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是一条公狗》 ☆、土狗 在下是一条公狗。 我曾经不是一条狗。 我曾经也不是公的。 但在物种变幻无常的今天,性别对我来我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我发现文艺是可以速成的。这两个月来,我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举头惆怅,感概人生,正如我现在,透过玻璃享受着阳光里那缕明媚的忧伤。 风吹不起的我的长发,只能吹乱我的狗毛。 ……我的狗毛。 ……跑进了我的嘴里。 ……我真的欲哭无泪。 ——by我的狗生日记 裘道从云端载了文件,偷偷翻开林昭然的日记,笑得花容失色。 一旁手握桃木剑的师弟浑身打了个寒颤,“道哥,你在看什么?” 裘道说。“狗的日记。” 师弟懵逼道:“狗的日记?” 裘道咳了一声:“一只中华田园犬。专属于它的日记。”说着真诚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开了。 师弟转头对自己师弟问道:“道哥真的不是因为看见钱才笑出声来的吗?” 师弟的师弟说:“道哥这种万年老抠怎么可能会养狗呢?” 裘道回身,一个凌厉的眼神,喝道:“做什么呢你们?!还嘀咕,小心客户投诉。” 裘道……是个道士。这是必然的。 他是这一代里灵气最为丰沛、天赋最为惊人的小辈。 但天底下哪有这么多的鬼?绝大多数时候都用不到他的灵气和他的天赋。在僧多粥少的时代,要养活这么多的门众弟子,道士必须学会与时俱进。以科学发展观为指导,以做强、做好、做大为理念,争取早日建立以医院为模版的可持续、高消费的经营模式。 因此,林家道场的职业信条是:一名好的道士,在完成自身业务的同时还要能送出无数的助攻。 譬如裘道。 林家是南城目前历史最为悠久,人数最为壮大,实力最为强盛的道家。主职维护世界和平,兼职看风水选祖宅测八字算前程,以及各式打杂,总之哪里能赚钱哪里就有他们。 林当家的认为:在社会经济快速的发展下,物质生活得到了满足,但精神需求却越发空虚。它的表现是多方面的,是复杂的,我们要尽我们的所能,让客户达到最大程度上的满足。与此同时,收取一些细微 的报酬,也能从另一方面应和客户的消费快感。 是以,我们不是神棍,我们只是低调的心理治疗师! 这样励志的思想鞭挞着无数的热血青年,指引他们成长的方向,并带动的了整个道家产业的辉煌发展。 一直到林当家生了个女儿,画风变了。 如果说裘道是现在林家最有前途的摇钱树、顶梁柱,那林昭然就是妥妥的人形搅屎棍。 她虽然继承了林和的血统,但没能继承林和的灵气。 林昭然特别流弊。大手一挥豪放的表示:丫的灵气不待见我,我也不待见你。然后轰轰烈烈的跑去做了记者。 对业务门道了若指掌的林昭然同志,立志走在打假最前线,把坑人要从身边做起发挥到了最极致。暴光并拆穿了无数个“心理治疗”业务。 也许是在诸多修道人的诅咒之下,老天终于闭眼了。 林昭然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条狗。 她用狗爪捂着眼睛,悲戚的呐喊:老子到现在都没想起来,老子到底是怎么变成的狗! 不错,林昭然变成了一只土狗。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脖子上挂了个沉重的单反,跟在裘道身后走街串巷。不意外地被他发现,然后进行了一起亲切又激烈的智力交流。 毫无征兆的,她蜗居到了一条奄奄一息的土狗身上,然后在外晃荡了一个多月。 她不认得路,来来去去逛了几圈,越发糊涂,只好循着味道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那段凄风苦雨的日子,让她自己也忘了,她到底是一个撞了鬼的人,还是一条发了疯的狗。 她觉得自己就要回光返照了,趴在路边一颗树下。全身上下疼得快没了知觉。身上瘦得能看见肋骨。一身皮毛稀疏干枯。 她畅想自己的过去,远望巍峨的高山。然后一辆车从她旁边开过,车轮倾轧在凹陷的水坑里,带起一道水桥稳稳扑在她的身上。她吃力地抬头看了眼车牌,然后整个身子又往里缩了缩。 不多时。大约就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一辆车停在了她的身边。 她可爱的对头,裘道,撑着一把伞,从那辆溅了她满身污水的车上走下来。 他一脸错愕地蹲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两人视线交汇的那一刻,林昭然甚至觉得裘道知道了她的身份。于是她没出息地哭了。 裘道脱了衣服把她包起来。 ……然后把她丢在了宠物医院。 林昭然就在宠物医院的笼子里,和其他的残猫残狗,和谐地共处了一个月。 在她毫无尊严地被兽医摆弄的时候,满心的生无可恋。 她觉得裘道果然是她的克星。 她在各种动物的狂吠声中回忆过去,历数裘道的不堪与邪恶。 从小裘道就抢了她林家大小姐的光芒与荣誉,随后又成了她职业发展路上最高大的绊脚石,现在又特么地把她就这么丢在一堆畜生当中。 林昭然的内心在仰天狂吠:老子宁愿做一只四处游荡,自由邋遢的流浪狗! 半个月后。裘道又忽然出现,把她从医院领回了家。 南城某豪宅区。 裘道正在用他的专业知识拓展他的业务,一阵瞎编糊造,说她子不孝,夫不和,财不运,体不康,他说: “风水讲求乘气。‘气因形来,气以势止。’你这里远山背水,地势低矮。还出于大道交汇,既没有地形也没有地势,还处于冲煞之位。自然会引厉鬼缠身,致家园不和。” 眼前贵妇越发惴惴不安,急道:“那怎么办啊?能破吗?” “我多习驱鬼,风水只是略知一二。不过既然我接了你的生意,就不会放任不管。”裘道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交给她,说道:“这是我的师叔。他是有名的风水大师。平日里不喜欢见客,你报我的名字,他兴许会帮你。” 两个小童,高举铜钱剑,背负通天幡,长得圆润讨巧,福气满满的模样,笑起来,露出两排洁白平整的牙齿。 裘道和贵妇谈好了价格,冲他们做了个手势,一板一眼地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坐上车,裘道一手按在方向盘上,掏出手机,翻出一个名字,打了过去:“喂,师叔。我介绍了一个顾客过去。对,一个中年贵妇,可以宰。五五开。好。挂了。” 后座两小童:…… 裘道又拨了一个号码:“老刘,帮我查一个人,找到他出轨的证据,告诉他他老婆在家里等他,最近最好乖一点。随你要不要封口费,他不是我的客户,要五五开。好,挂了。” 后座两小童:…… 裘道正了正后视镜,问道:“师父让你们跟着,今天学到了什么?” 两小童对视一眼,齐齐说道:“风水?” 裘道说:“还有呢?” 小童竖起拇指,大拍马屁:“大师兄,你真是太帅了!” “不长记性。”裘道系上安全带,淡定道:“送你们两个到公车站。一人二十。” 两小童:…… 裘道打开门的时候,自家的小土狗正两腿趴在桌上,努力的在够中央的苹果。落锁的声音一传来,田园犬的狗躯轻微的震颤了一下。对上裘道的眼神,立马高举着两只前爪,往后挪了挪,保持着一脸无辜,慢动作的趴回地上,闭目养神。 裘道:…… 小土狗眯了会儿,蹭得站了起来,摇摇尾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跑到了窗户边,仰着头继续享受她那缕明媚的忧伤。 裘道将外套甩到沙发上,从桌上的果篮里抓了一颗苹果,用水随意冲了下,放到土狗的面前。然后姿势豪放的往沙发上一坐,静静的看着。 土狗四肢伏地趴了下去,冰凉的瓷砖接触到肚皮的时候,忍不住屁股一抖。用两爪固定,张开嘴露出一口白色的獠牙,小心翼翼的用门牙在苹果上面来回刨。 刨一口吐一口,刨一口吐一口。 裘道总算看出来了,这货在剥皮。 出于生物观察的恶兴趣,裘道又去拿了一个苹果,这次用把皮削了,重新放到土狗的前面。 土狗猛得窜起来大叫了两声。 林昭然内心在呼喊:卧槽!放我嘴里啊!你特么居然不放我嘴里!你特么的这地多少天没拖了!全特么是死皮和脚气的味道! 裘道抖抖眉毛,猜她大概是感激的意思,遂鼓励的拍拍她的头,说:“吃吧。” 林昭然只得又贴回地上,再次伸出全能的两爪,固定苹果。她内心默默的打算,老子只吃一半,背离地面的那一半。 又应了她的那句话。 风吹不起的我的长发,只能吹乱我的狗毛。 ……我的狗毛。 ……贴到了苹果上。 下一刻,林昭然整个狗身侧翻,两只肉垫捂着耳朵,绝望的地板上打滚旋转。 裘道又是笑得花枝乱颤。 等他笑完,田园犬已经一副崩溃了的模样,敞开肚皮,四肢大张,无力的躺在地板上。狗嘴里不住的发出可怜的呜咽声。 裘道良心发现,抓着两只回去,洗干净,削干净,然后切成块 放到盘子里,再端给林昭然。 林昭然望着那个盘子,内心唰唰的下起了一场大雨。这个世上最为悲伤的事情就是,你发现,你的对头,对你还不如对一只狗。 于是她萧瑟地埋头,吃了。 ☆、回家 这两个月的人生让我深刻醒悟了,什么叫世事无常。 我可以大声的说:没有什么能再让我狗带! ……如果有。 ……那一定是不可抗力。 譬如被滚滚的车轮带走,譬如被天降的花盆带走,再譬如,被逆流成河的悲伤带走。 如果我这个永远英勇坚守在第一线的打假战士,真的牺牲了。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我的精神不灭! 请后辈们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林昭然。 ——by我的狗生日记 林昭然刚敲完这一段,就后悔了。 因为裘道要拖她去洗澡。 她竟然忘了这个人间杀器。 于是她用毕生的力气抓住了门板,用坚硬的、被修剪过的爪子,在上面留下了几道划痕。 干净的毛没有留下她挣扎过的痕迹,但是她真的挣扎过。 裘道将门反锁,撸起袖子,拿喷头试了试水温。 林昭然两条腿靠在门上,试图用自己软绵绵的肉垫拧回钥匙的二重锁,然后尾巴一痛,一股热流灌进了咬合不紧的口腔。原本就不茂密的毛发乱七八糟的结在了一起,显得狗眼特别大。 裘道下手迅速,趁她懵逼之时,将沐浴露抹了上去。还在揉搓之时,大狗开始翻腾起来。 能不翻腾吗?现实版穿过我的狗毛你的手。林昭然的清白、名誉、以及多年来同裘道的抗战不允许她就此低头。 有智商的土狗破坏力异常强大。一个猛扑,用爪子扯掉了裘道家老式热水器的插头,再一个猛扑,带着泡沫和水渍将水甩进了墙上的电插板,期间蹦坏了一个红色的大脸盘,咬碎了裘道一身睡衣睡裤。 裘道飞速跑出浴室,拨了下电门阀。 林昭然紧跟着冲出了浴室,甩了一整屋的泡泡和水渍。 林昭然蹦上桌子,睥睨天下,但得瑟的太过,忘了裘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裘道粗着脖子,一脸发黑的走过来的时候,林昭然瞪大了狗眼,菊花一紧,撒腿就跑。没协调好后腿和前腿的频率,“砰”的一声砸到了地上。 裘道顺势控住狗嘴,拖着她往储物柜走去,然后从格子里掏出捆仙绳,一圈圈绑了起来。再抓着她的尾巴,拖回浴室。用冷水把她身上冲干净,起身,锁门。 一直到裘道把房子都打扫干净了,才把浴室的门打开。 土狗没了力气,精神萎靡的趴在地上,一身湿漉漉的毛挂在身上,眼睛半眯不眯。 半个小时后,裘道端了盆炒饭到披着毛巾的土狗旁边,将碗在它底下转了一圈,说道:“不给你吃。” 林昭然:“汪!” 老子不吃!老子心痛! 林昭然心痛,裘道是心累。 他从来没想过养一只狗是件这么悲伤的事情。 吃过饭,恍若所思的坐在原地,用筷子敲了敲碗边,长长叹了口气。 一直甩尾巴的林昭然抬起脑袋,看了他一眼。正好两个人的视线对上了。 裘道无奈的笑了出来,蹲下身把她抱上了沙发,揉揉脑袋说:“睡吧。” 第二天。早晨。 窗帘被拉开,早晨特有的,温煦和暖的阳光照了下来。 饿了一顿又闹得筋疲力尽的林昭然,迷糊之中鼻子动了动,还没闹清到底是什么,猛然睁开眼睛,果然看见沙发的扶手上面摆着一个瓷盘,火腿肠配荷包蛋。 林昭然前腿撑着往盘子靠近了两步,然后埋下头,咬下一块蛋边,然后正起头开始咀嚼。 狗嘴大,狗嘴很大。大到林昭然起先低着头开始吃饭的时候,口水总是粘不住食物,残渣就顺着没闭合的牙缝滚落下来。 裘道站在一旁,半撑着沙发,奇道:“我听说狗吃东西都喜欢竖着摇尾巴,为什么我家的狗不会呢?” 林昭然听见,立马疯狂的甩起了尾巴。 吃了一会儿脱力,尾巴掉了下来。林昭然狗躯一顿,又开始摇摆。 直到第三次尾巴停下来的时候,林昭然以自己的智商猜测可能是被耍了。 卧槽,哪只狗吃东西的时候还有功夫惦记着摇尾巴?! 一个惊悚的念头划过她的心尖,于是她慢慢抬起头,对上裘道清澈的目光,又怯怯的埋下头吃了两口。 裘道奇道:“怎么不摇了?” 裘道又道:“再给摇一个?” 林昭然还是不为所动。 裘道又发出一个单音节:“咦?” 林昭然安心了,脑海中得瑟的冒出两个字:二逼。 吃过早饭,裘道带她出门。 裘道一般很 少带林昭然出门,但他今天走出玄关的时候,竟然超着林昭然招了招手。 虽然这是一件很没志气的事情,虽然林昭然还是满心满意的记着当初因为信念不同和势不两立的革命阵营,但林昭然还是愉快的奔了过去。 她猜裘道今天要去林家祖宅。 果不其然,车开始往山区开去。 林家祖宅很偏,比裘道那建在十八弯的巷道里的破房子还要偏。它掩在半山里。整座山都被林家承包了。 林昭然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景色,整个人的心情愉悦的快要飞起。 柏树青青,乱石磊磊。 如果她现在不是一只狗,一定俯仰兴怀,高歌一曲。 虽然山路陡峭,裘道的车开得一颠一颠,没系安全带,狗屁股总是不受控的离开坐椅,但它仍旧坚持的,用它的爪子,在窗户上,跟着音响,有节奏的打着拍子。 “嘿~耶~耶~耶~一起摇摆~” “一起摇摆~” 林昭然竖起耳朵,舒爽的抖了抖身上的毛发,全身心的在摇摆。 裘道往右侧瞥了一眼,说道:“小心口水滴下来。” 林昭然立马激动的收起了舌头。 然后又看了看专心开车的裘道,心想他应该看不出什么端倪。 在林昭然的世界里,狗狗都是很机智的。 他们能看懂部分手势,听懂部分指令,且在认路这一点上天赋远超人类。所以狗狗听话是很正常的事情。何况以她高超的演技和绝妙的伪装。 她只是一条孤苦伶仃,又被收养的流浪狗。 相比起被裘道识破,林昭然更悲伤的是她会不自觉的吐舌头。 思及此,满腔的兴奋消散了一半,慢慢低下高昂的狗头。她用湿漉漉的鼻子贴着车窗,透过半黑色的车膜,望向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 被笼在薄纱般云烟里若隐若现的山头,像水墨画一样铺展延伸,惊起的群鸟,化作一个黑点徘徊飞旋,以及空气中随着细胞一呼一吸在不断叫嚣着的灵气。 如此的熟悉,大气,而美丽。但我却不能张开双臂拥抱你。我的祖国。林昭然想。 裘道看着莫名安静下来的土狗,手指一溜,换了首更激情的歌。 于是车辆颠簸着,在粉红的回忆的余韵里,停到了林家祖宅的门口。 裘道伸出手,按在一扇朱漆大门上,慢慢释放灵气。一道蓝色的,像水波一样的光晕在门上荡开。 眼前的大门消失了。 入目是一个空旷的大厅。大厅的正中间摆着一个麻将桌,四位白发浓须的老人凑在一起,聊磕打牌。身后是九曲十八弯的回廊小道,小道上百米之外,都被朦胧的白雾掩盖,几个穿着道袍的人从上面走过。 与方才在外面的悄无声息全然不同,里面热闹的很。只是隔了一道门,一丝声音也没传出来。 林家祖宅是借奇门遁甲,山形地势而建,外面罩上结界。外人进不来,进来了找不到,找到了出不去。 沿着九曲回廊进去,里面什么都有。捉妖和驱鬼相关的工具、教程、战利品,潇洒娱乐用的美酒,发布赏金与任务用的招英榜,以及各种内销外销的东西,统称为易市。 再就是学堂和住宅。 原谅林昭然只知道这几个地方。因为她只去过这几个地方。林和说她灵气不足,不敢带她深入。 林昭然甩甩狗头,冲到打麻将的四个师伯的身边。 不要辜负她的期望! 林家拿下南城一霸的名号,里面自然有许多的世外高人。四大师伯就是其中佼佼者。人称:日天四霸。 林昭然殷勤的将狗腿放到大师伯的膝上,然后两眼泪茫茫的盯着他。她从来没有如此庆幸过自己生在修道世家,如果连他们都不能解脱她,还有谁! 大师伯顺了顺她额头的狗毛,问道:“你的狗?” 裘道点点头,走了过来。 大师伯盯着看了看,说了句乖,就按着她的头推了出去,他说:“这狗看着有点蠢啊。” 林昭然:…… 裘道失笑道:“有点。” 林昭然:“汪!” 有你大爷! 二师伯道:“小道啊,这次又谢谢你啦,给二师伯接了个生意。” “哪里哪里。”裘道谦虚道。 大师伯夸道:“小道懂事啊,林家下一代就靠你了。” “还有林大小姐呢。”裘道说。 ☆、亲爹 提起林昭然,他们才想起来。 三师伯说:“对诶,好久没看见林小丫了。” 林昭然瞬间狗躯一震,吭哧吭哧跑了过去,又把狗爪架到了三师伯的膝盖上。 三师伯直接无视,问四师伯道:“你要抱这狗吗?这狗也太黏人了吧?是只母狗吗?” 林昭然脚下脱力,险些直直栽了下去。一双大眼哀怨的盯着三师伯。 “是只公狗。”裘道忍笑道。 三师伯专注的盯着手里的麻将,往外一丢,大喝一声:“碰!”然后接着说道:“哎呀。林小丫走了以后,这打麻将的感觉都不大对了。” 林昭然:“汪!” 我谢谢您勒! 四师伯说:“你说她是失踪了呢?还是出事了呢?” 大师伯接道:“还是被除妖师给收了呢?” 林昭然彻底放弃了,转过身背对着他们,耳朵一抖一抖的,心道老子明明就在这儿,你们这群老眼昏花,空有虚名的老狐狸。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晃瞎你们的狗眼,震碎你们的三观。 二师伯道:“总是不大放心呐。” 三师伯道:“是太不放心啦!” 几个人纷纷表示赞同, 林昭然湿漉漉的鼻子里流出一滴清水,觉得心头暖暖的,一时对自己往日告发几位坑蒙拐骗的行为而感到内疚,正想扑进他们的怀里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二师伯又接着开口道:“不行,我还是要去烧个香。” 林昭然:汪汪! 我在这儿!抱紧我! 三师伯说道:“我也去。她可千万别就这么回来了,好久没过过这么清散的日子了。” 大师伯说:“对,让她在外面多呆几天,感受一下自由的气息。我们赶紧多打几圈。” 二师伯说:“终于可以安心的接案子了。” 众师伯皆说:“是啊是啊,终于可以安心的赚钱了。” 林昭然先是微愣,随后是大怒,冲过去狠狠咬住大师伯的裤管。 卧槽!都是骗子!一群骗子! 大师伯惊道:“野狗吗?还会咬人的?” 裘道拍了拍她的脑袋,林昭然仍旧不肯松嘴。裘道说:“坏狗,狗狗才咬人。” 林昭然牙关一松,被裘道扯着尾巴拖走了。 林昭然不 甘心的大叫。 “怎么回事?这么热闹。” 一个身穿灰色宽袍,高大帅气的男人从雾蒙蒙的回廊上走了下来。 裘道弯腰喊了一声师父。 二师伯道:“师兄啊,我们刚刚在说狗。” 林昭然大叫:卧槽你们刚刚明明在说我! 二师伯指着她道:“就这条。” 林昭然抛弃了日天四霸,头也不回的往亲爹怀里窜去。 果然这是个拼爹的时代! 林昭然眼里的泪水在打转,只觉得就快要脱离苦海。就要扑到林和衣角的时候,被一只大掌握住了狗头。 林昭然吃痛的嗷呜了一声。 林和连忙松开了力。林昭然退了两步,也不敢再往前冲,只是怯怯的盯着他。 那眼中饱含的深情。林昭然自认流光溢彩,天地失色。 只要林和给她一点点关爱,让她脱离狗生,林昭然发誓,她可以弃明投暗。 林和问道:“你怎么养了只狗?” “捡的。”裘道说:“一个月前捡的,放宠物医院里养了半个月。” 林和盯着她不住的瞧,然后叹道:“这狗不一般呐。” 林昭然开始一脸激动的冲着林和狂吠:爸!爸!我林家一把手!你一定能看出我就是你闺女儿! 林和一脸失神,说道:“没见过这么丑的狗。” 林昭然:……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林昭然的世界碎了。碎成了灰。 就好比喜马拉雅山喷发,富士山崩裂,东非大峡谷填平高耸,三观被一击ko。 她从未接受过如此猛烈的伤害。 连视线都要灰了。 “土狗都是这样的。”大师伯说。 南城这边的土狗,黑毛白腹,牙尖嘴长。外形酷似狼。也称柴犬。 林和摸摸下巴,还是说道:“土狗这么丑啊?” 于是林昭然开始更激动的朝林和狂吠:我去你大爷啊!你大爷啊啊啊! 林和往后退了一步:“这狗打狂犬疫苗了吗?” “……狂犬疫苗不是给人打的吗?”大师伯问道。 二师伯见多识广:“狗也有疫苗哒!” 也许是被林昭然的心情所感 化……额,想必不会是这么矫情理由。 反正淅沥沥开始下起蒙蒙细雨来。天地如洗,染上了一片诗意。 大厅的两侧,摆着两排种着莲花的水缸。雨水滴在叶片上的声音闷闷做响。风像浪潮一样扑来,带着温度,夹着泥土的香气。 一群人打了个伞棚,排排站在伞棚的下面。 林昭然孤独的蹲在人群的背后。 大师伯说:“小道道啊,年纪不小啦,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我们家林小丫呀!”林和拍着他的肩膀道:“为师只能靠你了徒弟!” 二师伯道:“我师侄,那姑娘温柔可人,要不你去看看?” “为老不尊!”林和喊道。 …… 就林昭然失踪六十五天的讨论就此告以断落。几人达成了没有争议的共识,开始讨论裘道的终身大事。 风吹来,拂动了她脑袋上的几根毛,糊上了眼睛。 林昭然泪眼婆娑。 低下头,像雨打进了伞棚,一点一点,落到了地方。 林昭然把爪子收了起来,缩成一团,耳朵也整个贴到了脑子上。 回忆往生,如果还有什么遗憾。 就是她爱过。 她希望把这群没良心的,用绳子捆一捆,丢到北海道去。或者找个袋子,往里面灌点泥,加点水,生埋了。等第二年春暖花开,正好做个养料。 愤怒给了她恶毒的力量。 上天会原谅她的。 大师伯看她滴滴答的眼泪,惊道:“这狗成精啦?!” “就一只笨狗。”裘道说:“叫两声来听听。” 林昭然抬了抬眼皮,懒得理会,转了个身,拿屁股对向他们。 二师伯说:“嘿!有脾气!你哪儿找来的呢?” “街上捡的。”裘道说:“都不会吃东西的。瘦成骨头了。只会嗷呜。” 林和摸了一把,感觉手下的肉体发出一阵轻颤,说道:“这皮毛油亮的。” 雨渐渐停息。 裘道一把抱起大只土狗,说道:“我先回去了。” 林和奇道:“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看看你们。”裘道笑道。 林和握着长腰带,狐疑道:“突然变孝顺了?” “走了。”裘道侧着头,抓着林昭然的狗腿挥了挥,慢慢向外走去。 皮鞋踏上不规整的泥地,溅起水洼里的泥浆。 二师伯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给你约了姑娘!记得去看看啊!一定要去看看啊!” 林昭然大开金口,汪汪回道:不去!有本事的都不去! 走出大门,抬头望去。前面的山头竟然出现了一道彩虹。跨在云雾之上。 林昭然掐着爪子数了数,就五个颜色,还是半道的。不禁哀叹,就如同她的人生,单调而丧病。 回家之前先去了一趟超市,她从车上下来,并在裘道后面乖乖跟着。 裘道在挑零食,林昭然就一嘴咬住他的裤管,扯着他左右穿梭。 裘道异常机智,总能理解她的意图。 只是价格不是非常的美丽。 提着满袋子出来,裘道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又抽回手,哀怨的看了土狗一眼。 裘道看着土狗,土狗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 一群靓丽的反季节短裙妹子迎面而来,张扬的唇角与笑容。林昭然顿时酸水泛滥:我曾经也是这样的。 和曾经一样的那群人停了下来,围在她的旁边称赞:“好乖哦狗狗!” “好萌哦!” “能摸吗?” 林昭然傲娇的一扭头。就听见那妹子说:“帅哥,能留个电话号码吗?” 林昭然:…… 林昭然:你大爷的! 裘道看她浑身立起来的毛,强忍着没笑出声。把二师伯介绍的那妹子的手机号码报了过去,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动起来。 林昭然跑到一半回过头,蹲下竖起一只狗爪。 几个还在张望的妹子顿时尖叫起来:“哇!好萌啊!在和我们告别?” 裘道从她微微抽搐的狗嘴上来看,猜测她应该是想竖中指。 打开房门,将东西分了一下,裘道提着菜进了厨房,难得有时间,又有兴趣做饭,一面用擦洗菜刀,一面思考着做几个大菜色。 靠在料理台上,听见外面传来一些滚动的声响,裘道无奈摇了摇头。总觉得林昭然在装蠢狗的路上一去不复返,并且乐在其中。 正在他切完一道菜的时候,脚步往后一退,踩到了一团毛茸茸,软绵绵的东西。顿时吓了一 跳。回过头去,果然看见那只把脸凑在灶台边上的蠢狗,被他的力道一撞,往前扑了一下,毛已经被烤的半焦了。 蠢狗一脸懵逼的转头,整个眼神里充满了错愕,随后被一股难言的心痛所代替。 这股心痛在它冲进厕所,掂着两只脚爬上洗漱台,看见自己秃毛的额头开始,深化了无数倍。 林昭然向后一翻,从洗漱台上栽了下来。发出一声巨响。 林昭然今天一天,心碎了无数次。 我最爱的男人,却伤害我最深。 男人果然都是不可靠的。但上天更不可靠。 它还能如何更恶毒的对待我? 我甚至不能做一只帅狗狗了。 我只是一群丑狗中最丑的那个。 ……我想狗带。 ……酱鸭舌都唤醒不了我对生活的热情。 ——by我的狗生日记 ☆、跟踪 裘家有儿初长成,养在深巷人未识。 长相风骚难自弃,一朝选在土狗侧。 我有一颗比天大的心,我有一个比地坚的信念。 虽然我现在不能做一个成功的人, 但我能做一只成功的狗。 人生且当乐观,因为我还活着。 这虽然和我的心,我的信念有所出入, 但我相信它们会原谅我的。 我就姑且,先安慰一下服侍在我身侧的人。 ——by我的狗生日记 这两天裘道实在是太过奇怪。 他说他很高兴。但她从来不知道裘道会有这样温情的感官。 她还是个记者的时候,即使多番找茬,他也没露出一丝不耐烦的表情。对待敌人,要如春风般的温柔,这样才能体现你的大度与她的无理。 是以裘道是个深谙个中门道的好好先生。 但这两天,回到家之后,他整个人都没有精神。从发丝到牙齿都透露着一股萎靡的气质。靠在沙发背上就开始发呆了。并且一直持续着这个状态。 发呆? 那是奢侈人的生活,那是林昭然现在的专属特权。 铲屎官不应该在外奔波,四处赚钱,然后讨好我吗? 林昭然忽然想到,是的,为什么裘道不出去赚钱了呢? 林昭然觉得,出于同时人类的道义,她允许自己稍稍关心一下他。于是她干了一件很掉份的事情。 她用湿漉漉的鼻子,去闻了裘道的脏衣服。也终于发现,那股神秘的味道,就是消毒水的味道。 他去了医院。 他持续去了好几天医院。 他持续去了好几天医院之后就萎靡不振了。 林昭然根据这三个条件瞬间推理出了一条了不得的信息。不禁喉头发紧嘴唇干涩。 她试图安慰这个可怜的男人,但他不大领情,多数时候只是捧着头在沉思。导致他多年整齐的发型在这两天变得散乱而任性。 一人一狗莫名的安静。 裘道在家里蹲了两天,也是中午的时候,终于又要出门了。 他拆了袋面包,倒了碗牛奶,放在一个小桌子上,然后若有所失的摸摸裤兜,在门口回头看了她一眼,走了。 那没什么感 情的眼神让林昭然寒毛立起。 那是要告别的节奏? 据说动物和女人都有一个神秘的第六感,双向结合的林昭然在那一刻觉得自己的心被揪了一把。根据她多年看电影的经验,她认真的思考,这是不是自然界在提醒她,她的主人就要挂了,今日不宜出门?那她到底要不要拦住他? 她只来得及朝门的方向伸出一只狗爪,然后门就合上了。 林昭然郁卒了。 田园犬蹲坐在地上。 只是随便找了个位置蹲着。 蹲着,沉思。 视线开始聚焦。发现自己眼前正对着的是一个枕头。 只要推开卧室的门,一直往里走就可以叼到。 林昭然鬼使神差,交叉着四肢往里走去。 等她满嘴白毛,咬碎了整个枕头之后,理智回笼,整个身体都呆住了。 就像昨天一样,忽然之间行为不经大脑,大脑不经控制,一切比本能更像本能。 妈个鸡!正常人哪来的这种本能! 一道九曲十八弯的天雷顿时劈在她的心头,硬生生戳出了十八个骷髅眼。 林昭然用狗爪抱着头,窝到了被子下面。闭着眼睛背了一遍:1+1=2,2+2=4,4+4=8,8+8=16…… 她又站了起来,大口喘着热气,稍稍平静一些。 还好,智商还是在的。 林昭然稳定了一下呼吸,用爪子小心翼翼的将散落的羽屑聚拢起来,试图稍稍整理一下这不堪入目的惨状。 十五分钟后,浑身白毛的土狗走出卧室,带上房门,然后蹲到窗户边上,眼里热泪滚滚。 她觉得真是了不得了。 她最近一直做出一些非出于人类本能的本能。 电视里面开始接着放前几天的那个三流偶像剧。 林昭然一边喝小桌子上的牛奶,一边竖起耳朵听了听。 大致是,男主为了钱和白富美在一起之后,女主发现自己得了绝症。男主得知,顿时心碎成狗,恍悟人生真谛。释怀宽容,方得始终。 现在男主正跑去同女主告白,并且跪求女主的原谅。女主内心的玛丽苏开始上线,有如白莲花一样圣洁而脆弱的内心,迫使她嘴上说着不要不要,身体却在无法被欺骗的点了头。男主同她相拥而泣,白莲花却 在默默策划着逃跑。 “我不要连累你!我不能连累你!” “啊!” “我的爱人!” 这日了狗一样的剧情,林昭然恨不得用狗爪挥编剧两巴掌。却没由来的一阵慌乱。 脑海中不断闪过裘道走前最后一个眼神,放大,重播,放大,重播。还有狗鼻子闻到的,淡淡沐浴露的味道。 心如擂鼓一样,万分的不安,砰砰砰,在教唆着她出门去,到裘道的身边去。 林昭然站了起来。 想做就做吧。老子是一条狗,还能怕什么?以狗的智商来考虑,还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 于是林昭然抖了抖身上的毛,用两爪熟练的打开了大门,气势恢宏的迈了出去。 门在身后落锁的时候,她习惯性的犹豫了一下。 林昭然其实很怕出门。 初初变成流浪狗那几天,她试图向曾经的同类求救。 作为一只外形肮脏,瘦骨嶙峋的流浪狗,穿梭在繁华的街道和拥挤的人流中,得到最多的还是石子和谩骂。 街上也有不少游荡的寂寞少年,大概以欺负流浪猫狗为乐。还有那些老练的野狗,用气味标据自己的地盘。 可她甚至连恐吓和撕咬都没学会。 那样的日子,难以形容。就像溺到了深海,五脏抽的生疼,喉咙窒息的发不出声音,抬起头,也是整一片的黑色。那不是阳光能照到的地方。 彼时林昭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该往何处,更不敢随意离开。 她唯一做的就是等死。 饿到奄奄一息的时候,半眯着眼趴在路边,灵敏的嗅觉还能闻到下水道里传来的臭气,以及夹杂着而生的野草散发出来的一点清香。 是一只黄毛老狗,叼了半个看不出颜色的包子,蹭到了她的身边,用头推推她的肚皮,然后把包子放到了她的面前。 那只老到脱毛,有了黑色泪沟的黄狗,就蹲在一旁,嗷呜的叫唤,一直看着她慢慢的坐起来,边哭边吃完了半个包子,才挠挠头跑开。 林昭然在那一刻忽然就燃起了活下去的动力。 她觉得生命是无比可贵的。 不管她是个人,还是只狗。 之后,林昭然会时常出去闲逛,等着好心人会在路边给她分享一些狗粮。并在一个 月后,碰到了满脸错愕,同情心泛滥的裘道。 一只老狗给了她勇气。 说起来有点好笑。但每次林昭然想到这里,就觉得无比的温情。 泛滥到她觉得愿意分裘道一点。 于是她从楼梯上蹿了出去。 这次的行程异常顺利。 林昭然顺着气味一路奔跑,找对了方向,大概就知道是往哪家医院。 那家医院她还挺熟。只是门口的人太多,味道分辨不出来。林昭然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以她矫健的身姿和广范围的视角,左躲右藏,溜进了vip病友住院区。 两个爪子一按上石阶,林昭然就知道,有的,裘道的味道。 于是林昭然顺着气味,爬上了二楼。 借着实体扶手的遮掩,探出狗头,果然在走道里看见一个身材纤长的男人。 因为躲在他的背后,看不清人的表情。只能从他的侧立的姿势里感受到他的萧瑟。 他双手插兜,一动不动,两眼直直透过病房的玻璃望向里面。背部还有些疲惫的垮了下来。 林昭然也无从得知他到底站了多久。 莫名其妙的,也许又是因为狗脑抽了。裘道这么看着窗户,她就这么看着裘道。 忽然,男人转了个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然后也跟她一样,走进了另一边的过道,大概是藏起来了。 他一直守着的那个房间,门打开了。一位穿着病服的女人走了出来。 林昭然狗眼闪闪发光。 那女人长的很漂亮。说不出来的漂亮。带着一顶帽子,可能是因为长期生病,肤色有呈现不大正常的白,毫无血色,五官有些凌厉,但因为眼神和表情,只让人觉得娇柔虚弱,身材消瘦,手搭在门把上,骨节分明,青筋在薄薄的皮肤下异常明显。她往外两边看了看,然后略带失望的又合上门回去了。 林昭然脑海中飞扬起伏的飘过一行字:你就是我心中的白莲花~啊~白莲花~ 林昭然猜她一定是看见裘道了。裘道应该也是来探病的。虽然两个人诡异的避而不见……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裘道没病就好。 林昭然笑得露出一口大牙。耳边似乎已经有礼炮齐鸣回声合唱。虽然那调子有些不合时宜——无论如何都驱逐不掉的雪绒花。 “雪绒 花~雪绒花~每天清晨欢迎你~” 田园犬心情荡漾的就要飞起。没什么比发现裘道的秘密更让人快乐的事情了。于是她双腿直立,转了两个圈。 于是她就看见了,站在她身后,一脸懵逼的护士小姐。 ☆、成名 抓不完的虱子永远在瘙痒,抖不完的枝叶备感沧桑。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我的人身爱的深沉。 我只能每天默默的祈祷, 时运!再爱我一次! ——by我的狗生日记 要真说起来,也是一件比较悲催的事情。 话接上回,林昭然犯蠢被护士小姐逮了个正着。 两人视线交汇的那一刻,都不敢有所动作。 林昭然思绪飞转,如果现在自己若无其事的趴下去,被当作是一条正常狗的几率有多高? 后果什么的,因为脑细胞不够没法设想,总之一冒出这个念头,林昭然就这么干了。 于是护士小姐猛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昭然狗毛竖起,试探得往上走了一阶。 护士小姐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昭然正想撒腿跑的时候,护士小姐大声喊道:“你站住!” 林昭然傻逼的站住了。 护士冲了上来,抱住她问道:“谁带你来的?你怎么进来的呢?你的主人呢?” 林昭然抬起头,可怜的嗷呜了一声。 “虽然长的丑。”护士摸了摸她脑袋上的秃毛,说道:“但是很萌啊!” 丑狗:…… 护士板起脸来:“别以为你丑萌我就会放你进去,我告诉你这里狗狗是不能进来的。” 裘道从听见声音开始,就大概有了预感。 能逃过保安的法眼并悄悄冲进来的,不是一般狗能做到的事情。于是他从墙后面走了出来,直接说道:“这是我的狗。不好意思,她大概自己偷偷溜进来了。” 护士转过头,笑得一脸灿烂:“裘先生,原来是您的狗啊?医院有规定的,狗真的不能带到住院部里。” 透过护士的肩膀,正好看见被半抱着的蠢狗,裘道笑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带她出去。” 林昭然的理智,崩了。 那一刻,连她自己都不自己是怎么想的。莫名的心虚促使着她,狂奔了起来。 朝着裘道的反方向。 穿过走道,越过矮窗,然后。 跳了下去。 裘道和护士小姐吓得一愣,随即飞快的追赶,但没赶上。裘道一脸 惊慌的趴在窗户边上往下看。 底下是一片灌木。被蠢狗砸出了一个坑。 蠢狗先是适应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抖抖黏在身上的树枝,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随后夺命狂奔。 头也不回,绝尘而去。 裘道松了口气,又无奈又好笑。积累起来的悲怆跟着她一颠一颠的屁股一起给颠没了。 护士惊道:“她是怕你罚她吗?这狗好聪明啊!” 裘道扯扯领口,说道:“蠢出了人样。” 林昭然停滞在半空的时候就后悔了。 那玩意儿底下坚硬的枝条一定很疼。 于是拼命的转身,试图拯救自己柔弱的肚皮。 枝叶擦到身上的时候,林昭然只恨自己不是一只猫。 为什么上天在给予我生命重量的时候,还要给予我质量? 真特么的疼! 疼痛提醒了她上面还有一个裘道。 坚决不能允许自己以这样一个落败而愚蠢的姿势出现在他前面,尤其是不想看见裘道那充满嘲笑和歧视的双眼,于是飞快的跑了。 裘道回到家之后,看见了满地狼藉的卧室。内心的想法还是很复杂的。 等他把房间都整理了,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一脸淡定,姿势妖娆,侧卧在沙发上的土狗。 土狗身上还带着泥渍和枝叶,双眼深情的望着窗外,像是从来没有离开过的样子。 裘道问:“要洗澡吗?” 土狗跳了下来。 裘道又道:“今天太晚了,我洗。” 土狗又跳了回去,伸出一只爪子摇了摇。 不约,叔叔我们不约。 裘道自己乐得轻松,每次洗澡都和星球大战一样,大多时候都要送到宠物店去,男的不行,必须是女的。 不洗就不洗,反正谁洁癖谁知道。 林昭然吃了碗鱼汤拌饭,然后跳上沙发睡觉了。 就这样顽强的撑到了半夜。 凄风苦雨,对月愁叹。 裘道第二天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林昭然痉挛似的在地上打滚,哀嚎。 痒,非常的痒,痒的深入骨髓,澈入灵魂。于是林昭然一脸生无可恋的朝他伸出了爪子。裘道吓了一跳。 把狗运到宠物医院,没什么 大碍。大概是昨天跳下去的时候,带了一些小昆虫,咬了几口,又不好好清理,虱子泛滥了。再是划破的伤口开始长肉,不可抑制的发痒。 小伤口都已经结疤了,没必要上药。带着狗又去宠物店,用硫磺给她洗了个澡,顿时神经气爽,容光焕发。 看着坐得挺直,目不斜视,强装镇定的土狗,裘道很不厚道的笑了。 把她清理完,又去买了瓶杀虫剂。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闭上门窗,先在房间各处都喷了个遍。 里面不能呆着了,怕林昭然又脑子反抽到处乱跑,裘道就顺势带着她去医院。 来到住院部的门口,裘道正在和拦截的门卫协商。 宛如一朵小白花的护士小姐蹦跶着跑了过来,激动道:“这不是昨天跳窗跑路的狗狗吗?今天带来了呀” “出名了吗?”看着林昭然顿时大囧的狗脸,裘道愉悦道。 护士说:“一跳成名了!裘先生养的狗,就是与众不同啊。” 林昭然:…… 这算是夸她呢,还是夸裘道呢? “很乖的。”裘道拍拍她的脑袋,说道:“不乱跑也不乱叫,能进去吗?” 护士有些犹豫:“医院规定真的不行,我只是一个小护士而已,答应不了你。” “裘先生。” “梁医生。” 林昭然转头,身体微微向前倾了一把。不是什么惊艳的长相,但年轻帅气,五官端正,穿上制服显得又儒雅又阳光。于是林昭然花痴的汪了一声。 梁医生说:“裘先生也算熟人了。如果你能保证看好她的话,我可以做一下主让你带进去。” 护士高兴道:“那真是太好了!”然后蹲下身拍拍土狗的额头:“可以跟你主人一起进去啦~高兴吗?” 林昭然:其实老子一点也不稀罕呵。 “那真是谢谢你了。”裘道笑道。 林昭然看着他说话的时候,右手食指微微跳动了一下,那一小抽,心里竟然觉得裘道刚才是不大高兴的。随即又唾弃自己,擦,老子又不了解他。玩猜一猜吗? 梁医生说:“保密哦,不能告诉别人。” 几个人笑了笑,梁医生就去巡房了。 护士跟着他们去了二楼。她对这只丑出了个性的田园犬很有兴趣,问道:“这狗叫什么?” “还没起名,就叫土狗。”裘道说。 护士又说:“这狗好有灵性。她一定是想见你才跟着你出来的吧?” 裘道若有若无的嗯了一声。 林昭然扭头,表情麻木,心道并不是。 很快就上了楼梯,护士朝两人挥挥手:“我要去给病人做检查了,拜拜。狗狗拜拜~” 如此软萌的妹子也是甚好的。林昭然心道:可惜空有一身撩妹的本领,无奈自己就是个妹啊。 裘道领着她到了上次的病房前,拍拍她说:“进去吧。” 林昭然往前跑了两步,回头发现裘道还站在原地。见她回头,又冲她做了个进去的手势,然后转身坐到了台阶上。 林昭然踮起脚,扑上去打开了门。 病房里的女人听见声音,从书中抬起头,嘴唇微张,诧异的看着她。 林昭然用屁股一顶,从里面把房门关了,然后摇摇尾巴凑到了她的床前,就半蹲着,和她视线交汇。 单人房,加上厕所大概有二十来平米。开了将近半堵墙的窗户,明亮的阳光,白色的窗帘,整个房间好像失了色,入目没有一点靓丽的存在,连床上坐着的美人,也虚弱的好像要融于空气一样。 林昭然路过床尾的时候,看见了她的名字。 裘安。 裘安问道:“你是我哥哥养的狗吗?”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偏中性。大概不大舒服,软绵无力。 虽然不知道裘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林昭然还是大声的汪了一句。 裘安问:“他让你来陪我?”她伸出了手,近看那手更是瘦的厉害,她说:“我要摸你了。” 林昭然侧过脸,往她手上靠了靠。这个妹子需要安慰,她想。 裘安的手很冰凉,轻轻的在她额头上摸了一圈。 触碰到的时候,林昭然只觉得有股冰凉的水流顺着手指滑进了进来,向着脑海,心田。触碰的时间越久,这感觉越发强烈。 然后忽然间,眼前冒出了一个黄土小道的画面。四处丛林遍野,莺语环绕。还有一股恸人泪下的感觉从心底平铺蔓延开来。 林昭然慌张之下往后躲了开来。 方才就像是幻觉一样。 裘安收回了手,笑了笑。低下头打开笔记本。 林昭然有些不好意思,见 状又把狗头凑了过去。 “日记。”裘安说:“我寥寥可记的一生,全是错。” 作者有话要说:单机啦嘛单机。。。。 ☆、怪事 “你真听话。”裘安说:“你和我哥一样讨人喜欢。” 林昭然的狗脸满是歧视,她觉得这句话是个侮辱。 裘安说:“如果我当时也能这么听话,我妈妈一定会高兴很多。她也许现在还会陪着我们。” 裘安眼睛盯着自己细瘦的手指,眼神没什么焦距。她说:“我很后悔,但是没有用。伤害过的人永远没办法原谅你。” “我想见妈妈。”裘安两手捂着脸,弓着身子贴到了被子上,闷闷道。“如果她能再喊我的名字,一百次,一千次,我也一定认真的答。” “我怎么会这样对待我的母亲?她明明是最爱我的人。” “我就像下水道里的老鼠。活着就是在拖累他。” 如果悲伤可以渲染,那林昭然一定会将所有的词加诸其上。 因为,没有比后悔更难过的事情了。唯一在责备的是你自己,而最不能原谅你的还是你自己。 她做了很多年记者,见过许多人,很多时候,平淡无奇的一个词下面,隐藏着的是汹涌成海却无法喷薄的情感。压抑,进而不住的折磨自己。 让人悲恸的不是辞藻,而是感同身受的心境。 即使那只是一两件小事。 譬如林家一众长辈同门都告诉她,她是被他爸吃撑了拉出来的。 这个信念让她自卑地活了十几年。 这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 林昭然爬了上去,用爪子搭在她颤动的脊背上。 裘安身子一僵,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向她。 林昭然也抬起头,一脸严肃的看向窗外。 没有看见裘道的身影。 “你能听得懂我说的话吗?”裘安问道。 林昭然点头回首,却发现裘安不是在和她说,脸和眼睛都对着房间靠窗的那个角落。然后忽然扯开嘴角,带着一股凄凉的意味笑了起来,说道:“谢谢你。” 林昭然顿时满身惊恐。因为角落里什么也没有。 林昭然本体虽然灵力不胜,但看个鬼还是可以的。变成土狗之后就没了这个能力。 以前能见到的时候觉得也没什么,现在看不见了,反而莫名有些发寒。 裘安又说了一遍:“我真想跟他说说话。就算他恨我,不待见我,责骂我。我想叫他一声哥。” 林昭然心道,感情说了这么久,都不是对我说的。还好老子是条狗,不然整得尴尬癌都要犯了。 于是土狗就这么静坐着,听裘安和角落里的那陀东西对话。 鬼是不能开口说话的,甚至于他们保留下来的只有一个思想,一个执念。或者说,他们只是不完整的脑电波。 裘安近乎于在自言自语。 要问和阿飘对话,与和狗对话相比,哪个更丧病。林昭然一定是选前面那个。毕竟她还有个高智商的大脑。鬼连食物的残渣都留不住还能留住你思想的精华? 裘安说了会儿话,越来越没精神。呼吸缓慢,眼皮半阖。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看看阿飘。 一直到护士来敲门,提醒病人需要休息,她才慢慢躺了下去。 土狗从门缝里钻了出来,就听见护士在叮嘱道:“晚上千万不要出门哦,最近医院里面有点怪事。” 裘道仍保持着她进去前的姿势,不知道是没有动,还是又坐回去了。 护士后面跟着一个背葫芦的浓须男人,膘肥体壮,打扮怪异,一身戾气。裘道看见,瞬间就沉下脸来。 护士和裘道点了点头,算打招呼:“裘先生,今天到点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裘道问。 护士看了看,问道:“二位认识啊?” 背葫芦的男人哈哈大笑,说道:“都是同行嘛。” “犬盗与锁匠也算同行吗?”裘道说。 林昭然心道:前一秒在悲伤,后一秒针尖对麦芒。 葫芦男说:“裘先生讲话还是这样不客气,不愧是林和先生的大徒弟。不过林先生再器重您,他还是有个女儿的吧?” 这挑拨的实在太没水平,老子明明就在这儿。林昭然想,她亲爹早恨不得把林家打包都推给裘道。这南城一霸的名号听着好听,其实麻烦,又不赚钱,谁当谁知道。 “那我就不客气的说了。”裘道说:“镰刀游,从这里滚远点。” 林昭然微微侧头,这是镰刀?这特么明明是葫芦! 镰刀游说:“我揭榜,刷任务。合规合矩,道友管不着。” 护士左右看了看,尴尬道:“他是我们赵医生请来的。最近医院总出一些怪事……裘先生?” 裘道又看了镰刀游一眼,就带着林昭然匆匆走出了医院。 坐上 车,裘道立马开始打电话,接通之后开了免提。 那声音林昭然认得,是一个咋咋呼呼的小师弟,排行不上不下,天赋不高不低,唯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的性格。 裘道问:“你现在在哪里?” “林家祖宅啊。”咋呼师弟道。 裘道说:“你去看看,最近有没有中心医院相关的榜单。” “有的有的,我造。”师弟说:“看着挺渗人的我没接。据说住院部里有六个重症病人都意外死亡了。只知道都是女性,死因不明,英雄榜上就标了个死相凄惨。” 裘道说:“这个单子被镰刀游接了。” “就那个喜欢囚人魂魄的道士?”小师弟呸了一口:“那货根本不配当道士!强烈请求吊销他的工作执照!” 裘道说:“不管怎么样,明天你早点来。再多叫几个人轮班,死死盯住镰刀游。具体我明天再和你说。” “跟着道哥混?我第一次要跟道哥混啊!要带些什么?黑驴蹄子要吗?狗血要吗?”小师弟恍然大悟道:“桃木剑!” 裘道说:“……还有糯米。” 小师弟忙点头,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赞同道:“差点就忘了。多谢师兄提醒。” 裘道接着说:“顺便带点盐。” “对!还有盐!盐也能驱邪。”小师弟道 裘道:“顺便带口锅去。饿了就可以煮了吃了。” “啊?”小师弟说。 裘道翻了个白眼:“你下半辈子就这么吃饭吧。我看你这样的智商是没什么出路了。”又补刀一样的加了一句:“还比不上我的狗。” 小师弟深受打击。林昭然顿时骄傲的摇摇耳朵:卧槽,那是必然的啊,老子是谁?嗯哼? 裘道挂了电话,叹了口气,整个人有些疲惫的身陷到座椅上,用手挡着脸。 林昭然挪挪屁股,心道到底开不开车啊?老子想回家吃饭了。 裘道发出一声闷哼,问道:“她跟你说了什么?” 林昭然哀怨的看了他一眼,叫了声汪。 裘道说道:“你要是能说话就好了。” 林昭然崩溃的喊:老子也想啊!出口一阵狂吠。 裘道忽然道:“我妈。” 林昭然狗躯一震,这边是要走回忆流的节奏? 裘道接着说 :“她是不是在和你说我妈?” 林昭然心道:她不是在和我说,她是在和某只阿飘说。 裘道说:“我妈去世只是个意外。只有她耿耿于怀。我当时不应该跟她说重话,她心里不比我好过。” 林昭然心道:你特么有话应该自己和她说,和个娘们一样躲在窗户后面看看算个啥?你跟老子倾诉又算个啥啊? 裘道一掌拍在方向盘上,汽车发出尖利的喇叭声,他说:“她走的时候太年轻了,但我没想到她会变成这样。我责备她。但更责备我自己。我忍不住想要打她,但更想把那几个人都给杀了。” 林昭然震惊的看向他。 林昭然以前深信,最了解一个人的就是他的对手。所以她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裘道。他抠门,自私,有一点真才实学,但从来不喜欢脚踏实地,是一个圆滑的小人,一切以利益为先,说不出两句真话,就算前脚得罪过你,后脚就能掂着脚尖握住你的双手给你表达爱意。 她不遗余力的找他的晦气。 变成狗却发现并不是这样。 但说裘道抠门,却从来没有亏待过她,即使是对一条狗,也算有求必应。说裘道圆滑,他又不屑于和镰刀游这样的人为伍。说裘道自私,他又帮林和带出了许多优秀的师兄弟。 他会生气,,会骄傲,会开些冷幽默,性格恶劣,但应该是个好人。 有人说。中国人学易经,学的是圆通。圆通和圆滑是不一样的。 公正客观的说,林昭然觉得她的认识太片面了,那时候总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道德优越,自以为是。 于是她羞愧的低下了头。 我愿意用我一天的日记, 来记录我的歉意。 我要向自己道歉, 过去的我,犯了革命性的错, 导致现在的我异常愧疚。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 ……老子虽然有黑心, ……但老子真的没黑成裘道! 如果变狗是对我的惩罚, 请公平的、赐予我一个、动物园一样的世界。 ——by我的狗生日记 ☆、怪梦 那些年,歧视我智商,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凡人们。 如果有照一日,我能重新做人, 我一定把你们的八卦, 加大,加粗,各种字体黏贴复制,变幻旋转 排到贴吧的首页,灌水,顶楼。 以此来悼念我悲催而寂寞的狗生。 你们都不懂,那种名为不能吐槽的痛。 ——by我的狗生日记 林昭然一整夜都睡的不安稳。 夜很凉。跟白天一样,觉得有股冰凉的水流顺着手指滑进了进来,然后不受控制的,一路钻进了心底和脑海。 她应该是醒着的,但睁不开眼。 林昭然不禁有些恐惧。 脑海中的感知像是有层次的,一道道浮现。 先是香气,再是潺潺的溪流声,然后一阵阵嘈杂的蝉鸣,像浪潮一样,忽远忽近,扑涌而来。 开垦的田地,黄色的野花,不知名的各色蝴蝶。一个穿着打脚黑裤的妇人,一担子挑着肥料,一手提着把锄头,喘着粗气,从小路上走过。低着头,每都一步,身体一个颠簸,就有一滴汗流了下来。日头正好在她的前面,她只好半眯着眼。 她的五官很漂亮,还很熟悉。但是皮肤粗糙黝黑,手上青筋粗壮,结着厚厚的老茧,还有不少道伤疤。 林昭然从没来过这里。 画面跟着那个妇人一路推进。她已经猜到她是谁了。 一直到了白天看见的那个地方,柔弱的身影慢慢远去,变成一个黑点,转进了尽头的小道。 天色开始放黑,夜空特别明亮。然后启明星升起,远处耸立的山头中间,冒出一抹淡黄色的晨曦。远处能看见枝叶抖动,但现在却听不见一丝声音。 妇人怀里抱着一个东西,脚步一深一浅的走过来。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她很仔细的护着,外面包着厚重的棉袄,两只手紧紧扣住。 脚下被伸出的枯枝绊了一下,重重的砸到了地上。林昭然跟着吓了一跳。妇人一手撑住身子,一手还在努力的稳住怀里的东西。 来不及吃痛,连忙打开外套,原来里面是一个茶杯。茶杯里装着鸡汤,已经洒了一半。妇人一脸心痛,赶紧合上,又包了起来。她的左手被粗糙的泥地磨得一片腥红,妇人随意撸了一把,又站起来接着走。 走到半道,她胸 前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块,背后也开始出汗。但她一丝力也没松。加快了脚程,然后到了一所挤满了家长的校门口。 铃声响起之后,人群开始骚动,考生一个接一个走了出来。 妇人紧紧盯着一个方向,从她开合的唇形判断她应该是在喊人的名字。 像默片一样在缓慢的播映。 林昭然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裘安。 妇人走到她的面前,说着什么,然后高兴的把东西往前推了推。 裘安别过脸,一手打翻。 妇人不知所措起来,她看着地上的残渣,手不知道收回去,看了裘安一眼。那眼神里,又震惊,有自卑,有失望。说不清楚。 裘安吸了口气,没有说话。 妇人用手抓着衣角擦了擦,然后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又回去了。 林昭然不由感受到一股揪心的疼痛。 “我怎么会这样对待我的母亲?她明明是最爱我的人。” 脑中一阵眩晕,再睁开眼,是一个寒碜而破旧的房间。 一张用木板拼起来的餐桌。上面铺着一层塑料材质,几近发黑的桌布。 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很激烈。裘安走回房间,甩上了门。 裘道拍着母亲的脊背,说了两句,然后开始收拾餐桌。 妇人垂头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然后从柜子里拿了把伞,出门去了。 外面已经是晚上,还在下着大雨。 林昭然便看着她出门,不知道她要去哪里。 中间有一段漆黑的河流,因为暴雨水已经漫到了膝盖。妇人小心翼翼的踩了上去,试探着蹭了两步。 林昭然也没看清,只是一个晃眼,人已经不见了。下意识心里一个咯噔,也想冲上去救人。但意识像被什么吸住了,猛扯着往后退。 “我很后悔,但是没有用。伤害过的人永远没办法原谅你。” 一条小巷。 几个人凑在她耳边哈气,然后一手指着她说道:“你就是个,垃圾!” 她看见裘安,画着一脸浓妆,手上夹着一根香烟,红唇里吐了口白雾,脸色掩在朦胧的雾气中。嘴上冷淡的说着:“你不喜欢我,我也不稀罕你。” 画面扫过青砌的砖头,正要看清对面的男人是谁,一阵剧痛从屁股传来,林昭然猛的睁开眼 ,蹦了起来。 裘道在一旁手握着苍蝇拍,满脸错愕的看着她。 林昭然捂着屁股:我去你大爷的啊你大爷! 裘道问:“你哭什么?狗做梦也会哭吗?” 林昭然才觉得自己脸上凉凉的。毛都被打湿成了团。 林昭然出了身冷汗,不可能会有这么没由来的梦。她想起昨天裘安碰她的时候,那股冰凉而怪异的感觉,脑海中跳脱出一个念头,她是不是吸了裘安的魂力? 想到这个,顿时寒毛都立了起来。完完完!这是要变异成精怪了? 林昭然颤颤巍巍的伸出两只爪子。裘道狐疑的看着她。土狗忽然猛的一扑,抱住了眼前这个男人。 裘道被她大力一撞,还不稳的退了一步,第一反应是把它丢甩出去,第二个反应是把它砸出去,手指开始用力的时候,理智发抽,第□□应占了上风,也环手抱住了它。 林昭然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没有,确定没有。和往常一样,只是一条普通的丑狗。险些狗眼朦胧,吓死宝宝了。 裘道驾着她的两条腿,把人拖到了地上,然后松开了手,问道:“土狗做噩梦也会犯矫情?” 林昭然只觉得现在一股母爱萦绕在心头。慢动作的转头看了他一眼,没和他计较。 早上又去了医院。咋呼师弟已经等在那里。手里舞着一把桃木剑,高束发,宽道袍,看见他来,险些就给他跪下了,激动的喊师兄。 他带来了两个同门,按辈分也是他的师兄。那两人比较靠谱,以正常人的方式互相打了个招呼。 姑且称为甲、乙好了。 裘道把咋呼师弟留在了裘安的病房门口,和甲乙两人边走边聊。 就听见模糊的几句,“我并没有感觉到此处有戾气。” “还是要先看看尸体,是否有古怪。” “和镰刀游搭上的事情,几件没古怪的?” …… 留下林昭然同咋呼师弟四目相对。 咋呼师弟似乎颇有怨怼。他学驱鬼一脉时间不长,难得有了机会可以表现表现,东西都带齐了,结果居然还是个守门的。 林昭然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也转过身,自己溜达去了。 住院部里面实在没什么好溜达的,她就趴在窗口看那个被自己砸出来的草坑。 大概是盯 得太久,隐隐似乎还闻到的一股血腥味。 林昭然暗想,自己的血难道也能绕梁三日,余味不绝吗?咧着大板牙笑了一会儿,忽然猛的转头。 一个身穿白衣大褂的人正从背后的楼梯转角下来。 林昭然不大确定的又闻了闻。双氧水和血腥的味道,外加一点香水味。 残留的味道很淡,又混,林昭然把两只爪子放了下来,看他往走道里进去。 梁医生? 林昭然见他伸手推开一间病房,迈开四肢,顺着他的味道,开始往楼上找。 住院楼一共五楼。林昭然每一层都去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一直到了五楼,传来一阵浓烈的,熟悉的味道。 裘道那厮的体味。 正要回去,耳边传来一声轻响。轻的和幻觉一样,甚至分辨不出发声的位置。 林昭然停步,想再仔细听听,走道上已经传来了一个没有规律的脚步声。 “咦?”师弟甲说:“怎么你的狗也跟上来了?” 师弟乙说:“跟着道哥上来的吧?” 他们停在中间的一个病房门口,为首的中年男人手握着门把手,用钥匙扭开,然后回头道:“就是这个房间。” 几人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林昭然觉得好奇,也屁颠屁颠跟了过去。 大概是许多年没有打开过,每个角落都布满了灰尘,空气沉闷,因为晒不到太阳,透着一丝阴冷。林昭然动了动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院长在一旁说道:“也都是女性,死因和死状也相同,被剥了皮,分尸。病人失踪之后过了几天就会被摆到这个房间里。” 林昭然:!!! “后来是怎么解决的呢?”裘道问。 院长有些局促:“说来惭愧,虽然我们也是搞科研的人,但当时传出很多流言,对医院很不利。就有一些人提出了一些想法,警方那边没什么结果,我就想,干脆死马当做活马医,就找了个道士来看看。” “镰刀游?”裘道问。 院长点头:“是他。” “他怎么说的?”裘道问。 院长说:“说是有恶鬼,他说医院阴气重。反正后来真的没有再发生命案了。没想到啊,一年半过去了,竟然又开始死人了。” “然后你们就把这里封了?”裘道四面环顾,皱眉道:“有没有人再来过?” 院长说:“不可能有啊。”全是灰啊。 “太干净了。”裘道望着门口,若有所思道。 院长:“啊?” 林昭然知道他是在说这里的气。如果这里没有阴气或者怨气,那就太诡异了。 “闻出什么了吗?”裘道看向土狗。 土狗蹲在门口,半搭着眼皮打了个哈欠。 ☆、劝归 便秘加痔疮, 绝不是人生最痛苦的事情。 最痛苦的, 是被吓到便秘加痔疮。 医院多传说, 都市多怪传 管好腿,闭笼嘴, 我的人生,除了吃,什么都不重要。 ——by我的狗生日记 林昭然被吓的不轻。第二天坚决的窝在家里不出门。 裘道拖着她的尾巴试了试,怕它的爪子抓坏沙发,赶忙放手了。 毕竟那是一床二手沙发,表面都已经脱皮了,再折腾一下就得换了。 于是裘道临出门前只好再三叮嘱:“不要乱跑,不能乱跑,不许乱跑。” 林昭然挥挥狗爪表示:你求老子走,老子都不走! 最近两天连做了怪梦。 林昭然想趴着补补眠,却根本无法入睡。身体在说着好累啊好累啊,大脑却在蹦跶:起来high起来high! 林昭然无比的忧郁,她坐在窗户前面看了会儿风景。底下只有被瓦砾覆盖的一块泥地,旁边正在盖新的大楼。 盯来盯去,只能盯到对面的窗户。 或者蔚蓝的天空和无法直视的太阳。 于是林昭然跑进卧室,从裘道的床底下划拉出一个平板电脑。 pad! 这是林昭然搬进来之后,趁着裘道不在,从书房里顺了私藏起来的。 是借,不错,只是借。 因为灵魂出窍是一件很玄乎的事情。尤其是借尸还魂,或者鬼上身,因为借宿的不是自己的肉体,不论是对生人还是魂体,都有着极大的伤害。如果长时间寄宿,灵体也会消散。 林昭然对这方面的内容了解的比较少,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属于借尸还魂还是属于鬼上身,更准确的说,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死了没有。 但即使是鬼上身,也要灵魂和肉体有一定程度的契合度。古往今来,在数量的优势下,这样的例子的确不少见,但跨物种附身,还真特么的没听说过。 当年变身动漫盛行的时候,林昭然也曾二逼的向林和问过这个问题。 林和指着月亮问:“你看月亮是什么颜色的?” 林昭然答:“月白色?” “嗯。”林和说:“什么时候它变成蓝色的 ,你也能变身了。” 林昭然:…… 林和口水乱喷:“这是考点!你就是给我刻脑门上也得记着!” 是以,当林昭然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野狗,其震惊程度不亚于天地颠倒日夜色变。 林和似乎从很早以前,就对这些事情异常敏感。鬼上身,魂体易主这一类的词,几乎就是禁语。 这种不合乎科学常理,也不合乎玄学常理的事情发生后,林昭然惴惴不安。 一是她怕自己会慢慢退化,进而沦为一只真狗。 二是她怕自己有朝一日忽然失忆,真的以为自己是一条真狗。 于是她急需一样东西,来证明自己不是一只精神失常的狗,而是一个肉体失常的人。如果真的发生了以上两种情况,她相信命运会指引着她重新找到这本平板电脑,向世界宣告她的存在。 于是,用狗爪子打的日记就出现了。 只是她忘了,这个世界上有种奇妙的科技叫做云端同步。 不过这跟她没关系。裘道自己乐乐就好了。 伸长爪子,一点点把平板从旁边勾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上面覆了层木屑。林昭然将脸凑过去,结果打了个喷嚏。 她一面嫌弃的用肉垫擦屏幕,一面指责唾弃裘道。这张床都特么多少个年头了?连白蚁都不屑得筑窝了。 她用狗爪撑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她觉得已经了不得了,她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同化。还有上次和裘安诡异的接触。可能只是个意外,但特么的正常人都不会有这个意外!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出了意外。 这个意外比变成一条狗更可悲。她没有思想,不能再怀念自己的往生…… 林家祖宅里没什么事能瞒过林和。 自林昭然出生后,这个男人就没出过林家祖宅。他虽然现在是一个猥琐的抠脚宅居大汉,但被称为南城一霸,一直是没有争议的事情。 要说天底下如果还有一个人能办法,那就是林和。 林和没理由看不出来。 他却装作不知道。 林家虽为南城第一道场,上面却还压着一个职业鉴定委员会。 那是个尿性极多的委员会。 她小学初中出个春游都要打个报告给职业鉴定委 员会。 职业委员会探查用的是天地图鉴。探查的是魂体。探查出来的也只是大概的位置。 职业委员会没动静,说明她身上的魂体没有问题。 林和不可能就这样放任她三个月不管,要找她很容易。何况还有二师伯的八卦天算。 极大的可能是他什么都知道,甚至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一只狗。 他素来表现得很不靠谱,但却真是个很厉害的人。 虽然不知道林和到底想做什么,但林昭然也知道,在林和没有表态前,这绝对不是一件能说出去的事情。 实在想想,裘道这么抠,真也不像是一个爱好收流浪狗的人。 林昭然用自己许久没开过的帐号发了一个问号过去。对面几乎瞬间就回了过来。 林和激动道:“不孝子啊!” “老爸啊!”林昭然也激动道。 然后对面传来一个视频通话。林昭然手抖,匆忙点了挂断。 林和暴走:“接啊!为什么不接?!” 林和身边从来都会跟着一两个小童,怎么能接 “不方便。”林昭然打字的速度很慢。总是按错键。 林和问道:“你死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大家找你都找疯了。” 林昭然满头黑线。装的挺像个样啊哈。 林和问:“你没事吗?你没事回不回来都一样,不如在外面多晃悠几天。林家最近太∥安生了,每个人都高兴的手舞足蹈。” “我是你亲生的吗?!”林昭然说道:“不过我最近确实不回去了。” 对面沉默了片刻,似乎被她忽然提升的智商感动到了。 于是林和郁卒了。 林和软道:“别了吧,人快回来吧。” “我不。”林昭然说。她现在不是个人。 林和诱惑道:“你给你爆你四个师伯的猛料,随你怎么写。” “不。”林昭然坚持道。 林和说:“那爆老爸的猛料。” “说了不!”林昭然说。 林和咬咬牙,说道:“我给你爆裘道的!” 林昭然:…… “为什么你非要我回去啊?”林昭然问说。 林和苦口婆心道:“外面很危险哒。闺女儿啊,你不知道, 外面的人是会吃人的。你去看看鲁迅的文,大文豪都这样说啦。” 林昭然哭笑不得,说:“咱没文化,咱不秀。” 林和接着诱惑道:“裘道啊。你可以去报道裘道了。我这次一定站在你这边,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林昭然觉得又无奈,又感人。 她一直以为自己独立了,能扳倒老爸这颗大树。原来不过是在人眼皮子底下玩闹玩闹。林和装得煞有介事,还有一众师叔同门,大概也只是在照顾她,时不时闹出点事情,露点把柄,逗她乐乐,任她消遣。 大概只有裘道觉得实在太过无聊,才一直没搭理她。结果反而被人较真给盯上了。 林昭然现在想想,觉得实在好笑。 她多年不开窍的智商,在最近一段时间忽然有如醍醐灌顶,顿悟了。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反而什么都看的开。 于是她说:“我现在在国外。我在实地考察。我心系人类安危哇!” 林和那边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你去哪儿都可以,但是你千万不能去中心医院啊。” “为什么?”林昭然问道。 林和说:“不太平啊。出事了。裘道过去了,但镰刀游也过去了。镰刀游是谁你知道不?” “他什么了?”林昭然问道。 林和说:“不怎么,风评太差了。他喜欢控制鬼魂替他办事。不高兴的时候也会直接把厉鬼打得魂飞魄散。他都没什么好怕的,这种人才最可怕了!” 做道士的,讲求的还是天人关系。虽然阴德这东西玄的很,但仁心慈悲总是没错的。大多人能超度不散魂,因为散人魂魄是一件太过分的事情。天道好轮回,万灵有因果,随意结束别人的因果循环,也会影响自己的命数。像镰刀游这样的人,是一辈子也悟不了道的。 但是说到镰刀游,林昭然不禁问道:“为什么葫芦男叫镰刀游啊?” “因为他背着镰刀啊。自己的名字叫游。”林和说道。 林昭然说:“他背的明明是葫芦啊!” “那是镰刀啊!”林和重申道。 林昭然坚持道:“那特么的明明是葫芦啊!老子眼没瞎啊!” 对面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然后林和接连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闺女儿,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 “你怎么会看不 见呢?” “你出了什么事一定要告诉老爸啊。” 林昭然菊花一紧。 林和又说道:“他的葫芦上面蹲了只红毛大妖,叫镰刀啊。他的葫芦只是用来装鬼的法器。” 林昭然吓出了一身冷汗,飞速点了退出,然后断网。 林和又敲了几遍,发现她头像灰了。猛的回身,问身后的小徒弟道:“怎么样!抓到ip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在下努力的在完善世界观,以表示这是一篇有逻辑的文。 嗯…… 我代你们说了, 然并卵 ☆、真冷 裘道先去了趟医院,从院长那里拿到了死者名单。 死者死相很是凄惨,剥皮,分尸,过几天碎尸块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某个病房,而监控里又没有任何显示。 院长说从第一起命案开始,已经让保安二十四小时轮班值休了,但那些东西还是莫名其妙的消失,又莫名其妙的出现。不过短短几天,已经失踪了六个人。四人确认死亡,还有两人没有消息。 他因为这件事情焦躁不堪,还不敢告诉病人家属,实在是鬼神说太过玄乎了。谁能接受自己的家属好好的住在医院,结果医院却说他被鬼给干了呢?何况连他自己也不大相信这回事儿。 院长叹气道:“禁不起打击了。去年的事情提起来还人心惶惶,着要是再被暴露出去,医院就开不下去了。南城的医疗体系根本不足,如果医院倒闭了,这么多病人,可怎么办呐。” 裘道没有说话,院长又急急问道:“裘先生,这鬼到底为什么缠上我们医院了?” 裘道拿着一年前事故受害者名单,与今年的六个失踪病人对比,忽然开口道:“也许是人。” 院长说:“啊?” “世上没这么多的怪力乱神。”裘道说。 院长紧张道:“那……要报警吗?” “如果你不想把事情闹大,就先别报警。”裘道说:“这件事情既然林家管了,就不会只管到一半。你放心吧。” 院长连忙点头。 “梁医生是精神科的医生,一直安排在住院部吗?”裘道问。 “是啊,病人挺喜欢他的。”院长说:“住进这边医院的人,大多是重症,一时接受不了就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所谓我们安排了一个精神科医生专门负责这里,也是每天巡察开导。”他忙问:“是……跟他有关吗?” “我只是觉得他挺帅。”裘道抬起头,看着他开了个玩笑,安抚道:“别担心。告诉医院的人,晚上不要出门。保安也别当值了。” 院长说:“好。”当下这种情况,让他们出门他们也不敢出门。 师弟甲、乙跟着他走出院长办公室。 师弟甲说:“刚才我去看过了,尸体上没有任何残留的鬼气。” “一定不是鬼干的。”师弟乙说:“鬼哪有那智商啊。而且鬼也做不到这么整齐的切口。” 师弟甲说:“看那一刀切的架势,镰刀游倒是可以嘛 。” “镰刀游不会杀人。这个我相信。”裘道说:“但是他和这件事情有关系,这是毋庸置疑的。五楼和尸体,一定是被他提前净化过了,他认识凶手。” 师弟甲说:“是梁医生把他请过来的。虽然他也确实很可疑,但这件事情会不会太简单了?” “不简单,巧合而已。”裘道说:“谁叫我正好讨厌他呢?” “裘哥!”咋呼师弟从地上蹦了起来,激动喊道:“我也讨厌你!” 裘道问:“她怎么样了?” “护士说她身体不好,已经睡了两天了。”咋呼师弟已经在裘安门口守了一天了,整个人萎靡不振:“裘哥,我不是来做门童的。” 裘道问:“梁医生来过吗?” “来过。这两天来了好几次。”咋呼师弟点点头:“裘哥!到底什么时候我能祭出法宝啊?” “祭你个头啊!”师弟甲说:“想打架去找镰刀游,他一定不会拒绝你的。” “不要这样对我。”咋呼师弟悲伤道:“我也是想为人民做贡献。” 裘道说:“那你在这里待了都有什么发现?” “发现?”咋呼师弟咦道,随后恍然大悟,激动的问:“道哥!所以你是在考验我吗?这一切都是别有深意的考验?” 裘道面不改色道:“姑且是吧。” “你想知道些什么?”咋呼师弟问道。 裘道说:“梁医生。” “梁医生啊。”咋呼师弟失望道:“他没什么呀。嗯,比较奇怪的就是,单身吗?都快三十啦,长的也还可以,但是据护士姐姐们说,他应该没有女朋友。” 裘道一脸真诚的敷衍道:“干的好,你给我们提供了很大的线索。” 咋呼师弟顿时激情四起,接着说道:“还有!据说之前发现的死者,还跟梁医生告白过。梁医生知道后很伤心。” 裘道说:“可以了。你接着加油。” “你还想知道哪个护士的?我告诉你这里的人最熟了。”咋呼师弟跟着他一路走,边嚷嚷道:“我已经成功混入敌方内部,组织还需要什么情报?” 裘道:…… 裘道说:“守着这儿,别动。” 小师弟悻悻应声,又问:“病房里那个鬼呢?” 裘道说:“不用管他。” 裘 道让师弟甲、乙分析一下现场的灵力残留,试试能不能找出镰刀游的痕迹。 然后急急忙忙往几天前见的贵妇家里赶去。 起因是他想让人调查一下梁医生。 梁医生和医院五楼都一样,太干净了。 医院是个阴气很重的地方,何况接连发生了这么多命案。连保安身上都或多或少的缠着一丝黑气,他身上什么都没有。 接电话的老刘听见名字,先是一愣,然后问道:“你不是让我查过了吗?” “查过了?”裘道惊道。 老刘说:“你上次让我查出轨的事情啊,五五开那个。哎哟我去,给你骗了,全特么是白功。人虽然是个小白脸,但都混在医院,没出去过。” 裘道也是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他说的那个人是谁。那不过是个很小的委托,当时在现场,并没发现有鬼怪停留的痕迹,多半是委托人给自己的心理暗示,过了两天就给忘了。没想到竟然这么巧。 “那你查到多少?关于他的事情。”裘道说:“都告诉我。” 对面的声音夹着一丝风声,好像离的较远,然后又清晰起来:“也没什么。名校毕业,高学位,高颜值,然后认识了有钱的女人。叫何俪。大他十来岁吧。两个人同居但还没结婚。哦,何俪还有个十八岁的女儿……” 医院离住所很远,几乎横跨了大半个南城。市中心还有些堵车,裘道又开岔了一次路。等他到的时候,已经好几个小时过去了,午饭也来不及吃。 裘道在铁栅栏围着的门口按了许久的门铃,里面都没有反应。 他掏出手机再一次拨通了何俪家里的电话,依旧是几句温柔而刻板的系统回复。 裘道左右看了看,干脆撸起袖子,直接爬上了门口的围栏。跳进去之后发现,院子里的警报器竟然没开。 他走到旁边的落地窗外往里看。摆设还和上次来的时候相同,但是桌前的一只实木坐椅却翻到在了地上。 平时这里应该每天都会有小时工来打扫,椅子翻了却没人扶。裘道伸手在玻璃上擦了擦。 这个地方风大,只要一天不打扫,玻璃外面就会蒙上灰尘。而且底部还有一些飞溅的泥渍,临上次下雨已经好几天过去了。 裘道又给老刘打了个电话。 裘道问:“何俪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大爷的!”老刘说: “你不知道早上是温存的时间吗?你不知道我的美人现在很焦灼吗?” 裘道语气又问了一遍:“何俪现在在哪儿?另外提醒一句老刘同志,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我不知道啊!”老刘说:“我早就没盯着他们了。” 老刘会这样说,那就是真的没有了。裘道说:“那你帮我查一下,何俪的女儿现在在哪儿。” “还能在哪儿啊,学校呗。”老刘无奈道。 裘道问:‘什么学校?” “一所本地大学吧。”老刘说:“谁特么有空记这个啊!” 裘道说:“你让人去看看。” “谁要帮你查啊!”老刘怒道:“老子还在度假呢!” 裘道语气的认真说道:“我怀疑这是一起有预谋的绑架案。如果没错的,她女儿已经失踪了。聪明的,何俪多有钱,这钱是让绑匪赚还是你自己赚,你应该最清楚了。” “真的假的?”老刘道:“你坑我好多次了,都是做白工。” 裘道说:“我也给你介绍了很多大生意。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到时候给我打电话。” 裘安打电话给师弟甲:“镰刀游呢?” “一直没看见。”师弟甲愣了一下答道:“听护士说他今天晚上要开坛做法。现在人还没来。” 裘道又问:“梁医生呢?” “巡房呢吧。”师弟甲问道。 裘安又问道:“灵力测试的怎么样了?” “打扫的太干净了。没什么残留的。”师弟甲答道。 裘道说:“你先看着他们。我马上回来了。” “好。”师弟甲道。 裘安随手报了个警,然后开始飚速直冲,赶往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人看,还是要说 儿童节快乐~ ☆、夺命 林昭然在家里等了许久,偶像剧看了一集又一集,重复的广告听了一遍又一遍,裘道都还没回来。天色已经开始转黑。 一面想着今晚的狗粮还没有着落,一面想着那鬼畜莫测的镰刀游。 看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常不好,两帮人不会干起来吧? 不,不。看那架势,绝壁是会干起来的。 林昭然正襟危坐。 他们如果打起来,那是很危险的。裘道和两个师弟甲、乙的战斗力不明,咋呼师弟确认为负。镰刀游好像养了只大妖,那大妖厉害到连她老爸都颇有忌讳。 林昭然很清楚,自己现在也是个战斗力为负的高端人才,但她就是抑制不住蠢蠢欲动的内心。她想去捣乱。 “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贤弟,既然你有此意,不如就去找那潘姑娘说个清楚。” 林昭然觉得甚有道理。 老子现在都变成了一条狗,人生还能有更悲惨的事情吗?如果老子狗命呜呼,还有机会重换物种。没有退路的时候,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我,叫林日天。 林昭然说服了自己,一只爪子踏出房门,回头略略扫了电视机一眼。 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台电视掌控了她的人生? 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林昭然跑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大黑了。仅有几排昏黄的路灯,医院里面连个走动的人影都没有。也许是心里作用,她感受到了什么叫风声鹤唳,那宛如尖叫泣诉一样,还带着回声的摩擦声。 她跑进楼里,冲到了二楼。 裘安的门前竟然没人守着。林昭然还以为裘道让咋呼师弟看着这个房间,是怕镰刀游把房间里的小鬼给吃了。 虽然裘安的房间里为什么会有一只鬼,她死活也想不通。毕竟鬼身上有阴气,活人和他待久了,或多或少会有折损,而裘安身体已经很不好了,这几乎是在将她往死亡线上多推了一把。但裘安似乎和他相处的很愉快。 她踮起脚从窗户往里看了一眼。透过窗帘的缝隙,确定被子是凹凸起伏的,里面的确躺了个人。于是稍稍安心了些,又不禁唾弃自己,变成了一条狗,还特么的操碎了心。 消失的咋呼师弟和师弟甲、乙,现在正在医院空地围起的结界里。 甲、乙本来正在用法器测试医院里的灵力,但没多大收获。路 过二楼的时候看见咋呼师弟靠着墙角呼呼大睡,于是一脚踹醒了他,开始轮番教诲。 忽然手中的罗盘亮了起来,并且数字急速跳动。甲、乙两人急忙冲到走道的尽头看向窗外。将灵力注入双眼,开天眼,窗外的空地上,发出一阵蓝光,几乎照亮了半边天空。还有一个女鬼在痛苦的尖叫。 师弟甲、乙心下大惊,暗道失算,又匆匆跑了下去。 咋呼师弟先是惊愣,然后从地上抄起装备,也飞速的跟了上去、 师弟甲从袖口抽出一张聚雷符,念动符咒,往前面丢去。一道响雷准准劈在前面的结界上。 咋呼师弟只感到眼前强光一闪,脚底板莫名发热,顿时跳了起来。 甲、乙伺机从结界裂口冲了进去。咋呼师弟呲牙,也跟着冲了进去。 进了结界才看清楚。一个红衣女鬼,正被挂在半空。女鬼的腹部破开一个打洞,里面伸出九条锁链,将她的四肢紧紧束住,大力的几乎折碎她的灵体。 女鬼痛苦的发不出有什么意义的声音,只是张大了嘴,表情因为疼痛不断被放大,狰狞而恐怖,从模糊的语调里可以大致听出,她在喊救命。 哪来的命,她早已死了。却连死都死的不安稳。三人都是于心不忍。 师弟乙呵斥道:“镰刀游,枉你也是个修道人家,竟然做出这样天理不容的事情!” 环胸而立的镰刀游,神色悠哉,说道:“我只是驱鬼。杀人的事情我可不知道。”他指了指女鬼身上的黑气:“而且你看,她是个厉鬼。我只是在为民除害。” 几人不由想到之前几名死者的惨状,那样痛苦的死法,变成厉鬼也是情有可原。 “休得狡辩!”师弟甲道:“那个道士驱鬼是这样霸道的?我要上报协会,对你的工作证重新考核。” 师弟乙道:“驱鬼是为了助人往生,而不是为己私利,草菅人命。你果然和那些不经教化的精怪一样,难辩善恶,不晓是非。你简直不配做个修道士!” 镰刀游转过脸,盛怒的五官在蓝光照映下显得异常狞恶,说道:“说这话,想好怎么死了吗?” 林昭然猜他们又去了五楼。于是她迈着小碎步,气定神闲的往上爬梯。 但五楼也是空晃晃的。 她不由想起上次在角落里听见的怪声,好奇心驱使下,转了一半的身子又转了回来。 就看 一眼。 一眼即可。 于是林昭然过去了。 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就闻到了一股微弱的血腥味。 林昭然脚步一顿。 不是说五楼被废弃了吗?又怎么会有血腥味呢? 倏然头顶的灯光亮了起来。林昭然压低身子,耳朵和尾巴向上竖起,往后退了一步。从走道深处的房间,走出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 林昭然恐惧的呼吸一窒,梁医生双手插兜,慢悠悠走了出来。 梁医生的表情很诡异,和平日里看见的全然不同。心情似乎很好,看见她之后,张开了手,说道:“璐璐璐璐~又是这只不听话的狗?来,过来吧。” 林昭然心跳几乎要蹦出了自己的喉咙,转过身就开始拼命的跑。边跑边大声的叫吠。 身后的脚步声像夺命铃一样步步紧逼,耳边充斥着自己厚重的喘息声。一直到她跑出了医院,都没有听到一点别的声响。 林昭然脑海中闪过两个字:结界。 梁医生和镰刀游果然是一伙的。 那裘道他们呢?为什么不见了呢? 林昭然太害怕,脑海中一溜的全是各种猜测,不敢回头看,也不管身后还有没有声音,只知道一路狂奔。 一直到身体被撞飞,然后剧烈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她才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医院外面的马路上。 一辆车停在她的旁边。 林昭然的思维停止了。 一面觉得疼,一面觉得慌。一面又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疼,为什么慌。头顶是漆黑的夜空。视线变得模糊,路灯像一颗巨大的星星,带着一圈光晕,在她眼前放大缩小,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神。 一大片津液从嘴里流出,混着血水,淌了满地。 耳边几人在争吵。 “说了叫你开慢一点,你看!” “还好撞到的不是人。” “现在怎么办?” “搬到一边去吧。我看它是活不成了。” …… “刚刚踩刹车挺及时的,没碾过去。我看它还好吧?” “没流血骨头也碎了。你没看它一动不动的。” “就丢路边吗?不大好吧?” “估计就是条野狗,你还想找什么麻烦?” 身体被抬起来的时候,刚刚适应的剧痛又放大了无数倍。骨头像被碾碎了又揉成一团。疼痛刺激了她的大脑,她张开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 两个人把她丢到一旁的绿化带上,冲她说了一句对不起,就开着车走了。 林昭然的意识又开始变得模糊。但她清晰的知道自己还活着。半眯着眼,等着自己咽气。 太疼了。 还不如死了痛快。 另外一边。 师弟甲又是掏出一张聚雷符,往女鬼的位置投去。但符咒半路软绵绵的落了下来。 “进来容易,出去难。你以为我的结界,是你们这种小货色,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镰刀游说道:“正好用我的新鬼好好招待招待你们。” 话毕,纠缠女鬼的锁链松了开来,然后从她的四肢穿了过去。 一声刺破天际的尖叫。 女鬼的指甲开始飞速伸长,四肢被拉长,然后撕叫着朝他们冲了过来。 师弟甲试图召剑,却发现这里一点灵气都没有。正当女鬼指甲要碰到他的鼻尖,一股大力扯着他的衣领往后一拉,堪堪躲过。 咋呼师弟从后面冲了出来,一手糯米一手盐,霸气十足的喊道:“放着我来!”然后朝那个女鬼撒了过去。 师弟甲、乙:…… 师弟甲急忙喊道:“没用的!快跑!” 果然,糯米和着盐从女鬼的身上直直穿了过去。 咋呼师弟呆了一秒,骂道:“这特么的怎么跟传说不一样啊!”然后又从随身的斜跨包里抽出一把桃木剑,对着女鬼战战兢兢道:“有种……有种你撞过来。” 女鬼一个挥手,师弟甲猛的扑过去。 桃木剑被女鬼挥断了。 咋呼师弟被师弟甲扑倒了。 咋呼师弟望着手上的断柄,悲痛道:“就算我读书少,但也不能这样骗我呀。”扯过挎包,提着的边边把一袋子糯米和盐都倒了出来,泪眼汪汪的望向师弟甲问道:“师兄,这玩意儿真的只能吃啊?” 师弟甲怒骂:“妈的智障!” ☆、复生 林昭然安静的躺在地上等死。 她觉得真的,时光如水,岁月如梭。 时光溺死了人,岁月夹扁了人。 她也不知道哪个更痛苦一点。 反正她现在很痛苦。 在生死一线的时候,她没空回报如此玩弄她的天道,她只是无比的怀念自己的亲爹,师伯,同门,还有她的狗粮。 然后,一个白色的人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林昭然睁开眼,先是看见一双白色的鞋子,一条白色的休闲裤,然后一个凑近来,带着白色帽子的脸。 林昭然本来只吊着半口气,被吓得又多吸了一口。 这人蹲在地上,歪着脑袋。一张漂亮的脸满是困惑。 林昭然抽出了一点脑细胞,评价她的长相。 雌雄莫辨,漂亮的好像是个假人。尤其是眼睛,似乎没有瞳孔,一种似乎能包纳万物的黑。 那人开口发出一个单音节的字:“咦?” 声音清亮,是个女生。 那人说:“现在人都这么奇怪?喜欢和狗换着玩?” 林昭然内心默默重复了一遍:喜欢和狗……!!! 那人又说:“你快死了。” 林昭然费尽力气,想叫一声。脱口只是嗷呜。 那人伸出手,摸在她的额头上。身体的疼痛似乎一瞬消失了。林昭然看她黑色的眼珠里,开始冒出一圈白色的光晕。仔细再看,似乎是一圈符文法阵,不停的交叉变幻旋转。 大概是盯的太用力,她觉得自己大脑一片眩晕,身体像失重一样飘了起来。一个闭眼再一个睁眼,少女的脸出现在她视线的下方。 林昭然懵逼的定住了。 直到风抚过她的面颊,带来一丝沁凉的感觉,她才反应过来。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体,然后伸手抚摸自己的脸。 卧槽!她变回来了! 林昭然吞了口唾沫,小心问道:“我,我,我现在是人对吗?不是鬼魂?” 少女眼睛左右睨视,想了想,然后看着她,试探道:“是吧?” 林昭然顿时泪流满面,蹲下去抱住了她,哽咽道:“大侠,恩人,高人,大仙。谢谢你,太谢谢你!我代表我祖宗十八代谢谢你!” 林茗被她的眼泪和鼻涕糊了整个肩头,顿时大囧,伸手死命想要推 开她,无奈这人实在抱的太紧,试了两次都没成功,只好大声喊道:“你快放手!我要喊非礼了!” 林昭然马上放开了她,红着鼻头问道:“怎么称呼?” 林茗指着自己道:“林茗。” “你也是修道士?”林昭然一会儿痛哭,一会儿又正经,问道:“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林茗只觉得自己见到了一个神经病。这表情丰富,变化幅度太大,看着太过惊恐,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说道:“我不是,我是来凑热闹的。” “林和是我爸。”林昭然指着自己道:“不,别怕,我是个好人。”说着又捂住鼻子,开始放肆痛哭。 林茗在从有限的生命里,从没见过这么难搞的人,听到林和的名字,心底大声感慨: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的啊,古人诚不我欺。然后说道:“就是林和告诉我,说这里今天有热闹。”想了想又说:“还说有许多凡人需要我的点化,是个赚钱的好机会。”然后她忽然激动的伸出手,笑出一口白牙:“你需要我点化吗?少女?都是熟人我算你半价。如果你有介绍客户的,我们九一分。”然后坚定道:“不能再多了!” 林昭然伸出潮湿的手握了上去,说道:“你缺钱?我有。”她拍拍胸脯试图平复心情:“恩人,我会报答你的。” 林茗高兴道:“那就太好了!” 林昭然真诚的说道:“我发现,抠门的人,都特别可爱。”先是裘道救了她的狗命,再是少女救了她的人命。 缘分,都是缘分呐! “砰!” 一声巨响。地上扬起漫天灰尘。咋呼师弟只觉得屁股一抖,被震离了地球表面。低下头一看,前面被砸出了一个大坑,就在离自己脚尖不到十公分的地方。 师弟甲翻身跳上了女鬼的背,用力的挟制住她的脖子,才放她的攻击稍稍偏了方向。 师弟甲又骂了一遍:“妈的智障!” 咋呼师弟委屈道:“我只是想为人民做贡献。” 师弟甲和师弟乙异口同声喊道:“跑啊!” 咋呼师弟恍然大悟,转身拔腿就跑。 没跑两步,“砰”的又是一声巨响,然后紧接着一击闷声。 咋呼师弟捂着鼻子痛倒在了地上。他忘了前面还有一个结界。 身后女鬼差一点就要抓到他的脑子,结果顺着力道也撞到了结界,被反弹到了 地上。 一直抠着女鬼脖子的师弟甲,被她垫在身下,猛的砸了下去,顿时痛的五脏六腑都要呕出来。 “嘶。”师弟乙看着,替他倒吸一口凉气。 师弟甲:……这是他打过最痛心的一次架。没有之一! 师弟乙看他仍旧没有停手,不由慌道:“镰刀游,你真要在这里杀人吗?” “杀了你们,谁又知道呢?”镰刀游放声狂笑道。 师弟乙说道:“天知道!你也不怕因果循环报应?” “老天何时开过眼?”镰刀游说道:“你见他何时公平过?” 师弟乙捡起地上那断了半截的桃木剑,说道:“如果你还不收手,我就不客气了!” “裘道不在,就凭你们也想对付我?”镰刀游嗤笑道。然后他抬起手一挥,身后的红色大妖,化作一道光影蹿了出去。 “谁说我不在?” 一个高亢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倏然间一道红光落入结界的阵眼,结界闪了一次蓝光,然后像玻璃一样龟裂破碎。裘道从隔壁的顶楼跳了下来,手执一把大剑,拦在大妖和师弟乙之间。 师弟甲、乙皆觉得有道灵力从四经八脉开始游走,然后交于两手。 师弟甲伺机后退两步,念动咒文,召出一把闪着红光的铜剑。然后朝女鬼刺去。 女鬼被刺中的左臂发出缕缕黑气,然后整个左臂再不能动弹。 咋呼师弟看见,惊道:“怎么是青铜剑啊?不是桃木剑吗?” “裘道!”镰刀游指着他说道:“你为何屡次坏我好事?” 裘道半句话不多说,从袖中掏出法宝袋,两指合拢,用灵力引出法宝,大声喝道:“镇妖铃!” 红色大妖的动作随着铃铛的音波,放缓了一拍。紧接着又是十多个陷阱法阵。裘道一瞬之间将灵力传入地底,一道道法阵散出白光,拖累大妖行动。伺机又从袖口滑出一物,冲着它飞去。“捆仙绳!” 红色的短绳不断拉长,眼看就要缠住大妖,镰刀游反手一拍背后的葫芦,大喝一声:“去!”之间黄色葫芦里飘出几只厉鬼,同一侧的女鬼一样,身上被锁链操控,表情甚是痛苦。 几只厉鬼宛如凉风,挡到了捆仙绳的前面。大妖得救,本来还想再站,镰刀游喊了一句:“回来!”它望了裘道一眼,听话的蹦回了镰刀游的葫芦上。 镰 刀游笑道:“你好好玩着。”然后转身跑了。 一时间空地上多了四只厉鬼,旁边几栋是住院区和门诊部。裘道怕它们四散害人,也不敢去追,冲着还在和女鬼斡旋的师弟甲道:“把他们都引过来超度!” 师弟乙长袖一翻,召出一只一人高的狼毫大笔来,单手扶在身侧,蓄力,然后高举着在空中写下一个个金字。 金字连在一起,环成一圈,自动排列,将附近的几个厉鬼全都围在了一起,并开始慢慢往里缩去。 先前还在不停躁动的几个厉鬼像被施了定身,各个全都静止不动。 师弟甲道:“道哥,你快去追镰刀游。我看他已经疯了。” 师弟乙说:“放心吧,这里交给我们。” 裘道点点头,紧跟着去追镰刀游。 两人蹲在路边,目光盯着那只已经没了呼吸的土狗。 林昭然伸手上去摸了摸它的毛发,幽怨的叹了口气。 林茗问:“它怎么办?” “把你的外套脱下来。”林昭然说。 林茗看了看身上的运动外套,犹豫道:“一百块!” “我给你两百。”林昭然勾了勾手指。 林茗遂兴高采烈的脱了下来,里面还是一件白色的短袖,递到她手上,又问:“鞋子要吗?只要两百。” 林昭然把衣服盖到土狗的身上,然后噗通跪到了地上,双手合十朝它拜了一拜,情真意切道:“狗哥!谢谢你这些天来的收留。你放心,我一定给你选个风水宝地,当亲妈一样的厚葬。从今往后,我姓林,你也姓林,我们就是一家人。” 林茗:…… 林茗说:“你还有空埋了它啊?你到底是来干啥的?” 幸福来的实在是太突然,林昭然还没想好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迎接它,被林茗一提醒,脑海中又忽然闪过梁医生的身影。 林昭然大喊:“卧槽!梁医生!” 林茗懵逼道:“晾衣绳?” 梁医生带着橡皮手套,在静悄悄的楼道里走动,干脆而富有节奏的脚步声不慌不忙的传来,由远及近,然后站定,伸手推开了一扇房门。 他走了进去,站在病床前定定看了许久。然后摇摇头,带着一个诡异的笑容,朝她伸出了双手。 正当他要触摸到裘安的脖子,一个苍白的,半边脸凹陷,满是 血渍的人头倏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梁医生一瞬吓得猛的后退了一步,发出一声惊呼。 裘安悠悠转醒。 正是这个时候,林昭然赶到了。 她一脚踹开大门,推动开关,打开电灯。骤然亮起的光源让几人都眯了眯眼。林昭然便看见了退到角落的梁医生。 林昭然下意识的跑到裘安床边,想要保护她,还没开口说话,立在一侧的那个半脸鬼,便朝她扑了过来,一双冰凉的手掐住她的脖子。 林昭然觉得自己的皮肉都感受到了脉搏的跳动,脸色飞速涨得通红,被半脸鬼死死按在墙上不能动弹。 卧槽!林昭然心道,这不科学啊。 ☆、试试 林昭然被扼住咽喉,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梁医生把裘安扛到了背上,然后溜了出去。 一是因为缺血,二是因为气急,林昭然整双眼睛开始发红。一手试图让半脸鬼松劲,一手指着门口,脚下用力挣扎,嘴里咿咿呀呀发着哀鸣。 这鬼长的这么丑,老子都没拿他当外人。林昭然心道,老子总不会这么悲了个催的,还没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又要挂一次了。 林昭然沙哑着声音怒吼:“你特么的追啊!追啊!” 然后,她就看见林茗又从门口冲了进来。见到她的惨状,先是吓了一跳,随后抓起床头柜上的花瓶,朝她砸了过来。 林昭然瞪大了双眼,朝她摆摆手,很想说:亚没得亚没得!一张口只发出一个音:“额……啊……!!” 果然,那只花瓶穿过半脸鬼的身躯,准准敲在她的胸口,哗啦啦碎了开来。 林茗缩着脖子呲了一声,捂住耳朵跳脚:“疼死啦!” 半脸鬼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空荡荡的床铺一眼,然后立马放开手飘了出去。 摆脱挟制的林昭然真是疼死了,捂着胸口滑到了地上。喉咙火辣辣的疼痛,大张着嘴,蜷缩在一起。 林茗跑上来,拍拍她的背,歉意道:“不好意思啊,事急从权嘛,我也没想到他竟然是个鬼。” 林昭然伸出了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你……不是……个,道士吗?” 林茗握住她的手摸了摸,摇头道:“不是啊!我不会法力,也没学过道术。” 林昭然险些呕出一口心窍血:“人……人……呢?” 林茗说:“哦,刚才医生抱着小姑娘出去了。” 林昭然挣扎着爬了起来,指着门口道:“追,快追!” 两人走到了楼梯口。林茗问:“楼上楼下啊?” 林昭然说:“楼上!” 两人抓着扶手往上爬。 林茗只感觉额头前面有股丝丝的凉意,抬起头,便看见一个满目狰狞的女鬼。浑身□□,皮肤发红。 林茗吞了口唾沫,掐着手指说道:“我告诉你,这是十八禁,你这样会被打马赛克的。” 然后她就被女鬼一手挥到了走道的挡风玻璃上,又是一阵哗啦啦破碎的声音,连着玻璃残渣一起从三楼摔了下去。 身后的林昭然目瞪口呆, 屏住呼吸慢慢转身,一手撑着扶梯翻了上去,顺着往下滑到二楼。不敢回头,直接从二楼的挡风玻璃处,以同样的姿势,撞了下去。 林茗从地上仰起一张小脸,错愕的看着她打滚哀嚎,问道:“你干嘛呢?” “既然都要跳,不如我自己跳。”林昭然下来的时候有所准备,努力的抬着头,没让脸碰到地上。只是手脚一时骨折般的酸爽,说道:“二楼比三楼还低一点。” 林茗喊道:“可是人根本没追你啊!” 林昭然回头,果然背后静悄悄的一片,那鬼应当只是守着不让她们过去。撑着老腰坐起来,伸出中指道:“哦,fuck!” 林茗捡起自己飘落的帽子,弹了弹上面的泥渍,委屈道:“回去了,一点儿都不好玩。林和他大爷的没跟我说过这么危险啊。” 林昭然看她还是生龙活虎的,除了白色的衣服脏了一些,手上连道划痕都没有,惊道:“你不疼啊?” “疼啊!”林茗抓狂道:“你也跳个试试,能不疼吗?!” 林昭然心道老子刚跳下来呢。 林茗说走就真走,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林昭然等着痛感过去,吃力的站了起来,还在活动筋骨,就见林茗又一脸惊慌的冲了回来。 林昭然感动道:“你是担心我吗?” “担心,担心。”林茗抱头蹲到了地上:“妈个鸡,门口有一个红色的大妖啊。我就跑回来了。” 林昭然心道应该是镰刀游,问说:“他怎么你了?” “他说‘咦?居然有人能破我的结界?’”林茗惟妙惟肖的模仿道。 林昭然问:“那你怎么破他的结界的?” “结界个毛啊!”林茗说道:“我什么都没感觉到啊!那么low的结界,怪我咯?” 林昭然:…… “林小姐。真巧啊。” 远处灯光拉来一个长长的人影,逐渐逼近,然后黑影重合到了她的脚下。 林昭然抬起头,这一次她看见了。 葫芦上面是一个通体红色,四肢极长的生物。眼睛细长,嘴角几乎咧到耳后,獠牙森森闪着寒光。骨骼很细,从他弯曲的长度上来看,拉直了身形应该有两米半高,手上的指甲有如尖刀,银色,泛着油光。 林昭然不敢动弹,抬起手说道:“哈哈,久仰久仰 。”然后捋了捋耳边散落的长发,苦逼道:“大家都喜欢,大晚上出来看月亮呢?真是好巧啊。” “如果不是总想坏我好事,总想跟我过不去。”镰刀游说道:“我也不会想要杀你们。” 林昭然忙道:“不不不!误会,都是误会。我们不应该按流程先来个谈判吗?我先做个自我介绍?” “不用了。我认识你。林小姐。”镰刀游说。 林昭然说:“你认识我,但是你不了解我。其实我这个人,和裘道那是,怎么说呢,水火不容。他这人,尿性太重!你觉得呢?” “我会告知你的父亲,今天是你的忌日。你还有什么遗言吗?”镰刀游问。 林昭然:“你大爷哟!@#¥%……&” 镰刀游笑道:“你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的爸,谁让你爸收了这么一个徒弟呢?” “我呸!我就怪我爸不多收几个徒弟。”林昭然说道:“一个裘道收不了你,十个裘道你还敢蹦屁吗?你蹦跶呀!你有种去他面前蹦跶呀!你个弱渣!” 林茗保持着抱头下蹲的姿势装死看热闹,不期然对上镰刀游的小眼,顿时吓得一个哆嗦。 镰刀游越发高兴了,问道:“你朋友?” 林茗立马高举双手道:“我投降!我叛敌!一切好说。”然后冲林昭然敬了一个礼,决绝道:“祝福你,吾友。” “你就是传说中的那个?”镰刀游眯着眼睛瞧了一会儿,恍然道:“没想到运气这么好,今天竟然都出现了。我这就收了你,指不定能炼出什么天地神器。” 林茗猛的蹦跶了起来,指着他大声骂道:“你大爷哟!@#¥%……&*” 两人还没问候完他的十八代祖宗,被唤作镰刀的大妖,两腿在葫芦上一蹬,伸展开四肢,轻盈的朝两人扑来。真的是讯如闪电,快如疾风。长手一撩,尖刀般的指甲就要割断林昭然的咽喉。 顿时四周悄然无声。 林昭然来不及动弹,只注意到一阵寒光,脑海中莫名其妙的闪过一句话:论,今日为何不是人的都和我的喉咙过不去。 林茗眼疾手快,掐着她的脖子,往前一按,林昭然身子半屈,堪堪躲过长爪。但那长爪就正好往林茗脸上招呼。 一声诡异的碰触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清脆的断裂了。 林茗捂着脸猛的蹦了起来,大声尖叫。 大妖捂着手,也开始大声尖叫。 林昭然懵逼的转头,就见林茗跪到了地上,两手捂着脸,整个人贴着地,大声哭喊,然后开始左右打滚。 她急忙冲过去,她以为照刚才的声音,林茗起码半边脸的骨头被削没了,伸手抱住她,紧张问道:“怎么样?脸怎么样了?我我我,我帮你看看?我认识很多整容医生的,免费,真的。” 她脑海中闪过裘安病房里看见的那个半脸鬼,顿时恐惧、心痛、愧疚、不安、感恩涌上心头,养养养!这人我养了! 林昭然用力而忐忑地掰开她的手,林茗两眼泛红,泪水和着鼻涕打湿了整张脸,胸脯哭得上下起伏,皮肤却还是完好无缺。 林昭然伸手摸了一把。果然滑顺的有如暖玉,没有任何伤痕,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再去看大妖。可怜兮兮的捂着手,旋转,跳跃。尖细是嗓音如针扎般刺痛耳膜。脚底下正安静的躺着三根泛着油光的银色指甲。 林昭然的三观,再一次,崩了。 这脸皮厚的。 镰刀游看着跳脚远去的大妖,终于失去了一早惯有的嚣张自信,表情从错愕转到了愤怒,不再多说,反手在葫芦上一拍,喝出两个厉鬼,朝两人指挥着杀去。 林茗挣扎着抬起脸,打着哭嗝,悲痛道:“我是受害者啊!我明明是受害者啊!” “快快快!用你的超能力啊!”林昭然推搡着她的肩膀,催促道。 林茗抓狂道:“老子没有超能力啊!”然后又加了一句:“我怕疼!” 两只鬼张开大嘴,似乎就要撕破皮肉,冲撞而来,眼见着就要咬到了。林昭然大喝一声,彰显出林家传人的魄力,从裤兜里掏出一块红布,“浑天绫!”丢了出去。 红布放大,裹住了其中一只。 林昭然挥舞着拳头,往另外一只胸口砸去。想她虽然灵力不胜,但好歹也是林和一手带着长大的…… 打架是一码事,驱鬼是另外一码事。 事实证明。 在物种不对等的情况下,单方面的武力是没有成效的。 于是林昭然被甩了回去。 “浑天绫?”镰刀游说:“这不就是块妖皮吗?” 林昭然呕出一口血,捂着屁股吃痛,眼中带泪,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妖皮啊!我就是想不起来了。” 林茗骂道:“你大爷的!有妖布刚刚不去对付妖精,你特么对付厉鬼,你特么的也太厉害了!” 厉鬼扭动了一会儿,从妖布里刺出几根指甲,生生撕裂开来。 两鬼夹击,一左一右。 两人互相依偎紧紧拥抱。 林茗绝望的大喊:“我要召唤!” ☆、解救 夹着话音,有几道流星一样的蓝光划破长空,飞落而来。打到厉鬼身上,纷纷散出几缕黑气。 随即是一把三米多高的长剑,从上空插入泥地,带起一阵狂风。裘道宛如天神再临,立于剑柄之上。 裘道撒下一片黄符,掐决念咒。周身升起剑阵。 用灵气汇聚的剑身散发着蓝色的光晕,朝两个厉鬼飞去。插入锁链的空隙,遏制住他们的行动。然后一寸寸的从腹部向外撕扯。 林昭然一脸懵逼,扭头问道:“你能召唤裘道?” 林茗也是一脸懵逼,回道:“召唤个大爷啊。这只是我的期望。” 两人觉得人生太过美好,这样的巧合都能遇到。欣欣然看裘道表演。 远处镰刀游两指一合,天上聚起一道黑云,其中一鬼肚子里的锁链瞬间松开劲道,全部被灵剑扯了出来。厉鬼痛苦的大叫,失去控制,只想杀人,伸长双手往前扑去。 林昭然猝不及防,退了两步,眼睁睁看着那鬼的手,插入她的腹部。 一把剑挡在厉鬼的身前,然后一道长绳困住她的四肢,让她动弹不得。 可惜已经晚了。林昭然捂着伤口,向后摔到了地上。 林茗伸手,垫住她的头,慌张道:“不要死啊!吾友!” 裘道冲到她的身旁,抓着她的肩膀喊道:“林昭然!林昭然!” 林昭然其实不大觉得疼。那种感觉有些熟悉。一道冰凉的水流流进身体。 只是这次冰凉中还带着刺痛,在她的血脉里游走,叫嚣。疼得她冷汗连连。 耳边全是他们两个的二重高底音男女双合叫。 然后脑海中开始出现混乱的画面,一幅幅全无顺序,里面有裘道,有梁医生,还有各种陌生人,瞬间涌出来险些撑破她的脑袋。 林茗惊悚道:“完了,肠子要漏出来了?” “别动!冷静。”裘道呼吸不顺,不敢碰她,吞了口唾沫,重复道:“一定要冷静。” 林茗开始使劲掰林昭然的手,说:“肠子出来要塞回去的啊,我先帮她兜一兜。” 林茗惊道:“没有伤口!我刚刚的确看见那只手穿进去了!” 裘道凑过去,发现的确没有血渍,想把她的衣服往上拉一些看个清楚,被林茗一手拍下:“不要耍流氓哦我告诉你。” 裘道无奈抽回手,百口 莫辩。 林昭然睁开眼。 一股黑气在她瞳孔徘徊不去。 林茗结巴道:“被……被附体了吗?” “没吧?”裘道说:“肤色没有变化,鬼气也没有上游,神智好像还比较清醒……” 林茗说:“你不是个道士吗!连这玩意儿你都不知道。” “那你还是天地灵物呢。连只小鬼你都打不过。”裘道反讽舌击。 林昭然虚弱道:“我醉了。” 林茗说:“我也是。” 裘道盯着她的眼睛,发现黑气已经不见了。看她的的确确没什么大事,不由松了口气。 林茗问:“这两鬼还收吗?” 裘道收回灵剑,站起身开始背念往生咒。 尘埃落定,万籁俱静。 镰刀游早已不见踪影。 两只厉鬼身上的黑气逐渐散去,面容也趋于祥和。裘道这才认出,其中一个就是当初请他驱鬼的那个贵妇,何俪。 何俪原来早就遇害。 贵妇半垂着眼皮,不知道认出他没。只是伸长了手臂,往住院部的高处指去。 林昭然忽然大声喊道:“啊!裘安!” 裘道心猛的一沉,随后飞速往回跑去。 鬼魂慢慢变得透明,化成颗颗光点,散于半空。 林昭然和林茗也忙跟上。只是林昭然今夜受罪不少,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跟着是在做屁,边跑边哭边喊娘。 几人冲上住院部的时候,师弟们也正好赶到。 师弟甲说:“我刚刚看见镰刀游上去了。” 裘道点点头,两人合力用剑制服守在三楼的厉鬼,留下师弟乙超度亡魂。 林茗兴奋道:“和游戏攻略一样一样的,还自带技能特效。”她是半路来玩的,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现在有人罩着,整颗心不摇不晃镇定了不少。 其实林昭然也是云里雾里,只知道裘安现在不大妙,捂住林茗的嘴,两人悠悠的跟在队列最后面。 他们都聚集在五楼,楼道尽头,一个废弃的手术室。 林昭然和林茗走在门外的时候,里面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砸到了地上。林昭然忙冲了进去。 梁医生似乎已经疯魔了,满头的冷汗,用一把手术刀抵在裘安的脖子上 ,血已经流了半身,裘安整个人半依在台上,闭着眼睛,呼吸微弱,额前的碎发紧紧黏在脸上。 镰刀游站在远处,安静的观看。他的旁边,半脸鬼被红色大妖咬住了肚子,正在不断挣扎。 裘道手执长剑,额头青筋暴突,语气夹着深深寒意,说道:“镰刀游,今日不管你做何举动,我都不会再放你离开这里。” 镰刀游嗤笑:“我们的梁子,又不是今天才结下的。” 裘道微微抬起右手,说道:“但我今天会让你后悔。” 梁医生激动喊道:“不许动!你们,都不许动。” “裘安和你无冤无仇,你今天杀了她,对你又有什么好处?”裘道说。 梁医生说:“她水性杨花,我在为民除害。他们都水性杨花,水性杨花的人都该死。” “你原本有大好前途,为什么非要这样做?”裘道试图让他冷静。 梁医生摇头道:“没用的,没用的。来不及了。” “一年前的案子也是你?”裘道看了眼镰刀游,问道:“是不是他威胁你?” 镰刀游笑道:“我是在帮他。我帮过他一次。如果不是我,他根本就没有改过自新的机会。是他自己不珍惜。”他摇头叹道:“人呐,都是一样的。自私,残忍。不需要同情,也没资格去怜悯。” 梁医生忽然抬起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尸体被剥皮,肢解。院长说了,一定是有相关经验和技术才能做到的。凶手最大程度的保证了尸体的完整性,关节处的切割很有技巧。”裘道说道。 梁医生轻声而温柔的辩解:“我只是个心理医生。” “但你大学学的却是外科。”裘道说:“你读研的时候认识了何俪,才转去了精神科。但是你的外科技术很高超。”他说:“总会有人知道的。” “她知道。”梁医生说:“何俪知道。” 他一手拍着自己的胸脯,笑得一脸单纯无害:“她知道我热爱外科。我是个注定应该,留在手术台上的人。但是她却,一句话,就逼着我走上她决定的道路。” “你可以拒绝。”裘道说。 梁医生眼睛猛的睁大,吼道:“我爱她!” “我爱她,所以我愿意听她的。我只是没想她,她对我感情,弃之如履,我根本没想到,她会这么绝情。”梁医生激动道:“为什么!她 们都该死,玩弄别人感情的女人都该死!” “既然你明知道她在玩弄你的感情。”林昭然上前一步,说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和她在一起?” 梁医生抬起下巴,浑浑噩噩道:“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以前,是个很好的人。她的眼里只有我。但我最近想重新开始,我想重新走回外科系,她竟然就要和我分手。”他摇头道:“她不爱我,她只是喜欢控制我!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她已经死了。”裘道吐出两口浊气,说道:“你还想怎么样?” 梁医生低下头,看了看裘安的脸,表情变得异常轻松,说道:“不如我们一起死。死吧。”手下越发用力,指骨几乎要撑破皮肤,裘安痛苦的发出一声呻∥吟。 林昭然脑海中闪过几幕画面,纷纷是何俪之前抓到她被残留下来的记忆,来不及多想,立马开口喊道:“借口!你只是在给自己找借口。劝服自己,你不是为了钱,你是为了爱。不是你求着何俪,而是你在怜悯何俪,以此来满足你那可怜又可悲的男性尊严。” 越说越发现自己思维敏捷,逻辑一瞬清晰,接着说道:“当何俪要分手,你忽然发现这个理由不成立了,你的自卑一瞬间爆发,所以你才恼羞成怒杀了她,你根本没有听她的解释,你只接受你自己的看法。可杀了她之后,你还是彷徨,无措,你急需要向别人证明你的强势,所以你杀了更多的人。” “一年前也是这样,你发现你反抗不了何俪。所以你要证明自己对女性的征服能力,残忍的,无道的杀害了她们。”林昭然指着他大声呵斥:“身为一个医生,却根本不在乎人命。你这样的人,没有资格站在手术台上!” 林茗看着她的眼神陡然转变,从同是懵逼少女瞬间升格为高逼格名侦探,赞道:“不愧是林家的,洞悉人心,一针见血。” “资格?”梁医生扯了扯领口,激动喊道:“我的能力就是我最大的资格!你们又有什么资格?” 裘道周身灵力瞬间暴走,手掌一翻,准备下一刻就要冲上去干死这丫的,半脸鬼先动手了。 半脸鬼张开嘴开始大叫,大团的黑气从他口腔涌出。原本一半的脸都没有血肉,被黑气缠绕后又慢慢长了回去。然后两手撑住,竟然硬生生的把自己从大妖的嘴里拔了出来。腰部被咬掉了一大片,身子堪堪折成两段。 他面目狰狞,带着煞气,眼睛睁得比原来大了两倍,只一瞬就已经上前咬住梁医生握刀的手 臂,梁医生来不及惨叫,半脸鬼又是两手一推。 梁医生只觉得被一股大力按在胸前,五脏六腑挤成一团,双目发黑,往后滑行了四五米,撞到背后的墙上,顿时血气上涌,从嘴里喷了出来。脑袋一歪,失去了意识。 半脸鬼又转过头,看向裘安。 林昭然顿时慌张起来,裘道反手拦住她,没有上前。 只见半脸鬼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在裘安脑袋上拍了拍,然后咧开嘴笑了起来,眯着眼睛露出一口白牙。 林昭然看晃了眼。众人全都沉默不语。 他分明是被戾气侵蚀了才对。 下一刻,维持着手凝结在空中的姿势,他魂飞魄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考究,都是唬人的。各式技能纯属在下瞎编乱造。 ☆、变狗 林昭然浑然不觉,抬起手摸到脸上,才发现自己哭了。 裘道深吸了口气,大声吼道:“镰刀游!拿命来!” 镰刀游转身向后,大妖抓住他的肩膀,整个人从窗户跳了出去。走前又朝里丢了一道光符。 几人蒙住眼睛,耳边听见他嚣张的大笑:“这次是我技不如人,下次我一定不会再放过你们。” 再睁开眼,人已经不见了。 师弟乙匆匆跑上来,气喘吁吁道:“完完完,整栋楼的结界都已经被解了。你们千万别再弄什么大动静。” 林昭然抬起手表一看,已经凌晨四点了,再一会儿天就要亮了。 裘道两个跨步上前,抱住裘安,用手捂住她的伤口,低低叫喊她的名字,师弟甲说道:“我去找医生。”然后转身往下跑去。 林昭然想上前查看,裘道忽然厉声喝道:“不要过来!” 林昭然被震得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裘道又低声道:“别碰她。” 裘安被送进重症室,一群人在外面等候。一起进去的还有重伤昏迷的梁医生。 众人醒来,发现医院后院被砸出了数个大坑,玻璃也被打碎了好几块。玻璃还好解释,但大坑实在找不出理由,院长冒着冷汗,一本正经的给了两个字:“流星。” 随后警车涌入。 警察在废弃手术室的里间又找到了两个还活着的受害者,被蒙着眼睛,缚住四肢,都已经神智不清了。 不过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个晚上,彬彬有礼的在职医生变成了杀人狂魔。玻璃碎了,地被砸了,却一点声音都没听见。众人几乎都以为是个笑话,纷纷说道今天不是四月一日。 日光初上,山水波荡。 城市早起的清洁工在绿化带上发现了一具被外套盖住的狗狗尸体,叹了口气,叫骂着把它搬到了垃圾车上。 医院比往日更加安静,只是安静下藏着浓浓的躁动。几乎每个人都不知所措起来,只知道埋头疾走。 几个人一整晚都没睡过觉,此刻大脑却异常清醒。 透过玻璃的失色的晨曦,让走道一寸寸亮了起来。 林昭然数到一千多只绵羊的时候,裘道掏出手机点了个开机。然后立马响起了铃声。 老刘的声音还没通过扬声器,旁边的人都能听见了。他骂道:“裘道你个大爷! 手机为什么不开机?你干啥去了?你知不知道我一晚上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 “嗯。”裘道敷衍道。 老刘说:“何俪的女儿,真的失踪了,失踪好几天了。”他难掩兴奋的问道:“绑匪要了多少赎金?” “知道了。”裘道说。 老刘咋舌,耐着性子问:“什么时候开始救人?” “事情已经办完了。”裘道说。 老刘:…… 老刘反应了片刻,才发现自己又被整了。数秒沉默过后开始问候他大爷,刚问候了两个字,发现电话被挂了。顿时满心郁卒。 拉黑!这次必须拉黑! 紧接着又是一个电话。裘道接了起来。 林和急道:“怎么现在才打通啊!你们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回去会打报告的。”裘道说:“我们现在还在医院。” 林和问:“林小丫在你那边吗?” “昭然?”裘道侧过头,对身后的人说:“你爸。” 于是林昭然飞扑了过去,抱着手机大声喊道:“爸!” 林和心神一片荡漾。 她想告诉他,自己受到了伤害,顺便倾诉一下多日未见的思念。结果林和异常的说了一句:“你们两个,好好相处,爸爸不打扰你们了。”然后飞速的挂了电话。 林昭然:…… 裘道背靠着白墙,双手插兜,嗓子沙哑,说道:“你们都回去吧。好好休息。” 几人对视一眼,觉得现在留着也是个人形路障,鼓励地拍了他一下,各自散了。 林茗一整晚就为了等这个好时机,早就已经混到住院部里开坛讲法,装逼卖萌。 走出大门的时候,抬手挡了下日光,看见自己那肉色的,无毛的,纤细的,分明的手指。林昭然又凑上去,动情的吻了一口。 她热爱自己,热爱生活,更热爱自己的物种。 她饱受折磨的嗅觉终于不再灵敏,她常年挂鼻涕的的狗鼻终于不再湿润,会浑身发痒的虱子终于无处藏身。她可以穿着鞋子,用两只脚,在布满细小沙砾而滚烫的马路上行走。她可以 虽然她什么都没得到,但她觉得她拥有了全世界。 她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内心还是不能抑制的激动。 我的妈妈,我的祖国。 感谢阿门让我重回你的怀抱。 请原谅我颠三倒四的祷告。 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眷恋的深沉。 道祖在上,请接受我浓烈的爱意。 林昭然怀揣着对生活的希望和憧憬,到了自家小区门口。翻翻身上的口袋,掏出一把钥匙,一张卡,几张发∥票,还有几张揉成团的纸币。豪气地丢了团红的,大手一挥表示不用找零,蹦跶着跑回家里。 紧张而振奋的用手指捏着钥匙,转动锁门,首先迎接她的竟然是一只毫无防备的蟑螂。 林昭然走向茶几,拿起一个杯子倒扣了上去。对着在玻璃杯里不停转圈的强哥,温柔说道:“今天先不杀生,明天再来收拾你。么么哒~” 大概是紧绷的精神终于松懈了,走了没几步路,她就觉得异常疲惫。 身上又是滚又是爬又是摔,已经脏的不成样子。洗澡洗到一半的时候眯了会眼,睡了半个小时,然后强撑着把自己运到了床上,眼睛一闭,精神就恍惚了。 林昭然心想,先好好睡一觉,然后回去找老爸,跟他倾诉一下爱意。 她梦里满是粉红色的泡泡,林和及一干师伯同门,都跪在她的脚边痛哭流涕:“你可算回来了,女王大人,我们可想死您啦!” 师伯一拥而上,讨好道:“女王大人,这些是我们刚刚做好的法器,您千万要收下,不要再让自己遇到危险了。” 林和一把推开他们,拿着把车钥匙道:“乖闺女儿!爸爸给你买了辆新车,以后你上下班就很方便啦。你听,这喇叭的声音多么美妙啊!” 然后他在钥匙上按了按。 “嘀嘀嘀。” 林昭然笑得露出一口牙龈,抬手做领导视差状:“不错,不错,同志们觉悟都很高啊。” 裘道拿着一本书,远远站在一旁,忽然侧过头看向她,皱眉道:“蠢狗?” 蠢狗? 狗! 老子的狗! “嘀嘀嘀!” 林昭然猛的睁眼,头顶光线的刺激下又忙合上了。 林昭然大口呼吸。 天黑了? 原来她睡了这么久。 一股寒气从她尾椎升了上来,轻轻打着颤,她不是在房间吗?头顶为什么是一片星空,外加一盏路灯? 她 猛的闭眼,又猛的睁眼。 依旧是磅礴而壮阔的星空。 远处是汽车鸣笛的声音。 下一刻,她觉得自己的毛发翻飞,鼻间萦绕着一股浓烈而销魂的臭味。全身又冷又疼,四肢僵硬,像是被麻痹了神经。 哦!日了个大爷! 林昭然猛的站了起来,后腿传来一阵剧痛,支撑不住,又重重摔了回去。惊起一旁停留的苍蝇飞虫。 她呸呸吐了两口,才发现自己嘴里爬进了不少蚂蚁,伤口已经化脓,她刚才一动弹,原本已经快要结痂的地方又流出一道黄色间着红色的液体来。顿时纠成了一张苦脸,闭上眼睛,甚至没有勇气面对这糟心的人生。 恶心,疼痛,饥饿,绝望,不停的在肉体和精神上交互折磨, 从兴奋激动,尚未平复的活人,到一条身受重伤,被遗弃在垃圾场的土狗。饶是林昭然这样神经粗大的二逼,也实在接受不了。 这已经不是四五度角忧伤能解决的问题了。 她来不及细想,这个地方实在太臭了,拖着残腿先努力的往外走。走两步往后看两步,走两步再往前看两步。 如果她一直是只土狗,她大概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如果她今夜没有多愁善感,她大概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但她此刻四肢打颤,涕泗横流,有些自暴自弃了。人一旦消极起来,情绪就像被开了洞的汽球,根本控制不住。 她也不知道走到哪儿了,就停在了路边,趴在地上不再动弹。 裘道等裘安从重症室里出来,天已经黑了。 他抹了把脸,去开车回家。 半道的时候,隐隐绰绰在路灯下看见一只土狗。 他只觉得那只土狗和自家的有点像。 在他眼里,天底下土狗都一个样,如果不是林昭然那二到有气质的眼神,和额头秃出个性的毛发,他还真认不出来。 裘道手指敲了敲方向盘,心道还好她自己变回去了。这大概是他最近遇到,唯一能称得上幸运的一件事。 回去可以把被她抓破的毯子给丢了,顺便还要给沙发重新上个皮。 裘道呼出一口气。 不用焦心向师父交代了。 ☆、残了 午夜广播里放着一首歌,大概是新番动漫里的一个ed。 林昭然喜欢看动漫,还喜欢看恶俗三流偶像剧,连扒拉扒拉小魔仙都不放过。靠吐槽来打发日子。但有些动漫是真的喜欢看,边看边用口水鼻涕混合液糊湿整个毛垫。 她以为对狗来说这是正常的?她最不正常的大概就是智商了。 裘道摇摇头,怎么会有人能蠢出狗样呢?如果她变得是一只二哈,兴许还真能无差别融入。 “我一直在寻找着理由, 让我能做回我自己的理由。 如果说在你的心中, 还有我的生命印记。 不论是无尽的暗夜, 还是漫长的土坡, 我想有朝一日, 我一定能顺利跨越。” 大概已经开出了一公里多,遇到红绿灯车停了下来。 裘道手握着方向盘用力一转,调过方向,往回驶去。 那只土狗还趴在那儿,灯光下面可以看见几只苍蝇还在她的身边打转。他打开车门,走了过去。远远就闻到一股酸臭。 那只土狗蜷缩成了一团,头被深深埋在肚皮里。裘道伸出手把它拽了出来。 他清楚的看见,那只额头有块秃毛的土狗,下巴和肚子的毛上沾满了血渍,慢慢睁开眼,半阖着,认真地盯着他,然后眼眶开始湿润,瑟瑟发抖,将脸往他手上蹭了蹭。 裘道喉结上下滚动,他弯下腰,把土狗抱了起来,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口,一路跑回了车上。 将它安置在后座,挂挡的时候连着两次都没挂上。裘道把头靠在方向盘上,冷静了一会儿,然后猛踩油门,往宠物医院赶去。 他无比的庆幸自己回头看了这么一眼。他安慰自己道:没事,这样都能让他看见,说明她命不该绝,不会有事的。 “为了让你能够做回你自己, 在你悲痛欲绝,泪水盈眶的时候, 在你孤寂难耐,心力交瘁的时候 我会大声呼唤,呼唤你的名字。” 林昭然最后听见的一句话是:“我给她打个麻醉。” 再睁开眼,已经是白天了。 裘道一脸颓废的坐在床边。整个人凹陷在旁边的坐椅里,已经好几天没有洗头洗脸了,发丝带了点油光,神色莫名沧桑。 他眼皮半搭着,两手交叉叠在一起,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昭然才发现自己那时原来不是做梦。 她抖抖耳朵,挪动着身体,一爪子盖在裘道的手上。 裘道看向她,有些错愕。 缘分,都是缘分呐! 林昭然觉得,裘道一定是她的幸运星,这样都会被认领,这不是天命是什么? 她觉得自己的血槽一瞬间回满。 还能更糟吗? 只不过是数据回档而已。 而且起码现在她知道自己还是能变回人的。 但裘道的视线,顺着她的狗爪微微下移。 林昭然有些纳闷,跟着往自己身下看去。 于是她就发现, 自己没了半截腿。 她的左后腿,飞了。 林昭然的内心,炸了。 她的表情以逐帧变化的频率,开始崩溃。然后头往后一仰,痛苦地左右打滚。 听见动静,医生的声音外面传来:“里面,不要动!让你的狗不要动,伤口会裂开的。” 裘道慌张的制住她,一手卡着她的脖子,一手卡着她的肚子,看她安静了,才松开手,劝慰道:“不要激动,不难不死,必有后福嘛。” 林昭然一爪子搭在自己的残腿上,埋下头默默流泪:后福个大爷,老子的后腿都没了。 裘道咳了一声,又说:“往好处想,如果你再死一次,总不会更糟了。” 林昭然的狗爪一抖,眼中越发恐惧:老子还有三条腿,莫非老子还要死三次。 裘道又说:“我给你预约了一个假肢。嗯,给你安个轮子,还是能跑的。” 林昭然伤心欲绝:做条狗,我的毛已经不完整了,现在我的四肢也不完整了。 裘道叹了口气,说道:“你总不会永远做一只狗的。林昭然,我会让你变回去的。” 林昭然:……!! 裘道也是一惊:“我以为你从来没有伪装过你不是一条狗的事实。” 林昭然:……老子用生命在伪装好吗?! 林昭然已经无力去追究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她是一条狗的了。她早就知道,狗的身躯掩藏不了她的智慧,是金子总能发光。何况她也无力申诉,无力争吵。她现在哀叹的不 是她的后腿,而是她的时运。 是因为我忘了我的狗,所以上天给予了我再一次的惩罚吗? 裘道出去了一会儿,林昭然便独自留在医院。她蹲在窗户旁边,望着马路上那长得动情的灌木丛。 林昭然有如在寒风中萧瑟的番茄,还没长红,噗通一声,掉下来了。砸了个稀烂。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裘道下午再过来的时候,仪容整洁,拉了张凳子坐到她旁边,然后从小包里掏出一个平板电脑。 林昭然狗眼混的铮亮。 “你要知道,家里都是我打扫的。”裘道说:“床底下也是要打扫的。” 林昭然心头一慌,他会不会偷看我的日记? “嗯,你文笔太差了。行文混乱,用词粗鄙。得多练练。”裘道又说。 林昭然:你大爷的啊大爷! 裘道把平板塞到了她的肚皮上,瞎扯着和她说了两句话,等医生给她换完药,用不知道哪里淘来的木板车,把她拉回去了。 裘道是每天几乎掐着点回来,抱她下楼换药洗澡,然后又匆匆出门。 可能是因为天气炎热,林昭然的后腿总是不结痂,撕开纱布后血淋淋的一片,虽然没有化脓,但也触目惊心。医生让他不要再包扎了,每天消毒完就这么放着。本来还想在她脖子上安个罩子,被她激烈的拒绝了。 林昭然每天对上自己的伤口,什么食欲都没了。 裘道推开门的时候,田园犬正用爪子,一根一根挑着碗里的葱丝,一双狗眼里满是嫌弃。然后对着已经快要冷却的大盆,闭上眼,嗷呜一声,低下头吃了一口。嘴边的毛发沾得油光发亮。 裘道走上前,给她顺了顺毛,土狗舒爽的打了个嗝,差点翻过肚皮让他接着挠。 裘道说:“果然和狗一个样。” 一道雷劈在了林昭然的心头。 果然和狗。 ……果然和狗。 林昭然张着嘴,像掉进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深渊的山壁上刻满了“狗”字,在她以重力加速度下落的时候,还在不停的,用那个字,敲击在她的心涧。 算了,跟这个世界说再见吧。 林昭然迎着风,两只爪子抱上了窗柩,回过头,泪光闪闪的望了裘道最后一眼。 裘道坐到窗户边的沙发背上,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变成人 的?又是怎么变回来了?”他之前几次试探,也找了许多人打听,都大都觉得他是奇思怪谈,不予理会。即使他翻遍林家古籍,也没有任何此般的先例。 但她却莫名其妙的变回去了。紧接着又变了回来。 林昭然吠了两声。老子也不…… 林昭然猛然抬起头,她造!她造啊!她飞去跑进卧室,从床底下划拉出平板,然后热情的前蹄飞按。 不一会儿,林昭然撤开爪子,把内容展示给他看。 “林民,它砰了我!!!!” 裘道抬头,懊恼的拍了自己的额头,说道:“我怎么把她给忘了呢?” 林昭然扒着窗户,鼻涕紧紧贴在车窗上,震惊的望着窗外的豪华别墅群。虽然没有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但也是五步一座,十步一亭了。 人工砌成的小溪,多彩相间的鹅卵石,小巧精致的睡莲,郁郁的草地,苍翠的林木,依依的杨柳。每一处结构布置都是恰到好处。 此处不仅风水极佳,而且生气蓬勃,灵力充沛。 林昭然的内心在翻腾,原来林茗这么有钱!果然有钱人都是抠出来的! 裘道说:“林茗才化形的时候,这是别人用来讨好她的。她不知道,就收下了。” 林昭然汪了一声。 “我代表林家送了她两个烤猪蹄。于是她就跟着你们姓林了。”裘道想起这事,忍不住笑了起来:“后来他们想把这房子要回去,还闹的很不愉快。” 林昭然心道:能愉快吗?进了老子肚子的东西还想拿回去,简直是对不起自己的启蒙老师呀。 “先天灵气越强的法器,越不容易幻化成形。但林茗不一样。”裘道说:“她是天地灵物,兴许还是上古神器。可惜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不会使用法力,也不知道怎么幻回本体。” 不会使用法力又有什么。林昭然心想,她很厉害啊,连大妖的指甲她都能直接用脸皮给折了。 “我觉得你们可以成为朋友。”裘道说:“毕竟林茗才六岁。她人很好,就是爱玩。” 林昭然觉得自己脆弱的小心脏,最近不知道被天雷轰了多少次。 六岁!精怪不都是以百为基础计数单位的吗? “到了。”裘道说。 ☆、分析 裘道抱着林昭然下车,蹲在门口的树荫下面等候。 林昭然捧着平板,还没发问,悄寂无人的地方隔空传来几句歌声。 “小邋遢,真嘛真邋遢,邋遢大王就是他……” “噶几噶几噶几噶几,我们爱你~” “啊啊啊,啊啊啊黑猫警长!森林公民向你致敬,向你致命,向你致敬!” 林昭然:…… 然后,阳光不知道反射到了什么,忽然猛烈了起来,刺得她闭上双眼。锁链和踏板的声音开始若隐若现,跟前多了一辆自行车,正围着房子悠哉地绕行。 林昭然险些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林茗咬着棒棒糖嘲笑:“门前大树下,蹲着一只鸭,快来快来看一看,他有多邋遢。” 裘道摁灭了手里的烟,说道:“少女,出事了。” 林茗说:“请叫我儿歌点唱机。” 林昭然抓狂:这画风明明就特么的不是六岁啊!这特么都是九零后的回忆吧?! 裘道说:“点唱机,要死人了。” “死了打110,没死打120。”林茗想了想说:“半死不活就打119,他们什么都管。” 裘道接着说:“林昭然变成狗了。” 林茗立马将脚踩上踏板,说:“变成狗,呵呵呵呵,好厉害啊!” 裘道看她要溜,一个跃身扑了过来,抓住脚踏车的后轮,说:“之前在医院的时候,你把林昭然变回了人,结果她睡了一个晚上,又重新变回了狗。而且因为治疗不及时,土狗被截了一条腿。她现在是一只残疾的土狗。” “此题超纲。”林茗两腿蹬地,猛力的想往前走,咬着牙说道:“你不要徒劳了,我是不会承认错误的。” “凡事皆有命,你把人东西抢走了,有损阴德。”裘道说。 “这话在和我说之前,你先去找证监会。”林茗回头,怒目相瞪:“让他们把钱还给我!也不多,几个月吃了十几个跌停而已。” 裘道:…… “真不关我的事啊大王!”林茗无奈道:“你也知道我没有法力,不能给人变形的,按理来说,我把她魂魄拉出来,是不会再附回去的。” “按理。”裘道说:“你的理不靠谱。”他无赖道:“我只知道你又让林昭然变成了狗,而且还断了一条腿。” 林茗:… … 林茗怒了,跺脚:“你放不放手?你不放手我就喊人了啊!” 裘道:“你喊吧。” 林茗真的放声大叫:“救命啊!有柺子啦!爸!唐爸!爸爸!你在哪儿啊!爸……唔!” 裘道从她嘴里拿出忽然打过来的纸团,拆开,里面揉着两张软币,还有唐自的真迹:“倒贴的,赶紧买走,大恩不言谢。” 林茗不甘心地大喊:“爸!你变心啦!金娃银娃不如家里的狗娃呀!我走了就没人给你买充气娃娃啦!” “砰!” 这次砸来的是一个硬物,林茗躲的快,回头看擦着耳朵飞出去的苹果,已经被碎尸万段了。当即闭嘴。 林茗还是把他们带进了房子。 林茗最初不知道有钱这东西。空有一套房子,却什么都做不了。正巧,一个叫唐自的人找到她,说愿意租下来,还答应给她洗衣做饭。林茗一听,卧槽那就太好不过了,于是他们就住在一起了。 唐自身份成谜,裘道也不知道。这人时常不在家,裘道只见过一两次。 他们这地方,实在是太诡异了一点。 房子里面多余的家具没有,一张黑漆木制大方桌,摆在客厅中间,旁边又是米色的真皮沙发,配上深色木地板,那画风简直是绝了。 林茗拖沓着鞋子往门口的毯子上一丢,坐上沙发。舒爽的呼了口气。 一个很英俊的男人走出来,冲裘道点点头。几个人坐成一排。 “首先,你看。人和狗。”林茗伸出两根手指比了比:“你肯定比我专业。他们的魂魄是不能相容的,所以不可能附体。而且魂魄离开本体太久,自身也会消亡。” “我把她的魂魄拉出来,但是我拉出来的时候,她竟然是自带肉身的。”林茗委屈道:“我才特么的是见了鬼。这不是考点啊!” 裘道问:“那你现在能把她拉出来吗?” 林茗想了想说:“可以试试。” 于是裘道把狗抱到她的面前。林茗一只手探到她的狗头,眼中白光闪过,狗身里飘出一缕气,在旁边凝结成了林昭然。 林昭然一阵眩晕过后,睁开眼,险些痛哭流涕。她过去抱了抱地上不动弹的狗狗,说道:“这一次,我一定给你好好埋葬,你别再来找我了。” 林茗说:“之前天黑没看清楚,完完完,不得了。我第一次见到能 和狗的肉体融合的如此完美人魂。” 林昭然:“你特么的什么意思!” 裘道翻译道:“就是说你天生就适合当狗。” 林昭然:…… 林昭然梗着脖子道:“反正我现在是个人了!” “这样不行的。”林茗说:“你还会变回去。而且大概很快吧。” 裘道问:“为什么会这样?” 林茗说:“她在不自觉地向狗融合。如果过长时间不回去,狗尸就会不能容纳生魂。那她到时候再融进去……” “会什么样?”裘道问说。 林茗沉吟片刻,说道:“不造。大概会死?也有可能变回去?” 林昭然瞪大双眼,扑过去抱住她的腿:“救我!你一定有办法救我的对不对?!” 林茗仰头无奈道:“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 “引魂灯。”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唐自开口道:“你林家不是世代供奉着一盏明灯吗?” 林昭然自己也是懵逼:“有吗?” 林茗说:“我唐爸说有,那必然是有的。” “要怎么破解?”裘道说:“引魂灯其实不见了。” 唐自眉头动了动,没有说话。 林茗指着裘道说:“这不就是个知道内情的吗?” 裘道说:“你当时要去偷引魂灯,我拦过你,没拦住。哪知道你就变成狗了。” 林昭然讷讷道:“真的?” 她怎么觉得这么奇怪?她没事怎么会去偷引魂灯?偷了然后呢?又怎么会变成狗的呢?她又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她问:“引魂灯是什么?” 裘道说:“上古灵物。据说能让人互换灵魂。召使引魂灯的人,就能真正的做道长生不死。” “有这好玩意儿,我怎么能偷的到!”林昭然拍腿道:“我爹一定藏起来了!” “因为师父根本就没藏,他一直摆在祠堂里。”裘道说:“它现在只剩下一个灯座,没有了神力除了林家人之外,没有人知道它的使用方法。” 林昭然心想,那在林和眼皮底下也偷不出来啊。九曲回廊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的耳目。 唐自说:“为什么你的肉体能跟着魂魄一起附身,大概只有引魂灯能做到了。” “谁也不知道跨物 种魂魄融合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至今也没有这样的先例。”裘道说:“而且你的行为已经有向狗进化的趋势了。智商难以考究。” 唐自说:“引魂灯最强大的效力是让魂体和肉体完美融合。虽然你的魂体带着肉身,但确实难保你会不会真的变成狗。” 林昭然的视线随着他俩的一唱一和左右摇摆,顿时被吓了一跳,傻道:“那到底是要怎么办啊?” 唐自说:“引魂灯的事情你可以去找你父亲,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的了。” 林昭然听见,下意识的猛摇头。 “这件事情确实瞒不下去了。”裘道接着说:“师父大概是现在,最有可能知道,要怎么救你的人。” 林昭然心想:他大概也是现在,最想要我命的一个人。 她是极不愿意给林和找麻烦的。 虽然道家讲求无为,但在林和的字典里,打不过的时候,才要讲道理,明明可以用拳头解决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用嘴呢?骂人诅咒是多么不光彩的一件事呀! 是以,一干师伯同门,一旦知道林昭然被欺负了,先内部教训一顿,再撸起袖子,拉帮结派的去找人算账。几次三番下来,最倒霉的还是林昭然。 在以撕逼为主要格调,以动手为主要方式,你厚脸皮为主要技能的林家,告状等于自虐。 林和敲着她的脑袋问:自己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你还想谁帮你解决?你以为天下众人皆你妈吗? 林昭然心肝一颤,她脑海中闪过一个极端无耻的念头。林和同四大师伯装作不知情,不会就是为了让她好好体验一把犯错的后果,大惩大诫? 林茗提醒道:“回去的时候记得把你的狗抱走。不然一不小心变回来了,你又在这儿了。” “能不能换只狗?”林昭然商量道:“换一只四肢健全的够。藏獒也可以啊!” 林茗咋舌:“如果能换,当然也直接换个人了啊,你傻不傻?” 林昭然惊喜道:“可以吗?!” 林茗说:“当然不行啊!不一直在说不行吗?我要是有这能力还要引魂灯做什么?” 唐自说:“因为他们同是天地灵物,所以可以互相牵引。但并不能过多干涉。” 林昭然哀嚎一声扑进沙发, 林茗拍掌道:“快各找各爸,各回各家。” ☆、祠堂 林昭然不乐意走,她说:“我要再待一会儿,多感受一下四肢健全的快乐。” 林茗望着木桌兴奋道:“正好四个人,不如来打麻将哼?” 林昭然欣然同意。 林茗喜形于色,跑回房间去拿麻将盒:“太好了!你知道吗?就我们两个人,只能打纸牌接龙。”她一面收拾一名怨念极深地说:“你知道什么叫接龙吗?就是纸牌界的俄罗斯方块。” “那有什么好玩的?”林昭然问。 林茗说:“就为了这个问题,我沉思了六年。” 几人热火朝天地打了一圈。但出牌越来越怪,走势新奇。 唐自又摸了一把,扭头问道:“你会打麻将吗?” 林茗说:“没打过啊!你又没教我。” 林昭然和裘道俱是一愣,异口同声道:“那打毛啊?” 林茗将手里的牌一推,高兴道:“我集齐七个了,可以召唤神龙了。” 众人凑过去一看,七张牌,一筒到七筒。 众人:…… 林昭然气结,指着她说:“你简直是在侮辱麻将!” 裘道面无表情的说:“想法是好的。但这似乎和传统的不大一样。” 林茗揉牌:“随便玩嘛,这么较真做什么?咱们又不赌钱。” 众人:…… 林昭然陪她胡玩了一个小时,见识了不少麻将界的新规则,裘道像是要崩溃,找了个借口就要把她拖走了。 林昭然满心的不愿意。裘道唆使道:“变成狗回去,这样你老爸就不会知道了,而且就算他知道了,也不好意思再责罚你。” 林昭然醍醐灌顶,觉得卧槽很有道理啊!于是又让林茗给她变成狗。裘道便载它回灵力充沛的林家祖宅。 熟悉的朱漆大门,九曲回廊。情味隽永,隔云相望的山水墨画。 四个师伯依旧坐在大厅的中央,热闹的搓麻将。 大师伯往门口看了一眼,惊道:“三条腿的□□不好找,三条腿的狗也不好找呀。小道道,你养的狗好特别啊!” 林昭然:…… 二师伯盯着她的脸,问道:“这狗是不是越活越丑了呀?” “开什么玩笑。”三师伯说:“丑还能进化吗?” 林昭然:…… 林昭然的怅念有 如雨丝不绝,这四人的无情无义,让她的心情格调明丽不再。 裘道把狗放在了麻将桌的正中间,问道:“师父呢。” 大师伯:“里面的呢?” 裘道转身即走。 “把你的狗带走呀!”二师伯喊道。 三师伯说:“把她抱下去,咱们再打一圈。” 于是林昭然翻着白眼,被几人提着两爪丢到了地上。 二师伯还念念叨叨地感慨了一句:“呀这狗也太丑了。” 古意古风的榭水楼台,周围围绕着的是雾气朦胧的湖庭。 苔痕爬上了石板,白云依偎着凉亭,芳草遮蔽着闲闭的柴门,苍松葱翠,溪花明艳。林和在远处招着手邀他过去。 林和坐在走道的小木凳上,看他走近,搓着手,兴奋问道:“你和,林小丫,到哪一步了呀?” 裘道被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的一愣,还没问候,说道:“师父?” 林和挤眉弄眼,甚是猥琐地说:“不要瞒我。我很开明的。我之前查林小丫的ip,然后发现就在你们家嘛!” “我这次来找师父,就是因为这件事。”裘道低垂着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说道:“徒儿是来告罪的。” 林和架住他的肩膀,笑得眼角发抽:“不要这样。我说了,我很开明的。” 然后两人同时开口道: “林昭然变成狗了。”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呐?” 裘道抬起头,和林和对视了一眼。两人均是表情凝滞。 林和眼珠四转,冷静了一会儿,颤声问道:“什么狗?” “就我上回带来的那只土狗。”裘道说。 林和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脊背一僵,一只手尴尬的举在胸前。 “不好啦不好啦!”小道士惊慌的跑进来,喊道:“大师兄的狗,把林家祠堂的牌位都撞翻啦!” 林和又是吸了一口凉气,终于两眼一闭,向后厥过去了。 林昭然有着这样引人注目的外形,作为祖宅里唯一的一只土狗,本来还苦恼着怎么才能混进林家祠堂。 结果四大师伯麻将打的欢快,根本没发现身后的小土狗钻进了九曲回廊。 林家祠堂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大约是里面供奉的东西比较特殊,即使是灭个蜡烛,守 门的小童都能自行脑部出百万字灵异小说。 流有诸多志怪异谈。譬如林氏长族英灵未散,留守祠堂,譬如藏有机关,得之可覆灭祖宅,譬如藏有道法,得之可悟大道,譬如祭奉有上古神器,得之可长生不老,超脱轮回。最扯的是,林家祠堂里有一道暗门,可以穿越时空,窥觑天机。 全特么是狗屁! 林昭然作为从小在祠堂清洗牌位的继承人,可以负责而坚定的告诉大家,里面就是牌位,除了牌位还是牌位。 林家流传千年,必然有涨有落,大多牌位的质量并不好,或被虫蛀了,或龟裂了,或发霉了,或不小心丢失了,或更不小心被她砸碎了。 能认清字的她就偷偷给补一个,认不清字的,就装作没看见。 摆不下的压箱底,隔段时间拿出来换一批,熏熏香,点点蜡。 林和那厮更不靠谱,他连他祖宗五代的牌位都没认清楚,还是她照着族谱一个个翻出来的。 那玩意儿上面如果有英灵, ……那她变成狗就很有道理了。 林昭然满头冷汗。都是自家人,总不会这么凶残吧? 祠堂门口一般是不会有小童看守的。大约就是守着点,让人去点个蜡烛,烧些纸钱,打扫卫生。因为能通过九曲回廊,找到祠堂的人少之又少。 林昭然过去的,正巧。 门口没人。 于是她仰着头,看着头上那巍峨壮阔,苍劲有力的牌匾题字,缅怀一下曾经哭笑不得,又怨念极深的洗牌往事,顺便以沉重的心境哀悼一下逝去的先祖英灵。 于是她就被接踵而来的小童发现了。 小童一号惊慌道:“为什么这里会有只狗?” 林昭然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蹿进祠堂。 小童一号呼道:“莫非是狗妖?” 小童二号连忙安慰他:“不是,这是道哥的狗。” 小童一号说:“那现在怎么办?” 小童二号冲了进去:“能怎么办!快抓啊!” 林昭然少了一条腿,行动并不方便。两只狗爪按着,勉强爬上了桌案。 小童一号一个猛扑,林昭然吓得毛发竖起,颠着只脚又往上跳了一阶,扫落一排的灵位。 林昭然回头一看,小童一号二号手里拿着一个压碎了的牌位,一人一半,匍匐在 地,念念有词,不住磕头谢罪。 林昭然从高处往下望去,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电光火石之间,她脑海中闪过自己攀爬桌案的画面。 于是她驻步闭目,试图抓住那一点灵机。 猝不及防的,都没能睁开眼,她被一根竹木竿子挥了下来。 失重的感觉传来,林昭然竖直了尾巴,两爪抱头,高高翘起受伤的后腿。 然后落入了小童二号的怀抱。 小童一号哭喊着跑了出去:“不好啦,不好啦,狗狗把祠堂的牌位给撞翻了!” 林昭然:…… 半小时后,林昭然被毕恭毕敬的摆在麻将桌上,妖娆的侧躺,目光不屑,望着前面一字排开的四位师伯。 大师伯阿谀道:“小丫?最近玩的开心吗?” 二师伯打着哆嗦,咬着下唇,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摸上她的后腿,说道:“我可怜的小丫,怎么就这么可怜呢?” 三师伯掐着兰花指,说道:“小丫就是威猛霸气,不同寻常。” 四师伯手里捏着两张牌,一脸灿烂道:“打麻将吗?” 林昭然傲娇地扭过头。 林昭然差点掀翻了林家祠堂,作为一只狗,又不能把事实说出去。面对小童一号和二号那惶恐的眼神,裘道赶到后,只好把林昭然先带回去。 林和半句话没多说,现在还躺在他的竹木床上做梦呓语。 一直到裘道抱着土狗,走出结界。 林和从雾后走了出来,停在门口,看着汽车绕过蜿蜒土道,留下两排轱辘印子,再一眨眼,又只剩下两扇红色的门扉。 二师伯说:“师兄。也许是天意啊。” “天意?”林和说:“哪个又才是真的天意呢?” “总比看她死了好。”大师伯说:“没什么比先活着更重要的了。” 二师伯说:“林家已经不一样了。我见到她,就像见到谨冥一样。恍惚间已经二十多年了。” “不用替她担心。最难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大师伯说:“她母亲一定会保护她的。” 二师伯想了想说:“还有那个奇怪的唐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冷……到……骨折…… ☆、起因 裘道看了看时间,问道:“去医院吗?你想见见裘安吗?” 林昭然想想也可以,遂汪了一声。 裘道便照着方向往医院开去。一路上竟然都不说话。 住院部的门卫和护士看见她,都要上来跟她打个招呼。全然没有人介意她是狗的事情。 裘道把狗丢到门口,不负责任地走开了。 林昭然翻着白眼回头看了看他的背影,傲娇地蹬着小短腿走了进去。 裘安脖子上的伤也好了不少,已经拆线了。但看着却比以往更虚弱。她站在角落,歪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见她进来,走上前把她抱到了床上。 她支着下巴看向土狗,开口说了句险些让她失魂的话。 “哥哥说你是个人?” 林昭然:…… “他说你是个人,不仅变成了一条狗,还是一条公狗,而且是毛秃了的土狗,最近又残疾了。他说没什么更糟糕的了。” 林昭然抓狂:wtf!他这是在消费我的痛苦! “可是很多事情难过,或者不难过,不是看糟糕或者不糟糕。你的痛苦是老天是强加给你的,而我的痛苦是我自己活该得到的。” 她手摸上了林昭然的头,用手指刮着她新长出来的毛。 “我活不久了。我第一次明白尊严是什么。”她说:“我很对不起他。” 林昭然想,裘道很关心她,也许还有些责备,但绝不是会想看见,自己的亲人,终日沉浸在往事,以忏悔为由,被悲伤溺亡。 裘安心脏一阵不知由来的猛跳,力气像被抽干了一样,软倒在床上。 林昭然脑海中又是一阵冰凉。她看见裘安闭着眼睛深呼吸,然后疲累的像是睡着了。不禁一阵苦恼,完完完,她可能又吸了她的魂力。 她一个扭头,却看见了半张脸没有血肉,已经塌陷的鬼,身上衬衫被染成了红色。顿时吓了一跳。 背后裘安穿着一套病服坐在床上,她抬起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忽然笑道:“你要杀我吗?是我害死你。我的报应已经来了。你要杀我的话,也让我解脱吧。” 她闭上眼,屏住呼吸,。 半脸鬼伸出手,虚晃着伸到她头上。 裘安睁开眼,就见眼前那个半脸鬼咧开嘴,一半是唇角一半是白骨。他在她额头上轻轻抚拍,没有触碰到,他仍旧 很小心。 裘安倏然间热泪盈眶,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滚落到她的手背。然后开始沉重地、压抑地啜泣。再之后终于扑到被子上,开始嚎啕大哭。 林昭然脑海中充斥着裘安当时没有说出口的话,层叠起来,刺得发疼。 大多数鬼魂,死后弥留人间,都是因为一个执念或者一股怨恨。 人活着大概很难看穿,人死后却会简简单单。 护士推开门,小声道:“她睡了?”走到床边,帮裘安盖好被子,然后抱着林昭然出来:“让她休息,狗狗要出来了哟。” 林昭然也很累。裘安的情绪有部分直接传达到了她的身上。她心里像被千百只蚂蚁啃咬过一样,不知缘由,心痛难当。 大概是在半路睡着了。 三个月前。 林昭然和裘道坐在咖啡厅里。桌角摆着一盆袖珍的塑料假花。 女侍走上前,问道:“二位想点什么?” 裘道说:“我们aa。我不点,你问她。” 林昭然:…… 裘道说:“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钱我已经收到了。” “那好歹请我喝一杯,大师兄?”林昭然说。 裘道说:“下次赶早吧,钱已经进我口袋了。” “当然。”林昭然翻开册子说道:“你今天下午的行程我已经都知道了,我就不信天底下傻子那么多。” 裘道笑说:“什么时候你能关心林家像关心我一样,我想师父会很开心的。” 女侍问道:“二位,还点单吗?” “我们是在委婉的拒绝。”林昭然说:“你居然没有看出来吗?” 女侍“嘁”了一声,甩袖而去。 隐隐约约,不记得又谈了些什么。 裘道说:“祠堂里供奉的引魂灯,据说只有特定的人才能拿的走它。如果你能拿到,我就认同你。” “我需要你的认同?”林昭然好笑道:“你哪来的自信?” 裘道无所谓地笑了笑,抬起手看表,然后起身告辞。 林家祠堂,夜。 彼时太阳落山,寒风鹤唳,草木枯竭,日光失色,白路结霜。 林昭然爬上高台,从祖师爷牌位后面,摸出一个灯架。她举着左右摇了摇,郁闷道:“怎么长的就像一块废铁啊。” 那灯架有些泛黑,看不出材质,质量偏重,握在手里沉甸甸的,上面刻着看不懂的花纹,因为年代久远,有些地方被磨平,看不出原型。整体来说实在太过普通。 而且只是一个灯架。 她顺着爬了下来,举着手里那盏金同燃着蜡烛的青铜灯架做了个对比,顿时更是满心郁卒。怎么看怎么觉得废铁更像假的。 她一时拿不定主意。 她觉得以林和犯二的功力,这种东西,越会觉得最危险即最安全。所以他可能把真的引魂灯当真的灯架用,然后随便找俩玩意儿故弄一下玄虚。 于是她动手把祠堂里在用的灯架也拆了出来,一齐塞进包里。 林昭然趁着天黑,悄悄溜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提着三个灯架,开车去找裘道。 那是她没去过的小道。路开到一半,她的车前晃悠悠荡过了一只土狗。林昭然带了下刹车,结果那土狗定在了马路中间,四肢一软就趴在了地上。 林昭然把车停在路边,走上前想要看看。 那土狗瘦得只剩一层皮,眼睛也没能睁开。林昭然走近,它大概是从光线出感受到了,张开嘴,一口咬在了林昭然手部虎口处。 林昭然手还没抽回来,便一阵天旋地转,闹不清状况。她内心慌张地想:卧槽原来狂犬症发作速度这么快的? 再然后她睁开眼,已经变成了一只土狗。 林昭然猛地又睁开眼。发现自己从睡梦中惊醒,满头冷汗。 满头冷汗…… 她抬手摸了一把,理智回笼,惊觉自己又变成一个人了。 没来得及欣喜,一只手重重打在她的肚皮上,疼得她腰部一屈,脸部涨红,憋着气扭头一看,哟嘿,林茗那张稚嫩的脸出现在她身侧。 林昭然:…… 天色正黑,星光半点。林昭然望了眼窗外,那身无边际的暗夜,抢过被子枕头,闭上眼,疲累地又睡了过去。。 裘道是第二天中午来的。 林昭然等不及和他秋后算账。以人身,像只土狗一样的姿势早早蹲在门口,恶狠狠地盯着平坦宽阔的路面。直到裘道开着那带有跑车声效的大众发动机缓缓驰来。 裘道从车上走下来,受宠若惊道:“你这是在迎接我?” 林昭然说:“你想多了。” 裘道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单子,说道:“是这样的。昨天忘了跟你说,我回去列了张清单,是我在饲养你期间的各项费用支出。既然你已经变回人了,麻烦你把钱结算一下。” 林昭然让他一句话劈得灵魂出窍,不可置信道:“你再说一遍?” “请缴费。”裘道说:“逾期结算利息。” 林昭然被噎了一口,脑海中开始组织反击的语句,裘道又说:“对了,如果你和林茗一起住,每天晚上请交住宿费。你昨天睡着的时候我已经跟她谈过了。还有她帮你变人的辛苦费。具体费用你可以自己和她商谈。” 林茗从门内蹦了出来,兴奋喊道:“开始谈钱了?!” 林昭然一捶脑袋,说道:“什么叫我变成人了?我现在能变成人了吗?我还是半兽好吗?伴随性兽态。” “这个我的确没有办法。”裘道耸肩说:“你不如跟林茗住吧,变回去了再拉出来。你跟着我只能是一条狗。还是说其实你想跟我在一起?” 林昭然还是懵道:“你就这么不管了?!” “我们非亲非故。而且林小姐之前不是看我很不顺眼吗?距离还是要有的,界限还是要分清的。”裘道说:“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再造成过多的误会。” 林昭然:“那我怎么办!” “师父比我博学。你可以去问林茗,问师伯,问师父。但你不应该来问我。”裘道说:“以对头的身份照顾了你两个月。我想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林茗见他俩声音一个比一个大,劝解道:“咱们进去吵好吗?你看隔壁,都拿我们当神经病了。物业也是很烦的。” 林昭然觉得自己被气得气血翻涌,一挥手甩开林茗,指着他说道:“你表脸!当初分明就是你唆使我的,全都是你引起的!”她一拍手,说道:“当时没反应过来,现在想想全是套路。你这分明就是诱使啊!” 林茗在一旁惊呼:“瓦屋哦~” 林昭然说:“我竟然信了你的邪,真去偷引魂灯。不然就不会莫名其妙地遇到这种鬼事情。想撇清?先把我变回去。”她扭过脸,抠着小拇指比了比,说道:“别误会我也不想跟你多一丢丢的关系。” “你原本就是怕我爸追究,所以你才瞒着这件事情。”林昭然忿忿道:“结果你发现就你那二吊子根本解决不了,所以现在又迫不及待地想把我丢出去。对不对?!” “哦……”裘道 收回纸,遗憾道:“原来你知道了。” ☆、失踪 这人实在是太过分了。林昭然和林茗大眼相对,后者无辜的举起两手,说道:“我是无辜的。” 林昭然跳脚,指着裘道说:“你给我等着,这次我一定要曝光你!” 裘道冲她点点下巴:“说来听听。” “就是医院那件事,我从何俪留给我记忆里面看见了。”林昭然说:“原本念在你是我饲主的份上我想要给你留点面子。结果没想到你这人,无耻的,如此的,正大光明!我决定要向世人揭露你的真面目!” 林茗饶有兴趣地说:“我一开始没弄懂过,麻烦你解释得粗俗一点。”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林昭然开始解释:“梁医生想要重新回到外科室,一直留在医院加班加点,好几天都没有回家。正巧何俪遇到了一些怪事,心里害怕,和梁医生说了,希望他能回来陪陪她。梁医生没放在心上,敷衍了几句。” “何俪就托人找了个道士,也就是裘道,你。”林昭然说:“你自作聪明,说他们夫妻不和。何俪信以为真,结合实际猜测,觉得梁医生在外面有了外遇,瞬间怒火心头起,情从疑心灭,要和梁医生分手。梁医生觉得,这特么的简直不可理喻啊!就反问她是不是有了外遇,何俪大概是气急了,就说,是啊是啊,你能拿我怎么滴?老娘现在不想养你了,你还想吃老娘多久的软饭?梁医生顿时自尊心受挫,觉得人生受大的打击,于是就变态了。” 林昭然:“虽然犯案者是一个凡人,但你们不是自诩心里辅导师吗?你实在是太失败了。” 林昭然动了动嘴。难得可以如此畅快的说人话,何况还是在数落裘道。那灵感思路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排山倒海众灵退散,万马疾驰兽走鸟飞。 “总的来说,最大的过错在于你。”林昭然转头看向裘道:“在于你啊,裘道先生。” 裘道说:“那你也去过五楼,你都没发现五楼的人质,让梁医生继续作案。” “全密闭的无菌室,外面几乎闻不到血腥的味道。”林昭然摊手说:“我没发现很正常啊。” 裘道点点头:“不错,很有道理。我承认我的错误。” 林昭然咬着下唇,挑挑眉头。 裘道又说:“但是证据呢?” 林昭然拍拍胸脯:“我就是证人!” “你是证人,还是证狗?”裘道一脸求知。 林昭然:“……林茗!” 林茗扭头:“啊?我一脸懵逼啊!” 裘道接着说:“你又能怎么曝光呢?你失踪了三个月,你可爱的同事还记得你吗?他们有联系你吗?” 林昭然:…… 裘道笑道:“他们早就把你开除了,你走的时候他们还特地放假一天以示庆祝。你现在已经上媒体界的黑名单了。” 林昭然:…… 裘道对林茗说:“她每天正事不干,就喜欢搞封建迷信,到处抓道士,争版面,山里来沟里去,毁坏了不知道多少架摄影机。严重拖累了报纸的销量和同事之间的工作热情。群众纷纷打电话投诉。这是记者吗?”裘道摇头道:“不,她不是。” 林昭然:…… 林茗感慨道:“你现在也是个名人了呀。” 裘道说:“现实是很残酷的。” 裘道已经很就没出去工作了,最近有几个单子很离奇,师弟来找他帮忙。林昭然断腿的情况下,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里。于是从祖宅给林昭然运了些衣服过来,让她借住在林茗家里。 裘道又掏出那张那张纸,说是林和带给她的。 林昭然表示很憋屈。 裘道哈哈大笑着走了。 林昭然不用打开也能猜到里面写的是什么,果然,就一行大字:“林小丫!和裘道好好过呀!” 她揉成一把,就给吞了下去。 林昭然虽然想起了自己是怎么变成狗的,但她却发现引魂灯不见了。 原本灯被她放在包里。包包放在车里,车被交警叔叔拖走了。 交警叔叔说她的车门玻璃已经被砸了,他们到的时候没看见任何包包。 真是好极了。 林茗看她烦恼,说道:“正巧这两天唐自也在。不如我们打斗地主,放松一下啊。” 林昭然想想觉得也可以,三个人正好凑成了一个牌桌。 林昭然手气极好,一会儿王炸,一会儿连顺,林茗没打两局就后悔了。 林茗:“我要和你换个位置,这一定是风水不好。” 唐自至始至终没出过一张牌。林茗安慰他:“不要伤心,这只是天意而已。” 天不天意不知道,不过自林茗和林昭然换了个位置之后,王炸连顺到了唐自手里。 唐自斜坐着朝她挑挑眉毛。 林茗:…… 林茗抹了把脸:“我们还是来玩接龙吧。我都没玩过三个人的接龙呢。” 第一天裘道没来。 第二天裘道没来。 第五天裘道还是没来。 林昭然在林茗这里的日子还是挺潇洒的。白天沐浴着阳光,打牌奔跑。晚上变回土狗,趴窝里睡觉。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没有浪费一分一秒。她才享受到了米虫的快乐和自由。 但到了第七天,裘道还是不曾出现,而且连个电话都没有的时候。她从不屑一顾到翘首以盼,林昭然开始方了。 裘道是不是真的想甩了她?不管她了? 可她还是条狗啊!这特么的伴随状态不算完啊! 比她更方的是林茗。 天天给做白工要不得啊!林昭然这情况又不能出去工作,林茗得时刻看着她。这到底要算个什么节奏啊? 林昭然遂给师弟打了个电话。 师弟甲说,他正和师弟乙带着咋呼师弟打小怪刷经验升级,好些日子也没见着裘道了。 林昭然又打给林和。 老爹说,他最近忙着闭关打坐感悟人生哲学,已经有几天没召见大徒弟了。 林昭然只好打给二师伯。 二师伯说,他最近刚输了小几千块钱,每天都忙着在日天四霸的小团体里想着回本,没空给裘道拉郎配。 林昭然只好一脸智障地握着手机。 林茗忽然指着电视问:“这人是不是很像抠哥?” 花你为什么这样红? 草你为什么这样绿? 裘道你为什么这样@#¥%……&? 没什么别的意义, 就是任性, 聊以记录。 请重点看署名哼~ ——by林昭然的人!身日记 ☆、八卦 林昭然将脑袋凑过去一看,卧槽,这妥妥的就是啊! 林茗惊道:“卧槽!我都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林昭然念标题:“神秘男子与著名女星林语希共进晚餐?” 林茗又是惊道:“卧槽好玛丽苏的名字啊!” “众网友纷纷在微博下留言表示祝福。” “妹夫好帅啊!祝幸福!” 林茗:有点恶。 “秀一脸,狗粮何在?我干了还不行吗?泪!” 林昭然:狗粮连老子都不吃的啊! “为什么我还单身?因为世界和平需要我!” 林茗:这智商还是不要残留给下一代了。 “这男的一脸猥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林茗and林昭然:鼓掌! 两人就侧躺在电视前面,听她们开始进行推理判断,面相分析,情史扒一扒,服务生大爆料,公关澄清。 她们都觉得自己无聊得都快成神了。 林昭然说:“你说他现在在哪里呢?” 林茗跳了下来,往里屋冲去:“唐哥!唐哥你帮我算一卦!” 半个小时后,咖啡厅。 林昭然和林茗从盆栽后面探出头。 林昭然压着声音说道:“真特么的绝了!这也能算的出来?” 林茗说:“你说我们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来破坏他们之间的约会呢?” 她说着,回过头发现人不见了。 林茗:…… 林茗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她记得她好像把土狗的身体给抱过来了,只是她忘了给丢哪儿了。 总不会掉沟里了吧? 林昭然一只脚没迈出去,发现自己的腿又变成了狗蹄子。 林昭然:wtf! 紧接着她发现自己被放在厕所的水箱上,两只爪子往前一滑,她想扒住边缘已经晚了,从光滑的瓷制马桶盖上掉了下来。 她闭紧了眼睛,任由自己享受那一刻的失重和随之而来的浮力。 头先掉了进去,一朵水花噗通地溅在了她的心口。 ……那滋味酸爽的一身水。 林昭然跳了出来,两眼炯炯有神。抖抖毛开始疯狂的甩动。 她张着大嘴,没来得 及吠叫,门板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林昭然一脸萧瑟地望向门口。那少女似乎受到了惊吓,脚步往外一挪,顿了一两秒,然后尖叫着跑了出去。 林昭然内心在哔血。 少女喊道:“有鬼啊!穿越啦!外星人呐!” 林昭然:…… 林昭然满头湿毛走出来的时候,厕所门口已经围了一圈服务生和顾客。 享受着万众瞩目的舞台,林昭然很想上去咬她们一口。 林茗穿过人群,看着她感慨道:“好别致的姿态啊。” “谁把狗带进来的啊?随随便便带只狗进来吗?” “是啊。而且这狗怎么这么丑啊?” 林茗刚想上前一步认领,就听咖啡店的领班说:“这样是要罚款的。” 林茗毫不迟疑地缩了回来。 林昭然:…… “不会是野狗吧?” 此言犹如公共厕所里响地雷,激起公粪。音量顿时大了一倍,众人熙攘。 “哎呀野狗!这得多脏啊?身上得多少细菌啊?” “打疫苗了吗?哎呀!这厕所以后还能用吗?” “这是要投诉啊!这卫生质量也太差了!” “天呐我刚从厕所出来,它不会带了什么东西进去吧?” “我觉得身上痒……” 林昭然很想甩他们一脸的粑粑。这哔哔自我种族的优越到底是哪里来的?老子很干净!而且老子不是狗!老子明明还什么都没干!老子才是被惊吓的受害人! 两个服务生上前想要抓住她,林昭然冲他们呲了一口,做出凶狠的表情,然后大声地叫了几句。 “天呐!野狗都这么暴躁?” “不会真有狂犬症吧?” “我的天呐,以后可不来这儿了。” 林昭然:…… 卧槽有人想抓你你不叫吗?老子如果能叫老子都叫亚没得了好吗?! 领班举起双手做领导视察状:“大家安静,安静。这一定是个误会,我们查清楚,给大家一个解释。在这里再问一遍,这只狗的主人在吗?” 裘道手上搭着一件外套,走上前来,说道:“这是我的狗。” 众人纷纷看向他。 裘道对上林昭然那一头服帖的蠢毛 ,不厚道地笑了起来,说道:“她就是来上个厕所。” “别以为你长的帅就可以胡说八道啊?这狗还能上厕所?这是畸形狗吧?” 林昭然彻底怒了:汪汪! 畸形你个大爷!你智商畸形! 裘道说:“要么你给大家上一个。” 林昭然怒目而视,一口咬上他的裤管。 妈个鸡,他再说一个字,老子咬死他! 裘道拍拍她的脑袋说:“好了,不闹你。”他说:“你们说她坏话,她要不高兴的。” “就这狗?”众人嗤笑。 领班礼貌道:“先生,这里是不允许狗出入的。难保会有毛发过敏的客人。您这样已经打扰了其他客人的用餐环境。” “诶,他是不是有点眼熟啊?” 一女掏出手机激动道:“快拍快拍!我看他就是林语希的男朋友啊!” 众人恍悟,都掏出手机咔嚓咔嚓。 一人酸道:“这还真是狗仗人势。勾了个明星的小白脸也这么嚣张。” “你怎么说话的呢?” “我看这狗就挺可爱的。” “你怎么不说你自己长的丑呢?” …… 林昭然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已经开始内部分裂了。 话题神歪楼,从狗撇到了性别歧视的社会万象。 她从最初的愤怒变成了一脸懵逼。这群人都是什么鬼? 裘道也是听不下去了:“我和林小姐只是合作关系,我们之间只有单纯的业务往来,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 “哦~”众人敷衍道。 裘道接着说:“我是有女朋友的。而且已经快结婚了,相关的这些话题会给我造成很大的困扰。” “啊……”众人失望道。 林昭然:还特么的媳妇儿?就抠哥这样一辈子恐怕都找不到女朋友了。 “我们本来不是在谈狗吗?” “哦对。”众人智商重新开始上线:“这样是不大好。” 一人委婉说道:“这样的狗还是不要带出来了吧?这么暴躁,这是没有驯服吧?打针了吗?干嘛不养条好狗啊?” 林昭然听他品头论足,用三条腿挪到了那人的身边,用肉垫,在那布满粗长腿毛的粗长肥腿上一摸。大汉感受到触 感,顿时尖叫着跳了起来,提脚要踹。裘道一个大长腿迈过去一勾,大汉被撂到了地上。 林昭然趁机又往前一步,爪子在他鞋面一挥,完美地现出了一道裂痕。 集体后退开一米。 大汉抱住自己的脚,脱掉鞋子摸了摸,确定没有伤痕,再举着鞋子观察了一会儿,愤怒地砸到了地上,呵斥道:“你怎么不看着你的狗啊?你畜生伤人啊!” 林昭然不屑地扭过头,裘道无辜道:“我说了,你们说她坏话,她会不高兴的。” “不高兴才有鬼!”大汉一手抓着鞋子当惊堂木拍:“你家狗成精了啊?!这能听的懂吗?你会不会看宠物啊?我如果受伤了你是要负责的你知道伐!” 众人应和:“是有点过分了。” “太危险了。” 林昭然昂起头颅,她觉得自己威武雄壮。 裘道问:“你懂狗吗?” “老子为什么要懂狗!”大汉暴躁道。 “哦,”裘道说:“难怪你不懂。所以你不知道我这条狗价值五千万。一根毛都比你的鞋子值钱。” 大汉:!! 林昭然:!! 大汉站起来,指着他说道:“你这人长得挺正常,居然脑子有病!” 裘道面不改色道:“这条狗是我祖上,一直选用最优秀的狗种繁衍出来的。它从出生开始就接受了严格的调、教。” 林昭然起了层鸡皮疙瘩。她听见调、教就会想起s∥m,满满的都是恶意。 裘道说:“她是世界上最聪明的狗,不仅能听懂你说的话,而且还能读书写字。” 众人默。 裘道问:“有平板吗?” 有人热情地递出一个平板。 裘道点开备忘录,煞有介事地拍拍她的头说:“有什么想对她他的,做的好晚上有吃的。” 林昭然歧视地瞥了他一眼,转而愤慨地一爪子按上平板。 裘道举着平板给大汉看。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字:胖子!傻x! 众人:!! 大汉倒吸一口气,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 裘道说:“你看,还好你刚才没踢到。之前有人不要命地碾断了我狗狗的后腿,现在已经在申请低保援助了。” 大汉一脸懵逼,他总觉得这个世界很 奇幻啊。他总觉得自己被什么人耍了呢? 裘道一脸正气,挥挥手道:“散吧,不要围观了。这样她会害羞了。” 林昭然看着这群愚蠢的凡人,忽然有些欣慰。倒霉的不止自己,她也就安心了。 裘道领着林昭然走出了人群,背影凝结成无数张照片,定格成画面被传上贴吧微博。 不明真相的群众点开一看,不惊乍然:卧槽!怎么今天这么多神经病同时发作了呢? 林茗见事态平息,等他们到了地下车库,才敢出来和他们搭讪,笑嘻嘻道:“你这是要名扬千里了啊!” 她倏然间又退后了两步,说道:“现在应该是臭名远播。你怎么会掉进马桶里面啊?你掉进去的时候那马桶是不是没冲啊?” 林昭然死死盯着她。 裘道忍笑忍得辛苦,安慰道:“没事,洗洗又是一条好汉。人生还是很美好的嘛。” 作者有话要说:手抖着点个收藏给我看看哼~ ☆、抠哥 林昭然围着林茗打转,裘道说:“让她变回去吧。” 三个躲进车里,遮遮掩掩地把人拉出来。 林茗在前座侧过身,先是随手一拉,没拉出来,感受到土狗歧视的视线,老脸挂不下去了,猛地揪着摔了出来。 她忘了这是在车里。 林昭然的灵体一离体,狠狠砸在车窗上,以一个扭曲而蛋疼的姿势掉了下来。 林茗和裘道听着同是打了一个哆嗦。 林茗忙道歉:“误伤,误伤。” 林昭然面朝着椅背坐了起来。也没觉得疼,她觉得四肢有些麻木,就像被什么重物压了三天三夜一样。 裘道喊道:“林昭然。” 林昭然:“汪!” 裘道一愣。林昭然也是一愣。 林茗:“咦?” 裘道从驾驶座上回头一看,又是惊得一愣:“你怎么了?” 林昭然没有说话,她脑海中有一阵眩晕,静静地坐着想等它过去。就听林茗说:“她不能说人话了?” 林昭然抬头瞪了她一眼。只是有气无力地,没什么威慑,连眼睛都没睁大。 裘道调了调后视镜,让她对着照照镜子。 里面的人脸色很奇怪,有些死人一样的乌白,五官下拉,显得一点儿精神也没有。 林昭然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她说:“是不是你刚刚拉人的姿势不对?”她的声线变得沙哑细弱,全然没有平日的清丽。 裘道当作不在意地猜测说:“大概是间隔时间太短了,狗的身体情况影响了你的。” 林昭然说:“那这狗还不算二十四小时在睡觉?我怎么觉得这么累呢?” “别说狗了,就算是你一直趴着躺着被抱着,这么多天还不得肌肉萎缩啊。”林茗说。 裘道附议:“睡多了也不好,睡醉了也会精神萎靡的。改天拉出去多溜溜。” 林昭然又转着看了看自己的脸,悲催道:“这不是精神萎靡,这一看就像是肾虚衰竭啊。” 裘道说:“手伸出来。” 他摸了摸林昭然的手,对方没什么体温,几乎也和死人一样,倒是能微微把到一些心跳。 三个人顿时都不说话了,实在是也分析不出来,怕说出什么不吉利的东西真给应验了。 莫名的沉默更加重了恐 慌的气氛。林昭然觉得周身遍体生寒。 裘道岔开话题说:“你们怎么也跟过来了?” “看见你上电视了。”林茗语气尴尬地说:“诶,你一个人来喝咖啡?” 裘道:…… 裘道才想起来,说:“还有我师弟,把他给忘了。” 林茗:…… 裘道往兜里一摸,掏了个空。遂问两人道:“带手机了吗?” 林茗掏出一部老式组装机:“一句话一块钱。” 裘道不可置信道:“你这什么卡?国际漫游的价?” “都是老朋友,还计较那几块钱?”林茗说? 裘道不满道:“都是老朋友,你还好意思收我一块钱?” “确实不大好意思。”林茗说:“那你多说两句。” 裘道沉吟片刻,然后拍着坐椅道:“送你回家,一百八。” 林茗气结,伸出手道:“你去我家的过路费,八百一。” 林昭然眼见这俩抠货就要因为一块钱撕逼友尽了,简直叹为观止,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钢镚,拍在座位中间的饮料槽里,中气十足地喊道:“打!” 一开口发现自己身体好了不少,甩了甩肩膀,确实感觉不错。 裘道打给小师弟,只说了一句:“付完钱到车库来。” 坐在楼上的师弟某还在一脸懵逼。 原本是林语希撞鬼,裘道看过后觉得大约是巫术这样的东西。带着师弟跟了她几天,总算是把事情把弄清楚了。 拿了好大一笔辛苦费的裘道决定请师弟来喝杯咖啡,素闻道哥抠名的师弟简直受宠若惊,穿上正装,精神抖擞地来了。 吃到一半裘道就起身走开了。师弟某看着桌上的手机,内心很安详。他握着掂了掂,评估了一下它的二手价值,特意点了总价不高于五百的几份甜点。 半个小时后,道哥的手机响了。师弟某接了。 十分钟后,师弟某一手钱包一手手机,满脸委屈地出现在车窗前面。 师弟某打开后车门,看见林昭然,奇道:“荣誉大师姐?” 林茗问:“什么叫荣誉大师姐?” 裘道答:“就是挂个名,又没什么实际用处的称谓。”他转头对坐进来的师弟说:“手机给我。” “啊……”师弟某哀嚎:“道哥你太伤 害我的感情了。” 裘道说:“给报销。” 师弟某惊喜道:“真的吗?!”正要去掏兜里的□□,裘道从钱夹子里抽出一张大团结,说道:“我只喝了杯白水,不用找了。” 师弟某:…… 林昭然左边土狗右边师弟,挤在中间不大舒服。裘道这破车后面也不宽敞。就转身把土狗塞到了师弟的怀里。 师弟某伸手一抱,触摸到狗没什么温度的身体,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狗都死了吧?”鼻子嗅了嗅又悲催道:“都开始发馊了!” 林昭然说道:“抱稳了,这是圣物。” 师弟某:“啊?” 裘道那边翻了翻手机,又说道:“好像停机了。你帮我冲个话费。” 师弟某:“啊?” 裘道说:“就一百吧。” 师弟某说:“钱呢?” 裘道无辜道:“刚不是给你了吗?” 师弟某:“啊?” 林昭然哈哈大笑,她能感受到他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是,我是。”裘道脸色白了一层,声音还微微发颤。 几人都安静下来,听他打电话。 裘道手一抖,问道:“什么时候?” 裘道说:“我现在过去。” 看他挂了电话,师弟某说:“道哥,师父让我……啊!” 就见地下车库里一辆车流星般蹿了出去,在城市路上玩起了飘移。 林茗尖叫:“安全带!就让我系个安全带就好!” 林昭然“砰”地一声撞到前座上,师弟甲紧紧抱住怀里的土狗,喊道:“让我买个保险!师兄!” 车终于停了,几人晕头晃脑的下来,发现正停在医院的大门口。不顾身后保安焦躁的训骂,跟着裘道往里跑去。 林昭然心底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裘道一路跑到了手术室的外间。 他刚到,门上的红灯就暗了下去,几位医生从里面出来,裘道抓着他们说:“我是裘安的哥哥,她……” 医生直接说道:“对不起。” 医生说:“她没什么求生的意识,而且她已经病了这么久。你也知道,hiv的病人,没有免疫力……” 裘道放开手,点点头,退到一边。 护士在后面推着一个蒙着白布的人出来。 裘道别过脸,轻声道:“我不看了。” 林昭然等人还没搞清楚状况,不发一言地站在一旁。就听着那辆推床的轮子在瓷砖上面滑出轰隆隆的声音,然后运进了电梯。 门从两边合上的时候,林昭然忽然觉得,电影或电视里面那些矫情的画面,是这么的深入人心。 它一阻隔,好像把生死两端都切了开来。 裘道抱头蹲到了地上,看不见他的脸。 几个人就这么在外面干站了半个多小时。 护士从远处走过来说道:“裘先生,不好意思。裘小姐的病房……” 裘道抹了把脸,站起来道:“我现在就去整理。” 护士愧疚的说:“对不起。” 裘道撑着墙走了两步,觉得很无力。他回头朝几人摆手道:“你们回去吧,不要跟着我。” 几人木讷地站在原地。 师弟某终于开口小声问道:“裘安是谁啊?” 作者有话要说:收了我! ☆、生死 护士站在他身后说道:“她早上躺在被子里,一直没什么动静,我们也没在意。我们来测体温,才发现她割腕了。等再抢救已经来不及了。” 裘道问:“她有说什么吗?” 护士说:“她没来得及说话就去了。” 裘道说:“东西你们都处理了吧,她有本本子,那个留给我。” “是,她放在床头。”护士用手指了指:“还是打开的,是写给您的。” 裘道走过去一把合上,握在手里,他说:“把窗户打开,窗帘也拉开吧,太黑了。” 光刺进来的时候,裘道眼睛一阵酸疼。整个房间还是白得太过冷清。 大概是之前住着半脸鬼,盆栽总是养不活,每星期都要换几株。现在养着的小番茄反而长得很茂盛。绕着插在旁边的竹条向上拉伸。 裘道也想说,昨天见过她,前天见过她,都还是好好的。树都没多掉几片叶子,她怎么就死了。 生死有命。从他找到裘安开始,他就一直做着这个准备,但不应该是现在。他找了千百种方法,就是为了避免这一天。然而事实真的有如风水流转,天命难违。 裘道又回到楼梯口,倚在墙上,透过窗户望着空荡荡的房间。 这几乎是一种习惯,他每天有空就会来看看,只是他不敢进去。 裘安大概以为,他是在责备她,他只是不愿意看见那样的亲人。他更不能原谅的应该是他自己。 他不乐意看见她自卑又自责的模样,他不乐意看见她在生死病痛上苦苦挣扎的模样,他不乐意看见她哀诉泣澪的模样。裘安就应该是任性霸道的,但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怎么会让她变成这样。 一道清亮的嗓音从他身后传来,身影有如飘荡的幽灵,缠绵而悲戚道: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裘道面无表情,恍若未闻,用手在大腿上捶了捶,决定不理会她。 “白首重来一梦中,青山不改旧时容!” 裘道闭上眼睛,猛得一个深呼吸。 “我自横刀向……” 裘道终于忍无可忍,大声喝道:“你给我闭嘴!” “我只是想……”林昭然委屈道:“安慰一下你嘛。” 裘道呼出一口气,说:“我只是想安静的伤心一会儿。” 林昭然点 头道:“诶。” “嗯……”林昭然实在不知该如何说,憋屎一样的憋出一句话:“你节哀。” 裘道:…… 两个人坐在楼梯上头。 裘道说:“昨天晚上,她让护士告诉我,说有话想对我说。她叫我去,但是我没去。我不知道她想说什么,我只觉得那不会是我想听的。” 林昭然揪着耳朵点头。 裘道问:“你说,对她来说,活着跟死了,哪个更痛快?” “嗯……”林昭然又便秘道:“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她的。” 裘道两手抓着那本本子,他捏的很用力,手上的肌肉条理分明,粗壮的青筋也在拉紧的皮肤下崩突出来。 裘道说:“我找了她很多年了。我有十多年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一年前,我在医院看见她。” 他转头问道:“你觉得,活着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人呢?” 林昭然不解道:“不都是吗?” 裘道低垂着头悲伤。 然后他站了起来,林昭然亦跟着站了起来。 他走进了电梯,林昭然亦跟着走进了电梯。 他按了负一层。 林昭然问:“去哪儿?” 裘道说:“太平间。” 林昭然大囧:“我……” 电梯门又打开了,裘道说:“你出去。我想和她单独说说话。” 林昭然在电梯门口站了会儿,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不如去门口蹲着等好了。不期然想道:……她的狗又不见了。 裘道没去太平间。到了一楼他就出来了。转了个方向去找窗口结费。 护士认识他,还是照着规矩和他对了一下信息,说道:“裘先生,医院已经通知好殡仪馆了。这是他们的号码。” 裘道接了过来,点点头。 “可以的话还是尽快准备后事吧,这也不是安生的地方。当然你们也可以自己联系。”护士把单子递给他,说道:“我们也没什么能说的。请节哀。” 裘道刷卡付清。 护士又说:“没有问题的话,尸体要进雪库了。你还要看看她吗?” 裘道说:“不了。” “她的东西已经都整理出来了。”护送说:“放在病房门口。如果需要去领了一下。” 裘道说:“到时候跟她一起烧了吧。” 她又说了一些,然后将单据都教给他,深吸了口气,说道:“已经都好了。节哀,裘先生。” 裘道低下头,手按在桌上,说道:“谢谢。” 生来留下一打债,死后留下一拨灰。他都没好好跟她说过话,就这样走了。 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着。把本子放在膝盖上,翻到折着的那一页。 才开始看裘安留给他的遗书。 中间还有好几张被撕过的痕迹,她大概也理不清想说什么,犹豫了许久。 裘道用手摸了摸那齿锯的痕迹, “哥: 对不起。 也许开头就是这三个字,会让你更加伤心。但我的确想不到别的了。 最近我总是做梦。也许真的,人之将死,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回忆过去。原本这对我来说,是最痛苦,也最不屑一顾的行为。 但我见到了阿阳,又见到了你。我觉得我的人生也不是一无是处。 我明白,愧疚不能赎罪,我应该好好活着。 我想好好的爱这个世界。我以前从不曾觉得它给予过我什么,现在才知道,最伟大的馈赠,是生命。我曾经这么幸运,但我不懂得珍惜。 我不是想死,我希望可以好好活着。假如我能健康的活着。 但最后,我只想保留一点,听起来大抵可笑的尊严。 对不起。” 裘安是他唯一的亲人。裘道忍不住潸然泪下。 他看见裘安,便会时刻想起当年的事情。母亲意外身亡,他当时的确是气过头了,才会对裘安说了重话。 他只是替他母亲不平。一个没有文化的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毅然决然地逃离了那个只有暴力和欺压的家庭。她那么伟大,那么努力的生活,却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其实裘安心底并不比他好过,他却用三言两语彻底压垮了她。 他也无比的悔恨。 然后裘安就失踪了。 她那个时候才刚初中毕业,什么也不懂。 他怕她跟母亲一样,被人卖到山沟里,然后压抑,痛苦,一辈子都只能留在某个地方。 裘道很慌,不知道她会去哪儿,不知道她怎么生活,一面又安慰自己,她应该不久就回来了 。 他不再去上学,背了个包就出门找妹妹。他流落街头,也饿过,苦过,被林家道场的人捡回去。 他忍了十几年,就想说一句话。 “哥哥错了。”裘道说:“你应该好好念书。念高中,念大学,找份好工作,然后找个好人家。哥哥能养你。” 裘道说:“不用留恋。安心的去吧。” 往事有如尘土随风而去,但弥留在过去的人,却永远学不会同过去的自己告别。 生离死别,永远比想象来的更让人难以接受。因为让人恐惧的不是过去,而是未来。 她曾经活生生的存在过, 未来却再也没有这样一个人。 裘道将本子收近储物袋,又在原地坐了一会儿。等他走出来的时候,林茗和师弟某像看门狗一样,坐在门卫室投下的的阴凉处,各捧着一杯冰激凌。 林茗看见他,问道:“你家土狗呢?” 裘道说:“林昭然?” 林茗问:“她不是跟着你吗?” 裘道一惊:“她没出来?” 林茗:…… 林茗喷了:“卧槽不会吧?这才过了几个小时啊?” ☆、唐自 久别重逢的狗生日记。 天道无常,我以为要下糖果的时候, 总特么的会掉下榔头。 如果你不活着,你永远不会知道, 明天会发生什么更糟糕的事情。 风雨打不散我的信念,我将勇往直前! 进击吧!土狗! ——by我的狗生日记 众人看着车厢里有一下没一下用爪子敲窗户的土狗,全体沉默了。 师弟某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我穿越了?” 裘道脱下外套:“你先穿越回你家吧。我们还有事。” 师弟某不可置信道:“我就是出场打个酱油?” “让你出场就不错了。”林茗说:“贡献了不少字数呀。” 林昭然在车里险些被闷死,门一开她就滑了下来,热得舌头全吐出来了。只能用浑身炸起的毛发来表达她的郁卒。 难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鉴于她的诸多反常,林茗也不敢再把她分离出来。她怕认领回去会出人命,坚持着把要土狗归还给裘道。 裘道一脸要抱社的表情,林昭然遂识相地表示她要回林家祖宅。怕裘道中途杀狗泄悲,咬着林茗的裤脚不放,要一起拖过去。 林昭然心道:她才是受害者? 不成想,祖宅里竟然有客人。林和和四大师伯皆聚在水云台上待客,想来是个了不得的人。 更不成想,这个了不得的人竟然就是唐自。 唐自穿着一套古装,长发高高束起…… 长发? 卧槽! 上次见面的还是短发啊!那干脆利落帅气逼人的齐耳短发! 唐自之前在和几人说话,见他们来了,略微点头。现场沉默了下来。 林茗下意识地腿软,她深刻反思了一下,觉得最近的确没什么错事,遂坦荡地迎向他的目光。 林和看着几人,问道:“怎么?都是这幅表情?” 林和叩叩桌面,问道:“乖徒,你怎么了?” 裘道跪下,给林和磕了一头。脸色苍白,神情肃穆。现场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林昭然和林茗受其影响,一个在一旁站得笔挺,两手贴着裤缝,一只蹲在地上,两爪置于腹部。 裘道说: “师父。林昭然拿引魂灯是我唆使的。” 林和没什么反应,只是歪着脑袋和善问道:“为什么呀?” 林家祖宅里没什么事能瞒过林和,九曲回廊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的耳目。 而他虽然有权掌管各项事务,但却更像是被职业委员会禁锢在林家祖宅。 裘道都能看出她是谁,林和没理由看不出。 他却装作不知道。并且之后几次,或多或少,从旁敲击,让他带着林昭然离祖宅远一些。 林昭然一个没多少灵力的人,想从祖宅里偷走东西,根本是不可能的,大都是林和放任。 因此裘道也没想到林昭然能把引魂灯带出来。他不可能看不出林昭然变成了土狗。他也不知道林和究竟想做什么。又是为什么装作毫不知情。 林昭然也是这样猜测。她实在想不通这个男人为什么放任自己的女儿变成狗。 自她第一次回林家祖宅之后,大概就弄清了林和的态度。再之后几次他也总是借机逃避。既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也就没有点破。 林和毕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也是一个很古怪的人,但还是一个靠谱的人。 裘道说:“我找到我妹妹了。” “好事儿啊。”林和笑道:“带过来我们瞧瞧,不枉你找了十几年。” 裘道说:“我原本想用引魂灯续她一命。” “引魂灯不像你们想的那样,不过是传言。”林和说:“而且天底下只有一个人能摧使引魂灯。” 裘道点头说:“是。我翻阅了一些古籍,记载的不明不详。但我仍想孤注一掷,没想到酿成大祸。” “那她现在呢?”林和问。 裘道说:“她今天刚去世。” “啊……”林和表情忽然恍惚了。他说:“我已经二十多年没出去过了。外面都是你们的地头。我相信年轻人做事总有年轻人的章法。” 众人垂着脑袋听训。 林和说:“生死如旦暮,生者寄也,死者归也。”他的长袖在桌子上一扫,沾上了一滩倒出去的茶水。他说:“不怪你。这没什么错。看开些。起来吧。” “不用这样规整。日子嘛,随性一些。”林和一手指着林昭然:“你看,额……小丫……”憋出了几个字,结巴了。 林昭然顿时大叫起来:艾玛卧槽!我是你亲闺女儿啊! 林和连忙安抚:“不要慌不要慌。这不是我也没有过狗闺女吗?” 林昭然:老娘也没当过啊! 林和额头冒出一层细汗,指着林茗道:“远来是客,你们带人出去看看,我们这里的凉亭啊,祠堂啊,易市啊,都是很有特色的。年轻人一起玩儿,我们搓麻将啊。” 林和给裘道做了几个眼神,讨好林茗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讨好唐自。 林昭然不适合学道。即使她能背能讼,但永远悟不进道家的思想层次。譬如在她眼里,裘道现在应该是需要安慰的脆弱人士,躺在床上,祈祷他不不要出去报社,对他的每一个笑容都要予以最真诚的赞扬,这才是现代社会的人道主义。 但在道家的理念里,是不大说死的,他们说生。主张人活着。 死也不是死,有死必有生;生也不是生,有生必有死。所以“原始反终,故知生死之说。” 所以死不是一件值得悲伤的事情,是以庄子丧妻鼓盆而歌。 裘道管自己内心悲怆,也不会把情绪带出来。他很有礼貌的带着几人出去了。 他们正经地去了林家专属的会客大厅。 林家的确是有会客大厅的。装修布置是参照百年前的风格,青石板砖,红木长柱,大开大合,华丽恢宏。 只是不大常用,因为林和是个野性的男人,偏好于露天凉亭。 林茗一进这里,顿时high了。 因为大厅里有许多古风古意的东西。 书画,佩剑,法器,看着很高端。 在她眼里,旧的玩意儿就是古董,古董就是钱,钱就是烤猪蹄。 哎哟妈妈,烤猪蹄即正义! 林茗对着字画不禁念出了声:“李斯,谏逐客书。”她脑海中有过这个名字,顿时激动地捂着嘴道:“我的天呐!这是真的吗?” 坐在一旁发呆的裘道抬头看了一眼,简洁道:“假的。” “让你多看书。”唐自说:“纸是汉朝人民的智慧产物。李斯是秦朝的。” 林茗用手指头掰着点了点,恍悟道:“啊!原来秦国是汉朝前面的啊。” 林昭然:…… 她又指着各式东西,一遍遍问过去:“这些是真的吗?”“这个保存到现在还是好的?” 裘道回道:“都是假的。” 林茗兴致不减,她指着墙上的一样东西,问道:“这个又是仿什么的?” 林昭然:…… 她就是没后腿立不起来,不然她一定用狗腿给她比个中指。 裘道无语道:“这是我师父下雨的时候穿出去的蓑衣。” 林茗点头赞道:“环境决定一切啊,我看什么都是真的。” 众人心道:智商决定一切啊,你才看什么都是真的。 挂在大厅正中的一幅,画着一位提着酒壶的邋遢道人。他走在蜿蜒崎岖的小路上,一柄飞剑跟在他身后。 她看不出好赖,只觉得这画很传神, 问道:“这是什么?” 裘道看了一眼,说道:“这是我们祖师爷的画像,别动。很贵。” 林茗好奇地上前摸了摸:“也是假的?” 唐自说:“你撕吧。” 林茗大胆的撕了。 清脆的破裂声划过空气,四周一片吸气声。 林昭然and裘道:!! 唐自悠悠接着道:“不过这是真的。” 林茗:…… 林茗求问,撕了人家相传一千多年的祖师爷画像怎么破? 裘道曰:刷卡还是现金? 那画是唐代画圣吴道子留下来的。气韵雄壮,笔法磊落。六法俱全,万象必尽。苏轼评曰:“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所谓游刃余地,运斤成风,盖古今一人而已。” 妈个鸡!那是他们林家留下最值钱的玩意儿了。 每个掌门上位,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这画下个结界,防虫防咬,防脏防破。 是以故人不知死几次,名画依旧笑春风。 但他们忘了,林茗是天地灵物,不受法阵约束。 然后林和带着四大师伯走了进来。 林昭然同裘道俱是一副天塌地陷的表情。 林和走到跟前,逗小孩儿一样,笑眯眯地问道:“怎么都挤在这儿?玩的怎么样啊?” 裘道说:“……嗯吧?” 林茗拿脑袋往裂缝出一站,遮住了残画,咧开嘴灿烂一笑。 林和很欣喜,说道:“乖孩子,我就想要个你这么听话的女儿。” 林昭然:…… 林茗转身 一个大跳,把字画整个扯了下来,揉成一团塞进衣服。她气定神闲地挥挥手,同各人礼貌告别。 林和抹抹眼睛,呆愣在原地。眼花了不成? 林茗拉着唐自,三两步就没影了。 林和遥指高墙,问道:“咱们家的画呢?” 二师伯问道:“……变成蝴蝶飞走了?” 林和只是失神地看了一会儿,便挥手让他们走出去了。 “乖徒。”林和说:“你留下。” 裘道应是。 林和又说:“林小丫不要跑。你也留下。” 林昭然遂低垂着狗头,悻悻蹲下。 “哦。”林和说:“昭然,你这样子是不行的。” 裘道说:“是徒儿的错。。” “你要看着办呐裘道。”林和说。 裘道说:“当然。” “你要负责任的呐。”林和眯着眼,意味深长道。 裘道硬着头皮接着说:“……当然。” “不管她变不变的回去,你都要养着她的。”林和点点头,神神叨叨说。 裘道:…… 林和说:“我也不是老糊涂,年轻人的事情,我是知道的。” 林昭然领悟了,这特么的画风不对。 裘道说:“您说的都是对的。” 林和欣慰道:“好了好了,我林家有后了。” 林昭然:汪!有你大爷啊! 林和伸出手,问道:“引魂灯在哪儿,拿出来吧。” 林昭然泪流满面,用生命在呐喊:“没了啊!真特么的没了啊!” 出口一排的汪汪汪 裘道给她翻译了一遍。 林和:……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逗逼有点甜 ☆、转折 我等着我的黄花菜, 它凉了哼。 我等着我的未来, 它黑了哼。 我等着我的际遇, 它不见了哼。 …… 丫还想怎么滴! 快把老子变回来! ——by我的狗生日记 林昭然偷来的引魂灯,放在她车子的包里。车子被人砸了,灯不见了。没什么线索去找,的的确确是个大海捞针。 林和很不解,那灯在外人眼里,就一块残缺的铁片,偷那玩意儿实在是不划算! 林昭然更担心的是,那铁片被人卖到废弃站,高温融了,越想越觉得大有可能。 林和表示:必须要有引魂灯,没有引魂灯,他也没办法。林昭然顿时满心郁卒。 南城这几天都是阴雨,延绵不绝。 林家祖宅地处深山,灵气充沛,下起雨来的时候很是漂亮。行云流水交映生辉。 同时地上多了几百条蠕动的蚯蚓。被水给憋出来了。 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萧瑟冷风犹如惊弓之鸟,从深处飞出,一阵阵气流乱撞。山林里的茫茫白雾散去之后,像被染了个颜色。残月高挂,晓风吹拂的杨柳岸,叶片慢慢脱落。亭亭玉立,不蔓不枝的荷花塘,留下湖面上空荡荡的莲蓬。 林昭然已经练就了三条腿跑到飞的秘技。 某天咋呼师弟带她出门闲逛,遇到一整个夏天都没过发情期的泰迪,被追着跑了两条街,险些没了贞操。 只是因为在狗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特么的公母都不认! 林昭然自认为她身上是没有母狗荷尔蒙的。 咋呼师弟还懵在原地,什么也不知道。 她只能自救。 四通八达,阡陌交通。林昭然转头冲进了一家面馆,借着体型优势,爬上餐桌,然后一爪子,豪放地把桌上的汤碗挥到了地上。 泰迪受惊,呲牙狂吠。 客户受惊,放声尖叫。 老板受惊,开口狂骂。 当厨师拎着锅勺出来的时候,咋呼师弟还缺心眼儿地在外边儿闲逛。 林昭然以井底望月的姿势,在心底问候了一下那不靠谱的家伙。店主一脚踢向发情期的威猛泰迪,泰迪抱着他的裤腿 就猥琐地上下蹭了起来。 林昭然顿时又乐疯了。 店主只好拎着它丢了出去。 大概是闻到大街上其余母狗的气味,它真的跑开了。 店主如法炮制,伸手也想把她揪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是我的人!” 林茗说。 林昭然猛地扭头,她觉得她与林茗之间,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一时热泪盈眶。是,我是你的人! 店主手一僵:“啊?” 林茗先是指着大碗问土狗:“给报销吗?” 林昭然猛点头。 林茗遂对店主说:“哦,这是我们家的吉祥物。追来了。不好意思。” 店主先是一愣,随后粗着脖子道:“她吓跑了我们多少客人?”指了指地上的残骸,几乎气结:“还有碗筷!” 林昭然一声狂吠,长爪遥指店门口。 林茗机智道:“他赔!” 捻着一朵野花,姗姗来迟的青年道士侧过脸:“啊?” 咋呼师弟出去溜一次狗,少了三百块钱,还挨了好大一顿骂。 师弟and林昭然内心os:真特么要友尽了! 最开心的还是林茗。她免费蹭到了一顿。 林昭然问:“你来这儿干嘛?” 林茗指着招牌说道:“牛肉汤啊!听着可好吃了!” 她跟唐自要来林家道场。她半路要喝牛肉汤,唐自不喝,于是两人分开了。 她们晚些到的道场,几个人在走道的蒲团上正襟危坐,连成一排,一言不发。唬了林昭然一跳。 林和说:“唐先生有些关于你的事要告诉你。” 那神情,林昭然险些给他跪了。她腿一软,坐得远了一点,示意他请说。 唐自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林昭然咬咬牙:“我想先听坏消息。” 唐自自顾自说道:“好消息是,你很安全。” 林昭然:…… 她想了想,竖起一根中指。照今天的经历来说,她也不是很安全。 唐自接着说:“坏消息是。你可能真的会变成一条狗。” 林昭然:…… 众 人:…… 林昭然眼神有一刻呆滞,忘了呼吸。随后气血翻涌,直冲脑海,双眼涨红,理智就炸了! 炸了。 她猛地站了起来,喊道:“wtf!你是在逗我吗?!”其声几乎要震破耳膜,响彻天际。 裘道瘦弱的身子摇摇一晃。 林和领导状:“冷静啊!冷静!” 唐自接着说道:“要么死。” 林昭然能接受自己是条狗,是因为坚信自己有朝一日能重回人类家庭的拥抱。不然每天,只是吃吃狗粮,拖着残腿,从小往上看着人的面孔,偶尔叫吠两声。这样活着是为了什么? 还是和之前说的一样。过一天两天,你不会觉得痛苦,但如果知道要这样过一辈子,负面情绪就会骤然喷发,眼里、脑海里,只剩下最坏的打算、最糟的结果。 这大概就是所谓信念的力量。 要么死? 林昭然深吸了口气,抹了把脸,转身冲向栏杆,要跳到那千年冻湖下去。 众人猝不及防,都扑过去想抓住她。结果人浮在了半空,被接住了。 唐自手指一勾,把人拉到了自己面前。 林昭然的肩头上覆上一股大力,她被按得又重新坐在了地上。 “还是可以再想想。”唐自说道:“你觉得,你哪里有问题?” 林昭然揪着眉毛,说道:“我觉得我很好。” 唐自说:“和以前不一样的地方。你总有感觉。” 林昭然哭丧着脸:“物种都变了!还有什么是能一样的?” 林和在一旁,手放在她的背上说:“你再想想。” 裘道看她不说话,替她开口道:“她能变回人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这个是正常的。”唐自说:“我是说特殊的,别的。” 这概念实在是太广泛了。何况林昭然现在心情苦闷,什么念头也转不起来。一句话就是一句话,她听得懂每个字,却很慢才能理解他们的思维。 她转个头,看见了裘道的脸。 两人四目相对。裘道眉毛几不可闻地抖了一下。 林昭然脑海中蹿过一道白光,她说道:“我之前,被鬼抓过。”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但是我没有受伤,而且我还得到了那鬼的记忆。” 唐自说:“只有鬼吗?” 林昭然说:“还有人。”她又看了一眼裘道,隐晦道:“她摸了我,我不知道怎么就……就有那些了。” 林茗想了想说:“我也可以。” 林昭然说:“啥?” “我也喜欢吸魂力。”林茗说:“拥有他们的记忆和经历。”她高兴道:“这样我就可以不用念书啦!”她又萎靡道:“可惜唐哥不让我这么干呵。” 林昭然简直要崩溃了,她说:“可我不是精怪啊。” 唐自说:“因为引魂灯。你身上残留了一些引魂灯的神力。只是你没有发现。” “能怎么样?”林昭然问。 唐自对裘道和林和说:“她最近,不宜再变回人。” “能怎么样!”林昭然站起来,焦躁道。 唐自说:“天地间,不同生灵,因灵气排斥,是不能融合的。但引魂灯是上古神物。它的神力,已经让你和狗混合的七七八八。但凡灵魂出窍,都是极损灵力的行为。林茗强行剥离,和引魂灯的神力向冲,最受伤害的就是你。” 林昭然战战兢兢道:“什么,什么意思啊?” 裘道给她翻译了一下:“就是说如果你再不变回去,你就跟真狗合二为一,变不回人了。” 唐自想了想说:“不过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把实体也融进去的……或许能拿到引魂灯,也许能有所获。” “啊!”林昭然抱头跪下:“引魂灯!别再跟我说引魂灯!那玩意儿老子真的没有啊!” 林茗站了起来,说道:“好了好,不要紧张。大家都放轻松一下。”她从裤兜里掏出一团叠好的纸,放到桌上,说:“其实我来主要是还东西。” 林昭然看她裤兜之前就鼓鼓囊囊地塞着东西,没想到是一团纸。 裘道伸出手拿过,然后把打开。 赫然就是之前被她撕破了的祖师爷画像。 林和凑过去,举着高兴道:“哎呀!我还以为它不见了呢!还想让人做个高仿,现在又回来了。” 裘道看着画,像是真品,奇道:“找人修复的?” “真的!”林茗说:“原版。还比你们的新一点。” 林和仔细在边角确认了一会儿,然后笑着说:“是真的,这旁边的小蝴蝶还是我小时候画上去的。哈哈哈哈!” 众人:…… “咦? ”林和捏着下巴疑惑道:“可我记得我画了两只呀,我就任以后又补了一只。” 众人:…… “就为了拿它。”林茗说:“我险些出不来。哎哟喂你们这九曲回廊太容易迷路了。” 林茗没见过这种奇门遁甲,在里面绕了好几天都没出来,最后还是用灵力呼叫唐自,把她给领出去的。 林昭然抬起头问道:“你来过了吗?你从哪儿拿的啊?我的蝴蝶呢?” 唐自说:“我这次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情。” 众人纷纷看向他。 唐自说:“最起码还可以知道,引魂灯究竟还在不在。” ☆、背景 唐自解释道:“如果照现代科技的名词来解释,就是穿越时空。时间跟空间。” “每个人不同的灵气和磁场,可以算做一个空间。是什么来隔绝空间暂不知晓。它们又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也不知晓。也许是一层无限细小的不规则薄膜。引魂灯的神力,就是无视那层不规则薄膜,然后将两个不同空间的人相互融合。” “所以有人说,得引魂灯可以长生不死。其实不然。谁也不知道,个体的衰亡,到底是根据旧个体决定,还是根据新个体决定。譬如一个七八十岁老翁,他的灵力已经开始枯竭。灵力是由魂体驱动使用的,用引魂灯将他的魂体转移到一个年轻小伙儿身上,他的身体是健康了,但是他的魂体还是无法负担灵力的消耗。那他还是会死。” 那林茗呢? “林茗和引魂灯有些许相似。”唐自说:“但林茗本身就具有一个无限大的空间。她的能力更像是将灵物拉到自己的空间里,再把她放出去。所以她没有引魂灯的功效,不能让两个灵气相斥的个体融合。” “如果引魂灯是操纵空间,那林茗就是操纵时间。世界是四维的,西方神话里传说里,有一个时间静止的地方。林茗的空间就可以算做静止的一个地方。假如引魂灯用某种方法可以无视空间的隔层,那林茗就可以用某种方法无视空间的第四纬度,也就是所谓的时间回溯。” 林昭然问:“就是所谓的次元?” 唐自答:“可以这样说。” 林昭然又问:“那……一个人就是一个次元?” 唐自说:“是无数个次元。把空间必做一个大泡泡。最大的泡泡是宇宙,而你们都被包在里面,小一些的就是你们,你们外面还有许多层空间,而你们里面也有许多层空间。它可以大到不可思议,也可以小到不可思议。” 林昭然眼睛一亮:“对啊对啊!让林茗直接去给我拿回来不久行了?” “不行。”唐自说:“万物存在,即有其合理性。能拿回来的东西,有两个条件。一是它已经不存在了。所谓不存在,是指因果里面,少了果。忽然彻底消失的东西。” 林昭然问:“那我们原本的那幅画呢?” 林茗笑道:“在我空间里。” 唐自说:“一个世上不能有两件一模一样的东西。譬如说你不能穿越回你还活着的时间。也不能把现在有的东西,再从过去带回来。” 裘道问 :“二呢?” 唐自说:“其二,必须是有灵气的东西。但是将东西带回来之后,灵物原本的修炼就会消失。比如,你可以把一只狐妖带回来。但是带回来之后,原本世界只会留下普通的狐狸。” 林昭然惊道:“那这画都成精了?!” 自古能开神智的灵物的少之又少。不是你潜心就能修炼,需要天时地利,或者有幸得高人点化。而能幻成人形更是寥寥无几。 是以其实大多妖,都比人更珍惜生命,也舍不得去为恶做害。如果一朝手贱,被人打散了修为,那真是得当一句活该。 真正的妖精是要先天法术的。它们能自由的操纵灵力。譬如镰刀游的那只红色大妖,一直为人忌讳。 “跟画没有关系,跟画里的人物有关系。”唐自说。 林昭然心里想了想,她说:“那引魂灯符合各个条件啊。” “非也,非也。”林和说:“无人召使引魂灯的时候,它就是一块废铁。林茗是带不回来的。只有你跟着去,你是林家人。” 林昭然将信将疑道:“真的吗?” 林茗懵道:“我还没同意啊,我同意了吗?” “大家都是在为了你思考,不会骗你的。”唐自说:“如果你跟着去,必须回到你出生以前。” 林和说:“不够。之前引魂灯的灯芯丢了,并不在林家祠堂。如果要拿回引魂灯,恐怕要回到更久以前。干脆一步到位吧。” 林昭然有一股不详的预感:“更早以前是什么时候?” 林和歪着脑袋想了想:“嗯……上一次?我记得,最早是跟周文王有关。” 林昭然还没喊叫,林茗已经要疯了:“周文王?!穿不过去啊!太远了!” 林和接着说道:“后来流传到了魏襄王的手上。做了个陪葬吧?” 林茗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还是一头冷汗:“魏?战国?” 裘道说:“既然是陪葬,那只要在墓穴被盗之前就可以了吧?” “对对。”林和说:“有记载的文献来看,魏襄王墓是西汉王侯刘去盗的。只要穿到刘去盗墓之前就可以了。” 林茗叹了口气:“好有难度啊。就没别的了吗?不就差个灯芯吗?” “引魂灯的灯芯。”林和叹气道:“祖师爷拿到手的时候就没有了。” 林昭然问:“没有灯 芯引魂灯就不能用吗?那我又是怎么能变成狗的?” 众人没有回答她。 唐自说:“宜早不宜迟。先算算你们几个人去。” 林茗抓狂道:“……唐爸啊!你就是想我有去无回吗?!” “这个的确是有很大风险的。”唐自说:“林茗是天地灵物,不受时间洪流冲撞,但你们就不一样了。一出点意外,可能就会粉身碎骨,或者迷失,再也回不来了。” 林茗趁机插科打诨:“那就别去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呀!” “我想林小姐是不怕死的。”唐自笑道:“这样的年轻人一定热衷于挑战与冒险。” 林茗从来没见过唐自这样主动去怂恿一个人,被他眼神一瞟,顿时偃旗息鼓,萎了。 林和钦点裘道跟着她俩。他无不自豪地说:“这是我们下一辈里最有天分的弟子了。” 裘道留在祖宅过夜。 银月半斗,孤星几颗。 虫鸣风嚎,水流云动。 说热闹也热闹,说冷清也冷清。 林昭然问:“你真的跟我们去?” “当然。”裘道说:“不然你觉得你自己可以吗?” 林昭然:“哦,我还以为你要消沉一阵。” “生死轮回。”裘道低下头说:“没什么要消沉的。缅怀死者,不如忧心生人。” 林昭然心道,就造你会这么说。 “你现在可比她麻烦的多。”裘道看着她,揶揄道:“还不回去吗?林大小姐。这里是我的闺房。我未婚,要清誉的。” 林昭然竟无言以对。 林茗回家前还是满心不愿意,第二天来的时候走路都要打飘了。 林茗说:“我一回去,就开始拜读盗墓界的神文。哎哟我的妈妈!简直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这职业老帅老帅了。”她在三人中间划了一个圈圈,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们是一个team,我不会抛弃你们的。命运的少年们,让我们一起创造奇迹!” 林昭然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问道:“你中二还没过呢?” 裘道说:“她中二期的确还没过,她才六岁。” 林昭然:…… 林茗勒勒裤腰带,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说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记了一下。你看,洛阳铲,工兵伞,烟花 ,黑驴蹄子,最好再来几把□□。” 林昭然一脸便秘地说:“中国枪支管制啊,你再这样都要超纲了。” 林茗懊恼道:“我不知道南城有什么黑市,这些玩意儿能去哪儿买?” “简单的了,你可以网购。没什么是网民想不到的。”林昭然说。 林茗一个振奋:“真哒啊?!” 于是林昭然被带偏了,两个人开始围着平板淘东西。 林茗惊呼:“洛阳铲还带电动的?人民智慧发展的这么高端!” 林昭然赞同道:“科技改变人生呐。” “改变什么改变?科技能改变别人的人生,但是改变不了你的人生。”林和满脸黑线的从两人背后出现,说道:“别买了,马上就出发了。” “唐自没说啊。”林茗一愣,说道:“我攻略都还没看完。” 林和说:“说了宜早不宜迟嘛。何况那些攻略都是没用的。我乖徒顶你十本攻略。” 林昭然惊道:“是不是太快了?我什么准备都没有。连心理准备都没有。” 林和说:“我有,我什么准备都做好了。” 林茗迟疑道:“我遗书也还没写呢。” “要写也是我先写。”林昭然说道:“我一只脚都已经割给阎王殿了。” 林和痛心疾首地扭头,指着两人说道:“乖徒。这俩活宝就教给你了。为师知道,任务艰巨啊。” 裘道额头滑下一道冷汗,为难道:“徒儿尽力。” 林和让咋呼师弟一大早去买了三套汉服。现在搬了上来。那做工真是没的说了,林昭然一摸,怀疑就是用窗帘布缝的。而且上面的黑色污渍实在难以忽视。 咋呼师弟说:“三套统共主要五十,可便宜了!” 林昭然心道,卧槽,跟裘道混过一会儿的人,都会变抠吗? 三个小辈都有些措手不及。不过是一个晚上,像是去干什么大事,却一点准备也没有。 紧张、不安,也许还是一丝期盼,都快被懵逼攻占了。 林昭然三人换完衣服,被带进了九曲回廊,一个她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 那是一间没有屋顶的房子。 四周门柱上贴满了黄符,四个角落各挂了一串铜铃。风吹着却没有声音,也纹丝不动,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没有铁珠。 林和还有四大师伯都在。 唐自让几人站到中间。冲林茗点点头。 林昭然觉得,这个离别的时刻,总要有一些感言的。她憋了许久,还是找不出话头,无奈随口瞎问说“我这样走了,报告好打吗?” “有唐先生在,不打报告。”林和说:“你赶紧走吧。” “如果。”林昭然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如果我真回来了。老爸,你能坦诚地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林和不上道地说:“你先说。” 林昭然凝聚起脑细胞想了想,又觉得,如果自己能平安带着引魂灯回来,似乎那些烦恼,林和瞒着她的事情,都不大重要了。 林茗在一旁双手合十,虔诚求道:“求不穿错啊,上次回去拿个什么劳么子画,就休息了我小半个月。”她抱怨道:“我昨天灵力刚恢复,唐爸就让我来干活,一点不拿我当亲生大!” “那这次呢?穿错了要休息多久?”林昭然问。 林茗想了想,答道:“小说得一年。” “什么意思。”林昭然心头一跳,觉得有股不详的预感。 林茗答道:“就是说如果穿错了,下次去就要明年的今天了。” 林昭然惊道:“要休息这么久?!” 林茗不满地说:“技能还有读秒呢!这样的大招你还不许我冷却一下?” “难度真的好大啊,我想先把遗书给写好了。”林茗想想越觉得紧张,说:“我要带着俩拖油瓶,穿到两千年前的西汉时期,难保不出意外。”她又补充道:“时间并不是非常精确的,我自己也经常穿错。” 林昭然知道,她只有一次机会。 林茗呼出一口长气,大喝一声:“来吧!” “等一等!”林和伸出手喊道,问说:“要把狗带过去吗?如果林小丫又回到狗身上怎么办?” 唐自说:“这倒不会。不过可以先带着。林茗,你先把她变回去看看。” 林昭然简直就是珍稀动物实验体。 等几人又折腾了一遍。唐自说:“去吧。” 记住了。你们的目的就是,在魏襄王的古墓里,找到引魂灯。 三人脚底下开始亮起一道强光,几乎要晃瞎眼睛。几个人用手挡了一下,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轻。等光芒散去,原地已经只剩下一只土狗。 大师伯奇道:“诶!狗真的会留下啊。” 唐自长袖一挥,将狗身收了起来。 “成败就此一举。”林和叹了口气,说道:“反而把担子都分给小辈了,实在惭愧。” 唐自说:“总有一日需他们独当一面。” 林和朝他一拜,说道:“此次真是多谢祖师爷。若不是祖师爷及时出现,弟子恐怕就要酿下大祸。” 四大师伯跟着施了一个礼。 唐自微微颔首。 “就算林小丫他们能带回引魂灯的神力,真的有用吗?”二师伯说道:“封印不过二十多年,他们一回来,谨冥身上的灵力还是会被吸尽,那要怎么挣脱封印?” 大师伯说:“退一步说,她就算解脱封印,又不是来我们报仇吗?” “不然真让林小丫做一辈子狗吗?”三师伯瞪眼道:“那还不如直接让委员会的人给宰了呢。” 四师伯说:“不要算。人算不如天算啊。你看师兄,想来想去,什么方面都考虑到了,男女老少、残病孕痿都可以。结果没架住林小丫最后直接变成了一条狗呀!” 林和:…… 二师伯点头道:“这真是命了。” 几人在心里默默说道:只是不知道是师兄命不好,还是林小丫命不好。 “记住一点。”唐自说道:“你们有祖师爷。”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把我自己写尿了。 ☆、穿越 所谓时间洪流,林昭然算体验过了。就是眼睛一睁一闭。 只是一睁一闭之后,她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林昭然:…… 这特么算什么走向! 深巷中一阵强光闪过,好在是熠熠白日下,不引人注意。 裘道觉得脑子一阵晃荡,几乎就要被摇碎了,平静下来全是天旋地转的感觉。耳边是市集喧哗叫卖的声音,背面是豪门宅户的萧墙。 林茗站在他旁边,已经往外走去了。她身上穿着一件花里胡俏又过于宽大的汉服曲裾,手上还不放弃地攥着她的那顶白帽子,配上她一头柔贴的短发,那形象真是另类极了。 裘道摇摇头,也跟了出去。 林茗走两步,踩到了自己的裙边,她才开始惊呼:“哎呀!没换鞋子!” 裘道穿的皮鞋,林茗穿的短靴。 两人这一身装扮,想来不会再有谁了。 两人走到巷口,外面的人下意识的往里瞧了一眼。 裘道清晰地看见了那人眼神里的错愕和恐惧。 林茗提了提腰带,挽起袖子抽出一只手来,抓住一个路人问道:“小哥,这儿是哪儿啊?” 那人手抖着一挣,答道:“汲郡。”然后低着头,也不看他们,匆匆走过。 林茗一拍掌道:“坐标定得很准嘛!” 裘道低下头,对比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奇道:“这衣服是不是有点不大一样?” “古装嘛,能有多不一样啊?”林茗不在意说道:“何况五十块钱三套,正常人能穿的这么便宜吗?” 他们两个只是站在街边,便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林茗望着一种古香古色的建筑摆设,不禁张开双臂,深深吸气,动情道:“啊~一大波古董的味道。” 裘道问:“林昭然呢?!” 林茗说:“走散了吧,应该离得不远,咱们再找找。” 裘道心底泛起一股极其强烈的不安感。他头一扭,看着那个泛着白蒙蒙雾气的蒸笼,顿时心头一跳。 裘道指着说:“你看那是什么?” “大肉包啊!”林茗兴奋道:“吃吗?!” “大肉包啊!”裘道一拍她的脑袋,说道:“包子是三国时期孔明发明的,你不是穿汉朝吗?!” 林茗:“诶?” 裘道抓狂道:“林昭然呢?!” 林茗:“额……” 裘道惊悚道:“她不会掉到别的时间里去了吧。” 林茗不敢说话了。 裘道要疯癫了,总不是刚来,人就已经被他弄丢了吧? 林茗还在一旁说道:“应该是不会……吧?” 裘道去一旁跟人打听。他问一个打着地摊的小贩道:“有没有见过一个姑娘,有些奇怪,看起来挺傻的?” 小贩瞄了一眼他,没说话。 裘道说:“……跟我们相似的打扮。除了我们两个以外。” 小贩摇摇头。 林茗摸摸肚子,走到那包子铺的跟前。店主看着她临近,萧瑟地打了个哆嗦,然后从蒸笼屉里拿出一个,讨好问道:“要这个吗?” 林茗兴奋地点头:“要!” 店主吸了口气,说:“打……” 林茗接了过来,咬了一口,问道:“打折?” 店主:“打打打……” 林茗下意识的去掏口袋,才发现这衣服根本没口袋,顿时就急了:“抠哥!你带钱了吗?诶嘿!钱都没给我们带来着?” 她就说,他们的穿越跟懵逼一样。除了五十块钱三套的劣质非写实服装,连跟毛都忘了带。 林茗看了看手里还剩一半的肉包,又递了回去,说道:“打半折吧,我物偿。” 店主终于能喊出词,他扯开嗓子大声吼道:“打劫啦!” 裘道抓着她的衣领往后一扯,怒骂道:“你又做什么了?!” 林茗手指一紧,将包子捏扁,流出一手的汁水。她无辜道:“我什么也没干啊,是他自己问我要不要的嘛。” 一群人涌了上来,远远围着也不敢靠近,只是指指点点。 几人小声道:“快去请道长!” “狗血?糯米?蒲葵?朱砂?” “都洒上去试试?好像还会说人话。道行不浅啊。” “我家里有一把桃木剑。” “那我家有一把古钱剑!” “光说有什么用?你们倒是回去拿呀!” …… 裘道在他们的身上看见了咋呼师弟当年的身影。 林茗错愕道:“他们是拿我们当鬼还是拿我们 当妖啊?” 裘道一把搭上林茗的肩头,在她腿上下个符,喝道:“疾如风!” 随后两人的腿像马达一样,不受控制地就跑了起来,直接冲散了人群,逃了出去。 “肌肉酸!肌肉酸!”林茗喊道:“你不是个道士吗?你给他们解释啊!” 裘道说:“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现在这样的场面,要让人信服,得费多大唇舌,还不如直接溜来得快。 两人拐进了小道后停下,裘道再扶着虚脱的林茗从另一侧走出来。两人衣衫不整,脚步虚软。 裘道出来后,拐进了一间看起来有些排场的客栈。 小二看了门口一眼,小跑着过来,苦恼道:“客官,别来我这儿啊,你们来了小店还怎么做生意?” 店家走了过来,对小二说道:“你先去干活。”然后又说:“二位有事儿?” 裘道说:“打听一点事情。” “且说。”店家说:“问完可得走,恕本店不招待二位。” 裘道甩着法宝囊一抖,从里面滚出一粒碎银来,林茗看得呼吸一滞,脚尖向前一点,又退了回去。 裘道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午时啊。”店家只是扫了一眼碎银,答道。 林茗在一旁接嘴道:“该是行刑的时候了。” 裘道狠厉地瞥了她一眼,林茗立马乖乖低头。 裘道问:“是什么年号?” 那店家审视般的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揪住裘道的衣领说道:“你是什么人?有通关文书吗?来这里做什么?打扮这个样子又是做什么?我看你们两个怎么鬼鬼祟祟的,我要报官了啊!” 裘道:…… 围观群人顿时心也提起来了,在一旁喊道:“别碰他!快去叫道长!” “哎哟!掌柜的小心!” 桌椅撞翻的声儿,然后有人高喊道:“我去报官!” 身后,林茗先行撒开腿跑了。就怕裘道再往她脚上贴个符。 裘道怕她跑丢了,转身立马跟上。 一群热血群众抄起板凳家伙,大喊着就追了上来。 裘道还没弄明白,汲郡到底是怎么了。因为一头鸡毛外加一身粗服,就容易成妖怪? 两人对汲郡必然不熟,也只能是乱跑。林茗 打头,这时候腰不酸腿也不疼了,任裘道在身后千呼万唤,做一个在风中奔驰的青年。 根据林茗多年学习偶像剧的经验,先往人多的地方蹿,再往人少的地方钻。林茗兵法有云:想绕晕别人,先绕晕自己。 于是,就跑进不知名的胡同的里了。 林茗脚步一顿,发现身后已经没了动静。回头才发现连裘道都没能追上来。顿时感觉自己流弊轰轰的。 她揉了揉鼻子,开始往回找去。 这边全是交错的小路,她左转接右转一个循环,发现彻底迷路了。 她独自懵逼之际,前面倏然蹿出一个黑影,重重冲撞了来。 林茗险些就要飞起来了。那人力量极强,速度也快。屁股墩砸到地上,她就地开始打滚,鼻子眼睛还有屁股一起疼。 对面那人收不住势,也坐到了地上,一时微愣。 他从来没撞过人身体硬得跟块石头一样。 林茗呼吸一滞:卧槽,莫非我的路线被识破了? 不准菊花一紧:卧槽,莫非我的伪装被识破了? 两人停顿了片刻,双双起身拔腿而跑。 跑了几步,发现不对劲,又转回身来,异口同声问道:“你不是来抓我的?” 两人俱是一愣,齐齐伸出手问:“……你是谁?” “……你先说!” 语气微怒:“……别学我!” “别跑……快追……他们在那儿!” 林茗一把抱住不准的腿,说道:“我跑不动了。” 不准急了,竟然挣不开她,喊道:“我踢你了啊!我真踢你了啊!” 他还没说话,背后传来一个大力,然后身体就被提着飞了起来。 裘道看两人紧紧纠缠在一起,追兵将至,还带了几个官府的人,一手一个,抓了就飞。 一离地,两人抬头就看见裘道的人了。 不准瞪大了眼,内心满是惊涛,双腿开始乱蹬。三人集体开始摇晃。 裘道立马喝道:“别动!” “放我下去哟喂!”不准说:“我不想求仙问药!我只想做个凡人!” 林茗扭过头说:“看来我们的愿景是一样的。” “大仙!”不准喊道:“我年纪大了也做不了小童啊!我给二位介绍几个仙童?” 他自己独自嚷嚷了许久,都没人理他。 林茗换了个人抱大腿,低头看着逐渐小去的青瓦街道,兴奋道:“这玩意儿好啊!以前没有没见你用过?这玩意儿比车还方便啊!” 裘道被人一左一右抱着,都快断气了,还要调整御剑方向。不准那厮手劲极大,几乎好似要勒断他的肋骨。两个人还一个接一个问话,他烦得不行。一个闷哼,终于凝不住气,脚下剑光芒散去,三人开始直线下降。 林茗and不准:“啊……!” 裘道两指合一:“风!” “砰!砰!砰!”三道清脆而利落的落地声。 林茗and不准:“……啊!” 饶是被气流减缓了一下冲势,这摔下来还是不轻。 林茗捂着老腰,断断续续道:“你可以不用这样证明……你可以说。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不准音否标 ☆、变故 林昭然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站在一道崖壁上,脚下路宽不过半米。是一条非常狭窄的环山小道。昆虫的鸣叫声越来越响,犹在耳边。风穿过低谷,一阵阵还带着回音。 她放开嗓子大吼了几声,确定远近只有她一个人。 她简直要给跪了! 这什么个鬼地方?! 正想着再往里走两步看看情况,忽然一个飘渺的声音从前方响起:“前面的路不稳,你再往前,就掉下去了。这里深不见底,摔下去多半是要四分五裂的。” 果然底下已经传来沙砾簌簌滚落的声音,林昭然连忙收回脚,错愕抬头,两个人声音异口同声道:“你看得见我?” 林昭然:…… 某人:…… 两人同时说道: “这鬼地方还能有人?” “这是我神识你也能看见我?” 林昭然诚实的说:“你站太偏了,我看不见。你走近点我能看见。” 对面安静了。 林昭然兴奋道:“出来啊出来啊!这样我就能看见你了。” 对面沉默了许久,然后问道:“你是道士?” 林昭然想想自己的身份,说道:“不算吧?” 对面又问:“收妖吗?” 林昭然说:“不收。” 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人从远处飘来。 那是一个男女莫辩的美人。一身黑衣长袍,金底布靴,头发简单地向后束起,英气又不失儒雅,表情冷淡,面色苍白,声音沙哑有力。 林昭然被她惊艳了一把,声音哑的也好听。她顿时有些小鹿乱撞,问道:“你是男的吧?” 美人没料到她会先问这个人,表情出现一丝崩裂,有礼答道:“我叫严九,是一只花妖。” 林昭然懵道:“花妖?” 严九笑道:“我不会动你的,你别害怕。” 林昭然环顾四周,杂草丛生,斜木低矮,山壁陡峭,还有落石沙砾偶尔滚下,下面更是望不见低,只有层层云雾,挡住了视线。越往前面,小道越是狭窄。应当是某座大山的背阴面。林昭然畏高,没出息地又往里缩了缩。 大爷的,要穿就穿,竟然穿到了这么一个鬼地方。 严九问道:“你为何来此?” 林昭然哭丧着脸,说道: “出了点意外,我本来是想要去汲郡的。” “汲郡也不远。”严九说:“我还有一点法力,可以送你过去。” 林昭然客套道:“那多不好意思啊?还要你陪我走一趟。” “我只能送你过去。”严九说:“我的真身被镇压在深渊底下,不得远离此处。” 林昭然惊道:“镇压?为什么呀!” “妖道不两存,我还去问他为什么收妖吗?”严九自嘲道:“我也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 林昭然不服,这明明是多好的人呐? 严九说:“其实外面也未必是好。我听我朋友说,世事纷繁,说是群雄逐鹿,百姓的日子却根本没好过起来。” “群雄逐鹿?!”林昭然不可置信道:“这什么时间?七国之乱?汉景帝?这也太早了吧?” 严九咦了一声,说道:“现在早已……” “别说话!”林昭然说:“先让我静静。” 林昭然试探问道:“你知道,有个人叫曹操吗?” 严九说:“作古了。” “no!”林昭然抱住头,就要给跪了:“特么的三国都过去了!” 严九说:“不久。现在不过是太康元年。” 西晋太康元年,司马炎即位。较曹操去世来说,的确是不久。 林昭然对着一跟手指头说:“西汉。”又对着另外一根手指头说:“西晋。”她麻木道:“昨天晚上我彻夜难眠。我连怎么勾搭刘去都想好了。千万史诗级穿越巨作啊……” 她悲催喊道:“结果穿错了?!” 严九完全不能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是站在一旁,礼貌的没有插嘴。 林昭然接着嘀咕:“难道我注定要做一个自强自立的穿越文女主?千秋万代一统河山?” 可是我没有身份证出生证健康证清白证,没有大本小本户口本。 大龄未婚女青年。寡妇可能都要比我年轻一点。 没车没房没娘家。我兜里一毛钱都没有。 不会唱歌不会跳舞。会哼调调。就怕他们听不出来。 还不如自己做老板。林昭然摸着下巴想道:学习吕不韦,成为商业大咖,勾搭质子,生下秦始皇,走上人生巅峰。 可是我没有技术啊,我也不是学工科的。 玻璃是怎么 炼成的? 钢筋混泥土的比例是多少? 阿司匹林的化学方程式是什么? 最稳固的架桥结构数据是什么? 月球跟地球之间的距离是多少? 下一次哈雷彗星光顾的地球的时间是什么? “我的天呐。” 林昭然望天。得出一个结论:“我这二十五年都活什么来着?” 严九在一旁:…… “你……”严九惊悚问道:“你还去汲郡吗?” 林昭然点头道:“去!” 就算她穿错时间了,但林茗没有哇!她休息一年,再重新穿过,只要她穿越到比她早的时间,对林昭然来说,是没有差别的。那林昭然只要去汲郡等着就可以了。 只不过…… 他俩会知道她穿到西晋来了吗? 林昭然抱头哀嚎,人生好烦恼啊! “也想请你帮个忙。”严九低下头,犹豫了一会儿,说道:“烦请你去城中找一个人,替我带句话,让他不用等我了。” 林昭然问:“谁?” “他叫不准。是我的朋友。”严九说。 林昭然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他身上留有我的花粉,你要找他,跟着这虫子去就好了。”严九从袖子里滑出一管竹筒,双手递交给她。 那竹筒表面油光滑亮,像是用手盘了许久。她接过,不由称奇。得是多无聊的人才会常年掏出竹管来摩挲? 林昭然随口问道:“你和你朋友是怎么认识的?” “也认识不久。”她看了林昭然一眼,没什么疑虑,就说了出来:“我刚有些道行的时候,不小心被人捉住了,一直被控制着守陵。后来我的朋友,无意间把我放了出来。我想要报答他,便同他做了朋友。他带着我在人间玩了一圈,我很高兴。然后遇见了一位云游的道人。” 林昭然说:“结果又让人给捉住了?” 严九也是叹了气。 林昭然忽然响起这个名字,忙问道:“你朋友是不是个盗墓贼?” 严九有些错愕。 林昭然拍着大腿道:“不准啊!千古留名的盗墓贼。” 严九笑了起来,说道:“是吗?我觉着他很厉害。” 林昭然:…… 盗墓贼这名头,自古以来都不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吧…… “我现在送你过去。”严九说。 林昭然尚不知该怎么送,脚底下便悬空了。像踩着软绵绵的云,然后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她起先吓了一跳,随后又兴奋起来,回头大声地同严九告别。 在南城,职业守则里是不允许在城区御剑的,甚至不允许在未经批准下的情况使用道法,更不允许将相关信息泄漏给普通群众。 林昭然望着脚下的景色,新鲜的很,伸手想去抓一把。这和坐飞机的感觉不一样,这是没有束缚的。一面迎着风,一面驾着云。 就是有点冷。 她一路躲过了城门的盘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角落,然后以狗□□的姿势被摔了下来。 林昭然:…… 这里的背面就是城区,但被围墙隔开了。 林昭然站在巷尾,试着比划了一下绕过去的距离,跟爬过去的距离,于是她两腿并用地开始翻墙了。 直到她坐在墙头,从上面跳下来的时候,一众市民都安静了。连车马的打响鼻的声音都小了下去。 林昭然以为是自己形象有些邋遢,有碍彰观。有些不好意思,皱皱鼻子抹了把脸,问道:“你吃了吗?” 一秒后群情爆发。 质朴的百姓大声喊道:“同伙儿!在这儿!” 林昭然:“啊?” 旁边的大叔抄起家伙,跟着喊道:“抓起来!快拦住她,别让她跑了。” 林昭然吓得猛跳,退了一步:“我刚刚说了什么街头暗号吗?不如再来一次?天王盖地虎!” 几人迅速涌上来,大力的从手臂处挟制住她,拖着转了个方向,然后往前疾走。 林昭然挣脱不开,悲催道:“我不找望月酒楼了!哥哥们,好哥哥们,我就找我的朋友。跟我穿得有点像,但看起来挺傻的!我是个良民啊~~!” 两边高头大马的汉子一个用力,直接把人拎了起来。 林昭然活泼地踹动着双脚,死不瞑目的姿态喊道:“要怎么样?想怎么样?!你们这是全民强盗啊!放我下去!” 林昭然吓得不轻。以为这群人认错了,这架势,总不会要火烧了她?凌迟,分尸,车裂…… “啊……!”林昭然喊道:“我要报官!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 们这群刁民……” “到了!”几人嚷嚷。 身后大约还跟着几十人,手执武器,防她作怪。 然后两名身穿官吏服的人走了出来,接手了两位大汉的位置,把她提进门去。 林茗抬头一看,那恢宏大气的牌匾,顿时一脸懵逼。 卧槽,什么情况?! ☆、地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裘道等人从天上摔了下来。 林茗抱怨道:“你这技术不过关啊,御剑不是最基础的吗?你得多练练啊!” “根据职业详章法则,城区内不得御剑。”裘道内心才是最伤痛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腰侧说:“而且御剑消耗的灵力不是你想的到的。” 林茗环顾四周,悲催道:“这是飞到哪儿了啊?” 裘道也不知道现在是在哪儿。只是在一座山坡上,不过那山坡高低起伏不过两米。 不准拍拍衣服站起来,说道:“再下去不得了了。” 裘道向前两步往里瞧了瞧,不准条件反射,跟着他们走了几步,方反应过来,不对啊,老子又不和他们一伙儿的,干嘛要跟着他们走? 他趁两人不注意,转身就想溜。 裘道一把抓住他的腰带,说:“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是谁?” 不准抽回布条,客气说道:“在下叫张是。” 裘道上下审视了他一会儿,忽然开口笑道:“不知道小哥做的什么营生?” “有什么吃什么,吃一顿饿一顿。”不准笑道。 裘道说:“我看你不是个一般人。” “我看二位才不是一般人。”不准说道。 林茗懵道:“矫什么情啊?都给我说人话!” 裘道一把抓住不准的手。他的手臂极长,五指粗壮,上面有一层厚厚的老茧,肤色有些泛青。从刚才他抱人的力度上看,起码得有两个成年男人的力道。他说:“我看你像是做死人生意的。” 不准说:“那我也问一个问题。二位是什么人?” “我们不是人。”林茗说:“我们是仙。” 不准一愣,试探问道:“你们是哪儿的仙人啊?” “我们是九天之外的仙人。我叫就是六道人,俗称二二二。”林茗骄傲地一扬下巴,拍着胸脯道。 不准低语:“咦,没听说过啊。” “没别的本领,就是能毁天灭地而已。我也多年不曾下凡了。”林茗摇头晃脑,谦虚地摇手。 不准这两天也是让人给盯上了,大概是销赃没销好,才总是东跑西窜。 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混进城,不想倒霉催地遇见这两个,又给带出来了。 他插腰望着汲郡,无不苦逼 道:“我看二位也是闻风来捉妖的吧?” “捉妖?”裘道问道:“捉什么妖?闻风?” 不准狐疑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说道:“现在汲郡可谓是人心惶惶,前段时间死了不少人,官府什么也查不出来。然后来了一群道士,说是妖鬼作祟,让人见着打扮奇特,举止异常的,就报官抓人。” “然后呢?”裘道问:“抓到了?” 不准冷笑了声:“百姓是抓了不少,就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妖鬼了。” 林茗说道:“一看我二人丰神俊朗仙气飘飘,他们看见不该供着才对吗?” 不准委婉道:“二位别开玩笑了。” “那我们也不算打扮奇特,举止异常啊。”林茗不服道。 不准抓着她的衣角甩开,嫌弃道:“看看你们穿的这都是什么呀?” “汉服啊!”林茗揪着自己的裙角看了看,说道:“我觉得挺好看的呀。” 不准说道:“汉服?汉朝那得是多久以前的了?而且你们这几两破布也敢说是汉服?” 裘道脑海一闪,抓着他的肩膀急忙问道:“现在是什么年号?” “太康元年啊。”不准一愣,闹不住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懵道。 裘道倒吸了口气,觉得天旋地转,自己就要晕了。 林茗捂着嘴道:“我的天呐,这么神奇啊?” 不准:?? “西晋!西汉不是西晋!你竟然直接跳过了三国!”裘道暴走道:“林昭然呢?!” 林茗缩着脖子,不敢看他,心虚狡辩:“没休息好嘛。我刚穿越回来,唐爸就叫我干活,纰漏,小小纰漏而已。”然后她抬起头,伸出一根手指道:“你看我俩能在一起,就是个奇迹啊!完美!” 裘道已经有些风中凌乱的有些萧瑟了。 不准问道:“你俩能把我送回去吗?”他玉手遥指城门:“不动声色的进去。” 林茗每次在闯完祸之后,智商都会得到急速的飞升,连忙点头道:“对对对!我的技术一定不会出错!我们可以去汲郡等着,守株待兔!” 他们几人纠结着打嘴炮的时候,林昭然正式入狱了。 先没被审问,直接给丢进了牢里。 那个地方阴冷潮湿,角落里一张半米宽的木床,给了一条发霉的棉被。 林昭然站 在铺着的稻草上,双手叉腰,郁闷喊道:“香蕉你个巴娜娜!老子做什么了都?” 林昭然扒拉着木柱喊了许久,没人鸟她。 林昭然发狠道:“我要唱歌了啊!我告诉你们不要后悔!” “我给你最后的疼爱的,是手放开!爱我,别走,如果你说……啊啊啊!啊啊啊黑猫警长!” “你别唱了!”隔壁狱友喊道:“我害怕……” 林昭然委屈道:“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四周狱友异口同声道:“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林昭然:…… “什么啊!”林昭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的梦想还没有开始扬帆,就沉溺了?” 也许是动静闹得不小,大约过不了多长时间,就有一群人走了进来。 两个小的搬了张椅子,牢头坐了上去,一旁人拿着书册和毛笔,远远隔着栅栏开始对视。 林昭然朝几人招招手:“来啊~你们过来啊~” 老头吃了一瘪,抬起手做了手势,随后两个小弟走上前来。 “你们想做什么啊?”林昭然一见人靠近就慌道:“我是无辜哒!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随后两个官吏在腰间掏出一打黄符,开始就着米糊贴在牢门上。 林昭然简直看醉了:……这特么是在逗我吗? 于是她一时,仰着头,崇拜地懵逼了。 牢头问道:“名字。” “林茗。”林昭然答。 牢头又问:“家住何地?家中还有何人?何时来到汲郡的?来汲郡做什么?又是怎么没有经过等级溜进郡县的?是不是还有同伙?同伙在哪儿?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叫诱导性提问!”林昭然大声道:“我拒绝回答你的所有不确定性指控!” “行。啧。”牢头拿笔一指,说道:“那你倒是说说,你家在哪儿?” “嗯……”林昭然仰着头,憋了半天,说道:“地球,是我家。环境靠大家。” “有病啊!”牢头一砸扶手,瞪着眼睛对旁边的人说道:“该不会是个疯子吧?” 林昭然又开始作,大声喊道:“我要见你们大人!” “大人?”牢头呲了一声,问道:“你认识我爹娘?” 咦? 林昭然反应了 片刻,才想起来。大人应该是唐宋之后的用法,这时期的大人指得是亲属长辈。顿时大囧。 林昭然抹了把脸,说道:“口误。我要见你们郡郡……郡守!” 牢头抬起脸看了她一眼,不屑道:“想想就好了嘛。” 林昭然努力伸出一条腿,嚎叫道:“闹什么啊!我真的就是来找人的啊!放我出去!!” “怎么跟她讲话这么难啊?”牢头啧了一声,扭头多身边跟班抱怨了一句,然后声吝色荏地指着她说道:“我告诉你,不要顾左右而言它。” 林昭然怒道:“你怎么能这样莫须有的就把我抓进来?天底下有谁是没个理由就进牢的?!” 牢头手指挥了一圈,说道:“诺,你问问你身边的人呐。” 旁边狱友无奈道:“烦不烦啊,每天都要这样来一次。大家都是一样的嘛,能不能淡定点了?” 林昭然:“啊?” 又一狱友说道:“你算什么呀?我都进来一个月了。” “有的吃有的住还特完全。”还有一个接口道:“习惯就好了。我看你身上这几块破布,进了牢还是好处多,起码不用担心饿死了呀。” 林昭然恍若雷劈:“啊?” 这边意外飞到城外的一行人,靠裘道的障眼法,光明正大地又走了回去。 裘道让不准替他俩去打探一下情况。 不准现在是个通缉犯,东躲西藏,如果跟着这么显眼的两人,实在是太危险了。路上一直暗暗琢磨着要怎么摆脱他们,觉得这恰好是个机会。有了线索两人就走了,没有线索两人更要走了,于是异常殷切。 不准找了个肉摊,问道:“小哥,今天城里是不是来了几个特别奇怪的人?” 屠夫抖着横肉说道:“可不是!跑了两个,又抓了一个。”他说话贱出一口的唾沫星子,问道:“买肥还是买瘦?” 不准掩着嘴,学林茗道:“我的天呐,这么神奇啊?” 屠夫又问了一遍:“买肥还是买瘦?” 不准听见耳边传来一句轻声的低语,贴的很近,闹市区没有别人发觉。他顺着问了句:“被抓的那个是人是妖啊?” 屠夫斜了他一眼,将手上的刀子大力地砍进砧板,说道:“一个穿着奇怪,疯言疯语的女人。诶你到底买不买啊?” 不准等了些许时候,问道:“还在吗?” 屠夫:“啊?” 不准喜上眉梢,对着屠夫说了句没钱,颠着脚跑开了。 ☆、招雷 汲郡官府的地牢很热闹。 “放开我!”林昭然已经要爆发洪荒之力了。 这几个神棍道士走进来,莫名其妙地,先用捆仙绳把她给绑上了,然后全部异口同声地指认她就是近来为害汲郡的妖孽。 牢头额头一层冷汗,慌道:“可如何是好?” 道士掐着两手指,冷冷道:“烧!火能歼灭世间所有的罪恶。” 林昭然呸了一口,说道:“你以为你那是三昧真火吗?” 道士没理她,掐指一算,神色微敛,说道:“一定要在天黑之前,贫道隐隐觉得会有变数。” “变你老母!”林昭然怒道:“一言不合你就烧?你咋不上天呢!” 几名官府中人,有些怯怯地瞟她,也不敢上前堵住她的嘴,任由她吵嚷。 道士便说:“她被捆妖绳所束缚,尔等安心,她是挣脱不开的。” “捆妖绳?!给你根毛你还真敢上天啊!”槽多无口,林昭然舔了舔嘴唇,实在是无语:“这玩意儿学名叫捆仙绳,因为它猫也捆狗也捆妖也捆仙也捆人也捆鬼也捆,觉得特么的最厉害的果然还是特么的捆仙啊。给我一根绳子,我能把你捆出一百种粽子你信不信?!” 道士哼了一声,下了个禁言咒,说道:“妖言惑众。” 林昭然的内心简直哔了狗。无奈全身上下,唯一能自由操纵的器官也被禁了,满腔悲呛溢出又回流。 我要代表月亮诅咒你们上十八代跟下十八代! 牢头问道:“怎么带出去?” 道士从腰间抽出拂尘,神神在在说道:“直接拖出去就好,不用害怕。” 他们便走近了两步,抓住线头,然后开拖。 林昭然猝不及防地倒了下去,背连着头不停地撞到地上的石块:!!你大爷的啊你大爷! 林昭然这边的架势引起了不小的动静。正要去官府探查情况的林茗同裘道,走到一半发现人群开始朝一个方向涌动,并且嚷嚷着大师灭妖,心中暗道不好。 两人一路跑到了法场,就见刑台上,像毛毛虫一样被缠绕着的少女,挂在木柱上,旁边的几人挑着木柴在浇油。 她现在的眼睛激动地已经满是红血丝,额头也全是暴突的青筋,想来真是被气极了。林昭然就是口不能言,不然一定能突破口才新极限。 林茗舒了口气,还在说道 :“我就说,没出问题。你看人还在呢。” 旁边的人点了火把走过来,郡守又问道长道:“如何是好?” 几名道长站在一旁,为首的黄袍老道半睁着眼,说道:“怕什么?这是替天行道。有我等在,她还能如何放肆?” 道士的地位古代还是很高的。因为自汉朝以前,黄道之说占社会思想的主流。一直到汉武帝时期,武帝发现道家学派不利于统治阶级管理,于是才弄了个“摆黜百家,独尊儒术。” 饶是如此,汉武帝仍旧非常推崇道学。他热衷于求仙问道,广招游方术士。长安城内当时挤满了各式自称有神仙之力能羽化登仙的假道士。 武帝也是个真绝色,屡骗屡收,屡收屡骗。从李少君到少翁,再到后来成了驸马的奕大,靠着一张嘴就贵震天下,富可敌国。 现在是西晋太康元年,司马炎刚刚即位。司马炎,恰好,就是一个热爱道家学派的好青年,他重新把道派拉拔了上来,以道家的“无为”精神作为治国理念,开创了史称太康盛世的辉煌年代。 只是一个,也就算了,但汲郡最近涌进来一整群的道士,郡守不敢公然得罪,心里却还是很不痛快。 真是妖人也就罢,但如果不是,火烧活人,他也实在是做不出来。何况这群道士的作风嚣张无理,无视郡守,便直接抓捕了不少囚犯,现在更是压上法场行刑,目无法纪,简直未曾将他放在眼里。 他便说:“此事容我向上禀报,查明她的身份再做定夺。” 道长说道:“怎么?等汲郡死了更多人,再回来定夺?那枉死的百姓谁来负责?” 郡守说:“有诸多道长在此坐镇,又怎会发生意外?” “贫道说了!”黄袍说:“此事怕有变故。你如此迂腐不化,要担了这个责任吗?”说着用长鞭狠狠抽了林昭然一鞭。 林昭然没有防备,发出一声闷哼,险些吐出心窍血。 郡守被他呛得没声,脸色渐黑渐白,一时控制不住就要上前指着他们的鼻头大骂了。这时天边飞来一柄长剑,在众人侧目之下,散出泠泠蓝光,一剑袭来,刺向林昭然。 林昭然猛吸了口气,险些被吓尿,闭上眼别过头。 香蕉你个芭娜娜!老子到底招谁惹谁了? 群众中爆发出一阵抽气声。 林昭然睁开眼,发现身上的捆仙绳已经被割断了。她的眼前,站 着一个打扮风骚,身姿挺拔的男人。 林昭然开了开口,发现出不了声,遂脚步打结地冲了过去。裘道转身把她接住了,半抱在怀里。就见怀里人,眼泛泪光,含情脉脉。 林昭然用生命在传达她的内心意识:大爷!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大爷! 裘道喝了一声:“惊蛰!” 那把蓝光剑倏然间飞到了他的背后。 道长脸部一抽,问道:“道友是何人?” “呵。”裘道一个冷哼,眼神轻微一瞟,那表情简直帅绝了,林昭然心道。他说:“鼠蚁之辈,妄敢称道?” 道长指着他怒道:“毛头小儿,出言不逊!我便代你师长教训教训你。” 林茗蹲在人群的边缘,她身上的隐身术也已经散了。捂着嘴说道:“我的天呐,这么神奇?” 她今天几乎是对这句话入魔了。 “惊蛰!”裘道喊道:“招雷!” 只见背后长剑,晃眼间已经散出六把□□,剑尖直指各只鼠蚁,然后风云变色,雷声做鸣,太阳竟顷刻被盖了下去。 众人抬头,顿时色变。 百姓各个都惶恐地跪了下去。 天上的黑气有如洪水般翻涌倾轧,最密集的地方暗如黑夜,一丝光也没透出来。紫红色的闪电轰隆隆突破厚重的云层,其声有如金戈铁马奔驰而过,耳际一阵回响,头脑发懵。 牵出一道白光,直直劈落而下。天空先是骤黑,又是骤白,众人被映得眼前一画,齐齐抬手遮挡。 又是一沉痛呼声震耳欲聋。林茗抱头鼠窜跳脚哀嚎,躺下去从这那一边滚到了这一边。 蒙蒙天色转晴。天空蔚蓝如洗。 偌大街区竟然没了一丝嘈杂。 还是郡守见多识广,先反应过来,说道:“仙,仙人。打偏了?” 林昭然也是懵道:“这道行……”她抠脚老爹也做不到吧?九天神雷?这真是羽化成仙了? 裘道挑挑眉毛,叫了一声“落!” 剑尖出打出一道蓝色闪电,将几位晕头转向的道士尽劈了个倒。 裘道说:“这才是我的雷。” 林茗啜泣道:“夭寿咯!丧病咯!天劫咯!”她松开手,头上毛都没立一根,倒是衣服在泥地上蹭脏了不少。喊痛喊得很带劲。但林昭然实在是无法相信。 本来裘道没想打这么用力。实在是同林茗那声势浩大的天雷相比,太缺少排场。裘道想着能挽回一点是一点,所以直接也给开了个十万伏特。想那群道士反正皮厚,应该没什么大关系。 为他们点蜡。 那几个小可怜,歪歪倒倒躺了个横七竖八。 郡守问道:“仙人,他们……” “我本不应多加插手。”裘道说。 郡守连连称是。这会儿态度很是恭敬。眼前这人来这么一大招,众人都是心有戚戚。方才差点把他朋友给烧了,就怕惹他发怒,底下还跪着一排不敢起来的。 裘道接着说道:“休听这些半吊子胡言。为己私利草菅人命。若真触怒天道,不会如此轻易便了。尔等不不明辨是非,当以同罪。” 郡守继续称是。 裘道点头:“还有什么想问的?” 郡守垂着脑袋说道:“仙人。汲郡此前,莫名其妙死了十多人。” 裘道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此事我会查明,尔等不要听信谣言。” 郡守浑身一抖,说道:“难道……” “不要道了。”林昭然一脸苦逼:“我腿软。” 林昭然一面想着赶紧离开这个惹人伤心的是非之地,一面又不甘心,难得装了个这么成功的逼,不好好报复一下实在是对不起自己的人格,两难犹豫之际,就听裘道说:“给他们几个灌桶粪水洗洗胃,报我的名字,我叫唐自。” 林昭然:…… 林茗说:“难怪我一直觉得,我唐哥是一个生存在传说中的人。原来他有千千万的助攻。”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啦啦啦~~~~ 注定这是一篇冷文了。。 ☆、不准 几人觉得这地方实在烫脚。裘道召出飞剑,挤做一团地飞走了。 飞出不远,裘道后力不继,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降了下来。 林茗看不过眼,说道:“你俩别搂搂抱抱的行不的了?” “那你来抱。”裘道说。 林昭然张开双臂兴奋道:“要得要得,你来抱。” 林茗立马摆手:“我错了,我身娇体弱易推倒。你们接着抱。” 几人找了个石阶,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跨越千年的大会面,莫名觉得异常心累。 林昭然叹了口气:“这地方好山好水的,怎么住民都这么不友善呢?” 林茗问道:“你去哪儿了?吓死我们了。” 林昭然想起严九的事情,同裘道说了,说道:“会不会就是这群道士,把她封在深渊底下了?” 裘道摇头:“不会。能修炼成人,说明那妖道行不浅且颇有慧根。刚刚交手的那几个,确确实实就是群半吊子。看来是有真高手。” “会不会是她杀了汲郡的人。”林茗说道:“所以才道士联手来封印了她?不是说有不少道士都涌了进来了?” 裘道说:“会三五成群的,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角色。一个两个都是一样。” 这地图炮打得真爽。林昭然数了数自己仨,正好够个群。 林茗说道:“那城里怎么会突然这么多道士?” 林茗问道:“帮不帮她找?我们自己时间也不多了呀。” 裘道问:“她让你找谁?” “她说一位朋友,叫不准。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盗墓贼。”林昭然说道。 林茗说:“光知道名字有什么用啊。” “我知道怎么找。”林昭然从自己的宽袖里掏出竹管。左右摇了摇,然后打开管盖,一只金黄色的小虫飞了出来。那虫子头顶有两根触须,长相奇特,像蜜蜂一样嗡嗡在空中转了两圈,往右侧飞去。 几人迅速跟上。 传说中的人物,那选址审美同裘道不谋而合。处于十八弯小巷中最低调的那一角。 那门也没关严实,铁锁还挂在门上,门被虫蚁蛀了个空,看着房屋年久失修,破旧不堪。阴冷发霉的味道中还夹着着隐隐的一丝烤肉香。 林茗没有犹豫,直接踹门走了进去。 正堂首蹲坐这一位黑衣人,神色错愕地抬起头。 几人目光不期然交汇。林茗紧紧盯住他手里的肉,吓得不准手指一抖。 林茗:卧槽!只剩半只了! 不准:卧槽!还剩半只呢! 不准反应神速,低下头往剩下的半只上面,呸了一口口水,再伸长着舌头抹匀。 裘道:…… 林昭然:!! 林茗:唉…… 那只金色的虫子,落到了不准的头顶,然后便往回飞,又重新自觉地钻进了竹筒里。 不准还是一脸懵逼。他明明刚甩脱他们。 林茗走上前,巴巴问道:“你这烤乳鸡……好小啊。”她舔舔嘴唇,没甚出息的问道:“是鸡仔吗?” 不准满头黑线:“这是烤乳鸽。” “哪来的?”林茗问道。 不准指了指上头:“天上飞呢,打下来的。” 众人:…… 林茗馋得不行,对裘道说:“道哥,去买点吃的吧?” “没钱。”裘道说。 林茗一脸便秘:“别抠了。我饿了。你之前明明有,我的都看见了。” “障眼法。”裘道伸出手,手心中间赫然躺着的是一粒银子,然后微光一闪,变成了一颗破石头。 林茗崩溃了:“我饿了!” 不准抹了把嘴角的油光,问道:“你们饿了,来我家做什么?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张是?”裘道坐到他对面,笑道:“原来你就是不准。” 不准眉角一抽:“可不乱说。他现在正被通缉呢。” 林茗嘲笑道:“你不就是在被通缉吗?” 不准说:“那你们还上刑场了呢。” 林茗又要和他掐起来,说道:“换身行头谁认得我们。你化成灰他们也追着你。” 林昭然怅然道:“真替汲郡郡守觉得可怜,这么多妖魔鬼怪,得是造了什么孽啊。” 裘道伸手捻了把灰,放嘴边吹了吹,说道:“想你南征北伐,盗了多少名墓,到头来自己一身空,连个落脚地都没有,只能来借住别人的废宅……” “关你屁事啊!”不准骂道。 裘道接着说:“汲郡这样危险的地方,你却一直这样呆着,你在等谁?” “所以关你屁事!”不准说。 裘道用木棍挑着火灰。林昭然开口道:“严九让我告诉你,不用再等她了。” “你见到她了?”不准急忙问道:“她在哪里?” 林昭然支支吾吾,有些犹豫,裘道说:“跟他说实话。” 林昭然道:“但是……” “我们不过是天地过客。如果我们走了,再也没有人知道她的事。难道你要看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被禁锢吗?这对她又公平吗?”裘道说:“如何选择是不准的事,但你要和先他说个明白。” “诶,你生病了啊?”林昭然奇道:“没有三分利哪会五更起,这不是你的人生格言吗?你竟然有兴趣插手别人的事情?” 裘道斜睨了她一眼,问道:“我替你奔波做事,什么时候拿过你好处了?” 林昭然:…… 林茗替她说道:“哈哈,我竟无言以对。” 不准看他们闲聊,有些毛了,喊道:“严九呢?她到底怎么样了?!” 林昭然沉默了片刻,说道:“她是妖。你知道吗?” 不准一愣,微微低下头。林昭然接着道:“如果她是只妖,你不想再和她有过多干涉,那就到这里,什么也别问,就当不认识她。” “她是我的朋友,我没有不认识她的道理。”不准道:“其实我隐隐有些猜测。之前误中机关,她救了我。只是……” 只是从没想过,如果他的朋友真的是个妖怪,他该作何选择。 “她遇到了麻烦,现在被人镇压在某处。”林昭然道:“你再想一想,要不要问下去。严九只是让我来替她道个别。” 不准不知该如何回应,闪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不多时,又从窗户口跳了进来。他额头上一层薄汗,看着几人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林茗再次答道:“仙人。” 不准指着林茗对林昭然说道:“她说她叫二二二,六道人。” 林昭然面不改色地点头,说道:“很六啊。” 不准问道:“那你叫什么?” 林昭然道:“哦,我俗称六六六,名十八道人。” 林茗一掌挥去,骂道:“别占我便宜!” 不准:…… 不准说:“我要见她。” “我 们可以去看看,也许能帮她。”裘道说道。 不准问:“你们是什么打算?” “我们没有什么打算。”裘道说:“我相信命运。所以我愿意帮你,而不是用别的条件逼你。” 不准在史书上留名,就是因为他也盗了魏襄王墓。而且就在太康元年。 也许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偏偏让林茗穿到了这里,又偏偏让他们遇见了不准。还能说不巧吗?裘道深刻觉得,他会帮他们拿下引魂灯。 夜空黑的透彻,残月晕着一层柔光。 那柔光照在大地上,描绘出物件模糊的影子。 不准翻来覆去,辗转难眠。耳边尽是从破旧窗户里露出的索索声,像弹奏的不成调的离歌,撩拨出波澜的心湖。 不准问道:“你们睡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 不准又问道:“喂,你们睡着了吗?” 屋外蛐蛐叫了高低地叫了两声。 不准支起半个身子,问道:“诶!你们真的都睡了吗?” “你大爷的!”林茗忍无可忍,回声吼道:“你想咋样哦!” 不准说:“我想了想,我想见她。” “我还想见周公呢。”林茗说:“我炫耀了吗?!” 不准说道:“既然我们都睡不着,不然就去吧。” 林昭然半眯着眼,强撑着支起半个身子,又脱力地倒了下去,迷糊道:“我睡的着。” 不准将几人都摇醒拖了起来,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 林昭然很悲痛,她说:“你知道吗?就我今天一天,我的肉体和我的灵魂都受到了莫大的伤害。我需要,休息。” 裘道今天也用了不少灵力,精神不振,但耐不住他磨,还是同意带着几人往山中飞去。 只是月黑风高,天地换了一副面貌,站的高度不一样,所看到的景色也不一样。林昭然就迷路了。几人绕了几圈,林昭然觉得越来越陌生了。 夜风一吹,林茗鼻头发痒,弯下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空旷的峡谷便不断地回荡着那声“阿嚏”。简直气震山河。 林昭然手指乱转:“山是这片山,谷……不知道是不是这片谷。” 裘道不听她说,御剑飞行极耗灵力,何况还带着这么几个大型人肉沙包,再坚持一会儿,他怕 手脚俱颤。 落到了平坦的山顶上。 下面的栈道,修了一半就断了。失修后也没人关注。林昭然遥遥望着看了两眼,说道:“这儿有点熟,说不定就是这里。” “你们是在找我吗?” 一个声音从远处飘渺传来。不准吓了一跳,转身躲到一块巨石的后面。 严九削瘦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问道:“夜半来访,不知可有麻烦?” ☆、严九 严九给几人指明:“我在另外那一个山头。你们离得好远。” 裘道:“不是说山就是这片山吗?” 林昭然:…… 严九说:“看见你们御剑而来,此处人烟绝迹,我就想你们大概是来找我的。” 林昭然干咳了两声,问道:“你还好吧?” “未曾不好。”严九说道:“除了无聊的日子就是开心的日子。我的朋友告诉我,这样的生活就叫幸福。” 林昭然不屑地嘁了一声:“他明明什么也不知道,妄自定义而已。你这样的……” 她想了想,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她这样的人生,算什么呢?寂寞吗?可怜吗?可悲吗?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定义,又或者教严九觉得自己可怜。林昭然硬着头皮说道:“额……你觉得好就是好了。” 严九说:“挺好。” 严九同几人面面相觑。她先开口问道:“你见到我的朋友了吗?” “见到了。”林昭然说:“也跟他说了。” “那就好,谢谢你。那你们连夜来此。”严九问道:“是他出事了吗?” 林昭然说:“他……遇到了一丢丢小麻烦,不过对他来说不是问题。” 严九点头道:“那我也就安心了。” 林茗走近一步,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问道:“你活了多少岁了啊?”她自成人以来,从没见过一个这样好看,又不是人的灵物。 严九笑道:“我也不知道。从我化形开始,就被一道士收复,立下誓约镇守墓穴,空渡光阴。” “所以你,什么也不知道?”林昭然问道。 严九说:“我没去过人间,的确不大清楚。是我的朋友,他给我讲了许多事。我觉得人有的时候,真是有趣。我很感激他。” “人封印了你,你却觉得人有趣?”林茗说道:“你也很有趣嘛。” 严九道:“我见过的人不多,但结识做朋友的就一个。他这样说,我便觉得对。” “你这么相信他?” “信。” 林昭然问道:“那你跟你朋友,认识了多久?” “大约两三个月吧。”严九说。 裘道说:“那在你漫长的妖生中,还真是不过弹指一挥间啊。” “不在长短。”严九说: “我以前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但是我后来知道了。虽然知道的不多,却胜过我在古墓的千百年。也是我余生中唯一值得回味的东西。” 林昭然问道:“既然你这么寂寞,为何又要修身证道呢?” “我?不……”严九昂着头,有些迷惘的回忆道:“是有人帮我的,他渡了口气给我。” 林茗嗤笑:“谁啊这么无聊。” 严九说:“似乎是叫唐自。他把我从土里挖出来,带在身边。等我开神智的时候,又把我栽回去了。” 林茗:…… 林昭然:“你唐爸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林茗问道:“你说,是本尊,还是助攻?” 林茗拍腿道:“我唐哥罩的人,谁敢找你不痛快?你说!” “汲郡最近有许多道士。”裘道问说:“是谁封了你的法力,你知道吗?” 严九摇头道:“我不知道。” 林茗:“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林昭然指着裘道说:“不如先去看看封印,兴许他能帮你。” 裘道摇摇头:“不大可能。先去看看吧。” 严九本想说不用,又不好意思违了他们的好意,便和裘道一起,又御剑飞去。 不准背靠着大石,忽然开口懊丧道:“汲郡里面这么多道士,我就不应该让她去汲郡等我,不然就不会被发现。” “我觉得跟你没关系。”林昭然说:“是她被封印了之后,才会有成批的道士涌进来。你得弄清楚时间前后,别光自己多想。” 裘道同严九回来的很快。 他落在山顶,冲两人摇摇头,说道:“那阵法设得简单,却很精密,以灵力为轴,将严九克制在法阵内。如果不是她道行高深,而且封印时间尚短,那她现在也没机会和你们在这里说话。” 林昭然失望道:“真的没有办法吗?” 裘道没有说话。 严九说道:“不用替我觉得难过。我已经习惯了。” 她说:“唐道长很少对我说起人间的事情,只提过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有个好名字。在我孤身一人的时候,便时常期许着能有一日前往长安。难得我的朋友答应了我,我却要失约了。” 日升日落,日复一日。听风看雨,遥望长安。不知不觉间竟然五百多年光阴流过,既短又长。 林茗问:“你不寂寞吗?” “我每天都在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又怎么会觉得寂寞呢?”严九自嘲道。 林茗说:“既然知道是不切实际,为什么还要等呢?” “再过一会儿。”严九指着远处的山峰说道:“太阳会爬过那座山。晨曦穿过云雾。” 林茗揉了揉眼睛,抠出几粒眼屎。将外套披到身上,皮肤被冻出来的鸡皮疙瘩慢慢又收了回去,才定下心来。 几人都安静地,凝视着那远处的边线。 日出汤谷,从山顶冒出圆头,天际一片透亮,草木苍翠,飞鸟茕茕。含佳气之青葱,吐祥烟之郁嵂。 崖底白云袅袅,清风徐徐,空中香气悠悠,爽籁而发。心神开阔,舒畅无比。 严九说:“每当我看见世间的景色,我便会冷静了下来。即使它不是我的,但我总想,活着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裘道说:“有人惶惶而活,不可终日,不可谓之生。” 林茗胡乱瞎说:“不是有句话叫朝闻道,夕死足矣。你已经朝闻道,就算死也不亏了。” 林昭然蹲在地上:“所以呢?我们是在论道?” “我们还是来说说你的事。”裘道说:“有那样的道行,不是特殊原因的话,我想那位高人是不会这样费心为难你的。” “哦。也没什么。”严九说:“我原本被牵制,镇守古墓。是我的朋友,机缘巧合之下解开了禁制,将我放了出来。” 裘道:“你原本镇守何处?” “魏襄王古墓。”严九道。 “魏襄王?” 三人吃了一惊。 林昭然问道:“西汉年间,刘去不是已经盗过魏襄王了吗?那当时你……” “不。”严九说道:“并没有人找到魏襄王的尸体。他当时没有找到真正的古墓,也就没有触发古墓的机关。” 裘道问:“也就是说,不准他找到了?” “不……准……他……” 严九话没说完,只见她嘴型开开合合,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随后像团白雾一样,被风吹散了去。 林昭然:“呀!” 不准从石堆后面跑了出来,用手在凌空一抓,急道:“人呢?她去哪儿了?” “她灵力不够,不能化形了。”裘道解释说:“ 那封印就是消磨道行而设的。时间越长,道行越加损耗,直到再变回一株普通的君子兰。” 不准:“那怎么办!” “我想,我们有了一样的目的。”裘道说。 林茗脚下一动,踩在下山的栈道上,那木板咯吱咯吱发出几声轻响。 清晨的风带着草木香气,夹着沙尘,迷住眼睛。林昭然抬腿踹了她一脚。 裘道说:“其实我们来这里,是要找一件叫引魂灯的东西。根据我们的消息,它多半在魏襄王古墓。” “引魂灯?”不准道:“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裘道说:“引魂灯是上古灵物,魏襄王应该会带在身边。如果是你触发的机关,说明它还在那里。” “隔行如隔山。我们根本不懂盗墓。里面有什么机关,技巧,讲究,什么都不知道。贸贸然进去,谁都没把握能就这么出来。所以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不准问道:“你想要威胁我吗?帮我,然后你就能帮严九?” “不。”裘道说:“是你自己帮严九。” “我虽然道行尚浅,方法却还是知道的。封印,只要用足够的灵力撬动阵眼就可以解除。严九的阵眼清晰明确,大概那位先生也没想隐瞒。只是我的灵力不够。”裘道看了一眼林茗说道:“如果她灵力充沛的情况下,倒是可以一试。不过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等她回复灵力。” “引魂灯是上古灵物,如果能够驱使的话,就能破解封印。”他指着林昭然说道:“我的朋友,她大概是这世间,唯一一个知道如何驱使引魂灯的人了。” 林昭然:…… 林昭然心虚呀。老娘知道个球啊,老娘什么都不知道啊!迫于裘道压力,她还是硬着头皮点点头。 “即使如此,我也没有办法。”不准叹了口气,背靠着那个大石块,说道:“虽然我的确知道魏襄王古墓,也进去过。但我并不知道什么所谓的真古墓。我进去的时候,还是沿着当年刘去砸出来的路走的。至于再之后,就是严九把我救出来,我却什么也不记得了。” “不要妄自菲薄!”林昭然拍拍他的肩膀道:“魏襄王古墓只能是你的。你是个注定要名垂青史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破十万字了! 然并卵…… ☆、入墓 十八巷深处最为低调的那栋小院子。 “要准备许多东西。只是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不准在自己身上摸了摸,空空如也,随手抄起桌子旁边一根破旧的木棍,说道:“总不能就靠这个去吧?” 林昭然夺过他手里的木棍,抓着两边一个用力,直接把那根老化了的细瘦木柴折了个断,说道:“放过它吧。” 林昭然说:“我老爸说了。什么攻略、工具,都抵不上我大师兄的一根手指头。惊蛰在手天下我有!把一切交给道哥!我相信你,可以的。” 裘道恨不得按着她的头撞墙:“道哥不对你的人生安全负责。” “先不说历史可能会改变,照历史来看,记载的也只有不准一个人。指不定你就死了呢?”裘道说:“该做的准备必须做,不要大意了。” 裘道点名:“林昭然!” 林昭然:“……咋滴?” 裘道指着她郑重道:“你不要再给我们增加任务难度了。你看看我们这个组合,去盗墓,原始难度系数多高了?” 林昭然说:“挺合适的呀。二带二,一对一酱油指导。” 不准也是神之迷醉了:“天底下还真没有盗墓是成打成群的,你们难不成都去?” 不准出去顺了两个钱袋,采办工具。行动敏捷下手迅速。躲在一旁观摩的林昭然赞道:“不愧是盗墓的呀,各项技能全方位发展。” 几人各背上一些东西,大多都是吃的。不准带着他们往上次坠落的地上赶去。 难怪当时不准说,再下去要了不得。这一片风水甚佳,远近埋了好几个墓穴。 背靠崇山,面临活水。风聚之地,气形之所。一路莺飞草长百鸟和鸣。灵气旺盛的地方总是生机蓬勃。 不准刨出被松散黄土遮盖着的入口,再一次问道:“你们真的都进去?” 林茗跃跃欲试:“都到这里了,哪里有不进去的道理?” “黄符啊,什么都带够了吗?”林昭然最担心的还是这个,她问裘道:“诶,对了。屏息对僵尸真的有用吗?” 不准探进去一条腿试了试,一手抓着火把说道:“这个墓穴外面是用铁水浇灌的,我们自己开凿凿不出来,就从刘去开出来的洞进去。我先下去,你们跟上。” 三人依次跟上,裘道垫后。 林昭然下来,拍拍身上的灰土,看见不准站在 前面,一动不动地望着高墙。她便也看见前面的高墙。 只是没什么特别,没有图案,没有文字,也没什么特别的纹饰。林昭然不明觉厉,她小心问道:“这上面有什么玄机?” “没什么玄机。”不准屈指在上面抠了抠,沉闷没有回声,里面是实的。他说道:“这儿跟我上次来的不一样。” 林昭然觉得周围安静的过分,才发现少了一个人,连忙问道:“林茗呢?” 不准抬起头,朝上喊道:“大仙!” “不是。”林昭然说:“她是在我前面下来的。” 不准一愣,说道:“我后面下来的人,就是你啊。” 林昭然眨了眨眼,内心升起一丝慌乱,说道:“你别吓我,我还没准备好呢。” 话音未落,他们手中的火把摇晃了一下,光拉扯出一个扭曲的影子。 林昭然顿时大气也不敢出。 裘道拍拍她的背安慰道:“空穴来风事必有因。不用怕,这是正常的。” “我这只是本能。”林昭然小声道:“不是我自己能控制的。” 不准说:“你们少了个人?先上去找找?” 裘道站在洞口的旁边。背对着他们,却没有动作。 林昭然伸手推了他一把,他往旁边退开一步,将洞口给他们看。 三人走近抬起头。 林昭然惊疑不定地问道:“我们刚刚是从这里下来的?” 原处是有一个洞。但仅仅是一个光洞。 像灯泡一样,透着看出去,只有一片颜色。外面不是天空,不过是他们前后脚走进来,却原来变了。 裘道试着朝洞口摸去,被不准一把抓住。不准捡起地上的石块,往光洞一丢。 那石子没发出任何的声响,就化进了一道强光。几人甚至没有看清。 不准说:“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不要轻举妄动。” “我不记得我来过这里。”不准往深处走了两步,回头问道:“二位大仙怎么看?” 林昭然问道:“难道我们是爬错洞了?” “只有这一个洞。”不准肯定说道。 “不,我想是因为,不准之前机缘巧合下打开了新的墓穴通道,所以才会变成这样。”裘道说。 林昭然:“我们现在站着的,才是真的魏襄王 古墓?” “说不准。”裘道问:“你上次来,是触碰到了什么机关?” “不知道。我也不记得了。”不准说:“我就照着路走。只是墓穴里的东西大都被掏空了。我逛了两圈,没找到什么值钱的,就想出去。然后莫名其妙地晕倒,再醒来已经在外面了。” 他伸长了手给几人比划。说道:“通往棺椁的墓室通道,一般会有七八道石门。我是顺着刘去砸开的石门进去的。”他指了指,道:“这里有一道门,没被破坏。里面摆着石床。从这里进去,又有一道门,里面有一个棺柩,但不知道是谁的棺柩。第三层,还是一张石床。再里面,却没有了。这个墓穴很诡异,我觉得处理不来,才急想着走。” 林昭然也屈指抠了抠,说道:“可现在这里只有石头。” 右侧的通道被封了,只有一侧的路。走道狭挤,全部由石块堆砌而成。只有近处有些许微光,里面的就看不清楚。 深处黑的不寻常。像是到了多远的距离,便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没有任何穿凿的痕迹。”裘道捻捻手指:“也有灰尘。”他举着火把往地上照,看着痕迹道:“我们应该是第一批来这里的人。” 林昭然问道:“林茗呢?林茗去哪儿了?” 他们还没正式开始,就已经少了一个人。 “别自己吓自己。我们才站在入口呢。”不准说:“走进去看看,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没有头绪,想再多也没用。” “不错。除了往前走没有第二个选择了。”裘道说:“我觉得这更像是一个传送口。林茗也许被独自传到了别的地方。我们往前走,兴许能碰道。” 只是为什么只有林茗被传丢了,裘道没说,林昭然也不敢问。几人怕再出什么意外,又靠的近了一点。 这条小道窄而长,林昭然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觉得已经过了许久,听见的只有脚步声和自己的呼吸声,却还是什么都没看见。 她扯着裘道的衣袖,又慢慢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 不准说道:“有门。” 终于到了尽头,前面是一个石门,石门上面挂了一个圆形的空心圈,被灰尘盖住了,大约是青铜制的。 不准同火把照了照,石门上没有任何的记载。 “打磨的这么光滑,也不容易吧?”林昭然问:“古人不是喜欢在师门上绘画记录吗?怎么这里所 有的东西都是光秃秃的?” 她握住了下面的青铜圈,只是刚刚碰到,那东西倾刻化作了齑粉。 林昭然看了看自己的手,惊道:“这到底什么材料?怎么还会变成粉?” “你手好贱啊!”不准那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指不定上面有毒呢?你别乱碰成不,拦都拦不住。” 林昭然握住自己的贱手:…… 不准和裘道把火把都交到了她的手上,让她就这么站着,免得她又乱来。 那两人对着石门在研究,林昭然打了个哈欠,侧站着给他们照明。 忽然间瞥到余光处似乎有一排白色的东西,林昭然扭头看去。 她眨了眨眼,回过头,又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 “啊——!”林昭然:“——啊!” 裘道and不准:“你喊什么?!” 林昭然说:“人!人!” 不知何时,他们的背后站了一排侍女,挑着灯盏,低眉垂目,栩栩如生。饶是不准见多识广,也吓了一跳。 要说在古墓里面碰见什么都不可怕,唯独碰到人,你会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那排人皮肤乌黑,衣不蔽体。他们站的远,看不大清楚。裘道扣住林昭然的肩膀,示意她别慌,说道:“石像?” 林昭然吞了口唾沫,说道:“石像?石像做的这么奔放?都特么露点了!都不用打马赛克吗?” 不准说:“怎么这么黑啊?石头会染色吗?” 正说着,最近的那个侍女,头轻微地挪动了一下。虽然幅度很小,但三人正死死盯着,还是抓到了。他们互相对望了一眼,明白不是自己的错觉。 那侍女身上开始簌簌掉粉,肩膀上发黑的一块慢慢露白。众人才发现,原来黑的并不是皮肤,而是腐烂了的布料。一直盖在她们的身上。 林昭然再也忍不住,尖叫着往后退去,力道大得直接挣脱了裘道的手劲。 林昭然摔到了地上,然后双腿蹬着往后滑。 一步两步。 忽然之间想起来。 她背后的门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悄悄的问,安利我吗? ☆、虫袭 林昭然觉得自己屁股下面坐到了什么东西,咯咯的。 前面裘道和不准一脸惊恐的看着她。 林昭然表情突变,也不敢向上看,两手举着火把,直接大力的戳了上去。 不准喊道:“别!”可是已经晚了一步。 那名侍女像融化了一样,五官开始模糊。先是流出一层白色的,像蜡一样的脓液,然后里面爬出无数只黑色的甲虫。 几人脸色大变。 林昭然冲到裘道是旁边,简直就要崩溃了:“这什么鬼!这都是什么鬼啊!” 不准也快要崩溃了:“叫你手贱!” 石门里面也是数个栩栩如生的侍女。一只变成虫后,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内外的侍女全都倒塌,无数的虫集结在一起,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地朝他们涌来。 不准拿过林昭然的火把,上下左右挥舞,惊道:“这里的虫子不怕火?” 裘道皱着眉头,呓语道:“不……” “不啥哟!”林昭然抹了把额头道:“快看看上面有没有路。” 不准举起手,上面还是硬石板。 “裘道裘道!我真的求条道!”林昭然语无伦次道:“道哥,指条活路吧!” 不准也扯着他问:“能不能把墙壁打破?左右都是实的,上面的试试?” 裘道没有反应。 林昭然抓头说道:“道哥已经傻了!over!” 不准跳起来踩死几只爬的比较快的。 林昭然边踩边问道:“这什么品种?你知道这虫叫什么吗?” “谁知道啊!”不准烦躁道:“知道有个屁用!你叫它它会应你吗?” 林昭然说:“好歹也要知道你仇人的名字啊!不然去了阴曹地府,阎王问你怎么死的,你怎么修饰?” 裘道忽然大喝一声:“后退!” 林昭然也大喝:“后面是虫!” “惊蛰!”裘道举剑,划破手指,然后一张黄符落到中间的阵眼上,一道强光刺激得众人闭上双眼,耳边只听见最后一声:“破!” 林昭然猛地坐了起来,身旁两人也慢慢坐了起来。 林昭然捂着脸,几个深呼吸,站起来环顾四周,说道:“又回来了?”她摸摸自己的脖子,觉得嘴巴干涩的厉害,诧异道:“刚刚是做梦?” 不准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严肃道:“不是做梦。我们刚刚走进去了,在尽头遇到一扇石门,然后被虫子围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看着裘道问说。 裘道回头,望向上面的光源。 林昭然也凑过去看了看,还是白色的光洞。她问道:“总不会一直在这里出不去了吧?” “不会。”裘道说:“我们已经出来了。” “什么意思?”不准错愕道:“我们是被送出来的?” 裘道说:“我们没有进去过。” 林昭然已经只剩下生无可恋的表情。 裘道问不准:“你上次来的时候,都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不准说:“我什么都没拿,也什么都没动。” 裘道说:“不。你让我想想。” 火把掉在地上,早就已经灭了。不准又把它点上,然后一左一右插到石头间的缝隙里,坐在地上不动了。 林昭然靠在墙上,接着又手指抠墙,她问道:“这里以前真的有门吗?里面真的是空的?那到底是怎么填实的啊?呲。这就算填实了,砸了的门还是坏的呀。” “没砸。”裘道说:“剧太平广记记载,第一扇石门没锁。” 林昭然说:“没锁?石门不锁还建着干嘛?一群傻子吗?总不可能是忘了吧?” “就是。”不准说:“还是我给它关上的呢。” 裘道:“!!” 裘道问:“你关上的?你把门给关上的?” “随手关门是美德。”林昭然说:“这很正常嘛!” “如果是照我的猜想,那极有可能是这样的。”裘道说:“那扇门,就是魏襄王开启的机关。” 不准:“门?” “魏襄王的墓穴规模很大,他不会只做三层墓室。而且。根据太平广记记载,刘去没有找到魏襄王的棺椁,也没找到他的陪葬。” “那太平广记还说他收获颇丰呢。” “我猜想,魏襄王让人,将他的墓穴分成了两部分。将一半的墓穴,用法术隐藏起来。另外一半,蓄意做的明显一些。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墓穴尽头的背面,还有一半。两个部分相连相通,第一道石门就是触动他们连接的机关。如果有人进来,触动机关,这里就会成为一个进得来,出不去的地方。盗墓贼只能困死在 这里。如果他们没有触动机关,拿到了足够的财宝,也会离去。那也保全了魏襄王死后的清静。” “这是一个简单的法阵。从一个地方进去,就会传送到附近的另外一个地方。”裘道指着背后那个大洞:“你起初是从这里进来的,这里也就成了入口。所以这里的确不是你来过的地方。” 林昭然欣慰道:“道哥!果然带十个盗墓贼也不如带一个你呀。我老爸果然没有骗我。我就跟你混了!” “知道怎么进来了,那我们刚刚遇见的事呢?”不准手指握住再松开,说道:“不是做梦。很真实,我确定。” “有个非专业现象名次叫意识先行。”裘道说:“就像我们早上醒来,很困。觉得自己已经刷牙洗脸出门了。一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但是当时的感觉也很真实。” “那我每天都在意识先行。”林昭然忽然想道,嘿嘿笑了起来:“那我企不是思想的巨人?” 裘道说:“简单一些,你也可以说是灵魂出窍吧。只是魂魄并没有真正的离体。”他跺了跺:“这里,有一个阵法。就是牵引我们的意识,带着我们走了一遍。” 林昭然恍然大悟:“难怪林茗不见了,因为结界阵法对她都没有用处。” 裘道点点头,说道:“但她还是丢了。” 林昭然:“真的不在。那她去哪儿了?” 裘道抬起手,两指夹着一张小纸条。 林昭然打开一看,只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等我来救你们!勇敢的少年要去创造奇迹了!” 林昭然:…… 林昭然问道:“那前面会有什么?” “我们之前看见什么,前面就会有什么。之前遇到什么,前面就还会遇到什么。”裘道说。 林昭然望着那没有尽头的黑巷,想起之前的场景,还是心有余悸:“她不会往里面去了吗?” “这里就一条路……”裘道说。 不准说:“你要是怕,就留在这里。” 林昭然跳脚:“留在这里开什么玩笑!谁知道这里还有什么鬼东西,指不定还是前面更安全。” 不准指着上头道:“大仙,要么先把顶给砸了?咱们好跑路。” 裘道抓起一个火把,冲到前面:“先找林茗,快!” 不准在后面喊道:“大仙,带上我!” 林昭然简直要哭了:“站住!等等我!” 三个人在古道上前后追逐奔跑起来。 林昭然喊道:“跑什么呀!大仙你别跑啊。” 就在林昭然跑不动的时候,裘道忽然停下。 裘道说:“门不见了。” 林昭然虚脱地踩着脚步扑了上去。一个没站稳,摔了个狗啃泥。呸了两口,满脸悲催地站了起来。 裘道无奈说道:“你能不能不这么莽撞?摔到了没?” 不准低下头看了看:“这一块地方没有灰尘。形状看起来的确像是石门。” “来了来了来了!”林昭然倏然大叫起来,指着空荡荡的墙壁喊道:“它开始化了!” 不准跳了起来,用火把去照,问道:“哪里哪里?” “爬过来了,好多!”林昭然开始跳起来,不停地跺脚。 “为什么不咬你们只咬我?”林昭然一巴掌拍向自己的小腿,然后抬起手捂住脖子,开始大叫:“啊——!” 她倒在了地上,开始打滚,伸长了手朝裘道喊:“救我,救救我!不要咬我——啊!” 裘道用手拂开她额头的冷汗,他的眼前的确什么也没有。 林昭然四肢挥舞起来,裘道将她紧紧抱住,不让她扭动,按住她的手安慰道:“是幻觉,不要怕。什么也没有。” 只是林昭然的脊背开始抽搐,面色发白,手脚僵硬,冷汗几乎浸湿了她的后背。这情况不对,裘道脸色大变。 “林昭然!清醒一点!昭然,看清楚,什么也没有。你快看清楚!” “是那个环!”不准说道:“那个环化成的粉有毒,会让人产生幻觉。之前她碰到的时候,我们都站在旁边。所以都看见了。但是林茗之前大概走过这里,所以粉散开了。她是扑到了地上,才会又中招。” 裘道:“那怎么办!” 不准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瓶子。本来想凑到她的鼻子下面给她闻一闻,结果人一直挣扎。没法,直接一翻,全扣在了她的脸上。 林昭然整个身体顿了一下,随后更剧烈的挣扎了起来,简直用尽了生命的力量。 “你大爷的——!好臭!” 一声尖叫简直要刺破耳膜。 不准摊开手无辜道:“你看嘛,活了!” 林昭然伸手抹了一把,苦逼道:“这什么呀 。” “有用就成。”不准说:“你看看,还疼吗?” 林昭然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恍神道:“好像没了。只是刚刚撞的地方特别疼。” 那阵疼痛就像倏然间消失的一样。神经甚至还带着一点钝痛的后劲。 “不是幻觉吗?看你那样子像真要死了。”不准说。 裘道说:“会死。如果你的大脑觉得你死了,你就真的会死。不在乎你有没有外伤,有没有流血。”他舒了一口气:“还好有你。” “客气。”不准一摆手说:“你们死在这里,我也没有好处。” 作者有话要说:这点击。。看得我心神俱疲阿门! ☆、异响 “既然没事了,我们赶紧往前走。”裘道说:“林茗来过这里。” “跑的还挺快的呀。”不准说:“我看这里机关巧妙,多是诡谲。再不找到她,是要凶多吉少。” “你我都可能凶多吉少,只有她不会。”林茗可是一个用脸皮就能割裂大妖金刚指甲的人。林昭然抹了把鼻子,问道:“这到底什么呀?好臭啊。” “专门为你准备的。”不准说:“你也太不靠谱了。” 几人边互相嫌弃着边往里走。不过两句话,裘道撑着墙道:“没路了。” 林昭然走上前:“又是门?”她背着手道:“我什么也没动啊。” 裘道说:“不是门,是墙。” “你们发现没有。这里的光好短。”不准说道。 他说的不清不楚,林昭然两人却能理解。 一般来说,点着火把,差不多能照亮一个房间。即使角落的地方看不清楚,但总不是全黑的。 但在这里,光线传递的距离差不多只有两米。 不准说:“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很阴森。” 林昭然说:“裘道,你脚下边有个洞。” 不止有个洞,还有一个打碎了的瓷瓶。 不准说:“你朋友,也太厉害了些吧?什么洞都敢钻?”他不屑的看了林昭然一眼,说道:“你要是有她一半的胆量,也能上天下地了。” 裘道弯下腰朝洞里看了一眼。照那大小,拿着火把是进不去的。他比划了一下,说道:“你们留在这里等,我进去看看。” “你把她留给我?”不准没说出后半句话,只是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昭然恼羞成怒:“我还嫌弃你呢,我说了吗?” “兄弟,别和她多计较,人就麻烦你了。”裘道看他俩这样,也不大放心。说:“留在这里,哪儿也别去。不要乱动,不要手贱。” 林昭然冲他挥挥手。 裘道钻进去半个身子,想想又爬了出来,再一次说道:“兄弟,看着她。别让她碰了什么机关。直接绑了也可以。” “你能不能不立g了?”林昭然投降道:“我真不乱动不乱摸。你再不追林茗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裘道终于进去了。 林昭然同不准就坐在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洞口,各自举着一根火把,安静地对视 。 所有细微的声音都被放大,衣衫摩挲,一呼一吸,甚至连心跳,都透过血脉传到了耳边。 这样的环境容易让人心慌。没坐多久,屁股下面像着了火一样,就忍不住开始扭动。 林昭然站了起来,不准连忙说道:“别动啊!” “我多动症不行啊?”林昭然摸摸屁股,扭扭腰肢:“你不能逼我只坐着呀。我就站一下。” “哒,哒,哒。” “哒,哒,哒。” …… 富有节奏的敲击声,一直不停地传来。不准打了个哈欠,终于无法忍受,喊道:“你站着就站着,敲的什么呀?都要睡着了。” 林昭然冤枉道:“我没敲啊!我还说是你呢!” 不准喊道:“认真一点!” 林昭然走近了一步,两手放到他面前,喊道:“我拿什么敲啊!” “哒,哒,哒。” 两人:…… 林昭然吞了口唾沫,压着嗓子道:“你别想吓我啊。我什么都不怕啊。” 不准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耳倾听。然后从腰间掏出什么东西,往地上一划,朝着声源丢去。 火光只亮了几秒,照得两人脸色发白。 林昭然揪着裘道的衣袖道:“棺材?屋中间是棺材?” 不准装着镇定,甩了甩手道:“这里是墓,十八道人。墓里如果没有棺材才吓人好吗?” “可是里面有声啊。”林昭然说。 不准嗯了一声,然后忽然将手中火把一丢,一跃而起,朝着棺柩跑去,纵身跳上了棺材板,喊道:“快快,压住压住!” 林昭然跟着跑过来,说道:“我吨位不够啊,常年减肥。” “嘟,嘟,嘟。” 林昭然抱着棺柩,崩溃道:“卧槽,这声音还会变啊?” “哒,哒,哒。” “嘟,嘟,嘟。” 两种声音顿时急促起来。 林昭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准说:“好样的。我们大概拿头彩了。” 林昭然问道:“两只僵尸?” “不一定。”不准说:“不知道还有个什么东西。没有过来。你先站着别动。” 两人屏住呼吸,再仔细听了听。只剩下旁边那个有节奏有韵 律的敲击声。 林昭然问:“走了吗?” 不准说:“大概吧。” 林昭然摸着棺柩脚一抬,想要爬上去,助不准一屁股之重,顿时嘟嘟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两人同时感到身下的棺材板往旁边移了一寸。不准飞速跳了下来,林昭然也往旁边摔了出去。 那声音的节奏又快了些。 不准喊道:“别动!” 林昭然心有余悸,喘着粗气委屈道:“我真的什么都没动啊。” 不准又划了一支烟火,往深处丢去。 火光明明暗暗的几秒钟,就看见同大门处一样的侍女,站在角落。只是姿势不同,做的是端送某物的动作。 那神情与诡异的姿态,在内心本来就动摇的情况下,更加可怖。 林昭然已经连说话的声音都在抖了,她问道:“会有虫吗?” “你脚上有线。”不准说:“它们会动是因为线动了。” “啊!”林昭然一直太紧张了,被他一说,才发现脚腕上有一股勒束感,也不敢动手去摸,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准说:“可能是你绊倒了这里的线,只要你一动,机关就会拉开棺材板,放出里面的粽子。”他用手摸了摸棺柩刚才被移动的一块,说道:“一个是粽子的声音,一个的机关的声音。” 林昭然的肩膀上多了一只手的重量,浑身打了个哆嗦。不准说:“是我。把你的手伸过来。” 林昭然呼了两口气,耸耸肩膀,摸了过去。 不准说:“轻一点。” 林昭然问:“这是什么?” 不准道:“刀。把线给割了。” 林昭然小心翼翼地如是做了。然后再动动脚,发现的确没有第二种声音了。 林昭然终于安下心来,一瞬间有点虚脱,腿软。 不准心中默默呐喊:裘道你快回来! 林昭然随手从地方捡起一块东西,往黑暗深处丢去。传来一声脆响,想应该是打中了。又往地上摸了一把。 一块块有节奏的抓着丢出去,林昭然问道:“这怎么那么多石头呢?” 不准说道:“谁没事会往墓穴里放石头,有病吗?” 林昭然说:“真有哇!” 不准道:“刚刚亮起来的时候,你哪只眼睛看见地上有石头了?” 林昭然想想也是,手上掏着硬物的姿势一顿,然后两手合在一起仔细摸了摸,靠她那抽象的触觉感受物品的外观。 只觉得圆润的边缘空隙里,忽然伸出了几只毛茸茸又纤细的棍子。然后手中的“石头”竟然发出一丝颤动。不准的声音悠悠从左侧传来:“该不会是虫子吧?” “卧~!槽~!”林昭然猛地往前一丢,整个人蹦了起来,大声喊道:“真特么活的!” 林昭然又往后腿了几步,脚后跟又是踩到一物。没有光,什么也看不清,反而更觉得吓人。她脑补出了无数种虫子的外形,正围绕在她脚边,要从她的脚底板、靴子里钻进去,然后爬进她的皮肤。当下把自己吓的半死,不住的蹦跶,哭喊道:“飞!我要飞!” “你要倒是飞啊!”不准喊道:“飞不起来就给我闭嘴!” 林昭然喊道:“老子什么都不怕,老子就是怕昆虫!啊……!虫……!” 不准的耳膜都要被她的高分贝给震裂了,他还要空出一手稳稳撑住棺盖,吼道:“闭嘴!” 对,光。昆虫大多怕光。 林昭然这样一想,忙从腰间摸出一枚火折子,说道:“点……点……点火!” 不准错愕回头,忙道:“别!” 为时已晚,火光亮起的瞬间,棺柩里的僵尸一个大力从缝隙里溜了出来,伸长爪子朝林昭然扑去。那僵尸身穿红衣,全身发绿,眼看五指就要挠到她脸上了,不准转个方向,一脚踹向林昭然的屁股。 林昭然向一侧翻倒,火折子掉到另外一边,僵尸扑上去,灭了。 不准趁机抓住她的脚脖子往上一提,翻身自己跳进了棺材。林昭然晕乎乎地被拽了进来,旁边那人大喊:“伸脚!一起踹!” 林昭然没过多思考,便大力的踹出一脚,踢到了一个实物,想应该就是那具粽子,尖声大叫,更猛力地往外蹬。触感坚硬的像块石头,只两下就觉得脚底板都要红了。 不准说道:“你师父呢?快喊救命啊!” “他不是我师父!”林昭然说道:“他是我大爷!”随后开始用尽力气的大叫。 不准被她的吼叫震的一佛升天,魂魄出窍,也跟着大声鬼嚎。 倾刻墓穴里全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又是倾刻,一切戛然而止。远处亮起一道蓝色的光芒。 不准抬起头,泪流满面 ,说道:“他也是我大爷啊……” 林昭然从棺柩里小心的冒出一个头,往外看去。 两人伸长了手齐齐喊到:“大爷——!” 裘道挑挑眉毛,放下肩上扛着的林茗,走上前从倒在一旁的女尸头顶拔出长剑。只见那僵尸身上的黑气全部散了干净,然后飞速的干枯衰老,不过片刻功夫,就化作了一堆齑粉。 ☆、小道 裘道的剑,带着蓝光,分散成许多把,像灯泡一样在墓室里闪闪发光。 林昭然同不准久久不能言语。 林茗朝两人打了个招呼:“hi~” 裘道:“你们玩儿的挺开心的啊。” 林昭然捂着脸道:“恍如隔世啊……” “干完这一票。”不准不禁老泪纵横:“我再也不盗墓了。” 现在能看清整个墓室了。两边有两条通道,中间一个洞,就是林茗钻的那个洞。 墓穴里竟然排列着不少那种裸身侍女。表情刻画地栩栩如生,身形、动作,都像真人一样,近看甚至还隐约能看见皮肤之间的褶皱。有的在捧茶,有的在摇扇,有的低眉站在一旁。 林昭然觉得遍体生寒,她问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是真的吗?” “古代有不少宝贝,根据太平广记,刘去盗魏襄王墓的时候,就看见一些宛如活人的侍女。还有晋灵公的墓穴。刘去在晋灵公的墓穴里发现一个储水用的玉蟾蜍,那玉蟾蜍不染尘埃,通透剔亮,而墓穴里的尸首也毫无腐烂。”裘道说。 林昭然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你到底什么意思?” 林茗解释道:“他说这不是东西,这是真人。” “我没想你真的回答!”林昭然抓狂道:“我听出来了!” 不准也快抓狂了:“也许你们想恶心她,但是你们恶心到了我。” 林茗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走着?大家一起走?我还没逛完就被扛回来了。” 不准有些迟疑:“还走?这里的机关触发的都有些莫名其妙。完全摸不着头脑。我总觉得不是很安心。” “是啊是啊。”林昭然狂点头:“还好我们带了个道士。道哥,从今往后,我真诚地称你大师兄!” 不准深深一个鞠躬,难掩崇拜地说:“大爷!带十个不准不如带一个您呐!请您老开路。” “还有人跟我们进来了。”裘道望着那个小洞,神色幽讳,说道:“前面有不少机关已经被他们触发。他们应该是跟着我们一起进来的,但是被送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林昭然惊道:“还有人?” 不准问道:“死了吗?” 林茗哈哈大笑:“我刚刚还听见他们的声音了。隔着一道墙,我吓了他们一跳。” “你这叫谋杀。”现在仍旧心 有戚戚的林昭然对那几个不明人士深表同情,她已经想像到在那样的场景下,几乎吓尿的心情。 裘道说:“你们呆在这里,千万不要乱动,我去找找。” “又不要动?”不准问道:“我们要带着这么一大群人玩盗墓?”他已经快承受不住了。自古盗墓是一件危险又神秘的事情,他每次都带着千般仔细万般小心,不敢有一分的不谨慎,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状况。 打怪升级,还收一群猪队友? 不准表示:宝宝做不到啊! 裘道说:“如果放任他们继续触发机关,指不定还会出现更多的状况,对我们来说也很不利。找到引魂灯之前,不能再出现更多纰漏。而且,他们应付不来,只会命丧此处,我不能见死不救。” 林茗:“就是说多了一个bug给我们刷任务难度,在这种情况下,普通副本会升级成为困难副本,团灭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的。” “你这是解释吗?”林昭然目瞪口呆:“你觉得不准能听的懂吗?” 裘道对不准作了一揖:“担待,她们就交给你了。多谢多谢。如果他们不听话,也可以捆了。” 林昭然指着林茗出卖道:“捆她就够了。都是她,跑的贼快的。” “你知道前面的是谁吗?”林茗捏着袖子指道:“就是当初要烧了你的那群道士。被我吓得哇哇跳的。” 林昭然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她郑重道:“我决定放你出去咬死他们。” 裘道说:“别闹了。我马上回来,你们都乖一点。”他将惊蛰收回手中,墓穴中又陷入一片黑暗。脚步声响起两下又停住了。 林昭然感觉有一双手摸过自己的脸,然后裘道的声音说道:“别让我担心。” 林昭然顿时脸上升起一片燥热。 裘道一走,墓穴里又是一片黑暗。 没有光的时候,总会有一种被恐惧笼罩的无助感。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身后追赶,即使那只是自我脑部。林昭然忍不住合住双腿,整个人都崩直了起来。 林茗嘿嘿笑道:“我好像摸到了火把。简直机智。” 火光闪过。 三人围着那火把坐成了一圈。 “我觉得,我们这几个人在一起很危险啊。”不准看了一眼林昭然,揪着头发,双目失神道:“我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林茗 问道:“你不是传说中的人物吗?怕什么?” “太阳出来你也看不见啊。”林昭然道:“指不定我们明天能出的去呢。” “明明什么都没干成啊,比去旅游景区还无聊,就是拉个灯。”林茗失望道:“不是说有什么机关吗?明明很安全啊?” 林昭然and不准异口同声道:“安全?!” 林昭然差点把火把摔到她脸上:“我的老命都要折在里头了!” “畅通无阻!我都已经找到魏襄王的老坟头了。”林茗打了个手势道:“时机大好,我正待下手,裘道把我给拽回来了。” 林昭然望天,她们在的不是同一个世界吗?她沧桑道:“我都快吓尿了!” “不然裘道找着,我们分批行动,我带着你们向前进击!”林茗兴奋道:“我熟啊!” 林昭然and不准异口同声道:“进击个毛啊!” 林昭然说道:“这是我与道哥的约定!是个男人,就应该要为信念终其一生。除了死亡,没什么能改变我的意志!” 不准摆手道:“不可,不可。欲死,吾助之,欲同死,你滚之。” “地动山摇,”林茗一拍大腿道:“天崩地裂啊!” 三人默了一会儿。 只觉得屁股底下似乎隐隐有些动静。只是微弱地像是错觉。 林昭然小心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林茗结结巴巴道:“我,我说的是我的心境。” 三人又默了一会儿。 觉得底下石板的震动更剧烈了一些,而且频率加快。 林昭然再次小声问道:“是不是真的地动山摇了?” 林茗猛地跳了起来,喊道:“快跑啊!要塌了!” 不准忙道:“别跑!” 不准发现,他说话的速度,总是比不上这两人行动的速度。 林茗身手矫健地钻进了那个洞里,扭着屁股吭哧吭哧地往里爬。 林昭然站了起来,才发现这震动的确很厉害。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只是看林茗跑了,问道:“怎么办?” 不准咬咬牙,说道:“追!不能让她一个人。” 三个人在那狭窄的小道里爬行。 林昭然喊道:“林茗!慢一点,没塌!” 不准垫后:“你们慢一点,这里 什么都看不见,不知道有什么机关!” 林茗:“照小说的套路来看,后面就是龙潭虎穴。指不定片片石路正在崩塌,我不跑快一点怎么给你们腾位置。” “大爷的!”不准说道:“你给我停住!” “啊!”林茗发出一声惊呼,然后停了下来。只听她奇怪道:“前面没有路了。我明明来过这里的呀?” 她在尽头处摸了摸,然后转身接着摸,说道:“怎么突然多出来一堵墙?” 不准已经快要崩溃了:“所以让你不要爬!这座古墓处处透着谜团。你这样莽撞,” “不准,你转个方向,赶紧往回走。”林昭然。 “晚了。”不准说:“回不去了。” 林茗问道:“后面也被堵了?” 不准说:“是。” 林茗感慨了一声:“我们好像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林昭然抓狂道:“了不得你个大爷啊!都让你别跑了!” “我真的是第一次见到你们这样的。”不准无力道:“我竟然想不出任何的词来形容我此刻的感受。” “怕什么?我们还有个大bug一样的存在呢。”林茗摸了两把墙壁,问道:“你们说道哥多久会发现我们不见了?还有,后面的兄弟,别挤我了,你头都顶到我屁股了。” 林昭然喊:“不准别挤了!我头都挤到林茗屁股了。” “啊——!”不准疯道:“你们都没发现墙在动吗?它在推啊!” 林茗用她的头贴上前面的石块,感受了一下,随后兴奋道:“是真的诶!”她的脖子,随着一股轻微而不可忽视的力度推着弯了下去,整个人往前伏,屁股高高厥了起来。 她也觉得这姿势不大雅观,虽然看不见,但心理总有种淡淡的羞耻感。想要调整姿势却发现空间不够。林茗只好喊道:“往后挪一挪,礼让靠大家啊!” 林昭然喊:“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挤公车啊?” 林茗终于觉得异常难受,猛得大力一个伸缩,往后踹了过去,喊道:“我脖子要折了!受不了了!” 林昭然下巴吃了一击,疼得眼冒金星。 来吧,来互相伤害啊! 于是她也伸长了腿,往不准身上踹去。 不准本来就靠着身体的柔韧在慢慢适应越加拥挤的空间,一个岔气,险些喷出 来。 他真是手足俱颤,想叫二位姑爷爷了。 林茗悠悠问道:“你们说道哥在我们被夹扁之前发现我们的概率是多少?” ☆、退潮 林昭然的脸被挤得贴到了墙壁上。她现在的姿势已经很不舒服了,她甚至觉得听见了自己骨骼摩擦的声音。 不准和林茗还在互相较劲。简直有废不完的精力。 林昭然大声喊道:“别吵啦!” 不准被林茗的伸过来的鬼手揪了一把,倒吸一口凉气。 林昭然又喊:“别呲声!” 两人安静下来。 不准和林昭然同时说:“墙里有东西。” 林茗也想将耳朵贴上去,无奈头下面就是不准的脏脚。而她的头后面,是不断在推进的墙壁。 如果墙壁继续靠过来,照力道,那她脖子真要折了。 不准贴着听了一会儿。 那是一股像水流的一样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塌陷。 “空间这么小,虽然呼吸困难,但是没有窒息?”林昭然咳了两声,难受道:“而且总觉得喉咙痒痒的,想咳却咳不出来。” 林茗嘶喊:“这时候就别打广告了!” 不准说:“敲一敲,有一面,肯定有一面是空的。” “不用敲了。”林昭然试着挪动手的位置。她的手上压着一个自己,还有半个林茗和不准,从最初的刺痛,已经开始麻木。抽了一下没抽出来。 虽然并不明显,但手底下,的的确确有一种塌陷的感觉。而且原本紧实的黄土洞道,也有了一种松软的感觉。 “在中间,应该可以挖下去,但是我使不出力气了。” 不准压在林昭然的背上。三个人妖娆的纠缠在一起。已经分不出是谁的手谁的脚。他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罐,摸索着想要递到林昭然的手里。 林茗的下巴已经贴到了自己的锁骨,腿部传来一阵奇特的搔痒,愤怒之余还是不放弃地斥责:“我告诉你啊不准,别以为你要死了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可以回到你活的时候报复你,你再不住手我就打你了啊!” 林昭然被前后又紧紧贴过来的两个身躯压得眼冒金星,一个岔气,把肺里仅存的一点氧气都给吐出来了。 不准掏了半天,林茗的脚搬不出来,烦躁地骂了一声,直接往下一伸,然后翻手倒了下去。 那股极致的灼热感之下,林茗发出一声惨叫。然后跟濒死的河虾一样,剧烈地蹦跳起来。 林昭然简直要疯了。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过人类身 躯的骨骼构成。何况林茗的身体比较特别,硬的简直跟石头一样。没多久她就尝到了,从鼻腔开始涌出的腥甜味。 林昭然心想,她不如早些丧命,也不用现在这么痛苦。 不准嘴里夹着液体,说道:“涂不开,倒完了,你别闹了!” 林茗哭道:“人家是滴水穿石,你特么是穿我的腿啊!你这是什么?硫酸还是盐酸,还是氢氧化钠?” 不准:“听不懂你说什么。有洞了吗?” 林昭然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洪荒之力,用袖子包住手,然后扯着林茗的腿左右晃动。“抹匀!抹匀!” 林茗悲痛高呼:“我没想到你是这么残忍的人!” 三人齐声尖叫起来。底下破开一个洞,他们掉了下去。 下面是一个墓室。 终于摆脱了那个光线不能远距离传播的诡异地界,这个墓室的周围,摆着好几颗夜明珠。甚至中间的巨大棺椁上,还有一盏点着的灯。 但三人根本来不及呼痛,也来不及惊奇,从原地弹了起来,开始拼命跺脚。 因为四周全是如水潮般的黑虫。大约有拇指大,看不出种类,密密麻麻,铺在地上、墙上,不停地爬动。 整个墓室竟然布满了这种虫子。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悉悉索索地朝他们聚集来。 林茗惊慌失措地大跳。踩死了几打,才发现那些虫子根本不咬她,几乎是直接越过她往另外两人身边爬去。 不准脱下自己的上衣,用火点着,然后往自己的脚下挥舞,再去拍林昭然,赶跑她身上的虫子。没一会儿就灭了。 “往上爬!”不准指挥道:“这里的墙面在脱落,虫子都是从上面下来的。爬上去就安全了!” 火光一灭,刚刚散开的虫子又聚拢来。林昭然看了眼不断冒出黑店的沙墙,从脊背到头皮,全是一阵阵发麻,鸡皮疙瘩脱了层又起了层。她摇摇头说:“墙上虫子更多啊!” 林茗四肢最得空,她往墙上扒了两掌,没蹬几步又摔了下来。还扒下来一大块墙皮,里面混着密密麻麻爬动的黑虫。 林茗说:“墙都松了,上不去啊!” 她用手指往墙上戳出了一个洞,发现内部深处还有虫。而且正陆陆续续地往外爬。她顿时起了层鸡皮疙瘩,说道:“这里面全是虫,不知道有多深呢,外面一层都烂了。这总不会是 专门用虫子堆的墙吧?”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惊道:“如果虫子都活了爬出来的话,那这陵墓不是要塌了?” 林昭然和不准根本没空听她说话。比起陵墓要塌,被虫子噬咬是更紧迫的危机。 林昭然喊道:“灯!把灯拿过来!” 墓室的正中间,摆着一副巨大的棺椁。棺椁的正中间点着一盏蓝色的灯。虫子绕过了棺椁,没有一只爬上去。 林茗会意,冲上前去,跳上棺椁,跪趴两步住着灯,回身朝两人丢去。 只是那灯比想象中的轻。轻的和羽毛一样。林茗脱手的急,惊呼一声但已经脱手了。那灯就飘飘乎地落在了棺椁的前面一点点。 只是看起来并没什么用。那些虫子就这么从它上面盖了过去。 林茗又矫健地单手撑着跳了下来,抓起灯具晃了晃,跑过去塞到林昭然手里。 林昭然入手才发现,这灯没有一丝温度,只是悠悠散着蓝光,而对虫子也几乎没有任何作用。 而不准的脚已经陷在虫堆里。从小腿开始就是粗壮的黑色。那些虫子现在还没开始咬人,只是不停地往上钻,那股酥麻的感觉顺着脊背层层向上,似乎想要涌进他的眼耳口鼻。 不准喊道:“你手上那东西没用!丢了!” 既然这虫子不咬人,他又脱下一件衣服使劲拍打。他呸了两声,说道:“我猜这些虫子大概是想进到人的身体里,千万别让它爬到你的嘴里。” 林茗在一旁听着,惊道:“菊花!” 林昭然怒骂:“滚你大爷!” 地上的虫子阻碍了两人的行动。往前走几步就会被移动的虫潮给推回来,根本移动不了,除了林茗。数量惊人的多,增长速度还竟然的快。不多久大概就会被活埋了。 林茗说:“这种时候,根据电视剧上讲的,往往主角的血可以驱魔辟邪。” 林昭然喊道:“你咬自己一个试试!” “我不行啊。我是不会受伤的。”林茗一把抓住林昭然的手臂,然后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林昭然和不准俱是一寒。 不准忙道:“指不定血会吸引虫子,千万别咬……” 林茗已经咬了。 林昭然尖声惨叫。 妈个鸡那一口利牙啊! 林茗松开嘴之后,手臂上留下一排牙龈。一两秒还只是一 小排小缺口,然后像特效一样,血花喷溅了出来。 林昭然猝不及防,被喷了一脸,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就听见林茗在一旁喊道:“卧槽!咬到动脉了?” 林茗握住她的伤口,然后惊喜道:“虫子退了!” 林昭然睁开眼一看,那些虫子不是退了,而是全都跑到不准哪里去了。 不准:…… 林茗的手上沾着不少林昭然的血,她两步靠近过去,那些虫子竟然迅速地避让开。 林茗说:“别浪费啊,抹匀,抹匀。” 不准两个呼吸间,还在极端恐慌之中,环顾周围,危机竟然就这么过去了。 那群虫子开始退散,往墓室的四周涌去,爬进土墙内,并且拥攘着钻了回去。 林昭然一个腿软,跌到了地上。她才发现自己手脚都在震颤。试着动了动,连拳头都握不起来了。整个人虚脱的厉害。音带哭腔悲戚道:“我就说,我只怕虫子!” 不准比她稍稍好一点,吓是吓得不轻,腿也有点发软,但作为这里唯一一个靠谱的男人,用袖口擦了一把冷汗,强撑住站着,调整呼吸。 “看来是道长说的那些人,在我们前面触发了某些机关,导致群虫倾巢而出。” 不准说:“不过也是他们,因为虫子活了,从墙里剥离出来,弄松了土壤,我们才能从那个左右夹击的小道里逃生。” 林茗感慨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天意?”林昭然揪着她的耳朵教育道:“谁乱闯乱跑?啊!你当这是游乐园吗?这是屠宰场啊你造不造!如果不是你,我们用得到天意吗?” 林茗抓着地上被丢弃的灯,炫耀道:“可如果不是我,你们还找不到引魂灯呢!” “如果我都挂了,还用个屁的灯!你给我看看!”林昭然骂道。她伸出胳膊摆到她的眼前,上面只剩两排整齐的齿印。 林昭然微愣,紧张之下刚刚忘了这事:“啊……我的伤呢?” 林茗摸了摸她的伤口,说道:“我就说我没这么用力啊!怎么可能有那么大一个口子。” 林昭然扭头看了看不准,他的脸上和手上还涂着自己的血。说明刚才不是做梦。 林茗说:“大不了我给你咬一口嘛!” 林昭然可没忘记镰刀的那一手油光发亮的指甲:“咬你一口,顺便碎自己一口牙。 ” ☆、少女 “我的衣服!”林茗抖抖腿,她的膝盖处破了一个大洞,之前没注意,现在觉得阴风阵阵灌进去。 她喊道:“啊——!都是你刚刚倒的东西!” 不准捂着眼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林昭然安慰道:“以我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不算露点。” 林茗解下上衣,里面还穿着现代的t恤。把上衣用腰带绑着脱下来,正好能盖住破洞的地方。她叹道:“太丑了。这不是我喜欢的古装。” 林昭然道:“想美就应该去玩宫斗啊,玩什么倒斗啊。” 林茗摇摇头:“我这样bug的存在,对她们是不公平的。反正不管什么斗,我都死不掉啊。” 林昭然翻看着那盏灯。 那灯架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看起来像玉。中间发着柔和的蓝光,和水一样在灯架里面流动。被光衬着,透出一股慑人的灵气。 灯架上雕刻着一些精美的纹饰,不同于春秋时期盛行的纹饰,但是刀法、神韵,都能感觉出是名家之手。 林茗说:“好像云啊,好漂亮啊。这是什么做的?” 不准痴痴道:“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宝贝儿。” 林昭然小心翼翼给它地翻了个身,说道:“这应该不是引魂灯吧?” “还有比这更神奇的东西吗?”林茗说:“这到底是怎么发的光,都几百年了。” 不准说:“你们叫它引魂灯?那是不是用魂魄?” 林昭然手一松,灯掉了下去。 不准顿时抽了一口凉气。 “砸不碎的!我刚刚不都拿来丢的吗?”林茗说:“引魂灯是天地灵物,这玩意儿要是能砸碎,我跪下来喊他爷爷!” 她说着从地上捡了起来,然后狠狠往地上砸了下去。 那灯碰撞到地的一刻,发出一声脆响。然后。 碎了。 从里面飘出一缕蓝光,在空气里乱窜。 林茗一个哆嗦,喊道:“爷爷?” 不准and林昭然:…… 不准抱头崩溃道:“你不是说不会碎的吗?!这玩意儿碎了怎么办?严九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那应该不是引魂灯。”林昭然说:“我没见过这东西。我在我们家偷的灯架,就是一废铁架子,还是生锈了的那种,稀奇古怪的,反正跟 美学不大沾边。自古灵物都比较低调?毕竟那时候还没有这么鬼斧神工的技术嘛。” 林茗不满道:“你以为灵物是雕出来的?” 不准心疼万分:“不管是不是真的,那你就摔吗?这东西价值连城啊!”光那玄乎的劲儿,带出去炫耀两遍,够他火里来水里去地盗好几趟了。 林茗说:“这东西鬼气万分啊!” 林昭然扯了扯正在争吵的两人,指向中间的棺椁,木着嘴说:“你爷爷。” 只间棺椁之上,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老人。 三人戒备地站了起来。 不准问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林昭然摇头:“这还真不知道。” 那老人身穿华服,腰系玉带,头戴金冠。看不清神情,跨着肩膀坐在棺椁上。 林昭然这才意识到不对:“那灯刚刚碎了,可这墓室里怎么还有光?” 不准等人惊觉,那等碎了,这里的光却一点影响也没有。 林茗问道:“那真正的引魂灯到底在哪里?” 也看不出光源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 不准说:“现在不应该想的是,前面坐着的到底是人是鬼吗?” “鬼!”林茗说:“一看就是鬼啊。人能在里面呆个几百年?” 林昭然看着他,低声道:“魏襄王。他应该原先在灯里,灯碎了,他出来了。” 不准狠狠剐了林茗一眼,抖抖眉毛。 林茗耸肩,怪我咯? 魏襄王开始低语。三人离得远听不大清,走近了一些。才听见他是这样说的。 “我信奉儒家,也信奉道家。” “我崇尚仁道,也崇尚王道。” “我喜欢山,也喜欢水。” “我智慧,且仁德。” “我阅览群书,寻觅世间真道。我踏遍山河,看透世间炎凉。” “为何我不能长生?为何我不得解脱?” 林昭然说:“可是你一事无成啊。” 不准说:“君王做久了,习惯什么都有,就想着长生不老。” 林茗说:“是骗子太多,他没有一双看透谎言的眼睛。” 魏襄王看着三人,伸出手激动问道:“三位仙人是来接引我的吗?” “仙人 没有,但我们带了个道士。”林昭然说:“待会儿我倒是可以求他给你超度一下。” “超度?”魏襄王猛然摇头:“不,不。不是超度,不是超度。是引渡。” “还嘟嘟嘟,小火车啊你。”林茗说:“有的选你还挑?不然你想在这儿,陪着你的棺材再睡个几百年?” 魏襄王惊呼:“尔等何人!意欲何为?” “我的天呐!”林茗道:“他的智商好感人。” 林昭然问道:“诶,你那真的跟真的一样的侍女们,是什么做的啊?” “侍女?”魏襄王摇头道:“不,她们都是选出来的童女。是要随寡人一道成仙的。” 林昭然咋舌,那些还真都是活人。想想那些莫名其妙赴死的少女们,说道:“这放现代就是中二病症候群啊,两巴掌就治好了。你这样的,还妄图成仙?你知道什么叫道吗?” 魏襄王说:“道可道,非常道。能说出来的道,就不叫道了。” “都什么鬼。借口找的六六的。大不了我的名号让给你了。”林茗举着那盏碎灯凑到他跟前,说道:“阿拉丁,回你的灯去吧,我们没什么心愿了。” “林昭然——!” 三人本来在打趣魏襄王玩儿,听见那气势恢宏的声音,俱是一抖。抬起头寻找声源。 裘道高声喊:“小心背后!” 林昭然条件反射地往后望去。 从屋顶劈下一道蓝光,穿过站在她身后的那个红衣女子。 林昭然吓到,脚步往后一退。 却见蓝光直直穿过了少女,落在了地上。整个墓室发出一颤。然后裘道从上面跳了下来,执剑挡在她身前。 他身后的衣服都湿透了。还在不可控制地喘着粗气。裘道怒道:“你们几个,嗯?” 听他咬牙启齿的声儿,三人都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想他应该是很担心,四处奔走寻找,实在惭愧。 少女长的很漂亮。她退了一步,看了看自己的手,问道:“你们是来杀我的?为什么?我什么也没做呀,我只是守在这个地方。” 林昭然对上她的眼睛,心一阵猛跳,不知为何,心底有一股感情在叫嚣。她脱口而出道:“我们不是来杀你的。” “可是他刚刚打我。”少女委屈道。 “误会。抱歉。”裘道看着她,顿了顿。行礼致歉。 “可你们就是来找我的。我都听见了。”她说:“你们来找我,不是为了杀我吗?” “找你?”林茗道:“误会,我们是来找灯神的。真的阿拉丁。” 少女说:“这里没有阿拉丁。” 另外几人都很好奇。 林昭然问:“你也是被困来镇守陵墓的?” 林茗问:“你是什么妖啊?我怎么看不出来?” “被困?”少女挥挥衣袖说:“我出生就在这个地方,这里,应该算我的家吗?” 裘道说:“她就是引魂灯的灯芯。” 林昭然和林茗异口同声道:“引魂灯成灵了?!” 林昭然奇道:“不是说,上古灵物,都不会开神智的吗?” 林茗则是奇:“我化灵才六年,而且没有法力。你好厉害啊,你现在就能变身了啊?” “我很厉害吗?”她大概一个人惯了,很少有人跟她说话,听着很高兴,说道:“原来我这么厉害?” 不准在一旁捂着眼睛:“我只是一个凡人,我不想窥觑天机。” 林昭然看裘道两手空空,问道:“你不是追人去了吗?” 裘道摇摇头。他看向魏襄王,问少女:“是你把他的魂魄装在灯里的?” “跟我可没有关系。是他追求长生不老,才会被人装进里面的。”少女说。 裘道:“但也需要你的法力。” “这不是他的愿望吗?这不是实现了吗。”少女答。 裘道:“那刚刚那三个道士呢?” “我问他们,他们找我要做什么?他们说,他们想要与日月同寿,与天地共存。我满足他们了呀。” 裘道冷笑:“然后他们就死了?” “天地间还有比死亡更无欲无求的吗?”少女一副高人的模样,说道:“不过他们没死呀,他们的魂魄还弥留在这里。” 林茗同林昭然憋了半天,然后异口同声道:“她说的很有道理哇!” “是吧!”她指着自己的胸口,兴奋道:“我叫锦冥。是这里的一个小姑娘帮我起的。她让我帮她解脱,她就给我起了名字。” 林昭然:“小姑娘?这儿?” 锦冥说:“她来的时候还活着。只是不能做自己的表情,不能动,不能哭,不能眨眼。死的很痛苦。死后神魂被 留在这里。我开了神智后,消了她的戾气。” “寡人!”魏襄王开始刷存在感,手舞足蹈地喊:“顺应天命,得道成仙!顺应天命,得道成仙!” 林昭然看了眼魏襄王,背过身,大拇指一翘,说道:“裘道,你先超度了他吧,我不想再看见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冷到这份上,连我自己都怕。。。明天结束这一卷。。。。 ☆、出墓 裘道背过身念往生咒。 锦冥靠近了,在林昭然的脖子处嗅了嗅:“你身上有跟我一样的味道,你是我的朋友吗?” 裘道挡在林昭然面前,戒备道:“她跟你不一样,她是人。” 锦冥说:“你们来找我,是有什么愿望吗?我都可以替你们实现的。” 众人慌忙摇头:“没有没有。” 林茗说:“我们只想好好活着,不想跟日月争辉,跟天地比寿。” 不准试探说:“就是不知道,一点小小的,处理方法不是长生不老的事情可不可以?” “他们是坏人。身上沾着好浓的怨气,而且异想天开我才这样做。”锦冥说:“我不会杀你们的。你们是我的朋友啊。” 三人舒了一口气。 “而且我没有杀他们。我只是不希望他们继续在这里做乱,到时候搅得整个陵墓都要塌了。”锦冥挺挺胸脯,说道:“我不可怕,我是个好人。”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你们不喜欢,大不了我就把他们放回去好了。” 林昭然问:“这里塌了你不正好吗?可以出去看一看了。” “我为什么要出去?这里不是最安全的吗?”锦冥问。 林茗比了个手势:“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美好……诶你既然已经能化形了,那你认识一个叫严九的花妖吗?” “我认识啊!”锦冥激动道:“她也是我的朋友。不过她出门去了,还没有回来。” 林茗:“她遇到了一点小麻烦,要你去帮个忙。” “可以啊。”锦冥点头道:“我就说吧,还是这里最安全。那些陪葬的童男童女,都是从外面带进来的。他们会好多新奇的手艺,可全是用来害人的。这个陵墓里,原本有好多的冤魂。” 林昭然说:“外面虽然很危险,也有很多说假话、做坏事的人,但绝对是个好玩的地方。也有人讲情重义,有人会许多新奇的手艺,只是为了让别人开心。如果你出去过,就不会想回来了。” 锦冥跳上那巨大的棺椁:“那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哦,是这样的。”林昭然上前一步。她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在下被变成了一条公狗,然后变不回去了。” 她将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声泪俱下,字字泣血。妄图以自己的才学打动她。 锦冥沉默了片刻,摸着下巴说:“我不能随便 跟你们走的。我有那么笨吗?” “土狗啊姐姐!”林昭然悲戚道:“还特么是条公狗,你不能这样对我的。我们不是朋友吗?” 锦冥紧紧盯着林昭然,她说:“我果然觉得你很奇怪。我看着你,觉得你就是我。” 林昭然被她逼得向后退了一步,她说:“我是人啊!” “这样好了。”锦冥拍手道:“如果你们能从这里出去,我就跟你们走。” “这有什么难的!”林茗喊道:“我们有不准啊!不哥,千古一盗!” 在一旁画圈圈打瞌睡的不准抬起头。 锦冥一扬手,整个墓室顷刻陷入一片黑暗。 没有一丝细缝,就没有一丝光亮。完全的黑暗就像隔绝五感一样,在精神上直接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和恐惧。 林茗惊道:“一言不合就拉灯?” 不准问:“你们还记得我们的火把在哪儿吗?” “人没丢都是万幸。”林昭然说:“怕什么,我们自带光效。道哥召惊蛰!” 几人听见衣衫摩擦的簌簌声,然后周围出现几团火光。裘道问:“往哪边走?” 不准从怀里掏出八卦盘,简直要老泪纵横:“你们终于问我了!” 他说:“这里是魏襄王的墓室。如果照你们说的,整座陵墓被分为两个部分,一半藏起来,又互相接连,那没有出路的那条路也许就是出路。”他转了两圈,说道:“一般来说,墓室里面都会有一些记录。这里为什么什么花纹都没有。根本看不出这是魏襄王的墓。” “这个陵墓做的很巧妙的。”锦冥说:“不过它没做完。它还没做完的时候魏襄王就死了,直接给丢进来了。” 难怪,整间墓室,除了中间的巨大棺椁,和棺椁上的蓝灯,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甚至连人偶都被摆在了上面,这里只剩下光秃秃的石壁,和三个打洞。 “我们是从上面下来的。”林茗说道:“这个墓室,有三个出口。我们是要上天入地呢,还是三选一走门呢?” 裘道说:“我猜,一个是用来压制严九的,一个是用来压制你的,还有一个是出路,对吧?” 锦冥笑道:“很聪明嘛。” “那也就是说,随便走咯?”林茗说道。 林昭然问道:“不准,你算出来了吗?” “没算出来。但是我猜出来 了。”不准说:“魏襄王崇尚儒学,儒家崇尚中庸,我们选中间的。” 几人点点头,都没大所谓。跟着不准走,毕竟人家是大爷。 裘道用火在前面给不准引路,不准领着几人往中间的那条通道走去。 大约不过四五米的距离,又是一个房间。 他冒进门,喊了一声:“好多书啊。”跟前的火就跳跃了一下,灭了。 众人的心被猛得抓了一把。 一片漆黑加沉默。 林昭然小心问道:“道哥?不见了?” 裘道说:“没灵力了。” 墓室里发出一点火光,然后火光映着不准的脸亮了起来。 不准举着一把竹书说:“随便点,满地的书啊!” 众人走涌进去。 林茗随手捡了一卷,只见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古文,她半个字不识,惊道:“什么书,这是历史吧?这玩意儿值钱吗?” “值钱,能不值钱吗?”林昭然也在随手翻,顺便给自己点了筒:“这些在现代已经失传了,盗版的都值钱。” 林茗一听,顿时心疼地不行:“那不能烧啊!你们烧的都是钱啊!”她两手抓了两捆,依依不舍道:“带回去!我就是白富美啦!” 不准问:“那到底烧不烧啊?” 林茗有些犹豫,她问:“历史上烧了吗?” “烧了呀。”林昭然说:“不烧怎么出名。” 林茗咬咬牙:“那就烧吧!” “这魏襄王也真够奇怪的啊?放这么多书在这儿。”林昭然说。 锦冥说:“其实呢,左边的墓室,是他的童男童女活人陪葬。右边的,是他的金银珠宝神兵利器。中间是唯一的出路。如果你们刚刚走错了墓室,就再也出不来了,因为房间的入口,只能进,不能出。” “什么意思啊?” “我知道什么意思。”不准说:“我上次来过这里。这里是另一半的墓室。” 林茗喊道:“怎么可能出不去呢,这路还在这里呢。”她说着,反过身跑了回去。 没一刻,又看她跑了回来。 林茗惊奇道:“诶!我没掉头啊,怎么回来了?” 她不大信邪,又反身跑了进去,没多久,给跑了回来。 林昭然也跟着去试了试。 整个通道是一模一样的,墙上没有任何的标记,光线也只能传播两米左右。掩着通道一直走,走到有房间的地方,出来看见的,果然还是放竹书的房间。 两人又跑了几趟。林茗牵着林昭然的手走了出来。 林昭然说:“不玩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锦冥说:“这条道快消失了。你们再玩,小心被困在里面。” 林茗and林昭然:…… 林昭然说:“这种事,麻烦下次早点提醒。” 裘道问:“那三个误入的道士呢?你把他们放哪儿了?” 锦冥哼了一声,拂袖,地上留下三个躺得四仰八叉的道士。 裘道一个驼起两个,将最后一个交给不准,轻车熟路地出去。 他们钻出盗洞的时候,太阳正要落山。 那火红的圆球慢慢沉入一道地平线,受惊的飞鸟掠过天际,两两成双,三五成群。 “出来了——!”林茗召开双臂,拥抱蓝天,闭着眼睛道:“沐浴着阳光——” 林昭然道:“太阳已经下山了。” 林茗:“——的余韵!感受生命的蓬勃!啊!我的祖国!” 裘道拍了拍那几个昏迷不醒的人的脸,不准问:“难道要带着他们?” 林昭然说:“带他们吃干饭啊?解脱你自己的时刻到了!”林昭然指挥道:“把你身上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什么公文啊,全都掏出来,塞他怀里。” 不准问:“然后呢?” 林昭然说:“绑了,丢城门口。还用我们负责?” 林茗在一旁,伸着长臂,继续高呼:“余韵——!” 锦冥说:“严九呢?你们不是说她遇到了什么麻烦?” “不错。”裘道说:“她被封印在一处崖底。封印也不难,只要往里面注入足够的灵力就可以破解。只是在下道行尚浅,心力不足。” 锦冥问:“然后呢?救了严九,你们想带我去哪里?” 裘道沉默了。他开始有些头疼。 他起先以为引魂灯只是一盏灯,但现在引魂灯是一个人。引魂灯化灵的事情,林和一定知道,唐自也一定知道,只是他们都不说,整件事情就有些蹊跷。 林茗高歌:“啊~啊啊~啊~五环~” 裘道扯着林茗的袖子问道: “你说,如果把有修为的带回去,会发生什么?” “啊?”林茗的歌声戛然而止,反应了一下答道:“不怎么样啊。如果回去的地方,已经没有这么个人了,那她的灵体会回到现代。如果回去的地方,还有这么一个人,那就带不回去了。” 裘道答锦冥说:“我们先去看看那个花妖。” ☆、回家 严九已经被那阵法吸得现了原形。大家把道士丢完,赶到峡谷的时候,只看见一株叶子枯黄的君子兰。 锦冥两手捧着君子兰站起来,往上抛了抛,说道:“哟我的小可怜。” 林昭然两脚一跺,惊道:“哟,这不是我们林家道场的阵法吗?” 林茗也是惊道:“哟,这不是我们唐哥的阵法吗?” 锦冥伸出手,一道光朝着地上挥去。 漫天升起许多的光点,穿透了泥土,穿过了树叶,冉冉上升,点点化进在夕阳的余烬里。黄昏,顷刻被染成了白昼的星空。 林茗不禁感慨:“我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灵力。” 这个地方因地成势,因势蓄气,因气藏灵。用来封印的灵力来自山河流川之中。 只是引魂灯以出世,这里的灵脉都变了。那些道士也是看出变化,才会一窝蜂地涌到汲郡来。 林茗伸出手,想要接住那些四散的灵力。灵力穿过她的手掌,一股温暖的感觉直达她的内心,带着生命特有的活力,舒爽地打了个颤。 封印的力量慢慢变弱,直到终于消失。 林茗已经对锦冥一万分的崇拜,恨不得扑下去跪舔:“大神!你是灵物我也是灵物,请传授我使用法力的方法!” 锦冥奇道:“法力不是与生俱来的吗?” 林茗:“……我与生俱来的没有法力。” 锦冥将君子兰递给不准。不准用衣服垫着,一脸郑重地接过,不安问道:“她就……一直会这样吗?” 锦冥答:“不会。虽然磨损了些道行但没什么大毛病。她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能化形了。” 不准松了口气。 “可她是个妖啊。她能活百年、千年。而你,对她来说不过只是弹指一挥间。”锦冥说。 不准问:“然后呢?” 锦冥眼珠子动了动。她觉得自己说的可清楚了。还有什么然后? “妖是无法在人间安然生存的。她可能会像现在这样,遇见道士。被降服还是好的,如果被打得魂飞魄散就更可怕了。”裘道说:“如果她想安度余生,还是找个地方,潜心修炼。” 林昭然小心问:“能成仙吗?” “反正我没见过。”裘道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大部分最后都老死了吧?” 林昭然说:“这样说 来,我都没在南城见过什么精怪啊。除了镰刀游那一只。” “我呀!”林茗不乐意了:“咱能不这样吗?” 林昭然还真没把她当精怪。仔细一想,林茗的确不是个人呀。 不准抱着严九,乐呵呵道:“道长,给个信物什么的吧。下次如果真遇到什么道士,好歹还可以求求请。” 林昭然说:“天下道家千千万,信物什么……给你颁个好妖证?” “法宝啊!”不准说:“我知道你们一定很多宝贝,留两件给我们,当不成信物,自保也可以。” 林昭然:“啧啧,想的挺美的呀。” 林茗说:“别闹了。我以为我们这是一本正经的小说。” 林昭然:“你还说!你就是一个大bug!” 裘道对不准说:“这是你的事情,我希望你考虑清楚。我们要走了,妄自珍重。” 锦冥听见他们要走,看向林昭然道:“你要走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想和你多待一会儿。”她给林昭然来了一记摸脸杀,深情道:“我好喜欢你。” 林昭然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妈呀,宝宝是直的! 林茗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我也觉得你们有点像。” 裘道敲了下她的脑袋,打断几人的对视:“化形吧。我们想带你一起回去。” 锦冥难掩饰激动道:“真哒!我可以跟你们一起走?” 她一直呆在古墓里面。唯一的朋友君子兰也离开了,不知道还要寂寞多久,忽然发现自己有伴了。不等裘道再说第二变,一个转身,变成了一盏灯,落如林昭然的手里。 那盏灯可比林昭然上次看见的好看了不少。仍旧是不知道材质的金属,只是颜色红中偏青,通体看不懂的图案纹饰,而且奇妙的是,她的灯架上,有一颗混元如珍珠的蜡球。 林昭然用手抠了抠。 那玩意儿是硬的。 几人再次同不准告别。 不准在陵墓里被他们坑的够深,此刻竟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伤感。 林昭然想了想,把兜里藏着的那些个道具都拿了出来。就是一些轻薄易携带的妖皮黄符红抹布,全都丢给了他。 又是那熟悉的眼睛一睁一闭。 林昭然睁开眼,入目就是林和那张无限放大的脸。 她老子随后打了个喷嚏,清新的口气扑了她一整个狗脸。 那真是一整个狗脸。 于是林昭然一爪子拍了上去。 林和下意识地手一挥,那只土狗圆滚滚地摔到了地上,张开四肢迎接大地,大力地啵了一个。 林昭然忍不住老泪纵横。你丫怎么滴啊! 林和终于睁开眼,拍下床头灯的开关,从床上蹦了下来,高兴道:“儿啊!你终于回来啦!” 此时林茗同裘道正在原地第三次翻找。等林和半披着衣服从房里跑过来的时候,两人不得不告诉他:引魂灯没带回来。 照林茗的说法来,虽然追踪不到引魂灯的灵力,但引魂灯是还确实存在的,只是他们没找到。 林昭然的额前的一撮狗毛迎风招展。 ☆、互换 林茗和唐自,呆在那没什么家具的客厅里,打着双人接龙。 唐自昏昏欲睡。 林茗大喝一声:“收!”霸气地甩下一张正司令。 唐自摆摆手,示意她随意收。 林茗悲戚道:“我们的娱乐生活就只能这么单调吗?” 唐自说:“那你去摆摊吧。” 林茗说:“我想打游戏啊唐哥!” 唐自:“那你出牌吧。” 林茗:…… 林茗还在摆摊和接龙之间摇摆不定,多年闲置的门铃竟然响了起来。 林茗打开门,裘道带着一只炯炯有神的土狗,朝她打了个招呼:“hi~” “麻——将!”林茗回过头看向唐自,双目发亮字字带血:“我们够打麻将了!” 林昭然之前的事上受到了一万点的重击。 所有的事情回到了原点。她也变回她的土狗。 还是说要引魂灯。 但是引魂灯引魂灯!老子屁个引魂灯都不造! 唐自说她不能留在林家祖宅,裘道就只能把她领回家去。 林和从他们回来后就开始了无期限的闭关。 她虽然郁郁寡欢,但食欲不小。 裘道看着她吃完一个盆再吃另外一个盆,终于觉得事态严重,不可旁观,于是把她拎来了林茗这里。 三人一狗真的围着桌子打起麻将。 只是没多久,林昭然就开始暴走了。 他们这样的行为只是在彰显他们身为人类的优势而已。 她让林茗给她变成人,唐自不准。只能扒拉着条残腿绕着几人不停地转。 裘道在一旁贱兮兮地补刀:“其实当只狗也什么不好的。你看你有的吃有的喝,上街还有一大把母狗,各个层次的需求都满足了……” 林昭然浑身的毛都立了起来:汪汪! 林茗翻译道:“她说要么你变成狗试试。” 裘道低下头,跟她四目相对。然后伸出手,做了个逗狗的动作:“lulu~” lulu…… lu你大爷啊! 下一秒,林昭然狗毛昂扬,一口咬住了他的手。 一股电流从他的手流窜到了他的脑子,再从他的脑子流窜到了手。 再下一秒,两人“砰”“嗙”两声,全都软倒在了地上。 林茗捏着麻将一脸懵逼。 照林茗来说: 彼时天地色变日月倒斗,花见花开车见车载,灵异事件排成排。 吓得我唐哥手上的麻将都掉了。 就听见裘道叫了一声:汪! 先醒过来的是土狗。 他试图站起来,但大概没考虑到自己的残腿,直接侧翻摔了个四脚朝天。 然后他的三条腿,连着他的尾巴,伸长了开始剧烈的抖动。 土狗嚎了一声。 然后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被自己给吓愣了几秒。 再然后是响彻天际震达雷霆的犬吠。 “裘道”猛地坐了起来,大声骂道:“裘道前!来!受!死!” “裘道”打了个饱嗝。 他伸手摸到了□□,然后立即收了回来。捧着脸看向身旁的土狗。 当一人一狗再次四目相对的时候,照林茗的话来说,值得载入史册。 为!什!么! 林昭然凄厉喊道。 先是变成一只公狗,然后变成一个男人。 林昭然一手撑着沙发,双膝软倒跪在地上:“我就想变的正常一点!” 林茗一直不觉得林昭然娘。但此刻看裘道做出如此丧病的动作,才发现人类真的是无比的神奇。 林茗问道:“难道你想变回去吗?” “变!”林昭然看了眼两腿之间,别过脸去,坚定道:“我不能接受!” 土狗:汪汪汪! 林茗指着裘道说:“看看这位,你不觉得很有成就感吗?” 林昭然:嗯…… 裘道:……汪汪汪! “既然都是公的,而且狗跟人比起来……”林茗捏着下巴畅想:“可以睡他的床,花他的钱,把他的妹丢他的人,多好啊!看裘道人模狗样的。” 林昭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用脚踢了踢在一旁呆滞的土狗,挤着眉毛猥琐道:“很有道理,我觉得很有道理啊。有的吃有的喝,上街还有一大把母狗,各个层次的需求都满足了?哦?” 裘道:…… 裘道以连拖带拉半抱的方式被林昭然带上了车。 她打定了注意 也要让他感受一下身为土狗的乐趣。自损一千不重要,重要的是伤敌五百。 林茗看着他们远走,挥了挥衣袖。奇道:“她都不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她都不问问怎么变回去?” 唐自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下手报仇就会心安理得的多。” 林茗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唐自接着说:“不过我觉得更大的可能是她没想起来。” 此时,车上。 林昭然用力地握着方向盘,心中雀跃:“哎呀,我好久没开过车了。” 裘道奄奄一息地趴在副驾驶座。 林昭然得瑟之下,一手把方向,腾出一手去捋他的毛:“lulu~叫一个。” 裘道:!!——汪汪! 林昭然回过视线,才发现前面有一个弯道。慌忙之下大力地打了方向,再大力的修回来。 就见那平宽的马路上一辆大众开着妖娆的“s”过了转弯。 还好这里途径的车少,不然神也吃不消这魔鬼的步伐。 裘道:ohwtf! 裘道举起一只爪子指着前方大叫。明晃晃地是在训斥教育。 林昭然手指有节奏地敲了敲,高兴道:“哎呀,我就喜欢看你这种,想骂又骂不出来的样子。” 一副贱兮兮的表情,得瑟着幸灾乐祸。 林昭然吹了声口哨,再接再厉地作死:“lulu~lulu你好~lulu~主人晚上带去出去找母狗哟lulu~” 裘道此刻的内心:妈的智障! 他的尊臀就在一颠一颠中,顺着lulu的节奏,安详地摇到了家。 林昭然抱着土狗蹿进屋里,往沙发上一丢,跑去翻箱倒柜,口中还念念有词:“狗盆,狗马桶?狗粮!嗯……” 裘道:……狗杀人会被处决吗? 林昭然抬起头,不耐烦道:“裘道你电话响了!响好久了烦不烦啊!” 土狗一脸漠然。 两人又是神奇地一次四目相对。 林昭然站了起来,掐着额前的乱发,妖娆地别到耳后,踩着猫步走过去从外套里掏出手机,还不忘朝土狗炫耀:“不,现在是我电话~” 裘道:……这智障! 林昭然频道没切换过来,点了接通,直接千娇百转地脱口 而出:“喂~” 裘道哼出一口白气,只是淡定地别过狗脸。 林昭然那边怒道:“你才中邪呢!是不是要我给你点个天灯?” “哪有,人家哪里是你大师姐~人家就是你大师兄啦。” “驱什么邪啊,我最近心情不好。有什么事就去找甲乙丙丁。” “半个月?开玩笑,又没人逼他等着。林家道场这么多人,就特么只剩一个裘道了?” “可不就是我嘛。” “闭嘴!老子要挂了!” 裘道安心地伏下身。 想必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他了。 林昭然挂了电话,对裘道说:“他说有人等了你半个多月呢,让你去捉妖。哇!十万,原来做神棍这么赚钱啊?” 裘道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对过去一个大屁股。 林昭然哼了一声,开始翻身上的钱包,却没找到□□。 “你肯定还有很多私房钱。”林昭然不信邪道:“我一家一家银行问过去,不信我找不到。” 裘道心想:老子还没娶你呢,哪来的私房钱。 林昭然看他连个反应都没给,蹬着就怒了:“你得瑟个毛啊!你现在是条狗你知道吗?老实点儿!” 裘道:……都是我的脸,不允许我做出高难度的表情。 土狗的尾巴很有节奏地在摇摆,大概是无意识的,就跟个钟摆一样,不停地在林昭然面前刷新。 “嘿。”林昭然抠着下巴想了想,脑海里冒出来一个很有趣的主意。 机会难得啊!失不再来啊! 想她暗绰绰地为额头上的几缕毛忧伤了半个月,是时候也让裘道体验一下了! 无毛尾版的大师兄!林昭然要牵着他回祖宅接受众生的膜拜! 想想甲乙丙丁还有四大师伯围着他指手划脚…… “哎呀这狗真特么的绝了啊。” “卧槽这狗怎么这么挫啊。” “卧槽这狗叫起来还很像裘道啊。” “卧槽这狗居然就是裘道啊!” …… 哈哈哈哈! 林昭然狞笑着就扑了过去。 裘道身上被压了一个庞然大物,吓得跟猫一样炸毛。别过头,就看见寒光一闪,随后冰凉的剪刀触碰到了自己 敏感的尾巴,决绝地带走了他的狗毛。 那狗毛洋洋洒洒地落在沙发上,顺带带走了他的三观。 裘道当时就崩溃了:卧槽这特么得多智障啊! 他以为,跟变成狗的林昭然在一起住已经够危险了,才发现人形的林昭然破坏力简直是爆表的。 怎么办,他好方。 他选择流浪。 林昭然你大爷的林昭然你大爷的林昭然你大爷的林昭然你大爷的林昭然你大爷的林昭然你大爷的林昭然你大爷的林昭然你大爷的林昭然你大爷的林昭然你大爷的林昭然你大爷你大爷的!!!!!!!!!!!! ——by裘道的狗生日记。 林昭然从他的爪子底下抽出pad,伸出手摸了摸,很是心疼:“都给你划花了。” ☆、绑架 林昭然给裘道套上狗圈,甩了甩绳,站在门口试图把他拉出来。 林昭然喊了他两声,土狗就趴在原地,连眼神也不爽她个。 林昭然于是扯着狗绳来硬的。从沙发把他拖到了门口,土狗也任由她硬拽。 林昭然自己受不了了。累人不说,感觉狗圈会勒得生疼。毕竟那土狗最近胖了不是一两斤。 她把脖子上的毛给他捋顺,信誓旦旦道:“我就想溜你一次,真的。如果有母狗,我会保护你的。不过如果你,自己扑上去的话我就没办法了。” 土狗闭着眼不为所动。林昭然知道此刻裘道一定在想:信你可还有的活? 怀柔,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疼吧?疼!”林昭然摸摸他的脖子:“你跟我出去,明天我就带你去找林茗,让她给换回去,你看怎么样?” 土狗眯着眼睛斜睨她,满眼都是质疑。 林昭然举手起誓:“港真的。毕竟你要洗澡了。我能接受公狗,不代表我能接受你呀,对吧?” 土狗微微有些松动。 林昭然再接再厉:“我能接受你,你都不能接受我呀。”她习惯性地摸上脖子,舒缓一下情绪:“不然你今后该如何面对,被我轻薄过的肉身呢?你说是吧。” 裘道简直不能忍! 这二货到底想干啥? 这二货冲动起来什么都干! 她丝毫不会认为,恶心别人是对自己的精神伤害。 裘道考量了一下,自己此刻的肉身就是她最大的筹码。为了今后的名誉,他万般无奈地站起来了。 林昭然便得瑟地将他牵出了门。 他的楼下全是无封闭式的住宅小区,绿化也不好,公园也没有,保留了旧式建筑的丑陋和纯天然污水的香味。 穿鞋走的时候还不觉得,光爪子走出一条巷,他的洁癖都快沸腾了。 因为地面不平坦,积攒着不知道是什么构成的水坑。他的爪子避无可避地踏了上去。 回去得生藓?长痘?过敏? 裘道皱起没有眉毛的狗脸,她还要逛多久? 路上遇见不少人,开小吃店的,卖轮胎的,修家电的。林昭然殷勤地和众人打招呼,然后终于把他带上了大街。 林昭然就在他耳边不停的嘀咕:“你一定对自己这里不了解,就喜欢往 外跑,不懂得观察生活中的美。你看,这花,这草,这树,这人。哦对了,每天出来看看美人,也是能提高生活质量的。” 裘道不予评论。 “你看,这陀屎色的花,跟你好配!” 她想从旁边的绿化带里掐朵花下来。 裘道一直翻着白眼瞅她。 天上随便来个人收了这妖孽可好? 大约是道祖感其真诚悯其悲遇,也大约是林昭然太过天怒人怨。 下一秒,一辆灰色的小型面包车紧急刹在他们面前,从里面伸出一双罪恶的小手,将猝不及防的林昭然拖了进去。 林昭然不记得尖叫,却记得抓紧了他的狗绳。一张脸炯炯有神,写着大大的懵逼二字。 裘道:妈的智障! 裘道只能靠自己大声吠,想往远处跑去,喊人帮忙。却被脖子上的绳子勒得正着。 还是那双罪恶的小手,顺着狗绳用力一拔。裘道只觉得脖子要被拧断了一般疼,然后也被人抱进了车里。 “绑……绑架?”林昭然后知后觉道。 开车的人急忙道:“哥,弄晕他们啊!想在车里打一架吗?” 小手的主人才反应过来,从旁边抄过一块布,捂在了林昭然的脸上。 裘道脖子疼得发懵,睁开眼就见那战斗力为负的人自觉的倒下去了。那明显是初次犯案,智商不够情商不高动作不利索行动不果决的罪犯,正跟他大眼瞪小眼。 都特么哪里来的智障! 智障大联盟吗?! 裘道收起四肢,无害地缩成了一团。 小手问:“这药对狗有用吗?” “肯定有啊!这是麻醉药!”司机道。 小手继续同它对视,裘道眨眨闪亮的眼睛。他迟疑道:“我看他挺乖的,而且只有三条腿,要么算了吧?” “叫起来怎么办啊?”司机道:“现在不叫不代表呆会不会叫啊。” 小手:“可是我怕狗,他咬我怎么办?” 司机咋舌,也是无语了:“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到地方我就走了。” 裘道内心被哔了一口:这是林昭然的同胞兄弟吧?他是来搞笑的吗?还是来串场的?总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显然小手也有了跟他一样的顾虑。 于是他从胸口掏出 一张照片,比对着林昭然,准确的说是裘道的脸,然后安心又都放回兜里,捂着胸口靠在座背上。 他的呼吸很平稳,很规律。 裘道就发现,他睡着了。 裘道简直要泪目了。 他真的没见过,绑架还没结束绑匪就睡觉的。 特么你的职业道德呢? 裘道是喊不出口,但司机可以喊出口。 车停在了郊区的一栋别墅门口,司机从车上下来,大力地拍上门,声响将小手吓得一个哆嗦。 小手朦胧的睡眼还没睁开,胸前的衣服就被人揪住了。 “别说这件事跟我有关,以后这种屁事也别找老子,听见了吗?” 小手点点头。 司机愤恨地将人摔在座位上,戴上帽子离开。 小手喊道:“谢了,梁哥。” 他将林昭然背到背上,往别墅的门口走去,还不忘回头冲裘道说:“跟上。” 跟上…… 他难道不记得我是谁的狗了吗? 裘道一点也不想参与这次绑架案。 这特么是他穿越了,还是集体智障了? 小手长相很斯文。身板也很单薄。拖起人来有些费力。 这栋别墅,说是别墅,更像农村里的小高楼吧。建在比较荒的郊区,人烟不多,风景倒是很不错。 他打开灯,然后把林昭然绑到了椅子上,又将裘道的绳子系到了柱子上。坐到林昭然的对面,就这么等着林昭然醒来。 林昭然一动的时候,这货比她还紧张,带着坐椅摩擦地板,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裘道悠哉地蹲在地上。 庶民,朕就听听你有什么屁事。 小手:“你……你醒了?” 林昭然:阿嚏! 林昭然含糊道:“鼻子酸酸的。” 小手扩大音量,喊道:“你醒了没!” 林昭然:…… 小手:“既然你醒了,我就跟你好好说说!” 林昭然持续懵逼。 “朋友,敢问尊姓大名?” 小手怒目而视:“我找了你半个多月了,你为什么避而不见!” 林昭然望向土狗,心里大呼愿望。 她试 探着问道:“我是不是做个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小手气得声音开叉:“还不够对不起吗?” “够够够。”林昭然忙点头,然后狠狠瞪了一眼土狗。 关注同性关注爱啊!她怎么能这样欺骗别人的感情。 裘道此刻:哔了狗。 就不该放他们两个自己聊天! 小手问:“你知道我是谁了?” 林昭然试着动了动被绑紧的双手,看着他发红的眼圈,正义和理智都趋势着她点头:“我造。” 小手喊道:“那你答不答应?” 林昭然:“……这个,我觉得,我们可以再聊聊。” 小手顿时歇斯底里起来:“你不答应!袖手旁观,你这是谋杀!他给了你多少钱?” 林昭然:卧槽!什么鬼!这特么是几点档的连续剧?不要直接跳□□,来点剧情提示要得不? 小手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刀,抖着的手虽然没什么威慑力,但看着起码让人心疼。他说:“你为什么不答应我?有那么难吗?” “也许真不难。”林昭然慌道:“可是我做不了决定啊。” 毕竟老子不是真裘道啊! 就算老子说娶你,但娶你不是裘道啊! 小手发狠:“你帮不帮我?” “我也想帮你!”林昭然悲催道:“谁来帮我帮你!” 小手:“你不要再找这么多借口了,我就问你一个字,好还是不好?!” 林昭然的内心在吐槽,这特么的哪是一个字,毅然决然的猛点头。 小手:“那你快动手。” 动什么手?我的手还被绑着呢。 “我不会啊……”林昭然无奈道:“要么你先教教我?” 小手觉得她在耍他,整个人要半疯癫了, 林昭然整个人也要半疯癫了。 你这样宝宝很慌的呀!你能不能有事儿直接说呀! ☆、听话 小手蹿进了旁边的房间。 没一会儿,抱着一个包裹出来。 黑色的快递袋,不错,看包装的确是个黑色的快递袋。 他用刀在上面一划,然后撕开往外倒了出来。 林昭然以为是什么暗器,立马闭上眼。结果什么也没发生。 然后她就看见了满地的黄符。 林昭然:…… 什么……鬼? 小手祈求道:“你就帮我,你就帮我写两种符,除妖现形的那种,我就放你走,好不好?” 林昭然呆了一秒,随后问道:“你就是抓我,来写符的?不是情杀吗?” 小手也呆了一秒:“什么情杀?” 林昭然先是一愣,然后炸毛道:“就写两张符!绑架?至于吗你!” 小手脸色涨红,他气得指尖发颤:“就写两张符,我找你找了快一个月,可是你都不给我写!这是要出人命的!” 林昭然不以为意道:“能出什么人命啊?” 两张符就能解决的东西,想来就是些污秽,根本不需要裘道出马呀。林昭然给他指点道:“写符,裘道不是专业的。你应该去找师弟乙,他才是专攻这个的。” “我不管,那妖怪很厉害,他们说只有你能对付。”小手说:“反正你现在也跑不掉,不如就写了吧。” “写就写。”林昭然一脸轻松:“好说,小事儿啊!” 随后她又反应过来,表情一变,说道:“哦,不。我还真是帮不了你。” 她不会画符,不会注灵,她从小就不学那个。 小手听她前脚答应后脚又反悔,声音整个凄厉了起来:“你到底写不写!” 土狗在一旁微弱地叫了一声。 林昭然对上那两颗漆黑的眼珠子,硬着头皮点点头:“写!” 小手将她的手改绑到前面,然后给她一只笔和一碟朱砂,让她写。 林昭然鬼画符一样地画了张印象派作品,一脸讳深莫测的表情收笔。 小手去房里拿出一面镜子,双手捧着,然后对着符咒照了照。 林昭然菊花一紧,暗道不妙。 果然,小手气呼呼地拿着黄符朝她道:“这什么东西!这分明就是假的,这就是一张黄符啊!” 林昭然缩着脖子委屈道:“你就 是让我画符嘛。” 小手说:“我是让你画灵符!” 他快急哭了。良民一个,绑架这样的事情都做出来了,也是孤注一掷,结果绑匪不合作,还耍了他一把。 小手强装凶狠道:“你再这样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啊!” “也许是我头皮发痒。”林昭然说:“可是我抓不到,你造,我整个人都不好了。”说着她试着展示了一下,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啊——!”小手厉喝一声:“我要杀了你!” “好汉,好汉饶命!”虽然这软萌而智硬的青年没什么威慑力,但那泛冷光的刀尖是确确实实在靠近,林昭然看着它离自己的脸只剩下三公分,而自己的头已经无处躲避,慌道:“镇静!千万不要手滑!我们再好好聊聊。” “喂喂喂,冻1冻1,我是冻2,听到了吗?” 林昭然的脑海中骤然滑过一句话,吓了一跳,问道:“林茗?” “我存在~你深深的脑海里~”林茗说:“听说你被绑架了啊?” 林昭然险些泪流满面,不住点头,又拼命说:“是啊是啊!” 林茗:“等我!一定要等我!你放心,我们是一个team的,我一定不会放弃你!” 林昭然:“team你妹啊!你特么的能来点实际的吗!?” 她发现林茗这货素来不靠谱啊!等营救不如自救。 小手被她的一惊一乍也吓得不轻。这大约是史上最失败的抢劫案。人质在精神上击垮了劫犯。 他很快就明白了。不能再被她忽悠。他只能认准一个逻辑,然后从气势上压过他们。 小手说:“你信不信,你信不信我会杀了你?” 林昭然一如狗血剧:“你杀了我就没人帮你了!” 小手语塞。 他左右看看,忽然鬼畜道:“那我砍了你的第三条腿。” 说着觉得有了底气,再次重申道:“我要阉了你!” 林昭然两腿一夹,崩溃大哭:“我真特么的不会啊!我学!我学还不行吗?!” 林昭然无比的后悔,那些年酱油过的如果还有机会,她一定用心的听林和叨叨,听大师伯叨叨,听日天四霸的全体叨叨,也愿意听裘道的叨叨。 裘道就在一旁拼命叨叨。 裘道大声狂吠,用生命的力量在挣脱 绳索。 没有什么比听见自己要被阉更痛苦的事情了,作为一个男人。 林昭然听见,顿时脑海一片清明, 哎哟卧槽,阉就阉呗,这又不是老子的身体。 就算是老子的身体,老子要那玩意儿也没用啊。 于是林昭然脸上扬起一个灿烂而真的的笑容,对小手说道:“来啊来啊,你阉了我啊。” 小手and裘道:!! 林昭然冲他点点头,勾引道:“来啊,快来啊!晚了就没机会了~小哥~”说着还伸出脚尖暧昧的摩挲了一下小手的小腿。 裘道:汪汪汪!!! 林昭然你大大爷的! 小手明显被吓坏了,刀尖一弯,手腕松力,掉了下去。惊恐的往后腿了两步。 林昭然啧了一声,猛得踢腿,怒道:“让你阉你就阉!你特么到底来不来啊?” 小手反应过来,又去捡起地上的,吞了口唾沫悻悻道:“你别以为你可以吓的住我!我告诉你,你再,再不帮我,我就真割了!” “你喜欢什么样的姿势?”林昭然变化了两腿位置:“交叉的诱惑美?还是大张的豪放美,告诉我!我一定满足你!” 小手大叫的一声,举着刀朝她扑了过来,与此同时,裘道挣脱了绳索,也朝她扑了过来。 林昭然:…… 林昭然:你大爷的不咬他你居然咬我! “我——来——也!” 林茗大脚一踹,破门而入。摆了个帅气的姿势。只是她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 在她的想象中,画面应当是这样的。 秋风卷着萧瑟凋落的黄叶,在她的脚下打卷儿,衬托着她英雄的身姿。衣角轻扬,发尾潇洒地甩动,身后的烈日模糊了她的面容,只是像救赎一样的圣光,笼罩向黑暗的房屋。 裘道会展现出男人的脆弱一面,扑上来喊救命,她就左手接右手一个慢动作,祭出唐自给的法宝。反派应声落败。 在霞光中,她抱着裘道,走向开满鲜花的小道。 但是,没有黄叶,没有圣光,没有小道,更没有鲜花。 风在她背后吹来,乱发糊了满脸,全被她吃到了嘴里。 裘道正坐在房间中间的椅子上,抚着额头看不清表情。土狗夹着尾巴,像霜打的茄子,一派萎靡。而 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大约就是所谓的劫匪了,此刻正蹲在角落,背对着两人泣不成声。 “什么情况?”林茗手搭着门把,快速地眨了眨眼,问道:“我窜错片场了?” 就见裘道慢慢抬起头,然后用严肃又略带沧桑的声音道:“林昭然,我觉得我们需要聊聊。” 林昭然缩着狗头,委屈的嗷呜了一声。 正所谓, 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 裘道把小手和林茗踹了出去,然后真正的关门打狗。 土狗被他绑在了椅子上,一点也不敢反抗。 裘道就在没有开灯的屋里,窗户边,冷冷地说了一句。 “我想吃狗肉刺身。” 林昭然:…… 裘道目光冷冽而坚定,就这么盯着她的头顶。 林昭然大惊,卧槽莫非他来真的?! 裘道问:“后悔了?” 土狗点头。 裘道说:“后悔是没用的,多少人死了才后悔。” 林昭然心里很方。 她全身心的,包括她的舌头,都在表示,她还活着! 林茗在门外喊道:“道哥!不要杀人呐!杀人犯法!死一条狗赔一辈子不值得啊!” 小手也喊:“犯罪是很痛苦的,狗狗是人类的朋友,不要杀狗!” 裘道手搭在椅背上,整个人的影子覆在她的身上。他问:“我对你好不好?” 林昭然点头。 裘道说:“你对我呢?” 林昭然接着点头。 裘道一个冷哼。 林昭然连忙摇头。 大爷,我有罪,我俯首。 裘道接着问:“生活容易吗?” 林昭然摇头。 裘道说:“那你为什么总和我作对呢?” 林昭然羞愧地将低下了头。 “我自认为对你还是很好的。虽然你总是闯祸,我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毕竟你是林家大小姐,我要给你的面子。我想顺其自然,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裘道冰凉的手指戳在她的脑门上,察觉到那狗打了个哆嗦,忍着没发笑,接着说道:“但我发现你这儿不行。我不说明白,你就不会明白,对吧?” 林昭然泪奔,可不是,老娘现在 心里真的很方啊! 裘道手指又往下滑,捏着她的狗耳朵说:“那就听话。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给我惹毛的。懂?” 林昭然犹豫了。 如果裘道让她去□□怎么办? 虽然那是狗的天性,但她还是很抵触天性的。 如此丧权辱国的条约,干不干? 裘道悠悠道:“我现在还是很想吃狗肉刺身。” 林昭然一凛:干! ☆、填坑 林茗痛哭流涕。她觉得此生从未听过如此哀伤婉转的故事。何况这是现实。 裘道带着林昭然出来的时候,她正与小手相拥而泣。林茗大声宣誓:“我要把他拉进我们的team!” 裘道只是看着,没有说话。林茗方奇道:“你们怎么变回来的?” 裘道说:“我咬了她一口。”林昭然在一旁可怜地嗷呜一声。 林茗同情道:“被打了?”林昭然别过头。 更可怕。肉体上的伤痛不及内心的十分之一。 林茗接着叹道:“活该啊,谁叫你不学乖。” 林昭然:…… 小手坐下来,姑且和他们认真的谈了一下。 “我叫赵承。” 赵承说:“唉,事情要从两个多月前说起,我有一个朋友,她忽然变成了两个人!” 众人:…… 林茗:“你是要讲鬼故事了吗?铺垫渲染?” 赵承:…… “不!”赵承说:“唉……我其实,怎么说。两个月之前,我在医院遇见她,当时她形容憔悴,看起来已经重病缠身。可是第二天,我在她男朋友家里看见了她,一点也没有生病的样子!我当时觉得很奇怪,她说我是看错了。我第二天又有事,要离开南城,就被深究。一个月后……” 林茗:“诶等等。那么诡异的事情,你当时没去考究,是后来才去求证的?” “唉。”赵承道:“她其实不算是我的朋友,是我朋友的女朋友。名声不大好,我就以为她是装病什么的,没深想。而且我第二天有事,要离开南城,回来时候已经一个月过去了。” 裘道:“那你朋友,有出现什么身体不适的征兆吗?没有精神也算。” “没!”赵承拍腿:“不仅没有,而且还好了很多!” 林茗说:“那不就没事儿了吗?” 赵承脸色一变,有些戚戚:“可是叶落死了。” “听你说话,你反正也不是很喜欢她。”裘道站起来说:“既然没事我们就先走了。” “别走!我不能让她枉死”赵承拦住他喊道:“其实她是个好人!她一直是个好人,起先是我们带了偏见。” 裘道:“够了赵先生。你先是绑架再是威胁,我听你说一堆废话没有报警已经是仁至义尽,你不要太过分!” 赵承怒喊:“什么叫废话?你不是一个道士吗?有妖你不去收,你的道义呢?” 裘道:“呵,你朋友出事了吗?你自己也说他越来越好的。” 赵承吼:“可是叶落死了!” 裘道回吼:“你自己说她是重病住院!” “我以为!是我以为!”赵承:“所以我才找你们去看!” 林茗:“我的天……他们是怎么吵起来的?” 林昭然:汪汪! “你们闭嘴!”裘道今天真是糟透了:“赵先生,我很忙。我觉得你应该去找一个侦探而不是一个道士。或者你可以去市中心的第二医院,那里的精神科非常好。” 林茗说:“我是挺闲的。而且我好奇。” 裘道:“那你就去吧。” 林茗蹲下去拍拍林昭然的头:“你跟我走,我就给你变回来。” 土狗大头点点,然后摇着尾巴看了裘道一眼。 “……”裘道:“我错了,真的。你带路吧。” 赵承欣喜若狂,握着林茗的手表示感谢,开着他那辆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残废车,载上几人出发。 窗外风景如画报般掠过。车内几人安详地哼着小曲儿。太阳透过玻璃,晒得微微发烫,坐椅上散发出一股潮湿的霉味。 “你朋友很有钱啊!”林茗扒着窗户,认出路来:“前面?和我一个小区。” 赵承:“那你也很有钱啊。” “不,不。我的房子是别人送的。”林茗说:“我卖车钥匙,大众,宝马,劳斯莱斯……”她看了他方向盘上的图标,纠结道:“你这个好像没有,看来我业务水平不够。” 赵承谦虚道:“不不,这方向盘只是脱漆了。这是我自己画的。” “停停停!外来车辆不得入内!”门卫大哥站横杠前面:“你这什么车啊?不能遮挡牌照啊!” 他们停在刷卡点外面,门卫大哥说:“外来人员也不得进入!除非有业主确认。” 林茗钻出脑袋,门卫大哥认了出来,乐道:“哟!你买车了?” 林茗一扬手:“快!我有要事!” 门栅打开,小面包车又咕噜着往前开。 林茗问道:“诶,裘道。你们以前是怎么进来的?” 裘道曰:“还是看脸。” 裘道说: “到了地方,停远一点。林茗,把林昭然变回来。” 林茗诶了一声。不过一眨眼,后座就多了一个女生,赵承从后视镜里看见,吓得猛踩油门。发动机顿时剧烈旋转,车子蹿了出去。 林昭然深深陷进后座,惊慌道:“做什么!!” “什……什么?啊——!”赵承悲道:“开过头了!” 他一个急刹车,后座的抗震力不是很好,土狗的肉体掉到了地上,林昭然甚为心痛地抱了起来,塞进林茗怀里。 赵承指着一栋房子道:“就是那儿!” 裘道打开车门,把位置让出来:“林昭然,你去。” 林昭然一愣:“我?” 裘道:“你没道行。而且她应该没见过你。” 林昭然悲道:“就是没道行才怕啊!我也是怕妖的啊!”然后她看向了林茗。 裘道直接打碎了她的幻想:“林茗身上灵力太强。只要靠近就被发现。”他显然要怒了,咬着后牙槽道:“是你说要来的,你到底去不去?不去赶紧走!” 林昭然哼了一声,双手插兜下了车。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一半又回头道:“千万不能不管我啊!遇到情况一定要蹿出来!” 林昭然忐忑地到了门口,正要屈指叩门,没有合上的大门被风一吹,“嘎吱”一声打开了。 林昭然一惊,从缝里往里望去。里面什么人也没有,但是隐隐有股灵力波动。她不敢进去,回身朝几人招手。 裘道让赵承守在车里,然后和林茗跑过去。他一把拉开大门,脸色微变:“这灵力,是职业鉴定委员会的人。” 林茗:“咦,他们好像就是送我房子的人嘛。” 屋子里下了结界,林昭然和裘道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但林茗却是一清二楚。两个身穿白色宽袍,脸戴釉绘面具的人,正用灵符压制着一个妖物,口中念念有词,根本无暇顾忌他们。 那妖在地上痛苦的翻腾挣扎,不期然抬首露出脸来,林茗大叫:“我的天!裘安?” 林昭然同裘道:“什么?!” “裘安”冲她喊道:“我没有害人!救我!” 白衣人看了门口一眼,摇摇头又接着念咒,“裘安”身上黄光大胜,愈加痛苦地嘶吼起来。 林茗想着好歹是个熟人,虽然只见过一面,但这样子看着实在可怜。她直接冲了进去,“裘安”见 她过来,用尽力气含糊道:“别碰,危险……” 林茗徒手开撕。将浮在空中的黄符捞了下来,塞进嘴里。嚼了两口,呸地吐了出来,控诉道:“为什么是咸的!” “裘安”趁机聚起一股法力,甩向阵眼。禁锢消失,裘道和林昭然终于能看清里面的情况。视线正对上那妖女的脸,齐齐惊道:“裘安?” “裘安”已经换回原形,打碎窗户蹿了出去。 原来是一只狐妖。 职业鉴定委员会的两人眼睁睁看着她跑了,指着门口两人,一唱一和。 “林昭然!你怎么会在这里?” “裘道,你在做什么?!” “你们林家是什么意思?!” “……”林茗:“老子不是林家人。” 裘道没理,直接翻身追了出去。随后两人也跟着像纸片一样飞了出去。林昭然同林茗嚎着跟着从窗户跳出去。 他们跑的很快,林昭然出来的时候,已经全都没影了。靠着林茗得天独厚的嗅觉,两人用11路狂奔。 两人越跑越慢。林昭然体力告捷,喘不过气了。心道今天真是特娘的撞了邪了。林茗忽然停住,她皱皱鼻子说:“咦?怎么方向变了?” 又过了一会儿,林茗道:“他在朝我们过来。” 于是两人坐在原地等了大约十分钟,裘道脚踏飞剑,在半空中现出身形,朝她们招手:“快走!呆会他们回来了。” 林昭然闻言站起来,像是气血不顺,眼前一阵发黑,再醒来已经远在别墅边的面包车上。 林茗和裘道看着她消失,满脸黑线。 裘道说:“正好,我带不了两个人。你快上来。” “诶诶不对。”林茗说:“你不该想想你妹吗?” 裘道脸色未变:“我要去一趟林家祖宅,送你去别墅,林昭然就交给你了。” 林茗忙道:“不不不!唐哥也不在,我俩会被饿死的!” 裘道想赵承应该也会照顾她,给他发了条消息,便说:“那你跟我一起走?” 林茗往剑上一跳,两人便化作天际流星急驰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话本来应该放在结尾,但是我怕你们撑不到结局,所以我就摆在前面了。当然,大概也没有人能撑到这里。 。 感谢……还没取收的小天使们。出乎我意料。写成这样,想必让各位非常失望,也包括我自己。 想一想当时的豪言壮志,又觉得坑文现在未免太过怂b,于是我本着“烂尾好过坑”的情操滚回来了。 我最初的本意其实是想写一篇狗血小萌文,中间可以再插一点本人的馊鸡汤,一不小心成了大杂烩。最后偏到这个地步也是真心佩服我自己。事实证明,大纲还是很有用处的。 从写文开始我就一直想找出自己的错误,毕竟此文已经冷到了冰河世纪,十万大山都砸不开的那一种。所以开始改得很激情。而后发现这真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如果各位有什么高见,我还是很高兴接受的。 也许此文断在一半,还能稍微好一点。还有读者会说喜欢我也甚感欣慰。(当然因为我的断更他们可能已经走了。)但对于我来说,终结在半道实在有些心疼,于是草草给此文收了个尸,等我以后有能力再来翻修一下。 感谢所有,嗯,看过的人。不管是一个还是两个,一章还是两章。才让我时常想起它还是一篇未完结文。 ☆、填坑 “每次你跟着我,我都觉得灵力充沛。”裘道轻松御剑,一直飞到林家祖宅的门口。为了防止行踪泄漏,一路上飞的挺慢。到的时候已经日暮西沉。 林茗说:“别和我表白,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两人从剑上下来,推开门进去。 大厅中空无一人。他往前走了两步,回头提醒:“这里容易迷路,你一直跟着我,哪儿都不要去。” 裘道一路往林和的卧室去,迎面遇见了还身穿道袍的师弟甲。 师弟甲看见他,匆匆开口:“大师兄!你总算回来了!神龙见首不见尾,咱们林家道场最近是撞邪了吗?” 裘道问:“怎么了?” 师弟甲道:“师父不见了!” “你说什么?”裘道惊道:“你说师父出祖宅了?!” 虽然不知缘由,但林和已经二十多年没出过林家祖宅。 师弟甲说:“今天所有人都找过了,师父不见了!”他两掌一合,拍手道:“我带着小师弟刚出南城就被鉴定会的人给拦下了,本来还想找师父去装个逼,结果人就不见了!” 裘道略微沉吟:“那师伯呢?” 师弟甲道:“在的,但是什么也没说。让我们近日呆在南城,哪儿也不要去。哟喂,我的房贷可怎么办啊?” 裘道问:“鉴定会的人最近动作多吗?” “多。”师弟甲说:“好几个师弟都被盯上了。总感觉有人在监视我们。和同僚打听了一下,除了林家道场,别家的都还蹦跶得挺欢乐的。” 裘道点点头。 “他们都挺担心的。”师弟甲:“大师兄,会不会……” 裘道拍拍他的肩膀,打断他的话:“你去安抚一下师弟们,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最近少接任务,也不用来道场了。我去找一下大师伯。” 师弟甲点点头。又看了林茗一眼,侧过身从两人旁边走开。 裘道又转角去了大师伯的房间。林茗小声问道:“那个什么委员会?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不是个东西。”裘道忽然问:“你唐哥有提过吗?” 林茗思考了一下,不确定道:“有吧?他让我别和他们往来。要把我用来炼丹的。” 裘道憋笑:“你炼不了丹。没人抓得住你。” 裘道停下脚步,抬手叩门。林茗接着道: “他还说不拿我炼丹,就每天拿水泡我。” 裘道又叩了叩:“这个可以,你灵力重。” “不行,我的目标是世界首富。”林茗说:“我已经从十把车钥匙扩展到了一百把车钥匙的规模,而且我要引进新业务了。我觉得神棍是真不错的。你给我介绍一点你的资源吗?” 裘道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贴在门上问道:“师伯,您在吗?” 林茗道:“别喊了!里面没人!”她抬脚一踹,那下过加固禁制的房门轰然倒了下去。 门板倒地带起来的风,将桌上的一张白纸掀到了地上。裘道捡起来,上面写着一排字:“此枚铜板,赠与昭然。” 他接着往里走两步,桌上果然摆着一枚青铜铜板。 林茗兴奋道:“这是古董吗?!” 房间里的摆设没有变化,日常的用具也都还在。裘道握住铜板,走去隔壁。指着几扇门让林茗接着踹翻了。 各个房间里都没人。他在走廊上,望着雾气越加沉重的灵湖,和被湖中桂树挡住的银月,有股不详的预感。 林茗还跟在他的旁边,问道:“这是古董吗?” 裘道两手夹着铜板,放进林茗的衣兜,拦住她想掏出来的手:“我们先回去找林昭然,我觉得要出事。” 林茗将信将疑。两人刚走出祖宅的大门,就发现门口排着四个人。穿着白天时一样的服装。 中间的一个道:“裘道。你阻碍执法,请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林茗见他们装备齐全,看起来是早有准备,悄悄问道:“打的过吗?” 裘道皱眉,扭头看着林茗,对她做了一个跑的口型。 林茗会意,往前冲上两步,猛力一跳,然后就不见了。他们没见过林茗的能力,顿时如临大敌,左右查看。 “你们找不到她的。”裘道伸出双手:“我跟你们走。你们把周围的人都撤了吧。” 四人没有答话。用黄符缚住他的双手,牵引着走向别处。 等人走远,林茗才从自己的结界里出来。她咬着手指在原地转了一圈,想回去又发现推不开门,认命地用脚往城区走去。 一直走了两个半小时才到郊区。林茗终于看见活人,赖着借手机给赵承打电话。 林茗简直要哭了:“呼叫总部呼叫总部!组织需要支援!” “我 正在带你们家的土狗吃饭。”对面说。然后静了一会儿,他崩溃道:“我牵不动它!它不肯走!” 林茗冲着话筒大声吼道:“林昭然你大爷的!裘道都被人抓走了!赶紧来接我回去!” 对面很嘈杂的几句争吵,然后又慢慢清晰。赵承问道:“你人在哪儿?” 林茗环顾四周,只看见一家“x县小吃”和“黄焖x米饭”,她只能问旁边一脸黑线的大妈:“这是哪个?” “旁边就是收费站。”大妈长手一指,然后怒道:“话费哦姑娘!我这是带漫游的!” 林茗给他说了收费站的名字,立马关了电话。双手呈还给大妈。大妈很不满意地跑了。 林茗又一个人蹲在路灯下,陪着成群结队的飞虫吹冷风。回忆过往几年,险些呛出了眼泪。直到一辆黑色的轿跑停在她的面前,林茗飙泪:“你们怎么才来?!” 赵承抬起手,露出几道血痕,也是一脸凄凉:“你们家狗太难弄了。顺便先去打了一针疫苗。” 林茗才反应过来:“你换车啦?” 赵承:“那车太慢了。就是掩人耳目用的。” 土狗爪子在开窗的地方一按,从窗口跃了出去,然后一脸漠然地盯着她。汪汪叫了两声,向她询问裘道的踪迹。 忽然一道红色从他们眼前掠过,林茗指着道:“卧槽!会飞的红猴子!” 那红猴子飞过了头,又立马飞回来。林茗闭嘴了。 镰刀站在他们面前,它身上很多伤口,只是红色的血配上红色的皮肤看不大出来。看见林茗,举着的爪子萧瑟地抖了一下。然后扭过头盯住赵承。 赵承混混欲倒,翻起白眼。镰刀掏出一张纸团,展示给几人看。 上面写着:“如有难相求,望予以相助。” 林茗问:“谁啊?凭什么啊?你让我们走我们就走啊?有钱吗?!” 林昭然忽然猛烈地狂吠起来。林茗被吓住了,伸手将她拉了出来。 林昭然扑到了地上,指着喊道:“这是我爸的字!” 林茗一愣:“他们是被什么鉴定会的人追杀了吗?裘道也被抓走了。” 林昭然没说话。 林茗:“我看那狐妖已经不行了,镰刀游也是驱鬼役妖的,一定打不过那些家伙。不过没有裘道和唐哥,我俩也不行啊。去吗?” 林昭然顿 了顿,忿忿道:“我不爽那群白脸狼很久了,他们一定会找我爸告状!反正都特么要被骂了,先回本!” 镰刀听见,一个大跳,从赵承的头顶越过,落在汽车顶部,然后红爪一招,示意他们上去。 赵承正式下线,瘫软在地。 林茗把他弄上去,林昭然搓搓手,走上驾驶座。 她们两人简直不能更搭。一个飙得爽一个叫的爽。赵承半路醒来吐了一波,翻了个身接着晕。 一直到一条小路下,镰刀从车顶一跃而下。林昭然两人也下车改跑。 那是一座她们没去过的山林,处于偏僻郊区,鲜有人迹。草木阴郁,月色幽讳,深色的叶片映得气氛相当诡异。 林昭然惊悚道:“这里已经该不会是坟场吧?阴气好重!” 两人赶到现场的时候,胜负已经明晓。狐妖被压在地上,而镰刀游则重伤倒在一旁。 有四个鉴定会的人,林茗怀疑他们一个team的标配就是四个人,其中一人翻手召出一个金铃。 林昭然大声道:“你要把她打回原形?她犯了什么错?为什么没有审核?” 那人侧头看见她,皱眉说道:“不关你事,不要多问。” 其余三人像纸片一样朝她飞来,林昭然吓得退后半步。 “你怎么会在这里?随我们走一趟吧。” 镰刀游崩溃道:“为什么是你们来的?”他看向镰刀:“我是让你去找的裘道!” 林茗说:“裘道被他们抓走了。” 镰刀游恨恨咬牙。 三人又逼近一步,林昭然挥手想召唤林茗,却不知从何处飘来一团雾。那白雾朦朦胧胧,随风来随风去。未几四人全都倒下了。 林昭然大惊,开口就是一个嗝:“什额……什么情况?” 话音刚落,只见她们面前,出现一个红衣黑发的女子。她身形削瘦,衣袂飘摇,远远地飞了过来。 “……”林茗and林昭然:“鬼——啊!” 两人抱头呐喊。空山中回荡着她们凄厉的喊声。 镰刀游捂着耳朵,快受不了了。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昭然?” 林昭然慢慢睁开眼,看向来人,愣道:“锦冥?” 林茗猛的回头,惊喜道:“哇!引魂灯?!”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剧情崩坏,逻辑喂狗,阅读需谨慎! 和我一样有结局强迫的人……只能勉强你们辣一辣眼睛了。 ☆、填坑 地上的狐狸弱弱开口:“师父。” 锦冥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满头的虚汗,说话没有元气。 “你抱着她。”锦冥对着镰刀游说,却一直看着林昭然:“你和我们走吗?现在林家祖宅不安全。” 林茗:“还真不安全。我们今天一出来,裘道就被抓了。你四个师伯也不见了,连你亲爹也不见了。” “我亲爹也不见了?”林昭然一个抖擞,托着下巴道:“不可能啊,从我出生开始,据说,他就没出过祖宅啊。” 夜风穿过林间,发出呜呜的哀鸣。林茗觉得有些冷,双手□□兜里。忽然摸到一个东西,拿出来道:“诶!这是你大师伯留给你的,我都差点忘了。” 林昭然接过:“这什么铜板?有什么用?” 林茗摇摇头:“这是古董吗?” 林昭然吹了口气放到耳边听回响,结果什么也没听见。 “大师伯善占易卜,一定是知道你们会去,才会留下这个东西给我。”林昭然眼睛一亮,说道:“难道他也算到我们这种情况,所以留下一枚铜板?” “正面跟他们走,反面自己走。”林昭然气势凛然的往上一抛:“走你!” 也许是天色已黑,也许是老眼昏花。林昭然没能接住下落的铜板。铜板在她的手上打了一下,转了方向,顺着崎岖的山道咕噜咕噜往下滚远了。 “啊——啊!!”林昭然猛的跳了起来:“快找!快去找!!” 镰刀游口水乱飙:“你个智障!智障——!” 他们一个带手电的都没有,还全是重伤患。无奈也只能分开去找铜板。 镰刀游怀里的狐狸跳了出来,又化出人形。这次长相不是裘安,而是另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她长发披肩,面色苍白。盘腿坐了下来。 片刻后,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林茗:“真好啊!召唤神兽?” 狐妖说:“只是一些小伎俩。” 林茗蹲到她跟前,好奇道:“听说狐妖能吸阳气,是真的吗?” 狐妖点点头。 “那你也能吸我的阳气吗?”林茗说:“你试试?” 林茗将脸凑过去,期待地看着她。 狐狸精:…… 林昭然一把拍在她的后脑勺上,怒骂道 :“智障!” 狐狸精深感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 锦冥笑了一下。 林昭然问:“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好久不见。”锦冥说:“我很想念你。” 林昭然:“是吗?我觉得你的眼神很奇怪。” “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锦冥说。 气氛一时尴尬。尤其是他们旁边还躺着四个活死人。说话的时候还好,不说话便特别阴森。 狐妖忽然开口道:“老鼠找到了。”她指着一处山沟:“在前面。” 林昭然上前扶起她,然后众人前去。 那铜板落在了一处山沟沟里,田鼠顶不上来。林昭然一走近就要飙泪:“怎么辣么臭?” 林茗说:“这山里好多动物,一定是被排泄物熏陶过了。” 锦冥一扬手,铜板飞了上来。林昭然扯了块布把它包起来,两手捏着,不忍直视。 “我的主人以前给我留过一套房子,先去那儿吧……”狐妖说着垂下眼,已经维持不住人形,又变成了狐狸。 林茗上前将她抱进怀里摸了摸。忽而想起还被留在山下的赵承,觉得有些感人。 而此时山脚底下,赵承正开着车灯打扫自己的车。车里全是他吐的酸水,晕到一半硬生生给憋醒了。 他把车垫拖了出来,先让风消消味,再拖回后备箱。 他想走又不敢走。蹲在路边,遥遥看见几个黑影从山道上下来。 为首的正是林茗和林昭然,然后是一个红衣长发的美人,再接着是一个面部狰狞,背负葫芦,葫芦上蹲着红猴子的大汉。 赵承双腿一软,撑着车门又要发晕,林茗说:“不要怕不要怕。这些都是好人。” 她将怀里的狐狸展示给赵承看:“这就是你那长得一样的朋友。” 赵承:“狐……狐狸?” 林昭然:“上车了,上车了。” 众人一股脑推攘着挤了进去。林昭然握住狐狸的爪子:“美人,指个路。” 大约是因为呆在林茗身边。到地方的时候,狐妖状态已经好很多了。 他们去的地方,一个破落的小巷。得知是裘安生前的住所,林昭然不禁为他们兄妹二人的品味点腊。 看起来倒不像是没人住,里面的东西很干净。 赵承抓着床头的一个相片,忍不住红了眼眶。狐狸也是泪从中来。 赵承手指小心的摩挲,哑声道:“是你杀了她吗?” 林昭然说:“裘安吗?她是真病,而且最后,她是自杀的。” 狐妖幻出人形,站在中间,拿过他手里的东西:“你们何时关心过她?死后却来祭奠?” 赵承语塞:“我……” 林昭然:“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狐妖低下头:“她也是叫我小狐狸。” 林昭然问:“那……叶落?你应该习惯这个名字了。” 叶落点点头。 “我原本开了灵智,师父指点我修炼。我从未出过山林。”叶落说:“可是后来师父不见了,我便下山去找。结果就遇见了今天那群人。我受了伤,是裘安救了我。” 叶落说:“她是个好人,从那以后,我就一直跟着她。” 林昭然:“她知道你是妖吗?” 叶落点头:“她知道。” 那事情说来,就有些长了。 林昭然想着和裘安有关,让她随意长。废话也成,到时候可以告诉裘道以慰他妹控之心。 狐妖遇见裘安的时候,她还是一个高中生,而且当时名叫叶落,叶落知秋嘛。当时流行冰山美人,当然美人在什么时代都很流行,主要还是看脸。她在学校很受欢迎。裘安懂事早,对比之下就觉得他们太幼稚,一般都不假辞色。 她未成年的时候只能去□□工,上半天课,洗洗盘子,送送花。学校的门卫人好,让她做家教,虽然没什么钱,但可以包她一日三餐。叶落来了之后,会给她叼来许多好东西,裘安才恢复正常的入学模式。 裘安本来还以为那是只猫,能听懂她说话。后来才知道那原来是一只成精的狐狸。 “裘安本来成绩很好,等高考完了,一切都会好起来。”叶落说:“我想等她好一些就走。可是结果,偏偏有人不让她如愿。” 就像所有的女主在前往成功的路上都会有绊脚的女配一样,裘安也遇到了一个智障。 少年人以天真为名,施行着让人震惊的无耻。一群女学生拿着dv在高考那天堵了裘安。裘安是朵小白莲,是朵小绿茶吗?显然不是。一对十可能有些难度,但事实证明,一打五,她还是胜利了的。 可是第二 天早上,警察就关顾了她那排水系统堵塞、安全证件过期的出租屋。作死团团长,也就是那带头挑衅的女士,杨可,打架的时候自己摔到了地上,头被磕到了。当时没什么事,回家以后剧烈头疼,当晚送到医院,抢救后已经半身瘫痪了。 她们带的dv完美地证明了裘安的清白。无论是从法律上还是从人情上,裘安都被判以无罪释放。但杨可的父母不依不饶,追着她闹了好一阵。后来干脆一拍两散,各自跟着情人跑了,留下一个还未缴费的女儿在医院里。 “她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于心不忍,还是承担起了杨可的医药费。”叶落说:“高考也没考完,她只能出去打工。” 要说哪里赚钱多呢?裘安有张老天给饭吃的脸,所以她去了酒吧驻唱。唉,这真是有因果关系的。脸好,干什么都是好的。不管她唱的好不好,反正她收入还不错。 照说到了这地步,以正常人的三观,女配也应该回心转意。不说感恩戴德,总是冰释前嫌。偏偏杨可不是。 她不能忍受裘安四肢健全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她觉得裘安四肢健全实在是太幸福了。所以她四处抹黑。 抹黑的具体内容还不清楚,但大致的走向是这样的。杨可是一个小白莲,无意发现裘安卖身,于是被殴打致残。裘安靠着睡遍警察局和各法院上下包括门卫的神力,让整件事不了了之。毕业之后又靠着那股洪荒之力在酒吧里逍遥自在。 裘安是一个极其嘴笨且闷骚的人。于是她直接断了杨可一个月的生活费,这货就安静了。 但非常不幸的是,这件事传到了某个以正义为己任的小公举耳里。小公举义愤填膺,顺便告诉了她的表哥。 这时候男主就出现了。请记住他的名字,陈陶。 陈陶当即表示,有意思。 “他们总是去找裘安的麻烦。我看不过去。”叶落低着头,眼泪点点滴在她的手背上:“她明明是那么好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前方剧情崩坏,逻辑喂狗,阅读需谨慎! 和我一样有结局强迫的人……只能勉强你们辣一辣眼睛了。 抱歉。 ☆、填坑 林昭然是能想象的到的。她看见过,在裘安心里,那句轻描淡写的“你就是个,垃圾。”,和她毫不在意的回答,都刻骨铭心地,印在她的记忆里。每一块砖,每一缕发,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声调。就像从嘴里吐出的烟雾一样,朦胧在空气里,却狠狠凌迟过心肺。 “你不喜欢我,我也不稀罕你。” 这只是裘安对自己说的。 直到叶落用法术魅惑了陈陶。陈陶开始变得温柔,多情。 这是一个任你赶任你骂也不会走的人,这是一个不能陪你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的人。裘安不需要后者,却需要前者。浪漫只是衍生物,陪伴却是必需品。 当你溺水的时候,管它抓到的是稻草,是木棍,是木板还是游轮。人只要往前走一步,就再也停不下来了。一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和一个不解风情的女人,也许只是说说话,聊聊天,浇浇花,散散步,但他们幸福快乐的在一起了。 诸如王母娘娘、二郎神、法海等不知道究竟是做什么的但出现就是为了棒打鸳鸯的职业出现了,职业鉴定委员会。他们找到了陈陶的母亲,其中究竟得到了多少劳工费暂且不知道,但是他们说陈陶是被狐狸精给迷惑了,长此以往,必将精力衰竭。 “我没有伤害他!那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一个小法术早就失效了。何况我并没有待在裘安身边。他们根本污蔑!”叶落说:“可是等我发现的时候,什么都晚了。” 裘安不是妖,那是必然的。但那不重要。 陈陶深以为自己的浪漫爱情受到了低贱的侮辱,分手,说分手就分手,不和你玩耍了。 再说一次,裘安是一个极其嘴笨且闷骚的人。来来去去她也只说了一个字:“好。”她不会说喜欢,因为喜欢就输了。即使她说了,陈陶也一定只会借机侮辱她而已。 如果到了这里,两人各自别过,天涯再不相见,那也算是一个悲喜剧。如果多年后再回忆一下,或许还能算是一个喜剧。但陈陶他妈真的是太特么了。作为一个母亲,当然她的身份并不能解释她接下来的思想和行为,她迫切的想弄死裘安。可是直接弄死真是一件会惹麻烦的事情,于是她找人给她打了一针。 之后的发展大约都是在预料之内。裘安终于遇到了亲哥,病毒潜伏期过去,强制住院。最后像再别康桥那样,轻飘飘地告别了人世。 林昭然也终于知道,裘道为什么不愿意接赵承 的委托,是她她也不接,听见陈陶的名字就拉黑。最好真来个妖怪,让他们感受一下天道的可爱。 “我后来知道他哥哥在林家,就让人给他送了一封信。她原本还是不愿意的。”叶落摇摇头:“她其实最大的错误是遇见我。起码不会那么凄惨,最起码可以安享晚年。” 众人默然,都有些伤感。 林昭然问:“那你为什么又在陈陶那里?” 彼时陈陶回心转意,去找裘安道歉。小狐狸缩成一团窝在床底。 他们就隔着一块门板,他们面前那道有些发霉的门板。一个被关在外面,一个虚弱地坐在床上。 陈陶说:“如果你跟我道歉,我就原谅你。没有第二次。” 陈陶:“不要再耍小脾气了。你以后听我妈的话,她会原谅你的。” 他一字一句的说,说了很多,裘安也就一字一句的听。像悬在刀尖上。 末了裘安低下头,眼眶浸湿,缓慢而沧桑地吐出三个字。 “我累了。” 林昭然:“所以你去找陈陶,是想替裘安报仇吗?” 叶落轻呵一声,扭过头去。 锦冥说:“世间最难讲的是真心。你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他能真多久。” “我就问两个问题。”林昭然问:“杨可呢?” 叶落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说道:“没人再照顾她,大概,在什么地方苟延残喘吧。” “那我就安心了。”林昭然又问:“陈陶他妈呢?” 叶落说:“如旧。” 林昭然啧了一声,甚是惋惜。她又问锦冥道:“诶,君子兰后来怎么样了?” 锦冥说:“她同不准出了长安。不准死后,我再也没见到她。” “哦……”林昭然遗憾道:“那也算百年好合了。” 锦冥:“像知己的爱人。可是到年华逝去,他们还是知己。” 一个陪伴终身的过客,归其缘由,不过是不准在土墙外说的一句话:“跟着我走,我带你去长安。”他们走出了长安,却也还在一起。但他们只是做了最亲密的朋友。 “人,妖。是不能在一起的。”锦冥对叶落道:“你还不明白吗?” 叶落说:“我明白。” “他也许爱过裘安,可是他一定不爱你。他不舍得杀裘安 ,可他舍得杀你。”锦冥说:“追杀你的那些人,你知道是谁找来的。” “师父!师父……”叶落恳求道:“我知道。我会回去的,你别说了。” “回去?”锦冥怒其不争:“凭什么!” 锦冥:“先不说裘安于你有恩。陈家此类人,此仇必报!” 林茗惊道:“你们要杀人?” 一屋之间没有人敢再说话。 锦冥说:“我给他个机会。如果他执迷不悟,我会杀了他。” 潜伏在众多非人类生物中的赵承突然开口道:“原来你们和人没什么差别。” “别这么说。”林茗道:“比你们好多了。人只知道贪生怕死。” 林昭然:…… 素来贪生怕死是个贬义词。林昭然倒觉得贪生怕死也没什么。贪生正是知道生之可贵,怕死更是人的本能。有什么好嘲讽的?” 林茗接着道:“比如我,只贪生,不怕死。” “我就说句实话。真的,不要打我。”赵承说:“陈陶是个好人。我们一起长大,也算竹马竹马。我觉得他不会做这种赶尽杀绝的事情。伯母倒有可能。” 锦冥:“我不管是谁,总有人应该要为自己所为付出代价!” 林昭然举起手弱弱道:“我就不跟你们一起玩儿了。小蝌蚪还要去找爸爸。顺便还要找我爸爸的大徒弟。” 锦冥问:“你要去哪里?” 林昭然:“当然是回祖宅一趟了。” 锦冥:“你要跟着我。” 林昭然:“什么?” “你跟着我,我带你去见他们。”锦冥说:“但是你不能回祖宅,也不能离开我。” “哎呀!我特么忘了正事儿!”林昭然忽然一合手:“引魂灯。你能把我变回去吗?我不想再做狗了!” 锦冥还是说:“跟着我。” 林茗忽然仰起头,看着灯光,问道:“狗呢?” 此时,应当在职业鉴定委员会高密地下审讯部呆着的人,正和话题的男主正对而坐。 客厅里的玻璃碎了一地,茶几被劈成两半,现场混乱不堪。 昏黄的灯光各在两人的脸上的投下阴影。嵌在酒柜里的光源,将水波映在桌上。时至深秋,连蝉鸣都已销声匿迹。 裘道将一盒子推到陈陶的面前。陈陶 扫了一眼,冷笑道:“裘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裘道说:“这是家师,特意,开过光的灵符。只要喝下去,多少道行的妖物,都会现出原形。”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过来的,我这里没有妖。”陈陶说:“是我母亲找你的?那你应该去找她。我可不会付你任何的费用。” 裘道理理衬衫的衣领:“你知道我是谁吗?” 陈陶说:“抱歉。我对道家了解不深,也无甚向往。” “好。”裘道说:“我叫裘道,本名裘乐。我是裘安的哥哥。也许你不知道裘安是谁,但你一定知道叶落是谁。” 陈陶抬眼盯着他。忽而呼吸有些沉重,眼底泛出血丝。 “裘安已经死了。我想你很清楚。是你母亲害死她的。我不会原谅你们,但是我也不会杀人,这是我的道义。”裘道接着说:“现在和你朝夕相处的叶落,是一只狐妖。我可以放过你,但是不会放过她。你母亲找了鉴定会的人收妖,这不行。她只能死在你手里,或者死在我手里。” 陈陶喉咙上下滚动,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过了片刻才道:“她没害过人。” “当然。”裘道说:“她没你们母子有手段。可谁让她是只妖呢?谁让她遇见你呢?” 陈陶:“放她一条生路,我以后不会再跟她有任何干系。别的所有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陈先生晚了。你不杀了她,她也会杀了你。”裘道说:“她今天被鉴定会的人打成重伤。她身上有隐藏妖气的法宝,知道她是狐妖,又能情的动鉴定会的,只有你,和你的母亲。裘安于她有恩,你觉得这一次,她还会放过你吗?她能放过你,又能放过你母亲吗?” 陈陶闭着眼,没有说话。 “仔细想清楚吧陈先生。她明天一定会来找你。”裘道按住盒子又往前推近了一步:“你会需要的。” 然后他站起来,在门口礼貌地欠一身,合上门走了。 到了翌日清晨,其实所有人都没睡着,各怀心思。就等着天际翻白。 不知道是为什么,林昭然心里有些慌张,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而锦冥看她的感觉,也是奇奇怪怪。 叶落从静坐中醒神,锦冥便对她道:“走吧。今日做个了断。” “师父。”叶落摇摇头。 锦冥说:“要么就说个清楚,要么就断个干净。你听师 父的。” 叶落说:“师父,我们回去吧。我来是找你的,我以后再也不会出山了。” 锦冥叹了口气,轻柔地摸了摸她的脸:“你往后还有很长的日子,难道你要永生永世陷在一个泥潭里吗?” 锦冥大喝一声:“走!”屋内众人俱是一凛。林昭然问道:“去哪儿?” 锦冥:“找陈陶。” 众人站着没动,锦冥说:“我不会杀了他的,我只是想知道,在他眼里,妖是什么。” 叶落流下泪来:“我知道结果。我猜的到的。” 锦冥道:“那我也要他亲口对你说出来!” ☆、结局 车行半路的时候,靠在窗旁养神的叶落问道:“地府是什么样的?” 林茗:“就是你想的那样的。走过鬼门关,走上黄泉路,走完黄泉路,走上奈何桥。奈何桥旁边有座望乡台,望乡台边有个孟婆亭。喝完孟婆汤,你这一生便算是完结了。” 叶落问:“真的吗?” 林茗哈哈大笑:“当然骗你的。谁活着去过地府啊?” 两个小时后,叶落推开别墅的大门。 坐在饭厅木椅上的陈陶抬起头,看向她,蠕动了一下嘴唇,没有出声。 叶落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脸侧,面色苍白,她走进客厅,站在玻璃的残渣上,静静望着陈陶。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那么对视着。直到陈陶先开口:“你回来了。” 叶落点点头:“你怎么不打扫一下?” 陈陶又问:“累了吗?” 叶落:“你不问是怎么弄成这样的吗?” 陈陶起身:“我去给你倒杯水。” 叶落接了他的水,在手中转了几圈,就要喝下,陈陶忽然说:“不管是谁,只有一个,没有真假。” 叶落点头。 陈陶说:“我先欠了别人。人生太短,我一个也还不起。” 叶落说:“我不怪你。” 陈陶:“你喝吧。” 叶落一杯饮净。 陈陶又说:“你走吧。” 车内,林茗正举着望远镜直播:“她喝了一杯水,现在好像要出来了。” “啊——!”林茗喊道:“有敌人!” 锦冥在她开口前,已经冲了出去,林昭然跟着追了出去。 几排鉴定会的成员团团围住别墅。站在最前方的一位,手持金棍,喝道:“妖孽,受死!” 锦冥一拂袖挡在门口:“敢杀我徒儿,且看你如今,还有没有那个本事。” “你们果然在。想必也做好准备了吧?”金棍道:“林家道场擅闯总部,偷盗至宝,勾结妖孽,残害生灵。如不重罚,难平众怒。劝你交出林和,否则休怪我等无情。” “钱收多了玩脱了吧?”林昭然喊道:“和我林家有什么关系?赶紧把我的人都给放出来!!” “昔年众道场创办鉴定会,旨在促进生灵平等,维护人界平和。不到百年,竟堕落至此。” 林昭然闻声望去,竟是林和。 林和还是一身宽袍,后面跟着四位师伯。他说:“时非昨日,道友,看清现实罢。你还能奈何?” “爸爸!”林昭然也是大惊:“你竟然还能正常说话!” 她冲过去抱住林和,好奇道:“爸,晒到外面的太阳,你化了吗?过敏了吗?爆炸了吗?还正常吗?” 林和一秒破功:“狗崽子!我是你亲爹!” 林昭然告状:“爸!他们把裘道抓走了!” 林和指了一指:“你看你身后。” 林昭然扭头一看,惊道:“裘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被抓了吗?” 裘道笑:“做完正事,来刷个兼职。” 林昭然:“什么?” 裘道说:“大师伯不是给了你一枚铜板吗?那其实是师娘设过的法器。我被抓走之后没多久,就被引魂灯吸进了铜板里。和你变成狗一样。” 林昭然这才想起她那枚还沾染着恶臭的铜板,觉得有些感人,顿时不敢说话。反应慢了两拍才高喊道:“师娘?!” 林和气沉如钟,高喝一声:“躲——!” 裘道脸色大变,抱着林昭然就地一滚,慢一刻一道金光从方才的位置扫过,水泥道上留下道裂痕,堪堪躲开。 林昭然抬头,有些不可思议:“我的天!鉴定会还能杀人了?” “杀人自然不可。”金棍道:“斩妖除魔却是正道本份。” 林和:“韩相思!你根本是贼人胆虚,想要杀人灭口!” 韩相思道:“林昭然本是妖!我等原想网开一面,饶她一死。是你们有悖在先。林和,你忘了当日所下咒誓吗?” 林昭然指着自己道:“我是妖?我看你是作妖!” 韩相思:“放肆!” 空中一字金光铺开,林昭然抬头看去,只觉得千斤重力压在身上,顿时扑倒在地,呕出一口血来。 裘道抱起她,往旁边撤走。 锦冥看她受伤,怒喝:“简直是不知死活!”长袖一拂,生生将别墅卷起半套,往韩相思等人处砸去。 叶落扯着陈陶飞了出来,站到另外一边。结果地下破土一只手,抓住了陈陶的脚,倒拖着将他带到了韩相思的地方。叶落重伤,没有追上。被天上的金光照到,脸色忽白忽红,动弹不得。 “故技重施?”林和讽道:“得罪了林家道场,你还要再得罪陈夫人?” “陈公子如果出了事,那也是被你们连累。”韩相思说:“只要交出引魂灯,贫道保你们宽大处理。” 林茗从树后探出头:“真是厚颜无耻的可怕。” “斩妖除魔,是为道家本份。尔等却与他们勾结。”韩相思道:“韩某要斩尽天下妖,除遍世间魔。何必顾忌你们的看法?” 林昭然全身像化了一般,眼睛半睁半阖,看着裘道一脸慌张地在摇晃她。他似乎在说话,可是林昭然已经听不大清了。然后裘道脱下衣服罩在她的头上,御起一物挡在她的头顶。 裘道大喊:“林昭然!你醒一醒!” “为什么?”林昭然被金光一照,全身泛起剥皮刮骨的痛感,含糊道:“我不是妖啊!” 锦冥跃到她身前,替她挡住金光。背光的脸看不见任何表情。红衣却晃得刺眼。 “因为你是我的女儿。”锦冥颤声道:“你会怨恨我吗?因为我让你成了妖。” 林昭然迷糊的说不话来了。 大师伯祭出八卦,挡住金光。林昭然才有了喘息的机会。二师伯和三师伯无奈还要去管叶落同镰刀。 “林和,你有两个选择。”韩相思说道:“束手就擒,从宽处理。或者负隅顽抗,让林家覆灭。” 这场景实在太熟悉。林和不禁想起二十五年前。 “林和,你只有两个选择。”韩相思道:“要么是她们一起死,要么是救你女儿。” 十数个人举着法宝围在他身边,让他自己“选择”。林和看向锦冥。 “妈妈爱你。”锦冥怀里抱着女儿,闭上眼,低声哽咽道:“亲爱的,妈妈爱你。” 林和伸出手,说:“把她给我吧。” 锦冥:“我恨你!我恨你林和。我不会原谅你的!” 韩相思的声音,混着终生和道经传来: “林和,你有辱林家血脉,终身不得踏出祖宅。” “林昭然,终生不得教习道门法术,不得继承林家,不得踏出南城。” “锦冥,收归于总部。六道封印,以免为害人间。” 此后,林昭然被断除灵脉,锦冥元神数十年被囚于地下,引魂灯神力消失封存在鉴定会,林家被全面监视。 鉴定会有 神器金霞,又有多方封印,他们无法抵抗。一直等了二十五年,林和才将林昭然从他们的视线里转移开,才将引魂灯从里面带出来。 林和想起过往种种,只觉得愤恨非常:“今日,来个了断。你们退下!” 林和举剑,韩相思举棍,两人各倾注灵力,扬手攻下。 只见两道汇聚出形的灵力撞到一起,然后又被什么轻飘飘地挥了开来。只剩下一阵大风,吹得众人睁不开眼。 白尘过后,中间留下一个人影。 林茗从树后钻了出来,惊喜道:“唐——哥!” “我不应该插手人间事务。”唐自扫了韩相思一眼:“但是我想你们一定愿意好好聊聊的。”言罢他一挥手,金霞就飞到了他的手里。 韩相思不可思议的睁大眼。 唐自一拂袖,陈陶被拉了回来。唐自再一拂袖,那些被打成齑粉的房子都回复了原样。满地的狼藉被收拾干净。 所有人收了武器,这场荒诞的对战,也荒诞的结束了。 林昭然再醒来的时候,锦冥正好林茗坐在客厅里学着扎海带结。客厅里满地的水渍,连沙发都上被甩了一层。 林昭然不大敢相信,是谁那么有才,把这两人放在一起的。 她穿着睡衣站在卧室门口,整个人有些出神。还没弄清这里到底是谁的家。 锦冥看见她,擦了擦手站起来,笑道:“他们去给你的土狗找至尊坟位去了。” 林昭然听见,打了个嗝,然后迅速捂住嘴巴。她终于摆脱狗生了? “从今天开始,你终于可以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了。”锦冥:“想做记者,想去闯荡,随便你想去哪里。” 林昭然:“那……道场呢?” “韩相思没有好过,鉴定会还是在的。”锦冥说:“你可以问你爸爸。” 林昭然抓着袖子讷讷道:“哦。” “如果两千多年前我知道那个人是你。”锦冥说:“我一定抱一抱你再让你走。” 林昭然笑道:“你现在也可以抱抱我。” “我要抱抱你。”锦冥说:“我要带小狐狸去骊山。我相信你会很好的。” 林昭然顿时有些不知多措。 锦冥说:“等她好了我就回来。见到你了,对我来说,不会更久了。” “下次再跟我告别。” “你找到了很好的朋友。他们也许不能陪你一辈子。但却会一辈子留在你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锦冥的故事,我原本的设定是这样的。 锦冥活了两千多年,最初静心修炼,后来一直云游在外。上古灵物不受管制,管理人员表示很头疼。于是他们给林家定下了一个规则。 林和为了保证自己的掌门之位,当时也是年少无知,于是写信开始勾搭锦冥。 先把锦冥骗到南城,然后朝夕相处。 于是两千多岁的老纯真,对上二十多岁的小流氓,互相沦陷了。 再之后就是上面那样。 。 被我砍了许多内容,改了结局,遗憾。 写到最后我才发现,原来所有的剧情我都还是记得的。虽然我已经一个多月没开文档了。虽然这几章创造了我码字的低速记录。 我本来还想充盈一下,但发现不知道该怎么结局。于是快刀斩乱麻,就有了这一版辣眼睛的结局,实在抱歉。 。 我还是非常感谢所有能够看完此文的人!辛苦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