依旧 看着手里的阳光:“难道你就那么想夺人所爱?” 他点点头。 “我管不着。” “大爷不答应。”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我皱眉。 “小时候,没来乔家之前,我也有这样的一只鸟。”顿了顿,顾向阳又说:“只不过,在我妈死后的不久,它也死了。” 我没有说话。 “我只是逗逗你,没想要大爷的鸟。”他笑笑,又摸了我的头:“拉老公起来,咱回家吧!” 一直过了元宵,顾向阳还没有起身返回小城的意思。我不解:“平常你不是很忙么?” “现在也忙。” 我这才注意到顾向阳手里拿着电脑,想来,是在处理公务。 “年也过了,我们该回去了。” 他放下电脑,道:“皇帝不急太监急。”顿了顿,又说:“下午我们去瑞士。” “去那里干嘛?”我瞪大了眼睛。 “参加,婚礼。”顿了顿,顾向阳低下头回到电脑上:“陪老婆转转。” 婚礼 我惊诧:“谁的婚礼?” “一个傻子的。” 我们到瑞士的时候,那里正下着雪。街道异常清冷,我的手脚冰凉,鼻尖儿也冻的通红。顾向阳拦下一辆车,我们坐进去,暖气扑面而来时,我才觉得舒服一些。 然后他把我的双手抽过去,攥在了自己的手掌,又呼了口气,搓了搓。 我的手就不那么凉了。 要是你早就这么乖,我们早就儿女成群了。我歪头想了想。 找了酒店住下。次日,顾向阳带我去了雪山,那里有好多滑雪的人。穿越了一个山头,还在那里转一个圈,打一个转儿然后再接着向前继续滑的人比比皆是。 我是没有玩过这个的,倒是有些兴趣。 “要不要试试?” 我迟疑了一会儿,摇头。 “你个笨蛋脑子里都想的什么?”顾向阳笑笑:“放心,你到不了人家那种程度。我只是,让你在地上,慢慢滑一滑。” 我就知道,他不会那么好心。 顾向阳把工具递给我,然后蹲下来给我装备好,接着慢慢搀扶着我,一步步向前走去。我想我的平衡能力还是不错的,倒是上手很快。 他也有些惊讶:“原来我老婆还是挺聪明的。” 我瞥了他一眼,然后把他推开:“你滑你的去吧,我自己可以。” 他被我嫌弃,觉得面子上下不来台,便冷哼一声:“你摔倒了可别叫我,叫我我也不来。” 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干净的一尘不染,像是一个,天堂。我呼了口气,对着皑皑白雪笑出了声,然后慢慢向前滑去。 那边,顾向阳很快也开始自顾着滑起来,还和一个外国妞儿一唱一和,配合默契,笑的灿烂。意识到我的注意力有些偏了,我甩甩头,一鼓作气,也冲了出去。 可是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 我没有意外的摔了一个狗啃雪。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被人搀扶了起来,抬头一看,才看到一个蓝眼睛的帅哥。 他说了一大堆的单词,我只是觉得太好听,但一句都没有听懂。所以我便猜测,他是在问我有没有事。 我就一个劲儿的回答:“我没事先生,谢谢你。”用的是中文,他没有听懂。反应过来,我想用英文再说一遍,但是被顾向阳打断了。 他跟外国帅哥攀谈了一会儿,那人便走了。 我问:“你还会法语?” 他拍了拍我头上的雪,道:“怎么样,有没有很崇拜我?” 我瞥了他一眼,把工具一撂:“我不滑了,你滑吧。”顿了顿,我又说:“我看着你滑。看着你孔雀开屏,勾引外国小姑娘。” 他抿嘴:“我还没有说你呢。不是老公的手,你也敢牵?” 我意识到他是在说刚才,我被蓝眼睛帅哥搀扶着从雪地上爬起来的时候。 “你还滑不滑?” 我坐在一旁的休息区,喝着热茶专心的看起了滑雪表演。也是才知道,原来顾向阳滑雪的技术也挺厉害。在空中飞扬的这个他,意气风发,洋洋得意,是一个青年人该有的秉性。 同样也是,我最喜欢的样子。 一会儿,我听到有鸟叫的声音。转过头,我看到了一只青色的小鸟,在一个木制的笼子里啄着水。 小模样挺惹人喜欢。 我放下热茶,看到旁边鸟的主人,也是一个蓝眼睛的外国人。我不懂法语,便费了好大的力气,用手机软件做翻译,向他表明了我的意图。 我想把这只鸟买下来。 他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