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北平漂流记》 第一章 初入乱世 晨雾还未散尽,钟鼓楼的飞檐挑着半轮残月。陆嘉珩裹紧灰布长衫,踩着胡同里湿漉漉的槐叶往东四牌楼走。 福聚轩的老茶房照例给他留了临窗的座。榆木方桌上搁着前朝的青花盖碗,碗底沉着去年秋天晒的茉莉香片。跑堂的栓子拎着黄铜大壶来续水,滚水冲开茶骨,浮沫里漾出几片枯黄的槐叶。 “陆小哥今儿来得早,家里的事都办妥了?“说书人老崔捧着那把包浆温润的紫砂壶踱过来,大褂袖口磨得起了毛边,却仍一丝不苟地挽着。 陆嘉衍笑着拱手:“有劳先生挂心,都办妥了。“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来报童清脆的叫卖声:“号外,号外!大总统换人啦,袁大帅执掌北洋!“ 老崔闻言,慌忙放下紫砂壶,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一把拽住报童的衣角:“小兄弟,来份号外!“ 他掏出两个铜板塞进报童手里,迫不及待地展开报纸。油墨未干的铅字在晨光中泛着微光,老崔的眼睛却亮了起来——这可是天大的好素材!若能编成段子,定是最近最火的曲目。茶馆里求的什么?无非就是个热闹,引人讨论,生意也就来了。 他转身时,发现茶客们早已竖起耳朵,目光灼灼地望着这边。陆嘉衍端起茶碗,轻轻吹开浮沫,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窗外的槐树沙沙作响,几片黄叶随风飘进茶馆,落在老崔的报纸上。 陆嘉衍总算得到一些自己熟悉的历史信息。事实上,就在三天前,他还是21世纪一个为找工作焦头烂额的普通青年。 那天的情景历历在目:他漫无目的地在胡同里游荡,简历投了无数却石沉大海。 忽然,一阵风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一张泛黄的宣纸飘飘荡荡挂在槐树枝头。纸上用毛笔工整地写着:“诚聘英才,月入过万,终生聘用,待遇从优。“ 当时的他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跟着地址找到一处幽深的四合院。院里坐着个穿长衫的老者,笑眯眯地递来一份用工协议。条款写得清清楚楚:包吃包住,月俸纹银百两,终身聘用,不得反悔。 陆嘉衍只当是哪个剧组的临时工,想都没想就签了字。谁知刚按下手印,眼前一黑,再睁眼时,身上的夹克牛仔裤已变成了粗布长衫,兜里的手机变成了一叠银票。 此刻,他坐在茶馆里,听着周围人议论着袁世凯就任大总统的消息,恍如隔世。茶碗里的茉莉香片散发着熟悉的味道,却让他更加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真的来到了民国初年。 窗外,报童的叫卖声渐渐远去。陆嘉衍摸了摸袖袋里的铜钱,苦笑着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终生聘用“吧。 那纸协议倒是一点没骗人。陆嘉衍现在的身份是内务府庆丰司官员之子。这庆丰司听着气派,实则是专为宫里采办牛羊肉的衙门。虽说职位低贱,向来由包衣奴才打理,可油水却是实打实的丰厚。 他的“父亲“陆老爷,借着职务之便,几乎垄断了四九城的牛羊下水买卖。这生意看似不起眼,实则暗藏玄机。 四九城里光几家有名的小吃店,每日就要消耗上百斤羊肚羊杂。更别提那些售卖白水羊头的、爆肚的小铺子。一年下来,陆家的进项比那些体面的大买卖还要可观。 虽说如今已是民国,可紫禁城里依旧住着那位小皇帝。庆丰司的差事照旧,每日天不亮就有各路的贩子候在交易地点,等着交割宫里不用的下水、边角料。 陆老爷穿着绸缎马褂,端着鼻烟壶,在账房里拨弄算盘珠子。那噼里啪啦的声响,比什么都让人心安。 陆嘉衍有时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堆成小山的羊肚羊肠,闻着那股子腥膻气,忽然觉得这穿越也不算太糟。至少,他再也不用为找工作发愁了——虽然这工作,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不过如今陆嘉衍已年满十八,到了该自立门户的年纪。加之他母亲原是陆老爷从八大胡同赎出来的清倌人,在家中地位本就尴尬。在大太太和几位姨娘的挤兑下,两天前,他终究还是被“请“出了陆府。 好在陆老爷对这个儿子还算念旧情。临行前,特意在山西票号给他存了两千两银子,又给了他一处三进的四合院——就在东四牌楼附近的胡同里,虽不及陆府气派,却也雅致。院子里种着两株海棠,正房前还搭着葡萄架。 最实在的,是给了他一家羊杂铺子。铺面不大,就在隆福寺街口,门脸儿上挂着“陆记羊杂“的匾额,是陆老爷亲笔所题。后厨的灶台常年不熄火,炖着觅来秘方的老汤,香气能飘出半条街去。 陆嘉衍站在新家的天井里,看着满院的箱笼,忽然觉得这安排倒也妥当。至少,他再不用看大太太的脸色过日子。只是这羊杂铺子的生意,怕是要从头学起了。 正想着,门外传来叩门声。原来是铺子里的老掌柜来了,手里还捧着一本厚厚的账册。陆嘉衍望着那泛黄的账本,忽然想起自己穿越前投的那些简历,不禁哑然失笑——这人生,还真是处处有惊喜。 陆嘉衍如今的身份,是这家羊杂铺子的小老板。说起来,这营生倒也体面——铺子一个月打理下来,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两银子的进项。 在这四九城里,寻常百姓家一年到头也攒不下这个数。再加上票号里那两千两银子每年派发的利息,他的日子本该过得滋润。 可谁也没想到,这个刚被赶出家门的少爷,竟做出了一件令人瞠目结舌的事。离开陆府不到半日,他就把父亲给的那处三进四合院卖了,作价八百两银子。转身就在城南买了个四间平房的杂院,带着铺盖卷搬了进去。 更让人咋舌的是,他竟把票号里的存款悉数取出,一股脑儿投在了大沽的一片荒地上。 一时间,街坊邻里议论纷纷,都说这陆家少爷怕是疯了。连陆老爷得知后,也气得直跺脚,暗叹自己看走了眼,幸亏早把这败家子赶出了门。 只有陆嘉衍心里清楚,要不了多久,这北平城就要变天了。军阀混战,几度易手,到时候大沽那片荒凉的海滩,反倒成了达官显贵避祸的首选之地。 地价何止翻上十倍?他站在杂院的门槛上,望着院角那株刚抽芽的枣树,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这乱世,倒成了他的机遇。 第二章选择平淡 在这民国初年,银子的价值依然坚挺。一两银子能换一块大洋外加四个小洋,而寻常百姓过日子,用的多是铜元。虽说银铜比价每日浮动,但大体稳固在一块大洋兑换二百六七十个铜元的水平。 陆嘉衍很快就摸清了这个时代的物价:一个铜元就能在街边买个水灵灵的鸭梨;若是掏出一个当五的铜元,就能在小摊上吃碗热腾腾的阳春面,汤里还漂着几片青菜;烧饼夹肉也是这个价,刚出炉的烧饼酥脆,夹着肥瘦相间的酱肉,香气扑鼻。就连茶馆里消遣,一壶茉莉花茶配上一碟瓜子,一个当十的铜元也就够了。 不过这些都是市井百姓的去处。四九城里自然不乏高档场所:八大胡同的戏园子,东交民巷的西餐厅,六国饭店的舞厅等等。 只是陆嘉衍对这些地方提不起兴致。他更愿意坐在街边的小茶馆里,听老茶客们天南海北地闲扯,看报童在街上来回穿梭,闻着羊肉馆子飘来的香气。 这样的日子,反倒让陆嘉衍觉得分外踏实。毕竟,来自未来的他比谁都清楚,眼下这表面的平静维持不了多久。与其在那些纸醉金迷的地方虚掷光阴,不如在这烟火人间,静静等待属于他的时机。 买地几乎耗光了他所有的银钱,可他一点也不慌。回到杂院,他打开樟木箱子,将那些绫罗绸缎的衣裳一件件叠好——这些都是陆府带出来的体面行头,如今却派上了新用场。 第二天一早,他就抱着包袱去了当铺。高高的柜台后面,朝奉拿着放大镜仔细查验每一件衣料。“这件杭绸长衫,给您开十块大洋...这件织锦马褂,五块...这件...“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了一阵,最后竟换了近百块大洋。 陆嘉衍将沉甸甸的钱袋揣进怀里,转身走进熙熙攘攘的街市。路过一家笔墨铺子时,他忽然停下脚步,买了本账册和一支毛笔。 既然要等风来,总得先把自己的小日子打理明白。这近百块大洋,就是他等待时机的本钱。 回到杂院,他坐在窗户下,一笔一画地记起账来。阳光透过缝隙洒在账册上,斑斑驳驳,就像这乱世的光景,明暗交错,却总有一线生机。 只要管好了这家羊杂铺子,生计就有了着落。至于日常用度,陆嘉衍这个曾经的打工仔,节俭早已成了习惯。阴丹士林布的长衫穿在身上,他觉得挺好;农妇纳的千层底布鞋,一个小洋就能买一双,走起路来比内联升二两银子一双的还要舒坦。 自家铺子里,羊骨在灶上慢炖着,汤色乳白,香气四溢。陆嘉衍常常就着这高汤,冲一碗羊杂,撒上翠绿的蒜叶,再来一勺现炸辣椒油。 这汤喝起来,比后世那些用三花淡奶勾兑,或是用催化剂打碎羊骨熬出的油腻汤水要清爽得多。 有时饿了,他就拿个死面饼子,掰碎了泡在汤里。饼子吸饱了汤汁,非常可口,一顿饭就这么对付过去了。 铺子里的伙计常笑他:“东家,您这也太省了。“陆嘉衍只是笑笑,继续低头喝他的汤。他知道,这看似清苦的日子,后世也算正常。 晌午时分,陆嘉衍常去街口的面摊买些手擀面。回到铺子里,舀一勺乳白的羊汤,撒上葱花蒜叶,热腾腾的羊汤面就做好了。面条劲道,汤头鲜美,他吃得满头大汗,却觉得格外舒坦。 下午得闲,他就溜达到庆丰司的养殖区转转。那里的管事都认得这位陆家少爷,见他来,总要寒暄几句。陆嘉衍也不空手,常带些茶叶点心,或是给管事的孩子们捎些糖果。 一来二去,他总能以极低的价钱拿到上好的肉食——有时是半扇羊排,有时是几斤牛腩,偶尔还能弄到些稀罕的部位。 回到杂院,他就在灶台前忙活起来。做些家常小菜,他还算得心应手。毕竟在后世,他可没有靠着外卖和泡面度日,早就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傍晚时分,杂院里飘出阵阵香气。隔壁张婶闻着味儿过来,总要说一句:“陆少爷这手艺,比我们这些妇道人家还强哩!“陆嘉衍就笑着和她寒暄几句。 这样的日子,平淡却充实。比起后世那些外卖快餐,他反倒觉得,这才叫生活。 街对面新开了家西餐厅,玻璃橱窗里摆着精致的糕点。陆嘉衍偶尔驻足看看,却从未进去过。他更愿意坐在自家铺子的门槛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街坊,听着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闻着空气中飘散的羊汤香气。这样的日子,简单,却真实。 每日清晨,陆嘉衍都要去庆丰司进货。傍晚时分,再盘点一下当日的账目,这就是他最主要的活计。偶尔,他也会不定时地来铺子里转转,既是为了照看生意,也是防着伙计起什么歪心思。 总的来说,他的日子过得颇为清闲。大杂院的西厢房里,纸窗上糊着前年的高丽纸,日影斜斜地切过博古架旁的青花笔洗。陆嘉衍研开半锭松烟墨,笔锋在宣纸游走。 他的文化水平在这个时代还算不错,唯独这一手毛笔字实在拿不出手。歪歪斜斜的字迹,连他自己看了都脸红。这手艺没法投机取巧,非得实打实地练出来不可。 于是,他托人从琉璃厂淘来几本线装字帖,照着柳公权、颜真卿的楷书,一笔一画地临摹起来。起初,手腕酸得厉害,写不了几个字就得歇歇。渐渐地,他能一口气写上小半个时辰了。虽然字迹依旧不够工整,但至少不再歪歪扭扭,像个蒙童了。 有时练字累了,他就坐在窗边,看着院子里那株槐树。树影婆娑,斑驳的光影洒在案头的字帖上,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时空的自己——那个在写字楼里加班到深夜,连提笔写字的机会都没有的年轻人。 第三章买书奇遇 除了练字,陆嘉衍觉得融入这个时代最好的法子,就是多出去走走。他常常沿着街市闲逛,问问物价,买些小玩意儿。每日必买一份报纸,偶尔还能淘到几本老书,或是捡漏几件民窑瓷器,倒也别有乐趣。 他买东西从不挑剔,只要看得顺眼,价格合适就买。这一日,他本没有淘货的心思,却被一个乞丐模样的人拦住了去路。 “望之,还记得我吗?我是喆镡啊。”那人开口就喊出了他的表字,“听说你被赶了出来,看你模样,倒是混得不错。” 陆嘉衍心中一惊。他确实叫陆嘉衍,字望之。能这么称呼他的,定是旧相识。虽然一时想不起这人是谁,他还是客气地应道:“老爷子还是心疼咱的,总还管一口饭吃。倒是你...怎的混成这副样子?” “嗨,甭提了,倒霉啊。“那人叹了口气,露出一脸苦相,“老爷子染上了烟瘾,家底都快败光了。宫里又在精简人员,我爹那样的老烟鬼,哪里还留得住?家里断了生计,能典当的都典当光了。” 他说着,尴尬地搓了搓手,“这不,家里还剩些老书,到琉璃厂来碰碰运气。” 陆嘉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地上摆着一摞摞线装书。他蹲下身,随手翻了几本,不由得眼前一亮——这些竟有不少是明代的善本,纸张已经泛黄,却保存得相当完好。 “这些书...都是你家的?”陆嘉衍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碰坏了这些珍贵的古籍。 “是啊,“那人苦笑道,“都是我爷爷那辈传下来的。老爷子在世时,最爱这些书,连碰都不让我们碰。如今...唉...”他说着,眼圈有些发红。 那名叫喆镡的男子忙不迭地介绍起来:“我爷爷留下的这些书,你是知道的,他老人家原先是正四品的官。要不是我爹不争气,最次也能混个七品的职务。谁成想他偏要在内务府里混差事,好吃懒做不说,还染上一身臭毛病。” 他说着,声音低了下去,“这不,只能靠卖这些祖传的东西谋生了。望之,你看有看得上眼的吗?帮帮我吧。” 陆嘉衍叹了口气,蹲下身仔细翻看那些古籍。书页已经泛黄,却保存得相当完好,有的还带着淡淡的墨香。他随手翻开一本,竟是明版的《天工开物》,书页间还夹着几张泛黄的批注。 “这样吧,我就当是替老爷子保管这些书了。”陆嘉衍直起身,“这一箱书,连箱子一起,我给你十块大洋。我身上也就带了这些。” 陆嘉衍从长衫里掏出一摞银元,“拿着这些钱,去淘换一身干净衣衫,找个正经差事养活自己吧。” 喆镡连连点头称是,接过银元时手都在发抖。他千恩万谢地鞠了几个躬,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生怕陆嘉衍反悔似的。 陆嘉衍摇摇头,叫了辆人力车。车夫帮着把书箱搬上车,他则小心翼翼地抱着几本最珍贵的善本,生怕磕着碰着。 车子吱呀吱呀地往大杂院驶去,他望着怀里的古籍,忽然觉得这十块大洋花得值。 陆嘉衍跟着车夫刚转过两条街,就被一位身着长衫的先生拦住了去路。那人拱手一礼,温声道:“不好意思,打扰片刻。这个箱子我看着喜欢,能不能留步让我瞧瞧?若是合意,我愿意出高价收了这箱子。” 陆嘉衍愣了一下,仔细打量来人。只见那人约莫四十上下,面容清癯,一袭青布长衫虽不华贵,却浆洗得干干净净。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挂着的一方古玉,温润剔透,一看就不是凡品。 他心中一动,立刻明白了来人的身份——这定是个识货的古董商。再低头看那书箱,果然发现端倪:箱子通体漆黑,看似普通,细看却是上等的檀木所制,四角包着鎏金铜片,雕工精细。箱盖上隐约可见雕刻的花纹,只是年深日久,已经模糊不清。 陆嘉衍暗叫一声惭愧,自己只顾着看书,竟没注意到这箱子也是个宝贝。这倒真是买了椟送了珍珠。 “先生好眼力。”陆嘉衍微微一笑,“这箱子是母亲的嫁妆,只是这东西我不卖。” 他故意顿了顿说道:“家父在庆丰司当差,不缺这点银子。不好意思了先生。” 那古董商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古玩行当最讲究个传承有序,寻常人家出不了上好的物件。既然是内务府当差的,这玩意差不了: “小兄弟,实不相瞒,这箱子实则一般,只是用料考究。我一直想家里添置个好的箱子。你若肯割爱,我愿意出...五十块大洋。” 陆嘉衍心中一惊,面上却不露声色:“先生既然识货,怎的如此调遣我?请让开路,我要回去了。” “一百块!”古董商急道,“不能再多了。” 陆嘉衍摇摇头,示意车夫继续赶路。那古董商急得直跺脚,一咬牙跟了上来:“一口价,二百大洋!要是同意,即刻交易。我这有现成的银票,大同票号,凭票即兑。” 陆嘉衍这才点头答应。他小心翼翼地将书取出,又用袖子仔细擦拭了箱子,这才交给古董商。接过银票时,他特意对着阳光看了看水印,确认无误后才收进袖中。 看着古董商如获至宝般抱着箱子离去,陆嘉衍不禁莞尔。这一趟,不仅得了珍贵的古籍,还白赚了二百大洋。他拍了拍书箱,对车夫说道:“走吧,咱们回家。“ 殊不知那古董商就地仔细的看了起来。半天后他一击掌:“果然是“苏做”的精品,回去找胡师傅弄一弄,五百大洋怕是不愁。” 不过,陆嘉衍已经非常满意了。回到杂院,他把书箱搬进西厢房,一本本仔细码好,摆上书架。心想:读完这些书,自己与这个时代的距离,还能再近几分。 收拾妥当,他带上门,往羊杂铺子去了。店里的伙计见他来,连忙招呼:“东家,您可算来了。今儿个生意不错,羊杂都快卖完了。” 陆嘉衍在店里转了一圈,查看账本,又尝了尝灶上的羊汤,觉得味道正好。这时,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他吩咐伙计:“给我来碗羊杂汤,多加些辣子。吃过了东西,我去跑一趟,等下就送来。” 伙计麻利地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杂汤,撒上蒜叶,又浇了一勺辣椒油。陆嘉衍拿起死面饼子,掰碎了泡在汤里,吃得满头大汗。 吃饱喝足,他抹了抹嘴,往庆丰司去了。到了养殖区,他找到相熟的管事:“老哥,今儿个给我宰两头羊吧。我想着,这个点再买下水,抹不开脸了。” 那管事笑道:“陆小哥,这事好说。南来顺刚就来问过。您还按老价钱给我就成,只不过得凑个整,把羊蹄、羊头都带走。” “得嘞,应该的,多谢哥哥帮衬了。”陆嘉衍从袖中掏出一盒哈德门香烟,往管事兜里一塞,“刚买了盒烟,哥哥拿着抽吧。” 管事摸着香烟,笑得见牙不见眼:“陆小哥就是讲究!“ 陆嘉衍摆摆手。在这四九城里混,他深知一个道理:礼尚往来,能结得清的人情千万别欠着。这盒烟,既是谢意,也是为日后行个方便。 第四章小宝认字 陆嘉衍深知,在这个时代,要想出人头地,要么拥有显赫的背景,要么具备敢于拼搏的性子,而最简单的途径莫过于读书。 北洋时期对教育颇为重视,清末洋务派提倡的西学,如今正值鼎盛时期。 北洋师范学院,旨在培养中小学教师,学制一年,位于北平,需通过考试入学。这正是陆嘉衍的机会,若不去读书,他觉得自己将错失良机。 于是,他报名参加了考试。幸运的是,在这个时代,他的文化水平足以应对这样一场考试。经过一个月的积极备考,陆嘉衍成功考入了这所学校。 当然,这也与参考人数有关,毕竟一学期二十四块大洋的学费,并非家家户户都能负担得起。 蹩脚的英语也得重新捡起来,好好复习。只有学好外语,才能在这个时代脱颖而出。陆嘉衍不敢有丝毫懈怠,每日除了打理店里的生意,就是回到家中埋头苦读。 正因如此,他在考试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以中游的成绩考入学院,开启了一年的学习生涯。 学校的生活对陆嘉衍来说还算轻松。每天清晨,他早早起床,前往庆丰司进货,然后将货物交给店里的伙计。 他自己则会在附近买两个烧饼,配上一碗热腾腾的羊杂汤,吃得暖洋洋的再去上学。放学后,他回到店里,点两个羊蹄,再在对面的二荤铺叫一盆软溜肉片,配上二两烧刀子,简单打发一顿饭。 饭后,陆嘉衍背着手,悠闲地溜达回家。一天,当他经过一片大宅子时,有人叫住了他:“小陆子,过来。” 陆嘉衍回头一看,连忙躬身行礼:“夫人,您怎么站在门口?小心身体。叫小的有什么事吗?” 那贵妇人微微一笑,说道:“倒也没什么事。听说你被家里赶了出来,怎么现在住到大杂院去了?” 陆嘉衍欠了欠身子,低声回答:“唉,本来家丑不可外扬,但夫人您知道我的出身。家里人不待见我,我也只能识相些。现在守着这家羊杂汤铺子,勉强糊口。自己找了个学校读书,等毕业了教书,再找个媳妇,日子也算能过下去。” 贵妇人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咱们姐妹的命真是苦啊。读书是好事,能长见识。如今都讲究西学了,你要是有空,就来教教我家小宝吧。我和你娘亲情同姐妹,她的不幸我也很难过。酬劳方面你不用担心,我会关照你的。市井的生意就别做了,免得让人笑话。” 陆嘉衍点点头,恭敬地说道:“夫人教训的是,小的记住了。” 贵妇人微微一笑,语气温和了些:“叫姨娘吧,傻孩子,别这么客气。看着你现在的样子,我也替小宝担心。万一哪天我不在了,他该怎么办。你带着小宝走正道,可不能让他学那些提笼架鸟的浪荡子。”她的语气严肃,带着几分叮嘱。 陆嘉衍这才意识到她并非在开玩笑,当即郑重答应下来。这时,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陆嘉衍扶着夫人上了马车,恭敬地行礼告别,目送马车远去。 这位贵妇人名叫梁锦儿,曾是陆嘉衍母亲的好友,年轻时两人都是唱曲的小姐妹。因容貌出众,梁锦儿被贝勒爷看中,纳为妾室。她运气不错,进府三年便生了个儿子,从此在府中站稳了脚跟。 贝勒爷原本只有三个女儿,没有儿子,如今有了接班人,自然对她宠爱有加,梁锦儿也因此过上了穿金戴银的富贵生活。 起初,陆嘉衍以为梁锦儿只是出于好意照顾他,毕竟那一卷龙洋足足有五十大洋,再加上两匹布料,每匹布价值十块大洋,这份拜师礼可谓诚意十足。这样的酬劳,即便是请一位中了秀才的老先生也绰绰有余了。 然而,当他到了贝勒爷府上,才明白事情的原委。小宝今年十二岁,由于父母的溺爱,从小被众多仆人伺候着,养成了骄纵的性子,特别不爱读书。 府上已经请了七八位老先生,但都因为小宝顽劣难教,纷纷摇头辞了差事。打不得、骂不得,孩子又听不进劝,这书怎么教得下去? 难怪这差事会落到他头上。不过,陆嘉衍并不慌张。他用了最简单的办法——带着小宝去茶馆听人说书。 市井小民说的虽然都是些杂事,但要想让人愿意听、愿意掏钱,就得说得有趣。十几岁的孩子最容易打发,喜欢热闹。在贝勒府上,小宝能有什么乐子?还不如带他出来开开眼界。 这一招果然奏效。第一天,陆嘉衍带着小宝在茶馆坐下,叫来了说书的崔先生:“先生,劳驾,今天说一段《白蛇传》,再来一段《西游记》。我带小少爷来市井玩玩,想来有趣的也只有先生您这儿了。这点小意思,您收着。” 说着,陆嘉衍将一块大洋塞了过去。崔先生心领神会,抱拳笑道:“陆小哥大气,今儿我好好说,保管您满意。” 陆嘉衍拱拱手,随后让小二上了两杯上好的茉莉花茶,又买来些精致的茶点,瓜子、花生也摆了几盆。 小宝坐在茶馆里,听得津津有味,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对这种新鲜体验充满了兴趣。陆嘉衍看在眼里,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他知道,只要能让小宝对学习产生兴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小宝已经能照着图画书开始认字了。虽然依旧顽劣,拿着棍子在贝勒府里闹得天翻地覆,但至少也开始学会了一些成语和谚语。画本上的字,他不仅认得,还能写出来一些。小宝最喜欢陆嘉衍来府上,因为每次他来,都会带着小宝去吃街头小吃,听崔先生说《白蛇传》和《西游记》,日子过得有趣极了。 贝勒爷得知小宝的进步后,每次出门前都会让管家送来一摞银元,少说也有十来块。这对陆嘉衍来说,算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他也乐得陪着小宝疯玩几天,既轻松又愉快。 第五章机会来了 虽已进入民国时期,但许多遗老遗少仍未死心,尤其是皇上仍在位,内务府依旧运作。那些刚失去生计的王公贝勒们,生活虽不如从前,但尚未到无法维持的地步。 他们依旧挥霍无度,毫不考虑未来。心中仍抱有一丝幻想:这不过是乱臣贼子作乱罢了。回想当年,不也曾离京避难,最终不还是回来了吗?保不齐那一天,天下仍会重回八旗手里头。 当然,也有一些人左手进右手出,未曾攒下积蓄。此时,他们便陷入了困境。那他们如何应对?只能私下偷偷变卖家当,以维持表面上的体面。 这不,陆嘉衍就遇上了这档子事了。他刚带着小宝回到贝勒府,梁锦儿便叫住了他:“今儿先别急着回去,在府里等一等。具体怎么回事,等下见了人再和你说。委屈你在门房和下人一块吃点东西。你知道贝勒爷在家里……” 陆嘉衍不用她继续往下说,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这事说穿了实在伤人。内务府里大多是包衣奴才当差,上三旗的极少。既然是奴才,又怎能上桌与他们平起平坐?更何况他还是连包衣奴才都瞧不起的庶出。那就更不该在贝勒爷面前露面了。 本以为与下人一同吃饭,定是粗茶淡饭。陆嘉衍一上桌才发觉,王公贝勒与内务府的差距,绝非一星半点。四九城里谁人不知,内务府不过是暴发户罢了。谁家新宅落成,若寻不出一幅古画,那必定是内务府的新官。 真正的大户人家,讲究的是底蕴。陆嘉衍一坐下,望着满桌的菜肴,不禁愣住:“今儿贝勒府上办什么宴席吗?” “嗨,陆小哥,外行了不是。今儿贝勒爷不过是随便垫吧一口,吃的是杂酱面,外加一碗鸡汤罢了。”门房的老杨笑着解释道。 “那这些是……”陆嘉衍难以想象,既然只是吃杂酱面,为何桌上还摆着这些?难不成特意为下人准备了四菜一汤? “嗨,贝勒爷吃杂酱面,得配上鸽子肉。这一大家子,少说也得用上十多只鸽子。还不是每块肉都要,只取腿肉,其余的都弃之不用。你瞧瞧,这鸽子汤不就炖上了?不过用的都是上半身。你再看看这,府上炖鸡汤,得用三只老母鸡炖一锅。鸡头、鸡脖、鸡脚不要,内脏也不要。胸肉不要,只取六只鸡腿和六只鸡翅,剁开放进汤里。香菇得泡开了挑,小的不要,只留品相好的。五花肉取五花三层的差一点的不要。瑶柱泡好了,碎的散的也不要。这不就多出这些吃食了吗?放心吧,绝对不占主人家便宜。”老杨一边说,一边笑着给陆嘉衍夹菜。 陆嘉衍听得直摇头,心里暗叹:原来这鸽子汤、青椒炒鸡杂、酱烧鸡块、瑶柱炒芹菜、香菇炒肉,竟都是人家不要的下脚料。 饭后,陆嘉衍没在院子里多待,径直去了门房看书。等了一个时辰,他估摸着今天怕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正打算告辞,梁锦儿却差人来叫他了。 陆嘉衍被领到后罩房,梁锦儿叫人关了门窗。屋里坐着三位妇人,正等着他。梁锦儿开门见山地说道: “这都是自己人,姨娘也不瞒你。这一大家子不容易。老爷子只管花不管挣,眼看着要落下亏空来。咱也陆陆续续送了些东西出去,可是价钱实在是低,我琢磨着那些下人靠不住。小陆子,姨娘待你怎么样?能不能帮帮姨娘?咱们这脸面实在拉不下来,否则也不会为难你。” 陆嘉衍起身一拜,恭敬地说道:“姨娘太客气了,几位夫人放心。先拿一些小物件,我拿出去打个样,大伙看看价格合适吗?要是事办得称心,今后我就跑个腿。要是办砸了,几位抬抬手,也别怪小的办事不利。” 几位妇人对视一眼,觉得陆嘉衍的话在理,便冲着梁锦儿微微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提议。 梁锦儿转身打开一个小柜子,取出一个精致的小锦盒,递给陆嘉衍:“小陆子,这里面有几件小物件。你就去跑一趟,甭管卖多少钱,卖了就拿回来。放心,不会怪你的。” 陆嘉衍接过锦盒,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她们打发走了。他心里明白,自己在她们眼中终究还是个下人,不便多言。 作为后世来人,他比谁都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挣钱嘛,没什么寒碜的。这一盒东西,正是他的起点。只有攀上这高枝,才有机会翻身 陆嘉衍记得清清楚楚,在座的三位夫人中,首席的正是贝勒爷的正室,左侧是白家的大太太,右侧是王爷家的福晋。哪一个不是富贵人家?这差事若是办好了,他也能跟着捞不少好处。 第二天,陆嘉衍放了学,回家放好东西,特意挑了一支步摇,装进一个小盒子里揣在身上。出门前,他还换上了唯一剩下的一套绸子衣服。 这时代,向来是先敬罗衣后敬人。琉璃厂里多的是狗眼珠子,若你穿着一身布衣进去,掌柜的不往死里压价,那就不配做这行了。古玩行当里,想找个好人?那你可来错地方了。他们靠的就是眼力吃饭,若不拿捏、不贬低,又怎么赚钱? 至于去哪儿,陆嘉衍早已想好。琉璃厂有一家福宝斋,老掌柜还算厚道。只有在这家铺子跑一趟,才能得到满意的结果。 陆嘉衍没有直奔福宝斋,而是先在周边的三家店里费了些功夫。他进店时,福宝斋的伙计眼巴巴地看着,就连老掌柜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看着陆嘉衍接连气愤地从几家店里走出来,掌柜们甚至追到门口挽留,老掌柜心里已经有了底——东西对路,而且成色不错。若不是容易出手的俏货,那几家掌柜也不会如此失态,他们可都是老狐狸了。 老掌柜转身走进里屋,吩咐道:“富贵,等下叫我一声,把碧螺香拿出来,待会儿有用!” 第六章交易出手 陆嘉衍挑开门帘,踏入福宝斋,目光锐利地扫过店内,最终落在伙计身上:“你们掌柜呢?叫他出来一趟。” 伙计富贵脸上堆着笑,语气恭敬却不失谨慎:“客人,您稍安勿躁。若有什么宝贝要出手,不妨先让我过过眼,如何?” 陆嘉衍眉头微皱,语气冷淡:“我已经跑了三家店,你们这儿的套路倒是一模一样,毫无新意。别废话了,赶紧叫掌柜出来,我没兴趣跟你们绕弯子。” 富贵见状,连忙点头应声:“少爷,您先坐会儿,我这就去请掌柜,顺便给您沏壶高的。”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老掌柜才匆匆赶来,拱手致歉:“实在抱歉,老朽本以为今日快打烊了,正打算去听戏,没想到贵客临门,怠慢之处还请见谅。不知小哥带了什么宝贝,可否让老朽一观?” 陆嘉衍接过富贵递来的盖碗,轻轻撇去茶面上的浮沫,抿了一口,淡淡道:“茶不错,是好茶。听戏?我看是演戏吧?要看就自己拿去看,报个实诚价。若还像前面那三家一样,这送上门的富贵,你们怕是接不住了。” 老掌柜眯着眼笑道:“那老朽就斗胆过目了?“接过楠木盒时指尖一沉,心里已然有数——紫檀木匣入手沉甸甸的稳当,内衬必是用了上等湖绸,这般讲究的护宝功夫,倒像是宫里流出来的物件。 掀开盒盖的刹那,鎏金辉光如月华倾泻。一支花丝步摇静静躺在明黄绸缎上,鎏金蝙蝠振翅欲飞,蝠翼上的錾刻细过发丝,在烛火下流转着暗金波纹。底座双股金钗缠着万字不到头的吉祥纹,十五道金链自蝙蝠口中垂落,十八枚细若游丝的金制小圈将链身上半截束成流金瀑布,下半截却似银河星子四散,每条链尾缀着的金箔叶片薄如蝉翼,只消半点微风,便漾起粼粼波光。 老掌柜的呼吸滞了滞,食指轻触流苏,金链应声簌簌,叶片相击竟发出碎玉清音。他猛地缩回手,枯瘦的手指在袍角蹭了又蹭,生怕汗渍污了这精绝的手艺——这哪里是寻常鎏金,分明是失传的“游丝描金“技法,金丝细得能穿进针眼,却还錾着双面纹样。 老掌柜心中有了底,知道这件东西非同寻常,即便是内务府也未必能拿出如此珍品。他轻轻放下手中的物件,低声问道:“客官,咱们先不谈价钱,您能否透露一下这东西的来历?” 陆嘉衍微微一笑:“掌柜的果然是个行家。不过,有些事情不便多说。您悄悄发财就好,何必刨根问底?实话告诉您,家父在内务府当差,若非这层关系,我也拿不出这东西来。您给个实在价,合适的话,咱们就成交。当然,您要是觉得一刀切更痛快,也行,只是日后山高水长,您可别再来找我。” 老掌柜沉吟片刻,伸出一根手指:“实在价,一千现大洋。这东西现在不好出手,也只有满人才喜欢。您也知道如今的情况,早些时候,一千五百大洋我也敢开,但现在只能给这个价。毕竟压货也有成本。” 陆嘉衍略一思索,伸出两根手指:“再加二百大洋,这东西您拿走。主子满意了,下次还找您。” 老掌柜二话不说,叫来伙计富贵取来一张一千大洋的银票,又拿了二百现大洋,摆在桌上:“这样行吗?规矩先说清楚,出了这扇门,真假不论,不找后账。这东西若是假的或坏了,是我没眼力,不会找您麻烦。同样,我卖出去多少价钱,那是我的本事,您也别上门来追究。” 陆嘉衍点点头:“明白您的意思,成交。东西归您,钱我收下,告辞了。” 两人拱手作揖,寒暄两句后,陆嘉衍挑开门帘,走出店铺。他叫了辆黄包车,直奔姨娘梁锦儿的住处 到了贝勒府,陆嘉衍让门房通报一声,自己在门口等候。不一会儿,梁锦儿走了出来:“小陆子,怎么这时候来了?要不要进去坐坐?” 陆嘉衍躬身一拜:“姨娘,吃饭时间进去就不必了,步摇已经出手了,这是银票和现大洋,一共一千二百块。您先收着,其他东西我慢慢再出手。” 梁锦儿喜出望外:“哟,这价钱不错呀!我就说那些下人靠不住。得了,姨娘匆匆忙忙出来,没带银子。这点你先拿着,不能让你白忙活。” 梁锦儿将一个荷包塞到他手里。陆嘉衍一掂量,感觉颇有分量,凭他这几个月做生意的经验,里面至少有二十块银元。 陆嘉衍当即谢过,告辞了梁锦儿,坐上人力车,将一块大洋递给车夫:“劳驾,再送我去大栅栏。” 车夫笑着接过钱,心想大户人家果然出手大方,这一趟跑下来,两趟短途一天生意额全包了。 陆嘉衍确实饿得不行,忙了一天,连口饭都没顾上吃。下了黄包车,他先到“馄饨侯”点了碗馄饨垫垫肚子。吃完后,他拐了个弯,走进一家新开的二荤铺。 这家铺子名叫“王家铺子”,门口一根竹竿挑着个“酒”字旗,随风轻摆。四九城的酒家向来层次分明,像那些厅堂宽敞、雅间精致的饭庄,多是亲王贝勒、富商巨贾光顾的地方,名字也讲究,叫什么“某某楼”或“某某堂”。稍大一点的酒馆,则常以“某某居”为名。但要说老百姓打牙祭,还得数大街小巷里的“二荤铺”。 这里更接地气,价格实惠,卖的也是市井小菜。陆嘉衍已经垫了肚子,这会儿无非是想过过酒瘾。这年头不像前世,娱乐方式不多,晚上喝到微醺,回家睡一觉,也算是一种放松和消遣了。 他点了一盆现炒的软兜肉片,一盆肉皮冻,再加一份乾隆白菜,又要了一瓶莲花白,打了三两酒。这一顿,算是简单打发过去了。 当然这只是对陆嘉衍这样的人来说。更多来这里的人,简简单单三个菜,那是三四人聚在一起凑出来喝酒的。酒才是主题,菜那是搭个味道。 第七章好赚的古玩行 这段时间,因改朝换代,不少御厨走出宫来,有的自己开店,有的应聘酒楼。吃喝成了商贾名流、王爷贝勒们最热衷的消遣之一。 四九城里的饮食天地悬殊。福聚德的烤鸭能卖到两块多一只,那还只是一道菜。中层人士偶尔还能去凑凑热闹。而高档些的地方,随便点几个菜就得花上十几块大洋。 陆嘉衍来的这家二荤铺,一瓶莲花白只要一个银毫,三个菜也不过二十铜元。这般亲民的价格,也能沾上荤腥,已经算是陆嘉衍比较满意的消遣方式了。 邻桌坐着一位老先生,见陆嘉衍起身,拱手说道:“陆少爷,如今怎么也到这般粗鄙之地来吃喝了?” 陆嘉衍连忙回礼:“范先生客气了,小子以前还是您老开的蒙。您算得上是我的老师了,今日有幸遇上,是小子福气。”说罢,他扭头叫来伙计:“小二,给那桌上一盘酱牛肉,一盘炸丸子,再烫二两酒送去。那桌的钱我来结。” 范先生连忙摆手拒绝:“陆少爷,不可如此,小老儿可不是为了讹你付酒钱。” 陆嘉衍笑了笑:“先生此言差矣,学生孝敬老师,怎么说得如此不堪。难得遇见,先生且吃喝着。” 范先生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长衫,上面用同色布打了三四个补丁,脚上的布鞋虽是内联升的,却也看得出补过的痕迹。陆嘉衍一眼就看出先生如今过得不如意。如今新学盛行,八股文自科举取消后便无人问津,估计他也断了生计。如今天还不冷,他却围着围巾,分明是为了掩饰那未剪的辫子。 老头还是老样子,迂腐不堪,明明已经坐在这二荤铺里,还要嘲弄这里粗鄙。穷得只能点一盆花生下酒,却还端着架子。 或许这就是时代的产物吧。他还以为读书人依旧受人尊敬,可如今尊重的早已不是旧学,而是新学,甚至盲目追捧那些留洋归来的学者。 陆嘉衍懒得与他多费口舌,不过既然路过,花点小钱结个善缘也未尝不可。在这个混乱的世道,三教九流多认识一些,总归不吃亏。 陆嘉衍吃完东西,拱手结了账,起身离开。此时范先生已经喝得五迷三道,嘴里嘟嘟囔囔地念叨着礼义廉耻、三纲五常。 陆嘉衍顾不上理睬他,自己迈步回家睡觉去了。走着走着,路过一排烟馆。这是他不堪回首的往事,多少好端端的人毁在了这上面。只是这一次,陆嘉衍看到了一个熟人。 那是让他赚了二百大洋的喆镡。他被两个大汉架了出来,逼到墙角拳打脚踢,看样子显然是没钱了。 陆嘉衍头也不回,径直离去。他分明听到了背后的呼喊,但他没有回头。沾上那玩意,这辈子就毁了,帮忙也没有意义。 接连几日,陆嘉衍只在琉璃厂转悠打探行情,袖笼里始终空荡荡的。他要让掌柜们心尖发痒。果不其然,三日后便听闻琉璃厂出了件好货。 福宝斋出了一支鎏金点翠的步摇,被大帅麾下的军官用三千现大洋生生砸下,眉头都没眨一下。坊间传言掌柜捶胸顿足整宿,后悔没开出高价,开价太过随意,青砖地都快被踱出两道沟来。 “真是好赚啊……”陆嘉衍叹了口气,虽然自己已经很谨慎了,但看来还是经验不足。不过,知道行情就好办了。他揣着盒子,走向了琉璃厂。 这一回,今日陆嘉衍特意换了身簇新的杭绸长衫,他每一家店都去了一遍,施施然从福宝斋门前晃过七次,偏不跨那道乌木门槛。 富贵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掌柜的,看来他也听说了那件事。他手里肯定有好货,您瞧瞧,整条街都在议论。对面聚宝阁的掌柜已经追上去了。” 老掌柜叹了口气:“咱们这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凭的就是眼力识货,靠嘴皮子骗人。跟当铺一个道理。我怎么知道这年轻人真有这些路子?富贵,你跑一趟,拦住他,就说今晚丰泽园,我给他赔罪。” 富贵应了一声,急匆匆跑去拦住了陆嘉衍,将掌柜的话带到,竟然直接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小的有眼不识阔少爷,今儿务必赏光。您现在得空不?我陪您先去喝个茶。” 这时候,古玩行的伙计就是徒弟,跟亲儿子似的。吃喝拉撒掌柜全包了,还得教他本事。所以福宝斋的事,富贵当自己亲爹的事来操心。 陆嘉衍连忙把他扶了起来,开口说道:“今晚肯定到,我去淘换两本书,等下就过去。你不必这样,回去跟掌柜说吧。” “陆爷太赏脸了!”富贵额头沾着灰土,袖口也蹭得满是灰尘,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掌柜的说,往日是他老眼昏花,今夜特备了...”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顿住,眼角余光瞥见对面阁楼上,聚宝阁的伙计正抻着脖子朝这边张望,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 陆嘉衍轻笑一声,背着手悠然离开,步履间透着几分从容。富贵见状,冲着聚宝阁的伙计狠狠白了一眼,这才转身快步回到店里,向掌柜禀报去了。 老掌柜听完富贵的禀报,眯起浑浊的老眼,透过雕花窗棂望向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手中的黄铜水烟袋在柜台上敲得砰砰作响,震得案几上的青花茶盏微微颤动:“好个会钓鱼的年轻人!”他低声嘟囔着,嘴角却泛起一丝赞许的笑意。 “富贵,“他忽然提高了声调,”去把前儿个收的那套《今古奇观》取来,再往丰泽园订一席上等席面。葱烧海参,九转大肠,酱烧肘子,芫爆肚丝。凉菜嘛...“他顿了顿,手指在算盘上拨弄了两下,“刚出的四喜来福,照样点一套。对了,再要一坛十年的绍兴花雕,快去办吧。” 富贵听得直咂舌,这一桌席面少说也得十来块大洋,加上三十大洋收来的书,掌柜的这是下了血本了。他连忙应声,小跑着出了门,心里却暗自嘀咕:这陆少爷,怕是要成福宝斋的贵客了。 第八章赚了套宅子 陆嘉衍在琉璃厂西街的旧书铺前驻足,指尖拂过泛黄的书页。那套精刻版《论语》,显然是同治年间的版本。想来曾是某位老学究的案头旧物。叫醒了打盹的书铺老板,问了价钱,陆嘉衍放了三块银元在柜上。如今四书五经贱如草纸,这套精刻本搁在几十年前,少说值三十块鹰洋。 买了书,又新置办了的文房四宝。两支湖笔、松烟墨锭、高丽宣纸、最底下压着本颜真卿的《多宝塔碑》拓本。拢共花了十块大洋,置办完了之后,陆嘉衍叫了辆人力车直奔丰泽园。 到了地方直接问了伙计,福宝斋有没有订过桌子。伙计殷勤说道:“王掌柜定了雅间,客官跟我上楼。” “王掌柜的贵客到……”跑堂的拖着京韵腔调,肩上白毛巾随声一甩。陆嘉衍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往上走。伙计引着陆嘉衍上了楼,扯着嗓子一喊:“楼上雅间贵客一位,来人招呼着。”马上有伙计赶来,带着他进了包间。 陆嘉衍步入雅间,王掌柜慌忙起身相迎,抱拳笑道:“公子近日在琉璃厂进进出出,老夫未见公子,只好偏劳公子移步丰泽园。公子肯赏脸前来,老夫心中甚慰。今日特意点了些本地特色菜肴,咱们边吃边聊,如何?” 陆嘉衍微微一笑,从容落座。王掌柜见状,忙不迭地吩咐伙计上菜,自己则亲自为他斟酒,态度殷勤备至。 席间,王掌柜言语间尽是恭维,陆嘉衍却只是淡淡回应,心思全在眼前的美食上。待酒足饭饱,陆嘉衍放下筷子,抱拳道:“多谢王掌柜盛情款待。掌柜果然精明,一转手便赚得盆满钵满。不过,既然赚了这么多,何不上些辽参?这海参,着实有些普通了。” 王掌柜闻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苦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小老儿虽赚了些银两,但手头还有不少货未能出手,资金周转颇为紧张。眼见有机会,自然不能错过。还望公子体谅。” 陆嘉衍冷笑一声,不置可否,随即从袖中取出一个雕花木匣,轻轻放在桌上,指尖点了点盒面,淡淡道:“今日这顿饭,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既然掌柜惦记这盒东西,不妨打开看看,报个价吧。” 王掌柜等的就是这一刻,袖中指尖早掐出月牙印,面上却只堆起三分笑纹。取出玳瑁眼镜架在鼻梁上,快速戴好手套打开木匣。 手竟微微颤抖,深吸一口气将物件一件件取出,这个珊瑚内画鼻烟壶。壶身迎着光转出十八重朱色,壶内竟用鼠须笔勾着幅《西厢记》粉本。 王掌柜伸出一根手指:“公子,今天开个实价一千大洋,内务府包哈局的瑞泽最近在淘换鼻烟壶。我给您透个底,我一千五百大洋给他。成交了之后,五十大洋,我给您备好了,别嫌少,咱接着往下看。” 接着拿出了牙雕扳指,上面银丝迸出星点银光。指腹里看的出雕刻的四个小字。王掌柜仔细看了看:“没问题,嘉靖御赐的东西,这东西不愁卖,只是要跑动一下。公子要是信的过我,我押一张银票,再开一张单子给您。到时候出去什么价,我二一添作五,给您留一半净利润如何?” 见陆嘉衍不说话,王掌柜拿起翡翠镯子看了看:“这个普通,水头虽好,却也算不得稀奇。作价五百,现金交易如何?公子若是同意,我先给您三千大洋银票。东西卖出去,我再给您分红。如此可好。” 陆嘉衍掀起盖碗抿了口茶:“就这样吧,过几天,我再那些东西来找你。“接过银票,陆嘉衍拿上东西转身就走。 这买卖端的左右逢源,银钱竟能从两头钱眼里叮叮当当落进口袋,难怪当年十里洋场养出恁多买办。陆嘉衍揣着怀中簇新的银票,一放学就等在贝勒府门前的石狮子旁。 姨娘早备着阵仗,带着他进了右厢房,让他稍坐一会儿,将银票拿进屋子,不一会儿,湘色帘子一挑,便递出一卷桑皮纸裹的龙洋 这一卷就是五十银元。待他接了这白花花的跑腿费,姨娘梁锦儿指甲已按在他袖口:“几位主母都道你是个好心肝的实在人,往后这档子事便托付了。“ 话音忽地压低,珐琅护甲在案几上刮出刺响,“嘴上可得挂三把黄铜锁,漏出半句——“她眼风扫过雕花梁柱,“莫说银钱化水,便是项上人头也要随那秋风打旋儿。“ 话锋一转又堆起笑纹,从螺钿匣里拈出张泛黄地契:“福晋要打发旧仆,毕竟是娘家带出来的,赶出去怕伤了面子。你那羊汤铺子权当积阴德送给他们。西直门边两进的院子,虽有些小了,你单身一个人也够用了。那是外室的宅子,人赶走了,家具都在,你安心港一区就是了。“ 护甲敲在茶几上,姨娘淡淡的说道,“东西你自己拿主意,得了好处就该用心去办。每月初七带着账本来,福晋最喜伶俐人,都记在心里。“ 陆嘉衍喉头滚了滚,掌心地契烫得灼人。那七间青瓦房少说值八百现洋,更遑论还有王掌柜那头......他连忙躬身应诺。 陆嘉衍揣着龙洋回到大杂院,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把天井里晾着的灰布长衫收了起来,他望着住了几个月的两间厢房,盘算着这几日就得拾掇利索。 拐进胡同口切了半斤白水羊头,又去傅记切了二两猪拱嘴、二两猪耳朵,用油纸包了。打酒时特意要了壶二锅头,这些好东西下酒,勾得他腹中馋虫直闹。 陆嘉衍独坐在炕桌前,就着昏黄的油灯,一口酒一口肉地咂摸着滋味。酒意上头,又想起喆镡那套《天工开物》。那书页泛黄,边角都起了毛,却还透着股墨香。 喆镡家祖上显赫,他爷爷是军械局的大匠,据说连洋人都来讨教过火器造法。可惜他爹是个败家子,整日里不是提着金丝笼子遛画眉,就是捧着蟋蟀罐子满城寻斗。 陆嘉衍抿了口酒,眼前仿佛看见喆镡当年在茶馆里斗蟋蟀的光景:一只青头大将军,五十两雪花银买来,又花二十两配了老泥做的蟋蟀罐。 那蟋蟀看着威风,声如金铁,引得满堂喝彩。可转眼间,就被别人的“大将军”,啃得败下阵来。转瞬间五十两银子泡汤,还要再输一百两。家财就是这么输完的。 “可惜了那套书......“陆嘉衍叹道。若是喆镡能潜心钻研,何至于如今在街头摆摊卖些零碎?还染上烟瘾被人打的不成人形。 第九章叫不醒的子孙 陆嘉衍的手指在泛黄的书页上摩挲,喆镡爷爷的簪花小篆工整地爬满页边。那些注解条理分明,连火器膛线的打磨要诀都写得明明白白。他不由得叹息:有这等手艺,何愁不能安身立命? 翻到《火器》一章时,一张薄如蝉翼的笺纸飘然落下。陆嘉衍拾起一看,惊得险些打翻油灯。只见上面写道: “吾儿吾孙:若见此笺,想必家道已败。书斋《醒世箴言》中藏晋西票号银票五百两,权作东山再起之资。切记:玩物丧志,终成笑柄;勤学苦练,方为正道。“ 陆嘉衍急忙翻出那本蒙尘的《醒世箴言》,果然在扉页夹层中寻得一张泛黄的银票。票面朱红大印犹在,只是边角已有些许虫蛀。他捧着银票,仿佛看见那位老大臣深夜伏案落泪,偷偷为不肖子孙留下最后一线生机。 翌日,陆嘉衍揣着银票来到晋西票号。掌柜的戴着西洋眼镜,将银票对着天光仔细端详,又翻开厚重的账册核对。半晌,才慢悠悠道:“这笔款子存了二十三年,连本带利共计一千七百三十六两。“ 陆嘉衍强压心头狂喜,将零头兑成现银。掌柜的拨着算盘珠子:“一两纹银兑一块四角银元,三十六两便是五十块大洋,外加四个银毫子。“ 说着,从钱柜里取出银元,叮叮当当数了五十枚,拿桑皮纸卷好,又添上四个银毫。 银元在柜台上闪着冷光,陆嘉衍却觉得手心发烫。这些银钱,本该是喆镡重振家业的资本,如今却落在他的手里。 陆嘉衍将沉甸甸的大洋收进樟木箱子,又去羊汤铺子办了交接。将账本和钥匙递出去的时候,他瞥见灶台上那口熬了十多年羊汤的大铁锅,锅沿已结了一层厚厚的油垢。揣着最后一份盈利,陆嘉衍转身离开。从此,这飘着羊膻味的小铺子,再与他无关。 转过两条胡同,进了常去的二荤铺子。他摸出两个银毫拍在柜台上,叮当作响。“拌三丝、凉拌海蜇、炸豆腐,再来壶莲花白。“跑堂的应声去了,不多时端来酒菜。 陆嘉衍就着小菜自斟自饮。这时,范先生佝偻着背走进来,青布长衫已洗得发白。他要了盘拍黄瓜,二两散白,在角落里独坐。 陆嘉衍望着这位曾经的老师,如今他每日在胡同口摆摊:一张瘸腿的方桌,一方砚台,一支湖笔。替人写家书、诉状、契约,一天下来不过挣得二三个银毫。可这顿酒,却是雷打不动。 范先生抿着酒,目光涣散。或许这二两散白,能让他暂时忘却科举废除的痛楚。那些四书五经、八股文章,终究敌不过时代更迭的洪流。他就像他那逝去的青春一般,过去了便是过去了。 转眼三日,陆嘉衍已在新居安顿下来。这院子虽有些年头,青砖黛瓦却还齐整,只是檐角几处瓦当脱落,廊柱漆面斑驳。天井里那株老槐树倒是枝繁叶茂,投下一地斑驳。 他寻了几个手艺好的工匠,揣着大洋先去烟铺买了三盒“哈德门“,又绕道庆丰司割了五斤上好的牛腱子。回到家,将牛肉洗净下锅,清水慢炖。灶膛里柴火噼啪,肉香渐渐溢满小院。 晌午时分,陆嘉衍将炖得酥烂的牛肉切成薄片,满满码了一大盘,浇上酱油,撒了葱花。又盛了一大盆白米饭,连同一壶老酒,摆在槐树下的石桌上。 “师傅们,歇会儿用饭吧!“他招呼道。工匠们放下工具,围坐过来。按着老规矩,东家管饭是应有之义。众人就着牛肉,大口扒饭,不时啜口老酒解乏。众人蹲在树下,倒有几分市井烟火的热闹。 陆嘉衍转身进了灶间,舀一勺牛肉汤,下了一碗阳春面,铺好了牛肉。他端着碗坐在堂屋,就着窗外的打骂声下饭。 那喧闹声愈演愈烈,夹杂着拳脚相加的闷响。待他慢条斯理地吃完面,外头的动静仍未消停。陆嘉衍搁下碗筷,整了整衣襟,踱步出门。 拨开围观的人群,只见一个壮汉蜷缩在地,护着头脸。陆嘉衍定睛一看,竟是喆镡家的仆人牛大壮。问起缘由,原是这汉子饿极了,在胡同口偷了两个肉包子,被店家追着打了一路。 “且住手!“陆嘉衍喝道,“包子钱我替他赔了。“说着摸出一个当十的铜元,交到在店家手里。 他扶起满身尘土的牛大壮,汉子粗布短打上尽是脚印。“大壮,你这是何苦?“陆嘉衍皱眉道,“凭你这身板,码头扛包、拉洋车,哪样不能糊口?“ 牛大壮抹了把脸,嗫嚅道:“陆少爷有所不知,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可咱家少爷还在,我总不能......“话未说完,这七尺汉子竟红了眼眶。 “寻个正经差事吧,“陆嘉衍压低声音,“你家少爷那边,你顾不得了。若实在放心不下,买些米面备着便是。“说着,从袖中摸出一把银元,悄悄塞进牛大壮手里,“莫要让他知晓,否则转眼就进了烟馆的账房。“ 陆嘉衍估摸着有五六块银元,够他们撑些时日。若非那老匠人留下的意外之财,陆嘉衍断不会接济这等烟鬼。他打定主意,只此一次,待那败家子戒了烟瘾再说。 牛大壮千恩万谢,几乎要跪下磕头。陆嘉衍摆摆手,目送这忠仆扶着腰离去。谁料当日午后,他就在烟馆门口撞见喆镡。那人打着哈欠出来,眼窝深陷,步履虚浮,径直拐进茶馆。 陆嘉衍远远望见喆镡要了壶高碎,抓了把瓜子,歪在太师椅上听书。说书人正讲到《水浒传》里鲁智深醉打山门,喆镡却只顾磕着瓜子,眼神涣散,仿佛那惊堂木的响声都惊不醒他的醉生梦死。 第十章害人 陆嘉衍摇了摇头,心中暗叹。前世常听人说,一旦染上烟瘾,这人便算是废了。如今亲眼所见,果真如此。一时间,喆镡那烟鬼模样佝偻在巷口的形象,突然浮现在眼前,恐怕过不了今天,那几块大洋就会花得干干净净。 好不容易今天学校休息一天,还是别想这些烦心事了。他决定去把事情都办了,于是来到琉璃厂,径直去了福宝斋。 福宝斋门前的铜铃叮当一响,富贵正踮脚打扫博古架上的瓷器。转头瞧见他,忙不迭甩了鸡毛掸子,赶紧迎上前,招呼他坐下。沏好了龙井,富贵才进后院叫来了王掌柜。门帘一挑,王掌柜手里拿着个盒子走了进来,笑着说道:“公子,今儿来得巧了,正巧这几天买卖不错。” 王掌柜坐下后,开口道:“扳指已经出手了,鼻烟壶也卖了个好价钱。银票我已经备好了,这个是昨日来了两个‘包袱斋’的,送来让我过目的。本来那些东西我看不上眼,但巧了不是?您不是读书人,喜欢淘换笔墨纸砚吗?这方砚台虽不是名家雕刻,料子却不错,凑合着能用,您收着吧。” 说罢,王掌柜把锦盒一推,顺便从袖笼里抽出两张银票递了过来。陆嘉衍接过银票,打开锦盒看了看,心中颇为满意。这方端砚素雅大气,端砚乌黑的石面上,葡萄藤纹路竟泛着淡淡的鸲鹆眼。旁边还有荣宝斋的松烟墨,正是他所需要的东西。 陆嘉衍谢过王掌柜后,告诉他过几天还有一批东西要送来,让他留意市场需求。王掌柜点头应下,留下新家地址,陆嘉衍便起身告辞,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安排。 第二天,王掌柜便差富贵送来消息。有有位北洋军官要结婚,他去接触过了,对方看不上玉镯子,想要一对做工精致的金镯子。此外,头上戴的、脖子里挂的、手指上戴的,都要上好的东西。王掌柜让陆嘉衍赶紧去准备。 陆嘉衍听后,立刻出门去了趟贝勒府。他将王掌柜的话带到,又与姨娘道别。忙完这些,陆嘉衍抬头一看,天色已暗了下来。他心中暗叹,三点放学,这一通忙活竟然过了一个时辰,已经到了吃饭时间。 他匆匆往家里赶,琢磨着路上找个地方吃饭。陆嘉衍走到南城一个胡同口时。不由捂住了鼻子,馊饭混着卤汁的酸腐气扑面而来。喆镡蜷在条凳上,破夹袄肩头绽着棉絮,正用豁口粗碗舀那稠乎乎的汤水。油花里浮着半片肥肉,让他露出了笑脸。 陆嘉衍瞥了一眼,“陈记杂澄”的木牌下写着五个铜元管饱。喆镡喉结耸动,努力的把吃食咽下去。他不由别过眼去,径直往前走去。 短短两天时间,喆镡竟混成了这个样子。须知,即便南城墙根下的市井生态,也会显露出森严的等级。 天桥的艺人蹲在街口,就着羊杂汤掰开死面火烧,油星子在粗瓷碗里浮着一层;拉洋车的攥着肉卷饼,葱花香混着酱汁顺着指缝往下淌。这些吃食,怕是比乡村小地主的饭桌还要丰盛。 相邻的巷子里,光景便陡峭起来。卖“杂澄“的摊子林立,铁皮桶里浮着隔夜的鱼刺、发黏的粉条、泡胀的馒头块。老板的拎着木桶出来,敲敲木板“五个铜元管饱”,眼疾手快的拿长木筷一扒拉,快速夹住半只鸭头,便闪电般送到碗里,油渍在补丁上洇出亮斑。 所谓“杂澄”,与“折箩”大同小异,就是各家饭馆吃剩的东西。四九城的馆子为了避免伙计克扣饭菜,规定除了二当家和掌柜能吃菜之外,其余所有人只能吃小米绿豆饭和熬白菜。那些伙计便会到装剩菜的桶里挑肉吃,剩下的则卖到“下店”去。 “下店”,就是租不起房子的苦力们睡的大通铺。漏风的棚屋里。通铺草席上跳蚤成团,汗酸气裹着霉味往人鼻子里钻。 这些都是真正揭不开锅的穷人,吃喝讲究不讲究,只要能吃饱就好。“杂澄”油水多,是苦力的最佳选择。 因为此时饭庄子太多,南城也有不少这样的摊子。喆镡就在这样的摊子上,啃着馊了的死面饼,吃着“杂澄”。 陆嘉衍叹了口气,走进一家晋南人开的小馆子,点了十五个羊肉大葱猪肉饺子,一碟汆烫好的羊肉片,还要了二两酒。吃饱喝足后,他心满意足地离开,所花费的还不到两个银毫。 本以为那五六块大洋足够这烟鬼吃上半个月,却不到两天就被挥霍一空,陆嘉衍不禁摇头苦笑。 吃饱喝足后,陆嘉衍踩着碎石小路往家走。胡同里刚掌起几盏灯笼,借着月光和昏暗的烛火前进。忽然后脑勺一阵钝痛,眼前金星乱迸,整个人扑在湿冷的砖地上。 耳边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腰间钱袋被扯得生疼,只来得及瞥见一角灰布衣角,正是喆镡常穿的那件破夹袄! 他撑起身子啐了口唾沫,指尖在发间摸索,所幸只是肿起个包。陆嘉衍捂着脑袋,抬头一看,那逃跑的身影不正是喆镡吗?这家伙竟然真的下得去手!陆嘉衍心中一阵寒意,庆幸自己没有帮他。他摸了摸头上,发现没有出血,便起身回家睡觉了。 次日晨起,郎中把过脉说无大碍,倒是在警察署耗了大半日。巡警叼着烟卷,蘸着墨汁在泛黄的卷宗上涂画:“七八块现洋?够立案了。“ 说着斜眼瞥他袖口露出的银票边角,“您这身打扮,倒是不缺钱的主,何必………“ 话音未落,外头突然闹哄哄闯进个灰头土脸的巡警:“人找着了!南城烟馆后巷,草席裹着,身子都僵了!“ 原来喆镡抢了钱后,立刻大吃大喝了一顿,点了烧鸭子、酱肘子,还喝了一坛绍兴酒,吃得醉醺醺的。入夜摸进烟馆时,跑堂的收了三块大洋,还当他家里典当了什么物件,殷勤递上烟枪。 谁料三更梆子刚响,人就蜷成虾米断了气,嘴角还凝着丝痴笑。俗话说“烟膏子就酒,一时三刻就走。”喆镡这是自寻死路,烟馆掌柜骂咧咧扯了张破席,像扔死狗般把他丢在臭水沟旁。 陆嘉衍还在感慨时,牛大壮赶来了,哭得稀里哗啦。这真是个忠仆,可惜跟错了人。 牛大壮哭了一阵后,陆嘉衍忽听得“噗通“一声。牛大壮跪在台阶前,额头磕得青石“咚咚“响,眼泪鼻涕糊了满脸:“陆少爷发发慈悲!“ 这莽汉哭起来竟像受伤的野兽低嚎,“看在和少爷相识一场的份上,您给口薄棺,让少爷入土为安,小的这条贱命今后就是您的!“他粗粝的手掌拍得胸膛砰砰响,“往后您让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您让我抵命都成。“ 陆嘉衍看着牛大壮,心中五味杂陈。他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起来吧,我会帮忙的。” 第十一章挥霍无度 民国年间的丧葬礼仪繁复得令人咋舌,但只要银钱到位,自有一班人替你张罗。二十块现洋换来的体面,不过是让喆镡穿着簇新蓝布长衫躺进薄棺,外加祖坟里一方新土。 幸好,喆镡到底没动祖坟的脑筋——五列坟茔整整齐齐,可葬五代子孙。祠堂有三开间,修缮得不错,外有百亩祭田,光租子就足够维持香火不断。 倒是那三进的老宅,早被他典当得只剩一纸借据。陆嘉衍捏着那张泛黄的契纸,想起那宅子的飞檐斗拱、雕花窗棂,八百大洋的典价实在亏得慌。他自掏腰包赎了回来,盘算着只需修缮一番,转手能卖上两千大洋以上。 还完了饥荒,拿到地契的陆嘉衍立在老宅垂花门前。门楣上“进士及第”匾额的荣光,早被这帮不孝子孙败得精光。 听到脚步声陆嘉衍一扭头,就见到牛大壮抱着个红木盒子往外冲,被陆嘉衍一把拦住。“大壮,你这是要作甚?“ 牛大壮咬着牙说道:“都是这烟枪害了这一大家子,我拿出去砸了,烧了!“ “且慢!“陆嘉衍劈手夺过木匣,蝙蝠衔铜钱的黄铜搭扣咔嗒弹开。紫檀木衬里还留着烟膏的褐渍,倒是雕着五蝠捧寿的盒身油亮如新。 “造办处的工,正经的紫檀木,你烧了岂不可惜。“陆嘉衍掂了掂盒子:“烟枪你尽管烧,这盒子可得留下。“ 盒子入手沉甸甸的,雕花栩栩如生,漆面光可鉴人。陆嘉衍将福晋陪嫁的一套金首饰收进盒中,那对金镶玉的镯子在绒布上泛着温润的光。他叫了辆人力车,直奔福宝斋。 福宝斋的西洋玻璃窗将秋阳滤成蜜色,王掌柜正捧着青花盖碗品茶,忽见陆嘉衍掀帘而入,忙起身相迎。 “这可是宫里赏的物件,“陆嘉衍将紫檀盒子轻轻放在柜台上,“够那北洋军官显摆一阵子了。“ 王掌柜掀开盒盖,刚戴上的玳瑁眼镜滑到鼻尖,他举着放大镜端详盒内一套首饰。金灿灿的首饰在阳光下晃得他眯起眼。 缠枝莲纹的金钗、鎏金累丝嵌玉的头饰、金镶玉的镯子,看得王掌柜连声道:“好物件,好物件!这一套卖他万八千的都行。“ “王掌柜,北洋的军官真有这么多钱吗?他要是跟你耍横,你斗得过吗?我劝你一句,拆开卖。就卖他一对金镯子。你瞧瞧这些东西的做工,宫里的东西还愁卖吗?先做这一笔,小心使得万年船。” 陆嘉衍指尖轻点匣中那对金镶翡翠镯子:“昨儿西四牌楼的茶楼里,可听见桩新鲜事?“ 他掸了掸长衫下摆并不存在的灰尘,“李督办的小舅子强买同仁堂的老参,说是给二百现洋,结果往账房甩了几百块的四川军票。你真的确定这买卖牢靠?“ 王掌柜惊出一身冷汗,喉头滚动着咽下口水,对啊!这些当兵的要横起来,他能怎么办。当下一拱手说道:“公子考虑得周到,老朽真是糊涂了。” 王掌柜突然抓过算盘噼啪一拨,“等下我就跑一趟,先拿一只镯子过去,卖他八百,他要是抢。老夫连夜把另一只裹上明黄锦缎装好了,送去大帅府,说是给大帅姨太太留的寿礼!” 王掌柜背着手说道:“我就说遭了兵痞劫道,只能送一只了。老夫就算硬亏一千五百大洋,也要看看大帅整顿不整顿军纪。古玩行要是有了抢东西的先例,今后这店铺如何保得住。” 陆嘉衍喝了一口茶,这些老掌柜一点就透,无需多说。他们比自己老道得多,想出来的法子更直接有效。 “公子倒是提醒我了,明儿我把这对东珠耳坠,配个嵌宝银丝米匣。送到东交民巷的洋行去,领事夫人最喜这些精巧玩意儿。报多少付多少,从不还价。”王掌柜是生意人,没多久就盘算好了。 陆嘉衍笑了笑说道:“这就对了,耳坠和镯子给你留下。你拿二千大洋银票来。其他的你再张罗张罗。” 王掌柜一拱手:“那就这样,出了手,我自然给公子留一份。您先回去歇着,待我这段时间忙完了。咱再去丰泽园喝两杯。” 陆嘉衍拿上银票,出门坐上人力车去了贝勒府。把银票交给姨娘,领着小宝去了茶楼。今晚崔先生讲《水浒》,说的是景阳冈打虎。正是孩子乐意听的,画本他也买好了,正好教他识字。 茶楼二层临窗的座儿,跑堂的早备好了松子糖和茉莉花茶。崔先生的惊堂木一声脆响:“好个吊睛白额大虫!“ 陆嘉衍扭头看了看小宝,孩子攥着画本的武松打虎图,眼珠亮得像是揉了星星。 足足待了一个时辰,陆嘉衍才带着小宝回贝勒府。人力车载着他们一路飞奔。途中,陆嘉衍瞥见醉醺醺的王爷正从新开张的酒楼里摇摇晃晃地走出来。 王爷正扶着新漆酒楼的门柱,朝侍卫甩出个沉甸甸的荷包:“赏...赏后厨!这扒肉条的火候今儿正好,看来还得我来指正。“ 手下从钱袋里掏出几块大洋打赏,随后王爷踉踉跄跄登上马车,高声喊道:“走,听小曲去!今儿听戏没过瘾,再去快活一会儿。” 这家酒楼只卖两种席面:一种不带翅羹,八块大洋一桌;另一种带上一人一盅鱼翅,十二块大洋一桌。王爷又多了一家挂账的店。 难怪福晋要变卖东西,眼瞅着中秋将至,各店家都要上门结账。他想起之前见福晋典拿出首饰时,账房捧着半尺厚的红纸册:“中秋将至,各铺子的账房先生怕是已在备算盘。”按王爷这每日用度的架势,怕是又要花掉几千块大洋。 这手笔真是阔绰,前阵子听姨娘说,王爷听一场戏,前后赏了一百大洋。也就是这样的家底,才能如此挥霍。 陆嘉衍牵着小宝刚到贝勒府朱漆大门前,恰与贝勒爷的马车在石阶前相遇。老贝勒爷踩着雕花车凳下来,金丝眼镜后透出慈爱的目光:“咱们小阿哥今日可玩痛快了?先生都教了些什么学问?“ “阿玛!“小宝扑进老者怀中,“我今日会写''吊睛猛虎''了!“说着伸出食指在空中比划,指尖划过的轨迹仿佛真能映出笔画。 老贝勒爷笑纹更深,掌心摩挲着小儿细软的额发,转头朝陆嘉衍颔首:“先生费心了,有田,看赏。“ 青布长衫的汉子应声上前,一摞银元落在陆嘉衍掌心作响。待众人簇拥着祖孙入府,陆嘉衍对着掌中银光轻嗤:“倒像是赏堂倌的做派。“指尖翻动间银元相击声清脆,“也罢,黄白之物总比空头体面实在。“ 他撩起长衫跨上黄包车,车帘垂落时飘出半句:“前门廊坊二条,爆肚冯。“黄铜车铃一打,碾过青石板的轱辘声里,隐约还能听见府内飘来的稚嫩童声:“阿玛您瞧,这是武松举的梢棒......“ 第十二章布局讨公道 第二日天未亮透,屋外尽是深秋的寒意,富贵裹着灰布棉袄冲进院子,袖口洇着暗红渍。“爷!“少年带着哭腔扑跪在青石砖上: “您可说的太对了,那军官压根就没钱。给了二百大洋就把掌柜的轰了出来。掌柜的叫人用枪托砸断了三根肋骨,军爷把银元往雪地里撒,说再敢讨钱就毙了他。掌柜的如今正躺着哪,身上病着,心里还带着气,您可快想想办法吧。” 陆嘉衍掌心按住少年颤抖的肩胛,轻轻拍了拍富贵:“去同仁堂抓两剂血竭,用我存在柜上的山参煨汤。你先回去服侍王掌柜,跟他说其他事不用管了,按照咱们商量好了的办。” 打发了富贵,陆嘉衍将信纸摊开,研墨提笔,狼毫笔尖在八行笺上游走如蛇。给大帅公子的信写在洒金宣纸上,字字句句直指兵痞的危害;给报社主编的信则用洋灰纸,条分缕析地列举了纵容部队军官肆意妄为的后果;至于琉璃厂那些老狐狸,他则简简单单把事情说清,最后附上四个字:唇亡齿寒! “这一封送去大帅府,走角门,塞给穿灰呢军装的小厮,带上两罐‘茄克力’香烟和五块大洋。这一封送去康先生的报社,务必当着主笔的面拆开,摊在他桌上。这一摞送到琉璃厂,专挑门脸大的铺子往里送。记住了吗?” 陆嘉衍将书信交给大壮,仔细叮嘱了几句。大壮点点头,拎着书信,一溜烟跑了出去。 陆嘉衍选择此时行动,自然有他的底气。首先,大帅如今的日子并不好过,孙先生的党派刚刚成立,并在宋先生的努力下赢得了大多数支持,局势对大帅不利。 其次,大帅的二公子是个潇洒才子,向来厌恶参与政治,且为人仗义疏财,送信给他或许能起到一些作用。 再者,将事情捅到报社,利用舆论制造压力。如今的报社多由热血青年组成,抨击时弊是他们最热衷的事,更何况是揭露窃取胜利果实的北洋军阀! 最后,便是利用同行之间的危机感。若是别的事,同行之间或许会互相倾轧,但此事关乎每个人的生死存亡。倘若当兵的可以明目张胆地抢夺,他们日后还如何立足? 至于结果如何,只能听天由命了。陆嘉衍抱着紫檀匣子,匆匆钻进人力车。车夫轻车熟路地拐进东交民巷。既然王掌柜受了伤,陆嘉衍便只能亲自出马了。 英吉利公使夫人向来钟爱这些精巧的首饰,那细腻的工艺总让她爱不释手。 公使本人也没闲着,除了热衷于搜罗瓷器外,对书画也颇有兴趣。这位精明的洋人不仅在大沽港囤积了上千箱煤油,还在东四牌楼开了间“远东艺术公司”,赚得盆满钵满,自诩为“华夏通”。 陆嘉衍直接找到了公使的秘书,简单说明来意后,打开了匣子。对方只瞥了一眼,便吩咐人给他泡了杯红茶,请他稍候片刻,随即上楼请来了公使夫人。 这位“华夏通”果然好糊弄。在陆嘉衍一番巧言令色之下,公使夫人爽快地出价六千大洋,买下了这一匣子的宝贝。 暮鼓声里,大壮踩着满地碎琼乱玉冲进院子,棉鞋在青砖地上留下一串黑印子,气喘吁吁的告诉陆嘉衍现在的情况。 此时大帅府门前早已跪了一片琉璃厂的掌柜,德高望重的孙教授站在最前头,身后是十几个白发苍苍的老掌柜,个个捧着祖传的账册、当票,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孙教授对着里面喊道:“大帅威风,出来点一点,还要多少索性一并夺了去!” 三少爷的书房里,那张信笺正摊在红木案上。“父亲”二少爷指着窗外的哭诉人群,“今日他们能抢琉璃厂的古玩,明日就敢纵兵冲进八大胡同。今后就和流寇无异了,您真要管管了。” 突然,墙外传来报童尖利的叫卖:“号外!号外!北洋管带纵兵劫掠,四九城商贾联名请愿!”大帅怒的把景德镇青花汤碗砸向地面,鸡汤泼在地上到处都是。 “来人!”大帅一脚踢翻太师椅,“把那狗娘养的给我绑到午门去!让全城的百姓都看着,老子是怎么治军的!”他转身拉开抽屉,取出一叠庄票扔给副官,“去福宝斋把那对金镯子赎回来,要快!” 暮色中,人力车停在贝勒府正门。门房老张头认得这个常来的年轻人,却还是照例收了一块大洋才放行。穿过月亮门,绕过影壁后的太湖石,陆嘉衍在偏院暖阁里见到了梁姨娘。 暖阁里点着檀香,梁姨娘正对着西洋镜描眉。她接过银票,指尖在票面上轻轻一捻,便知道是大丰号的庄票。“你这孩子,办事真是爽利。” 她转身从多宝阁取出一只锦盒:“福晋特意送你的打簧怀表表,说是以前宫里赏的。自己留着用,福晋给了你宅子,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你得记着点,可别得了赏认真办,没赏就糊弄事。” 陆嘉衍躬身一拜:“小陆子省的,姨娘不必担心。”话音未落,梁姨娘已经将名帖塞进他袖中:“西城根儿那户,祖上是进关的功臣。如今那位爷整天泡在八大胡同,听说连祖传的翡翠扳指都当了。” 她压低声音说道:“福晋说了,落地凤凰不如鸡。你只管按规矩办就是了。那家人精着呢。前儿个连厨子的月钱都克扣。你该赚的赚,别太过了就是。” 陆嘉衍将名帖揣进织锦暗袋,朝姨娘欠身时,檐下那只红子突然扑棱棱撞起笼来。姨娘忙踮着三寸金莲去够鸟笼,月白缎子马甲下摆扫过青砖,带起一阵檀香。 院子里横七竖八扯着十几根竹竿,挂了满当当的鸟笼。画眉笼子罩着靛蓝布罩,里头的主儿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啭着;黄雀笼上铜钩磨得锃亮,想是贝勒爷日日把玩的缘故。最扎眼的是那架紫檀雕花百灵笼,笼顶镶着块和田玉,底下坠着流苏。 陆嘉衍立在垂花门下,听着满院鸟鸣,想起前几日琉璃厂听来的闲话:如今一只上品画眉,光驯就得花上大半年功夫。 每日寅时就得拎出去溜,还得配着活虫、蛋黄、绿豆面调的精料。贝勒爷这一院子鸟,怕是比养个戏班子还费银子。 他回头望了眼正给百灵添水的姨娘,暗叹这深宅大院里,到底还是得有个会持家的。要不,就贝勒爷这做派,怕是连鸟笼子都得当了去。 第十三章结识教授 次日放学之后,陆嘉衍照着地址,踩着青石板小路拐进鲍府夹道时,日头已经西斜。门房接过名帖,眼皮都没抬:“等着。“转身时马褂下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灰。 穿过垂花门,陆嘉衍被领进东厢房。一掀帘子,扑面而来是股子难闻的烟味,混着一股的长时间不洗澡的酸臭气息。炕上歪着个人,身上团花缎子马褂皱得不成样子,领口的纽襻还系错了一个。 炕桌上那盏洋油灯熏得乌黑,灯罩上积着厚厚的灰。旁边摆着开着的锡罐,里头是滇省来的“马蹄土”,已经快见了底。盖碗里的茶早没了热气,浮着层灰蒙蒙的茶锈。 “来了?”鲍大人连眼皮都懒得抬,烟枪在炕沿上磕了磕,“东西在那儿,自己瞧。” 他指了指炕尾,一对剔犀圆盒随意地搁在脚后跟,盒盖上积着层薄灰。 陆嘉衍捧起圆盒细看,剔犀漆层足有百道,云纹流转如生。可这年份...他暗自皱眉,明代?元代?还是更早? “八百块,少一个子儿都不成。“鲍大人忽然撑起身子,浑浊的眼珠直勾勾盯着他,“后天就是中秋,账房先生可等着银子发月钱呢。“说着又瘫回炕上,像是用尽了力气。 陆嘉衍将圆盒小心包好:“我先拿去让人掌掌眼,若是不成我就送回来。要是……“话未说完,就听炕上传来鼾声。他摇摇头,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廊下的鹦鹉突然扑棱棱叫起来:“看赏!看赏!” 陆嘉衍抱着锦盒出了鲍府,胡同口的人力车夫正靠在墙根打盹。他跺了跺脚,车夫一个激灵跳起来:“爷,您去哪?“ “先去同仁堂。“陆嘉衍钻进车篷,车夫抄起车把就跑。 同仁堂的伙计见是他,问清了来意之后,忙从红木抽屉里取出一根辽参:“三两六钱,四十块整,东西还不错,年份差了点。” 陆嘉衍抽出五十大洋银票给他。伙计放在在柜台上,麻利地用桑皮纸包好,又系了根红绳。数了十个大洋递给他:“承蒙惠顾,下次再来。”陆嘉衍谢过之后上了车,直奔琉璃厂。 福宝斋里,富贵正在给掌柜煎药。砂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满屋子都是苦味。王掌柜躺在雕花架子床上,脸色蜡黄,见陆嘉衍进来,勉强支起身子:“小陆啊...这是又得了什么宝贝?“ 陆嘉衍将锦盒放在床头,将辽参递给富贵:“您先别惦记了,好好养伤。这根辽参您老补补身子。” 王掌柜叹了口气:“早知道,听你的,就不指望赚大钱了。花点时间一样能出手。” 说罢,王掌柜颤巍巍地戴上玳瑁眼镜,就着室内的灯光细看:“啧,又是这对北宋剔犀圆盒。去年鲍家拿来时,我就劝他五百出手,偏要八百...“说着剧烈咳嗽起来,富贵连忙递上痰盂。 “嚯,感情这玩意原来就卖过。”陆嘉衍深感无语,叹道:“还是卖八百……”。 “收了吧,我跟你透个底,这玩意,你直接拿去关教授家里。一千大洋卖他,转个手的事。当初要早知道关教授要这玩意,我就收下来了,富贵拿上名贴跑一趟。把话带到就行了。”王掌柜撑不起身子,就只能躺着吩咐了。 “关教授?“陆嘉衍想起那位常在琉璃厂转悠的大学教授,“他出得起一千大洋?” 王掌柜摆摆手,示意富贵取来名帖:“富贵你只管去,就说是我让你去的。他书房里缺这么一对文房,找了大半年了...“话未说完,又歪在枕头上喘气。 富贵揣着名帖一溜小跑出了门,陆嘉衍揭开盖碗,将新买的辽参切了一片放入,冲上沸水。参香渐渐氤氲开来,王掌柜蜡黄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 “小陆啊...“王掌柜抿了口参茶,浑浊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你记住,这乱世里,古玩行当最是风云变幻。” 他颤巍巍地指向窗外,“你看那皇城的角楼,昨儿个还是皇家的,今儿个就归了政府。“ 陆嘉衍顺着望去,暮色中的角楼剪影格外清晰。王掌柜的声音忽高忽低:“那些个王爷贝勒,昨儿个还在八大胡同摆谱,今儿个就得变卖家当。新贵们呢?以前说不准在天桥卖艺,当了兵,做了官,就住进了西式洋楼里头。” 参茶的热气在两人之间缭绕,王掌柜的声音愈发低沉:“这改朝换代的时候,好东西就像开了闸的洪水。前朝的御用之物,转眼就成了新贵的书房雅玩。你瞧那对剔犀圆盒,搁在从前,鲍家就是饿死也不会卖...“ 正说着,外头传来黄包车的铃声。王掌柜忽然抓住陆嘉衍的手腕:“记住,等会儿关教授来了,你只管往上加二三百。他等了这么久,千金难买心头好,不会在乎这些。” 话音未落,富贵已引着人跨进门槛。暮色中,关教授灰布长衫的下摆沾着些尘土,想是一路疾走所致。他摘下瓜皮小帽,露出略显花白的鬓角。 “王掌柜,东西在哪儿?”关教授话未说完,瞧见床上的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这莫不是今日报上说的那桩兵痞闹事?“ 他快步走到床前说道:“”明日我就给《晨报》写篇特稿,非得让那些兵痞...” “使不得,使不得。”王掌柜连连摆手,牵动伤口疼得直抽气,“大帅已经处置了,赔了损失.”说着朝陆嘉衍使了个眼色,“您还是先看看那对漆器。” 关教授这才注意到桌上的剔犀圆盒,镜片后的眼睛顿时亮了。他小心翼翼捧起一只,就着油灯细看:“好!好!这云纹流转如生,漆层细密均匀,当真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这位公子开价多少?“ “一千五百大洋。“陆嘉衍不紧不慢道,“看在王掌柜面上,让到一千三。“ 关教授摩挲着圆盒,半晌没作声。油灯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斑驳的墙上。终于,他咬了咬牙:“一千二,现钱。“说着从内袋掏出本花旗银行的支票簿。 王掌柜在床榻上轻轻咳嗽一声。陆嘉衍会意,拱手道:“既是关教授要,那就这个价吧。“ 第十四章朝代更替之际 民国的北平,是一个充满矛盾与变革的地方。与那些最先开放的城市一样,这里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文化冲击。普通百姓对变化的感知,往往来自于街头那些趾高气扬的洋人,他们的存在仿佛在提醒着这个古老城市的剧变。 曾经依靠朝廷俸禄生活的旗人,如今已因生计所迫,纷纷离开了北平。即便是那些有编制的旗人,也因断了生计而哀叹洋人的强大与命运的不济。 知识分子中,有些人受到“师夷长技以制夷”思想的启发,选择远赴海外留学。随着新学的兴起,他们的打扮和做派变得既不完全西化,也不全然传统,呈现出一种独特的“洋不洋,中不中”的风格。 走在北平的街头,可以看到形形色色的人群:有依然留着长辫的旗人,也有剪了辫子却披头散发的普通百姓,还有那些早已剃了短发、如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新派人士。 皮鞋、自行车、香水、文明杖等洋货开始在商铺中售卖,西洋钟成了有钱人家的标配,怀表则成了炫耀财富的象征。 曾经的四九城,道路多是黄土夯实的土路,每逢重大节日,人们都要在路上洒水,以防尘土飞扬。 如今,有钱的王公贝勒和商贾们在自己的胡同里铺上了青石板,再也不用担心雨天泥泞的尴尬。 洋人也对这样的道路感到不满,于是在他们经常出入的几条路上进行了铺设。轿子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富贵人家继续乘坐马车,而学者、医生等有地位有资产的人则开始选择人力车。 于是,在北平的街头,你可以看到披着长发、穿着传统服饰的旗人坐在人力车上;也可以看到穿着长衫、留着短发的学者匆匆拦下人力车赶路;甚至还有洋人手持文明杖、身着礼服,坐上人力车。而一些学生则骑着自行车,灵活地穿梭在胡同之间。 北平,这座古老的城市,正在新旧交织中悄然改变。赚到钱的陆嘉衍豪掷五千大洋,几乎掏空了家底,在早先买下的大沽地皮上建造了三间宅子。 如今,工程正式动工,他提出了自己的构想,并请学校的美术老师绘制了平面图。设计包括两个三进的四合院,在大沽置下的地皮上勾勒出一片新天地——两座青砖灰瓦的三进四合院傍着一栋红砖尖顶的西洋小楼,楼前还圈着片精巧的西式花园。 民国时期的商人,远比后世更有原则。他们收了钱便踏踏实实做事,尤其是那些有身份的商人,格外爱惜自己的声誉,生怕别人说出一句不好。 陆嘉衍明白这一点,他备足了钱款,但后世的谨慎,还是让他选择按照工程进度分批支付。他时常抽空前往大沽查看进度,亲自结算工钱。 这座宅子,不仅是陆嘉衍对未来的投资,更是他财富猛增的伏笔。泥瓦匠们挑着扁担穿梭,担子里青砖与红砖混在一处。四合院比较传统,可以卖给避难的富贵老人。而西洋小楼则象征着时代的变迁。适合厌倦斗争年轻新潮的人士居住。 造房子的预算最初只是一个数字,工程中遇到的问题越来越多。花园里的太湖石假山、檐角蹲着的石兽、汉白玉雕的西式天使、景泰蓝的莲花灯盏,这些使预算也在不断攀升。幸好,陆嘉衍的生意越做越大,资金充裕,完全能够应对这些额外的开支。 市面上,像他这样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那些曾经显赫的贵族如今已渐渐没落,身边人开始尝试类似的营生。不过,大多数只是小打小闹,最终因经验不足而吃了亏,琉璃厂的晨雾里总裹着三分真假难辨的江湖气。 自打二品大臣毓璜顶的管家,把一尊大明宣德炉卖了八百大洋之后。上了当又挨了别人嘲笑的名门,暗地里纷纷搭线,找到陆嘉衍寻求帮助。陆嘉衍谦虚的态度,让他们觉得自己依旧是主子。只不过找个下人出面打点些不方便的事情。 陆嘉衍的名声在琉璃厂越来越响亮,成了当地一位颇有影响力的人物。随着收入的增加,他的生活也逐渐改善。尽管这种改善起初只是偶然的机会。 这一天,陆嘉衍和大壮受王掌柜的邀请,前往新丰楼聚餐。王掌柜刚刚康复,便迫不及待地邀请陆嘉衍出来“打打牙祭”,顺便联络感情。 过去的三个月,对王掌柜来说可谓难熬。陆嘉衍不断拿一些珍贵的物件来请他掌眼,件件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然而,王掌柜因身体原因只能躺在床上,无法亲自操持,只得让富贵带着陆嘉衍一家家客户跑。虽然他也从中分到了一部分利润,但心里却隐隐作痛。 客户资源被陆嘉衍摸得一清二楚,利润也被他拿走了七成。尽管躺着赚了两千大洋,王掌柜依然觉得亏大了。 如今,身体康复的王掌柜,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牢牢抓住陆嘉衍这棵摇钱树。因此,这一顿饭是必不可少的。 新丰楼的经典名肴“白菜紫鲍“,以精妙配伍演绎山海之珍。精选肉质肥嫩的小紫鲍,经猛火急蒸锁住鲜味,再施以传统蓑衣花刀技法,令鲍身舒展如菊瓣绽放。 配以取霜打后的黄秧白菜心,以老母鸡、火腿慢煨而成的上汤悉心煨制。成肴时鲍鱼柔韧弹牙尽显本味,白菜吸足荤鲜莹润如脂,两相成就出至简至鲜的隽永之味。 这道看似清简的佳肴,实则在火候把控与食材对话间,尽显庖厨真章,将鲁菜“以汤提鲜,用火赋魂“的精髓演绎得淋漓尽致。 开春头一茬糯米配着虎跑泉,酿的黄酒犹如琥珀一般颜色,这是王掌柜特意定下的好酒。 掌勺的必须是新丰楼的头牌王师傅,餐具都要景德镇的薄胎青花瓷。筷子是他自己带来的牙筷,能想到他尽量做到最好。 “陆公子您上座。“王掌柜亲自执起酒吊,琥珀色的酒液在空中拉出三寸不断的金丝。陆嘉衍看他殷勤的态度,就知道他多半是想的太多了。 “王掌柜,我不是不讲情分的人。你敬我一尺,我也还你一尺。如今朝代更替,我多个朋友还来不及哪。你可千万不要多心,咱今后合作的日子长着那。” “那就好,那就好。” 第十五章偶然遇见 两人对坐,推杯换盏。大壮和富贵在一旁静静侍立,斟酒递帕。陆嘉衍虽有些不自在,却也只能忍着——毕竟这是这个时代的规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他唤来伙计:“打两碗饭,安排两个小炒,这些鲍鱼是刚盛的。带他们俩到楼下吃些,我和王掌柜说说话。” 打发两人去吃饭,陆嘉衍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王掌柜聊着这几日的收益,过几日的物件,以及如何分成。 王掌柜听得格外认真,毕竟古玩行当素来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买卖。如今能细水长流,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事。 楼下,楼下跑堂的伙计端着红漆托盘过来,肩头搭着的白毛巾,取下一抹桌子。青花瓷碗盛着油亮亮的回锅肉,蒜苗炒肝尖还冒着热气,海参加大葱回锅热过后泛着油光。 “二位慢用。”伙计摆好碗筷,特意将海参往大壮面前推了推,“说句掏心窝子的,来这八大楼的主子,十个有九个鼻孔朝天。像你们东家这般体恤下人的,真真是头一份儿。” 大壮笑着和伙计寒暄几句。这时,一个裹着羊皮袄的汉子探头进来,脸上冻得通红:“嘿,这不是大壮嘛!可以啊,到这儿来吃上海参了。” 话音未落,跑堂的已经蹙起眉头——这赶车的脚上沾着雪水泥浆,羊皮袄泛着油光,实在不合这雕梁画栋的场面。 来人瞥见伙计不悦的神色,这才意识到自己唐突了。这八大楼都是富贵人家来的地方,他一个赶车的,怎么见了旧相识就忘了身份?大壮忙起身迎过去,就着门缝压低声音:“石头兄弟,咱们外头说话。” 大店都是这样,先敬罗衣后敬人。大壮和富贵虽说是下人,好歹穿着青布长衫,踏着布鞋。这赶车的却只穿了件羊皮袄,确实不像样子。 他尴尬地退了出去,大壮跟着到了门外。迫不及待地问道:“石头,最近过得咋样?“ “我还不是老样子”石头笑了笑道,“倒是你,听说你主子染了烟瘾,家道败落了。我看你现在还行啊?”石头上下打量着大壮,哪里有一点落魄的样子?“咱运气不错,“ 大壮谦虚地说道,“原来的主子有个年幼时的玩伴,为人仗义,买卖也干得不错。我跟着沾了光。你最近跟着那个掌柜?老东家不是……” 石头正要答话,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咳嗽。转头望去,檐角灯笼昏黄的光晕里,站着个裹在玄色大氅里的身影,风帽压得极低,只露出半截青白的下颌。 “石头。”那声音像是生锈的刀刃在磨刀石上拖过,带着嘶嘶的漏气声,“该回府了。” 石头连忙点头:“东家恕罪,您稍候,我马上备车。”说罢他小跑着牵来骡车,车辕上挂的铜铃铛早失了光泽,在夜风里发出暗哑的呜咽。 车厢比寻常马车窄上三分,乌木车架上雕着褪色的蟒纹,帷幔用的似是前朝宫里的绛纱,只是经年累月已成了污浊的褐红色。车顶四角各悬着个铜铃,做工不错就是显得老旧。 石头急着离开,对着大壮歉意地说道:“以后见着再聊。你现在跟着哪个主子?“ 大壮警惕地望望四周,“我们东家姓陆,在琉璃厂问一声陆少爷,都知道。走吧,别让东家等急了,下回见。” 石头点点头,抖了抖缰绳,骡车缓缓驶离酒家。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吱呀的声响,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车帘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接着是男子低沉的嗓音:“石头,你认得那人多久了?” “回东家的话,”石头一边赶车一边回答,“咱俩打小一起玩。我以前不是在副都御史宅上养马吗?就在他家主子隔壁。” 车内沉默了片刻,只有铜铃发出轻微的叮当声。忽然,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你明儿去问问,他说的那个陆少爷,是不是常去贝勒府。” 石头心里一紧,握着缰绳的手微微出汗。他这位东家向来深居简出,今日怎么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陆少爷如此上心?不过转念一想,这陆少爷能在八大楼请下人吃饭,想必不是寻常人物。 “行,小的明天得空就问。”石头应道,声音里带着几分谨慎。他心里非常清楚这位主子是什么人。 车内又是一阵沉默,只有檀香味和那股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忽然,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一丝阴冷的笑意:“记住,打听清楚些。这位陆少爷...可不简单” 第二天一早,石头就去了琉璃厂。他在街市上转悠了一整天,问遍了古玩铺子、书肆、茶楼,果然如东家所说,这位陆少爷并不简单。直到日头西斜,他才在街角撞见采买的大壮。 两人寻了处僻静的豆腐摊,要了两碗炸豆腐。石头一边吃,一边不动声色地套话。 大壮虽是个实诚人,却也对陆嘉衍的事守口如瓶,只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直到豆腐见了底,石头才勉强拼凑出些零碎的消息。 回到府上,石头直奔东家的书房。推开门,檀香味扑面而来,东家正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串念珠。 “东家,”石头躬身行礼,“小的打听到了。” “说。”东家的声音依旧阴冷。 石头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一道来,末了补充道:“这位陆少爷,确实常去贝勒府,而且...”他压低声音,“似乎和福晋有些往来。” 东家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呵呵呵,我就说他不简单。福晋做得隐秘,外头看不出来。可咱们...可是一瞅一个准。” 东家将手里的珠子塞进缂丝料子的荷包里。提笔写了张便笺,塞了进去。他突然一阵咳嗽,“送去,咳咳咳,东西...得让陆公子亲手打开。记住咯,谁也不能说。明白吗?” 石头双手接过,跪地磕了个头:“主子,您放心,小的知道轻重。” “去吧。”东家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警告,“你应该知道,稍有不慎,便是祸事。” 第十六章出宫的太监 陆嘉衍看到石头送来的东西,心中一惊。即便他对古玩一窍不通,也认得出眼前这物件正是“十八子”。从款式上看,即便不是出自皇宫,也必定是皇族贝勒的珍品。他不禁疑惑,这送东西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抽出信笺,展开细读,内容让他大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再看落款,心中已猜到了七八分。他不禁感叹,这年头真是世事艰难,人心难测。 陆嘉衍沉思片刻,随即研墨提笔,写下一封回信。他将信纸装入信封,用蜡烛封口,盖上自己的印章,递给石头:“带回去给你东家,他一看便知。切记,让他亲自开启,切勿让旁人看到。” 石头接过信,恭敬地退下。陆嘉衍看了看天色,见时辰尚早,便起身出门,叫了一辆人力车,直奔福宝斋。 到了福宝斋,他支开了伙计富贵,关上门窗,仔细环顾四周,确认无人窥视后,才从怀中取出那串十八子,递给王掌柜。 王掌柜一接手,顿时神色一变,连忙掌灯,戴上老花镜,细细端详。半晌后,他摘下眼镜,低声说道: “好东西啊!不过这四九城里出货恐怕有些麻烦。最好是往北方出手。这串是伽南香金粟寿字十八子,估摸着是嘉庆爷的心爱之物。能拿出这东西的,绝非等闲之辈。陆公子,我私人出三千大洋,您看如何?” 陆嘉衍没有讨价还价,当即点头:“成,你收着吧。不过这东西烫手,你可得小心处理。你这把年纪了,跑这一趟也不容易,得多保重身子。” 王掌柜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多谢公子成全。小老儿心里有数,这买卖是我占了便宜,自然会谨慎行事。日后若再有生意,我定会把握好分寸。” 陆嘉衍接过三张银票,起身说道:“记住,我没来过,也没给过你任何东西。这事到此为止,不必谢我。若不是手头紧,这买卖我是不愿做的。” 他说完,转身离去,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沉稳。王掌柜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随即小心翼翼地将那串十八子收好,心中暗自盘算着接下来的安排。 陆嘉衍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径直去了东兴楼。他看了眼怀中的打簧表,时间尚早,便独自走进酒楼,他掀帘入内拣了临窗座,点了几个小菜,自斟自酌起来。 酒足饭饱后,他“咔嗒“掀开打簧表表盖,又看了眼时间。随即叫来伙计,点了六个菜和一坛酒,吩咐打包带走。 伙计将菜和酒装好,将红木食盒递过来。陆嘉衍留下地址,叫了辆人力车,人力车碾过青石板巷,车篷外万家灯火映得他侧脸忽明忽暗。正如同他的心情一般。 带着东西回到家中。他没有在前院停留,而是直奔后院,将碗筷摆好,放下食盒后,便径直回了厢房休息。 后院里,一位老人掀开帘子,缓缓坐下,开始品尝桌上的美食。石头站在一旁,恭敬地为他斟酒,小心翼翼地服侍着。 “这干炸丸子火候倒比宫里还讲究。”老人银箸夹了一个送进口中,“酒也不错,内务府怪不得有钱,糊弄到宫里去了。“ “嗯,这做的不错,看来到底是八大楼之首。这海参真是不错,石头,等我吃完了,你回回锅,也尝一尝,别羡慕人家。”老人一边吃着,一边说着。 “石头,你是不是觉得我跑到这儿来很奇怪?”老人一边吃着菜,一边慢悠悠地问道。 石头低着头,恭敬地回答:“东家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小的不敢妄加揣测。” 老人叹了口气,放下筷子,目光有些深远:“其实没什么道理,就是为了保命罢了。四年多了,宫里的两位主子一前一后都走了。去年,李公公也走了。我的靠山全倒了,要不是装死,我怎么可能出得了宫?现在若不躲起来,想要我命的人多的是,指望着吃绝户的也不在少数。与其被人算计,不如找个清净地方,享受几天人生。我服侍了一辈子人,做了一辈子奴才,如今也该做几天主子了。” 老人的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与哀伤,仿佛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岁月的沧桑。石头听得心头一紧,却不敢多言,只是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继续为老人斟酒。 他心里清楚,眼前这位老人曾是风光无限的人物,若不是那日自己在夫人坟前哭丧时,偶然撞见这位披头散发、落魄不堪的公公,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站在他面前,更别提能为他斟酒侍奉了。 老人的胃口不大,没多会儿便放下了筷子,碗里的菜也只动了几口。他轻轻挥了挥手,示意石头收拾桌子,自己则缓缓起身,朝里屋走去。脚步有些蹒跚,背影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单薄。 “明儿个,让小陆子去外面招个侍女来,”老人边走边吩咐,声音有些沙哑,却依旧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给我捏捏腿,按按肩膀。这人老了,身子骨总是不听使唤。”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明早我喝粥,叫他熬好了鸡汤,用关内的大米煮。记住了,米要选上等的,汤要清,味要鲜。” 说完,老人掀开里屋的帘子,身影渐渐隐没在昏暗的房间里。石头站在原地,听着帘子后传来的轻微脚步声,心中五味杂陈。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酒壶,又瞥了一眼桌上几乎未动的菜肴,默默叹了口气,开始轻手轻脚地收拾起来。 前院里,月光洒在青石板上,映出一片清冷的光辉。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更衬得这夜寂静无声。陆嘉衍自饮自酌,看着月光叹道:“曹公公居然跑到我家来了,看来小李子一死,树倒猢狲散,他也出来躲命了。呵呵,果然宦官再大的权都是上面给的。如今跑到我这儿来享福。也罢,给钱我就招待着。” 陆嘉衍知道这只是一切的开始。自己在大沽修的宅子,马上会迎来一波涨价潮。 第十七章隐居的公公 曹公公入夜坐着不起眼的骡车,将自己隐入陆嘉衍后院。檐角铜铃被深秋的风撞得叮当响。三间青瓦房在玉兰树荫下半掩着,屋子里布置的颇为精致。 他原本是小李子的得力助手,但宫里的天早塌过两回了。老佛爷西去,总管太监只剩一缕青烟。年事已高的他,不得不为自己的安危担忧。“小德张”未必会放过他,老太监如今只剩苟延残喘的壳,随时可能被宰割。 半生谨小慎微如履薄冰,最终换来的却是咳喘不止的老寒肺、遇雨便刺痛的膝骨,以及不能暴饮暴食的脾胃。战战兢兢的一生,换来了一身的病痛。 如今,他靠着最后的智慧,拖着病体假装去世,蜷在寿材里深夜出宫,听着抬杠太监靴底碾过湿冷的青砖,胆战心惊的离开了宫中。 第一时间躲进了民巷。但他心里清楚,自己置办的院子迟早会被查出来。而他的身子骨又经不起长途跋涉。那天晚上,他偶然遇到了陆嘉衍,脑筋一转,便想到了他。 原因很简单,陆嘉衍为福晋办事,说明他乖巧伶俐,懂得分寸,知道轻重。他为那些贵族做的都是下人的活儿,说明他只是个小人物,与宫里也没有直接关联,查不到头上。这样的人是个不错的掩护——不起眼,懂分寸,又有足够的收入。 曹公公打定了主意依靠他,好好享受余生。钱财他是不缺的,几十年来,他积攒的财富惊人。太监无后,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与其被人吃绝户,不如趁此机会当几天主子,好好享受一番。 曹公公忽然低笑起来,惊得梁上燕子破窗而去。既已偷得半截残生,何不用这腌臜银子换几天锦衣玉食?就让外头争食的野狗对着空宅子呲牙吧。 陆嘉衍为了掩饰自家宅院奢侈的生活。不得不让自己活的奢侈起来。自己仅有两套出客衣衫,实在不够体面。曹公公一出手就是三千大洋。他也得投资在自己身上。 陆嘉衍站在裁缝铺的镜子前,老师傅的软尺在他肩头游走。熟罗料子在柜台上泛着温润的光泽,一旁的小学徒正用粉饼在布料上画线。 “三套长衫,五块一件。”老师傅记着账,“丝棉袄得用上好的丝,暖和,二十块。仿绸裤子...”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着,陆嘉衍望着镜中的自己,想起曹公公的话:“在这四九城里,体面就是本钱。” 出了裁缝铺,陆嘉衍又转到内联升,定了八双千层底布鞋,五双棉鞋。除了自己的一双布鞋、一双棉鞋,其余都是曹公公的。 外人看来陆嘉衍在穿戴上,这个月就花了八百大洋。实际大多是曹公公的手笔。太监不同于贵族,他们不喜提笼架鸟的玩耍,吃喝穿戴,有人服侍,便是他的追求。 回到宅子,两个旗人丫头正在廊下绣花。大的叫春桃,原是正黄旗佐领家的女儿;小的叫秋菊,父亲做过内务府笔帖式。如今家道中落,二十块大洋就卖断了终身。 两个丫头出身不俗,知书达礼,一个端茶递水,一个捶肩捏腿,曹公公满意的很。 厨娘刘氏正在厨房忙活,砂锅里咕嘟咕嘟炖着鸡汤。她原是甑大人的儿媳,丈夫被贬后,靠着娘家陪嫁的几样首饰,在北城置办了房子。一家八口人,好吃懒做,靠她沿街摆摊卖汤为生。如今被陆嘉衍重金聘来,专为曹公公做早餐。 曹公公一早不吃市井早点。专好一口粥,必须用鸡汤加干贝熬了。 清晨,曹公公坐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品着粥。鸡汤里加了干贝、鸡丝,配着桂馨斋的酱菜。院里其他人也沾了光,厨娘总会多熬一些,让大家也尝尝这富贵滋味。 陆嘉衍坐在书房的红木太师椅上,指尖划过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曹公公来府上不过七日,光是添置衣物就花了七百大洋,每日吃喝都是八大楼,还得购置烟土,钱是流水般往外淌。细细一算已花了上千两,他不免暗自咂舌。 陆嘉衍自个花了一百多大洋购置衣物,已经觉得太多奢侈浪费。这曹公公花起钱来,真是如泼水一般。 不过,下午去姨娘那儿请安,才知福晋过个中秋,光是还债就支了七千大洋。账房先生捧着账簿直跺脚:“这月府里的进项,还不够还个零头!” 鲍大人那日得了八百大洋,转天就差人送来张当票,上头写着“万历青花梅瓶一对,押银五百两”。 “小陆子,你再去趟琉璃厂。”鲍大人躺在烟榻上,手里把玩着新卖的青玉咬嘴烟枪,“把那对梅瓶赎出来卖了。爷这儿还差三百大洋还账,明儿个又要去天桥斗画眉,紧着使银子,快去办吧,可不能让我输了面子。” 陆嘉衍拿着当票出门时,听见夫人在里间啜泣:“这可是你爹留下的最后...“ 话未说完,就被鲍大人一声暴喝打断:“哭什么哭!爷明儿个赢了斗鸟,翻倍给你赎回来!” 陆嘉衍只顾往前走,这样的事这几个月他没少经历。直奔宝丰典当行付了六百三十大洋,取出一对梅瓶。拿锦盒装了,刚刚捧出锦盒跨出当铺的门槛。 陆嘉衍还没走两步,就被个穿灰布长衫的中年人拦住了去路。那人摘下瓜皮帽,露出一张圆润的脸,眼角堆着笑纹:“陆小爷,小的孙万霖,在琉璃厂开了间聚宝阁。” 陆嘉衍打量着来人,见他长衫虽旧,却浆洗得笔挺,袖口还绣着暗纹,想来是个讲究人。孙掌柜欠身作揖,道了个万福:“这对万历梅瓶,小的惦记好些日子了。您看,福宝斋跟着您赚得盆满钵满,也让小的沾沾光?” 说罢,一抬手指着前方:“陆小爷,您劳驾移步上那边喝口茶去。耽搁几分钟时间,成不?” 茶楼里二楼临窗的位子上,已经摆好了茶具,袅袅茶香在壶中飘散。陆嘉衍认得这里,文人雅士汇集,一壶雨前龙井就要两块大洋。 “陆少爷,我就耽搁您一盏茶的工夫。”孙掌柜从袖中掏出三张银票摆在桌上。 “您看,我也不拐弯抹角了,陆少爷,这对万历梅瓶,若在市面上,少说值三千大洋。可鲍大人...“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烟瘾缠身,又嗜赌成性,市场上当时顶天给他八百大洋。” 他说话时,眼睛一直没离开陆嘉衍怀里的锦盒,“如今,您出面了,我这有二千大洋银票,一千五您给鲍大人,这五百您收着。有钱大家赚,今后有好事想着小的就好。” 陆嘉衍没有开口,只是喝着茶,不看孙万霖一眼。这人也聪明,眼珠滴溜一转,叫伙计取来纸笔,写了张条子给他:“小的糊涂,忘了柜上还有陆小爷三百大洋忘支了。您下午差人跑一趟,取回去吧。” 陆嘉衍接过银票放好,将欠条收在袖笼里。把锦盒一推:“孙掌柜,客气了,东西拿走吧。嗯,这茶真不错。” 第十八章 丰奢由人 这个时代,读书人备受推崇,教授和学者的收入极为丰厚,甚至不亚于中层军官,且收入稳定,不受政局波动的影响。普通小学教师月薪大约十几块大洋,中学教师的收入则在二十到六十块大洋之间不等。若是进入高等学堂,普通助教的月薪可达近百块大洋,而教授的收入则高达三五百块大洋,洋教师的薪酬更是高出不少。 自从结识关教授后,他非常乐意在学识上给予指点,甚至愿意从图书馆借书给陆嘉衍。他唯一的要求是,若陆嘉衍得到什么珍贵的书籍或文献,需先让他过目。关教授未必会购买这些书籍,但他对欣赏珍品有着浓厚的兴趣。 尽管关教授的收入远高于普通人,但他的生活却十分简朴。他的长衫都是用两三块大洋的普通布料制成,绝不会购买昂贵的蜀锦或湖绸。 饮食方面,他也相对简单。大学堂设有食堂,素食区的餐费为十铜元一天,若想改善伙食,二十铜元便可享用小餐区的餐食。 穷学生们通常只花十铜元吃两顿饭。早晚各一张八两饼,配一小碟咸菜。每顿饭撕下一点饼,留到晚上再吃。小餐区的餐食有些外包给附近的小餐馆,有些则由食堂自行准备。标准餐包括一个小荤菜、两碗白米饭和一碗汤。也有学生八人一桌,各自买些小菜,凑在一起吃。 学堂也早早做出了调整,八人一桌,四盆四碗,米饭和馒头不限量供应。当时的学堂既有来自花旗国的退款,又有政府的补贴,经济状况普遍宽裕。 关教授的饮食基本都在学校解决,晚上的应酬也多是他人宴请。他的大部分开销都用于维持体面、购买书籍和古玩。 在北平,所谓的体面主要体现在拥有一座宅子和雇佣仆人上。若连这些都没有,便会被认为比较落魄。这也是因为读书人除了学问之外,自理能力普遍较弱。 福宝斋内,檀香袅袅。关教授手持放大镜,在《秋山图》前细细端详。画中枯笔淡墨,山石嶙峋,正是石涛晚年笔意。他时而点头,时而轻叹:“好一个苦瓜和尚,这''搜尽奇峰打草稿''的气魄,当真了得。“ 陆嘉衍立在案旁,见关教授如此投入,扭头一个眼色,王掌柜适时奉上两罐明前龙井,又捧出一套宋版再印的《文选》:“关教授,这是小店一点心意。” 关教授揭开茶罐,轻嗅茶香:“好茶!”又翻开《文选》,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这套书...” 他沉吟片刻,将书推向陆嘉衍,“陆小友,你且收着。我家中藏有明版,这套就赠予你了。” 陆嘉衍接过书,指尖触到泛黄的纸页,忽然想起原身当年在私塾读书的光景。那时他日日诵读“士不可以不弘毅“,如今却在这古玩行当里摸爬滚打。 “读书人沾染世俗,也是无奈。“关教授抿了口茶,“但这世上,哪有完人?“他望向窗外,几只麻雀正在檐下叽喳,“便是这麻雀,也要觅食果腹。只是...“他转回头,目光炯炯,“莫要忘了本心。“ 陆嘉衍捧着书,只觉得脸上发烫。自己有些市侩了,可后世带来的毛病就是务实,何况三本也算不得读书人。 关教授放下茶盏,目光在《秋山图》上流连,半晌才开口道:“王掌柜,关某有个不情之请...” 他顿了顿,似在斟酌措辞,“这画虽非绝世珍品,却是老祖宗在画坛留下的痕迹。若是流落东瀛或西洋,只怕子子孙孙再难见到了。“ 王掌柜闻言,正色道:“教授放心,老朽虽是个生意人,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关教授起身告辞,临行前又叮嘱道:“若是遇到识货的华夏商人,价钱低些也无妨。“他戴上瓜皮帽,身影消失在暮色中。 陆嘉衍叫了辆人力车,直奔前门火车站。站台上,几个东瀛人正指挥苦力搬运木箱,箱子上贴着“黑龙株式会社。”的条子,看来是去大沽坐船回国的。 陆嘉衍此去大沽,不仅要验收一套四合院,更要为那些工匠们支付报酬,结清款项,毕竟这个假期包含春节。 腊月二十三,小年的鞭炮声还未散尽,福晋坐在暖阁里,手中的账册翻得哗哗作响。炕桌上的红烛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外头的喜庆,她一点感受不到,只有满心的悲凉。 “王爷,”她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罕见的颤抖,“您瞧瞧,光是瑞蚨祥的貂皮大氅,就买了十五件。” 她指着账册上密密麻麻的数字,“一件一百大洋,这还只是衣裳。还有那些西洋钟表、鼻烟壶、翡翠镯子...家里不比以前了,没了进项,还这么往外使钱!” 王爷正倚在炕上抽着西洋海泡石烟斗,闻言呛得直咳嗽。他放下烟斗,讪笑道:“这不是...这不是过年嘛...” “过年?”福晋冷笑一声,将账册重重摔在炕桌上,“您一个人挥霍也就罢了,如今连那些小的都有样学样。前儿个老三还让人从天津捎来架西洋钢琴,说是要学什么…新式音乐,花了整整五百大洋!” 窗外传来一阵嬉笑声,几个小辈正在院子里放烟花。福晋望着那绚烂的火光,忽然觉得刺眼:“这个家,我是管不了了。要么您去把那些东西都要回来,要么...咱们就分家单过。” “使不得!使不得!”王爷慌忙坐直身子,“这要传出去,我这老脸往哪搁?” 王爷搓着手,犹豫着说道:“明儿一早,我就去教训那些不肖子孙...” 福晋却已转身望向窗外,烟花的光芒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她想起当年刚嫁进王府时,这院子里摆满了皇上赏赐的珍玩。如今,却要一件件送出去,换成了这些华而不实的西洋玩意儿。 “过了年,我自然叫他们拿出自己院里的东西来。放心吧,这个窟窿一定填上。” “不是这一次,而是今后都要改了。这么下去这个家迟早得散。”福晋已不想再开口了。 第十九章过春节 陆嘉衍下了火车,直奔工地,一到地方心情就极为愉快。看样子房子造好了。 这是一座三进四合院,推开朱漆大门,迎面就是影壁,万字纹砖雕边框内镶嵌着“福“字透雕,四周蝙蝠祥云浮雕,寓意“五福临门“。 左转穿过月亮门,圆形门洞上覆黛瓦,爬满凌霄花的白墙将第一进院落的抄手游廊衬得格外雅致。 跨过垂花门,第二进院落也颇为精妙。门楣上“富贵吉祥“的贴金匾额下,四根垂莲柱头都有雕刻,彩绘雀替在阳光下流转着靛蓝朱红。 正房五间带耳房,万字锦纹的支摘窗棂间透出屋内景象。院中青石甬道两侧对称栽着石榴树,廊下的鱼缸里几尾锦鲤添了一丝生气。 转入后院,幽静中更显匠心。正房前出三间,屋脊蹲兽排列如仪,筒瓦当上的“寿“字纹在暮色中泛着微光。东西厢房窗下砌着万字不到头纹样的花墙,东南角翠竹掩映着半月形井台,辘轳架上缠绕着忍冬纹铜饰。 陆嘉衍环视着这座精心打造的四合院,眼中流露出满意的神色。雕梁画栋间,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匠人的巧思,青砖黛瓦在暮色中泛着温润的光泽。这样精致的院落,定能在京城卖个好价钱。 “东家,咱们做的就是口碑,用料您尽管放心,都是实打实的。”谢老板搓着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陆嘉衍的神色,“您看还满意吗?要是没问题,这尾款......” 陆嘉衍微微一笑,从袖中抽出一张宝丰号的银票:“成,我很满意。这是一千两银票,咱们算是打了第一回交道。”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院外隐约可见的地基,“谢老板,我有个疑问,这西洋小楼,您为何不接?” 谢老板连忙作了个揖,苦笑道:“东家,隔行如隔山啊。能揽在手里的生意,谁愿意往外推?若是造三层的中式酒楼,您交给我一点问题没有。可您这是西洋小楼......” 他指着图纸上的式样说道,“外面的样式我能做,可里面的结构还得您拿定主意。中式我闭着眼都能做,可西式的我拿不准。您这图纸还是不够详细,等您拿定了主意再来找我,一准给您弄好。” 陆嘉衍这才恍然大悟,自己确实有些想当然了。看来得找个懂行的人来规划室内结构。他诚恳地问道:“谢老板,您在津门这一行里德高望重,不知可否为我推荐一位合适的人选?” 谢老板摇摇头:“您还得去京城找。咱们这儿确实有一位懂西洋建筑的,可他那套做法实在费事又费钱。”他压低声音,“您是不知道,他连澡堂子、茅厕都要建在屋子里。这刨坑、引水的工程可大了去了。修一栋楼,费用高得吓人。” 陆嘉衍眼睛一亮,急切道:“正是要这样的人!能不能安排我见一见?” 谢老板一愣:“您......没听明白我说的?”见陆嘉衍一脸认真,他只好说:“那我把人给您领来,您自个儿问问。” 当晚,谢老板就把人带到了老毛子餐馆。三人落座后,侍者端上了六银毫一位的套餐:黄油面包、煎鱼、甜菜汤和炖牛肉。陆嘉衍与那人一谈,便知此人确实精通西洋建筑,其理念与后世房屋设计极为接近。只是造价确实不菲,谢老板掐指一算: “我说吧,这一栋楼得七八千大洋,能造三个院子了。不过有个好处,您再花几百大洋,两栋四合院的用水问题也一并解决了。” 陆嘉衍略一沉吟,当即拍板:“就这么办!要修就修最好的。“了”他目光坚定,四九城里不缺有钱人。日后若有人避难来此,哪个会缺这几个钱? 敲定了一切事宜,陆嘉衍让谢老板先给工人们放假过年,图纸可以先画着,等过了年再回来赶工。与两人告辞后,他便匆匆赶往车站,准备回四九城过年。 过年期间,京城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热闹非凡。陆嘉衍也难得闲下来几天。陆嘉衍家的厨房虽不冒炊烟,但前院后院每天都会从八大楼订来食盒:酱肘子红亮如琥珀,四喜丸子浑圆饱满,砂锅里整鸡与火腿共炖的“吉庆有余汤”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大壮扛着新买的二踢脚跨过垂花门,手臂上还挂着两串红纸封的麻雷子,震天响的爆竹声即将为宅院驱散旧岁晦气。 别看每天定的菜不少,却一点也不担心浪费。家里有大壮、石头两个壮汉在,那是一点都不会剩下的。 尤其是石头,那两个胳膊鼓鼓囊囊的,结实得就像石头一样按不动。几十斤的石锁被他甩得老高,玩起摔跤来,手一搭就是一跤,力气大得惊人。 力气大,饭量自然也大,一顿饭七八个馒头,就着菜都能送进肚子里。陆嘉衍看着他们,心中不禁感叹,这两个汉子胃口真是大的惊人。 陆嘉衍宅子的朱漆大门贴上“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的洒金对联,显得格外喜庆。他又备下几份礼,给自己的便宜父亲送去,当然也没落下姨娘和福晋,还有两位琉璃厂的掌柜。就连教授家里也有一份薄礼,华夏是人情社会,这点人情世故总是要做的。 只是陆嘉衍将礼物亲自送到王爷家里,看到墙上挂着的条幅,上面写着“万民同心振华夏,从头开始兴中华”,他轻声念了一遍,心中感慨万千。 王爷心里不知还有没有这份心了。还是随着江南的黄酒醉生梦死,哀叹命运。陆嘉衍站在王爷府邸的廊下,望着那幅条幅,心中五味杂陈,仿佛看到了一个时代的缩影。 刚刚从姨娘那里听说,鲍大人年前找人耍钱,一把输了五百大洋。如今大门紧闭,对外说是去承德过节去了。王爷家里的小的也不省心,一场封箱演出,他撒出去一千大洋,眼都不眨一下。福晋一个春节下来,头上又多了好几根白发,愁容满面。 第二十章福晋心灰意冷 过年歇了不少时日,陆嘉衍彻底调整好了心境。每日除了喝茶、吃饭、练字,偶尔翻翻书,几乎无所事事。也只有这些事情能打发打发时间。 过了初五之后,对于陆嘉衍来说,新年实际上已经结束了。只是如今节奏慢,四九城里还在欢度佳节,街巷间依旧弥漫着爆竹的硝烟味和年糕的甜香。 陆嘉衍却已经开始读书、练字。这是时代的饭碗,他必须端牢了。有个读书人的身份比什么都重要。要是没有这个身份,钱财在这个时代,有作用但有好有坏,甚至可能成为祸端。 一直到过了元宵节,陆嘉衍准备整理东西,盘算一下自个的积蓄。这栋洋楼造价可不便宜,他得想办法攒钱了。 他坐在书桌前,翻开账本,细细计算着每一笔收支,心中盘算着如何在这纷乱的时局中,既能保住家业,又能为未来铺路。 不想好事竟自己找上门来了。这天,院子里突然来了位不速之客。直到她走进院子,陆嘉衍才大惊失色,急忙上前行礼。 福晋抬抬手,语气淡然:“免了,哪来那么多规矩。如今也不是从前那时候了。我来是有些事交给你办。” 陆嘉衍欠了欠身子,恭敬道:“有事您吩咐一声就行,小的一定用心去办。” 福晋端起盖碗,抿了一口茶,眉头微皱,随即放下:“你倒是节俭,这茶真不行。明儿我让桃花给你送一些过来。”她顿了顿,语气一转,“好了,言归正传。听说你在大沽有几个院子?” 陆嘉衍连忙回道:“是,当初分家的时候得了些银子,买了地,如今刚盖好两栋。” 福晋把玩着指套,漫不经心地问:“房子盖得怎么样?院子大不大?改天我差人去看一看。” 陆嘉衍恭敬地递上图纸,谦虚道:“您看看这图纸,按这个图样造的,小的按京城的规矩,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院子虽小了点,但造价也不便宜。钱放在身边,哪一天脑子一热糟践了,不如建两个宅子,到时候还能有个落脚的地方,翻身的本钱。” 福晋接过图纸,目光在纸上扫过,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对这院子颇为满意。 “两个院子一万大洋卖给我吧。”福晋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知道你在大沽囤了二晌地,没钱建房子了吧?这院子我看着不错,就和你说的一样,与其把银子糟践了,不如未雨绸缪,为将来打算打算。怎么样?没问题吧?” 陆嘉衍还能说什么?这么大的好事送上门来,虽然赚头不多,但架不住快啊。他当即一拜,恭敬地答应了下来:“没问题,您开口了还说什么。多谢了,我还真是为了银子发愁。有您替小的解忧,真是小的福分。” 福晋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满意,手一招,两个丫头就抬上来一口雕花檀木箱子。福晋开口道: “你也知道,现钱我是拿不出来了。这里是我的一些嫁妆,还有原先宫里赏的物件。两尊金佛、玉莲花、翡翠荷叶、东珠首饰也有十几件,这些远不止一万大洋了。剩下的钱存到宝丰号,把银票给我送来。” 她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陆嘉衍连忙点头应下,心中暗自盘算这些物件的价值,果然远超过福晋开出的价码。 福晋随即起身,淡淡道:“那就这么定了,回头让人把银票、房契送来。”说完,她转身离去,步履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陆嘉衍目送她的背影,心中既松了一口气,又隐隐觉得,这或许只是开始。 世间的达官贵人若是认真起来,哪是常人可比?福晋早已看透了王爷府的败落,开始未雨绸缪了。 她女儿远嫁,膝下无子,到时候万一分起家产来也是吃亏。不如趁早变现,攒下养老银子来。陆嘉衍站在院中,望着那口檀木箱子,心中感慨万千——这世道,连王府里的贵人也开始为自己谋后路了。 挑了一尊金佛和两套东珠首饰,陆嘉衍出门直奔关教授家里。自打教授帮他鉴定过几次后,陆嘉衍发现,这不仅能学到知识,还能搞清楚物件的真正价值,实在是一举两得。 关教授果然没让他失望,拿起东西仔细端详后,缓缓说道:“这尊金佛是宫里的东西,造型精美,份量也足。若是信得过我,这几天关外有位贵人正在寻摸拿得出手的物件。我与他有些交情,可以帮你出手。” 陆嘉衍闻言大喜,连忙拱手道:“那就多谢教授了!改日我奉上……” “不用了,不必总是提钱。”关教授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温和却坚定。他拿起那串东珠链子,继续说道:“这串东珠链子,材质上乘,但不易保存。你不是在和洋人打交道吗?卖给他们,或许能卖个好价钱。” 接着,他又拿起那对东珠耳坠,仔细端详片刻,摇头道:“但这串东珠耳坠却不能卖给他们。这手艺是无价之宝。这对东珠耳坠主体是一颗硕大的东珠,可谓“百蚌难得一珠,百珠难寻一颗。”你看珠光莹润,周围环绕着细密的金丝花托,这工艺庚子年后就没有了。真要买卖得找个华夏大户人家去试试。你要是找不到,就交给王掌柜,他在这方面路子广。” 关教授推辞了谢礼,一本正经地教他如何处置这三样东西。陆嘉衍听得连连点头,心中既感激又佩服。他暗自思忖,这位教授不仅学识渊博,为人也正直。 关教授评估下来三件东西就值一万大洋以上。话音未落,陆嘉衍手里的茶盏险些泼了半盏——这还只是三件!那口檀木箱里层层叠叠的锦盒,自己居然觉得王爷家道中落了……… 英国公使夫人更是个妙人。她戴着白纱手套的指尖挑起东珠链子,对着使馆的枝形吊灯眯起蓝眼睛:“这些东方月亮的眼泪,正配得上今晚的舞会。“ 支票簿翻动时,陆嘉衍瞥见英镑符号后面的三个零,喉结不自觉地滚动——这价钱够在天津卫再盖两栋洋楼。 第二十一章贵妇的烦恼 四九城的寒风卷着细雪,陆嘉衍缩在黄包车的油布篷里。车夫老赵的棉袄后襟裂着道口子,跑起来像面破旗。拐进王府胡同老赵停下车来,陆嘉衍给了他五个银毫,叫他等半个时辰,随后捧着紫檀匣子跨出王府角门。 “小陆爷,您可算来了!”门房刘妈吐掉瓜子皮,眼珠却黏在他怀里的紫檀匣子上。扭头就说起了闲话:“瞧这小陆爷,又来给福晋填窟窿了。”她自然不晓得,匣里装的是大沽两处院落的房契,福晋如今已开始暗度陈仓了。 陆嘉衍瞥见廊下站着几个戴貉皮帽的朝奉,领头那个正用烟枪拨弄着汉白玉栏杆上的金漆,漆皮簌簌落进雪里。 福晋正站在褪了色的游廊下,看雪花覆住当年皇上御赐的匾额。那金漆早已斑驳,却还不及她心中的凄凉万分之一。 “福晋,当铺的人来了。”管家弓着腰,手里捧着本蓝皮账册,站在一旁小声说道。廊下阴影里杵着几个戴瓜皮帽的朝奉,领头那个正抽着烟杆,斜眼瞟向福晋。他们正是这个时代里食腐的渡鸦,看着偌大的王爷府馋涎欲滴。 陆嘉衍踏入王府深宅,见眼前情景,心中已然明了。他整了整衣衫,恭敬地躬身一拜,声音清朗:“夫人万安,我来了。可是这些人?” 福晋神色疲惫,轻轻叹了口气,微微点头:“正是,打发了吧。”说罢,转身欲回屋。 陆嘉衍见状,急忙上前一步,手中捧着一个紫檀匣子,说道:“福晋,这东西您忘了。” 福晋接过匣子,迈着细碎的步子,踩着“花盆底”步步摇曳走向厢房。她身着孔雀蓝旗袍,外罩一件略显褪色的貂褂,背影单薄得仿若深秋里一片即将飘零的秋叶,满是落寞与孤寂。 陆嘉衍转过身,面向那几个当铺的人,双手抱拳,不卑不亢道:“几位爷,这边请吧,把事情说一说。” 说话间,他有意露出袖笼里半截庄票,当铺的人瞧见,脸上瞬间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 “好说,您瞧瞧账目。”祝朝奉满脸堆笑,双手抖开蓝皮账册,算盘珠子被他拨弄得噼里啪啦响,那声音刮得人耳根生疼。 “王爷押的田黄印章两方、王铎的字帖两张,本金五千大洋,月息一分,您瞧瞧,这都三个月了,还需交利钱一千五百大洋。不过小的斗胆说句实在话,要不就绝当了吧?还能拿笔现钱,何必往里一直投钱呢?”他身后的两位跟班也连忙随声附和。 陆嘉衍随意翻看了几眼账本,心中便已了然,这里面的猫腻可不小。若不是有人里应外合坑王爷,那王爷可真是糊涂到家了。 他不动声色地从怀中掏出两张庄票,语气笃定:“这是一千五百大洋庄票,算是利息;这是五千大洋庄票,都是宝丰号的票子,把东西赎回来吧。” 祝朝奉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慌乱,急忙合上账本,赔笑道:“陆爷说笑了,咱们这就给您续期……” “别呀,福晋托我办的事,可不能就这么敷衍过去。”陆嘉衍轻笑一声,目光锐利地看向祝朝奉,“说句实话,这几样东西也就值一万大洋,顶不了王府几个月开销。老是往里续银子,也不是个长久之计。明儿我去琉璃厂转一圈,把这事彻底了结了吧。” “这……”祝朝奉闻言,顿时一愣。他心里清楚,陆嘉衍在琉璃厂那可是有名的财神爷,这价钱报得确实一点不差。 思忖片刻,他一咬牙,狠下心道:“陆小爷,咱明人不说暗话,这么着,这东西绝当,一千五百大洋庄票您收好了,我再拿五千银票过来,怎样?” 陆嘉衍并未立刻回应,而是扭头对着一旁的老管家说道:“老管家,您听到了?劳驾和福晋说一声,给个准信。” 老管家微微颔首,恭敬回道:“成,陆公子稍候,老朽这就去找福晋请示一下。” 片刻后,老管家走出厢房,冲着陆嘉衍微微点头。祝朝奉自身上去了五千大洋银票送上:“晋南钱庄的银票,您瞧好了,这是绝当的字据,劳驾府上盖个印吧。” 很快两人完成交易,陆嘉衍将银票交给福晋。她脸上才有了一丝笑容:“瞧见了吧,怪不得我心狠,是这家已经不是家了。” 陆嘉衍道了万福,悄然离去,这事他不好开口。且听一听罢了,他还不知道烦恼的岂止福晋。 白夫人,无疑是白家如今的主心骨,撑起了白家上下的大小事务。可命运似乎总爱开玩笑,她的丈夫白爷,空顶着白家少爷的名号,却是个实打实的纨绔子弟。 早年间,白夫人的公公可是宫中一等带刀侍卫,这身份可尊贵非凡,绝非一般的小武将能比。能担任此职的,必定是从上三旗中层层选拔而出,不仅武艺要超群绝伦,更得对皇上忠心耿耿,全心全意护佑圣驾。 公公出身镶黄旗,其祖上是入关时的亲随,凭借着这份从龙之功,虽然家族几度沉浮,但公公凭自身的本事,才得以获封这正三品的一等带刀侍卫职务。 那些年里,公公一直陪伴在皇上左右,鞍前马后,尽心尽责。皇上对他的功绩十分赞赏,赏赐自然是源源不断。 而且公公平日里又勤俭持家,从不铺张浪费,日积月累,这才攒下了万贯家财,给白家打下了殷实的根基。 可谁能想到,他千辛万苦积攒下的家业,却养出了白爷这么个败家玩意儿。在公公在世的时候,白爷还知道收敛一二,装装样子,不敢太过放肆。 老爷子这一走之后,就如同解开了束缚白爷的绳索,他彻底原形毕露,整日提笼架鸟,游手好闲,玩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把家族的事务抛诸脑后。 更让人无奈的是,白夫人和白爷的儿子才十来岁,正是懵懵懂懂、可塑性极强的时候。孩子看着父亲每天的爱好就是玩乐,耳濡目染之下,也跟着玩了起来。 而白爷这个当爹的更是糊涂混蛋,不仅不加以管束,反而还教着儿子一起玩,父子俩整日沉浸在玩乐之中,把学业和未来抛到九霄云外。 白夫人看着丈夫和儿子这般模样,心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与焦急。她深知再这样下去,白家的未来堪忧,儿子也将毁于一旦。 思来想去,白夫人找到了自己的小姐妹梁锦儿,两人闭门长谈,一番商量之后,决定为白连旗寻一条新出路。 于是,白夫人带着儿子白连旗来到了贝勒府。在贝勒府中,白连旗和小宝两人年纪相仿,很快便玩到了一起。闲暇之时,他们就会和陆嘉衍一同前往茶楼,一边品尝香茗,一边听着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讲述古今趣事。 平日里,白连旗也会跟着陆嘉衍一起读书练字。如此一来,两位夫人总算是稍稍放下心来,只盼着孩子们能在良好的环境中成长,将来至少能修身养性,不会糟践钱财。 第二十二章贵妇联盟 最近这段日子,鲍夫人满心都是烦闷,只觉日子过得愈发艰难。原本,鲍家靠着祖辈积攒下的丰厚家业,再加上当年鲍大人在官场四处贪墨敛财得来的银子,一家人衣食无忧,生活富足。可谁能料到,鲍家一朝失势,一切都变了天。 鲍大人自从失势后,就好似丢了魂一般,整个人陷入了自暴自弃的泥沼。他开始疯狂迷恋上斗鸡、斗虫,整日沉醉在那激烈的争斗场面之中;还痴迷于掷骰子,在赌桌上肆意挥霍。 然而,他的运气实在不佳,屡屡输钱,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执迷不悟。不仅如此,他还染上了烟瘾,吞云吐雾之间,整个人愈发萎靡不振,往昔的意气风发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着鲍大人这般肆意挥霍,家中的财富就像流水一般不断减少,眼见着就要坐吃山空。鲍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心思也开始活泛起来,她不得不为今后的日子打算。 尤其是过年那段时间,更是让鲍夫人寒了心。大过年的,本该是阖家欢乐、尽享美食的时候,可鲍家餐桌上摆的却只有萝卜白菜。看着这些简陋的饭菜,鲍夫人满心委屈,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可她万万没想到,鲍大人听了这话,瞬间暴跳如雷,冲上来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恶狠狠地骂道:“老子到现在都无儿无女,还不是因为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赶明儿我就娶个小的回来。这么大的产业,都没人继承,我还不如赶紧把它败光了,省得以后我两腿一蹬,便宜了外人!” 这一巴掌,打得鲍夫人眼冒金星,更打得她心灰意冷。她怎么也想不到,曾经同床共枕的丈夫,竟会对自己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那一刻,鲍夫人对这段婚姻、对鲍大人彻底死心。后来,鲍夫人实在憋闷,便向福晋倾诉了自己的遭遇和满心的委屈。福晋耐心地倾听着,不时轻声安慰。在与福晋一番长谈后,鲍夫人心中竟有了新的想法,似乎在这黑暗的生活中,看到了一丝曙光,只是这新的想法究竟是什么,她还在心中反复思量,未曾向旁人透露半句。 半月后的清晨,朝阳初升,一辆俄制包铜马车缓缓驶出朝阳门,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马车后头,两辆骡车不紧不慢地跟着,骡夫时不时甩动一下鞭子,催促着牲口前行。 车内,温暖如春。福晋半倚在狐裘软垫上,身姿慵懒,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只精致的鎏金手炉,暖烘烘的热气从手炉中散发出来,弥漫在车厢内。对面坐着贝勒府二夫人梁锦儿,眉眼间透着几分无奈与愁绪。 “咱们这几个苦命女人啊,如今算是都醒过来了。”福晋轻轻叹了口气,打破了车内的沉默,目光望向梁锦儿,“锦儿,她俩真打定了主意?” 梁锦儿苦笑着摇了摇头,神色有些黯然:“姐姐,还不都是一回事。白夫人现在还在犹豫,拿不定主意。鲍夫人可是已经铁了心了。”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至于我,您是知道我的情况的。虽说贝勒爷心善,平日里也照顾着我们娘俩,虽不至于大手大脚,败光家业。可家里那位当家主母,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就盼着分家的时候,寻个由头把我们娘俩扫地出门,好霸着所有产业。我要是不替小宝多攒着点,往后怕是没好日子过喽。” 福晋微微点头,目光透过车窗,看着外面一闪而过的街景,口气平淡却透着几分感慨:“想明白了就好。白夫人那是还没吃到苦头。她们家底子最薄,偏偏还摊上那么个爱挥霍的男人。只怕等她醒悟过来,也剩不下多少家底了。” 冬日的寒风凛冽,后车里的鲍大夫人紧紧攥着一串蜜蜡佛珠,她面容憔悴,眼神中满是忧虑与无奈。 她家老爷昨日一夜未归,今早才匆匆回家,将珍藏的一副字画当了,怀揣着钱又出门去了。这般情形,真不知此番又会输得多么凄惨,鲍大夫人满心愁苦,却又无计可施。 白家夫人裹在葱绿缎面斗篷之下,尽管尽力掩饰,可那紧锁的眉头还是隐约透露出她的愁绪。她家那位整日不着家,对京城八大楼的熟悉程度远远超过了自己的家,这般无节制的玩乐,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白家夫人想到这些,心中满是忧虑与无奈。 几位夫人各怀心事,在马车上行了几日,夫人们吃不得苦,走半日便要停一停,投宿在多家大店,这才到了大沽。 “大沽这咸腥味儿,倒是比京城的煤烟气清爽些。”福晋轻轻撩开车帘,刹那间,咸湿的海风裹挟着雪花汹涌扑入车内。 众人在临海的“望海茶庄”停了下来。跑堂很快端上明前龙井,茶汤清澈,茶香袅袅。福晋只轻轻瞥了一眼,便爽快地买了半斤。 一行人随后前往陆家宅院。一进院子,福晋便兴致勃勃地四处参观起来。梁锦儿看着眼前的景致,忽然轻声笑了起来,赞叹道:“姐姐好眼光,这三进院子改造成江南园林,比京城那些老宅子可要雅致多了。” 她故意未提及房子的来源,不过心里也不得不承认,小陆子这房子造得着实精妙。众人一路参观下来,都被这独特的园林景致所吸引,极为心动。 福晋轻抿一口茶汤,茶香在舌尖散开。她的目光悠然掠过窗外新砌的白粉墙,墙内移栽的瘦西湖垂柳还裹着草绳,几个泥瓦匠正依照她之前的要求精心布置着庭院。 她想起陆嘉衍昨日的禀报:“旁边的几栋房子也马上就要动工建造了,这段时间,这里的房价已经涨了两成。” “到底是年轻人敢想敢啊。”福晋不禁感叹道,随即转头看向梁锦儿,“锦儿,你打算好了吗?也准备买到这儿来?” “是啊,我自然信得过小陆子。这孩子聪慧过人,以前在家里太憋屈了。我那可怜的姐妹,没享几年福就走了。陆管事生性凉薄,过年时小陆子送去礼物,竟被直接丢了出来。唉,他迟早会后悔的,有他哭的那天。”梁锦儿说起这些,语气中满是怜惜与愤慨。 “梁姐姐,这个麻烦您替我卖了,这里的房子我想要。我已经想好了,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总好过将来无路可走。拜托了,姐姐。”鲍夫人在四合院里转了一圈后,咬了咬牙,拿出一个锦盒,向梁锦儿恳求道。唯有白夫人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十三章白家的窘迫 白夫人之所以沉默不语,实则心中有苦自知。贵族们往往难以理解普通百姓的生活。在福晋眼中,白家也算得上是大户人家,应该不会在意这点开销。然而,有钱人与有钱人之间的差距,其实是非常大的。 古语有云,一个人若败家,无非是“吃喝嫖赌”。其中“吃喝”排在前面,说明这两样还算轻的,真正的败家在于“嫖赌”,而随着时代的变迁,如今还加上了“抽”。 如此说来,鲍大人才是真正的败家之人。因此,鲍夫人几乎毫不犹豫地将家中最值钱的物件拿了出来。她深知,这个家迟早会走向衰败。 王爷和贝勒的败家,也不是白家能比的。他们的败落更多是源于子女的挥霍。而白家的败家,则是最低层次的,仅仅是吃喝玩乐。若是福晋府上有这样的家风,她也不会有这样的心思。 然而,在外人眼里,白家仍是挂着“大户“门匾的体面人家,可内里早已被白老爷的挥霍蛀空。每日七八块大洋的流水席,三不五时买个鸟,玩个蛐蛐,买一身行头,累计起来,不下于五百大洋的月开销,就如同钝刀割肉,慢慢的耗尽了家财。 京城胡同里一碗豆汁不过两枚铜子,白老爷一顿饭却够寻常人家半年嚼用。那些把玩在手的紫檀鸟笼、苏绣行头,不过是贴在家道中落伤口上的金箔,风一吹便露出底下朽木。 白夫人也曾想过留个底,大沽那套带自来水与西式茅房的宅子,在她眼里不只是居所,更是通往新时代的船票。但四千大洋的船资,需要变卖祖传的祖母绿链子去换。她深夜摩挲着库房钥匙,无数次叹息,不知列祖列宗会不会把她看成不肖子孙。 她亲自去看过,那房子的确不错。京城里同样大小的宅子,虽然两三千大洋也能买到,但那些都是旗人年久失修的老宅,修缮起来至少得花上一年半载,再投入两三千大洋才能住人。 她何尝不想如鲍夫人般断腕求生?可旗人老宅里养出的规矩像镣铐:卖祖产是辱没门庭,动传家宝是背弃宗祠。 更讽刺的是,福晋轻飘飘一句“白家该不差钱,多半是还没狠下心来。“的闲话,便将她架在世家交际的火堆上炙烤。一旦有人知道她卖了那块祖母绿,就说明白家真的败了。 白夫人无奈之下,决定先看看家里还有什么能换钱的东西。这天晚上,她摊开账簿,冷着脸对白老爷说道: “你也该瞧瞧了,家里现钱已经见底了。过了节,家里能花的就剩这几块钱了。明天,你喝茶就别去了,泰丰楼的酒宴也退了吧。你不是说,你那只鸟能卖五百大洋吗?那鸟笼子前前后后也花了几百大洋吧?一并卖了吧。否则,家里真要揭不开锅了。” 白老爷一听,像踩了尾巴似的,失声叫道:“使不得,这可使不得!这要是卖了,白家的脸面可就丢尽了!你等等,我去看看。” 白老爷攥着库房钥匙的手抖得厉害,铜匙在锁眼里磕出细碎的响,好不容易打开匆匆走了进去。半晌后,他取出一幅画和一个瓶子出来。嘴里嘟囔着,“明日贝子爷新得的红靛颏开嗓,满京城玩鸟的爷们都在,我若缺席...“ 白老爷递来一个蓝布包袱:“这是我爹留下的,这瓶子是宫里赏的。我想总能值些钱。你去一趟当铺,换了银子回来给我。明天的事早就说好了,要是不去,那可就真丢脸了。” 白夫人叹了口气,接过那包裹,把物件用蓝绸布仔细包好,抱在怀里,径直出门去找了陆嘉衍。她只认得这个人,既然大家都信任他,没理由自己不信任。 人力车在陆宅门前停下,车夫擦了擦汗,低声提醒道:“夫人,到了。” 白夫人点点头,给了四个银毫下了车,抬头望了望那扇朱漆大门,门上的铜环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对门口的大壮说道:“我是白府的夫人,要见一见陆嘉衍。” 大壮是个粗壮的汉子,见是白夫人,连忙鞠躬说道:“夫人,您要不进屋歇一会儿?我家少爷还没放学回来。不过也快了,您喝口茶,稍候一会儿成吗?” 白夫人急着拿到钱,自然没有意见。她点点头,跟着大壮进了院子。院子里种着一株梅花,如今还开着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让她心情稍稍舒缓了些。 大壮引她进了正房,请她在太师椅上坐下,又端来一盏茶。白夫人接过茶,掀开盖碗,茶汤清澈,几片青翠的茶叶在水中舒展,散发出小兰花特有的清香。她抿了一口,茶香在舌尖蔓延,心里却百感交集。 这陆小爷家里喝的小兰花,以前也是她爱喝的。那时候,白家的茶房里总是备着上好的茶叶,去年那个时候,白家二十大洋一斤的好茶也时常备着。如今,连最普通的茉莉花茶,一天也只泡一壶,茶叶还要反复冲泡,直到淡如白水。。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盖碗,碗沿的描金已经有些剥落,露出底下粗糙的瓷胎。茶汤的热气氤氲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轻轻叹了口气,将茶碗放在一旁的几案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蓝绸布包裹的画轴和瓷瓶,心里盘算着待会儿该如何开口。 她抬眼看了看屋内的陈设,陆家的正房宽敞明亮,家具擦得锃亮,墙角有一座西洋钟,钟摆滴答作响。她不由得想起自家那间日渐破败的厅堂,墙角的漆皮剥落,家具上的雕花也蒙了灰。 从前,她也曾坐在那样的厅堂里,端着盖碗茶,听着戏班子咿咿呀呀地唱,如今却连修葺屋顶的银子都拿不出来。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白夫人连忙放下茶碗,整了整衣襟。“夫人,少爷回来了。”大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白夫人站起身,脸上挤出一丝笑意。 第二十四章白家卖家底 陆嘉衍一见白夫人,目光扫过桌上的包裹,心中已了然她的来意。“白夫人,让您久等了,实在抱歉,耽误了您的时间,真是我的过失。” 陆嘉衍微微欠身,诚恳的说道:“我稍后要出去一趟,不如这样,我们也不多耽搁,这里是五百大洋的庄票,您先收下,权当定金。其余的事,等我回来再详谈,您看如何?” 说罢,他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双手递了过去。这一举动既给了白夫人面子,也照顾了她的里子。 毕竟,初次变卖家当,对一个妇道人家来说,心理上难免有所顾虑。与其让她犹豫不决,不如趁早打消她的疑虑。况且,这样的家庭拿出来的东西,即便不值这个价,也差不了太多。权当是投资了。 “呵,多谢了,陆公子,那我先回去等您的消息。”白夫人接过庄票,微微一笑,道谢后便转身离去。白夫人捏着庄票的手指微微发颤,这五百大洋的庄票,足够家里支撑一阵子了。 白夫人叫了一辆人力车,直奔宝丰号票庄。进了票庄,她径直走到柜台前,递上庄票。京城的票号沿用的是晋商的规矩,凭票即兑,认票不认人。掌柜仔细核对了庄票上的骑缝章和印戳,确认无误后,立刻兑付了银元。 十卷银元被仔细包好,伙计抬银元桑皮纸包裹在榆木柜台上拖出吱呀的响。伙计们恭敬地将包裹抬上人力车,目送白夫人离开。(按当时的兑换率,一百银元约合七十三两银子,五百大洋足有二十多斤重。) 载着白夫人的人力车,缓缓驶到家门口。“太太小心门槛。”白炽来接包裹时惊得后退半步,蓝布包袱坠得夫人罗裙下摆都绷直了。 白夫人扶着酸痛的腰眼跨进正厅,气喘吁吁地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还没缓过气来,白老爷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回来了?事情办得还顺利吗?换了多少银子?” 白夫人没好气地答道:“磨破了嘴皮子,才换了五百大洋。你可得省着点花了。” ”五百?”白老爷捏着盖碗的手顿在半空,他急忙拿出算盘。手指在算盘珠上弹得噼啪作响,眼尾笑纹堆得比鼻烟壶里的烟膏还浓。他抖开半旧的杭绸长衫下摆,翘着腿往藤椅上一靠,数铜板似的掰扯起来: “太平猴魁要徽州老茶庄的明前尖儿,去年清明后涨到十八块一斤;小兰花挑苏州采芝斋的,少说也得十二块;茉莉香片倒是不贵,掌柜的送了也不是不行,就算三十。“ 他忽然直起身,笑着说道“你也辛苦了,喝点好茶润一润。茉莉香片早晨漱漱口,润润眼睛。“ 接着说道:“泰丰楼雅间算八块,伙计的赏钱另算;鸣春社大鼓书要头排座儿,少不得给琴师递个红封。这一卷怕是差不多够了。” 白老爷抄起最上头那卷用桑皮纸捆扎的银元,纸钞上“北洋造币厂”的蓝戳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这卷正好五十块。我先收着,不够了再说。” “老爷!你...”白夫人猛地拍在茶几上,话刚挤过牙关,生生咽了下去。白老爷早已晃着一卷银元跨出门槛。 窗棂纸破洞处漏进的风,提醒着白夫人明儿要找糊裱匠。瓦匠后头要来结账,家里米还没买,丫鬟、仆人开支没给。一件事没做,一卷银元就没了。这还只是明天的开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陆嘉衍送走白夫人后,转身吩咐石头:“去鸿宾楼订一桌席面,拣公公爱吃的糟溜鱼片、葱烧海参。叫他们做好了送来。” 接着又唤来大壮:“你跑一趟庆丰司,把那两条羊腿取来,顺道去菜市口捎些鲜蘑、茼蒿、豆腐,片好了涮锅子。” 原来关教授今日要来鉴赏几件宝贝,陆嘉衍索性简单些在家里招待他。不多时,关教授坐着人力车到了。他一下车就直奔正厅,连茶都顾不上喝一口,心心念念要看那些物件。 陆嘉衍笑着摇头,自己把东西一一摆出来。关教授戴上老花镜,捧着放大镜仔细端详。福晋留下的几样首饰自不必说,都是宫里赏下来的好东西;梁姨娘那对翡翠镯子水头极好;最难得的是公公那方田黄印章,通体莹润如蜜,印纽雕着螭虎纹,一看就是上等料子。 关教授不由发出赞叹:“好料子!好工!这田黄怕是比黄金还贵上三分!“ 正说着,石头提着食盒回来了,大壮也扛着羊腿进了厨房。陆嘉衍招呼关教授:“咱们边吃边聊,这羊腿是庆丰司特供的,涮着吃最是鲜美。“关教授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放大镜,笑道:“今日可真是眼福口福都享尽了!” 正要走关教授的目光落在画轴上,他眼中骤然一亮,语气里带着几分惊喜:“这次竟有画作?让我瞧瞧,开开眼界。这宫里的……” 随着画卷徐徐展开,教授的话戛然而止。他的目光紧紧锁在画面上,一寸一寸地细细端详,仿佛要将每一笔勾勒都刻进心里。半晌,他才缓缓开口: “这画……不是宫里的吧?是你自己收的?眼光不错,真是好东西!虽不是什么名家大作,但确实是难得的佳作——紫阳山民的莲花图。陆老弟,这画……不如让给我吧?我正缺一幅挂客厅的好画。你开个价,只要合适,我就收了。” 陆嘉衍闻言,笑着摆摆手:“先生喜欢,直接拿去便是。收您的钱,岂不是显得我不懂规矩?您帮我鉴定物件,还替我张罗买卖,我哪能再收您的钱?行里的规矩,我可不敢破。” 关教授一愣,随即笑出声来:“你小子,市井里混久了,连我都敢打趣了!”两人相视一笑,关教授也不再推辞,欣然接受了这份心意。 接着,关教授拿起那只哥窑葫芦瓶,仔细端详片刻,说道:“这瓶子器型小了些,怕是卖不出高价。不过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名窑出品,八百到一千大洋应该不成问题。我替你找找买家吧。”他语气笃定,显然心中已有了盘算。 第二十五章阶层分明 白老爷怀揣着一卷银元,晃晃悠悠地回了屋,一头栽到床上,倒头便睡。次日清晨,熹微的晨光才刚透进窗户,他就一骨碌爬了起来,将银元小心翼翼地分别装进两个荷包,一个稳稳拎在手中,另一个则精心挂在腰间,随后拎起那只精致的鸟笼,优哉游哉地出了门口。 行至胡同口,白老爷抬手叫住一辆东洋人力车,不紧不慢地坐了上去,扯着嗓子吩咐道:“去大栅栏张一元,悠着点,可千万别惊着我的宝贝鸟儿!”车夫应了一声,拉着车缓缓起步。这时,仆人三才从一旁匆匆赶来,紧紧跟在人力车后头,一路小跑,时刻在旁伺候着,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白老爷,那模样,活像生怕错过了什么要紧事儿。 抵达大栅栏后,白老爷稳稳当当地下了车,手里拎着鸟笼,昂首阔步迈进张一元茶庄。身后,仆人三才赶忙从口袋里摸出五个银毫,递给车夫,这才急忙跟了进去。 白老爷可是这儿的常客,刚一进门,就有伙计满脸堆笑地上前招呼。他也不见外,大大咧咧地坐下,端起桌上的盖碗,掀开盖子瞧了瞧,开口说道: “还是你们懂规矩,先沏一杯茉莉香片来。”茶一端上来,他便凑到跟前,深吸一口气,赞叹道:“嗯,真香,味道纯正!” 说罢,手指轻轻点着茶水,先是揉了揉眼睛,又捋了捋眉毛,接着漱了漱口,动作一气呵成,而后把茶往边上一放,满意地说道:“不错,给我来一斤,家里人就好这口。再把小兰花拿出来,泡些让我尝尝味儿。” 白老爷细细品鉴了小兰花和龙井,每种各要了半斤,总共付了十八块大洋。随后,他让三才拎着茶叶,一同前往六必居。到了那儿,又要了一斤甜酱萝卜。 一番采买后,白老爷终于前往茶楼。刚一进门,便瞧见不少熟人,一路点头微笑、寒暄着上了楼。伙计眼尖,立马迎上来,满脸堆笑地恭维道: “哎哟喂,白爷您可太会享受了!您瞧瞧,一下子买了三种好茶,还带着六必居的酱菜。您这一早的讲究可真多,怪不得来得稍晚了些。” 白老爷听了,心里那叫一个舒坦,愈发趾高气昂地往楼上走去。来到自己的老位置,他稳稳坐下,放下鸟笼,随手掏出一块银元放在桌上,说道:“老规矩,上吧。” 不一会儿,伙计便端着一个盖碗和四个小碟子快步走来,碟子里分别装着瓜子、豌豆黄、青豆和沙琪玛。剩下的钱,一部分当作二楼的座位费,另一部分则成了伙计的赏钱。 “哟呵,这不是老白嘛!今儿又来这儿遛鸟啦?”瑞泽扯着嗓子,满脸笑意地走过来,可那话里却带着几分让人听着不太舒服的劲儿。 “你也不怕在这地方常耍,这鸟儿脏了口。说真的,你这鸟调教得可真不错,卖给我得了。你再自个儿调教一只,就凭你的本事,那还不是小菜一碟,手到擒来的事儿嘛!你正好拿这钱去买顶新帽子,你瞅瞅你那帽子,都抽丝了,寒碜得很呐。” 白老爷抬眼一瞧是瑞泽,心里顿时就腻歪起来。这个瑞泽在内务府当差,想当初,两家门第相当,平辈齐肩,往来也算融洽。 可如今时过境迁,白老爷的父亲去世后,家道中落,没了皇粮可吃。再看这瑞泽,在内务府混得风生水起,捞得盆满钵满,整个人飘得都找不着北了,说话也越来越没分寸,处处透着一股显摆和瞧不起人的劲儿。 “嘿!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个死胖子。”白老爷一听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眉毛一挑,毫不客气地回怼道: “鸟儿我家里多的是,不差这一只。我今儿来这儿是喝茶消遣,捧捧场,可不是听你在这儿瞎咧咧的。就你那养鸟的三脚猫功夫,还好意思拿出来现眼?哪凉快哪呆着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白老爷一点情面都没给瑞泽留,言语间满是不屑。 瑞泽被白老爷这么一呛,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恼羞成怒之下,也不顾往日情面,张嘴就开始揭人伤疤: “行,你养鸟厉害,我承认,成了吧?可你也别在我面前充大爷。你还记得你家老爷子走的时候吗?人还没咽气呢,你倒好,跑出去斗蛐蛐,逍遥自在。家里用三片老参吊着老爷子的命,你人影都不见一个,最后老爷子瞪着眼走的,你可真是个‘大孝子’!我可没你这么清闲,我还得在宫里伺候主子呢,哪像你,就知道守着那些花鸟鱼虫过日子,没一点出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脸色越来越难看,火药味十足。周围的人见状,都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有的还小声议论起来。 要不是王爷家的三公子,贝勒府的老二这时上楼,两人说不定真得撸起袖子打起来。瞧见正主子来了,白老爷和瑞泽虽满心不甘,但也只能立刻闭嘴,满脸堆笑,恭敬地站在一旁候着。 这二人是玩鹰的行家,养的都是名贵的海东青。他们玩鹰的花销,可不是白老爷能比的。为了让海东青保持野性,每天都得喂鲜肉,还专门设有马场和猎场,供它们捕猎玩耍。要是缺了这些,好好的海东青便会失去原本的凶猛和灵性。 两个伙计小心翼翼地捧着鎏金打造的海东青架子在前头开道,架上那只海东青威风凛凛,白羽胜雪,玉爪锋利,一双眼珠子泛着琥珀般的寒光,锐利而冰冷。 这凌厉的气势,惊得白老爷笼中的画眉鸟瑟瑟发抖,瞬间缩成了一团灰绒球,躲在笼子角落里,连平日里清脆的叫声都不敢发出。 楼下的伙计见状,赶忙一溜小跑,毕恭毕敬地呈上錾花食盆,盆里盛着新鲜的兔肉和猪肉,皆是为海东青精心准备的美味。 王爷家的二公子悠闲地褪下手上的翡翠扳指,动作优雅地将一条条鲜嫩的肉递到海东青嘴边,那猛禽毫不客气,一口叼住,吃得津津有味。 这一幕,甭说楼下那些普通百姓,就是二楼平日里见多识广的熟客,也都被这王公贵族的派头和气势惊得目瞪口呆,大气都不敢出。在这等级森严的世道里,这般富贵奢华的场景,让众人真切感受到了阶层之间的巨大差距。 第二十六章贵族子弟 乌木屏风后,陆嘉衍正与客户谈着买卖,外面的喧嚣声一阵接着一阵,吵得他十分不耐烦。无奈之下,他只得草草结束了交易,匆匆拿起契书,起身往外走去。 “哟,小陆子,你也在这儿喝茶呢?”陆嘉衍刚走到门口,就被一阵招呼声叫住了脚步。 他扭头一看,赶忙满脸堆笑,恭敬地说道:“多罗郡王,贝子爷,二位都在啊。小陆子给二位请安了。” 在这两位面前,陆嘉衍丝毫不敢怠慢。虽然他们和自己并无交情,但平日里去见福晋时,少不得要碰面。 这两位几乎形影不离,地位显赫,架子也摆得特别大。能与他打声招呼,也是因为他确实解决了家里的问题,让他们使银子时顺手了许多。 “今儿怎么空着手啊?没事就找个地方坐会儿,凑凑热闹。”贝子爷懒洋洋地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仿佛陆嘉衍是他们家的下人 陆嘉衍依旧恭敬地答道:“哟,贝子爷抬举,小的还有事,得去一趟洋行。定了些东西,明儿船到大沽,我得去接下货。” “洋行!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你过来,坐这儿跟我好好说说。”郡王突然来了兴致,抬了抬眼皮,语气里带着几分施舍的意味。刚才还把他当下人,叫他坐到一边去,现在却让他坐在身边,仿佛这是天大的恩赐。 陆嘉衍心里清楚,这两位爷不过是把他当个跑腿的,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他依旧恭敬地答道:“呵,回二位爷,没啥稀奇玩意儿。西洋钟、留声机之类的,帮朋友寻摸的。” “替我寻摸块好表,我这块有点旧了。”郡王随手摘下腕上的金表,漫不经心地丢在桌上,仿佛那不过是个不值钱的玩意儿。 “对对对,我也要一块,还有留声机也给我来一台。你赶紧去办,银子不是问题。”贝子爷挥了挥手,语气里满是不耐烦,仿佛陆嘉衍的存在只是为了满足他们的需求。 两位花钱真是眼都不眨,这些东西如今贵得很。十四k的金表要三五千大洋,留声机也得几百大洋。两位的出手把二楼那些平日里的大爷都给惊着了。 二楼雅座上的几位贵宾原本正低声交谈,听到郡王和贝子爷的对话,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不由自主地投了过来。 一位穿着锦缎长袍的中年男子低声对同伴说道:“瞧瞧人家,那才是大手笔啊,一块金表就抵得上咱们半年的开销了。” 另一位戴着玉扳指的商贾摇了摇头,叹道:“可不是嘛,留声机那玩意儿,才刚流行起来,咱们这儿还没几个人见过呢。这两位爷开口就是一台,真是不把钱当回事。” 旁边一位年轻公子哥儿忍不住插嘴:“你们瞧那陆小爷,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竟能搭上这两位爷的线。听说现在琉璃厂街上有一号,看来他这路子不简单啊。” 众人纷纷点头,眼中既有羡慕,也有几分嫉妒。陆嘉衍虽然只是个跑腿的,但能替郡王和贝子爷办事,显然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陆嘉衍拱拱手,客气两句便告辞了。出门之后,他直奔六国饭店,今晚公使在那里设宴。他得把首饰送去。 要说这公使夫人可是吃到了红利。每次戴上首饰,总能吸引其他贵妇的目光。她每次转手都能大赚一笔。如今对待陆嘉衍非常客气,毕竟他是财神爷嘛。何况他的英语还能交流。 今儿他也没让公使夫人失望,关教授给他掌眼了。东西绝对漂亮,有小一百多年历史了。是南亚进贡的鸽血红宝石,造办处的工。 陆嘉衍自信,东西拿出去,绝对让公使夫人爱不释手。当他在套房里隆重介绍了之后。 “陆先生可真是我的福星!”她接过陆嘉衍递来的檀木匣子时,指尖都在微微发颤。红宝石项链在丝绒衬布上灼灼生辉,映得她碧蓝的瞳孔都泛着金红。 当下便褪了脖子上的珍珠链子,非要公使先生亲手替自己戴上。冰凉的宝石贴着肌肤滑落的瞬间,她竟像小姑娘似的咯咯笑起来。 她对着穿衣镜转上三圈,手指轻抚着脖子上流转的光晕,嘴角止不住地上翘。 “查理,把钱给他,今天我将艳压全场。”她对着下面吩咐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与期待,心里盘算着,今晚这新到的首饰能加几成价卖出去。 “公使先生,我想拜托洋行给我寻几块好表,还有几台留声机。不知道可以吗?”陆嘉衍见夫人心情大好,适时向公使先生提出了要求。 “没有问题,今天你就可以带走。我正好带了两块过来,保证是整个四九城最精致的东西。不过,你的一万大洋可就没了哦。”公使先生笑着答道,语气轻松,仿佛这不过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交易。 陆嘉衍微微一笑,心中暗自盘算着这笔买卖的得失。他知道,这些西洋玩意儿在京城里可是稀罕物,尤其是那些达官显贵们,对这些新鲜玩意儿趋之若鹜。即便花了一万大洋,只要那两位愿意,一样会掏钱。于是,他爽快的答应了交易。 查理见公使先生点头,便应声而去。不一会儿,他捧着两个精致的木盒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陆嘉衍接过木盒,轻轻打开,眼前顿时一亮——两块做工精致的西洋表静静地躺在丝绒衬布上,散发着低调而奢华的光泽。 第一块是vacheronconstantin怀表,14k黄金打造的表壳上雕刻着繁复的花卉图案,绿松石和石榴石镶嵌其间,仿佛一朵朵盛开的宝石花,璀璨夺目。 陆嘉衍心中暗叹,公使先生果然没说错,这样的珍品,怕是整个四九城除了宫里,再也找不出第二件了。 第二块表则显得简约许多,但同样出自vacheronconstantin。铜镀金的表壳上覆盖着细腻的珐琅,白珐琅表盘上嵌着两根铜针,简洁大方,却又不失优雅。 陆嘉衍轻轻抚过表盘,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心中不禁盘算着这两块表该开一个什么价。 公使先生见他看得出神,笑着说道:“怎么样,陆先生?这两块表可还入得了你的眼?” 陆嘉衍赶忙合上木盒答道:“公使先生的东西,自然是极品。小的真是开了眼界,多谢您的关照。”陆嘉衍恭敬地将木盒小心收好,再次向公使夫妇道谢,这才告辞离开。 第二十七章白老爷的家教 这两块怀表可都是实打实的稀罕玩意儿,以陆嘉衍的本事,不愁找不到买家。但京城里做事讲究个先来后到,既然已经有人先开了口,哪怕出价再高,他也不能再转卖给别人。除非先前那两位明确表示不要,否则一旦坏了规矩,往后在这行里可就没法立足了。 陆嘉衍小心翼翼地把怀表揣进盒子,揣在怀里,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好不容易拦到一辆人力车。 他刚要抬手招呼师傅,话到嘴边却戛然而止。拉车的师傅也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开口说道:“哟,这不是陆小哥吗?怎么在这儿碰上您了?” 陆嘉衍满是疑惑,凑近一瞧,惊讶道:“大茶壶,居然是你!你不是在庆丰司干得好好的吗,怎么出来拉车了?” 大茶壶苦笑着叹了口气,低下头说道:“嗨,陆小哥,您也知道,宫里如今一年就拨四百万大洋,哪能跟以前比啊。到处都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能省则省。内务府那么多人,哪能全留着?像庆丰阁卖包子的,人家有手艺,自个儿能养活自个儿。可我这种只会拉板车的,没了差事,只能出来自谋生路了。” 陆嘉衍想起,这人以前在庆丰司专门拉板车,和自己关系还不错。自己时不时找他拉趟货,他也从不计较,给点赏钱就行。 大茶壶是个实打实的憨厚人,不管什么时候叫他,二话不说,拉起车就跑,每次都累得气喘吁吁,停下时端起茶壶“咕咚咕咚”就是一大壶,这才有了“大茶壶”这个绰号,日子久了,倒没几个人记得他的真名了。 “行吧,拉我一程,咱俩路上好好聊聊。”陆嘉衍说道。 “得嘞,陆小哥,您上车!”大茶壶也不啰嗦,麻溜地扶着陆嘉衍上车,撒开腿就跑了起来。 一路上,大茶壶竹筒倒豆子般把事儿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陆嘉衍这才明白,原来内务府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宫里在逐步裁人。这些被裁的人,没了编制,一下子没了依靠,日子过得凄惨无比。 从御膳房出来的倒不愁,四九城馆子多,凭手艺总能混口饭吃。可太监、宫女就惨了,没什么谋生本事,富人家用着他们总觉得别扭,实在难以找到出路。 像大茶壶这帮人,除了卖苦力,也没别的办法。陆嘉衍仔细打听了一番,好家伙,没着落的人少说有二三十个。 陆嘉衍若有所思,一路上沉默不语。到了家门口,他下了车,掏出一块大洋递给大茶壶:“三天后,你还到这儿等我。等我琢磨出个章程,给你们指条新路子。往后就跟着我干吧!” 就在此时,茶馆的喧嚣渐渐平息。白老爷步出茶馆,径直前往鲜鱼口的马聚源帽店。四九城有个约定俗成的说法,脚上内联升,头上马聚源。都是上等的货色,讲究! 白老爷挑选了一顶新瓜皮帽,瓜皮帽虽是便帽,但六皮合一,暗合《周礼》六官。帽身由黑色毡子制成,边缘镶嵌一圈黄色织锦缎,这是天玄地黄的意思。前端还点缀着一块青玉帽正,要打磨的“五面见光”才算合格。 这顶帽子足足花了他十二块大洋。这就是刚才让瑞泽气的,什么叫戴不起新帽子! 戴上新帽后,白老爷随手就要丢弃旧帽。幸好,三才眼疾手快,一把将旧帽收入怀中。这顶旧帽若进了当铺,或许还能换得一块大洋。 白老爷对此未置一词,转而前往享用烤鸭。时值中午,他打算随意垫些食物。 白老爷吃烤鸭时,不喜用荷叶饼包裹,而是偏爱元兴楼的烧饼,夹着烤鸭和葱丝一同入口。再配上一碗鸭架汤,润喉解腻。 饱餐一顿后,白老爷才悠哉游哉地回家。这并非因为他思家心切,而是到了喂鸟换食、取些银元的时候。 下午闲暇无事,他打算去听听京韵大鼓。这一天的开销不小,买茶叶、购新帽、品烤鸭、喝茶,总共花费了三十多块大洋。口袋里仅剩的十几块大洋,让他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白老爷是舒坦了,白夫人心里越想越气。钱到手里还没捂热,就流水一般往外淌。这日子啊,真没法过下去了。 但是白老爷不是这么想的,这都是早就约好的事情。今儿多花了点,明儿省一些就完事了。所以,他心里并没有一点点不妥的感觉。 离了家就去听大鼓去了,喝着茶,歇一歇,一下午打发了。这个年代的茶馆是极具烟火气的地方。 四九城这地方,各行各业都分三六九等,茶馆也不例外。有的茶馆专门接待贵客,上下两层,设有雅座,还会请一些艺人常驻表演。 稍差一点的茶馆也有常驻表演,不过已经从京韵大鼓、评书、小曲,变成了说书、快板、鼠来宝。总的来说,茶馆是个闲人打发时间的地方。 白老爷就是一位沉浸于往昔荣光中的闲人。他的生活仿佛是一场永无止境的游园惊梦。在他的世界里,提笼架鸟、品茶听曲,便是日复一日的消遣。 有人捧着,云里雾里的感觉,才让他感受到往日的风光。然而他忘了,家族往日的风光是父亲一身本事换来的,也是他们家谦逊有礼得到的尊重,而不是靠着提笼架鸟玩出来的。 打发了一下午时间,白老爷抬脚走出了茶楼。差不多该去吃宴席了,一众人簇拥着他向酒楼走去。 走了一段,见到陆嘉衍领着两个孩子从一间茶楼出来。其中一个孩子正是他唯一的子嗣——白连旗。 白老爷走上前去,搂住儿子:“乖,今儿学了什么?吃了什么?” 白连旗道:“中午吃的庆丰阁的包子,在贝勒府上抄写了一章戏文。先生放学了带我们听杨家将。现在去傅记二荤铺吃饭去。” 白老爷笑了笑:“傅记的猪头肉、猪肝确实不错,不过今儿带你去八大楼好好吃一顿。对了,这个给你拿着玩。” 白老爷领着白连旗走了,连招呼都没和陆嘉衍打。抬眼看去,他塞给儿子的分明是一个鸟笼。自己玩还不够,还得带着儿子耍。 白老爷这是言传身教,生活不必太过认真,享受和玩乐才是最重要的。他没有教导孩子家里祖祖辈辈传下的规矩。反而用自己的行动告诉孩子,提笼架鸟、游手好闲是值得追求的生活方式。 第二十八章酝酿车行 陆嘉衍乐得清净,将小宝送回了贝勒府后,便自顾自地叫了辆车,前往虎坊桥。这是他对大茶壶的承诺,也是他真心想要照应那些相识的伙计。 虎坊桥有一家名为“大福星”的洋车行,这里制造的车有两种样式:一种是圆形车厢,另一种是方形车厢。 车厢和车把有紫漆和黑漆两种颜色,车厢木板和车扶手横梁上雕刻着各式花纹,全铜配件,还有弹簧避震。从这家车行购车的,多是自用车主。 当时,街面上常见的是蓬式人力车,而像“大福星”这样的洋车还颇为罕见。一来,有钱人多坐马车,次一点的则坐骡车,家中自有车辆,无需再购。二来,像这样的人力车,不仅需要体格强壮的车夫,价格也不菲。 然而,陆嘉衍却看中了这款车子。他来自后世,深知在任何地方,奢侈品才是最赚钱的。 陆嘉衍的目光穿过车行里一辆辆新车,落在那些精致的洋车上,心中已然有了打算。 他知道,这些车不仅仅是交通工具,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打今天以后,陆嘉衍要让人知道,坐一辆厢式人力车,才是符合身份地位的。 而他,正是要利用这一点,为自己和那些伙计们谋得一份更好的生计。他与掌柜敲定了,要买十辆厢式人力车、二十辆蓬式人力车。 对了,陆嘉衍打算开一个“车厂子”。凭他的关系网,再加上崭新的黄包车和整洁的拉车工,将车停在洋人的地界不成问题。 当时,一辆新的蓬式人力车售价76两,折合一百多大洋。车上安装四只灯,前后各两个电石灯,还配备了铜喇叭,喇叭安装在车把上,由车夫手捏发声。 夏天,车上有用帆布做的防雨蓬,冬天则挂棉暖蓬。还有一种黑纱蓬,专为坐车的人遮阳防晒。 冬天则全用厢式人力车,挡风避寒,更容易让有钱人接受。当然,价格也更高,要一百五十大洋左右。 十辆厢式车得一千五百大洋,这算得上一笔大买卖。掌柜和他敲定了细节,不须几天就能交付。 陆嘉衍万事俱备,只差拿下牌照,当务之急便是筹集资金。他将目光落在两块怀表上,这可是关键,只有卖个好价钱,才能为自己的商业蓝图添上这块版图。 戏园里,名家正在台上尽情施展技艺。今日是名角登台献艺,进园子就得花一块大洋,普通人就算有钱,也未必能买到座位。 陆嘉衍赶到时,门口熙熙攘攘,马夫、车夫随处可见。人群中不乏精通音律之人,他们打着拍子,一句句跟着台上哼唱。 那时的艺人可不含糊,没有麦克风和音响的辅助,仅凭一副好嗓子,便能让数百人的戏园子每个角落都听得清清楚楚,吐字清晰,声声入耳。要是没这过硬的本事,或是唱错一句、口齿不清,那可就砸了自己的招牌。 陆嘉衍走进戏园,要了碗茶,随即掏出五块大洋递给伙计,说道:“劳驾跟头排的贝子爷通报一声,就说小陆子来了。” 伙计接过赏钱,心领神会,这种攀附权贵的事他见得多了。在奉茶的时候顺带提一句,大不了挨顿骂。可这五块大洋的赏钱,让他觉得冒这个险也值了。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伙计奉上茶水后,又到柜上要了份香榧子,端着往头排走去,恭敬说道:“贝子爷,这是园子里孝敬您的。另外,有个小陆子说他来了。” 贝子爷眉头微微一皱,疑惑道:“小陆子?哪个……噢,对对对,叫他过来。” 伙计赶忙应了一声退下,心中暗自庆幸没挨巴掌。他匆匆跑到后排找到陆嘉衍,引他往头排去。 陆嘉衍微微一笑,又掏出五块大洋塞给伙计。可别小瞧这戏园子,在当时,戏园子和青楼可比八大楼这类高档酒楼消费高多了。 在四九城,吃饭最贵的当属谭家菜,一天只设一桌,摆满了珍馐佳肴也不过一百多大洋,可那里面鲍参翅肚一应俱全。 然而在戏园子里,一天砸进去一百大洋也只能混个脸熟,砸千儿八百甚至上万的大有人在。大帅的二公子一晚上砸几千大洋都是常事,而且人家确实有本事,戏文不仅能写还能改,甚至还能登台演唱。 伙计得了赏钱,满心欢喜地陪着陆嘉衍往前走。他们心里门儿清,刚才瞧贝子爷的反应,不但没生气,反倒像是盼着这位小陆子来。这一趟走下来,说不定还有额外的赏赐。 果不其然,人带到之后,贝子爷的跟班“啪”的一声,一摞大洋拍到伙计手上。就这一晚,伙计赚的钱抵得上他一年的开销。 “小陆子,东西寻摸到了?”贝子爷悠闲地品着茶,语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回贝子爷,东西是从大英领事馆拿出来的,原本是进贡给宫里的贡品。这东西啊,实在是太过贵重,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再瞧瞧?价钱实在是高得离谱。” 陆嘉衍深知如何拿捏这些权贵,他们不过是要个脸面罢了,和后世那些富二代没什么两样。 “呵,我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说贵的。领事馆的贡品是吗?拿来瞅瞅,我还不一定看得上眼。”贝子爷特意提高了声调,周围投来的目光让他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陆嘉衍将表盒打开之后,贝子爷手中的盖碗茶顿时停在半空。目光瞬间被吸引,再也挪不开了。江诗丹顿,即便在后世也是顶级表商。这块珐琅表实在太过惊艳,尽管与另一块无法比拟,但此刻拿出来,足以让人惊叹。 更绝的是,陆嘉衍特意请造办处出来的金匠,以古法捶打的表链,錾刻着游龙戏珠的纹样,三个龙首分别衔着翡翠、珊瑚、蜜蜡雕琢的宝珠。整块表拿出来,光彩夺目,美得令人窒息。 “好!多少银子?我要了!”贝子爷此刻已顾不上兜里有多少银子,先拿下再说。今天这面子,必须得挣下来。 陆嘉衍伸出一根手指,哪怕是贝子爷都吸了一口冷气。一万!他环顾四周,暗暗下定决心,装的轻描淡写说道:“留下吧,阿灿带他去取银子。” 第二十九章钱越厚情越薄 “陆小哥,这边请。”阿灿手一伸引着陆嘉衍往外走。到了外头,阿灿走进一家二荤铺。 阿灿掀开湘妃竹帘,扑面而来的肉香里裹着陈年花雕的醇厚。这间挂着“春和坊“鎏金匾的二荤铺,可是不供寻常人的。 如今台面上虽说是“大众小酌“,可那副“苏造传香“的楹联,分明是军机章京的手笔。 这里是名角们唱完戏叫吃食的地方。二荤铺和二荤铺也不一样,这一家往来都是官员。以苏造肉、清酱肉为招牌。寻常人真消费不起。 四九城有传言,这苏造肉就是宫廷菜。尽管看上去就是宫廷卤煮,但工序并不简单。 这锅苏造汤自几十年前起便没断过火候,每年立春用玉泉山水配六必居黄酱吊汤,夏至添杭州贡菊消暑,霜降则换祁门红茶入馔。老鸡、棒骨、二刀肉一天一换。 掌勺的郑三爷祖上在光禄寺当过差,灶台边那套錾刻着“上用“字样的银制调料盒,至今还按当年的规矩,用御医配的料包。 这家二荤铺基本还原了宫里做法。案板上码着市场上最好的鲜货:猪肺用井水湃足三个时辰,经竹篾刷子三揉三洗,焯水后浮不起半点血沫;大肠翻出雪缎似的脂膜,拿云南细盐混着香灰细细搓过,透着玛瑙般的通透。最绝的是那方取自黑毛豚肩的“蝴蝶肉“,肌理间霜花似的油星,正随着老汤的咕嘟声渐渐化作琥珀色云纹。 阿灿显然是常客,进门时掌柜的腰弯得比见着亲爹还低。安排他们进了小隔间。 跑堂捧来两个小碗,碗底沉着三片薄如蝉翼的“蝴蝶肉“,汤面上浮着几点金黄的油星,各式猪杂沉在碗里。单这一小碗便是南城百姓一月的嚼谷。 陆嘉衍舀起一勺汤,舌尖还未触及,鼻腔已盈满汤头交织的馥郁。那猪肠已经炖的酥烂,却仍保留着几分脆韧,此时他才知道什么是天宫。和路边卤煮那是云泥之别,难怪一小碗就是三块大洋。 “陆小哥,咱就开门见山了。”阿灿慢条斯理地说道,“表留下,钱容贝子爷周转几日。这一千五百大洋的庄票你先收着,这三块老怀表是贝子爷的心爱之物,权当信物。廊坊那两家铺子的地契,明儿个我差人送到府上。” 他顿了顿,夹起一片清酱肉,“有些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出了这门,便是烂在肚子里的话。” 陆嘉衍心头猛地一沉,握着票据的手微微发颤。贝子爷这是要把祖产都搭进去啊! 那廊坊的两间铺子,可是老王爷留给侧福晋的体己钱,年年光流水就有三万。更别提那三块怀表,都是顶级货色,只是有些老旧罢了。 陆嘉衍面上仍挂着恭敬的笑,将庄票仔细收进贴身荷包,可心里已打定主意: 明儿个一早,得赶着去一趟王爷府。福晋虽是个妇道人家,可到底是正儿八经的格格,最重规矩。 这事要是不说清楚,等福晋从别处得了风声,自己这个牵线搭桥的,今后怕是损失更大。 不料第二天,福晋倚着紫檀雕花榻,指尖捻着一串沉香佛珠,闻言竟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正经营生怕什么?我还得谢谢妹妹养的好儿子,知道孝敬我这些银子。” 她抿了口雨前龙井,嘴角泛起一丝讥诮,“小陆子,你赚你的,别操这些闲心。这个家啊...” 她顿了顿,目光掠过堂前那幅斑驳的“世泽绵长“匾额,“人情淡得连泡了三泡的龙井都不如。” 陆嘉衍这才惊觉,福晋那双总是含着威仪的凤目,如今竟如一潭死水。 她早已看透了这个家的没落,就像看透了一出乏味的堂会戏。王爷摆着谱,贝子爷在外头花天酒地,三房夫人们争风吃醋,连府里的老仆都开始偷摸变卖家当。 而她,不过是冷眼旁观这场注定散场的筵席。心如止水,已经不想再看下去了。八旗方尝贫困日,无穷血泪有谁知。当家的才知柴米油盐,花钱的那里晓得家里状况。 陆嘉衍躬身退出花厅,袖中那块江诗丹顿盒子格外沉重。他摸了摸怀里的庄票,转身朝郡王府方向走去。 那位爷的家底,可是四九城里一等一的厚实。坊间都说:“你家再大,大得过王爷家的库房?你家再阔,阔得过王爷家的银窖?“说的正是郡王的父亲。 到了郡王府,朱漆大门只开了道缝。陆嘉衍将表盒递进去,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一张汇丰银行的支票就从门缝里塞了出来。 全程连个传话的都没见着,仿佛这万把大洋的买卖,在郡王眼里不过是打发个跑腿的。 陆嘉衍看了看支票,整整一万五千现大洋。算上贝子爷那头的进项,这票生意净赚了一万出头。还没算上隐形的收入。 他摸了摸怀表,想起福晋那句“人情淡得连泡了三炮的茶都不如“,不禁哑然失笑——这世道,可不就是人情淡,银子厚吗。 既然有了基础,陆嘉衍决定将车行经营出特色。陆氏车行规模虽不大,但凭借陆嘉衍的声望和独特的经营理念,迅速在四九城中崭露头角。 车行的赁车价格堪称全城最贵——一天一块大洋,加入还需缴纳一块大洋的押金。不过,为了照顾第一批的老相识,陆嘉衍免去了押金费用。 如此高昂的价格,自然有其底气。陆嘉衍参照未来的行业标准,对车行进行了全面改革。车夫们统一着装,车辆定期保养维护,确保每一辆车都光洁如新。 车队的服务更是独树一帜,专在六国饭店门口候客,一里地费用一个银毫,这成为当时四九城中独一份的高端服务。 然而,高昂的车费并非凭空而来。陆嘉衍深知,要想赚钱,必须另辟蹊径。当时四九城的人力车行业通行“日夜班”制度,赁车费为四吊钱,即二百铜元。陆嘉衍的车费如此之高,究竟谁能乘坐?答案显而易见——洋人。 陆嘉衍与多家餐馆和商铺达成合作,车夫们不仅负责接送客人,还会将客人带到合作的馆子用餐,或是推荐合作的商铺购物。无论交易金额大小,车行都能从中抽取一成的好处费。 这样一来,看似高昂的车费,实则通过其他渠道赚得盆满钵满。陆嘉衍的经营策略不仅提升了车行的档次,还巧妙地开辟了新的盈利渠道,使得陆氏车行在四九城中颇有名望。 第三十章变质的车夫 如此一来,庆丰司的老伙计们算是有了安稳生计。他们换上统一的阴丹士林工作服,不仅统一理了发,还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车队还贴心地给每人配了擦汗的毛巾。每天早、中、晚都要进行全身冲洗,确保出门时整整齐齐,一点不显邋遢。 整洁,代表着体面,乘客坐在车上也觉得面子十足。虽说每跑一里地就收费一个银毫,价格着实不低,但在洋人的地界,大家也都勉强能接受。甚至在街面上,无数有钱人都在招手拦车,车夫们根本无需像以往那样四处趴活揽客。 如此一来,他们不仅解决了温饱问题,运气好的,说不定还能一夜暴富,实现阶层跨越。 车队里有个叫二蛋的,便是这样的幸运儿。有个爱尔兰先生包了他的车,一坐就是三天。二蛋仗着自己对四九城的熟稔,带着这位先生吃吃喝喝,还逛遍了有名的衣帽店。 这三天下来,二蛋赚了不少佣金。就在他暗自得意的时候,这位先生在临走前表示,还想买些古玩字画带回国。 二蛋依照老板的吩咐,拉着他去了福宝斋。这位爱尔兰先生对古玩一窍不通,被王掌柜狠狠宰了一笔。花了三百英镑,买了一对民窑瓶子、一个瓷盘和一幅古画。 王掌柜自然笑得合不拢嘴,这些东西他收上来的时候,总共才花了不到三十块大洋,一转手就卖出去四千多大洋。按照行规,他得给二蛋四百多大洋的回扣! 这笔钱,在那个时代足够置下一份不错的家业,若是节省些,再开个小买卖也不成问题,实实在在是一笔巨款。 第一批的十个车夫,虽说不是个个都像二蛋这般运气爆棚,但也都赚到了钱。这时候,人性便显露无遗。 几个年纪大些的,都学得精明稳重了。他们都四十好几了,知道卖力气的活儿干一天少一天,如今碰上这么好赚钱的机会,可得牢牢把握。每赚十块,就存下七块,依然保持着以前勤俭的生活习惯。 但其他的年轻人想法就不一样了,他们秉持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观念。心想既然赚了钱,那不得好好风光风光?庆丰司里的人大多是包衣出身,身份上虽是奴才,可这丝毫不影响他们渴望成为主子的心思。 他们以前见过多少富家子弟败光家业,可如今轮到自己有钱了,依旧重蹈覆辙。他们心里想着,凭什么赚了钱还不能当一天大爷? 在当时,这些车夫营生要是干得好,收入着实可观。正常情况下,拉着洋人跑一趟八大楼,挣的车费加上店家给的回扣,便足够支付一天的赁车钱了,再往后赚多赚少,就全凭个人运气。一般时候,车夫一天攒下一块大洋并非难事。 要是踏踏实实地干上一年半载,攒下的钱足以让他们后半生衣食无忧。可世间之事,最怕的就是穷人骤然暴富,一旦把控不住自己,灾祸也就随之而来。 过去,普通车夫的一天极为朴素。天刚亮就起身,径直前往门口的山东摊子,点上两斤饼子、一碗骨头汤。吃上七八两饼,喝下一碗热汤,便精神抖擞地出门干活。 途中若是累了,就寻个摊子,来一碗豆汁,就着咸菜啃饼子,既能解渴又能充饥,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到了晚上,稍稍改善下生活,切个三两卤肉,温上一壶酒,把肉卷入饼中,就着美酒,和同行们谈天说地,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可如今这些车夫赚了钱,心态和生活方式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把车往路边随意一停,抬脚迈进茶馆,点上一壶茉莉香片,一边嗑着花生、瓜子,一边听着评书,悠然自得地打发时间,随后才慢悠悠地上路继续营生。 到了夜晚,更是讲究起来,非得找一家二荤铺,切上二两猪拱嘴、二两猪耳朵,再打上半斤烧刀子或是二锅头,喝得酩酊大醉才肯回家。有些人酒兴上头,兴致来了,还会去找个半掩门一哆嗦,直到口袋里的钱花得一干二净,才晃晃悠悠地回家睡觉。 日子一长,灾祸果然接踵而至。这些车夫大手大脚花钱惯了,各种不良习性也愈发难以克制。这不,四个大汉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陆嘉衍。 “陆爷,我们真知道错了,您就再给一次机会吧!往后肯定痛改前非。您要是还不信,我立马剁根手指发誓!”其中一人带着哭腔说道,声音里满是懊悔与急切。 陆嘉衍眉头紧皱,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却又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手指就不必剁了,这个月你就留在车行里洗车修车。从今天起,我会给你生活费,但你欠我三十大洋。干什么都得讲规矩,就拿八大楼来说,报菜名、推荐菜品都有门道,得根据客人的人数给人家留面子,少点一两个菜,不够再添。哪能像你这样,没事就上前插嘴?为了多挣钱,每个客人都让点海参!我要是不罚你,其他人都有样学样,这招牌可就彻底砸了!” 说完,陆嘉衍目光一转,看向另一个人,神色愈发冷峻:“你可以走了,自己选的路,就得自己承担后果。我三番五次、三令五申强调过,好端端的人不能沾大烟。你倒好,还是染上了,这里已经容不下你了。来人,把他叉出去!” 最后那两个,陆嘉衍连多说几句的兴致都没了,眼神里满是失望与厌恶:“你们是不是看二蛋和王掌柜赚钱容易,就觉得自己也聪明,能和街上那些人串通起来卖假货?打眼是本事不济,售假可就是人品和违法的问题了。你们这么做,既砸了我的招牌,又触犯了法律。真以为洋人好欺负?人家已经报官了,你们俩就去警局好好交代吧。来人,押着他们过去,该受什么惩罚,自个儿担着!” 这两人被押到警局后,丝毫没有收敛。在狱中,他们还大言不惭地向其他犯人吹嘘自己如何精明。可他们这番目中无人的吹嘘,很快就引发了冲突,没说上几句,就和其他犯人起了争执。对方哪管他们曾经有什么“能耐”,几拳几脚就将他们狠狠教训了一顿。 谁能想到,其中一人身子骨本就孱弱,经不住这般殴打,当晚就没了气息。他留下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儿子,家中排行老三,姓文,大家都叫他文三。若干年后,他竟在四九城里也算是个传奇。 第三十一章拉车的快乐 在这世道里,车夫这营生向来被人轻视,可每月挣来的银钱,却是实实在在能揣进兜里的。自从陆嘉衍立下新规矩,众人都收敛起来,不敢再肆意妄为。毕竟这年头,能找到这般安稳还赚钱的差事,实在是难如登天。 大伙安分下来后才惊觉,日子竟比从前舒坦了许多。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寻常百姓家十天半月能尝到点荤腥,都是奢望。但他们天天都能来上一碟,还能喝酒解乏。 说起四九城里的吃食,烂肉面堪称一绝。不过这面也分不同档次:最上等的,当属那两家传承百年的老字号,往昔专门侍奉京城里的达官显贵。他家的面,精髓全在一个“烂”字,肉炖得酥软,滋味全都渗进了肉里。但一碗标价一毛半,价格着实不菲,普通百姓也只能远远看着,心里羡慕不已。 再看街边那些小摊,用的都是刮板肉。所谓刮板肉,就是杀猪时从砧板上刮下来的碎肉,甚至混着地上的残渣、淋巴肉,一股脑全丢进锅里。得下猛料,才能勉强盖住那股子腥臊味儿。好在价格便宜,花两三个铜子就能解解馋,成了穷苦人偶尔改善伙食的选择。 除了烂肉面,卤煮和炒肝也是常见吃食。做得地道的,都是老字号。街边摊做出来的,味道却实在不敢恭维,有的还带“馅”,吃到嘴里一股臭味。可架不住价钱亲民,穷苦人家也没得挑,只能接受。 大栅栏边上,有个“齐家酒肆”。这地方算不上什么正儿八经的大酒楼,不过是三间低矮的瓦房,门口挂着一块被油烟熏得漆黑的木招牌。 店里既没有雅致的包间,也没有专门跑堂伺候的伙计,就一个掌柜带着两个小伙计,忙得脚不沾地。 可这儿却是车夫们的心头好。新酿的纯粮酒,酒味醇厚、劲头十足,价钱还实惠。喝上三两酒,一天的劳累和疲惫,都能暂时抛到九霄云外。 店里没有热菜,只有各种冷盆,像油炸花生米、肉皮冻、盐水毛豆、芥末墩、芫荽拌豆干、凉拌海蜇、松花蛋、小葱拌豆腐。花一个当五的铜元,就能点上一盘,就着酒,别提多惬意。 陈二伸手撩开那满是油渍的门帘,猫着腰钻了进去。此时,屋内已有七八个车夫围坐。空气中白酒的辛辣、汗臭的酸腻,还有油炸花生米的香气交织弥漫,他却深吸一口气,仿佛嗅到了世间难得的仙露奇香。连忙招呼着身边一个半大小子坐下。 “这天气也不见暖和些,你麻溜地去跟你们家掌柜说,全是凉菜怎么行,也不弄点热乎的。”陈二扯着嗓子对店里的伙计喊道。 “哟,陈爷来啦!您快请坐,我一准儿跟掌柜的说。今儿还是照老规矩来一份?”伙计眼尖,立刻从条凳上蹦起来,满脸堆笑,十分殷勤地给陈二让座。 在这帮车夫当中,陈二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倒不是因为别的,就凭他那张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能把稻草吹成金条的利嘴。当然,他为人也是出了名的仗义,如今身边的半大小子文三,就承蒙他的关照,才能有口吃的。 “麻利儿地上吧,今儿可把老子累坏了。”陈二大剌剌地一屁股坐下,顺手把毡帽“啪”地往桌上一扔,露出泛着青色的头皮,“拉了个穿西装的假洋鬼子,从东单到西四,一路上指手画脚的,跟个大爷似的。我呸!不就是有点臭钱,显摆个啥。” 正说着,掌柜的挑开后厨的帘子走了出来,满脸笑意地看向陈二:“陈爷,您最近不是念叨着想吃口热乎的嘛?我可一直搁在心上呢。” 掌柜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搓着围裙边沿,声音也压低了几分,“今儿还真给您备下了,就是这价钱……” 陈二正夹着花生米就酒,听到这话,“啪”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震得酒盅里的酒液泛起一圈涟漪:“齐老头,你这是几个意思?瞧不起我呢?” 说着,他伸手往兜里一掏,掏出七八个银毫,重重地拍在油腻腻的桌面上:“今儿确实倒了八辈子霉,没挣着几个钱,可也不差这口吃的钱。齐老头,你该不会把这儿当成八大楼了吧?难不成还能给我上盆鱼翅海参?” 齐掌柜连忙赔着不是,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哟,陈爷,您这话说重了。我就是想着大伙挣钱都不容易,随口提一嘴。这么跟您说吧,对门那晋商开的饭庄子,您瞧见了吧?我去那儿吃了顿饭,大受启发。炒菜我不在行,可他们用的铜锅我会弄啊。陈爷,您看,一个银毫一锅,您来一份不?” 陈二盯着桌上那几枚银毫,心里犯起了嘀咕。去东来顺吃涮锅,那可得拉到一笔大活儿,他才舍得去。可这寒夜漫漫,谁不想吃上一口热乎的呢?脑海里,仿佛已经响起了铜锅子“咕嘟咕嘟”的诱人声响。 “成!”陈二咬咬牙,把一枚银毫推到齐掌柜跟前,“齐老头,咱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糊弄我,下回我可就不来了。” 齐掌柜赶忙收起银毫,转身吩咐伙计。不多时,小伙计端着一个略显发黑的黄铜锅子走了过来。 锅子镂空的膛里,炭火正烧得旺旺的,清汤中漂浮着两段葱白、三片生姜。锅底铺着大白菜帮子,雪白的粉丝像细密的蛛网般散开,金黄油亮的炸豆腐点缀其中,五个肉丸子在汤里若隐若现,最上头码放着五片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肉片薄得近乎透明,在滚烫的汤中微微卷起了边。 “嘿!瞧着不赖啊。”陈二的眼睛瞬间亮得比炭火还夺目。他抄起筷子,夹起肉片在汤里快速地三起三落,蘸上调料后塞进嘴里。刹那间,肉香在舌尖上肆意绽放,烫得他直往外呵气,却又舍不得把肉吐出来。 “嘿,我说齐老头,你早该准备这玩意儿了。这大冷天的,吃上一口,浑身都舒坦。”陈二一边说着,一边满意地咂咂嘴。车夫这活儿有多苦,只有自己清楚。满脸的冻疮,脚上磨出的水泡,每一处都是生活的印记。可每当花上点钱,吃上这一顿肉,他就觉得,这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第三十二章酒肆的笑声 铜锅里的汤汁“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蒸腾而起的热气模糊了陈二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他夹起两个炸得金黄的丸子,又挑了片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连汤带水地扣在了文三的碗里。 “臭小子,趁热吃。”陈二伸出粗糙的大手,在文三的脑袋上揉了两把,把他那头枯黄的头发揉得乱蓬蓬的,“得多吃点长点肉,将来好接老子的班。” 说着,陈二又往孩子碗里添了勺汤汁,“你爹走得早,从现在起我就是你干爹。今儿我养你,往后你可得给老子养老送终。” 文三捧着碗,热气熏得他眼睛发酸。咬开丸子时,溅出的肉汁烫了舌头,可他却舍不得吐,囫囵着咽了下去,甚至连嘴角的油花都舔得干干净净。 陈二是个庆丰司把门的,干的是把门的差事,嘴却没把门的。说话没遮没拦,因此很招人讨厌。这次人员变动,他也没能幸免,被一脚踢了出去。好在他人缘还不错,经人引荐,当了车夫。 陈二是个善心人,得知自己是顶了文三父亲的差事之后,便把文三当作干儿子养了起来。不过是添双筷子的事儿,如今他挣得比以前多,应付起来倒也不费劲儿。 邻桌的车夫们瞧着陈二吃得那般香甜,一个个脖子伸得老长,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吞咽着口水。二狗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铜锅,脖子伸得像只觅食的鹅,正仔细数着锅里还剩几个丸子,冷不丁被李大个儿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瞧你这点出息,就盯着那几个丸子!” 李大个儿自己也忍不住一个劲儿咽口水,突然“啪”的一声,把几个铜子拍在桌上,大声说道:“哥几个,今儿难得有荤腥,咱们凑凑钱,让掌柜弄点热乎的。这日子过得苦哈哈的,还不得自己心疼心疼自己!” 车夫们早就被馋得不行,一听这话,三五个立马凑起钱来。李大个儿底气十足,扯着嗓子喊道:“掌柜的,给我们也来一锅!” 齐掌柜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脸上皱纹里积着一道黑黢黢的煤灰,赔着笑说道:“各位爷稍候片刻,炭火得现生,等个几分钟就好。” 没过一会儿,齐掌柜又从厨房探出头来,脸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碳灰,招呼伙计上菜。锅刚一上桌,筷子便如雨点般纷纷伸向锅里。李大个儿眼疾手快,夹起一个丸子,在芝麻酱和辣椒油调好的调料里一蘸,麻溜地送进嘴里。 “痛快!”李大个儿抓起酒盅,猛地灌下一大口酒。那火辣辣的酒液顺着喉咙一路烧下去,他满足地“哈”出一口热气,仿佛所有的烦恼都被这一口酒给吞掉了。 好菜不愁卖,这热乎的铜锅菜太对大伙胃口了。李大个儿他们几人凑钱又要了一锅。 大家吃得满嘴流油,就着锅子,酒也喝得飞快。没多会儿,一屋子车夫就都有了些醉意。人一喝多,话匣子就打开了。 “嘿,李大个儿,你怎么解裤腰带了?这儿可不是八大胡同!你喝多了吧。”陈二眼角余光瞥见,嘴就像没了把门的,打趣道。 “去你的,一边待着去。陈二,你小子和那孩子两个人吃一锅,我看你也没捞着多少。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你养着这孩子,今后可没多少口福咯。爷们儿四个人两锅,吃得肚子都快撑破了。”李大个儿哪肯在嘴上吃亏,立马回怼道。 陈二听了,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他是谁呀,那可是出了名的能说会道,立马张嘴就来:“嘿嘿,李大个儿,你知道我今天拉了个什么主儿?” 他慢悠悠地咪了口酒,故意卖个关子,接着说道:“协和医院的洋大夫!好家伙,那洋大夫下车的时候掉了个纸包,我捡起来一看——好家伙,是一只烧鸡!” 车夫们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七嘴八舌地追问后来怎么样了。陈二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脯,眉飞色舞地讲着:“那还用说?我车一停稳,直接撕开鸡腿就啃,那叫一个香啊,这辈子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烧鸡!” “放你娘的屁!”李大个儿笑着骂道,“你要真捡了一只烧鸡,早找个地方偷着喝酒去了,这会儿估计酒还没醒呢!” 众人听了,哄堂大笑。陈二讪讪地挠挠头,也不生气。在这热闹的酒肆里,吹牛扯皮是家常便饭,谁也不会真往心里去。 他没注意到,一旁的文三也跟着大伙,笑得十分开心,眼睛里满是平日里少见的光亮。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场风云变幻即将来临。福晋与梁锦儿两家皆是前朝王公贵胄,依循民国优待条例,仍能按月领取例银。虽说银两已折换成了大洋,但终究是一份旱涝保收的进项。 更不必说两家名下田产无数,光是每年收的地租,就是一笔令人艳羡的丰厚收入。 福晋的身份比梁锦儿又显赫许多。作为虞妃的亲妹妹,她时常得以出入宫禁,偶尔还能获赐些宫里的稀罕物件。这些宫廷的珍宝,随便拿出一件到琉璃厂的古玩铺子,都能换来令人咋舌的银钱。 昨日福晋又奉召入宫,这回却与往日不同。自老佛爷驾崩后,她姐姐在后宫的处境便愈发艰难。昔日的姐妹反目成仇,明争暗斗不休。 如今虞妃终于明白,那看似至高无上的凤位,并非人人都能坐得稳当。更何况如今已是民国,自己在深宫冷院里虚度了大半生,是时候该为将来打算了。 “妹妹,东宫那位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太医说是肺痨,药石罔效。”虞妃倚在填漆雕花的窗棂边,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咱们家也该早作打算。你上回提的那件事......” 姊妹俩说了许久体己话,直到日影西斜,福晋才辞别出宫。但这一席推心置腹的交谈,愈发坚定了她心中那个盘桓已久的念头。 陆嘉衍可能还没意识到,时代的前进,让他即将陷入其中。参与进来容易,想要退出,恐怕身不由己了。 第三十三章连锁反应 寒夜笼罩深宫,似一块沉甸甸的墨玉,沉甸甸地压在人心上。鎏金蟠龙烛台上,红烛垂泪,泪渍层层堆叠,宛如岁月沉淀下的斑驳记忆。 文华殿檐角的铁马,在呼啸的夜风中相互撞击,发出细碎而清冷的声响,仿佛在低诉着宫闱之中不为人知的秘密。 自从福晋那件事发生后,就如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一系列变故在朱墙内外接连涌起层层余波。这波澜起初细微,却如涟漪般不断扩散,渐渐影响到了陆嘉衍。 而福晋之事,不过只是一个开端,此后,一连串的风波就此拉开帷幕,搅得陆嘉衍不得安宁。 长春宫内,龙涎香的烟雾袅袅升腾,缭绕在黄花梨月洞床的周围。她,半靠在床头,容貌枯槁,手指缓缓划过锦被上绣着的五爪团龙图案。 这些日子,她总是被噩梦纠缠,梦中,宫门前的汉白玉阶在她眼前一寸一寸地崩裂,那清脆的断裂声,如同命运破碎的预兆,让她从夜半惊醒,冷汗淋漓。 想起当年老佛爷薨逝时,陪葬的翡翠、东珠堆积如山,几乎要溢出棺椁。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旋即,一阵剧烈的呛咳袭来,她忙用帕子捂住嘴,待咳嗽稍停,帕子上已然洇开了一片血渍,殷红如血,恰似红珊瑚碎在了皑皑雪地里,刺目而惊心。她心中暗自思忖,若是这些珍宝能留下来充作军资,国家又何至于衰败得如此迅速? 其实,这覆灭的时代,与她这样一个并无实权的女子又有何干系呢?可她终究是难以跨过心中那道坎,总觉得这大好江山是毁在了自己手里,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事实上,她从未有过丝毫藏私,早已将手头的存银尽数献出,却依旧无法阻止这大厦将倾的颓势。 此刻的她,已然油尽灯枯,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往日的姐妹、朋友,那些儿时的伙伴,如同走马灯般在她眼前一一闪过。曾经的欢声笑语、恩怨情仇,都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却又遥不可及。 “取……取我那嵌螺钿的紫檀奁盒来。”她气息微弱,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清晰一些,目光望向窗棂外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虞妹妹最爱螺钿的光泽,年轻时我们常在撷芳亭比谁的首饰映着日光更亮些。咳咳咳,替我送到虞妹妹院子里去。” 贴身宫女眼眶泛红,双手捧着奁盒,脚步轻缓地退下,一串泪珠悄然落在了手帕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躺在雕花架子床上,声音微弱却透着几分急切,唤来了贴身太监:“小贵子,你还记得我阿玛家的鲍参领吗?他叫什么名字?” 崔玉贵佝偻着身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恭敬而低沉:“回禀娘娘,去岁奴才去府上送赏赐的时候,还特意问了一声。那人叫鲍德熹,已经去世七八年了。如今他儿子游手好闲,每日提笼架鸟,不务正业。” 她微微颔首,手指摩挲着书页泛黄的“同治六年”字样,思绪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当年。“鲍参领……他儿子如今……”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急促的喘息,案头的青玉烛台随着她的喘息晃动,在昏暗中晃出重重鬼影。她接过宫女递来的参茶,轻抿一口,润了润干涩的喉咙,叹息道:“断了生计了?唉,都怪我………把昨个送来的珠子赏他吧。也好让他有个生活保障,我也用不了那些了。” 当装着十二颗东珠的锦盒被小心翼翼地捧出宫门时,守夜太监的梆子声透过三重宫墙悠悠传来。子夜的寒风呼啸着,卷起明黄的帐幔肆意飞舞。 她神色平静,轻声吩咐身边人逐个退下。鎏金自鸣钟沉重地敲响三下,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就在这时,枕边的盖碗突然坠地。“啪”的一声碎成数段,清冷的月光洒在碎片上,映出一片寒光,仿佛在为她即将消逝的生命奏响一曲无声的挽歌。 在她于悲伤落寞间,怀着最后的善意,将十二颗光洁无瑕的东珠赏赐给鲍参领之子,盼他能有个安稳生活。 可鲍大人得知获赏的那一刻,丝毫没有难过恩人的离世。内心的狂喜难以抑制。这十二颗东珠,于他而言,是一笔足以改变命运的巨额财富,仿佛只要拥有了它们,往后即便整日提笼架鸟,也能逍遥自在地度过余生。然而,他本就不是个安于现状、循规蹈矩之人。 得了赏赐的当天,鲍大人便得意忘形起来,到处炫耀。俗话说:“无德横财不是福,善人得报才是真。”像他这样无德之人骤然获得横财,说不定反倒会招来灾祸。 果不其然,他身边皆是些狐朋狗友,平日里大家境况相仿,无论是聚在一起赌博耍钱,还是吞云吐雾吸食大烟,都是些极度耗费钱财、掏空家底的勾当,日子过得时而拮据窘迫,时而勉强阔绰,彼此之间虽都心知肚明,却也看破不说破。可如今鲍大人陡然暴富,这在众人眼中,简直是天理难容。 有时候,穷凶极恶的土匪强盗并不可怕,只要不主动招惹,便很难碰上。但若是身边亲近之人对你起了歹念,那可真是防不胜防。 自从得知鲍家得了赏赐,鲍大人身边那些囊中羞涩的狐朋狗友,尤其是烟膏子断了档、已然毫无底线的家伙们,便开始打起了歪主意。 “我说老几位,眼瞅着明儿个要是再弄不来钱,咱们可就没法快活似神仙喽,到时候只能干等着遭罪。依我看呐,鲍爷不是刚发了笔大财嘛,咱们找他匀一点出来花花,各位觉得咋样?” 其中一人率先开了口,这话一出,就如同捅破了窗户纸,众人稍一合计,当即决定就这么干,还自我安慰着,就这一回,骗点银子解解燃眉之急便罢了。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杀猪盘”就此摆开。仅仅一个时辰,鲍大人身上的三百大洋便输得精光。 换做旁人,或许就此罢手,也不算什么大事。可鲍大人偏偏死不悔改,心有不甘。他匆匆回到家中,打开库房,取出三件珍贵物件,马不停蹄地直奔当铺,当了一千大洋后,又折返回来继续赌博。结果鏖战通宵,这一千大洋也如同石沉大海,全部输得干干净净。 第三十四章心灰意冷的鲍夫人 晨曦微露,天光悄然爬上绣枕。鲍夫人正对铜镜,指尖轻轻抿着鬓角。镜中,东厢房紧闭的雕花门冷冷映现,她心中暗忖,那死鬼昨夜必定又宿在了烟馆。 想到此处,她轻轻掸了掸领口,那里其实一尘不染,连脚下的连翘头履都懒得穿正。窗外,一阵焦香味飘来,想来是厨娘又烧糊了米粥。 鲍夫人迈着步子,绕过回廊。不经意间,竟发现书房的门歪斜着,漏出一条细缝。 平日里这个时辰,书房门总是垂得严严实实,今日那死鬼怎么会去了书房?正疑惑间,一阵晨风“呼”地卷来,一张当票擦着她鬓边飞过,纸张崭新挺括,在灰暗的天色里格外扎眼。 鲍夫人心猛地一紧,手忙脚乱地抓住当票,心急如焚地推开书房门。只匆匆一眼,她便软了半个身子,忙扶住墙才勉强站稳。 目光扫向案头,只见那方名贵的端砚竟缺了一角,浓稠的墨汁顺着裂痕,已经染了账本。她踉跄着走近一瞧,账本上分明压着一张借条,上头朱笔圈着的数目触目惊心。鲍夫人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双手紧紧捂住胸口,心痛如绞。 鲍夫人的手紧紧攥着当票,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像是突然被恶犬追赶,她的眼神瞬间充满惊惶,紧接着,便跌跌撞撞地朝着钱柜扑了过去,脚步踉跄得如同风雨中飘零的落叶。 入目的是大敞着的铜锁,那曾经被银钱常年摩挲,光可鉴人的樟木格层,此刻却空荡荡的,干净得犹如被野狗舔舐殆尽的白骨,泛着森冷的光。 鲍夫人的视线又转向供案,鎏金菩萨的莲花座还在原地,可原先供奉在上头的金佛,却已不翼而飞,只留下一片刺目的空白。 “赌输了!全赌输了!”鲍夫人的喉头涌起一阵铁锈般的腥气,指甲近乎癫狂地深深掐进掌心,掐出一道道发白的痕迹。七年来,她日日夜夜提心吊胆,最怕的就是这一刻。赌徒一旦被心魔牢牢攫住,那瞳孔犹如要杀人般血红,空洞又可怖。 年前张家大少爷输光了家当,祖宅被恶霸收走,小年那天当街发了失心疯的模样,此刻在她眼前鲜活地浮现,那人到一头撞死,手里还死死攥着一枚骰子,狰狞的面容仿佛在诉说着赌徒的末路。 鲍夫人强撑着,拖着如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来到正房,转身便紧紧闭上房门,拉上窗户,将外界的一切隔绝在外。 她全然不顾青砖地缝里丝丝沁出的潮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随即趴在地上,手中的铜簪用力撬动着地砖,刺耳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啊啊啊”一声凄厉的惨叫,仿佛是对命运无情嘲讽。 描金匣的盖子已被掀开,刹那间,冷汗密密麻麻地爬上了她的脊背。本该静静躺着房契的锦缎凹痕里,如今空无一物,好似从来就没有放过房契。 鲍夫人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喉间便已溢出一股腥甜。 眼前,满室朱漆家什突然开始扭曲、摇晃,像是被卷入了一场诡异的漩涡。鲍夫人眼前一黑,晃了晃身子,重重地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等她醒来,阳光已经铺满院子。鲍夫人起身扶着墙站在屋檐下,突然眉头紧蹙,目光急切地在院子里来回搜寻,心里咒骂着那个千刀杀的赌鬼。 她寻遍了每个角落,却连个人影也没瞧见,只等来了上门催债的恶徒! 一番询问后,鲍夫人如遭雷击:鲍大人昨夜赌得昏天黑地,输得一干二净,如今还欠着两千大洋。若还不上,便要用这房子抵债。 听到这话,鲍夫人的指甲狠狠掐进廊柱,掌心传来刺痛,她却浑然不觉。抬手抹了把脸,才发现指腹沾上了碎屑般的胭脂。清晨精心描画的妆容,此刻就像一幅被雨水冲垮的扇面,斑驳不堪。 七年了,自从家里的顶梁柱倒下,这样的清晨也记不清是第几个了。过去,她总心存一丝虚妄的念想,觉得那个赌鬼总会在某个黎明前醉醺醺地回来,带着宿醉后的懊悔。可此刻,听着廊檐滴落的晨露声,她清晰地听见,那是七年光阴彻底破碎的声音。 当泪水悄然滑过唇角,鲍夫人尝到了一股铁锈味。这才惊觉,咬破的不只是下唇,更是那些年自欺欺人的软弱与幻想。 此时,小兰捧着铜盆匆匆走来,正好撞见夫人用绢帕用力拭去脸上泪痕的狼狈模样。 “去请陆公子,就说我有事求他,然他带着银票来,记住一定要告诉陆公子,我求他。”鲍夫人吐出的缓缓的吐出每个字,字字掷地有声。 晨光斜斜地洒下,将她的面容切成两半,左颊上未拭净的胭脂与泪痕混在一起,显得格外凄楚;右脸却如同冷玉一般,白得近乎透亮。她攥着帕子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浮起,暴露出内心极力压抑的愤怒与绝望。 恍惚间,她忆起及笄那年,母亲将鲍家聘礼里的翡翠镯子套上她的手腕,满脸笑意地说:“我们淑静啊,可是要做正头娘子的。” 可如今,那只镯子早已被典当,用来填补赌债,只在腕间留下一道经年不褪的白痕,仿佛是命运无情的嘲讽。 丫鬟小兰心里也明白,今日这鲍家怕是要大难临头,这个家恐怕是要散了。她应了一声,转身匆匆跑了出去。 鲍夫人强自镇定,招呼着催债的恶徒们喝茶,自己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努力控制着情绪,冷冷问道:“他人呢?输光了就没脸回来了?” “鲍大人运气不错,玩得正尽兴呢,嘿赌瘾上来了。天大亮就跑去烟馆,还约好了今晚要翻本。要不天亮不知还什么样子哪。”说话的是个红脸大汉,留着一脸络腮胡,身形高大,足有八尺多高,满脸恶相。 “不过夫人,这赌档有规矩,可没有欠着账还能接着玩的道理。咱伙计可都知道,你们家底子厚着呢,宫里赏的东西拿出来不就结了。”汉子手里不停地盘着一对核桃,对着鲍夫人言语轻佻,态度十分张狂。 第三十五章新的想法 鲍夫人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冷冽。她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喝着茶。若是以往,这般泼皮无赖怎敢踏入她鲍家半步!可如今,这个千刀杀的短命赌鬼,自己不想活了,还要把全家都拖入深渊。 见她不吱声,这群无赖愈发肆无忌惮。当红脸大汉用核桃尖戳着桌沿,再次提及“宫里赏的东西“时,鲍夫人已经在心底暗暗做好了打算。那锁在后罩房里的紫檀匣子,装着的可不只是赏赐的东珠——那是鲍家最后的体面,也是她最后的机会。 鲍夫人紧紧握着手中的帕子,身子忍不住微微发抖。她在心里不停地咒骂着,今日所遭受的侮辱,是她过去三十六年人生中从未经历过的。 “鲍夫人......” 陆嘉衍的脚步在院门前微不可察地顿了顿。只消一眼,他便将满院狼藉尽收眼底——碾碎的枣泥酥像血痂般黏在地砖上,烟蒂在青石板缝间冒着最后的青烟,几个敞着怀的汉子正用沾满油渍的手拍打紫檀茶几。鲍家百年门楣,此刻正被这些脏靴子踩得咯吱作响。 正厅里的鲍夫人脊背挺得笔直,可攥着帕子的指节已经发白。她听见脚步声时睫毛猛地一颤,像是被火钳烫了似的从太师椅上弹起来,又硬生生压住本能缓缓转身。胭脂盖不住她煞白的脸色,倒衬得嘴角那抹强笑愈发凄厉。 “陆爷...”她声音里带着瓷器将裂未裂的颤音,“让你见笑了。”尽管脸色苍白,可吐出来的字句还得端着官眷的腔调。 “奴家...求你帮个忙。这边的事……”这话说到最后几乎成了气音,仿佛再多说一个字,那些被碾进地缝的体面就会从眼眶里涌出来。 “夫人,先去厢房歇着吧,这边的事交给我来处置。”陆嘉衍微微欠身,拱手作揖。他的声线温和,仿若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有劳陆爷了。”鲍夫人轻声答谢,起身往厢房走去。行走间,手指不经意触碰到袖中暗藏的银剪,那股冰凉透过指尖直钻心底,让她心中积压已久、仿佛要将自己吞噬的滔天恨意,一下子有了具象,像是寻到了宣泄口。 她的思绪不由自主飘回到陆嘉衍初来之时,那个没出息的赌鬼丈夫满脸不屑与傲慢,鼻孔里哼出一声,满脸轻蔑地说: “哼,到底是包衣奴才,能有什么大出息?就算读了些书又如何?商贾之流,终究低人一等。” 可如今呢,时过境迁,竟沦落到要向这位曾被他看不起的陆爷低头求助,命运如此颠倒,怎能不让人觉得讽刺至极? 陆嘉衍不慌不忙,修长手指轻轻撩起长衫下摆,动作优雅地缓缓落座。桌上的青瓷茶盏在他指尖轻轻转动,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小兰,给几位爷砌茶。几位兄弟怎么称呼?”他的声音温润有礼,可话还没说完,那个红脸汉子就大大咧咧地把裹着棉鞋的脚踩上了雕花红木椅。 “好说,都叫我北城力哥!你是来平事的?”那汉子斜着眼睛,满是挑衅地睨视着陆嘉衍,说话时,左颊那道狰狞刀疤跟着扭曲,活像一条扭动的蜈蚣,看着格外可怖。 陆嘉衍神色平静,修长的指尖在膝头有节奏地轻叩三下,忽而嘴角一勾,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平事?我倒是想问问,多大的风浪,值得你们闹到人家内宅来?”说着,他翘起二郎腿,姿态闲适,腰间悬挂的羊脂玉佩随着动作若隐若现,那温润光泽与上乘质地,无声地彰显着他的身份,表明他和眼前这群粗鄙恶徒压根不是一类人。 “两千大洋,钱一到,房契借条都归您。”红脸汉子猛地“啪”一声,将两张纸重重拍在案几上,力道大得震得茶托里的茶水泛起层层涟漪。“咱们弟兄立马给您腾地方,绝不耽搁。”他扯着嗓子叫嚷着。 陆嘉衍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捏起欠条,动作瞬间顿住。纸面上“壹仟伍佰圆”的朱砂印像是正在渗血,氤氲着诡异的红,一点点晕开。他眉头瞬间拧成一个“川”字,喉结滚动,沉声道:“一夜之间,利息就能吃掉半座四合院?你们这利息,也太离谱了些。” “哟嗬!”红脸汉子像是被踩到尾巴,猛地前倾身子,一张大嘴凑近陆嘉衍,一股刺鼻蒜臭扑面而来:“赌场救急如救火啊!他鲍老爷押手押脚借钱的时候,怎么不见您出来主持公道?” 边说边恶狠狠地往地上啐了口浓痰,随后粗鲁地撸起袖口,露出靛青色刺青,张牙舞爪,看着要动手。 “爷给你讲讲规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这笔账,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掏两千大洋,少一个子儿都不行!”他拍着桌子,扯着破锣嗓子叫嚷,脸上写满了蛮横与不讲理。 陆嘉衍不紧不慢,手缓缓探入怀中,抽出庄票,动作极为缓慢,像是在权衡思索。“宝丰号的票子。” 他语调平稳,将庄票平整地按在案上,往前一推,收起契据时,连对方的指尖都刻意避开,满脸嫌恶,好似碰到什么脏东西。 随后,手一伸:“请吧。”简短二字,透着疏离与冷淡。此时,茶汤正泛起细密的蟹眼泡,可陆嘉衍连送客的茶都不愿给这些恶霸喝了。他抬手一挥,语气不耐:“快滚。” “小兰,叫人打扫一下吧,顺便和鲍夫人说一声,事情解决了。”陆嘉衍打发走恶霸,才慢悠悠地端起茶杯,有心思品茶。 此刻,他心中一个念头愈发强烈:这个乱世,光有钱远远不够。没有权势傍身,就如同待宰羔羊,任人拿捏;没有武力支撑,碰上恶霸只能狼狈应对。太平日子过久了,竟差点忘了,这世间黑暗从未消散,无处不在。 身份,人脉,枪!陆嘉衍如今不得不考虑了。如果他还是那个羊杂汤的老板,这些和他无关,可他现在走的这条路,不容许他没有这些了! 第三十六章异常决绝 陆嘉衍尚未来得及细想,鲍夫人已然带着贴身丫鬟走了进来。她微微欠身,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此番多亏陆爷仗义相助,否则妾身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陆嘉衍连忙拱手还礼:“夫人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谁都有个山高水低的时候。待夫人手头宽裕了再还不迟。” “不必等了。“鲍夫人眉宇间的坚毅,让人不得不重新认识这位贵妇,她声音冷得像结了冰,“想必陆爷知道,鲍家库房里存着十二颗上好的东珠。连同房契地契,我一并折现。必须赶在那个负心汉回府前离开京城,一刻也耽搁不得。” “叫我小陆子就好,原来的称呼也罢,夫人,这是何必哪?你不再……” “陆小哥,你以后也叫我关淑静吧。”她打断道,每个字都咬得极重,“从今日起,我只是关淑静。” 话音刚落,就见她从妆奁里抽出一把剪刀。青丝如瀑垂落肩头,她攥住一缕,剪刀寒光闪过,那缕发丝便轻飘飘落在地上。 “从今往后,我关淑静与鲍家—……”她咬字极重,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两不相欠,老死不相往来。” “东珠倒好说,只是这房契......在下实在不敢经手。鲍夫......关女士。”陆嘉衍叹了口气说道。 “陆小哥若不便,这当票你且收着,能折多少算多少。房契我自会去当铺处置。“她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崭新的当票,指尖微微发颤,眼神却坚定得可怕。 陆嘉衍暗叹一声:“既如此......东珠按市价约值五百大洋一颗。当票规矩是一千大洋,我这就回去准备庄票。” “有劳了。”她转身走向内室,裙裾划过门槛时带起一阵寒风,“我收拾些细软便来。”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雕花窗棂外,北风卷着枯叶拍打窗纸,而她离去的背影,比这深秋的寒风更冷三分。 陆嘉衍一走,关淑静片刻不耽搁。她将早已收拾好的细软包袱一提,唤来贴身丫鬟,冷冷道:“备车,去永昌当铺。” 骡车碾过青石板路,辘辘作响。关淑静端坐车内,手指紧紧攥着那张房契,指节泛白,仿佛捏着的不是一张纸,而是她与鲍家最后的牵连。 永昌当铺的掌柜正拨着算盘,抬眼一见来人,眼皮猛地一跳——这不是鲍府的夫人吗?再一看她递来的房契,更是心头一震。这可是西城的四合院,东富西贵,这个院子若按市价,能值五千大洋! 他眼珠一转,堆起笑脸:“哟,鲍夫人,您这是……活当?” “活当半年。”关淑静语气冷硬,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掌柜搓了搓手,故作迟疑:“活当嘛……只能押一千大洋,月息一分,能到手几个钱?若是死当,价钱能翻个倍,您看……” 她倏地抬眼,目光如刀:“怎么,不能活当?” 掌柜被她这一眼刺得心头一凛,讪笑道:“哪儿的话!只是替您着想……” “不必。”她打断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开票,给钱。” 掌柜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悻悻地写了当票,数出一叠银票推过去。关淑静指尖一捻,确认无误,转身便走,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欠奉。 骡车再次疾驰,直奔陆府。她坐在车内,望着窗外飞掠而过的街景,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眸中寒意森然。“半年我都高看他了,离了我能活三个月不错了。”这四九城,她一刻都不想多留了。 然而,鲍大人可就没这份好运气了。晌午都过了,他才从烟馆的榻上悠悠转醒,宿醉般的疲惫感仍缠绕着他。 腹中一阵饥饿袭来,他有气无力地招呼小二:“去,到街上切几个脆梨来,动作麻利点。再给我续一泡,快点!”边说着,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口袋,只摸出几枚可怜的铜元,他毫不犹豫地一股脑儿全递给小二。 “就这些,买梨吧。”又补充道,“这一泡先挂账,等会儿随我回去取钱。”说罢,打着哈欠,凑近烟灯,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火头,嘟囔着:“要滇土啊!跟你们掌柜的说,也不知道进点马蹄土,真是的!” 片刻后,随着那袅袅升腾的烟雾进入肺腑,鲍大人像是被注入了生气,瞬间来了精神。他站起身,抖了抖衣服,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些。 随后出门叫了辆人力车,匆匆往家赶去。坐在车上,他心里盘算着,回家取上两颗东珠换钱,今晚定要去赌场翻本,杀个片甲不留。 又一转念,觉得还是得先去庙里上个香,求个好彩头,再饱餐一顿,养足精神,才能在赌桌上大显身手。 可刚到家门口,鲍大人就瞧见两个陌生的闲汉大剌剌地堵在门前。他顿时眉头拧成了个疙瘩,满脸不悦地呵斥道: “你们两个,堵在我家门口干什么?闪开!”话音刚落,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从门里大步走了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鲍大人,冷冷说道: “鲍大人,您家这宅子,如今可是我家老爷的了。这儿有您的衣服和些细软。对了,您家夫人已经走了,离开四九城了。她托我给您带句话,往后,她便不再是鲍家的人了。” 鲍大人一听,顿时火冒三丈,破口大骂起来。可他还没骂几句,就被壮汉飞起一脚踹倒在地。 壮汉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说:“你就是没败家,在爷们眼里也啥都不是!更何况你现在这副德行,就是个破落户!” 鲍大人挣扎着刚要起身理论,拉车的车夫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嘿!你还欠我四毛钱车钱呢!说吧,拿什么给?” 这时,烟馆的小二也凑了过来,没了之前的点头哈腰,尖着嗓子道:“咱们烟馆的钱呢?昨个到现在,还欠三块二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由分说,七手八脚地把鲍大人身上那件华丽的锦缎大褂扒了下来,又扯下帽子,匆匆忙忙地直奔当铺换钱去了。 鲍大人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嘴里还不停地骂骂咧咧。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装着细软的箱子抬起来,一步一步挪向当铺。 好说歹说,这件家传的物件最终当了一百二十大洋。这,也是他如今仅有的一点财产了。 第三十七章 无福的鲍大人 “老天有眼,可这眼珠子怕是长歪了!”人们私下里这般议论,众人带着几分幸灾乐祸。那鲍大人,分明是个无德无行的败类,却偏偏得了老天爷的眷顾,金银财宝、豪宅美眷,样样不缺。 可这世上哪有无穷无尽的福分?祖上积攒的阴德,早被他挥霍一空,如今只剩一副空壳子,偏还不自知,仍在赌桌上癫狂地押注自己的性命。 赌徒千千万,赢钱的各有各的欢喜,输光的却都一个德性——眼珠子发红,手指发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执念:“翻本!一定要翻本!“ 鲍大人便是如此。他早已输得精光,宅邸、田地、古玩字画,能变卖的全成了别人囊中之物。此刻,他怀里只剩皱巴巴的一百块银票,可这又如何?他狞笑着,一把拍在赌桌上,“再来!“他知道自己已无退路,可赌徒从不怕死,只怕没机会再赌一把。 陆嘉衍这边也没耽搁,抬脚便朝着福宝斋赶去。仅仅一天,七千大洋就花出去了,他心急如焚,必须赶紧弄清楚手里这些物件到底价值几何。 他手脚利落地打好包袱,高声招呼大壮:“走!琉璃厂福宝斋。”两人跳上两辆人力车,车夫甩开膀子,跑得风驰电掣,没多久便到了目的地。 陆嘉衍一把撩开福宝斋的门帘,刹那间,一股浓郁的沉香味扑鼻而来。他心急火燎,三步并作两步跨了进去,内心就像揣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王掌柜正在全神贯注地拨弄着算盘珠子,一抬头瞧见是陆嘉衍,立刻站起身来,双手抱拳行礼,笑得合不拢嘴,脸上的褶子都挤到了一块儿:“哎哟,我的陆公子!您可算来了!快请上座,快请上座!” 紧接着,他转头就朝里间扯着嗓子吆喝:“把新到的那套青花茶具取来!还有今儿刚收的太平猴魁,手脚麻利些,赶紧给陆公子沏上!” 待陆嘉衍稳稳坐定,王掌柜的目光就像被磁石吸引住了一般,紧紧黏在那包袱上。他亲自去上好门板,此时,油灯“啪”的一声爆了个灯花,那副银边眼镜也在昏黄的灯光下泛起黄光。 王掌柜搓着双手,眼中满是期待,说道:“陆公子,能不能让老朽开开眼呐?” 陆嘉衍轻呷一口茶,神色悠然,不紧不慢地将包袱往前一推,语气随意又透着几分豪爽:“王掌柜,您这说的什么话,尽管看,不必客气。” 王掌柜的食指在右侧的蓝布上缓缓摩挲了三下,小心翼翼地展开画轴。随着泛着柔和蛤蜊光的绢帛一寸寸展露,老掌柜的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与激动。 “您瞧瞧这山势!”他声音微微发颤,拇指隔空虚虚划过画中峰峦,神情沉醉,“雨点皴里竟藏着斧劈的劲道,这必定是宫里赏赐的物件!此乃默存的山水画作,他是乾隆爷时期的宫廷画师,这东西值多少不好说。依我之见,应当送到关教授那里,让他好好品鉴研究一番。” 接着,王掌柜将目光投向那尊金佛。此时,金佛在油灯下,泛着一层略显浑浊的光。王掌柜伸出手,稳稳地抄起佛身,就在触碰到的瞬间,他的腕子明显往下一沉,显然这尊金佛分量着实不轻。 然而,他嘴角却轻轻一撇,发出一声略带质疑的“哟,这么重的金佛这般做工?省的哪门子钱?” 只见他指腹迅速蹭过佛耳内侧,又将金佛翻过来,当看到底足朝上露出的蜂窝状气孔时,他的语气笃定,“官造金佛怎么会留下这等毛刺?依我看,也就只能当金子卖了。” 最后,当陆嘉衍打开檀木盒时,老掌柜不禁“咦”了一声,语气里满是惊讶与好奇。他赶忙掏出手帕捂住嘴,随后拿起银镊子,轻轻夹起簪子上的装饰,凑到眼前细细端详。许久,他才忍不住赞叹: “好个玲珑心思!这缧丝芙蓉花心,定是出自扬州老宝庆的手艺。想当年,这可是富贵人家女子梦寐以求的心头好啊!公子,这东西您就留在福宝斋吧。最近店里许久都没收到这般好物了,您就当给我个开张的机会。” 陆嘉衍颔首应允,紧接着不慌不忙地取出一个盒子,打开后,一盒圆润莹亮的东珠静静躺在锦缎之上,他顺手递向王掌柜,问道:“您瞧瞧,这个能卖多少钱?” 王掌柜双手接过盒子,往里一瞧,瞬间目瞪口呆,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一般。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凑近仔仔细细端详了许久,随后,声音微微发颤,带着一丝难以置信问道:“这是……鲍家的那赏赐?” 见陆嘉衍点头确认,王掌柜顿时激动起来,连珠炮似的说道:“这东西可不能就这么卖了,这么卖简直是暴殄天物啊!陆小哥,听我的,把这盒东珠拆开零卖。正好,我去跑一趟,找我那些师兄弟合计合计。” 陆嘉衍满心疑惑,忍不住问道:“拆开卖?有什么不同吗?我瞧着市场上的东珠价格都差不多啊。” “哎哟,我的爷!”王掌柜一拍大腿,满脸焦急,“市场上的东珠怎能和这宫里出来的顶级货色相提并论?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呐!” “前朝的时候,东珠那可是皇室专属,《大清会典》里明文规定民间禁用。虽说如今禁令解除了,可民间珠饰里,超过五分重的东珠都极为少见。而鲍家的这些是谁用的?那可都是顶级中的顶级!”说着,王掌柜差点激动得站立不稳,他心里明白,陆嘉衍肯定是捡了个天大的漏。 “王掌柜,那这些到底能卖多少呢?”陆嘉衍这才意识到,自己或许意外得了个大便宜。 “爷啊,这东珠的历史背景赋予了它天然的溢价。普通市面上卖的东珠,那不过是俗物罢了!可您这盒珠子,那是打着灯笼都难找,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在咱们古董行,这叫‘立门槛’的宝贝,都不用我费口舌去推销。” 王掌柜一边说着,一边用丝绸轻轻包裹起珠子,凑到灯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细看,眼里满是对金钱的渴望。 紧接着,王掌柜迫不及待地说起了他的生意经,整个人眉飞色舞:“据《养吉斋丛录》记载,乾隆年间,一颗重八分的上品东珠,估值白银千两。您这儿这些东珠,往少了说,也值二万大洋。我师兄在宝兴隆当掌柜,咱们找几个手艺精湛的老师傅,把这些东珠做成耳环。我保证,不管是国人还是洋人,都会疯狂撒钱抢购!” 第三十八章首次立威 两人好不容易从东珠带来的兴奋劲儿中缓过神,陆嘉衍便说起了此行的另一个目的。然而,话一出口,王掌柜便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陆公子,您这是在跟我逗闷子的吧?您说的可是北城那个大力?什么力哥,他就是个是干扛大包的力巴,早些年运死猪进城卖,被差役打破了头,就仗着头上那条疤去吓唬老实人。”王掌柜撇了撇嘴,满脸不屑地说道。 陆嘉衍一阵尴尬,轻咳一声掩饰道:“可他手底下那帮人瞅着邪性……哎,他这么挤兑人,我真是瞧不下去了。说实在的,今儿个我自个儿也憋着股火儿,那孙子冲我直吆五喝六的,当时恨不能上去给他一嘴巴子,可一瞅周围全是他们的人,我也干不过啊!” 王掌柜听了,脸不自觉地抽了一下,闭上眼睛缓了缓,说道:“陆公子,咱俩相识多年,交情不浅。要是换作别人跟我说这些,我高低得骂他一句棒槌。就您这身份,想教训这么个没本事的人,还犯得着烦恼?” 陆嘉衍眼睛一亮,急忙追问:“王掌柜,您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王掌柜一脸无奈,哭笑不得地说:“您知道自个开的是什么吗?您如今也算一方有头有脸的人物,手底下那么多车夫,难道都是吃白饭的?就凭他们,就能把那大力收拾得服服帖帖。您再花点钱,晚上让这些车夫带同行去二荤铺吃顿饭,保证明天他们能叫来黑压压一大帮人。到时候,还怕收拾不了一个大力?” 见陆嘉衍若有所思,王掌柜又耐心给他支招:“您可是公使先生的座上宾啊!别的不说,让公使先生弄几支枪,这对您来说问题不大吧?只要别闹出人命,就算出点小乱子,送点小物件,公使先生出面打声招呼也就解决了。您再好好想想,您跟我提这事儿,是不是故意拿我寻开心呢?” 陆嘉衍瞬间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手中握有这么多可用的资源!怪只怪自己之前没仔细琢磨,白白为此事烦恼。这下心中有了底,他当即将四颗东珠和那支钗子留给王掌柜,接过五千大洋的银票后,便告辞离开了福宝斋。 回到家中,陆嘉衍妥善藏好银票,又取了一袋银元,径直前往齐家酒肆。他刚踏入酒肆,原本热闹嘈杂的空间瞬间安静下来,一众车夫整齐划一地站起身,神色间带着一丝紧张: “东家,我们可真不是耍滑偷懒啊,今儿个李大个儿说亲成啦,找的是外城屯子里的姑娘,哥儿几个就合计着一块儿乐呵乐呵。” 陆嘉衍脸上浮现出真诚的笑容:“呵,这可是大喜事啊!店家,把店里最好的酒和菜都给他们上,要是不够,就出去再买点。” 齐老头撩开门帘,瞧了眼来人,单从穿着打扮就看出陆嘉衍身份不凡。他连忙应道: “嗐,您就擎好吧!今儿铜锅管够,每桌再来一份都富余出老多啦!”说完,扭头就麻溜地往后厨忙活去了。 陆嘉衍起身扫视了一圈桌上的吃食,开口问道:“就这些?没别的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声回应道:东家,您早先跟我们念叨的,得为往后打算,大伙儿可都记在心里头了,哪儿敢瞎花钱呐。 陆嘉衍听后,心中一暖,说道:“嗯,挺好的。谁帮我跑一趟傅记,买十份合菜卷饼、十份酱油老肝、十份方肉,买回来大家好好庆祝。”说着,便掏出三块大洋摆在桌上。 李大个儿眼眶微微泛红,猛地站起身来,声音带着几分激动:“东家太客气了,小的多谢东家!” 陆嘉衍摆了摆手,直言道:“得嘞,我这儿正好有事儿想麻烦大伙。都别跟我外道,要不是今儿人没凑齐,我早麻溜儿去定烤鸭了。”陆嘉衍心里清楚,哄着做事难长久,用点小钱打发人,下次再叫就难了。 “东家,您尽管说,到底啥事?”李大个儿急切地询问。 陆嘉衍没有丝毫隐瞒,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随后,他把钱袋重重地放在桌上: “我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心里窝火得慌。兄弟们,帮我出出这口恶气!这点钱拿着,哥儿几个敞开了喝酒,再招呼些人一道去,把场面给撑起来,壮壮声势!” 众人纷纷拍着胸脯保证:东家您太见外了!明儿一大早我们先去探探底,晌午招呼弟兄们集合,晚上下了工就动手,指定让您挑大拇哥,倍儿满意!” 这帮车夫可没吹牛敷衍,第二天一路上都是车夫在招呼:“哟呵,哥们儿,晌午独一处啊,我请大伙吃烧麦,都麻溜儿来啊!” “弟兄们,中午会仙居见!炒肝、烧饼,我全请了,都得来啊!” “都在这儿猫着呢?中午老陈头那铺子,猪头肉卷饼管够,我请几位了。这不,真有个事儿得麻烦哥几个搭把手。” 这一天,四九城的胡同里、街道上,处处都能瞧见有车夫请客的热闹场景。到中午更是热闹非凡,不少铺子里都传出车夫们高声谈天的声响,偶尔还夹杂着几句笑骂。 “嘿,这些臭拉车的,这是抽的哪门子风啊?”许多人对此摸不着头脑,满脸疑惑,相互打听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到了晚上,事情的缘由便水落石出。只见黑压压的上百个车夫,如潮水般朝着一群地痞围了过去,随后便是一阵激烈的打斗。 那些车夫下手动起真格来,丝毫不含糊,招招都带着狠劲儿。那个平日里耀武扬威,自称“力哥”的家伙,此刻脸肿得像猪头一般,原本嚣张的神色荡然无存,满脸都是血迹,红一块紫一块的,狼狈不堪,只能在地上痛苦地呻吟,毫无还手之力。 这事儿在街头巷尾迅速传开了,尤其是在那些靠着街头营生糊口的人群里,传得那叫一个快。大家都知道,如今城里出了这么一号厉害人物,手底下管着一帮子车夫。 这些车夫人多,别看平时不怎么起眼,要是没什么要紧事,没必要去招惹他们背后的这位爷,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挨一顿打。不过那只是小混混,真的几个狠角色还是没当回事。 第三十九章未来之路 这一晚,陆嘉衍睡得格外香甜。朦胧间,他又梦见了当初将他诓骗到民国来的那个地方。长衫老头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可一觉醒来,那些话语却如同晨雾般消散,没有在记忆中留下半点痕迹。 直到洗漱时,他才猛然惊觉——今日竟是自己来到这里的整周年。思及此,他不禁哑然失笑。虽说当初是受人蒙骗,可那老头许诺的“月入过万“倒是不假。如今他的收入,何止是过万? 就着昨日的剩菜和温热的稀粥,陆嘉衍慢条斯理地用着早点。这时石头走了过来,眼眶泛红,神色黯然。 “石头,这是怎么了?“陆嘉衍放下筷子,关切地问道。 石头低着头,声音哽咽:“曹公公的病...怕是更重了。我劝他请个郎中瞧瞧,可他死活不肯,只照着方子让我去抓药。“ 陆嘉衍轻叹一声:“寻常郎中怕是也难医治。他那方子是御医开的,外头哪还能找到比御医更高明的大夫?“他略一沉吟,“这些日子饮食要清淡些。晚上去定粤盛堂叫几个菜吧,就在广东会馆边上。他家的生滚鱼粥最是养人,正适合病人调养。“ 两人相对而坐,周遭一片静谧。粥碗里升腾的热气,在这寂静中悠悠飘散,似是唯一的动态。 陆嘉衍脑海里盘算着今天的安排,石头则满心忧虑着今后的生计,各怀心思,一时无言。 当他吃完早餐刚踏出家门,就瞧见门口的李大个儿候在那里。李大个儿满脸堆笑,恭敬说道:“东家早!您今儿个是要去学校吗?” “今儿确实得去。你在这儿等我,是有啥事儿?”陆嘉衍笑着询问。 “爷,您交代的那事儿办妥了!那家伙让咱们给收拾了,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李大个儿忙不迭地邀功报喜。 “好啊,辛苦弟兄们了。先送我去学校吧,回头你再回趟车行,跟弟兄们说一声,这一个礼拜大家赁车的钱就免了。这趟车钱我就不单独给了,这儿有十块大洋,就当是恭贺你定亲的贺礼。”陆嘉衍一边说着,一边递过去一摞大洋。 李大个儿喜出望外,连声道谢。一路上,他嘴巴就没停过,东拉西扯地找着话题。可当他提到“鲍大人昨晚拿刀砍了自己那几个狐朋狗友,然后跳了井”时, 陆嘉衍心里猛地一震。他这才深刻意识到,关淑静这一走,鲍大人竟真的没了活下去的念想。 李大个儿见东家突然沉默不语,心里“咯噔”一下,暗自懊悔自己多嘴。他赶忙低下头,专心拉车,生怕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惹东家家不高兴。一路无言,直到抵达目的地,他才小心翼翼地招呼陆嘉衍下车。 陆嘉衍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简单应了一声,便径直走进学校。此时,班里的老师正在热情欢迎同学们回校领书。 开学第一天,倒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儿。老师主要是叮嘱大家要好好学习,还和同学们探讨了日后的去向问题。家境优渥的学生,家里早就有了妥善的安排;还有些同学打算回河北、山东等地教书。 陆嘉衍还没拿定主意,只是随意翻看着老师推荐的几个学校。突然,其中一个学校的名字映入眼帘,他顿时来了精神,心想: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要是能进这所学校,只要自己不犯什么大错,往后的生活基本就有着落了! 陆嘉衍一眼就相中了清河镇第一预备小学。在他看来,这所学校堪称绝佳之选,更是一块不可多得的跳板。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势必要牢牢抓住。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陆嘉衍决定主动出击。当天,他便径直去找了学校主任,诚恳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主任连头都没抬,目光扫了眼陆嘉衍递上的材料,直言:“你这字可不行啊。哪有读书人把小篆写成这般模样,实在是丑陋。就这鸡爪子写出的字去教书,岂不是贻笑大方?你先花半年时间好好练练字,之后我再替你想想办法。对了,听说你在琉璃厂混得风生水起,怎么突然想到要来教书了?” 陆嘉衍躬身在旁,态度十分谦逊,恭敬地回应道:“学生这也是为了维持生计,当然,一定花功夫好好练字,日后有资格为人师表。我自认为以目前的水平去教中学,确实会贻笑大方,所以才选了一所小学。” 接着,陆嘉衍又小心翼翼地说道:“今晚,我在东兴楼定了一桌便饭,想请主任赏光,略表心意,还望您务必抽空前来。” 主任听后,点了点头,应道:“行吧,我知道了,等忙完手头的事儿就过去。” 陆嘉衍心中一阵窃喜,看来事情有转机!他一出学校,便马不停蹄地去确认了订好的位置。回到家中,陆嘉衍翻箱倒柜,找出了明版复刻的《传习录》,又精心包好一张面额一百大洋的银票。做完这些,他才换上一身得体的衣服,前往东兴楼赴宴。 陆嘉衍早早便抵达了东兴楼,不仅把店里的招牌菜点了个遍,还特意要了一坛窖藏五年的女儿红。之后,他便恭恭敬敬地候在一旁,满心期待着主任的到来。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东兴楼内热闹非凡,酒香与菜香交织弥漫。陆嘉衍不时望向门口,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期待。终于,主任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陆嘉衍赶忙迎上去,脸上堆满了笑容,热情地招呼主任入座。 “主任,您能来真是太给我面子了,快请坐!”陆嘉衍一边说着,一边拉过椅子,待主任落座后,才小心翼翼地坐在一旁。 “你这孩子,太客气了。”主任笑着摆摆手,目光扫过桌上的珍馐美馔和那坛女儿红。 席间,陆嘉衍不住地给主任斟酒、夹菜,聊起天来也是句句斟酌,既不显得谄媚,又恰到好处地表达了自己对这份工作的渴望与决心。主任偶尔点头,话并不多,但神色间却透着几分惬意。 酒过三巡,陆嘉衍见时机差不多了,便从身旁的包里拿出那本明版复刻《传习录》和包着银票的信封,双手递到主任面前,说道:“主任,这是学生一点小小的心意。这本《传习录》是学生偶然所得,一直珍藏,希望您能喜欢。还有这……是学生的一点孝敬。” 主任的脸色微微一变,目光在那两样东西上停留片刻,没有立刻伸手去接,而是靠在椅背上,轻咳一声:“啊呀,小陆太客气了,不过你那一手字真要练练了。” 一切都安排妥当,陆嘉衍心里门儿清,主任收下了东西,这事儿就算成了。他这般急切地想要去任职的这所学校,位置偏远,薪资微薄,在旁人看来毫无吸引力,几乎没人会选择,可在陆嘉衍眼中,它却有着无可比拟的重要性! 清河镇第一预备小学,还有个鲜有人知的身份——北洋第一陆军小学。这所学校办学时间短暂,仅仅四年便结束了办学历程,但其毕业生大多都进入了赫赫有名的保定讲武堂深造。 陆嘉衍心里盘算着,只要自己往后多花些心思经营人脉,找一两个能倚仗的靠山并非难事。毕竟,这所学校可是直通军界的黄金通道,一旦踏入,未来便充满无限可能。 中间一章 说些闲话 在这一章,我想特别聊一聊写这本书的初衷。我开启写作生涯起初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便随性写了一本书。 那是我的第一本书,是毫无新意的套路文,没费太多心思,没想到还收获了一千多稿费。后来,我又接连写了三四本类似风格的书。 但很快,我就对这种创作模式感到厌倦了,于是决定基于自身经历写一本扫黑文。结果不出所料,书很快被关了小黑屋。 在那之后,又经历了几次作品被封,我决心开始写真正喜欢的内容。我写了一本以传统武侠风格呈现的水浒题材小说,意料之中,它扑街了。 不过,这本书也为我吸引了一些读者,于是我又顺着自己的心意写了一本抗战文,大家熟知的《亮剑》系统文。大概写到七八万字的时候,开始有人关注;写到十三四万字时,已经有两三万人在读,每天的收入也颇为可观。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因为内容过于写实,粗口太多,书被封了。 后来,我又写了一本水浒题材的书,吸引了不少读者追读。但或许是受之前被封事件的影响,这本书被限流了。尽管如此,毕竟倾注了自己的心血,我还是会时不时更新几章。 写现在这本书,我就是不想再走套路文的老路了。为了凑字数而写,连我自己都看不下去,实在毫无意义。 所以,这本书没有系统,也没有外挂,就是大家现在看到的风格,之后也不会刻意引入各方势力。 此外,我想解答几个读者常问的问题。有人问,主角没有势力,凭什么保住家产? 其实,有势力也未必能保住家产,想想末代皇帝、宋jr、张zc,张zl,他们哪个没有势力? 之所以主角把大量身家安置在天津,就是因为那里都是租界,没什么人会糊涂到去招惹是非。 还有,主角读书并非为了进军界,只是想建立一些关系网,以便后续剧情的展开。关于这本书,大致情况就是这些了。 《民国北平漂流记》中间一章 说些闲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章拜访老师 陆嘉衍下了人力车,沿着青石板路,不紧不慢地往家走。三月初的四九城,春寒料峭,寒意依旧浓重。 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蓝缎长衫的领口,转头对身后身形魁梧的青年说道:“大壮,你去想办法打听打听,能不能把鲍大人的尸首收敛了。” 大壮听闻,猛地一愣,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少爷,那鲍大人可是个有名的大烟鬼,江上捞没捞上他的尸首还不清楚呢。” 陆嘉衍脚步顿住,沉思片刻后开口:“你去找人,无论如何把鲍大人的尸首收敛了。花个十几块大洋,买副像样的棺材。” “少爷,这……”大壮欲言又止,满脸疑惑与不解。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陆嘉衍摆了摆手,神色平静,“就当是积德行善吧。况且,不过十几块大洋,就能在这圈子里落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大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嘟囔着:“明儿一早我就去办。您可真是心善,就鲍大人那副德行,要我说死了也是活该。” “大壮,还记得原来你那主子吗?”陆嘉衍双手背在身后,继续向前走去,冷冷地抛下一句话,大壮闻言低下了头。 陆嘉衍走近中院,扭头说了句:“拿十五块大洋,找一家上等的棺材铺,再请人摆好香烛,烧些纸钱。记住,别四处声张。” 陆嘉衍回到家中,径直走到书桌前,坐下继续写那封尚未完成的信。这封信的收信人是关淑静,鲍大人生前的媳妇。虽说两人早已分道扬镳,可毕竟没有正式写下休书,于情于理,陆嘉衍都觉得应该通知她一声。 “这字……”陆嘉衍看着信,不禁苦笑起来。来到这个时代都一年了,他还是难以习惯用毛笔写字。在现代社会时,他的硬笔字写得规整漂亮,可如今用毛笔写出来的字,却只有小学生的水准。 他硬着头皮看下去:“关女士:惊闻鲍公噩耗,不胜唏嘘。虽往日情分已淡,然念及旧谊……” “这字,实在是拿不出手。”陆嘉衍自言自语着,无奈地将信装入信封,用火漆仔细封好。 在这个时代,毛笔字可是读书人的门面。字要是写得差,就如同脸上有块疤,走到哪儿都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启蒙老师——范先生。记忆中的范先生是个清瘦的老人,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听说现在还有人专门请他抄书,每千字的费用高达三毛。 “是该去拜访一下范先生了。”他低声喃喃道,语气中满是感慨。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大壮便揣着钱匆匆出门,着手操办鲍大人的丧事。而陆嘉衍整理妥当后,径直前往学校。 刚踏入校园,教导主任便迎面走来。主任脸上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那笑容里透着几分世故与圆滑,开口说道: “马局长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他特意嘱咐要关照你这个年轻人,希望能通过你鼓励更多读书人投身陆军教学。上头的意思,咱可得领会到位啊!” 说罢,他递过来一摞用麻绳紧紧捆扎好的书本,继续说道:“这是二年级甲班的讲义,你先拿去熟悉熟悉。新学期的文科教学任务,就落在你肩上了,可别辜负上头的期望。” 陆嘉衍伸手接过教材,最上面那本《国文读本》映入眼帘,扉页上一块明显的茶渍格外扎眼,书页的边角卷曲得厉害,就像饱经岁月沧桑的老妇人的指甲。他随意翻了翻,内容陈旧刻板,毫无新意,果不其然,就是最普通的老式国文教材。 放学后,夕阳的余晖下。陆嘉衍径直前往城东的书香斋。一进店门,那股浓郁的墨香便扑面而来。他在店内踱步挑选,最终精心挑出一套湖笔,一方徽墨,一沓宣纸,洁还有一块端砚。 离开书香斋后,他又转身来到熙熙攘攘的集市。在肉摊前,他选中一块肥瘦恰到好处的五花肉,摊主麻利地将肉称好,用油纸包裹严实。之后,陆嘉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袋子,里面是十块崭新的现大洋。 他将这些精心准备的礼物一并收拾好,提着便朝范先生家走去。 范先生住在南城一条逼仄的胡同里,胡同两侧的房屋紧紧挨在一起,仅容两人并肩通过。胡同中间,一间铺子出现在眼前,铺子后面便是范先生的住所。 屋子的门不大,门上张贴的春联因岁月的侵蚀早已褪色,可那字迹铁画银钩、刚劲有力,依稀能看出书写者深厚的功底。 陆嘉衍抬手轻轻敲门,屋内先是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紧接着是拖沓缓慢的脚步声。随着“吱呀”一声,门缓缓打开,一张刻满岁月痕迹的脸映入眼帘。 “范先生,学生陆嘉衍来看您了。”陆嘉衍赶忙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语气中满是敬重。 老人微微眯起眼睛,在陆嘉衍身上来回打量许久。过了半晌,他脸上才缓缓浮现出一抹笑容,说道: “是你啊!这么多年过去,你居然还能记得我这老头子的家。找我,是有啥事儿吧?快进来,快进来。”一边说着,一边侧身,热情地将陆嘉衍让进屋内。 屋内的陈设十分简朴,一张略显陈旧的书桌占据了大半空间,桌上笔墨纸砚摆放得整整齐齐,几本古籍随意地堆叠在一旁,书页微微泛黄。墙上挂着几幅书法作品,笔锋刚劲有力,墨韵酣畅淋漓,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生命。 “先生的书法越发精进了,真是让学生望尘莫及。”陆嘉衍环顾四周,由衷地赞叹道,眼神中满是钦佩与敬仰。 范先生听了,轻轻摆了摆手,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说道:“不过是为了糊口罢了。如今这世道,谁还真心欣赏书法?大多都是些商贾之人,出钱请我写几副字,不过是用来装点店里的门面罢了。”话语间,满是对当下世风的感慨。 陆嘉衍恭敬立在一旁。“先生,学生今日贸然登门,实有一事相求。” 第四十一章范先生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不再遮遮掩掩,神色郑重,语气诚恳,“不瞒先生,学生这毛笔字…写得实在是难以入目,私下里练了许久,却如逆水行舟,毫无进展。所以今日特来,恳请先生能指点一二,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范先生听闻此言,原本平和的面容瞬间严肃起来,眉头紧紧拧成个疙瘩,脸上满是忧虑与不满。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几分沧桑与感慨: “唉,如今世风日下啊!读了整整十年的新学,竟连老祖宗的毛笔字都写不好。现在那些新学堂都教些什么?钢笔、洋文,一味追逐西洋那套,却把老祖宗留下的好东西都抛诸脑后,终究比不上咱们的孔孟之道啊!”说罢,他轻轻摇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落寞。 陆嘉衍听着,头垂得更低了,脸上泛起一阵羞愧的红晕,语气中满是愧疚:“学生实在惭愧,从前年少无知,没有重视练字。如今临近毕业,步入社会在即,才惊觉这一手字拿不出手,实在悔不当初。”他微微咬唇,眼中满是懊恼。 “你小时候的字就不算好,现在才知道着急?”范先生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走到书架前,抬手取下一本泛黄的字帖,纸张摩挲间,散出一股陈旧的墨香。“来,先写几个字让我瞧瞧。” 陆嘉衍赶忙上前,双手接过字帖,走到书桌前,桌上的砚台里墨已磨好,他提笔蘸墨,略作思忖,在洁白如雪的宣纸上写下“天地玄黄”四个字。笔锋游走间,透着几分生疏与紧张。 范先生眉头越皱越紧,脸上的失望之色愈发浓重。“手腕绵软无力,字的结构松散,毫无美感,甚至连基本的笔顺都写错了。” 老人缓缓摇头,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你这得是多久没好好练字了?怎么写成这副模样。” 陆嘉衍脸上一阵发烫,尴尬地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窘迫。他挠了挠头,解释道:“家中琐事繁多,实在抽不出太多时间,久而久之就疏于练习了。” “哼,我看你是忙着替琉璃厂寻摸古董,把心思都放在那些玩意儿上了吧?基本功都不扎实,你这字啊,和小时候相比,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范先生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地说,“字如其人,在这世道,字要是写不好,旁人会怎么看待你?别人打眼一看,就觉着你学问不到家,为人也浮躁。” 这句话如同一把锐利的匕首,直直戳中陆嘉衍的心事。在这个时代,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几乎是知识分子的必备技能,是身份和学问的象征。 想到这儿,陆嘉衍的眼神中满是坚定,再次向范先生请求道:“学生知道错了,还请先生务必教导我,学生一定虚心受教,刻苦练习。” 范先生手捻胡须,沉吟片刻,目光中透着笃定:“每天下班后到我这儿来,书法得从楷书一步步练起。三个月,我保准你的字能拿得出手。” “多谢先生!”陆嘉衍闻言,眼中满是惊喜,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双手递上,“这是学生的束脩,还请先生笑纳。” 范先生刚要推辞,陆嘉衍抢话道:“先生,您千万别推辞,这只是学生的一点心意,实在不足以报答您的教导之恩。” 范先生眼中闪过一丝感动,正要收下。这时,范先生的媳妇挎着菜篮子从外面走进来,一眼瞧见桌上摆着的猪肉和大洋,眼睛瞬间瞪得溜圆,闪过惊喜的光。还没等丈夫开口,她便热情地接过话茬: “哎呀,陆少爷您太客气了!这老头子就爱面子、摆架子,您往后有啥事儿,尽管吩咐他去办!”说着,她动作麻利地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收进里屋。 这一番操作,把范先生晾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不尴尬,只能干咳两声,不自然地捻着胡须,试图化解这突如其来的窘迫。 “你先生学问扎实得没话说,就是太迂腐、太清高,可清高又不能当饭吃啊。” 范太太一边唠唠叨叨,一边手脚麻利地把猪肉挂到厨房的房梁上,那十块大洋在她怀里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对了,听说米行最近不太安稳,也不知道关门了没?我得去瞅瞅,买点粮食回来。哎呀,差点把芝麻酱给忘了。” 范先生听到这话,脸色愈发难看,猛地重重咳嗽一声,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他余光瞥见陆嘉衍还保持着作揖的姿势,后颈渐渐涌上一层羞赧的绛色。 “妇道人家,懂什么……”他压低嗓子,不满地嘟囔着。此刻,范先生的脸涨得通红,就像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却又不好发作。 他故作镇定,轻咳一声,恢复了几分先生的架势,说道:“咱们先从基础练起吧,你看……”试图将话题拉回到书法教学上,掩盖方才的尴尬与窘迫。 墨香在屋内悠悠飘散,陆嘉衍全神贯注地练字,不知不觉间,日光透过窗纸,渐渐由亮白褪成了温暖的橘红。眼见天色不早,陆嘉衍搁下毛笔,毕恭毕敬地向范先生发出邀请:“先生,时辰不早了,学生想请您去二荤铺小酌几杯,还望先生赏光。”范先生微微点头应允。 二人来到二荤铺,一推开门,热闹嘈杂的人声便扑面而来。陆嘉衍中气十足,朝着柜台后的掌柜扬声说道:“掌柜的,来一大缸上好的花雕,要陈放三年的!” 话音刚落,几个伙计便吆喝着,齐心协力抬出一口五十斤的粗陶酒缸。缸身贴着喜庆的红纸,上面用浓墨写着一个大大的“范”字,格外醒目。陆嘉衍爽快地付了十八个大洋,随后笑着对范先生说:“先生,您随意点几个小菜,今天一定要吃好喝好。”范先生原本严肃刻板的面容,此刻终于微微放松,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连那花白的胡须都跟着轻轻颤了颤。 “一碟盐炒花生米,一盆刚炸的猪油渣,记得撒上少许细盐端来。”范先生对这儿的酒菜了如指掌,熟稔地点着菜。酒壶刚一上桌,他便迫不及待地拿起酒壶,自顾自地斟满一杯,微微眯起眼睛,轻轻啜饮起来,喉咙里还低声哼着近来戏园子最时兴的《定军山》。他摇头晃脑,指节有节奏地在桌面上轻轻叩着拍子,整个人仿佛都沉浸在了这酒香与戏韵交织的美妙氛围里。 陆嘉衍又陆续端来酱牛肉、木须肉等菜肴,可范先生的心思全在美酒和戏曲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在这小小的二荤铺里,酒香醇厚,肉香四溢,戏韵悠扬,外面那些柴米油盐的琐碎、人情世故的纷扰,统统被隔绝在了这方小天地之外。 平日里,范先生在外面的世界里,不得不戴着面具,小心翼翼地生活,生活的沉重压力让他疲惫不堪。但此时此刻,他抛开了所有的伪装与烦恼,只是一个沉醉在美酒中的老书生,尽情享受着这难得的快活时光,在属于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寻得了片刻的宁静与欢愉。 第四十二章 劝学 从此以后,每天放学陆嘉衍就匆匆赶往范先生家。推开那扇斑驳的木门时,总能看到范先生早已在案几上备好了笔墨纸砚,连镇纸都摆得十分规整。 “来得正好。”范先生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从有些褪色的笔架上取下一支湖笔,“今天我们从永字八法开始。” 他手腕轻悬,横如千里阵云,竖似万岁枯藤,笔力透纸。砚台里的墨汁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荡漾,映着窗外的斜阳。 随后陆嘉衍模仿着老人的动作。狼毫在宣纸上留下稚嫩的痕迹,起笔时总带着细微的颤抖,收锋处又常常力有不逮。 两个时辰过去,他的校服袖口已沾上点点墨渍,手腕酸得几乎握不住笔杆。 范先生轻轻按住他发颤的手腕:“你看这笔横,要像扁担挑水,两头沉中间稳。” 老人布满皱纹的手带着他重新走了一遍笔势,“书法之道,贵在持之以恒。你现在就像初春的竹笋,看着孱弱,待经历三伏三九...” 范先生悉心教导,让陆嘉衍获益匪浅。打那以后,每个月陆嘉衍都有一份孝心送上,二荤铺里也从未断过酒。 在民国时期,教育领域成为各方关注的焦点,不少人在此投入心血。就拿阎老西来说,外界总觉得他为人小气吝啬,可在晋省的教育投入上,他却毫不含糊。 当地新建的新式学堂,比楼房还要气派,校舍是青砖灰瓦,洋灰抹就的地面锃亮,能清晰映出人影,足见其对教育的重视。 而那位热衷于被称作“校长”的微操大师,更是时刻彰显对读书人身份的执着。 然而,在这风云变幻的世道下,人们对待子弟教育的态度大相径庭。有人将学堂视作改变命运的契机;而有人却把学堂当成鸟笼子,觉得只要将孩子关进去,就算尽到了为人父母的责任;有些人出于溺爱,往往会忽视孩子的教育问题。 陆嘉衍便有这方面的考虑,随着自己事务愈发繁忙,他考虑到身边两个孩子的教育。便想着要给姨娘梁锦儿一个交代,往后两个孩子可以去他任职的学校求学。 这一日,陆嘉衍在贝勒府廊下蘸着朱砂批课业,忽然听见姨娘梁锦儿在廊下逗画眉。那鸟儿“啾“地一叫,倒叫他想起了正经事。 “姨娘,两个小的不如转到我要去的学校?我现在肯定越来越忙,两孩子去读读书,将来当了军官,如今这乱世,未来也好庇护家里。” 说着狼毫笔在砚台边轻轻一搁,撇了撇嘴说道:”总比在府里跟着那些姑奶奶学唱词,和大少爷学提笼架鸟强。” 梁锦儿指尖的盖碗合上。她望着檐角的装饰,家里虽不会少了儿子的银子。但是这孩子若是天天学成这副浪荡样子。还不如当个军官,至少不是个败家子。 梁锦儿心里十分明白,钱财得给儿子留着,但绝不能任由他挥霍。如今改朝换代,教育确实是件正经大事,读书人总不会吃亏,她得为儿子的将来做好打算。 “就这么办。”她掸掸旗袍上的瓜子壳,“明儿就把小宝的私塾退了,入学的事,打个招呼就成。你可得好好带着他,明白吗?” 梁锦儿话音刚落,手腕间的翡翠镯子不经意磕在了盖碗上,发出一声闷响。她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贝勒府的那三位姑奶奶,三个姑爷的鸟笼子多得能摆满整整一个院子。自个的儿子可不能走这么条路。 然而,梁锦儿是个明白人,这世上总有稀里糊涂的主,白老爷便是其中之一。 白老爷一听到自家的宝贝儿子要去军校读书,就觉得简直是天方夜谭。“当兵?那不是我白家子孙干的事。别看祖上是武将,可咱家的传统就是会玩。你瞧瞧他小胳膊小腿的,像是当兵的料吗?” “老爷,您就当给未出世的孙子考虑考虑吧。”白夫人轻声劝道,声音里满是无奈与期许。她双手捧着儿子刚学会写的名字,小心翼翼地递到白老爷眼前,希望这幅字能勾起他对家庭、对子孙的责任。 白老爷不耐烦地瞅了一眼纸上歪歪扭扭的“白连旗”三个字,眉头皱成了个“川”字。他转头便吩咐管家:“去,把那个有名的周老夫子请来,束脩翻倍!只要能教好我儿子,钱不是问题。” 在他看来,让儿子跟着老夫子读书识字,才是安稳的正途。懂得规矩比什么都重要,至于学一门谋生手艺,横竖家里有祖上留下的丰厚产业,吃穿不愁,何苦让独生子去枪林弹雨里冒险挣前程呢? 白夫人看着在书房里打瞌睡的独子,满心焦虑,手中的帕子都快被绞成麻花了。先生讲《论语》讲得激情澎湃,唾沫横飞,可白连旗却听得昏昏欲睡,哈欠一个接一个,大得都能瞧见扁桃体了。 而在窗根底下,白老爷哼着《游龙戏凤》,正揣好了两个葫芦往外溜。“爷今儿要去广和楼!”白老爷摸着新得的羊脂玉扳指,朝管家一挥手。那扳指在阳光下泛着油光,活像他吃得发亮的脑门。 管家苦着脸往家仆顺子的褡裢里装上两把银元,心里盘算着:“这一去,怕是又得扔出去一间铺面半年的进项。” 好在白老爷那些爱好,诸如斗蛐蛐、爱吃之类,耗费的不过是些小钱,还不至于让家底伤筋动骨。白夫人向来持家有道,时常拿宝贝儿子当作说辞,苦口婆心地劝诫白老爷。 也亏得白夫人这番努力,白老爷倒也有所收敛,没有太过肆意妄为,白家这才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安稳与富足。 要说开销,白老爷最舍得往嘴里送。天不亮就打发小厮去排队买门钉肉饼,非得吃那第一锅烫嘴的;晌午时分来碗地道的褡裢火烧,就着酱料,吃得满头大汗;入夜必须去八大楼摆上一桌。四九城街头巷尾吃的不亦乐乎,可这些吃食再金贵,比起他另一个嗜好,那真是九牛一毛。 第四十三章 宿命之环 初春的暖阳慵懒地洒在白家的庭院,白夫人坐在雕花梨木椅上,怀里抱着珐琅暖手炉,重重地叹了口气。暖手炉散发的温热,却怎么也驱散不了她满心的愁绪。 不得不说,白家能有这番光景,全仰仗老太太当年的深谋远虑。临终之际,老太太把陪嫁的田产地契,一股脑全塞给了她这个儿媳。 以往,白老爷最大的花销主要在吃喝和听戏这两方面。吃喝这一项,在他的众多开支里其实还算最低的消费。他特别钟情于各类小吃,门钉烧饼、褡裢火烧、白水羊肉等等。 他是戏园子的常客,捧角儿、打赏从不吝啬,一晚上在戏园子的花费,有时候够寻常人家几个月的开销。 尽管白老爷如此能花钱,可他的日子却愈发滋润。不得不说,他确实玩出了精。那些经他手买入的玩意儿,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价格一路飙升。 前些日子,他花二十块大洋收来的蝈蝈葫芦,那葫芦造型别致,材质稀有,转手就有人出价二百大洋求购,直接翻了十倍。 去年他在外头淘换来一个竹鸟笼,据说是名家之作。他给鸟笼配上乾隆年间的鎏金勾子、又找来刻着繁复花纹的红木盖板,又配齐一套从造办处寻摸来的青花食罐,搭配起来十分漂亮。 今年这鸟笼已经是茶馆里的宝贝,成了镇店之宝,开价就是二千大洋。 白老爷这人可藏着旁人没有的本事。他眼光独到,所置办的物件不光件件是精品,还都能为他带来丰厚收益。 就拿他收集的玩意儿来说,扳指质地温润,玉色上乘;鼻烟壶小巧玲珑,壶身的绘画和雕刻精妙绝伦,每一件都称得上是收藏珍品。他养蛐蛐、蝈蝈的葫芦,更是品质绝佳,只要一出手,就没有卖不上好价钱的。 所以,每每白夫人看着账本上那些收入和支出,心中就五味杂陈,最后也只能无奈地感叹一句:“这败家爷们儿,倒是有一手钱生钱的本事。” 可白老爷如今偏偏有个要命的嗜好。他爱上了一个名角儿!这可比抽大烟还烧银子! 在四九城之中,若是个寻常的角儿,凭他这点身家,大抵也能让他得手。可偏生,他看上的不是寻常人!而且着了魔一般,不光追捧那戏子,还彻底沉沦,疯狂地爱上了人家。 前儿个广和楼新来了个唱青衣的名角儿宝燕琴,白老爷一见那水袖翻飞的模样,当场就把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摘下来往台上扔。 第二天更是在鲜鱼口订了五十桌席面,专为给这角儿“打茶围“。管家捧着算盘直哆嗦:“老爷,这都够买两进四合院了...” 最要命的是这位爷捧宝燕琴还捧出了门道。今儿送个点翠头面,明儿打对金镯子,后儿又惦记着要给这位角儿置办私房行头。 四九城里的戏班都晓得,白老爷捧宝燕琴那可是真下血本。上次为她置办的全套行头,用的皆是苏绣双面锦。在这行里,要寻摸一套好的戏服,那价钱可没个准儿,贵得没边儿。白老爷花钱就像流水一样,活脱脱一个散财童子。 白夫人目光落在账本上,“广和楼”三个朱红大字,刺得她眼睛生疼,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起来了。 每一回瞧见这三个字,她都觉得像是眼睁睁看着大把白花花的银子,源源不断地从自家库房往外淌,淌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这些钱,本能够用来购置田产,让家里的产业更厚实;也能修缮府邸,让白家的门面更气派;又或者给儿孙积攒下殷实家底,保他们衣食无忧。 可如今呢,全打了水漂,都填进了戏园子这个深不见底的窟窿里,自己的夫君,竟然拿祖上传下来的家底去养戏子! 此时,白老爷正翘着二郎腿在广和楼包厢里,手里核桃转得哗哗响。台上武生一个鹞子翻身,他甩出去的银元就雨点似的砸在戏台上。 他摸着翡翠扳指对管家嚷嚷:“去,把你儿子送到府上,好好陪陪我儿子。我最近没空陪他,放心吧,我单开一份例钱。”转头又冲着台上喊:“好!唱得好,爷再赏你一把。” 这位宝燕琴,是个极有眼力见儿的女子。白老爷在她身上砸下上千大洋,才总算博得了她些许好脸色。 谁能料到,半道上竟杀出个强劲的竞争者,而且这人还是身份尊贵、赫赫有名的皇亲国戚。 相较之下,白老爷无论是身份还是家底,都差得太远了!一番明里暗里的炫富比试过后,白老爷仍心有不甘,还想着再拼上一拼。 可宝燕琴没给他留太多念想,只是劝他留下了些许家底,别浪费在她身上了,便转身与那皇亲国戚结婚了。 成婚当日,白老爷悲痛欲绝,在护城河边痛哭流涕,差点就跳了进去。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全四九城的人都知道白家老爷痴迷戏子,最后却输给了佟五爷的哥哥,大家都笑他自不量力、不识天高地厚。这一闹,白夫人的颜面也跟着丢尽了。 自那以后,白夫人便与白老爷各过各的,形同陌路。白连旗这下可遭了殃。所谓言传身教,正值十几岁关键时期的他,不但没得到父亲陪伴读书教导,白老爷还给他找了个家奴伺候。天天回家就教孩子怎么玩乐,这样的环境,孩子又怎能学好呢? 或许白家祖上真传下了这份灵性,白连旗虽识字迟钝,于玩乐之道却颇有慧根。那些风月场上的门道,他一点就透;市井间的把戏,他看一遍便能摹个八九分。 后来陆嘉衍知晓此事,也不过摇头轻叹。这人哪,命数何曾全握在自己掌心?当心智尚且蒙昧时,周遭的风烟便已描摹了大半人生轨迹。 幼时未能培植的良木,待到根须盘错,再要扶正便难如登天。更遑论置身浊流之中,所交非人,所遇多舛,半生光阴便似那染缸里的素绢,纵使日后幡然醒悟,青春早如指间流沙,散尽无痕了。 第四十四章二件事情 陆嘉衍在一周后收到一封回信,那是关淑静给他的回信。尚未展开便有淡淡清香,待展开时,簪花小楷的墨痕洇着斑驳泪迹。信上不过寥寥数百字,却写满了无尽心酸。 关淑静以簪花小楷详述半生凄凉:自二八之年被一顶花轿抬进鲍家深宅,便成了那宅中最不祥的摆设。 丈夫竟因“淑静“谐音“输尽“视作不祥,觉得实在晦气,总是对她避之不及,仿佛靠近一步就会倒霉,对这桩包办婚姻厌恶到了极点。二十年活寡,终将自己熬的心如止水。 如今,未提及其生活,不关心鲍大人是否下葬,只是随信送来了当票。让陆嘉衍帮着处理旧宅。同时在信中表达了感激,也提醒了他两件事。 第一件就是要他找几个护院,这次地痞到家里闹事,关淑静这才想起阿玛当年掌管善扑营时,总说营里的摔跤手能把牛犊子扳倒。 第二件事是建议他娶妻当娶贤,婚姻乃是终生大事。娶妻当如并蒂莲,贤妻胜过知己好友,远胜亲属近邻。笔锋婉转,写下半阙《鹧鸪天》:“檐角铜铃说旧盟,十年心事冷如冰。劝君早觅宜家女,莫负梅花一段情。”末了用蝇头小楷补了句:“舍妹幼承庭训,待字闺中。 陆嘉衍看罢,不禁哑然失笑,言及族中有待字闺中的堂妹,句读间暗藏牵线之意。 陆嘉衍不由哑然失笑,这鲍夫人居然做起了红娘。只是自己还没有娶妻的念头。只当看过就是了。 不过另外两件事确实得重视起来。鲍大人留下的这院子着实可惜,若买回来修缮一番,日后定能卖个好价钱。 还有善扑营,他也要了解一下,到底有没有传言中的真本事。如果属实,自己身边确实需要留一个有功夫的人傍身。 陆嘉衍向来就是雷厉风行之人,说做就做。他当即带着当票和银票径直去了当铺。说明来意之后,递上当票。 掌柜瞬间面露揾色,一手拿着盖碗撇去浮沫,一边冷冷的说道:“陆小哥经营的业务真多,这是要把肉吃干净了,一点汤水不给别人留啊。” “掌柜的言重了,陆某知晓掌柜的今儿有些损失。我这边有套宅子,权当弥补了,不知掌柜的能不能接?”陆嘉衍抿了一口茶说道。 “笑话,我们这铺子从同治年间开到现在了。少东家现在就是官员,我们这儿什么宅子不敢接。就怕你那宅子拿不出手。”掌柜的冷眼看着他说道。 “那这张房契就算陆某赔罪了如何?”陆嘉衍自袖笼里抽出一张房契递了过去。 “这是……我明白了,放心,陆小哥,咱们这一行有行规,万万不会透露分毫。那我却之不恭,就收下了。我也不是矫情之人,今日之后我们就是朋友。有什么买卖大家一块吃肉。” 掌柜接过房契一看,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连忙起身拱手作揖,脸上的不悦之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后,两人办好了手续,掌柜将地契交还给陆嘉衍。这一来一回,该赚的银子分文不少,甚至远超预期,不过后续可能会有些麻烦需要应付。 但掌柜想到如今宫里势力式微,也没什么能力来找他们的麻烦,自然也就喜笑颜开了。 陆嘉衍办完事,转身去了趟车行。在这四九城打听事儿,问这些旗人车夫再合适不过。家长里短、江湖传闻,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陆嘉衍一问起李大个儿,对方果然知晓。 “善扑营?那可是给宫里表演的,偶尔也陪着小王爷、小贝勒们练练身手。不过如今用处不大喽,天桥那边有一伙摆摊卖艺的,或许有善扑营出身的,要不您去那边瞧瞧?” 陆嘉衍听后,当即让他送自己过去。有没有真本事,过去一看便知。李大个儿应了一声,招呼陆嘉衍上车坐好,便拉起车快步飞奔而去。 到了天桥,只见这里热闹非凡。唱戏的、说书的、说相声的、演杂技的、摔跤的、变戏法的……各路艺人齐聚一堂。一溜排开的各色小吃摊,香气四溢,叫卖声此起彼伏。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闯入了陆嘉衍的视野之中。那是一个身材魁梧、身着短打的汉子,只见那汉子双手紧紧抓住了上百斤重的磨盘,然后猛地用力,将磨盘举起。低着腰飞速旋转起来,发出嗡嗡的响声,甚是惊人。 与此同时,汉子脚下的夯土面也开始踏出一个个脚印,地面上的灰尘被震得扬起,形成了一片灰色的烟雾,将汉子的身影笼罩其中。 陆嘉衍定睛看去,只见那汉子的脊背宽阔如虎,肌肉线条分明,腰肩同宽。手上青筋暴起,如同蠕动的蚯蚓一般。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汉子将磨盘狠狠地砸向地面。只听得一声巨响,那磨盘竟然硬生生地在坚硬的青石地面上砸出了一个浅坑! “好膂力!“陆嘉衍不禁击掌喝彩,眼中闪过赞赏之色,“这位好汉,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汉子闻言收势,灰褐色的脸庞上汗珠滚落。他随手抹了把汗,粗布衣袖在额前留下一道水痕。 待看清眼前穿着缎子长衫的公子,忙抱拳道:“这位公子,可是有什么差遣?小的愿效犬马之劳。“ 话音未落,一旁的李大个儿突然瞪圆了眼睛,失声叫道:“哎呀!您莫不是善扑营里那位''铁臂擒熊''孟二爷?东家,这是赫赫有名的力士!。” 大汉闻言一怔,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意。他摩挲着粗粝的手掌,轻叹道:“难为还有人记得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如今洋枪一响,谁还瞧得上咱们这身把式?” 陆嘉衍听得真切,眼中精光一闪。他整了整袖口,拱手道:“孟壮士此言差矣。在下正欲延揽几位护院,不知壮士可愿屈就?你开个价,我自然应下。” 孟二爷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踌躇。叹道:“公子抬举,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 他回头望了望场边正收拾器械的四个半大小子,声音低沉了几分,“这几个小鬼自幼跟着我学艺,若我独自谋生路,他们怕是要流落街头,讨饭度日了。” 陆嘉衍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那几个少年虽衣衫简朴,却个个筋骨结实,手脚麻利,显然都是练家子。 他微微一笑,道:“无妨,我府上正缺人手,若孟二爷不嫌弃,不如带着徒弟们一同来,也算有个照应。” 大汉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却仍故作沉稳,抱拳道:“公子厚爱,小的不敢推辞。” 他顿了顿道:“小的在善扑营八年未逢敌手,曾得八卦门董师傅指点三年,略通些掌法。” 话音未落,他忽地沉腰坐马,双臂一展,竟单手扣住那数百斤的石碾边缘,腰身一拧,劲力骤然爆发! 只听“轰”的一声闷响,硕大的磨盘竟被他生生掀翻,凌空一转,又被他稳稳托住,轻轻放回石座之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孟二爷面不红、气不喘,只是拍了拍掌心的石屑,抬眼看向陆嘉衍,似在等他的反应。 陆嘉衍唇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善扑营魁首、八卦掌创始人门徒,再加上刚刚这一手真功夫,这位孟二爷分明是在亮底牌。 他朗声道:“既如此,二爷与四位高徒的食宿,陆某一并包了。每月一百现大洋,如何?” 第四十五章 老孟的心酸 孟二爷闻言,神色一凛,连忙拱手道:“公子厚爱,孟二感激不尽。只是这“爷”字万不敢当,您唤我一声老孟便是。” 陆嘉衍见他执意推辞,便温声道:“既如此,我便依着你说的。这一百大洋你先收下,权当是安家之用。“说着自袖笼里抽出一银票塞入老孟手中。 老孟低头看着手中银票,喉头微动。他转身对四个徒弟沉声道:“都听见了?东家如此厚待,咱们定要尽心效力。“四个年轻人齐声应诺,眼中尽是感激之色。 陆嘉衍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老孟,我收了一处宅子,打算修缮一番。你安排四个弟子替我看着院子。每日吃食我会让人送去。那宅子在东堂子胡同,原是鲍大人的府邸。你们今日便过去守着,一应吃食我会差人每日送去。” “公子放心。”老孟抱拳道,“有这四个小子在,保管替您看的妥妥贴贴的。别看他们现在人小,也有了点底子,寻常二三个成年人拿不下他们。” 李大个儿搓了搓手,哈着白气道:“公子,要不要再添置些厚实被褥?夜里寒气重,可别冻着几位好汉。” 陆嘉衍闻言驻足,略一思忖道:“还是你想得周到。明日你去布庄挑五套厚实铺盖,棉花要新弹的,再置办些手炉,看宅子万一冷到。” 说着又从袖中取出钱袋,“这里约莫十来块大洋,你先带几位去澡堂子梳洗,再去成衣铺置办几身厚实衣裳。记着,衣裤都要加棉的,完事再带他们吃点东西。” 李大个儿双手接过钱袋,躬身说道:“东家放心,保管办得妥妥当当。” 陆嘉衍转向老孟,温声道:“孟大哥,你们先去梳洗更衣,李大个儿会安排好的。若还有什么短缺的,就和我吱一声,千万莫要客气。“ 老孟抱拳的手微微发颤:“公子这般仁义,叫我说什么好……”话到嘴边竟有些哽咽。他身后四个徒弟更是局促地搓着衣角,有个年纪小的已经偷偷抹起了眼角。 暮色渐浓,街边的灯笼次第亮起。陆嘉衍望着五人远去的背影,但见老孟挺直的腰板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待五人收拾妥当,换了行头,焕然一新后,李大个儿领着他们来到二荤铺,中气十足地喊道: “掌柜的,有劳你吩咐小二出去买四斤饼。再给安排两斤猪头肉,小菜来双份肉皮冻、拍黄瓜和凉拌海蜇,手脚麻利些,尽快上啊!” 四个小伙抓着饼就往嘴巴里塞:“师父,真香…香。”老孟慈祥的看着四个儿徒,只是拿筷子夹些肉皮冻、黄瓜,卷了一张饼子充饥。 不多久,李大个子一抹嘴,打了个饱嗝,起身抱拳道:“孟二爷,今儿个算是结缘了,小的这就先告辞了。往后见面的机会多了,还望二爷多照应着点小老弟。” 老孟爽朗一笑,拱手还礼:“李兄弟客气了。咱们都是替东家办事的,往后互相帮衬着。”说着拍了拍李大个子的肩膀,“路上当心。” 待李大个子走远,老孟转身看着四个徒弟。最小的那个正眼巴巴盯着街对面热气腾腾的面摊,不住地咽口水。 “瞧你们这没出息的样儿!“老孟笑骂一声,从怀里掏出仅剩最后一把零钱,在掌心掂了掂,“走!今儿师父带你们吃热汤面去!” 老孟如今冷暖自知,遥想当年,他可是善扑营里的头等扑户,随时能再进一步,那是何等风光!俸银八十两,另有俸米四十石。 除了这些固定进项,扑户还能拿到宫内的例赏,碰上帝、后的生日节庆,或是外巡随扈、行围狩猎,各种赏赐更是拿到手软。那时的日子,滋润得赛过活神仙,他又怎能料到,自己竟会落魄至此。 这两年在天桥撂地,刮风天观众少一半,下雨就彻底白忙活。四个半大小子跟无底洞似的,一块大洋看的比席面还大,恨不得掰成八瓣花。 在天桥卖艺讨生活,实在艰难。来天桥的大多是穷苦人,想从他们手里讨得赏钱,简直难于登天。老孟他们常常饥肠辘辘,算起来,竟已有两年不知饱腹是何滋味。 这四九城的穷人都晓得,寒天里最实在的莫过于这一碗热汤面——猪油暖胃,面片顶饿,热汤能一直暖到脚底板。在寒风瑟瑟的初春,这热汤面是穷人难得的美味,可老孟他们却连这碗面都吃不起。 这热汤面虽说做法简单、食材普通,可他们师徒五人一坐下,一人来上一碗,就得花二十铜元。 往常,老孟连想都不敢想,哪能随意拿出这么多钱来吃一碗热汤面呢?但今天不一样,揣在怀里的银票给了他十足的底气,让他终于也能硬气一回。 老孟领着徒弟们来到摊位前,大大方方地坐下,扯着嗓子说道:“劳驾,给我们来四碗热汤面,要加肉的!”话音刚落,“哗啦”一声,几枚铜子被他干脆利落地摆在了桌子上。 “得嘞,马上给您做,爷稍候一会儿。”伙计收走钱,老孟才开口说道:“就这点了,熬过今天,明儿管饱。”四个儿徒点点头,他们知道自己的食量不能轻易透露出去。 面摊老板的铜勺“当“地一敲,老孟的思绪猛地被拽了回来。但见那粗粝的手掌舀起一勺雪白的猪油,往烧得发轰的铁锅里一旋。油花“滋啦“绽开的瞬间,葱花跟着跳了进去,酱料一下,一股咸香顿时在寒夜里炸开。 “师父,炝锅好香!“彪子抽着鼻子喊。老板咧嘴一笑,铜勺搅动着翻滚的骨汤,另一只手麻利地揪着面片。那面片子薄厚不均地飞进锅里,在汤浪里沉浮,渐渐透出诱人的光泽。 徒弟们早已捧着海碗围在锅边,眼珠子跟着面片子转,活像一群饿极的小狼崽。 寒夜的面摊前,孟二望着四个徒弟捧着海碗狼吞虎咽的模样,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两下。 最小的徒弟二虎突然呛住,面片从鼻孔里喷出半截,惹得师兄弟哄笑。孟二抬手要打,却见孩子慌忙把掉在桌上的面条捡起来塞回嘴里,连沾的煤灰都顾不上擦。 “慢些吃...“老孟的声音突然哑了。他想起冬天在天桥卖艺,西北风卷着雪粒子往领口里钻。他们师徒演完三场,铜盘里只落了七个铜子儿。 “师父您也吃啊!”大徒弟铁头把碗推过来,汤面上还漂着几片肥肉。明显是铁头省下的孝敬他的。老孟突然觉得眼眶发热,赶紧低头喝汤。热汤顺着喉咙滑下去,烫得心口发疼。 第四十六章 孟二爷的过往 练武之人,吃的极为重要。所谓穷文富武,说的就是练家子吃喝厉害。除了饭量惊人,还需进补。没有足够的营养哪来的气力,而且不小心练出的伤也得找郎中医治。 李大个儿方才点的那些吃食,只能算吃肉解馋,哪够他们吃饱啊。四个小徒弟,少说也得一人二斤饼子、一斤肉才够填饱肚子,而老孟自己,就算把这量翻倍,都不一定能吃得饱。 他们好不容易有了陆公子这个依靠,哪敢暴露出真实的食量。要是让人家东家瞧见他们这副狼吞虎咽的模样,还不得被吓跑了?到时候,可就把财神爷给赶跑喽,人家还不得觉得请来了五个活祖宗,供不起呢! 余光里,四个徒弟捧着碗的手都在发抖。半大小子正是能吃垮老子的年纪,平日里二斤烙饼就着咸菜都只吃个半饱,今儿这点吃食怕是连牙缝都塞不满。 今儿个在天桥扛着磨盘连耍了三趟“霸王举鼎“,到最后一式时手臂直打颤——这练武的身子就像口烧窑的炉子,没有足够的柴炭填着,再旺的火也得熄。 之前在陆公子面前露那手“燕子三抄水“时,他眼前已经泛起了黑星子。硬是咬着舌尖才没露怯,落地时膝盖一软,差点当众出丑。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老孟就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把四个小徒弟全都叫到跟前。一行人脚步匆匆,直奔钱庄,将手里的银票兑换妥当。怀揣着一包沉甸甸的大洋,五个人马不停蹄地赶到米铺。 老孟迈进米铺,目光扫了眼墙上的米价牌,随手拍了拍身旁的米袋,朗声道:“掌柜的,给我来三百斤大米,再要三包白面。” 掌柜的一听这大生意上门,脸上笑开了花,赶忙迎上前,热情地说道:“客官您稍候!咱这面粉一袋30斤,一块五一袋;三百斤一号粳米,给您算十四块五。总共十九块大洋。” 老孟二话不说,掏出一摞大洋,仔细数了数,又添上几枚递了过去。还没等掌柜的问需不需要送货上门,老孟就已俯身,一肩扛起一袋粮食,大步往外走去。四个小徒弟也赶忙依次上前,扛起袋子,跟在老孟身后,鱼贯而出。 返程途中,老孟路过肉铺,脚步顿住,目光在铺子里悬挂的猪肉上停留片刻,又扭头瞧了瞧身旁四个瘦巴巴的小子,心中一软,抬脚迈进肉铺。 他掏出一块大洋递过去,说道:“老板,买八斤肉,方便送些骨头不?这几个孩子正长身子骨哪。” 老板接过钱,手脚麻利地割下一块肉,又往秤上添了三根筒子骨,笑着说:“这块肉刚切好,七斤三两,您瞅瞅这油花,再搭三根筒子骨,分量差不离啦。” 老孟看着那三根骨头,微微皱眉,诚恳说道:“再加一根骨头吧,四个小徒弟,三根骨头可不好分呐。” “你这大老爷们……”老板一听,下意识抬起头,正要数落几句,可目光触及老孟的瞬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眼前这人长着一对厚实的饺子耳,身材魁梧壮硕,站在那儿不怒自威,看人时眼白微露,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狠劲。 老板干了这么多年杀猪的营生,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太清楚眼前这位绝非善茬,气场截然不同,那种强者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啊呀,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应该的,应该的”老板忙不迭点头,又添上几根扇子骨,满脸堆笑地递过去。 老孟接过肉和骨头,带着徒弟们回到家中。一进家门,老孟就开始张罗:“都别愣着,赶紧干活,支上火烧水。” 四个徒弟分工明确,有的忙着生火,有的跑去挑水,有的认真清洗猪肉,还有的挽起袖子开始和面,一时间,小小的院子里满是忙碌的身影。 老孟一边熟练地处理着食材,一边叮嘱道:“手脚麻利点,吃完饭,得去东家院子里盯着。记好了,十点准时交接,千万别迟到。师父先去东家那儿了。” “知道了,师父!”四个徒儿齐声回应,手上动作更快了几分。 陆嘉衍知晓老孟的不凡经历,还是在昨晚吃饭的时候。当时,同桌的孙掌柜得悉后,主动开口介绍,这才让他意识到,今天这收的这个老孟,竟有着这般传奇的过往。 在善扑营,比赛是常有的事,规则极为干脆,一跤定胜负,也不区分体重级别,全凭实力说话。只要获胜,就能得到升迁的机会。 要是三等扑户战胜了二等扑户,便能晋升为二等扑户;二等扑户要是能赢了头等扑户,就能一跃成为头等扑户。而最厉害的头等扑户,还有资格挑战钢儿达,那可是站在善扑营侍卫之下最高的位置。 老孟在善扑营里,堪称无敌的存在。一路过关斩将,无人能在他手下讨到好处,那些对手在他面前,就像秋风扫落叶一般,纷纷败下阵来。 若不是没赶上最后那场小金殿观跤,他早就升职留在宫里,也不至于天桥练摊。 更让人惊叹的是,老孟堪称全能。不管是弓、刀、石还是马、步、箭这些项目,他都达到了顶尖水准,每一项都能让旁人望尘莫及。 他的跤术更是一绝,不局限于传统的京城跤,对天津跤、河北跤、蒙古跤也无一不精通。尤其擅长天津快跤,讲究的就是速战速决,往往一招就能制敌,让人防不胜防。凭借这一手出神入化的跤术,他在旗人里非常有名。 不仅如此,老孟还得到了董公公的赏识。董公公亲自点拨他三年八卦掌,根据他的特点,传授贴身的摔、打技巧。这三年的悉心教导,让老孟如虎添翼,一身功夫愈发炉火纯青,放眼整个江湖,也难逢敌手。 想到老孟的这些本事,陆嘉衍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自己这笔钱花得实在太值了。 别的不说,就看老孟带的那四个徒儿,虽说现在才十三四岁,但假以时日,等他们长大成人,个个都会是不俗的高手。 这么一来,自己身边一下子就多了五个武艺高强的护卫,安全感满满。这点花销与得到的回报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一想到这儿,陆嘉衍就忍不住心中窃喜,觉得自己运气实在太好了。有了老孟师徒保驾护航,再也不用担心那些民间势力的威胁。只要自己按部就班,慢慢建立起关系网即可。 第四十七章 无意推荐 清晨,陆嘉衍刚整理好书包踏出家门,就看见老孟拉着一辆人力车匆匆迎了过来。陆嘉衍见状,满脸惊讶,忙问道:“孟哥,您这是做什么呀?” 老孟稳稳拉着车,笑着解释:“李大个儿昨天喝多了,今天没出车,我就顺便把车借过来了。我送您去学校,路上也能尽到护卫的职责。” 陆嘉衍连忙摆手拒绝:“老孟哥,让您拉我,这多不合适呀!您又不是吃这碗饭的。” 老孟爽朗一笑,说道:“有啥不合适的?我都在天桥练摊卖艺了,还在乎那些虚的名声干嘛?都是靠力气吃饭,不丢人!” 陆嘉衍听了,心中感动,抬手抱拳道:“那就多谢孟哥了!”说罢,便坐上了人力车。老孟拉着车,步伐矫健,朝着学校一路而去。 到了学校门口,陆嘉衍下车,转身在一旁的摊子买了两个猪头肉卷饼,递到老孟手中,关切地说:“孟哥,您拿着先垫垫肚子,中午我让大壮给你们送吃的来。” 老孟接过卷饼,心里一阵暖意。早上他一心忙着照顾几个徒弟,自己愣是一口东西都没吃,经陆嘉衍这么一提,还真感觉饥肠辘辘了。等陆嘉衍进了学校,他便找了个小吃摊,要了一碗豆汁,就着卷饼吃了起来。 一碗豆汁下肚,两个卷饼也被他吃得干干净净,可肚子只是有了两三分饱的感觉。老孟把车还给李大个儿后,又寻了个卖烙饼的摊子,要了十个烙饼,倒了一碗茶水,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十个烙饼就被他一扫而空,此时,他才真切感受到填饱肚子的畅快,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 下午,陆嘉衍前脚迈出校门,就瞅见老孟那熟悉的身影候在一旁。他嘴角微微下拉,轻轻摇了摇头,还是抬脚走向人力车,无奈笑道:“老孟哥,你可真是恪尽职守啊。” 老孟憨憨一笑说道:“东家,要不您再购置一辆东洋车吧,有辆车我就能天天接送您。省的我老去车行借,再说您没人,我心里不踏实。” 陆嘉衍沉吟片刻,觉得老孟这话确实在理,便点头应道:“行,就按你说的办。等会儿我就让大壮跑一趟,让他去把车订了。先回趟家,我得换身衣服,下午还有些要紧事等着处理。” 老孟应了一声,拉着车子朝着家的方向跑去。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陆嘉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随口问道:“对了,今天王师傅看过宅子后怎么说?大概什么时候能开始修补?” 老孟双手稳稳地拉着车,目不斜视地回道:“东家,王师傅说后天是个吉日,最宜动土开工。到时候找个人开坛祈福,热热闹闹的,等宅子修好了,指定能卖个好价钱。” 陆嘉衍轻轻颔首,若有所思地说道:“嗯,有道理。明天你跑一趟,跟王师傅说一声,让他帮我把人找好。” “东家,这事儿简单得很。天桥上随便找个懂行的就行,要是您讲究,去道观请一位也成。真不麻烦,您吩咐大壮或者李大个儿跑一趟,保证给您办妥。” 陆嘉衍语气随意又带着几分好奇说道:“噢?倒也是,那天桥上算命卜卦的人可不少吧?里头有没有算得特别准、真有本事的?” 老孟一边稳稳拉着车,一边熟稔地回应:“要说天桥上最出名的,得数瞎子陈三,还有那个‘龟甲神算’禄欽。这陈三是河北来的道士,本事据说不小;禄欽呢,以前在宫里给贵人看风水,见过大世面。” “那些算卦的不会是神棍吧?“陆嘉衍指尖叩着扶手,笑着问道。 “瞎子陈三摸骨断生死,禄半仙罗盘勘凶吉。“老孟拉着车边回忆着便说,“要论排场,白云观倒是有一批。” 听闻这话,陆嘉衍眼中瞬间闪过一抹兴奋,兴致勃勃地说道:“这可太有意思了!老孟哥,你辛苦跑一趟,务必把这两位都给我请来。今晚就在家里摆上一桌酒菜,我非得跟他们好好唠唠,探探虚实不可。” 老孟一听,原本笑呵呵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慌乱,心急如焚之下,话都说得有些急了:“东家,您可千万别误会我的意思!我真不是在推荐他们俩啊。依我看,咱们要不还是去道观请一位知根知底、靠谱的大师吧。这两人我实在不熟悉,谁知道他们有没有真才实学。万一到时候出了岔子,在您面前露了怯,甚至惹出点什么麻烦事儿,我可怎么担待得起啊!” “无妨,不过是吃顿饭罢了。我也就是单纯有点兴趣,用不用他们还另说呢。”陆嘉衍纯粹是出于好奇,想一探究竟。 “唉,那好吧。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让二虎跑一趟吧。”老孟满心懊悔,怪自己多嘴。他心里清楚,天桥上确实藏龙卧虎,那些出了名的多少有些真本事,可那里鱼龙混杂,保不齐就有坑蒙拐骗的,一想到这,他心里就七上八下,满是忐忑,生怕出什么差错。 陆嘉衍回到家中,先嘱咐大壮去办两件事办了,自己则换了身衣裳,揣上两个锦盒和一张银票出了门。 “”老孟,去东华门的东悦轩茶馆。”他登上人力车,简短地吩咐道。 约莫一刻钟后,车子在茶楼前停下。跑堂的伙计殷勤迎上来,陆嘉衍不等他开口便道:““关小姐订的雅间。 “好嘞!楼上竹字号雅间一位!”伙计高声唱喏,引着他上了二楼。早有跑上差的伙计候着,将他引进一间清雅的包厢。 雅间里坐着位年轻姑娘,齐肩的短发衬着张鹅蛋脸,柳叶眉下是双会说话的杏眼。她身着湖蓝色绣花旗袍,宽松的剪裁反倒更显身段,通身透着书香门第的端庄气度。 “这位可是陆先生?淑静姐姐托我来与您交接宅院的事。”姑娘见他进来,起身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 陆嘉衍心下暗叹,这八成又是夫人在变着法子牵红线。面上却不显,只拱手还礼:“小姐不必多礼。夫人交代的事自然要办妥,请坐下说话。” 二人分宾主落座后,陆嘉衍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轻轻推至对方面前:“那宅子市价约在四千五到五千大洋之间,我按整数取了五千。这是晋南钱庄的银票,京津冀通兑,请小姐过目。” “有劳先生了,这边茶钱已付,您稍坐,我有事先走了。”姑娘接过银票,收好了便开口要走。让陆嘉衍想起后世的相亲,有些意兴阑珊。 第四十八章偶遇两位名人 陆嘉衍抽出钢笔,旋开笔帽,动作间带着几分悠然。笔尖在纸上摩挲,写下一张条子,随后他扬手招来伙计,低声吩咐将条子交给楼下喝茶的老孟,让他即刻跑一趟使馆。 做完这一切,陆嘉衍身子往后一靠,神态自若地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热气氤氲,茶香四溢。 刚刚那点小插曲,丝毫没能在他心头掀起波澜。在他看来,当下最要紧的便是巩固手中的势力,牢牢护住这才赚到手的钱财。 毕竟,…现在世间诸事,没什么比自身安危更为重要。唯有安身立命,站稳脚跟之后,才有闲心去谋划其他。 半小时转瞬即逝,韦鲁斯先生匆匆步入茶楼,神色间满是急切。一进门,他便三步并作两步走向陆嘉衍,脱口而出:“密斯特陆,你要的东西带来了吗?威尔斯爵士夫人可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陆嘉衍脸上挂着一抹从容的微笑,不慌不忙地说道:“华夏有句古话,慢工出细活。韦鲁斯先生,您先看看这副耳环。”说着,他轻轻将锦盒推到对方面前。 韦鲁斯迫不及待地打开锦盒,刹那间,湛蓝的瞳孔骤然放大,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一般,呆立当场,下意识地说道:“unbelievable,it''ssobeautiful(难以置信,太漂亮了)。” 眼前的耳环,金丝纤细精巧,环绕衬托着圆润光洁的硕大东珠,柔和的光泽流转四溢,每一处细节都尽显匠心,美轮美奂得让人移不开眼。 回过神来的韦鲁斯兴奋得手舞足蹈,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向陆嘉衍表达歉意: “实在不好意思,密斯特陆,这简直是一件无可挑剔的艺术品,我实在太喜欢了,一时间忘乎所以。对了,你要的东西我也带来了。” 韦鲁斯迅速从内袋里掏出一张支票,递向陆嘉衍,语气中带着几分热情:“两千英镑,一分不少,如约奉上。另外,你要的东西……” 话落,他朝门外迅速使了个眼色,解释道:“马车上备好了十支韦伯利转轮手枪,五千发子弹也都在里面,相关费用已经扣除,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交代的事情,我们马上就会去落实。我一向就喜欢和您这样的聪明人做交易。” 分别之际,两人在茶楼门口相互拥抱告别。陆嘉衍轻轻抚摸着手中支票的纹理,触感细腻,他的余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巷口那辆装载着手枪的马车。 微风轻轻拂过,撩动他的衣角,此刻,他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这两对东珠,换来的远不止是金钱,在这个弱肉强食、拳头才是硬道理的世道,手中有了这些“硬家伙”,往后终于也能“以理服人”了。 “哟呵,这不是小陆子吗?”一道拖着京腔的嗓音斜刺里插进来,“怎么着,你也好这口儿?带着洋人来听评书?” 陆嘉衍猛地回神,转头见是那位常在街面晃悠的贝子爷,连忙拱手作揖:“贝子爷吉祥!您今儿也来解闷儿?” “嗐,闲得慌呗!”贝子爷把玩着鎏金怀表,表链在指间哗啦啦地响,“刚瞅见你跟洋参赞嘀咕半天?行啊你小子,混出人样儿了!” 他突然合上表盖,“走,正阳楼涮羊肉去!爷请你开开荤!” 话音未落,旁边穿杭绸马褂的年轻公子哥儿凑了过来:“这就是您常提的西洋表贩子?” 他乜斜着眼打量陆嘉衍,“给你五爷也整块金的。”转头朝跟班一扬下巴,“顺子,点银票!” 那小厮立刻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递给陆嘉衍。身上背的褡裢鼓鼓囊囊的,里面的银元碰得叮当响。 “统共多少?够数不?”那青年漫不经心地说道“短了银子只管到范府寻我。”说罢大剌剌地一撩袍角,登上了一辆欧式西洋马车。 陆嘉衍躬身目送,抬眼时正瞧见茶楼前一字排开的西洋四轮马车。贝子爷他们踩着鎏金踏脚凳鱼贯而入后头跟着的几辆青幔小轿顿时相形见绌。而自己这辆咯吱作响的人力车缀在队尾,活脱脱像个跑腿的跟班。 他不由失笑,指节轻叩着手里的银票——整整三千大洋,就这么随手给个素不相识的买卖人。这范五爷......等等!陆嘉衍突然一个激灵,“卤虾油范五!” 再望向那辆远去的马车时,他眼底闪过一丝玩味。日后那个吃炸豆腐不给钱的破落户,现在居然如此富贵! 陆嘉衍的楠竹筷尖在铜锅边沿轻轻一磕,夹了片浮在清汤上的口蘑。陆嘉衍这顿饭吃得极为惬意。平日里,他大多在家中用餐,偶尔外出下馆子,也不过是在二荤铺随便对付一口。 今天,他坐在正阳楼的角落,与另外两人拼桌。三人互不相识,却安安静静地享受着这顿饭,氛围格外融洽。 锅中热气升腾,羊肉在铜锅里翻滚,散发出诱人的香气。陆嘉衍夹起一筷子羊肉送入口中,鲜嫩多汁,味道好得出奇,这滋味可比后世吃的涮羊肉强太多了。 “这羊肉可真不错,一点儿膻味都没有。”陆嘉衍忍不住赞叹道,看来这四九城还真不是美食荒漠。 邻座青年闻言嗤笑,筷头点着他碗沿:“嗨,你这就外行了,你以前肯定是在小摊上吃的羊肉,对吧?” “那能一样吗?小摊上都是挑剩下不新鲜的肉。你知道为啥这羊肉好吃吗?这些羊从蒙古一路运到这儿,都瘦得皮包骨头了。正阳楼自己圈了块地,把羊养肥了再宰,宰完放血后,搁冰块上镇一晚。第二天晚上现切现上桌,就连口蘑都是新鲜运来的,就为了保证汤底原汁原味,鲜美无比。” 青年一指这盘肉说说道:“看见这刀工没?非得是前门张麻子的手艺!要是翻过来掉下一片,你直接扣掌柜的脑门上去。” 陆嘉衍瞧着青年眉飞色舞的模样,活像后世直播间里的带货主播。那人又掰着指头说道:“再说说这酱料,芝麻酱用的是山东潍坊十八道磨的,花生酱得是河南驻马店正阳花生做的,韭菜花非得蒙古的不可,四川的辣椒现炸辣椒油。少了哪一样,那都是糊弄人。” 陆嘉衍脱口道:“我是庆丰司拿的羊肉。“ “庆丰司?”青年筷子悬在半空,“陆戴明陆大人是...” “正是家父。”陆嘉衍点头。 “巧了吗不是!”青年一拍桌案,震得铜锅里的高汤泛起涟漪,“我乃内务府克家行五。”说着从怀中摸出张洒金帖,“往后想吃地道的,凭这个寻我!” “你也和我一样,不关心家里,内务府的好东西……你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陆嘉衍摩挲着帖子边缘的云纹,忽然想起来了这位克五爷与范家“卤虾油“,并称四九城两大“散财童子“。可眼前这位谈起吃食如数家珍的模样,倒像是位隐于市井的老饕。 铜锅蒸腾的雾气里,他看见克五正把涮好的羊尾油往他碗里夹,油花在汤面上绽开朵朵金莲。 “有第一层味道打底,后面的瘦肉滋味更足。” 第四十九章瞎子陈三 “老孟,您说那瞎子陈三断生死,究竟是怎么个断法呢?”陆嘉衍坐在太师椅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掠过盖碗,神色间流露出几分好奇。 “嗨,东家,我哪能懂这个呀。这不过是天桥那边的一种说法罢了。他虽是个瞎子,可本事着实不小,听闻算命极为灵验。”老孟赶忙放下手中石锁,快步上前,恭敬地回应。 “等大壮把人接回来吧,我倒是挺有兴致见识见识。”陆嘉衍眼中闪过一丝期待,言语间满是迫不及待。 恰在此时,只见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进院子。大壮一马当先,领着两人稳步而来。一位身着道袍的道士,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位盲人。 虽说两人手中竹竿都挂着铜铃,可仔细一看,便能发现其中的差异。瞎子陈三的竹竿上,挂的虽是算命的招牌,却缀着“虎撑”。懂行的人一看便知,这人多半是个郎中。 传说药王孙思邈,曾巧用铜铃撑开老虎嘴巴,成功取出骨刺。自那以后,游街郎中便喜欢用“虎撑”装点门面。他们学医之人,多少有些文化底蕴,不擅街头叫卖,便以这铜铃之声招揽生意。 而道士挂的则是正宗的“报君知”,这铜制器具需敲击发声,音色清脆悦耳。道士边走边敲,那悠扬深远的铃声,无端增添了几分神秘莫测的氛围。 两人进到屋内,陆嘉衍客气地安排他们落座,又命人奉上香茗。一番寒暄闲聊下来,陆嘉衍心中暗自思忖,这叫禄欽的道士看似有些门道,可三句话不离钱财。 短短几分钟,就开始提及要东边要买名贵鱼缸、西边要栽种珍稀树木之类的话。陆嘉衍只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并不搭话。 反观那瞎子陈三,从进门起就一直眉头紧皱,沉默不语,丝毫瞧不出他有何过人之处,陆嘉衍一时间也难以判断他究竟有多大能耐。 暮色沉沉,华灯初上,到了晚饭时分,瞎子陈三终于显露出几分天桥上为人称道的本事。饭菜还未端上桌,他鼻子轻轻一吸,便悠悠开口: “公子实在是太客气了,竟安排了这么多的美味佳肴。这扑鼻而来的香气,肯定有白切鸡,用的是酱油和芝麻油调味,典型的江浙吃法,想来应该是新开的六角亭的手艺。还有李家独有的白水羊头,傅家那让人垂涎的猪头肉……” 这番话一出,陆嘉衍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兴味,原本随意靠在椅背上的身子微微坐直,不禁赞叹道:“先生好本事!菜都还没上桌,您竟连我是从哪儿买的熟食都能知晓。” 陈三谦逊地摆了摆手,说道:“不是猜测,全凭鼻子去闻。我双目失明,所幸耳朵和鼻子倒还灵敏些。不过,老朽斗胆问一句,府上可是有人生病了?症状可是咳嗽哮喘,食欲不振,气短乏力?”说着,陈三恭恭敬敬地拱手作揖。 听到这话,陆嘉衍心中猛地一震,表面上却神色如常,瞳孔都未曾收缩半分。心中暗忖,这人好厉害!他怎么会知道曹公公的病情!但他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不紧不慢地说道:“陈先生怕是误会了,府上并没有人生病。” 陈三闻言,脸色骤变,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愤慨:“若没有人生病,那老朽便告辞了。只是老朽想要奉劝公子一句,天道好轮回,有些东西本就不该入药。若是没有病人,却将其当作补药来吃,岂不是太过伤阴德了!”说罢,衣袖一甩,大有拂袖而去的架势。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间满是疑惑,全然不明白陈三为何突然发火。陆嘉衍依旧保持着一贯的镇定自若,微微挑眉,语气平和地开口:“先生,您在说什么?我实在是一头雾水,完全没听明白。” “呵呵呵,没听明白?”陈三冷笑几声,情绪愈发激动,声音也不自觉提高了几分,“你家后罩房里的人在做什么!你当真一点都不知道吗?” “大壮。”陆嘉衍神色平静,不慌不忙地唤了一声。待大壮快步走近,他微微侧身,附在大壮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而后,又转向陈三,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不卑不亢地说道:“先生稍安勿躁,请先在此稍坐片刻,我差人去问个清楚。” 没过多久,石头匆匆从内院出来,一见到陆嘉衍,便“扑通”一声跪地行礼:“陆爷,您找我?” 陆嘉衍抬手指向陈三,神色淡然,语气却不容置疑:“这位先生说,后罩房的女眷在做伤阴德之事。我且问你,那两个丫头在里头究竟干些什么?” 石头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神情有些慌乱,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嗫嚅着开口:“爷,这事您就别问了。那病耽搁不起,咱们也是实在没办法啊。” 陈三冷冷一笑,那笑声中满是讥讽与不屑,“没办法?人一旦觉得没办法,就能无法无天了?真要是得了肺痨,好好休息便是,再找个郎中扎几针。哪怕是抽大烟等死,好歹也算条敢直面生死的汉子。居然靠活取紫河车续命,后罩房里住的,恐怕又是哪位非富即贵的大人物吧?这般伤天害理、极度损阴德的药材,也只有那些权贵才开得了方子、弄得到手,用得起!” 石头一听这话,顿时涨红了脸,向前跨了一步,梗着脖子朗声反驳:“你也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睁开眼到外头看看去,出了四九城,卖儿卖女的大有人在,便宜的,二两银子就能把儿女给打发了。您要有那份菩萨心肠,怎么不去管管?穷人的命本就不值钱,您有本事让老天爷改改这世道!” 陆嘉衍神色焦急,一把将老孟拉到一旁,压低声音急切地问道:“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老孟眉头拧成了个疙瘩,凑近陆嘉衍的耳畔,轻声嘀咕了几句。陆嘉衍听闻,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恐,难以置信地喃喃道:“这玩意居然能吃?这还是人……” “东家,宫里可没少用这东西,这种事,实在是不好说,咱们也实在没法评价。”老孟同样一脸纠结,紧握着拳头,满脸无奈,不知该如何向陆嘉衍解释清楚。 第五十章秘密败露 这时,陆嘉衍大步上前,提高音量,打断了还在争执的两人:“二位,都静一静,听我说一句!” 随后,他径直走到石头面前,目光紧紧锁住石头的眼睛,神色冷峻:“这东西从哪儿来的?看着我,说清楚。要是不说,今晚你们就收拾东西离开这儿,别再跟我提以前的事。他所谓的那点恩情,我也算是报答完了。” 石头面露难色,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迫不得已开口:“是从城外王婆子那儿弄来的……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那还真没什么。陈三,你那些清规戒律,跟和尚似的,太较真了。没那么严重,八大胡同里的姑娘,哪个没去找过王婆。”道士禄欽赶忙趁机插话,试图打圆场。 “行行行,算我迂腐,是我多管闲事了。”陈三苦笑着摇头,眼中满是失望,“别把我比作和尚,那个教派都有好人坏人。不是贴个招牌就是什么了。你是道士,现如今念头通达了没有?” 陆嘉衍眉头微蹙,指尖轻叩桌案:“王婆哪来这么多紫河车?后院那位究竟用了多少?说实话。” 石头扑通跪地,额头抵着青砖:“回爷的话,每日一服,见效确实快......” “那两个丫头呢?”陆嘉衍突然想起什么,眼神陡然锐利,“怎的许久不见人影?” “这......”石头身子一颤,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是曹管事他......”话到嘴边又咽下,只将额头磕得砰砰响,“爷明鉴,小的这就去查个明白。” 陈三闻言,缓缓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失望与悲凉,“是不是怀孕等着备用吧?万一哪天没了,好真人活取。”他连看都不再看石头一眼,语气中透着无尽的厌恶与决绝: “老朽实在不想再和你这种人多说半句。告辞!这世间最悲哀的莫过于,善人总以为天下皆为人,可你们根本不是!就是一群披着人皮、会说话的畜牲罢了!” 说罢,他用力一甩衣袖,转身便走,步履间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怒与痛心。 眼见陈三转身欲走,陆嘉衍心中一紧,急忙快走几步,伸手将他拦下,脸上满是诚恳与敬重:“陈先生,万望留步!陆某对先生的提点感激不尽。” 说罢,他脸色陡然一沉,转身面向石头,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走吧。当初我就说过,所谓的帮衬,我自始至终都一无所知。看在亲戚的情分上,这几个月风险我担了,可我一分钱也没拿他的,账本都在,你们自可以去查看。明日一早,我不想再见到你们。” 石头闻言,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要辩解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他满脸颓然,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转身,脚步沉重地向内院走去。 待石头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陆嘉衍才长舒一口气,神色温和地搀扶着瞎子陈三,轻声安抚道:“陈先生,消消气,快请坐。” 而后,他扬声招呼大壮:“大壮,上菜,开饭!”一场风波,似乎在这平静的安排中,渐渐平息。 酒过三巡,陆嘉衍执壶为陈三斟满一杯,温声道:“陈先生,明日我有个宅子要动土,想请您主祭。“ 陈三捋着花白胡须连连摆手:“公子抬爱了。小老儿只会把脉问诊、摸骨看相。这事还得找禄欽,那小子虽爱耍滑头,风水祭祀却是真本事。” 陆嘉衍眼中闪过一丝恍然,举杯笑道:“难怪初见先生时,见您挂着''虎撑''却摆算命摊,心里还纳闷。如今方知是位杏林高手。“他微微倾身,“不如就留在府里?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平日也好时时请教。” 陈三手中酒杯一晃,酒液溅出几滴:“这...公子说笑了。老朽江湖游医,哪当得起...” “先生过谦了。”陆嘉衍正色道,“您这般本事,留在府中既能指点迷津,遇着头疼脑热也方便。不过是添副碗筷的事,先生莫要推辞。” 陈三颤巍巍起身,深施一礼:“既蒙公子不弃,老朽...老朽谢过恩典。”说罢,眼角竟有些湿润。 陆嘉衍刚要开口劝解陈三,忽听后院传来一阵阴测测的笑声。董公公踱步而出,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陈三:“老东西,是你在外头嚼舌根?” 陈三捋须而立,朗声道:“正是老朽。阁下就是那个丧尽天良的阉狗?”他忽然抽动鼻翼,嗤笑道:“声如破锣,痰鸣如锯,一身酸腐之气,肺里怕是已经烂透了。趁着还能喘气,赶紧寻个棺材铺子吧。” “好!好得很!”董公公枯瘦的手指掐进掌心,却发出夜枭般的笑声:“那咱家就借你吉言。” 突然转向陆嘉衍,声音陡然阴冷:“贤侄啊,这宅子里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今日既然叫他们撞破了...。” 枯爪般的手拍了拍陆嘉衍肩膀,“就都留下吧。横竖你也不差这几口饭,连带着后院那两个丫头...都养着罢。”说罢,佝偻的身影缓缓没入后院阴影中,只余下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咳嗽声。 老孟脸色煞白:“曹...曹宝泉?东家,那老阉货竟还活着?”他猛地抓住陆嘉衍的衣袖,压低声音道:“这事要漏出去,咱们都得掉脑袋!” 陆嘉衍眉头紧锁:“他究竟犯了什么事?值得你这般惊慌?。” 禄钦突然冷笑一声,指节敲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若是那个曹宝泉...咱们现在就是想走也走不脱了。” 他环视众人,压低嗓子道:“当年刘总管贪墨的百万赃银,可都在这老狗手里攥着。别说宫里,就是知情人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 屋内顿时死寂,只听得窗外竹叶沙沙作响。陆嘉衍忽然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 “既然如此...诸位就都留下吧。”他起身推开雕花窗棂,夜风裹着桂花香涌进来,“这院子空置房间颇多,正好添些人气。老孟,你今夜就搬来前院住着。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用过晚饭都早些歇着,明儿还有要紧事办。” 第五十一章梁锦儿解惑 陆嘉衍彻夜未眠,翌日天光微亮便匆匆赶往学校告了假。他心绪翻腾如沸,思来想去,唯有梁姨娘可堪托付。这些年来,若非这位姨娘暗中周旋,他怕是连福晋的门槛都迈不进去。 贝勒府的朱漆大门在晨光中泛着冷光。陆嘉说明,不多时便被引至偏厅。梁锦儿正在梳妆,听得他来意,手中的牛角梳“啪“地摔在妆台上。 “糊涂!“梁姨娘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丹寇几乎要掐进皮肉里,“你当这是市井小民争几吊铜钱?朝堂上的明枪暗箭,沾着就是灭门之祸!“她突然压低声音,窗外的雀鸣顿时清晰可闻。 陆嘉衍后背沁出冷汗,茶盏在手中轻颤:“竟这般凶险?“ 梁姨娘猛地推开雕花窗棂,晨风裹着玉兰香扑面而来。“你且看那新开的玉兰,。”她指尖发颤,“昨儿还好好挂在枝头,今晨就叫风撕碎了。” 说罢重重合上窗户,茶汤在盏中晃出危险的弧度,“坐下罢,今日这番话,你需得字字刻在骨头上。” 梁锦儿指尖摩挲着青瓷茶盏,忽地冷笑一声:“说什么骨肉亲情,你不过是见钱眼开罢了。没见过大钱,听闻有这么一堆送上门的财富,便忘乎所以了!” 茶汤映着她凌厉的眉眼,“你当那些银子是天上掉下来的?那是浸着血的阎王债!平地一声雷,陡然而富,真的有这么好的事吗?” 陆嘉衍喉头滚动,额角渗出细汗。梁姨娘的话像一把薄刃,将他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层层剥开,露出内里不堪的贪念。 “你母亲当年...”梁锦儿忽然放轻了声音,指尖在案几上划出一道水痕,“宁可对着铜镜描画三更,也要躲开这门亲戚。你可知为何?”窗外一阵风过,惊起檐下铜铃叮当,恍若警世清音。 “世人哪个不贪?可聪明人晓得什么银子烫手!多大的碗盛多少饭,皆有定数。”梁锦儿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今日这番话,你须得烂在肚子里。” 窗外竹影婆娑,映得她面容明灭不定。梁锦儿从缠枝莲纹的袖笼里抽出一方绢帕,慢条斯理地拭着指尖:“这钱你绝对不能碰,知道这事的人,慢慢处理掉。可靠的养着,没用的我替你打发到南方去。” 梁锦儿将茶盏重重一搁,瓷底碰在檀木案上发出“咔“的一声脆响。她倾身向前,鎏金护甲戳着陆嘉衍脑袋:“时局的风向变得比三月的天还快。宫里现在式微,没办法整顿局面,趁早把这事抹得干干净净,就当从没见过那人。” 陆嘉衍喉头发紧,梁姨娘忽然轻笑一声:“你以为那些达官显贵真瞧得上你?” 她指尖点着他心口,“在他们眼里,你我不过是可以随手丢弃的棋子。记住了,当过官的只知道等价交换,你掂量掂量自己值多少!这世上最要命的,就是不自量力!” 陆嘉衍只觉后背发凉。这些时日被贪欲蒙蔽的心窍,此刻竟透进一线天光。他原以为是自己时来运转,却不过是旁人棋盘上一枚过河卒子。 出了贝勒府,陆嘉衍在街角寻了间不起眼的老茶馆。粗瓷碗里的茶梗浮浮沉沉,就像他此刻纷乱的心绪。 窗外报童吆喝着当日的新闻,衣衫褴褛的苦力佝偻着背从茶棚前经过。陆嘉衍望着茶汤里自己的倒影,忽然惊觉这一年来,他竟活成了自己曾经最厌恶的模样。 记得之前,他还在为了一份工作四处碰壁。如今锦衣玉食,却忘了当初所求不过三餐一宿。 初来之时的小富即安,不知何时已被铜臭浸透。茶凉了,苦涩的滋味漫上舌尖,自己膨胀了,钱财迷了双眼。 跑堂的来续水,热水冲开陈茶,腾起一片迷蒙的雾气。陆嘉衍恍惚看见从前那个在寒风中搓着手呵气的自己,那时他最大的愿望,不过是有家有业,安身立命。 幸得梁姨娘悉心点拨,恰似拨云见日,令我醍醐灌顶。回想起先前那步棋,实在是太过草率,每思及此,心中懊悔不已。 既已犯错,当务之急便是做出让步,更要彻底改正。所谓亡羊补牢,但愿为时未晚。事不宜迟,陆嘉衍心急如焚,片刻都耽搁不得 他一路疾行,匆匆回到家中,见到老孟,便急切问道:“老孟,家里人可都在?可有谁外出了?” 老孟神色焦急,赶忙回道:“东家,我正打算跟您说呢。今儿一大早,曹宝泉死了!石头说要上街找人操办丧事,我担心其中有诈,就把他拿下绑在后院了。另外,贝勒府派人来说,今晚就帮您搬东西。” “啪嗒”!陆嘉衍手里的书包重重跌落在地上,陆嘉衍只觉一股森寒之意,顺着脊背陡然蹿升,浑身瞬间泛起一层鸡皮疙瘩。梁姨娘的告诫还在耳边回响,竟这般快就应验了。这趟浑水,真真是暗流涌动,稍不留神就是要命的局! “死了?”陆嘉衍声音不自觉发紧,指甲狠狠掐进掌心,留下一道道发白的印子,“怎么死的?” 老孟往前凑近半步,几乎贴到陆嘉衍耳边,压着嗓子说道:“说是突发急症,可我瞧那脸色,分明是吞毒而死。” 陆嘉衍沉吟片刻,指尖轻叩桌面,茶盏里的残茶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震颤。他忽然压低声音道:“今日我染了风寒,身体不适待在家中,不曾外出。今晚把尸身送出城外就地掩埋,不要立碑。其他的等贝勒府来人,把你四个徒弟找来。守住那几个知情人!” 老孟会意,粗粝的手掌在衣襟上擦了擦:“东家放心,城外乱葬岗最近新添的坟头不少,多一个也不显眼。我那四个徒儿都是儿徒,最是稳妥。” 陆嘉衍望着窗棂上晃动的树影,忽然想起梁姨娘那句“棋子“的比喻。从今往后,他陆嘉衍宁可守着这方寸之地过日子,也绝不再做那痴心妄想的富贵梦。 第五十二章收拾后院 暮色四合中,马蹄声在青石板上分外清晰。陆嘉衍心头一紧,待看清从马车里探出的那只戴着翡翠镯子的手,悬着的心才重重落下。 梁锦儿扶着丫鬟的手下车,月色描摹出她紧绷的下颌线。她抬手示意随从散开,钢刀在灯笼下泛着冷光:“把三个人都搜搜身。”每个字掷地有声。 陆嘉衍刚要开口,梁姨娘一个眼风扫过来:“你当这是过家家?是不是没搜过!” 她突然压低声音,翡翠耳坠在夜风中轻晃,“去绥远的马车就候在后巷,两个丫头直接送那儿去。若在那奴才身上搜出半张字条,那人就留不得了!”她猛地攥住陆嘉衍的手腕:“记住,这样的祸事,我只替你挡这一回。” 陆嘉衍深深一拜,“小子明白,幸得姨娘帮扶,否则小的万劫不复。” “知道就好,老贝勒没几天活头了。今后我还得指着你,长点记性吧!”梁锦儿鎏金护甲划过他的脸,缓缓说道。 “姨娘怎会要我照顾,贝勒府上那个敢不听你的。小宝又是唯一男丁,姨娘高枕无忧。”陆嘉衍躬身说道。 梁锦儿闻言冷笑一声,指尖的护甲轻轻划过身旁的朱漆廊柱,发出刺耳的声响。“你当这贝勒府的金字招牌还能撑多久?” 她压低声音,有些怅然的说道:“你是一点不懂豪门大院啊……假如这家业不是他来继承,那这份家业是否败落与他何干?老贝勒还没闭眼就急着挥霍往外搬。一闭眼怕是恨不得把宅子拆了!自个好好琢磨琢磨吧。你是机灵的,只是看的还太少。” 陆嘉衍垂首立在阶下,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梁姨娘每句话都牢牢记在心里。这位能从八大胡同出身,又在贝勒府杀出一条血路的姨娘,此刻吐露的句句都是保命的真经。 “族亲如狼、奴才似虎、金银权势才是护身符。府里那些奴才,现在跪着喊我主子,转头就能为大洋卖了我。记住,在这吃人的世道,能靠的只有真金白银。”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陆嘉衍,“和你这样的聪明人。早些开窍,你若是悟不了,用不了多久也是一捧黄土。” 老孟疾速奔来,双手捧着一方染血的帕子。陆嘉衍刚要伸手,梁锦儿的护甲已抢先挑起帕角。 月光下,丝绢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地契银号,以及隐藏地点,墨迹间还沾着几道血指印。 “好个扮猪吃虎的奴才!瞧见了,主子不行了,亮出爪牙了。”梁姨娘突然冷笑,“这些产业,够买他无数条贱命。” 她突然逼近陆嘉衍,香气扑面而来,“这泼天的富贵,你接不住。我替你收着,这帕子能让你项上人头搬家!好好收拾残局,道士我要带走。瞎子就留给你了,也好时刻给你提个醒。” 梁锦儿随后登上马车,马车帘子“唰“地落下,车轮碾过青石板,轧碎一地月光。陆嘉衍站在原地,这才发现后背的冷汗已浸透重衣。 “东家,您在这儿坐着歇会儿,剩下的事儿交给我来办。”老孟一边说着,一边搀扶着陆嘉衍坐下,随后招呼二虎随他一同出去。 陆嘉衍一把拉住老孟,声音压得极低,几近耳语:“记住,今日你我从未见过梁姨娘,也不知道贝勒府来人。” “东家放心,我晓得规矩。”语毕,两人便离开了。他们推着的板车上,赫然是两具用草席裹着的尸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陆嘉衍转身返回院子,径直走进右厢房。他拉开抽屉,取出皮带系在腰间,又打开盒子,将子弹一颗颗地压进转轮手枪。 长久以来的安逸生活,让他在这一刻才如梦初醒。姨娘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尖锐的针,刺得他脊背发凉,此刻的他,满心只想着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陆嘉衍握紧手中的转轮手枪,枪柄的冰凉透过衣料渗入掌心。穿过月洞门时,陈三那扇紧闭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老瞎子扶着门框,浑浊的眼白映着月光: “公子,小老儿不曾有半分害你之心。当日我一踏入这个院子,便觉出异样。早早脱身,未必不是好事。公子啊,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运势当头之时,更应想想将来落魄之日。小老儿向来识趣,也别无所求,往后只需有三餐果腹,有一处安身之所,待我去了,能有一副薄棺下葬,便足矣。” 陆嘉衍开口道:”如此最好了,小龙替我扶陈先生进屋。”陆嘉衍示意小龙上前,少年搀扶老人往屋里走去,陈三的盲杖敲过青砖,声音轻得像是叹息:“老朽只要安然入土便足矣...” 待那佝偻身影消失在门后,陆嘉衍才继续往后院深处走去。夜风卷着中药的苦香,却压不住那股腐臭味。芍药花开得正艳,可仔细看去,每片花瓣边缘都爬满了细小的红蚁。厨房门缝里渗出的血腥气,在被掀开的棉被下轰然炸开——竟惊飞了几只绿头苍蝇。 曹宝泉的房门虚掩着,陆嘉衍用枪管轻轻顶开。月光斜斜照进来,照见地上散落的烟膏和带血的银元。一支翡翠烟枪断成两截,一旁还有掰断的指甲。他忽然想起那石头憨厚的模样,心里一阵翻涌。人心不及细看,凑的太近,实在恶心。 陆嘉衍亲自动手,仔仔细细地将后院收拾得干干净净。看着满屋子东西,他暗自决定,明日便要把它们全部丢弃。此刻的他仿佛不知疲倦,等所有事忙完,天边已经泛起了蒙蒙的鱼肚白。 恰在这时,老孟和二虎折返回来,告知他事情已经办妥。陆嘉衍听后,便吩咐他们将收拾出来的东西丢得越远越好。 二虎领命,推着板车一路前往南城最破落的地方,随手一丢后,便匆匆离去。 彼时,南城有个叫花子运哥,正百无聊赖地晃悠着。不经意间斜眼一瞧,竟发现这堆被丢弃的东西里有不少绫罗绸缎。 他眼睛顿时瞪得滚圆,嘴里嘀咕着“好家伙,这么好的东西都不要了!”,便赶忙上前,又是往身上套,又是拿在手里,还打了两个大包裹,才心有不甘地离开。 没过多长时间,这堆被视作“垃圾”的物品就引来了不少人哄抢。瘦猴运气极佳,捡到一个翡翠烟嘴,拿到当铺一换,竟得了八十铜元,喜滋滋地哼着小曲儿离开。 运哥把两包衣服换成了十块大洋;还有人捡到玉佩,换了几块大洋后,转身就去了二荤铺,喝得酩酊大醉;有人抱着一张炕桌,卖了个好价钱;运气稍差些的,也捡到一床被子,好歹能用来取暖。 第五十三章 烫金名贴 这件事之后,陆嘉衍行事愈发谨小慎微,每日出行皆需老孟接送,腰间常年别着转轮手枪。如无必要很少在街上走动,就是碰到有交易也是邀请客户到家宅中洽谈。除了上学、练字几乎没有交际。 要不是今天公使先生紧急召见,。陆嘉衍他决然不会轻易踏出家门。一得知消息,陆嘉衍便急切的上了人力车,飞快赶到了办公室。 “密斯特陆,你所需要的货物都搞到了。我们向来十分欢迎像您这样的的代理商。”公使先生满脸堆笑,身手将一位金发碧眼的洋人领到他面前:“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洋行的经理约翰.韦伯斯特。叫他约翰就好了。” “你好,约翰先生,久仰久仰,很高兴认识。”陆嘉衍微微颔首示意,礼貌地伸出手上前与他握手。 约翰和他热情地握手:“我带你看看这次到货的物品。” 约翰带着他们穿过曲折的回廊,径直来到后庭院。只见三辆崭新锃亮的stanly08款蒸汽汽车静静停放在那里,在明媚的阳光下闪耀着迷人的光泽,令人眼前一亮。 一旁摆放着一张胡桃木长桌,桌上依次整齐排列着三个锦盒,打开锦盒,里面是蓝丝绒衬里,三枚金怀表静静躺在其中,表盖上雕刻着繁复精美的纹路,在光影的交织下,散发出迷人的光彩。 “密斯特陆,请容我为你详细介绍一下。”约翰戴着洁白的手套,动作优雅地轻轻抚过车身,眼神中满是自豪,“这些都是今年刚刚推出的最新款蒸汽汽车,每一辆的造价高达三百英镑。再加上运费,三辆车总价一共是一万三千大洋。这是真正的奢侈品、艺术品。” “这边三块瑞士定制的顶级金怀表,极其精美,相信我你一定会喜欢。倘若你对这批货物感到满意,我们今天就可以完成交割,保证让你尽快提货。” 陆嘉衍的目光先是在怀表的表面上停留了片刻,随后又缓缓扫过汽车。不经意间,他注意到其中一辆车的轮胎上,还残留着一些远洋运输时留下的海盐结晶。 “噢,这是我的失误,真是抱歉,我会额外赠送一些汽油给你,作为补偿。”约翰先生急忙拿手帕,小心翼翼的擦拭着。 “那就没问题了,我只有银票、庄票。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兑换成英镑与你们交易。另外能不能帮我在巴克莱银行开个户头?”陆嘉衍笑着问道。 “当然没有问题啦!我马上安排专人帮您办理。”约翰话锋一转,对着陆嘉衍诚恳的说道: “同时,我想诚邀你成为我洋行的买办。你在京城有不俗的人脉,英文又足够沟通,能准确理解商业文件的含意。我想你既能为我们开拓业务,同时能够协助我收购一些精美的珠宝和古董。” “那真是太好了,承蒙厚爱,我荣幸之至。”陆嘉衍笑着和他握手:“约翰先生,明天我会让人来取货,同时,把支票送来。” 当天下午,在银行专员的陪同下,陆嘉衍顺利在巴克莱银行开设了账户,并存入了一万英镑的巨款。 回到家中,他立即提笔写了几份精致的请帖,交给管家老孟,嘱咐道:“明日一早,务必亲自送到几位爷府上。“” 翌日放学后,陆嘉衍如约前往洋行提货。远远地,他就瞧见洋行门口已停了好几辆华贵的马车,几位受邀前来的贵胄正三三两两地寒暄着。 “小陆子,又捣鼓什么新鲜玩意儿了?快让爷开开眼!”一位穿着锦缎马褂的年轻贝子笑着招呼道。 陆嘉衍快步上前,打了个千儿:“贝子爷吉祥!您且稍候,范五爷先前订了块怀表,得让他先过目。不如我先带您瞧瞧新到的英吉利汽车?那玩意儿精巧得很,保管合您心意。” 范五爷大手一挥,豪气地要了两块金表和一辆汽车。袁家二少爷挑了块精致的珐琅怀表,贝子爷则相中了那辆艳丽的红色轿车。最后一位到场的郡王爷二话不说,直接把最后一辆汽车开走了。 约翰先生站在洋行门口,望着空空如也的展厅,惊得合不拢嘴。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用带着浓重伦敦腔的英语赞叹道: “oh,mygod!这简直不可思议!”他转头激动地握住陆嘉衍的手,“亲爱的陆,你绝对是我见过远东最出色的买办!短短一个小时,你就把这些奢侈品全变成了真金白银!” 半小时后,陆嘉衍便与理查洋行签下特殊顾问的聘书。这份差事既无需坐班,也无固定薪俸,却享有每笔交易1%的销售提成。 然而最令陆嘉衍在意的,是那叠烫金名帖。在这个年代,洋行印制的名帖堪称无价之宝。他捧着这些名帖,指尖都在微微发颤,恨不能立即将它们散遍京城。 这几日,他借着范五爷的引荐,穿梭于各大王府宅邸之间。每到一处,必恭敬递上名帖,言辞谦逊却不失体面。 更不忘备下厚礼,辗转拜会军界要员。经过梁锦儿这一番训导,他深知乱世中若无强援傍身,纵有万贯家财也难保安稳。唯有先扯起虎皮当大旗,方能在这风云诡谲的时局中觅得一方立足之地。 梁锦儿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倒是个可造之材。” 福晋轻轻摇头,不紧不慢道:“且看他能否沉得住气。年轻人最要紧的是耐得住寂寞,眼下不过是稍通世故罢了。” 她顿了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该找个人好好约束他了。” 梁锦儿叹了口气:“关淑静原想撮合他妹妹,谁知那丫头竟瞧不上他。” “呵,”福晋冷笑一声,茶盏重重搁在几上,“那个落魄的丫头也配挑三拣四?整日里嚷嚷着新学新学,成何体统。” 她理了理袖口,淡淡道:“不如把思媛许给他。你去传话,就说这是我的意思。” “那可是宫里出来的老姑娘了,他怎么能愿意?”梁锦儿皱眉道。 “宁娶富家婢,不取贫家女。规矩你能时常教他吗?再说了,之后他喜欢年轻的再娶一个就是了。思媛还能拦的住着他?” 第五十四章大婚 陆嘉衍收到梁锦儿差人送来的名帖,丝毫不敢耽搁,深知这贝勒府的邀约非同小可。略作收拾,便即刻动身,一路疾行前往贝勒府。 踏入内室,他原本以为只是与梁姨娘相见,却没想到屋内还有一位年轻女子安然端坐。 那女子柳眉恰似春日新柳,杏眼含波,顾盼间,眸光流转,动人神韵尽显。身着一袭月白色旗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婀娜的身姿,每一个举手投足,带着温婉气质。 见陆嘉衍进来,女子轻盈起身,仪态优雅地施了一礼,朱唇轻启:“见过陆公子。”声音清脆悦耳。 梁锦儿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地说道:“嘉衍啊,今日叫你来,可是福晋的意思。这位是思媛姑娘,原是福晋姐姐身边的贴身丫鬟,今年得了特赦,才出了宫。虽说比你年长七岁,可你瞧瞧这模样,多标致。在宫里当差这些年,没吃过什么苦,要不是明说,谁能看出她的年纪?你们且先好好聊聊,我去取些东西来。” 陆嘉衍听了,不禁微微一怔。他虽如今有了成家的念头,却没想到这婚事竟如此突然地摆在眼前。更让他意外的是,对方比自己年长这么多,一时间,心里暗自踌躇起来,诸多想法在脑海中翻涌。 思媛依旧端坐如松,神色坦然,轻声说道:“陆公子,我确实年长于你。若你心中有所顾虑,不愿此事,尽管向福晋如实明言,我一切听凭福晋的安排。可要是你愿意,我便嫁你为妻。日后你若看上别家姑娘想要纳妾,只要是正经人家的女子,我绝不阻拦。该说的话,我都已说完。” 陆嘉衍正犹疑不定之时,梁锦儿已捧着锦盒匆匆回来,满脸笑意地问道:“如何?可还满意?要是觉得合适,咱们这就着手操办起来。” 见陆嘉衍欲言又止的模样,梁锦儿笑着打趣道:“大丈夫做事何必这般扭捏?点头便是应允,摇头就算作罢。要是成了,这婚事就包在我身上,我来替你好好张罗。” “但凭姨娘安排。”陆嘉衍思忖再三,最终还是应下了。仔细想来,这思媛品貌出众,又通情达理,况且将来还能纳妾,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 梁锦儿顿时喜上眉梢,忙说道:“这才对嘛,多爽快!思媛,你且就在这儿住下。待我挑个黄道吉日,一定给你们办一场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婚事。” 说着,便把手中锦盒给了思媛:“嫁过去的嫁妆不用愁,我们几个姐妹自然会替你安排妥当。”随后,热情地拉过二人的手,兴致勃勃地开始筹划起来。 尽管福晋主张婚事一切从简,只消走过个基本流程就好,可陆嘉衍平日里积攒下的人脉,却让这场婚礼变得超乎想象的热闹。 送出去的喜帖不少,但凡与他相识的各方人物,都纷纷被吸引而来。前来贺喜的人接连不断,虽说大多是派家中下人代为转达祝贺之意,可那场面的阵仗,却惊得四邻们目瞪口呆。 只见一抬抬扎着鲜艳红绸的樟木箱子,源源不断地被送进院子里。唱礼单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恭贺陆公子大喜,贝子爷赠和田玉如意一对!” “怡亲王福晋赐金丝楠木屏风一座!”………~ 而更让街坊们惊掉下巴的是,居然还有两个金发碧眼的洋人。差人抬着精致的鎏金自鸣钟,专程前来贺喜。 梁锦儿斜倚在朱漆廊柱旁,掩唇轻笑:“姐姐本想着让他行事低调些,这下可好,明天这消息怕是又要在四九城传得沸沸扬扬了。” 她纤细的指尖随意绕着绢帕,又接着说,“您瞧瞧那些邻居们的眼神,怕是都在暗自揣测,嘉衍是不是突然交上了什么大运。” 福晋目光缓缓扫过满院子堆积如山的贺礼,悠悠开口:“这皇城根下的风声,向来都是这般变幻莫测,今日能把你捧上九天,明日就能把你狠狠贬入尘埃。” 说着,目光微微一转,停留在那对正在敬茶的新人身上,“思媛在宫里这些年,若没有些实打实的本事傍身,早就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日后你看他如何调教这小子。咱是过来人,还能不知道婚姻是怎么回事?” 而此刻,最感到局促不安的人,非陆嘉衍莫属。贺礼已经堆满了两间厢房,可从东兴楼订的十桌席面,却只有寥寥几位亲朋好友零散地坐着。 他正琢磨着吩咐老孟,将菜肴一一打包,准备送往车行,就在这时,不经意间瞥见月洞门外,转出了一群女眷。 走在最前头的,是福晋家的婢女,她领着新娘的一众故交们,姿态优雅地缓缓走来。身后居然还有不少庆丰司的人。 而在人群末尾,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让他手中原本拿着的喜秤,猛地颤抖了一下。 “帖子既然都送到了,身为父亲,总得来讨杯喜酒喝。”陆父缓缓从袖笼中掏出一个红封,轻轻放在那堆得像小山一样的贺礼之上,封面上用金线绣就的喜字,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望着儿子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朝着主桌走去,嘴里还念叨着:“这份心意你就收下吧,如今你虽说不缺这些银钱……”后半句话,很快就消散在了喧闹嘈杂的喜乐声中。 红烛高烧的洞房里,陆嘉衍扶着雕花门轻晃,酒意染红了眼角,晃眼的烛火在眼前炸开金芒。合卺酒的余温混着花雕后劲,直往天灵盖上窜。 他踉跄着扯开架子床的帐帘,却见思媛端坐喜床,凤冠上的珍珠流苏纹丝未动。 挑开红布,陆嘉衍开口道:“夫人,咱们歇了吧。”吹熄了灯,抱住思媛,卸衣解带,了其心愿。紧绷的弓弦总算能松了扣。可算了舒坦了。一年多了,八大胡同虽然常年开着,可那要命的脏病多瘆人啊。 第五十五章家有贤妻 时光悄然流逝,不知不觉间,陆嘉衍在这圈子里已然混了个脸熟。他出入各处时,常常有人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消息也渐渐在外头传开了,都道这位是给洋人做事的买办,手底下还有着几十号拉车的伙计,而常伴其左右的,则是善扑营里身手一流的高手。 这样的传闻散布开来后,陆嘉衍便开始收敛自己的行事作风。平日里,他安安静静地读书练字,若有托付上来的生意,便接下做上一些。在日常往来中,联系最为频繁的要数克五了。 说起来,认识克五之后,陆嘉衍才真正对品尝美食有了兴致。这克五,那是真真切切地懂吃、爱吃。他身上全然没有八旗子弟那些不良习性,唯独对“吃”这件事情有独钟。以他的家世背景,光是吃,那是绝对吃不穷的。 两人第二次吃饭,那是一次偶然的碰面。恰巧是一周里难得的休息日,陆嘉衍刚一出门,就碰上了克五。克五大老远瞧见陆嘉衍,便扯着嗓子喊道:“嘿,小陆子,这是打算上哪儿去啊?” “难得休息,正打算去寻些吃食呢。”陆嘉衍一见到他,便连忙让老孟停了下来,与他寒暄道,“小五哥,您这是要去哪儿呀?” “找吃食?嘿哟,麻利儿的!大清早儿的,咱先奔儿集市上遛遛,尝尝姜汁儿排叉、来碗杏仁茶。完了再咗儿几口茶漱漱口,歇乏会儿,顺道儿听段儿评书去。晌午头咱去都一处吃烧麦,晚上等瞅瞅有没有旁的事儿,要是没幺蛾子,咱俩再核计核计晚上吃点儿啥,您瞧这主意咋样?”克五一听去吃当即就乐了。 “行啊,那咱就一道呗。”陆嘉衍笑着回应。 一路上,克五的嘴就没闲过,像个开了闸的话匣子:“您可得记得,隆福寺的姜汁儿排叉,那味道简直绝了!必须得现做现吃,这玩意儿要是脱了蜜,可就没法端上桌喽。吃的就是这手艺,这可是咱八旗贵族传下来的甜食,一般人还真做不出来。” 刚到地儿,他又接着念叨:“这姜汁儿排叉讲究炸得通透,再裹上饴糖,外表油亮还不沾手,吃起来酥脆香甜,带着点儿恰到好处的姜味,再撒上果脯、山楂配色提味。您瞅瞅这炸的火候,拿捏得真是到位,这才是地道的吃食。” 在这四九城,无论多偏僻难找的旮旯地方,只要有好吃的,克五都能门儿清,一五一十给你说得明明白白。跟克五一块出去找吃的,那可真是一种享受。他为人实在,既不贪图小便宜,也不会仗势欺人,在这一众公子哥里头,算是出挑的好人了。 思媛打心底里欣赏克五的性格,他为人坦荡,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行事说话直来直去,相处起来轻松又自在。 自从思媛操持家中事务,陆嘉衍基本不用为家里的琐事费神。她心思细腻、能力出众,车行的账目和家中的收支,都被她梳理得井井有条。毕竟她曾在宫里操持娘娘的大小事务,管理一个小小的陆家对她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每天陆嘉衍回到家,总有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等着他。练完字,转身便能看到门口摆放着毛巾、铜盆和热气腾腾的洗脸水。他每次出门,身上的长衫都被熨得平平整整,布鞋也总是洁净如新。 这般甩手掌柜的日子,实在是惬意。陆嘉衍完全没有那种忙完外面的事,还要在家门口抽根烟,排解无奈与疲惫的时刻,生活满是悠然自得。 思媛对当下的生活同样满意。陆嘉衍的社交圈子纯净简单,平日里除了上学研习书法,便是与克五一同寻觅京城的美食。思媛曾跟着去过一次,之后便不再参与。 她觉得那是爷们之间的聚会,自己不便掺和,若是他们愿意分享其中趣事,她便会饶有兴致地回应几句。 对于陆嘉衍的古玩生意,思媛并非一窍不通。每次摊开一幅古画,她都能凭借自己的见识和理解,谈出独到的见解。就连在古玩鉴赏领域颇具权威的关教授,都曾对她的学识称赞有加。 这无疑得益于她在宫中的经历,长年接触各类奇珍异宝,不知不觉间便熏陶出了深厚的鉴赏功底。 思媛对生活也有着自己坚守的原则,她定下三条底线:其一,陆嘉衍不得夜不归宿,让家人空等、徒增担忧;其二,杜绝赌博打牌这类不良嗜好,以免沾染恶习、败家破户;其三,不可留恋勾栏戏院等风月场所。 说来也巧,陆嘉衍本就没有这些不良习惯,二人在生活理念上的高度契合,夫妻感情极好。 自从思媛开始操持家中大小事务,陆嘉衍便有了更多闲暇时间,时常陪着克五穿梭于京城的各大酒楼。他们频繁出入这些场所,时间一长,不免引人注意。 有人开始好奇陆嘉衍的来历,一番打听后,自然而然地想与他谈些生意合作。其中,找他最多的便是关于布料和染料的业务。 彼时,民国局势渐趋稳定,商业环境也随之回暖,各地生意人纷纷活跃起来,着手拓展业务。一时间,染坊、制衣厂如雨后春笋般兴起,桐油贸易也日益繁荣。甚至还有不少人听闻陆嘉衍的名声,专程前来找他采购设备,筹备开办工厂。 在众人忙于实业贸易时,思媛却另辟蹊径,盯上了英吉利的鼻烟生意。在当时,鼻烟极为流行,尽管日后逐渐销声匿迹,但在那个时代,它可是新派时尚的象征。 尤其是在有头有脸的社交圈中,人们常以吸食鼻烟标榜自己紧跟潮流。而鼻烟壶更是身份与品味的重要象征,想要彰显自己的风雅,那手中的鼻烟壶非得漂亮名贵、出自名家之手不可。 两个友人相聚,常常会兴致勃勃地互相交换鼻烟品鉴一番。思媛瞅准了这个商机,一口气进了一大批鼻烟,凭借自己的人脉与本事,成功将其贩卖到宫中。一来二去,竟也赚得盆满钵满,居然实现了经济独立。 第五十六章入职上课 时光匆匆,转瞬之间,陆嘉衍便结束了一年的学习生涯。此刻,他身着一袭藏青色中山装,伫立在清河镇陆军小学的铁栅门前。 他的手指下意识触碰到口袋里那封调令,上面清晰写着“即日起暂调清河镇陆军小学任教”,刹那间,激动之情涌上心头,他深知,这将成为自己未来人生的重要倚仗。 “陆先生来得可真早啊。”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只见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中年男子从门房稳步走出,胸前别着一枚“教导主任-周芝明”的铜质名牌,在日光下闪烁着微光。 “周主任早!我初来乍到,不敢有丝毫懈怠,往后还望您多多关照。”陆嘉衍脸上挂着谦逊的笑容,快步迎上前去,主动伸出手与周主任相握。周主任目光如炬,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后,便带着他往校内走去,边走边说道: “你主要负责文科教学,有几件事得提前跟你提个醒。咱们这儿有些学生身份背景比较特殊,教学的时候千万别过于严厉。要是碰上实在不服管教的,就让学生去操场放松放松,劳逸结合嘛。” 不一会儿,周芝明主任便领着陆嘉衍来到了教室。“这个班有三十多个学生,后排那几个……你心里留个底就行。国文和历史这两门课都由你来教,每天也就一两节课。每个月的薪俸是16块大洋,伙食费每月三块。教师们八人一桌用餐,每餐都是四菜一汤,米饭和馒头管够,随便吃。好了,这些情况你了解清楚就好。” 很快,陆嘉衍迎来了在这里的第一节课。他抱着课本走进教室。刹那间,三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向他射来。 教室里坐着的都是十岁上下的孩子,身着清一色的灰布军装式校服,个个腰板挺得笔直,精气神十足。不过,陆嘉衍还是敏锐地捕捉到,后排几个身材高大的学生眼中,隐隐闪烁着桀骜不驯的光芒。 “同学们,这是新来的陆老师,今后将负责你们的历史和地理课程。”周主任简单介绍完后,对着陆嘉衍微微点头,便转身离开了教室。 陆嘉衍踏上讲台,脚下的木质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黑板一侧的墙上,挂着一幅泛黄的中国地图,那上面的边界线,依旧保留着前朝时期的模样,无声诉说着岁月的变迁。 “请大家翻开课本第十八页,今天我们来讲西域都护府的设立。”陆嘉衍依照周主任提供的教案,有条不紊地说道。 “老师,我爹说咱们是来这儿当兵的,将来要做军官,学历史没啥用。”一个学生突然举手发言,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老师,国文课也是您教吗?我们不是要学新学吗,为什么课本里还要有古诗呢?”又有学生跟着提问,教室里顿时七嘴八舌起来。 陆嘉衍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语气温说道:“我们学习国文,是因为我们身为华夏子孙,这是我们的根,自然要学。至于新学和旧学,并无绝对的好坏之分。课本里掺杂一些古诗,讲述一段段历史,能让我们更深入地了解自己的祖国。” “可是,老师,我们现在不是总被列强欺负吗?以前的华夏是不是很厉害呢?”有学生满脸疑惑,眼中透着对往昔的好奇与对当下的不甘。 “我们华夏在过去确实强盛一时,但也并非从未遭受过欺凌。像宋、明两朝,也有着屈辱的历史。我们之所以学习历史,就是要明白,在每一个艰难时刻,总有人挺身而出,前赴后继,守护着民族一路前行。你们将来都会成为军人,那么学习宋代历史,就要以岳飞为榜样,努力成为像他那样保家卫国的军人。”陆嘉衍目光炯炯,扫视着台下的学生,言辞恳切。 稍作停顿,陆嘉衍接着说道:“你们或许不知道,无论是宋朝还是明朝,我们国家在当时都称得上富庶。可即便如此,依旧时常在对外事务中吃亏。这其实就暴露了旧学存在的弊端,读书的真正意义被歪曲、偷换了。” 说着,陆嘉衍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一段话:“张载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你们觉得这是读书的真正目的吗?不,这不是。这本质上是奔着做官去的!你们以后都会成为军官,所以学了新学,千万不要只知道喊口号,一定要脚踏实地去做事,明白吗?” 陆嘉衍的教学不拘泥于课本。不想照本宣科,他的课堂上喜欢讲鲜活的历史故事。那些被教科书一笔带过的往事,或许不如听一段故事更记忆深刻。 “知道为什么我们要记住这些吗?“他常将粉笔搁在讲台边,粉灰簌簌落在衣衫上,“等你们这一代长大,或许要亲手守护这片土地。到那时,希望你们记得空谈误国。” 少年们的眼睛亮了起来,课本里干瘪的年号突然有了温度。陆嘉衍深信,真正的教育不在于背的出多少,而在能否明白事理。就像胡同旁的茶馆里,说书人醒木一拍,贩夫走卒也能悟得家国大义。 在陆军小学任教之后后,陆嘉衍的生活总算初步安定下来。来到民国一年多,尽管偶有波折,但日子终究是渐渐有了着落。 下午三点,放学的铃声刚歇,陆嘉衍便推着自行车出了校门。老孟早已等在路边,见他出来,笑着扬了扬下巴:“走?” 两人一前一后蹬着车,沿着黄土路往城里去。车轮碾过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 陆嘉衍心里盘算着思媛今日谈的买卖——鲍家那处院子,不知最终能卖个什么价钱。再过几日,远洋轮的货款就得结清,若钱款不能及时到位,事情就麻烦了。 风掠过耳畔,带着初秋的微凉。他踩紧踏板,思绪却比车轮转得更快。这个生意必须做起来,慢慢做大,如今正处于节骨眼上,若是能形成规模,这点时间足够他积累一定财富,并且搭建起一定人脉了。 第五十七章 经营钢材 陆嘉衍所谋划的就是钢材贸易。考虑到一年之后的欧陆风云。普鲁士终将走上殖民地扩张的道路。 而到了那时候,钢材的价格会飞涨到一个非常高的地步。此时经营钢材,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契机。而且更是搭上军方的一个契机。 普通的钢材国内就可以造,切莫小瞧晚清的洋务运动。此时国内钢材生产远胜后期,多年之后,抗战的主力步枪还是张大人打的底子。 如今市面上的碳素钢卖价是160大洋一吨。而西方废钢卖价不到5英镑,算上运费卖给钢厂,有不错的利润。 所以陆嘉衍开始做这个生意,对外宣称是瞅准了这个机会。洋人自然乐见其成,周边人也觉得他有本事。合同签下三年,每个月供应150吨废钢。单从合同来看,陆嘉衍必定赚的盆满钵满。 然而天不遂人愿,列强都在往华夏倾销商品。而华夏自身还是农业国,工业需求本就有限,何况廉价洋货充斥市场。废钢的销路始终打不开。 陆嘉衍大沽的空地上,废钢渐渐堆积起来,且越来越多,眼看着损失惨重。之前曾看好他的那些人,如今都在背后笑话他是个大冤种。 梁锦儿见他接连亏空,急得直摇头:“这个愣头青,怎的偏要做这买卖。连门道都摸清,就敢往里头砸钱,这不是往水里头扔银子吗。” 她眉头紧蹙,手里搅着帕子,又气又恼。旁人只是看他笑话,梁锦儿却把他当做子侄,白花花的银子掉进水里,她也心疼的不行。 “何必愁眉苦脸的,穷家小子做买卖有几个做成的?真当是开了天眼,走了好运。”福晋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福晋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指尖轻轻摩挲着青花盖碗,语气淡然:“小富靠勤,大富靠命,这小子还算勤快,赚些碎银子就该知足。偏生心比天高,非要博一把大的。” 福晋抬眼看了看梁锦儿:“你也别愁了,横竖不过折些本钱,也不至于血本无归。年轻人嘛,就当买个教训,栽了跟头才能踏踏实实的。” 殊不知,陆嘉衍正暗自欣喜。若非如此,他怎能名正言顺地囤积这如山钢材?待到来年高价抛售时,旁人只会当他是撞了大运,断不会起半点疑心。 这倒也是个良机,正好借此看清身边众人的真心。这段时日以来,陆嘉衍刻意收敛锋芒,不仅再未添置新衣,连往日频繁的交际应酬也推脱了不少。他像只蛰伏的猎豹,在旁人怜悯的目光中,静静等待着属于他的时机。 初时还好,转眼一年光景,空地上的废钢已堆积如山,足足有上千吨之多。众人议论纷纷,连府里上下也都在议论这事。 这一日,老孟又听得彪子在背地里嘀咕,当即上前一个爆栗:“混账东西,就你在背后嘀嘀咕咕。东家是少了你吃,还是短了你穿?这一年多来,要不是东家照拂。我们现在还在天桥底下,扎紧腰带喝凉水哪。” 小龙开口道:“就是,师父说的在理。彪子,做人可不能见风使舵,东家待咱们不薄。” 二虎憨厚的打着圆场:“那是师弟人小不懂事,师兄你消消气,不要怪他。” 家中,思媛倒是另辟蹊径,想出了生财之道,张罗着做起了净水生意。陆嘉衍看在眼里,心里暗暗赞叹:“思媛,这法子挺好,你怎么想到的?” 思媛拿着帕子抿嘴一笑:“这还用多想,四九城里的水一向苦涩难咽。宫里用的是玉泉山上送来的。那点子水才够几个人用?咱们当奴才的,平日里用还是内金水河。经沙石一滤倒也勉强入口。宫里有人就想出这法子,用干净的细沙、竹炭、棉花过滤一遍。水质就好上许多。” 陆嘉衍接过话头,笑着说道:“若再加些淘洗过的煤渣和麦饭石。这样过滤出来的水更清澈。” 思媛惊讶的瞪大双眼道:“哟,这也是洋学堂里教的吗?明儿我就差人去试试。掌柜的,您可甭小瞧了这一铜子一勺的小买卖,架不住量大。咱家三个加工点支应着,一天下来几十块现大洋进账呢!” 她说罢有些骄傲的说道:“你要是缺钱花了,我给你啊。” 陆嘉衍笑了笑:“行啊,等我那天手上紧巴了,就来找你要。” 除了家里人不离不弃,外头还有位爷雷打不动地惦记着——克五爷。这位爷顶多隔三天必定登门,比那西洋钟还准。 克五一撩门帘儿,眉飞色舞地嚷道:“嘿!小陆子,您猜怎么着?西长安街那片儿新起了好些个衙门,嚯——那叫一个热闹!我昨儿个溜达了一圈,真真儿开眼了!“ 说着笑嘻嘻的轻声说道,“有熟路的给我指了家二荤铺,龙海轩!那手艺——绝了!“一把拽起陆嘉衍的袖子,“麻利儿的,跟我走一趟!保准让您吃了这顿想下顿!“ 龙海轩的软炸肝尖确实是一绝。暗黄酥脆的面衣裹着软糯的猪肝。外头撒了一层辣椒面,一口咬下去“咔嚓”一声,先是香辣爽脆的面衣,接着便是内层腌制入味的肝尖,咸鲜软糯,复合丰富的口感,那口感真是………一个字——绝! 其他的菜肴也是不错,但再好的滋味也掩盖不了一个现实。那就是旗人开始落寞了,他们的好日子渐渐到头了。眼瞅着共和成了气候,黄粱美梦也碎了。 也就是克五还没意识到,早些年内务府一年花销在260万两左右,相当于380万大洋左右。如今宫里拢共就四百万大洋优待费,时不时还得拖一拖。那能养这么些人。 内务府裁撤冗余人员之后,克五原先的三品侍卫饷银也泡汤了。亏的是内务府克家多年经营,家底殷实。方能经得起他这么霍霍。 所幸克五也就一点吃喝的毛病,这每个月也就几百块打发了。家里长就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在外面瞎混了。 第五十八章人情投资 但其他内务府裁撤人员就没那么幸运了。尤其是早就断饷的那一批人,经过几年时间,愈发寒碜起来了。 以往瞧不上的东西,现在想来都嘴馋。以往四五品的官宦家庭,现在也把吃顿好的二荤铺作为炫耀。肉摊前,平日里无肉不欢的旗人,也难得出来买肉了。 东西城卖猪头肉的都挑着“红柜子“,老远就听见拖着长腔的吆喝:“卖熏鱼儿咯——炸面筋嘞——“ 可您要是真去买,十回有八回得赔着笑脸告诉您:“对不住您呐,面筋今儿个卖完了。要不您捎点儿这个?好歹帮衬帮衬生意不是?” 这买卖做得那叫一个讲究!既顾全了主顾的体面,手上的片肉功夫也好。老师傅那把大刀耍得贼溜,“唰唰“两下,肉片儿薄得能照见人影。 眼瞅着盘子里堆得跟小山似的,细一掂量却没几两实在货——可偏偏叫人涨了面子。 这软炸肝尖做得也是这门生意。七八两猪肝裹上一层面衣,炸出来愣是能堆满一大盘。克五这样锦衣玉食惯了的爷们儿,哪懂得这些市井门道?还当是四九城又兴起了什么新鲜吃法,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旗人日子的败落,连带着街面上的生意都跟着走了下坡路。就连琉璃厂这样往日里靠着京里关系吃饭的地界儿,如今也冷清了不少。 想当年,多少达官显贵在这儿牵线搭桥、谈买卖做交易,琉璃厂就是个顶体面的中间人。现如今啊... 如今不成了,送进来的多,买回去的少。铺子一个月有八九百大洋的销售就算不错了。 同样的,街面上拉车也多了起来,没人买卖就没了介绍费。虽然陆嘉衍早就赚回了本钱,把赁车费降到三十铜元。车夫的生活依然不如从前了。 要说这琉璃厂的生意经啊,那门道可不浅,除了那个门可罗雀的店铺生意。主要还是靠三大块业务: 头一桩就是“寄卖”业务。也就是熟悉的达官贵人,把好物件搁到这里头来卖。这生意以前红火,现如今啊全看缘分了。 第二桩讲究的是“蒙“字诀。但凡有进了店里的。甭管是卖家还是买家,掌柜的绝不明说。掌柜会先拿眼梢打量一下穿着,再拐着弯的探一探家世,连奉上的茶叶都是来试探虚实的。末了还得让客户自己报个价。要是露了怯?呵呵,那可就... 最普遍的就是第三桩,全凭自个的人脉牵线搭桥。掌柜的心里都有一本账,哪位爷阔绰、好哪口儿。寻着对路的好物件,专程请人来看货。因着投其所好,十回倒有九回能成交。 这头一桩寄卖的营生,如今全凭运气;第二桩“蒙“字诀的买卖也越发难做了。自打造办处裁撤了大批匠人,这些失了皇粮的手艺人,只得重操旧业。 手艺精湛的尚能混口饭吃,那起子手艺不济的,却也各有各的门道。 就比如那专司写款的师傅,寻个民窑出的上等坯子,提笔蘸釉往底款上一题,送进窑里再烧一道。 嘿,转眼就成了官窑的物件!这般伎俩自然瞒不过琉璃厂里那些老狐狸,可要糊弄那些往来客商,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那些个手艺精湛的老师傅,专接定烧瓷的活计。虽说是民窑烧造,可件件都是精工细作的好物件,往日专供达官贵人把玩。如今市面上,这等精品是很难见的。 自打这些仿品充斥市面,琉璃厂的生意更是雪上加霜。唯独那王掌柜是个明白人,早早攀上了陆嘉衍的门路。 这些年来着实赚了不少现大洋,只是这身子骨却是一日不如一日。眼看琉璃厂也不赚钱,最后把铺面盘了出去,回家将养身子。如今也就偶尔接些老主顾的买卖,权当赚些零花银子了。 如今陆嘉衍在琉璃厂的名声可是不小,隔三差五就有掌柜的上门拜访。不过他向来只谈生意,照旧过自己的日子。 这日晌午,步兵科的虞主任竟亲自登门,脸上堆着少见的笑容。两人寒暄过后,虞主任搓着手开了腔: “陆老师啊,您这可真是真人不露相!”虞主任满脸堆笑:“老话说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您不显山不露水的,竟是琉璃厂的行家里手?昨儿个要不是饭局上有人点破,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陆嘉衍一听这话音儿,心里顿时明镜似的——这位爷准是遇着什么难处,想淘换件好物件了。 “虞主任您太客气了,”陆嘉衍拱手笑道,“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只要是陆某力所能及的,定当效犬马之劳。” 虞主任闻言,脸上顿时显出几分窘迫,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茶杯:“还不是为着赴东洋士官学校进修的事......这批复选名单上本是有我的,可如今有人......” 他欲言又止,重重叹了口气,“若再不使使劲儿,只怕这机会......” 陆嘉衍会意,轻咳一声岔开话头:“虞主任想要什么样的物件?字画还是瓷器?若是其他门类,我也可以帮着寻摸。” “字画......”虞主任声音低了下去,“不能太名贵,我......囊中羞涩”他攥紧了拳头,指节都泛了白。这要求着实为难——既要体面,又要有分量,还得价码合适。 这些日子他跑遍了琉璃厂,次次都是失望而归。眼瞅着截止日期将近,若再找不到合适的,这辈子的前程怕是就在学校蹉跎了。 陆嘉衍略一沉吟:“虞主任,您手头能拿出多少?八百大洋可使得?“ “使得!一千都成!只要能有幅......“虞主任话音未落,突然瞪大眼睛——只见陆嘉衍已从内室取出一轴画卷。 “这是墨存先生的山水,正经的宫廷画师。”陆嘉衍徐徐展开画卷,“单论画作,七八百大洋顶天了,确实寒酸了些。可妙就妙在——这位是乾隆爷御用的画师。”他指尖轻点一处,“您细看这儿,多亏这位爷有这爱好。” 虞主任凑近一瞧,顿时呼吸都急促起来:“这、这是......印章!” 陆嘉衍含笑点头:“多亏关教授提点。画作本身是一回事,有了这个,分量可就不同了。”他轻轻卷起画轴,“八百大洋,这画就是您的了。” 陆嘉衍心里跟明镜似的——这画若搁在铺子里,再等些时日也许能卖出更高的价钱。可眼下这几百大洋的利润,换来的是一位未来军中要员的情谊,这笔买卖怎么算都值当。要知道,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赴东洋深造的,往后最不济也得是个高级教官的位份。 第五十九章培养身边人 陆嘉衍这人情买卖做得活络,除了虞主任这样的军官,他也没少帮衬学堂里的学生。有想家念着故乡味的,他就帮着淘换些地方特产;要给先生们接风的,他就推荐些四九城里地道的馆子。横竖是广结善缘,眼下未必用得着,先把这份情谊处下再说。 他这路子铺得宽,连笔墨营生也没落下。时常往《京城晚报》、《译文书摘》投些译稿,把西洋的小说诗歌翻成雅致的白话。 挣那几个润笔钱倒在其次,要紧的是能跟文坛里的先生们搭上话。有时在茶馆偶遇,互相拱拱手,寒暄几句,这交情就算结下了。 学校里只要一得空,陆嘉衍准保往后操场靶场钻。腰间那把锃亮的转轮手枪,成了他最贴身的护身符。 这一年光景下来,在教官的指点下,子弹不知打掉了多少发。如今二十米开外,十枪能中个七八;若是十米之内,那更是闭着眼都能指哪打哪。握把上的木纹也被他摩挲得油光水滑。 夕阳西沉,陆嘉衍蹬着自行车与老孟一道返家。刚拐进胡同口,就听见报童扯着嗓子吆喝:“号外!号外!奥匈王储遇刺......” 陆嘉衍嘴角微扬,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轻快的声响:“终于来了。这钢材慢慢囤着吧。”他心中暗忖,怕是将来就会有人主动找上门来。 回到家中,见思媛去福晋那儿串门未归,陆嘉衍兴致正好,便招呼老孟、小龙、二虎三人:“走,去齐家酒肆喝两盅。“ 掀开酒肆的蓝布门帘,但见范先生正独酌小饮。桌上摆着三样下酒菜:拌菠菜、肉皮冻、咸香的海鱼干。老先生眯着眼,手指在桌沿轻轻打着拍子,嘴里哼着西皮二黄的调子。 “范先生好雅兴!”陆嘉衍拱手笑道,“您慢用。齐掌柜,烦切盘酱牛肉来。” 又指了指范先生的酒缸,“给老先生续满,账都记我这儿。”转头对跑堂的吩咐:“待会儿得空再来点菜。” “明儿来练字,刚有些起色,莫要荒废。”范先生抬头看了一眼,接着自娱自乐。 陆嘉衍早习惯了范先生这般做派——在这二荤铺里,老爷子向来活在自己的戏文世界里。 他随意点了几样招牌菜,四人便围坐小酌。正闲谈间,邻桌突然炸开一阵喧哗,引得陆嘉衍侧目望去。 只见陈二拍案而起,醉眼乜斜着环视众人:“嘿!还不信邪?”他手指挨个点过去,唾星四溅,“你们这帮......”突然拔高了嗓门,“一个个都是榆木疙瘩!井底的蛤蟆——能见过多大的天!” 陈二越说越来劲,一脚蹬在条凳上,叉腰嚷道:“天桥算命的陈三爷知道不?''陈三断生死''——四九城谁人不知?” 说着把胸脯拍得山响,“听这名儿就晓得咱俩啥关系!他亲口跟我说过,万事都有个先兆。当年他们孤儿寡母投奔四九城,如今...”他故意拖长声调,“也是孤儿寡母离了四九城,这可不就到头了么,能拖这么些年也是祖宗保佑了。” “得了吧!”旁边一个车夫嗤笑道,“陈三爷都六十开外了,您才三十出头。这辈分都捋不顺,还在这儿蒙事儿呢!” “你懂个屁!”陈二急赤白脸地回嘴,“咱们陈家门里讲究学问!满大街打听打听,三是不是比二大?论辈分那是我亲叔!” 齐掌柜边擦酒杯边摇头:“我早就说了,陈二顶天三两烧刀子,您非得给他要半斤。再掰扯下去,怕是要跟玉皇大帝认本家了。” “陈二啊,”另一个食客插话,“您这么明白,咋又犯多尔衮的错了?这孩子能听您的么?” “去你大爷的!”陈二抄起筷子作势要打,“再胡咧咧信不信我抽你丫的!” 陈二护着文三,气鼓鼓地搂着他说道:“把饼子吃干净,别听他们的闲话。” 齐掌柜闻言,立刻瞪起眼睛骂道:“你小子,自己也没孩子,倒学会戳人痛处了?” 陆嘉衍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市井争执,觉得颇有意思。待风波渐平,他转头问道:“老孟,你这四个徒弟,哪个最出挑?” 老孟捋着胡须,如数家珍:”小龙今年十七,从小跟着我学艺,功夫最是扎实。别看他身形精瘦,练的是天津快跤的路数,不像善扑营还要搭手试探。讲究的就是一招制敌,出手快如闪电。擅长抱摔,脚下功夫。” 说着又指向小胖墩:“二虎性子憨厚,长得敦实,虽然脚下慢些,但胜在下盘稳如磐石。走的是蒙古跤的路子,正所谓一力降十会。” “剩下那两个小子,”老孟顿了顿,“彪子和小猫都还小,特别是小猫才十三岁,是我在天桥收留的。现在跟着学八卦掌的基本功,不过年纪尚小,将来能练到什么火候,还得看造化。” 陆嘉衍目光落在小龙身上,温声问道:“可愿学认字?得闲时我带你去范先生家开蒙。” 小龙眼中骤然亮起光彩,声音里带着几分雀跃:“回东家的话,我认得些字。师父曾带我在私塾念过三年书,只是后来......”话到此处,他声音低了下去。 “哦?”陆嘉衍眉梢微挑,兴致更浓,“那我先给你几本书,遇着不识的字便来问我,若有不解之处,我也可为你讲解。” 小龙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角,声音微微发颤:“多谢东家栽培!我......我定当用心学。” 陆嘉衍含笑点头:“不急,循序渐进便是。待你将这几册书读通了,我再教你别的。” 这时二虎憨厚的声音插了进来:“师父,我......我也想学认字。” “你啊,”陆嘉衍转头看向这个敦实的少年,眼中带着几分慈爱,“就跟在我身边吧。得空时,我一点一点教你。” 陆嘉衍暗自打量着这两个年轻人,心中已有计较。小龙机敏功夫好,二虎忠厚踏实,都是可造之材。 若能悉心栽培,待他们成年后,帮助他们成家立业,未尝不能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他心知肚明,自己并非“及时雨”宋江,报个名字,塞一把银元,便能让人纳头便拜。眼下这两个后生,倒是眼下最堪用的苗子。虽说要费些时日调教,但已经快成年了,这份投入很快就能见效,他觉得值当。 “且慢慢来吧。“陆嘉衍在心里盘算着,“待他们根基扎实些,再作长远打算。“这般想着,他看向两个年轻人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深意。 第六十章醉酒吟唱 随着欧陆风云变幻,商贾气象渐渐起了变化。洋货入华势头渐疲,物价开始趋于稳定,但目前钢材行情,犹自踌躇着向上攀爬。 此时的四九城日渐稳定,大帅府威严日盛,维稳一地治安。往日横行的地痞无赖要么收拾爪牙蛰伏。要么收拾铺盖卷直奔天津卫。大帅里,随着老鸭子地位渐渐稳固,府上的大公子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二公子夹在父亲兄弟之间,恰似那风月场的老鸨,这边陪着笑,那边弓着腰。既想劝解父亲,莫要行差踏错,又要躲着兄长威逼迫害。 生生将个才情横溢的公子哥儿,熬得形销骨立。老爷子最是赏识他的才华,偏生这份赏识,反成了催命符。大少爷眼里的忌惮,溢于言表,只差动手了! 二公子的母亲是高丽人,在府上的日子过得战战兢兢,咳嗽都要捂着帕子。无法照拂儿子,被大姨太夺走,还打断了腿。 二公子从小看在眼里,自然知道稍有不慎,便是杀身之祸。为了打消兄长猜忌,索性做了那醉卧章台的荒唐客。寄情于风月之间,明确不争夺家庭利益。 四九城里,胭脂胡同的姐儿们常见他倚着栏杆听曲,大栅栏的茶楼里总见他醉醺醺地拍板眼。这般自污名节,不过是想叫兄长知道,这帅府的滔天权势,他不感兴趣,只要不耽误他游戏人间。 那戏园子里的锣鼓喧天,他眼底的清明就越发混浊。旁人只道二少爷沉湎风月,却不知他每回走过正阳门桥洞时,总要盯着那流水发半晌呆。 这一日,余派名角登台献艺,二公子早早定了头排坐席,戏单上那几折子,他闭着眼都能哼出调来,偏是要来听这活生生的嗓子。 名角儿一开腔,那声儿打着旋儿往上飘,穿梁绕柱,连戏园子外头卖水煮羊杂的老王都撂下勺子。羊肠子还在锅里打着滚呢,他倒先支棱着耳朵听起了戏文。 秋风卷着肉汤的香气,车夫们忍不住掏钱买了,聚在一起蹲在墙根下,捧着粗瓷大碗吃的浑身暖洋洋,一边吃着羊杂,油花粘在胡须上也顾不得擦,嘴里还含混不清地跟着戏园里飘出来的唱腔哼唧。 二虎今日陪着陆嘉衍来听戏,也坐门口吃的满脸憨笑。方才进场前,陆二少爷往他手心里拍了块沉甸甸的袁大头。“甭拘着,门口的小吃乐意吃就买点垫垫肚子。我进去听戏得有一会儿哪。” 这会儿二虎面前摆着四五个空碗——爆肚的、卤煮火烧的、炒肝的,碗底还汪着酱色的汤汁。他抹了把嘴,吓坏了门前的摊贩。这拉车的好大的胃口,这么个吃法,这人能养活自个吗? 二虎憨憨的走大步跨向摊子,声如洪钟:“掌柜的,这羊头索性都给我吧!”吓得摊贩手一抖,结结巴巴道:“我的天,您还能吃?”却见二虎掰开羊头,蘸着蒜酱,啃了起来。 二虎吃的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流油,心里那叫一个美。却不知戏院里面的陆嘉衍备受煎熬,如坐针毡,度日如年。他那里听得懂这咿咿呀呀的京戏,要不是贝子爷生拉硬拽,他是绝对不会走进这扇门的。 好不容易等到大轴戏结束,贝子爷站起身,贝子爷意兴阑珊,带着人离开了戏院:“今个就庆余堂听听小曲,耍耍去吧。” 庆余堂,名虽似药铺,实乃京城首屈一指的风月场。这销金窟里,一盏茶便抵寻常百姓一月嚼谷,一瓶白兰地顶得上半年劳作。往来皆是朱紫贵客、豪绅名流。 陆嘉衍碍于情面,被众人半推半就拥了进去。甫一落座便如芒在背——洋酒瓶上明晃晃的价码刺得他眼疼,姑娘们脸上厚重的脂粉,更像刷了立邦漆一般,让人不忍直视。 “贝子爷容禀,小的家里规矩颇多,贤妻有言,戌时必得归家。”陆嘉衍起身长揖,恳切说道:“今日恕小的不能奉陪,还望贝子爷玩的尽兴。” “才沾席就要走?”贝子爷将翡翠鼻烟壶往案上重重一磕,冷笑道,“区区个宫女就把你治得这般服帖?罢,要走便走。只是这满座贵胄,你总得饮了辞席酒才像话。” 陆嘉衍推辞不得,只得硬着头皮连饮了八杯白兰地,这才勉强脱身。甫一出得门来,夜风迎面一吹,酒劲便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他踉跄着扶住斑驳的砖墙,胃里翻江倒海,直吐得肝胆俱颤。二虎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好容易才将他安顿在人力车上。 拉起车杠快步前行,陆嘉衍瘫软在座位上,醉眼朦胧地望着街边忽明忽暗的灯火。酒意上涌间,他不自觉地哼起了一段熟悉的歌曲: “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沙哑的嗓音在夜色中飘荡,时而断续,时而绵长。 二公子眉头一蹙,手中折扇“啪“地合拢:“这唱的什么曲子?调不成调,腔不成腔,倒是词里透着几分意思。” 话音未落,他已撩起衣摆疾步追去:“快!给我追上前面那辆车!” 偏生他的马夫迟了一步才套上车出来,而二虎却似初生的牛犊,两条腿跑得比马车还快。青石板上“咚咚“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转眼间就拐进了巷子深处。 待二公子追至巷口,只见朱漆大门“咿呀“一声合拢,将两人身影吞没。他驻足门前,仰头望着“陆府”的匾额,月光在匾上镀了一层冷霜。 那句“惯将喜怒哀乐都融入粉墨”在心头反复盘旋,竟觉喉间发苦——这不正是说的他自己么?折扇在掌心敲出沉闷的声响,忽而轻笑一声:“''白骨青灰皆我''...孔尚任这《桃花扇》,当真写尽了人世沧桑。“夜风卷起他月白色长衫的衣角,在青石板上投下摇曳的孤影。 他转身时,腰间玉佩叮咚作响:“明日去递个帖子,就说——“略一沉吟,:“西城沈家二公子,想请陆先生东兴楼一叙。这般好词,倒值得浮一大白。” 第六十一章福祸相依 陆嘉衍酒醒后,才惊觉自己稀里糊涂竟结识了大帅府的二公子。只是这位公子眼下处境微妙,大帅府里暗流涌动。这突如其来的结交,是福是祸,实在难以预料。 次日晌午,陆嘉衍还是整肃衣冠赴了约。东兴楼雅间里,二公子执壶斟酒,饶有兴致地问起昨夜那曲戏文。 “二公子见谅。”陆嘉衍起身作了个长揖,“这词曲原是晚辈偶然听得,不过随手记下残章断句罢了。” 说着取过案上宣纸,狼毫蘸墨时手腕轻悬,幸而如今书法有进步,也算字迹端正。待墨迹干透,他双手奉上纸笺。 ”乱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不错不错,虽身处市井,心系家国。放翁先生这句“位卑未敢忘忧国”,接的好。”二公子看着唱词喜欢的很。 二公子指尖轻叩桌面,忽然展颜一笑:“今晚我正要与红豆馆主商议新戏本子。” 他眼波一转,换了话题:“不知陆先生如今在何处高就?” 陆嘉衍微微欠身,:“惭愧,在下如今在北洋第一陆军小学任教,偶尔为报馆译些洋文。”顿了顿又补充道:“闲时也做些古玩字画的营生。” “宋版书可曾经手?”二公子眼中倏地亮起光芒,身子不自觉地前倾。初听陆嘉衍是个读书人,便有几分好感,听到古玩更感欣喜。 陆嘉衍沉吟片刻:”巧得很,前日刚从隆昌典当行赎出一套《尚书图》,虽是明仿宋刻,却是万历年间吴门书坊的精品。” 他抬眼笑道:“二公子若看得上眼,明日便差人送到府上。” “妙极!”二公子抚掌大笑,随即微微皱眉,“只是明日我要排新戏,置办行头花费不少。” 他忽然压低声音,“我那儿有个乾隆青花仙松瑞鹿橄榄瓶,釉色极正,权当抵给先生如何?” 陆嘉衍闻言一怔,连忙摆手道:“这可比我那刻本贵重多了,如何使得?” “无妨。”二公子漫不经心地地说道,“家里库房堆得满满当当,看得都腻了。我既然缺钱,这个便拿去抵扣。” 陆嘉衍暗暗咋舌。这青花官窑若是大件,市面上少说也要万元以上。真正传家的宝贝,他竟这般随意处置? 转念想起这位爷平日的做派,倒也释然——毕竟是个能把几十万两白银在数月间挥霍殆尽的主儿。 就在这里风花雪月之际,远方的战事却愈发吃紧。毛熊军队在东西两线接连受挫,不仅坦能堡一役惨败,对奥匈的攻势也未能奏效。军械短缺的毛熊国,此刻正忙着向东瀛、花旗等国紧急求购军火。 第二天,陆嘉衍就陷入风波之中!他只觉得后背沁出一层冷汗。他昨日才与二公子把酒言欢,今日两国公使便已找上门来——这些列强的耳目竟已渗透至此。 他抬眼看向左右两位公使,一位指节轻叩桌面,面带微笑却目光锐利;另一位则慢条斯理地搅动着咖啡,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步步紧逼。无论得罪哪一方,都绝非他能承受的。 “密斯特陆,”其中一人缓缓开口,“我们知道你是个精明的商人。不过,听闻你与二公子交情匪浅?或许……你能为我们做些事情?当然,报酬绝对丰厚。” 陆嘉衍心中暗叹,这哪里是商谈,分明是逼他选边站。他定了定神,脸上堆起商人惯有的圆滑笑容: “两位公使抬举了。我与二公子不过初识,交情尚浅。况且二公子向来游戏人间,不问政事……” 陆嘉衍顿了顿,故作诚恳道,“不如二位先说说,究竟需要我做什么?我也好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既然已被架在火上烤,那便只能学一学三个鸡蛋上跳舞的本事了。 约翰牛公使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口:“我们希望这些南方报纸能出现在大帅的案头。只需办成这一件事,你我之间的钢铁合约即刻作废,违约金分文不少。你的收益可达数倍,我想你是聪明人。”他嘴角噙着笑,眼神却冷得像块冰。 高卢鸡公使紧接着推过来一张地契:“天津法租界两公顷地,连带领事馆的特别保护。密斯特陆,你只需让大帅看看南方的民意...” “若是陆先生愿意在《京城晚报》上再发篇文章...”约翰牛公使又补上一句,他手一摊“我们只求华夏稳定。毕竟,谁都不愿看到投资打了水漂。” 陆嘉衍只觉得喉头发紧,手中的红茶险些握不稳。两位公使开出的条件一个比一个诱人,支票上数字分外碍眼。“事关身家性命...”他声音有些发哑,“容我...容我斟酌七日。” 陆嘉衍回到家中,连外衫都未及脱下,便跌坐在太师椅里。窗外暮色沉沉,恰似他此刻阴云密布的心绪。他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只觉这乱世步步惊心——今日之事,分明是要他做那刀尖上舔血的勾当。 “掌柜的,怎的不知点灯,还在为那件事烦心吗?”思媛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手里捧着碗冒着热气的鸡汤。她将青瓷碗轻轻搁在案几上,汤面上浮着的枸杞随着晃动打着转儿。“您这眉头都拧成结了。” “我在在翊坤宫伺候的这些年头,曾听娘娘说起过一件事,当年正逢江淮水患。”思媛将瓷碗端上,劝陆嘉衍喝一点。 “那日早朝后,工部尚书带着三十七位京官联名的折子求见。您猜那奏章里夹着什么?竟是扬州孩童传唱的赈灾歌谣。” 她叹了口气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六部每逢要事必结党联奏,不过是要让主子瞧见,这折子后头站着千千万万张嘴。” 陆嘉衍猛地直起身子,眼中骤然迸发出光彩。:“都说家有贤妻,如有一宝。今日听君一席话,当真是醍醐灌顶!” 思媛唇角微扬,将已经温热的鸡汤又往他面前推了推:”且先把这汤喝了。”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抚着陆嘉衍的脸庞,“越是大事当前,越要沉得住气。您看那江心的渡船,风浪再大,艄公也得稳稳把着舵不是?” 第六十二章 文死谏 陆嘉衍此刻心中已有打算,一人之力终究有限。若此事真乃民心所向,追责便如逆水行舟——那无形的民意重压,任谁都得掂量三分。 他深知单枪匹马难成大事,须得广结同盟。舆论场便是绝佳的战场,而他手中正握着京都数家报馆的笔杆子。各地反对之声如涓涓细流,经由他的笔端汇聚成澎湃江河。 此刻他只需再添一把火。案头摊开的各地报纸中,一段犀利的论述引起他的注意。这样的文章他早已驾轻就熟,不过两个时辰,七篇檄文一挥而就。墨迹未干,他便挟着文稿直奔报馆。 其实如今反对者遍布朝野:忧国忧民的文人、惶恐不安的旗人、惜财如命的资本家、明哲保身的军官、虎视眈眈的洋人......这些人最不愿见到的,便是华夏重蹈覆辙。眼下的太平光景,才是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主编审稿时,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越来越亮。最终他摘下眼镜,郑重地伸出手:“陆先生敢为天下先,实在令人钦佩。既然先生都不畏强权,报馆又岂能畏首畏尾?是时候让国人看清真相了。” 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引得满堂编辑围拢过来。主编将文稿传阅众人,但见一个个编辑读罢,眼中皆燃起灼灼火光。 “陆先生,我们联名刊发!” “对,我们全部署名,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把我们都下狱!” “文死谏,武死战,正是我辈报国之时!” 此起彼伏的声浪中,陆嘉衍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暮云低垂,恰似山雨欲来。 这只是第一步,要掀起波澜,还得靠茶馆——这四九城里消息最灵通的去处。普通百姓有几个舍得买报? 旗人老爷们更是不屑一顾。唯有那茶馆里三教九流汇聚,才是民意的源头活水。 可连日来,陆嘉衍寻遍京城说书人,竟无一人敢接这烫手的买卖。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范先生领着七八位白发苍苍的老儒生登门造访。 “望之啊,”范先生抚着稀松的胡须,眼中闪着久违的光彩,“当年为你取这个表字,典出《论语·子张篇》——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老夫原指望你做个温润如玉的君子,随势而变。” 老人说着忽然自嘲一笑:“说来惭愧,老朽年轻时也以为读通圣贤书就能治国平天下。这些年试着用圣人之道处事,才明白那些之乎者也,不过是给人看的门面话。” 他颤抖着说道,“倒是这史书里的刀光剑影,才是真章。如今这局面,正该我们这些老骨头站出来说几句公道话了。” 身后几位老者纷纷颔首。最年长的张老太爷拄着拐杖上前一步:“我们这些老朽虽不中用,但好歹在茶馆里还有几分薄面。明日就去各大茶馆,给百姓们说道说道这天下大势!” 陆嘉衍望着眼前这群平均年过六旬的老先生,眼眶有些湿润,原来当年有这么多殉道者。 星星之火,终成燎原之势。从最初七八家茶楼的说书场,渐渐蔓延至整个四九城的茶馆酒肆。大帅将总统改为终身制,更欲世袭罔替。这换汤不换药的把戏,明眼人谁看不透? 红豆馆主适时推出一出新戏《曾公出征》。台上老生一板一眼唱道:“乱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 字字泣血,惊得满座看客拍案叫绝。这唱词像把刀子,直戳进每个京城百姓的心窝子里。 各大戏班纷纷响应,连演七天义场。每至终场,必齐声高唱:“旧恨尤未消,岂可走旧桥?改弦虽阵痛,众志万事通!” 台下的茶碗盖叮当作响,竟比戏台上的锣鼓还要响亮三分。前门大街的茶博士发现,近来连跑堂的小伙计都能将这唱词背得滚瓜烂熟。 这戏文像长了腿,从戏园子溜进胡同口,又从胡同口钻进各家各户的炕头上。就连八大胡同的姐儿们沏茶时,也会不自觉地哼上两句“位卑未敢忘忧国”。四九城的空气里,渐渐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 七日的民间酝酿,终于在这一天迎来了高潮。陆嘉衍站在装满报纸书籍的板车前,望着身后越聚越多的人群——有长衫儒巾的教书先生,有短打装扮的商贩伙计,甚至还有几个旗人打扮的老者。 “走!”陆嘉衍一挥手,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的声音格外清脆。这支奇怪的队伍穿过正阳门,拐过棋盘街,沿途不断有人加入。 院校的学生纷纷加入,茶馆的说书先生夹着惊堂木,使馆的马车追随其后。等到了大帅府前时,乌泱泱已聚了上千人。 “请大帅明察民意!” “维护共和!反对独裁!”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陆嘉衍正要登上石狮基座演讲。忽然,大帅府一侧,一辆西洋马车缓缓驶来,在人群前三丈处停下。 车门开处,先踏出一双锃亮的马靴。待那人整个身子钻出来,陆嘉衍瞳孔猛地一缩。 那张瓜子脸、细眉毛,活脱脱就是春晚舞台上那位总说“我可想死你们啦”的笑星长相。 他按着腰间配枪走来,皮靴踏在青砖上的声响让现场骤然安静。“是你带的头?”他盯着陆嘉衍,满脸严肃。 陆嘉衍深吸一口气,将手中《共和宣言》举过头顶:“这是四万万同胞的心声!我们依宪请愿,何罪之有?” “姓名?”军官举起马鞭,突然提高声调,“可敢报上名来?” “北洋第一陆军小学国文教习陆嘉衍!”他索性解开长衫前襟,露出里面的西式衬衫,“要杀要剐,陆某候着!“ 这话像块热铁扔进冰水里,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几个学生模样的青年挤到前排,把陆嘉衍团团护住。谁也没注意到,徐副官嘴角闪过一丝古怪的笑意。 突然,军官一把夺过板车把手,对车夫喝道:“起开”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竟亲自推着满载请愿书的板车往大帅府走去。 陆嘉衍笑了,他知道冯大帅是会做这件事的人。别的大帅他未必一眼认得出来,这个确实有七八分相似。 第六十三章 提出构想 “大帅,此事还需三思啊!您祭孔改制,已是惊天动地之举。如今中外舆论哗然,各报连篇累牍,都在议论此事。若无列强默许,咱们北洋军恐怕......” 大帅拍案而起:“这位置坐得我如芒在背!你说说,为何不能再进一步?” 军官压低声音:“大帅明鉴,眼下根基未稳,贸然行事恐生变数。不如先整顿军务,操练新军,待兵强马壮之时......”他递上茶盏,“您看是不是这个理?” “吃饭,怎么老提这些,来来来,去客厅吃饭去。”大帅不管他怎么说,拉着他往外走。 大帅夹起一筷子鲍鱼,漫不经心地问:“巩县兵工厂的事,筹措得怎么样了?他张大人能办成的事,我岂有办不成的道理?” 军官欲言又止:“大帅,那边投入实在太大。依卑职愚见,不如先更新现有几家厂的设备......” 大帅突然大笑打断:“来来来,先吃饭!天津卫的大虾着实不错。”军官只得咽下未尽之言,一道道菜品尝。 大帅用筷子尖挑起一片晶莹的鱼鳞,在烛光下晃出金灿灿的光,“瞧瞧,这鲥鱼鳞片都得用金碗盛着!” 他突然将鱼鳞往醋碟里一蘸,送入口中嚼得咔咔作响,“老子原先以为不刮鳞就是讲究,今儿个可算开了眼。这金陵城里的大户,连鱼鳞都得蘸着镇江香醋吃!” 大帅抹了把油嘴,将金碗往桌上一顿,“他娘的,这才叫过日子!” 侍从们端上青花大碗,虽器具做的粗糙,却盛满山珍海味。大帅举箸指点:“门口那些闹事的,给点钱打发了便是。” 他冷笑一声:“小老百姓就该好好种地过日子。倒是南方那边......” 大帅突然压低声音,“你派人去查查最近有什么动静。尤其是那个姓蔡的……” 死谏之事终究无疾而终。人在利欲熏心之时,纵有千百人呐喊,也难唤醒那颗被权势蒙蔽的心。但陆嘉衍大帅府前那一谏,以死送上民声。却如惊雷般在士林间炸响。 不过三日,街头巷尾的说书人已将这段故事编成了鼓词,连三岁孩童都能哼上两句“陆生叩阙“的调子。 齐家酒肆这些日子格外热闹。掌柜的在门口新挂了块“义士居”的木匾,柜台旁特意辟出一方雅座,专供慕名而来的文人墨客歇脚。 这日晌午,几个青衫书生一进门便对着角落里的范先生长揖到地:“范公高义!今日这坛绍兴黄,还请先生赏脸。” 邻桌的老举人闻言也颤巍巍举杯:“老朽添个彩头,再加一碟酱牛肉!”酒肆里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 柜台后的老齐偷眼瞧着这一幕,悄悄在账本上记下:这已是今儿第七拨来请酒的人了。他拍了拍身边的小胖子,“瞧见了没有,人哪得做点事,有点学问。” 范先生依旧低头哼唱不语:“群臣不言其非,御史不举其失,臣实耻之。一把老骨头,也就说几句实话。” 此时,六国饭店的水晶吊灯将会议室照得通明,各国公使端坐在真皮沙发上,手中香槟泛着琥珀色的光。 英吉利驻华夏大使慢条斯理地转动着手上绅士杖,率先开口:“陆先生,您的表现实在出色。我们期待下一次合作,或许你也期待着我们今后的合作。”他抿了口红酒,镜片后的蓝眼睛闪着精明的光。 霓虹公使突然前倾身子,和服袖口在茶几上扫过:“陆桑の行動は素晴らしい!(陆先生的行动令人钦佩!)” 他急切的说道:“京都の能楽師が特別公演を準備しています...(京都的能剧大师已准备好特别演出...)大日本帝国愿为阁下提供一切必要的支持。” 高卢鸡代表突然大笑,将一叠文件推过桌面:“陆先生,我们最讲实际。” 他敲了敲桌上支票的数字:“您做到了我们所求之事,我们自然也要兑现承诺。这是该兑现银行支票,随时可以支取。” “陆先生,您不妨提提要求,我瞧瞧能否办到。我对您接下来的计划很是好奇。”花旗公使满脸堆笑,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询问道。 陆嘉衍目光中透着坚定,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打算筹办一所职业工人学校,专门教授机床操作。不知几位能否给予支持?日后学有所成,开展来料加工、组装业务,我只是想让华夏人开阔眼界、启迪心智。要是条件允许,我还想在京津冀地区开设一些小学。” 利国利民利已,做力所能及之事,这便是他心底的谋划。漆黑的世道之中,一盏蜡烛,点亮一丝光明也好。 “没有问题,我会向上级提议,拨一笔款子给你。不过这所学校的………”花旗公使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审视。 “花旗可以冠名,可以全权代理,我只要免费教育。”陆嘉衍随即开口道。 “那就没有问题了”,公使突然大笑,“那我们可以达成一致了。” 走出六国饭店的陆嘉衍意气风发。教育兴国、强军兴国,其实并不矛盾。只是我们落下的太多,需前赴后继,慢慢的来。 总要有人开一方土地,来做基础教育。都搞精英教育,岂不是再办科举?世人皆知精英好,若没有百姓扶持,何来精英!太平盛世,百姓抬,民福则国强,民福则万众归心。 第六十四章 救不了妹妹 霓虹国的代表在陆嘉衍眼中总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厌恶。尤其是那撮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小胡子,每每让他手指发痒,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才解气。 但此刻,他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大阪人?消息可靠?” “千真万确,都是公开资料。不过...”对方不解地挑眉,“这很重要吗?” 陆嘉衍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天壤之别。若是这个地方来的,倒值得会一会。”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叩着桌面,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恰在此时,天津的宅院内,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鲍夫人此刻正气得浑身剧烈颤抖,额头上青筋暴起,脸上的皮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她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盏被震得叮当作响,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屋内格外刺耳。 “好你个没良心的妮子!”鲍夫人的声音尖锐而颤抖,带着几分歇斯底里,“我砸锅卖铁供你读书,事事都为你的前程着想,你倒好——” 她颤抖的手指几乎戳到亲妹妹的脸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非要去学那些洋玩意儿!那些洋人什么时候正眼瞧过你?喝了几口洋墨水,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她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地起伏,精心盘起的发髻散落了几缕发丝,狼狈地垂在脸颊边。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将她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容映得格外可怖。 鲍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平日里精致的妆容此刻也掩盖不住她脸上的狰狞。她猛地将手中的茶盏狠狠砸在地上,上好的民窑青花瓷瞬间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溅得到处都是,在地面上晕染出一片深色的水渍。 “我这些年为你操碎了心!”她的声音尖锐得几乎破音,在屋内回荡,“咱爹走得早,我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省吃俭用供你上最好的学堂。圣约翰教堂学院一年三百大洋,你知道姐姐是怎么省出来的吗?你倒好!” 她猛地一把拽过妹妹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肉里,仿佛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和愤怒都发泄出来。 “放着好好的新式教育不学,偏要去读那些西洋糟粕!那些金发碧眼的洋鬼子,背地里不知道怎么笑话你呢!” 窗外,树影在微风中婆娑摇曳,斑驳的光影在二人之间跳动,更添了几分压抑的气氛。鲍夫人突然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两步,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带着一丝哽咽: “你以为……你以为那些洋人真的看得起我们吗?”她抬手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精心梳妆的鬓发散乱地贴在脸颊上,显得格外狼狈。 “在他们眼里,你和八大胡同里的窑姐没什么两样……你知道他能待多久?和你是不是真的情投意合。你要是嫁了这人,咱们这门亲戚就断了!” “断了就断了!”关秀凝满脸怒容,眼眶泛红,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现在是洋人的天下。你就抱着那老一套的规矩和姓氏做梦吧,大清早就亡了!” 说罢,她用力一甩门,“砰”的一声巨响在屋内回荡。关秀凝觉得这个姐姐简直无可救药,满脑子都是陈旧的观念。而理查德,那才是她的真爱。至于四九城那个整日穿着长衫的男人,在她眼中不过是个迂腐守旧的本地土著罢了。 “凝儿!回来!”关淑静瞪大了眼睛,眼眶泛红,声嘶力竭地大声喊道,声音里满是焦急与担忧。她太了解妹妹的倔脾气了,这一摔门出去,怕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望着那被狠狠关上的门,沉闷的声响仿佛一把重锤,重重敲在她的心口,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关淑静满心悲戚,在她看来,妹妹定是被那些花言巧语的洋人迷了心智。 关秀凝沉浸在所谓爱情的美梦里,对残酷的真相一无所知。那个她视作真爱的“理查德”,真实身份是门捷列夫,一个从毛熊军队里逃出的逃兵。 他平日吹嘘的万贯家财,不过是随口编造的谎言,实际上,他出身于西伯利亚的一个普通农民家庭,家境贫寒,生活困苦。 身上穿着的那件看似体面的衬衫,也是他偷偷摸来的,只为装点门面,骗取关秀凝的信任和感情。 此时,毛熊国内正在大规模抽壮丁,战争的阴云笼罩着大地。可门捷列夫毫无守家卫国的理想与担当,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 西伯利亚的寒冬太过凛冽,环境恶劣,而四省又太过贫穷,无法满足他对安逸生活的幻想。 偶然来到天津卫,他发现这里富庶繁华,又碰上关秀凝这个对他死心塌地、还颇有钱财的女人,便处心积虑地设下骗局,妄图就此过上不劳而获的日子。 华夏的要饭之人没人在乎,西洋乞丐趋之若鹜。她也不想想,这厮若是西洋混的好,跑这地方来是不是疯了! 可蓝眸子,高鼻梁就是这般吸引人,关秀凝情不自禁投怀送抱。姐姐的劝道一点用没有,她自己婚姻都不幸福,居然教起她来了! 第六十五章 开始布局 大帅初立之际,二十二省都督并非尽出北洋。特别是南方各省,都督多为革新派人士。他们理念各异,有的倾心君主立宪制,有的向往联邦制,然而支持帝制者却寥寥无几。 陆嘉衍担任陆军小学教师后,才深切认识到北洋的雄厚实力。当时,陆军军官分为三级九等,上等为将官,中等为校官,下等为尉官。军队编制以十四人为一棚,三棚编为一排,三排组成一连,四连构成一营,三营合成一团,二团编成一旅,二旅则组成一师。 彼时的学制,小学分为初等四年、高等三年,高等小学简称高小;中学学制四年,大学学制三到四年。大帅对教育颇为上心,也正是在这一时期,诸多大师涌现。 武器装备更是不输今后的某某师。难怪大帅起了别的念头,新学堂落成之时,大帅亲临揭匾。临行前,他忽地驻足,朝陆嘉衍招了招手:“你就是那个闹事的?来,坐下给老子说道说道,外头都传些什么闲话?” 陆嘉衍后背早已汗湿,却强自挺直腰杆,拱手回道:“大帅明鉴,走向共和实非易事。如今四海百姓,无不盼着华夏能从此富强。若再走回头路...只怕民心难安啊。” “放屁!”大帅猛地一拍茶几,茶盏震得叮当作响,“老子接手这烂摊子时,库房里穷得叮当响!没有老子镇着,这局面早他娘完蛋了!那些个酸秀才整天满口仁义道德,谁来管过老子的难处?你倒是本事不小,带着这么多人造反!” 陆嘉衍喉结滚动,却仍不卑不亢:“大帅的难处,小民自然不敢妄议。只是这民意如潮...小民不过一介布衣,何德何能引得众人追随?实在是...众望所归啊。还望大帅三思。” 大帅冷哼一声,指节在案上重重一叩:“老大敢糊弄老子,老子自会收拾他!老二跟你走得近,你告诉他——” 他嗓音一沉,眼底却闪过一丝罕见的柔和,“叫他别怕,他爹还没死呢!有我在,谁敢动他一根指头?” 大帅站起身,背着手踱到窗前,望着远处新学堂的轮廓,沉默片刻,忽然嗤笑一声: “愿天下各族平等善待华夏?呵,话说得轻巧,可这世道……”他摇了摇头,“罢了!学校好好办吧,缺什么说一声,也不差你那三瓜两枣,总得有人做点实在事。” 陆嘉衍躬身送别大帅,心中却是一片澄明。这乱世纷扰,非他区区一介书生所能左右。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深谙此理。放眼这烽火连天的世道,又有几人敢说自己能做得更好? 他转身望向新落成的校舍,青砖灰瓦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这才是他力所能及之事——让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家子弟,让那些整日与铁器为伴的工匠学徒,都能在这方寸之地习得文字,明晓事理。 待到学有所成,这蒙学便可升格为职业技术学院。士农工商,自古各安其位,而在这新旧交替的年月里,那些手持锉刀的匠人、操纵机器的工人,才是推动这古老国度迈向现代的中坚力量。 檐下铜铃在晚风中轻响,清脆的声响与陆嘉衍胸中的激荡遥相呼应。既然生逢此世,总要在这方寸之间,留下些实实在在的痕迹。 回到家中,还未及掸去衣衫上的尘土,思媛便快步迎了上来。她手里攥着一张药方,指尖微微发颤:“掌柜的,你瞧瞧郎中怎么说......” 陆嘉衍接过那张笺纸,目光在墨迹间游走,忽然怔住。再抬头时,眼底已漾开一片温柔:“思媛,你......这是喜脉,你有了?” “这个妹妹我刚刚叫来......”思媛垂下眼帘,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若是......你就......” “胡说什么!”陆嘉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庞,“你这傻姑娘,怎么还惦记着从前那些混账规矩?你才多大年纪,我疼你还来不及。” 他的拇指拭过她眼角的湿润,温声道:“这是天大的喜事,该高兴才是。” 两人正说着,院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陆嘉衍抬眼望去,只见管家引着一位身着西式礼服的男子匆匆而来——正是那位大阪使臣。 他唇角微扬,心中早有预料,转身对思媛温言道:“你先回房歇着,这事我来应付。” 待侍女搀着思媛转入内室,他才整了整衣襟,朝来客拱手道:“山本先生,别来无恙。” 那霓虹使臣摘下礼帽,露出一张精明的面孔。他操着生硬的中文,开门见山道: “陆桑,我听闻大沽码头堆积如山的废钢,已经让您寝食难安了。”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支镀金烟斗,在指尖转了个圈,“如今战事频仍,钢材价格飞涨,可您这批货......”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怕是找到买家,也运不出去吧?” 陆嘉衍不动声色地斟了杯茶,氤氲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码头那批钢材钢材,确实已堆积两年。 洋行压价,军阀强征,这其中的利害他再清楚不过。此刻窗外暮色渐沉,将厅堂内的雕花窗棂投下一道道阴影,恰似他心中盘算的重重思量。 “山本先生消息倒是灵通。”陆嘉衍轻啜一口茶,“只是不知贵国远在东海,要这些锈蚀废铁有何用处?” 使臣前倾身子,烟斗在桌沿敲出清脆的声响:“明人不说暗话!只要能赚钱,我就乐意。陆桑是聪明人,我想搭上什么船,您应该有数。” 他掏出一张支票推过桌面,“这个数,足够您再建三所技术学堂。” 陆嘉衍指尖轻叩桌面,忽然从袖中抽出一张纸笺,沿着红木桌案缓缓推过去:“山本先生且慢,其实......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 霓虹使臣狐疑地接过纸张,金丝眼镜后的瞳孔骤然紧缩:“金卢布债券?”他猛地抬头,“现在市面上白银兑卢布的汇率已经跌了三成,您这兑换比例如此之低......” “正因为如此,才想借重贵国的金融渠道。”陆嘉衍苦笑着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瓷杯沿,“实不相瞒,这些债券是我吃不下。但凡我有办法……” “这批债券,我估计战后起码……这个数,偌大个国家怎的会突然没了。这是长期生意,先生!” 他刻意压低声音,“若能通过贵国在高丽的正金银行运作,至少能赚六成。” 使臣的烟斗停在半空,忽然爆发出洪亮的笑声。他拍案而起,震得茶盏叮当作响:“陆桑啊陆桑!这等好事您早该开口!” 他一把抓过债券对着灯光细看,金丝眼镜反射出贪婪的光芒,“正金银行的山田课长是我同窗,这买卖......” 他忽然敲了敲桌子,“抱歉,我的同事,可能不喜欢与人共享……” “行,您回去商议商议,给我报个价吧。” 第六十六章 女人的算计 陆嘉衍望着院中飘落的梧桐叶,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茶汤在舌尖泛起微微的苦涩。 思媛蹙着眉头,纤白的手指绞着帕子:“我虽不懂这些弯弯绕,可那东洋人眼里的算计,连我这妇道人家都看得真切。” 她忽然压低声音,“听说他们早就在谋划……” “夫人多虑了,”陆嘉衍忽然转身,从博古架暗格中取出一本蓝皮账册。他指尖在某一页轻轻一点,墨迹未干的数字在烛光下泛着微光: “废钢卖了个好价钱不假,可那批债券......”他忽然轻笑出声,“不久之后你会明白的!” 思媛笑了笑:“你的打算我不干涉,家里的事我守着底。福晋昨个问起。存你那儿的钱,全换成房子吧。” “大沽的房子.....”陆嘉衍推开雕花窗棂,“明日就去看看。不过——” 他忽然转身,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得绕道去趟英租界,怡和洋行的经理还等着签炼钢炉的订单呢。这个电炉,才是我拼死挣来的东西。” 思媛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眼波流转间,满是洞悉一切的了然。 “原来你早就盘算好了......这些心思在外面耍耍也就罢了,可别带进家里来!我跟你说的可不是玩笑话。” 思媛叹了一声,低头说道:“苏家有个小姑娘,今年刚满十八,她家是造办处‘苏作’的木匠世家。与其你在外面寻那些胡同里年轻窑姐,倒不如我帮你把把关。收了她吧,往后好好待人家。我这人眼皮子浅,你行事可别让我瞧见。” 陆嘉衍嘴角含笑,并未作答,只是轻轻将妻子微凉的手拢进自己掌心,仿佛这样便能将所有的言语与情绪都悄然藏起。 天津卫那四合院里,关淑静满脸怒容,胸腔里的怒火熊熊燃烧,猛地抬起手,将手边的盆子狠狠摔在地上。 “哐当”一声巨响,盆子瞬间四分五裂,碎片飞溅,在地上杂乱散落。“这妮子居然当了阿玛的盘子!把当票给我拿来!” 她扯着嗓子怒吼,声音尖锐又急切,每一个字都裹挟着难以遏制的愤怒。 当仆人哆哆嗦嗦地把当票递到她面前,她一把夺过,目光刚一触及那上面的字,整个人就像被抽去了筋骨,瞬间瘫软下来,脸上的血色也在刹那间褪去,变得一片惨白。 “这是阿玛留给子孙的传家宝啊。”她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绝望,眼眶中也蓄满了泪水,声音不自觉带上了哭腔,“申格拿的三个镯子,我拿的祖母绿,小妹拿的青花大盘。本想着这些能一直传下去,守住咱们家的念想,不到万不得已……” 她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瞪大双眼,眼神中满是惊惶与焦急,“这洋人要是真有钱,怎会骗她这传家宝!这汉子不安好心呐!” 说着,她踉跄着站起身,脚步虚浮,却又拼命稳住身形,冲着身边的人大喊:“快,替我拉住她!不能就这么算了,那可是阿玛留给小妹的东西,是咱们家的根啊,绝不能让那洋人就这么轻易得逞!给我研墨,我给姐妹写封信!” 屋内的空气仿佛都因她的愤怒与绝望而凝固,每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立原地,只有关淑静那带着哭腔的呼喊声,在狭小的空间里不断回荡,诉说着她的悲哀。 福晋收到信后,嘴角浮起一丝讥讽的轻笑,随手将信丢给梁锦儿,说道:“瞧瞧吧,那副模样,哪像是瓜尔佳的子孙,这般手足无措。” 梁锦儿伸手接过信,快速扫过内容,微微皱了皱眉,旋即整了整衣襟,抬眸看向福晋,神色诚恳: “姐姐,您也这般看吗?其实,道理您比我清楚得多。我能有今天,走得这般顺遂,全靠三姐妹齐心协力托举着我。穷人想要改变阶级,可不就得抱团取暖嘛。咱们姐妹之间若是相互算计,又怎能守得住这份家业呢?” 她微微一顿,目光坚定地与福晋对视,继续说道:“姐姐,帮她就是帮我们自己啊。做人做事,还是得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如今咱们拉她一把,将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她也能在关键时刻助咱们一臂之力,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福晋手中的茶碗猛地一颤,茶水险些溅出。“还好你脑子清楚,我这脑子还停在前朝那些事儿里,转不过弯咯。” 她稳了稳心神,接着吩咐道,“去查一查这小子的来路,让小路子赶紧把东西赎回来。” “姐姐,您可是咱们的主心骨、顶梁柱啊。”梁锦儿赔着笑,话锋一转,“不过姐姐,我之前跟您说的那件事……” “你可真能折腾!”福晋眉头一皱,语气中满是嗔怪,“关淑静虽说徐娘半老,却也风韵犹存,难怪有人惦记。可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不是把姐妹往火坑里推吗!” “姐姐,我哪能是那种人啊!您可不能冤枉我。”梁锦儿急忙解释,神色诚恳,“他们年龄相仿,而且对方才学出众。我这是在给姐妹精心物色下半辈子的依靠啊。” 福晋冷哼一声,目光如炬地盯着梁锦儿:“人找得确实不错,可梁锦儿,你的心思可比那三个妹妹深沉多了。曹公公那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不是你干的?现在心里愧疚了,就想法子帮小陆子。当初你把老三老四都送进宫,连我姐都说你心狠。给太监找对食,也就你能做得出来!” “姐,这事就别再提了……”梁锦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双腿一软,瘫倒在地。那是她心底最深的伤疤,根本不敢揭开,甚至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当年的她,又怎会料到世间竟有那般残酷的场景。 “我不提,可你自个好好想想。一步步算计的人生真有意思吗?咱们没进宫,你倒好,算计比宫里还深些!” 第六十七章 学堂 纪羽枫等人亦露出震惊之色,虽然他们知道龙霆帝国为了拉拢人才,一向都是很大方的。 进了客厅,沐欢发现她和苏逸凡的“结婚照”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喜欢的油画,以及封霆北那个臭美男人的艺术照。 被狗咬了不打回去,那是无能,下次再见你它还会咬,只有一次把它打疼,打怕,它才会在下次见你的时候跑远远的。 林苏墨自是本着‘报仇不隔夜’想法,既然王通将魔门的锅往自己头上扣,自己不屑辩驳,却也不想让王通好过。 不断传来的怒吼声证明了一切,唐新是亲眼见天地北斗七星阵所化成的蓝金色大网穿透他的身体,直接落到了地底近一万米处。 结果,她就远远地看到,有人打晕了苏家的保镖,把阿绍接应了出去。 项楚听到这里眼中寒芒一闪,无形之中的杀意迸发,大熊三人都是突然感受到一丝寒意,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炼制的灵丹的纯度都有百分之八十五,为什么在他们的嘴里,居然只有百分之五十? 不过,因为太玄地宫在雍国,在洛阳境内,以不良人在雍国潜藏的力量,还不足以打开地宫入口,只有借助雍国的力量,借助雍国皇帝李存绪对长生不来的贪欲。 风天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心中的确很愿意答应唐新,因为他也想要一个天下共生的云霄大陆,一个和平统一的世界。 那可怕的能量波动,那倾泄而出的放射性辐射,都在告诉罗德一个字。 哪怕不想要填饱肚子,也得把手里的窝窝头先吃完,就是想饿着都没机会。 罗德呆滞了好一会,脑海里回想起来当时接的那个任务以及界果空间里的戒枕盒子。 感受到自己腰上的疼痛,刘洋明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人,而接触到对方的视线,程日连立马乖乖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毕竟只要那一些人死了,就没有人到你的面前说我的坏话了,这样我在你的眼里面还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又过了将近十分钟,所有的新兵们才集合完毕。此时,指导员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顾七并没有将这些人的话放在身上,而是等走远后,方才将所有注意力都落在了身边牵着的银白色骏马上。 豆丁机灵又能干,并且心思正,人也善良。所以副舰长很喜欢让豆丁帮忙做事,这次他们这个临时班解散,副舰长就把豆丁要去当自己的下手。 那边,彻底清醒的封烬还没弄清目前的状况,一眼就看到了从未见过的郁云时,纵然男人周身气质矜贵温和,却还是让他不寒而栗。 陡然间,光芒夺目,璀璨无比,那一颗刚刚被徐无忧打爆的太阳,竟顷刻间便又重新凝聚出现了。 接下来的旅途顺畅多了,一路紧赶慢赶,叶重在第三日后踏入了神都城门。 说完,鬼魔子张口喷出一团蓝色光球在手中,然后狠狠一捏,碰的一声,蓝光球爆炸。 “了不得,这弓弩竟比五石弓的射程多出三十多步,用作奇兵将有了不得的效果!”程老将军说道。 他会遁地,然而遁了地之后,实在是没有什么方向感。所以,他又与沈石他们撞在了一起。 “我的报纸!反正你升职加薪了,这两毛钱必须赔我。”李方诚再次拿出另外一份报纸,毫不客气的说道。 “很失望吗……那些广播都是我推送的。”伊修塔尔猛地坐起来说道。 不过,出现的却不是五号的真身,而仅仅只是一道投影分身而已。 不一会儿,信号就发挥了作用,处在黄泉中的佣兵团都看到了紫色光芒,于是一个个佣兵从黄泉崖四面八方赶过来。 面门闪烁惨绿颜色的刘图昀,三只宗级鬼怪,还有藏匿在巨钟内部的两只恐怖鬼怪,形成了山呼海啸的可怕灾难,渲染了遮空蔽日的狰狞残暴。 就在这位一边闷头走路一边在心里嘀嘀咕咕的唐云掏出钥匙的时候,他才忽然发现自己宿舍的门没有关严,欠了条缝。 “好的。”浅仓悠子笑着点头,只是在琪琪不注意的时候,时不时回头看上一眼。 程凌芝点头,对于这个安排完全没有异议,她知道自己才刚刚来到这里,再怎么说,在她还没有显露些本事出来之前,他们是不可能会让她单独管病人的。 中品法器数量稀少,我随便就送了三件出去,顿时,下面传来了惊呼的声音。李钦元武尔善余之伟三人,也是脸上露出了意动的表情。不过,他们的神色却还是有些纠结,似乎还在思索。 事情只是发生在瞬息之间,萧开阳和萧焕的犹豫和克制也只是眨眼间的功夫。也就在一瞬间,墨朗月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很无奈地伸出了双手。 姜铭从她背包里摸出一根带子,把她从怀里甩到背上,拿带子往两人腰上一绑。 再一次地,朱盈盈埋怨起自己不谙武功了,也再一次地让她坚定地下决心非去习武不可了。 第六十八章身边强人 几日不日,云昊和于玫两人也都是非常的热情,尤其是于玫,似乎比云昊还要着急,竟然几度想要将云昊骑在身下,但终究还是臣服在了云昊的胯下。 雪平微微一愣连忙狂奔出去,一边跑还一边畏惧的看了苏晨一眼。 似乎、好像他直到现在还没有看清眼前四人的深浅,就这么贸贸然的提出邀请,似乎有些太冒失了。 他伸手一招,将昆仑镜挡在前胸,用尽了最后的一丝真元,投入昆仑镜中。昆仑镜忽然光芒闪现,一道精芒自镜面射出,刺中飞驰而来的星辰。 不愧是圣堂战士,其他人受了陈进怪力一个个都躺在地上难以行动,那名圣堂战士居然看起来并没大碍。 邪天的招式虽强,但是遇到了叶无锋的无双一击,也是遭到了重创,招式完全破灭,剩余的剑气,刀气,不断交错而出,暴击了邪天的肉身。 古埃及人相信人死之后,其灵魂不会立刻消亡,仍会依着在尸体上,甚至是死而复生而复活的灵魂,必需要拥有原先的身体,所以,在法老王等大人物死后,均会被制成木乃伊,视作对死者的敬意。 此刻,太玄怀抱曲柔云,虚空蹈步,向着大新朝军营落去,真乙子他们团团的围了上来,对着太玄的胜利一连串的恭维。 尸王武珝娘终究是无法视物,双目失明乃是先天缺陷,只能是依靠血脉感知和灵识探查来锁定猎物,连灵识探查都毫无所获后也只能作罢,旋即注意力又转向了通道内那股澎湃的血气之源上。 艺人嘉宾脸色各异的冲着镜头对观众们说再见,徐熙的脸色尤为的难看。 刘婵这时候终于反应了过来,她循声望去,一个样貌无比精致的银发大姐姐便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低着头想着,“唉,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以前的事,父亲也真是的,我见到他要怎么说呢?都是那可恶的秦家,哼!”随后摇摇头,一脸怒气的朝着秦家走去。 “咕嘟!”吴渊再度服下,这次,他坚持清醒的时间更久,可最终还是陷入了沉睡。 董墨轩刚刚虽然露了一手,但是卡莲可是不觉得董墨轩是力量能比得上她。 控制面板上面的数据,让莫语大喜,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升级毁灭雷霆。 而就在叶灵尘在叹息着酒的不足之时,几道进入的人影吸引了叶灵尘的目光,来者只有三人,其中一人叶灵尘却是认识,正是在陨风城见过的张浩。 “当日我提起你娘,想必你心里其实是很痛苦的吧,但为了我,却埋在心里,我怎么这么笨。”董如说着,眼泪便扑簌扑簌大颗往下掉,又是心疼他又是羞愧自己,只恨不得自己去替他受那些苦痛。 门外大家都在等着消息,然而李溪芩已经顾不得说什么了,心急火燎的要开车而去。 傅氏总部,几位高层左等右等,没在办公室里看到老板,格外疑惑。 若是那时间主神还活着的话,或许也能成为神界中最尊贵的十人之一。 台弯的国术体系相对来说比较完善,各大拳种都有不错的传承,其中八极拳最为突出。一度是军中比学的拳种。 劲龙一连串的手段齐出,直接将全台弯的唱片公司震的七荤八素。 那个男的转过头来看我,随即就消失了,地上赤身裸体的林佳,也消失了,一切,都仿佛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你对我不爽,我犯不着拿着热恋贴冷屁股。梁端坐了下来,和我保持了一点的距离。 还好,不灭天经太强大了,始终让他的生机保持在惊人的旺盛之态,直到流血实在太多,连眼睛都开始花了,凌寒才开始逃亡。 现在,他有钱了,完全就是上天按着她内心所想,赐给她的超完美老公,韩汐鸥真的没有办法再矜持下去了。 这下二花也怒了,直接从洛雨手里挣脱起来,扬起爪子就朝她脸上拍去。可怜洛雨抬手翻身也根本躲不过发疯的二花,又不敢动手揍它,怕把它打坏,只能老实挨揍,不过一会就变得头发乱蓬,满脸爪印,还吃了一嘴猫毛。 如果再给他足够的时间,第三大商业帝国形成,超越神秘的第一商会也不是问题。 说到自己制定的计划,桑嫣心情便好了不少,也不再计较什么,挽住他的手臂就朝着房间外走去。 “该死!一时还真是难以找到降服这星脉的办法,镇君,你可有什么办法?”薛昊不禁问道。 尽管这一幕薛昊早已料到,可是当真正发生之后,还是相当悲怆的。 殷枫之所以赶过来,就是担心像苏灵姗,刘三醒等人被派过来,原本他只是想着就在远处观望一阵,若是苏灵姗等人在的话,那说什么也要救。 正当我饿的只能以酸奶充饥的时候,发现郑浩一脸痛苦地蹲下了身子。旁边正吃烧烤的不良也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本来还想买点绷带、药水什么的,又一想估计最近警方那边肯定追查的很紧别露出什么马脚,反正自己那里还有点。 在场的所有人都盯着贺川,希望这个时候的贺川能够说一句话,哪怕只是一句话,那都是好的。但是贺川并没有说,不仅仅没有说,反而更加的沉默。 第六十九章再娶的 提及思源为他寻觅的姑娘,陆嘉衍仅见了一面,便慌乱不已。那姑娘星眸漆黑如漆,只一眼,便叫人深深沉溺。她轻启朱唇,声若海棠绽蕊,叫人如何抵挡。 姑娘不过随意开口,陆嘉衍便自知先前的见识是何等浅薄。起初,他只知姑娘出身苏作木匠世家。毕竟后来宫中多用广作器具,苏作渐渐没那么出名。 却不知苏作技艺,实则另有乾坤。苏作工匠善于巧用小料,经他们妙手拼合,竟能造就大气磅礴之作。 苏作家具,更是将“惜木如金”发挥到极致。大件器具常以包镶之法制作,以杂木为骨架,外贴优质硬木薄板;小件器具则打磨得极为精细,常见小块碎料拼接而成的构件。这对工艺要求极高,既费人工又耗时间,可成品却美观至极,拼接处严丝合缝,工艺巧夺天工,令人惊叹。 然而,前朝之时,苏作却被视作小家子气。明代苏作的精巧细致,难以在当下盛行。也正因如此,广作逐渐取代了苏作的地位。 陆嘉衍望着那姑苏女子,心中暗叹,都说姑苏女子温婉动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眉眼间的柔情,实在是让人沉醉。 他正看得出神,忽然被晴儿娇嗔的声音打断:“再这么看下去,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啦!你可记好了,既然已经有了我,就不许在外头过夜。” 晴儿的父亲是个有些古怪的老头,每天天刚蒙蒙亮就准时起床。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必定是吃上一碗羊骨汤面。 在姑苏地区,阳春面十分常见,说白了就是一碗猪油酱油汤面,可这老头儿就独爱这一口,仿佛喝完这碗面,一天的精气神儿才算真正被唤醒,日子也跟着热闹起来。 说起陆嘉衍和晴儿的亲事。老头儿心里其实不太乐意。虽说同曾在内务府当差,两家也算门当户对,但要让晴儿做小,他实在难以接受,心里犯起了嘀咕:凭什么呀? 思媛也察觉到了他的顾虑,赶忙出来打圆场:“叔叔,进了这门,大家就平辈相称。你看王府里也有侧福晋,只要我家望之能好好善待晴儿,这事儿也就成了,你看咋样?” 老头这才勉强点头应下,陆嘉衍却早已紧张得手心冒汗。他向来最怕见家长这种场合,此刻站在堂屋里,只觉得连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晴儿的父亲端着茶碗打量他时,他结结巴巴连句完整问候都说不利索,原本准备好的客套话全堵在嗓子眼,憋得耳根通红。 倒是那姑娘从里屋掀帘出来解了围。陆嘉衍抬头时正撞见晴儿,只看一眼面容,顿时连呼吸都滞住了——杏眼盈盈似含着春水,唇若点朱,发间银簪随着步伐轻晃,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他活了二十多年年,从未见过这般标致的人物,只这一眼,便觉得方才受的窘迫都值当了。 “泰山大人在上,小的定然视晴儿如正室。从今往后,绝不再娶。” “是个老实人,罢了。”老头咂摸着旱烟下了定论。他敲了敲烟杆,“小子,咱家穷,可不是卖女儿。你要是有些怠慢我的姑娘。老子教你认识一下鲁班术。” 陆嘉衍还怔怔望着姑娘发愣,直到对方抿嘴一笑,他才慌忙低头,“泰山教训的是。” 思媛给他找到,约莫是目之所及最漂亮的姑娘。陆嘉衍自问,以前几十年做梦都不敢想一想。 思媛是大气温婉,晴儿这江南丫头,怕是做梦都不敢想。 “是个老实人,罢了。”老头咂摸着旱烟下了定论,灰白的烟雾在堂屋里缓缓盘旋。他“笃笃”敲了两下烟杆,眯起的眼睛里透出几分锐利,“小子,咱家虽穷,可不是卖女儿。你要是敢有半分怠慢——”烟杆头突然往桌角一磕,震得茶碗叮当作响,“那天晴儿说受了委屈,老子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鲁班术里的“缺一门”。” 陆嘉衍还怔怔望着姑娘发愣。思媛今日穿了件藕荷色斜襟衫,发间一支素银簪子,衬得脖颈修长如天鹅。直到对方被瞧得不好意思,低头抿嘴一笑,他才猛然回神,慌忙抱拳作揖:“泰山教训的是,小婿定当谨记。” 走出院门时,陆嘉衍仍觉得脚步发飘。思媛竟真让他寻着了,这约莫是目之所及最标致的姑娘——柳叶眉下生着双会说话的杏眼,不施粉黛也明艳照人。 他暗自掐了把大腿,这般品貌的姑娘,莫说从前几十年不敢胡乱想,就是做梦时,怕是连个模糊影子都不敢勾勒。 想到那个总爱撅嘴的江南丫头晴儿,陆嘉衍不由摇头。晴儿这般清秀可人,但比起思媛这般大气温婉的做派,终究是少了些气度。思媛年纪大些,他还能做个梦,晴儿这般天仙似的人儿,怕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小一点不懂事,他得宠着。 第七十章补一章 原先的京都,八大胡同就是女人的地狱。白日里,那些挂着红灯笼的勾栏院门庭若市,脂粉香气混着酒气飘满整条街巷。到了夜里,莺莺燕燕的笑声里总夹着几声压抑的啜泣,像是被掐住喉咙的猫儿,挣扎几下,又被人按进了水里。 可在这片污浊里,竟还有一方净土,叫“清倌小馆”。这里的姑娘不卖身,只卖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拿得出手。她们大多出身官宦世家,只因父兄获罪,一朝跌落云端,被发卖至此。虽免不了被人轻贱,可比起八大胡同里那些被碾进泥里的姐妹,到底还算是体面些。 梁锦儿,便是其中一个。“锦儿”是艺名,她本姓什么,连自己都快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年抄家时,母亲被拖走前死死攥着她的手,指甲掐进她肉里,声音却轻得像片落叶:“活着……活着才有指望……” 后来,她被卖进了清倌小馆,遇见了三个姐姐。 大姐最漂亮,一双凤眼微微上挑,不笑时冷艳逼人,笑起来却像春水化冻,勾魂夺魄。当年有个宫里来的嬷嬷瞧中了她,说贵人喜欢这样的,要带她进宫。 大姐临走那夜,抱着她们三个哭湿了半边袖子,可第二天还是抹了胭脂,笑着上了那顶青布小轿。 再后来,听说她成了公公的“痰盂”——老头心情不好时,便让她跪着,一口唾沫啐在她脸上,再让她自己擦干净。 二姐生得最是温婉,嗓音如黄莺出谷,弹得一手好琵琶。有个掌印太监看中了她,说要收作对食。 二姐不肯,可老鸨子,拿藤条抽得她后背血肉模糊,最后她还是被抬进了那太监的宅子。不到三年,人就没了,说是“病死的”,可送回来的尸身上,手腕脚腕全是勒痕。 三姐最刚烈,拼死护着锦儿,自己却被一个内务府庆丰司主管瞧上。那人被迷的不行,家里早有小妾,可偏要三姐给他生个儿子。三姐咬牙应了,怀胎十月,拼了半条命生下个男婴,这才换得些许自由。 而锦儿,因着三个姐姐的庇护,总算没被推进火坑。她学琴、学画,小心翼翼地周旋于那些来听曲儿的文人雅客之间,不让人碰,也不让人欺。 可她知道,这清倌小馆的“干净”,不过是层薄薄的纱。风一吹,就破了。 就像当年大姐被抬走时,那顶青布小轿的帘子被风掀起一角,她看见大姐的手死死攥着帕子,指节泛白,像是攥着最后一点尊严。 “自个儿做了什么,自个儿好生想想。”福晋撂下这句话,像剥笋似的将她剥得干干净净。那镶着玳瑁的护甲轻轻划过茶盏边缘,发出令人心颤的脆响。 梁锦儿攥紧了帕子,指节发白。她最不愿回首的便是那段往事,可三个姐姐临终前的嘱托却总在夜深人静时萦绕耳畔。 记得大姐弥留之际,三姐妹围在病榻前,大姐枯瘦的手紧紧攥着她的腕子:“咱家走洋务这条路,输了就是输了...老三的孩子,得干干净净地活。都记着………” 二姐往她手里塞了块绣着兰花的帕子,上头还沾着咳血的痕迹:“那些腌臜事,永远都不能让宝宝知道。” 三姐最是刚强,那时已病得说不出话,只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案几上一笔一划写下“小宝”二字。两个孩子,都是姐姐救得她。如今死了三个,她心里自然知道该珍惜什么。 “德才兼备的好名字。”送走三个姐姐,梁锦儿攥紧帕子盘算,“我们姐妹搜肠刮肚...才想出来的...,这孩子我得一辈子护着。” “不丢脸。“大姐说这话时,正蘸着桂花油给她梳头,铜镜里映出那张过早憔悴的脸。 “你自打进了那个地方,就该把清高二字嚼碎了咽下去。”木梳卡在发结处,大姐的手顿了顿,声音忽然低下来。 “野猪………这名字还能再丢脸吗?咱得把前尘旧事一五一十地摊开说。这世道,越是藏着掖着,越容易被人拿捏。大大方方的,家没了,我们败了,都是姑娘,赔笑不陪睡。” 镜中的大姐突然捏住她下巴,力道大得让她疼出了泪花:“记着,做事要干净。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得滴水不漏——就像当年我家,那里错了………维新、西征都是大势所趋。咱们拼命抬你,你得给我们一个洗怨的机会。” “姐姐......”梁锦儿指尖一颤,想起以往,她茶盏险些脱手。那些陈年旧事像潮水般涌来,她慌忙用帕子按住眼角。当年在王府伺候时,福晋那双能洞穿人心的眼睛总让她无所遁形。 可她知道,这位面冷心软得厉害。记得有回自己染了风寒,福晋嘴上骂着@没用的东西”,转身却差人送来上好的川贝枇杷膏。 那装药的珐琅盒子至今收在箱底,盒盖上并蒂莲的纹样都磨花了边——福晋每次发完脾气,自己倒要躲在屏风后懊恼半天,绢帕拧得能绞出水来。 最教人唏嘘的是,这般冰肌玉骨的美人,老王爷竟从未碰过。年近四十的福晋至今守着女儿身,绣帐上的鸳鸯还是簇新的金线。 梁锦儿常看见她对着铜镜出神,玉簪斜插在未梳起的散发间,镜中人眼角已生出细纹,却仍保持着少女般的天真情态。 福晋这张脸生得极是福相——圆润的脸庞如满月般莹润生光,双颊丰腴却不显臃肿,反倒衬得那对杏眼愈发灵动。 偏是这般富贵面相,却难入那些男人的眼睛。那个不要寻那瓜子脸的纤弱美人,殊不知这等福相才是真正的聚财之相。 老话说得好,男子娶妻犹如二次投胎。娶得贤妻旺三代,这般福泽深厚的女子,原该是千金难求的贵人。 偏生世人眼拙,倒把珍珠当鱼目。福晋端坐在雕花椅上时,通身的气度贵不可言,那等庸脂俗粉站在跟前,顿时就失了颜色。这般金贵的命格,岂是寻常人能消受得起的? 第七十一章我得说几句 她的身体看起来似乎比以前胖了些,说明这些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林若凡来到了客厅一口闷了半瓶红酒,抽着他那上号的古巴雪茄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饶元杰倒是没想到,这次老夫人是下了血本的,所以在双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动手的时候,才发现,这次过来的人还确实不简单。 余耀没想到沈歌这么能吃辣,看着她白皙光洁的皮肤,心想川渝一带的妹子好像大多皮肤都很好,是不是特别能吃辣的人,反而会皮肤特别细、不爱长痘痘什么的? 苗大壮点点头,冲旁边的瘦瘦个一使眼色,瘦瘦个带着几个混混拿着砍刀、棍棒阴笑着迎上了刘寒。 余耀心道,这谭心定确实很会“玩”,唐伯虎的“作品”,几乎满大街都是了,即便仿得再好,也容易被怀疑。这不落款,却添上收藏者的款印,是个不错的想法。 “我觉得不像,因为只有一个教。如果为游客准备的话,还应该准备佛堂什么的。”向雪摇头。 卫氏这个庞大的家族企业,卫哲东即使把ceo的位置让给卫效理,可是他和卫老爷子祖孙俩持有的股份,合起来还是能够左右卫氏的。也就是说,卫氏其实还是卫哲东的。 看着字条上面的字,苏忆瑾不禁有些哑然失笑,真是一个别扭的男人,不过她摸着脖子上的伤口,还是没法这么轻易的原谅这个男人。 曼陀罗俱乐部对付鬼道俱乐部,鬼道俱乐部有自信挡下,再加上一个王越,鬼道俱乐部部长自信不足。 “都滚!”鬼道俱乐部部长考虑之后,对堵住门口的上百名鬼道俱乐部成员骂了一声,他的火气非常强盛,本来已经是瓮中捉鳖,结果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bsm脚尖绷得紧紧的,十个如玉的脚趾紧紧的蜷缩在一起,光洁的脊背也向下弓了起来。 林修直接伸出左手把叶薰儿提了起来,护在了自己的背后,右脚猛地踹了出去,把他的身体撞击到了后面的一个巨大的树枝干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后来,柳如冰实在是累了,便休息一下,回想她遇到的银牌战士和参赛者,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了一跳,她遇见50多个银牌战士和100多个参赛者,这些的被王越击败了。 杨天点头,回到家洗了澡躺在床上,脑海里还是一直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大堆事儿。 突然间,他手上的唐刀再次挥出,这一次,他效仿柳生霸一,挥出五个十字刀。 刘俊杰听着老爷子的话不敢插嘴,知道老爷子还有话说,果然,良久之后老爷子睁开眼,睁眼的一刹那爆射出一道凛人的精光。 匡磊的的意思很明显,他上次被王越用篮球打了,他今天要讨回来。 他的身边还跟着两位大能者,以及十多位规则分神期的强者,这些都是齐氏的人。 每每连音满载而归时,云沿和计无咎早已见怪不怪,也不会多说什么。可底下那两个师弟妹却总是面带崇拜的迎接连音的归来。 她现在想给他一个惊喜还来得及吗?在他英俊潇洒的脑袋上戳几针算不算惊喜? “哼!”苏芙收回手,没好气的掀开丝被下床,径自往盥洗室走去。 古萧根本没有听到龙煜祺说的话,满脑子就想着之前无尘说得方涯为情所困,人家有心爱的人了,可是为什么自己就是那么不舒服呢? 两人在柔软的沙滩上追逐嬉戏,偶尔被海浪沾湿了双脚和裙子不在乎。 “咳咳……心心,我想我们也应该走了。”顾母瞥了眼旁边一脸冷酷的男人,清清嗓子,大声道。 灵的一顿骚操作,保全了自己,顺便还阻止了于一叶,结局还是很完美的。 可以脚刚离地,身子就被人往后一提,还没来得及搞明白,就一溜烟的给拉着往后走了。 很多买票的观众甚至并不是西班牙人球队的球迷,只是为了能够在巴塞罗那这座城市里,看到马德里的球队失败。 赵秋絮的心情,就跟室外的磅礴大雨一般,全程沉着脸,没有一丝笑容。 陈鱼看到那么多的人,在第一个反应里,就把轩儿藏进了桌子底下,低声警告他:千万不要出来,有事,姨姨顶着。 眼看着邪灵种战力从三步长生境开始一路飙升,林煌不肯就此罢手,接连数刀斩出,刀刀直取邪灵种身体致命要害。 “娘,这嫁衣鱼儿决计是绣不了的,还是让绣娘绣吧!”陈鱼什么都好,就是拿不了针。就算拿的了,也不是绣布,而是绣她自己的手。 袁崇焕一听大喜,心道你也不过如此,据侦察哨探回來说锦州的大炮是向南运,也就是说李永芳并沒有退守义州,而是退守西平堡去了,真这样的话倒可以在其中搞些名堂出來。 太子可是未來的皇帝,他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胡艳跟了这样的人对于他们完成任务可是有莫大的帮助,不过太子身边的魔法师众多,光是大魔导师就有三人,魔导师级更是有六人,所以胡艳想取得太子信任也并不容易。 第七十二章 对普通市场参与者来说,就是官方会被动防守或主动改变的猜测,前者已成惯例,后者则概率很低。 半夏和五柱的手艺都是卿宝教的,现在卿宝不怎么下厨了,他俩天天在厨房忙活,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一声爆炸响彻天际时,我已经被方恒按到在地上,紧接尘土飞扬,世界一片黑暗。 竟是台上钟离,零五,柳语,樊梦,齐齐动了手,别人没来惹她们,但为了速战速决,谁也不想在台上吹冷风。 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也只得无奈的将空间戒指之中的物品全部倒了出来。 “你胡说!什么交粮大户,分明是他们抢了我们的粮食!还要我们再交一份!”挨打的少年在一旁叫喊道。 这个神秘势力究竟来自何方,萧克并没有再纸谏上详细说明,只是大略提到了这股势力是来自于大陆之外,其他情况竟然讳莫如深。 这些纠结九儿可没在意,打开车门就跳下车,白雪晃晃悠悠飘落在帽子上,目光却直接放在前方那道穿着单薄的身影。 我赶紧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门口听墙角,月棠打发了所有偷听的佣人,陪我站着。 “哎,您瞧我这记性,竟然叫您一直站在门外!”张妈连忙让开,我和方恒踏进院子,墙角的那一束腊梅开的正好,暗香浮动,格外醉人。低阵团血。 国王队上赛季后半程打出了惊人的表现之后,本赛季并没有更进一步,反而有些退步。因为球队用防守悍将塔里克·阿卜杜·瓦哈德,交易来了魔术队史得分王尼克·安德森。 松花江边,达尔罕王别苑,从门口开始一路白幔,更将昨日悬挂的红色纱灯换成白色,上面黑色的王府二字如同鬼魅的眼睛,走在其中的玉醐直感后脖颈冒阴风。 “罪臣商如锋,刺杀瑞王行刺五皇子,证据确凿,伪造先帝遗诏,妄图挟天子以令诸侯,罪该万死。”慕清彦淡淡开口,商如锋像一条大虫子一样死命挣扎,可他什么辩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基德见自己马上就要把李卫逼失误了,结果却被穿裆,也很郁闷。 长宁想过拨乱反正,想过把江山天下交给父皇的一位皇子,延续楚家江山。 这也是没办法的,谁让国内人数多呢!有手机的人大概有两三亿,就算其中1%的人用只能手机,那么国内的用量也在两三百万。 李卫觉得投篮美不美,比进不进还要重要,这是前世打铁打多的强迫症。前世他投不进球,只能在投篮姿式美不上美上下功夫,也算是无聊到极点了。 看着自家妹妹那幸福的笑脸,拉姆暗自做下了一个影响自己一生的决定。 这就是拼手感的时候了,尼克斯今天的手感还算凑合,四分钟之后,比分变成了77:82,只差五分就能追平。 但是这个劫掠者不同,他带着一顶奇怪的冒着,金属城堡则是化作一艘破烂的帆船,明目张胆从隐刺城直接往幽蓝府方向行驶。 李嫣然今天心情很好,听到开门声知道是自己的父亲回来了,高兴的过来开门,看着门口的三道身影,原本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月光皎洁,倾洒了一些在连晨侧脸上,带着丝朦胧的美感,这奶娃娃的颜,她是服气的。 感受到对面三人身上竟然被巨大的气泡包裹住,旗袍的表面散发着深蓝色的光芒,竟然直接将张骁的拳头给反弹了回来。蓝光越来越深,最后竟然将张骁都包裹在其中。 王灵韵因为在令的协助之下催动时间之术,导致灵魂之力耗尽,所以并没有立马苏醒过来。 我也瞪着她。倒不是我不想跟她打招呼,而只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笑着,说好吧,我努力的乐观一点,明天太阳的都是照样升起来的。 反正我们两人就这么一直在房间里面活动,每一个角落都留下我们的身影了。 “屁,我是代理科长,有什么问题你应该先与我联络。直接来带人,算什么!”段兴反唇相讥道。 虽然她不知道娘亲为何这么紧张这个玉葫芦,不过若是玉葫芦里的东西真的有娘说的那么厉害,那她是一定要护好的。 季枫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也是感激的说了一些话,然后也没在这里久留,直接就出去了。 正在企图到达更高处的海鸟露出恐惧的眼神,一种无力感超越了绞肉之痛,从心脏的深处传来。 但男人开始被折了面子,这会儿特意带着人过来,又怎会轻易被赶走。 等霍清商让丫鬟把茶叶和热水为她取过来之后,霍九歌先是用热水烫了一下碗底,然后取出少量茶叶放在碗中,过了几遍水之后,晃晃端起茶盏,轻轻的晃了晃,几秒之后,再把茶盖打开。 上一次是因为何老师在,又都是同龄人,所以不怕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个看周哥安排,他应该有准备了。”沈璃并不怀疑他的能力,尤其是从目前为止他都没有帮她接代言可以看出。 因十八岁那年的记忆带来的冲击和执念在这一瞬慢慢地减退,乔时念的情绪也在慢慢地平缓。 大约是发现她情绪低落,他飞速凑过去亲了她的脸一下,再迅速用袖子遮住脸,只露出一只眼睛偷看她。 顾晏洲很用力,将沈璃紧紧的揣怀里,两人也不说话,淡淡的温情让平复下来的某人昏昏欲睡。 她冲着灵泽讨好一笑,却见那对黑沉沉的眼珠子直直地对上她,眼神压抑又疯狂。 第七十二章斗虫 “你得管管白连旗了,天天就捧着大公鸡,四处斗鸡赌钱。你知道鲍家怎么落寞的………你又干嘛去!” 白老爷的心思早飞到了斗场,耳边夫人的数落声嗡嗡作响,却半句也没入耳。忽地,他猛地一拍脑门——今日正是约战的日子! 那蛐蛐罐里的宝贝,可是他的命根子。他一把抄起桌上苏州的老泥罐子,指腹摩挲过温润的包浆。罐中传来“瞿瞿“两声,似在催促。白老爷心头一热,抬腿便往外冲。 “刺啦——”上好的杭绸马褂被门槛生生撕开道口子。这声响惊的一胡同的摊子抬头看着他,却没让白老爷的脚步慢下半分。 胡同口,张三的卤煮摊子正冒着热气。他舀起一勺老汤,慢悠悠淋在死面火烧上,眼睛却瞟着白老爷远去的背影。“啧啧,”他摇头晃脑,”白爷这魂儿啊,早让那蛐蛐勾去喽。” 也难怪白老爷痴迷。罐里这只“红沙青”,可是花了三百现大洋从山东宁津淘来的。通体青中透红,翅如琉璃,更难得的是那股子凶性——不用打草,见虫就咬,五战五捷,从无败绩。 这一个月来,白老爷靠着它横扫四九城。赢钱倒是其次,关键是那份“打遍京师无敌手“的体面。 如今他走在街上,连提笼架鸟的八旗子弟见了,都要拱手问一句:“老白,今儿个又要去会哪路英雄?那个那么不开眼?走走走,跟你一手。” 那蛐蛐罐在白老爷手里一掂,便是个活招牌。东四那位爷前些日子专程跑了一趟宁阳,两千现大洋砸下去,就为寻几只压得过“红沙青”的好虫。 挑虫那日,八仙桌上排开二十几个泥罐,最后就留下四只最凶的。可连着四场斗下来,从五十块一局涨到五百,愣是没一场能赢。 “牙口不如白家那只师爷捏着败将的须子直摇头,“您看这脖颈,打了草也抖不出杀气。今儿别去了,横竖都是输。” “放屁!“四爷一把拍在案上,震得茶盏叮当响,“当初在宁阳,不是你一眼相中,说这是百年难遇的''斗青''?这会儿倒怂了?” 眼见主子要摔罐子,师爷慌忙拦住:“爷要赢他...也不难。” “哦?”四爷扭头看着他。 师爷凑近耳语:“您忘了白爷是怎么输在戏班子的?有些输赢啊..”手指在罐沿上一敲,“未必在盆子里见分晓 四爷忽然笑了,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桌面。窗外槐树影晃在他脸上,明暗交错。 “有意思。”他捻着翡翠扳指,指腹摩挲着冰凉的玉面,“不斗虫...” “斗人。”话尾带着痰音,他咳了一声,端起盖碗抿了口茶。 师爷会意,凑近半步:“听说白家那小子,近来迷上了斗鸡。公鸡嘛...最是爱吃活虫...” “哈哈哈哈!”四爷听后大笑,震得案上茶盏叮当作响,“妙啊!自家儿子惹的祸,他就是想发火也找不着正主!你小子也忒毒了一些。” “奴才不得为主子分忧么?”师爷躬身,袖口里塞进一张银票。 四爷忽地敛了笑容:“去给陆先生递个话。我儿子今年入校,让他好生照看。” 鼻子里哼出一声,“小门小户的能有什么见识?梁家那老狐狸多精明,早早把儿子送进去了。今后北洋大有可为,偏这白傻子...” “爷说笑了。”师爷掏出怀表看了看时辰,“白家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奉恩将军的虚衔。”他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要论门第,连给您提鞋都不配。” 窗外传来卖冰糖葫芦的吆喝声。四爷眯起眼睛,阳光透过琉璃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还是老办法,那药去配来吧。”他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给白家小娃子送去,找个精明的。” 四爷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要上好的,带金线的那种,一闻就红了眼睛的。” 师爷会意地笑了。这种药最是猛烈,若是和蛐蛐罐放在一处...他笑了笑。 这一日,白老爷的哭嚎声惊了整个茶楼。他披头散发地瘫坐在太师椅上,手指死死抠着桌沿:“作弊啊!老四你他娘的使诈!不该是这样的......不该......” “哦?”四爷慢条斯理地合上茶碗盖,瓷器相碰发出清脆的一响,“白爷您倒是说说,哪儿不对了?你儿子的鸡冲了进来,你冲我吼什么?” 管家带着两个壮仆悄无声息地堵住了厅门。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一道道栅栏似的影子。 “老子肯跟你讲规矩,已经是赏你脸了!”四爷突然拍案而起,震得茶托跳了三跳,“老四?也是你配叫的?同文馆里和我上了几天课,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他猛地揪住白老爷的前襟,“今儿可是你儿子的大公鸡闯进来吃了我的虫!按规矩——这虫子归我了,那个你掏钱赔吧。” “那是你给的药鸡!”白老爷突然嘶吼出声,喉结剧烈滚动着,“四爷...四爷您不能......” “掌嘴。”四爷松开手,掏出手帕细细擦着指尖,“赔不起银子还敢满嘴胡吣。” 他转身望向窗外,自顾自喝着茶,语气突然倦怠,“早年间哪有这些啰嗦......” 板子声混着呜咽在庭院里回荡。四爷忽然想起二十年前,他们确实在同文馆的槐树下一起临过帖。那时老白多会巴结,找到好玩意,捧来多老实。 “太吵了。“四爷揉了揉太阳穴。管家立刻会意,摆手让人把白老爷拖去了后巷。 白家两个小厮抬着软轿回来时,白老爷瘫在轿里已不成人形。青缎马褂上沾着血沫子,那只惯常托着蛐蛐罐的右手,此刻软绵绵地垂着,罐子早已砸烂。 白夫人鬓发散乱,一路跪行至四爷府前的石狮子旁,额头在青砖上磕出闷响。直到轿帘落下,还听得她带着哭腔的絮叨:“四爷抬抬手,抬抬手,老白不懂事,拂了您面子。” 福晋听闻后,赶了过来,三言两语劝了。“早提醒过你...茶馆里耍耍便罢了,偏要往宅门里钻。” 丫鬟递上帕子,她擦了擦手说道,“不是一路人,硬凑也是白搭。不是妹妹来求,我懒得管你。” 第七十三章心灰意冷 白夫人立在雕花拔步床前,看着丈夫裹着纱布仍死死攥着那个裂了缝的蛐蛐罐。烛火跳了一下,在她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当家的,”她声音轻得像怕惊了谁,“咱往后就在家里耍耍,成么?赌钱真没意思,败了家业怎么见祖宗。今儿已经丢了脸了,公公要是泉下有知……” 白老爷突然挣扎着支起身子:“明儿...明儿山东的徐师傅到京!让小德子去琉璃厂寻个老泥罐..……”纱布里渗出的血渍在枕上洇开一朵暗花。 “你!”白夫人猛地甩开衣袖,腕上的镯子撞在黄杨木屏风上,当啷一声响。 夜风穿过回廊,吹得她遍体生寒。这些年看着他追戏子捧角儿,如今又拖着儿子学这些下作勾当。 “当年若不是阿玛获罪...”她对着铜镜喃喃自语,突然抬手抿了抿鬓角,“我凭什么陪你耗着,姐姐说的对,给儿子留一点吧。” 这时候,陆嘉衍指尖轻叩着黄花梨案几,“规矩这东西...”他忽然冷笑,“有一个人破了例,往后就都成了笑话。这师爷办的事,就像白衣渡江,那是断了后路的做法。” 窗外传来瓷器砸地的脆响,接着是掌柜的告饶声。这半月来,城里赌档欺行霸市的事愈发多了——自打白家那档子事过后,硬碰硬的莽夫突然都冒了头。 “小陆,上面怎么说的?”他对座的中年人刚开口。 “是您该管的事么?”陆嘉衍“面色一板“啪”地合上茶盖,“既然看清了局,就别往浑水里蹚。” 陆嘉衍忽地压低嗓音,在中年人耳边轻声道:“大帅心里明镜似的,自有他的筹谋。你以为单凭匹夫之勇就能平定高丽?” 陆嘉衍指尖蘸着茶水,在案几上画了个圈,“这华夏多少狠角色甘愿为他所用?只要他还在,这盘棋就散不了。” 茶烟袅袅中,陆嘉衍长叹一声:“若是.....史书上本该记他一笔“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他不该如此谢幕……” 他摩挲着茶杯,“他若不死,后来何至于......” “当家的,你难过了?”穿旗袍的少女推了他一下,“对了,两国公使找您三回了。卢布都跌成废纸了——您当初给人做的保,如今连累多少家东瀛人?” 陆嘉衍头也不抬:“这事你可不要管了。明日把院子挂出去,好歹...得做做样子。“他抿了口茶,茶叶梗在舌尖打了个转。“咱过段苦日子成吗?” “姐姐说你突然开了窍,”少女绞着绢帕的手顿了顿,“怎的心机深沉至此?” 陆嘉衍望着窗外的梧桐,叹了一声。“谁愿活得这般算计?我以前也想要太平,可谁管过我了。那一天流氓对着我大骂,我可没有唾面自干的度量。” 他指尖轻叩案几,“我若不如此,能得几日安稳?” “白爷何等单纯,你看他得意时那副嘴脸——”他突然冷笑,“如今又是什么下场!” 茶汤映着他骤然阴沉的面容,“这世道从来吃人不吐骨头,不过面上装得岁月静好罢了。明儿搬了吧,先生那副画买的太值了。这一个班留在身边,城里我那个都不怕了。” “养这些粗汉作甚?”少女绞着帕子,眉尖蹙起,“先生得了画,临行前说了,学校里保举你做主任,官身岂不是体面?” 陆嘉衍摩挲着手中盖碗,忽然轻笑:“这十四人确实抵不得千军万马。不过往后与人说话时,好歹能挺直腰杆。我只想好好说话的时候,能好好说话。” “这是什么意思?我怎的听不明白。” 他垂眸盯着茶沫沉浮,任沉默在厢房里蔓延。这次捞的油水太厚,该蛰伏些时日了。更何况与洋行的新买卖...... 窗柩外传来卖杏仁茶的梆子声。这世道谁不是拨着算盘珠子过活?白家的事就像脱光了朱门的脸面,明晃晃挂着给人瞧。那些号称姐妹的,可有一个站出来? 陆嘉衍想起白夫人跪在青石板上那日,姨娘的翡翠镯子就在帘后叮当作响。她只要开句口,何至于如此,可是算盘一打,她就收住了。 “小陆!”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唤将陆嘉衍从思绪中惊醒。抬头见关教授拄着文明杖站在院门口,灰布长衫下摆沾着新泥,显是刚下火车就赶来了。 “关老?”陆嘉衍忙迎上去接过皮箱,“办学的事您竟亲自来了。我怎的好意思。” 老教授掏出手帕擦汗,银边眼镜后的目光却炯炯:“我能不来吗?明面上我是校长,可章程经费哪样不得你暗中周旋。” 他忽然压低声音,“那件事......能定了吗?” 陆嘉衍眉头微蹙:“您非要请那位?外头传得很难听,说他既是残废,又是......” “要请!”关教授突然拍案,震得茶盏叮当响,“莫说一百大洋,就是倾家荡产也要请!” 老人激动得胡须直颤,“这样的本事,你我此生未必能遇第二回!他若不是残疾,岂会瞧得上我们这小庙?” 院角的海棠被风吹落几瓣,正飘在教授褪色的缎面鞋上。陆嘉衍看了看履历,心中暗暗惊讶:蓝色马克思勋章,这都顶了天了。 “好,”他终是点头,“我明日就派人送聘书。”顿了顿又道,“用烫金的,我们都去迎他。吃喝住宿,咱都管了。虽然是速成班,咱也得办的有声有色的。” “国富民强,得有军力,咱输的………有生之年,我们抖擞一下,若再战,我想华夏赢一回!” 陆嘉衍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咱们再赢,那得好久好久了。 第七十二章斗虫 “你得管管白连旗了,天天就捧着大公鸡,四处斗鸡赌钱。你知道鲍家怎么落寞的………你又干嘛去!” 白老爷的心思早飞到了斗场,耳边夫人的数落声嗡嗡作响,却半句也没入耳。忽地,他猛地一拍脑门——今日正是约战的日子! 那蛐蛐罐里的宝贝,可是他的命根子。他一把抄起桌上苏州的老泥罐子,指腹摩挲过温润的包浆。罐中传来“瞿瞿“两声,似在催促。白老爷心头一热,抬腿便往外冲。 “刺啦——”上好的杭绸马褂被门槛生生撕开道口子。这声响惊的一胡同的摊子抬头看着他,却没让白老爷的脚步慢下半分。 胡同口,张三的卤煮摊子正冒着热气。他舀起一勺老汤,慢悠悠淋在死面火烧上,眼睛却瞟着白老爷远去的背影。“啧啧,”他摇头晃脑,”白爷这魂儿啊,早让那蛐蛐勾去喽。” 也难怪白老爷痴迷。罐里这只“红沙青”,可是花了三百现大洋从山东宁津淘来的。通体青中透红,翅如琉璃,更难得的是那股子凶性——不用打草,见虫就咬,五战五捷,从无败绩。 这一个月来,白老爷靠着它横扫四九城。赢钱倒是其次,关键是那份“打遍京师无敌手“的体面。 如今他走在街上,连提笼架鸟的八旗子弟见了,都要拱手问一句:“老白,今儿个又要去会哪路英雄?那个那么不开眼?走走走,跟你一手。” 那蛐蛐罐在白老爷手里一掂,便是个活招牌。东四那位爷前些日子专程跑了一趟宁阳,两千现大洋砸下去,就为寻几只压得过“红沙青”的好虫。 挑虫那日,八仙桌上排开二十几个泥罐,最后就留下四只最凶的。可连着四场斗下来,从五十块一局涨到五百,愣是没一场能赢。 “牙口不如白家那只师爷捏着败将的须子直摇头,“您看这脖颈,打了草也抖不出杀气。今儿别去了,横竖都是输。” “放屁!“四爷一把拍在案上,震得茶盏叮当响,“当初在宁阳,不是你一眼相中,说这是百年难遇的''斗青''?这会儿倒怂了?” 眼见主子要摔罐子,师爷慌忙拦住:“爷要赢他...也不难。” “哦?”四爷扭头看着他。 师爷凑近耳语:“您忘了白爷是怎么输在戏班子的?有些输赢啊..”手指在罐沿上一敲,“未必在盆子里见分晓 四爷忽然笑了,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桌面。窗外槐树影晃在他脸上,明暗交错。 “有意思。”他捻着翡翠扳指,指腹摩挲着冰凉的玉面,“不斗虫...” “斗人。”话尾带着痰音,他咳了一声,端起盖碗抿了口茶。 师爷会意,凑近半步:“听说白家那小子,近来迷上了斗鸡。公鸡嘛...最是爱吃活虫...” “哈哈哈哈!”四爷听后大笑,震得案上茶盏叮当作响,“妙啊!自家儿子惹的祸,他就是想发火也找不着正主!你小子也忒毒了一些。” “奴才不得为主子分忧么?”师爷躬身,袖口里塞进一张银票。 四爷忽地敛了笑容:“去给陆先生递个话。我儿子今年入校,让他好生照看。” 鼻子里哼出一声,“小门小户的能有什么见识?梁家那老狐狸多精明,早早把儿子送进去了。今后北洋大有可为,偏这白傻子...” “爷说笑了。”师爷掏出怀表看了看时辰,“白家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奉恩将军的虚衔。”他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要论门第,连给您提鞋都不配。” 窗外传来卖冰糖葫芦的吆喝声。四爷眯起眼睛,阳光透过琉璃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还是老办法,那药去配来吧。”他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给白家小娃子送去,找个精明的。” 四爷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要上好的,带金线的那种,一闻就红了眼睛的。” 师爷会意地笑了。这种药最是猛烈,若是和蛐蛐罐放在一处...他笑了笑。 这一日,白老爷的哭嚎声惊了整个茶楼。他披头散发地瘫坐在太师椅上,手指死死抠着桌沿:“作弊啊!老四你他娘的使诈!不该是这样的......不该......” “哦?”四爷慢条斯理地合上茶碗盖,瓷器相碰发出清脆的一响,“白爷您倒是说说,哪儿不对了?你儿子的鸡冲了进来,你冲我吼什么?” 管家带着两个壮仆悄无声息地堵住了厅门。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一道道栅栏似的影子。 “老子肯跟你讲规矩,已经是赏你脸了!”四爷突然拍案而起,震得茶托跳了三跳,“老四?也是你配叫的?同文馆里和我上了几天课,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他猛地揪住白老爷的前襟,“今儿可是你儿子的大公鸡闯进来吃了我的虫!按规矩——这虫子归我了,那个你掏钱赔吧。” “那是你给的药鸡!”白老爷突然嘶吼出声,喉结剧烈滚动着,“四爷...四爷您不能......” “掌嘴。”四爷松开手,掏出手帕细细擦着指尖,“赔不起银子还敢满嘴胡吣。” 他转身望向窗外,自顾自喝着茶,语气突然倦怠,“早年间哪有这些啰嗦......” 板子声混着呜咽在庭院里回荡。四爷忽然想起二十年前,他们确实在同文馆的槐树下一起临过帖。那时老白多会巴结,找到好玩意,捧来多老实。 “太吵了。“四爷揉了揉太阳穴。管家立刻会意,摆手让人把白老爷拖去了后巷。 白家两个小厮抬着软轿回来时,白老爷瘫在轿里已不成人形。青缎马褂上沾着血沫子,那只惯常托着蛐蛐罐的右手,此刻软绵绵地垂着,罐子早已砸烂。 白夫人鬓发散乱,一路跪行至四爷府前的石狮子旁,额头在青砖上磕出闷响。直到轿帘落下,还听得她带着哭腔的絮叨:“四爷抬抬手,抬抬手,老白不懂事,拂了您面子。” 福晋听闻后,赶了过来,三言两语劝了。“早提醒过你...茶馆里耍耍便罢了,偏要往宅门里钻。” 丫鬟递上帕子,她擦了擦手说道,“不是一路人,硬凑也是白搭。不是妹妹来求,我懒得管你。” 第七十三章心灰意冷 白夫人立在雕花拔步床前,看着丈夫裹着纱布仍死死攥着那个裂了缝的蛐蛐罐。烛火跳了一下,在她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当家的,”她声音轻得像怕惊了谁,“咱往后就在家里耍耍,成么?赌钱真没意思,败了家业怎么见祖宗。今儿已经丢了脸了,公公要是泉下有知……” 白老爷突然挣扎着支起身子:“明儿...明儿山东的徐师傅到京!让小德子去琉璃厂寻个老泥罐..……”纱布里渗出的血渍在枕上洇开一朵暗花。 “你!”白夫人猛地甩开衣袖,腕上的镯子撞在黄杨木屏风上,当啷一声响。 夜风穿过回廊,吹得她遍体生寒。这些年看着他追戏子捧角儿,如今又拖着儿子学这些下作勾当。 “当年若不是阿玛获罪...”她对着铜镜喃喃自语,突然抬手抿了抿鬓角,“我凭什么陪你耗着,姐姐说的对,给儿子留一点吧。” 这时候,陆嘉衍指尖轻叩着黄花梨案几,“规矩这东西...”他忽然冷笑,“有一个人破了例,往后就都成了笑话。这师爷办的事,就像白衣渡江,那是断了后路的做法。” 窗外传来瓷器砸地的脆响,接着是掌柜的告饶声。这半月来,城里赌档欺行霸市的事愈发多了——自打白家那档子事过后,硬碰硬的莽夫突然都冒了头。 “小陆,上面怎么说的?”他对座的中年人刚开口。 “是您该管的事么?”陆嘉衍“面色一板“啪”地合上茶盖,“既然看清了局,就别往浑水里蹚。” 陆嘉衍忽地压低嗓音,在中年人耳边轻声道:“大帅心里明镜似的,自有他的筹谋。你以为单凭匹夫之勇就能平定高丽?” 陆嘉衍指尖蘸着茶水,在案几上画了个圈,“这华夏多少狠角色甘愿为他所用?只要他还在,这盘棋就散不了。” 茶烟袅袅中,陆嘉衍长叹一声:“若是.....史书上本该记他一笔“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他不该如此谢幕……” 他摩挲着茶杯,“他若不死,后来何至于......” “当家的,你难过了?”穿旗袍的少女推了他一下,“对了,两国公使找您三回了。卢布都跌成废纸了——您当初给人做的保,如今连累多少家东瀛人?” 陆嘉衍头也不抬:“这事你可不要管了。明日把院子挂出去,好歹...得做做样子。“他抿了口茶,茶叶梗在舌尖打了个转。“咱过段苦日子成吗?” “姐姐说你突然开了窍,”少女绞着绢帕的手顿了顿,“怎的心机深沉至此?” 陆嘉衍望着窗外的梧桐,叹了一声。“谁愿活得这般算计?我以前也想要太平,可谁管过我了。那一天流氓对着我大骂,我可没有唾面自干的度量。” 他指尖轻叩案几,“我若不如此,能得几日安稳?” “白爷何等单纯,你看他得意时那副嘴脸——”他突然冷笑,“如今又是什么下场!” 茶汤映着他骤然阴沉的面容,“这世道从来吃人不吐骨头,不过面上装得岁月静好罢了。明儿搬了吧,先生那副画买的太值了。这一个班留在身边,城里我那个都不怕了。” “养这些粗汉作甚?”少女绞着帕子,眉尖蹙起,“先生得了画,临行前说了,学校里保举你做主任,官身岂不是体面?” 陆嘉衍摩挲着手中盖碗,忽然轻笑:“这十四人确实抵不得千军万马。不过往后与人说话时,好歹能挺直腰杆。我只想好好说话的时候,能好好说话。” “这是什么意思?我怎的听不明白。” 他垂眸盯着茶沫沉浮,任沉默在厢房里蔓延。这次捞的油水太厚,该蛰伏些时日了。更何况与洋行的新买卖...... 窗柩外传来卖杏仁茶的梆子声。这世道谁不是拨着算盘珠子过活?白家的事就像脱光了朱门的脸面,明晃晃挂着给人瞧。那些号称姐妹的,可有一个站出来? 陆嘉衍想起白夫人跪在青石板上那日,姨娘的翡翠镯子就在帘后叮当作响。她只要开句口,何至于如此,可是算盘一打,她就收住了。 “小陆!”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唤将陆嘉衍从思绪中惊醒。抬头见关教授拄着文明杖站在院门口,灰布长衫下摆沾着新泥,显是刚下火车就赶来了。 “关老?”陆嘉衍忙迎上去接过皮箱,“办学的事您竟亲自来了。我怎的好意思。” 老教授掏出手帕擦汗,银边眼镜后的目光却炯炯:“我能不来吗?明面上我是校长,可章程经费哪样不得你暗中周旋。” 他忽然压低声音,“那件事......能定了吗?” 陆嘉衍眉头微蹙:“您非要请那位?外头传得很难听,说他既是残废,又是......” “要请!”关教授突然拍案,震得茶盏叮当响,“莫说一百大洋,就是倾家荡产也要请!” 老人激动得胡须直颤,“这样的本事,你我此生未必能遇第二回!他若不是残疾,岂会瞧得上我们这小庙?” 院角的海棠被风吹落几瓣,正飘在教授褪色的缎面鞋上。陆嘉衍看了看履历,心中暗暗惊讶:蓝色马克思勋章,这都顶了天了。 “好,”他终是点头,“我明日就派人送聘书。”顿了顿又道,“用烫金的,我们都去迎他。吃喝住宿,咱都管了。虽然是速成班,咱也得办的有声有色的。” “国富民强,得有军力,咱输的………有生之年,我们抖擞一下,若再战,我想华夏赢一回!” 陆嘉衍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咱们再赢,那得好久好久了。 第七十四章背叛师门 “三万大洋!这也太贵了陆嘉衍重重地拍了下桌子,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就这么台小发电机,发电量没多少,竟敢要这个价!” “人家经理说了,这已经是给咱们的优惠价了。”思媛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可咱们...确实造不出来啊。落后了就得认下来,我当年在宫里听的多了。振臂高呼的不少,痛陈利弊的不少,办事的有几个?骂人的多了,解决问题的才是忠臣。” 陆嘉衍长叹一声:“恨不得能生出三头六臂来...可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想办法。” “别想那么多了,”思媛柔声劝道,“能把学堂办起来就是好事。工业救国的理想,连学堂里的先生们都夸你有志气呢。咱不怕晚,一步步来,迈出这一步就好过嘴上快活。” “但愿吧...”陆嘉衍望着窗外,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但愿这一切都值得。” “东家,都收拾妥当了。”大壮抹着眼泪,身后几个长工抱着最后几件行李。 “跟大伙说,是我对不住他们。”陆嘉衍咳嗽两声,特意提高嗓门,“做卢布生意亏得血本无归,只能委屈各位另谋高就了。”他说这话时,眼角瞥见墙根阴影里闪过两道身影。 搬到城西破院那日,北风卷着枯叶往门缝里钻。陆嘉衍裹紧棉袍,看着工人们把“斯诺德学的董事换成关教授的名字。 暗处,绰号小猫的半大少年缩了缩脖子,捅了捅身旁的彪子:“真让哥哥说中了,这东家眼瞅着不行了。” 彪子搓着满是老茧的手掌,呼出的白气在冷风中凝结:“师傅现在火得很,八大胡同的爷们提起前门那场比试,哪个不竖大拇哥?” 他说着摸了摸腰间尖刀,“自打二虎在擂台上露了脸,四九城那个不知道他的拳脚是师傅教导的。” “听说大帅新办了技击营?”小猫哈着气暖手,“专招前清善扑营的遗老,每月光饷钱就...” “傻不傻……你当那功夫有用?以前搭来搭去的不顶事了。”彪子按住小猫肩膀,两人屏息听着院里传来的咳嗽声。 等脚步声远去,他才压低嗓子:“我是师傅唯一亲传的八卦掌弟子,可要论真功夫...”他做了个踢腿动作,“大师兄的戳脚,三寸厚的城砖说碎就碎。” 小猫眼睛发亮:“大哥说的可是那日张铁头,我眼都没眨一下,大师兄一脚就...” “那叫搭手揣……”彪子突然抓住小猫手腕一拉,右腿闪电般扫出,在距对方裤裆半寸处急停。 “师兄那功夫就是眨眼要人命。”彪子松开手,叹了一声道,“这年头,越简单越快的杀招越管用。善扑营那套见招拆招的玩意儿...” “二虎那手蟒蛇劲可了不得!。了”彪子压低声音,五指突然如铁钳般凌空一抓,“你是没见过他使真功夫——上次保定来的那个摔跤手,脖子被他这么一搭一拧...“ 小猫听得直缩脖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后颈:“咔吧一声就...” “哪有什么声响!”彪子嗤笑着比划,“二虎手上留着分寸呢,他这么憨,那会下死手?真要发力.. 他双手做了个拧毛巾的动作,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颈骨能给他拧成麻花 “可二师兄这身怪力..…”小猫咽了口唾沫,“莫不是打娘胎里带来的?” 彪子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他们河北沧州那地方,三岁娃娃都能举石锁。二虎他爹当年卖炊饼..…” 说着突然叹了一声,“那口铸铁饼铛,师傅试过——双手都举不过胸口!” “龙脚虎拳,小辫子的手,如今可都到了东家麾下。咱也得有个出头之日啊,大哥……” “功夫我有,东西我也摸清了。”彪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拍指了指后厢房,“东家今儿搬家,我亲眼看见箱子里藏着七把崭新的转轮手枪。“ 他突然揪住小猫的衣领,声音压得极低,“你身上不是揣着二虎给的五百大洋银票?咱们干脆......” 小猫脸色煞白,声音直打颤:“这、这可是背叛师门啊!今后咱怎的……” “师门?”彪子冷笑一声,松手掸了掸小猫皱起的衣领,“等咱们干完这票,在外面立了棍。江湖上只会记得“彪爷”的名号。” 他眯起眼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至于你花猫的大名,也总好过现在当个跑腿打杂的。” 第二天拂晓,老孟独自坐在院角的石凳上,颤抖的手指捏着那封密信,浑浊的泪珠砸在信纸上晕开一片。 晨雾中,瞎子陈三拄着竹杖摸过来,枯瘦的手指刚搭上老孟肩头就猛地一颤。 “孟哥,”陈三压着嗓子说道,竹杖重重杵地,“这一身反骨隔着皮肉都硌手!您留着这等孽障,岂不是给阎王爷递刀子。” 老孟叹了一声:“可这孩子的筋骨...百年难遇啊...“ “糊涂。”陈三的盲眼瞪得骇人,竹杖“啪“地抽在青石板上,“狼崽子打小养还能看家,这都长出獠牙的年纪,你要是打小养着他,也许能成。” 他突然凑到老孟耳边,烟嗓里淬着毒,“孟爷,咱们跑江湖的,三岁看老这话...可是用人命换来的理儿!人之初,性本善,那就是骗人的。江湖上一打眼就看你不顺眼的多了去了。哪来的善?人心底的恶是与生俱来的!” “唉,我得跟东家说一声。”老孟起身的时候,肉眼可见的驼着背,今儿这事伤了心了。 第七十五章 吃一回鸭子 陆嘉衍搬进了小宅院,明眼人都识趣不来叨扰。便是府里的姨娘、福晋、姨娘有事,也只唤思媛那妮子去料理,这姑娘办事向来妥帖。 偏生克五爷是个没眼色的。这日不由分说拽着他就走:“今儿非得带你开开眼。嘿,保准让你见识新鲜玩意儿!” “什么新鲜玩意儿?”陆嘉衍一路拉着鞋,踉踉跄跄跟着。 “你道四九城的鸭子怎么个吃法?”克五摇着扇子说道。 “不就是烤着吃?还能翻出什么花样?今儿便宜坊吗?”陆嘉衍站定问道。 “你丫就是个榆木脑袋克五爷拍腿大笑,“我特地请了位行家。瞧,这位修先生,祖上可是显赫的很。来,修先生给说道说道。” 修先生慢条斯理道:“说起这烤鸭的讲究,还得从朱明年间说起。烧鸭、焖鸭、腊鸭,吃法多了去了。咱们现在这挂炉烤鸭,倒是从广府烤乳猪的技法化来的。早年间都用焖炉,如今全聚德改成了明炉,倒是更见功夫。” “快给他说说这鸭子选出来的门道!”克五爷急不可耐地插嘴。 “这选鸭啊,”修先生伸出三根手指,“得是京西玉泉山一带的填鸭。日日吃着河里的螺蛳蚌壳,养得膘肥体壮。不能过百日,您可知''填鸭''二字何解?” 他比划着往嘴里塞的动作,“就是掰开鸭嘴,把黑豆、高粱硬往里填。” “最多四十日修先生突然提高声调,了“得养得油光水滑才够格。老鸭柴,嫩鸭寡,瘦鸭涩。要的是那刀划下去。”他用手掌作势一比,“能见着一指厚的油膘,方算上品。” “这鸭坯的处理更有讲究,”修先生笑着说道:“只能在鸭膀子底下开个小口。五脏掏净后,得灌入用上等榛蘑吊的高汤。细细炖个几天才行。” 他眯起眼睛,“外皮要刷三遍饴糖,晾足十二个时辰,方能入炉。” 修先生闻言抚掌而笑:“这店里的规矩更是讲究。跑堂的都得是眉清目秀的后生,但凡面相带煞的一概不用。” 他蘸着茶水在桌上画了两笔,然后说道“客人落座,先奉上笔墨,请您在鸭票上题个字——这叫“认鸭子”,待会儿烤好的就是您亲笔点中的那只。” “最金贵是鸭胸那四片“丁香叶子。”修先生眯起眼睛,拇指食指轻轻一搓,“得用细瓷碟单独盛着,撒上绵白糖。东家尝鲜时这么一蘸——” 他做了个优雅的送食动作,“那滋味,啧啧……” 克五爷早已坐不住了,扯着陆嘉衍的袖子直嚷:“修先生,您这把我说得喉头直动!走走走,今儿个非得去尝这个鲜不可!” 陆嘉衍被拽得一个趔趄,嘴上还硬撑着:“嗨,不就是只鸭子嘛,小五子你慢着点......哎哟喂!” 克五爷风风火火闯进店里,老掌柜早弓着腰候在门边。那布满皱纹的手直打颤:“五爷,小老儿实在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出什么事了“克五爷收住脚步,眉头拧成了疙瘩。 老掌柜扑通就跪下了:“求五爷救救急,借一千五百大洋周转。小店愿折一千只鸭子抵债......” “不成!”陆嘉衍顿时变了脸色。若是旁的他一句话不会说。可这事他得提几句。 克五爷确实是个浪荡公子,平日里没少惹是生非。可今后,店里办的不地道,分明是店家仗着百年老号欺负人。老掌柜若在也就罢了,可日后卢孟实可是翻了脸!这两个巴掌,哪是在打克五的脸?分明是往那鎏金招牌上泼脏水! “三成干股,我现在掏三千现大洋,这钱我陆嘉衍出了!”他一拍桌子,茶盏震得叮当响,“老掌柜,您家的难处我不问。但五哥既是我兄弟,这事我就不能坐视不管。从今儿起,他得有个桌儿,能行吗?” “小陆......”克五喉头一哽,竟说不出话来。 “外人爱嚼什么舌根随他们去!” 陆嘉衍起身掸了掸长衫下摆,“我陆嘉衍就一句话,兄弟不就是落魄时好在身边的人!” “今天五哥如何待我,没能力罢了,今儿有钱,我得对得起人家。” 请个假,吃饭去了。 第六十二章重新开写 “爷,这城里可真热闹,处处透着新鲜劲儿,有意思得很呐。”思媛笑着说道。 “是挺有意思的。不过,旁人觉着有意思的,那是旁人的感受。咱自己眼里看到的、心里觉着有趣的,才是属于咱们自个儿的。”陆嘉衍挽着她说道。 思媛笑着说道:“这大冷天的,还是家里最舒坦。一回到家,往屋里一窝,啥烦心事都没了。哪用得着讲究那么多规矩。五子说你吃的都是猪食,你倒是乐此不疲。” “嗐,我都说了,都那么讲究也活的有些累了。怎么舒坦怎么来,这锅子就该这么着。哪有那些规矩,白菜、粉条、肚子、肥鸡往里一下,放些笋子、蘑菇,这才是好汤。”陆嘉衍不以为然的说道。 “思媛啊,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讲究。我记得我娘常念叨一句话:热汤热水。天寒地冻的时候回到家,能喝上一口热乎汤,浑身都暖乎乎的,心里也舒坦。就这么一口热汤,我到现在都忘不了。”他叹了口气,想到那个时候。 思媛嘴角挂着一抹好奇的笑,轻哼道:“呵呵,我倒是要瞧瞧,到底是什么汤这么让人惦记。”边说着,她边伸出手,利落地掀开了锅盖。一看到锅里的东西,不禁脱口而出: “鸡脚、鸭架子、猪骨头,胡乱丢两根大白菜,再扔把粉丝,这能好吃?你这是做的大乱炖吧?” “我记得以前我就是这么吃的……”陆嘉衍回忆起往事,忍不住叹了口气。“有啥放啥,鲜的不行了。” “那就一起尝尝呗,再下两个丸子怎么样?”思媛轻柔地扶着陆嘉衍的手,温声说道。 “这么简单的吃食,会不会委屈你了?”陆嘉衍怕委屈了媳妇,轻声问道。 “你还当宫里就顿顿锦衣玉食呢?那三十多道菜的,都是摆样子送上去的。咱们在宫里啊,也就吃些凉的,那些菜一炖再炖的,有什么好吃的。”思媛一拂衣袖说道。 思媛目光盈盈,凝视着他,轻声问道:“掌柜的,心可静下来了?” 陆嘉衍微微颔首,神色温和:“静下来了。你说得在理,人呐,想太多反倒累人,徒增烦恼。” “从前娘娘说过,朝堂之上那么多聪慧过人的臣子,往往就输在仓促间做决定。有时候,步子放慢些,未必不是好事。”思媛眉眼间透着淡淡的追忆。 陆嘉衍满含爱意地看着她,感慨道:“还是你好啊,都说娶妻娶贤,有你在我身边,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过些日子,带你去看新戏,好不好?” 思媛眼中的光亮瞬间黯淡下去,轻轻摇头:“我不想看……戏里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能有几句是真的?我比你年长不少,心里最怕的,就是戏里那些桥段成为现实。你想想,若不是留有遗憾,又怎会被写成戏文,供人传唱呢?” “这……”陆嘉衍一时语塞,愣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思媛缓缓开口,声音轻柔却又满含期许:“掌柜的,甜言蜜语不必多说。若是有一天我老了,你就陪我沿着护城河走一走,可好?” 那一瞬间,时光仿佛定格,这句话,直击陆嘉衍的心里:“若我老了,陪我走走如何?” “呵,咱们打个勾,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面对洋人的威逼,种种烦恼曾如乌云般笼罩着陆嘉衍,可此刻,那些阴霾竟似被一阵清风瞬间吹散,他的内心前所未有的沉静。 当心绪沉淀下来后,他恍然惊觉,许多看似棘手的事情,实则并非那般难以解决。 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是担当;可若是能汇聚众人之力,群策群力,那便是民心所向,拥有改天换地的伟力。当下最要紧的,就是号召各方力量,携手共进。 次日清晨,晨曦微露,陆嘉衍便匆匆赶往戏院。他此去只为一件事——恳请众人伸出援手。 “这事……其实我早就想做了,哥,你点子多,快给我出出主意呗。”二爷脸上挂着热忱的笑容,言语间满是恳切。 红豆馆主猛地一拍手中的扇子,朗声道:“这词就很妙啊,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天地神灵扶庙社,京华父老望和銮。出师一表通今古,夜半挑灯更细看。这不就恰到好处?共和乃是关乎天下的大事,多少人前赴后继,却倒在了成功的最后一步。你以为不争不抢,就能置身事外了?大错特错!” “就用这段?”二公子追问道。“咱得叫些人帮忙!” “就这段!”红豆馆主斩钉截铁,而后高声吩咐,“来人,传我的帖子,告知四九城里但凡愿意帮衬一二的爷,都来帮个忙!” 一时间,整个四九城都沸腾了。茶馆里,角儿们聚在一块儿,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 “咱们这些戏子,什么时候也轮得上咱们管这事儿了?”一个花旦捏着帕子,声音里透着几分迟疑。 老生把茶碗往桌上一搁,茶汤溅出几滴:“话不能这么说。下九流怎么了?下九流就不是炎黄子孙了?咱们被洋人欺负久了,谁还没点子热血了?” 角落里,一向寡言的老琴师忽然开口:“我师父当年在庚子年,就跟着戏班子给义和团唱过戏。” 他摩挲着那把老胡琴,“这把琴,就是那时候传下来的。清平时它不开腔,今儿开始它该要响一响了。” “说得对!”当家武生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咱们唱戏的别的没有,这副嗓子,这戏总还能唱的出来。” 馆主环视众人,猛地一拍桌子:“那就这么定了!从今儿个起,连演七天,一分不要!” 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飞出去。不到半日,四九城各大戏园子门口都贴出了大红告示:“新戏开演,义演七日”。戏单子下面盖着各家的朱红大印,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茶馆里也就罢了,天桥上艺人穿着单薄的衣衫,碾着细沙一边写着一边唱到:“一笔一划就是一个一字,一撇一捺那是一个人哪,三思而行才是真好汉。功在今朝,福在后人哪。” 第六十三章议政 “咱们报社是不是也该动一动了?”先生把稿子往桌上一拍,油墨未干的字迹在灯光下格外刺目。 屋里静了一瞬,几个编辑凑过来看。陆先生那篇稿子写得直白,甚至有些稚嫩,但字字带血,句句剜心。 “陆先生年纪轻,笔锋是直了些,”先生环视众人,声音低沉说道,“可道理摆在这儿,大伙儿都看得明白。要是就这么缩回去,咱们这些年走的路,流的血,就全白费了。” 角落里,老学究对猛地摘下眼镜,眼眶发红:“不能就这么算了!君子的血,不能白流! “路是不好走,”先生攥紧了稿纸,指节发白,“可咱们得想清楚——往前走未必对,但若不走,就永远没路可走。一旦回头,再想往前迈步,可就难了。” 他忽然提高声音,像是要把每个字钉进众人心里:“复辟之路,绝不可行。” 一阵沉默后,不知是谁先站了起来:“走!上街!” 很快,整间报社的人都动了起来。铅字、稿纸散落一地,没人去捡。门外,暮色沉沉,但脚步声已汇成洪流。 “难怪咱们能撑下来......”陆嘉衍望着窗外涌动的人群,声音有些发颤。他原以为这世道早已麻木不仁,却不想为了大义,只要有人振臂一呼,便有无数人挺身而出。 思媛拽了拽他的衣袖,眼里噙着泪光却带着笑:“傻子,怎的还哭了,你真当天下人都没了骨气?” 她指向远处茶楼里说书人的方向,“史书晦涩,有几人能读明白?可《五鼠闹东京》听得懂吗?《西游记》悟得透吗?《水浒传》传得开吗?字字句句就是改天换地,世道不公。” 陆嘉衍望着街角卖炊饼的老汉也在往人群里挤,喉头滚动了一下:“百姓不是不懂,只是在等一个带头的。可这青天大老爷难求啊......” 思媛坐在一边叹道,“几千年来才出得了一个。这一世,我们等得到吗?” 陆嘉衍忽然紧紧握住她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等得到!” 陆嘉衍望向远处冉冉升起的朝阳,一字一顿道:“这一回,会比从前的都好。” 这只是一个开头,要掀起波澜,还得靠茶馆——这是这四九城里消息最灵通的去处。普通百姓有几个舍得买报? 旗人老爷们更是不屑一顾。唯有那茶馆里三教九流汇聚,才是民意的源头活水。 可连日来,陆嘉衍寻遍京城说书人,竟无一人敢接这烫手的买卖。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范先生领着七八位白发苍苍的老儒生登门造访。 “望之啊,”范先生抚着花白的长须,眼中闪着久违的光彩:“当年为你取这个表字,典出《论语·子张篇》——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老夫原指望你做个温润如玉的君子,随势而变。” 老人说着忽然自嘲一笑:“说来惭愧,老朽年轻时也以为读通圣贤书就能治国平天下。这些年试着用圣人之道处事,才明白那些之乎者也,不过是给人看的门面话。” 他颤巍巍从袖中掏出一册红本子,“倒是这洋人说的,才是真章。如今这局面,空谈误国,实干兴邦,如今,正该我们这些老骨头站出来说几句公道话了。” 身后几位老者纷纷颔首。最年长的张老太爷拄着拐杖上前一步:“我们这些老朽虽不中用,但好歹在茶馆里还有几分薄面。明日就去天桥茶馆,给百姓们说道说道这天下大势!” “啪!”惊堂木在八仙桌上重重一拍,震得茶碗里的水纹荡出圈圈涟漪。老爷子颤巍巍站起来,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袖口还沾着墨渍。满堂茶客屏息凝神,只见老人枯瘦的手指在空中划了道弧线: “往上数七代,老夫祖上都是读圣贤书的。”他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内里补丁摞补丁的中衣,“可这身长衫啊——太腐朽了!”猛地将茶碗砸在地上,瓷片四溅,“空谈误国的梦该醒了!” 茶博士的手抖得差点打翻铜壶。老人却从怀中掏出把锈迹斑斑的剪刀,“咔嚓”剪断腰间象征前朝遗老的鞭子:“列位瞧好了,这根鞭子该剪了!往前走,咱才有奔头!” 七日的风雷激荡,终于在这一天迎来了高潮。陆嘉衍站在装满报纸书籍的板车前,望着身后越聚越多的人群——有长衫儒巾的教书先生,有短打装扮的商贩伙计,甚至还有几个旗人打扮的老者。晨光中,他们手里的《共和宣言》白得刺眼。 “走!”陆嘉衍一挥手,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的声音格外清脆。这支奇怪的队伍穿过正阳门,拐过棋盘街,沿途不断有人加入。卖糖葫芦的小贩扔下草靶子,茶馆的说书先生夹着惊堂木,连胭脂铺的老板娘都撩起裙角跟了上来。等到了大帅府前的广场,乌泱泱已聚了上千人。 “请大帅明察民意!” “维护共和!反对复辟!”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陆嘉衍正要登上石狮基座演讲,忽然大帅府的朱漆侧门开了。一辆西洋马车缓缓驶出,在人群前三丈处停下。 车门开处,先踏出一双锃亮的马靴。待那人整个身子钻出来,陆嘉衍瞳孔猛地一缩,那张方脸盘、浓眉毛,活脱脱就是春晚舞台上那位总说“我可想死你们啦“的笑星长相。 他按着腰间配枪走来,皮靴踏在青砖上的声响让现场骤然安静。“是你带的头?“ 他盯着陆嘉衍,眼角却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陆嘉衍深吸一口气,将手中《共和宣言》举过头顶:“这是四万万同胞的心声!我们依宪请愿,何罪之有?” “姓名?”他突然提高声调,“可敢报上名来?” “北洋第一陆军小学教习陆嘉衍!”他索性解开长衫前襟,露出里面的西式衬衫,“要杀要剐,陆某候着。” 这话像块热铁扔进冰水里,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几个学生模样的青年挤到前排,把陆嘉衍团团护住。谁也没注意到,他嘴角闪过一丝古怪的笑意。 突然,他一把夺过板车把手,对车夫喝道:“滚一边去!手抖什么!”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竟亲自推着满载请愿书的板车往大帅府走去。“民为贵,社稷次之!大帅三思,江山动荡,洋人太过张扬,大帅,先兴华夏,再议后事。” 第六十四章酒肆闲聊 此刻大帅府书房里,他正对着西洋镜整理鬓角。中年人捧着茶盘进来,热气在玻璃上蒙了层雾:“外头闹得......您可听见动静了?” 镜中人手指一顿,银白的鬓角在煤油灯下泛着冷光:“老夫这年纪,怎的会如此冲动。” 他慢慢摩挲着案头《资治通鉴》,书页正停在王莽改制那章。 中年人奉上明黄茶盏——这釉色是景德镇特供的御用黄。“这是订伴的瓷器吧?那件黄袍子......” 他咳了一声,故意让茶盖碰出清脆声响,“挂在这里,。您真能不动念想?” “外头当真都是反对之声?”大帅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窗棂,指节泛出青白。 中年人上前半步,将鎏金望远镜递到他手中:“千真万确。您瞧——” 镜筒里,大街上人潮如蚁。学生们举着“誓死护共和”的白布幡,商贩们敲着铜盆应和,连穿马褂的老学究都举着《申报》高声诵读。秋风卷着传单漫天飞舞,恍若一场不合时宜的大雪。 “可老大明明说......”大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袖口暗线纹的龙形刺绣随着颤抖,“外头洋人都支持我!” “爷!”中年人急忙扶住他摇晃的身躯,压低声音道:“家里对老二也有些太苛刻了。要不外头走走看看,您再想想可好?” “大帅,此事还需三思啊!您祭孔改制,已是惊天动地之举。如今中外舆论哗然,各报连篇累牍,都在议论此事。若无列强默许,咱们北洋军恐怕......” 大帅拍案而起:“这位置坐得我如芒在背!都说了我偷了别人的成果。你说说,一年四百万大洋,他能办的成吗!我为何不能再进一步?” “大帅明鉴,眼下根基未稳,贸然行事恐生变数。不如先整顿军务,操练新军,待兵强马壮之时......”中年人递上茶盏:“您看是不是这个理?” 一场风波眼看着慢慢消停下去。城里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只有齐家酒肆热闹了起来。 柜台旁特意辟出一方雅座,专供慕名而来的文人墨客歇脚。这日晌午,几个青衫书生一进门便对着角落里的范先生长揖到地: “范公高义!今日这坛绍兴黄,还请先生赏脸。” 邻桌的老举人闻言也颤巍巍举杯:“老朽添个彩头,再加一碟酱牛肉!”酒肆里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 柜台后的伙计偷眼瞧着这一幕,悄悄在账本上记下:这已是今儿第七拨来请酒的人了。 范先生敲敲筷子,独自哼着曲子:“老夫正在营中,无计可施。夏侯渊这封书信来得是将将凑巧。约定老夫明日午时三刻,与他走马换将………” 陆嘉衍望着范先生斟酒的侧影,不禁莞尔:“先生这般闲云野鹤的做派,当真是活出了世人求不得的洒脱。” 范先生捏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顿,浑浊的酒液映着窗外的天光:“偷得浮生半日闲…………” 他忽然嗤笑一声,“拢共七个字,可这世上多少人,连这七个字都求不来?” 杯底在桌面上划出半圈,范先生低着头说道,“闲钱易得,闲心难求。若是推开门就是柴米油盐的算计...” 他抬手比了比自己花白的鬓角,自嘲道:“用不着岁月催,愁都能把人愁白了头。” 酒肆外传来小贩的叫卖声,范先生的目光远眺道:“说来可笑,如今这点体面,还是托你的福。。” 他摩挲着粗瓷酒杯上的裂纹,“从前我是先生,事事想要体面...” 话音突然哽住,喉结滚动了几下,“那日,你来求我教写字,贱内那样子,你都看见了吧?” 范先生用颤抖的手指按住酒杯:“她当年也是能写会画的闺秀啊。可这门里门外,哪处不要银子?” 他突然压低声音,像是怕被什么人听见,“这些年不怕你知道...我最怕的就是回到家推开门。每回抬手叩门,都觉得是在掀自己的脸皮。” 范先生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块银元,“当”地一声按在酒桌上。那枚大洋在木桌上打着转,最后停在桌面上。 “望之,你瞧。”他眯起醉眼,手指点着银元上一个鹰说道,“现如今只要往这儿一拍——”银元被猛地翻了个面,“我范某人就还是个体面先生。” 笑声震得邻桌酒客纷纷侧目,却见他眼角泛着水光,“穷酸么?丢脸么?哈哈哈哈......” 陆嘉衍按住先生颤抖的手腕,将那枚沾着汗渍的银元轻轻推回:“先生此言差矣。” 他提起酒壶斟满两杯,“弟子今日才明白,真正的体面——是您这样拉着大伙出来振臂高呼的。”酒液在杯中晃出涟漪,“是活得像先生这般通透。” 范先生突然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几滴琥珀色的酒液顺着花白的胡须滑落。他重重地将酒杯顿在桌上,眼中泛起几分醉意: “老了老了...”手指摩挲着杯沿的冰裂纹,“没想到临了还能体面这一回。” 陆嘉衍连忙又斟上一杯:“老师说哪里话,您今日这番教诲,当真是...”话未说完,就被范先生摆手打断。 “这酒...”范先生眯起眼睛,对着烛光晃了晃杯中物,“以前只能喝些散白,兑了水还舍不得喝完。”他突然压低声音,像是分享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可读书人就该喝这个。”手指叩了叩桌子,“三两下肚,微醺而不醉………” 话音未落,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震得桌上烛火摇曳。待平复了呼吸,范先生一把抓住陆嘉衍的手腕:“望之啊……” 他指尖冰凉,掌心却烫得惊人,“记住老夫今日这话!有些局,站在一旁看明白了再入。” 另一只手颤巍巍地比划着,“以身入局那是赌命,可命...”突然打了个酒嗝,“命只有一条啊!” 酒肆外的夜色愈发深沉,范先生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时间这东西最公道...” 他歪在椅背上,望着梁上悬着的灯笼,“你叫望之,看看清楚了再做事………” 话音未落,鼾声已起。陆嘉衍起身深深一拜,人生短短,几个人舍得好好教他两句。 第六十五章卢布债券 霓虹国的代表在陆嘉衍眼中总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厌恶。尤其是那撮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小胡子,每每让他手指发痒,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才解气。 但此刻,他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大阪人?消息可靠?” “千真万确,都是公开资料。不过...”对方不解地挑眉,“这很重要吗?” 陆嘉衍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天壤之别。若是那边来的,倒值得会一会。”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叩着桌面,眼底掠过精明的算计 三天后,大沽租界边缘一家不起眼的酒馆内,昏黄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伊藤润二跪坐在榻榻米上,小心翼翼地推过一个精致的漆盒。盒中冰块上整齐码放着薄如蝉翼的生鱼片,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陆桑,请务必品尝。”伊藤的小胡子随着笑容微微颤动,“听闻千年前贵国的''脍鲤''便已名扬天下,可惜...” 他故意拖长音调,“后世似乎未能发扬光大。华夏发明火药,用来庆典节日。陆桑,时代变了,和我们合作,你会得到更多。” 陆嘉衍盯着那片粉红色的鱼肉,嘴角扯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他拿起青竹筷,却迟迟不下箸。 “两广一带至今还有生啖鱼生的习俗,可比这个讲究多了。” 他突然将筷子一转,“不过我倒是觉得,若是用滚烫的砂锅稍稍一涮...那才叫鲜美。” 伊藤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哈哈大笑:“陆桑的见解总是这么独到!改日定要讨教。” 他突然正色,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件,“不过今日,这批废钢该交割了 “自然要签。”陆嘉衍慢条斯理地抿了口清酒,“只是我在想...” 他忽然压低声音,“有桩买卖,对你我都有百利而无一害。” 伊藤笑了笑,眉毛微妙地抬了抬:“哦?以陆桑的手段,为何不自己操作?” “实不相瞒,”陆嘉衍苦笑着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这狐狸还不太好骗啊? “如今战局您也看到了。北边那个庞然大物...”他做了个坍塌的手势,“若是能拿下他们的债权...”突然俯身向前,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您算算这中间的利润!” “你能接触到?”伊藤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陆嘉衍却突然起身,郑重其事地行了个大礼:“在下人微言轻,但半年后,若是这批合金钢能用卢布结算……” 他保持着鞠躬的姿势,声音闷闷地传来,“还请先生成全,这批废钢就算小的投资了。” 伊藤先是一愣,随即拍案而起:“哟西!” 他激动得连母语都蹦了出来,他搓了搓手,“妙计!陆桑果然胆大心思。” 他伸手扶起陆嘉衍,两人相视一笑。唯有陆嘉衍偷偷掩饰着内心,金卢布?一年之后,当厕纸都嫌弃硬。坑你这小胡子,我真是理直气壮。 陆嘉衍踏进院门时,眉梢眼角都噙着掩不住的笑意。思媛正倚在廊柱下拨弄算盘,见状不由蹙起娥眉: “我这厢愁云惨淡,你倒春风满面。今日带了三拨客人看宅子,个个都说要斟酌,连定钱都不肯下。” “这房子不愁卖。”陆嘉衍抖开折扇,“我还有其他的法子,废钢倒腾出去了!” 他忽然凑近妻子耳畔,温柔的说道:“难得来大沽,我们吃点海鲜去?” 北方各地之中,这地界儿是最早开埠通商的。五湖四海的人在此汇聚,三教九流在此谋生,反倒成了艺人最难立足的去处。 此地的百姓,自小耳濡目染,张嘴就能来段贯口。外乡人都道这儿的人贫嘴滑舌,可偏偏戏曲在这方水土上,倒长得格外茂盛。 唱戏的角儿们对这地方又爱又怕。爱它懂行识货,怕它眼光毒辣。若没个十足把握,谁敢在这儿登台?台下的看客,指不定比台上的角儿还门儿清呢! 唱好了,台下叫好声能把你捧上天,这地界儿就是扬名立万的跳板;可要是唱砸了,从此甭想在这儿立足,满场的倒彩能把你淹死。 三人穿行在熙攘的街市间,陆嘉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四周:“思媛,你瞧这儿多热闹,眼看着不比天桥差吧。” “可不是,”思媛轻笑,”这街边随便拉个卖糖葫芦的,说不定都能来一段。” 正说着,小龙突然一个箭步上前,众人还没看清动作,就见个彪形大汉被他一个。“倒口袋”摔在地上。 “滚远点儿!”小龙拍拍手,像掸灰尘似的。 “好俊的功夫!这是正宗的快跤吧?”旁边茶摊上立刻有人喝起彩来,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 “小陆子!”一声惊呼,瞬间吸引了陆嘉衍的注意。 陆嘉衍闻声扭头,只见正是在此地生活的鲍夫人,脱口道:“鲍……关小姐,真是太巧了!” 关淑静捂着嘴,笑意盈盈:“昨儿瞧见小洋楼里亮了灯,我就猜着说不定是你来了。果不其然,今天就碰上你了。” 说着,她一眼瞥见思媛,热情地拉住她的手,说道,“思媛妹妹也来了,走走走,我带你们去尝尝这儿的特色美味。这可是四九城里吃不到的,羊肝、羊肉、羊腰子合炒的爆三样。这道菜可得赶早,还非得是这儿的师傅掌勺,才能做出那正宗的味儿来。” 思媛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语气亲昵又热络:“夫人,您这般客气可就见外啦!说起来,我还得好好感谢您呢。若不是姐姐您成人之美,我哪能觅得如今这般如意的郎君呀。” 关淑静听到这话,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下意识地缩了缩手,旋即轻轻叹了口气,神色间流露出几分落寞: “我那妹子没这个福气,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吧。”那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哀愁。 这时,关淑静斜眼瞥见远处的小妹。只见小妹托着腮帮子,眼睛里闪烁着星星,一脸痴迷地望着某个方向。 关淑静见状,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暗自思忖:洋人当真就有那么大的魅力?也不知是被施了什么蛊,竟让小妹这般义无反顾地着了迷。 第六十六章洋骗子 关淑静的妹妹对陆嘉衍毫无兴趣,心思全放在了另一个男子身上。这个男子可不一般,是个洋人,据说身份极为特殊,乃是贵族出身。 他身高一米八,身姿挺拔,一头耀眼的金发,眼眸如同湛蓝的宝石,脸部轮廓深邃分明,犹如刀削斧凿般刚硬有型,这般出众的外貌,仿佛是从神话中走来,让人不禁感叹,世间竟真有如此完美的男子。 不仅如此,据说他还坐拥巨额财富,有着高贵的血统,这样的条件,简直是少女们梦中情人的标准模板。 关淑静妹妹彻底沉沦其中。曾经,她清高自持,众多追求者都难以入她的眼,如今却像是着了魔一般,满心满眼都是这个洋人。 关淑静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觉得心如刀割。她太清楚了,这世上哪有什么落魄贵族。就算家族衰败,那些真正的世家,随便从哪个角落里搜罗搜罗,财富都足够支撑三五年的生活。 可眼前这个所谓的贵族,行事做派却毫无底蕴。就是鲍家以前的丫鬟仆人都不至于如此粗鄙。 一个贵族背后养活了多少人,一旦衰败,那必然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辉煌时众人簇拥,人人都能分一杯羹;可一旦落幕,旁人只会躲得远远的,树倒猢狲散,再无往日风光。就算这人是真的,如今又值几个钱? 关淑静满心忧虑,可死活劝不听这个妹妹。再看看妹妹,已然被迷得晕头转向,彻底失去了理智 那个洋人一脸深情,轻轻托起她妹妹的脸,操着不太流利的中文说道: “亲爱的,咱们国家正在经历战争,我的资产都被政府挪用了。不过你看,这是皇帝亲自给我的债券,等战争一结束,我能拿到五倍,不,是十倍的回报!到时候,我就风风光光地来娶你,用六辆豪华马车接你进门,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说着,他单膝跪地,一副无比浪漫的模样。 在一旁擦桌子的伙计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忍不住撇了撇嘴,一边摇头一边小声嘟囔: “这小洋鬼子,昨天才把外套当了换酒喝,今天就说认识皇上了?脸皮厚起来可真是敢瞎扯。想当年,我跟大圣一块儿分过蟠桃,和玉帝同桌吃过宴席呢,太上老君还给我塞过一瓶六味地黄丸。还是洋鬼子好糊弄人,咱呀,蒙人都没人信。” “这么多钱!可我哪有这些呀?我如今还靠姐姐养着……”关淑怡紧紧攥着帕子,声音里满是无助与慌张。 心上人一提到那一万大洋,她只觉得头皮发麻,内心绝望不已,自己不过是寄人篱下,上哪儿去凑这么一大笔巨款? “是有些多了,”思米诺夫心里暗叫不好,面上却努力维持镇定,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怎么就狮子大开口了,赶忙补救道,“其实,有五千也能解决问题。” “五千?唉,要是五块十块,我咬咬牙还能凑凑,可五百大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姐姐开口。”关淑怡眉头紧锁,连连叹气,满心的无奈与愁苦。 思米诺夫一听,心里瞬间“咯噔”一下,原本以为钓上了大鱼,没想到这女孩连五百大洋都拿不出?这些日子的殷勤可全打了水漂。但他仍故作潇洒: “噢,没有关系,我得去一趟大使馆。亲爱的,你不要难过,这是我的事。男人怎么能让女孩子替自己解忧。”说完,他转身匆匆离去,实际上是自己连这顿饭钱都付不起了,只想赶紧脱身。 “大卫,我想起来了,我父亲留下个盘子。非常的值钱,或许能………”关淑怡突然想起什么,急切地说道。 “噢,这个不急,晚上我让人来看看。”思米诺夫脚步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嘴上却敷衍地回应着。 关淑怡满心苦恼地坐在餐桌前,神情恍惚。这时,伙计满脸堆笑地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桌面,而后轻声提醒道:“小姐,这一桌的饭钱……” 关淑怡此刻心烦意乱,根本没心思计较这些,随手掏出一块钱扔给伙计,毫不在意地说道:“拿去,不用找了。”她出手如此阔绰,丝毫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妥。 思米诺夫远远瞧见这一幕,忍不住猛地一拍大腿,心里叫苦不迭:一块钱就这么轻易给出去了?还不要找零!他顿时意识到自己之前是如何被关淑怡这种看似豪爽的举动迷惑,上了大当。 而在不远处的另一桌,关淑静正热情地做东请客。桌上摆满了五个极具特色的菜肴,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关淑静姿态优雅,不紧不慢地品尝着美食。 “托您的福,我如今才能过上这般安稳日子,这可多亏了您的帮衬。要是还在之前的地方待着,我真不敢想象会有多凄惨。” “夫人客气了,望之心善,这是能帮的事。他瞧见了,自然要帮。这种事如今太常见了。您是没见着如今的白老爷,也跟着魔了似的……” 思媛微微皱起眉头,眼中满是忧虑,亲昵地挽着关淑静的手,轻声劝解着。 “以前都是老一辈人压着,我爹当年说过,没有三四代的家底撑着,就算钱再多也守不住。现在回想起来,果然是这个道理。”关淑静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怅然。 “这话有对的地方,也不完全对。有家里帮衬自然是再好不过,可归根结底,人还得靠自己撑起来。您是锦儿姐姐的好姐妹,您还记得她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吗?”思媛语重心长地说道。 “姐姐?”关淑静缓缓抬起头,目光有些游离,像是陷入了回忆的漩涡,喃喃自语道,“小陆子,这世界上,也许她只会对你有那么一点儿真心。至于这个姐姐的心思嘛……” 她没有把话说完,可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却让空气中都弥漫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意味。 陆嘉衍听到这话,不禁猛地一愣。他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母亲曾说过的一句话:世间最可怕的事,就是你梁姨娘笑了。 那时的他年少懵懂,对这句话一知半解,只觉得不过是长辈口中的一句告诫。 可今日,在听到关淑静这番模棱两可的言语后,他像是突然被一道灵光击中,似乎隐隐约约明白了母亲话语背后隐藏的深意,也对关淑静所暗示的“姐姐的心思”,多了几分警惕与揣测。 第六十七章 女人的话 “小陆子,听说你会唱戏?甚至连那几个在戏行里极有威望的名角,都依照你写的唱词编排新戏?” 关淑静瞧见陆嘉衍低头不语,瞬间意识到自己似乎说得太多了,赶忙话锋一转,开启了新的话题。 “我哪会唱戏呀,就我这破嗓子,一亮出来能把人吓跑。也就是听别人唱了几段,特别喜欢,就多留了些心,记下来了而已。”陆嘉衍一边笑着,一边摆了摆手,。 恰在此时,一阵轻柔的询问声传来:“客官,听一段曲子可好?” 陆嘉衍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女子正搀扶着她的父亲,逐桌询问着客人。那女子身形单薄,面容带着几分憔悴,却难掩温婉气质。 “走走走!跟你说了多少回!咱们这儿是开门做生意的,等招呼你了再来。你爹的手艺不怎么样,你这嗓子也差得远。哪有唱戏的连嗓子都不敢放开的,就你这跟蚊子哼哼似的声音,也敢出来卖艺?” 店家满脸不耐烦,扯着嗓子毫不留情地大声呵斥,脸上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 陆嘉衍抬眼看去,只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身后跟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手里拿着串拍板,一同走到了众人面前。 那妇人虽称不上有倾国倾城之貌,却也生得眉眼清秀,自有一番动人之处。此刻,她眼眶泛红,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花,向前几步,对着众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三个万福大礼。 思媛见此情景,当即开口,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留下吧,你就按自己的心意唱。”说罢,她动作干脆利落地撒出一排大洋在桌上,对着店家扬了扬下巴,“这些,足够让她留下了吧?” 店家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脸上的横肉都因笑意挤作一团,忙不迭地应道: “能能能,当然能!还不快谢过夫人,你可真是碰上贵人了,好好唱,可别辜负了这份好意。”一边说着,一边麻溜地把大洋收进怀里,之前的恶劣态度瞬间荡然无存。 陆嘉衍瞧着这一幕,满心疑惑,平日里思媛精打细算,一分一文都算的清清楚楚,今天怎么如此豪爽大方? 正暗自思忖,就听到思媛轻声嘟囔,语气里带着些嗔怪:“这么多人呢,你也收敛收敛自己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男人都一个样,见了年轻貌美的姑娘就忍不住怜惜。我要是不让她留下,你怕是脖子都要伸长了,一直望着人家离开。” 陆嘉衍一听,脸上瞬间泛起红晕,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有这么明显吗?”声音里满是窘迫与不好意思。 关淑静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笑了笑,半开玩笑地打圆场:“没事,妹妹也是心疼你。看看也就罢了,可千万别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这小妮子坐在一边,歌声极轻,仿佛被一层无形的枷锁束缚着,怎么也放不开。 她身旁老父手中的乐器破旧不堪,演奏时发出的声音像是破风箱般漏着风。台下瞬间传来一阵哄笑,有人不屑地啐道:“切,啥人都敢出来混饭吃了,简直笑死人。” 女子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她微微欠身,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满是窘迫地说道:“献丑了,让你们破费听我这不成样子的演唱。” 关淑静见状,赶忙拉过女子的手,和声细语地说道:“唱得不错,就是声音太轻啦。我教你一段,你嗓子条件很好,别埋没了。” 言罢,她清了清嗓子,婉转开唱:“八月十五啊…月儿圆,想起了夫妻寒窑受尽了苦寒。”那声音悠扬婉转,如泣如诉,瞬间抓住了众人的心。 “好!”喝彩声顿时如雷贯耳,满堂宾客纷纷叫好,连楼下的人都闻声跑了上来,将这小小的空间围得水泄不通。 思媛忍不住对陆嘉衍感叹道:“姐姐当年可是一代天骄,在这四九城里,除了你娘和锦儿姐姐,就数她唱得最好,无人能及。” “我娘竟然会唱曲子?”陆嘉衍满脸诧异,眼睛瞪得溜圆,他怎么也想不到,母亲竟还有这样鲜为人知的才艺。 思媛嘴角含笑,眼中带着几分了然,轻声说道:“若没些本事,又怎能从那深宅大院里走出来?你可别真以为,那些高门大户是好进的。” 她话锋一转,她看着一旁的小妮子,接着道,“这小妮子,我去打探一下她的底细。你要是喜欢,我就把她留下。” 陆嘉衍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摆了摆手,神色焦急地解释:“思媛,我真不是这个意思!你千万别误会。”他生怕思媛误解了自己。 思媛抬手轻轻拍了拍陆嘉衍的胳膊,安抚道:“我比你年长几岁,有些事,看得比你通透。我早就说过,等我们老了,你能陪我在护城河边上散散步,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叹了口气拉着关淑静说道:“在这世间,真心可比什么都重要。你若违心地说话,反倒会伤了我。要是真喜欢,大大方方收下便是,总好过在外头偷偷摸摸的。” 关淑静低着头说道:“妹妹自宫里来,她什么不明白?今儿我俩心里有数,她在也能帮你把把关。记住,有什么想法就和家里说,妹妹可不是那小气的人。你得明白,为什么那是家……有些话不能对外人说,不能对同僚说,不能对父母说,枕头边的可以说。有个好的还不捧在手心里!” “唉,多亏姐姐开口,我是真怕他走错一步。当年要是鲍……” “别再提他了。”关淑静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声音也不自觉地冷了几分,“人一旦沾染上那东西,就不能称之为人了。整日浑浑噩噩,不知道一天里清醒的时候能有多久,死了对他来说反而是种解脱。”话语间,满是无奈与悲凉。 “姐姐……我……”思媛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关淑静抬了手,咽下了话。 可是此时,思米诺夫正和几个狐朋狗友在昏暗的角落里密谋着。满脸横肉的刀疤脸扯着嗓子怪笑,脸上写满了怀疑:“关家那个小妹妹?你确定能把她哄得团团转,搞到她手里的东西?” 思米诺夫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放心,只要我出马,动动嘴皮子,就没有搞不定的事儿,她肯定上钩。” “听说她家里有件好货,我出一千大洋,这东西我要了。”刀疤脸伸出一根手指,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 “一千大洋?太少了,我要卖一万大洋。”思米诺夫摇摇头。 “你疯了吧!一万大洋都能买到前三代的货色了。你到底懂不懂古玩行的行情?这妞比古玩值钱多了,偷着乐去吧。”刀疤脸啐了一口,这洋骗子真是好混,这么好的小妞也搞到了。 第六十八章西洋的骗子 “那就这么订了!”脸上的刀疤随着嘴角的上扬显得更加狰狞,“爷倒要看看,关家到底留了什么稀罕玩意儿!” 说罢,他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杯都晃了晃。思米诺夫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忙不迭地点头,两人一拍即合,这事儿就这么敲定了 交易谈完,思米诺夫却突然有些扭捏,尴尬地笑了笑,声音带着几分窘迫: “那个……能不能借我十块钱?否则今晚我不大好办。” 刀疤脸一听,鄙夷地皱起了眉,脸上写满了嫌弃,从兜里掏出一摞大洋,没好气地说:“拢共欠我二十三块了!这些先拿去!” 看着思米诺夫那副寒酸模样,旁边有人小声嘀咕:“这样的货色也能骗到这么漂亮的妹子?洋鬼子真是比咱好混多了。” 疤脸男立刻反驳道:“你懂什么?真有钱的洋鬼子能不在使馆待着,跑这街面上晃悠?说到底,还是咱们的脊梁骨弯得太久了,见着洋人就觉得他们都有钱,都高人一等,也不想想,他们也是人。” 房间里瘦高个满脸焦虑,来回踱步,冲着刀疤脸问道:“疤脸,咱上哪凑钱去?这货要是真把东西拿来了,咱们拿什么给他?” 刀疤脸坐在破旧的椅子上,狠狠啐了一口:“娘的,他是骗子,咱们是干嘛的?谁说东西非得花钱买啊?那可是老祖宗的东西,他骗来,我骗回来,有什么不行的。真有意思,爷买东西掏过钱吗!” 瘦高个笑了笑开口道:“我知道这玩意,当年七爷看过,是第一代的如意抱月瓶,绝对没问题,起码值这个数。” “瑞明典当行给这等宝贝当出个什么价?”刀疤脸这才认真了起来 瘦高个神秘兮兮地伸出一只手,晃了晃:“这个数,一个手,还得是死当。” “妈的,太黑了!”刀疤脸狠狠往地上唾骂了一句。 瘦高个站在一旁,神色冷淡,语气中透着一丝决绝:“这就成了,我现在就只想拿到钱离开这儿。你拿三千,我拿两千,从今往后老死不相往来。”说罢,他就要转身离开。 刀疤脸咬咬牙,挤出一丝笑容,应道:“成啊,我可全听您的规矩。”那笑容里,藏着深深的算计。 待瘦高个走后,刀疤脸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低声嘟囔道:“要这么多,也真敢张嘴。” 旁边的小跟班见状,谄媚地说道:“爷,这老东西,你还惯着?” 刀疤脸瞪了小跟班一眼,缓缓说道:“没见过他本事,我也拿不准。二十年前,他可是有真本事的人物,他师傅江湖上有一号,我得好好算计算计,可不能轻举妄动。” 在刀疤脸暗自算计的当口,思米诺夫已然展开了行动。他花三块钱购置了一身旧西服,虽说颜色已然黯淡,好在夜幕降临后,倒也勉强能应付场面。 他订了全城最好的西洋馆子,那里有免费供应的黄油面包、厚切多汁的猪排,还有他最为钟爱的甜菜汤。 思米诺夫紧了紧身上略显寒酸的衣服,深吸一口气,昂首阔步走了进去,还特意装作刚从人力车上下来的派头,试图营造出一副阔绰的假象。 一见到关淑怡,他的脸上瞬间堆满了热情的笑容,赞叹道:“哇,你今晚真是太迷人了,我的眼睛都离不开你。” 关淑怡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回应道:“你的嘴可真甜。”为了能在今天的约会中顺畅交流,她可是耗费一下午苦背单词 关淑怡在圣约翰教堂学院读一个学期得要二百大洋,即便是富人家庭,对此也得斟酌一番。不过姐姐还是咬牙送了她去念书,在那儿学习,她实实在在增长了不少见识。也明白了一件事,洋人就是高贵一些。 洋学读起来贵,洋书贵,外来的物事似乎都镀了层金,连带着那些高鼻深目的洋人也显得比咱们尊贵几分。关淑怡垂眸盯着菜单上烫金的洋文,心底泛起一丝酸涩。 “两份套餐。”思米诺夫将菜单合上推远,嗓音刻意放得平淡。其实哪敢细看? 莫说是酒水单上那些动辄五六快的洋酒,就是添一瓶汽水,他摸遍口袋也凑不出余钱来。 “尝尝这甜菜汤,是我家乡最寻常的味道了。”他舀了一勺暗红色的浓汤,嘴角挂着温润的笑,眼底却闪过一丝阴翳——这该死的厨子,汤里漂着的尽是洋葱、土豆,竟也敢收五个银毫。 关淑怡拿着银匙盛了起来,浅浅抿了一小口,酸甜的滋味在舌尖漫开。 “嗯,酸得恰到好处呢。”她抬眼望了望轻易见底的汤碗,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就是...要是能再多些就好了。” “汤不过是点缀罢了。”他优雅地放下银匙,指尖轻点着铺满玫瑰的庭院,“这花园、这支乐队,才是我本该拥有的生活。” 他忽然压低声音,握着她的手说道:“亲爱的,我需要你的帮助。” 关淑怡绞紧了膝上的餐巾,细密的汗珠沁在鼻尖。“我晓得......家里是有个古董瓶子的,或许能帮得上忙。” 她声音发颤,“只是我大姐…她,看的太紧。” 指尖在桌布上划出几道凌乱的褶皱,终于抬起泛红的眼眶,“今晚......今晚我试试看。” “上帝啊!”他突然单膝跪地,执起她冰凉的手深情一吻,袖口蹭到了泼洒的甜菜汤也浑然不觉,“你简直是圣母派来拯救我的天使。上天是仁慈的,对我太好了。” 颤抖的手指从内袋取出那枚镀银十字架,链子在暮色中闪着可疑的光泽。 “这是我母亲留给儿媳的。”他喉结滚动,将项链绕过她纤细的脖颈,“唯有你配得上这传家之宝。” 其实三小时前,这不过是他离开教堂时神父随手馈赠的纪念品。关淑怡戴上之后,却心动不已。 “午夜十二点,你到我家在后巷等我......”关淑怡的指尖深深掐进裙褶。 “要是姐姐发现......你得带我走。明天带着我离开。“她突然打了个寒颤,仿佛已经看见大姐举着擀面杖的凶影。 思米诺夫捧起她颤抖的双手,声音里掺了蜜:“等赎回我在圣彼得堡的宫殿——“他故意顿了顿,满意地看着女孩瞳孔骤然放大,“让你见识真正的贵族生活。“ 关淑怡呼吸急促起来,眼前浮现出镀金的穹顶、水晶吊灯,还有穿着蓬裙在舞厅旋转的自己。 第六十九章 洋小偷 “这是?你住的地方?”关淑怡偷了瓶子出来,一路忐忑地跟着思米诺夫来到他的住处。越走越心惊胆战,这屋子一踏入,她便惊愕得瞪大了眼睛,忍不住脱口而出。 眼前的景象实在令人咋舌,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分明是三教九流云集的混乱之所。 破败不堪的屋子仿佛风一吹就会轰然倒塌,腐败的气味刺鼻难闻。墙壁上满是岁月侵蚀的痕迹。衣衫褴褛的人们或坐或躺,他们看向关淑怡的眼神空洞又赤裸裸,带着一种莫名的审视,让她脊背阵阵发凉。 “不用怕,我们马上离开。等一会儿就好了。”思米诺夫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安,轻轻拉着她的手,走到街角坐了下来。 她俩浑然不觉,远处有一双眼睛正紧紧盯着。关淑怡头一回做这种事,神色慌张,动作鬼祟,蹑手蹑脚间,还是让院子里看家护院的小龙瞧见了。 东家平日里极少来大沽,这次来之前就念叨着,说这小洋楼他非得住上几日不可,好歹体验一把这感觉,不然往后卖出去了,自个儿都没进去住过,实在说不过去。 这可把小龙难住了。东家一来就往楼里添置各类家具。以往这是座空宅子,倒还省心,找几个人盯着就行。可如今摆了这么多值钱玩意儿,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动歪脑筋,起了盗窃的心思。 一入夜,小龙前前后后巡了好几回,生怕出点岔子。这第三回走到后门,他就听到悉悉索索的声响。 小龙悄无声息地攀爬上假山,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往外瞧了一眼。入目竟是个洋人?这是偷钱来的,还是偷人来的? 小龙满心疑惑,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盯着那个洋人,要瞧清楚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 没多会儿,只见一个女子抱着包裹匆匆跑了出去,神色惊惶,丝毫不在意会不会惊动旁人,扯着嗓子大声呼喊着洋人的名字。 “哼,原来是个洋骗子,人也要钱也要。真是搞不懂,姑娘瞧着挺漂亮的,人倒不机灵,怎么给这般货色骗到了,可惜了。”小龙摇摇头,转身回屋。 小龙走进楼里,只见陆嘉衍独自一人坐在那里,正在灯下翻看着报纸。 “东家,都这么晚了,您还没休息呢?”小龙关切地问道。 陆嘉衍抬眼,神色中带着几分疲惫,却又透着不容松懈的专注,说道: “过几天,卢布的债券就要到了。能不能顺利出手,就看这几天的消息了。要是外头听到些消息,这债券价格必定暴跌。我特意搬到这边来住,就是要让外界觉得,我实力雄厚、底气十足。” 陆嘉衍低声说道,现在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战后,只有几个月时间,有些一等一的抢手货能廉价买到。此时不趁机打下根基,往后望着那些好东西干瞪眼,那可就太遗憾了。 “东家您太操劳了,还是早点歇着吧,可别累坏了身子。”小龙一脸担忧,躬身诚恳劝道。 “嗨,没事,我常熬夜。倒是你,怎么也还没睡呢?”陆嘉衍关切地反问。 “这屋子里添了这么多贵重东西,我实在放心不下,得多留个心眼看着。”小龙认真答道。 “这可是租界,治安还算不错,不必过于谨小慎微。而且家里人也都在呢,能有什么事。”陆嘉衍随口说道。 “那可不一定,就在刚才,我瞧见一个洋人偷偷摸摸地进了后面关夫人家里。”小龙一脸严肃地说道。 “什么?偷东西?你怎么没当场把他抓住!”陆嘉衍猛地坐直身子,神色瞬间警惕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他倒也算不上偷,更像是骗。有个小姑娘抱着个大包裹,主动送给他的。那包裹个头可不小,也不知道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小龙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包裹的大小。 陆嘉衍听后,陷入了沉思。按说关家的私事,他本不该插手。可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档子盗窃行骗的事,总归不能不管。更何况,这种坑蒙拐骗的洋骗子,他打从心底里就觉得厌恶。 听小龙这么描述,他暗自揣测,那包裹里极有可能是件珍贵古玩。洋人费尽心机盯上的,又有这般大小,肯定不是普通物件。 他之前就听说关家虽然家底不算丰厚,但手里压着件传家宝。不行,此事绝不能坐视不管,非得查个水落石出、管上一管不可。 “不能让洋鬼子白白占了咱们便宜。要是倒腾走什么好东西就太可惜了。小龙,你跟过去看看,我去一趟巡捕房。”陆嘉衍眉头一皱,当机立断道。 “得嘞,我这就去盯着。”小龙利落地应了一声,从抽屉里摸出一把转轮手枪,在手里掂了掂,随即别在后腰,大步流星地追了出去 此刻,小龙已经跟了上来,眯着眼睛打量着不远处那两个人,心里愈发笃定——这不过是个没根没底的穷酸洋鬼子,十成十是个招摇撞骗的货色。 不过,师傅的话就在耳边:“古玩这行当,讲究的是个门面。穷酸鬼抱着真货也卖不出价,琉璃厂那些老油子,哪个不是先看人再验货?” 小龙不由得暗自嘀咕:这洋鬼子一进琉璃厂,多少掌柜就开始磨刀了,那个铺子不拿假货宰洋人,这小子还会看古董? 此时正值凌晨,万籁俱寂,可街角竟还有个摊子在供应着吃食。一个厨师面无表情地站在摊前,手里拿着锅子熟练地炒着蛤蜊。 那升腾的热气和诱人的香气,却没能驱散关淑怡心中的局促。厨师冷眼瞧着两人,没有言语,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 “这个好吃,来试试吧。”思米诺夫见气氛尴尬,要了一份三个大子的蛤蜊,堆着笑端了过来,拿起筷子,夹起一个蛤蜊,笑着递给关淑怡。 关淑怡有些犹豫地举起筷子,眼神中满是迟疑与不适。她从未坐在这么油腻、杂乱的地方吃过东西,心中暗自嘀咕,这怎么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原本以为偷了瓶子出来,会是一场不一样的经历,可现在……… “哟,到手了?”一个粗犷的声音骤然响起,关淑怡吓得一哆嗦。只见疤脸大大咧咧地走了过来,目光落在思米诺夫手里抱着的包裹,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第七十章 华夏骗子 “呵,都到齐了,这就好办了。”小龙一看这阵仗,心里门儿清,轮到他登场了。他双手揣兜,晃晃悠悠地就朝着人群走过去,那姿态活脱脱一个街边混混。 “老板,给我来一份炒蛤蜊,再来一壶酒!”小龙扯着嗓子喊道,脚下步子不停,大踏步往前,看似走得随意,可就在靠近疤脸的瞬间,他整个人陡然发力,猛地往下一沉。 说时迟那时快,小龙如同一头猎豹扑食,伸出手臂,一把紧紧抱住疤脸的大腿。紧接着,猛地一推一拉,动作一气呵成,毫无拖泥带水之感。 疤脸压根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整个人在这股强大的力量下,完全失去平衡,仰面朝天地重重摔倒在地,摔得地面都发出沉闷的声响。 还没等疤脸回过神来,小龙哪会给他喘息的机会,紧接着高高抬起手臂,攥紧拳头,使出浑身力气,狠狠砸在了疤脸的脖子上。 “砰!”一声闷响在空气中炸开,如同重锤敲鼓。疤脸只觉眼前一黑,脑袋“嗡”的一声,意识瞬间消散,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瘦高个见状,怒目圆睁,趁小龙攻击疤脸之时,抬起一脚,带着呼呼风声,朝着小龙踹了过去。小龙反应极快,身体一闪,轻松躲过这凌厉的一脚。 紧接着,他顺势下蹲,右腿如同一把锋利的镰刀,迅速使出一招扫堂腿,精准无误地扫在了瘦高个的左腿上。 “哎哟!”瘦高个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顿时失去重心,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小龙哪肯放过这绝佳时机,他借着起身的力量,扑了过去,手臂抡圆,带着呼呼的风声,一记重炮般的拳头,狠狠砸在了瘦高个的后脑勺上。 就这一下,瘦高个像被一道惊雷劈中,身体瞬间僵直,随后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不省人事。 “别动,动一下打死你!”小龙迅速掏出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洋鬼子,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厉,“去把他们裤腰带解了,一个个都绑了。” 不到十分钟,小龙坐在桌前,一盆蛤蜊被他吃得干干净净,一壶酒也被他一饮而尽。他抹了抹嘴,看向一旁的关淑怡,说道: “姑娘,都清楚了吧?这就是个洋骗子,还伙同这两个家伙,打你东西的主意。好在钱没丢,人也没事。要是碰上人贩子,你可就倒大霉了。行了,我审完了,你自个儿拿个主意,这三个人怎么办?送巡捕房,还是你对这人还有什么念想?” “都送巡捕房!我不想看到他们。”关淑怡紧咬着下唇,那贝齿几乎要嵌入娇嫩的肌肤之中,眼中燃烧着屈辱与愤怒的火焰。她自诩为进步女性,满心热忱地追求着爱情与自由,却没料到竟被这般宵小之徒算计,这对她而言,无疑是奇耻大辱。 小龙本以为此事就此尘埃落定,可没成想,陆嘉衍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那洋鬼子,瞬间就来了精神,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兴奋地说道:“这家伙是毛熊那边的?留下留下,他还能再帮我个大忙。” 小龙一脸茫然,被陆嘉衍这话弄得摸不着头脑。他满心疑惑,一个彻头彻尾的洋骗子,究竟能帮上什么忙呢? “我要让这个洋骗子,帮我这个华夏‘“骗子”一把。明天给他换上一身顶好、最贵的西装,再把城里最有名的饭店订好,我要让明天大沽最热闹的地方,所有人都能看到我和他在一起。”陆嘉衍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是……”小龙刚要开口询问,却又被陆嘉衍接下来的话打断。 “还有几天那批重要的东西就到了,既然要让小东瀛上当,就得好好包装一下。记住,明天在大街上,安排个小偷把他的包抢了,你一定要逼着他说洋文呼救,再把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这样这场大戏就做足了。”陆嘉衍越说越兴奋,脸上洋溢着兴奋。 “那事后怎么处理这个洋鬼子?”小龙皱了皱眉头,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我听说在沪市,处理这种人一般都是丢到黄浦江里。这儿靠海,处理起来倒也不麻烦。”陆嘉衍目光平静地看着小龙,语气中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思妍说得对,他既然已经入局,就不能再心慈手软,必须要为自己的目标全力以赴。 翌日清晨,利顺德饭店黄铜包边的旋转门前,黑色福特停下,车门开启的刹那,青金石袖扣在晨曦里微闪,一位金发碧眼发洋人躬身而出,灰呢西装上的人字纹随动作泛起涟漪。 他驻足整了整衣襟,上好的面料裹着颀长身躯,肩线处隐约可见裁缝密匝的星点针脚。马臀皮的雕花布洛克鞋踏上花岗岩台阶时,与石面碰撞出清越声响。 惊得门童慌忙压下鸭舌帽檐。左手真皮公文箱的铜制搭扣泛着幽光,右手文明杖轻点地面,端着十足的派头。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瘦小的家伙不知从哪突然窜出,玄色短打衣袂一晃,猛地一脚踢向洋人。洋人猝不及防,踉跄后退时,公文箱已脱手飞出。 洋人顿时大惊失色,扯着嗓子大声呼喊,那急切的声音瞬间吸引了路人的目光,众人纷纷侧目张望。 好在小龙早有准备,迅速从车上冲下来,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小偷的胳膊,小偷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混乱间,皮搭扣在撕扯中迸裂,雪片般的商业文件散落一地。一沓子纸钞漫天飞舞,墨西哥鹰洋在花岗岩台阶上滚出很远。 这一幕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引发了一阵疯狂的哄抢。路人纷纷围拢过来,你争我抢,场面一度失控,连巡捕都被惊动,匆匆赶来维持秩序。 洋人只是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仿佛方才的劫案不过是街边小贩的一声吆喝。 陆嘉衍更是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径直迈过散落的钞票与银元,鞋尖碾过一张纸币,在侍者惊愕的目光中跨进了利顺德的大门。 餐厅内,水晶吊灯的光晕在白兰地杯沿流转。陆嘉衍摆摆手,“不好喝,撤了吧。在红酒那一栏轻轻一点,:“开一瓶,先醒着。” 对座的洋行经理终于挑眉看了过来,这华夏人到底什么来头?对面那位绅士,指间雪茄的也是刚到的顶级货色。 离开时,陆嘉衍故意对着小龙说道:“前一阵子,这地方开了家馆子,叫登瀛楼,做的一手好鲁菜。就是有些太热闹,怕吵到这位大人了,这么着,小龙,你跑一趟,别管菜单,都要一份,送家里来。我还有要紧事谈,快去吧。” 第七十一章 开办学校 这事儿还不算什么惊天大新闻,最让街头巷尾的人们津津乐道的,是那天晚上的事儿。陆嘉衍领着洋人去听小曲儿,那场面,可太豪横了。 陆嘉衍拍下一张庄票,让店家抬来一箱银元。只要有小姑娘进门甜甜喊一声“爷”,陆嘉衍抬手就是二十块大洋赏出去,一晚上下来,哗啦啦就花出去上千大洋。这白花花的银子如流水般花出去,听得旁人目瞪口呆,咂舌不已。 消息就像长了翅膀,迅速传开,这番反常行为马上有了效果,小鬼子们开始疑神疑鬼,心里头犯起了嘀咕,对陆嘉衍和洋人的关系猜测纷纷,各种流言蜚语在暗地里涌动。 “听说陆桑平日里可是个极其节俭的人呐,怎么昨天那做派,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那个洋人到底什么来头啊?” “这是从路上捡到的文件,我找人翻译了,看来毛熊那边要全面反攻了。”在一处隐秘的房间里,一个声音打破了平静,有人低声汇报着。 “哟西,普鲁士已经被拖住了,他的那些队友看来不给力啊。毛熊面对两大最强帝国,终究还是差了些火候。”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微微眯着眼睛,脸上露出似有似无的冷笑。 “底蕴啊!这些老牌帝国资源丰富,耗得起。想想十年前,咱们就是因为耗不下去,才败下阵来。这一场仗,咱们缓了好几年都没缓过劲儿呢。”另一个人接话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和感慨。 “去告诉陆桑,他提出的价钱我同意了,就按照当前的牌价来办。他这次赚得已经相当可观了。至于他的其他要求,也可以应允。” “我们会社可以用正常价格为他提供所需的机床、发电机以及教材。他既然一门心思要办学校,适当吃点小亏也是常理。另外,务必提醒他,这次机会一旦错过,往后再想购置这些物资,可就得走外交渠道了。” 陆嘉衍斜倚在银行私人会客室的真皮沙发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刚刚送来的户头对账单。纸上的数字像被施了魔法般每日疯长。 他忽然低笑出声:“老狐狸终于上钩了。”东瀛人、各国来的投机者,都信了这张废纸一般的债券。不久之后,当有人带领工人振臂一呼,这东西会让他们欲哭无泪。 陆嘉衍起身叫来经理把货款划了账:“樱花株式会社的账目,就这样吧。” 他脚步轻快的回家,该带上媳妇离开了。接下去就是他心中谋划的未来。该把要做的事做了,过过顺心日子去了。 陆嘉衍一回四九城,就全身心地投入到筹备办学的计划里,忙得不可开交。他心里清楚,要兴办这么大规模的一所学校,单靠自己的力量,那是无法维持下去的, 唯有借助一切能够利用的力量,才是长久发展的根本之道。然而,在政府内部,他缺乏必要的人脉关系。 好在之前公使先生欠了自己一个人情,如今到了请他们出力的时候了。陆嘉衍怀揣着期待,与几国大使展开洽谈。 六国饭店的水晶吊灯将会议室照得通明,各国公使端坐在真皮沙发上,手中香槟泛着琥珀色的光。 公使慢条斯理地转动着手上绅士杖,率先开口:“陆先生,您的表现实在出色。我们期待下一次合作,或许你也期待着我们今后的合作。”他抿了口红酒,镜片后的蓝眼睛闪着精明的光。 “陆先生,您不妨提提要求,我瞧瞧能否办到。我对您接下来的计划很是好奇。”花旗公使满脸堆笑,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询问道。 陆嘉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打算筹办一所职业工人学校,专门教授机床操作。不知几位能否给予支持?日后学有所成,开展来料加工、组装业务,我只是想让华夏人开阔眼界、启迪心智。要是条件允许,我还想在京津冀地区开设一些小学。” 利国利民利已,做力所能及之事,这便是他心底的谋划。漆黑的世道之中,一盏蜡烛,点亮一丝光明也好。 “没有问题,我会向上级提议,拨一笔款子给你。不过这些学校的名字得我们来敲定。师资和教材我们也要审核。”花旗公使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审视。 “公使先生,我只要免费教育,我的投入就当捐款了。”陆嘉衍随即开口道。 “那就没有问题了”,公使突然大笑,“那我们可以达成一致了。” 让他有些失望的是,除了花旗公使有些兴趣。其他几位只在政策层面给予一些不痛不痒的支持外,谈到实质性的资金援助,这些大使们纷纷打起了太极,个个都像是铁公鸡,一毛不拔。 不过陆嘉衍目标清晰,他深知将来的发展迫切需要人才。在他看来,兴办一所技工学校是当务之急,也是最为务实之举。 在未来的日子里,一门手艺就是生存与发展的底气,从这里走出的学生,将成为工业的基础力量。 他明白,发展之路急不得,需要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西方的先进科技虽然强大,但只要潜心钻研,循序渐进,终能掌握。 而当下,培养车削加工等领域的专业人才已刻不容缓,必须尽快储备,为国家的工业发展筑牢根基。 陆嘉衍心里清楚,这笔钱拿着烫手,但若投入教育事业,反倒能赢得一片赞誉。 至少明面上,没人敢轻易动他了。眼下最要紧的是尽快落实办学事宜,而后迅速抽身。若不懂得及时收敛,日后恐有灭顶之灾。 彼时的学制已渐成体系:小学分初等四年、高等三年,高等小学简称高小;中学四年,大学三至四年。正值新旧教育理念更迭之际,民间办学之风日盛。 陆嘉衍筹划的正是七年基础教育——前四年识字明理,后三年专攻技艺。在他看来,唯有让百姓先通文墨,日后方能自主抉择人生道路。这种“先通文后专艺”的办学思路,在当时颇为普遍。 第七十二章 谋定而后动 “这孩子就留着吧,好好栽培。”思媛轻抿了口茶,眼波流转间已有了主意,“依我看,你该给他张罗门亲事。接到院里养着,你才能彻底安心。” 陆嘉衍揽着她的肩头:“这么说,小龙算是过关了?” “他若不动手,明儿就该打发走了。”思媛靠在他怀里,声音压得极低,“如今才算真正成了自己人。你可得好好调教,剩下那三个也得早作打算。成了家的男人才算扎根,何况娶的是东家安排的媳妇。有妻儿在院里拴着,往后就算单独带他出远门,心里也踏实不是?” “那件事......可还顺利?可有亲自盯着?”思媛话锋一转道。 陆嘉衍长叹一声:“我给了那洋人二百大洋,夸他差事办得漂亮。说好到码头就放人,小龙出门时我暗中跟着。他应是察觉了,特意在街角买了包烟,抽完两根才动手。” 思媛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不对:“掌柜的,心软了?” 她突然正色道,“这世道由不得你慈悲。若想明哲保身,学那些纨绔子弟吃喝玩乐便是,保你一世平安。” 可你要挣钱、学洋务、办学校、忧国忧民!”她冷笑一声,“且看世道容不容得下你这样。既然选了这条路,若不给自己留后手,迟早让人啃得骨头都不剩。” 思媛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大沽那栋小洋楼,我打算托姐姐帮忙周旋。这事得快些办妥,等风声过了,咱们就该装穷了。” 陆嘉衍点头称是。自家媳妇行事向来滴水不漏,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思虑确实周全。 “要不要请个郎中瞧瞧?”他皱眉道,“大沽的海鲜你一吃就吐,别是身子不适?” 思媛唇角微扬,拉开抽屉时指尖却轻轻发颤。她取出一张药方递过去:“掌柜的,你瞧瞧郎中都写了什么......” 陆嘉衍接过笺纸,目光在墨迹间游移,忽然定住。再抬头时,眼底已漾开层层涟漪:“思媛,这......这是喜脉?你有喜了?” “大沽那个姑娘我已叫来相看过。”思媛低垂着眼睫,声音轻若蚊呐,“虽是个卖唱的,倒也清白。若是......你就......” “胡说八道!”陆嘉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指腹温柔地抚过她的面颊,“你这傻丫头,怎么还惦记着那些陈规陋习?我疼你都来不及。” 他拭去她眼角的泪花,柔声道:“这是天大的喜事,该高兴才是。” “有些事趁早安排才好。”思媛靠在他肩头轻声道,“现在接她进门,还能念着我的好。等十年后我人老珠黄时,再找个十八九的姑娘,那眼神该多刺人?这些内宅的事你不必操心,我自有分寸。倒是外头的营生,你可要仔细着些。” 媳妇叮嘱过后,陆嘉衍开始亲自调教二虎使枪。选二虎,就是看中他性子憨实,像块未经雕琢的硬木——来得及打磨。 谁曾想,这憨子竟是个天生的枪手。不出半月,二虎的准头已甩开陆嘉衍一大截。 这日晌午,陆嘉衍站在靶场边的槐树荫下,盯着靶纸上密密麻麻的十环孔洞,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 “邪了门了......”他捻着发烫的弹壳,声音发涩,“你小子怎么上手那么快?莫不是背着老子偷练?” 二虎正用纱布擦拭枪管,闻言咧嘴一笑,晒得黝黑的脸上泛起憨态:“东家,不就是手稳、眼尖、气匀嘛。” 他摊开生满老茧的掌心,“俺打小跟着师父练武,寒冬腊月对着香头练眼力——” “行了…”陆嘉衍气恼的踢着脚边的石子。他摸出烟卷点上,狠狠吸了一口,灰白的烟雾里,五十米外的靶子已然有些模糊。 “人比人得气死死,货比货得扔啊......”陆嘉衍把手中的转轮塞了回去,他望着靶纸上密密麻麻的弹孔——自己苦练这么久,竟还不及二虎半个月的水准。 二虎搓着布满老茧的手掌,黝黑的脸上堆着憨厚的笑:“东家您别往心里去。往后远靶子归我,近处的活儿还靠您......” “去去去!”陆嘉衍被他气笑了,从钱袋里摸出块鹰洋,塞到他手里,“拿去买吃的,别在这儿晃悠。”想了想又说道,“今后自个儿找地方练去,别让我瞧见。” 陆嘉衍望着那株槐树,天赋太重要了,他的时间有些不够用。陆嘉衍忽然明白了有些人终日沉醉在梨园笙歌之中——不是他们甘愿堕落,而是前朝留下的窟窿太大了,大到碾碎了他们所能想到的可能。 海关税、盐课、商税都预支出去了。可南方各地势力聚集,北方的要防着“活佛”、“王爷”,列强虎视眈眈,宫里的开销却还在支着。 陆嘉衍忽然低笑一声,眼底却不见笑意:“好一个四面楚歌的局......既然走了这一步,便再没有回头路了。但行前路,且看天意吧。” 他转身朝校外走去,眼下最要紧的,是请动关教授出山。这所学校必须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华夏学者坐镇。 至于他自己——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捐钱尚可,办学这等大事,终究需要真正懂行的人来操持。 自行车骑上匆匆回家,陆嘉衍换了身得体的长衫,这就去找他。关教授住在城西的槐树胡同,青砖小院里种着几株秋海棠。见陆嘉衍登门,老先生正在廊下煮茶。 “关老,学生今日来,是想请您出面办学。”陆嘉衍开门见山,连茶都未及饮一口便道明来意。 关教授捻须沉吟片刻,忽然拍案道:“好!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老夫这把老骨头,能派上用场自然义不容辞。坐下喝茶,我们细细聊聊。” 茶烟袅袅中,老人眼中闪着精光,“说说看,你打算办个什么样的学堂?” 陆嘉衍正襟危坐:“学生以为,小学四年重在识字明理。再往上,就得教些真本事。洋人既出钱,军事、新科技这些必然碰不得。不如务实些——高小开设算术、物理、化学,为将来深造打基础。另设三个技工班:翻砂、机床操作、机械维修,以实操为主,辅以理论。” 他顿了顿,“若能联系周边工厂让学生实习,那就更好了。” “思路不错。”关教授颔首,忽然话锋一转,“不过规模太小。老夫在学界还有些薄面,可以联络同仁共襄盛举。这办学之事,想来不少有识之士都愿意解囊相助。” 茶盏中的热气在两人之间渐渐散去。不知不觉之中,烟缸里已插满烟头。 第七十三章 渐生反骨 暮霭沉沉,余晖透过窗棂,洒落在屋内。思媛有条不紊地整理着行李,一边开口缓缓说道:“学堂地基都打好了,你该着手培养些心腹。小龙二虎筋骨已开,是能顶事的苗子。至于那两个小的...”她指尖在箱扣上顿了顿,“总透着股野性,须得试出真心才好。” 陆嘉衍微微颔首,神色间满是担忧,说道:“这事我心里有数,自然会妥善操办。只是你这一去路途遥远,我实在放心不下。你到了那边,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能应付得来吗?” “有老孟和二虎呢。”思媛端起青瓷茶盏,“安胎看病不过是个幌子,真正是要去………“她忽然倾身,凑到丈夫耳畔。 陆嘉衍摇摇头:“你还有身孕,这千里迢迢……” 思媛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笃定,轻声笑道:“你不必忧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何况,外人根本不知道我带了多少银钱,身边也有人护着。” 说着,她凑近陆嘉衍,压低声音说道:“如今不过是把算盘珠子拨到租界——洋人要的是体面,乱兵贪的是钱财,唯独这租界的砖瓦地契,洋人带不走,兵痞子也不敢进去胡来。” 思媛站起身,目光望向远方,神色中透着果敢:“掌柜的,你跟我说的太对了,我想明白了。如今兵荒马乱,做任何买卖都不如先稳住根基。既然你如此看好为何不做?” 陆嘉衍一声叹息,“原想着与你闲话解闷,倒成了纵虎归山。”他望见妻子眼底跃动的精光,“寻常妇道人家都绣花抚琴,偏你把时局当算盘拨弄。” “锦儿姐姐当初卡下的钱。”思媛腕间一翻,忽将一张银票摆在檀木几上:“原本她想守着这笔曹公公的银子。如今,她家里那位动起了复辟之心。她再不做点什么,就来不及了。这么好的机会,我能干坐着吗?” 窗外树影婆娑,将他的沉默剪碎在斑驳的光影里。“也罢——这世道,都说十里洋场的墙上都能长出稻谷,是该在租界里埋几粒种子。” 思媛协助陆嘉衍打理大沽的宅院时,展现出了不错的能力。她的一举一动,福晋等人都看在眼里。短短时间内,几处宅院价值竟上涨了好几成,如此好的收益,着实令人惊叹,这样的投资确实不错。 福晋她们心想,与其整日担忧家中产业被那些不成器的家伙败光,倒不如跟着思媛留些后手。 思媛此番出手小洋楼,恰好戳中了她们的心思。“也罢,投在戏子身上,砸在鸟笼里,不如翻做浦江边的地基。” 而思媛此番执意要前往沪市,一方面是确实看中了沪市地产的巨大潜力,想在那里大展宏图;另一方面,她也想借此机会试探家中的情况。 毕竟,家里新来了个出身唱戏的妮子,还有两个老孟的徒弟将来是要配枪的,她必须得摸清状况,看看家里究竟安不安全,又有多少人心思不正。若不费些心思、设些局,又怎能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次日清晨,思媛离去的马车碾过巷口。陆嘉衍便以自家离学校路途太过遥远,日常往返多有不便为由,吩咐小龙去学校附近寻一处小院子,方便他平日里上班居住,休息日再回家团聚。 没过多久,小龙就在学校附近寻到一处合意的地方,买下了一处院子来。陆嘉衍带着小龙搬了过去,留下彪子和阿猫看守宅院,新娶的小妾也留在了家中。 从此以后,陆嘉衍清早立在院子门下,看小龙领着十来个精壮车夫操练拳脚。这些汉子原是码头苦力、车夫,如今换上青布短打,晨起扎马步,晌午练准头,乱世里,能打会说,消息灵通,便是保命符。 车夫们本就因常年拉车,身体素质尚不错,又有较好的伙食,聚在陆嘉衍身边,渐渐形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学堂后巷新置的院落成了秘密据点。陆嘉衍特意挑了几个面黄肌瘦的落选校警,都是家中有老母稚子的。 每逢旬休,他便让小龙往各家送米面,银元裹在油纸包里,比枪栓更锁得住人心。 他心里明白,这些人因顾及家中老小,便有所牵挂、有所顾虑,自己也能通过他们的家人对其加以约束。 先将他们养着,每日加以操练,等时机成熟,再给他们配备枪支,如此一来,自己便也算有了一定的自卫力量,在这风云变幻的世道里,多了几分保障。 时光悠悠流转,三个月转瞬即逝,家里里渐渐显出异样。新纳的小妮子原是卖唱的,哪耐得住深宅寂寞? 不过月余,她便成了茶馆的常客。每日都要外出听戏,仿佛一日不去,周身便似有万千蚂蚁在爬,浑身不得劲。彪子阿猫跟着出入茶馆,起初还绷着筋骨戒备,渐渐被烟火气吸引。 彪子和阿猫呢,名义上是每日陪着小妾出门,肩负保护夫人安全的重任,可实际上,他俩也被那热闹的茶馆吸引,纯粹是去凑热闹的。没了师傅和师兄在旁时刻管束,他们也彻底放松了下来,行事愈发随性,全然没了往日的规矩和谨慎。 “大师兄他们可真是风光,整日里跟着东家外头跑,肯定是吃香的喝辣的。咱们倒好,只能在这茶馆门口干守着,听着里头大鼓唱得热闹。这位连口茶水都舍不得赏。”阿猫踢着脚下的石子,语气里透着不满。 彪子阴着脸,眼神像淬了冰:“东家嫌咱们年纪小,又有了贴身保镖。我看啊,在这地界怕是永无出头之日了。上头压着师傅、师兄,哪还有咱们的活路?” “不至于吧?师傅往后总会想着咱们的。”阿猫犹疑地问。 “呵,”彪子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人家是打小跟着的儿徒,咱们半路投奔来的。这好事啊,八辈子也轮不到咱头上。” 却不知街角那个擦汗的人力车夫,粗布褂子里有一摞银元——正是陆嘉衍花钱请的安插的暗桩。车把上磨出的老茧是真的,可那双眼睛也直勾勾盯着。 暗中啐了一口,“嗬,俩小兔崽子,跟这儿抖机灵呢?也不扫听扫听,爷们儿就是没门路,要不早当上巡捕房班头了!” 第七十四章 调教 陆嘉衍把玩着手中的盖碗茶,青瓷盖子“叮”地一声轻叩在杯沿:“小龙啊,方才的话,可都听真着了?老孟哥没教好他们啊!”他眼皮都没抬,声音轻得像在问今儿的茶沏得如何。 小龙只觉得脸上像被人抽了一鞭子,火燎似的疼。他拳头攥得嘎巴响,抬脚就要往门外冲:“东家且稍待片刻,这两个小的少不更事,一时糊涂莽撞。在下这就去将他们带回,必当重重责罚。” “急什么。”陆嘉衍慢条斯理地吹开茶沫,“老孟哥怎么在院子里说的,你比我清楚。” “呵。”他眼皮一掀,小龙登时像被冰水浇了脊梁。“老子当你们是自家人,大壮有的,我那一点没给你们?那两个崽子倒好!十五六了,小孩子?” 茶碗往桌上重重一顿,“正事不干,逛茶楼,编排老孟的是非...”突然冷笑,“怎么?当我陆某的银子是天上掉下来的?” 小龙喉结动了动,始终没张口。他太清楚了——这事再没商量空间。陆爷给的不少,吃穿用度齐全。 换来的竟是这般回报:家里的小妾天天出去逛茶楼,装聋作哑,日日作壁上观,瞒着东家不说,连对师傅的那点忠心都喂了狗。 小龙独自踏进院门,二话不说抄起扫帚,将二人打得皮开肉绽。末了一脚踹倒在地,甩出个灰布包袱:“滚!别怨师兄手黑,是你们坏了规矩。” 包袱落地铿然作响,“这里有些银子,够你们做点正经营生。日后...”喉头滚了滚,“真要活不下去了,到学堂门口槐树下留个暗号。” 彪子阴沉着脸拾起包袱,回屋三两下卷了铺盖,忽地眯眼盯着窗外:“猫儿,去探探那娘们可在屋里?”掂了掂钱袋冷笑,“这点碎银子,咱们俩一个月都熬不下去。” 阿猫闻言一愣:“大哥你这是要......” “蠢货!”彪子一把拽过他,“那首饰盒里才是咱俩安生立命的钱!” 两个愣头青不识货,顺走的妆匣里尽是些铜簪绢花、银镯子,反倒搁在案头的一对民窑瓶子值点钱。 事后陆嘉衍听罢,只掸了掸衣袖对小龙道:“罢了,你这性子要改改了,如今在世上最要不得就是心软了。”那语气淡得像在说昨夜的茶凉了。 “陆爷您里边儿请——”茶博士的吆喝卡在嗓子眼。但见陆嘉衍阴沉着脸跨过门槛,后头跟着的小娘子低眉顺眼,手里帕子拧得跟麻花似的。跑堂的眼力劲好,缩着脖子再不敢吱声。 “平日可有喝惯的茶,该还有剩吧?拿来我尝尝。”他叩着桌面说道。 她猛地攥紧袖口,对伙计使了个眼色:“把我收在锡罐里的...取来。”话尾几个字突然轻下去,总怕说错了什么。 “城里日日笙歌,可出了永定门,多少人勒紧裤腰带过日子?”陆嘉衍转着手里的扳指说道,“三块大洋就能买个十岁的丫头,一股馊味的水桶边一群人抢食,这雕梁画栋的戏台子可会唱给你听?” 陆嘉衍推开雕花木窗,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雅间外头,“瞧见那位坐在右侧的爷了吗?” 他指尖轻叩窗棂,“两年前,齐爷天天就坐在咱们现在这个雅间。” 说着,陆嘉衍手腕一翻,一枚玉扳指摊在掌心:“前几日他卖给我的,就这个数。” 他压低声音,“你再看他身上那件锦袍子,手里提的楠竹鸟笼,哪样不是彰显着以往的富贵。可偏偏都败在这儿了。” “今儿个茶馆里有人唱出彩,他就能一把银元丢上台。明儿个遇上个搅他下棋的,三言两语就能激得他拍案而起。” 陆嘉衍轻轻摇头,“只要他起身骂上一句,这局就算成了。随便来个摆棋局的,一下午能赢走他一座宅院。”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这四九城里,专吃这碗饭的江湖客还少吗?” 陆嘉衍指尖重重叩在茶案上,震得盖碗叮当作响,“几个月前你在大沽唱戏,无人捧场之时,你可想过有朝一日会穿着绸缎,来这地方消遣?还会打赏台上!” “好茶。”他打开盖碗,轻嗅茶烟,忽地一笑,“七窨茉莉,倒是风雅。茶馆里三教九流,楼下有多少乱糟糟的事和人?门外有多少双眼睛在掂量里面羔羊的斤两,我地方连沾都不想沾边。” 茶盖不轻不重地一合,“你既想过这般日子,掉头就走,今后各自安好便是。” 说罢,指尖推过一张银票,“否则,明日就去把镯子赎回来,安生学些持家本事。” “镯子的事......你知道了?”她下意识将手腕往袖中缩了缩。 陆嘉衍冷笑一声,一把攥住她纤细的腕子:“这红痕还未消尽,当我是瞎子?” “每月五十块现大洋,倒养出个典当度日的败家娘们。再任你这般荒唐下去,怕是要连宅契都抵给当铺!” 他猛地甩开她的手,衣袖带翻茶盏:“今日若还想不明白,这陆家小门小户,便容不得你了!” 陆嘉衍正阴沉着脸跨出茶楼,险些与来人撞个满怀。 “瞎了你的——”对方怒喝声戛然而止,转而堆出满脸谄笑,“哎呦!陆先生!您今日好雅兴啊。今儿得了闲,到这边耍耍?” 陆嘉衍眼底的寒意瞬间化作春风:“吕营长!这是公务在身?我也是一时没看路,冲撞了您。”他不动声色地掸了掸对方军装上的浮灰。 “咳,陆先生这是什么话,我这是奉命协助警局收治安税,否则我操个什么心啊?” 吕营长凑近低语,“犬子在学校还望您多关照。等毕了业...”他比了个手势,“好歹谋个排长缺,咱这当爹的也算尽心了。规矩我明白,不会差事。” “令郎天资聪颖,我自当全力举荐。待中学毕业,何不送讲武堂深造?假以时日,吕家怕是要出个军界新星。” 吕营长闻言喜得搓手:“承您吉言!要不咱们接着聊聊?”他侧身让出茶楼入口,却见陆嘉衍目光掠过身后跟来的小妾,面露难色。 “今日实在不巧。”陆嘉衍拱手致歉,“后日休假,我知道一家馆子不错,正好与吕兄细说讲武堂的路子。”说罢轻推女子肩头,二人拱手作别。 第七十五章 步步为营 吕营长脸色骤然阴沉:“去,查清楚陆先生在茶馆里撞了什么邪!冷着脸就走了。” 他一把攥住巡警领口,金牙在阳光下闪过寒光,“要是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他府上小妾,给我查清了底细。给老子收拾干净。敢挡我儿的青云路,活腻味了!” 不过半盏茶功夫,几个便衣已摸清来龙去脉。原是那戏园子的老把戏——见陆家小妾生得标致,几个纨绔便故意往台上撒银元。众人碍着面子跟着打赏,竟逼得她典当首饰充场面。 “嗨!不就是鱼市董疤痢和粮行陈秃子嘛!”副官比划着,“去年为争地盘就结过梁子。” 吕营长闻言突然抄起茶壶砸得粉碎:“我当是哪位爷!竟然是两个下九流的夯货!” “去!让他们连夜准备钱,摆酒服软。就说我这儿新到一批湖北条子,正想试试质量咋样!” 旧京骡车有跑海、站口之分。跑海车铃铛叮当响遍胡同,站口车则要抢占前门脸儿的好地角。鲜鱼口每日辰时便涌起人潮,多家老字号汇聚此地。 董疤痢占的就是这么块黄金宝地。买东西的、进货的多半用的他的骡车。因为赚的多,手底下心也齐,牢牢霸着这块地界。 较之董疤痢的顺畅,陈秃子的驼队着实落魄。二十峰骆驼终日往返于矿场与城门间,驼铃里混着煤灰与石灰的浊响。 这行当最是熬人——骆驼反刍时会喷出腥臭的胃液,发情期能踢碎马槽。每当驼队穿过闹市,陈秃子总要叮嘱手下拽紧头驼的缰绳,生怕这些灰扑扑的畜生,脏了太太小姐们簇新的旗袍下摆。 那畜生也娇贵,十分不好伺候。陈秃子坐在路边吃卤煮时候,眼巴巴望着鲜鱼口车水马龙,指甲掐进掌心里——董疤痢那孙子,连手底下都能坐在这儿吃饭。他那些弟兄只能硬饼子就着豆汁。 这半年来两人没少拌嘴,可都留着分寸。顶多互相推搡几下,骂几句“孙子诶“也就罢了。 都是城里做生意的老油子,谁不知道这里头的门道?真要动了手,惊动了巡警,那可就不是几两银子能打发的了。轻则挨一枪托,蹲几天班房,重则生意黄了还得连累家小——值当么? 要说这俩冤家,闹腾半年反倒把生意闹兴旺了。钱一多就飘,走路都横着膀子晃,这才惹出今日这场祸事。 眼下可好,撞上了硬茬子。别说吕营长这样的地头蛇,就是个寻常排长也能捏死他们。如今除了低头认栽、破财消灾,还能怎的?只是这脸面,算是丢到姥姥家了。 俩人蹲在军营门口,你瞪我我瞪你。一个嘟囔“孙子唉,就你显摆”,一个嘀咕“你是什么好东西?全怪你嘚瑟。” 可心里那点算计,都写在脸上了——早晚得把这口恶气出了! 好在,陆嘉衍只是收了钱,却不需要他俩摆酒服软。陆嘉衍心里清楚的很,这种地痞无赖,最好敬而远之。 越是上层的人物,越是珍惜羽翼。下三滥的手段不惜的用了。可最怕就是要上位的。他们可没太多的顾忌。 而且这种地方,他也不喜欢去。人惹的麻烦,多半是自己找来的。无意之中结识的三教九流,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财富。甚至与有时候的客气,都会被带有恶念的人记在心里。 陆嘉衍到底没让他们摆酒赔罪,只收了钱财了事。他心中明镜似的——这等滚刀肉,沾上了便是甩不脱的麻烦。 位高者惜名节如惜羽,早不肖与下九流纠缠。可那些正往上爬的狼崽子才最危险——他们爪牙初利,最是凶性难驯。 这浊世里多少祸事,都是自找的。或是席间多饮了两杯显露家底,或是路上偶遇个三教九流的引为知己。有时连拱手作揖时的谦辞,都能被歹人当作可乘之机。 今日范先生执笔临帖时谈及此事,捋须颔首道:“世间无故挨的耳刮子少,自讨的苦头多。此事处置得宜,倒是长进了。” “无故加之而不怒者,几人哉?字如其人,持身以正,要藏锋其中。”范先生笔走龙蛇间瞥他一眼。 光阴似砚中墨,陆嘉衍在范宅习字已超一载。每月初八,总见他提着三斤五花肉穿过胡同,十块银元并一袋新米从无间断。 二荤铺的掌柜早备好陈年花雕,远远望见便唱个喏:“范老先生的酒甏又该满上喽!”这般君子之交,竟成了城南文人口中的一段佳话。 暮色渐沉时,福晋望着大沽海面上东瀛炮舰的轮廓,鎏金护甲轻轻搭上梁锦儿的手背:“回京城吧,这咸风刮得头疼。” 海风卷着浪沫扑来,将她的云锦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的藕荷色衬裙。 马车辘辘驶离码头,新漆的朱门上“朱鹮置业”四个魏碑小字在夕阳下泛着铜光。 梁锦儿望着那越来越远的牌匾,忽然道:“思媛真不容易,挺着六个月的身子还往沪市跑。”她下意识揉了揉太阳穴,“单是想着要上船,我这会子就开始晕了。” 福晋摩挲着腕间的翡翠镯子,冷笑一声:“愿意拼搏的女子,哪个不是拿命在搏?”她望向窗外,“咱们这样的门第,姑娘们一个个往深宅大院里送。拼了二十年,就换来这褪色的头衔?” 她忽然转头凝视梁锦儿,“倒是你,这一路走来......可算熬出来了。比你那几个姐姐命好。” “大姐才貌双全,嫁的也好,原以为能安稳度日......”梁锦儿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那方绣着并蒂莲的丝绢早已皱得不成样子,“谁知那男的为了补个实缺,竟把她送去……三尺白绫寻了短见。” “二姐怎么样?还不是做小,输给了家庭。你看小陆子被赶出家门之时。” “所以啊,”梁锦儿忽然笑起来,眼角细纹里蓄着泪光,“什么出头不出头的。咱们这样的女子,活着就是踩着刀尖跳舞。跳得好是本事,跳不好......”。 “所以啊——”福晋忽然冷笑一声,凤眸里闪过一丝锐利,“你才是最明白的那个。什么情啊爱啊,都是虚的。白花花的银子才是退路,握得住的男人方算靠山。” 护甲“铮“地划过她裙摆:“你这一步步,把前人的教训都化成了算计。大姐的所托非人,二姐的情迷心窍。” 她忽然俯身逼近,鬓边的点翠步摇簌簌作响,“若论这深宅里的谋算功夫,满京城有几个及得上你梁锦儿?” 梁锦儿半掩的面容上。她唇角还噙着笑,:“福晋谬赞了。不过是不想做那打碎花瓶罢了。” 第七十六章 一鲸落万物生 陆嘉衍近来察觉一桩颇为蹊跷之事。按理说,如今尚不到八旗彻底式微的年月,他原想着慢慢的出货,方能将那些物件卖个好价钱。 可这三个月来,王掌柜只遣富贵来过一回,孙、张、陆三位掌柜更是踪影全无。这般情形,着实令人费解。 陆嘉衍思来想去,终究按捺不住心中疑虑。这日他特意绕道同仁堂,精心挑选了一支上好的老山参,又寻了个匣子仔细装好,这才往王掌柜府上递了帖子。 虽说老掌柜因年迈体弱,早将铺面盘了出去,如今只在家中静养,可在这行当里浸淫数十载,三教九流的人脉、南北往来的客商,没有他不相熟的。若要打听这桩蹊跷事,找这位老江湖准没错。 陆嘉衍来到王宅门前,抬手轻叩门环,铜环碰在朱漆大门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多时,富贵便小跑着迎了出来,一见是他,脸上顿时堆满笑容:“哟,陆爷!您可算来了。我们掌柜前儿个还念叨您呢,里边请!” 陆嘉衍含笑点头,随富贵穿过影壁,绕过回廊。迈进正房门槛,便见王掌柜正倚在罗汉榻上品茶。 陆嘉衍连忙拱手行礼:“老掌柜气色愈发好了。今儿特意给您带了一支长白山的老参,让富贵每日切上两片熬药。指不定过几日您身子骨硬朗了,又要重出江湖呢!” 王掌柜闻言朗声大笑,颤巍巍地撑着榻沿要起身相迎,陆嘉衍赶紧上前搀扶。老掌柜的手虽有些发抖,眼神却依旧炯炯有神,显是见了故人分外欢喜。 “托陆小哥的福,这几日确实松快了些。您快请坐——富贵,去把前儿得的那罐小兰花沏来。”瞧着精神头儿比上回见面时好了不少。 “如今老朽每日到您家水行打缸过滤水,煮茶都格外清甜。”王掌柜捧着茶盏,忽然压低声音道,“陆小哥此来,怕是为着买卖上的事吧?” 陆嘉衍闻言一怔,随即失笑道:“果然是老掌柜,什么事都瞒不过您。不瞒您说,近来确实遇着件蹊跷事,这琉璃厂是没有生意了吗?” 话未说完,富贵已捧着茶盘进来,王掌柜咳了一声说道:“买卖哪儿是差喽,是红火喽。换货场那地界儿,乌泱乌泱全是人。” 王掌柜嘬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您还不知道吧?索大人这回可栽了大跟头!您算算,统共娶了七房姨太太,都这把年纪了还成天泡戏园子、赶饭局。这么多房太太,顾得过来吗?” 说着凑近些,茶盏往桌上一搁:“最要命的是那七姨太,跟他的侍卫勾搭上了。俩人卷了银票细软不说,连宅子都给偷偷变卖了!如今可真是树倒猢狲散——大太太带着嫁妆回了娘家,二姨太拐走了两箱古董,三姨太...” 老掌柜摇摇头,“如今索府就剩个空架子,那些个掌柜的,谁手里没他家出来的东西?” 陆嘉衍闻言恍然大悟,敢情是索府的家底儿都散出来了。这阵子市面上突然冒出这许多好物件,这还哪有人找他要物件啊? 陆嘉衍望着老掌柜问道:“那依您老看,这阵风过去...得什么时候?” 王掌柜急得直拍大腿:“嗨!要不是老朽这身子骨不争气,早出去扫货喽!” 他拽着陆嘉衍的袖子道:“眼下琉璃厂那些个掌柜都捂着货不出,好些铺子也没钱进。您可不就赶着巧了——这会儿满大街都是急着用钱的主儿!” 说着朝富贵那厢瞪了一眼:“这兔崽子学艺不精,现在东西还认不全。您是知道的,打一次眼就白干三年啊。要不然,我早让他出去转悠了!” 陆嘉衍听罢,郑重地抱拳深施一礼:“今儿个可多亏老掌柜指点,要不我还蒙在鼓里呢!”又闲话片刻,这才起身告辞。 走在胡同里,陆嘉衍心里已有了盘算。眼下京城市面虽不景气,可沪上却另有一番天地。那些个精巧小件,倒不妨往南边寻个出路 他自不是那等贪心之人,深知这行当里“各派师傅”的厉害。盘算着只在相熟的圈子里走动:一来这些人家出来的物件,来历清白;二来遇上拿不准的,还能先压着货款,带来请王掌柜帮着掌眼。 殊不知,此时的京城古玩行里早已暗流涌动。正所谓“一鲸落而万物生“,索大人的倒台,在这潭深水里激起了千层浪。 多少人的命运,都随着这棵大树的倾倒而天翻地覆——有人趁机设局,有人仓皇出逃,更有人在这乱局中嗅到了翻身的机会。 古玩行里最落魄的,莫过于那些眼力平平又囊中羞涩的主儿。既凑不出本钱置办像样的铺面,又缺乏慧眼识珠的真本事。 这些人只得干起“铲地皮“的营生,美其名曰“包袱铺“——夹着个蓝布包袱走街串巷,便算是开门做买卖了。 城西有对出了名的兄弟,周三和墩子。这哥俩虽算不得行里的人物,却在市井中混出了名堂。 每逢捞到东西或是听到风声,总能在酒肆里看见他们领着帮同行聚头。那些个包袱铺的伙计们,就着二两烧刀子,把收来的铜钱、鼻烟壶、字画在油腻的桌面上排开,倒也自成一番气象。 周三嘴皮子利索,墩子力气大,两人搭伙,一个靠坑蒙挂骗,一个靠武力威胁,在这行当里竟也混得风生水起。 墩子与索府几个下人素有往来。那日府上大乱,趁着主子外出听曲未归,仆役们卷了细软四散奔逃。他得了风声,赶去分一杯羹,倒是捡着几件像样的玩意儿。 周三那边也没闲着。听闻三姨太匆忙搬家,他早早蹲在新宅墙角守候。待得搬运的伙计们歇脚的空当,他凑上前去递烟搭话,软磨硬泡之下,竟也讨得两件器物。 这日晌午,哥俩揣着收获在常去的“蒲家卤肉”碰头。跑堂的刚烫好酒,他们便迫不及待地将物件排在八仙桌上。 一来是庆贺今日收获,二来也是互相掌眼——他俩自知眼力有限,总要合计合计。更何况这酒楼里常有掮客往来,保不齐就能碰上个识货的主儿。 酒过三巡,周三那双小眼睛愈发晶亮,墩子粗壮的手指摩挲着瓷器的釉面,两人头碰头嘀咕着,活像一对正在分赃的江湖客。 第七十七章 浑水之中 庞三爷这人,乍看毫不起眼。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棉袄,走路慢吞吞的,活像个寻常市井老汉。 可古玩行里但凡知道他底细的,没有不敬畏三分的——这老爷子是出了名的“手艺人“,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出来的物件比寻常人见过的还多。只是他向来深藏不露,真本事只给有缘人看。 这日晌午,老爷子馋虫犯了,踱着方步来到醉仙楼。跑堂的见是他,不用吩咐就端上了合菜卷饼、酱油老肝、拍黄瓜和卤口条四样看家菜,外带一壶烫得正好的二锅头。 庞三爷独坐在角落里,慢条斯理地抿着酒,时不时夹一筷子老肝细细咂摸,一副惬意的模样。 庞三爷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手上酒盅却猛地一颤——这几个小子竟真淘着宝了。有两件物什往桌上一搁,老爷子都不用细瞧,单看那釉色,器型,心里便有了七八分底。 他不动声色地咂摸了一口酒,心说这俩愣头青怕是祖坟冒了青烟,这等成色的老物件,竟叫他们给撞上了。 “哟嗬,哥几个这是踅摸啥宝贝呢?让老头儿我开开眼成不?”庞三爷撂下筷子,眯缝着眼问道。 那几个正嘀咕着呢,一听这话茬儿,忙不迭转过身来:“得嘞!爷您给掌掌眼!” 周三麻溜儿地把物件往桌当间儿推了推,墩子赶紧拿袖子擦了擦桌面。俩人心里都门儿清——生意来了。 庞三爷不紧不慢地拎起那个青花大瓶,手指在釉面上轻轻摩挲,翻过来凑眼底下细瞧。 看完一件又一件,连带着桌上其他零碎也没放过,那架势活像个头回进城的乡下老汉。 周三和墩子交换了个眼色,心里已然有了计较。墩子借着斟酒的工夫,凑到周三耳边低声道:“敢情是个棒槌啊。” 周三嘴角一扯——真正懂行的,谁不是一眼定乾坤?琉璃厂的蓝掌柜看画,从来只看半幅就得,人送外号“蓝半张“。眼前这位倒好,连个破铜钱都要翻来覆去瞧半天。 “这瓶子开个价儿啊?”庞三爷一挑眉毛问道。 “哟,爷您眼真毒!这可是好玩意儿,小的五十现大洋收的。您赏个脸,一百五您拿走得了!这年头儿掏换件好东西不易,您就当赏小的口嚼谷儿!” 周三眼珠一转,心道:虽说是民窑的东西,但这瓶子个头不小,糊弄他一下应该不难。况且买卖之间,本就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嘛。 “你还真敢要价,什么跑腿费竟要一百?我再看看别的。”庞三爷放下手中的瓶子,又拿起一个小碟子端详起来。不一会儿,他又拿起一个小瓶子,反复琢磨了好一阵子。 这下把几个人都整懵了,这位爷到底要啥东西啊?真是这种人他们又没辙了。谁知道他喜欢什么,那怎么拿捏啊。 “得,多少让你赚点儿,这三件玩意儿我全要了。拢共一百大洋,卖就卖,不卖拉倒。”庞三爷想了想终于开了口。 “爷,咱这跑街面儿的也不易,风里来雨里去的。您瞅小的淘换这玩意儿多费劲,您高抬贵手,二百大洋成不?收东西的本儿全垫里头了,这一年嚼谷儿就指着它了。”周三陪着小心试探。 “没诚心做买卖是吧?得,我接着喝我的酒去。”庞三爷一摆手,又坐回去滋溜上了。 周三当时就傻眼了,合着这位爷不是真稀罕非买不可啊。怎么连个还价的机会都不给呢? “得嘞,今儿个算我认栽!开个张,先把本儿收回来是正经。这一分利不挣,全当孝敬您了!”周三装模作样地一跺脚,耷拉着脑袋把东西往庞三爷跟前推。那叹气声儿拖得老长,活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磨磨唧唧的!”庞三爷一撇嘴,从袖笼里摸出张一百大洋的银票,“啪”地拍在桌上,临了还甩给他个白眼。 周三面上装得跟吃了多大亏似的,心里早乐开了花。这堆破烂儿统共才花了五十大洋,这一转手就翻了个跟头。剩下那两件儿要是出手,那可都是白花花的净利! 庞三爷心中实则更为欣喜,这三件瓷器无一出自官窑。然而,它们的年代到了,器型与釉色皆恰到好处。况且,这小瓶子绝非寻常百姓家中之物,定是某位高官家中的定制珍品。 他暗自笑道:在他人手中,顶多能蒙骗一下洋人,但在他手里……哼,爷可是手艺精湛之人,待物件完工,琉璃厂的掌柜们恐怕都要看走眼了! 索大人遭人算计,可那算计他的人也未必能得善终。常言道:自来无事多生事,本为钱财反惹灾。 四姨太卷走了索大人一箱白银,还收拾了自己的细软想要逃走。 慌乱之中,哪还顾得上安排妥当。只好让身边的老妈子去鲜鱼口儿雇了辆骡车,帮忙把东西运出去。 他人或许对所发生之事一无所知,然而鲜鱼口儿的董疤痢手下却了如指掌。今日究竟有多少辆骡车驶向索大人府邸,这般架势,莫不是要将家底搬空?众人心中虽有所猜测,但多数只是为生计奔波之人,并无他谋。 然而,总有人心思迥异。他们一生劳碌,一旦机遇降临,便渴望能过上几天人上人的生活,哪怕只有一日快活,即便因此丢了性命,也算是体验过一回做人的滋味。 更何况如今这个车夫已年过半百,真到干不动那天,灶王爷可就走了,等他只有饿死街边。 四姨太打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哪有什么闯荡江湖的经验,压根儿就不晓得出城可不能这般招摇。就这么傻愣愣地吩咐车夫赶车出城了。她这不是自个儿往死路上走嘛! 在这城里头还好,有一群“黑皮”警察维持秩序。可出了城,能有多少人管事? 若不是有名的镖局护送,或者大队人马同行,就这么单车出城,车上还坐着个穿金戴银、满身绸缎的女人,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快来抢我”吗?纯粹是自寻死路! 车夫佯装驾车向保定方向驶去,却在行至荒僻郊野时骤然变了脸色。他猛地勒住缰绳,抄起块大青石,不由分说便朝两人砸去。只听得几声闷响,两位弱女子连呼救都来不及,便瘫软在车厢里。 那车夫将她们踹下马车,任由昏迷不醒的躯体滚落在杂草丛生的野地里,自己则扬鞭催马绝尘而去。可怜四姨太横陈荒野,命运竟与索大人殊途同归——都成了这乱世中任人宰割的羔羊。 第七十八章 小宝的变化 陆嘉衍合上书本回到学校边的小院时,忽见一位身着藏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拱手拦住了去路。 “陆少爷,借一步说话。”那人拱拱手,声音压得极低。 陆嘉衍定睛细看,迟疑道:“您是...卢管家?”他忽然想起曾在梁锦儿府上见过此人,“您怎么找到这儿来了?快请里面坐。” 卢管家却连连摆手,目光警惕地扫向院内:“使不得使不得。您这儿十来个壮汉正练摔跤,动静忒大。咱们要谈的事...”他欲言又止地一伸手。 陆嘉衍心下已然明了。以他家主子素日的做派,怕是又在外面欠了债要变卖家当。 如今市道不景气,自己又吃过暗亏,今日这卢管家找上门来,多半是带了什么物件要出手。 陆嘉衍随他来到路口停着的一辆骡车旁。卢管家四下张望后,才小心翼翼地挑起车帘:“陆少爷请看,府上近来周转不灵,这两件东西劳您费心。” 车厢里码着两个锦盒,一旁是一个鸟笼,在昏暗中车厢里显得空荡荡的。 陆嘉衍略一沉吟,拱手道:“福大人既是贝勒府的大姑爷,您又是他府上的亲信,在下也不绕弯子。我这儿的规矩是寄卖,只因我不懂行情,只是做个中间人,所以东西出手后再结银子。” 他顿了顿,“眼下行情难料,卖的慢了怕耽搁您用钱,价钱低了又伤情面。不如这样,给个期限时间,成交后了我抽一成佣金,您看如何?” 卢管家闻言一怔,额上顿时沁出细汗。他搓着手急道:“这...这可等不得啊!府上今儿就要现钱!您看哪个好出手就先卖了,剩下的至多宽限七天……” 陆嘉衍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心下暗忖:竟急成这样?若真要现钱,何不去当铺活当?除非东西不对...或者这物件来路不正... 他不动声色地整了整袖口:“卢管家,不如这般——这两个锦盒我差人陪您送到关校长府上,这就写个拜帖。至于这鸟笼...” 他轻轻掀起车帘,取出鸟笼拎在手里,“我亲自去趟白府,掌灯前给您准信。” “成!”卢管家如蒙大赦,忙不迭点头,“您快去写帖子,我这就把东西装车送过去。” 陆嘉衍匆匆返回院子,恰见小宝一路小跑着迎面而来。小宝兴冲冲地跑进院子,“先生,您今儿……” 他瞧出陆嘉衍神色匆忙,便问道:“您这是要出门吗?” “小宝,今日我有要事需外出一趟,明日再来为你辅导英文。”陆嘉衍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匆匆回应道。 “大姐夫可是缺银两了?”小宝看了桌上的鸟笼,目光移向不远处,语气转冷。 他接着说:“前朝就是败落在他们手里的,正因如此,我立志读军校,将来要像岳武穆那样,将洋人赶出国门,保家卫国。” 陆嘉衍抬手拍了拍小宝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这就对了,你可得好好读书,先到保定讲武堂求学,日后若有机会,再出国留洋,好好进修一番。沉下心来积攒本事,将来定有报效国家的时候。” 小宝神情认真,重重地点了点头。陆嘉衍让他早些回家,随后自己骑上自行车,把鸟笼稳稳挂好,一路朝着白府赶去。谁能料到,刚到东城,就撞见了克五。 “嗨,老三,陆老三!你这是去哪儿啊?哟呵,都骑上自行车啦,嘿,还带了个鸟笼子。这些天忙啥呢?”克五那咋咋呼呼的大嗓门一喊,半条街都能听见。 陆嘉衍无奈,只得停下自行车解释:“钱都捐出去了,如今又要教书,又得做买卖,我哪有闲工夫。今儿好不容易寻摸到这个鸟笼子,看着不错,打算给白爷送去。” “什么笼子?让我瞧瞧。”瑞英一听是鸟笼,顿时来了兴致,伸手就把鸟笼拎了过去,上下打量一番后,点头赞道:“好别致的逛笼啊!打算卖个什么价?” 陆嘉衍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卖家开价八百。五哥既然感兴趣,您要是觉着值,就拿走;要是觉着不值,我就给白爷送去。” 他心里门儿清,这玩意儿送到白府,顶天也就值五百。白爷可是真正的玩家,什么东西到他手里,一眼就能估摸出个大概价钱。 “成,我要了!不过,我现在没带那么多现钱。陪我回趟家,我马上给你拿。”瑞英略作思忖,便爽快地说道。 克五眼珠一转,立刻就猜到了瑞英的打算,打趣道:“哟,送你阿玛的?这又能弄点银子花花了吧?” 陆嘉衍心里清楚,跟着克五回家取钱得耗费不少时间,实在没什么意义,还不如去办点正经事。于是他开口说道: “你先把这笼子拿回家给瑞泽大人瞧瞧。我得去找趟关校长。等会儿咱找个地方吃饭,到时候再给我钱也不迟。” 两人一听陆嘉衍的话,心想带他回家确实不太合适,这可不就跟急着要钱似的嘛,这么一想,都觉得陆嘉衍说得在理:“行,那就一个时辰后,同和居见,咱去吃三不沾!” 陆嘉衍转头看向小龙,吩咐道:“你去趟将军府,告诉卢管家鸟笼子的事,我事情办妥了,一会儿就把银子送过去。这儿有二百大洋的银票,你先送过去应急。我去取剩下的钱。至于价钱,你这样说……” 交代好诸事,陆嘉衍跨上自行车,朝着关教授家而去。一踏入家门,正看见老教授戴着玳瑁圆框眼镜,举着放大镜在宣纸上逡巡。 “望之快来!”关教授指着案头上铺陈的扇面赞叹道:“这枝没骨秋海棠,不愧是‘清六家’之一,这画画得实在绝妙!此人为人也极为刚正不阿,尽显文人风骨啊。望之,寿平先生的花鸟小品和扇面,就卖给我吧?” 陆嘉衍听闻,上前行了一礼,诚恳道:“原来教授仰慕寿平先生风骨,那望之自然要成人之美,教授您给个价,要是合适,东西您拿走便是。至于卖家这边我去打发便是。” 关教授面露难色,斟酌着开口:“望之,一千大洋如何?不瞒你说,我最近购得明版《十竹斋笺谱》,手头没那么宽裕了。” 陆嘉衍没有丝毫犹豫,爽快应下:“没问题,就按您说的这个价!” 第七十九章 危险将至 岁月如刻刀,最擅雕琢少年骨相。几年光阴,能在一个人身上留下多大的变化?尤其是在青少年时期,环境潜移默化的影响,更是不容小觑。 这段时间,陆嘉衍对此感触颇深。自打小宝这孩子,跟着他听些新式章程,耳濡目染接受了不少后世的理念与道理。眼底蒙昧渐散,倒生出两簇火苗来,整个人已经开始有所转变。 陆嘉衍深知,自己需要可靠的同志,需要能助力自己的坚实力量。想要撼动某些根深蒂固的东西,就必须手握足够强大的实力。 他目前身边力量不足,虞主任此刻正在东洋,到士官学校求学。邮轮载走的不仅是挚友,更是一粒待破土的种子。吕营长麾下的一个营,倒是镇得住市井宵小,可行伍之人的善缘,终归是镜花水月的倚仗。 但最为关键的,还是钱!无论是发展工业、强化军事,还是兴办教育,哪怕只是维持身边这一小拨人的运转,一睁眼便是白花花的银子,处处都离不开钱。 当下,四九城还算风平浪静,一块大洋便能购置六十斤大米。可别小瞧这数字,养一百个士兵,仅仅是解决吃喝问题,就得花不少银子,更别提枪支弹药、日常补给等各类花销了,那可都是一笔笔沉重的开支。 适当养些士兵作为基本力量倒也足够,但真要成就一番大事,培养可用的人才是关键。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唯有培育出众多有识之士,才能燃起改变时局的希望之火,让未来有更多可能。 陆嘉衍正陷入思索,小龙匆匆赶了回来,上前一步恭敬说道:“东家,钱送到了。” 陆嘉衍轻声询问:“他这么着急要钱做什么?你跟着去看了吗?” 小龙满不在乎地撇撇嘴,语气里带着一丝轻蔑:“嗨,还不是没钱玩乐了呗。我都还没走出胡同呢,他家管家就派人去订酒席了,今晚指定是要请人吃饭。” 陆嘉衍微微点头,应道:“嗯,那就好。我还得再跑一趟,是时候把银票给人家了。” 说罢,他利落跨上自行车,疾驰而去。心里暗自想着,既然有这般败家的人,那可真是求之不得,正好活棋落子,看日后能否有机会。 陆嘉衍估算的一点都没错,那位大爷拿了卢管家送来的银票大喜过望。当下就盘算起怎么花这些银子了。拿着银票就奔外头玩乐去了。 陆嘉衍和卢管家告辞后,抬手紧了紧腰带,确认枪已插好,便朝着与克五约定的地方走去,准备一同吃饭。此时,街面上的气氛悄然生变,渐渐嘈杂混乱起来,现在,这样东西显得必不可少。 说起四九城的那帮地痞无赖,其源头多是些闲散的旗人。这些人从不劳作,整日琢磨着如何打发时间,于是便提笼架鸟,训鹰养狗,在街头巷尾肆意横行,无故欺压普通百姓。 时过境迁,他们的生活也发生了诸多变故。有些家底被挥霍殆尽,有些追随主子玩乐,主子一旦失势便没了生计,还有些沾染了烟瘾酒瘾,彻底沦为街上的毒瘤。 原先,为了弹压这些人,前朝设立五城兵马司。在街面之上抓捕这些人。所以他们就见缝插针出现,越是乱的时候他们就越冒头。 在这些地痞无赖之中,各自有着不同的营生门道,其中手段最为狠辣的,当属“会匪”。 这伙流氓不仅拥有自身的组织,还大多都有绰号,妄图用这些诨名来威慑他人。他们以各类“某某会”自称,完全仿照江湖帮派的形式招摇过市,在暗中发展势力。 清末,这些“会匪”势力开始逐渐壮大,势力范围进一步扩张。逐渐形成了两大帮会。 南城这一派,表面上与普通地痞无异,平日里就靠敲诈勒索、借酒撒泼闹事、拦路打劫等勾当为生,搅得当地百姓不得安宁。 另一股势力盘踞在京东一带,行事作风更是凶狠残暴。他们专门抢劫民间的马骡等牲畜,得手之后便向失主勒索赎金,逼人就范。如今,董癞痢这一派,其前身正是这势力。 康小八堪称当时一众流氓混混里最嚣张跋扈的存在。有一回,他去剃头摊理发,听到旁边有人嘀咕了“不认识康八爷”,“嗨,不是什么好东西”康小八当场就暴跳如雷,二话不说,直接从腰间掏出左轮手枪,对着人就是两枪。 可是,再狠又如何?跟权贵闹了一次,就完了。康小八被抓捕归案,成了在菜市口刑场受凌迟之刑的最后一人。 经此一事,京城的流氓们开始有所触动。像康小八这么狠的,都落得惨死的下场,他们意识到,继续逞凶斗狠、打打杀杀终究没有好下场。 于是,流氓圈里的行事规则悄然改变。从那以后,衡量厉害与否不再是看谁更能打、更敢杀人,而是看谁对自己更狠。 街面上狠人少了,奸佞之徒渐渐多了。行事也越来越隐瞒,不再当面行事,躲在背后伤人。 曾经漫不经心种下的因,往往会在未来结出苦涩的果。一旦再度遭遇那些与之相关的人物,危险便如影随形,后果不堪设想。陆嘉衍对即将到来的意外毫无察觉。 与此同时,茶馆二楼突然传来一声脆响,瞬间打破了原本的平静,也引发了两人激烈的争执。 “秦二,你莫不是还活在过去,当自己还是个官老爷呢?瞅瞅你这把年纪,家底怕是早就败光了吧,不然怎会落魄成这副寒酸模样?衣服脏得都能搓出泥来,也不见你换一身,还有脸在我面前摆谱,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充满了嘲讽与不屑。 “你!我花钱在这儿喝茶,连发表点看法都不行了?”秦旭“噌”地一下站起身,双眼圆睁,怒目而视,脸上写满了愤怒与不甘,脖颈上青筋暴起。 这时,掌柜的赶忙小跑过来,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试图息事宁人:“秦爷,别呀,冲我了行吗?” 边拉设他往下走,边轻声耳语:“别的我也不多说了,犯不着为这点事儿动怒。人都有落魄的时候,这也是常有的事。您就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何必跟他计较呢?如今世道不好,落魄的人多了去了。” “掌柜的,把他弄下去,让他回家换身干净衣服,再来这儿现眼,省得污了大家的眼!”那个挑衅的人不依不饶,下巴微抬,满脸的傲慢。 “你!”秦旭在茶馆掌柜的连拉带劝下,极不情愿地往楼下走去。今天这脸算是丢到家了,若不想个法子挽回颜面,以后哪还有脸再来这茶馆! 第八十章 面子引祸端 暮色渐沉,秦旭独行的身影颇为狼狈。他的脚步略显踉跄,仿佛肩上压着千斤重担。实话二字,比黄连更涩,比砒霜更毒。家中已多年未见饷银,确实被他戳中心事。 每日披着这身唯一没有补丁的行头,袖中揣着最后几钱碎银子,在茶楼里强撑的体面,今日终是被人当众撕破了。那些茶客的眼神,像蘸了盐水的鞭子,抽得他脊背生疼。 秦旭突然停住脚步,望着巷口飘摇的灯笼。家中那些祖传的字画古籍…他喉结滚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横竖都是守不住的,叹了口气楠楠自语:“罢了,先拿出来应急吧。” 第二天中午,秦旭攥着包袱的手指节发白,这已是今日第三家铺子了。前头两家掌柜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像钝刀子般磨得他心头滴血。祖辈积攒的宝贝,到了琉璃厂竟成了无人问津的破烂。 孙掌柜打帘子出来时,脸上还挂着未散的笑意。只瞥了来人一眼,心里便有了七八分底——柜上学徒的眼力确实长进了。 这位爷身上的长衫倒是好料子,可领口那圈黄渍怕是浸了许久汗碱。脚上那双内联升的千层底,鞋帮子都塌了沿。最妙是那故作从容的做派,喝茶时翘起的小指还在打颤。孙掌柜捻着胡须暗笑:又是个败了家的旗人少爷,祖上想必真阔过。 孙掌柜一乐,眯缝着眼道:“这位爷,让您久等,实在对不住。您这怀里揣的是什么宝贝,来,让咱开开眼!” 待秦旭打开包裹,孙掌柜脸上的笑意当时就淡了一半,上手翻来覆去看了一圈,心里那失望更甚。他一屁股坐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说道: “这位爷,东西倒是都老的,可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家伙。跟您实话说了吧,就现在这品相的玩意儿,前面那俩摊子上就有。太普通啦,没什么稀罕的。这样啊,您要是急等着钱用,我给您一百大洋,这些我全给包圆儿了。要是您不缺钱,就放我这儿寄卖。反正咱这买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卖出去一件咱就结一件的账,您看成不?” “一百!”秦旭听完心凉了半截,三家店铺出的价都差不了多少。这些钱有什么用!还不够喝一年茶的。他收起包裹往外走去,眼里掩饰不住的失望。 秦旭走到半道,心里一横,转身去找麻四。这麻四是土生土长的本地混混,以前在五城兵马司当个小官,平日里总和那些痞子流氓称兄道弟、勾勾搭搭,关系深得很。 手底下如今还养着七八个没生计的清兵,在这一片儿,也算是个能跺跺脚地皮都颤三颤的地头蛇。他主要干的营生,就是帮各家铺子摆平那些棘手麻烦事儿。 秦旭和他勉强也算沾亲带故,虽说知道这麻四心黑得很,可眼下实在没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结果自然不出所料,麻四听了秦旭的来意,慢条斯理地伸出三根粗短的手指,咧着一口黄牙道: “都是自家亲戚,四哥肯定不坑你。不管卖出去多少,我就抽三成。你要是点头,我现在就带你去办;要是不愿意,就当我啥都没说。” 秦旭暗咬后槽牙应了下来,跟着他七拐八绕。谁知麻四竟将他引到了富贵跟前!原来那王掌柜终究按捺不住贪念,想趁市价低迷时囤些货色,便让富贵动用了往日的关系。 富贵虽未正式出师,眼力却比寻常古玩铺的伙计毒辣得多。他将那些物件细细验看后,点头道:“三百大洋,绝对实诚价了。若要成交便留下,若还想再看看也请自便。“ 秦旭心知这已是眼下能得的最高价码,眼睛一闭将包袱一推:“罢了,东西您收着吧。” 富贵取了银票交割清楚,将物件收入柜中,随即端茶送客。秦旭攥着银票出了门,佝偻多时的腰杆总算挺直了几分。 秦旭捏着怀里的银票,心里盘算着:这钱可不能全糟践了。他踌躇片刻,抬脚迈进一家相熟的典当行,压低声音问道:“掌柜的,可有什么体面衣裳?” 掌柜的从镜沿瞥了他一眼,会意一笑:“秦爷这是想通了?花小钱办大事,如今这世道,谁还在意新旧?“他掀开里间的蓝布帘子,“巧了,昨儿刚收了几件上好的,您里边请。” 秦旭跟着进了内室,只见檀木衣架上挂着几套半新不旧的衣裳。他伸手捻了捻料子,又比了比尺寸,最后指着两套深色长衫:“”这两身倒还入眼,什么价码?” 掌柜的搓着手笑道:“秦爷好眼力。这两套都是正经苏州绸缎,原主人家道中落才典当的。您要诚心要,二十大洋拿去。” 秦旭心知这价钱确实公道——若是新做,少说也得三十大洋。虽说保不齐是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可这年月,谁还计较这些?他略一沉吟,从怀里摸出银票:“成,就这两身了。” 掌柜的眉开眼笑,一边包衣裳一边絮叨:“秦爷放心,这料子经洗耐穿,浆洗得当了,比新的还体面。” 秦旭接过包袱,心里盘算着:明日换上这身行头,总该能做一回体面人了。 秦旭三步并作两步赶回家,三两下换上体面行头,怀里揣着三五大洋就往茶馆奔。哪成想,半道上就已经惹了麻烦。 他正闷头往前走,街边一老头眯起眼盯着他。不动声色的起身跟着他进了茶馆。 一跨进茶馆门,秦旭故意清了清嗓子,也不等伙计上来招呼,径直往楼下挑了个显眼的座儿。 “啪”地往桌上拍了块银元,扬声说道:“存茶填上吧,再上两碟点心。” 那派头,仿佛压根没把昨儿的事儿放在心上——今儿这面子,他非得给挣回来不可。 茶馆掌柜老远瞧见,赶忙迎上来,抱拳赔笑道:“哟,秦爷您可来啦!瞧瞧这身行头,讲究!您这才叫活得透亮呢。” 说着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细水长流,可别一股脑儿都攘了。咱多少年交情了,您今儿往这儿一坐,啥都不用说了。” 那尾随而来的老者此刻正坐在角落,浑浊的老眼却始终没离开过秦旭的背影。他端起茶碗的手微微发颤,“没错了,是曹公公买的那批料子,高矮胖瘦差不多。呵呵,老天有眼,看来棺材本有了。” 第八十一章 送上门的良机 宫灯在穿堂风中摇晃,“啧,活人倒演了出阴间把戏。”一老太监斜倚在缠枝莲纹榻上,阴郁的笑了笑,“拿二百两赏他,叫他用点心思,曹公公这脏东西打哪个阴沟里爬出来的,现在死了没有。” 跪着的太监膝行后退,那人退出垂花门,佝偻的背脊突然挺得笔直。 朱漆宫门外,在阴影里见到来人伸出手:“事儿办得不错,有心了,去打听清楚了。”两掌相触的刹那,一张银票已塞入对方手中。 老人褶皱里堆出个笑:“奴才虽然出了宫,但这颗心啊,永远拴在公公的裤腰带上。” 他忽然压低嗓子,呼出的热气带着腐味,“我一定全力去办差事,求您多美言几句,出了宫没个照料……” “桀桀桀”一阵笑声传来,“倒是会挑时候。”老人后脖颈猛地一凉。抬头撞见对面那人的眼神,绿幽幽的像极了天桥底下算命摊那盏招魂灯,寒森森的光直往骨头缝里钻。 他喉结上下一滚,佝偻着背直往后缩,颤巍巍挤出半句:“奴、奴才告退……”话音未落,转身就往黑影里钻去。 翌日清晨,陆嘉衍起身时,一阵微凉的风透过窗棂拂过他的单衣。他抬眸望了望窗外的庭院,自言自语道:“这才什么时候,怎的就这般凉了?” 枕边人已起来替他披上衣衫:“昨晚你可生龙活虎的,晚上还回来吗?我差人买只鸡,炖点枸杞鸡汤,再准备些桂圆红枣羹。” 陆嘉衍起身穿上长衫:“就炖银耳桂圆羹吧,正好想喝了。想清楚了就别出去闲逛,在家跟着厨娘学几道菜,外头怕是要起风了。” 陆嘉衍刚要迈出门槛,大壮急匆匆闯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张洒金名帖:“东家,有位先生递帖子求见,说是关教授引荐的。” 他接过名帖,指尖触到上好的宣纸纹理,只见“凡将斋”三个瘦金体小字力透纸背。 “凡将斋...凡将斋...”陆嘉衍蹙眉喃喃,突然瞳孔一缩,猛地拍案而起:“竟是这位!” 他立刻吩咐大壮,声音都变了调,“快!你立刻去回话,就说我今晚必当扫榻相迎,务请先生赏光。再去水站订两缸玉泉山水,到张一元买最好的茶叶,记住要锡罐封存的那批。” 大壮刚要转身,又被叫住:“等等!去寻个曾在御膳房当差的厨子,不要那些花哨的,就要最拿手家常菜的。食材不必名贵,但要新鲜当季的。若办砸了,夫人在大沽给你谋个工地差事去!” 陆嘉衍指尖叩开怀表,算了下时间,扣上表盖,疾步跨出门槛时冷声道:“磨蹭什么?” 前世纪录片里的画面突然闪回,黑白画面中那位白发苍苍的学界泰斗。此人不仅是历史学领域的执牛耳者,门下桃李更遍布政商学界,盘根错节织就半壁人脉网。 此刻的北平胡同里,这位未来的巨擘尚在寒斋伏案。不消十年,再想见一面得在红漆校门前耗上几日光阴,还得祈祷对方公务疏闲。 陆嘉衍勾起唇角,鞋跟重重碾过青石板——结交贵人要趁早,此刻尚能对坐品茗论道,他日再递名帖,字字斟酌都透着攀附的意味。 阳光塞进铁窗时,羁押牢房里横七竖八躺着一打地痞。彪子一脚蹬着墙根,粗布衫下筋骨隆起,目光扫过满地呻吟的躯体:“记清楚咯,往后见着小爷,膝盖先给我打个弯,必须叫一声爷!” 角落里缩着的少年肩头渗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彪子踢开脚边瘫软的汉子,看着他笑道:“瞧你这副样子,三个杂碎就破了相,今后你叫花猫得了。” 话音未落,脚底已碾住某个试图爬动的手腕,骨节碎裂声混着惨叫在青砖墙上撞出回响。 “是你小子打的我弟弟!”铁门哗啦作响,黑警服巡检晃着钥匙跨进来:“小彪子,够狠啊?三天后风头过了,我放你出去。” 彪子立刻收了戾气,抱道:“军爷费心!今儿这馒头不错,猪蹄子也比往日香,吃好了身上有劲。” 打这以后崇文门外,十七岁的彪爷踩着一个个痞子,生生打出一条路了。偏偏这个小子在街面上打架,那帮臭脚训没一个管的。 却说陆嘉衍踩着自行车归家,见大壮正弓着背擦拭门楣,汗珠顺着脖颈滚进的一身短打,香云纱罩衫挂在一旁。 陆嘉衍喉间逸出轻笑,指尖划过门上的铜环,“大壮,有些长进啊,去,叫他们弄些热水,我洗个澡换身衣服。” 大壮闻言便去张罗,陆嘉衍洗完了澡,新裁的灰棉布长衫叠在檀木椅上。这料子吸汗透气,既衬得出书卷气,又不显山露水——正合去见那位蛰居的大师。 岂料,准备良久,下午迎接先生,他却异常谦逊,所求之事也应证自身学识:“陆公子雅藏颇丰,若蒙允准,能否容在下暂借厢房暂住几日?” 先生抚着案头的刻本:“看不够啊……只需一方静室,容我细摹古印款识,再理理这些书画题跋。” 陆嘉衍立刻起身吩咐下去,“大壮,把厢房打扫出来,换上全新的被褥。先生每日的茶水饭菜安排妥当。不得有丝毫怠慢。” 他转向来客时,眉眼已浸着三分热意:“先生但放宽心,此间书斋画室随您用,晨昏茶饭自会妥帖。不必介意,要住几日便住几日。” 先生执起茶盏的手微微发颤,看着满架线装书的墨香,远远胜过手中的香茗,“陆公子客气,在下实在是叨扰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先生完全沉浸在古籍的海洋中。他常常天不亮就起身,直到深夜仍伏案研读,废寝忘食已成常态。 每日仅以一顿简餐果腹,睡不过一两个时辰便又起身继续钻研。这般呕心沥血的治学态度,难怪能有如此深厚的造诣。 所幸大壮谨记陆嘉衍的嘱托,将先生的生活起居照料得无微不至。案头永远有一杯参茶,更特意准备了滋补的膳食,确保先生虽劳心劳力,却不至于拖垮身子。 在这般精心照料下,先生虽形容日渐清减,双目却愈发明亮有神,翻阅典籍时的手指依然稳健有力。 每当有所得,他便自行记录,蝇头小楷密密麻麻爬满纸面。日积月累,那些笔记竟堆叠成山,待到临行收拾时,光是他手书的纸笺便装了满满两大箱,需得雇两个脚夫专门挑着走。 第八十二章 琉璃厂的掌柜 那日早晨,先生表示叨扰许久,执意要要离去。陆嘉衍赶至院门,执意要叫车相送,却被先生再三推辞。两人在门廊下立了半晌,先生终是带着挑夫转身离去。 岂料,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大壮就捧着账本寻到书房来。他弓着身子低声道:“东家,松鹤斋方才着人来问,先生这月赊的账目......”说着递上那本蓝皮账簿,纸页间还夹着几张朱砂染红的便笺。 陆嘉衍翻开账本就着晨光细看。只见账面上记着:澄心堂笺纸三十刀、上等松烟墨两锭、宋版《礼记》一套...... 他不由失笑:“这位先生,倒是把松鹤斋当自家书房了。你看看这读书人别看似饷银很高,一个月要花多少钱在读书上。” “让小龙去叫车吧。“陆嘉衍合上账本,顺手和大壮交代了声,“正好去琉璃厂逛逛,听说松鹤斋新到了一批徽墨,我买一些送范先生。” 门外小龙早已唤来车夫,靛蓝短褂在日头里泛着微光,手上白毛巾扎着严实——这是他精心安插的“暗桩”,每日候在巷口,专等东家差遣,如有事也可以照应一二。 “少爷,绑白手巾的都是自己人。”小龙垂眸凑近,声息轻得只有离得极近才听得清,“这批练了不久您先顶着,等秋凉了,我再筛两几个机灵的。” 陆嘉衍唇角漾开笑意:“才学会改口。”他瞥向巷尾飘着蓝布衫的背影,“夫人安排那姑娘可中意?若成,下月就把婚事操办起来。后巷新置的宅子收拾妥当了,前院归你,后院给二虎,中院留着给师父养老。你和二虎都不小了,走吧。” 小龙默不作声地跟上,面上虽不显,心里却乐得紧。少爷给说的这门亲事着实不错——顺义张家的小姐,家里有百十亩良田,还在城里念过三年新式学堂。更难得的是,师傅和师弟们的生计,少爷也都给安排妥帖了。 两辆锃亮的人力车穿过街道,不久后,稳稳停在松鹤斋门前。店里的庄虎臣掌柜听见铜铃响,忙出门迎出来:“哎哟,陆先生!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他搓着手,蓝布长衫上还沾着些墨渍。 陆嘉衍摘下呢帽,笑道:“庄掌柜,我是来结账的。听说你们新到了徽墨?正好给范老师带两块去。” “这点小事还劳您亲自跑一趟。您稍候片刻,我马上来办。”庄虎臣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堆了起来,转身从柜台取出蓝布面的账本,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一阵脆响。 正算着,店门铜铃又响。只见先生急匆匆跨进来,额上还沁着细汗,一进门就拱手道:“惭愧惭愧!我这书呆子,满脑子都是金石古籍,倒把账目忘了个干净。” 说着从蓝布长衫上摸出个钱袋,“庄掌柜,这些日子赊欠多少?断没有让陆公子破费的道理。” 先生展开账单一瞥,顿时面露窘色——这些日子竟不知不觉赊欠了这许多。庄虎臣见状,笑吟吟地岔开话头:“二位先别急着结账,老朽倒有件东西想请两位法眼一观。” “哦?什么稀罕物事值得庄掌柜这般神秘?”两人相视一眼,颇感好奇。 庄虎臣引着二人转入内室,小心翼翼地展开一幅绢本。只消一眼,陆、范二人便心下了然——这是近来行情不佳,急着出手的架势 陆嘉衍细细端详画作,只见笔墨精妙,不由问道:“庄掌柜,此画从何处得来?”心想以松鹤斋的招牌和庄虎臣的为人,当不至有假。 “这是索大人的旧藏。”庄虎臣压低声音,“您知道的,老朽与他有些交情。这是他唯一带出来的值钱物件,连贝子爷都鉴定过的真迹。二位请看这皴法...” 先生凝神细观良久,忽然朝陆嘉衍微微摇头。陆嘉衍会意,当即笑道:“庄掌柜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事我记在心上。这是一百大洋庄票,余下的存在柜上,横竖我常来。” 说着便拉着先生告辞。走出百步开外,陆嘉衍低声问道:“先生,那画……” “笔墨确似真迹,技法等也对,但蹊跷得很。此人虽名声不显,却是唐寅的业师。历经数百年流传,怎会就这一个印,鉴赏印一个都没有?特别这画是索家收藏的,既然收藏了为何不留?” 先生蹙眉道:“重要的是,此人有个癖好,即便是他人仿作也要钤印。皴法虽对,可这传承无序...古玩行当里,没有人能保证不打眼,有时候真假倒在其次,关键是要说得清来历。即便是赝品,若经名家之手,也能假作真时真亦假啊。” 陆嘉衍闻言,连忙拱手:“多亏先生慧眼,否则望之险些着了道。” 先生摆摆手,他回头望了望松鹤斋金漆剥落的匾额,“我也不过是存疑。说来这画本身确实难辨真伪,况且,挂着这块招牌卖出去的物件,买主自然要多信三分。” 果不其然,不出半月,琉璃厂便传出消息——松鹤斋那幅古画,被一位山西票号的东家以三千大洋收了去。 茶馆里闲谈的伙计们都说,那东家得了画,还特意请来翰林院的几位老先生题了跋,如今正挂在老家正堂显眼处呢。 不过有人欢喜有人愁,琉璃厂西头的翰墨轩里,此刻却是另一番光景。几个掌柜围坐在黄花梨八仙桌旁,手捧盖碗茶,脸上都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听说李孟磊那小子,这几日急得嘴角都起燎泡了?”庆云阁的周掌柜吹着茶沫,眼角笑出几道褶子。 “可不是!“宝文斋的赵老板一拍大腿,“那日七姨太出手索家东西那是大抛售啊,他仗着跟管家相熟,一口气吃下顶好两样。我没别的要求,青花缠枝大盘给我留下。” 孙掌柜慢条斯理地捋着小胡须说道:“诸位有所不知,他那大德通票号五千大洋的期票,眼瞅着再有五日就到期了。我就要那个胭脂红的小物件,各位抬抬手。” 说着伸出三根手指,“等他撑不住时,这个数我拿出来,老朽谢谢诸位出手帮衬。” “孙掌柜客气,”周掌柜忽然压低声音,“赵掌柜,您给多少?”话未说完,众人已会意地笑作一团。 第八十三章 借机转向 这几只老狐狸心里跟明镜似的。要搁在往年,他们断不敢这般算计——琉璃厂的水太深,哪家没点压箱底的宝贝?可如今世道不同了,他们吃准了行情才敢下这狠手。 最要紧的是,两大买主如今都指望不上了:那些个王公贝勒们,自从改了民国,一个个都把钱袋子捂得死紧;西洋人又正打得不可开交,哪还有闲心收罗古玩? 市面上除了晋商,再难寻摸出手阔绰的主儿。偏生那几个山西老财,早被他们挨个登门,用库里的好东西喂饱了。 “所以说啊,”孙掌柜摩挲着翡翠扳指,眯眼望着窗外的李孟磊,笑着对几位说道。 “眼下这琉璃厂,可不就是你们几个老哥儿说了算?”几位掌柜附和道,茶汤在盖碗里晃荡,映出几张心照不宣的笑脸。 李孟磊这几日愁得两鬓都见了霜色。他算是彻底看透了琉璃厂的交情。往日称兄道弟的那些掌柜,如今见着他都绕着道走。眼瞧着欠款的还款期限迫在眉睫,物件却没人出的起价。 晌午的日头斜斜照着槐树,李孟磊在斑驳树影里来回踱步,后脖颈沁出的汗洇湿了粗布衣领。 他偷眼望向胡同深处,富贵正和几个夹着蓝布包袱的人低声交谈,恍惚间竟想起几年前,王掌柜站在琉璃厂柜台前指点古玩的模样。 “罢了!横竖就当试试。”李孟磊狠掐了把掌心,见富贵从茶楼转出,手里拎着茶叶。 他几步抢上前,拍在对方肩头时带起一阵风:“富贵兄弟,许久不见了,劳烦帮哥哥递个话。”堆起的笑纹里藏着三分讨好,李孟磊刻意放软声调:“就说李孟磊求见王掌柜,有桩老交情想叙叙。” 富贵目光扫过他不自然的表情,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您说那档子事吧?我家掌柜早吩咐我了,东西带过去,物件对眼自然留下。” 李孟磊喉结滚动,压低声音:“王掌柜就不怕琉璃厂那几位。” 话音未落便被打断,富贵摇摇头,“李掌柜,您瞧这行里,哪家柜台前的笑不是抹了蜜的砒霜?” 富贵晃了晃手中木盒,“师傅教我第一课就是这个,我这名字就是这么来的,终日嬉笑道吉祥,只恨见你真富贵。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大大方方,您想好了就去。” 下午吃过饭,小龙与陆嘉衍将先生送至车上,待人力车轻晃着消失在巷口,小龙抬手虚引:“少爷,前面新开的碧春阁还清净。我有些事要对您说。” 两人步入小茶馆,陆嘉衍刚点了茶,便见小龙神色凝重,如覆寒霜:“这几日您陪着先生讲学,学堂事务又忙,有些事我自作主张处置了,今儿得跟您仔细说说。” 陆嘉衍笑意渐敛:“何事让你这般郑重?” 小龙倾身压低嗓音:“”南城当铺近来总晃着个老太监,佝偻着背打听陈年旧账。往常我定不会上心,可没几天巷尾连出两条人命。偏巧是当年我丢那人衣物的地方。” 他顿了顿说道:“陈二逛窑子时,撞见那老货动手,袖口藏着匕首。我估摸着这事不简单,就自作主张了。” 陆嘉衍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来龙去脉,点了支烟问道:“那你得知此事之后,究竟是如何处理的?” 小龙撩起袖口,露出缠布条的伤臂道:“昨夜带三人围堵,那老太监功夫厉害,招招是杀招。我也是耗他气力才拿下,少爷要不要见见他。” “不见,你审一下就是了。”陆嘉衍懒懒地摆摆手,语气随意得像在吩咐一件小事。 “不怕他骨头硬,你这样……”他微微倾身,压低声音说了几句,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再这样……” 小龙瞳孔一缩,喉结滚动了下:“少爷,真有这样的……酷刑?” “怎么,不信?”陆嘉衍掸了掸烟灰,眼底浮起一丝讥诮,“书里白纸黑字记着的,那些进了宫门的阉人,什么苦头没咽过?照我的法子来,攻心为上,他扛不住。” 小龙额角沁出薄汗,低头抱拳:“是,属下这就去办。这回是属下办事不周,给少爷添乱了。” 陆嘉衍静默一瞬,指尖在烟卷上轻轻一叩,只淡淡道:“既知道,就更该亲手了结。去吧。” 陆嘉衍双眉微蹙,陷入沉思:事到如今,对着手下大发雷霆也毫无意义,解决不了任何实际问题。 当务之急,是要搞清这个太监究竟是何来历。倘若那太监已出了宫,相对来说还好处理一些。就算事情真的暴露,以他如今的身份和背景,对付区区一个太监,又有何难? 想到此处,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透过指尖袅袅升起的烟雾,心中已然拿定了主意。按灭了香烟,他果断起身,大步流星地径直出门,招手叫了一辆人力车,坐上去后,吩咐道:“去利得洋行。” 不多时,陆嘉衍来到洋行。一进门,他便开门见山,毫无隐晦之意,直接表明来意,想买下维森先生此刻正在大力推销的武器。 维森先生听闻,顿时满脸笑意,热情洋溢地说道:“密斯特陆,您的眼光实在独到,这笔投资绝对物超所值。不过说实话,我一直有些好奇,你们怎么就偏偏钟情于这款毛瑟手枪?您瞧,这一款m1911手枪,才是未来真正的发展趋势啊,可是我们一位天才设计师的杰作。” 陆嘉衍拿起武器,细细试了试手感,脸上露出些许为难之色,缓缓开口说道:“维森先生,无意冒犯,我只是想冒昧问一句,您在贵行究竟拥有多大的权限呢?实不相瞒,除了购买这几只手枪,我觉得在其他领域,咱们或许也有广阔的合作空间。您也知道,我在教育方面投入几乎所有钱财了,目前手头暂时有些吃紧。” 维森脸上笑容未减,带着几分调侃回应道:“看来那些吝啬的绅士,让您感到不满啦?别担心,我这边能给您提供更为优厚的待遇。您看,我们不仅有福特汽车,还有优质的汽油、煤油等一流产品。当然,像这样的1911手枪,也能满足您的需求。我坚信,只要我们携手合作,未来必定会更加愉快。” 第八十四章 沪上布局 陆嘉衍与维森握了握手,便从容离开了洋行。此行,他的目的已然达成。这批手枪,他自己留一把使用,其余的,权当是一项投资。毕竟,哪个陆军军官能拒绝一把颜值出众的配枪呢? 买下这批枪,便算是向维森先生献上了足够的诚意。接下来,他只需静候维森检验这份诚意。这其中的门道,其实并不难揣摩,无论对方是否用心,事情的发展逻辑都清晰可循。 借着这次机会,与花旗洋行搭上关系,如此一来,他的计划便能有条不紊地逐步推进。另外,还有一件事,待思媛回来,也到了该着手去办的时候了。 提及思媛,此刻的她正在休息之中。来到沪上时,她腹中已有四五个月的身孕。先是找地方租下房子,而后赶忙去检查身体,一切安顿妥当后,便安下心来安胎。平日里,她不过是翻翻报刊,再吩咐老孟每日都泡在茶馆里。 每天午后,思媛总会下楼,到咖啡厅里喝上一杯咖啡。她初来乍到,对沪上的行情全然陌生,自然不敢盲目投入。她深知,要先在这儿生活一阵子,慢慢去了解情况。就像陆嘉衍教她的那样,女人去贵妇们常聚的地方,男人则去三教九流混杂之处。 老孟为人沉稳,又在天桥历练过,身手还十分了得,茶馆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最适合他去收集消息。而这高档的咖啡厅,向来是贵妇们云集之所。思媛待在这里,既能听到自己想知道的事儿,又绝对安全。 老孟到底是天桥底下混出来的角儿,听了思媛的吩咐,揣着二十大洋就去张罗。先是掏了三枚银毫,在旧货摊翻出两套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又找到车行老板寻了份拉车的营生。末了,以每月五块大洋的价钱,在华界租下间巴掌大的亭子间。 此后每日清晨,他套上洗得泛灰的短衫,拉着黄包车往车夫扎堆的码头边去。怀里总揣着两盒三铜元一包的“品海“牌香烟,有活计便弓着背拉客穿街过巷,没生意时就往石墩上一蹲,划着火柴挨个递烟。青烟缭绕间,车夫们的家长里短、码头新到的洋货行情,都成了他的成果。 日头爬到中天,老孟攥着铜板拐进大饼摊,五个麦香扑鼻的饼子往蓝布包袱里一塞,便晃悠进街角的茶楼。 这茶楼是座三层的砖木楼,楼梯扶手磨得发亮。一楼摆着锈迹斑斑的铝壶,里头裹着纱布包的碎茶叶咕嘟冒泡,穷汉们花几个子儿就能买碗浑汤解渴。 上到二楼,八仙桌上早聚着戴瓜皮帽的“白相人“。提笼架鸟的旧派爷叔少了,取而代之的是眼观六路的“包打听“——这些穿纺绸长衫的掮客,正端着茶碗低声商议着哪桩生意有油水。 三楼的雕花木门常年半掩,里头飘出龙井混着水烟的气息。整层楼只摆着四张酸枝木八仙桌,桌旁的檀木太师椅却各有主家。 只是这些帮派头头的座次像走马灯,昨儿还拍着桌子分码头红利的大哥,今日或许就沉在黄浦江里喂鱼了。 二楼飘来“蟹壳黄”的焦香,盘里的生煎包滋滋冒油。老孟啜着茶,看穿阴丹士林布衫的掮客们,用算盘珠子拨弄生意经。 新来沪上的绸缎商、药材贩子,举目无亲,没有门路。总要捧着银元求这些“包打听”牵线搭桥,茶水钱里掺着的都是抽成的油水。 楼下铝壶仍在咕嘟冒泡,却鲜少有人舍得往二楼挪步。老孟把竹筷戳进冷透的大饼,听着楼下脚夫们砸吧嘴的声响——码头扛大包的苦力、守仓库的更夫、赶脚行的汉子,连买碗茶汤都要算计着铜板。 黄浦江的汽笛声穿透茶楼,老孟望着窗外桅杆如林的码头。洋轮卸下的煤油、花布堆成小山,各省运来的桐油、茶叶塞满仓库。 二楼的“包打听”们正是靠这水陆枢纽吃差价,三楼的帮派头头则用斧头和手枪划地盘:来自齐鲁的“小癞痢”,手下的青皮守着苦力棚。苏北“长脚”的喽啰盯着仓库钥匙,黄包车行都被赣省的“独龙眼”的管得死死的。 唯有两个叼着象牙烟嘴的本地爷叔,坐镇中桌调解纷争。阶层森严,背后各有势力。 霞飞路转角的咖啡厅里,留声机淌出优雅的旋律。思媛搅动着咖啡,听邻座西装革履的掮客压低嗓音谈论卢布债券。落地窗外霓虹流转,十里洋场的中高层早已嗅着风向。 有人囤着金银英镑,有人根据黄金起落吃差价,更多人在进出口贸易里腾挪,把黄浦江的潮声都算进了生意经。 她指尖划过记事本上一条条,上周刚把剩下的卢布债券兑成美元,再全部转购了金条。前日又趁着银价浮动时,靠兑换银元吃了一波福利。 这些辗转腾挪的差价,早已够思媛现在买下这家咖啡厅,还能覆盖现在的开销。 咖啡厅对面,二虎蹲在青石板阶上,粗陶碗里的阳春面腾着热气。 他左手端碗右手执筷,眼睛却不时扫过巷口往来行人,裤管还沾着今早的尘土。思媛倚着玻璃窗看他,见这年轻小子嗦面时还绷着脊背。 “该寻个勤快的丫鬟了。”她摩挲着东珠耳坠轻笑,这憨厚的孩子,若能成家定下心性,将来带起怕是把好手。 “太太,伐好意思哦,我看了好几天了,侬这副耳环真漂亮呀!看了我心里实在放不下,今朝只有老老面皮来问侬了,这是哪里买的啊?” 一位身姿曼妙的年轻女子款步而来,眉眼间带着几分歉意的神色,纤指指着耳垂上摇曳的珠饰,柔声问道。 思媛瞥见那袭月白色软缎旗袍的身影。一捋长发挂在耳边,耳垂上的东珠耳坠随之轻晃。她指尖摩挲着自己耳际同样圆润的珠饰,笑意漫上眼角:“我先生在京城有些旧交情,特地淘来的。曼丽小姐也瞧上这对儿了?” 少女闻言惊愕道:“你...竟认得我?” “沪上名媛谁不晓得?纺织大亨的掌上明珠,听说上个月刚从法兰西进修回来。我常来这里喝茶,所以知道了。”思媛指了指茶杯盏推过去,红茶氤氲的热气让少女解除了误会。 第八十五章 风云起 曼丽小姐长舒一口气,径直在对面落座,坦言道:“实不相瞒,自打瞥见这对耳坠,我便深深喜欢上了。明天我要随父亲参加舞会,不知你能否割爱?” 话音未落,思媛轻巧地撩了撩头发,耳上东珠在水晶灯下流转出蜜色光晕。她顺势说道:“曼丽小姐眼光真好,这可不是寻常珍珠。内务府造办处的老匠人说,这是早年间采的松花江东珠。” 见对方瞳孔骤缩,思媛又轻笑一声,补充道:“好在如今改朝换代,不然寻常人家哪敢戴这等僭越的物件?” 曼丽小姐满意的点头:“若您有意出让,我愿给出一个令您满意的价格。”曼丽诚恳地说道。 思媛垂眸,佯装思索了一番,说道:“曼丽小姐,我冒昧问一句。以贵府的人脉资源,不知能否帮我寻觅一处房产?我理想中的房产,最好带有可开发的地块,如果是那种能够翻新改造的老宅子也可以。要是您肯帮忙牵线搭桥,价格方面您不必顾虑。” “你稍等。”曼丽说着,踩着细高跟鞋快步走向胡桃木吧台。她打开手包,“咔嗒”一声,手包弹开,指尖在通讯录上划过,随后右手迅速拨通号码:“8166,帮我接四马路李公馆。李叔,我这边有位朋友想找带有开发属性的房源……” 打完电话,曼丽款步回转,脸上带着得意之色,说道:“愚园路西段,有四亩三分地连带道契,水电都能接通。我们现在可以交易了?” 当晚公寓台灯下,思媛展开信笺。笔尖划过纸面:沪市的金价波动、帮派势力的暗潮涌动、近况,都化作娟秀字迹。写到末尾时笔尖微顿,添上几行小字:沪上之局,不宜过急,银钱足备。规划当徐徐图之,然人才之选,宜速为之。 思媛正欲提笔作书之际,京城王掌柜已验明那两件珍宝,将银票缓缓推至李孟磊面前,轻叹道:“依老朽之见,这铺子不若早些盘出去。江湖路远,何不做个逍遥散人?” 李孟磊闻言,恭敬作揖:“承蒙老掌柜金玉良言,晚生定当谨记于心。今日就此别过。” 此事一出,琉璃厂顿时炸开了锅。众人千算万算,却漏算了那位半隐退的王掌柜。 庆云阁的周掌柜在柜台后暗自咬牙:这群老狐狸,非但没捞着好处,连口汤都没给留下。白忙活一场,当真是晦气 “掌柜的,有位客商带了件玩意儿,劳您过目。”伙计在门外高声唤道。 “就来。”周掌柜憋着一肚子火掀帘而出,却在见到来客的瞬间,满腹怨气烟消云散。“愣着作甚?还不快给贵客看茶!”他朝伙计呵斥道,眼睛却死死盯着客人手上的宝贝。 这一看不要紧,周掌柜心头猛地一跳。那物件包浆莹润,来客又气度不凡,莫不是老天开眼,要补偿他方才的损失? “这位爷稍候,可否容在下看一眼。”周掌柜强作镇定,双手却已迫不及待地接过物件。 细看之下更是心惊:圈足磨损自然,釉色温润如脂,底款分毫不差,连火石红都没问题。真货!绝对是件大开门的宝贝! 周掌柜强压住狂跳的心:“不知这位爷这件宝贝,是从何处得来的?” “唉...”那中年男子长叹一声,“祖上也曾风光过,如今家道中落。本想来京投亲,谁知...只好变卖些老物件度日。” 周掌柜眼珠一转:“如今这般境遇的确实不少,唉,没事没事。今儿我倒是想听听这位爷要价几何?” “一万现大洋,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这价钱怕是...”周掌柜正要还价,却见那人抱起物件转身就走。 “且慢!爷,留步!价钱好商量!”周掌柜急得直跺脚。这要是出了门,指不定就进了别家的柜子! “一文不能少!”那人扭头说道。 “成!”周掌柜脱口而出。此刻他全然忘了古玩行的大忌——见了心爱的物件就露了怯,上了手就昏了头,竟连再仔细查验的规矩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就在这同一天,类似的情形也在另外两家铺子上演。庞三爷凭借着自己精湛的手艺,再加上手中三件颇具价值的民窑瓷器,用三件以假乱真的官窑,实实在在地赚了一大笔钱。 赚得盆满钵满之后,他精心乔装打扮一番,而后搬离了原来的住处,竟住进了陆嘉衍所在的那条胡同里。此后,他就与陆嘉衍成了邻里。 庞三爷搬家那日,小龙已探明情况,正向陆嘉衍禀报。听完始末,陆嘉衍唇角微扬: “果然是他。熬走两个,如今又硬生生送走乳娘,真当自己成了气候?他就是真的太上皇又能如何!” 话音未落,小龙突然厉喝:“谁?” 只见陈三拄着竹杖从廊柱后转出,浑浊的眼珠映着天光:“小老儿陈三,有事相告。” 陆嘉衍眸色骤冷:“留你性命已是开恩,不知避忌也就罢了,竟敢在此窥探?” 陈三颤巍巍拱手:“老朽双目俱盲,全凭耳鼻度日。方才听见前后院窸窣作响,似有人暗中布置。老朽但求安稳,特来示警。” 陆嘉衍听完,略一思索,转头对小龙说道:“小龙,去查看一番,顺便把这事解决了。这个你拿着,换把新家伙吧。”说着,递过去一把m1911。 片刻之后,院外传来“砰“的一声闷响,随后便归于沉寂。陆嘉衍点了根烟,指尖轻叩桌案,直到小龙带着一身血腥气回来复命。 “扎手得很,身上有暗器,手上功夫不弱。”小龙抹了把脸上的血渍,从怀中掏出几样物件摊在案上,“尸首我让人拉到城外埋了,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少爷过目。” 陆嘉衍拨弄着案上物件——淬毒的飞刀、鎏金腰牌、两张庄票,还有封火漆完好的密信。 他拆开了密信,忽然低笑出声,眼底却凝着寒霜:“看来明天我得找一趟姨娘了。总有这么些人念着以前的富贵舍不得。看不清未来的路。” 第八十六章 索性摊牌 梁锦儿攥着信纸的手指微微发白,信笺在掌心簌簌作响:“老头子糊涂透顶!这般下去迟早要捅破天,咱们全家都得被牵连!” 陆嘉衍负手踱至窗边,檐角铜铃在暮色里摇晃:“他许是瞧着时局动荡,又见有人鼓吹复辟,便动了扶持皇室的念头。姨娘,我想劝你一句,若是这样下去。不但这家财保不住,小宝也保不住。” “小宝的前程可容不得半点闪失,我就这一个儿子。”梁锦儿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釉面映出她紧绷的下颌。 “小宝明年毕业,保定讲武堂的入学板上钉钉,今后若能送去西洋深造,将来军界必有他一席之地。”陆嘉衍斩钉截铁的说道,随即一指桌上:“这封信,我要换钱!请助我一臂之力。” 他转身时目光如炬,烛火在瞳孔里跃动,“华夏积弱非一日之寒,可躺平做看客,算不得炎黄子孙。我要办学堂、启民智,建工厂、强实业,造枪炮、振国威——这些都得用钱堆。” 梁锦儿睫毛轻颤,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裂纹:“具体的打算说来听听。” “先把明德学堂办成标杆,再请报馆宣扬共和理念。”陆嘉衍叩着桌面,节奏愈发急促,“眼下西洋战事胶着,日后大量购买英吉利国债交好其外交官。以后等仗打完,那些过剩的军备物资,可以低价卖回来。”他看向梁锦儿说道:“今后,说不定小宝也有一支自己的军队!” 梁锦儿忽然发出一阵轻笑,那眼角的细纹里,仿佛藏着多年来的算计与心思,此刻一股脑地宣泄而出: “原来你早就处心积虑了!这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从我把小宝托付给你的那一刻起,你就开始谋划了!你娘也姓曹,你怎么可能对这些事一无所知!是不是!” 陆嘉衍见此情形,索性不再隐瞒,坦然摊牌:“没错,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所有的一切也都是我安排的。我假意答应他回来,就是故意让他暴露。而后又故意找你来帮忙收拾这烂摊子。我势单力薄,仅凭一己之力难以成事,毕竟你只是把我当手下。但你不妨静下心来,扪心自问,我这么做,是在害你们吗?” 梁锦儿起身,莲步轻移至陆嘉衍跟前,盯着他说道:“罢了,只是小宝须得你寸步不离地守着。我这般拼命,不就是为了这个孩子?将来挣来的,都是要留给我儿的!” 她眼波流转间掠过一丝凌厉,一拂衣袖,“你且回吧,我这厢还有要事。” 陆嘉衍闻言躬身长揖,“如此,望之告退。只是王爷那批货物。还望夫人设法截下。望之多说一句,若再行复辟之事,恐有灭顶之灾——此话,请夫人切记。” 梁锦儿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由轻叹:“终日猎雁反被雁啄了眼……好个精于算计的男人!你这是跟谁学的!” 陆嘉衍踏出大门,胸中郁结之气一扫而空。此事既成,倒叫他生出几分快意。这世道原就如此——不是你谋算人,便是人谋算你。 自那夜遇袭后他便明白,想在这乱世苟且偷安,不过是痴人说梦。既如此,倒不如堂堂正正站到台前。雏鹰不展翅,终究是旁人盘中餐;唯有羽翼丰满,方能在这天地间搏出一片风云。 朱漆大门在身后缓缓闭合,陆嘉衍从袖中取出一封火漆封缄的信笺,递给身旁魁梧汉子:“大壮,去趟庆云戏院。” 他指尖在信封上轻叩两下,“务必亲手交给红豆馆主与二公子。若有人问起...便说是新排的《长生殿》戏本。” 转身对另一个青年吩咐道:“小龙,去帮王掌柜收拾细软。”话音忽沉,“今夜之前,务必送他出城,安置在学堂旁院子里。这位老掌可是活的金册。” 陆嘉衍沉吟片刻道:“至于那些货,你得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咱们不去抢。让人盯着就是了,去办吧。” 就在此时,琉璃厂爆出了一件大事。周三这天匆匆走进庆云阁,一脸焦急地向掌柜求助:“掌柜的,您就行行好,大发慈悲吧!我之前真是鬼迷心窍了,着了别人的道,被狠狠骗了一把。您瞧瞧,您这么大的掌柜,人脉广、见识多,就帮我收了这东西吧!您看能不能把它卖给洋人,好歹让我回回血。” 掌柜的听了,不屑地冷哼一声:“哼,你当这庆云阁是什么地方?就你拿的这破玩意儿,也配摆在我店里?” 周三正一筹莫展,不经意间瞥见了桌上的一件物件,顿时一愣,忍不住说道:“咦?掌柜的,您这话可就不对了吧!这瓶子我可眼熟得很呐,就是我收来的。您不也把它拿到店里来了嘛。” 周掌柜一听,顿时怒目圆睁,破口大骂:“你算什么东西!这可是官窑的重器,怎么可能落到你手里!你少在这儿胡搅蛮缠!” 周三被这一顿骂,顿时蔫了下来,低着头嗫嚅道:“我……我真收过一个这样的。就是……就是没款识的那种。” 这话一出口,犹如一道惊雷,周掌柜瞬间如遭雷击,脸色骤变:“你说什么!” 周三见势不妙,也察觉到事情不对劲,赶忙说道:“我说那瓶子没款识,可这有款识的,可不是我卖给您的啊!我……我先走了,这事可跟我没关系啊!”说完,便慌慌张张地转身要走。 周掌柜神情凝重,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瓶子,对着光线仔细端详,眉头紧蹙,思索良久后,缓缓开口吩咐道:“你,赶紧去药房抓两包益母草来,再把药丸一并准备好。” 此刻,周掌柜心中虽已隐隐猜到结果,但仍心存最后一丝侥幸。待药粉配好,用水泡开,他拿着湿布蘸了药水,轻轻擦拭瓶子。随着擦拭,指尖渐渐染上一抹红色。 周掌柜盯着指尖的红色,先是愣了一瞬,紧接着仰天大笑三声,笑声中满是绝望与悲愤。 随后,他猛地将瓶子狠狠砸在地上,“哗啦”一声,瓶子瞬间四分五裂。他像是被抽走了浑身力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当天夜里,万籁俱寂,庆云阁内一片死寂。周掌柜神情木然,搬来一张凳子,将绳索搭在房梁之上,打了个死结,毫不犹豫地将头套入其中,踢翻了脚下的凳子。 随着身体缓缓悬空,周掌柜成为了这场风波中第一个自杀的人,然而,他却不是唯一一个因这件事走向绝路的人。 第八十七章 开设戏班 陆嘉衍今日之约,意在结盟。世事如潮,当急则急,该缓则缓。钱财固然紧缺,但人才更需细琢。他所求之倚仗,非是陈腐旧势,而是方兴未艾的新生力量。 “少爷,溥爷和袁公子到了。”小龙在门外,声音压得极低,轻声通报着。 陆嘉衍听闻,随手掐灭手中的烟头,抬手仔细整了整灰布长衫的立领,这才迈着沉稳的步伐出门迎接两位贵客。 客厅之中,红豆馆主正闲适地坐着,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轻叩着黄花梨茶几,嘴里悠悠地哼着《长生殿》里的一段曲调。他今日身着一件月白色杭绸长衫,质地轻柔的布料衬得他面容愈发清俊,透着一股儒雅之气。 而一旁的袁公子,则是一身剪裁极为考究的西装,金丝眼镜后的那双桃花眼,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整个院子,眼神中透着几分锐利与好奇。 “劳二位久等了。”陆嘉衍快步迎上前去,双手抱拳,恭敬地作揖行礼。 二位先生赶忙起身还礼,一番寒暄过后,各自在座位上坐定。红豆馆主微微屈指,叩击着紫檀椅背,手上的玉扳指碰撞间,发出清越的声响,他开口问道:“陆先生,怎么突然想到要开个戏班子呢?之前听闻你一心想办的,可是育人读书之事啊。” 陆嘉衍微微一笑,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后说道:“育人,实则就是为了开启民智。二位在这城中的影响力,我也就无需多言了。不知二位可听见外面报童的声音了?” 话音刚落,远处便隐隐传来报童清脆的叫卖声:“号外号外!青岛问题最新交涉!东洋人步步紧逼,代表团议题成疑。” 陆嘉衍目光从两位贵客脸上轻轻掠过,手上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茶碗中浮起的嫩芽,缓缓说道: “社会舆论,需要正确引导。报刊虽说能发挥作用,可受众大多是读书人。但对广大社会大众而言,吃饱饭固然是头等大事,如今,很多人不识字,难以从报刊获取信息。唯有说书和戏文,能让他们知晓局势,明白该如何去做。所以,今日特来恳请二位相助。” “《论通俗文艺与国民性改造》,刊登在京都晚报上的这篇文章,是你写的吧?”袁公子突然发问。 红豆馆主脸色微微一沉,带着几分警惕问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大概明白了。你还是想借助舆论的力量,你究竟打算做什么?” 陆嘉衍神色坦然,目光坚定地回应:“我想让老百姓清楚地认识到,洋人靠不住,尤其是东洋人!得让大家分清主次。我打算借戏文传唱的方式,让这个观念深入人心。另外,我还计划在三地开办扫盲班,只教授识字和算数。招收的对象,主要是天桥上乞讨的孩子,还有那些从人贩子手里解救出来的孩子。至于办戏班子,也是想着给那些有天赋的孩子一条生路,能有口饭吃,也算是我做件积德的事。” 红豆馆主闻言,赶忙拱手作礼,略带歉意地说道:“倒是我多虑了。戏文方面,我俩仔细斟酌一番便是。只是这戏班的事儿……” 思虑片刻后,红豆馆主目光陡然变得灼灼如炬,斩钉截铁地说道: “钱的事,陆先生您就别操心了。我在梨园行还算有点薄面,能说得上话。只是希望陆先生日后,多留意那些后生,帮我挑选一二。” 这时,一旁的袁公子解下怀表,轻轻摆在桌上,神情郑重地说道:“明日我便去物色个院子,用于戏班落脚。实不相瞒,我如今手头也不宽裕,实在拿不出钱来。这块怀表虽说只用过三个月,但想来应该也能值几千大洋。咱们的戏班唱念做打,也该让老百姓从中听见我华夏儿女不屈的铮铮铁骨之声。” 红豆馆主抿嘴一笑:“上月令尊刚给了五万大洋零花,你倒舍得全拿去置办行头?不如省下来,正经开个戏班才是。” 二公子耳根微红,金丝眼镜链轻轻晃动:“是我考虑不周...那我也入一份股。” “院子就由我来出吧。”红豆馆主转着腕间念珠,“前几日礼帽胡同有处宅子出售,正好盘下来做戏园子。” 陆嘉衍手中茶盏一顿:“礼帽胡同?那不是福大人的宅邸?” “听说斗蛐蛐输急了,在府里闹得不成体统。”红豆馆主与二公子相视而笑,眼中闪着促狭的光。 茶烟袅袅中,陆嘉衍忽然参透了梁锦儿的苦心。听着红豆馆主说起斗蛐蛐的荒唐事,他眼前浮现出梁锦儿说的那些被虫蛀空的样子。世家大族的根基,往往就是从这些玩物丧志的小窟窿开始溃烂的。 念及小宝近日说的志向,陆嘉衍唇角微扬。这棵曾经长歪的小树,如今总算见了筋骨。原来人只要肯静心扎根,哪怕荒废过的光阴,也能在后来居上时化作别样的养分。 红豆馆主的折扇在他肩头轻轻一叩:“望之,在想什么这般出神?莫不是已在构思新戏?” 陆嘉衍蓦然回神,青瓷盖碗里的茶汤已凉了三分:“说来惭愧,如今四九城的戏园子,十本戏文倒有九本在唱“游园惊梦”。听闻天桥各处上月单是《西厢记》就演了二十八场。” 他指尖蘸着冷茶,在红木案几上写下“满江红”三个水字,“这回,咱们唱这个如何?” “妙极!”二公子霍然起身,西装下摆带起一阵风,金丝眼镜链晃出碎金般的光。他甩袖摆了个云手,竟字正腔圆地唱起来:“壮志饥餐胡——”最后一个“虏“字尚未出口,自己先笑倒在黄花梨圈椅里。 “待我再改出《杨家将》的新本子,寡妇征西那段,非得加出三场武戏不可!” 红豆馆主抚掌大笑,腕间伽楠香念珠簌簌作响:“好个借古讽今!只是杨六郎的扮相可得英武些,莫学如今那些小生,把银枪耍得像绣花针。”三人笑谈间,暮色已染透了雕花窗棂。跑堂的送来新沏的碧螺春, 第八十八章 梁锦儿的手段 梁锦儿独坐茶桌旁,纤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瓷茶盏。氤氲茶烟中,往事如潮水般涌来——那年她才七岁,乳娘牵着她的小手逛天桥看杂耍。 人群中忽有个陌生汉子凑近,带着劣质烟草的气息,手中帕子在她面前一晃......再醒来时,铁笼的寒气已沁入骨髓。笼中还有两个惊惶的女娃,三双泪眼在黑暗中相互依偎。 因着生得玉雪可爱,三人被卖到南巷班子学艺。班主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掐着她们的下巴打量,说这是三棵摇钱树,将来定要捧成清吟小班里的头牌。 二姐生就一副金嗓子,不出半年就能将《牡丹亭》唱得九转回肠。那日恰逢关家大小姐关淑静在雅座听曲,一段《游园惊梦》竟引得她亲自到后台问询。 梁锦儿至今记得大姐跪在地上时,关小姐腕间翡翠镯子映出的那抹沁凉水色。梁锦儿指尖轻轻划过茶盏边缘,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正是有了关淑静的帮助,爹娘才终于寻到了她。可清倌小馆的赎身费高得吓人,家里犹豫再三,终究打了退堂鼓——毕竟,她只是个女儿。 曹姐姐得知后,当夜便去了陆大人的雅间,红唇衔酒,一口一口渡进他嘴里,换来了五千两银子。梁锦儿这才得以脱身。 以她们的出身,本就没有出路。即便嫁入所谓的好人家,也终究会被视作低贱玩物。大姐不就是如此?明明嫁了个体面人,最后却被当作礼物,送去伺候权贵。 好在曹姐姐虽出身贫寒,却有个要强的堂弟。那孩子早年自己净身入宫,竟一步步爬了上去,混出了名堂。正因如此,曹姐姐才能攀上陆大人这门亲事。 “衍儿……”梁锦儿低声呢喃,“在你眼里,我真就那么不堪吗?” 她摇了摇头,唇角浮起一抹苦笑,“若我不出手招揽,你又能如何算计我?罢了……事已至此,该做的,总归要做。” 梁锦儿走到电话旁,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动转盘,一个接一个地打起电话来。 “呵呵呵,张帅,今晚借我些人手可好?......”她声音里带着几分娇媚,“没问题,小栖凤的事我来办,包您抱得美人归。” “哎哟,李局长,这话怎么说的~”她语气亲昵,手指轻轻绕着电话线,“得劳驾您帮个忙......放心,小栖凤的事我包管办得让您满意。” “哟,马爷......”她忽然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劳烦您个事......” 那一夜,紫禁城一处小院,突然窜起一簇火苗。火势借着秋风,转眼便舔上了檐角的彩绘。巡夜的太监尖着嗓子喊“走水”时,火舌已经攀上了整排楠木梁柱。 宫人们提着水桶奔走如蚁,铜盆相击之声惊醒了半个皇城。待火势扑灭,库房里那些用黄绸包裹的贡品——苏绣屏风、象牙雕件,还有一院的瓷器,都化作了满地焦黑的残骸。 更漏敲过三更时,三辆青篷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出神武门。车辕上挂的宫灯换成了寻常灯笼,照见领头车夫腰间一晃而过的腰牌。 守门的侍卫刚要上前,忽见帘隙里探出半截白皙手腕,指尖捏着的金令在月光下一闪,便都低头退开了。 那夜偏生邪门,平日里连个鬼影都见不着的“臭脚巡”,竟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百来号人。这些巡警提着洋油灯,腰间别着的警棍在月色下泛着冷光,转眼间就把三辆马车围得铁桶似的。 为首的巡官叼着烟卷,慢悠悠地晃到马车前。他拇指一顶,将枪套里的盒子炮掏了出来。 银亮的枪身在灯下闪得人眼花。护卫们面面相觑,有个胆大的刚想上前理论,却见四周齐刷刷响起拉枪栓的声响——那些平日里蔫头耷脑的巡警,此刻竟个个端着簇新的汉阳造,枪管子明晃晃地排成个圈。 “各位,深更半夜的,这是要往哪儿发财啊?跟我走一趟吧!” 车帘纹丝不动,里头半点声息也无。护卫首领盯着抵到鼻尖的枪管,喉结滚动几下,终是咬牙退开半步。这一退,就像推倒了多米诺骨牌,包围圈顿时又缩紧三分。 “让他们封,我们走。”一个阴柔的声音自后面发出。一众人不甘心的回了宫。 “你们押车,我们押人,赶紧的,老子没睡好哪。等下还得去抽一口,快去。” 八个“臭脚巡”无奈的押着车,晃晃悠悠地走过三条街。冷不丁地,路中央猛地窜出一群黑衣人,个个手持明晃晃的马刀,气势汹汹地砍杀过来。 “劫车啦!快跑啊!” 方才还耀武扬威的“臭脚巡”,丢枪弃棍,抱头鼠窜,活像一群受惊的麻雀。 就在这混乱之际,街角忽地传来一声尖锐的唿哨。黑衣人闻声而动,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来人为首的正是小龙,他一个鹞子翻身跃上马车,低喝道:“按计划行事!” 十余名黑衣人立即分成四组,三人一组守住四方街口,余下的则训练有素地控制住马车。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几个呼吸间,三辆马车便消失在幽暗的巷弄深处,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巡警装备和马刀。 西城灰砖院里,陈秃子哈着腰跨进堂屋,“马爷您掌眼”他揭开蓝布,两罐裹着油纸的马蹄土泛着暗红光泽。 紫檀太师椅上的马爷半阖着眼:“秃子倒是有心。听说你想要鲜鱼口儿的营生?” 陈秃子膝盖一软跪得瓷实,“不瞒您说,这驼队风餐露宿的营生,早磨得骨头散了架。您若肯拉小弟一把,往后三成利,妥妥落您账上。” “去前院耍两把牌,喝喝酒,这事我知道了。”马爷摆摆手,让他下去。 待脚步声消失在门外,马爷抓起盖碗:“听见没?五百大洋现钱,明儿晌午前送来。往后三成利,少一文不成,你也不想想,爷关照你了吗!”董癞痢攥着拳头青筋暴起,后槽牙咬得咯吱响。 次日晌午,菜市口齐刷刷地绑着一溜混混。只见一个警官扯着嗓子大声喊道:“陈秃子这伙人,昨夜在城北公然抢劫,所作所为,罪大恶极,今一律处以枪毙之刑!” 第八十九章 游行四起 听闻此消息,陆嘉衍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钢笔,满脸惊愕道:“你是说,梁锦儿手里有家清倌小馆?” 小龙抱拳正色道:“千真万确。昨夜行动前,属下也未曾想到会有这般发现。” “藏得真深。”陆嘉衍指尖轻叩桌面,“她这是......在向我展示实力。” 与此同时,宫里的太监总管像被抽去了筋骨一般,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你是说,就凭那几个地痞流氓,还有百来个没用的臭脚巡,就把我的大事给毁了!” 说罢,他整个人仿佛瞬间被抽走了生气,眼神空洞,低声叹道:“时代啊,终究是变了,咱手里没兵权了,终究强不过人家,怪不得爷执意要走……” 这帮遗老之所以动了心思,全因外头传来的风声——天下要乱了 不单是京城,举国上下都在痛骂东瀛倭寇的狼子野心。区区弹丸之地,先是在海上让咱们吃了大亏,如今又勾结英吉利赶走青岛的普鲁士人,自己抢占了地盘,竟还敢递来这等丧权辱国的条约! 其实这条约的风声,本是大帅故意放出去的。当年国力不济,朝中又无人敢战,那帮大臣们想的尽是借列强调停的馊主意。 如今这风潮愈演愈烈,学生集会、街头演讲此起彼伏。其中有两个人的风头最盛: 一个是刺杀摄政王的年轻志士,另一个则是那位出了名的“怪老头“——辜先生。 这位辜先生怪在何处?他学贯中西,精通九国语言,却终年一袭长袍马褂,脑后还拖着条辫子。偏生学问又是顶尖的,不仅翻译四书五经,还著书立说,连洋人都要竖起大拇指。 最奇的是,他日日能在六国饭店开坛演讲,见谁骂谁——不合心意的国人要骂,趾高气扬的洋人更要骂。可那些挨骂的洋人反倒听得津津有味,被他骂得心服口服。 他崇尚旧学,各种作派,依然是前朝作风。三妻四妾,留辫子,讲四书五经。 关教授今日有意撮合,想介绍陆嘉衍与那人相识。可陆嘉衍一听这事儿,心里头直犯嘀咕,满心都是避之不及的念头。实在是他和那位,实在没什么共同话题,聊不到一块儿去。 今儿正巧赶上陆嘉衍休息,本想着在家好好清闲一日。结果一听说这事儿,他连片刻都不想多待,赶忙出门,就想躲开这麻烦,寻个清净地儿。哪成想,倒霉事儿偏就甩不掉,半路上竟被克五给截住了。 “嘿,您瞧这巧劲儿!我这不正打算找您嘛!走走走,一块儿去!” 陆嘉衍也没多寻思,抬腿就跟着他走了。俩人走了没几步,陆嘉衍顺嘴就问:“五哥,今儿咱上哪家馆子搓一顿呀?都有啥拿得出手的特色菜?” “您就甭操心吃饭这事儿了!今儿我特意请了致美楼的师傅来家里片肉,咱自个儿在家涮羊肉!实不相瞒,今儿是我阿玛想见您。”克五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陆嘉衍就坐上了人力车,大声跟车夫喊道:“大石虎胡同,内务府克家!麻溜儿地走!” 陆嘉衍一听,心里头立马犯起了嘀咕:“你阿玛找我?这是啥事儿啊?” “嗨!您不是跟那些工使挺熟络的嘛。我们家那几位长辈啊,就寻思着让您给牵牵线。他们……”克五满不在乎地说道。 “打住!听我一句劝啊,兄弟。咱这就调头!咱找地方吃饭去。”陆嘉衍一下子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我说你呀,回去跟家里人说,别再瞎折腾了。费半天劲,最后啥好处捞不着,还得把自个儿家底儿都搭进去,这不是犯傻嘛!” 克五最好这样了,连忙应了下来。随着陆嘉衍一起去找兄弟吃饭去了。 “哟,怎么着,您也觉着这事儿办不成啊?”克五一脸疑惑地问道。 “嗐,压根就办不成!您呐,可都得小心着点儿,弄不好还得掉脑袋呢!”陆嘉衍一边说,一边直摇头。 “那可不成,那可不成!我要是没把这事儿办妥了,回家指定得挨老爷子一顿狠批!”克五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事儿不太靠谱。 “回去跟老爷子这么说,准备三千大洋,再找件像样儿的古玩。明儿我过去打个招呼。可话得说头里,这事儿最后能不能成,我可不敢给你打包票。今儿咱就先不想这事儿了,痛痛快快吃顿饭,你看成不成?”陆嘉衍思索了片刻,开口说道。 克五乐呵呵地应了,几人一道去喝酒吃菜。陆嘉衍面上带笑,心里却另有盘算——这点银子和古玩,不过是给克五留条后路。等哪天这小子落了难,先让他吃够苦头,再伸手拉他一把,才能叫他老老实实的省着点花钱。 这头闹得正凶,沪市那边更是沸反盈天。救国募捐的浪潮席卷全城,学生举着标语牌走街串巷,商号门前的募捐箱叮当响个不停。 可这些零碎银钱在那些大人物眼里,还不如他们赌桌上的一局牌九。那边厢还在眼巴巴等着各国领事馆的调停电报。东瀛已经武力威胁,强迫其签订条约。 “这就是嘉衍说的风云变幻么?“”思媛倚在窗前,望着街上挥舞标语的学生队伍,。若连沪上都闹得这般厉害,只怕东瀛人的野心,早已不止于关外那一座城池了。 “少奶奶,车备好了。”老孟踩着楼梯上来,声音压得低,却字字清晰,“按您的吩咐,在医院附近赁了间小屋,方便随时检查。工地上有我盯着,出不了岔子。这两个丫头手脚麻利,二虎就守在院门口,您只管安心养着。” 思媛收回目光,拢了拢羊绒披肩:“走吧”。 她迈步时又顿住,“孟哥,顺道帮我把这两封信寄了。工地上那些纠纷,且让他们三分罢。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暗箭难防。横竖不过是些建材,犯不着拼命。” 老孟攥着帽檐的手背青筋凸起:“可他们专挑老实人、外乡人欺侮。我真是看不下去。” “走吧。”思媛截住话头,搭着丫鬟的手下了楼。汽车碾过满地传单,车窗外“抵制日货”的旗帜满街都是。 第九十章 拿下修理厂 陆嘉衍意识到,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正摆在眼前。普鲁士军队虽然战败撤离,但他们留下的工厂和那批训练有素的华夏技术工人,却成了无主之宝。 这家如今看似普通的修理厂,实则是为普鲁士军队维修枪械、水雷的修理厂。令陆嘉衍心动的是,历史轨迹,十多年后,这里就将蜕变为能够仿制机关枪的军工厂。那些精密的设备、娴熟的技工,无一不是振兴工军的起点。 陆嘉衍决不允许这些宝贵财富落入日寇之手。与其坐视他们将来为虎作伥,不如先发制人,以学堂的名义将这批人才和设备收入囊中。这个念头一经浮现,他便迫不及待地找到关教授商议对策。 然而关教授听完他的计划后,并未立即表态,而是陷入长久的沉思。办公室里只剩下怀表指针的滴答声。 良久,老教授才缓缓抬头,镜片后的目光透着凝重:“望之,你可曾算过这笔账?要挖来这些技术工人,不仅要支付高昂的薪资,还得安置他们全家老小的衣食住行。花旗国那边绝不会出一分钱,所有开支都得由你独自承担。除非......”他顿了顿,“能得到大帅的鼎力支持。” 陆嘉衍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当务之急是让老师傅们带着学生实战操练,一个师傅带一个徒弟,手把手传授技艺。若是连设备也能一并拿下,我们立刻就能拥有一个像模像样的修械所。甚至能更加发扬光大。” 关教授凝视着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脸上的皱纹渐渐舒展。他郑重地竖起大拇指,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赞赏:“好!若你真能做到这一步,老夫定当为你击节叫好!” 两日后,一支精干的谈判小组启程前往青岛,就接管第四兵工厂一事展开斡旋。小组兵分两路:一路负责与技术工人洽谈待遇条件,另一路则与东瀛军方代表展开正式磋商。 东瀛方面表现得彬彬有礼,甚至设宴款待,但待谈判团离开后,军代表武田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这些人显然在打军工的主意,侓齐君,绝不能让他们得逞。”武田紧握拳头,语气冷硬。 侓齐却嗤笑一声,不以为然的说道:“留着这些设备对我们有何用处?除了少数能改造用于水雷生产,其余不过是些修理枪械的机器罢了。武田君,你未免太过敏感。” 他随手翻开条约副本,指尖轻点条款,“况且,一旦条约生效,所有军工厂都将受我们监管,他们翻不出什么浪花。” 关教授与陆嘉衍离去之时,脸上皆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事情的进展竟出奇地顺利,一切水到渠成,实在令人欣喜。陆嘉衍满心的喜悦如同决堤的江水,几乎难以抑制。 这处小小的修理厂,看似毫不起眼,实则内藏乾坤。厂内的器械皆来自普鲁士,品质堪称一流,而且成色颇佳,保养得相当不错。 其中,有用于制作枪托的拟形机床;有专门校正枪管的校正机,其精准度令人赞叹;还有制作枪箍的冲床。此外,还有五台车床,一台磨床。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些器械的配件一应俱全,各类工具也摆放得井井有条,可谓是应有尽有。 陆嘉衍轻轻打开身旁的皮箱,皮箱开启的瞬间,里面厚厚的一沓图纸映入眼帘。他凝视着这些图纸,嘴角不由自主地泛起一抹难以抑制的笑意,低声喃喃道:“最重要的宝贝,原来都在这儿了啊。” 然而陆嘉衍是笑着离开的,武田却在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军靴在地板上敲出沉闷的声响。“你太天真了,侓齐君。这些华夏人比我们想象的更狡猾。那个叫陆嘉衍的年轻人,他的眼神里藏着笑意。我总觉得他们是占了便宜。” 侓齐漫不经心地擦拭着眼镜:“一个书生能掀起什么风浪?我们更应该关心的是条约能否签下来。”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侓齐接起电话,脸色逐渐变得凝重。“什么?华夏人开出了原有的薪资?还承诺分配住房和子女教育?” 他怒不可遏,“啪”的一声,重重地将电话挂断,嘴里愤愤地嘟囔着:“哼,那些技术工人居然都收拾包袱走人了!我就知道,他们心里打的是建设军工的主意。可惜啊,他们醒悟得太晚喽!现在我们正一步步侵吞他们,以后大帅的部队,那可就只认日械了。还想重头开始?开什么玩笑!当初拿着几千万两白银都没能干成的事儿,就凭他们这点家底儿,能行吗?简直是痴心妄想!” 痴心妄想?或许吧。可他分明听见冰层下春溪暗涌的轰鸣——总得有人破冰。他是知道历史的,将来我们会站起来的。 机床能买,拉膛机、钻床都能买。只要联系花旗的维森先生,这些东西现在还不禁运。华夏人的双手能织云锦,难道就造不出一支步枪来。 彼时的京城,琉璃厂里,一个洋人气得暴跳如雷,正扯着嗓子破口大骂:“youarealiar!你个骗子!我们的鉴定师都看过了,这物件的底款分明是假的!” 掌柜的一脸淡定,不慌不忙地回应道:“禄先生,咱古玩行就兴这么个规矩——买定离手!东西一出这门儿,就没回头找后账这一说。您呐,也别怨天尤人,只能怪自个儿眼神儿不济,本事没学到家。得嘞,您请便吧,禄先生。”说着,掌柜的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丝毫不留情面。 禄德维希此刻简直怒发冲冠,可他心里明白,这确实是琉璃厂由来已久的规矩。在这行里混,考的就是眼力劲。 他满心的恼怒无处发泄,却又不得不强忍着这口气。毕竟,足足一万大洋就这么白白打了水漂,任谁都得心疼。 就在他刚转身的时候,突然瞧见范五爷在一旁笑得前俯后仰,那模样,仿佛瞧见了天大的笑话。 范五爷一边笑,一边走上前来,拍了拍禄德维希的肩膀,说道:“密斯特禄,你还是没咂摸透咱这儿的门道儿。古玩这玩意儿,出了门儿,哪能再回来找人家赔啊?这不是坏了规矩嘛!得嘞得嘞,别气啦!走,五爷我今儿心情好,瞅您这么垂头丧气的,心里不落忍。我请你吃饭去,走走走。” 第九十一章 夫妻闹僵 宫里的复辟火苗刚刚扑灭,梁锦儿便径直寻到了丈夫的书房。小宝渐渐长大,早已外出求学,贝勒爷年事已高,也已独自就寝。夫妻二人除了日常琐事,竟许久未曾促膝长谈了。 “外头的事本不该我这妇道人家多嘴,”梁锦儿捧着青花盖碗,泡了杯雨前龙井端来,“可为了小宝的将来,有些浑水实在蹚不得。小宝明年要考讲武堂,看在孩子的将来,您能否……”她将茶盏轻轻搁在案几上,静静的等着贝勒爷回复。 贝勒爷闻言猛地拍案而起,震得茶盏叮当作响:“妇人之见!如今各方都在谋划,我若作壁上观,来日事成还有何颜面立足?即便事败,我身为贝勒,置身事外?那些闲言碎语也能把人脊梁骨戳穿了。” “我也是为了全家,你看看现在,全家都在一个劲霍霍,这点基业能支撑几年!”贝勒爷明显怒了。 “你要这么想,还不是舍不得这面子。能不能成,你几十岁了能不知道?”梁锦儿开口捅破了窗户纸。 见丈夫沉默,她忽而压低声音:“您猜猜,我的清吟小班那边,如今都管大少爷叫什么呢?大阿哥!” 梁锦儿这三个字说得极轻,却像惊雷炸在屋里,“大局已定了,何必再做无谓挣扎?咱自顾自过日子不成吗?我操持这个家,不让它倒下。” “荒唐!这等僭越之事,你倒拿来劝我明哲保身?”贝勒爷额角青筋暴起,可目光触及妻子疲惫的眉眼时,那股怒气却骤然泄了三分。 “若传言属实,反倒能借着这乱局谋划一二。”贝勒爷声音低了下来,反倒是像在求和。 梁锦儿闻言,面色骤然冷了下来:“若执意要蹚这浑水,不如先把家分了”她顿了顿,轻叩案几,“先把小宝那份田产铺子单列出来。我受够了宅院里的腌臜事,可不想再添上抄家灭门的罪名。” “你!”贝勒爷猛地转身,眼中怒火又起,“到底是那地方出来的,三句话不离银钱!” “妾身只求保全儿子。“梁锦儿冷笑一声,从柜子里搬出一摞子蓝皮账簿,“啪”地一声摔在案上,“自民国以来,府上支出了六万八千五百七十大洋,三位姑爷又借走一万四千,典当出去的老物件足足三十余件——这些年若非我精打细算,这个家早垮了。我若贪财,这府里早该典当完了。” “这么多钱你也不知道管管,任由他们支取!”贝勒爷抓起青花瓷瓶重重掼在青砖上,碎片溅到梁锦儿绣鞋边。 她弯腰拾起半片缠枝莲纹瓷片,冷笑道:“这些年我精打细算,不曾听一句持家有道,倒成了您嘴里的市侩妇人?你们花钱从无概念,那一次使钱不是你准的!” 她指尖重重点在最后一页上,只见上面墨迹犹新:“爷不妨仔细瞧瞧,若还觉得我是贪财想分家,您该知道我的性子。” 说罢,她拂袖而去,只余那本摊开的账簿在案上哗哗翻动,像极了此刻贝勒爷的心境。那最后一笔赫然是他支取的一万五千大洋,几乎掏空了家中积蓄——这些现银,可都是梁锦儿辛苦攒下的。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此时的陆嘉衍刚刚风尘仆仆地回到京城。除了要去学校办理销假手续外,还有一桩要紧事——随行技术工人的住宿安置问题。 虽说学校宿舍楼勉强可以应付数月,但陆嘉衍心里早有盘算。要想真正留住人才,非得兑现承诺,给每人置办一套宅院不可。当务之急,是要在城郊物色一块合适的地皮。 他相中了学堂周边一片七八十亩的荒地。这块地原本属于一个没落的旗人武官,因常年无人打理,土壤早已板结贫瘠。 按理说正是低价入手的好时机。可那地主秦二爷秦旭却是个精明的,眼见学堂周边日渐兴旺,竟咬死八百大洋的价码不肯松口。 “少爷,这地都荒成这样了,上好的耕地一亩才多少钱?”小龙愤愤不平地说,“要我说,这地白送都没人要种。半价都可以买下来。要不,我晚上……” 陆嘉衍轻轻摇头:“若是私事也就罢了。但这是给学校办事,须得堂堂正正。” 他略一沉吟,“这样,等会儿我亲自去会会这位秦二爷。实在不行,就让校方出面洽谈,贵些就贵些吧。” 当天下午,陆嘉衍备了四色礼盒,带着小龙前往秦二爷府上。刚到巷口,主仆二人便愣住了——这哪是什么“爷”的府邸?院墙塌了半边,大门歪斜着挂在门框上,屋顶的瓦片缺了一大块,活像个破落户。 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哭声:“哭哭哭,别哭了,再撑几日,等地卖了把债还上,咱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陆嘉衍轻咳一声,在门外朗声道:“秦二爷在家吗?明德学院陆嘉衍特来拜访。” 院内顿时一阵慌乱,片刻后,一个身着褪色锦缎长衫的男子匆匆迎出。陆嘉衍定睛一看,不由暗惊——这人身上穿的竟是董公公的服饰,显得格外诡异。 “明德学院的?”秦旭眯着眼睛打量来人,语气生硬,“八百大洋,少一个子儿都不行。掏钱吧,否则请回!” 小龙闻言怒目圆睁,拳头已经攥紧。陆嘉衍不动声色地按住他,笑道:“秦二爷,买卖讲究个漫天要价、落地还钱。五百现大洋,今日便可交割,您看如何?” “休想!”秦旭梗着脖子,眼神却不自觉地往门外瞟。 陆嘉衍见状,朝小龙使了个眼色:“叫人把钱抬进来。” 一个壮汉应声而来,人力车上放着樟木箱。箱盖一开,白花花的银元在夕阳下泛着诱人的光泽。秦旭的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挣扎。 第九十二章 好好活 屋内忽然爆出一声急切的低语:“当家的,你可想好了?”话音未落,门帘猛地掀起,裹着灰布棉被的妇人赤着脚踉跄奔出,苍白脚踝在青石板上蹭出几道血痕。 “这位爷,您且体谅我们难处。”秦旭攥着袖口往妻儿方向挡了挡。 “外头债主子堵着门要五百大洋,院里梁柱都蛀空了,全家老小就靠这一点了”妻子带着哭腔说道。 秦旭喉结滚动着,目光扫过妻子肩头滑落的破棉絮,“八百是底线,少一文都得喝西北风去。家丑不可外扬,今儿你们也看见听见了。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抬抬手。” 陆嘉衍望着蜷成一团的妇人,又瞥见正堂歪斜的雕花窗棂,开口道:“秦二爷,我不能平白无故就把钱给您。您五百大洋也解决不了问题,八百大洋,我应下了!不过丑话说头里,这宅子连带里头的家什物件儿,还有那块地,可都得一块儿交割给我。” 说着,他伸手从怀里掏出银票,扬了扬道,“瞧见没,宝丰号的三百大洋银票。您点个头,咱今儿就银货两讫!” 秦旭琢磨了一会儿,点头应道:“得嘞,那就马上交易。几位里面请……哎,不成不成,还是外头吧。” 陆嘉衍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四周,随后喊来一旁的车夫,掏出些零钱递过去,又低声嘱咐了几句。完了,便领着秦旭往衙门去办交割手续。 没出半个时辰,秦旭就领着穿戴整齐的妻子,推着辆平板车,缓缓离开了这处宅院。 小龙瞅着这一幕,忍不住问道:“少爷,咱要这破房子干啥呀?都破成这样儿了。” 陆嘉衍看了看那宅子,缓缓说道:“你看他媳妇衣服都没了,人家摆明了五百大洋不卖,我白送钱过去也没啥意思。倒不如把这宅子收下。我瞧着这房子底子还成,稍微修一修,往后要是有人要用,咱也有处宅子不是。再说了,这地儿离肉市不远,位置还算规整,好歹有五六间房呢。” 秦旭得了银钱,很快就在城南寻了处大杂院安置家小。次日天亮,他便推着独轮车,车上摞着装满银元的箩筐,吱呀吱呀地往南城赌坊去。 到了赌坊门前,他整了整衣襟,轻轻叩门:“彪哥,我来还账了。您看这账是不是该销了?” 竹躺椅上的彪哥慢悠悠地支起身子,眯眼打量来人:“哟,秦二爷这是发横财了?地卖出去了?” 秦旭弓着腰赔笑:“托您的福,昨日说好的三日之内,四百七十三块大洋结清,刚拿到钱就送来了,分文不少。” 彪哥朝里间喊了声:“花猫,把账本拿来对对。” 转头又对秦旭笑道,“秦二爷别见怪,规矩总要走一遍。” 花猫捧着账本出来,让师爷噼里啪啦拨了阵算盘,点头道:“大哥,数目都对。” 彪哥一挥手,几个伙计上前清点银元。叮叮当当的银元声中,那张欠条被撕得粉碎。 彪哥突然亲热地揽住秦旭肩膀:“痛快!二爷讲信用,往后缺银子尽管来找我。” 转头对花猫使了个眼色,“按老规矩,请二爷吃碗烂肉面去。” 花猫会意,笑着将秦旭往外引。秦旭刚要推辞,却被架不住花猫力气,半推半就地架出了门。巷口面摊的蒸汽在晨光中氤氲,却掩不住花猫眼底闪过的那丝算计。 花猫呼噜噜吸着面条,汤汁溅在衣襟上也浑不在意:“秦二爷,下午大槐树底下有场斗鸡,去耍两把?” 秦旭捧着面碗的手微微一抖,碗里的面汤晃出几滴。他强笑道:“不了不了,这点钱还得紧着过日子呢。”说着三两口扒完面条,起身拱手,“您慢用,我先告辞了。” 出了面摊,秦旭脚步轻快地往集市走去。阳光照在青石板路上,他忽然觉得这寻常街景格外明亮。 米铺前,他挑了一担新米;肉案旁,选了块后腿肉;菜摊上挑了些蔬菜,他又叫人往家送了两筐煤块。 “统共才花了五块大洋”秦旭拍了拍着口袋,心里盘算着。沉甸甸的银元拍在腿上发出悦耳的声响,这踏实过日子的滋味,可比从前死要面子活受罪强多了。 陆嘉衍刚踏入学堂大门,就被飞奔而来的小宝拦住了去路。少年举着成绩单,眼睛亮晶晶的:“师傅您看!先生给的评语!” 接过成绩单细看,陆嘉衍嘴角泛起笑意:“不错,照这个劲头,明年就能送你去军营历练了。”他俯身凑近小宝耳边,“半年实操后,我再想法子保荐你去讲武堂。” “当真?”小宝一蹦老高,崭新的布鞋在青石板上踏出清脆的声响,“我要当军官啦!”这声欢呼引得路过的学子纷纷侧目。 陆嘉衍忍俊不禁:“今日放学为师请你吃饭。” “我要吃烧羊肉!”小宝拽着他的衣袖摇晃,“还要去广和楼听戏,听说新排的《杨六郎》可精彩了!” “好,好。”陆嘉衍轻抚少年发顶,“我去同二公子打个招呼,定个前排的座儿。现在快去上课,仔细先生罚你。” 望着小宝蹦跳远去的背影,陆嘉衍想起新组的戏班。眼下虽能借别家名角搭台演出,终究缺个撑场面的台柱子。 红豆馆主与二公子虽是票友中的翘楚,到底比不得科班出身的红角。这寻访名角的事,只有靠他们俩了,现在火爆全是因为戏文写的好。 陆嘉衍在报社与诸多文人阐明新戏宗旨后,文坛顿时掀起波澜。不少文人墨客纷纷投书,有的献上修改意见,有的撰文盛赞新戏“振民族之魂,扬抵御外侮之正气”。 更有尖锐者将筹安会的文章批得体无完肤——那些鼓吹君主立宪的言论,细究起来不过是为复辟帝制张目。随着舆论发酵,越来越多人开始看清其中端倪。 “混账东西!叫他立刻滚回来!”某处深宅大院里,一位身着戎装的老者将报纸摔在桌上,“写戏文骂到亲爹头上,反了他了!” 身旁的军官小心翼翼地拾起报纸:“大帅息怒,二公子这戏文跟您无关,明明是大公子今日送来这报纸胡说。当务之急,是罗厅长递辞呈这事。” “少跟我打岔!叫他回来,我当面问。”老者一摆手说道。 第九十三章 马车 前车 陆嘉衍正和小宝对坐在小桌子前,津津有味地吃着刚出炉的烧羊肉夹烧饼。金黄酥脆的烧饼夹着肥瘦相间的羊肉,咬一口满嘴生香。店家端来的面汤冒着热气,两人吃得额头沁出细汗,却是一脸满足 正吃着,小龙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手里攥着两张戏票:“少爷,二少爷差人来说,今晚他有要事在身,让您自个儿凭票进去。这是刚送来的戏票。” 陆嘉衍招呼小龙坐下用饭,三人慢条斯理地吃完,这才往戏园子去。他本不爱看戏,主要是带小宝满足一下愿望。 到了戏园子门口,陆嘉衍让小龙在外候着,自己带着小宝往里走。刚在包厢落座,就听见有人高声唤他。 回头一看,不由一怔——这不是范五爷吗?他嘱咐小宝坐着看戏,自己整了整衣襟上前见礼。 还没等落座,陆嘉衍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旁边那个金发碧眼的洋人不是别人,正是禄德里希。他不动声色地拱手道:“五爷,禄大人,二位今日好雅兴啊。” 范五爷笑道:“我倒是兴致不错,可这位禄大人却愁眉不展。他原是同文馆的助教,我们相识多年,如今在使馆当差,也算是熬出头了。” 陆嘉衍余光瞥见禄德里希阴沉的脸色,故作不经意地问道:“哦?我们有过一面之缘。不知禄大人为何事烦忧?若有需要效劳之处......” “嗨!他买古玩打了眼,连着三天都蔫头耷脑的。”范五爷心直口快,全然没注意身旁的禄德里希已经变了脸色。 陆嘉衍转头望向戏台,轻描淡写地说:“巧了,我手头倒有几件小玩意儿可以出让。不过这都是小事,咱们先看戏吧。” 这话像块热炭扔进冰水里,禄德里希顿时坐不住了。他前些日子买到假货,赔了一大笔银子,正愁没处找补。此刻听说有门路,哪还按捺得住? 禄德里希急不可耐地站起身,压低声音道:“密斯特陆,能否借一步说话?”他那双蓝眼睛里闪着贪婪的光。 陆嘉衍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这才抬眼看他:“就在这儿说吧,禄大人有何指教?” “您方才提到的小玩意儿,”禄德里希搓着手,身子不自觉地前倾,“不知明日一早能否让我开开眼?” “这可不成。“陆嘉衍轻轻放下茶盏,“明儿个我还要去学堂授课。不过,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些江西瓷业公司的货色。官商合办的窑口,如今也是正经的官窑。仿的是乾隆年间的款式,行话叫“官仿官”。明白了吗?” 禄德里希连呼吸都急促起来。陆嘉衍瞥见他这副模样,嘴角微微上扬:“您要是带回国去,想必能……懂我意思吧?你也可以让别人打眼哪。” “妙极了!陆先生,一共有多少件?我全部都要!” “哟,这可不少,三四十件总有的。”陆嘉衍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就不知...禄大人手头可还宽裕?” 禄德里希一听,急得额头沁出细汗,“陆先生,这...这数目实在不小。您看能不能宽限些时日?我最近手头确实有些紧张,你知道我刚刚打眼了。” “这可不成。”陆嘉衍抬手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这批货是替朋友代卖的。况且我已经和洋行谈妥了,要用这笔钱购置马车,还有拖曳火炮的前车设计图。必须是现银交割。” “等等!这些我都能弄到!我可以立字据,用其他物件作抵押。这批瓷器,我势在必得!”禄德里希拉住他说道。 陆嘉衍轻轻拂开他的手,看着台上,“禄大人,好戏要开场了。等您筹足了银子,再来寻我不迟。” 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古玩行当最忌讳的就是这般猴急模样。当下,他着实急需这批东西。毕竟那边战事正酣,其他物资根本不可能拿出来交易。虽说这些图纸看似不值钱,可对陆嘉衍而言,却是如获至宝。 就拿拖曳火炮的前车来说,这可是战场上必不可少的物件。然而在华夏,既没人去设计,也没人能制造,每一辆都得从国外进口,一辆这样由马车改装而来的变形体,就得花费数千大洋。 这也将成为这批技师接下来重点钻研的方向。一旦能够成功制造出来,无论是民用的可转向马车,还是军用的炮车,都将极具市场潜力,销路必定十分广阔。 这便是陆嘉衍的初步规划,要是大部分相关产品都能实现国产化,其中的利润空间,那可相当可观。 陆嘉衍尚在得意之际,殊不知赠票的二公子此刻正如芒刺在背。父亲那刀锋般凌厉的目光,让他浑身每一寸肌肤都绷得生疼。 书房内雷霆乍惊:“好大的胆子!竟敢写戏文讽喻你老子!你何时也学得与那帮清流一般作派?事到临头,宝琦一句“在下不才”便可脱身。他躲得开,我这一堆烂摊子往何处躲!你可知一旦开战,要花多少吗?” 大帅一掌拍在案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唱两句小曲倒是轻巧,钱哪?” 二公子垂首盯着地砖缝隙,喉结滚动却终未出声。随着“咔嚓”一声巨响,黄花梨圈椅被踹翻在地。沉重的喘息声中,忽闻一声几不可察的叹息: “你可是存心避着他?不必惧惮,你爹这把老骨头还在。外头到底传些什么话。你可知晓?” 二公子咬紧牙关,双手奉上一柄湘妃竹折扇。大帅“唰”地展扇子,但见泥金扇面上两行狂草:“清风朗月不用一钱买,玉山自倒非人推。” 竹骨在他指间微微发颤,半晌才听得一声几近破碎的叹息:“罢了……做个富贵闲人也罢。去吧,用度不够时,来寻为父。” 二公子转身离去时,走过父亲跟前,他低声道:“事已至此,若是签了条约,那桩谋划更不可为了。大哥......终究不是能担大任之人。他今后能服众吗,若是不能未必是福。”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廊柱之后。 大帅怔忡良久,待回过神来,屋内已空无一人。他摩挲着案几上的黄釉茶盏,忽然将其翻转——盏底“洪宪”篆字如血般刺目。 “也对,如今尚未消除条约影响。再等等吧……再等等。” 第九十四章 沪上风波 思媛在沪上养胎之际,把一应事务都托付给了老孟。临行前,她紧紧攥着老孟的烟杆,再三叮嘱道:“十里洋场,水深得很,万事千万别强出头,能忍就忍。” 老孟早有耳闻,码头这地界,三教九流盘根错节。可等真正接手事务管理,才切实体会到其中的凶险。 赣州帮运来的黄沙里掺着碎石子,金刀会提供的木料是泡过水的,斧头帮更是把控着半个华界,稍有不顺他们心意,就有人上门堵着门泼脏东西。 其中,最让老孟头疼的当属建材运输。自从选用了城外车行的车队,巷口就总蹲着几个戴毡帽的青皮混混。 有几次起冲突打架,他们这边的人根本斗不过皖南脚行的。于是,这些混混就在工地捣乱,他们踢翻拌灰桶,还往新筛好的黄沙上倒污物。 那些恶心的套路,就像沪市突如其来的雷阵雨,时不时就来一场。老孟心里想着少奶奶的嘱咐,看着那些痞子,攥紧的拳头又缓缓松开。最后,只能多买几碗阳春面,好安抚工人们继续干活。 深夜,工棚里,老孟就着昏黄的油灯翻看记录。码头搬运工、赌场打手、烟馆伙计……他在泛黄的纸上画着如蛛网般繁杂的势力图。 忽然,他想起江边蜷缩着的一群流浪儿。次日破晓时分,十三个面黄肌瘦的少年跟着老孟走进了工地。从此,青砖墙上多了一块写着“摔跤场”的木牌。 晨光慢慢铺满工地的空地,少年们吃完早饭便跟着操练起来,老孟手持藤条,指点着他们拳脚功夫。 老孟露了两手后,那些之前在工地撒泼的地痞,如今只敢远远张望,不敢再随意放肆。 不过,真正让沪上那些小混混闻风丧胆的,还得是二虎那次大发雷霆。 那天,正巧二虎来送银钱。办完差事,他在工地旁的小摊买了八个葱油饼,又要了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正吃得畅快。 突然,只见两个混混抬着粪桶气势汹汹地闯了过来,竟直接将秽物泼在了工地上。粪汁四处飞溅,不仅弄脏了饼子,连馄饨汤也被玷污了。 二虎盯着被弄脏的吃食,愣了一下,紧接着猛地将碗筷一摔,抄起手边的铁铲,一下子就揣断了木柄,稍微试了试手感,便朝着那两个混混追了出去。 两个小混混起初见二虎身材壮实,心里害怕,一路没命地逃窜。跑出去一段路,瞧见街口有三五个弟兄正坐着。 这下,他俩顿时觉得有了底气,其中一个喊道:“后头有个不知死活的小子追咱们呢!” 那几人一听,立刻站起身,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二虎见状,不慌不忙地退到墙角,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冷笑:“来吧!”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木棍在二虎手中上下翻飞,每一棍下去,就有一人惨叫着倒地。仅仅两棍,那木棍竟被生生抽折。 紧接着,二虎一个箭步上前,先是一个凌厉的抱摔,把一人狠狠摔倒在地,随后一个利落的绊子,又撂倒两个。剩下的人哪还敢靠近,吓得屁滚尿流,四散奔逃。 二虎走到一个被打倒在地的混混跟前,缓缓蹲下,对着他的脸,一拳又一拳狠狠砸下。一个打完换一个。 打完之后,他蹲在一旁,冷冷地说道:“八个饼,就还你们八颗牙,我这人,讲道理吧?” 四个混混瘫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捂着脸,嘴里含含糊糊地应着,大气都不敢出,头也不敢抬,只是满心盼着跑掉的弟兄赶紧叫人来救他们。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之前跑掉的那混混,呼啦啦叫来了十几个喽啰。这帮人手里,不是操着明晃晃的小刀,就是握着寒光闪闪的斧子,一副来者不善的架势。为首的是个高个光头,只见他斜睨了二虎一眼,满脸嚣张地骂道:“就是侬这小瘪三啊?” 二虎眼皮都没抬,抬手就是一枪,“砰”的一声,光头手里的茶壶瞬间被打得粉碎。二虎冷冷开口:“给你个机会,是赶紧滚,还是非得留下?” 光头哪还敢逞强,二话不说,带着人撒丫子就跑,眨眼间便没了踪影。二虎这才扭过头,看向那四个还瘫坐在地上的混混,慢悠悠地问道:“今后,还敢来吗?” 等老孟急匆匆赶到的时候,事儿已经妥妥地解决了。二虎耷拉着脑袋,一脸愧疚地说道:“师傅,对不住啊,我又没忍住发火了。我一听说他们欺负您,这火“噌”地一下就冒起来了。再说了,他们还把我吃的给弄脏了。” 老孟抬头望了望天,沉思片刻后说道:“准备准备吧,既然已经动手了,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他们老巢给端了。不然啊,往后咱们总躲着,也不是个事儿。” 第二天,沪上就像炸了锅似的,消息传得满天飞:说是从北方来了个猛人,犹如猛虎下山,单枪匹马就把麻皮阿四的堂口给挑了。 那堂口里二十来个打手,被打得个个断手折脚,疼得在地上打滚哀嚎,场面那叫一个凄惨。 当天夜里,麻皮阿四咽不下这口气,领着一帮人气势汹汹地来找二虎寻仇。 谁能料到,“砰砰砰”三声枪响过后,麻皮阿四手里的烟杆“咔嚓”断成两截,头上的帽子冒着烟,裤裆也莫名其妙多了个洞。这一下,可把他吓得腿都软了,差点当场就给跪下去。 最后,众人只得恭恭敬敬地,把二虎请到一旁的小酒摊,点头哈腰地赔罪。 从那以后,“虎哥”这个名号,在华界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租界的巡捕房,都听说了二虎这号厉害人物。 谁能料想,传说里威风凛凛的虎哥,这会儿瞅着思媛请来的丫鬟,竟笑得咧开了嘴,那模样,活像个得了糖的孩子。这丫鬟名叫小娟,正忙着给他做葱烤大排呢。 “虎哥,您要几碗饭呀?”小娟脆生生地喊了一嗓子。 二虎乐呵得不行,赶忙应道:“先给我来五碗,娟子,记得把那烧大排的汁水给我留着拌饭,那滋味,绝了!” “什么娟子呀,叫小娟!您怎么老记不住。”小娟说着,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二虎的脑袋。二虎也不恼,就知道在那傻乐。 思媛轻轻抚摸着肚子,看着屋外这逗趣的一幕,不禁也跟着笑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轻声对着肚子里的宝宝说道:“宝宝呀,等你长大了,娘也给你找个好姑娘。” 第九十五章 新的道路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秋风已染京都。小宝一身墨绿呢子军装立在护城营辕门前,铜质肩章在秋阳下泛着冷光,将少年人剑眉星目的轮廓衬得愈发英挺。 “侗贝勒府小少爷,步预一科全校第一。提前毕业入防城营任制图士官。”贝勒府前报喜之声刚落,老贝勒匆匆赶来赏了百两银票。 保定讲武堂的烫金录取通知书翩然落进贝勒府。雕花窗棂筛下细碎晨光,正映着祖宗画像前擦拭供桌的老贝勒。红木案头摆满了祭品,老贝勒含着泪花独自喃喃自语: “祖宗显灵啊!我家出了武状元!我儿中了武状元!这下我总算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了!” 十六岁的侗家宝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被大帅亲自点名选入城防军实习。那年全校仅有七名学生获得免试直升的殊荣,小宝便是其中之一。 与此同时,同样年方十六的白家少爷白连旗在京城风头无两。他豪掷两千大洋,购得一只宁津名种蟋蟀,这只号称“百战王”的虫儿在京城斗蟋场上所向披靡,连战连捷,一时传为佳话。 贝勒爷将田产铺面细细分割,亲手将属于小宝的那份契书交到他手中。望着儿子一身笔挺军装,贝勒爷恍惚间似见先祖铁马金戈的英姿。 “侗吾德?”贝勒爷瞥见军官证上的新名字,眉头微蹙,“你改了表字?” “陆先生说,吾德当列八宜。要我戒了提笼架鸟的旧习,学在军校操场摸爬滚打。嘱我效法其克己勤勉之风。儿深以为然,故更此名。” “好!好!”贝勒爷连道三声,手掌重重拍在儿子肩头,“好男儿正该如此!他日你若能建功立业,为父九泉之下,也好挺直腰杆见列祖列宗了。” 话音未落,眼角已泛起泪光,身侧三位姑爷,眼睛直勾勾看着案桌上地契房票,无人在意这父子情深的画面。 梁锦儿见自己孩儿长成早已泣不成声。独自前往白云观祭拜,传闻此地有神猴,屡屡显灵只渡有缘人。如今事事随了她心愿,激动不已。大肆操办祭奠祈福,为儿子造势。 所谓“乱世的黄金,盛世的古董”这些时日,琉璃厂一片萧条。明德学院历经数月探索,终以翻砂铸造之法制成黄铜机身,辅以手工精磨零件,成功试制数台民用拟形机床。这些机床已能高效加工家具、护栏等民用产品,校办工厂应运而生,所得收益已能部分支撑学院日常开支。 铸造车间里,缝纫机外壳正冒着腾腾热气从砂模中取出;装配线上,工人们正将采购的零件装配。一台台缝纫机销往邻近各城镇。物美价廉,是小制衣作坊的首选。 机修班更是门庭若市,成为京城私家车主竞相光顾的维修点。 关教授时常驻足车间,看着学生们忙碌的身影,欣慰之情溢于言表。他常说:“学问之道,贵在经世致用。”如今眼见所学化为民生之利,正是他最乐见的景象。 更令人惊喜的是,各地军警闻讯而来,将损坏的枪械送至学院维修。车间里,机床轰鸣声与枪械拆解声此起彼伏。 学生们在实战中锤炼技艺,学院的实习教学开展得如火如荼。这座新兴的学府,正沿着“工学并举”的道路稳步前行。 与此同时,陆嘉衍正悄然推行着他的土地计划。他以极低价格陆续收购旗人抛售的田产,引进新式拖拉机进行机械化耕作。 那些因失去土地而流离失所的农民,被他悉数收留安置——青壮男丁学习驾驶农机,妇女们则被组织起来种植时令蔬菜,孩童统一开展扫盲。 每当晨光熹微,拖拉机的轰鸣声便划破田野的寂静。陆嘉衍常立于田埂之上,望着整齐的垄沟向远方延伸,心中盘算着这民生计划。 他知道,唯有让百姓、地主真正从土地中获得实惠,这套模式才能星火燎原。果不其然,眼见收成日增,周边乡绅富户已开始暗中打探,盘算着效仿之策。 这正是陆嘉衍所乐见的——不靠说教,而以实实在在的收益引人向善。农业才是华夏立国之本,大兴农业,再办实业。步子稳一些,才有长远之路可走。 陆嘉衍最欣慰之事,莫过于得了第一个孩子。那男孩出生时六斤六两,哭声洪亮,取名陆寒禹,表字“云旗”,取自《楚辞》载云旗之委蛇,寄托着父亲对儿子鹏程万里的期许。 眼下只待思媛做完月子,便能携幼子归家,想到不久后便能享受天伦之乐,陆嘉衍连处理公务时都带着几分笑意。 陆嘉衍自知一介寒儒困于这浊世,恰似秋蝉悬于危枝,连残喘的光景都要看造化。能依仗的不过是笔端游丝。他如今能巴结的,也只是白马过隙,转瞬即逝。 别的暂且不提,就说吕营长的儿子,自从得到保举之后,立马就变回了从前那副打官腔的模样。 给他送红包,事儿就麻溜地办;要是没红包,那就得“斟酌斟酌”了。 如此赤裸裸地展现出人性的贪婪,陆嘉衍倒也不觉得厌恶,反而生出几分别样的喜欢。毕竟在他看来,愿意拿钱办事的,虽说称不上什么天大的好人,却也至少来得实在,让人心里有数。 时至今日,朝廷根基未动,复辟之事未有发生,陆嘉衍对此已是心满意足。华夏积弱已久,若能省下军阀混战的银钱,让各方势力暂且休兵养锐,总好过无谓的内耗厮杀。 这些时日,陆嘉衍奔走于各地军阀之间,竭力推广美制军械。他行事圆滑,言辞恳切,将花旗商行代理人的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 维森先生对此极为满意——花旗国眼下置身事外,只管做好生意。短短半年间,六百万大洋的设备订单,让这位洋商喜不自胜,直呼“华夏市场果然潜力无穷”。 在二公子的鼎力举荐下,陆嘉衍顺利取得了巩县兵工厂采购的代理权。然而眼下最棘手的问题,是如何与东瀛方面周旋——根据既定的条约,军工生产必须与东瀛进行合作。 谈判桌上,东瀛代表态度强硬,坚持要掌控关键技术,并以“技术支援”为由,要求派遣大量顾问进驻。 陆嘉衍深知此事干系重大,既要履行条约义务,又不能让东瀛人借此渗透军工命脉。他指尖轻叩桌面,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开始盘算对策。 “我等必定按照贵国要求办事,”陆嘉衍缓缓开口,“但生产调度与核心技术,必须由我方参与。公使既然倡导携手并进,这一点应该能做到吧?” 第九十五章 新的道路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秋风已染京都。小宝一身墨绿呢子军装立在护城营辕门前,铜质肩章在秋阳下泛着冷光,将少年人剑眉星目的轮廓衬得愈发英挺。 “侗贝勒府小少爷,步预一科全校第一。提前毕业入防城营任制图士官。”贝勒府前报喜之声刚落,老贝勒匆匆赶来赏了百两银票。 保定讲武堂的烫金录取通知书翩然落进贝勒府。雕花窗棂筛下细碎晨光,正映着祖宗画像前擦拭供桌的老贝勒。红木案头摆满了祭品,老贝勒含着泪花独自喃喃自语: “祖宗显灵啊!我家出了武状元!我儿中了武状元!这下我总算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了!” 十六岁的侗家宝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被大帅亲自点名选入城防军实习。那年全校仅有七名学生获得免试直升的殊荣,小宝便是其中之一。 与此同时,同样年方十六的白家少爷白连旗在京城风头无两。他豪掷两千大洋,购得一只宁津名种蟋蟀,这只号称“百战王”的虫儿在京城斗蟋场上所向披靡,连战连捷,一时传为佳话。 贝勒爷将田产铺面细细分割,亲手将属于小宝的那份契书交到他手中。望着儿子一身笔挺军装,贝勒爷恍惚间似见先祖铁马金戈的英姿。 “侗吾德?”贝勒爷瞥见军官证上的新名字,眉头微蹙,“你改了表字?” “陆先生说,吾德当列八宜。要我戒了提笼架鸟的旧习,学在军校操场摸爬滚打。嘱我效法其克己勤勉之风。儿深以为然,故更此名。” “好!好!”贝勒爷连道三声,手掌重重拍在儿子肩头,“好男儿正该如此!他日你若能建功立业,为父九泉之下,也好挺直腰杆见列祖列宗了。” 话音未落,眼角已泛起泪光,身侧三位姑爷,眼睛直勾勾看着案桌上地契房票,无人在意这父子情深的画面。 梁锦儿见自己孩儿长成早已泣不成声。独自前往白云观祭拜,传闻此地有神猴,屡屡显灵只渡有缘人。如今事事随了她心愿,激动不已。大肆操办祭奠祈福,为儿子造势。 所谓“乱世的黄金,盛世的古董”这些时日,琉璃厂一片萧条。明德学院历经数月探索,终以翻砂铸造之法制成黄铜机身,辅以手工精磨零件,成功试制数台民用拟形机床。这些机床已能高效加工家具、护栏等民用产品,校办工厂应运而生,所得收益已能部分支撑学院日常开支。 铸造车间里,缝纫机外壳正冒着腾腾热气从砂模中取出;装配线上,工人们正将采购的零件装配。一台台缝纫机销往邻近各城镇。物美价廉,是小制衣作坊的首选。 机修班更是门庭若市,成为京城私家车主竞相光顾的维修点。 关教授时常驻足车间,看着学生们忙碌的身影,欣慰之情溢于言表。他常说:“学问之道,贵在经世致用。”如今眼见所学化为民生之利,正是他最乐见的景象。 更令人惊喜的是,各地军警闻讯而来,将损坏的枪械送至学院维修。车间里,机床轰鸣声与枪械拆解声此起彼伏。 学生们在实战中锤炼技艺,学院的实习教学开展得如火如荼。这座新兴的学府,正沿着“工学并举”的道路稳步前行。 与此同时,陆嘉衍正悄然推行着他的土地计划。他以极低价格陆续收购旗人抛售的田产,引进新式拖拉机进行机械化耕作。 那些因失去土地而流离失所的农民,被他悉数收留安置——青壮男丁学习驾驶农机,妇女们则被组织起来种植时令蔬菜,孩童统一开展扫盲。 每当晨光熹微,拖拉机的轰鸣声便划破田野的寂静。陆嘉衍常立于田埂之上,望着整齐的垄沟向远方延伸,心中盘算着这民生计划。 他知道,唯有让百姓、地主真正从土地中获得实惠,这套模式才能星火燎原。果不其然,眼见收成日增,周边乡绅富户已开始暗中打探,盘算着效仿之策。 这正是陆嘉衍所乐见的——不靠说教,而以实实在在的收益引人向善。农业才是华夏立国之本,大兴农业,再办实业。步子稳一些,才有长远之路可走。 陆嘉衍最欣慰之事,莫过于得了第一个孩子。那男孩出生时六斤六两,哭声洪亮,取名陆寒禹,表字“云旗”,取自《楚辞》载云旗之委蛇,寄托着父亲对儿子鹏程万里的期许。 眼下只待思媛做完月子,便能携幼子归家,想到不久后便能享受天伦之乐,陆嘉衍连处理公务时都带着几分笑意。 陆嘉衍自知一介寒儒困于这浊世,恰似秋蝉悬于危枝,连残喘的光景都要看造化。能依仗的不过是笔端游丝。他如今能巴结的,也只是白马过隙,转瞬即逝。 别的暂且不提,就说吕营长的儿子,自从得到保举之后,立马就变回了从前那副打官腔的模样。 给他送红包,事儿就麻溜地办;要是没红包,那就得“斟酌斟酌”了。 如此赤裸裸地展现出人性的贪婪,陆嘉衍倒也不觉得厌恶,反而生出几分别样的喜欢。毕竟在他看来,愿意拿钱办事的,虽说称不上什么天大的好人,却也至少来得实在,让人心里有数。 时至今日,朝廷根基未动,复辟之事未有发生,陆嘉衍对此已是心满意足。华夏积弱已久,若能省下军阀混战的银钱,让各方势力暂且休兵养锐,总好过无谓的内耗厮杀。 这些时日,陆嘉衍奔走于各地军阀之间,竭力推广美制军械。他行事圆滑,言辞恳切,将花旗商行代理人的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 维森先生对此极为满意——花旗国眼下置身事外,只管做好生意。短短半年间,六百万大洋的设备订单,让这位洋商喜不自胜,直呼“华夏市场果然潜力无穷”。 在二公子的鼎力举荐下,陆嘉衍顺利取得了巩县兵工厂采购的代理权。然而眼下最棘手的问题,是如何与东瀛方面周旋——根据既定的条约,军工生产必须与东瀛进行合作。 谈判桌上,东瀛代表态度强硬,坚持要掌控关键技术,并以“技术支援”为由,要求派遣大量顾问进驻。 陆嘉衍深知此事干系重大,既要履行条约义务,又不能让东瀛人借此渗透军工命脉。他指尖轻叩桌面,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开始盘算对策。 “我等必定按照贵国要求办事,”陆嘉衍缓缓开口,“但生产调度与核心技术,必须由我方参与。公使既然倡导携手并进,这一点应该能做到吧?” 第九十六章 筹备兵工厂 陆嘉衍在煤市街口摆了十几桌宴席,宴请北平各大报馆的主笔和编辑。 酒过三巡,他起身拱手道:“诸位,这些欧战前线记者的报道,还望多多刊载。”说着让随从将一摞摞装订好的译稿分发给在座报人。 这些文稿都是他亲自搜集、翻译的。原本这事轮不到他这个采买来做,但眼见东瀛早已系统性地编译战地报道,甚至按战区分类成册,他再也坐不住了。 欧战的堑壕战术固然终将被淘汰,可若连这点“跬步”都不愿积累,将来何以至千里? 帅府西花厅里,药香混着墨香。几位抱病的将领强撑精神听取汇报。蔡大帅喉疾发作不能言语,用颤抖的手在宣纸上写下七个问题,墨迹力透纸背。 陆嘉衍轻叩茶盏沉吟道:“在下建议双管齐下。德州军械所现有产能稍加扩充,年产四千万发子弹不成问题,火药供应也跟得上。另外东瀛同意引进一条6.5毫米弹药生产线,配套三零式步枪生产线。” 他翻开账册继续道:“技术工人可从汉阳调拨部分,我的学校也能提供部分。日方承诺提供技师指导。当务之急是把生产线搭建起来。南方石井兵工厂有一条线做麦德森机枪。我建议可以想办法搞起来。” 大帅歪在黄花梨圈椅里,额上沁着虚汗:“这笔开销......” “初步估算,设备采购需二百万元,加上马丁炉、水压机等大型机械,合计三百一十万元。厂房用地及基建一百二十万元,其余杂项开支约八十万元。”段都督递上明细,望向众人说道。 冯都督猛地拍案而起,“大帅,这钱真省不得!眼下当务之急是把生产线立起来,哪怕砸锅卖铁——”他粗糙的手指重重戳在预算书上,“这些设备,一件都不能少!” 黎都督摩挲着青瓷盖碗,与冯都督交换了个眼神,缓缓颔首。 大帅这才撑着扶手直起身子,喉间痰音作响:“既如此...就先依东瀛人的章程办。”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侍从连忙递上帕子,“北洋…咳咳…北洋强一分,华夏就稳一分…” 待咳喘稍平,大帅突然鹰目如电射向陆嘉衍:“小子,这般奔走,就半点不为自己谋些好处?” 厅内霎时静得能听见西洋座钟的齿轮声。陆嘉衍后背渗出冷汗,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整了整衬衫:“若发电机等设备改从维森洋行采购,我或可周旋到九折的价钱。” “哼!”杨司长突然冷笑,指尖的雪茄在青瓷烟缸里碾了碾,“陆主任的报价单上,怕是早就把回扣加足三成了吧?” 陆嘉衍喉结滚动,硬生生咽下辩驳。这位杨度,光是自个坏了他复辟大事,就足以让他恨死自己了。 今年讲武堂的枪械采购案,就是被这位爷轻飘飘一句“日械更廉”给搅黄的。 他攥紧公文包,打起精神来。若不是去年在清河镇办的那所陆军小学堂首届学生即将毕业;若不是打算吧清河镇小学改为中等士官学校;若不是二公子在诸位面前力荐;此刻他连站在花厅角落的资格都没。 “发电机采购由你负责,先回避下,我们有些事情要商议。” 陆嘉衍微微颔首,躬身退出房间。木门闭合的瞬间,唇角浮起若有似无的弧度。 方才那场洽谈中,他已阐明自己观点,至于维森洋行的盈亏,不过是账本上跳动的佣金罢了。他要的,是在这波谲云诡的乱世里,给出自己的建议。 做买办的生存之道,陆嘉衍早悟透了:保全身家性命为盾,借势入局谋发展为矛,如此方能在乱局中安身立命。会议室里都是比他聪明的,如何取舍,他们定夺吧。 高门深院里的威压,原是这样一层层门禁、一道道审核堆砌起来的。有人终其一生,连第一道门槛都迈不进。 他今日能坐在这里说上几句话,是拿这些年积累换来的。否则,怕是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人力车碾过青石板,刚到巷口就被人拦下。五六个琉璃厂的掌柜围作一团,为首的孙掌柜捧着锦盒往前凑:“陆爷,您可算出来了。眼下这行情,您救救市吧。” 陆嘉衍一一挑开盒盖,目光在釉面上打了个转就黯下去。“孙掌柜留下。” 陆嘉衍突然用敲了敲某个珐琅瓶,“这东西还没你年纪大吧?叫我救市,先坑我一把。呵呵呵,走吧走吧。滚!” 陆嘉衍坐在人力车上,望着他冷笑。这帮掌柜的,铺子里那个没件压堂的宝贝,可碰到人,还是一肚子歪门邪道。自个把自个玩死,也算是罪有应得。 车刚拐进胡同,远远就瞧见自家门前停着辆黑漆马车。车帘半挑,关教授正与一位着藏青长衫的中年人低声说话,旁边还站着军装笔挺的王聘卿。陆嘉衍心头一跳,连忙示意车夫加快脚步。 这位爷平日深居简出,今日竟亲自登门。“停车,我自己来。”陆嘉衍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长揖到地:“不知王公莅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这位王大人向来不尚奢华,看似半旧不新的布料。但说道他的身份,那是北洋三杰,如今的陆军总长! “开会是开会的事情,我们进去说。”王总长面无表情,随着他往里走。 边走他边说道:“陆望之,你可知自个犯了忌讳?” 陆嘉衍点头道:“知道,当晚辈是为了华夏今后局势好。说句不好听的,小的怕死,可若是个个怕死,不说真话,华夏还得被人欺负。走两条路,我觉得自个没错。” “呵呵,这才是咱们自个的书生。小子,读书人迂腐的,我见多了。文死谏!那天闯了祸,我们替你兜着。是不是有了儿子,胆子大起来了?”王总长冷冷的问道。 “大人明鉴,总得有人说实话,有了孩子等他大一些了。我才有这份勇气,这一次是实在让不得。东瀛的东西我们要,但完全靠他们不可取。技术工人、设备才是我们要的。”陆嘉衍弓着身子,目光却格外清澈。 第九十七章 悲伤的新年 1916年正月初一,菜市口。 寒风凛冽中,一块刺目的牌子高悬擂台——“东亚病夫”。东瀛武者环抱双臂,睥睨台下,叫嚣道:“有胆量的上来,没本事的,趁早滚蛋!” 擂台上已染了血。接连几个华夏武师被抬下,有的断了肋骨,有的昏死过去。围观的人群攥紧拳头,却无人再敢上前。几十年的动荡,早磨平了血性。 陆嘉衍站在人群中,指节捏得发白。忽听身后老孟沉声道:“东家,往后我那俩徒弟,劳您多看顾。” 未及阻拦,老孟已纵身跃上擂台,抱拳震声道,“镶蓝旗善扑营,孟长贵,请教东瀛高手!” 烟袋杆往腰带一别,老孟如猛虎出柙。勾踢、别摔、靠打,连克七名敌手。台下喝彩如雷,他却已汗透重衫,喘息着拱手欲退。 “且慢!我乃山木一男,特来讨教华夏高手!”话音刚落,一名身材壮硕的男子纵身跃上擂台,稳稳站定后,迅速摆开架势,眼神中满是挑衅。 “太不要脸了吧!居然玩车轮战!”台下顿时响起大批群众愤怒的呼喊声,众人义愤填膺,纷纷指责这等不公行径。 山木一男却丝毫不以为意,慢悠悠地扭过头,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笑,开口道:“噢?他上场之前,我们帝国武士也同样进行了比试。这规则,可是非常公平的。”说罢,他斜睨着老孟,挑衅道:“你,敢不敢接招?” “师傅,您先下来歇歇,让我来和他比!”小龙心急如焚,忍不住急切地喊道。 要知道,老孟年过五十,连打七场,体力早就消耗殆尽,这明眼人一看便知。拳怕少壮,小龙实在不忍心看着师傅再上去冒险。 可是突然之间,一片拉栓声,一排步枪举了起来。老孟心中一紧,冲着台下摇摇头,独立摆开架势,“请”。 两人面对面站定,彼此之间的距离两步。老孟双眼紧盯着山木一男,他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似乎在调整自己的状态。 突然,老孟像离弦之箭一般冲向山木一男。山木一男显然没有料到这一招,他的身体微微后仰,想要躲开老孟的攻击。 然而,老孟的动作却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他迅速伸手抓住山木一男的手臂,用力一拉,将山木一男的身体向前扯动。 紧接着,老孟用另一只手猛力一顶山木一男的胸口,这一击力量极大,山木一男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去。 最后,老孟顺势一别,山木一男的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 这一连串的动作快如闪电,台下的观众们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山木一男已经倒在了地上。一时间,场下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叫好声,观众们纷纷为老孟的精彩表现鼓掌喝彩。 然而,正当众人都以为这场比试落下帷幕之时,变故陡生。只见山木一男嘴角闪过一丝阴笑,右手猛地一挥,紧接着,老孟便双手死死捂住脖子,面露痛苦之色,“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你……你竟敢用刀!”老孟的声音中满是惊愕与愤怒,只见他指缝间隐隐有鲜血渗出,洇红了他的手掌。 这一幕,惊得众人齐声尖叫。山木一男却慢悠悠地站起身来,手中握着带血的匕首,脸上竟浮现出几分得意,慢悠悠地说道:“你们华夏有句古话,叫‘兵不厌诈’,我看呐,这便是最完美的诠释。” “我日你祖宗!”小龙双眼通红,如同一头发怒的狮子,咆哮着不顾一切地往台上冲去。陆嘉衍见状,惊愕得嘴巴大张,下意识地手就摸向腰间。 思媛眼疾手快,连忙一把拉住他的手,焦急地劝道:“别冲动啊,掌柜的!有事咱回家再说。”说着,又扭头看向大壮,急切吩咐:“你们几个,赶紧拉住小龙,快呀!” 就在这混乱之际,只听一声大喝:“你们小东洋一共多少人?通通给老子上来!” 一名男子飞身跃上了台,只见他身后,一片北洋士兵整齐地一字排开,“哗啦”一声,齐刷刷拉开枪栓,神情肃穆地挺立着,如同一堵坚不可摧的墙。 “在下傅剑秋,特来讨教东洋武士!”来人对着台下的东瀛人一抱拳,双目圆睁,眼中满是怒火,死死地盯着台下的东瀛众人。 思媛早已急红了眼,催促着众人搀扶他们回去。一路上谁都没有开口,个个垂着头,像是被霜打蔫了的庄稼。 陆嘉衍的拳头攥得发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肉里,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给老孟哥收殓,要风光大葬。让全京城的老少爷们都知道,这是咱们华夏的英雄!”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硬生生从喉咙里吼出,“是被那些不要脸的东洋畜生害死的!” 暮色沉沉地压下来,陆嘉衍的眼底却烧着两团火。来民国这些日子,他头一回这样真切地尝到洋人欺压的滋味——那裁判席上明晃晃的偏袒,东洋选手腰间突然多出来的匕首,还有老孟哥倒下时溅在他脸上的血,都热辣辣地烙在记忆里。 夜风卷着尘土扑在脸上,他忽然觉得喘不过气。这世道,老孟哥就得这样白白送命?咱们任由小鬼子这么欺负,这还没到抗战那,他狠狠抹了把脸。 “少爷,我想去报仇。”小龙突然从阴影里站出来,声音压得极低。 陆嘉衍没说话,只是狠狠掐灭了手里的烟,火星在指间挣扎了一下,彻底熄灭。 他一把拽住小龙的胳膊:“走,喝酒去。”夜风卷着凉意灌进领口,他的声音比风还冷,“这仇得报,但不是现在。咱们积弱太久了,弱到连东洋人都敢在咱们的地界上杀人!” 他猛地一拳砸在路边的老槐树上,枯叶簌簌落下,“要是咱们是个泱泱大国,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二荤铺的招牌在风里摇晃,初一本该歇业,可今晚却反常地亮着灯。陆嘉衍一挑门帘,热气混着酒香扑面而来。 铺子里静得出奇,只有范先生和他老伴坐在角落,桌上摆满了酒菜。“我就知道你小子今晚得来。” 范先生叹了口气,“换谁摊上这事儿,心里能好受?来吧,喝两口。” 第九十八章 冷的可怕的新年 “师傅,您在等我。”陆嘉衍缓步上前,躬身行礼后落座。 范先生将温好的酒推到他面前,布满皱纹的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拍:“小子,事情我都听说了。老头子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先吃点东西垫垫。” 见弟子沉默不语,范先生仰头饮尽杯中酒,长叹一声:“自太祖黄袍加身以来,朝廷对兵权防之甚严。以至于从此之后,朝堂之上,文臣已占十之七八。“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这话说得诛心啊。” 老人摩挲着酒杯边缘,继续道:“自科举废除之后,小老儿重看四书五经的微言大义。发现早被曲解得面目全非。细想来,先贤指明的道路本无差错,只是这世间事,终究要看执棋之人是谁。” 范先生将酒杯轻轻搁在案上,目光如炬地注视着陆嘉衍:“小陆子,你须得明白,为政之道,存乎一心。若掌权者心中装着黎民百姓,纵是粗疏之策也能造福一方;若是满腹权谋算计,再好的经义也会被念歪。” 老人说着,枯瘦的手指蘸了酒水,在桌面上画了个圈:“就像这杯中之酒,能暖身也能伤身,全看饮者是何居心。” 陆嘉衍深深颔首,指节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袍。先生虽是旧式学究,可这字字句句皆是淬炼出的真知。史册上轻描淡写的一笔,落在百姓身上便是千钧重担。 他抬眼望向窗外一片漆黑,忽然觉得胸口发闷。华夏的朝阳尚未升起,而自己竟已迫不及待地想要拨云见日。先前因能参与朝局而沾沾自喜,如今想来,未免太过浮躁。 “农工商......”陆嘉衍低声呢喃,听着似乎是后世的超市。可按如今所见,这才是真正托起江山的根基。若要改天换地,终究要从这最朴实的土壤里扎根。 范先生眼中骤然迸发出灼灼光彩,枯瘦的手指重重叩在桌案上:“好!好!你小子总算开窍了!” 他仰头饮尽残酒,酒渍顺着花白胡须滴落,“百无一用是书生啊!老夫这些年翻烂了圣贤书,终于悟透一个理——在朝堂上撞柱子死谏算什么本事?先把农业搞起来,再扶持工业,促进商业。” 老人突然倾身向前,带着酒气的吐息喷在陆嘉衍脸上:“为官者,当如春雨润物!为官一地,造福一方。你搞的扫盲班就很好!” 他猛地抓住陆嘉衍的手腕,“别急着往上爬,先把这事铺开。百姓识了字,才是真正的根基!” “师傅!”陆嘉衍喉头一哽,望着眼前这个须发斑白的小老头,只觉得胸中块垒尽消。这世间总要有人做那指路的明灯,那些曾令他辗转反侧的困惑,此刻竟渐渐明晰起来。 “你这老糊涂!”师母打了酒坐下,手里端着的酒具叮当作响,“整日里念叨这些,现在谁还听得进去?” 她将酒重重搁在桌上,转向陆嘉衍时却换上了笑脸,“陆少爷别见怪,这老头子就是迂腐。如今这世道啊,还是得看银子——您说是不是?多亏了您照拂,我们这破落户才能...” 范先生猛地拍案,酒杯里的酒水溅出几滴,师母的话戛然而止,“妇人之见!” 酒过三巡,小龙始终垂首侍立一旁,指尖下意识的摸着手枪。忽听得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大个儿满头大汗地闯了进来: “东家,您交代的事都办妥了。府上寻不着您,还是少奶奶猜着您在这儿。”他侧身让开,衣袖上还沾着未干的汗渍,”您瞧,关教授他们到了。” 陆嘉衍转身时,帘子哗啦作响。十余人鱼贯而入,为首的老教授步履生风,竟等不及寒暄便一把攥住他的手腕。老人镜片后的双眼灼灼发亮,声音都在发颤:“陆先生,您说,这是几位大帅的药啊!” 陆嘉衍目光一凛,手中的酒杯微微倾斜:“莫非...这药有问题?” “何止是有问题!”关教授猛地摘下眼镜,手指颤抖着指向桌上的药包,“这根本就是吗啡!几位大帅服用的都是这种东西?” 教授额角青筋暴起,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你是说,东洋医生开出来的都是这个!” 陆嘉衍重重拍向额头,历史书中那些蹊跷的死亡,那些接二连三殒命的名人——他原以为只是巧合,直到看见城里遍地开花的东瀛医院,才起了疑心。 “我差人设法取来了大帅和蔡将军的药...”他声音低沉,齿根紧咬,“没想到验出来的,竟真的是这般结果。” 关教授手掌重重压在陆嘉衍肩头,“小陆,这事你且退后。” 关教授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嘶哑,“我们这些老骨头去当这个出头椽子。”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缓过气后凑得更近,“听我一句——明日就送儿子和太太进租界。” 教授眼中血丝分明:“这潭水太深……等真相掀开时,只怕要溅血。” 陆嘉衍只觉一身寒意,这帮小鬼子从这么早就开始谋划华夏了吗?他咬着牙问道:“确认都是他们干的了?” “千真万确,我们真的大意了。把他们想的太好了,总把别人当人。现在捋一捋思路,历年来他们才是最大受益者。甲午赔款完成了他们基础教育。现在他们没钱就勒索华夏。我们犹如他的钱袋子一般!”几位教授痛心疾首的说道。 窗外忽起一阵狂风,卷着枯叶拍打在窗棂上,簌簌如密语。众人感觉今年的春节为何如此寒冷。 陆嘉衍阖上双眼,良久,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小龙,”少年立刻绷直了脊背。 “护送少奶奶和小少爷,去天津租界。”陆嘉衍咬了咬牙,“这个年关,怕是不太平了。” 第九十七章 深秋京城 乱世黄金盛世古董,可如今天下纷乱,尤其是那条约签订前后,东瀛人摆出虎狼之势。师团集结,大沽口不断有部队调来,侨民大量撤离,市面上那些古玩字画竟跌得如同白菜价一般。 往日里,那些碧眼虬髯的洋人最是阔气,如今欧陆大战,也销声匿迹了。倒是各大学的教授们,仗着新近涨了薪水,竟成了这古董市上的常客,三天两头便来捡个漏。 琉璃厂的买卖,十家铺子倒有八家歇了业,光景一日不如一日。这般市道,最是苦了那些提笼架鸟的八旗爷们。 这些个提笼架鸟的,原就指着变卖祖上传下来的玩意儿过活。可如今这行情,除非三代的东西,掌柜的也只会堆着笑脸往外推: “爷,您府上若是还能周转,不妨再留些时日。这当口......唉,实在是给不上价啊。” 秋风乍起,蟹脚正肥,眼下京城最时兴的莫过于两样消遣——持螯赏菊,设局斗蟋。 各大饭庄的生意虽不比从前,却也另有一番景象。客人登门,只点几道招牌菜,略略打打牙祭便走,再不见往日里摆满一桌的阔绰排场。掌柜们为了招揽主顾,只得变着花样推陈出新,菜式愈发精致考究。 自打思媛回京,克五便隔三差五地邀约饭局。市面虽萧条,可内务府克家自有进项,银钱照旧活络,排场自然分毫不减。 “嫂子,陆三哥可曾带您尝过这等鲜物?”修二笑得眉眼弯弯,扬手示意桌上菜肴,“蟹粉煨豆腐、蟹柳配芦笋,再加上蟹肉藕丁——四只蟹变出三道菜,这排面还入得您眼吧?” 思媛执箸轻点蟹粉,琥珀蟹粉汁水裹着嫩玉般的豆腐,入口时眸光微亮:“京城馆子竟也学了淮扬的巧劲,这刀工火候倒比从前精致许多。” 克五搁下酒盏,喉头溢出声轻笑:“精致?小家子气罢了。搁从前,四只蟹不过是个零嘴,以往八两蟹拆的秃油黄才上得了台面。” 他扫过窗外车水马龙,忽然嗤笑,“如今闹什么共和,连吃食都跟着打了折扣。上的台面的蟹都不见了踪迹。” 陆嘉衍握杯的指节骤然发白,“小五子!谨言慎行。”陆嘉衍压低嗓音,余光警惕扫过邻座,“这层楼往来的不是红顶子就是洋行大班,祸从口出的道理,你不懂吗?” 话音未落,隔壁雅间传来杯盘相碰的脆响,惊得克五脖颈一缩。雕花槅扇外,共和旗号下的京城,百姓受苦,商贾手中没了余钱,可权贵们仍在雕梁画栋间推杯换盏。历朝历代更迭,这等膏粱锦绣,当官的,何时曾真正短了分毫? 这边厢蟹鲜酒香正浓,隔壁的蛐蛐罐里却腾起硝烟。白家大少白连旗摆的局,讲究的就是个锱铢必较——每只蟋蟀都要过戥子称分量、量须长,连养虫的古陶罐都得在戏园子前廊亮足一日,纯纯为了公平公正。 卯时三刻,晨光刚爬上窗棂,铜制斗栅已泛着冷光。五十块大洋打底的彩头,须得是玩家自掏腰包,旁人只能押注跟局。 白连旗的“百战王”采购自宁津,翅衣如墨泛着铁色,须尾却颤着金芒;贝子爷的“红沙青”更是名震九城,乃是宁阳今年的战神,鞘翅裹着层朱砂似的霜,牙钳开合时竟带起细微的金鸣声。 当铜铃第三次晃响,彩头已滚到五百大洋。白连旗目光扫过围观的阔少们——廊下红木架上,十二只苏州老泥罐倒像是摆了座微型擂台。 场边观战的人比场上选手还要激动,个个扯着嗓子喊: “咬他!翻,翻,翻!” “别让他得手!别他!脖子转啊!” 叫嚷声此起彼伏,倒像是他们自己在比试。 “娘的,你这草打的根本不对!哪有这样打草的?你这分明是冲锋草的套路,这一口咬得完全不对路数。”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急得直跺脚。 “胡说什么?没口了不这么打还能怎么打?”年轻人不服气地顶回去。 两人越吵越凶,话赶话地就冲出门去动起手来。不由让人想起老先生当年的告诫:要远离是非之地,尤其得避开赌档这种地方,沾上了准没好事。 这一昼夜,白连旗靠着他那只“百战王”,赢了足足八九千大洋。贝子爷在一旁看着,脸都气成了猪肝色,正想发作,身边的手下赶忙轻轻拉了他一下,凑到耳边低声说道: “爷,您瞧那“百战王”,从开始斗到现在,一刻都没歇过,早就没了力气。再斗两场,指定得输。咱何不……” “好小子,够机灵!”贝子爷一听,脸上顿时转怒为喜,露出一丝狡黠的笑,看向白连旗说道:“白连旗,这只蟋蟀你敢不敢斗?一千大洋做底,爷今儿就陪你好好玩玩。” “呵呵,贝子爷,您这是打算给我送钱呐?这算什么呀?要不咱来点上档次的?”白连旗满脸得意地笑着。 “哼,不入品的玩意儿,你敢不敢接招?”贝子爷挑衅道。 “来就来,怕你不成!”白连旗毫不犹豫地应道。 此时的白连旗,压根没察觉到,贝子爷真正的算计,全在下一只蟋蟀上。 只见贝子爷看似气急败坏地拿出第二只蟋蟀,刚一放进斗盆,仅仅三个回合,白连旗那只不可一世的“百战王”,就肚皮朝天,一命呜呼了。白连旗输得干干净净,忙活了一整晚赢来的银子,就这么短短几分钟,全打了水漂,还倒搭进几千大洋。 白连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满脸的懊悔与无奈,想哭却又哭不出来。此时,场子里那个叫犬养平斋的东瀛人,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阴阳怪气地说道:“这华夏人呐,可真会算计!” “哼,只可惜,他们的算计,都用在了自家人身上。话说回来,咱们筹备的比武之事,进展得如何了?之前白熊国派来的大力士,在广州可是吃了不小的亏,可见这华夏,还是藏着一批高手的。”另一个东瀛人皱着眉头问道。 “嘿嘿,您瞧今天这一局,不就把问题给解决了嘛?用华夏人的说法,这叫车轮战,跟那田忌赛马一个道理!”犬养平斋得意洋洋地笑着说道,“咱们黑龙会,可以试试这一招”。 第九十八章 京城比武 陆嘉衍指尖捏着琥珀色药瓶,喉结动了.“消息可确凿?这东西真的是沪上的万能药?” 思媛将青瓷茶盏搁在茶几上,“起初我就存疑,接连三位西医看到药时都欲言又止。掌柜的,沪上十家西医院倒有八家挂着膏药旗。” 陆嘉衍忽然想起案头那摞泛黄剪报。去年暴毙的实业家、上月咯血而亡的议员,尸身俱是从东瀛医院抬出。如今重病的大帅,三十多岁口不能言的蔡将军,也是东瀛医生在看! 按历史书上说的,大帅死于急火攻心。蔡将军的死更是疑点重重,34岁就在东瀛毙命了! “京城亦如是,十家医院倒有七八家东瀛人的。”药末簌簌落在织锦茶席上,陆嘉衍闻了闻说道,“大帅精明一世,怎就栽在他们手里?当真有这么多东洋郎中撒在中原大地?那个药怎么会有一股杏仁味?赶紧交给关教授!让他查一查!来人备车! 陆嘉衍心急火燎地赶到大帅府,可那门子却左拦右阻,迟迟不让他进去。他正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时,只见黎总长从府里走了出来。陆嘉衍见状,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拉住黎总长的衣袖。 紧接着,他“扑通”一声躬身下拜,急切地说道:“总长,求您务必帮帮我!” “小陆,你这是干什么?到底怎么回事?”黎总长满脸诧异,疑惑地问道。 陆嘉衍赶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递到黎总长眼前,神情凝重地说道:“总长啊,沪上好多人吃了东瀛那边配的所谓特效药,结果都突然暴毙了。我实在担心大帅吃的药也有问题。您能不能想办法取一颗出来,拿去化验化验?” 黎总长听闻此言,顿时大惊失色,下意识地一把揪住陆嘉衍的领口,双眼紧紧盯着他,厉声问道:“你说的这话,可有半点虚假?” “千真万确啊,总长!我怎敢在您面前说谎。还求黎帅您大发慈悲,帮这个忙!”陆嘉衍满脸恳求,近乎哀求地说道。 “你在这儿等着,我这就进去!”黎总长神色匆匆,撂下这句话,转身便疾步走进大帅府。 陆嘉衍取了药丸,便匆匆赶往梁锦儿处。甫一进门,他顾不得寒暄,径直道明来意。 梁锦儿闻言,柳眉微蹙,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两下,终是叹了口气:“你且等着,我去寻小凤仙,少不得走一趟。” 她起身时瞥见陆嘉衍欲言又止的模样,忽地转身,鬓边珠花随着动作轻颤:“我这厢统管着上千姑娘,每个姑娘身后都站着肯为她们出头的爷们。女儿家撒个娇,自有男人争着解囊相助。可你呢?傻不拉几的躺浑水!” 她忽然逼近两步,指甲虚点着他胸口:“堂堂的董事,领着上千学生,你倒要问问他们,可愿为你费这个心思?”说罢甩袖而去,留得满室胭脂香混着一声几不可闻的“痴人”。 不久,梁锦儿携着一位姑娘回来,将一只青瓷药瓶递到陆嘉衍手中。 “凤仙,”梁锦儿轻抚那姑娘的肩,温声道,“我这侄儿也是好心,你方才也瞧见了。姐姐今日拿身家性命作保,绝无半点旁的意思。” 那姑娘眉头微蹙,低声道:“我也觉得蹊跷,将军的病,明明先前见好,怎么突然就重了” 她抬眼看向陆嘉衍,语气认真:“你别多心,我与将军……并非外头传的那样。” 梁锦儿接过话茬:“我自然明白。将军的身子关乎大局,岂敢儿戏?” 她轻轻推了推小凤仙,“你先回去,等过几日有了消息,我必亲自告诉你。” 小凤仙点点头,临走时又回头望了一眼,眼中忧色未散。待送走了人,梁锦儿猛地转身,一双凤目里燃着怒火: “若不是小宝处处护着你,我今日断不会替你揽这桩祸事!”她指尖发颤,“你且想清楚——查出来又如何?查不出来又如何?横竖你只有一条生路,就是逃!” 陆嘉衍盯着青砖地上斑驳的光影,声音低哑:“我自然能躲。可我若躲了,云南讲武堂必乱,滇省必乱。大帅若倒,北洋更乱。” 陆嘉衍缓缓抬头,眼底映着窗棂透进的细碎天光,“华夏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是安定!这局,我退不得。” “你!”梁锦儿攥紧绢帕,忽地泄了气,“当真非你不可?这世上能人千千万” 她抬手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把真相捅出去便是。我早说过,个人能翻起多大浪花?” 陆嘉衍朝梁锦儿深深一揖,转身踏出贝勒府时,暮色已染透檐角。他何尝不知此局凶险?可要他袖手旁观,看这山河倾覆——他攥紧药瓶,咬了咬牙。 若京曦、尔巽不走,这共和乱局未必无解。既已身在局中,便容不得半分退缩。纵使撞得头破血流,也要为华夏挣几年太平光景。长街尽头残阳如血,他的身影渐次没入暗巷,却比来时更挺直了几分。 “号外!号外!东瀛武士连挑十五场,华夏男儿竟无一人能敌?”报童沙哑的吆喝刺破晨雾,像把钝刀生生剐在京城汉子们心头。 茶楼里,盖碗“咔嗒”搁在案上。穿灰布长衫的说书先生喊道,“老少爷们,江山已抱恙,男儿当自强。老夫拱拱手,给咱京城争口气。怕他们做甚?这顶病夫的帽子,老夫不想戴了。” 掌柜数着铜板的手突然发颤,叹了口气:“善扑营的巴图鲁折了五个,津西镖局两位总镖头没了,连晋西商会请来的形意拳传人都......” 话音戛然而止,满堂茶客盯着桌上那份沾着晨露的报纸,头版墨迹未干的“华夏十五人斩”,格外刺眼。 次日清晨,擂台四周已围得水泄不通。当那正红踩着千层底布鞋踏上台时,满场倏然一静。老者身着褪色的靛蓝箭衣,斑白辫子盘在颈间,抱拳时骨节咔咔作响:“镶黄旗,善扑营教习那正红,讨教。” 东瀛浪人眯眼打量这个精瘦老头,却见对方马步一沉,青砖缝里的陈年灰尘竟被震起三分。那正红双臂如弓,喉底迸出炸雷般的喝声:“来!” 台下茶棚里,老孟的茶碗“当啷”一声摔在地上。他猛地起身时,长凳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 “那爷!”这声喊刚出口,就被思媛死死拽住袖管。“老孟哥莫要糊涂,不可争强斗胜!” 她往桌上拍了一把铜元,拽着老孟往人堆外挤,“店家,结账。小龙,拉着你师父!” 第九十九章 擂台风云 那正红身形一晃,如老松迎风,双臂似铁钳般绞住对手。但见他足尖一勾、腰马一沉,东瀛武士竟如破麻袋般被摔出丈余,后背重重砸在擂台青砖上,激起一片尘灰。 “祖宗教的东西,列位看清楚了!”老者收势抱拳,斑白辫梢在晨风中轻颤。台下轰然叫好声未歇,第二个东瀛武士已执刀跃上擂台。那正红瞳孔骤缩:“不是徒手比试?怎还动起家伙了!” 台下一片嘘声,“京畿的规矩懂不懂!街面上不动铁器!” 东瀛裁判抚着仁丹胡阴笑:“帝国武学博大精深,向来不拘一格。老先生若怕了,这局算您赢。” 话音未落,台下突然炸响一声川音:“那爷,您下来!” 只见个精瘦青年正用纱布将匕首缠死在右手,一步一顿踏上台阶,绑腿上的泥浆簌簌落在擂台上。 “袍哥?”那正红眯起昏花老眼。青年抱拳时,缠刃的纱布渗出暗红:“哥老会小刀张三,讨教东瀛武士高招!” 他转身亮刃的刹那,朝阳恰映在匕首吞口处“重整山河”四个小字上,晃得人眼眶发热。 东瀛武士缓缓跪坐,双手扶膝行了个标准的土下座。张三虽不明就里,仍依样抱拳还礼。 就在他低头瞬间,宫本腰间肋差骤然出鞘——但见一道寒光如白虹贯日,张三踉跄后退时,指缝间已涌出汩汩鲜血。 “卑...鄙...”青年喉头咯咯作响,染血的纱布垂落在擂台上,“说好...比试...” 台下顿时炸开锅,茶碗、汗巾雨点般砸向擂台。“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 “他娘的东洋鬼子!”叫骂声中,东瀛裁判却敲响铜锣:“肃静!此乃我大日本帝国秘传“居合斩”。” 他故意用折扇点着《武备志》插图,“考其源流,还是盛唐时贵国遣唐使带回的技艺。你们也有类似的,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宫本正用白绢拭刀,突然将染血的绢布抛向人群。那方白绢在晨风中舒展,飘落在张三逐渐僵冷的躯体上。 裁判的声音穿透喧嚣:“此局,宫本先生胜!” 当晚,老孟手中的粗瓷茶盏突然碎成齑粉,茶叶混着血丝从指缝渗出来。“东家!” 这声喊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他单膝砸在地上,“旁人能装聋作哑,我老孟这口气——”喉结滚动数下,“横竖得挣个明白!” 小龙“咚”地跟着跪下,青砖地隐隐发颤:“少爷!让咱们去打一场!输赢不过一条命。咱就是死,以死明志也好过受这窝囊气。” “好。”陆嘉衍话音未落,思媛已掀帘而入,瓷白的脸被急得通红:“掌柜的糊涂!沪上比武的规矩您不知道?赢了就吃黑枪、下药,马永贞马爷就吃了暗亏。要是输了东瀛人便登报宣扬,他们是横竖不赔的买卖!” 她的手直发抖,“争这虚名做甚?小龙、老孟哥都是自家人,他们上火了,你掌着舵,可不能糊涂。” “虚名?”小龙突然“砰砰”连磕三个响头,抬起脸时额上沾着灰土。 “少爷那日怎么训导我们?好男儿满腔血,不卖给家国,生来何用!”最后半句生生吼了出来。 “你们俩都想去?”陆嘉衍轻抿一口茶,缓缓咽下,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片刻后,语气坚定地说道:“去!但给我记好了,一定要打赢他们!好好杀杀他们的锐气!”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个节骨眼上,如果他不让他们去,实在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儿。 平日里,他总是告诫自己,凡事要忍,一忍再忍。可他心里明白,忍耐,绝不是为了永远低头,而是盼着有朝一日,能扬眉吐气地说话。 陆嘉衍正陷入沉思,这时,外头的大壮脚步匆匆地走进来,递上一沓帖子。陆嘉衍接过仔细一看,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这些帖子竟全是那些卖家当的王公贝勒送来的。 “哼,都这时候了,这帮人居然还只想着挥霍享受!”陆嘉衍气得脸色铁青,正要破口大骂,思媛却在一旁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 “他们啊,其实和你一样,都是为了争面子,花钱请武师。男人呐,总是把面子看得比天还大,我又能说什么呢?你们要去,我也不拦着,但必须得平平安安、囫囵整的回来。小龙,你家里都有媳妇了,更得小心,知道不!” 第二天清晨,天光刚亮,老孟便早早来到擂台边,利落地跃上了擂台。小龙在一旁,满脸担忧,嘴里不停地叮嘱着: “师傅,您气力大,这是优势,可速度虽快,但手相对短些,等会儿比试,您得瞅准时机,贴身快击,这样才能发挥出您的本事。” 老孟呵呵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感慨,说道:“唉,要是师傅能有二虎那样的天赋,现在啊,早就能在京畿横着走咯。这人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师傅,您可别这么说!要论单打独斗,咱们谁能比得上您呀?您那天下一绝的摇闪抱摔功夫,厉害得没话说!”小龙一个劲地给老孟打气,眼神里满是崇敬。 老孟摆了摆手,目光柔和却又坚定地看着小龙,说道:“最好的早就不是师傅咯,是你这小子啊!记住了,今儿这擂台,师傅上,你别来。只要师傅还在,就轮不到你们出头。还有,一定要保护好少爷,他心里想做的事,可比咱们的都重要。” 说完,老孟轻轻拍了拍小龙的肩膀,而后毅然决然地转身,面向擂台中央站定。 老孟神色沉稳,双脚稳稳站定,不慌不忙地摆开了架势,抱拳举于胸前,朗声道:“请!”那声音中气十足,在擂台四周回荡。 话音刚落,对面的东洋武士大喝一声,迅猛地冲了过来,抬腿便是一脚正蹬,目标直逼老孟胸口。这一脚来势汹汹,带着呼呼风声,可见其力道之大。 然而老孟丝毫不惧,双眼紧紧盯着对方的动作,就在那脚即将踹到身前的千钧一发之际,他身形一闪,如鬼魅般欺身上前。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老孟右手弹出,猛地一拉,紧接着顺势一揣。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犹如行云流水。 那东洋武士怎料到这变故,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砰”的一声,重重地应声倒地,扬起一小片尘土。 老孟趁势迅速俯身,对着脸面狠狠砸出一拳,这一拳砸在东洋人脸上,只听东洋武士一声惨叫,随后,他直起身子,目光炯炯地扫视四周,高声喊道:“下一个!” 第一百章 武场竞技 老孟在擂台上身形灵动,与对手周旋。他先是交叉双手,在空中虚晃一招,那动作看似随意,却引得对手目光瞬间被吸引,露出了一丝破绽。 老孟瞅准时机,迅速下潜,交叉手拉住对手的双腿,猛地发力向上一提,紧接着顺势一顶。 对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招弄得措手不及,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重重地摔在了擂台上。老孟上前一砸,打晕对手。台下观众顿时沸腾起来,叫好声如潮水般涌起,连绵不绝。 人群中,一位男子剑眉星目,气质不凡,也不禁朗声叫好:“董师傅所言不虚,这善扑营第一勇士当真厉害!都说拳怕少壮,可孟师傅已经连赢五场了!” 言罢,他身形一动,几个箭步跃上擂台,中气十足地吼道:“孟师傅,您先歇着,接下来看我的!” 说罢,他双手抱拳,对着台下众人与老孟行了一礼,而后大声喝道:“在下傅剑秋,孟师傅连续奋战五场,已然辛苦。我愿替下他继续比试,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这个貌不惊人的“瘦猴”,心中暗自嘀咕,孟师傅累了,怎么也得找个厉害角色来接替呀,可这人看起来……实在不怎么起眼。 然而,唯有行内的诸位高手,纷纷心领神会,他们神情一凛,连忙抱拳示意,低声赞叹道:“起手便是正宗的少林功夫,这位师傅,不简单呐!” 原来,这一场傅剑秋面对的对手,正是犬养平斋精心安排的高手。犬养平斋等人打的如意算盘是“田忌赛马”之计,先派一些实力稍逊的选手轮番上场,消耗华夏高手的锐气与体力,待到时机成熟,再派出真正的高手一举拿下比赛,以彰显他们所谓的“实力”。 岂料,傅剑秋毫无惧色,他步伐沉稳地走到擂台中央,与对手对峙。刹那间,只见他猛地向前踏出半步,同时右拳如炮弹般迅猛轰出,正是威力十足的半步崩拳。 这一拳蕴含着千钧之力,直逼对手胸口。对手连忙侧身躲避,却不想傅剑秋紧接着身形一转,左拳如冲天之势,狠狠砸向对手下巴,这便是“冲天炮”。对手仓促抵挡,却破绽百出。 傅剑秋哪肯放过这绝佳机会,反手一记“阎王问路”,精准无比地直击对手太阳穴。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般顺畅。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那东洋武士被这凌厉的一击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直挺挺地向后倒下,重重摔在擂台上,口吐白沫,已然昏厥过去。台下观众见状,再次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华夏果然藏龙卧虎,看来平日里都深藏不露。”犬养平斋轻抚下巴,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重新布局,再设一局。”黑龙会京都会长冷哼一声,转身消失在阴影中。这场看似落幕的比武,实则暗流涌动。 场中,傅师傅抱拳而立,衣袖无风自动:“久闻海川先生大名,更听闻孟师傅得高人真传,门下两位弟子皆承大师亲授。不知这位小兄弟......” 老孟摇头轻叹,眉间沟壑更深:“那两个不成器的......不提也罢。这是我大徒弟,学的是正宗的跤法。” “哦?”傅师傅目光如电,在年轻人身上扫过,“这般根骨,只习跤法岂不可惜?” “时也命也。”老孟苦笑,粗糙的手掌摩挲着衣角,“当年......没那个机缘。” 傅师傅突然踏前一步,青石板上竟无半点声响:“我传你一套形意步法。记住,七步连环皆是半步,肩若山岳不可移。”话音未落,身影已在院中划出道道残影。 小龙凝神细看,片刻后竟分毫不差地将步法演练出来。傅师傅眼中精光一闪,抚掌赞叹:“过目不忘,信手拈来!孟师傅,这般璞玉,你是从何处寻得的?” 老孟闻言却摇头苦笑:“他在这几个徒弟里,天资只能算末流。若论天赋,老二第一,老三第二。” “二虎那小子...“小龙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难掩的叹服,“确实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八岁就能将拉拽绊摔使得炉火纯青,那般身手,世上再难找出第二个。” 傅师傅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仿佛在触碰那些尘封已久的往事。“海川师傅说,京城他遇见几人,世所罕见奇才。难道这都是真的?” “是真的又如何?现在是洋枪的时代。要不是咱们受不了这口气,今日也不必出头。”老孟叹道。 正说话间,思媛悄悄挽着陆嘉衍的手臂,指尖轻轻拂去他肩头的浮尘:“这下心里舒坦了?掌柜的,把云旗送去大沽吧。咱们大人能扛得住,可孩子哪经得起这般折腾。” 陆嘉衍望着妻子温婉的侧脸,喉头滚动了一下:“我......这几天太冲动了......” 思媛轻叹一声,指尖在他胸口轻轻一按:“这些年咱们受的委屈还少么?你的心思我懂。大丈夫在外头要争个脸面,我这当家的自然要把后宅料理妥当。” 她从袖中取出一本蓝皮册子递过去,“这些你先过目,看看该如何处置。”说罢转身离去,裙裾在青石板上掠过一道柔和的弧线。 陆嘉衍看着手中烫金封面的《沪上名医录》,眉头微蹙。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投下斑驳的光影在他手中的名录上跳动。 “医者,华夏当务之急啊......”他低声自语,指尖在一行行名字间游移。无论是百废待兴的当下,还是烽火连天的将来,这些身着白褂的先生们,都将是最珍贵的火种。 书案上的茶早已凉透,他却浑然不觉。开设西医学堂的念头在心头愈发清晰——即便是最基础的急救之术,在未来的乱世中也必将成为救命的稻草。 只是......会有人支持吗?他那点钱能撑得住吗? 第一百零一章 两地联姻 一辆锃亮的黑色轿车缓缓停在陆公馆门前。车门轻启,先探出一只踩着细高跟的玉足,继而一位身段婀娜的旗袍女子款款而下,臂弯里挽着个梳传统包头的精瘦男子。女子耳垂上的东珠坠子随着步伐轻晃,在阳光下泛着盈盈水色。 “曼丽!”思媛早已候在廊下,此刻提着裙摆快步迎上,鬓边的耳环随着动作闪烁,“uncle舟车劳顿,快里边请。新到的明前龙井还温着呢。” 陆嘉衍站在厅堂的雕花隔扇前,目光与那位沪上姑娘倏然相接。 女子眼尾描着时兴的凤梢妆,眸光却如绚烂似有无数故事。两人隔着一室檀香暗自打量,空气里似有看不见的弦轻轻震颤。 “小姐远道而来,这几天考察可还满意?”陆嘉衍示意侍者奉上泡了茶的盖碗,青瓷碰着红木案几发出清脆声响。 来人忽地轻笑,染着丹蔻的指尖捂着嘴笑道:“陆先生怕是头回做买卖?” 她眼角微微上挑,身边的父亲放下盖碗说道:“这生意经嘛,讲究的是“旱则资舟,水则资车”。要让人捧着真金白银来求,可不是要讲个道道。制造需求,贩卖需求。青海的羊毛,在东印度公司走一遭,就是顶级的西洋羊绒。华夏的瓷器去走一遭,就是一等一的进口陶瓷。商品要的是附加值,咱得有个故事说说。您这马车得打个铜牌,就叫“威斯丁”如何?” 陆嘉衍眸光微动,心中暗叹。这南边的生意人,果真比他这个北方汉子精明得多,三言两语便点中了要害。 “uncle说笑了,这些都是小事,我们还得跟您学。”思媛乐呵呵上前倒茶。 老者忽然将茶碗一搁,瓷底碰在檀木案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他抬眼直视陆嘉衍,目光如刀:“可你身边已经有了思媛,我家曼丽,又该怎么算?” 陆嘉衍心头一震,尚未答话,思媛已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拉着陆嘉衍到了堂后,她低着头,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你……总不能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女人吧?” 她咬了咬唇,继续道:“既然迟早要三妻四妾,那进门的人,总得我来把关。那个唱戏的靠不住,眼前这位……” 她飞快地瞥了曼丽一眼低声道,“虽未必长久,但眼下却是你的倚仗。沪上的生意,没她们家的帮衬,寸步难行。打打杀杀的江湖路,终究不是正道。”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抬头,眼底竟带着几分狠绝:“娶吧,去沪市我就有打算,什么安排都不如联姻,这事我点头了。横竖……你也要娶,他们和咱们一样,各取所需罢了。” 陆嘉衍闻言一怔——这说法在他那个年代何曾有过?可思媛此刻的神情却笃定得不容置疑。他踌躇半晌,终究还是顺着妻子的话应了下来。 细想起来,倒也不全是为了圆场,曼丽那身剪裁精致的旗袍裹着婀娜身段,踩着高跟鞋一步三摇的风情,确也晃得他有些目眩。 当日下午,两家人直谈到日影西斜,倒把生意联姻两桩大事都议定了。 此后数日,陆府与程家各自忙着清点账目、筹备婚仪,算盘珠子的脆响和裁缝量衣的软尺竟交响成一片。 秋风卷着枯叶扫过京城街巷,却掩不住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东瀛人的布局,早在条约墨迹未干时便已悄然展开。 这些年在华夏大地,他们一面借着欧战列强无暇东顾的东风,将商旗插遍大江南北;一面又在暗处磨刀霍霍,只待时机。 如今的黑云株式会社擂台,分明是披着商贾外衣的武道场。十四个昼夜过去,那方丈之台已浸透鲜血。 黑龙会的武士们扎着刺目的黑腰带,像一群伺机而动的豺狼。所谓“连胜七场得金牌“的把戏,明眼人都瞧得出是死局。 前六个东瀛武士轮番消耗,第七个才是真正的杀招! 秋风呜咽中,又一位华夏武师被抬下擂台,嘴角溢出的鲜血在青石板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围观的人群中,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的汉子们,却不得不按下心头怒火。 他们看得明白:这不是比武,是屠杀;不是较量,是羞辱。可更令人齿冷的是,东瀛人这局棋下得刁钻。 擂台,既不以国家名义出面,又让每个败北的华夏武者,都成了“东亚病夫”的活注脚。 “东亚病夫”四个猩红大字高悬擂台,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东瀛武者双臂抱胸,木屐重重踏在染血的台板上,睥睨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支那武者都是懦夫吗?有胆量的上来!”他故意操着生硬的中国话,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 年关将至,陆嘉衍在书房揉碎了第三张报纸。那些标题刺得他眼疼——《大东洋武士所向披靡》《支那武者不堪一击》。 他何尝不想派人打擂?可看着案头七场连胜的苛刻规则,终究还是将名帖重重拍回桌上。老孟他们都是跟着他实业救国的栋梁,折在阴损的车轮战里太不值当。 “少爷,您就让我......”小龙攥着绑手的布条,话未说完就被思媛打断。 她捧着茶盏的手微微发抖,却仍强作镇定:“老孟哥,小龙,你们若有个闪失,让嘉衍怎么专心办纱厂?都知道这是他们的阴谋,我们不能上当。” 她特意在婚期临近时反复叮嘱,就是怕这些血性汉子受不住激将法。 窗外,报童的叫卖声混着东瀛人的狂笑传来。老孟的烟袋锅在青砖地上磕出一串火星,他望着擂台方向浑浊的眼中,翻涌着无人察觉的杀意。 陆家张灯结彩,正操办着一场大喜之事,场面可谓风风光光。各界人士纷纷前来道贺,其中不乏众多知名学者,甚至军界的重要人物也亲临现场。整个府邸内欢声笑语,洋溢着热闹非凡的喜庆氛围。 就在众人沉浸在这份喜悦之中时,一个报童清脆的叫卖声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众人的好心情。 “号外号外,连胜多场的老英雄孟长贵,竟然替人拉车,不敢应战!华夏再无英雄,皆是缩头乌龟!”这尖锐的叫卖声,在喜庆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刺耳。 小龙听闻,顿时怒从心头起,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紧紧拉住报童,双眼圆睁,厉声喝道:“这是哪家的报纸?” 那小孩被小龙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哆嗦,小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道: “是……是《亚细亚真理报》,有……有个人给了我们每人一块钱,让我们在这一片使劲叫卖。” 陆嘉衍站在人群中,指节捏得发白。忽听身后老孟沉声道:“东家,往后我那俩徒弟,劳您多看顾。”未及拦阻,老孟已跑了出去。 “小龙别走,大壮,带人拉住老孟哥!” 第一百零二章 寒夜教导 老孟纵身跃上擂台,抱拳震声道:“镶蓝旗善扑营,孟长贵,请教东瀛高手!” 烟袋杆往腰带一别,老孟如猛虎出柙。勾踢、别摔、靠打,连克六名敌手。台下喝彩如雷,他却已汗透重衫,喘息着休息片刻。 东瀛阵营忽起掌声,一名佩剑武士缓步而出,“阁下既称英雄,可敢与我东泽任卫一战?” 烟锅重重一磕擂台,老孟再度迎战。他使的是善扑营的快摔绝技,东泽却诡诈多变,专攻中线。老孟三次将对手掼倒在地,裁判却两次判他犯规。 老孟涨红了脸,青筋暴起,怒吼道:“比武哪有这种规矩!” 裁判慢条斯理地整了整领结,语气轻蔑:“孟先生,这可是国际惯例。前六局您不也是靠着读秒规则取胜的么?” 老孟咬牙使出最后一记杀招。他早已力竭,此刻全凭体重将对手带倒在地。 就在他挣扎着要补上决胜一击时,对手突然一个鹞子翻身,竟反将他压在身下。雨点般的拳头顿时倾泻而下,砸得他眼前发黑。 “读秒啊!现在怎么不读秒了!”老孟整个人淹没在拳风里,台下一片喧哗。 “裁判拉开啊!这还有没有规矩了!” 台下嘘声四起,却盖不过擂台上沉闷的击打声。短短三十秒后,老孟已如破布般瘫软在血泊中,暗红的液体在地板上散开。 “东泽任卫胜!”台上的裁判高声宣布结果,此时,台上的人似乎全然不在乎台下如潮水般涌起的嘘声。 只见一群人众星捧月般簇拥着那个所谓的冠军,趾高气昂地离去。 等到大壮他们好不容易将老孟从擂台上抬下来时,老孟的状况已是岌岌可危,出气多进气少,整个人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灭。 偏偏今日又是陆家的大喜之日,可陆嘉衍和小龙哪还顾得上这些,连给宾客敬酒都顾不上,心急如焚地匆匆朝着医院赶去。 当他们赶到医院,看到躺在病床上气息微弱的老孟时,心中的悲痛如决堤的洪水般再也抑制不住。 陆嘉衍缓缓走到床边,低着头,声音里满是自责与懊悔,喃喃说道:“我……我把他们想得太好了,我竟天真地把他们当人看啊……” 小龙则“扑通”一声跪在床边,额头一下又一下重重地磕在地上,每一下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师傅,您的仇,我都记在心里了。今后该怎么办,小龙心里有数,您放心……”那一声声坚定的话语,如同誓言,在病房中回荡。 思媛早已急红了眼,催促着众人搀扶他们回去。一路上谁都没有开口,个个垂着头,像是被霜打蔫了的庄稼。 陆嘉衍的拳头攥得发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肉里,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给老孟哥收殓,要风光大葬。让全京城的老少爷们都知道,这是咱们华夏的英雄!”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像把出鞘的刀,“告诉大伙,他没输!是被那些不要脸的东洋畜生害死的!” 暮色沉沉地压下来,陆嘉衍的眼底却烧着两团火。来民国这些日子,他头一回这样真切地尝到洋人欺压的滋味。那裁判席上明晃晃的偏袒,就是摆明了欺负人。 “少爷,我想去报仇。”小龙突然从阴影里站出来,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淬了火的刀。 陆嘉衍没说话,只是狠狠掐灭了手里的烟,火星在指间挣扎了一下,彻底熄灭。 他一把拽住小龙的胳膊:“走,喝酒去。”夜风卷着凉意灌进领口,他的声音比风还冷,“这仇得报,但不是现在。咱们积弱太久了,弱到连东洋人都敢在咱们的地界上杀人!” 他猛地一拳砸在路边的梧桐树上,枯叶簌簌落下,“要是咱们真还是那个泱泱大国,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二荤铺的灯笼在风里摇晃,大年初一本该歇业,可今晚却反常地亮着灯。 陆嘉衍一挑门帘,热气混着酒香扑面而来。铺子里静得出奇,只有范先生和他老伴坐在角落,桌上摆满了酒菜。 “我就知道你小子今晚得来。”范先生推了推眼镜,对着她叹了口气,“换谁摊上这事儿,心里能好受?” “师傅,您在等我。”陆嘉衍缓步上前,躬身行礼后落座。 范先生将温好的酒推到他面前,布满皱纹的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拍:“小子,事情我都听说了。老头子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先吃点东西垫垫。” 见弟子沉默不语,范先生仰头饮尽杯中酒,长叹一声:“自太祖黄袍加身以来,朝廷对兵权防之甚严。如今朝堂之上,文臣已占十之七八。“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这话说得诛心啊。” 范先生喝了一杯,继续道:“自科举停了之后,我再翻翻四书五经,发现其中的微言大义,早被曲解得面目全非。细想来,先贤指明的道路本无差错,只是这世间事,终究要看执棋之人是谁。” 范先生将酒杯轻轻搁在案上,目光如炬地注视着陆嘉衍:“小陆子,你须得明白,为政之道,存乎一心。若掌权者心中装着黎民百姓,纵是粗疏之策也能造福一方;若是满腹权谋算计,再好的经义也会被念歪。” 老人说着,枯瘦的手指蘸了酒水,在桌面上画了个圈:“就像这杯中之酒,能暖身也能伤身,全看饮者是何居心。” 陆嘉衍深深颔首,指节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袍。先生虽是旧式学究,可这字字句句皆是淬炼出的真知。史册上轻描淡写的一笔,落在百姓身上便是千钧重担。 他抬眼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忽然觉得胸口发闷。华夏的朝阳尚未升起,而自己竟已迫不及待地想要拨云见日。先前因能参与朝局而沾沾自喜,如今想来,未免太过浮躁。 “农工商......”他低声呢喃,眼前浮现出市井间熙攘的景象。那些看似粗鄙的营生,才是真正托起社稷的根基。若要改天换地,终究要从这最朴实的土壤里扎根。 范先生眼中骤然迸发出灼灼光彩,枯瘦的手指重重叩在桌案上: “好!好!你小子总算开窍了!“他仰头饮尽残酒,酒渍顺着花白胡须滴落,老夫这些年翻烂了圣贤书,终于悟透一个理——在朝堂上撞柱子死谏算什么本事?你在搞的扫盲班就很好,别急着往上爬,先把这事铺开。百姓识了字,才是真正的根基!” 第一百零三章 众人联手 第二天一早,忽听得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大个儿满头大汗地闯了进来:“东家,您瞧,关教授他们到了。” 陆嘉衍转身时,十余人鱼贯而入,为首的老教授步履生风,竟等不及寒暄便一把攥住他的手腕。老人镜片后的双眼灼灼发亮,声音都在发颤:“陆先生,您拿来的这药,千真万确是他们用的!” 陆嘉衍目光一凛,“莫非...这药真有问题?” “何止是有问题!”关教授猛地摘下眼镜,手指颤抖着指向桌上的药包,“这根本就是吗啡!治标不治本,可以缓解疼痛,却无任何疗效!几位大帅服用的都是这种东西?”老人额角青筋暴起,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陆嘉衍重重拍向额头,那些蹊跷的死亡,那些接二连三殒命的将领——他原以为只是巧合,直到看见城里遍地开花的东瀛医院,才起了疑心。 “大帅的药是让将军取来的,蔡将军的药,是小凤仙亲自送来。我想出不了问题。”陆嘉衍声音低沉肯定的说道。 “那就好了,接下来的事,咱们去办。” 关教授顿了顿说道,“我们这些老骨头去当这个出头椽子。听我一句,明日就送陆寒禹和思媛进天津租界,让曼丽小姐回沪市。” 这一天,京城的天空云压得极低。五更时分,戒严的哨声就撕裂了晨雾,军靴踏过青石板的声响从长街这头传到那头。 不时有零星的枪声在巷陌深处炸响,惊起一群群寒鸦。东瀛医院的招牌接二连三被摘下时,木屐声仓皇消失在胡同尽头。 大帅府里,威尔森医生的听诊器刚从病人胸前取下,就被七八道目光钉在原地。“还有希望吗?”陆长官的手指几乎要掐进皮椅扶手里。 洋大夫摘下金丝眼镜,用白大褂擦了擦:“最多维持现状。” 他环视满屋将星,用生硬的中文解释道,“若保守治疗,或许能活三五年。” 瓷盏砸在地上的脆响中,大帅霍然起身,“这群东洋畜生!“他喘着粗气扯开领口,“传令——凡是涉案的,一个不留通通毙了!你们四个留下,我有话说。” 猩红地毯上,四双军靴“咔”地并拢,其余人退潮般退出时,雕花门扉映出几道佝偻的剪影。 “都知道我要说什么吧?得位不正,这位置始终坐不踏实。”大帅的咳嗽声,让众人心寒不已。 “老大优柔寡断,偏听偏信,老二倒是看得明白。我不会烫手山芋给他他忽然抬头,四人面前眼睛划出一道寒芒,“今日留你们在此,是要你们立个铁索连舟的誓!” “北边的毛熊要啃外蒙,约翰牛的眼珠子黏在新疆,东洋人的哈喇子都快淌到山海关了!咱们一乱,高兴的是这帮兔崽子。你看看,他们急着要我死,为的不就是这个。”大帅有些凄惨的说道。 雪籽敲在玻璃窗上,老帅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李中堂当年的洋务运动,张大人的汉阳铁厂,当时反对声一片,可咱们如今啃的老本,都是先人朝堂上据理力争省出来的。且不说别的,有用没用,咱们北洋心里没数吗?我死之后,该怎么做...咳咳...还要老夫教么?” 陆军总长王将军突然起身,双手抱拳时,“大帅放心!只要我王某还有口气在,巩县那一片我一定打造成远东第一,倾全国之力打造。” “俺老冯是个粗人,就认准大帅了。今天您说了,老冯表个态,从今往后,绝不再跟自家兄弟争长短。”他异常严肃的说道。 段将军紧了紧掌心的文玩核桃,“老冯,你这话,莫不是冲着我老段来的?放心,你只管修你的铁路,我还不至于跟个包工头较劲。各管各的一亩三分地,我自然不会和你争。” 蔡将军缓缓起身,取过狼毫笔时,笔锋在宣纸上沙沙游走:“南北议和,共组国会。长江为界,南北议员各半。” “好!就这么定!“大帅拍案而起,弓着腰咳得满脸通红,却仍死死攥着那份墨迹未干的文书:“自家兄,关起门来,怎么闹都成。但要让洋鬼子趁虚而入………老子做鬼也不答应!” 陆嘉衍此刻过得着实艰难。这不,一群凶神恶煞的浪人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 为首的,正是卸任的东瀛使臣丰泽修平,只见他身着考究的和服,神色倨傲,眼神中透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阴鸷。 丰泽修平微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陆嘉衍,开口说道:“陆先生,据我所知,您似乎极为热衷于与我们帝国作对?我可有说错之处?我实在好奇,您这股莫名的敌意究竟从何而来?不妨说来听听,陆先生意下如何?” 陆嘉衍神色平静,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之间是否有仇,想必丰泽先生心里清楚得很。华夏有句古话,叫做“人之初,性本善”。我华夏民族自古以来,对待世人皆是心怀善意,即便是对贵国东瀛,亦不例外。然而,如今看来,似乎是贵国对我们满怀敌意啊。” 丰泽修平冷笑一声,摆了摆手,“陆先生,您这可就误会了。我们帝国,向来是很乐意与贵国交朋友的。您也清楚,当下华夏积贫积弱,在列强环伺之下,苦不堪言。我们所做的一切,实则是在帮助汉人夺回本就属于你们的土地。” 他顿了顿,“当然,我们采取的手段,或许在当下你们还无法理解,但假以时日,你们一定会对我们感恩戴德。您瞧瞧高丽,如今不就实现独立了吗?我们对贵国,亦是抱着同样的想法,想要助你们走向独立自强。至于陆先生您,就看是否识时务了。” 丰泽修平一边说着,一边得意洋洋地睨着陆嘉衍,将一份文件缓缓推了过来。“陆先生主管采买事务,想必对这份提案,一定会欣然应允。” 陆嘉衍接过文件,修长的手指逐页翻动,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果然,东瀛人打的还是钳制华夏技术发展的主意。 要求全面派驻东瀛技术人员监工。采购东瀛淘汰武器,已全面遏制华夏发展。 他唇角微扬,眼底泛起几分讥诮。这些东瀛人,未免太小觑华夏匠人的能耐了。犹记得几十年前,北边那位毛熊老大哥也这般藏着掖着,最后又如何? 他合上文件,指节在纸面上轻轻一叩。“我必须上报,不过,我个人问题不大。只是,咱们如今国库空虚。这三八式野炮,能不能先赊账?” 第一百零四章 泼辣的姑娘 东瀛这款火炮的来历颇为曲折。当年正值东瀛与毛熊战争期间,他们紧急从普鲁士克虏伯公司引进了这款武器。 直到辛亥年间,东瀛才终于实现了国产化。这款火炮对东瀛而言意义非凡: 其一,它标志着东瀛首次掌握了西洋火炮的自主生产能力;其二,作为一款新式火炮,它完美契合了东瀛军队现代化建设的需求;其三,这笔军购堪称捡了个大便宜——当年东瀛仅花费四百万日元,就购得了四百门完整火炮外加四百套散件,这般划算的买卖在军火交易上实属罕见。 然而,随着欧战爆发,目睹西方战场这两年来的实战表现后,东瀛军方却陷入了沉默。他们逐渐意识到,自己可能被精明的普鲁士人摆了一道。 问题接踵而至:按照普鲁士提供的发射药配方,实际射程竟不足七千米;更糟的是火炮的高低射角调节存在严重缺陷,战场适应性大打折扣。 如今东瀛人一边忙着自行改进,采购毛熊发射药;一边盘算着将这批“问题火炮”转手卖给华夏,倒也是个精明的算计。 陆嘉衍眼底闪过一丝精光。这看似过时的玩意儿,到了抗战后期竟仍是东瀛军队的主力装备。他们能改良,华夏工匠岂会做不到?眼下最要紧的是不花钱把东西弄到手。自个技术工人对其再改进,白捡的宝贝,怎么都不亏。 此刻的他尚不知大帅府内那场暗潮汹涌的议论。送走东瀛人后,他立即着手沪上产业的布局。 岳父的谋划虽长远,却还是低估了东洋人的狼子野心。陆嘉衍敏锐地预见到,待欧战硝烟散尽,沪上码头必将堆满廉价的洋货,本土纺织业恐难招架。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趁现在转投实业。 他铺开蓝图,在机械厂的规划上重重画了个圈。这固然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隐忧也随之而来——东洋人在沪上的势力盘根错节,日后只会愈发猖獗。而机械制造这等实业,没有十年八载难见成效。 “总得有人来做这开荒牛。”陆嘉衍喃喃自语。他决定调动学堂全部资源配合建厂,同时将目光投向西南腹地。 山城!那里才是未来的战略要地;滇省!轻工业的种子也该在那里播下。 但这些宏图大业需要金山银海来支撑。陆嘉衍轻轻叩着桌面,眼下能做的只是布子落局。 真正的资金要等到欧战结束时,靠军火贸易狠赚一笔。现在最紧要的,是结识更多洋行买办——特别是普鲁士和奥匈帝国的渠道。那些战败国的军火库,日后,可都是等着贱卖的宝藏啊。 陆嘉衍正伏案看着报纸,眉头紧锁间,曼丽已悄然立于身侧。她纤指轻叩桌面,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陆先生可算得闲了?” 陆嘉衍闻声抬头,眸光闪过一丝歉然:“曼丽,我正要...” “不必解释。”曼丽截住话头,素手抚过案上卷宗,旗袍袖口绣着的缠枝莲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我既甘为侧室,自有我的道理。不是为你,是为思媛姐姐。她让我明白,女子未必非要困守后宅。” 她忽而转身,窗外的梧桐影投在她瓷白的脸上,“”你可是在与洋人周旋?我劝你三思。” 曼丽踱至窗前,指尖划过玻璃上凝结的雾气:“巴黎的香水,伦敦的马车,东京的樱花——我都见识过。” 她唇角勾起一抹讥诮,“他们赞我旗袍精美,转身却用看古董的眼神打量我。唯有见到古董瓷瓶、顾绣屏风时,那双蓝眼睛里才闪现出商人见利的光芒。” 曼丽回眸,耳畔的翡翠坠子轻轻晃动:“这世上,最伤人的从来不是明枪,而是藏在笑容里的轻视。他们从骨子里就看不起华人!我既然嫁过来了,我要这护理医院和校办工厂的管理权。你放心,管不好,我自己会放弃。” “这是思媛应允你的吧?”陆嘉衍搁下钢笔站起身,“她总在为我筹谋。不过听她说,沪上那些公子哥见了你都绕道走?” 曼丽闻言轻笑,指尖的烟卷袅袅升起淡蓝烟雾:“怕不怕是他们的事。一个个腰缠万贯,却只会抱着白兰地充高雅,抹着发蜡装绅士。” 她斜倚在红木案边,旗袍开衩处露出丝袜暗纹,“真以为梳个油头、叼根雪茄,喝杯白兰地,就能变成租界里的洋老爷了?” 陆嘉衍从烟罐里抽出支“茄克力”,火柴刚擦出火星,便被曼丽顺手截去。她熟稔地衔住烟卷,吐出的烟圈模糊了梳妆镜里的倒影: “农业这潭浑水别蹚,倒不如开间拖拉机租赁行。”珐琅烟灰缸接住她弹落的烟灰,“那批老农可得养好了,陆少爷可知沪上“包打听”?” 她忽然倾身,珍珠耳坠在陆嘉衍眼前晃出冷光:“车行铺得越大,这些走街串巷的车夫就是你最好的耳目。” 烟头明灭间映亮她锐利的眼波,“现在不动手,怕是低估了咱们老祖宗的本事。这世道啊,只要有利可图,门槛越低的行当,越能叫人挤破头。” 陆嘉衍若有所思地颔首,指节轻叩桌面:“说的好,一针见血。” 曼丽将烟蒂碾进烟缸,起身时羊毛披肩滑落半幅:“官场那些龙争虎斗更不必掺和。” 她俯身朝他面上喷出最后一口烟霭,眼底带着看透世情的讥诮,“莫说是男女,便是三只蚂蚁凑堆也要争个高低。咱们商贾人家,利字摆中间,这便是立身之本。” “倒是个辣性子......”陆嘉衍望着晃动的珠帘低笑。 小龙悄步上前,俯身在陆嘉衍耳边低语:“小宝少爷方才来过,问那些人能否凑成一个排?” 陆嘉衍指尖一顿,茶盏里的龙井泛起细纹:“回他的话,要组就组一个连。” 他抬眼望向窗外,“银子我出得起,养兵千日,用兵时得是一把出鞘的利刃。” 思媛绞着帕子的手突然收紧,翡翠镯子磕在黄花梨茶几上“叮“地一响。 第一百零五章 选择 陆嘉衍迈进校门的那一刻,清晨的阳光正斜斜地穿透梧桐树叶的缝隙,宛如金色的丝线,在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上洒下一片片斑驳陆离的光影。 学堂前方那朱漆剥落却依旧醒目的告示栏前,已然围聚了三三两两的学员。他仅是远远一望,便心中有数,新张贴的月考榜上,那个名字必定又稳稳占据榜首之位。 自陆嘉衍进入清河镇陆军学校,步兵科创立至今,无论是沙盘推演时对局势的精准把控,战术理论考核中的博古通今,还是实战操演里的英勇果敢与出色谋略,他的成绩单上始终是一列令人瞩目的满分,宛如一串璀璨夺目的明珠。 教官们私下里纷纷感叹,这可是建校十三年来前所未有的奇景。同期的学员看向他时,眼神中总是交织着三分由衷的敬畏,以及七分难以言说的妒忌。 小宝呢,成绩总是稍逊他一筹。心里既有着不甘,可每次见到他,又忍不住心生佩服。唯独陆嘉衍看着这个学生,心中总会涌起一些复杂难明的情绪。 “我原本就晓得他厉害,可谁能想到竟然厉害到这种程度啊……”陆嘉衍轻轻摇着头,不禁感慨,有些人仿佛天生就是被命运选中的宠儿,厉害得让人惊叹。 “陆兄,看上他了?帮帮他?”王老师费力地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将一个芝麻饼递到陆嘉衍手中。那滚烫的温度,瞬间透过薄薄的纸包传递到他掌心。 陆嘉衍凝视着榜单上第一名的位置,名字后面齐刷刷一整排“甲上”的评定,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这清晨的阳光竟有些炽热得灼人。 战术课上,白发苍苍的德籍顾问克劳斯先生正详细讲解着马恩河战役。话未说完,只见那学员已迅速在纸上勾勒出整个战役的地图,线条精准,标注详尽。 “小宝,这下服气了吧?”陆嘉衍伸手拉住小宝,笑着问道。 “唉,他仿佛无论哪方面都比我强太多了。”小宝无奈地叹了口气,满脸的沮丧。 “你这傻小子,他能拿第一,而你和他同列优秀,不正说明你也相当出色嘛。”陆嘉衍满是宠溺地揉了揉小宝的头发。 陆嘉衍接着认真说道,“从现在起,你不妨跟着他,和他一起闯荡,如何?” “我跟着他混?”小宝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他虽然成绩第一,可至今也没见有人提拔他呀。” “这你就别管了,你只管尽心尽力帮他,钱和发展的道路,我来想办法铺设。小宝,你一定要记住,必须全心全意,不可有丝毫懈怠。”陆嘉衍一脸严肃地叮嘱道。 “师傅,您为啥对他这么看重呀?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成绩好吗?”小宝满脸诧异,疑惑地问道。 “你呀,就偷着乐吧!我这可全是为你着想,这对你来说,是眼下最好的一条路了。”陆嘉衍摆了摆手,说完便径直走了。 清河镇陆军学校历年来出了不少优秀毕业生,其中能拿出手说道说道的不在少数。 然而,真正声名远扬、称得上鼎鼎大名的,却屈指可数。但这位连续两届都拔得头筹的状元郎,着实是无人能及。 在整个清河镇陆军小学的历史上,他都堪称是最为出色、最厉害的毕业生,无人能够与之相提并论。 段总长捧着盆子细细的欣赏,指尖竟有些发颤。正是传言中琉璃厂王掌柜号称五百年难遇的物件,连洋人出价三万现大洋都没舍得出手的珍玩。 “陆先生,这是……”段总长喉结滚动着,目光从惊诧渐渐转为锐利,“为了个学生?” 窗外的梧桐影正斜斜切过他肩头的将军衔。陆嘉衍保持着躬身姿势没动,长衫后襟在穿堂风里微微颤动: “总长提拔学生主持讲义编练,这份知遇之恩,岂是两件死物能报的?” 陆嘉衍一抬眼,“王掌柜那边都传开了,总长,帮帮忙,给我一个进步的机会。” 最后一句话说得极轻,却让段总长非常受用。 “留下来吧,给他个少尉的军衔。”那人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手里端着盘子,边往里走边说道,“小陆啊,以后有空常来坐坐。” 陆嘉衍微微弓着身子,一副谦逊的模样,可心底却是十分满意。 这人,便是傅宜生,日后那可是让无数人又敬又畏的晋绥军名将。今日,即便再谦卑,他也一定要为小宝把前途安排妥当。 陆嘉衍退了出来,小宝赶忙焦急地拉住他,嚷嚷道:“师傅,您这是干嘛呀!我才不要跟那个状元有啥关系。” “你这傻小子,师傅我这么做,不为都是了你日后的前程着想嘛。”陆嘉衍语重心长地说道。 “师傅,等我将来带兵了,就守在您和师娘身边,哪儿也不去。”小宝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眼神里却满是坚定。 “呵呵呵,今后,我还要仰仗你了。”陆嘉衍笑道。 此时,四九城早已不复往日繁华。除了顶层那几位爷依旧挥金如土,前门大街的馆子、琉璃厂的铺面,十家里倒有七八家挂上了“吉房招租”的红纸。现如今时兴的说法,这叫消费降级。 “这件玩意儿......劳烦王掌柜给过过眼?”蓝一贵把东西一推说道。 “急什么,先说说价码。”王掌柜问道。 “十五个。”卖家开了口。 围着的几个老伙计互相递着眼色,青白脸上浮着为难。这个拿放大镜照了又照,那个掏出手帕擦了又擦,末了还是原样推了回去。 “咱们眼拙,实在不敢接这烫手的山芋。” 当陆嘉衍火急火燎赶到时,柜子上早已空空如也。伙计说,那物件刚被禄德里希卷着牛皮纸包走了。 他站在当街,后槽牙咬得生疼。乱世里谁都明白,留得住金山银山不如换成枪杆子实在。可总该留件压箱底的玩意儿。好歹证明这几千年的魂儿还没散尽。 这是刮着脸的疼啊!多少年后,洋人放在博物馆里,嘲笑一众文革专家的东西。陆嘉衍看着眼睛都疼,十五万………该不该买回来。 第一章发火 这书,我自己清楚该怎么完善,你们这几位,我也都记在心里了。怎么,真以为我是写女频文的,像个柔弱小娘们儿似的好欺负不成? 我可记着呢!你们当中,有个喜欢写《亮剑》那类题材的。我就纳闷了,我写麻婆豆腐,跟你写《亮剑》能有什么关联?难道麻婆豆腐还犯了什么道德败坏的事儿?我很简单的,如今自顾自能照顾好妻儿的,就是畜牲了?阁下这操守我佩服。这都能扯到一块儿去? 还有个同样写抗战题材的,好家伙,一天到晚净是各种空投情节,还能有法师帮忙。就这您说我写的娘们? 我说二位,你们怕是压根儿没看过我书里的介绍吧?我写的就是这种风格的内容!要说玩套路文,我可比你们强太多太多了! 就拿我现在写的这本民国文来说,我可是参照潘先生的《民国演义》,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往下写的。 虽然现在看起来内容有些东一段西一段的,但我一直在努力完善。不过说到你们写的那些书,我可就不服气了,非得扳手腕不可!就你们那套路,我连大纲都不用费多大事儿就能摸得透透的。不出三天,我给你们一人一篇。一篇就三万字吧,自个看着面壁去。 《民国北平漂流记》第一章发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六章 断代的古物 小宝与傅小哥相谈甚欢,越聊越是投机。说起清河镇的教育待遇,与现今所谓的补贴可大不相同。 当年清河镇陆军小学最基础的补贴也有五块大洋,而按路程远近平均下来,学生每月能领到十块以上。 以民国时期的消费水平论,这已算得上是小康以上的生活水准了。(刘先生在《生在民国》中记载),北大学生每月四块大洋就能享用六菜一汤的丰盛伙食。像傅小哥这样的待遇,日子自然过得滋润快活。 校门外的小茶馆里,一个芝麻烧饼、一碟碎肉,配上一杯香片茶,不过一块小洋就能打发一顿。这般闲适的生活,倒也令人神往 “孽障,跟我回去!”校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厉喝,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赤脚老汉站在那里,面色阴沉。方才还意气风发的傅小哥,此刻却如霜打的茄子,低着头默默走了过去。 世人皆知人生三大苦——撑船、打铁、磨豆腐。偏偏他家,就是做撑船的。(他父亲比这个更惨) 寒门出贵子,可这“贵子”二字,哪是那么容易得来的?若非历经风霜,又怎能熬得出头? 两人到了顺义,傅小哥只匆匆瞥了一眼,便心如刀绞。他攥紧拳头,对父亲低声道:“爹,您放心,孩儿定要让这天下,再没有这样的不公!” “要懂事啊,孩子!咱们从哪儿来,终究得回哪儿去。” 傅小哥一步三回头,望着父亲佝偻的背影。老汉正赔着笑,朝一位绸缎加身的老爷躬身道:“爷,您踩稳喽。” 那老爷眼皮也不抬,随手甩了块布垫脚,便踩着父亲的脊背过了河。傅小哥死死咬着牙,胸口如压了块烧红的烙铁。——共和?这世道,下一步该革的,就是这吃人的规矩! 大英使馆的偏厅里,鎏金座钟的指针已过子时,陆嘉衍仍被众人簇拥在中央。玻璃罩内的瓷瓶在射灯下泛着幽蓝的光,釉色流转间仿佛藏着六百年前的秘密。 “咳咳——”王掌柜突然清了清嗓子,枯瘦的手指攥住陆嘉衍的长衫的袖口,“借一步说话。” 走廊壁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王掌柜掏出手绢擦了擦汗,压低声道: “陆小哥,古玩行的规矩您晓得——有一点错的就不能认。”他拇指在袖管里比划着,“胎骨、釉水都对,可这苏麻离青………明代的物件咱见过多少?实在吃不准唉………” 话音戛然而止,只余窗外沙沙的雨声。陆嘉衍盯着玻璃罩子,他知道这是后世唯一认准的真品,犹太人的瑰宝。 陆嘉衍喉结滚动:“万一是真品呢?”他猛地抬头,眼底烧着两团火。 “您看看这缠枝牡丹的笔意,这至真至的制式——若真是元青花,就是改写陶瓷史的物件!” 王掌柜的烟斗在窗棂上磕了磕,灰烬簌簌落下:“当年景德镇出土的碎片老朽亲手摸过。这瓶底的火石红对,什么都对,可就是为什么有这排字啊!此地无银三百两,祖宗没有那么傻的。” 陆嘉衍忽然噤声。使馆深处传来大本钟的闷响,震得玻璃窗嗡嗡颤动,连带着那青花瓷瓶上的缠枝莲纹都在光影里微微摇曳。 禄德里希倚着酒柜,金丝眼镜后的蓝眼睛闪着精明的光:“陆先生,二十万大洋——您收不收?” 他指尖轻叩着支票簿,羊皮封面上烫金的汇丰银行徽记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陆嘉衍喉头发紧。二十万!这数目抵得上北洋军一个团的一年军饷。 他分明看见瓶身“鬼谷子下山”的纹饰里,苏麻离青料特有的铁锈斑正渗着幽蓝,可若真买下这“孤品”,怕是要被琉璃厂那群老狐狸笑掉大牙。这东西无法出手啊! 正踌躇间,肩膀突然被人重重一拍。傅小哥军装上的铜纽扣硌得他生疼:陆老师,好家伙!这劳什子比我们炮兵营全部家当还金贵?” 少年指着瓷瓶咧嘴一笑,露出颗虎牙,”要我说啊,不如买克虏伯大炮!” 陆嘉衍猛地一拍大腿,眼底腾起簇簇火苗:“对!咱们的银子,凭啥让别人攥着?” 话音刚落,他心头被敲碎的顾虑打消,这世道本就该自己攥住生路。咱的东西自个抢回来! “禄大人,实不相瞒,在下如今实在是手头拮据,您还是把这物件带走吧。您瞧瞧,往日里哪位登基,不是每年几千件官窑瓷器,我这儿收都忙不过来。这物件儿,我着实拿捏不准,心里没底儿,就不收了。” 王掌柜垂着眼皮,指尖摩挲着茶盏沿儿。“您几位爷当年经手的官窑成车拉,小人眼力粗浅,实在不敢妄断。” “呵呵呵,禄大人呐,不是我们不给您面子。您看呐,这世间可从来没见过像这样标注的东西,一看就不合常理,肯定是不对的。这东西,我们真不能认。”王掌柜这一番话,算是说出了琉璃厂众人的心声,代表了琉璃厂所有人的意见。 掌柜们袖手作揖的剪影投在朱漆门上,像道无形的屏障。谁也没料到,半世纪后的拍卖会上,那一套曾被拒之门外的青瓷瓶,裹着金丝织锦,在聚光灯下流转着霁月光华。 专家们举着放大镜争执真伪,镜头扫过瓶底篆书款识时,老琉璃厂的旧时光突然在胶片里碎成齑粉——那些被算盘声淹没的质疑,终究成了历史褶皱里的暗纹。这东西今后就是断代的标准! 第一次说说你们 你们这群老不死的!从我那场官司到现在,都过去多少年了?居然还赖在这世上! 听说最近那几个本分人连夜搬家躲你们。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还她妈有你们! 你们在这圈子里,连过街老鼠都不如!没人掀翻桌子,我来掀翻。 诸位可听说过“提灯定损”的勾当?今儿我就掰开了揉碎了给你们讲讲——这话绝对板上钉钉,毕竟我就是当年那群敢把官司打到庭上的刺儿头。 十多年前,我在赣省遇见个姑娘。就那么一眼,魂儿都被勾走了,没缘由,也没道理。可那时节我干的营生,实在是拿不上台面——黑不提白不提,说出去寒碜人。 巧的是,她在红谷滩建设部门管采购。原本日子能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下去,直到某天,我们突然都觉着该收收心,回老窝过安生日子了。 故事的转折就藏在那间刚租下的铺子里。门口突然冒出个花臂青年,烟头往地上一碾,下巴一抬:“走吧,小姑娘。”轻飘飘一句话,像根钩子,把她拽进了无底洞。 和所有揣着梦想的年轻人一样,她太天真,没看出这话背后的獠牙。 从那天起,噩梦就缠上了身。那帮人跟阴魂不散似的,今天砸玻璃、掀柜台,明天就报假警折腾人。桩桩件件都不算大案,却像钝刀子割肉,生生把生意搅得稀烂。 很熟悉的桥段吧,我就干了这事,当年我一翻卷宗。九万多页,师傅看了我一眼,“打不打?” “打!”我想好了,吃亏从来不是我的性子。 老法师看了眼我的文案,手一推,凶狠狠的说道,“港督啊?前因后果!” 那个六届第一的老师傅,拉着我出来,“小兄弟,先胜诉!别吵了。” 到了今天,你们那些脏事依然很恶心。你们没死,就来恶心我是吧?我还是这句话,当年的宏正贸易,改多少次,你们他娘的都洗不白!缺德玩意,装什么文化人! 《民国北平漂流记》第一次说说你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七章 要命的麻烦 王掌柜跨出门槛,枯瘦的指节屈成拳,朝陆嘉衍微微一拱:“陆少爷,物件过眼便罢,咱们行里有句老话——好货砸手,过眼即错,这规矩您可得记牢了。” 陆嘉衍挑眉,“这话倒新鲜。”他伸手拦住要走的老者,眼中泛起探究的光,“老掌柜的愿意点拨,晚辈自然求之不得。” 王掌柜喉头滚动着咳出几声,枯黄的指甲掐住少年手腕,径直往马车拖去。车厢里檀香混着药味,他倚着软垫缓了缓气: “老头子在这行当摸爬滚打半辈子,今日跟您交个底。咱们这行看着光鲜,实则刀尖舔血——全靠眼力辨真假,更要守得住性子。方才满堂琉璃厂掌柜为何都装聋作哑?” 王掌柜苍老的手指叩着车壁,发出沉闷声响,“错就错在那物件太真!真到会断了同行生路,真到能掀翻台面。什么东西能卖几十万?今这事,洋人坏了规矩,明白吗?” “按以前我不该说,如今穿金戴银,每日参茶吊着命,都是您抬举的。所以说这是闲事,我也要管。” 王掌柜嗤笑,浑浊的眼珠盯着车帘外的暮色,“若非看你像年轻时的我,何苦坏了行规?有些路,走对了是青云直上,走错了……您会死的!”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袖中滑落的白玉烟嘴掉在车厢里骨碌碌打转。 王掌柜猛地掀开锦缎车帘,指着门里说道,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陆嘉衍:“今儿我豁出去犯忌讳!就说一下,就算换货行里,今儿真有汝窑天青釉摆在台上,在场的老狐狸们宁可咬掉自己舌头,也不会吐半个价字!” 他干枯的手掌重重敲在檀木车壁上,:“张口就报价?那是棒槌干的事!行家只轻飘飘一句“您什么价出?”,两句话,对面是龙是虫就见分晓。没人会掺和?” 老人突然压低声音,,“得使“袖里乾坤”——袖口底下捏着手指谈价钱,既保机密又不伤体面。您今儿他摆在台面上几十万,就是真的也得说假的!这东西要真了成交了,今后来个棒槌碰着青花跑店里一摆,这位爷,元的东西,十万成不成?还做什么生意!” 马车里静的可怕,王掌柜忽然攥住少年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三岁小儿都知道揣紧铜板,你怎就不明白?这行水有多深?深到能吞金噬骨!你报出家底的想买的时候,便是把脖颈主动伸到刀口下!” 他扯松领口的盘扣,露出脖颈处狰狞的旧疤:“共和才几年?不过是换了块招牌!洋人的枪炮还架在码头,他们哪件宝贝是买来的?全是用刺刀挑开人家库房抢的!” 浑浊的老眼里泛起血丝,像是想起什么惨痛往事,“三十年前有个毛头小子,生就双火眼金睛。在洋行里瞧上对清初官窑珐琅彩瓶子,愣是用二百两纹银,哄得金发碧眼的番鬼拱手相让。” 王掌柜苦笑一声,“那时他穿绸裹缎,摆流水席宴请琉璃厂的所有掌柜,大张旗鼓开了间铺子。听戏要包下整个戏园子,喝茶非得用明前龙井......” 王掌柜笑了笑,“就隔了两天,对面店铺的掌柜竟找上门来了。只见他用布包着个盘子,往桌上一放,就请人过目。这古玩行里,哪有永不打眼的时候?初看那盘子,只觉得东西挺对,心里一喜,就忙着问价。嘿,就跟你这愣头青一个样儿!结果呢?结结实实赔进去一万大洋。您以为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了?哼,没那么简单!去听个戏的功夫,又被当官的给拦住了。那当官的张口就要钱,“呵呵,您好啊,偏巧今儿出门身边没带那么多现钱,没办法,这个扳指压您这儿行吗?”您猜那当官的要多少?五千两银子!好家伙,你以为那些明晃晃的金银财宝是福气?在这兵荒马乱的乱世里,那可就是催命的符咒啊!” 王掌柜抬手,怒目圆睁,手指直指向门内,语气中满是愤懑与感慨:“说的可不就是我嘛!自打落魄之后,那些人呐,一瞅准机会,就赶忙冲进店里压价要东西,搬得那叫一个起劲儿,走的时候还个个脸上挂着洋洋得意的神色。想当年,我夹着包袱,低声下气地向他们一个个去求收东西,手里的东西值五百,他们一端茶,就是两百,足足求了五年呐!这一路不知吃了多少苦头,运气还算不错,历经千辛万苦,才有了今天的局面。可您瞧瞧,那屋里头的人,有谁会真正在意你死活?今天你这么干,简直就是在作死啊!” 陆嘉衍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衫,他神色慌张,带着几分焦急向王掌柜说道:“老掌柜,我实在是太想要那件东西了,一时没忍住就露了家底,您说现在该怎么办啊?” 王掌柜眉头紧皱,目光严肃,丝毫没有避讳,直言道:“赶紧离开这儿!要是实在走不了,你要是手底下有枪也行!起码百十多人,都要有枪在,他们多少会有所忌惮,你兴许还能保住性命。不然呐,那些人一旦起了心思,恐怕马上就会像拿着筷子去夹菜一样,毫无顾忌地直奔你家而去!记住,你这点家底,来的人不会简单!开的口也不会小。” “这么严重?”陆嘉衍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枪。 “傻小子...”老掌柜眯着眼嘬看了看他,“你以为琉璃厂这些年太平,是没人惦记?街面上的混混不敢动,是怕着上面衙门,可当官的爷们个个门儿清。哪个掌柜哪天进账,借了谁家的印子钱,他们都记在小本本上。碰见了,客客气气拱手作个揖,客客气气说句“今儿这顿我请”,这事就算揭过去了,不懂事你试试?” “早年间琉璃厂是干什么营生?官老爷们来了,把玩意儿往这一搁,第二天自然有人来结账。东西出手,八成送去府上,两成留在柜上。”王掌柜指了指陆嘉衍,“你不就吃这碗饭的?要是让人知道你这些年攒下这个数...”枯瘦的手指比划了个手势,吓了他一跳。 第一百零八章 家宅平安 “多谢您老指点,这份恩情我记下了。”陆嘉衍深深一揖,“这年头,肯说掏心窝子话的,可不多了。” “甭客套,“王掌柜枯瘦的手指一伸,“老头子也有桩难处。前些日子收的那两件东西,你可听说了?” 他叹了口气道,“这个数帮我出了,如今全行当我是公敌,连看货的都不登门。” “行,这点款子我还凑得出来。”陆嘉衍嘴角噙着笑答应道。 王掌柜点点头,起身掸了掸长衫下摆:“那明儿个见。”他转身要下车,却又在门口顿住,“陆少爷......”他忽然回头,声音压得极低,“您当真不知这些年,是谁在暗处护着您?” “谁?”陆嘉衍一怔。这些年他确实顺风顺水,可若说有人暗中相护......除了那几位贵人,也就思媛在家里帮衬。 王掌柜的皱纹忽然变得很深:“您父亲啊。”他喉咙里滚出一声叹息,“真当内务府的庆丰司差事是白当的?这四九城里,开馆子的、办席面的、摆摊叫卖的,哪个不得看您家几分薄面?要不然......” 话尾化作一声意味深长的咳嗽,随着佝偻的身影一同消融在胡同的阴影里。 “父亲”。陆嘉衍略一沉吟,终究还是决定回府一趟。他唤来小龙,吩咐备下两辆人力车,又亲自往拣选了四色时新茶点,往瑞蚨祥包了两匹上好的杭绸,这才往陆宅而去。 朱漆大门“吱呀”一声启处,老管家福伯揉着眼睛直说“小少爷回怎么回来了?巧了,老爷正巧在家哪。” 穿过影壁时,但见西府海棠开得正艳,碎红点点落满青砖地。陆老爷正在书房临帖,狼毫笔悬在半空,一滴墨汁“啪”落在宣纸上。 “望之,你这是......“父亲搁下毛笔,目光在那些锦盒上打了个转,“莫非哪里遇上难处了?既不是端阳,又非老夫寿辰......” 陆老爷话未说完,喉间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那叹息里裹着经年的世故与无奈。“你还年轻,有些事要懂得收敛。说吧,出了什么事?“他枯瘦的手指在紫檀木椅扶手上轻轻叩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陆嘉衍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道来,说完后抬眼望向父亲。“您给拿个主意,这该怎么办?” “糊涂啊!”陆老爷突然拍案而起,惊得案上茶盏里的龙井荡出一圈涟漪。“知道你有钱的不少,知道你有这么多钱的能有几个?” 他踱到窗前,望着院中那株百年银杏,声音陡然低沉下来:“财帛动人心哪。虽说如今政局渐稳,战事已歇,可这四九城里坏人不少!” 他转身时,袖口在案角带起一阵风,“你且看看那些茶馆赌档,哪个不是三教九流之辈盘踞之地?那些人手头紧了,什么勾当做不出来?” 陆老爷缓缓坐回太师椅,指节在案几上敲出沉闷的声响,一字一句道: “听我的,往后那种三教九流的地方,甭去!离得越远越好,免得招惹是非。”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已凉,却浑不在意。 “第二,赶紧把家里的护院整顿好。挑几个靠得住的,最好是当过兵的,人手配一把枪。” 他目光一沉,“这世道,手里没点硬家伙,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让人惦记上了。” “第三,”他指尖轻轻点着桌面,“过几日你设个局,放出风声去,就说做生意折了本,赔进去一大笔钱。往后行事低调些,别叫人看出虚实。”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眼神飘向窗外,语气忽然软了几分:“第四……把你媳妇和孩子送到租界去。那边洋人管着,总归安稳些。” “行,这些我都能办妥,还是您想得周全。”陆嘉衍微微欠身,眉宇间透着几分恭敬。他顿了顿,又轻声道:“您最近身子骨可还硬朗?” 父亲摆摆手,脸上浮现出疲惫的神色:“这家里的孩子,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我琢磨着,趁着还能动弹,先把家分了。往后啊,就图个清净。” 老人说着声音里带着说不尽的落寞:“省得他们个个回来,不是伸手要钱,就是惹是生非。你大哥整日泡在八大胡同,前些日子竟花了一千大洋置办行头。”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姐姐更是荒唐,非要学什么唱戏,净干些糟践钱的勾当。” 窗外的暮色渐浓,将老人佝偻的身影拉得老长。茶盏里的茶叶早已沉底,就像这个曾经辉煌的家族,正在一点点沉淀着说不尽的无奈。 陆嘉衍起身告退,临出门时又回头望了一眼。父亲独坐灯下的身影显得格外孤清,花白的鬓角在烛光中泛着微光。他轻轻带上房门,坐上人力车时,车夫问了几声“陆爷,现在回去?”他才恍然回神。 回到家中,思媛正在灯下绣着帕子。见他神色凝重,便放下针线迎上来。 听罢原委,她纤长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是该出去避避风头。我总觉得这京城要变天。大帅的势力是越发大了,可街谈巷议里,没几句好话。” 思媛走到窗前将帘子拉严实了,才继续道:“你瞧那两位将军,一个整日窝在家里下棋,一个流连八大胡同。这太平盛世的模样,反倒叫人心里发慌。”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何况沪市那边传来的消息……南方并不平静。” 陆嘉衍忽然想起了日后时局——看似明亮,却随时可能会有变化。一旦那件事发生,京城要动荡好些时日。 吕营长将青花盖碗轻轻磕在八仙桌上。他眯起三角眼,浑浊瞳仁里泛着油光:“陆先生,听说昨儿盯着青花瓶,一点不像是嫌贵的样子。” 陆嘉衍指尖掐进杭绸袖口,喉结滚动着挤出苦笑:“吕兄消息灵通啊,只可惜这囊中羞涩啊。”话音未落便被打断。 “守业比鉴宝难呐!”吕营长忽然起身,军靴碾过青砖发出吱呀声响,“兄弟手里有批汉阳造,不如给你陆家护院?” 吕营长神色一肃,忽地抱拳作揖,言辞恳切道:“陆兄,实不相瞒,犬子得以踏入保定军校求学,这全仰仗陆兄的大力举荐,这份恩情,吕某没齿难忘。”话锋一转,他面露难色,微微叹了口气,“只是如今这囊中羞涩,偏偏又花销太大。” 言罢,吕营长缓缓伸出两根手指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说道:“陆兄,我这儿有十支崭新的湖北条子,每支枪还配了一千发子弹。就拿这些实打实的真家伙,换你家宅平安,你看这买卖如何啊?” 陆嘉衍神色镇定,不动声色地问道:“吕营长,这代价是不是有些太高了?” 吕营长嘿嘿一笑,接着说道:“陆兄,你再寻思寻思,我再给你派几个精壮的新兵蛋子,让他们到府上看家护院,如此一来,不就两全其美了嘛。” 陆嘉衍略作思忖,片刻后,果断说道:“成交!” 第一百零九章 庞三爷的假货 陆嘉衍指尖摩挲着枪身冰凉的金属,崭新的蓝漆泛着冷光,沁出的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他心里透亮得很。 吕营长这桩买卖背后藏着猫腻,以对方的手段,这批步枪大概率是白捞的。 就算按军械厂实打实的出厂价,一支也不过四十块大洋,可这笔冤枉钱他非掏不可。他毕竟管着护城营,眼下容不得半点侥幸。 段帅深居简出,整日沉溺在棋盘之间。府里闹出惊天动静又如何?就算飞贼入室、闹出人命,他也严令不许声张,仿佛墙外的血雨腥风都与自己无关,只守着一方棋盘,将世事纷争都下成了局中残子。 还有松坡先生更是日日流连吉云班,与凤仙姑娘诗酒唱和、丝竹相伴。银钱流水般散出去——单是每日的花酒钱,便要上百块大洋。精致小菜配着陈年佳酿,醉眼朦胧里,只道这温柔乡便是避世桃源,将家国情怀化作卧薪尝胆。 照眼下这情形发展下去,恐怕往后的局面只会愈发混乱不堪。陆嘉衍深知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得未雨绸缪,提前做好周全准备,以防各种意外情况的发生。毕竟在这动荡不安的世道里,多一份准备,就多一分保障。 陆嘉衍望着院中摇曳的风铃,喟然长叹:“家宅不宁,万事皆休啊。”正待吩咐小龙增派护院,配上步枪,檐下忽然掠过一道壮实的身影。 “少爷!”大壮匆匆进了门,“王掌柜到了,我这就去沏茶。” 话音未落,门前出现了王掌柜身影。王掌柜身着蓝布长衫,下摆掠过门槛,欠身说道:“陆少爷,东西带来了。”他将两只木匣轻轻搁在八仙桌上,“昨儿说的物件,老朽带来了,还是那价吧?” 陆嘉衍拱手道,“那是自然,”说罢从袖拢中抽出庄票递过去:“王掌柜办事向来稳妥。只是今日怎与先生同来?” “巧了不是?”王掌柜捋着山羊须笑道,“在琉璃厂口撞见这书痴,捧着本书差点撞上人力车。可一听说我是来您府上送东西,就非要一起来看看。”他故意拉长声调,瞥向身旁着灰布长衫的先生。 那先生扶了扶金丝眼镜,镜片后忽然迸出精光:“嘉衍兄,又得了什么好玩意儿?” 陆嘉衍轻笑:“先生好眼力。这件蟹甲青双耳尊,可是从索大人府上流出来的。”说着掀开锦袱,露出件泛着幽光的瓷器。 先生当即掏出放大镜,手指在釉面上方寸许虚划:“胎骨坚致,釉色青中泛褐...”忽然指尖一顿,“这落款是寄托款,清早期的。” 王掌柜凑过来眯眼细瞧:“怪哉!老夫也打眼了,没瞧出来。”他捋着山羊须直摇头,“如今看来确实是。” 屋内一时静极,唯闻窗外竹影婆娑,沙沙作响。王掌柜忽然起身作揖:“陆少爷,老朽眼拙,这价钱怕是开冒了...” “惭愧惭愧,“先生也跟着拱手,镜片后的目光闪烁,“在下不该妄下断语。” 陆嘉衍朗声一笑,让大壮为二人斟上明前龙井:“二位何必过内疚,东西虽非万历本朝,好歹也是清早期官仿,横竖不假,价钱再商量吗。”话音未落,忽见小龙挑帘进来。 “少爷,”小龙压低声音,“门外有个生面孔,说是要出让祖传的瓷瓶。” “我什么时候在家收过东西?打发了……”陆嘉衍指尖在青花盏沿轻轻一叩,忽然改了主意:“带进来瞧瞧。” 不多时,但见个穿灰鼠皮袄的高个儿踱进来,正是古玩行里出了名的“庞三爷”。此人专做高仿,今日登门,就是因为附近买了宅子,显是听闻陆家有钱,存心来诈一笔横财。 王掌柜接过那瓷瓶,指腹在纹路间摩挲片刻,忽地,拿起煤油灯细细看了起来。 “开个价吧。”见王掌柜连连摇头,陆嘉衍眯起眼角,语气陡然转冷。 庞三爷不慌不忙竖起一根焦黄的手指:“陆少爷想要,一万大洋,就这个数。” “一千大洋都没人要!”王掌柜突然冷笑,指尖点着瓶身一道几不可见的接缝。 “这种景德镇的内接的拼缝,莫说是琉璃厂掌柜,就是老法师一不小心也打眼。”他忽然倾身向前,“去年庆云斋收的那瓶子,想必也是阁下的手笔?” 屋内霎时静得可怕,陆嘉衍的冷笑声显得格外刺耳。庞三爷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先生猛地拍案而起,震得案上茶盏叮当作响:“好个欺心昧良的手艺!这要是当前朝真品收去,怕是要害得人家破人亡!”他镜片后的双目几欲喷火。 陆嘉衍却不急不缓地撇着盖碗里的茶沫,眼皮都不抬一下将茶盖“咔嗒”一合,“二百现大洋,东西留下。” 陆嘉衍眼皮都没抬,朝小龙递去个森冷的眼神:“小龙给他支钱,送客。” 话音未落,小龙已快步闪进账房,再出来时双手各托着红纸箍扎的银元,“哗啦”一声砸在八仙桌上。银元相撞的脆响里,他腰间枪套发出金属摩擦的细微声响——击锤已然拉开。 “这位爷”小龙故意露出枪柄,皮笑肉不笑,“您还是识趣些,拿了钱赶紧走人。” 庞三爷听到那声唤,顿时如坠冰窖。豆大的汗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佝偻着脊背踉跄后退,连滚带爬地跌出门槛落荒而逃。 待他身影消失,同行的三人满脸疑惑,齐刷刷将目光投向陆嘉衍,其中一人忍不住开口问道:“陆兄弟,你说这东西究竟有啥用处啊?” 陆嘉衍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缓缓说道:“我呀,也得在琉璃厂故意走眼一回,好让旁人背后笑一笑。不然呐,那些觊觎我的人可太多了,总得让他们觉得我也吃了亏,才能消消他们的心思。” 陆嘉衍指尖叩了叩桌面,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眉间蹙起一抹愁云。不过短短几日,先是遇上吕营长敲竹杠,紧接着又冒出卖残次品的庞三爷。 人心不古的世态在这座老城里展露无遗。他重重叹了口气,“两位,不说别的了,吃饭去。” 第一百一十章 四处张罗 晨曦刚撕开夜幕,陆嘉衍便将大壮唤至堂前。目光扫过院中列队的护院:“你们几个把新到的步枪都扛上,专挑人多的街巷巡逻。”话音顿住,指尖重重叩击红木椅背,“要让整条街都看见你们巡逻的场景,听见枪栓拉动的声响。” 晨光斜照在陆府门楣时,陆嘉衍已带着小龙出了门。两人将几个礼盒放上人力车,径直往学堂而去。 三尺讲台上,他时而引经据典,时而挥毫泼墨,待下课铃响,便独坐教员室,将学生名册逐页翻得簌簌作响。 直到瞥到两个学生的履历时,他才合上簿册。揣着精心备好的白玉烟嘴、西洋鼻烟壶、精美糕点,往一个个主任们的办公室走去。檐下光影交错间,叹息声混着恭维话飘出来:“时局动荡,如履薄冰生意难做,还望诸位多多照应………” 待放学时,陆嘉衍上了人力车车。车轮碾过石板路的颠簸声里,他接连穿梭于绸缎庄、香料铺、茶叶庄,各色礼物堆满车厢。待灯笼次第亮起,才将写着自己的名帖塞进礼盒,朝小龙颔首示意。 小龙立刻跃上人力车,快速消失在巷子里,掠过各家朱漆大门,将陆府的拜帖与厚礼,送进那些有用的家长府上。 陆嘉衍掸了掸锦缎长袍,才跨过古玩店斑驳的木门槛。门帘挑起时,铜环相撞发出轻响,蓝一贵从太师椅上弹起,金丝眼镜后的目光瞬间黏在那方盒子上。 “稀客!陆少爷这是......”他搓着翡翠扳指迎上来,喉结随着吞咽动作滚动,“莫不是又得了什么稀罕物件?” 陆嘉衍将盒子轻搁在木案上,“还真让蓝掌柜说着了。”他指尖叩了叩盒身,檀木纹路在烛火下格外清晰,“只是这行水深,还得借您这双“火眼晶晶”掌掌分寸。” 蓝一贵脸上浮现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说道:“陆少爷,您这可就打趣我了。王掌柜在琉璃厂,那眼力可是出了名的厉害,有他老人家坐镇,您怎么还来找我掌眼呀?” 陆嘉衍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唉,这不赶上王掌柜回探亲去了嘛,可我实在等不及。这不,花了八千大洋把这物件买了下来,实在没辙,只能来麻烦您帮忙给瞅瞅。”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瞧一眼。”蓝一贵这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聚精会神地端详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轻轻地把瓶子放回原处,缓缓摇了摇头,一脸诚恳地说:“陆少爷,我跟您说实话,您可千万别生气。这物件儿,往高了说,也就值五百大洋。您瞧,这瓶子里面全是修补的痕迹,已然残破了。” 陆嘉衍佯装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急切地说道:“蓝掌柜,您可一定要给我看仔细咯!这竟然是残次品!” “嗨,这事儿也怪不得您。就前阵子,咱们这地界儿,有个在业内也算有头有脸的掌柜,不也走了眼嘛。古玩这行水深着呢,谁能保证永远不看走眼呀。不过话说回来,这物件修补的手艺倒还不错,要是碰到眼力差些的,兴许还真能蒙混过去。”蓝一贵一边说着,一边悠然地坐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陆嘉衍狠狠一跺脚,举起瓷瓶作势要摔。蓝一贵慌忙上前拦住:“使不得!陆少爷您消消气。这么着,东西您先搁这儿,我来帮您出手。若是卖出好价钱,我给您留一成利,您看如何?” 陆嘉衍长叹一声,将瓷瓶重重搁在柜上:“罢了,就依蓝掌柜。今日心绪烦乱,改日再叙。”说罢一拱手,转身跨出门去,长衫在风中猎猎作响,显得他异常气愤。 蓝一贵望着陆嘉衍远去的背影,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他背着手,慢悠悠地踱回柜台后头,一边摩挲着那瓷瓶,一边低声自语: “到底是暴发户家的少爷,经不得半点风浪。这物件儿啊,莫说洋人、富人,就是半个琉璃厂行家来了也得打眼。”他眯起眼睛,指节在瓶身上轻轻一叩,发出清脆的声响,“改日寻个洋人,往高了说价,还愁脱不了手?倒是白白让我捡一漏。”说着,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从抽屉里取出张名片来。 陆嘉衍刚踏出琉璃厂的,便不自觉地哼起了小调。他步履轻快,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布局的“棋子”已然悉数落定,而棋盘上尚未掀起波澜。这正是恰到好处的时机。 一拐进胡同口,陆嘉衍就瞧见自家门前围了几个探头探脑的街坊。张三爷背着手立在最前头,见他回来,一把拽住他的袖子:“陆小哥,这唱的是哪出啊?你家门口那几个挎洋枪的,今儿个都晃悠第三趟了!” 陆嘉衍嘴角噙着笑,不紧不慢地掸了掸袖口:“三爷多虑了,不过是请来帮着看家护院的。虽说咱们这片儿向来太平,可防患于未然总没错不是?” 张三爷攥着的手松了松,却又压低声音道:“你是在陆军小学当教习的,消息比咱们灵通。要是......要是像庚子年那样......” 老人说着突然住了口,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惧色,“可得给街坊们递个信儿,我好把家里的老物件埋一埋。” “您老放心,”陆嘉衍笑着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如今这世道,再不会出那样的事了。” “呵呵......”张三爷苦笑着摇头,斑白的辫子垂在脑后,“咱们这些八旗子弟啊,早该看开了......” 陆嘉衍刚跨进厢房,就瞧见思媛正俯身在拾掇箱笼。听见脚步声,她头也不抬地说道:“都安排妥了?”手上利索地折着一件藕荷色旗袍,“还没吃吧?灶上煨着鸡汤,我叫人热上了。” 她直起身子,从箱子底下抽出一封信笺:“关姐姐从大沽来信,说是要办事儿。我寻思着去大沽随份礼——”指尖在信纸上轻轻一叩,“正好把锦儿姐那两处宅子脱手。顺便也算带着孩子避避。” “关小姐?”陆嘉衍脚步一顿,“你是说...关淑静?”他眉头微蹙问道。 思媛轻声道:“她妹妹虽糊涂,可这位关姐姐却是个明白人。” 指尖抚过箱笼锁扣,“早前就托锦儿姐牵线,如今攀上了警务厅的副局长,虽然是个鳏夫,年岁大一点,总归是多把保护伞。” 第一百一十一章 柳三娘 “她倒是谋划得周全,有这样的人帮衬着,那些钱财产业也能守得住。”陆嘉衍微微颔首,眼底闪过一丝赞赏,心想梁锦儿果然安排得滴水不漏。 “那是自然,锦儿姐的主意什么时候出过错?”思媛笑吟吟地接话,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得意,“那个小妾就留在你身边伺候着。至于金银兑换、置办田产这些事,我来操持最合适不过。老二曼丽性子泼辣,就让她去厂子里历练历练。你专心教书育人,多培养些可用之才——这世道,终究是需要读书人的。” “这些道理我自然明白,你们此去务必谨慎。财不露白,这次的事就是活生生的教训。”陆嘉衍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声音里透着几分凝重。 “知道啦,你先歇着,我去给你端饭菜来。”思媛笑了笑出去安排了。 翌日清晨,思媛悄然离去。陆嘉衍面上不显,仍如往常般踱进学堂,却听得几个教员聚在廊下窃窃私语。 说是城外三里处的刘家宅院昨夜遭了祸事,老爷被人勒死在卧房里,新过门的姨太太连同账房先生卷了细软不知所踪。 “如今这世道,竟然已败坏至此。”陆嘉衍握着教案叹了口气。 教算学的王先生闻言嗤笑,将烟头在鞋底磕了磕:“陆先生到底是官宦世家出身,不晓得这“颜门”的勾当。这“放白鸽”的营生,近来可是盛行得很,专挑那等独居的阔佬,遣个标致女子假意嫁过去,待摸清家底便……”他说着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陆嘉衍眸光一凛,忽然想起今日思媛临行时那个意味深长的笑。他不动声色地拢了拢袖口:“愿闻其详。” 王老师压低嗓子,:“我虽不是他们道上的人,可这城里三教九流的勾当也略知一二。那些人有专门的眼线,专盯着城中富户打听底细。但凡寻着可乘之机,便遣些标致姑娘扮作落难女子……”说着比了个缠绕的手势,“只要进了宅门,哼,心善的不过是吃绝户,若是遇上狠角色,少不得要见血。” 陆嘉衍这边正和王老师打听的时候,那几个人早已急匆匆地返回了城内,此刻正凑在一处,热火朝天地商量着如何分钱。 为首的老大牛四,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神色,眉飞色舞地说道:“瞧见没?还多亏了我在鲜鱼口的时候,听到两个车夫在那嘀嘀咕咕。嘿,你们猜怎么着?那个去买绸缎的中年汉子,以前居然就是个拉车的车夫!他能有那么多钱,这钱指定是来路不明,就跟天上掉下来的横财没两样!” “行了行了,少在这儿邀功。要不是咱们三兄弟一起,就你一个人,想动手抢也没那个人手啊。别废话那么多,这钱咱们平分,谁也别想着多占。”说话的是三个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他们目光冷冷地盯着牛老四,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三位哥哥,牛四他可没这个意思。来来来,都坐下,咱们喝酒。这好不容易得了这笔钱,正该高兴高兴,可别因为这点事儿伤了咱们兄弟间的和气。”一旁的柳姑娘见气氛有些紧张,赶忙上前劝解,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那三名壮汉听了柳姑娘的话,这才冷哼一声,坐了下来。其中一人瓮声瓮气地说道:“还是柳姑娘懂事。丑话说在前头,这钱要是少了咱兄弟任何一个人的,可别怪我们翻脸不认人!” “他呀,断不会的。来,快趁热用些饭菜。”柳姑娘笑吟吟地布着菜,眼波在三人身上打了个转。 妇人心里却盘算得紧:这几个该杀千刀的,逃命还敢贪杯。这药性子最烈,不消半刻钟......她嘴角噙着冷笑,手上却利落地将烫好的酒斟了满满三碗。 “三位大哥奔波辛苦,尝尝我这手艺如何?” 那三个莽汉早逃得喉头发紧、腹中雷鸣,哪还顾得上许多?当即抓起碗筷,狼吞虎咽起来。酒液顺着胡须滴落,在烛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柳姑娘攥着衣角的手微微发颤,眼底却闪着兴奋的光:“倒啊...快倒啊...”话音未落,那三人突然瞪圆了眼睛,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手指痉挛着抓向空中,随即像断了线的木偶般重重栽倒在地。 她转身望向指着她的牛四,忽然轻笑出声:“当家的,没想到你那壶酒里...也加了料吧?”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这世道啊……” 她慢慢解下围裙,掸了掸身上的烟灰,“自打你把我往那些男人床上送,咱们的情分就尽了。” 指尖抚过桌上的银钱,柳姑娘忽然笑得凄然:“看你这些年发财的手段,我早该想通的。” 她利落地将细软打包,最后瞥了眼地上抽搐的躯体,“不如...借这个机会给自己挣个安身养老的本钱。” 火苗窜上房梁时,她已驾着驴车消失在夜色中,只有车辙在泥地上拖出两道蜿蜒的痕迹,像极了未干的泪痕。 自此,京城东城的街坊间便多了个柳三娘。约莫三十出头年纪,总是一身靛青粗布衣裳,偏那瓜子脸儿衬着柳叶眉,倒比穿绫罗的还显几分颜色。 她在东四牌楼后巷赁了间后罩房独居,门前总扫得纤尘不染。每日晨起,都能瞧见她挎着竹篮去早市。有那起子闲汉蹲在茶棚下嚼舌根:“这小寡妇一个人赁着房,怕不是要……” “都他娘的给老子把嘴闭上!见天儿嚼寡妇舌根,也不怕烂了舌头根子!”拉黄包车的陈二把筷子往桌上一拍,震得粗瓷碗叮当响。 他粗糙的大手在身旁半大少年头顶揉了揉,“三儿,把最后这口馍吃了赶紧家去,干爹得上街揽活了。” 少年鼓着腮帮子点头,陈二已经起身拽了拽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他弯腰拉起车把时,后脖颈晒得黝黑的皮肤皱出几道深沟,像老树皮似的。 人力车的铜铃铛在晨雾里叮铃铃响,他呼哧带喘地跑过柳三娘门前,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陈二眼前总晃着那寡妇挎篮买菜的模样。细腰肢在粗布衣裳里一扭一扭的,发髻上的白绒花跟着颤,倒比八大胡同的姐儿们还勾人。 他啐了口唾沫,心口却热烘烘的:“要是...要是她能瞧上我这穷拉车的...”这么想着,脚下不由轻快起来。 第一百零二章 吹牛的陈二 城外惊现四具壮汉的尸体,又烧了屋子。那个大户人家又被掠劫一空。这事儿瞬间在镇上掀起波澜。官差们不敢懈怠,迅速展开调查。然而,随着调查的深入,他们却愈发觉得此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这大户仿佛凭空出现一般,毫无来历可寻。平日里不见他有任何营生,问遍周遭邻里,竟无人知晓他从何处而来。更让人费解的是,他究竟是如何发财致富的,竟成了一个无解之谜。 官差们无奈之下,只好在镇上各处显眼的地方,张贴了几张告示。告示上精心绘制了死者的画像,还悬赏五块大洋,寻找能提供关于死者的线索。至于这桩离奇案件破不破,他们毫不关心。 三日后,一辆吱呀作响的驴车来到此地,赶车老汉甩着缰绳闯入衙门。他浑浊的眼珠滴溜溜转着,声称知晓那桩悬案的关键内情。当衙役们围拢上来,听着车夫颠三倒四的供述,反倒如坠云雾,案情愈发扑朔迷离。 角落里的老脚巡突然佝偻着身子咳嗽一声,沙哑嗓音打破僵局:“黑吃黑罢了。早年那人穷得叮当响,如今发了横财,仇家寻上门来谋财。分赃时起了内讧,这才闹出连环命案。” 这番论断如燎原之火,不出三日便传遍大街小巷。不知哪个文人墨客添油加醋,洋洋洒洒写成文稿投至报社。 次日,市井小报头版赫然印着猩红标题,配图里焦黑一片的现场,将这桩奇案渲染得惊心动魄,引得满城百姓争相议论,茶馆酒肆皆成了说书人的舞台。 巷口老槐树下,两个小贩凑在摊前窃窃私语。卖糖人的王老汉压低声音:“瞧见没?衙门说的那案子,原是咱这走街串巷的车把式!” 炸油条的张叔一拍大腿:“我早听人说了!指不定是扮猪吃虎的江洋大盗,前些日子城南那桩劫案,怕也是他们一伙干的!” “我的老天爷!”和面的张婶双手微微发抖,“该不会要在咱眼皮子底下连着犯案吧?昨儿我家那口子还独自走夜路......” “这事啊,你们得问我!”刚拉车回来的陈二一听他们议论,当即撂下车把,不紧不慢地往条凳上一坐,拿汗巾抹了把油亮的脑门。 “跟你们几个说个新鲜的,”他压低嗓门,眼睛却亮得惊人,“昨儿听巡捕房的老李说,这可是桩大案子!” 见众人都围了过来,他更加起劲了,“一伙河北来的飞贼,个个都有绝活在身。原本合伙做买卖,偏有个不地道的卷款潜逃——好家伙,被同伙逮着还能有好?” 陈二一拍大腿,唾沫星子飞溅,“那一场恶战打得是天昏地暗!你们猜怎么着?领头的甩手一支金钱镖,“嗖”地就放倒一个!对面也不含糊,只见“啪”的拿出一把尖刀……” 围坐的汉子们不约而同往前探身,破旧的条凳发出吱呀声响。文三原本在里屋补觉,听见干爹的破锣嗓子,鞋都顾不上穿就蹦出来,这会儿正托着腮帮子,眼睛瞪得活像铜铃,生怕漏掉半个字。 人群中,柳三娘攥紧了手帕,指节都泛了白。她只觉得一颗心直往嗓子眼蹦,暗自思忖:这么快就露了风声?不该啊……前头那么多桩买卖,不都平安无事么? 正心神不宁时,忽听一阵奔跑声。两个官差拨开人群,阴着脸走近。他们听了几句,突然一把揪住陈二的衣领,厉声道:“这案子你门儿清是吧?走,跟爷们城防营里说去!” 陈二顿时面如土色,膝盖一软险些跪倒:“两、两位爷明鉴!小的就是个臭拉车的,哪知道这些啊!就是、就是闲磕牙,过过嘴瘾……” 他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带了哭腔,“小的该死,小的再不敢胡吣了!” 官差冷笑一声:“少废话!是真是假,到了衙门自然清楚!”说罢不容分说,架起瘫软的陈二就走。围观的众人噤若寒蝉,只剩条凳歪在地上,晃晃悠悠地打着转儿。 柳三娘这才安下心来,原来他们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满城瞎找那。 柳三娘唇角笑意未散便翩然离去。陈二却坠入了噩梦深渊,被城防营的官差拖走后,皮鞭与木棍整整折磨了他三日三夜。 直到伤痕累累的躯体实在榨不出半点线索,才被丢出营门。他拖着血肉模糊的身子回到家,瘫在床上养了两日,连翻身都疼得冷汗涔涔,第三日却强撑着去车棚牵出了人力车。 当文三红着眼眶递来热粥时,陈二布满血痂的手紧紧攥住少年的胳膊,嗓音沙哑得如同砂纸:“三儿,好好瞧瞧干爹这副模样。祸从口出的道理,干爹拿命给你换来的教训——往后说话可得把舌头打个结,再不敢像这次这般没轻没重!” 柳三娘这几天不断算计。虽说事情尚未败露,但一旦涉及银钱交易。这些烫手物件绝不能轻易出手!若顺藤摸瓜查到她头上,岂不是自投罗网? 得寻个稳妥的中间人,既要嘴严手快,又得有周旋的手段,还得有足够的本事,这些物件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慢慢销出去。 与此同时,陆嘉衍注意到身旁的小龙神色恍惚,目光呆滞。他放下茶盏,青瓷与檀木相击发出清脆声响。“小龙,过来。” 少年猛地回神,垂首站到他面前时,“少爷,有什么吩咐。” 陆嘉衍直视着他,“这几日魂不守舍的,遇上什么事了?” 小龙喉结滚动,最终低声道:“今儿在西直门...看见彪子他们了。” 他攥紧的拳头微微发抖,“穿着黑绸短打,给赌坊当打手,竟是在给人平事。” “所以?”陆嘉衍背着手踱步,“你想去拉他们出泥潭?”他忽然轻笑,眼底却凝着寒霜,“烂透的果子,剜掉腐肉也救不回来。你把他们当师兄弟,此时此刻他们已经未必了。” “属下明白。”小龙微微欠身一抱拳,陆嘉衍摆摆手,“去安排车吧,我换身衣服,去一趟新民戏院。” “听戏?”小龙一愣,“少爷,您不是不爱听这个。” “快去办!” 第一百零三章 戏园子 新民戏院虽开业未久,规模不大,仅上下两层,却因一桩奇事名动京城。药铺东家慷慨相赠一匹训练有素的良驹,此马竟不惧锣鼓喧天,能在戏台上从容献艺。 时值名角联袂献演《盗御马》,真马上台,与两位当红武生珠联璧合。骏马扬蹄生风,演员唱做俱佳,观者无不称奇。未及旬月,这方寸戏园便成九城热议之所,每日座无虚席,堪称梨园新贵。 陆嘉衍此番前往新民戏院,倒不单为听戏,侧福晋的邀约,才是要紧事。他特意换了身体面行头:深蓝棉长衫杭绸夹棉短褂外罩,衣襟处暗纹若隐若现;脚下那双内联升的白底福字纹布鞋,更是新上脚的。对镜整了整衣领,这才吩咐备车。 到了戏院车帘一掀,但见暮色中的新民戏院已是灯火通明,隐约可闻锣鼓声穿街而来。 陆嘉衍在戏院门口递了名帖,早有伶俐的伙计躬身引路,将他迎上二楼雅间。 推开雕花隔扇,只见侧福晋斜倚在临窗的官帽椅上,绛紫色旗袍在灯下泛着暗纹。她指尖轻叩茶盏,头也不回地抛来一句:“来了?坐罢。” 陆嘉衍整了整衣襟,规规矩矩行了个旗礼。落座时特意侧座,既不僭越又显恭敬。 案上龙井腾起袅袅青烟,他垂眸盯着茶汤里沉浮的叶尖,静候这位贵人的下文。楼下戏台正响着《连环套》的唱戏声,咿咿呀呀地漫进帘栊。 侧福晋斜倚着似乎百无聊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掐丝珐琅护甲:“今日唤你来,是有桩要紧事托付于你。” 陆嘉衍闻言又压低了几分:“夫人尽管吩咐,小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室内突然陷入死寂,侧福晋望着台下摇摇头,眼底浮起一抹倦意:“你瞧见了吧?”侧福晋忽而冷笑一声,“当家的那位如今已是油尽灯枯之相,偏生每日银子流水似的花。从前遮遮掩掩的豺狼虎豹,如今连獠牙都懒得藏了。” 陆嘉衍的呼吸微不可察地一滞。原来传闻是真的,看来侧福晋已经准备要走了! 她忽然倾身向前,“找处宅子,不用大。把些要紧物件妥善安置——我也该为自己留条退路了。” 陆嘉衍心中暗忖果然不出所料,面上却不动声色:“宅子选在城内还是...” 侧福晋指尖轻轻叩着案几,眼底闪过一丝讥诮:“城里?整日听着那些个乌眼鸡斗来斗去,没的叫人烦心。” 她略一沉吟,唇角微勾,“去东交民巷寻处清净的,至于城里……”她忽而轻笑一声,腕间的翡翠镯子碰出泠泠声响,“自然也得留个小院,戏台子还没散场,我总得把这场贤良戏唱完不是?”说罢挥了挥手,腕间的手镯相碰发出脆响。 陆嘉衍将檀木盒揣在怀里,垂首躬身退出门口。戏楼廊下的灯笼在暮色里明明灭灭,他刚踏出门口,忽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唤声:“望之!” 陆嘉衍转身见一袭月白长衫的红豆馆主立在朱漆廊柱旁,手中折扇轻叩掌心。陆嘉衍连忙上前请安,“原是您在这儿!匆忙间竟没瞧见,我是来办些紧要差事。您此番是来听戏,还是...” “唉,还不是为克文那混小子收拾烂摊子。”红豆馆主折扇重重敲在手心,“他倒是好,学那魏晋名士放浪形骸,拍拍屁股跑去津门逍遥。可院子里三十多个学戏的孩子,吃穿用度、课业安排,哪样不要人操心?”说罢望着戏楼檐角的铜铃微微出神。 红豆馆主忽而攥住陆嘉衍的手腕,眼中精光骤现:“望之,这摊子你先接手两三年如何?只要孩子们不遇倒仓之劫,往后我自会全盘接回。克文临走前已打点好上下,你权当在管个寻常戏班子。” 陆嘉衍惊得后退半步,鞋底蹭过青石板发出细微声响:“这......戏班子的门道我一窍不通,平日里连戏园子都难得踏足。” “无妨。”红豆馆主松开手,折扇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旋儿,“银钱出入你盯着,排戏教唱自有老师傅们操持。克文既把这事托付给你,总不会让你白担干系。” 陆嘉衍望着戏楼飞檐下摇晃的灯笼,喉间溢出一声叹息:“罢了,且应下这桩差事。但丑话说在前头,满打满三年,多一日也不成。”暗忖这突如其来的差事不知要牵扯多少精力。 红豆馆主折扇轻敲肩头,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笑意:“三年之期,我记在心里了。”话音未落,两人同时抱拳躬身,衣袂在穿堂风里扬起半弧。待陆嘉衍转身踏入巷口。 陆嘉衍并非好事之人,只是方才那电光火石间,脑中突然闪过民国时下最炽手可热的营生——梨园行。 在这乱世之中,一旦唱红成角,便是通天的本事。名角儿跺跺脚,沪上的十里洋场都要跟着震颤,多少难办的事都能寻到转圜余地。 他垂眸暗忖:若那几十个孩子里能出一两个名角,往后行事岂不比旁人多了几分底气?不过是花上两三年功夫罢了。 况且既是红豆馆主与二公子都上心栽培的苗子,天赋资质必然不俗,出头的胜算自然比寻常科班要大得多。想到此处,他抬手整了整衣领,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陆嘉衍刚跨进门,就见影壁下立着道熟悉的身影。月光将王掌柜佝偻的身形投在地上。 “王掌柜?这么晚还在这儿候着,可是出了什么急事?”陆嘉衍疾步上前迎着。 王掌柜攥着他的手腕就往堂屋拽,檀木桌上早摆着个锦盒。盒盖掀开的刹那,一抹天青色的瓷光漫了出来——个断裂的鹅颈瓶斜倚在锦缎衬垫上,碎瓷断面在烛火下泛着冷冽的光。 “您仔细瞧瞧!”王掌柜枯瘦的手指几乎戳到瓶身上,锦盒里的棉絮随着他的动作簌簌抖动,“寻常瓷器破损,那是掉价的灾星,可这物件坏了也是宝贝!” 陆嘉衍垂眸望着案上残瓷,“不过件破损的瓷器,何苦让您连夜守在这儿?” “这是索大人家的传世汝窑!“王掌柜花白胡须直发颤,“我在索府见过两回,分明是他四姨太卷着东西出逃。可前日葛掌柜竟把这瓶子交到我手里,说是刚收的货......” 老人突然噤声,枯槁的手指死死抠住桌沿,“四姨太可是被劫!再联系现在沸沸扬扬的案子………”夜风突然灌进窗棂,烛火“噗”地炸开一朵灯花。 第一百零四章 陈二的祸事 陆嘉衍指尖轻叩桌面,沉吟片刻后对王掌柜低声道:“此事暂且按下,莫要声张。”他目光扫过柜台上那只天青色鹅颈瓶,釉色在灯下泛着幽蓝,“让葛掌柜将东西收在暗处,且看后势如何发展。” 陆嘉衍负手立于窗前,眸色渐深:“此人既敢坐下如此大案,必有一身本事。眼下线索纷乱如麻,衙门里那些人又多是敷衍塞责的性子,怕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指尖轻叩窗棂,声音沉了几分,“倒不如置身事外,且看看日后事情如何变化。王掌柜意下如何?” 王掌柜闻言若有所思地点头:“陆少爷高见。那帮官差平日吃拿卡要倒是勤快,真要办案时却推三阻四。既如此,小老儿,便按陆少爷的建议行事。”两人又低声商议片刻,王掌柜拱手告辞。 此时此刻,陈二稳稳地拉车到了戏园子门口,车帘一掀,管三爷慢悠悠地下了车。陈二连忙躬身,脸上堆着笑:“爷,到了,您请好,车钱是四个银毫。” 管三爷整了整衣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陈二,你小子车技不赖,办事利索,就是这张嘴啊,忒碎。” 他顿了顿,从钱袋里抓了一把钱,往陈二手里一塞,“钱收着,赏你的,往后可得多长记性。” 陈二低头一瞧,掌心里沉甸甸的,少说也有七八个银毫,比车钱多了不少。他连连点头哈腰,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谢三爷赏!三爷慢走,小的随时伺候着!” 待管三爷背着手一摇一摆进了戏园子。陈二才直起腰,掂了掂手里的钱,心里一阵热乎:“管三爷真是敞亮人,家里金山银山,出手就是大方。” 他叹了口气,又忍不住想,“我陈二要是哪天也能发笔横财,过几天舒坦日子,那该多美。” 他摇摇头,把钱小心揣进怀里,拉起车把,哼着小调往街口走去。“提起那宋老三,两口子卖大烟………” 陈二匆匆赶到齐家酒肆,把黄包车往酒肆檐下一架。一掀门帘就咧着嘴笑道:“哥几个都在呢!今儿个托各位的福,多挣了几个大子儿,特意来谢兄弟们这些日子的帮衬!” “哟呵!陈爷今儿个可阔气了!”酒肆里顿时哄笑起来。四个车夫起哄道,“老齐头!先来两斤烧刀子,再切盘拍黄瓜,松花蛋要溏心的,花生米得现炸!” 话音未落,李大个已经伸手勾住陈二肩膀,粗粝的掌心蹭得他后颈发痒。“怎么着陈二?不会待会儿结账时心疼得哭鼻子吧?” “老齐头,现钱结账!”陈二抹了把额头的汗,从怀中摸出个银毫重重拍在桌上,“早跟哥几个说过,等宽裕了定要请这一顿。前阵我遭了这罪,要不是几位兄弟轮流垫赁车钱、替我照顾三儿,指不定现在就睡大街了。” 他抓起酒碗重重碰向旁人,酒水溅在粗陶碗沿,“啥也不说了都在这酒里!” 那时候的这家车行,多是庆丰司裁撤下来的老伙计们为底子。这些同吃一锅饭、共患过难的兄弟格外齐心,谁家要是有个家长里短,其他人二话不说,就撸起袖子帮忙,可世道终究是要变的。 陈二抿了口酒,望着酒肆里推杯换盏的兄弟们,心里突然泛起一阵说不清的滋味。这情分能维持下去就好了,感谢陆小爷给了他们这么一碗饭啊。 酒碗里的散白晃动着,映出陈二微微出神的脸。老齐头擦着柜台,瞧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世道还有这样的情义真的难得。 待众人散去,陈二踉踉跄跄地往家走。酒劲上头,眼前的路都晃成了三股道。拐进巷口时,他猛地一个激灵——柳三娘正跟个汉子在暗处撕扯。 “不成!这都是说好了的,少一个子儿都不成!”柳三娘死死拽着那人的衣袖,嗓音又尖又利,“你再跑我可喊人了!” “喊啊!”那汉子反手就是一个耳光,踹得她跌坐在泥地里,“你这是见得了光吗,喊破了天老子也不认!”说罢扬长而去,只剩柳三娘倒在地上哭哭啼啼。 陈二慌忙躲进阴影,酒意瞬间化作冷汗。看着男人扬长而去的背影,又望着柳三娘蜷在墙根啜泣的模样,喉咙里泛起火烧般的灼痛。她的月白色中衣露出半截锁骨,模样真是诱人。 “原来竟是个暗门子……”陈二喉结滚动,盯着那抹若隐若现的雪色咽口水。“这般身段,就算五个银毫怕也是少了……” 柳三娘撑着墙根缓缓起身,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才止住颤抖。月光将她破碎的裙摆镀上冷银,藏在袖中的匕首还带着体温。 若不是动手前习惯性扫视四周,那个醉醺醺的黄包车夫此刻恐怕已经看见寒光。 淤青的膝盖在起身时传来钝痛,却不及胸腔里翻涌的怒意灼人。方才男人翻脸的瞬间,刀刃已抵住对方后腰,只要再往前半寸就能直取肾脏,可偏偏… “狗东西。”她咬牙抹去脸上的泪痕,她此刻还不能暴露分毫。拐进自家别院时,她回头望向空荡荡的巷子,确定无人暗处窥视。 柳三娘推开门按骂:“这笔账,姑奶奶迟早要连本带利讨回来。”门扉吱呀闭合的刹那,她顺手将匕首重新别进腰带暗扣。 柳三娘对着菱花镜哀叹,经年累月淬炼的谨慎。江湖讨生活的人都懂,银钱是胆魄也是催命符。 荷包太瘪寸步难行,太鼓则易招来豺狼。她的素绢荷包里永远只装着够三日食宿的散碎银钱,而真正保命的底牌,是戴在耳朵上的翡翠耳坠。 这对冰种翡翠雕成水滴状,水头清透却不带丝毫荧光,搁在当铺里顶多换五十大洋,贵在轻巧便携,即便被人发现也不过当作寻常妇人的嫁妆,反而让觊觎者掉以轻心。 柳三娘咬着后槽牙,心里盘算着:进城时把包裹里的银镯银钗都熔了,连那头青驴也贱卖了,加上几个死鬼身上的,赁下这个后罩房。如今钱匣子眼看就要见底,这才不得不在夜里偷偷典当玉佩。谁承想这地界的混账这般黑心! 第一百零五章 众生百态 这年腊月,随着大帅权势渐渐稳固,各地专员进京全票赞成,彻底封住了城中遗老遗少的聒噪。 那些曾妄图复辟旧制的人,终于在铁一般的现实面前偃旗息鼓,转而隐入市井烟火。然而,看似平静的生活表象下,众生百态正各自上演。 克五窝着一肚子无名火,将怨气全撒在吃食上。寻常菜肴入不得他眼,非得是珍馐异馔、花样翻新的精致菜品才肯动筷。 他挥金如土,为尝一口时令鲜货,不惜一掷千金;为复刻失传的古早滋味,更是穷尽人力物力。 这还不够,他偏要摆足排场,呼朋引伴围坐一堂,在杯盘交错间高谈阔论,唾沫横飞地讲述那些真假莫辨的陈年旧事,只为在众人的恭维声里找回失落的体面,将心底的愤懑化作虚荣的谈资。 这段时间,克五三天两头就来约陆嘉衍出去吃饭。陆嘉衍勉强应付了两回,后来实在懒得动弹。这日克五又来相邀,陆嘉衍忽然笑了一下建议:“不如这次就在家里设宴,也好让你尝尝新来的厨子手艺。” 原来他早料到克五那张刁钻的嘴不好应付,特意从外头寻来个有来头的厨子。此人原是御膳房当差的,虽遭遣散,却练就了一身好手艺。照理说,这等出身的名厨本该是各大饭庄争抢的香饽饽。 须知勤行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手艺精湛的大厨,便如戏班里的头牌角儿,纵使脾气古怪些,掌柜的也得陪着笑脸伺候。到了年关,更要分出几分红利,只为留住这尊能招财进宝的“灶王爷”。 偏生这位师傅时运不济。虽说是御膳房专司小炒的副手,一手爆炒功夫着实了得,却因擅长南味小炒,与本地食客的口味大相径庭。京城各大老字号试过他的菜,也不过是添作一道时新菜式,终究不肯重用。 陆嘉衍正是瞅准了这个空子,以寻常厨子三分的价钱,便将这位“落魄御厨”请回了家。 起初倒还相安无事。罗师傅那道松鼠桂鱼酥脆酸甜,克五尝了直拍桌子叫绝。 可时日一长,这位爷的舌头又不安分了,整日嚷着要往外头寻新鲜吃食。陆嘉衍正中下怀,顺水推舟就放他独自觅食去了。 克五起初还非要拽着陆嘉衍同去,说什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见陆嘉衍推辞得坚决,这才悻悻作罢。 横竖他克五爷出门,追捧的人从来不少——前头开路的,后头簇拥的,左一句“五爷雅兴”,右一声“五爷会吃”,倒也不缺蹭吃蹭喝的。 克五每次设宴,总要呼朋引伴,带上五六个跟班。席间不是划拳行令,就是阿谀奉承,闹得人仰马翻。 连向来好脾气的表哥瑞英都避之不及,不是去马场遛他那匹心爱的枣红马,就是躲在家里逗鸟打盹,说什么也不肯来凑这个热闹。 就在克五整日沉溺酒食之际,另一位八旗子弟白连旗少爷,却另有一番光景。表面上,他规规矩矩的并不败家;暗地里,却在声色犬马的路上越走越远。 别看白连旗年仅十六,方圆十里却无人不知。自从休学后,他便一头扎进声色犬马的世界,短短时日竟练出一身纨绔“本领”,成了远近闻名的玩主。 每日清晨,他揉着惺忪睡眼从被窝里爬起,边套衣服边扯开嗓子使唤:“德叔!快把鸟笼的棉罩子盖严实了,我拾掇拾掇就去茶馆!” 约莫九点光景,白连旗才慢悠悠穿戴整齐,肩头晃着鸟笼施施然出门。 一踏进常去的茶馆,跑堂的早已熟稔地将他引至专属雅座,不等吩咐,两壶茶便稳稳当当地搁在雕花八仙桌上。 白连旗指尖轻叩桌面,两枚银毫滑向伙计掌心:“去会仙居端碗炒肝,顺道在对面买个芝麻烧饼,剩下的赏了。” 伙计眉开眼笑揣起钱一溜烟跑远,白连旗这才慢条斯理端起青瓷茶盏,用温热的香片茶润了润眼,又在面上清点几下,拿干布一抹。 收拾停当后,他半倚在雕花太师椅上,一边转着盖碗,一边逗弄笼中雀儿,在袅袅茶香里,静待那口热乎吃食。 酒足饭饱,白连旗轻拍两下手,伙计立刻上前将鸟笼妥帖挂回檐下。他慢悠悠摸出袖中的蛐蛐罐,半阖着眼细听虫鸣,时而随着茶馆里大鼓书的节奏轻点脚尖。 日头爬上中天时,他歪头望向一旁的德叔:“今儿晌午去哪儿打发?”见对方只沉默以对,便自顾自敲定:“就同和居吧,怪想他们家那道糟溜鱼片了。” 说罢也不取回鸟笼,随手招来辆人力车,优哉游哉往饭庄去了。老茶馆里的伙计个个都是人精,老主顾的习惯记得比自个儿生辰八字还牢,白连旗的鸟笼自会有人悉心照看。就和德叔一样,站在一边绝不会在乎多一句话。 午后慵懒的阳光斜照在集市上,白连旗闲庭信步地在人群中穿行。他时而驻足把玩摊上的新奇物件,时而眯眼打量着街边的热闹,活像只觅食的猫儿。 说是消食,实则是在寻摸新的乐子。逛得尽兴了,便懒洋洋地朝德叔抬了抬下巴:“去,买些枣泥酥、核桃酪送到茶馆去,一会儿喝茶时垫垫肚子。” 待到暮色四合,华灯初上时,白连旗摸着光洁的下巴略一思忖,吩咐德叔去酒楼点了四样招牌菜:葱烧海参,九转大肠,芙蓉鸡片,油爆大虾。待食盒备妥,这才心满意足地坐上包月的人力车,一路哼着新学的戏文往府里去了。 这位白少爷当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就凭祖上留下的这份家业,够他这般逍遥快活地折腾三辈子也不止。 八旗子弟里除了克五、白连旗般的,多数人早已沦落到社会底层。他们当中,有的沦为沿街乞讨的乞丐,有的在作坊里做苦工谋生,更有甚者堕落为市井无赖,乃至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 张汀便是这般人物,早年间就在街面上横行霸道,成了有名的地头蛇。 此人做的虽是掮客行当,却专营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或是替出了宫的太监物色年轻女子做“对食”,或是为江湖骗子物色行骗目标,有时还帮着巡防营搜罗顶罪的替死鬼。这些勾当虽不入流,却让他在这阴暗的市井中混得风生水起。 与此同时,琉璃厂的“包袱斋”行当里也盘踞着一伙人,以周三和墩子为首,专靠捡漏为生。 这两路人马,一伙专营地下交易,一伙倒腾古玩字画,本不相干,却因一桩买卖凑到了一处。 第一百零六章 两头吃 原来,张汀近日攀上了一位“财神爷”,但要真正搭上这条线,还得过一道门槛。他特意找来周三和墩子,眯着眼道:“爷瞧你们俩还算机灵,给爷办件差事。” 周三闻言喜出望外,赶忙躬身作揖:“张二爷尽管吩咐,小的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大魁号的福掌柜托我寻块上等玉佩。”张汀捻着手指,“你们行当里可有像样的货色?” 墩子不假思索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二爷您瞧,现成的宝贝!” 张汀哪懂古玩行的门道,接过玉佩便兴冲冲带着二人去了大魁号。谁知刚递上东西,就被连人带玉轰了出来。 张汀气得脸色铁青,抬手就是两个响亮的耳光:“狗东西敢糊弄你张爷?”他揪着周三的衣领恶狠狠道,“三天之内要是拿不出真东西,新账旧账一起算!老子打断你们的狗腿,扔出四九城去!真当大魁号的买卖是好糊弄的?” 周三和墩子望着油庄黑底金字的招牌,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这回可好,一下子得罪了两尊瘟神,若是寻不着真宝贝,怕是真要卷铺盖滚出京城了。 这大魁号油庄的崛起颇有蹊跷。这家专营桐油买卖的商号,短短几年间竟在京城站稳了脚跟,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掌柜的福德海虽出自于旗人世家,却毫无世家子弟的斯文做派,反倒仗着财大气粗,行事愈发嚣张。他豢养了一帮市井泼皮,整日在街面上横行霸道,欺压同行,硬是把这一片的桐油买卖做成了独门生意。 这福德海生得五大三粗,身高八尺,膀阔腰圆,一身蛮力在街面上颇有名声。偏生相貌丑陋,一张脸横肉丛生,眉眼间透着凶煞之气。若是换上囚服,说他是哪个山头逃下来的江洋大盗,怕连衙门里的老爷们都要信上七八分。 正因这副尊容,富贵之后虽想明媒正娶个体面媳妇,却始终寻不着合适人家。这才辗转托到了张汀头上,要他物色个身家清白、模样周正的姑娘做正房夫人。不过福德海到底是个精明人,为试探这位坊间传闻中的张二爷是否真有这等本事,特意先设了这个门槛来试他的能耐。 这一日,周三领着墩子弓着腰找到张汀,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张二爷,这回可找着真东西了!” 张汀斜睨着二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上回那破玉佩差点砸了爷的招牌,送过去让人直接给撵了出来,说老子名不副实。这回要是再敢糊弄……” 墩子连忙哈着腰凑上前:“二爷您先掌掌眼!这块玉佩可了不得,除了王府贝勒府上,市面上再难找出第二块这样的好货色。正经是传了几代的宝贝。”他说着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个锦囊。 张汀这才勉强接过,眯着眼对着光看了半晌,却实在看不出门道。周三见状赶紧帮腔:“二爷,搁在往常,这东西少说也得一千大洋。也就是如今世道艰难,才有机会我们哥俩瞧见。我们可是砸锅卖铁凑出八百大洋的本钱。” 张汀掂量着手里的玉佩,又打量二人诚惶诚恐的模样,心知这确实是他们能拿出的最好物件了。他背着手踱了两步,突然转身:“成嘞,咱把话撂在前头,要是这回还不成,你俩麻溜儿地给爷滚出四九城,别在这儿碍眼!走吧,咱们去试试。” 三人一路来到大魁号油庄,通报过后便被引至后院。福德海早已得了消息,此刻正大马金刀地坐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品着茶,眼皮都不抬一下。 “福爷,您要的宝贝给您寻来了,请您过目。”张汀躬身将锦盒摆在八仙桌上,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子。 福德海这才放下茶盏,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他顿时坐直了身子——上回那块破玉跟眼前这件简直天壤之别。 这貔貅玉佩不过鼻烟壶大小,却通体莹润如脂,雕工精细得连毛发都纤毫毕现。指腹摩挲间,竟似触到皮肤般温润光滑。 这趟没白跑!福德海眯起眼摩挲着掌心的羊脂玉佩,戏园子里他没少去,来往公子哥身上的好东西不少,可没一件能比这块水头足、雕工绝。 “好!好!好!张二爷果然名不虚传。”福德海眼中精光一闪,随手将玉佩揣进怀中,“这事算成了。不过吗,”他斜眼瞥向一旁两人,“我还有桩买卖要单独与二爷商议。” 说罢一挥手,几个彪形大汉立刻上前,不由分说便把周三哥俩架了出去。 福德海歪在太师椅上,玉佩在手掌间盘玩着,眼尾笑出细纹:“张二爷,得劳您给我搭根红线。” 话音未落,三根指头已经戳到对方面前,“就仨章程——模样得拿的出手,家世得能跟王爷府攀亲,最要紧的是能给我续香火。” 他嘬了口茶,放下茶壶道,“院里七八个姨太太,没个能撑住场面的主母。总不能日后儿子见人,问起来娘都是八大胡同的红牌?” 张二爷哈着腰,两只手在袖笼里搓得飞快:“哎呦福大爷!您这是捅了喜鹊窝——说媒保媒,可不就是我张家的祖传营生!” 他往前凑了半步,压低声音透着股热乎劲,“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您要的可是金镶玉的凤凰,哪是八大胡同里撒银子就能抱回家的雏儿?您且宽限些时日,另外……”他干笑两声,食指蹭着拇指搓了搓,“前头跑腿打听的嚼用,还得您先支应着。” 福德海会意地眯起眼睛,从袖中摸出两张庄票:“这是买玉佩的钱,你自个去安排。” 又套出个鼓鼓囊囊的荷包推了过去:“二爷是明白人。这是前期车马费,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张汀指尖夹着庄票对着光晃了晃,确认墨迹纹路无误后,才慢条斯理地塞进内袋。他又抓起红绸荷包在掌心颠了颠,听着里头银元相击的脆响,笑得眼角堆起褶子: “福大爷您擎好儿!要是办不成,往后您见我一回往我脸上啐一回!”说罢把瓜皮帽往脑后推了推,哈着腰倒退两步,这才转身出了门。 第一百零七章 处理事务 福德海倚在雕花太师椅上,拿起茶壶啅了两口,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嗤笑一声:“人精似的,倒要看你能变出什么花样来,老子可都指望着你了。” 转过月洞门,张汀伸手拉出了候在暗处的周三兄弟。他掏出叠得方正的庄票,在对方眼前晃了晃:“瞧见没?一千大洋。我张某人吐口唾沫就是个钉,下回办事别再捅娄子。” 周三双手接过庄票,指尖都在发抖。再三确认后,嘴里连着蹦出十多个“谢”字。 看着两人千恩万谢的背影,张汀摸了摸鼓起来的荷包,喉间溢出两声得意的笑——这桩买卖,果然还是耍嘴皮子最划算。 这边厢,柳三娘攥着薄薄的三百大洋银票,指节都发了白。她咬着银牙暗恨:“好个京城贩子天杀的墩子,说好的五百大洋,竟敢吞了老娘两百大洋!”手里的匕首早被攥的紧紧。 那边厢,墩子和周三正美滋滋地数着分到的七百大洋,全然不知祸事将至。他还当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盘算着今儿要去好好快活一番。 唯独张汀这个老狐狸,早把二人的恩怨看得分明。他揣着沉甸甸的定钱,站在街角阴恻恻地笑了:“东西对了,来路必不对,狗咬狗才好,省得爷亲自收拾。”说罢一甩袖子,哼着小曲往赌坊去了。 这京城的地界上,从来都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柳三娘已经托人打听墩子的行踪,就等着月黑风高时,叫这个背信弃义的小贩子尝尝苦头。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陆嘉衍摩挲着刚签完的房契,两栋三进的宅子交割妥当,美钞也妥帖存进花旗银行的保险柜,总算给侧福晋的差事画上句点。 指尖无意识叩着车窗,他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出神。以往那些倚仗她的日子,如今已是翻篇的旧黄历,总算是各得其所,对得起她了。 忽想自己还接手了一个的戏园子,自接手后还未曾踏足。再加上许久未去探望关教授,总该带些像样的玩意儿。 “去琉璃厂松竹斋!”他朝车夫扬了扬手,目光扫过街边老字号的幌子,心里已然盘算好,要挑两函宋版书影拓本,再配套新制的湖笔徽墨,权当给先生解闷。再去买些糕点探望一下关教授。 推开校长办公室的大门后,陆嘉衍和关教授一番寒暄。两人切入正题时,陆嘉衍盯着写满外文的采购清单,喉结动了动:“这些零件全得从国外买?” 关教授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他摘下镜片擦拭,露出眼尾深深的褶皱:“咱们连最基础的合金钢都炼不出来,谈何工业?” 苍老的手指叩了叩办公桌,“洋务运动耗银千万,却像撒胡椒面似的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生生错过采买的大好机会。这些钉子、螺丝、弹簧、医护的玻璃器皿都得采购。” 陆嘉衍攥紧拳头,低声问道:“要是办个小型工厂,比如…”他声音不自觉弱下去,“化工厂、钢铁厂这些?” “两千万大洋打底。“关教授如数家珍地掰着指头,“制酸设备、炼钢炉、发电机、冲床、模具、蒸汽涡轮机...每样都是烧钱的无底洞。” 话音未落,陆嘉衍已听得头皮发麻。原以为只要尽力追赶,却不想这道鸿沟,竟然如此之大! “这是个遍地机遇的时代,容不得半点懈怠。正因如此,我们脚下的每一步都在丈量未来的无限可能。”陆嘉衍指尖叩击桌面,“但前提是——每一分钱都要砸出回响。” 他起身踱步,“关教授,当务之急是激活市场。我会立即启动拟形机床与马车的促销方案,利用商会渠道和报刊广告扩大曝光。各地商人赊销的货款必须派专人驻点催收,教育部门截留的专项经费更要据理力争。资金链一旦盘活,我们就能进口最核心的精密仪器和特种钢材。”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看到了未来,“资金要像活水般流转起来!单靠几台机床、几间厂房,提振不了工业半点。我们必须打造自己的造血系统。” 陆嘉衍最后恳切的望着教授,“关教授,技工学校下个学期能不能扩招?课程要确保能操作能修理,培训确保落实到位。每个走出校门的学徒,都要成为能独当一面的技术工人。” 关教授像是被他的话语深深触动,眼中陡然燃起一抹明亮的光彩,激动地说道:“说得太对了!有些事情,确实刻不容缓,容不得丝毫拖延。既然你心中已然有了这般想法,那老夫定当全力以赴支持你!想当年,老夫远渡重洋,赴德留学深造,历经无数艰辛,可不是为了庸庸碌碌过此一生。如今,在有生之年,若能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那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 直到有人前来提醒,两人才惊觉,不知不觉间竟已热烈讨论到了五点多。二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而后默契地伸出手,紧紧握了握,算是就此道别。 陆嘉衍刚转身准备离开,关教授赶忙伸手拉住了他,满脸热忱地说道:“你之前老是说不想要买汽车,可咱们自家的马车,你有一辆又何妨呢?等会儿我就吩咐下人去准备,你回去的时候,就乘坐马车吧,也算是换个新鲜。” 陆嘉衍闻言,欣然笑着答应道:“嘿,还真没这么想过呢。那行,如此我便体验体验,换一种代步工具咯。” 启程离开时,陆嘉衍与小龙一同登上马车。甫一入座,二人便觉出了不同。 车厢内静谧舒适,马车行驶起来轻快平稳,速度也颇为可观,且避免了一路的尘土飞扬,着实让人惬意。 陆嘉衍难掩得意之色,转头看向小龙,开口问道:“小龙,你瞧瞧,咱们工厂产出的东西,做工和质量都还不错吧?” 小龙满脸笑意,眼神中透着崇敬与坚定,赶忙回应道:“少爷,那可不只是不错,简直是好极了!您行事向来有魄力,做什么都必定能成。要是有谁敢在您前进的路上挡道,小龙我定不遗余力,帮您把障碍统统扫平!” 一路上,马车稳稳当当,很快便到了家。车夫轻车熟路,将马车径直引到屋后。只是当下家中还未来得及修建马厩,只能暂时迁就一下。 陆嘉衍暗自思忖,这几日得安排人在后罩房附近搭建一个,反正如今家中女眷少,仅一人住在后面,想来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一进家门,饭菜的香气便扑鼻而来。厨师早已精心准备好了今日的膳食,三菜一汤摆得整整齐齐,陆嘉衍匆匆吃了些,填饱肚子后,便径直回房,一心沉浸在思考计划之中。 第一百零八章 戏园风波 这一天刚起床吃了早点,陆嘉衍就带着小龙往戏班子赶。街面上萧条得很,偏生饭馆、戏园这些行当反倒红火,这世道真是荒唐得紧! 戏园子里倒是一派热闹景象。陆嘉衍只需签个字,所有开销自有人去大帅府支取。 他负手站在廊下,看着满院子的孩子在晨光中咿咿呀呀地吊嗓子。几个老师傅拿着戒尺来回巡视,稍有不妥就是一记响亮的板子。 “陆先生,”班主凑上前来,递过一封古色古香的名帖,“这丫头十五了,嗓子是块好料。这是红豆馆主亲笔写的名帖,劳烦您给她谋个出路。” 陆嘉衍接过名帖,心头忽地一凛。他摩挲着信笺上精致的暗纹,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当初两人非要把这戏班子塞给他,原来在这儿等着呢。这哪是什么戏班子,分明是张精心编织的关系网。 旋即唤来身旁的姑娘,语气温和地带着她离去。马车穿过青石街巷,回到自家的宅邸后,他即刻吩咐小妾带姑娘沐浴更衣,又命裁缝连夜量体裁衣。 往后几日,宅中上下皆悉心照料,从膳食滋补到被褥熏香,无一不精细周全。待确认姑娘气色恢复如初,他才郑重备车,亲自将人送往目的地。 弦音戛然而止,班主猛地拍案而起,折扇在掌心重重合拢:“好!好个绕梁清音!陆先生慧眼如炬,这璞玉当真叫您雕琢得通透!”他望向陆嘉衍的目光灼灼,仿佛已经看见戏台中央又升起一颗名角。 陆嘉衍指尖摩挲着茶盏,嘴角勾起疏淡笑意:“不过是举手之劳。也多得红豆馆主名帖。”话音未落,两根金条摆在桌上,“她年纪小,若有做得不妥当的地方,还望您多费心教导。” 班主的笑意顿时浮现,“陆先生这话说得见外了!既是您送来的人,我必定倾囊相授!”铜臭混着恭维声,在戏楼雕花木窗间来回回荡,倒比方才的唱腔更热闹几分。 眼前这两根明晃晃摆在那儿的金条,让他瞬间有种似曾相识之感。这情形,与后世那些送礼的场景简直如出一辙。 楼下传来拳脚的闷响与叫骂声。陆嘉衍手中茶盏当啷磕在案几上,探身望去时,只见自家枣红马正受惊嘶鸣,车夫蜷缩在车轮旁,青布衣衫已染血渍。 “不好意思了,先行一步。”陆嘉衍朝班主拱手,袍角翻飞间已疾步下楼。小龙面色如霜,已透出森冷气息。待二人赶到事发处,陆嘉衍扬声断喝:“都给我住手!” 拳风骤停的刹那,戏园雕花门轰然洞开,七八条壮汉冲出。为首的汉子暴喝如雷:“哪个不长眼的敢动我福德海的人?” 他瞥见陆嘉衍,目光像淬了毒的刀:“这是你的车夫?” 陆嘉衍垂眸掸去袖口不存在的尘土,声音凉得像浸过井水:“阁下连来龙去脉都没问清,倒先急着兴师问罪?” 他抬眼直视对方,眼角微挑,开口问道:“不过,还未请教阁下是哪路尊神?” “爷是大魁号的掌柜福德海!你又是何方神圣?”他凶神恶煞般看了过来。 陆嘉衍朗声道,“陆某一介教书匠,不过是旁人嘴里的陆老师罢了。” 福德海摩挲着镶金扳指,眼中笑意未达眼底:“原来还是位先生,不知在哪所高就?”他挥了挥手,原本剑拔弩张的手下稍稍后退半步。 陆嘉衍语气从容道:“清河镇小学,教国文。若是春季开学,说不定还能教些英文课。” “小学先生?”福德海突然仰头大笑,“我当是哪路贵人!” 他猛地一挥手,“接着给我打!打断这狗东西一条腿!” 寒光骤闪,陆嘉衍手中勃朗宁已抵住福德海。透心的凉意让对方笑容僵在脸上。 “您脾气不太好啊。”陆嘉衍用枪管挑起对方下巴,“那所小学,又叫第一陆军小学。”同时小龙双手持枪与他背靠背,黑洞洞的枪口扫过众人,戏园门口的石板地上落针可闻。 福德海连退三步,双手抱拳几乎要贴到胸口:“哎哟喂,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误会!” “军爷大人大量!汤药费我全包,明日同心堂五桌讲和酒,务必请您赏脸!” 管家立即捧出两封现大洋,白花花的银元叮当作响。“您瞧瞧,这是给这位弟兄买补药的。” 话音未落,他已踉跄着撞向马车,锦缎袖口蹭过沾满尘土的车辕。待一屁股跌进车厢,他猛地踹向车壁:“二子!还不快滚过来!爷乏了回家!” “管家!麻溜的给钱啊!“他扯着嗓子吼,同时朝暗处连使眼色,白花花的银元立刻塞进陆嘉衍车夫手中。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里,隐约传来他压低的咒骂:“妈的,军校的人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福德海的马车扬起一路烟尘疾驰而去,陆嘉衍慢条斯理地将枪插回腰间,两人隔着渐行渐远的车辙对视一眼,又同时移开视线。 待脚步声彻底消散,两道阴鸷的命令几乎同时响起。 “去查查那教书先生的底。”福德海攥着擦汗的帕子,将车窗拍得震响,“尤其是他跟军方的关系!” 另一边,小龙收起双枪,正要开口询问,陆嘉衍已望着车辙痕迹沉声道:“把大魁号的老底翻出来,顺便查查这个福德海经常接触什么人。” 正午,骄阳高悬,陆嘉衍正坐在家中悠然用膳。他舀了勺嫩白豆腐,悬在青瓷碗沿吹冷。 这时,下人脚步匆匆,赶来向陆嘉衍禀报,消息已然传回。陆嘉衍静静听完,唇角不经意间微微勾起,然而,那眼底却陡然泛起一抹冷冽的寒意。 “就单单因为咱们家的马车比他的气派?他问你是哪家府上的,你怎么回的?”车夫如实作答后,陆嘉衍的怒火更盛。 在这四九城,能有财力乘坐马车招摇过市的,无非就是两类人:一类是那些家道中落,却仍守着几分昔日荣光的王公贝勒;另一类则是趾高气昂,在城里肆意横行的洋人。 像戏园子这种场所,洋人向来不屑涉足,所以,他们便认定,只要不是洋人,就敢随意欺辱。 如今这世道,早已今非昔比。那些王公贝勒,虽还顶着个名号,可早就没了往日的威风,如今连桐油贩子都敢掀宗室车帘,倒应了《亚细亚报》上那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不过,提到桐油,陆嘉衍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在当下,这桐油可不得了,在洋人眼中,那可是堪比黄金的硬通货。 至于那大魁号所谓的靠山,哼,说穿了,不过是靠大把撒银子,喂饱了衙门里几个关节。 这种关系,平日里走走人情,办点无关痛痒的小事还行。一旦真碰上棘手的事儿,那些官老爷们,恐怕连杯茶都懒得给你倒,转身就躲到后堂,优哉游哉地看报纸去了,才不会管你死活。 第一百零九章 握手言和 福德海攥着的手微微发抖,宣灯火下映出他扭曲的倒影。原以为不过是拿捏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哪料竟是捅了马蜂窝。 不料一个看似寻常的小学教职,居然如此盘根错节。背后牵扯的人脉网,多到足以让他在京城里寸步难行。 今日他揣着厚礼登门拜访平日称兄道弟的官员,却只见有人将滚烫的鱼片囫囵咽下,呛得涕泪横流也顾不上寒暄;有人蜷在烟榻吞云吐雾,隔着袅袅青烟含糊道:“多大点事?破点财消灾便是。”那些往日和煦的面孔,此刻都换成了冰冷的模样。 红木太师椅在他身下吱呀作响,看了一眼墙上的“和气生财”。福德海突然发出一声闷笑。指节敲着桌面,他眼底翻涌的阴鸷渐渐化作算计的寒光:“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起身便冲管家吩咐:“同心堂的酒宴去定三桌!十匹杭缎、两根金条,即刻送去陆府。再备份厚礼,替我去给那位陆老师赔罪!” 陆嘉衍此刻却无暇顾及此事。他展开姨娘的密信,目光落在“老王爷时日无多”那几个字上,后颈蓦地一凉——不过半月前,那位侧福晋才将精心织就的罗网尽数撒下。 他暗自倒吸一口冷气。这两个女人,皆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主。老爷子竟因一时气急便撒手人寰,倒叫他摇头轻叹:何不再忍些时日?横竖大帅已是风中残烛,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如今这纷纷扰扰,于他而言,不过戏台上一折热闹,曲终人散后,终究与他再无干系。 侧福晋手中攥着的金山银海,足够她后半生锦衣玉食,在锦绣堆里逍遥度日了。 念及此,陆嘉衍不自觉地牵起一抹浅笑,眉宇间透着几分闲适与从容。明日依着年节惯例,还须往各位师长府上拜谒贺岁,不若早些歇息罢。 正欲更衣时,小龙匆匆入内禀道:“少爷,大魁号遣管家送来赔罪礼,又说明日午时在同心堂设宴三席,务请您赏光。您看我如何回复?” 陆嘉衍略一沉吟,唇角笑意未减:“自然要去。既给台阶,我们便顺阶而下。江湖路远,总要留些转圜余地。不过寻常龃龉,何至于你死我活?” 次日清晨,陆嘉衍携小龙置办年礼,特意选了一坛陈年黄酒,往范先生府上拜谒。 方拐进巷口,便见师母正拿着一件崭新棉袄往先生身上比划:“快试试!赶在小年前还得改两针呢。” 范先生无奈摇头,却仍顺从地展开双臂。师母替他抚平衣襟褶皱,眼角眉梢尽是满意。先生一抬眼瞧见陆嘉衍主仆,顿时窘得耳根发红。 “先生,”陆嘉衍上前郑重行礼,“弟子备了些薄礼,还望笑纳。” 范先生连连摆手:“不过指点些笔墨功夫,当不得这般......” 陆嘉衍却已深深拜下:“幼时蒙先生开蒙,长成后又得您解惑授艺。如今学堂诸位师长皆赞弟子字有风骨,这皆是先生心血。还请您莫要推辞。” 师母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望之来啦,快请里面坐。这些东西就放在这儿吧,来,我领你们进去。” 范先生摆摆手,与陆嘉衍低声交代了几句。约莫一盏茶的工夫,陆嘉衍便起身告辞。又接连拜访了几户人家送完年礼,这才得空赶赴宴席。 陆嘉衍指尖叩着桌面轻笑,难怪福德海能订得了这里。还敢夸下海口备齐三桌八珍宴,原来今日有京城“漱玉班”在此封箱。否则这福德海掌柜当真有这般本事,倒值得他另眼相看了。 既然来都来了,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几杯酒下肚,陆嘉衍主动举杯道:“福掌柜,往后咱们就是朋友了。” 两人相视一笑,举杯相碰。酒过三巡,陆嘉衍告辞登车时,脚步已略显虚浮。他揉了揉太阳穴,吩咐车夫慢行——这酒劲上头,得赶紧回家歇着才是。 陆嘉衍回到家,连饮了几盏醒酒茶,这才觉得胸中翻腾的酒意稍缓。忽然想起今日见福德海手中把玩的那枚玉佩,成色着实令人心动。 一时兴起,匆匆转到库房,翻找出一个茄紫玉手把件,玉质温润,雕工精细,比那玉佩更胜一筹。他满意地摩挲着玉件,在掌心轻轻盘玩。 正赏玩间,忽闻外间脚步声。抬眼望去,梁锦儿已款款而至。她今日一身素净衣裙,发间只簪了支银钗,步履匆匆地跨进门来,未及寒暄便蹙眉道:“怎的饮了这许多酒?” 陆嘉衍忙躬身将她迎入上座,解释道:“今日有人设宴赔罪,推辞不过,便多饮了几杯。”说着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又问道:“姨娘此刻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梁锦儿轻叹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好的不学,偏学那些个酒囊饭袋。” 她忽而正色,压低声音道:“眼下四处兵荒马乱,依你看...这仗究竟会打到什么地步?可会殃及咱们这儿?” 陆嘉衍闻言轻笑,指尖在玉把件上打了个转:“姨娘果然慧眼如炬。既然您都想到了这一层,又何必来问小辈呢?” “我若真有那未卜先知的本事,何至于整日提心吊胆,为保全家人殚精竭虑?”梁锦儿眉尖微蹙,茶盏重重搁在几上,“望之,你莫要与我打哑谜,可曾听到什么风声?” “大帅必败!”借着酒意,陆嘉衍酒劲上头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又警觉地环顾四周,压低嗓音道:“您只需记住这句,在外人面前切莫提起。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还望姨娘千万守口如瓶。” 梁锦儿扯了扯身上素净的衣裳,苦笑道:“我若不知轻重,何至于扮作粗使丫鬟偷偷出门?你放心,这些话出得你口,入得我耳。” 梁锦儿话锋一转,“对了,近来古玩行情低迷,暂且别出手为妙。” 陆嘉衍微微颔首:“上次劫得的那批物件里,我单挑了一箱慎德堂的精品留下,其余杂项都已运往沪市古玩铺子装点门面。余下的物件,眼下确实不宜轻动。” 梁锦儿苦笑着摇头,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说来惭愧,我这几日怕得寝食难安。这城里置办的宅院,还有津门租界那些产业,都是我给小宝攒的。若真打起仗来...”她声音渐低,眼圈微红,“我急得连体面都顾不上了,扮作粗使丫头就来找你商量。” 陆嘉衍闻言一怔,心底不由感慨侗伍德当真好福气。有这样一位母亲处处为他筹谋,连成家立业的根基都早早铺就。他轻轻摇头,温声安慰道:“姨娘且宽心。” 第一百二十章 谋划桐油 为了让她安心,陆嘉衍索性将茶盏搁下,正色道:“您或许不知,前些时候我们查获一桩假药案。顺着这条线往下推……” 他压低声音,“大帅怕是早知自己时日无多。虽屡次对心腹将领信誓旦旦,可扭头就改了主意。终究还是舍不下那件耗资数十万的龙袍。”说着冷笑一声,“您说,这般出尔反尔,且时日无多,如今还有谁会真心助他?” 梁锦儿闻言一怔,檀口微启正要说话,却被陆嘉衍竖起的一根手指止住了话头。她眸光微转,似有所悟,便起身欲离。 陆嘉衍忽然开口,声音清:“姨娘且慢。有件事要劳烦您。”他指尖轻轻摩挲着手中玉佩,“烦请姨娘这段时日替我留意京城桐油行的动向。您那个“随园”本就是做买卖人消遣的地方,想必在这方面消息最为灵通。” 他略一沉吟,继续道:“尤其要查探大魁号的仇家,以及…他们发家的来龙去脉。” 梁锦儿闻言轻笑,眼波流转间闪过一丝玩味:“你这孩子,又在打什么主意?罢了,既是你的托付,姨娘自当放在心上。” 陆嘉衍手中玉佩一顿,微微欠身,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如此,便多谢姨娘了。”脸上那笑意愈发藏不住了。 她微微颔首,转身欲走,却又忍不住回身道:“从方才说话起,你就一直在把玩这物件,何时养成的这毛病?” 陆嘉衍指尖轻抚玉件,笑着道:“今日席间见着一枚貔貅玉佩,雕工精妙,活灵活现,一时兴起便寻了块玉来盘玩。” “要说上好的貔貅玉佩,”梁锦儿摇头轻笑,“当属索家那块最为出名。怎么,你竟看上了?明日我让人送块螭龙纹的来,比那貔貅更胜一筹。” “索家?”陆嘉衍手中动作一顿,猛地转头:“可是索大人府上?” “正是。”梁锦儿颔首,“御赐之物,自然非同凡响。” 陆嘉衍眸光一闪,心中豁然开朗——难怪一个油坊掌柜手中会有这般稀罕物件。 送走了梁锦儿,他独自坐在灯下,指尖轻轻叩着桌面。烛火摇曳间,他眉头微蹙又舒展,终究将此事暂且搁下。 谁知当夜便起了变故。前日墩子他们得了横财,又往成衣铺里扯了身湖锦料子的棉衣,又买了条阴丹士林的棉裤。 今日便呼朋引伴地要作乐去。先是聚仙楼里叫了整席的珍馐,酒过三巡,待到华灯初上,更是领着五六个泼皮直奔胭脂胡同而去。 这一日里,周三与墩子被众人簇拥着,听得满耳都是“三爷阔气”,“墩子哥豪爽”的奉承。三碗黄汤下肚,早将“谨慎”二字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们却不知,巷口老槐树下立着个纤瘦身影。那人攥着拳头的手指节发白,眼里映着墩子身上那件宝蓝缎面棉袄,竟似要灼出两个窟窿来。 “好个天杀的……”她咬着牙恶狠狠道,“竟拿我的血汗钱这般挥霍!” 夜色如墨,巷口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周三醉醺醺地拍着墩子的肩膀,大着舌头道:“兄、兄弟…明日…再聚!” 墩子咧嘴一笑,脚步虚浮地拐进幽深的巷子。刚转过墙角,一只冰冷的手突然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嘴。 墩子还未及挣扎,便觉心口一凉——锋利的刀刃悄无声息地刺入,又狠命一拧。他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身子渐渐软了下去。 柳三娘松开手,任由那具沉重的躯体滑落在地。她蹲下身,利落地摸出墩子怀里的银票,指尖沾了温热的血,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夜风卷起她的衣角,转眼间,人影已没入黑暗。 回到屋里,她动作麻利地将包裹。几件刚买的旧衣裳、攒下的碎银、还有方才沾血的银票,统统塞进蓝布包袱。 独轮车的木轴“吱呀”作响,她推着车,头也不回地朝城门方向走去。月光惨白,照得她背影格外单薄,却又透着一股子阴冷。 柳三娘本是农家女,生来只识得黄土与镰刀。十七年的江湖生涯,磨得她内心沟渠遍布。却从未得到过几天安生日子。 直到那日被卖进城外宅院,方知世上竟有这等日子——绫罗裹身时,金镯子碰着瓷碗叮当响;虾仁嚼在嘴里,每日都不用做事。 她原想认命的。可那靠骗吃饭的爷们偏不肯放过,非要捞下这最后一票。 原是盼头,可命运的獠牙终是刺破了这层虚妄,那些人日日堵在雕花门外,软磨硬泡、威逼利诱,非要将她拽回泥潭。 她只有微微发抖,最终还是将自己重新推进深渊,重操那见不得光的营生。 她满心以为,干完这最后一票,就能彻底摆脱这些麻烦,过上平静安稳的日子。 可那个心肠恶毒的男人,却贪得无厌,竟要求她把所有的钱都拢到自己手中。这一刻,柳三娘彻底绝望了,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也躲不过这一劫,必须得亲自出手解决。 她也曾期许过,能在京城平平安安地过上几年安稳日子,可命运似乎总爱捉弄她,那倒霉的事情竟又一次降临在她头上! 本想着报复一下,偏教她在胭脂巷口撞见墩子挥霍无度。那宝蓝缎面映着月光,活脱脱就是当年逼她喝洗脚水的大老爷穿的料子。柳三娘摸着袖中冰凉的匕首,暗暗笑出了眼泪。 柳三娘历经这些波折,终于想明白了,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公平的世道,自己实在不该对它抱有任何美好的期待。 次日清晨,天光未大亮,陆嘉衍已然起身。他动作利落地洗漱完毕,木盆里的水纹还未平息,人已端坐在花梨木圆桌前用早膳。一碗清粥,六必居买的两叠酱菜,清清爽爽一顿饭。 饭后,他命人沏了壶明前龙井,斜倚在椅上。茶香氤氲间,他修长的手指轻叩扶手,思绪已飘向昨夜筹谋之事。 桐油!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愈发清晰。想起福德海在戏院那副嚣张做派,大魁号的发家史必定不干净——十有八九是靠着欺行霸市、强取豪夺的老套路。 眼下福德海势力式微,正是吞并良机。若能借此搭上官府关系,岂非一箭双雕?更何况桐油这等硬通货,与猪鬃并列民国少数能赚取外汇的物资。他将来要引进西洋设备,外汇可是关键。 陆嘉衍端起茶盏,眸光微沉。欧战结束后洋货倾销的惨状历历在目,多少民族企业因此倒闭。在这个动荡年代,民营之路荆棘密布。他轻轻摇头,茶汤映出他凝重的面容——这步棋,必须慎之又慎。 第一百二十一章 年前琐事 手头的事务告一段落,陆嘉衍总算得了闲。年关将近,府上却只有小妾一人,难免显得冷清。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小龙,随口问道:“小龙,你跟着我也有几年了,在外头可有什么知交好友?” 小龙抱拳一礼,恭敬答道:“回少爷,朋友倒是没有,不过收了五个徒弟,还有两个手下愿意跟着我。” 陆嘉衍闻言眉梢一挑,饶有兴致地问道:“哦?这事怎么从未听你提起?” 小龙略一低头,解释道:“就是从前少爷让我训练的那批人里挑出来的。五个根骨不错的,我收作了徒弟。另外两个原本就有功夫底子,我又指点了几手,他们心存感激,便一直想跟着我做事。” 陆嘉衍微微颔首,又问道:“那几个当兵的表现如何?” 小龙脸上闪过一丝不屑,撇嘴道:“比咱们当年练的可差远了,也就两个还勉强看得过去。” 陆嘉衍心里明镜似的,吕营长送来的不过是些充数的货色。他并不在意,转而继续问道:“你收的那两个手下,身手如何?” 小龙略作思忖,答道:“都比不上我。一个出手狠辣,像是从生死场上磨炼出来的本事;另一个练的是谭腿,腿上功夫了得。两人各有所长。” 陆嘉衍拍了拍小龙的肩膀,吩咐道:“年后带他们来府上吧,正好看家护院。现在院里那些人,你仔细筛选一遍,和学堂那边调换两个得力的过来。府上留五六个护院就够了。” 他望向城外方向,意味深长地补充道:“那里才是我将来的用武之地。” 小龙立刻会意,“是,少爷。” 陆嘉衍抬手示意小龙去忙,沸水注入青瓷盖碗时腾起袅袅雾气。一壶龙井泡好后,他将当日报纸缓缓展开,油墨香混着茶香在室内漫开。 另一处,思媛半倚在雕花藤椅上,青瓷茶盏托在掌心,氤氲热气模糊了她低垂的眉眼。 摇篮里的婴孩正酣睡,她用银匙轻轻搅动着茶汤,目光温柔地描摹着孩子的轮廓:“瞧瞧这眉眼,看看这脸蛋,倒真像你父亲睡觉的模样。” 指尖抚过婴儿细嫩的脸颊,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乖,等津门这边的事办妥,咱们就启程回家。” 窗棂外,寒风沙沙作响,似在低语。这看似仓皇的“避难”之举,实则是精心编排的戏码。 为的是将那批价值连城的物件安然带出京城。时局动荡,北方市场日渐凋敝,唯有运往南方方能寻得识货买家。 可若零星转运,难免引人猜忌;大批护送又风险重重。倒不如借由这出护妻护子的戏,将一切难题迎刃而解。也顺便告诉全京城,他家的资产顶了天也超不过十五万大洋。 思媛指尖无意识摸着旗袍盘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莲步轻移至客房。 老式旋转拨号电话在墙上泛着冷光,她拿起听筒拨了号码,听筒里很快传来二虎恭敬的声音:“少奶奶,电报已经发出去了。” “二虎,既然发出去了,为何不及时告知?”她微微蹙眉。 电话那头传来局促的吞咽声:“不敢贸然敲门......上次送信动静大了些,惊得小少爷啼哭不止。”二虎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这回特意等您有空才回禀。” 听筒里传来二虎拘谨的应诺,思媛唇角不自觉上扬,指尖轻点着听筒边缘:“不必如此,照常便是。” 她将电话轻轻搁回座机,重新倚回藤椅时,茶香已有些凉了。她端起茶盏轻抿,看窗外寒风凛冽。 这一刻的宁静如此难得,仿佛所有的谋划都被隔绝在雕花窗外,唯有摇篮轻晃的吱呀声,与檐角风铃的叮咚,编织成天下太平的美梦。 陆府朱漆大门前,陆嘉衍整了整衣冠,身后护院捧着两缸沉甸甸的黄酒。虽知父亲在内务府当差,什么稀罕物件都不缺,但为人子的礼数却不可废。 这两坛十年陈的枫泾黄酒,是特意让曼丽从沪市采办的礼物。上月刚到京城,共计五缸,今日特地选了两坛最上乘的带来。酒坛用红绸裹着,泥封上还贴着封缸戳记,透着岁月沉淀的醇香。 刚跨进垂花门,就见陆老爷早已在正厅候着。见儿子提着礼物进来,老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却故意板起脸呵斥:“我在内务府什么没有?要你带这些东西作甚?快拿回去!” 陆嘉衍不慌不忙上前行礼,含笑道:“父亲教训得是。只是儿子这点心意,好歹是自己挣来的干净钱置办的。”他示意小厮将酒坛轻放在院中,“这是曼丽特意从沪市捎来的枫泾黄酒,十年陈酿,统共就得了五坛。今日带了两坛来,您闲暇时不妨品鉴品鉴。”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光影。酒坛上的红绸映着晨光,衬得厅堂愈发温馨。陆老爷虽仍端着架子,眼角却已浮现出欣慰的纹路。 “嗯,这黄酒倒是可以在家宴时拿出来待客。”陆老爷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近来如何?家中可还顺遂?” 陆嘉衍唇角微扬,“劳阿玛挂念了,一切都好。即便有事,儿子也能应付。” 陆老爷闻言长叹一声,目光复杂地望着眼前这个最年幼的儿子。苦笑一声说道:“没想到我陆家三个男丁,反倒是幺儿最有出息。”他转身朝内室走去,“随我来。” 穿过雕花月洞门,陆老爷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铜锁“咔嚓”一声弹开,露出一个紫檀木匣。他又从袖中摸出一把小巧的银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暗锁。匣中整整齐齐码着一叠银票,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拿着。”陆老爷将银票递过来。 陆嘉衍连忙后退半步,摆手道:“您知道儿子不缺这些,您还是自己留着。这一大家子,总要您来主持。” 陆老爷却执意将银票塞进他手中,声音低沉:“这不是给你的,是给你两个兄长备着的。”他顿了顿,眉宇间浮现出深深的忧虑,“你大哥整日流连秦楼楚馆,我怕他将来坐吃山空;二哥眼高手低,样样都懂却样样稀松。” 陆老爷的手微微发颤:“思来想去,只有交给你最妥当。这钱,就当是替为父看着他们。” 陆嘉衍双手接过银票,郑重地收入怀中:“父亲放心,儿子定当护两位兄长周全。” 陆老爷将木匣重新锁好,指尖在铜锁上轻轻摩挲,确认无误后才转身。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眼中流露出难得的柔和:“有你这句话,为父就安心了。”顿了顿又道,“嘉良和嘉业日后若有什么难处,你得多费心。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吧。我差人备了两只肥羊,宰好了就给你送去。” 寒风掠过庭院,卷起几片枯叶。陆老爷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温声道:“天冷了,正好在家涮个锅子暖暖身子。” 陆嘉衍躬身应是,眉目间尽是恭敬。父子二人沿着游廊缓步而行,青砖地上投下一长一短两道身影。穿过月洞门时,陆老爷又细细叮嘱了些家常话。 到了府门前,陆嘉衍整衣肃立,深深一揖便离开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思媛回家 正月里的日光裹着酒香,闲的无事的旧时代,连檐角冰棱滴着慵懒。除了泡茶看书,也只有喝酒吃肉了。 思媛特意为他安排小妾,倒也应了旧时人家的闲情。闲下来之后,这不就是唯一的乐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几句,晚上盖上被子造人。 檐廊下,闲话声随着铜炉炭火明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到了暮色四合时,雕花床上锦被半掩,将人间烟火酿作绵延子嗣的期盼。 这般慵懒的光景从除夕漫到惊蛰,偶尔兴起便邀关教授在茶楼品龙井,聊聊将来学堂规划。亦或是找范先生在酒肆对酌黄酒。说说旧时代的利弊。 其余日子,皆是在雕花木椅上翻几页线装书,任时光从指缝里缓缓流淌。 数月后,时局已渐次安稳。思媛抱着孩子归来那日,院子里洒落一片银铃般的笑声。 她瞥见小妾微微隆起的小腹,指尖在绢帕上轻捻了半刻,转瞬便笑意盈盈地挽起对方手腕:“小婉,快坐下,你也是陆家的贵人了。” 夜色渐深,随着厚重的门扉关闭。思媛将最后一扇窗合上,转身望向正在灯下沉思的陆嘉衍。 “如今是黎先生执政,往后局势如何,谁也说不准。”思媛走近几步,烛光在她眉间投下浅浅的阴影,“当家的,该拿个主意了。” 陆嘉衍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叩击,半晌才开口:“明面上的章程不必变动。只是……”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近日我要做件大事。你且安心,诸般关节都已安排妥当。” 思媛闻言眉头微蹙,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袖口:“我才离了几个月,你竟独自揽下什么麻烦?” 烛火微微晃动,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陆嘉衍示意她坐下,声音压低了几分:“这事要从福德海说起……” 过了正月十五,梁锦儿便差人把他唤了去,将自己多方探查得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原来,福德海家从其爷爷那一辈起,便厄运连连,家境逐渐衰败,先是被迫将祖产出租,到后来竟沦落到要出售祖宅的地步。 究其缘由,是家中欠下的印子钱已到了偿还期限,实在拿不出钱来,无奈之下,只能变卖祖宅。 而买下祖宅的,正是一个贩卖桐油的商户。从那时起,福德海家便与桐油生意结下了不解之缘。 爷爷那一辈时,家中好歹还有房子可住。然而,等老爷子一去世,家中顿时陷入青黄不接的艰难境地。 轮到福德海的父亲当家时,日子更是雪上加霜。当又一笔债务到期,实在无力偿还之际,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把家里仅剩的七间屋子卖了,让全家人流落街头;要么就只能昧着良心,算计那个桐油贩子。 福德海的父亲,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者。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那桐油商户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居然也就认了。福德海的父亲四处打听后才知晓,原来那商户心里明白,要是去衙门打官司,只会更加麻烦。而且当时的衙门,向来偏袒旗人,自己一个外乡来的商户,根本讨不到半点好处。 这个消息对于福德海的父亲而言,仿佛是发现了一座宝藏。从那一天起,他便踏上了专门坑骗桐油商的道路。 事实证明,他的这条路走得颇为“顺畅”。用这种手段,他从未遇到过官司缠身的问题,家里的钱财反而越来越多,生活也随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福德海自幼便过上了优渥的生活,白面、猪头肉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隔三岔五,父亲还会在家中摆上热气腾腾的涮肉。至于身上穿的,更是讲究,绝不含糊。 在他十岁那年,父亲凭借手段,已经将那些桐油商逼得只能按照统一价格把桐油卖给他,然后由他转手赚取其中的差价。 时光流转,等到福德海十七八岁时,他骨子里的凶残逐渐显露出来。此时的他,早已不满足于仅仅做个赚取差价的中间商。他野心勃勃,想要登上更大的台面,开一家属于自己的油庄。 福德海满心急切,三番五次地鼓动父亲,催促他赶紧将开办油庄的计划落到实处。然而,姜毕竟还是老的辣,父亲面对儿子的再三怂恿,心里头始终犯着嘀咕,对他的说辞将信将疑,始终犹豫不决,不敢轻易迈出这一步。 直到有那么一回,父亲终究还是大意失荆州,一头栽了进去。他被衙役们不由分说地抓了个正着,旋即丢进了大牢。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瞬间打乱了一家人的生活节奏。 福德海心急如焚,四处奔走,上下打点,使尽了浑身解数,动用了所有能想到的人脉和手段。 一番折腾下来,总算是把父亲从大牢里救了出来。可父亲终究没能躲过这一劫,挨了一顿板子,被打得皮开肉绽,狼狈不堪。 经此一遭,福德海算是彻彻底底见识到了官府的厉害,深刻明白了权力的可怕之处。 从那以后,他行事风格愈发狠辣暴力,手段也愈发无所顾忌。与此同时,他也学聪明了,深知要想在这世上混得风生水起,就必须和官差们打好关系。 于是,他不惜花费大量的钱财和精力,去讨好那些衙门里的人,与他们称兄道弟,建立起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日子一长,周围的人瞧见福德海与官差们往来密切,都误以为他在上面有人撑腰,后台强硬,自然是忌惮三分,再也不敢对他有任何非分之想。 就这样,福德海终于得偿所愿,成功拥有了一家属于自己的油庄,而这家油庄,便是如今众人皆知的大魁号。 将这前因后果摸得一清二楚后,陆嘉衍心中便有了谱,旋即有条不紊地开始部署计划。首当其冲的,便是要聚拢人心。 陆嘉衍吩咐车行的伙计们,让他们四下里去联络桐油户,将人都约到城里的崔氏茶楼。 待众人到齐,陆嘉衍便挨个与他们促膝长谈。他言辞恳切,一一安抚,向他们郑重承诺,必定会帮他们解决眼前这棘手的难题。 接下来,便是构建利益链条。以陆嘉衍在城中的身份地位,想要结识相关的负责人,倒也并非难事。 在这四九城,人脉关系错综复杂,经人从中介绍,很快便能找准目标。然而,真正的难题在于,人家是否愿意理会你。 好在陆嘉衍如今有这份底气。还记得之前,为了傅宜生的事情,他曾求到段总长面前。自那之后,每逢年节,陆嘉衍从未间断过对段总长的探访。如今时过境迁,段总长今非昔比,影响力与日俱增。 而最后一件事,便是要抵御福德海的反扑。对此,陆嘉衍信心十足,成竹在胸。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魁号的恶事 腊月刚过,小龙便带着一队人马风尘仆仆地赶到了陆府。陆嘉衍站在廊下,目光扫过院中肃立的十几个精壮汉子,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为首的正是小龙的两个结义兄弟——阿肖与建哥。阿肖身形如铁塔,裸露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建哥虽略显精瘦,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透着狠厉。二人抱拳行礼时,指节间厚厚的老茧无声诉说着他们的本事。 更让陆嘉衍暗自点头的是那五个徒弟。个个虎背熊腰,站姿如松,显然是练家子。后面七八个汉子虽不及前几位出众,却也目光炯炯,一看就是能打能拼的好手。 “好!”陆嘉衍轻抚掌中茶盏,热气氤氲中他的眼神愈发锐利。如今兵强马壮,只待时机成熟。 说完前后一切之后,陆嘉衍微微侧身,目光落在思媛身上,唇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夫人以为,时机可到了?” 思媛将手中柳枝插入青瓷瓶中,闻言莞尔:“夫君既这般说,想必已是十拿九稳。”她轻抚鬓角,眼中闪过一丝精明,“官府那头,许了他们多少好处?” “分文不给。”陆嘉衍指尖轻叩茶盏,发出清脆的声响,“只给了三成暗股。往后年年进账,自会按时送到那位手上。” “这倒稳妥。”思媛微微颔首,又问道:“那福德海那边,你打算如何处置?” 陆嘉衍啜了口茶,茶汤映出他冷峻的眉眼:“一纸诉状送他进大牢。勾结匪类,谋财害命——够他在牢里喝一壶了。”说罢,又将追查玉佩来龙去脉的经过细细道来。 思媛听罢以帕掩唇,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你如今是越发老谋深算了。” “非是我要这般。”陆嘉衍忽而正色,手中茶碗盖子重重落在椅子上,发出“叮铃”一声响,“原想着堂堂正正与他商战一场。只借助些官府的势力。”他眼神渐冷,“直到查清大魁号如今这么大的铺子是什么得来的。” 思媛笑意顿敛,诧异地望着丈夫骤然阴沉的面容。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衬得那神情愈发森冷。 陆嘉衍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指向屋外的灰砖小屋,檐角爬满墨色苔痕。那扇木门常年紧闭,仿佛封存着某个被时光遗忘的秘密。 屋里栖居着一个算命瞎子,自搬来后便再未踏出过门槛。 “事情是他主动透露的。”陆嘉衍摩挲着手中的青瓷茶盏,釉面倒映出他晦暗不明的神色,“那个瞎老头,从那件事后,像活在阴沟里的老鼠。” 原来,鱼市口这处大魁号的铺面,三间门脸宽敞明亮,正处于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当年不知多少商贾眼红这块风水宝地,却都被那高得离谱的“顶费”吓退了脚步。 区区一个福德海,哪来这般财力?他辗转找到了四九城出了名的骗子麻四。 那麻四听完来意,当即就皱起了眉头:“福爷,这可不是小打小闹,正经买卖人谁会平白让出这样的“金窝窝”?您啊,另请高明吧。” 事情偏就这般凑巧。恰逢一位徽州来的富商进京寻铺,出手阔绰,对鱼市口这处店面志在必得。 麻四想起福德海许诺的丰厚报酬,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终于咬了咬牙:“罢了,富贵险中求,这事我麻四接了!” 寒夜如墨,麻四裹紧粗布棉袍,踩着青石板路匆匆赶往福德海的住处。 烛火摇曳中,他压低嗓音将全盘计划和盘托出,末了重重拍了拍对方肩膀:“老弟,就看你的了。” 福德海摩挲着下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郑重地点了点头。自个心头又有了新的想法。 次日辰时,阳光斜照在茶庄门前。身着藏青织锦长袍的福德海在包间中喝着龙井,金丝眼镜折射出几分贵气。 当满面急切的徽商跨进门槛时,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翡翠扳指。两人商议了一番价格,福德海脸一板,语气冷淡道:“阁下若执意压价,恕我失陪。这桩生意,不做也罢。” 徽商一想到头里的心怡商铺,喉结滚动,终究咬咬牙应下了天价。麻四适时上前打圆场,笑得一脸和善:“按咱们本地规矩,明日得请德高望重的陈大夫来做见证。” 次日茶楼雅间,笔墨在契约上晕染开墨迹。陈大夫仔细核对条款,满意地点头。麻四将“房契”郑重交到徽商手中,笑道:“您且宽心,十日后准时交接。” 片刻之后,福德海在另一处宅院完成签约,指尖摩挲着烫金房契,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此后几日,徽商数次路过新置的铺子,只见伙计们搬箱抬柜,忙得热火朝天。他哪里知道,那些搬运行李的吆喝声,不过是精心编排的戏码。 当这位徽商满心欢喜,真的前去铺子交接时,却猛地发现,一块“大魁号”的招牌已然高高挂起。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犹如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他心中的喜悦,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愤怒。 徽商气得七窍生烟,不顾一切地冲进铺子里,径直走到福德海面前,用手指着他,怒目圆睁地质问道: “福掌柜,咱们可是白纸黑字签好了协议的,而且我也一分不少地付足了银子!你怎能做出这等“一女二嫁”的勾当,玩这种下三滥的把戏!” 福德海却装出一副无辜至极的模样,睁着一双看似懵懂的眼睛,望着徽商说道:“您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明白呢?您又是哪一位啊?” 徽商被他这副无赖嘴脸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半晌才挤出几个字:“你…你…你,现在竟然翻脸不认人了!” 福德海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令人作呕的笑容,慢悠悠地说道:“本来嘛,我确实不认识您呀!” 徽商再也忍无可忍,气得跳脚,用手指着福德海,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报官!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官府大堂之上,气氛凝重。随着一声威严的“升堂”,这起纷争正式摆到了众人面前。原告徽商与被告福德海,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福德海一脸笃定,矢口否认曾见过徽商,更是坚称手下麻四从未与徽商做过任何交易。他神色坦然,仿佛所言句句属实。 官府中人面对这般僵持不下的局面,一时也犯了难。毕竟双方各执一词,若无有力证据,实难判断谁真谁假。 思索片刻后,官府决定将关键证人麻四和陈医生传来问话,以期从他们口中得到线索,解开这团迷雾。 然而,当麻四和陈医生被差役带到堂上时,在场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官府之人更是瞬间傻眼。只见麻四呆立当场,目光呆滞,犹如木雕泥塑一般。 过了好半晌,他才缓缓张开嘴,呈现在众人眼前的,竟是一条被削掉的舌头,场面甚是骇人。偏偏麻四本就不识字,即便心中有千言万语,此刻也无法通过书写来表达情况,着实令人无奈。 第一百二十四章 林管家 再看陈医生,境况更是凄惨。他双眼无神,空洞洞的眼眶令人触目惊心——眼珠竟被扎破,已然失明。如此一来,原本指望从这两人处获取关键信息的官府,彻底没了主意。 更糟糕的是,经查验,徽商所出示的房契竟然是假的。这一连串的变故,让整个案子变得错综复杂,扑朔迷离,官府着实不知该如何判决这棘手的案子。 到了这般紧要关头,福德海却有了优势,他省下来的卖铺子银子,可算是派上了大用场。 他暗中上下打点,大把银子如流水般送出,打通各个关节。再加上那些所谓“有利”的证据在公堂之上呈现,整个局势对他愈发有利。最终,福德海如愿以偿地胜诉了。 麻四呢,此人向来靠行骗维持生计,如今这变故让他没了骗人的资本,也就彻底断了营生。此后,他只能窝在家中,浑浑噩噩,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 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无所事事,那还有狡黠与算计,在如今的落魄中,渐渐撑不住倒在路边。 而陈医生,在这一番变故之后,竟神秘失踪,不知去向。谁也没想到,多年之后,有人在天桥见到了他。 此时的他,已然成了一个摆摊算命的瞎子。只见他坐在简陋的摊位后,身前摆着些算卦用的道具,嘴里念念有词,靠着给人算卦勉强维持生计,曾经作为医生的体面,早已荡然无存。 徽商呢,经历这一场大败,可谓是万念俱灰。京城于他而言,已不再是充满希望的繁华之地,而是伤心绝望的渊薮。 他拖着沉重的身躯,满心疲惫地返回乡里,心中暗暗发誓,此生再也不踏入京城半步。这一趟京城之行,犹如一场噩梦,让他失去了太多,也彻底磨灭了他对这座城市的幻想。 陆嘉衍不紧不慢地将这前因后果娓娓道来,末了,目光不经意间朝那间小屋瞥了一眼,而后看向思媛,缓缓说道:“现在你该明白了吧?这些年,我一直如履薄冰、谨小慎微,无非就是在羽翼未丰之前,不愿招惹麻烦。” 思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说道:“怪不得你总是急着把钱和东西转出去,原来是不想让旁人知晓咱们家底到底有多丰厚,对吧?” 陆嘉衍微微颔首,肯定了思媛的猜测,接着说道:“我打算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一心想着尽自己所能把这些事都做好。只要能留下足够咱们花销的钱财,也就够了。对了,你既然要照顾孩子,家里那些琐事就别操心了。我已经拜托范先生帮我物色了一位管家,明天我就把人带过来,你帮忙相看相看。” 思媛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说道:“范先生多通透,他找来的人能差到哪儿去?你就放心吧。大不了明天我多费些心思,带他熟悉熟悉家里的情况便是。” 次日清晨,天色刚泛起鱼肚白,陆嘉衍便早早出门去忙正事了。没过多久,管家就来到了府上。 只见此人是个三十出头的中年人,身材高挑,略显清瘦。一迈进府门,他便微微欠着身子,礼数周全。 二虎领着他前来拜见思媛。这人赶忙拱手行礼,说道:“少奶奶,小人叫林静远,乃是房山人氏,今年三十有一。早年,小人娶了一妻一妾,奈何家境贫寒,又无甚营生,坐吃山空,后来她们都离我而去了。” 思媛微微一笑,说道:“呵呵,范先生介绍来的果然都是实在人。不过,说这些过往做什么呢,来了就好。二虎,你去把府里的下人都召集过来,就说管家到了,让大家都来认识认识。” 不多时,一院子的人便都到齐了。思媛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而后指着林静远说道:“从今日起,林先生便是咱们府上的管家了。往后,大家伙都得听从林先生的安排,都明白了吗?” 众人齐声应道:“知道了!”这整齐划一的回应,倒让初来乍到的林静远一时有些不太适应。思媛见状,一摆手说道:“好了,大家都去忙各自的事儿吧。林先生,你随我来。” 二人来到厢房,思媛从一旁取出算盘、账本以及一串钥匙,交到林静远手中,说道:“林先生,你以后就住这间屋子。柜子里备着五百多大洋,你看看府里缺些什么,就自行添置。工钱方面,我也不与你多费口舌。每个月呢,你拿二十大洋作为零用。到了年底,再根据府里的情况额外给你发些赏钱,你看这样可成?” 林静远听闻,赶忙伏地叩拜,说道:“少奶奶,小人此前从未遇见过像您这般大度宽厚的东家啊!” 思媛见状,赶忙笑着伸手扶起他,说道:“何必如此,快起来。既然让你做管家,那便是把你当作自家人看待。你反倒自个跑出去当外人了,快起来。” 林静远听了思媛这番话,心中大为感动,眼眶不禁微微泛红。他再次恭敬地起身一拜,刚想转身去着手安排府中事务,思媛已然利落清脆地招呼起来: “二虎,你快去把你家媳妇唤来。大壮,你呢,赶紧替林先生量量尺寸,随后去买两双内联升的鞋子回来。再从库里搬一匹湖锦出来,照着林先生的尺寸做几身衣服,这事儿就交给二虎媳妇操持了。” 思媛有条不紊地安排妥当后,转过身,笑意盈盈地对林静远说道:“林管家,那我就先去照看孩子啦。往后府里无论遇上什么事情,你就自行拿主意便是,不必事事来问我。”言罢,便迈着轻盈的步伐,自顾自往后罩房走去。 林静远着实没料到,这新东家竟对自己如此信任,关怀备至。他心中感慨万千,不禁暗自思忖,早知如今能遇到这般宽厚和善的主家,自己年前又何必一直固执己见呢。 记得年前,范先生就亲自登门,言辞极为恳切地向他介绍这份管家的差事。他心里其实也清楚,范先生为人忠厚老实,绝不是那种夸大其词之人。 只是一想到要寄人篱下,过去那些寄人篱下时遭受的冷眼与委屈便涌上心头,让他顾虑重重,始终犹豫不决。如今看来,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念及于此,林静远定下心来,翻开账本“噼噼啪啪”打起算盘来了。自个可得当好这份差事,尽心尽责才是。 第一百二十五章三管齐下 老裕泰茶馆里,茶香氤氲,陆嘉衍与三位老掌柜围坐在檀木方桌前。他不动声色地朝前方努了努嘴,压低声音道:“几位老掌柜,您们瞧福德海桌上那块玉佩,可像是索大人府上的物件?”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福德海正眯着眼,用茉莉花茶“明目”。他面前的八仙桌上,一把湘妃竹折扇半展着,一枚羊脂玉佩斜倚扇骨,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葛掌柜眯起老花眼细看片刻,捋着花白胡须道:“形制倒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看不真切。”他忽然站起身,“待老朽去瞧个真切。” 踱至近前,葛掌柜佯装整理衣襟,目光却牢牢锁住那枚玉佩——上好的和田玉料,边缘处那道独特的云雷纹,正是索大人当年随身佩戴的旧物。他心头一跳,正欲转身,却不料福德海突然扭头:“这位爷,您这是……” “对不住,对不住。”葛掌柜连连拱手,“老眼昏花,错把您认作故人了。”说罢快步折返,落座时冲众人微微颔首。 陆嘉衍指节轻叩桌面:“这就对上了。周三说过,他和墩子生前最后接的活儿,就是给福德海淘换这块玉佩。”他声音渐沉,“可墩子偏偏就死在卖了玉佩后没几天。” 王掌柜的茶盏停在半空:“陆少爷是要报官?” “自然。”陆嘉衍剑眉微扬,“吕营长正为这悬案头疼。黎大帅如今坐镇京城,最见不得这些魑魅魍魉。” 他环视众人,“诸位想想,让个杀人越货的凶徒在城里逍遥,咱们这生意还怎么做?” 几位老掌柜交换着眼色,茶烟袅袅中,葛掌柜的银须颤了颤:“陆少爷思虑周全。只是直接报官怕是要惹麻烦,随口提一嘴就是了。” “放心。”陆嘉衍整了整锦缎马褂的袖口,“我这就去城防营走一趟。吕营长办事向来稳妥,定不会打草惊蛇。”说罢起身,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晃。 陆嘉衍出了茶馆,登上早已候在门前的黑漆马车。车夫一甩鞭子,马儿便撒开蹄子,直奔城防营而去。 到了城防营门口,守卫见是陆嘉衍下车,连忙行礼让路。陆嘉衍熟门熟路地穿过校场,径直来到吕营长的值房前。卫兵通报后,里头传来一声粗犷的嗓音:“进来!” 推门而入,吕营长正伏案批阅文书,抬头见是陆嘉衍,先是一怔,随即搁下毛笔,浓眉一挑:“陆老师?稀客啊!” 陆嘉衍笑着拱手:“吕大哥公务繁忙,小弟冒昧打扰了。” 吕营长起身相迎,亲手给他斟了杯茶:“咱们兄弟还客气什么?说吧,什么事儿让你亲自跑一趟?“ 陆嘉衍接过茶盏,却不急着饮,指腹轻轻摩挲着杯沿:“年前那桩连环杀人案,吕大哥可还记得?” 吕营长闻言,面色一肃,坐回太师椅上:“怎么不记得?死了好几个,闹得满城风雨,报纸都登了,可没有线索上那儿找去。”他眯了眯眼,“怎么,陆老师有消息?” 陆嘉衍放下茶盏,将茶馆所见、玉佩来历、墩子之死等线索一一细说。末了,他微微倾身,低声道:“吕大哥,您说,这事我该去哪儿报案合适?” 吕营长沉默良久,指节在桌案上敲了又敲,突然“啪”地一拍桌子,哈哈大笑:“好!老弟,哥哥这回可算逮着条大鱼了!” 他霍然起身,大步走到门前,冲着外头吼道:“来人!给老子调一个排过来!要快!” 陆嘉衍故作惊讶,“吕大哥,您这是......?” 吕营长一把揽住陆嘉衍的肩膀,眼中精光闪烁,压低声音道:“老弟,不瞒你说,这案子要是办成了,哥哥我少说也能往上挪一挪。” 他粗糙的手指在桌面上重重一点,“快,把涉及此案的人都给哥哥列个单子,一个都别漏!” 陆嘉衍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络弄得微微一怔,随即会意一笑,从怀中掏出随身带着的钢笔。吕营长见状,连忙从案头抽出一张公文纸铺在他面前。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陆嘉衍边写边道:福德海有赃物,周三算是个知情人。他抬眼问道:“吕大哥打算现在就动手?” “那还用说!”吕营长一拍大腿,络腮胡子都跟着抖了抖,“趁热打铁才是正经!” 他忽然凑近,带着烟草味的热气喷在陆嘉衍耳边:“老弟有所不知,新老交接后最需要老百姓知道的政绩,这案子要是办漂亮了……“说着比了个向上的手势。 陆嘉衍会意地点点头,笔下不停,把具体物件信息填上。写完将纸递过去时,故意犹豫道:“只是,福德海是个商人。” 吕营长一把抓过名单,豪气干云地一挥手:“管他什么来头!只要不是部队,在老子这一亩三分地上,老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说着已经利落地系紧武装带,腰间的配枪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陆嘉衍见状起身告辞:“那小弟就不耽误吕大哥办正事了。 “别急着走啊。”吕营长一把拉住他,“老弟既然来了,没事不如坐着看大哥给你演一场大戏。”他眨眨眼,意味深长地补了句:“再说,这功劳簿上,总该有老弟一笔不是?” 陆嘉衍一脸谦逊,拱手作揖,礼数周到地说道:“吕营长,此次您亲自费心摸排,才有了这样的结果。小弟对您钦佩不已。这不,下午我还有些紧要事得去处理。等您凯旋而归,我必定摆上一桌丰盛的庆功酒,为您好好庆贺一番!” 吕营长听了,脸上这才露出满意之色,开口说道:“陆老师慢走。往后您要是有什么事儿,尽管直接来找我便是。不过啊,说不定下一次见面,我就不在这个职位上咯。” 陆嘉衍笑着应和几句后,便告辞离开了城防营。他登上马车,稳稳坐定后,吩咐道:“走,去嘉记油庄,咱们准备开业。小龙,接下来可以按计划动手了。我要让福德海就算能出来,想兴风作浪,也只能是孤家寡人,无计可施。” 马车得令,一路疾驰而去,不多时便抵达了目的地。陆嘉衍一下车,便神色严肃地叮嘱小龙: “你回去只管把事情吩咐下去,千万记住,不要轻易露面。另外,你再回趟家,让大壮带着陈瞎子去告状,诉状我已经派人提前拟好了。等事情办妥,你就赶紧回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赶尽杀绝 陆嘉衍稳步踏入油庄,只见里头众人早已翘首以盼,目光齐刷刷向他投来。他神态沉稳,对着众人一拱手,朗声说道: “诸位,城防营已然出动,不出意外,福德海今日定会锒铛入狱。倘若各位信得过在下,此刻就可着手写状子,一同为你们以往的营生讨个公道。” 众人听闻,内心瞬间如翻江倒海一般,激动不已。可真要迈出这关键一步,他们心中仍有顾虑:这往前走了,真就能回到几十年前不受盘剥的安稳日子吗?大家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在犹豫徘徊。 陆嘉衍见状,轻轻咳了一声,言辞恳切又带着几分警醒:“大伙可得想清楚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要是福德海这次侥幸出来,我可是花旗国洋行的买办,这家油庄也不是新开的,我陆某大不了继续做进口煤油生意。可诸位呢,难道还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吗?” 陆嘉衍这番话,如重锤般敲在众人心上。众人不再迟疑,有人大声喊道:“管他好坏,总要搏一搏!跟着嘉记油庄做买卖,咱们能多两成利润呢!曹律师,先给我写状子!”这一嗓子喊出,仿佛点燃了众人的决心,一时间,大家纷纷响应,下定决心要与陆嘉衍共进退。 陆嘉衍凝视着眼前场景,眼底闪过一丝锋芒。九成把握——这个数字在他心中反复掂量,几乎可以断定福德海再难踏出大牢半步。 与此同时,京城的街巷间暗流涌动。周三正倚着老槐树,唾沫横飞地向几个混混吹嘘:“昨儿个可真是开了眼,那小妞腰肢细得......” 突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荤话。一队持枪的官兵已将众人团团围住,为首的那人冷声喝问:“谁是周三?” 周三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鸡,缩着肩膀往人堆里躲。周围的混混们不约而同退开半步,让出一条直通周三的“路”。为首的那人冷笑一声,抬腿就是一脚:“问你话呢!” “军、军爷明鉴......”周三弓着身子,脸上堆满谄笑,“小的周三,不知......”话音未落,两名兵丁已反剪他双臂,铁链哗啦作响往脖子上套。 “冤枉啊军爷!小的安分守己......”周三杀猪般的嚎叫在巷子里回荡,却只换来为首那人嫌恶的摆手。铁链拖地的声音渐行渐远…… 茶馆里,檀香袅袅,福德海正悠闲地逗弄着笼中的画眉,嘴里哼着小曲儿。手下人慌慌张张地闯进来:“福爷,吕营长带着兵往这边来了!” 福德海眼皮都没抬,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滚一边儿去!没见爷正忙着?天大的事儿也等爷逗完鸟再说!” 话音未落,茶馆的门“砰”地被踹开,吕营长大步跨入,身后一队士兵迅速散开,将整个茶馆围了个严实。福德海一愣,手里的鸟食撒了一地,画眉在笼中扑棱棱地乱跳。 吕营长径直走到桌前,目光落在桌上的玉佩上,随手拿起来掂了掂,似笑非笑:“福掌柜好雅兴啊。” 福德海连忙堆起笑脸,起身拱手:“哎哟,吕司令,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这玉佩是小的新得的玩意儿,您要是喜欢……” 话没说完,吕营长已经将玉佩揣进了兜里,冷冷道:“福掌柜,跟我去城防营走一趟吧,有些事儿得问问你。”说完,眼神一厉,朝身后使了个眼色。 福德海脸色一变:“吕司令,您这是……哎!你们干什么!”两名士兵已经一左一右架住了他,枪口抵在了腰间。 吕营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只丢下一句:“磨蹭什么?带走!” 福德海被粗暴地往外拖,终于绷不住了,破口大骂:“姓吕的!你他娘的什么意思?光天化日抢东西,还想伤人?“可吕营长早已翻身上马,背影冷漠,连个眼神都没再给他。 茶馆里五六个喽啰僵在原地,面面相觑,额角沁出的薄汗顺着下颌线滚进衣领。茶碗搁在八仙桌上的脆响,混着此起彼伏的叹息,在空荡的堂子里撞出回音。 “得了!福爷如今是天上的凤凰,自有祥云托着。”疤脸汉子搬开条长凳坐了下来,铜烟杆敲得桌沿咚咚响,“可咱哥几个,总不能饿死在这儿吧?我这双腿都快站成两根木桩子了!” “可不是嘛!没了福爷镇场,咱连根葱都使唤不动。”塌鼻青年缩着脖子,眼馋地望着后厨方向,喉结上下滚动。 “掌柜的!”络腮胡突然拍案而起,震得茶盏里的水溅出波纹,“来二十个芝麻烧饼,记福爷账上!” 他歪着脑袋环视众人,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福爷日进斗金,哪会记得这点零碎?” 这话像根火柴扔进了火药桶。众人如蒙大赦,哗啦散开抢占八仙桌。吆喝声此起彼伏——“来碗烂肉面,多搁辣子!” “上茶啊!哥几个渴死了!”茶馆掌柜算盘珠子噼噼啪啪打了起来,将他们点的一一入账,他望着满桌狼藉,暗自咂舌。 大魁号门前,五六个地痞歪歪斜斜地倚在门框上,嘴里叼着草根,眼神阴鸷地扫视着街面。 这时,三个挑担的梨贩晃晃悠悠地走近,扁担吱呀作响,吆喝声拖得老长:“上好的脆梨——一个铜板一个喽——” 为首的混混眼睛一亮,歪嘴笑道:“哟,兄弟们,白送的甜头来了。”几人交换了个眼色,懒洋洋地拦住了去路。 “梨甜不甜啊?”一个满脸横肉的痞子敲了敲梨筐。 卖梨的汉子陪着笑:“甜,甜得很!爷买几个?” 痞子一把抓过梨子就啃,汁水顺着下巴直流。他含糊不清地招呼同伙:“都尝尝!”转眼间,筐里的梨子被拿走十多个,果核噼里啪啦砸了一地。 待啃得只剩核,那痞子把梨核往卖梨的脸上狠狠一掷:“呸!什么玩意儿,酸倒牙了!”说罢转身就要走。 卖梨的汉子一把拽住他的衣角,“爷,您还没给钱。” “钱?”痞子一拍汉子的手,“老子没让你赔钱就不错了!这么酸的烂梨,害得哥几个牙都倒了!”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卖梨汉子听闻痞子污言秽语的瞬间,暴喝一声,一脚狠狠揣向对方小腿。“咔嚓”脆响混着惨叫撕裂空气,那人瘫倒在地时,小腿已以诡异角度弯折,像被踩断的枯枝。 “找死!”两个卖梨的同伴旋风般扑上前,一人攥住痞子后领,借力旋身将其掼在青石板上;另一人抄起扁担横扫,专挑关节下手,动作狠辣如毒蛇出洞。痞子们刚掏出匕首,就被卸了手腕,骨裂声此起彼伏。 不到一分钟,满地横陈着哀嚎打滚的痞子,断肢扭曲的模样令人胆寒。相邻绸缎庄掌柜见状,慌忙躲回店里,“这是踢到铁板了!能把人打成这样,定是真正的煞星!”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尘埃落定 一天之内,福德海的手下横七竖八瘫在青砖地上,有人抱着变形的手腕蜷缩成虾米,有人被揍得口鼻流血,哀嚎声在巷子里回荡。这场突袭干净利落,行凶者的身手和狠辣程度,让整条街的商贩都心惊肉跳。 审讯室里,吕营长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配枪,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瑟瑟发抖的周三。“认识这个?”他将一枚羊脂玉佩拍在桌上,温润的玉色映出周三骤然苍白的脸。 “长...长官明鉴!”周三膝盖一软,扑通跪在地上,额角渗出的冷汗砸在青砖上,“这是我和兄弟墩子卖给福德海的物件。可那东西是墩子搞来的,我就出了点本钱跑腿……” “墩子人呢?”吕营长突然打断,枪管不轻不重地磕在桌面,惊得周三浑身一颤。 “他、他拿了钱想享福,谁知道……”周三喉结剧烈滚动,声音发颤,“年前在胡同里遭了歹人,横尸街头啊!这事您随便打听,小的绝不敢撒谎!”他此刻才明白,意外之财就像裹着糖衣的砒霜,看似甜美,实则致命。 吕营长突然话锋一转:“会看古玩,识字断文总该会吧?” “小的哪有这本事!”周三急忙摆手,“不过是在琉璃厂听墙根,偷听掌柜教徒弟辨真伪的门道,勉强能瞧个大概…”求生的本能让他竹筒倒豆子般,将知道的细节全抖了出来,只求能逃过一劫。 吕营长眼底浮起满意的笑意:“去年出过城吗?” “小的哪敢出城!”周三声线颤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整日守着琉璃厂,跟弟兄们寸步不离,这四九城的城门朝哪开都快忘了!” “墩子呢?”吕营长站起来,站在他身后,枪管突然抵住他后颈,周三浑身剧烈抽搐,冷汗浸透了粗布衫。 “他、他出去过!”周三几乎是喊出来的,“三四趟!他好色,见着小媳妇就走不动道…所以才没钱收那玉佩,硬拉着我凑份子……”求生欲让他全然顾不上旧情,竹筒倒豆子般全吐了出来。 “知道的倒不多。”吕营长收回枪,皮鞋碾过水泥地面发出刺耳声响,“先老实待着,等核实清楚再放你。”推开门离开。 “福德海那边什么动静?”他接过副官递来的热毛巾,随意擦着脸。 “咬定只买了块玉佩,其他一概不认。”副官压低声音,“现在正砸着茶碗骂您多管闲事。” 话音未落,另一名士兵匆匆跑来:“营长!司法局门口炸锅了!上百号人举着状纸,说福德海强占铺面、欺压油户……” 吕营长动作顿住,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他将毛巾狠狠甩在铜盆里,水花四溅:“那我这么做就没压力了,派人用刑,往死里打——留口气就行。” 昏暗的灯下,他眼中的寒光比枪膛更冷,“看来这出戏,有人想帮我唱得更热闹些。” 周三蜷在木椅上,正望着窗棂上光明发怔,盘算着何时能重获自由。 脚步声由远及近,伴着钥匙串的哗啦声响,两名差役带着位文书官推门而入。材料展开时簌簌作响,询问记录的墨迹还带着潮湿气息,文书官刻板的诵读声在阴冷的审讯室里回荡。 “都对,一字不差!”不等对方问完,周三便连连点头,喉结剧烈滚动着。接过笔录的瞬间,他粗短的手指在空白处慌乱画下圆圈,蘸着印泥的拇指重重按在纸面。 城防营加急呈报的案卷,像块滚烫的烙铁投入了司法局的本就沸腾的水面。 此刻的衙门内文书堆积如山,此起彼伏的争吵声混着算盘珠子的碰撞声。当福德海的名字第三次出现在案头,主推官“啪”地拍案而起,砚台里的墨汁溅在青砖上,“三番五次犯事的恶徒,菜市口都便宜他了!” 一众书吏群情激愤,个个赞成。案卷尚未过堂,罪名已在唾沫星子里坐实。 当开庭文书送至城防营时,却得到令人震惊的回复。对方指了指墙上的牛皮鞭,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连日审讯,这人怕是撑不到公堂对质了。” 就这样,这场本应庄重的审判沦为一场闹剧——没有庭辩交锋,没有证据质证,只有潦草签署的判决书在各衙门间传递。 夕阳西下时,刑场传来的枪响惊飞了满树寒鸦,福德海的性命,最终消逝在这场未及展开的审判阴影之中。 次日,《京城晚报》赫然以《神勇城防营破获江洋大盗》为题,刊登了一篇关于此事件的文章。 在这篇文章里,福德海被描绘成隐匿于京城之中的隐形巨擘,其势力庞大,恶行累累。文中称他麾下众人横行无忌,在城中欺行霸市,肆意鱼肉百姓;甚至还犯下杀人越货等滔天罪行,可谓是无恶不作,罄竹难书。 此文章一经刊出,犹如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在京城炸开了锅。一时间,街头巷尾无不议论纷纷,人人都在谈论这件轰动全城的大事。 茶馆,向来是消息汇聚之所,更是将此事作为热议的焦点。茶客们围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各自听闻的版本。 而在这股热议的浪潮下,无数精彩绝伦的桥段如雨后春笋般被创作出来。 说书先生们在茶楼的高台之上,凭借着一张巧嘴,将此事演绎得跌宕起伏,引得听众们如痴如醉;天桥艺人以精湛的技艺,将故事搬上街头,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数来宝艺人则用那富有节奏感的说唱,将福德海的恶行传遍大街小巷。 与此同时,嘉记油庄一派繁忙景象。一桶桶桐油被有条不紊地装上骡车,源源不断地运往大沽码头。这些桐油,正逐渐成为陆嘉衍手中稳定的外汇现金流。 华灯初上,檐角的风铃在晚风中轻响。思媛执起茶壶,淡青色的茶汤在青瓷盏中漾开涟漪。“总算是尘埃落定了,”她眼角含笑,“这下“陆大人”该得闲陪我看戏了吧?” 陆嘉衍摩挲着茶盏,残阳在他眉宇间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布局半年有余,此事能成我知道,只是……”他顿了顿,“吕营长的手段,比预想的狠绝。” “呆子!”思媛忽然伸出纤指,在他额间轻轻一戳。腕间的翡翠镯子碰在茶盏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你只想着送他进大牢,可人家吕营长图什么?” 她笑着说道,“如今城防、缉捕、刑讯都攥在他手里,往后更要平步青云。从你递出那份名册起,他就没打算让那人活着走出牢门。” 思媛的眸子在光影交错间格外清亮:“拿枪的人若要获取利益,哪会跟你讲什么底线?” 第一百二十八章 急于找儿媳的两家 福德海死了,竟没几个人为他掉一滴眼泪。他的宅子转眼就被某位大员收入囊中,养在外头的小妾更是早早寻好了下家。铺面照例重新招租,价高者得,仿佛从未属于过他一般。 账房先生和伙计们转头就投了嘉记油庄的东家,不少人还因祸得福——吕营长、油户们都在这次变故里取得好处。可唯独有个人在捶胸顿足,哭得撕心裂肺 更重要的一点是天地公司的史正杰现在自顾不暇,他要全力的防范枪手耿容,这就给了萧博翰一个发起攻击的时机,萧博翰是这样想的。 “还活着,挺好。”丫丫摇摇头,对于眼前这个男人瞬间有些失望。他知道陈蓓蓓会做什么,但是他没有帮忙解决,甚至连一个提醒的话都没有说出来。 朱平槿脚下之地,在敌人对面一座山丘顶上。这座山丘比白莲教众占领的山丘更高,相隔距离也不远,站在丘顶可以一览战场全貌。 她知道,自己这一个电话打过去,韩宇哲就有可能再也没有办法回到自己的身边。 苏老大他们安排在汉口巷的兄弟们,也被抓了很多,有的是因为前科,有的是以最近的扰乱治安秩序为名,只要有人前来指正,说他们受到过对方的殴打和勒索,毫无例外的都被抓去调查了。 是因为白天听到忘忧,才会梦到以前的事情吗?一想起梦中场景,丁果果忍不住又哆嗦了一下。 没想到这一次来南域,居然会被苏铮给逼的心态爆炸,他已经不在乎什么仙君风度了,他现在只想一巴掌将苏铮拍死,好解心头之恨。 这个想法,得到了徐有田的认同,他也不觉得这么对抗会有什么好结果,砸烂了市场对谁都是灾难,可要说把辛苦经营的公司经营出去,那和逼着他卖孩子有什么区别?他不想,也舍不得。 “朵朵……冷先生,要不然你们吃完东西再走吧!”喵喵这个时候也说了一句,她希望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让颜朵儿可以多留下一会儿。 “冷缔尘!”颜朵儿走出包厢,就看到了正朝着这边走来的冷缔尘。 呼呼的风声袭來,这位怪兽正挥舞着他细长的前肢,从上朝下向方尘袭來。 里奥斯被撞得嘴角都咬出了鲜血,身体后仰却一步不退,但王奎的疯狂攻击却接踵而来,当里奥斯第一次被王奎一记自残的头槌击倒在地时,他的心中终于产生了一丝松动,战斗的意志如同流水般从那松动的豁口一泻千里。 无常只是想带着甲翻和血影一起在这个宇宙游历。让他们多见一些世面争取让他们的心智更加的成熟一些。可是沒想到。他俩的心智却比无常想象的更加成熟。他们居然真的尽到了一名保镖的义务。 既然有这样的好事,李峰当然要接受了。面对李欣的疑问,李峰摆了一个ok的手势,悄悄地告诉她,回去在说。 马上就要吞噬完的时候,凌乾的手便无力的耷拉了下来,晕倒在地上,而白光也是散去,凌乾身旁陡然出现一名身着红衣的男子。 噗嗤!刀刃入肉,却被卡住无法寸进,看到这一幕就算是灭绝人性后的德莱厄斯也不禁浮现出错愕的神情,他没有想到居然有人能够凭借血肉之躯,硬抗下诅咒之刃的锋芒。 “什么?你杀了陈义?天雨宗禁止同门相残,难道你不知道吗?”雨青泉厉声喝道。 第一百二十九章 将军府的遭遇 来人听闻此言,喜形于色,脊背弯成谦卑的弧度:“陆先生既有这番考量,我们悬着的心总算能放下了!今夜便加急电报请示都督,明日一早定给您准信!”说罢抬手作揖,转身离去。 陆嘉衍端起茶盏轻抿,唇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弧度。他等的便是这临门一脚——巩县兵工厂的精益求精,太原兵工厂的精打细算,奉天军械厂的雄厚实 或者他们在聊到淘宝网的时候说:已经有国外风投公司估值超过10亿美元,想要投资淘宝网,但是自己没有没同意? 赚回本金,他也就没有再重新花钱再去买币。因为不需要。他发展了一项新业务,准确的说,是别人帮他发展的。 “嘿嘿,有这位大局长做代言,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丁一笑道。 冯锦归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也不想的拿起钥匙出了门,直接去了工作室。 原来,跟着一品堂在杏子林铩羽而归的四大恶人之二段延庆、叶二娘,并没有和一品堂那些人一起返回西夏,反而是潜入了中原准备再搞些事情。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走出了基地范围,出现在热带雨林韩宾所在的地方。 两者可谓是相辅相成,至少在这个家庭电脑还没有完全普及的年代是这样。 “让他们死,不,那太便宜他们了,他们应该成为汉部落的终身奴隶,在矿山上,在河沟里,给我们挖一辈子的石头,撅一辈子的黄土,才能洗清他们身上的罪孽。 更何况,能让自己看得上的人,或者说看对眼的人,到今天为止一个都没有。 不过,一件装备拥有一定几率复活,那么这件装备的意义将会变得不同凡响。 龟宝望了周围一遍,突然感到如芒在背,似乎很多眼睛在死死的盯着他一样,顿时觉得莫名其妙的,为何他们会对自己就产生这样大的敌意,却是无法得知。 杨毅无奈的摸了摸肚子,还特妈没感觉到饱呢,可人家都这么说了,继续吃就有点不要脸了,他到不是怕不要脸,就怕不要脸也吃不饱,杨毅无奈的又喝了一桶酸酸甜甜的酒,首相倒是没有反对。 如果索尔现在就预知到了诸神黄昏的到来,那是不是代表着,复仇者二代的剧情就要展开了呢。 正因为这样,所以他才愿意暂时放下怀疑,不与李灵一交手,但也不会就这么过去了。 可怜此时的鹌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刃处,生怕这个五大三粗的太守王旦大手一抖,就将自己给放了血。他紧张得一个字儿也讲不出来。 海映一见,心下大急,用力一扫,便要把那飞剑打开,前去救他,无奈朱武的功力比她高,那飞剑被击开之后,便又瞬间出现在她面前阻挡她的去路。 平日里依靠惯了,此时有点手足无措,不过这段时间守护清风,却也锻炼出一些独立生存的本事。 李灵一猛然惊醒,他愕然的看了看周围,抬手摸了摸额头,湿乎乎的,竟然冒出一头的冷汗。 可是,从头到尾却没有一个落马的骑兵发出哪怕一声惨叫。身的同伴也没有人伸手去救,所有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向前,向前,向前。 然而,大日真经一得大成,自可修行先天灵火锻体真经,俱时准圣大道畅通无阻,三者高低自是一目了然。 一夏以前只是听说过那种叫做铺天盖地,难以呼吸的激吻,但是此刻却是亲身上阵,在被吻住的时候,除了一开始的有些急不可耐之外,剩下的便是温柔耐心,更多的是柔情蜜意。 第一百三十章 商业布局 就在将军府为包振清的事焦头烂额之际,张汀登门拜访了。一见面,他便表明来意,声称愿意充当这个保媒之人,为将军府寻一位能让他们称心如意的儿媳。 其实,将军府上下对张汀这人印象并不好,平日里就觉得他行事作风有些不靠谱,压根儿就不相信他能牵线搭桥找来什么好人家的姑娘。 然而,当陆珊珊亭亭玉立地站 零食被重新抢回去,她手里保温杯也被抢走,大家各自坐好的自己的位置上。 易昀微微喘气,右手执匕首横在胸前,左手握着的是自匕首中抽出的尖刺。凤眸紧盯站在对面的彪形大汉,神情微冷。 “沈镜衣不在这儿,不用跟我装好人。”凤昭然挑眉,眼角的笑意颇深,她伸手,猛地拍了一下阿岚的肩膀。 楚云轻转身,之前是怕凤昭然不知轻重,说得太过,可如今只剩下他们三人也没什么好忌讳的,姜昕是有分寸之人,有些话该听有些话不该听。 王安余还是不紧不慢的说道,貌似笃定就不会那他怎么样了,就是应该坐在那万人之上的位置。 等了这么多年,皇上总算有孩子了。就说抛砖引玉,虽然时间久一些,但真的把玉引了出来。 她一转头,好像在窗外看到一个身影,可跑过去的时候发现花田一片寂寥,月亮慢慢消失了踪迹。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孙淑媛却很不耐烦听这些,她只知道孙家要将她舍弃,将自己摘除得干干净净。她不甘心,也不求人了,坐在地上冷冷笑了起来。 皇上出了宴会半天想不过,居然被摆了一道。可恶,一定是他们商量好的。 想到这里,他继续修炼下去的心情顿时就没有了,他收拾了一下,退出了闭关状态,在宫殿内召集了自己的亲兵,带领着二十个亲兵便向着之前玉牌破碎的那个地方赶过去。 卡波妮娅回到达拉然已经半个月的时间,期间他去找茉德拉询问过科林的动向,但茉德拉也不知道,科林去了哪里。 到宫门处时,她朝荀沐阳住的院子看了一眼,然后左转,进了朱二郎的院子。 照片上瘦骨如柴也不似作假,孩子看着可怜,衣服都破了,这也是真的。 纳吉喝退了他们!他是村长,又很严厉的,故而,村里的人十个有九个都很怕他。不过,纳吉喝退了他们之后,却淡淡的道“你们都回家洗洗刷刷去!过一会来我家,今天宰两只羊,吃烤羊。 “嘶……他娘的。还不跟老子跳进去。”癞子头接着骂道,头上的疮疼,很影响自己光头的形象,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但是关键就在于,现在两国之间氛国那么奇怪,他真的能够保证江诚过来这边face总部参观没有什么其他的恶意吗? 只见杨觅咬破食指,点在了碗底,虚指碗底,点了点血印,故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几个月前,一支全副武装的不知名舰队,企图突袭翡翠岛的游客,以此打乱翡翠岛举行科技博览会的计划,并造成毁灭性的舆论灾害。 早些年一直那个鬼样子,也没什么,来到这里,吃的换了,住的换了,倒是一下子虚弱起来。 李江南的眉头微微挑了挑,心中微感不对劲,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 孟飞的眼眶红了,这两个月来,他虽追求朱珠,但也很明白,他的至爱,一生情爱所系的婉如其实已经仙逝了。一缕香魂静静地掩埋脚底下,他与她已经彻底永别了。他哽咽泣下,不能自已。 第一百三十一章 抓紧布局 思媛见陆嘉衍踏进家门,忙迎上去拉住他的衣袖:“曼丽刚来电报,说是沈家把纺织厂卖了,全数投了房地产生意。” 陆嘉衍闻言一怔,手中公文包险些滑落。他原以为要说服沈立琛还需费些周章,未料竟如此干脆利落。转念想到曼丽那雷厉风行的性子,不由会心一笑: “当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这般决断,倒是省去了许 黑暗封印是四大领域里死亡领域的招牌之一,这招虽然是招牌,可是会的是非常稀少,在死亡领域里会这招的基本上都是那些老不死的吧,自己居然被人阴了这么多年。 米鳞也因此从修炼状态中醒来,此时此刻的她已经接近虚脱,那天空中爆炸出去的能量环达到一个很远的地方,然后瞬间从那里收缩回来。 贾千千一直没有吭声,她知道聂无争不会真的杀的,她只是担心龙啸会不顾一切的截杀聂无争,那样,聂无争就死定了。 他会不顾一切地握着陆茜茜,是为了通过这种方式,让符灵探查陆茜茜有没有被附身。 悠悠醒转过来的贾千千正好听到了这一段话,原本要挣扎的她立即没动了,继续装着昏迷。 聂无争那满含痛苦,热切,不可置信和期待的目光让贾千千差点投降,忍不住就要告诉他真相,但理智终究战胜了感情。 砚君和金舜英不知该为丹桂的话惊骇,还是为连夫人的冷酷而震惊,忽听见街面有人高声吆喝让路。 片刻之后,下方传来“噗通”一声的落水声,随即是一片“哗啦啦”地水花四溅的声音。张有德一愣,伸头向下张望,发现苏暖并没有摔伤或是身亡,而是落入下方的私人泳池之中。 “呃,我们以前认识吗?不好意思,我失忆了,以前的熟人都不认识了。”贾千千讪讪的一笑,不知自己和这个浑身散发冰冷气息的面具男子是什么关系。 可是这个世界的自己也和苏晓月有过一段姻缘,我就这么放弃了苏晓月,不但她活不了,我也走不出这里。 而且她还在3000万年前,在那一场面对地球而言,无比恐怖的毁灭性的打击之中,活了下来? 就算是魔族之王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的收藏品,以他的能力能够将死后的人尸体中所蕴含得能量全部保留,并且做成只忠心与他的傀儡。 赫敏靠着照明术对巨怪的致盲,不断的与巨怪周旋,坚持到了哈利和罗恩想起来他们把赫敏和巨怪关在了一起。 不一会,大家都把自己的雪人弄好了,开始看起热闹来,结果那些捣蛋的孩子们,直接把战火波及到了自己的爸爸妈妈,于是大家就都参与到了雪球大战当中了! 金爱国点点头,心里踏实了些,不离婚也好,这个婚姻他还是很满意的。 “你也是不害怕伏地魔?”哈利发现刚才张旭也是直接说出了伏地魔的名字。 带着师兄下了出租车,来到一家挂着“二姐烧烤”的店里,这是我以前常和苏晓月来吃东西的地方。 空明和尚等人看得眉头紧皱,厉长生能够看出来的情况,他们也差不多看明白了。 明明他们同时登上了战士之巅,为什么欧布圆环会选择了红凯呢? 不过何豹此时看向叶刑的目光已经不再是当日那般的不屑和轻蔑了,而是一脸的震惊和凝重之色。 第一百三十二章 纨绔子弟的日常 并未对他们有多少苛责,李师兄也明白,想着毕竟过去也是这般走过来的。 关于晓组织发展的相关洗洗,奈良鹿久跟东方云阳仔细汇报一番,这晓组织发展的事情他的确是交给奈良鹿久来处理,猿飞阿斯玛与日向宁次、月光疾风三人富足奈良鹿久。 林初摸了摸鼻子,容老师的用意他猜到了,无非就是他想要当甩手掌柜,容老师却不想让他这般清闲,干脆就把虞思乐搁在了他前头。 且说,梁心惠看白金乌不愿多说,也就不再问了,于是他又独自陷入了沉思之中。 可惜了,衍圣公一脉失去了特权和曲阜县令后,千年传承,也就到此为止了。 两人灰头土脸地从地上起身,互相看了一眼后方士尴尬地笑了笑。 “谢谢了。”林初握住童谣的手,她的心意他能够感受到,真切地道。 马炮联动,不用多说也都知道了,马后炮一说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对方的五感,神经,乃至思维倾向,都将成为鹊手中的细线,牵引着它在鼓掌之中翩翩起舞,永远无法跳出这个范围! “揉……揉什么?你……有吗?”姬美奈的视线只在玉玲珑的胸口停留不到一秒钟就收回去了,那意思是,爷都不屑看。 穿着和自己的队友三无很像,当然麻衣肯定不会觉得对面的人会是三无。她知道三无现在在葡萄牙,她被老板派去执行了其它重要任务。 大帅刘邦刚进中左草就被妖刀的孙尚香提前翻滚的强化普攻一枪给打退了。 宋城荣则后退一步,嫌弃的找来了拽开了楚慕兰的额手,这才冷哼了一声。 萧庭屿顿觉头大,看着裴念卿那不依不饶,难以理喻的模样,只能耐着性子解释。 “你们看……”她悄悄对伙伴们说道,手指有些颤抖地指向那间病房。 “什么?太上皇,您不是已经向他们透露身份了吧?”鬼面人扔下手中的铲子,急忙跑上来询问。 大帅赶忙交出治疗,但是在交出治疗的一瞬间被赶来的关羽一个一技能一刀劈上来击杀。 徐开龙观察着浓烟流动的方向,心中渐渐有了计较:“走这边。”他指了个方向,却是个牢房。 甚至连妻子舒梅,是怎么在祁砚的圈套下,被说服的,他都一无所知。 他要敢来,恐怕也失了民心,那六十万兵将定然也不会全都服他。 江茗茗敢说出离婚这两个字,也是确定了叶世轩不可能和她离婚。 即便这次热巴和林一晨在一起,同样有一定的危险,毕竟在倒计时的时候还没有抢到椅子的人,肯定会不顾一切的。 看到伊甸儿,我的心情确实好了不少,有一种油然而生的亲切感。 “原来是这样,云珊还以为二公子想做梁上公子呢?”秦云珊开玩笑的说道,,煞有其事的上上下下打量着龙千吟,俏丽的脸上,泛着笑意,这龙二公子心里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像这样的男人,一般都是没有心机的男人。 一顿打斗,刀光剑影,状况极其惨烈,最后还是国术比较精粹,张依依败了,那什么黑带三段在我面前都是浮云了,只能含泪放弃了粉色的那一款,挑了个纯白色的。 z城最好的六星级酒店,装饰华丽耀眼的过分,镀金的大门在阳光下闪耀的夺目。 “茜茜,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去看,你现在过去只会让徐家人更有伤害你的借口,况且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杨零低声的叹息道。 吃过晚膳以后,南宫辰勋因为有事情早早的回了房间,沐成风也因为有事情,出去了,除了年平崇和蓝子天以外,大家都提议出去转一转,蓝子悦没有说话,她得在房间里陪着诚儿,有她在身边,诚儿会睡的安稳安心一些。 “不,诚诚就是我的孩子,他是我的孩子。他是我和萧澄的孩子。”苏茜骤然的朝着所有人喊着,空洞的双眸倔强的看着所有人。 朱棣也没有算到扬州竟然这么好拿下,也是非常开心。而此时,朝廷派了使节前来,这个使节不是别人,竟是庆成郡主。 苏娇娇今天过来也是鬼使神差,她不知道应该去找谁,除了苏家人,她是真的没什么熟悉的人了。 杨子衿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了,演唱会的节目单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如果要换掉这个节目,后面的统筹安排估计都会受影响。 她略略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其实我早两年就想在市郊重买一个清静一点的别墅——”莫初看着她。 “他是成年人了,做事情要对自己负责,你管不了他一辈子的,别想那么多了,开心点。”龙司爵拿了一颗糖果给她。 他们料到北城门一事,十有八九会有与萧轼有关,却没有料到萧轼会亲自过来,还在冲突中被杀了——这个还是归于卓一澜只说萧轼被格杀,却没有详细说明他是如何死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开启民生产业 舞池里响起了优雅柔和的音乐,大家都带着自己的舞伴投入其中。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去准备一下吧。”想到学校待会儿还有舞会来着,欧阳樱琦想去换件衣服。 “我们先去见掌门,之后再给你们安排住处”明智真人一边说着一边向天云派的正中大殿走去。 山上的众人先是听到一人内力十足的喊声,但距离还远,他们只是一阵惊讶是何人会有如些浑厚的内力,但只是山上众人稍一迟疑间又是一声喊声传来。 原振侠在这一时间内,又对他说了几句话,可是陈阿牛心不在焉,全然答非所问。 随着这针锋相对的言语出口,李珣便看到,久违的天芷升上半空。数月「不见」,她一身银灰长袍,风姿如昔,眉目间决绝寒意却越发明显。 “管的够宽的,手也够长,真是不要脸!”门口的人暗自嘀咕着,那声音却让所有的人都听得到。 只是在这番动作中,竹楼内的气息竟没有任何变化,依然仅属于祈碧一人,好像这窗纸上的,不是人影,而是一抹幽魂。 “你,你不要去……”看到了慕容冷笑的眼睛,俞升只想告诉慕容,让她不要去找欧阳雪麻烦因为慕容打不过欧阳雪,但他已经摔倒在地说不出这些话了。 也就这么一时片刻的工夫,方圆里许己是尸横遍地,间或有一两个能动的,也都垂垂待毙,只余半口气的样子。 慕容落羽一看脸色大变,这分明就是徐子风刚才所拿的那种玉瓶,让他还有些心有余悸,只吓得他差点没接住玉瓶。 帅b那个家伙太能抽疯了,她的确也不想再跟他一起瞎玩,惹盛少琛误会。 蓝若宸挑了挑眉:“没事,公司从今以后,交给你管!”他直接见招拆招。 当然,这种术法即便是被创出来,也主要倾向于幻术,所以,龙武初步打算用此来作为一种误导型术法来用。 曼陀罗,便属于幽冥花。龙武知道,庭主的幽冥花,肯定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幽冥花,但对于曼陀罗的再度变异肯定有所帮助。 于是,接下来,白梨落一身都是汗,累个半死不活,而蔺仲蘅,当真一动不动。 今天是铃铛出院的日子,铃铛的伤势已经逐渐康复了,兽医说了可以带它回去休养一段时间再过来医院检查一下健康情况。 zhà响滚滚,空气都被zhà开,气浪似若巨浪滔滔卷起,周遭坚硬的峰木都在散开的威势之下裂开蛛网般的裂痕。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即便是王旭自己都没有任何信心能从大蟒蛇腹中逃出,即便他有战力,可他也不可能无视蟒蛇之毒。 她一边说话,一边顺着淩熠辰的目光,扭过头去,触及到安墨熙探究的目光,她手中的动作,跟着一僵,急忙把汉堡放回桌子上。 沫天双手分别握着银色长剑,剑身细长,流水般的线条,看着不像阔剑那般厚实,笨重。 第十八次。镜鬼挑了挑眉毛,刚要继续和章菱琪说话,突然察觉到屋内多出了一丝阴气。 不孝可是大罪,若真追究起来,他这辈子也就完了,不仅要遭世人唾骂,而且这辈子也无法入士,更别期待有什么作为了。 田不易虽然不想理会道玄的命令但他终归是掌门,他不好违抗也只好和苏茹默认段睿还是他大竹峰弟子,随后和水月一起将万剑一待会峰内替其疗伤。 当然餐厅的针对性规定楚云是不知道的,即使知道了他也没有时间不找麻烦,因为现在有麻烦找上了他。 看着破土而出后,迈着缓慢的步伐,爬到树干上,接受着阳光的照射,和食虫动物捕猎的蝉们,“路过的假面法师”面色木然。 放在圆桌边的长椅十分柔软,沫天坐在上面,很随意的把双腿脚放在圆桌上,但是被艾莉狠狠的批了几句。 在梁万的胁迫下,对方不情愿的带着梁万来到王家的一处牢房,里面关押着十几名道天宗弟子。 不过挑战已然开始,他也没时间去多问,深吸一口气,调整好状态,盯着洛雷音。 我去!下次麻烦先出声好不好,这人吓人吓死人的,邵逸天的心此刻依然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倾城国际的百分之九十的高层、员工,都显然抵挡不了薪水翻倍的诱惑。 王浦低着脑袋,跟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一般,也不敢吭声,直勾勾盯着那对大篮球发呆,也不知在琢磨什么。 此话一出,瞬间,在场所有的水月洞天的人,一个个,脸色全都是尴尬无比。 第一百三十四章 沪上博弈 此后,他会将大部分资金义无反顾地投入到民族工业之中。在陆嘉衍看来,民族工业虽意义重大,但时局变幻莫测。 或许不久之后,他便不得不因为时局变幻、军阀强占离场。所以,留下一些能够赖以生存的产业,无疑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以备不时之需。 陆嘉衍的预判分毫不差,此刻的华夏政坛正陷入一场惊心动魄的权 “没时间陪你玩了!死去吧……”黑衣男子手中不知从哪里多出来一柄宛如圆月的弯刀,刀身也是通体墨色,只是看那黑的发亮的刀刃,就让人头皮发麻。 1907年3于3日下午14时20分,英国本土舰队侦查轻巡洋舰加拉蒂亚号报告,发现一支十分庞大的海军舰队,正在向东南方向行驶而来,疑似为敌方海军舰队。 与这种人为敌实为不智,就算今天不杀他,寿命达到终点的他也活不过一年,所以林清炫决定卖他一个面子,至于黄三以后有的是机会杀他。 “娃听吗的,去检查一下放心,咱家不缺那个检查的钱。”王爱红也赶过来了,说道。 “是你!唐风!”金再中咬牙说道,他的语气里面透出一种恨意和恐惧。 眼见钟晴被人带走,挽池欲上前阻止,奈何自己伤的不轻,瘫倒在地。 接着又是一道黑色的幻芒冲天而起。狮子星宫方位之上。一个黑色的圆盘再次出现。黑色的圆盘转动着。缓慢的转动着。 唐风的身体十分的坚韧,全身的皮肉全部灌满了内劲,这就像皮球一样受到外力作用就会反弹泄力。 林云暗暗叹息了一声。他一醒过來的时候。就已经是林云了。那么会不会是他夺舍掉了‘林云’的身体。成为了林云。 见到如此场景,三角眼立即拿起一旁的背包就准备逃跑,不过他在能跑也跑不过四个轮子的越野车,所以在不久之后,三角眼本人,连同他马车上的电台,都被曾凡勇给缴获。 如果是常家的会议,常观砚一定会翘掉陪修琪琪,如果是常家的会议,修琪琪也一定会让常观砚翘掉陪自己回家,可是现在是科研室的会议,常观砚的责任感不会让他翘掉,而修琪琪也不想让常观砚为难。 白逸可以感觉到,吸住他元神的正是对方背后的那道古怪门户,其中释放出来了诡异至极的力量,想要将他的七尊神中神吸进去,他无法想象,一旦神中神被吸入其中会有怎样的后果。 断魅便是一路沿着徐州城方向而去,十有八九慕凌宸就会经过,目前通往徐州城的路也是最通畅的。 官差心里清楚,这肯定是仇家所为,不然为何着火的全是主院?除了个别离主院近被牵连的,下人房可都好好的呢。 白逸随意一招手,雪妖便是到得身边,使得公子哥儿的攻击落空。 几人互视一眼,心中一惊,他们分明护送的是夫人,怎的中途变了人,况且追兵为何不在了。 极焱神乳进入吞神空间,滴溜溜的旋转着,造化气息弥漫,释放出氤氲雾气,将整个吞神空间都给密布了。 于是他拿出一边的遥控器,打开了投影灯。于是向颜玥介绍了现在遇到的问题。 邹毅的这个做法,其实就是想试探一下万祈,看看万祈是不是真的如他所想,能够看到面前的所有情况,他的视力根本不会受到大雾所影响。 第一百三十五章 方二姐的局 京城里近日传出一桩新鲜事,搅得各大茶馆议论纷纷。白家那位素来在纨绔圈里颇有声名的少爷白连旗,竟在东城福聚兴赌档栽了个大跟头——为斗蛐蛐欠下六千大洋的赌债,如今被扣在赌档里,急得白家要变卖祖宅赎人。 这事儿还得从三日前说起。那日白连旗用他豢养的红牙大将军,在贝子府上大败贝子爷引以为傲的铁背王。正 来到落墨轩前,那摔成了两半的门,还是死气沉沉地躺在地上,覆了一层尘土。可冷逸云看见,尘土上被人踩出了整整齐齐几排脚印。 这个只有蛮力的少年居然还在蔑视自己,值芝井边只觉得一股怒火从心里腾地窜到脑袋里,恨不得现在手上就拿着武士刀,‘乱’刀将其砍死,以解心中羞愤。 “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聊的!”陈曹见到嗜血军走了,在发现没有任何异样之后,反身坐了起来。 “看来你真的是心细如发!”陈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牵扯,现在时间就是金钱,只要有个方向就行,而现在,面前的移魂凝萝显然是自己最好的方向。 只不过结婚没几年就离婚了,那朋友一次喝酒时诉苦,说她性子太冷,跟谁都像是欠了她钱似得,说话也不会说,没少和婆婆公公吵架,实在受不了。 赤练被这一喝,虽然有些不甘的我了握拳,但还只停住了脚,有些愤恨的看着墨家巨子。 萧盈娣本不想陆子衿送她,可康寿早已替她答应了,她也不好再拒绝。宫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陆子衿立在马车旁,示意她上车,但她却迟疑了。 逸和临枫闻声回头,因为在这个四面环海的地方,除了缔洛之外,唯一熟悉水性的便就是冰汐。 李智国等人不时的利用树丛,石头作掩护,在经过围着火堆烤火的武装匪徒时,他们会放慢脚步尽可能不惊动这些守卫。 百年前,若是苏山有了准备,树妖也不可能逃脱,而今的苏山修为暴涨感悟更强,现在还是大白天,他若是让树妖逃了以后就别瞎混了。 约翰迅速的从车下面钻了出来,这两个黑人的量不低,现在约翰身上已经被浸泡到了,一股浓重的腥臭味,但是约翰却没有任何的不适,战场上能够活下来,再难的环境都要忍受下来,更何况是sbs退役的老兵。 集合起来后,余志乾满意的看着他们,这些黑人终于看起来像一支军队了,至少说现在比以前强多了,余志乾也算是第一次指挥军队战斗,心情也有点激动和忐忑。 余志乾点了点头,没有在继续说话,而是专心致志的给约翰处理伤势,脑海之中不断的思考着,这件事的各种可能性。 余志乾面色阴沉看向李洋,之前答应自己的事情,没有想到居然会出现这样的误会。 八珍糕蒸的时间也是一个需要把控的时间,蒸的时间太短虽然糕内已经软糯了,但是药材的味道还是会十分明显;但若蒸的时间过长了,也不是好事,会将糕点内的所有水分蒸发干,那八珍糕就会丧失其本身的美味。 听到这里余志乾继续笑了起来,这个家伙,继续给自己下套,自己稍微不注意,就又要被这个家伙给框进去了,他希望的是自己承认拿了什么东西?然后立刻就可以利用这个录音来攻击国内。 不过李凡也不担心,反正都回到了城市,街上的路人也都是清一色的华夏人,但凡是华夏的领土,还能把自己弄丢了不成? 第一百三十六章 寒心 白夫人跌跌撞撞闯进陆府时,林管家险些惊掉了手中的茶盏。待问清缘由,连忙将人扶稳,搀扶着引了进去。正厅里,陆嘉衍与思媛对坐品茗,见着林管家搀着个泪人儿进来,俱是一怔。 “陆少爷,求您救救我儿!”白夫人扑通跪地,额头几乎要磕到青砖上。 陆嘉衍一个眼色,林管家赶紧把人搀起。待听完事情原委,陆嘉 “哎呀,没时间吃了,多多已经在楼下了。”稀里糊涂的换好鞋,夺门而出。 随即就听见身后一阵疯狂的连环爆炸之声,无数的哀嚎声响起。所有人都没想到,叶枫这即将被追杀杀死的人还敢反击。从此,祁山派之上‘银色面具亡命徒’的称号就给了叶枫。而‘杀人魔王’的称号则是给了一剑。 温馨提示:九死一生。如要继续,请按前进。如若放弃,请按后退。到时候,自会回到地面。 “卜殷兽卫!杀了他们。”只听着个长着翅膀的兽人一声令下然后这些个士兵便如饿狼般扑了上去。他们被这些个彪悍的兽人就此缠住。 所以他若是想要杀死某个他看不爽的人的时候,一般都是极其低调的杀掉,然后再去围观,问问其他围观的人,这是谁干的? “不过什么?”这人心头一紧,祈祷这问哈千万不要提出自己做不到到的要求。 “不,魔哥斯看家的秘密本事全都亮出来了,都使出来了,还叫秘密吗。”布莱克微微一笑。 可是陆游,他却不是普通的修行者,正好知道血魔大誓虽然恐怖,但却并不是没有办法破解,只不过是要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而已。 “林佳皓,以后别乱叫昂。”叶婷末笑着拍了一下林佳皓的脑袋。 “怎么说话呢珩,她毕竟是你延叔的妻子,见到人要说话客气点。”秦母皱着眉责备道。 这个主人,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知道是此次专门上山来找的娟儿师姐。 茶几上那一罐酒,是动过手脚的,里头放的东西,容靖也不陌生。 双双怕死了这坏人,这坏人开口这么一问,她怕的都不知道该回答还是不该回答。 一旁被怼回去的煌太子也没吭声,就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还没打开的电视,显然也是以妈妈的想法为主。 鬼雕冷漠道,还未等贺涛反应过来,横放在胸前的手猛然伸出,瞬间抓住贺涛的一只手腕,在后者惊恐的目光中,鬼雕的手微微用力,贺涛的手已是和胳膊分离开来。 杜宇等人对这一番污蔑之词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只巴不得公主马上下令启程。 现在回想,那个喇嘛怕是早已圆寂了,若想问缘由这辈子已经没机会了。 不过即使卡牌不能在那些世界使用,李牧也不是很担心,他现在的身体修炼速度十分的惊人。在美食细胞和各种辅助工具的作用下,如果按照随从卡的生命值来算的话李牧应该已经达到三点了。 然她想要揪出来的虚伪,她没有揪到,反倒是那一丝看透了她的笑意,让她窘迫到胸闷。 “交还给学校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因为这张卡牌的原因我损失了一张二星金卡,你们必须赔偿我。”李牧即使是在校长面前也毫不胆怯,如果此时很大方的将卡牌还回去,对方反而会有所怀疑。 从派出所出来,旅店是不能住了,季庭予说他在附近有套空房,让我和宋仿先过去暂时住一晚,时间也不早了,如果现在找酒店的话肯定会暂用季庭予的时间,我跟宋仿也就没拒绝。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定计复仇 暮色漫进雕花窗时,白夫人仍瘫在冰凉的青砖地上。方二姐嗑着瓜子从她身边绕过,裙摆掠过她僵直的手指,只当踩着一截枯木。直到白连旗提着蛐蛐罐哼着小调归来,才被眼前景象骇得面无人色 “德子!快背母亲去找王郎中!”少年跌跌撞撞地跟着,汗湿的手攥着母亲染尘的衣角。药香混着血腥味在堂屋弥漫,王郎中银白的胡须 只是大家依然有些奇怪,因为这件事从头大尾大姐头温心没发表任何意见,就像一个局外人般坐在位置上,低着头默然无语。 而这时,老猫已经欺身到巨人身前,身高只及巨人腰部的老猫,拿起手中的匕首,对着巨人的腰上就扎了下去。 周五值班结束后,许愿换衣服打算回家,妈妈周雪娟却打来电话,让她直接开车去许家大宅。 许朗抬头看着这个少尉参谋,他有点惊异,因为这是一张新面孔,许朗以前好像没怎么见过他。 考核的内容很简单,教师递给老猫一张羊皮卷,让其按照羊皮卷上的魔法纹路注入魔法值。 “我总觉得我们似乎忽略了什么问题。”许朗拿过命令又转头看向了地图。 “帮我们的人究竟是谁?他为何要帮我?”孙策眼中闪着精光低声问道。 那逼老头会如此好心的提醒自己?用脚拇指想想,恐怕也觉得不大可能。他提醒自己赶紧施展雷法,这其中肯定是有他的阴谋。 定定的看着理拉德,我忽然好想跑过去抱着他,然后跟他说,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了,就这样傻傻的呆在他身边就好了。 周军冲在最前面的,便是宇明的侍卫亲军羽林卫,他们人数虽少,只有千人,但却人人都是从几十万周军中,精挑细选而来的武功高手。并且人人穿着黑色的明光铠甲,手持大马士革乌钢刀,可谓精锐中的精锐。 这刀神之所以被称之为“神”,就是因为他拥有号令天下亿万刀术精神的能力,如刀中帝王,受人拥戴。 某某忍不住上前想安慰环落,但是一双手臂的及时的圈住了某某的腰阻止了她的前行,熟悉的怀抱带来的温暖瞬间让某某失去了前行的力量,她不可置信的慢慢回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那银发的少年熟悉的笑脸。 只见他微微抬起眼眸,看见清舞,不知道是梦还是现实,用虚弱颤抖的手摸了摸清舞的脸颊,好不真切,清舞没有躲开,任由他的大手在自己的脸上抚摸。 徐芸听了喃喃道:“贾仙长便是这般的好人,他从来不愿意伤人的!他宁可自己去冒险,也要为我们云阳城解难!”说完话,有抽泣着哭了起来。 “正式不才在下我根据格兰特家需求,经过好久的调查访问,综合了各路思想,众人智慧和格兰特家的领导精神呕心沥血完成的作品。”某某依然一脸无辜。 “他是皇上的亲生儿子,是当朝太子,他是我的儿子。”皇后怒了,声音也加重了。 “这一胎无大碍,但是今后的日子你会越发辛苦,你要有心理准备才好。”龙无香扯了扯嘴角,不敢看她期望的双眸。 等到一身家居服的打扮的叶晴出来时,周楚的事情已经被问了个七七八八了。 “方医生这一段时间已经去了医附院好几次了,好像是在治疗一位脑外伤的患者。”叶开急忙道。 若是其他的隐世家族全部都浮出水面,那岂不是主世界就会变得纷纷扰扰,一片纷乱!?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复仇的手段 陆嘉衍从梁锦儿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杀意。那冰冷的目光让他意识到,这次那伙人恐怕是踢到了铁板。 目送梁锦儿带人离去,陆嘉衍轻咳一声,对周围人道:“今天的事,大家都没看见,也不知道。这是为你们好。” 说完便带着小龙登上马车前往学校。车厢内,陆嘉衍从袖笼里抽出一张银票递给小龙:“我上课时,你去 ”李兄,让大家随便吃的,都放松些就好了,用不到紧张的。“李剑侠并不喜欢这种大型热闹的场合,自己和李青喝了几杯就开始吃饭了。 “我的意思是……如果真要孩子,我们也不必急在一时……可以以后……”她断断续续的解释着,目的只是不想看到他发怒的样子。 雷霆扑通一声坐到椅子上,像个傻子一样发呆。他知道,雷家完了。 而海杰克是个什么鸟人?他屁都不是,和他说话都还脏了自己的嘴巴。 只见这时候马立新自己好象是苗主任的领导了呢,苗主任这时候也很是融洽的和马立新说着话。 秋莎跟随他这么多年,知道他不仅仅是不喜欢吃这种玩意,甚至还是有些讨厌的。如今竟然从他的手里看到这样的东西,还不止一串的,这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反常现象,令秋莎象是看到六月飞霜那样的惊讶。 是,几千块钱丢了是损失,可跟得罪这尊大佛比起来,就算是丢个几万也得是咕噜一声吞下去,就当是破财挡灾了。 当进入自己的意识之海时,夜云看到了一副凄惨的摸样,意识之海中的精神力已经寥寥无几,硕大的意识之海中,只飘浮着几缕乳白色的精神力,看起来十分的可怜。 “我们去追吧,干死他们。”几个天狼人万夫长向乌兰雄鹰提议。 堂本秀皱眉想要踢开巴图,方毅却突然叫他抓住巴图不要动。堂本秀不知方毅想干嘛,但还是照做了。 辛霖说到这里,还想再说什么,可叶凌月脸上的红斑又是动了动。 大概是馋得慌,席惜之之后又啃了一块肉,才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自己肚子。 久而久之,刀主的实力虽是不断提升,可他们的意识也会被刀上的怨灵彻底吞噬,最终不得善终。 刘钊也是从报纸上看到这些消息的,昨天的一份日报上,甚至说蒲甘城内到处都是镶着金玉的佛塔。而最大的那座名寺中的大佛塔,更几乎就是整个用金泊包裹起来的。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刘钧最终结合了中国历朝历代,包括后来的清朝的策略,以及参考了殖民时代各国的一些殖民策略,才有了现在的这个分封诸侯策略。 影月殿殿主的眼神在月烨的诉说中变得异常凌厉,他没有看向大殿之中的任何人,只是皱着眉头,盯着脚前的大理石地板。 最让叶凌月在意的是,那玩意还有一个特殊之处,它是当年那名神秘的大祭司炼制而成的。 即便是瓦砾废墟之中,两具躯体却依旧显得雍容高贵,不染片尘,神态更是安详鲜活,如睡觉一般。 刘钧的妃子陈圆圆以前唱戏,唱的就是昆曲中的弋阳腔,上次太上皇大寿之时,陈圆圆还和柳如事沈曼等人一起献唱祝寿。 她怎么也想不多,罗千澈为了狙杀叶凌月,会不惜动用这么多的战士。 皇帝抿着唇,一时间心中怅然,有再多的气愤,也变成了苦涩。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还能真的弄死他不成? 第一百三十九章 动手 张汀滔滔不绝说着那女子如何贤良淑德,却没留意紫檀架上的青瓷瓶映出老太太骤然僵硬的嘴角,也没瞧见夫人手中的沉香佛珠正被捏得咯咯作响。 “张大人先请回吧。”夫人突然将佛珠重重搁在八仙桌上,发出刺耳声响,“家事自有家法处置。”她眼中布满血丝,身后的丫鬟们齐刷刷后退半步,连廊下的鹦鹉都噤了声。 叶飞了然的点点头,当初琳达带这他闯关的时候才神品99级,再加上他身份的不同,所以才会搞得这么麻烦。 看到十七皇子笑得一脸灿烂,并且用那么熟悉和亲呢的语气唤自己。 因此,在大将军府里,夏池宛还是需要单嬷嬷多帮着自己照看着褚氏,若是交给其他人,夏池宛并不放心。 紧接着天照走来的,是无量寺院现任主持空寂大师,不过,在场近万人却无一人去看他,目光依旧恋恋不舍的跟随着天照,一路往前,有那修为不高,心性不稳者,已经流出了贪婪的涎水。 杨广北郑重地向柳慎之一抱拳,道:“今日多谢柳兄!柳兄大恩,我记下了!”说罢,他便褪去靴子和外衣,跨进了浴桶之中。浴桶内的各种药材已经将开水染成了褐色,难看如杨广北的脸色。 “什么消息?”杨广北端茶的手顿了一顿,而后将茶盏端起,抿了一口。 “是真的呀,父亲大人。”她连忙跟他说道。听到锦妃这么说后,王大人也有些紧张起来。他不明白一向都不问世事的张天师为什么会来管这番闲事。 如果当初爱他的话,慕容蔷薇就不会背叛他了。当然,他当初对慕容蔷薇也不见得多好。总之,他现在觉得慕容蔷薇对他来说是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花白的头发胡乱扎起,下巴上的白胡子很长,也是胡乱的扎着,不过看起来比他那些头发好很多,看得出他很爱惜自己的胡子。 “七七,你别急,我现在就抱着你去医生那里。”司景城十分着急。 邵家忠自己去宾馆推拿室按摩去了,马东和马莹莹又偷偷苟合起来。 久而久之,把儿子训练成豺狼一样狠毒,狐狸一样狡滑,鹰隼一样凶猛,蟾蜍舌头一样敏捷,鼹鼠一样善于隐藏自己。 温幽月听到了这样的话,机械的跟着笑着,可是笑着笑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嘴角是那么的苦涩,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即便是再掩饰,眼底的那抹失落也是难以掩饰住的。 数据揭晓当晚,他请冯爱荷、王贵生、王子安等人吃饭,在席间,他流露出失望之情。 既然事情是因为薛倾而起,只要他知道薛倾那天对傅七七做了什么事情,他不就能让傅七七恢复以前的性情? 葛飞的车到达江州。英姿飒爽的诸葛欣警车开道,直接把葛飞引到东方水泥厂门口。 似乎每一次下一飞机的时候,好像都是在这边能看到她。不过她并没有马上走过去,而是看到对方正在帮着一个老爷爷,看起来对方有点儿行动不便了,田诗雪在这边等着,看看有没有什么自己需要帮忙的。 九公主……总是要回凤国的,这里的人事物,能不挂念,才是最好的。 吃饱喝足,补充了体力精力之后,可以来和这个堂姐说道说道了。 看到到手的香辣手抓吧,水伊人满足了,狠狠咬一口满足的咀嚼着,还不忘得意着冲云昊天挑眉。 第一百四十章 晋省特派员 白连旗一觉醒来,睁眼便瞧见床边坐着个陌生女子,惊得一个激灵坐起身来,指着她道:“你、你是谁?怎的在我屋里?” 话音未落,梁锦儿已从外间缓步走进来,冷眼瞧着他,淡淡的说道:“你娘临终前说的话,你是半点没往心里去?从今儿起,她就是你媳妇。” 她顿了顿,从袖中抽出几张银票,往桌上一拍,“银子给 陈心蕊不查,只觉得一向心高气傲,自以为是的柳氏终于能在她面前俯首称臣,没有什么比这种优越感更让人开怀的了。 “我?怎么试?”儿子不解。只见我一扬手,手中的经验瓶顿时便朝儿子的脚下砸去。 齐才呵止了依然在挖掘的模样五名不死生物,让它们开始疯狂攻击仙府,逼里面的人自己走出来。 天帝说完面对崇邪佑,淡然指向:“给朕滚出合欢宗!”这一句话让所有人再次哗然,天帝居然替合欢宗送客,天帝也太过霸道了,此处并不是万帝城,而是谢贞等人的合欢宗。 毕竟,这也是我最开始的伟大目标,此时,有了服主的支持,我顿时再次涌出一股雄心壮志,虽然这个服主也并不怎么可靠,但服主就是服主,有了他的支持,相信村子的将来一定会是一片光明的。 海伦的动作像是被放慢的镜头,缓缓的转过身体,目光直接锁在悦悦身上。 巨大的青晕在盘旋,光晕在闪烁,然后一根根擎天巨木轰然从光晕中落下。枯竹双眸凛凛,苍白的脸上仿若染成青色诡异无比。 他爹那诚惶诚恐的言行,他想,这辈子大概都忘不掉了,无论如何自己这个时候不能犯浑,一定要问个明白才是。 我的第一反映便是感觉紫樱很可能是想家了,想通过宇老大的武灵回家乡去。但马上我便意识到,紫樱说的没错,因为武灵大陆上可是存在着一种天然异宝的,那便是空间之石。 将手中的着火的衣服丢在地上,也顾不得匕首上传来的灼热,用身上的剩下的一件衣服将匕首裹起来就拉着橘子开始逃跑。 本来计划的一切,玩家很有信心地过去,结果还是被npc耍了一通。 “哼。”服部缓缓的收回了自己的刀,然后就开始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自己的酒。 “等你要求婚的时候,钻戒我包了,就当给你随份子!”龙雷焱没好气的说道。 一边看微博,苏寒也在回忆这一战的优缺点,不管任何人都有可取之处,他还没有自信到天下无敌的阶段。 那项大师跟苏大师看到这首乐府诗,互相对视了一眼,也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失望,这样的人是成不了大师级的人物的,因为没有肚量。 听着耳旁处地球意识回荡响起的空灵之音,决定收下天空之光的林淼也不再犹豫,抬起蓝色的右手探向前方银白光球,牵引着将其纳入胸口计时器中。 林迪虽然笑眯眯的,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是他越是这样,老铁就越紧张,他总感觉林迪跟一般的学生不太一样。 唐屠和艾登一直待在车里等着。唐屠觉得外面的气氛不太对,很想开口让艾登离开。不过这里不是现实而是游戏,艾登不走,说明眼前这一幕是主线剧情。 “苏寒,苏寒……”唐老和唐依依两人各自都先念叨了两遍,然后对视了一眼,就发现对方眼里的意思都是没听说过这一号人物。 第一百四十一章 城外惨状 翌日晌午,陆嘉衍匆匆结束晨课,便登上马车往顺义疾驰。出城不过一柱香工夫,车帘外的景象便如利剑般刺破了他对京畿的固有认知。 昔日传闻中膏腴千里的京郊沃野,此刻竟铺展着龟裂的土块,枯黄秸秆在风中簌簌作响。 路边老树下,几个面如菜色的妇人将啼哭的稚嫩的子女插上稻草,身旁木牌歪歪扭扭写着“易米换 林雨因为面试成功,明天才过来报道,已经提前回去了,而江淮城面试到一半,因为有些事情也提前离开了。 马维与甘招更没话说,他们都分得大批降世军将士,对徐础没有疑心。 那样,夜哥哥便不必再固执的守护她,蓝慕枫也不必再冒着生命的危险,来帮她解毒。 龙雨他们来到现场,十分混乱,天空中地面下都有人打了出来,到处的房子都已经破烂不堪,周围都爆炸了好一处地方,很多组织人员跟他们都打了起来。 能够组织起这么庞大的一个能力者势力,怎么看都不像是几个月时间能够完成的。 一阵声音传来,虽四下无人,但是声色浑厚清晰。可见,来者并非等闲之辈。 猿灵深吸了一口气,清新的空气让他心旷神怡,体内的阴阳之力仿佛也变得活络起来,抬头看了一眼包括在光球内的蓝龙,明白蓝龙还需要稳固一下自己的境界,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苏醒。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舞风云突然发现自己有点跟不上了。 林雨看着闺蜜面色严肃的看着自己,仿佛自己只要说一句还舍不得渣男,就会立马上前掐醒自己的模样,刘忍不住噗嗤一笑。 “夫君。”明月觉得自己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人,她上前一把抱住了床边的应凌云。 玉阳林内心骇然,魔渊幻境第一妖皇穷奇,虽然无比强大、凶残、恐怖,但却让玉阳林感觉到可以超越的存在,而眼前的老者却是让玉阳林生起了一股高不可攀的境界。 月天华眼珠子一刻不敢打转的盯着夏凡,见他没有反应,手上动作不停,继续捻转着往下行,可惜遇到阻力进不了分毫。 何跃轻轻为杨慧盖上了被子,到院子里看了看各个房间的灯打开了,唉,和这些老婆们相处久了就是好,他们都能猜到自己的心思了。 倾城则是睁着大眼睛看了看慕惜,又看了看景川,无奈的摇摇头。 “为了在短时间内完成对于零号的格式化,他们使用这个技术,让她在短时间内能够经历一个长期的洗脑过程,这的确是一个非常高效率的办法,但是他们没有考虑到对于零号大脑的伤害吧……”冬眉头皱的更紧了。 有些高手已陆续回程,准备交待后事,救不了两名公主,掉脑袋恐怕是逃不掉了。 庞乾的仙府虽好,可是对于虞彦来说,他之所以会选择这个仙府最重要的原因却是因为当初从应蛟口中得知了庞乾将他的一些宝贝分散在了其所在仙府周围数千里的不同地方。 这个故事好像很有煽动力,我这么不重视她的劳动成果是不是有些不太尊重呀。愧疚感什么的在这里发芽可就不利于下面程序的执行了。 既然在赵子龙的面前得不了分,那么组织一下进攻,传下球,将得分的机会交给队友应该不难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 设法救灾 从此每日寅时,厨下便飘起粥香。原先梨园子弟练功的小院,如今班里学员大多进了各大戏班。倒正好给这些苦命孩子一个栖身之所。 院子里回荡着稚嫩的读书声。青石案几上整齐摆着粗瓷碗,午时的白菜炖豆腐加了些许肉沫,泛着一丝油花。 孩子吃的津津有味,学起字来格外珍惜认真。第一天结束时,最伶俐的那个丫头 她利用修黛丽的嘴道出了她不方便说出的话。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她已经暗中被他们所利用了。 李尘见状有些意外,但却毫不客气,顺手一击,就是灵能汹涌,洞穿了夏玉堂的元婴。 李尘点了点头,伸手一挥,四周的荒山野岭立刻如同蜃影变换,转换成为了如在魔方迷宫内的金属房间。 “忽然想当一下冒险者,体验一下冒险者的生活。而且听说现在高等级的冒险者的确有些匮乏了,所以想要出一份力。”许万均微笑着说道,从刚才那些冒险者的闲聊中就听出来了,现在的冒险者的确有些青黄不接。 此刻,其他大陆连接的几界,整体来说,都算是平稳的,因为双方之间,都是有联系的。 司寒羽下了楼,瞟见舒万安和司方世正在客厅里专心对弈,不由放慢了脚步,和两人打了个招呼。 三个修士一见那百宝囊顿时信了十成十,他们虽然都没有百宝囊这种高端空间法宝,却是都知道的。这百宝囊在人界里可没有,乃是灵界之物,顿时他们都相信这百宝囊就是他们那位祖先真仙的随身之物。 “撤!”收拾赶紧战场,两名骑士搀着索隆,迅速朝坚石要塞的方向跑去。 打量了这个房间一圈,安兹发现这里应该是个武器室之类的地方,到处陈列着各种各样的盔甲。 江聿宁忽然抿唇孩子气的笑了笑,写:其实打鼾我也能睡着,我就是想晚上跟你一间房。 随着站在深坑之上的突击队被全部赶下,这一轮的突击战便以失败而告终,本杰暗觉可惜,就差一点就能成功,不过总算看见了希望,证明这个方法是有效可行的。 她此时光影,身着黑底衣服,服饰古朴典雅,将她身量衬托得修长挺拔,黑色的衣服上,绣着青色和红色的玄鸟,青鸟静谧沉着,红鸟昂扬欲飞,她正在神色复杂地打量着叶昂。 猫脸猴王掷射出的长矛飞到原十一右手手掌前一毫米处,悬停不前,长矛旋转变慢,静止一瞬后开始坠落。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这次只为虎威营而来,昨晚的百姓我们都放走了,只是找虎威营。你们也一样,只要愿意投降,我们愿意放过你们,虎威营的人一个都别想跑!”城下的“喇叭”喊道。 杨雨很感激黄师傅大晚上跑空车,那么远去接他,虽然自己不富有,但一百元还是能拿的出。 人数共计九千八百零一,除去鸿钧道人和两位童子,合计九千七百九十八位。 最主要的是,抽奖获得的技能,不会产生身体承受的负担。如果是兑换的,那还要看看自己能不能承受那么多的能力。 方醒仔细的看着四周,自己就宛如站在一个没有前后左右,上下东西的空间里,根本分辨不出具体的方位。那种感觉真的很怪异,让他觉得有些不适应。 活体锻炉!这个技能到方醒手里还从来没有用过。方醒倒是看了看,发现要求的东西都是匪夷所思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改善教育 春节过后,国内接连发生两件震动朝野的大事。 首当其冲的,便是“绝德”议题。在南方,以康大师为首的一众势力坚决反对“绝德”。而黎帅原本寄予厚望的冯帅,却在这件事上态度坚定不移地支持“绝德”。 冯帅一进入京城,便即刻前往拜会各国公使。在得到各国公使的肯定答复后,他并未趁入京争权夺利,而是秉持 “那你就别管了,你只要写张欠条就行了,这个条件对你很优待了,你看怎么样?”青哥说道。 那天一整个下午,我都是拿着这些清单反反复复地看,连一个字都不肯漏过,但是看得清单越多,我却是越发地坚信了我一开始的想法。 慕容萱整一个就是喧宾夺主,有她在,傅菱雅和林汐月都不自在了,只能拘谨的陪坐着。 “公主…”傅菱雅有些好笑的拉住了要‘干架’的慕容萱,并且制止性的瞧了一眼慕容诀,示意他少说两句。 “喂!你到底会不会治?会治你就治,不会治你直接说,如果你治好了夏所的胳膊,你想怎地都行,我大刘保证给你好处。”大刘身上有一股江湖气,一看就是老警察了。 我顺着大岁手电光所照射的地方看了一眼,顿时就惊呆了,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不知道该如何描绘。我知道有些地下洞穴里会有钟乳石,但那是地下洞穴,可是这个洞穴是高出地表的,按理说是不应该有这东西的。 我开始暗自窃喜,从她说话的语气中,我能明显的感觉到她的变化,她已经失去了方寸,就像一个突然弹断了琴弦的乐师,开始轮到她慌了阵脚。 我这样想着,也就决定将我的经历对其闭口不谈,其实去羽化坡转一趟就回来,让他们将错就错下去,这无疑也是为了他们好。 随着这一变化,杨天感觉到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整个背脊骨都是凉的了。 一直被被星辰之气包裹的手臂抬了起来,竟然这般直接的将冥河的攻击截住。 看着两人,夜锋扔出两枚疗伤丹药给两人,冷冷说了一句:“跟上。”便直接向着下方落去。 看着周围环境,夜锋想了想,然后一挥手,唤出了已经自我修复了七七八八的檀落盾,一道法诀打出,檀落盾便泛起银白色光芒,将夜锋周身都护了起来。远远望去,夜锋就如同身处于一颗银白色光球中一般。 已经让兄弟们退后的雷虎等人看着这般盛状,对那些再次到来的毒蝎给予最强的打击。 严江天好似在和江峰戏耍一般,一边比武,一边点评道,完全不将江峰放在眼中。 还好之前已经进去了大部分的冒险者,就算没有进去也受伤的受伤死亡的死亡,虽然周围有不少活下来的冒险者,但基本上构不成什么威胁。 林琅头上流下的鲜血淌了他满脸,看上去如同恶鬼一般,分外狰狞。 雨儿夸了夸柳天,随后坐在梳妆镜前开心的吃起自己的桃子。柳天则拿起一旁的梳子,轻轻的将雨儿的头发竖直。柳天的手法很熟练,还给雨儿扎了一个可爱的丸子头。 几道身影立刻消失在了灵能战舰,在冲向血肉星球的过程中,剑阵随之展开。 大队长也觉得头有点大了,姜龙那边也没有一点消息,而且现在他对于姜龙也不是完全信任,已经安排人调查他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京城风云起 寒风未散的春天,陆嘉衍悄然将思媛安置进清河镇的小院。与此同时,身怀六甲的小妾婉儿被送往六国饭店待产。陆府上下值钱物件悉数搬走,大半存银也转入花旗银行。起初,众人皆是一头雾水,直到一切安排妥当,才惊觉四九城已风云骤变。 一时间,京城街头突然冒出数千闲汉,他们举着“京城学界请愿团”、“军界请愿团” “它本身是黑铁时期的某个异物的后代,只是很可惜它为了早点能突破,让天地至理现了它的存在,而天地是绝不允许黑铁时期的生物存在的。”那道身影解释道。 他嘴角微翘,有模有样的拿起旁边的放大镜,凑在龙凤呈祥瓶上仔细看着。 林雪和冉灵儿还没放学,要是看到他这副样子,肯定会对他鄙视一番,可这又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却求之不来的生活。 林宇打了个激灵,感觉整个魂都被她勾走了。然后云沁妍也跑过来,拉住了他另一只手,向着他撒娇。 大阵中的黑袍人见云轩竟然能抵御住巨刃的攻击,心中不免有些惊怪,当下大喝一声,四人齐齐探出手掌,黑色劲气顿时暴涌,疯狂灌注进了巨刃之中。 一道道攻击击打在山蜘蛛的身上,但是却没有留下任何一道伤痕。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儿,梵若公司曝光率大增,让很多人都知道了。 “没事,让他们放松一下也好,也不知道你们中还有几人可以回去。”林宇叹了口气道。 闫理事更是老神在在,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好像会议之后,梵若公司就是他说了算般。 云中子返回来将冲云道人和偃云道人救醒,师徒三人带着满地的伤员回云梦山绮云居去了。 八贤王,好秦砖砚台,也喜欢用这种砚台赏赐给拥趸,以示自己不奢靡,因此,磨石记的掌柜,想方设法囤积了大量秦砖于蓟县,合计七千方。 李洪玉愣了一下,他是真没想到,两个外地来的竟然说动手就动手。 如果连这个都把握不住的话,那他这个贷款专业户的名头是甩不掉的了。 地下几层的人员全都是戒子和肾帅为林沧海百里挑一出来的绝对忠心的人物,而且一个个都是有着不错能力,敢打敢杀的人物。他们就是整个公司的真正中坚力量。 至强是在昨天下午的时候又接到了神秘人的电话,这次不知道为什么至强感觉神秘人的情绪有点激动。 博古叶子是从水浒叶子衍生出来,本身也可以做赌注,玩法与水浒叶子基本一致。不过,博古叶子更多的用作博具,一种饮酒行令的酒牌。 只见老鬼手掌一握,整个道界中的所有鬼物刹那间都消失了。大道之火顷刻间燃尽了一切,不管是鬼王还是鬼皇亦或者是鬼帝,在大道之火下,刹那间都化为了灰烬。 周诗晴想了会,正要说点什么,哪知道金元宝的手机响了,她只能作罢。 虽说如果这个活动成功完成后,自己的履历上肯定会填上光鲜的一夜,但是这需要承受的压力让这位大队长一直在心中叫苦。 紧那罗迦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青微,居然有人会放弃这样大好的机会? 此时的三千丈外,星罗正竭力得控制着双手上得两个阴阳能量球。 牌楼两侧,道家典籍里所载的十八尊护法神兽石像成对伫立,威武雄壮,气派非凡。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复辟风云 觉得自身实力过关的人可以选择挑战,而挑战的对象,也是稀奇古怪。 僵尸的修炼,往往都是朝人类外表的方向进行,那样不仅可以是自己看起来顺眼一点,而且还能让自己僵硬的四肢变得灵活自如。 “能有多大的浩劫?”明坤不信,只当赵大柱拿话敷衍他们,仙魔大战,他们经历的次数可比时坮还要多。 最起码对普通人来说是如此,哪怕细胞一个月一次新陈代谢,拥有的生命也将是无尽的。 利用漩涡一族遗留在洞窟里的铁索把船只固定好,众人才收拾好行李正式踏上石岛。 “好的,唐兄弟,今后只要有需要赵某人的地方,您尽管开口,我赵某人定当全力去办。”赵瞟眼按着心窝子说道,这份真诚不是装出来,那是发自内心深处的心声。 心动摇了,刀就会变钝,刀钝了,心就会变得不安,心不安,人就容易走入邪道。 不久后,一个婀娜多姿的服务员便走了进来,来到了青山庆的身边。 现如今,再看到赵大柱,舍弃对其他强者的狙杀,将近乎所有战力汇聚到一体,要绝杀赵大柱。 回到房间没多久后,旗木朔茂却是找上门了,早有准备的旗木临也从容应对,倒是没让旗木朔茂发现什么异常,毕竟前者和纲手本身也不算十分熟悉,自然难以发现「纲手」的异常之处。 毕竟血脉这玩意,再强也会有一个极限,达到这个极限便无法再继续提升了。 凡是出现一位源纹师必将受到各方势力的争夺,成为各方势力的座上宾。 穆玄朗作为一个最好的聆听者,并没有打扰穆天美所说的话。即使这件事情中的主角是有关他,他依然显得冷淡,或者说,他的心思,根本就没有放在这件事情上,只是在享受他与天美一起漫步的美好时光。 “只要你我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他又如何能知道自己是皇贵妃所生?”皇后一边逗弄着婴孩,一边漫不经心地回道。 “你这孩子,自言自语什么呢?他是谁呀?另一个冷霜?!”郁紫诺继续无视她的异常举动。 所以,当林浩凝实出杀气,周身浮现出一股淡淡的血雾,并且有血腥味从中弥漫而出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就在这时,虚空之上一把重剑劈了下来,帮天煞挡住了对方这一击。 罡风吹在黑蛟体表,发出接连不断的金属撞击声,但却根本无法减慢黑蛟的移动速度,更不用说将其斩碎了。 围绕艾德琳的男性身影与金色光芒也立刻消失了,大贤者用尽了精神力,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和未来科技抗衡,自己也不用一直的躲藏,他已经受够了,哪怕是以前他也没有经历过这些耻辱。 倒不是因为贪婪,而是他知道,孙瑞这种豪门公子哥儿,一旦送出来的东西,从来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怎么说邬松也是自己的弟子,他也不希望最后自己的这位弟子也因为寿命的原因反而比自己率先离开人世。 立在一旁的萱姐看到薛晨认真给茉莉花打药的样子,眸子里淌过一抹感动,她不清楚薛晨搞出来的这个所谓药液是不是真的有效果,但是这一刻,她确定薛晨是认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这不免让成阿牛大喜,机遇稍纵即逝,赵二狗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把瓜果蔬菜捧上了天,现在正在热头上,赵二狗只要把握时机,好好干它一场,没准真能站稳脚跟,傲笑全乡。 的苍蝇,四处乱窜。因为他们失去了监控室方面的统领,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作战目标。 当然,哪怕是四百一十米也不是林峰的对手,他顺利的进入到了第三层。 在空中的鬼鬼被眼前这个萌萌的机器人搞得心烦意乱,他一听到她那酥麻的声音全身就拼命的打颤,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是的,你没有看错,就是大转盘,类似于地球上的那种转盘,上面标注了不少的赔率,还有不少的空白,压中了,最高赔付一千倍,而压不中,可能就是空白一片,压多少都贴进去了。 剑侠客脑门一阵黑线,现在这种情况可不是剑侠客想躲就能躲开的,这一次的法术攻击剑侠客可以说是百分百的躲不开了。 此时月儿和巫卫们都沉浸在震惊当中,呆坐在当场。天赐看着大家的样子,给了他们一点时间消化此事,他知道这件事对巫族来说真的很难接受,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他们必需接受现实。 第一百四十六章 遗老群相 要说复辟这出戏里最来劲的,还得数那帮子遗老遗少。克五在府上摆了桌流水席,呼朋唤友聚了一屋子人,扯着脖子就开侃: “您几位可不知道,皇上头一天登基就连下九道圣谕!头一桩就是让黎胖子滚蛋,嘿!您猜怎么着?这孙子愣是抗旨不遵!马上就有人参了他一本,撺掇着圣上赐他自尽!” 王公子端着酒杯笑得前仰 李玲儿身后的妖修看着李玲儿出手,看向叶枫时,无不露出狠厉的笑意。 而房间之中,左飞则是不知道去哪里了,左飞并不知道陈江的底细,所以不敢和陈江正对面一对一的决斗,而是想要突然之间跳出来干掉陈江,殊不知,陈江早已经知道左飞在这里了。 向少南很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虽然成为东南之王也是他梦想中的事情,可是他也知道,想要走到那一步实在是太困难了,而现在,陈江居然要让他做梦想中的事情,向少南当然有些不信了。 老魔霸气的发出话语,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王道也只好拿起喝干净,立刻又被倒满,一连三杯迎客酒,老魔放下酒杯自己拿起牛耳朵塞进嘴里大嚼,王道也不墨迹,同样先吃牛耳朵,味道很一般。 十天的时间,对北子洪来说,都尤其重要,他需要按照在雪封岭得到的星辰图来计算方位,准确的找到臂市、贯角、出心、日变的位置,从而最终确定最后位于四星中宫位的鬼柳。 昨天晚上可是整整折腾了一晚上,连陈江都觉得疲惫不已,至于楚倩,也为自己的不节制付出了代价,到现在还感觉到下面火辣辣的,如同裂开了一般。 一路上,唐嫣然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叶阳,仿佛他是外星人一般,想要把他里里外外看个透。 当然问不出什么,都没人搭理他,当机械亡灵龙降落,这货都没出去,立刻有人运来弹药,宏天骄打开弹药仓让他们填装,机械亡灵龙再次起飞。 “人家是有点舍不得吗,但是我更舍不得你,我要跟着你。”夏霜霜声音有些颤动的道,眼泪终究还是流了下来。 此刻,数十万修士,在上古道湖区域外,环绕八方,遥看道湖中心,他们虽然无法获得最终造化,但能亲眼目睹,也是生命中一次精彩的经历。 八个东保的到来,使得我必须将完成任务,放在了首位。也因此我只有在杀死了一定数量的变异生物后,才有时间利用黑色恶蛆,来锻炼自己的高强度正面攻击能力。 可能是心有灵犀,在胡强进门不到两秒钟的时候,范大成也就揉着眼睛从他自己的卧室里面钻出来了,他很是意外地望了一眼客厅之中的这个不速之客,在等他看清楚是胡强的时候,立即就一扫疲惫满脸笑容地说道。 “谢谢鲁管家相送!府内也有劳管家照顾了。”商羽也客气地说道。 三千年来被誉为玛法大陆法师一系最强的神兵之一!是所有法师所梦寐以求的终极神器,其惊人的魔法力,就算比起嗜魂法杖也丝毫不差!没人知道龙牙究竟是何人所造,和霸者之刃一样是上古时代所流传下来的,上古神兵。 “如果你输了就当将我塞给别人地赔礼吧。”他眼里地谑戏稍减。声音里透着落漠。 雷达显示的全息影像,紫洋和凯尔勒已经收敛着气息,将身上紫色战甲光芒压倒最低点,然后慢慢靠近了那个到现在为止仍然什么都不知道的“队”级战士。 第一百四十七章 明暗之中的抉择 瑞泽的诡计实施之后,辫帅在宴席后腹痛不止,几乎未出过茅厕。盛怒之下,他下令彻查此事。 卢孟实为证实老掌柜清白,带人抽丝剥茧,很快查清了瑞泽借审查之际,在酒菜中下药的卑劣行径。 大太监将瑞泽唤至僻静处,叹道:“你这糊涂东西!自己体面些走吧,别连累妻儿。咱家……也护不住你了。” 瑞泽跪 出去那时候,我回头看了表嫂一眼,四目相撞一起,表嫂脸上立马浮起一道红晕,那娇羞腼腆的模样,竟然让我对表嫂下次治疗充满了几分期待感。 “白素贞?”罗通道长微微一怔,随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你们老眼昏花都瞎了吗,连白虎都不认得了。不过也对,这儿的雕像连白虎百分之一的威武帅气都没有雕刻出来,不伦不类,丑死了。”沧尘开口,一边鄙夷众人,一边吐槽雕像。 只见弥天又哉的手在空中迅速掐印,口中呢喃着,就好似念咒语一般。 灵力形成一朵朵晶莹无暇的冰莲花,阳光下折射绚丽的光彩,瞬间虏获了众人。 丁知微的房间还亮着烛光,灯火摇曳,在窗外,红菱看见了一道身影,她还在嘀咕,说难道已经有人告诉知微姐姐了,所以她根本就没打算睡觉? 几人闲着没事,林晓吃完早饭,就让牛青山找来鸡血鸭血猪血各种血,一样样涂抹在那铁球上,想试试这秘药是不是碰到血就会出点古怪。 石不语咳了一声,“下官明白!郡主,我们进山吧!”说完,转身大无畏地往密林中走去。 怎么想着也是不靠谱,毕竟她所经历的位面,哪个不是之前便有经历过事情,才喜欢上的? “你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我记得平时,你话不多的。”王灵韵避开宫明的目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的。今天之后,她会将身体还给寒来。 这里的巨人原来只比普通野兽聪明一些,在一般人看来就很愚蠢。不过他们的战斗力非常强大,这点毋庸置疑。 在别人看来是近乎于无敌的招式,但在樱一眼里,却是稍有欠缺。 “不是,但修理不在话下!”这倒不是开玩笑,只要把维修技能点满,别说修备用电源和发电机组,飞机坦克也能修。 单是高度,就达到九十九丈零七尺,在台上顶端还有各色建筑,垛口房屋,多为斗拱飞檐,雕梁画栋,富丽堂煌,豪华盖世。 孔深一听寒来这话,明显不太乐意了,他关上藏品柜,把手里的工具往布包里一收!再一卷。然后把那卷工具随手往远处的工具盒里一丢。只见那工具包毫无落差便稳稳落盒。 少主解开内衫,踏进浴汤,只露出莹-润的双肩,肤若美玉,只看侧脸,精致得竟挑不出一丝瑕疵,生得貌美无双、祸国殃民,举手投足,魅惑之色浑然天成。 格雷格相当满意,这些新出现的长耳族同伴,也让他感到莫名的亲切。 “随你喜欢好拉,不过是个称谓而已。”朱砂刻意结识对方,自然也表现的十分大方。 真打起来,谁灭了谁还不一定了,现在日子过得好好的,他们可不想没事儿找事儿。 黑衣人a心有预感,托尔她们此刻正在进行的事情,很可能跟自己请她帮忙的事情有关。 今天的毁灭者战斗决心很坚定,付出了六七百的伤亡后,有上千毁灭者终于冲到了[西石堡]的外围城墙下,开始攀爬。 第一百四十八章 走向萧条 这个时候,谁都没有开口。林氏是不想管胡氏的事,陈鱼他们看着是特别的解气,而张氏是不敢,本来这件事她就理亏了,所以更不敢多说一句,怕说多了,又得打一场,那要折腾死她。 苏怡、苏苏两个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明眸不由偷偷的瞄向大姐。 “今天修炼的人多,你们去第二十一间房间吧,那里面没人。”黄伯的声音传来。 被指明的召唤怪物立刻走了过去,来到两只精英怪物前,然后回来,只不过这一次吸引失败了,因为两只精英怪物都过来了。 无双王挥掌挡开山洪的本事,让谢半鬼震惊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以至于,在毫无反应的情况被无双王劲气的余波给震昏了过去。 “嗨,我不是在帮助摩玉说话,而是我觉得他倒是真的适合你”俞升知道俞阳现在身在皇宫中想不选择都难,她必须要早做决定。 慢慢的,港口变成海岸一角,海岸又被大海囊括,等离开大和国海域,进入东海,星则渊才从上面跳下来。 想到田不二说的那种情况,中年男子只感觉体内气血翻滚,有一种喷血的冲动。 前面,相距一里多远正对鬼域中门的城墙上,不时有轻微的移动,好像有人悄然自左右来,又悄然从左右去了,行动镇定而熟练,就像乘着月色而来,又随着北风转走的幽灵一样,诡异的布置着什么东西。 面对高婉晶的不停疑问,司徒泽根本说不出关于云依依出事的事情。 不就是考个试而已,爷爷和自己妈,裴伯父裴伯母一起送他来考场也就算了,居然还有这么多的佣人,连司机钟叔,管家,园丁都来了。 那天在老刑家,她本来心情很好,可老邢对她的决定都不太赞同,到了最后,谈论到对养父母的态度,老邢的目光不自觉的透过窗外久久凝视李婶家的房子。 顾向北扭头看着他,哼哼,他就不信,慕辰能夹上来,就他这种呆板的平日里不玩游戏的人,怎么可能会夹娃娃? 蒋叶锦想想也是,别人她不知道,安金鹏的话只怕不是一两句话让他走开就能走开的,但她还是觉得有点什么。 裴安安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夏天刺眼的阳光穿过窗帘,卧室里一片明亮。 骆清颜拿出了自己配置的药膏给孩子涂抹在了伤口上,孩子的伤口立刻就有了变化,不再向外流血,立刻就止住了血。 杨悦觉得骆清颜身上有一股神奇的魔力,一种可以让人安心的魔力。这也是因为骆清颜有本事,有那个能力。 而楚洛一几次检查结果显示没有问题,安馨悦的检查报告却出了问题。 她一只手抵在他胸前,想要他放开自己,让她稍微喘口气,他却吻得更深。 制作人不仅对娱乐圈实时动向了如指掌,更需要了解观众当下心理需求有大局观,成为引到潮流的人,把视线牢牢掌控在掌心。 叶倾城昨天就把去找了那个令她一见钟情的男子,可是只有一个晚上,时间真的有点紧了,好在她真的找到了,是凌王府的世子爷,如果就这么唐突的上门让人家娶她,说不定会被人家当成疯子。 夏天点点头,算是了解了,魔界的前期修为很高,金丹高手远远超过其他几界,可代表上层实力的超级高手却很少,这是魔功的限制。 毕竟自己是要混进去,而不是大摇大摆的走进去,没人知道自己最好。 尝试着呼叫了一下,发现原来的系统选项等一些列功能全都不见能,剩下的只有包裹、商店、以及以前没有出现的花园这三个选项。 “放心吧,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你还别说,这一次,让洋郎中给诊治之后,我觉得好多了!”皇帝安抚着两人。 “好说好说,只要你去见见我学姐就行,不然我没办法交代。”我欣赏着电脑上翻拍的照片,十分赏心悦目。 南烨数着项家男人的不是,项英眼睛只是盯着床上的人儿,他现在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什么,就算是自己想要问更多的事也不行,因为那样只会更加的害臻儿累心。 燕怀仁双眉紧锁,双手握拳,拳头之上泛出黄色光霭,“凤栖梧,破杀”,双拳打出,霸道无比,猎猎的拳风化出数百道道气冲出立刻缠绕在一起,竟然化出一双凤凰冲向火龙。 因为一直都在忙基地的事情,所以从丧尸围城之后米多几乎就没有怎么出过基地,偶尔出来也只是在基地附近转转,杀几只丧尸练练手,这一次出来她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变得不太一样了。 日子即将进入十月,秋意正浓,落叶纷纷,风中都带了些凉意了。可是咏灵心内却是温暖一片,春情如醉。毕竟,过了生辰,十一月份,便是她同北辰昊昍的婚期了。终身大事将近,她又么怎能够不心怀雀跃? “浩白!没有听说过!”典韦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听说过。 只露西一个,应该远远不是陆离的对手才对,但是看现在的样子,陆离并不像是讨到了什么便宜的样子。 常世雄连连道谢,并将这些日子的租金交给掌柜的,又交给他一封信和一锭银子,嘱托掌柜如郭大人来问就把这封信交给他。 这个时代的人,穷怕了,苦怕了,就算有钱,那也是不舍得花的。 “是,这一点必须要承认。”白夜笑了笑,丝毫不介意罗斯福的话。 第一百四十九章 新一轮发展计划 琉璃厂的铺面一家接一家地紧闭门窗,上了门板,挂出歇业的牌子。掌柜们心里都明白,如今这光景,开一天门就亏一天本钱。老话说“乱世黄金,盛世古董”,可眼下京城里光复辟闹了两回,街上三天两头就出事,谁还有心思把玩古玩? 那些往日里挥金如土的达官贵人,如今个个囊中羞涩,只出不进。 另一拨大主顾是各 韩东打完官司,顾不得离间计效果如何,催促商茜开车回家。他有一件着急上火的大事要处理。 终于,两人经过一段上百米远的滑翔之后,终于落到了街道对面的另一栋大楼顶端。 协和医院病房里,只有一个保姆在忙活。谢正和的家属却是一个都没见着,只有谢正和孤零零地躺在床上。谢思琪呆呆地看着病床上一动不动的谢正和,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唐魅和萧焕也不是不明白事理,又开了几句玩笑之后,便离去了。 雷剑站在山巅之上,指挥骑兵营放弃战马,徒步对日军三七二联队实施进攻,并配合一、二营,以最大的火力,压制敌人龟缩,争取在兵营里与敌人展开近战。 不知何时他的身边飘起了银色的尘埃,那是如同铁砂般的银色粉末。 韩东嘿嘿贱笑而不答。法律圈有苏丽墨宝的不多,要是封信拿到外面去拍卖,应该有的是土豪哄抢吧?天价!绝逼是天价!韩东看到的不是字,而是一张巨额支票,他能不喜欢嘛。 这让天尊对青林,十分的看重,他从一开始就觉得青林不俗,现在这样问,也是希望能够多了解一些信息。 众人不禁莞尔,对尉缭这种荒诞不羁的性格,的确毫无办法,好在他说的,倒也不无道理。 他们穿过的街区停满了送学生的车辆,校门口更夸张,停的全部都是豪车,什么奔驰宝马宾利一抓一大把,不是豪车,根本不好意思往这里停。 一前一后,叶宁跟着青年在林子里步行了十来分钟,地下的骸骨渐渐少了,最后来到了一片空旷地,而这片空旷地的中央居然有着一个巨大的池子,池水很纯净,却不是透明状,泛着淡淡的金色,给人一种奇异的感觉。 而在李一生讲课时,一名发丝略有花白的老者也是来到了学殿门口。 刚刚坐下的李一生微微一愣,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够听到关于两人的消息。 主持人生怕没有话题,既然江尘提议,有啥不答应的,急忙把江尘领向了导播台。 那里,在他的感应中,正是在雅美公司会议室内,他打出的几道劲气之所在。 丁北海拿着手机,发了好一会儿呆,这才一脸凝重地把手机放了下来。 然后,懵逼状态的紫金麒麟就被韩香君一把抱着,去了后面的座舱。 如果他真的中毒了,那还好办,两人中随便一人就能轻松将他拿下。 鬼无常不知道为什么异形可以为他提供血月能,其中必然有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许创造异形的物质,是一块逆天的特殊天宝也不一定。 从保安处到青山公寓外面的大足足有好几百米,我走过去后,大门打开着,两边站这些穿西装的男子,但都是普通人,不过手里拿着枪。 出现在拉纳卡那个中世纪古堡里的很多神秘符号,在阿尔日尼城堡中也能见到,分别刻在不同的地方。 第一百五十章 外交风波 “号外!号外!段、冯两帅亲拟宣战诏书,我中华正式向普鲁士宣战!”八月流火,《京城晚报》头版以粗体铅字炸响惊雷,猩红油墨浸透纸面,让众多市民突然意识到华夏居然敢向洋人宣战。 消息如燎原星火,顷刻间燃遍京城各地。茶馆酒肆的座椅,被激动茶客频频拍桌子的震得发颤。 各书生、编辑的书案上,宣纸还未 袁誉勒马向前,走在大军最前头,任寒风冷冽刺骨却丝毫不规避。 为什么分明欧聿夜的眼神之中,对自己流露出的是那种柔情,甚至于不忍心看到自己受伤,却还是屡次将自己给推开,不让自己靠近。 只不过,大剑的梦琪这局没有走上路,而是很骚气的到处去捣乱,去防碍对面的老虎打野,丢个技过去减速一下就跑,还让他逮着个机会用惩击抢到了一个红buff。 一万人一路从冀州吃到长安城下,起码要吃掉数千石粮草,完全得不偿失。 洛阳城内,第二座汉仁堂已经在城东选址完毕,不日就要开始挖掘地基开始建造,约莫明年春就能完工开业。 然后端着脸盆去了卫生间,倒掉水,回来站在桌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看着自己手中的手机,这一秒钟就好像是在拿着一个定时炸弹一样,下一秒就有可能被炸的粉身碎骨。 然而蛮熊和神枫的配合,使得白马王的叠浪三重斩并没有发挥什么实质作用,倒是己方的后排被神枫击杀了一个灵术师。 “慕擎远?这个名字怎么那么陌生,是不是一直都在黑市?”宫御臣问道。 听到这里,白琉璃心中仿佛涌现出了一种新的想法,万一以后自己有什么事相求,那是不是能靠撒娇和美食来铺道,她就能像螃蟹一样横着走了? 万无忧,不,或者是冒牌唐有龙,穿着一件黑色风衣,带着一顶黑色帽子,将双手插在衣兜里,出现在凌天大酒店的门口。 一想到当初的那个风华正茂的青年,变成了这般容颜,苏澜不禁唏嘘不已。 “她敢,有星辰哥哥护着她才不敢欺负你呢,放心吧。”叶星辰拍着胸脯保证道。 “也就那样,这条龙出不了南地,强行出来,就得降级,没什么。”容临表示这就是个纸老虎。 但是民间缺将这件事情传的神乎其神,种种类型题材是什么都有。 这种人练起拳来,与那种瘦骨如柴,身体孱弱的拳手相比,优势大了不知多少倍。 提示声响了两声,车厢大门关闭,列车缓缓驶向前方,将气急败坏的大妈甩在后面。 反正,具体情形,具体死亡人数,张坤不是考据党,也不太关心。 “在这里,想找个懂得和你一起玩投壶掷卢的玩伴都很难!”朗日叹了口气,向门外走去。 涅槃丹的药力在消化着,在身躯内外形成了淡淡的涅槃之火,与补天气配合着,修复着身躯的创伤,伤势在一点点恢复着。 “我他妈晚了两分钟都沒捞着地方。你看你都晚来多久,擦”旁边一个青年抱着肩膀,正在看着热闹的说道。 唐舜治挥了挥手,与他同行的人当即会意,关上了房门,像是两尊石像一样。 虽然在摧毁着叶新的身体,但是在这一刻的许多人看起来,这就是神辉,他们甚至无暇去思考叶新现在的身体情况。 月寒出了兽神宗,在京城中一路闲逛,不时向路人打听,梦红楼的方位,半个时辰后,他站在楼下,向上张望。 第一百五十一章 分裂之初 四九城的秋天,段帅站在总统府西花厅的台阶上,望着院中梧桐树。金黄的叶子簌簌落下,像极了这几个月来纷纷请辞的官员。他摸了摸腰间佩剑——这把他引以为傲精心打造的“三造共和”配剑,如今却成了众人矛头所向。 他虽再造共和,但此番闹剧也是他一手造成。gm党人并不服气他!被他欺负过的议员、请辞的官员,皆有 从楚过寒和李雪茹两人中间飞过去,将二人手中的信物斩落在地。 驭兽师真正厉害的点在于,他们如果神识修为够高的话,甚至可以召唤已经死掉的异兽。 张浩立即跟上,想不明白仙使为什么要带着自己来吃这样一碗面。 只是没有了山鬼,四周凝聚的三道人形煞气冲了上来,将王玉荷和张浩拦下了。 白衣一言不发气态巍峨,蓦然停住了捋胡子的动作,双目骤成一线。 “我怎么饿了……”老夫人笑了,看向叶青青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 他到现在还没联系她,也不知道他今天没见到魏松,又去哪里了。 别墅里面,楚水依和张萌浏览这帖子也是大发雷霆,陈铭在一边看着也是有些怒气。 甘宁颇有自信马忠不会让自己走,但是以他的胆大,也有点不敢掺和马忠的事情了。 轻咳了咳,夏悠其实也蛮尴尬,他站起身走到电脑前,说回了正事。 加藤惠似不经意间说出的一句话,却犹如核弹坠落般,在夏悠的内心里引发了一场滔天海啸。 白帆暴吼一声,手中大剑好似磨盘般横扫而出,卷起一阵气流席卷四面八方,将剑气尽数击溃。 这两种声音,一种是如同麻袋般被人扔在地上的声音,一种是因身体剧痛而发出的嚎叫声。 对于孙思邈,李慎可是绝对的当成亲人,孙思邈虽然为师兄,可是他也能够感觉孙思邈对于他的关爱,交给他的事情,他也尽全力完成,鲜少来麻烦他。 “妾身想要问你,你消失到底去了何处?这些东西又从何处弄来的?”武媚娘盯着李慎问道。 夜风呼啸而过,吹乱吴尘额前的白发,飘荡起他的衣襟,猎猎作响。 孙匡都开口说话了,那帮纨绔们自然是把各种讨巧的话,阿谀奉承的一起送上。 “魏武卒骑兵长,二五百主:c级剧情人物,武力型武将,场景强化。 看着路凡转身赶向高台,左单阳疑惑地望了一眼白灵,“主人放心,这人的能力不简单,那株妖花和他都不好对付,就让他们斗斗看。”墓室颠簸越来越严重,左单阳担心其他人的安危,随即点了点头,和白灵一齐奔向大门。 甚至可能会因此退出一流家族的行列。而且耶鲁大学并非只是简单的学校,并非只是一些建筑物,那里面真正有价值的是一些顶尖的科学家教授。这些人的成果才是耶鲁大学的根本。 而此时王不归已经开始怒吼着往瑶池方向赶去,愤怒的力量让他突破自身极限一路保持最高速度奔袭回去。可他到时那道人早走了,只留他跪在地上捶地。 反正我也是一时半会没事么事情,和他们在一起若是能够打听出传送阵的消息,倒是不错。虽然明明知道这三人的眼神不怀好意明显将我当做肥羊,可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就算是被当做肥羊也不是一件坏事。 不过在他们看到你那腾空而起犹如地狱恶魔一般的身影,腾升而起。在以一拳将军舰之间轰碎,这样的力量已经不是他们可以理解的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全民赈灾 头顶不停飘起上百的伤害,前一刻还满满的血量正在一点点下降。北溪一点也不担心,蓝咕噜只是65级的王者boss。就算再厉害,等级的压制和属性的压制,这只boss也不可能反虐北溪。 水管工和周强等几人,脸上也稍微露出期待,他们真的受够了这个地方。 一边自语一边低头看着山洞内,扬起右手,手心里黑光激烈震动,紧接着幻化成了一把巨大的黑色长矛对准了山洞内猛地掷出,巨石应声破碎,大块的石头往外飞溅,整个山洞被彻底贯穿,打通了入口。 在他的目光深处,虽有不甘,但他也知道,现在的他还不是苏立的对手。 “指不定,他看中的就是你跟良辰微凉那层关系。”零十一扬眉,含笑看宁缺。“对吧?”笑容意味深长。 方宇昕和白烨在心里猜测着,没等靠近,白烨就将车子停在路边,二人一齐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猫捉老鼠的游戏,正在进行中!至于最后是众猫逮到老鼠,还是老鼠吞掉这些猫,一切都是未知数,让我们拭目以待。 后来靠着北溪的人脉,莫天行才会有爬上莫家家主的一天。结果最后,没有感恩,没有她想的爱情,有的只是一个巨大阴谋。 白谦谦心里高兴不已,他就知道,爸爸果然是喜欢麻麻的!他故意没说闹事的人被方宇昕和方宇旸狠狠教训了,就是想让白烨生气。 红猪走得急又是埋头,才到门口处迎面就直接撞到了结实的物体,抬头一看还没出声,头顶就传来粗鲁的声音。 “你先考虑下吧,要是再有合适的人选也可以跟我说一声。三天之内要定下来。”杨嘉桢叹了口气,终归也没有逼她太紧。要是有其他的人选,他倒也很乐意接受。 “唧唧,唧唧。。。”抬头一看,有只麻色的鸟在悬崖上的一颗老树上。而那半死不活的老树枝头竟然还有几片墨绿色的叶子。心神震动之下,神行无忌默默的退回了房间。 看着杨辰被围攻,被杨辰所救之人,此时心里几位复杂,不过最终还是有人毅然转身离开。 “当然我们也不会为难你,只是向你打听个地方,你的回答若是让我们满意的话,这把灵草从今以后就跟你姓。”叶少轩将灵草往上扬了扬,就是那么的充满诱惑。 岁月风沙,有些东西流走了,也有的东西被遗忘了。唯有这座坟茔唯有墓碑上的那张头像,青春不老。 两个少年军人,差异巨大,一个高大威猛如山,另一个孱弱赢瘦如羔羊。 ”少贫嘴了。哼!“吴莫莫不说话了,她从冷月玲那里知道这个大少爷,那可是出了名的浪子。所以干脆来了一个沉默是金。 “靠!懒得理你!”李子孝一甩手将手里没吃完的粥放到了茶几上,又看了一眼王茹梦,她是不是和梁嫣在一起呆的太久被梁嫣传染了? 安安看看林晓欢,又回头看看正准备离开的司机,忽然自嘲一笑。 仪式举行完了,紫薇就瞧着红牡丹直笑,笑得红牡丹心里直发毛,不知郡主为何发笑?她忙掩饰自己不安的情绪,满脸堆出谄媚的笑。 一夜无眠后,敬丹第二天向杂志社请了病假,来到阮安郕的公司楼下。 望着睡得呼呼响的紫薇,向阳站在床前,哭笑不得的郁闷了许久,他没有料到,紫薇在睡梦中都流露出对他的讨厌。 吃中午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饭菜是邵深让人送到的房间。 好不容易为景容洗好,刚要走就被他直接拉进了浴盆,我挣扎了几下还是丛了。不过只限于洗澡,因为我还没出月子好不。虽说被元元改造的身体很强大,但是也要守规矩不是吗? 可是她这些可怜,还不足以让我在这一瞬间就作出帮忙她的决定。 那边工作人员说道,我们听得连连点头,心中却忍不住暗笑,她倒是不知道轩辕觉醒什么时候成了这么一个组织,分明是在欺负他,什么都不懂罢了。 水芝寒坐在破庙里,微眯了会眼睛,假暝了会儿,听见外面大雨渐止,只有破庙屋檐上往下滴答的声音。起身吩咐府丁连夜把粮食装上车,押送到王府。 “没有查看到任何,不过那个年轻人的来历倒是能够得知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开始只是去实习,临时员工而已,似乎是很有能力的样子,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个局面。”陆雅岚摇了摇头,这些信息并没有任何作用。 若是在以前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普通人上楼的,不过如今看在那颗妖丹和吕剑雨的面子上,他最终还是决定破例一次。 第一百五十三章 乱世中的火苗 唐郁一边开车一边戴上了蓝牙耳机,将刚刚被摔了一顿的手机拿起来,给唐劲拨了过去。 我不禁泪牛满面,天呀噜,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就是要常常被商渊压着吧,这样的话,我觉得我会被累死的哪。 徐有根说着就扑了上来,被梁秋月一脚挑飞了,她按下去,果真是没有子弹了。 那是来自星空的色彩,代表数百年前战争没有开启时,最奢靡的时刻。 终于,几分钟之后,电梯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面板上的数字也显示他们现在距离地表只剩下几百米了。 任谁看来,这都像是殷俊对自己在禁区外的远射感到失望后,无奈之下做的无谓挣扎。 “就算现在没让我杀死又怎么样,我依然会随时都会被控制神智,随时都会再次杀了我爸妈,语气让我爸妈时时处于危险中,我这危险源,还不如消失。”黎辰摇了摇头,神情依然激动的很。 “不是,别紧张!不是丛林的问题。”布鲁斯连忙摇摇头,抬手制止史密斯的冲动。 他们竞购土鳖内丹,这已经吸引了店里的僧侣。此刻,听到这些,他们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对莫三超的眼神突然变得顽皮起来。 “众将士,出发东平,剿灭黄巾贼寇!”刘岱抽出宝剑大声喝到,不得不说这样一看,刘岱还是很有英雄气的。陈宫、鲍信见了也多了几分信心。 里维莉亚没有说话,脸上带着一抹笑意,看到艾丝和那个强大的年轻人在一起,作为艾丝的闺蜜她是很满意的,只是她还有些担忧,不知道那个妖孽级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感觉到秦风真的要走,手引言陈丽赶紧抬起来了头向着秦风看了过去。 上次,因为火炼学院受到恶人谷的威胁,来去急急忙忙,都没有仔细的看。 这个正月,蒋慧凡没有回去过一次。蒋国攀终于受不了了,主动上门找了她一回。 “飞升者……”段天河的神情明显就是一愣,将目光转向了段天涯。见到段天涯点头,段天河心中就更加地迷茫了,什么时候飞升者如此厉害了? 这要是他们的家人,着急有什么事情找他们的话,那该怎办,要知道现在的后山可不像是之前的时候那么容易进来了。 她们承认了韩笑说的话,就等同于承认自己刚刚在造谣,这一下子,局面就反过来了。 中心花园地上密集的坐着居民们,特意被空出来的一块空地上,盘坐着一个老人。 肖道郁闷了!这后土对妹子这般有求必应!人情还不是要落在自己头上,就是不知道想从自己这里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会认为自己知道呢? 在山巅位置,一道由白光凝聚的修士,正长身而立,背对着石阶,面向云海的方向。 幽谷公主的行举完全违背常理,他预料不到,更不敢自作多情的认为与之没有敌对时候。 “好了,现在由请维也陛下提问。”帕罗又把采访的权力交给维也。维也对魔法是一窍不通。 尤一天心中苦笑:要是你知道我是模拟了你的脑电波,再用你的暗黑能量反方向攻击的话你就不会那么说了。 “政策哥哥,你怎么来了?”倒是邓巧巧最先见到赵政策,脸上笑开了花,很是亲热地拉住了赵政策的手,可马上又看见了赵政策身后偷偷直乐的肖达,赶紧又放开了手。 可如果巴亚和圣日曼在弗莱德的背后捣鬼,那别说弗莱德只是凯撒第三军团的军团长,这样的事情就是摊在汉尼拔的身上,也未必能顶得过去。 席撒暗觉这提议实在可以接受。“也就是说,到时让那些切断沼泽死气相连的部族迁居别处,如果不从,屠戮灭绝。是这样吗?”“北撒果然睿智。”这在席撒看来并非难事,便已有点头打算。 浩星明睿剑眉微皱,凝神考虑着目前的严峻形势,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一个颀长而略显瘦削的人影,已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星云纵观全局,看着手下的十位准圣,联手对击准提一刻,暗星云的心中,有着绝对的平静,当然,与绝对平静夹揉在一起的,是绝对的疯狂。 这十一人正是那道祖鸿钧三千大道与魔祖罗三千杂念争斗宇宙地重心。老君等六人已经成圣、伏羲转世人族天皇、后土已经身化六道轮回,这八人让道祖鸿钧和魔祖罗无法分出胜负。 上水不甚明白,实际上也并不在意席撒如何决定。她对西妃原本敬佩,后来觉得她心冷如铁,自从心里对席撒藏有别念开始,更觉得西妃放着眼前机会还一再拒绝席撒情意简直可恶。 明朝败亡的最大原因,便是崇祯轻信了东林党人的忽悠,废弃了矿监税、工商税、海贸税。 虽然叶无尘是捡来的,但为了养父,他能花几十亿,而且眼睛都不眨一下,这证明他把养父当做亲生父亲看待。 “临公子,你不是说是时候表现你真正的实力吗?我们拭目以待。”寒亦伸手一拦,拦住了紧跟着千机笑身后的临渊。 由于部队撤离而去,没有人敢在这座岛上停留,都忙于各自心中的方向而去。 哀默大于心死,这本不是他这个年纪,能有的心态,但此刻就真真实实的存在于尹皓身上。就算突然遇到熟人,他的眼神也没有丝毫的波动,就如同一架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般,看不到丝毫血肉和情感。 “萧语,我感觉我们被监视了……”九黎虚弱的伏在她背上,他右腿被麒麟所伤,血渗透了整条裤腿。 第一百五十四章 局势转变 段帅这次可看走了眼。川省督军刘积之哪里是什么草莽武夫?此人乃是前朝川省武备学堂头名毕业的科班精英,正经八百考过武举的“天子门生”。 更不简单的是,他作为该学堂首批留日生,在振武学堂打磨三年后,又送到东瀛陆军士官学校第六期中华队——这一期的同学录上,阎百川、孙馨远、唐荣昌等豪杰赫然在列! 这时,引擎之心忽然说道,随后招了招关羽,两人化作一团黑雾消失不见。 以前李修缘看过类似的报道,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这次会亲眼所见。等那辆出租车开走,刚才那俩男人又跑回来了。 一想起上辈子某位脑袋被苹果砸过的“艾萨克爵士”,洛伦就感觉有一阵无法克制的笑意拼命上涌,让他的嘴角不停的抽搐。 安保队是最辛苦的,基本上全年无休,节假日更累,不过赵龙甲以前在部队里面都习惯了,回不回家过年无所谓,说了一句:知道了老板,红包都准备着的。 一件是在球场上打断大二学生的腿,至今为止那个学生走路都还是瘸的,五万块买一条腿,这价格真心便宜。 虽然佣兵圣城之中,有着诸多武馆,也有诸多露天演武场对外出租,但江天辰毕竟是来参加佣兵之王大赛的,若是过早曝光,对后面即将举行的的佣兵之王大赛并不利。 水晶猎龙者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黑暗的地方,刚想要拿出猎龙刀,却发现猎龙刀不在身边,她站起来,看着周围,一张桌子,和一张床,还有一扇看起来不是很结实的木门。 庞巨木本来就是干下三滥出生的,说话做事连语气神态都很像坏蛋。 现在即便有如此坚固的大船也情况不容乐观,何况白雪孤身外出,此刻沧海一人,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剑奴的心也在狠狠的揪疼,难道真的连老天爷也不许他活下去吗? 暴躁脾气上来,纽维尔就像是机枪手一样,哒哒哒哒,一连传达出了三句话。 “开火!”而这个时候,刑天的重炮也完成了再次的状态,并且锁定了远方秦浩的远程阵地,对着电浆虫所在的方位就准备展开射击。 而在遥远的国度里,受了伤的雄兰,此刻正面无表情的从医院里出院。 而且。竟然还是是那个赫赫有名的猛人秦王从辽东入关后才组件起来的水师,一个个惊愕的跟见到神仙似的。 看人下菜碟这种事情从古到今都是一样的,尤其是在这种高档店铺当中。 秦浩让人清点了一下这些海盗的数量,一共两万多人,这让秦浩手下的数量一下子就暴涨了很多。 上古龙玉的金色光芒照亮了那一方巨大的青石,上面的字迹无比清晰的浮现。 “死!”李易一声大喝,在南方天尊清醒过来的一瞬间,凶猛无比的拳头,已经轰入了南方天尊体内。 欧阳毅露出一口大白牙,给了欧阳蓁一个安抚的笑,之后他面色一冷直接到了卫大壮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子。 我爷爷说他命大,有福气,所以受这么严重的伤,居然没过多久,就好了大半。 这种斗争的经验,在经历了百万年后,已经根植在了人类最深层的记忆。 “那就看谁有耐性,反正我们就待在这里,等他下来,杨羚在水里的能力比陆地强,我们才不会那么笨,放弃强项,用弱点来对付敌人!”金田一笑道。 第一百五十五章 院中宝藏 林管家见着老裕泰的王掌柜登门,忙迎上前打千儿:“哟嗬,王掌柜您可是稀客!莫不是我家东家茶钱没结清?” 王掌柜赶忙还礼:“您说笑了。是这么档子事儿。年前陆少爷在小店吃茶,提起过想置办松二爷那宅子。眼下松二爷正急着出手,您看能不能给递个话儿?” 林管家闻言一拱手:“得嘞,您稍候,我这就去禀报 好似一道寒光腾飞如龙,自弓弦上腾飞而出,那箭锋穿空袭杀而来,携裹着漫天绽裂的寒光急剧收摄,最后化成一星微末寒芒点来。 一些没有参战只是看热闹的玩家,他们在瑞拉平原很远处眺望,望着那宛如绞肉机一般的战场,可以说,这是玩家们在进入神秘世界后,见识过最大规模的战斗。 她放下东西上前,刚包扎好的纱布已经湿了。她多少有些无奈,匆匆拿了药箱出来重新包扎。 此时李察德和威斯布鲁克的配合让球迷们沸腾,这场比赛一定是一场龙争虎斗,绝不会是单方面的屠杀。 黎霞本不想动,见全场十来号人都望着她,只好别扭起身,关了门。 给楚老板送了水果,江晓琪拎着一篮车厘子,挽着louna去了楼顶的休闲茶房。 听到这个词汇,李世民和周瑜,都先是微微一怔,然后眼眸中精光一闪,异口同声地说出了“火攻”二字。 环顾四周,苏尔曼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松了口气,看来他的记忆没错。 此人样貌虽老,面容清癯,但那垂下来的眼皮却包不住那双锐利的眼睛。 季乐回头,看向最开始的那两段话,看着闪烁着白光的“救救我”。 然而正在此时,突然外面一阵吵杂声起,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高阳王作为最大的功臣,替代曾经的任城王成为了宗室新的领袖,登上魏国的丞相之位。 顾青云心脏紧张得几乎都不会跳动了,但他面上还是若无其事,朝顾青明看去,两人正在用眼神交流。 “据回报,吴刺史再被顾廷尉押解回京的时候,司州还出现了万民情愿的情景,顾廷尉和高奉车还是趁半夜离去的。”管家道。 要知道这块地方名义上可还是冰雪王国,那个高进的家!高进和她的二十多房姨太太就住在这里的情报早就变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难道她们就生活在这里?? 高严微微颔首,“皎皎,等叛乱结束后,父亲应该会带阿崧回建康。”阿崧年纪也到了,应该在建康露露面了。 欧阳晓晴这个长着两颗‘肉’瘤的人,见到我们两个逗‘逼’的表现,笑得前俯后仰,那一颤一颤的美景,简直成了要杀掉我的节奏。 而坐在赵逸对面的那个家伙,额。。其实老实说赵逸完全就不知道坐在对面的那个家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赵逸能够看见的只有一个印刷蓝天白云的蛇皮袋。。 “领域?终于肯拿出真本事来了吗?”看着四周那黑洞洞的世界一片虚无,一片什么都没有的世界,夜之王的左手几乎是在眨眼间恢复了原样。 老人闻言,又是呵呵直笑,他笑得很欢乐,脸上那密密麻麻的皱纹,都缩成了一团,宛如一朵盛开的菊花。他笑是笑得欢,却是笑而不语,终是一副不相信她的模样。 “愣什么神呢?”高陌晗朝着阎倾看着的方向看去,然后皱了皱眉头。 第一百五十六章 宫中变化 在卡罗琳的鼓励下,蓓尔妲恢复了些许勇气,脸色也好看了许多,这个时候,周围景色也终于不再发黑蠕动,而是变成了一片虚无的荒原。 聪明人毕竟是聪明人,不用符剑,对白舒而言,又会是一次不错的磨练。 对于林语和陆玲萌,傲气的齐昊不得不服,可回想自身,不禁有些妄自菲薄,因为他和那两个妖孽比起来,天然的差距便已经不可逾越,那么苍天留给他的是什么? 而病床上面,还倒着冯七,死去的干尸,整个的病床上,没一点血迹,惨死的冯七,干枯手里面,拿着陈玄冥,所给的符咒,早已烧成一半,另一只的手,所指的方向,却指向床边,吓哭的燕儿。 他们不会像杨言一样能提着刀砍人,也不能像芬里厄他们一样变身成恐怖的存在。 只是,既然管理枢纽是一张地图,那先前钻进自己脑子里的是什么东西? “好,你们丹药是爷爷,我们丹药是孙子,不逊才怪。”李山说着,双臂一探,一手揽腰,一手勾腿,把她轻轻抱起。 经窟里,李山找了个偏僻安静所在,将身上的紫衣脱下,换上了炼丹童子的红色袍子,还别说倒是挺合身的。 正走着走着,李山与血珠的感应突然消失了,看来那闯入经窟的人就在这里了。他攥着水晶钥匙的手渗出汗来,潮乎乎一片,于是在衣衫上狠狠地擦了一擦,另一只手把灯笼高高提起,照亮四周。 “她是什么人?”战场外,任雨幽低声问道,但没有人回答她的话,从这魂影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成了这一片天地绝对的主宰,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她身上,连那曾被封印的凶恶存在都被选择性的忽略过去。 走到楼下的时候,我就看到她有点脸色不好看了,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肯定是心里有所刺激了吧。 听着介绍众人无不感叹,果然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而且古代人的智慧当真不是盖的,物种相克的原理被他们运用的如此娴熟,还能让这些昆虫存活上千年,究竟用的什么秘法众人也不得而知了。 看着李逍逸被打落,船上的人皆是红了眼睛吼叫起来,胡八一刚准备跳进海里,但魔龙根本不给他们救援的机会,调转身躯飞过来直接把李逍逸一口吞下。。。 而在这段时间里面,昊南也曾遇见了一些打算抢劫的势力,昊南是能躲就躲,躲不过借钱消灾也行,反正身上并不缺钱,能够用金钱解决麻烦也是一件好事。 “我没事,我不回去,胡老师,你现在最需要人陪着了,我要留下来陪你。”张雪儿说。 宇智波斑听到了艾丝蒂尔的招呼,口中的动作停住了16,那悠扬的口琴声也停了下来。 墙壁上的钟表滴答滴答地走动着,可谁也没有抬头看它一眼。时间,在这个时候里并不重要。 众人的面‘色’再次变化,纷纷是把目光看向祭奠台的上方,因为这道钟声,就是从那上面所传出。 确定蒋蓝说的不是醉话后,李逍逸和他一起回到房间,同时还开启了隔音屏障,此刻李逍逸也有些纳闷,蒋蓝这货在他心里就是一愣头青,到底什么事还搞的如此隆重。 “居然有这种强力的a阶忍术当做底牌。”日向上忍暗自咬牙,越是和这两个孩子交手,他越是心惊,世间怎么会有这种妖孽,还一次出现两个。 一听要被扣工资,我还真急了,赶紧眼睛睁开,奔起来刷牙洗脸换衣服,一气呵成,把优哉游哉坐在大厅里面等着我的张明朗雷得那个目瞪口呆。 第二天用过早餐后,陈默菡不得不跟秦落凡同坐一辆车。她的车留在了秦氏里。 “唰”一爪子挠向他,幸亏冬天穿着皮衣,他和狼战得昏天黑地。 为首的人前方有着一头粉色的蝴蝶在飞舞,而那蝴蝶飞去的方向正是自己衣服的方向。 整个医院的医生和护士都围了过来,手忙脚乱的,根本就忙不过来。 虽然是做仵作,但仵作的活儿有限,叶彩唐可不想呆在六扇门整日无所事事,多干活儿多表现,争取早点挣工资还债,恢复自由身。 也不知道刘婷婷怎么想的,没客气几句,就约我出去见面,地点还是以前我们经常去的那个‘奶’茶店,就在草埔那边。 但是没有想到这四大势力的老祖居然会凑上来,竟然如此,上天是注定要让他和这四大势力不死不休了。 夏艳当然不是我的对手,被我要了几下以后就开始鬼哭狼嚎般嚎叫起来,那声音听起来分外糁人。 “我们走吧。”秦落凡脸上露出了丝丝笑意,牵起她的手,走进客厅。 容浅身子直往后仰,她本就极为虚弱,没有多余的精力跟他周旋,她出手想要推开他。 “起来吃点东西,晚上回来什么都没进到嘴里去,你也能睡得着?”他声音清晰无比,揭开她的被子,让她起来,亲自给她穿上睡衣。 之前赵谌还觉得自己是当今官家,张宝即便再胆大妄为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可这回一场大火,让赵谌的危机感大盛,再也不敢有这个自信。 他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他必须想办法改变自己的命运!一边想着,他的瞳孔中央亮起了一点微不可查的红芒,只是这些变化他自己并不知道。 祁天佑的眼中露出一丝茫然,显然凌澈的话像是一记重锤,锤的他脑海一片空白。 可难免有些别的声音,别的心思,偏生还忌惮着他手里的兵力,那可不是江南这些软绵绵的守军,而是当真刀口舔血,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不是傻子,就没有不怕的。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一道淡金色的光芒在黑夜中亮起,短暂照亮了一下周围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第一百五十七章 试验成功 宫中一纸令下,御膳房八十多位厨子被逐出宫。这些身怀绝技的御厨流落民间,倒让四九城迎来了饕餮盛世。 来自五湖四海的厨子在宫里交融碰撞,竟孕育出独树一帜的京派风味。克五爷这般的纨绔子弟,日日带着帮闲挨家酒楼尝鲜。其他纨绔子弟也以某某酒楼为饭堂,硬是养活了大半个京城的餐饮行当。 想当年梁锦儿的 凯撒博士双手虚按,见两人仍是争执不断,于是敲了敲桌子,沉声道。 辛杏摇头表示没哪里不舒服的,她咬了咬唇,脸色微微发白,似乎是有难以启齿的事。 抓不到也在意料之中,这么多年,出了不少各种势力头目,也不是哪个他们都能就地正法。 看着砍价的进度依旧卡在那「一点点」,直播间在线的十多万网友,已经有些无语了。 柳如玉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从前看似忠厚的家伙,到了关键的时候。 春兰连忙让两個婆子将翠香拽起来,可翠香死拽着柱子,不肯松手。 这私自做的火铳本就是死罪,更何况,还是身为将门的凤家,那岂不是拥兵自重了? 只见关嘉慧门也没有敲,就直接走了进去,坐到了陈晓峰面前,还直接把他的手臂抱住了。 唐滢滢看了眼荷花池里的丫鬟,选择跳下去救人,好歹是一条人命。 他们这些孩子多半都是被拉去地下城做劳工,到最后都会悄无声息的消失。 要是此刻杨启峰他具备着金刚不坏之身,完全可以凭借这参悟出一丝不死不灭的奥妙来,为他晋阶不死不灭打下基础,眼前哪怕是杨启峰他没有修成金刚不坏之身,可也能够凭借着这一团血肉让他获得未来前进的方向。 越是向下,萧白就越是心惊,这边的矿洞已经深达两百余层,宗门的情报里都没有提起过半个字。 炎烬一怔,要是战斗就战斗,对方为什么要把他的身份实力什么的都报一遍? 这还不是杨天感到恐怖的原因,令他真正感到心惊的是,当他的目光顺着这些彩色气泡不断延伸的时候,发现这些彩色气泡的中间不但相互有丝线相连,而且极有规律,随后汇聚成丝丝缕缕的彩色光波泄进了脚下的大地之中。 各行各业的玩家都有。新资料片给想升级的玩家带来了升级空间,也给商人们带来了新的商机,可以说是一切都焕然一新,让人激动不已。 在营地之外,王陌却是跟自己的一众队友暂时告别,他要独自去做一件其他的事,跟希利苏斯的神话级任务毫无关联,却是他从辛迪加矿坑回来就应该去做的事。 要是覆海大圣是一位真仙,他一定会认为获得胜利的乃是司法天神,可关键的地方在于这覆海大圣是一位金仙,不论真仙再强,遇到金仙也是不堪一击。 “已有,还请跟随贫僧身旁,寻找其他两位,”慧如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之后,她开口说道。 地球上凡是有点实力的人,都想要登上登天台。只可惜,在如今这个时候,除去那些老一辈人之外,能够登上登天台的人。几乎是没有。也只有那些被囚禁的人,才有实力登上登天台。 “师父弟子刚刚想起,还有一件事情忘记说了,”矮胖子恭恭敬敬的来到了封印之地前,对着身前的银发道人行礼说道。 十几分钟以后,地上到处都是啤酒瓶,几个男生一个个喝的东倒西歪,连苏景龙都去卫生间吐了一次,更有甚者,都吐了两次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卢布票 雕花食盒里的八珍豆腐还腾着热气,思媛望着一桌的菜,让春花摆好碗筷,顺便叫婉儿来吃饭。她挽着裙摆走向西厢房,却在门槛前骤然停住。门缝里漏出的暧昧声响惊得她耳尖发烫,慌忙转身离去。 须臾,她唤来厨娘低语几句,将枸杞倒入煨着的鸡汤加热。通红的鹿血酒倒入酒壶,“该补补了,明儿差人去看看有没有上好的海参 这让冷月不由的一愣,恐惧?到底出了什么事,会让他露出这样的神情?她伸过一只手轻轻的为卫亦阳擦干了脸上眼泪,柔声的问道:“亦阳,你怎么啦?是出了什么了吗? “不就是人吗?有什么不简单的。”张三风对阎王的话很是不服气。 但坏就坏在,他们当日来华阴县,是因为卦象说此地有奇遇,能治好令狐十七的病根。 “呜哇…”石筱猛地甩开陈澈的手掌,扑进圣母怀中,大声痛哭了起来,好像有宣泄不尽的委屈一样,嘤嘤咽咽的抽泣了起来。 在众人都为难时;梦星晨像做什么重大的决定一样“妻主,我和你去吧,我来跳!跳舞弹琴我都会”梦雨尘和欧阳弃都讶异看着他。 只是仔细看去,此人似乎比同龄人更为苍老一些,面色有些青灰,唇角却露出一些妖异的血红色。 陆凡才不相信他说的话呢,但毕竟是张大胖子带着他一起来的,做人哪能这么没有义气,这么想着他也就没有离开。 人物技能:初级剑术三级,初级拳脚一级,初级身法一级,初级防御一级。 郑夫人运气也背,嫁给云秀爹八年,怀了三胎居然就连着生下三个丫头来。眼看着已经二十八了,正打算再努力一把,老太太去世了。 她总觉得见到陈诺就像见了鬼一样,这男人不但和许愿长得一模一样,还让她有一种错觉,仿佛死去多年的馨儿姐姐重生了,就是这样的感觉,让她在千不怕万不怕中,终于怕上了陈诺。 另一边,舒安雅在宿舍里听着手机里传出的忙音,脸色苍白,表情却露出几分狰狞来。 喉间像是涌出一抹腥甜,夜宸御死死握紧那只受伤的手,鲜血已经渗透纱布。 荣灏舟朝她逼近一步,将她牢牢禁锢在车门和他高大的身躯之间。 高档挺括的西装面料,愣是被她葱白修长的手指,抓出了几道褶痕。 许立满脸笑容,可言语之中,却自有一股自信威严,乔老爷不敢再质疑,连忙请了他入内。 如果说太白山是太白剑宗的山门脸面,那这神山便是太白剑宗的道场根基。 从这也可看出,为何双方前不久还斗的你死我活,如今却宁愿暂时抛下仇怨共同对付二十七祖的原因,实在是这第一代先天人族,有些厉害的没边了。 因为白灵不知道,那晚,狂风暴雨的昼夜,刺耳的雨滴泥声,残暴的初痛和血迹,她捂着耳朵,拼命地哭喊求救,可结果只有死路一条,同时她还能听见变态空中喊着她的名字…? 七皇子兑现之前的诺言,带宋青龙来睿王府,睿王还专门给宋青龙也安排了个专属院子,名为青园。 慕羽接通电话后,对面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慕羽声音猛得拔高。 丫鬟已经吓坏了,公主的脾气虽然算不得多和蔼可亲,但也鲜少这般色厉内荏的跟下人发火,可见这回是真生气了。可她是这个府里新来的丫鬟,也不知道哪里出问题了呀。 第一百五十九章 解除卢布骗局 沈立琛捏着电报的手指微微发颤,嘴角却浮起一丝冷笑。他虽不是未卜先知的术士,但多年商海沉浮让他深谙一个道理——但凡东瀛人拼命鼓吹的勾当,必定包藏祸心。 这封来自京城的密电终于让他看透了这场骗局:老毛子爆发十月革命,卢布已成废纸,战争债券更是无法兑换的陷阱! 他当即兵分两路:一面重金聘请《申 丽丝现在则是担心奶奶说自己不懂规矩,现在早早就将自己娇躯奉献出来,这是很不适合的,而且这还是华夏呢,要是奶奶知道昨晚上发生的三人事情,想必会责怪自己的吧,想到这里,丽丝心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而这种感觉后来也只在她做噩梦的时候出现,就更像是梦里的人了。 公主?如果我记得没错清朝灭亡以后就没有公主了吧?看她也不像是外国人,难道是穿越来的,还是疯子? “不行我得去趟厕所。”说完我让罗成把车暂时停在一边,因为马路对面儿正巧有个公厕。 现在岷山关系到整个南浔战场的战局,如果不及时夺回岷山,南浔之战将以失败告终。因此,薛岳下了狠心,不惜一切代价夺回岷山。 有的人你生命中能遇见一次,已经用尽了你毕生的运气,想要再遇见是不可能的事。 以前池晚就发现了,觉得有疤也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事,就没问。 当时白飞飞为了躲避对方的视线,主动凑到了凌风的身边,想不到却被凌风调戏了一番。到后来牵扯出一系列的事情,让两人迅速的成为了“好朋友”。 谢安泊有没有回来跟她没关系,但她不得不承认韩翩芊说的那句大实话,她就是个劳碌命。 “你说过,只要我默念你的名字,你就会出现在我身边。你放心,我都记得,不会有危险的。你有自己的生活,不要跟着我了。”,对他,我无可奈何。 「那就好。」李盛袭松了口气,她走到容治身边,向容治点了点头,而后就亲自推着李珣过去。 华福银行银行信用卡中心——华信金融信息服务有限公司——华信保险经纪有限公司——斜坡投资总裁办,两年时间不到她已经换了四个职场。 相互猜疑,莫过于如此。若是仅仅是猜疑,那倒是罢了,猜疑之下,必然会升起更多的事端。他也不知道有朝一日,她会不会向郭御史挥起屠刀。 杀人抢虫是几十年前的事,今天才出现怪虫杀人的连续事件,只能说明要么这伙人行事谨慎,用虫害人的事没少做,只是从未败露过。 虽眼下国朝不宁,暗流涌动,但是表面功夫做得很好,太平粉饰。纨绔们不太懂国事,自然被表象迷惑,也觉得盛世太平。 俞念整理了一下情绪,冷静下来,扬起星光熠熠的桃花眼,笑眯眯地看着淳于寒。 一男人能够演戏这么久,真的不是一般的厉害,反正换成他的话,也只能说,真的是没有办法坚持这么久。 但就在谢乾玉放出风去说想要打歌时,对方还是很忠实地履行了舔狗的职责,第一时间发来了邀请。 第一这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她一到生地方,就睡不着觉,第二,她现在已经习惯了陈阳的怀抱,陈阳不抱着她,她就睡不着。 但等真的到了机场,司机刚停好车,夜锦打开门就跑,转瞬间就消失在了人流里。 第一百六十章 金陵师傅 谭家菜果然名不虚传,每道菜都透着讲究。尤其是蜜汁火方的甜润软糯、金汤翅的浓郁鲜香,让陆嘉衍赞不绝口。几杯美酒下肚,他瞥见范五爷衣襟上垂着几条金链子,随口问道:“五爷,怎么戴这么多链子?“ “哈哈!看上的怀表太多,随手挂着玩罢了。你要是喜欢——”范五爷大手一挥,利落地解下一块怀表塞过来,“这块归 我的亡灵奴役骷髅大领主与隐身蜘蛛火爆交手,我也手忙脚乱捡钱捡的紧张!20轮过后,我便将骷髅大领主换下,由我来堵门交战,换骷髅大领主休息了。 可是,没有想到,她把自己弄得如此的狼狈!一到法国,就开始四处打听,许寒歌消息的韩雪,没有想到,在这里遇见她。 除其之外,他的两大顶级护法,血魂城城主赵七夜,血魔教教主左天鸿,都伫立在其两侧。 自那祭台上,忽然蔓延出一道彩虹桥,直通广场前方的一座大殿。 虽然不想和罗娅耍心眼,但她却早就预料到了罗娅的反应,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上仙,可以指点贫僧了吧。”唐僧有些忐忑,怎么总感觉这个平凡上仙不太靠谱呀。 后来,林易想到这些,总是有些后悔,觉得当时还不如直接杀了渊帝,省的这暴君为祸苍生。 说完,石凡转身就往楼下走,刚走到楼梯口,迎面一个白衣天使拦住了他,石凡险些没撞她身上。 “很简单,吴家的人,是不会让我进入到决赛的,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在每一轮,都给我安排最强大的敌人!”张力冷冷说着。 那些恶毒的话语依旧在他耳边萦绕,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他的心境,影响着他渐渐凝实的剑意。 张力暗叫头疼,但又有些无奈,只能是答应了下来,默不作声的走了过去,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裴宴气得咬牙切齿,决定好好地收拾收拾郁棠,不过,在收拾郁棠之前,他得帮郁棠找个会武艺的婆子或是丫鬟。这样,就算是他吓唬郁棠,郁棠也不至于真的被吓着。 当其他人都以为张力靠的是自身实力的时候,王天保已经看了出来,这其中,必有蹊跷。 张力看了过去,仔细想想,还真有些印象,大学的时候,似乎跟自己一起追过柳眉,应该算是情敌了吧? 本来想说叫夏末提供一点建议的,看来自己的这个想法本身就很蠢。 这云桥镇所属的县城叫河源县,离云桥镇也不过五十里地的样子,虽然地理位置云桥镇离西临是最近的,奈何要绕山路,这样就比河源县要远了不少。 因此在镇里这几天,赢得了不少大妈和老奶奶们的喜欢,闲来无事儿,偶尔也跟她们聊聊天,话里话外的也听得出她们的期盼和展望。 搞定老虎的事情之后,林凡就要阔步离开,走了几步才想起了张宇。 二人应完穆辰,迫不及待的就坐在了穆辰的两旁,随后又是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儿。 明瑶见刘明晖不上来,她将绣花鞋脱了步入了寒冰池,顿时寒冰刺骨,‘扑通’一声,明瑶的身子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他感觉自己被一头洪荒野兽锁定了一样,只要自己敢动一动,哪怕是自己张一张嘴,都有可能身首异处。 “娘,我知道了。”云及双手环绕在黎清的腰上,抬头看着黎清的脸,认真说道。 第一百六十一章 冯帅心冷 “朝堂上的偶虞我诈,我管不了,也无心掺合。”他望着窗外暮色中盘旋的寒鸦,转身点燃了书房的油灯,“终究不如厂里的车床铣刀来得实在。” 关教授初次与两位老师傅攀谈,便惊觉遇上了真佛——当那位姓赵的师傅随手在车间地上画出克虏伯炮闩的分解图时,在场留过洋的年轻教员们顿时鸦雀无声。 更令人叹服的是 张昭这组人把这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他身后的李智慧和朴安娜,手心里捏了一把汗,身体也止不住打颤。 他“头部”的肉团扭曲了几下,突然露出恶心的心肉,然后从上面张开五只眼睛。 “黑袍,希望你明天不要来,不然我米涛会杀了你的。”米涛双眼迸发出一股杀意。 美联储的杀手们穿的是警察的服装,而血杀他们的衣着确实有点像恐怖分子。黑衣黑裤,还在和“警察”对着干。 看到格登克欧在自己人的头顶被释放出来,泽卢刚蒂亚军显得惊慌失措。 “靠!这就是你所说的照顾我一辈子?现在就开始耍赖了?”林晨撇了撇嘴,郁闷道。 正当他说着,风向突然一变,一种说不上难闻的味道传入他的鼻腔。但是,阿尔萨斯感觉如同肚子上挨了狠狠一击。这个味道,用污染的粮食烤出的面包特有的怪味,在雨后的潮湿空气中绝不会弄错。 “该死的,我看你还能开几枪,有几颗子弹。”韩非听到枪声之后,暗暗的说道。 王庚辰身后不远处两个敦实汉子,司徒剑南如此调侃柳诗妍,不由皱起眉头,其中一人更是忍不住想要上前把司徒剑南教训一番,刚踏出一步,便被旁边一起的伙伴拉住,摇头示意不可冲动。 港城一家咖啡厅的洗手间内,许静握着手机,听到了那一声“好”之后,按了挂断。她对着镜子,瞧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一瞬间的怔愣。直到又有人进来,她这才转身而出。 他笑的和若不远处的一株桃花,灼灼其辉,夏沫却觉得脊背发凉。 “该不会因为我刚才亲了你,所以你对我有感觉了吧?”秦奕淮问道。 千寻望着天空振翅高飞的白鸽,似乎这华阳城的鸽子不少,一拨皆一拨的飞,有时候走在路上还能偶尔接到一两根白色的羽毛。 云殇跨入房门,一眼就看见倒地不起的完颜梁,嫣红的血让他的眸微微眯起。二话不说俯身想要抱起她,哪知他刚刚俯下身子,脸上便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那不一样,我的志向是做一辈子的道士,为民除害。”至真抬头看了一眼月色,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的至美,十分认真道。 虽然外表总是玩世不恭吊儿郎当,但是心却是细的,自己的这一路走来,要是没有他,真不知道,现在会在哪里流浪,也许,早就灰溜溜的回了老家。 褚昊轩立刻从对面的病房出来,猛地一推门,门一下子砸在他的脸上,将他仰面撞到了。 叶栗乖乖地把手腕搁在上面,孙博然将食指中指无名指三个指肚轻轻地按压在叶栗腕部。 速度大幅度提升,正准备依靠敏捷增加闪避,拖走其他三个影子斑时。 “这就是痛苦之神的神域?”带头的一个英俊青年打量着周围风格诡异的建筑,说道。 “有点线索,顺着查下去应该能抓到敌人的尾巴。”莉莉丝说道。 第一百六十二章 自断双臂 选举后的老冯,已被段帅剥夺得一干二净,什么职务都没剩下,彻彻底底成了一介平民。 虽说在直系内部,他的威望尚存,多少还有些影响力,但到底没了正当名分,再也无法像往昔那般,毫无阻碍地支配手下将领。 心灰意冷之下,老冯只得默默地前往津门租界。买了一栋宅子与前任黎帅做了邻居。 段帅此刻端坐 杨锦心心里顿了一下,来不及听她唠叨完,匆忙往院里去,一口气冲上了楼,就听见一个有些熟悉的尖细声音说着话。 曹操见时机已到,大军进入山谷。黑沉沉的夜里,蛮兵只顾得拍打、躲避毒物,哪里还管得汉军进不进山谷。大军进谷之后,立刻分成数队,向着两边山崖攀爬而去。 北湖是他最喜欢的一处府邸,这里不仅湖光山色极美,还金屋藏娇了很多美妾。 华佗打开手术箱,将工具取出,泡在高度酒内,取出后,一一在烧酒火焰中烧灼。张机早已把曹操的头剃了个精光。三人用目光交流了下,华佗在曹操头上比划了下,锋利的手术刀,划开了头皮。 他很少有这样的闲心去看星空,自从来到这个新世界,他觉得自己手边,总有没完没了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做。 但近几日,他总觉得前身背后,甚至四肢脖子总一阵阵的瘙痒难耐,在挠抓了一遍后,身体的皮肤上竟出现了一片片的白头脓包。 “阿天,难受,放开我!哈哈……”云河又笑着求饶了,这次声音又虚弱了几分。眼角明明有笑意,可他凝望着狮虎兽的目光充满哀怜,楚楚动人。 灯管依旧,缠绵之中,月娥进来了一趟,手里端着饭菜,王彦有些尴尬,月娥却跟没事人似的,看都不看凤榻这边,放下饭菜后就离开了。 经理这么一喊,周围一些零散的客人,和服务员都看过来了。被那么多人一看,崔雷锋顿时就把头压的低低的,站在哪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上了车,那个司机便给铁块打了电话,铁块也知道了我们这的情况,也是分四个方向进行迎接我们。没多久我们就碰上了铁块派来的车队,安稳的回了叶家。 他们身体停下来后,冷月见卫亦阳没有动作,气得不由得吼出声来。 靠,绝杀,老子也有今天,哈哈哈!杨鸣看见没有,整天看不起我,现在还不是被我给打败了?还有你钱木豪,仗着自己脑子聪明,平日里说话冷嘲热讽的,今天看到了吧,谁到底才是真正的强者!彭磊心里美滋滋。 “别说肉,就是平时能吃上饺子,都是一件让人羡慕的事情。”林宇瀚含糊道。 “准确无误!放心吧将军,听得比昨天还仔细,绝对毫无差池。”昆巴说得从容不迫,信心慢慢的样子。 在接到求救信后,云朋心下大喜,她不敢耽误,立即带领属下对男子进行了秘密保护。 跟在林寻放的身后,在洞中走了不长的时间,便见一道石门挡在前面,林老爷伸出手掌,在石门上按动一番后将门打开,门后是一间石室,灯火长明,里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物品。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贾正义身上,看他是否真的会把自己的夫人也杀了。 周才人脸上闪过惧怕,连忙摇头道,“没有,没人欺负妾身。”话虽如此,可眼中的泪光更加明显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觉醒之初 段帅这些年昏招迭出,已是四面楚歌。曹仲珊、吴子玉相继倒戈,奉天的张大帅更是虎视眈眈,他已然陷入十面埋伏之境! 值此危难之际,他却做下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此事一出,举国为之震动,往日种种非议尽数消弭。 昔年所谓“三造共和“之功,史家多有微词。然此番壮举,足可令其配享太庙,永垂青史! 乌恩奇忍着剧痛默不作声,心中却懊恼不已,在他看来这只深渊炼魔的手段似乎不怎么厉害,不过他却输得一败涂地。 “凌尊哥哥,你是怎么让我们变得顺畅的?”临城希恢复精神之后,嘴角也浮现出了笑容,问道。 那就是一旦其中一名魔族,被击杀或者被击败,那么他们之间配合的优势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现在的马有才也可以松口气了,他也可以选择返回首都星了,不过现在眼前的麻烦要怎么办,他根本脱不了身了,没想到竟然碰到这样的事情。 战胜陆翊,仿佛像是在昨天一样,而转眼又是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先生请。”薛仁贵拿出来了自己在城镇上打得酒,虽然算不上极品,但是在这荆州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想要给这位上了年纪的人倒上酒。 河东郡兵的一部分粮饷是由各郡所出的,剩下的才由河原承担。即便是杨浩经由河原交付给长孙晟的钱财,长孙晟也需要把这些钱财,换成粮草、军备,然后集中发放下去。 而在苏九这边准备前往风氏家族的时候,风氏家族经常用来举行重要会议的一间房间之内,数名风氏家族最主要的成员正在这里商议着事情。 陆奇嘴角勉强的提起一丝微笑,轻说一声,“走吧!”临城希便是率先进入了泛着光亮的通道中,其他人紧随其后。 伊乐坐电梯到四楼后,一路左顾右盼,最后停在了一间谈话室前,再三确定门牌号没错之后,这才轻轻敲了敲门。 “夜葬哥哥!”阿古看到夜葬被击飞,心里写满了担忧,不禁从草丛里跑了出来。 “这是他的位置,你们去找他吧。”夜葬探寻那人的气息后,告诉了玄冥他们,让他们乘胜追击。 杨眉可是跟他说了,还有其他混沌魔神幸存,并且修为比杨眉还要强大。 “你别穿我的衣服啦,给我穿。”金发光拿过乔美美手中的衣服就往自己的身上套去。 这个火热的新闻,正在被多家媒体争先恐后报道着,甚至,好些人已经在开始调查,希望能第一时间掌握第一手新闻,火一把。 沈晟风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现场传输回来的画面,目光凝重。因为前两天突降大雨,被迫延迟了两天考核,大雨过境之后,整个深林路面湿滑,甚至还起了阵阵浓雾,视野受阻,行动受限,可谓危机重重。 雨露霜雪互望一眼,这不是比武讲什么单打独斗江湖道义,这是性命相搏顾不了那么多了。 可是夏青萝还是不甘心,她知道,云清让觉醒后,对她依然不离不弃,这事,自然不用再提,可是,她还是想知道,万一云清让遇到和寒晟一样的事情,会怎么做? 而佛像前的蒲团上,坐着一个和尚,因为是背对着前门,所以也看不出多大的年纪,但从背后的身材上看,是个很胖大的和尚。 吕树苦笑,今天这阵仗真的太大了,人设不崩也得崩,之前吕树还在想也不知道樱井弥生子还记不记他们之间的情谊,结果人家直接玩了个大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段帅的军工计划 段帅终于在这场风波中赢得片刻喘息之机,战事暂告平息。硝烟散尽后,他独坐书房,望着墙上斑驳的军事地图,忽然顿悟——打铁还需自身硬! 南方战事虽声势浩大,却往往三五个月便偃旗息鼓。个中缘由再简单不过:弹药告罄。而冯帅此番甘愿认输,看似心灰意冷,实则也是自己的一步昏招所致。 树铮那纸空白军械单 “火焰矿区管事林正英见过宗主!”一名脸上长着紫色胎记的青年连忙上前,对宗主躬身施礼。 “该死的蝼蚁!你敢如此对我,总有一天,我百晓川会将你挫骨扬灰!”百晓川强自提起一口气息,大骂道。 “恭喜宿主,您炼制出了第一颗凝气丹,正式成为了一名一品炼丹师,内心升起一股浓浓的成就感,开心指数+110!”系统的声音及时传来。 随机抽奖,由系统每次消耗3点开心指数,自动抽取,抽取物未知。 虽然他是戴在上衣里面的,但因为绳子有些短的缘故,偶尔在弯腰时会露出来。 不过也没关系,这限制又不是永远的,因为他看到了在可分身数量前面,还有‘当前修为’这四个字。 傅云瑶微微侧身,掌心一翻,兰指轻弹,“嗖嗖”两道气流径直划破了空气,直直射入黑鸦老妖的双目。 段正明进来后便闭口不言,一直在暗运内力,以一阳指之力悄悄地将穴道冲开,却不知他这些动作都已在鸠摩智的预料之中。 一边心中说着这话,叶昊然也离那两位看守之人越来越近,而当叶昊然走过其两人身旁的一刻,叶昊然便感觉到了头顶似乎有着一股极为强悍的探测之力一扫而过,若不是自己有幻面在,恐怕第一时间便被其看穿了。 眼见如此情况,城内的武者全部飞到半空中,施展浑身解数,修复着其中一道裂缝。 半月火刃狠狠的击在了光墙之上,仅激起一阵光芒流转后,便轰然的破裂开来,化为了点点残焰,消散在了半空中。 她的胳膊自残划了好长的一道口子,先前不觉得痛,现在,感觉很痛。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装着一副没事地样子。 巨钳螳螂聪明的从鸭嘴火龙的话中听出了对自己的不满,但它没有表现出任何愤怒的举动,毕竟对方好歹也是这里的老资格了。 那李英浩也有些吃惊地向叶晨,他本以为所有的新人里,他是一枝独秀呢,没想到居然还碰上一个同层次的高手,不由得多看叶晨几眼。 说完此话,黎轩微微摆手,黑砚魔君等人一看,便都收回了自身的气息,退到了拍卖台的一旁。 祖仙极致,参悟天地规则,引动神劫,渡过重重劫难,凝聚神格,超脱自我,从此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万古难以磨灭,天地难以将之朽灭。 “我妹妹她年少无知,冒犯了您,还请前辈海涵,在下是血刃宗宗主郭洪,前来拜会清天宇道友,而我这位妹妹同样也是清天宇的妹妹,还请前辈转告一声。”郭洪略显歉意,满是诚恳拜说道。 战场空间的变化,让人始料未及,而内部的损失,也让他们心痛,但更关键的是,斩龙计划到底什么时候实施? 这升龙门也实在够壮观的,这上面的浮雕龙,比例上,估计都已经到了一比一了,而这升龙门高度也达到了上百米,人在其面前的时候,感觉上就是蚂蚁一样。 第一百六十五章 技术工人的力量 在十四个协约国中,这个“童话王国”并未列席。这反倒使其摆脱了军火贸易的条约束缚,得以自由运作。 而东瀛虽位列协约国,其参战初衷却与抵御德奥毫不相干——第一次出兵青岛,不过是将普鲁士驻军驱逐后鸠占鹊巢;第二次对毛熊作战,更是在意远东利益,只是目前形势不容乐观。 东瀛对掌控华夏军备的执念根深 没容我慷慨激昂的发表演说,玺懿就用手堵住了我嘴,一挥手解开了大家的法术。 我吃过烧饼,腹中不饿,坐在临窗的木桌前,点了一壶碧螺春,要了碟瓜子,一边饮茶一边嗑瓜子坐着看街上四下的闲人打发时间。 明知道这三个字说出来很伤人很欠揍,可李俊秀还是不得不说出来,他对和许愿发展的结果到最后“对不起”这三个字怕是最好的总结吧,怎么也比那“玉石俱焚”的结局要强上许多。 “既然人都到齐了,咱们就先训练一下团队配合吧。”一番自我介绍后,刘峰见几人都有些无所事事,也就说道。 要不是有她在后面控制着蛇兽,就你们这个送死法,早就成了蛇兽肚子里的口粮。 虽然他绷起脸的模样十足十的帝王威严,气势比寻常人更是慑人几分,然而弄雪却一点都不怕他。 魏千杀走出了山洞,凤天、徐通天和夜追魂随即围了过去,问了一句。 “啧啧,这么热情地扑上来,是想主动地吃、了本王吗?”宫御月笑眯眯地对她眨了眨凤眸,魅惑至极的嗓音将她咬人的举止说得热辣辣的令人遐想。 方筑和其他长老急忙去相送,方拓没有去,把方正叫到偏僻处,方正心知肚明,这个老家伙肯定是要谈条件了。 话题突然间就转移到自己身上,埃修一时间有些猝不及防。扎卡尔什么时候同他打过照面?埃修一点印象都没有。 此时外面传来了雪崩的声音,雪狼妖却不管不顾,一边往前面逼过来,叶少宁忙往后退,双手放在前面。 那位高高在上的大能者见状,心生怜悯,随即驱散浓雾,推走黑暗,重现普射的阳光,使战场上的一切明晰地展现在他们眼前。 众人纷纷向着被撕开的地方仰望,只见头顶之上,是另外一片时空。而且那片时空劫云翻滚,闷雷阵阵。 “我家就住在这里,你不用送了。”姚欣家里距离她工作的酒吧不远,为了工作方便就租在附近。 这么一想,众人顿时不淡定了,觉得这不是一个好消息,特别是云重。原本以为自己就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俗话说得好,“背靠大树好乘凉”,说的就是这个道理。特别是现在他们觉得自己就好像是被遗弃的两个可怜虫。 周良光看到纪雪莲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了纪少安,他以为纪少安是纪雪莲为自己生的孩子。 他睁开了眼睛看向凌霄,那凌霄怔怔的望着窗外,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范允承,这黑锅你背也得背,你不背也得背,到时候只怕由不得你了。”萧宏咬着牙说道。 “跳下去恐怕还没下去,我们就会被恶鬼蝶翅膀上的毒粉给融化成一片脓水,你肯定也不希望自己死的那么凄惨吧……”我看了她一眼。 “好好看比赛吧。”我说道,因为此时阿宝对阵独霸,更是让我十分担心,独霸的杀意很重,而他既然已经决定下杀手了,阿宝的处境将会非常危险。 第一百六十六章 托付小宝 陆嘉衍揽着侗伍德的肩将人按在太师椅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他的肩花:“在保定修的哪科?骑兵还是步兵?” 侗伍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发梢还沾着白日里的汗意:“阿玛非让我学骑兵,说咱们旗人祖宗就是马背上打天下。可我瞅着骑兵早晚要过时,步兵又挤破头,一咬牙选了工兵科。“ 少年胸膛瞬间挺得笔直, 豪命心中微讶,他沒想到空性居然并不愿意放弃青铜棺,难道这口棺材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尹修无奈,叹了一口气,从洗手间拿了一条毛巾过来。随即他掀开萧卿童身上的被子,斜靠在了床头,将她的身子扳过来,随即轻柔的帮着她擦着头发。 我没有先去查看我妈,而是先拉开窗帘往外面张望了一下……几秒钟前还死气沉沉的停车场烧了起来,火势非常的旺。 我对樊烨是又气又恨,樊烨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为虎作伥。如果樊烨能早点把郭亦茹做的事情说出来,估计今天也就没有郭亦茹什么事儿了。 我忙抬头往窗户外面看,只看见那窗纸上破了一个窟窿,却并不见旁的还有甚么踪迹。 “但凡龙神爷有不时之需,便是我们效命之时!”沉沉娘亲十分认真的说道。 如果跟叶锦幕的异能没关系,难道除了那个能鉴定珠宝和玉石的异能之外,叶锦幕还有其他的本领? 郭晞明白,此番话固然并非违心之言,但杨青昨日奋不顾身的救驾行止,才是使得圣上不那么怪罪他和健羽卫的关键所在。所以他还是恭恭敬敬的磕头应是、再自责一番后才满怀感触的退下了。 看着这百余人,典韦越来越觉得神秘,特别是廖兮,那种浑身气质让典韦异常的吃惊。那种上位者感觉,非同一般,典韦得直觉一向很准。 “咚!”一声闷响,乌静静已经一记老拳狠狠的揍在了豪命结实的胸膛上。 得了各自老大的示意,慎独和那个高大的刀客各自捧着手中的武器走向了对方。 她举着细白的手,就像课堂上的学生企图引起老师注意。近看可以发现,她的手正在发抖,但眼神却很坚持。 之前回礼的事这就算是过了,摆明了也不想再给慎独推拒的机会。 依着地势,整个海岛都被高高的城墙围起来,入口只有两个,一个就是浮桥那端的城门,另一个就是东边的海港。 她家门口聚集了不少人,大概都是这栋楼左右上下的邻居。房内还传出很大声地咒骂声,仿佛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凌妙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被他抓住了手,随即感觉到他的指腹贴着她的手腕,来回摩挲了几下,弄得她手上发痒,心头也仿佛有只爪子在挠。 谁知还没翻过山坡,却见山顶上建有一座高大宽阔的亭子,檐顶铸有青铜麒麟,其下六棱八柱,伸展的延伸开来。 阿瓦隆岛屿上的异兽大部分都可以食用,有很多酒馆的美味佳肴就是用这些做成的。 “对!妈的!你别这么折磨人!要来就狠狠来,我受不了了。”我在床上扭动着身体,手腕脚腕却被花藤束缚着。 天狼躲在了天玄身后,如今他唯一的依仗就是天玄,如果天玄不是萧凌的对手,那么他就要彻底完蛋。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肚子就是一阵痛。刺痛,好像有什么扎进我身体里的东西,在往里刺进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堕落的开始 “你只怕是求错了人,你与薛正明的事情跟我可没有什么关系,我也犯不着去帮你说这些话?”那薛正明明本来对自己的意见就很大,自己实在是犯不着为了许氏去薛正明面前找不自在。 瘦马脸痛叫一声,他感觉打在自己手上的不是衣服,而是一根铜棍,打得他手腕的骨头都碎了。 江天道看在眼里,笑了笑:“洪哥,你汗出来了。”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 李翠莲哪敢让人知道丁美丽卷了家里的钱跑了,那不就成了笑话么。人人都以为是霍鲁腻了不要丁美丽了,把丁美丽给撵出去了。要是让人知道了,她还有啥面子了。 柳氏知道林舒做事一向都是有自己的成算,既然她说让自己先不要将薛恒已经定亲的消息传出去,那么自己便不说吧。 易烊千玺的性格和张豪在网上看到的一模一样,非常礼貌,为人谦虚。 她的语气云淡风轻,似是毫不在意,可配着她肿得老高的膝盖,却有种诡异的感觉。 真火流淌在全身四肢百骸中,这种感觉他之前已经感受过一次,只不过现在要比上次更为猛烈许多。 但他能控制住自己的心情。人比动物先进的地方就在于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并且舞蹈的范围所展现出来的用意也跳出了idol的局限性,朝着更加专业的舞者领域迈进。 听到家中下人来报,司马昙有了身子,纳兰述这第一回当爹的人,哪还抑得住欢喜? 我大略一数,发现这些骑兵的数量非常庞大,甚至可能过万,从迷失之城宽大的城门内出来后,横铺了很长一段距离,冲锋起来隆隆的蹄声震惊百里。 多罗叶等人也只有唯唯诺诺的份,神枫这些新人心里终于平衡了些。 言外之意,自己无意怀疑他,并愿意相信,他不会将城中军情,打探外泄。 千叶谷接过手下检查过的银盒,啪地一声打开仔细看了一会,确认无异状后,方才递到千叶度面前。 如此一来,原本还算是稳定的雕身此时已是不断在半空之中翻转着身体了,而面对这样的状况,林毅却是完全不以为然,左手紧抓在这蛊雕的后背之上,而右手依然是持着青剑不屈不饶地向那蛊雕的背部不断刺去。 不间断的咳嗽之声传来,看着那嘴角渗出的丝丝鲜血,林毅已是心乱如麻。 又一阵晕眩袭来,神枫眼前一黑,身子一晃,差点倒了下去!语琪和蕾蕾一直在注意他,见此情况不由大急。 “那好吧!”菲菲心里七上八下的走向李浩,然后和他道别,走出了绘画室。 不过,薪金超帽的步行者在自由市场上签不到大牌,也只能把中产特例给这样有实力的老将了。 他们与李汛和李汐姐妹们朝夕相处,感情自然是有,且心里也可怜这两个被毁了家庭的孩子,一些事在不触底线的情况下,他们也愿意配合。 黎天三人这时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听到何锦的话也只是淡淡的说道。 “你……你是谁?”飞云派掌教许良惊声道,这等随手一击就能破去刘执事的剑罡,反震之力令之五脏六腑受损的手段,就连他都远远不如。 不过,97年的金融危机让大宇这个庞然大物轰然倒塌,老李的日子也十分难过,李卫乘势入股,现在已经是老李家企业的第二大股东了。 不过规矩就是规矩,工作人员会耐心的劝他们让出位置。如果实在不配合的,工作人员会强制断电,没得玩了再占着位置也没有用。当然,如果差个几分钟就要结束一局,工作人员还是会通情达理的让他们玩完的。 唐煌低头看了眼身侧的双海,随后揉了揉她们的头,神秘一笑就领着萨拉托加向要塞港入口走去。 “乐乐最近喜欢喝豆花。”楚湘灵一动不动,直到王捷把她鬓角的灰尘清理干净,这才用手指将满头秀发捋顺了,说道。 程公子就像是没看到朱老太爷,微弯腰看着朱攸宁,摇着头咂舌。 两人分工合作,倒是也相得益彰,但偏生就是有人看不得她们的好,亲自讨上门来了。 李旭坤手中大刀先是在腰间一个旋转,就见大片银白刀影旋转开来,聚光灯刺眼的光华都被搅动,好像一圈儿规整的银白碎片,朝着四面八方飞射而出,接着,他手中大刀又忽然探出,随之就是一连串眼花缭乱的变化。 “慕白,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强求,收手吧。”霍恩海姆的熨帖的金丝边眼镜,反射着这个最终之地的那些炎热的岩浆火光,映射出诡异的黑色。 “那我们就没有做错什么,那你是否觉得朝廷的律法有问题呢?”徐安再问。 “王爷?”许贵见宿梓墨唇角发白,但脸颊却染着淡淡的绯红,好似春天里绽放的第一抹嫣红,妍丽得无与伦比。 第一百六十八章 女追男隔层纱 要是放在以前,他绝对不敢有这种想法,对面实力比他强太多了。 青龙谷颇为热闹,张灯结彩,摆了上百桌酒宴,一派喜庆的氛围。 封住三人的修为,搜走三人携带的空间戒指,用玄铁锁链捆了起来。 阿知都会在后头叽叽喳喳,问他有没有带足够多的疗伤丹药,还让她多带些疾风符,遁地符。 齐玄易三兄弟这些人躲在八荒楼潜心修行,力量虽然没有得到提升,可对修行的感悟又增加不少。 现在陈楠的呼声比第一场上场时还要高,毕竟上一场他带领北大队拿下了比赛,而且是非常惊险、刺激的方式。 “如此下去,只怕根本没有办法破解这万木妖佛的力量。”众人忌惮无比,长衡真人手中拂尘光华流转,刚才那木元罡手力量强大无比。 林市的棚户区集中在城南一带,孙鹏父母留下的房子就在这里,坑洼的路段年久失修,冬季的雪混合的路上的泥让棚户区的路面极其的脏,除了无奈住在这里的人好像没有人愿意来这里。 给七夜涨工资,一方面是留着七夜,另一方面是他值得这份工资。 “这种实力,咱们全上去都不够打。”雷杨叹息,望着远处的八宝楼,不过三四百米的距离,在此刻却犹如天堑。 “你明明说你之前已经喜欢我。”付叔保语气确定,彷似这样能够挣回一点自尊。 早知道就早点动手了,只是语言上让对方吃点瘪实在是难解心头之恨。 天武侯主动鼓起掌来,他并没有像那些低级的人一样,因为自己的儿子被凌霄击败,就变得过于愤怒。 又是三个月的时间过去,这三个月的时间,赵洛然那边完全没有过来找林烽和姚紫怡的麻烦,赵洛然吗好像销声匿迹了一般,再也没有了消息。 “为什么?”这人突如其来的温柔,让一直故作坚强的李佳凝瞬间就酸了鼻头。 但凌霄并非那种低等的雄性动物,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波动,只是脸色冷静的看着眼前的齐雪,那精致的脸庞。 白双双现在是两面为难,非常的纠结,根本就不知道应该要帮谁了。 苏菲重重坐下,怄气道,“不用,由他们。”麦少正正常常就够了,别为蠢才费心机,特别那个乡巴佬。 可是现在东华星上的比试,就是如此,他们哪怕有什么不满,也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让他们感到奇怪的是,赵飞居然像是泥鳅一样,滑来滑去的,他们根本就打不着他,累的他们气喘吁吁的,也没有办法。 唐新与阿蛮都震惊不已,此时他们对眼前荷塘中央荷花上的蓝色光球,充满了深深地疑虑。 只不过张健的双手里面是绿色的木属性之力,外面包裹着火属性之力,双手按在藤蔓上,没一会墨绿的藤蔓,变黄了几许,而腹部的木属性圆球似乎变大了些。 然后任不羁哈哈大笑,走下山去,留下那个中年人直接跪在地上,眼泪汪汪。 “大概是可以让这里的所有人全部分散离开的距离。”卫伯回答道,公孙大德心中一紧,全身的气势随时准备爆发。 “哼!赵国大将,徒有其名而已!你可侦查到匈奴踪迹?”冉飞说道。 他的剑法奇特,出招诡异,和一般的武功招数似同非同,看似每一招都在攻击凌天的弱点,可当他反手抵挡时,剑又迅速被收回,击向另一边,剑法极其灵巧,让凌天有些摸不着头脑。 叶白看不到这巨蟒究竟有多大,巨蟒以雷霆之势瞬间扫荡完有蓝皮猴子所在的区域,整个过程刹那之间就结束了,而叶白只仅仅看到巨蟒的头部,至于隐藏在巨树之中的身躯没人知道多长。 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张移动的床上,定眼一看,窗外风景闪过,原来她现在是在一辆房车里。 “不要过去!”云天立即大声阻止,景宝瑞亦是如此。邱乐乐也发掘不对,想要冲上前去,但却被白衣青年莫名其妙的阻挡住了。 众人沉思了片刻都觉得这个点子很好,一阵夸奖,让军师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嘴角扯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之后,方圆的身影化作长虹消失在了原地。 “什么东西都没有,地球压根就没有这玩意,所以你还是谢谢吧。”楚歌的话直接让灭霸陷入了绝望,显然目前这种状态让他十分难以接受。 这护罩在黑魔殿修士们的心中已经染上了可怕的色彩,出手便不由弱了几分。 沈辞在街道的远处朝他挥挥手,仿佛踏着霞光而来,笑容温柔明媚。 他就是天生的人鱼之王,人鱼之泪在他手中威力无穷,所过之处,无可披靡。 他们只知道这个id是拥有实力问鼎神豪风云榜榜首的,可很是低调,很少在这种没有意义的虚名上争夺什么。 接着,他猛的一拧,唐晓娴就吃痛不住,惊呼一声,转过身去,而她的手已经被杨智拧在了身后。 连州、连山、阳山三县虽是属于广州府的辖区,但却是粤北地方,与韶州府紧邻,甚至与广州府城相比,她们与韶州府城之间的距离还要更近一些呢。 “有鉴于之前来的,都是二次元里的人类,接下来会有更多意想不到的人物。 当然,冷炎还不知晓仙都发生的事情,如果他知道大鸡鸡它们已经将所有亚圣的目光吸引到了罗浮仙山的话,定然会比现在都要着急数倍。 在云台宫的遗体中,虽然没有杀死很多人,但是对手杀死了更多的人,谁杀了他,生命很少? 这家伙明显的就是这一伙人的头头,他一咋呼,这些人就跟着咋呼,这事情肯定有蹊跷热血传奇之疯狂岁月最新章节。 第一百六十九章 陷入局中的罗医生 杏花楼的雕花木门由伙计推开,关淑怡挽着罗秉昆的手臂踏入厅堂。黄铜西洋吊灯将暖光泼洒在柚木地板上,跑堂的伙计躬身引路,呢喃的沪语混着碗筷轻响,与北平馆子的喧嚷截然不同。 跑堂管事捧着烫金菜单迎上来,制服上别着钢笔。“先生小姐,是两位用餐?还是等朋友一道?” 他眼角余光扫过关淑怡的珍珠耳坠。 轰!无数的地狱火炎突然开始了暴动,伴随着地狱火炎的不断出现,此时两人周身甚至已经完全被地狱火炎包围了起来。 艾尔利克等人在皮尔特沃夫的旅店里住了几天,就是为了等金克斯的“袭击”,而事实证明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这一天,金克斯来了。 说完,生怕艾尔莉柯又做出一些坑爹的事情来,所以芸弥一阵风一般的冲了出去。 这贵气像是干枯的树枝,极为纤细,和针尖差不多,干的不成样子。方天风略一推算,算出这贵气没枯萎前,原本有两指粗,堪称贵气袭人。方天风看过那么多人,除了一个宁幽兰,没有谁比得上。 网络之上,因为秦唐的回驳让原本就热闹的事情就变得更加复杂了。 食物并不急,因为晚上七点才开始,所以食物在六点半才会陆续开始送过来——太早送的话会凉掉,就不好吃了。 “大军,你放心吧,我当然有信心了,我就干这个销售组长。在县里这将近三个月,我算是看明白了,做生意就能靠这一张嘴,还得把老脸给揣裤兜里,等赚到钱,在把脸从裤兜里摸出来重新抹上。”瘦猴感慨的说道。 借着冲击后撤的郑易清楚的看到了不灭者的手臂上多出来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占据了手臂宽度的三分之一,对于这种伤势不灭者扬天痛叫一声,变得更加的狂躁起来。 自从秦唐的伴奏不再让酷酷音乐负责之后,杨光对秦唐在音乐方面的事情就知之甚少了。 而且阿尔萨斯说的也对’在山谷的外面,矮人和人类的联军,依然在阻拦亡灵大军的攻击,所以解决外面的亡灵,也的确是刻不容缓的事情。 这个时候,祁静珂和廖松同时过去抓住侯崎的手臂,都想带对方离开。 欧阳兰芝不说话,欧阳雅诺和李秀娟都没有注意一直在欧阳兰芝身后打诨摸鱼的花芑。 “好了,我刚从彭城回来,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了!”妙音真人笑着说道,项旭和苏觅九死一生,也算经历了轮回了,尤其是苏觅,转世重修,这可是相当于比别人多积累了一世道果。 当初,他在缅地的时候,从那些同在料场做黑工的人口中,知道了很多关于翡翠贩子的事情,翡翠贩子,最擅长的就是造假售假。 凌风听着心里一阵失望,看来溪枫的身份以后不能再用了。这些话语应该是宗门高层放出来的,想不到最后和自己预想的一样,还是找人背锅了。 这霸绝天地,鲸吞寰宇的毁灭一击下,遭受着九道混沌神环禁锢,还时时刻刻承受着无边帝威压迫的血屠,遏制不住的颤栗了起来。 他记忆之中的李一刀,应该没有这样暴虐,三年前,李一刀还是一个无论见到什么人都会笑呵呵的人。 欧阳兰芝并不相信,是胡云溪跟翊王搞在了一起,可是即便不是她相不相信的问题,若是翊王真的搞了胡云溪,那她有什么办法。 第一百七十章 敲定合同 直到最后一幕谢幕的掌声消散,今晚的气氛还是极好的。演出结束后,罗秉昆、关淑怡与沈曼丽围坐在霞飞路转角的咖啡馆里,氤氲的咖啡香混着沈曼丽檀木香水的气息在暖黄灯光下浮动。 鎏金壁灯下,骨瓷杯碟轻碰的脆响与留声机的肖邦夜曲交织成咖啡厅的氛围。 “罗主任,家父的大蒜素,已炮制完毕,德裔教师已经在 “哼!”中年人习惯性的冷哼了一声,但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来他在犹豫什么。 梦中,徐同学倒是带着她去过一次,是在明年初,那时候磁卡价格一路疯狂的跌,炒到五六千的磁卡,一夜回到解放前,一度跌到了几十块。 因此,芝加哥的黑人超过百分之三十九,当然这和黑人超过百分之八十九的底特律不能比,可是也挺吓人的。 雅欣和昊智那他们也累了几天,这一回来把符扬押到刑堂,便下去休息去了,而余松他们到现在还没传来消息,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估计是还未对黑魔教发起进攻。 林雨越听脸色越是难看,难怪那坤土会如此干脆的答应自己的要求,自己早该想到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可惜现在已与对方达成承诺,就算打碎牙也要往肚子里咽了,毕竟他还不是出尔反尔之人。 “好。”金承炫松了一口气,答应了就好,他最怕的就是孙泽找借口不跟他比,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就真的拿孙泽没有办法了。 闰、汀二人边商议边修改,着实加入很多自家见解,然后立即召集困在府邸中份属本地土豪的元婴修士会商议事,身为谢山县做主家族大长老的阿金,自然也有份参与会商。 看平时张玉龙平时干巴巴,瘦儿巴拉的身子,明明就像吸du上瘾的。 这次她没有去拜托牛二婶照顾两个孩子,而是专门将足够两日食用的食物放到了厨房。 众人纷纷点头:李靖说得也有道理,既然能买来,当然也能卖出去。亏损一点,在场的人一分摊,也没多少,十里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也有抽二袋烟的功夫,总的来说。还是可行的。 而下方的这座月城,有可能在天劫之威下彻底的损坏,城中也会生灵涂炭。 呃。不对,应该是说,这两只萝莉为了各自的家族野望,联合光秀大萝莉一起,开始对王天邪实行榨干政策。 巨大的拉扯力不仅令悠太郎有种自己的手臂仿佛要断裂般的错觉,更令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王天邪撞去。 事实上此刻的阳羽正拿着一块啃了一半的烧鸡腿,伸到嘴巴边上愣在了那里。 众人嘻嘻哈哈,唯独驱黑不怎么开心,他被封了个八品官,属于驱赶者的阵营。 “直到梵天的圣谕降临。”巴尔露出一个让顾铁毛骨悚然的邪异笑容。 直到这个时候,已经心丧若死的埃里克这才抬起眼睛,开始打量起眼前的一切,下一刻,埃里克吃惊了:不是医院? 银甲熊皇踏空而至,熊威惊人,举手投足间有万钧之力,威可撼天震地;山皇紧随而至。似乎化为山神,招招威若山岳轰击。 蓝家两姐妹是铁了心要走,根本不坐金锐的飞机,母暴龙也是没辙,陪同两姐妹一起走路。 只是这么一想,我心里便慌乱了起来,照我现在这状态,对付个普通的厉鬼都有些困难,更不用说这个升了不知道多少级的,已经接近鬼王级别的厉鬼,并且跟现在的他对上只能打个你死我活,劝导啥的都没有用。 第一百七十一章 普鲁士投降 事情办妥之后,罗秉昆着实沉浸在一段美妙的爱情时光里。他满心欢喜,积极地为两人的未来描绘着美好蓝图。 然而,命运总是这般无常,就在他沉醉于这份甜蜜时,关淑怡却毫无预兆地不辞而别了。 当罗秉昆颤抖着双手,捧起那封带着淡淡白兰花香气的信笺时,宝山码头正传来远洋轮船低沉的汽笛声。那声音仿佛是命运 况且,秦越也想好了,不管到时候阿星帮忙解决老李头的问题能不能最终有效,起码有他提前提防着,阿星最多被反噬一下,痛苦一点儿,但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北堂夜泫越是这么轻描淡写寒月乔心里就越是难受,此时寒月乔忍不住伸手摸向了北堂夜泫胸前的伤口,北堂夜泫想要闪躲却已经迟了。 想想就知道自己又被自己的弟弟耍了,所以对这种事情有一些不爽。 所以对于这种事情他从未担心过,只是觉得有的时候这丫头太过于顽皮了。 如果没有能够拿到地图的话,应该也会让人出来,然后在关键的地方留下记号的吧? 说着,托尼·斯塔克看了一眼旁边的菲尔·科尔森,对陈默说道。 走到甲板上,远远的看见霍金斯高大的背影坐在栏杆边,将脚伸到了船外。 容微是珊瑚的表妹,家道中落,只有她俩活了下来,所以格外亲切。 合适的话没说出来,因为霍金斯忽然俯身,离她很近,仍旧用那种让人难以彩度的目光,炯炯的盯着她。 天帝释目光一缩,帝袍之上游走一条条金龙,天帝释仰天长啸。层层帝威,浩瀚无比,化为金光,横冲而起。 虽然这种怨气值得来顺手,获得也是十分轻松,但毕竟是建立的痛苦之上,未免有些不人道。 因此,思考片刻后,乐戚决定前往灵药区与妖兽狩猎区逛逛,看看情况如何。 话音刚落,大殿之内几人的身影便是迅速消失不见,就如同鬼魅一般,随即,几个呼吸间,琳琅宗后山的上空便出现了五人身影,显然正是方才在大殿中苏醒的几人。 这个阶段,发生争斗的情况很少,因为还没有人开始探索各种遗迹、资源等,就算是单枪匹马找到,也未必吃得下。 骆长程的眼神似黑曜石般明亮深邃,盯着萧咪咪看了好一会儿,深沉醇和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觉得自己的鄙陋是这么的明显,一直以来的自信和张狂,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出了公司,陈斌建议一起去吃饭,吃完饭,陈斌又建议去酒吧坐会儿,说两人这段时间精神紧绷,应该好好去放松一下,缓解一下压力。 王琨闻言,当下将自己记忆中的相关信息整理出来,分出一缕灵魂力,打入辛无尘的魂海。 青阳城距离景阳城并不远,只有十几公里的路程,早晨出发,中午时分,马车就到达了景阳城。 范晓晨一直都有泡吧的习惯,她认为这就是单身的好处,有时候可以随心所欲地躁。 就在章锋有些感慨的时候,门却是被打开了,紧接着,易长虹等人出现了。 “我不相信,但你能凭区区气境就战胜灵境高手,怎么都有点宝贝压身吧?哈哈!”精神男子笑道,“你是要主动交出来还是被动交出来呢?”说完,精瘦男子神色一变,犹如一柄刚出鞘的利剑,锋锐凌厉让人不敢直视。 第一百七十二章 战胜后百态 蓝天之下,是一望无际大地,偶尔会有些土山出现,即使土山,也是光秃秃,如同走进大漠一般。 越凑近年关秦谢舟越忙,白日几乎很少能在府里见到他,偶而候乃至夜里都不回归。 沈夜开口说道,他心里还是有点不太踏实,赶紧离开这里比较好。 天火派首席大弟子霍飞才,天火派在东域也是一流势力,现在的天命门在顶尖势力中排行末尾,天火派一直想取而代之成为新一代顶尖势力,所以处处和天命门作对。 苏理看不出这辆车是谁的,很大众的牌子,没什么特别的。他脑海里面存储的a市世家的车辆信息,似乎没有这一辆。 如今,曹操尊奉袁绍之令,并相继与荆襄刘表联盟共同对抗以袁术、公孙瓒,陶谦等部组成的联盟。 卡菲想起眼睛里有傲气的扶锦一看到那个许家的药罐子就笑得比糖还甜的样子,抬手戳了戳自己的腮帮子。 沈夜也没有拒绝,星塔的执夜者也一样喝酒,只是自己要有分寸。 方瑜凯的童年是灰色的,长姐如母,姐姐对他好自不必说;姐姐也很严峻,在他印象中,险些便没有见过姐姐笑。 “难道说,叶枭要来杀我了吗?”余浅白打了个冷颤,想着当时将自己推下山崖叶枭那可怕的眼神就害怕。 不管怎么说,影片结束后,我几乎是拉着红莉栖,狼狈逃窜的跑出了电影院,并且发誓这辈子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绝对不会在踏入电影院一步。 我和静儿在外面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送拜帖进去的家丁也进去有一段时间,就是没有见到人有人出来。 很难得,对方竟然还穿着草鞋。更难得的是,这双草鞋知道刚刚为止,并未发出任何声响。 ps:想说这个晨星是古铁的好基友,却想想古铁的基友太多了,还是边缘化算了。 “我拒绝。”阿尔托莉雅毫不犹豫的说道,身上迸发出更加凛冽的气息,一道道金色的气流从她的身上射了出来,周围的花草灰尘瞬间被吹飞出去。 多罗的反应也是不慢,见夏阳袭来,黑色羽翼一震之下,身躯微微一扭,便已避开直袭而来的夏阳。 话音未落,在李维的面前,已经几乎非人速度的闪过了一道人影。 “下次见面?老师,你什么意思?”卡琳娜双手一抖,娇躯也是一颤,清澈的双眸之中,却是闪过一丝惶恐,难道老师要离开我们了吗? 可是还没走出五步,两位同样衣着的汉子又杀了过来,他们已经看到自己的一位兄弟倒下了。 王离笑了起来,那画面中播放的正是开放不久的虚拟世界中的种种,这时虚拟世界才推出不久,并未普及,也就如此,才引得这么多人驻留,否则若是人人皆可进入,这画面也就不算什么了。 而允轩没有注意到的是,秀妍嘴角划出了一道浅浅的弧线,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 林若宇也跟着许寒一起投入了战斗,只不过他这个炼气二重修者所能做出的效果,却跟许寒有着天壤之别。甚至,若不是许寒时不时迂转拳头干掉一两个偷袭他的人,他能否保住自己的性命尚且还是两说。 记者们一听,全都炸了锅,所有人都丢下刘鑫玉,把镜头对准了孙泽生要知道在之前,孙泽生从来没有公开接受过任何记者的采访难道这一次,孙泽生要打破沉默了吗? 张天松的举动令在场众人无不骇然,可以瞬间补全消耗灵力的稀罕符箓,竟然就这般被他轻飘飘的搓得粉碎,只能用暴殄天物四个字来形容,就连司空散人也不禁眉头一跳,竟然产生一种心痛的感觉。 可是他不是在那片巫妖的阵亡的那片区域么,怎么可能出现在自己身后? “你们做好出发准备,随时等候命令。”营长根本不为所动,他拒绝了四连长之后,就举着望远镜观察着战场。 唐信觉得过瘾,好久没这么活动筋骨了,浑身舒坦,还准备再练个五到十分钟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喝声。 而在知道自己麾下的部队这个不是弱点的弱点之后,老唐又岂会听之任之,而不去设立一个针对性的战术,来打破这个限制呢? 杀声震动四野,每一枪下去都血光崩现,噗噗噗,随着临死前的嚎叫声,刺刀尖在土匪的身体里不住的进出,长长的带血槽的剑型刺刀把几十个土匪的身体搅的稀巴烂。 “现在不走,这几天寻个地方,把两处水患之地的百姓重新安顿,免得他们再遭无妄之灾。”许寒语气很坚决。 前番过继是大事,再加上宋氏原本打算直接就给双生儿入族谱,才会在正厅议事。 至于为什么不将此愿望全部交给贞德alter那个愿望姬的原因,阿尔托莉雅自认为是自己的王妃暂时还不想点破对方就是圣杯的真相。 媞哥的观察力是真的,安妮如今也只有够大家勉强吃一餐的食物,这其中还不包括后面加入的508团第三分队众人。 而林朵精神崩溃下去报了警,在楚洹拿出母亲的死亡证明后,只会觉得林朵就是神经病犯了。 夏洛迟疑的伸出手去,他注意到铃铛的表情,人畜无害的笑容里,藏着邪邪的东西。 安妮之所以这么问,其实是因为安山夫妻,自家的老爸老妈真是模范夫妻,同床异梦什么的,从来没干过,两人做梦都是同一个梦境。 周震赤着上身,坐在谢林刚才坐的那张复古真皮椅上,正在抓紧时间恢复。 余烟闭上眼睛平息了下内心蠢蠢欲动的怒意和慌张,把第五管血抽完排掉,再把注射器消毒装进盒子里,冲掉马桶走了出来。 她是夫人身旁的大丫鬟,她的形象就代表了夫人的脸面,可万不能出差错。 阿杰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被宁炔狠狠踹了一脚。 第一百七十三章 津门来客 段帅见老徐这般中饱私囊的行径,眼中敬意渐消,言辞间也没了往日的恭谨。他直接出面敦促:“如今列强对我华夏态度缓和,正是促成南北议和的良机,总统万勿错失。”段帅话里话外,皆是对徐氏拖沓作风的不满。 徐总统自恃声望,挥笔写下数千言长文,言辞华丽却空洞无物,满纸官样文章。他以为凭自己的威望,能如北方政 萧翎体内,此刻确实是有着一个独特的空间,也就是以八脉之力为基础的世界。 修真者,修的是天心,上体天心,若连天心都无法感应,又何来体悟? 没有具有相当学术、知识造诣的前辈高人指教,哪怕再强大的天才也只能在这一途上慢慢摸索,最终还可能限制自己的成长。 “死亡印记么!”秦牧微微皱眉,旋即又是舒展而开,抬头望着鸦雀无声的周围,只见得所有人都是呆呆的将他望着,那眼中,有着震惊,也有着一丝同情之色。 “燃烧军团已经大量渗透进入达拉然中了,可笑的是这座城市中的法师还装作不知道。”洛克平静的说道。 葛岷山听后一惊,想到昨日已经用真气封住毒气,现在怎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急忙走上前,望着乐异扬的脸,心中大骇,又伸出手去为他把脉,感觉他的脉搏虚弱无力,正是阳寿将尽的表现。 宋瑞龙和夏晓薇回到仙侠山以后,朱重猿接待了夏晓薇和宋瑞龙。 察木诃已将木桌整个举到空中,用力朝陆之诚扔过去。陆之诚来不及闪躲,掀起身前的凳子挡过。那桌子来势凶猛,凳子顷刻被击成两截。陆之诚心中一怔,当即拔出白云玄空剑,将飞来的木桌削成一堆木块。 这是他多少年的成果?五年?还是十年?这之中他经历了多少即便是他都险些崩溃的痛苦磨练? 此时的陌上黛,一张青纱蒙面,盘腿虚坐空中,和通天塔平行齐高。 同时一把抓住杨沐风,一股玄冰真气就输了过去,难受的杨沐风直颤,似乎抽搐了一样。 刘紫光他们班担任今晚的警戒,运兵车藏在进山公路的一个叉道上,浓密的树林里。 有什么打算,除了躲起來还能怎么办,整个玄水城数千万的玩家都想抓了自己去换奖励,还有牛叉的npc士兵帮忙,看看周围的这片森林,风水不错,以后就安家在这里吧。 那人像肖明通报了姓名,说自己姓徐,叫徐立卓,是流落到乌槐部的北地汉人,由于世代打猎,技术很好,在部落里被当做“猎师”而肖明幸亏遇到了他,否则这里的人没有人懂得汉话,到时候肯定误会。 楚云可不管她的卖萌,领着猴子和林若曦他们往自己的房间那边走,但没想到的是,arly那只萝莉也摇晃着双马尾,大摇大摆地跟上来了。 后天八重的魔兽,这倒是一个特殊的意义,众所周知,魔兽的肉身比起人类是强横许多的,身体之中同样是流淌着体髓液,比起人类来,魔兽在后天八重的时候,融合体髓液就可以短暂时间之类晋级后天九重。 可如今,任她将楚府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难不成,是在木家公子手中?据她的回想,木家公子并没有近身,即便他再是厉害,也不可能做到隔空取物。 摘下头盔,重重的呼了口气,体内的玄天功沿着经脉运转一圈,顿时感到身上的疲劳减轻了不少,洗把脸下楼吃饭。 第一百七十四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陆嘉衍的马车刚在适宜居门前停稳,就瞧见一抹灰扑扑的身影正趴在酒楼门槛上。此人正是陆老九,他那张被太阳晒得黧黑的脸泛着油光,原本穿着的铜钱纹黑布短打被甩在一旁,正光着膀子扯着公鸭嗓大声叫嚷:“你们滕掌柜不是挺横的嘛?那龟孙躲哪儿去了?今儿要是不把欠我的钱吐出来,这店就别想开张!” 这时,后厨突然 这时,林智骁腰间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林智骁急忙接听,刚说“好,我知道了!”便结束通话。 而且那边信号肯定很差,据说走丢的几个男生也算是没带什么充电宝之类的东西。 “阿弥陀佛,愿佛祖保佑,我与杨雪梅能在来生相见。”福临闭上眼睛,默默祈愿。 蛟蛇王看到那内海雷王的到来,神色露出一丝忌惮,这一人一妖,一个是外海中的强者,一个是内海中的强者,实力同位合体后期,都是非常强大的存在,相互间都有些忌惮对方的实力。 但她知道自己这么一吼,已经无形中宣告她是对峙中的失败方了。 “娘亲,您若是相信外人,何需再来质问儿子?”龙鳞飞的脸上顿时扫过一丝不悦,看了一眼田雪。 “你狡辩,人本来就是你杀的,我亲眼看见你从我妻子的房间出来,我一直提拨你,没有想到你既然给我戴帽子。”慕容生拉着叶瑟的衣领咆哮道。 见高大哥同样突然变得陌生起来,杜展才想到这一切都是为了照顾到林建珂的感受。 林智骁听了顿时口讷起来,他怎么知道林晓江把身体借给他后,他的灵魂可以到哪去? “别担心,我有分寸。”宏远用纸巾擦去眼角的血迹,就在这时,一道信息突然凭空涌入他的脑海。 还有七天,也就是情人节,是我的二十岁生日,世界和平家人健康就是我最大的心愿,先提前许愿了。 “你先睡呗!”叶晓莹满脸疲惫,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一动也不想动。 要知道,西王母在天池洗澡的蜃石录像,也不过卖到十五万灵石,已经震惊三界。 旁边还带着墨镜的两个大二的男生,自然是在刚刚见到了一场精彩的战斗。。 柳老爷坐在幺娘身旁,拉着幺娘的手,目光充满慈爱盯着幺娘的脸。 秦尽话音落下,一道道身影突然从四周冲出,不断地落在了秦尽的四周。那是一个个黑子蒙面人,个个身上,都散发着强烈的杀意。 而亲王府内,盍齐安盍王爷也早已听闻府外动静,那颗刚有些许安定下来的心又猛烈跳动。 恩基不知道和他对话的是二十一世纪的人,所谓的微创手术罗恩当然了解。 刚刚成圣的意气风发,欲立教派的豪情壮志,前往仙山的信心满满,一切都化为烟消云散。 这名壮汉的身材非常魁梧,但左侧的袖子却是空荡荡的,这让刘德一眼就认出了暴熊。 尽管时节已入盛夏,阳光灼热天地就像是一座大熔炉,但是此时的豪宅庭院内,却景色宜人清凉如春,宛若世外桃源。 张骥和胡赤儿被押到宇流明面前的时候脸上犹自带着茫然的神色。直到现在他们仍然想不通为什么一夜之间在金沙湾会出现一座城堡?为什么自己的三千士卒会在不到半日的时间便被彻底击溃?为什么自己会失败? 领地内的众人工作的总体而言还算是比较努力,其中最努力的要数狐狸们,在白狼刚刚回来之后,就发现他们的态度有些改变,变得努力了很多。 第一百七十五章 钱的问题 津门混混们经此一事,街面上倒是安分了不少。连那些平日里横行霸道的本地地痞,也都收敛了许多。不过对于本地的老江湖们,这些都不是问题。他们心里门儿清,城里的规矩早就摸透了。 他们深谙生存之道:那些有背景的大商号、老字号碰不得,专挑那些无依无靠的小商小贩下手。今日讹这家三块,明日诈那家五块,占个几条 蒋德璟这一举动,让骆养性很是不爽,但碍于圣驾在前他也不好发作。 任凭她拼命护着自己,可才系好的衬衫纽扣,还是被一颗一颗解开。 他们都知道,跟着沈东,绝对能够吃香的喝辣的,所以,对于沈东的命令,他们自然是百分百的执行。 而道长生做完这些,这才还带着几分茫然的抬头,看向匆匆赶过来的言少哲。 马车行在一片荒草甸子上,因得四下无人,遂朱钰娥才敢扬起车帘,颇有不耐,娇嗔地同车前驾辕的老管家薛忠言语。 邵岭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点过分,所以开口时也格外心虚。毕竟,他要的不是直接能从商城里买到的装备。 李自成打起哈欠,应昨日夜间行径,现下还未歇足,遂有些不耐。 李维也乐了,因为醉酒对他来说只是个buff,而他背包里有好几桶牛奶。 上次打开黑漆漆的宝箱,温南成功拿到一枚大魔导师神杖碎片,这次,又能拿到什么宝贝? 要知道这等无上灵宝,之前也是鸿钧赐予了玄门的几位门徒,由此可见其珍贵程度。 科威特当地的一个武装组织,仰仗着所在的地理优势,竟然在当天的晚上偷袭了油轮。 就这样吃了饭的与未吃饭的众人,便与蹲在那里的油铺前掌柜耗了一个多时辰。 “这是…这是先天神兵?”瑶池打量一般后,顿时那张绝世的容颜上便被不敢相信之色充满了。一阶散仙,居然炼制出这种顶级的神兵,这…这怎么可能!散仙怎么可能炼制出这种无上神兵? 虽说是禁区,但老朱有水神号战船在手,不免有些跃跃欲试,心想,等有机会一定去元海深处探寻一番。 但此时的项昊境界处在二道轮回境,无论是血煞海还是万尸山,他都不再惧怕。 敖剑锋说完,众人便来到了军帐东侧的伙房,一份口味很像大米的面食,再加上一些烤肉,便是军营中的餐食了。 东方公子三人齐齐变色,继而两声惨叫发出,当中有二中被劈飞,头发根根倒立。 “现在,是你们该告诉我,屠神路在东洲的出口,位于何处?可还有你们一族的人过来?”项昊冷声问,杀气腾腾。 项昊不知师尊找自己所为何事,但他第一时间便朝夜长天的大殿跑去。 走近长桥,发现桥头有刻字,写着“凌云渡”三字,那长桥还是一座纤细的独木桥。 龙老爷子冷着脸提着马鞭看着,呼呼地喘着气,喝道:“给我狠狠地搜!”纵然是在这么严肃的时刻,身后众人也无不转过头去偷笑。搜!也能用“狠狠地”这个形容词?龙老爷子的用词显然是很不“专业”地!? 或许是九幽冰焰的缘故,这一次夜锋的灵力进入段芊夭体内后,并没有出现消散。这一发现,让夜锋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 而龙天威却没有进入家门,反而走向城东的方向。他唯一的选择,便是紧随其后,用那双死鱼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不让他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因为他竟然察觉不到龙天威的气息,唯一能锁定他的方式,只有目光。 第一百七十六章 纺织业困局 段、徐二人其实早就料到会是这般结果,最终他们拿出了一套解决方案:向五国银行再次贷款,以此来维持财政运转。 当然,作为交换,他们也答应了洋人的条件,不仅降低关税,还进一步扩大进口。 对于段帅而言,这无疑是维持当前局面的权宜之计。更何况,各国公使还抛出了一个他根本无法拒绝的诱人条件——五年内 岑合卿心一动,顿时一股雀跃涌上心头,他是见鬼了,才会相信那荆曲荆鲲的话,这个模样的二皇子,像个鬼一般的模样,九念怎么会喜欢,简直是笑话。 “哗!”在一片剧烈的掌声中,裁判终于走上台前,宣布第一轮比赛结束。随后在赛场的两端,分别出现一副巨大的投影光幕。上面出现了20名成功晋级下一轮的选手名字。 没有等待太长的时间,铁牛和芊芊相继醒了过来。叶子昂稍微介绍了一下这里的情况,也不说明自己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好不容易稳定下来,那首领立刻询问众人的情况,虽然有两人被胃液伤到,一人在进来时被飓风击中,但是所幸都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刚才这么一波,体内的灵气都是耗费了不少,现在也得时刻防止上方胃液的滴落。 李不眠走进洞府,江华犹豫了片刻,随之脸红了一下,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跟着李不眠进入了洞府。 后来更是偶然间注意到延寿丹的来源也是出自他手,便更是好奇。而且也从彩蝶身边那看着两兄妹长大的大帝口中得知了一些事情之后,便是有了些期待。 “他们想抓猴子,我们不能上当。”听到安全局,熊英杰又说话了。 所以正因为如此无论是地府的鬼差还是道门的阴阳先生。在处理冤魂事件时,大都会选择直接将其化为飞灰。 虽然,这与皇祖父所说的情况有些差别,那种地动山摇,人像是飞在半空中的感觉并没有伴随着圣兽的苏醒而产生,许是皇祖父记错了也不一定? 乔红波出了门之后,立刻给安德全打了个电话,原本他打算,在电话里把今天晚上的事情说一遍的,但是又觉得,这件事儿好像在电话里说,有那么一点点不够正式。 两道剑气,数百人伤亡,关键是他们死得不明不白,脑袋搬家的还是好的,腰斩的那种躺在地上一时不得死,各种用手在地上趴,喊爹叫娘,或是孩子的名字。 楚平生一行人离开归德府,殷梨亭没有随行,因为他不清楚武当派会不会参加屠狮大会,而且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也需要同宋远桥、俞莲舟等人商议一下,于是双方分道扬镳,一个向西,一个往南。 他现如今并不想告诉秦沅实情,所以只能含糊过去,潦草的回应道。 一年后,堂爷觉得此事该过去了,再加上他也很想知道他狠心抛下的她到底怎么样了,就扛着包裹回来了。 李君夜倒也没去追楚秋雪,慢悠悠下了车,一边打量周围情况,一边走向会场。 未想楚平生一把将人拉住,往床前一带,翻身压到泛着阵阵花香的喜被上。 他们看到秦沅出现,个个露出惊喜的目光,一左一右的架着秦沅就要往房间里面去。 鬼魁说了一句,它当即抬手,血池中的血液顿时被吸入它的体内,一个蜿蜒向下的楼梯出现在李君夜的视线中。 第一百七十七章 冲击下的纺织业 但是如果他和军统合作,被日本人发现了,他不会觉得日本人会放过他,放过青帮上下。 所有的浪漫,都在两句耳语叹息一般的歌声里,呈出了可以想见的模样。 张北脸色一变,连忙朝着身后退去,手掌上灰色的光芒也朝着剑齿虎拍了下去。 看着混乱的白猿,张北深吸一口气,长剑横握在身前,用力一挥。 他黑曜石般璀璨的眸子透过墨色车窗看向电闪雷鸣的天空,变幻莫测的浓云就像现在的娱乐圈。 十几道残影,就这样围绕着这位第十祭祀闪烁,第十祭祀的身体上,也是随之传来了一阵阵的低沉闷响。 廖传志肯定是属于重要犯人的序列,自然要被转移。这样一来,机会就出现了。 整个棺材呈现着暗黑色,一种诡异的能量波动从棺材内传了出来。 廖青儿见父亲如此严厉,只好开口称是,随后两人都沉默不语,气氛一时冷了下来,眼见见父亲脸色疲惫,廖青只能告辞出门。 这一次战斗是,这几次战斗里面,这一次战斗伤亡人数是最大的。 叶长安邪肆的眉宇一挑,笑容明艳瑰丽,眼神玩味的看着白锦轩,像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王凯五人出了泉水之后,就分为五路,去各个路口查看,而王凯则是在河道草丛里悄悄蹲着。 他们随即什么都不管,就朝两边退开,朝之前留下的通路迅飞退。 至于靳宇,他虽然也是职业选手,甚至是一线战队独霸战队的主力中单,可面对明星战队,他还是有些惊讶的。 老麦稍一抱拳,头也不回地率先走下石台,径直回到金石宗的看台去了,平虚子此刻也恢复了老态龙钟的模样,驼着背慢慢地走回自己宗门的看台。 夜倾城嘴角微微勾起,不点而朱的性感红唇,散发出一股魅惑气息,就在圆球扑上来时,她的手挥棒球棒的运动员般,用力的一挥,然后利落而又精准的抓住圆球背后的肉,嘴角的笑,是越发的扩大了。 那些人高声齐呼,热血沸腾,两人还没战斗,他们就已经激动的不能自已了。 本来按杨团长的命令,龙雨苇的九营和李栓柱的十营是打两下就跑的,可打起来发现鬼子没那么厉害,也因为他们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也是个下马威,火力没那么猛了,所以他们两营人就越打越靠前,就把这些鬼子夹住了。 “不管是何人,只要能解了在下一个疑惑,那么本摊上的镇摊之宝,八角仙人琉璃盏,就送给那位有缘之人了。”突然,一道略显清亮的男声响了起来,穿透过大半的人海,入了清霄的耳朵。 想到这里,霸爷是一阵悲哀。他将目光看向了远处的龙兵。此时龙兵也正好看向了他,龙兵表现的很自然,他轻轻和霸爷微笑着点了点头。 楚琏根本就没在意莫成贵说的话,她的全部心神全被莫成贵之前的那句话给吸引住了。 约翰领命走后没多久,唐风便开始自斟自饮的说着话。虽然好似自然自语,但是在场的都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听不到呢? 后来渐渐稳定情绪后告诉大家,他骑车经过那儿的一个干沟头的时候,几声清晰的婴儿哭声在他耳畔响起,他头也没回的飞奔回家。 毛叔和王圣被安排在伽诺的医院,他们在伽诺手里我也放心,我让巴克守护在毛叔身边,自己则回学院为毕业做准备了,顺便找到嘉莹向她说说我没事,省的她现在还在为我担心。 然后又问了老约克一些幽云居的状况,比如说:人员配备,防卫情况什么的。 “不用为我感到唏嘘,我活的够久了,若非想要再次见到青山,我早就不存在这个世间了,千年的行尸走肉,如今也算是我终于可以解脱了。”雅婷伸出手,随即一阵清凉覆盖在她的手心上,然后将她包裹。 虽然他们的实力不错,但是顶不住人家的靠山强!原本就实力实力相差不多,水殇等人再加上一些魔法装备,高野等人只能无奈的落败了。 “你才不会呢,对你来说,我对你好不好都是无所谓。”玄天无奈笑笑,她不会对他动心的,他一早就知道。 “因为,前面三公里外塌方了,路上被大大的石头泥土挡住了,呶,收音机里刚刚还在播公交车停运的消息呢!”老人说着晃了晃手中那比巴掌稍大点的收音机。 不过,这话唐风是不会说出来的。那属于两个狐狸之间的游戏,只需要各自心知肚明就好了,要是说出来不仅面子上不好看就连那个气氛也会变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东瀛人的狠毒 白衣宽大从上至下犹如纸片拖至地上,好似吊祭的白幡纸,飘飘缓缓,像是故意的。 眼里凶光一闪,身边的黄老虎跟着咆哮一声,肥厚的虎掌‘啪’的一下拍在地上,飞起一地灰尘。 他一眼就看出虽然这个黄冒没什么厉害之处,但他那个老大一看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这还不是最让林狼生气的,当林狼将帖子翻到最下面的,看到留言的时候,林狼彻底发飙了。 还好他们之前到木家的时候,并没有直接说出那东西的出处,木家之人也先入为主的认为那是妖族的东西。 “这点,恕下官难以答应,现在正是觉醒者的收割机肆虐的时候,有明令关闭往安朵斯的通路。”对于这点,他也是早有准备。 林狼这次是真的急眼了,林狼本来在昨天的时候,就经理了一次离奇的谋杀。 “克里斯·拉登,你实在是太过分了……”千世背对着卧室说了这句话,气呼呼的跑出吸血鬼城堡。 “撤退?你是说重庆让我们撤出临汾城的调令?”王平装糊涂反问道。 张晨卉边走边观察着轻舟,见轻舟似乎真的对先前之事毫无察觉,便放下了心来。 “老公……”焱槿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月冥焰真是越来越那啥了,连“兄弟本来就是用来欺负的”这样的话都能如此理所当然地说出来。 陶老夫人一身盛装,加上保养有方,看起来竟一点也不像七十有二的人。 他想,她累的话,终究还是回来,回到自己身边,他能原谅,她的不懂事……那时,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能够容忍,她在国外恋爱,还能无动于衷。 他只知道景恬怀孕了,还以为回来时会看的一个肉乎乎的景恬,可是,她怎地比他走之前更瘦了? 月冥焰静静地看着对方,在过去的这段人生里,曾经有很多人对自己说过,让自己滚之类的话。 这样的惨况,是他二十二年来第一次遇到,而最黑暗的时候都是那个阳光男孩的微笑陪伴他走了过来。 江月棠醒来时萧棣元已经离开了帐篷,在外头了解最新情况去了。 封狼微微皱眉,董桂花就吓得想尿裤子,立刻拖着田力往外走,恨不得所有人都看不见自己。 重筑等人一看,也知道轻重,自然也开始保护起了被无辜波及之人。 “你下去吧,陪着孩儿,那妖猴就让我去收拾了!”太上老君说道。 “你,你们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们,我是高贵的狼人皇室成员,你们要是敢杀我,我们黑暗联盟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杰斯咬牙说道。 “不对,一千多年,当初可是我亲自盯着玄奘去投胎的,他最多也就是玄奘的转世罢了。”平等王沉声说道。 “他自己早就说过了,他爸的嘴很紧,酒的来源,连他都没有问出来。”范钥音有点无奈的道。 在县城里能够用到这样的豪车接亲的,可绝对是能够在县里排的上名字的大拿。 在是一拳,这一拳,秦逸龙算是用上了全力,打在威正的脑袋旁边。 银雪此时心中也百思不得其解,碧螺问询的正是她心中的不解之处,主仆几人的目光同时投向张太医,希望能得到确切的解释。 “好了,别说这些了,我也是全靠以前一起战斗过的兄弟的扶持才苟活到现在。”乔峙此时却不现是眼睛灰霾,重新迸射出摄人的目光。 “咱们先去公爵的城堡吧,到时先去与门卫交涉一下,先是拜见说明此次是带来了一名神医为公爵大人治病的。”杰克和庄阳让万俟阳留下然后一同和族长以及克伦威尔一起前去守卫那里。 那种他乡遇故知的激动,那种突然之间寻到一个可以与他有着真正的共同语言的人的惊天之喜,还有蓦然间便觉得自己于这世间也绝非茕然一身的欣慰与感动,让他呆立在那里。 她拼命想站稳脚,却不由自主向前倾去,踉跄走了两步,到底还是没有站稳,顺着坡就滚了下去。 芊姨娘心里更是凄楚,她原本就和六奶奶不亲近,只是因为和六爷的情分不同,才能在宅子里有一席之地,如今六爷一心迷恋杨冬儿,哪里还顾得上她的死活。 战阵威能巨大,只要士兵数量足够多,实力足够强大,那么就算是雷劫境强者也可以在战阵加持下获得斩杀仙人的实力。 燕之说完忽然烦躁起来,怎么都觉的自己与他谈论解懿都是一件不够光彩的事儿。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件件拍卖品被卖了出去。而从莫声谷之后,再也没有哪件拍卖品的价格是不超过原本价值的。只能说一开始莫声谷捡了一个漏。 见到这一幕,莫声谷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没有想到这麒麟都已经死了,竟然还有如此威势,这一刻莫声谷有些后怕,如果这股气势释放在他的身上,恐怕瞬间就会被轰碎。 第一百七十九章 连锁反应 欧战结束后,华夏轻工业遭受重创,而禁烟运动中各军阀的操作,对富户、商贾老说更如雪上加霜,将民族轻工业、农业进一步推向深渊。 在沿海口岸,洋人的缉私船日夜不停地巡弋,这使得烟土贸易的通道被死死掐住。以往那些靠贩卖烟土为生的烟贩子们,只能唉声叹气。 因为货源受限,烟土价格如同坐了火箭般飙升。 原来天亮之后,阿济格也知道自己被中华军包围,因此也招集众将商议对策。 见两人的动作,林枫只能报以苦笑,但心中也是满意,终于是让这帮人俯首称臣了。 回到宿舍黄翔直接躺在了床上,自己现在就是食堂,宿舍,球馆三点一线,基本上并没有其他的活动。 被怒啸的子弹打的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顿时浑身鲜血淋漓,惨倒在地。 “如今沉沦之心七已去四,或是偶然,或是天意,今天,我就告诉你们这沉沦之心的真正来历与用途!”废墟领主继续道。 夜来河上水汽凝重,丹丹束成两支马尾的暗赤发丝上沾染着几缕水露,扬起红润润的俏颜,眼角还有两颗一夜沉积的垢物,倒显现出十分得可爱动人起来,任是玄河如何苦闷,也生不起气来。 “对,我不会杀你,也不会把你砍晕,但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比如,慢慢砍你的手指。”林枫维持动作不变,但语气中已经有了股杀气。既然大家都是聪明人,林枫也不需要多说。 满山飞吓得一縮勃子,又躲到盾牌后面。其他的强盗也东躲西藏,到处找东西掩护自己。 “宋飞剑。你居然突破了。”宋傲天嘴角带血。一脸惨白的看着突然出现在的宋飞剑。一脸的不甘。 这两个名字好像就是他身上的烙印,即便是他的脑袋受到了如此的重击……他在心中还是磨灭不了,这两个名字。 夙柔:⊙_⊙……万年前就看出来她这个儿子有当妻奴的潜质,没想到万年之后更甚。 拿起激光枪就对着她,表示你要是再哔哔一句,我立马就杀了你。 他们的胸口几乎都被年轻的拳头击穿,直接飞到半空后才重重的摔落在地,死的不能再死了。 王鹏举询问了一些基本事情,确定不用去医院之后,才带他们回家。 于是黄家家主就让自家的总管,带着自家的诚意,主动去想东方家提亲了,当黄家来人,对东方家说明情况以后,东方亮就傻了。 只是逸仙祖师所用的内力是那样威力惊人,吕正等人更是不能寸进分毫。即使是拼进全力,也是徒劳而已。片刻便以唇角流血,退了下去。 “你……”见他转身要走,遗珠心间升腾起一抹怒意,却不能拿他怎样。 不过她没有感觉到什么损失,也就不计较了,但是见黎想让她冒险,自己却置身事外就过分了。 “一点代价,我怎么感觉没那么简单呢”苏青衣似笑非笑的看着荀风。 没想到,真没想到,陆瑾居然是这种人,来不及多想,眨眼间便跑出百米开外,可适才战斗,将体内能量消耗殆尽,尽管恢复些许,但还是入不敷出。 系统停止了继续吸收索罗的精神力,索罗苦笑,脑海中的精神力只剩下了一成。并没有太多的担心,精神力的减少不会影响到索罗的实力,现在索罗依旧可以战斗。 毕竟她可是好大才移民过去的,就算在怎么也不可能忘记自己的母语吧。 第一百八十章 耻辱的和谈 北洋政府因财政匮乏,为了从洋人那里获取资金,不得不答应其加大进口的要求。 这一举措对国内轻工业造成了沉重打击。而那些本就举步维艰的小商户,又因所谓的禁烟令,遭到相关人员的百般刁难。面对如此困境,有的小商户索性放弃外出经营,打算暂且等待风头过去再说。 私营业主失去了小商贩的贩运,无法出货, 协助妙化法师坐镇中枢的是长宁观上院负责内务的掌院中平法师,一个开了七十二个穴窍的先天强者,因其晋升先天的时候已经超过了三十五岁,无法受箓,只能走借诡施法的路子。 理由是马昂在杨虎的霸州根据地做卧底,为朝廷剿灭叛军提供了有力的情报,功勋卓著。 夏岚伸手指了指客厅的门。青只看到一棵绿色的藤蔓从空气中冒出来,便去推木门关上。 一顿饭叶凝都吃的心不在焉,一吃完就赶回医院,想找他问个清楚。 “你没有经历过我遭受的一切,你怎么能懂,殿下,求你不要再拦着我。”她说着,泪水如决了堤。 电话那头,陆昭然在床上翻滚了两下,昏昏沉沉的拿着接了电话。 “已经准备好了。”说着,努赛罕很是妥帖细致地服侍了萧允晏洗漱。 但是有一点也不太好,那就是秦相如的动态他就没有办法掌握了。 秦柳奇怪地道:“回京城不挺好的吗?”比在草原,还有边陲军镇宣府强吧? 看来不同于护身结界,通道不可见后就失去作用,必须要在一分钟内进入。如果刚才自己把整个头探进去了,岂不是会被切断?想到这里杨子江冒出一身冷汗。 不过这一次对龙飞门派的突袭行动失败,的的确确是出乎了林枫的预料。 说着一挥手,黎豹上前纵上擂台把乔乐的尸体,摆在了金昱虎何吉泰中间。 刘成风也一边打,一边连忙的出声辩解,哪个有背叛,忠心不二的弟子只不过想你们少增杀戮,是你们武真之福,不过你们两姐妹也不用担心,你们武圣人的武功也不过如此,勉强应对可立不败之地。 “对了,狂猿粉丝团的团长你已经见过了。”何嘉武猛然想起一件事。 莫斗和赵淑敏儿时已是相识,之后相遇在罪魔之墟,在历经无数的磨后难,他们互生爱慕,并且诞下一个男孩。 “怎么了?”亓官抬头,疑惑不解的看了一眼墨席忱,走走忽然停下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和牛夫子目光一致,锁定了一本【神机秘要】,果然翻开之后,里面所载的是各种奇门异术,点血术赫然在目。 “我和蒋欣欣已经和好,你就别摆出这副臭脸了。”莫斗今晚之所以躺在草地上,就是为了等何嘉武,他知道何嘉武今晚一定会因这件事而来。 屹立在天空之上的夜蝠一族五境强者从高向下俯视着李休,背后的蝠翼绽放着紫金色的光芒,淡淡的雷电环绕在其周身上下。 说着花添香又是飞掌过去,接连又拍出数十掌。常欢和常乐中毒后真气不济,只瞧见眼前尽是绵绵掌影,却分不清虚实,更无力应付。 片刻之后,秦天也没让众人多等,旋即继续前行,不多时终是进入了登基大典的举办之地-皇庭大殿,而后寻了坐席落座。 墨朗月僵直着身体背靠着石壁,石壁的冰冷穿透了衣衫直达脊背,可怀里却抱着郡主,烫的如同火炉一般。同样都是喝了酒,但他却没有这种特别炙热的感觉,是因为这酒只会因情而动?还是因为他喝得少? 第一百八十一章 教育布局 和会谈判中的华夏,民族意识正如野火般蔓延。工厂的汽笛与学校的钟声交织在一起,本该迎来崭新的时代——可陆嘉衍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历史的车轮虽已偏转,但某些宿命般的劫难仍在前方等候。五四的火种点燃了华夏大地的觉醒,街头巷尾激荡着救亡图存的呐喊。 然而在这股洪流中,尚未找到方向的改 “这里没你的事情,一会大老爷就要开堂,你给我老实呆在一边,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别怪我不客气!”郭天成厉声说道。 正坐着美梦呢,突然吧嗒一声轻响门开了,张知节被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莫不是有刺客? 所以卫星一号粗略的计算下轨道,燃发动机,取了个空间距离最短的路线,直接飞向了月球。 别说是尚未开化的契丹部落,就是大周也没有办法应付这样的战争策略。 极度禁忌的力量油然而生,星辰仙庭之主头顶,一枚鲜红欲滴,好似血液凝聚的星辰,散发出妖异邪恶波动,挤出虚空。 洛阳城中,已经设有的晨钟声悠然飘扬,然后那繁花似锦的洛阳城所有居民,就伴随着晨光的升起,迎来了又一个不错的的好天气! 就在所有人期盼的目光中,这次没出现什么幺蛾子,生物潜艇茫然无知的一头扎进钢丝网中,被钢丝网兜了个正着。 云城走出房间本想往自己所在的房间走去的时候,却是不想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老爸,你喝粥?”风倾雅端着自己喝的粥走了过去,勺起一口,询问着。 通话结束之后,李尔和艾吕雅去了风仪台吃午饭。所谓的风仪台是由一个巨大的货仓改造而成的,这里遍地绿草,周围鸟语花香,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周围还有山脉和河流环绕。 当然,之所以是独木舟,还是环境因素造成的,干旱的西非,哪有什么条件让水军竞争。 而液晶显示器虽然技术发展潜力空间较大,但是在前半段的比赛中,不会占优势。 可以说,只要前面旋门关一破,洛阳就算是暴露在关东联军的马蹄之下了,接下来敖仓是攻占还是焚毁,其实都已经不被关东联军的诸人放在心上了。 红脸的汉子本来眼睛是微微眯起的,此时听到桥瑁的冷嘲热讽,双眼顿时就睁了开来,射出两道凶光,直指桥瑁而去。 “谢谢。”丁茹道了谢,默默跟着陈俊向电梯走去,只不过,她的另外一只手里,却是紧紧地攥着一支针头。 曹操转头看着上方一脸冷然,但却显然有些不安的刘协,淡淡道:“陛下,今日之事,可是您的旨意?”刘协本想承认,但望见曹操眼中凄厉的眼神,不知为何,到了嘴边的话竟是没有说出来。 此时,太庙外的天空中,忽的毫无预兆的下起雨来,此雨似乎是既带着一些忧郁,又带着这一些肃杀。虽然顶着细雨,但庙外所立诸军俱是一动不动,任由细雨缓缓的落于甲胄之上。 又是一声狼嚎一般的声音,欧阳好的屁股一沾到车座,痛的嚎叫出来,人也同时窜了起来,可是,他却忘记了,此时是在车内,“咚”的一声响,欧阳好的头重重的撞在了车厢顶。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欧阳好没把自己撞晕。 毕竟,抛开精神力本身的魅力不说,很多危险的研究、医疗、救援事件,如果有精神力的隔空移物帮忙,那简直不要太方便。 第一百八十二章 星星之火 “你的乳名叫铁柱,六岁那年高烧不退差点没了。”颜向暖复述老太太的话来向范丽英证明。 “灵儿姐姐说,下一次你回来,她要把自己交给你!”童心蕾突然开口说道。这突然的一句,让郭灵儿瞬间懵逼了,龙少峰也愣住了。 “是。”李总管退下,皇帝倒是真的不计较穆璃没给他请安的事儿了,有的事情仔细想想,其实都是有原因的。 这时候张生一行人也已经到了第五关的关口,沈三白也已经开始和火狐下起了围棋。 本来丧尸一族的地面被炸出一个大洞来,这些丧尸护卫队的丧尸肯定是要惊了一下的,只不过在他们看清从地洞中走出的人影之后便一个个单膝跪在了地上齐声说道。 中年男人见到她,谩骂声戛然而止,看得呆了呆,脸上的怒气都消散不少,眼底最深处有贪婪,有意淫。 刹那间,靳野的想法被打断了,他薄凉的唇抿了抿,眸光里是波动的,是激荡的。 慕听到护卫的汇报,和萧君炎对视了一眼,嘴角齐齐勾起了一抹笑容。 秦知他老爹是个历史系教授,生平最爱的的就是收藏古玩,更是一心期待着他宝贝儿子能够子承父业。 “他娘,我们弄好了,还有什么事情吗?”杨永安一进门就对张氏问道。 但是在看到汪奎的微博之后,他本来都已经躺到床上了,却瞬间一跃而起。 尹南瑶听了,知道林贵人说的就是事实,这事自己也知道,可是不知林贵人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不管是夙冰夜也好,世烨也罢,只要他是在自己身边,她就知足了。 男观众一愣,随后更是笑的人仰马翻,却也止不住的双手使劲鼓掌起来。 大家抱怨连天,都觉得如意斋是店大欺客,把口碑做出去了,就用次等货糊弄客人,但是又确实怀念从前那些好用的物件儿。 一旦被击中,柳叶刀便会迅速融化,顺着那人的血液流淌至全身。 哪怕自己再怎么爱他,可是之前对他做出的伤害始终无法消除,也许他是记着那些不好的印象,才一次又一次的伤害自己。 头一天,她已经让薛雪通知总公司各相关用人部门,给她一天时间,和大家讨论商铺的问题。 皇上得知后大怒,连夜派出众多禁卫军去,命禁卫军诸位翻遍整个北邙山,誓要抓出烧毁粮仓的罪魁祸首来。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子之后,何所依这才换过来。虽说身子骨还是虚弱,却也能下床走动了。于是何所依便言说自己要回到凤仪宫之中。 “接下来说第二件事,你看看这个。”张向东递给了李长安一份资料,上面是一部电视剧开拍的消息。 以往的他绝对二话不说一定会去找玉清元始天尊或者踏着时间长河顺流而下找那位原来的元始天王打一架。 王珺娇媚的瞪了他一眼,做出一副嫌弃的姿态,不过她那弯弯的眉眼,却暴露了她很受用的事实。 二代火影秘术卷轴。括弧——必须有足够的价值,且最终解释权归云隐所有。 “对不起,我得下播了!”林知秋说完就关了直播,匆匆奔出了办公室。 “我明白了!“李玉玲低垂着脑袋,声音带着哽咽,缓缓的说道。 消息一出,肖锐和杨菁立刻公开了之间的关系,引起众人一片起哄。 魏凡走进大厅,因为还没来得及询问班长他们班在哪里入座就溜了进来,于是找了个服务员报了一下他们班主任的名字,服务员查了一下后就带着魏凡去到了二楼。 “请各位首长们再给我一点时间,我立马回去剪辑。”李长安这话不知道说了多少遍,这才得以脱身。 在与突厥一战中,秦怀道的表现可以说是十分惊艳的,这些李治也都清楚,甚至在李治看来,秦怀道此后必为大唐名将。 然而,面对唾手可得的赏金,纳斯克并没有选择战斗,而是选择了阻拦,在简短的交了几招后,纳斯克抓住机会使用了一记无双矛,当即便把失去重心的橡木甲虫扫飞出去。 惊险刺激的引怪,不断有人受伤,退出围剿圈。足足十多分钟,野狗头目才在众玩家前仆后续的攻击中轰然倒地。 崔玉国拿手抹一下手臂:“男的我才不要喜欢!你一说我就觉得渗得慌。”美院是有些那啥的,个别还很妖娆。 进来看见老板娘也在,心里也算落下一块大石头,可是另外一块又提得天一样高。 原本艾菲尼娅认为,白魔法师在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对自己的态度会有所改变,甚至可能会讨好自己。 此时的李治就是如此,他突然又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候看白话的情况,看了之后还想看,眼巴巴的等着作者更新。 第一百八十三章 运动风暴 这一天的四九城,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和谐。陆军学堂的学员穿着整齐的制服列队而出,警察学校的预备警员们甚至主动为游行队伍维持秩序。各校学生聚集,总数不下三千人。由学生推举代表,对众发表宣言,主张主权问题坚持到底,绝不容许汉奸卖国。 同时,学生分发传单,由于大学堂学生多半家境富裕,且有爱国人士捐助。传 王沁知道秦峥要做什么,所以显得很平静,任由秦峥将她脸上那张化作施颜的面具慢慢撕了下来。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目瞪口呆中,琴梦看到了这一切情急之下,双眼变化图腾再现,生命、毁灭之眼就要激发。 我在车上的时候也从背包里面把符什么的都放到了兜里,最重要的是三清化阳枪拿了出来。 这一拍不打紧,直接将李致远拍得伏了下去,伏在了、她的身上。 “拦住他,不能让他跑了。”回过神来的大巫后羿直接吼道,声震千里之外。 “他这么牛,哪里用得着我照顾?”华韶公主白玉一般的美颊上划过一道羞红,皱了皱眉道。 根据之前付富海说出的秘密,真正的红墙天子还在红墙宫廷内,为了帮助假冒红墙天子的李士调节国之气运。唐夜和红墙天子接触过几次,利用感应的能力,找到红墙天子不难。 本已胜利在望,却因为中途出现一个所有人都以为死了的人而转向失败,这非常戏剧,祁真悟自然无法接受。 大千世界,固然各有各的存在之道。他王凝,姑且想要的不是那么复杂的东西,但是眼前这些东西他就真的拥有了么? 天妖界里面生活着不计其数的物种,大部分是没有觉醒天妖印记的低阶妖族,这些低阶妖族各有特色而且数量多不胜数,彼此之间竞争惨烈。 “好,非常好,我现在就去叫人,你们等我。”李泰非常兴奋的说道,能和程咬金比赛,那可是非常难得的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李朝阳看着心爱的妻子,听着暖人的话语,心中荡漾着幸福的感觉。 所以李总会长就乐得从善如流,没有安排欢迎仪式,更没有惊动无关人等。 看到苏牧和白彦有些难看的脸色,顾城心中得意。面对木森这个无赖,这两个家伙竟然想置身之外,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我真的是有事,这不是刚忙活完,就回来陪你了吗?”看到李星瑶神色正常,王玮才松一口气。 在木森撞飞学生的那一瞬,他原来所在的位置,以及那几名四木学生所在的位置,出现一抹红色的裂缝。 ??洛宇天下意识的攥紧双拳,他目光暗沉,心中像是被什么莫名的情绪给堵住了似的。 就这么的让宁岳逃离了这里,李长老面沉如水,看了一眼旁边的两人,李长老闷哼一声,那名凝体境散修尽然就这么的口喷鲜血,自空中落下,已然断了气息,就算是那名塑魂境的散修也是嘴角溢出鲜血,脸色极为苍白。 夜晚的苍穹之森是十分阴森恐怖的,夜幕降临,一种奇怪的迷雾就会在森林中蔓延,使整个森林都处在一种不可探知的迷雾状态下。特别是靠近中心的神殿,越里面迷雾就越浓厚,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我知道,爸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放心吧。”沈耀青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让他放心。 第一百八十四章 落魄的都城 秦利民站在轰鸣的纺织车间里,油污斑驳的棉布传送带卷着棉絮扑面而来。 窗外抵制日货的游行口号声隐约传来,与机器的嗡鸣交织成古怪的二重奏。 他看着工人们沾满棉屑的手掌——这些在轧棉机前枯坐十小时的手,每天能攥到手里的不过八块大洋。 城郊米铺的竹匾上,连年的战乱、征收,使的物价大涨。“二 徐至冷笑道:“那你们是怎么自由进去粮仓的,难道守将就不担心敌方的奸细混入吗?如果你们再不说,那名随从就是你们二人的榜样!”,说完指了指那名躺在地上嚎叫的随从。 “想跑?哪有那么容易。”林风冷冷道,放开了南宫冰的手,追了出去,对着其中一名外国人的后背就是一脚,这名外国人一个趔趄,紧接着就摔了一个狗啃泥。 林涛从庞大的妖兽肢体下方钻出来,脱离绿巨人变身,看见远处海面上,青鹏的逐日战车正在穿潮过浪的奔驰着,取出一张传讯纸符撕开。 “什么事情呀?怎么还这么严肃呀,有话就说吧!”柳天鹏丝毫不在意,回过头来又坐到了沙发上面,“啪”的一声点上了一支烟,让自己可以清醒一点。 陆飞缓步向着前方走去,心里开始琢磨,到底要如何查找到离歌的下落呢?既然离歌是被岛国的忍者抓走的,那她十之八九就被关在这里面。 在陆飞一脸惊疑不定时一只秃了毛的山鸡忽的便从鸟巢中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一脸神不善的死盯着陆飞。 还是不要说什么的比较好,其实说了也没有多大作用。关键还是不过分,所以周全也就坦然的享受起来妹婿一家人的热情接待。 “我知道,你的造血能力很强,对不对?”梦苍云依旧没有好脸色。 这是没有任何办法的事情,谁让老大的实力更加强大呢,在没有靠山的情况下,波塞冬很清楚自己只能踏踏实实的跟着老大。 早在昨晚,他就接到了来自上司的通知,说今天会有一名少年来看房,让他务必招待好对方,满足一切需求。 楚云端猛然一剑砍在飞剑上,飞剑上的力量轰入悲鸣内,震得楚云端连连倒退,直接冲破了房子。 很多心高气傲的学生看到这一幕,脸上不由露出了极为凝重的神色。 但…西木野真姬果然还很想要一个准确的答复,不想要暧昧,不想要不清不楚。 “冯一鸣,中午去哪儿了!让我们白等!”张淼一看到冯一鸣,就跳着脚大声嚷嚷。 其实郝俊一直在观察着重卡和广告牌的情况,真如果觉得自己命悬一线了,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迅速离开,因为留在这里陪葬没有什么意义,白白的死去是没有任何价值的。 一旦荆州和江东的局势缓和,那么在华容道应对程普的张翼德也会腾出手来。 魂魄欲散,楚云端只能再次敛起心神,用神识封锁魂魄,不让其脱离。 持续时间等同于施术者的总属性之和/秒,每秒消耗1ooo点积分,每三秒消耗一点技能点。 带着浓浓的情绪,陆长风打开了房门,却发现门外除了黑漆漆的夜色外哪里有什么敲门人。 趁方嘉正说话没注意时,辛影偷偷给在商场外车里等待的叶询属下打了通电话,手机震动意味着接通,紧跟着她就给挂断了。 李煦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就听见一声鹤鸣,一只半人高的仙鹤从浓雾中俯冲出来。“白疏!”李煦笑着扬了扬手,仙鹤嘤呜地应了一声,翅膀一扇,山腰的浓雾瞬间散了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浪潮收尾 一来二去,水仙也回来了,只不过跟着她一块儿回来的却不是老夫人也不是苏叶氏,而是忠勇侯府的大夫人刘陈氏极其丫鬟。 “走,诚儿,我们去第七层。”蓝子悦拉着蓝诚诚就跑,现在的她全身充满了力量,希望第七层也同样的会出现奇迹。 门铃摁响,向晴却怎么都没想到,来给自己开门的人,竟然是秦沥沥。 鼻子忽然酸酸,我头也不回的朝前走。旁边经过几个嘉宾,好奇的看着我,我尴尬一笑,试图避开他们疑惑的眼光。毕竟,崴脚这种尴尬的事儿,说出去,还真是丢面。 第二日。赫连驰在朝堂之上提起这件事情。顿时朝堂上争论不休。 什么恶魔果实,念动力,这些能力在他看来也就那么一回事,可能还不如咖啡布丁来的有吸引力。 “算你还有些见识,没想到当初一别,你我再见的时候,你已经成了此般模样?”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洞口的外面幽幽响起,接着一道模糊的人影从洞口翻滚不停的漆黑色雾气中走了进来。 几个三眼族人当即就化作一滩碎肉,连张嘴说一个音节的机会都没有,只在临死前,精神海的恐惧情绪疯狂的扩散,影响着更多的族人。 “夫人过奖了。”百千媚走进房间,温柔一笑,温柔的说道,那笑容恰到好处,让人为之着迷。 “我这么说吧,我知道你和萧少峰的婚事中断给你带来了耻辱,但是你没必要这么报复他,你也知道,这个公司对他而言的意义。所以,请你把公司还给萧少峰。”我控制着语气,十分坦率的说。 就算不是吃饭也不是吃零嘴的点,大家围着炉子烤火聊天,沈大河他们都要往里面丢点花生红薯糍粑啥的。 苏总现在的气场是越来越强了,刚刚一个眼神,就让自己有了‘窒息’的感觉。 顾准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脚上沾一点泥土都能要他半条命的夸张。 这两天,玛丽惹的祸又转移到了南半球,主要在澳图利亚和纽西兰。 既然对手多少有点水平,他也不能太狂了,还是临时学了这个技能。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上身是灯芯绒的夹克。裤子是蓝裤子,好像是老妈用部队的军装改的。脚上是一双回力球鞋,这个季宇宁倒是有印象。 众人陷入沉默,似是无计可施,这时,巡逻的兵丁似乎觉察到了异常,赶过来问道:“你们停在这是做什么?”说着,还警惕的探头往车内望去。 沈诺暂时不知道住哪儿,索性在公司附近找了家酒店先住几天再说。 她总是这样,需要他的时候就甜言蜜语地哄着他,不需要了就能一把推开,她为什么能这么无情? 95年的魔都,还流传‘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的言论。 尤其是这五庄观长的水果,在这人参果的影响下,自然甘甜可口。 “哼!”童成玉脸露出冷笑,似乎在嘲笑萧羽的无知,居然打算用肉身之力对抗惑心失魂符? 听闻巫公语气之中,带着一丝焦急之色,魏央不仅装傻的问了一句!心中却不仅嘀咕一句,难道巫公并不知道,混境便是飞行器? 可说起来严厉,听上去吓人,既然已经和她们签了合约,又怎么可能放养她们俩听天由命,该帮忙找机会还是得帮忙找机会。 出现异常的第五年,症状发生变化,那就是这层屏障松动了,修为能够恢复到凝丹境。 毕竟,此处灵材皆是神隐创造,与外界的有区别也是很正常的,这不要紧,药物的功效不差就行。 望着唐婵的背影,金池圣僧若有所思,余光瞥到香台上那尚未点燃的血烛。 “咱还是低调点进去吧,万一人家都已经不认识你了,那就丢人了。”七七拽了刘子轩一下说道。 方宁玩游戏时,听到这些人的对话,才想起来:这些人大都是普通人,虽然出去后大概外面只会过半天时间,可他们是真要老上半年的,和自己又不同。这里又空无一物,还是让人家赶紧出去,别浪费人家生命。 欧卫宾昂着脑袋得意洋洋的看着孙李,问出了他认为孙李根本回答不出来的一个问题。 “啧~大清早的,你们俩脸色就红成这样,发生什么了?”莫莫拿起牛奶喝了两口,阴阳怪气的看着艾罗跟尼思。 史开城急忙谢过。他听出来了,杜中宵说来说去,让自己做寨主最核心的原因,应该是自己在建营田务的时候,跟一众蕃民相处融洽。寨主是要管治下蕃部的,杜中宵用史开城,显然是想安抚。 随后从二楼阳台,走进了房子,走到了二楼和一楼的楼梯那里,找了一个死角躲了起来准备偷听。 但是她确实见证了这世间不可多得的奇迹,例如那昆仑山上的老者,例如他师傅那如影子一般的速度,他们是世间不可多得之人,但也好像是挣脱了自然规律的人。 当然不时有达官贵人不服,但见着那男子腰间的嗜血剑时,便说明了一切。他们纷纷点头,认为有些合理。 这时,她在仔细看了看千芙,她脸上竟一颗红疹没有,根本不像这感染了瘟疫之人。 当窦总工跟着许乐一起来到了奥达玩具厂,迎接他们的是宁有容,以及汪博士的团队,玩具设计师陈发。 全乱的意思就是亡灵已经不再满街游荡,转而怨气上身攻击寻常百姓,探探的意思就是灭了,一只不留。 这本相册,看起来挺有一些年头了,而且是压在一个箱子的底部,这个箱子还塞进了床底下。 如今的这场袭击来的太过突然,直接打乱了林维的计划。它被迫使林维面临两个选择,要么在突袭前动手,要么在突袭后动手。 第一百八十六章 加快脚步 这场声势浩大的运动,让陆嘉衍工厂的工人们真切体会到:国家羸弱,腰杆子就硬不起来!唯有把工业树立起来,才能与洋人一觉长短,对手头上的工作更加用心了。 虽说厂里引进了毛瑟c96生产线,可这“匣子炮”的生产工艺实在磨人。整块钢材掏膛挖芯不说,光是那几十个精密零件就够让人头疼。 工人们私底下都戏 “无忌,我们灵武山脉再见吧。”神行风纵身在打磨的光滑的隧洞里看不到尽头的疾驰。不过没过多久,就已经能看到洞口的光亮了。这是滑到了卡斯山的背面。 进了客厅。韩司佑提着行李上了二楼。岑可欣去了厨房看看。发现冰箱里几乎是空的。除了几个鸡蛋和一把面条。就沒其他什么了。 突然四周就像是雾散人出一般,瞬间多出了好些人,而正当中的,是一个神行无忌从未见过的人,而他身后那三位面色温怒,却又默不作声的人不正是万剑锋的三大锻造宗师么? “他们几个是骗子,专门敲诈勒索。”那个说话的那个老头说道。刚才有些人害怕被报复,不过看人家那么大年纪的都说话了,也跟着说了起来。 她从來沒有跟任何人说过她和安妮是姐妹,本來她是不打算和她相认的,同在育婴院,每天能见一面不就好了么,相认是精神枷锁,不要也罢。安娜是这么想的。 “她希望我们能有事叫她。”千期尧摇摇头,笑得很是敷衍。他从来就拦不住自家妹妹,一直都是她做决定,他负责执行。在暗火里呆了一段时间之后更是如此。气场强大的千期月没人惹得起。 灵动,妙韵,多姿,可人,她是那么婀娜美妙,周围的一切在她的美貌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她的美让人窒息,让人觉得不太真实。幽美的倩影在天空划过,仿佛转瞬即逝。 结果,这次宴会,倒成了她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丢脸的东西。她以为只要自己表现得好,就能得到杨嘉画的驻足回眸,只要自己乖巧的替他分忧,他就能发现她的好,慢慢的跟她亲近。她明明,把一切都计划好了的。 欧阳晨雅违心的说着,实际上她自己也不知道那属不属于喜欢,每次看见他的时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很害怕会说错什么话。 岑一深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男人。那张鬼斧神工般精致的的脸上带着运筹帷幄表情。令人无比讨厌。实在让他感激不起來。 “果然是暗刻!”汝欢微微点头,这么说来他们的猜测没有错,似乎那“野狼”夏江也与暗刻有关。 单说宋祁连回到住处,刚把门关上,还没等做什么,便觉胸口一阵剧痛,好像心脏被一只手揪着,任其揉捏。 “我只是见你有些奇怪,所以跟过来看看……”说话间,佐天泪子有些怕怕的表情看着身边表情严肃而认真的白井黑子,似乎被白井黑子之前的举动给吓到了,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元气。 可如果最后大家都要玩完儿,那搞这些阿谀我诈有什么用?最后得利的也不过是普通人而已,而能力者则是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殆尽。 郝强的名头如今已经影响到了琴海市的家家户户,可以说基本上没有不知道郝强的,所以深知郝强作风的烧烤店老板哪还敢斤斤计较,就算这回做次赔本生意也罢,只要别惹祸上身就好。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为子铺路 想当初,运动刚开始那时候,吕调元身着军装,那模样正气凛然,为维护学子正义挺身而出,可如今刚刚拉上帷幕没多久,他却又换回了那身沾满铜臭的官袍,仿佛又回到了往昔“吕营长”的做派,变得贪财又市侩,四处搜刮银钱。 不过仔细想来,这也不能全然怪他。倒也不能全怪他——在这乱世里要给儿子谋个前程,哪处不得使 我觉得一直躲在这里不是办法,便决定引蛇出洞,正面与她们较量一番。 见一行清泪从晴姐眼中像流水一般落下,像清晨的露珠,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我恍然大悟,晴姐这是带我来看她当初是怎么死的。 “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我认识的杨柳儿脸皮可厚的。”仇千剑发现她脸红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像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有一种让人想咬一口的感觉。 “好的。不过剩余的钱寄存在账上是没有利息的喔!”然后她将一千块递给优啸。 再比如说八卦掌有伊派和程派之分,伊派的秘术在牛舌掌上,程派的秘术在龙形掌上,各不相同。 老道听我如此说,不由的撇了撇嘴。随后又摇了摇头,说:“看来你跟此本秘籍无缘,也罢。”说着他把那个破烂本子又揣回了自己怀里。 莲心没注意到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凤宸睿眼里一闪而过,得逞之后的精光。 现在他觉得他已经深深的刺激到宫雪柳了,那他也可以走了,再浪费太多时间就不值得了。 千劫发现百兽凯多拳头的攻击力量,比红发最强一招略弱一点,至少杀伤力不如红发全力爆发。 泽法面孔狰狞,拳头紧握,浑身肌肉恐怖的贲起,仿佛要撑开皮肤,霸气硬化的手臂,比墨水还黑,黑腕泽法,只是他的称号,但也表明泽法在武装色霸气造诣之高。 “但是郑州不能就这么一枪不打的放了上”刘持点了二支雪茄凝眉思索起来。 ‘难道她没有发现我对她做过了不可描述的事情。’看着千鹤的反应朋飞心里想到。 与此同时,就在二人激烈厮杀之中,距离他们不过百米以南的位置,海底深处,一道庞大的身影正淡淡的注视着这一切,若是有能够看到,定然要被吓个半死。 林奕挂掉电话,然后尹长平的事情也是放下心来,看来这家伙跟省城中医院是没什么瓜葛了,发生这么大的事儿,除非那院长辞职退休,不然就算是卫家亲自来请,尹长平也绝对不会回去的。 “后面应该是还有点片段的吧?!“大家总觉得,这里面应该还是有点什么的オ対。 “唉?是这样子的吗?真的是这样子的?!”陈言楞了一下,然后不可置信的看着静音,这和说好的剧本不一样的吧? 过了好一会清醒的千鹤,发现自己不仅浑身乏力,而且身上还留了很多的汗水,就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混账东西,你们要付出血的代价!”龙一怒斥,陡然间一剑斩出,直奔昆凌而去。 刹那也低头怔怔的看着自己月匈口正中央骤然出现的圆形洞口,竟然直接穿透了自己的身体看见了后面的世界。 “走。”隐夜的手紧紧握住了璃雾昕的手腕,眨眼间两人已经不见踪迹。 “你知道向日葵的花语是什么吗?”辰星轻掬花瓣,站起身,随着顾恋慢慢走回家。 第一百八十八章 是否帮忙 吕调元见陆嘉衍一语道破玄机,索性将茶盏一搁,“兄弟果然是聪明人!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吕调元鹰隼般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外头传言小荣春的根基是你打下的,连名动三城的白牡丹,都是你亲自领进梨园行的?这话可当真?” 陆嘉衍指尖刚触到茶盖,动作陡然僵住。滚烫的水汽氤氲在两人之间,他喉间泛起一丝苦涩:“ 恩,既然如此,那自己索性就将这家伙牢牢的控制在手中,让他永远臣服于自己,做自己背后一条忠实的狗。 一路之上,柳岩也是故意的提升了速度,起初用了两成的功力,却罗军稳稳的跟在身后。 这个男人屡屡在关键时辰或明或暗的协助自己,他到底出于何故? 柴大木的身体摇晃了几下,眼神中透出惊诧之色,这怎么可能?居然是他的儿子干的好事? 在这样的情况下,玄风老怪也没有要留手的意思,直接一张口喷出了一块石盘来。 随着斯坦福桥一战两支伦敦球队以互交白卷告终,本赛季英超联赛关于夺冠所剩的唯一悬念已经只是时间问题。 三人互相商议,其他跟着林天阳到来的五人则只是聚在一边等着三人商议结果,对于他们来说,如今已经不是他们这种层次能够决定情况的了。 如今这世道,一起嫖过娼的都靠不住,更何况只是共过事同过窗? 手上只觉得一片滑腻,柔柔的犹如捏住了海绵一般,却又充满了弹性……我去,好大的屁股。 阳光村会议室里,吴世有等县里的一干领导在参观完后,来到阳光村地会议室里进行休息与总结。 宛如裂帛般的声音传来,那一张巨大的剑网,已是被赤龙戟狠狠地撕开了一条口子。 鸣人不应该是在自己和赤丸合体的攻击下狼狈躲闪吗,不应该是在他们的攻击下连还手也难以做到吗? 却也可谓是躲到人间避劫来了,既是人族大兴当道,想纵是无量大劫,这南赡部洲主要的人族聚居地,当也不会太多被波及。 傍晚,姬然吃过晚餐之后,按照刘振给的卡片上的地址,找到了刘振的房间。 “皇后娘娘,两位皇子,叛军已然攻破了内宫门,正在汹涌赶来。 按照惯例,乡试前六名的考卷会在鹿鸣宴上公开,届时就能知道李宏宇和赵欣是否有真本事了。 另外,以寒冰神帝的性格,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可能会对林晨杀人灭口。 看着姬然痛苦的往前爬着,好多解放军战士都流下了感动的热泪,他们不怕牺牲,不怕艰难,只要祖国一声召唤,便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他们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军人,是种花家最勇敢的战士。 “是吗?你威胁我吗?”古段仁的声音,冷厉和残忍,似乎不含一丝感情。 一切都说开了,什么都说出来了,奢香的心结也算是打开了,雷神最后要做的,就是让这个打开的心结彻底散开消失,而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重新系在一起。 但这次事出反常,一向态度强硬的族老竟然想要将凰陌嫁给雷帝,恐怕雷帝的实力不仅仅前进一步,有可能达到九重天,甚至更高。 那就意味着花门的倒台,龙飞掌控飞花派,楚家的地位稳了,而楚梦茹也有了修炼的去处。 当即就想到了之前打联赛的时候,自己但方便被乔宇良虐的场景。 第一百八十九章 思媛善后 多年來一直徘徊在梦境中,那个朦朦胧胧的身影,那个给予她生命的男子,竟然就在这个空间内,她的眼中盈满泪水,多年來寻觅期盼的那份温暖,如今只是剩下一点虚无的精魄。 两三米宽的河流挡住了路,也只消纵身一跃,他就会像鸟一样飞过河流,潇洒得很。 在合作商面前要是露出自己资金链出问题了,合作的可能性就是零。现在不管是谁,也不会把宝押在一个可能翻牌的公司上。 可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超级英雄们的装备没了,没有那些道具他们的实力基本为零,那么任务来了,首先帮他们把装备夺回来再考虑后面的事情。 灵魂变异的强大,便是阳性灵魂之力的磅礴,觉醒了灵魂之眼后,便是无限制的使用,这样子,倒是有够这家伙受的了。 “来我这里的,来来去去不就是为了这流冰三月扇么?你要是能够打赢我,我就给你就是了。”美男子说着,伸手‘摸’了‘摸’那块安然放在台子上了折扇形状的冰块,看来,这就是这巨龙所说的流冰三月扇reads;。 媚儿神情顿时黯了,金陵皇后來的移情别恋,到底是出于真心,还是别有用心呢?当年他就那么迫不及待地要一个孩子,急的要去引诱别家的姑娘,也不愿意去等待挚爱的妻子? 而剑鞘则是由紫檀木雕琢而成,上面镶嵌着七颗青玉宝石,璀璨发亮,华丽无比。 如果不是因为爱,他根本不会让骄傲的自己,承受这些屈辱。可是很显然,不管他做再多的事情,眼前的伴侣,心中也没有他半点的位置。 这三妖一个是千年狐狸精,一个是九头雉鸡精,一个是玉石琵琶精,俯伏丹墀。 然而随着靠近,陈墨听到的一个名字确让他心头一震,哈罗德?他们居然准备杀死哈罗德? 便宜也要好开耐用才行,但这些“福莱尔”都不具备,更何况qq势头太猛,人家愿意加一些钱购买口碑更好的qq,导致秦川厂陷入了严重亏损状态。 这下子可热闹了,并非开课授箓那样简单,天符宗成了不设山门的自由宗门,外界修士可以随意往来,还可以随意摘取灵果和灵植。 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恐惧的叫声便四处响起,夕阳最后一缕余晖下,人影攒动,四散逃跑。 可是,这样的萧长歌,这样的大先生,这样的苏灵运,到最后还是他们自己吗? 她尝试着冲到战场的最前方、彻底解除漆黑如棺的恶狗的所有恶毒居心。 这一吻,足足有5分钟,两个柔嫩都还在高空如胶似漆地缠绕在一起。 战车隆隆作响瞬息远去,那佛心可不是白吃的,给了它极大力量。 不少国内汽车零部件企业瞄准了湘火炬,希望能通过它一举进入中国的整车领域。 “菁儿:该你啦!”只听一位颇有磁性的男子声音、十分舒缓地传来。 这边,卫离墨抬腿从放下的御撵的上下来,那边,御前的太监上前,用手“碰,碰”拍起了玉芙宫的大门。 龙宵是少将,这样的舰队实力实际上要跟一个大军区相比了,有人提出了一个疑问,龙宵的级别是不是胜任? 如今,衙门上下、图宁各镇各村的主要情况,她都了解,逐渐掌控全局,诸如闻希、李启恭之流,或被铲除,或被开除,其余胥吏即使有贪婪懒惰心思,也不敢流露分毫,个个老实本分,生怕遭知县惩治。 亓玉国跟亓长林一听,心里可就翻腾开了。县长可不是说着玩的,要是真的不高兴了,拿自己开刀,自己的前程可就完了。 再说了,等到这个谣言传的满后宫都是,谁还知道这谣言的源头是从他这里传出去的呀。 江锦辉面色喜气外露,连说三声“好。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江锦辉高兴得很。看着自家大侄儿,心中的担忧一扫而空。 郭弘轩弯腰低头,试图揪出宽大的素服后摆;田素素垂首,顺从地一动不动,几乎是依偎在他怀里。 地下能够被挖掘出来的,自然都是当天被埋下去的罗山盟的帮众们了。 说着就安排人去办手续,完全没有理会,第一批裁员名单里根本就没有吴元坤的儿子吴同铭,反正刚才说两人都要辞职,那干脆就一起办理好了。 “娘,他们是谁”郭煜一直被王氏捂住耳朵藏在怀里,茫茫然,挣扎着想抬头。 这时,何家的门开了。何若芊抬头,看到喻伦站在门口,正盯着他们看。 “叫你不听话。”欧歌说,然后哼着歌走了。白先生有点哭笑不得。 因为现在在这个场景中的自己,必须要将他们全数杀死,才有活的出路。 后土与长门出来了之后,长门便是与他说起了一些与悟道无光的一些事情。 林天遥的冲击和紫色夏季对峙的那一刻,竟被林天遥的拳头砸碎,紫色的光芒散落,紫色的夏天被均匀扭曲,嘴里吐出的鲜血飞了出去。 全场最淡定的就是拉琴的和跳舞的俩人,一个眼眸低垂,神态安静;一个剑舞生风,飘飘若仙。 “我出去跟人吃饭见面,这是我自己的事,轮不到别人来评判对错。”她故意把“别人”两个字咬得很重。 然而林萧就是可以听见,他并不管骐蛇说的这些话有什么含义,他注意的只是它口中的“它们”。 第一百九十章 局势变化 陆嘉衍早起上班,街面上报童今日的吆喝声格外单调:“卖报卖报,四个铜子儿一份!” 陆嘉衍照例买了一份,在颠簸的马车上随手翻阅。直到学堂将到,才在边角处瞥见一则小讯: “华夏首架水上飞机试飞坠毁,自研之说沦为笑谈“ 他心头猛地一紧——竟把这事给忘了!指节不自觉叩击着座椅盘算起来:要办成 而张武涛也不好过,身上也是有不少伤,还好两人到现在为止都是受的一些抓伤,没有被咬到,要不然就麻烦了。 马修斯的确是够无耻的,明明地就是压迫跟着萧羽逃命,硬是说成让萧羽给他们开路。 也没见她有所防御,血色之力刚接触到她身上那件白色短褂时,就遭到一层淡淡的白色霞光反弹开去。 一再被吴杰鼓励,顾大娘也回过神来,只见她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用肯定的语气重复着吴杰的话。 城墙上的成蟜愣怔了一会,吩咐城上放下吊篮,望着秦梦的反应。 伤的是一个花心的男子,伤的是一个漂泊的花心,伤的是盼着盼着也终日见不到一面的傅砚今。 想通此节,吴杰带着南宫雪继续前行,亡灵鬼卒的巢穴很是幽深,这就难怪南宫雪她们在这里刷了几天也没有更加的深入,不过这次不一样了,在吴杰这个强悍的玩家介入下,一切强悍的怪物也只是经验而已。 蔑视,赤果果的蔑视,而且还是当着风云帝国前线数百万军士的面,可以这么说,吴杰的这句话,无疑于赤果果地打他们飞鹰军的脸。 修理好装备,两人于是朝着阿尔卑斯山赶去,说起来这阿尔卑斯山在现实位置中是在欧洲,但是游戏里却被划到了中国区,不知道欧洲那些国家知道这个之后会做何感想呢? 潜修两个多月,自私自利的阿伦自然不会讲卡米拉和布雷登这对孤儿寡母给记在心上。 白家的议会厅在一楼101,白胡子老头跟一众人进门后,迎接他们的白家人立刻见看到了在队伍后面缀着的一个双目无神的男人。 他还这样传承中医实在是难能可贵,现在有这样愿意传承老祖宗手艺的人已经不多了。 “不!”眼看着战友被杀,血人一样的陈澈几欲崩溃,连眼睛也变成了红色,他奋力一甩,短剑朝着郭风背心处飞刺而去。 此时,燕天明已经惊呆了。就连对陈言抱有信心的李君豪也张大了嘴,一脸的不可置信。 张慧芸见叶风一脸着急的样子不知道出什么事情了,但是当初的协议有规定无关他们之间事情的双方谁都无权过问,忍了一忍,都没有开口。 亮晶晶的泪水洒进月光中,石筱依然不理睬陈澈,带着随从们离开了,走的是那样若无其事,那样不以为然。 来到院中,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口大缸,正正中中的摆在院中,格外显眼,里边有嵫嵫作响的声音。 木颖坐在陈澈的木轮椅上,手中拿着一盒糕点,嘴边沾着几粒芝麻,能吃不胖的姐姐,到哪里都不忘记吃东西。 起先他们还开心不已,可时间长了,就觉得憋闷。卢府再大,也不可能大过草原。好久没有骑马了,让他们觉得心里可不自在。 光是转发还不够,苗静丹截图了南疏的照片,发到了朋友圈里面去。 三块石头一刀刀切下去,并没有给朱万贯切来几千万或者几亿,甚至,切出来的价值连二十万都达不到。 第一百九十一章 短暂的机会时间 陆嘉衍的人才引进计划随着和会的落幕逐渐明朗起来。这一切都源于五大战胜国对战败者毫不掩饰的瓜分意图。 首当其冲的便是普鲁士——这个负隅顽抗到最后的硬骨头。若不是“鱿鱼集团”在背后搅局,这场拉锯战恐怕还要持续更久。 鉴于普鲁士军队展现出的惊人战斗力,五大国在裁减其军备的议题上出奇地达成一致。 这一下,彻底让萧然坐不住了,右手抢先往自己的腰间刀柄抓去,后发而先至,当即就听铮的一声,一体刀出鞘。 天英武道大会如期举行,御道八门的各族族长,纷纷作出此次大赛的评委出场。 他刀光一闪,恐怖力量在无可匹敌的爆发蛮力推动下,产生难以想象的恐怖力道,劈在钱星绝正面。 加上为了大姐这个原因,阮馨如便主动认了输,为怕自己被人打臀部的事被人看见,所以才将萧然带去了巷子,主动献上了自己的香臀。 洗漱完毕,方成走到客厅,注视着老爸老妈,嘴角勾勒弧度,轻声笑了。 天尚立刻说道:“大师兄,你偏心,我的资质不是也挺好嘛。”天罡笑着说道:“谢谢大师兄了,三师弟,等下次有机会,我一定把机会让给你的,你就放心吧。”说完,拍了拍天尚的肩膀。 当年那件事情,全是她自己一手进行了,没有假接其他任何人的手。 苏夏的眼睛依然睁得大大的,她可以看清秦越脸上每一处细微的表情变化。所以她也就看见了,秦越的表情从疑惑,然后逐渐变得放松,就连眼神,似乎都变得有些暗了。 看着那些人,叶晓媚突然觉得自己好难堪,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是好多次了,突然她有种身心疲惫的感觉。 “你是不是想多了,严总能对我怎样?他还说我是一个很专业的管家呢!”露出那笑脸如花,用灿烂的笑容来掩饰自己的谎言,心却沉重地如同装了铅块一样。 秦天赐看着这个脸上扑了能有二斤粉的花枝招展的出纳,强忍着揍她的冲动,在付完款以后一溜烟的就跑回了贵宾室,来到贵宾室,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算是给自己压压惊。 在校门口,秦天赐同众人告别,正准备上车离开,就发现司徒元浩和那两个狗头军师一步三摇的从校园里走了出来。 而且,为了鼓励门下弟子在秘境之中多为宗门收获更多的修炼资源,肯定会颁布非常之多的修炼奖励,一种能让一个废人除去废柴体质跃升成为修炼天才的天材地宝,谁会甘心放过,将其拱手相让? 尤其是孙东恒,自己一个闲职有没有都无所谓,万一影响了孙东恒的口碑,自己做得就有点不合适了。正好秦天赐面前的长椅有一个空座,秦天赐一屁股坐在空座上掏出手机玩了起来,排队等着见孙东恒。 一来二往的,施恩也给这施耐庵讲起了自己的一些经历,且每次一来都带着一头猪和一头猴子,且经常拧着一锅鱼汤过来,无形之中居然触发到了施耐庵的写作灵感。 他刚刚被自己老爹大大的称赞了一番,心里如今是欣喜得很,见到谁都是一脸笑意。 这也不少了!就算每艘船上装五石货物,几十艘船,那也要以百石计了。 “俺老孙为何要听从于你?”灵明石猴似乎有点儿不太愿意,它堂堂混世灵猴,怎么能够对一个凡人言听计从。 第一百九十二章 送走王掌柜 “魏国人?”这位酋长大人念了一句,然后望向天空,却发现有一个黑点离自己越来越近。 另一边的霸刀山庄众刀手此刻也随着柳惊涛的指令,迅速遁入黑暗之中。柳静海却不肯放过,紧追而去。顿时,刚才还打得鸡飞狗跳的河畔,转眼只剩三人驻于原地,归于平静。 “什么意思?你想摸着我大腿缝针?”杨晓阳的视线擦着口罩的边缘,愤怒掺杂着怀疑,死死的瞪着祁峰。 作为宇智波一族的族人,御风知道这万花筒写轮眼意味着什么,所以,如果有人知道了,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你害死我了!”寅虎目瞪口呆的看着对方,憋了半天,这才长出一口气道。 “出来吧!藏着有什么意思!”祁峰嘴角带着笑容,拳头攥的咔嚓咔嚓直响,不渐渐地就不那么响了。 “是真的有水怪,我亲眼看见的,你们怎么都不信呢!”傻大个异常严肃道。 在一种极其微观的层面,“看”到一条条宛如上古云纹般玄奥线条密密分布在了蛇蛋蛋壳表面,忍不住一声低呼的陈志凡,眼睛里骤地迸发出一蓬璀璨的刺眼光芒。 林檎雨由利还没有反应过来,鬼灯满月便已经将其手中的雷刀牙夺走,并且一脚将其踢飞了出去。 “哼,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反其道而行之?除了木叶,谁还拥有写轮眼?”大野木冷声道。 人家没给面子就走了,萧拓面子上过意不去,脸色黑红黑红的,气恼极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无论是谁,心中都清楚,一旦空间障壁被打碎,这一战,便已经不可能分出生死了。 陈奎周身遍体生寒,抬起头,清楚的看见周身黑色的鬼影瞬间出现在天花板之上,如同蜘蛛一样攀爬着,而后轰的一声落到了病床上,如同野兽一般的趴在了病床。 经过茶房,沐挽婷按照往常的惯例,泡了一杯窦氏常日里喝的碧螺春,这才带着碧浅丫头进了里屋。 自己这里的话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那些人是不会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放过陆瑾年的。 “怎么可能!”她面色陡然一僵,猛地站起身,动作太过猛烈,让慧贤不由得收敛了笑意,看着她的神色有些惊异与不解。 哪怕白玉京是天魔传人,可却也仅仅只是三位天魔传人之一,也没资格让岳风鹏亲自出手。 沐挽馨还正想问下这竖琴哪里有买,在听到独一无二这个字眼的时候,却又放弃了。 “我尽力试试,但是不敢保证次次都成功。”随后,方华队长道,这才带着人离开了。 下次再聊……这是熟人间才有的口吻,可自己明明先前都不认识她,但她却认识自己? 陈清欢思索了片刻,想着这也有可能。那不急,等晚上再说。自己都穿了,也不急这一时半会。梦想城镇都成真的了,难道还能有假。 这等饥饿营销的手段一上来,有头有脸的都以请客吃饭能预订到清蒸银梭鱼为荣。 “玉卿?!”夜暮寒拉下蒙住自己的手臂,双眼放光的看着君琅琊。 除了蓝染分裂体和川上富江分裂体,其他分裂体都没有这么变态的进行雷遁查克拉模式修炼。 “呵,她只是自喻神后,有栽赃陷害的手段想要占用神王,根本配不上神王!”鬾渊冷声道来,魆钨只觉得天翻地覆。 江宁迷惑的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怎么个状况。 口味确实非常不错,异世界的动物肉质,似乎还比现实世界更好。 乔楚眼眶发热,伸手揉了揉白玉的头顶,又拍了拍白山的头顶,这才起身出发。 一晃三日过去,周奇从入定中醒来,到了和皇甫秀约定的时间了,周奇御剑向着碎叶城而去。 “咳咳!”看着这蔡瑁完全没有让自己发言的意思,让刘备心中有些不舒服,便故意的发出点声音。 “怎么了?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云昊回到颖儿身旁,坐下后,关心的询问道。 叶修待会儿必须全力以赴施针治疗,无暇多顾,其它细枝末节的医疗处置,他只能拜托夏静雅这个医疗技术熟练的主刀医生来做了。 初始还好,阵法运转极为正常,眼见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阵中并无任何的异状,两人心下稍宽,感觉用不了多久,似乎就能有好消息送来了。 硕大的遮阳伞下,五条长凳上坐着本次杀入决赛的选手,这些人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相互交谈对一号和二号的一些彼此看法,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都是多年的老友,其实不过是在卖弄或者显示自己的存在感。 我心想,或许她喝多了酒,就能把心中苦闷说出来,于是就带她去了高婷婷的清吧。 一百九十三章 围桌夜谈 齐家铺子的掌柜,已然从老齐头换成了齐胖子。这齐胖子啊,平日里没少在厨房里捞吃的,因此比起旁人,确实要白白胖胖些。他如今才二十出头,身上还透着几分青涩。 陆嘉衍把他唤到跟前,打开食盒,从中取出色泽金黄的干炸丸子,还有那肥而不腻的李庄白肉,分出一半递给齐胖子,说道:“去用你们店里出了名的晋南锅子, 她一愣,半天说不出话来。兴许是刚才于柏徽的突然离开影响了情绪,她才会躲避黎子谦的热情,总觉得如果回应,对于柏徽的内疚便会更加深一分。 衣服已经放在了床上,不出唐宁安的所料,那一套衣服果然都是黑色的,看來冷昊轩真是独钟情于黑色,但是唐宁安却不喜欢这么阴暗的颜色,她喜欢比较明亮,鲜艳的衣服。 黎子谦有意识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早晨,他只觉得头好昏,嗓子不但干涩还泛着明显的痛。睁开眼,首先引入眼帘的是天花板上陌生的水晶灯。 兄弟两传完话,相携着走出勿衡院,各自说了几句就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那最好不过了,咱们把区首绑架了,然后收编了他的军队……他是有军队的吧?咱们自己当土皇帝,不是更好?”杨烨眼中精光四射,神采奕奕的。 这件事终于难以避免,传入到杨烨耳中,他大感好奇,兴致勃勃地跑来参观,其余三名医生亦来到实验室里观察。 “想不到这里的禁止居然有开启的办法,我却从未听说过。”五人中最为年长的青月轻声说道。 申末。林思贤出门了。这件事宋五爷夫妻两都知道。只吩咐他好好松缓松缓。就是过夜也无不可。账可以记在在五爷名下。只是要注意安全。然后又拨了六名护卫给他。 再次看了一眼那扇关着的木门,他终是转身大步离去,既然一开始就决定了的事情,那他绝不会中途放弃。 星辰的光亮染进了眼前的水面,散着点点晶莹,跳跃进于柏徽的眼底。 你想在家中修炼,或是去哪里游玩放松、去外地探亲等等,一切自便。 明明是虚无的让人看不见的东西,在场的人却彷佛看到了一道充满希望的光。 三世为三大世家,分别为严家、安家和陶家,每一个世家至少有两位金丹真人。 蒋田丰一家子吃了瓜子儿都觉得好吃,他叮嘱不许吃完了,要留着给其他干部也尝尝。 对方是一个年约三十岁的精英人士,穿着讲究,一身便携式航空服生生穿出了会议室的感觉。 电梯上的按钮只1和-16这两个数字,甚至没留给众人选择的余地。 傅秋石看了看就找了个没有草木的地方,掏出打火机把借条给烧了。 要不是林念给他使眼色让他放苏云一马,他真的会立刻把苏云给退回知青办的。 但这都还不是最主要的,前几天,老熟人王领队的商队从这里路过,居然狗胆包天说已经给过他们买路钱了。 一路上私聊叮咚叮咚响个不停,他一狠心直接拒接所有私聊,世界顿时清净了。 怔怔看着这一幕,众多魔头几乎同时都感觉有些口干舌燥,心虚莫名。 巴西雇佣军临时驻扎点内,此时刚刚结束通话的西顿上校摸着他干净的下巴,陷入了沉思。 看完之后,三生算是心有所感吧,但这是对事不对人,很多时候不是‘鸡汤’所说的这回事,总归这段‘鸡汤’有点太理想化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产品销售 陆嘉衍宿醉初醒,冒着细雨匆匆赶往学校,远远就望见校门前人影攒动。原来是南北各路军代表齐聚于此,个个怀揣着求购军械的急切心思,将校门围得水泄不通。 彼时华夏军械制造困局重重,除了粤省石井兵工厂自前朝起便能生产枪械,其余各地军械局大多产能寥寥,仍以老旧抬枪为主力。 能拿得出手的新式装备,不过 十几年前,正值国家大改革、大发展,当时的十万块放到现在那可是翻了十倍都不止! 他的姿态,让人头皮麻,心中沉甸甸,感觉到了压力,对破阵充满担心。 陈浩嘴角苦笑,真想抽自己一耳刮子,说什么不好,偏说这句话。 “共军从四面八方朝我们发起了猛攻,他们的主攻方向到底在哪里?”敌军团长大为不解,问手下的参谋。 “现在二模也考完了,是时候跟重点班的学生解决解决那些谣言的事情了!”陈浩一想到这,眼中就闪过了难以察觉的寒芒。 一声苦笑,白桦缓缓地转过身形,便欲离去,而就在其转身的那一霎那,石台之上,却是突然间传来了一阵恐怖的能量暴动。 萧飞的气海之中,有三种不同的法力真气。一种是大品天仙决的,属于道门。一种,是净土宗的佛门修为。而最后的一种,就是儒教仙术法力。 “陈先生您好,我是阳光喜铺的负责人刘韬,刚听我同事提起您情况有点特殊,所以我就从外面赶回来了。”店长是位40多岁出头的帅大叔,留着一头潮爆的奶奶灰,再加上一嘴的深沉的胡渣,颇有点大明星吴秀波的味道。 “轰!”一声惊人巨响,就在此刻,以司徒风,沈奇山,凌影三人为中心的整个封印大阵图立马传来阵阵急剧颤抖。 “你没拿出来,怎么做知道我们买不起,我们可是医院的,不差钱。”段雪晴拍了拍高耸的胸脯。 拍到他脸上的,只有迎面而来的掌风,预期而来的疼痛却没有来? 他伸出手掌将江诗雅的眼眸给遮盖住,以此来掩耳盗铃,可怀里的颤抖却让他不得不承认,江诗雅怕他。 这就造成了她的腰身更加的贴紧君临天,君临天倒吸一口气:“雪儿,别动了。”在动他会直接就这样入侵了。 “那又怎么样?就算不是我,是别人,你也会这般做不是吗?”卫明珠觉得有人开始不讲理,分明他在狡辩。 便在她刚进入打坐状态不久后,吱呀一声,房门被一只芊芊玉手推了开来,旋即她便看到一身粉色长裙的苏琳走了进来。 这个疑问一直困惑着叶凌月,和其他人不同,她第一次见到云笙就感觉到特别的亲切。 望着苏琳那恐慌的神态,郡王的心猛地颤抖了一下,他微微闭上了眼睛,英俊的容颜之上流露出了一股无奈之色。 “谁说我不买了!!”阮天彤捏着两支钗,怒瞪着千寄瑶,简直是欺人太甚了,今儿她要是不买,只怕不出一会儿,她阮天彤的脸就该丢地上去了。 帝阳青峰那家伙,虽然是个不牢靠的,可好歹也是一路走来的,对她而言,也算是个朋友了。 勉勉强强将身上湿了又干的黑衣脱下,再费力的将买来的衣服穿好,千寄瑶倒是想进空间里安安稳稳的洗个澡,休息一下。 因为李二同志让王珂做官必定不会让他外放,一定会留在身边的,那么就只能是王硅走人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多方拉拢 原来,赵周人近来寝食难安,虽已备下厚礼向徐将军表忠心,赌咒发誓效忠段帅,却仍如履薄冰。信阳驻防的吴师长虎视眈眈,两个边防旅更似两把尖刀抵在腰眼。 坊间流言甚嚣尘上,都说段帅欲派亲信取而代之。前些日子李督军突然造访,明为犒军,暗地里却将豫军虚实摸了个透。有心人递来密报:段帅帐中议事时,竟将豫军比 好在第一次是嫌犯,而这次是目击证人,定位不一样,倒是轻松不少。 这家伙,明明赵兰蕤就在他边上,他还由得自己帮他那个,那兰蕤学姐不就什么都知道,多丢人呀。 轰轰轰轰轰!一股股惊天动地般的声音从虚空中响起,在这声音下,楚飞扬的衣衫破碎,略微‘露’出一股狼狈之‘色’,而爆炸中心处的北冥东,却被炸飞而起,狠狠的朝西方‘射’去。 火石摩擦的声音过后,嗤的一声燃起了一条火舌,凌飞用之前收集的枯枝,燃起了一堆篝火。 杨若晴拿起自己的印签,沾了印泥,在这份名单下面按下一个猩红的印记。 给大家伙儿摆茶的时候,脸从耳根一路红到了脖子根,把茶放好立马就拿着空托盘逃也似的出了屋子。 面前的古云身体上散发出一股股的邪恶气息,在这股邪恶气息之下,古云整体的实力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耿二想到了他们初到四府时,他们所设的下马威,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幸好没成功。 之前谢婉瑶没答应跟他在一时,他没考虑那么多,那时候一心只想着怎么得到她的心,现在他可以确定婉瑶是在乎他的,可要是真的结婚了,她能接受自己这样的家庭吗? 戚曼青脸颊绯红,犹如饮了老酒,眼神如嗔似怨,整理着凌乱的羊毛衫。 石闵见此情形,也知道想拦住慕容氏撤退进卢龙塞已经是不可能,便也只能放弃。 陈玄风又惊又怒,寒锋脸色已经由苍白转成铁青,手背上的青筋由于用力而条条贲起。 太微昨夜没有睡好,请安回来后没多久又去见了父亲,闹闹哄哄的,直至这会才终于得空有了平静,但她闭着眼睛,意识却并没有沉睡过。 寒锋自问谨慎细心,这次竟然被骗门一个喽罗给骗了五十万,自然十分不服气,再加上母亲换肾的事情被耽搁了,心里窝火到不得了,恨不得扛上狙击枪追上去,把那个姓刘的老大给崩掉。 石灿脸皮抽动了一下,他这样询问江流石,已经是给了江流石这新人很大的面子。 李昌派出的探马,一路往黎阳方向寻找石闵大军的踪迹,终于在数天之后,与班师的石闵碰上了。 零原本就是萝莉脸,黑色洛丽塔长裙配合她整齐得能掉下梳子的黑色长发,穿上这样的衣服,使得她就像是魔法世界走出来的黑暗萝莉一般,如果脸上再画几道血色印记,就更应景了。 黎叶出去,将原雪带进了地下室,他照着手电,打开了一处监牢模式的密室。 但人就是这样,明白固然明白,却总是不愿意心甘情愿地去接受那份明白。 所以现在艾瑞克能够操控无数的金属,还有用陨石精华制作出来的电磁炮作为压箱底的本事,可是都无法突破天启的能量罩,这一点布鲁斯很笃定。所以艾瑞克被排除了。 许清妍闻言低下头,佯装低泣,一边暗暗用神识打量周围的环境。 第一百九十六章 贷款的用途 获得专项资金注入后,陆嘉衍终于摆脱了缚手缚脚的困局。这笔定向拨款如及时雨般充盈了财政缺口,让他得以在教育改革蓝图上从容落笔。 当阎百川的特使携合作邀约而至时,他已能底气十足地在议事厅内与之对谈。 “我们计划推行双轨制教育革新。”陆嘉衍将计划书推过硬木长桌,镇纸压着的计划书上,红笔标注的扩 没想到竟然是它,没想到屠龙剑竟然挡不住失去了灵的苍龙枪。。。一失足成千古恨!这杆枪不是应该在那人手里么?怎么会在这? 杨辰在这个地方,停留了两天,然后也离开,没过多久,杨辰便已经来到了一个较大的城市之中,在城市,充满了人生百态,各种样子的人都有,不过杨辰此时的气息,不强不弱,不引人注意,也让别人不那么容易惹。 桂婶应好,聂婉箩起身上楼,一个屋里的人因为乔能的强势有着森严的等级制度,她不想自己的真心赠予带给他人的是居高临下的怜悯。 省城驻防湘勇,突然将提标左右两军包围,让清仁和李守备防不胜防。 清德话未落音,里面便传來嗵地一声,好象什么东西摔到了地上。 她想着,既然杜艳艳送了自己礼物,她不是要礼尚往来,后面也挑一个礼物送给她,朋友之间的友谊就是这样成长起来的,她很需要个能说话的朋友。 第二天,东方集团四十亿五千万竞标城西郊区地皮的消息出现在各种报纸报刊头题。 在离开庞贝城之后,高含露终于拿出了飞行道具,因为再往后走,就出了缓冲地带,真正进入充满敌意的边荒大陆了。 闭上眼睛将海洋之心紧紧的抓在手里,诸葛茜雪的脸上再一次爬满了红晕。 留给别人的可能是空灵、广博、心潮澎湃或是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所以,你们神氏部落该好好考虑一下将来了。”若是想自立,那得问问这个国家的上位者允不允许,若是不想,那就准备俯首称臣。 想起在青大校门口容瑾说自己不在乎他时不满的语气,笙歌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就算可以这活着回到他跟叶宁的身边,那也肯定也是受了不少的惊吓。 顾如归抿唇笑了笑,不过才一岁多大的孩子,心思便已这样地剔透,也不知道是随了他还是沈纾? 李村长哼了一声,直接把那两条惩罚规矩说了出来,要知道他村里人可都是这么签的。 :“你好意思问呀?是谁说要体会一下当明星的感觉的?”霍南天的语气中宠溺带着一丝的责备,责备里还有带着满满有宠溺。简曼看着方逸,是这样的嘛?她的心里充满了疑问。 “人工授精我知道,可我爸爸的精子怎么会给你?”脱口而出这句后,温暖难得也有几分尴尬,好吧,这话题真是越说越羞耻了。 而作为闲杂人等的姜子期又被打了一把脸,他刚才那自诩优雅不凡的谈吐此次被比到尘埃里去了,不是说神往最是淡漠不喜说话吗,为什么一张口就这么多? “暖暖,你怎么了?”周不寒见她眼里忽然溢满了泪,又是紧张,又是心疼,手足无措的去帮她擦着,却是越擦越多,直看得他心都拧了起来。 刘老爷表情沉重,思虑一番:“夫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今日所犯之事,足以休妻,不如把她送到百林寺,净心礼佛。”言外之意,就是刘夫人后半辈子都会在那里度过。 第一百九十七章 求贤接管 不过老是这么拖拖拉拉的也不是办法,到了现在也只能是硬着头皮上了。 林翔不屑的目光,彻底激怒了吉毕尔,休养半生,自以为天下无敌的吉毕尔,重新出山却遇到蔑视他的林翔,吉毕尔的愤怒可想而知。 “好了,你去买猪吧,这事儿我会派人查清楚的,也许真是你看错了。”刘烨不敢跟他实话实说,怕他情绪激动惹祸上身。 白茯苓对着海浮石那张脸,也确实很难硬起心肠,但是难不代表做不到,尤其面前这个并不是海大帅哥本人。 清灵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然而,图奇棠有句话说得很有道理,凡事争取过才知道结果,如果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自然没有资格拥有幸福。 这世界上坏人多了去,纨绔子弟也不少,林枫不是奥特曼,好些事情不是他能够管得过来的,至少现在不是。 林翔看着这完全不符合逻辑的事情发生,紧紧的皱了皱眉头。看着那异灵族身体上伤口中涌出的金色血液,林翔可不相信这个伤口会是假的。 周舟叩指敲桌,脑海里思绪万千,已经飞到整个华夏,整个地球,以俯瞰的角度,注视着全球的变化。 除了苦主的抱怨外,也有不少买家提出许多中肯的建议,这些都是周舟曾经疏漏过的地方。 她把要打发白果、白阿五等人的说辞细细想了一遍,终于起身梳洗更衣,然后把把白阿五、白阿十、杨梅、白果与白芍都叫了进来。 “上官大人?”那陷在茅草窝里的人听见声音,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缓慢的从草窝中爬起身子。头发如同杂草一般,脸上也是染了许多的污迹,那双在平时犀利威严的眼睛此时却是多了许多无奈和困顿。 有些东西,可以在心中想,但要她说出来的时候,总会显得犹犹豫豫,不能果断。 庄离诀很了解段锦睿,所以,也没有编瞎话专门应对,只是挑着能够让对方注意的话题来说。 因为只要冰灵儿在鲨族多带一分钟,那其的生命危险就更加危险一份,所以王杰一时拿不定主意。 “不然咧,你这么胖我可抱不动你了。”叶枫也坐在柳婉柔旁边笑道。 笑着应是,看着太子殿下的马在众多侍卫兵士的簇拥下远去的背影,胡横的脸皱起,苦恼极了,太子殿下吆,你在京中本来便一直被传言有断袖之癖,难道要将流言落实吗? “凶悍!修神真的凶悍!我以前还以为高手其实也就跟我们差不多呢,原来这手速,这计算能力和距离控制的能力,啧啧,要不是我看到了我还真不相信!”二队队长一脸惊奇,就如同他又发现了一个新大陆一般。 霅溪才上完课回来,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顿时抬头,便是看到夜影真朝着自己挥着手。 我把手放在肚子上轻轻拍了拍。然后走下床去。桌子上已经摆上了一些吃的。不用说一定又是云昔准备的。 薛曼在那段日子过得生活她一点都不想回忆,现在却被闻人雅这样一个动作而勾了起来。 “班里的好多同学都在打听你。他们很想念你。”彭友权又说道。 就在这一天,克丽丝正式诞生了,只不过她很少在学院众人面前出现,大多数只是在宿舍住,而且白天一早就会和夜露露出去,就直到晚上才回来。 可在暗中,你们却用封禁域场笼罩了整个帝都,还趁机偷袭各方势力的人。 此言一出,原本在场内的诸多两股战战的仆役都长出了一口大气,泥玛,活脱脱感觉自己在地狱里边打了个滚,好险才爬出来。 但是这肯定不是能直接说出来的理由吧?于是陈杭随机应变地想了个理由罢了。 “法颍之前被人救走,现在到底怎样,却也未曾可知,却不知她会否再出现。”吴长老对韩晴儿的死活并不关心,他更关心的是法颍的下落。 这种不同,在场这么多人,唯有宁尘等三名灭境强者有所察觉,却都不明所以。 “五师弟。”二师姐云端、三师兄别有点、四师兄铁通此刻也来到周磊的旁边说道。 “真是老天不开眼,周磊居然能够顿悟。”庄离儿有些羡慕的说道。 “对,就是你。难道你不是五行宗亲传弟子,难道五行宗尊严受到挑衅的时候,你不应该挺身而出吗?”庄离儿理所当然的说道。 凤夕诺转头看了看周围,只见眼前有一面偌大的镜子,镜子中有幻境中凤家弟子的身影,有的在修炼,有的在同魔兽打斗,有的在采摘草药,都一一看的很清楚。 只是自家的师傅,向来是很不靠谱。已经说好了的,自己要自己呼唤一声,自家的师傅就会现身。 第一百九十八章 段帅危机初起 陆嘉衍筹建化工厂之际,北洋政坛正暗潮涌动。彼时段帅一系列决策失误,恰似在薄冰上策马,正将自己推向覆亡深渊。 这位被坊间称作“六不总理”的北洋巨头,虽私德无可指摘,却难掩治国理政的短板。 早年留学普鲁士克虏伯兵工厂实习的经历,让他以炮兵起家,行事风格雷厉风行,却也因太过刚直而疏于权谋布局。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便宜大表哥,让自己拥有成为红尘仙的希望,自己不能死在这里。 等等!蔻丹?上官静眼神一凝,接着又扫过了上官鸾手指上的戒指,手腕上的缠臂金。 除了火云宗师之外的八位宗师,以及究天院当代院长李长风和枢密使姚照孑。 姬一昂则随手将炼丹炉放在了一边,而后坐在了火云之前坐着的坐榻之上。 而乔木,也大致明白了,除他之外,轮回者最高等级为四阶七段的学生,都有着什么样的实力。 真的是傻子都能干,杨东升记得前世乡里的玻璃制片厂雇佣不少弱智,还上了新闻。 但姬一昂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到底是什么限制了,只是隐隐约约的记得,似乎需要什么特殊的力? 推开房门的一刹那,姬一昂微微顿住,只见院子里已经占满了各国各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乔木脸上带着职业假笑,中规中矩的回应着,同时心中松了一口气。 “哈哈!哈哈哈哈……”在岳灵珊莫名其妙地笑声带领下,大家也跟着笑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岳灵珊没笑够,大家都不会停下的。 谢君和厉声道:“凭什么?!想得出离间计的是哪个不要脸的?就这种货色也配说我偷袭?”他抱着双臂,就像欣赏两尊雕像一样欣赏着到手的猎物。 郭云想起了什么,又问道:“三儿,你参加这系列比赛的目的什么?真要娶赵菲吗?”儿子与公主向来不和,三年前还被陷害流放到魔域。他对她只有恨吧。 孙菲赵武等人虽说一脸的疑问,见我口气慎重,虽有不满,但还是去了。 “郭临,我也想相信你。可是,我一想到你就要做了夏国的驸马,我的心就好痛,好痛。我怕你娶了赵菲之后,就再也不要我了。”称呼已经从混蛋变成了郭临。 凌羽稍稍活动了一下左臂,发现自己的伤势已经有所缓和,并渐渐地好了起来,他又查看了其他三位队员。队员们也正在包扎伤口。 这些我都不知道,直到我从武当上艺满下山回家听母亲说起这些才知道这一切,两人除了感叹世事无常之外,到也不能怎么样。 站在落红山庄的城头上的余雪蕊白衣飘飘,此时眼睛有些湿润,她的一只手死死地抓住父亲的手,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的四个金色的光点,她知道,凌羽还是赶来了。余长乐也是满脸的激动看着天空。 就像故宫里的龙椅一样,皇帝的屁股就当真有那么大么?就当真非是金的不坐么? 那噬人的黑眸一步步靠近,仿佛要把两人活吞下去,青莲手中的灯笼掉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她后退一步,声音抖得厉害:“少帅…”被走过来的司徒萧一手推了个踉跄。 听着大家在那里争论不休,艾玛和奥克里曼显得非常的镇定,也不制止大家,只是坐在那里默默地听着大家讨论。 目前的罗力是帮黄志强走私二手汽车的,当然,罗力并没有打算一直走私汽车,他其实最想干的就是跟着黄志强一起干房地产,然后实现真正的转型。 第一百九十九章 袁家嫁女 蓝玄眀的话还没有说完,夜幽尧便狠狠一个凛冽的眼神瞪了过去,吓得蓝玄眀连忙闭上了嘴巴。 不过张扬听薛振东说过了这个店铺的价格,是每年两百万的价格,虽然张扬觉得京城里面这个地理位置的店铺这个价格也有道理,但这在宁济市就跟天价一样的价格,却还是让他有点难以接受。 尽管在外面也算是打听过一阵,而且在李世的口中,也确实得到了消息,那噬魂之毒根本就没有解药。 “你们自己选,是要黄丽丽死在你们卖面前,还是用你们的命换黄丽丽?”黄建飞收起笑容,目光阴冷地盯着赵铁柱和王姨。 正在为陈紫君伤感,电话又响了起来,林雨鸣一看,是公路管路局的王主任。 苏卿寒微微侧过头,尽管他着急想要逃离苏染染,可是苏染染这么主动的抱住他,他还是有些不想抗拒。 忙碌了一天,下班时候屠剑锋兴冲冲的带了一束玫瑰花到陈妍希办公室外面等她,希望给她一个惊喜。陈妍希手下的员工在看到这位屠家公子的到来,都纷纷猜测自己老总终于看清这位钻石王老五的存在了,恐怕好事要近了。 这件事情在临走的时候,是杨静秋专门给他叮嘱过的,虽然欧阳部长心中很不以为然,但对于这个专横跋扈的财务部总监,欧阳部长也不愿意轻易得罪。 “我不需要…我只想陪着我心爱的人共度一生!”古玉哭着对赵铁柱嘶吼起来。 猛子和胡大牛带着一个排的人,早上出发,经过差不多一天的颠簸,终于在下午三点多的时间来到了李家台。一个排五十人,一台车。但这五十人,那可都是特战大队里的精英。 此时她虽然不知道与自己配合的是哪个军,但她明白,对方最多也就一千来人。 而对于虫虫而言,一切都不重要,只要把链子卖了,她就可以一路吃喝玩乐到聚窟洲,找不找得到真火石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刀口太深了,而且崔敏姐流血过多,反应有点迟钝了,怕是……”卫生员为难的看着猛子又看看杨娟说道。 他的举动吓了容墨风一跳:心道:这老妖头什么毛病,怎么打仗还带脱衣服的!可是他定睛一看却现,树妖的胸膛中心渐渐浮出一颗绿色的珠子,那珠子升入半空,如水晶一般,通透翠绿,光芒四射。 本来秦深早就想找她了,都是听宋北洋说,才知道慕流焕带她去美国玩了一趟。 楚俊风迅速结下腰带,横空抛出,轻巧的在孩子‘胸’口一缠,手腕一抖,孩子自火海中凌空飞出落入他的怀中,而已经落架的房梁,也在几乎差不多的同时,轰然倒下。 突然,辰陨眼神微微一凝,停留在中央山脉那个最大的洞穴,奇怪的是,在辰陨的感知内,竟然感受不到一丝波动。 慕修宁抿了下唇,在心里想,大概的确是这样。他有点无药可救了。 烽寂听后,瞳孔微微一动,他看向自己的白凤凰,作了一个手势,那白凤凰立马飞身过来到烽寂的面前,白衣飘荡,烽寂轻身跃上白凤凰,轻立在它的身上。白凤凰扇着翅膀,轻盈的身体一时飞得好远。 惜月乍一听韵音答题完全正确,确实是非常失望,只是碍于皇上在前不敢放肆地质疑六十阿哥,现在听到福惠实话实说这纸上的字不全都认识,简直是要被气坏了,也顾不得皇上面前有失礼仪,当即质问出声。 林颜夕顿时一阵无奈,不过既然人已经安全了,她到也可以放松下来,不禁和她多说了几句。 “有什么想法吗?”路斯比又恢复到之前的爽朗,胃口大开地咬了一口面包,仿佛刚才的哀伤与激动都没发生过。 皇后也是急疯了头,这种时候还想着把脏水泼到容贵妃和贤妃身上。 他一直以为白潇潇的师父一定是个世外高人,所以白潇潇才能青出于蓝胜于蓝。但是从欧阳煞的遗嘱中就能看出,白潇潇是天生自带神力。 其实她也不舒服,只不过和蝎子比起来,她却又强上许多,所以也并不算是逞强,只是接下来却不再说话,撑着力气抬着胖子向前走着。 话一说完,烽寂再也管不了什么,情火再也熄灭不了,他再次封住袂央的唇,这一次他没有一丝温柔,而是不停地吮吸着袂央唇中的香甜,双手再次伸入刚刚帮袂央整理好的衣襟里,在袂央雪白的身子上大肆地游走开来。 于是姜浩然的家里一片音乐工作室的氛围,宋茜当做自己家一样帮忙给姜浩然和成员们烧开水润润嗓子,姜浩然也拿出薯片等零食给成员们充饥。 第二百章 南北轰动的婚礼 当夜,陆嘉衍立在戏楼廊下,眼见二公子指尖轻叩檀木栏杆,鎏金怀表链在灯光中泛着冷光。 当青衣水袖掠过戏台,二公子眼中倏然迸出星火,指尖甩出的银票如雪片纷扬,赏钱的喝彩声惊飞了檐角宿鸦。 锣鼓歇时,那抹璀璨又沉入深潭,他垂眸整了整湖绸长衫,嗓音沙哑得像揉碎了月光:“走,陪春月小馆消遣一会儿。 jing神力不如,并不代表体术上也不如,如果从体术这个角度来说,浩二贤者的功力肯定能轻易胜过卓雅,和灵韵之间的胜负当有七分胜算,但如果对上王俊杰的话,自然是不堪一击。 她经过这些日子的成长,已经不像原来那么胆怯没自信了,不过依然还是差了一点。 在他们看来卓云绝对会被冷姬这么的痛不欲生,然而结果却让他们大跌眼镜。 以往他来过多次的神位场,根本就没有机会得到神位,现在主人短短的数年就得到了十多个神位,他心中在为主人高兴的时候,心中自然也相信自己的主人是不会忘记自己的,他也在为自己的命运赶到庆幸。 刚才被安吉娜用来当做挡箭牌,得罪了摩根家族的詹姆士。卓云心头也是有些不爽,故意用话语挤兑安吉娜。 张艺谋太清楚了王云新歌的价值了,如果在春晚上会有王云的新歌表演的消息传出去,绝对会引起轰动的,全世界数以亿计的歌mi会坐在电视机前等待王云的新歌。张艺谋知道这丝毫不夸张,或许自己想的比较保守了。 自己的父亲成为中枢里的话事人之一,情郎是在幕后掌握这个国家的人,叶筱容渴望这种局面能够永远的延续下去。这是她的自私想法,但却也天经地义。 莱尔特没有一般人见到王云那么的狂人,仅仅是眼中闪过一些惊讶和震撼。 西班牙,诺坎普球场的新闻发布会现场,李察和博斯克共同坐在同一个位置上,他们要面对的,是全世界所有的媒体。 教室中再次响起哄笑声,彦宏波略显尴尬,面色微微一红坐了下来。 白薇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口,而是继续的盯着宁枫的眼睛问道。她很想要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年,究竟是什么人。 那个曾口口声声说要将叶逐生的卵蛋割下塞进他屁股中的家伙并没有能实现自己的承诺。 天皇道尊回头凌厉地喝道,本人则已经在施展逆天大手段,要逃出重围。 同时,虚空各处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身影,将苍蓝族的老族长包围住。 看着戴安娜气势汹汹的眼神,徐铮老脸难得一红,弯腰将自己的三角叉捡了起来,正欲离开,忽然一顿,转头看向戴安娜,眼中尽是挑逗之色。 凌阳愣了一会儿,到底没有猜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挠头看着楚婉仪和罗图傻笑。 宁枫看着手里面的药,然后嘴里面呢喃着。似乎在告诉自己,自己就是张艺一样。 “米莉……”宝贝彻底无语,她消失那么多天,好像还真跟个没事人一样的。有时候,她真的很佩服她的这种乐观『性』格。 “雒阳到底是雒阳。”阿生用马鞭指着道路两旁即将成熟的农田,“同样是受灾,雒阳的赈济就比豫州要到位。越是靠近城墙,就越少看见饿死的惨相。”最高统治者总是希望国家能好的,除非是某些特殊的奇葩。 第二百零一章 无奈的分离 本来还想利用着自己醉兮兮的状态罢一下工的酒老当即就是清醒了过来,双目澄清且充满了厉色。 荒逸尘离去,众人心口那块巨石才缓缓放下,方才那荒逸尘气息太过凌厉,如同一柄利剑般悬浮在众人的心中,压得他们微微有些喘不过气来。 说实在的,虽然提升很大,但却是太危险了,而且只能够在进阶的时候使用才有效果。 冯逸飞半截身体浸泡在水潭中,上身躺在岸边,他实在走不动了,眼睛微眯着,享受阳光照在脸上,那种暖融融的感觉。 秃顶男人大喜,拿出一块红布将玉山子裹起来放进包里,又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桌上。 之所以突然转变态度带上卓耳一起上路,是因为龙帝天刚刚想到,他修炼引起的灵气暴动必定会被人所察觉,带上卓耳这个武宗在身边,也能起到震慑的作用。 不多时,一张龙领全景的地图便被盛放上来,几位边疆的将领和林天生也是凑上前观看。 因为这里面积非常大,游客们不能一天全部游览,有些人甚至来三次四次。 而此言一出,炎灭倒是疑惑了起来,难道菲力真的没有魂器?难道紫玉镯真的没有出现在沙特佣兵团吗?但是之前长老确实告诉了他魂器出现的地点,而且魂器之灵已经激活,足以证明此物已被人发现,难道是别的地方的人? 看到方蕙已经在副驾位上坐好,宋澜就直接启动车子,朝着县城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她有那么一瞬间会觉得自己这可能魔障了,但是也只是一瞬间。现在的她只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一定是这样的。 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而她仍然睡在之前吐过的那棵树旁边,如果不是四肢上的勒痕仍旧明显,她甚至会以为刚才只不过是她做的一场梦。 她就以这样的速度挑了二件当季的衣服,又买了一套换洗的内衣裤,就结束了购物。 “呃,好的,我懂了。”韩若舟知道这种生死决战的残酷,真要是计划失败,以黑暗阎罗的冷酷,杀了陆军简直就太便宜他了。 一开始乔允芯并没有相信他,可当他说出在他那的那件东西时,乔允芯在诧异的同时,也不禁紧张起来。 想起刚见到她的时候,形容憔悴,眼底有明显的黑青,显然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觉了。见到了自己又惊又恐有事哭的,的确很难不困倦吧。 “做人留一线,你非要把事情做绝?”赵斌看向眼前的周媚,十分认真的说道。 凌雪可是圣院内天资绝世的存在,所拥有的修为境界,更是令他们仰望不已。 紧接着,露丝继续追问,罗兰便将自己的悲惨经历说了出来。杨锋在一旁听到了,立时明白了是这么一回事。 江映月这次没有慌乱,而是停住脚步看了一下江逸辰,仿佛想从他的神色里猜测出自己的儿子到底是在想什么。 上面每一条都清晰的写着他们两个各自的禁区,这些年来他们两个也一直遵守着那份合同上写的东西来过日子。 “布鲁斯子爵说的没错,我觉得那家伙极有可能还在贸易区。”弗农很赞同维吉玛执政官的看法。 “莫妮卡,你要不要加个领主夫人什么的。米希尔你也是的,我都说了萌特不会真的置气的。”凯拉继续唯恐后宫不乱。 为了证实自己的确实穿越了时空之门,秦川不敢多做停留。他跨过浅溪,走过古桃树,来到刻满壁画的石壁边。秦川试探着伸手去按,果然从石壁之上凸出一层层石阶,石阶盘旋向上。 秦风说出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面前的家主,迫不及待的想让家主给他一个最后的回应,他已经在这浪费了好几天的时间,如果家主能够松口的话,那灵儿就有救了。 当陆洋接到陈怀民的电话时才意识到九月份的理工大学迎来开学季。 苏家别墅内,苏建国不断在客厅里徘徊,苏傲雪也低沉着脸坐在沙发上。 “我居然突破到了天人境。”刚兴奋过,又变得失落了起来,父母没了,他的家也没有了,他恨这个国家,但是更恨假景浩,是他们的组织导致自己的家庭破灭,父母死亡。 这两天,自己能有机会出来‘陶冶情操’也全都是因为,张重新全力扑在寻找人偶的事情上。 停下车之后,林北直接拉下来了车窗,将自己的特安局证件拿了出来。 这一刻,他何尝再不明白,苏明清今晚突然到来,并且作出这样的举动,究竟是出于怎样的目的? 突然,她收回目光,闭上了眼睛,嘴角露出一抹充满戏谑味道的苦笑。 “刘大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来当您的跟班,跟班。”吴虎额头上冷汗直冒,慌忙解释。 百里欢颜,则是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长得一脸正气,颇有一代宗师的风范。 没出十天,朱由榔就丢了将近半个广西的十几个州城府县,他的人马本来就少,这又接连败北,每天的逃兵就成百上千,加上战场的伤亡,八万多人马现在也减半了。 经此一役,双方可以说是结下了不解之仇,一旦缓过气来,绝对不会就此与月华门和幻剑宗罢休的。 第二百零二章 调解人离世 陆嘉衍的布局已然落定。说到底,还是因京城局势即将陷入动荡。唯有早日将妻子送往津门租界安顿,他悬着的心才能真正放下。 眼下城中乱象已如暗潮涌动,虽有几位机敏的官员竭力斡旋,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可陆嘉衍既早知局势走向,又将街头巷尾的异样看得透彻,自然不敢有丝毫懈怠,只能未雨绸缪,提前筹谋 “萧将军,您应该也知道,百里寒没有来……我林某现在少了一个极大的助力,便只能将所有的宝都压在您身上了……”林锡声音微微有些嘶哑,他将目光从城墙外收了回来,看着萧言说道。 康美灵到林业局采访去了,林业局马局长就留她吃饭,她说能不能把田局长也叫来,局长说叫来就叫来呗,其实他没想到要叫田川,他以前和田川也没什么接触,他只是愿意和康美灵在一起吃饭。 显然,他十分期待,自己锻造的这些武器,究竟能够卖得多少钱,是否真的如老者所言,能够卖出精品武器那样的天价。 待日头渐起,基地第一道鸣警响起时,幸存者再次不厌其烦重复昨日所做的一切事情。 九儿比谁都清楚零五对零二的重要性,蛇打七寸,她能忽视零六和孟泽,单单拿捏住零二的不足。 “味道不错,谢谢贤惠的洵儿爱妃。”拓跋韶拉过萧洵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笑着道。 十人大多相识,有的窃窃私语,有的一脸傲气的自顾自上车,有的牵着手时不时的咬耳朵。 同时,张阳体内的筋骨愈加强悍,他的皮肤刚开始还闪起了蓝色的幽光,额头也是微微泛蓝。 正因为一级学院对天骄青年赛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才能够如此轻易地将五年一届的北州域天骄青年赛改成一年举办一届。 章楚涵显得非常激动,她的眼前好象飞舞着无数张的报纸,那上面印满了宣传部的调研报告,它向世人证明了,宣传部是一个充满了战斗力的集体。 随即,他便看向一旁的朱勇和祖大酋,严肃的说道:“朱大人,祖大人,清军北撤,看样子是打算撤走了。 看着那些新兵炙热的眼神,朱勇继续喊道:“看到这些银子没有,这些就是发给你们的军饷。 梅清芙受到惊讶,原本虚弱的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蹭的一下,就扑入了林寒的怀里。 至于其余七位,则是其他部族招来的学者,其学识和涵养也足以教导这些来自各大部族的尊贵长子,在众人介绍完毕之后,就由学生们开始自我介绍,阿尔瓦早已经从报告中得知他们的身份。 此时,玄苦大师,仅是爆出自己内力,便将马皇后的冻气,尽数给破除了。 秦子恒没有告诉她,这块伤口当时差一点要了自己的命,他不想让陈佑怡为自己太过担心。 不过,这样的人,并不是很多,只在洛阳周边有部分官员,选择追随福王。 陈佑怡和墨心诚,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雪儿面对这件事情,不让她在害怕。 年后,朱勇下令重新在这里选择了这一片广袤无人的平原,作为新军火器营的训练场地。 但此时,二公子的话已经出口,他就不能出尔反尔了,只能尽量的挽回损失。 起身离开房间,房门被关闭的一刹那,躺在床上的齐灵儿刚好睁开眼,只是两人都没有发现对方罢了。 第二百零三章 祸从口出 这一日,喜讯传来——包振清试种的棉花经过化验,虽产量不丰,品质却堪与花旗国出口货比肩。如此一来,寻常棉料可供民营工坊之用,上等棉绒则专供军工所需。 棉价自然水涨船高。陆珊珊望着账册上跳动的数字,眼角眉梢终于漾开笑意。 陆嘉衍此举别有深意。他深谙“谷贱伤农”之理,若一味压价,只怕要寒了农人 “我说了,你来试试就知道了。”别说是黑袍人了,就连苏君炎自己,此刻也是有些拿捏不准自己的实力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不,格里芬,你看窗外。”格罗佐像是完全愣住了,他的语音发颤。 柴绍也是松了口气,叶溟轩虽然一直对姚家的几位姑爷很是和善,但是鉴于叶溟轩的身份有所不同,总是有些敬畏的,听到他这样说柴绍一颗心才落回了肚子里。 冬天的寒冷席卷这座城市,人行道上走过的行人,穿着厚厚的棉衣,走起来有些笨拙。 她看着这个破开的茧,眼神复杂,既有期待,欣慰,又有害怕,患得患失,以及,一点点的,莫名的恨意。 冯骐不好意思的看向千寄瑶一笑,颇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跟着车夫一起将千寄瑶抬了下去。 “回来了?回来了?我孙子回来了?那拐走我孙子的人也回来了?”周临帝闻言,也顾不得朕不朕的自称了,当即激动的断断续续的道。 元锦玉在看到是三十他们的时候,也松一口气,同样的,她的目光向后,还看到了穿着铠甲的肖承。比起三十他们,肖承就没有那么狼狈了。 蚝鼠的牙齿在同阶妖兽里也算是不错的了,如果炼制成法器也能炼出一柄中等的法器相当不错。张扬看着他们收集蚝鼠的时候,便盘膝坐在地上恢复起法力来。 夜子轩的死,在外面引起了轩然大波,可是沈云悠身边的人,却都是淡定无比。像是云青山,像是郑昀绮。惟一一个被这个消息吓的张大嘴巴的,只有秀儿这个丫鬟。 其它的十几位妖王身形晃处,也都已经飞进了“血浮屠”。沈锋的心念一动,“血浮屠”便飞进了他的眉心。 但是被陈丹青这样一提怀孕的事情,木晚晴倒是下定了决心,要是她此时仍是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那么也就永远都沒有可能怀上孩子了。她咬了咬牙,便是屏住呼吸将补汤灌了下去。 或许,姜镜红和沈云扬她们的心里,也曾经有过如她一样的想法。只是,她们没有她幸运而已。 一直等了好久,太阳都收敛了光芒,缓缓西下。大地依旧酷热,霍宸坚持着,但是也害怕自己会倒了下去。 她想要不让百姓受苦,她想让霍宸进京,但是此刻才发现,一切都不是那么容易。 陈豪笑望着这三名由他们精心打造起来的诗人,他们现在还未到6o级,不能挥出真正的实力。但是他的话语却温暖着陈豪的心。 太奇怪了,奇怪的让陆尘如梦似幻,倘若不是自己掐自己还会产生痛感的话,陆尘绝对会认为这是在做梦。 他之前觉得自己和李欣茹没可能那是理性的分析,可事实上,他还是有些幻想的,毕竟是十八九岁的年纪,那个孩子心中没有幻想? 随着乾坤鼎吞噬的空间越来越多,一声哗啦的清响过后,原本陆川众人所在的陌生空间终于还是破碎了开来。 第二百零四章 克五避祸 唐三佝偻着腰,脸上堆着笑,麻溜儿捡起大洋,点头哈腰把人送到门口。瞅着几个人走远,他咂咂嘴,摇头骂咧咧:“真他妈抠搜!这么金贵的消息,就给两块?得了,先找个地儿过口烟瘾,可把爷累坏了!” 这边掌柜的一听动静,赶紧冲后厨喊:“菜别炒啦!人走了。”一屁股瘫在椅子上,端起茶碗猛灌一口。 跑堂的张 这人为了扭转局势居然舍得让自己捅了他一剑,这份狠辣这份果决,林语为之动容。 “咦,居然有一株凝魂草?”承天的目光循着那星芒看去,在那处不起眼的角落位置的石缝里,有一株散发着七色灵光的植物正吸收着飘来的星芒。 “储存在h国吧,国内子弹明面上也是违禁品的。”莫凡开口说道。 阿国看着漫天飞舞的樱花,心里又怕又慌又刺激,一种神秘的刺激。 在这苍元镇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可是放眼整个元阳王朝,那拂袖间便可抹去他们势力存在的鼎盛宗门却是不在少数,这点自知之明他们还是有的。 欧阳安和云菲儿终于研究好了假的人体细胞强化数据,云菲儿开心极了,第一时间和叶贤分享这个好消息。 此时白舒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方兴和萧雨柔听到打扫莫愁湖居的惩罚的时候,面色会有些难看了。 他凝视着无生,石像般的躯体一动不动,空空洞洞的眸子已盯着、戳着他。 在那黑甲裹身、魁梧身形的白眉老将微微怔愣之际,刚欲是还礼的时候,那沐中天的笑声蓦地响起,瞬时是令得这老者的眼瞳收缩更甚。 色微白的挥袖而动,瞬间释放出两具周身气息波动骇人的深紫色灵傀的青裙宁仙儿,那本就修为微弱、现在又被万毒夫人彻底禁锢了体内灵力的宋轻柔,俏脸煞白一片,眼中却是闪过一丝绝望之意。 二十分钟过后,前方鬼子修整完毕,开始对阵地发起疯狂的攻击。 陈青青虽然吃了一惊,但心中已经猜到她们要做什么,因此也不反抗,任由她们脱去她的外衣,只是这等时候,已是深秋,房中又没有生炭盆,冷得紧,外衣一被脱去,她不禁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颤。 “对他,只是隐约有些熟悉的感觉,可我终究还是不记得。何况,约定的是来世,而他依旧停留在今生,我等的是来世的慕锦风。妖的生命是如此漫长,百年千年对我而言都是匆匆一瞬,我等的起。”,玉华眼中氤氲。 “行了,我知道了,你们现在可以离开了!”那个声音继续说道。 “你去医院干什么,是谁病了吗,我陪你一起去。”张璐说话的时候越靠越近,那温热的气息,袭向韩魏耳边和脖颈,让他心里很痒,越來越痒,身体不自然的就开始发趟。 “你今天必须把我俩的工资给我!”胡栖雁抬头,看着黄毛,紧紧握了一下拳头。 “也许这个组合不适合防御,你换一个组合试试。”张宁提醒道。 “你说什么?你动我一下试试,老子身上要是少一根寒毛,保证你见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兰博基尼男立即过来推扯李建伟。 等到那些绿色气体散完了之后,她就慢慢地醒了过来。醒过来之后,她本能地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然后就开始啜泣起来。我就赶紧把刚才掉在地上的外套给她披上,扶起她朝山下走去。 第二百零五章 大哥的转变 “沉香,早上让你们榨的果汁,切的果粒,还有碎冰糖,都拿来。”凤于飞并没有答话,只是对着沉香吩咐道。 并不着急离去的欧远澜眼含笑意的看着林清清。“现在放心了?”他话里有话。 而且许嫣然一直都盯着姜尚,把他弄得很紧张,就好像现在不管自己做什么都会被骂一样,想想真的是有点恐怖。 “连夫人,就算如夫人暂时成了王府的夜妾,可却依然是太后亲封的郡主,地位尊贵,不是夫人等人可以随意侮辱的。”沉香乍起胳膊挡在凤于飞面前,一副老母鸡的样子。 我爸客客气气的说道,然后进入了包间,许雯此刻犹如一具行走的尸体,一直跟着我爸,她丧失了五官似的,表情痴呆。入座之后,我爸坐在黎敦儒的旁边,许雯坐在我爸的旁边,而我则坐在了许雯的旁边。 而叶芊羽如此年轻居然成为凌霄宗的长老,实力自然不俗!看来这些日子,叶芊羽的实力得到了巨大的提升。 眼见也不一定为实,既然不一定为实,那你为什么不向我解释一下呢?上官弘烈大手紧握,关节处都已微微泛着青白之色。 几名同学各抒己见,一时间难分高下,竞争已经进入白热化的阶段。 “那我们继续朝下一个地方。”江辰说道。说着他们继续前进,按照地图索引,飞了几日,根据江辰的判断,应该是到达了第二个节点,若羌。 “秦子皓,我不杀你,誓不为人。”谢宗主的眼眶几乎要瞪裂了,眼中喷涌着愤怒的火光。 他们亲自感受到金光中的大道天意,这说明,这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青年,在修炼路上已经远远超过寻常弟子。 如果谢可薇死了,不仅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后宫必然面临着一团混战,她则可坐收渔翁之利。 徐福海几次想提醒,昨晚本该轮到江锦绣侍寝,下午就吩咐准备着了,却放了人家鸽子。是不是要避免两姐妹相见的修罗场。 他很恭敬,朝着大树抱拳躬身,表以崇高的尊敬,带着师弟师妹们离开。 对方4号玩家,大棒童主任,左右横跳,做着准备活动,看样子不打算拿出武器。 落话时,无弋子携带双臂出现在左宾身后,二人隐隐有包围之势。 一离开会议室,岳毅光就直奔指挥中心,一边吩咐旁边的助理断开‘希望’系统的共享功能,清理以及备份所有以往的数据,还有大规范的人事调动。 她给自己取的名字,理由…姑奶奶现在有钱有颜,使劲儿浪、放心飞。 李北辰知道太后毒杀了李北望的生母。那时他不过三岁,但他清楚地记得这件事。 塞巴利安感受到即将到来的杀招,想要用他的骑士圣盾抵挡,但是他的手臂已经受到重创,竟然已经抬不起来了。 好在,秦北斗似乎也察觉到叶伤寒脸上的表情不自然了,赶紧就将叶伤寒带到了楼上的包间。 叶咏春平时打打杀杀的,像个爷们,可此时却不知怎的一句话也不说,她一脸落寞地坐在角落里,怔怔地盯着舞台上正与宫崎纯一合唱一首鸟国民谣的天音,仿佛与世隔绝,身在另一个世界。 “耶!”爱丽丝摆出一副胜利的姿势,发出一声胜利般的轻呼声。 陈中天和王芸察觉到不自在,想都没想,直接以去洗手间为由开溜,临走之前不忘投给叶伤寒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伊莎兰盯着孙飞的眼睛沉默了数秒,随后从鼻腔深处嗤鼻了一声,起身向门口走去。 “你有脾气?”说话的并不是这两人,而是那名叫孙哥的从门外走进来,他从来都看不上这些穿着西装的所谓人上人,就像刘飞阳看不上他一样,认为都是软柿子随便捏,没等抬手就吓得屁滚尿流。 而唯一会频繁出入控制中心的,就只有负责控制中心的几名最高主管,其中有一名,就是曾经被孙飞洗劫了他那办公室的主管。 天音的一番话说让鞠鞠冷静下来的同时忍不住苦叹一声,脸上写满了失落。 并且,错过此次机会,王凌会到哪里去,还会不会在轩黄星都说不定了,所以此次之行,必定不能知难而退。 阿格纽村根本不可能有伊艾弗人,这些人过来找茬都不打算找个好理由。准备蛮干?伦特不是伊艾弗人撒野的地方!曼妮的话刚说完,围观的伦特人个个脸色不善。 余哲微笑,神态自若地表示没问题。众人有些惊讶,有人买单,就不客气了,跑到包间点最贵的,让装酷的家伙肉疼。 “那…好吧。属下陪东平国公一起去见会稽王。”高崧无可奈何地答应下来。 伦特王国的交通工具很发达,但余哲不喜欢,觉得不够拉风,很羡慕那些坐着飞行鸟兽到处旅游的高手,非常惋惜母亲这样的高手居然喜欢走路,什么都没有。 不过他脑子还算清醒,先在周围布置了几个警戒法阵。才向自己的俘虏走过去。 “既然‘大天使的吐息’这张卡片还在你的手中,而且你本身的实力又这么强大的话。我可以把整件事情告诉给你!”塞雷吐了一口气,轻轻地扯了一下衣领,然后对瑞恩说道。 第二百零六章 生意谈成 第二日下午,刚回到家里做定,陆嘉衍看着案头崭新的银票,檀木匣里的金饰在日光中泛着光,羊脂玉镯在锦缎衬底上流转着温润光晕,却掩不住这厚礼背后的锋芒。兄长陆嘉良全程笑意谦卑,话里话外都透着大哥对官位的热切渴望。 这位名义上的长兄于他而言,始终是雾里看花般的存在。但这出手阔绰的举行,反而让陆嘉衍看清 “看你刚才怒气冲冲的,我吓了一大跳呢。我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惹你不高兴了。”柳千梦语气略显担忧的说了句,然后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偏偏这件事还无法求助,贾克斯只能在国战的时候帮忙,这个时刻,如果让贾克斯过来,无疑是引狼入室,贾克斯肯定拿走神器就算了,而且,贾克斯就算过来,也不一定打得过吴常,就算打的过,等贾克斯赶过来,也晚了。 “第二种可能?老实说,我不认为这样离谱的事情会发生。”东宫红眸摇了摇头。 “不要动,我带你上岸。”童红靠近了李萧凡,刚试图从后面托住李萧凡的身体。李萧凡就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的抱住了童红的身体。 这个技能同样没有任何的攻击力,它唯一的作用就是降防,1级技能可以在3秒时间内降低范围内目标10%的防御力,附带招式【雨打芭蕉】,触发后降防状态延长3秒。 一来到湖水旁,妙音便亟不可待的说道,看样子大有立即脱衣服的冲动。 萧雨几个边清怪边往七层走,按理说,六层是有boss的,可这个boss是随机刷新,能出现在哪条路上还不一定,眼看着这条路就要走到头了,萧雨知道今天怕是没戏了。 展流云本来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担忧芝芝做不到这样的事情,但是听到芝芝这口气他顿时就放心了。 虽然击杀了不少的日本区玩家,可是自己等人这边也死亡了不少的人,这一刻,他们也都面露凝重。 翘起二郎腿,手指敲打着膝盖,韩迟没有过多的动作,但双厢车周围萦绕着一层青色的光华。 秦诗蓝好像对烧烤不怎么感冒,可能是觉得不健康吧,就要了两串烤大虾在哪吃,吃着吃着,忽然就听到了有脚步声传来,大家抬头一看,只见叶灵满脸嘲讽的从外面走进来了,可是当她看到秦诗蓝的瞬间,顿时呆住了。 不过,虽然给裴姬说的时候语气轻松,但楚逸心里却还是有些打鼓。 “行行,这个号码对我很重要,你一定要帮我做好这件事。”我说道。 这些人影,一个个全都披着黑色的披风,无声无息的出现,然后无声无息的朝着古堡前进。 之后我们没二话,立刻驱车返乡。老主的儿子在我们手上,就不怕他们把孟水生怎么样,看老主气急败坏的样子,搞不好会亲自现身。 我将头顶的风扇开足马力,和贺老幺的儿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抽着烟。 砰!一颗照明弹从几里外的山头上斜着冉冉升起,落到明伦等人潜伏的黑暗丛林上空。 我一天没吃饭了,被这一闹,觉得有些老眼昏花的,暗骂了几句。 我万分无语,它白天刚监视完自己,晚上又来了,而且是第一次弄出了声响。 就算他们是依附于尸门的门派也不例外,相反,正因为他们是依附着尸门,就算已经是化神修士,在那些尸门高手眼中,还不如他们尸门中的外门弟子。 第二百零七章 钱权暗影 别看几十年后,好些地方还把火柴叫“洋火”、钉子唤作“洋钉”。其实不少民营企业早就能造这些物件,只是后来越混越惨。洋货潮水般涌进来,外商变着法子吞并,再加上官府里买办从中作梗,生生把国货的活路给堵死了。 那会儿,东瀛火柴几乎攥住了全国市场的命脉,每年入账的银元能堆成山,销售额破千万。 好在 火炎点了点头,说道:“很好,侯爵你可比李昀辉省心多了。来我们好好的聊聊。”说完就拉着侯爵,往客厅走去。 一道道雨丝化雨成剑,一股股雾气,粘稠如血,狂乱的翻卷着,将那道剑芒所化的极光,阻滞在此处,不能再前。 只是,杨宪在佑敬言这里都吃过好几次这样的亏了,怎么还不惊心呢? 李冰第一次有些慌神,他怎么感觉赵允让那么的老谋深算,佑敬言怎么好像不是人家的对手呢? 佑敬言在两个老人看信的那么一会儿功夫,把自己在洪武朝五年之中发生的事情大体的介绍了一下。 赵云远远看到刘璝竟然杀了出来,也传令不擂鼓,默默翻身,上了赛龙雀的马背,一抖龙胆亮银枪出了战阵。 最终,在武浩的劝说下,辰羽沁也想他早日揪出幕后操纵者,便要跟武浩一起见冷玄霜,好在武浩好说歹说,这才打消了她的念头。 在修行术语里,却是能够理解为,纵使你能千变万化,终究抵不住我的一力破万法。 白森感受了一下身体状况,除了有点头疼以外,感觉身体状况意外的好,甚至力量还有种加强了的感觉,不过就是饿了一天感觉有点饿了。 在他们的后面,那是这些人的家属,他们将在保护区内做着一般的伙计,每天算累,只有肯做,就一定能养活自己。 当初接到刘德的军令时,关羽颇有疑问,关羽的想法是和简雍一样,既是虎头山第三把交椅的天王,怎会如此轻易反叛,并且帮助己方里应外合,消灭贼寇,莫不是诈降之计,但如此低劣计策,谁又会相信呢? 在西非边缘做大的“穆拉比特”,一开始并没有向东,去挑战古加纳王国。 李元芳在心里头发誓,从今以后一定要加强北平城内的探查,决不能再有任何一起这样的事情发生。 当然想要俘获一支志愿军的精锐部队,说起来也并不容易,一个弄不好己方就会伤亡惨重,如果沃顿中校单独率领美军的话,估计早就如威廉姆斯所说,轰轰隆隆的碾压过去,毕竟美国大兵的生命还是很宝贵的。 鲛人真的抓狂了,今天的战斗是他遇到过的最诡异的战斗了,对方的手段层出不穷,搞得自己极其不适应,而且战力大大消减。 不过,东方贸易所带来的巨大利润,足以让葡萄牙上下,去接受这个挑战。 “你没必要这么害怕,我又不会吃了你。”白狼用出了风语术,对图克教士说道。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所有的二品以上的大员汇聚在长乐殿内,领头的便是司马李桢、司徒陈和、滦王姬常佑三人。 确认了村子是安全的,白狼也就不再犹豫,从林子中窜了出来,他希望能够找到一些幸存者,这样就可以搞清楚自己究竟在哪,顺便弄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宇流明自然是明白水柔冰的意思,他忍不住“噗嗤”一笑,却没有回答对方的问话。 第二百零八章 不堪的高官 两个女子被接入陆府后,陆嘉衍让林管家妥善安置好她们,又差大壮奉上香茗,这才从二人断断续续的哭诉中,拼凑出一段令人唏嘘的过往。 原来漱玉本是冀省寒门之女。那年洪水如猛兽般席卷村落,家中田地尽数被淹,一家人在饥寒交迫中走投无路。 为了活下去,父母咬着牙将最伶俐的小女儿换了二十块大洋。买下漱玉 龙老探出前爪。要将丁峰的身躯撕裂,他的爪子,就是最强的神兵。可丁峰丝毫不惧,一拳一脚。神威无量,将龙老的攻击尽数抵挡住。 虽然医生斩钉截铁的说两人都并无大碍,然而从那不经意间严肃的面容中,桐乃可以看到医生眼睛里的憔悴和不堪。 总不能那东西敲打吧,胖子拿短柄锤都敲不破,况且胖子什么力气,我能不知道? 亲眼目睹了恶鬼对付青皮伥鬼的手段,巫松哪敢让对方欺近自己的身前,二话不说,举起手里的长剑,就朝着恶鬼当头劈砍。 慢慢的在京师传开了,这保安贸易公司温首辅持有大量的股份,掌柜的与温体仁关系非同一般。这些传言无形中提升了保安贸易公司在京师的信誉,这公司说什么也不敢坑首辅大人,购买公司的股票的人逐渐的多了起来。 克尔苏加德带着洛克走到了一间房间内,他伸出了苍白的手指,在花瓶上轻轻一点。一阵蓝色的涟漪从花瓶上显现,随后形成波澜扩散开来。 这两种水妖兽,是只能生存在寒秋古谭的水妖兽,其他的地方是不可能出现,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穆曦英一眼看到古谭灵鳄,就知道附近有寒秋古谭。 他代表了天武皇朝,代表了法祖,代表了武祖,代表了众位强者。 作为一位堪舆的会相地之术的大师,就算没有之前没有下过墓,也多少知道一些古墓的危险,况且秦岭山脉,哪怕是外行人也知道这地方放险恶。 这时两个战士背着保安军特有的火焰喷射器跑了过来。这种火焰喷射器张楚在偷袭荷兰人战舰时使用过,看到效果良好,就在军中推广开来了。 到底我该用怎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世界和人类是我不喜欢他们或我? “给我那条毯子吧!裤子和我这衣服也不搭调吧!”徐燕想了想,看着自己精心打造的服饰还是不忍抛弃。 “咦”坐在阿比弩背上的马特突然睁开双眼,看向不远处,数颗火红的果实挂在那儿,散发着火一样的能量。 进门之后叶景霰就是一言不发,他对宋氏是有点绝望,觉得和她说话太费劲,宋家人太难缠,一句不好就要吵起来。但儿子总是他亲生的,要是不在意也不会抱到宫中给安宁长公主抚养。当爹的都希望儿子成材,他也不例外。 “你想要如何?”新来的声音说道:“我想你的任务并不是让你去想你是怎么出现的吧?至于是谁唤醒你,对你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吧?”这句话的意思正好符合了救世主刚才自己说的话意思。 “我回阿拉斯加要在旧金山转一下机。”赵倾妍淡淡地对温旭说道。 “难道就一定要牺牲蓝梦的生命吗?”阿鼻明知如此还问出了这样的问题,连自己都会感觉自己是白痴的问题。明知故问的问题。可以想象此刻,阿鼻的内心是多么的:我的爱人,明知你要走我还是会爱你至深。 第二百零九章 蒙混出城 四个保镖真的在真的在石头剪刀布,黄雅晴被绑在柱子上,顿时泪如雨下,她想死,但是,身子没有办法动一下。 沈歆然回过头,朝着楚博简的方向丢出去一个符,一阵金光闪过,鬼魂们被炸得四散逃开。 因此教主才将这件事告知给多弗大神父,并且让他负责收回这份长生物质,如果成功,那么这份长生物质就会作为奖励赏赐给他。 还是等抽到打卡星城,是海底星城,需要用潜艇的时候,再去弄死贺朝。 “没有坏消息就是好消息。”程丹若微微欣慰,只要没死在泥石流里,以冯四的兵马,在山里活下来总不是难事。 闻言箫蓦然心一沉,五十万紫金灵石已是底线,再多一分他便只能求助于皇宗了。 林决明听到声音,一回头,看见穿着紫色包臀连衣裙的神谷隆子。 西尾江蓠正要请林决明出手给自己治疗,门口却忽然传来了吉勇实惠的声音。 八楼以上都是住院楼层,到处都有英、日、中、韩四种英语的标识牌,可见有不少外国人会来这里看病。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师傅,这些人该怎么处置呢?”一旁的石老大伸出自己的脚来,踢了踢一旁的徐天之后。便是直接对着龙易辰请示道。 lily的离开是杨菱星心情变差的导火索,lily留下一封信说自己要和沈淖离开,她去找霍继都,霍继都也那么说——她不相信,也根本也不知道莉莉打算干什么。 拜托不要让我再看到颜雾这个名字了好吗?今天一个下午我首页都被她刷爆了,既然是明星拜托请用作品说话好吗?搞这些无聊的炒作有屁用? 崔遇家的老屋就在集市的另一边,不过十几分钟就到了。江光光的脚步一路都是沉甸甸的,越是靠近,就觉得抬不起腿来。 头顶罩上一片暗影,言优回神,入眼的是墨以深那如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眸。 原来,那会儿的哪位萧太后,也曾经一直在哪里纠结,但是面对着这么惨烈事情,她不能不心动。 她本身就不是那种特别自信的人,如果再被他打击,以后估计真的该一蹶不振了。 她写着写着,漫不经心的看了花极天一眼,正好看到那根烧火棍。 这是陈老爷子特意提醒他们要拿着的东西,只是很简单的面具,不是什么高科技,不是什么隐藏武器,只是单纯的有这么一个东西,普通塑料做的,最多算是硬化塑料,按照现在的能力者战斗,连点防护性都提供不了。 在他心目中,真仙子就如同神一般,居然这么容易就躺下了?还吐血了?装的吧?又或者是被自己给气的? “走吧,我们去确定一下我们到底是在什么时间,应该是差不多的,从估算的时间上来说,不会有太多的偏差。”他们本来就是在春山市进行的空间折叠,按理说现在应该也在春山市附近才对,军部的位置也是春山市附近。 既然她今天都已经说了同魏正有关,接下来的细节,自己慢慢磨,总能磨出来。 萧凡说道,陆清雅的脸色很不好,他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当下抓住她的手,就要探入真气到她的体内。 刘宠一听,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好像跟自己有关,而且,刘宠要问的就是那件事情。 “何止听说,我师父就会,他老人家走的突然,到我这一代失传。”一流医者流露出遗憾。 百余位长老依旧在疯狂攻击冰墓,冰墓上的阵纹力量已经被消磨殆尽了,在狂暴的真气轰击下,玄冰墓壁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其上出现许多的裂痕。 紧接着又是一记前突,几乎没有给九十一号任何间隔的时间,九十一号好像马上就要被贯穿了,就连冬都这样认为。 “怎么回事?”赵宇惊慌失措,质问马车里的长宁,甚至近水楼台先得月,最先逼近长宁马车。 这件事本来就是一件大事,三个大学生为了救人死亡,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具有正能量的事情。刘硕自认他做不到,他非常钦佩这三个大学生。 “你能不能把头发梳理一下,整天披头散发的像个疯子……”湘云见到妹妹匆匆忙忙洗了脸就跑出门,不由得皱了下眉,提醒道。 牠一回头,看到了还在流口水的土狗,恼怒的叫了一声,抬起爪子想要给这个傻货一点教训。 还未等少年军神接上后续的攻击,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雷霆便在梅尔卡托的怒吼声中轰然砸落。 可笑她从前以为母后的死是郑安侯和郑贵妃设计陷害柳家,诱使母后救驾,换取柳家一条活路。 第二百一十章 落后的航空发展 啦啦啦,小年将至,陆嘉衍手头诸事渐次收尾,心中盘算着等小龙归来,便一同启程前往津门阖家团圆。 他吩咐林管家采办年货,又精心备下贺礼,亲自过目清单后,遣人按单逐户送往亲友同僚府上。待家中上下事务皆安排妥帖,终于盼得小龙自马尾造办所返京。 见小龙一路神色恹恹,陆嘉衍心下生疑,温声问道:“小龙 忽听身后有杂沓蹄音传来,不过片刻,已响如爆豆。三人知有大批马匹奔驰,恐受踩踏,忙闪到路边躲避。 此后几天,李大娘都炖了鸡汤盛到金杯中,等到不那么烫了,再撬开年轻人的嘴巴强灌了下去。 异变的马路大冲入人堆,一巴掌就将龟田队长给拍死在地,头上五道深深的指印吓得这些士兵胡乱开枪,大部分士兵都是死在了自己战友的子弹中。 易神喻中多了一张宣纸,那赫然就是她引导元尾化龙诀而成的一条墨龙。 忽然,欧阳鲲鹏感到自己的右手手背好像被一个软软滑滑的什么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他低头一看,原来是田甜的手指。 “清音……乐神?”桥雾长老震惊地久久说不出话来,活了一大把年纪了,他这是第一次见到十大上神,传说中的清音乐神,手执青玉笛,笛声悦耳能绕梁三日,人长的仪表堂堂,玉树临风,是六界中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收下了杜凌风的唐风转头看向了跟随他来的那些心腹高手,不过唐风的话还没问出,一众强者全都屈膝行礼了,动作一气呵成。 而孟启在听说了有修士被抓之后,便是动了起来,他不再刻意让自己手下的修士让着九尾猫妖一族的修士。有时候甚至是怂恿自己手下的修士去找九尾猫妖一族的麻烦。 童牛儿听他说得唐璜,想起救霍敏‘玉’那次,他为了逃跑,不惜把马上的锦衣卫打下马去来夺取马匹,忍不住在嘴边翘起一个嘲讽的微笑。杜天横最‘奸’猾不过,立刻就猜出几分意思,暗暗地在心里骂他。 他默然地转回头没管,很明显他带的这个学生是认识眼前这位萧副总裁的,而且关系肯定还不一般。 许久,哭声渐停,她昏头昏脑躺在他怀里,他身上有股清淡的气息,并不是药香,但却让人心定,那种安心的气息让她急剧颤抖的身子慢慢平复下来,枕在他怀里,一时咬着唇,再一次羞红了脸,不知道这次又要怎么见他。 她走进去掏出一支翡翠珍珠金步摇搁在柜上,那掌柜瞟了一眼,神色略略一变,说五两银子,她也不知道是多是少,本能还价道:“十两。”掌柜抬起头,看了看她:“成。”低头就开票。 她现在修练的是夜寒忻的暗黑一系,当日绝昊从夜寒忻站立的地方得到了他全部的法籍和修练之法。 土桑和莫老身边随后站出了几个看起来有点来头的人物,其中一位很像是某个岛国最为著名的爱情动作片的男主角。 “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绑架你吗?”男人轻声问,任谁也不会想到那样温柔的声音会是从一个绑匪的口中发出来的。 她兴奋地拿着制服到更衣室里换下后,照着镜子,看着里面的自己,真是完美到了极点了。 眼波流转出万种风情,纵然没人看见,心却莫名的放松了,连呼救的声音也娇憨腻人,一如她以前一直腻着雷哥哥一样。 第二百一十一章 津门团聚 津门城墙在望,陆嘉衍的马车刚拐过官道路口,忽听得前头传来刺耳的叫骂声。五六个青皮混混横在路中央,为首的敞着对襟棉袄,布鞋底拖在地上蹭出刺啦声响,歪斜着脑袋吐出半截烟卷,活像只炸毛的公鸡。 “不长眼的!挡着道了知道不?“赶车的二虎攥紧缰绳,浓眉倒竖。 混混慢悠悠抬头望天,喉结上下滚动:“这 “大哥,你看,我躲到飞车党这里,他们就杀到飞车党这里,他们的意图很明显的是想争霸h南,取代你的位置。”乐驹哭腔的道。 云过不敢想象,努力平定震撼的内心,给他丢了一个侦察:无相之主分身,等级360级,境界魔神,血量寿与天齐。 “父皇,儿臣。。。。。。”李云飞看着眼前威严的人,心里不由一酸,也是这身体本来的感情,眼泪不由自主的滑落下来,可见这身体本身受了多大的委屈,如今借由李云飞的感情一并爆发了起来。 上官灵幽手握利剑垂在身侧,鲜红的血液顺着亮晃晃的利剑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刚刚喷洒出的鲜血洒在上官灵幽的衣裙上绽放开来,使得她更加的妖艳邪破。 “老板,这太多了,我不能要。”雅静是有原则的,从不拿不义之财。 上官枚听了也有些动容,刘姨娘平日里看着尖刻轻浮,实则心机深沉,对自己儿子和亲人还是很有心的,想着自己反正也无事,且看看刘姨娘又有何本事与王妃去闹腾吧。 然在得到之后,曾浩也研究过数次,且一直未能发现任何不凡之处,只是感觉到,此塔的确是法宝,不过是一件辅助法宝吧了。 到了安娜所说的帝豪酒店后,陈一刀拉着安娜的手走了进去,当服务员说一间总统套房一晚需要一百万美金的时候,陈一刀眼睛的没眨一下,直接刷卡。 “后天武林大会,难怪我们会看到那么多熟人,来前我遇到了玉叔叔了,他问我娘什么时候休了爹,他去接”上官灵寒面无表情的说着让某人冒火的话。 “如果能够找到海岛薄弱环节,比如山体缝隙,比如岩石层结构疏松等位置,再特制一个超级炸弹,也不是不可以,炸到我来弄,关键是位置能不能找准,没有合适的引爆点,就没办法炸。”魔术师说道。 想到这儿,杨正猛然想起今天是中田交货的日子,看看时间还早,休息了一会儿,回到房间继续训练去了,无形中,杨正有一种危机感,恨不能马上变强,但凡有一点空余时间都不想浪费,全拿来训练了。 当然,维纶也非常理解,虽说同为德莱尼同胞,但终究是两条时间线上的,所以保持警惕和距离也是极为正常的。 一直等了有大半个时辰,姚风姚雨和红叶丹皇三位老人,才笑眯眯的一起走了过来。 等到带人提剑支援,赶到之时,韩卿一伙人已经气势汹涌地杀到北宫门,仅十步之遥,就可出宫。 那几个手下在他面前,就像叶荣全在茅屋前一样,哪里敢多说什么,纷纷点头应声,保证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北寒婧猛地被闪电劈中,一股气在胸口剧烈翻涌直冲脑子,眼前的世界瞬间天旋地转。 好吧,这还算是好的,至少还觉得上层精灵是自己人,看看他们对奎尔萨拉斯的态度吧。 第二百一十二章 津门困局 忽然之间,山林中响起一道细长的哨声。与哨声相互应,顿时林中声音大作,十几名黑衣人手执短刀,从树上飞掠而出,向三人扑杀过来。 “去”她被他说得忍不住手捏成拳,撒娇似的捶打着他的胸膛啐道。 沐云墨仰起头,看着天空中不断下落的雨水,拿着雨伞的手,也不由得松开了。 “所有天兵天将听令!杀了帝九胤!!!”天帝的怒吼声响彻整个天界,下一瞬,无数的神兵混杂着天界的神君们,瞬间向着帝九胤的方向冲去。 可修陵寝不同,谁都知道这是一块大肥肉,谁都盯着眼馋。此刻他要说顶上去,怕不等他反应过来,那些唯恐事情不大的言官的奏本,怕就摆到了圣上面前。 主要是,有些话他想和楚洛一说一下,刚好发生了这件事,她对自己目前应该是不反感的。 一道红色的身影倏地出现,恐怖的寒气瞬间把一大片人给冻结住了,晏三惊愕的看着眼前指人。 “我叫你去房间休息,你是听不懂?”洛亦承轻皱眉头,有一丝不耐烦了。 有了随身空间陆铭轩和宋程毅觉得就像随身带着一个具有保险功能的巨大的隐形行李箱,想带什么直接往空间里一放就好了,真是太爽了。 凰无夜在木之藏修养了半个月,凰王和玄墨已经醒来了,不过身体有些虚弱。 刚开始林遇就觉得外面的声音耳熟,当看见话音主人的时候,终于肯定了自己猜测。 情景是温馨的,可正如雪落所担心的那样:温馨的片刻总是那么的短暂。 这种装置能够在他们的重要军事设施上空形成一个能量罩,用来抵御来自空中的攻击。 刚刚梅川邪策划了一起混乱,白狼佣兵团四人组弄断了一根过山车轨道的支撑柱。 正当这疑惑让他难以忍耐,想要就此问一下妮蒂亚时。走在队伍前列的血皇以及负责这次仪式的几个身穿长袍的人,同时以一种极富音乐性的声调吟唱起来。 他们这边的局势变得稳定起来,王落辰那边的战斗却变得更为激烈。 一旁的几个竹木吉吉的手下看到这一幕,吓得腿都发软了,甚至有的直接尿了裤子,大喊着。 原本科勒是不打算这个样子的,但林遇的实力大大超过了罗伯斯特,几乎可以说是碾压,到了这个时候,如果自己还想着坐收渔翁之利的美事,那就是傻子了。 城堡里的佣人少说也有二三十人,此时全都趴在了地上,举着双手,瑟瑟发抖。 我拥有庞大的灵海世界,有着澎湃的混沌气流支撑,所以才能这样持续不断的消耗数个月的时间。 陈弦松定定地望着黑潮与法师,脸上的肌肉轻轻翕动,眼中暗光如火。 这一练便是一天,晚上搞到2点多才睡下,第二天早早起来去学校将课上完后,回来继续训练,这种忙碌的状态让3s和蒙毅很是担心,深怕我的身体会垮掉。 高森虽然也背了个背包,装着葫芦和那几个蛋疙瘩,但和许嘉来一样,不敢随便用,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机会使用——他也怕把自己收进去。 随着一声鸡叫,大地慢慢开始复苏,刮了一晚的寒风也得以平息。 而他们三兄弟的说话声无疑都传到了不远处管擦的童渊耳中,见此情景童渊不禁想起了当年他与师弟李彦练武的日子,莫名的笑了起来,就连他夫人何事到达身边都没有注意。 “而且,每次所讲的内容,又有什么差呢?”长野慎看着水中的鱼发呆,渡边亦不敢再多语。 许嘉来恍恍惚惚走回床边坐下,发了一会儿呆,抬手按住自己的眼睛。 “好,我接受。”众人还没有思考完修崇楷的目的和承诺在任何一榜战胜修崇楷的可能‘性’,当事人就仿佛不需要神经系统反应一样接受了修崇楷的挑战。 “双操控制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关键是第二个远程输出手?你的意思是……”看着星蝶那笑嘻嘻的脸庞,我像是明白了什么。 姜恒回头看了我一眼,被我拖来这样的茂密山林,他倒是也没什么怨言,倒是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武玄愕然,这个朋友是高中的同学,印象不错,现在关系也还不错。 走廊中,一些员工的家属们情绪比较‘激’动,非要让华瑞集团给个说法。在公司好好上着班,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都是华瑞集团的伙食不过关,拿些过期、变质的食品来糊‘弄’员工们。 “那好!”听到段尘的详细叙述,章雨等人顿时露出一抹喜色,罪恶山洞的地图对于练级的人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战千军没有吭声,上下左右的瞧着,每一根线都没有放过,从连接点到环绕,又到衔接,错综复杂,在眨眼间的刹那间,都有可能看错了线。战千军没有眨眼间,甚至连眼珠都没有转一下,只是盯着看了又看的。 院长老头并不想泄露楚天的真正修为,毕竟以他这种年龄,就修炼到域级境界,实在是有些太过于骇人听闻了,这样也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血sè的天空下,赫然是一座形状奇异的山峰。傲然独立,周围一片光秃秃的荒漠,这座形状奇异的山峰在此,显得是如此怪异。 “翔子,竟然在这里碰到里。”看到认识的人,李默申显得非常的兴奋。 叶沐跟着梁冰一起又上到了四楼。这个包厢的位置还是不错的,虽然不是正对着舞台,只是稍稍偏了,但是也算是其中很不错的位置了。毕竟正对着舞台的,每层也就只有那么两三个,那早就被一众太子爷们给抢光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秦二爷教子 秦利民正暗自思忖间,忽听父亲屈指敲了敲车窗。抬眼望去,秦二爷正示意他看窗外:“这是津门最有希望跻身八大家的朱家,开办的兴国纺织厂。规模比咱们的厂子还要大上一倍。巅峰期冀省两成的纺织品都是这个厂供应的。” 秦利民透过车窗望去,只见一座气派的厂房正在热火朝天地运转,不由赞叹:“确实比咱们维新纺织厂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而跟在紫雨剑仙身后的陈青阳两人,一时间也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魔君走到了后花园里,对着池塘里的水挥了一下衣袖,水里顿时映出陆青儿的身影来。 不得不说,在蔡志雄布阵的时候,他们还真的找到一件盔甲,名曰狂兵战甲,上品防御灵器。 不料,陆青儿这一招也只是虚招而已。她立即瞬移,闪身到络腮胡大汉的背后,一剑刺向了他的后心。 剧烈的碰撞产生的能量波动朝着四周扩散肆虐,不少人都已经退到数十米开外,以免被两人的战斗波及。 赵羽疲惫地打开房门,走了进去,斜着走了几步,一下子扑进沙发里,这一天太累了。 “程昱,参见张城主,娘娘!”少时,程昱便在宫娥的引领下进了凌霄宝殿。走到距离张百忍数丈开外,他停下脚步抱拳躬身道。 此魂力武技一出,便让魂无同的双眼深处涌现出一抹深深的骇然之色。 一道杀猪般的咆哮响起,疯狗捂着下腰位置,连连往后撤退,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痛苦狰狞起来。 三人来到帽山,望着那幽深而看不见边际的连绵起伏,沈苓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去吧去吧!”听了刘婷婷的话,值班老师赶忙对着两人挥了挥手,便放行了。 随着一声脆响,冰碎乱飞,带着寒意的水珠如离线利箭般飚射而出。 “这次回去之后,我应该待不了多久时间又要出京去。”这傍晚时分一行人在一家客栈休息的时候凌衍轻轻走进赵沐春的房间坐下,看着她坐在窗口望着下面的行人商贩,凌衍从自己这个角度看度正好是看见她的侧颜,极美。 元哲劈死那老者的同时,一个身影如同雄鹰一般飞腾而起,一掌落在他的后心之上,啪,一声响动,元哲的身体如同被抛起的破木头块一般,划过一个抛物线狠狠的摔在地上。 秋玄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看着房内一片狼藉,感叹着幸好两人没有使用斗气,不然整栋璇玑楼肯定会毁在两人的手里。 承担了林凌一半精神伤害的宫云洛此刻情绪崩乱,疯狂的眼神如同野兽一般,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猎物。 “传令下去,后队变前队,撤退。”王琳下令,斥候将命令一层一层的传了下去,大正军队无愧于天下第一,哪怕面临的是如今恶劣情况也没有慌乱,几万人的队伍立刻有序往回撤退。 旁边三人静静地看着她。只有白玉萍不屑一顾,还不时发出一声冷哼。 灵宫轰鸣的呼唤越来越强烈了,他等不及了,趁着露娜洗沐的当口,直接溜之大吉。 “你,你到底是谁!”吉安的下巴脱了臼,动动牙齿都痛得直咧嘴,但是眼睛一直惊恐的盯着陆尘,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第二百十四章 陆嘉衍的离间计 西方列强素来以文明绅士自居,面上总挂着慈善的假面。可一旦触及利益,那层伪善的面皮便撕得比谁都快。 陆嘉衍拎着厚礼登门拜访各国使馆,借着拜年的由头,恳请诸位公使对他夫人的生意多加照拂。各使馆的公使们听了,眉头都拧成了疙瘩。 高卢鸡公使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满脸疑惑:“亲爱的陆先生,恕我直言, 连续砸了三天,汉军无法攻上城头,刘泽不禁紧颦眉头。曾经无所不利的攻城方法,难道要折戟于泰西封城下吗?找来刘晔商议,也是一筹莫展。 这是一片浓密的林子,下到林中,一点光线都射不进来,整个树林里昏暗之极。 “我大部分时间都在聚英总坛,你是我的心腹,我总不能办事还得差人来家里叫你吧,你没看蒙泉跟鼹鼠大部分时间都住在总坛么?”王彦叹了口气,好声说道。 “战火连天,大军屯驻,如何联系上沃洛吉斯六世呢?”曹操问道。 莫菲儿的话语变得平静无波,她来此也是为了将自己所知情况相告对方的,如果能劝说对方同自己离去更好,但见何朗这般执迷于之前发生的事,也只好向何朗讲了左侧的情况。 人长的丑就算了,脸皮竟然还那么厚,他如果不先招惹我们,谁会好端端砍他一刀呢。 “黑骨前辈,你为什么要灌云河服食这个?云河拥有耐毒体质,这些东西对他没效吧?”赵英彦猜不透黑骨老怪的用意,这老家伙鬼主意实在太多了。 随后,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郑坤的身体已经飞出了几米远,重重砸在墙壁地上……面色痛苦的捂着肚子。 一切似乎都真相大白了,莫长老急忙派人去捉拿张天河,但回来的人禀报,张天河已经逃离了玉仙门,到底去了哪里,没人清楚。 “奭儿见过霍娘娘”,刘奭至霍成君跟前行了个礼,很是恭敬,“父皇好些日子没来看奭儿了,而且奭儿听闻父皇这几日都是在披香殿,陪伴皇弟……”一个六岁的孩子,却在皇室之中有了他这年纪本不该有的体会。 打开门,郝心和郝萌看到了多日不见的丁耀阳,不禁一喜。郝萌甚至激动到直接扑到丁耀阳的身上。 \t造化灵液不愧是补充生命精华的圣物,仅仅是一滴下去,才不过眨眼的时间,就明显的看到,南震天身上的生机开始旺盛起来,本来干瘪的肌肤,甚至都开始隐隐重新透出一种光彩。 “别说那么多,就说多少钱吧!”张灿没心思听她自吹自擂,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要她说价钱,那些话说得再多,他也知道是假的。 刚才,提着两条鱼,从河面上来,本来想在黄玉面前显摆一下,瞧,你叫我只抓十斤,我至少给抓了十五斤,还就是两条,一条就七八斤呐。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郝心不断在心中问着自己这个问题,可是谁也没回答她。 “怎么这么熟悉呢,这个东西,对了,好像露易丝召唤本君的时候,本君也是遇到这种情况,搜噶,本君要被召唤了呢。”琉星说道召唤的时候皱起了眉头。 “想要夺舍?哼,痴心妄想。”轩辕破天面色阴冷,打断昊天帝君的畅想,不过,他清楚的知道,今日恐怕在劫难逃。 这一场比赛是飞雪对战玄武,这场比赛基本上没有太多的悬念,拥有双眩晕技能,技术也不弱于飞雪的玄武,自然是没有什么输的理由。 第二百一十五章 重开盐业招标 “诸位公使请看,”约翰先生敲着地图上东瀛的位置,“弹丸之国,全仗着外来的资源。原本也只有一个贫瘠的附属国。棒子不足为惧,也是一样的穷鬼国度。可要是让他们吞下华夏北方,再染指西伯利亚的矿藏!” 约翰先生手中握着那支正画着列表的钢笔,说到情绪激动时,笔尖猛地重重一点,顿时,纸上洇开了一团墨渍,那晕 “你考虑好了?”楚洋没有猜红姐为啥知道自己在这里,反正凤凰台也不大,认识自己的可不少,随便一打听,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是很简单的事情。 视线移到黑袍人的正面,才会吃惊的发现,在黑袍的帽子之下,是一副闪着四‘色’光芒的骷髅,空‘洞’的眼窝之中散发着蓬勃的力量。 微有停滞,宇坤臂上一运力道,也不顾温泉水的无形束缚,将柔黛于臂弯里一个翻转,即而将身狠狠覆盖。 “行!”晓菲其实明白高燕的感觉,高燕就是爱上一个不爱她的人,而晓菲自己也是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虽然前两年一直追自己,但是这两年,明显不怎么追了,只是偶尔开开玩笑。 风凡魂魄在原处犹豫着,毕竟从未经历过这种情形,所以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 从电梯里下来空荡荡的,左边是一个大窗户,还有一个楼梯口,勺子就往右拐了,往右一走,勺子傻眼了。 “全部人都给我上去,一定不能让他逃走了,敢杀我的人,必须死。”蝮蛇‘阴’冷道,双眸闪过一道寒光。 泉拳心情沉重的穿梭在丛林之中,眼前的丛林总有种危险的气息在弥漫,没有任何声音,寂静的可怕,换句话说就是结界下面巨大的丛林之中竟然没有一个生命,足矣证明这里的危险。 果然第35天,门市房交工。有关的手续还没办,李秀娟和老海就把出租的广告贴了出去。 “大哥,你觉得他什么时候会出现?”望着潺潺流淌的河水,回望了一下身后近在咫尺的山林,墨白不由问道。 “师弟,你看好好一座仙山,现如今弄得是鸡飞狗跳,各种野兽乱跑,殊不知天道因果循环,不少野兽生来便是死敌,你怎可胡乱收一气!”玉清道人对与此事早就看不过去,今日便出言教训道。 刘危安收回目光,回到楼道寻找到消防水管,其实,消防水管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仓促之间,根本找不到绳子,只好用消防水管代替了,这玩意虽然分量重,但是质量确实不错,拉一个一百多斤的人,一点问题都没有。 “鸡翅没了?好吧,老大,那算了。”金沐灶又是擦了擦脸上的汗和嘴边的口水,加紧了步伐跟了上来,倪算求给他的命令是不离左右,必须随叫随到。 谢董事的不过还没出口,慕容云晞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将那后半截的话封在了口中。 说完挥挥手让他们出去,刚坐下就收到一条短信,是一个陌生号码:寒、鸢、妖、煜;这次和你碰面的人是寒。 无道微微侧身,就躲过去,对他来说,这种攻击,自己的一根发丝都无法割断。 众人皆是沉默,总不能强逼于羲和,就算强逼她主持太阴星位,但若是大战之时,羲和不配合,到时大阵不攻自破,恐怕妖族将要面临灭顶之灾,所以也只有羲和心甘情愿地主持太阴星位才行,别无他法。 第二百一十六章 二虎摆擂台 看来那头极恶之灵夺舍了朱无视之后,仍旧没有逃脱被人炼化的下场。 姐,远在雪帝山,而自己,根本没有让身体,露出自己的实力,那么,这天妖的气息,从何而来? 太行夫人闻言变色,但她知段惊霆手段毒辣,虽则此刻嘻笑,但翻其脸来,比要为其加害,心中只想着祖上遗宝,到底没有与他争辩作对。 龙平凡本是不想多管闲事,但钱家之人,那不是妖魅钰的仇人,那么自己还是有理由杀了他三人,虽然说吴娇娇是风流点,但怎么说又没有怎么样得罪自己,那毛英俊若是敢来找自己,那么就一剑了结他。 巫婆子已经得到消息,藏在天市的那张地图已经被罗刹殿的人给夺走了。 十重悟道境的对决,可怕万分,犹如天地间的寂灭之力,能够将一切横扫。 就算林天成称呼巫婆子为医生师姑,难道,巫婆子就会因此而帮助林天成惩罚自己吗? 龙扬一下就把这口诀记住了,只是不明白这暴力术为什么能够瞬间提升自己的能力。 严重的是,那魔光剑中蕴含的灵魂之力,确实令无极天帝的意识,变得有些涣散。 噬魂鬼面兽负痛狂吼,眼神之已经出现了一丝恐惧,万万没料到,陈霆一人竟然‘花’念羽和丹阳子联手还要可怕。 听见张五德与陈少华被打,刘枫暴怒,身上的杀气顿显无疑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在学校门口等我来"。 秀儿急忙拉住母亲的手,是有温度的手,还活生生在自己面前,大哥苦苦寻了十几年母亲。 谁强就拥护谁,这或许就是人的本性吧!刘枫在脑子感慨的想着。 三派之人汇合一处,声势浩大,他们代表着江湖上的名门正派,如今南北少林寺之人已经潜入地牢之中,城皇之中最为神秘的地方就在他们的脚下,只守着,还是主动出击,只待他们商议着结果。 “七星剑阵,准备!”四位长老大喝道,刚才由于主阵人的伤势,七星剑阵被逼解散,现在也是换来四位主阵人。 一天的时间,男孩的破碗中只有好心的卖菜大妈给的三个铜板,只够买一个肉包子,肉包子捏在手中,男孩正要吃掉,以慰藉已经两天没进食的无脏腑。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们朱公子是宫里跑出来的皇子,您是公公呢!”碧萝吐了吐舌头,调皮地说,“不过说个实在话,蒋管家说话的神态和腔调,和宫里的公公还真有些一样呢!”碧萝边说边噗嗤笑出声来。 “哈,山人自有妙计~”辰曜单手撑着下颚侧过身来,挺拔劲瘦的腰线显得流畅而优美,但朝露这会只想舒舒服服地躺下了睡觉,根本没兴致欣赏帅哥,于是抓起枕头就朝辰曜脑袋上砸了过去。 就在此时,端木幽凝突然不动声色地冲晏寻欢使了个眼色,晏寻欢心领神会,立刻上前几步在她耳边假装低语了几句。 成了元清风要面临的唯一命运,虽然极度不甘,但实力太过悬殊,他即使有万般本领,也无力回天。 这怎么可能?李闯是百战百胜打出来的,这些明军是从哪里来的士气? 紫风衣老者凝视着楚云龙,不知为何,经过之前的事后,现在再看着楚云龙,总感觉此子似乎又想算计他,他不敢贸然行事。 此人眼睛红光大作,黑色的便西迅速鼓起,哗啦一声,一股黑气飘出,然后变成几十只黑色蝙蝠。 这是尸体坠落擂台的声音,蒙星本来还不想杀大个子的,可是大个子想杀蒙星的决心,已经彻底流露,蒙星只能不客气的一剑,斩了比蒙族大个子。 最终导致了不少人接受了处分,毕竟几百万的现款,就这么消失的无影无踪,要是在偏远地区,内外勾结,上下勾连,是有可能的;但是明州也算是二线城市了,吏治也算清明,这种事不可能发生的。 “熊二!你竟敢私自跑出来,也不怕组织责罚?”海鸿卓指责道,可是有气无力的样子看起来是那么的可怜兮兮,让人心生怜爱。 一看到黑色兰博基尼跑车往跑来,顿时从两台面包车上,齐齐下来十多个青年,一个个都是带着钢棍,一字排开直接拦住在路中间上。 到了渔船边上后,还是像刚才那样,爪扣刷刷的掷到渔船上,将它紧紧扣住,然后死士忍者就想飞跃上渔船。 董慧就在一旁,看着丈夫激动地样子,立刻心领神会,大声地开心地对着宝贝儿子说。 在他走进浴室准备泡澡的时候,让他无比意外的是,阿姿竟然也跟了进来,一时间不由得有些错愕。 唉,这李丽质带他来这玩,也是好意,本来他就想找个地方钓个鱼,弄个好吃的,玩一天的。 方怀看着浑身是血的落阳,心中一紧,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若是自己好好修炼了,是不是就可以帮上忙,而不是躲在暗处,只能被别人保护。 不过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即阴冷的笑起来:“沉渊,她已经死了,你的假设都不存在了。 江宁就这样任由他上药,时不时还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情况,确认受伤的地方基本上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郑河瞪大了眼睛,心中很是震撼,看来外面传言,时烁就是李世民的儿子这件事就是真的。 宋道隽看着这咋咋呼呼的丫头,可真是个没眼色的,没瞧着他与娘子正情意绵绵,夫妻恩爱嘛。 别墅里面,一楼是挑高客厅,从上面坠落下来许多对联,龙凤凤舞的字体写着诸如济世救人的对子。 他有些不舍,这短短的一段距离,是他这辈子觉得最安全最舒适的时候。 大家互相看了看对方,都知道,他们的大哥生气了,齐齐的指着那个马贼头子。 第二百一十七章 二虎的盘算 在作战会议过后,人民军各部就展开了调整部署,抓紧为一个半月后的作战进行各种准备。 “你刚才不是说自己强壮的很吗?证明给我看!”许沫很霸道的说道,她在这一刻表现的很有野性,让郑楠一阵心动,某一处愈加坚挺了不少。 这次的虚拟场景是瀚海沙漠,夕阳残照,浩瀚的戈壁滩上如染血般殷红壮烈。海基里驾驶着机甲,在无垠的沙漠中前行。残阳映照,竟有了风萧萧兮的惨烈。许多玩家眼中恍惚,仿佛看到海基里身上升腾的悲壮气势。 大约三分钟后,方敏儿穿着单薄的睡衣走出大门外,将手纸从外面递了进去,她将脸庞转向外面,把手伸进去,让郑楠接到了手纸,便匆忙离去了。 “师叔,我们……”王天实在是不想在这样被妞挑逗下去了,满是无奈的催促道。 客套话和官方的问候全都说完之后,萨拉将这次出行的前半段任务情况向在场的几人简单的进行了汇报,修巴鲁兹这个危险的团体在世界上的活动,是和所有人、所有国家都息息相关的。 不过还好。圣斗士剧情内也是有中国的,更有一位绝对牛叉的中国圣斗士。不说别的,光就这一点,即使童虎实力不如其他圣斗士,无忧兄也会选择他当老师。 “这么说来,他们已经把调查结果报告上去了?”施化搁下茶盏,问道。 再次把火鸡腿从喉咙里拔出来的刘备,见手中是一只jing美的玻璃管,里面是鲜红sè的血液,虽然不知道无忧兄为什么要让他喝这个。但还是毫不犹豫拔开瓶塞,仰头一饮而尽。 事已至此,卡鲁斯想不通张自强远离他的理由,又缺乏压制手段,也只能无奈地行拉拢之策了,将未来可能的敌人变成朋友,这也是符合为君之道的。 刚才,撒维为了将盲鬼吸引过来,脱下自己的大衣,又在大衣上藏了一枚手雷,仅用了一根短短的铁丝就把这大衣做成了一个爆炸陷阱。 这一回轮到王瑾瑜惊骇了,按理说没有哪一个商会的会长会同意做这样的事的,商会如同他们一手养大的孩子,就算不完美,岂有扔了重新再生一个的道理。 趴在地上匍匐前行的老者停了下来,露出喜色的刹那,他脸上的表情僵死在脸上,注意到对方肩头上的猫头鹰,露出谨慎的表情。 因此,没有人能保证服用玄天异果的人将来能够突破施工期。因此,在服用玄天异果的候选人中,可乐好喝和工峰被排除在外。 杀手看到面前的蒙面人挥手放出一道光,将十几米之外的大树拦腰斩断,顿时被吓了一跳。 苏哈听到这里,也不由笑了起来,他还怕那匹狼崽性子倔强,不肯吃东西,但是陆云几人的做法真是简单粗暴。 慕容瑶认为星际战士未来带给民众的视觉冲击,思维观念震撼,将会逐渐的减弱,必须挖掘更深层次的精华,此能够保持长盛不衰。 凛音没有理会苏哈,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安吉拉等人的位置,她手中的长鞭随着甩动,倏忽间化作一柄满是切齿的长剑。 狂风肆涌,天地间骤然色变,离得这一招很近的陈育能清晰的感觉得到这一拳上的威力,甚至连整个空间都开始了破碎一度陷入了混乱之中。 “这样不好吧?我可是御前侍郎,我的职业要求我们,第一、要忠心耿耿,第二、要严格保守秘密。我不能违犯原则呀?如果违反了,轻者驱逐出宫,重者人头落地。”林正青很严肃的说道。 江长安总算明白了那日为何这么凑巧,尚大山会出现的那个地方。 不知不觉就已经陷入江局,几乎穷途末路。在自己收起自然力量不敢肆意妄为的情况下,最好的结果就是在造成超过个位数的伤亡之后耗尽体力被抓起来。 方士的直觉渐渐变得敏锐,只是有时候却会觉得自己在某些时候有些精神异常,总觉得在某处会有人看着自己,总觉得四周弥漫着一些对他不友善的气息,而那些气息源头又无从寻找。 虽然是第一次听说那个地方,但根据驿报所言,长桓山上有神仙。 “哥几个,你们说,是不是他窦大仙不同意葛导演改的规则?”王阳吹了一下搭拉在额头上的头发,轻飘飘的问道。 殷仲海为“四大腐国”之首,在股肱七君子引咎辞职之后,因朝中人员亏空,离蝉皇妃给皇上极力推荐,最后皇上任命他为太宰。 蓝移这才慢慢的用脚试探,等试探到地面,才慢慢的松开,奇点让她面朝里,慢慢睁开眼睛。 可以说以她今后的收入,完全不需要靠林初,她自己的工资就能够养活自己。 莉莉适应了下那本能的危险感,毫不示弱地回望她,眼中带着好奇的笑意。 因为设置了静音,所以她睡着了也没有听见,以至于错过了那么多。 第二百一十八章 除夕夜的动员 陆嘉衍早已洞悉二虎的谋划,却不动声色,任由他每日领着众人在码头操练武艺,又去酒肆大吃大喝。自己则稳坐家中,每日接待津门各界的头面人物,从容布局。 要说这梁锦儿确实帮了大忙。自打得知陆嘉衍抵达津门,她不仅引荐了不少要员,更让手下的姑娘们暗中打探各方关系网。 这些日子,陆嘉衍案头的名帖越摞越 这一计分方法出自卫炎的创意,他规定理了一球便得三分,因此先生队凶猛无比最终进得五球便是十五分,而学生队一球未进所以为零。 “大胆!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再敢胡言乱语定将你拖出去乱刀砍死!”侍卫头领早已经吓得面如土色,忙喝止薛义儿。 “你怎么跑到这里來了?”洛辰逸神色不悦,下意识的,他想要把她看得紧紧的,真怕自己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大奎手上‘镔铁乌龙枪’锋芒再现,挥手间又将身后一名元兵校尉扫翻在地。黑风前冲两步,大奎枪如毒蛇吐信,转瞬间刺出数枪,三名元兵咽喉中枪翻身落马。 易翔的本体,迪妮也是见过的,虽然样貌有着些许的不同。但眼神之中那种种的情谊,迪妮却是熟悉的很。 “唉,也不知道是哪个黑心商贩卖给了你这个劣质毒‘药’,就像泻‘药’一样痛一下就没事了!”李平冷笑一声,这蚀灵散毒‘性’确实顶尖,但预先防备有了雄厚的灵力包裹坚持个一时半会还是可以的。 那宾客席之上的蓝雨则是脸色一阵的惊讶,只因为当日叶凌用凌先生的身份提炼那五星灵药时,便是用的额头上那黑色印记。 “……如今,如今也该去面对,属于我的责任!”白杫低下头,轻轻啜饮了一口杯中的茶水,茶水劣质苦涩,可却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 “没错,不止西方。东方有魔之世界、帝之世界的后裔。”玉帝说道。 而此时,林欣颖早早的便起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新闻,不过她的表情却有些愠怒。 周甜和章保荣一样,吃得很香,一面吃还一面和章保荣一起夸着今晚的肉很香。 她将菜往五根婶面前推了推,一道是红烧兔肉,一道是菌菇炒腊肉。 血光迸溅,康明的身体一分为二,齐整的就像一把大刀砍了一块豆腐一样。 不过在贾正金的第一印象中,与其说它是佣兵工会,还不如说是一家酒吧。 他利用杀手来杀聂唯,虽然是为了报杀子之仇,却也不想引起修者联盟的注意。 不过转头看到屋内无比熟悉的摆设,尤其是这个自己两千多年没有接触属于地球上的电脑,还有电脑中之前看到那些熟悉无比的游戏画面时,有种恍惚感觉。 “你怎么替我报仇?”陈二狗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倒拔垂杨柳的事情上。 她动了动唇,似是想说什么,谁知前一刻还没什么表情的秦时亦,突然神情一变。 沈浅予的唇很软,跟她的身体一样,还带着淡淡的,形容不出来的香气。 紧接着而花雨似乎已经明白了公公的意思,于是乎拿出了其他的东西塞在了公公的手里。 死在他们手上的五阶魔兽越来越多,而两人神火令上的灵气,也足足提升了一个格子。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陈默凡撒腿如飞的跑到了酒吧外面。而此时酒吧外的景象则让他瞬间石化。 第二百一十九章 新年赴宴 “坏人,你终于回来了。”寻沙红着眼扑过去,泪水夺眶而出,离开了皇宫,剑心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血门开启的瞬间,里面就传出了一阵阵恐怖的阴风,伴随着阴风而来的,还有一道黑色的影子,不过顷刻间,杨皓轩才看清,原来那只是一块垂下来的破败黑布而已。 修真的境界主要分为五大境界,现在的李春望算是进入了第一大境界,洗尘境也称通窍境。 两人入城没多久,就见到刘一罡、折路、风邪三人在蓄力。正当两人准备出手阻拦时,折路和风邪几乎是同一时刻挥出了大股的旋涡状青木尸气,撞向了刘一罡。 听此冷擎轩并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迈步走向简晴宁。在靠近简晴宁的那一刻,冷擎轩又闻到了那令自己思狂的气息,瞬间所有不好的心情都消散的一干二净。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王天青望向勾陈妖帝的笑容愈发浓郁,三滴大帝精血入身的他觉得不够圆满。 游到叶枫的身边去之后,程兰怡笑盈盈的,就往叶枫身上泼水,三两下就把叶枫身上的衣物给淋湿了。 邹公公微微一笑,尖锐声音再度响起:“提督府军士听令,王谅欲起兵反叛,已被就地处决,陛下有旨,提督府现下由顾旭瑭参军执掌,如有抗命者,这就是下场。”言闭,他细长的手指指了指地上的几具尸体。 一瞬间的事情,根本让人反应不及,那名团长惊骇的望着剑心,刚开始还以为是个法师,想不到近战能力竟然比战士还强。 因为‘赶尽杀绝’的事情,节目组不会干,而黄厂长自然会有成人之美,只要不向他要岗位,估计都没有问题。 “昨日姚湘君来,你不知道?”他像是要确认什么一般,认真询问。 说罢手上狠力一掰,竟生生的将米玉琳的两只手给生生的掰断了。 其实不能怪她,要喷就喷陈凡,是他的问题,谁让他这么优秀,还要主动撩别人。 顾西娜现在是越来越习惯将墨曜当做自己的男友了,越是和他在一起,她便越是会发现他的好,越加的对他死心塌地。 “就算再忙,也不会忙得连打一个电话发一条短信的时间都没有,说是在出差,也不知道18号赶不赶的回来。”顾若初嘴里含着筷子,闷闷的声音传出来。 明明说好要彻底放下,可在真正见到他的那一刻,她所筑成的城墙在一瞬间坍塌,尤其在他救她的那一刻,她的心有种说不出的激荡。 若是凌家背着偷盗的名声,一旦被沾下,想要摘下来,就难如登天了,所以这代价无论多大,都得要扒干净。 挂断电话,陈凡离开机场,上了一辆出租车,前往对方口中的俱乐部。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退役之后再也不做和足球有关系的事情,哪怕这是自己从事了20年左右的职业。 可是筱伊凡却没有动,甚至连转头都没转,依然手持刀叉,缓缓的切下一块牛排,然后恭敬的喂到了姜宁的嘴里。 哪怕直觉告诉他,如果成为精灵公主的契约者,能够在精灵国度中,获得极高的影响力。 自来也木屐跺在岩石上,发出清亮的响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哼哼,最近在做什么?为什么一下课就不见了?”子墨拿着手机,笑容很甜。 “行,我先跟娟姐去趟设计部安抚下他们,让他们好好工作,你们也先去自己的部门稳定下军心吧,毕竟这公司的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林木森觉得玉牌的事情不急于一时,也是把公司的事情放在了第一位。 “怎么?”李靖此时有些迷糊了,心说自己生儿子,与你龙族有何关系。 而木椅上,缓缓睁开双眼,目光看向那名乞丐,仲士虚念道一声。 亚历桑德罗暗暗叹了一口气,本来他已经通知追击的部队让他们赶紧和自己汇合前后夹击生擒罗德,并且自己的镇殿骑士们也在慢慢的对敌人展开包围,没有想到包围圈还没有完成,这个山德鲁就冲了上来。 听了霓裳的话,林羽算是放松了下来,因为他知道,霓裳既然说有办法对付那些人,那肯定不会胡说八道。 “呵呵,没事,这样吧,你们研究一下,等晚上下班了我请客,去前面的意大利餐厅到时候细谈。”说完,方紫萱优雅一下,就离开了这里。 得知在紫光月影之后,来自修罗殿的现刺客第一人——暗影随形,冒着危险到高级怪物区域,摸到了一个暗金宝箱。 对于赊账,秦荆并不在意,做生意,基本都存在着赊账的,不可能每一次都能准时的拿到货款,而他拜托简妮的东西,也是需要时间去筹集的。 第二百二十章 正月里的谋划 陆嘉衍闻言眉头一皱,手不自觉地在檀木椅扶手上收紧。他千算万算,就是不愿让小宝涉险。 奉天那是什么地界?往后可是龙潭虎穴般的所在。虽说搅和进去或许能搏个前程,可东北军日后的下场……想到此处,他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梁锦儿眼波一转,将关淑静拉到身边:“妹妹可听见了?咱们嘉衍如今遇着难处了。”她 因为就在刚才那位二劫散仙回来了,并且带回一个令他们都很意外的消息,他碰到了一位至少是四劫散仙的高手,并且那人还要为韩家出头。 目光注意到包装袋子里沾满了褐色溶化的巧克力泥,纳兰君尧右手虚握凑近嘴边,轻轻咳了咳,掩饰起自己的不好意思。 在接近莱微的那一刹那,岳重才判断出那残影之中莱微的真身,他眼中闪过一抹疯狂,任凭莱微一拳轰在了他的腹部之上。 张杰一动,岳重也突然发动,如同迅雷一般一脚踢在了张杰的身上,将张杰踢飞了数米。 所谓的密道,并不像楚何想象得那样幽深寂静,反而两边都摆放着引火照明装置,丁岚第一个走进密道时,便随手将火焰点了起来。 能量溢散,龙形能量前进路途所过的空间都好似微微扭曲了起来。 每一轮训练都是决战,进则离航天员的资格更近一步,退早卷铺盖滚蛋回家。 楚何微微一愣,随即便哑然失笑。只怕是自己凶名在外,而方静怡与自己的关系,寻常修士还不清楚。 一干众人开始远远绕着空地从西边的方位过去,根本还没来得及靠近,就听到头顶中传来破空声响,四五条长长的枝藤凌空击打而来。 林灵见许断伸手啪的一下就打在许断手掌上,“你做梦呢吗?这时候哪来的什么分红?”说着一副没好气的模样。 朝着迷雾森林奔跑的途中,他点开好友栏,给李嫣发了一个语音通话。 “聂老,不碍事的,又到吃饭的时间了?”云城转头看了看花白头发的老人,点点头,冰冷的面容始终没有变过,一如当初醒来的那般。 对于李佩茹的脾气吴易还是很清楚的,他知道佩茹姐那可是说到做到的主。 清宁郡主听了吃了一惊,虽然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某人,但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张知节会出城迎接,毕竟他们两人的关系见不得人。 虽然她都叫不上名字,但是眼界还是有的,这里的东西就两个字,名贵!别说她的闺房,就连她母亲的住处都没法和这里相比,差的远了。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就像有人夸你们长的有气质,你们不也心里不高兴吗?”许断理直气壮的模样,完全没有被人抓包背后说人坏话的惶恐。 殷杰看着警车心里一震,脸上却不露声色,他不能被警察抓住,他枪击上级警官的事情,也许内部全国通知缉拿都有可能。 “咦?你怎么舍得回来了?”张知节见到徐光平有些讶异问道。这些日子他一直忙于督练新军,也没空管徐光平,只知道徐光平去了宝满城一直没回来。 “吴少,我刚才打过电话请示了一下家族里的长辈,恐怕……”葛啸天叹息摇头。 “善哉善哉!上天有好生之德,老衲姑且饶他们一条性命,如若作奸犯科,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胖和尚突然变脸道。 “诸位,在下先且告退,愿两位皇子,顺利通过考验!”连生行个官礼,遂退出了议事大厅,众人也皆拂袖而去,回到各自府中,默默准备。 第二百二十一章 柳三娘加入 新年转眼就要过去了,梁锦儿和柳三娘相对而坐。梁锦儿轻啜一口茶,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她看着坐下的女子说道:“不知该怎么称呼你才好?是柳三娘呢,还是李瓶儿、陈晓丽、谭雅丽,亦或是……王小丫?” 她看见柳三娘的手指慢慢收紧,正悄悄往袖笼里探。梁锦儿不慌不忙地举起手中的左轮,枪身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知道武义的脾气,救命之恩必然要报,熊玉仙也不啰嗦,开始为穆婉婷止血。 显然她这话是来试探他的,所谓志新哥说,其实就是她自己的想法。 与婚礼当天相比,他简直判若两人,脸一看就很久没洗过了,泛着油光,肤色是蜡黄中夹着灰,眼窝深陷,胡子野蛮生长,使得他的脸看起来像一棵带着根须的萝卜。 民国二十年,公元1932年三月底。武义终于见到了这个在未来带给他无数感动和教诲的人。 李煜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微笑,一辆坦克,一辆装甲车,综合价值至少是五千万以上,而且还得到了索马里最大军阀的订单,今天这通卖力忙活总算是没有白费。 听到了陆羽的话语,秦戈开口淡淡的说道,同时目光有意无意的瞥了王真江一眼,眼神之中满是失望之意。 “恩。”李吏点了点头。“他是这么说的,前日我本打算去拜访他,但是他却是提出要来我的府里。”李吏这样说道。 这天,焦头烂额的吴错没再走进审讯室,而是坐在办公桌前苦思冥想。 也因为过于单纯,所以在那天欧卡死后,她哭了,眼泪止不住地流,连自己的鼻涕都出来了。 净土圣母的神魂之力并没有被禁封,不是不能封,而是神魂之力来自于三魂七魄,封了净土圣母就会昏迷。 “前辈还在吗?请问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吗?”白瑜喘着粗气对着空气恭敬的询问。 是安梓烟告诉她们,沈墨染不过是个软柿子,过来闹一闹,不会有什么大的后果,可是……可是谁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这个蜕变过程持续的时间,大概让人类生存的行星自转了八圈,而差不多要转到第九圈的时候,才彻底结束。 对面,生灵不少,各自强大,他们披着甲胄,手持天戈、战戟等各种兵器,寒光闪耀,杀气森森。 “弄一个休息区,不然排队的客人太多了,而且把地面弄得很脏,不好打扫。”九天简单解释了一下。 断肢残臂就不说了,里面甚至还有两具已经开始消融的尸体,像是发臭发霉的黄奶油蛋糕被人从垃圾桶里找出来,再用大火烤化烤溶了一般,十分粘稠而且还十分恶心地散发着一股腥臭味。 “没用的,世界有灵,那种层次已经超出我们太多,最多在临死之前拼死一搏,搏一搏,也许有那么一丝渺茫到极致的机会。”雨曦叹息道。 石田伊吹弯下腰,似乎想要将头埋到床垫上,很有一种负荆请罪的意思。 此时,换完衣服出来的冷凝霜黑着脸:“你们三个在干什么?”而当三人转身看到冷凝霜的时候,王一凡,王一芸,柳依依三人都是目瞪口呆。 她并没有说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做好,只不过如果能找到,那是最好不过了。 反正一想到素锦每一次那自信的笑容以及那可怕的目光冷凝霜就心烦,冷凝霜给任何人打电话不会考虑是几点了。这会儿任何人都应该在享受来之不易的元旦假期在睡懒觉。而冷凝霜才不管,直接拨通了柳依依的电话。 第二百二十二章 决赛风云 翌日擂台硝烟更甚,一众花魁候选人皆使尽浑身解数。容貌是天生定数,想要脱颖而出,便只能在技艺与行头上做文章。 捧场的达官显贵们各个财大气粗,到了决胜关头更是一掷千金。绫罗绸缎不过寻常之物,真正值钱的是珠翠金玉。 比拼才艺时,人脉更是关键——好琴师千金难求,遇上声线不足时,全靠琴师暗中托腔带 不过在这里,貌似是真的有点儿矮哈!不过为毛他们动不动是一米七一米八的,呜呜呜,这坑爹的兽世,还让不让人好好呆了? “我虽然是鬼,但是我长得不吓人,而且我不会伤害你!”沐鱼认真地道。 吸收了这几个部落的力量,苍狼部落的人数再往上一翻,现如今已经是这兽世当中,数一数二的大部落,同样发展起来的,还有天鸟部落和蓝海部落。 不过,爹地怎么知道航哥哥回来了?而且还知道她跟航哥哥在一起的? 经过离朔这么一说,米潇潇灵光一闪,话说最近这段时间,就顾着画设计图了,忙活起来,脑子都不够用倒是把这么两个好地方给忘记了。 连续锤飞了几次之后封君也加入了进来,每次都是跳起来一脚踢上去。 因为夜白知道,如果他不开口问,他估计又的要遭殃了,而且他家这尊大佛是不会开口问的,他只是来听结果的。 乔亦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面对她再少根筋,也不至于听不懂这句话。她的意思是……他的眼睛在发光,周围耀眼的灯光更璀璨。 既然导演都发话了,那范超承也懒得管,反正录制了,片酬别想少了。 回头的那一抹暧—昧目光,就像一道热火,烙在她的心口,很烫,很灼人。 不但在此埋伏着,更是以整个水泽星系,三千六百个星辰布置下了杀阵,几乎让南宫一族引以为傲的黑旗军直接全军覆没,如今能够活下来的存在已然是剩下不了多少。 然而,黑帝刚刚说了一半,被困在一片迷蒙空间之中的黑帝,便喷出了一口老血。 “也好,灵明学地煞七十二变,这道术法最重肉身,倒也契合与你。”玄都闻言颔首,手中变化立生,两道流光印在虚蓬与孙灵明的额头,随即不见了踪影。 整个沙漠突然晃动起来,一个个骑着战马的鬼兵从沙漠中出现,整齐划一地排列在鬼王的两侧,黑压压的一片,不知道有多少个鬼兵。 恍惚间,方坤感觉自己像是进入了另一片天地,生机勃勃,欣欣向荣,安静祥和之中,却有一条黑色的大蟒蛇,游荡其中,如同一条贪吃蛇一般,不断将周围的一切吞入腹中。 廖凡民说到这里的时候,程雅惠的身体已经开始微微颤抖,脸色也发白了。 已经确认,袭击前线指挥部的就是一枚来自伊朗的弹道导弹,而且是属于伊朗革命卫队的“泥石”固体燃料弹道导弹。 显然,他之前一直在考虑沙特的事情,没有想到科威特、阿联酋、阿曼与约旦。 但一看旁边的向南,安静的蹲着,没什么表情,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而丙七虽然用双指,但是整个左手却已经血肉模糊,但愣是没有嚎叫一声,当真勇武。 “你放弃了游戏,视为失败,接受惩罚吧。”工作人员说完便掏出了大砍刀,朝着兀自挣扎的史蓉劈了过去。 第二百二十三章 码头新格局 忽见一名女子扑上台搂住漱玉痛哭,抽抽搭搭道:“我哪晓得这个“吊眼龙”是个银样镴枪头!妹妹,姐姐对不住你啊……”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敢情“吊眼龙”是漱玉姐妹请来撑场面的恩客,偏偏这混混家底撑不起台面,临阵露了怯。场中不少权贵摩挲着折扇,望着梨花带雨的漱玉,眼底泛起算计的光。 “吊眼龙”只 顾哲瀚腹诽不已,却忘了他见到顾嫣时第一反应就和顾安一样,看妹妹受没受伤,看她瘦没瘦。 “让她进来。”秦蓁一怔,月丫这个时候回来,想必是沛家有事儿。 孟璟玄甚是担忧,不过也知晓,她也许看出了什么来,故而也只是安静地与她一同回了不远处的客栈。 花旦的面子本就大,别人自然是很欢喜,人回来,以后又可以跟着她喝汤了。 人是林云河找的,林云湖这一骂,也不知是骂那人,还是骂林云河,反正林云河听了,脸上一臊,有两分不满,硬是压下去了。 顾嫣鄙夷地扫了胡静仪一眼,只一眼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了,无非又是想找茬或陷害她,她还真不怕她。 可是如今几人都在勤政殿外,而且这处回音极好,如今,整座前朝都回荡着二皇子那豪迈之声。 莫利亚大船团遂攻占姆奈特岛,而攻占姆奈特岛前,莫利亚大船团收集诸多隶属bigmom海贼团在托特兰海域外海的附庸岛屿的情报,根据天候、地形等信息,经过缜密的分析,最终精挑细选的姆奈特岛。 发现自己能有吃的,金刚鹦鹉明显来了力气,笑起来跟鸭子似的,扑腾着翅膀精神抖擞的朝着前面便飞了过去。 冷格自作主张去做这事,就预备了会受到处罚,当下没有半点辩解,转身去领罚。 不想他才动手,旁边的北冥长风突然抓住勾住子鱼的绳子,手腕一抖就把子鱼给抛了上来,然后闪电般的一伸手一把抓住子鱼的后领,提着人就朝他的房间走去。 望着那两道绿、紫相间的邪光,不断临近身前,那两道眸力虽然没有近身,但是那种令人心悸的预感,却是已经紧紧绕在天星心中。 这话说的很神秘,找渔我看着冰面,狗屁都看不到,就跟陆地一样,他那去找渔去鸟广讽圾。 那她倒要好好想想,怎样才能让落羽和稼轩墨炎再无任何可能,把这事情板上钉钉。 精灵们与白狐从时息空间出来后,对眼前的这个地方,都感到十分惊讶。尤其是周围各种属性的浓密灵气,令她们更是惊叹不已。 声音飞落,一人一袭白衣缓缓从树林深处走出,白衣胜雪,气质如仙,那容貌之美简直普天下再无一人可越过他去,穷尽语言也无法赞其十分之一,此时该人逆着阳光而来,白衣金光,仿佛是踏光而来的仙人,翩翩出尘之姿。 徐志才说,对,是他一口,你一杯。张国庆说,这是什么逻辑!赵军说,他确实不能喝。 幽冥教主太强了,这种强不是光靠信心就能打败的,就算是南宫煜,也没有绝对的信心。 孔明是否潜逃乃五五之数,若真是逃了,赵舒还要找刘备下令全国通缉,等两人出帐之后,便即刻下令全军拔营而起,转投白帝城而来。 “已经处理掉了。”桓易犹豫道:“看来前面情况十分危急,先生若再不出兵,只怕陛下坚持不住。”刘备倘若真的战死疆场,对赵舒也极为不利,不过刘备身边忠勇之士,不乏其人,岂会如此轻易尚命? 第二百二十四章 帮衬白连旗 陆嘉衍过完年回京都那日,白连旗正被茶馆王掌柜堵在门槛边。热闹的老裕泰里,蒸腾的茶香混着王掌柜赔笑的声音漏出来:“白爷,年前就赊了一块六茶钱,都有个山高水低的时候,这事不急,可我也是小本经营,要不您方便了再来……” 话音未落,白连旗已慌忙后退半步,灰色棉袍下摆扫过门槛。转身匆匆离去,不想被别人听 张天借助便装的掩护很顺利的就来到了魔法之都的大型传送阵,这里每天都会有数次传送,分别对应一些大型的城市。 “这气息……”江翌站在转轮王王府的一个偏厅里,旁边有鬼修看守着,江翌的神觉则是如同潮水一般蔓延了出去,探查着王府内的情形。 “走吧,我给你们找个宽敞的地方。”段风月冷着脸说道,同时瞟了那两个神秘老者一眼。 江峰笑了笑,对中年男子说道“这里不能待的,苏阳市周边没有军队驻扎,得不到救援,只能突围出去,你们可以跟在我后面”。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套西装穿在江翌身上当真是绝配,店里的店员美眉们都看的两眼发直,恨不得眼前之人就是自己的男朋友,那样带出去才有面子。 “没有什么计划,这个宗门的实力也不算强大,你只要在天上等我就行了。”莫默说道。 “知道了。”那边的夜蝶声音一如既往的没有感情,就说了三个字,于是关掉了电话。 面对记者们的长枪短炮,刘天侃侃而谈,将整件事的始末都说了一遍。当然,说的主要内容是,功劳都是他的,是市局各位同仁的一起努力,这才有了这次的丰硕战果。 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双翼金虎接连和黑色光柱碰撞在一起,毫不畏死。 “我们华东商会必须向城主献上礼物,所有人准备一下,时间只有七天,很仓促”沈青川严肃的看着下面一众成功商人说道。 童岳、秦疆、潘世宁以及众多周围感应到的人都围了进來,凌羽升级一完成,立即引來了一片议论声。 虽然寻觅混不甘心放弃这个机会,但是他还是飞离了战场,从离心雷塔内飞了出来。 “怎么又回來了?”宋端午趴在出租车的门边,明知故问的笑着问道。 莫青檐将面庞的一丝碎发抿到了耳后,动作贤淑的跟宋端午第一次见到她时别无二致。 莫溪估摸着那个药神超级腻害,那药神炼制的香水能便宜吗?怎么招也得要个几十万吧?几十万会不会有点儿少了?要不一百万?一百五十万?一百八十万? 一阵脚步声响起。门被轻轻推开。露出一张冷俊肃然的年轻男子的脸。 我担心孙菲等人遭遇不测,不想和福伯多说话,急忙侧身闪了出去。刚出房门就碰到了孙菲赵武等人,大家见六人还在,心下顿感放心。 夏雪晴盯着夏海桐的手臂沉默不语,夏海桐以为她还在为了热水的事情自责,又开始安慰她,就在这时,夏海桐的电话响了。 即便是这样,依然有很多人买不到票,由此可见观看比赛在帕森城中也是非常流行的一项消遣活动了。 “你说怎么办?她如果心里有我,何至于这样,她心里没有我,我难道去婚礼上抢了她来么?”司徒萧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秃丧,无力的靠在沙发上,浑身酥软。 第二百二十五章 格古斋变故 陆嘉衍回到京城后,方知离开短短一月间竟已发生不少变故。府中案头积着几封拜帖,皆是邀他过府一叙的。 他细细翻检,发觉多是鲜少往来的“半熟脸”,心下不免生疑——这般殷勤,莫不是与近日这些风波有关? 思及寒假将尽,开学在即,他决意趁这几日闲暇,逐一登门探个究竟。 首站便是琉璃厂的格古斋。 “那依照连城公子的意思,本城主该如何行事?”那雪色的身影忽的放下手中的信件,看着连城,灿亮的眸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忻离被她一句,别以为我是你,堵住了,她还是对自己以前的事情,耿耿于怀。 那样的爱情,是典型的青梅竹马,美好的让认识他们的人都说,若是韩城池和顾恩恩都不能在一起了,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存在爱情了。 甚至到了后来,她都抬起手,捂着自己的鼻子,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同样一丝不挂地走到南宫瑾身边,很想从后面环住他百看不厌的身体,可是想到他对自己的敏感,罗羽菱还是没有伸手。 章子很有风度的伸出手,帮李微笑拉了箱子,一路带着李微笑下楼,上了自己的车。 虽然年纪轻了些,但是名声一直很好——而现在因为驭阳秘术,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之臣不知凡几,更是有大批拥护者。 “怎么就不问我刚刚跟楚翰轩说了什么?”容浅仰着头看着那俊美无俦的容颜,眉眼间带着些许的戏谑之色。 “阿昶……呜呜……母妃死了,我什么都没有了。”看清楚面前的男子,洛碧瑶心里的委屈再也绷不住了,她直接趴在孟昶怀中痛哭起来,似是要将最近受到的所有委屈都宿主干净。 不足两丈见方的屋子,四面墙壁上各有一个火盆,把整个屋子照耀的通明。锦瑟眯了眯眼,尽力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 雷子皓说道这里,眼神之中满含忌惮之意,想必对那里迹象还是心有余悸。 “公子,这云灵山有宝物出世,各大家族的人都要,我们是不是?”男子试探性的问,血液里不停的奔腾,跃跃欲试的冲动。 李烨‘阴’沉着脸道:“尉迟翁说的这话某不爱听,如今大牢中关押的罪犯,那一个不是罪行累累,又有那一个乐善好施的名流和商贾关押其中,难道敬明府还抓错人不成”。 “只好赌一把了。”叶枫发现这蛇盘山的弯道虽多,但大多数都是一摸一样的。他已经过了十多个弯道了,只要凭着记忆和感觉,他还是有八分把握能够用死亡之舞来过弯。 锦瑟明白自己不要这样的生活,更不想自己在成年之后成为别人手中的玩物。于是在一个下着大雪的日子里,他从裳梨轩逃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不过是李鸣说,为了表示诚意,要给我们最好的包厢和酒菜的。”云水月对着叶枫道。 “这个我不管,但是最终必须把问题解决了。当然了,我觉得直接出面不管对问题的解决还是我心里的接受程度都有一定的好处!”夜影笑着说道。 “呃……”被维斯这么一说,巴达克才想起,自己在下界的所作所为,破坏了不知道多少的星球,杀死了不知道多少的生灵。 看着他如斯傲慢的姿态,对着他明显闪着某种目的的强势眼神,弄雪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砧板上的肉。 第二百二十六章 老店倒新店开 韩师傅满脑子只转着那锭银子,却漏了最要紧的一桩。若换了刘掌柜待客,听客人提及徐大人的宴席,怕是早苦着脸叹生意艰难,恭恭敬敬将人送出门去。 这四九城里能称徐大人的,除了总统府那位大徐,便只剩段帅跟前红得发紫的小徐!这般人物,岂是他们这古玩商人能攀扯的? 可怜韩师傅火候算得精绝,独独漏了这层 晚饭木棉只是随便炒了几个菜,一盘胡萝卜丝炒肉,一盘醋溜白菜,还有中午剩下的白萝卜顿排骨和一盘酸辣土豆丝。 “呵呵,很多事情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陆境仪笑了笑,说道。 一股怒气上头,她一把抓过齐瑶手中的象牙筷子,啪得扔在桌上。 蒙恬跟在嬴政的身后,见那宦官身手敏捷,腿壮臂长,一时没有想起,咸阳宫中还有这号人物。 和煦的暖风,从东南方向吹来。微风拂面,这样的天气,正是踏春的好时节。 沐剑云仰着头,望着上方那座如垂直镜像一般倒悬于天际的“大地”,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 跟前的三个儿子,项荣死在秦军手里。项伯的才干,颇为重用,打仗还行,但耳根子软,容易轻信别人。 姜爻猜测着图中的符号,又将视线移向下方『七星束魂阵』区域中那一片环绕着骷髅怪的方形符号,心中忽然一动。他他抬起头,环视着溶洞四周那一格格摆放着青木棺材的诡异石窟,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渐渐蹿升。 “嘛!太后!仵作净管验尸?”何青青没说石家事,大概没接触过仵作,不明白地问。 匆匆的举办了两场老米的演唱会之后,柳在俊和麦克回到了韩国首尔进行最后的一场首尔演唱会。 “这……”听到电话里的忙音,石建新很无语,队长就是队长,还是那么的雷厉风行。 这么说来,另一派的势力应该在陈诚之上,否则他不会这么害怕,更不会杀光家人来诈死。 “说起这件事来我还是再去看一下……”凤桐衣却一把抓住他说:“这个时候你不能去!况且……我说过的吧!苏三爷不会有事!”她有几分气恼,似乎是恼唐利川并不相信她说的话。 闵婕吃完面,出了一身汗,一热,她想出门逛逛的念头就消失了,现在她只想坐在空调下把自己的汗吹干。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既然跑不过他们,那就不让他们跑,想到这,方圆嘴角往上翘了翘。 风尘逸听闻公主殿下的话,连连点头,还是公主殿下最了解自己了。 云二爷云瀚也是朝她腰间望去,虽不见兵器,可这外型大概是没错了。 接了杯热水,闵婕碰着水杯,手心感受到热意,吹了吹,闵婕喝下一口热水,发出叹慰。 尤其是黄焖鸡,他最喜欢之一,而且好久都没有吃到过如此正宗,如此美味的黄焖鸡,李和初一不笑心,汤汁都和着蛋炒饭吃完了。 “高桥君,你们几个给我把门撞开的……”青木的命令还没有下达完毕,忽然有人从塔台上开始往下面丢东西,一个,两个,三四个,十来个……圆圆的滴溜溜的在大家脚底下乱转的干活。 隐藏在其内的恐怖力量,形成了无可阻挡的冲击波,朝四面八方涌去。 张英面上笑着,心里想的确实,确实有缘分,不过都是万岁爷“撮合”的好,要不然他可没有收弟子的打算。 第二百二十七章 拜访出的机会 所谓开门迎客不过是幌子,变卖祖产维系奢靡日子才是实情。这般家长里短的勾当,陆嘉衍压根不放在心上。手头还有几家邀约未赴,正好去瞧瞧其他人又在唱哪出戏。 第二张请柬攥在手里发烫,那名字总在记忆边缘打转,偏生想不起究竟是何方人物。陆嘉衍摩挲着烫金字体,心底泛起股急于一探究竟的焦躁。 马车停在一 辽军的后军,原本都是些老弱病残、杂兵和辅兵之类的,遇到精锐铁骑已是难以抵挡,不堪一击,而赵皓一行原本就是奇袭,突然从辽军背后杀出,如果再如此妖魔化一番,必然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矮马的眼神变得愤怒,她张开嘴,从嘴里喷出了银色的金属物质,它们将弗罗娜围了起来。 冬无尘蓦地起身,将腰间那枚圆环形的生辰灵石抛向半空,默念转生诀。 天诛又是几拳下去,第二层的结界豁然爆碎。而后,他毫不停留的朝着第三层飞去。 哥扶达·刚看着眼前的黑魔瞪大着红色的圆眼睛,他清楚地知道眼前这只巨大的怪物并没有使用出全力,而自己却用了全力抵抗,还是被伤成这样。 听到旁边的丫鬟提醒,杨芳缓缓的回过头来,那双剪水双瞳又变成了两弯新月,里面蓄满了浓浓的笑意。 “听到你的这番话,我就知道,你也摸到了自己的路途,看来这番话跟你说也是多余了,你如今的境界,也怕是属于无剑之境了。”萧白道。 此人少年以番人身份于环州参军,能混到正四品的武官,也算是一员良将了。只是此人的黑历史,此时恐怕只有赵皓一人所知,此乃后话。 “原来如此。”萧白似乎对修行者的世界有了一个认知,不过他有了一部修行功法,那是楚庄寒留给他的,想来楚庄寒也是来自昆吾大陆的人,倒是可以问一下。 这也是很多人不愿意接取这样任务的缘故,就算是有了解毒药,但是也有很多人认为,击杀这种腐尸的生物,对于本身来说,非常不利,可是非常丧气的一种生物。 四人考虑事情很周到,但暂时没有交通用具,所以速度有些慢,不过再走一段路,就有他们事先准备好的马车。 相对的,玛尔帝国军队损失也是相当惨重,不过在人数上依然存在着一百万人的略微优势。 两人的格挡值相差不大,普通攻击的碰撞也不掉血量,如果是技能对拼的话,哪怕格挡值都一致,双方也得承受一定损伤。 众人纷纷起身迎上来,赵皓移目扫去,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满座的高朋,服紫的官员占了一多半,像他这种三品以下的服朱的官员,差不多就只有三成,除了郓王赵楷以外,他的老对头晋康郡王都在。 同时,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也更是让绝望当中的王昊等人心中狂跳。 现在孙卓签着一份新秀合同,还没有球鞋厂商找到自己谈合同,孙卓等级太低,成长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孙卓就必须要靠别的方式赚钱。 如此奇景,叶空却顾不上了,因为镜月呼吸法的终止,充满奇妙的灵视状态也终止了,叶空的意识回归于自身。 这些都是坚信新地球可以保住的人,要知道第一次就有很多人怀疑新地球保不住了,最后落了个灰溜溜离开的下场,想要再进入自然变得千难万难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克五的新路 诺克先生将关键讯息悉数传递给陆嘉衍。那就是务必遏制东瀛在北方的扩张势头。如今北方局势令花旗智囊团大为光火,他们既对高卢鸡和约翰牛的互相掣肘恼怒,又对东瀛疯狂扩张不满。 这些情况与陆嘉衍记忆中的局势不谋而合,两国的行为使的东瀛渐渐在东亚做大。由此可见,诺克先生此番前来确有几分诚意。 待诺克 感受到他身上恐怖的气势,江月灵顿时下意识的往后蹬蹬蹬退了三步。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又出现了一个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温如言。 大牛也不怂,直接认准了那名叫神族帅帅的,长枪暴起,大喝:“魔法护盾、枪魔乱舞!”长枪舞动出一道魔法,击退了冲来的几名玩家,长枪直朝神族帅帅杀去。 “那我们去看看。”王妃立刻跳起来,她也不喜欢柳家的门地,辛家的门地差一点,但是若是辛鲲的妹妹,好像郭鹏更容易接受吧? 而此时他又觉得自己特别需要吸收能量,因为那颗有了裂缝的内丹之中竟然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拼命的挤出来一样,但是似乎这个东西的力量十分的微弱,根本不足以挤破有着裂缝的内丹。 每想到赫连齐,沈予都恼怒得很,兼之他还有私心。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晗初,他只想妥帖珍藏,不愿再让旁的男人瞧见。 “送老太太回院!”柳太太根本不想听,直接挥了一下手,看看儿媳的样子,想想让人开始操办起来,自己拎着儿媳去辛家巷。 姜亚北在社会上闯荡这么多年,打斗场面不知道见过多少次,可眼前这一幕,还是让他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正在冲过来的高手,身体还在奔跑中,就化成了一具尸体,静静倒下。 愈展辰把战谦言沉郁的神色看在眼里,知道他和言漫漫还冷战着,刚才那个电话,怕是也不起作用。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凌琦只是微笑听着,脸上一点恼怒的表情也看不到。 南宇行没有把灰轻言拉下水,心里总是感觉不舒服。但临越已经决定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果然,张家勇的感觉应验了,才刚刚开始炼化黑龙精华,张家勇就觉得自己体内犹如刀割一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九阶帝尊境级别的元神爆开,虽然说被侯羽压制了修为,但自爆之力终归还是极度强横。 嘛,不过这也跟我没有太大的关系吧,毕竟这是一个跟我完全无关的事情呢。 张玉长期在燕山各护卫中行走,军中的规矩自然熟知,但此人态度实在可恶,自己明明有证明身份的腰牌,还要刻意为难,实在可恶,他想发作,但还是先看了看一旁的姚光启。 少年点头一笑,“韩盟主有这话就好,晚辈也相信你一诺千金,好吧,晚辈就请您赐教几招吧。”说着便举起了左手,大殿众人都看的清楚,他的手中拿着一根长条棍子,只是这棍子用灰布包着。 初晨看到这一幕则是翻了翻白眼,然后转过头去,他觉得,看了还不如不看,人比人,真的会气死人。 似乎是因为听到了风绪的名字,田恬的手背僵了一下,从头上放下来。 四是唐枫从明天开始来健身房上班,理由是为扩大经营,筹备散打培训班。 至于那些凡人…他可能会把这当做战争的连带伤害,也可能会觉得这些生命都已经被虚空所污染了顺手烧成灰没什么不合适的。也有可能他根本就没有把凡人放在眼里,毕竟他的眼界和目标是那么的高远。 第二百二十九章 诺克的考量 不得不说,克五天生就是吃餐饮这碗饭的料。旁的玩乐门道他一知半解,唯独在吃喝上头堪称活字典,随便扯个菜名就能说出三五种做法。 自接管适宜居后,他雷厉风行:这边刚敲定翻修方案,那边就开始满京城搜罗厨子。店里的焖炉烤鸭和爆肚本就是金字招牌,留住老主顾的根基不能动。 克五将整栋楼的布局琢磨得明明 空闻长袖一挥,大喝一声,脚步错开之间,一掌轻飘飘的就打了过去。 这块平地大约六七十平方公里,后面的山与昨天西蒙诺夫爬上去的山连成一片的,威峨挺拔,连绵起伏,好不壮观。 在三环路旁的世纪大厦,是一座五十几层的综合性物业,20层以上是一家五星级的宾馆,江挽和蒋菲菲在1楼大厅办理好入住手续以后,就在大厅的一个角落等待着清风和刘倩倩的到来。 曹沫洗漱过,虽然有些疲惫,但金矿一切工作都才刚刚开始,他没有资格松懈。 如果组建过程中需要原画师,可以告诉我,一郎在岛国,那边应该有无数的资源。 齐贞站在原地,举着右拳,而那位金甲将军的身体,已经斜斜飞了出去,凄惨的摔倒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唐三平复下自己激动的心情,然后直接一枪插入人面魔蛛的头部,人面魔蛛在死时甚至都没有挣扎,显然是认命了。做完这些,一圈带着复杂花纹的黑色魂环缓缓飘到唐三身上,将他套了起来。 “做菜要用心去做,用情感去酝酿美食,这孟式威灵顿牛排,就是在我情绪高昂之时做出的一道精品菜。 这个数据,在业内仅次于日放款6亿的招联消金、日放款375亿的马上消金,高于日放款12亿的兴业消金,可以在业内排名第三。 开玩笑,到时候我继承那个无赖神的神位,整个神界不是我说了算,别说宁荣荣,就算是弗兰德赵无极之流也给他封上神。 苏择和露丝雅等人坐着他的“西北虎。全地形车,在辰时前就到达了校场。 可惜陈焉在现代社会不常骑马,对骑兵和马术都不太理解,否则若是以他现代社会的知识水平,一定会对现在的骑兵改造一番。 一见唐斩居然敢向他举剑,李霸的拳头猛然一震,一股浩荡的玄气流汇聚成滔滔大河灌注在他的拳头之上,充斥着力星感。 而姚洪却忘了,他刚才可是喷出一口精血,让体力十分虚弱,不然肯定比这更加强大了。 听他说起办公室的事情,林雅如立刻就想起自己被斯塔克斯剥得一丝不挂的样子,想必这个王一凡也都一一看到了。 在心中,他不由冷笑,这是之前授权给海川的,不要手下留情,当然也不要打死了,毕竟还需要他的地图。 “完了,今晚注定没好事,姑娘们的心思都走了。。再留下来也没意义了!哎!”赛义加德打量四周一圈,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冲着身后的好友咧嘴露出了苦涩的笑容,随即轻叹一声,也摇摇头离开了。 虽然不知道陈青到底要给她看什么,但是安琪尔还是紧紧的跟在了陈青的身后,和他一起走进了这条街边的一个没人的胡同里。 稍后不久,秦慕白的近卫军士,抬了一个病倒的吐蕃人来,放在帅帐后营里。 只见秦澜和一个西服革履律师模样的人一言不发地走了进來,他们慢慢地坐到了王一凡的面前。 第二百三十章 辫帅家丑 尽管那男子有跟他说过陈煜的诡异,但是那又怎么样,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诡异都是没用的。 轰当一声巨响,巨钟罩下宋游后强制性的落地,让数里之内的整个草原都震了三震。 “光宗被你怎么样了?”周元宗的目光略微一凝,不怒自威,身上有着浓重的威严气势,那是他当初身为大周皇朝皇帝养成的,等到后面退位,这威严气势不但没有衰退,反而是更加的浓重了。 “是不是吖!别支支吾吾的!”赵敏可是一点都不客气,别说眼下的成昆被废,就算没有被废,她除了阿大之外也没有过什么太多客气的时候。 一个分神,林聪没注意他使出的一个挑击竟然没能将龙渊挑起来。原来龙渊在林聪这一挑即将临身时,先将长剑向下后方甩飞插至地上随即双掌齐出半空弓腰,往枪头上一拍。为保证龙渊半空不落,林聪上挑的力道极大。 李霄并没有立刻借用画妖的力量反击,而是在等,等待最佳攻击时间,给人妖致命一击。 随后尹云便被赶来的警察抓到了公安局等待法律的宣判,但因为那个神秘人的存在才使尹云有了活下来的机会。 只不过林飞羽可没有半点嘲笑的心思,眼前的这地狱蛀虫,身上的气息并不是特别的强大,好像还不到元灵境的实力,但是本身会说话,拥有自我意识,已经是非常诡异的事情了,而且身上总是萦绕着危险的气息。 可如果不是人族,那会是什么人杀的,难道是自己这一方的人,牛莽这家伙,难道得罪了什么人。 尤其是之前打头的那位,与林轩对话的那名黑衣人,眼中更是溢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此时建筑一层的立柱和圈梁都已经打制完毕,墙壁是用加气砖填塞的。 龙吉公主越是延伸天位之力,面上的表情越是痛苦,张紫星吃了一惊。赶紧助她收敛力量,然而龙吉公主却是不惜损伤元气也要执意继续下去,龙吉公主坚持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也无法支撑,当即吐出一口血来。 数天后,又到了与菡芝仙定下地再会之期,张紫星兴冲冲地乘上龙马,径直朝金鳌岛而去。 两侧摆放的玻璃器皿,渐渐出现近二米高的防爆玻璃罩,里面存在的东西,皆用高端复合金属链牢牢捆住。它们或是已经死亡的标本,抑或存有气息的活体。 出于对梵妮莎信心,团中的佣兵们不再多问,他们也明白不能草率行事。只是佣兵们却不知道,他们的团长正在考虑的却是另一个方面的问题。 刺客一听此节,不顾架在身上的兵刃,拼命地挣扎,似乎想要上前补一剑,但军士们哪里还敢让他再轻举妄动,当下几人合力,死死地按住。 陈冲这时候艰难的抬了抬手冲着步凡冷声的说道,随后在手下人的搀扶下,艰难的向着战旗台下走去。 火灵圣母听张紫星说出自己金霞冠的妙用,吃了一惊,但仍不信他能破去,便答应了下来。 雷奥撇了撇嘴,希奈萨拉娅的做法将藏身暗处的火元素神灵真正激怒,这位火元素神灵明显被愤怒冲昏了头,居然顾不得隐藏行迹,探出了头来。 对于安冰泮来说,他宁肯不要这钱,也得把陆承江杀掉——这种事情,不是钱能够解决的问题。但问题是,他现在有些茫然。 “还有一个问题。”阮南尘转向宋沐言,那如炬的目光看得宋沐言发憷。 即便是不知道死去了多久,还是栩栩如生,甚至是就连明洞真人都感受到了一丝丝危险的气息。 齐平放飞自我,凭借强悍的身体素质和灵能强化,三步并两步跳上墙头,开始深夜的跑酷,并用灵能强化自己眼与耳,观察四面八方的情况。 一次又一次听到薄司卿这么说,姜时酒难免有些心累,但更多的还是束手无策,拿他没有办法。 她光明正大地抢走了楚融帝的第二天,她一早就往甘泉宫里去的。 “你那个‘永恒之国’还想不想知道怎么进去的了?”苏锦芸也是有办法对付她的。 王曼舞倒是有些好奇地望着许羽,一般男子和她走在一起,总是会被她吸引。 他算盘打得很好,这样既能救那一堆尚还活着的禁军,又能离间他和坤仪。 他说西城妖怪多可不是开玩笑的,黎诸怀当初起码纠集了三四十个族类,按少了算,这城里也该有几千头妖怪。 那几个男子都被带走了,许羽邀请蔡涵一起吃饭,蔡涵也没有拒绝。 轩拓青的人脉很广,他有朋友专门在这边接应,叫阿黑,倒是挺具有当地特色风俗的一个名字。 “好的嫂子,你不会是提前预知了我会回来吧,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房间了。”姜雨彤笑着开玩笑到,到了现在,姜雨彤才能轻松的开开玩笑,才不用每天都紧绷着神经。 要知道,即便是能够让价格降低一千万两,对我爱罗来说就是巨大的收获,这一千万两,可以把砂隐村基础设施全部翻新一遍了。 十五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张郃一行人在经过没日没夜的挖掘之后,终于是将最后一批黄金运回了九黎城。 其实苏允可也看出来了,故意现在这种尴尬情绪,毕竟坐在桌子上的人全都是桂姨的雇主。 叶双的出现,宛如给长坂樱高的各位以及同校的观众们下了一个定心丸,而其他的学校,却如临大敌一般,因为叶双所表现出的恐怖实力,甚至让他们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这里通道错综复杂,还不是一层,还有一些他们不能去的位置,所以,没有人领着,他们真的会迷路。 颜诗语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揶揄道。欧阳凌镜演的这部戏叫作大唐丽人,里面倒是有神仙降落皇宫下旨的一场戏,颜诗语还以为欧阳凌镜是受那场戏的影响才会问这种不着边际的话。 第二百三十一章 开店风波 这段日子,京城新冒出三家铺子,各有来头。头一家是克五重整旗鼓的适宜居。老店新开,本就靠着一楼积攒的老主顾撑场面,再加上修先生的金字招牌,又有克五广撒的请帖造势,这几日店里热闹得很,生意火得发烫。 第二家开在琉璃厂,唤作“泛古堂”,背后是庆王爷的银子撑着,专营古玩买卖。 既能收老物件,也接 “呃。。。。”,林一无语了,这个家伙又开始这样了,自己找谁说理去,只不过吉诺比利这么就知道接下来的比赛时间是他们第二阵容的?。 “接下来的比赛,是迈克来打控球后卫,如果教练的安排没有什么问题,你应该是会出现在第二节的比赛里,到时你就尽可能的去打比赛”,乔约翰逊继续说道。 上前走了几步要想看看这人是谁时,那灶台后面的人也刚好出来,看到福多多,忙向她行礼。 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因此致使内心乱糟糟的,心绪很不宁。 刚才凌天使用神识扫描的时候,江褚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别凌天看穿了一样,不过他并没在意,他还以为这只是凌天的眼神比较犀利而已。 好歹两天之后,徐庆莲恢复的差不多了,这还得多亏了吴邪出去找了点药材,给她弄了点补药才好。 咦?不对!桓玄会有这么好心?难不成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 影子浮现在贺宸的身后,随后桃木阴阳剑从储物戒指飞射而出,影身刹那之间进入了剑身世界。 “喂,你在想什么呢。”钟琪琪伸手到林晨的面前挥着,看他的样子,也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反正你不要想那么多,这件事真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我们大家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根本就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所以这个东西你不要想那么多,接下来的比赛我去打吧”,临猗说道。 许仙也是点了点头,他也能猜测出梦长生和李娇娇身份应该不一般,不过他也并不怎么担心,因为他能感觉的出来,梦长生与李娇娇对他似乎并无恶意,而且他也自认没有得罪什么人。 寒清绝看着皇甫柔蔫坏的样子不由得好奇起来,她这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呢,难道真的只是关心而已?她可从来不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这。”秋容脸上带着一丝难堪,显然这件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说得出口的,她十分的犹豫,这件事情若是不提起,就不会再有外人知晓,就算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但是也保全了穆家的颜面,可若是她说了,穆家的脸岂不是。 “凌欢,你的记忆是不是恢复了?你知不知道exo是谁?”沫凌茵不理会沫凌欢说的话,她十分着急的想要验证心中的那个问题。 夜半,一弯月牙儿在天空中静静的挂着,清冷的月光洒下大地,显得那么的幽暗。比这月光更幽暗的却是扬州府的监牢内。 沫凌欢不经意间叫出了世勋的名字,打破了车内的寂静,车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了沫凌欢的身上,沫凌欢反应过来,连忙捂住嘴巴,脸上迅速爬上一抹红晕,眼中闪烁着一丝慌张。 凡妮莎也算是村子里的重要人物之一了,再加上她年轻漂亮、身材又好,所以非常受年轻人的欢迎。 在旁正在擦拭瓷器的一位老仆人见状顿悟,捧过一把佩剑,十分恰当地呈了上去。 第二百三十二章 好心招骗 克五终于横下了心——脸面固然要紧,可活命更要紧。这两年间家里连遭变故,底子早就掏空了大半。 这回开饭庄子,从盘铺面到修楼,再到聘厨子,里外里砸进去好几千现大洋。最要命的是三楼雅间那些红木桌椅,为着撑场面全用的上等货色,这笔开销压根就没往本钱里算。 他亲自看过账目:要是能把那些挂账的、赊欠 显然没有几人注意到,当雷坤看向那平原时,一双眼神之中满含忧伤,满脸的愧意,没有几人知道那道隐藏在其心中的那道伤痕。 而且现在omg的局势大好,连胜三周之后,他们的积分已经跟皇族战队一起位列第一,所以就算这场比赛输了,也顶多跟lgd战队积分持平,到时候不过是再打次bo3的事情而已。 今年还好,毕竟国家已经正式承认电竞为国家的体育项目之一了。 叶枫也疑惑了,因为他也从李鸣眼神中看到了浓浓的喜爱,不过这种喜爱在之前的时候并没有出现。 离去的巴达克,没有在街上逗留,而是去了一乐拉面,自从昨天吃了一乐大面之后,他就回味无穷,这东西实在是太好吃了。 只见黑衣人在风清扬的后背轻拍几下,处于浑浑噩噩的风清扬缓缓的醒转了过来,当看到眼前的一幕时,明显的愣了一下。 “试试这个!这叫冰晶泉,是专门提升人的体质的。只是,这温度可不是一般的低,你伸手去试试!”夜影说道。 如果说比鲁斯有着很好的修炼手段,那么结合他的次元神修炼方法,也许能够创造出前所未有的办法,来增强自己的实力。 运筹帷幄。钟离朔从早前的忍辱负重,终于等到了自己可以玩弄对手于掌心的位置,他自然是感到高兴,甚至是满足,那种掌控的欲望得到满足的感觉让他近乎疯狂。而现在,他只需要等。 再则,三皇兄一生的夙愿就是江山皇位,自己若坐上皇位,三皇兄将情何以堪!他又将如何面对三皇兄?因此万万不能接受这道册立太子的旨意。 不得不说徐知府这一波挑拨离间做得够好,对付聪明人,不需要他立刻相信什么,只要埋下一颗种子,将来必成祸患。 龙妍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不过现在的她可没有胆量再一次挑战他的节操,所以不满的话她也只是在心里骂骂过瘾一下而已。 殷祁闻言,呵呵一笑,感受到本体中的魂魄动摇的更厉害了,他愈发的贴紧了曲清悠的脸,邪魅的舔了舔下唇。 露出一股意外惊喜,何清凡难得的笑了起来。这让他的计划又再一次完美了许多,可以提前进行。 敢情这冥月帝国的王子之所自暴身份,是对这影卫的贪生怕死恶感极深,是以此刻竟然挺身而出,想处死这卖国求生之辈。 宗内的核心弟子,是重点培养的对象,拥有对俗世无上的权力,随便一个核心弟子到这辉煌城,强如萧展望,也要跪拜见礼,笑脸相迎。 等她掬着一叶露水回来后,曲清染已经握着白晶晶的手,语重心长的当起了知心姐姐。 有没有搞错?!她才打了没多久就没蓝了吗?那还怎么坚持下去? 归海一刀眼睛充血,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看着手中的鲜血极度的兴奋了起来,一脸嗜战的盯着何清凡。 可以说金闪闪是一个非常强力的人物,其战斗力在主神空间也是十分少有,有了她,有很多事情就很好办了,权衡了,一下利弊,淮刃决定收下金闪闪。 第二百三十三章 犬养平斋 白连旗这几日在茶馆里长吁短叹,活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那索二爷自打那日后便再没露过面,可怜他平白无故搭进去一百多块现大洋——这可是茶馆大半年的进项哪! 这日晌午,他正对着那枚假扳指发愁,忽见个东洋打扮的年轻人探头探脑地进了门。那人在堂里转悠了两圈,伙计上前招呼了半天,却连他要喝什么茶都没问明白。 “太好了!张自忠和秦锋这一仗打的漂亮!”李宗仁将军一脸兴奋的说道,随后低着头看了一眼地图,心里的激动之情难以抑制。 天瓜学大人们的模样拱手告别,一夹碧眼噬血魔狮,腾开而起,半空之中,噬血魔狮召来云雾,踏云而去。 但是两人刚一这样做,就都觉得表现太过了,这无疑就是承认刚才两人与宋晓冬做的事情有些不清不楚了。 “不要采访我,如果要问的话,我并不高兴,也不可能高兴,我只是接受了这种结果,并不代表满意!”张维山有些激动道。 李思婕绕了过来,坐在宋晓冬身边的宋晓茹马上让开,李思婕就坐到了宋晓冬的身边,把右手伸了过来。 他们的目的实现了,自不量力的问题人主动挑起了和吕汉强的决斗,结果是什么呢?吕汉强大获全胜,温体仁身败名裂,放逐海南钓鱼的路上,还就莫名其妙地遭遇了土匪,死的那是不明不白。 一进车里,就看自己的钱包、手机,甚至包括香烟和打火机都好端端的扔在车里,就好像自己下车时忘拿了一样。 吐了口气,眨眼间刘十八便记起一些好似原本,就存在脑海中的数据。 是的,看到邹舰长的那一刻,脸上满是灰暗,现在就算是想退,都来不及了。 神域,大帝宫,天鹰像鬼魅一样飘然出现在秃光的身后,一开口更加秃光吓了一跳。 她很清楚,也体会过,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的时候,那份感觉是多么的美好。 七点过五分,他在停车等待红灯的时候,拿起那个手机,看了看她的定位,她的位置应该是许久没有变过了,还待在原地。 舆论的方向,他已经很清楚了,哪怕还未发生,他也大致可以猜到事后的发展如何。 紫辰似乎还对这丹药意犹未尽,这丹药真好吃,甜甜的,爽爽的,一脸渴望的看着紫辰。 说着,唐玄烨扣在碧荷脖颈上的大手一个急速旋转,顺势而下,直接抓住了碧荷脖颈下的衣裳,用力一扯。 而当真正切回场内的时候看上去是大家刚刚出场,但其实已经穿比赛球衣热身了好久了,训练服只是刚刚套上去的而已。 安可可跑了出来,她听着那个呼喊着她名字的声音,她凭着感觉找到了那个声音的出处。 季凌璇顿时浑身无力,瘫软茫然的坐在地上,眼中汇聚着一层氤氲雾气。 地砖是碧绿的翡翠,细看,上面雕刻有精致的幻花树叶花纹,组合在一起,就如同感觉到了幻花古树那真切的活络的气息。冯岩身边的一个神使竟然下跪亲吻地面,还落下眼泪。 不过,这也是自然,毕竟,电话的另一头可是南宫无敌,南宫世家现任家主,当今天下有数的强者之一。 商业上因为魏索有着庞大的资金,加上慕容家族这一华夏十大商业世家之一的合作,让忠义集团发展的风生水起。 “你们也都给我记好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要以为自己真的天下无敌。”凤如影的眼轻轻扫过自己的属下,冰冷的话在大厅中回响。 第二百三十四章 间谍上门 其实犬养平斋这趟来京,是带着差事的。眼下时局,明眼人都能嗅出火药味儿。 吴子玉在直隶磨刀霍霍,段帅那边也在紧着整顿兵马。东瀛人早在各地布下了眼线,自然比旁人更早察觉风声。 犬养平斋此来,正是要摸清军械方面的底细。按着早先签的条约,华夏军工合该用东瀛的枪炮才是。可这些年过去,竟迟迟不见大规 她就知道顾乔乔要是没什么事,不会轻易回国的,她可害怕顾爸把她给带回去了,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回国? 声音又甜又乖,抑扬顿挫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准确的戳中了时六爷的心脏。 这屏障透着一股虚幻和迷惑的气息,即使有人看见了这屏障,也未必能够看见屏障之中的人影。 二人刚走没多久,众人又接着刚才的话茬聊了起来,长安城的百姓不能闲着,否则必然要制造点谣言。 马清死死的按住她的手,丝毫不为眼前的柳伊美丽所动容,脸上始终挂着沉重,似乎他要问的问题很重要。 看准敌人的支撑腿,利用对方重心前移的机会踩中。然后凌空直接侧踢接180度旋空题。这是一个蹬踏加两次攻击,oppa曾经在比赛中用过,那是相当的帅。 马清气的直挠头,他寻了一圈儿,最终将目光落在那边的拖把上。 “少爷,此人身上有牛头人酋长的武器,他肯定是完成了墨菲大公发布的s级任务的冒险家。 “剑客都很孤独,很帅,这两个特点比较符合你。”张虹跟唐浩单独相处,她也就不用那么拘谨了。 “主人,这是百年一结的五彩莲子王,这不仅能提高修为,还能改变筋骨,巩固修为。”果然,这五彩莲子王才是宝贝。 王磊继续说道“感谢你们,圆了我心中的一个梦想,完成了我几年前的一个遗憾,不管你们s赛能否取得成绩,我都为你们感到骄傲。 从始至终,司徒海洋都没有怀疑过赵青山是否有那个资金去开珠宝店,哪怕在他的认知中,赵青山就是个普通的打工仔。 “咱们进去继续洽谈生意吧。凯奇老板,你公司以后的生意多照顾一下蒂娜,这是我的朋友。”武煜然说着指了指蒂娜,笑道。 刚刚穆风说的事情,陈向朗也查到了,他们听到了也就不多说了。 本来他是负责自己的安全的,但是现在能相信的人实在不多,只能先将他安排过去处理一下城主府里面的人了。 而许润秋目前是以股东代表的身份,代替自己参与房地产中介公司的管理,以后同样是经营正经生意。 深夜,所有人都入睡了,可叶晨却还在和战宠空间里的深海暴龙还有邪火大鹏鸟说着话。 说完帝聿躺着沙发上,一副任君多采撷的样子,仿佛随时随地都可以弓虽上。 自己一开始就已经输了,从自己还以为她是一个男子的时候就已经输了,她那么耀眼,就连看不清模样的她也那么出色。 茫茫大洋之上,几艘潜艇在幽深的海水之下潜行,这几艘潜艇里,有美利坚剩余不多的一些精英力量。 好在汉人的生存能力是强大的,为了早日开垦出属于自己的土地,大家爆发了极大的热情,当然张三也需要定期运送物资到各地,否则真扔着不管也不合适。 尤一天有些心虚地问道:“呃?怎么不对呢?”尤一天心中暗想:我这个理由挺完美的,怎么会不对呢?几乎是没有破绽。而且武侠和电视连续剧里也都是这么演的,我看都挺合情合理地嘛。真是的,究竟是哪里不对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犬养的刺探 由于动作过猛,撞到了桌子,引起一阵晃动。桌上的酒杯都倒了,酒洒了出来。 “二狗,二狗……”此起彼伏的声音愈添紧张气息,见张佑无语,郭造卿也沉默了下来,师徒二人并肩而行,边走边左顾右盼,都希望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二狗会在某个瞬间,从某个犄角旮旯,突然冒出来。 此人本身并不是太出众,然而身份地位却是很高大上,正是岭南域的域长之子,年轻无为的各种二代。 吴为听说有这好事,假意推脱一下,之后就喜滋滋的跟着侍卫去房间休息了。 其次,流民会对社会秩序造成严重的冲击。流民在迁徙过程中,为了争夺各种资源,会跟当地人发生冲突。 姜子牙双眼一闪,眼眸当中掠过一丝震惊,当下后退几步,呼吸都有点紊乱了。他的法术是沟通天地之力,自然是第一时间感觉到了四周的变化,那诡异的裂缝当中,竟然存在了一股滔天吸力,仿佛可以吞噬万物。 火神说完手上红芒一闪,挥起烈焰一对烈焰战斧向着最先冲来的几名神将斩了过去。 他转过身摆摆手潇洒而去,申婉儿却回味着他的话,不知想到什么,一时间有些痴了。 张佑他们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孔庙,出门时,数百亲眼见证狙击神迹的监生们一起躬身向其行礼,投桃报李,张佑也率领一干天兵营将士们给他们回了标准的军礼。 “可我不想离开他呢!”唐絮冷笑一声,直接圈住了欧阳儒的胳膊。 顾恒舟绷着脸不说话了,沈柏把他最细微的表情都拿捏得死死的,知道他这是动摇了,连忙放开马脖子,抓着马鞍熟练的上马,然后一把抱住顾恒舟的腰。 脚步声不断靠近,再距离酒宴之地只有一米时,大家都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板。 有难闻的尸臭在空气中蔓延开来,沈柏扭头干呕了两下,扯下汗巾蒙住口鼻,迅速起身朝着刚刚发出声音的地方跑去。 “哎,”而这时,长孙虹却莫名的轻轻叹了口气,然后默默的出门而去。 她不回来还好,这回来见了面,哪天再没喘上气嗝儿屁了,免不了惹人伤心,想想都怪难受的。 双手端放在膝盖,长发如瀑布垂落,肤色胜雪,眉眼远山如黛,近水含烟。 杨云辉在边上是越听越惊心,什么十二星环,什么玄山神殿,什么神河世界,这尼玛是什么鬼!但是他又不敢插嘴,这个叫无影道人的家伙居然敢跟白虎对着说,那实力肯定超级强了。 现在是已经完成了西丽的任务,交了任务看看能得到什么奖励,怀着好奇的心情来到装备店门口,里面的场景依然是热闹无比,瑛姑姑玩家来来往往。 “好,我现在就过来,你他妈等着我!”孟舒薇现在简直就是个出口成脏的太妹,每一句话都要问候对方的老母。 “先生真的要走?”刚照顾妻子荀芯休息,关闭房门后,姜麒看着在回廊以等待许久的史阿道。 “惭愧,不过如若主公能大胜此役,攸输了又如何。”荀攸苦笑一声说道。 这个时候我想找阎六问清楚,那天在墓里面,他到底拿了什么东西,但是阎六跟王红那两个瘪犊子不知道是死是活。 天星不以为然的继续前行,他有一种莫名的预感,总感觉这座火山绝对不会像表面看起来这般平静,好像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在前方等着他们,所以一路攀爬至此,他始终警惕着周围环境的变化,防止意外事情的发生。 伸手,直接从毛驴上把子鱼抓下来放在身边,北冥长风挥袖前行:“跟上。”。 “你到底是那一边的?”天星撇了撇嘴,不再搭理岳鹰,继续关注着这场虫鼠大战。他心中明白,恐怕这场大战,无论结局如何,他们都将面临自己生存的挑战。 随着守护于马车两旁的数十名卫士下马发出安全的信号,一架双辕马车门帘被撩起,车帘分开,当即一身便装的姜麒迈步出来。 天星立刻运起‘千鑫指’,以金之力侵入这只巨型螳螂的身体,限制住他的行动后。天星开始用精神力呼唤它,螳螂慢慢地睁开双眼,立刻便想用利刀一般的前肢斩向天星,可是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丝毫不动动弹。 “您的意思是他要争这个代理门主?”陆师弟似乎瞬间明白了张寒的意思。 是的,慕容辰研究基因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于基因锁的本质,慕容辰早就研究明白了,基因锁,就是精神上的力量。 ps:第五章送到,谢谢大家的支持,说五更就五更,如果接下来也给力的话,明天照样五更。和之前一样,推荐票一星期破两万,也会加更的。 “你觉得会是谁做的?”煦世子眯着眉头问。沈雅菲和煦世子坐在石桌子旁,一旁的银杏树刚好将射过来的太阳遮住。 居然有天兵天将的腰牌掉落此地?莫非不久前,天族在域外发生过斗争? 心念一动。邪屠出现在了他的手上,在夜祭的故意操作之下,邪屠的刀尖正好对着王德拳头来的方向。 “你是个记者,怎么一身匪气?”林璟揉揉被拍疼的肩膀,嫌弃道。 看来这次是没办法自己出去了,或者说要等一个比较长的时间才能够出去。而这两个可能都对夜祭不利。。。 唐心柔的家在附近的一栋普通公寓里,叶九天按照地址来到她家的房间号,然后敲门。 第二百三十六章 北方来的机会 纪弘、陈继业、张建、程林峰四人正在推杯换盏——当然,喝的不是酒,而是茶和雪碧。 功夫不大,那边来了一个挑着扁担的中年男子,一身粗布衣服,不用细看就知道这是个寻常的百姓。 听了这话,林正阳瞪大了双眼,怎么又跟杀手组织联系在一起了。 一回头就对上那张油腻的脸,以及随着他开口说话而来的刺激香味,熏得人在晚饭时间瞬间失去食欲。 他现在是沪市一家科技企业的华东大区经理,从事从事市场调研与开拓相关工作。 朱三斤和天佑善是聪明人,两人对视一眼,觉察到了楚臣的异样。 堂倌离开之后,叶寒峥不曾去过门口,所以连门都没闩,这男人居然就要做这样禽兽的事情? “闭嘴!”陆征西刚说完,厨房就端出了色香味十足的话梅排骨,与此同时,大门打开,陆肃雍走了进来。 陈介然事先已经做了充足准备,找到一个参与抗议的人员采访,对方情绪十分激动,言语间都是对景泰瓷业的不满。 和陆征西领证结婚还不到一个礼拜,他已经提出几次要和她分开的要求。 多年从军的生涯,让马昂在野外适应的能力很强,一番打听之后,摸到了秦柳住着的村寨。 程一飞心知就算是上千头丧尸,撒到战场上也是很恐怖的存在,直接就能让将士们的胆气崩溃。 对他来说倒是好事,毕竟寻找秘境怪物聚集地也算浪费时间,它们主动攻打过来,就是给苏信白送体质碎片的了。 “随便洛,帮不帮的,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我现在也走不了了”伊万听到两人的谈话,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个世界崇尚武风,能够修炼的高中生动辄上千斤之力,那么相互切磋出现意外也很正常。 八阶秘境另一处,几位七阶超凡者瞪大眼睛,满是难以置信的看着前方。 在李尚、熊禾修改了时间线之后,便有一道白光闪过,两人竟消失在了原地,来到了一个新世界。 石县长的脸色微微一变,猛然掏出一块随身玉佩捏碎,但就在玉佩爆出瞬移光的同时,一根金色利箭却突然迎面射来。 秦柳心里踏实多了。有这些人的武力加持,今天的安全性有一些保障了。 如果刚刚的六尊神像和邪佛的身形都略显虚幻,仿佛缥缈不可捉摸的神形,带着独具别致的气息,那此刻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法身,就和一个常人差不多了,只是让他们下意识的感觉很清冷。 沈晟风用力的扣住她的脑袋,让她避无可避的被束缚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 萧菁忍不住的一巴掌打过自己的脸颊,因为下手太狠,啪的一声突兀的巴掌声回荡在宿舍里,她被自己给打懵了。 萧菁身体一晃,再一次的从墙上倒了下来,她望着距离自己不过一米的军靴,吞了吞口水。 步非凡轻飘飘落地,与之同时杀佛剑立刻将臣脖颈,在半空回旋一圈再次倒转回来,重新被步非凡握在手中。 程臣急忙缩回自己暴露的身子,诧异的看了看弹匣,不敢置信的瞪了一眼没有任何动静的江昕。 “就你会说!”听着耳边的甜言蜜语,伊莎贝拉不由得俏脸羞红,伏在夏悠的怀里叹了口气。 诡异幽暗的装束,配上他们幽冷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神,在这寂静的深夜,清寒的湖边,别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肃杀喑哑。 “走吧,我们去玩骰子!看我帮你赢回来。”皇甫西爵喊了喊正在生气的沐晓烟一句。 他有事出宫,其实也不奇怪,毕竟玄天宫有很多事都需要他处理。可这一去就是几日,而今日又是他毒发的日子,他却还没有回来,这便让她意外了。 医生说,父亲不止摔断了腿那么简单,身上明显还有钝器伤,很显然,父亲是被人揍了一顿然后再造就摔跤的假像。 说罢,就想从穆青玄手臂下面钻出去,但是却瞬间就被抓了回来。 虽说我有点自私,但是我这毕竟是为了他好。况且我想魏朱的母亲知道了,也会极力阻止他这么做。 卫云青的那番话便不好再出口,想着骆璎处事的手段,把一个偌大的端明府内宅管理的妥妥贴贴,也确实不像是会出事的样子。便出去办理卫玠所交代的事了。 别说他了,就是我这个见过僵尸和恶鬼的人看了都是为之一颤。他又怎么能够接受得了呢? “万达,妈妈可在后面夸了你多少次呢!说你聪明、能干!而且还是真正的男子汉!叫我跟欣欣姐永远跟着你呢!”商灵一脸开心的拉住万达的胳膊,一股脑说了出来。 陆家昌能主动指引的大棚,里面肯定都不是罂粟。只有陆家昌躲避的那些大棚,才应该是正主。 他的心随着他判断的画面一缩,这是她曾经对别人的时候用的这招,如今,她用在了他身上。 “什么叫深奥、专业的问题?”珂雾丝岚送大家离开之后迷惑的问道。 第二百三十七章 宫中谋退路 林艾听完他说的话之后顿时一脸黑线,你都差点把我说的动摇了,结果你自己站出来说你也怀疑那个n2。 这话说的又狠又毒,偏偏专家还没法反驳。说叶天过家家的是他,现在叶天用事实啪啪打脸,搞得这些专家脸红脖子粗却不得不听着。 “能。”说完这个字之后林艾就闭嘴什么都不说了,默默地看着n2。 日子一点点过去,韩东处于静修期间,时而研究秘法,玄奥,时而参照贝贝栗的建议。 一阵阵痛苦的声音从训练场上响了起来,还未反应过来的卡布里的几名队员,直接被王南北丢出的白人男子砸的人仰马翻的。 见到2b听完尤莉的话以后就静静地看着她,这让帕斯卡有些害怕,难道要打起来吗? 布莱克看见自己外套的扣子飞到了自己的金属桌上。布莱克甚至听见了卡修莱尔的笑声。 而此时的林毅感受到那巨大的劲气扑来,心中虽是不怎么好受,但还是睁眼看向那前方的战斗。 一步领先,步步领先,这一份明显优势不可能凭空消失,韩东也不会允许,随着他武术前行,优势必将扩大化,明朗化。 庞大的堡垒终年笼罩在一团模糊的冷光中,天花板上悬挂着骷髅头组成的灯饰,照亮下方空寂的骸骨地板上;折回盘旋幽暗的通道倒影出一根根白骨垒起的死亡之柱,向上面支撑起重重骸骨堆叠形成的圆拱穹顶。 “脚底好得差不多,就起来了。二狗子那娘们走了,你别和她计较,我能等,等你什么时候答应了,咱们再办婚事,反正咱们现在还年轻。”李岩淡淡的笑着说道。 “有了!”李神仆眉笑颜开,凑过去把册子摆在桌子上,跟郭蓝鸿一起看上面的内容。 说完,他就要回身上车,可他一转身,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车的田娟正依靠在车上,看着自己这边。 在于强说完这话后,我看着于强的脸色有些难看,有些不知所措的神色。 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思想,在如今的这个年代已经深深地烙印在百姓们的脑海中。 温旭转头朝夏雨薇背后望去,只见一条蛇掉在墙顶上,正朝夏雨薇吐着猩红色的红芯。一股危险的感觉瞬间冲到了温旭的脑海里。 “我知道,你最近在找黑血人的踪迹,只要让我进入你的身体,我可以保证,黑血人这种低级的物种会马上在地球上消失。”声音再度响起。 闸北区并不是沈门的重点之地,没有了沈门的威胁,如今洪门的落脚之地被定在了这里。有了安身之所,五哥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救出方少天。 很明显,顾审言的话里已经把范围扩大了,不仅包括了赌钱的事,还包括温旭和赵倾妍去外面的事。 维鲁斯安排之后,吉姆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因为维鲁斯身边,唯一信得过的,也只有吉姆一人。派了其他人怕因为旧情,给哈克放水,甚至是倒戈,那到时候自己就算自尽也弥补不了过失。 战斗在许多人还未从张猛飞那惊世骇俗的一箭之威的震撼之中回过神来的时候,瞬间拉开了序幕。 在两次的使用过程之中,潜云现它的力量总是直来直往,不动用则以,一旦动用,立刻会全部涌出,潜云毕竟修为只有脱尘境初期,根本控制不住。 沈冰洁与紫寒初次见到无根生,都被她的美丽所震惊,脸上流露出惊愕之情。 管青松清晰地感应到斩月刀与断魂谷之内的诸神刀紧密相连。但之后的诸神刀没有任何反馈,更不用说降下力量与斩月刀发生共鸣!。 叶白心说未必,就是这种破东西,我要是制造的话,肯定会比这厉害无数倍。 “母妃一点也不着急吗?”景宇看着自己的母妃还有闲情在这含饴弄孙,温然而笑,道。 林智骁听杜展这样问,这才回过味来,这杜展根本就是一只雏鸟,跟自己在鸡公岭上被阿虹嫂子从大男孩开发成大男人那晚极为相似。 “呵呵,怎么没关系?你违反交通法则、恐吓别人,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百诺镇定的说到。 这样在山里转了十多分钟之后,车停在了第一家选矿厂,李连贵带着两人下了车,然后与这里的老板交流了一下,那老板马上热情的带着两人看货。 临风提着食盒走在街上,脑中一直在想着明天要送什么东西给他吃呢。 姬惠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告诉你们这个事儿不是我干的,为了两国大局你们要给我查清楚。 本能地伸手想要抓住纲手,不想让她离去,泪水也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滑落。 “不好意思,宁湘她这两天太累了,有些没精神。可以把奶茶给我吗?”就在工作人员正要走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伸过来,从她手机接过了奶茶。 但追出去的张芬依旧没能得到哥哥的理解,她得到的是更加难听的讽刺。 一头如火长发铺散开来和白皙修长的身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男子精致的脸上此刻却带着盛怒。 此时贺气有些生气,自己本就是眼前这人救来的,任凭一张嘴空口白牙就污蔑他人……反正没有见到实质证据前自己一直都会坚定的站到那些人的对立面。 鄂东省药品监督管理局,通知英顺药业英顺板蓝根颗粒通过验收的消息的时间,是在上午的9点28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