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风水师》 作品相关 出版信息 作者:红尘著 出版社:重庆出版社 出版时间:2009/01/01 isbn:9787229002909 原价:32.00元 内容简介 想学商业风水,先读《华尔街风水师》。 这是一个华尔街处在全球聚光灯下却依旧不为人知的秘密:100多年来,一股来自中国的神秘力量,用人类最古老的哲学——风水术,深刻地影响着现代商业社会的统治者们…… 中国网络之父马云,请风水师为七个分公司选址;台湾首富郭台铭为给自己的妻子治病,苦心在多个城市修建风水楼;而你可能不知道的是,全球首富比尔。盖茨,也是虔诚的风水信徒,他要住的每一个房间,都会事先请风水师堪舆风水! 从内地到香港,从上海滩到华尔街,几乎每个大企业家身后,都站着一个神秘莫测的风水师。 安良的曾祖父,1868年来到华尔街,开启了风水师这个老行当在华尔街的百年辉煌。100多年后,作为华尔街顶级风水师家族的继承人,安良穿梭于各大金融公司,为那些巨头堪舆风水,指点迷津。化解晦气。 一起发生在华尔街120号的神秘谋杀案件,将安良卷入了一场围绕风水的商业战争,随着真相的逐步解开,安良发现这起神秘案件背后,竟然隐藏着众多不同流派或组织的风水师:日本风水师。马来西亚风水师。黑道风水师……这些风水师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商业风水秘密?! 作者简介 想学商业风水,先读《华尔街风水师》。 红尘,男,现居纽约的中国顶级风水师,主营风水地理。命理研究。配合大型商业地产的设计工作及城乡规划。2008年在海外华语论坛发表长篇风水小说《华尔街风水师》,立即引发全球数百万“中国风水迷”的狂热追捧。《华尔街风水师》被誉为“一部普及商业风水常识的超级畅销小说”。 想学商业风水,先读《华尔街风水师》 这是一部普及商业风水常识的超级畅销小说! 郭台铭马云潘石屹任正非王石陈天桥江南春柳传志宗庆后人手一册! 我一生笃信风水,在盖我的香港总部长江集团中心的时候,我听从我的风水师的建议,“长江集团中心要高过旁边的汇丰总行179米,但要矮过另一旁的中银大厦367米。”如果在中国银行及汇丰总行的最高点划一条斜线,长江集团中心就在这条斜线之下。 ——香港长江集团董事局主席李嘉诚 别人和我讲科学,我却相信风水,而且我迷信风水。阿里巴巴设立七个分公司就是出于风水的考虑。我们在香港第一次租办公室的时候,我跑进去一看,我说不行,这个办公室位置很高,我说这个风水不好,前面那个公司一定关门了。一查前面关了6家公司,千万不要去。所以你搬公司的时候,你要查一下前面那家公司是不是不好。还有就是在任何城市,如果你在当地说我要建一个当地最高的大楼,这种公司都要倒霉,我统计了一下,这个企业的大楼是最高的,他一定是倒霉的。纽约的9?11是一个典型。 ——阿里巴巴集团创始人。董事局主席兼ceo马云 你信风水和不信风水是不一样的,过去一直很“顺”的人,他一般是不信的,遭遇过波折,感觉无法把握自己命运的他就相信。我现在肯定属于很信风水的人。 ——巨人网络董事会主席兼ceo史玉柱 在我办公室的众多陈设中,我最钟爱这座大理石浮球——风水轮。我不仅相信风水,我还相信测字。“娃哈哈”三个字其实就暗藏玄机:这个女字旁,说明娃哈哈公司里的女人多;土字多,是说公司的根扎得很深不会倒;然后娃哈哈三个字都是9笔,为至尊之数,因此在中国是最大的,也是最强的。当然,口字比较多,娃哈哈受到的是非评论也多,甚至娃哈哈和达能公开决裂,官司全球开打。 ——娃哈哈集团主席宗庆后 我到中国来的时候要租用中国的房子,我就要请风水师帮我看过,我才敢用。不光中国,我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要开微软公司的分公司的时候,选择住房都要请风水师看,风水师不看过,我不敢住。 ——微软公司创始人。世界首富比尔 盖茨 全球经济危机背后的风水阴谋 2008年是挺邪乎的一年。天灾人祸不算,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房利美、一个房贷美竟然把全球经济都拉下水。随着拥有158年历史的美国第四大投行雷曼兄弟宣布申请破产保护,轰隆一声,华尔街倒下了。不要提美国了,就连俺那心目中美如童话的世界上最幸福的国家——冰岛竟然面临破产了。俺在跟着世界人民一起震惊之余,不由得也要长吁短叹地琢磨一番,这事儿到底是咋整的,一个蛇盘疮就撂倒个大老爷们儿?!等俺看到风水师红尘写的小说《华尔街风水师》的时候,俺突然明白过来了,原来2008全球性的经济危机根本就是一个风水阴谋! 先说说作者。红尘,一定是一个代号、一个笔名,先按下这个代号或者笔名背后到底是何种样人不表,一个风水师来写小说,你见过没?我没见过,我相信你没见过。不是人家风水师没文化,我相信风水师各个都比咱的国学底子好,主要是人家没有时间,还有一条是:天机不可泄露。 小说中的主角安良,不仅仅是安禄山的后人,而且还是中国最古老的风水家族嫡系传人。纽约最顶级的华人风水师,长期以来为全球最庞大的商业组织和权力机构提供风水服务。而安氏风水家族,一直也是左右华尔街的一股神秘力量。但是,从某一个时刻开始,安良就必须要与死亡赛跑。与死亡赛跑的安良,碰到了更要命的离奇死亡事件——在华尔街120号连续三天内有两人在同一个地点无辜身亡。随着安良的调查深入,一场与世界各国龙脉有关的风水阴谋抽丝剥茧地显现在读者面前。 而面对这样一场危危及到中国、美国等几十个国家的最终命运的大阴谋,不断逃避死亡追击的安良能够在与死神的赛跑中胜出,并且将这一阴谋化解吗?或许能,或许不能,悲剧或者喜剧无非是小说的一种结果。但是联想到作者红尘的身份,我们又不能把《华尔街风水师》仅仅当成一部小说来读。 因为,眼前的这位风水师还不是一般的风水师,眼前的这个作者也不是一般的作者。打开作者的简介我们就会看到:红尘,男,现居纽约,是中国顶级风水师,不但是中国最古老的风水家族的嫡系传人,而且还曾任摩根银行、花旗银行等金融机构的全球战略布局风水顾问。可是这样一个事业有成的大腕级风水师,竟然写起小说来了,而且写的正是一个发端于华尔街影响到全世界的巨大阴谋。而这篇小说在海外华人论坛开始发表后不久,一场被美国人认为八十年不遇的金融危机就由华尔街逐步发酵、蔓延到全球。 是偶然吗?再看一次作者的简介和安良身世的介绍,眼熟不?对!作者的身世太像主角安良了。谁敢说,安良不过就是红尘的另一个名字呢!难道说,红尘一直都在通过他写的这部小说向我们暗示着什么? 红尘的《华尔街风水师》还是一部小说版的风水百科全书,大到一个国家的山水布局,小到居家摆设,信手拈来,侃侃而谈,可不是我等坐在家里冥思苦想几篇小文的人,看了几本风水书,就可以蒙得出来的。这也从另一方面成为作者身份的佐证。 文/纸裁缝(《女散户》作者) 风水师也疯狂 第一次接触风水题材的小说,还是四五年前的事。那时候看了一位叫书雅的作者写的一篇叫《踏穴东观》的小说,才知道一门对于普通人来说艰深难懂的中华古术也可以写出如此牵动人心的故事。自那以后,断断续续又看了一些蕴含风水元素的小说,却始终找不出同样的感动了,也许是书雅的笔力太深厚,也许是后来者的作品太多风格类似,直到看到这本《华尔街风水师》。说令人眼前一亮,或许太夸张,但是绝对令人耳目一新。 风水师,一个古老而传统的行当。每当提起这个职业,我的大脑里首先跳出的就是一个一身长袍,一手执罗盘,一手捋白须的老者形象。如果他不老,至少也会少言寡语,举止沉稳。大师嘛,总归要有一副高人的样子。而本文的那位风水大师,一出场就完全颠覆了这个虽然经典却也传统的形象。单车保护头盔,警用防弹背心,还留了一撮饶舌歌手一样的小胡子,这样一个男人在纽约街头博命狂奔,甚至制造了一场交通大混乱……相貌、身材、举止,这些本该成为第一印象的内容统统被两个字挤到了一旁——那就是疯狂。然后在你正觉得不可思议的时候,作者冷不丁甩出了疯狂男安良的身份:一个风水师。而且还不是混吃等死的那种,而是有身份有地位的顶级风水师。他在他一生最倒霉的一个月中,遇上了一个巨大的阴谋。原本只是两个人的离奇死亡,渐渐的,却扯出一个险恶的风水阴谋……到底有多巨大?现在还是个未知数。既然是一个疯狂的风水师,当然不会因为任何危险就停止追逐谜底的游戏。于是一系列惊心动魄的故事随之展开。 这样一个个性鲜明的主角身边,自然也不乏各种各样的配角。安良的妹妹安婧,一个真正的修女,喜欢时不时冒出几句《圣经》中的神圣字句,但其实更喜欢自己修女袍下藏着的两支巨大的意大利柏莱塔m92自动手枪。安良命中的大贵人刘中堂(这个名字就很搞,明明是个古代官名,放在现代感十足的纽约市背景下,怎么读怎么奇怪),不说他的背景,单单这个人本身就很奇特,上半张脸是关二哥,下半张脸是张翼德,再加上刘备一样的说话方式,光是想一想就很有喜感,虽然他绝对是一个令敌手不敢小觑的人物。有亲人有朋友,当然也不能缺了美人的陪伴。李孝贤正是那个符合主角、作者还有读者三重期待的完美人物,一张天使一样面孔,一副魔鬼一样的身材,最后再加上一点可疑的来头。她究竟是安良真命天子,还是他的催命符呢?顺便多一说一个不是人物的人物,安婧的爱犬扣扣——没有冒犯诸位主角配角的意思,实在是本人的一点个人爱好,扣扣实在太可爱了!究竟怎么个可爱法,呵呵,那就要请各位自己从书里去感受了。 《华尔街风水师》,向你诠释一个不一样的风水师。在这个张显个性的年代,不仅仅是修女也疯狂,风水师也同样可以疯狂。 文/叶莫(《青玉骨》作者) 第一章 风水师的命运1 他命中注定英年早逝,从今天开始一个月内就是他的死期,所以从现在起的每一天,他都会在最危险的时间里,向着自己的吉神方位奔跑。 街道两旁是高耸的大楼,把整个曼哈顿区分割成无数井字形的“峡谷”,这时“峡谷”下塞了很长的车龙。 因为最前面的小轿车撞上了一个高大的华裔青年,然后紧急刹车,车轮子停了车却没有停下来,滑向路边再次撞到停泊在一旁的轿车,于是这种声音回响在都市峡谷中: “叭——!” 纽约的司机就是这样按喇叭的,无论是塞车、向其他人发脾气,还是心情高兴要表示一下,都只有一种腔调,就是用力稳稳地按下喇叭,发出单调的长音。如果在塞车的时候,这种声音就会从每一辆愤怒的车里发出,一同汇集出人类机电文明的交响曲。 小轿车里的黑人司机看着这个中国人突然从横街冲出来,像一头麋鹿似的撞瘪了自己的车头盖,又从自己的车顶上滚过,然后从倒后镜看到他重重地摔在柏油路面上。 肇事汽车挡住了从后面追来的小车,一阵连环相撞发生在一秒钟之内,他的轿车前后车盖都被撞得翘起翻开,成了一个大元宝。 黑人司机连忙下车,一边咒骂着该死的魔鬼一边向倒在地上的中国青年跑过去。 那中国青年从马路上撑起身体,伸手在自己身体上下很快地拍摸了几下,立刻爬起来向车龙的后方快速逃跑。 黑人司机见状加快脚步追去,很快两个人就像卡通片《猫和老鼠》里演的一样,在马路上一前一后追逐起来。 中国青年头上戴着一顶单车保护头盔,从头盔下露出褐色的发际,身上穿着警用防弹背心,外面套着长到膝盖的灰黑风衣。他的下巴蓄着一撮胡子像个饶舌歌手,跑步的表情极为痛苦,轮廓分明却显得清瘦的脸上布满汗水,像刚跑完一场马拉松比赛。他甩一甩头,汗水大片地从镂空的单车泡沫塑料头盔上抖出来,可是双脚仍像马达一样飞转。 他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喊道: “笨蛋,你追我有什么用呀?你快打电话给保险公司!” 黑人司机身材矫健,长着奥运田径选手的体形,他很快就追到中国青年的身后,伸出手揪住中国青年飘起来的风衣衣襟说: “你怎么样了?要不要去医院?” 黑人司机的手刚刚碰到中国青年,就被对方几只手指灵巧地掰开尾指,把他黑色的大手从衣服上扯开。这一招反擒拿俨然经过千锤百炼,可见中国青年就算不是武林高手也一定是经常要逃脱追捕的人。“放开我!我跑得这么快像是有事的人吗?我给你钱,你快打电话叫警察吧!” 中国青年在飞奔中掏出钱包,抓出五六张百元大钞,头也不回地往黑人司机身上丢去。 见到钱扔过来,肇事者又跑得飞快,黑人司机放心了许多,停下脚步从地上捡起钱高声说: “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亚力山大!” 亚力山大只是他为自己起的英文名,他护照上的名字叫安良,不过他不是很喜欢,他觉得自己外表俊朗又有男人味,应该有个充满阳刚味的名字。 安良三十岁还没有结婚,他一直在等一件幸福的事情发生,但是这件事至今没有来到。 他命中注定英年早逝,从今天开始一个月内就是他的死期,所以从现在起的每一天,他都会在最危险的时间里,向着自己的吉神方位奔跑。 他有一架名牌吉普车,也擅长驾驶越野电单车,不过现在不会开出来。因为一个人到了死期的时候,命运会用一切方法让他死,就算喝杯水都可能被就地呛死,何况开着大功率的汽车?这无疑是把自己放进一副铁棺材。 他对这个月会发生的事情策划了很久,从母亲那里学会中国命理学之后,他就知道这一天一定会来临,安良的一生都在为这个死亡期内的每一天、每一分钟做逃命计划。 今天五行缺水,在中午之前安全地赶到海边是唯一的生路。 纽约市由几个巨大的半岛组成,到处都是海,但安良知道并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跳下去。像他现在这样倒大霉的时候,只能跑到有救生员保护的海滩才可以多几分生存机会,否则他一跳进水里,就可能会被水里的杂物捅死或者被什么水怪吃掉。 他在按早就设定的计划实施,出门后一小时之内从曼哈顿赶到康尼岛就可以躲过今天最凶煞的时间。 安良不知道路上会发生什么事,他也不会信任任何人,他只能选最安全的交通工具到最安全的地方去。 在纽约,没有完全安全的交通工具,不过安良统计过,死亡率最低的交通工具是地铁,最容易死掉就是在马路上被汽车撞击,所以刚才他一出门就遇上了车祸,完全在意料之中。他觉得只要赶上地铁,灾难程度就会降到最低,而且康尼岛正是地铁总站,坐地铁到康尼岛不会比开车慢多少,只要地铁上多几个幸运的人,就可以冲减他命中的克性。 想到这里,他汗淋淋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安良冲到地铁入口,刚好有一列地铁呼啸离开,他用双手揪住自己的头发惨叫一声:“噢!什么狗屎运!” 地铁五分钟后才会再来,他不能离开月台,在街上乱逛可能会被汽车再撞一次。他想,自己等地铁的话,总不至于有地铁列车把自己撞死吧。 擦卡入闸,闪到候车月台的最角落处背墙站着,安良眼神警惕性地看着四周,他知道马上就要出事了,无论什么事,一定是冲着自己来。 现在过了上班高峰期,月台上只有零星乘客在等车,有白人和黑人,也有几个穿得有点过于光鲜的南美人,安良知道,他们一定是祸根。 他从贴身口袋里摸出手机,麻利地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像小电视机一样的大屏幕上现出一个中国风水罗经,指针指示他现在站的位置正是忌神方位,救命的喜神吉方就在几个南美人旁边。 意料之中啊,倒大霉的时候随便站的位置都是凶位。安良可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几个南美人身边。 同时,从地铁入闸处走进来两个警察,一见那几个南美人就径直走过来查他们的身份证,安良心中暗暗叫苦。 现在还是秋天,天气非常清凉,安良身上穿多两件衣服看起来挺正常,但他满头大汗,却让正在盘查南美人的警察不时瞄他一眼,开始注意他。 安良很想避开警察的注意,可是手机上的罗经却明白地指着这里才是可以活下去的方位。正在进退两难之际,警察从一个南美人身上翻出毒品,南美人马上四散逃窜,两个跳下地铁轨道向对面出口冲去,另一个从地铁闸口翻走,两个警察立刻高声警告,喝令市民卧倒,然后拔枪射击。 警察不会向铁道那边开枪,可是翻闸口逃跑的人完全可以追一下,两个警察一边用对讲机求援,一边向闸口追去。跳下铁道的两个南美人看到同伴被追捕,突然杀了个回马枪,从小腿处抽出手枪就向警察开火。双方就在月台上下打起来,地铁站里顿时响起尖锐的警报声。 安良双手抱着头,心里直喊:“倒霉呀,真是霉到家了。” 在枪声中只听到一声闷哼,安良抬头左右看看,见一个警察摔倒在他刚才站着的角落里,身上全是鲜血,很明显是中枪倒地。如果安良不离开那里,中枪的人完全可能就是他。 出了这种事,地铁起码要停一个小时,要是没有死掉的话还会被大队警察援兵捉去录口供。安良在枪林弹雨中瞅个空子翻身跳出闸口,他一爬起来背后就中了一枪,尽管身上穿着防弹衣,子弹的巨大推力还是把他打得扑倒在地。可是他管不了这么多,在地上一滚立刻咬着牙跳起来,冲向两条街外的另一条地铁线。 跑过马路的安良,制造出一连串急刹车和追尾事故,他一边跑一边拿手机看时间和罗经,嘴里念着:“没时间了,要快要快,不然头顶上会砸下电冰箱……” 电话响起强劲的重金属摇滚音乐,安良一边跑一边按开了电话: “hello……什……什么事,快说……” 电话那边传来斯文有礼的男中音,操一口海外华人独有的国语: “安先生吗?你好像很忙呀,要不要我晚一点打来?” “我是很忙……不过你快说……” “我们公司出事了,想请你过来看看情况。” “啊?!”安良对这个内容很惊讶。 打电话来的人是大卫建筑工程公司的副总裁,英文名叫丹尼。这个公司是安良的老客户,安良从十年前就为他们布下风水局,公司连年发展,很快就达到可以接下国家基建项目的资格,企业的发展可以说是一日千里。 而安良对自己的风水技术是极有信心的,大卫工程公司的每年每季运程都在他的掌握中,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布下的风水局会出什么事。 安良知道自己运气很差的时候,只能不去接触朋友和客户,可是现在客户自己找上门,唯一的解释就是——客户发生了比自己更糟的事情。 “什么事?出什么事了?快说!”安良已经跑到地铁口,马上就要进站,纽约的地铁站为了反恐需要,有意保留了落后的状态,在地下站台绝对收不到任何手机信号,所以安良希望对方尽快给自己答案,让自己早点有所准备。 “三天前有一个议员来我们公司谈事情,可是却突然发疯,在办公室里自杀了。” “啊?!”安良惊得几乎忘记了走进地铁站。 “还有,昨天我们的总裁大卫,在和大家开会时突然死去……警察说目前没有判断出死因,但表面上看认为是自然死亡。” “比我还倒霉……”安良知道人运气越坏,越是见鬼,可是怎么算也算不出在这个时候自己布下的风水局全盘失败呀,他真是几乎绝望得要摘下头盔、脱下防弹衣,让自己一死了之。 丹尼听到安良的哀鸣,然后就是沉默,于是关心地追问着:“安先生?安先生你没事吧?” 安良猛然醒过来:“没事,我现在还有急事,你在一个小时后开船到康尼岛接我,我们在海上谈。还有!你带上枪,我要一杯咖啡和几块曲奇饼!” 安良要在五分钟内爬上另一条通往康尼岛的地铁线,因为警察收到警报的三到五分钟后就会封锁地铁,曼哈顿中城的地铁起码要瘫痪半个小时。他这次走运了一点,进地铁站后刚好有一班车要开走,他飞奔几步把手插进正在关闭的列车门缝中。 “嗯!”安良咬牙切齿地翻着白眼,这列车门夹手怎么会这么痛!骨头都快要被夹碎了。 安良看着车门重新打开,放了自己进车厢,心里极力安慰自己:“很走运了我的亚力山大,刚才伸进门缝的幸好不是脑袋……否则这一下就已经上了天堂见列祖列宗。” 列车经过唐人街,上来很多中国人,安良紧张地看着每一个乘客的脸,如果他们的面相气色很好的话,他就可以平安地坐着地铁赶到康尼岛,并且在那里待到中午一点,从午时的死期中逃出生天。 中国乘客们人人表情麻木,不过脸色红润,安良放下心来。他掏出纸巾擦擦头上的汗,把防弹衣拉松一点让身体透透气,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安仔,呵呵呵,好耐无见你啦……” 安良猛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站着一个身材矮小干瘦的老婆婆,正在用广东话对他说话,这是他家的老邻居。 “啊,三婆,你坐你坐。”安良忙不迭地站起来让座。 三婆慈祥地说着:“乖,乖,我一向都说安仔是最乖的,我逢人都是这样说……呵呵。”她一边说一边不客气地坐下来,又对安良说:“你读书成绩好不好啊?” 安良一时语塞,三婆是不是太老了犯老年痴呆症,自己都读完书十年了。他支吾着说: “啊……哈哈……还好还好……” “你妹妹呢?” “她上个月回来过,一个月回来一次……”安良一向尊重老人家,尽管自己心急如焚不想说这些无聊的话,可是老人家在问话时他不敢擅自走开或是不加理睬,还是一直客气地接受“盘查”。直到三婆和大批中国人一起下了车,安良才喘了一口大气。 “顶你个肺,再这样吹水我就死在地铁上了……”安良喃喃地自言自语。 他看看窗外,地铁已经钻出地面走到架空铁轨上,还有几站就可以到达康尼岛。 安良转回头看看车厢里,多了一群黑人混混在高声谈论女人在床上的事情,语言非常粗鄙下流,他们的眼睛一直看向车厢的另一个角落,那边有一对中国情侣在甜蜜地小声说笑。 这是一个会出事的态势,不用起卦都知道下一步要发生什么事。安良眼睛看着窗外,竖起耳朵听着车厢里的情况。 他在心里默数着数字:“1…2…3…4…5…6…7…8…” “嘿!你在和我说话吗?”一个粗壮高大的黑人大摇大摆地走到中国情侣面前。中国男青年无辜而恐慌地抬起头,摇着头小声说:“对不起,我没有叫你……” 第一章 风水师的命运2 另外几个混混也马上围了上来,其中一个黑得特别厉害的小个子,伸手就摸向中国女孩的脸:“不是说你,是说她……你叫我们过来吗?中国婊子……”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掐着中国女孩的下巴,还把脸凑到女孩面前。 女孩惊叫着闪开脸,可是她男朋友却呆呆地坐着不敢做任何反应。 安良懊恼地用双手揪着自己的头发,埋着头恨恨地说:“一路在出事,真是倒霉到家了。这种事能不管吗?大家都是华人……” 他一拍大腿站起来,大步向黑人们走过去,一边大声说: “臭肉蛋蛋,是我叫你们,你们没听见吗?” 混混们意外地看向安良,他们其实也早就注意安良了,只是安良下巴上留着一撮小胡子,眉骨突出眼窝深邃,打扮得时髦而有点古怪,不能一眼认定是中国人,所以只以为他是欧亚混血儿,没想到安良会仗义出手。 最粗壮的黑人长得像一头熊,他用厚嘴唇吐着脏字走向安良: “fuck you!你也是中国人?” “yes,全世界都有中国人,你们不走运了。”安良一边说,一边十指交叉扣起双掌向外翻了一下,发出呖呖喇喇的骨响,完全是一副打架好手的样子。 那五个黑人看到一个中国人竟敢挑衅他们五个,都有点担心对手是不是深藏不露,互相看了看不敢再往前走。 安良却有另一套想法。这场架他一定要打,这不只是为那个女孩子出一口气,而是要让这些小混混知道,中国人是不能惹的,中国人不是东亚病夫。 他的头脑正在发热,他甚至可以想象,当他用凌厉的咏春拳打赢了五个小混混的时候,身上受了一点伤,嘴角流出一点点血,那个女孩会崇拜而心疼地扑到自己怀中…… “亚力山大,你受伤了?”女孩轻轻皱着眉头担心地问安良。 安良有点内向地微笑着摇摇头说:“我没事。只要你没事,我这点伤不算什么……” “啊,血!你流血了。”女孩从手提包里翻出一条手帕,带出一股茉莉花的清香。这种香味显得很山野,可是偏偏让人觉得远离这个俗套的大都市。 安良用手握着递到嘴角的小手说:“血如果不为你流出来,在我的身体里没有任何意义……” “亚力山大!我好感动哦,唔……”女孩一头埋在安良的胸前嘤嘤地哭起来,让安良一阵心软和得意。 他失控地提起一边嘴角,脸上不合时宜地泛起古怪的笑容。 混混们本来不想招惹“李小龙”,但是安良的表情让他们的自尊心大为受伤,一把愤怒的小刀随着女孩的尖叫向安良飞去。 他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睛却看到有东西飞过来,上半身条件反射地后仰闪开,五个小混混同时向他涌上来。 安良也迎着他们向前冲去。双方将要撞上的时候,安良突然向右跳起,一脚踏上车厢右侧的座椅,身体一缩从椅旁的铁管子扶手之间穿到车门旁边,再向前一个滑步挡在那对中国情侣和黑人混混之间。 混混们扑了个空,都被自己人绊得连滚带爬好不狼狈。安良看着他们,得意地笑了两声: “嘿嘿,你们再冲一次,我保证你们冲不过来。” 坏人天天干坏事,总是有备而来,其中一个黑人伸手从低得快要掉到地上的裤腰后拔出一支手枪。 安良认得这是沉重的大威力手枪,在世界上产量最大,历史也最悠久,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到越战都有这枪的身影;尽管只有七发子弹,可是打中人的话有极大的杀伤力。幸好这种枪还不算非常自动,他知道自己还有1.3秒的时间,这个时间内,那个黑人会用右手拨开保险栓,然后拉起击锤把子弹上膛。 安良用国语大喝道:“抱着对方站到椅子上!now!” 声音威严得让人无法抗拒,中国情侣立刻照办,安良同时压身前冲,像一串影子般向拿枪的黑人闪进。 黑人的手枪刚刚上膛向前举起,安良的身影从他面前升起,飞起一脚从下而上准确地把手枪踢到车厢顶上,发出猛烈的金属撞击声,那脚跟踢到高空后并不收回,而是从上而下又直直地向黑人的脸上狠狠劈下去。 这一招“高位二段踢”安良练了很多年,从来没有用过,今天终于有机会使出来了,果然神勇非常,让他心里一阵激动,右手也和黑人坏蛋一样向自己的腰后摸去…… 最前面开枪的黑人,手被踢断脸也被砸破,正像山体滑坡一样向后摔,压倒了后面四个混混。 他看到安良从地面跃起,在空中张开双脚,横着一字马撑在两边的塑料椅子上,从身后摸出一个手掌大的电动剃须刀,对着他们恶狠狠地大叫: “我叫亚力山大,下地狱吧!” 混混们很愣闷,电动剃须刀并不比传统剃刀差劲,为什么要下地狱呢? 电动剃须刀没有剃向胡子,而是向铁皮地板上一点,从地上拉出一道蓝色的电弧光。 “啊……啊……” 车厢里顿时电光四射,鬼哭狼嚎,果真和地狱没有任何区别。五个小混混因为摔倒在地,手都撑到铁皮地板上,被电得像活煎的大虾,滚在地板上边抖边跳,边惨叫边失禁。 纽约的地铁每节车厢都独立封闭,其他车厢的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车厢里的警报系统却大受影响,突然鸣叫起来,盖过了混混们的惨叫声。 列车很快到了下一个站,安良捡起手枪,指着被电得站不起来的混混说: “快滚,下次再敢碰中国人,我会把你们撕成碎片!” 五个混混根本站不起来,其中两个还在剧烈地呕吐,他们互相拖拉着滚出月台。列车乘务员匆匆忙忙地检查了各车厢,看不出来发生过什么事,又关门开车向下一站前进。 那对情侣走过来道谢,安良把小型电击器亮出来,喘着气对男青年说: “以后这种事还会发生的,你……你女朋友太漂亮了。你不会功夫的话,上网订一个电击器吧,很便宜,还不到100美元……” 他说完就打开电击器的开关,让电触头闪起电弧:“把这里碰过去……别!啊!” 原来那男青年听到“100美元网上有售”,激动地要和安良握手,他刚好握到电击器的电弧上,也握住了安良的手掌,安良制止不及,两个人在30万伏的电压下亲密接触了半秒钟。 安良被强烈的电流击中,身体抽搐着弹到车厢的另一边,女孩顿时吓得哭起来。安良听到她哭的声音很大很刺耳,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被电出幻觉,总之听到什么都觉得眩晕想呕吐。 他在地上回过气,痛苦地睁开眼睛,看到女孩正要过来扶起他,安良嘴里喷着白沫失声叫道: “别过来!你们两个都别过来!哼哼……哼哼……” 他摆着手制止着女孩,眼睛和鼻子不争气地流出泪水和鼻涕。 倒霉得让男子汉想哭的日子真是不好过,不就是当一回大侠嘛,干吗要漏电呢?如果不是自己命硬,如果自己不是为了这个月奋斗了几十年,学习了格斗枪械,又学习驾驶求生,苦苦研究老家伙才会学的风水命理,和玩那种练来练去都没有提高的天师道丹功,大概早就被当场电死了。 安良终于在一片列车警铃声中爬出康尼岛总站。他跄跄踉踉地跑出地铁站闸口,又跑向不远处的沙滩,心里对命运恐惧得发抖。 他从小就来过这里无数次,很喜欢这一趟总是带来欢乐的地铁线,可是今天的地铁线让他觉得像一条地狱之路。 安良的嘴巴在自言自语,好像在不太情愿地咒骂着上帝: “今天才第一天,第一天……几点了?十一点……快……快到海边了,可别再出事,别漏电,千万别漏电,再这么搞明天肯定会死掉……我明白了,他是想整得我受不了然后自杀,他真是阴险……” 他跑到一块海边大石上趴下,把头倒垂在海浪里冲刷了几回,又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现在正是十一点半,是他的死亡时间——午时。 安良左手握着手机,右手拇指捻着中指结成天师道符法的玉纹印,凝神聚气结丹发力,在手机屏幕上划出一道水德龙神符,设成今天的屏保画面,然后塞回防弹背心里面贴身放好。 这下可以好整以暇地等那个比自己更倒霉的客户了。 天气快要进入深秋,就算在白天阳光灿烂的时候,依然会由秋风带来寒意。 夏天有很多泳装美女的康尼岛海滩,现在只有钓鱼的老头。偶尔有人戴着大型耳机,手上拿着扫雷器在安良身边悠闲地走过,在沙滩上捡荒和清除沙子下面隐藏的危险物;其实这是表面功夫,安良知道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寻找游客掉在沙子下面的戒指首饰,走运的话还会找到高档货。 安良现在有点后悔刚才心急如焚地把脑袋插入大海中,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头很冷,还有点黏糊糊,分明是海水在脸上、头发上蒸发得太快,海盐沾在皮肤上的感觉。 这时最应该到海边换衣服的公用洗手间冲冲头,可是这地盘太乱了,也不知进去之后又要发生什么事,他决定先忍了这一回。他看看四周,三十公尺范围内都没有人,除非有人开枪狙杀自己,否则的话应该是安全的。于是脱下单车头盔,用力理了几下褐色的头发,从里面飞出一阵盐粉随风而去,然后头发很乱很硬地竖了起来。 安良自言自语地说:“真是伤头发,一会要尽快找个理发店洗头护发。” 海上响起一阵马达声,安良知道丹尼的快艇来到这里了。他拿出手机给丹尼打了个电话报位置,然后走到栈桥,跳上一艘欧洲出产的敞篷快艇,丹尼正在艇上等着安良。 中国血统的丹尼不是美国人,他来自新加坡,只是公司业务在美国发展得非常顺利,于是长期在纽约定居。 中等身材的他穿着贴服得体的深灰色西装,外面套着羊绒长大衣,骤眼看去简朴低调,可是真正来自上流社会的人,仅仅从他的银色袖扣就可以看出他的地位。这是专为贵族设计的白金男装饰物,上面刻着古老高贵的图腾,只能在巴黎一个门面窄小的老店买到,全世界只会有一件这样的设计。 丹尼已经四十多岁,洋装下透出一股学者气质,精致的淡色墨镜后面是一双精明的细长眼睛。他皮肤白皙,鼻挺唇薄,属于越老越有味道的那种男人。 安良一上船就看到船里有个盘子放着咖啡和小甜饼,简单打过招呼后,他马上开始吃喝。丹尼问他: “你好像刚刚从伊拉克撤下来,在做运动吗?怎么还穿着防弹衣?” 安良喝一口咖啡,把嘴里的饼干冲到肚子里,然后背过身给丹尼看:“看到没有?子弹孔,我差点就死掉了。” 他用纸巾抹抹嘴,继续说:“丹尼,从现在起30天内,我每天至少有四个小时要逃亡,如果我没死就会接你电话,如果你打我电话……三次不通不用再打,这证明我已经死了。嗯……谢谢你的咖啡。” 丹尼惊讶地看着安良,他一点都不觉得这个故事好笑: “安先生,我们是在同一个危险里面吗?大卫公司三天内离奇地死了两个人,现在没有人敢上班,你也突然变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安良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叉着腰对丹尼说: “我没有犯法也没得罪恐怖分子,我是因为命不好,和你公司没有关系。大卫公司的情况怎么样,你跟我说一下。马上开船去你公司吧,不要开太快,一点钟到达码头就行了。” 从康尼岛出发,从纽约湾绕过布鲁克林区,迎面就可以看到夹在两片大陆之间的曼哈顿岛,岛的两侧分别是东河和大名鼎鼎的哈德逊河。 经过位于纽约湾中间的绿色美女自由女神,再经过有几百年军事历史的总督岛,就到了曼哈顿下城东岸码头。 这里不是一个码头,而是足有一公里长的整片码头,在古代是纽约的主要港口,从中国清朝开始就停满了各国商船,至今还停着两艘几百年前建造的远洋大型木船以供游人参观,其中一条四桅大木船的名字就叫“北京号”。 随着城市发展,现在这里已经没有这个功能,可是码头依然在为市民交通服务,有几个码头还专门开辟给华尔街的富豪使用,可以停泊游艇和直升飞机,就连总统坐直升飞机到曼哈顿下城,也会在这里落地。 安良上岸的码头正对着华尔街,他和丹尼下船后越过马坚奴街,走进华尔街尽头的大厦——华尔街120号。 这是一座33层高的白石大楼,虽然是70年前的建筑,可是它的地理位置和金融地位,以及经历了70年仍然前卫的沉着外形,都让它在新式高楼林立的华尔街备受尊重。 安良和丹尼快步走进大楼,坐电梯直接上了23层。这是安良十年前精心计算后选出的楼层。 这座120号大楼16层以下呈传统的长方形,可是从17层就开始不规则地呈梯级形收窄,上尖下直像一支用剩的铅笔头立在东河边上。在风水上这种形态属于正星变形,下部方形属土,上部尖形属火,火土相生成象,是大吉的旺楼。 那收窄的上半部分,实际上分成六个大层,正好暗合周易卦象的六个层次,代表着事物发展的六个阶段。第三大层容纳着22和23层,十年前安良曾经对总裁大卫说过: “一个完整的易卦分成上卦下卦,每卦有三层共有六层,上升到第五层代表九五至尊,本来是最好的位置,可是已经被其他公司进驻;不过第三大层是下卦的顶端,代表可以在行业里成为领袖人物,又和九五至尊的第五大层保持了距离,代表不会遇到强悍的对手,正是一个公司发展中最需要的状态。《易经》里说‘三多功,四多凶’,就是这个道理。” 那时大卫欣然接受了安良的意见,进驻后和丹尼一起创造出一个个业绩神话,从一个建筑公司变成了多向发展的集团公司,从两间办公室变成了买下全层做公司总部,还把一个科技开发中心设在纽约郊区。 今天安良重新走进空无一人的大卫集团总部,心里一阵纷乱。 大卫和丹尼的办公室都正对着东河,向下看去就是刚才上船的码头。左边是连接曼哈顿区和布鲁克林区的布鲁克林桥,东河水从左向右滚滚而来,正合风水中财源滚滚之意;右边是广阔的纽约湾,可是从大卫建筑公司看出去,却只是像看到一个大湖,见不到任何出口,原来硕大的总督岛刚好位于东河出海口,成为了关锁水口的优良风水布局,正应风水中“开天门,闭地户,财运只会进不会出”的完美格局。 第一章 风水师的命运3 安良轻轻皱着眉头看看丹尼,丹尼的气色很好。23楼的风水看不出任何问题,室内的布置里里外外都看过了,基本上是按照安良的布局来摆设。安良从来没试过这样的事情,三天内死两个要员,出了这么大的命案,居然从风水格局上一点都看不出来。 “看不出原因吗?”丹尼关心地问安良,“警察来看过所有录像,把议员和大卫的死都初步认定为自然死亡,并不当作刑事案处理,所以公司也没有封锁。不过……唉,我也不敢再让职员上班,还封闭消息不让传到研究中心那边,否则肯定乱成一团。” “可以带我看看大卫死的房间吗?” “好,跟我来。” “等等,我先到你洗手间洗个澡。” 安良洗完澡,脱下又臭又硬的防弹衣,一身轻松。他跟丹尼走进可以容纳50人开会的东北角会议室,议员和大卫都死在这里,而且没有任何先兆和外伤。 议员死于脑水肿,这是从验尸后的回复得知,在他出事的时候,在场的人都亲眼看着他像疯子一样叫着跑着到处撞,很明显有强烈的幻觉;大卫则死于脑溢血,在开会时只是突然伏在桌子上,然后就再也没醒过来。 这个会议室是今年最凶的位置,但是安良记得大卫的八字,他的死期并不在今年,以他的命局来看,他是一个长寿的人。而且所谓凶方,其实也早被安良化解了,首先把有隐忧的方向设计为公用空间,这就减少了人群长期在那里停留,不会受坏风水的影响;其次,在这个由于土气过重而引起的凶位,安良已经用圆滑柔和的明亮钛金属风格设计,以土生金的原理化煞生财,大卫公司的急速发展不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吗? 要在这时无形无迹地杀人,先要布下扰乱五行的邪局打破人的生理规律,也就是克破人固有的命运,然后在最凶的时间地点里用强烈的风水物给予催化,只有身怀绝技的风水师才可以做到。问题是这种水平的风水师必然经过无数人品和功力上的考验,不太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安良没有从风水上发现任何不利的因素,他如实对丹尼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所以我也觉得他们是自然死亡……丹尼,很遗憾……” 丹尼的眼神从期待变得失望,他忧伤地看着安良说: “没什么……哎,对了,你不是说过如果凶方动土的话也会产生意外吗?” “我没看到你们公司动土啊?” “不是我们,是楼下一直在装修。在他们死前几天,楼下的人一直用冲击钻钻会议室的地板,就是楼下的天花板。”“这会有短时催化煞气的作用,但是会议室的煞气早就化解了,煞气被催化后也不可能连杀二人呀?” 安良说完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卫星定向电子罗经,复核自己记忆中的方向度数。在大楼里手机信号有些断断续续,不过还是可以顺利地测量方位,安良的记忆没有问题,手机也非常稳定,从方位上依然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对不起,我看不出风水上有什么问题。”安良摇着头向丹尼宣布风水分析的失败。 丹尼的神情比刚才更沉重:“我留在这里也会死吗?” “我不知道,可是从风水上说你最好不要在这里工作了,把这里卖掉,大卫集团搬走吧。” “怎么能从风水上说呢?你不是说他们的死和风水无关吗?如果不是因为风水死人,我也不会因为风水搬走。” 丹尼的反驳让安良的脸上一阵红一阵青,丹尼也看出了安良的难堪,他拍一下安良的肩说: “谢谢你,我不是有意说你坏话,我心情很不好……” “我知道,那我先走了。”安良垂头丧气地告别,他的心情一点也不比丹尼好过。 丹尼的朋友和老搭档死了,可是安良却发现自己学了一辈子的风水学也一起死了,精神支柱的崩溃让他想马上自杀。 他苦笑了一下,心里想:我想自杀还不容易么?只要明天一直在家里睡觉,不从吉方逃走就会发生意外,我买了不少人寿保险,都留给妈妈和妹妹也是不错的选择。 “安先生,我叫人送你回去吧,你到大楼门外就会见到。” “华人?” “对,华人。” 安良走出华尔街,就看到大楼门前刚好停下一辆黑色欧洲跑车,一个身材高挑完美,穿着职业套装的东方美女,正视着他的眼睛,像在时装表演的天桥上那样踱着专业的猫步向他走来。经过美女身边的洋人纷纷停步回看,还有走路不看路的撞成一团,道歉声一时不绝于耳。 安良双眼被眼前的跳动景象晃得眩晕,心跳不断加速,全身上下都在充血…… 他有一种触电的感觉,尽管他经常触电,可是这一次来得特别猛烈和彻底,他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誓言。 在学生生涯中的几次失恋,让安良明白了一个人生道理:要是这女孩和你八字不合,她迟早要离开你。他没遇到过和自己的八字合得来的女孩,他的想法是,反正妻子都是很难找的,不如给自己定一个伟大的目标,发誓要找到八字最合的人共度一生,这人不只是要五行阴阳相配,还要让年月日时都层层相合,让两个八字成为天造地设的鸳鸯蝴蝶命。那么如果自己能闯过命中死劫,下半生将会非常幸福;如果闯不过死掉了的话,也有一个世上最爱自己的女孩为自己伤心,可以证明自己来世上成功地走过一遭。 他也知道自己本来就没有什么桃花运,如果还这样挑三拣四的话,一不小心这辈子都没女人和他结婚,可是他仍然固执地坚持着誓言。 不知“命中缺乏桃花运”和“打死也要找个八字配对”这两者之间是什么因果关系,事实上就是安良大学毕业后一直没有女朋友,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现在。 不过现在安良把这些都忘了,他觉得眼前的美女很眼熟,一定在哪里见过,是前世还是今生?这个美女一定和自己有莫大的关系。 从写字楼大门前的地下升起一支银光闪闪的钢管竖在路中间,四周响起旋律轻快节奏强劲的爵士风格音乐。 美女走到安良面前并没和他说话,只是酷酷地看着他,把自己的职业外套脱掉甩在地上,露出一件露背露肩的吊带黑短裙。 她跟着音乐的节奏绕着钢管,跳起只有在赌城酒吧才能看到的舞蹈,眼神不安分地斜看着安良,猩红的嘴唇微微张开,窄小挺直的鼻梁下分明看到鼻翼在张合,鹅蛋形的脸温柔又充满狂野。 安良想起来了,她很像一个热门的东亚歌星,而这个歌星正是安良的梦中情人,只是太像也太突然,以至于他刚才脑子里一片空白。幸福疯狂地来到眼前,人往往都会这样。安良觉得还不够完美,欠缺点什么呢……对,少了风扇。 美女那头染成香槟金色的长头发立刻被吹起,也吹起大腿以上的裙摆,她的舞动更加纵情挑逗,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安良面前,她的手不再握着钢管,而是摸到安良的胸前。 安良完全被她卷入了一场风暴,他随着强劲的节奏扭动着屁股,表情冷酷地把下巴上那一小撮褐色短胡向各个方向短促地刺出去…… “安先生,安先生……” 安良仿佛听到梦中的声音,一点都不刺耳的女中音。这是一种吵架也闹不起来的温柔的基础,女人只应该是这样。 他想问个问题,可是觉得自己这样问很放荡,于是极力控制住自己。 0.5秒之后他冲口而出问道:“是整容的吧?” “安先生,你这样对女士说话很不礼貌。”长发美女一边说一边客气地微笑看着安良。 安良惊叫了一声,音乐和钢管都消失了,无情的现实狠狠地摔到他面前,写字楼出口只有匆匆行人和无聊的通道。 “嗨,呵呵,我是安良,不过你可以叫我亚力山大。” “我听丹尼说起过你,他和大卫都经常说你是纽约最好的风水师。我叫李孝贤。” 四周的音乐声又响起来,在安良耳中这个名字代表着梦想的实现,代表着一生一世。他一向迷恋韩国女歌星,过去是李贞贤的天字第一号粉丝,后来又迷上了最性感的韩国美女李孝利,现在眼前这个女子不但样子酷似偶像,连名字也…… “有没有搞错啊?”面对如此猛烈的刺激,安良无奈地质问自己和上帝。 不过李孝贤以为他在质问自己,于是从外套的v形开领里面,拿出一个大卫集团的工作证举在安良眼前,安良从证件里看到她的职务是秘书。 “噢,我的天,李孝贤……谢谢,是你送我回家吗?” “嗯,请上车。”李孝贤优雅地让开路,做了个请的手势。 安良一步步走向法国跑车,心里一直策划着如何和李孝贤进一步搭讪。 跑车一瞬间就冲上了高速公路,平稳快速地过了一个弯道,安良只感到全身的血都在被离心力甩出车外,可是身体却好端端地坐在位子上。这就是世界一流跑车稳定性的极致表现,直接后果就是有点头昏。 “o,bugatti!”安良对这样的一流跑车实在找不出什么赞美的词,因为说什么来表扬这台车都不过分,只好赞叹地唱颂人家的牌子。 李孝贤在纽约市内开车中规中矩,就像开着一台坦克准备去看落日,她对安良说: “我很喜欢布加迪这款车……” 安良用低沉有力的男中音搭腔:“耶,我也喜欢飙车,尤其是达到一千匹马力的顶级跑车。” 李孝贤笑了一下,从嘴里喷出的香气让安良觉得唇干舌燥。李孝贤说: “我不喜欢飙车,可是布加迪的刹车系统真是太完美了,我觉得很安全。” “耶,我也一向认为安全第一。”安良还是发出低沉的男中音。 “我喜欢吃苹果。” “真巧,我也是。”安良向左下方斜视了一下,看到李孝贤胸前v形领口里面和短西装裙下露出的曲线,非常协调柔和,完全不像美国白人女性那种球形的夸张。 “我还喜欢听歌剧,你喜欢吗?” “歌剧?!当然了,这是我最喜欢的艺术。”安良对自己说的话很没有底气,他知道自己的《西方音乐史》学得一塌糊涂。 “《卡门》是我最喜欢的歌剧,莫扎特的作品有感动人的力量。” “的确,这是莫扎特一生中最好的作品。” “噢,对不起,我记错了,《卡门》是比才的作品,他的原名也叫亚力山大。” 李孝贤音调平静地说完后,嘴角泛起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 安良的头无力地倒在椅靠背上,降着调发出一声“哎呀”,中计的感觉很伤自尊心,事实已经证明,自己完全失去了追求女性的功能。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窘迫地沉默了一会儿,眼里看着面前的路像他的生命一样不断缩短,他决定换个方法。 “说真的,其实我不了解歌剧,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 “我知道,你现在比刚才可爱多了。”李孝贤说完,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安良转过头问李孝贤:“你在大卫集团工作很久了吗?” “不是,我刚刚大学毕业,才进来一年左右。” “你知道大卫的事吗?” “我是总裁的秘书,他们死的时候我都在场,真是很可怕……”李孝贤的表情不再平静温和,从眼睛到声音都露出忧虑和恐惧。 安良好像是安慰地说道:“死的都是总裁,你不会有事的……嗯,你认为他们是自然死亡吗?” “死的都是重要人员,白痴都可以猜到不是自然死亡,只是警察现在找不到证据,凶手还会下手的。” 安良听完李孝贤简单直接的判断,其实深有同感。女人的直觉往往是准确的,如果不是自己一身麻烦,他倒是很想帮助丹尼解决这个问题。 他长叹一声说:“人都是会死的,十二小时后我可能也会死。我觉得时间太短,认识你太迟。” 李孝贤轻蔑地笑了笑:“每个男人都这么说。” “我是说真的。” “真的只有十二小时?”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的话……”安良耸耸肩,扁着嘴说,“当然,我没有办法证明给你看,我也正在努力让自己活下去,可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安良的语气平静而诚恳,不禁让李孝贤减慢了车速,侧头用问询的眼神看了看安良的脸。 安良问道:“觉得很奇怪吧?” “是的,很奇怪。” “你相信吗?” “我信。” “怎么会相信呢,这件事太荒诞了!”安良的反应比李孝贤还要激动。 “不知道,看着你的眼睛我就相信了。”李孝贤说话时没有看安良,只是全神贯注地挂挡转弯,把安良送到四十二大街的斜坡中间。 这里是曼哈顿中城区,斜坡上是繁华的商业区,斜坡下是哈德逊河,河边就是中国领事馆,距离他们下车的地方只有两条街。 李孝贤抬头看看安良住的大楼说:“这地方真不错,这可不是便宜的房子。” “呵呵,老祖宗留下来的房子。你的车子也不是便宜货呀。” “这车是丹尼的,我只是工作时才会用,下班我开自己的车。”李孝贤用手拨拢一下长直发,侧头看着安良,又抬头看看四周的楼顶,似乎在等他说些什么。 “呃……我们今晚可以一起吃晚饭吗?” 李孝贤笑笑说:“这是约会吗?” 安良挠挠头,挺不好意思地说:“我希望是……不过……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们可以另外……” “不,没问题的,今晚八点你来接我吧。你还会穿着防弹衣吗?” “我明天下午才开始穿,你不喜欢这款式吗?” 安良的问题完全是胡扯,防弹衣设计从来只考虑实用不考虑美观。可是李孝贤很宽容这种玩笑,她像天使一般笑着说: “我喜欢更有力量一点的设计,比如橄榄球的护甲就很好看。” “我还可以配个橄榄球头盔,对呀,比单车头盔好看多了。”安良这时才发现,逃亡也是需要形象设计的,今天自己的造型就很不得体,出不得大场面,明天怎么也得搞一套橄榄球战衣来试试。 李孝贤想到安良穿橄榄球护甲的样子,就笑得停不下来了:“呵呵,我很好奇你穿那个是什么样子,我可以看吗?” 李孝贤的爽快在安良的意料之中,没有桃花运兼不会追女孩子的男人,不代表不会看女孩子的心思,他看得出来李孝贤并不讨厌自己。在充满死亡气息的30天里,有这样一个梦中情人可以牵挂,真是一种幸福。 两人交换电话号码,约好时间地点后,安良目送着布加迪跑车风一样离开四十二街,求生的欲望膨胀到极点。 他咬牙切齿地握着拳头向电灯柱发誓:“还有29天,一定要熬过去!亚力山大,哗!” 第二章 百年风水家族1 从老人家那里,安婧得知他们曾用已经失传的天子风水术斩断了清朝的龙脉,不过为了避免清朝后裔来找麻烦,这桩事件成为家族中最大的秘密。 安良住的公寓门前有一个高大的老白人,满头银发的他穿着管理员制服,总是坐在出入口旁边的门房里。他早就看到安良,走出大门旁边一直恭敬地站着等安良和美女谈完话走进来。 老白人拉开门,安良从钱包里摸出一美元往他上衣口袋里塞进去。 “午安,阁下。” “谢谢你,伊恩。你知道吗?纽约的公园博物馆都不收费,可是我回家就要向你交入门费。” 伊恩优雅地微笑着说:“是的阁下,这里的住户一直是这样,你的父母和祖父母都这样给小费。” “连出门也要。” 伊恩的微笑更加优雅了,像一个正统的英国管家:“非常感谢,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安良今天心情很糟也很好,现在正在激动的余波中,他较劲地对伊恩说:“我祖父母只给十美分……” “那时是经济危机……”伊恩回答得机智勇敢,很显然有足够的智力保护整座公寓的居民。 门外响起一首激昂的交响乐,曲调澎湃气氛壮阔,安良和伊恩转头看出去,只见一台雪糕车停在公寓门前。 这是一台小型货车,车顶架着一个巨大的甜筒雪糕模型,车体两侧打开的话会变成买雪糕的窗户。这种雪糕车很常见,它们会出现在任何旅游点,也可能在任何街道上慢驶游荡,轻轻地奏着简单清脆的儿童音乐,告诉小朋友们可爱的叔叔给他们送雪糕来了。 不过安良从来没见过奏交响乐的雪糕车,小朋友们都被吓坏了,他和伊恩一时也很难接受,都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这个奇景。 从车上跳下来一只牵着绳索的灰黑色小狗,安良对狗一窍不通,看不出是什么品种。然后又跳下来一个提着行李袋的小修女,伊恩一看到小修女就露出宽厚的笑容,安良感到很不自在,为什么伊恩看到自己的时候就不可以露出这种笑容呢? 小修女是安良的妹妹,名字叫安婧。她长着一副过分机灵的东方美女面孔,一双泛着褐色光芒的大眼睛像清澈的湖水,套着黑底色翠绿肩坎的修女袍和头巾,虽然不能直接看到身材,可是从衣袍飘荡的情况来看,她的身材像个刚刚发育的女中学生一般纤细却并不高挑。这似乎是安家的遗传,女孩子总是长不高。 安婧向安良招招手,安良又重新走到街上。 “我给你们介绍,这是我哥哥安良,这是我的朋友,他叫刘中堂。” 安良皱着眉瞥一眼他妹妹,抬头向雪糕车的司机看去。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中国男人向他点点头,关了车上的交响乐之后向安良伸出手,可是却没有下车的意思。 安良和他握了握手,然后开口直问: “你被判刑进过监狱,刚放出来?” 刘中堂看样子和安良年纪相仿,长着卧蚕眉丹凤眼,面部上半截和神龛里供奉的关云长一模一样,那把像张飞一样的胡子比安良下巴上的小胡子有味道得多。他的面相中处处都显出沉着老到,精于世故,可是坏就坏在眉心太窄,一双卧蚕眉有逆毛刺入印堂,专主中年犯刑,如果不是刑狱在身,也必是刚出来不久。 刘中堂听了他的话,威严地看着安良,也回敬他一句:“我是刚放出来,已经守得云开见月明,可是安兄弟却正有劫数在身,前路堪忧事不明。” 安良立刻转头对着安婧低声喝问:“是不是你告诉他的,你怎么把我的事到处唱……” 安婧十指交叉拱手放在胸前,抬起头看着安良眨眨眼睛,眼神无辜而平静地说:“噢,人子啊,不要放任你的口,使你陷于罪过……”这是圣经里上帝的台词,安婧随口念来就能应用,看来这几年没有白白蹲在修女院,起码讲道理很有一套。 刘中堂说:“安婧修女没有和我说什么,只是叫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你一把。你脸上的黑气已经从鼻上年寿冲破印堂,三十天内难逃生死大关。” “谢谢你啊雪糕大师,我自己会搞掂自己,我也给自己准备好骨灰盒了不用你操心,你有什么事可以等我死了拜山时慢慢说,永别了。” “这位兄弟……” “不要叫我兄弟,我不是黑社会,你那么厉害不要浪费人才,快回去卖雪糕送看相吧。” 刘中堂打断安良的话,认真地说道: “话不能这么说。华人在纽约卖雪糕就是一种能耐,这个行业早就被意大利人垄断了,华人根本不能插手。” 安良不想和刘中堂说话了,他对安婧说:“以后不要带黑社会来这里,卖雪糕的黑社会也不行。”说完气鼓鼓地走回公寓大门,站在门口等安婧进来。 安婧和刘中堂说了几句后,牵着小狗也跑进公寓,和伊恩亲切地吻了一下脸颌,互相问候几句之后就跟安良进了家门。 他们的家是公寓一楼全层,大落地窗正对着公寓楼内部的小花园,屋里宽阔而高旷,天花板有两层楼高,吊着各种锻炼器材,一眼看去像个小型体操馆。这是他们家上百年的老设计,这样方便在家里做激烈运动和修炼。他们的祖先选住一楼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住一楼可以拥有一个巨大的地下室。 安良进了自己房间后扔下凌乱的行李,马上打开电脑上网查资料买橄榄球运动护甲,同时开着房门和安婧吵吵嚷嚷地说话。小狗在大屋里到处嗅,探索新环境。 “这狗叫什么名字?怎么脸上这么大把胡子,像刚才那个刘关张。” 安婧在小体育馆里跑来跑去给小狗倒水和放狗干粮,小狗嗅完全屋之后乖乖蹲在安良身边,侧着头好奇而安静地看着他。 安婧说:“为什么叫人家做刘关张,他叫刘中堂。” “上半脸像关羽,下半脸像张飞,说话像刘备,不叫刘关张叫什么?一看就是社团的人。你有没有搞错啊,自己去监狱就算了,还把犯人带到家里,要是给芸姐知道保证气死她……” 安婧一如既往地代圣灵发言: “噢,耶稣说,‘不是健康的人需要医生,而是有病的人;我不是来召义人,而是召罪人。’作为一个修女,我只能去最需要救赎的地方。” 安良快要发疯了,可是耶稣说的话并没有错,风水师不也正是这样的职业吗?他忍气吞声地说: “我只是说那狗,怎么那么大一把胡子,是剪成这样的吗?” “这种小狗叫史纳莎,整个品种都是这个样子,它是刘中堂负责训练的,现在训练好了交给我带回修女院。扣扣,bark!” 安婧快速地给扣扣下了一个吠叫指令,扣扣立刻嘹亮地吠了一声,震得安良耳朵嗡嗡作响。 “行了行了,别让它叫,你什么时候走?” “我向珀宁嬷嬷请了假,下个月才走,芸姐说要让我陪着你过这个月。” “切!我还要你陪?你在这里我死得更快!” 安良知道刘中堂一定是修女院感化的犯人之一,这只狗一定是修女院和监狱合作的结果…… 因为安婧所在的圣神修女会多年来一直在开展一项“监狱宠物伙伴计划”,就是把从街上捡回来的流浪狗,护理好之后由修女宠物导师带到监狱和犯人交流,让犯人和小狗成为朋友,教犯人成为宠物导师,让小狗受训练后可以帮助残疾人。这么做一来可以让犯人在和小狗相处中恢复人性和善良;二来可以让犯人出来后有一项技能,可以领到证照成为正式的宠物从业人员;最后还可以让流浪狗有事可做,减少政府对流浪狗的处死,可以说是一举三得的善举。这一个看似无足轻重,曾被人取笑的感化计划,很快成了美国历史上最成功的犯人改造计划之一,和小狗成为朋友的犯人,出狱后三年内的再次犯罪率竟然是零! 安良很清楚自己的妹妹从小就顽皮到家,精力过剩头脑发热,天天在学校里和街上惹是生非,才被父母早早送到天主教学校,然后还强迫她进入教会的初学院,以成为修女为最终目标。 他们的母亲安芸,是纽约玄学界前辈,在唐人街号称“生观音”。 安良一出生,她就算出这个孩子命局中印重身轻成为忌神,一到中年的水运流年就会有生死大灾。在这个死期里面,安良最忌有母亲在身边,最需要呈比劫关系的妹妹来支持,所以安芸让两个孩子从小叫自己做“芸姐”,以减少母亲印星在安良命中的压力,对孩子只说这是家乡的风俗(事实上广东沿海一些地方也有叫母亲为姐的习俗);她向安良主动交代好一切事务之后就离开纽约,回中国寻龙点穴顺便游历大好河山,同时安排安婧向圣神修女会请假回来帮助哥哥渡过生死大劫。 安良太了解这个妹妹了,她是拥有天使外表却像魔鬼一样的家伙,别看她穿着斯文圣洁的修女袍,其实根本不知道她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说不定一不小心就会死在她手里。 安婧整理好自己的房间,走到安良的房门扶着门把手说: “刘中堂是风水师,我和他在监狱里认识,他有足够道行帮助你,而且我算过他的八字,是你命中的贵人,有一个贵人和一个妹妹帮你,你死不了的。” “你想怎么帮我?我天天要往吉神方位逃跑,你们是不是开着雪糕车陪着我跑?我今天巳时跑出去,被小车撞飞了一次,中了一颗枪子儿……” 第二章 百年风水家族2 安良说完把脚边的防弹衣拿起来展示了一下枪伤:“还被三十万伏高压电击中一次,你们是不是打算明天帮我挡点什么,嗯?算了吧你,你在我身边我死得更快。你可以平衡我的八字我很理解,谢谢你了,不过你不要跟着我,你好好在家待着玩狗,你那些上帝之气在家散发我就已经很受益了。” “主说,用剑者死于剑下;用电棍者迟早被电死……” 安婧才念了两句耶稣宝训,就被安良狂训回去: “我用电棍会比你在修女袍下藏着两支自动手枪危险?芸姐说过多少次叫你不要带枪上街你有没有听过,我保证你现在身上就有枪。” 一说到枪,圣灵马上离开了修女,安婧嬉皮笑脸地说:“那是有牌照的,在美国合法的嘛。反正我这个月在家陪着你,我现在到地下室玩玩去,好久没玩啰,呵呵呵……”她说完一溜烟地跳向地下室。 安良看着她的背影大吼:“我今天晚上终于和女朋友约会了,你要是跟着来我就在临死前先电死你!” 安婧提着修女袍跑下地下室。地下室一直亮着灯,光线很柔和,每一面墙壁上都挂着相片,其中不少还是百年之前的老景物,就像一部世界近代发展史的缩影。 相片里有世界各地不同时期的风景,也有很多祖先们从清朝末年到抗日战争时期,在中国留下的各种合影和事迹。从相片里可以轻易看出,这个家族的人往往现身于重大的历史时刻。这些相片的原件早就珍藏封存,挂在墙上的都是放大的复件,可是依然可以感觉到岁月的沉重和精彩。 绕过几道走廊,经过一些小型储物室,来到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房门前,安婧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只有40平方米大小,中间有一个大十字架,两边的墙上全是家庭成员的合照,墙下的长桌上陈排着他们曾经使用过的物件,这里是安家永远的光荣和圣地。 她先跪下向上帝祷告,然后向全部爷爷奶奶问好,站起来后走到距离十字架最近的桌子面前。 这部分区域属于爷爷的爷爷和爷爷的奶奶。从老人家那里,安婧得知他们曾用已经失传的天子风水术斩断了清朝的龙脉,不过为了避免清朝后裔来找麻烦,这桩事件成为家族中最大的秘密。 墙上是一张保存得非常完好清晰的12寸黑白相片,相片上有一个高大英俊的中年白人和一个小巧娇俏的中国女孩。两个人都穿着洋装,女孩手上还装模作样地拿着一把蕾丝洋伞,表情认真,眼睛睁得很圆,颇有喜剧气氛。 安婧很喜欢他们,她觉得自己长得最像这个高祖母。 他们相片下的桌子上,贴墙横架着一把黝黑无光的直身长刀,刀上镂刻着“无明”二字。刀前面架着两把油光发亮的长管左轮枪,这是一百五十年前的海军版古董枪,可是保养得非常好,如果有必要的话完全可以开响。 安婧早就听过每一代祖先的故事,她知道这两支左轮枪是高祖父母的随身之物,也是他们的爱情见证,她只是想不明白这把神秘的日本忍者刀又是从何而来,相信刀刃里一定有故事。 安婧突然从修女袍下抽出两支巨大的意大利伯莱塔m92自动手枪,转身指向房门。 房门那边并没有人,她只是试试自己是否还可以熟练地拔枪,因为他们兄妹二人从小就被告知,使枪是家族的传统,他们有相当多的机会练习射击。作为一项运动,射击会让人产生兴趣,女孩子当然也不例外,于是枪成了兄妹俩从小到大的玩具。 她转过身把两支m92举在桌子旁,和两支左轮枪放在一起比了一下,四支相隔一百五十年的枪在这里相遇,真是让人有点感动。她可以想象一百年后自己穿着修女袍的相片也会挂在这里,这两支枪就会架在自己的相片下面,这样布置也蛮有喜剧味。只可惜论资排辈不能放到两支大左轮枪身边,不然四支手枪一定相映成趣。 安婧轻轻关上门离开家族圣地,小跑进入地下室最后一个小铁门。她按了几下密码,铁门自动打开,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只有幽暗灯光的空间。 她在墙身上熟练地摸到一个仪表板,在上面调了几个旋钮,然后从修女袍中抽出双枪,无声地跳起来向黑暗中冲去。 这是一个以南少林地下罗汉堂为蓝本设计的练功机关房,经过历代改进,现在已经完全电脑化。黑暗中开始有随机出现的球形枪靶从各个方向飞向安婧,有的发出暗光,有的发出声音,安婧左右腾跃向四面八方开火,地下室里顿时响起一片枪声。 安良站在小铁门外,拉开小窗子往里面看,扣扣本来跟到了地下室,可是听到里面枪声可怕,又逃回一楼。安良看见安婧像只猎豹似的奔跑扑杀,在乱闪的枪火中,嘴里还念念有词: “我在太阳下看见,正义之处有不义,公平之处有不平; 天主必要审判义人和恶人,因为各事各行在天主处都有定时。 这是天主借此让世人认清,自己与走兽无异。 人并不优于走兽,最终都是虚无,出于尘土归于尘土……” 安良看了一会,关上小铁窗转头走回一楼,嘴里自言自语地骂道:“妄想狂躁症,没救了。” 落日的残红下,大西洋显得凄冷平静,晚归的渔船和游轮慢慢驶入纽约郊外的羊头湾,经过安良和李孝贤共进晚餐的桌子。 他们都穿着轻便休闲的便服,坐在码头一侧的渔人餐厅里,这里有露天的海边位子供客人用餐。两人吃过鲜美的烤鱼排和忌廉蘑菇靓汤,现在正就着水果沙拉品尝白葡萄酒。 漂出海面的码头上只开着零星的渔灯,暗黄的灯光照着安良和李孝贤,让两个人的脸色充满了质感,这种质感让人很想触摸。 安良的手放在桌上,随着餐厅播放的钢琴音乐有意无意地敲动着,游移向李孝贤放在桌上的细长手指。李孝贤一直手拿杯子转头看着漆黑的海面,安良在默默地算着距离: “两厘米……一厘米……五毫米……这桌子怎么那么大……四毫米……三毫米……这哪是桌子,怎么看都是一个卡车轮子……两毫米……手别抖啊……一毫米……” “良。” “啊!”李孝贤突然说话,安良吓了一大跳,手像被火烫了一下似的跳回自己的杯子上,“什么!什么事……” “你们全家都是风水师吗?” “有的是,有的不是,不喜欢的人不用学。其实这只是像医学一样的专业技术,没什么特别的,呵呵……”李孝贤只问了一句,可是安良的回答却细致而冗长,“我喜欢风水,所以就全盘接收了。” “我没看过风水。”李孝贤微笑着直视安良,眼神闪烁不停,内涵很丰富,看得安良挺不好意思。 李孝贤又说:“也没和风水师约会过。” 安良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看起来更优雅一点,然后用餐巾点一点嘴唇角,优雅地说: “看风水和看病一样,如果你没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话,不需要看风水。” “可是我们公司出了解决不了的事情,风水不也是解决不了吗?” 李孝贤似乎非要说这种扫兴话题,不过从她嘴里说出来的难听话,在安良听来都是很乐意耐心回答的问题。 “李小姐……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 “朋友叫我小贤。” “小贤,只要是人在世上发生的事,很少和风水无关,只是今天我的头脑非常混乱,可能有些问题没有看出来。” “如果可以找到答案的话,我倒很想看看风水是什么,会怎样影响人的生死……你不是也在逃避死亡吗?为什么不用风水呢?” 安良双手一摊,侧着头说:“我已经在运用风水。我的家里早就布好了支持我命元的七星灯阵,我可以算出每天最凶的时间,然后向最安全的方向逃避,加上全身护甲和人寿保险,我可不会那么容易死掉……” “你死了也不亏本,只要人寿保险买得足够多。” 安良耸耸肩承认了李孝贤的说法,他转开话题问道:“你很小就离开了父母,对吗?” 李孝贤有点吃惊地抬起头,带着疑惑的笑意看着安良:“什么?” “我看你的面相是这样,你的耳廓单薄,内廓外翻,这是父母缘很薄,童年生活艰苦的面相。” “嗯,我是养父母养大的……你还看到什么?”李孝贤托着脸架在桌子上正视着安良,让香槟金色的长直发垂在脸的两侧,像把一件精致的艺术品送到安良面前让他鉴赏。 安良也用手托着自己的脸送到餐桌上,含情脉脉地说: “我看到你眉毛里藏了一颗小痣……” 李孝贤笑起来:“天哪,这么暗你都能看到?” “嗯,这代表你很喜欢存钱,而且还有些奇特的才能,深藏不露。” “你看是什么才能呢?” “我想要多些见面才可以看出来……” “这么麻烦呀,有什么快一点的方法吗?” “有,你可以把生日告诉我吗?” “这可是女孩子的秘密……” “你告诉我你的生日,我就可以说出你的过去和未来,还可以每年送一份生日礼物给你……” 安良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李孝贤像是听不清他说的话,一点点地向安良的脸凑过去。 两个人慢慢地向对方接近,直到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和体温…… 安良一伸手搂住李孝贤的颈,飞脚把讨厌的桌子踢到海里,然后滑步到李孝贤的位置,把她斜抱在自己怀里,摆出了《乱世佳人》的经典造型,深深地吻在她的唇上。 第二章 百年风水家族3 她的唇慢慢地放松,嘴巴慢慢地张开,她滑腻软热的舌头成了安良平生尝过的最美味的食物。这一吻太长了,直到太阳从东方海底透出霞光,把天地都映成了橙红色。 安良把脑袋抽出来,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对李孝贤深沉地说:“我爱你。” “亚力山大,我也爱你,求求你永远不要离开我。”李孝贤说完伸手紧紧地搂住安良脖子。 “永远……无论如何都不离开……”安良把李孝贤的头捂在自己胸前,让她听着自己的心声,和胸腔的共鸣。 四周无边无际的麦田和孤独的树影,奏起电影中苍凉而深情的主题曲《我的真爱》,为他们的爱情作证。 “啊……”李孝贤轻轻叫痛,还坐直了身子。 安良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看到李孝贤从距离自己一毫米的地方快速退开,就是因为自己下巴上那撮该死的胡子向前刺出了一毫米,所以碰到人家…… “唔……”安良几乎要哭出来,留什么胡子嘛?事实上留了胡子之后就再也没有桃花运。 他的五官皱成了苦瓜,看到李孝贤举起酒杯放在两人之间,遮住了两个人的下巴。 她闭起一只眼看着安良说:“我发现你不留胡子更好看。” “真的?我回家马上剃掉,明天你看不看?我明天还会穿橄榄球护甲,一起看吧……” 安良生怕李孝贤对自己的旧造型没兴趣,又没有兴趣看自己的新造型,那就永远错失了再见面的机会。他关注地期待着李孝贤同意明天再见,或者再约另一天也可以呀。 李孝贤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其实现在也不丑,你还是等我看得很不耐烦再剃吧。对了,你要去我们公司复核一下风水吗?我可以为你约时间。” “当然要去,我一定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现在去怎么样?” 安良这会儿正来精神,一来不能让李孝贤看不起风水师,二来这样也可以多些时间和李孝贤待在一起。 “现在?”李孝贤有点惊讶于安良的热心,她犹豫了一下说,“现在太晚了,我想早点回家。” “你也住在曼哈顿,我们现在从布鲁克林大桥回去,一下桥就是华尔街,去看看吧。本来看风水也是要白天一次晚上一次,古代的话下雨时还要再来一次,不同时间会看到不同的情况。要是我下次再约丹尼就麻烦了,你是秘书有密码和门卡,我们正好去看看,只要15分钟……” 安良现在不像下午的时候那么低落了,他全身心沉浸在冲动中,他就不相信自己会找不出大卫猝死的风水根源。李孝贤拗不过安良,于是两个人出了餐厅,骑上一台大功率的绿色越野摩托车,在夜幕下直冲进曼哈顿。 李孝贤伏在安良的背上,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飞驰在纽约湾沿岸的高速公路上,自由女神慢慢地在身边滑过。她在烈风中大声问安良: “坐摩托车风太大了,很伤皮肤,你没有小汽车吗?” “我有,可是约会就应该用摩托车,我喜欢你抱着我。” “混蛋!” “什么?” “明天要坐小汽车!” 他们很快来到华尔街120号楼下,在路边停好摩托车就径直上楼。 自从纽约市在几年前受到恐怖袭击之后,各大写字楼都加强了保安,进出大楼都要出示证件和拍照输入电脑,他们这么晚进大楼,当然也要按保安条例先照相才可以进入。 现在已经是晚上10点多,大楼里空无一人,他们上了23楼后,从玻璃门看进去却发现零星地亮着几盏台灯,似乎有职员在加班。 安良站到一旁等李孝贤开门,一边打趣地说道: “你们公司的人可真是勤快,这时还有人加班。” 李孝贤微笑着按了一下大门门铃说道:“是呀,不然这个公司怎么会发展得这么快呢?”然后按密码读磁卡打开了电门,一进去就问道,“谁在加班呀?” 办公室的前厅宽阔空旷,三个穿西装的高大白人提着公文包慢慢地走出来,对着李孝贤和安良礼貌地笑一笑说:“我们下班了,晚安。” 他们说话时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缓缓地走向大门,熟练地按密码开门出了电梯间。 安良和李孝贤看着他们在等电梯,互相看看对方怪异的表情,明显感到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安良突然明白了!今天下午他才来过这里,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因为大卫的猝死,丹尼让全体职员都放了长假,他也好做下一步打算。公司根本没有人上班,怎么可能有人加班? 他转头低声问李孝贤:“你认识他们吗?” “我加入这个公司不久,主要做总裁室的工作,对外面的人事不是很了解。我想他们知道密码,应该是公司的人吧?” “有古怪……”安良不等李孝贤解释完,就快步追出电梯厅大声问,“嘿!你们能等一下吗?我想问些事情……” 这时电梯刚到,电梯门一打开,三个白人立刻进了电梯,安良想,这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于是一边加快脚步冲出去按密码锁,一边大声喝问李孝贤: “出门的密码是什么?” 李孝贤一边赶过来一边说:“284574093……” “错了,打不开!再说一次!” 李孝贤看到安良搞得气氛很紧张,也等不及再说一次那九位数了,自己跑到密码锁前就按起来,门一打开,两人马上冲出电梯间猛拍呼梯键,可是刚才的电梯已经飞速降到一楼。 安良焦急地点着电梯键说:“快打电话给丹尼。我去追他们,他们的车一定停在路边,我下楼就可以追到他们……” 李孝贤连忙拨通丹尼的电话,可是只听到电话留言,不过就算不知道丹尼什么时候会听留言,也要先说现在的情况。她说完后,两人也出了大楼,安良眼睛盯着一辆明显是刚刚开出去的黑色林肯轿车,一面跑向自己的摩托车,同时大声对李孝贤嘶叫道: “林肯纽约车牌wir-4417,快报警捉贼!” 话音刚落,绿色越野摩托车已经打着火,马力大得惊人的二冲程引擎怪叫起来,安良站在车上拧足油门,车子抬起前轮向林肯逃走的方向跳出去。 李孝贤看着安良瞬间消失的背影,拿出电话继续拨打着,同时她看到另一台黑色轿车向着安良追去,两台宽大的轿车分明要一前一后夹击安良。 三辆车在东河沿线公路上高速左右穿插,像在公路上打冰球一样险象环生。 安良很快注意到来自身后的危险,以这样的情况自己不会讨到任何便宜,唯一可行的只有逃走。 不过对手没有打算让安良逃走,后面追来的轿车极速向摩托车后轮撞去。安良不用回头看都可以感觉到那股杀气,他拧足油门向前加速,闪开从后而来的撞击,然后把车压在前面轿车的左后角。 前方轿车马上轻收油门,减速把安良让到车身中部,轿车随即把安良向左方挤出去。安良的摩托车只有两个轮子,而且还是没有任何保护地露天驾驶,绝对不敢和轿车硬碰,只好越线左冲让自己处于逆行之中。 逆行的时候一般都会撞车,安良的运气本来就差,现在果然毫无悬念地迎面冲过来一台巨大无比的货柜车。那大货柜车的司机看到眼前突然出现一台小摩托车,早已吓得屁滚尿流,什么都不会做,只会狂呼着用力按下所有可以按的东西。货柜车开足大灯和油门,鸣着高音喇叭向安良撞来,把安良也吓得高声尖叫心脏爆炸,几乎发狂而死。 向右回原来的车道不可能了,他加大油门抬起前轮向左边的人行道冲去,电光石火之间和大货车一擦而过,摩托车尾灯被撞得粉碎,货车卷起的气流把安良推得几乎摔下车。 他极力平衡住摩托车,上了对面人行道后耍了一招华丽的急刹车甩尾大回旋,朝着刚才过来的反方向逃走,同时听到耳边响起子弹飞过的连续破风声。 安良对枪械非常了解,听得出这是从装了消声器的微型冲锋枪mp5发射子弹的声音。可是这种枪一向装备于反恐部队,一般都是好人用来打坏人,现在正义之枪对着自己开火算什么事呀,就算中枪死了,人家也得把自己当成恐怖分子。 可不能被这种子弹打中,安良一心想着逃命,再也没有了刚才追人家的雄风,一口气钻进了唐人街狭小的街道中。 这里晚上行人很少,安良的摩托车顺利进入窄路地段,可是两台黑轿车却转守为攻,咬住安良的摩托车穷追不舍,子弹仍然不时从身边窜过。他经过警察局门前,却来不及下车喊救命,因为一停下来子弹一定会向自己倾泻。安良不会让自己死在警察局门口,这情形太滑稽太像电影《教父》,不是安良可以接受的死法。 他从窄小的伊丽莎白街冲到小意大利城,一路所见中国餐馆和意大利餐馆都已经全部关门,路上没有行人,放纵了对方子弹横飞,安良身后除了引擎的轰鸣,还不时听到向地上倒塑胶珠子的声音,这是mp5的枪声。 安良惊慌之余其实玩得不亦乐乎,还有什么游戏比押上生命做赌注的更好玩?唐人街窄路正好发挥越野摩托车的性能,安良平生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奇特的快感。他知道这样很危险,总有一天会害死自己,可是他像发现了自己憋了几十年的潜能一样,全力发挥着自己的车技,还发现自己有放慢车速逗对方追过来的倾向。 “惨了,自己大概是疯了,好像在找死耶……”安良脑子里严肃地批评自己,可是嘴里却吹着尖锐的长哨声,把越野车从停在路边的轿车顶上跳起,冲进一个路边小公园,然后在绿化带的小路上快速玩了一招左右压车蛇行,扭着屁股风骚地冲进另一条小街。身后两台轿车从公园两边包抄过来,追逐又热烈地继续下去,仿佛在进行一场全球瞩目的城市越野花样赛。 从小街冲出去就是唐人街的主街道——旅游者必到的购物大街坚尼路。安良还没有甩掉追击者,不想这么快进入大马路,因为进入视野良好的直路对逃跑没有一点好处,正在思考中,看到前面的街口无端停了几辆小贩卖水果用的小推车。 “不是这么爽吧……”安良在高速前进中再看一眼,手推车上居然还斜搭着一块门板,正好可以开摩托车从那上面起跳。 安良毫不迟疑地把车开上跳板,然后像一股轻烟冲出坚尼路,顺路牌右转后听到身后连环两声撞击。“嘿嘿嘿嘿……”安良歪着嘴奸笑起来,拧拧油门把摩托车轻轻滑入唐人街暗巷深处。他要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打电话和李孝贤联系。 他身后两辆黑色轿车撞成一堆,车里走出七八个男人。他们走到车头看着撞散的水果车。车里全是冻成冰块的泰国榴莲,还有更多的榴莲散落一地,前面的林肯轿车已经有一个轮胎被榴莲壳刺破。 第二章 百年风水家族4 原来榴莲外壳像个长刺的篮球,加上急冻之后更变成了硬如钢铁的钉钉地雷,汽车轮胎碾上去哪能不爆。而且榴莲碾了一地,浓烈独特的味道熏得满街都是鸡屎味,车上下来的白人大汉一边捂着鼻子咒骂,一边气急败坏地用脚扫开这些恶臭的水果之皇。 安良回头转进小街,还没找到藏身之处,就看到面前有一架雪糕车停在路边,昏黄的街灯下站着十几个中国男人,看起来像来自五湖四海和三教九流,全都盘着手在胸前,面带得意的笑容拦在窄街中间。 安良这才明白刚才的幸运不是上帝的恩典,而是雪糕大师刘中堂拉了唐人街的兄弟来帮忙,一个不小心还欠了人家一个大人情。 安良把摩托车开到雪糕车前面,伸手敲敲驾驶位的窗子说: “喂,你以为我自己搞不掂呀?” 刘中堂把脑袋从车里伸出来,嘴上叼着一支卷烟,神情冷漠地对身边一个青年说: “阿东,把他的摩托车开出去转一圈,引走那帮人。”然后又转头对安良说:“兄弟,你把车给他吧,他车技很好,不会有事的。” 安良对刘中堂没什么好感,不过这个人说话行事倒不让人讨厌,而且好像还是唐人街的什么人物。 从刚才对手出手的凶狠度来看,他意识到对方的目的是要杀人灭口,这一点让他颇为愤愤不平,心想:我都没搞清楚情况就被灭口,这也太冤枉了。 他更加想到目前最危险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李孝贤,因为自己的好奇,已经把她拖下水,自己追车时又被另一台车追上,那大楼下面分明早就布好了陷阱。这些对自己都要下手的坏人,怎么可能放过李孝贤? 他不回答刘中堂的话,自己站到一边密打李孝贤的电话。 电话接通,李孝贤说他走后警察很快就来了,现在她正和警察在办公室楼上清点公司物品和录口供,办完事就会回家。他们说了几句,就有个警察问李孝贤要过电话,对安良说请他回来配合调查。安良只想知道李孝贤的安危,对配合警察这种事毫无兴趣,于是简单说了几句情况后,说明天去警察局再谈云云,就匆匆挂线。 李孝贤安全,安良放心了,于是把头盔交给阿东,又抽了二十美元给他说: “帮忙去加满油,不用找。” 刘中堂转头对那群中国男人说:“肥佬威,明天你去果栏拿一车靓榴莲,入我的数。你们上车先走吧,我迟点再打电话给你们,大家辛苦了。” 说完自己下了车,把车钥匙交给另一个人,那群人开着雪糕车离开,刘中堂却叫上安良一起转进了街角的一座教堂。安良知道进了教堂,下一个镜头肯定是见到妹妹安婧,这种暴力事件没有她出现多奇怪呀。 教堂里灯光昏暗,安婧还是身着修女的长袍和头巾,瓜子脸上带着清纯的微笑站在神坛中间,等安良和刘中堂走过来。 她突然张开双臂,像小鸟将要从讲台后起飞,用清澈的嗓音发出来自天堂的教诲: “不要为明日自夸,因为你不知今天能发生什么。 只应让人赞美你,你不应开口自夸; 赞你的该是他人,而不是你的唇舌。” 安良听得直翻白眼,可是面对上帝的意旨总不能马上翻脸骂人,他恶狠狠地走到神坛前,招招手示意安婧下来。只要她走下神坛,安良一定在她脑门上敲一记响头。 安婧多了解自己的哥哥呀,安良的脑子动一动念头她都知道他想干什么,所以上帝还在替安婧修女发音: “石头重,沙砾沉,愚人的愤怒比二者都沉重。” 安良捂着脸哭出了声音,不过没有眼泪。他变着声调说: “你是不是芸姐生的?你能不能说人话呀?” 安婧看到把哥哥弄哭了,高兴地走下神坛摸着安良的头说:“不哭不哭,平安回家就是上帝赐的福。” 小狗扣扣也从讲台下钻出来,走到安良和刘中堂面前摇头摆尾。 “你跟踪我,还带着狗跟踪!”安良真的发脾气了,他突然伸出双手卡住安婧的脖子不停地前后摇动,“要不你怎么知道我从哪来到哪去,还要布个阵来逮我……” 安婧和哥哥从小就是这样表达不满,她像风吹柳条一样甩着脑袋,用颤动的声音说:“那那是是帮帮你你的的,要要不不你你现现在在还在逃逃命命呢。” “再来一次的话我真是不客气了。”安良停了手,严肃地提出警告。 刘中堂自然知道小朋友打架不能插手,他等两兄妹闹完后才说: “这次也是太紧急了,婧修女给我打电话时你已经被追得走投无路,我们一时找不到更好的路障,才摆几车榴莲帮帮你。” “我不是说榴莲,我是说跟踪,还有没有隐私……”安良已经把这件事上升到人权级别来考虑。 刘中堂说道:“隐私是和平时代才有的,像你现在的情况最好先不要讲隐私。你命中的死期到了,现在还惹上这么一帮人,真是很麻烦,你能不能说说是怎么回事?” “他是谁呀?”安良指着刘中堂转头问安婧,“警察问我问题还得看我想不想回答呢。” 安婧早就恢复了平静,她纯洁地微笑着看看刘中堂,征得同意后对安良说: “刘中堂是正和会馆的秘书,五年前为了保护华人商贩不被勒索,和意大利黑帮械斗枪战被判刑。在狱中表现良好得到提前保释,但是保释期内要有正当职业向政府交代,为了和意大利人搞好关系,由教会出面斡旋并由意大利人提供雪糕车一台以示友好,现在刘秘书白天要卖雪糕,每周到警察局报到……” 安良双手往裤兜一插,干脆地说道: “原来是洪门正和堂的白纸扇,你报什么到呀,唐人街警察局里全是你们洪门的人。” 刘中堂神情认真地解释说:“洪门是保护华人利益的正当团体,当然有华人警察加入,不过我们不会因为这样而徇私,我每周都会报到一次的。” 安良尽管不习惯有人这么正经地对自己讲话,不过说到这么正经的话题,加上刘中堂这么正经的样子和语气,他也不得不配合一下气氛,正视着刘中堂等他把话说完。 “兄弟,我在监狱里和婧修女就是好朋友,因为婧修女很关心你,所以才找我帮你度过死期。你也是风水师,应该很清楚人的生死危险期只在那一段时间,如果不是很差很苦的命格,只要能挺过去,以后还可以走到好运;可是在这个危险期内,一切突然出现的人和事,无论是多诱惑多有利可图,都可能是死亡陷阱……” 安良觉得刘中堂的前半部分发言还比较中听,一说到“突然出现的人和事”,他就敏感地想到李孝贤,这雪糕大师不会是眼红自己找到个美得像天后巨星的女朋友吧? 他态度警戒地问刘中堂:“雪糕佬,你想说什么?” “你在想什么?”刘中堂的反问平静而快捷。 “李……”安良几乎冲口而出说出李孝贤的名字,可是他马上意识到这是刘中堂耍的瞬间催眠,他还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幸好安婧说他是自己的命中贵人,要是命中敌人的话可就惨了。 安良定定神说:“我是问你想讲哪件事情,因为从我进入死期开始,发生了不少事。” 安婧坐在长椅上抱着乖乖睡觉的扣扣,侧着身子说:“就是被追杀的事,是怎么引起的?放心说吧,我们都会帮你,不会让你有事的。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回家向芸姐交代呀。” 安良知道刘中堂的个人情况后,信任度增加不少,于是坐下来把大卫集团的事件前后向他们说了一次。其实以他现在所知,说了等于没说,很多事情都是以“不知道为什么”而带过,安婧和刘中堂也听得云里雾里。 刘中堂听完之后说:“兄弟,你把事情前后都说了,可是没有说你和女孩子约会的事。” “那种事也要说?!”安良的眼睛瞪得像两个灯泡,这般美好的爱情来到身边,不用拿出来和兄弟姐妹们分享吧? 刘中堂对安良说:“兄弟,我算过你的八字,你的日元很弱,可是却杀印相生,格局分明,是个正直又好胜的人。只是常常会做些超过自己能力的事,好听叫知难而进不好听叫找死。你命中无财,而且命局对财运的消耗极大,赚到手的钱不少,可都是过眼云烟;你命里有一点桃花运,可是却早在读书时期走完了,二十岁后再也没有天赐的姻缘……” 安良低着头听刘中堂断自己的八字,一直皱着眉心看着十字花纹的地砖。 安家上下谁都会算命,安良从出生以来,他的命运就成了全家都担心的事情。命中耗财还好对付,只要安良把赚回来的钱先捐出一部分做善款,其余的都转入家族基金,不存在自己名下自然耗不出去;不过二十岁以后没有桃花运绝对是个大问题,安家还指望他传宗接代呢。 这个问题安良自己一样头痛,经过学生时代之后的十年,他在玄学造诣上大有提高,用自己和无数客户的实例,证明了命运的存在和风水的力量,也成为了纽约首屈一指的风水顾问。 他可以用催动桃花运的风水局让自己得到女朋友甚至是妻子,但是他不想这样做,如果有一天桃花风水局被破坏,这段由风水而起的感情,一样会因为风水而失去。 不是因为发自真心互相爱慕得来的感情,总会少了点真诚,多了点机心,安良不希望自己下半生面对这样一个风水女人和一份风水爱情,于是他宁可去寻找、等待和失败。 可是死期已经来到面前,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可以活过这二十九天,刘中堂这时出来质疑他命运中突然而短暂的爱情,无疑触怒了安良。 刘中堂看出安良的心情,可是作为一个风水师,他必须要说出真话,不能因为安良不想听而只讲甜言蜜语。他继续说道: “在你命中最危险的时间,而且在不走桃花运的情况下突然出现的女人,你一定要小心,走得太近后果不堪设想。” 安良很清楚刘中堂说的话是真实的,可是要面对死亡的毕竟不是刘中堂,而是自己,如果自己在这个月内死去,却在人生最后的时刻失去这段爱情,错过最后一个爱的机会,自己会甘心吗? 他不怪刘中堂直言,也不怪任何人,他知道这是一出生就注定的事情。他一直开开心心地过日子,让自己乐观地面对一天天接近的死亡,以至在上个月,他还是若无其事地投入工作。这三十天死期,他只当成一次刺激的休假,否则,巨大的悲观和恐惧会让自己崩溃。 事实上安良很害怕死亡,他现在就像一个小孩子看到护士拿着针筒向自己走来,无论护士姐姐多可爱亲切地哄骗,小孩知道那一针一定很痛。只因为笑起来会好过一些,让身边的人不用陪着自己害怕,所以他尽力保持自己的幽默感,直到自己都觉得这种幽默有点心惊肉跳。 李孝贤的出现给了他很大的动力和勇气,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一见钟情的人,可是他出奇地信任李孝贤,他有上辈子就认识她的感觉。或者这个时候他太需要去爱一个人;如果可以的话,也需要被爱。 他低声地说:“那些事我会处理,谢谢你们。明天上午我去大卫集团,下午我要向东北方逃跑,你们看着办吧。如果我没有死的话,请你们到法拉盛吃韩国菜。” 安良说完后,无力地垂着头,慢慢踱出教堂。 “哥哥。” “兄弟。” 安婧和刘中堂同时叫住安良。安良停下来回头看看他们:“什么事?” 刘中堂礼貌地做了个让安婧先说的手势,安婧又让他先说,刘中堂说道: “你在危险期内不能开车,也不要坐地铁了,我是你命中的贵人星,为你开车的话可以给你不少帮助,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大卫集团。” 安良看出刘中堂为人仗义,说出来的话绝对是一片诚心诚意,他走到刘中堂面前向他伸出右手:“叫我亚力山大。” “呵,华人叫什么亚力山大……” “我都要死了,你迁就一下我嘛……” “好吧好吧,我明天开车去接你。” 安良和刘中堂握过手后,看着安婧说:“你刚才想说什么?” 安婧挤着眼睛挠挠头巾说:“刚才一时冲动想说点什么,现在又忘了。那个……我们一起回家吧。” 走出教堂门,安良还是放心不下,又给李孝贤打了一次电话,可是她的电话已经关机了。 第三章 华尔街风水迷案1 上帝为我们创造了天地,难道会不为我们创造运用河流山脉的法则吗?风水和天空中的微波一样,无论你是猿人还是总裁,无论你是否相信,它都一直存在着,不同的只是我们在什么时间才可以发现这些法则,并运用这些能力。 第二天,安良早早约好了丹尼去大卫集团再看一次风水,上午十点钟,安家兄妹和刘中堂一起来到华尔街120号23楼。扣扣也来到了华尔街,因为扣扣正在做口令强化训练,安婧每次上街都把握机会,带它熟悉各种环境。 从玻璃门看进去,里面依然空无一人,他们按下门铃后,门自动打开,来迎接他们的是李孝贤。 她今天穿了和昨天不同的职业套裙,仿东方风味的黑色竖领,配上紧贴胸部和腰身曲线的纯美设计,把她衬托得性感而高贵。她见到扣扣显然非常喜欢,轻轻惊叹着蹲下来,摸着扣扣的大胡子和它打招呼。 安良和李孝贤分开不够十个小时,已经挂念得了无生趣,昨天晚上一直处在兴奋的等待状态。现在一见到她,脸上的笑容忍都忍不住,眼睛一直看着李孝贤。 李孝贤的美貌让刘中堂和安婧都颇为震惊。大家互相认识的时候,安婧一直紧紧地盯着她的脸,然后一边走进总裁室,一边凑过脑袋对刘中堂小声说:“不是整容的吧……” 李孝贤在前面引路带大家进去,四周很静,她的高跟鞋在软地毯上都可以敲出节奏,她用很轻的声音说话就可以让全部人听到。她对安良说: “想不到你穿西服这么帅,配上下巴的胡子蛮好看的。” 安良听了心里喜滋滋的,嘴里含着笑,嗓音浑厚地说: “真的?谢谢。你今天也比昨天更漂亮了。不过拉曼尼西服的休闲款式,的确适合有品味的男人。” 他身后突然爆出安婧的一声大笑,当安良和李孝贤回头看的时候,安婧又戛然止住,一脸安详。 安良不管这个疯妹妹,他只管埋头看着李孝贤走路时轻轻左右扭摆的腰段,心里说道: “这有什么好笑,只不过是礼节性回答。要不是你们两个傻子在这里,我就会老实告诉小贤,不穿的时候才真正好看。” 李孝贤把大家带进会议室,丹尼已经在那里等着,他客气地招呼大家坐下,可是没有人坐。在安家兄妹和刘中堂的眼里,这里是凶案发生的现场,没人知道下一个死的人是谁。 刘中堂的卧蚕眉丹凤眼和络腮胡子,精致小巧的安婧修女,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有一种不协调的喜剧效果,同样让丹尼和李孝贤很惊讶。他们看着刘中堂拿出罗经,安婧则向安良要了手机,打开卫星定向电子罗盘,两个人都在慢慢踱步,到处量度。 扣扣一直被安婧用绳子牵着,随行稳定配合,颇有淑女风度。可是它进入办公室后却一直小声哼哼,似乎不愿意停留在这里。安婧看完四周的大环境,要进入会议室的时候,扣扣一直站在门外用力扯着狗绳。 大家都心里有数,狗是有灵性的动物,这里又刚刚发生过命案,扣扣有抗拒的反应让人觉得情有可原。安婧只好蹲下来安抚几下,把扣扣抱进会议室。 丹尼好奇地问道: “婧修女,天主教也信风水吗?” 安婧把手机交还安良,斯文礼貌地回答: “上帝为我们创造了天地,难道会不为我们创造运用河流山脉的法则吗?风水和天空中的微波一样,无论你是猿人还是总裁,无论你是否相信,它都一直存在着,不同的只是我们在什么时间才可以发现这些法则,并运用这些能力。啊,无所不能的上帝给人的启示……” “婧修女。”当安婧开始在自己身上划着大十字感叹时,安良客气地打断了可能没完没了的赞颂,“很抱歉,我想和丹尼谈点正经事。” “什么事?” “昨天晚上的事警方怎么处理?” 丹尼深深陷在大沙发里看了看李孝贤,她立刻识趣地接上说: “警察来了之后检查保安录像,肯定有陌生人进过公司,但是清点财物并没有发现丢失什么,所以警察把这件事列为写字楼盗窃案。只是请我们加强保安和换上更好的锁,并没有进一步跟进,还说希望你有时间和他们联系一下录个口供。对了,警察当时就查过你报出来的车牌,说记录里没有这个号码,不知道是不是你看错了。” 安良皱了皱头说:“不会呀,我一向视力记忆力都很好,眼睁睁地看着怎么会错呢?会不会是你转达的时候……” 李孝贤一脸歉意地小声说:“对不起,也有这个可能。” 安良会找任何机会看向李孝贤,当然及时看到了她的不自在,连忙说: “小贤,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分析一下情况。” 李孝贤听了之后表情宽容了一点,笑着说了一声“no problem.” 安婧和丹尼都看着他们两个,没想到安良只认识人家一天就叫她“小贤”,似乎关系发展得飞快。刘中堂一直托着罗经在看,他斜眼扫了一下李孝贤,发现李孝贤也看着自己,于是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从旁看着安良和丹尼聊天。 “丹尼,你对昨天晚上的事有什么想法吗?”“我觉得像商业间谍,想进来偷我们公司的科研产品资料。问题是现在哪里还有资料和图纸在保险箱,什么资料都存在电脑主机里了。如果他们是高科技公司的同行,完全可以用黑客入侵,何必冒险进我们这个做门面的总公司呢?” “也没有必要杀人灭口……”安良坐到丹尼身边,用尖挺的鼻子指着他的侧脸说,“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我追他们的时候,从布鲁克林大桥到唐人街,他们至少向我发射了一百发子弹……你能说说是为什么吗?” 这么高难度的问题,丹尼怎么懂得回答呢?会议室出现一阵难堪的沉默。 刘中堂用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平静:“是风水造成的,这层楼已经变成了一个风水死局。” 此言一出,全部人都诧异地看着他,其中以安良反应最大: “大师你不是吧,这样的风水局都说是死局?!你看看华尔街这条支脉,你看看这个公司的十道天心四神相应,有哪一点布局错了?这个局从七年前布下来就没有大改动,大卫集团在这里驻扎十年已经在华尔街上市成了蓝筹股……” “是呀,公司一直发展得很好,怎么会是死局呢?”丹尼像是插嘴支持安良,实际上他比谁都着急要知道刘中堂的看法,摆明了让他把看到的问题和盘托出。 “阿良,你布的风水局叫龙潭分水局,对不对?” “对,你都有眼力可以看出来了,怎么会说这是死局呢?” “你听我说下去……”全部人都一脸焦急,只有刘中堂不紧不慢地说着—— “这个布局截用了整个曼哈顿的天厨星来龙,夺得前十年的七运旺气,又在楼层向水的东南方大开明堂,向天罡方位吸零神水,而且利用了东河右方出水口的总督岛守水分水,所以我肯定大卫集团在2004年之前已经上市,金融市场是公司的主要利润来源之一。” 丹尼信服地点点头,他开始对这个留着络腮胡子,看起来像个江湖人士的男人有点好感,他问道: “那么现在风水局有问题吗?” “硬件没有问题,问题出在看不见的东西上面……你们过来看。”刘中堂把罗经放在会议室的桌子中间。 大家围过去一看,罗经上的指针竟不是指向北方,而是像手表上的秒针一样缓缓转动。 “转针?!”安良和安婧都不约而同地叫了出来。 刘中堂说:“对,整个楼层都有指针不稳定的情况,不过会议室最严重。” “什么意思,这代表什么?”丹尼急切地问道。 安婧对他说:“中国风水记载,罗经有奇针八法,这种现象叫转针,是八奇针里面最危险的情况,古书上说:针转不止,主人速死,恶阴徘徊,天天挂白。就是说出现转针的地方有邪灵驻留,人在这种地方会很快死掉,天天要挂白幡举行丧礼,直到全部人死光为止。” 丹尼大惊失色,李孝贤一向优雅平静的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她追问道: “我们都会死吗?议员和大卫的死相距了两天,今天和大卫的死亡时间也相距两天,这里就是他们死的地方,我们是不是也会死在这里?!” 说到后面两句的时候,李孝贤的焦虑已经溢于言表,说话声越来越大。 刘中堂做手势让李孝贤安静下来,正要开口说话,就看到安良拿着罗经和自己的手机在对照着,嘴里骂骂咧咧: “原来是这台破机器骗了我,卫星定位不像磁针可以感觉到地气,看不到罗经八奇针的针体变化。我要不是图个方便,我会看不出来这里有阴气徘徊吗?” 安婧从安良手里拿过手机看了看说:“你是喜欢自己很酷的造型,用最新款的手机还开发卫星定位软件,从小你就觉得用罗经老土……” “砰!”安良把手机和罗经一起用力拍在长桌上,打断了安婧数落他小时候的糗事。 刘中堂心痛地拿回自己的罗经说: “你拍手机好了,罗经是我的……大家也不用太担心,你们看,罗经的指针转动缓慢而稳定,这样固然是危险的转针,可是马上发事伤人的风水地,会让针转得飞快,现在这样的情况还不至于马上死人,只要大家离开这里,回避这个地方,还是会安全的。” 安良这次在李孝贤面前丢足了面子,心里说不出的窝囊,他为了争回点面子,扁一下嘴摊开双手说: “那又怎么样?美国的大楼全是钢架结构,中国罗经放进来根本就不可能量准卦线,而且罗经中间不过是一支磁针,可以受到任何电子仪器和电波电磁力的影响,这房间有没有电线?你把罗经放到电线上去,那针都会摆动呀。就是因为这样,我从来不用中国罗经,那种东西放在一座钢铁大楼里根本靠不住。” “我不这么认为。”安婧说,“哥哥刚才说的都很对,可是这些现象对磁针的影响,都只会让磁针稳定地偏离地磁南北极,也可能会有轻微摆动……像现在这样转动的话,从科学的角度来看,只能说我们进入了一个稳定旋转的电磁场空间。如果这个磁场加强到破坏人的神经或血管的程度,杀人也是有可能的。当然,我们也要考虑从玄学的角度看这件事……” 安婧的话让大家都冷静下来,安良也必须扔下自尊心面对客观事实。 第三章 华尔街风水迷案2 他们拿起罗经到上一层和下一层都测量了一次,没有发现23楼的转针现象,扣扣到了其他楼层也没有异样反应,一回到23楼又开始不安地唧唧哼哼,老是想溜走。这证明了转针不是因为大楼电气化引起的电磁现象,而是有针对性的、局部性的奇异力量强化。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浮现出一个更阴暗的可能性,这是一次有目标的谋杀。 大家回到会议室,试图找出发出强电磁能量的物件,把全屋的天花地板和任何角落都翻了个底朝天,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唯一可能就是有鬼。 沉默地寻找,然后沉默地停下来,每个人的眼睛都不约而同看向丹尼。大卫集团的前身是建筑工程公司,大卫和丹尼都是理工科专家,说到电磁现象,他很应该有些专业的看法。 丹尼做了一个让大家不自在的举动,他摸出手帕给自己擦擦额头,然后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好像不想让大家看到他的脸。安良知道,从心理学上看,这是逃避和弱势的拒绝。他又看看李孝贤,发现本来一直拿着笔记本做谈话记录的她,正用那双柔美的杏眼跟着丹尼,似乎要看透他的后脑,直到看透他的表情。 安良比较关心自己,他先开口打破了平静:“我觉得就算这里有邪恶阴灵出现,也不至于我来了两次就被追杀,会不会像古人所说,现在是白天所以邪气没那么盛,我昨天晚上一来就中招呢?” 安婧直接爽朗地说:“你本来就是要死的人,出什么意外也没什么好研究的。我倒是觉得如果晚上阴气大盛会置人于死地的话,那么李小姐也应该会有危险,现在李小姐好好的,可见和晚上无关。” 安婧的话说得轻描淡写,似乎在奚落安良,可是她的眼睛却一直盯着李孝贤,用表情向安良暗示,她怀疑李孝贤和这件事有关。 李孝贤并没有注意安婧,她也顺口接着说: “议员和大卫死的时候都是在白天,如果按情理推论,晚上这里倒是更安全呢。” 安良用手握成空拳,慢慢地扫着自己下巴的短胡子说: “我同意雪糕大师说的,就算罗经上产生了转针,像现在这样一分钟转一圈是杀不死人的,会不会在杀人的时候,这针才会转得特别快呢?”他的眼睛随之滴溜溜地转着,一看就知道在动脑筋。 刘中堂看看丹尼,他仍是一副不愿意说话的样子,于是对安家兄妹打了个眼色。安良心领神会,对丹尼说: “丹尼,这几天你也累坏了,多休息一下吧,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找我。还有,我建议你看看公司有什么测量仪都拿到这里测一下,看会不会测到别的什么东西,要是有辐射什么的我们可就全部都要死掉了。” 丹尼的脸上露出如获重释的表情:“那好,我迟一些再打电话给你,反正你们看过这里,我知道现在不会无端地死人,我也放心很多,谢谢你们。安先生,我回头就叫李小姐把支票寄给你。” 大家告别后,李孝贤送大家出电梯间,安良看着她按密码打开玻璃门,然后涎着脸对李孝贤说:“小贤,晚上我给你打电话,我们一起吃晚饭,好不好?” 李孝贤温柔地微笑点头。安良向她闪一下眼睛说:“穿橄榄球护甲去吃。”逗得李孝贤笑起来。 为了安良的安全,刘中堂为安良开车,安婧抱着扣扣坐在前排的舒服位子,安良在后排换衣服。 今天一早刘中堂开着雪糕车到安良家门前,安良怕死,不敢坐他的雪糕车,于是三个人开了安良的悍马吉普车。 这台悍马是安良的宝贝,当他上山下水寻龙点穴时,只有这种世界上最强的吉普车才可以满足他的需要。事实上,他买入这台车的时候,也预算了现在的使用,在和死神赛跑的时候,这种美军专用装甲吉普车可以让他有足够的安全感。 车子随着车流从曼哈顿开上皇后大桥,进入纽约东北方的皇后区,那里是安良今天下午凶时的吉位。 安良脱下西服解下领带,给自己穿上防弹衣挂好全副装备。刘中堂从倒后镜看到安良的样子,不禁笑起来: “阿良,有我这个太极贵人在身边,你不用穿防弹衣吧。” 安良一边给自己套上橄榄球护甲一边问:“刘关张大哥,你中多少枪才会死呀?” “我中一枪就死了,不用打很多枪。” “那不就是嘛,你只能挡一颗子弹嘛,下一颗就没有人挡了,还是要靠防弹衣。” 安婧转过身耷拉在椅背上问他: “防弹衣是防子弹的,这护甲是防什么的呀?” “防撞。” 安婧又突然爆发出笑声,看不出一点修女应有的同情心。 他们把车开到皇后区一个大球场,买了可乐、咖啡、热狗、炸薯条之类大堆美式快餐,坐在观众场席上看中学生进行棒球比赛。 秋日的下午温馨而浪漫,安良在帮身帮命的妹妹和救危应急的太极贵人刘中堂保护下,终于可以优哉游哉地吃热狗。 安婧是修女,不能天天大鱼大肉,今天她只吃炸薯条和面包。扣扣可以吃热狗肠,她却只能撕小块面包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对安良说: “在车上吃不好吗?” “不好,万一车子爆炸怎么办?这里空气好,可以吹吹风,有什么事可以向四面八方逃跑。你知道吗?昨天我逃命的时候跑到康尼岛去了,也就是为了四周空旷安全。” 安良说完转头看看安婧,从橄榄球头盔的防撞箍看出去,安婧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漂亮女孩,她脸形窄小五官精致,很有东方韵味,可是嘴上沾满了面包渣,非常不雅。 安良不自觉地说了一声:“永远也长不大的家伙。” 安婧听不清他说什么,嘟着小嘴含着吸管看过去,安良说: “我说你当修女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吃相,一看你的脸就知道你刚才吃过什么……” 说完他拿了一张纸巾往安婧的嘴上擦去,安婧从嘴里拔出吸管,让安良在她嘴上扫了几下,然后咧开嘴笑了起来,因为哥哥从小就是这样给她擦嘴。 “哥哥,我注意到了,李孝贤整过容。” 安婧此话一出,两个大男人都惊讶得很,异口同声地说:“不会吧!” “割了双眼皮。” “那多正常呀。”安良说是这么说,其实就算是单眼皮的李孝贤他一样喜欢。 “她还削过腮骨。”安婧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自己脸庞下方划了一道弧线,表示她看到的位置。 “不是吧!”安良以惊人的反应回应安婧,“你有没有看错啊,刚才在写字楼里这么暗你也看得见?” “女人嘛……”安婧提一提眉毛说,“看女人总是特别准。” 安良大声说:“我不信!” 刘中堂沉吟着说:“你还别不信。我发现李孝贤是个很冷静的人,公司死了人那么大的事,她都没有太慌张的表现。是有过一点点情绪失控,但是……控制得太精巧了,恰到好处……她会是什么人呢?” 安良极力维护道:“人家是有修养,不像有些人一点点事就喊得像杀鸡。你们不要看到人家长得漂亮就妒忌,见什么都要说坏话。” 刘中堂没有和安良一起闹,他对安良说:“我没妒忌她。” “你妒忌我了!”安良说这句话时,眼睛瞪得特别大,杀气腾腾的眼神从橄榄球头盔中射出来。 刘中堂看着安良的眼睛,停顿了一会儿说:“是有一点……” 安良“哎呀”一声,双脚朝天倒在椅子上,安婧笑得捂着肚子蹲在地上。 玩闹一通后,安良说道:“李孝贤只是个职员,因为长得漂亮才特别引人注意,其实丹尼才是大问题。他有很多事瞒着我们。不过他也没有必要对我们说,我们只不过是顾问,去看个风水而已,关我们什么事呀。”安婧马上说:“那不用管大卫集团的事了,我们吃东西吧。” 安良自有一套心思,他感到大卫集团写字楼风水局被破坏这件事不简单,一定还有下文,而且有对手,对手还会是风水师,只是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方法。他也察觉到一些其他人没有注意的疑点,这些疑点现在说出还为时过早,他必须进一步了解这件事。 安良像在自言自语地说:“我是风水顾问,那是客户的事,怎么能不管呢?” 安婧把头凑到两个男人中间,神秘地问:“丹尼是凶手?” “不可能。”安良和刘中堂异口同声地说。 安良接着说下去:“丹尼和大卫都是我的老朋友,他的人品我很清楚,他做事比较沉稳低调,可是绝不会有害人之心。而且如果是他杀了人,何必叫我去看风水呢?警察已经断定为自然死亡,他只要顺水推舟就行了,他叫我去看风水,就是想找出警察都找不到的线索。” 刘中堂说:“他是担心下一个死的人是他。” 安婧这时可以开始正常思考了,她若有所思地问:“风水局中有恶阴破局,古代说是有鬼,有邪气和邪灵,天主教也有这样的说法。到底今天我们在会议室见到的是什么呢?难道真是有鬼?” 安良说:“我临走时建议他用仪器测一下写字楼,可是他的反应并不强烈,似乎他知道罗经的针会不停地转动后,对写字楼里的东西心里有数了。” 刘中堂说道:“把我们现在知道的事情拼接起来,就是:大卫集团发生了一些事,让议员和大卫突然死亡,丹尼以为是谋杀,于是找阿良去看风水,现在他知道和磁针转动有关……” 安婧插嘴说:“或者他已经知道了和他无关。” 刘中堂点点头接着说:“所以他不用再为这件事担心。” 安良说:“所以这件事才要查下去。你们有没有想过,大卫死了谁是直接的得益者?不是他家里的妻子和孩子,而是同为公司老板的丹尼,最大的得益者却不知道是谁下手杀人为他打开了一条财路?这不合逻辑吧。有阴谋,一定有阴谋。” 安良撒开五个手指头举起来,一个个地扳下去说:“眼下最基本的问题有:死因,杀人动机,杀人方法,凶手,利益关系……还有……” 他发现手指头不够用,几个模糊的概念正在脑中形成。可是一切有待证实,而这一切都要从李孝贤那里打开缺口,带着目的去约会,这种不吃力又讨好的事安良太愿意去做了。 他甚至想到有一天要提着火箭筒和恐怖分子决一死战,救出美人。可是能做亚力山大对手的恐怖分子,当然不是一般的小贼,他们把加农炮压平向安良发射…… “啊!” 安良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头盔正面狠狠地中了一击,直打得眼冒金星。原来一个中学生挥棒打出了一个世界级的全垒,棒球像一颗炮弹飞出球场,直射向全场最倒霉的安良。 第三章 华尔街风水迷案3 安良被打得向后摔出去,他捂着被打得变了形的头盔,恼羞成怒地叫嚷着: “我都知道今天没那么走运的啦!你们两个坐在这里有什么用啊?!” 棒球队的孩子们马上跑过来关心这个吃薯条的“橄榄球员”,被安良远远喝止住。扣扣先是被吓得逃开了,然后又跑回来舔安良受伤的头盔,刘中堂和安婧扶起他检查伤势。 “你的鼻子太高所以很突出,都打出鼻血了……” “要是我们不在这里,打中你鼻子的就是一台起重机吊臂……” “你们两个不要坐在我两边,一个坐前面一个坐后面!啊!不对,拿罗经量一下,你们都坐在我的凶位方向上。”安良对上帝那一肚子火,终于可以朝人类发泄。 李孝贤住在唐人街和华尔街之间,就在布鲁克林大桥的桥脚,从她家的窗户看出去是一个河边公园,东河对面就是布鲁克林区。 当她接到安良的电话,从窗户向下看去,一个穿着橄榄球护甲的傻瓜正在一辆悍马吉普车旁边做伸展运动。 李孝贤笑着对电话说:“女孩子要花时间打扮,你要是饿的话先去吃点东西吧……不用?那请稍等一下,你会看到喜欢的东西哦……好的……” 其实安良没有等多久,就从一排公寓楼里走出一个光艳照人、青春美丽的拉拉队长。 李孝贤头上戴着五色毛线帽,脚上穿着长筒皮靴,身上穿着深蓝色露腰小背心和格子短裙,外面套了一件长到膝盖的外套。 安良看得目瞠口呆,仿佛回到那个荷尔蒙日夜奔流不息的学生时代。 球场爆发出震天响的欢呼,安良抱着橄榄球冲在最前方,对方的球员像潮水一样向他涌来,安良低头闪身,盘旋起跳,用刚猛的中国功夫马步撞翻十几个壮汉,扭曲着脸颤动着身上的肌肉向前突进……而且,这一切都是慢镜! 一层层五码线在脚下不断地后退,底线就在面前,只要带球冲到那里,学校的荣誉,丰厚的奖金,一生的前途,和整个拉拉队上床的机会都会扑面而来。六分!安良像伤痕累累的史泰龙一样愤怒地把球砸在达阵区,一手脱下头盔高举过头高声呐喊: “中国人不是东亚病夫!” 拉拉队长李孝贤第一个向安良冲来,她是全校男人的梦中情人,穿着深蓝露腰短背心和格子短裙,尖叫着“队长”,纵身跳向安良。安良也大吼着:“队长!”然后把她一把横抱起来,随着音乐声跳起阿哥哥舞…… 李孝贤双手背在身后,侧着头看安良发呆和流口水,伸出手在他头盔上敲了几下。安良突然醒过来,对着李孝贤一声欢呼,然后热烈地把她抱起来转了一圈,放到地上后马上跳起阿哥哥舞。李孝贤也被他的快乐感染了,两个人用嘴巴和手掌打着节拍,一起扭着腰跳起舞来。 少年时代纯真的快乐让人回味,一瞬间的忘乎所以让两个人完全进入了角色。 他们开着车转到格林威治村,这里是学生聚集休闲的美食酒吧街,消费不高可是食物很有特色。安良牵着李孝贤的手跑进一间中东餐厅,这是专为学生服务的地方。餐厅里还有个特色,在桌上放着粉笔,让学生顾客可以随时在桌上写和画,学生们可以在这里边聊天边写字说明,也可以方便他们下午来这里做功课。 安良和李孝贤在大群学生中间坐下,像一对学生情侣一样,喝着专卖给学生的自酿低度葡萄酒,愉快地谈起各自的学生生活。 时间过得很快,几个小时后,他们吃过饭仍然坐在老地方,桌上已经被清理过,店里进入了夜场时间,酒吧台上播起轻柔感性的老歌。 李孝贤深深吸了一口气,像鼓起勇气才可以说出这句话: “你是一个很让人开心的人,和你在一起是件快乐的事。你有很多女朋友吗?” “没有,最近十年都没女朋友。我没有桃花运。” 安良说完两个人都笑起来,李孝贤说: “你这样的性格和长相,不会没有女孩子喜欢。” “可能有吧,不过我没有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如果只是因为别人喜欢我,我就去接受的话,这对她是不公平的。” 安良的话很让女孩子心动,一辈子如果找到这样一个男人爱自己,真不知道是几生修来的福气。 李孝贤跷着二郎腿轻松缓慢地摇动,修长的小腿偶尔有意无意地碰到安良的腿。她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拉卷着一绺长发说: “那么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呢?” “我相信上帝会安排一个人给我,而且是完美的,身材相貌和你一样就行了……” “还要其他条件吗?” 安良冲口而出:“有……” 李孝贤好奇地问:“是什么呢?” 安良兴奋地说:“我要找一个命局八字和我完全可以配合成鸳鸯蝴蝶命的女孩,一直找不到才拖到今天。” “这个生日的人很难找吗?” 安良从盐罐旁边的盒子里拿起粉笔,在石板桌上麻利地写了个算式,然后说道: “1983年出生的女孩,每4380人就有一个是我要找的人。” 李孝贤笑起:“呵,这样的话难度并不大呀,你只要上网登个征婚,或者到bbs什么的发个信息,自然有这样的女孩来和你联系。” 安良沮丧地低下头,长叹一声说:“唉……我早就试过了,可是我不走桃花运,一个回信都没有。” “这么难找呀,你把她的生日给我,我也帮你找一下。” “好,太谢谢你了。” 安良一边道谢一边写下那个日期,可是他写了几个数字之后发现不对劲呀,自己好像在做一件很蠢的事情,让自己想追求的女孩去为自己找女朋友,这不是断自己后路吗? 他冒着冷汗写完小纸条,抬头看看李孝贤。她还是那样平和安静地微笑着,可是在安良眼里却像是冷冷的嘲笑。安良心里嘀咕着:“她生气了,一定是生气了……怎么办?怎么办!” 安良从桌上拿出纸巾抹了一下头上的冷汗说: “不过我改变主意了,因为……” “因为你突然发现这样是在挑选对方,是吗?” 安良在这一刻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当爱情来临的时候,谁还会管两个人的八字是不是相配?这么多年自己没有找到的并不是这个生日,而是没有找到这种心动的感觉。可是现在,这种感觉就在眼前。他哑口无言地看着李孝贤的微笑,窘迫内疚地挤出一句:“对不起。”然后低头就要把那张纸撕碎。 “不,不要撕……我想看看。” 安良听到李孝贤这样说,几乎要哭出来了,这不摆明了不给自己机会嘛。他哭丧着脸说: “小贤,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知道自己这样想是错误的,我在见到你的第一面就已经忘记了这个该死的八字,可是刚才被你逗了一下又说了出来,我们忘记这件事吧……” 李孝贤像看着苦苦求饶的猎物,眼神里全是悠然自得,她从钱包里抽出一个驾驶执照,用背面对着安良晃了一下: “你想看吗?这可是女孩子最大的秘密哦,我们交换吧……你给我看,我给你看……嗯?” 安良的眼神亮了一下,心里闪过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难道这就是自己命中注定要找的人?不可能,以他对李孝贤年龄的估算,这种可能性低于二十七万分之一,基本上和中乐透彩的几率差不多了。 他犹豫了很久,李孝贤慢慢把手伸过去,从他手里抽出那张小纸条,又把自己的驾驶执照放在安良面前。 安良用力地闭上眼睛,鼓足勇气睁开双眼注视着李孝贤的驾驶执照,他们两人同时惊呆了。 安良从桌子上一把抓起驾驶执照,翻来覆去看几次,用手指压着出生日期那一行,一字字地露出来,一字字地读着: “9月24日,1983年!天啊!怎么会这样……这执照不是假的吧,这真是你的生日?!” 李孝贤看着安良写下的纸条,也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惊讶,她摇着头: “你是在变魔术?不可能这样的!” 安良狂喜地说:“是我先写下来,你才要拿出执照和我交换看的,怎么可能是我在变魔术?这是真的,我们是上帝安排的一对!” 李孝贤还是摇着头,她用双手托着额头说: “就算这是真的也只不过是巧合,我们的确是谈得来的朋友,不过这不是在知道我生日之前的事吗?就算这样也不代表我们一定要发生什么。”她收回驾驶执照,站起来说,“对不起,我先走了,谢谢你的晚餐。” 李孝贤的举动给安良迎头泼了一盆冷水,他以为李孝贤会和他一样开心,会像接受上帝给他们的礼物一样,马上和他开始恋爱,然后走入婚礼……不过一切都在李孝贤的离开下化为了泡影。 第三章 华尔街风水迷案4 安良忙乱地扔下钱追到街上。李孝贤还没有走得很远,安良在夜幕中一阵小跑,追上她的脚步。 “小贤,小贤,你听我说,我并没有要得到什么,我承认这是巧合,我没有从中做任何手脚,相信我。” 李孝贤一边快步走在灯红酒绿的古老街道上,一边对安良说: “纽约有1000万人,其中有500万个女人,以平均年龄80岁来算,1983年出生的女人有62500人,和我同一天生日的女人有170多人,你要找的人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了。” 安良边走边听,还一边用手指头掐算着复核她说出来的数据,然后对李孝贤说: “你还会速算,果然有特别的技术。不过那172人里中国人很少,以纽约中国人占2.5%的比例,全纽约只有四个……哎呀,我在说什么呀……” 李孝贤的脸色更难看了,她几乎是小跑着要甩开安良。安良对自己的计算能力深恶痛绝,他跑在李孝贤身边说: “小贤,走慢一点,听我说,我不在乎这个生日,遇到你之后我什么都不在乎,我想每天都可以见到你,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你只是想和我上床。”李孝贤停下脚步,站在街头看着脸上又红又绿的安良。 “老实说,我是有想过,可这不是最终目的,啊不是……这也是最终目的……啊也不是,就是说如果我们没有上床,只要我每天都可以见到你,看到你笑,看到你幸福,我都会很快乐……” 李孝贤双手抱在胸前,正视着安良说: “你本来已经可以这样了,可是我不能因为这个生日的巧合而接受些什么,就算这是上帝的安排也不行,你明白吗?” 安良完全理解,他驯良地说:“明白,只能因为发自内心的爱,而不是安排。” 李孝贤的表情显得焦头烂额,她用手抹着自己的额头说: “ok,我们都需要些时间了解自己和对方,而不是概率。” 安良发挥绅士作风,关心地问道:“我送你回家?” “好的,谢谢。” “我想和你谈谈大卫集团的事。” 李孝贤刚刚想迈开步子跟安良上车,一听安良的话马上咬着嘴唇,气鼓鼓地站在人行道上,看得安良又怜又爱心疼不已,他连忙说: “ok,ok,今天累了,不谈工作的事,明天再谈可以吗?明天我想和你一起吃早餐,我们单独谈一下。” 今天是星期六,一般公司都会休息。大卫集团总部本来就秘密休整了一个星期,原安排是下周一开始上班,这个周六日是最后两天假期。不过像李孝贤这种在总裁室工作的高层职员就没有这么走运了,周一至周五仍要天天跟着丹尼,今天算是正常休假,可是仍要送一份紧急文件到郊区的研发中心。 安良和李孝贤吃过温馨的咖啡厅早餐,为了和她多相处一些时间,主动申请送她到研发中心去。 几天前丹尼的一个电话,给安良带来了一个风水迷案、一个心仪的女孩和一场莫名其妙的追杀,如果安良没有把这些谜团解开,或者因为命运的安排成了这个迷案的牺牲者,死在这个事件里面的话,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甘心。 丹尼对公司的背景一言不发,在知道写字楼让罗经产生了转针之后,竟然打消了对危机的顾虑,他的一切奇怪反应都引起安良的高度注意。 安良还注意到,大卫和丹尼从来不需要他去看研发中心和旗下各个企业的风水,对于一般公司来说这是很奇怪的事,在一个集团的大风水布局中,每一个环节都可能影响成败。安良几年前就对丹尼提过,有必要对大卫集团旗下的企业全面布置风水,可是丹尼没有安排跟进这个要求,安良又有太多客户,于是这件事无声无息地被淡忘。现在回头看来,安良觉得事有蹊跷。刚好李孝贤要去研发中心,安良正好一举两得,可以多陪陪李孝贤,也可以顺便看看这个神秘的研发中心。 他们开车通过哈德逊河下的荷兰隧道,离开纽约市,进入广阔的新泽西州。 一离开纽约,从车窗掠过的景色立刻充满秋天的气息,在轻微起伏的丘陵上,覆盖着红黄斑驳的森林。在阳光的照射下,在蓝天的映衬前,清凉的秋风带着树林的浪声和干树叶的香气扑面而来。 安良放慢了车速,打开车窗给自己来了一个深呼吸: “啊,美丽的秋天,让人想说悄悄话的秋天……” 李孝贤脸上始终带着神秘的微笑,安良借着看倒后镜的空当,看了看她的侧脸。那是一个恬静得像蒙娜丽莎的微笑,加上一身传统又不失性感,对于她来说显得有点过于成熟的贴身短裙,让安良感到她的身体里面,充满了等待人开发的少女心事。 安良看出李孝贤是个很讲究衣着的人,她的衣服几乎全是名牌,可是并没有什么鲜艳的色彩和华丽的设计,这样一个青涩而有活力的身体,由淡雅成熟的风格包装着,对喜欢包装自己的安良有致命的吸引力。他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这样一个完美的女孩子会在自己临死前突然出现。 他也想过自己没有桃花运的问题,可是事实已经摆在面前,美女已经坐在身边,这时候硬说自己没有桃花运也实在太混账了。命会算错,就像风水也会看错,这几天习惯什么都会出错的安良,完全容忍了一个严谨的风水师不能容忍的错误。而且这个错误如此美丽,安良对正确再也没有一点兴趣。 李孝贤也侧过头,微笑着对安良做了个小动作,她用手指在耳朵上优美地绕了两下,表示听不见安良说什么。安良马上把车窗关上,只留下一条小缝透气,又说了一遍: “秋天让人想说话。” “你好像什么时候都在说话,我没见你停过嘴。”李孝贤说完自己先笑起来。 “你说话少,所以我说多一点,嗯,其实我是可以不说话的。对了,你觉得丹尼和大卫的关系怎么样?” 李孝贤放松半躺在车座上说: “我进集团才一个月,职务是丹尼的秘书,平时主要和大卫的秘书打交道,对两个老板的事不太了解。看到他们平时聊天都像老朋友一样……不过也难说,在华尔街谁都像老朋友,只有做起事情时才心狠手辣。” “最近公司在搞什么项目,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不过这是公司的秘密,我不能告诉你。” 安良的试探碰了一鼻子灰,不过他还是真诚地表扬道:“好,你很有责任心,我喜欢你这样。最近他们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吗?比如开会时的不同看法,公司策略上有不同立场?” “他们一向有不同看法,不过总是很快达成共识……最近倒是有一件事一直没有通过,我来了之后就一直在谈这个事。” 安良听到这句话后马上追问:“什么事呀?” “只是公司开发了一个产品,一直没有选定合作公司,他们各有各的人选。” 安良放松了方向盘,一手搓着自己的短胡子说:“嗯,似乎是无论按谁的要求去做都会获利的事情,应该没有什么大争执吧……但是……” 安良想起大卫的八字和为人性情。大卫不是一个暴君型的老板,他做事喜欢集思广益,充分讨论后再做决定,他的决策风格以周密见长,而且也常常会由丹尼主持计划,听从丹尼的建议。两个人可以合作十年一直发展,和大卫温和智慧的性格大有关系。 可这正是问题所在,如果两个计划都可行,以大卫的性格很可能放弃自己的计划,让丹尼去全面负责。他们争持这么久,一定是丹尼的计划有大卫实在无法认可的方面。 安良又突然追问道:“开发了什么产品?” 李孝贤侧过头,对安良温柔地眨眨眼睛说:“刚才说了,是公司秘密,我不能告诉你,对不起哦。”“呵呵,没关系。但是总部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不担心自己有生命危险吗?” “当然担心,可是警察说他们是自然死亡,你们几个风水师又说写字楼那里的情况不至于马上把人杀死,我还能怎么样?现在丹尼又加了我的工资,不用我一直在公司上班,平时只要在家上网处理些事情就行了,有事才回公司……所以我还是先看看情况吧,现在找工作也不是那么容易,嗯……” 李孝贤说完撒娇似的伸了个懒腰说:“快到了,准备右转,开慢一点吧。” “这么快,才开了一个小时。” 安良收下油门,向前伸出脑袋左右看了看。这里是22号公路,距离纽约五十多公里,左侧是茂密的树林,什么景色都看不到,右侧是高崇的山壁。他从美国地理的记忆中大概记得,这里是新泽西州的北部和纽约州的接壤地带,西部是阿巴拉契亚山脉,东部是丘陵和平原,这个区域有个漂亮的小镇叫绿溪镇,现在好像刚过了绿溪镇不久。右侧的山壁就是南北走向的阿巴拉契亚山脉东侧最外缘的山坡,从这里开始一直向东几十公里到纽约的海边,都不会再有真正意义的山脉。 他继续向前开车,在22号公路上,右侧一直有长城一样的山坡紧贴。再向前走去,右侧突然出现一个大缺口形成峡谷地形,山墙像被炸得崩塌下来。李孝贤指引安良开车右转进入峡谷,他看到进峡谷的路牌上写着汤普森大道,前方还有个华盛顿溪涧公园。安良心里颇为开心,看来这一天应该很浪漫,这个溪涧公园看名字就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一会儿办完事后到公园里走走,说不定会得到甜蜜一吻,如果气氛掌握得好还可以里里外外地翻一翻,想到这里他不禁狞笑起来…… “到了,停车!” 安良正准备踩油门,被李孝贤喝停,他猛踩刹车立刻停下说:“这才刚刚进山呀,还没看到有什么楼房……” 李孝贤一指左边:“那里就是,转过马路对面,在门前停下来就行了。” 安良把头转过去一看,看到左边是个没有任何树木的大斜坡,斜坡上有两道天然形成的土石带交错挡住了视线,在土石带中间有一条宽路,也有一个紧闭的铁网门,门外没有任何标识,也没有任何人。 这里的车流很稀少,他轻松转过马路,李孝贤拿了文件夹子跳下车,叫安良在车上等等她,然后她就跑向那扇铁网门。 从门后走出来一个白人保安员,他检查了李孝贤的工作证件后,就开门把她带了进去。 看到这样的情形,安良浪漫的想法全都打消了。这里的公路全都陷在大片树林和陡坡中,可是刚才进来的大峡谷,正是称为坳风口的风水凶地,研发中心的大门建在这里有什么好呢? 前两天的问题还没有解决,新问题又出现: 公司研发中心不可能没有公司的标识标记,这里到底是不是大卫集团的地方? 如果这里不是大卫集团的地方,李孝贤来干什么? 如果是的话,这里又在研发什么呢? 交错在公路旁边的土石带只有三四米高,从这里看进里面,竟看不到有任何建筑,一个研发中心可以没有建筑物吗? 或者这是一个在地下的研发中心,可是研究什么要放到地下呢? 安良立刻打开了车上指路用的卫星定位器,从定位器上查找到这里的路名和位置,然后用手机上网查看卫星地图网站。 当他看到卫星图上显示出来的地形时,眉头顿时皱起,原来这里的地名叫裂岩谷,从汤普森大道回头下斜坡,会走上另一条没有路牌的小路回到22号公路,这条路在卫星图上标记为裂岩路。 裂岩谷现在被浓密的树木遮住,看不出有什么破谷而出的影子,可是从透视地理的卫星地形图上,就可以清晰地看到,从斜坡上有一条巨大的石龙从阿巴拉契亚山主脉上直扑下来,从层层围困的褶皱山脉中破石而出,山脉崩裂破碎形成了这个大峡谷。 这种格局完全不符合杨公风水的基本原理,安良不理解这种恶地可以研发出什么工程产品,除非大卫集团在研发的是——凶器。 十五分钟后李孝贤拿着文件夹走出来,看到安良已经到路边的小店买了两杯咖啡,靠在车旁边喝边玩手机。他递了一杯给李孝贤问道: “我还以为研发中心是很先进的科技大楼,真没想到这里像荒山野岭,里面在搞什么呀?” 李孝贤接过咖啡笑着说:“你就是成天想套我的话。大卫集团是做建筑工程的,肯定是做大型机械研究,要试用这些大机器就要在自然环境,还有些机器是在地下用的呢,你怎么会看得见。我的事办完了,走吧。” 两人上车后,安良没有再提出游玩的建议,而是一心一意开车回纽约。李孝贤也没有主动提出任何下一步要求,只是和来时一样呈半休息状态,像在沙滩边晒太阳似的斜躺在座位上。 第三章 华尔街风水迷案5 “良,你看研发中心的风水怎么样?你觉得好不好呀?” 安良可不能说出自己的想法,他只能说眼睛看到的情况: “从风水而论,这个机构的正门位于山谷的坳风口,是气流往返冲击最剧烈的位置,当然不可以论吉祥如意了。不过风水也是因人和事定性的,重要的不是吉凶,而是适用。比如这个地方就很适合做军事基地,因为这种凶地易守难攻,又可以让这里的人产生异常的智慧做出惊人的武器……” “你是说军工厂?” “我是说适合做军工厂……这个山谷从正南方开缺口,正北方有一片巨岩横向冲破山脉,像龙一样高高昂起头,这是会影响人性和智慧的风水形态。嗯,我只能随便说说表面情况,丹尼从来没有让我来看过风水。” 李孝贤好像有点惊讶:“其他企业你都没看过吗?” “从选址到现在,我只看过总部的风水。” 李孝贤又温和平静地说:“这有什么不好?做少一点,赚多一点。集团的企业很多,全美国到处都有,你要是都走一遍也得花三个月。” 安良知道从李孝贤嘴里套不出话,他老实不客气地问道:“嗯,一会儿我要逃命去了,你回家吗?” “是呀,工作了一个星期,我要好好休息一下了。你送我回家好吗?” “当然了。”安良的回答干净利落,却没有像平时那样和李孝贤再约晚上的下半场。李孝贤听到他的话,软软地瘫倒在座位上,信任又有点失望地哼了一声说: “谢谢,我睡一会儿。” 很快回到纽约,李孝贤一直在睡觉。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安良偷空看了看她左腮下,在很不显眼的颈线阴影之间,的确看到很细微的刀痕。 这就是整容手术留下的痕迹吗?安良想看看另一边,因为做整容手术的话,一定两边都有对称的伤痕。在车上他还看不到李孝贤的右腮,不过他证实了安婧并不是说谎逗自己玩。尽管李孝贤没有和安良快速发展恋情的表现,可是毕竟是每次约她都不会推托,可见李孝贤不是很多社交的女孩,也不拒绝安良的接近和追求。 现在要想得更多的是安良,如果这张天使一般的脸真是整容出来的效果,自己爱上的只不过是一个工艺品的话,自己会接受吗? 绿灯亮起来,后面又传来喇叭长鸣,安良打断了如此高深的人生问题,连忙把车开走。 到了李孝贤住的公寓楼下,李孝贤还在熟睡中。安良看看手机,还有一个小时可以赶回家中找安婧和刘中堂,于是他用手机给李孝贤拍了相片和录像,然后凑近她香槟金色的长发,在她耳边亲了一个响。 李孝贤惊叫一声醒过来,发现是安良在搞鬼,娇羞地笑了起来,满脸通红地跳下车和安良说再见。 安良看着她摇曳着走进公寓的背影,心里一阵陶醉:“真——可爱!还是中国女孩子好啊,要是洋人女孩哪里还有这样怕羞脸红的,早就问我上不上她家喝咖啡了。” 当安良急匆匆开车回四十二街公寓时,李孝贤给他打来了电话,说把文件夹忘在车上了。于是安良又绕回她家楼下送文件,再看一次李孝贤。 这次从楼上走下来的是只在身上卷着睡袍,很显然没有穿内衣的室内美少女,安良又一次大喷鼻血。什么整容单眼皮,见鬼去吧,只要天天见到李孝贤就死而无憾了。 “西经74.33……北纬40.35……对,打开了,你们看……” 安良穿着橄榄球护甲,坐在车里的座位上打开了电脑。刘中堂和安婧围在他身后注视着卫星图,扣扣自己在草地上奔扑打滚晒太阳,看守着两台大车。 安良和大家在一辆租回来的旅游大拖车上,拖车本身只是一个大车厢,要由另一台真正的汽车拖行。可是拖车里面有厨厕床厅,最适合随时会死于非命的安良作为保命的小堡垒。 他们按多年前就做好的逃亡计划,从纽约曼哈顿中部向北方前进,来到布朗士郊区的一个大型公共墓地,实行以金生丽水的原理化解死局。 今天安良本命旺到极点,会死于金铁外伤,死时还会出现骨折,就是像掰断一条甘蔗那样死掉。所以安婧为他想出一个办法,租来一辆拖车做大型防御,配合向吉方逃亡。要是有什么东西要掰死安良的话,在到达他的身体之前,起码要先把拖车掰断。 安良很喜欢这个方案,因为这样就可以避免昨天护身贵人围住他,仍被棒球打中鼻子的厄运。现在已经到了公共墓地,再也没有危险物出现。世上最危险的就是人,最安全的就是死人,安良在无人的墓地里感到特别安全。所以他刚刚才想道:“肯尼迪总统那么多保镖,都可以被人用狙击枪干掉,就是因为他喜欢显摆,非要坐敞篷车,要是他坐的是这种旅游拖车,狙击手一定无计可施,嘿嘿嘿嘿……” 刘中堂看着卫星图说:“差点就考到我了,如果不是卫星三维地形图可以看透树木拍出真地形,我还以为是平常土星行龙。” 安良在出门时就准备好了来这里和大家开会,所以他把全家的电脑都带了出来,现在正排成一行放在桌上,四个大小屏幕上分别开着不同尺寸级别的卫星图、安良在研发中心大门照回来的相片和裂岩谷的资料。安良拿着一杯咖啡问刘中堂: “你看这是什么地方?” “这个裂岩谷的格局叫做‘火龙破壁’,是大凶之局,不过正是这种地方才会蕴藏超乎寻常的煞气……” 安良说:“研发中心的大门贴近山谷口,是为了得到最强的煞气,而且大门向东,取木气生火龙之意,本来这里就是以火气为凶,他还要开东方木门生旺火龙,你说他们是有心还是无意呢?” 安婧撑着桌面,用鼠标把卫星地图不停地缩放:“刘中堂都一眼看出是火地,我怎么看不出来?我就觉得是土星被破了,从哪里看出破了之后变火龙呢?” 安良后靠到椅背,揭起橄榄球头盔的护嘴抿了一口咖啡: “你读《圣经》多,读风水经书自然就少了。这种皱褶山脉很多地方都有,一般都是波浪走势,所以被称为水龙,可是像裂岩谷这样却极为少见。这里有两层阶梯山脉,发源于阿巴拉契亚山脉,先是逆着干龙的方向斜跳而出,然后又突然直角反跳,形成两层方块蛋糕,从五行定星来说的确应该入土形,在地图上被称为警戒山。” 安婧说道:“这么说我也没有看错呀,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不懂装懂,我到时问问芸姐去。” 安良最讨厌妹妹老是搬芸姐出来,自己从识字开始学风水,十年间布局无数,在纽约商界早就扬名立万,老前辈都放手让自己干了,这修女妹妹还把自己当小孩。他拿过鼠标麻利地放大一张图说: “芸姐是很猛,可是她30岁时未必有我这水平呢。看山只看奇特之处,你看,从直角形的警戒山脉中钻出一个三角龙头,撑破了南方的转角口,这就是老土龙回头化新火龙的先兆。然后你放大卫星图看看,从破裂的山谷中产生了大量大块的尖利碎石,这可不是垃圾,而是小火星隐藏在地面。风水口诀说:地下火堆人不见,红炭问地顶无焰。时时小焰窃窃出,余奴本号罗堠面。” 刘中堂打圆场般说道: “这也不是婧修女水平不够,我还不是差点看不出来。一般山形以尖形为火,但是这两层直角转向的警戒山头都没有尖顶,只有上层的二号警戒山峰上隐隐可见几层莲花瓣形的山峦,我才想起古书上说过:鸡冠龙焰莲花瓣,烈炬烧天天欲焚。然后我再向下看低层的一号警戒山,果然有‘红炭问地’的地形相配,我才敢肯定这是‘火龙破壁’。” 安婧挠挠头说:“真复杂。” “是你太简单了。”安良用鼠标点开几张图片,“你们看这是什么?” 他们从电脑中看到的图片,是从安良的手机上传来的相片,除了裂岩谷研发中心的外景,还有几份文件和李孝贤的工作证。 原来当李孝贤把文件忘在安良的车里时,安良快速地把这几份文件拍了相片才还给李孝贤,当时他走得很急,也没有时间看,现在可以好整以暇地欣赏自己的摄影作品了。 在文件上首先看到的是一个红色的方印,印上刻着机密的字样。安婧嘴巴张成圆形,大惊小怪地说: “哦,你偷拍人家公司的文件,这是犯法的事情呀。” “那你不要看了。” “又不是我拍的,我看了有什么嘛。”安婧说完快速看了一遍文件,和大家一样凝固在电脑前。 “这是什么?”三个人互相打听,然后张大嘴巴说不出话。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份技术报告,上面写满了科学术语。 “你读。”安良在对安婧说话。 安婧说:“很多单词我不认识,你文理双科成绩都那么好,你读吧。” 安良看了看刘中堂,刘中堂连忙说:“我英文不是很好。” 安良于是像读天书一样读出来: “实验进入第三阶段,在负质量吸引力的作用下,‘力’继续膨胀。量子强力、量子弱力、质量吸引力、电磁吸引力高速形成,在这四种作用下,粒子、微粒子、微中子、电子凝聚成质点,同时反物质的最小质点相继形成……” 安婧听傻了,她有点晕乎乎地说:“这是在搞建筑吗?他们在搞原子弹吧?” 刘中堂虽然不是很了解物理学,可是按常理也知道盖房子是用水泥钢筋而不是反物质,他缓慢小心地说:“这是不是叫做高能物理?” 安良也伸手挠挠头盔,这种脱离现实的东西再读下去一点意义都没有。他用鼠标点开下一张图,这不是文字,而是一张小地图,在地图上标着许多大小不一的红点和黑点,还有经纬坐标。 这东西大家都能看懂,于是马上把坐标输入电脑,屏幕里现出南美洲中部地图。安良把两台电脑的屏幕并在一起对照,大家发现有些点是著名的城市,有些点却在荒无人烟的地方,看不出来有什么规律。 下一张相片也是南美洲地图,在图上出现的不是点而是有粗有细的线,像叶脉又像血管,安良马上感觉太顺眼了,他转过头看看身边两个福星: “这是什么?这是龙脉图吧?” 安婧立刻从另一台电脑打开南美洲的卫星地形图,一一对照点图和线图,居然看到整个南美洲,无论大小龙脉、干龙支龙无一漏网。可以结大地大龙穴的地方,就出现大点和粗线,小地小穴就用小点和小线标出来,他们还发现在龙脉线路之上,还有些小蓝点,连海底的地形上也有这样的红线和红点。 “海底也有龙脉?!”安婧的眼睛瞪得老大。她看看两个大哥,也是和她一样的神情。 安良小声说:“怪不得丹尼不用我看他们集团其他地方的风水,原来他公司就是研究风水的。他还叫我去干什么呀?” 刘中堂说:“这件事太复杂了,不应该是这么简单,先想想,先想想……” 三个人张着嘴巴呆坐了一会儿,听到扣扣吠叫了几声。大家从车窗看出去,看到有一台警车闪着灯向他们开过来。 安婧说:“我出去应付,你们不要出来。哥哥正在倒大霉的时候,见什么人都要出事,先在车里待着。” 从警车里走出来两个表情生硬的白人警察,看到有修女从拖车上下来,马上温和了许多。 安良和刘中堂听到警察对安婧说,这里是公墓,不能在这里露营和烧烤。安婧说他们只是在为祖先选墓地。警察说这个墓地早就没有空位了,然后还探头进拖车里看了一下,看到一个橄榄球运动员坐在车里喝咖啡,又叫他脱下头盔查看驾驶证。 安良在脱下头盔的一瞬间,突然明白了许多事情:警察做得很对,自己一直带着头盔,警察怎么可能看到自己的样子呢?如果大卫集团的风水局只是一个表面的假象,自己又怎么能看出问题呢? 如果在大卫集团这个事件里,一切都是假的,那一定有真相在背后。丹尼让自己看的,只是他想给自己知道的事情;只有丹尼不想让安良看到的,才会是真相。 警察走后,安良兴奋地对安婧和刘中堂说: “丹尼旗下一定有风水师,而且他的公司发展不只是依靠风水的力量,他根本就是在做风水的生意。他在近几年可能已经不需要我做他们公司的风水顾问,可是他用我来做试探,如果我看不懂的布局就可以证明是他的成功,也可能整个公司的布局只是一个表象,在明局之下还有一个暗局,也可能他就是凶手!” 刘中堂想了一下说:“不一定,这样凭空推理就下结论太轻率了,这只是一个猜想。” 安良完全没有受刘中堂影响,他依然兴奋地说: “我知道,这猜想还可能是错的呢,可是我们可以去证明我的猜想是错的呀,先假定一个立足点,在证明的过程中就可以一步步找出真相。你们看,这是南美洲中部的龙脉图,中间涉及到十几个国家,这不是小事情啊,可能还会有全球的风水图,如果这是个全球风水计划,我们正在一场历史风暴的中心!” 安婧和哥哥一样神情冲动,她一手捧起电脑,看着那张看不懂的实验报告说: “实验报告一定和两张风水图有关,这可是一整套的文件。从裂岩谷出来这样的报告,裂岩谷里到底有什么?” 刘中堂冷静地说:“阿良,你是正在走死运的人,做什么事都要考虑清楚。婧修女,你也不要刺激阿良……” 安良马上截住刘中堂的话:“好了,听我说,我是不知道哪一天会死掉的人,也许是现在,也许是明天。我和你们不同,我没有时间了,现在我什么都敢干,这件事我一定要搞清楚。” 安婧一手托电脑,张开另一只手,掌心向天,冷若冰霜地代替上帝发言: “事事都有定时和定案,因为重担压在人的身上。 人不知道将来的事,有谁可以告诉人何时会发生? 无人有权力掌管生命,将生命留住;也无人有权力掌管死期……” 刘中堂说:“那又怎么样?” 安婧用手指点了一下卫星图上的裂岩谷:“这场战争无人能免,邪恶救不了行恶的人。” “真仗义。”安良马上少有地表扬自己的妹妹。 “感谢主。”安婧文质彬彬地点头回礼,在身上划了一个大十字。 刘中堂看着像青春期骚动的两兄妹,老成持重地说:“你们大概忘了,大卫也是命不该绝,而且正处在前所未有的富贵大运中,却突然死在财丁两旺的龙潭分水局,这风水局还是阿良亲手布下的……” 第四章 纽约风水阴谋1 大卫集团是做大型工程建筑起家的,公司有地质学专家是天经地义的事,就算是承接了隧道工程,要动用大钻机也是情有可原。问题在于为什么会有高能物理学的奇怪报告?为什么要藏起来研究?为什么要在裂岩谷反复钻同一个地方?为什么会看到和风水龙脉吻合的卫星影像? 裂岩谷上空星光灿烂,山谷里寂静无声。在裂岩谷的山脚,22号公路的旁边,有一个冰上体育馆,现在正举行着美国冰球联盟赛。这里是新泽西火箭队的主场,全州的冰球爱好者今晚都云集到这里,安良和安婧也不例外。 在有比赛的时候,球场外一向有很多卖零食啤酒和纪念品的小贩。今天球迷们发现这里的小贩特别多中国人,卖的东西也特别有中国风味。 球场前的广场上除了爆玉米花和啤酒雪糕,还多了很多卖南乳花生、中国民间工艺品和拉肠粉蒸烧卖的中国小贩,仿佛不是在打冰球比赛,而是在过中国元宵节。 在一辆雪糕车里,刘中堂忙得不亦乐乎。他自从接手这辆雪糕车以后,一直不务正业,从来没有正正经经在街上卖过东西,他只要向唐人街各种团体批发雪糕,就足以在账面上表达出他出狱后有多勤奋工作。 一向讨厌儿童音乐的他,在雪糕车上放着雄壮的交响乐,只想少点人来买雪糕,他好认真执行计划。哪知道现在的小朋友们都有非常高的艺术修养,早就不喜欢听“叮叮咚”的游乐场白痴调子,全部围向有艺术内涵的雪糕车,向络腮胡子叔叔买艺术雪糕,刘中堂车上的雪糕竟在开场前被抢购光。 因为按行规没东西卖就要离场,为继续停留在广场,看着从体育馆背后山坡上山的方向,他只好到处向其他雪糕车借货。 安良把吉普车停在停车场最偏远的位置,这里灯光最暗,最接近山坡,从车上下来后,一转身就可以潜入树林向山坡上潜入。 当球赛在欢呼声中开始,安良和安婧马上从吉普车里跳下去,带着小狗扣扣跑向裂岩谷山坡上的密林。 扣扣经过接近大半年的训练,已经成为一只服从性非常高的小狗,可以接受大部分专业指令,这让安良兄妹忍不住打它的主意,把它带在身边助战。今天晚上很冷,为了保暖和配合潜入,他们给扣扣做了一套土拨鼠式样的小毛衣,屁股后还拖着一条大尾巴,也就是说如果有人在山上见到扣扣的话,第一眼会认为这是一只脚长得比较长的土拨鼠,或者是嘴巴长了大胡子的獾。 安良和安婧都穿着研发中心警卫的灰色制服,因为安良在白天来这里的时候,就给开门的警卫照了相,在出发前找裁缝迅速仿做了两套同样款式的制服。 安婧把长发编成一条麻花辫子,穿上干净利落的制服显得英姿飒爽,腰间的宽皮带上挂着两支巨大的m92自动手枪,额前的长刘海儿在晚风中飘起来,像专门警恶锄奸的天使,安良看到也不得不赞叹自己的妈妈很会生女儿。 安良没有带枪,只是带了两支高电压的电棍,他觉得这样已经足够了。 两人为了抓紧时间,急匆匆地向山上冲,按原计划他们要赶在球赛完成前回到停车场和刘中堂会合,再混在人群中一起离开。 秋天过了很久,山坡上积了非常厚的落叶,如果他们不停地快跑,会发出很响的声音,越是离开球场、接近裂岩谷,他们的走路声就会越来越明显,他们只好越走越慢。 幸好山坡不是很长,十几分钟后,已经可以看见坡顶的天光,可是安良却听到从坡顶传来轻微的机械动作声。他一手拦住安婧,两人同时屏住呼吸蹲下,扣扣像一头天生的战犬,配合地匍匐在他们脚边。 两人等了一会儿,没有别的动静,安婧用吹气的声音问道:“被发现了吗?” 安良回头对着安婧,无声地用指头贴在唇上,然后对她压一压手掌,示意她先停下来,自己半蹲起身体慢慢地向前挪动了几寸。 “嗞——”又是一下短促而细微的机械声。 安良的身体立刻固定住,再缓慢无声地后退到安婧身边。他看看手表,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如果被拦在这里,一切都会前功尽弃。他估计前面可能有热能探测器,现在天气已经很冷,身上的衣服都冷得和树皮一样,只要戴上手套和头套压住体温就可能避过探测,争取到五分钟的时间,他们就可以进入裂岩谷。 于是他用手势指示安婧,两人一起戴上了头套手套,然后安婧指挥扣扣向山头冲去。 扣扣像只大猫似的直扑上山,然后威风地在山头站了一会儿,奇怪地侧着小脑袋看安良和安婧。 安婧和安良这下可晕了,这算什么事呀,小狗可以冲过去人就冲不过去。安良再次尝试向前挪动,那机械动作声又出现了。 “错了,这不是热能探测。”安良立刻意识到这机械声可能来自更高级的防御系统,他再次伸手向后压住了安婧的行动,仔细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可是在黑暗中只见树影摇曳,寒风吹得树枝吱吱作响。 越是难以进入,越证明裂岩谷里有古怪。可是那机械声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要是机关枪之类的东西就危险了,现在绝不可以轻举妄动。安婧拉拉安良的衣服,用手掌在自己的头顶片了几下,示意他压低身体试一试。 安良立刻趴在地上像扣扣刚才那样匍匐前进,这方法果然有效,爬了五六米远仍是万籁俱寂,安婧也沿着安良爬过的路匍匐过去。两人看方法有效,便加快了速度,突然机械声又响起来,把他们吓了一跳,顺势分头滚到两棵大树后。 扣扣早就上了山顶,它听到机械声,好奇地蹦向一棵大树,细微的机械声立刻响个不停。安良和安婧定在原地,只有眼睛四处乱扫,也关注地看着扣扣的情况。 扣扣在大树下跳了几下,看看树上又看看安婧,安婧把手指竖贴在唇上,给它做了个安静的指令,扣扣于是又跑回山顶等他们。 两人抬头沿着扣扣注意的大树一节一节地看上去,在四五米高度的树枝上,看到一间松鼠小屋。本来这种树上小屋并不是奇怪的东西,在美国热爱小动物的人士很多,他们往往会在树上钉出小屋给小鸟和松鼠做窝过冬,可是会发出机械声的小屋就不简单了。 安良从腰间皮夹摸出一个只有打火机大小的夜视望远镜,向松鼠小屋看过去,看到那小屋里有个小小的自动镜头,正向着山上的方向快速扫视,而扣扣却躲到一边伏在地上,乖乖地看着安婧等指令。看来那镜头是看到有一只奇怪的土拨鼠,不钻到地里,却在山坡上跳来跳去,要知道秋天可不是土拨鼠出来夜游的季节。 安婧从夜视镜里发现防御镜头老是追着扣扣研究,颇为懊悔地说:“哪里有土拨鼠跳来跳去的,早知道给扣扣做一套狸猫的衣服。” “嘘!”安良恶狠狠地瞪了安婧一眼,制止了她的无谓发言,然后躺在地上滚过身体让自己仰面朝天,张开嘴巴向天空呵气。安婧趴在地上不解地看着安良,他在一个地方呵完气,又到另一个地方呵气,突然,在他的身体上方闪过一条细直的红线,虽然红线稍纵即逝,但是安良还是发出像大狗喘气似的无声欢笑。 安婧也明白了,原来安良刚才是在寻找交叉在山坡上的镭射线。镭射光线也叫激光,这种光本身没有颜色,可是遇到水蒸气或者其他烟雾时,就会从混浊的空气背景中显示出来。一般在工程上可以用于测量,也可以用于钢铁切割和手术,在防御系统里则可以用镭射线编成无形的光网,只要有任何物体阻隔了镭射线,阻隔点都会马上受到监视镜头的注意。 知道了对方以什么方式防御,其他的事就好办了。安良从腰包里摸出一个烟幕弹,拉开保险栓就向西北方的山坡上扔去。烟幕弹冒出浓烟后滚下山坡,这片浓烟很快被秋天的西北风吹散。山坡上没有光,在夜幕中升起的烟幕并不引人注意,烟幕从山坡上快速向下蔓延。在烟幕的衬映中,露出一片交织在各棵大树之间、高低错落的红色镭射网。 第四章 纽约风水阴谋2 安良看到放烟得手,朝着安婧向山顶上一指,自己首先一个鱼跃前滚跳过面前的红色镭射线,在红线网之间翻飞穿行,像飞机做特技表演一样冲上山顶。安婧也不敢拖延,立刻追上安良的步伐,因为秋风很猛,如果浓烟散去的话她就看不到镭射线了。 不出三分钟,两人已经伏到山顶上,安婧顺手把扣扣压在自己的手臂下。 山顶上有一道长长的木板墙,这种木板墙只是美国家庭院落常用的式样,并不显得有什么特别之处。兄妹两人攀吊在木墙头向里面看,一个巨大的山谷出现在眼前,山谷中的景色和警戒山脉,以及四周的宁静小镇大为不同。暗黑星光下的裂岩谷,像火星表面一样坑坑洼洼,地表大幅度高低起伏,整个山谷像可以放下十多个大型足球场的矿区。 山谷里尽是黄土白石,没有一棵树,连残留的枯树干也没有,仿佛这里是把警戒山的龙脉连皮带肉撕开了一块,直接露出龙头骨的伤口。在山谷中零星分布着异常大型又奇形怪状的机械装置,还有巨大呆板又显得科幻前卫的建筑,其中一个像大锅一样陷入地里的卫星接收盘,把山谷搞得像被彗星撞击过的月球表面那样惊心动魄。 安良和安婧一边惊叹一边摸出录像机,用夜视功能录下这些奇怪的东西。安婧凑到安良耳边问:“下去不?” “不下去来这里干什么?”安良说完看了看手表,起码还有一个小时让他们进入,于是马上翻过木墙向山谷下爬去。安婧指令扣扣在原地候命,也跟上了安良的速度。 到了地面,两人站起来,像巡逻的保安员那样光明正大地走向其中一座像是会有人出入的大铁皮仓库。 铁皮仓库大得可以放下一架民航飞机。前面有两扇大铁门,大铁门下又有小铁门,小铁门外还有个密码键盘,两兄妹一看就傻了,这怎么进去呀。不过他们不敢停留在门前,只好沿着连接各建筑物的光秃秃荒路漫游着商量。 安婧警惕地感觉着四周的情况,远方也有警卫正在慢慢巡逻,他们一直和真正的警卫保持着距离,人家往东他们就往西,人家往南他们就往北。安婧看到警卫也不是很注意自己,于是对安良说: “哥哥,他们是研究风水的,这里应该是按风水布局,我们没有密码进去的话,只能用风水算出漏洞在哪里,然后再钻进去。” 安良摸出手机看了看卫星罗经:“不知道他们是按哪一派的风水布局……” “先用三元风水试试吧。” “切,要是试错了我们很麻烦呢……这个山谷坐南向北属于坎局,出口开在东南不合洛书四局的原理,以三元八大龙局来看,这个东南出口又开在天劫大凶之位;大门向着东又是宾位,专主喧宾夺主,主家不利。不像三合三元两家的布局,会不会是玄空风水……”安良说着就翻出手掌推算星运来对照这个布局。 “不对,我看就是三元风水。”安婧小声地坚持着自己的意见,“你想23楼大卫集团总部还不是看起来没事的格局,可就是突然死了两个人?这里看起来很险的地方,如果你用平常思维去看,可能也会中计的。” “对,我们从三元风水的吉位摸进去,一般在吉位上他们都会布下重要的设施,正好可以看看。如果不行的话就马上撤退,反正球赛打完我们也必须要走,时间不多了,快去吧。” 两人一边小声说话,脚下步子越走越快,向着全局最吉利的正西方小路跑去。这里是坎局的先天水方位,专主人丁兴旺,也就是说这里是研发中心最多人的地方,安良和安婧做好了面对千军万马的心理准备。 正西方是一台足球场般大小的蜘蛛形建筑物,十多条输送带纵横交错到达大蜘蛛的顶端,人站在下面像一只小蚂蚁。安良一指西方的输送带,兄妹二人就像猿猴一样飞快地冲上去,一直冲到大蜘蛛的顶部。 拱形建筑物的顶部有几个像电梯井大小的方形物料口,一直深入地下,两人从上向下看去,深不见底,只觉得一阵眩晕。安良蹲到安婧身边小声说: “这是入口还是出口?” “看不出来,入口和出口有什么区别?” “这些输送带呀,送东西进去的话一定会有检查和监控,可是送东西出来的话,我们从这里进去就会简单很多,因为没有人会在倒垃圾的通道装监控的。” “也没有人在先天水大吉的方位设置垃圾通道。” 安良往鼻梁架上接着夜视摄像的风镜,拍拍安婧的膝盖说:“你不是说了嘛,大卫集团的局要反着看,我进去,你在这里把风。带上耳机,检查一下无线电……1,2,3,4,over,我下去了。”说完在屋顶的架子上套上小滑轮,绑好尼龙绳系在腰带上,纵身滑入深坑。 坑道的钢壁上全是巨大的刮痕,安良就着天空的微弱星光慢慢下滑,几十米后仍然没有到底的迹象。安良开始有点心寒,他不担心绳子不够长,而是担心要是出什么事的话,从这里向上爬几十米逃跑就不容易了。 脚下仍是深坑,大概在地表以下六七十米的高度,他听到钢壁的另一面有人大声说话,再小心摸索四周的钢壁,发现有一道仅可钻过一个人的小门。安良聆听了一会儿钢壁那边的说话,谈话内容只是啤酒和女人,所用的词汇语法都比较粗俗,可见不是高级职员。与其到不知道还有多深的大坑下面去,还不如到有人接待的地方,毕竟,这次进来是要了解情况而不是看风景。 他抽出电棍敲了敲小钢门,外面的人马上停下对话,安良听到他们怀疑地走到小钢门旁边,于是大声叫道: “通道安全检查!开门,要填交班报告!” 小钢门打开了,从里面露出一张白种男人的脸。安良当着他的面对着对讲机说:“请记录,我到达小钢门了,用时一分十七秒。”然后对那白人说:“嘿,老兄,快帮忙拉我进去,你要帮我填个安全检查表。” 白人看到安良全副武装,头上还戴着飞行员似的大风镜,下巴上有一撮小胡子,装备很专业样子不友善,犹豫了一下开口问安良:“你是哪个部门的?” 安良用电棍上的电筒往自己胸前晃晃,映出一个和李孝贤一样的工作证。白人一看是总公司的证件,马上把安良接入小钢门,进入一个放满仪表的大车间。 “你是安全检查员?”一个中等身材、穿着全白色连体工作服的白人,看着穿保安员制服的安良,一脸怀疑地问:“没有人通知我们要检查分解通道。” 安良大大咧咧地用电棍这里敲几下,那里捅几下,说:“对,我也是突然被通知过来,因为主机发出管道爆裂警告,总部立刻要进行检查,怕引起爆炸……” 这个车间很安静,可以从这里听到外面发出的各种机器声。车间里并不宽敞,有几个工装制服的职员和很多电脑控制的重型机器,对安良来说这些全是平生没见过的怪东西。他不理会几个工人奇怪的眼光,用自以为专业的表情和动作摆弄了几下大机器。 他正想冲口而出问“这是什么地方”,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说出来变成了这样:“我说……出口在哪里?” 一个憨厚的家伙不识相地说:“门在那边……不过,你不是说要填什么表吗?” 安良眼睛瞟了一下车间的铁门,心里后悔死了,说什么填表嘛,现在从哪里变一张表给人家填?他在身上摸了几下,按工人们的语言习惯破口骂道:“shit,表没有带下来,本来有你们这个车间的栏目要填,你们这里是……那个……那个……”安良瞪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几个新同事,提示着他们回答问题。 “残余分解矿物同步分析室,shit,你写上‘闻垃圾的狗’就行了。” 安良从这话里听出一点怨气,他顺口接下去:“工资太低了,再这么干下去我们可要到华尔街游行示威。我先上去把表拿下来,一会儿找你们补上。”说完转身就往外面走,为了增加效果,他还按着耳机对麦克风说话,“老兄,你把我的表扔到哪里了?我没有带表,现在白跑一趟,你在外面等等我……” 几个白衣工人互相看看,有一个还从自己的裤兜里摸出手机看了一下。“我们这里从来都没有无线电信号的吧?”“他的对讲机可以收到外面的信号吗?”“不会吧?” 原来这里是地下一层,为安全需要整个建筑物都不会透入任何无线电波,内部通讯只用有线电话。几个工人立刻发现有问题。 “站住,你到底是什么人!” 安良一听被工人们察觉,伸手拉开铁门撒腿就往外冲,哪知门外并不是一条直通出去的路,一道铁栏杆突然横在安良腰间,他收势不及,弯腰就向栏杆下摔去。 四周发出低沉的嗡嗡声,一个庞大的空洞出现在安良眼前。还飞在空中的他发现脚下是五六层楼深的垂直巨洞,一台复杂而可怕的“绞肉机”塞满巨洞底部,而且正在绞动着。 安良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倒大霉。他全身毛孔瞬间发冷放开,疯狂地尖叫着,在空中扭身回头抓住铁栏杆,用力荡回分析室门前的通道。 工人们正在向门外涌,要捉住这个不速之客。安良顺着从空中荡回来的力道,从栏杆最下层的空隙钻回通道,脚刚触地就撑着栏杆站起来,同时发力向分析室大门侧踹。这招侧踹是李小龙的成名杰作,也是脚法中最有力量的一击,加上安良那双硬邦邦的登山鞋,重重踢在最先出来的人胸口上,那人闷哼一声飞回分析室,把几个工人撞翻在地后立刻昏死过去。 安良绝不敢恋战,就算他自己不要命,妹妹还在输送带上呢,要安婧出了什么事,安良死掉了都没法向芸姐交代。他对着分析室大叫一声“对不起”,然后顺着环形通道离开。 他上下看看四周的形势,发现这个建筑内部是个大圆筒,圆筒中间是一个垂直的空洞,围着直桶洞的四周有多层环形通道和无数小门。在直桶洞的最下方,就是刚才几乎把自己吓死的“绞肉机”。这台不停转动的机器有一个垂直的中轴,四条横轴连着四组滚动的圆形铰刀围着中轴转动,每一组铰刀都有一辆巨型货车般大小,铰刀的头部还有大钢钻,分别向四个方向放射而出,全部零件和刀刃都在缓慢地旋转着,这种运动轨迹让安良突然想到佛教的卍字符号。 向下走是死路一条,要离开这里只有向上冲。他拔腿冲向环形通道另一侧的铁梯,同时注意着哪里的门关得最快,最多人防守,只有对方最重视的地方才值得自己拼命冲进去看。 建筑物里响起尖锐的警报声,四周突然亮起了许多白炽灯。安良看过的美国电影里面,响警报时无一不是红灯在忽明忽暗地闪动,现在这大铁桶里灯火通明变得像个指向正午太阳的炮筒,和电影里完全不同,让他大为意外和吃惊。 第四章 纽约风水阴谋3 他右手抽出合金伸缩电棍用力一甩,不足半尺长的小棍甩出一尺多长,左手捂着对讲机不断呼叫安婧,想知道外面的情况,可是他收不到任何信号。他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看,同样没有任何服务信号,连卫星导向的罗经也失效了,这下他只能凭天生的方向感绕出这个大铁桶。 在不停尖叫的警报声中,环形通道上的工人纷纷退进车间或者离开蜘蛛形建筑,和安良穿着同样制服的警卫员不断涌进大门。安良注意到上一层通道有一个车间,里面有大幅玻璃窗,从里面可以看到整个桶形车间,那里很可能是主管人员的监控室。安良想,反正这里没有无线信号,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冲出去一件事了,临走前无论如何也要冲进那里面看看,于是左手也抽出电棍,向上一层通道冲去。 上一层通道是地面层,那里有安良想看的控制室和逃命的出口,也有大批警卫员冲进来。安良刚刚从铁板梯子钻出头,就听有很多人在喝令他脸朝下趴在地上,他抬头看到在狭窄的环形通道上挤了二十多个警卫员,全都拿着枪指向自己。 这可是平生没见过的大场面,他几乎想试一下让对方朝自己开火,因为他的风镜上有摄像机,他现在眼中所见的一切都会被录下来,也许二十几支真正的手枪正面开火的镜头会灿烂得像烟花。这种求死的直觉其实并不变态,人就是有自杀性的动物,就好比人站在高楼的边缘向下看,深渊一样的马路面会有诡异的吸引,让人想往下跳。 安良惊叫一声控制住自己求死的欲望,他明白在人的死亡期中最大的对手不是上帝和死神,而是求死的自己。想什么都可以想错,手脚上可不能做错。不知什么时候哪一位长辈教过他,手上有枪的时候就要用枪去思考,现在他的手上有电棍,当然要用电棍去思考。 他在大量手枪的指吓下,急速用手扳了几下身边的铁门。铁把手是扳动了,可是门却推不开,很明显有人在里边用力顶住门。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安良向上帝祈祷,请求他老人家宽恕自己,然后对门后的工人大哥道过歉,用电棍的尖端点向锁头。 下一秒钟,门上响起霹雳声,门后传出一声惨叫,安良同时撞门而入,门外响起一片枪声。 “喔!差点就死掉了。”安良一边说,一边从地上拉起一个奄奄一息,不过还可以勉强走动的大个子白人,挟持着他挡在自己身体前向门外冲去。 安良的第一目标是有大玻璃墙的主控制室,可是控制室的前方就是大批警卫员,于是他推工人向警卫员们急冲。那白人身后被两支冷冰冰的电棍顶住,已经吓得全身发抖,还听到安良急促地喝道:“go!gogo!”他顺从地高举双手不停尖叫着“不要开枪”,向警卫员的方向跑去。警卫员不敢向自己的工人随便开枪,只好用枪压住阵势向出口退去,同时有部分人向环形通道的另一个方向跑去,试图对安良前后夹击。 安良推着洋人很快经过大玻璃窗,他麻利地用嘴咬住一支电棍,腾出一只手捉住大个子白人的后领,把他拉停挡住自己。安良只需要用一秒钟把风镜指向里面,就可以把控制室的情况录下来。 他拉停大个子工人,转头向玻璃窗里看去,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方框黑边眼镜的年轻白人坐在转椅上看着自己。安良看不出他有多高,只看到他身材匀称,相貌温文尔雅,长着一头深棕色的短发,加上眉骨和颧骨特别突出的脸形,让安良直觉这个年轻人有俄罗斯血统。他的表情似笑非笑,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和安良一路所见的工人和警卫员的慌张神态完全不同。 安良的头左右转一下,让摄像机把控制室里的情况全录下来,可是他的眼尾余光却看到那个年轻人有所动作。 枪!安良看到控制室里的年轻白人向他微笑着举起枪,举枪的动作不大却快得眼睛都看不清,可以让安良有反应的只是那股阴森森的杀气。没有时间想和看,安良只是条件反射地一偏头,就向出口继续冲去。 在安良转头的瞬间枪声响起了,一股热辣辣的鲜血喷到安良的脸和肩上。控制室里飞出的子弹打穿了安良头上的风镜,擦过他的太阳穴把安良挟持的工人颈部射穿,大个子工人轰然倒地。安良向前一个踉跄,发现自己眼前全是血红,看不到任何景象。 安良蹲在地上,一手拉下淋满血浆的风镜,眼前又可以看到东西。他感觉到控制室里的人正在慢条斯理地走过来,警卫员正从前后向自己包抄。只要那个冷酷开枪的人还没有走出来,警卫员们还不会打红了眼不顾工人死活乱开枪,自己就还有一线生机。 他手上拿的是高价收购的高性能电棍,这和他平时带在身上的三十万伏防色狼保贞操电击器完全不同。那种东西只是像电动剃胡刀那样的带电筒小盒子,这两支可是真正格斗拼杀用的合金伸缩棍,而且电压高达百万伏,这是一个可以瞬间致命的电压。现在两支高强度电棍正同时电到铁地板和栏杆上…… 安良在一片电弧光中,看到警卫员中已经有人突然倒地,也有些没有倒地的人被拖到地面。对手已经在减少,他跳起来向距离自己最近的警卫员滑去,随着一声李小龙式的嚎叫,右手向左敲棍把他的手枪打落地面,另一棍同时越过右手从上向下朝那人的脸直劈下去。这一招耍得行云流水,劲透棍尖,分明是非常漂亮娴熟的菲律宾棍法。 夺枪打脸并不是安良的主要目的,他想干的是打倒一大片,然后冲出大门。 那中棍的警卫员被打得头昏眼花,发现安良的攻击像马蜂一样没完没了。他中了两棍之后肚子上又中一脚,身体向后摔到人群里,一百万伏的杀伤性电压又通过他的身体来了个大赠送,十多人被电得恍如吃了大量迷幻药正在舞厅里发作…… 安婧看着安良垂入通道后,很快就发现无线电对讲机失去联络。当她想用手机通知刘中堂时,却发现连手机信号都受到干扰,也就是说现在他们已经被关入笼中。 大蜘蛛形的建筑物里很快响起了警报,连一向做事没什么耐心的安婧都觉得有点太快了。不过按常理推论,这也意味着安良很快就会冲出来,无论是否有收获,他们都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 安婧可以想象这里很快就会围满警卫,可是她并不担心,毕竟两支m92自动手枪贴在腰间,只要安良可以平安出现在这个门口,安婧就有信心把他拉出裂岩谷。 果然,从远处一所小房子里,冲出几十台四轮越野摩托车,分成几路向“大蜘蛛”包抄过来。车队一停在门外,几十个荷枪实弹的大汉涌进“大蜘蛛”里面。让安婧大吃一惊的是,居然有一半警卫员分出来冲上她藏身的屋顶,难道说他们进来和上屋顶垂入大管道,都已经被对方看在眼中?那么这个就是陷阱了! 安婧察觉到这一点后,立刻对冲上屋顶的警卫员进行主动进攻。她在屋顶居高临下,只要对方不用迫击炮吊击,安婧都有绝对的地形优势。 不过,安婧并不想躲在屋顶逐一狙击对手,她要接应安良出来,只有击倒这批人,占领“大蜘蛛”的出口。她蹲在屋顶抽出双枪,大概数了一下对方的人数,纵身斜跳跑下大拱形屋顶。 十几个警卫员正从几条不同方向的输送带跑上屋顶,看到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突然跳出来,展开双手像小鸟一样沿着拱形斜坡、向发出白光的地面滑下去,于是纷纷站起来,有些准备按原路退回地面,有些就从输送带上跳出来,也想学安婧那样从拱形屋顶滑下。 安婧等的就是这个场面,这个时候对方小队里每个人的注意力都是分散的,最适合快速击破。她在空中一翻身,身体已经转为向着屋顶方向,双脚仍扎着稳当的箭步向后滑下,随即举起双枪向最近最显眼的两个警卫开火。 “砰砰!”两声枪响同时发出,两个警卫应声倒下滚落地面。这一手枪法把其他警卫吓了一跳,在急速运动中可以响枪就打中人的水平,绝对是职业杀手。有的人伏下躲避,也有人立刻开枪还击,可是安婧又一个翻身,双脚在拱形屋顶斜向急跑,把直线下滑的方向改变为斜线下冲,避开了对方的零星还击。 她的脚一落到地面,马上团身在地上打几个滚,卸去从高空冲下来的惯性,然后翻身跪起又向着及时追上来的人连开数枪,随即跳上一辆四轮摩托车,收枪挂挡,扭油门飞车离开,像是一连串训练了很久的特技表演。 还没有中过枪的警卫顿时显得非常犹豫,他们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美少女未来战士,就像深陷于一场无法对抗的战争中。他们呼叫着分出人手去救同伴,又集合起小队试图围攻安婧。 双方的子弹都在乱飞,可是在安婧飞车穿插攻击之下,警卫员倒下的速度快得出奇,转眼间只剩下两个正在救人的警卫。他们扶着受伤的同伴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暗绿色的四轮摩托搭着娇小美丽的地狱天使,突然冲到他们面前。 急速刹停的车轮扬起一阵尘土,卷向倒在地上的几个警卫员,他们看到这个小女孩穿着和自己一样的制服,可是手上的枪比他们用的大得多,而且还是两支。她站在摩托车上,用两个黑洞洞的大枪口指着四个警卫,她笑了起来,笑声天真得像从天堂传来的声音: “我声称:那已经死去的人,比活着的人有福……” 警卫们听到这是圣经的内容,他们猛然领悟到天主的开示,这时睁开眼睛的恐惧,绝对大于已经昏死过去的人。 安婧接着温和地说下去:“请把你们的枪卸下子弹扔到我身边……对,做得很好。刚才我打出的二十发子弹全是橡胶弹头,不过从现在开始全是钢弹。请珍惜生命哦。” 几个缴了枪的警卫瞪大眼睛,一边后退一边不停点头,看着安婧扬起双手两枪连发,每一枪都打在其他摩托车的油箱上,每一枪都引起一个小爆炸,一时间出口处火光冲天,其场面犹如伊拉克战场。 “别玩啦,走人啦!”安良“砰”一声推门跳出来,向安婧跑去。 安婧大叫道:“快过来上车,我们要冲出去了,我开车!” 安良骂咧着飞跑上了安婧狂奔的摩托车,收起自己的电棍,从安婧腰间抽出一支手枪,换上一个新子弹匣:“我也想开车,很久没玩这种车了……” “下次吧,下次轮到你开。” 安婧开着车向裂岩谷的边缘猛冲,安良坐在她身后,抱着她的腰回头瞄准了追过来的摩托车,他大声问安婧:“头十发是不是胶弹!” “当然是,芸姐早就规定了嘛,匣里的弹全是这样!” 安婧的话还没说完,安良就“砰砰砰砰砰”连开五枪,身后追来的五辆摩托车应声翻倒,安良喘着粗气说: “shit,看我用棍子就以为我不会玩枪,我的枪比你还准……” “我知道,所以你从来不拿枪,就怕一拔枪打死人嘛。” “我不是说你……啊!”安良才说了半句就狂叫起来,原来安婧驾车冲上了大斜坡,飞越过山顶的木墙,再摔到扣扣等他们的山头。 第四章 纽约风水阴谋4 当他们准时越出山谷,带着扣扣回到停车场,回头看向裂岩谷,居然看不到任何动静和灯光,似乎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时间算得很准,球赛刚刚完成,球迷们涌出球场,大车小车在22号公路上排成长龙,球场前的几条公路同时堵车,警察也早有准备地来到这里指挥交通。 悍马吉普车在中国小贩车队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回到纽约,又在唐人街大肆消夜一番。安良和安婧借此机会感谢乡亲父老,也认识了不少唐人街的前辈。 快天亮的时候,兄妹两人和刘中堂才回到四十二街安家公寓休息,一直睡到中午时分。 安良一起床又穿上防弹衣和橄榄球护甲,在安婧和刘中堂的拖车保护下向新泽西州方向前进,展开每天一次的逃亡之旅。毕竟人命关天,干什么大事业也不能把命给丢了。 他们在新泽西州一片空旷的田原中间停下来,聪明的小狗扣扣跑下车占了地盘,安良打开手机,看到里面全是丹尼和李孝贤给他的留言和未接来电。他立刻又关上了手机,什么留言也不去听,现在更重要的是独立思考,绝不能再受大卫集团的人任何影响。 安婧重新穿上修女的绿边黑长袍,脸蛋洗得白白净净地端坐在旅行大拖车里,和大胡子刘中堂一起看录像。这是安良在“大蜘蛛”建筑里玩命录出来的宝贵影片,他们正一格格地放大审查。 安良则坐在另一头,拿着咖啡对着电脑,查看从安婧的风镜里录出来的影片,安婧的台词和战斗场面让安良看得大呼过瘾。 安良把电影定格在安婧用双枪指着警卫员,向他们发出最后警告的画面上,用崇拜偶像的声音模仿朗诵着:“我声称:那死去的人比活着的人有福……砰砰!我说婧修女,你真是超级酷!” 刘中堂看着安良的录像,却插嘴过来说道:“我也这么说,婧修女的枪法和功夫很让人敬佩。” “感谢天主。”安婧贤惠谦虚地点点头说,“我觉得哥哥的表现也很好,就是一开始的时候太……让人怀疑了。” “你是想说我太笨了吧?” 安婧毫不客气地说:“是的。” 安良气急败坏地分辩:“我要不那样,也不知道要向下吊多深,我是想早点进车间早点接你回家,你一个人蹲在屋顶,我还担心你出事呢,其实……我还有别的台词吗?” “算了算了,都没事回来就行了。”刘中堂打个圆场,指着安良录回来的最后一个镜头说,“这个人拿枪的动作不像军人,像是运动员。” 安良和安婧都有点意外:“你能分清吗?” 刘中堂点点头说:“我当过兵打过仗,知道点基本知识。” 两兄妹顿时对刘中堂刮目相看,眼神中充满敬佩,安良小心地问道:“那么……你……杀过人吗?” 刘中堂回答得很快:“没有。不谈那个了,你们看他后面的大屏幕,像是不停在扫描的地形图,可是图上有色块在流动,像是……红外线……” 安良看他不想谈过去的事,兴趣索然地说:“你别看到红色就说是红外线,蓝色就叫紫外线。你看看我们刚进去时的影像,山谷中就有一个很大的卫星接收器,这些流动的色块可能是从卫星上同步接收的能量显示,可能是地磁、地电、地球重力场什么的……不过……” 安良眯着眼睛放大控制室的图像说:“怎么看都还是龙脉,地球重力场能看到龙脉的气吗?就算给他们找到龙气,不懂风水的话也不能分吉凶和运用呀?” 刘中堂摇摇头,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样子说:“要是这样的话,做风水的都可以转行了。” “你们别乱猜了,这些事可以直接去问丹尼。” 安良转头对安婧说:“他怎么会告诉我们?你还是去问上帝吧,我问达达去。”安良说完就向刘中堂伸出手,“电话?” 刘中堂知道安良只要一开自己的手机,丹尼马上就追杀过来,昨天晚上的火暴场面丹尼一定早就看过了,应该已经气得爆血管。他从身上掏出手机递给安良,安良马上拨响了一个电话。 “嘿老兄,呵呵呵……”安良的笑声爽朗而快乐,“减肥成功了吗……什么,我们的通话被监控?!” 安婧对刘中堂说:“这朋友真是很黑,而且越来越胖了,不过他可以帮哥哥找到那个人。”安婧侧头看了看电脑屏幕上开枪人的定格。 到了晚饭时间,安良回家换上便服,和大家一起坐刘中堂的雪糕车来到纽约北部的哈林区。这里是纽约市最大的黑人聚居区域,四周是密集陈旧的高层公寓,再偏远一点的地方还有大片木板平房。 安良先到超市买了烧鸡火腿罐头啤酒之类的食品一大堆,然后驱车进入平房区域。车在到处是黑人小孩的街道上停下来,他们走进一间破旧的木房子。 从木房子里走出一个带着大群小孩的黑人胖大妈,一见到安良就张开粗大的双臂拥抱他: “良,很久没见到你了,上一次你来我们家吃饭还是三年前吧。啊!婧修女……” “上帝保佑,妈妈你好吗?”安婧也被热烈地熊抱了一把,然后和黑人大妈聊着天,提着食品礼物走进大木房。 进了大厅,他们看到一堆家具和一堆黑人。厅中间有一台巨大的等离子电视,厅里轰鸣着战场的声音,两个男人手拿游戏机控制器,对着游戏机和电视参加血肉横飞的诺曼底登陆战。其中一个最胖的黑人士兵一看到安良走进来,把手上的控制器扔给身边的小弟,出来大声打招呼: “yoho!良,你好吗?” “yoho!达达,你快要完蛋了!” 两个人很黑人口吻地打着招呼,然后熟练地用拳头先上下互敲再拳面互击,拍掌拉手俨然两个非洲土著见面。 达达的名字叫达尼尔,虽然胡子拉碴,可是看起来还不到30岁。他穿着像非洲酋长一样的宽大鲜艳衣裳,站在地上和安良一般高矮,身体长得像一个球,看到他还可以走动会有很感动的感觉,因为任何人一眼看到他,都会觉得他滚动起来更方便。达尼尔招呼大家到木房子门外的楼梯上坐下,刘中堂拿了几瓶啤酒和一些食物,带着扣扣坐在旁边。 “我还在坐牢啊!”达尼尔用大手重重地拍在安良肩上,震得安良一抖一抖。安良翻手腕用拇指指了一下刘中堂说:“这没什么,他也正在坐牢。这位是唐人街的秘书长,我想你可以叫他‘堂’。” 在黑帮电影《教父》里,意大利黑手党称最高首领为“唐”,安良觉得自己说这话一语双关很有水平,坏笑着斜眼看看刘中堂。 刘中堂并不介意这种小把戏,他落落大方地伸手和达尼尔打招呼互相认识。 “良,你算得很准,我在前年出事了……”达尼尔欷歔地说道,“被控使用电脑犯罪和商业诈骗,法院罚光了我所有的钱,曼哈顿的房子也强制卖掉用来偿还公司损失。我说,如果我不干那件事,我的命运还会注定要坐牢吗?我在监狱里一直在想你对我说过的话,那时候你并不知道我在盗取客户资料呀,为什么会提前知道我要坐牢呢?” 安良神秘地微笑着对刘中堂说:“堂,相信你可以给我们的好兄弟一个完美的答案,这很重要。” 安良的话意味深长,刘中堂知道安良的意思,因为这一次本来是来求人办事的,如果他们可以先为达尼尔解决一个问题的话,那么以后就好说话了。虽然安良似乎有试探他命理水平的嫌疑,不过这时不应该推搪,他用不太灵光的英语慢慢表达着: “中国命理学认为人坐牢是先天注定的,叫做犯刑。如果命运里犯刑很严重的话,坐牢的机会就很大,这个机会也和时间有关,就像生命里的定时炸弹,到了哪一年就会发生一些事情让犯刑的人被关起来。无论人是不是犯了罪,都可能会坐牢。” “不犯罪也要坐牢?”达尼尔鼓着大眼睛不解地瞪着刘中堂。 刘中堂点点头说:“对,很多人是冤枉的,也有很多人会被重判和错判,这和你实际上干了什么没有很大关系。” 达尼尔惊讶地看着安婧说:“哇呜,这也是上帝给人的磨炼吗?” 安婧神圣地点头微笑着说:“犯了罪的人一定会受到惩罚,不过受到惩罚的人不一定是罪犯,主耶稣不也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吗?” 达尼尔的嘴巴张大了,他开始分不清圣人和罪犯,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曾经和神圣的家伙同在一个牢房而自己却不知道,他突然大声叫道: “那个没有犯罪却要受惩罚的人可能是我,我被钉十字架啦!” “ok,冷静点达达。”安良拍着他的大圆肩说,“每个罪犯都是这么认为的,你的想法没什么新意。你出狱后一无所有,家人都要搬到这里住旧房子……” 达尼尔哭丧着脸,用痛苦的声音说:“喔,我的兄弟,你知道吗?他们除了给我判刑,还禁止我在五年内再使用任何电脑产品。” 安婧关心地问:“包括游戏机吗?” “不包括,可是该死的法院判处我五年不能用电脑和上网,啊,上帝!”达尼尔沉痛地握着楼梯扶手,想挤出几滴眼泪:“警察一定还在监控我,连电话也会被监控,我听出来了……” 安良对刘中堂说:“达达是骇客,斯坦福大学的一流电脑专家,我手机里的卫星定位罗经程序就是他专门为我写的。除了坏人和他妈妈,谁都讨厌他。” “不过,天主没有放弃你,他派我们来救你了。”安婧双手轻轻捂在胸前,安详地凝望着达尼尔。 达尼尔看看正在用舌头洗胡子的扣扣,又看看安婧。他知道圣神修女院最出名就是以流浪狗挽救罪犯,可是他并不想下半生和狗生活在一起。他哀鸣着说: “你要让我去驯狗?就是因为我什么工作都找不到,上帝就派了你和这只狗来救我?他们一听到我的名字就不请我做事了。” 刘中堂敬佩地说:“真出名。” 第四章 纽约风水阴谋5 “不是因为我出名,只是因为我这个黑人名字,白人不喜欢这种黑人名字。美国根本就不是一个民主平等的国家,美国只有好看的法律,白人从骨子里歧视我们。” 安婧用宁静的声调安抚着激动的种族歧视受害者:“这不是上帝的意旨,我也不是来让你去驯狗,其实你的运气太坏了,你驯狗的话狗也会死掉的。而且你家的风水差到了极点,只有我们可救你了……” “什么?有这样的事?”达尼尔如梦初醒,“对了,良是华尔街最出名的风水师。良,风水可以让我回到好运气吗?” 安良看到一切都在顺利进行着,心情大好地说道:“只要你不犯罪。达达,你妈妈上一年心脏病发作,今年一直没有好转,现在天天要吃药控制着,你就不用说了,倒霉得像掉进了粪坑。不过我可以帮你,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会感恩的人。” 达尼尔马上双手抱拳捂在胸前说:“感谢上帝。”他又看看安婧和安良那慈祥的微笑,立刻说,“感谢上帝派你们来。” “那就好,你跟我来。”安良向达尼尔招招手,让他跟着自己从前门走到杂乱的后院。 安良举起手指着后院的天空说:“这座高压电线杆离你们家太近了,又位于南方火地,让你们家的风水火气过旺。你进监狱后家里人搬到这里,上一年是你妈妈心脏病,过两年就轮到你了。你们一家人住在这里年年都会有问题,比如青少年犯罪和六年后的火灾。” “火灾!我们这里会着火?”达尼尔惊讶地问道。 “对,就像我可以预知你会坐牢一样,我也可以预知你们家什么时候有火灾。不过你不用搬家,因为你太倒霉了,无论搬到什么地方都是最坏的风水。你只能在这里摔倒,在这里爬起来。” “好,我要做什么吗?”达尼尔听了安良的话,信心回来了,说话也不再哭哭啼啼。 “首先把家里的拉杂清理掉,任何好风水都是以整洁为第一要素。然后把这几条电线杆的下半截涂成黄色,把后院的车房顶盖换成新铁皮,用不反光的银色就对了……” “为什么要这样?” “这是五行相生化煞生财,电能是火性火生土土又生金,哎呀我跟你说这个干吗呀,反正可以让你马上发财你听我的就行了……” 安良用流利而有节奏的英语,模仿黑人口音很快地说着,双手一叉一叉好像一个说唱歌手在表演。看着安良给达尼尔一家里里外外地做了一次风水布局,刘中堂对安婧说: “婧修女,你哥哥真是一个有水平的风水师,断事和解局都很有一套。” 安婧高兴地笑起来:“这种只是雕虫小技,要不是为了帮朋友,他根本不会接一般家宅风水的案子。” 很快,安良就带着达尼尔回到他家的前门。刘中堂一看停在门口的雪糕车就呆了,雪糕车已经被街上的顽童用石子和喷漆画满七彩涂鸦,而且还画得很没水平。 刘中堂皱着眉头看着车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达尼尔的妈妈在街上到处追打那些调皮的小孩,安婧小心地对刘中堂说:“刘兄弟,车子没有坏就算了,回去给车行翻新一次油漆吧。” 刘中堂皱着的眉心再也拧不开,他喃喃说着:“我的车都被画成这个样子,哪有脸回唐人街啊,怪不得阿良不开自己的车来这里……” 安良保持着高语速讲完了全部风水布局要求,然后对达尼尔说: “老兄,你想转运的话马上按我说的做,十四天之内就会见到效果,你妈妈的心脏病会稳定下来,弟妹们也会找到好工作,一年后让他们去开个店做生意。记住,不要做犯法的事情,否则我的工夫就白费了,你要是坏我名声我会请墨西哥杀手在监狱中把你阉掉。” “真可怕。我这样把家里重新布置的话就可以有这个效果?不用再做点什么吗?”达尼尔兴奋之余还多少有点理性,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你知道,我已经一年找不到工作了,上帝在逼我去做罪犯……” 安良只管不停地解说,一手向达尼尔递卡片,一手搭着他的大圆肩把他推上雪糕车: “不,上帝在叫你为我工作。你明天到我的风水事务所上班,坐到我的办公室里,门外有两个助手,男的叫小余,女的叫阿美,他们也会成为你的助手。事务所每天包一餐饭一周工作五天国家节假日有休息,工资含税每半个月发一次薪每次三千美元……不要嫌少,到时你在我公司赚的其他收入我还要和你三七分,你三我七,你为我的账户操盘就行了,ok?” 达尼尔感激地说:“ok,良,你是我的天使……” “不,我是你的魔鬼老板,是你倒霉到家才碰上亚力山大……不相信?yoho,无论如何也比没碰上我要好。对了,头10个月我每次只发2750美元,你请我看风水的顾问费用是5000,在工资里扣除,分10个月付清不含利息。” 达尼尔点着头:“这样很好,我喜欢你。我就怕刚才你说的风水要求我忘了……” “我知道你会忘的,我的客户大部分都会这样,所以我们的谈话已经录在mp3里,一会儿你拿回去再听一次……明白吗?听了又听,就这样……mp3是送给你的礼物。”安良让达尼尔挤进车里,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录好音的mp3塞给达尼尔。 天色很快就黑下来,刘中堂把花里胡哨的雪糕车开到皇后区的森林公园里。公园里树影摇曳路灯昏黄,车再没有播放交响乐,只是静静地慢驶着。 大家都挤到车后的售货车厢里,安良翻出一台最旧的笔记本电脑看了看:“这台电脑是前几年买的……有四年多了,就用它吧。” 开机上网打开了裂岩谷的录像,找到在控制室里开枪的年轻白人的定格。安良指着那张眉骨突出微笑着的脸说: “兄弟,我要查这个人,他在一个工程公司里工作,可能是什么地方的科学家。” 达尼尔惊讶地看着安良:“上哪里找,上网吗?” 安良耸耸肩说:“你可以到任何地方去找。我不知道要怎样找这个人,所以由你来找。” “我被法院判了不能用电脑,而且随便找的话……你知道,要到一些不应该去的地方去,而我正在被监视……”达尼尔一边说话,他的眼睛却眼巴巴地看着电脑,十只胖手指失控地在空气中跳动着,像一个上了网瘾的孩子正在戒网一样痛苦不能自拔。 安婧把一张转椅推到达尼尔屁股下说:“坐下来吧。你已经有工作了,现在只是在用雇主的文具上班,不算私自上网,网络线路也是公共的,嗯?” 安婧的话给了达尼尔很大的安慰和支持,甚至是神的暗示。他心领神会地微笑起来,把笔记本电脑像宝贝一样搬到大腿上,十只胖手指轻灵快速地点击着键盘,像一群少女在键盘上跳着自由的芭蕾舞。 原来,在纽约刚刚实行了全市公园免费无线上网服务,只要用户身处纽约八大公园里,任何笔记本电脑都可以从政府的网线免费上网,这给安良很大的安全感。达尼尔从这条公共线路入侵任何政府机构的主机,就算被发现和跟踪,他都可以随时关机退出,而且只要不再用同一台电脑上网就不会有问题。达尼尔可以一次完成任务,这件事情永远不会被发觉。 达尼尔坐到电脑前面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在这个领域里,他就是神。他眼里闪着光彩,双手在自动运作,嘴里还可以一直讲解他的思路: “光是看这张脸要找一个人是很难的事情,你说他是科学家的话,一般可以入侵各大院校的资料库,通过相片查对,不过这是笨方法,我们可以试试最快的方式。就是从国土安全局的主机入手,只要这个人会坐飞机出国和回国,在机场过海关时就会给他照相,这些相片全都会存到国土安全局,他们那里有一台通过面部特征搜索的主机……看,哈哈,国土安全局的主机还是围一排木篱笆,然后注册一个后台id以他们自己人的身份进入……” 安良和安婧站在达尼尔身后看得发呆。在密集的键盘声中,一排排程式和数据在屏幕上快速流下,几个网页闪过之后,他们看到的已经是一个国土安全局机密级的人脸搜索系统。 达尼尔的手指继续在键盘上弹跳,屏幕上现出一排复杂的菜单。他把那个开枪的白人头部图像剪切出来贴到系统中,然后轻快地点一下回车,按下了搜索键,随即抬起双手架在脑后,语气轻松地说: “yoho,现在只要等一会儿就行了,国土安全局的系统会自动测量他脸上的瞳孔距离、颧骨距离,脸上的长宽高和其他什么吧拉吧拉的特征,然后把这个家伙的老底给翻出来。不过我们查到之后马上就要关机离开这里,因为系统很快会发现有骇客入侵马上开始追踪,一旦追踪开始的话我的软件就会有警告,不过这个可能性并不高,因为我太高明了,嘿嘿嘿嘿……” 达尼尔的大圆脸像西瓜一样微笑着,安良和安婧紧张地看着飞快跳跃的人脸画面,短短的几分钟让他们感到像在沙漠中度过了一整天,直看得唇干舌燥。屏幕“啪”一声停下来,在屏幕中现出两张相同的脸,达尼尔和两兄妹立刻举起手击掌欢呼,刘中堂和扣扣都好奇地转过头来看出了什么事。 刘中堂问他们:“行了吗?找到没有?” 安良高兴地说:“找到了找到了,果然是俄罗斯移民的后裔,28岁,名字叫马特维……达达下载完没有?马上关机拆硬盘,这台电脑作废了。雪糕佬快开车转移阵地去布鲁克林展望公园,伟大的骇客下一步要入侵各大院校啦!” 这一天过得很漫长,可是收获也很大。 达尼尔不是普通的小骇客,他在骇客界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从第一代蠕虫病毒攻击网络就留下他的劣迹,在骇客中有“蠕虫达达”的尊称。安良认识他的时候,正在为一个金融公司做风水顾问。那时安良并不知道他是骇客,只是看到他操盘时的风格凶狠细密,大为欣赏,所以主动结交了这个朋友。在长期的交往中,安良慢慢知道他精通电脑,也意识到这是一个少有的人才,于是要过他的八字进一步了解。发现他有犯刑坐牢的情况后,安良多次提醒和警告他,可是达尼尔出于个人爱好,仍是神经质地不停攻击任何系统。最后一次出卖客户资料,导致一个世界知名金融公司的严重损失,在警方的多方追查下才把他揪出来。可是他的防御做得很好,在落网前及时销毁了证据,警方控告证据不足,被他的律师多次上诉后求情成功得以轻判,以一年刑期了结案件。 安良本来只是想求他帮自己查一查马特维的资料,可是在电话中听说他坐完牢放出来了,顿时乐不可支。安良记得达尼尔的八字,他在坐牢后解除了人生一劫,只要有适当的风水局去配合,将会进入数十年大财运。如果可以把这个坏蛋留为己用,那笔大钱就可以分享了。 达尼尔倒了几年大霉之后,终于找到一份薪水算是过得去的工作,又可以让他重操旧业,还有一个没有种族歧视的老朋友当自己的老板,当然拼了老命支持安良。而且他知道安良的风水功力,有安良出手为他布风水局,全家上下都有翻身的机会。第二天,他就穿上几年没穿过的西装,提着公文包,活像个白领一样喜气洋洋地到安良的事务所上班。 安良没有回事务所,这个月他都不会回去。客户的案子他早就安排小余和阿美做善后工作,他也给两个助手说好了遗嘱。现在他又给阿美打电话,告诉她达尼尔会到事务所上班。 安良正在家里和安婧、刘中堂开小会,他手上已经拿着一份马特维的个人资料。 马特维身高一米八零,擅长野外运动和射击;有斯坦福大学的地质学博士学位,发表过许多关于天体运动和地壳运动关系的论文,受到地质学院的高度关注。可是当他向学校提出项目,申请经费进一步研究时,学校却以经费过高,没有实际意义为由搁置了他的项目。 要了解裂岩谷里面林林总总的机器是什么作用,是很困难的事,可是只要了解了其中的主要工作人员的背景,那种机器的功能自然一清二楚。 安婧在网上不停地搜索着和大卫集团有关的蛛丝马迹。她并不怀疑达尼尔入侵大卫集团主机的能力,只是她想先拿到一些官方资料,从正面看看丹尼的说法和反应。如果发现丹尼有说不通的地方,再有目的地入侵其系统也不迟。 大卫集团是做大型工程建筑起家的,公司有地质学专家是天经地义的事,就算是承接了隧道工程,要动用大钻机也是情有可原。问题在于为什么会有高能物理学的奇怪报告?为什么要藏起来研究?为什么要在裂岩谷反复钻同一个地方?为什么会看到和风水龙脉吻合的卫星影像? 加上几天前发生的写字楼盗窃案、唐人街追杀,这件事情绝不只是地质钻探这么简单。现在大家手头有点资料,又亲自探查过裂岩谷的情况,是时候向丹尼进一步了解情况了。安良估计到了这一步,丹尼不会再守口如瓶,多少会透出一点口风吧,毕竟那份有龙脉图的技术报告是交到他手里,他再说和风水无关,无论如何也讲不过去。 第五章 风水师的地下室1 我的八字大家都算过了,基本上是死路一条,于是就用各种玄学的方法去救应,用了道家续命法、风水布局,该帮身的人都来了,对命中有点不利的人都离开了,每天走向用神方位平衡运气,做到这样其实已经是很高级的玄学微调,一切看起来都是必然会成功的,可是我想得更多一点…… 安良现在出门办事和过去不同了,身边总有一个大胡子保镖和一个修女护驾,而且还有一条训练有素的史纳莎小狗。这支队伍走在街上异常引人注目,三个人都不约而同戴着墨镜,在街上飘然而过犹如新鲜出炉的非主流摇滚乐队。 再走进大卫集团,李孝贤依然彬彬有礼,可是感觉到很有距离。安良知道因为自己闯入研发中心的事情,她一定受了不少骂,不开心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安良也只有先心疼着以后再补回来。 他们看到一些主管开始上班,办公室里有了生气。丹尼刚好送几个客人出门,他和安良打了个照面,脸色马上沉了下来。安良不在意这些细节,他注意到走出来的几个白人都是西装革履,其中一个还是在电视报纸上经常可以见到的金融业巨子。安良暗中起了一卦,卦象显示他们之间有直接交易,是非常密切的交易伙伴。 安良向几个著名人士微笑点头,擦身而过,径直走入祸事频生的会议室。这次安良有备而来,等丹尼送客回来后,马上单刀直入提问题。他解开西装扣子,端坐在椅子上说: “丹尼,我们是老朋友了,我希望你能对我说实话。我昨晚在网上查过你们公司的资料,你们承接了大量世界各国城市和企业的基建项目,也承接第三世界国家基础发展的路桥堤坝,公司盈利和股价一直在几何级上升;对比起和大卫集团同类同级别的几个公司,承接的项目数量和规模和你们差不多,但是盈利和股价却远远不如你们,你可以说说为什么会这样吗?公司最近在做什么生意,有竞争对手吗?” 丹尼皱着眉头慢慢地说:“安先生,你是很好的风水师,你看风水的顾问费我也支付了,经济方面你不适合过问吧,再说这不也证明了你风水技术的水平吗?” 安良听完丹尼的话,脸色也沉了下来,他用中文一字一字清晰地说:“我不是过问公司的经济,我在过问我的朋友大卫的死因!” 丹尼不回答安良的话,他拿起遥控器按了两下,会议室的窗帘自动降下来调暗了室内的灯光,从天花垂下一片显示板,播出安良和安婧在裂岩谷左冲右突的雄姿,现在他们才可以从第三视角回看自己的表现。从安良和安婧的冷酷而有点嚣张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对自己的动作和脸形的上镜程度还是颇满意的。 录像播了很久,最后定格在安良坐在安婧的摩托车后,回身歪着嘴开枪的镜头,虽然是夜视的黑白效果,可是画质高清,像一幅电影海报。 安婧小声说:“喔,真酷。”安良也点头称赞道:“拍得是不错。” 丹尼铁青着脸说:“是的,就凭这条片子,我就可以报警控告你们非法闯入私人企业和谋杀。” 安良也不回答丹尼,他从身上掏出手机按出一个片段,播放起来后递给丹尼看。丹尼看到的是马特维对着安良开枪,却击倒了工作人员的镜头。安良摇摇头说: “你不能告我们谋杀,你应该告这个神枪手。你可以告我们非法闯入,我要是打输了官司最多判一年徒刑,而且我在法庭上未必会输,你也未必会告,对不对?那个工人现在怎么样了?” “子弹贯穿颈部,幸好没有重伤颈椎,抢救后情况稳定了下来……正在准备向他赔偿的事情……”丹尼低沉地讲完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丹尼把手机递回给安良,随后表情烦躁地问:“不过你们去我的研发中心干什么?你们要找什么?” 安婧抢着说:“我们就是想看看有什么?安良是你们公司的风水顾问,可是你们从来不让他知道公司的其他企业情况。” “企业和写字楼不同,要按不同行业的工作流程来布局设备和建筑,怎么可能由风水师来定布局?你们进去看到什么了?” 安良听了丹尼的话很不以为然,他严肃地对丹尼说: “我的客户里有一半是企业,经我手设计厂房的企业有一半在美国五百强以内,有七家是世界一百强以内,如果你愿意放手让你的工程师和我配合风水设计,有百利而无一害。问题是我看到裂岩谷就是按风水来布局,却不是用正派风水,这你又怎么解释?” 丹尼略为提高了音调,完全以针锋相对的态度和安良说话: “公司旗下的企业全部按专业流程设计,从来没请过风水师参与,如果暗合了风水原理,相信也只是因为风水和科学的共通性引起的。安先生,你已经是纽约数一数二的风水师,我对你的风水技术非常佩服,我就算要请风水师设计企业也会请你。可是你一边说我们是朋友,一边这样怀疑我,还私下闯入公司的企业,我对你的行为非常不满。” 安良和安婧、刘中堂对视了一下,刘中堂用眼睛瞟了一下李孝贤。李孝贤垂着长长的睫毛,一直低着头静静坐在一旁写会议记录。 丹尼如此直接地否认使用了风水布局让安良很为难,从个人感情来说,安良相信丹尼,可是从目前手头的资料来看,却又事事和丹尼有关。他很想质问丹尼龙脉图和研发中心关于反物质的非常技术报告,可是他又怕因此使李孝贤受到影响,毕竟这三份文件是因为李孝贤的粗心和自己的偷摸才拿到手,说出来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安良想了一下,又从手机里调出一个定格画面递给丹尼: “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这个卫星地形图上的能量显示是什么?” 丹尼看了一眼马上说: “这是我们公司的专利产品,通过从卫星发射的微波,射到地球表面后反射出来的新型能量。” “什么能量?”安良追问道。 “这些我不能告诉你,而且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丹尼的语气不仅烦躁,更是心事重重。 “我都说了,这和我没关系,可是和大卫的死有关系。”安良顿了一下,深深地看着丹尼的眼睛,“我发现你不再担心自己会死在公司了……” 丹尼的额头上立刻冒出一层细汗,每一个人都紧紧地盯着他,安良小声问道: “你知道大卫是谁杀的,也知道用什么方法行凶,嗯?” 丹尼一动不动地坐着,任由额上的细汗聚成汗珠:“安先生,你不是警察,你这样问话对我非常不尊重。” 安良仍然盯着丹尼的眼睛小声说:“大卫死了,你是最大的受益人,他挡了你的路……” 丹尼站起来,对李孝贤小声说:“送客吧,我先回办公室。”然后一言不发走出会议室。 安良看着丹尼的背影,古怪地笑了一下,然后问李孝贤:“大卫死的时候坐在哪个位置?” 李孝贤向长会议桌的尽头指了一下,刘中堂走过去站到桌子上,一伸手把顶上的天花板托了下来。安良用手机从各个角度拍下了天花板的背面,然后刘中堂把天花板装回去,又把四周的八块天花板都拆下来拍了背面相片,三人随后立刻离开了大卫集团总部。 他们回家后仔细分析了大卫死亡位置头顶的天花板相片,发现在天花板背面的确有不同于其他天花板的压痕。这是一个不显眼的圆环形压痕,就好像在天花板上曾经倒扣过一个饭碗罩住大卫的头。 安良坐在转椅上拿着一杯咖啡说: “我想到那个23楼的风水局可能只是假象时,我就想到是不是有人用了古代泥水匠的毒招,现在看来果然是有人使过。” 安婧看着调过对比度后显出压痕的天花板相片,转头问刘中堂:“古代就有人用这一招了吗?” 刘中堂像关公似的绺了一下大胡子,深沉地说: “古代建屋的工匠会一种邪门风水,要是主家建屋后不给钱,或者是建房子的过程中得罪他们了,他们就会在主家的新房大梁上藏血符,或者在门脚埋一些施了咒语的木偶人像;有些见利忘义的建屋匠人收了仇家的钱,也会做这种事。这种房子从表面上看都是新建完好,格局良好的,可是主人家住进去之后却灾祸频生。” 安良也插过嘴说:“其实这只是雕虫小技,但却起源于古老的血葬风水,就是用血来发动风水的力量。只要有一定水平的风水师,找到那个风水局的穴窍,再加上对应的血葬术,就可以完全突破峦头理气卦运的正派风水布局。” 安婧好奇地问:“用什么血都可以吗?” 刘中堂抬起头想了一下说:“人最有灵性,人血最好吧,要是鸡血的话就差一点了。” “喂喂,别研究血了。”安良打断他们的话:“23楼的风水局是我布下的,现在也肯定有人使过阴招,在大卫的头顶上放过东西。把这件事串起来,就可以想通那天晚上我到23楼见到的白人是干什么的了,他们就是来收回放在大卫头顶的东西,碰巧让我撞上了,于是想杀我灭口……” 安良眯着眼睛左看右看,一只拳头在下巴上划来划去,摩挲着一撮剪成方形的棕色胡子,似乎在思考问题:“在风水中可以立刻杀人的方法可不多呀,只记得老祖宗的时候流传这类型的风水术,而且需要用道家符咒来驱动,可是在安家早就列为禁术了……” 刘中堂说:“丹尼一口否认他和风水有关,很可能是真的。如果是他下手的话,那件杀人的风水法器早就被回收了,哪里还等你在两天后才发现。” 安婧接着说:“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就是风水,他的科研项目无意中碰到了风水。” “也可能他身边有风水师,可是他不知道。”安良斜靠在转椅上,眼睛一直看着天花板背面的相片,“谜团越来越大,线头越来越多……我打个电话问问小贤22楼装修的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刘中堂一听安良提到李孝贤,他马上说道:“阿良,我第一次见李孝贤就觉得她有点眼熟……” “行了,我第一眼见她还不是觉得眼熟,简直是三世姻缘的感觉。”安良很不耐烦地翻着白眼。 刘中堂轻轻摇着头说:“你以小心之人度君子之腹了,我是说她看陌生人的眼神,那是一种很冷静的审视,像……狙击手……” 安婧低下头,抬起眼睛阴森地左右看了一下:“我也感觉到了,就像从一千米以外的远望镜后看着猎物的平静眼神……” “神经病。”安良骂着站起来,拿了电话走到大厅的落地玻璃窗前,“哈喽,我是亚力山大,嘿嘿……哦,你正在开车,那我迟点……怎么?被解雇了?哦哈哈哈太好了,来我的写字楼上班嘛……好好,晚上再聊……” 安婧和刘中堂在秘密地谈着什么,突然听到安良大叫:“喂!什么声音?小贤,小贤!你怎么样了?!出什么事了?撞车?开枪?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快跑啊!找警察……” 安良说着说着就往外跑,他对厅里的两个人大声叫道:“我去救人,你们见机行事吧!” 安婧一看墙上挂钟,时间将到下午五点,正是今天安良的死亡时间,安良这个时间出去救人是百分百找死。她急促地对刘中堂说:“刘兄弟,不要让他单独出去!” 刘中堂非常有江湖经验,一看这势头马上扯起外套追到安良身后:“阿良不要自己去,我帮你开车,婧修女,我开车在门外等你。” 三人开着雪糕车向曼哈顿下城方向开去,下城有华尔街、唐人街,李孝贤也住在下城。刚才李孝贤在电话里说快回到家了,然后就传出一声猛烈的撞击,她慌张地说发生了车祸,安良还没有回过神,就又听到一声尖叫,李孝贤大叫对方要向她开枪,最后就是一声枪响。 “……电话就断了,去下城方向吧,不会错的。”安良指示方向后,马上又拨通李孝贤的电话,“小贤!怎么样,回家没有?追到家里?你上了几号巴士?到哪条街了,我来接你……好,不要挂机,不要下车,直到见到我为止……雪糕佬快上包厘街,沿m15号巴士线路走……小贤你到哪条街了?” 刘中堂把雪糕车开得飞快,一台小小的货车在狭窄的马路上左右穿插,车厢里的杂物餐具全都打翻了,可是谁也没心情收拾。安婧在往安良身上绑防弹背心,安良顾着和李孝贤通电话,穿了防弹背心后再也不穿橄榄球护甲。 他拿着电话对刘中堂说:“雪糕佬你小心点,现在有一台小车追着小贤坐的巴士,可能她一下车就会射杀,对方有枪。” 刘中堂回过头严肃地说:“我们也有枪。” 安良的耳朵一直贴着电话,他对刘中堂说:“你说婧修女那两支?太多橡胶弹头了,对方有心杀人的话挡不住的。对了,婧修女快把橡胶弹头卸下来……” “不要卸胶弹,不然碰上警察很麻烦。”刘中堂立刻喝止住,“这台雪糕车是意大利黑手党送来讲和的昂贵礼物,不只是雪糕车这么简单,外壳和玻璃都防弹,车底可以防爆。” 安良和安婧听了顿时惊愕得张大嘴巴,刘中堂得意地仰天长笑说:“不用和他们打,只是对付一般小轿车的话,可以用这台雪糕车撞翻它。” 安良不由得重新审视一次这台内部平平无奇、外形滑稽幼稚的雪糕车,他大声地问了一个想了很久的问题:“雪糕佬,这车里到底有没有雪糕?” “快看!对面开过来一台m15号巴士!”刘中堂随着安婧的尖叫,把雪糕车吱一声急转换向,刹车拦在巴士前面,安良跑到巴士旁边大叫“小贤”。 巴士上乘客不多,巴士司机对着刘中堂破口大骂,李孝贤等不及司机开车门,直接打开车窗就往安良身上扑。安良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李孝贤身上,他展开双手抱住李孝贤,李孝贤却对他叫道: “后面有一台黑色林肯一直追着我……” 安良立刻用眼尾扫过巴士后面,果然看到后面贴跟着一台林肯小轿车,这时前车窗正在降下,一支装了消声器的手枪从车里伸出来。安良来不及做任何事,他抱住李孝贤一转身,“噗”一声压抑的枪声,安良的后背一阵钻心地痛。 打在他背上的子弹冲击力非常大,他眼前一黑抱着李孝贤就往地面摔倒,把李孝贤压在下面。当安良的身体倒下,从他背后突然现出一身黑色修女袍的安婧,她双手握着双枪向着林肯轿车急冲而去。她跳过安良,瞄准对方的轿车连续打出十多发子弹,全部击中轿车前半截的玻璃,把玻璃窗打得叮当作响却没有打碎,可见对方也用上了防弹玻璃的战车。 对方仿佛知道安婧的手枪再打下去就要射出钢弹,中了一轮枪后迅速升起车窗逃跑。李孝贤和安婧扶起安良上车,也飞快地离开了曼哈顿。 刘中堂开着雪糕车慢慢地向安良的吉神方位前进,如果走得太慌张会引起警察的注意;因为这是黑手党的战车,车身前后的车牌可以自动翻转,现在刘中堂的雪糕车已经翻出另一个车牌,以新身份在城里游逛。 安婧用清水给安良擦脸把他拍醒,李孝贤担心地坐在安良旁边不知所措。 安良清醒一点后,马上挺起腰大声叫痛:“啊上帝!又中一枪,这样三天两头地中枪也不是办法呀,穿着防弹衣都要被震死,很痛,真是很痛。” 危险的死亡时间还没有过,安良不敢脱下防弹衣,李孝贤和安婧扶起他小心地检查背后的子弹。子弹把防弹衣打得凹下一个小坑,对于一般警用防弹衣,这是很好的结果了,可是对于安良身上的这件却不能这样评价。安良的防弹衣是专门为了对抗这个死亡时间定做的,衣服用上了双层高质钛合金板,合金板之间还有防弹尼龙纤维填充,预算可以完全安全地抵挡近距离步枪子弹,一般手枪子弹打过来只会让安良感到被砖头砸到的冲击,而钛合金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手枪打凹的。 安婧让安良伏在雪糕柜上,她用手指拉开防弹衣的破洞说:“有尖形小钢弹头,弹头四周有散开液化的金属,像掉了一个生鸡蛋在地上……” 安良听到她这么说,冲口回话说:“他们用开花的铅弹……” “不是,子弹很小,这种是复合弹,由钢弹头和铝组成……”安婧像军事专家一样分析着子弹:“应该是5.7毫米的子弹,比利时fn公司的新产品,攻击力比我用的9毫米弹强了70%,本来是新式的p90冲锋枪子弹,如果用手枪发射的话,只有他们公司的five-seven才可以做得到。” “人家都用新枪了,你还老是玩那两支伯莱塔……” “5.7的子弹在美国也不通用,我要是用这种新式枪就不能到处找到子弹了。” “你天天烧枪多少子弹都不够你玩啦……” 李孝贤听到两兄妹在吵吵闹闹,小声地说道:“对不起,这一枪……本来是打我的……” 安良立刻回答:“打你和打我还不是一样嘛,不用客气。” “stop!不要太肉麻了。”安婧严肃地打断安良的话,“对方用的是新式武器,说明对手已经武装到牙齿,子弹是真正的杀人弹,说明对方必须要杀死李孝贤。李小姐,我想现在让你下车你就会死掉了,你想对我们说说情况吗?” 安良翻过身,用哥哥的口吻语重心长地说:“婧修女,温柔点,你是一个修女。” 第五章 风水师的地下室2 李孝贤理一下直直的长发,表情惊恐而彷徨,那焦虑的样子美得让安良几乎想抱着她安慰一番。她摇着头: “今天你们走了之后,丹尼就说我向你泄露了公司机密,不过他又说大家都是华人,他不想起诉我,只是把我解雇就算了。然后我开车回家,快到公寓楼下的时候,有一台黑色轿车突然从横路冲出来,把我的车撞到一边,然后就有人从车里走出来向我开枪。我不敢回家,所以一直往大街上跑,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安良果断地说:“那不要回家了,先到我家住下吧。” 安婧惊讶地看着安良,连刘中堂也回过头看了一下,安良对他说:“看什么看,小心撞车……”然后又对安婧说,“怎么,你还想让小贤自己回家被人家再伏击一次呀?” 李孝贤幽幽地说:“不用麻烦,我自己报警就行了,谢谢你们。刘先生停车吧,我要下车了。” 安良用手掌拍了一下安婧的头顶,安婧叫了一声疼:“哎呀,干什么,我都没说话。” “你态度不好。”安良又对李孝贤说,“报警有用的话,大卫的死就不会定性为自然死亡了。警察只会给你录口供然后叫你先回家,不但不会找人保护你,还可能会扣押你调查事件的前因后果,你会非常烦躁恼火却没有任何结果,最后你走出警察局就会被人从背后一枪打死。你还是先到我家吧,我还有些事想问你呢。其实这一次是我连累你了,我知道研发中心的地址后自己闯了进去,又偷拍了你的文件,丹尼一定是因为这些事解雇你的。” 这下轮到李孝贤惊讶地看着安良:“你还偷拍了我的文件?”安良做了个怪脸,生硬地笑了笑。李孝贤叹了一口头,无可奈何地转过脸看着窗外说:“算了,只是一份工作。” 安良坐在李孝贤面前,膝盖相抵地正对着她说:“可是这份工作让你有生命危险了,你一被解雇马上被刺杀,而且发生在你家附近,你不能再回家。我听你说父母不在身边?”李孝贤点点头。 安良又问:“有没有其他亲戚在美国?”李孝贤摇摇头说:“我是用新加坡护照来美国找工作的。” 安良说道:“那好,你今晚先在我们家住下,这样我可以保护你。然后你马上订最近的机票回新加坡,我送你回去。美国太危险了,短期内不要再回来。对了,你的护照在家里吗?” 李孝贤说在银行保险箱里,安良放心地说:“那就好,要不我们还要冒死上你家拿回来。好了,其他的到我家再说,雪糕佬,转头走了。” 他们回家后留了两个女孩子在家做饭,两个大男人马上出去给李孝贤买了一堆衣服回来,安婧为李孝贤整理好一个客房,迅速安置她过夜。 晚餐是标准的美式快餐,牛排面包加蔬菜沙拉,安良还开了两瓶好红酒供大家慢慢饮用聊天。不过这顿饭当然不只是欢迎新住客,大家都明白从李孝贤的嘴里,可以知道很多大卫集团的事情,只要找到撬开她嘴巴的方法。 李孝贤显得一直很有顾虑,一谈到大卫集团的事情,她就绕开话题。 安良呷着红酒,刻意让自己进入半醉的精神状态,努力色迷迷地看着只穿着贴身衣服的李孝贤说: “我们要想知道的事情很多,而且我相信丹尼也不会让你知道太多公司的事情,比如反物质的研究……” 李孝贤莫名其妙地说:“什么反物质?” 安良透过饭桌上的玻璃看着李孝贤线条流畅优美的双腿,一边尽量放松自己慢慢地说: “对了,你这个反应完全在我意料之中。你只是一个秘书,安排丹尼的工作时间和接受一些内务安排,所以你保守着的也不会是什么秘密,我们只是要知道一些平常的工作细节和人物关系,进一步的探究还是会由我们来做。” 李孝贤手里握着一杯苹果汁呆呆地坐着,良久才挤出一句:“我加入集团时就签过合约,离职五年以内不能对外说起公司技术方面的事……” 安婧用小叉子一边挑着沙拉一边说:“那种东西我们自己可以查到,就算是公司内部的情况都是可以在网上了解的。不过这些死板的数据对我们并没有什么用处,我们想知道的是公司内部人和人之间的事情,比如……丹尼和大卫,大卫和马特维……” “马特维你们也认识?”李孝贤显得非常惊讶。 刘中堂正站在炉子旁边搅拌扣扣的狗食,扣扣乖乖地坐在他脚下,仰着头等开饭。刘中堂笑着说: “所以说你了解的情况对我们来说不一定是秘密,我们只是希望从一些细节上多些参考,再说这件事现在也扯到你身上了,最安全的人好像只有丹尼。李小姐,你知道吗?你现在想回新加坡的话,能不能顺利到飞机场都是一个问题……而且我们也基本上有证据证明大卫不是自然死亡,之前死的议员当然也不是了。扣扣,吃饭了……” “你知道了什么值得人家大肆追杀的事情呢?”安良慢慢地晃着酒杯,看着里面转动的旋涡说,“真想不明白。” 晚餐后刘中堂开雪糕车回家,李孝贤因为惊吓了一整天,早早进了房间休息,安婧跑到安良的房间关起门和他说话。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安良的房间出奇的整齐,这和他长期做风水工作有很大的关系。正如他对达尼尔所说,所谓风水首要就是干净,整洁没有杂物,光线充足空气流通,就已经具备了好风水的先决条件。 房间很大,一面墙是书架,一面墙是写字台,还有一面墙放着床和衣柜,余下的地方足够安良在房间里和喜欢的女孩子慢慢地跳个华尔兹。不过他从来没有这么浪漫过,他只会在这里踱来踱去,坐在中间的大沙发上思考人生。 安婧可没心情坐那张大沙发,她在房间中踱来踱去地说: “哥,你可不能跟李孝贤去新加坡。你这个月每一天的逃亡路线都是设计好的,而且家里布下了七星续命灯专门保住你的性命,还要加上我的比劫星和刘中堂的太极贵人才可以保住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要是离开纽约就死定了。” 安良靠在大沙发上说:“其实我也不是乱来,我这个生死大劫是源于流年中金寒水冷,和命局水火相激,化解原理是以火土暖局用木气通关来平衡全局保住日元,而新加坡位于热带地区,对我的命局有暖身的作用,只要每天微调一下逃命的时辰和方向就可以化解了,你哥这点功夫还是有的……” “你只有一次机会,这个月是生死劫!”安婧一直压着声音,可是态度极为认真,“纽约这里的每一个环节都是你这次逆天留命的关键,芸姐离开纽约也是为了让你身边多一分支持,少一分危险,把你命局中的问题减到最低。就算是这样,你每次到了危险的时辰依然是九死一生,比如今天那一枪,要是打高一点你的脑袋就爆开了,你离开这里的话,别说棒球了,连一个羽毛球都可以打死你……” 安良看着妹妹一脸严肃的样子,可爱得让人感动,他笑着说: “ok,放松点,我知道你们都很关心我,你们在我生命里都是很重要的人。连刘中堂也很仗义,你们只是狱友的交情,可是你一句话他就可以为你哥天天当司机,我真是很感谢大家。不过毕竟这是我自己的事,有些感觉和想法你们不一定会理解……” “什么?”安婧拉过一张椅子正对着哥哥。 安婧从小和哥哥的感情就很好,安良无论什么事情都会让着她,她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只要和安良讲,安良总会帮她解决,至少会给她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现在安良说到有家人不能理解的心情,安婧真是很想知道。 安良伸一伸懒腰,用脚把拖鞋脱下来,顺势就躺倒在沙发上,不紧不慢地说: “用命理学推算命运,是推算人的经历和行为,而不是数字,所以先天就有模糊性。我的八字大家都算过了,基本上是死路一条,于是就用各种玄学的方法去救应,用了道家续命法、风水布局,该帮身的人都来了,对命中有点不利的人都离开了,每天走向用神方位平衡运气,做到这样其实已经是很高级的玄学微调,一切看起来都是必然会成功的,可是我想得更多一点……我想如果还是死了会怎么样?” 安婧认为安良在找理由跟李孝贤去新加坡,她急忙接着说:“你怎么会死呢?你按原计划做下去,一个月后就可以走入新的大运,你的生命就可以重新开始。你已经成功地度过了一个星期,证明我们的方法是有效的……” “婧修女,世上没有什么事是百分百会成功的。如果做到这个地步,我还是死掉了,相信大家都问心无愧,毕竟尽过力,还是不行的话也没什么好怨的,可是对我来说就会有些遗憾……” 安良的语气很轻松,可是安婧从他的话里,听出一个垂死的病人在做告解的味道。安良继续说道: “如果我明天死了,我会很高兴今天和你在一起,我很珍惜现在的每一秒钟,不过我也会很后悔没有见芸姐一面。如果我下个星期死了,我可能会更后悔,我喜欢的人不在我身边,她回到地球的另一边了……” “你是说李孝贤?她有什么好的,不就是长得跟狐狸精一样。” 安良听到妹妹这么说,笑起来: “你也妒忌人家长得漂亮。对了,你别老说人家是整容,我看过她的下颌了,只有左边有线痕,整容是要整两边的对不对?人喜欢另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要是因为对方有什么优点和美德,或者是漂亮什么的才去喜欢的话,就成招聘员工了。现在她也有生命危险,我不放心她自己离开,而且大卫集团有很多问题都要从她那里打开缺口,在情在理我都不能丢下她不管……” 安婧噘着嘴踢了一下安良躺着的大沙发说: “你当然不会丢下她不管,下午你想都不想就用身体帮人家挡子弹了。平时还那么贪生怕死,上哪里都像总统保镖似的穿着防弹衣带着电棍,一见到李孝贤就命都不要了。” “就是,我那么怕死的人为什么会这样呢?” “你垂涎人家的美色……”安婧说完,两兄妹都笑了起来。 安良笑着盘起一只手枕着头说:“要是我不死的话,你有个漂亮嫂子也不是坏事呀,你还是求上帝保佑我追到人家吧。我每天都可能是最后一天了,我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我会去新加坡的,当然我也会打电话告诉芸姐。她现在在中国,我到那里离中国也近一些,说不定她老人家还会算个吉日来新加坡喝早茶呢。” “我一会儿打电话给芸姐,然后和你一起去新加坡,你死了的话我给你料理后事。” “真好,我想没哪个临死的人有这个福气了,有个修女随时可以给自己料理后事,很专业啊……哈哈哈哈。” 安婧蹬着大沙发说:“别扯了,大卫集团那边你有什么想法吗……” 李孝贤还没有睡着,她窝在床上一直在耳朵里塞着耳机,手里握着一支圆珠笔形的mp3音乐播放器。 她进房间后就检查安良买给她的衣服,这些衣服都是现在东亚最流行的款式,尽管不是很昂贵的牌子,和她平时上班穿的顶级名牌风格不同,可是却很好搭配。她觉得自己去挑衣服的话,大概也就是挑这种风格的了,不过她却从来没有机会按自己的性格爱好挑过衣服。 看过安良的礼物后,她可以安心上床躺下了,她的表情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一直闭着眼睛,不时泛起微微笑意,直到全家人都进房间睡觉了,她才慢慢睡着。 第二天一早她就醒过来了,可是她并没有走出房门,只是一直窝在床上听mp3音乐播放器。当她换上安良为她买的衣服走出房门时,扣扣早就在门口候着扑到她身上,扣扣一早上都找不到人玩,正到处摇头摆尾地挑逗有闲的人。 她抱起扣扣走到体育厅,看到安良和安婧都穿着背心和宽松的运动裤,正在空荡荡的大厅中间做一件奇怪的事情。 两兄妹面对面站在一副双杠上,每人一脚踩着一条木杠,四只手臂正在密集地互相攻击和防守,李孝贤只有在武侠片里才看过如此快速精密的格斗。兄妹俩的双脚像焊在木杠上纹丝不动,可是上身却像风吹杨柳一样摇摆躲闪,两双手臂快得几乎看不见,只听到轻轻的噼啪声像爆炒豆子一样不停地响,可是李孝贤眼中所见四只手明明一直绵密地粘在一起扭绞推拉,也不知道声音从哪里发出来。 李孝贤看得饶有兴致,可是不敢发出声响,只怕吓着他们分散了注意力,一个不小心从双杠上摔下来。看了一会儿,她听到安婧低沉地喝了一声,双掌夺得先机,分上下夹住安良的双手向他胸前直推出去。李孝贤知道下一个动作必定是双手双脚无处动弹的安良向后摔到地上,不自觉地惊叫了一声。 就在这一瞬间,安良侧肩闪身让开了安婧的蝶掌攻势,双手在后退中又旋转着使出安婧才使出的蝶掌,竟把安婧的双手反缠到圈子里,并且顺势向后拖出。安婧这一掌本来已经有全力打出一击结束的势头,现在被反过来缠住,更是无法收手,上身失去重心,前倾跌落双杠。安良在双杠上向后小跳一步,把下落的位置让给安婧,显示出极为高超的身体平衡力。安婧本来就是小个子,她的手脚一收,就顺利地从双杠中间稳落在软垫上。 李孝贤的心一紧一松之下,忍不住笑着鼓掌,对刚刚跳下来的安良说:“身材好,动作漂亮,咏春拳由你们两兄妹打出来,像一场艺术表演。” 安良拿一条毛巾擦擦身上的汗,像卖运动饮料的广告人那样风度翩翩地说:“不,咏春拳不是艺术,而是哲学,如果你觉得是艺术的话,只是因为表面太美了。” 他的过火表演又惹得李孝贤笑起来:“你们去洗澡吧,我做早餐给你们吃。” 安婧擦着汗说:“早餐的材料准备好了,都放在厨房的桌面上,你热一下就行了。桂花鱼用来清蒸,再烤几块印度薄饼,昨晚熬了牛尾汤倒出来就可以喝,还有香蕉和腐乳,果汁已经榨好了……” 李孝贤想不到两兄妹吃的早餐是如此丰富和混乱,她茫然地问道: “腐乳是怎么吃的?” 安良一边走回自己的房间,一边远远地丢下一句:“涂印度薄饼!” 安良果然把腐乳涂在印度薄饼上,就像在面包上涂黄油,他自己吃了两片后,还涂了一片硬塞给李孝贤要她尝尝。李孝贤抵死不从,于是两兄妹按住她往她嘴里狠狠地塞了一片。 三个人打打闹闹地吃着早餐,聚会似乎从太阳升起时就开始,而且永远不会停止。 安良从来没有见过李孝贤这么开心,他总是看到李孝贤端庄稳重地说话办事,从来不会做错事和说错话,从来不会有不雅的动作和语言。可是一起生活的时候,他发现李孝贤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女学生,没有化妆的面色竟比上妆后更有天然的光泽。 他对李孝贤说:“不要上班了,上班要化妆,对皮肤不好。你这样很好看,穿上我买的衣服更加无可挑剔的完美。” 李孝贤被逼吃了一块腐乳薄饼后,觉得味道其实相当不错,这时她拿着一小块自己涂上腐乳的薄饼说:“呵呵,我不上班你养我啊?” 安良举着叉子向天雄壮地承诺:“下个月嫁给我,我养你。” “哼哼,太轻率了,我还没打算找男朋友呢。” 安良咬牙切齿地在李孝贤面前弯起胳膊,鼓出结实有力的肱二头肌:“你看我这身肌肉,你不冲动吗?” 李孝贤看了一下,笑着移开视线。安良追着她的视线走到她的另一边说:“还有,你看这肱三头肌,这不是人人可以练出来的,我也有一条,哇呀呀呀……”他以声催力,整条手臂在颤抖,李孝贤和安婧都笑得停不下来。 “婧修女现在发了几年愿?”李孝贤好奇地问安婧。 (女天主教徒进入初学院才可以成为修女,在头十年里可以依次发一年愿、三年愿和六年愿,每一次发愿期结束后都可以选择离开,如果选择留下继续当修女的话,就可以发终身愿,永远成为修女。) 安婧说:“现在是三年愿,再学下去就要发六年愿了,明年再决定吧。” 李孝贤关心地说:“婧修女长得这么漂亮,要是没有男朋友多可惜呀。” 安良接上说:“她是找不到,找得到的话早就嫁了。” 安婧一听就把手上葡萄向安良脸上扔,安良一口接住连皮嚼起来。安婧说:“我是命带华盖星注定和上帝有缘,我爱上帝,上帝爱我,你想上神学院人家还不收你呢。” 李孝贤侧着头问道:“如果我想当修女呢?” 安良和安婧异口同声地说:“何必呢——” 大家都起得早,吃过早餐还没有到上街办事的时候,于是安良就带着李孝贤里里外外地参观自己的复式大屋。 李孝贤看到这里的实际面积已经和乡间别墅一样,一眼看去像是什么房间都可以看透的大空间,走进每一个房间却又像独立得和外界毫无关系。 安婧做了狗食给扣扣,在喂食前还要做每天的强化训练,李孝贤看到扣扣在训练的时候的表情是快乐而认真的,它在整个体育馆里跑跑跳跳,动作精确得像安婧的遥控玩具。 安良用手掌在空中切下:“这里是全家的中线,那一边是住宅区,这一边是训练区。知道为什么这样分吗?” 李孝贤随口答道:“比较安静的那一边适合做起居室吧?” “对了一半,还有一个原因是体育厅这一边风水比较差。” “哦,风水师的家也有风水不好的地方吗?”李孝贤好奇地问。 “吉和凶,好和不好是相对存在的,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完全的东西,也没有完美的风水。如果我们不明白这个道理,就会一辈子陷于不现实的寻找中,会迷失了活着的意义。” “活着的意义?”对李孝贤来说,这像是一个从来没想过的问题。她没有听安良说过一句正经话,可是现在他认真说话又像在思索的样子,很有成熟男人的味道,李孝贤甚至觉得这是一种性感。 安良和李孝贤在体育厅里慢慢地走着,安良像在自言自语地说: “阴和阳组成了这个世界,上帝也保留了那个叫魔鬼的阴暗面,我们人要做的就是从中做出选择……” 李孝贤轻轻笑着说:“哼,你像神父……” “我是风水师,风水师就是要找出不好的地方,然后修建得适合人类居住使用。当然了,医生要面对绝症,风水师也要面对无法改变的坏风水,这时风水师至少可以提醒人们离开那些地方。比如体育厅这一片就是凶地,于是我爷爷就把这里设计成空旷流通的空间消解煞气,并且我们不会在这里吃饭睡觉,这样就利用坏风水做了好事情,至于旺丁旺财的位置我们会天天睡在那里,让自己具备良好的生存力。” 李孝贤走到一支练拳用的木人桩面前,摆弄着木人的手臂说: “可是你家只有兄妹两个人,也不算是社会上的首富,你们家作为风水世家,不是应该找到最好的风水帮助自己吗?” “那耶稣为什么不把自己放下十字架,然后降下天火发起洪水惩戒折磨他的人呢?” 李孝贤笑着说:“你下巴上留个小胡子就当自己是耶稣呀?”说完含笑凝视着安良的嘴唇。安良嘴唇上没有留胡子,可以看到清晰的唇线,这唇线棱角分明,嘴角微微上翘让人感觉到乐观,双唇一眼看去显得很精致,可是笑起来却充满喜剧味。 安良也笑了,笑得含蓄可是总觉得有点无所谓: “呵呵,我才不当耶稣呢。我是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也有自己的宿命,耶稣的使命是为人赎罪,他可以逃跑,可是他不逃。风水师的使命是为人服务,如果有很好的收入和回报当然好,可是没有的话,也是要尽力而为的。再说人人都有不同的命运,子女和财富的多少,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极限,风水可以让我们做得更好,但是不代表可以无中生有,也不一定可以改天换地,反正一言难尽啊……” 李孝贤说:“这么说挺消极的嘛,反正就是注定要这样活着了,所以就得过且过的样子。” “这看你从什么角度去看了,有些旁人看起来的消极,也许对本人来说已经是全力以赴,就像和尚撞钟。” “什么?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吗?”李孝贤越来越觉得和安良聊天有趣,而且还感到对自己有点触动。 安良递起手掌指一指路,和李孝贤一起走进地下室: “这边请……是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是得过且过。在古代的姑苏寒山寺有个和尚,在钟楼里一坐三十年,每一个时辰撞一次钟,每次分毫不差,次数不多不少,三十年如一日,从没有间断也从没有出过差错,你看这还是得过且过吗?” 李孝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执著得让人感动。” “你说他执著他就不高兴了,和尚学佛就是要学会不执著。”安良摇着手指头说,“他是认真,走的是佛学里的正道。当我们每天听到同样的钟声,可是他却每天在精进自己的修行,每天的钟声他都以全新的境界去敲响。好像旅游者一直在走路,每一步和前一步都是一样的,看他走路多单调呀。可是没有人知道他的眼睛看到什么,每走出一步,他眼前的景色都在变化,每转过一个弯都有更美的风景,只看他走路的人又怎么能看到呢?” 他们正好走在地下室的通道里转过一个弯,走廊上挂满了古老的大相框。两人慢慢地走着,李孝贤看着安良的嘴唇在慢慢地动,她没注意安良在说什么,只觉得嘴唇动得很好看。她不自觉地伸出手递到安良面前,可是理性的意识又让她顿了一下。安良有点意外,不知道李孝贤想干什么,马上停下演讲,准备迎接暴风雨一般来临的爱情。 第五章 风水师的地下室3 手没有摸到安良的脸或是嘴唇,李孝贤只是笑着揪了一下安良下巴上剃成方形的小胡子说:“真硬。” 安良抬起手想从下巴握住这只白皙的手,可是抓了个空,他的眼睛随着线条优雅的手指追去,细长的手转个方向指着墙上一幅黑白相片: “相片里的是什么人?是在中国吗?” 安良的手停在下巴下面捉着空气,从失败的想象中回过神看着墙上的相片。这是一幅保存得很好的黑白相片,相片前有一排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中国和美国的军官,相片后是个停满军用运输机的机场,他立刻把自己贴到相片旁边,伸出手指指着中间的两个笑容亲切,穿着空军皮夹克的年轻夫妻说: “这是我太爷和太婆,他们在抗日战争中捐尽家财为中国军队买飞机。太爷叫安若平,太婆叫许竹茵,两位都是一腔热血的民族英雄,也是我的超级偶像。旁边的都是当时的抗日空军名将。他们回国参加过抗战,和想破坏中国风水的日本风水师打得天翻地覆。说起他们的事就精彩了,三天三夜都讲不完……来这边,我带你看我们的祖先……” 安良兴奋地拉着李孝贤的手跑进一个房间,房间的中墙上有个白色大十字架,四周排满了相片和纪念品。安良对李孝贤小声说:“说话小声点,这里是祖先们的房间,我们不让外人进来的。” 李孝贤一看这个布局就知道是家族里最重要的地方,她立刻说:“我不适合进来的。”然后转身就想退出去。 安良一把拉住她说:“你可以进来,我相信你。” “我也不是你家里的人,这样不好吧。” 安良小声说:“你来见见我的祖先,也让祖先们见见你,他们看过你喜不喜欢都会在晚上托梦告诉我的。” 李孝贤怔了一下,好像被这种恐怖的说法吓了一跳,可是她马上羞涩地笑起来,红着脸说:“祖先们喜不喜欢我有什么关系呢?你说没事的话我就看看相片了。” 然后李孝贤双掌合十向四周拜了几下说:“爷爷婆婆们大家好,我是李孝贤。” 安良也像李孝贤一样合十在胸前四方大拜道:“爷爷婆婆大家好,我是安良,哈哈哈……” 李孝贤嗔怪着说:“认真点,老人家不高兴了。” 安良笑了几声后,就开始跳来跳去讲解安家历代故事。李孝贤这才知道,安家的风水师们,尽管不是在社会上名声卓越,可是总会在历史的转折点若隐若现地留下痕迹,甚至左右着历史的方向。这不是一个平凡的家族,这个家族的财富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现在她才隐约感觉到安良刚才说的意思。 参观完祖先们的小博物馆,李孝贤又和安良来到枪房。 这个枪房的先进程度很让李孝贤吃惊,这个房间的面积和一楼的体育厅一样大,开灯后可以看到四面墙上有厚厚的海绵和很多吊在空中的机关。在入门的位置有枪柜和射击栏,在房间的最远处有一排人形枪靶。人除了可以在射击栏里正儿八经地打靶记分,也可以跳到房间中间的环形场地玩360度全方位射击。 安良问李孝贤想不想玩枪,李孝贤笑着摇摇头。安良自己走到枪柜前打开柜子,李孝贤看到里面有各种长短枪械十多支,美军现役的单兵武器这里基本上都齐全。可是安良从中选了一支弓,拿了一把箭走到射击栏里面,弯弓搭箭向几十米外的靶子连射三箭。 “九环,八环,十环,射得不错,全都射中了。你怎么不碰那些枪,我看你在裂岩谷的录像,枪打得很准呀。”李孝贤拨一下额前的长发,看看安良又看看枪柜。 安良垂下弓箭说:“我怕开枪吓着你,而且我也很少练枪了,枪这东西吧……和骑单车一样,一旦学会了以后都不用怎么练,抬起手就能打。” 李孝贤自从来到安良家就惊喜不断,现在安良的话又让她感到意外,她笑着说: “呵,还有这么容易的事,不是要常练习的吗?” “婧修女是经常要练习的,她是用眼睛看着准星瞄准射击,我和她不同。”安良走到枪柜旁边拿起一支小手枪说,“我是用手瞄准,就是抬起手指向目标就可以射中,可能是用枪的方法不同吧。” 他说完后递了一个大耳罩给李孝贤,让她盖住耳朵,然后在射击栏板上按了一个键,远处的机动活靶全部动起来。安良左手插着裤兜,右手抬起来不断地追着运动的靶子,手一扬起枪声就响,机动靶应声翻动,在大门旁边的显示板可以看到击中的分数。 枪声响得很密集,十发子弹不到十秒就打完,而且还打了个满分。李孝贤惊讶得用双手捂着嘴笑起来,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安良耸耸肩说:“所以我不用枪,太危险了。” 从枪房走出来,安良就说要带李孝贤去看自己的藏书。在地下室里转几个弯来到一个大房间,门一打开,李孝贤就发出一声惊叹。这个大房间像个图书馆,四面墙加上五行书柜从地面一直架到五六米高的屋顶,整个房间散发着幽幽的书香。房间里的通风和空调做得特别好,可能是为了避免光线照射使纸张老化,她觉得房间里连光线都经过精心设计,在隐约可见的黄光下,又配有小范围的明亮阅读光线,使这里充满层次和神秘。 “很多书吧……”安良的声调里充满自豪。 李孝贤仰头看着书架说:“真想不到,这些书看起来很古老。” “你可能更想不到,这些全是玄学方面的书,只是玄学。” “天啊,你都看过吗?”李孝贤一边说一边随手抽出一本来看。安良在她身边一层一层地介绍各种书的来历和内容。 原来安家一向有收藏玄学书籍的爱好,历代传下来,不知不觉已经搜遍天下奇书,在这个书房里,包括了中国玄学的绝大部分资料。 李孝贤听安良大概介绍过一次之后,说:“我发现这里很少唐朝以前的玄学书,连唐朝的也非常少,这是什么原因呢?” 安良坐在一个大书梯上,看着一屋子书说: “玄学不是天书,《圣经》也不是上帝创造天地时就写下的。在汉朝以前,就是两千多年前,中国玄学还只有河图洛书,五行八卦这些基本原理,那时的玄学家多半用这些数据来占卜和相地,其中一本最早期的完善占卜书就是《易经》。传说同时期还有《连山》和《归藏》,不过都失传了。那个时期的玄学家只能简单地运用,还没有深入地破解这些数列的秘密。后来因为皇家对玄学的极度重视,由皇宫里的玄学家逐步破解了上古密码的运用方法,演变成占卜星相命理风水等玄学学科,但是皇帝们意识到玄学改天换地的威力,一直把玄学封禁在皇宫中,从不外传。” “是什么原因又传出来了呢?” “文明就像火一样,有形的物质比如柴和油,都可以烧成灰烬,可是无形的火却可以传下来。有人离开皇宫,就会把皇宫里的禁术带出来,尤其是唐朝的一次安史之乱,把现代风水的始祖杨筠松从宫里赶到了民间。他没有把皇宫的完整风水秘学直接传播出来,而是重新整理出一套人们可以使用的杨公风水,写下了几本风水开山巨著。” 安良说完走到一排书柜前,打开大木门拉开香气逼人的抽屉,抽出两本古书,一手拿一本举在李孝贤面前: “这本是《撼龙经》,这本是《疑龙经》,这是其中两本杨公名著。” 李孝贤的眼睛凝视着这两本上古奇书,从轻薄的书里透出来的是不可言喻的厚重感。 她小声询问道:“我可以看看吗?” 安良大方地把书放在她的手里说:“书就是让人看的,再珍贵的书也要有人去看才有存在的价值。” 李孝贤小心地托着书本,慢慢地翻看着书页,不知不觉地靠近安良的身边。从她身上和头发上散发出来的少女气息,一浪接一浪地从安良的鼻孔涌进思想里。 她低头看着书,轻轻转了转头,长发拂过安良的手背,似乎在提醒安良这个书房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美艳动人的少女,一个是英俊健壮的青年。 安良的思想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开始迷乱了,他觉得李孝贤穿着唐朝宫中仕女的衣服,手里托着《撼龙经》轻轻地吟唱…… “寻龙千万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关门若有千重锁,定有王侯居此间。” 李孝贤转头含情脉脉地斜眼看了一下安良说:“安君殿中千重锁,关星闭月为情多。胸怀天下兴废事,可许小贤藏金窝?” 安良理一理皇冠上的珠串,风度翩翩地转头看向远山,又揉一下鼻子。哎呀,发现自己在流鼻血。真是不争气,自己的后宫佳丽三千,高句丽进贡的美人都还排着队等宠幸,怎么会为了一个小贤流鼻血?哈哈哈,一定是吃虎鞭太多上火了。 他温柔地转身轻轻搂着顺势靠过来的小贤,低下头看着低胸仕女服上露出来的丰润白皙的柔肌,用低沉的声音小声说: “朕后宫有的是房子,你想藏在哪里就藏哪里……” “安郎,唐朝的风水书只有这两本吗?” “我朝战乱频生,留到后世的书实在不多了……什么?” 安良说着说着发现不对劲,这不就是唐朝吗?怎么说起后世了? “吓!”安良睁开眼睛吓了一跳,他看到李孝贤正睁着大眼睛凑在自己面前瞪着看,没有仕女服也没有后宫和远山,只有带风帽的休闲服和露出细腰的低腰牛仔裤,一看就是一个典型的纽约女郎。 “还有《天玉经》和《青囊奥语》,怎么,你还想看吗?呵呵呵呵……”他揉着鼻子看看双手,还好没有流出鼻血。 “这些呀,我想起这些书名了。我过去有一个远房叔公,他也很喜欢风水,我小时候听他说过这些书,现在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安良在极力调整自己的时空观念,他甩甩头把自己从唐朝甩回现代:“是吗?叔公还好吧,他是哪一派的师傅。” “他哪有你们家专业呀,只是随便在地摊里翻些书看着玩的。这些书我小时候也见过,都是在地摊上买回来的。” 安良有点吃惊地说:“不是吧,地摊上都有?什么地方的地摊呀?” “就是牛车水,你知道吗?那里是新加坡的老城区。我还以为这么大的书房会藏着很珍贵的风水书呢?” 安良扶着梯子绝望地追问:“你没记错吧,会不会是别的什么经呀?” “怎么会记错呢?只是几本小书,名字又起得这么好听。”李孝贤说完,用天真的眼神四处扫射着其他书柜,可是这种天真对安良来说有如晴天霹雳。这个唐朝系列的珍本已经是他家里的镇山之宝,盖这么大个房子珍而重之地开空调收藏着,李孝贤却说在牛车水一地都是。 安良抹一把汗,说出这本书最重要的价值:“你手上拿着的可是宋代的手抄真本,和地摊上的不同吧。” “嗯,应该是不同的,不过里面的诗也是差不多,都是山水龙星什么的。”李孝贤这时看到安良奇怪的表情,好像发现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太礼貌,连忙说,“我没有轻视这些藏书的意思,宋朝的书可以放到现在就很了不起了,怎么说都是宋朝的。” 安良从李孝贤手上接回两本风水经书放回书柜,沮丧地走到书房门旁边说:“是啊,宋朝的酱油碟子放到现在也很值钱了。” 李孝贤倒像是依依不舍地落在后面,她一边细细看着各栏书目一边说:“不是说汉朝以前就有些古本吗?” 安良神情低落地说:“都失传了,中国皇帝喜欢烧东西,一到改朝换代就把前朝的东西烧一次,哪来这么多古本。” “唉?我刚才听你说起安家第一代的故事,他们好像也会一种已经失传的风水术吧?” 李孝贤的问题让安良的心里打了个大问号:“唉,什么?你的记性可真好,我随便说说你就记住了。” “你家在美国只有六代呀,怎么也失传了一种风水,风水这种东西很容易失传的吗?” 安良看着书房里的李孝贤,李孝贤也定定地看他的眼睛,过了一会儿,安良说: “你说的是唐朝的《龙诀》,世上没有书留下来,可能二战的时候兵荒马乱弄丢了。我们家二战之后才搬来这里,我也只是听家里人说起过,小时候都当成是故事听的,没有人当真。” “‘龙诀’?这个名字也很好听,一下就记得了。”李孝贤笑着走出书房,房门在她背后自动关上,她跟着安良离开了地下室。 我的八字大家都算过了,基本上是死路一条,于是就用各种玄学的方法去救应,用了道家续命法、风水布局,该帮身的人都来了,对命中有点不利的人都离开了,每天走向用神方位平衡运气,做到这样其实已经是很高级的玄学微调,一切看起来都是必然会成功的,可是我想得更多一点…… 安良现在出门办事和过去不同了,身边总有一个大胡子保镖和一个修女护驾,而且还有一条训练有素的史纳莎小狗。这支队伍走在街上异常引人注目,三个人都不约而同戴着墨镜,在街上飘然而过犹如新鲜出炉的非主流摇滚乐队。 再走进大卫集团,李孝贤依然彬彬有礼,可是感觉到很有距离。安良知道因为自己闯入研发中心的事情,她一定受了不少骂,不开心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安良也只有先心疼着以后再补回来。 他们看到一些主管开始上班,办公室里有了生气。丹尼刚好送几个客人出门,他和安良打了个照面,脸色马上沉了下来。安良不在意这些细节,他注意到走出来的几个白人都是西装革履,其中一个还是在电视报纸上经常可以见到的金融业巨子。安良暗中起了一卦,卦象显示他们之间有直接交易,是非常密切的交易伙伴。 安良向几个著名人士微笑点头,擦身而过,径直走入祸事频生的会议室。这次安良有备而来,等丹尼送客回来后,马上单刀直入提问题。他解开西装扣子,端坐在椅子上说: “丹尼,我们是老朋友了,我希望你能对我说实话。我昨晚在网上查过你们公司的资料,你们承接了大量世界各国城市和企业的基建项目,也承接第三世界国家基础发展的路桥堤坝,公司盈利和股价一直在几何级上升;对比起和大卫集团同类同级别的几个公司,承接的项目数量和规模和你们差不多,但是盈利和股价却远远不如你们,你可以说说为什么会这样吗?公司最近在做什么生意,有竞争对手吗?” 丹尼皱着眉头慢慢地说:“安先生,你是很好的风水师,你看风水的顾问费我也支付了,经济方面你不适合过问吧,再说这不也证明了你风水技术的水平吗?” 安良听完丹尼的话,脸色也沉了下来,他用中文一字一字清晰地说:“我不是过问公司的经济,我在过问我的朋友大卫的死因!” 丹尼不回答安良的话,他拿起遥控器按了两下,会议室的窗帘自动降下来调暗了室内的灯光,从天花垂下一片显示板,播出安良和安婧在裂岩谷左冲右突的雄姿,现在他们才可以从第三视角回看自己的表现。从安良和安婧的冷酷而有点嚣张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对自己的动作和脸形的上镜程度还是颇满意的。 录像播了很久,最后定格在安良坐在安婧的摩托车后,回身歪着嘴开枪的镜头,虽然是夜视的黑白效果,可是画质高清,像一幅电影海报。 安婧小声说:“喔,真酷。”安良也点头称赞道:“拍得是不错。” 丹尼铁青着脸说:“是的,就凭这条片子,我就可以报警控告你们非法闯入私人企业和谋杀。” 安良也不回答丹尼,他从身上掏出手机按出一个片段,播放起来后递给丹尼看。丹尼看到的是马特维对着安良开枪,却击倒了工作人员的镜头。安良摇摇头说: “你不能告我们谋杀,你应该告这个神枪手。你可以告我们非法闯入,我要是打输了官司最多判一年徒刑,而且我在法庭上未必会输,你也未必会告,对不对?那个工人现在怎么样了?” “子弹贯穿颈部,幸好没有重伤颈椎,抢救后情况稳定了下来……正在准备向他赔偿的事情……”丹尼低沉地讲完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丹尼把手机递回给安良,随后表情烦躁地问:“不过你们去我的研发中心干什么?你们要找什么?” 安婧抢着说:“我们就是想看看有什么?安良是你们公司的风水顾问,可是你们从来不让他知道公司的其他企业情况。” “企业和写字楼不同,要按不同行业的工作流程来布局设备和建筑,怎么可能由风水师来定布局?你们进去看到什么了?” 第五章 风水师的地下室4 安良听了丹尼的话很不以为然,他严肃地对丹尼说: “我的客户里有一半是企业,经我手设计厂房的企业有一半在美国五百强以内,有七家是世界一百强以内,如果你愿意放手让你的工程师和我配合风水设计,有百利而无一害。问题是我看到裂岩谷就是按风水来布局,却不是用正派风水,这你又怎么解释?” 丹尼略为提高了音调,完全以针锋相对的态度和安良说话: “公司旗下的企业全部按专业流程设计,从来没请过风水师参与,如果暗合了风水原理,相信也只是因为风水和科学的共通性引起的。安先生,你已经是纽约数一数二的风水师,我对你的风水技术非常佩服,我就算要请风水师设计企业也会请你。可是你一边说我们是朋友,一边这样怀疑我,还私下闯入公司的企业,我对你的行为非常不满。” 安良和安婧、刘中堂对视了一下,刘中堂用眼睛瞟了一下李孝贤。李孝贤垂着长长的睫毛,一直低着头静静坐在一旁写会议记录。 丹尼如此直接地否认使用了风水布局让安良很为难,从个人感情来说,安良相信丹尼,可是从目前手头的资料来看,却又事事和丹尼有关。他很想质问丹尼龙脉图和研发中心关于反物质的非常技术报告,可是他又怕因此使李孝贤受到影响,毕竟这三份文件是因为李孝贤的粗心和自己的偷摸才拿到手,说出来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安良想了一下,又从手机里调出一个定格画面递给丹尼: “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这个卫星地形图上的能量显示是什么?” 丹尼看了一眼马上说: “这是我们公司的专利产品,通过从卫星发射的微波,射到地球表面后反射出来的新型能量。” “什么能量?”安良追问道。 “这些我不能告诉你,而且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丹尼的语气不仅烦躁,更是心事重重。 “我都说了,这和我没关系,可是和大卫的死有关系。”安良顿了一下,深深地看着丹尼的眼睛,“我发现你不再担心自己会死在公司了……” 丹尼的额头上立刻冒出一层细汗,每一个人都紧紧地盯着他,安良小声问道: “你知道大卫是谁杀的,也知道用什么方法行凶,嗯?” 丹尼一动不动地坐着,任由额上的细汗聚成汗珠:“安先生,你不是警察,你这样问话对我非常不尊重。” 安良仍然盯着丹尼的眼睛小声说:“大卫死了,你是最大的受益人,他挡了你的路……” 丹尼站起来,对李孝贤小声说:“送客吧,我先回办公室。”然后一言不发走出会议室。 安良看着丹尼的背影,古怪地笑了一下,然后问李孝贤:“大卫死的时候坐在哪个位置?” 李孝贤向长会议桌的尽头指了一下,刘中堂走过去站到桌子上,一伸手把顶上的天花板托了下来。安良用手机从各个角度拍下了天花板的背面,然后刘中堂把天花板装回去,又把四周的八块天花板都拆下来拍了背面相片,三人随后立刻离开了大卫集团总部。 他们回家后仔细分析了大卫死亡位置头顶的天花板相片,发现在天花板背面的确有不同于其他天花板的压痕。这是一个不显眼的圆环形压痕,就好像在天花板上曾经倒扣过一个饭碗罩住大卫的头。 安良坐在转椅上拿着一杯咖啡说: “我想到那个23楼的风水局可能只是假象时,我就想到是不是有人用了古代泥水匠的毒招,现在看来果然是有人使过。” 安婧看着调过对比度后显出压痕的天花板相片,转头问刘中堂:“古代就有人用这一招了吗?” 刘中堂像关公似的绺了一下大胡子,深沉地说: “古代建屋的工匠会一种邪门风水,要是主家建屋后不给钱,或者是建房子的过程中得罪他们了,他们就会在主家的新房大梁上藏血符,或者在门脚埋一些施了咒语的木偶人像;有些见利忘义的建屋匠人收了仇家的钱,也会做这种事。这种房子从表面上看都是新建完好,格局良好的,可是主人家住进去之后却灾祸频生。” 安良也插过嘴说:“其实这只是雕虫小技,但却起源于古老的血葬风水,就是用血来发动风水的力量。只要有一定水平的风水师,找到那个风水局的穴窍,再加上对应的血葬术,就可以完全突破峦头理气卦运的正派风水布局。” 安婧好奇地问:“用什么血都可以吗?” 刘中堂抬起头想了一下说:“人最有灵性,人血最好吧,要是鸡血的话就差一点了。” “喂喂,别研究血了。”安良打断他们的话:“23楼的风水局是我布下的,现在也肯定有人使过阴招,在大卫的头顶上放过东西。把这件事串起来,就可以想通那天晚上我到23楼见到的白人是干什么的了,他们就是来收回放在大卫头顶的东西,碰巧让我撞上了,于是想杀我灭口……” 安良眯着眼睛左看右看,一只拳头在下巴上划来划去,摩挲着一撮剪成方形的棕色胡子,似乎在思考问题:“在风水中可以立刻杀人的方法可不多呀,只记得老祖宗的时候流传这类型的风水术,而且需要用道家符咒来驱动,可是在安家早就列为禁术了……” 刘中堂说:“丹尼一口否认他和风水有关,很可能是真的。如果是他下手的话,那件杀人的风水法器早就被回收了,哪里还等你在两天后才发现。” 安婧接着说:“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就是风水,他的科研项目无意中碰到了风水。” “也可能他身边有风水师,可是他不知道。”安良斜靠在转椅上,眼睛一直看着天花板背面的相片,“谜团越来越大,线头越来越多……我打个电话问问小贤22楼装修的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刘中堂一听安良提到李孝贤,他马上说道:“阿良,我第一次见李孝贤就觉得她有点眼熟……” “行了,我第一眼见她还不是觉得眼熟,简直是三世姻缘的感觉。”安良很不耐烦地翻着白眼。 刘中堂轻轻摇着头说:“你以小心之人度君子之腹了,我是说她看陌生人的眼神,那是一种很冷静的审视,像……狙击手……” 安婧低下头,抬起眼睛阴森地左右看了一下:“我也感觉到了,就像从一千米以外的远望镜后看着猎物的平静眼神……” “神经病。”安良骂着站起来,拿了电话走到大厅的落地玻璃窗前,“哈喽,我是亚力山大,嘿嘿……哦,你正在开车,那我迟点……怎么?被解雇了?哦哈哈哈太好了,来我的写字楼上班嘛……好好,晚上再聊……” 安婧和刘中堂在秘密地谈着什么,突然听到安良大叫:“喂!什么声音?小贤,小贤!你怎么样了?!出什么事了?撞车?开枪?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快跑啊!找警察……” 安良说着说着就往外跑,他对厅里的两个人大声叫道:“我去救人,你们见机行事吧!” 安婧一看墙上挂钟,时间将到下午五点,正是今天安良的死亡时间,安良这个时间出去救人是百分百找死。她急促地对刘中堂说:“刘兄弟,不要让他单独出去!” 刘中堂非常有江湖经验,一看这势头马上扯起外套追到安良身后:“阿良不要自己去,我帮你开车,婧修女,我开车在门外等你。” 三人开着雪糕车向曼哈顿下城方向开去,下城有华尔街、唐人街,李孝贤也住在下城。刚才李孝贤在电话里说快回到家了,然后就传出一声猛烈的撞击,她慌张地说发生了车祸,安良还没有回过神,就又听到一声尖叫,李孝贤大叫对方要向她开枪,最后就是一声枪响。 “……电话就断了,去下城方向吧,不会错的。”安良指示方向后,马上又拨通李孝贤的电话,“小贤!怎么样,回家没有?追到家里?你上了几号巴士?到哪条街了,我来接你……好,不要挂机,不要下车,直到见到我为止……雪糕佬快上包厘街,沿m15号巴士线路走……小贤你到哪条街了?” 刘中堂把雪糕车开得飞快,一台小小的货车在狭窄的马路上左右穿插,车厢里的杂物餐具全都打翻了,可是谁也没心情收拾。安婧在往安良身上绑防弹背心,安良顾着和李孝贤通电话,穿了防弹背心后再也不穿橄榄球护甲。 他拿着电话对刘中堂说:“雪糕佬你小心点,现在有一台小车追着小贤坐的巴士,可能她一下车就会射杀,对方有枪。” 刘中堂回过头严肃地说:“我们也有枪。” 安良的耳朵一直贴着电话,他对刘中堂说:“你说婧修女那两支?太多橡胶弹头了,对方有心杀人的话挡不住的。对了,婧修女快把橡胶弹头卸下来……” “不要卸胶弹,不然碰上警察很麻烦。”刘中堂立刻喝止住,“这台雪糕车是意大利黑手党送来讲和的昂贵礼物,不只是雪糕车这么简单,外壳和玻璃都防弹,车底可以防爆。” 安良和安婧听了顿时惊愕得张大嘴巴,刘中堂得意地仰天长笑说:“不用和他们打,只是对付一般小轿车的话,可以用这台雪糕车撞翻它。” 安良不由得重新审视一次这台内部平平无奇、外形滑稽幼稚的雪糕车,他大声地问了一个想了很久的问题:“雪糕佬,这车里到底有没有雪糕?” “快看!对面开过来一台m15号巴士!”刘中堂随着安婧的尖叫,把雪糕车吱一声急转换向,刹车拦在巴士前面,安良跑到巴士旁边大叫“小贤”。 巴士上乘客不多,巴士司机对着刘中堂破口大骂,李孝贤等不及司机开车门,直接打开车窗就往安良身上扑。安良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李孝贤身上,他展开双手抱住李孝贤,李孝贤却对他叫道: “后面有一台黑色林肯一直追着我……” 安良立刻用眼尾扫过巴士后面,果然看到后面贴跟着一台林肯小轿车,这时前车窗正在降下,一支装了消声器的手枪从车里伸出来。安良来不及做任何事,他抱住李孝贤一转身,“噗”一声压抑的枪声,安良的后背一阵钻心地痛。 打在他背上的子弹冲击力非常大,他眼前一黑抱着李孝贤就往地面摔倒,把李孝贤压在下面。当安良的身体倒下,从他背后突然现出一身黑色修女袍的安婧,她双手握着双枪向着林肯轿车急冲而去。她跳过安良,瞄准对方的轿车连续打出十多发子弹,全部击中轿车前半截的玻璃,把玻璃窗打得叮当作响却没有打碎,可见对方也用上了防弹玻璃的战车。 对方仿佛知道安婧的手枪再打下去就要射出钢弹,中了一轮枪后迅速升起车窗逃跑。李孝贤和安婧扶起安良上车,也飞快地离开了曼哈顿。 刘中堂开着雪糕车慢慢地向安良的吉神方位前进,如果走得太慌张会引起警察的注意;因为这是黑手党的战车,车身前后的车牌可以自动翻转,现在刘中堂的雪糕车已经翻出另一个车牌,以新身份在城里游逛。 安婧用清水给安良擦脸把他拍醒,李孝贤担心地坐在安良旁边不知所措。 第五章 风水师的地下室5 安良清醒一点后,马上挺起腰大声叫痛:“啊上帝!又中一枪,这样三天两头地中枪也不是办法呀,穿着防弹衣都要被震死,很痛,真是很痛。” 危险的死亡时间还没有过,安良不敢脱下防弹衣,李孝贤和安婧扶起他小心地检查背后的子弹。子弹把防弹衣打得凹下一个小坑,对于一般警用防弹衣,这是很好的结果了,可是对于安良身上的这件却不能这样评价。安良的防弹衣是专门为了对抗这个死亡时间定做的,衣服用上了双层高质钛合金板,合金板之间还有防弹尼龙纤维填充,预算可以完全安全地抵挡近距离步枪子弹,一般手枪子弹打过来只会让安良感到被砖头砸到的冲击,而钛合金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手枪打凹的。 安婧让安良伏在雪糕柜上,她用手指拉开防弹衣的破洞说:“有尖形小钢弹头,弹头四周有散开液化的金属,像掉了一个生鸡蛋在地上……” 安良听到她这么说,冲口回话说:“他们用开花的铅弹……” “不是,子弹很小,这种是复合弹,由钢弹头和铝组成……”安婧像军事专家一样分析着子弹:“应该是5.7毫米的子弹,比利时fn公司的新产品,攻击力比我用的9毫米弹强了70%,本来是新式的p90冲锋枪子弹,如果用手枪发射的话,只有他们公司的five-seven才可以做得到。” “人家都用新枪了,你还老是玩那两支伯莱塔……” “5.7的子弹在美国也不通用,我要是用这种新式枪就不能到处找到子弹了。” “你天天烧枪多少子弹都不够你玩啦……” 李孝贤听到两兄妹在吵吵闹闹,小声地说道:“对不起,这一枪……本来是打我的……” 安良立刻回答:“打你和打我还不是一样嘛,不用客气。” “stop!不要太肉麻了。”安婧严肃地打断安良的话,“对方用的是新式武器,说明对手已经武装到牙齿,子弹是真正的杀人弹,说明对方必须要杀死李孝贤。李小姐,我想现在让你下车你就会死掉了,你想对我们说说情况吗?” 安良翻过身,用哥哥的口吻语重心长地说:“婧修女,温柔点,你是一个修女。” 李孝贤理一下直直的长发,表情惊恐而彷徨,那焦虑的样子美得让安良几乎想抱着她安慰一番。她摇着头: “今天你们走了之后,丹尼就说我向你泄露了公司机密,不过他又说大家都是华人,他不想起诉我,只是把我解雇就算了。然后我开车回家,快到公寓楼下的时候,有一台黑色轿车突然从横路冲出来,把我的车撞到一边,然后就有人从车里走出来向我开枪。我不敢回家,所以一直往大街上跑,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安良果断地说:“那不要回家了,先到我家住下吧。” 安婧惊讶地看着安良,连刘中堂也回过头看了一下,安良对他说:“看什么看,小心撞车……”然后又对安婧说,“怎么,你还想让小贤自己回家被人家再伏击一次呀?” 李孝贤幽幽地说:“不用麻烦,我自己报警就行了,谢谢你们。刘先生停车吧,我要下车了。” 安良用手掌拍了一下安婧的头顶,安婧叫了一声疼:“哎呀,干什么,我都没说话。” “你态度不好。”安良又对李孝贤说,“报警有用的话,大卫的死就不会定性为自然死亡了。警察只会给你录口供然后叫你先回家,不但不会找人保护你,还可能会扣押你调查事件的前因后果,你会非常烦躁恼火却没有任何结果,最后你走出警察局就会被人从背后一枪打死。你还是先到我家吧,我还有些事想问你呢。其实这一次是我连累你了,我知道研发中心的地址后自己闯了进去,又偷拍了你的文件,丹尼一定是因为这些事解雇你的。” 这下轮到李孝贤惊讶地看着安良:“你还偷拍了我的文件?”安良做了个怪脸,生硬地笑了笑。李孝贤叹了一口头,无可奈何地转过脸看着窗外说:“算了,只是一份工作。” 安良坐在李孝贤面前,膝盖相抵地正对着她说:“可是这份工作让你有生命危险了,你一被解雇马上被刺杀,而且发生在你家附近,你不能再回家。我听你说父母不在身边?”李孝贤点点头。 安良又问:“有没有其他亲戚在美国?”李孝贤摇摇头说:“我是用新加坡护照来美国找工作的。” 安良说道:“那好,你今晚先在我们家住下,这样我可以保护你。然后你马上订最近的机票回新加坡,我送你回去。美国太危险了,短期内不要再回来。对了,你的护照在家里吗?” 李孝贤说在银行保险箱里,安良放心地说:“那就好,要不我们还要冒死上你家拿回来。好了,其他的到我家再说,雪糕佬,转头走了。” 他们回家后留了两个女孩子在家做饭,两个大男人马上出去给李孝贤买了一堆衣服回来,安婧为李孝贤整理好一个客房,迅速安置她过夜。 晚餐是标准的美式快餐,牛排面包加蔬菜沙拉,安良还开了两瓶好红酒供大家慢慢饮用聊天。不过这顿饭当然不只是欢迎新住客,大家都明白从李孝贤的嘴里,可以知道很多大卫集团的事情,只要找到撬开她嘴巴的方法。 李孝贤显得一直很有顾虑,一谈到大卫集团的事情,她就绕开话题。 安良呷着红酒,刻意让自己进入半醉的精神状态,努力色迷迷地看着只穿着贴身衣服的李孝贤说: “我们要想知道的事情很多,而且我相信丹尼也不会让你知道太多公司的事情,比如反物质的研究……” 李孝贤莫名其妙地说:“什么反物质?” 安良透过饭桌上的玻璃看着李孝贤线条流畅优美的双腿,一边尽量放松自己慢慢地说: “对了,你这个反应完全在我意料之中。你只是一个秘书,安排丹尼的工作时间和接受一些内务安排,所以你保守着的也不会是什么秘密,我们只是要知道一些平常的工作细节和人物关系,进一步的探究还是会由我们来做。” 李孝贤手里握着一杯苹果汁呆呆地坐着,良久才挤出一句:“我加入集团时就签过合约,离职五年以内不能对外说起公司技术方面的事……” 安婧用小叉子一边挑着沙拉一边说:“那种东西我们自己可以查到,就算是公司内部的情况都是可以在网上了解的。不过这些死板的数据对我们并没有什么用处,我们想知道的是公司内部人和人之间的事情,比如……丹尼和大卫,大卫和马特维……” “马特维你们也认识?”李孝贤显得非常惊讶。 刘中堂正站在炉子旁边搅拌扣扣的狗食,扣扣乖乖地坐在他脚下,仰着头等开饭。刘中堂笑着说: “所以说你了解的情况对我们来说不一定是秘密,我们只是希望从一些细节上多些参考,再说这件事现在也扯到你身上了,最安全的人好像只有丹尼。李小姐,你知道吗?你现在想回新加坡的话,能不能顺利到飞机场都是一个问题……而且我们也基本上有证据证明大卫不是自然死亡,之前死的议员当然也不是了。扣扣,吃饭了……” “你知道了什么值得人家大肆追杀的事情呢?”安良慢慢地晃着酒杯,看着里面转动的旋涡说,“真想不明白。” 晚餐后刘中堂开雪糕车回家,李孝贤因为惊吓了一整天,早早进了房间休息,安婧跑到安良的房间关起门和他说话。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安良的房间出奇的整齐,这和他长期做风水工作有很大的关系。正如他对达尼尔所说,所谓风水首要就是干净,整洁没有杂物,光线充足空气流通,就已经具备了好风水的先决条件。 房间很大,一面墙是书架,一面墙是写字台,还有一面墙放着床和衣柜,余下的地方足够安良在房间里和喜欢的女孩子慢慢地跳个华尔兹。不过他从来没有这么浪漫过,他只会在这里踱来踱去,坐在中间的大沙发上思考人生。 安婧可没心情坐那张大沙发,她在房间中踱来踱去地说: “哥,你可不能跟李孝贤去新加坡。你这个月每一天的逃亡路线都是设计好的,而且家里布下了七星续命灯专门保住你的性命,还要加上我的比劫星和刘中堂的太极贵人才可以保住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要是离开纽约就死定了。” 安良靠在大沙发上说:“其实我也不是乱来,我这个生死大劫是源于流年中金寒水冷,和命局水火相激,化解原理是以火土暖局用木气通关来平衡全局保住日元,而新加坡位于热带地区,对我的命局有暖身的作用,只要每天微调一下逃命的时辰和方向就可以化解了,你哥这点功夫还是有的……” “你只有一次机会,这个月是生死劫!”安婧一直压着声音,可是态度极为认真,“纽约这里的每一个环节都是你这次逆天留命的关键,芸姐离开纽约也是为了让你身边多一分支持,少一分危险,把你命局中的问题减到最低。就算是这样,你每次到了危险的时辰依然是九死一生,比如今天那一枪,要是打高一点你的脑袋就爆开了,你离开这里的话,别说棒球了,连一个羽毛球都可以打死你……” 安良看着妹妹一脸严肃的样子,可爱得让人感动,他笑着说: “ok,放松点,我知道你们都很关心我,你们在我生命里都是很重要的人。连刘中堂也很仗义,你们只是狱友的交情,可是你一句话他就可以为你哥天天当司机,我真是很感谢大家。不过毕竟这是我自己的事,有些感觉和想法你们不一定会理解……” “什么?”安婧拉过一张椅子正对着哥哥。 安婧从小和哥哥的感情就很好,安良无论什么事情都会让着她,她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只要和安良讲,安良总会帮她解决,至少会给她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现在安良说到有家人不能理解的心情,安婧真是很想知道。 安良伸一伸懒腰,用脚把拖鞋脱下来,顺势就躺倒在沙发上,不紧不慢地说: “用命理学推算命运,是推算人的经历和行为,而不是数字,所以先天就有模糊性。我的八字大家都算过了,基本上是死路一条,于是就用各种玄学的方法去救应,用了道家续命法、风水布局,该帮身的人都来了,对命中有点不利的人都离开了,每天走向用神方位平衡运气,做到这样其实已经是很高级的玄学微调,一切看起来都是必然会成功的,可是我想得更多一点……我想如果还是死了会怎么样?” 安婧认为安良在找理由跟李孝贤去新加坡,她急忙接着说:“你怎么会死呢?你按原计划做下去,一个月后就可以走入新的大运,你的生命就可以重新开始。你已经成功地度过了一个星期,证明我们的方法是有效的……” “婧修女,世上没有什么事是百分百会成功的。如果做到这个地步,我还是死掉了,相信大家都问心无愧,毕竟尽过力,还是不行的话也没什么好怨的,可是对我来说就会有些遗憾……” 安良的语气很轻松,可是安婧从他的话里,听出一个垂死的病人在做告解的味道。安良继续说道: “如果我明天死了,我会很高兴今天和你在一起,我很珍惜现在的每一秒钟,不过我也会很后悔没有见芸姐一面。如果我下个星期死了,我可能会更后悔,我喜欢的人不在我身边,她回到地球的另一边了……” “你是说李孝贤?她有什么好的,不就是长得跟狐狸精一样。” 安良听到妹妹这么说,笑起来: “你也妒忌人家长得漂亮。对了,你别老说人家是整容,我看过她的下颌了,只有左边有线痕,整容是要整两边的对不对?人喜欢另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要是因为对方有什么优点和美德,或者是漂亮什么的才去喜欢的话,就成招聘员工了。现在她也有生命危险,我不放心她自己离开,而且大卫集团有很多问题都要从她那里打开缺口,在情在理我都不能丢下她不管……” 安婧噘着嘴踢了一下安良躺着的大沙发说: “你当然不会丢下她不管,下午你想都不想就用身体帮人家挡子弹了。平时还那么贪生怕死,上哪里都像总统保镖似的穿着防弹衣带着电棍,一见到李孝贤就命都不要了。” “就是,我那么怕死的人为什么会这样呢?” “你垂涎人家的美色……”安婧说完,两兄妹都笑了起来。 第五章 风水师的地下室6 安良笑着盘起一只手枕着头说:“要是我不死的话,你有个漂亮嫂子也不是坏事呀,你还是求上帝保佑我追到人家吧。我每天都可能是最后一天了,我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我会去新加坡的,当然我也会打电话告诉芸姐。她现在在中国,我到那里离中国也近一些,说不定她老人家还会算个吉日来新加坡喝早茶呢。” “我一会儿打电话给芸姐,然后和你一起去新加坡,你死了的话我给你料理后事。” “真好,我想没哪个临死的人有这个福气了,有个修女随时可以给自己料理后事,很专业啊……哈哈哈哈。” 安婧蹬着大沙发说:“别扯了,大卫集团那边你有什么想法吗……” 李孝贤还没有睡着,她窝在床上一直在耳朵里塞着耳机,手里握着一支圆珠笔形的mp3音乐播放器。 她进房间后就检查安良买给她的衣服,这些衣服都是现在东亚最流行的款式,尽管不是很昂贵的牌子,和她平时上班穿的顶级名牌风格不同,可是却很好搭配。她觉得自己去挑衣服的话,大概也就是挑这种风格的了,不过她却从来没有机会按自己的性格爱好挑过衣服。 看过安良的礼物后,她可以安心上床躺下了,她的表情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一直闭着眼睛,不时泛起微微笑意,直到全家人都进房间睡觉了,她才慢慢睡着。 第二天一早她就醒过来了,可是她并没有走出房门,只是一直窝在床上听mp3音乐播放器。当她换上安良为她买的衣服走出房门时,扣扣早就在门口候着扑到她身上,扣扣一早上都找不到人玩,正到处摇头摆尾地挑逗有闲的人。 她抱起扣扣走到体育厅,看到安良和安婧都穿着背心和宽松的运动裤,正在空荡荡的大厅中间做一件奇怪的事情。 两兄妹面对面站在一副双杠上,每人一脚踩着一条木杠,四只手臂正在密集地互相攻击和防守,李孝贤只有在武侠片里才看过如此快速精密的格斗。兄妹俩的双脚像焊在木杠上纹丝不动,可是上身却像风吹杨柳一样摇摆躲闪,两双手臂快得几乎看不见,只听到轻轻的噼啪声像爆炒豆子一样不停地响,可是李孝贤眼中所见四只手明明一直绵密地粘在一起扭绞推拉,也不知道声音从哪里发出来。 李孝贤看得饶有兴致,可是不敢发出声响,只怕吓着他们分散了注意力,一个不小心从双杠上摔下来。看了一会儿,她听到安婧低沉地喝了一声,双掌夺得先机,分上下夹住安良的双手向他胸前直推出去。李孝贤知道下一个动作必定是双手双脚无处动弹的安良向后摔到地上,不自觉地惊叫了一声。 就在这一瞬间,安良侧肩闪身让开了安婧的蝶掌攻势,双手在后退中又旋转着使出安婧才使出的蝶掌,竟把安婧的双手反缠到圈子里,并且顺势向后拖出。安婧这一掌本来已经有全力打出一击结束的势头,现在被反过来缠住,更是无法收手,上身失去重心,前倾跌落双杠。安良在双杠上向后小跳一步,把下落的位置让给安婧,显示出极为高超的身体平衡力。安婧本来就是小个子,她的手脚一收,就顺利地从双杠中间稳落在软垫上。 李孝贤的心一紧一松之下,忍不住笑着鼓掌,对刚刚跳下来的安良说:“身材好,动作漂亮,咏春拳由你们两兄妹打出来,像一场艺术表演。” 安良拿一条毛巾擦擦身上的汗,像卖运动饮料的广告人那样风度翩翩地说:“不,咏春拳不是艺术,而是哲学,如果你觉得是艺术的话,只是因为表面太美了。” 他的过火表演又惹得李孝贤笑起来:“你们去洗澡吧,我做早餐给你们吃。” 安婧擦着汗说:“早餐的材料准备好了,都放在厨房的桌面上,你热一下就行了。桂花鱼用来清蒸,再烤几块印度薄饼,昨晚熬了牛尾汤倒出来就可以喝,还有香蕉和腐乳,果汁已经榨好了……” 李孝贤想不到两兄妹吃的早餐是如此丰富和混乱,她茫然地问道: “腐乳是怎么吃的?” 安良一边走回自己的房间,一边远远地丢下一句:“涂印度薄饼!” 安良果然把腐乳涂在印度薄饼上,就像在面包上涂黄油,他自己吃了两片后,还涂了一片硬塞给李孝贤要她尝尝。李孝贤抵死不从,于是两兄妹按住她往她嘴里狠狠地塞了一片。 三个人打打闹闹地吃着早餐,聚会似乎从太阳升起时就开始,而且永远不会停止。 安良从来没有见过李孝贤这么开心,他总是看到李孝贤端庄稳重地说话办事,从来不会做错事和说错话,从来不会有不雅的动作和语言。可是一起生活的时候,他发现李孝贤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女学生,没有化妆的面色竟比上妆后更有天然的光泽。 他对李孝贤说:“不要上班了,上班要化妆,对皮肤不好。你这样很好看,穿上我买的衣服更加无可挑剔的完美。” 李孝贤被逼吃了一块腐乳薄饼后,觉得味道其实相当不错,这时她拿着一小块自己涂上腐乳的薄饼说:“呵呵,我不上班你养我啊?” 安良举着叉子向天雄壮地承诺:“下个月嫁给我,我养你。” “哼哼,太轻率了,我还没打算找男朋友呢。” 安良咬牙切齿地在李孝贤面前弯起胳膊,鼓出结实有力的肱二头肌:“你看我这身肌肉,你不冲动吗?” 李孝贤看了一下,笑着移开视线。安良追着她的视线走到她的另一边说:“还有,你看这肱三头肌,这不是人人可以练出来的,我也有一条,哇呀呀呀……”他以声催力,整条手臂在颤抖,李孝贤和安婧都笑得停不下来。 “婧修女现在发了几年愿?”李孝贤好奇地问安婧。 (女天主教徒进入初学院才可以成为修女,在头十年里可以依次发一年愿、三年愿和六年愿,每一次发愿期结束后都可以选择离开,如果选择留下继续当修女的话,就可以发终身愿,永远成为修女。) 安婧说:“现在是三年愿,再学下去就要发六年愿了,明年再决定吧。” 李孝贤关心地说:“婧修女长得这么漂亮,要是没有男朋友多可惜呀。” 安良接上说:“她是找不到,找得到的话早就嫁了。” 安婧一听就把手上葡萄向安良脸上扔,安良一口接住连皮嚼起来。安婧说:“我是命带华盖星注定和上帝有缘,我爱上帝,上帝爱我,你想上神学院人家还不收你呢。” 李孝贤侧着头问道:“如果我想当修女呢?” 安良和安婧异口同声地说:“何必呢——” 大家都起得早,吃过早餐还没有到上街办事的时候,于是安良就带着李孝贤里里外外地参观自己的复式大屋。 李孝贤看到这里的实际面积已经和乡间别墅一样,一眼看去像是什么房间都可以看透的大空间,走进每一个房间却又像独立得和外界毫无关系。 安婧做了狗食给扣扣,在喂食前还要做每天的强化训练,李孝贤看到扣扣在训练的时候的表情是快乐而认真的,它在整个体育馆里跑跑跳跳,动作精确得像安婧的遥控玩具。 安良用手掌在空中切下:“这里是全家的中线,那一边是住宅区,这一边是训练区。知道为什么这样分吗?” 李孝贤随口答道:“比较安静的那一边适合做起居室吧?” “对了一半,还有一个原因是体育厅这一边风水比较差。” “哦,风水师的家也有风水不好的地方吗?”李孝贤好奇地问。 “吉和凶,好和不好是相对存在的,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完全的东西,也没有完美的风水。如果我们不明白这个道理,就会一辈子陷于不现实的寻找中,会迷失了活着的意义。” “活着的意义?”对李孝贤来说,这像是一个从来没想过的问题。她没有听安良说过一句正经话,可是现在他认真说话又像在思索的样子,很有成熟男人的味道,李孝贤甚至觉得这是一种性感。 安良和李孝贤在体育厅里慢慢地走着,安良像在自言自语地说: “阴和阳组成了这个世界,上帝也保留了那个叫魔鬼的阴暗面,我们人要做的就是从中做出选择……” 李孝贤轻轻笑着说:“哼,你像神父……” “我是风水师,风水师就是要找出不好的地方,然后修建得适合人类居住使用。当然了,医生要面对绝症,风水师也要面对无法改变的坏风水,这时风水师至少可以提醒人们离开那些地方。比如体育厅这一片就是凶地,于是我爷爷就把这里设计成空旷流通的空间消解煞气,并且我们不会在这里吃饭睡觉,这样就利用坏风水做了好事情,至于旺丁旺财的位置我们会天天睡在那里,让自己具备良好的生存力。” 李孝贤走到一支练拳用的木人桩面前,摆弄着木人的手臂说: “可是你家只有兄妹两个人,也不算是社会上的首富,你们家作为风水世家,不是应该找到最好的风水帮助自己吗?” “那耶稣为什么不把自己放下十字架,然后降下天火发起洪水惩戒折磨他的人呢?” 李孝贤笑着说:“你下巴上留个小胡子就当自己是耶稣呀?”说完含笑凝视着安良的嘴唇。安良嘴唇上没有留胡子,可以看到清晰的唇线,这唇线棱角分明,嘴角微微上翘让人感觉到乐观,双唇一眼看去显得很精致,可是笑起来却充满喜剧味。 安良也笑了,笑得含蓄可是总觉得有点无所谓: “呵呵,我才不当耶稣呢。我是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也有自己的宿命,耶稣的使命是为人赎罪,他可以逃跑,可是他不逃。风水师的使命是为人服务,如果有很好的收入和回报当然好,可是没有的话,也是要尽力而为的。再说人人都有不同的命运,子女和财富的多少,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极限,风水可以让我们做得更好,但是不代表可以无中生有,也不一定可以改天换地,反正一言难尽啊……” 李孝贤说:“这么说挺消极的嘛,反正就是注定要这样活着了,所以就得过且过的样子。” “这看你从什么角度去看了,有些旁人看起来的消极,也许对本人来说已经是全力以赴,就像和尚撞钟。” “什么?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吗?”李孝贤越来越觉得和安良聊天有趣,而且还感到对自己有点触动。 安良递起手掌指一指路,和李孝贤一起走进地下室: “这边请……是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是得过且过。在古代的姑苏寒山寺有个和尚,在钟楼里一坐三十年,每一个时辰撞一次钟,每次分毫不差,次数不多不少,三十年如一日,从没有间断也从没有出过差错,你看这还是得过且过吗?” 李孝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执著得让人感动。” “你说他执著他就不高兴了,和尚学佛就是要学会不执著。”安良摇着手指头说,“他是认真,走的是佛学里的正道。当我们每天听到同样的钟声,可是他却每天在精进自己的修行,每天的钟声他都以全新的境界去敲响。好像旅游者一直在走路,每一步和前一步都是一样的,看他走路多单调呀。可是没有人知道他的眼睛看到什么,每走出一步,他眼前的景色都在变化,每转过一个弯都有更美的风景,只看他走路的人又怎么能看到呢?” 他们正好走在地下室的通道里转过一个弯,走廊上挂满了古老的大相框。两人慢慢地走着,李孝贤看着安良的嘴唇在慢慢地动,她没注意安良在说什么,只觉得嘴唇动得很好看。她不自觉地伸出手递到安良面前,可是理性的意识又让她顿了一下。安良有点意外,不知道李孝贤想干什么,马上停下演讲,准备迎接暴风雨一般来临的爱情。 第五章 风水师的地下室7 手没有摸到安良的脸或是嘴唇,李孝贤只是笑着揪了一下安良下巴上剃成方形的小胡子说:“真硬。” 安良抬起手想从下巴握住这只白皙的手,可是抓了个空,他的眼睛随着线条优雅的手指追去,细长的手转个方向指着墙上一幅黑白相片: “相片里的是什么人?是在中国吗?” 安良的手停在下巴下面捉着空气,从失败的想象中回过神看着墙上的相片。这是一幅保存得很好的黑白相片,相片前有一排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中国和美国的军官,相片后是个停满军用运输机的机场,他立刻把自己贴到相片旁边,伸出手指指着中间的两个笑容亲切,穿着空军皮夹克的年轻夫妻说: “这是我太爷和太婆,他们在抗日战争中捐尽家财为中国军队买飞机。太爷叫安若平,太婆叫许竹茵,两位都是一腔热血的民族英雄,也是我的超级偶像。旁边的都是当时的抗日空军名将。他们回国参加过抗战,和想破坏中国风水的日本风水师打得天翻地覆。说起他们的事就精彩了,三天三夜都讲不完……来这边,我带你看我们的祖先……” 安良兴奋地拉着李孝贤的手跑进一个房间,房间的中墙上有个白色大十字架,四周排满了相片和纪念品。安良对李孝贤小声说:“说话小声点,这里是祖先们的房间,我们不让外人进来的。” 李孝贤一看这个布局就知道是家族里最重要的地方,她立刻说:“我不适合进来的。”然后转身就想退出去。 安良一把拉住她说:“你可以进来,我相信你。” “我也不是你家里的人,这样不好吧。” 安良小声说:“你来见见我的祖先,也让祖先们见见你,他们看过你喜不喜欢都会在晚上托梦告诉我的。” 李孝贤怔了一下,好像被这种恐怖的说法吓了一跳,可是她马上羞涩地笑起来,红着脸说:“祖先们喜不喜欢我有什么关系呢?你说没事的话我就看看相片了。” 然后李孝贤双掌合十向四周拜了几下说:“爷爷婆婆们大家好,我是李孝贤。” 安良也像李孝贤一样合十在胸前四方大拜道:“爷爷婆婆大家好,我是安良,哈哈哈……” 李孝贤嗔怪着说:“认真点,老人家不高兴了。” 安良笑了几声后,就开始跳来跳去讲解安家历代故事。李孝贤这才知道,安家的风水师们,尽管不是在社会上名声卓越,可是总会在历史的转折点若隐若现地留下痕迹,甚至左右着历史的方向。这不是一个平凡的家族,这个家族的财富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现在她才隐约感觉到安良刚才说的意思。 参观完祖先们的小博物馆,李孝贤又和安良来到枪房。 这个枪房的先进程度很让李孝贤吃惊,这个房间的面积和一楼的体育厅一样大,开灯后可以看到四面墙上有厚厚的海绵和很多吊在空中的机关。在入门的位置有枪柜和射击栏,在房间的最远处有一排人形枪靶。人除了可以在射击栏里正儿八经地打靶记分,也可以跳到房间中间的环形场地玩360度全方位射击。 安良问李孝贤想不想玩枪,李孝贤笑着摇摇头。安良自己走到枪柜前打开柜子,李孝贤看到里面有各种长短枪械十多支,美军现役的单兵武器这里基本上都齐全。可是安良从中选了一支弓,拿了一把箭走到射击栏里面,弯弓搭箭向几十米外的靶子连射三箭。 “九环,八环,十环,射得不错,全都射中了。你怎么不碰那些枪,我看你在裂岩谷的录像,枪打得很准呀。”李孝贤拨一下额前的长发,看看安良又看看枪柜。 安良垂下弓箭说:“我怕开枪吓着你,而且我也很少练枪了,枪这东西吧……和骑单车一样,一旦学会了以后都不用怎么练,抬起手就能打。” 李孝贤自从来到安良家就惊喜不断,现在安良的话又让她感到意外,她笑着说: “呵,还有这么容易的事,不是要常练习的吗?” “婧修女是经常要练习的,她是用眼睛看着准星瞄准射击,我和她不同。”安良走到枪柜旁边拿起一支小手枪说,“我是用手瞄准,就是抬起手指向目标就可以射中,可能是用枪的方法不同吧。” 他说完后递了一个大耳罩给李孝贤,让她盖住耳朵,然后在射击栏板上按了一个键,远处的机动活靶全部动起来。安良左手插着裤兜,右手抬起来不断地追着运动的靶子,手一扬起枪声就响,机动靶应声翻动,在大门旁边的显示板可以看到击中的分数。 枪声响得很密集,十发子弹不到十秒就打完,而且还打了个满分。李孝贤惊讶得用双手捂着嘴笑起来,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安良耸耸肩说:“所以我不用枪,太危险了。” 从枪房走出来,安良就说要带李孝贤去看自己的藏书。在地下室里转几个弯来到一个大房间,门一打开,李孝贤就发出一声惊叹。这个大房间像个图书馆,四面墙加上五行书柜从地面一直架到五六米高的屋顶,整个房间散发着幽幽的书香。房间里的通风和空调做得特别好,可能是为了避免光线照射使纸张老化,她觉得房间里连光线都经过精心设计,在隐约可见的黄光下,又配有小范围的明亮阅读光线,使这里充满层次和神秘。 “很多书吧……”安良的声调里充满自豪。 李孝贤仰头看着书架说:“真想不到,这些书看起来很古老。” “你可能更想不到,这些全是玄学方面的书,只是玄学。” “天啊,你都看过吗?”李孝贤一边说一边随手抽出一本来看。安良在她身边一层一层地介绍各种书的来历和内容。 原来安家一向有收藏玄学书籍的爱好,历代传下来,不知不觉已经搜遍天下奇书,在这个书房里,包括了中国玄学的绝大部分资料。 李孝贤听安良大概介绍过一次之后,说:“我发现这里很少唐朝以前的玄学书,连唐朝的也非常少,这是什么原因呢?” 安良坐在一个大书梯上,看着一屋子书说: “玄学不是天书,《圣经》也不是上帝创造天地时就写下的。在汉朝以前,就是两千多年前,中国玄学还只有河图洛书,五行八卦这些基本原理,那时的玄学家多半用这些数据来占卜和相地,其中一本最早期的完善占卜书就是《易经》。传说同时期还有《连山》和《归藏》,不过都失传了。那个时期的玄学家只能简单地运用,还没有深入地破解这些数列的秘密。后来因为皇家对玄学的极度重视,由皇宫里的玄学家逐步破解了上古密码的运用方法,演变成占卜星相命理风水等玄学学科,但是皇帝们意识到玄学改天换地的威力,一直把玄学封禁在皇宫中,从不外传。” “是什么原因又传出来了呢?” “文明就像火一样,有形的物质比如柴和油,都可以烧成灰烬,可是无形的火却可以传下来。有人离开皇宫,就会把皇宫里的禁术带出来,尤其是唐朝的一次安史之乱,把现代风水的始祖杨筠松从宫里赶到了民间。他没有把皇宫的完整风水秘学直接传播出来,而是重新整理出一套人们可以使用的杨公风水,写下了几本风水开山巨著。” 安良说完走到一排书柜前,打开大木门拉开香气逼人的抽屉,抽出两本古书,一手拿一本举在李孝贤面前: “这本是《撼龙经》,这本是《疑龙经》,这是其中两本杨公名著。” 李孝贤的眼睛凝视着这两本上古奇书,从轻薄的书里透出来的是不可言喻的厚重感。 她小声询问道:“我可以看看吗?” 安良大方地把书放在她的手里说:“书就是让人看的,再珍贵的书也要有人去看才有存在的价值。” 李孝贤小心地托着书本,慢慢地翻看着书页,不知不觉地靠近安良的身边。从她身上和头发上散发出来的少女气息,一浪接一浪地从安良的鼻孔涌进思想里。 她低头看着书,轻轻转了转头,长发拂过安良的手背,似乎在提醒安良这个书房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美艳动人的少女,一个是英俊健壮的青年。 安良的思想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开始迷乱了,他觉得李孝贤穿着唐朝宫中仕女的衣服,手里托着《撼龙经》轻轻地吟唱…… “寻龙千万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关门若有千重锁,定有王侯居此间。” 李孝贤转头含情脉脉地斜眼看了一下安良说:“安君殿中千重锁,关星闭月为情多。胸怀天下兴废事,可许小贤藏金窝?” 安良理一理皇冠上的珠串,风度翩翩地转头看向远山,又揉一下鼻子。哎呀,发现自己在流鼻血。真是不争气,自己的后宫佳丽三千,高句丽进贡的美人都还排着队等宠幸,怎么会为了一个小贤流鼻血?哈哈哈,一定是吃虎鞭太多上火了。 他温柔地转身轻轻搂着顺势靠过来的小贤,低下头看着低胸仕女服上露出来的丰润白皙的柔肌,用低沉的声音小声说: “朕后宫有的是房子,你想藏在哪里就藏哪里……” “安郎,唐朝的风水书只有这两本吗?” “我朝战乱频生,留到后世的书实在不多了……什么?” 安良说着说着发现不对劲,这不就是唐朝吗?怎么说起后世了? “吓!”安良睁开眼睛吓了一跳,他看到李孝贤正睁着大眼睛凑在自己面前瞪着看,没有仕女服也没有后宫和远山,只有带风帽的休闲服和露出细腰的低腰牛仔裤,一看就是一个典型的纽约女郎。 “还有《天玉经》和《青囊奥语》,怎么,你还想看吗?呵呵呵呵……”他揉着鼻子看看双手,还好没有流出鼻血。 “这些呀,我想起这些书名了。我过去有一个远房叔公,他也很喜欢风水,我小时候听他说过这些书,现在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安良在极力调整自己的时空观念,他甩甩头把自己从唐朝甩回现代:“是吗?叔公还好吧,他是哪一派的师傅。” “他哪有你们家专业呀,只是随便在地摊里翻些书看着玩的。这些书我小时候也见过,都是在地摊上买回来的。” 安良有点吃惊地说:“不是吧,地摊上都有?什么地方的地摊呀?” “就是牛车水,你知道吗?那里是新加坡的老城区。我还以为这么大的书房会藏着很珍贵的风水书呢?” 安良扶着梯子绝望地追问:“你没记错吧,会不会是别的什么经呀?” “怎么会记错呢?只是几本小书,名字又起得这么好听。”李孝贤说完,用天真的眼神四处扫射着其他书柜,可是这种天真对安良来说有如晴天霹雳。这个唐朝系列的珍本已经是他家里的镇山之宝,盖这么大个房子珍而重之地开空调收藏着,李孝贤却说在牛车水一地都是。 安良抹一把汗,说出这本书最重要的价值:“你手上拿着的可是宋代的手抄真本,和地摊上的不同吧。” “嗯,应该是不同的,不过里面的诗也是差不多,都是山水龙星什么的。”李孝贤这时看到安良奇怪的表情,好像发现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太礼貌,连忙说,“我没有轻视这些藏书的意思,宋朝的书可以放到现在就很了不起了,怎么说都是宋朝的。” 安良从李孝贤手上接回两本风水经书放回书柜,沮丧地走到书房门旁边说:“是啊,宋朝的酱油碟子放到现在也很值钱了。” 李孝贤倒像是依依不舍地落在后面,她一边细细看着各栏书目一边说:“不是说汉朝以前就有些古本吗?” 安良神情低落地说:“都失传了,中国皇帝喜欢烧东西,一到改朝换代就把前朝的东西烧一次,哪来这么多古本。” “唉?我刚才听你说起安家第一代的故事,他们好像也会一种已经失传的风水术吧?” 李孝贤的问题让安良的心里打了个大问号:“唉,什么?你的记性可真好,我随便说说你就记住了。” “你家在美国只有六代呀,怎么也失传了一种风水,风水这种东西很容易失传的吗?” 安良看着书房里的李孝贤,李孝贤也定定地看他的眼睛,过了一会儿,安良说: “你说的是唐朝的《龙诀》,世上没有书留下来,可能二战的时候兵荒马乱弄丢了。我们家二战之后才搬来这里,我也只是听家里人说起过,小时候都当成是故事听的,没有人当真。” “‘龙诀’?这个名字也很好听,一下就记得了。”李孝贤笑着走出书房,房门在她背后自动关上,她跟着安良离开了地下室。 第六章 古老风水密法1 中国命理学和西方星相学都起源于天文学,它们共通的原理认为人的命运被太空里的星球影响,当然,地球也是其中一个星球。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中国把太空里的星球和大地上的万物都代入了符号,为每一个符号赋予了对应的数值和性质,只要运算这些符号就可以直接算出人生里的事情,就像一条代数公式,只用八个符号就可以运算一生。 在安良家里,全是被危险威胁着的人。安良除了逃亡不会随便外出,李孝贤昨天才被枪手追杀,今天让她出门绝对心有余悸,她在大家的护送下,很快到银行取回自己的随身证件,便再也不出门。 这正好让大家快快乐乐地在家里聊天做菜,刘中堂下午来报到之后,也加入了洗菜做饭的行列,四个人像玩过家家一样开心。李孝贤还慢慢发现安良不只是一个有吸引力的男人,而且生性随和,和自己出奇地谈得来。一个男人不是端着追求异性的架子去和女人相处,脱下名牌离开礼貌,用本来面目依然可以让李孝贤喜欢的确很少很少,她看安良的眼光也慢慢有些异样。 李孝贤订到了几天后的飞机票,也就是说,几天后安良将会和她一起回到新加坡。安婧作为哥哥的命运保镖,会一步不离地贴在安良身边;刘中堂没有去过新加坡,正好有这个机会和朋友结伴同游,他当成是一次旅游,也主动提出要到那里走走,于是一订就是四张半飞机票。 还有半张机票是小史纳莎狗扣扣的,因为它在强化训练中,需要每天和训练人一起生活,而且小狗对风水的反应让安良很感兴趣,所以大家一致通过这次旅游也带上扣扣,它将坐飞机来一次国际旅行。 到了晚餐之前,李孝贤才想起一件事,安良为了逃过命中注定的死亡,每天都会往什么地方跑,今天怎么一直在家呢? 她问起大家时,安良告诉她所谓“风水轮流转”,每天的逃亡时间和方向都不同,有时没地方躲还可能要吊到空中去,去租一台直升飞机在空中转两个小时,成本很高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今天的大逃亡时间在晚上亥时,就是九点之后。 晚餐后大家就开始准备衣服和工具,安良照例穿上防弹衣,外套橄榄球护甲,由刘中堂开车向长岛方向开去。李孝贤也提出过想和安良一起出去,可是遭到大家的反对,因为她现在也是惹事的苗头,她上街的话不知道会引来多少子弹,所以李孝贤被安排和扣扣在家看门。 安良这一次出去很顺利,几个小时后他就回来了。李孝贤见到安良回来很开心,关心地问刚才有没有危险。安良对这种关心非常受用,他飞快地脱下全身护甲,精神处于亢奋状态,叫上李孝贤到附近酒吧喝酒。因为安婧是修女不能喝酒,气得在家里干瞪眼。 李孝贤出来后却没有跟着安良走,她说带安良去个自己喜欢的地方,于是两人从车库里拉出越野摩托车到街上撒野。 李孝贤从背后抱着安良,飞奔在清冷闪烁的城市里,摩托车的两旁闪过一片飞舞着七彩光线的横幅。她的眼神很锐利,在这样的高速飞驰下依然可以看清街上每一个细节,看到同性恋者在街上拥吻,手上握着几枝垂下头的玫瑰;失意的醉鬼横躺在垃圾桶旁,他的中指上套着一只很显眼的大戒指;名贵的房车经过身边,里面开车的男人在用粗俗下流的脏话痛骂女人……可是她也可以选择看不见,她在想安良说过的话,人活着的意义就是在上帝给的答案中作出选择。 从威廉斯堡大铁桥越过东河,桥下是布鲁克林的威廉斯堡街区,这里是嬉皮士的新聚集点,虽然名气和档次不如河对面的苏豪区,可是以半夜十二点街头的喧闹程度来说,和苏豪区相比毫不逊色。 他们到了一个重金属风味的泰国餐厅,看到里里外外都挤满人,早就没有位子让他们坐下,李孝贤挤进柜台点了两杯鸡尾酒,拿着杯子走出来,和安良慢慢走向东河边。他们在深夜的大街上,安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自己经历过的风水故事,两个人的影子越走越近,直到站在漆黑的东河边,坐在河边的草地上一起看着天幕上的繁星。 其实这是一种违法行为,在纽约禁止在公共地方喝酒,不过这个时候做些有点犯罪感的事情会让人更愉快。 “哇,真冲,我没喝过这种酒,你很会点呀。”安良举起手上的长杯,杯里是淡红色的酒,杯子下层泡着薄荷叶,中层是青柠檬,上层是冰块,杯子里斜插着一支吸管,看起来很温柔的样子。 “这叫mohito,我很喜欢喝。”李孝贤也举起手里的杯子,在星光下看了看。她的杯子里放着同样的调料,可是酒的颜色却是深绿色,看起来更有冷感,“琴酒的味道里加入了很重的青柠和薄荷味……” 安良吸了一口说:“好像还加了伏特加,酸甜苦辣的味道都很浓重,想不到你还喜欢喝这种口味。” “你也喜欢吗?” “喜欢。” “真的?” 两个人突然笑起来,他们都想起刚刚互相认识的时候,那个不懂歌剧却说自己喜欢歌剧的家伙。安良说:“真的喜欢,第一次喝就觉得很对口味。” 李孝贤微笑着说:“我这杯不甜,口感更重,我怕你第一次喝不习惯,为你点了一杯有点甜味的,加了西瓜汁……” 安良看看李孝贤手中的杯子,里面的酒绿得感觉得到重量,他想试试李孝贤喝到的味道,也许可以感受到她的心情:“可以吗?” 李孝贤笑着从自己的杯里抽起吸管,把杯子递给安良,安良插进自己的吸管喝了一口,果然酸苦而且辣,比自己手上那杯更冲。李孝贤这种味觉爱好让他有点意外,他的脑海里不自觉地闪了一下李孝贤的生日,他想对照一下从这个八字里表达出来的性情是否和这杯绿色mohito一样,在青涩的外表下,藏着喝下去才知道浓烈的韵味。 越夜越冷,他们身边偶尔有偎依着的情侣走过,可是安良等了很久,没看到李孝贤有冷的表示,也没有要回家的要求,她似乎在等什么。 安良盘算了一下,觉得是时候说一句有下文的话了: “你冷吗?” 李孝贤说:“嗯,不冷。”然后抬起头看着远处走过来的两个人。 一个高大帅气的意大利男人喝得酩酊大醉,手上拿着一只钻石白金戒指,正缠着一个金发美女,不停地说着不能分开痛不欲生之类的求情话。金发美女穿着吊带晚装中裙,外套一件皮毛大衣,手上夹着一支细长的香烟,似笑非笑地慢慢走着。她不像是在摆脱意大利男人的骚扰,倒像是在享受这种哀求。 李孝贤冲口说道:“艾琳娜?!她是大卫集团的基因工程师。” 安良的眼睛立刻像电光一样看过去,大卫集团的任何人都可能是打开迷城的缺口,何况是一个基因工程师?而且大卫集团不是修路建桥盖大楼的吗,为什么会有基因研究人员? 安良看到李孝贤马上从草地上站起来走向艾琳娜,她大声说着: “艾琳娜,需要帮助吗?” 安良觉得李孝贤太过热心了,也许是一时着急没有仔细看面前的情况。艾琳娜轻轻吸了半口烟,在薄烟中斜眼看着李孝贤的表情,分明在说“不要多管闲事”。 那个意大利帅哥已经仰面朝天躺在人行道上,他的一只手摊在头顶前,握着艾琳娜的短筒皮靴,嘴里含糊地叫着艾琳娜的名字。艾琳娜没有挣脱,却背靠在河栏杆上笑起来,那是一种看喜剧电影时的笑声——空洞而放肆。 从礼貌上说,安良不可能让李孝贤一个人走近这种是非圈,而且他也很想走过去。他随之站起来走到艾琳娜身边说: “很抱歉,我们打搅你了吗?” “哼,呵呵呵,小贤,居然被你看到我在这种地方,真是丢脸呢……哈哈哈哈……” 轻柔的声音后是轻浮的笑声,艾琳娜笑的时候扬起白皙的下巴,让松散穿在身上的皮毛大衣斜滑到肩侧,露出贴身的黑色低胸晚装和一道诱惑的曲线。 d!一定是d-cup!安良的视线被绑在艾琳娜的胸前。 艾琳娜瞟了安良一眼说道:“嘿,小男孩,你是中国人吗?你在猜测我的上围尺码……嗯?” 中国人长得比白人年轻这是人所共知的,不过30多岁被一个美女叫做小男孩多少有点伤自尊心。安良把视线上升到艾琳娜的脸上,这是一张妖娆成熟的脸,看起来年龄不会超过30岁。可是安良知道这种天生的金发美女看不出年龄,她可能是只有20岁也可能已经36。 安良从一开始就肯定艾琳娜在玩一场游戏,现在这样的女人很多,这年头已经没有人可以搞清楚爱情的功能有多复杂。他对艾琳娜说: “我是中国人,你……是空姐吗?” 事实上艾琳娜有着空中小姐一样标准的身高和身段,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安良明知道她是工程师仍这么说,绝不是对美女的恭维,他知道艾琳娜这种恃才傲物藐视男人的才女心里最讨厌什么,也知道她会作何反应。 “no……”艾琳娜立刻收起脸上的笑容,否认了安良的问题。她听得出这是恶毒的咒骂,只有飞国际航班的空姐才会永远处在时差混乱中,可以不分黑夜白天地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 “这是你男朋友?”艾琳娜盯着安良,吸了半口烟喷到安良的脸上,从烟雾中审视着安良那张轮廓分明而瘦削的脸,然后对李孝贤说,“他长得像个绅士。” 李孝贤看到艾琳娜对脚下烂泥一样的意大利男人不屑一顾,知道情况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严重,她尴尬地说:“不,他是我朋友,他叫安良,是大卫集团的风水顾问……这位是大卫集团的工程师,艾琳娜……嗯,你没事就好了,呵呵……” 李孝贤无趣地干笑着,安良和艾琳娜却在互相打量,然后客气地说了声“嗨”,算是互相认识了。 艾琳娜正面对着安良说:“听说中国风水师都会算命,是吗?” 安良点头说是,艾琳娜又问:“你算命的准确率有多高?” 李孝贤没想到这两个人见面后,一个比一个没礼貌,她拉拉安良的衣服暗示他离开,可是安良像打鸟一样瞄着艾琳娜,目不转睛。他在思考这个女人为什么一见面就问自己这种问题。 “人生不能用数字来衡量,但是有时间性的事件可以达到百分之九十。你是什么范畴的工程师?”安良毫不客气地反问。 “哼。”艾琳娜发出一声冷笑,“我正想找个一流的算命师,你是上帝送来的礼物吧?我在做一个基因方面的实验,愿意和我合作吗?”说完从小手提包里掏出一包精致的女性香烟,打开烟盒优雅地向安良递过去。 “要复制我吗?我很讨厌孪生兄弟。”安良接过烟点着了说,“他会抢走我的一切,而我则会谋杀他。” 他的冷幽默让大家都干笑两声,气氛稍微好转,李孝贤说:“现在是私人时间,我们可以谈些轻松话题。” 艾琳娜用脚挑开意大利男人的手,然后对李孝贤说:“我看他很喜欢这个话题,他是很有独立思想的人,有些狂妄自大,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一般人可以做的事情不会引起他的兴趣。小贤,解雇你的通告我们都看了,ok,这没什么,只是一份工作,但是你还和前雇主的顾问约会吗?” 李孝贤笑了笑说:“我们是朋友,我不会为了公司去约会的。” “你来的时间不长,但是研究中心的男人都很喜欢你,他们打赌你会和丹尼上床。” 李孝贤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没有接上她的话,这是暗示安良和艾琳娜,自己想离开了。 第六章 古老风水密法2 艾琳娜拉起安良的手,拿出笔在他掌心写下电话号码,然后卷起安良的手指让他握起拳头,用让男人欲火焚身的低沉声调说:“想深入一点的话……明天给我打电话。” 安良还没有说话,她又凑到安良的脖子旁边闻了一下说:“东方男人的身上有一股香皂的味道。”说完把手上的烟头远远地弹到东河里,在黑暗中划出一条红线,然后招招手走出安良的视线。 安良重复着艾琳娜的话,看着她的背影说:“想深入一点……今天晚上就应该深入一点了。” 李孝贤看着地上的意大利男人说:“我们要怎么处理他?” 安良蹲下来摇摇他,确定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然后从他口袋里摸出驾驶证看了看,又用手机拍下相片:“我们不管这事,打911报警吧。” 第二天,安良先和达尼尔讲了一通电话,达尼尔马上在网上扫荡一通,半小时后就给安良提供了昨晚认识的新朋友的资料。 喝醉酒的意大利男人叫塔迪奥,是世界一流工程公司旗下的地质学家;艾琳娜毕业于麻省理工大学,同时拥有生物工程和地理学的博士学位,离开大学后一直服务于各种科技公司。 这两个人的特殊身份,让安良明确地把他们和裂岩谷的“地下绞肉机”联系在一起。 他又拨通了艾琳娜的电话,然后按艾琳娜的要求来到警戒山上。 安家兄妹几天前才到过警戒山下裂岩谷的研发中心探营,对警戒山当然熟悉得很。警戒山的地理形势并不常见,这道山脉是由两层方形的褶皱地层重叠而成,恰似在一块方形蛋糕上放着小一号的方形蛋糕,整齐得令人不相信这是天然生成。裂岩谷位于下层山脉的直角转角处,这个山头称为一号警戒山,在上层的直角转处也有一个山头,地图上称为二号警戒山,艾琳娜给安良的地址把他们带到这里。 他们到了地址附近,四周全是民居和别墅,看不出丝毫企业运作的痕迹。他们在路边一个隐蔽的角落停下车,马上从卫星导航器查找这里的坐标,然后从网络卫星图上查看这里的地形。 安良伸手指着屏幕上的山头说:“北纬40度3629,西经74度3850,你们看,正好位于裂岩谷的头顶,从风水上说这里是主,下面是客,艾琳娜在公司里的地位可能比马特维还要高。” 刘中堂说道:“天下万物阴阳相错,这里一带并不是崇山峻岭,这个最高的一号警戒山也只是稍微高一点的丘陵。风水原理是低岗取山头之阳气,高山取窝穴之阴气,所以这里是警戒山龙脉最得气的地方。艾琳娜只请你一个人进去,一会儿你要小心点,这里可能比下面裂岩谷更古怪。” 安婧对安良说:“哥,你放心去吧,我算过卦,包你有去有回,我还会帮你祈祷,免费的。” 安良知道安婧擅长卜卦,因为这样,她在修女院里被认为是有神迹的人,虽然经常犯错,也被当成是圣母玛丽亚对大家的考验而得到原谅。他伸手在安婧的脸上划了个十字说:“谢谢你不收钱,上帝保佑我,阿门。”然后钻出拖车。 安良穿着西装戴着墨镜走进一个路口,就有穿西装的工作人员出来接引。他跟着工作人员慢慢走进一条没有汽车的小路,两边是茂密的小树林,走到尽头有一座两层楼高的小别墅,工作人员说这里就是研究所。 这个研究所坐北向南,和裂岩谷坐向一样,同样没有招牌和不显眼。安良注意到在研究所的正西方,有一座和研究所差不多大小的圆形平顶房子,房子四周围着大玻璃窗,看进去可见其中有很多温带植物,显然不是主要建筑。 安良脚步毫不停顿地跟着工作人员走进别墅,其实他已经对这个研究所的地方心中了了。 研究所位于龙穴之地,这手点穴的功夫精准娴熟,使安良非常肯定在大卫集团里有风水师存在,如果丹尼没有说谎,也只能证明他不知道这个选址建研究所的人是风水师。 研究所外形方正,和警戒山如出一辙,这是得真龙纯气的正派风水修建法,方形五行属土,从土性龙上得土气是最直接有效的设计。在研究所正西方的那座圆形温室,居然和研究所一样高低大小。在五行中圆形为金星,西方也是属金,连五行相生中土性也生旺金性,眼前这个布局会出现一个现象,就是主家越来越兴旺,可是越养肥了外来客。主家当然是大卫集团了,客是谁呢? 安良认为这个客是女性无疑,而且很可能就是艾琳娜。因为圆形温室在研究所主体的右方,在风水上称为白虎位,这是一个代表女性的位置,如果这个位置比主位高大,甚至只是显得比较高大,都会出现以下犯上,专利从属女性的情况。 只要艾琳娜是研究所的最高管理者,或者研究所的主管是女性,都可以证明安良判断正确。走进去就有答案,安良迫不及待大步踏进别墅。 走进别墅没看到什么特别,只是两个警卫冷冷清清地坐在厅里。厅中间有两台电梯,安良进了电梯,看到按钮有五六层之多,不过这些层数并不是向上升,而是向地下降,陪同他的工作人员按了d层。 坐电梯大概下降十多米,安良来到一个空旷的大厅,厅里有一群警卫员,艾琳娜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他。今天她穿着白大褂戴着金边眼镜,和昨晚的荡妇形象判若两人。 在一连串和机场安检同一级别的翻查之后,安良从裤腰上解下了电击器和手机,才可以由艾琳娜带领着走进她的研究室。一路走进去看到警卫员比工作人员还要多,守卫森严得好像走进了军事基地。 艾琳娜用磁卡打开了研究室的大门,安良看到里面放满了白色的大冷藏柜,其中一角集中了许多电脑设备和分析仪器,中间有一台圆形的机器他估计是叫做高速冷冻离心机的基因研究专用品,在电视新闻里不时会见到。室内的空调温度调得很低,使他对这里最强烈的印象是像个冻肉工厂。 安良进研究室后四周查看,他想看看这里是不是有足够大的空调通风口可以让他偷偷爬进来。艾琳娜用懒洋洋的声音说:“不用看了,这里没有可以爬进来的通风口。” 安良笑了笑说:“你好像会读心术,我只是想看看这里能不能抽烟。” 艾琳娜给自己点起一支烟,然后把烟和火机扔给安良说:“想看透一个人很简单,从他眼睛看的位置开始,往最坏的地方想,就会有八成的准确率,因为……人性很丑陋。” 安良不想和她谈哲学,单刀直入地问道:“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呢?” 艾琳娜嘴上叼着烟,斜眼看着安良说:“如果只是想帮助我的话,你不会来到这里,这对你没有一点好处。你想和我上床吗?” “呵呵,我只是想知道你在研究什么,我对基因研究很感兴趣。” 艾琳娜说:“好吧……我可以告诉你,现在基因的研究已经比外间所知道的程度深入了很多。你知道发展到哪个程度了吗?” 安良没有太多时间玩猜谜,他直接摇摇头。 “简单说,现在人们关注转基因食品能不能吃,克隆生物是否道德,人类的绝症是否可以通过基因药去治疗,这些都不是真正震撼人类社会的问题,我研究的是基因和命运的关系。” 安良听到艾琳娜的话颇为吃惊,他注视着艾琳娜静静地听下去。 “基因从一出生就编排好,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基因编码,而这些基因编码决定了一个人的行为倾向。” 安良说:“这个论点并不新鲜,过去的血型性格论早就有类似的说法。” 艾琳娜笑着说:“只凭几种血型就去研究人类根本就是儿童游戏。我们在早期的实验中,发现有犯罪记录的人有共同的基因特征,这和肝癌特征一样有迹可循。后来我们进一步可以从编码中对比出犯罪的年龄和被捕的时间,也从一些还没有犯罪的人身上找到了犯罪基因,跟踪他们的生活后,发现他们在基因指定的时间里犯罪入狱了。” 安良对这个论点还可以理解,他说道:“要算出这种结果,对于中国命理学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我也发现这一点,做一次基因分析需要很长时间,也有取样困难和仪器使用不方便的问题。可是通过星相学和算命术却可以两手空空地算出这些结果,这给我很大的困惑。” 安良说:“你可以放弃研究,转学玄学或者星相学,效果是一样的。” “不,玄学和星相学都不能精确到百分百,因为计算方式简单,采样不足和数据层太少,到现在为止已经发展到极限。可是用基因分析的话,可以比古代算命法精确一万倍,只要有足够的基因编码被破解,我就可以计算出人类精确的命运。不过目前我发现,在生死问题上有些数据不稳定,我想试试用星相学和命理学的结果去对照,如果中国命理学有更优胜的地方,我会考虑从中提取公式。” 安良对艾琳娜说的话半信半疑。信的是基因预测取代命理学预测只是时间问题,疑的是如果艾琳娜手头上只有那么一点研究成果,有没有必要这么快找个命理学家来较劲呢? 他在烟灰缸上挤熄了烟头,做出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说: “我们不是在合作,只是我在帮助你,你可能要另请想和你上床的命理师了。谢谢你带我参观这里,这里很先进。” 安良说完站起来,艾琳娜的眼睛一直看着电脑屏幕,她冷冷地开腔:“你想要什么?钱吗?” 安良一边走出去一边说:“我对裂岩谷里的事很感兴趣,对了,你和马特维博士很熟吧……” “回来吧,你这样走不出去,那是防核爆的电子门……”艾琳娜深深吸了一口烟,把冒着烟的烟头扔在地上:“你知道的事情不少,我低估你了,不过也没什么。下面裂岩谷的事,我和你一样感兴趣,我这里是生物工程研究所,下面是地质研究所,分属不同的项目,所以我对马特维那边的事知道得不多,但是可以和你一起了解。现在你要先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女士优先,对吗?” 安良解开刚刚扣上的西装扣,双手往裤袋一插,很有台型地说:“对,女士优先,你有一次机会。”说完走回研究室中间的转椅上坐下来,“可以给我一杯咖啡吗?” “墨西哥的科特佩?” “很有品味,我开始喜欢你了。”安良期待着那杯世界上最香浓的咖啡,看着艾琳娜转身扬起金色的长卷发,在空气中带过一阵沉郁的体香。研究室里静得可以听到呼吸声,安良坐在舒适的大转椅上,跷着脚轻轻转动着椅盘。他和艾琳娜的手上都托着一个笔记夹,拿着笔在做自己应做的记录。 艾琳娜对今天的会晤早有准备,她给安良准备了六份表格,在表格上是一行行用编号标注的生日,这些出生时间精确到小时,这是使用任何古代算命法必备的条件。每一个生日后都已经用电脑软件排好了天干地支和八字,这是为了节约排局时间,让安良可以把全部精力集中在运算上。 每份表格都有不同的主题,分别是犯罪、先天疾病类型、后天疾病类型、社会地位、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每一个系列都有一百个八字命局,这是为了方便计算精确率百分比,虽然数据不少,可是安良完成得很快。 他每完成一份表格,艾琳娜就马上用来对照真实情况,这时她刚刚对照完犯罪表,转过头对安良说: “你算得很准,可以达到90%以上,有些算错的是因为轻微犯罪,或者有特殊情况求情成功被轻判的,其实也不能说错了,因为他们只是没有进监狱,不过一样被判有罪……我说话影响你计算吗?” 安良一直低着头在表上填写,他及时回应着艾琳娜:“中国命理学并不以性格为起点,也不会把计算重点放在心理活动上,一种只重视事实情况的算命法,算出来的结果当然只有自由和入狱,这还不够吗?” “中国人认为荣誉和名声、罪名是否成立不重要吗?” “不,中国人认为这些是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变、通过道德修养去建立的,无论生活得贫穷或富有,都可以成为受人尊重的人,这并不需要计算。判决往往和事实无关。” 安良一边聊天一边又递了一份疾病统计表给艾琳娜,他还在不停地算着,对艾琳娜说: “一个小时快到了,我想这次不能为你完成全部表格。” 艾琳娜看到手上的几份数据量出奇庞大的表格已经惊叹不已,她一边用扫描仪录入数据一边说: “你完成得太快了,中国算命法和西方星相学完全不同。” “对,中国算命法用符号来运算,而西方星相学却在数苹果。” “什么?”艾琳娜脸上露出奇怪不解的微笑看着安良。 安良抬起头说:“呵呵,你在拖慢我的进度,如果一个小时完成的内容不能让你满意,你会愿意听我说下去吗?” 艾琳娜很有礼貌地说:“和你聊天很愉快,填表和谈话都会让我满意,你随便。” 安良又低下头算表上的八字,不过他同样神情轻松地和艾琳娜聊天: “中国命理学和西方星相学都起源于天文学,它们共通的原理认为人的命运被太空里的星球影响,当然,地球也是其中一个星球。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中国把太空里的星球和大地上的万物都代入了符号,为每一个符号赋予了对应的数值和性质,只要运算这些符号就可以直接算出人生里的事情,就像一条代数公式,只用八个符号就可以运算一生;而西方星相学在算命时,先要为每一个人画出一张天宫图,把人出生那一瞬间的天空重演出来,这就出现了复杂的资料查找,对某些角度的确认,然后推算人的性格,从性格推演他的命运。看那张反映原始天象位置的图,不是和数苹果一样吗?如果直观的点算比加减乘除快的话,那么星相学也会比八字推命快。” 艾琳娜听得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笑着对安良说:“你很有趣。” “谢谢。”安良把一份表递给艾琳娜说,“这是意外伤残表,时间和伤残部位都填好了,下一份是意外死亡表,不能在一小时内完成了,我尽量吧。” 艾琳娜接过表放在桌上没有说话,站起来绕到安良的侧面,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快速运算。 第六章 古老风水密法3 安良好像习惯了一边说话一边做事,他的嘴巴还是停不下来: “我这样高速运算的准确率会有所下降,大方向不会错,可是细节上会有出入,有些不能定性定量的人生问题你要自己微调一下。比如,这里把年收入30万美元以上的家庭定为中产阶级,但是这个人如果有相当大一笔税局不知道的现金存款或者是黄金,用八字推命可以算出来,你的资料上却不会显示,你当面问的话也不会有人承认,这样谁对谁错就很难定论了……” 艾琳娜瘫倒在椅子上说:“听你这么说,基因和行为的关系研究还有一个采样对象隐瞒事实的问题,如果无法攻克的话,我也只好去学算命了……似乎更准,是吧?” “到目前为止,以你告诉我的情况来看,是八字推命占了上风,不过,谁知道你是不是也隐瞒了事实呢?” 安良抬起头看了看艾琳娜。她冷笑一声说:“你太聪明了,我真想分析一下你的基因。” 安良没有笑,他冷冷地看着艾琳娜说: “这表上的人你都认识吗?” “大部分是医院和监狱的资料,一般我都不认识。” “fa031,你能帮我查一下这个人死了没有吗?”安良不再算下去,只等着艾琳娜的反应。 艾琳娜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用懒散的嗓音说:“良,我们说好了你只是算这些表……早一点完成的话……” 安良的表情严肃得可怕,他低沉坚定地说:“我们并没有说好我不能先知道这个人的情况,fa031,请帮我查一下。可能你不用查吧,马上告诉我也可以。” 艾琳娜又为自己点着一支烟,她站起来走到安良身后,扶着他的椅背说: “1963年9月1日中午12点出生,这个人在我的资料里已经死了。” 安良转过椅子正对着艾琳娜说:“癸卯年庚申月丁未丙午时,这个八字白手兴家,财旺身旺大富大贵,今年正走官运,会在政界里崭露头角,十年后将是政界明星。这是大卫的八字。” 艾琳娜慢慢收起笑容说:“你的记忆力很好,本来我想看看你算出来的结果再对照他的基因编码图,现在你看出来的话也不用了。他真的命中注定不是死在这一年吗?” “你的质疑方式没有逻辑性。大卫的基因图上有他的死亡标志吗?” 艾琳娜没有回答,她一手盘在胸前一手举着烟,暧昧地看着安良,露出神秘诱人的笑容。 安良站起来把笔记夹放在桌子上:“你在想该不该告诉我答案,你知道的比我想象中的更多。”艾琳娜又笑了,她侧着头踱到安良身边贴着他小声说:“真可爱。我可以告诉你,如果这可以让我们更紧密的话……” 她微微张开嘴唇,用迷离的眼神扫视着安良的脸,等待安良的认同,像在等待一个吻。 安良没有和她的眼神接触。艾琳娜走到一台电脑前,退后一步说:“好吧,我这里有全公司人员的基因图,大卫的基因图没有死亡标志……不过,他死了之后我马上去会议室现场,从他那天使用过的钢笔上提取了样本,这一次基因编码完全改变了。” “完全改变?什么意思?” “就是换了个人,从体质性格、疾病经历和死亡标志都变了,除了可以看出还是人类基因……” 安良说:“为什么会这样?” “这就是我请你帮我的原因,我想知道有什么力量可以这么快改变基因,或者说是命运。你知道,基因变种和用基因药治疗都不是一两天的事情。” 艾琳娜的话,对安良来说像平地响雷一样震撼。 以艾琳娜刚才提出的一连串理论,基因编码等同人的命局,基因编码的全部改变等于改命,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神秘力量出现在这个事件中,同时他联想到那一天刘中堂的罗经在23楼会议室里一分钟一转的奇异现象。 安良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他不动声色地说: “警方定性为自然死亡,你还有什么高见吗?” 艾琳娜又恢复了刚才的懒散表情:“没有,只是研究一下,你给我的结果让我多了一个参考。但是一定会找到答案的,只是时间问题。” 安良没有时间在艾琳娜的研究所停留太久,他马上就要按每日逃亡计划回到纽约市区的方向。离开研究所的时候,艾琳娜对他说随时可以打电话给她,如果他愿意的话还可以再来研究所。 在路上,安良向安婧和刘中堂讲述了研究所里的情况,他还从艾琳娜嘴里知道,实际上艾琳娜主持的生物工程研究,已经把人类各种社会行为的基因编码基本破解,例如政治能力和政治倾向,才能倾向和事业能力,社会地位和财富积累,异性爱好和婚姻情况,先天疾病和后天伤残,寿命长短和生育能力,都可以从基因编码上统计出方向性的标志,也就是说只要提取一个婴儿的基因,就知道这个婴儿的一生经历和成就。 目前的成果艾琳娜并不满意,可是公司方面却已经开始调用她的成果,而且她一直不知道公司用她的成果干什么。 安良脱下西装换上防弹衣,从橄榄球护甲里伸出头对安婧说:“艾琳娜估计她的基因成果会被地质研究所,就是马特维主持的项目整合应用,不过一直没有头绪。” 安婧顺手把橄榄球头盔递给安良:“这头盔该洗了……连公司里的人都发现大卫的死有问题,丹尼一定也知道基因突然变化的事吧?” 刘中堂在前面开着车,他大声说:“艾琳娜和马特维的项目互相没有交流吗?” 安良说:“我问过了,她说公司要发展生物工程方面的项目,所以在二号警戒山上新建了这个研究所,不过涉及到商业机密,公司架构上他们之间没有平行联系。后来时间不多了,我得逃命呀,所以这些事下次再找她谈吧。” 安婧抱着扣扣沉思了一会说:“我觉得艾琳娜隐藏了一些事和关系,生物工程研究所的风水格局可以和华尔街120号媲美,而且风水地位凌驾在裂岩谷地质研究所之上……” 安良哈哈笑了两声,他说:“我出门前问过艾琳娜有没有攻读生物工程以外的学位……她说没有。” 安婧和刘中堂不约而同地冷笑起来:“哼哼哼哼……” 他们还记得正版黑客达尼尔今天早上闯入大卫集团的人事档案库,查到艾琳娜的资料是生物工程和地理学的博士,而且毕业于科学家的摇篮——麻省理工大学。 毫无疑问安婧的猜测是正确的,从艾琳娜的谎话中大家证实了这一点。接下来的时间,达尼尔又入侵麻省理工大学的档案,百分百确认了艾琳娜的专业和学位,那么艾琳娜的地理学背景就成了下一个要了解的关键。 达尼尔早就多次入侵大卫集团的主机,可是他并没有翻查到安良偷拍回来的文件,连相关的字眼也没有。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大卫集团有另一个独立封闭的内部系统。 如果是这样的话,坐在家里轻松入侵盗窃资料已经不可能,只有找到那台主机才可以拿到全部资料。可是进一次裂岩谷已经是出生入死,更何况要找一个根本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主机?就算可以潜入丹尼的办公室或者家里,找到相关的电脑操作入侵,达尼尔的身材也干不了这么高要求的小偷活,而且这样做丹尼一定会报警,把此事列为刑事案,那就非常麻烦了,如此下来从机器入手还不如从人入手调查。 艾琳娜很可能就是一个突破口,安良一定要再找她。 当大家安全回家时,李孝贤已经为大家摆出了一桌很有东南亚风味的晚餐。 生活在炎热里的东南亚人民,偏偏喜欢浓香鲜辣的口味,没有五彩缤纷的辣椒咖喱小葱香菜,就不是本地正宗风味。肉骨茶和海南鸡饭、咖喱鱼头和沙嗲烤牛肉就在婧修女面前,但不是她可以吃的东西。她坐在香气四溢的桌子前不停地祈祷,闭着眼睛求上帝宽恕自己的贪婪,同时眯着眼睛偷看第一个吃排骨的人是什么表情。 她对着自己面前那碗减辣减扇贝和减对虾的呖沙米粉愤愤地说:“你们祈祷得这么快,上帝会惩罚你们的。” 大家都装作害怕地笑起来,筷子全部停在空中。李孝贤从炉边端出一个小盆子说: “所以我为婧修女专门做了一个菜,这样婧修女就可以为我们向上帝求情了。” “哦?!”安婧的大眼睛顿时闪闪发亮。 端上来的是一盆罗杂沙拉,这是经华人改良的爪哇式沙拉,里面有很多当地水果和中国独有的皮蛋豆腐加上油条,再用一些熏墨鱼粒带出食物的鲜味,用虾膏鲜椒三口酱和酸柑汁等当地调味品混合而成,吃起来甜酸香辣,味道复杂而回味无穷。 安婧尝了一口之后说:“这种素菜才是修女吃的东西,今天其他菜式很多,这盆罗杂就我一个人吃了。” 李孝贤温柔地笑着说:“是呀,因为不适合一般人吃,所以我只做了一小盆。” 安婧听了非常惭愧,立刻划了个十字低头吃东西。 这一顿饭大家都吃得很香,安良更是前所未有地暴饮暴食。本来菜做得好已经是致命的原因,加上由李孝贤下厨,安良迟迟没有得手的遗憾都发泄到美女的手艺里,他不停地大嚼着各种菜式,用实际行为狠狠地补偿着心理缺口。 吃得差不多了,李孝贤随口问起今天去研究所的情况: “艾琳娜有提出些过分的要求吗?” 安良嘴里塞着东西,他唔唔地点着头,含糊地说:“唔,很过分……我一个小时看了400多个八字命局……” 李孝贤惊讶地说:“每算一个10秒都不到?真是神了。” 安良咽下一块鸡肉说:“因为不用很深入计算,只是看主要特征,然后做选择题打个钩。比如先天残疾和意外死亡,这些都是一眼看去就知道有没有问题的格局。” 安婧吃饭的速度也减下来了,现在有空开口说话:“加上我们安家祖传神算法,比一般的子平八字推命快多了。” “真厉害,艾琳娜要这些干什么呀?” 安良抹抹嘴说:“对照一下她破解的基因编码,要是有出入的话对她就有价值了。你也是太不合作了,我怎么说也帮你挡了一颗子弹,你不以身相许也多少告诉我们一点情况吧。我一直以为大卫集团只做建筑工程,鬼想到现在的工程公司做的是生物工程,可能再搞下去就要像科幻电影那样生产变种兽化兵了。” 李孝贤知道安良是在开玩笑,不过她还是认认真真地解释:“大卫集团发展的项目很多,要是你这样追查会找不到头绪的。在技术方面的事我也不懂,可是人事方面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呀。” 刘中堂放下筷子说:“这些事说起来没完没了,慢慢再谈吧,我们好好吃饭。小贤做的沙嗲我最喜欢吃。” 安良看了看刘中堂的络腮胡子,上面果然沾了很多沙嗲酱,看来这人还是挺老实的。他好奇地问刘中堂:“你那把胡子经常沾到东西吗?” “酱汁多的东西会沾一点。” “洗完之后要不要护理一下,比如用护发素之类……” “不用,修剪好形状就行了。” “剃掉不行吗?” “这是一种声明,不能剃。” “声明什么呢?” “你吃东西吧……” 刘中堂吃完饭看安良没有问题了,就和大家告别回家。 天天奔波大家都很累,很快就整理好自己上床睡觉。小狗扣扣的睡篮在安婧的房间里,在深夜三点钟的时候,它却被一点声音惊醒了。它爬起来走到房门旁边,把长满大胡子的鼻子凑到房门下面闻了一会,肯定这是安良和李孝贤的味道,于是又走回篮子里趴下闭目养神。 李孝贤穿着白色的睡衣,长发披散地从自己的房间里慢慢走了出来。她没有开灯,也没有发出声响,手里拿着一台手机径直走到安良的房间,静静地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第六章 古老风水密法4 过了一会儿,安良打开自己的房门,他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白色的内裤,露出协调的体形和线条流畅的精干肌肉。房间里同样是漆黑一片,只有一个向着街道的窄长窗户从窗帘后透出微弱的黄色灯光。 李孝贤轻轻地关上门,和安良一起坐在房间中间的长沙发上,两个人小声地说着话。 过了一会儿,安良的房门又打开了,他身上多穿了一件睡袍,和李孝贤在黑暗中一前一后走出房间,经过体育厅走到地下室。 在地下室的走廊里,安良没有打开天花板上的照明灯,只是就着平常的地脚灯慢慢向前走。安良在这个房子里长大,闭着眼睛都可以走到任何角落,灯光对他来说毫无用处。 他们没有到处去,而是直接来到藏书的房间,安良在书柜上慢慢地翻查书本,李孝贤一直站在门外没有走进去。安良每拿出一叠书,就走出门外交给李孝贤看一看,李孝贤看完后又把书交还给他,他再把书放回原处。 他们这样做一直持续了一个小时,也保持了一个小时的沉默,这一切都被安婧看在眼里。 这时安婧正趴在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的头。她好像还没有睡醒,可是刚才一连串噩梦把她从梦境中推回现实。扣扣开始不安地哼叫,马上被安婧用动作指令制止了。 她强打起精神,把手提电脑搬进被窝里,电脑上转接了家里各个角度的监视镜头。电脑旁边放着两支伯莱塔自动手枪,现在她正在把短信息发到地球的另一边,收信息的人是她和安良的母亲——安芸。 北京正是下午时分,安芸头戴安全帽,身穿中国灰布长衫,手上托着罗经站在兴建中的新能大厦前,和南方新能源开发有限公司的董事们勘察风水。 安芸长得身材苗条,中等身高,完全没有中年人发福的迹象,从后面看只会觉得这是个20多岁的小姑娘。她剪了一头短发,几绺长发从发线处翘起,又充满动感地垂在额前,使这个发型神采奕奕。加上漂亮的五官和瘦削的脸形,让她那张看起来大约40岁的脸美艳动人。她脸上总是带着善解人意的微笑,那表情让人觉得来到她面前没有不能解决的问题,这正是安芸在纽约玄学界被人称为“生观音”的原因。 不过安芸并没有因为长得漂亮而有过多打扮自己的习惯,她觉得一个人如果有良好的气质,穿什么衣服都会好看,只要衣服整洁合身,低调的款式更适合自己。朴素飘逸的中国长衫穿在她身上古风浑然,仿佛这种属于男性的款式本来就是为她而存在。 她其实并不低调,在中国穿中国传统服装的人走在街上是另类,无论唐装旗袍还是长衫都会更引人注目,何况现在安芸正站在一群穿西装的男人中间,每一个男人都神情专注地听她讲解着这里的风水情况。 当安芸的手机响起短信息的铃声时,她就知道有事情要发生。 每一个住宅都是一个活体,从落成的那一天起就有了自己的宿命。在这危机四伏的一个月里,她早就计算过安良和每一个家庭成员的八字,也推算过家里的风水,而且这个推算精确到每一天每一个小时。 这个月纽约家中三碧贼星入门,专主有人入室盗窃。为了化解这个风水问题,他们提前在家里装好了隐蔽的监视器,贵重财物全部存放到风水好的银行,而且在大门加装了由九个小灯组装成的照明灯盘,专门用于化解三碧贼星。 风水原理以化解为优先选择,这个布局正是遵从了这个原理。如果在布局时只考虑怎么捉住小偷,这并不是最大的善,等小偷犯罪才去捉捕,不如让小偷失去偷东西的欲望,或者进来后偷无可偷,那么自然家人平安,偷者无罪。 安芸虽然不在纽约,可是天天和安良安婧保持电话联系,她知道了安良准备去新加坡后,曾经很不开心,甚至有一种人算不如天算的感觉。自己辛苦设计了救命方案,在家里布下了完善的风水局,安良却为了送一个女人回新加坡,在最危险的时刻离开最安全的地方。但是想到安良说,不想在有限的人生里留下什么遗憾,她也只好由得安良做决定,事实上一双脚长在安良身上,她要留也留不住这个人。 现在正是家里贼星发动的时间,家里早就开好的各种录像设备和红外线防盗网,只要有人从外部进入都会发出警报。 安芸不担心家里被盗,她最担心的是小偷入屋后和两兄妹冲突起来,引起人命伤亡,所以她出门前反复提醒,要是发现有小偷想进来,一定要先赶走;赶不走的也不能围捕,一定要放走;而且盗窃过程中绝不能和小偷见面,因为辛辛苦苦布好的风水局,完全可能被哪个命中注定克制安良八字的小偷无意中打破。 但是一切只是想象中的事情,实际情况却是安良把一个陌生女人接进了安家。 安芸听说李孝贤和安良的八字是鸳鸯蝴蝶命的相合格局,稍为放心一些,因为这个人的出现,会使安良的命局产生合化,以安良这个面临死亡的格局,无论变成什么都不会变得更坏。可是安芸同样带着十二分的怀疑,20岁后已经没有桃花运的安良怎么可能突然和一个万中无一、八字相合、天生一对的女孩遇上呢? 她慎重地提醒过安良,可是安良完全把她的话置之度外,只是叫她放心,自己会处理好的。于是她只好让安婧盯住李孝贤,不要让她搞出什么事,尤其是在家里。 大卫集团神秘死亡事件从安良进入死亡之月的第一天,就摆在安良面前,而且安良对此关心有加。安芸一直通过电话同步了解事件的发展,也理解自己的儿子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会如此努力地投入到一个客户的事件里,这里面掺杂了风水师好奇的天性、对玄学的执著、对朋友的仗义、对自己生命中最后几天的不妥协。让安良静静地躺在床上等死,他会宁可爬上自由女神像跳下来摔个稀巴烂第二天在报纸上登个头条。 下午3点多从美国发来的信息,让安芸心头一紧。这个时间正是纽约深夜3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是安婧的电话号码,信息上写着: “现在哥和李孝贤从房间里走出来,去了地下室书房找书,没有开灯,没有说话。我在被窝里看着监控镜头,不敢讲电话,怕惊动他们。” 安芸立刻感觉到事情诡异,她和几个董事打了招呼就匆匆离开施工现场,一边回信息一边跑回酒店。 她这次到北京主要是为了新能公司的大厦风水案,所以选住在新能大厦附近,走路只要10分钟就可到达。但这时再短的路程她也不能走着回去了,安芸急于回酒店上网接通家里的防盗影像,于是飞跑出工地。 一到马路边安芸就飞跑起来追上一辆的士,上车后放下一张钞票叫司机直冲酒店。 在车上她回信息给安婧:“做得好,保持这种方式联系。现在他们在干什么?” “李孝贤站在书房门外,哥把书拿给她看,然后又放回去。” 安芸马上在心里升起无数假设,可是没证没据的也不能随便怀疑什么人。她向司机说了酒店地址后,马上给安婧发出指令: “可以放大他们的面部吗?看看他们的眼神正不正常。” 安婧在床上慢慢冒出冷汗,她很快地回信息:“绝对不正常,两个人的眼神都是直直的,好像在梦游。不,好像见鬼了。” 安芸心急如焚地等着每一条回复,她看到这条信息后,立刻回复道: “什么都有可能,你拿罗经看看有没有八奇针出现?” 安婧慢慢揭开被子,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个罗经,在电脑屏幕光线下照了一下,罗经中间的针果然在缓缓转动。 她觉得非常疲劳困乏,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甩甩头揉搓一下眼睛再看一次,罗经指针仍然在转动,而且恍惚中又快了一点,这是危险在逐步增加的信号。 她看着针和电脑上的秒表对照着转速,同时发信息给安芸: “针在顺时针旋转,每分钟大约两转。还在加速,扣扣开始吠叫。” 安芸刚刚下车,她飞跑进酒店的电梯,焦急地看着手机的信号。 她意识到一件不寻常的事情正在家里发生,这在风水上是一种极端凶险的情况,只有地理环境或者电场磁场急速发生致命的变化,罗经的指针才会不稳定又不停地转动。 在电梯里她又给安婧发信息,让她再等一会,不要惊动安良和李孝贤,也不要走出房门。 可是当这条信息刚刚发出去,开门进房间的同时却收到安婧的信息: “针在加速转动,我很困,可能有邪术。我不能再等了,我睡着了哥哥很危险,我现在出去叫醒他。” 安芸大惊失色,开电脑的同时直接拨通了安婧的电话…… 安婧这时眼前全是血红,她记得现在明明是深夜,可是为什么家里会火光冲天? 体育厅的地面全是火,没有任何可燃烧的东西,可就是热得遍地火星。我觉得心里很烦躁,而且我手里拿着枪,只有这支枪可以解决问题。这世界有太多不应该存在的东西,这些肮脏只能在地狱。对,像火海一样的地狱,就像这里…… 安婧一步步走下进入地下室的楼梯,她觉得这道楼梯比平时长了很多,而且她全身都使不上劲。楼梯里很吵,墙壁变得像纸一样薄,很多人在墙壁后面哀号惨叫。她很想用力向前走,可是双脚像在泥潭里趟,抬不起来也走不快。这只会让安婧更暴躁,更想解决些什么。 安婧的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地念着:一切都是李孝贤造成的,她不和安良深夜去大卫集团总部,哥哥就不会被追杀;她不用安良送她去裂岩谷,哥哥就不用冒险进去;她不介绍艾琳娜给安良认识,哥哥就不会老想着再往二号警戒山跑;最讨厌的是如果她不住在家里,哥哥晚上就可以陪自己聊天,而不是和她在厨房喝红酒…… 李孝贤出现在走廊的尽头,她和安婧一样穿着白色长睡衣,安婧眼里的火光映红了她的脸,她的手上刚刚接过安良递过来的书,抬起头就看到安婧正用手枪指着她。 酒店套房里,桌面的手提电脑一直开着,进入远程监控系统可以看到家里的情况。安芸打开屏幕后,看到黑白色的夜视镜头里,安婧穿着长长的白睡衣,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自动手枪,踉踉跄跄地跑过体育厅冲下地下室的走廊,一只史纳莎小狗一直跟在她身后。 安芸不停地拨打安婧的电话,她已经可以在屏幕上看见安婧手里的电话一闪一闪,可是她却毫无知觉,只是提着枪一直往下走。原来安婧刚才为了避免发出声音惊动安良,把手机调到了无声,有电话打入的话只有灯光闪烁作为信号。 安芸看看另一格屏幕,安良和李孝贤仍在机械地做着搬书看书的动作。她情急生智,手捻剑诀把手机握在掌中,从手机上抽出手写笔,口中念念有词: “一骑天地明,一横鬼路结,两点日月明,凶神恶煞灭。奉天敕令神兵火急如律令!” 咒语念完,手机屏幕上同时写下一道形状端庄有如古印文的游魂煞镇符,随着一声疾喝,按下发出键把符图发到安婧的手机上。 在万里之外的跨国长途电话,要发出图片信息不是一按键之间的事情,安芸看看屏幕,又看看自己的手机,符图正一点点发出,可是她已经看到安婧在黑暗中无声地举起枪,瞄准了李孝贤的头。 李孝贤察觉到身边有人,她慢慢地转过身,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枪口,目光的焦点完全不在室内,好像只是看着远方的地平线。 安良仍在书房里拿书,当他走出房门要交书给李孝贤的时候,也看到了安婧,他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向安婧走去,可是安婧的枪口马上转向指住安良。 安芸在电脑屏幕上看到安良正站在安婧和李孝贤中间,李孝贤的视线被安良挡住,她轻轻拉开安良,向安婧递起拿着手机的右手。 安婧的精神状态处于半梦半醒之间,一看到对方举起手她转回枪口马上扣下扳机。 “砰!”地下室里传出一声巨响,子弹击中李孝贤的手机,把手机打得粉碎,也把她的手震得飞开,巨大的推力还把李孝贤撞得摔向后面的地上。 这一声枪响让安婧清醒过来,她眼前的火光消失了,在微弱的灯光下是跪在地上抱着李孝贤的安良。 安婧已经完全忘记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这个场面被吓得呆在原地,她看看自己手上的枪和李孝贤,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把李孝贤打死。她看着安良从跪着变成了坐在地上,用身体掩护着李孝贤,眼神仍然和刚才一样迷离地看着远方,还不时举起手护着脸,很明显是有幻觉。 手足无措的安婧马上想起给安芸打电话,抬起左手一看手机已经闪个不停,接通电话马上听到安芸焦急的声音: “婧婧,我看到你开枪,是不是打死了人了?!” 安婧听到安芸这样问更慌了,她失魂落魄地说:“我不知道,我先看看……” “别看了!扔下枪,马上把手机调到对讲。” 安婧照做之后,安芸的声音立刻回荡在地下室的走廊里,随着安芸的指示,安婧蹲到安良面前。 安芸的声音又说道:“我刚才发了一道游魂煞镇符到你的手机,一会我数一二三,你就把手机贴到安良的耳边,等我念完咒,你把那道符调出来,用剑指压着手机贴在他印堂上,然后划九字诀。” 安婧听到这里都快急哭了,她对安芸说:“我是修女,很多年没有练天师道的内功了,我怕不行啊!” 安芸语气非常严厉地说:“一定行,照我说的做,马上!” 手机贴到安良的耳边,喃喃的咒语开始传进安良的脑海里,他的嘴慢慢嚅动着,进而变成小声地跟着安芸念诵咒语。 安婧一手扶着手机在安良的耳边,另一手在翻看李孝贤的身体。李孝贤正在昏迷中,她全身上下都没有枪伤,只有右手掌不停地流血,也不知道手掌里有多少伤口。安婧细心地听着咒语,这是她从小就学习过的内容,可是随着时代变化,自己长大后有了个人选择,慢慢地就忘却了,她想不到在最危险的时候,能救人的还是这些被遗忘的古老密法。 安芸念完“急急如律令”,安婧立刻从手机中调出闪着荧光的天师符,用剑指抵住手机印在安良的额前,然后按小时候练内丹的方法凝神聚气,一只手在安良的眼前按“井”字形分别划出九道纵横线,口中同时念出九字咒: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口诀一念完,手机屏幕突然闪出一下比平常亮得多的光线,安良的眼神也随之灵动起来,他看看安婧,又对起眼睛看看贴在眉心的手机,然后问道:“你想干什么?” 李孝贤也随之幽幽醒过来,惊奇地看着安婧伸出剑指用手机压着安良的额头。 第七章 风水龙脉1 安良平生见过不少风水奇案,不过听到这些风水故事依然津津有味,永远有新故事听就是风水的魅力。他问道:“哦,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现在鱼尾狮还在那里吗?” 大家回到一楼,急忙给李孝贤验伤包扎。李孝贤的手伤得不轻,幸好安婧的手枪中发射出来的是橡胶子弹,又打在手机上,手机炸开后子弹没有贯穿手掌,才没有造成骨折,可是掌心里依然有很深的伤口。安良执意要送李孝贤去医院护理,回家时已经天亮了。 大家都不可能再睡觉,在一楼的大书房里打开五台电脑,重新回看晚上发生的恐怖事件,又接通了安芸的网络可视对话系统,全家开起了全球电话会议。 桌面上除了电脑还放着罗经,就是为了随时检查奇怪的转针现象,可是现在针又不转了。罗经的旁边放了两支“伯莱塔”自动手枪,安婧说放在这里辟邪。 安芸从李孝贤入门的第一时间就很注意她,从安良说的鸳鸯蝴蝶命和她出生的年份,安芸就可以推算出李孝贤的生日和命局。可是她出生的钟点安良也不知道,如果硬要说是八字全配的话是勉强的。八字命局里年月日时是必备的四个条件,每个时间单位都有两个中文字代表,所以年月日时加起来正好是八个字,现在不知道李孝贤的出生钟点,说是鸳鸯蝴蝶命总有些一相情愿。 不知道出生钟点,当然不能排出一个完善的命局。安良问过李孝贤这个问题,她说没有人告诉过自己;再想从一些生活经历和家庭结构上逆推出这个出生时间,李孝贤又不愿意多说家里的事情。本来简简单单的一个女孩,不想在外人面前说家里的事是很正常的,可是放在频频出事的安家就成了神秘人物。 更何况从刚才的录像上看,深夜三点钟第一个走出来的人就是李孝贤。 家庭会议当然是安芸来主持,她开口就对李孝贤说: “小贤,因为你和阿良认识不久,这两天又突然来我们家住下,然后发生这么多事情,我们都想找出问题的根源,所以请你谅解,我想先问你几句,你看可以吗?” 李孝贤穿着安良为她买的长毛线外套和牛仔裤,手上包着一大团绷带,像只受伤的小白兔坐在安良旁边,她点点头说: “我知道伯母一家都对我很好,如果不是良救了我,我现在已经死了。” 安芸说:“你也对阿良很好,我看到你在婧婧用枪乱指的时候拉开他,让他避开了子弹。” 李孝贤看着屏幕里的安芸,这时她穿着一套白色的唐装,端着一碗茶坐在大沙发里,一手揭起茶碗盖轻轻地吹着茶杯。她对安芸的细致观察和理解没有表示出什么感激,只是淡淡笑了一下。 安芸抿了一口茶问道:“你能说说三点钟的时候你为什么会走到阿良的门前吗?” 李孝贤又看了看安芸,她仍是一脸含蓄温和的微笑,看不出半点责备任何人的意思。李孝贤抬起手理了理长发,好像要先理清自己的思绪,她说: “其实整个过程我都没有什么记忆,只是记得一直在做梦,可是梦里的内容也记不清了。我觉得自己好像在透过一个镜头看过去发生的事,有个声音让我去找一个人,然后这个人要带我去很远的地方。” 安芸饶有兴趣地听着,她插嘴问道:“那声音是男声还是女声,是从很远传来的还是从心里听到的?” 安良转过脸凑到李孝贤前面,皱着眉头认真地问:“梦里是找我吗?” 李孝贤笑笑说:“是一个很远的男声,让我去找一个古代的人。” “然后呢?”安芸追问道。 “然后我站在一条荒无人烟的大路边等他,他从远处走过来,带我到一个房间里面,说要拿些东西离开这里,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后来的事就不记得了,醒来的时候是在书房门前。”李孝贤说完还举起包扎好的右手看了看,一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 大家听完都静下来。安芸慢慢用茶碗盖扫着浮在杯里的茶叶;安婧穿着镶绿边的白色修女袍,抱着扣扣想心事;安良依然在问李孝贤同一个问题: “你在梦里看到的男人是谁呀?是我吗?一直都没有看清楚是跟着谁走吗?” 李孝贤只是笑着摇头说梦里看不清楚,然后心事重重地低下头,让香槟金色的长发遮住脸。 安芸说:“阿良,你不要影响小贤了,她之前被人追杀,现在又受了伤,你让她好好静一下吧。目前的情况我也没有头绪,这些事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弄明白的,小贤,如果你累的话先回房休息,我们聊一会儿天也睡了。” 李孝贤点点头,走出大书房回到自己的客房。安芸的电脑上开着录像,她一直盯着李孝贤的一举一动,甚至是眼睫毛的颤动和手指的无意识动作都不放过。 她看到的李孝贤是文静而有礼貌的女孩子,而且长得无可挑剔的完美,如果不是发生这么多事情,如果不是安良命中本来没有这样的福气,李孝贤是自己心目中最完美的儿媳妇。 李孝贤长得漂亮却没有相学里美人常见的薄命相,额形宽圆可以看出她的智力不低,而且从小就很让人喜欢,是被人宠大的孩子。眉毛修得太好看了,两道娥眉在眼线细长的大眼睛上像新月一般勾魂,可是这种修过的眉却看不出她本来的家庭背景。如果就这种柳眉配额形来论相,她绝对来自大富大贵之家,但是她自己并不是这么说的,她对安良说过,自己很早就离开了父母。 她的鼻梁不是很高,可是细长直挺,两眼之间的山根部分也像西方人那样隆起,这是相学中难得的富贵形格,对女性而言会比较早出嫁,结婚后还旺夫益子,会有一番事业成就。但是以李孝贤现在到美国找工作又被解雇,解雇后又被追杀的倒霉劲来看,实在不像是配这个好相格的命。 安芸想,一定有什么是假的——背景?运气?鼻梁?还是这张脸? 这些都不是问题,安芸心里觉得真正有问题的是安良。她一手教出来的安良已经是新一代玄学家,他还会看不出李孝贤命格和相格之间的矛盾吗?一定看得出来,而且会想得比自己还要多,只是这个孩子有自己的一套。 安芸等李孝贤回到房间,叫安良关上书房门然后分别问他们当时的情况。 安良说:“我一直在睡觉和做梦,我梦见自己回到抗日时期,这和小贤梦见回到古代很相似。刚才我不想打乱小贤的思路,其实我梦到的情况和她差不多,也有一个声音在指示我找一件东西。我在梦里都快疯了,我不知道‘他’要我找什么,只知道到了一个山洞里找,日本飞机在头上轰炸,我想快一点也不行,身体就是不听使唤用不上劲……” 安婧插嘴说:“我在半梦半醒的时候也是这样,全身都很沉重。” 安芸对安婧宠爱有加,基本上到了宠坏的程度,无论她搞出什么事都不忍心责备,自己教无可教只好送到教会去修道。安婧总是插嘴只不过是小儿科,她语气慈祥地说:“呵呵,看录像就知道你很沉重了,先让你哥说完吧。阿良你继续说。” “嗯,我在山洞里看到很多奇怪的器物,在梦里知道这些全是上古遗物,都有很多秘密,真没想到原来自己走到藏书室了。”安良嘿嘿一笑说,“我们家的玄学书看来绝对是一宝呀。” 安芸微笑着问安良:“梦里只有你一个人去寻宝吗?” “嘿嘿嘿……”安良双手盘在胸前,靠着椅背笑起来,“芸姐,我知道你是解梦高手,可是我的梦也没有那么直接的事情。我只是梦见自己背着一台照相机,还是旧式的‘大铁桶’,我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穿着那个时期的衣服,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芸姐停下了笑容,重复了安良的话:“哦?你觉得不舒服吗?” 安婧不甘寂寞地插嘴说:“我也觉得很不舒服,很热,好像进了地狱。” 安芸听过两个人的详细情况,又问他们的看法。 安婧认为是中邪了,按教会的说话就是着魔了,虽然风水师不能总是用这种态度推搪问题,可是有妈妈和哥哥在,作为小妹妹的安婧天经地义地当个不用动脑子的幸福白痴。 安良说:“我发现这件事和大卫集团的事件有共通点,就是从正统风水学上看不出问题。我们家的风水运程只是贼星入门,大不了是人搞出来的事情,可是昨晚是全家中邪,用传统方法来对付的话马上就要开坛作法辟邪驱魔。不过我不相信有什么神怪的力量,反而觉得距离解开大卫的死因走近了一步。” “怎么走近呢?”安芸好奇地问。 安良拿起桌上的纸笔写着:“迟些电话里再告诉你。”举起来给安芸看过。安芸理解地点点头,然后对安婧说: “婧婧,动动脑筋吧……”她又怜又爱地把问题推到安婧面前。 安芸的心情其实非常复杂,她很清楚这是命运的安排。命中注定要死的人,身边总是特别多事,而自己也总是想去做些会死的事情。眼前的儿女长得聪明漂亮,可是一步走错的话就会白发人送黑发人,眼前这一幕将永远成为定格。身为风水世家,他们不可能不首先站起来对抗命运,可是这条路很显然越走越困难,越来越危险。唯一可以乐观看待的角度,就是这是上帝给孩子们的磨炼。 安婧倒吸着冷气说:“你们在这里我就想不出东西了,嘿嘿……” “真笨……”安良说了半句就被妈妈制止,“哎,阿良……婧婧,你闭上眼睛说吧,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安婧调皮地笑着闭起眼睛,她想了一会就说: “我觉得有个关键问题,追杀小贤的人是不是杀大卫的人?丹尼解雇小贤,她就马上被追杀,这很不合情理,我是丹尼的话就不会这个时候下手杀人,这样的话谁都会猜是他想干掉小贤了,灭口就是最好的杀人理由嘛。追杀小贤的人好像并不知道她被解雇了,可能根本和解雇没有关系。至于追杀的原因,她自己不说我们也没有办法,哥还老是保护着她。” 第七章 风水龙脉2 安良一直不说话,安芸看他像是想把话留着电话里说,于是对安婧说: “这的确是关键,要是这是两批人的话,阿良一开始的想法就错了,追杀他的人并不是杀大卫的人,也和风水布局无关,那就很复杂了……见一步走一步吧。你们还想去新加坡吗?” 安良说:“当然了,我要送小贤回去,顺便玩半个月。” 开完家庭会,安良在安婧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他认为昨晚的情况有可能是有人在家里的黄泉八煞方位放了邪门风水法器,然后两兄妹各自回房间翻箱倒柜。折腾了几个小时后,两人没有发现什么,到书房商量一阵之后,把监视器里近几天的录像全部看一次,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于是干脆把监视器关掉,走到地下室的走廊里收拾起打得粉碎的手机。 明天就要出发到新加坡,今天还要按风水改命计划在纽约市内大逃亡,而且仍有些准备工作要做。 安良等刘中堂来了之后,就开车到自己的风水事务所楼下,把一袋手机碎片交给达尼尔,要求达尼尔把这个东西重新拼起来,并且搞清楚这东西除了可以打电话还有什么别的功能。 安婧在街上买了几十盒金属模型玩具,正在车厢后面大拆大卸。 她先把自己的两支“伯莱塔”手枪拆散成各种零件,然后分别放进模型盒子里和模型零件混在一起,再用胶纸重新封盒,准备一会经过邮局的时候,就往预先订好的新加坡酒店寄过去。 刘中堂正在把雪糕车开往长岛方向。安良坐在雪糕车前座换好防弹衣和橄榄球护甲,然后用双手枕着自己的头盔后脑,悠闲地对刘中堂说: “你认识婧修女的时候,她是不是这样的?” “不是,那时很斯文。” “后来是怎么发现她这样的呢?” 刘中堂熟练地打灯磨方向盘甩过一个弯道说:“有一次监狱里有囚犯要越狱,劫持了几个修女,然后在狱警下手狙击之前,婧修女就把他们干掉了……” 安良猛地转过头对安婧说:“发生了这么危险的事你都没和我说过,你想死啊?!” 安婧被安良突然叫一声,眼神紧张地抬起头,嘴里还叼着一个子弹匣,像一只受惊准备逃跑的鼬鼠,和那身庄重的修女袍形成很不协调的画面。 她双手都拿着零件,嘴里叼着子弹匣声音含糊地发出怪调:“what?” 安良担心地看了她一会儿说:“算了,没事了。”然后无可奈何地转回去,对刘中堂说: “暴力很危险。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啊,对不对?”刘中堂点头说:“有时是这样,不过有时用暴力的话会很有效果。” 安良摔回靠椅,自言自语地说:“完全没有共同语言。” 在长岛的小树林里,安婧和刘中堂分别坐在一张野餐大木桌的两端,这两个方向都是安良致命的煞气方位,在他们中间放着一个中国象棋盘,两人正在平心静气地下棋。 全副武装的安良一直站在大木桌上踱来踱去,不时跨过棋盘,拿着电话和艾琳娜不停地讲。 他从艾琳娜那里知道了裂岩谷里地质研究所的主管马特维,过去负责桥路隧道建设,可是因为他有天文学的背景,一直向公司打报告要求开发和天文有关的研究。具体是什么不知道,可是被他磨了几个月之后,大卫就把这笔预算批给了他。这次马特维开发的产品规模很大,消耗了公司九成的开发预算,连她的项目预算也受到压缩。 艾琳娜的基因项目,却一直没有突破。 她的基因库规模也不小了,可参考的数据基本上是够用的,卡住她的并不是计算方面的问题,而是最近遇到的基因突变。 目前科学界改变基因有两种主流办法,一种是替换法,另一种是添加法,两种方法都只不过是用良好的基因注入旧基因中,不同的是注入的分量和生效的速度;相同的就是手工繁复,人工技术性非常强,所谓的速度不同也就是很慢和非常慢的区别。 可是艾琳娜在研究中却发现人的基因会在一天内、甚至在一小时内突变,突变后的结果就是死亡。从艾琳娜前期的成果来看,基因决定了人的命运;可是基因可以被外力突变的话,就是说人的命运是有可能被强大的力量所改变的。作为科学家她关心的不是命运变好还是变坏,而是要找出这种力量。 这时安良提醒她,在大卫死亡的座位上方,天花板背面有圆形的压痕。如果她注意到大卫的基因有突变,可以从这个线索去想想,可能会有些启发。 这边正在通电话,那边达尼尔又挤了个电话进来,安良连忙转过去。 “yoho,达达,怎么样?” “良,那台手机太先进了,里面有超强的收发功能,还有几个我破解不了的小芯片,这些芯片都极为先进,绝对不是手机里会有的东西。” 安良听到他这么说不高兴了: “达达,你可是骇客界的大哥级人马,你搞不清楚这是什么芯片就没脸见人了。” 达尼尔受了冤枉地说: “伙计,那小芯片只有蚂蚁那么大,而且还被打烂了,我是到了同行兄弟的家里,借他们的仪器才可以解读里面的程序碎片,只能从收发元件上检测出功率超乎寻常,至于……” 安良和达尼尔太熟了,他冲口就喷出一句:“废话,手机本身就是收发功能的嘛,你是不是想失业了?!” 达尼尔被安良气得发火了,他也提高了音量对着手机骂道: “你别以为是我老板就什么都明白,你会做这些事就不用请我了!那几个芯片不是发射手机民用电磁波,而是发射游离辐射。你要是用这个手机的话我保证你头发掉光精子全部死掉,你会在一个月内死于脑肿瘤。” “这么狠?!”安良吓得差点把自己手上的手机扔掉。 安良在大学里主修地理学,理科成绩非常好。只是因为他太醉心风水,急于毕业进入社会实践家传绝学,才没有深造下去,但是他和物理工程方面的朋友仍然特别谈得来。 他很清楚游离辐射波也是电磁波的一种,这和手机民用电磁波不同之处在于:游离辐射用高能量传出,通过碰撞原子激出里面的电子,使物质里面充满带电离子,这个过程叫做“游离化”,这种高能电磁波叫“游离辐射”。目前游离辐射已经应用在伽马射线、x光和紫外线之类的能量型仪器上,而达尼尔所说的效果,正是这些仪器的副作用之一。 “这是哪里来的东西?yoho,你在听吗?我说你别用这种东西……” 达尼尔关心地追问着安良,安良的心思却全到了李孝贤的头发上。她要是天天用这种手机,也会掉头发吧?他嘴巴里发出没有意义的声音应付着达尼尔,达尼尔又说道: “我还有新发现,你要请我喝红酒了。我查到大卫集团的一些旧资料,艾琳娜是他们集团企业的设计者,而且集团在世界各地的基建项目,都是艾琳娜和甲方公司交涉、选址和拍板的,这么说吧,她是公司的技术灵魂。” 安良一听,高兴地蹲下来,把手机按到声音播放键给安婧和刘中堂一起听,兴奋地对他们做着手势。不过他和达尼尔说话的声调还是很平和: “很好,这些资料我们都会有用的,你有空就再查一下,什么都可以……对了,你上次不是查过了,怎么老是查艾琳娜?” 达尼尔大大咧咧地说:“废话,这是世界上少有的金发美女科学家,任何男人都会想查她的底细。还有,我帮你进了5000手英镑……” 安良顿时暴跳起来:“啊!啊!你干什么?进那么多干什么?” “英镑马上要升了,美元会进一步贬值,你拿着美元干什么呀?这次赚了我也有钱分呀,就你那6000美元让我养10口人怎么可能?我得赚快钱呀,我兄弟要买新的游戏机……” 达尼尔不停地说,安良只觉得有点口干和头昏,他从蹲在木桌上变成坐在桌面上,漠然地按停了达尼尔呱拉呱拉的声音。安婧把纸巾伸进他的头盔里擦汗,一边问道: “5000手是很多钱吗?” “不多,不过那是我全部私房钱……达达是在用我的钱豪赌,华尔街从来没有人全仓杀入市场的……你把枪装回去,让我回城的时候顺路一枪打死他……” 安婧温柔地安慰安良:“不要伤心,你天生没有财运,那些钱你本来都没有的啦。” 安良为被达尼尔扔进大西洋的私房钱痛哭一场后,马上打电话给丹尼。 现在安良基本上认定艾琳娜在控制着大卫集团的风水,她用整个企业风水系统来左右华尔街120号23楼的总部,而这股力量来源于警戒山龙脉。通过艾琳娜的生物工程研究所那个反客为主的风水布局,他可以肯定大卫和丹尼的每一次决定,都经过了艾琳娜的参谋,而且最终会按照艾琳娜的意思去实施。尽管安良不知道艾琳娜起了什么作用,可是她对集团隐瞒自己在使用风水,对风水师隐瞒自己是地理学博士,就绝对有不可告人的背景。 可是电话一直打不通,丹尼的新秘书说他出差了。安良憋了一肚子想法没地方发泄,只好对安婧和刘中堂说: “这件事等回来再说吧,我们先去新加坡。” 安婧把棋盘上的一只卒子推进对方的九宫,逼近刘中堂的“将”,然后满有信心地说:“快要将军了,在新加坡一定有答案。” 刘中堂把“将”横移一步说:“要是能逼得动幕后的人当然好,不过其实只是我们被人家逼动了,我们一直被人家引着走。小贤就是一个鱼饵。” 安良盘腿坐在大木桌上,用拳头轻轻扫着下巴上的短胡子说:“就是,我们和大卫的死有什么关系呢?小贤和艾琳娜是同一方面的人吗?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