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捻心格格》 第1章 【序曲】 「教主,明儿一早那只清狗要上山礼佛,可是咱们的大好机会。」 明教东门堂主徐玉上前恭谨道。只见他面前的男人眯着眼眺望远山微晕岚色,久久不说半句话。那模样是既沉稳又内敛,却不难从表情中看出一丝苦与闷的痕迹。 「教主……」徐玉迟疑了会儿,又轻唤一声。 「我知道。要怎么办,一切由你发落。」 男人闭上眼,试着挥去脑海中那已过了五年却仍历历的惨痛情景,但无论他如何试着遗忘,心头的那道影子就仿佛刻了痕、烙了印,再也去不了。 「是。」徐玉看了他一眼,不放心地又说道:「是不是又想起老教主了?既已事过境迁就别再想了,只要别忘了谁是罪魁祸首就成了。」 「我懂……勒莫丹阳,这个可怕的敌人,我绝不会放过他。」石磊勾起嘴角,目光冷戾。 「对,就是他。是他派大批军队,将咱们剿得一个不留。」说到这儿,徐玉握紧双拳,脸上出现了恨意满满的线条。 老教主一心为反清复明而奋斗,以赶走鞑子为毕生志愿。那些鞑子狗混灭人性,不但强行入关,霸占了他们汉人的土地,更在此称帝为王,还自命清高的将他们这些道道地地的汉人视为乱党! 什么乱党?他们只是要拿回自己的东西,找回自己的尊严! 偏偏那些清狗却视他们于无物,不但大肆扫荡,还滥杀无辜!先前兵部侍郎濿沐假意投靠卧底,结果老教主便在大清统领勒莫丹阳的疯狂扫荡下死于非命! 当时少爷正在太行山求艺,得此噩耗赶回一瞧,就看见堂内尸身遍地,而他父亲就命丧其中,教他情何以堪? 好个勒莫丹阳,好个满清鞑子……石磊暗暗立誓,他要他们血债血还,至少得拿勒莫丹阳的人头祭父,拿他身上的血洗清他自个儿身上的债! 「明天之事你心里已有谱了吗?」 石磊回首,对徐玉问道。老一辈的明教弟子都已殉身,除了年近五十的徐玉外,剩下的新进弟子都不及三十,年轻气盛、浮浮躁躁,就怕会坏事。 虽说他也不过才二十五,但在心态上可要比其他人成熟稳健多了。 「大致差不多,弟兄们全都跃跃欲试。」徐玉回道。 石磊闻言,立即摇摇头,「千万别轻举妄动。这事得准备周全,否则极可能殃及池鱼,懂吗?」 他不仅是练家子,亦念过不少书,是个文武双全的才子。家中惨遭巨变,他更是发愤忘食、坚苦刻厉地充实自己的能力,好让复仇的计划尽快实现。 「教主顾忌得是。」徐玉立即拱手称是。 「命教内弟兄今晚亥时在堂内聚合,我有几句话要对他们说。」石磊清逸的脸上泛着坚决。 这次行动只能成功,已无失败的空间了。 否则就算再花个五年,可能也遇不上这么个大好机会! 【第一章】 「阿玛,我是芷宁,您在里面吗?」清喻王府的芷宁格格轻叩王爷书斋的门扉,启唇轻问。 「进来。」勒莫丹阳扯开嘴,笑得和蔼。 「阿玛,我听额娘说您明儿一早要去佛山祝祷,让芷宁儿跟您一块儿去,好不好?」 纤丽可人的勒莫芷宁一进书房,便对着阿玛轻言轻语,甜美的笑容直让勒莫丹阳看得开怀。 「阿玛可不是去玩的。」他捻须笑说。 第2章 「我也不是想玩,只是心想已有三年没去佛山进香,所以想和阿玛一块儿去上炷香。」她偷偷吐吐舌头,可见这话说来多心虚。 「哈……你那点儿心眼,还想欺瞒我?」 勒莫丹阳摇摇头,脸上尽是对女儿的怜惜与疼爱。虽说在芷宁之前尚有一女,但芷宁的善解人意让他想不偏心都难。 「阿玛……」她一跺脚,露出小女儿娇柔嗔怨的一面。 「我说芷宁,阿玛不是不让你去,只是怕你这一出门会遇上危险啊。」他轻叹不已。 「我会有什么危险?」她不解地微蹙眉心。 「还不是那些乱党?」 勒莫丹阳揉揉眉宇。刚刚他就是为了这些为非做歹的乱党伤神不已,只好把自己关在书房思量对策。 「您放心,我从不去招惹他们,相信那些汉人也不会对女儿怎么样的。」她单纯天真的笑说。 「傻丫头!」他又一次摇头,神色蓦然一黯。 想想自从五年前他灭了「明教」后,那些乱党曾销声匿迹了一、两年,但这几年似乎又死灰复燃,甚至比以前更猖獗。 看来他们这次是有备而来。他之所以上佛山,也是想求菩萨保佑他们府邸大大小小的平安罢了。 「难道我说错了?」她扬起一双柳眉,困惑地问道。 「你虽没说错,但那些人哪会考虑这些,只要是我们满人,他们谁都看不惯。」勒莫丹阳仔细向女儿解释。 「是这样吗?」她偏着脑袋、脸上仍带着不解。 同样都是人,关内关外就差这么多吗? 虽然他们来自关外,可现在天下太平、百姓生活安逸,可要比他们汉人统治时还安定,为何那些汉人还要计较这些? 「你还小,许多事不懂的,听话就好。」勒莫丹阳走向她,轻拍了下她的细肩,「如果真想出府去玩,你可去豫王府看戏野炊,听说他们那儿每年都有这种节目。」 「我不去。」她一口就拒绝了。 「怎么,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去吗?」他惊奇地眯起眸,笑看宝贝女儿一脸嗔怒样。 「还不是那个德潞。」她噘起小嘴儿。 「哦,那小子怎么了?」德潞长相俊帅,可是不少格格、郡主眼中的丈夫人选,这丫头居然还不识好歹地挑剔人呢。 「每次我一去豫王府,他便缠着人家。」她不依地说。 「这很好啊。如果他能成为我的女婿,我绝不会说第二句话。」他对德潞可是满意极了。 不在于德潞有张不凡的面貌,更在于他的能力。以二十七岁之余便成为政务大臣,又为皇上好友,谁不想巴结拉拢呢? 「阿玛……」芷宁小脚一跺,「您若喜欢他,您去嫁他嘛,人家决计不嫁。」 「为什么?他人品才情样样好,你不喜欢他总有个道理吧?」勒莫丹阳这下可就更好奇了,「我说宝贝女儿呀!该不会……你喜欢的人是天上之龙——皇上?」 可皇上眼底就只有那位唯一养在后宫的女子,看来芷宁要单相思了。 「您又胡思乱想。皇上已有美眷,两人亲密又恩爱,我就算想也没我插身的份,我不会做这种白日梦。」芷宁坦率地表示。 「那么你的意中人是……」 第3章 「女儿哪有什么意中人?您又乱猜疑了。」她睨了阿玛一眼。 坦白说,她也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内心深处有个影子在,她就好像合该嫁给这个影儿,只是这影儿还没出现罢了。 她会等,等着他现身…… 只是……真有这人吗? 「你这孩子,真不知道你脑子在转些什么。没有意中人,终身大事合该是让父母作主的。」勒莫王爷大叹时代是不是变了。自从洋人进城后,带来了不少西方文化,使得现在年轻人在择偶上都比他们以往有主见多了。 「阿玛,人家还没要嫁人啦!您净说这些,我不来了。」芷宁抿紧唇,忍不住刃念了几句。 「好好,我不说了。不过你明天不能跟我去佛山,懂吗?」勒莫丹阳重新坐回椅上,目光调回桌上的卷牍。 「好嘛!不去就不去。那您忙,我出去了。」芷宁说不动父亲,只好死了心,福身退下。 走出书斋,芷宁的奴婢小缘立即上前问道:「怎么样?王爷同意了吗?」 芷宁摇摇头,无奈地逸出一声叹息。「阿玛不准。看来我的愿望是行不通了。」她一张犹似六月粉荷的嫣容微微一黯。 「我就说王爷不会同意的。其实王爷会这么顾虑也对,现在外头那么乱,哪个千金小姐出门不是保镳随护着?」小缘本就这么猜测,是格格不信邪,硬是要上书斋赌一赌运气。 「嗯……或许是吧。看来我不死心都不行了。」芷宁潜意识里尚有份冲动,就是想去佛山瞧瞧。 听说那儿有不少稀有药草可供她研究药理,不去采点儿回来她就是不死心。这感觉仿似着了魔,让她抹也抹不去。 但她并没有将心底的感觉说出来,否则凭小缘那嘴碎的个性,定又会在她耳旁唠唠叨叨,让她不胜其烦。 「这样吧,明儿个小缘陪您去看戏,您说好不好?」其实爱看戏的是小缘。 「也好。我们这就回去吧。」芷宁柔荑一扬,足蹬高鞋,纤腰款摆地离开。 但谁也猜不透她此刻小小的脑子里所转的心思…… ☆☆☆ 「禀王爷,前面就是佛山了,要不要我派人将山路都围堵起来?」 清喻王府一行护卫随着勒莫王爷出府上山,就在佛山口时,护卫长为安全起见,上前询问是否暂时封山。 「不,佛山乃众百姓常年祭拜之处,若为我一人封山太自私了,我想菩萨也会不高兴的。」勒莫王爷捻须道。 「可是……您不怕乱党……」 「我们人数众多,还怕那些人吗?再防可就会笑掉人大牙了。别罗唆,走」他下令起轿。 于是一行人便沿着山路走,越过彩云瀑布时,只见两边山崖有数名黑衣人潜伏在暗处。 从高处俯望而下,其中一人那双仅露在外的一双眼激射出灼然利光,他双拳紧抓着腰间长剑,连带着他的心、他的眼,他的人全都表现出势必成功的坚决! 不能失败——绝不能失败! 石磊在心底不断地提醒自己,就算是死,也绝不能放过勒莫丹阳那老贼! 于是他把握时机,单手一举做了个暗号。 电光石火间,一批黑衣人立即由山头急速往下跳跃—— 第4章 杀—— 勒莫丹阳闻声,掀开轿帘一瞧,见此情况忽地张大眼,猛地提气由轿顶冲飞而上,抽拔长剑,全力应付。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犀利的剑光赫地从他右侧直飞而来,速度之快有若闪电,急如流星! 勒莫丹阳一个弯腰,躲开那道逼人剑气,再来个飞鹤转身,反将剑气击回。只见白光漫漫、利光腾腾,石磊一个疏忽,未料到他有这般能耐,恍神之下利剑便由他左肩插入! 他眯起双眸,为怕这利刃碍事,竟不顾自己的性命霍然将已达骨髓深处的长剑用力一拔,顷刻间鲜血从伤口飞溅出来,石磊亦由喉中喷出一股腥甜! 可他却毫无迟滞地飞拔上天,再度甩动手中的软剑直逼勒莫丹阳的脑门。 就在剑尖离勒莫丹阳的额头不及一寸的刹那,他的利刃霍然被一道强劲的内力弹开,他手骨一拗,反伤及内腑,使原本的伤口更是血流如注! 落地之际,他立即以长剑点地,借力翻身而起,抱着必死之决心再次向勒莫丹阳过近。 然而这次勒莫丹阳身边已多了好几个武艺不凡的高手,对石磊而言,想要取勒莫丹阳的性命更是难上加难了。 难道「恶有恶报」这句话已不适用在现今这个年代,祸害真正可遗千年吗? 还是老天今天真要绝了他石磊的性命? 「教主,您先逃,我来帮您顶着。」徐玉眼看大事不妙,立即挡在石磊面前,但求能留住教主的一命。 「不,你先离开,明教就交给你了。」石磊与徐玉背抵着背,已气虚力乏的他仍强使出最后一丝气力。 「不,您赶紧逃,别把命留在这儿。」徐玉提高警觉,急切地说。 「我不走,今天我非得要与这老贼同归于尽,你快闪——」 石磊一个回身,反手击向徐玉的背部,将他推离了这个危险战场,瞬间全身已涌上剑气,卷起满地风沙,直接砍向勒莫丹阳! 无奈勒莫丹阳身旁保镳众多,十来人急涌而上,一一化开他身上的剑气,一鼓作气地将石磊逼下悬崖! 就在石磊翻身落谷的当口,他仍不甘心的瞪大眼直盯着勒莫丹阳!勒莫丹阳见了心下一惊,心中不解自己何时得罪过这么样的一个人? 为何这人眼底的恨意会这么的强烈? 可惜呀可惜,好个不畏死又武艺高强的年轻人,就这么断送了一条命…… 「王爷,您没事吧?」此时,王府护卫立即趋上前问道。 「没事。我真不明白这些乱党怎么老是无孔不入呢?」勒莫丹阳大叹。 「这人死得好!王爷,您受了惊,是否要打道回府?」护卫又道。 勒莫丹阳举起手阻止,「不了。既来之则安之,要来的避也避不过。我们继续上山吧。」」 「可轿子已毁,王爷是要……」 「无妨,我可以用走的。吩咐下去,即刻起程。」勒莫丹阳挥开衣袂,大步便往山上而行。 然而行进间,他脑海里仍不时出现刚才那位年轻人那双怀着千万不甘的眼神—— ☆☆☆ 石磊浑身又疼又酸,肩胛处更有股被烈火烧灼的痛楚…… 老天,他是怎么了?除了五年前得知爹爹惨死的心痛外,他就没有这么疼过了。 第5章 「呃——」突然,一种极冰凉的东西覆上他的伤处,使他低哼了声! 「别动。你伤得很重,差一点便扯断经脉,你只要乖乖不动,我保证一定可以痊愈的。」 一个柔软的嗓音在石磊的耳畔响起,仿似能安抚他已如死灰的心,更让他紧绷了五年的神经顿时获得释放。难道这就是死亡的好处?或是他陷入弥留的幻觉? 他死了吗?那不是可以见到爹?不过他已无颜见他老人家,贼人明明就在眼前,他却取不了他的性命,还真无能呀! 勒莫丹阳的武功不弱,再加上他身旁的随护众多,甚至还有数名从武林收买的养士,他们明教人手单薄的确难以致胜。 他早该明白这个问题,制止手下的行动,但他非但没制止,反而一心为报仇陡然动手,造成数名弟子的伤亡,这不全是他的错吗? 石磊的神志虽昏昏沉沉,但脑子并未休息,心老是纠缠在这个问题上盘旋不去,蓦然一股强大的压力,让他猛地一声狂吼—— 「啊——」他陡然坐起,却看见眼前正为他包扎伤口的女子! 「你又乱动了。差点功亏一篑。」 芷宁温柔吐语,对他咧嘴笑了笑后,又缓缓扶他躺下,并为他的盯视而小脸微微泛红。 这男人虽然满脸血渍,但不难看出眉目俊朗、器宇深沉,还带着股逼人英气,犹如日出朝霞。 她几乎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帅挺却又落拓的男人,不过这些也更加深了他与生俱来的狂野气势。 「你……你是谁?」是天上仙子吗? 这么说来,死亡的世界可要比活着惬意多了。 「我?」 芷宁为了这趟出游,刻意隐瞒了府里的人。此刻她身上穿着平民装束,应该不会有人认得出她就是清喻王府的芷宁格格。 「别管我了。你快躺下吧,等我替你包扎好,你再问话。」她弯起唇角,对他嫣然一笑,这温柔可人的一笑又深深烙在石磊的心灵深处。 「我……我还没死吗?」他俊脸上出现了几丝疑问。 「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能活着已是庆幸了。你快躺下吧,手臂上的布条得扎紧点才能止血。」她轻声细语地对他笑说。 石磊闻言心神一动,但仍冷眉冷眼地凝睇着她,刻意佯装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毕竟这女人太神秘,一个姑娘家怎会跑到这种地方?在还没弄清楚她的意图与身分之前,他还是得小心点。 「你怎么会伤得这么重呢,与人结仇吗?」 当芷宁乔装打扮后来到此地时已不见阿玛的行踪,所以没瞧见早一刻所发生的厮杀场面。 而她之所以会在出现在山谷,因缘际会救了他,也是巧合吧! 她一向对医理很有兴趣,所以一听说在佛山山谷中有「紫蓟草」这种神奇药草,说什么也要来寻寻看。 传闻「紫蓟草」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一般人都拿它当仙丹,所以她不信邪地想要找到它,带回府研究。 没想到紫蓟草没找着,却让她救了这个男人。 「这不关你的事,我想我是该走了。」说着,石磊便要硬撑起身子,那固执的模样还真是让芷宁不知如何是好。 「你这个人怎么搞的?都已经伤成这样了,你还要逞强!再这样下去你定会倒在半路上的。」芷宁就事论事地说。 第6章 她不希望自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救醒,而他却是这么不爱惜自己的性命。 「我说了,我的事不用你管,更不需要你假惺惺,我可以走的。」他不是不想休息,而是不能休息。现在明教弟子一定为他的生死不明而急坏了。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芷宁噘着小嘴,一双灵灿大眼直凝着他那深沉的目光,向来心思细腻的她敏感的察觉出这男人心底似乎有很强烈的仇恨。 石磊眉一挑,抖落一阵讽意十足的笑声,「难不成你救了我一命,就是想从我身上得到某些好处?」 「你!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芷宁完全不能理解他为什么那么偏激。她救他纯粹是因为恻隐之心,他怎么可以这么误会她呢? 「我不用你多事。」石磊口气更糟。 「我只是希望你能再多躺会儿。如果你坚持要离开,我也无话可说。」芷宁蹙起眉头,望着整张脸不见一丝友善的他。 她实在无法想像这男人究竟是和谁结仇了,为何有着满腹无处可发的怨和恼? 石磊沉冷地瞪了她一眼,嘴角冷酷地扯动了下,「你的恩情我记得,也希望我们会有再相遇的机会。」 他一手压着伤处,咬着牙要站起来,却没想到这一扯动,才知道他伤着的地方不只是肩头,就连大腿也有严重的骨折! 他眼底突然烧起愤炽的怒火,沉着声低吼道:「我究竟是怎么搞的?简直就成了废人了!」 「你怎么了?又哪儿不舒服了?」 芷宁着急地查看他的伤口,却被他狠狠地一手挥开,冷着嗓道:「你这个女人别碰我——」 「你……你这是做什么?知不知道这样是很危险的?」 她虽有点儿怕他,却又不愿看他任性地伤害自己,于是抓住他的肩膊,制止他狂乱的晃动,「别再挣扎了,我好不容易才把你伤口的血止住,你能不能成熟点儿?」 芷宁被这个男人多变的情绪弄得全乱了。她心乱、情绪更乱,真不知道这世上还会有像他这么脾气古怪的男人! 石磊乍听此语,立即停止动作,抬眼望着她,「你说什么?」 不够成熟? 他真的是头一次听见外人这么形容他! 自从家逢变故后,他不但心变了,处事态度也变了,堂里兄弟见了他个个不敢说笑嬉闹,只因为他给他们过于老成沉重的感觉。 可这小姑娘就这么一句话,打破了旁人对他死寂的个性所下的断言……想想,他不禁感到有趣起来。 「我……」顿觉自己话说得过火的芷宁立刻撇开脸,不敢看向这男人瞬也不瞬盯住她的犀利眼神。 「你还认为我哪儿不好,尽管说。」石磊微扯嘴角,眼神带着炽烫的火焰烧灼着她的身心。 「是我……是我说错话了。我只是不喜欢你这种莽撞的举动,这样只会伤了自己而已。」她咬了咬下唇,偷觑着他。 石磊这才仔细探究她的容貌。这女子长得妍美不俗、秀雅迷人,说起话来也有条不紊,尤其是害臊时欲语还休的模样更是给人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是个道道地地的美人胚子。 再看看她的穿着,一身布衣裙裤,可她的气质这般不凡,一点儿也没有村姑的味道。 第7章 「我的死活与你无关吧?」他好笑的反问。 芷宁瞠大眸子,小嘴一噘,娇斥道:「你怎么说这种话?你的死活虽与我无关,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该保重啊!」 「话虽没错,但在下已无父母家人,空留这个臭皮囊又能干什么呢?」石磊眯起眸,益发觉得她可疑。听她说话的方式,肯定是念过书的。 「保家卫国,总比你死在这山谷里要值得多了吧?」 芷宁并不是个喜欢与人争论的女子,只是这男人的狂妄傲气逼得她非得与他争出个是非来。 「保家卫国?」他双眉一扬,笑得深沉难懂,「这个国家不属于我们汉人的,要我为它流血流汗,免了吧。」 石磊忍住伤口的疼痛与大腿的挫伤,扶着岩壁咬牙站起。 「喂,你真要走?」芷宁连忙扶住他,而这回他没再推开她。 「我不能不走,就怕——」他噤了口。总不能告诉她,他担心自己一失踪,教里群龙无首,不知弟兄们会做出什么不智之举吧? 不过有徐玉在,他可稍稍放心,因为他的话众弟兄倒能信服,而且他也有足够的智能领导他们。 「怕什么?」芷宁不解地问。 「干嘛?对我那么有兴趣?」石磊对上她的灿眸,浅笑道:「若非我现在浑身是伤,我会好好回馈你。」 「回馈?」她如星的目光变得更迷离了。 他摇摇头,笑她的单纯。随即他话锋一转,「对了,你住在这附近吗?我可以派人答谢你。」 「不……不用了……」芷宁一脸尴尬,「救了你算是缘分。如果我没来这儿,也不可能遇上你。」 「那么我还是要谢谢你了。」石磊再凝眸看了她一眼,便一手按着伤口忍着疼一拐一拐地远离她的眼前。 芷宁不放心地追上去几步,又放弃地停下步子。她想,这男人个性太强硬,绝不可能听她的话的。 摇摇头,她只好继续专心找着「紫蓟草」,可为何她的心却不如来时那般清逸,那男人的影子居然会浅漾在她心中? 后悔的是,她居然不知道他的名字…… 第二章 「怎么办?徐堂主,教主他……」 明教另一名女弟子谢巧仙心急不已地在屋内走来走去,还不时向门外遥望,希望其他伙伴能带回好消息。 「巧仙别急,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教主定能逢凶化吉的。」徐玉蹙紧白眉。话虽这么说,但他心底可比任何人都焦急。 「可是我们已派出不少人下山找寻,那么久还是不见消息……」谢巧仙忧心不已,就怕石磊已遭不测。 自从教主于五年前回来教中主持一切事务后,她一颗心就紧系在他身上。而且经过这几年的观察,她确信教主一心在复仇上,身旁并没有女人,所以她就以他的女人自居了。 况且石磊风采翩翩、潇洒伟岸,一张带着狂野的深邃轮廓脸孔将他邪魅的气韵全都展现出来,让她成天脑子里只有他的影子,往往在他魅惑又狂狷的勾魂气息下险些失了神! 「不急,佛山那么大,要找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徐玉就是以此来安慰自己的。但愿教主真的能安然无事……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兄弟从外头奔了进来。「徐堂主!徐堂主……」 第8章 「怎么了?」徐玉与谢巧仙立即迎上询问。 「找到教主了!」来人兴奋地说。 「真的?教主现在人呢?」谢巧仙终于绽开了笑容,急促地继续追问。 「就在后面。众兄弟正扛着他往这里走。」来人又道:「教主似乎伤得不轻。」 「什么?」 徐玉立即冲出大门,正好看见石磊在众弟兄的协助下往这儿走来。 「教主!」眼看石磊双眉紧蹙,肩胛处的衣衫被鲜血渗湿了大片,模样既憔悴又惨不忍睹。 石磊闻声,将双眼张开一些缝隙,微微撇嘴道:「让你们担心了。」 「现在还说这种话干嘛?快……快进屋,我替你看看伤势。」徐玉紧张地帮着弟兄将石磊快速送进屋。 「教主,你千万不能有事啊!」谢巧仙一见他如此,又是流泪、又是哭喊,可让屋内变得嘈杂不已。 石磊只是皱着眉,十分排斥谢巧仙焦躁的尖叫声。 一进房里,徐玉连忙叫人将石磊安置在床上。「巧仙,我要为教主疗伤,你先出去。」 「我可以留下来帮忙。」谢巧仙不依地说。 「男女授受不亲,你先出去。」徐玉一挥手。 「我……好嘛!」虽心不甘情不愿,但谢巧仙还是对徐玉怀有惧意,最后还是乖乖的退下了。 她离开之后,徐玉连忙检查石磊的伤势,突然很诧异地扬起眉,「已经有人为你敷上可治刀伤的草药了?」 「没错,是个小姑娘。」说到这儿,石磊已疼得泛青的脸上居然显现出一丝笑意,而徐玉并未忽略这个细微的表情。 他仔细观察着他脸上的浅笑,忍不住调侃道:「一定是个很特别的姑娘了?」 「徐堂主!」石磊吃了一惊。 「别介意,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我的年纪都可做你父亲了。只不过……我们目前这种情况并不适合谈感情。」徐玉语重心长的道。 石磊闻言蓦然低笑出声,笑得肩上的伤又给扯疼了。 「别激动,你这一刀不浅呀,虽然已敷了药草,但血还是会流,千万别掉以轻心!」徐玉赶紧点住他颈边大穴,暂时止住出血。 「我知道。只是我笑你的杞人忧天。我怎么可能想谈感情呢?家仇未报,好不容易遇上难得的机会,我却又失败了,真是愧对父亲在天之灵。」 石磊说到气愤处仍是无法抑制地浑身紧绷,这模样徐玉看在眼底更是着急。 「教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办法我已经想出来了。」徐玉眯起眸,恨意满满地说:「虽说我的方法不入流,但对付勒莫那老贼,就不需顾忌这么多。」 「你想到办法了?」石磊眸中掠过一抹幽光。 「找他的亲人下手。」徐玉露出奸佞的笑容。 「不!我不赞成。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做出这种事。徐堂主,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他们明教虽以「反清复明」为职责,却也从没想过要走歧路。 「我也并非一定要痛下杀手,只是找个人质换来勒莫丹阳,我这么想难道有错吗?」徐玉一大把年纪还没被晚辈这么教训过,虽说石磊乃一教之主,但心底也颇多埋怨。 石磊闭上眼,「那你说,谁对勒莫丹阳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第9章 「他的掌上明珠,芷宁格格。」 「芷宁格格?」石磊乍听这名字,心底居然为之一撞!他突然觉得好累好累…… 「就是她。」徐玉冷笑。 「这事……得从长计议。」石磊揉了揉眉心。 「教主,你不舒服吗?」徐玉发现他神情疲惫。 「是有点儿累。这事等我醒来再说吧。」他伤得太重,体力已然透支,淡淡交代了句便闭上了眼。 「是。」徐玉拱手回应。 ☆☆☆ 今儿个正是清喻王府福晋的寿诞,爱妻甚笃的勒莫王爷特地在府邸摆席宴客。偌大的「喜膳厅」内宾客络绎不绝,道贺声此起彼落,只见王爷与福晋二人开怀畅笑,欢欣不已。 芷宁在其中穿梭,帮着父亲招呼较年轻的客人。同年纪的格格、郡主们齐聚一堂,谈论的话题可就广了! 诗赋、装扮、穿着,甚至一些可供玩笑的小花絮都是她们谈论的内容,众多美女屋在一处,那银铃的笑声、美艳的姿容可是引来了不少注目。 「芷宁,听说你对医理挺有研究,可知道我最近老是膀子疼是为什么?」蒙格格捶捶肩,突地皱眉道。 「来,我帮你瞧瞧。」芷宁揉了揉她的肩,又为她诊了下脉,随之一笑。「你呀,肯定是少运动,气血凝滞,以后多甩甩膀子,走动走动就没问题了。」 「真的?芷宁,你好厉害呀!」蒙格格惊讶地扬高眉。芷宁说的没错,她可是最讨厌运动的。 「芷宁,这么说来你还真的懂医术了?」兰郡主也对她巴结了起来,毕竟光在身分上,芷宁格格就比她高出好几阶。 「人各有所好,亦学有所长,这种事是没得比较的。」芷宁叹了口气,「其实我真正希望的是能生为男儿身,如此一来我阿玛就不会硬是将我关在身边,可以放任我到大江南北、五湖四海求取我所不知道的药理。」 在她的眼底满是对未来的憧憬。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家里也只有她一个孩子,她也不忍心就此挥别家人。 「咦,莲顺,你怎么了?怎么半句话也不吭?」 芷宁突然发觉姊妹淘之一的莲顺格格今儿个不知是怎么的,自始至终都坐在角落,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完全不说一句话。 「我没事。我——」莲顺正欲开口,突然看见从不远处走来一个男人,不知不觉眼神便跟着他四处游移…… 芷宁随着她的视线往后一瞧,原来是豫王府的德潞贝勒。 「表哥……」莲顺怯柔地对他打了声招呼。虽然他是她的表哥,两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可他从没正眼看过她。 就像此刻,他眼底依旧没有她,只一个劲儿地朝芷宁笑道:「刚才才去向福晋祝寿,瞧她似乎愈来愈年轻了!」 他漾起一抹魔魅的笑意,适度饱满的唇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我额娘要是听见你这么说,今晚肯定是睡不着了!」芷宁妍美的容颜巧笑倩兮。 「真是这样吗?那么我是不是该多说几句好话,让她对我有个好印象呢?」他眸光闪动,笑意涌现,追求芷宁的意味极浓。 「你真爱说笑。待会儿晚宴就要开始了,你就多吃一点,这样我额娘一定会更开心的。」 说着,芷宁发现莲顺的目光一直绕着德潞打转,心知肚明地笑了笑。「德潞贝勒,莲顺在这儿,你怎么不与她打声招呼?」 第10章 「呃——我……」他没料到芷宁会有此一说,陡然一僵。 「怎么,大男人还害臊呀!」芷宁掩嘴一笑,笑得艳光四射,让德潞更是着了迷,一双眼盯着她不放。 「我说德潞,你就和莲顺聊聊,我和兰格格还有些事,待会儿再过来。」她刻意制造让他们独处的机会,开开心心地拉着另两位好姊妹溜了。 「你这是做什么?老是阴魂不散的!」待芷宁走远后,德潞便直瞪着莲顺,湛深黑眸中蕴藏的竟是怒潮。 「阴魂不散?!我没跟着你啊!」她极度无措又心酸地说。 「我……算了。我警告你,以后最好别让我再看见你那双呆瞪着我的眼睛。」他眯起眼,睥睨地数落道。 就在这时候,突闻厅外头传来了嘈杂声。「不好了——芷宁格格被坏人劫走了——」 德潞闻声立刻冲了过去,却惊见对面檐角上隐藏着一个黑影,他手里挟持的人就是芷宁! 「往哪儿逃?」 德潞贝勒一飞冲天,疾速尾随而去,可对方的身手不弱,又有七、八个人为他掩护,使得德潞这一路追得相当吃力。 而最焦躁的莫过于勒莫王爷了—— 当他闻讯冲出「喜膳厅」时,已不见半个人影,只好提气直往众人所指的地方快速跟上。 该死的!究竟是谁……是谁那么大胆,敢劫走他的宝贝女儿? 如今他只希望追在前面的德潞能够尽速拦下对方,更祈求上苍能够赐给芷宁平安。 这时候,徐玉将昏迷的芷宁扛在肩头上,拼命往前狂奔,双腿空踩飞舞,施展他傲人的轻功! 而德潞追了好一段路,发现这名劫匪的武艺不弱,轻功也堪称一绝,再加上还有许多帮手开路,同时刻意阻挠他,使得两人的距离愈差愈远。 徐玉便趁着这股优势扛着芷宁不停地往前直奔,还以凌波微步刻意搅乱德潞的目光与心情。 就这么着,德潞慢下了速度;而徐玉眼见机不失,瞬间将身形坠下,钻进小路一下子便逃逸无踪! 德潞恨得咬牙,双拳紧紧握住,风度尽失的诅咒着,「好一个乱党!看我怎么将你们消灭得干干净净,一个残渣也不留!」 ☆☆☆ 芷宁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给重重扔在地上,浑身一阵剧疼。随即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真是被丢进一个黑暗的牢房里。这牢房是单独一间,十分隐密,周遭几乎看不见其他犯人。这里……究竟是哪儿? 犹记得她正欲转出厅门,回房拿些东西的时候,突觉颈后遭人重重一击,之后便昏了过去。究竟是谁挟持了她?莫非是阿玛平日最忌惮的明教教徒? 可她从来不管政务,为何他们要把矛头转向她呢? 愈想愈不对的芷宁冲到门边,对着外头大喊道:「放我出去——你们囚禁我简直是没有道理,快放我出去啊!」 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回应,芷宁这下更着急了! 「你们快放我出去……有什么意见可以告诉我,我会转告我阿玛。可你们这么劫持人是不对的!」她据理力争,更希望这些乱党能听见她心底的恳求。 又等了好一会儿,却仍不见回应,芷宁继续对外头喊了几声,结果仍是一样…… 她垮下双肩,泄气地靠在门板上,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活着出去。 第11章 「阿玛和额娘一定会为我担心的……这件事肯定会坏了额娘的寿宴,这教我怎么对得起她老人家呢?」 芷宁喃喃自语着,心思全放在府邸的寿宴上。 「额娘,女儿对不起您……」 一思及此,芷宁已忍不住掉泪。这时候她突闻外头传来沉慢的脚步声,神经又倏然紧绷了起来! 不一会儿,果真又听见锁头松动的声音。 芷宁身子一紧,一双漂亮大眼直瞅着门扉,就等着看是什么样的人会进来。 门扉开启,当芷宁瞧见外头徐慢走进的人时,却陡然张大嘴,一副不敢置信的震惊样! 而来人脸上的表情也不亚于她……石磊猛然眯起眸子,额上的青筋隐隐鼓动,体内燃炽的火焰已开始沸腾蔓延。 他怎么也想不到,曾救过他一命的女人居然就是勒莫丹阳的女儿——勒莫芷宁! 那么在山谷中她救了他究竟是蓄意还是巧合? 而芷宁只是呆愕地看着他,完全无法从他的瞳眸中读出他的想法。他为什么要劫持她?是因为她上回救他的缘故?可他这么做是报答救命恩人应有的方式吗? 芷宁百思不得其解,却也只能轻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石磊漂亮冷峻的黑眸闪过一丝奇特的光芒,此刻的他已神清气朗,完全不复那日在谷中的狼狈与憔悴。 「格格不是早该知道我是谁了吗?」他掀起嘴角,脸色猝变,变得阴鸷。 芷宁对他陡转的变化吓住,更是一头雾水。「我不懂你的意思。我怎么会知道你是谁?」 石磊仰首一笑,被她这种一问三不知的模样撩起了满腔的怒焰,「小格格,咱们见过面是不?」 半晌,并宁才点点头,「我当然记得。」 「那就好。我还以为我现在这副模样和当时的我差很多,让你认不得了。」他双手环胸,紧抿着严苛的双唇,一双阴森不带人气的双眼直凝着她。 芷宁害怕的往后退了步,实在不愿意与他在言词上交锋,但她还是想说:「今天的你和上次的你的确差很多,不过唯一改变不了的就是你那双眼睛,所以刚刚我也是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石磊闻言,蓦然大笑。奇怪的是那笑容竟不费吹灰之力的令芷宁倾心,芳心张狂激动! 「你……你笑什么?」 他那双孤傲的眼轻易就打中了她心中最软弱的一个角落,让她忘也忘不掉。 「我觉得你实在单纯得有点可怕。」他收起笑容,此刻浮现他眼底的是惯有的冷静阅历。 芷宁愈听愈模糊,忍不住对他吼道:「你究竟要什么说啊?!我只求你赶紧带我回去……今儿个是我额娘的寿诞,我不能不回去,也不能让他们操心的。」 「你不能回去了,小格格。」他扯开唇边的纹路,淡漠地说。 「为什么?」她这下才真的紧张起来,往他靠近了几步。「莫非你想囚禁我?可我哪儿得罪过你了?」 「你们勒莫家得罪我的地方可多着呢,需要我一一列举出来吗?」 说起这仇恨,石磊便忍不住地颤抖,就连笑容也变得难看至极。 「那你说啊!」 芷宁可是心急得很。现在不知道额娘和阿玛他们有多担心? 第12章 「你听说过明教吗?」石磊的话锋突然一转,已问出了症结。 「我当然知道——」话出了口,芷宁这才后知后觉的怔住了,「莫非……莫非你是明教的人?」 「不错。我不但是明教的人,而且是他们的教主。」石磊撇撇嘴,挤出一丝假笑。 芷宁闻言心头一震、脸色一白,娇弱的身子居然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你是明教……教主?!」 「对。怎么,很诧异?」 他瞪着她一身旗衣、头顶旗帽、脚蹬旗式高底鞋,这些刺目的装扮怎么看都没上回在山谷间的一身布衣来得好看。 「你那天之所以受伤是因为行刺我阿玛了?」她嗓音沉痛,恨自己为何要救一个要手弑她亲爹的恶人。 难怪那天阿玛回府后直呼乱党太无法纪,分明是想挑战大清律法,还大叹损失了多名手下精英……原来这一切都是他做的!而她那时候居然—— 他点点头,「你猜对了。现在是不是后悔那时候没拿块大石头砸死我算了?」 石磊虽面带微笑,但就算是傻子也听得出他话语中的挑衅意味,这些话直让芷宁浑身冒出冷汗…… 因为她知道,就算这事再重新上演一次,她仍是会救他。她喜研医理,自然要有医者的精神。更甚者,她对他……有着一丝莫名的心情,怎能见死不救? 「我不会这么狠。但我必须要说,你们明教一心只为反清而反清,从不论百姓福祉。」她冷着声,别开眼故意不看他。 「怎么说?」他双眼狠戾地一眯。 「你何不想想,在满人尚未入关前,中原百姓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贪官污吏众多,宦官太监当权……这些你应该明白的。」芷宁并不是个庸脂俗粉,她钻研各代里官史实,是个美、德、才兼备的女子。 石磊闻言顿觉喉头梗塞难言,心底的话居然被她给顶了回来! 他勾起一边嘴角,逸出一道冷笑,「话虽这么说,但你能掩饰满人入主中原后的格杀行为吗?是不是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这……」 芷宁垂下扇形的眼睫,亦是哑口无言。 「对我而言,更重要的是,我父亲就是死在勒莫丹阳的手上。」说及此,他随地抓住她一只皓腕,紧紧扣住,目光如火。 「放……放开我……你弄疼我了……」她拼命想挣开他的箝制。 「怎么,你无话好说了?」他的俊容此刻变得狰狞,让芷宁见了忍不住落下泪来。 「我阿玛本是遵从皇上的命令做事,如果真有错,就因为他是满人你是汉人,汉满不两立是吗?」她的手好痛,但心更痛。其实她也不要这样的结果,只是……时不我予呀! 「你……强词夺理!」 石磊湛森的黑瞳此时宛似沁寒的腊月天,是如此的让人心酸。「因为死的不是你的家人,被杀的不是你父亲,你才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芷宁闭上眼,心底好似被一道无法挥开的阴影攫住,不自觉地紧蹙眉峰,心也莫名地慌乱了起来! 「不说话了?是默认了还是想继续狡辩下去?」 石磊忽而狂笑,一手扶住她微颤的脸,大拇指轻拂她滑嫩的肌肤,「果真是格格之尊,这皮肤保养得又滑又嫩啊!」 第13章 他眯起眼享受着指下柔嫩的触感,眼底闪过丝寒芒,随即徐言道:「我看这样吧,就拿你阿玛的命抵我爹的命,你说如何?」 芷宁蓦地瞠大眼,眼中已出现了泪花,「不……不要……」 「不要?是我听错了吗?刚刚是谁词严色厉地说,此乃汉满不两立的缘故?既是如此,我就算杀光你全家也不为过吧?」 他语气平和带笑,却不难看出他心底的创疼。那疼正一阵一阵搅扭着他。 「不——」 她终于痛哭出声。她不知有多久不曾这么哭过了,可这男人……这男人……居然敢惹哭她! 在他面前,她头一次尝到什么叫无助与脆弱,那种欲诉无门的苦痛就像种囓人的悚然感,正要吞噬她所有的信心。 「你以为哭就能解决所有的事、化解一切的怨?」石磊望着她蓦然苍白的脸色,握住她柔荑的手一紧,上头还渗着冰凉的汗水! 「那你说,你要怎么做?」她哽着声,紧咬着下唇。 「拿你换勒莫丹阳。我知道他非常疼你,为了你,他会牺牲的。」他咧开嘴,逸出一丝冷笑。 芷宁听闻此话,身子猛地一绷,心像被利刃划过,正沥沥淌着血。「你——你简直不是人,早知道……早知道……」 她哭哑了嗓,望着他那俊魅漂亮的五官,心底居然产生从未有过的无措——他是个道道地地的恶魔! 「早知道你就不会救我了是吗?」石磊无所谓地嗤笑,挺直带着傲气的鼻发出一声冷哼。 「我不但不会救你,还会照你刚才的话,亲手杀了你——」她握住拳头,上前拼命捶着他的胸膛,旗帽上缀着的玉珠孔雀翎都快被她摇晃了下来。 石磊屹立不动,任她动手。「打啊!就打我的伤口,当我还报你的救命之恩。快打啊!」 「你……你以为我不敢?我就打给你看!」芷宁高举右拳,对准他的伤处正要用力捶下,可却静止在半空中…… 老天!她为何下不了手?他要伤她阿玛、要夺去阿玛的性命呀! 「快呀,我可不会给你下一次机会!」他沉着声对她吼道,一双眼轻蔑地盯着她的泪容。 「我……不要逼我……」她回睇着他那双乖戾的眼眸,心已凉到冰点,全身血液也像冻结住了般。 「我就是要逼你。教教你吧,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酷,懂了吗?」石磊的唇勾起一抹笑,那笑却是这般寒冽! 「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芷宁不明白,像他这么一个俊美得令人屏息的男人,为何会如此的可怕又慑人? 「是要让你面对现实。我现在是你的敌人,如果你要拿过去对我的恩情要胁我,是绝不可能的。」他发狠地说。 「我——我恨你!」 芷宁再也忍不住的一拳往他的伤处捶下,突见石磊一个咬牙,绑在伤口的白布条因而渗出鲜红血迹。 「啊——我不是有心的!让我看看你的伤。」她对于他的伤势十分清楚,自然知道她这一拳会带给他多大的疼痛。 「不用!」他一把挥开她,让她踉跄了几步。 「可是——」 「其实你做得很好。」石磊弯起唇线,勾起冷笑,「这一拳把你对我的救命之恩全打散了。」 第14章 「那你还是坚持要对我阿玛下手了?」她绝望地走向他,抓住他一只胳臂,「不要害我阿玛,如果你放过他,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 「真的?」石磊漾出一抹贼笑。 「对,我说的句句真心。」她急切地说,脑子已是一片空白,心也乱了。她甚至不知道这么与他交换条件对或不对。 石磊捧起她的小脸,修长的手指滑过她温润的唇,「老实说,这个条件当真很诱人,让我的心开始蠢蠢欲动了。」 芷宁肩膀一缩,被他这抹邪佞之笑震得直发抖。「那……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他原本冷淡的声音变得低沉而煽情,「如果是拿你的身体交换,我倒可以考虑考虑。」 她倒吸了口气,一双亮眼张得老大,「你是什么意思?」 「我想你已经知道了。不过……我仅是考虑考虑,毕竟家仇太深,我得看你的诚意。你好好想想,晚饭我会派人送来给你。」 丢下这句话,石磊沉静地又看了她一眼后,这才转身离开这间黑牢。 而芷宁却只能无力地垮坐在这屋里唯一的一张木板床上,神情黯然,泪却是止不住地淌下…… 第三章 谢巧仙在黑牢外不停走来走去,一双仇眸直瞪着那屋子,奇怪教主进屋里老半天怎么还不出来呢? 当教主拖着伤硬是要到黑牢去见那位格格时,她就觉得万分不妥,可是徐堂主也同意了,她也无话好说。 只是教主进去至今也快一个时辰了,他们真有那么多话好说吗?该不会两人在里面干着一些…… 「巧仙,你在这里做什么?」石磊从黑牢出来,远远地就看见她一个人鬼祟祟地躲在角落。 「呃……教主,我是不放心你呀。」她眼珠子一转,赶紧找着理由。 「不放心我?难道我怕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格格?哼!」他发出一声闷哼,这时谢巧仙才发现他肩胛处直沁出血来。 「天,你怎么了?」谢巧仙立即扶他走进一旁的石亭坐下,之后她目露凶光道:「是那个女人伤你的是不是?我这就去找她算帐!」 「你站住——」他立即喝止她。 「为什么不让我去?」谢巧仙不解地问,心底燃烧着熊熊烈焰,恨不得现在就去找那个格格理论。 「这不关她的事,我们走吧。」 石磊站起,状似无恙地转了转胳臂,「这点儿伤不碍事,等血凝固就好了。」 「教主!」她惊愕地叫了声。 「别大惊小怪的。像你这样,怎么复明呢?」石磊摇摇头,对于自己手底下的人都太年轻又太浮躁而感到旁徨。 「我……」 谢巧仙噘起嘴,心底不满极了,可又不能表现出来,于是她找了个机会说:「教主,晚饭的时间到了,我是不是该为那个格格准备晚饭了?」 他定下步履,撇头道:「也是。那送饭的事就交给你处理了。」 「没问题!」谢巧仙咧开嘴,眼底却涌上奸诈的颜色。 待石磊离开后,她便先去厨房,将昨儿个吃剩的馒头与饭菜盛了些放在竹篮内,提去了黑牢。 来到牢房外,门锁一松,谢巧仙可是一点儿也不温柔地将门踢开,大剌剌地走了进去。芷宁一见到她,立刻吓得从床上跳起。 第15章 「你是?」芷宁看着怒眉飞扬的谢巧仙。 「我……我是我们教主的女人!这个答案你满意吧?」谢巧仙一手叉腰,另一手将手中竹篮往地上猛地一扔。 芷宁心头一抽,背脊紧贴着墙面,提防地看着她,「你想做什么?」 「没看到啊,给你送饭的。」她直瞪着芷宁,满心不痛快,「果真是好命啊,在府邸有成群下人伺候,来这儿还得让我为你送饭……真是不甘心!」 「你可以放我……放我回去。」芷宁抖着声说。 「哈……说的好。我放你回去,那我们教主的仇恨找谁报呀!」谢巧仙冷着声,对她满是妒意。 芷宁低下头,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应她跋扈的言词,「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如果不肯放我走,那就请你出去。」 她也不想对她凶,可这女人说话太猖狂,好像来这儿被他们囚禁是她自愿的……天知道她有多无可奈何! 那个男人所说的恩怨究竟是真是假?她觉得好困扰,又无法从中找到答案,真的快急死了! 「好啊,你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看我怎么教训你——」 谢巧仙倏然冲向前,甩了她一个耳光,力道之大将芷宁打趴在地上,嘴角还沁出血丝。 「我告诉你,别再拿格格的身分压我,我们汉人可不吃这一套。你的饭菜我就搁这儿,吃不吃随便你。」她恶狠狠地瞪着倒卧在地上的正常;若非这女人还有利用价值,她早就送她去地府了。 直到听见牢门被重重板上的声音,芷宁才抬起头,可她的脸上已混合着血与泪,狼狈极了! 天,她究竟要被囚禁到几时呢? 突然一阵酸腐的味道从身旁传来,她低头一瞧,才发现那难闻的味儿居然是从竹篮里发出来的。 她痛心地闭上眼,静默地倚墙低泣,把心底的埋怨与委屈全数发泄出来…… ☆☆☆ 清喻王府现在可说是风声鹤唳,全府上上下下都处于最紧张的状态。 「怎么样了?可有芷宁的下落?」勒莫王爷见下人一个个回来,不停地追问。豆*豆*网。 「禀王爷,都没有格格的消息。德潞贝勒也跟着我们四处找寻,不知他可有消息了?」来人说道。 「你们……为什么不能卖力点儿,非要靠外人呢?」勒莫王爷已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为芷宁揪紧了心。 这北京城方圆好几十里的地方他都一一寻遍了,可那些乱党据点甚多又极隐密,还真是无从查起。 芷宁的额娘也急得病倒了,好好一个寿宴竟然变成这种局面,那些乱党还真是目中无人! 「是,属下知错。」来人战战兢兢地答。 「知错还不再去找?」 在勒莫王爷的数落下,来人正欲离开再去寻人,外头却传来门房的声音,「王爷,德潞贝勒在外头求见。」 「哦,快请。」勒莫王爷一震。他来这儿做什么?难道是为了芷宁的事而来? 须臾,德潞贝勒进了屋里,立即间向勒莫丹阳,「王爷,请问芷宁格格有消息了吗?」 「还没呢。」勒莫王爷丧气一叹。 「如果王爷同意,可否把找寻芷宁格格的重责大任交给我?」德潞毛遂自荐。因为他也关心芷宁的下落。 第16章 「你这是……你并没有责任帮我找女儿呀!」坦白说,他们勒莫王府与豫王府的交情并不深。 「这个我知道。但我想王爷应该明白我对芷宁格格的心意。如果我真找得回芷宁,希望您能成全我和她的婚事。」德潞倒是大言不惭。他知道这次是他得到芷宁的最佳机会。 「这……我一向尊重芷宁的意愿,何况是她的终身大事。」勒莫王爷迟疑了下。虽然他一向满意德潞这个女婿人选,可他也记得芷宁曾说过不喜欢他,这…… 「王爷,格格这次被劫可是闹得北京城众所皆知,回来后是否还是清白身,谁也不敢断言。您不把她许配给我,我想也没人愿意娶她了。」德潞邪恶的目光直凝在勒莫丹阳的老脸上。 勒莫丹阳表情一拧——是啊,一个清白闺女被乱党掳走,就算救回来,城里百姓会怎么想?倒不如将她嫁给德潞…… 「好!如果你真替我找回女儿,我就将女儿嫁给你。」他前思后想,还是答应了。相信芷宁回来后应该会体谅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吧! 「太好了!我这就派出府中侍卫,尽全力找出芷宁格格的下落。」德潞得意一笑,随即折回府中。 而勒莫丹阳也只有长声一叹,但愿他能带回好消息。 ☆☆☆ 芷宁已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中度过了几天,每天只有馒头可充饥,渴时也只能喝一些些馊掉的汤水,所以才短短数天,她已是憔悴得不成人形。 此刻她正浑身无力地坐在地上,透过墙缝照进来的一丝微光看着屋里的一切! 屋角挂着凌乱的蛛网,墙面颓圮、剥落,四周还有股难闻的味道……难道她就要在这儿过上一辈子? 不,或许不用一辈子,再几天她便会饿死在这儿。 肚子好疼啊,可能是昨晚因饿得受不了,吃了几口酸饭的关系吧?只是……他为何要她死呢? 就因为她是满人,所以就得死吗? 她深喘了几口气,紧抱着腹部,泪又是止不住的滑落…… 而石磊由于肩上刀伤复发,被徐玉强迫躺了几天;每每他想去牢里看看那位掳来的格格,总是被徐玉与谢巧仙阻止。他们总以为他的伤势之所以加重,全是因为芷宁的关系。 今晚,他趁徐玉与谢巧仙均不在时,私下来到了黑牢——不知怎地,这阵子他的心情总是不定,觉得会发生什么事一般。 可当他将牢门一开启,眼前所见的一切让他整个人震住了—— 眼前这个气若游丝的女孩儿是她吗?是那位老爱与他争辩又口才便给的芷宁格格吗? 「你又逞强不吃饭?」这是他冲进去的第一句话。而芷宁只是虚弱地抬起眼,眼眶中蓄满了泪,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你说话呀!你以为死了我就要胁不了勒莫丹阳吗?」他双手直压着她的肩,晃着她娇柔的身子。 芷宁被摇得头昏脑胀,还是不吭一个字。 「好,不吃、不说是吧?我就逼你吃——」火冒三丈的石磊根本没注意到地上的饭是酸的,舀了匙硬是要塞进她嘴里。 她拼命摇头,紧抿着唇,怎么都不肯张嘴。 「你真拗……我就非要你吃,说什么也不让你死!」石磊十分霸气地说,眸光由浓转间,狂暴粗悍地威胁她。 第17章 好不容易,他终于塞了一口饭进她口里,她被那种令人作呕的酸味道给逼得强吐了出来! 看着她的动作,石磊才突觉不对劲儿,他拿起碗中的剩饭,凑到鼻间闻了闻…… 该死!这是怎么回事?这饭,还有这菜……怎么没一样能吃的?难怪她动也不动它们!这几天她到底是怎么过的? 「这些饭菜都是谁送来的?」他口气突然软化,望着她泛白的脸色,心跳陡变急促。 她摇摇头,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再说那人会这么做不是他授意的吗?他现在才这么说,未免太虚伪了。 「一定是巧仙……她太过分了!」眼看她虚弱得喘息不已,他再也顾不得其他人会有什么样的意见,立刻将她抱起,返回自己房里。 一进房中,石磊立刻将她安放在床上,床边的坑炉让她的身子慢慢温暖了起来,身子不再颤抖。 「好些没?我去帮你弄点粥吧。」他坐在床畔,近距离地望着她逐渐转红的脸蛋,浮动凌乱的心思才慢慢平静下来。 芷宁只是静默地望着他,晶莹的泪自眼角滑下,「既然……既然要我死,又何必对我这么好?」 石磊一震,立刻敛下表情,「别误会,我对你好是因为你还不能死。」他一双如黑曜石的眼眸直接对住她的水瞳,闪过一丝无法形容的情绪,嘴角扬成讽刺的笑容。 芷宁心一沉,沉痛地别开脸,「你……还是不肯放过我阿玛?」 他嘴角一撇,「试问,他又何曾放过我们?从一开始他便派出所有手下,几乎把北京城方圆百里地全都翻了过来,扰民、伤民,无所不用其极。」 「无论如何……我求你别伤他。如果真要有人死……那就让我死吧!」像她现在这样,已跟半个死人无异了。 「你真不怕死?」他勾起她的脸,强迫她看着他。 「我想死应该比现在好受……」 现在她头也痛、肚子也疼,早已饿得浑身无力,再加上几天没有梳洗,她浑身痒得好难受。 「你这么想死,我偏不给你死!你就得好好给我活着,知不知道?」他冷着声,怒气腾腾地说。 「你们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她忍着体内的难受,突地坐起,猛推抵着他,「你不是要人偿命吗?我自愿还你,你为什么不要?」 芷宁泪眼婆娑,一双小拳头直捶着他的胸膛,体力已不支下,打在他身上根本就是虚软无力。 「别妄动!」石磊抓住她的小手,「你再这么冲动会倒下的。」 「阿昆——阿昆——」 石磊突然走到屋外大声喊着,不一会儿工夫,一个小弟睡眼惺忪地跑了过来,「教主,什么事?大半夜的……」说着,他还打了个阿欠。 「清醒点儿,快去厨房点热粥来,快!」石磊厉声道出。 「喔。」即便是脑子再不清楚,也被石磊这一吼给吓醒了。虽然弄不清楚教主大半夜为何想吃粥,但他还是乖的去准备了。 石磊又来到床畔,却见芷宁因刚刚的激动此刻已全身瘫软下来,倚在床头低泣着。 「别哭了,等会儿吃饱了就好好睡一觉。」 她那可怜的模样,实在是令人不忍卒睹,但他仍试着让自己维持该有的冷静与自持。 第18章 「我不吃,干脆死了算了!」她赌气道。 「好,你若不吃饭,留一个尸体也没用,我明天就捎信给勒莫丹阳,叫他来换人。」石磊怒目瞪视着她,强硬地说。 「不要……」 她大惊失色,立即从床上爬起;他向前扶住她,正好抱住她下坠的身子。 「求你……不要……」她的小手直拽住他的衣襟,微颤的唇滴上残泪,轻声吐语。 「那就乖乖听话?」他挑起眉,与她的泪眸对视。 此时阿昆又回到屋外,叩了叩门道:「教主,您要的粥已热好了。」 「等会儿,我自己出来拿。」石磊可不希望让其他男人看见芷宁此刻娇柔倚床的模样。 粥立刻以霸气十足的语气道:「来,这些全得咽下。要不要你阿玛的命全看你的表现了。」 「好……我吃,但你也得重然诺,别捎信给我阿玛。」芷宁伸出颤抖的手打算捧过他手上的粥。 「算了,由我来吧,我还怕你把这碗粥打翻了。」石磊索性坐在她身畔,用调羹一匙匙舀进她嘴里。 这只是淡淡的、温温热热的一碗粥,一碗芷宁以往在府中根本看不上眼的白粥,可现在她竟会觉得它是那么的好吃……她连续喝了几口,腹部发闷的感觉已渐渐消褪了,顿时觉得舒服不少。 「可以了,我吃不下了。」喝了半碗后,她开始摇头推拒。 「也好。你太久没进食,是不该一下子吃太多。」非常难得的,石磊居然同意地搁下碗。 「谢谢,我已经好很多……是该回牢房去了。」 芷宁有自知之明。此时此刻她已不再是格格的身分,一副落魄的模样甚至比难民还不堪。况且在这些汉人面前,他们满人不过是闯入的外族,恨不得将他们统统驱离。 「黑牢一到夜里就变得很冷,总不能让你冷死……今晚你就待在这儿,好好睡一觉。」 他黑眸一沉,顺手将她推上床。芷宁被迫躺在床上,望着他那不苟言笑的表情,无法忽略夹在心口处的一股淡淡刺痛。 坦白说,被他囚禁在这儿,她并不害怕。就算是被关在黑牢内,她也不曾有过胆战的感觉。 「你……要囚禁我到几时才能消气?」她哑着嗓问。难不成他要囚她一辈子吗? 石磊的俊眼半眯,眸光候转阴冷,低笑出声,「怎么,还没开始就等着结束?」 「我要还你命你不要,没道理一直囚禁我。」她微微瑟缩,面对他仇恨的目光,神情为之紧绷,全身也防备了起来。 「小格格,我不是不要你的命,而是你的命还有利用价值。前两天勒莫丹阳为了找你,已经攻占我们好几处据点,还抓走了我两位弟兄。唯今之计,我唯有拿你来换回他们。」他目光一紧,谑睇着她紧张的容颜。 「什么?」她没想到事态会演变成这样。 「所以你就乖乖待着,等我想好办法。」 芷宁被他那强势的目光所骇,急往坑内蜷曲,「既然如此……那我就睡在这儿。不过你……你能不能出去?」 她连死都不怕了,睡哪儿都一样,只是她的清白还是要守着的。 石磊睇着她诡笑,突地趋近她,魔性的眼定定锁着她那布满惊慌的大眼,「怎么,怕我非礼你?」 第19章 「我……」芷宁吞了口唾沫,抿了抿唇,蓄意装作一副冷静的模样,回睇着他那张魔魅的笑脸,「你不会吧?」 他脸上惊异的表情一闪而逝,突地大笑出声,「这问题问得好。我不会吗?」 「你别一直笑,我说的是真的。我绝对不可能跟一个男人同床而眠。」她水澄的大眼中已布满了仓皇。 「我也跟你说真的。今天你非得与我同床而眠,绝没有第二条路。」他掐住她的下颚,低下头轻舔了下她白皙嫩滑的双腮,「瞧,我已经对你这么做了,你还算清白吗?」 石磊冷着嗓,挟着笑意的脸庞带着抹噬血的快感。 「呃——」她呆愕地僵住身子,一双眼无助地凝住他,浑身动弹不得,也无法言语。 她试着想再动一动,才猛然发觉她之所以无法动作并非是紧张的原故,而是他在她身上动了手脚! 「你把我怎么了?我怎么都没有办法动呢?」芷宁皱着一双柳眉,眼底已漾出了泪雾。 她好害怕……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惊悚,也是来到这儿后头一次袭上心的战栗,因为她根本无法预料眼前这位狂佞的男人究竟想对她做什么? 「你再多话,我就得考虑是不是也该点上你的哑穴。」他挑起眉,淡淡一笑。 「点穴?」她蓦然瞠大眼,惊愕地看他挑衅的目光。 她是曾听阿玛提过,在武术中,点穴乃是一种需要深厚内功为基础的武学,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将这门功夫用在她身上! 「别紧张,只要你别再轻举妄动,我就会解了它。」他抚触她下颚的手缓缓下移,悄然解开了她侧边的整排盘扣! 「不……你想做什么?」意识到他侵略的眼神和不轨的手指,她连忙惊喊了声,「别碰我——」 石磊恣意哂笑,指尖轻轻地在她的肚兜边缝撩勾,试探性地问:「如果我偏要,格格会治我个什么罪名?淫乱?还是强奸?」 芷宁浑身紧绷,一双小拳头握紧又放松,眼珠子直盯着他的魔手,就是怕他再越雷池一步! 「求你不要……」说着,她的泪水已控制不住地滑下,那一点一滴的晶莹泪珠居然会刺激着石磊的心! 突地,他手指一撤,又将她的盘扣重新扣拢,嗓音居然带着前所未有的沙哑,「你放心,我对你的身子没兴趣。」 他眯起眼,直盯着她的泪容又道:「不过逗逗你,我石磊就算是再饥不择食也不会挑上你这个满人!」 无情的言词发泄后,他倏然跃上床,躺在枕上,望着她那仍瑟缩战栗的表情,「穴我早解了,躺下吧。」 他的口气虽然是满冲的,不过已得了自由的芷宁却能感觉到他的不一样。 「好……我睡……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能碰我……」 芷宁怯柔地钻进了被窝里,尽量往里边墙靠,与他划开了自以为安全的距离。 望着她那可笑的模样,石磊不禁轻哼了声,并张着一双幽微深瞳,窥测着她的反应,「怕我吃了你吗?」 「我什么都答应了你,只要你做到互不侵犯。」芷宁紧抓着被褥,语气和神情都带着抖瑟。 石磊低声哂笑,低嘎的嗓音里居然吐出令芷宁错愕无赖的字眼,「行了。老实说,如果我真想碰你,也只能说你引诱我,懂吗?」 第20章 「我……我从没引诱过你……」闻言,芷宁的胸口便无端窒闷,心底的紧束也更严重了。 对于她这样薄弱的辩护,石磊只是撇撇嘴,「瞧你这我见犹怜的模样,就挺吸引人的,嗯?」 他伸出手,抚触着她泪湿的脸庞,此刻芷宁的泪珠儿又不争气地沿着下颚坠落…… 看着她的泪水,他不禁摇摇头,强忍着自己早已被她惹起的满腹欲望,沉着声说:「睡吧。」 说着,他便倏然转过身,背对着她闭上眼,缓缓化解下腹的疼痛—— 而躲在他身后的芷宁对于他这陡变的态度虽不明了,但仍提高警觉……可当被窝传来的暖意渐渐透过肌肤温暖了她冰冷的心,慢慢的连疲惫也爬上身子,她便再也坚持不下去地沉入了梦乡…… 第四章 石磊坐在主位上,瞪着下方成群的弟子,半晌才道:「是不是有人看不惯本教主的作风,所以故意私下授受,隐瞒本教主?」 他的眸光炯利,一个也不放过,但当他的目光飘过徐玉来到了谢巧仙脸上时,只见她低着头,动也不敢动,做了亏心事的模样可表现得一览无遗。 知情的徐玉连忙上前说项,「教主,我明白您心里在气愤什么,但是——」 「徐堂主,我没要你说话。」石磊沉声阻止,徐玉也只好退回位置。 顿时,底下每个人都噤若寒蝉,没人敢吭一声气儿。 「你们知不知道,昨天那位满族格格差点儿被整死了?」石磊接着又道,一双狂怒的眼直直扫向他们。 「嗄……」底下兄弟都诧异出声,对这情况出现了不解。 「我问你们,这几天是谁送饭给她的?全是隔了几天的馊水酸饭!」 石磊慢慢走下阶梯,以危险的浅笑贴近谢巧仙发白的脸庞,「一个格格死活我们是可不顾,但可得为那些被逮走的弟兄们想想——她可是咱们唯一的一颗棋子,如果死了,要多少人陪葬?」 「教主……」谢巧仙自知理亏无法辩驳,只能避开他教人不安的目光,「请你别生巧仙的气,我以后不敢了。」 「哼!」 他猛一甩身又折返主位,以强势的眼神漂向底下众弟兄,「咱们成立明教的目的你们不是不知道,现在根本不是私心作祟的时刻。」 「是。」弟兄齐声道。 「既然清楚就好。你们可以退下了,我与徐堂主有事商量。」 石磊伸手一扬,大伙全都退出堂外,这时徐玉才道:「你刚刚这么做实在太不给巧仙颜面了。」 「你是帮凶,我没当面揭穿你,是不愿意在弟兄面前让你难堪。」石磊漆黑的眸一凝,低沉沁冷的嗓音震人心脾。 「是……教主……」徐玉老眉一拧,没想到为了一个满族女子,教主居然会这么厉声斥责他! 「好,这事就到此为止。」石磊随之转入正题,「我们目前究竟有几个堂口被破,又有多少弟兄被逮?」 「目前已有三个堂口被攻破,总共有十来位弟兄不及走避而活捉,其中包括两位堂主。不过教主放心,这几个弟兄都是忠肝义胆之辈,不会道出我们总堂的下落。」徐玉苍老的嗓音徐慢道出。 「这倒无所谓,还是以弟兄性命为要。把风声放出去,要那些满狗小心,如果谁动了咱们弟兄一根寒毛,我就杀了他们的芷宁格格!」石磊目光一紧,冷静地说。 第21章 「是,我这就去。」徐玉亦赞成石磊的决定。 「等等,巧仙那儿还得靠你多注意一下;她心眼太小,我怕她会坏事。到时若救不回弟兄性命,你与她也难辞其咎。」石磊及时喊住他,沉声交代。 徐玉点头,领命离开。 而谢巧仙现下又到厨房准备了一堆东西来到了黑牢。此时芷宁才刚转醒,正疑惑着自己是何时又回到了这不见天日的房间,只不过原本空无一物的木板床上已多了条温暖的被子。 房门猛一撞开,谢巧仙就冲进来,跋扈嚣张地怒骂道:「好个格格,居然在我们教主面前嚼舌根,很厉害嘛!」 芷宁一见是她,先是胆怯地发着抖,而后又不解地直摇头,「你说什么,我不懂…… 「不懂?算了吧!你不是去告诉我们教主,我给你吃馊饭吗?」谢巧仙重重地将手中竹篮往她面前一搁,「这里全是新鲜的食物,你放心,以后我再也不敢给你吃那些酸臭的东西!谁要你长得美艳动人,男人都吃你这套!」 她边说边逼近芷宁,咬牙愤怒道:「我恨不得抓花你这张专门骗男人的脸!可……我又不能这么做……不过……呵呵!」 谢巧仙眼底满是邪佞的气息,让芷宁吓得直往后缩,「你想做什么?」 「既然不能抓花你的脸,那我就抓其他地方,其他教主看不到的地方……」她狠狠地弯起唇线,突地冲向她,扒开芷宁身上衣物。 「不要……住手!」芷宁吓得哭喊着。 可谢巧仙长得粗魁,力气又大,哪是娇柔的芷宁可以制止的。只见她的衣裳不一会儿就全被褪下! 她赤裸着身子,抓紧被子,直躲在床角,眼底满是惊骇之色。 「啧啧啧……身段倒是不错嘛。今天我就毁了它!」谢巧仙倏地从腰间拉出一条又长又粗的鞭子—— 「不!求你不要——」芷宁看得双眼圆睁,快吓坏了。 「求?得了,我就让你好看!」说着,谢巧仙便猛力往芷宁身上猛抽。 「啊——好痛——」芷宁尖喊,咬破了唇,泪和着血一块儿吞下。 「哈……」 谢巧仙却像疯了似的在她雪白的胸前、臀部各抽了好几鞭,唯独不碰她的脸与可露出外面的部分。还发狠地说:「你可以去告状,再告状小心下次我会打得你皮开肉绽——」」 「好痛……不要——求你不要——啊——」芷宁泪眼婆娑,疼得大喊。 「再叫我就再打!」谢巧仙非但不住手,反而更猛力地在她身上施鞭刑。 「救命……救我……」 突然,袭上芷宁脑海的人影就是石磊。她想叫他的名字,向他求救……可他叫什么?她竟然还不知道! 一阵阵刺骨的疼让芷宁承受不住,从小到大从没受过这种极刑的她,就在谢巧仙狠厉的数鞭后昏厥过去…… 「没种!」 怕自己太过火真把她打死,谢巧仙这才停下,然后粗鲁地又为她穿上衣裳,这才满足地撇撇嘴,离开黑牢。 ☆☆☆ 「表哥,你要出门?」莲顺格格喊住正要出门的德潞贝勒,「是不是又要去找芷宁的下落?」 他定住步子,回首凝睇了她一眼,表情中尽含不耐,「我的事还用不着你管。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第22章 「我是关心你。你最近不好好吃也不好好睡……」她低下螓首,眼底蓄满哀愁,「姨娘去世时要我好好照顾你——」 「少拿我死去的额娘威胁我!你别老臭着张脸,让我看了晦气。」他冷声冷气地对她吼道。 「表哥!」她心头一恸,许多话被他这么一吼给梗在喉里,不知该如何接续? 她明白从当初她搬进豫王府起,他就不太喜欢她,直认为她破坏了他应有的清逸生活,尤其姨娘那阵子老跟他提及他们俩的婚事,使得他对她的印象更差。 直到去年,姨娘过世,他再也不用对她虚伪应付,每每见面总是对她一阵冷嘲热讽,而她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儿得罪他了? 她偷偷抹去泪,「芷宁有了下落吗?」 「还没,不过快了!」德潞眉宇一扬。只要他再加把劲儿,将明教那些残留的几个据点一一扫除,就不信他们不交出芷宁! 望着他眼底出现的利光,莲顺心里陡升起一丝担忧,「表哥,很多事退一步吧,你这样不太好……」 「你懂什么?我猜你恨不得芷宁死在那些乱党手上对不对?」他目光如炬,咄咄逼人,「老实告诉你吧!我不喜欢你,甚至讨厌你,别在我面前假惺惺,懂吗?」 「不……她是我的好姊妹,我怎么会这么想?」莲顺一慌,急忙解释。 「算了。我有事得去一趟清喻王府,没时间与你穷蘑菇。」轻甩衣袂,德潞便毫不迟疑地离开了。 而莲顺也只能轻喟一声。明知他不爱她,但她依然希望自己对他满心的思念能诉出口,让他知道…… ☆☆☆ 芷宁浑身疼得吃不下东西,从早上到现在连躺都没法躺,只能蜷在床边、抱着被子,颤抖着、心伤着,原就苍白的小脸此刻更覆上了一层惊悚! 石磊原想看看谢巧仙到底换了她的饮食没,但进屋一瞧,却见她这副仓皇无助的模样,心底顿时疑问丛生。 他先在她面前观察了下,又看看搁在地上的饭菜,拿起嗅了嗅,这是新鲜的没错,但为何她一样动也不动? 「还在跟我呕气?」他低首望着她,那幽凉阴鸷的目光带着些寒意。 芷宁扬睫看了他一眼,随变慌乱地将自己裹得更紧,「别过来……你别过来……」 她仿似受了惊吓,眼底净露深切的骇意,尤其是他此刻一身暗色衣物,使他全身上下给人沉重魅黑的诡异感。 她好怕……好怕他又是个来打她的恶魔…… 「你究竟是怎么了?」他倨傲地扬起下巴,睥睨着她,望着她脸上所浮现的惊恐竟是这么强烈! 「我……我不说……你别过来……」 此刻芷宁一双原就晶亮的眼珠恍似覆上乌云,遮蔽了她亮眼的神采。这情况可要比昨晚更糟! 「是不是饿了?过来吃点儿东西。」石磊握住她的手腕,强拉她下床。 一时间臀部摩擦到粗硬的床面,疼得她尖叫了声,「啊——不要……饶过我——求求你……」 石磊双目紧眯,紧箍住她胡乱挣扎的身子,贴着她耳畔,强势低吼道:「冷静点!我叫你冷静点听见了没?」 「不要碰我……」她眼眶中蓄满了泪,像是个无神的娃娃,直瞅着他那双让人无法喘息的深沉眼瞳。 第23章 「你要我别碰你?」 石磊冷冽的眼神迅速掠过一抹炽焰,直盯着她瞧了半晌,才霍然讽笑出声,「我说过,若要我碰你,你得要出点儿引诱的手段。」 他的视线诡崇地一紧,像极冰的寒雹,一会儿又像赤炽的岩浆,逼得她都快不敢正视他了。 「小格格,你这突然的转变,是不是有什么目的?」他眯起眸子,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痕。 芷宁怯柔地直往床上挪去,整个身子缩成了个小球似的。此刻她浑身痛得发麻,根本无心理解他言下之意,只要他别来招惹她就行了。 她不想再尝到让鞭子抽在身上的感觉……那真的比死还难过! 「再不说话,我就当你在引诱我罗?」他幽冷的目光瞪着她,举手投足间带着几分不经意的狂野。 「别……别过来……」芷宁心口一撞,吓得直往后靠。 「这叫什么?以退为进吗?」石磊嗤声怪笑,冷沁的眸不放松掠取她那紧张脆弱的容颜。 「不是……你走……不要打我……」 望着他那慑人的面貌,芷宁的心头渐渐浮起了恐慌,仿佛与谢巧仙那张带怒的脸交叠在一块儿,好骇人—— 「我不会打你的。」他逸出冷悒的笑声,「在床上,我是个最会疼女人的男人了。」 仿佛是气她的装模作样,他猛地抓住她的衣襟,开始扯弄…… 「不……你要干嘛?啊——」 芷宁紧抓着他的手企图摆脱他的强势动作,已管不了会不会弄痛身上的鞭伤,不停地疯狂挣扎! 「该死!你还真拗——」 石磊愤懑难当,一气之下,便用力扯开她的衣襟——刹那间,她雪白的上半身便赤裸在他面前! 但令他双眼突睁的不是她嫩白肌肤的诱惑,而是那白皙雪胸上一条条惨不忍睹的鞭痕! 石磊看得浑身颤抖,哑着声道:「是谁干的?」 「别……别问……我好怕、好痛……求你别打我……」芷宁紧抱着自己,泪眼朦胧,娇小的身子缩成一团,那模样活像个被人欺负凌辱的女人。 「是谁这么残忍?」他想趋近她,可她却吓得直往边靠,惊疑的眸子直凝着他。 「你不要过来,不要……」芷宁美丽的眼底有抹难掩的惧意,向来坚韧的求生意志也变得脆弱。 「过来,我带你去疗伤。」他放柔声调,再看见她背部的伤痕时,心底突然有着说不出的抽痛。 「不要——」她直摇头,眼神已涣散。 「好,那你等会儿,我为你拿伤药去。」拿她没撤,石磊只好尽速返回自己房里拿出去年由江南带回来的上好伤药「雪莲膏」。 但愿现在上药还不算迟,不会在她无瑕的肌肤上留下疤痕。 拿了「雪莲膏」,他又立刻返回黑牢。「来,我为你上药。」 经过刚刚一番沉思,她稍稍冷静了下来,这才转首看他,「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对我?倘若真恨满人,何不杀了我算了?」 石磊神情一窒,只是淡漠道:「我没派人打你。快把衣裳脱了。」 「什么?」她却把一身残衣裹得更紧。 「再不快上药,你会后悔一辈子。」他紧抿起唇,不容她再抗拒,猛地将她身上残衣抽走,让她的一片雪背对着自己。 第24章 芷宁不停晃动挣扎,但背脊突生的一股凉意让她镇定下来…… 「这才听话。你的鞭伤都肿起来了,抹上这个可消肿镇痛。」他沉敛地开口,当手指滑过她的伤处时,才发现她伤得可真重,当真连皮都绽开了。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可有时又是这么的高深莫测……」她垂着小脸,纤薄的唇吐出如珍珠落玉盘的嗓音。 「我莫测高深?」他撇撇嘴,皱眉为她一一抹开药油,「怎么说?」 「有时你很凶……但有时又很好。」她老实回答。 石磊眼一眯,直到她背后伤处全部抹匀药油后,他才道:「转过来。」 「呃……」 她的小脑袋摇得像博浪鼓,双手将胸前掩得更紧,「不了,我可以自己来。」 在芷宁的观念里,将后背让他瞧见已是失了贞节,怎能再让他瞧前面?这男人说是好人,却又心怀不轨。 虽然她的心已渐渐留在他身上,可他也不能凭恃着这点儿对她为所欲为呀! 「我问你,现在我给你的感觉是凶还是好?」他贴近她后背,温热的气息直喷拂在她敏感的耳后。 「嗯……我不知道……」芷宁咬着唇,刻意回开脸细声呢喃。 「你说什么?太小声我听不见。」石磊蓄意地更将热唇靠向她,佯装没听见。 「我没说什么!」她紧张地缩起脖子。 「哦,没说什么。」他点点头,好笑地挑起一眉,「这么说来,你是同意让我为你上药了?」 石磊脸上虽带着促狭笑意,心里头却气她的固执。为了一些可笑的名节与礼教,她连自个儿的命都不要了! 「不!我可以自己来……」芷宁浑身绷得死紧,连动也不敢动。 她垂着小脸,不愿意让他看见她此刻满是羞红的脸蛋,免得又遭他的耻笑。 「你根本没有办法碰到伤口。转过来!」瞧着她的雪臂上布满了一条条如粗绳般的鞭痕,石磊的心情之糟自不在话下,更不想再与她理论。 说着,他干脆将她的身子用力转过来,也就在芷宁震愕之际,用一只膝盖压住她双腿,让她无法妄动! 「别……别这样,我说……我自己来就行了!」芷宁眼底满是惊慌,双手仍是紧紧搂着自己不放。 「把手拿开。」石磊则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芷宁猛摇头,委屈的泪水含在眼眶,几乎就要破碎抖落。 「我再说一次,把手拿开,否则你别怪我用强的!」他恶声恶气地说,心想对于她这个硬脾气的女人除了用强硬的手段之外,也没有其他方法了。 石磊用两手抓住她的手腕,分别扣在她身子两侧,目光如火地凝瞪着她一片雪胸上同样触目惊心的痕迹!这时的他体内一把火缓缓升起,熊熊燃烧着他的理智,恨不得现在就将谢巧仙给赶出明教! 曾几何时,他们明教变成善于欺陵俘虏与人质的帮会了?! 「很疼吗?」 他一双眉头直皱着,浓黑的眉毛下一双敛光深沉的眼也变得凝黑。 「是很疼……」 芷宁终于忍不住掉下了泪,而这泪不知是哀悼着自己的清白渐失,还是因为肌肤上那刺骨的疼所激发而出的? 第25章 他性感却无笑意的唇一抿,「过分——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 听他这么说,芷宁却变得更紧张!她立即抓住他的手,抬起红红的眼,揪人心肠地哭泣道:「不……这和她无关,不是她鞭打我的……」 芷宁没有忘记谢巧仙临走前的冷冽警告与恶毒的眼神,她也知道自己这薄弱的身子,是再也禁不住又一次的毒打! 「瞧你吓成这样,究竟是怎么了?」 看着她的泪眼,不禁撩起他心脉间的炽火,黑瞳中的烈焰更加焚烧着满腔的怒气。 「不……不要再问我……我不知道、不知道——」 她双手捂着耳朵,五官里融入不自觉的浓郁,惊骇的神情中渗着些许渺茫—— 石磊锐目一湛,不着痕迹地追问,「她是不是威胁你?」 芷宁一惊,怔了下,连忙否认,「没有……她没有……」 石磊撇开嘴角,拇指轻轻画过她那尖翘粉红的蓓蕾,以一种幻情的温存嗓音徐道:「你真是个单纯的小女人。才不过两句话,你就招了。」 难以掩饰的是在他痛哑的嗓音里仍带着一丝不容忽略的心疼和微颤。 芷宁心口一窒,贝齿紧咬囓着下唇,隐隐颤抖着,「求你……求你别告诉她你已经知道了……否则我——」 她失神地喃喃自语着,好怕再承受一次这种皮开肉绽的痛苦。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死,也不要受那种煎熬。 芷宁眉间纠结的皱痕深得教人心疼,石磊倏然低头吮住了她的唇,吸饮着她齿间的甘醇蜜津…… …… 第27章 第五章 「教主!」谢巧仙乍见石磊在场,吓得将手中的长鞭一掷。黑牢内虽暗,可这动作却没逃过石磊的眼睛。 「巧仙,大半夜的,你该不会是想来送饭吧?」 他沉声开口,微凝的嘴角逸出了几许冷酷的笑痕。 「我……教主……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谢巧仙吓得猛咽口水,一心只想转移石磊的注意力。 「我是教主,你该先回答我的问题吧?」他冷锐的眼一眯,疾射出的寒芒足以冻住谢巧仙欲为自己脱罪的借口。 「我……我是想要来……嗯,来看看这位格格需要什么?是不是冷了、热了,或是需要被子什么的。」 谢巧仙眼珠子转呀转,开始胡诌着借口。如果能让教主信她这一次,那么其他的就好掰了。 问题是,他怎么会这么晚出现在这里? 再看看躲在被子里鬼鬼崇崇的满人格格,她又开始疑神疑鬼。「难道你们……你们……」」 「我是来这儿看看她的伤势。」石磊目光一黯。 这句话可是让谢巧仙狠狠地一震,身子已频频发抖。 看着她战栗的神情,石磊继而撇嘴冷笑,「干嘛发抖?是不是东窗事发了,又开始找着抵罪借口?」 「我……我……」 本来已是哑口无言的谢巧仙被他这么逼问,一时间竟火气上扬,「教主,这个女人该死,为什么你处处都要为了她而责骂我?」 她如此咄咄逼人的气势让芷宁吓得直往被里躲,此时围绕着她的只有无助与恐惧、胆瑟…… 石磊会护她吗?还是会和谢巧仙一块儿鞭打她? 「我也曾告诉你,她目前是我们的人质,不得有任何损伤。瞧你将她伤成什么样?!!如果死了,我们还拿什么要胁对方?」 他对谢巧仙的这番说词让芷宁浑身一颤,心也跟着阵阵抽疼! 原来他对她好,完全是因为她还有这层利用价值吗? 「但你对她的感觉完全不像对人质!是因为她的美色迷惑了你吗?所以教主才会假公济私,半夜出现在这里——」谢巧仙冷着嗓音,每句话都如针尖般犀锐。 「哈……很好。那你的意思是,你这么做全是对的罗?」 石磊倏然转过芷宁的身子,让她伤痕累累的背部呈现在谢巧仙眼前,「你还真残忍啊。」 「我……」 「要不要试试被同样手法对待的滋味?」他的利眼瞬间眯起,沉稳的嗓音浅浅流露出冷锐骇人的音调。 「啊?不——教主饶命……」谢巧仙吓得立即跪下。 「想想,你还有一身功夫,而她——」石磊指着紧缩在一旁的芷宁,「却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可她是满清格格!」她不服气地说。 「是又如何?」石磊英气逼人的脸庞略微拧起。 「就算是把她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她争闹着。 「那你就滚——」石磊毫不留情地伸出食指往门外一指。「从今起,我将你从明教中剔除!快滚!」 「什么?不——」谢巧仙哭诉道:「我对你一向忠心耿耿,你不能这么做!」 芷宁明知自己不该插嘴多话,但见谢巧仙这般,也于心不忍。「能不能求你饶过她?我想——」 第28章 「臭娘们,不用你替我说话!」 谢巧仙愤而站起,目光像是淬了毒般地扫向芷宁。「好,你要赶我走我就走!不过你们给我记住,我也绝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她身子一转,倏然离开了黑牢,而石磊只是静默不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走。 「你不该赶她走的。」芷宁细声说道。 「她这么对你,你怎么还替她说话?」他蓦然转首,望着她那憔悴又纤柔的容颜。 「那……那是因为——」她突地止住了话。 「因为什么?别吞吞吐吐。」他微弯起眼,端详着她脸上的表情。 「因为她喜欢你。难道你看不出来?」芷宁怯生生地说。 「哦,你看得出来?既然能看出她喜欢我,那你做何感想?」石磊逼近她,嘴角微扬,凝睇她一双阒闇的眼。 「我……我哪有什么感想?」她一抬眼便对上他那张带笑的不轨脸孔,举手投足间依然是如此潇洒放逸。 「你当真没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他沉定的眼慢慢眯起,眉眼间满是讽意。 「这怎么可能!你我根本就是对立的,而且你还对我——」她梗住了话,美丽的眼覆了层凄凄薄雾。 「对你如何?」他冷峻的嘴角慢慢勾起。 「对……」她小脸一阵泛红,将自己裹得更紧。 这男人真讨厌,明知自己对她做了什么不应该的事,还要装蒜! 石磊近距离盯视了她半晌,这才撤了身,神情还复到波澜不兴。「我该走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帮你上药。」 他的话让芷宁吓了一跳,还来不及回应,已见他转身离开了房间,使得原就漆暗的空间变得更寂寥了…… 他说明天还要来为她上药,那不是还要褪她的衣…… 天!芷宁想着,双腿更是灼烫得厉害,就连心跳也变得凌乱不整了! ☆☆☆ 「贝勒爷,已经有了明教乱党的下落了。」 豫王府的侍卫一得到乱党的消息,立刻匆匆忙忙地返回府邸,将这消息通报给德潞贝勒知晓。 「当真?芷宁格格也在那儿吗?」德瑞眼眸猛地一亮。 「消息指称格格应该是和明教教主在一块儿。他们现在正躲在京城东边两百里外的张家口一带,据消息贩子说那儿就是明教的总堂所在。只是确切的地点还没查出来。」来人一一禀明。 「好,很好!再加把劲儿,这回我一定要将那些乱党一网打尽!」德潞目露凶光,随之又命道:「你先下去吧,等我有了较周详的计划之后,你们再进行下一步行动。」 「是。」 侍卫退下后,莲顺格格便从珠帘后走了出来。她欣喜若狂地问着德潞,「是不是有芷宁的消息了?她现在在哪儿?」 德潞眉头一拧,黑眸闪过一抹深沉,「你偷听我们谈话?」 莲顺呼吸一窒,强忍住鼻酸的感觉,「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是因为刚好路过大厅,才不小心听到的。」 「哦,还真是巧啊!」 德潞撇撇嘴角,两条眉下的幽邃双瞳彷若利刃般地眯紧。 莲顺眨了眨眼,费神与眼底那抹迷雾挣扎着,「表哥,为什么……为什么你总要误解我?」 第29章 自住进这儿后,她在他面前总是唯唯诺诺,只希望别惹他不高兴。可不管她怎么做,永远无法得到他的欢心。 「那是因为你一来我们府邸,就阴魂不散地跟着我,令我厌恶至极!」他毫不犹豫地说出刺伤她的话。 「你……你真的就这么讨厌我吗?」 莲顺眼神黯下,那心底的爱意就仿佛是一片纯洁的雪,被他的无情践踏成一片残。 「说讨厌你也许过分些,不过我可以坦诚不讳地说,我不喜欢你,可以的话也请你尽可能的离我远一点,不知你能不能配合呢?」他一双朗朗黑目不带任何感情的波说出的话语也更是无情自私。 莲顺背脊僵直,眉头带愁轻拢,「我……我知道了……」 她蓦然低下头,从自己所编织的一场美梦中惊醒,强忍住鼻头的酸意,转身欲走。 「等等,别摆出这副苦瓜脸,我阿玛看见了可是会起疑的。」 德潞附注的话语更是令莲顺心痛难忍,再望向他那张隐晦不明的脸,她发觉自己就像是个泅游在水中的溺者,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无助。 「我明白……」 「那你走吧。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话。」德潞露出一抹颇富心机的笑,笑得邪气且阴冷。 就在她隐身厅后之际,德潞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主意,忽地拔声对厅外喊道:「来人啊!」 「贝勒爷,有何吩咐?」来人立刻进厅领命。 「我书信一封,你立刻带往张家口一带,设法将这封信交至明教教主的手里。」他眸光一紧,眼底写着「必杀」二字。 「是,属下这就去办。」 ☆☆☆ ☆☆☆ 在明教的正堂大厅上,石磊正听闻着教内弟兄一一禀报教务和外头的情况,对于那些满人为寻芷宁格格而将他们愈逼愈紧的情况也感到愤慨不已。 就在这时候,徐玉突然从外头冲了进来,嚷道:「不好了,巧仙不见了!我看她屋里空无一物,该带的东西全都带走了!」 石磊闻言只是眼半合,慵懒地说:「这全是她自找的。」 「什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徐玉可是又惊又慌,更是听得一头雾水。 想当年巧仙可是他从路边拾来,亲自带进教里的,两人虽非亲父女,感情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就算要走,也不可能不来知会他一声! 「她是让我赶出明教的。」 石磊沉声说,毫不避讳徐玉那愤懑又惊骇的眸光,反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徐玉的双肩一垮,不知道巧仙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事,竟会激得教主逼她出走? 「她违背我的命令,私下以惨无人道的方法对付牢里的犯人,你说这个错严不严重?」 石磊脸色微微一沉,隐隐约约勾勒出深刻的轮廓与刚冷的线条。 徐玉心已有所悟,蓦然睁大眼问:「巧仙究竟是惩处了谁?」 「勒莫芷宁。」 「我就知道……只是为了一个满清的格格,教主这是何苦呢?」徐玉大摇其头,满心不解。 「「她头一回是用馊菜馊水打算将她饿死,我已经警告过她,她却毫不在意地又跑到黑牢对勒莫芷宁抽鞭毒打,分明是要置她于死地。难道这也无所谓?」他徐慢地说出口,声音冷硬严厉。 第30章 「这……」徐玉这下也哑口无言了。毕竟教主已事先下了命令,巧仙这孩子不听,他实在也没有办法为她说项。 「这些也就罢了,昨天夜里她又拿了长鞭进入黑牢,准备再一次对勒莫芷宁施以毒打,当下被我逮个正着。你说这事若非我巧合遇上,待那位格格被打死了,咱们的兄弟是不是也跟她一块儿去,再也没有生还的机会?」 此话一出,徐玉也才领悟到其中的严重性,许多话突然间凝在喉头,已是吐不出来。 再看看其他兄弟面面相觑的模样,他不得不承认巧仙这次真是做绝了。 「徐堂主、各位弟兄,你们认为我这么做过分了吗?如果你们觉得不满意,净可以提出来。」石磊冷锐的目光扫向底下一群人,但大伙也只是低垂着脑袋,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时候,外头突然奔来一位弟兄,他手拿着一支长箭,上头还穿刺着一封书信。「禀教主,咱们在张家口的村长家门口发现了这支箭和上头的一封信,上头写着的是教主您的大名。」 石磊眉一扬,心底突地一震,仿佛有事要发生了。「快拿过来!」 他接过一瞧,果真……他们的行踪已被满人查获!但书信的人居然是豫王府的德潞贝勒,芷宁与他有什么关系,为何他要来插这一脚? 「教主,信里怎么说?」徐玉上前问道。 「他提出了交换条件。」石磊眸子微眯,眼神夹了抹教人莫测的诡谧。 「什么样的交换条件?」徐玉紧张地追问,在场的明教弟兄也都提高了警觉。 「豫王府的德潞贝勒要我带芷宁格格到他所指定的地点,他会将我们北鹤堂与南鸢堂的堂主带到那儿进行交换。」他嗓音紧绷,眉头郁闷的打了个死结。 他该信任那个叫德潞的人吗?他真会放了他们明教的两位堂主? 「教主的意思呢?」徐玉看了看众弟兄,代表问道。 「你们想,德潞会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吗?」石磊看向他们,凌厉的双眸眯成一条线。 京城里广泛被提及的四大贝勒,其中就有德潞这个人。他为人奸狡多疑,极不容易与人交心,唯一的一位知心朋友也就是目前的皇帝爱新觉罗灏麟。 这样的男人居然会插手清喻王府的事,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可教主,对方既已下了书函,就表示势在必行。倘若咱们不试试,那两位堂主就性命堪虞了。」 「是呀!教主您要三思……」众弟兄也开口喊道。 「这……」石磊心底一阵紧抽! 他是怎么了?即便这是火窟他也得跳呀!能救回两名明教兄弟的机会他岂能放过,但为何他会这般犹豫不定? 「教主,莫非你是放不下那位芷宁格格?」徐玉一语惊醒梦中人,让石磊猛地一震! 难道他真是割舍不下她?不……他一向都以明教为重,即使是自己的性命都可置之一旁,怎可能—— 「徐堂主,你此话差矣。我怎会为了一个满族女子而罔顾兄弟生死?好,我会依约前去。」石磊立刻转首,以一双磷磷火目望着他。 「教主息怒,我只是就事论事。」徐玉立即垂首拱手解释。。 「算了,我就带她过去赴约,你们就待在堂内等消息。」石磊阻止了他接续的话,先行下达命令。 第31章 「什么?教主要单独赴约?」 「这信上不就指定要我一个人去吗?」石磊凝起嘴角,笑得高深,「若我不依信中所言前往,是不是又等于罔顾兄弟生死?」他并没忘记调侃徐玉一顿。 只见徐玉立即退了步跪地道:「是属下出言不逊,还请教主见谅。」 「罢了。既已决定就这么做,约定日一到我便带着勒莫芷宁前往『落风岭』,你们只可静待消息,千万别轻举妄动。」 话语方落,石磊已顾不了兄弟诡异的眼神,起身退出了大惚,直接来到了囚禁芷宁格格的黑牢。 他一进牢房,那阒闇的黑影,将这牢里唯一的光线给挡住,形成一股魔魅般的阴影,让芷宁神经倏地紧绷。 「伤势好些没?」他打亮手中火石,问道。 「嗯。」芷宁点点头,随即又低下头,躲开他灼人的视线。 其实她好想见见他,但又觉得自己这样的念头是不对的,也因此不敢看他,生怕自己的心再次堕落。 「你近来似乎变了,刚来此的伶牙俐齿呢?」石磊垂眼凝睇着她,柔声笑起。 正常回开眼神,仍是低首不语。 她又能说什么?自从被囚进这儿,她先后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光靠一张嘴,她能为自己争取到离开这间黑牢的机会吗? 「算了。来,把衣服褪下,上药的时间到了。」他拿出手中的药油。 「不!我已经好很多了……」她惊愕地抬起眼。 「别罗唆,快把衣服褪了。」他眼神变得深黝,靠近她的脸蛋,近得足以让芷宁感觉到他的呼吸。 「那……那就背部好了。」 她胆怯地转过身,褪卸下外衫与亵衣,让仅着肚兜的裸背转向他。 石磊眸光一热,深吸了口气后开始为她上药。「嗯,不错,红肿已消退不少,再多上几次药相信这疤痕很快就会消失的。」 「谢谢……」她缩紧身子,小小声地说。 「转过身子。」他沉声又道。 「啊?」芷宁纤肩一抽。 「要我再说一次吗?」他脸上布上一层不悦之色。 「呃……可……」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为何他老是这么霸道又如此傲气,当真拿她的贞节开玩笑吗? 「你身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我哪儿没碰过、看过?」他邪肆地眯眼望着她,带笑的嘴角隐隐勾勒起一抹弧。 她的脸颊蓦然一红,浑身燥热得很,「别乱说!」 「我乱说了吗?」他一把握住她的胸脯,指尖末端传来的热力灼烫了她的身心。 「不要……」她倒抽口气。 「哼,我不但要这么做,还要这样!」他冷嗤一声,转过她的身子,贴着她的胸前粗嘎低语。他很明白自己的欲望,他要她,打从心底想要她。 …… 第33章 …… 第六章 芷宁喘吁吁地倒卧在木板床上,石磊则是坐在床边整装。 「为……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芷宁说不出自己心底的感觉。事实上她并不怨他,只因为自己早已爱上他了吗? 如果他也能以爱待她,不要因为她是满人而对她另眼相看,那她也愿意一辈子跟着他,做个爱他的好妻子。 「你想呢?」他拧起眉,无所谓地撇撇嘴。 芷宁被他这种反应刺伤了心,哑着声问:「我想知道,你……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第34章 在她单纯的观念里,男人会对女人做这种事,不都是因为爱吗?有了爱才会成为夫妻,成为夫妻之后才可行周公之礼的! 她的这句问话使得石磊一窒,随即轻笑出声,「爱是什么?在我这种人眼里有的只是四个字——反清复明。」 「那么……你为何对我……」 她问不出口了,因为他眼底的轻蔑让她心痛,好像她是个不知羞耻的女人,是自愿献上身子的! 她忍不住泪盈于睫,心头颤痛,在一阵阵抽疼之后仿佛一片片龟裂了! 「我是个正常男人,你该知道正常男人有正常欲望,而你目前是我们大牢里唯一的女犯,自然得供我发泄了。」 他眯起眼冷冽无情地说,那一字一句就如同炸药般在芷宁的心口炸开,震得她霎时愣住了! 发泄的对象……原来她在于他只是个发泄的对象…… 「明天我就要带你去换人,所以今晚就要了你,省得可惜。」他盯住她苍白的容颜,嘴角的笑痕扩深,眸里揉入了一抹危险的慵懒。 芷宁倏地睁大眼,浑身居然控制不住地直发着抖,「你……你……」 「明天你就可以离开这个漆黑发臭的地牢,回去做你的尊贵格格了。你是不是很开心啊?」他扬起一眉,黑眸迸射出犀利的火花。 芷宁委屈地咬着下唇,竟说不出半个字…… 她要离开了,她应该如他所言开心才是,可为何她会这么不舍?胸隐间还会发酸发疼发涩…… 为何她要这么傻,傻得爱上他? 「你真要送我回去?」她抬起泪眼。 望着她的水眸,石磊心头一热,立刻别开脸不去看她的泪容。「如果对方信守承诺,放了我们两位兄弟,你便可以平安回去,我的家仇暂时不报了。」 芷宁突地一愣,傻傻笑了。是啊……她怎么忘了,忘了他们之间还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你既然已经这么决定,那我也无话好说。」芷宁低下头,突觉手脚发颤,抖得连说话都好累…… 「你再睡一会儿,明儿个一早咱们就起程。」面对她此刻消极的反击,石磊竟是无言以对,看了她一眼,他便起身欲走。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迷恋这个女人、眷恋她的身子。原以为对她的不舍只是因为不甘心,所以他发了狠地要了她。可为何……为何他达到了目的,居然会被她的娇美柔弱所迷惑,对女人的自制力也全数瘫痪?他居然有个念头,想留她在身边一辈子! 「等等……」芷宁抬起螓首,闪着泪雾的大眼直凝望着他。 「有话想说?」他停下,瞳星一闪,沉声问道。 「倘若我回去了,你还会找我阿玛报仇吗?」她哑着嗓问。豆*豆*网。 她的问话却惹来石磊极度的不悦!他为了她而伤透脑筋,难道她心里想的只有勒莫丹阳?!! 「你以为光换回我两个弟兄,你我之间的一切恩怨就可一笔勾消了吗?」他拧起眉,注视着她的眸光有着令人震撼的魔力。 她瞬间动弹不得,抖着声问,「你还是不肯放过他?」 石磊眯起冷眸,心中怒火更炽,他折返过身,一把抓起她的手腕,「我说过了,你我两家的仇恨是永远没完没了——」 第35章 芷宁疼得咬紧牙根,泪水蓦然滴落,「好痛……」 他放开她,气喘吁吁地瞪着芷宁,「别以为你将身子给了我就可以与我交换一切。我可以告诉你,你在我眼底不过和那坊间的花娘没两样,玩了你,我不带一丝愧疚!」 石磊强迫自己说着泯灭良心的话,因为他已发觉她对他的影响力似乎是愈来愈深,这样的领悟让他旁徨、无助,更为着明教的未来而担心,更为自己的家仇而忧恼! 芷宁无神地望着他,心一直沉,沉到了谷底……… 「我在于你真的就这么不值吗?」她抖着双唇,吐出心碎的问句。 石磊转开脸,故作冷漠,「没事的话,我得走了。」 他才走出一步,竟被芷宁一把抱住大腿,泪眼迷离地苦苦哀求着,「今后若你还要报仇,就针对着我来……放过我阿玛吧!」 她嗓音哽凝,逸出的字字句句都是由泪水凝聚而成。 石磊眯起一双利目,从上而下俯望着她,目光正好落入她那微露的乳沟中,他倏然覆上她身,瘖痖地说:「既然如此,那就再承受一回吧——」 …… ☆☆☆ 天色浑沌,恍似未醒的眼,朦胧不清…… 芷宁坐在马背上,在石磊的带领下前往交换人质地点——落风岭。 她双腕被铁锈扣着,只能抓着围在身上的粗绳,以防被疾奔的马儿弹落地面!可这路面崎岖不平,颠颠摇摇下,她紧张地抓住绳索,细嫩的手心早被磨下一层皮,疼得她直淌泪。 她不敢放手,就怕这么一松手,自己真会被震下马! 但马儿真的颠得厉害,粗糙的绳磨得她手心直发疼,她终于忍不住想稍稍放松一下,哪知马的前肢正好滑过一块大石,马身猛地一撇,她一个不注意身子拐了下,不慎落了马—— 「啊——」 芷宁一声惨叫,以为自己会惨死马蹄下,可她坠下的腰突地被一揽,蓦然又勾上马背。 石磊放慢速度,放出被激怒的嗓音,「你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不抓牢呢?」 她低下头咬了咬唇,强忍住眼底的泪雾,委屈十足地道:「是我不对。我会抓牢的。」 当她一双纤手正要抓上绳索,哪知道他却用力反转过她的手心,一双利目直凝着她已泛红的手! 「怎么不早说?」他嗓音微颤。 真是要命,她才在他身边几天呀,全身上下都是伤,再这么下去还得了吗? 「我不过是人质,没有说话的权利。」她紧随着下唇,别开脸蛋,不愿让他瞧见自己已是满脸泪痕。 「你!你卯我?」他没好气地提高了声调。 「不敢。」她仍强忍着疼说。 石磊目光轻闪一抹幽芒,「怎么,伶牙俐齿又回到你身上了?」说话同时他已动手解开她手上铁锈。 她不能置信地望着他,「你……你放了我?」 「我可不能让你真落了马,那我拿什么换回我们的弟兄?」石磊盯看着她,表情一如音调,不平不仄。 芷宁眉心一蹙,回睇着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心底仍浮游着一丝丝无奈的悔恨,悔于自己对他的无怨付出,恨他总是要这么伤害她。 第36章 「那走吧。」 她将眼神调向远山。这里荒草蔓蔓,恍似接近山野,阿玛怎会挑这么一处地方换人呢? 尤其是她心底老是出现一丝丝不安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事将发生似的。难道这趟交换之行会有危险?可她担忧的不是自己的安全,而是他的! 可他又能体会她的心情吗? 「怎么了?瞧你似乎不太高兴。」石磊冷冷哼笑,脸色沉寂,轻抽缰绳,马儿又起步向前。 「高兴?」她非但不高兴,心底还覆上浓浓的郁色。 「好不容易可以回你的清喻王府做尊贵的格格,不用再关在那无天日的地牢里,你难道不开心?」他一点儿也不以为意地嗤笑,但眸色倏沉,表情也回到了冷酷。 「失了心,没什么好开心的。」她摇摇头。 「失心?你说错了吧!就算失身于我,也不用垂头丧气。难道你昨晚在我身下的呐喊娇吟全是假的?」 石磊误以为她指的是贞操,不禁逸出冷锐的笑声,眼眸深处亦透露出一股骇人怒色! 「我……」她想解释,但这话说了又能让他信多少呢?于是只能低下螓首,将到嘴的话又吞回腹里。 石磊神情一紧,倏然转首向前,用力挥绳,策马狂驰…… 猛然加遽的速度让她下意识地伸手环住他的腰,小脸直埋进他怀里,害怕的双肩缩起,紧紧缚住他。 他低首闻着她发上的馨香,忍不住浑身轻颤,居然有股冲动想将她紧紧搂进怀里,不再放她走了! 可……为了明教兄弟及身负的血海深仇,他不能……不能感情用事! 「喝——」 他再一次猛力挥鞭,将满腹的无奈与不愿全发泄在马上,使得马儿嘶吼了声,愈跑愈快,几乎要震下他们两人! 「啊……磊,慢一点儿……」她吓得将他抱得更紧。 「你叫我什么?」他呼吸陡窒。 「磊……你永永远远都在我心底,我不会忘了你……希望你也不要忘了我,尽管我只是你的仇人之女,你的人质……」 她的泪水滴坠在他的衣襟,渗透他的衣衫,染湿他的胸,疼了他的心—— 「够了!别说了——」他眼眶微热地厉声一吼,吓住她未尽的言词,也让她的泪淌得更厉害! 「你可有带人手跟着?」她担忧地问。 「怎么,想探实情?」石磊眸子眯紧。 「不是,我是担心你。」她猛地抬起脸,认真地说:「德潞贝勒一向奸佞诡谧,我怕他不会这么简单换人。」 他眉一拧,淡漠道:「这你放心,我知道。」 「那就好……」情不自禁地,她又环抱住他,不在乎他会不会推开自己,反正就这么最后一次了。 他眯起一双锐目,面无表情,不再吭声,直往前奔去。 不久,到了约定地点,现场却静幽无声、彷若无人。芷宁抓着石磊的手臂,喃喃说着:「我们回去吧!这里……不对劲!」 「没错,是有点儿诡异。」石磊提高警觉的深吸了口气,倏然跳下马,眼观四方。 「你们的人呢?怎么都不见人?」她抓住马颈,四处张望。 「他们不会来了?」他冷着嗓道。 第37章 「什么?」芷宁吃了一惊,「你不是说『知道』吗?」 「我是说知道,可没说让他们跟了。」石磊撇撇嘴,眼底飞掠过一丝不妙。 「为什么?难道你没让他们知道这件事?」她试着下马,可这马儿好高,她的脚怎么也构不着地。 「他们全明白,但我谎报日期,他们以为交换的日子是明天。」 「啊?」她仓皇的在马上坐立难安,「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一人来此就不怕对方耍诈吗?」 石磊闻言,扯开一抹笑,「你到底帮谁呀?」 「我帮你呀!」她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他眸心一热,倏转浓烈,立刻将她抱下马,「我之所以不说,是德潞在信中有附注,不得派人跟随。」 「那你一个人……」她偎他胸前,忧焚不已,「那你快走!我负责将你们的两位兄弟放回去。」 「不,我得亲自带他们回去,否则无法对帮里其他人交代。」 石磊这话才刚道出,突闻一阵杂遝的脚步声急涌而来,他立即护住芷宁,提高警觉的眼观八方。 「磊……你快走,他们显然耍诈!」芷宁揪紧石磊的胳臂。这些官兵她没一个认识,不知他们会不会听她的? 「你这个乱党,我们德潞贝勒吩咐了,要你快快放了芷宁格格,否则乱箭伺候!」某人突地喊道,此时自他们身后倏地站起一整排弓箭手,个个架矢拉弓对准着石磊! 「你们千万别轻举妄动,小心你们格格的性命!」石磊立刻从身上抽出一把匕首,抵着芷宁的喉头。 「大胆恶贼,居然敢挟持格格,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对方又道。 石磊撇开嘴角,临危不乱地笑得恣意潇洒,「你们大清律令不适用于我。快叫德潞出来见我!」 石磊明白此时此刻他是绝不能再拖延,否则自己的情势会愈糟。即便他有芷宁在手上,可对方人手众多,他只要一个恍神,必定是输得极惨! 「凭你也敢喊咱们爷的名讳!咱们贝勒爷说了,对付你一个乱党我们就已足够,哪需要他出面!你还是乖乖把格格交出来,我们好保你个全尸。」 芷宁这时却突兀地将石磊整个人抱住,对着清兵喊道:「那我命令你们不得伤害他,否则我将与他同归于尽!」 这些士兵完全没料到芷宁格格会口出此言,再说贝勒爷又不在,真是令他们无从抉择,「格格,您别开玩笑了,快配合属下,您快逃呀!」 「我不逃——叫那些弓箭手全都撤下!」芷宁将整个身子裹住石磊,她知道只要她这么做,那些人便不敢乱射箭了! 「格格!」众人诧异,直瞪大双眼看着她。 「我说撤下就撤下——你们居然敢违令?」芷宁对着他们大声吼道,眼底已蓄满了紧张的泪水。 别瞧她喊得大声,心底可慌得很。明知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们真乱箭齐飞,自己也难逃一死,可是为何她心里揪着的却是只有石磊的安危呢? 「格格,属下不敢。不过……」 「你们现在只有两种选择,第一就是听我的,第二是听德潞贝勒的。如果你们真要我死,我也无所谓! 她护紧他的模样,让石磊看得心生蠢动,搂在她腰间的大手猛地使劲,将她锁得更紧。 第38章 芷宁因为他这个动作突地一愣,耳边就只听见石磊低沉温和的嗓音说道:「你走吧,不用护着我。」 他也担心这些清狗真的乱了性、射了箭,岂不害她一命?真得死的话,他一个人的命就够了! 芷宁闻言心口直慌了,拼命摇着头,「不走不走……我死都不走……」 「好,那就跟着我了?」他眯起眸,声调放柔。 「嗯。」她毫不考虑。 刹那间,石磊抱起芷宁一跃上马,趁对方愕愣之际抽绳直往另一头疾奔—— 「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追去拦下他们?」大批清兵问道。 侍卫长摇摇头,阻止道:「就让他们去。这个方向可是直达『黑森林』,困在那里头彷若迷宫,要出来……难啊!」 他突地一笑,笑得好狞,一点也不以为意。 「可是格格她——」 「德潞贝勒倘若问起,便说咱们已经尽力找了,只是黑森林太过诡怪,咱们不敢进去就行了。」 他胸有成竹,明白顶多是挨贝勒爷一顿骂,至少他的心腹大患石磊已经解决了。 「既然侍卫长这么吩咐,我们也只好这么做了。」 ☆☆☆ 石磊带着芷宁拼命往前直奔,只觉得这条路是愈走愈诡谲、愈走愈静谧……到最后居然乱了方向,被这片森林所困! 见石磊一个劲儿地在原地找路,芷宁深感不妙,「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对劲?」 「我们迷路了。」石磊眉峰深蹙,「这里的地形与树林的位置似乎排列,难怪我怎么兜也兜不出去。」 「那……那怎么办呢?」芷宁紧拽住他的手臂,突然发现前面似乎有条小路,「你看那儿,不知道是不是可以走出去?」 「不,那条路可是易经中的死卦,乃死路一条。」他眯起双目,非常笃定地说。 以往他在南方学艺时,师父便是易经卦数的高手,耳濡目染之下他也学得些皮毛。 「啊?那么复杂呀?这么说咱们俩不就得困死在这里了?」芷宁两道柳叶眉一拢,却也对他更敬佩了。 「瞧你刚刚护卫着我的模样像是不怕死的女英雄,现在怎么又变得那么胆怯了?」石磊突然沉下声。 芷宁徐徐抬起眼,眸底水亮生辉,「能和你死在一块儿我是不怕,就只怕……只怕我没有办法再见到我阿玛和额娘了……」 她的语音幽然,嗓音娇脆,袭上了石磊的心坎。 「没错,亲情是无价。」 想当年他从远地回家的时候所期待的也不就是见爹一面吗?只可惜……一思及当时父亲惨死的情况,他又忍不住背脊一僵,浑身颤抖,拼命压抑着那打从心底不停泛升的怒焰。 「你……你又想起爹娘了?」她伸手抚触他的脸,柔柔地问。 石磊倏然转身,闪开她的触碰。「那儿有个山洞,咱们进去先休息会儿吧。好像快起风了。」 他特意的疏离动作揪疼了芷宁的心,而她仍旧附和他说:「好,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石磊佯装没听见她这句话,迳自拉着马儿往山洞的方向走去。 第七章 进入洞穴的时候还觉得里头满暖和的,但愈近傍晚,风势愈大,冰冷的寒意也渐渐袭来,冷得芷宁直打哆嗦。 第39章 更让她不习惯的是,石磊进入洞穴后整个人就变得好冷漠!他不言不语,不再理她,而她只好一个人窝在角落抵御着浑身的冷意。 可……洞内不是已生了火,为什么还这么冷呢? 「你怎么了?瞧你抖的。」石磊眯起眸,顿觉不对劲地走近她,眸底覆满了他所不知的关心。 芷宁别开脸,赌气说:「你不是不理我了吗?还管我死活做什么?」 她只觉得脑子发胀,身子几处地方突然痛了起来。 石磊眸光敛下,「别闹性子。我问你,我给你的药油,你可有按时间抹在伤口上?」 芷宁摇摇头,委屈地抽噎着,「我连带也没带出来。」 「你——」石磊神情紧绷,「你怎么——」 「你别管我了,自己想办法出去吧。」她斜靠在石洞内侧,嗓音显得柔弱。 「你放心,教里的兄弟一发现我不见了定会出来寻找。我们现在虽陷入迷阵中,所幸一开始并没擅闯。徐堂主亦精通易经,他会找着我们的。」石磊边说边伸手解开她的颈扣,想看看她的伤势。 「别碰我——」芷宁推开他的手,「我是死是活不用你操心,你不用管我。」 既然他讨厌她,又何必装模作样关心她?可知他这么做就好像对她施予怜悯,让她愈是难受! 「你怎么了?」他眉头猛然拢起。 「我不要你的施舍!对我一个人质来说,我担待不起。」她咬着唇,心底陡升起一股恐惧,那是种心底空洞的恐惧…… 她真的不怕死,只希望他别再将她视为仇人,能片刻以真切的温柔待她,而不是像现在一直将「人质」两个字挂在嘴上,却对她施以温柔的眼神。 「是不是对你好几分,你就闹倔了?!」他沉闷地瞪着她,半晌突将她纳入怀中,瘖痖低沉地念着,「你这个小女人……」 芷宁倚在他怀中,觉得好温暖。但她知道若他一直咬着仇恨的脐带不放,她与他永远不会有未来。 「让我看看你的伤。」他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说着,他已动手解着她身上的衣扣,慢慢剥除她的衣物,看见原本已消肿的鞭伤似乎因为感染又恶化了! 「糟!」他漂亮冷峻的黑眸一沉,眉头紧揪。 「怎么了?是不是更严重了?」她仍偎在他胸前,微掀唇角,「没关系,如果能死在你怀里也不错……」 「我绝不会让你死的!」他凝神一想,猛地又道:「你待在这儿,我去帮你找点疗伤的药草。」 「别……别去……」她担忧地抓住他,摇着螓首。 「放心,我不会走远,刚刚来这儿的路上好像曾看过那种药草……对了,就是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你为我敷伤口的药草。」石磊嗓音低缓,那情景依旧如此熟悉。 「可……」 「不能再耽搁了。相信我,我去去就来。」他拍拍她的手,再为她披好衣物,又快速走出山洞。 而芷宁则缩紧身子,静静地等着他……可等到了夜幕低垂,四周响起阴森的风啸,石磊却还没回来! 莫非他丢下她不管,先回去了? 芷宁拖着沉痛的伤,慢慢扶着墙走到洞外,望向远方—— 第40章 远处一片冷锐的芒草,上头开着细小如棉絮的芒花,尾端还拖着长长的穗子,在这沉静的夜里晃漾得特别美,彷若摇曳的仙女拂尘一般。 但寒风冷得像刺,周糟的岩石在晕黄的月光照射下还能看见上头绿荫的苔痕……可为何独不见石磊呢? 「芷宁,你怎么跑出来了?」 就当她决定寻他去时,却瞧见他手拿着药草,蹒跚而来! 「石磊……」她兴奋地咧开嘴,含泪奔向他。 「怎么了?」见她紧抱着自己,还窝在他怀里低泣,可知他的心拧得有多疼? 「我以为……以为你不要我了……」芷宁抽噎不止,身子上的疼远不及看不见他的急躁。 「我这不是回来了?快进洞,得赶紧帮你上药。」 石磊索性抱起她,直往洞内走去,而后将她放在平铺的干草堆上,目光似蜜般浓郁。「很疼吧?」 「看见你就不疼了。」她对着他傻笑。 他摇摇头,轻笑,找了两块大石将手中药草捣成泥。 「磊,我是不是很麻烦?如果只有你一人,你或许早就可想办法走出这森林了。」芷宁躺在草堆上,一双澄净的大眼直瞅着他。 或许,她对他而言真是个累赘,否则他方才也不会对她爱理不理地;可现下又对她这么好,是为了什么? 因为……因为他还没换回兄弟,所以她还不能死吗? 「如果你已换回了兄弟,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对我了?」她痛心低问。 「嗯?」他蹙起眉。 「我知道你讨厌我……」泪碎落在她脸庞。 他回睇了她一眼,嘴畔勾起抹不冷不热的笑,「你说呢?小麻烦。」 「我……」 「别胡思乱想了,赶紧把伤弄好才是真的。」他睨着她,「又哭!知不知道你是我遇过最爱哭的女人,丢不丢脸!」 「啊?」她没料到他会这么说,陡地抹去泪娇嗔道:「我才不爱哭,还不是你惹我的!」 芷宁倾身对他吐了吐丁香小舌,那姿势却正好让石磊瞄见了她微微的襟内稍露的粉白抹胸! 他神情一紧,眼光带氲,蓦地扔下手中已捣好的药泥,猛地扑向她,将她身上衣物褪去—— …… 第41章 …… ☆☆☆ 「很累?还是很疼?」 事后,石磊后悔起自己的莽撞。他怎能在这种时候还这么粗暴对她?她要的是一个温柔的男人啊! 「我……还好……只是伤口疼……」她低垂小脸,羞赧低语。 「伤口……真糟,我怎么忘了。来,我帮你上药。」他端起早被扔在一边的石块,上头还附着捣好的药泥。 为她一一上了药后,他这才放心地轻喟了声。 「怎么了?是不是烦恼走不出去这座森林?」她疑惑地看着他,随即往他身上钻,「其实只要能与你一块儿,出不出去都无所谓。」 「宁儿……」面对她的柔情似水,他的心一时间竟搅扭成一团乱! 「你说喜欢听我喊你的名字,知道吗?能听见你喊我的名字,我也好感动……」她淡淡柔柔的嗓音回荡在他胸前。 石磊身子猛地一绷,双臂猛一缩拢,「我们这就出去!这里是著名的黑森林,所以白天也看不到日阳,无法分辨位置。但刚刚我竟然能看见依稀的月光,借由它我们应该可慢慢找到方向,等着来人搭救。」 「嗯,我都听你的。」芷宁对着他甜甜一笑。 他突然想起她的伤,「你可以走吗?还是我先去探路——」 「不,不要再丢下我一人,让我随你去。」芷宁恳求着。她宁可忍着疼,也不要为他担心受怕。 第42章 「这……好吧!如果撑不下可得说一声。」他紧拧的心,就担心她柔弱的身子热不过那么久的时间。 「放心,我可以的。」芷宁不愿让他担忧,伸手欲抚平他眉间蹙紧的皱痕。 石磊却一把握住她的柔荑,带着抹看不出意思的笑意道:「那走吧。我们得趁天未亮之前找到出路,不能再被困在这儿了。」 他可以数日不吃东西,但她这么娇弱,他不愿让她挨饿呀! 「嗯。」 于是两人便走出山洞,就着微光一直走。可黑森林一到夜晚就变得更墨沉,路上尖石与陷阱不少,芷宁走着走着,好几次都被石块绊着,若非石磊自始至终都紧紧搀扶住她,她或许当真走不下去了。 「来,我背你吧。」他突地止住步履,沉声说道。 「啊……呃,不用了……」她摇着头。毕竟那种将腿大开的姿势太难看,说什么她也不要。 石磊当然明白她顾虑的是什么,微叹了口气,扯着笑道:「你我连那事都做过了,还怕我背吗?」 「可……那不一样啊!」她后退了步,无措的皱紧秀眉。 「有什么不一样?」他衔着抹笑欺近她的脸蛋。「那你说,要怎么的姿势才可以?你明明就走不下去了。」 石磊双手环胸好笑的望着她,只见芷宁低头半晌,才抽抽噎噎地说:「我知道自己是你的包袱。要不……要不你留我下来,我……我在这儿等着,等你找到有人寻我们了,再来接我……」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 他猛吐了口长气,霍地将她打横抱起,直往前迈步。 芷宁吃了一惊,陡地喊了声,「啊!你……」 「怎么了?不舒服吗?」他低头探问。 「不……不是,我是怕你会累。我很重的。」她难为情地红了双腮,心头微起一股浓热,为他的体贴窝心不已。 「算了吧,你这点儿重量!」他淡笑着。 「如果你累了,一定要放我下来。」她还在他胸前喃喃念着,身子还不自在地动了动。 柔软的娇躯有意无意直往他身上磨蹭,石磊身子微僵,呼吸也渐渐急喘了起来,嗓音也变得粗厚愤昂,「你别动了,行吗?」 「啊,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芷宁一震,委屈地将小脑袋直在他心窝处钻,更是烘热了他的情欲! 他眸一沉,倏地低首含吮住她的小嘴,品尝她丝滑如绒缎般的檀口,那甜沁的滋味令他胯下兄弟更为之活跃! 忍不住,他将她放下,让她面抵着大树,隔着裙衣拼命冲撞她的下臀—— 芷宁吓得瞠大眼,双手抱着粗实的树杆,承受他这种疯狂似火的举动!虽然两人未做直接碰触,但她已惊骇得无以复加! 这么激狂孟浪的他可是她未见过的…… 「磊!不要——」她忍不住喊着他的名。 石磊被她这一声惊喊给震醒了,他顿住动作,双目猛地一张,忽地推开了她转过身,试着调整自己凌乱的呼吸。 芷宁被他这种突兀的动作吓得愣在当场,只能颤着唇,未语泪先流…… 「我们继续走吧。」 他深呼吸了好一会儿后,才冷硬地说道。 第43章 这时他放慢速度走在前面,让她一个人在后头跟着;事实上,石磊心底也是矛盾极了。他对她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偏偏两人身分不同、又处于对立两方,这样的感情根本没有结果的。 而芷宁只好默默地走在他身后。由于他速度放慢,她为了不麻烦他也特别小心脚下石块与窟窿,因此没再发生绊倒的糗事。 不过……她心底却有种失落的感觉…… 没有他的扶持,没有他的关怀慰问,他又回到了以往的冷漠与寡言,两人之间的关系仿佛也回到最初,变得尴尬又痛楚。 「等等好吗?你有没有发觉,我们好像在原地打转。」静默的走了一会儿,她突然这么发现而说出疑问,打破彼此间的沉默。 「那只是幻觉。白天我们就是因为这种幻觉被困。只要依着月影的方向走,一定走得出去。」石磊颇笃定地说。 「哦,原来如此。」芷宁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别多话,咱们动作得快点儿。」 在他的催促下,她只好加快脚程,可动作一快她就错误频出,不是扭到脚,便是手臂被枯枝划伤!可她总是咬牙不说,硬是撑着不适跟在他身后…… 突地,一阵响声从前方树林内窸窸窣窣地传了出来。 「是谁?」芷宁止住步履,害怕地抓住一旁的灌木丛。 「嘘,别说话。不知是敌是友,我们别出声。」石磊迅速走到她身边,以身护着她。 她静默地待在他身后,不久,来人的声音愈来愈大,最后现了身,他们终于能认出对方就是徐玉,他带着三名弟兄寻他来了。 石磊立即走出树丛,兴奋地朝他们走去,「徐堂主,我在这儿。」 「教主……你真的没事?」徐玉开心得眼角都渗出泪来。 「我没事。还好我没有深入黑森林内,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石磊终于松了口气。 「两位堂主并没交换成?」徐玉摇摇头,「那个德潞本就不是个好东西,你怎能单独行动?」 「我就是知道德潞为人狡狯,所以不敢让你们陪我涉险。」石磊一双澄眸突变凝窒浓黑。 「教主,你也太见外了。早在我们歃为盟、立誓反清复明那一刻,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另一位弟兄也肝胆相照地表示。 「你们真是我的好兄弟!」 石磊深邃的双目一眯,重重拍了拍他们的肩。 此时徐玉突地瞧见藏身在石磊身后的芷宁,满腹恼恼也随之扬起,「你怎么还没死?都是你这个贱货差点儿害死了我们教主!」 话语方落,他的一巴掌也正好甩在芷宁的脸颊上,她陡感一阵天旋地转,紧扶住一旁枝干稳住身子。 她低垂着脸蛋,不说一语,泪水已然淌下。她不是因脸上的疼而掉泪,而是因为石磊的不理不睬而心伤…… 他果真是个心思难测的男人。为什么之前的温柔已不复见?难道那只是他片刻的温存而已? 而她却每每失心在他这种难得的蜜语甜言中……真不该呀! 「不说话?你是哑巴呀?真是让人生气!」 徐玉走上前正想将她抓过来,这次却让石磊隔开。「好了,留着她还有用处,千万别将她打死了。为避免清狗再次来袭,我们还是趁早离开吧。」 第44章 「是,教主。」 徐玉虽是百般不愿就这么放过芷宁,还是忍气吞声地答应了。 就这么,芷宁又回到了明教秘密据点,也失去了难得的笑容。她甚至怀念起在黑森林中那段生死未卜的时光…… ☆☆☆ 德潞气呼呼的在豫王府的大厅内踱着步,直对着面前一干下人施以狼冷的瞪视。 终于,他忍不住地怒叱道:「你们这些人真是没有用!那么多人围堵他,居然还是让他给溜了!更可耻的是,对方只有一人赴约……你们全是饭桶啊?真不懂你们怎么还敢回来见我!」 他怒发冲冠地咆哮着,眼底燃上了熊熊怒焰! 「禀贝勒爷,属下是见他逃进了黑森林里,才命众人别追的。您也应该听说黑森林地势诡谲,经常有人被困死在里头,所以属下认为这正是消灭他的最好机会。」侍卫长唯唯诺诺地解释。 「没错,黑森林的确有如传说般的诡异阴森,问题是芷宁格格跟着他,你们难道就没有想到要救出格格?」 德潞猛一拍桌,气势万钧地怒视着他们,随即以孤鹰般的步伐拾阶而下。 「这……格格……可格格当时一心护着那个乱党,属下想救也无从救起。」侍卫长诚实回应。 他们心里也明白德诺贝勒虽然性情暴躁,但也是个明理之人,应该不会迁怒他们。 「你说芷宁格格护着那个乱党?」 德瑞眉头一皱,这倒是他始料未及的。当初他的计划是想乘芷宁反抗之际将她救下,却没想到她非但不逃,反而愿意随乱党而去! 「有句话,属下不知该不该说。」侍卫长战战兢兢地开口。 「你说吧。」德潞已是心烦意乱,挥挥手命令他说下去。 「我们都认为芷宁格格和乱党的关系非比寻常。格格不但护着他,甚至还以身相护,就是要阻止我们射杀他。」 「什么?真有这么回事?」德潞眼光阴鸷的眯起。 「属下句句属实,贝勒爷如果不信可以问问他们。」侍卫长眉头一扬,其他人都应声附和。 「该不会……该不会那家伙已经把芷宁给……」德潞双拳握得死紧,形之于外的怒火已沸沸腾腾的泼洒出来,眸底更含带着教人抱头鼠窜的巨焰。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这可有关格格名节,他们怎敢妄下断言? 「没你们的事了,你们全都退下吧。」德潞狠狠地拢起眉心,烦躁极了。 一干人全都松了口气,偷偷带笑退出大厅。 不久,门房突来通报道:「贝勒爷,府外有一位姑娘指名要找您,她说她叫谢巧仙。」 德潞沉吟了会儿,心底的不耐也因而扩大,「我没听说这个人!以后别拿这种事来烦我。」 他硬邦邦地出声,任何人都能听出他语气中的愤怒与烦躁。 门房吓得一愣,还是小声地说:「可这位姑娘说她曾是明教中人,如果您愿意帮她,她可以透露情报给您。」 德潞闻言,神情一紧,立刻令道:「快请她进来!」 「是。」 门房退下不久,果然从厅外走进一名女子,她一身汉人的布衣打扮,脸上则带着妖媚的线条。「没想到你一位堂堂贝勒爷居然会见我。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的抉择是对的。」 第45章 谢巧仙缓缓说道。虽然她心底难免紧张,但只要能给石磊一点颜色瞧瞧,再害怕她也会压抑下来。 「说吧,你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德潞坐回主位,讽刺地询问。 「哟,你这是什么态度?虽然我只是个小老百姓,可是手里却掌握着你急于得知的机密,难道不能该对我改变一下态度吗?」 谢巧仙一手叉腰,残冷的表情中蕴藏着一股邪佞,意有所指地说。 德潞挑眉不语,细细察看了她半晌才道:「那么你说吧,你要的是什么?珍珠玛瑙、金玉元宝?」 「哈……这些身外之物算什么?不过如果你愿意附加给我的话,我倒也可以接受。」她双手抱胸,犀利的眸底闪着精光,嘴畔扯着冷笑。 「哼,如果你的消息值得,要我送什么都行,没什么是我舍不得的。」德潞冷冷地望着她。 谢巧仙突地扬声一笑,「哈……这你大可放心,我既然已经脱离了明教,为了吃饭,我不可能给你假情报。」 「那你说吧,希望这其中有我最想要的东西。」他弯起唇,眼底轻掠过一抹狭光。 「那我就坦白告诉你,我可以告诉你们明教各个据点的正确位置,和他们现在极可能藏匿的几个地方。」谢巧仙豁出去了。 「当真?」德潞陡地站起。 「千真万确。」谢巧仙扬扬眉,等着他的下文。 德潞为人虽奸狡,但是做事爽快,她要的东西应该不至于为难才是。 「如果经过查证属实,我会答应你的要求。说吧,你要的究竟是什么稀世珍宝?」他突变精神矍铄,和方才的消极愤怒可说是大相迳庭。 「我要的东西很简单,就是石磊。」 「石磊?!」德潞脸色一僵,立即否决道:「他可是明教的头儿,是我最想逮的人,我怎么可能把他交还给你?」 「你不答应也成,那么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谢巧仙也是巧攻心计,和他卯上了。 「你……我得考虑考虑。」 「你可知道,你们那位格格已经喜欢上石磊?倘若我将石磊带走,他便是我的人,这对你而言算不算是好事一桩?」她勾起嘴角,话语里暗藏玄机。 德潞蹙起眉峰,沉思了会儿才道:「好,我答应你。你现在就把明教的分据图画出来,顺便把他们现在藏匿的地点告诉我,到时候咱们各取各的利益,我绝不会为难你。」 「行,成交。他们目前极可能躲藏的地方便是……」 他们两人在厅内相谈甚欢,并没发觉在珠帘后方暗藏着一个人影,她便是莲顺格格。 当她听闻这件事时脸色骤变,一时私心作祟,并不想让德潞找着芷宁,于是连忙出府,按照谢巧仙所说的地点先行通知去了。 第八章 芷宁回到黑牢,这次石磊已命人在黑牢里做了个铁窗,至少可以让她看看外头的景色。 她神情中带着沮丧,一个人倚窗而望,心底渐渐凝聚着一份怅然和落寞。她好想家……想回到阿玛额娘身边…… 或许她离开对石磊而言才是安全的,如此一来德潞便不会再找他麻烦,也不会再千方百计设下计谋害他。 只是她此刻又陷入牢里,岂是她想走便走得了的? 第46章 更让她痛苦的是,她心底根本就丢不下石磊。虽然他的无情和冷冽已彻底伤了她的心,但她仍是对他爱得专一、爱得无怨无悔—— 石磊站在屋外树影下,远远便看见她那倚着窗畔、纤细寥落又微微颤动的身影,胸隐间竟升起一抹难言的、又近乎恻然怜惜的复杂情绪。偏偏他又是一教之主,她却是个满人,为了让弟兄们能够更加团结,不会各起异心,他不得不在她面前佯装冷硬、不苟言笑,希望他这份愁苦她能够明了。 这时突然有位弟子走向他,向他请示,「教主——」 石磊立刻以指抵唇,做出噤声的手势,拉着他走向一边,压低嗓问道:「什么事,瞧你慌慌张张的。」 「是这样的,咱们堂外来了一个女人!」这个弟兄眼露仓皇。 「什么样的女人?瞧你脸色都变了,一个大男人还怕一个女人吗?」石磊冷着脸数落了他几句。 「教主,这个女人可不是平常人,而是豫王府的莲顺格格!」 「什么?一个格格竟找来这儿,难道咱们这里已不算隐密了?!」闻言,石磊脸色骤变,随即便道:「走,我们去瞧瞧。」 说着,石磊已加快步子往堂口走去,果真看见那位旗服打扮的贵族格格…… 「你是?」石磊眯起眼走向她。 「我是豫王府的莲顺格格,到此地是想见见芷宁。」莲顺坦诚说着,可是颤抖的声音已泄漏了她的害怕与胆怯。 「你怎么知道咱们这儿的?」石磊冷着脸,一双如薄刀的浓眉微微一扬,浑身散发着冷冽的寒气。 「我……我……」莲顺胆战地看着他,随即又垂下小脸,「我……我是从你们这里的人口中得知的。」 「胡说八道!」石磊脸色一沉,霍然怒瞪着她,「少给我挑拨离间!我们明教弟兄个个团结,你以为这么三两句话我就会相信你?」 「我说的是真的!」莲顺极力为自己争辩。虽说她心底的害怕是毋庸置疑,可她仍强忍住骇意,定要让石磊相信她。 「那么那人是谁?」他毫不放松地逼问。 「她……她是名女子,自称姓谢。」莲顺想了想,突然想起德潞曾唤那女子为谢姑娘。 「谢?」石磊狠狠地震住,眸子陡睁得老大,「难道是她……」 「我向你发誓,我说的全是真的,而且她向德潞所要求的代价也很奇怪。」莲顺边回忆边说。 「哦,是什么?」 「是一个叫石磊的男人。」莲顺诚实回答。 石磊阴恻恻地深吸了口气,了然于胸。「好,那你说,你来此通风报信想得到的代价。」 「呃……我……我不要什么代价,通风报信只是为了见芷宁一面。」莲顺被他这么一瞪,脸上好不容易扬起的微笑又一寸寸化为乌有。 「你想见她?」石磊冷冷哼道。 「嗯。可以吗?」莲顺的身子直颤动着,已有点儿不知所措。 「可以,就让你见她一面。你该不会耍什么花样吧?」石磊逼视她,刚棱有型的脸画上了冷锐线条。 「我不会的。」莲顺清灵的眼中全是恐惧。 「你跟我来!」 石磊面无表情地说着,带着她走往后面黑牢,直到了门外,又道:「就是这里,你进去吧。」 第47章 「你说芷宁住在这种地方?」莲顺极为诧异。 「没错。怎么,一个人质难道还要我们以上好客房招待?」石磊眼中闪过凌厉的光芒,捕捉着她脸上惊愕的表情。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芷宁从没吃过苦,你们这么做,会不会太……」想到芷宁这阵子可能过着非人的生活,莲顺便后悔来这一趟了。 如果德潞能救出芷宁,至少能让芷宁脱离这种可怕与脏乱,而她却为了自私的念头做出这种事—— 天!她怎么对得起芷宁平日对她的信任与友谊? 想着想着,她已是眼眶湿濡,一抹后悔的神色迅速从她脸上掠过…… 「喏,门已开了,你到底进不进去?」就在莲顺恍神之际,石磊已将黑牢厚重的铁门打开。他看着里头背对着门外的芷宁,心头竟起了一丝酸涩! 可……他不能唤她,亦不能表现出来,毕竟这位莲顺格格来历未明,许多情绪绝不能让她知晓。 「我进去,我这就进去。」莲顺赶紧说道。 石磊让开身,当莲顺格格进入黑牢之后,他又将牢门再度关上。厚实的金属锁链上的铿锵声惊醒了芷宁,她猛地张开眼转过身,却见到她作梦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的人。 「莲顺……」她咧开嘴,叫喊着她的名字。 「是我。芷宁,你委屈了。」说着,莲顺又红了眼眶。 「我还好。你怎么来了?」芷宁从木板床上爬起,兴奋地抓住她的手。蓦然,她脸色一变,紧张地问道:「莫非你也是被绑来的?」 「我不是,是我一个人来这儿找你的。」莲顺反握住她,带着清妍却愧疚的笑容。 「你一个人来?这怎么可能?」芷宁完全迷糊了,「他们的地方一向隐密,连我阿玛派了多少人手调查都无功而返,你怎么可能知道?」 「他们已被一位谢姑娘出卖了。她亲自跑到豫王府告知德潞,凑巧让我听见,所以我壮了胆,来此一趟。」莲顺可愈说愈惭愧,「请你原谅我,我不该来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芷宁不解地问。 「若非我的私心,德潞就有办法救出你,你就不用被困在这种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 莲顺看了看四周,墙壁斑驳颓圮不说,空气也糟得可以,四周还布满了可怕的蛛网,唯一能与外接触的就只靠一扇小小的铁窗。 芷宁闻言,漂亮诱人的唇勾起一朵笑花。「莲顺,其实你来对了。如果这里真被德潞铲除,我还会懊悔痛心一辈子。」 「这怎么说?」莲顺不明白了,语气中还透露着对她的丝丝担心。 「其实我知道你一直都深爱着德潞,只是他人在福中不知福……所以你该明白爱上一个人后那种无怨无悔的心情。」说着,芷宁脑中便清楚地勾勒出石磊那伟岸的体魄,心中爱苗又缓缓滋生。 莲顺倒抽了口气,「你的意思是……」 「没错,我爱上这里的头子了。」芷宁苦笑着。他的身影总是不设防地跃入她心中,可他呢?又曾思念她于分毫? 突地,她忆及了一首思念情人的断肠诗—— 黄莺乱啼门外柳, 雨细清明后。 能消几日春, 又是相思瘦。 …… 注:免费连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