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宠妃 卷一》 第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正文开始】 霜降前后,连着几日飘起了绵绵阴雨,冷风夹带着冷气窜进,有种噬人心骨的凉,京城在阴雨连绵的笼罩中沉闷了半月,天空终是落下了柳絮白雪。 朴实雄壮的府邸夜里便被覆盖了一层茫茫白雪,青砖绿瓦,即使有斗拱彩饰,也抵挡不住深夜里的那份暗沉。 整个府邸都如同沉睡了千年,死寂般的沉重,只余那一处别院还亮着灯火,屋里的人在这样一个凉入心脾的夜里,痛的撕心裂肺,不知在生死之间徘徊了几个来回。 一个时辰前,府邸的一位下人到侯夫人跟前通报。 「还没生出来?」侯夫人捏着眉心,一脸疲倦,语气与肢体上无不透着烦躁。 「回侯夫人,还未。」下人毕恭毕敬,这般平淡的一开口,倒像在说起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侯夫人,夜深了还飘着雪,凉得很,您身子骨要紧早些歇息吧,别受了寒气。」侯夫人身边的丫头素素扶住侯夫人,甚是体贴的说道。 侯夫人看了一眼素素,又瞧了瞧那位通报的下人,神色终于舒展开,「也罢,依我看啊,还早着呢,你们那位世子夫人平日里就娇贵,定不会利索。」 素素捂嘴轻轻笑了笑:「那还不是侯夫人您给宠的。」 「哼,我那敢宠她,她那幅性子,哪里是个吃亏的主。」侯夫人起身,任由素素搀扶着。 「你下去吧,等生了再过来通报。」回屋前,侯夫人对还站在门口的下人吩咐道。 「但愿是王太医看走了眼。」熄灯之前,侯夫人叹了一口气,一月前王太医说世子夫人云浅这胎怀得圆润,定是一位女娃。 如今候府虽没了往日的风光,缺的东西不少,但唯独不缺的就是女娃。两年前,侧室刘夫人生了个女娃,一年前同样是侧室的林氏又生了一个女娃。 第三年世子夫人云浅的肚子终于争气了,若再生个女娃,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了。 「世子夫人,再用些力,坚持住。」产婆抓住云浅惨白纤细的双脚,急得额头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已经痛了十个时辰了,还未生出来。 云浅感觉到身体的每一寸都在痛,要不是被两位产婆按着,她都要起身往地下钻去,痛出的汗珠布满了全身,发丝被汗珠沾湿贴在了脸上,精致的五官扭成了一团,此时的脸色没了先前的红润,声音也由先前的嚎叫变成了如今的呻,吟。 云浅将头转向跟前的丫头静月,惨白干裂的嘴角动了动,眼睛里满是期待,甚至带着哀求:「世子爷还没过来吗?」 「小姐您放心,您安心的生,世子爷一定会来的。」站在静月身后的丫头书画突然跪在地上,对着床上的云浅哭了出来。 书画与静月都是随着云浅一同嫁过来的,平日里书画的性子沉默不爱言语,云浅不是特别的喜欢,当初带她过来,也是看在她伺候了自己多年的份上,念着她的那份苦劳。 「奴婢这就去瞧瞧。」 静月转身匆匆的走向门口,云浅的眼睛从她出去的那一刻便一直盯着她离开的方向,她相信世子爷会来的,哪怕是站在门外,对她说一句话,若他不愿意说话也罢,只要知道他来了,知道他来看自己了就足够了,痛死也是值得。 静月出去没多久,身上带着外面的一股冷气走了进来,云浅一口气提着正是关键时刻,她红着眼睛祈求的看着静月,本想再开口问问,却是痛的无法张口。 「世子夫人,世子爷在秦夫人那里歇下来。」静月低着头,说话的声音屋内所有人都能听见。 「胡说!你走开。」书画一把推开静月,双腿跪着移到了云浅的跟前,紧紧的攥住了她的手,眼泪夺眶而出:「小姐,你别听她的,她说谎,她是见不得你好,世子爷正在门外呢,在门外看着我们家小姐,等到小姐生下了世子爷的孩子,世子爷一定会开心的。」 云浅瞧着跟前模糊的面孔,嘴角一动,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到了生死边缘,原来只有这位自己一直不待见的丫头,是真正关心她的。 她生平头一回尝到了后悔的滋味,要说是什么害了自己,就是她那不可一世的高傲性子,还有那一日,如今夜这般纷纷白雪。 他站在雪地里,将她的双手捧在手心握的紧紧的,吐出一团白雾在她手上,一丝带着他气息的温度传入了掌心,温暖了她的手,也温暖了她的心。 他又从一树红艳艳的腊梅树上,折了枝头正旺的一支,别进了她的发丝,再次捞起了她的双手,对她说道:「持子之手,与子偕老,今后就由我来好好的照顾你。」 那时候,他的眼睛里全是真诚,他还爱着她的,他的眼里也只有她。 她以为那样的承诺永远只属于她一人,直到在成亲的第二年,刘氏进门,她亲耳听到他将同样的话说给了另一个人,她哭的肝肠寸断,大声的质问他,生气的大闹,终是闹的自己名声一片狼藉之后,他陌生的瞧着她说道:「你怎就变成了如今的泼妇样。」 第2章 再后来,林氏进了门,还有一个月前刚进门的秦氏,她才醒悟,她的哭闹根本阻挡不住他不断纳妾的决心。 近日,她为了他能好好的看一眼自己,性子已经收敛了许多,昨日他刚好瞧见她打秦氏的那一巴掌,根本不是如秦氏说的那样,而是秦氏推她在先。 昨日晨时,她只是想出来透透气,阴雨天屋里太过沉闷,遇到秦氏也实属偶然,但秦氏却指着她的肚子嘲笑:「太医说是女胎。」 「真是可惜了,三年来肚子终于争了一口气,却不想还是白费了功夫,生下来想必也没有人欢喜,倒不如不要。」 秦氏说完,脚底一滑,眼看着就要向自己撞来,多亏了身边的书画及时扶了她一把,她记得当时自己很生气,旁人不知道她有多开心,只有她自己知道,不论男女,她都喜欢,这是她与他的孩子,她相信他也一定会和自己一样,一样的爱这个孩子。 是以,她才出手扇了秦氏一巴掌,秦氏竟然也没有躲,也没有还手,只是捂着半边脸委屈的哭了,后来她才知道秦氏为何这般容忍,是因为她看到了从远处奔来的世子爷。 「本性难改。」 云浅对世子爷那张怒气冲冲的脸,记得犹是清楚,她很害怕,害怕他生气,可不管她怎么害怕,怎么解释,过去的种种都让世子爷相信了秦氏的话,于是在她祈求的目光中,他甩给了她最后一句话。 后来她知道了,他歇在了秦氏那里,她悲痛,但她没有生气,黄昏,肚子痛开始发作之时她依然相信,只要派人去通知他,他一定会赶过来的,可她等啊等,等了十几个时辰了,还是没有见到他。 他还在生气吧。 云浅闭眼前,笑了,笑的很凄美,三年前,他所说的好好照顾,就是在她拼着性命为他生孩子时,他搂着别的女人,闻着她人的香味,恬恬入睡吗?倘若早知有这么一天,从一开始,她宁愿不要这句话。 嗖嗖的冷风夹杂着雪花,敲击窗户,发出了呜呜的啸声,堆了整个屋子的炭火,燃的通红,却依然抵不过透心的凉。 「快去叫侯夫人,叫太医,快去啊!」 「小姐,你醒醒,别丢下奴婢,世子爷马上就来了,你再等等,再等等……」 云浅感觉越来越冷,全身瑟瑟发抖,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远,只能依稀的听见书画的声音。 等,她倒是等了,只是他还会来吗? 旁边的静月似乎被吓傻了,脚步一转又跑了出去,大雪纷风的黑夜里,她极速奔向后院,对着屋子里的人叫喊道:「不好了,不好了,世子夫人难产归天了。」 屋内一阵响动,不一会儿,世子爷穿着里衣匆匆的闯了出来,脸色苍白的问道:「你说什么?」 「世子夫人身体较弱,这一关没能挺过去。」静月站在雪地里,如一只惊恐的小鸟,害怕的发抖。 「刚才不是还说好好的吗?」世子爷脚步一提就要冲向雪地里,却被身后刚好赶出来的秦氏拉住了:「这会儿你赶过去又能如何,徒增悲伤罢了,世子爷待她本就不薄,今日这番劫难,都是她的命。」 世子爷卫疆回头看了一眼秦氏,眼里的神色从刚开始的愤怒,到悲伤,再回归平静,良久卫疆还是缩回了脚步。 恰好,黎明的一道光线照进院子,漫天的大雪更加的亮眼,卫疆突然站在雪地里,想起了三年前,同样是白雪飞舞,她一抹大红的身影映在雪地里,像一树怒放的腊梅,美艳动人。 他还记得在雪地里,她看着自己时的娇羞模样,那时的她一颦一笑无不透着风情,他彻底的迷失在了她的眼里,动情之时,对她许诺了她一生,给了她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可曾想,时光蹉跎,短短三年,也能让那样妩,媚的人儿变成一介世俗的泼妇,变成了他最憎恨的模样。 「厚葬!」 世子爷缓缓的吐出了两个字,透过风雪冷冷的砸向了阴霾的夜空。 屋外的风突然破门而入,熊熊炭火狂啸,屋子里满是白尘飞扬,云浅最后的一口气便落在了那一道冷风里,冷了身体,冷了心。 这夜,带走的不只是她的身体,还有她凉透了的灵魂。 若有来世,她一定会好好的待自己,不再相信爱情,不再让自己如这般走的凄惨。 她后悔难忍,若能重新活一回该多好。 「断气了!」 「世子夫人断气了,快去通知侯夫人,通知世子爷!」 整个卫候府在云浅断气的那一刻,瞬间灯火通明。 侯夫人颤颤巍巍的一路走来,颠簸了几回,却依然没减缓脚下的速度,她的心都快被捏碎了,脑子里全是适才下人通报的话。 「世子夫人去了。」 「是个男孩,没能保住。」 第3章 从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处在天昏地转之中。 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统统给我出去,出去!」片刻,侯夫人望着屋内的一片狼籍,沉痛至极一把推开身边的下人,身子几晃倒在了地上,悲痛不已。 早知是个男孩,就是守到现在,也得守住啊。 侯夫人此时哭喊,还尚早了些,天刚刚开了道口子,透出了光亮进来,门外就响起了争吵声。 世子夫人系当朝首辅的嫡孙女,出嫁之前便是首辅府上捧在手心里的至宝,先不论候府近几年的落寞,就算是最风光的时候,也得忌惮首辅云府几分。 「侯夫人,云夫人来了。」 「啊!」 「这么快,是哪个存心找死的去通报了?」侯夫人面上难得显出了慌乱,要知道这么多年她能忍了云浅世子夫人的脾气,多半是看在了她身后云府的份上,自知是惹不起,小事虽处处为难,可一旦遇上大事都会礼让三分,可谁知这丫头命短竟然就这么死了,如让他云府的人知道,他们捧在手心的宝贝死的这般凄惨,又或是让他们知道在寒冬的夜里,世子夫人临产时,只有两位产婆和两个丫头陪在跟前,侯府上下无一人守着,就连那不争气的世子爷也在姨娘的房里宿了一夜,估计依他首辅的脾气,当场就能踏平候府。 「世子爷呢?」 「快去给我将世子爷叫过来!」 侯夫人突然大声的对跟前的彩儿吼道。 「都是一群蠢货啊,都这个时候了,怎就不想着来这里瞧瞧,平日都知道让着她,这关键时候怎么个个都没眼力劲了?!」 侯夫人尽管吼道大声,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昨夜云浅落气之后,书画喊天喊地的都叫不来一个人,终是绝望的跑出了府外,连夜回了首辅,几乎是哭着爬进去的。 一声声凄惨的控诉,将她家小姐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全数说了出来,小姐活着时为了维护世子爷,不让书画多说半个字,如今死了,还能不说吗? 书画哭的全身抽搐,早知道他候府,他世子爷如此狠绝,就算小姐要将她赶出府,她也得早些告诉云夫人,候府那一窝子是如何人前一套,人后是一套的折磨小姐的。 等到世子爷从秦氏的屋里匆匆赶到后院,里面已经站满了云府的人。 世子爷卫疆瞧着一众前来讨伐的人群,有一瞬间的错愕,日子过的久了,云浅耍泼耍的多了,他只想到她越来越像市井妇人,似乎忘记了,她还是云府首辅云阁老的嫡孙女。 曾经她也是一位高高在上,身份高贵的官家小姐。 云夫人看着云浅惨白的脸,差点就晕了过去,当场要让云阁老到皇上面前替他云府做主。 此番话吓得候府卫夫人当场跪在了她跟前,以当今皇上对云府的重视,和对候府的无视,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人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候府是先皇封的,早就手无实权,世子这一辈又是人丁单薄,没出一个官职,如今的候府只余一副空壳,而他首辅云府是当朝皇上所封,炙手可热,如由着他们到皇上面前去参一本,候府还能保住吗?世子爷还能是世子爷吗,真到了那时,她也活不成了,这便当着白夫人的面,发誓要让昨夜府上所有失职的人为世子夫人陪葬。 最后,终于在候夫人许诺,将一个月前世子爷新纳的姨娘秦氏,和云浅跟前的一等丫头静月一同活埋,为世子夫人陪葬之后才算稍稍的平静了下来。 而世子爷也要在祠堂云浅的灵前跪上三日以忏悔自己的过错。卫疆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因为云浅的死,弄的如此凄惨,面子从云府云浅的哥哥云赫闯进来,揪住他衣襟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的揍了一顿之后,自然就不存在了。 然而他想不通的是,自己的父亲,堂堂一位侯爷,竟然会因为害怕丢了爵位,在云府面前一句话都不敢说,他是候府世子,却由他云府拿捏,多荒唐,多可笑,他自认为有一身本事,只待他日被皇上挖掘,他本该前途光明,威名赫赫,怎就因为一位妇人而折了全部? 死了又怎样?她云浅从嫁给他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只是自己的妻子,他也有权决定她的生死。 更何况是难产,天命谁能算得到,自己何尝又不难过,那是他的第一个儿子,能不心痛吗?为何众人还要将多余的罪孽强加在他身上,他不明白他错在哪里,要错也是云浅错了,她死的不是时候,如果能再坚持一会儿,说不定儿子就能保下来,云府的人也不会前来大闹。 都是自己太宠了她,才让她无法无天,连死都要害他一回。 云浅不知,在她死后,她爱了一生的男人,竟是这般在自己灵前忏悔的,若是知道了,不知会不会被气活。 只是无论候府此时拿出多大的诚意,也挽不回云浅的一条命,云夫人离开候府之前,冲着候夫人痛恨的说了一句:「从今往后,我首辅与你候府老死不相往来。」 第4章 一番天摇地动的闹腾之后,又是满天的狂风暴雪。 也是同样的大雪,同样的夜,云浅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以为她是死后灵魂出窍回到了云府,跟前的书画还是那般沉默寡言,却是一步不离的守在了她跟前,屋内的布置还是之前的模样,一点都没变。 这般恍恍惚惚的过了两日,突然姨娘所出的庶女云倾妹妹来访,云倾踏着皑皑白雪,笑脸盈盈的来到她跟前,稚嫩的脸上全是兴奋,非要拉她出去看雪。 云倾说这是冬季里的第一场雪,怎么也得出去看一回。 云浅本就恍惚,只道是自己当初死的冤屈,空留了一副灵魂才做的一场美梦,早晚都会醒的,这才两日不曾出门,此时抵不过云倾的赖磨,也只好随着她走出了屋子。 如云倾所说,确实下了雪,只不过死前悲惨的回忆,让她再也生不出半点心思去欣赏这场白雪的美。 这样的天气,留给她唯一的感受便是冷,透进骨子里的冷。 「小姐,外面冷,披上吧。」书画出来的很是时候,一件火红的斗篷,披上云浅的肩头,云浅摸着火红的斗篷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她记得这件斗篷小姑子卫蒙喜欢得很,她早送给了她,果然是一场梦,只有在梦里,它才会重新回到自己身上。 「姐姐,你猜今日府上谁来了?」云倾从白雪那头走了过来,无论是神情,还是话语,云浅都觉得异常熟悉,好像曾经出现过。 「姐姐莫急,世子正在腊梅树下等你,先前屋内人多口杂,我也不便多说,现在姐姐大可不必顾及,待姐姐日后美满幸福了,可别忘记了妹妹的一番苦心。」 云浅惊讶的瞧着云倾,这时才发现,云倾的脸稚嫩的有些过分。 再一震惊的回头又发现,连书画都变年轻了许多。 「今夕是哪年?」云浅突然急切的抓住书画的手,这两日一心想要弥补当初自己对她的误解与冷漠,以至于只顾着与她说话,倒没仔细的瞧过她。 「小姐这是怎么了,冬至过后小姐正好十七,前日小姐与老夫人提及候府的亲事,老夫人还道,岁月如梭,女大不中留呢,小姐莫非是忘记了?」书画先是一阵错愕,后又担忧的看着云浅,自从小姐与老夫人为了候府的亲事闹僵之后,这都两日了,还未恢复正常。 云浅愣了半天,手指猛的捏起了自己的胳膊。 「小姐!」 书画急忙拉开她的手。 「挺痛的。」 「不是梦。」 云浅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她是该高兴还是该忧愁,高兴自己能再活一回,愁的是重活一回,她还能摆脱前世的痛苦吗。 「看来姐姐当真是思念卫世子,姐姐放心,这不是梦,世子今日来访,我悄悄打听了一番,听说是为了姐姐的亲事。」云倾似乎很高兴,说出这种话,没有一点羞涩的表情,明明是稚嫩的一张脸,身心却是早熟了。 云浅顿觉心口揪着痛,如果真是她重生了,那么今日就是她与卫疆定亲的日子。 她犹记得,当年也是云倾来到她跟前,告诉他卫疆在等她,当时的她多雀跃,一颗怀,春的少女心,满满地装的都是他。 她脚踏白雪,身披红色斗篷,在梅花深处寻到了他,在他许完她一世承诺,两人相拥之际,府中的几位婶娘,姨娘恰好经过那处,回去之后祖母很是恼怒,头一回对她说了重话,祖母问她:「你可知婚姻为何物?」 云浅痴痴的看着祖母恼怒又的惋惜的神情,脑海里全是卫疆的容颜,哪里想过其他。 「那便是一生一世啊。」 祖母说完,容颜憔悴了许多,手一挥,亲自将手印按在了那张婚书上。 回想种种,祖母对她的爱胜过了母亲,都道隔代亲,几位伯父伯母生的都是哥哥,到了母亲这里,头两胎也是哥哥,祖母急的去庙里请愿,只为云府求一女娃。 祖母请愿之后的头一年,四房姜夫人便生下来云浅,自然就是云府上下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云浅出生之后,似乎为云府生不出女娃之事打开了局面,后面几位姨娘生的大多都是女儿,云倾便是其中一位。 孙女虽多,可云浅知道,她最是祖母祖父的心头肉,祖母常常说她样貌品行都是优秀的,唯独性子急躁骄傲。 不曾想,就是那幅性子害了自己的一生。 这一世,断不能再让其发生,她要将还未发生的噩梦,尽数扼杀在摇篮里。 云浅看了看云倾,就是眼前这张稚嫩的脸,让自己在最后一年的时光,不知羡慕了多少回,前世她与卫疆成亲没多久,家里就为云倾订了一门亲事,据说是云倾的娘亲跪在祖母面前为她求的。 起初不知姨娘为何这般在意,后来才知,那一跪有多值,左府家世在她成亲的那年,左大人还只是正五品的大学士,可成亲之后左大人的儿子,左文思不仅考了个状元,得了皇上赏识,直接封上了东宫辅臣,太子少师,过了几年直接官职正二品,可谓是一夜出名,成为了京城的佳话。 第5章 原本云浅以为是云倾命好,运气好,可后来听白姨娘提起,说是祖母最初是打算将这门亲事留给云浅,看上的就是对方的才能和人品,可奈何云浅心里头就只有卫疆,还在雪地里两人相拥,私订了终身,倘若再不隧了她的愿,恐怕会毁了她的名声,这才不得已放弃了。 白姨娘说起,还很是委婉的道:「卫疆虽是候世子,可论才能哪能与左少师相比。」 「那是妹妹运气好。」 云浅在候府正是落魄之时,懒懒的回了那么一句。 「哼,哪来的运气?就凭她娘俩的眼光,那一身打扮就足以说明了,更何况是瞧人,还不是偷听了老夫人的墙根,知道这左太师得了皇上的赏识,不久便会高飞。」 那时的她,无心去想这些,但也着实的惊了一下:「还有这等事。」 重活一回,再来看云倾,怕是这会儿她已经知道了左府必定飞黄腾达。 「倾妹妹,姐姐身子乏得很,想是染了风寒,不如你先去替我回了卫世子,就说我身子不适,今日不便相见。」云浅说完,不顾云倾错愕的脸,将身上的火红斗篷解下,利落的披在了云倾身上。 云倾虽不及云浅长的大气端庄,可也有几分姿色,加上红色斗篷一装扮,倒有了五分相像。 「天气冷,妹妹受苦了。」 云浅说完,轻咳了几下,拉着身旁的书画就往回走,与卫疆相处了三年,其他的不了解,在女人这件事上,自己再了解不过,对他来说,是个女的,稍微有点姿色,他都想要。 「姐姐……」 云倾错愕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不是爱卫疆爱的骨髓里了吗?区区一点风寒怎能阻止她见他的心。不知是不是错觉,云倾总觉得今日云浅与往日有些不同,太过反常,如此一想,云倾面色越来越难看。 「狗东西!」 「谁给她的主张,牵一个男人来我内院,成心想害我么。」 回去的路上,云浅蹭的一脚踢去,掀起了一片雪渣。虽说前世自己悲惨的命运与云倾没多大干系,全怪自己赶着往别人怀里送,可也是因为经历了那样的事,这一世她才容不得半分算计。 「小姐,莫要说脏话。」 书画吓得不轻,本就很意外云浅没跟着云倾去见卫世子,现在一听,竟然是在骂那云倾,顿觉太不可思议,太失常了,可不知怎的,书画对这般失常的小姐很是喜欢,甚至想着,能一直这么失常下去,坏了她与卫世子的姻缘该多好。 「不说不说。」 「可书画这表情,是想笑吗?」云浅伸手轻轻捏了一下书画的脸,两日以来头一回露出了笑脸。 书画彻底的呆了。 心道小姐果然是失常了。 往日小姐都懒得看自己,今日居然对她这般亲近,书画捂住刚才被云浅捏过的脸,一点也不痛,反而心里甜甜的。 良久,书画跟上了云浅,用极细的声音说道:「小姐骂得好。」 「书画,替我梳妆,我去瞧瞧祖母。」 云浅踏进屋子,急忙对书画说道。 「去给祖母请罪。」 见书画错愕,云浅羞涩的解释。 书画依然是呆呆的看着云浅,可看着看着眼圈就红了,眼睛一眨竟然落了泪。 「书画,你怎么哭了?」 「小姐终于想通了。」 书画用衣袖擦着眼泪,委屈地瞧着云浅,又哭又笑。 「想通了。」 「这辈子,咱不成亲,就与书画相亲相爱。」 云浅用胳膊肘碰了一下书画,顿时逗得书画又急了:「小姐,怎就没个正经的。」 「书画,你去寻寻七少爷,就说我在梅园有事找他。」七少爷是云浅同父同母的哥哥,去老夫人的院子之前,云浅突然想到了还在雪地里等她的卫疆,当年云倾是如何算计她的,今时今日就原原本本的还给她。 「要是几位哥哥都在,最好都叫过来。」 云浅立在雪中,月白色底撒花圆领衫,露出里头穿的高领琵琶扣中衣,外罩霜白团花对襟宽袖褙子,下着墨绿色的挑线裙,袖口襟前都镶了厚缎澜边,用银丝绣了繁复的云纹,通体素净沉静,婉约怡人。 发式简单,头上只随意的别了一支玉钗,就因为简单,才让那支玉钗显得醒目。 这只玉钗是老夫人的压箱底,一直没舍得送出,云浅及笄那年终是忍痛割爱,送给了云浅,还对云浅说:「祖母这辈子啊,算栽倒你这丫头片子手里了。」 书画将手里的油纸伞递给她,虽有些不明小姐为何要让她去叫七少爷,可多数也猜到了一些,但见云浅一人前行,还是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小姐,您一个人过去真的可以吗?」 第6章 「无碍,等静月回来了,你让她来跟前伺候便是。」云浅拿过油纸伞,穿梭在雪地里,步子越走越快,想必这会儿候夫人定在祖母的院子里。 候夫人确实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刚刚从丫头手里接过一盏茶,一双眼珠子从老夫人底下的四房夫人开始,一直打量到跪在角落里的丫鬟。 云府果然是得宠。 这一屋子,上从老夫人,下至丫头,个个的装扮都是极尽奢华,没有一人显得寒碜。 从踏进云府那一刻,她全身便如针扎,恨自己没见过大世面,又嫉妒他云府有何资格拥有这些,论起能力,候爷这些年为朝廷贡献的难道就少了吗,皇上为何就单单宠了云府? 想归想,可如真能与云府结亲,也是候府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事,面子上瞧着是云府高攀他候府,只有熟悉的人才会明白,这门亲事是他候府高攀了云府。 「云老夫人,真会打理,这院子没有一处不精致。」候夫人抿了一口茶,终于将屋里的摆设,人都瞧完了。目光又定在了云浅的母亲身上,说出的话却是与云老夫人说的。 云老夫人两日以来心情本就不好,也没心思说话,若不是怕污了云浅那丫头的名声,他候府的人能踏进云府来吗? 如今又见候夫人这般瞧着云浅娘,却又对自己说话,心上的那一丝不满更加的旺,候爷近几年虽说不得恩宠,破败了些,可人的品行怎就跟着一道落寞了?就像云丫头自己说过的,厌恶一个人,看哪哪都不舒服。 云浅的眼神到底被什么给蒙住了?怎就偏偏看上候府卫疆? 他候府哪怕有丁点值得她欣赏的地方,她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痛心。 「四媳妇儿,你陪着候夫人,我这会儿头有些晕。」浅丫头啊,你可是要折了我老命!云老夫人揉着太阳穴,心肝都痛的麻木,实在撑不下去了,准备将候夫人交给云浅她娘去招待。 云老夫人话刚落,周围的人都紧张的起身。 「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快去叫刘大人过来瞧瞧。」云浅娘锦氏赶紧起身,很是担忧的道。 候夫人一下也懵了,怎么好端端的就头晕了呢?候府的人才刚来府上不久,她这一盏茶都没喝完呢,就这么病了,她得多尴尬。 「老夫人,要不要紧?」候夫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无碍!」 「歇息一下就好。」 「老夫人,浅姑娘来了。」云老夫人刚要进屋,就听丫鬟蝶依来报。 「她来干什么!」 「让她回去!」 云老夫人心里正堵得慌,突听云浅竟然跑到这里来了,想必是知道候夫人也在这里来,顿时气得全身颤抖。 「娘,切莫动气,我这就出去撵了那丫头。」云浅娘急忙扶住老夫人,又回头对候夫人客气的说道:「候夫人见笑了。」 「哪里话,将来都是一家人,我倒是想见见浅姑娘。」候夫人哪里知道老夫人为了这门亲事,正与云浅制气,言语中倒没有多想,说了一句真心话,她是真心想见见那位将他儿子迷的团团转的云浅。 「夫人,浅姑娘说,她是来给老夫人赔罪的。」丫头蝶衣极为难,这番话还好说,可后面那句话,如今候夫人在,她还当真说不出口。 「哼!她哪得罪我了,要她来赔罪?」云老夫人虽嘴巴上硬,可心里到底还是软了一些。 「浅,浅姑娘说……」 蝶依憋了半天,脸都憋红了,还是没将那话憋出来。 「说什么说?」 「怎的今日来了客人,没见过世面,还结巴了不成?」 老夫人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蝶依,多数还是撒的候夫人的气。 蝶依被老夫人一数落,也彻底豁出去了,当着一屋子人的面便说道:「浅姑娘说,她想了想,还请老夫人收回她与候府的亲事。」 「什么?!」 这一句话出自三个人的口,一个是老夫人,一个是云浅娘,一个是候夫人。 老夫人此刻头也不晕了,心跳却加速了不少,转身巡视四周,找了半天,在屋子里找了一个不值钱的东西,瞬间就摔在了候夫人跟前的地板上,吓得一屋人都不敢吭声。 「你问问她,她想上天了不成?」 「丫头片子,定是被你宠坏了。」老夫人指着一脸无辜的四房,骂得口是心非。 云浅娘也顿觉冤枉,要说宠浅丫头,谁不知道她老夫人最宠的,以往她每每出手教训浅丫头,都会被老夫人数落一番,今日这话,当真是拿她当冤大头了。 只是云浅那丫头,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她不是离了卫世子活不下去了吗?两日前还求着老夫人为她做主亲事,这才多久,候府刚上门,她就反悔了? 第7章 惊讶的不只是云府的人,还有候夫人,她站在众人之中,脸色青一阵的白一阵,此刻她就如戏院里唱戏的小丑,周围全都是嘲笑声。 颜面算是丢尽了。 他云府也未免太欺负人,莫说她云浅要退亲,这会儿,她已经想出了候府上百种蹬先退亲的法子,可转念一想,如此怕是发泄不了她今日所受的侮辱,这亲她还偏不退了,人现在是他云府的,可过了门,就是他候府的人,到时候一定得将她今日所受一一的还到那臭丫头身上。 她要让云府知道,今后云浅的好坏全都得仰仗候府,仰仗她候夫人。 这么一想,候夫人将心口的那簇火生生的压力下去。 「老夫人莫急,定是丫头传错了话,浅姑娘与我疆儿之间,谁不知道是相互喜欢,就连京城的百姓也知道我候府要与首府结成亲家,浅姑娘是知书达理之人,哪能说出这番话?」 候夫人话里的意思,谁都能听得出来。 大抵就是你家云浅之前要死要活的非候府不嫁,闹到满城皆知的时候,竟然说要退婚,但凡是个长脑子的怎可能说这种话,她就没想过退婚吃亏的可不是候府,而是他云府。 这婚一退,她还能嫁吗?即便是云府如今得宠不愁嫁,还能嫁到像她候府这样的家世吗? 候夫人自认为将心思藏的深,可她摆出来的那副嘴脸,谁不清楚她心里如何想的。 今日订亲,不单单只是云浅的娘在场,大夫人王氏,二夫人苏氏,三夫人唐氏的人都在,只因前面都是生的儿子,只有四夫人生了一个嫡出的丫头,即便是妯娌之间平日里有点摩擦,可在云浅丫头的身上,大家都是真心疼爱的,见不得她受委屈。 「候夫人说的对,娘先别急,我先去瞧瞧浅丫头。」说话的是大房的王氏,王氏出身大户人家,平时为人处事很是温婉,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终日一副笑脸,似乎就没瞧见她有什么烦心事,刚才听蝶依一说完,脸上常挂的笑容却失了几分。 「瞧什么瞧!」 「她就是想成心气死我,让她回去好好呆着,别出来丢人显眼。」 老夫人听到云浅说要退婚,瞬间的反应是松了一口气,可如今候夫人说出这番话,老夫人想起刚刚才在婚书上按下的手印,顿时觉得心口又开始堵了。 她吼了王夫人,不让去瞧云浅,可又让王夫人让云浅回去好好呆着,貌似是有区别的,可都是一个意思,王夫人自然是心神意领的走了出去。 王夫人退出门外,屋内一片沉默,谁都没说话,四房云浅的娘目光随着大房的背影也只能干着急,屋内候夫人还在,王夫人已经出去了,她总不能也跟着出去。 蝶依将外屋的门一开,冷风夹杂着雪花顿时往屋里猛蹿,大房王夫人被迎面一股风吹来,冷不防地打了一个哆嗦,待她暖了暖手,眼睛从风雪中望去就瞧见了跪在雪地里的云浅,顿时吓的也不知冷了,急步走上去,提着云浅的胳膊就要将她拉起来。 「浅丫头,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风雪这么大,你是不要命了吗?」王夫人拉了两下,根本就拉不动,刚要让蝶衣来搭把手,却见云浅抬头泪眼婆娑的望着她。 「大伯母,云浅错了,云浅真的错了。」云浅突的抱住王夫人的手,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前程往事细细一回味,才发现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就因前世大伯母不喜候府这门亲事,在云浅面前不经意说了一句,要她小心候夫人的话,却被云浅当成是驴肝肺,气呼呼的好长一段时间没与她说话。 而候夫人却在云浅跟前说,大夫人王氏最是个心思重的人,面子上终日一副笑脸,谁知道内里烂成什么样,她当时就那般的任由候夫人践踏大伯母,甚至还觉得有理。 如今再次见到王氏,双眼没了蒙蔽的东西,大伯母眼中对自己的那份疼爱怎能看不出,再忆起前世,能在短短三年的时间,走到最后那番光景,实属自己作的。 「丫头快起来,错了就错了,大伯母在呢,咱们起来说话。」王夫人更着急了,这种天多在外面站一会儿都觉得冷的发抖,何况是跪在这冰雪上面。 「大伯母,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做错的事自己负责,还请大伯母去和祖母说说情,取消了与候府的婚约,云浅自知此事荒唐,只因云浅一时被蒙蔽了双眼,如今想通了,便断不能嫁与候府,云浅自愿跪在这里,直到祖母同意为止。」 云浅揪住大伯母的衣袖,双眼不知是哭红的,还是风雪冻红了的,几根垂落的发丝被滚落的泪水黏在了脸上,整张脸印在王氏的眼里,就只有四个字,楚楚可怜。 这可是心疼死她了。 可如今又亲耳听到云浅说退婚,又不免的惊讶,要想前几日因老夫人不同意,浅丫头还说过此生非卫世子不嫁的话,怎的就两日的时间变化竟如此之大。 第8章 「丫头,你是当真的?」 王氏拗不过她,只好先顺着她。 「千真万确!若能与候府退亲,云浅愿与青灯相伴三年,以此来赎罪。」云浅望着王夫人,眼里的坚决惊的王夫人一时也茫然了。 青灯相伴三年? 到时候云浅都二十了,还能嫁吗? 先前还有些担心退婚后,云浅的婚事该如何是好,如今一听云浅说到这份上,怕是比退婚更严重了。 「丫头,你起来,大伯母这就去替你求老夫人。」 「有劳大伯母了,就让云浅跪着吧,这样云浅心里会好受些。」云浅目光坚定,即便是今日冻死在这里,也比她惨死在侯府要强。 「哎!」 「蝶衣,你就别进来了,给小姐撑着伞。」 王夫人难得的失态,匆忙地回了屋子,一众人都在煎熬的都等着她回来,突见她脚步急乱的进来,老夫人还没来得及问,王夫人便牵着四房云浅的母亲姜夫人,不顾众人的错愕,也不顾姜氏的疑惑,跪在了老夫人面前。 「娘,云丫头跪在雪地里,死活不起来,外面风雪交加,本就寒冷,更何况是地上的雪水,还请娘让云丫头进来说话。」王氏说完,姜氏差点就起来往外冲,幸得王氏急忙的将她按住。 候夫人还在,可不能让她瞧了笑话。 「什么?」 「这天气外面能跪吗?」 「我这就去把她叫进来。」三房唐氏是商人出身,性子也没有官府出身的人家那般弯弯拐拐,说话行事从来都是雷厉风行的,云府就那么一位嫡出的心肝宝贝,长的又水灵灵的,她能不喜欢吗。 「你给我站住!」 「谁让你去了?」 老夫人一声吼,唐氏嘴巴一撅只好退了回来,这些年被吼惯了,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 「跪,就让她跪。」 「她以为订亲是闹着玩的吗?今日不高兴了求着我退了,明日高兴了又哭着求我许了,她当我气得还不够么?」老夫人拳头锤在桌上,心里却是早已乱成了麻,外面有多冷她清楚得很,真不知那丫头到底在干什么。 「娘,您也知道云浅的性子,如不让她进来,怕她是不会起来的。」二房苏夫人也开始发话了。 云浅的娘姜夫人最难受,自己生出来的肯定是心疼的,可偏偏就因为自己是云浅的娘,又不能为其说好话。 屋子里的候夫人彻底坐不住了,云浅难不成当真是个宝贝疙瘩了,要她三位夫人都来求情,还不就是看他候府如今没势力了,个个都瞧不起,也不怕得罪了她。 候府再如何破败,候府的爵位还在,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应该为自己留点面子,可如今倒好了,都替那丫头说话,谁想过她此时的处境。 正要站起来准备愤怒的甩甩衣袖辞别之时,老夫人先站了起来:「我倒要去看看,她想干什么!」 老夫人出了屋,一行人自然都跟在了后面,如刚才一般,外门一打开,一股刺骨的冷风就吹了进来,一时之间风雪冲进屋内,个个都紧了紧衣裳。 云浅听到动静一抬头就看到了跟前愤怒的祖母,不管祖母的脸色有多难看,可她眼里的心疼还是很明显的。 云浅跪得笔直,望着跟前亲切的面孔,就跟做梦一样,原来她除了是世子夫人,还是云府里最受宠的大小姐。 「祖母,孙女不孝。」 云浅说完一头就磕在了雪地里,再起来额头已然是一团绯红。 前世的她是不孝,她的一生都没让祖母安心过,说不定自己死了,还是祖母到候府为自己收的尸,也不知祖母看到自己那副凄惨模样时,有多伤心。 老夫人一阵颤抖,大声的问云浅:「这又是为什么?」 「祖母那日问云浅,可知婚姻为何物,云浅未经世事并不明白其意为何,只知眼前是甜甜蜜蜜,你侬我侬,却不知婚姻是需要时间的磨练,需要用一个人一辈子的时间去消磨。」云浅看着老夫人,脸上的悲伤是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 云浅每每一提起此事,眼前全是那三年她所受的折磨,而曾经那位让她不惜疏远家人,爱的死去活来的男人,却在她死的那一刻,都没有让她瞑目。 「你,你……」 老夫人还从来没见过云浅这幅样子,从前的她只会耍脾气,三句不对掉头走人,虽说脾气不好,可脸上却从未出现过这种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一时急的竟也说不出话来。 「祖母,母亲,云浅不孝,此事过后云浅愿与青灯相伴三年,清心养性。」 云浅的一句话,轻飘飘地从雪地那头穿入了众人的耳朵,只有大房的王夫人惊讶过了,其余皆是不敢置信的瞧着她。 「浅丫头!」 第9章 四房云浅的娘姜氏一脸苍白。 而候府人的脸色与这阴霾的天空无异,深沉愤怒。 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让非候府不嫁的云浅,两日之间,宁愿选择清修也要退婚。 这方正是一团乱,老夫人不知该如何与候府交代,却见雪地里隐隐约约走来了几人。 其中那一抹红色甚是醒目。 走的近了,就瞧见最前头的是云浅的亲哥哥七少爷。 七少爷靴子踩进白雪里,映出了凌乱的脚印,在细一看,竟是满脸怒容,似乎还未平复。 「这亲不能结了!」 「蠢丫头,你还跪着干什么,卫疆那东西不值!」 七少爷云赫一把将云浅攥起,误以为云浅还在痴心的求亲,气不打一处来,七少爷力气本来就大,此时一生气力气更大,生生的将云浅从雪地上拽了起来。 众人还来不及问,就见二房的三少爷和三房的四少爷也来了,而且身后还跟着一脸铁青的卫疆和惊慌的云倾。 云浅一回头,就看到了雪地里同样向她看来的卫疆。 这一眼感概万千,人还是同样的人,可此时的面貌却要年轻许多,许是后来的三年里活的更是窝囊了一些,三年里他非但没能在宫里混个一官半职,反而跟着候府的破败越来越落魄了,这才愁出了沧桑。 如今少了那份沧桑,倒是当初迷得她眼花缭乱的模样,只是再迷人,此时在云浅的眼里,也只是一团渣。 云浅望着他,眼睛如跟前的白雪冰冷又单调,平淡如水,在她的眼底已经找不出任何的爱慕,唯有的一丝波动,就是从卫疆眼里她似乎看到了惊愕的表情。 三年前的今日,他不该是惊愕,该有的是惊慌才对! 「祖母,您可不知,卫世子前脚才与浅丫头订了婚,脚都还未踏出云府,就私自跑去内院,在我云府眼皮子底下勾搭上了云倾,当真是个混账东西。」 云赫一句话,惊起了滔天巨浪。 刚才都以为云浅不懂事瞎闹,没想到局势瞬间来了个大反转,竟然是候府的卫世子出了问题,候夫人哪能经得起这番起伏,当场脸色与茫茫白雪一般:「七少爷万万不可乱说话。」 茫茫雪海之中,一团乱麻,只有云浅与卫世子两个当事人各怀心思。 卫疆看着眼前孤傲冷清的云浅,心头的第一反应是,原来她不只是适合红色,这一身素色衣裳,站在雪地里,让他有种此场大雪就是为她而落的错觉。 卫疆的心口似乎被什么东西猛的击中一般,沉沉的陷了进去,三年后她那副模样实在是难以将她与跟前之人重合。 两日前,当他醒来的时候,疯了一般的大声呼喊救命,前世世子夫人走后,他被父亲卫候爷责罚跪在祠堂里忏悔时,眼前的屋顶突的落下一片砖瓦,他惊恐的抬头来不及开口,就被砖瓦埋进,当时只觉的很痛,连一声呼叫都没来得及便命丧黄泉,随着世子夫人去了。 他以为是真的死了,可当他发现自己不但没死,还回到了三年之前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要让云浅,让云赫,让云府害了他的人都不得好过。 说来也巧,重生的时间刚好是他与云浅订婚的时候。 要实现自己的报复,必须得让云浅再次嫁给他,今日他特特来的很早,甚至婚书上按手印的时间都比前世提前来,为的就是万无一失。 可没想到途中却出了一点意外。 云府的云倾姑娘找到他,传话说云浅想见他,此事倒与前世一样,他虽然后来很讨厌云浅,可当初在雪地里与她互许终身的情景,他一直没忘,当时的她就如冬季里一株怒放的腊梅,他怎么会忘记。 脑海里关于那一抹红衣的印象太深,以至于云倾姑娘穿着红色斗篷出现时,他一时竟没去瞧仔细就抓住了对方的手。 云倾姑娘惊吓的后退,却是脚底一滑跌坐在了积雪之中,那般惊吓之中楚楚可怜的模样,他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将云倾温柔的扶了起来,也就是那么一扶,就刚好被前来的几位少爷撞见了。 云赫那粗人还是与前世一样,由不得他半分解释便动手将他擒住,一路送到了老夫人的跟前。 「卫世子为何会去内院?是嫌我前厅容不下世子?」 听完七少爷的话,还有三少爷与四少爷作证,卫疆去后院与云倾私会的误会,突然就成了板上钉钉的私会,老夫人顿时气的头又开始疼,冷冰冰的话说出来,没给候府留一丝情面,她就知道候府如今是连着品德一起败落了。 「莫是有误会。」 「云夫人……」候夫人急得大冬天的冒冷汗,她怎么也没想到刚才还是候府占优势,转眼间就成了罪人,虽说她知道世子是个多情之人,可如今是在什么地方,该做什么事,她相信以世子的头脑绝对不会犯错的。 第10章 「误会?人都带来了,何来误会?」云夫人猛的打断候夫人的话,转头就骂向云倾。 「浅丫头可是你的姐姐啊,你就忍心吗?你可知道她跪在冰天雪地里求了我半天,对你们的事只字不提,心里得有多苦。」 云倾虽不知云浅求了什么事,但被祖母如此一呵斥,本来胆子就小,顿时吓得跪在地上抓住云浅的裙摆,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姐姐,您是知道的,这都是误会,是姐姐要见世子的,并非妹妹,你快与他们说清楚可好?」 「倾妹妹,我何曾对你说过要见?」 云浅话语冷冰冰的,眼神也如冰雪冷的没有一丝感情,想必世子能去梅园找她,也是云倾对他说了云浅想见世子。 前世云浅爱世子爱得头脑发热,定不会去在乎这些,可现在她就在乎了。 「姐姐?」 云倾脸色煞白。 「世子可还有话说?」 云夫人气得恨不得马上撕了那纸婚书,但毕竟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多少给候府留了情面,这番客气的问话,只求一个好聚好散。 「老夫人放心,我会负责的。」 卫疆这才从云浅的身上收回目光,面对众人极为平静的说道,仿佛如今弄的大家一团乱的事情,在他眼里并不是一件难事。 事情已然这样了,他负责就是。 「如何负责?」 众人皆是愣住,老夫人很是好奇的问了一句。 「晚辈对云浅姑娘是真心诚意的,云浅也是晚辈心中未来的世子夫人,此位置任何人都不可能动摇,只是适才晚辈无意中冒犯了云倾姑娘,不想竟毁了云倾姑娘的名声,晚辈自然会负责,所以恳请老夫人成全,到时两位云姑娘到了候府依然是姐妹。」他不明白这些人紧张什么,出了事情解决便是,云倾的名声毁了,他两个一起娶了便是,这有何难? 卫疆的话说完,周遭只剩下呼啸的风雪声,云浅嘴角有一抹淡的几乎看不出的冷笑,三年后他的那副模样,并非是他变了,而是他原本就是这般无耻。 沉寂了片刻,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离卫疆最近的四少爷,四少爷为三夫人唐氏所出,性子多少遗传了母亲,平日最是爱憎分明,听到卫疆说出这么一句混账的话,一时没忍住当场就给了卫疆一巴掌。 「你莫是真将自己当个人看了?」 四少爷这一巴掌异常清脆,众人终于醒过了神。 候夫人脚一跺,狠狠地指着四少爷云鹏:「好生说话不行吗?怎就动手了?」 「这算是轻的了!」 「没将他那脸皮撕下来就算是轻的了。」 云赫气得跳脚,要是自己离卫疆近,那巴掌一定会让他满地找牙。 想的倒挺美的。 还要两个都娶了。 他当我云府是什么人? 「云赫,住手!」老夫人终究是冷静了下来,捂着心脏将准备上前狠揍卫疆的云赫吼了回来,他候府不要脸,云府可不能丢了风度。 「候夫人,世子爷,恕不远送。」 云夫人是真心见不得候府二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晃动了,要是再多瞧一会儿,怕自己忍不住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失了云府的风度。 「粗鲁,简直就是粗人。」卫疆一甩袖子,红着半边脸不顾身后的候夫人,径自向云府的门口走去。 他就知道云府上下没一个有教养的人。 前世被云赫暴打了一顿,刚醒过来,却又遭了云鹏一巴掌,真不知道皇上怎么会看上这些粗野蛮人。 都等着,等他翻身的那一天,他受过的屈辱都会一一的讨回来。 而如今,这婚说什么都不能退! ☆☆☆ 夜深了,云浅坐在炭火旁双手撑着下巴,盯着冒出的火苗,全身被烤的暖暖的,却没有一丝睡意。 卫疆到底有没有重生? 如没重生,他的眼神为何不对? 如重生了,为何又不同意退婚? 「小姐,莫要伤心了,老夫人一向宠着小姐,怎会让云倾得了便宜,再说即便是云倾随着小姐嫁过去,也只是一个妾,到时还不是任由小姐摆布,云倾那能得半点好。」静月走到云浅的跟前,轻轻的替云浅锤着肩膀。 云浅回头瞧了一眼静月,这才想起今日候夫人与世子走后,老夫人将她与云倾叫到屋子里,一番训斥之后,问了云倾一句:「你如何想的?」 「全凭祖母做主。」 云倾说出这话的时候,云浅也跟着惊讶了,前世的云倾不是偷听了墙根,非要嫁给左府吗?怎的今日反了常。 之后老夫人更是生气了,一张脸黑到底,只有面对云浅的时候才有缓和,缓和下来便是揪心的心痛。 第11章 「没嫁就受气,嫁了还得了。」 「这亲不能结了。」 「你也别想。」老夫人这话就对云倾说的。 云倾一张脸红到了脖子,怎么都不明白老夫人为什么这样对她,而她更不明白的是,云浅爱的那么深,怎能说不爱就不爱了? 是因为自己? 怎么可能! 所有人之中最清楚今日之事的,就数她们两。 事情误会之后,起初自己也很慌张,云浅当场不认之后她更是绝望,谁知世子爷却说要娶她,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嫁去候府,那种地方是她这个庶出姑娘不能奢求的,可世子爷却许诺了要娶她,虽说姨娘非要她嫁给左府,她也有过一心想嫁左府的心思,可左府现在哪能给候府相比,而姨娘所谓的左府日后必能飞黄腾达,那也是个未知数,不确定的左府与一品候府相比,她当然是选候府。 所以她才说了,任凭祖母做主。 只是她还来不及高兴,便被老夫人一瓢冷水浇了个透。 云倾当时的脸色是不好看。 云浅揉了揉眉心,不过这些都不关她的事,她关心的是卫疆为何死都不同意退婚。 难道真要撕破脸皮才行吗? 「小姐还是早些歇息吧!」书画又重新生了一盆炭火放在账床附近,「今日小姐在冰雪里跪了那么久,这会儿虽说无碍,可奴婢担心风寒进了骨子里,床上的被褥奴婢已经暖过了,小姐睡上去定会暖和。」 「小姐这不是睡不着吗?」静月斜瞥了一眼书画,回过头对着云浅笑笑地说着:「小姐要是睡不着,奴婢陪着你便是。」 「困了,你退下吧。」 云浅起身,不顾静月错愕的脸,走到了书画跟前,当初真不知自己是如何识人的,谁才是真正对自己好,只需用心体会就明了,只是前世她不是用心,而是用了两条命才体会出了结果。 云浅呆在屋子里又休息了两日,外面的大雪终于停了,温和的阳光照进来,全身也跟着暖暖地。 雪是停了,可在大雪里发生的事情却没有结束,两日了,尽管云府的态度已经非常坚决,媒人也跑了几趟,可候府就是不同意退亲。 两个都娶了, 卫世子坚持这个说法。 这两日祖母还有各位伯母轮番的来院子里安慰云浅,就怕她想不开,伤心伤身,可云浅这两日吃好喝好休息得好,除了情绪有些低沉之外,倒没觉得有何想不开的地方。 「小姐,这是前些日子刘娘子送来的丝绣,瞧这手工不愧是京城里有名的苏绣,不过价钱也贵。」那日云倾来叫云浅前去见世子,静月不在身边,就是去取云浅的新衣。 云浅拿过衣裳,瞧了瞧,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是不错,今日难得放晴,我想去刘娘子的铺子里走走。」云浅前世不关心那刺绣铺子,可后来她关心了,秦氏一进门候府上下全是用的这铺子里的东西,候夫人看着不花半文钱就得来的好东西,笑的眼睛都眯成了逢。 那时候她很羡慕秦氏,云府虽很富裕,但奈何祖母与候夫人一向不对付,自然没让候府占了好处,候府虽没有明说,可自己却很想如秦氏那样,拿出东西去讨好候夫人和卫世子。 现在清醒了,再一想,讨好了又如何,不但不会感激你,等到物资短缺的那一天还会埋冤你,偌大一个候府实则就是一个无底洞。 云浅晃了晃头不再想了,幸得那番糟心的日子算是过完了。 「小姐,奴婢这就去禀了老夫人。」书画说完就要出门,云浅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叫住了书画:「你过来。」 书画止步正诧异,云浅将头转向静月:「把库房的钥匙给书画吧。」 书画一阵惊慌,静月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瞧着云浅好一会儿,才知道云浅这句话不像是在开玩笑,顿时脸色卡白。 「小姐,是静月做错什么了吗?」静月声音有些咽哽,似乎是要哭了。 「你没做错什么,我就是想你以后多陪陪我说话,其他的事情就不去管了。」云浅的神色谈谈的,看似在笑,可仔细一瞧又瞧不出笑容。 静月立在那里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不明白好端端的云浅怎就这么对她,说什么陪她说话,她现在不就是整天都在与她说话吗?这同库房的钥匙有何关系。 「嗯?」 云浅伸出手好一会儿,也没见静月交出钥匙,倒也心平气和的等着她。 静月自知不交是不行的,这才从腰上取下那串钥匙,不甘不愿的放在了云浅的手心。 「拿着!以后我库房里的东西,还有日常开支,就劳烦书画了。」云浅起身将钥匙塞进书画的手里,此时再一笑,眼里满满地都是笑意。 第12章 「小姐放心,奴婢定会管好。」书画早就感觉到了自家小姐这几日的反常,不消多问,无论是什么原因,小姐说什么,她做什么便是。 她很乐意替小姐分担。 书画从老夫人那里回来,心情很是舒畅,适才书画将云浅想去铺子里走走的想法说给了老夫人,老夫人听了倒是很爽快的说道:「出去走走也好,见到好的,喜欢的,都买。」 书画回来时手里就多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 云府虽然注重礼仪,可也并非是老思想一尘不变,云浅上面都是哥哥,从小就沾了一些男孩子的气势,这次出门倒也不是第一次。 云浅披了那件桃红色的丝绣外衣,站在暖暖的太阳底下,整个人瞬间多了几分少女灵动的气息。 「小姐,你这幅模样都把奴婢看花眼了。」书画一向不擅长言辞,今日静月情绪又不高,在几番纠结之下,书画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 云浅笑了笑,又把书画笑得呆住了。 「走吧!」 云浅没好气的叫了一声呆楞的书画。 「好好。」 书画反应过来,赶紧扶着云浅的手,小姐出发前让静月守在屋里,随从丫头只带了她一人出来,她可万万不能马虎。 马车从云府出发,穿过几条巷子逐渐就听到了吵闹的声音,没过一会儿,马车停稳,书画牵着云浅的手小心翼翼的扶下了马车。 云浅站稳脚跟,刚准备往铺子里走去,一抬头就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背影,顿觉心脏猛跳了几下。 卫疆! 云浅又望了望眼前的牌匾,她不相信这是巧合。 「书画,你替我去问问,刚才世子是否从这里出去的?」云浅稳住了心神,悄悄的在书画耳边说了一句。 「好。」 书画没有直接去铺子里问,而是问了对面街边卖包子的人。 云浅的目光随着书画向对面的街口望去,不经意的一扫,就与对面茶楼上的一双眼睛对上了。 不难想,对方此时正在看她。 云浅急忙收回目光,脑海里瞬间留下了刚才看到的那道月白色身影,那双眼睛虽离的远,可却仿佛刺进了她的骨髓里,瞧见了她的阴谋诡计,让她瞬间有些心虚。 「小姐,世子爷确实来过。」 书画回来的及时,云浅说完顿时将那双眼睛抛于脑后,沉思了一瞬,一头扎进了铺子里。 卫疆与秦氏相识的时间是在三年后,而他此时来秦府的绣房铺子里,只能说明一个事实,就是他也重生了。 这几日心中的那份不确定一下终于明了了。 看来上天不只给了她重生的生命,还给了她重新选择命运的机会,卫疆重生了,而且还勾搭上了秦氏。 她曾以为即便是他重生了,至少也得等过了这阵才会来此地,看来还是将他想的太复杂了,他对女人自来都很直接,很重情。 云浅刚踏进铺子,对面茶楼的男子轻轻地开口:「她是谁?」 他问完,从他身后便伸出了一颗脑袋,虽然这会儿伸出脑袋也瞧见不了什么,可依然是回答如流:「首辅家的嫡孙女云浅姑娘。」 男子回头看了太监一眼,太监笑了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名声太大了,自然认识,前些日子候府世子去云府订亲,一下就订了两,除了这位云浅姑娘还有一位庶出的小姑娘,这事首辅自然不乐意了,当场要求退婚,闹得沸沸扬扬,当时刺绣房的刘娘子刚好给云府送刺绣,算是见证了那场热闹,这便一出门京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男子一双明亮的黑眸看不出什么情绪,似乎并不在意太监所说的话,重新坐下慢慢地品着茶。 「这候府的脸皮也真够厚的,眼下与云府两位姑娘的亲事还没扯清,又来招惹秦府,这不云府的姑娘都跟上来了,奴才看今日必定会有一出好戏。」太监话匣子一打开,就想把整个事都来龙去脉说完。 男子喝着茶没有理他,但也出声没有制止,神色依然平静如水。 云浅进了铺子快两个时辰了才出来,出来时已是午时,想着这时回去怕是赶不及午饭,准备在外面找个酒楼随便垫垫肚子算了。 云浅四处望了望,就只有对面的那家酒楼档次要高一些,进出的人也少,毕竟此时不适合抛头露面,此处正合心意。 心下决定了,便下意识的看向那扇窗户,此时是闭着的,云浅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失笑了,哪有人喝个茶会喝那么久的。 书画走在前面与伙计商讨了一番,回头便领着云浅上了二楼的一个包间,走过去时,云浅特意留意了一番,见旁边几个房间都是空的,心下又放松了几分。 云浅坐下来,喝了几口茶,心情平静了不少。 第13章 「小姐……」 书画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云浅见了书画的神情,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刚才见秦氏时,书画一直在身边,她对秦氏说的话,书画也听见了。 「有何要问的?」 云浅温和的说道。 书画点了点头:「小姐好像与从前不一样了。」 「只不过是想明白了而已。」云浅转了一下手中的茶杯,心情明朗。 「小姐能想明白就好,小姐刚才与秦姑娘说的那些话,奴婢才知道小姐是真心实意的想退亲,其实,奴婢很早就想与小姐说,卫世子根本就配不上小姐。」 书画顿了顿又道:「可如今世子死活不同意退亲,算是在死皮赖脸的烂磨了。」 「真不明白卫世子在想什么,这边与小姐的事情还没完,竟又去找了秦姑娘。」 书画想起小姐找到秦姑娘表明来意时,秦姑娘当时那张惊愕的脸,着实受了不小的惊吓,不过自己也很惊讶,小姐怎么认识秦姑娘的先不说,她一字一句中,听得出已对卫世子没有丝毫的感情。 「是个女的,他都能看上。」 云浅轻飘飘的一句话,逗得书画差点呛了喉咙。 「秦姑娘真的能行吗?」书画有些担心。 「她的野心最大,一心想做世子夫人,给了她这个机会,能不能得到全凭她自己的本事。」云浅说完身侧的门被小二打开,小二端着几样小菜,迎着一张笑脸刚进来,云浅的脸色就变了。 因为她看到了在小二的身后,也就是隔壁的屋子里此时出现了两人,一人站着,一人坐的。 坐着的那位,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正是刚才在楼下瞧见的人。 距离近了,那张面若冠玉的皮相上,一双眼睛越是敏锐,黑漆漆的眼眸只需那么一瞧就能让云浅心下一悸,明明是理亏偷听了她们的谈话,却显出来一副理所当然,处事不惊的模样。 云浅难得生气。 没想到喝杯茶真能喝这么久。 刚才进来时分明没有瞧见里面没人,还以为走了。 「公子这般听人墙根,可不是君子所为。」云浅也没心情吃饭了,快步离开房间,经过男子的身旁时,实在没有忍住,丢了那么一句话。 男子回头看她,似乎很诧异,神情活脱脱的一脸无辜。 云浅一愣,垂目快速离开,待走了一段才想明白,好像是自己失礼了。 别人只是正常的吃饭喝茶,并无过分之处,就算是自己的话传进了别人的耳朵,那也是自己的过错,不应存在偷听一说。 如此一想,云浅顿时窘迫的无地自容,暗地祈祷,以后可千万不能再遇见对方。 「传说中云浅姑娘不是对卫世子喜欢到神魂颠倒吗?怎的今日听了不像?」云浅走后,太监小六看了眼自家主子,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一成不变,浑然不觉自己哪做的不对。 刚才送走主子的亲侄子,回来一坐下就听到了隔壁云浅姑娘的声音,按常理应该出声以示提醒,但最近关于云浅姑娘的话题实在是热火朝天,这便一时没注重礼仪,侧着耳朵偷听了一回。 但是,自己是个没风度的,没涵养的也就罢了,主子也表现出了一幅轻手轻脚,势要听个究竟的态度,这才被人抓了包。 云姑娘明着一句数落,作为下人脸上都觉得臊得慌,主子倒好,一脸的无辜装的也忒纯情了。 「所以啊,传说还是传说,不可信!」小六感概了一番,本想从主子脸上瞧出什么情绪来,一回头看见的还是一张温温的脸,根本没有搭腔的势头,也没了兴致多说。 自己本来不是话多之人,可与惜字如金的主子一比,简直就是话痨。 ☆☆☆ 恍恍惚惚中又过了几日,天气越发的冷,眼看着云浅与候府的婚事闹得沸沸扬扬,候府那边依然不松口,气得老夫人直骂太不要脸。 云浅不急不躁,但是性子比之前沉寂了许多,老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府里虽说已经打了招呼,关于候府的消息不能进了云浅的耳朵,可难免不会有风吹到她跟前。 老夫人想了很久,打算让云浅到云府在太行山的庄子里暂住一段时间。 候府这般不要脸,这门亲事硬退起来,必然会撕破脸皮,弄的腥风血雨,云浅已经受了打击,正是难受之际,可不能再让她经受更多,雪上加霜。 「丫头可愿意?」老夫人捏着云浅的手和蔼的问道,以前吧,她总是说云浅的性子太傲得改,如今突然一沉寂下来,自己又觉得心痛了。 「愿意,祖母都是为了云浅好。」云浅笑了笑,自己当初说要去常伴青灯,不止是口头说说,当时是真有那个打算,只是后来发生的事,出乎了她的意料,她让云倾替自己去见世子,多半也没有想到世子真的会对云倾做什么,但世子果然事事与众不同,从不在乎地点,不在乎场合,只要是女人,长的有几分姿色的女人,他都会义无反顾的索要。 第14章 「出去住一段日子也好,散散心,透透气,这些日子浅丫头受苦了。」老夫人摸了一下云浅的头,如今的局势还不算最差,幸好成亲之前揭开了候府的嘴脸,要不然真嫁过去了,这丫头得吃多少苦啊。 「云浅不苦,让祖母操心了。」 「能不操心吗,你还没生下来,祖母就操心了,还缺这一回吗?」 那倒是,云浅笑着,自己还没出生的时候,祖母可去了寺庙求过菩萨,求他赐一女胎。 「等下我再多派几个丫头过去,今日将东西收拾好,明日让你七哥送你去。」 老夫人说完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还有云浅的娘都过来了,可能是知道了老夫人的决定,忙着赶过来问问情况。 「太行山的庄子离皇家道观近,平日里也能沾些香火,为你多添些福气,过段日子等一切过去了再将你接回来。」 几位夫人进来的时候,刚好听到老夫人说这句话,看来这就算是做好决定了。 云浅留下来与几位夫人长长短短的唠了一阵,三房唐氏悠地来一句:「我看浅丫头根本就没伤心嘛,这俏模样,哪像是受打击的了?」 她一说完,老夫人手里的鸡毛掸子就朝她飞了过去:「成天管不住你这张嘴,还嫌不够乱是吧?」 唐氏背一下挺的直直的,一双眼睛乱翻,想着老夫人这又是上哪弄的鸡毛掸子,这下也不用她去找屋里不值钱的玩意儿扔了,这东西成本低,效果又好,估计得用上一阵。 其余几位夫人都知道三夫人是什么性子,原本都是愁容满面,顿时逗得忍不住偷笑。 「几个没良心的,就知道笑话我。」三夫人一抱怨完,众人更是笑的凶了,气氛也总算是活跃了一些。 一直到午后,云浅在老夫人的屋里用过饭才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一回去,书画带着老夫人派去的几个丫头已经在为她收拾打点。 云浅看着跟前堆成如山的箱子,有种在搬家的错觉。 「怎么这么多?」 云浅指着几口大箱子问了一句。 「老夫人说,这些都带上,庄子里虽不缺这些,可时间久了难免会受潮,这次带上的都是上好的新料,保准小姐能过个暖冬。」 「那这些又是什么?」 云浅想着明日出发,身后估计得跟上十辆马车。 「啊,这是刚杀的羊肉。」 「马厨子这次随着小姐一同去。老夫人说即便去了庄子也不能让小姐淡了口味。」 「……」 当真是搬家呢。 夜色降下,云浅望着大大小小的箱子,松了一口气,想着总算是收拾完了,刚在炭火堆前坐下,大夫人家的丫头就来了。 「小姐,这些是大夫人送来的。」 云浅看着跟前突然多出的两个箱子,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她有种预感明日十辆马车都不够。 果然,间隔不到一刻钟,二夫人家的丫头也过来了。 又是两大箱子。 接着就是三夫人。 三夫人更是夸张,三夫人跟前的丫头晴儿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五个大大小小的箱子,都是下人们抬进来的。 晴儿对云浅笑盈盈地说道:「夫人说,出门在外,没钱不行,不能苦了小姐,这些都是给小姐拿去随便花的。」 晴儿说完当着云浅的面将两个小匣子猛的打开,云浅下意识的捂住双眼,差点就闪瞎了,满满两箱全是白花花的银票和金银锞子。 「还有这些。」晴儿又打开了另外的一个小箱,果然是些珍珠宝石。「夫人说,到了庄子就没有府上的这些条条框框,没人看得见小姐,小姐喜欢什么,想佩戴什么,都随你喜欢。」 这倒是符合三夫人的作风。 「剩下的两箱都是苏杭新出的料子,夫人说小姐最近穿的衣裳太素,这些都是给你拿去庄子里随便穿的。」 云浅:「……」 前世除了自己出嫁那会儿,从末见过这些,如今只不过是去庄子住上一段时间而已,就能收到这么多东西,前世怎么从来就没意识到,原来自己是身在了福堆里。 三伯母是商人出身,金银珠宝自然不缺,记得前世三伯母在她刚嫁过去的那会儿,隔三差五的往她手里送些银子,被卫疆知道了过后,怒骂了她一通,说什么难道候府养不起你不成,这些阿堵物有何稀罕的。 之后的两年里,卫疆倒是愿意要那阿堵物了,可三伯母再也没来送过,到最后候府是越过越穷,直到纳了秦氏之后才缓和了一些。 「小姐,这些都带上吗?」书画也是惊的发楞。 「带,都带上。」 怎么不带?这辈子她想开了,人活一世不容易,得好好珍惜当下。 第15章 有银子不花,这等脑子出问题的事情,前世她干尽了,轮不到这世。 「好,好。」 「小姐,夫人来了。」 静月站在门前,一颗心被跟前的黄金珠宝晃得砰砰直跳,一时忘记了云浅最近对自己的冷漠,甘愿站在门口通风报信。 这么多东西,小姐哪能花的完,说不定哪天高兴了随便拿个东西一赏,就够她吃上一年半载的。 云浅听到静月的通报,抬头就见自己的母亲走了进来。 四夫人来时不像其他几位夫人那般抬着箱子,身后空空的,只有手上拿了一件斗篷。 白色狐狸毛的斗篷,甚是漂亮,一看就非凡品。 「这么多东西,不缺娘的那一份了,这件斗篷是娘亲手缝的,那件红色的就别用了。」姜夫人看着自己的女人,心痛得紧。 那天她看见云倾披的斗篷就是云浅的。 虽不知什么原因,她碰过的东西,就不想女儿再用。 云浅眼圈一红,娘果然是看进了她心里。 前世那件斗篷给了小姑子,在她心里早就不稀罕了,如今母亲亲手缝的这件她甚是喜欢。 「在外头不必在家,庄子里虽什么都不缺,但人丁稀薄,难免冷清了些,浅浅儿就当是清心养性吧,旁的事有祖母和娘来想,你就别想了。」姜夫人拉着云浅的手说了一会儿话,见天色晚了,便吩咐云浅早些歇息,自己也回了院子。 云浅哪能睡的着。 姜夫人走后,地上的箱子还没收拾,直到黎明破晓,几位少爷前来,云浅才刚打了一个盹儿。 「丫头这是要出嫁了?」 四少爷一进屋子,云浅就听到了他洪亮的声音。 云浅忍不住笑了笑,四哥的性子果然还是随了三伯母。 「会不会说话?」 「什么出嫁!」 「卫疆那狗东西也配?」说话的是七少爷,平时受了父亲云将军的影响,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霸气。 「你们就别吵了,浅儿妹妹莫怕还在睡觉呢。」三个人中就数三少爷最斯文,与前两人不一样,全身上下一派文人作风,相貌又清秀,满满地书生气息。 「三哥也不早说。」 七少爷退了两步,生怕吵了屋内人。 「哥哥们这么早?」 云浅也不打算装了,走了出去,一眼便看到三位哥哥立在跟前,个个相貌出众,精神抖擞,一脸的潮气蓬勃,再一想候府,云浅忍不住又骂了自己一次,当真是瞎了眼。 候府能败破,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与云府相反,整个府上一股死气沉沉,人一进去仿佛就透不过气来。 「妹妹醒了。」 七少爷走过去本想像小时候那样,宠爱的去摸摸云浅的头,可突然想到妹妹都到了议亲年纪了,不可使,这便伸出去的手只能挠挠自己的头。 「太早了,浅儿妹妹再去睡一会儿,等这些装上了马车,哥哥再来叫你。」三哥温柔的声音犹如清泉。 「哥哥们再这么疼浅儿,浅儿都舍不得走了。」云浅抿着唇,笑嘻嘻地看着他们,心里就跟三四月的天,春暖花开。 要是可以,她宁愿终身不嫁,在云府做一位老姑娘。 「舍不得走最好。」 「免得像以前,仿佛天底下就剩卫疆那么一个男人。」 「啪!」四少爷话音刚落,当场就被云赫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闭嘴!」 三位少爷在云浅跟前吵闹了一阵,便开始干正事,就如云浅所料,东西装好后足足有十二车。 这真是前所未有的浩荡了,试想谁去个庄子会拉这么多东西? 就只有他云府有这个阵势,原本说的只让七少爷送云浅,可到了跟前留在府上的三位少爷一同跟了去,云府从首辅,老夫人那一辈起,就没有一个是相貌平凡的,后来娶的儿媳妇也是一个赛一个,各有千秋,生出的孙子自然俊俏。 这便,云浅坐在马车内,一路上都能听到叫声。 「估计明日上门说亲的媒人要排成队了。」云浅拉开帘子,马车正经过闹市,几乎每隔一段距离都能看见几个袖口半遮脸,双目含羞的姑娘。 「那是自然的,几位少爷本就生的俊。」书画红着脸说道,满脸的骄傲一时也没有藏住:「要是大少爷,二少爷,五少爷,六少爷都回来的话,估计今日小姐就去不了庄子,路早就被堵上了。」 书画说的一点都不夸张。 云浅思索了一番,大哥去年下场,取二甲第七名,赐进士出身,入翰林院检讨,今年,破格擢为从五品侍读学士,因文才出众,又是首辅嫡长孙,赐了南书房行走,可出入禁宫。 第16章 二少爷自小喜好作画,山水人物都不在话下,此时正在云游四海,是几位少爷中见识最广的一位。 五少爷遗传了三伯母娘家的头脑,整日拿着一张算盘敲敲打打,近两年来,竟然也自己开了几家商铺。 六少爷,也就是自己的同母哥哥,半年前与父亲一同去了沙场,前日来报打了几场胜战,正是威风得意之时。 这番一想,云府当真没有一个脓包。 而自己就是被七位哥哥捧在手心里的宝。 云浅一时自己都佩服自己,太会投胎。前世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如此好的家世,居然能将自己逼到了那番绝境。 「那位想必就是云府的云浅姑娘吧?」云浅听到外面的人说起了自己,赶紧将帘子放了下来,坐的中规中矩,耳朵却贴着马车,想听听旁人是如何议论她的。 「是啊!」 「拽的很。」 云浅一愣,她何时拽了。 「你不知道,上次她去了绣房,绣房里所有的新货她包了近八成,还有那胭脂房,金银铺子,她拿的货都占了大头……」 云浅:…… 「人家云府有钱呗。」 马车往前走,云浅只听到了最后一句。 嗯,如今云府正是当红,自然有钱,而自己这么「拽」,好好活着便是。 云浅将身子斜靠在马车上,随着路上的颠婆,眼皮子越来越重,有些昏昏欲睡,不多时彻底的入了梦乡。 书画见云浅闭上了眼睛,又在她身上搭了一条毛毯,昨夜小姐几乎一夜没合眼,这会儿睡一下也好,书画一直坐在外侧静静地守着云浅,瞧着云浅娇柔的睡颜,只见弯弯的眼缝中,垂下的长睫毛在马车内透进的光线下,留下了长长的影子,印在她白皙光滑的皮肤上,犹如画中人物一般。 小姐最近好像又美了几分。 书画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小姐这般好颜色,卫疆怎能相配,天下男子谁又能相配。 马车一路行驶,拖着长长地队伍,一个时辰之后总算是过完了闹市,这一趟不免又为京城百姓留下了饭前茶后的话题。 说到云浅,自然离不开近几日闹翻天的候府。 一时之间,候府硬要同娶云府二女,死不退亲,逼得云府大小姐离家出走的言语漫天而飞。 云浅的马车经过时,卫疆刚好身在闹市的一间茶楼里,此时约了一群文人雅士正切磋棋艺文采,聊着朝堂之事,突听得外面吵闹无比,又闻店小二与旁桌人说了一句,云府的云浅姑娘要去太行山庄子的话,一时没控制好情绪,突的起身,差点撞翻了好友的一盘棋局。 「卫兄这是心疼了?」 同行的几位公子,自然知道他那番反应为何,无论云府如何闹腾,亲事一日未退,云浅就是他候府未过门的小媳妇,此时一听未来的娘子要离家去太行山,肯定得激动了。 「无妨!」 卫疆捏了捏拳头,眉目皱成了一团,却又硬生生的将心中的火气压了下来。 还是那副德行,与前世没一点变化。不就是因为他想要纳云倾,就这般的与他瞎闹耍脾气,先是怂恿着云夫人退婚,如今又要去庄子,不就是想要自己难看,脸上无光吗? 也不想想,他脸上无光了,她难道能落了什么好处不成,谁能拧得过命运,前世都嫁给他了,重回一回,还能不嫁? 这会儿脾气硬,等嫁给了他,早晚得将她脾气磨一磨。 卫疆再坐下,脸上的颜色也没有刚才明朗了,几位公子一看,也觉得没了兴致,不过多时便都散了。 卫疆见众人走后,才踏出茶馆寻着热闹的人群追了上去,远远地也只能看到队伍中最后的一辆马车尾巴。 你行! 卫疆咬了咬牙,身边没了旁人,终究是没再忍了,铁青着一张脸,头部青筋暴露,看上去甚是狰狞。 卫疆暗自下定决心,这一世他一定会让候府翻身,将云府踩在脚下,有了前世三年的记忆,他对朝中所发生的事了如指掌,谁能赢过他? 云浅一路睡的香甜,压根就不知道她这一番行动又惹到了卫疆。 等她醒来时,就见书画说道:「小姐,到了。」 云浅起身,睡的久了,全身都是软绵绵的,眼睛还瞧不大清楚。 「小姐,慢点。」 书画扶着她,稳住她的身子,待云浅下了马车,才发现身在一片峡谷之中,周遭一片宁静,只闻得清脆的鸟叫声。 山路崎岖延绵,马车走到这里再也上不去了,云浅向山上望去,石阶隐入云雾里,跟随的伙计穿梭其中,已将马车上的行李搬了个七七八八。 「妹妹睡好了?」 七少爷从烟雾缭绕中顺着台阶下来,一眼就看到云浅站在底下,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忍不住打趣的问了一句。 第17章 「哥哥辛苦了。」 云浅面上微红,没想到自己一睡就睡了这么久。 「哥哥才不苦,往后妹妹要在山上住一段日子,一定会枯燥无味。」七少爷走下来,站在云浅跟前,足足高了一个头。 「云浅才不信,七位哥哥,排着轮子上山,也够我忙的了,哪有时间枯燥。」云浅在自己院子里的时候,从来就不懂得枯燥是何感觉,后来到了候府才真正体会到了日子的枯燥无味,和度日如年的辛酸苦辣。 「哟,长本事了,知道哥哥们会去看你了。」 「就应该这样,其实就算妹妹你性情嚣张,横行霸道,也是完全有这个条件的。」七少爷平时少不得教这些给云浅,前世云浅那副高傲的性子,说起来他也是有几分功劳的。 「被祖母听到,又要数落你了。」云浅想起祖母经常骂七哥的一句话,成日里没个正经的,皮又痒了吗?那副画面太生动,云浅没忍住当面就笑了出来。 「行了,不说了,山中虽没下雪,雾大路也滑,浅儿妹妹小心些。」云赫见妹妹笑话自己,讨了个没趣,自行中断话题。 「不过有件事提前和妹妹说一声,太行山上的庄子地势虽好,可不仅仅只有我们觉得好,别人也觉得好,所以离庄子一墙之隔的地方,就是皇家道观。现在里面住着一尊大人物,妹妹没事的话就尽量避开。」 云浅只顾听着,没有细想,她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能去招惹谁? ☆☆☆ 山下源源不断的有人背着大大小小的箱子上来,皇家道观的一处阁楼上,那日在闹市酒楼里的男子和他身旁的太监,似是被打破了宁静,时不时的往山下瞧上几眼。 「这是……」 「那庄子是云府的,山高路远的,云府里又是哪一位家主想不开,将家搬到大山里来了?」小六还是没管住嘴,忍不住嘀咕着。 这句还是嘀咕,接下来的话,声音就大了些:「咦——那不是云家三位少爷……和云浅姑娘吗?」 「她跑这里来做甚?」 「小光!」 「你去打听一下什么情况?」 小六顾不得跟前主子的心思,冲着身后的屋子吼了一声,话音刚落,从里面急急的走出了一人。 「小的刚才打听了,说是云府的大小姐要在庄子里暂住一段日子,等京城候府那边的事平息了再回去。」小光回答如流,那副模样确实像打听过的。 「那候府还不同意退亲?」 小六啧的一声,眼里满满地都是嫌弃。 「卫世子依然坚持两个一起娶。」 小光说完似乎没忍住,一手捂住嘴巴,遮住了脸。 可不就是笑话吗? 这种事就他卫疆能做得出来。 小光说完,小六看了一眼跟前的主子,深眸上的两道眉毛明显的挑高了。 果然,连主子这种清心寡欲的人都觉得此事有些过分了。 「今后总算是隔壁有人了。」小六感叹了一声,回头就见主子一双黑眸睨着他,顿时不敢再开口。 「王爷,外面风大,进屋吧。」小六无趣地站了一会儿,正觉得气氛冷的慌,偏偏又有一股凉风吹来,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山下那阵势,怕还要再搬一会儿,云府近几年果然是红翻天,龙恩浩荡啊。 从云府带进庄子里的东西,一直到夜晚才总算整理好。 照云夫人的要求,跟去的二十几个小厮留了五个下来,再加上庄子里原本的人手,共有十个小厮,五个丫头,还有三两个跑厨房的。 云浅进庄子前,庄里的人已经在屋内燃了炭火,都说山里凉,云浅被屋里的炭火烘的暖暖地,倒没觉得。 云浅本想着今夜早些歇息,突听的跑腿丫头秋燕说,今日刚宰好的羊肉有好几只,一时半会儿怕是吃不完,马厨子就准备埋进雪堆里,过段时间还能吃,特意来问问云浅可不可行。 山里前段时间也下过大雪,连着晴了几日,山下的积雪化了,但山上的还留有棉花团似的残雪。 云浅午后吃的不是很多,本就有些觉得肚子空空的,一听秋燕提到羊肉,当下也有些馋了。 「你去给马厨子说,今夜将羊肉都炖了,要是人手不够就让后院的几个小厮过去打打下手。」云浅对秋燕说完,见她似是不明,又对书画说道:「你去通知下面的人,今夜在梅亭子里吃炖羊肉,人人都有份。」 秋燕这时才明白过来,眼里似生了光一般,脸蛋儿透着兴奋。 这种天气最合适炖羊肉,秋燕受了老夫人的差使,提前来了庄子,已守了有几日,这几日都是吃的老肉,吃久了犹如嚼蜡,实在是无味,今日小姐心情好,算是有口福了。 第18章 「小姐,我这就去给马厨子说。」秋燕转身出去,又回头冲云浅笑了笑:「奴婢先替大伙儿多谢小姐。」 云浅笑着点了点头。 「小姐今日高兴着呢。」书画对云浅说了一句,转身也高兴的去通知大伙儿。 云浅瞧了一眼内屋的几口大箱子,这么多银两,死了又带不进棺材,活着时就应当好好的挥霍,区区几头肥羊又算得了什么。 等到秋燕和书画从外面进来时,庄子里顿时热闹了起来,一听说晚上有羊肉吃,个个精神饱满,大多都跑去了厨房,不需马厨子特意吩咐,都很乐意主动帮忙。 最后连跟前的丫头静月,秋燕都出去了,屋里只剩下了云浅与书画。 书画陪着云浅说了一会儿话,就见马厨子踩着轻快的脚步,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进来。 「小姐先尝尝,味道如何,要是还缺什么,小的再去加。」马厨子将牛肉递给了书画。 「马厨子的手艺自来合我胃口,这里没什么事,你先去招呼大伙儿,今夜多吃点,搬了那么多东西的想必也累了。」 「多谢小姐。」马厨子也没再停留,一路赶去了梅亭。 云浅被羊肉的香味熏的胃里发慌,马厨子一走,没等书画重新拿碗剩起来,就直接拿筷子夹了。 「小姐你慢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云府饿着你了。」书画瞧着云浅难得露出的馋猫样,忍不住取笑。 云浅趁此,将书画也一道赶去了梅亭,一时梅亭那边灯火通明,一片热火朝天。 皇家道观里的人,先是被底下的吵闹声扰了清净,后来又是一阵乱人心弦的香味袭来,原本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小六,也忍不住了。 「小光。」 小六看了一眼正在看书的主子,不拍死的回头冲着门外叫了一声。 「小的在。」 「到下面的庄子里看看,怎么那么吵,别扰了王爷清净。」小六说完,目光扫回主子身上,见他依然是刚才的表情,一双眼睛瞧着书页,眼皮似乎都没眨一下。 小六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到底什么事才能让这幅死性子的主子,波动两下情绪。 小光听了命令,急匆匆的顺着道观的石阶往下赶,一路往下羊肉的香味就越是浓,等到了庄子门前,也是馋的直吞口水。 整日跟着王爷吃素,肠子都清了,往日不见到肉食,没闻到香味也就算了,今夜庄子里的人也太猖狂了,竟公然摆起了宴席,馋的道观里的一众人守门都没了力气。 云浅吃了羊肉正喝着茶,书画就进来通报,说道观里的人来了。 想起了七哥之前对自己说的话,云浅心下一沉,莫怕是这边的动静扰了上面的大人物。 「如何说?」 「可是嫌吵?」 云浅急忙问书画。 「倒没说的很严重,只是客客气气的说让小点声,走的时候马厨子还盛了一大盆羊肉让他拿走了,看那小太监的样子,好像欢喜的很。」 书画想起小太监一句话说完咽了四五次口水,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盛的可多?」 云浅有些心虚,巴不得再杀两只羊送上去,以示歉意。 「够四五个人的份。」 「下次来,再多给些。」云浅说完,又觉得不对,人家皇家道观的人还缺这些吃食不成,接着又道:「怕是没有下次了,以后到了夜里尽量小点声,别扰了人清静。」 「小姐放心,我这就去与他们说。」 小六万万没想到,小光下去训话还能带回一盆羊肉,硬是呆楞了片刻说不出话来。 僵持了一会儿,靖王终于放下手里的书,抬起头看着喉咙直滚动的小光,黑眸一转也不知道他作何想,小光生怕这盆羊肉保不住,赶紧开口:「云浅姑娘说,打扰了王爷清静,实在抱歉,以后定会注意。」 屋子里沉默了一瞬。 「明日记得回礼。」 靖王起身合上书页,长长地身影被月光笼罩,月色投在玄色青衣上,泛着微微光晕,一头乌黑紧束的发丝下,是一张英俊白皙的轮廓,深邃幽蓝的眼眸沉侵在夜色中,更是深不见底。 小光抱着陶瓷盆,呆愣愣的看着靖王,实属很难消化他刚才的那句话。 回礼?就这么一盆羊肉? 这两字从靖王的嘴里说出,总觉得不符合其作风,皇家道观这些年接待的客人也不少,收到的礼也不少,就没哪一回听王爷说过要回礼的。 更何况还是一盆羊肉。 ☆☆☆ 夜里靖王歇息后,小光找到小六,两人仿若干柴遇烈火,围绕着云府庄子里的一盆羊肉换他皇家道观的回礼一事,进行了丰富的想象与激烈的探讨。 第19章 先是从云浅与候府卫世子退亲说起,说到最后两人不免的开始怀疑云府与候府的退亲,他家王爷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不然好端端的云浅怎么就要退婚呢。 两人的心里顿时都确定了,王爷这颗万年铁树貌似要开花了。 「宫里的那位急了好些年,全京城凡是有名望的都给他送了画像,他哪次不是走马观花一般,敷衍了事,竟不成想他一直惦记着人家云府。」小光似乎恍然大悟般的觉醒了。 「只是,此时云府与候府正闹的一身骚,他去介入合适吗?」小六实在难以想象那位泰山压顶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人,惹上麻烦后又是什么样的表情。 「那要看他现在的麻烦,哪个更大。」小光悠悠地说了一句,仿佛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小六盯着小光半响,一巴掌拍在他后背,兴奋的说道:「看不出你小子还挺聪明的,」 比起被皇太后追到山里来,要孙子抱,这麻烦确实算不上麻烦。 第二日天刚亮,小六就招呼小光,在堆积如山,无落脚之地的库房里去选一样回礼。 有了昨夜的那番推敲,选礼物的时候,两人难免倾向于合适男女之间互送的东西。 小六将礼物连带着盒子准备递给靖王瞧瞧,可靖王却是手一招,瞧都不瞧一眼的说道:「不用了,你选好了就行。」 小六嘴角抽了抽,很想告诉他,要想讨媳妇,就不应该是这幅态度,可自知没那个胆子,颠着礼盒转身就交给了小光。 云浅自重生后,那股新生的兴奋劲儿还没过,习惯了晨时早起,头一回呼吸大山里的空气,总觉得到处都是新鲜的,这便站在庄子门口,欣赏大山里的无限风光。 皇家道观虽然气派浩大,但后面的小院却与山庄只隔了一道墙,两边的门看似隔了很远,但如从小院的阁楼上看,看的最清楚的就数昨夜庄子吃羊肉的梅亭。 山路弯弯拐拐,是以,小光揣着回礼,走到了云浅跟前,云浅才看到他。 小光没想到一大早自己的运气就爆发了,竟然直接撞上了女主人,进进退退几步,又欲欲还羞几番,终究还是走了上去,递上了手中的礼盒。 「主子说,这个送给云姑娘。」小光走之前与小六商量了一番,该如何说,当时自己说的顺顺溜溜,如今一见到主人,就只能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云浅看着跟前羞涩的太监,愣住了,不知这是为何? 这山里除了自己庄子里的人,自然就只有上面皇家道观的人,跟前的人是位小太监,那么他口中所说的主子,自然就是哥哥提及的那尊大神。 可他为何要送自己东西? 云浅只顾着发愣,却忘记了去接,小太监把手里的东西再往前递了递,沉下心来说道:「昨日姑娘刚搬过来,主子说这个当作乔迁之礼。」 小光这番扭曲了靖王的意思,不怕被逮住,主要就是因为他觉得靖王内心深处就是这么想的,还有就是即便不是这么想的,依主子如冰山的冷硬性子也不会过问。 这些年靖王跟前的太监总管小六,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也相安无事了多年。 「多谢。」 云浅晕乎乎地接过妆盒,依然不明白那位为何要送自己礼物。 乔迁之喜? 从云府搬进庄子,能算乔迁?能算得上喜吗? 小光见云浅接了礼,也不去瞧她什么表情,如释重负般的脚底生风,瞬间就没了人影。 此后一回去,道观里又沸腾了。 云府的那位云浅姑娘真真是长的好看。 怪不得能让王爷刮目相看。 几位太监一时闲的嘴欠,自作主张地替王爷想了许许多多让候府答应退亲的事,自家王爷看上的东西,那还有别人得了的道理。 这边书画刚准备了早食,就见云浅手里拿着一个盒子,心神不定的走了进来。 这盒子里装的是何物? 「小姐,这是从何处得来的?」书画不记得库房里有这个盒子。 云浅被书画一问才回过神:「是道观里的小太监送来的。」 「小太监?」书画惊了一下,再一细想,便笑着对云浅说道:「没想到昨夜那盆羊肉还能换份回礼。」 「小姐可瞧过,是何东西?」书画高兴的问道,七少爷说过道观里住着的人很厉害,没成想小姐一来庄子,就得了对方的礼,算是个好兆头。 云浅摇了摇头,这才当着书画的面打开了盒子。 一打开,二人顿觉得眼前一亮。 赤金镶宝耳坠,顶端一颗品相极佳的红宝石,下衔一只展翅欲飞的镂金蝴蝶,蝶翼上小小一排细珠,衬得那不足一寸的小物流光溢彩,十分灵动。 第20章 无论是品相还是做工都是当下一流的。 这份礼,未免太贵重了。 「那小太监可有说为何送礼?」书画平常跟着云浅,见过的好东西虽然不少,可这只小巧奢华的耳坠一看就非凡物。 一盆羊肉,怎可能换回这东西。 「乔迁之喜。」 云浅很无奈的重复了小太监的话。 果然,书画听了也觉得荒唐,从府上搬来庄子,谈何乔迁? 「那如何是好?」 书画诧异之后,问向云浅。 「收着吧。」 「或许这对于他们还说,已是微不足道的东西。」 云浅将盒子盖上递给了书画,虽然就一盆羊肉,这份礼过于贵重,但是既然给她了,她收下便是,扭扭捏捏要拿不拿的,才更显得做作。 书画点点头,小心翼翼将盒子拿回房间,放回了云浅那两箱珠宝之内,便伺候云浅用早食。 庄子里不比府上,要去给祖母,母亲请安,用过了早食,云浅就觉得闲的慌,一闲下来,就想起刚才赏景的时候,觉得这庄子前有些冬季的萧条。 只是如今在庄子里,也比不了府上那些多姿多样的盆栽,如要从山下往上运,又怕这番动静惊了旁人,取笑她住进了山里,也不消停。 云浅想了想,还是叫来了几位丫头,准备去山里寻几颗现成的常青树立在门前,再弄几样绿色的盆栽,冬季里除了红枝当头的腊梅,没了别的花儿,只能多放一些绿色的景致,不至于一眼瞧去全是光秃秃的枯枝。 书画本想阻止云浅上山,山路湿滑又陡峭,当心遇到危险,可看到云浅那副兴奋的劲头话到嘴边也没能说出口,只得跑去房里,将四夫人做的那件白色狐狸毛斗篷拿出来披在了云浅身上,一路不停的唠叨:「小姐,小心点。」 往日静月跟着云浅身边时,从来都是吵吵闹闹的,不像书画这般死心眼,一双眼睛全神贯注的盯在她身上,除了这句小心点,哪还有时间想别的话来讨好她。 山里本就冷清,包括云浅在内一行四人,三个丫头除了书画,其余的都没吭声,便越发的显得冷清,秋燕是因为与她不熟悉,找不到话题,而静月估计是因为这几日自己对她的态度,让她消沉了下去。 细细一想,自从重生后,自己对她确实突然冷淡了许多,很多事都让书画替了她的份,这么做的原因也只有自己一人知道,这时候的静月怕是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其中的原由。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是委屈了她。 云浅回头看了一眼走在最后,兴致不高的静月说道:「静月,难得放松一回,讲一些趣事听听?」云浅一是想书画不要过于紧张自己,二是在路上有个人不停的说着话,气氛热闹些。 静月讲的趣事,大多是从他处听来的真人真事,再加以自己的看法,或褒或贬,又或是嘲讽,都图了一个乐字。 之前的自己不明白人生的冷暖和未知的跌宕起伏,难免会对话题中的一些人不理解,甚至鄙视,当时的她可谓是傲慢的性子,天真无知。 断然不知人活一世,说不定自己突然那天就成了其中的笑话,前世嫁进候府后,那样的活法,想必静月也没少说给别人听。 这番一想想,又没了兴致。 但话已说出,静月也受宠若惊的走到了跟前,云浅便也没有阻止。 果不其然,静月说到了云倾。 在外人眼里,云倾那日的一句「全凭祖母做主」,就已经表明了立场,是要与云浅抢男人。静月能说起她,看得出来是想讨好云浅。 「小姐的那件红色狐狸毛斗篷,想必是要不回来了。」静月说了一阵云倾母女的寒酸事迹,突然就提起来那件云浅的斗篷。 云浅顿足愣了一瞬,那件斗篷本就没打算要了。 「听倾姑娘房里的丫头说,倾姑娘睡觉的时候都要搂着那件斗篷,睡之前还要摸上一阵,喜欢得紧,全然就当是自己的了,可不知小姐也并没有说要送了她呢,她跟前的丫头听奴婢说起那斗篷并非小姐送给她的,个个都觉得很惊奇,都说她不要脸,什么都想和小姐抢。」 静月说完见云浅的眉目皱了皱,便一时察觉自己的话里好像有些不妥,云倾抢什么都好,偏偏要与小姐抢卫世子,那就当真是没长眼晴了。 「小姐,卫世子……」 「小姐你看,那边好像有一些绿色。」不待静月说完,书画便打断了她的话,兴奋的指着前方一峡谷坡山的绿色小树。 「过去瞧瞧。」 云浅也看见了,她要找的就是这种东西。 此时四人都是情绪高涨,免不得说话就大声了一些。 「小姐,不得了了,你可真是好福气,这番飘了雪,又是深冬,峡谷里竟然还有花儿开着。」秋燕的脚步平时就要快一些,几个大步就跳到了山坡顶上,盯了峡谷一会儿,转过头就惊喜的对云浅说道。 第21章 「当真?」云浅半信半疑的走了过去,往下一瞧,果然,入眼的除了绿油油的常青树,还有几款开的正旺的冬季花儿。 白,黄的山茶花。 颜色多彩的抓叶菊, 红如火的一品红。 这些要是摆在庄子前,一定会增添几分活力。 「小姐,这么多,您是想取哪些?」秋燕先是将一颗拽野菊连根拔起,这才想起来得问问云浅,喜欢哪类的花儿。 「选开的好的,都搬回去。」云浅想了一下,似乎现在除了庄子前,后院,还有前厅,都需要装饰。 「小姐说的对,难得见到冬季里的花儿,都搬回去慢慢欣赏。」静月嘻嘻笑笑的说道,一时几个人都忙碌了起来,恨不得冲进峡谷里,将里面的花儿全都搬走。 峡谷里突然的几道嬉笑声,让守在谷边上的一名正在抱着身子打瞌睡的小太监猛然睁开了眼睛。 待看清谷里是几位姑娘竟然在偷花,正要上前阻止,突然脑瓜子动了动,想起了昨日太监小光所说的庄子里,他们未来的那位女主人。 这荒山野岭的,几位姑娘能出现在这里,微微一想都知道是哪里来的。 太监瞌睡是彻底的醒了,蹭着地上的残雪,攀着路边上的枯枝连滚带爬的赶回了道观。 小六从外急匆匆地赶过来时,静王爷正在陪着客人下棋。 靖王对面的客人一颗棋子正要落下,就见小六冒冒失失地闯进来,一副非不得已不得不说的表情,客人看了一眼靖王依然平静的脸,不怒反笑。 一般靖王会客之时,小六都很识相的守在门口,即便有事要通报也是静静的等着。 「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了。」客人一派雍容华贵,头一歪冲着小六说道。 「皇上赎罪!」 「王爷赎罪!」 这事对旁人来说,肯定是微不足道,甚至还会笑话他夸张,可只有他知道王爷是如何宝贝那一峡谷的花儿,那都是他闲来无事时,亲自挑选的花种子,亲自浇得水,整个寒冬就那么一处开了花,能不宝贵吗。 可现下,花被人采了,采的人还偏偏是庄子里的云浅姑娘。 一时自己也拿不定主意,是该让云浅姑娘采,还是不让采,这才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进来扰了两位。 「说!」 靖王到这时还没抬头。 「王爷种的花儿被采了。」小六捏着臊子说道。 叮当几声,是棋子滚落的声音,小六终于瞧见了他家主子变了脸,在看到主子一双黑眸扫过来,又突然站起准备亲自去山谷找人算账时,又急忙的补充了一句:「是底下庄子里的云浅姑娘。」 靖王的脚步顿了一下,依然行色匆匆。 「皇叔!」 身后的皇上从没见过这阵势,情急之下对着靖王的背影喊了一声。 「小六,送他下山,改日再议。」 靖王头都没回,就这么一句话丢给了身后的皇上,皇上愣了半响,突然发出一阵爆笑:「他,刚才那位当真是朕的皇叔?」 小六的心已经提到了嗓门眼上,对着笑弯了腰的皇上回答道:「是。」 「有趣!」 「那位云浅姑娘好本事!」 皇上笑完,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问小六:「云浅!可是云府上与候府世子正闹着退亲的那位?」 小六当场就无语了,好歹你也是一国之君,怎的连这些市井八卦都知道。 「正是。」 小六的心都快要飞了,要不是主子点了名的要让自己送皇上下山,他怎么可能会错过一出好戏,要想王爷这番失常,是几年前,太后硬塞了一名姑娘在他被窝里藏着,当时主子躺下去发现多了个女人之后,一声嚎叫,整个道观都听到了。 多少年了? 有四五年了吧。 这期间他家主子就是始终如一,一副温温雅雅,风淡云轻之色,直到今日。 山谷深处,此时只余云浅一人正寻着花朵,浑然不知又惹了祸,适才三位丫头采的花儿她都看不上眼,这便让她们只负责往庄子里搬,自己亲自挑选。 越是走到深处,云浅越是能闻得一股袭人的梅花香,沿着花香云浅再往前走,就看到了一片蜡黄色的梅林,京城云府,还有庄子里的梅亭全是火红的枝头,而眼前的这片梅花,却是黄色的腊梅。 隆冬绽蕾,斗寒傲霜,腊梅的枝头上偶尔几处还残留着白雪。 因云浅很少见到黄色腊梅,便觉得这片腊梅着实新鲜,异常的美。 云浅难得失态的抱着整棵树往上提了提,却只见枝头残雪抖落,树根依然纹丝未动,这才放弃了连根拔起,想着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搬,先折几个枝丫回去插进罐子里,定是满屋子的香味,又养眼又养神。豆.豆.网。 第22章 这番想着,云浅便折了几枝正旺的枝头,低头闻了手中散发出的梅香味,白净绝美的脸上,黛眉浅笑,黑眸微微颤动,如春/水清波流盼般,动了人心魄。 身后几声响动,云浅以为定是书画一行人回来了,转过身时,静王爷看到的人儿,就是刚才那幅微笑的表情。 只是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在见到跟前一脸愠怒,陌生又熟悉的面孔时,瞬间花容失色。 冬风吹起了两人的衣裙,白雪从枝头缓缓滑落,靖王与云浅就那番痴痴两相望了一会儿,靖王脸上的愠怒渐渐消失无踪,余有一副隐忍的镇定。 而云浅也由惊吓变为了震惊。 突的,云浅鬓角一缕被树枝刮乱的发丝被风吹起,遮住了她清亮的眼睛,云浅伸手理了理,也将对面静王爷的魂理了回来。 「那个,是我的。」 靖王站在那里,语气生硬的指着云浅手里的腊梅,表情犹如三岁娃被人抢了糖一般的委屈。 云浅更是愣了,条件反射的将手里的腊梅枝头递到了他面前,急切的说道:「还给你。」 靖王差点就伸手去接了,反应过来嘴角抽动了一下,握拳轻咳了一声:「我的意思是,这里的花都是我的。」 「都是我的」这句话一直在云浅的脑海里飘着,使得她一时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手中捏着的腊梅枝,还有脚底下几颗连根拔起的山茶花,都无一不在表明,她偷了人家的花。 还被人家抓了包。 「哦。」 云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庄子的。 只记得对方的表情很淡,淡到让她不敢多说半个字,一路只想着早些回庄子封闭门窗,不要再出来惹事生非。 走之前,脚下的那几颗山茶树自然是没有拿,带回来的腊梅枝,也是自己一时慌张忘记了还,不对,是她还了,他没要。 至于其他已经搬进庄子里的,虽有不舍,可还是要还回去的。 峡谷里能有那么一片花海,还能那番理直气壮的说,全都是我的,整个太行山上恐怕也只有上面皇家道观里的人了。 再加上今日他不同之前在酒楼遇见时,穿的那么随便,一身绸缎,配着腰间那块代表身份地位的玉佩,只需一瞧,便知道他是谁。 当朝皇上的亲叔,靖王爷,朱槿墨。 太皇太后最喜欢的儿子,没有之一,一身才华,却淡泊名利,早些年皇上还不是皇上的那会儿,他就搬出了皇宫,没想到却是搬到了太行上,做人一向低调,低调到世人都不知太行山上住着一位机关算尽,足智多谋,连当今皇上都要忌惮三分的王爷。 而这么厉害的一位王爷,自己却是得罪了两次。 一次是在酒楼,骂他非君子,第二次就直接跑到太岁头上动土,拔了人家的花。 再回忆七哥走之前对自己说的话,看来是一点作用都没起到。 可既然如此,今早小太监送来的耳坠又是何意? 云浅晃了晃头,那肯定是靖王不知道庄子里住的人是她的前提下,客套的串个门,顺便提醒庄子里的人,不要扰了他皇家道观的清静。 「书画,把这些整理好,原封不动的还回去。」不管怎么逃避,总是要面对的,采了人家的花,总是要还的。 如今,她将这些花儿还回山里,再去道声歉不知能不能让对方消气。 事发时,书画等人在山上的途中就遇上了神色慌张的云浅,刚要问出了何事,就看到了紧随其后的静王爷,自知肯定出了大事,一回来都低着头围在云浅跟前,不敢出声,这会儿云浅发话了,个个都没半点怨言,拿上搬回来的花,准备再搬回山里。 书画走在最前头,手里的一株一品红差点就撞到了小六的脸上。 「啊!」书画吓了一跳,忙着往后退。 「姑娘当心点。」小六站稳,笑容可掬的说道。 「云浅姑娘可在屋里?」小六再问书画,书画呆木的点点头,心道难不成对方找上门讨说法了?脸上顿时生了戒备之色。 「这些都放下吧,主子说了,这些花儿云姑娘既然喜欢,就送给云姑娘了。」小六看到了从屋里走出来的云浅,拱手行了一个礼。 那日在山坡上隔的远,在酒楼里也只是匆匆一瞥,今日总算是正面瞧清楚了,只见斗篷下的俏脸,被白色狐狸毛衬得越发的白皙,许是冷风吹进的原因,云姑娘的鼻尖与脸蛋泛着微微的殷桃红。 自来都听说云浅姑娘的姿色美,可如今仔细一瞧,岂止一个美字能形容,小六当下佩服起王爷,眼光真是万里挑一啊。 云浅听了小六的话,很诧异,没想到事情还有余地,心情总算轻松了一些,走到小六跟前,赔礼说道:「多谢王爷,改日定会当面赔罪。」 第23章 刚才被当场抓包,自己一时六神无主,好像是忘记了道歉。 「云姑娘有心了。」小六也不客套,云姑娘要能当面去找王爷,再好不过,正是道观里的人所希望的,自然不会拒绝。 其实今日王爷的原话,也不是这样的。 「花都拔了,还回去有何用?」这才是王爷的原话。 小六知道自己主子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倘若他们这些做手下的再不醒目点,恐怕主子这辈子都很难讨到媳妇,所以小六才多嘴对王爷说道:「那奴才就去告诉云姑娘,花不用还了。」 果然,主子没发话。 没发话就是默认了。 小六来的路上,一直都在想,主子为什么要把自己弄的那么闷骚,明明就是有意,当时撞到云浅姑娘就应该直接说,你喜欢什么,本王都送给你。 这才像是王爷的风度,也不至于让人家一位姑娘尴尬。 是以,刚才对云浅姑娘所说的话,是经过了自己些许修饰的。 小六回道观之前,再三嘱咐云浅,花儿放在庄子里就好,真的不用还了,在看到书画几人又将花儿搬进去之后,才放心的回了道观。 一回去,小六就兴奋的管不住自己的嘴。 「主子,云浅姑娘说,改日要来给你赔罪。」 靖王站在阁楼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眼角正看着下方梅亭。 「不用!」靖王取了桌上的一杯茶握在手中优雅的坐下,赏着远处高山上的雪景。 小六忍不住又要翻白眼了,不用,是说给谁听的?反正人家云浅姑娘是听不到的。 ☆☆☆ 小六走后,云浅让几位丫头将哪些采来的花儿装盆,放在了庄子里几处显眼的地方,既然都说不要她还了,那她还是利用起来,免得浪费了,本就惹了一身骚了,再丢弃了就是得不偿失了。 这些东西,足足倒腾了整整一日,夜幕低垂,云浅才收了心,回屋歇息。 房里的那几只腊梅,也被书画装了瓶,放在卧房的梳妆台上,夜里云浅入眠,时不时地还能闻到一股袭人的香味。 这一日虽说惹了祸,可夜晚云浅却是睡的很踏实。 又过了几日,云浅在庄子里住的很休闲,只是一直在纠结一事,自己到底该怎么去找人家赔礼,去的话又该带什么礼,见了面又该怎么说,如此一纠结,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 大雪只下了几个时辰,山上已是一片银装,庄子门口白雪皑皑。 这一日,云浅与几个丫头正围着火盆学起了刺绣,马厨子带着小厮们又在开始炖羊肉,自从那日云浅慷慨的请众人吃了一餐羊肉之后,便派了几位小厮从山底下运了好几回羊肉,牛肉,都埋在了雪堆里,庄子里每日吃的从不含糊,日子久了,每到饭点儿,小厮们都主动的去厨房帮忙,大伙儿打得火热,浑然不觉身在寒冬,身心都是暖暖的。 「小姐,你这绣的是乌鸦?」 书画瞧了瞧云浅手里的东西,忍不住说了实话。 云浅捏着针线手都捏出了汗,与前世一样,这针线活还真不适合自己,她明明是学着书画绣鸳鸯来着,怎就成了乌鸦。 「小姐能绣成这样已经不错了,这些活儿平日里本来都是奴婢们做,小姐不会也不打紧。」静月瞧见云浅皱着眉头,赶紧安慰的说道。 「会总比不会好,等小姐与候府退了亲,一定会嫁到好人家,到时小姐绣上一个荷包,手帕什么的送出去,多长脸啊,试想谁能得到小姐亲手送的绣品,该有多幸运!」书画说着,想到未来的日子,脸上溢满了幸福。 「啧!」 「书画不害臊,改日我就替你说门亲事,将你嫁出去可好?」云浅半开玩笑的说道。 「小姐万万使不得,奴婢才不嫁人,奴婢是要跟着小姐一辈子的。」书画吓的不轻,有些后悔自己多嘴了。 「小姐当真要与卫世子退婚?」静月这句话想问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今日见云浅高兴才壮着胆子问道。 静月一问完,就被书画瞪了一眼。 「倾姑娘也真是忒不要脸。」静月见云浅不说话了,想挽回自己的失态,便又碎了一口云倾。 「姐姐……」 静月刚说完,突然从雪地里多出了一道声音,屋里的人都惊呆了,齐齐向外看去。 云浅从小就被母亲教导,万万不能在背后说人坏话,当心隔墙有耳,这不,静月刚说了一句忒不要脸,远在京城云府的那只耳朵就来到了跟前。 这中间岂止隔了墙。 云浅也很同情云倾,大老远的跑来她庄子,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说她不要脸,此时心里肯定很难受,本打算好好的安慰一番,可最终还是没能管住嘴,盯着跟前一身狼狈的云倾,云浅吸了一口气,说道:「你怎的如此狼狈?」 第24章 「姐姐!」 云倾似乎也没想到云浅居然能说的如此直白,顿时泪眼婆娑,沾满泥土的双手捏住衣摆,越捏越脏。 「来时山上路滑,跌了……跌了几跤。」云倾越说脸色越苍白,何止几跤,她几乎就是爬上来的。 山路本来就湿滑,加上又下了雪,此时她身上全是泥水,又冷又痛,想她一路走来,能活着站在这里,已经是菩萨保佑,实属奇迹了。 「明知路不好走,为何要来?」 云浅算是问到了重点。 她想过几个哥哥们会来,可没想到第一个来的是云倾,云倾是云府没出阁的姑娘,虽说是庶出,以祖母的管家,从来都是一视同仁,府上的规矩在人人面前都是平等的,绝不会因为她只是个庶出,就任由她胡乱外出。 要说她是得了祖母的允许才前来的,就更加说不通了,依祖母现在的心情,和云府与候府的局势,她云倾就是毁了自己姻缘的人,她敢去找祖母?怕是一句话还没说完,就会被万人所指,她哪还敢说来太行山看自己。 如此一番推敲,唯一的可能就是偷跑出来的。 「姐姐,妹妹错了,您就饶了妹妹吧!」 云浅问完,云倾的眼泪流的更凶,不知是冷的颤抖,还是急的颤抖,一个没站稳,就跪坐在了雪地里。 「进屋再说。」 「这么冷的天,将自己折腾着这样,不要命了。」云浅实在是忍不下心了,其实云倾也只不过是为她自个儿着想,所以才在卫疆与自己的婚事上,耍了点小聪明,如果前世不是自己死心塌地的要嫁进云府,就算云倾她再卖力的算计,自己也断然不会上当。 云倾此时全身冻的僵硬,云浅说完,迟迟未见她起来,最后不得已,还是书画和秋燕两人架着她胳膊抬进屋子的。 云浅让书画找了一套全新的衣裳给她换上,又让秋燕去厨房端了一碗羊肉汤,之后云倾在火盆前烤了半个时辰,身子总算是暖和了,终于没再颤抖了。 在喝光碗里最后几口羊肉汤之后,云倾将空碗递给了秋燕,转身双膝一曲,又跪在了云浅面前。 云浅愣住了,心道又来!总是这幅楚楚可怜样,久了就会厌倦。 自己又不是活菩萨,用得着她三番两次的跪吗? 刚才云倾进屋前那番声泪俱下的求自己饶了她,云浅自问,好像并没把她怎么样,何来的饶?这会儿汤也喝了,身子也暖了,怎的脑子还跟着发热了不成。 「你起来。」 好歹也是云府的人,动不动就跪,难道不伤自尊吗。 「姐姐要是不原谅妹妹,妹妹就不起来了。」云倾更狠了,似是抓住了云浅见不得她跪这事,话说完还特意往云浅跟前移了两下。 云浅额头都生出了黑线。 「那你就跪着吧。」 她就不信了,她大老远的,不顾及名声,冒着生命危险爬上来,就为了跪自己。 「姐姐,我错了,是我不知深浅,痴心妄想要与姐姐一同进候府,妹妹那是自不量力,如今已经知道错了,绝不会再与姐姐争了卫世子,还请姐姐不要怄气,早些与世子完婚,妹妹是真心的祝福。」云倾眼泪汪汪,本想去抓着云浅的手,可被云浅一甩,只能抓住她的裙摆。 云浅差点被她气笑,要是她刚才跪在雪地里,将这番话说完,估计自己不会领她进来。 说来说去,这是要逼她成亲了,她也不看看自己如今是什么样子的,有何脸面来求这事,云府上下包括祖母,没有一个人满意卫疆,就这云倾特殊,巴不得她早些嫁出去,好给她腾了位置。 「妹妹,有何立场说这话?」云浅忍住,知道能将云倾逼迫到这般地步,肯定是府上发生了什么,或是祖母对她做了什么,不然也不至于蠢成这样。 「姐姐,妹妹一向都与姐姐交好,自然是希望姐姐幸福。」云倾说完,自认为很满意,可惜感动了自己却没能感动到云浅。 云浅将头转一边,对身旁的书画冷冷的说了一句:「送客!」 「云姑娘,请吧!」书画就等着云浅发话,见云倾根本不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架起一脸泪珠,呆呆愣住的云倾就往外拖。 一直拖到门口,屋外的冷风吹得云倾缩缩了脖子,似是终于清醒了,双目露出恐惧,突然挣脱了书画的手,猛的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姐姐,求你了,求你给祖母说说情,不要再将我弃之不顾,任由他人辱了名声,将来我还要嫁人的啊。」 云倾吼完了这句,云浅才缓缓地看向她:「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让她进来吧。」 云浅自觉很好说话,只要不在她面前扭捏作态,什么都好说。 云倾被带进屋里,有了之前的教训,再也不敢说什么姐姐妹妹的情分,只是低着头一边流泪一边将云浅走后,自己在府上受的委屈全数倒了出来。 第25章 云浅很诧异,她怎么过的这么凄惨。 她知道,从那件事发生后,云倾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但没想到会那么严重。 原本想,祖母最多就责备她几句,几位伯母也顶多训斥一番,不曾想,连府上的丫头婢女都去嘲笑了云倾,旁的府上也就算了,就连自己身边的丫头都看不起她,故意刁难她,还将她的各种丢脸的事迹往外说,本来就卫世子说了「两个一起娶」之后,云倾的名声已经受了损,再添油加醋的传出她平时的寒酸,日子才过半月,外面的风头就成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云倾是癞蛤蟆, 卫疆倒成了天鹅。 即便是庶女,以云府如今的地位,能将自己倒腾至如此地步,当真不容易。 照这样下去,云倾能寻一个好人家,更不易了,恐怕现在连左府也不愿意成就这门亲事。 「那你想我如何做?」 云浅捏着太阳穴,越听越头疼。 云倾怯生生的看了看云浅,低声说道:「姐姐以前是喜欢卫世子的,如果姐姐与卫世子成了亲……」 「住嘴!」 「你要是想让我牺牲自己成全你,你怕是找错了人,今后你若再敢提起卫世子半句,我便与你彻底划清界限。」 云浅冷冷的一声呵斥了她,从前的自己当真那么蠢,那么好欺负吗。 「云倾姑娘,小姐能让你进屋,听你说这半天,完全就看在了姐妹情深的份上,还请云倾姑娘不要得寸进尺,给脸不要脸。」书画不乐意了,早就忍不住想将她赶回去,她就没见过一个人怎能这么不知好歹,光想着自己,出了那事,竟然还算计着小姐嫁给候府,当真是个心眼恶毒的人。 「姐姐说,我该如何是好。」 云倾又哭上了,云浅要是不嫁给卫疆,她怎么才能洗刷自己的清白。 「你与姨娘,不是已经相中了人家了吗?何不让姨娘去求求母亲,求求祖母,成全了你们。」如果这会儿由云府主动上左府,可能这门亲事还能成。 不一定就要拿她来牺牲。 云倾听完云浅的话,震惊地也忘记了哭,似是又被吓到了一般,眼珠子瞪的圆圆的,「你怎么知道?」 「你什么都知道?」 云倾顿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惊恐的看着云浅。 「放心,你的左府我不感兴趣。」云浅不忍心再吓她,怕吓出了毛病,自己还得负责。 「我……」 「多谢姐姐。」 云倾扭扭捏捏酝酿了许久,在对上云浅那双透亮的眼睛之后,低着头羞涩的说道。 「行了,你先去房间休息一下,等雪停了,我再派人将你送回去。」云浅被她烦了这么久,也想清静一会儿,又对静月说道:「你去给她收拾一下。」 云倾起身,静月也有所动作,可两人无意中相视一瞧,都觉得尴尬,一时都站着不动。 适才静月说着那句云倾姑娘忒不要脸时,云倾正好刚到门口听见,能不尴尬吗。 云浅见两人没动,自然也看出来了,无奈的又让秋燕带着云倾下去。 云倾走了几步,云浅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她:「在云府,祖母,还有母亲并没有克扣你们娘俩的银子,月月都是安份发放,应该足够花销了,你们怎么还能将自己活成这样?」 云浅本来还可以说的更直白,这番话已经是给了她面子,说的很委婉了。 「我……」 云倾转过头,脸色辣红。 「姐姐,那件斗篷……」 「那日姐姐披在我身上,我误以为是姐姐要送给妹妹的,不成想……」想起在云府,无意中听到自己的丫头们闲聊,说静月说的那件红色斗篷云浅根本就没说要送她。 那一日几位丫头也说了她忒不要脸。 她心里很难受,委屈的紧。 云倾说完,屋内的几人都错愕了,静月是彻底露出了服了她姑奶奶的表情,刚要酸上一句,只听得云浅轻飘飘的说道:「送你了。」 「赶紧去休息吧。」 云浅不想见她再丢人现眼。 一件斗篷而已,颜面就那么不值钱吗? 云倾被秋燕带走后,静月再也忍不住了:「怎么还有这种人,这可真是脸皮厚到一定程度了。」 书画这次难得的与静月想法一致:「莫非她是想存着银子做嫁妆?稍微省省,一件斗篷哪能稀罕?」 「有老夫人在,云府还能少了她嫁妆不成?依奴婢看啊,打娘胎里穷惯了,想抱着银子睡觉,舍不得花呗。」 静月嘴毒就毒在这些地方。 之前听母亲也说过,想将云倾养得大气一些,可不管怎么教养,就是扭转不过她的性子,云府的大气没有遗传到,偏偏遗传了她娘的那股小家子气。 第26章 大雪又缓缓落了两三日,云浅没赶云倾走,云倾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云浅写了一封书信到云府,大抵就是告之云倾在她庄子里,信上也说了让祖母不要动气,一切以云府的名声为重,云倾离家出走的事先压着,等过些日子再将她送回去。 而云倾本人住了几日过后,越来越觉得这庄子里比云府过的舒坦,屋里暖和不说,吃的是最好的,穿的也是最好的,云浅将她的几大箱子衣裳拿了几套给她,件件都让她满意。 这几日云浅也没少开导她,人生在世需得珍惜当下,钱财有了就得花,别捏着点银子干存着,存着存着说不定哪天人就没了。 云倾多数是低头不语,云浅说的多了,她就会回一句:「姐姐与妹妹不同,有的是银子,不稀罕。」 后面云浅见她依然是那副德行,便明白了母亲这么多年都没将她教出来,自己几句话又怎能改变她的本性,索性也就放弃了。 这一日,云浅正在梅亭赏梅,云倾也跟了过去,两人一前一后的站着,云倾鼓足了勇气问道:「姐姐,有件事妹妹一直想不明白。」 云浅看了她一眼,见她依旧是一幅低眉垂眼的模样,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有事就说,扭扭捏捏哪点像云府小姐了?」 云浅说完就后悔了。 因为云倾问了一句:「姐姐是不喜欢卫世子了吗?」 云浅本想沉下脸色,却见云倾怯到连脖子都缩了进去,便忍住怒气,心平气和的回答了一句:「不喜。」 「为何?姐姐之前……」 「那是我瞎了眼。」 云浅打断了她。 「那姐姐喜欢什么样的人?」云倾抓住机会就想问到底。 「若可以,我倒想一辈子不嫁!」云浅看着白雪包裹的梅花红蕾,上一世她就像这花骨朵儿,还未来得及开花,就被大雪埋了。 一尸两命, 谁来偿? 都是自己造下的孽,自己选的路,所以的苦果就该自己来尝。 「姐姐怎可说这话,姐姐出身地位样样都比妹妹好,妹妹羡慕得很。」云倾不敢将她的话当真,哪有人放着大好前程不走,宁愿做个老姑娘? 女人嫁的不好,都能成为笑话,更何况不嫁,那不成了全天下的笑话了吗。 「羡慕就好。」 「万不可生了嫉妒,更不能有恨!」云浅回头看着她,眼睛清透,明明说的很平淡,却莫名的让云倾一颤。 冷风吹起,吹落了阁楼上的一堆画像。 梅亭处的两人自各紧了紧衣裳,回了暖屋。 小六从里面出来,就见阁楼上四处散落了一地的画像。 「主子,不喜欢也不能糟蹋了啊。」小六赶紧弯腰在地上捡,这些都是今日太皇太后派人送来的画像,目的自然不用说,看不看得上眼那是王爷的事,可画像弄破了能不能交差,就是他的责任了。 小六捡了一阵,猛的发现,越捡越多,抬头一看,才见他家主子正将一堆画像,一张一张的往下扔。 「王爷,您这是在找什么呢?」小六贴上笑脸,伺候祖宗般的看着靖王。 靖王依旧沉默。 「不用找了,没有!」 良久,小六实在受不了他了,也不捡了,挺起腰杆子,任由王爷不断的扔。 靖王终于没再扔了,抬头睨着他。 「回主子,云浅姑娘与候府的亲事未退,自然不能在画像之中。」小六最怕他这么看着自己,忙低下头恭敬的说道。 小六说完,就见靖王起身回了屋。 不想嫁么? 正和他意,他也不想娶。 两人凑到一块儿,刚好可以互不干扰。 ☆☆☆ 只要天没有下大雪,云浅都喜欢在辰时到山间走走,暖屋里呆久了,出来一股凉凉的风,吹在脸上,新鲜又舒服。 秋燕与静月还在准备早食,云浅便让书画替自己披了斗篷,准备再出去走走,难得这会儿雪停了。 「小姐,小心点,别走远了。」起初书画陪着云浅走了几日,见云浅到过的地方都是平坦的山路,没有什么危险,之后书画也不强硬的要跟着云浅,只是出门前,一再的嘱咐不能走远了,要当心脚下。 要是前世的云浅定会觉得烦,现在每每遇上书画唠叨,都会浅笑的望着她。 「好。」 云浅回了书画,靴子踩进白雪,在庄子前留下了一道道脚印,太行山上若是翻了春,一定会很漂亮,不像现在抬头望去,满眼都是茫茫雪海。 云浅站在山间的一条小路上,双手揣进了袖筒,抬起头向远方眺望,那个方向应该是京城的方向。 第27章 过了已有半月,哥哥们还没有来过, 想必,京城里一定很热闹。 候府若还是要死皮赖脸的磨,依祖母的脾性势必要与其撕破脸皮。 而秦夫人那边,也一时半会儿出不了结果。 重活一世,还是得让祖母来庇佑自己,不知算不算得上白活了。 山路的另一头,一抹青色的身影,握着一把油纸伞,脚步从台阶而下,看到前方的人影时,顿了一顿。 走近了,能看到跟前人的脸上布满了愁容。 如他记得没错的话,好像她说过会上门赔罪,这都几日了,并没有见她前来。刚想完,又记起自己当初说了一句,不必。 恰好,停了一瞬的雪又开始下了,雪花落在云浅长长的睫毛上,终于让她回了神。 脚步一转,才惊觉不到十步的距离,多了一人。 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云浅的万千种情绪都在脸上过了一遍。 「好巧。」云浅笑的特别尴尬。可这时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羞涩自己还没有登门道歉,又偶遇到了对方。 「对不起。」 是说我不该采你的花儿,还是该说,我不该骂你非君子? 「谢谢!」 是谢他不计前嫌,还是谢他赏的那些花儿。 云浅发现越往下说,只会越来越尴尬,便彻底的笑容僵硬,不能言语了。 愣了半响,对面的人依然是淡淡地表情,只是将握着伞的那只手,伸到了她跟前:「嗯?」 云浅此时忘记了天空飘起的雪花,故不明对方是何意,只能更加尴尬,又疑惑的瞧着他。 僵持了一会儿,靖王将手收了回来,撑开了油纸伞,脑海里突然就想起前些日子小六对自己说过,「媳妇儿是要哄的,姑娘是用来疼的,要照着王爷这性子,哪个姑娘乐意嫁你?」 不知是不是他将伞撑开,替她挡了风雪,她就愿意嫁给自己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 于是,靖王将整张伞都撑到了云浅的头上,偏偏身子又离得远,那动作惊呆了远处看热闹的小六一众人。 「王爷这是在干嘛?」小光急得跺脚。 「都二十五六了,还当自己是清纯小生。」小六嘴巴都歪了。 直到头上多了一把伞,云浅才明白了靖王的意思,一明白过来,当下脸色发烫,红红的脸蛋儿,一双水润的眼睛瞧着靖王的肩头,见他青色的肩头上落了一层雪白,便伸手指了指:「王爷……」 云浅刚想说,不用管她,您自个儿撑着伞就好,就见靖王的身子往她这边移了移,再一看,靖王的半个肩头都躲进了伞里。 「我……」 陌生的气息,带着一股冰雪的味道窜进了云浅的鼻子里,她更加的窘迫了,又想说,真的不用管自己,这次一开口,对方索性整个人都靠了过来,与她一同挤在了伞下,青色的衣衫蹭着白色狐狸毛的斗篷,一股雷电般的感觉麻的云浅动弹不得。 一时之间,雪地的这一块儿,安静到云浅都能听到彼此心跳波动的声音。 前世自己也算嫁过人,不应该有这种感觉才对,与卫疆那张油嘴滑舌的皮相相比,靖王身上的沉静更让她招架不住。 云浅沉了沉心思,本想让自己放松下来,对靖王说点儿什么,可越是控制心跳越是快。 久了,两人各怀心思的站在那里,都快成了石雕,这番情形却让小六它们很满意,巴不得再等一会儿他家王爷发威,直接将云姑娘肩上一扛,扛进道观。 「王爷若不嫌弃,到庄子里坐坐?」 云浅先打破了沉静,两人总不能这么一直干杵着,此地离庄子近,离道观却还要一段路程,云浅想,他肯定会拒绝,那样便有了理由让他自己撑着伞,她先回去。 可没想到的是,对方从喉咙处发出了一个音:「嗯。」 这是答应了? 还是拒绝了? 云浅正犹豫着,靖王却抬起了脚步,面向她的庄子说道:「走吧。」 声音低沉富有磁性,雪地里空旷一片,这道声音犹如清泉在白雪中流淌,干净的无一丝杂质。 云浅的脑子瞬间如白雪一般,茫茫一片全是空白。 他要去她的庄子? 作甚? 是想看看那些花儿还在不在? 小六一堆人盼着他家主子快些将人带回来,过了一会儿,见两人好不容易有了动静,却与他们想的不同,他家主子跟着云姑娘往人家庄子走去了,顿时个个咂舌。 「谁说王爷不懂讨媳妇的!」小六一巴掌拍在腿上,脚下一个没站稳,差点就倒下去,撞歪了一片。 同样,底下的庄子门口,也惊呆了一片。 第28章 书画正要去瞧瞧这半天小姐怎么还没回来,一到门口,就与进来的两人撞了个正着,当即惊呆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 这明明就是那日在酒楼里遇到的人。 怎么会同小姐一起出现在这里? 「王爷请!」 云浅出声,书画才反应过来,顾不得做多猜想,当即就要跪下,却听得低沉的一声:「不必行礼。」 「花儿开的很好。」 靖王望着门口屋檐下的那一排盆花,又开口说道。 这或许已经是他说话最多的一天,若要是被小六瞧见,免不得又要瞪眼珠子了。 靖王不知自己这样做的对不对,但他跟前的太监们都说,媳妇儿得自己讨,所以他就上门讨了。 「多谢王爷。」 二人进了屋,书画接过王爷手中的伞,退了下去,云浅瞧了瞧跟前潮气蓬勃的几株花儿,甚是满意,前几日下雪,她让几位丫头将门口的花儿都搬进了屋檐下,免得被雪糟蹋了,没想到一搬进去,果真比放在冷风里强,开得更旺。 「王爷可曾用过早食?」 进了暖屋,突然比平日里多了一个人,还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个个都不敢怠慢,更不敢多言,气氛一时紧张得很,书画也是硬着头皮才问了这么一句。 书画是实属没办法了,小姐这半天连一口粥都没喝上,总不能一直陪着王爷干坐,更何况谁都不知王爷要坐到何时,她要不开口问,小姐铁定会挨饿。 「未曾。」 简单直接。 书画很快盛了两碗粥,立马吩咐马厨子备上几样小菜,庄子上的人本就在紧张待命,书画说完,几个小厮立马跟在马厨子后面,想着能帮多少是多少。 云倾早上一般都是睡的晚,一起来就见几个小厮在院子里慌慌张张的疾走,便问道:「怎么了?」 「回六小姐,庄子里来了客人。」小厮张宁也是这次从云府一道随云浅来的,对云倾也熟悉,虽说府上多数人对云倾不怎么待见,但他认为主子们怎么样那是主子们的事,做下人的就该有个下人样,无论是哪个主子,自己都得尊敬。 所以言语态度之间,对云倾很客气。 「什么客人?」 云倾猛的一怔,该不会是来擒她的吧。 「上面皇家道观里的靖王爷。」张宁说完,又匆匆的对云倾说道:「六小姐自己先呆着,小的要去给马厨子帮忙,就不打扰了。」 云倾震惊的愣在原地,过了一会儿,嘴角一歪,冷哼了一声:「不是说不嫁人的吗?是瞧不上眼的不嫁吧?」 比起候府,王爷当然要金贵的多。 至于是哪个王爷,云倾心里根本就不知。 云倾返回了屋里,收拾了一番,又换了一身衣裳,才从屋里匆匆地出来,一直到云浅用餐的地方脚步才故意放慢。 「姐姐——」 云倾的这一声明显地比往日更加的娇。 一时,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看向了门口。 云倾今日难得的听了云浅的话,换了一身亮眼的紫色,脸上也精心收拾了一番才过来的,比起前些日子那份死气沉沉的苍白面孔,多了一些红润,整个人看上去光彩不少。 更让人惊讶的是,一向羞涩的云倾,今儿个是捋直了腰杆子说话的,一双眼睛看着屋内的云浅,装的一脸惊讶。 书画瞧着云倾的这副德行,差点就想直接将她踹出去。 静月向云浅看去,如不是今日有王爷在,她一肚子尖酸刻薄的话,一定能说到她哭爹喊娘,什么玩意儿,王爷这才刚到府上,就凑了过来,还要脸不? 云浅只瞧了一眼,便转过了脸,靖王的视线是随着云浅而动的,云浅不瞧了,他也不瞧了,再说也没什么好瞧的。 云倾见云浅没有搭理自己,讨了个没趣,异常尴尬的拧着手里的帕子,心里却是猛地跳个不停。 这王爷不知是哪位王爷,竟然长的如此好看。 「姐姐,这位是?」 都说她胆小,可这时候胆子却一点都不小,见云浅不理她,她走进一步,假装无知的问了一句。 「哟,六小姐今儿个怎的想起过来了?不要奴婢将饭菜送进你房间了?」 秋燕性子是三个丫头中最粗暴的一个,没有书画的隐忍,也没有静月的尖酸,说话一向都直白,之前在云府时,只是老夫人身边一个提水端盆的,自然不了解几位小姐的脾性,可相处了几日后,了解了云倾的性子,也终于理解为何静月和书画都不待见她,天底下哪有一个小姐这么不知羞的。 云倾一时窘迫的脸上通红。 「秋燕说哪里话,妹妹适才听说姐姐带回了一位公子,妹妹心急之下,担心是下人们在乱传,怕坏了姐姐的名声,这才赶着过来的。」云倾委屈的瞧过去,一脸的天真无邪。 第29章 「你!」 书画冲上去,就差最后的一点冲动,给她一巴掌。 要不是王爷在,她真会打人。 云浅是她姐姐啊,有这么说话的吗? 「你可愿意让本王来?」 靖王突然放下碗,认真的看着云浅问道。 云浅正咬着牙隐忍,突听的靖王问这话,心下有些惶恐,不假思索的猛点头。 「那就好。」 「只要你想本王来,不必在意旁人。」 云浅错愕的看着靖王,还没回过神,就见刚才还一脸天真的云倾,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参,参见王爷。」都自称王爷了,她也没必要再装。 靖王起身从云倾身旁经过,不带一丝停留,更没有说免礼,也没拿正眼瞧她。 ☆☆☆ 「六小姐,你的良心呢?」王爷前脚刚走,三位丫头以书画当先站在云倾的面前,恨不得撕了她那张假皮。 「我,我怎么了?又说错什么了吗……」 「……」 「我受不了了。」秋燕猛挠着头皮,无语到了极点,转身就对云浅说道:「小姐,你还是将她送回去吧,你玩不过她。」 「你先下去,明日午时下山。」 云浅深吸了一口气。 「姐姐,你们这是怎么了,妹妹做错什么了?」云倾又是几句,彻底将云浅的耐性用完,云浅揉着眉头,冷冰冰的说道:「趁现在我还没想害你之前,别在我面前晃悠。」 云倾脸色一变,几滴泪水挂在眼角,没再说话,楚楚可怜地怂了几下肩头,终于退了出去。 屋子的大门几乎就在云倾后脚一抬出去,就啪的一声关上了。 「气死我了。」 「小姐是好脾气,依奴婢,早就给她一巴掌了。」静月关好了门,回来就碎了一口云倾。 此时屋里只剩下三位丫头与云浅,几张嘴巴早就忍不住了。 「你瞧瞧今日她那副模样,怎像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就跟她亲娘一个德行,越是让着她,越是得寸进尺,简直不知好歹,还说上了小姐的名声,她也配吗?」静月的尖酸刻薄,要是说起来,能不间断的说上三天三夜。 「奴婢只听说了,当初赵姨娘进门,四爷是不愿意的,可其中的事情奴婢还真不知。」秋燕一直听静月说赵姨娘,一时也好奇到底赵姨娘当年是用什么法子进了云府的。 静月看了一眼云浅,见云浅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就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云浅也不太清楚当年的情况,父亲娶了母亲,又纳了两房姨娘,个个出身都不差,偏偏最后纳的赵姨娘,却是穷苦潦倒,据说连个居所都没有,甚至连对方的爹娘是谁都不知道。 「听说当年四爷南下打仗,中途遇上了逃荒的难民,四爷一时仁义将几位正闹着饥荒的人接到了军营里,拿了军粮给她们充饥,其中赵姨娘就在里面,其他几位吃饱喝足,感谢了四爷一番就都赶路走了,可赵姨娘不同,夜里她溜进了四爷的帐篷,趁四爷喝了酒之后钻进了榻上。」 「后来,她特意在早晨大摇大摆的从帐子里出来,闹得军营的士兵们都取笑四爷饥不择食。」 「啧,那还有脸?」 秋燕接了一句。 书画捶着云浅的肩膀,一直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脸上并没什么情绪,也就放心的听着。 「本来这事四爷都快忘记了,可谁知道过了两月,赵姨娘也不知道是怎么找到的云府,跪在云府外,声泪俱下的哭诉四爷没良心,抛弃了他们母子,闹着附近的人都来围观取笑。」 「这时云府才知道赵姨娘怀了孕,而且还是四爷的种,四爷气得当初拔剑就要杀人,幸得四夫人善良,将她保了下来,还去求老夫人,念在孩子的份上给她一个名分。」 「本来老夫人就觉得这件事亏欠了四夫人,她一求也自然就允了,只是赵姨娘千方百计挤进了云府,四爷一次都没去过她院子里,赵姨娘以为自己会生个男孩,替自己争口气,谁知道生下了六小姐,自觉再没了颜面,也就躲在院子里多年,规规矩矩的不敢再说话。」 「还有这事?」 书画也是很诧异,只知道赵姨娘出身低,可也没想到低成这样。 「要不是四夫人压着这事,恐怕她娘俩的日子更难过,殊不知六小姐竟然是个不知好歹的。」静月说完又想骂几句。 只是这次被秋燕抢了先:「小姐,自古都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姐看她可怜,将她当妹妹看,可回头看看她又做了些什么?卑微之人不可怕,可怕的是那颗卑微的心下藏着一把刀子,做好了光脚不怕穿鞋的打算。」 「小姐与卫世子定亲,她就害得小姐退了亲,小姐说不嫁了,她也跟着放弃了,小姐搬到庄子里来,她也跟着来,今日王爷跟着小姐上门,她又凑了上来,这桩桩件件都看得出,她诚心要与小姐抢。」 第30章 「虽然说抢这个字,是给她涨了脸。」 秋燕对云浅与候府的事情不了解,此时说的也只对了一半,云浅沉思了一瞬,也似乎觉得自己之前的方式不太妥当。 同情心不能滥用,得看是针对什么人,自己事小,连累了云府事大。 恐怕依云倾今日这番行为,只知道了对方是位王爷,却不知是哪位王爷,如她要是知道今日来的是手段毒辣的靖王爷,断不会冒这个险去博一把她的命。 「明日午时,无论有没下雪,都将她送回府上。」 云浅做好了决定。 一上午,本来应该紧张靖王爷为何来了庄子,结果被云倾中途插一脚,到最后一屋子人都只顾着骂云倾,倒忘记了去问问云浅,为何皇家道观的王爷会来庄子里。 庄子里的人忘记了,上面皇家道观的人可没忘,靖王爷一回去,小六就嬉笑着一张脸跟上了。 「主子刚才可让奴才好找啊。」 「往日出去散步也没有今日走的久啊,这是上哪去了?」 小六故意将语气拖地长长的。 平日里就知道装。 天下第一闷骚,非他莫属。 「说说候府是怎么回事?」靖王斜了小六一眼,轻飘飘的问道。 「啧!」 「王爷早就该过问了。」 小六兴奋的忘了形,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第二日早上,雪也不飘了,似是专程为送云倾而晴的。 秋燕去房里找云倾,打算帮她收拾收拾,天气难得放了晴,用完早食就赶紧下山。 昨夜小姐特意吩咐她,再带上了两个小厮,今天一定要送云倾姑娘回府的。 可秋燕将院子找了个遍都没有看到云倾的人影,刚准备去问问云浅,就见一脸气愤的静月从外面走了进来。 「我呸!」 「还学起东施效颦了,真不是个东西。」 秋燕不知静月怎的这么生气,不过能让她骂的,如今庄子里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人了。 这是又惹出了什么事? 「怎么啦?」 秋燕走上去问道:「一早上我都没瞧见人影,你看到了?」 「哼!你找得到才怪!」 「人家正站在那坡上秀身段呢。」静月手一指,秋燕走过去,顺着她的手往上一看。 可不是嘛! 此时站在山坡上,脖子伸的老长,正在盯着远处赏风景的身影,不是云倾又是谁。 「我……」 「长见识了。」 秋燕手里正拿着云倾刚来时穿的那件衣裳,一时也气得丢在了雪地里。 「早上我还奇怪,她怎么连续提了几次冷,还不要脸的说能不能借用一下小姐的那件白色斗篷,红色斗篷都给她了,她这会儿又觉得白色的好看了,当时我对她就没好话,不成想原来是去偶遇王爷的。」秋燕说着,恨不得将她从那坡上扯下来,赶紧送回府上。 两人站在庄子门口说的大声,惊动了屋里的云浅和书画。 云浅一出来就看到秋燕和静月歪着脖子骂,不用想,估计又是她那妹妹惹的。 书画走的比云浅快,站在静月的身旁,只往那山上瞧了一眼,就明白了,顿时脸色发黑,回头对云浅说道:「小姐还是进屋吧,别看了。」 「还真敢拿自己与大小姐比,以为自己往哪一站,就能遇上王爷了?」静月和秋燕也没再看了,回过身朝着云浅走去。 「王爷分明看上的是大小姐,她又来瞎凑什么热闹!」静月一说完,云浅就一双眼睛盯着她。 「别瞎说。」云浅轻斥了一声。 「小姐,这回静月可没瞎说,王爷自进来,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小姐,估计八成是对小姐有意了。」书画有些担心,但多半是高兴,与卫疆相比,王爷无论是长相,还是地位,或是风度,哪方面都比卫疆要强。 小姐要是能嫁过去也挺好的。 「可不是。」 静月最能察颜观色,何况靖王爷的眼神又那么直白,怎么能看不出来。 「你们去将她叫回来,马上送她下山。」云浅有些窘迫,具体也不知道为何窘迫,一想起与靖王那般共撑着伞,脸上就觉的发烫,在脸红之前,云浅打发了几个丫头去山坡上接云倾,自己先回了屋。 云倾被三个丫头前领后押的刚回到庄子,门前就响起了一声洪亮的声音:「浅儿妹妹!」 七少爷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五少爷。 待看清跟前的人是云倾之后,七少爷的脸色一变,走到云倾跟前,跺了一下脚:「云府上下为了你都快翻天了,六妹妹躲在这里倒是过的自在!」 几位少爷平时很少接触云倾,说不是讨厌也谈不上喜欢,但平时有个什么东西的,都会准备她那一份,要不是这次她私自跑到太行山里,让云府好一番寻找,七少爷也不会对她发火。 第31章 「七哥哥。」 「五哥哥。」 云倾怯怯的叫了一声,又缩紧了身子。 「五少爷,七少爷来了,小姐在里面,奴婢这就去通报。」书画看他两位少爷来了,刚才的气也瞬间消了。 「哥哥声音那么大,妹妹能听不见吗?」云浅从屋里折返,脸上的红光还未褪去。 「妹妹住的可还习惯?」七少爷问完,云浅还没回答,五少爷又抢了话:「怎么会不习惯,你没看到妹妹红光满面吗?小日子一定过的很自在。」 半月未见,几人免不得闹上一阵,等寒暄完了,便说起来正是。 是云浅先开口问的:「祖母还好吗?候府……」云浅只稍微的提了一下,就见云赫脸色瞬间变的铁青。 「妹妹莫要提那厚脸皮的人。」 五少爷也生气。 「怎么了?」 云浅瞧跟前的两位哥哥气成这样,越发的要问个究竟。 「侯夫人要四爷给他三儿子在军中安插个位置,说等安排好了,再谈退亲的事。」七少爷只好长话短说。 五少爷自来性子直,把手中的茶杯一放,说的愤慨无比:「妹妹你是不知道,那候府的人当真是不要脸,祖母派人每天跑一趟,好话歹话都说尽了,近日侯夫人倒是松口了,一松口就说,云府现在是得了隆恩,得了宠,瞧不上他们候府,就欺负他们候府宫里没人,军中没人。」 「言下之意,不就是明摆着要官吗?」 「她也不害臊,去年父亲军中缺人时,他候府怎么说的?」 「人丁稀薄,候府输不起!」 这倒是真话,云浅在候府生活了三年,候府是什么样子最清楚不过,侯夫人膝下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其余的几位姨娘要么不育,要么生的都是女儿,其中的原因也能想得到,早些年先进府的几位姨娘凡是怀胎在她前头的,都莫名的糟了不测,好不容易等到侯夫人生完了几个儿子,姨娘们哪还有余力再生,早已被她害得不成样子,残的残,废的废。 只是候夫人大抵也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生了三个儿子,如今都没有什么用场。 大儿子是卫世子,平日里打点府上事务,前世的那三年,到她死的那一刻,他都没找到择他的主子,混了个六品的员外郎,至今架空,无法主事,就更不用说其他两个儿子了。 侯爷又是先皇所封,先皇在世那会儿,得了先皇的恩宠,日日进宫为先皇献计谋策,很是风光,只是唯一致命的一点,便是他押错了筹码,没看清未来的局势,一个不小心,上位的新皇不是他一心在支持的那位,而是他最瞧不上眼的。 等到新皇上位,他之前所做的种种,不待皇上讨伐,自己更是没脸再敢往上贴。 就这样的处境,候夫人居然还不懂得收敛,候府也只能继续破败下去。 「哼!如今还不是看到我父亲与六哥在沙场上屡战捷报,眼看着还有一月就要回京城复命,到时候六哥免不得封官封职,这才红眼了,想将他家二儿子安插进去,捞半个功劳,混个职位。」七少爷见五少爷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也没有什么顾忌,一股脑儿的全都说了出来。 云浅听着听着却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记得,这一战六哥立下的最大的功劳就是在最后的一个月里,抓住了敌方的奸细,将计就计以一车粮食作诱饵,击垮了对方的心理防线,等到对方运粮的援军一到,又直接劫了个精光,战事到那一刻才算事真正的结束了。 这事卫疆也知道。 而且奸细是谁,他也知道! 莫非这主意并非候夫人所出,而是卫疆出的? 「祖母怎么说的?祖父,父亲可答应了?」云浅一下站了起来,神色焦急。 「妹妹不用担心,他就是去了也没有什么用,整日呆在府里享清福的人,到了战场不死也得脱层皮。」七少爷漫不经心的说道。 「哥哥的意思是,都答应了?」云浅眉头皱了皱。 「妹妹,你是我们云府求菩萨才求来的,上到祖父祖母,下到我们这些哥哥们,那个愿意让你受苦,比起你的幸福,那点官职算得了什么,那日听了候夫人的回话,祖父第二日就上奏了皇上,将候府的二少爷连日送去了军营,并且让四伯父在军中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争取回来能让皇上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为他封官。」 「我云府做到这份上,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再不能出头,就只能说明他候府的命数已尽,活该破败!」 五少爷说完满眼的鄙视。 封官?云浅更加的发愁。 如果他将前世六哥的功劳抢了,恐怕封的官就不小了。 若是凭他自己的本事挣来的,她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她担心是卫疆故意让卫整去军营,抢了本该属于六哥的东西。 第32章 到时候以父亲的个性,一定不会因为个人的恩怨抹掉卫整的功劳,而且还会在皇上面前进言主动为他讨取官职。 事成之后,定回被外人笑话,云府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做好人也得有个限度,你善不一定旁人就心领了,万事都得先自保。 「七哥,你能否帮妹妹带一封信给六哥,妹妹昨日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事情很蹊跷,妹子担心六哥,过会儿就将梦里的事情写出来,七哥将信寄给六哥就好。」云浅眼下只能这么说,时间紧迫,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一个梦而已,妹妹不用在意,六哥一向凶猛,我才不担心呢。」云赫笑了笑,毫不在意云浅的话。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事前担心总比事后伤心好,哥哥就听一回妹妹的话呗。」云浅嘴巴微微撅起,重生后头一回在自己的亲人面前撒娇。 果然很奏效的。 「行行行!」 「妹妹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就一封书信嘛,六哥收到要是敢说你多事,我就替妹妹找他算账。」七少爷说完,屋内的几人都忍不住笑了。 一向都是六少爷领着七少爷,七少爷跟在身后甘当尾巴,巴结还来不及,他敢算账? 云浅当日就写了书信交给七少爷,七少爷本想多住几日再走,结果看这局势也呆不下去了。 一是云浅催的厉害。 二是云倾必须得回府。 妥协之后,就打算用了午食再走。 「妹妹,过段日子还是搬回去吧,你不在府上都冷清了好多。」七少爷吃着茶花饼,翘着二郎腿,坐在庄子外屋的屋檐下,屋子里烧了炭火,太热,他喜欢吹冷风,尤其是冬季的雪风,一想到六哥哥此时正在雪地里杀敌,一身血液都澎湃荡漾了。 「府上不是还有三哥,五哥陪你吗?要是想妹妹,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五小姐都在呢。」云浅一口气念完,自己都觉得气踹。 云浅也陪着七少爷一道坐了下来。 「都没有妹妹有趣。」七少爷冲云浅挤挤眼,调皮的一笑。 妹子是挺多的,要么就是怕自己不敢和他说话,要么就是典型的深闺姑娘,说句话等上半天才回答一声,哪像浅儿妹妹这般干脆。 特别是六小姐云倾,好歹也算云府的官家小姐,却整日一副胆小卑微模样,看了就没劲。 想到了云倾,七少爷突然想起还没有问问浅儿妹妹:「妹妹,六妹来了有没有惹你不开心?」七少爷身子直起来,关心的问道。 「她那副模样,能影响到我吗?」云浅眼皮子一抬,一脸的平淡云轻。 「那倒也是,谁能惹你啊?那不就是老虎头上拔毛嘛!」七少爷说完,见云浅瞪着他,顿时陪着笑:「哥哥说错话了。」 「不过,卫世子的事,妹子真的是因为六妹才放弃的吗?」七少爷一直没有想通,浅儿妹妹的个性自己最了解,如果真看上了卫世子,哪能因为云倾的介入就放弃的,一定会拼了命的去挣抢,莫说是云倾一人,府上所有的姑娘加起来都未免赢得了她。 「五哥说的对,天底下又不止他卫疆一个男人。」云浅双手捧着脸,不去瞧七少爷也知道他在惊讶。 「老五那张嘴,就是欠!」七少爷与五少爷年龄相仿,自来走到近,关系很好,一时忘了形总喜欢叫人家老五。 「妹妹,人前可不能说这种话,多粗口,不过哥哥就喜欢你这样的性子。」七少爷说完,正笑的欢,身后一人突然咆哮了。 「老七,成何体统!敢说你五哥的坏话。」 七少爷一回头,肩头就挨了五少爷一巴掌。 刚才五少爷去云倾房里将秋燕准备好的行李都提了出来,如今两位少爷来了,就不用再让秋燕跑一趟云府了。 「你是招风耳吗?又听见了!」七少爷一点都不收敛,给他杠上了。 「哼,有本事下次别问我拿钱!」五少爷甩给了七少爷一句话,没心思再理他,转身回屋里自己搬了一张凳子,不顾七少爷和云浅的惊愕,直接将凳子放在了云浅的面前,一屁股坐下来,一脸严肃的看着云浅。 「妹子,你告诉五哥,是不是你有心上人了。」 五少爷这句话犹如一颗大炮,轰得七少爷瞬间从贵妃椅上弹了起来。 「什么?!」 「谁!」 「是谁!」 七少爷恨不得生两张嘴,再多问几句。 「一边去!」 「急什么?要不要妹妹说话了?」五少爷嫌弃的将他往边上推。 七少爷难得的没有反抗,与五少爷齐齐的看着云浅。 「没,没有啊!」云浅被问得莫名其妙,很是无辜的看着二人。 第33章 「可倾妹妹说,有位王爷今日辰时来过庄子。」五王爷也着急,一时便与云浅挑明了说,刚才去云倾那里拿东西,云倾对着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了出来。 他倒不是云倾所担心的那般,有损浅儿妹妹的名声,他关心的是谁那么有福气,让浅妹妹瞧上眼了。 五少爷说完,七少爷更加的不淡定了,刚要发话,被五少爷又给推开了。 「起开起开,到底谁才是她亲哥!」七少爷生气的一蹦,瞪着眼瞧向云浅:「妹妹,莫不是皇家道观里的那位?」 王爷?这大山里除了道观里的那位,还能有谁。 云浅听他们这么一说,倒也平静了,果然云倾那张嘴什么都瞒不住,这会儿不说,回到府上总会说。 这会儿让哥哥们知道好过回到府上得知了情况后,又重新杀回来一趟。 「是靖王爷。」 「都怪妹妹一时没将哥哥的话放在心里,去靖王爷的花地里搬了几株花草回来,这才用了一顿饭赔罪。」大抵就是这么个缘由!鬼知道那野生野长的东西也是有主人的。 云浅说完,五少爷和七少爷均是一副石像。 「他没生气?」 「当时好像生气了。」云浅回忆了一番当时靖王的神色,第一眼见他,他好像皱着眉头的。 「后来还好,「啦!这些都是,我本来要还回去的,是他说不用还的。」云浅指了指五少爷和七少爷的脚边,那一排花儿很是显眼。 「你说的当真是靖王爷?」 七少爷很不淡定,以靖王爷的脾性,谁敢动他的东西,不想活了?但照云浅的话,她不但动了,还一点都没事,此事就有蹊跷了。 二人围着云浅将靖王来庄子的每个细节都问了一遍,云浅也都说了,其中自然省掉了他们共撑着伞回来的那一段。 不过就这些,对于五少爷和七少爷来说就够了。 一尊大神,这回居然下凡,来了妹妹的庄子里,就为了喝碗粥? 打死都不信。 「妹妹,这事你怎么看?」七少爷想了很久决定还是先问问云浅自己的意思。 「只不过来我庄子里喝了一碗粥而已,能如何看,这事本来想瞒着的,可被云倾看到了,自然瞒不了不久,等她回了府上,这些流言蜚语一定会传进祖母的耳朵,到时还请哥哥们替妹妹说说,别让事情闹大了。」 云浅不怕外人,就怕祖母,家人担心。 候府那边的亲事还没退干净,这边再出岔子,祖母不知又要操多少心。 「妹妹放心,这事哥哥自然懂得分寸。」七少爷挑了一下眉头,往日云浅惹祸,自己又不是没替她背过锅。 三人说话间,马厨子端着一盆红艳艳的牛杂,一路都飘着香味,走到三人跟前,笑着说道:「近日我新钻研的做法,五少爷七少爷都在,都替奴才尝尝,味道如何?」 「好啊!」 「祖母偏心的很,就为了浅儿妹妹,居然把府上的一把手都给挖走了,这段时间我们连胃口都清淡了不少。」 五少爷说完,书画和秋燕,静月都过来了,也是闻着香味过来的。 「马师傅,这么快?」 「给我吧,还麻烦你跑腿了。」秋燕嬉笑着走到马厨子身旁,爽快的接过瓷碗,最近在庄子里都习惯了随性,偶尔弄几个新菜,连食盒都没装,盖了盖子就直接从厨房里端出来了。 这都是因为云浅最近过得散漫,时不时的给马厨子出点难题,要求他弄一些新花样出来,马厨子每每一出锅都想第一时间来邀功,得小姐一个称赞。 今日两位少爷来的刚好凑巧,赶上了一样新菜。 等二位少爷吃泡喝足,辣的个个手舞足蹈之后,也到了下山的时间了,马车在山下等着,再不走天黑前不一定能赶得到云府。 两位少爷走出来的时候,云倾已被秋燕押着待在了门口。 三位丫头见识过云倾的本事,生怕到了跟前又出什么岔子,早早的就让云倾用了午食,只等两位少爷。 七少爷到了庄子门口,还是不放心云浅,道观里的那位谁都知道不好惹,可眼下已经惹上了,就怕惹上一身骚,便轻轻地对云浅说了一句:「妹妹心里若没有旁的心思,还是离他远点,硬石头,硬心肠的人咱们可惹不起,但如果妹妹有意的话,哥哥是无条件支持的,再怎么说比起卫疆,我更看好那位。」 七少爷头一抬,望了一眼上面的道观。 「其实,哥哥心里觉得全天下的人,没一个配得上浅儿妹妹。」七少爷说完,见云浅捂着嘴偷笑,就知道自己话又多了。 「行了,哥哥走了,你快快进屋,外面冷。」七少爷头一转,追上了五少爷和云倾。 第34章 上路崎岖,转个弯儿,云浅就看不到人影了,这才跟着三位丫头回了屋子。 「总算是走了。」静月舒了一口气,说的自然是云倾。 「这次回去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幺蛾子,嘴巴也太碎了,这早上的事,才多久,就对五少爷说了,还说什么担心大小姐的清白,她怎么就那么会想呢?就她长了心眼,其他人就没长心了?她要清白,怎还去那半山腰上站着,守株待兔呢!」 「不可胡言!」 云浅脸色一变,要是靖王爷听到将他说成了兔子,不知道会怎么样。 「奴婢说错了,是虎,守株待虎!」静月说完,书画就戳了一下她:「不会说句子,就少说点,哪有你这种说法的?」 「幸好五少爷和七少爷好说话,要来的是大少爷,小姐今日就难交差了,以大少爷的性子,一定会去道观里问个究竟。」书画接过静月的话,担心的看着云浅。 此事怕是瞒不了多久。 当初主动邀请人家来的是云浅,出了事总不能找别人讨说法。 「清清白白子虚乌有的事,传不出什么结果,而且依王爷的地位,也不会允许有关于他的不好言传。」云浅比起三位丫头要平静的多,虽说她的名声重要,但那位一向淡泊名利,不喜热闹的靖王,怕是没几个人敢惹。 云浅突然想起靖王说的那句:「只要你想本王来,不必在意旁人。」 如今再细细一品味,越来越觉得这话含义太广。 「小姐,你看这幅画儿是谁掉的?小的刚才在梅亭捡到的。」云浅还没有走到屋内,一位打扫庄子的小厮拿着一张画着人物的宣纸就走到了云浅跟前。 云浅接过那张画像,一看是位年轻貌美的姑娘,这种画像将面相画的特别清晰,多数都是用来给宫里选妃用的。 如今能出现在庄子里的梅亭,定是从上面飘下来的。 是直接无视还是还回去? 「你先下去吧。」云浅对小厮说完,进了暖屋。 三个丫头见了那画像也都是心知肚明,但谁都不好开口,小姐如今与候府的婚事未退,即便是有意靖王,那也是白搭。 这画像一看就知道是拿给上面靖王选妃用的。 早上王爷那般来庄子,如今一想就觉得尴尬了。 「书画,去找个小厮过来,将画像送上去,道观里的人寻不到定会着急的。」云浅想了想,还是派人送上去。 还回去就好,也谈不上有何牵扯吧? 书画拿着画像走出去后,云浅靠着塌,打起了盹儿,屋子里暖烘烘地,不一会儿云浅便入了梦乡,秋燕又在她身上盖了一条毯子。 门口一串脚步声传来,静月与秋燕相视一瞧,正要去阻止来人,莫要饶了小姐,刚出去就碰到了一脸慌张的书画。 「王爷来了,快去叫醒小姐。」 她刚才正在院子里给花浇水,突听得一道急切的脚步声,一抬头待看清来人的脸时,吓得手里的水壶都掉了。 来人正是靖王。 这又是出了什么事?不就还个画像吗? 此时的靖王满脸的不高兴,那模样简直能吓死人,刚才派去送画像的小厮跟在靖王身后,也是脸色发白,神情紧张,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按照小姐的意思,将画像刚换给道观,还没走多远,就见靖王从后面跟上,直冲冲的往庄子里走去,竟然比自己还快。 书画正纳闷,身后的小厮便猛的给她使眼色。 「参见王爷。」 「小姐正在午睡,王爷先等会儿,奴婢这就去通报。」 书画赶紧快步迎来上去。 「嗯!」 靖王被书画拦住,这时才停住了脚步,但看得出来神情很着急。 「小姐醒醒,王爷来了。」 书画与秋燕,静月赶紧折回了屋里,书画轻轻摇了摇云浅的肩头,云浅半梦半醒中,一听书画说王爷来了,眉目轻轻皱起问道:「怎的又来了?」 「人正在外面等着呢,要不是奴婢拦下来,估计就直接冲进来了。」书画一边说,一边替云浅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裳。 「莫是又出了什么事情?画儿送回去了吗?」云浅也很配合,由着三位丫头急急忙忙地替她梳妆。 「送了,小李子也回来了,同王爷一道来的,看那模样也是紧张得很,奴婢也不知是不是小李子言语不当,惹恼了靖王爷,小姐还是自己出去瞧瞧吧。」 「行了,不用梳了,我出去看看。」 云浅的瞌睡被打断,虽然此时清醒了不少,但脑子依然有些晕呼呼的。 一出去,就看到了双手背于身后,对着她这个方向站得笔直的靖王。 「参见王爷。」 第35章 云浅对他行了礼,见他果然是一脸严肃,心下不免的担心是不是小李子刚才上去真的得罪了人家。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要真的惹了他,小李子怕是回不来的,他手底下有那么多为他跑腿的人,又何必他亲自过来兴师问罪? 那又是为何? 云浅正要往其他方面想,就见靖王迈开脚步向自己走了过来。 云浅活了两世,本应万事不惊不慌,可遇见靖王之后,连连失常了几回,此时见他一脸严肃,似乎还有些凶神恶煞的走过来,不自觉的向后退了退。 「本王不喜欢她。」 靖王走到云浅面前,说的认真干脆,说完黑色透亮的眼眸似乎还有些急切的看着她,期待她的回应。 云浅懵住,刚刚才睡眼惺忪的脸此时被一层疑惑不解的神情包裹,更是不知云里雾里。 什么喜不喜欢? 莫是真的小李子得罪了他,他说的不喜欢可说的是小李子? 「本王。」 「喜欢你。」 靖王等了半响,只见得云浅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怯生生的瞧着自己,貌似受到了惊吓。 确切来说,靖王说完这句话过后,云浅才真的受到了惊吓。 这时候云浅的脑子里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去想,靖王不喜欢谁。 而是,他所说的他喜欢她。 云浅精致的脸蛋儿,渐渐地由震惊转为了殷红,随之是前所未有的窘迫。 莫非自己刚才并非醒来,而是做了一场梦? 「你不想嫁给候府。」靖王说这话的时候,不是疑问,而是纯粹的陈述,那口气完全不容对方质疑一般。 一连三句话,唯有最后一句,云浅能回答上,只是此时她已懵的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对着眉毛微皱的靖王,飘忽忽的点了点头。 「甚好!」 「等我。」 靖王变脸极快,刚才还乌云密布的脸,瞬间明朗了,深深看了一眼云浅之后,转过身无比潇洒的往庄子门口走去。 整个画面,似乎就只有靖王一个活的,周遭的人仿佛都僵化了,不敢弄出半点声音。 直到靖王消失在庄子门口,从门口处传来了一道特别高昂的声音:「主子!你可让奴才好找啊!」 又是小六。 依然是相同的话。 靖王依然没理他,步子轻快的从山间丛林漫步而上,虽说他猜不透女人的心思,但他认为只要是有半点误会都应该及时的纠正,不能因为沟通不当而让彼此生了嫌隙,在他眼里,误会是天底下最愚蠢的行为。 那副画儿既然被云姑娘捡了,不管她有没有多想,他都不能冒任何风险,必须得第一时间找到她及时的化解误会。 云浅姑娘不明白他的意思,那他就更应该对她说明,所以他才说了他喜欢的是她,男女之间的事大抵也与朝堂大事,天下大事大同小异,讲究的是实效,他一贯地雷厉风行,今日之事也只是他平常的习性而已。 其实,喜欢是什么,具体他也不知道。 不过书上说,见到对方时,有拥抱她的欲/望,就是喜欢。 刚好他有这种感觉。 而且还难得的不排斥。 为什么非的是云浅。 也许是从他听到她说的那句,宁愿一辈子不嫁之后,他才真正的决定了要娶她。 女人天生麻烦,这也是他一直不成亲的原因,人生苦短,又何必将时间花费在风花雪月之上。 但经过几次接触,云姑娘是难得不麻烦的一位,以后即便是成了亲,生了娃,那么也能各自生活,互不干扰。 如此就更完美。 「春节之前,将候府与云府的亲事退了。」小六弯着腰跟了一路,瞧着主子一张变化莫测的脸,不敢多说半个字,此时主子主动发话,一发话就是直接进入正题,小六不免的钦佩了一番。 要说整个王朝,最讲效率的,非他靖王莫属,前后也不过见了云浅姑娘三次,就直接下手了。 「是,主子。」 「明日奴才就写封书信给皇上。」 小六刚说完,靖王脚步一顿,回头又是之前那般深深的睨着他。 直到盯得小六头皮发麻,靖王才开口:「谁说要找他?」 小六更是惊愕了,半天张着嘴都没有反应过来,不找皇上,难道要他靖王自己出马,那可真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难得一见了。 想他这些年躲在庙观里,除了皇上,太皇太后,其余哪位还能见上他一面? 看来这回是想认认真真地讨一回媳妇。 「那奴才明日就去办。」 第36章 小六说完这话,靖王才又迈开脚步继续往前走。 前几日候府的二少爷,突然被调去了乌城边关,此处光是单边路程少说也要十天左右,此时去,一月以后便是春节,还能在沙场上呆多久? 这一去,明摆着去争功劳的。 而且云府的云大人竟然也同意了。 云大人是首辅的第四个儿子,任职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官职二品,威望极高,又是什么原因会答应候府这么荒唐的理由。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候府用了与云府的亲事做抵押,谋了这次升官的机会。 只是以候府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怕是云府小看了他,既要退亲又想对得起良心,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对候府这些人,无需心生慈悲,只要一鞭子抽下去,让他永无翻身之日,自然也就什么懂得什么是规矩了。 ☆☆☆ 庄子的暖屋里,云浅双手撑着下巴,捧着一张脸,不知是屋里的炭火太旺,还是刚才王爷说的那番话,让云浅连着脖子根都是火辣辣的。 如此有失礼仪的一番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竟然还能那么一本正经,毫无轻浮之意。 这是前生卫疆无法比的,卫疆从来都是一幅脸当屁股使,见到女人就心颤,见到漂亮女人就像娶的人,不然前生也不会顶着云府的压力,三年之间连续纳了三房妾室,还有几位野花长在外面,没来得及采回来的。 可刚才靖王站在那里,眼神漆黑如夜,又微微生着光亮,照得眼底清晰的无一丝杂质,云浅有种错觉,靖王所说的喜欢,是不是就如自己喜欢一朵花儿,喜欢一只猫儿那般的喜欢,只要看得顺眼,无需内心付出多少情感,权当是无聊寂寞时的一番撩拨。 即便如此,他为何会找上自己? 莫不是就因为她得罪过他? 如此一想,云浅身子微寒,惹真是如此,那么靖王的城府就深的可怕,宁愿堵上自己的一生,也不放过任何得罪过他的人。 她有些后悔了,后悔将他带回了庄子。 如今该如何是好? 今日之事,庄子里的人怕是全都瞧见了。 事情瞒不了多久,定会惊动到祖母,惊动到云府。 自那日靖王爷来了庄子后,云浅辰时再也没有出去散过步,整日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庄子内。 比起烦闷无聊,她更害怕见到他时的尴尬。 还好,靖王也没有再像上次那般横冲直撞的闯进来。 日子又过了四五日,庄子里外,白雪堆积了厚厚一层,云府那边终于派人来了庄子,说是奉了云夫人之命,要接云浅回府,云夫人说,快到年关节了是该回去了。 算起来,云浅总共在庄子里住了一月有余,出发的那一天,云府的下人先将路上的雪清理了个干净,方便云浅下山时好走。 站在山路口子上,云浅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道观,这个位置刚好能将整个道观都看得清清楚楚。 不知是不是眼花,在梅亭的上方,几颗大树遮掩的一处阁楼上,好像有一个人站在那里,青色衣摆微微飘动,树荫遮了大半,眼前又是白雪飞扬,看得不是很真切。 云浅的心里一紧,慌忙的收回了视线。 那一处阁楼是整个道观唯一离庄子最近的,刚才那人莫不是靖王? 云浅脚步一顿,走之前她并没有去与靖王爷道别,一是避嫌,二是尴尬,这段时间,她尽量不去想靖王那一日对她说的话,就怕自己想的多了,再与他生出什么瓜葛。 就连屋檐下的几盆花草,云浅也是吩咐了下人,等她回了云府之后,再拿去重新放进山谷里。 她对靖王仅仅只是几面之缘,有了前世那般赔上性命的姻缘,此生她只求平平安安,清清淡淡地过一生,什么身份地位她也不在乎。 是以,即便是众人仰慕钦佩的王爷,她也没有想过要攀上他。 这样也挺好,走了就走了,没什么好说的,但愿就此别过,再无瓜葛。 ☆☆☆ 云浅这次出发得早,雪路又被清理的干净,一行人回到云府时天色还是透亮的。 照云浅的吩咐,留下了半数的人照看庄子,三个丫头全都跟着云浅下了山,留下来的也都是小厮。 云浅的马车一到云府,就被三姑六婆围了个水泄不通,才一月不见,个个都如隔三秋分别了许久一般,拉着云浅问长问短。 最终还是云夫人说,让不让浅丫头休息了!众人才慢慢的散去。 从云府出发到庄子的那一天,拉了足足有十几辆马车的东西,回来的时候只拿了几个箱子的金银珠宝,其余的全都留在了庄子里,打算以后慢慢的再搬。 云浅的晚饭是在云夫人那里吃的,暖隔里四位夫人原本也想陪着云浅在老夫人院里蹭蹭饭,结果云夫人说了一句,各回各的家,这里没准备你们的饭之后,也都识趣的离开了。 第37章 云夫人拉着云浅的手,将她瞧了个遍,半响才放心的说道:「没瘦。」 「精神头也不错。」 云夫人拍了一下云浅的手背笑了笑:「看来那庄子倒是个养人的地方。」 云浅低头面露微红,庄子不比府上,不用顾及旁人的眼光,每日休闲自在,想吃什么有什么,脑子里除了靖王爷那事以外,又没有什么可想的,自然是身心愉悦的。 只是苦了祖母,留在京城为自己收拾烂摊子,少不了被候府惹的生气。 「浅儿对不起祖母。」 云浅很早就想对祖母说这句话了,候府提出那般为难云府的条件,以祖父的直脾气,一定不会答应,而云府上下能说动祖父答应这件荒唐之事的,也只有祖母一人才能办到。 为了自己,祖母确实是费了太多的心神。 「祖母什么都不怕,就怕你没有想通,如今你想通了,再艰难的路祖母也不怕,云府也不会怕,我倒是要看看还有什么事是他候府做不出来的,做人连一点道德底线都没了,还怎能谈得上为人。」 「这样的人家谁还敢嫁!」 云夫人一想起候府脸厚的程度,就是一阵后怕,还好,浅丫头没有嫁过去。 「父亲那边可有来信?」 云浅一听祖母提起候府讨官的事,就担心起了六哥。 卫疆派了卫辰去乌城,算算日子也该到了。 「沙场上杀敌,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写信,以你父亲和你六哥的本事,就不用你操心了,过不了多久,春节前后定能赶回来。」 云夫人倒不是吹嘘,云浅的父亲云天成比起三位哥哥,上天似乎格外厚待了一些,文臣的头脑,武臣的威风,样样都不缺,所经之处,无一败仗,就连在敌国也是名声大振,两年前为朝廷立下了多次战功之后,皇上将其封为了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又为云府添了荣光。 而六少爷是他跟前的大儿子,算是得到了他的真传,在同龄人中也是难得的佼佼者。 两人一同杀敌,还有何惧? 「浅儿担心的不是这个,浅儿担心卫辰此去会对六哥不利。」 「为何这么说?」云夫人倒是很意外。 「候府的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倘若此去能靠着自己的本事争一份功劳,自然是好的,怕就怕人心歹毒,用个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害了父亲与哥哥。」云浅将心中的所想都告诉了祖母,重生后也是第一次在祖母面前谈了对候府的看法。 云夫人看了云浅许久,倒不是被她的话吓到了,而是觉得稀罕,瞧着瞧着就觉得欣慰:「丫头,看来你是真的变了。」 从前在她心里,候府就是个香饽饽,什么都好,哪能说出今日的这番话。 「好,挺好的。」 「丫头总算是回过神来。」 云夫人笑着,蝶衣刚好带着几位丫头进来摆桌。 「丫头就不用担心了,他候府歹毒,可你父亲和你哥哥也不是那么好惹的。」云夫人起身,云浅搀扶着她,一同往饭桌边走去。 「今日这些菜色,都是马厨子做的,合你胃口,多吃些。」云夫人慈爱的瞧着云浅,一时忘记了马厨子可是跟着云浅到庄子上去伺候的,天天吃的都是他做的菜。 「祖母心疼浅儿,浅儿可是天天吃的马厨子的菜,倒是祖母多吃一些。」 「你看,我这记性!」 云夫人摇了摇头。 「老夫人今日是见到大小姐,高兴了。」蝶衣捂住嘴,也跟着笑。 云浅吃完饭又与老夫人聊了一会儿,才回到自己的院子,今日虽与祖母说了很多话,但是祖母从未提起过太行山皇家道观的事,云浅有些讶异云倾这次回来,难道真的管住了自己的嘴巴? 不可能! 除非是七哥用了什么手段封住了她的嘴。 几位丫头回去之后已经将院子打扫了一遍,等到云浅到了梅院,屋里的东西一尘不染,炭火烤着,暖如三春,一点也不像一个多月未曾住过的屋子。 趁着天色还有一丝光亮,云浅便带着书画去了母亲那里,今日刚回来人多,加上祖母又把她拉去说了这半天的话,一直到这时才有时间去看看母亲。 踏着积雪的小道,两旁一路都设有灯台,天色才接近黄昏,灯台里的灯已经点上了,书画跟着云浅出来的时候,手里也提了一盏圆形的油灯,只不过还没有点上,是备着回来的路上用的。 走到姜夫人的院子,远远的就见丫头灵儿站在门口朝这边望来,看到来人是云浅之后,灵儿眼睛一亮,笑着一声喊道:「夫人,大小姐来了。」 「怎的这会儿过来?天都快黑了,明日再来也无妨。」 姜夫人从门口将云浅接了进去,嘴上虽如此说着,但脸上看得出很高兴。 第38章 「一个多月都没与母亲说上话,想母亲了。」云浅双手勾住姜夫人的手弯,头斜靠在她身上,十足的撒了一回娇。 「这么大了,不害臊!将来要是嫁了人,那还能天天见娘的。」姜夫人说完这话,心头又开始堵了。 与候府这门亲事,折腾到现在,虽说有些眉目了,可最终还是没有个定夺! 春节战事一停,候府的人若是领不了功,不知道又会怎样作妖!按自己的意思,随便在云浅她爹的手下赐他候府一个官职就得了,可白天成与他父亲一样的倔脾气,说天下哪有不劳而获的功劳,貌似答应候府卫辰去沙场,已是最大的底限,再也不能让步。 常言道宁愿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小人,候府就是小心的典型,偏偏就被云府碰上了。 「浅儿倒想一辈子赖在云府。」 云浅接过灵儿递过来的糕点,轻声的一嘀咕,惹的灵儿扑哧一笑。 「你们都退下吧,我与大小姐说几句话。」姜夫人这几日心里装的事,烧得她整颗心都是慌的,云浅一回来,恨不得马上向她问个清楚,可老夫人一向喜欢这丫头,被叫过去,一呆就是一下午,自己虽然是她的娘亲,也不能与老夫人去抢人,眼看着天色快黑了,也收了心思,想着明日再去找浅丫头,等了这么久,也不急于一个晚上。 谁想,浅丫头自己倒是上门了,她也就刚好将心中的事问个明白。 姜夫人支开几位丫头,屋里只余了她与云浅,这才急切的问道:「那皇家道观里的靖王爷是怎么回事?」 云浅一口糕点没吞下去,差点就噎住了喉咙。 「母亲,知道?」 祖母不知道,她还以为云府谁都不知道这事。 「能不知道吗?你六哥一回来就与我说了,什么事情只要到了六小姐的嘴里,还想瞒多久?」姜夫人难得对云倾表现出这么明显的不满。 「可看祖母今日的样子,不像是知道这事。」云浅问道。 「当然不能让你祖母知道,所以母亲先堵住了云倾那张嘴。」姜夫人眉头紧皱。 「母亲是承诺了云倾何事?」本来以为是六哥封住了云倾的嘴,没想到是母亲。 「六小姐和她姨娘,这些年盼着的,不外乎就是想嫁个好人家,我也准备以此许诺她,可谁知道,她竟然说,倘若大小姐真要嫁给王爷,她愿随着姐姐一道儿去,在王府也好有个伴。」 云浅:「……」 这等不知羞耻的话也能说得出。 更何况候府那件事情还没有结束,她哪来的脸再说这话。 「这些年,算是白教了她规矩,就算她是我亲生的,说出那番话,我也同样的生气,前面候府的事情惹了出来,害了你,害了云府不说,自己的名声都不保了,竟然还有胆子妄想。」 姜夫人是大户人家出身,平常的事难得动气,可云倾这次实在是过分了些。 「母亲最后是如何答应的?」云浅赶紧问道。 「当时我便训斥了她一顿,第二日是赵姨娘和六小姐一块儿来的我院子,两人跪在门前,哭了半天,总算是说出了目的,这回求的是左府的亲事。」 这件事,倒是与前世一样,看来赵姨娘要比云倾聪明一些。 「母亲许了?」 「左府门槛低,虽说六小姐是庶出,嫁到左府也能做个正牌夫人,既然她们相中了人家,我便答应替她去求求你祖母。」 「成事之前,我警告了她们,要是走漏了半点皇家道观的风声,这门亲事自然就黄了,而且以后也别为了亲事再来求我。」 那意思就是让她们自生自灭了。 果然这事一直瞒到现在,云府除了两位少爷和四夫人,谁都不知道这事。 「难为了母亲。」云浅愧疚的说道。 「那么,浅儿告诉娘,你真与那皇家道观的靖王爷……」 「没有的事。」云浅打断了姜夫人的话,说的很干脆,却又莫名的有些心虚。 「反正浅儿是没那意思。」说完,云浅又觉得此话不对味,有种自己高高在上,瞧不上人家王爷的意思,便又接着说道:「如今候府的亲事还没退,浅儿哪能想别的。」 「就怕王爷生了心思。」 姜夫人自然也听过靖王爷的事迹,如此高贵的人,性格又生的怪异,浅儿要嫁过去,怕会受气。 候府不行,王府也不行。 姜夫人瞬间又是愁容满面。 「如今我与候府的亲事未退,即便他是王爷,也得顾及面子,不会这个时候派人过来。」云浅分析了一下,等到父亲与六哥回来,就算候府能谋个官职,答应退亲,那也得到明年去了,不管怎么样,这个年能过个好年,其他的事年后再说。 第39章 「话是这么说,可你的亲事还是要尽早解决,等候府亲事一退,我便与你祖母商量,早些为你谋一个好人家。」 姜夫人这时候恐怕还不知道,其实老夫人早就相好了对象,就是云倾对她所求的左府。 两人将正事说完,姜夫人便让书画进来,点了油灯,让云浅回去早些歇息。 云浅辞别了母亲,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云倾这么不要脸,自己到底该不该给她点教训,让她懂懂什么是规矩。 可一想到她那副懦弱的模样,又下不了手。 罢了,所谓是自作孽不可活,总有她吃苦果子的那一天。 第二日,云浅睡了一个好觉,用过了早食正想去院子里走走,就遇上了白姨娘家的二小姐,二小姐比云浅要小一岁,平时话语不多,其实几个庶出的妹妹话都不多,小时候还能与她们一道玩耍,长大了后,也不知为何,渐渐的便疏远了,像云倾那般不要脸的死皮赖脸,毕竟还是少数,养在深闺里的姑娘,即便是庶出,放在云府这样的人家,也是有些地位的。 四目相对,眼里一片冰凉,云浅不免感叹,都说她的性子是云府里最傲的一个,哪能与二小姐云珠相比。 整日一张冷冷的面孔,一幅我不屑于你说话的模样,今日算是碰上了,要不是云浅走到了她跟前,估计她连头都不会抬一下。 前世的云浅,就因为看不惯她那样子,没少给她使绊子。 「姐姐!」 云珠不冷不热的叫了一声,冷冰冰的眸子里,似乎带了些防备之意。 就是这丝防备,让云浅想了起来,前生好像是有那么一次,对她过分了些。 大冬天的泼了她一身水。 因为什么来着? 好像是自己叫她,她不应,再加上平时早对她的性子不满,干脆就拿了一盆水出来,直接泼了过去。 想到这里,云浅很是愧疚。 再活一世,经历过候府后院的各种争斗,才明白自己在云府时的嚣张,是有多可恨。 「妹妹,天气凉,还是少出来吹风。」 云浅一句话说完,才发现自己好像又说错了话。 前不久,才大冬天的泼了人家一身水,现在关心人家凉不凉,怎么听都有讽刺警示的意思。 果然,二小姐的脸,刷的一下就变了。 二小姐跟前的丫头彩儿一下挡在了她身前,防备的怒视着云浅:「你别太过分了,上次你泼了小姐一身水,害得小姐养了半月的身子,如今刚好不久,你又想怎么样。」 「采儿!」 「谁让你说话的,退下!」 云浅正发愣之时,云珠呵斥了一声,将彩儿拉拉回去。 「妹妹不知姐姐今日也出来散步,打扰了。」云珠脸色卡白,但是却极力的忍住眼里的那份厌恶,对云浅客气的说道。 云浅本想说什么,可又认为这个时候,自己不管再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便陪着笑脸,呵呵的笑了笑。 「她怎么就不永远的呆在庄子里,跑回来做甚!一会儿嫁,一会儿不嫁的,非得弄得鸡飞狗跳才甘心,五个妹妹还等在她后面,她这样子闹下去,小姐的亲事该如何是好!」 走的远了,云浅听到彩儿一声不大不小的抱怨。 云珠并没有制止。 云浅笑容淡了下来,明白彩儿这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如若换着前生的那副性子,定会跑上去与她理论一番,然后事情闹到了母亲那里,必然会说起二小姐的亲事,也相当于间接的提醒母亲,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五个妹妹的亲事也应该想想了。 二小姐十六,下面的几个妹妹都是一个小一个的月份,最小的云倾也有十五。 原来自己退亲这件事,倒是让妹妹们急了眼。 「不嫁还不行了,别人嫌碍事了。」 云浅半开玩笑的自嘲了一句,书画赶紧接嘴:「二小姐急,就让她急着呗,平时装得清高,这会儿还不是干着急。」 「小姐要是想嫁,排着队的人娶……」 书画说的认真,云浅转过头,惊讶的看着她,最近书画好像嘴巴子利索了不少。 书画一回头看到云浅那般的瞧着她,脸上一红,也不接着说了,只是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云浅正逗着书画,远处的静月提着裙摆,从茶树旁疾步走了过来,看到云浅的身影时,激动的挥舞着双手。 「小姐,小姐!」 「怎么啦?」云浅见她急成这样,很是好奇她打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八卦消息。 「卫,候,候府的人来了!」静月说的上气不接下气。 「谁?」书画一惊。 第40章 「候府的候夫人,世子刚才到府上来了,听说还带了媒人一道过来的,估计是退亲。」静月兴奋的看着云浅,跟在云浅身边这么久,谁都知道她一心想与候府退亲,如今候府的人终于上门来了,自然都觉得是件喜事。 云浅也很惊讶,怎的候府这么快? 离春节还有半月有余,候府二少爷的官职还是个未知数,候府怎么就突然想通了? 「你再过去瞧瞧!」 云浅赶紧对静月说道。 前生静月虽然是自己的一道催命符,可也有她的长处,打听消息最是得手,如今只要是她没生出背叛之心,自己倒不妨利用一下她的这项本事。 静月难得的见小姐这么在意自己,自然是高兴的,兴奋的点了点头说道:「好的,小姐放心,有消息奴婢马上回来禀报小姐。」 云浅也没有心情散步了,跟着书画一起往前院的方向走,难得的心情煎熬了一回。 半个时辰之后静月又是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这回脸上看不出兴奋了,远远的就见她黑着一张脸,还有些愤怒。 静月一走到云浅与书画的跟前,就忍不住先呸了一声。 「什么东西!真是气死我了。」 「你倒是先说啊,怎么啦?」 书画着急的问道。 「就那个不要脸的。」 「东施效颦,半山腰秀身段的那个,这回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候府的人竟然说,大小姐的婚事他候府配不上,可六小姐那一日已经被卫世子毁了名声,若云府不嫌弃,就让卫世子娶了六小姐,以世子夫人的身份嫁过去!」 静月一口气说完,云浅与书画半响都没有反应过来。 「你没有听错?」 「是世子夫人?」 书画不敢相信的再问了一次。 「千真万确,院子里的婢女们都在说这事,轰动得很。」静月说道。 「你们先回去,我去母亲那里一趟。」云浅虽然不怎么喜欢云倾,可终究也是自己的妹妹,再怎么在自己面前作,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掉入火坑,候府那鬼地方自己都生生的丢了一条命,更何况是庶出的云倾。 「夫人这会儿也在老夫人那里,小姐过去怕是白去了。」书画赶紧说道。 「无妨,等着便是,你们先回府,我一人过去就好。」 云浅朝着姜夫人院子里走去,心中揣着事,走的不是很快。 候府到底想干什么? 或者说卫疆想干什么? 前世自己如何死的,他估计清楚得很,如今她要退亲,他能想明白早些放手再好不过,只是为何偏偏就是不放过云府,又要讨了云倾过去。 云倾是赵姨娘所生,庶出不说,赵姨娘的出身摆在那里,一般大户人家都不愿封为正妻,可候府倒好,直接许了一个世子夫人。 换作谁,都会答应,即便是候府破败,所谓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自己不稀罕,稀罕的人却不少。 云浅心有所思,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追了上来。 云浅是从梅院的方向直接去往姜夫人的院子,途中要经过几处小桥流水,和一处青松装饰的假山。 就在云浅的身影走到假山时,身后突然冒出了一个声音:「浅儿」 云浅吓得一个转身,就见卫疆站在那里,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却又带着几丝躲闪。 「放肆!」 「这是我云府后院。」 云倾将脸转过去,背对着他,脸色苍白。 刚才想的出神,怎就没有发现有人跟着,如今自己一人,身边没有一个丫头,他这般贸然的出现在这里,该如何是好。 他是怎么来的这里,为何要来这里,是专程来找她的吗? 云浅脑子里一片乱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之前,你可从不会对我这般说话。」 卫疆没有再上前,望着云浅的背影,轻飘飘的说着。 「缘分已尽,请世子自重!」 云浅眼里没有一丁点的波动,之前?之前是什么时候,是她盼星星盼月亮等着他看自己一眼,还是她死的那个晚上? 「为何?」 「你我自来心意相通……」 「若世子再这样纠缠,我便叫人了。」 云浅眉头一皱,重活了一世,知道了前生的种种,到了此时他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岂止是不要脸能形容他。 「行!你清高,我配不上你。」卫疆保持了没多久的笑容,瞬间消失,额头的青筋暴起,拳头捏的紧紧地,眼里满是不甘与不屑。 「所以,你就去攀上了高枝,勾搭上了靖王爷,让他为你出头是吗!」卫疆说完,眼里满是血丝。 第41章 前世害他前途尽毁,搭上一命,整个候府都要看她脸色,横行霸道,蛮不讲理,这般容忍了她三年,她还想怎么样! 现在倒好了,居然嫌弃自己,看他候府如今破败,就想另觅去处,如此心思不定,水性杨花之人,前世自己居然还给了她世子夫人的位置。 云浅再也没有忍住,猛地转身,脸色冷到了极点,问向卫疆:「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 「哼,美其名曰是去庄子,实则就是背着世人去勾搭靖王爷,才短短一月的时间,竟然就让不理世事的靖王爷为了你甘愿下山,亲自派人来我候府替你退亲,可见你确实是下了一番功夫。」 「以前我怎么就没瞧出你还有这等好本事?」 卫疆越说越激动,双眼发红,全身都在微微的颤抖。 本来他近日为皇上谋了几件事,眼看着就有机会进宫当差,谁知道,又是她,又是因为她,让靖王爷的人跑了一趟候府,差点让父亲丢了官不说,皇上那边估计再也不会待见他了。 一时之间,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你今日这般不顾及脸面,偷进我内院,就是为了自己失利,恼羞成怒要与我算帐的吗?」云浅将心底的疑团压了下去,看到卫疆气得发抖的模样,这时候也不着急了,缓缓地对卫疆说道。 「如果你是这样想的,就错了。」 「你奈何不了我。」云浅笑了笑,漆黑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犹如将他所有的丑行都瞧了个干净,在她眼里,他已构不成任何威胁。 「我已与你毫无瓜葛!」 云浅冷冰冰的话无半点感情的砸了过去,满意的看着卫疆愤怒又僵硬的表情。 同样是冬天,同样是大雪天气,比起前生死的那个晚上,这个冬天格外的暖。 「此生我即便是孤老终身,也断不会与你相伴。」云浅说的决绝,看着对面的人脸上血色退尽,静静地看着他,不怒不恼,不喜不悲,平静的没有任何表情。 半响,卫疆嘴唇上下磕碰了一阵,震惊又艰难的说道:「你……也……」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我没有对不起你。」 「我给了你世子夫人的位置……」 如果她也是重生,她应该知道她的死怪不得自己,人生老病死,而她是难产而死,与他没有关系,不能什么都算到他的头上。 再说,自己不也陪着她一块儿死了吗? 「谁稀罕谁拿去!」 云浅打断了他的话,依然是冷冷的瞧着他,越来越觉的他可笑,她为何要稀罕他的世子夫人。 「你想推的干净……」 「没那么容易!」 卫疆咬着牙,恨恨地留了一句话,转身消失在了假山外。 云浅见卫疆离开,脸上挂着的那抹冷意渐渐褪尽,眉头微微皱起,有了一丝疲倦。 这种人,自己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云浅靠在假山的一处,缓了缓神,慢慢地消化卫疆刚才所说的话,原来候府能如此快的主动来云府退亲,都是靖王爷使了力,可靖王爷为何会派人去候府替她退亲? 一想到此处,云浅顿觉头疼,一时再没了心情去母亲的院子里等她归来,脚步调了个头,终是往回走了。 卫疆今日是专程偷溜进后院找云浅的,不为别的,就因为心口堵了一股气,想冲她发泄。 昨日京城的盐商吴老板亲自上门,说起了一桩成年旧事,当年卫疆的父亲卫侯爷,还未在朝中有一席地位的时候,是偏远地区的一个七品芝麻小官,可两年的时间,先是从外地调配到京城,然后又进了户部,官职正五品,封为郎中。 之后所有的成就与功劳都是从郎中开始往上爬的,所以这是他候府最关键的转折点。 而当时为何能进户部,众人都知道是候爷自己的真本事得了皇上的青眼,才被调去京城做官,熟悉侯爷的人便知道当年,侯爷的真本事,就是一本整理了各地方的贤才名士,当时先皇正直朝纲缺人,招贤纳士之时,突然得了这么一个宝贝,自然就对侯爷另眼相看,宠爱有加,当场封为了吏部侍郎,以至于后来步步高升,直到一人之下的候府,可谓是威风十足。 所有人都认为那是侯爷应得的,可昨日吴老板上门却是拿出了一份契约,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当年那本名册,是以五百两白银买下来的。 操纵此事的中间人正是吴老板,卫疆记得当时吴老板一进门,父亲的脸色就变了,变的苍白。 侯爷与吴老板关着门说了一个多时辰,具体虽然不知道说了什么,只是侯爷出来之后,便让候夫人立刻去云府退亲。 而吴老板也爽快,当着侯爷的面将那张契约撕了个粉碎。 第42章 「侯爷能明白就好。」 「不该惹的,可千万不能惹。」吴老板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卫疆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便问了父亲,是不是云府的人。 当时侯爷就瞪了他一眼,很生气的说道:「当初听我的,随了云府的愿,将亲事退了,也不至于是现在这个局面,如今我候府不但丢了人,差点连我这个官也跟着一起丢了。」 「我就不信他云府还能只手遮天了不成!」卫疆愤慨的说道。 「他云府遮不了天,但靖王爷可以。」侯爷说完,卫疆傻愣愣的看着他,不明白什么意思。 「以后离云府大小姐远点,别再去招惹她,她迟早都是靖王府的人。」侯爷看了一眼更加震惊的卫疆,头也不回的走了。 卫疆后面多处打听才知道,云府这一个月去的太行山庄子就挨着皇家道观,而那里面一直住着的神秘人物,就是人人敬畏的靖王。 卫疆知道这件事之后,唯一的念想就是,冲到云浅跟前,狠狠地骂她一顿,骂她不守妇道,水性杨花,不知羞耻! 所以他才千方百计的溜进后院,准备去羞辱她一通,可一见到云浅的窈窕身影,又忍不住动了心,本想好好的劝劝她,可谁想她不知好歹,竟然那般的瞧不起自己。 就算是她记得前生的事,可她的死能怪他吗? 自己分明给了她最好的,要说生气也应该是自己生气,与她成亲的三年里,她那性子给自己添了多少麻烦,添了多少堵。 最后连他未出生的儿子都没有给他生下来,自己就坚持不住,撒手黄泉,徒留了候府一片悲痛。 之后还让云府的人上门讨说法,对候府和他百般刁难,侮辱他跪祠堂,要是他不去跪祠堂,也不会被突然掉下来的屋顶砸死。 所以,归根结底的算起来,该恨的是他才对,她还有何资格嫌弃自己? 简直就是荒唐! 成!嫡亲娶不成,庶出的他也要娶进门,他这辈子偏偏就要与云府扯上关系,势要与云府杠到底。 云浅回到院子,一直等到用完了午食,静月才进来禀报,说候府的人走了,前厅的人也都散了,四夫人自然也回来了,不过不用云浅再主动去四夫人的院子,四夫人回来之后便直接找到了云浅。 「母亲。」 云浅见母亲的脸色不好,也理解谁要是摊上这种事,脸色能好到哪去。 「你都知道了?」 四夫人进屋,丫头书画摆出了几样点心,沏了茶,四夫人坐了一会儿,心情平复了才开口问云浅。 「只要退了亲就好。」 云浅经过了卫疆那么一闹,也没有心情再去管旁的事,只愿自己能够离他越远越好。 「亲倒是退了。」 「可也被他候府骚了脸面,这口气堵的娘心口都疼,浅丫头这都是什么命,怎么就摊上了候府这么一处瘟神。」 四夫人一向很文雅,从不喜嚼舌根,此时能说出这番话,可见被候府气得不轻。 「母亲不用着急。」 「候府说的那事,未免就能成,祖母与母亲这里不会答应不说,六小姐自己不是也看上了左府吗?这才刚刚求过母亲,估计不会有其他想法。」 云浅知道云倾是什么样的人,这么对母亲说,也只是暂时安慰一下她。 只是云浅不提左府还好,一提左府,四夫人脸色更加的难看。 今儿早上四夫人去了白夫人那里,本来打算替云倾说说左府的事,可才刚一提起,老夫人就生气了,当场质问她是听谁说的左府,四夫人没办法就将六小姐带着赵姨娘跪在她门前求亲的事说了,老夫人更是怒了,说六小姐倒是会想,除了云浅之外,前面还有四个姐姐,都没有说亲,她怎么就那么着急,成天想着往外凑呢。 老夫人一番火气发泄完了,才缓缓地说,那左府本事说给浅丫头的,如今六小姐提了出来,怕是无意中听到了什么风声,不然以六小姐和她姨娘那样的眼光,怎么可能偏偏是看上了人家左府。 「这事没什么好商量的,你啊!就是太纵容她了,当初她进门那会儿也是你为她们求的一席之地,如今你看吧!还成瘾了,赖上你了,她们怎么就不想想,前头因为卫世子的事闹的云府不得安宁,上次说要嫁去候府,这才过了多久,怎么着?又看不上人家了?」 老夫人刚说完,下人就来禀报,说是候府带着媒人过来了。 老夫人与四夫人震惊过后,都是高兴的,他候府总算是想通了。 只要云浅的亲事退了,这个年就能好好的过了。 两人也忘记了刚才的不快,一心去与候府退亲。 白纸黑字的订亲书拿了回来,当着三方的面撕成了渣。 第43章 撕完了,候府的人也该各走各路,与云府再无瓜葛才对,可候府的卫世子却突然说要纳四房庶出的六小姐,云倾。 与大小姐一样,同样许了世子夫人的位置。 老夫人当场一口气差点就没有提上来,云浅自来都是她的宝贝,从小到大见不得她受半点委屈,可遇到候府之后,频频受到候府的侮辱,先是定亲之日去后院私会自己妹子云倾,现在刚退了亲,又将世子夫人许诺给了她,这不是成心让云浅难堪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候府多么荣耀,一个不满意退了,再娶另外一个。 那她的乖孙女,云浅成了什么? 「走!走的越远越好,我云府从此以后与候府互不相干。」老夫人气的说下了重话。 可卫疆却是不依不饶,对着老夫人跪了下去,说的诚诚恳恳:「候府虽然没有福分迎娶大小姐,但那一日晚辈无意中毁了六小姐的名声,云府上下也都看的清清楚楚,当时晚辈也说过要负责,此言既出,何有反悔之理,还请老夫人看在云倾的名声,和晚辈一片真心的份上,将六小姐许给我候府,候府必定会万般宠爱,照顾有加。」 言下之意就是,你云府不是说六小姐的名声被他毁了吗? 既然毁了,那他就娶,她云府岂能还有不嫁的道理。 卫疆说话时,当时很多人都在场,除非云府是真的不在乎一位庶出小姐的名声,不然不会不同意候府的提亲。 在外人眼里,云府一个庶出的姑娘,嫁出去做世子夫人,赚大了。 老夫人多少经历过风雨,见候府这般明着将自己一军,一时压住了心口的火气,说道:「卫世子有心了,愿不愿嫁,也要待我问问当事人。」 自古都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如今候府的老夫人还在,自然是老夫人说了就算,何须多此一举去问当事人六小姐的意愿。 卫疆也不急,见云夫人说完,干脆的说道:「那晚辈就等老夫人的好消息。」 从始至终,候夫人都是陪着一张笑脸,及其尴尬的看着卫疆表演,出发前,侯爷只让世子来退亲,可没说还要他提前,突然防不胜防的被世子提出来,自己这个做娘的再不满意,可又不能当场拆了他的台,只能僵硬的笑着。 一直出了云府,候夫人才脸色一沉,质问世子,怎可这么荒唐,云府庶出之女怎能配上世子夫人的位置。 可卫疆却是一张脸不红不白,任凭候夫人好说歹说,就是油盐不进,被说的急了,就回了一句给候夫人:「云府越想要与候府撇清关系,我越是要扯上关系。」 这话只听得候夫人一愣一愣的。 但好在亲事没有当场定下来,等回了候府,让侯爷去劝劝世子,这事千万不能成,互不相干就互不相干,她候府离了云府难道还不能活了不成。 候夫人与卫疆走后,老夫人心情简直糟透了,四夫人跟在身后免不得又被老夫人指着鼻子说一通:「都是你平时纵容惯了,现在好了,那死丫头惹出了这么一堆事,还怕云府丢不尽脸吗?」 四夫人才是真正的委屈,当年自己的男人从沙场上带回个女人不说,肚子里还有了种,虽说心里酸酸的,可也不能坐视不管,全家人都没有发话,还不就是等着她说话吗?她能说什么,都有了身孕了,自然得纳进来。 这些年她也尽心尽力的照顾着那对母女,多数是觉得可怜,自己夫君不理她们,她这个做主母的再不理,那二人怕是活不下去,既然当年自己留下了她们,就该做好要接纳她们一辈子的准备。 为此,比起其他几位姨娘的女儿,她格外对云倾要上心一些,虽没有图她将来孝敬,可也没想到结果会成了东郭先生,如今反咬她了,自己也就算了,偏偏是云浅,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谁不心痛,她即便是大户人家出身,有极高的修养,也做不到牺牲自己的女儿,去为别人做嫁衣。 是以,四夫人这次也是彻底的对云倾失望了。 只是四夫人没有想到,这事才是个开始,精彩的还在后面。 候夫人走后,卫世子要纳云倾为世子夫人的消息云府上下无人不知,云倾本人自然也知道了。 忍了一个晚上,第二日终于没有忍住,又跪在了四夫人的院子里,四夫人一看到她又跪在那里,额头上生出了两条黑线,沉着声音问道:「这又是为何。」 「还请母亲成全。」 「云倾愿意,愿意嫁给卫世子。」 云倾大概是听说了老夫人在卫世子面前说的,要问她本人同不同意,可她等了一个下午,又等了一个晚上,并没有等到老夫人来问话,心里又怕云府的人不答应,将这门亲事搅黄了,所以一早就来了四夫人的院子里跪上了。 「我记得上次你跪在这里,求的是左府,怎么又变了?」四夫人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 第44章 「母亲,云倾是三世修来的福分,昨日才得知,有幸入了世子的眼,还请母亲成全云倾。」 云倾站在那里,没有一丝的尴尬,满脸都是急切的期盼,世子都发话了,为何祖母,母亲就不能答应,难道就看不得自己比云浅好吗? 「这事,我做不了主,回去吧。」 四夫人心累,之前看到她那副模样觉得可怜,如今再一看就觉得可恨了。 四夫人一句话说完,灵儿带着几个丫头便将她送了回去。 本以为这样,她能消停了一会儿,姜夫人完全没有想到,云倾居然带着赵姨娘,去老夫人的院子里跪上了。 姜夫人午饭还没有吃完,便匆匆的往老夫人院子里赶。 果然,人一到,就被老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到底会不会教?」 「不会教,就让她们从哪来回哪儿去!」 老夫人说完这话,姜夫人还没来得及回应,赵姨娘却是脸色一白,对着老夫人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待她抬头再看着老夫人时,额头已是一片血渍,很是瘆人。 「四媳妇儿!」 「你今日可瞧清楚了吧,这就是当年你千方百计,求着我护下来的人啊!光想着你替她们想了,她们怎么就没想想浅丫头啊!」老夫人指着跪着的两人,气得频频捶胸。 姜夫人瞧了一眼赵姨娘和云倾,低着头走到老夫人身旁,劝道:「娘,别为了这事动气,伤了身子可不划算。」 「我能不气吗?干脆乱混子打死得了!她也敢,还敢教唆六小姐跪在这里来?你心肠好,那恶人我来做!就为了那么一个破败的侯府,让六小姐连姐妹情分也不顾了,她要是嫁了,浅丫头岂不就成了笑话了吗?」老夫人怎么不气,六小姐先是在后院勾搭上卫世子,后面还没与她算帐就跑去了庄子上,从庄子上回来就跟个没魂人似的,昨儿个早上又让四媳妇为她们说左府的亲事,这才过了多久,一天的时间,突然又回心转意铁了心的嫁侯府了。 「母亲……」 赵姨娘嘴皮子颤颤的动了动,可一碰上老夫人那双锐利的眼睛,就忍不住缩回了身子。 「我什么都不求,就算是死,只要母亲和夫人能够成全了六小姐,我也值了。」 赵姨娘没有什么文化,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老夫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老夫人消消气,横竖一狠心,又对着老夫人磕了一个响头,想着打死就打死吧,这一回只要六小姐能嫁进候府,她做什么都可以,包括配上这条命,她早就应该死在逃荒的路上,多活出的这些年都是她拿颜面赚来的,关键时候,不要了也罢。 「你们都先回去!」 「没看见娘正在气头上吗?」 姜夫人脸上实在挂不住了,赵姨娘这么一闹,又将自己折腾成一副凄惨无比的模样,估计又想如当年那般,卖得所有人的同情。 只是现在老夫人被她娘俩气得不轻,不管怎么样,自己这个做主母的有责无旁贷的责任,这才出声将她们往回撵。 「夫人……」 赵姨娘还欲说什么,就被姜夫人打断:「此事日后再说,蝶衣,将她们送回去吧。」 姜夫人说完,搀扶着老夫人往屋里走,「母亲,眼看就到年关节了,府上可不能见血,她不就是想跪吗?回头我让她在院子里跪个够。」 老夫人其实心里也没有真的想要谁的命,云府至今为止都没有出过命案,就是因为白夫人凶是凶了点儿,可心底善良,也见不得血,此时一听姜夫人如此说,也没有再吼着要打死赵姨娘,顺着姜夫人的搀扶转身进屋,一眼都不想再往两人身上瞧。 六小姐带着赵姨娘去求老夫人做主的事,一炷香的时间就传遍了云府,静月将事情讲的绘声绘色,貌似自己亲眼目睹了赵姨娘磕头了一样,啧啧的感叹了一阵,又将云倾酸了个透。 云浅只关心,祖母有没有松口同意。 不同意云倾会不会善罢甘休, 要是同意了,秦姑娘那里,自己许诺的事情又该怎么办。 候府要娶云府庶出六小姐为世子夫人的事,恐怕已经传进了秦姑娘的耳里,估计过不了多久,秦姑娘又该找自己算帐了。 云浅不想还好,一想到这事,第二日清晨就从府外来了一封信。 一看信封落款是秦姑娘,不用打开就知道说的是什么事,大概是觉得自己不讲信用,耍了她,对于秦姑娘来说,她与云倾谁嫁,都是一个道理,没有区别。 云浅正准备拆开信封瞧瞧,门口静月一脸黑线的来报:「东施来了。」 屋内的几个丫头都知道她说的是谁,惊讶之余都面露了嫌弃之色。 「让她进来吧。」 云浅将信放到一边,早就算准云倾求祖母和母亲不成,一定会来求自己。 第45章 这次看她又有什么脸来求。 云倾进来,云浅一瞧她脸上的神情,就觉得刚才是自己多虑了,最近的几件事,说起来件件都丢人,可谁见过她羞涩过? 或许她压根就没觉得丢人。 「姐姐。」 云倾一进来就跪下了。 尊严当真不值钱,这几日怕跪得不少吧,不过这会儿云浅也不打算再理她,她喜欢跪就跪着吧,云浅没有说话,也不像之前主动问她,而是将刚才放在桌上的书信又拿着看了起来。 「姐姐!」 云浅才看了一行字,云倾又叫了一声。 云浅抬起眼睑,瞧了她一眼,见她依然是吞吞吐吐的模样,又将视线转到了书信上。 「姐姐,求你成全妹妹。」 僵持了一会儿,云倾终于忍不住了。 「成全你什么?」云浅问道。 「成全我与,与……」 云倾再厚的脸皮这会儿也说不出口了。 亲事都是父母说了算,她这会儿来求云浅成全她与候府的婚事,怎么想怎么别扭。 「姐姐,你什么都有了,而我……」 云倾换了一种说法。 「所以呢?」 云浅直直的看着她。 「所以……」 「你就让妹妹这一回吧,以姐姐的地位,何愁找不到好人家,可我,我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云倾跪着往云浅这边挪了挪。 「就因为我什么都有了,就应该让着你吗?」 云浅冷冷的说道。 「姐姐一向都是宽宏大量,万事替妹妹着想的……」 云倾继续说道。 「宽宏大量了?」 「这点你弄错了,我心眼小,一向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云浅打断了她,忍不住自省,自己什么时候给了她这么离谱的错觉,难怪她以为自己好欺负呢。 「我……」 「姐姐,你还有王爷,你又不喜欢世子,就请你看在你我姐妹的情分上,成全了妹妹这一回吧。」云倾急得就差给云浅磕头了。 她有些意外云浅今日的表现,以往只要自己哭一下,扮几分可怜,云浅便会拿出她那颗高傲的心,假惺惺的同情她,可近日看了云浅的冷硬态度,心里没来由的发慌,莫是这假惺惺的同情她也不想装了? 「你怕是想错了。」云浅打算今日趁此机会,让她明白,自己不是那么好算计的,并不是头脑生的蠢,看不出她的花花肠子。 「第一,我与王爷的事,与你无关。」 「第二,侯府世子先前与我定亲,世人都知是你插了一腿进来,我才退婚的,此时你还要来求我成全你去做侯府世子夫人,你不觉得有些可笑吗?你以为我会为了你,自己打自己耳光?」 「第三,你将自己想的太重了,其实你在我眼里,没有那么重要,甚至在云府,也没有那么重要,你以为人人都该同情你,凭什么?我娘同情了你们,给了你们安身之处,之前我同情你,为了你的名声让你在庄子上吃好穿好,可你们又做了什么呢?」 云浅几句话说完,云倾已是脸色苍白。 「我,妹妹没有对不起姐姐啊!」 云倾脑子里只有这么一句话。 「人人都长了脑子的,不只你一人在带着脑袋做人,别再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了,下次你娘俩再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就别怪我不客气。」母亲多年都没有生过气,却为了她们,近日总是满脸愁容,还有祖母,昨日被她们气得晚饭都吃不下,想起这些,云浅就差动手抽她了。 「还有!你要明白,我的就是我的,不会因为我拥有的太多,就应该,理所当然的分给你,送给你。」云浅盯着云倾抽动的脸,一字一句的说的清清楚楚。 「静月,送客!」 「以后六小姐再来找我,你们替我接待便是。」云浅说完,捻起那信,眉头紧锁,不知足的人总是很多,帮了她一把,就想着之后的所有都应该帮她走到底。 云倾如此,秦姑娘亦如此。 静月将云倾连拖带拽的赶了出去,虽然云倾有些不甘,但终归这一回不敢再嚷嚷了。 云浅让书画拿出来一张信纸,写了几个字,让书画将信封好,送回给秦姑娘。 亲事已退,今后他们如何,与自己无关。 到这会儿,云浅心底对云倾还是存有一丝善良的,可当云浅听到了从外传来的消息,赵姨娘跪在了云府的祠堂,誓死要逼着老夫人成全她云倾与候府的亲事之后,那仅余的一丝善良便全然无存了。 云浅趁着夜色,直奔老夫人的院子。 她要嫁就给她嫁,嫁过去残了瘸了死了,那都是她自己找的。 第46章 云浅去的时候,老夫人正在伤神,刚刚才发了一通火,满脸疲倦,一听说云浅来了,心痛又爬上了心头,脸色柔和了很多。 「快,快让丫头进来。」 蝶衣将云浅领进去,云浅看到祖母的模样,眼圈都红了,祖母这么坚持不答应赵姨娘,完全都在为自己着想,怕她伤心,又怕砸了她名声。 「祖母,浅儿让祖母费心了,今日浅儿来,就是想对祖母说,浅儿一点都不伤心,不用替浅儿担心。」云浅坐在老夫人的跟前,炭火烤暖了手,才将双手放在老夫人的腿上,缓缓地捏着。 「哎!还是丫头懂事啊,那娘俩有你一半就好了……」云浅越是这样,老夫人就越是心痛。 「这也怪不得她们,侯府世子夫人,想想多少人盼着呢,如今侯府主动要求娶云倾,这事对赵姨娘和云倾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云浅觉得,要是她们喜欢,依了她们也好,免得日夜来烦了祖母,让云府都不得安宁。」 云浅说的平静,看不出一丝的情绪波动,老夫人愣了愣,拉起云浅的手问道:「丫头,真的不伤心?」 「不伤心,幸好祖母对浅儿好,替我退了亲,侯府再好,哪有云府好,浅儿可不稀罕!」云浅调皮的一撅嘴,笑容很是纯净。 「谁稀罕,谁就嫁去!我才看不上。」 云浅说完,老夫人轻轻拍了她一巴掌,笑骂道:「你个猴子精,倒是会说。」 「所以,祖母别再生气了,看得出六小姐是真心喜欢世子的,就成全了她们吧。」 「哼!」 「喜欢世子?!怕她喜欢的是世子夫人。」 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有之前那么生气,说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又说道:「罢了罢了,既然浅丫头不稀罕了,就随了她们去吧。」 「蝶衣,安排下去,明日媒婆要是来了,就放她进来吧。」 云浅从老夫人的屋子里出来,书画提着灯笼,天空黑漆漆的一片,不见半点繁星,一想到将来侯府内有一位诡计多端的秦夫人,还有一位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云倾,两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伺候着同一个男人,云浅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这日子怕是比她那会儿精彩多了。 媒婆上门,再加上侯府那边早就放出了消息,云倾与卫世子的婚事很快就订了下来。 人人都称奇,本以为两家肯定会闹个不欢而散,谁曾想那边亲事退了,这边马上又订了,多数人都叹,这是侯府与云府的缘分未尽。 云倾的亲事一定,府上关于云浅的流言就有了很多。 更离谱的是还牵出了皇家道观里的靖王爷。 这几日静月一副无精打采,闷闷不乐的样子,丝毫提不起半点精神,云浅问了书画,静月是怎么啦,书画犹豫了半天才说,府上几个院子里的下人们看到静月一去都是散的散,躲的躲,不像往日主动往上贴。 「为何?」云浅问完,就突然明白了,也没打算等书画回答她。 「还不是因为六小姐,如今与侯府订亲了,府上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真是她的本事,要不是小姐去求了老夫人,她这辈子怎么可能嫁到侯府做世子夫人。」 书画说完这句,静月刚好进来,嘴巴一撅愤愤的说道:「哼,她是个什么东西,就会颠倒是非,还说小姐不检点,先是卫世子,后又跑去勾搭王爷,现在世子的亲事退了,那边王爷的事又没动静,说小姐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静月说的时候,书画一直在给她使眼色,可静月心里有气,气小姐明明占了优势,如今却让一个庶出的人骑到头上来作妖,她不甘心。 云浅这几日都没有出门,迷上了一本最近新出的画本子,看的上劲没有心思想别的,即便是静月时不时的在自己耳根子边上嚷嚷,她也是半句都没有听进去。 现在画本子看完了,有心思理了,却没想到自己的名声一下就差到了这个程度。 「谁说的?」 云浅多半知道是谁。 「还能有谁!」 「知道王爷事情的人,不就只有那位不要脸的嘛!」静月见云浅终于开始在意了,顿时精神抖擞,浑身抖来了劲。 云浅轻轻的哦了一声,看来她以为这门亲事是她赵姨娘跪祠堂跪出来的了,知道在她这里捞不了好处,就打算将王爷的事情说出来,骚骚她面子? 这不是还没嫁进候府吗?就这么着急踩自己? 「冬季的那批料子,不是做好了吗?就别往六小姐那里送了,如今她身份地位不一样,不在意这些。」云浅以往每年都会从自己的腰包里掏出一份钱,替几个院子里的妹妹们做几件新衣,自己是嫡出,又得长辈们的喜爱,钱财自己不在乎,就是想自己有了,也不能忘了几位妹妹,所以从别处得来的赏钱,基本上一半是用在几个妹妹身上的。 第47章 此时一想,前生她嫁进了候府之后,那三年过的凄凄惨惨,却没见这些妹妹顾及姐妹情分去瞧她一眼,聊上几句,任由她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孤冷冷的身在候府,活活被折腾死。 「算了,都不送了,书画去召集附上的丫头,量一量尺寸,大小不合适就改,将那些新衣都发给底下的丫头,逢年过节,告假时回乡穿着也能张张脸。」云浅一想到前生的事情,索性全都不送了。 送什么送? 谁领情? 还不都是觉得她应该的。 「多谢小姐。」 书画还没开口,静月就兴奋的说道。 「以后给几位妹妹支出的东西都不用送了,把那一部分银子留下来,拿来打赏梅院的人,告诉他们只要衷心的跟着我,我好便是大家都好。」 云浅说完,书画回了一声是,努力的睁开被静月揪紧的衣摆往外走去。 「瞧你得意的。豆.豆.网。」 「又没说只给你一人。」 书画走到了外面,呵斥了一声静月。 「小姐早就该如此了。」 「那群没心没肺的东西,给了也是白给。」静月依然是兴奋不已,那些料子可都是苏杭最新出的好料子,平日里自己摸都不敢用力摸,现在马上就可以自己有一件了,等她哪天告假回乡,一定得在众多亲戚面前走一圈,让他们知道自己混的好,让他们眼红去。 「你呀!」 「只要将一颗心放在小姐身上,伺候好了,咱们小姐能亏待你吗?」书画摇了摇头,走去院子里开始招呼底下的丫头。 秋燕从外进来,打了一盆热水,准备给云浅暖暖脚,一下就瞧见静月的嘴巴笑到了耳根子后,很是好奇最近几日静月都是一副死了没埋一般的模样,怎么今儿个就活过来了。 听静月说完云浅刚才的话,秋燕也只是笑了笑,进屋谢过了云浅。 「大小姐,刚才奴婢无意听到了二小姐那边,说是去求了夫人,要说亲给左府。」秋燕本来没有那个心思管这些的,可话都被她听到了,还能不告诉大小姐吗? 「二小姐不是一向都冰清玉洁,骄傲如兰吗?怎的六小姐亲事才成,她就坐不住了,哼!一个个的猴急的很,也不想想还有我们家小姐在前头呢!」静月忍不住又开始酸二小姐云珠,只是说完过后看秋燕死死的瞅着她,便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立马住了嘴,站的规规矩矩的。 云浅压根就没有将静月的话听进去,只是在想,前世六小姐为何嫁了左府,还是白姨娘告诉了她原因的,现在六小姐许配给了候府,白姨娘就找到了母亲,这样看来,当时可不止赵姨娘一个人知道左府的事情。 怕是几位姨娘都知道的吧,只是谁都拉不下那个脸,而赵姨娘刚好是不要脸的那种,所以才被她抢了先,可世事难料,赵姨娘跟前的六小姐居然嫁给了候府,马上就是世子夫人了,这件事一定程度的刺激到了姨娘和几位小姐。 她赵姨娘是什么身份,没想到揣着一张脸不要,还能挣个世子夫人回来,那她们这样规规矩矩,好面子的干等着,不知道等来的又是什么,与侯府相当的还好,要是不如侯府的话,这面子迟早是没了的。 是以,第一个抢先行动的就是白姨娘了。 左府比起侯府,白姨娘应当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好,她六小姐不稀罕,可二小姐很稀罕。 云浅惆怅了一番,几位姨娘一折腾,恐怕等不到春节,祖母便会先为自己说一门亲事,免得被旁人笑话她,妹妹都嫁出去了,她还没寻找人家。 书画将梅院的丫头们聚集起来,量好了腰身尺寸,再将几件现成的不需要改动的新衣发给了底下的几人,顿时个个都高兴的红光满面,腰身不合适要等着改的,对那些拿到新衣服的人羡慕不已,巴不得立马就能改好。 下人们一高兴免不得又开始到处说,不到一会儿功夫,梅院这边的大手笔便让其他几个院子里的人都开始红了眼。 之前那些东西可都是给小姐们穿的,如今大小姐竟然将其送给了底下的下人,不外乎就是在打脸几位庶出的小姐。 有几个性子真的丫头,免不得酸了几句:「明明都是些下人,这些东西拿去穿在身上也改变不了当奴才的命。」 梅院的人正值高兴,权当这话就在放屁,转个眼又听说大小姐还有银子发,欢呼声顿时比刚才还要高了几分,惹得其他院子里的丫头下手,一阵牙痒痒,心如猫抓。 「哼!」 「还不是想破财消灾,行行善事,让老天爷给那位大小姐赐一段好姻缘呗,这回可不要再被别人抢了。」 二小姐跟前的丫头彩儿一直都很讨厌云浅,消息传到二房这边,彩儿就皮笑肉不笑的说了那么一句。 第48章 云珠听着,浅浅一笑,没有出声。 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举止优雅,笑不露齿,她堂堂一个嫡出大小姐,竟然样样都没学会,哪个人家敢娶她? 这回出了这事,她还大张旗鼓的打赏下人,不是应该悄悄的躲在院子里,等过段时间人言消停了,没有谁再提这件事的时候,再出来见人吗。 云珠这般刚想完,云府上就又来了一位宫里的太监。 太监手里拿着一张明晃晃的圣旨,云府的几位爷都出来跪了,就连一向处事不惊的首辅大人都是一脸的疑惑,神色紧张。 最近有何事? 他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收到,太监就来府上宣旨了? 「宫里来人了!」 「刚宣了旨。」 二小姐跟前的丫头匆匆地禀报。 「何事?」 云珠问的漫不经心,府上又不是没来过人宣旨,那都是祖父的事情,不用她操心。 「早前收到消息,说是靖王爷要选妃。」 云珠不比云倾那么孤陋寡闻,靖王爷是谁她当然知道,顿时脸色一白,很是难看,今日听到云倾传出的关于靖王爷与云浅的消息,多半是不信的。 可现在宫里的人都来了。 那样张牙舞爪的东西,靖王爷也看得上?二小姐很不理解。 「二小姐不用担心,送圣旨的太监刚到,虽然宣了云浅去接旨,可不一定就是选妃的事,虽说她贵为云府大小姐,却连自己府上的礼仪都不懂,宫里的人哪能看上她?」彩儿说的就是二小姐最想听的,她内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世事难料,二小姐觉得不可能的事情,还偏偏就发生了。 等云浅一番收拾,跪在了庭院里,太监一嗓子下来,众人都听明白了,明日云府四爷云大人家的嫡出大小姐云浅就得进宫,去太皇太后的慈宁宫里赏花喝茶。 这句赏花喝茶谁都听得出来,目的为何,无非就是省了一道进宫选秀,直接被宫里的太皇太后提去瞧一瞧脸,人看上了就直接将她纳入皇家。 不过是皇家哪一位,却不得知了。 宣完旨后,首辅将太监留下聊了一会儿话,太监捏着嗓子说道:「不是太后的旨意,是太皇太后的旨意,首辅大人怎的还想不明白?」 听太监这么一说,首辅大人瞬间就明白了看上浅丫头的是哪位。 今日听白夫人说起云浅与靖王爷的传闻,让他暗地里去打听打听,当时自己还不相信靖王爷会看上云浅。 靖王爷是谁?连皇上都难得见上一面,虽说早已不理朝事,在朝的威望却丝毫不减,两袖清风,一生淡泊名利,多少世家想与其结为连理,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浅丫头那冒冒失失的性子,怎么会被他看上。 惊讶的不只是首辅,云府上下多数的人都很震惊,惊叹云浅前脚才与候府退了亲,现在宫里头就宣她进宫了,怎么看都像是一场预谋,一场云浅甩了候府攀高枝的预谋。 云倾身子靠在屋门前,嘴里嗑着瓜子,回头冲赵姨娘说道:「哼!看吧,我早就说了,个个还不信!在太行山上,她就费尽心机勾搭上了靖王爷,还假惺惺的对我说,宁愿一辈子不嫁,假,太假了,就跟她平时作风一个德行,有点东西就扔过来,打发她那点同情心,谁还看不出来,她是在炫耀!」 「六小姐,注意言辞,将来可是要做世子夫人的,不能失了仪态。」赵姨娘虽然出身卑微,但是骨子里很羡慕那些权贵家出身的人,自己再怎么努力都是无法比的,那种高贵的气势,她一辈子都学不来,只能暗自倾慕,将希望寄托在了云倾身上。 见云倾又表现出了一幅市井妇人骂街的模样,忍不住说了一句。 「行了,我去找二姐姐说说话,她不是想捡我们的剩货吗?平时谁都瞧不起,连云浅她都不放在眼里,这回儿人家要进宫了,她那左府还没个着落,估计心里堵着呢,我正好去添添堵。」云倾这会儿眼神中露出了一道恶狠狠的光芒,此时的模样恐怕除了赵姨娘以外,没有谁见过。 不是都觉得她丢人吗? 觉得她脸皮厚不要脸吗? 平时那般的拿她不当人看,真以为她皮粗肉糙,刀枪不入? 她就要看看,曾经那些笑过自己的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六小姐……」 赵姨娘看到她离去的背影,绝望的坐在了地上,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就养成了这样,自己虽然软弱无能,她父亲却是个大英雄啊,怎么就不多继承一点她父亲的大气。 走到二小姐的院子跟前,云倾又是往常那副怯生生的模样,待二小姐的丫头彩儿通报过后,云倾一进屋,就看到了三小姐,四小姐也在,四小姐与二小姐都是同一个娘所生,在一起倒没什么好说的,可三小姐是魏姨娘所生,平时见谁都是满脸笑容,却又不主动攀关系,你来了我接待便是,但你若不来我也不会去找你的那种。 第49章 可今日她怎么就来了二小姐这里。 微微一想云倾嘴角就歪了歪,自己排行最小,亲事却订了下来,还是将来的世子夫人,而大小姐马上又要进宫,前途更是不可估量,但她二小姐的亲事,老夫人提都没提,谁都知道这会儿急得应该是她了,这三小姐怕也是来看笑话的。 不过,二小姐急也没用,她拉不下面子去求老夫人做主,只能等到云浅去了宫里,过了太皇太后的眼,再等太皇太后的册封,一番排场下来,少说也得大半年才能嫁过去! 到那时,二小姐就又老了一岁了。 「你怎么来了。」 二小姐睨着云倾,明显的不待见,在云浅面前,多少还会假装一下,可在云倾面前云珠就认为没那个必要。 她平时看不起的人很多,但最看不起的,可能就是云倾了。 整日举止行为像个下人一般,低三下四的,哪有个小姐的样子,可偏偏就是这个德行还能被候府提亲,封她为世子夫人。 果然候府破败,连眼光,礼数都跟着一起破败了。 这样一想,顿觉那世子夫人也没有什么好稀罕的。 「姐姐,可有听说大姐姐明日进宫的事?」云倾低着头,说的小心翼翼。 「知道又如何,你不是未来的世子夫人吗?她去宫里关你何事?」说话的是四小姐,四小姐没有二小姐的城府,看不惯的就是看不惯的,平时没见六小姐上门,现在自己许了个好人家就上门来炫耀了,明摆着就是来找二姐姐的不痛快,这便说出的话也不怎么好听。 「这事是不关我事,可妹妹觉得关二姐姐的事呢,谁都知道姐姐与大小姐不和,大小姐什么都要与姐姐争,可明明二姐姐就比她强,知书达理行为举止又文雅,以妹妹看,进宫的不该是她,应该是二姐姐才对。」 云倾没有理会四小姐,只管混乱的扯,二小姐听不听得进去都无所谓,只要自己看到她黑如乌云般的脸色,就痛快了。 可云倾的这话偏偏还就撞到了云倾的心坎上,是啊,自己的姨娘出身也不低,与母亲差不了多少,就因为母亲先嫁了,就是正牌夫人,她所生的就是嫡亲,自己的姨娘后嫁过来就是妾,生下的她也是个庶出。 除了先后次序她云浅占了优势,其他的哪一样比得过自己?凭什么好的事情都被她占尽了? 云珠心里是那么想的,可脸上却冷硬硬的说道:「休得搬弄是非,谁说我与她不和了?」 「既然和,何不与母亲说说,明儿个大姐姐进宫,二姐姐陪着她去?」云倾一脸真诚的瞧着云珠,心里却乐了个透,谁又天生不红眼,瞧她二小姐平时那副自傲的样子,她还以为多清高了,这会儿还不是同样的狗急跳墙,自己那么一说,她还当真迟疑了。 一直不参与说话的三小姐,听到云倾说的话,意外的抬起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妹妹今日来,是为何意?」 二小姐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妹妹不过是替姐姐着想,替姐姐抱不平而已……」 「谁要你抱不平了?我有何不平?」 「彩儿,送六小姐出去。」 二小姐气得脸上红一阵的白一阵,当场将云倾赶了出去。 云倾一出去,就双收捂着肚子笑得乱颤。 刚才云珠那模样,自己是看不到,整张脸一拉下来,丑!丑得很! 二小姐被云倾气得不轻,可气着气着,竟然开始往云倾说的那个方向想了。 倘若自己与云浅一同进宫,谁被看上,还真说不定呢。 王爷又没有见过自己,若是见到了,万一喜欢呢,又万一比喜欢云浅更喜欢呢。 姨娘说左府好,赵姨娘也说过左府好,可后来还不是见了候府就马上掉了头,如今左府的那位公子是不是真如祖母所说的那样姑且还不知道,就算是,祖母万一看走眼了呢,也不能保证祖母说的话都是对的。 二小姐想的入神,三小姐在一旁看着她不断变化的脸,笑了笑说道:「姐姐,大姐姐明日进宫,我们要不要去见见她,陪她说会儿话,她也是头一回进宫,免不了紧张担忧。」 「这会儿她那门槛怕都被人踏破了吧,哪轮得到我们去瞧,几位伯母,几个哥哥……」云珠说到这里,才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三小姐,见三小姐依然是一幅笑脸,与自己的目光对视之后,三小姐对她笑了笑。 是啊! 她怎么能争得过云浅呢。 那么多人宠她。 二小姐见自己藏着的心思被三小姐看了出来,一时脸上生了窘迫之色。 「妹妹记得小时候我们姐妹几个整日在院子里疯,玩得很是开心,可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都生分了,其实我很想去看一眼大姐姐的,姐妹之间有什么,聚在一起聊上几句,以前那些误会,也就都忘了。」 第50章 三小姐今日不打算来的,可好巧不巧的经过了二小姐院子前,突然就遇到了四小姐,之后就被四小姐强硬着拉了进来。 在她心里,压根就没觉得二小姐应该着急。 六小姐订了亲,那时迫不得已,豁出去了名声博来的,大姐姐进宫也是在情理之中,云府如今在朝是炙手可热,府上唯一的一位嫡出小姐,自然会被经常提起,之前候府那门亲事,算是下嫁,如今退亲进宫才算得上走了该走的路。 身为庶出的她们,又有什么可比的?嫡出就是嫡出,庶出就是庶出,走好自己的路不就行了,又什么好急的? 对于亲事,祖母,母亲自然会替她们安排。 以云府现在的地位,安排的亲事,也必定不会差。 是以,她很不明白为什么二小姐会生气,刚才被云倾一激,还真打算听了云倾那些胡说八道的话,陪大姐姐进宫?谁会答应?即便是祖父祖母答应了,难道皇家还会舍弃了嫡出不娶,娶个庶出? 更何况那圣旨上面写明了,要宣进宫的人是云浅,旁人跟着去了,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三小姐又故意说了一些小时候的趣事,可越说,二小姐的脸色越难看,三小姐也就找了个理由回去了。 走在路上,远远的就见梅院那边一片灯火通明,偶尔还能听到几句说话声,三小姐回头对丫头红棉笑了笑:「算了,姐姐现在忙的很,等她回来了,咱们再找个时间去看她。」 「小姐,你都去了几次了。」 丫头红棉憋着嘴,取笑她。 「那只能说,运气不好,或者是姐姐人气太旺。」三小姐做了个鬼脸,红棉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云浅的院子里确实很热闹,不过此时只是自己院子里的人。 今日从圣旨下来过后云浅就没有歇息过,这会儿已经算是清净的了。 先是祖母将她叫进了院子里,后面几位伯母闻声也赶了过来,个个都对她关心至极,一番感慨浅丫头怎么就被皇家看中了。 这些年,云府前面生的尽是儿子,到了云浅这里,就是一个宝贝疙瘩,宫里虽好,可也是个随时见血,毫无人情味的地方,云老夫人一直都没往那方面想,最多就是盼着云浅能嫁个大户人家,在家里能有一番地位,说得起话。 所以,她才认为左府最合适,可如今却被太皇太后招了去。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只能安安心心的进宫,看看宫里是如何说的,白夫人看了看心思沉闷的云浅,生怕她是在紧张,便难得的讲起了宫里的几件趣事,惹得一屋子人都心痒痒的,也想有个机会能去宫里瞧瞧,多少暖和了一些气氛。 云浅则是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心里没个底,脑海中全是靖王最后与她说的那句「甚好!等我!」 这就是要她等的结果吗? 为什么是她? 「要我说,浅丫头也没什么好紧张的,规矩礼仪又不缺,只不过去宫里走一遭,给别人瞧两眼,以她这姿色这身段,哪个人家的不喜欢,你们就放心吧。」 三夫人唐氏最看不得气氛沉重,再说进宫是好事,干嘛个个都紧张,圣旨明摆着说了是去赏花喝茶的,那就放轻松喝茶就是了。 「你给我闭嘴!」 果然,三夫人话刚落就被老夫人吼了。 「我又说错了?」 三夫人缩了缩脖子,一副很无辜的模样。 「走走走,回去!」 「你们都回去,这里可没有你们的饭,四媳妇儿留下就好。」 老夫人也被一屋子人吵得头皮发麻,眼看要到晚饭了,又用了相同的理由,将一众人都赶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老夫人,四夫人和云浅。 「丫头,在太行山的事情是真的?」白夫人将人都赶走了,也就直接的问了,靖王爷要真是看上了丫头,那就是丫头的福分,若不是,浅丫头要嫁进王府,可就难熬了。 云浅知道祖母想问什么,便含蓄地说道:「倒是见过几次。」 云浅当然不会告诉祖母,靖王对她说过那句:本王喜欢你。 云夫人瞧见了云浅脸上的一丝羞涩,顿时也叹了一口气,说道:「都是命。」 「命里你注定是皇家的人,谁又能挡得住。只是这圣旨来的也太及时了,浅丫头前脚亲事刚退,宫里就知道了?」白夫人眉头紧了紧,又接着说道:「我怎么觉得,倒像是宫里在等着浅丫头退亲似的。」 「四媳妇儿,你说是不是?」 白夫人越想越觉得不对,便问向坐在云浅跟前的四夫人。 云浅心里一紧,退亲当日她被卫疆拦住,已经从他口里得知,这次能这么快的退亲,都是靖王爷的功劳,可自己这时候又不能说。 第51章 说了,该交代的就更多了。 「听娘一说,我倒是奇怪侯府这次退亲退的太干脆了,之前一直咬定要等卫二少爷回来之后再议,可现在才过了几天,不是人也没有回来嘛,突然就上门把亲退了。」 四夫人说完,白夫人也觉得是这么个理,侯府这次确实很奇怪。 莫非是因为靖王早就看上了云浅,其中动了些手脚?这也说不定,毕竟浅丫头在庄子呆了月余,皇家道观离的又近,都说那靖王爷神秘,多少人求着想见一面都见不到,可浅丫头却说见了几面,恐怕这见的几面,可不是平常的见面。 老夫人怕云浅脸面浅,问多了臊了她,便说道:「总之明日去了宫里便知!」 「好了,该用晚膳了,用了浅丫头早些回去,早些歇息,明儿个可得打起精神头来。」老夫人说完,几位丫头就开始摆桌。 云浅应了一声,便与四夫人扶着白夫人起身。 用过晚膳从老夫人的院子里出来,四夫人与云浅一道走的,四夫人拉着云浅的手问道:「浅儿是如何想的?」 「已成定数了,明日进宫先看看形势。」云浅也不知道该怎么想。 前世那段姻缘让她的心千疮百孔,本以为重活一世,至少能逍遥自在一会儿,可没想到还是逃不过要嫁人,还来的如此之快。 要说,她就不应该手贱去拿了人家的花草。 这不,一辈子就要搭进去了。 「明日一个人当真没问题吗?」四夫人还在想着要不要自己陪着一起去,可人家只宣了浅丫头,又没说议亲,只说了去喝茶,她总不能硬凑上去。 「母亲,你就放心吧,三伯母说的对,只不过是去宫里走一遭,让人瞧上几眼而已,母亲就不用担心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能怎么办,圣旨都下来了,还能不去不成。 四夫人又与云浅交代了几句,就让书画带着云浅回去了,自己则是看着云浅的身影消失在了墙角处,才踩着脚步回了院子。 刚才三小姐所看到的热闹劲儿,并非是几位伯母,而是梅院的下人们替云浅开心,声音囔囔大了一些而已。 可三小姐一向都是不爱热闹场面之人,远远的看到那边一片吵闹声,就自己回了院子,没打算走过去了。 上次去庄子的时候也是,本来准备了一份小礼要送出去的,可一出来就看到几位伯母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进去,再看一眼自己手里的小暖炉,就觉得有些送不出手了,那么多东西,肯定也不稀罕。 几次进进退退,就连她身边的丫头红棉都取笑了她。 三小姐的身影刚退下,二小姐的亲娘白姨娘就出现在了云浅的院子里。 她是亲眼看到了三小姐去了又折返,心中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个个都想往上凑,可还是拉不下面子。 有了赵姨娘那般的前车之鉴,面子也好像不值几个钱。 秋燕从外面通报,说是白姨娘来了,云浅当场愣了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白姨娘一进来,就是一张笑脸,一连说了几次恭喜。 「大小姐算是有福,这马上要进宫了,我身份低,送的东西怕大小姐又不喜欢,就想着自己过来,陪大小姐说会儿话。」白姨娘笑着说道。 云浅嘴角抽了抽,礼貌的笑了一下,前世对白姨娘的印象不深,唯一的一次就是她在自己面前说了云倾与左府的事。 可她今日过来是为何? 「二小姐自来喜欢大小姐,小时候都是跟在大小姐身后的,走哪跟哪……」 云浅:…… 喜欢? 云浅不禁想到前些日子遇到二小姐的情景,那也叫喜欢?莫不是白姨娘瞎了眼?或是在睁眼说瞎话? 「长大之后,倒是大小姐忙的很,在一起玩的时间也少了,可云珠那丫头一直都惦记着大小姐的呢。」 云浅:…… 「云珠是妹妹,大小姐若是觉得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身为位姐姐,大小姐可一定得说出来,好好教教她,以后多让她跟着你走走,涨涨见识……」 云浅听到最后,只见得白姨娘一张嘴皮子不停的念叨,听不进她所说的话了。 「白姨娘今晚到我这里来,是想我带着二小姐进宫?」 云浅不想再听她编排下去,直接了当的替她挑明了。 「大小姐,这……」 「倒被大小姐看出来了。」 白姨娘有些不好意思,但此番目的就是为此,被云浅说出来了也好。 「白姨娘怕是想错了,圣旨上若写了云珠的名字,自然就能去,可上去没有提到她的名字,就算我有那个心,恐怕二小姐也是去不了的。」 云浅很是纳闷了,怎么个个都学起了云倾。 第52章 「倒也不是那个意思,圣旨自然是不能违抗的,我的意思是啊,今后大小姐免不得宫里来宫里去的,到时候将二小姐带上,给你做个伴,解解闷,不是也挺好的嘛。」 白姨娘有一丝窘迫,可还是硬着头皮将一番话说了出来,本来以为左府是个好去处,所以老夫人才要将左府留给云浅,可一转眼的事,云浅这马上就要嫁进宫里当王妃了,顿时当初那种争着想要二小姐嫁左府的心,瞬间冷了,再理智的一想,要是万一那左府不出人头地,难不成还比不上六小姐的世子夫人? 于是,越想越不对劲,二小姐原本就不信左府的事情,白姨娘又开始犹豫,是以,两人一商量,不管他左府如何辉煌腾达,她们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直接寻一个权贵,才是长脸。 「姨娘的意思是,二小姐想进宫?前些日子我听说二小姐看上了左府……」 「哦,那都是瞎说,没有谱的事情,大小姐可莫信了谗言。」白姨娘急忙说道,赶紧想撇清关系。 比起蒙着眼睛堵,倒不如选个现成的好世家。 只要能进宫,露了脸,以二小姐的容颜,不怕没有机会。 云浅手指捏了捏裙边,不明白白姨娘的态度怎么转变的如此之快,但也能肯定一点,白姨娘现在的想法与当初赵姨娘是一致,总之就是看不上现在的左府了。 前世白姨娘与自己说那番话的时候,左府已经火起来了,而现在左府还是个低门户,所以,她才不愿意去赌吧。 云浅听白姨娘说完,脸上的疲倦之色也没藏着,对着白姨娘打了一个哈欠,意思再明确不过。 白姨娘后一句话,才说了一半也顿时打住了,诧诧的看着云浅,忙的哎哟了一声说道:「瞧瞧我,这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了,天色晚了,那奴婢就不打扰大小姐了。」 云浅点了点头没说话。 白姨娘出身也不算低,见云浅一副明显不想听她说下去的模样,再怎么将面子豁出去,到了这个份上也只能走了。 白姨娘一走,静月的嘴巴又开始了:「进门什么都不带就算了,还说怕小姐嫌弃,说了这么一大堆的闲话,句句不离她家二小姐,居然还有脸说她是来陪小姐说话的,有这么说话的吗?不就是想求小姐多照应呗。」 「那位视万物如粪土的二小姐,现实走府,如今又反悔了,准备求着大小姐带她进宫了?不是什么都不稀罕吗?」静月一脸的嘲讽说道。 「白姨娘也是太心急了些,小姐这还没有进宫呢。」书画也忍不住说了一句,小姐明日进宫,她偏偏还在这大晚上的找上门来,就为了替她二小姐说话,也不想想这般叨扰了小姐的时间,明儿个还得早起呢。 「人一贪婪,就容易蒙蔽眼睛。」云浅叹了一句。 ☆☆☆ 第二日,云府的人早早的就起来了,老夫人吩咐下人按照宫里的规矩,将云浅全身上下都打扮了一番,此去宫中,衣着庄重就行,不图华丽。 云浅穿着缕金水红洋缎窄褙袄,外罩五彩刻丝银白如意纹滚边狐狸毛斗篷;下着翡翠绫棉裙,既不张扬又恰到好处的将她的娇俏显了出来。 老夫人满意的看着跟前如画中人儿一般的云浅,亲自将她送到了门前。 门前宫里派来的马车已等在了那里。 一番唠叨送别,云浅在宫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内云浅并不紧张,随着马车的摇摇晃晃,努力的回忆了一番,上一世她到底有没有与靖王有过什么牵扯,或是听过什么关于靖王的传言。 可无论如何回忆,云浅都确定自己上一世根本就没有见过靖王,为数不多的传言中也是说靖王一身本领却淡泊名利,至于有没有娶妻生子,她完全不知道。 所以,重活一世所占的优势,在靖王身上,起不到任何作用。 马车驶入宫中,云浅还在神游,就见马车晃了一下之后稳稳的停了下来。 有宫女带路,云浅只管跟在后面,并没有多去瞧一眼沿途的金砖绿瓦。 即便宫中再金碧辉煌,此时房屋上落了雪,瞧过去,也不过是茫茫一片雪海。 云浅就打算这么不紧不慢的跟着宫女的脚步走到慈宁宫,可突然前面宫女的脚步停下,弯了弯腰身,正说着:「参见王爷」,云浅就看到了对面立在雪中的硕长身影。 云浅同样的行了礼。 目光却颤了颤。 「退下吧。」 对面的靖王往云浅这边走了几步,宫女识相的让开了路。 云浅见靖王朝着自己走来,久违的一股清冷气息入鼻,心跳瞬时凌乱,当下鬼使神差地往后退了两步。 靖王愣了愣,停了下来,站在她跟前,也就是云浅刚才退了那两步的距离,看了她一会儿轻轻地说道:「本王不是让你退。」 第53章 云浅当然知道不是让她退,被他一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抬起头,脸色略带殷红的看着靖王。 不看还好,越看脸色越红,离的距离近,这张完美到极致的脸就看得越发清楚,硬朗又不失柔和的线条,刀刻般的五官,一双如夜空能将人吸进去的黑眸,不躲不闪的瞧着她,也许他已经尽量的让自己随和一些,但眉眼之间依旧是一片清冷。 「本王,好看?」 靖王被云浅看了许久,也不急不恼,想了半响才问出了这句。 能看得这么久, 那一定是觉得好看了。 云浅:…… 靖王问的脸不红心不跳,全然没觉得有何不妥,可云浅听了,脸上似是被人突然泼了一把染料,连脖子根都染红了。 即便是如此,云浅却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刚点完头,自己又懵了,因为靖王又说了一句:「浅浅喜欢就好。」 既然喜欢,那就表示她愿意与他成亲,靖王的理解很简单,看对了眼就好,就像君臣之间,有时候的信任,仅仅只是合了眼缘,夫妻之间应该也是这样。 云浅:…… 这声浅浅叫得她心颤,他们之间算起来,加上这次总共才见了四次,其实……并不是很熟。 云浅一路过来本来是一副波澜不惊,心思沉稳的模样,可偏偏在半路上被靖王劫了胡,那番有意无意间的一撩拨,整颗心顿时乱如麻。 以至于跟在靖王的身后,走到了太皇太后的慈宁宫,也没有反应过来,脚步继续往前冲,便直接撞到了转过身来的靖王爷怀里。 好巧不巧的,太皇太后正被两位姑娘搀扶着站在了边上。 待云浅咬着牙,脸色如朝霞,异常窘迫的后退了几步,刚离开了靖王爷结实的胸膛,就闻得一串嘻嘻的笑声。 云浅惊愕的抬起头,就见两位年轻姑娘搀扶着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笑声是从右手边那姑娘嘴里所发出来的,云浅看过去的时候,那姑娘还在捂着嘴巴笑。 「母后,怎么出来了。」 靖王开口叫了一声,云浅顾不得再次羞涩,赶紧解下外面沾有雪花的斗篷,准备交给身旁的宫女,自己先给太皇太后行礼,斗篷取下突然才想起,这一路上都是靖王陪着自己来的,宫女早就被他撵走了,正要将斗篷放在地上,突然一双手从她胳膊处伸了过来,替她接了斗篷。 接过她斗篷的人正是靖王。 云浅眼下没有功夫多想,随即跪在了地上,对着跟前的太皇太后磕了一个头说道:「太后万福,臣女云浅,给太后请安。」 「起来吧,这大冬天的地上凉,又飘着雪花,快把斗篷穿上。」 靖王的那些动作,太皇太后都看在了眼里,回头瞅了瞅云浅,眉眼嘴角都笑开了花,一向只听说云府的少爷个个生的英俊非凡,今日一见云府的姑娘,没想到生的更是出众。 要是换作前几年,太皇太后可就没有这么好想了,她一度认为天底下的女人没有哪个能配得上自己的儿子,可如今靖王二十五六了,连个妾室都没有,姑娘一个都瞧不上眼,这几年急得太皇太后想着只要是个女的,能让靖王看上眼,她什么都可以不干涉,于是心里头的要求也降低了,而如今被靖王爷看上眼的云浅又是个优秀的世家姑娘,是以,她横看竖看,左瞧右瞧,都觉得云浅特别的顺眼。 云府的家风一向刚正不阿,当日他那万事不愁,其中又最是不愁媳妇的小儿子突然对她说,他看上了一姑娘,自己当场被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哪家的姑娘那么有本事,自己可是费了好些年的功夫,也没找到一个让他满意的,这次竟然主动的开口了。 没想到竟然是云府,既是云府,那她也就松了一口气,用不着靖王爷本人着急,第二日太后就找人去了一趟云府,直接将云浅叫到跟前来准备好好瞧瞧。 可这猴子精的万年铁树,今日倒抢先了一步,半路上亲自把人家姑娘接了过来。 她还从没见过他替哪位姑娘拿过衣裳,往日里别说拿衣裳了,就是连句话,连个眼神都懒得瞧。 看来这云姑娘不只是外貌出众,性子一定也得了默儿的喜欢。 太皇太后那边笑眯眯地看着云浅,靖王爷已经将云浅扶起,手里的斗篷披到云浅的肩上,动作异常娴熟。 要是个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老夫老妻。 「姨母,这真的是表哥?我没看错?」 说话的依然是刚才那位姑娘,姑娘叫做林婉清,与左手边上的林诗姑娘一样,都是太皇太后娘家的表亲。 但两人辈分不同,林诗是林宛清大哥家的闺女,林宛清与靖王爷一样,排行最后,在众多皇亲国戚里面算是个高辈子,小时候她抱过靖王的大腿,当过靖王的尾巴,也就只有她才有那个胆子拿靖王开开玩笑。 第54章 「难得你表哥这回铁树开了花,莫要取笑他了。」太皇太后瞪了一眼林宛清,生怕把快要到手的儿媳妇给臊跑了。 「难怪表哥这么挑剔,云姑娘长的真漂亮。」林宛清一双眼珠子清清亮亮的瞧着云浅,云浅本来就被靖王爷一番动作弄的满脸羞涩,如今再被她这么赤/裸/裸的一瞧,更加窘迫。 而此时太皇太后左手边的林诗姑娘,虽说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容,脸上却很僵硬,看着云浅的目光也是冷冰冰的。 「太皇太后,还是进暖屋吧,外面风凉,莫受了寒。」身后的宫女上前不动声色地拉开了林诗,搀扶着了太皇太后的手体贴的说道,刚才在屋子里太皇太后非说要出来走走,谁都知道她是等不及了,想出来看看云府的姑娘到了没。 如今人也到了,还是进屋里说话好,太皇太后年岁已高,可经不起这冬季里的寒风。 「对,都进去吧。」 太皇太后一招手,一群人便跟在她身后,往暖屋里走去。 云浅跟着太皇太后,靖王爷始终在她身后两步的距离,直到进了屋里,才从她身旁走开,坐在了太皇太后的身旁。 而刚才那两位林姑娘则与她坐成了一排,林宛清坐在了林诗与云浅的中间。 太皇太后坐下后与云浅唠叨了几句家常,见云浅回答的干脆利落,说话时微微俯首,态度恭敬却又不卑不亢,心里头便越来越喜欢。 一时后悔怎就没早些发现这丫头。 后又想起云浅之前与候府的亲事,候府如今家风下滑,确实是配不上云府这丫头,要不是候府拖着亲事不退,说不定云浅的画像也能早点送到墨儿的手里,早些成亲,早些生个胖小子。 太后毕竟年岁已高,说了一会儿话,就觉得浑身疲倦,靖王便吩咐宫女将太皇太后送至内屋休息。 太皇太后回屋后,林宛清看着云浅笑了笑,又回头对靖王说到:「云姑娘今日刚进宫,我带着她四处走走可好?」 靖王眉目挑起看了一眼云浅,后对林宛清说了两个字:「有劳。」 「云姑娘,走吧,虽说外面飘着雪花,好在雪也不大,云姑娘正好可以去瞧瞧宫里头的雪景。」林宛清见云浅已经站起了身,便对云姑娘说道,「我姓林,叫我宛清就好。」林宛清说完又指着身旁的另一位姑娘道:「她叫林诗,是我侄女。」 林宛清不待云浅反应,捂着嘴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占了便宜?明明比她只大了月份,她却要叫我一声姑姑,这点我倒和表哥一样,处处都高人一辈。」 云浅也跟着笑了笑,气氛比刚才轻松了很多。 「姑姑,你们先走着,我内……急,过会了就来。」一行人正要往外走,林诗姑娘悄悄的在林宛清跟前小声的说道。 云浅离得近也听到了。 「好,我们往花园那边逛逛,你等会儿过来找我们就好。」 林宛清说完回过头,就挽着云浅的胳膊:「宫里冷清,尤其是下了雪,还好今日云姑娘过来了,多了个说话的人。」 「多谢林姑娘。」 云浅倒是喜欢林宛清这性子,长的又灵气,性子又洒脱,定是个人缘极好的人。 「靖王爷是我表哥,云姑娘与表哥成亲之后,就是我表嫂,莫要与我客气,以后云姑娘免不得经常来宫里,要是觉得无聊了,就叫上我,我陪着你。」林宛清说完,见云浅脸色又是桃红色,不好再逗她,便为云浅讲起了沿途的事物。 云浅与林宛清逛了大概有半个时辰,云浅站在几颗白雪装饰的常青树下,一边听林宛清说着,一边抬起头看着皑皑白雪下露出一角的绿色,突然就想起了太行山上的那片山谷。 这一片若是没下雪,怕是瞧不出冬季的萧条,云浅扭着脖子怀顾四周,视线瞬间定格,突然看到了身后不远处的靖王,云浅一愣,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但是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比起以往的平淡,有了些许阴沉。 被云浅这么一瞧,靖王脸上的神色缓了缓。 视线对上了,云浅又不能假装没瞧见,硬着头皮走过去,想着总得过去打声招呼。 云浅刚抬起脚步,就看到远处林诗姑娘手里抱着一件青黑色镶金边的斗篷,目含羞涩地从靖王身后绕到了跟前,不知是说了什么,云浅猜想一定是在说天气冷,别冻着了这类的话,因为林诗姑娘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斗篷递向了靖王。 靖王头都没侧一下,依然盯着云浅这边,就在林诗递出了斗篷之后,靖王一双黑眸锐利的扫向身后的太监小六。 「你们都是死的吗?」语气冷硬,带着怒气。 这话云浅听清楚了,刚才林诗出现后,她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一直在往前面走。 云浅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发火,脚步犹豫了一下想着到底还要不要过去,就见小六战战兢兢的走到林诗跟前,将那件斗篷接了过去。 第55章 林诗脸色僵住,刚好与云浅视线相碰,突然一记冷刀子眼从林诗的眼里瞪了过来,云浅一懵,甚是无辜,自己进宫一句话都未与她说过,所以不可能是言语上得罪了她。 所以,云浅猜想,这一记刀子眼应该与同样一身怒气的靖王有关,貌似是林诗刚才的那一番行为在靖王面前没讨到好,反而被嫌弃了。 果然,靖王怒完,小六便走到林诗跟前,接过了那件斗篷,咬着牙说道:「今后就再也不用麻烦林姑娘了,您是不知王爷最是讨厌喝糖水,还有,送斗篷这事,有我们下人在,也不劳驾您了,再说王爷一向体热,并不怕冷。」 小六也是觉得无辜,谁都知道主子不好惹,可这林诗姑娘偏偏以为自己是个特别的,非要往上凑,凑也就罢了,也不看看时候,今日可是云姑娘头一回进宫,马上就要议亲的时候,她这样先是在屋里给王爷送糖水,王爷看在太皇太后的面子上,没有责罚她,特意避开她跑出来找云姑娘,可林诗姑娘倒好,又擅自将王爷的斗篷拿来了。 而且还在云姑娘眼皮子底下。 王爷不火才怪。 「云姑娘,见笑了。」云浅转过头,就见林宛清也跟了上来,此时黑着一张脸,对自己说了一句之后,抬起头便怒瞪着林诗。 林诗被林宛清一瞪,后退了几步,垂下了眉目,不去瞧她。 「早知道就不该带她出来,这么不知羞,丢人。」林宛清越看林诗越气,嘀咕了一声,见靖王的脸色铁青,赶紧走了过去说道:「云姑娘逛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请表哥陪云姑娘逛吧,今日表妹有事先回行一步,就不打扰你们了。」林宛清说完,又回头冲云浅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客气的说道:「以后我们会常见面的,到时候我再陪云姑娘聊。」 「多谢林姑娘。」 云浅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原来林诗对靖王怀有了念想,刚才借故内急,估计就是见靖王留了下来,想趁机会接近他,可没想到,靖王会那么不留丝毫情面,当着众人给她脸色。 既然有那么多人喜欢他, 他为何不成亲? 被这么一搅和,云浅瞬间忘记了自己刚才是因为什么事情,走到靖王跟前的,一时之间只能那么木呆呆的杵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靖王又向她走来过来。 云浅正不知该如何开口,就听到对面的王爷问了一句:「生气了?」 突然被这么一问,云浅赶紧摇了摇头,生什么气? 摇完头,却见靖王的眉头皱了皱,云浅心肝一抽,心道:「我不该摇头?应该生气吗?可是又该气什么?」 「那就好。」 云浅正纠结着,又听到靖王说了这么一句,瞬间又凌乱了,她到底该怎么回答。 还好,之后的靖王没再说话了,脸色深沉的走到云浅前面,带着她将几处没有逛完的地方走了一遍。 一路上都没有人说话,靖王沉默着,云浅更沉默,一是没话说,二是不敢说,光是看着那道绷直的藏青色背影,都知道前面的人心情很不佳。 好在也没有转多久,便回到了太皇太后慈宁宫的屋子里,回去时太皇太后已经歇了一觉刚醒来,见到云浅后,招呼着一起用了午膳,又拉着她说了一会儿话,见天色不早了,便着手派人将云浅送了回去。 靖王爷始终不冷不热的陪在云浅身旁,不多言,偶尔符合两声,也是话语极短,整个人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就如外面那冰大雪地里结的一块寒冰一般,冷硬硬的。 不过云浅出宫时,靖王依然将她送至了门口,云浅这才想起,要对他说一句什么:「谢谢王爷。」 云浅没去瞧靖王的脸,怕一瞧又碰上一块冰,心肝承受不了,但该感谢的还是得感谢,感谢他为自己带路,又感谢当时他替自己接了那件斗篷。 靖王没有回答,云浅也不期望他能回答。 一头窜进了马车内,云浅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倒不是因为见了太皇太后紧张,而是被阴晴不定的靖王弄的紧张,这样一个人,日后该如何相处? 光是想想,云浅都觉得眼前一片黑。 希望太皇太后没瞧上她。 云浅回到云府,天气已经开始暗下,一进门就自带话题,等待了一整天的云府又开始躁动。 云浅回来,自然先去了白夫人那里。 白夫人让丫头蝶衣备了一桌子好菜,都是马厨子做的,见云浅回来了,赶紧拉着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在宫里半天了,规矩又多,肯定没有吃好,饭菜刚好,丫头先填填肚子。」 云浅确实没有吃好,今日那种场合,吃饭也只是走走过场,吃不了什么,特别是旁边还有一尊冰山,她哪吃得下去,被祖母一说也不客气,拉着白夫人一块儿坐到了饭桌前陪着她吃。 第56章 肚子填饱了,云浅才慢慢的与云夫人说起了进宫后的事情。 云浅将太皇太后的说辞叙述了一番,白夫人听其言语,就知道太皇太后估计是看上了浅丫头,猜测用不了多久宫里头便会派钦天监来云府合八字,和完八字就得册封了,一时之间白夫人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惆怅。 云浅说完,却与白夫人想的不是同一件事,而是想起了两位林姑娘,便问了老夫人:「祖母,可知太皇太后娘家亲戚那边姓林的姑娘?」 云浅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林宛清,年纪与我差不多,但辈分与靖王爷一样。」 「那你说的可能就是林府的七小姐了,辈分里最小的一位姑娘,听说深得太皇太后的宠爱,许亲给了皇上的弟弟安王爷。」 「可这辈分……」云浅有些诧异。 「哎!林家那边近几年没出几个才人,就想将算盘打在姑娘的身上,想当年,太皇太后嫁的多风光,估计又想效仿当年,再风光一回,哪里管什么辈分?再说又不是太皇太后直属的表亲,辈分不辈分的等嫁了安王爷,还不是得随着宫里走。」 云浅愣了愣,难怪林姑娘说,以后会常见面,原来是这个意思。 云浅在老夫人的屋子里没呆多久,姜夫人就过来了。 姜夫人想云浅反正要去老夫人那里请安,她就一块过去好了,免得云浅待会儿又多跑一趟,今日这般奔波也累了,有什么母女之间的话,等到明日再说也不迟。 所以,姜夫人过来之后,也没有问什么话,只静静地听着老夫人与云浅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林府,话里的言辞,还有老夫人脸上的轻松,便足以说明,今日云浅去宫中一切都很顺利,便放宽了心。 对于老夫人闲聊的林府,云浅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只是随便的一问,没想到就打开了祖母的话匣子,忆起了当年桩桩往事。 云浅听是听了,可听进去的也就只有一半,多数还是有些神游,想着今日在宫中,靖王为何突然就黑了脸,想了远了,就想着成亲后该怎么面对靖王爷那块冰山,靖王成亲后还会不会继续去皇家道观里住。 如果还去的话,那她一个人呆在王府,倒也还好。 从老夫人的屋里出来,天色已黑了,云浅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姜夫人笑着说道:「你祖母啊,人老了话也多了,偏偏又喜欢你,这些话不说给你听,说给谁听?」 「娘,别这么说,有你听的那一天。」云浅抱着姜夫人的手臂,做了一个鬼脸。 「行,快回去歇息吧。」姜夫人心疼的看着她,示意早已站在院子里等候的书画。 书画得了姜夫人的示意,赶紧走了过来,对云浅说道:「小姐,今日累了,回去好生歇息。」 「嗯,有事明儿再说吧。」云浅也只是随口说说,倒不想,真有事情等着她。 找上门来的还是白姨娘,不过这次二小姐也跟着一块儿去了,只不过两人在院子里从下午等到天黑,也没有等到云浅回来,两人也没有想到云浅会在老夫人的屋里呆那么久,本来还想继续等的,可天色一黑,秋燕就将二人撵了回去。 当天夜里,几个丫头都看出了云浅困得紧,便没有将这事告诉她,想着等到明日再说,可不想第二日天色一亮,白姨娘和二小姐又来了。 云浅起床梳洗好后,秋燕将早食备好,见云浅吃的差不多了,才对她道:「小姐,二小姐和白姨娘来了。」 云浅一愣,白姨娘好说,二小姐也来了?不是一向都自视清高,不屑与她说话的么? 「小姐,昨晚上两人已经来过一回了。」书画才想起来对云浅说这事。 「叫她们进来吧。」云浅顿了顿,有什么事这么着急的? 白姨娘进来还是一副可掬的笑脸,可二小姐一脸的僵硬,想努力挤出一丝笑,却又觉得难受,这便顶着一张极其难看的脸跟了进来。 「姐姐。」到了跟前,二小姐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声。 「有用过早食了吗?」 「书画,二小姐难得来一回,拿一些点心过来好好招待一下。」 云浅秋燕递过来的方巾轻轻的拭了拭嘴角,言语里虽然客套,但脸色却极其平淡。 「不用麻烦姐姐,早上吃过早食才来的。」白姨娘对二小姐使了好几个眼色,二小姐才说出来这么一句话。 「今日二小姐过来,是找我有事?」 云浅也不客套了,直接问她。 这回二小姐再也不想回答了,旁边的白姨娘急了眼,只好自己开口替她回答:「二小姐过来,就是想找大小姐说说话,倒没有什么要紧的事。」 「院子里的姑娘长大了,都呆在屋里不出来走动,久了都生分了,二小姐今儿早上还和我说起,想与大小姐说说话。这不,就来了嘛!」 第57章 云浅不动声色的瞧了瞧二小姐,明明昨晚已经来过了一回,早上这才刚吃了饭又来了,倘若真的不想过来,她一个二小姐还能被姨娘使唤不成,所以,归根结底她也是想自己过来的,既然自己想过来,那现在摆着这张受尽了羞辱的脸色给谁看。 「既然是二小姐有话说,就让二小姐说吧。」云倾固然可恨,但有一张厚脸皮,横竖赖磨,可云珠,却是又想讨得好处又要面子。 谁还能哄着她,求着她来找麻烦不成? 拉不下那个脸,有本事就别来,云浅现在经过了云倾那么一出闹,没有什么精力再去管那些芝麻烂谷子的事。 「倒也没什么事……」云珠硬着头皮说完,就见云浅一脸的不耐烦,才意识到这话说的太不应该,要真没什么事的话,他干嘛昨夜来过之后,今日又来? 「就是,府上有些传言不妥,姐姐听了莫要相信。」二小姐要不是被白姨娘劝说了好一阵,根本也不会进云浅的门,白姨娘说,早些时候她觉得左府不错,当初还在姜夫人面前稍微的提了一下,好在没有明说,但又怕万一真被姜夫人当了真,就不好办了,以前还好说,可自从云倾那样的卑贱之人也能嫁一个侯府世子夫人,那她二小姐,就不应该这么低嫁。 「有何传言?」 「左府的事……我没有那个意思。」云珠憋了半天才说道。 「哦……这与我有关系?」 云浅不解的问道,上次白姨娘来不救说明白了吗?用得着再次拿出来说? 「是与大小姐没关系,二小姐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说目前心里还没有什么想法,亲事还需要夫人和老夫人作主,大小姐身为长姐,若是看到了家世好的人家,也是可以替妹妹做主的。」 「对了,二小姐还说要问问大小姐,那宫里到底长什么样,也想找个机会去看看。」 「白姨娘,到底是你来找我,还是二小姐来找?你说的这些意思能代表二小姐吗?」云浅被白姨娘这弯弯绕绕的说一堆,头皮都麻了,绕了一圈,还是想让二小姐攀上权贵。 白姨娘没想到被云倾明着指责,当场脸色红辣,再也不好开口了。 见此,二小姐终于又说话了:「白姨娘说的,正是我的意思。」 说完脸色与白姨娘一样一样的,红红的一片,红辣辣的烧。 云珠今日可真算是豁出去了面子,可想到日/后被云倾那贱人耻笑,还不如在云浅这里先丢人,起码她是嫡出的大小姐,在她面前丢人总比在云倾面前丢人好过些。 云浅也有些震惊,但也不好再说下去,既然她们一心要求富贵人家,有本事就自己去求吧,来找她又帮得了什么,便说道:「二小姐想问什么?若真的想进宫,选秀女的时候,与母亲和祖母说说,报上名不就好了。」 「我……」选秀女?二小姐脸色一时有些羞愤,她压根就不屑去与和其他女人挤成堆,要是真去选秀女,她干嘛要来找她?硬着头皮,低下面子来找她,说难听点,不就是想让她带着自己出去,走走捷径的么。 等她嫁了靖王爷,也一定会认识靖王爷身边的人。 而靖王爷身边的人,哪一个不是权贵显赫的。 「小姐,宫里头派人来了。」二小姐正臊的慌,囧的慌,静月就从外面进来,兴奋的对云浅说道。 云浅也没有功夫再理会云珠了,跟着静月出了院子,宫里派了两个宫女,两个太监,在云府门前下了马车,手里都拿着不同形状的匣子,到了府上就对云夫人说道:「太皇太后甚是喜欢云姑娘,这些东西都是太皇太后打赏给云姑娘的。」 东西送到了云浅的屋里,云珠和白姨娘还没有走,看到丫头们捧着宝贝一样的匣子,白姨娘心头很是眼红,想去瞧瞧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可终究不是赵姨娘那般没有见过世面的,便站在一旁不准备出声。 只要大小姐能将二小姐带出去,说一处大户人家的亲事,钱财这些东西早晚都会有的,又何必在意眼前的这些。 「姐姐,妹妹就不打扰了。」二小姐毕竟年轻,虽说平时摆出的一副高傲性子,但城府并没有白姨娘那么深,看到几位丫头搬的那些东西,瞬间一股没来由的嫉妒涌入心头,痛的她鼻子都发酸,再也不想多留片刻,好让云浅在她心窝子上多捅几刀。 云浅也没有留,随着她们去了,但是后来几天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老夫人说起了左府的事,云浅便就着今日云珠上门说的意思,掺合了两句。 云浅如今与靖王爷快定亲了,老夫人也没什么顾忌,同云浅说起,原本是想将她说给左府的,左府家风好,左府的左夫人又是个有骨气的,府上一片正气,怎么可能不出人头地,如今云浅许了人家,白夫人还是不打算丢弃了左府,便想着接下来还有二小姐,刚好前些日子听到姜夫人的意见,似是有意将云珠许给左府。 第58章 「祖母,我今儿早上碰到了二小姐,似是有意要进宫,怕是瞧不上左府,不如先让母亲去问问二小姐的意思,虽说婚事都是祖母说了算,可怕就怕,再像云倾那样闹一回,祖母又得生气了。」 「哟!进宫?她倒是会想,莫不是又看到你如今要与靖王爷订亲了,眼红着盼到宫里去了?」老夫人的脸瞬间冷了下来:「我还道她是个懂事的,眼光清高,却不想也是个半吊子,搬不上台面的。」 「祖母莫要生气,二小姐要真想进宫,以后有机会,浅儿多带着她出去走走便是,至于左府,我倒觉得挺适合三小姐的。」 云浅当日那般回绝了白姨娘与二小姐,多半是不想给她们多大的期望,倘若真有机会带她进宫,自己还是会带过去的。 「三小姐?」 「那没心没肺的丫头,整日里就知道呵呵呵的笑,什么事都装不进心里……」老夫人说到这里,愣了一下,可不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吗? 但是就因为是个没心没肺的,才不麻烦,说什么听什么,要真嫁到左府,也一定会安安心心的在左府生根。 二小姐性子过于的傲,如今左府还没有起来,就算是硬嫁过去了,多半也是仰着头看人,到时候生出什么事来,还说她云府的家教不行。 「浅丫头倒是说对了。」 ☆☆☆ 左府突然之间指给了三小姐,一时合了所有人的心意。 二小姐不愁了,只待找个机会让云浅带她出人头地。 六小姐见云珠的亲事黄了,又是高兴的一通猛酸,说她心比天高,当心哪天摔下来,渣都不剩。 只有当事人三小姐表现出了一脸的懵相,痴痴的呆在屋子里想了半天,就对丫头红棉说道:「改天一定要去见见大小姐,得好好感谢她。」 等三小姐终于找了个机会上云浅的院子时,云浅正生着病。 静月说,这都是因为云浅最近几日心神不宁,坐立不安,按静月的说法,这是成亲之前的焦虑。 能不焦虑吗?原本想着先是合八字,再册封,即便是走个过场怎么着也得等到过完年之后了,可没想到,宫里的速度快得很,在离春节还有十来日的时候,就已经将来年三月成亲的好日子都推算了出来。 而如今离来年的三月也就大概三个多月的日子。 离成亲的日子越是近一天,云浅就越是不安,有了前世的惨痛经历,云浅打心底里的恐惧成亲,前世的自己死是死了,但是又有谁知道,她在灵魂脱离躯体前的那一刻,有多痛,痛到她只想拿一把刀直戳自己的心窝子,可那个时候,也没有要她自己动手,卫疆的那一把刀捅得正到位,直接在她最疼痛无助的时候,干脆的捅进她的心肺,让她在最后一口气上,留下的唯一一个念头,也就只是一个痛字。 再一想到靖王爷那张阴晴不定的脸,终于,没有支撑下去,发了低烧,全身软绵绵的在床上躺了两日。 三小姐来的时候,云浅很意外,平时三小姐最是懒得走动的人,谁的院子都不去,整日呆在屋里,要是遇上个人,或者是非不得已必须得出去的时候,就是一张笑呵呵的脸,不管对谁都是客气礼貌,不得罪谁,但也没有特意去讨好过谁。 前世那么嚣张的自己,对待三小姐也是有几分亲近的。 莫不是听说自己生病了,她才来的?也不可能,自己生病的事,对母亲与祖母都是瞒着的,不可能传出去。 云浅还在想着,外面三小姐云嫣就走到了跟前。 依然是前世那张笑嘻嘻的脸,看到云浅之后,诧异了一瞬,说道:「姐姐,这是在冬眠呢?」 云嫣说完,一屋子人都被气笑了。 「三小姐,大小姐正生着病呢。」书画赶紧说道。 「倒是妹妹失礼了,我看姐姐红光满面,不像是生病的样子,才那样说的,姐姐莫要见怪。」三小姐说完,从红棉的手里拿过一个小巧精致的手炉,递给了旁边的书画:「要是知道姐姐生病了,这东西就应该早些送过来。」 「小姐,你不来回跑了几趟了吗?早些?还能早到哪去?大小姐去庄子的时候你可就来过。」红棉憋着笑,当场揭穿了她。 云浅愣了一下。 「我……你个多嘴的,谁让你说这些的,让我脸往哪搁。」云嫣训斥了一声红棉,确实是脸色红了起来。 「三妹妹,这东西不是父亲送你的吗?」云浅也跟着笑了笑,不知是什么原因,要三小姐来了她院子,却又不进来,但注意力还是被那只手炉吸引了,她记得是三小姐及笄的时候,父亲送给她的,当时她好像很喜欢。 「是的,不过我整日呆在屋里,围着炭火烤,着实用不上,不像姐姐每日在外面的时间长,有这个手炉拿在手上,身子会暖和很多。」三小姐听到云浅问她,脸色才渐渐恢复了过来,爽朗地说道。 第59章 「多谢三妹妹。」 云浅听她如此说,也不客气了,但也知道她能将这种东西送来,诚意是足够了的。 书画收好了手炉,就让云嫣走在了云浅的床跟前陪着云浅说会儿话,书画也看得出这位三小姐是几位小姐中难得没有什么坏心眼的人,她来了也正好,同样都是许了亲的人,两人聊起来,说不定就能消了小姐的心头之虑。 确实如书画所想,三小姐与云浅说了一会儿话,就看出来了端倪,当场就问她:「姐姐,可是在害怕成亲?」 三小姐问完,云浅脸色红了红。 「不瞒你说,我也害怕!」云嫣靠近云浅,悄声地说道。 「一想到以后一张床上自己都不够睡,还要躺个臭男人,我就憋屈!你说咱们以后要不要想个法子,在屋里多加一张床?或是直接让对方哪里凉快哪里呆去。」三小姐说完,云浅就只剩下了一脸错愕,没想到这三小姐的思想这么开脱,但是心底确实轻松了很多。 「不过,你家靖王爷估计难打发,见到姐姐这样的人儿怎么可能舍得上别的地方凉快,到时候就只有姐姐想着法子的躲他了。」 云嫣捂着嘴巴笑,又在脑海里想象了一回那幅生动的画面,顿时就被那画面笑到了。 「云嫣,你还取笑我,左府的那位公子呢?你怎么不说?」云浅蹬着她。 「他有什么好说的,比不上你的那位靖王爷……」 云嫣和云浅正笑着,静月就从外面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从她的表情来看,这回憋在肚子里的这消息,定是惊人耳目的。 不出所料,静月一开口就知道抓住重点说:「侯府世子将大理寺寺副,秦大人家的秦二姑娘抬进府上了。」 三小姐云嫣平时算得上不爱管闲事的一个人了,可听到此话后,却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 倘若这会儿许亲给卫世子的人还是大姐姐,此等噩耗传来,伤心难过的就应该是大姐姐了,三小姐转头瞧了一眼云浅,虽然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里也有诧异,但是并没有太多的意外,顿时心中略微的一震,大姐姐怕是早就看出了卫世子的这番花花心思,才誓要与其退婚的。 而云倾竟然还赶着往上凑,再想起云倾的亲事未定下来之前,无意中听到云倾所骂的话,什么母亲见不得她好,云浅就是个假慈悲,自己不好也不能让别人好过之类的,简直就是太不知好歹了。 都说时间能证明一切,这才几天的功夫,那订婚书上的墨迹怕是还没有干透,卫疆就另有了新欢,这不是存心在云倾心头上添堵吗。 若再等上半年,等云倾依着算好的日子嫁进侯府,那侯府是不是早就女人扎堆,后院拥挤不堪了? ☆☆☆ 云府上除了云浅,云嫣与云倾的亲事也是早就定下来的,因成亲的日子不能在云浅之前,所以亲事订到了来年的六月。 六个月的时间,对于迫切想当世子夫人的云倾来说,太长了,恨不得时光如梭,每日都有种夜长梦多,时不与我的焦灼感。 这份焦灼,终于还是爆发了。 自从云倾与候府订亲之后,一向视财如命,舍不得多花一分钱的云倾,竟然破天荒的花了银子买通了侯府的一位下人,卫疆那边一有个风吹草动,云倾这边就清清楚楚,这不,侯府卫疆前脚刚将秦姑娘抬进府内,云倾这边就得到了消息。 知道了这事,她哪能坐得住?于是,六小姐的院子里就热闹了起来。 「她是个什么东西!下贱胚子,丑玩意儿!」 云倾不顾赵姨娘的劝阻,叉着腰一通乱骂,恨不得立马将那姓秦的撕碎了。 如果单单只是抬进府,云倾或许还不会像现在这般生气,可关键是秦姑娘一抬进府里,卫疆就找了医官为其把脉,说是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自己这个正牌世子夫人还没有嫁过去,她一个野花,凭什么就能先怀孕。 「野种,也不知道是谁的,居然有脸带货上门,不就是秦家一个庶出的小贱人,凭什么和我云府比?」云倾骂这话的时候,忘记了自己也是个庶出,而那秦姑娘虽然是个庶出,却比云倾更有头脑,守在绣房铺子几年,从进货到账本全都处理的妥妥当当的,因此深得秦夫人的喜爱。 如果不是卫疆惹出的这事,秦夫人怎么可能让卫疆将秦雨露抬进侯府? 要进,也是以世子夫人的名头进去,可如今世子夫人被云府的六小姐占了,抬进去又能做什么呢,只能为妾! 本来以她秦家的处境,虽说官不大,谈不上大户人家,可日子也过的滋润,再加上秦夫人从娘家那边带来的嫁妆,绣房铺子,在京城里赚了不少的钱,综合合这些,他秦雨露随便找个书香世家,做个正牌夫人绝对是没有问题的,又何必去低三下四的做人家的小妾。 第60章 要不是侯府卫世子毁了秦姑娘的清白,让她有了身孕,秦家是一定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当天卫疆来抬秦姑娘的时候,秦夫人还哭着骂了一通,说卫疆就是一个能说会道的骗子,当初她能对卫疆隔三差五的借故到绣坊去找雨露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都是因为雨露告诉她说,卫疆对她许诺过,云府的亲事一退,就会明媒正娶的把她抬进门。 如今是抬进门了,可明媒正娶呢?转个眼,退亲书的碎片还在地上飞,他就生怕攀不上云府的大腿,当即许了一个庶出的姑娘为世子夫人。 他卫疆好大的本事啊。 他是当全天下的女人都是傻子,秦夫人气得捶胸顿足。 但是哭了,闹了又能怎么样,秦雨露的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还拿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只能让卫疆在秦雨露的肚子大起来之前,将她抬进候府,贴着脸让他卫疆抬进去。 秦雨露原本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才那般的放心对待卫疆。 那一日云府的云浅找了她,告诉她,既然卫疆喜欢的是她,那么她就成人之美成全了自己,至于世子夫人,她也没那个兴趣。 那个时候卫疆已经是多次出入她的秀坊铺子,有意无意的找些接触自己的机会,看得出对她就有意思的,卫疆本就生的相貌堂堂,又是侯府世子,这般千方百计的找上门,对她抛出了心意,她岂能不动心。 是以,云浅姑娘找上门来,说的那些话,除了震惊之外,她还是很高兴的,在侯府那样的大户人家,能做个世子夫人,再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她瞬间觉得是老天开眼,厚待了她一回,云浅说的那些话,也犹如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之前还会对卫疆留一点心思,可之后头脑一热,整颗心,连着整个人都交给他了。 谁知道,半路却杀出来了一个小贱人。 在知道是侯府逼着卫疆,要其为云倾负责,而卫疆不得不娶她之后,秦雨露更是气的咬牙切齿。 连带着当初找上门来的云浅一起恨。 恨云府的人仗势欺人,恨云浅的两面三刀,出尔反尔,恨云倾的不知羞耻。 可再恨又如何,如今肚子里面有了卫疆的种,她还有什么资格说不,一手好好的牌,被自己打的稀烂,只能听从卫疆的,先将她抬回府上,等着云倾嫁过来的时候,再将她抬为妾。 秦雨露也不是没在卫疆面前哭闹过,可卫疆对她说,娶云府云倾并非他的真心,只是想臊一臊云府的脸,只要她秦雨露进了侯府的门,在他心中就只认她这一位夫人。 什么夫人,不就是个姨娘吗,秦雨露知道卫疆说的这些都是在哄她开心,可多少对她还是有些安慰的,也不能由着性子继续再与卫疆闹,怕闹得急了,他什么都不认了,吃亏的还是自己。 还好,卫疆派人将她抬进去后,因为肚子里怀了种,侯府人丁本就单薄,侯夫人对她很是上心,除了没有明媒正娶的形式之外,其余新婚应该有的礼数,侯府人都替她照办了。 有了侯夫人亲自操办,秦姑娘在侯府越呆越顺心,一个上午,之前心里对卫疆的不满,对侯府的不满,渐渐地消去,心里头那份恨意转移了地方,直接算在了即将过门的云倾身上。 两人路隔千里,还没见面,就已经相互恨上了。 云倾这边闹腾了一阵,路过的丫头自然也听到了风声,这才你传我,我传你的传到静月的耳朵,静月一路上兴奋的跳了起来。 没想到那不要脸的玩意儿,终于有人收拾了,巴不得马上将这消息告诉云浅,让她也跟着高兴高兴。 云浅听到了静月的话之后,并没有惊讶,因为这事她早就料到了的,本来也没心管这些事的,眼里的诧异,也是在想着秦姑娘居然这么着急,年前就被抬进去了,莫怕是另有隐情。 「听说秦姑娘还有了身孕。」静月说完,云浅就不觉得稀奇了,以卫疆那种到处留情的性子,发生这种事一点也不意外。 「这侯府还真是物以类聚,合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从世子开始,还有未过门的东施,现在又有一个大着肚子进门的。」 「他侯府倒是个人才汇聚之地。」 静月的一番话,说的三小姐都不得不佩服,侯府确实是亮人眼睛。 「姐姐是个聪慧之人。」 三小姐半响才说出了这话,又想起了今日自己来看大姐姐的目的,便也明人不说暗话,直接对云浅说道:「妹妹多谢大姐姐。」 云浅抬头看她,见她一脸认真,不见刚才开玩笑时的笑容,微微一愣,不明她为何要感谢自己。 「左府的事,其实几个院子里的人都知道,可看得清的也只有姐姐了。」三小姐更加挑明了说道。 云浅笑了笑,黑眸睨着三小姐,说道:「三妹妹不是也看的很清楚吗?」 第61章 「那也是姐姐给了妹妹这个机会。」 云嫣说完,云浅笑了笑也不再说话,三小姐能定左府,自己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能订下来,还是三小姐自身的福气。 如果云倾不放手,云珠不放手,有不会落到她云嫣身上。 「妹妹要是没事,就陪着我去与母亲请安吧。」云浅被侯府的事一闹,自己虽然没有什么影响,但是怕云倾呆会儿闹起来,又去找母亲,求祖母为她做主,还是先到母亲那里看看,看看她是不是也知道了这件事。 云倾在院子里闹了一会儿,发了一通火气,将当下烧着她心窝字的那把火发泄的差不多了,就一屁股坐在地上,眼里除了愤怒,憎恨,还有一丝空洞,痴痴的看着门前,眼泪顺着脸庞不断线的往下流。 赵姨娘在云倾砸东西发火的那会儿,抱着身子颤抖的躲在了角落里,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生怕自己说错了,又惹她多砸一样东西,虽然云倾砸的时候,已经是在挑便宜货砸了,但那些东西在赵姨娘眼里,样样都是好的,样样都值钱。 每听到一声脆响,她的心都要跟着抖一下。 好不容易云倾停下了,赵姨娘看她坐在地上,半天不出声,好奇的走过去一瞧,就见她满脸的泪水,顶着一张呆木的脸,任由泪珠子不停的从眼珠里往外滚。 「你为什么这么不争气。」 赵姨娘刚走到云倾跟前,云倾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说的时候也没有看赵姨娘,以至于赵姨娘不明白她这话说的是她自己,还是说的是她,只能干巴巴的心疼的望着她。 「你以为你这样,别人就觉得你高尚了,就觉得你清高了?就能对你好一点,就能来着院子里看上你一眼,再顺便可怜可怜我这个没人疼的多余人物?」 云倾说完,这回将脸转到了赵姨娘脸上,一双眼睛红红的瞪着她,透着不甘和屈辱。 赵姨娘听完她说的那些话,都知道是在说她自己了,被云倾那么恶狠狠的一瞪,与往日一般,垂下头,不出声也不去瞧她。 「倘若今天与候府订婚的是她云浅,他侯府敢吗?他侯府敢在迎娶她之前,抬了一个大肚子女人进府上吗?」云倾一见到赵姨娘这样,心中就来气,从她懂事以来,从她知道了她的生母是她以来,她见到的赵姨娘,就永远都是这副德行。 垂头丧气,自甘堕落,连个婢女都活得比她有尊严。 就是这样的一个生母,却被自己摊上了,她整日在她低三下四的情绪笼罩下,也跟着低三下四,姜夫人是好,可自己不是姜夫人肚子里掉出来的肉,对她再好,于她而言,那都是在可怜她,可怜她的姨娘。 对她的一点好,都是云浅用不完的,施舍给她的,施舍云浅没有用完的爱,施舍云浅没有用完的物品,施舍他们想施舍的,从不会问你愿不愿意,喜不喜欢。 而你喜欢的,恰好人家就不乐意施舍了。 就像这次侯府一样,云浅不要的,都不愿意给她,要不是她拿着命逼迫赵姨娘想办法,让她去祠堂里跪上了,侯府这门亲事也不会是她的。 可求到了又怎么样? 还没嫁出去,就被人臊脸。 都说她脸皮厚,不要脸,可她若是要脸了,还能活下去吗? 就靠赵姨娘?一个偷偷爬上男人的床,生下了娃,却连半句话都不敢与她男人说的赵姨娘,能有什么本事给自己靠! 「都是姨娘没用,六小姐别哭了,你哭得姨娘心都碎了,要不姨娘再去你母亲那里求求她,让侯府给你一个说法?」赵姨娘心痛的看着云卿,一点儿都不在乎她说自己的那些话。 因为她说的都对,她就是这样一个没用的人,自己没用,所以她去替六小姐找一个有用的人,姜夫人就挺好,对自己好,对六小姐也好。 「你去找谁?!」 「她是谁的娘?你难道瞎了眼了吗?你怎么就这么没用,你连命都可以豁出去,你为什么就没有勇气去找父亲!」 云倾一说完这话,赵姨娘就嘴角抽动了几下,吓得往后退,就是借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去找四爷,光是想着四爷那个眼神,都够她哆嗦一阵子了。 「瞧瞧你,你就是这个德行,你要是怕,你当初这么就有勇气爬到他床上,怎么就又勇气怀着我求到云府来?你还不如不把我生出来,生出来你横竖养不了,护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被笑话,被侮辱!」 云倾越说越激动,通红的眼珠子盯在赵姨娘身上,似乎能砸出几个洞。 「六小姐,你别这样,没有人看不起你,没有人欺负你啊,你是云府的六小姐,你有一位威风凛凛的父亲,你不像我,你不应该像我啊……」 赵姨娘也学了云倾,瘫坐在了地上,只不过与云倾痛恨的目光相反,她的眼里是心痛。 第62章 都怪自己没有本事,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她这就去求夫人,求老夫人,求求她们救救她的六小姐。 「若是父亲这次回来,你还是不去敢去见他,缩在屋子里不出来,以后就别说是我姨娘了,你帮不了我任何事,还不如我一人活着潇洒。」 赵姨娘颤颤的站了起来,听到云倾如此说,心里慌慌的害怕,多半想逃避的意思,夺门而出,就要去找姜夫人,让姜夫人替她云倾做主。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去麻烦四爷,姜夫人出面就好。 可赵姨娘两脚还没有踏出门槛,就被云倾一声吼:「你给我站住!我不许你去,你还嫌我不够丢人吗?人人都以为我脸皮糙,你也这么认为吗?」 赵姨娘踏出去的脚又猛的收了回来,回头瞧着泪眼模糊的云倾,心口钻心的痛。 自己不是不愿意去帮云倾,而是,自己真的是个没用的人,她唯一敢面对的就是姜夫人,上次在老夫人跟前那一跪,那都是她豁出去了性命,去赌的一把。 其实,其实她觉得,就算卫疆抬了一个女人进去,那也是没名没分的,终究一天云倾嫁过去了,就是正牌的世子夫人,还怕她一个妾室不成? 就像姜夫人一样,那般高贵的人物,自己这个妾室又怎么能和她比。 不过,赵姨娘被云倾那么一吼,也不敢再提要去找姜夫人的话了,回到屋里,默默无声的站在云倾身旁,不敢出声生怕自己又惹了她,可又心疼,舍不得离去,这便站了一会儿,就见云倾双手抱着头,猛的抹了一把脸,再重新抬起头来时,泪珠已拭去,红红的眼珠子没有目标的瞪着门外,缓缓地说道:「哼,孩子?除了我,谁都不配有侯府的孩子。」 云倾说完,神态恢复了过来,也懒得去理会呆呆发愣的赵姨娘,言语之间,像极了当初候夫人的风范,当年侯夫人进府时也是这般眼里容不得沙子,以至于侯府如今才是人丁稀薄。 ☆☆☆ 云浅与云嫣去给姜夫人请安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云倾前来,也没有看到赵姨娘的影子,云倾院子里那么大的动静,姜夫人自然是知道出了什么情况,原本与云浅想的一样,怕她们又去打扰老夫人,便派了两个丫头堵在了去老夫人的路上,可等了半天了,也没见她们出来,心下松了一口气,也有些奇怪今日两人倒是想通了。 那侯府在这个节骨眼上纳妾,所说是不厚道,但是哪个大户人家又不纳妾?云倾就是过去找老夫人做主了,老夫人难道还能要侯府把人退了不成? 侯府是个什么样的,当初云浅退亲那会儿就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而云倾也是跪着求着要嫁过去的,能怪谁呢? 姜夫人每每一想到这些,都捏了一把冷汗,倘若云浅当时没看清,横着性子誓死要与世子成亲,那今日发生这样的事,那难过的就是云浅,就是自己了。 「你父亲回来,我与他说说这事,侯府纳妾就算了,咱们云府嫁出去的姑娘,到时候可不能在侯府被欺负了。」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姜夫人也能理解赵姨娘与云倾的难处。 要是当初云倾不要死要活的非卫世子不嫁,到了今日,她云府也只是个看热闹的,可谁又知道呢,人算不如天算。 「父亲要回来了?」 云浅抬头,迫切的问道,重生过后,一次都未见过父亲,前世嫁进候府之后与父亲见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如今突然就要见面了,对重活了两世的云浅来说,有期待也有忐忑。 在云浅的记忆中,父亲的脸都已经开始模糊了。 「就是这两天的事。」 姜夫人看得出来很高兴。 「六哥也一起回来吧?」云浅又问。 不知侯府的卫二公子如何了,六哥那边自己虽然寄了书信,但却一直没有收到回信,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卫辰使诈。 「当然是一同回来。」 「今日才收到的消息,你六哥啊,这回可长出息了。」姜夫人虽说是故意这般酸了六少爷,可眉眼之间都是欢喜。 云浅一愣,正要详细的问,姜夫人的几位丫头从门外进来,抱了一堆的东西,看到云浅也在,走在前面的丫头灵儿眼睛顿时亮了,说道:「大小姐也来了啊。」 刚说完,又看到了屋里的云嫣,又补了一句:「三小姐也在啊。」 「刚好夫人为几位小姐各做了一套新衣,今儿个大小姐,三小姐既然来了,就不用奴婢们再多跑一趟了。」灵儿说着,脸上笑嘻嘻的。 「多谢母亲。」 三小姐回头谢过了姜夫人。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自然是要准备的,这几天办了不少年货,你们刚好也在,要是有喜欢的就先拿过去用,若是觉得不合眼就与母亲说说,我再派丫头们出去买。」姜夫人高兴的说道,这个年除了云倾侯府的那件事,其他的事情,桩桩都是好的,等四爷和六少爷回来之后,估计宫里大少爷,还有整日在外面跑的五少爷也应该回来了。 第63章 云府上,就只余那位一向来无影去无踪的二少爷,这次不知道会不会回来。 「街头首饰铺子里,今日奴婢路过,见挤了好多人,大小姐和三小姐倒是可以去看看,说不定有喜欢的呢。」姜夫人说完,灵儿又兴奋的插了一句嘴。 「出去看看也好,你们要是想去,我就去给老夫人说说,另外几位小姐,灵儿呆会儿过去也都补上银两,不管去不去买,银两都得给均了。」 「是的,夫人。」 「姐姐若是愿意,明儿个我陪姐姐去一趟首饰铺子可好?」 三小姐见云浅有些走神,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又想起刚才自己去看她时,丫头们都说她在生病,这便回了姜夫人,把时间推到了明日,明日要是云浅想去就去,不去也好过这会儿扫了母亲的兴。 「好啊。」 云浅回过神来,答了一句。 「那嫣儿就先回去了,姐姐不急就陪母亲多说一会儿话。」三小姐从刚才就看了出来,云浅似是有话要问母亲,自己也没有凑热闹的兴趣,这便想自己先回去,让她们好好说会儿话。 灵儿见三小姐要走,赶紧把她领到了库房,准备让三小姐先把一些贵重的年货带回去。 云嫣跟着灵儿走后,云浅才就刚才六少爷的话题问了姜夫人:「母亲刚才说六哥有出息了,可是在军中立了功?」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可听提前赶回来的人说,这回多亏了你六哥机智,不然啊,这个年估计都得在战场上度过,难得这一回旁人说起的不是你父亲的功绩,而是你六哥的,先前他缠着你父亲要去战场上一展身手的时候,我还有些担心呢,可没想到竟然闯出了名头了。」 姜夫人被云浅问起,也不藏着掖着了,心里的高兴劲儿全都写在了脸上。 「那候府的二公子呢?可有占着什么功劳?」 云浅想起卫疆故意将卫二公子安排到了军中,自然会将前世他所知道的事情告诉于他,既然告诉他了,六哥还能如前世一样,不受卫辰的干扰,顺利的击退了敌人,那其中必定是有许多曲折和惊险。 好在结果是好的。 「等你父亲和你六哥回来了,再问问,这会儿也是听到的一些小道消息,不准确,你的亲事都退了,侯府又要了云倾过去,那侯府二公子有没有争得机会,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再说了,世子都只是个六品闲官,他卫二公子能有多大的官?」姜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自然是不清楚军中的规矩,也不知道六哥立下的汗马功劳。 要是知道这次六哥回来直接封官为正五品谨身殿大学士,羡煞了众人,一时成了京城家喻户晓,众多姑娘心目中的理想人选时,母亲就不会这么想了。 倘若这次是被侯府抢了功劳,即便是侯府不受恩宠,皇上也会迫于舆论压力,封侯府一个官职,至于还是不是谨身殿大学士就不得知了,官职应当也不会太小,这一仗赢了之后,算是彻底的结束了长久以来的边境纠纷,功劳不小。 云浅见母亲确实知道的不多,便也没有多问,如三小姐一样,走的时候带走了姜夫人置办的新衣。 刚一回到院子,就见大伯母王氏家的丫头也过来送新衣了,大伯母的丫头走了没多久,其他三位伯母院子里的丫头都陆续的过来送衣服送首饰的,顿时屋子里热闹了,围着那一堆东西,几位丫头开始收拾整理,这番景象云浅已是多年不见,神色间有些恍惚,也才意识到,真的是要过年了。 往年在侯府时,嫁过去的头一年还留着过年的新鲜劲,期待热闹的气氛,可那一年候夫人硬是一分钱没出,光是下了口头指令,要她这个当世子夫人的负责府上的年货。 当年她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很干脆的拿出了自己的嫁妆,算是为侯府上下过了一个好年,之后,侯夫人的指令越来越多,却没有见到半文钱落到自己手上,不到两年的时间,终于耗光了她所有的嫁妆之后,她小心翼翼的去问侯夫人要钱,侯夫人的回答是:「你一个世子夫人,怎么会没钱?」 世子夫人?是世子夫人了,银子就能从天而降吗? 也是那时候,云浅才知道,卫疆也没有给过她半文钱。 卫疆那般口口声声的说侯府在养她,可事实却是她养了侯府两年,直到钱财耗尽,养不动了,自己的世子夫人地位就彻底的没有了。 之后那就是妾室的天下了。 「书画,你去给三小姐说一声,明日我们去首饰铺子。」 云浅忆起前世活的那般窝囊,这一世就越发的想好好对待自己。 ☆☆☆ 三小姐那边得了话,第二日清晨一早,就到了云浅的院子里等她,两人出了府上了马车,白姨娘那边的丫头才急匆匆的跑到二小姐云珠那里说道:「三小姐傍着大小姐出府了。」 第64章 白姨娘正在劝说云珠,马上就过年了,多去大小姐那里走走,联络联络感情,云珠一边极不情愿的听着,一边想着如今怎就走到了要去巴结云浅的地步。 这番扭扭捏捏的作态,冷不丁地听到丫头说的话,脸色瞬间黑了。 就犹如我不在乎的东西,别人也没有在乎的理由。 可如今当下,还真就有人往上凑了。 「瞧瞧吧!你不急,别人急,平时看那三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摆出了一副谁都不结交的模样,我还以为她有多清高,现在知道人家要嫁到王府了,也不打算再装了,真面目露了出来,你看把人家贴的多紧?」 「昨日我还听说,她随着大小姐一起去给夫人请安,走的时候拿了不少东西回去,人家都做的这么明显了,二小姐你还怕什么?你可不要忘了,三小姐还有一个妹妹,五小姐也没有许亲的,如今云浅的亲事定了,六小姐又是世子夫人,三小姐也定了左府,剩下的几个人中,你是最大的,要是再不抓紧点,被后头的五小姐抢了先,到时候就只剩下我们白院的人单着,莫怕是成了笑话了。」 白姨娘从没有这么急切的对二小姐说过话,多半也是被丫头刚才说的给激出来的。 二小姐难得的没有反驳,心里本来就有些慌,被白姨娘一说更是慌了,白姨娘说的没错,怕就怕自己将左府让给了三小姐之后,云浅没能替她找到进宫的机会,到头来,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急什么,不是还有上元节的灯会吗?到时候我跟着大小姐便是。」云珠心里虽然着急,但也不能说出来,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白姨娘一听,见她态度有所转变,心里总算有个安稳了,又细细的想了想二小姐说的话,越想眼睛越明亮,突然就拉着二小姐的手严肃的说道:「二小姐,上元节的灯会,你可一定得去。」 「你想想,上元节那天,京城有多少人都会出门,那些整日闷在宫里头的贵族主子,哪能放弃这种凑热闹的机会,云浅如今许亲给了靖王爷,她一出去,身边自然都是权贵,你只要紧跟着她就不怕露不了脸。」 「所以,二小姐这次可莫要再放弃了,三小姐这个时候能将云浅黏得这么紧,估计也是有所打算的,以二小姐的样貌,自然是在五小姐之上,就算到时候五小姐也跟着一块儿去了,你往那里一站,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往谁身上瞧。」 白姨娘越说越没了底线,二小姐云珠眉头皱着,本想制止她,可又觉得她说的似乎有理。 这么一看,似乎现在三小姐陪着云浅出府之事,也没有刚刚那么难受了。 云浅与云嫣一路上并没有如白姨娘和二小姐所想的那般,压根就还没有想到上元节上,只是对闹市上好吃的酒家,和好看的衣裳,讨论了一番。 到了首饰铺子,书画和红棉先下车去和铺子的老板打了一声招呼,再回来将云浅和云嫣带过去时,铺子里的人少了很多。 一踏进铺子,老板就迎里上来,圆润的脸笑起来,更是喜感:「大小姐,上次订的那批货色可还满意?」 云浅想起了前些日子让静月取回来去的几块祖母绿手镯,是准备着过年送给母亲,祖母,还有几位伯母的,当时她仔细的看了,货色确实是上等货。 「还行。」 云浅点了点头。 「那就好,大小姐今日还想挑些什?小的按照大小姐上次的要求,将几串珠子一直留着的,没敢出手,前几日倒是有人看上了,我也当场回绝了。」 老板眼珠突然有些闪躲,说完后就开始后悔自己多了嘴。 买卖生意做惯了,开口就想突出自己的东西有多珍贵,到忘记了人物关系,幸好,大小姐也没有多问什么,老板松了一口气,对云浅说道:「小的这就去拿给小姐瞧瞧。」 「好。」 那几串珠子,是打算给房里的三个丫头准备的,上次缺了一条,便没有拿走,等着三条凑齐了再准备拿回去的。 「三妹妹,你自己先看看,可有喜欢的。」老板进了屋,云浅便拉着三小姐云嫣又去瞧了别的东西。 「我对这些东西提不起兴趣,也不知道好坏,要不姐姐替我选一件吧。」 这处云浅正与云嫣说着话,挑着珠宝,一时也没有注意到身后门口进来了何人,刚好老板手里拿着三串珠子,从库房出来,笑嘻嘻的正要与云浅说话,突然就看到了门口的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额头都开始生汗了。 怎么能这么背!好巧不巧的,云府大小姐一来,他侯府世子也来了。 先不论他们的关系有多复杂,单单就他手上拿着的这串珠子,前几天伙计搞错了,拿出来摆在了铺子里,刚好就被卫世子府上的那位新抬进去的夫人看上了。 第65章 那秦夫人一直嚷嚷着要买,卫世子当场也表示拿走,说什么出门一时没带那么多的银子,货先拿走,后面补钱,这可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这东西本来就是云府大小姐先定好了的,如今好不容易凑上来三串,怎么可能先卖给他们,当时就委婉的回绝了他。 倒是没想到,今日大小姐一来提货,卫世子不死心的又来了。 所谓的冤家路窄也窄不过这出,老板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招呼了一声:「世子爷,想挑些什么?」 老板的一声招呼,云浅和云嫣顿时没声了。 云浅迟疑了一瞬,还是转过了身,一眼就看到同样在看着她的卫疆。 见真的是卫疆之后,也只是淡淡的将视线从他脸上略过,似是瞧陌生人那般,无任何停留的移开了目光。 卫疆嘴角抽动了两下,上次在云府不欢而散之后,再也没有见过她,这次一见,本来还想着与她客气的打声招呼,可没想到,她居然这副冷漠的态度,全当自己是个透明的,心里一股气正提起来,没地儿落下去,又看到了老板手里的那三串珠子,顿时火气就冒出来了。 「不是说没有货吗?」 「我侯府还能少了你银子不成。」 卫疆向老板走去,目光还不忘盯着边上的云浅,话一说完,便从袖筒里掏出了钱袋,往老板跟前的桌上扔去:「你看看够不够。」 今日卫疆也没想到会碰到云浅,只是府上秦夫人一直吵着要这串珠子,时下又怀了孕不宜动气,这才办完事后顺便过来走了一趟首饰铺子,不成想,还能见到云浅,也不知为何,刚才一见到她那模样,就想在她面前凸显一番大气,那一袋银子分量十足,怕是能买好几条那样的珠子了,这么做也不过是自己内心虚荣心作怪,想要表现一回而已,可没有真想拿一袋银子去砸。 还好老板也识趣,将那袋银子塞回给了他,面露难色,磕磕碰碰的说道:「不,不是钱的问题,是,是这东西,大小姐先定下来的。」 「我们做买卖的也得讲诚信,世子要是实在喜欢,就再等等几月,小的再为你去寻可好?」 老板说完,卫疆诧异了一瞬,转头便看向云浅,此时看到的只是云浅的侧颜,五官精致,肤色白皙,长而微翘的睫毛包裹着一双晶莹剔透的黑眸,一时,卫疆心头某处的一根弦,嘭的一声崩掉,先前那番凶恶的表情渐渐地退了下去。 「要是大小姐喜欢,卫某自然不能夺人所爱。」卫疆紧紧的盯着云浅,这话也不知道是与云浅说的,还是和老板说的。 但是,云浅却没当他这话是与自己说的,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依然是刚才的姿态端详着跟前的首饰。 「不过,大小姐要买,一串就应该够了,这里有三串,能否均一串于卫某?」卫疆这句话点明了是在问云浅,云浅不得不转过头。 「抱歉,这三串珠子均不了,我屋里有三个丫头,少了谁都不行。」云浅没有如卫疆期盼的那样好说话,也没有卫疆期盼的多余表情。 卫疆被她这么不留情面的直白一说,面上顿时僵住,自从重生之后,她每次对他都是这样一幅谈谈的态度,无论是自己对她发火,还是对她好,她都是这般无所谓,让他见了,心里直抓狂。 就如一件东西,本来一直是属于你的,无论你如何折腾,它都在你身边,可有一天一觉醒来,那东西突然就不属于自己的了,连瞧都不想瞧他,可想心中的落差有多大,这种感受卫疆此时最能体会。 刚才有那么一瞬,在秦夫人和云浅之间,卫疆认为他是想要偏袒云浅的,如果那串珠子真的只剩下一串,云浅想要,他一定会让给她,可没想到,云浅争了那珠子去,不是自己用的,而是给府上的丫头,自己那般想着她,她倒是无情…… 看来,刚才又是自己想错了,以为她重活了一世,会明白如何为人处事,没想到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依然是目中无人,自私自利,如此一个人,除了皮囊,他还有什么可想的? 嫁了靖王又如何,将来有她好受的那一天。 卫疆越想脸色越是难看,老板站在一旁,生怕两人之间撞了火气,急得直搓手,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化解。 「老板,珠子都包好了,今日就不挑了其他的了,改日再来。」三小姐上前挡住了卫疆的视线,将云浅拦在身后,不待她使眼色,书画就上前接过了老板手里的串珠。 老板也是正想解脱,当下赶紧将手中烫手山芋递了过去:「行行,下次再来。」 云浅从一脸乌黑的卫疆身旁走过,连斜都懒得斜他一眼,不论他的眼神有多怨恨,那都是他自己的事,这一世她已经看开了,最多就不把他当人看,哪有人和一个畜生去计较的。 走出铺子,云浅的脚步更快了,一串珠子,就能惹的卫疆发狂,倘若知道了他的弟弟卫整没能达到他的期望,岂不是丧心病狂了? 第66章 以他刚才的模样来看,似乎还不知道这事,趁他这会儿还算理智,得赶紧离他远远的,免得等他丧心病狂起来,又莫名其妙的把罪过算到自己头上。 生活了三年,身在其中之时是茫然的,如今抽出身来才看得清楚,卫疆前世似乎一辈子都在数落着旁人的过错,从未真正的静下心来想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对,不过,他天生就是迷之自信的模样,哪能觉得是自己不对,即便是受到了世人冷落,那也是老天爷待他不公,时运不济而已。 云浅走后,铺子里的老板又对着卫疆陪着笑脸,说再去为他找找那种珠子,卫疆铁青着脸,从牙缝中挤出了两字:「不用!」 没听到吗,云浅拿回去是送给丫头们,难道他还要买个同样的拿回去送给秦夫人? 卫疆揣着一肚子的气回到了侯府,秦雨露满怀兴奋的看着他,今儿早上出门说好了,世子会给她买回来那串珠子。 可没想到,卫世子一进来,秦雨露就看到了一张阴沉的脸,手里也是两手空空,哪来的什么珠子。 「世子爷,莫是忘记了替我买珠子了?」 秦雨露不提还好,一提,卫疆就想起刚才在铺子里受的气,又想着要不是秦雨露非得要那东西,自己今日也不会受这一番气,越想越觉得,都是秦雨露惹出来的,当即便对着秦雨露吼道:「珠子珠子!就知道珠子!你那柜子里的还嫌不够多吗?光是想着这些没用的东西,你以为一串珠子就能突出你的气质来?有那时间惦记,何不提升一下内在?」 卫疆这话有些映射云浅,在他心中也是想这么对云浅说的,一个妇人家有何资格瞧不起他?就她刚才那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德行,就只有云府那种地方能养出如她一般没教养的女人。 要是放在他侯府,他绝对会让她们知道,什么是该为,什么是不该为的,做女人就该有做女人的样子,就该有做女人的本分。 秦雨露被他这么一吼,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就是一声哭腔:「我,我不活了——」 「世子嫌我不好,为何要来招惹我……如今这么说,我还有脸活着吗?」秦雨露脸上的泪珠子乱飞,张牙舞爪的就要扑到跟前的柱子上,做了一个撞柱子的姿势,顿时吓得屋里的丫头脚都软了,还是离她最近的卫疆反应快,一把搂住了她的腰,冲着屋里的丫头又吼道:「愣着干什么?个个都不想活了是吗?」 世子一声骂,丫头们才冲上来,一顿乱七八糟的胡乱拉扯,总算是将秦雨露按回了椅子上坐着。 「你们拉我做什么,就让我去死,让我去死。」秦雨露依然哭叫着。 「夫人,可莫伤到肚子里的孩子。」丫头急得满头大汗,赶紧的安慰她,明明是世子惹了夫人,这会儿世子倒好,站的远远的,将这麻烦都推给了她们,要万一出了事,候夫人,包括他卫世子,又要将罪过算到她们头上了。 她们哪敢马虎,恨不得将秦雨露拿根麻绳给绑了。 秦雨露听到丫头一提起孩子,更是哭得凶了,猛的一用力,准备挣开丫头们,又要去撞柱子:「我在世子眼里都是这样的人了,还要这孩子干嘛!生下来也是被嫌弃,被人骂的,倒不如不生。」 秦雨露这么一闹,丫头们有些拉不住了,情急之下刚才说话的丫头就冲着卫世子说道:「世子爷,你倒是说句话啊,夫人再这么闹下去,孩子出了事怎么与侯府人交代。」 卫疆脸色变了变,心中多少也有些后悔刚才冲动之后说的那番话,这便走过去,站在秦雨露的跟前,柔声细语的道:「我刚才在气头上,也不是想说你。」 一听卫疆这么说,秦雨露抹了一把眼泪,嚎嚎的哭了起来,但总算是没有嚷着要去死了。 卫疆懒着性子又与她细磨了一阵,秦雨露才停止了哭泣,听完了卫疆今日为何没将珠子买回来之后,又是一顿气,当着卫疆的面,碎了一口,说道:「他云府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这话卫疆是赞成的,搂着秦雨露的肩头,安慰了一下:「别生气了,总有一天,侯府会让云府哭着求饶。」 秦雨露终于笑了。 那笑也只不过是短暂的,第二日,乌城打了胜仗的军队归来,城中一片喝彩声,卫疆早早的就等在了城门口,等到的最前面的人,却没有卫整的影子,瞬间脸上一沉,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他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详细的告诉了卫整,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识破敌人的奸细,将其擒住拿去邀功即可,这么简单的事,能出什么差错?为何不见他卫整以功臣的身份行至队伍的前头? 卫疆一直等啊等,等到所有人都快走完了,刚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早上来的太迟了,错过了卫整,就看到了托在队伍最后,一副萎靡不振,毫无精神劲的卫整。 当下,卫疆的心就凉了半截,几步冲上去,抓住卫整的胳膊猛摇,高声质问他:「成了没?你怎么这副模样?」 第67章 卫整抬起头,双眼布满了血丝,嘴唇抖了两抖,一声就哭了出来:「哥啊,我差点被你害死了!」 卫疆还没待他细说原由,光看见他一脸挫败的模样,就已经知道这结果必定是失败的,突然眼前暗黑,脚步几个趔趄,连连后退几步,老天怎就不长眼? 云府恰好与侯府的绝望相反,早早就传四爷和六少爷到了城门口,一时云府上下都欢腾。 云府上的老爷已经是首辅,四院的四爷又是都督,如今四爷跟前的六少爷又要封官了,眼看着是一辈赛过一辈,颇有超过上一辈的趋势,睡都看的出来,如今的云府是如日中天,鸿运当头,势头不可挡。 云浅呆在屋里,干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等住,收拾了一番让书画跟在身后,一块儿去了老夫人那里等候,一屋子人等候总比自己一个人等候好些。 去的时候,姜夫人已经和老夫人说了好一会儿话,见云浅来了,姜夫人笑骂道:「瞧把她急的,这不就跟着赶过来了。」 云浅笑了笑,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老夫人手一招,示意云浅坐到她跟前,三人说笑了一阵,又过了一会儿,大房,二房,三房的都陆续的过来凑热闹。 余下的几位少爷则是老早的就堵在了门口,伸长了脖子往路口瞧。 七少爷双手捏住握着拳头,来回的渡几步,又回头去门口张望一眼,云府这番期盼着等了一两个时辰,几辆马车终于出现在了路口。 「来了来了。」 四少爷云鹏高吼了一声,顿时个个精神抖擞的往那边瞧。 而七少爷直接冲到了门外,没等马车停稳就一步跃了上去,将帘子一掀,激动的喊了两句:「父亲,六哥!」 「看来你这几个月白长了,还是这副猴急的德行。」话音一落,先是出来了一位中年男子,个子高大,一脸正气,极是威风,七少爷又对他叫了一声:「父亲」,赶紧跳下马车为其让了道。 云都督下车之后,这时刚才说话的六少爷才从马车上下来,依然是位风华正茂的少年,相貌与七少爷只是相差分毫,脸上却比七少爷要沉稳得多。 许是在战场上风吹日晒了一番,皮肤要比七少爷黝黑,眉目间多了几分云都督的气势。 「六哥!你快与我讲讲战场上的事,这冬季可是狠狠的下了一场大雪,你与父亲站在雪地上杀敌,一定是痛快极了,对吧?」七少爷激动的就差手舞足蹈,根本没将刚才六少爷对他说大话听进去。 「云赫!让你六哥先换身衣裳,早些去见你祖母,其他的事以后再说。」云都督语气粗重的说道,但脸色却很柔和。 等到两人换好的装束去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的屋里已经挤得水缝不通了。 上辈的几位爷,下至云都督的几位女儿,都到场了,包括云倾,云珠,云嫣,就连云沫和云梦也跟着来了。 云浅一直坐在老夫人的身旁,谁都不敢往她这边挤,一时也没有觉得屋子里有多拥挤不堪,自然也没有留意到底来了哪些人,与老夫人的目光一样,只是瞧着门口,等待着父亲和六哥。 到了家,云都督和六少爷也没有让他们等多久,两人一走进老夫人的屋子,热闹劲儿就达到了高峰。 两人分别拜过了老夫人之后,刚一坐下,屋里的每个人似乎都想与其攀谈几句,云浅见这阵势,根本没有自己插话的份儿,也就默默的待在一旁,看着久违的两张面孔,按耐住翻涌的心口,不由得又忆起了前世种种,正想的出神,突听得云都督冲着她叫了一声:「浅丫头。」 「父亲,六哥哥。」云浅这才起身对着他们行了礼,刚叫出口,心头一梗塞,鼻子发酸,眼眶竟是红了。 「长大了!」 云都督故意将身子往后一仰,打量了她一番,最后停在她红红的眼圈上,笑容便顿住了。 「瞧,这么大了,见着为父还要哭,才夸你长大了,立马就臊我脸。」与老夫人一样,对云浅,云都督也是格外的喜欢,女儿虽多,可云浅却是他的第一个女儿,那时候她出生时,朝廷上还没有多少事情给他干,整日围着这么一位宝贝女儿转,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长大的,自然要比其他几位小姐要亲近的多。 「浅儿妹妹一定是惦记我们了对不对?」六少爷云浩生的威猛高大,说出的话却说轻声细语的。 云浅的嘴角微微翘起,脸上带些羞涩,前世自己死的那会儿,父亲与六哥正在沙场上,战的水深火热,临死前都已经有半年没见过他们了,当时不知父亲与哥哥在得她死讯时,会有多难过? 有多难过,瞧他们如今对自己的这份爱就知道,一定是痛彻心扉的悲痛了。 「行了,一去就是半年,哪有不想的。」老夫人见云浅又是难过,又是羞涩的,不忍心,一把捏着她的手又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 第68章 幸好,屋子里的人多,你一句我一句没一会儿就扯到了其他事上,云浅人认真真的听着,主要是想听听侯府卫整的事。 最先问起来的还是七少爷。 「六哥,那个病怏怏卫二公子怎么样了?」 「此事说起来,话就长了,还是等我与亲父去朝廷复命之后,回来再告诉你。」六少爷起身就要准备走了,本来与父亲回来,就是打算先给祖母请安,然后赶去朝廷见皇上,谁知道一进来,就是满满的一屋子的人,一人轮一句话还没轮完就过去了半个时辰了,当下趁着七少爷提问的时候,正好退出。 「快去快去,莫要耽误了时辰。」老夫人一听六少爷说完,马上就赶人了,什么事都比不过朝廷上的事。「以后啊,就不用先来看我,回来之后立马就去见皇上,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好了再回来。」 「好,母亲,那孩儿就去见皇上。」四爷云都督也跟着站了起来。 「孙儿也告退了。」 俩人一走,屋里散的散,走的走,终于透了点气进来,云浅一时也没听到任何消息,只有等着六哥和父亲回来之后再打听了,当即也跟着人流回了院子。 其他人多半都是高兴的,只有云珠和云倾,这回难得的思想一致,一致认为云浅刚才那副红了眼圈的模样,太做作了,假的很。 好像就她一人是父亲的闺女,她们就不是似的,一个人抢了风头,让父亲都没有往她们几个身上瞧。 「真是个装模作样的东西。」云倾骂完,赵姨娘抖了抖,不知外面谁又惹了她,但她知道今日是四爷凯旋归来的日子,她心里害怕得慌,生怕四爷又挥起手里的剑要往她身上劈,是以,这会儿云倾不管如何撒泼,她只能闭着嘴巴不说话,尽量当自己不存在,这会儿非常害怕云倾一个心血来潮要把自己推回去给四爷接风。 「你是没有看到她当时一双眼睛红红的,一脸的委屈,扮的那叫一个楚楚可怜,我都佩服,这么多年都说我会装可怜,今日一见,那能比得过她云浅啊。」 听她这么一说,赵姨娘总算知道了谁惹了她,可自己就是不明白,六小姐怎么就偏偏和云浅过不去,人家是嫡出,按道理来说,六小姐应该与自己一样,心里对大小姐生出敬畏之情才对,怎可能生出这么歹毒的恨意。 再如何想,赵姨娘也不敢说出口,因为她还记得当初云倾说的那句,「等父亲回来之后,你要还是不敢去找他,以后就不是我姨娘了。」 赵姨娘现在什么都不期望,就希望云倾能将当时说的那句话忘的一干二净,忘的彻彻底底才好。 云珠回去之后,并没有像云倾那般明着数落云浅的不是,就只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冷哼,哼的久了,白姨娘就着急了。 「二小姐,你这哼了半天了,到底见着你父亲没?」白姨娘见到二小姐一会来,就问了她几遍这个问题,可二小姐就是不说话,只知道哼哼哼,急的她心燥不安的。 「回是回来了,可瞧都没瞧我一眼就走了。」云珠语气阴阴的说道。 白姨娘心下顿时一凉:「去的时候我不是让你尽量的往里挤吗?」今日四爷回来,老夫人屋里的人必然会很多的,所以她早早的就让二小姐过去了,可没想到还是没占个好位置? 「挤了又如何,抵不过别人的一出戏,把父亲和哥哥的目光全都抢了过去。」云珠说完又是一个冷哼。 「怎么回事?」白姨娘赶紧问道。 「我还以为她嫡出的小姐得了老夫人的恩宠就知足了,不屑与我们这种没人恩宠的来争,可谁知道人家这是铁了心的不给我们留活路,全当她一人是云都督的女儿,将所有的光环都抢了去。」 云珠说完,白姨娘眉头一皱,怎么又扯到云浅身上了,她其实并不希望六小姐与大小姐交恶,起码是在如今正求着她的节骨眼儿上,更是不能得罪了大小姐。 「大小姐又怎么了?」 「她是嫡出,自然比旁人要受重视一些。」 「哼!」 「什么重视不重视的,还不是顶着一张楚楚可怜的哭丧脸,会演的一出好戏,骗取了父亲的心痛,她那么一出,便显得我们这些当女儿的就是没心没肺,半年不见父亲不知道挂记的白眼狼了。」 云珠越说越流利,这才发现自己只要一说起云浅,这张嘴就跟管不住的阀门,成了话痨了,赶紧收住,心里又开始生起了闷气。 白姨娘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她却没如云珠那般生气,云浅倒还好,只要受宠的不是其他几位小姐就行,反正她云浅早已经是府上的宝贝,谁都知道,要是哪次受宠的不是她云浅,倒是稀奇了。 「反正你父亲都回来了,不怕见不着面。」白姨娘宽慰了说道。 云浅回去之后,并不知道那两位‘好’妹妹又将她狠狠的骂了一通,一心只想着等六哥回来,问他收到了那封信没有,卫整可有做过什么事情。 第69章 云浅一直等到午后,才听说父亲和哥哥从宫里回来了。 消息传来时,云府上下比两人刚回来那会儿还要兴奋,因为就在刚才,皇上当场封了云浩为正五品谨身殿大学士。 年纪轻轻封得如此官职实属不错了。 听说皇上还留了话,待云浩成家之后,就可以封他一个二品的定国将军,出使南边,坐守一方。 皇上之所以能如此的赏识云浩,多半也是年纪与云浩相仿,对于战场上的向往之心旺盛,介于自己是一国之主,不能经常出入战场杀敌,便对在战场上有所作为的人,特别钦佩。 六少爷云浩接过了圣旨,一路小心翼翼的捧着,面上极力的压住兴奋,可时不时的嘴角还是忍不住的会往上扬。 半年来,风里来雨里去,冰天雪地里打滚,与敌人拼的你死我活,这一刻,也总算是为他所付出的艰辛,赐予了该有的回报。 云浅一直等六少爷过来找她,一直等到晚上,姜夫人派人来请她过去一块儿用饭才得知,六哥和七哥已经在母亲的院子里说了一两个时辰了。 云浅赶紧随着灵儿往姜夫人院子里赶,以七哥的个性,想想就知道现在要是自己不上门,六哥肯定脱不了身。 ☆☆☆ 靖王爷在酒楼上初次见到云浅时,向小六问了一句,那是谁。 当时不仅是小六意外,靖王自己也很意外。 他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那位女子,就是那样的样貌,那样的神情,自己在哪里见过,特别是当云浅回头与他的视线相撞之后,他心口那莫名的一悸,让他觉得陌生又熟悉。 倘若靖王能忆起前世,那他就会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 前世: 冬季正值狩猎的最佳时节,靖王一向不喜皇家安排的狩猎地点,他所住的皇家道观就是最好的狩猎场地,那一日,刚下过雨的山路,湿滑无比,到处都是泥水坑,他拿着弓箭在太行山的后山,追着一枝梅花鹿,一路向山顶疾行之时,突然从山坡上滚下来了一个东西,掉进了他跟前的泥坑里,溅得他全身满脸都是泥水,而那只梅花鹿也瞬间不见踪影,气得他脸色铁青,正当他要去看看滚下来的是个什么东西的时,那「东西」竟然从泥坑里站了起来。 看仔细一看,是个女人,那女人从泥坑里爬出来,抹了一把脸,露出了白皙的俏脸和一双明亮的眼睛。 「对,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滚下来了,本来走的还算稳……」女人的衣服鞋子早就被泥水侵透了,全身冻得瑟瑟发抖,眼神却是很精神。 「你是谁,谁让你来的?」靖王的声音就跟当时的天气一般,冷冰冰的。 「我就是想采药……」女子说完,可能才看到靖王脸上沾满了刚才她滚下时溅起的黄泥,急忙说道:「我,你拿去擦擦吧。」女子从原本就脏了的衣袖处拿出了一方更脏的手帕,待看清手帕的模样时,自己也愣住了。 「不用!」 靖王瞪了她一眼,眼神更加冰冷。 「那,那真不好意思。」 女子歉意的说道,然后又回头瞧了一眼身后陡峭的石山,很愧疚的看了看靖王,一边指着山顶一边对靖王说说:「那我,我继续采药了,真是抱歉。」 靖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一块山头是后山里最陡峭的地方,当即眉头一皱,难道她想去那里?刚才从山坡上滚下来,还要去? 「你要去那里采药?」靖王差点就将那句「你等于去送死」说了出来。 「对,刚才走到半山的时候,我看到那崖山就有我要找的草药,要不是脚下打滑,这会儿我都采到了。」 靖王:「……」 难不成刚才她是从半山腰一直掉下来的? 靖王又看了看她身上的衣裳,确实有很多处都是被刮破了,估计身上免不得也有伤。 「你要找什么草药?」 靖王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多事,可能是见她摔着这样,还能有勇气再爬一次,多少有些佩服。 「就是这种!」 女子从袖口中掏出一株早已被揉烂的绿色植物,冲着靖王晃了晃。 「刚才真是对不起,还请公子见谅。」女子说完,转身将草药放进袖筒里,抓住山坡上的几根金竹准备再往上爬。 「你下来,我去采。」靖王说的冷冰冰的,可说出话的却是让人意想不到,他大概是没有见过如此不怕死的女人,也不想让一个女人死在自己的后山。 是以,他才说了那么一句话。 女子也很震惊,但还没等她有所反映,靖王就已经爬到了她的前头,一直到靖王将一堆草药丢在她面前,她还在神游,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呆呆的看着跟前的草药,犹如做梦一般,自己连着几日爬了几个山头一心要找的草药,现在成堆的堆在自己面前。 第70章 真的很似一场梦。 「这是你自己用?」靖王拍了拍身上占满了的草叶问道。 「不是。」 「你父母?」 「不是。」 「你……」靖王顿了一瞬接着问:「你相公?」 「不是。」 「是小叔子。」 女子这次不待靖王再往下猜,主动说了出来,靖王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小叔子与她是什么关系,就是她相公的弟弟了。 为了给小叔子采药,也能将性命豁出去? 「你不理解对不对,其实我也不理解。」女子蹲在草药跟前,将草药一根一根的放进背着的背篓里,眼神飘渺,神色暗淡的笑了笑说道: 「但我确实是为了小叔子,只要我能将这些草药拿回去,就有可能治好他的病,母亲就不会再问我要银子,这样小叔子高兴了,母亲就高兴,母亲高兴了,夫君……也就高兴了,夫君高兴了,兴许我也就高兴了,这么一看,归根结底,可能我还是为了我自己吧。」女子自嘲的一笑,停顿了一瞬又继续说道: 「我这样是不是特别没出息,特别让人看不起?我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真的很讨厌,我出身富贵人家,从小衣食无忧,性情跋扈的长大,想要的东西很少有得不到的,从来都是别人求着我,我从未求过任何人,我最是讨厌不顾面子,放弃尊严的去讨好一个人,只为了别人能多看我一眼,多注意我一眼,或者是赞美我一句,可我活着活着就活出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模样,当初的我,不明白放下自尊去讨好一个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如今我不知道都不行,因为我每日都在做着同一件事情,那就是不断的在讨好别人。」 「我从山坡上滚下来的时候,我也害怕过,我怕死,怕我死了爹娘会难过,可想想我现在活成了这样,他们难道就不难过了吗?所以,有那么一瞬间,我还期望过,我掉下来的时候干脆就那么死了,一了百了,这样就当放过自己,放过别人。」 「最重要的,那时候我居然还在想着,我这样死了,肯定能在对方的心里留下一个永恒的印象,能赚取他的一点同情心,或者我死了他还能为我流一滴眼泪,就算再不济,他也得亲自为我发丧,将我埋了。」 女子看了一眼呆愣愣的靖王,眼睛微微泛红,白齿咬的唇/瓣褪尽了血色。 「我是蠢,我知道自己很蠢,可又有什么办法,路是我自己选的,当初那样坚决的选择了这条路,就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负责,为了所有人,我不得不继续下去,已经无法回头,只能在死胡同里拼命的寻找,希望能寻得一个洞口,能让自己多呼吸一会儿,是以,这草药救的何止是别人的命,还有我自己的命。」 靖王站在一旁看着女子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神情悲哀到了极致,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听她说上这半天,嘴唇微微一张,轻轻地问道:「为何……」为何什么?是要问她为何要过成这样,还是问她为何不放弃? 到最后靖王只问出来这两个字,他也不知道了为何后面该问什么了。 「我也想知道为何,我恨!」女子捂着心口,埋着头说道:「我恨这东西明明长在自己身上,怎么就成了别人的了,我好想挖出来揉碎了,撒在黄土里,宁愿残缺的过一辈子,也不愿这么苟延残喘,毫无尊严的活着。」 靖王从未见过一个女人能伤心成这样,没有掉一滴眼泪,却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极大痛苦,而他也只能呆愣愣的站着,眼睁睁的看着女子从他身旁经过,眼睁睁的看着女子对他弯下腰,行了一个礼,道了一声谢。 直到女子的背影消失了,他才反应过来,之后他让小六去查了那女子的身份,才知道那女子的名字叫云浅,云府的大小姐,侯府的世子夫人。 而云浅的脑海中只有那一张黄泥脸,和帮他采了草药的陌生公子。 靖王很是惊奇侯府怎么会沦落到世子夫人上山采药的境地,虽说侯府如今没有得到皇上的重用,可好歹侯府还在,俸禄还在,为何就拿不出银子抓药了。 不论因为什么,靖王当时就让小六找了一个理由,往侯府送了五百两白银。 可后来打听到的消息,却是云浅越过越差,那时候才明白不是侯府缺银子,而是侯府缺心眼,故意在刁难云浅。 可靖王又能如何,他能跑到侯府去将那群猪狗不如的东西提出来砍头?原因就是因为自己同情世子夫人,见不得他们欺负她吗? 最后靖王能做的就是打算对云府放出一点风声,可还没有等到他放出消息,就传来了世子夫人有了身孕的消息。 其实在这一段时间里,他所追查的越多,云浅的身影就在他的心理扎的越深,只是他从没有仔细的想过,各自的处境也没有给他机会去想。 听到云浅怀孕的消息后,靖王一个人静坐了许久,才缓缓地说道:「好,她过得好就好。」 第71章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不到一年,云浅就死了,难产而死,同月,世子也死了。 这一世的云浅不知前世的靖王有没有成亲,成亲的对象是谁,可她哪里又知道山坡上为她采药的公子就是靖王,更不会知道靖王前世终身未娶,在皇家道观里孤独的过了一生。 后半辈子,在他的脑海里只有那一身泥水侵透的身影,那张悲痛绝望的脸,和她泛红的眼睛。 他想,也许不是他眼里容不下其他的女人,只是他天生一副冷漠的性子,一般女人都不敢靠近他,自己唯一有接触过的女人,就是云浅,而云浅却在他的心口留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至此以后,他就更怕接触女人,怕不小心如云浅一样,那般悲痛欲绝的模样,他再也承受不起。 到了姜夫人的院子,云浅才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里面七少爷的说话声。 「我就说卫整是养在深闺里的女娇娘,一副娇弱的身躯,遇到个强悍的女人都能将其制服,更别说对方是个十足的男儿了。」 云浅心下一动,想着六哥与七哥现在肯定在讨论卫整的事情,当下脚步一快,赶紧走了过去。 「哟,浅儿妹妹过来了。」七少爷听到动静一回头就见云浅提着裙摆急急地往这边赶来。 「六哥哥,七哥哥。」 云浅叫了一声,才走到两人跟前,姜夫人也过来了,刚才云浅那一路疾行的模样,她全看到了,忍不住笑着说道:「浅丫头,姑娘家的,走路稳稳当当的走,你六哥都回来了,以后啊日日都能见的着,急什么?」 姜夫人当然想着云浅这番着急是为了想看看自己的六哥哥。 云浅这才放下双手还提着的裙摆,尴尬的抿着唇角。 「快进去吧,饭都好了,呆在这冰天雪地里做什?等到了屋里你们再慢慢聊。」姜夫人手上还端着一盘瓜果,估计是刚才看到云浅那副失了规矩的模样,情急之下才出来制止的。 经姜夫人一说,云浅才又沉住性子,将心理早就想问道疑问压了下来,跟着两位哥哥一同进了暖屋。 之后又耐着性子与姜夫人和两位哥哥用完了饭,坐在炭火堆边上,姜夫人进里屋又亲自去准备糕点时,才开口问了六少爷:「六哥哥,我的信你可有收到?」 「浅儿妹妹,还在想着你那个梦呢?」七少爷忍不住笑她:「你就放心吧,你那个梦没有成真,六哥这回直接封了官,那什么侯府卫二公子算得了什么。」 「浅儿妹妹,当真是做了梦?」六少爷没理会七少爷的话,面色有些疑惑的说道:「妹妹的这个梦,还是挺准的,那卫整确实存了坏心。」 听六少爷一说,七少爷也跟着一愣,有些坐不住了,刚才只听得六少爷说起卫整双手提不起寸铁,到没有听说他还能使坏的。 「若不是他,这场仗说不定还能早几日结束。」六少爷眉头微皱,看得出心中对卫整极其不满。 「什么?六哥为何不说?」七少爷一下就站了起来,神情愤怒至极。 「急什么急?要不要听我说了?」六少爷斜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是这副急躁的性子,才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提起,要不是云浅来了,主动问了那封信,自己也不打算说的,横竖侯府的卫整已经没有捞到什么好处了,这会儿也不想落井下石,包括今日在皇上面前,也没有提及此事。 七少爷被他一说,又规规矩矩的坐了下来,伸长了脖子想问个究竟。 可六少爷却是将脸对着云浅说道:「妹妹这婚事退的好!侯府还真没出一个人才,没一个有骨气的。」 当日卫整突然被送至军营,父亲考虑到此事关乎于云浅以后的婚事,只能忍住气将他丢给了自己,本想着等过几日杀进敌人阵营,在最后稳操胜券的关头,让卫整多杀几个敌人,好借此机会,找一个理由封他一个一官半职,可谁想到,卫整手无缚鸡之力不说,还晕血,实在无法只能将他丢在帐篷里,让他先呆着,另外再想办法。 谁知道这一丢,差点就惹了大祸。 敌方插进我军的奸细,六少爷早就知道了,只是等待时机,来个将计就计,此时已经用粮草之事做了诱饵,引起了敌人的注意,就待敌军上钩补足军粮之时,再前去截住,抢个一干二净,可谁知道,那卫整不知为何,居然也知道了那位奸细。 当天夜里,卫整居然独自一人去找了那名奸细,找到之后二话不说,就指着对方的鼻子说他是个奸细,要将他拿下。 奸细吓得当场就要跑,卫整情急之下提刀战战兢兢的横在他面前,大言不惭的说要将他擒住去领功。 丢人就丢在,刀是卫整提来的,可最后却落在了奸细的手上,那奸细差点就一刀将卫整的头劈成两半,要不是六少爷及时赶到,卫整当场就血溅沙场不说,奸细也会趁机逃跑,要是那样,说不定这场仗,还得拖上半年。 第72章 之后六少爷云浩将奸细押回,一连关了三四天,才将其心理防线攻破,答应云浩,去敌军谎报了军情,才得以计划顺利进行。 而卫整自被奸细夺刀差点要了其性命之后,一直处在紧张的状态,更是不敢出来了,整日躲在帐篷里,抱着身子瑟瑟发抖,嘴里不停的说着,他要被他哥哥害死了。 可云浩真正逼问他为何知道奸细是谁的时候,卫整半个字都不愿透露,只说哥哥会杀了我的,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云浩也不明卫整是不是被吓傻了才会如此说,世子远在京城,根本不清楚战场不说,更不会认识军中的人,何况还是一名隐藏至深的奸细。 所以至今云浩都不知道当初卫整是如何识出那名奸细的,只能理解为那位奸细做了什么事情恰好被他看到,或是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被他听到了。 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可能,云浩再也想不出什么来。 但云浅知道,卫整说的都是真话,这一切都是卫疆告诉他的,当然放在之前,没有人会相信谁有通天本领,能未卜先知。 云浩粗略的将当时所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云赫越听越气,到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又站起身来,愤慨的说道:「卫侯府怎么尽是这种玩意儿!」 云浅倒没有知声,因为她早就了解卫整是个什么样的人,早年都是候夫人惯出来的,舍不得他经受任何磨练,才养成了一副柔弱的身子骨,经不起半点风吹雨打,从小就在树荫下长大的人,哪知烈日的灼热,更何况是战场上那种在刀口上过日子的地方。 而卫疆明知道自己弟弟是何人,居然还要执意送他进军营,也着实没有替卫整想过,卫整到最后所说的那句,哥哥想害死他,从一定程度上来看,还真没有冤枉卫疆。 ☆☆☆ 侯府今夜也没有消停过,卫整拖着脚步怯生生的跟着卫疆回到侯府之后,侯府人心痛的就差冲上去搂在怀里了。 卫疆刚开始还很生气,到最后看到卫整哭哭啼啼的模样,就彻底的绝望了,不是自己无能,而是偌大一个侯府居然找不出一个可以与自己共同谋事之人,自己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摊上这么一位没出息的弟弟,也于事无补,他都将所有的信息告诉他了,卫整办砸了不说,还将自己弄成这幅鬼样子。 要不是自己碍于身份去不了军营,哪能走投无路,选择让卫整去。 「行了,你就不要再埋冤他了,这半个月过的都是刀口见血的日子,能不害怕吗?」侯夫人见卫疆铁青着脸,而卫整偏偏又怕这位大哥,可越是怕,还越是往他脸上瞧,生怕卫疆一生气一掌劈死自己。 刚才在路上,才听他说了一半,卫疆那时候的表情和怒吼声确实有想要劈死他的势头。 「半个月?害怕?」 「那云府的云浩呢?年纪与他相仿,人家却能在军营里待上半年,这回好了,一战出名,领了功封了大官,他,就是他!」卫疆一听侯夫人又是这么护着卫整,就觉得窝火,指着卫整的鼻子又开始大声吼道:「就是他,坏了事,要不然这次的官哪能轮到他云府,那么简单的一件事都能办砸,你活着还有什么用!还不如战死在沙场上,还能算得上为国捐躯,为侯府添些光彩,如今你这副样子丢的不是你一个人的脸,是我,还有整个侯府人的脸! 「世子!他是你弟弟!」侯夫人没有想到卫疆说的话居然这么难听,厉声的斥责他。 「娘,就让我去死了吧,大哥一心要我死,我不得不死啊,在军营里没被人杀死,没如他的愿,现在还是箱让我去死。」卫整突然挣脱开老夫人,也学当日秦雨露那般往柱头上撞去,卫疆气得脸都青了,侯夫人大叫一声:「来人啊,我儿啊,快把他拉开,世子啊!他是你弟弟啊,你怎么忍心害死他,功名没了就没有,哪有什么比命重要的?」 卫疆一把捞起卫整,这回用的力量要比捞秦雨露时的大,直接将他推在地上,气到全身都在抖,他侯府如今成了什么样了? 即便是在前世,也没有这么让人糟心过。 「这是最后一次,谁还要想死的,就死吧!」卫疆失了魂般,眼神一片空洞,以后整个侯府,恐怕只能靠自己了,父亲如今畏首畏脚,二弟又是如此没用,还能指望更年幼的三弟不成? 奇怪的是,卫疆如此一说,卫整也不敢再闹着要死要活了,跑到侯夫人跟前,不顾合不合规矩,抱着她就一顿哭。 卫疆从大堂出来,本想如往日那般去秦雨露的院子里,可走着走着眼前不是秦雨露要撞柱子,就是卫整要撞柱子,卫疆一时头疼难耐,捂着快被气炸的心口,靠在了青砖墙头上,深深地吸了几口大气才慢慢地缓了过来。 缓过来之后也没有再往秦雨露的屋子里走,而是去了书房,他就不信了,上天给了他重生的机会,让他拥有了三年多的未卜先知能力,他还能败给一个毛头小子不成,他云浩要不是有云都督替他在背后谋算,能有这次的功劳吗? 第73章 他从来就不相信什么少年出英雄,那些成为了英雄的少年哪个不是有个或富或贵的爹? 而自己的那个爹,已经是个无用之人,现在只能靠自己日积月累的经验,为将来争得一片前途。 卫疆呆在书房里,一呆就是一天,连晚饭都是丫头端到书房里,吃完之后依然是房门紧闭,这一夜也是直接歇在了书房。 这一日,他很烦躁别人的打扰,生怕自己没有忍住,真的弄出几条人命来,到时候就更麻烦了。 他现在不指望侯府的旁人能帮到他,唯一希望的就是他们不要再来打扰他,不要再在他一人努力的道路上妨碍他。 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大好的前程等着他。 等过了这个年,他会写一本奏折呈给皇上,就算是盗取前世他人的功劳又如何?这个世上从来都是弱肉强食,没有人会同情失败者,就想今日失败的卫整一样,谁会同情他?谁能想到他的难处,说又能听他的说词? 卫疆和着衣衫想了一宿,接近黎明时分,看着光线满满地从窗户口透进来,脑子里突然就想起了前世云浅死的那一个清晨,也是这个时候,天空飘着雪花,丫头静月跑过来吼了一声「世子夫人去了」,当时他虽然不太想理云浅,可心底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听到那一声后,他的心也颤了颤,只是当时为何没去看她呢? 好像是秦雨露说了,去了也没用,也是死都死了去了还有什么用? 可后来就是因为他没有去,才惹出来了那一堆麻烦事,等到云府的人将他押到了云浅的面前,云浅已经死的透透的了。 她死之前,应该是恨的吧? 卫疆一下子突然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对了,她是恨的,她恨他,她肯定是因为她在死之前自己没有去看她,而心恨于他,所以,所以她这一世绝对会报复自己的。 是了,不然这次卫整也不会败得彻彻底底,肯定是云浅与云浩说了什么,自己能知道的东西,她云浅也知道。 如此一想,卫疆额头冒出了冷汗,翻身爬起,就让东屋冲去。 然而等到冲到了东屋,以前云浅所住的地方,门前没有他熟悉的花草装饰,也没有他熟悉的那一抹背影,没有任何声音,什么都没有,除了一片冷清之外,还是一片冷清。 冬季的冷风吹得门咯吱咯吱的响,回荡在卫疆的耳朵里,空旷无比,眼前的东屋里,只有他简单的日常摆设,那还能找到半点女人的东西,更是找不到他刚才脑海中想要找的人。 卫疆猛然惊醒,这一世,她没来侯府,不是侯府的世子夫人,而她,不久的将来,就会成为靖王府的靖王妃。 是哪里搞错了吗?前世明明……明明是她嫁给了自己啊!卫疆承受不住心口突然冒出的恐惧感,双腿发软,连连后退几步,刚好被屋里出来的丫头看到,吓得赶紧将手里的瓷盆扔掉,上前就要去扶住他。 「走开!」 卫疆猛的甩开丫头的手,可能用力过猛,一下子跌在了地上。 是他太大意了。 云浅,从重生后的一开始就在恨他,所以才静心策划了一桩桩与前世全然不同的路,而自己竟然还痴痴的以为,人斗不过天,一切都是天意,不管她如何反抗,总有一天,她会后悔,总有一天她会扑进他的怀抱,总有一天她会因他对别的女人好而吃醋。 他还曾想过,等他娶了她的妹妹云倾,她难道还能无动于衷?还能不生嫉妒之情?前世那般爱吃醋的一个人……这些,所有的一切想法,他全部都是以云浅前世的那副性子为基础,而做的设想,可如今一想,有可能从一开始,云浅就没有按照前世的性子再走。 卫疆失了神的站起来,脸色一会儿深沉一会儿发笑,丫头更是吓的大气都不敢出,心里咯噔咯噔的跳,莫非世子爷是疯了? 【卷一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王府宠妃》卷一 作者:妃子笑 02、《王府宠妃》卷二 作者:妃子笑 03、《王府宠妃》卷三 作者:妃子笑 04、《王府宠妃》卷四 作者:妃子笑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