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开局醒在李承泽府上》 第1章 初次见面 『大脑小脑放置处』 陶镜杨一睁眼就是倒吸一口凉气,这里不是形容词,因为是真的凉。 鼻腔里、嗓子里充斥着浓浓的薄荷味,那种感觉好像喝了一口六神花露水(劲凉版)。 她是在一个炎热的周一赶课途中晕倒的。 说来也是奇怪,那天热的出奇,万里无云,太阳好像一瞬发出爆闪。 直接给正在赶下午第二节课的陶镜杨闪这来了。 陶镜杨躺在木床上,懵比又惊恐的看着床顶上,挂着的米白色纹花帘帐和雕花。 撑着手坐起来,又感受到身下的被褥有着极其细腻丝滑的触感。 【有点像小时候钻的二层立柜。】陶镜杨悄悄想。 这是穿了?这就穿了!? 事已至此,陶镜杨甚至没敢下床,这陌生的一切总感觉危机四伏。 万一是无限流...要是莽撞的随意走动,指不定就得被怪物给撕了... 于是陶镜杨稍等了一会儿,没听见有什么「系统播报」。又试着咳嗽了一下,确定自己的「五感俱全」,才稍稍放下心来。 接着在床上来回翻找,试图找到些什么有用的信息。 帘帐外。 一男子坐在木制圆椅上,身着墨绿银纹大袖衫,内衬收腰暗红柳叶纹。 全束发,左侧刘海微微遮眼,眉长过眼,似女子精致却丝毫不女气。只因眉微微压着眼,平添了一丝戾气。 这人手指摩挲着青蓝纹茶杯,下巴微抬,眼睛阴恻恻下睨着手中的茶杯。 他就这么看着床上这人翻来滚去...滚去翻来... 直到她终于抬眼,看到了帐帘外的李承泽。 在发现帐外有人的那一刻,陶镜杨第一时间就老实了。 绞尽脑汁的思考了一会儿,那是「上到天文地理」,「下到五洋捉鳖」, 都没想出来第一句应该说什么。 ...... 【算了,躺回去吧。】陶镜杨在心里默念,支着的手掌,顺着就划了下去,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一边思考着,怎么装失忆才能在这里蒙混过关。 李承泽就这么静静的盯着,这好似已经归于平静的陶镜杨, 把这辈子的耐心都要用完了。 毕竟... 这人是眼睁睁的,从李承泽眼前「破空」摔出来的啊! 当时,李承泽正在那啃梨呢,边啃边琢磨:听说那从儋州来的范闲,身份好像不一般,我得找个机会好好探探。 还没等他琢磨完,一晃神一大活人突然就扑他脚底下了。 【能说吗,吓了本殿下好大一跳。】 ... ... 是真跳了。 谢必安比李承泽的反应快些,直接挡在了李承泽身前,用剑抵着「不明人」的脖颈。 只是这奇装异服之人,一直趴地上不动。由谢必安俯身检查才知,这是晕过去了。 李承泽找人把「不明人」抬屋里后,长舒了一口气,与谢必安说道:“还以为是太子找来刺杀我的呢。 这自己先晕过去的,估计不是刺客。” 一旁,谢必安笑而不语。 不是太子那儿来的,这令李承泽稍稍放下了心。 但他实在摸不清这人的来路,就连这谢必安,他都没有看清这人是怎么出现的。 莫不是什么隐藏的高人? 算了,管她是谁,先交好再说。 于是李承泽找了自己麾下,对经脉损伤颇有些研究的医者。医师来了后,检查一番发现, 就只是中暑。 “中暑?”李承泽不解,但还是好好将人安置在了府上。 现下人已经醒了,但却好似一直在床上寻摸什么。 直到李承泽与这女子隔着帘帐四目相对,而后陶镜杨在僵了几秒后又躺了回去。 李承泽眯眯眼,上半身小幅度后仰,歪着头想了一瞬。 “不像是受了什么重伤…不过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想法戛然而止,李承泽出了声:“敢问阁下,来我府上,有何贵干?” 此话一出,僵在床上的人好像更僵了,论说是怎么发现的,那只能说是肉眼可见。 肉体僵了,但陶镜杨的脑子没僵,她正在脑子里回味那句话。 这倒不是陶镜杨「声控颜控」属性大爆发,而是... 这声音,怎么听着那么像电视剧里那二皇子呢? 再略一回忆帘帐外那身形... 像,十分的像,十分之一万的像! 于是,她缓慢着坐起身,掀起帘帐一角。 与椅子上的人来了个四目相对。 此刻,李承泽也正瞧着她呢,眼神中还有着被隐藏很好的不耐。 “李承泽生性多疑”“李承泽从不与人一眼如故”。这算是来着了,电视剧咱可是刚看完,剧情也是一个全都了解。 只是现下...李承泽正盯着人看呢。 此时,陶镜杨的大脑正飞速运转: 【实话实说?不行,这必死。 编点假话?也不行,也圆不回来。 就这么着吧,再不说,估计就得给我扔出去喂狗了。】 “你认识我?”陶镜杨抛出个疑问句。是了,有学者研究过,遇到困难时,把问题抛给别人,是保护自己的有效方法。 “不认识。”李承泽歪着头,脸上没有什么情绪。 ... ... 久久无言,寂静如鸡。 “你这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李承泽一副关心的样子,与站在其身后的谢必安形成鲜明的对比。 陶镜杨作头疼状,指尖抵着太阳穴,眼睛却看着李承泽: “...想不起来...连叫什么都记不得了... 还请问,阁下是谁,这里...又是哪?” 李承泽听此,一个战术后仰,简短的来了句: “李承泽。” 他身后的谢必安,瞧见了自家殿下微不可察的偏了一下头,便出声道: “这是当朝二皇子,二殿下。” “二皇子?”陶镜杨缓慢的重复了一声,面露一丝疑惑,向人点了点头说:“二殿下好。”说完便没了话。 李承泽瞧了半天也没瞧出来什么,索性就起了身: “那你先歇着,有需要就吱会一声,门口会有守着的人。” 说罢,看了一眼床上那位,趁着自己边说边躺回去的陶镜杨,带着谢必安出去了。 第2章 诗会 “殿下,需不需要属下再去查一查。”谢必安右手搭在剑上,跟在李承泽身后道。 “不用了,查了不止一遍了,每次都查不着,还查她作什么。” 在这女子昏睡的这些日子,二皇子几乎要将京都给翻遍了。 各路眼线轮流探查,竟没有发现关于她的一丝痕迹。 俗话说,苍蝇落地都得留个印儿,但这人还真就没有。 由此可见......此人确实是颇有来路,也不知是哪里的组织,竟能做到如此水过无痕。 李承泽抱着胳膊,看看自己的衣服下摆,发现有一丝灰尘,自己伸手掸了掸。 身后的谢必安,也几乎是习惯性的,用眼神扫了一遍自家殿下的衣裳,确保无一丝灰尘后才移开目光。 “让他将人看住了,别让人走失了。” “是殿下,都已经安排好了,范无咎就躲在房檐上,时刻盯着。” 说罢,他便带着谢必安出了府,奔去了诗会。 准备先去会一会那刚从儋州来的范闲。 诗会旁院,李承泽右手拿着红楼在读,左手拽了颗葡萄往嘴里送。 这书不是他第一天看,不过确实是今天才看完。 他将看完的书扣在在桌上,心里想着,这人还算是有些才华。 能写出这种书的人,一定能把这京都弄得更好玩些。 “殿下,范闲从前殿过来了。”谢必安在廊下出声。 “嗯,让他到这儿来,我要见见他。”李承泽手遮半张脸,露出他微微下勾着的眼睛。 另一边,陶镜杨在李承泽出门后便飞速溜下了床。 她悄悄打开房门,没有料想中的「吱呀」一声。 陶镜杨心中不禁感叹,这皇子府里的门质量就是好啊,简直太适合让她逃跑了。 走出房门,她第一件事就是找大门。 但......大门在哪儿? ?门呢? 她观察了半天府内的格局,只见面前是小型花园,前面有一小门。 她蹑手蹑脚趴到小门旁边,发现右边还有一道小门。 ...... 右拐,小门—— 左拐,小门—— 直行,小门。 出来了半天,都走三道门了还没走出去。 老天爷,这是单纯的院子大还是鬼打墙啊!? 不仅如此,府内静悄悄的一个活人都没有。 甚至连小动物也没有,唯一的活物就只有在树上“雯哇~雯哇~”直叫的蝉。 “整挺好,这院子比故宫御花园的大。”陶镜杨一手撑着老树,一手掐着腰自言自语。 又走了几道门后,她终于看见人了。 不仅看见人了,也看见大门了。 门口这俩侍卫,正跟陶镜杨大眼瞪小眼呢。 三人面面相觑,也许只有陶镜杨在心中大喊,不儿,谁家把侍卫放府里啊!? 这不摆明着是防我呢吗!? 两名盔甲大哥,在见到陶镜杨后,忽的就拔出剑,跟门神似的往那一杵,眼睛一错不错的一直盯着她。 “嗨......”陶镜杨笑嘻嘻的打了个招呼,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又去别的地方转悠了。 她转身就走了,眼泪转身就留了。 她怂了,怂的很彻底,打算就留在这,装个算命的神仙混口饭吃。 顺道也改一改这李承泽的命。 只是这二殿下,生性多疑,且看着安全感极低。 她便琢磨着,该如何取得李承泽的信任。 正当此时,府中后方突然开了一扇小门,进来了两个低着头的小侍女。 二人手中好像端着什么东西,目不斜视的就往她刚才歇息的屋子走。 好似丝毫没有发现,此时就站在院子里的陶镜杨。 陶镜杨:o_o 这两人...什么滴干活? 第3章 盯梢 陶镜杨看着这两个丫头,一路低着头走到门前,并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 “姑娘,我们是府上的侍女,奉殿下之命来给姑娘送些午食的。” 稍等了一会儿,她们见无人应答,便又出声说:“姑娘,吃食已经放在房门口了,我们先下去了。” 二人放下了吃食,毫不停留转身就走,就好似身后有狼撵一样。 陶镜杨看着二人,回去也是把头埋得低低的,思忖了一瞬后便开口叫住了这两个小侍女。 “诶,二位小姑娘,能否停一下?” 陶镜杨一开口就将两人吓了一跳,「唰唰」的停了脚步,齐齐的僵着步子转过了身,却依然不会抬起头看人。 看着这一幕,陶镜杨心里想着:这李承泽也太军事化管理了。 莫非这是大户人家的专业素养?这可真是给人开了眼了。 “原来姑娘不在房内,请问姑娘,还有什么吩咐么?”年纪稍大的那个丫头怯生生的询问。 “倒也没什么事儿,只是,请问你们怎么称呼?” 听到这句话,两个小丫头惊讶的互相看了看,又似是怕被发现,忙双双低下了头。 “回小姐,奴婢叫悠然。”说罢,用胳膊蹭了蹭旁边年纪稍小的丫头。 被蹭的小丫鬟也低着头说:“奴婢叫书香。” 书香...悠然... 行,这是毫无预警的一个大刀。 看着她们这个反应,陶镜杨也算是明白过来。 封建王朝,不认不识的突然问人家府上侍女的名字,这也就还好我也是个女子 不然指定得被当作登徒子。 陶镜杨暗暗握拳,暗道:可恶,差点毁了我一世英名。 不过,该打听的还是得打听:“悠然、书香,你们怎知我就是房内的那个姑娘?” 悠然和书香互瞄了一眼,悠然又头不动眼动的瞄了一眼别处,想了一会儿答道: “因为府上并无他人,所以我们能认出姑娘您。” 怪不得刚才转了一圈都没见到什么人。估计这府里平日也就一个李承泽待着。 陶镜杨思索后,又问: “我看你们是从后院开了小门进来的,是这小门后面也住着人?” 她的眼光,看向了通向后院的那条石子小路。 “后面住着的都是府内的下人。” 答话的是悠然,话语简短极了,似乎是旁的多余的都不能往外说了。陶镜杨瞧她神色紧张,也不再难为她。 便向二人道了声谢:“好嘞,那你们先回去吧,多谢你们了。” 话音刚落,悠然跟书香便行了个礼,立马转身离开了。 这速度快的,让陶镜杨莫名感觉,这里好像是个什么不祥之地。 只不过,再不祥也耽误不了吃饭这件大事儿。 毕竟民以食为天,一顿不吃... 可就等于饿了一顿啊 走到门口,陶镜杨端起吃食就径直往屋里走。 蹲在房顶的范无咎,听李承泽的吩咐,监视着陶镜杨的一举一动。 但他目睹着这一切,先是看这女子四处溜达,又是看着她勾搭府上的丫鬟打探消息。 是一件正经事儿都没干,光惦记着吃饭了。 心里思忖着,等会儿该怎么跟殿下汇报。 第4章 回府 李承泽见完了范闲,坐在马车里琢磨着刚才的场景。 有才华有胆识,行为也挺有意思... 李承泽眼神不自觉就落在了马车内茶几上的那盘葡萄上。 “这从儋州来的范府私生子,是够有意思的。”李承泽左手扶着脸,中指与食指在脸上轻点。 接着拿起一小串葡萄,也如范闲那般,递到嘴边咬下一颗。 他歪斜在马车塌上,一腿曲起,另一腿随意搭在塌下,用手提溜起一串葡萄一颗一颗那么吃着。 也试图找一找那潇洒自在劲儿。 马车外的谢必安接了手中的信鸽,将信筒摘下,接着向车内的李承泽请示:“殿下,上回您派人去做的那件事儿,刚才传回来消息了。” “是吗?倒是够快的,进来吧。” 闻言,谢必安便撩起帘子到了车内,只留下马夫小厮在外。 李承泽接过谢必安递来的信纸卷,用手抻平。 看完后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哈...这太子殿下也是没闲着啊,可惜了,这一局,可又是我捷足先登喽。” 看着自己的殿下如此,谢必安也不由得扯了扯嘴角,“自当如此。” 李承泽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又聊起了今日见的范闲。 “必安,你觉得范闲此人如何?” 谢必安思考半晌,道:“目中无人,身上有股子傲气。” 李承泽闻言笑笑,只是笑意不打眼底,莫名有些阴恻恻:“作为私生也能有如此心气,怪不得陛下要将内库交给他。今日我比太子先见他,算是一件好事。” 说罢,眼睛又看向车内的某处。 心里忽然想起,这府内可还有个事儿没解决呢。 真烦。 因开心眯起的眼,又因笑意淡下去而舒展开。 皇子府。 陶镜杨拿着食盒进屋,打开一看,就一碗粥。 再外加一小碟小菜。 清淡的让陶镜杨在心里,止不住默默的泪流满面。 但饥饿却让她迅速扫光了碗里的粥, 喝完粥的陶镜杨在桌前坐了一会儿,在面子和饥饿之间徘徊良久。 下定决心,准备出去上后院去「化缘」一碗。 突然,她听到一阵响动,声音不像是出自府内,而好像是府门外面传来的。 【?这是我该听到的声音吗?】 “郭德纲...郭德纲...得儿驾~吁~~” 这是,马车声? 不仅如此,她还听到了脚步声,声音稍重,像是从马车跳下的声音。 还有另一道脚步声,一开始好像是走在马车内,闷闷的。 没走几步就好似踩在什么垫子上。 垫子听不出材质,但在踩下的同时,她好像听到了一声稍重的、沉闷的呼吸。 就好像有人的后背被打了一下,隐忍着压抑在嗓子里的痛呼声。 「吱呀」一声响起,进府的好像只有一个人。 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的呼吸声也听得清楚。 【是李承泽回府了吗】陶镜杨压抑着内心的紧张,暗暗思索着。 脚步声并没有朝着陶镜杨这边来,虽是路过,但也有几步是离得较近的时候。 不对,是两个人! 有一道脚步声近乎没有,即便是离得近也听不真确。 若不是陶镜杨有意在听门外的脚步声,只怕是也没法发现。 忽地,陶镜杨好似又发现了什么。 从隔壁的屋顶上,跳下来一个人,跟着刚才她听到的那两道脚步声,一起离开了。 第5章 我也有异能了? “我这莫非是...异能?”陶镜杨从刚才的情形回过了神。 仔细想想,好像也不太对。 不然怎么之前这些细微的声响,自己全然不曾发觉,只单单听到了刚才他们回府的声音? 那不是异能又是什么,不是异能哥们儿哪儿来的千里耳呢。 不对,十分之一万的不对。 陶镜杨急得在屋里转了三圈,仔细琢磨着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了“千里耳”这个功能的。 【我刚才好像是粥没吃饱,准备出去...但是还没等出去就听见了马车声】 陶镜杨的眼神随着思绪,不自觉地飘到了那碟还没动的小菜上。 【不会是跟吃饭有关系吧,哥们儿,这听着对劲吗】 陶镜杨心里这么想着,但人还是很诚实的向桌子走去,伸出爪子直接拿起筷子叨了两口小菜放入口中。 动作一气呵成,但凡再慢点,吃小菜的主人都得因为自己这荒谬的想法感到羞愧。 小菜刚下肚,都还没经历消化这一步骤呢,陶镜杨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又耳聪目明了一点。 只一点点,依旧没有听到主殿里的动静。只是稍稍多了一些风吹树叶的“飒飒”声。 !? 怎么觉着这么怪诞呢? 陶镜杨突然想起管仲所说的一句话,“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大意为人民得先吃饱穿暖才能谈道德。 还有她想起邓先生曾说过的,“首先要解决温饱问题”...可是这跟觉醒异能有什么关系!? 来不及多想,陶镜杨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你问去干什么? 民以食为天那必是去吃饭啊! 主殿内的李承泽正在坐在秋千上,刚听完范无咎播报今日的大事小情。 此时,范无咎正说着今日要说的最后一件事。 内库的张语罄张尚书,向二殿下投诚。 听到这,李承泽不由得笑出了声: “投诚?怎么现在想起来了,以前,他不是骨头很硬吗?” 李承泽坐在秋千上,光着脚晃悠着。 屋内在李承泽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便寂静下来。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谢必安此人不善言辞,对李承泽都没有“好脸色”。 而范无咎一心只读圣贤书,不太会接话。 所以,谢必安在旁陪了个笑脸。 范无咎在旁陪了个大笑脸。 范无咎突然想起了今天监视“奇怪女子”的所得,刚想开口向殿下禀报时,三人便听见了侧殿的响声。 谢必安听了听,道:“殿下,那女子往后院去了。” “哦?”表达完疑惑,转头看向一旁站的很直的范无咎。 范无咎忙把今天上午的事儿都讲了一遍。 “跟两个婢女聊天,还道了谢? 看来这也是个有意思的。”李承泽边说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必安你去看看。对了,今儿中午吃锅子。” 话说完,李承泽顿了顿,接着道:“看她要没什么事儿,叫来一块儿吃个饭。” “是。” 说完,谢必安就出门跟着了陶镜杨的脚步。 陶镜杨这边还没走到后院呢,便听见了后面跟着的脚步声。 距离很近,但是脚步极轻,连呼吸声也近乎听不见。不用猜也知道是谢必安那个大冷脸。 她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径直奔向厨房,问那儿的厨子要了点儿即时的吃的。 外面的谢必安见此,也不藏了,直接闪进了屋:“姑娘,我们殿下邀您一起用膳。” 还不等陶镜杨说什么,一旁的厨子问:“还请问...” “锅子。” 说完便出了厨房,没有理一旁杵着的陶镜杨。 第6章 共餐 陶镜杨看着刚“化缘”而来的食物,挑了两块糕点不停嘴的吃着。 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随着饱腹值的增加,不仅变得越来越耳聪目明,甚至感觉整个身体都有劲儿了。 吃完了糕点,陶镜杨又寻摸着了两根黄瓜。用水洗了洗就“吭哧吭哧”啃了起来。 且速度飞快。 屋外的谢必安早就从背着身,改为正面对着厨房。 实际这个操作实在是有些让谢必安琢磨不透。 姑娘,真就这么饿吗? 正好锅子也准备好了,来了几个侍从端着锅子,低着头站在谢必安旁边,进行着无声的请示。 谢必安看着还准备啃一根黄瓜的陶镜杨,终于出了一声:“姑娘,还不走吗?” 问话的时候面色如常,眼神却有几分不寻常的意味。 在京都,奇怪的人是有不少,但其实也不是太常见。 “走走走。”陶镜杨依旧没有放下那根黄瓜,边说边啃。 “内个,小哥,请问怎么称呼?”陶镜杨啃完黄瓜,小跑着到谢必安身旁套着近乎。 “谢必安。” “呦,您这名字...挺好,听着就吉利。” 谢必安:“......” 谢必安沉默了一瞬,接着问:“你记起东西了?” 边说边观察起陶镜杨的神色有无变换。 “很难描述,要说记得,却也不知自己从何而来,要到哪儿去。 但若说毫无记忆,却也晓得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甚至还晓得下地要穿鞋。” 谢必安:“......” 眼见着就到主殿了,陶镜杨也没管这人信没信,止住了嘴。 在走的这几步路,陶镜杨依旧没有忘了实验自己身体的“新技能”。 【好像不止是耳聪目明那么简单呢。】陶镜杨在心里暗暗想,但着实又发现不出什么别的异常来。 殿内的李承泽都看完了三封折子了,锅子才端上来。 瞧着与谢必安一同进来的陶镜杨,李承泽出声了: “诶,姑娘,怎么今日刚醒便下地了,身子可好些了?” 陶镜杨看着眼前的李承泽换了一套浅黄色窄腰常服,看着好像是个十分平和的人。 她并没有盯着李承泽看太长时间,在心中暗道:【这李承泽,确实是面貌看着人畜无害,若要再仔细装一装,甚至能看出几分菩萨面容。 但这内里的心啊,早已被这深渊泥潭一般的皇家浸染的墨黑。 没关系,洗一洗总还是会白的。】 陶镜杨咳嗽了两声,挂上友好的微笑:“感觉好多了,多谢殿下照料。” 李承泽盯着她的眼睛,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坐吧。” “拿的这些菜,也不知道是不是你爱吃的,若还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说,不必客气。” 李承泽语气友好,自己先挑了一筷子青菜吃着。 陶镜杨一声不吭,持续进行着自己的进食大业。 一边吃一边琢磨,吃完东西后,突然的耳聪目明,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二人吃着饭的空档,李承泽也在观察着陶镜杨。 风卷残云,好似除了吃以外,什么都没有想。 琢磨不透,来历不明。 就这么养着?不对,我养她干嘛啊。 这人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呢...\/(苦思冥想) 得想点儿法子,诈一诈。 养两天,实在没什么用就杀了算了。 第7章 系统激活 而陶镜杨这边,因为刚才垫了“两口”的原因,这锅子没吃几口就饱了。 不过按照她平日的习惯来讲,饱了也是可以拿着筷子再吃两口的。 只是还没等她再炫那两口的时候,一道声音忽地在她脑海中炸起: “滴滴,系统已激活。” “宿主,您终于吃完饭啦!您要是早点儿吃,咱就早被激活了 ??????????? #%……&*#” 陶镜杨脑子里炸开的声音在这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吵得她不由自主皱了一下眉。 而这点小动作,全都被李承泽看了过去。 “姑娘,是饭菜不合胃口吗?”李承泽看见了陶镜杨皱眉的表情,“细心”询问道。 陶镜杨先在脑子里喊了句: 【先别说了!】 随后迅速向李承泽答道:“没有,刚才只是被烫到了,您府上的锅子很好吃。” “姑娘平时也喜欢吃锅子吗?”“记不太清,也许是吧。起码现在吃觉得挺可口的。” “是吗,哈...那看来,姑娘就是本国人呢。” “看来?”陶镜杨重复了一下这个字眼。 接着,状作疑惑的看向李承泽道:“殿下,您不知道我是哪里人吗?” 李承泽抬起头,眼睛睁得大大的,像纯洁无瑕女子才有的杏仁眼:“自然是不知道的。” 这是要发言了吗?他现在有点想听这女子接下来会说些什么了。 “啊?殿下,您连我是哪的人都不知吗?那殿下您...” 陶镜杨也学他瞪大了眼睛,接着眼眸低垂,眼神中似是蕴含了不解。 李承泽:“?” 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还不解上了。 “姑娘的意思是...?”李承泽拧着眉,任谁都看得出不解的情绪。 “殿下,我许多东西都记不得了,可我一醒来就在您的府上。 我不知自己姓甚名谁,可您说您也不知...那我是因何在殿下府上呢?”陶镜杨问的合情合理,有理有据。 李承泽听到这儿,心里也是一个暗暗后悔。早知不让你说好了,现在竟轮的我来解释。 想了一息,李承泽勾了一下嘴角,身子向前探去,双肘支在桌子上: “若是早有疑惑,姑娘为何不在一开始就问呢?” “当时刚醒,忘了问了。” ...... 坦诚的让人想笑。 范无咎偷偷歪头看了一眼谢必安,发现谢必安还是一张冷脸摆着。 于是自己立马正了一下肩,与一旁的谢必安保持着一样的冷脸队形。 “所以殿下,您这是...也不知道我是如何在您府上的?” “不知道,你是突然出现在我府中的。”李承泽格外坦诚。“既然你失忆了不知道,那我是不是也该「失忆」一下?” 【李承泽·潜台词】:比如把你找个地方关起来,对外就当你从未出现过。 ^v^ 发觉对面人的语气变得有些危险,陶镜杨紧急联系了脑海里的系统: “偶欸,在不,能不能提供一下帮助啊!” “在的宿主,在当前世界,您的武力值是此世界的九品。 我的意思是,很多事可以凭武力解决。” 第8章 眼睛 “哦?我明白了,等会儿我就杀出皇子府。”陶镜杨半开玩笑的说。 系统:“( ?_? ) ” 系统也不是这个意思啦~而且宿主,那谢必安也不是能随...”\/(系统战战兢兢) 脑海中系统的话音未落,就听对面的李承泽扬起瘆人的笑: “姑娘真的不记得了吗?” 陶镜杨莫突然觉得很冷,只觉身上汗毛炸起。 【这是杀意? 是李承泽要杀我!? 是了,这位二皇子从来都不是什么心善之辈。 可从我醒来到现在,满打满算还不足一天呢,何至于...】 陶镜杨的内心戏,在发现范无咎悄悄将手心转到背后时停止。 你问这里为什么不提谢必安? 因为谢必安号称京都第一快剑,实打实的九品,一般人很难发现破绽。 【不能直接给我送「地府」里去吧,我真谢谢您了...... 这二殿下气性也太大了,算了,待会儿从哪个方位翻墙逃命好呢...】陶镜杨的脑子在飞速运转。 就在陶镜杨发现范无咎准备悄悄动手时,用了生平最快的语速向李承泽说: “我并不想耽搁殿下的时间,只是...” !!! 还不等陶镜杨将话说完,在李承泽低下头的一瞬间,谢必安拨剑而出,直奔陶镜杨方向而来。 对自身武功还并不熟悉的陶镜杨,身体凭着本能闪躲而过,但擦身而过的剑气还是重击在了胸口之上。 武功,仿佛于刹那之时「无师自通」,谢必安即将用出的下一招,在陶镜杨脑海中一闪而过。 手无寸铁的陶镜杨,迅速拽起后面低踏上的小茶桌。 顺力而甩,砸向又划出一道剑气的谢必安。 被范无咎护在身后的李承泽本正在看戏,看着二人真要动起手来时,及时喊出了一声: “诶,必安! 怎得如此无礼,这位是咱们的客人,怎么能随便动粗呢。” 说完,看向一旁已经拎起落地大花瓶的陶镜杨,眼神闪了闪,但语气很无辜: “谢必安他就是这样的,对我也是这样蛮横无理。” 谁信这话! 陶镜杨哪里不知李承泽的这一套说辞,只不过,是她自己确实也是发现了端倪。 谢必安的确并未想要陶镜杨的性命,这两招,恐怕只是提前安排好的试探罢了。 只是,若我真的没有武功,这人...会不会杀了我呢? 李承泽看着这女子的脸色变幻莫测,眼睛转了一转,好似想明白了什么: “姑娘,是在想,我会不会杀了你吗?” 陶镜杨没有应声,她也在脑中思考。 若一开始,我是通过剧情认识的李承泽,那么如今站在我面前,有血有肉的李承泽,我又该如何看待呢? 他阴暗的、偏执的,是被环境迫不得已推着走的。 他有万般的不得已,可刚才我明晃晃感受的杀意... “姑娘,你想杀我吗?”打断她思绪的又是李承泽。 使她不得不存着满脑子疑惑,去看他那双像狐狸一般的眼睛。 “我杀你做什么?”先动手的人问出这句话,陶镜杨莫名觉得有些恼怒。 “我信,你不想杀我,我就放心了。”二皇子的语气诚恳的不行。 ...... 真是一双会骗的人眼睛。 陶镜杨如是想。 第9章 谁都不知道 陶镜杨听了他的话,却也不再言语。 看着她这样,李承泽心里莫名也升起一丝不妥的情绪。 【这女子,目前看起来好像真的没什么恶意,况且她也是突然出现的,我刚才的做法...】 但这样的想法很快便被李承泽压下了下去。 短短一瞬,李承泽又变回了那个,看起来风度翩翩、胸有成竹的二殿下:“姑娘,现在还要说自己没有记忆吗?” “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 此话一出,陶镜杨敏锐的察觉到,那范无咎的手又在蠢蠢欲动。 于是,她的眼睛先是落到了范无咎的脸上,再接着落在了范无咎的手上。 范无咎被她盯得心慌,常年习武的身体越发警觉起来。 “这位殿下,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先动手的,可是你身旁的这位帅哥。 我不曾生过害你的想法,但你却想杀了我。”陶镜杨阴阳道。 但这番言语,到李承泽的耳朵里却变了味儿,平白听出了一丝委屈和责怪。 着实是莫名其妙。 李承泽的眼睛一错不错盯着陶镜杨,说: “你平白无故的从空中扑到我身前,一醒来就这也不记得,那也不记得。” 听到这,陶镜杨有点心虚,顿时想找系统聊一聊,看看怎么混过关。 “在院子里四处溜达不说,还轻车熟路的上后院找吃的,连问也不问这府上的主人一声。” 陶镜杨召唤不到系统。 “再加上你刚才桌上说的那几句话,简直处处透露着诡异。” 李承泽看着面色丝毫未变的陶镜杨,语气慢条斯理的接着往下说: “而且刚才那两招就是试探一下你,若真没武功…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说完还喝了一口茶,常人实在看不懂这位二皇子在想什么。 陶某人在心底里仔细琢磨着这几句话。 仔细想了想,确实有几分道理。咱这个出场,好像看着确实像个危险人物。 于是,陶镜杨的目光深邃,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好吧,但问我是怎么来的,那我真不知道o_o” 她知道,这是一种很不光彩的耍赖战术。 且她并没有给这句话留下很多气口,趁着李承泽正吸着气,准备开口的时候迅速出声: “我没有过去,只晓未来。记得还是不记得,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说完这句话的陶镜杨,立马装作很深沉的样子,并露出的恰到好处的一丝迷茫。 李承泽:“......” “那你还记得自己叫什...” “陶镜杨。” “......” “不骗你,其余的,我真的不知道。”陶镜杨很真诚的补了一句。 见这人不相信,又补了句: “你信不信?”陶镜杨坐了下来,顺手拿了地上的一靠枕抱着。 李承泽看着她的举动,也想了想,说了一句:“不知道。” 陶镜杨看着他坐在那儿的样子,还是多添了一句:“我不会害你,我也没想过。” 说罢抬腿便走,无常兄弟想拦,但却被李承泽的一抬手给拦住了。 在一条腿即将跨过门时,陶镜杨突然回过头问了一句:“那我以后能上后院要吃的吗?” 后者头也不抬的回了句:“随意。” 接着又觉着不对,加了一句:“不对,你想在这待几天?” 第10章 从前? “我没地方去,自然要住在你这。”陶镜杨说完头也不回,直接「大步流星」的走开了。 这不是逃跑,绝对不是,这是战略转移。 李承泽:…也是够理所当然的。 待人走后,脚步声已经进到偏殿的房门内时,范无咎悄悄声声的细着嗓子问: “殿下,要不要我找时间...” “要什么?你能打过她?” 李承泽现在十分怀疑,范无咎这么多年书都读哪去了。 “那么些圣贤书,你都读完了?”李承泽站起来直了直腰,换了个地方坐着。 谢必安站着没动,眼光却一直追随着二皇子。 “是啊,都读了。” “奥,那以后少读。” “...知道了。” 待李承泽坐定后,又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才懒洋洋的开口: “必安,刚才交手,你有几分把握赢过她?” “刚才的短暂交手,我们双方都没用全力。 但从她轻而易举的挡了我的剑气来看,想来,其武功并不逊于我。”谢必安斟酌着答道。 听完这些,李承泽并没有回话,而是托着腮回忆刚才发生的一切。 “这京都,有意思的人越来越多了,嘶...诶。” 李承泽边说边往下躺,脖子向后仰着扭了扭脖子。 “你俩也去休息会儿,她让暗卫看着就行。” “是,属下告退。” 两声齐齐地应答。 不一会儿,早已回到屋内的陶镜杨,突然听到了正殿好像出来两个人。 边走还边窃窃私语着什么,只是被刻意压低了声音,十分难辨认听清。 而屋内的陶镜杨,此时也已经近乎完全“了解”了这个什么系统。 陶镜杨脚步飞快的走进侧殿,关上门后,轻轻的长舒了一口气。 紧接着,在脑海里继续召唤系统。 “别躲了出来吧,这回没事儿了。” 果然声音在脑海中瞬间响起:“好嘞,宿主,我来了。” 陶镜杨并没有计较系统在关键时刻的隐身,而是问: “你是不能时时上线吗?还有,一般有系统的话都会有任务吧。请问我的任务是什么?” “滋...滋...宿主您好,这里是《庆余年》的世界位面,您的任务是辅助李承泽这位角色...滋...滋...登上皇位。” “宿主听好奥,待到宿主完成任务后,你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啦!” 系统的声音,时而听着是拥有电流声的「无情」机器人音,但时而又会是充满俏皮语气的「有情」机器人音。 陶镜杨在瞬间便觉得有不妥,但从心底里蔓延开来的另一股异样的感觉,让她现下无法考虑系统的声音。 “回去?我还得回到原来的世界去?” 若有人在这个屋子,一定会发现,此时屋中的陶镜杨,正端坐在桌前喃喃自语。 “我已经醒了整整一天,为什么完全没有...想起过自己要回去?” 但当她一意识到自己原来的世界时,那些有关于自己从前生活的记忆,便如潮水般在记忆深处掀起波澜。 第11章 一些宝物 父母慈爱,记忆里,这些难以忘怀的事情,一件件浮现在眼前。 甚至让陶镜杨忘记了,自己没在第一时间想起回家这个事。 也让她忽略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 她只记得人生中的寥寥几件大事儿。 这种感觉很难去说明,换句话说,很像是在看电影。 【总感觉不对呢,为什么自己的记忆有一种不真实感。】陶镜杨心里觉得十分怪异,却又说不清楚。 “系统,你能听到我的心声吗?”陶镜杨在内心点名道姓。 系统的声音还是那个俏皮的: “宿主,你偷摸说我是听不见的,只有你意识到你是在跟我对话,我才能听见。 别担心,我偷听不到滴~” 陶镜杨说不上信不信,继续问道:“我的武功是哪儿来的?为什么你说我吃饭后就有了武功?” “宿主,「吃饱饭」是你的异能激活契机。 这个是按照您的潜意识来定夺的,至于是为什么,就需要宿主自己去琢磨了。” 好抓马的契机。 既然是潜意识,她就回想起自己一开始反映出有异能时脑子冒出的两句话,那是两个先驱者所说过的发展定律。 这「温饱」属于发展的第一步,那她真正要做的究竟是... 陶镜杨想不明白,晃了晃脑袋继续问,“我以后异能都需要吃东西才能使用吗?” 系统马上接了话:“不必,契机一回就够了。 对了宿主,我还有东西没给您呢,给你发到包裹里了,您查收一下: 回魂丹*2(没凉的都能活,凉的也能) 白瓷葫芦瓶*1(盛状液体,饮用可洗经伐髓,提升真气) 跨阶丹*5(服用后短时间提升战力) 黄金万两。” 一共四样东西,陶镜杨只看到了黄金万两。 是不该这么没出息的,但这可是黄金万两啊啊啊啊啊啊! 陶镜杨在心里算了算,【黄金万两...养死士的话我能养...个是百千万... 诶,黄袍怎么披我身上了?】 “我有没有什么积分兑换之类的机制啊系统,我好歹也是给您们打工。”陶镜杨试图薅系统羊毛。 “宿主,您根本不需要任何积分兑换,因为您想要的自己会跳到您口袋里来。” “系统,你的意思我是神偷?” “不,这是说唱。” “ok,你也是个rapper。” “可以告诉我当前的剧情节点吗?”陶镜杨跃跃欲试,已经准备好要大干一场。 “今日,范闲诗会作了《登高》。” 这是名声大噪的前言。 懂了,我也去给李承泽背首诗。 说干就干,陶镜杨一推开门,发现天色已晚,黄昏悠悠。 陶镜杨上后院要了一壶清酒,没敢拿出那刚得的白瓷葫芦瓶。虽然这王府是大,那也不好编这是随手捡的。 就这么拿着一小壶酒,又回到了前院,四处溜溜达达。 时不时的抬头望望天,低头看看草。 转悠转悠,装作没意思的样子,虚晃两下,就直奔主殿而去。 殿内的李承泽一早就知道了陶镜杨的行踪,没搭理她。他正仔细琢磨着,怎么给这人安个身份。 然后就发现谢必安夺门而出,挡住了想要进门的陶镜杨。 李承泽眉头微微拧起,收着下巴,头稍稍侧歪着: “?” 第12章 赏月 陶镜杨看着他的表情,挑了挑眉:“没意思,一起转悠转悠啊。” 像是很真诚的邀请。 说着又上前一步,谢必安见状也往前一移。 陶镜杨用手挡在身前,抬起头瞪谢必安一眼:“谢必安,你拦我干嘛。” 话毕,拨开谢必安,准备绕着走。 谢必安还是不依,仍作势向前时,被李承泽说话拦了下来:“让她进来吧。” 没有了阻挡的陶镜杨,直直朝着这个坐没正型的二皇子走去,拉起他的袖子,道: “在屋里待着干嘛啊,一起出去转转吧。” 李承泽也没反抗,就这么任由她拽着。 只是身子是向后斜的,大概能看出主人的不情愿。 李承泽被拉着一步一步往前走,风吹起他衣襟的下摆,勾勒出有些消瘦的身形。 而另一只手就垂在身侧,随着身形微微晃悠。 “你倒是有好情志。”李承泽看了看橙红色的天,又看了看被拉住的袖子。 他也觉得莫名其妙,怎得面对她有如此好的性子。 随后在心底里安慰了一下自己,这陶镜杨来路不明,武功高强。 自己这样,不过是结个善缘罢了。 想到这儿,李承泽的心情好了些,倒是有些真情实意的去感受这样的“自在”。 陶镜杨一直在默默注意着身后人的举动,看他并无抗拒的意思, 且从一开始的“不情不愿”变为了“主动跟着走”时,没话找话地来了句: “你这府里挺漂亮哈, 这格局,一看就是费了心思的,一般人家可没有这样的好巧思。” “姑娘谬赞了。”他嘴上说的云淡风轻,但也觉着这话听着舒坦。 这个府邸可是我亲手设计的,自然是那御赐的府邸比不了的。 还算是有点眼光吧。 ^ v^? 陶镜杨看着他的心情明显变好,就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对了。 趁火打劫,不是,趁热打铁说出一句:“这夕阳真美啊,那边的像打铁蹦出的火星。” 陶镜杨「话糙理不糙」的用手指着一侧。 眼见着日头即将要埋在山影之后,李承泽开了口:“下山了。” 陶镜杨却向东边望了望,回过头说了句:“初看落日沉波红”。 中间顿了一瞬,扭头面对李承泽。 在察觉到李承泽也要转头看向她时,又看向此时已升在半空的月亮: “素月欲升天敛容。” 抬着下巴向东方的月亮扬了一扬。 李承泽随着她的眼神也望了过去,霎时,天完全暗了下来。 李承泽在脑中回味着这一句“素月欲升天敛容。” 身边人的声音也适时响起:“夕阳没有了还可以赏月,景色没有了还有下一个美景。 怎么会消失呢?” 二皇子揣着胳膊望月,偏着头含笑说了句:“想不到你还懂诗书。” “一般,这句是我背的。”陶镜杨坦然回答。 李承泽面露一丝惊讶,现下直接将身子转了过来: “背的?是哪首诗?我好像从来没在书中翻到过。” 远处的谢必安和范无咎正紧盯着二人的一举一动。 看到自家殿下与陶镜杨相处甚欢,二人也觉得十分不解。 范无咎:不揣测了,猜错还得被殿下笑话。 陶镜杨低下头踢了踢石子,向前慢慢走动起来:“不知道,刚才突然从脑子里闪出来的这一句。” 李承泽听了,但不信。遂又接着跟陶镜杨聊了几句诗文。 还对了几句飞花令。 几轮下来李承泽好像不得不相信了,因为他对的诗词,陶镜杨完全不知作者、典故; 而陶镜杨对的诗词,李承泽自己也完全不知作者、典故。 偏偏陶镜杨对的诗,含金量还极高,有几句甚至堪称大师之作。 此时,疑虑越积越深,李承泽的本能,使他内心不断响起警铃声。 【如此费尽心机,究竟意欲何为】 李承泽的心里生出紧张,但身旁女子的眼眸却又让人觉得不必忧心。 李承泽不禁联想起朝堂上的各种争斗,遇见的每一个人,都不曾怀过善意。 那这位...最好没有。 她一回头,看到的就是一张,隐藏着忍耐和微不可察的愁绪的...一张脸。 随即便转过了身,因为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位又疑上她了。 不过嘛,目的算是达到了。 陶镜杨虽只是寥寥几句,但也令范闲再不是从“仙界”而来的第一人了。 听着身后之人的脚步声,她不禁望着明月吐了一口浊气。 这才是刚开始呢,接下来,可有的忙了。 第13章 各怀心思 皇宫内。 一排宫人贴着墙走,一名扎在人堆里会丝毫不起眼的宫人,此时怀里正揣着一封密函。 在一个转角处,此宫人消失在视野中。 此时殿中的庆帝,寝衣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额间垂下来几缕头发,死盯着这封被刚刚呈上来的密函。 良久,庆帝起了身,走到殿中的烛火旁,将密函烧了个干净。 “还在庭院里对了诗?倒是闲情雅致。”庆帝的声音含着笑意,背对着侯公公的眼神却寒如冰霜。 “派人盯紧了她。”庆帝对着暗处说道。 无人回应,只似乎有一下微不可察的响动。 【难不成,又是从那儿出来的?】慵懒老头儿的脑筋在飞速转动。 身体不自觉地走到案桌前,条件反射般拿起弓箭射向盔甲。 “咻!” 射出去的箭被弹到一旁,盔甲如常,完好无损。 窗外的树影摇曳朦胧,虫鸣不绝于耳。 黑暗的夜是巨大的怪兽,是将人拖入进深渊的魔沼,也是甘之如饴般吞噬一切恶毒心思的泥泽。 看着窗景,庆帝忽地想起,在很久以前,与叶轻眉彻夜长谈的那一晚,夜色好像也是如此。 也是如此。 李承泽府内。 “殿下,刚才后院飞出去的信鸽,又飞回来了。”范无咎向殿内的男人拱手道。 “嗯,那看来,陛下现在已经知道此事了。”李承泽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含义,只是一如既往的带着些阴森的味道。 顿了顿,又边叹气边补了一句:“不太妙喽。” 此时 ,李承泽的心境一如外头的夜一般,漆黑无比。 堂下站着并负着剑的范无咎,试探着询问李承泽:“殿下,属下有不解之处。” 听者歪头看向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范无咎几番斟酌,终于开口:“殿下,此女子突然出现之事,后院那人一开始并不知晓...咱们若想要隐瞒,并非难事。 关在屋子里,安排走密道运出去即可,为何殿下要...” 李承泽听到着,双手往身后的椅子扶手一支,接出了闻着想说的下半句:“为何要放任她被暗线发现?又为何放任暗线向宫里告密?” 心思全然被了解,范无咎越发对殿下敬佩:“正是,殿下英明。” 遂又行一拱手礼。 座中之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这些礼,并解惑道:“任谁都看出她的不寻常,偏偏只从我的府上出现,范无咎,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被点名的人突然觉着手足无措,支支吾吾着:“可能...也许是...” “行了。范无咎,这意味她会给我带来大麻烦。这样出场不平凡的人,自然是不能藏着掖着,也不能偷偷的收为己用。” 李承泽说着说着,脑子里就突然浮现出陶镜杨的样子。突然站起身,走到了窗边: “你看她像是能安分度日的人吗,她绝对会干出什么大事儿来。 而我的四周,遍布当今圣上的眼线。且不说我身边,就算是整个京都,就没有陛下不知道的事儿。 她的身份,是根本瞒不住的。” 他说着这些话,身体一直站在窗边没有动。 良久,许是冷风吹够了,李承泽终于舍得伸出手,关上窗子。 “瞒不住,那就都知道。 看看这京都,还能乱成什么样子。” 说罢,低着头转过了身,对着范无咎说:“这回明白了?” “明白了。”范无咎愣愣的答。 看着他那样,李承泽便也从窗边离开了,并对堂下之人说了句:“下去吧。” 第14章 遇范闲 而侧殿里的这位,也并不是对这些事一无所觉。 此时,躺在床上的陶镜杨,将头枕在交叉的双手上,细细欣赏着木床棚顶上面的雕花。 敲着的二郎腿,反映出了主人此刻的心情十分不错。 范闲今晚必然出门打郭保坤,不「趁人之危」的结交一下刷个存在感,那也实在是太可惜了。 亥时。 整个府内都陷入一片寂静。 此时正偷偷摸摸溜出门的,正是陶某人也~ 皇子府旁的街道,特别是入了夜的皇子府旁,只用一句话便可描述。 那就是“万径人踪灭”。 【这里还真是有些阴森森哈,没有路灯真是不行。】 顺着脑海中的地图走时,也不忘四处张望着路过人家的院子。 终于让陶镜杨发现一个,院子里晾着衣服的人家,“嘿嘿”一笑,直接就运起轻功飞了进去。 挑挑拣拣,找了一身差不多晾干的,找了个建筑物挡着,自己换上了。 粗布麻衣,看着像是十几岁男孩儿的穿的,所以也没有大出很多。 陶镜杨把一锭子黄金,在系统那儿兑成容易花出去的银锭、碎银子。 掏出了其中的一锭小银子,也不知到底是几两,放在小院中比较显眼的地方。 在心里念叨着抱歉:“不好意思,情况紧急,借衣服一穿,十倍奉...不清楚几倍奉还,钱给了,别生气。” 在双手合十道了句谢后,又运起轻功飞了出去。 【会飞的感觉太爽了谁懂!我现在只想高歌飞一样的感觉!】 找到了地图中的标记点,陶镜杨瞄到了一个非常适合看戏... 不是,是藏身的地方。 稍不一会儿,就等到了目标人物。 只见腾梓荆手拿一把尖刀,明晃晃的就要去找郭保坤寻仇。 气势汹汹,堪称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道旁突然闪出一个人影,挡在了滕梓荆面前。 “范闲...”看着记忆里十分熟悉的身影,陶镜杨也不免恍惚了一瞬。 这可是男主角啊... 诶?! 陶镜杨在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惊世骇俗的想法: 既然我知道这些剧情,甚至包括五竹的激光眼,难道不能直接告诉范闲这一切,然后快速的掀开黑布干掉庆帝吗? 这样的想法,甚至震惊了陶镜杨本人好几秒。 于是,连忙将自己的想法告知给了系统。 系统:... 不是宿主,你推进剧情的心也是过于激烈了。 “宿主,你当然可以选择直接这么做。 只是,你确定范闲会相信并且协助你吗?还有...目前来看 谁也没法揭掉五竹眼前的黑布,就像没有人能摘下牛战士的面具一样。” 系统不遗余力的,发挥着它作为人工智能非常独特的,幽默。 【看来,取巧,是不大可能了。五竹那哥们儿不是动弹不了,不会让人碰眼睛的。】 老实儿走剧情吧我就。 眼瞧着这滕梓荆和范闲结伴而行,狗狗祟祟的尾随着郭保坤的轿撵。 “啊!!!”空旷的巷子里,只有郭保坤痛苦的嚎叫。 陶镜杨听着嚎叫声渐弱,琢磨着应该是打完了。 此时是撞破「凶杀现场」的最好时机, 范闲,陶某,来了! 第15章 世间多不公 “你看,这事儿确实有蹊跷。”收拾完郭保坤的范闲,对着从暗处出来的滕梓荆说道。 而躲在更更暗处的陶镜杨,看着躲在更暗处的王启年略有深思。 但只听二人的对话,确实是到了应该出去的时候了。 【制造偶遇,再抓个他的「小尾巴」且不举报他...大约能在范闲心中做个「好人身份」。】 只是现在有这王启年在,那这陈萍萍,就也得知道我的存在了。 好麻烦,得想想怎么在这群老妖怪手下装傻。 顺势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直接一个闪身出现,装作出无辜路过的路人模样。 夜是寂静的,风是凉的。 也许当时有一排乌鸦从他们二人的头上路过,但是大家也无暇顾及。 这个出现的位置太过巧妙,二人连逃也来不及,直接就与这人来了个脸对脸的深情对望。 突然出现的这少年,先是看了看地上好似了无生机的人形麻袋,后又看了看就站在一旁的这两人。 少年张了张嘴,后又闭上,在他人看来,是一副天衣无缝的欲言又止模样。 饶是范闲本人,也有了一霎时的惊慌失措。 拜托,这里也能有人来啊,这都子时了。 但人总得是需要垂死挣扎一下的,既然逃跑已经来不及了... 范闲调整了一下心情,换了一副表情和语气。 用胳膊肘怼了一下身旁的滕梓荆,着急的说道:“诶,这麻袋里看着怎么好像是个人?” 滕梓荆还没来的及发挥他拙劣的演技,陶镜杨就出了声:“这人难道不是你们打的吗?” 字字诛心。 这事儿绝不能承认,就算硬着头皮范闲也得扯谎:“不是啊,我俩刚路过。” 边扯谎边赔了个笑,范闲这小子心想,这人出现的突然,总不可能还正好看见我打他了吧。 不过,这声音怎么听着不像是半大小子,听着倒像是个女子... 只可惜月色太暗,虽离得不远,但是也只能稍微看的清身形。 侥幸心理不可取,陶镜杨紧接着就说出了令范闲头疼的话语:“可是...我看见你揍的他捏,边打还边问他,人是不是他杀的 o_o 。” “你一直在跟踪偷窥我们?”范闲的眼神变得有些危险。 !? “我真的是碰巧路过!” “你如果是碰巧路过,怎么会看到那么多东西。你是藏在那儿,我唯一疏忽的,就是没有及时发现你。” 范闲的语气冰冷且玩味,【糟糕,好像把我当成敌人了。】 解释也许还来得及,陶镜杨忙说:“我是一早就来了,看到你们在打人,就琢磨着上去救他。” 抬手指了指躺在地上的人形麻袋。 “只是又听到你嘴里问的什么“妻儿”,我猜想,你大概是来报仇的。 看他的样子,像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世间多不公,他若没有收到应有的惩罚...” 陶镜杨顿了顿,观察着范闲的表情,见他心存疑虑却有动容,便接着往下说了:“今日我就当从未见过你。” 说罢转过了身,作势要离开。 范闲盯着这少年的身影,喊道:“阁下是女子吧,还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可少年却连头也没有回,只是抬起手,举向天,左右摇了摇: “快走吧,别被来找他的人给发现了。” 范闲盯着她的黑影又问一句:“你当真不举报我!?” 陶镜杨不再回话,只是有一次挥挥手。 有一那么瞬间,范闲觉得黑夜没有那么黑了。 也许是错觉。 第16章 监视 一旁的滕梓荆看着,觉着自己突然变成了局外人。 但已经来不及多想,现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逃开这个是非之地。 直到离得更远了些,二人才停下脚步。 滕梓荆将焦急心情写在了脸上,只不过他十分信任范闲,所以也没有多言,只在心里担心着妻女,暗暗着急。 范闲跟滕梓荆说了说自己心里的想法,但习武之人对周遭事物的勘察,让他忽觉身后有些异样。 他的脑子转了转,试探着,并用笃定的语气向身后喊道:“王启年,出来!” 王启年见被发现,索性也便不躲藏。 出来后向范闲拱了拱手:“大人好眼力,王某确实跟了您们一路啦。” 后又向滕梓荆表明,他的妻儿都在城外,不信的话带他亲自去看。 三人忙去向城外,暂时将刚才遇见的那个少年搁置在了一边。 而此时的监察院内,坐在轮椅上的人,正举着刚从王启年那儿传回来的密信若有所思。 “连王启年都没发现这人,是如何从暗处突然出现的...此事,绝非偶然,看来这京都,是又来大人物了。” 自言自语完后,陈萍萍呵呵一笑,随手将信纸焚毁。 火苗映着他的脸,照出眼神中的冽冽寒光。 随后着笔写下一封新的密函,细绳拴在鸽子的腿上,被带着飞出了窗外。 而轮椅上,那位永远也无法起身的陈萍萍,用他那对略带浑浊的眼珠,目送其飞去。 同一时刻。 半倚在床榻的李承泽,也正听着自己的手下传回来的消息。 听完消息的他,罕见的沉默了一会儿。 “你的意思是,咱们派去跟着的人,刚出府两条街,就被甩掉了?” 手下听着自己主子不带什么情绪的问话,战战兢兢的回道:“是的...殿下。” 说完连头也不敢抬,直接便跪了下去:“属下无能,还请殿下息怒!” “下去自己领二十棍。”说完也不再看他。 谢必安见侍卫下去了,扭过头对李承泽道:“殿下,为何不让我去?” 李承泽抿了一下嘴,回过了头:“她怎么都会发现的,同意被跟着的话谁跟都能跟上,何必让你受累一趟。” 抱着剑靠在柱子上的谢必安听到这句话,心情很明显的有些愉悦,难得有些孩子气地挑了挑眉,但没说什么。 等陶镜杨偷偷从外面摸回了府,月亮已经完全西斜了。 不太圆,就那么挂在树梢上。 她想着,左右今晚是没法睡个好觉了,索性就坐在院子里的草地上看星星、看月亮。 都说赏月会产生思乡之情,但陶镜杨的脑子里却什么都没有。 空空如也,仿佛只是在看月亮。 想了想,感觉差了点什么。 摸了摸已经挂在腰侧的白瓷瓶,抬腿向后院走去。 【打壶酒喝去,这儿的酒都是粮食酿的,喝着甘甜清冽还不上头。】 一路哼着小曲,到了厨房也没有打扰别人,自己开了一坛装瓶里了。 只是,离开厨房返回前院的陶镜杨,在心里直纳闷儿。 这古代人都不睡觉的吗,怎么一个两个都在醒着监视她? 甚至连厨房都有!? 不过也挺好,总好过自己一个人待着。 一想到那种孤身一人的感觉,陶镜杨就不自觉的心里发闷。 要不要把这几个人叫出来,大方的一块赏赏月呢...陶镜杨很认真的在想。 第17章 找点事干 也许想法有些冒犯,但是陶某说干就干。 只不过,后院那个就算了。 第一,身藏后院,估计不是王府的人。且不论李承泽自己知不知道,如果这个暗子被当成明牌打了,那后面他们还得再插新的人来。 实在太麻烦了。 这第二嘛... 确实也是不知道是谁的暗子,要是那个身居高位的... 呃,怎么说呢,倒也不是怕他(嘴硬)。 咱只是拥有尊老爱幼的美好品德罢了,给老人留点面子而已(嘴非常硬)。 回到前院的陶镜杨,径直走向了目光所在的那间屋子。 敲了敲门,用不算大的声音邀请屋内的人出去透透气。 一门之隔,屋内之人是谢必安,此时,他手已经放在剑柄上了。 谢必安很忌惮陶镜杨,这样一个高手就这么大咧咧的在府里转悠,他心难安。 ...... 屋内久久无言,开口时只有一句冷冷的“不去”。 四周安静,吃了“闭门羹”的她, 点了谢必安一句,“不出来就早些休息吧您。” 一天天防我像防贼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小偷呢。 接着便回了屋子,也不管那人会想些什么。 次日。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陶镜杨身上时,她便让自己醒了过来。 用府里昨日就备在屋里的清水洗了漱,喝了两口白瓷瓶里的酒,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完全没有一夜没睡好的疲惫。 许是因为自己的品阶已经很高了,所以这个洗经伐髓的作用,对陶镜杨来说好像没有什么作用。 她一出去就发现主殿那位好像也醒了,原来这个点儿醒的不止她一个。 倒真是够早的,看来这皇子一天天事儿也不少,实在不好当。 陶镜杨不禁心生佩服。 她探查着主殿,主殿也在探查着她。 谢必安顺着声音歪了歪头,对着正在处理公务的殿下说:“人醒了,殿下。” 又顿了顿,继续道:“好像正在往咱们这走呢。” 李承泽看了一个毫无营养的折子,烦躁的将其合上仍在一边:“嗯,待会儿不用拦她,愿意上哪就上哪儿。” 心里想的是:这大早晨的,真扫兴,这折子就这么写的!? 谁允许他当官的!? 李承泽心里生着气,嘴里叹着气,手却认命的又拿起别的折子看。 还没等打开呢,就看见陶镜杨站在门口一副想进又不好意思进的模样。 其实她正在措辞,想着说点儿什么才不会被请吃闭门羹。 没想出来,只说出了半句“呃,这个...”,李承泽就出声让她进去了。 耶?今早睁眼就是顺。 陶镜杨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堆折子,数量多的让人惊掉下巴。 寒暄两句:“呦,处理公务呢您。” 后人没抬头,还在看着,看完还得用毛笔批两句。但还是回了个“嗯”字给她。 看得出来,是真的烦躁。 再看后面的谢必安,已经找了个地方坐着了。 不开玩笑,好像要批很久的样子。 ...... 怎么有点困了,要不我帮你批两个呢 o_o 。 就在陶镜杨准备喝第二口瓷瓶水来提提神时,范无咎从屋外进来了。 见到了同样在殿内的陶镜杨,表情欲言又止。 李承泽看着他进来,就只是伸出了手,并无他话。 见此,范无咎便将信函递了上去。 密信的主人,就这么当着陶镜杨的面将其拆开了,表情在看到内容时,突然生出了一丝人气儿。 察觉到李承泽的情绪有点波动,她心下了然,故问:“你看着心情好像好了不少。” 这是知道郭保坤被范闲打的事儿了吧。 “等会儿出门看个戏。” 说完,李承泽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放下了信函,用类似于看到什么新奇事物的眼神望向陶镜杨。 “诶,你要不要也一起去看看戏?” 他的心情好,眼睛也是亮晶晶的,看向你的样子带着些雀跃。 好看好看好看... 陶镜杨的眼睛有些发直,眼神不自然的闪了闪,道:“去呗,闲着也是闲着。” 第18章 明与暗 反正也正合我意。 还来不及去思考什么别的,李承泽就对她说:“那你就这么去?” 陶镜杨听这话很纳闷,想也不想的就回答道:“那不然呢?难不成我还得带点儿礼去?” 不然,什么叫就这么去? 感情儿,我还得拿点儿东西去慰问郭保坤那小子? 看信的那位,冷不丁听见这样的一个回答,一下子没憋住笑。 笑完似乎也觉得不妥,便用手背捂了一下嘴。 顺着看了一眼,对面那个因为自己的笑,而脸色有些不好看的陶镜杨。 “诶呀,不是。”李承泽拉长着语调。 对着谢必安说:“去找两个人过来,陪她回去更衣。” 谢必安受命,走之前扭头看了一眼坐着陶镜杨,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啊,这样啊...”陶镜杨就着尴尬的气氛接了一句。 突然,一道寒光闪进了脑子里。 陶镜杨甚至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更衣!那我身上这套衣服...是谁的!?那我之前的衣服呢?】 那束寒光直照心头,冰的陶镜杨瞳孔一颤。 但依旧面色如常的坐在那里。 此时,对面那人趁着这么一会儿功夫,又看完了一封折子。 像是想起了什么,出了声: “对了,之前我让下面的人,到云衫阁给你拿了几件现成的。 等今日回府,再找人给你量量尺寸,多做两件。” 说完继续批着折子,也没看陶镜杨一眼。 “呃,谢了谢了。”陶镜杨低着头回了句。 这一幕,很像一部剧的剧情... 令她莫名想到了“美特斯邦威”这个梗。 而这时,谢必安也回来了,对着她摆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一出殿门,在台阶下端着托盘候着的正是熟人——书香和悠然。 “呀,是你们,你们好啊。”陶镜杨跟着打了个招呼。 “陶姑娘好。”二人还是没敢抬头。 至于为什么,想一想也知道原因,所以陶镜杨也没再说别的。 别给人家增添负担了还是。 跟着人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看着眼前的几件衣服,不禁在心中叹了一句【这皇子府的眼光,确实不错。】 接着,并没有用的太多时间,挑了件主体色调为淡青色的宽袖常服,除胸口处绣了些暗纹以外,并无其他太多的装饰,风格颇显飘逸。 悠然又拿了些头饰首饰,陶镜杨只挑了几件必不可少的饰品。 等穿戴完毕,也差不多是到了该去衙门的时候了。 正当陶镜杨要出去的时候,悠然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陶姑娘,您刚到府上穿的那身衣裳,已经洗干净了,我们等下就给您放回屋里。” 救大命,真的感谢上苍,幸好我出场有件衣服。(已老实) 心里没事儿,心情就好,连带着陶镜杨的表情也轻松了许多。 出了侧殿,就见李承泽他们也正好出门。 陶镜杨穿的清爽,往那儿一站不说话,有风吹着衣摆飘飘,乍一看还有点儿风姿绰绰之感。 耳垂下坠着的珍珠耳线长到下颌,走起来微微的前后摇摆,又增添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天是微微阴的,不算冷,也不觉着闷热。 树叶随着风轻轻摇摆,侧殿门口上挂着的风铃响着清脆而悦耳的声响。 李承泽就看着她向他走来,在离得近些后,歪着头问了句:“走吗?” ...... 回过神的李承泽,略带强迫的逼着自己移开眼。 只因此时的陶镜杨,就像站在一幅画里。 美丽就算了,偏偏身世还极其神秘。 再不移开眼,这一幕就要打到心里去了。 “走。”回复的话语又变得很简短。 不明所以的陶镜杨:又谁惹你了? ———————————— 出了府,陶镜杨就发现,府门停着两辆马车。 呦呵,挺好,没让我跑着去。 李承泽径直就往自己那辆马车去了,陶镜杨定眼一瞅,不是,真踩着人往上上啊? 此时的李承泽已经上了马车,正往里面钻呢。 但还是感觉那道视线没从他身上离开。 索性回了头,想对她说句“诶,你马车在后面。” 但还没等说,他就发现了这人在干什么。 顺着她的视线去,她看的应该是自己的“脚踏”。 宽大袖子里藏着的手指不由得捻了捻,阴暗又带着卑劣的矛盾情绪,突然开始在李承泽的心里蔓延。 他的眼神暗了暗,半张着嘴,看向陶镜杨想说什么。 但终究什么都没说,就钻了进了马车。 【你也会觉得,这样做不好吗?】陶镜杨盯着消失的身影思考着。 第19章 京都府 车程很快,路过了被人手动“安静”的街道,没多一会儿就到了京都府。 衙门口聚集了不少人,大家都在因之前太子殿下的到来而议论纷纷。 现下看到连二皇子也来了,人群在瞬间就炸起了锅,但又迅速的不约而同的止住了声音。 别问,问就是吓得。这年头,还有谁能不知道皇家出门都得清街啊。 更况且,现在是两个皇子都来了!倒也不至于说是千载难逢,但这阵仗也确实是平日里难得一见。 陶镜杨见到里面之人是范闲,故作一副吃惊的样子出来。 李承泽自然也是发现了,若有所思的瞅了眼京都府内的状况,又回过头看了看陶镜杨。 后者面对着殿下探究的眼神,选择了迎难而上。 走到李承泽身前,对他说:“里面那位,看着不太像是会打人的那种人哈。” 语气里是明晃晃的偏袒。 二殿下表情、语气都很玩味,头也不回的留了句: “你怎么知道,谁是打人者的?” 说完这句话便走进了衙门,正巧碰上太子正在严审司理理,准确无误的高声说了句: “好一个屈打成招!” 直接打断了公堂上正在进行的审问。 路过时拍了拍范闲的肩,示意他,有我在,不必担心。 而站在京都府外的围观群众陶镜杨,在看见李承泽是来帮着范闲的时候,也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用余光瞄着谢必安,确保他能看见自己的这一做法。 果不其然,谢必安果然在观察着她。 「嘿嘿,小子。是不是在想,等会儿怎么跟你家殿下告我的状? 那你可得失望喽,谢必安。」陶镜杨默默想着。 这些人看到的,向来都是陶镜杨想让他们看到的。 陶镜杨知晓剧情,明白不会发生什么事儿。于是也一直放松着自己的心情,认真的在看戏。 越看越投入,这种身临其境的感觉,真的和在电视上看有很大不同诶! 京都府内,里面的战况,就特别像小学生打嘴仗。 二皇子和太子殿下,分别坐于梅执礼两旁,好似分庭抗礼的格局。 不一会儿,外头又压着一个人进去了。 定睛一看,原来是滕梓荆。 怎么说呢,他的死,绝对是推动范闲下定决心入局的一个重要契机。 也是后来令李承泽与范闲彻底割席的重要因素。 陶镜杨看着京都府内,现在依旧在按照剧情掰扯着。 心中暗暗定下了,得保着不让滕梓荆死的想法。 ......就算是真的死了,也决不能跟李承泽有任何关系。 想到这儿,她就觉得头痛。 在剧中,桩桩件件都是长公主的手笔。 而长公主,又是明面上支持太子,背地里与李承泽合作,但实际还是想推太子上位。 所以无论如何,这二殿下都起到了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 只要这姑侄俩一直统一战线,李承泽绝对还会和范闲分道扬镳。 “难办,实在太难办了。”因想的入迷,陶镜杨竟将这句话给说出来了。 可这在谢必安眼里,就又变了一层含义。 第20章 京都府解围 京都府内焦灼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大一会儿,庆帝身边的侯公公,就亲自带着陛下的圣谕来解了围。 二位皇子都惊讶于庆帝的出现,尤其是太子,现在甚至觉得有些心慌。 这陛下,看起来还是挺看重范闲的。 这边李承泽也趁着东风,借机与范闲拉近着关系。 看着剧中——“竖大拇指”的剧情经典再现,陶镜杨就明白,这一场又落下了帷幕。 至少在这个阶段,李承泽和范闲,还不是敌人。 陶镜杨往前面挤了挤,让自己站在了京都府门前的正中间。 确保待会儿范闲可以一眼就看到她。不过就她一身淡青色,颜色倒也显眼。 京都府内,范闲的眼神随着李承泽而去,自然就看到了与他走在一起的陶镜杨。 在范闲看来,二人明显是认识的。 顺着去看这女子的样貌,发现这女子也在望着他,甚至好像还对他笑了一下。 双目对视,他莫名觉着,这女子和昨夜的那个少年很像。 这边“处心积虑”的陶镜杨,见露脸的目的达成,也就回过了身,跟着李承泽一起回去了。 只在临走时,伸出手,向着天摆了摆,做出道别的样子。 这也彻底在范闲那儿坐实了身份。 看到这一幕的范闲,也知晓了来人是谁,眼眸下垂着思考:“是她...特地找来了二皇子来帮我吗? 可她又怎么知道我是谁的呢?”他想了许久,也想不通。 只是,范闲如今还算是年少心性,没经历过那么多,索性也就不再去想。 反正滕梓荆的妻儿安全,滕梓荆本人也可以活在阳光下了。 一切都很好,想那么多干嘛。 马车内。 谢必安跟李承泽汇报着刚才的情形,听汇报之人,将双手交叉在胸前。 紧抿着唇,不知道在生着什么气。 李承泽现在十分怀疑,这女子绝对与范闲相识。 至于范闲这小子,他的婚事,涉及到内库的财权。所以这些大事小情的出现,倒也能说的通。 只是他实在想不明白,陶镜杨出现在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 想着想着,脸色就愈来愈沉。 【殿下脸色不太好,我还是少说两句吧。】谢必安悄悄在心里琢磨。 马车内一路无话。 而王启年那儿,也将李承泽身边出现了一个陌生女子的消息,以飞鸽传给了监察院。 陈萍萍坐在轮椅上,看着信纸,久久无言。 他既摸不清这女子的来路,也看不透这女子。她为何会在李承泽身边,又为何好似与范闲相识? 难不成,范闲已经跟二皇子那边,有了什么关系? 眼前好像有一团迷雾笼罩着,使他也分不清这人是敌,还是友。 “陛下那里,想必也已经知道了吧。” 轮椅上的人发出一声轻笑,喃喃道:“陛下会怎么看呢?” 接着继续拿起一旁的水壶,精心照顾起盛开的花儿。 陶镜杨这里也没闲着,早就已经在回府的这一路,仔细地思考了接下来自己要说的台词。 总的来说,台词已经准备好了,戏台子也搭上了,灯光师也是就位了。 只差演员准备就绪了。 第21章 坦白 回到王府的陶镜杨,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依旧跟在李承泽后面,准备跟着他一起进主殿。 这回谢必安没拦她,就这么任由他跟着进去了。 只是... 这房前屋后的,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人的呼吸声呢。 真是想装听不见都难呐。 就纳闷儿了,李承泽没武功听不见,你这谢必安好歹九品高手呢,总不能连你也听不见吧? 好歹让各位隐藏着点儿声音啊。 谢必安:......有人信吗?其实隐藏了。 趁着进府这点功夫,陶镜杨在心里问了自己的一个疑问,并给系统编了个小玩笑,准备逗逗它: “系统,你给我的那个跨阶丹,能不能叠加使用? 万一我等会儿要是谈不妥,能不能直接一个叠加,跨阶成比大宗师还牛的存在,飞宫里直接整死李云潜。 弄完他,直接再飞东宫弄太子。 大皇子太远,就算了,而且他是异国血统,朝臣应该不能拥立他。 三皇子岁数小,哪怕没有我,李承泽到时候自己就能搞定了。 这么一来,二皇子不是直接就能黄袍加身了?多么简单。\/(单纯的笑)” 陶镜杨玩笑开的一脸轻松。 但系统好像相信了,cpu都差点干冒烟儿了,迅速回神道: “你可问着了,跨阶丹叠不了奥,甚至一次性吃多了,你自己也会爆体而亡。 况且宿主,你怎么这么暴力+极端呢? 真要像你那么整,一日之间皇帝、太子双双暴毙,庆国必将动荡,北齐绝对趁虚而入。 那接下来板上钉钉的,就是接连数年的战争。 宿主,绝对禁止无缘无故这么做,太过偏离剧情线,您也会被抹杀。” 陶镜杨听到“被抹杀”倒是没多大感触,但还是安抚了系统,向其说明,自己不过是开了一个玩笑话。 于是,系统半信半疑的接着隐身了。 就这样,李承泽、谢必安、陶镜杨,三人齐齐进了主殿。 李承泽进屋后,依旧去到了案桌旁。 稍显不同的就是他的气场,一种独属于皇家的,带着刺骨寒意的气场。 没有什么生气的表情,也没有动怒和威胁,单凭周身的气质,就会让人感受到身为皇子的威压。 陶镜杨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 如此想了想,又挂起一抹笑,是了,这样的才是李承泽。 先开口的,是陶镜杨。 “没想到,你进去是去帮他的。” 她的语气听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如果非要说,那在李承泽的耳朵里,大概这句话含有着一丝喜悦。 “哦?你认识他?”问这话的李承泽,此时装出了一副没什么杀伤力的表情,乍一看,好像还挺友好的。 想也不想,陶镜杨就摇了摇头:“不认识。” 听到这话的二皇子眼神暗了暗,顿时,房间里好像又冷了一些。 就在他的内心戏已经开演的时候,陶镜杨才说了下一句:“不过,昨天晚上出府的时候,碰见的好像恰巧是他。” ! 李承泽丝毫没有料想到,陶镜杨会这么坦白。 不自然的正襟危坐了一下,等着她接着往下说。 陶镜杨清了清嗓,道:“昨晚上我出去转了转,也不记得是到了哪里,我听到了打斗声。 原本想上前去惩恶扬善一番,结果却听见打人者在嘴里喊着什么“人是不是你杀的”诸如此类的话。 就猜着兴许是有什么隐情,我就在那儿藏着,多看了一会儿。 果不其然,他打了一会也就不打了,就说明我想的没错,这事儿,确实另有隐情。” 第22章 交心1 说到这儿,她停了下来,观察着对面人的反应。 瞧着还不错,就继续说:“只是没想到,今天要看的戏竟是他的,也没想到二皇子您,是专程去为他解围的。 看起来,你们的关系好像还不错呢。” 说完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润了润自己的嗓子。 对面人见她说完了,不由得带着几分冷意笑了一下,连带着他自己的整个上半身都颤了一下:“是吗,陶姑娘。 光凭了几句话,就相信打人者是另有隐情才去打人。 你也是怪有趣儿的。” 他的语气凉凉的,任谁都能看得出来,李承泽并不相信她说的话。 也不管李承泽信或者不信,陶镜杨接着继续往下说:“自然,万事都不能光看表象。 任何事都有他的源头在,说到底,谁能不希望自己好过一点呢?” 陶镜杨说话时,眼睛从没离开过李承泽。 兴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李承泽也抬起了眼,挑了一下眉说:“只是...做了错事,那就是恶。” 他的语气笃定,他分得清善恶。 只是眼神里透露出的,是一种明知是黑,也不得不沾染投身于染缸的...疯感。 是代入自己了吗?这可是个好机会。 “不过,有古言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我虽不是太认同这句话,不过对于恶人来言,给他一个站在阳光下做好人的机会,总比他回头无路,一直走那条漆黑的路强吧。 给他个机会做好人,这世上,好歹也能少几件坏事,不对吗?” 陶镜杨所说的话,让李承泽不由得愣了愣。 【怎么感觉,这话是对我说的呢?】李承泽听完这两句,觉得十分莫名其妙。 “陶姑娘,有话,不妨直说吧。”接着换了个姿势坐着,不像刚开始那样紧绷。 眼见到了这一步,陶镜杨望向了站在自己身后的谢必安。 用眼神示意李承泽,接下来要说的,不能有第三个人听到。 最起码现在不能。 谢必安是非常的不同意,眉头紧皱着能夹死一只苍蝇,出声说了句:“殿下,这...” 危险啊,殿下! 李承泽歪头瞧着面前拿起茶杯的陶镜杨,眼睛眨了两眨,吩咐谢必安退下了。 谢必安还想说什么,但看了看二殿下的表情后,只得瞪了一眼陶镜杨,然后便出了主殿。 “现在可以说了,陶姑娘。” 得到讯号的陶镜杨,却没有先急着说。 她先是起身,给对面人也倒了一杯茶。 接而缓慢的开口道:“有个惊天大秘密,你可能不知道。” 因为并不确定,自己接下来要说出的事情,会引起怎样的蝴蝶效应。 所以她的声音,细听起来,带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由于兴奋引起的微微颤抖。 “什么秘密?”听者身体微微向前,双肘支在腿上,甚是好奇。 见李承泽这样,她也凑近了些,用着只有彼此靠近才能听到的气声说:“范闲,是陛下的儿子,也是你的......兄弟。” ...... 一石激起千层浪,听到秘密的李承泽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若将屋内比做深海,那如今的屋内,便是黑雨交加,怒涛汹涌的黑海。 “放肆!你在胡说什么!?”听着像是生气的话语,但语气却由于恐惧而越发低沉。 “嘘。”陶镜杨将手指放在唇上,打断了李承泽的惊怒。 “二殿下,我知道你一时不会相信这件事。而且我要告诉你的是,光凭你自己去查,你绝对查不到。 不过我没有骗你,编出这样的话,这可是死罪。 我是个惜命的人,但换句话说,当我知道这个秘密时,在陛下那里,就已经犯了死罪。” 李承泽紧紧的盯着对面这个女子,观察她的表情。与她虽只认识了两天,但怎么看,她也不像是疯子啊。 “你跟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皇室中人就是皇室中人,李承泽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我是在为了你考虑。为了你自己的生命安全,你也绝对不要与范闲为敌。”陶镜杨十分认真的对着面前的人说。 李承泽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一切十分可笑,面色极其难堪,使劲用手捏着茶杯说:“你跟我说这些,不会就是为了想要保护那个什么范闲吧?” 突然被这么一问的陶镜杨,瞬间有些呆住了。 怎么办,突然就不想讲理了。 但她还是找了找理智的存在,耐了耐性子,正对着李承泽:“我保护他? 二殿下,您觉着他还需要我来保护吗?陛下都在护着的人,哪还轮的上别人呢?” 后又正了正神色道:“二殿下,我知道你没有办法相信这件事。也会怀疑,范闲明明是范建的儿子,怎么会和当今陛下有关系? 只是我不能告诉你是为什么,因为知道这件事的人,基本都死了。活着的人寥寥无几。 而我,是其中一个。” 陶镜杨说完最后一句后,用手指了指自己。 第23章 交心2 外头传来了谢必安的声音,询问着殿中之人是否有什么需要。 李承泽看了看对面镇定自若的样子,回了句没事,让门外的谢必安暂时放下了心。 “为什么?既然不是为了他,那你又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李承泽看起来好像已经完全恢复了心情。 陶镜杨盯着对面椅子上的雕花,心里不住赞叹,这玩意儿真是精美。同时,也在思考着这祸水应该往哪儿引。 想了一圈,发现庆帝最合适。那就他了,顺道也点点咱们这位二殿下,让他也共一回情。 神色悄然,花落亦有声。 她作出一副回想往事的模样,深吸了一口气: “因为庆帝。那个自私自利,不干人事儿的老登,兴许发现我后,看我不顺眼就会杀了我呢。 如果我有一天突然消失了,那我可能就是死了。你一定要记住,让范闲他们跟你爹斗去吧,你切记要保护好自己。 只要有他在,你就可以不做那个,不得不深处于漩涡的人了。” 说这话之人的神情有些哀伤,更令李承泽不解的是她对自身生死的漠视。好像她一早就接受了自己这样的结局。 就像我一样。 这还是李承泽第一次被人如此嘱咐。 他的母亲不曾理解他的所作所为,只教他不要争,不争就不会有事。 而他的父亲却在逼他争,给了他争的机会,逼得太子与他,兄弟二人反目成仇。 争,会不会死,李承泽不知道,但如果不争,太子绝对会杀了他。 就这么争到了现在,现在却突然出现个人,告诉我这些听起来匪夷所思的事儿。 我不争? 可真的来的及吗,事情该做的我都做了,真的还有我能回头走的路吗? 话说到现在,两个人都是各怀心思。 外头天色渐暗,似乎又要到了一出门就能碰上夕阳的时候。 陶镜杨站起了身,松了松自己的胳膊,走得离李承泽更近了些。 而李承泽也罕见的没有躲,就任凭这个武力不弱于谢必安的人靠近他。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好歹我也是个高手,有我在一天,我都会罩着你的。 你呢,也就别问为什么了,好歹你也收留我这些日子呢,不是吗?”她话说的热烈恳切,笑容也灿烂的不成样子。 【陶镜杨…罩着我?】李承泽突觉心里有些说不出的东西,是感动吗? 好像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怔愣后猛地回过了神:【是啊,她破空而来,本就非同寻常。】 这让他不由得,有些相信这些事的真实性了。不寻常的事,就得不寻常的人来说,负负得正,必然是真的。 且权当是真的吧。 二人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后知后觉的才发现,胃中早已空空如也。 屋中也没了先前那种剑拔弩张的氛围,李承泽松了松僵着的身体,吩咐外面的人准备膳食。 在府外领了一百零八将士紧张待命的范无咎,冷不丁被告诉说,可以休息了,不用围着了的时候。 其心情是极为复杂的。而同样有此情绪的人,是就站在殿门口的谢必安。 他明明听到了殿下生气的怒音,本来都准备杀进去的,可现下却又好似没事儿了。 好像自从这个陶镜杨出现以后,事情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李承泽出于礼貌的留了她,她就也礼貌的留了下来。 前者看她真要在这吃,瞥了她一眼,也不再说话。二人竟是真的平静着吃完了饭。 临走前,陶镜杨看了看略显瘦削的李承泽,想了想,将自己的“宝瓶”从腰间取了下来,递给他。 “送你的礼物,你可以用它喝水试试看。”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被送礼物这位,拿起手中的白瓷瓶端详了一番。 样式倒是精致,只是...送这个给我干嘛?心中腹诽着,但还是老实的将瓶子交给了谢必安。 有时间使使,看看怎么事儿。 第24章 宝瓶 回到自己房间里的陶镜杨,开始在脑中回顾起今天发生的这些事儿。 李承泽这儿暂时没什么毛病了;范闲那儿我的身份目前看是好的,而且他大概也会觉得我和李承泽是一伙儿的。 庆帝和陈萍萍那儿绝对已经开始调查我了,庆帝那儿…到时候得装装自己的身份;至于陈萍萍...也得找个机会搏一下信任。 顺着又想了想接下来会发生的剧情,心里大概有了些许思路。 次日。 每逢3、6、9的日子,庆国的这帮大臣就得上一回早朝。 今日,恰好就是上朝的日子,李承泽早早的就起了床出门。 本以为依旧会是相安无事的一次早朝,却谁知陛下在早朝的结尾时,单独留下了李承泽。 被留下的这位,平白挨了太子李承乾一记眼刀。 可谓兄友弟恭,可叹。 每次见陛下,李承泽总是内心忐忑,毕恭毕敬。只可笑,明明是父子,却无一丝父子情份。 皇宫内殿。 香炉内焚着安神香,袅袅烟雾升起腾空,映着昏黄的纱帘,给殿内平添了一丝神相。 庆帝躺在榻上,用手支着头,观察着站在珠纱帘外,李承泽的神情举止。 许久,才向堂下之人问话:“李承泽,听闻,你最近跟一女子走的颇近啊。” 李承泽诚惶诚恐,两手一端,回:“回陛下,不过只是偶然相识罢了,谈不上走的多近。” “哼。”庆帝明显对这个回答不满意,坐起来撩了撩身上凌乱的衣服,冷哼了一声道: “哦?这人都住在你府上了,就这还不近呢?” 听着庆帝的语气明显带着威压,李承泽忙俯身跪下,语气略显焦急道: “儿臣不敢瞒着陛下,只是,这女子也是偶然出现在我府中,儿臣发现她时,她便已经昏迷。 儿臣想着,莫不是歹人追逐,慌不择路才到了儿臣府上... 况且又是一女子,儿臣也不好将其就这样逐出府去,只等着其大好后,再将人送回去。” 这时的庆帝已经起了身,在殿内背着手转悠着。 殿内寂静,豆大的汗珠从李承泽的脸上落下。 “那现下,她如何了?”庆帝负手而立。 李承泽忙答:“身子看起来并无大碍,只是...像是失去了记忆。 这也是儿臣迟迟没有送她出府的原因。” 这句过后,殿内又恢复了寂静。 而长时间的保持伏跪姿势,让李承泽觉着胸口有些闷。 “知道了,下去吧。”庆帝背对着李承泽开口道。 “儿臣告退。” 李承泽在告完退后,冷不丁的起身,瞬感有些目眩,站不太稳当。 庆帝就这么看着铜镜,倒映出自己儿子有些踉跄的身影, 冷漠的一张脸上,表情无一丝松动。 出了皇宫的李承泽,上了早已在皇宫门口等候多时的马车。 看着马车内准备好的茶与水果,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来压压惊。 刚倒好茶时,他突然想起来陶镜杨给他的那个白瓷葫芦瓶。 于是唤了车外的谢必安,问他:“必安,陶镜杨给我的那个瓷瓶,你带着没?” 一早就猜到自家殿下会需要的谢必安:耶?,还好带了。 “带着呢殿下,需要我拿给您吗?” 李承泽没出声,但是手伸出了车内。 谢必安将瓷瓶递给他,里面装的,是清晨刚装进去的水。 并且已经提前检查过了,瓶子里没毒。 李承泽直接就着瓷瓶喝了一口,清水刚入口中时,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水,甚是...清凉甘甜? 不对,待液体入喉后,李承泽忽觉一股热流蔓延全身。 刚才那因久久伏跪而产生的疲惫感消失了,不仅如此,李承泽还感觉到那股热流正在全身经脉中四处游走。 甚至冲开了几处早已堵死的经脉。转瞬又归为平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若不是明晃晃的感受到被疏通了的经脉,恐怕连李承泽自己都要认为这是他的错觉。 他迅速将谢必安叫了进来,问他这里面是否添加了什么药物。 不出意料地,他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他试着又喝了一口,依旧是刚一入喉,那一模一样的感觉又出现了一次。 坐在一旁的谢必安看着殿下的举动,问了句:“是这瓶子有问题吗?” 李承泽感受着自己身体发生的细微变化,确定了自己是无碍的,便将瓷瓶递给了谢必安,让他也喝一口试试看。 谢必安接过瓷瓶,虚空着往口中倒了一口。 【!】 感受着液体入喉之后出现的这股热流,谢必安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殿下,这喝下去,好像是有些通经脉的效用。” 二殿下脸上的喜悦没有丝毫遮掩,对着谢必安说: “若你也如此说,那我刚才的感觉,就不是错觉了。” 接着用看稀世宝物的眼神看向手中的瓷瓶,小声的看着谢必安说:“这瓷瓶,是陶镜杨,陶姑娘给我的。” 说完后,将瓷瓶紧紧的握在了手中,抬起头看向车内的虚空处,眼神放空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25章 洗经伐髓 皇子府。 等李承泽下了朝回到了府中,他惊奇的发现——这陶镜杨还没有醒。 【我朝都上完了,结果这人连起都还没起?】人与人的区别为什么这么大? 不过,即便她在睡觉,李承泽现如今也得把人招呼醒。 加上他刚刚发现这瓷瓶的非同寻常之处,这使他的心情,有种说不出来的兴奋。 所以,他没让谢必安去叫,而是自己上屋前敲了敲门,清了清嗓子道: “陶姑娘,何时起床啊陶姑娘?” 屋内之人在声音响起的第一时间就完全清醒了,只是听着门外之人的声音,让她觉着自己还没有醒,现在还是在做梦。 【这是谁在叫我?这声音没听错的话,是李承泽?】 陶镜杨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回答李承泽的问话,但也不好让人在外头等太久,于是答道: “马上,现在就起了,等我更个衣!” 不知为何,回答的时候觉着有些心虚,这感觉就像是,上学时的每一个起不来的早晨,睡眼惺忪的回答叫咱起床的亲人。 然后在回答完后,继续躺回去闷头大睡。 边睡边说:啊,起来了...穿衣服呢... 只不过这回陶镜杨没有选择继续躺回去,二皇子都亲自来叫人了,陶镜杨在心里估摸着,应该是有事儿要说。 穿戴完毕的陶镜杨,看了看天上太阳的倾斜角,嗯...八点左右的样子。 趁着去主殿的路上,陶镜杨赶紧呼吸了一下清晨的新鲜空气。 到了地儿,李承泽又坐在一旁的案桌上。 桌上依旧是高高的好几摞折子,只见那人就坐在折子堆儿里。好家伙,又批上了。 还没到桌前,李承泽就站了起来,招呼着外面的裁缝,来给陶镜杨量尺寸。 【奥奥,这是来给我做衣服的。】陶镜杨任由裁缝左量量、右量量。 说起来,这量尺寸倒也快,没一会儿就弄完了,裁缝量完后向二人拱手告退。 看着这回的主线任务好像做完了,她向坐着那人问道:“那完事儿了我就先走了?” 即使她也不明白,量个尺寸而已,为什么要来他这儿量。 李承泽却没有回答她这句,而是换了个话题。 问她是不是还没吃早饭,他已经吩咐了厨房准备,过一会儿就能上来。 陶镜杨: o_o 这是什么意思?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不会是最后的早饭吧... 看着她稍显狐疑的表情,李承泽干笑了两声。 随即,将陶镜杨送给他的白瓷瓶拿了出来。 此时屋中,除她俩外,就只有谢必安与范无咎两个人,再没别的外人了。 “这个瓷瓶里的水,我喝过了。我其实是想问陶姑娘,这瓷瓶...究竟是有什么功效?” 陶镜杨的视线落在瓷瓶上,解答道:“洗经伐髓,提升真气。” 短短两词,震惊屋内其余三人一万次。 李承泽很想问,这样的宝物,陶镜杨是从何得来,但话到嘴边,却只有一句: “这样的宝物,陶姑娘,你当真要送给我?” “你身为皇子,身边总是不可避免的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 我看你身上连一丝真气也没有,这遇到危险时可不太好办。 这个送给你,也是期盼你可以在私下里好好调养调养,面对险境时,好歹也能多一丝生还的机会。”陶镜杨将话说的真挚恳切。 对面人,没想过她会这么说。 李承泽以为,她好歹也会提出点要求或者条件。结果,人家好像只是单纯的,希望他好。 李承泽不太能理解,从前,好像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他。 第26章 自己人 只不过,李承泽从不愿欠别人人情。 于是,他还是对陶镜杨说:“你算是帮了我大忙,这宝物,我不白要。 如果你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助的,只要我能办的到,我绝对帮你。” 听了这话,陶镜杨哑然失笑,眼珠子明晃晃的转了一转,看着门外的景色说:“你要这么说的话,我还真有一件事儿。” 李承泽听见这句,松了一口气,但不知怎得,却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你说。” 陶镜杨看着他那样,心中不免发笑,但语气还是很正经: “昨日出府,坐在马车上时,我撩开帘子往外面望了望。看见了有卖糖人的摊子,但是没好意思让停车下去买... 替我买个糖人得了,这玩意儿我昨日可就想吃了。” ...... “哈哈哈哈...”听到这话,李承泽爽朗的笑了一会儿。 笑容灿烂如阳,眼眸璀璨如星。 陶镜杨不由得怔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二殿下竟也有如此阳光的时候。 不免也跟着笑了一下。 而回过了神,准备让谢必安出去购买的李承泽,忽然又看见了陶镜杨此时的表情。 几乎是在瞬间,他就发现了其眼神中,好似蕴含了某种情绪。 这是李承泽从未在别人脸上见到过的,如非说类似的,他好像曾在一个女子脸上见到过——那是一个给守门侍卫送饭的女子。 回想着当时的场景,他看到的那二人,好像是夫妻关系。 那眼前的这位是... 【这是...欣赏...我?】李承泽在心里想出这个答案后,不由得自己也愣了一下。 ———————————— (题外话:两个人都楞打一词语。 答案见本章讨论。) ———————————— 这样荒诞的想法,迅速被他否决了。 是,我身份贵重、才貌双全、有勇有谋、面如冠玉、玉树临风、风度翩翩...\/(李承泽潇洒甩头) 我知道我是个特别的人,但也明白,世上的女子不会都为我倾倒...... 就这样,他在内心中进行了上百次的辩论后,终于得出了一个最终结论 ——她爱慕我。\/(笃定) 【不然为何偏偏来我府上?为何谢必安对她动手她也不生气?(一定是看我面子了) 为何告诉我这些秘闻,叮嘱我要小心行事;又为何要赠我宝物,助我重塑筋骨还不求一丝回报,甚至还说过要保护我!】 边想着,又看向了此时已经把头低下去的陶镜杨。 莫名得觉着更顺眼了些。接着在心里暗暗道:【只怪我不曾娶过妻,竟现在才知晓她的心思...】 唉...只怪本殿下,如此风流倜傥啊... 陶镜杨不明所以的瞧着对面人,发现他的神情好像变得更愉悦了些。 不免狐疑的反过来盯着他。 陶某此时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人,已经自己把自己给攻略掉了。 良久,李承泽终于从自己的思绪回迁,毫无隐瞒的说起了今日之事: “陶姑娘,今日下朝后,陛下单独叫我留了下来,专门询问了你的事。 语气...倒是听不出喜怒,只是问你如何了,我只答了你貌似记忆全无。 待我说完这句后,陛下便就让我退下了。” 说话时,他明显正了正脸色,但还是略带了些不自然。 他分析着陛下对陶镜杨的想法,若真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陛下存了杀她的心思,可如何是好? 不知不觉的,李承泽在分析局势时,已经逐渐将陶镜杨分为成了自己人。 第27章 渡真气 而陶镜杨这边,并没有过多的去思考庆帝那里,她如今安分,庆帝没理由动她。 且她武功也还算可以,一般人刺杀她也无所畏惧。 故而顾左右而言他,没头没尾的问了句:“今日可还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吗?” 李承泽听后细细回想,将梅执礼告老还乡的事情说与了她听。 “告老还乡了?”停顿了一瞬,继而道:“那他恐怕是没法活着回乡了。” 庆帝多疑,有些话,哪怕不说的明白,听者也能懂得。 但李承泽还是对陶镜杨这种,能够不凭任何信息,就能将事情看透本事而感到惊讶。 饭菜已呈了上来,二人都短暂的止住了嘴。 待范无咎看着人回到后院后,李承泽才开口:“他是太子的人。” 似是还想与陶镜杨再说些什么。 但这饭菜看起来精致可口,更主要的是,陶镜杨现下实在是饿了。 见对面人还没有动筷子的意思,她就只低着头看着膳食默默咽口水。 李承泽原本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她这样,默然一瞬,出声说:“那咱们先吃饭吧。” 饭桌上,李承泽本想观察一下她爱吃什么,但... 没观察出来,哪道都吃,毫无忌口。 李承泽就属于不怎么挑食的,见她用的香,自己也跟着多吃了两口。 饭后。 二人就着刚才的话题聊,又聊回了太子与庆帝。 “你们兄弟中,陛下对太子最好吧?”陶镜杨啃着果盘里的水果,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是大不敬。 李承泽默默的喝着瓷瓶中的液体,细细感受着经脉被冲刷的微微痛感。 冲到极痛处,微微皱下眉,尽力忍着,让人瞧不出异样。 但听到陶镜杨说话,还是抽出精神回着:“确实,陛下对他要格外宽厚些。” “再宽厚,涉及到实在利益时,不也是敲打了一番。这就是陛下啊...” 啃完一个的她,准备转头伸手再拿一个时,敏锐的发现了李承泽的异样。 这人的额头,此时已生出了密密汗珠。 此时屋中无人,李承泽的心腹也早已退下了。 不知是哪一处的经脉受损严重,如今的李承泽用手扶着膝盖,身体微微颤抖,好似发不太出来声音。 “你...”陶镜杨突然起身,站到了李承泽身边,用手掌贴向他的后背,试探着缓慢的向他身体里输送真气。 李承泽在见到她起身时,心里就已经开始发慌了,但他还是任由着陶镜杨的靠近。 虽有谢必安在门外守着,但这位的武功看起来绝不逊于谢必安。 这个距离,杀他,易如反掌。 但覆上他后背的手,带给他的不是疼痛,而是可以抚平疼痛的热流。 输送真气的速度缓慢而小心,李承泽感受的到其主人的小心翼翼。 李承泽突然没那么疼了,也不知是真气的作用,还是心理的作用。 陶镜杨敏锐的发现了李承泽紧张的情绪,见他神色不那么痛苦了的时候,缓缓的停止了真气的输送。 “二殿下,重塑经脉应该会很痛苦,下次还是不要自己忍着了。” “多谢陶姑娘关心了。只是,还请陶姑娘替我保守重塑经脉这个事情。” 后者闻言,想也没想的便答应了:“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门外的谢必安敲了敲门:“殿下,谢必安有事要报。” 谢必安亲自来报,只怕是宫里那位的书信。 陶镜杨分析了一下局势,很有眼色的说了告退,与谢必安擦身而过。 经过谢必安时,他破天荒的行了个礼。陶镜杨没有受,用手虚扶他直身,道了句: “不必如此。” 随即离开。 第28章 社畜 走在院子里的陶镜杨,看着花草郁郁葱葱,心里琢磨着,现在出府的话,大概能碰上范若若和“神医”范闲。 没记错的话,现在他们应该去林府给林婉儿瞧病的路上。 正想着,要不要出去瞧个热闹,断了范闲与林婉儿的相遇,让他能毫无牵挂的回儋州过太平日子时。 她忽然看见自己的门口站了一个人。 这是,悠然? 走上前,悠然见到她时忙行礼,然后又一次被陶镜杨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笑死,谁能有我手速快? “悠然姑娘在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回陶姑娘,二殿下将我指给陶姑娘做侍女。”悠然的声音是听得出来的稳重。 【好家伙,这还真看不出来,这李承泽到底是想监视我,还是想照顾我。】 但不论如何,这悠然都得收下了。 陶镜杨想了想,跟悠然说: “悠然姑娘,我没有什么需要你伺候的,你在我这里,不用拘束。” “是。”一字说完,又是一礼,再无他话。 陶镜杨心里想:这人是什么都不透露啊,倒是挺有城府。 “以后私下里就不必跟我行礼了。” “是...” 另一头,李承泽在寝殿内看着长公主的来信,不禁开始头疼起来。 长公主为了内库财权不落他人手中,所以她一直要杀范闲。 而李承泽...也早在范闲来京之前,就与长公主商量好了此次刺杀。 北齐刺客早就到了京都,现在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只是范闲这身份若是真的...」李承泽端着手苦思冥想。 【反正与范闲有仇的是太子,而我也只是想请他吃个饭而已。不论怎么说,应该都赖不到我头上。】 说做便做,计划照常实施。 请靖王世子协助,于明日告知范闲,二皇子邀请他后日去醉仙居一叙。 只是这书信还没等发出去,陶镜杨在院子转悠转悠又觉得没意思,竟又转回了李承泽这儿。 试探着敲了敲门,还没等说什么,里面的人就出声让她进去。 虽然这只是他们认识的第三天,但李承泽面对她这样的行径,好像已经习惯了。 见她进来,就将书信折好,派人送去了靖王府上。 “又过来了?怎得,这是又觉得没意思了。”李承泽边说边搁置了笔。 “是啊,有点闲的发慌。”陶镜杨又将邪恶之手伸向了李承泽桌前的果盘。 李承泽见状,抿着嘴摇了摇头,但还是将吃食往她那边推了推。 “有你这精神头,倒是挺适合入朝为官的。”李承泽又在看折子。 陶镜杨看着李承泽如此兢兢业业的模样,不甚怀疑起自己所知晓的剧情。 【不是说的骄奢淫逸吗?我怎么在面前看到了一个社畜?】 见陶镜杨盯着他,李承泽不免觉得有些不自在。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噢!好男怕女缠!\/(自我攻略中) 正当李承泽,准备给陶镜杨找点事儿干的时候,对方却先吱声了: “殿下,你批的这些折子,是每天都需要批吗?” 李承泽又将批好的一个折子扔到一边,抬起头松了松脖子: “差不多吧,陛下分给我的,不过大多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 “辛苦辛苦。不过,你这什么时候能批完啊?” “快了。”又扔一本,折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亮丽的抛物线。 李承泽想了想,对谢必安说道:“必安,去拿两本话本儿给陶姑娘。” 不一会儿,陶镜杨身边就出现了两摞小说。 正好没意思,看着还能解解闷儿。 “那就谢过殿下喽。” 李承泽瞥见了陶镜杨读的第一本书。 是红楼。 他突然有点不高兴。 ...... 第29章 醉仙居1 李承泽批完了折子,见她还在读着,也就没有出声,默默的在椅子上看着她翻书。 但陶镜杨翻书的动作却戛然而止,抬起头,把手中的书一合,声音带着喜悦:“你批完了?” 李承泽接过递来的湿布,擦了擦手,没出声,但看着她点了点头。 陶镜杨弗了拂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接而挽起了自己的袖子。 拿起桌上摆着的瓷瓶,递给他。“行了喝吧,我助你成为大宗师。”眼神纯粹,不带杂意。 就这样,陶镜杨在李承泽屋中,从中午待到了下午。 吃了个晚饭后,二人又从傍晚待到了深夜。 李承泽经脉终于刷得差不多了,大概再没几天就能到三品了。 看着被洗经伐髓折磨的有些憔悴的李承泽,陶镜杨也不忍心再继续了。 “行了,今天就先这样吧,明天再说 。我先回去歇息咯。” 还不等人走李承泽就将人叫住,声音透露出一些无力: “后日我约了范闲在醉仙居见面,你要不要一起去?” 听到这话,陶镜杨有些愣了愣。 其实她原本打算自己偷偷跟着的,没想到李承泽会将此事告诉他。 但还是问了句:“你约他?为什么?” “有人想杀他,趁着我约他的由头。” 殿内的香好像燃完了,不再冒出一丝烟雾。 虽觉意外,但陶镜杨也没想太多。 或许在这二皇子眼中,长公主并不算是一个可以完全托付的盟友吧。 合谋是为了彼此的利益,如果按原剧情走,真让李承泽当上皇帝,恐怕上位的第一件事儿就是除去他这个姑姑。 “明白了,那我后天跟你去的时候,在半路救救他,不让他被刺杀不就行了。 不然省的这「脏」水再泼到你身上。” 虽然夜里的殿内不如白天明亮,但还是能看到李承泽此时,略微凝滞表情。 他不明,因疑惑而稍稍偏了头:“不必如此吧?他与太子有仇,任谁应该都不会想到我身上来。” 她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无妨,做个全套戏而已,不当事儿。” 说着说着,人就已经开始往外头走了,出门前,对着榻上之人摆了摆手。 李承泽:...... 他现在已经疲惫的动弹不了了,只用最后的力气撑着嗓子喊了句:“必安,更衣!” 更完衣躺在床上的李承泽,入睡的速度,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快。 次日清晨。 陶镜杨起了个大早,去李承泽寝殿的时候,他竟还没醒。 这怎么行,时间就是金钱呐。 但想了想,洗经伐髓这事儿也得循序渐进,让人产生畏难情绪可就不好了。 于是就对范无咎说:“行,那我先出府逛逛了。”说完就要走。 “等一下陶姑娘。”范无咎取下腰间挂着的钱袋子,递给陶镜杨。 “这是殿下吩咐的,说您要是出府,就把这个给您。殿下说了,随便花,不够就再差人送。” 看着鼓鼓囊囊的钱袋子,陶镜杨扬起了这么多天,唯一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抬手接过钱袋子,向范无咎说道:“替我谢过殿下啦。” 随后扬长而去,路过谢必安时,二人还点了个头互相示意了一下。 第30章 醉仙居2 府外——繁华的京都。 走过离二皇子府较近的这条街,京都的繁华才算是映入了眼帘。 “哈哈哈,京都是真大啊~” 陶镜杨边说,边用两只手作拳头状,并排放在眼睛上,比出一个望远镜的形状。 街上人还不少,虽不至于摩肩接踵,但也是人群拥扰。 不过,人们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多少。 其实也正常,毕竟...给生活做牛做马有什么可笑的!\/(尔晴脸)。 在街上逛悠逛悠,别的倒是没买,光买了些吃的。 什么响糖、缠碗、像生小花果子油酥、黑白饼、甘露饼、烧炸、云子麻叶笑面果糕... 但凡看见的,基本都尝了个遍。 等回去的时候,还两只手各拎了两兜子回了府。 李承泽这时已经起了,趁着陶镜杨出门的功夫,用极快的速度将今天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了。 像是被无形中上了发条,效率从来就没有这么高过。 时间飞速流转,转眼间,又到了夜深的时候。 “行了,今儿先到这儿吧,等这两天你经脉都开了以后,就可以正式习武,提升真气了。” 陶镜杨对着此时正歪在榻上的李承泽道。 “谢姑娘了。”李承泽对她抱了个礼。然后嘱咐陶镜杨道:“明日咱们一早就去醉仙居,还有,你若要去救那范闲,定要小心。 听说,刺杀他的人武艺极高,你...” “知道啦,我会小心。你好好休息吧,明儿还起早呢,我就先走了。”陶镜杨走时给了他一个“你放心”的表情。 临睡前,李承泽想了想,她的武功应该不弱于谢必安,面对那个八品的北齐刺客...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现在最重要的事儿,是得琢磨琢磨,到时候应该怎么跟长公主那边解释。 【要是长公主那边儿...我也得找个法子,护一护这个陶姑娘才好。】 猛地,李承泽被自己想要护她的想法所吓到,想了半天,只得出一句: 好歹也不能恩将仇报不是?随即心安理得的睡了。 翌日。 清晨。 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天地间蒙着一层薄薄的雾。 空气略显潮湿,晨露还没来的及消散,晶莹的挂在每片叶子上。 简单的在自己房里用过了早膳后,陶镜杨便随着李承泽一起出了府。 刚出府,陶镜杨就敏锐的发现——前后两辆马车上,竟都放置着脚踏。 连李承泽那辆,也不例外。 见状,她瞧了瞧走在前面的李承泽,心想:【这二皇子,难不成是转了性子?不错,孺子倒是可教也啊。】 随后,在李承泽上了马车后,回过头跟她说【你的车在后面】的时候,他看到了陶镜杨明显待着笑意表情。 见此,李承泽也低头暗笑一下,进到车中看起了书。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马,就这么到了这赫赫有名的醉仙居。 里面的人,看见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下来两个人,一时觉得有些迷茫。 前头这辆是二皇子,不假。那后面这辆下来的女子是...? 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啊根本! 醉仙居掌柜站在门口迎接二皇子,但见到陶镜杨时就有些犹疑不定了。 但还是十分热情的迎了陶镜杨,笑容满面道:“二殿下请!呃...姑娘请!” 唯一辛苦的可能只是司理理姑娘了。 这次她得煮两份儿茶了。 第31章 牛栏街1 司理理看着这位姑娘,毫不畏惧这位当朝二皇子,且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由得让她也开始怀疑起了这人的身份。 其实目前的陶镜杨,还是一个没有确切身份的人。 毕竟,想在庆帝眼皮子底下作假有些过于难了。所以,如今的陶镜杨,是个失去了全部记忆的“流民”。 真成流民了,真是栓q了。 司理理见二人进了屋,谁也不说话,于是就默默的煮着自己的茶。 二皇子倒只是正常的沉默着,谁也不瞧。且有听闻,这二皇子从不流连烟花场所,所以瞧着冷漠些,倒也正常。 只是...这位姑娘的眼神倒是火辣辣的,一直盯着司理理煮茶的动作。 司理理:...... 很快,第一杯茶就做好了,司理理本想将第一杯递给李承泽,但这端着茶杯的手刚伸出去,李承泽便发话了:“这杯先给她吧。” 而后者也用了极快的速度回答:“谢殿下。” 【这是怕我下毒?但这姑娘接的也太快了些...】司理理不免狐疑,但还是转递了过去。 待陶镜杨喝完这杯茶后,司理理便听到她的夸奖: “司理理姑娘泡得一手好茶,入口茶香浓郁,飘逸悠然,实属不错。” 但还没等司理理回谢时,陶镜杨就又转头问起二皇子来:“殿下,您邀请的那位范公子,怎得还没到?” 李承泽心下了然,端起递给他的第二杯茶说:“许是耽搁了吧。” “是吗,那我出去瞧瞧吧。”说完便走,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司理理埋头听着二人的对话,心里却正在想: 【什么时机逃回北齐比较合适呢......】 牛栏街。 待陶镜杨走到牛栏街附近时,便已听说了牛栏街的事情。 为掩人耳目,保存实力,她提前将自己的武力压在了五品以上、六品左右的品级。 人群声鼎沸,四散而逃的人也不在少数。 陶镜杨见此,连忙往牛栏街赶去。 等她到的时候,范闲和滕梓荆二人看着已经是大残血了。 就在滕梓荆想要再次杀上去,准备以命护范闲周全时,陶镜杨急忙运功,加入战场。 只不过,即使一个六品左右的武者加入战场,好像也只是堪堪对付这八品的程巨树。 品质差一阶,则差之千里。 所以只短短两三招,陶镜杨就做出了以命相搏的架势。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真实些,她还刻意露小破绽以求挂彩。 陶镜杨侧耳听着,不远处好像来了一些骑兵,心道,该我上场表演了! 便立马转头对着这个“七品战力三品输出”的范闲道:“你先回去搬救兵,这里有我!” 就趁陶镜杨回过头之际,程巨树猛然蓄力向陶镜杨攻去。 范闲见状大惊,已来不及发话叫其闪躲,于又惊又怒之际爆发出体内的霸道真气。 只是在外人看来,陶镜杨依旧闪躲不及,身受程巨树一记重击,而后借势抡起一旁的物件砸了回去。 而此时释放出霸道真气的范闲,也趁程巨树格挡的这一瞬跳起,给予其奋力一击。 程巨树应声倒地,范闲也体力不支,从口中喷出一道鲜血。 他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但其仍竭力转身,想看看身后之人的状况。 映入他眼中的,是面对着他,同样喷出一口鲜血而后向前倒地的陶镜杨。 范闲还来不及说什么,便失去了意识。 第32章 牛栏街2 只不过,此时倒地的陶镜杨内心却在想:怎么样,我应该没演过吧? ———————————— 在醉仙居的李承泽听着街道喧嚣的声音,心里不明的也升起一丝忐忑。 屋内寂静的诡异,司理理在尽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阵脚步声传来,平静终于被打破。 来人是范无咎,他给李承泽带来了一个重磅消息————陶镜杨于牛栏街身负重伤,似乎危在旦夕。 杯盏应声而裂,“咔嚓”一声,但已无人在意。 听到消息的李承泽瞬间起身:“什么?” “回殿下,谢必安已经赶去了。”范无咎的声音,于慌忙中透露出有条不紊。 “去找李大夫,安排其回府为陶镜杨诊治。”马车上,李承泽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并不相信,陶镜杨会让自己真的伤到这个地步。 毕竟那个程巨树就只有八品啊。除非... 那边告诉我的,不是真消息。 李承泽的马车这辈子没这么快过,脚程几乎是与接陶镜杨的那辆相差无几。 此时李大夫正在为陶镜杨诊治,门口的谢必安正守在门外。 “李大夫,人怎么样?” “内息紊乱,五脏出血。不过习武之人,大概调养几天就无大碍了。”李大夫摸着脉象答。 听到这个回答,李承泽忽地松了口气,任李大夫为其诊治。 李大夫说,这药下去,不出一个时辰就会醒。 “好,你下去吧。” “是。” 等关门声响起,床上之人便睁开了眼睛。 李承泽已经找了凳子,坐在她床边了。盯着看她苍白的面孔,语气中是明晃晃的关心:“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啥事,唯一吐那一口血。还是我自己硬往出逼的。”陶镜杨无所谓的答道。 见她说话声音还算中气十足,李承泽才稍稍放下了心,道了两句:“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忽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跟陶镜杨说: “诶陶镜杨,你给我的那个瓷瓶,你现在用它管不管用?”说完就要找人把那瓶子拿来。 陶镜杨连忙制止了他,忙说不必,这点伤等会儿自己就好了。 说完这些后,就撵了李承泽出去,说自己困了,正好睡会儿。 并嘱咐李承泽,不论谁问起,都要说自己是身受重伤,危在旦夕。 李承泽了然,毕竟在这个时代,双拳难敌四手,越强,就越易折。 毕竟,杀人,一出手就是一击致命,才叫痛快。 宫内。 长公主一袭白衣,听着来人汇报着宫外的消息。 “竟没能杀了范闲那小子吗。”长公主坐在亭内,眼神放在那白色纱帘上。 来人跪伏回道:“回长公主,此刻,范闲大约已经回到府中了。” “对了,你说,那个从半路突然冲出来的女子,是二皇子府上的人?” “是。” 闻此言,长公主沉思片刻,挂上病态的笑。后提笔写信,派人去了二皇子府。 李承泽此时,正拿着长公主写给他的密信读着。从拿到这封信开始,他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过。 将信纸放在桌上,一眼望去,那语气尽是满满的质问与威胁。 李承泽觉得十分头疼,身体往椅子上一仰,将信纸往桌子上一扔,沉思许久。 第33章 入宫 李承泽听着外面的动静,看着桌上的信纸,一种被支配的焦虑油然而生。 烦,就说是意外算了。 不对,本来也是意外。 况且,原本就是长公主要杀范闲,我又不是一定要杀他。反正内库财权又不可能在我这个皇子手中,所以对我来说,内库在谁手里都一样。 只要掌管内库的人,能与我交好就行。 且不论怎么说,现在陶镜杨都是跟我一伙儿的。 看这局势,这范闲,我大概是能交下的。 【只是这陶镜杨是不是真的受伤了?刚才她到底是困了还是晕了?】 正当那李承泽,打算再出门去看看陶镜杨时,皇宫那边就来人了。 是庆帝的人。 范府内。 待范闲被王启年叫醒时,发现陶镜杨已没了踪影,而滕梓荆正卧在地上,不明生死。 “他们!”范闲的精神状态不太好,说起话来,有些声嘶力竭。 王启年忙安抚此人,搀扶着他,确保他能站稳些: “小范公子,那位姑娘已经被二皇子的人救走了。只是滕梓荆的情况看着不太好,得快些回府,找医者救治啊。” 王启年的声音听着有些焦急。 正巧此时,范府的人也赶到了,范闲甚至已经顾不上去查刺杀他的人,忙将滕梓荆扶上马车,急忙的赶回范府。 经过救治,大夫遗憾的告诉范闲,滕梓荆虽不至于失去性命,但也会因这次而留下病根, 恐怕...真气再也无法恢复到从前了。 范闲看着躺在床上失去意识的滕梓荆,听到他无性命危险时,明显松了一口气。 但在听到后半句时,又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 良久,范闲对着大夫嘱咐了两句,后又叮嘱王启年,切要看好滕梓荆,若有异样,立马寻他。 安排好一切后,范闲便动身去了二皇子府看望陶镜杨。 等范闲赶到李承泽府上时,正巧碰上了二殿下李承泽出府去皇宫。 范闲行一拱手礼,与李承泽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李承泽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做出掩饰悲痛的样子,没给范闲太多的好脸色。 “范公子,陶镜杨如今还未醒来,我若不是因陛下的召见不得不离开,定是定会守在府中的。 只是如今我不在,府里也不便接待外男。范公子不如便回吧,待有机会时再来。” 李承泽说完,便急匆匆的走了,只留下范闲一个人在原地无声的焦虑。 回到府中的范闲,耐着头痛与身上的伤,仔细分析着今天遇刺事件的前后因果。 思考良久,将此事件的元凶,锁在了太子身上。 皇宫内。 一无所知的太子李承乾,与同样“一无所知”的二皇子李承泽,几乎同时到达了庆帝寝殿内的观景平台。 李承乾皱着眉头盯着李承泽,后者似乎“忍着”情绪,一直低头不语。 庆帝又是一身凌乱穿着,目光沉如渊潭般,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 “刺杀这事儿,你俩谁干得?”庆帝冷不丁一句抛出,似是吓到了二人。 二人双双否认。 太子将事情得原委推到北齐那里,李承泽则将事情推到太子身上,告知陛下,范闲自儋州而来,只与太子有过龃龉。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喋喋不休,吵得庆帝头疼,便让二人退下。 当二人俯身告退时,不出所料地,李承泽又被单独留了下来。 “听说今日刺杀,你府上那个女子也在场?”庆帝问。 “回陛下,昨日我便邀请了范闲到醉仙居一叙,我与陶镜杨二人早到了些时辰。 等的时候发觉范闲迟迟未到,我便让她出去看一看。 只奈何,刺杀之人武功实在高强,还是让范公子受了伤。” 李承泽低着头,把事先准备好得台词,一句不差得背了出来。 第34章 情报天才 庆帝椅在榻上,好似漫不经心。 “范闲受伤,那你身边那位呢?” “我出府时,她还未曾醒来。” 庆帝这几日也时常观察李承泽府内,有关陶镜杨的动向。 来人说,没有什么异常的事物发生,只不过看起来与李承泽关系匪浅,在他的寝殿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而这次刺杀,下面的人来报时也向庆帝说明了现场情况。 有目击证人说,这女子确实是碰巧遇到,且武功的确不高。 “你倒是上哪都带着她。”庆帝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连拉拢范闲也要带着陶镜杨,莫非...他抬头瞥见李承泽,那双由于长时间举于眉间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儿臣这次,也只是闲来无事。” 庆帝没有回复他这句话,只是叫他下去。 看着自己二儿子离去的背影,庆帝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只不过,他极讨厌自己摸不透的人。 马车上,李承泽丝毫不见疲惫,刚才殿中的颤抖,不过是他伪装的假象。 他仔细地回忆起今日庆帝的种种反应,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庆帝果然极其在意陶镜杨,一共说了三句话,三句都是陶镜杨! 这实在反常,这样看来,陶镜杨之前与他所说的,八成就是真的。 的确,陛下怎么会将内库财权,就这么放心的交到一个外人手上。 只有范闲是他的儿子,才说得通。 思绪戛然而止,因为他实在是不知,被重重迷雾所笼罩的,究竟是怎样的秘密。 皇子府。 在李承泽还没有回府时,陶镜杨悠悠转醒。 悠然正在床边守着她,见她醒了,表情也开心了起来: “姑娘醒了!饿不饿?汤品什么的已经在后院熬好了,我去后院给姑娘拿来!” 说完就要往外走,但被陶镜杨拦了下来。 她瞧着悠然这个反应,内心却在疑惑:这悠然...怎么看起来好像真的很担心她的样子? 但嘴里还是说着:“你在这守了很久吧?我这儿暂时没什么事儿,你先下去歇歇吧。” 悠然眼里亮晶晶的,仔细看来还带了些激动的倾慕:“姑娘,我不累。大夫说,你这次伤的很重,一定要好好休息才行。 我听后院的人说,牛栏街的事儿现已经传遍京城了! 现在,人人都说姑娘你,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是勇猛抵御北齐恶人的女侠!” 悠然第一次跟她说这么多话,说的又快又激动,眼中的崇拜像是要溢了出来。 “嗨,我这算什么,不还是被弄成这样回来了?咳咳...”陶镜杨说完还咳嗽了两声。 悠然这才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连连嘱咐陶镜杨不要情绪激动,自己出去拿药,去去就来。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陶镜杨觉得这悠然与平时好像不大一样了。 悠然小跑而来,扶着陶镜杨坐起,端起碗就想喂她喝药。 陶镜杨礼貌的拒绝了。 换了个话题,问她今日可有什么人来府上做过客。 后者回忆了一下,回答说只有一个,好像就是陶镜杨救的那个什么范闲。 并且将早已打听好的事件过程,原原本本、仔仔细细、有条不紊的与陶镜杨说了。 甚至还加上了合理猜测,从范闲情绪稳定,猜测出范闲并没有受重伤、滕梓荆大约也无大碍等等。 陶镜杨听着悠然的讲述,心中不免翻出波澜:这不是情报天才吗这不是!? 并且这一切,都是她在短短不到一天之内多方打听到的。 要知道,在皇子府办差,人人都是将头拴在裤腰带上做事,谁能敢聊这些事儿? 能让她打听到,也侧面证明了其人缘甚佳。 事件描述完后,悠然见陶镜杨不曾言语,便有些懊恼自己是不是说的有些多了,扰了陶姑娘休息。 于是便也不在出声,只是安静的待在一边。 而正巧李承泽回了府,他也有事情要与陶镜杨说。 陶镜杨:我也是没闲着... 第35章 夜会范闲 李承泽一进屋就屏退了其他人,只单独留了谢必安在外守着。 他撩起衣摆,拿过一旁的圆凳坐在陶镜杨窗前: “陛下这次叫我与太子去,除了说街上刺杀的事以外,又单独与我说了你的事。”陶镜杨安静听着,在心中分析局势。 “陛下一共只与我单独说了三句,句句都是你,连半句都没有提范闲。”李承泽这句话,也透露出庆帝的想法。 见陶镜杨没有回答他的话,李承泽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被她突然的出声打断。 “范闲是不是刚才来过了?” 【行,庆帝那儿不提范闲,你这儿倒是第一句就提了。】 李承泽深呼吸了一下,语气听起来很平稳:“他没死,伤的还没你重呢。” 陶镜杨没太听出来语气的异样:“你找人去跟他偷偷说一声,他若有空,今晚来府上看我就行。 对了,他今晚若能来,切记让他避开人,不要让任何人发觉。” 李承泽听此言,脑海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就那么坐在那,不说话,既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 虽然陶镜杨也觉得这样不妥,但也必须这么做,于是又试探的说道:“我与他,有...要事相商。” 而此时的李承泽,也已经在心中劝好自己了,正想答应时,陶镜杨就又加了一句:“我俩说完,到时候单独告诉你。” ...... “谁想听。”李承泽留下这么一句后,便起身往外走,走的“气势汹汹”,在屋中带起了一阵风。 在快出门时头也不回的留了句:“好好养着吧。” 入夜, 天空繁星闪闪,薄云两三簇。 陶镜杨的窗子没关上,坐在桌前等人。 不多一会儿,一黑衣劲装男子,脸蒙面具,翻窗进来。 “你怎么样,白天的伤,可有大碍?”一进屋就是这句话,边说还边想给陶镜杨搭搭脉。 陶镜杨及时出声:“没什么事儿,习武之人,这点儿小伤根本不算什么。 倒是你,你怎么样?” 被这么一问,范闲也坐在桌子的另一边,揭开黑布,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都能来找你了,我还能有什么事儿。” “我看你一天也是事儿多,不是打别人,就是挨别人打。这回要不是我心思提前迎迎你,我看你也是生死未卜。 范闲,那可是八品啊,欸我说,你上哪惹得这些人,怎么仇家那么多?”陶镜杨暗戳戳的给范闲上压力。 “我根本没惹,谁知道怎么一个两个都上我跟前凑?”范闲将杯子放在桌上,对着陶镜杨无语道。 看着范闲的情绪已经被调起,陶镜杨适时的提起了滕梓荆。 询问范闲:“跟你一起的那个兄弟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整整一天,这还是范闲第一次听到,有人向他询问滕梓荆的伤情。 “说是伤了根本,武功再回不到从前了。但还好,性命总是无忧的。”范闲眼神暗了下去。 陶镜杨安慰了他几句,毕竟人命最要紧,还活着就好。 听到她的话,也让范闲找到了一个情感宣泄的突破口,二人就着这事儿聊了许多。 第36章 你也是穿的!? 等范闲从情绪中抽离出来后,突然想起他俩还没有互相介绍过: “咱俩是不是还没有互相介绍过名字呢?这么算起来,咱俩好像还算不上认识。” “每次见到你,都是令人“心惊胆战”的场面,哪有机会互相认识。” 陶镜杨的话,让范闲又猛然想起之前见的那几次,真要说起来,倒是她回回帮忙。 “我叫范闲,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范闲伸出手。 “我叫陶镜杨,以后会多多指教你的,放心吧。”陶镜杨回握。 范闲看着二人握住的手,没忍住的玩了一个梗:“how are you?” 意识到自己又没板住自己说胡话,本想向对方解释,这个是偶然听见的一处方言时。 他却看到了对方一瞬间瞪大的眼睛,用极其小声的声音回道: “i am fine,thank you , and you ?” 此时屋中呆若木鸡的是两个人。只不过一个是真的,一个是装的。 范闲瞪大的眼睛,此时正宣告着他的不可置信,而陶镜杨与他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范闲:“你!你也是穿过来的!?”陶镜杨:“我是啊你也是?!”“我天,我自己在这儿待了快20年了,咱俩怎么现在才认识qaq”... 二人对了许久的账,范闲终于确定了陶镜杨跟他一样,都是“穿”来的。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范闲如今看她的眼神,就跟看见了亲妈一样。 “欸对了,那你为什么如今会住在二皇子府上?你莫不是跟二皇子...”范闲没有看向陶镜杨,而是想起了没穿过来之前,因为自己不能动,所以把能看的书基本都看了一遍。 而眼前这场景,正好对应了之前看过的一些“女频·穿越·废柴\/医仙\/嫡女\/庶女...·王爷”文。 可以说是非常之像。 陶镜杨叹着气:“我也不知道。”,她的眼睛往下垂,拿了桌上的一块糕点说: “一醒来就在这儿了,连二殿下也不清楚我是从何而来。亏得他人好,才没把我扔出去。” 范闲琢磨了这些书的剧情,语气揶揄:“那...你俩估计以后得有一段缘,他可八成是看上你了。” “范闲,你也是懂幽默的。对了,你之前叫什么名字?之前那个世界,我也叫陶镜杨。”她其实有些后悔,今天为什么没摆两盘子瓜子儿,这糕点实在是太甜了。 “范慎,不过范闲这名字我都听习惯了已经,以后叫我范闲得了。”他好像也被甜到了,又给自己顺了一口茶。 “ok了范闲。行了,你收拾收拾走吧。 对了,我现在觉得这京都太吓人了,咱俩是穿越的这事儿,可绝对别让人知道啊。” 陶镜杨看了看月色,有些过于晚了,就赶紧撵他走。“放心吧我又不傻。”范闲准备起身。 “咱俩关系好这儿也别说,我在二皇子这儿呢,别再让人觉着你投靠二皇子了。 还有,庆帝那人挺阴的,你小心他点儿,自从知道我是突然出现的,总找人调查我。”陶镜杨“好心”嘱咐。 但已经走到窗边的范闲,听到她在替他考虑朝堂争斗的事,不免心中触动。 还得是老乡亲。 第37章 关系一般 “知道了,我会小心,你也小心。”,范闲也叮嘱她,回过头,手扒着窗沿: “这里血雨腥风,若待不下去,不如就去儋州,我在那儿有点人脉。” 房中那印着“草间飞鸟”的灯栈一闪一闪,烛火跳跃着,映着二人的脸庞昏黄明暗。 后者苦笑一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被撬开了一丝缝隙的窗,透进新鲜的空气和一缕光,给这个稍暗的房间增添了一些光亮。 二人沉默,心下了然。范闲翻窗而去,房间回归寂静。 陶镜杨看着窗外,目光透过一切,看着离得不近的主殿。 烛火已经熄了,但她莫名的觉得屋里的人没有睡。 —————————— 寝殿内,李承泽就一个人坐在窗边。 窗子紧闭着,看不见外面的月亮,屋内也黑漆漆的没有光。 彻黑的夜,让人无法看清这人的神色如何,只晓得他在那坐了很久。 陶镜杨与范闲的这次谈话,李承泽并没有安排人去偷听。 倒也不是因为江湖道义,实在是谁去偷听都能被她发现。 “又是那个范闲,他们的关系,原来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吗...” 李承泽伏在窗前喃喃,直到谢必安来报,那人屋子里的烛火已经熄了,李承泽才回到了榻上。 【在自己的府上,有着自己无法知晓的秘密,这种感觉...还真是不大好受。】 李承泽侧躺在榻上,双手搭在身前的空处,月色透过窗,照在榻上之人的身体上。 为他铺了一层轻纱。 翌日。 清晨。 王府内的二人双双顶着黑眼圈起床,陶镜杨是「夜话」导致睡得晚,李承泽是「琢磨夜话」导致睡得更晚。 就算这样,李承泽也得去忙不迭地上朝 。 还好有那瓷瓶能给李承泽“吊着命”,让他不至于那么疲惫。 也不知是哪个糟心地大夫,嘱托悠然不许开窗,大清早的,陶镜杨是被屋里的闷热“捂”醒的。 与悠然“唇枪舌战”,大战了三百回合后,悠然终于答应她,不来来回回的关窗了。 陶镜杨则继续在屋里,装成身受“重伤”的样子。 唯一的不足就是膳食太过清淡。于是乎,给了悠然二两银子,让悠然出去买点儿小吃,剩下的钱,便让她自己留着。 悠然看着陶镜杨,在她一转身的工夫里,不知道从哪突然掏出了那么一大块儿银子来。 听着她安排自己去做的事儿,悠然不禁问了一句: “姑娘,二两银子,都能买四石梗米了,姑娘是要把街上的小吃都买回来吗?” 陶镜杨听着便支起了身,兴奋的问: “那你能拎动吗?拎不动的话就随便买几样算了... 但是城东的姚记烧鸡一定要有!万分感谢!” 悠然手里拿着银子,看着上半身支在床上,黑发如瀑般垂泻下来。 月白色的寝衣,与她的一头墨发交相辉映,眼睛亮亮的,拜托自己出去给她买吃的... 【天呐,买,都买,全都买!】不一会儿,悠然就带着她打的“猎物”回府了。 下了朝后,李承泽回府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去陶镜杨那儿看一眼。 见她看着,好像比昨天下午还要疲惫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连自己想说什么都忘了,看完后直接就想起身走。 见他要走,陶镜杨忙叫住了他,问他来这儿,搁屋里转一圈,一句话不说是什么意思。 【谁在朝堂上惹他了?】陶镜杨琢磨。 后者这才想起来,倒也没顾什么礼仪,也不搬个凳子,就那么直接坐在了榻边上。 扭过身与陶镜杨面对面,说道: “程巨树要被送回北齐了,范闲提前去了北门等着。算算时间,他们现在应该碰面了。 你觉得范闲要做什么?” 躺着跟坐着的人说话很别扭,陶镜杨也支着手做了起来:“大约是去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吧。” 李承泽看着她如此,不自然的移开了眼,下去搬了个凳子坐着。 很快,下面人就来传报,说范闲于北门重伤对方,废了程巨树的武功。 围观群众人人叫好,夸范闲为人刚正善良。只是现下,范闲人已经被监察院押走了。 待传话之人下去后,陶镜杨疑惑一句: “程巨树不是没死吗,监察院为何还要抓他?”“八品高手,武功被废与死人无异,北起那边交代不了。” 说完这句,李承泽便没了下文。屋中安静片刻,他又开口: “用不用我帮范闲求求情?”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看起来很坦荡的样子。 “不用,管他干嘛?”【有的是人给范闲求情,咱们凑那个热闹干什么。】 但听到她这么说,李承泽感觉自己的心里舒坦不少。 “我以为你们关系很好呢。” 其实李承泽想问昨天晚上都说了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没问出口。 “一般,偶然见过几面而已。 范府派人送了些礼过来吧?我怎么没见到,是不是让你昧下了?”陶镜杨话锋一转。 “我是派人去检查检查下没下毒,行了,等会儿给你送过来。” 李承泽无语起身:“走了,不必送。” “好嘞。”说完,陶镜杨就又躺了回去。 第38章 京郊 趁着范闲追司理理的这几天,李承泽的经脉已全部修复好,可以正式习武升品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好了,所以他的心情也变好了,接着导致他心理也变得健康。 如今的李承泽,有时候看着没有之前那么阴郁了,不过倒也没变开朗,好像只是“郁”少了点儿。 而且在旁的人看来,李承泽和陶镜杨的关系好像也越来越好。 这京都忙的焦头烂额的人有很多,但不会是现在的李承泽。 不过长公主那边是挺闹心的,一直在忙司理理被抓回京的事儿,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了。 这就给了李承泽搞动作的机会。 明面上,这二皇子整日悠闲的很,甚至还在一个雨后的好天气里,带着陶镜杨出府,去了京都的郊外游玩。 暗地里,他正在销毁部分与长公主合谋的证据, 并伪造了一些可以在北齐走私之事发时,可以保自己不受牵连的证据。 手段利落,做的也干净,无人发现。 京都郊外。 陶镜杨下了马车,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空气好新宣啊~】看这儿山清水秀,她就给系统叫了出来,让它也欣赏欣赏。 【宿主,我是个人机,你不叫我的时候,我自己平时都在待机。】 系统的声音在脑中响起,暗示陶镜杨,你打扰到“本系统”休息了。 陶镜杨:【啊?那会不会很无聊?】 系统:【不会,因为我是人机。】 陶镜杨:【人机也得出来透透气吧?比如出来欣赏欣赏绿叶?】 系统沉默两秒,道: 【宿主,我不能理解人类的艺术。不过你的左手边3米处,有一条毒蛇,微毒,被咬肿一个月那种。】 陶镜杨不着痕迹的,拉着李承泽往右窜了两米。 李承泽:?这么多人就跟我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严肃脸) 还不等陶镜杨再跟系统聊两句,系统就出声说【没电了,先下了。】说完即不见踪影。 只留陶镜杨一人纳闷儿......怎么总觉得系统在躲着什么呢。 郊外山清水秀,湖泊清澈见底,二人拿出从府里带出的鱼竿,搬了个凳子,并排着钓鱼。 钓了大半天,两个人一条也没钓上。 陶镜杨:“竿不行。”李承泽:“这块儿水也不行。” 遂将鱼竿收起,又打起了水漂。 李承泽将袖子半搂起,手往后一稍,向前一扔,飘着飘着就到了湖中央。 陶镜杨也学着扔过去,“咻”,然后沉底了。 她好像听见身后的范无咎笑出声了...但一转头,范无咎板着个脸,根本没笑。 奇了怪了。 她自是不服,但连打了好几个也不尽人意。但还没轮上她“一雪前耻”,后面的范无咎也打了个漂亮的水漂。 ......【气煞我也!】 陶镜杨在地上四处寻觅着“天选·打水漂之石”。 刻意的忽视这个站在她身边,抱着个胳膊,站得溜直,在一旁笑话她的李承泽。 悠然看了看陶镜杨,看了看李承泽,又看了看范无咎。开口: “陶姑娘,要不要让我也试试看?”听见此话,陶镜杨眼睛瞬间亮了。 “来!” 悠然起势,打的那叫一个漂亮,好像比范无咎还远点儿。 范无咎挑了挑眉,与谢必安对望一眼,表情看起来有些惊讶。 只是,范无咎看着悠然如此,就又想撸起袖子上前再打一次。 被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谢必安,一把给拦了下来。 谢必安对其眼神示意,他正疑惑,顺着目光看去,就看见了自己殿下给他的一记眼刀。 瑟瑟发抖的范无咎,默默回到了原位。 谢必安看了他一眼,吐槽道:“真不怪殿下说你是‘呆子’。” 范无咎听言急眼,用胳膊撞了一下谢必安。谢必安“啧”了一声,没理他。 ...... 第39章 悠然不悠然 天色渐晚,万物黯淡,湖泊旁升起阵阵凉意,众人起程回府。 马车上,陶镜杨与悠然聊了起来,听着她讲述自己的故事。 ———————————— “悠然,南庆人士。 三岁时,父亲替有钱人家做工,不慎被马踏而亡。主人家用一席草席了事,拒不赔偿。 十岁时,母亲洗衣做工。从记事起,悠然就已经跟着母亲一起在河边洗衣。而打水漂,也是她在那些日子里学会的。 某年,母亲着了风寒无钱医治,她母亲还未曾见到第二年的春暖花开,只短短数月便撒手人寰。 她既无旁的兄弟姐妹,也无亲人可以投奔。后来被亲戚卖给了人牙子,正巧碰上当时的二皇子刚刚出宫,被其手下采买了回去。 无牵无挂,就这么在二皇子府待了五年。日子太苦,她只记得小的时候,娘亲在她生辰时,给她买过一个话本子。 书里写的是一名女侠,做尽天下纵横事,扫光世间作恶人。这是悠然看的第一本书,也是这么多年来的唯一一本...” “陶姑娘,悠然虽没见过那日刺杀时的场景,但...但我真的觉得,你就跟那画本子上说的一样,是个匡扶正义的女侠!” 悠然说话时眼含着泪,但在看向陶镜杨时,眼睛里好像生出了希望的光。 陶镜杨怔愣的听着悠然的话,心中泛起一丝酸涩。 原来看着如此稳重的悠然,如今也不过15岁而已。命运坎坷,生活的苦早已让她学会了不听、不看、不说。 心中触动,她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只道:“悠然,你跟着我,就不会再受苦了。” 悠然眼中含着的泪,在听到这句话后落下:“陶姑娘...” “好日子,还在后头呢。”陶镜杨给她擦了擦眼泪。 悠然止住了泪,看着陶镜杨的眼睛,笑了:“是!” 还没等回了府,李承泽就已知晓了范闲已经将司理理抓住了一事。 李承泽想也没想,就觉得这件事儿,应该现在就跟她说。 但其实这事儿,是可以等回府再说的,但... “必安,我有要事要与陶镜杨商量,你去跟她说一声,让她上我这辆马车来。”李承泽低着头,没有露出自己的表情。 谢必安反应了一会儿,明显有些懵,但还是接着就去办了。 接到通知的陶镜杨:不去。 拒绝的斩钉截铁,毫不拖泥带水。 陶镜杨心想:不是哥们儿,搁现代也不至于坐地铁时候上班吧,更何况这还是马车呢,颠得人生疼的。 绝对不去。 于是...陶镜杨的马车上就多了一个李承泽。 ok了,也是一个成为肱骨之臣了,老板追着上班了也是。 李承泽此时正坐在她对面,其实也在暗暗后悔刚才的脑子一热。 这也太尴尬了。 但他还是清了清嗓子,跟陶镜杨说起他刚知道的消息。 “范闲抓住司理理了,但是监察院把司理理带走了,说她是北齐暗探。” “北齐暗探跟你没关系吧?” “这个肯定没关系。”李承泽话说得笃定,心里却在小声叨叨:【反正之前能看出来有些关系的, 如今,也基本都看不出来有关系了。】 陶镜杨听后没说什么,靠近李承泽然后, 一把夺下他端着的葡萄盘子。 【不说实话,别吃了,我吃!】 李承泽看到她这样,不怒反笑,顺势躺到了这一侧空着的坐塌上。 他拿了小靠枕枕在头下,理了理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又产生了一个疑问:【倘若有一天,我与范闲相争...她还会帮我吗?】 心声无人回应,只有风铃和马蹄在回答他。 对了,还有对面人嚼葡萄的声音。 第40章 夜会... 入夜,陶镜杨将窗子打开,坐在桌前,边等人边嗑瓜子。不一会儿,桌上就多了一堆“瓜子儿壳山”。 眼看着另一座山也要被堆起来时,房顶突然出现一阵响动。 “啪嗒...啪嗒”。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后,范闲翻窗而入。 “嘿,你怎么知道我今日会来?”范闲进到屋中就干了一杯茶。论谁都看的出来,他这几天追司理理到底有多累了。 陶镜杨不明显的白了他一眼,深吸了口气,无奈道: “抓到北齐暗探这么大的事儿,我就猜到,你指定得找时间跟我显摆。” 然乎抓起了一把瓜子后接着说:“只不过,北齐为什么要刺杀你呢?” 范闲冷笑了一下,随即,心情就变得失落了起来。 他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对陶镜杨说,他刚才已经审过司理理。 得知了那个来找司理理,刺杀他的人,就是林珙。 又见陶镜杨面露疑惑,不知林珙、林婉儿是谁。 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盯着杯盏上的图案,又给陶镜杨介绍起了,那令他一见钟情的“鸡腿姑娘”。 前者聊的兴致勃勃,后者给他续了一杯又一杯的茶。 陶镜杨听的是“左耳进右耳出”,接着忽然想起,范闲应该也与李承泽讲过“鸡腿姑娘”这件事儿。 【估计他也不爱听。】 不过,此时的陶镜杨不仅得听,还得做那个情感开导者。\/(烦) “你的意思是,你有个喜欢的女孩儿,她有个哥哥,她哥哥不喜欢你,所以听了太子的话要杀你?” 陶镜杨觉着自己好像说了个绕口令。 “是的就是这个意思。” “那有人伤亡吗?” “...那倒没有。” 听到范闲说完这一句,陶镜杨摊开双手,像是在问:那你还在纠结什么? 范闲沉默了。许久,向陶镜杨说出了自己的担心:闹得有点儿僵,他怕林府不同意她们二人成婚。 “你与林姑娘的婚事是陛下赐的,她们不同意也没用。 实在不行,我撺掇撺掇二殿下,让他找机会在陛下面前,不着痕迹的支持你们成婚,如何?” 她说的这句话,让范闲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二皇子?他帮我还能有什么好事? 但陶镜杨接下来的另一句话,让他的大脑彻底宕机。 【什么?我要不要见见二皇子?不是姐妹儿,我是翻墙进来的啊!我这种情况下见...】 在范闲还没来的及阻止时,陶镜杨就已经出了门,并叮嘱他不要逃走。 范闲看着自己,一身黑,坐在女子的闺房里,甚至还是半夜翻窗来。 再想到,一会儿还要以这样的状态,见另一个人... 【我真的不是登徒子吗?怎么总有一种仙人跳的感觉... 打住打住,我俩清白的啊!】 范闲在这里待着,觉得度日如年。 在婉儿那儿,有叶灵儿搅和;在陶镜杨这儿,有二皇子搅... 不对,我跟陶镜杨不是这关系奥,但怎么总觉得,这一切好像有着莫名其妙的缘分呢... 索性,范闲也不再去想,就这么“安静”的等着二人过来。 第41章 三人夜会 李承泽寝殿。 谢必安在外头值夜,刚想打个盹儿,就忽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谢必安立马警戒,正想拔剑整死来人时,却猛然发觉,这脚步声听着好像很耳熟。 【这是陶姑娘? 殿下不是说,她今日会与“暗探”处理事情吗。怎么这个点儿来殿下这儿了?】还不等他心中确定,明亮的月色,就让他看清了来人是谁。 “陶姑娘,这么晚了,你...” “进去找他有点事儿。”说完就进去了。 只留谢必安一个人,站在寝殿外凌乱着:“我应该...进去吗?” 他望着紧闭的大门,喃喃道,也不知是在问谁。 殿里的烛火还没熄,李承泽伏在案前,手里拿着书本读着。 见有人开门进来,还以为是谢必安。 正想听听,那陶镜杨屋里的情况如何时,抬眼一看,来人竟就是陶镜杨。 李承泽惊讶,不明所以,嘴微张,疑惑的看着她。 只听她说:“殿下既还没睡,不如上我屋里坐坐?” 他听到这句话,心跳都漏跳了一拍,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大脑还来不及继续运转,就又听到下一句: “范闲也在,殿下要不要见见?” “?”李承泽疑问,我见他做什么? 虽然连他自己也不太明白,现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还是带着疑惑跟她走了。 拎起谢必安递过来的灯笼,跟着陶镜杨一起往她的住处去。 一路上都觉得很怪诞。 二人一起进了屋,加上屋里另一个黑发、黑衣、黑鞋的不明男士,三个人在屋里大眼瞪小眼。 所以...请问,有谁知道现在是发生了什么吗? “呃,您好,二殿下。”范闲先打了招呼,但从他“羞羞的”笑容中,看的出来他很尴尬。 【毕竟这是夜潜皇子府啊,先不说别的,这一身儿就很像刺客。 二皇子到时候...会不会也跟着杀我?】范闲“羞羞的”笑着看向陶镜杨,用眼神在控诉她:【朋友,你在给我挖什么坑?!】 这边,李承泽进了屋后,上下打量着这范闲,礼貌的回了一个字: “嗯。”说完便坐了下来。 二人都在等着陶镜杨说话,但这人却拿起了桌子上的瓜子,站在一旁磕着。 于是范闲先出了声:“抱歉啊,二殿下,我这来也没带东西...” 说完范闲就想给自己一巴掌,这都说的是什么?尬的他用手摸了摸额角。 “无妨。等你下次从正门来的时候再带东西吧。”李承泽露出客气的虚假微笑。 “我这突如其来,也没吱会二殿下一声。二殿下可千万别怪罪。” 范闲稍稍解释了一番,眼神依旧不住的往陶镜杨那儿瞟。 范闲的一举一动,没能逃出李承泽的眼睛:“我若怪罪,你这回也是进不来的。” 范闲听言,转头看向陶镜杨,眼神中示意着求解。 陶镜杨拍了拍手中的渣滓,出声向范闲解释:“这次,我也不知道你要来,所以并没有跟殿下报备。 不过,既然殿下让你进来了,我想着,你们不如见一面认识认识,省的到时候殿下在误会你我,我解释起来还怪麻烦的。” 陶镜杨连着说了一大串,也没管他俩听没听懂。 烛火只点了两盏,屋内昏暗,看不清三人的神情。 第42章 夜会缘由 李承泽不过问陶镜杨的事,但却纵容陶镜杨与范闲在府上联系,并且不设防。 李承泽真能不在意?这话说出谁能信。明明有误解却不解,久而久之,定会结成个死结。 还有这范闲,倒也是心大,竟真是说来就来。 陶镜杨觉得无语,这王府里又不比皇宫,不大点儿的地方,你飞来飞去的能瞒得住谁? 况且,这府里好歹有个九品高手呢,哪那么容易让你来去自如... 早在范闲还没来时,陶镜杨便已经决定好了,若再有下回,定让二人如此见面。 与其各怀心思,不如今日就见,省的还得来回解释。 想来,如此独特的会面场景,一定会给二位心里留下一道无法忘怀的印记吧... 如此,直接打个明牌,不论是日后撮合二人统一战线,还是今后一起共事,大约都能方便许多。 坐定在桌前的范闲,反应了一会儿,分析了一下此时屋内中的局势,对陶镜杨说:“这...不是什么鸿门宴吧?” 但不应该吧,陶镜杨不应该跟我是一起的吗,咱俩可是老乡啊陶镜杨! “别瞎心思了,又阴谋论上了。 行了,你俩见过了就行。”接着转头对李承泽说:“今夜见得是他,也带你见过了,日后可就别瞎猜了。” 而陶镜杨的本意,也是想告诉李承泽:我没把你当外人,虽然有事儿现在不跟你说,但是我别的不瞒你啊,别多心了。 但这话放到别人的耳朵里,可就完全变了味儿。 范闲的理解是:我跟范闲了没做什么苟且之事,清清白白,特意让你过来看看。 李承泽的理解,是结合了陶镜杨与范闲。在听完她的话后,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陶镜杨站在一边,双手环在胸前,在火光中挑着眉,与李承泽回望。 已经尽力让自己成为透明人的范闲,看着他们二人的互动,只觉得自己应该悄无声息的溜出去,把空间留给二人独处。 正当他想悄悄离开时,陶镜杨也是没放过他。 叫停了他已经半扭过去的身子:“范闲,我还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转头对李承泽投过去一个眼神,说:“殿下,要不先回去休息?” 李承泽听言,好像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接着一言不发的就走了。 范闲见他走了,指着李承泽离去的背影,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陶镜杨,小声: “到底是你俩一伙,还是咱俩一伙?我的事儿,他不会已经全都知道了吧。” “除了他自己就能查到的,其余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况且,就不能都是一伙儿么,咱都哥们儿。”随即起身,从梳妆台的暗格之中拿出一个令牌。 “那日你还没有去追司理理,二皇子的人,在大树街附近找到了这枚令牌。 范闲从陶镜杨手中接过令牌,大略的看过一眼,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枚令牌。 还没等他开口问,陶镜杨便用十分严肃的口吻与他说: “有一个事要告诉你,有路人听见参将家中,好似有歹人行凶,逼人自尽。” “那人现在如何了!?”范闲眉头一皱,紧张询问。 后者顿了顿,语气平静又低沉:“他立马报了官,万幸的是,参将的家属被救下了一部分,现已经安排到秘密的地方躲藏了。 而行凶者,也是自尽的许多,不过好歹也留下了一些活口。 听说,他们如今都在鉴察院。”陶镜杨将自己目前知道的,都告诉了他。 后也替李承泽解释一番:“至于二皇子,他无意参与你们之间的事情,所以不便插手。” “我知晓了,多谢你。也...替我谢过二殿下。”范闲目光一凛,又说道: “公道我是一定要讨的,我倒也是想看知道,这个大人物,究竟为何三番五次的看我不顺眼!”随后,又身手矫健的飞出了窗子。 第43章 范无咎呢? 屋里只剩下了陶镜杨她自己,她在桌前坐了许久,骤然起身,向屋内的灯盏走去。 “咔...”陶镜杨剪灭了灯芯。她躺在榻上,推演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滕梓荆未死,所以此时的范闲,并不像原剧情那般动怒与无助。 且如今,在陶镜杨刻意安排的情况下,有“路人”刻意从参将家路过。 还好,丢了军械的参将一家,这一次也没有全部被灭口,抓住了行凶的歹人,也能顺藤摸瓜,更早的找出那背后之人。 且如今看来,李承泽好似也变了许多...也许,未必会如之前一般,一步错,全盘错,闹得个全盘皆输。 【只是可惜,还是有人枉死了...】 屋内一片黑暗。 翌日。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小范大人敲锣打鼓的求娶林婉儿这件事。 在京城的朝阳群众眼中,这范闲与林婉儿的婚事儿,算是彻底坐实了。人言可畏,林府再想退婚,如今就得好好琢磨法子了。 这也正好顺了范闲的意。 李承泽用懒洋洋的声音,跟谢必安阴阳道:“这范闲,做事还真是大张旗鼓啊。” 谢必安坐在李承泽周围,似与殿下同仇敌忾,应声:“嗯,确实。” 从一开始,谢必安也是半只眼都瞧不上这范闲。 只是有件事儿,李承泽没有跟陶镜杨说。其实于他私人来讲,李承泽并不支持婉儿与范闲成婚。 自从知道范闲是皇子后,他便觉得范闲这个人的身份,太过于复杂。 再加之,这范闲刚到京都,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儿。 李承泽打心底里觉得,婉儿之后若是跟范闲在一起生活,一定会每天都焦头烂额。 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今是婉儿的母亲长公主最想杀他。 亲情与爱情,如何能两全? 【若是有机会,得跟婉儿好好聊聊才行。】李承泽默默在心里琢磨。 算了,不琢磨了,去看看陶镜杨在屋里干嘛呢。 但又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环顾屋子一周,发现今天从起床到现在都没见着范无咎。 心下疑惑,问坐在一旁,杵着剑的谢必安:“范无咎呢,怎么到现在也没瞧见他?” “范无咎...他...”谢必安罕见的支支吾吾说话。 “说。”李承泽倚着贵妃榻,手里把玩着个玉插牌。 玉插牌在他手中来回“飞舞”着,他用略带怀疑的眼神看着谢必安。 谢必安措了措词:“范无咎,他现正在后面,教陶姑娘的侍女——悠然,练武。” 他自己说完,低了低头。他也觉得荒谬,但事实还真就是如此。 李承泽忽地把手里的玉插牌,“咻”的往谢必安方向扔。 后者连起身都没有,直接坐着就给接住了。 “那悠然学什么功夫?”说完后顿了顿,然后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问:“他俩是去谈情说爱了!?” “应该不是...”谢必安犹豫,但随即道:“是陶姑娘,她给悠然写了个练武的册子,悠然照着练呢。 范无咎...好像也就是在那儿凑个热闹。” 李承泽抿了抿嘴,眼睛向下转了一转,起身道:“走,我也凑凑热闹去。” 而另一边,范闲与王启年,已经在搜集林珙刺杀的证据,准备通过南庆的律法惩治林珙。 只是,林珙这次离开京都的时间稍稍早了点。兴许是因为参将一家没杀净,留下了活口,且司理理也被抓回来的缘故。 也就是林珙这回走的早,走得晚点儿就“赶上”五竹回来了,那直接就是一个gg了。 第44章 腰牌 李承泽大老远就看见,在那儿坐着啃梨的陶镜杨。 对面就是正在扎马步的悠然,外加一个在一旁站着,笑么呵的范无咎。 天有点热,陶镜杨还坐那儿拿了个扇子扇着。 这么乍一看,不知道的还得以为,他们仨是主仆三人呢。 但李承泽也没计较那么多,只是那范无咎,在看见殿下后,心一下的就慌张了,皱眉咧嘴的就想站回李承泽身后。 后者摆了摆手,示意让他站那儿就行,不用动了。 范无咎与谢必安互相看了一眼,谢必安冲着范无咎笑出一个“气声”。 李承泽看着正在扎马步的悠然,疑惑的看向陶镜杨: “你这是缺侍卫了?不行我给你拨两个呢?”随即看向了范无咎,指着他说: “以后就让范无咎跟着你吧,省得你这儿,还从头儿开始练。你这位想练出来,可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还没等陶镜杨说拒绝的话,后面的范无咎就先是虎躯一震,先出声道: “啊?” 许是这声“啊”有些太过憨厚,让坐着着二人双双对视一眼,然后就一齐笑出了声。 陶镜杨回头看向依旧震惊的范无咎,笑弯了眼,眯着眼睛对他说: “没事儿范无咎,这事儿我没答应呢,你过不来,你就放心吧。” 随后又回过头跟着李承泽一块儿在那儿笑。 但范无咎听完后,又整出了一声:“啊...(四声,降调)” 这冷不丁又来这一句,让陶镜杨和李承泽本就没停下的笑,变得更大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甚至,就连谢必安和正在扎马步的悠然,都已经憋不住笑了。 范无咎好似也察觉到了大家在笑什么,索性就板起了脸,配上那一脸胡子,和滴溜圆的眼睛,不知怎么,让人觉着特有意思。 眼见着大家都笑过了,陶镜杨看着李承泽嘴角扬起的好看弧度,头低低的,眼睛向上看着她, 一准儿就在憋什么坏心眼。 “你还有这么好心?这可是你的近侍。 再者说,我平日里事儿也少,用不上这么多人,就悠然一个就够了。”陶镜杨上下打量着他。 “不是近的还不给你呢。 不过,我的意思是,你如果有需要的话,我的人,你都能随意差遣。” 说着,李承泽拿下自己挂着的一个腰牌。“你有什么想做的,拿着这块腰牌就行了。”边说着,李承泽就将腰牌递给了她。 陶镜杨没出声,盯着看了看李承泽,又看了看腰牌,也没推脱,直接就挂在了自己的腰间。 接着故作出一副理所当然的小模样,道:“谢了,正好腰间还缺个装饰,正解燃眉之急呢。” 李承泽看见她如此表现,不觉间又被逗笑了,对着范无咎道: “无咎,你看看人家悠然,你看看你,明儿你也跟着一块儿练吧。” 谢必安:还好我今天没来。 “行了,让他们练去吧,咱俩出府转转怎么样?”李承泽故作随意的邀请。 陶镜杨疑惑,之前不是批折子一批就一天吗?故调侃:“你怎么一天天这么闲?” 李承泽听完她的话,直接拽着她袖子,起身往外走,边走边说:“当皇子不骄奢淫逸,岂不是不务正业?” 语气还挺欢快的样子。 陶镜杨看着他这样,决定给他上点儿压力,凑近轻声问:“你品阶升到第几阶了?” 果然,这人听完后,脸直接就垮下来了,回头道:“回来就练。” 然后又是拉着人往外走。 第45章 马车内传信鹰 这马车早已备好了,这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不过这一回,李承泽并没有叫太多的随行侍卫,就简简单单的两辆马车,两名马夫。 再外加一个谢必安。 李承泽与陶镜杨并排着站在府外, 李承泽用胳膊撞了一下陶镜杨,偏过头看她,道: “干嘛?还不上你自己的马车,等着跟我坐一辆呢?”李承泽一席红衣,与一身淡白色的陶镜杨形成鲜明对比。 陶镜杨看着她哑言,随即无奈的摇了摇头,认命般的钻进了马车。 但今天的马车上,好像略有一些不同。 怎得这马车上,还平白无故多了一些小纸条和笔墨呢,这是让我搁马车上也干活儿? 关键是也没下达任务啊,不对,就算是下达了任务,也不能给他干。 就在陶镜杨上了车,还刚坐上马车没一会儿,就有一只老鹰飞进了窗子。 “!?”这冲进来的大老鹰给陶镜杨吓一跳。但这老鹰很讲礼貌,进来后,找到个地方就站住了,也不乱飞。 仔细一看,这老鹰腿上还绑着个小信筒,陶镜杨纳闷儿,这京都还能有谁给我发消息? 而且...谁家用老鹰当信鸽啊,这可是猛禽啊。 难道是范闲?这小子一天天怎么这么多话。 但想一想又觉得不对,毕竟这外头的谢必安也不是瞎了,看到这么大个“不明飞行物”,按理说应该能拦一拦。 估计就是李承泽发的,服了,就这么会儿功夫也得让人上班。 陶镜杨正在心里头骂骂咧咧,用手将迷你小信筒给拆下来。 说来也是怪,这老鹰就这么乖乖的让人随便摸,随便碰,丝毫不恼,也不乱蹦。虽然长得吓人,但好像还挺通人性的。 【真可爱啊,这小...大玩意儿。】 这使得陶镜杨不由自主地上手摸了两把,甚至还喂了一颗葡萄给它,于是就一时没有查看小书信。 逗了不大一会儿,陶镜杨才打开书信,上面赫赫几个小字写着: “我,李承泽。无聊,聊聊天。” 陶镜杨看完小信封上的字后,觉得这个世界都变癫了。 「李承泽竟然用这么训练有素且看起来就很专业的老鹰,发送这么无聊至极的信息!? 当皇子就是好哈,嫉妒了\/(玩笑)。 但好像确实很好玩儿诶, 我也发一条。」 提笔就是开写:“我,陶镜杨。你这鹰谁给训的,怎么这么听话?赶明也给我整两只。” 写完后叠好,将信筒绑回,放老鹰飞了出去。 而这边的李承泽,在马车内等的花儿都要谢了。 刚想让谢必安去后面车上看看,这人是不是睡着了,怎么还不回信。 这边谢必安都要认命的抬腿往陶镜杨车上去了,忽然就见到一只大鸟从陶镜杨的马车上飞了出来。 翅膀都没扑棱两下,就又钻进了李承泽的马车。 谢必安突然觉得,自己跟这个老鹰好像区别不是很大了... 李承泽老早就听见了鹰扑扇翅膀的声音,果不其然,进来了。 手速很快的将信纸拆下,喜滋滋的打开信纸,一看...好好好,信里就只说了老鹰。 但还是回了她的话:“以前别人送的,它不仅能送信,还很通人性。你喜欢就送你了。” 看到她能回信陪他玩这“无聊的”小游戏,李承泽还是很开心的,但总觉得送个鹰给她也不够,还想送她点儿别的。 那边的陶镜杨,在看到李承泽要把这鹰送给她时,可以说是直接就乐了。 但又不好意思直接收,于是在下一封里写道: “那多不好意思呀。 我管它叫小鹰行不行?” 李承泽在打开这封信后,看清了内容后,眼底便浮上了笑意。大概琢磨了一下陶镜杨的喜好,写道:“ 叫小鹰很好听。 下回我弄个雕送给你,这个鹰有点儿小了。” 写完后,还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字迹是否工整,确定没什么不对后,才让小鹰送了过去。 过一会儿,陶镜杨便再次回了信: “谢谢殿下,那雕就叫‘小雕’。”李承泽看到她又起了个“小”字辈的名字,心里觉得十分好笑。 “那送你只鸽子呢?” “叫小鸽儿。” “...那要是送你只鹦鹉呢?” “叫小鹉。” “......行吧。 陶镜杨看完了这条消息后,也就没在回信了,因为已经快到地方了。 第46章 香包 马车上的风铃是用透明玻璃做的,每条线都穿上了各色的宝石、玉石。 随着风的吹拂、马蹄的震动,在车外摇摇晃晃的,发出的声音“叮叮咚咚”,甚是好听。 陶镜杨心想,赶明做个更大的挂上。 等到了地方,下了马车,陶镜杨这才发现————这偌大的街上,又是一个人都没有。 陶镜杨看了看一旁神色没有异常的李承泽,知晓他是已经习惯这样了,所以自己觉不出异样来。 【真能耽误人做生意。】陶镜杨腹诽。并打算等会儿自掏腰包,每个摊子都给些补偿。 但嘴上还是得问问: “这街上有一次被你清空了,怎么,就这么不喜欢人吗?”陶镜杨问的直白,丝毫没有任何委婉。 李承泽不自然的耸了耸肩,自己的左手,握着自己的右手手腕,自然下垂着,回答道: “以前是不太喜欢人,因为人多的地方,实在是太吵了。闹哄哄的也就算了,主要是没有一个人是跟我说话的。” 李承泽话说的轻松,但总能让人觉出些落寞来。 “以前?以前是觉得太吵,那现在呢?”陶镜杨顺着李承泽的话问道。 “现在嘛...反正前一段时间,是觉得街上人多太过危险。总有些不清不楚的人混入其中,你也知道的,我不会武功。 而且,其实我以前出街的次数也很少。” 李承泽歪过身子,耐心的,向陶镜杨诉说着自己的内心。 “有谢必安在呢,况且...你现在还有我呢。你不用怕。” 陶镜杨给了他一个“放轻松”的眼神。 李承泽侧耳听着她讲话,眼眶不自觉的感到酸涩,从眼底里慢慢浮现起的水雾,被他扭过头,偷偷眨着眼而随着风逝去。 只是躲避的动作太明显,让陶镜杨一眼就看到了李承泽在做什么。 【心地这么软,以前日子怎么过的。不会是跟谢必安哭吧?】但是想归想,问是绝对不能问的。 于是,陶镜杨便拍了拍李承泽的后背,以示安慰。 但丝毫没察觉到,当自己的手,扶上李承泽的后背时,前者的那一瞬间僵硬。 如此有烟火气,但是没有人烟的街道,不论怎么说,都还是值得好好转悠转悠的。 李承泽和陶镜杨二人,并行在街上走了走,二人看见什么有意思的,都拿走一个,然后各自在摊子上给足银钱。 李承泽在一个卖小香包儿的摊子上驻足,一眼就挑中了一个。 一大串连着的,每一个都绣着小图案。 什么“狸猫扑蝶”“牡丹花丛”“云团缭绕”“鸳鸯戏水”...等等。 【鸳鸯戏水...的下面这个,绣着金元宝的寓意不错,就它了。】 李承泽瞧着喜欢,将它拿了下来,递给了身边同样在东张西望的陶镜杨: “哝,送给你的。” 陶镜杨接过,捧在手中端详了一番,【嗯...没什么特别的,但还是谢谢他。】 本着礼貌的态度,指着这串香包,大肆夸奖了一番。 “诶呀,你看这个狸猫,绣的好,逼真;还有这个牡丹,好看好看。 眼光十分不错,多谢殿下啦。”夸完就拿在了手上,对李承泽笑了一下。 但接过香包后,又狐疑的看了看小摊的桌子,问道: “殿下,你是不是忘给钱了啊。” 李承泽对她的狐疑表现得很无奈,无语的撇了撇嘴。 接着从怀里掏出了个钱袋子,打眼一看,这里头装的可都不是碎银子,而是巨大的碎银块儿。 他掏出一块儿,用两指撵着,朝着陶镜杨晃了晃,随即“啪”的一下,给放在了桌子上。 “怎么就不给了,你可看好了,我这给的可是高高的呢。”然后将钱袋子又收回了袖子里。 是的,这一回是李承泽自己掏的钱。 平日负责给钱的谢必安,此时正呆在马车附近歇息着,李承泽没让他跟着。 而此时的谢必安正坐在车夫的位置上,难得有时间歇息一会儿。 谢必安:感谢天,终于全年有休了。 回过头,陶镜杨看着那么大一块儿的银子,思考了半天,决定问李承泽一句: “你这一块,把整个小摊儿包下来都绰绰有余了。你是不是平时出门少,不知道京都的物价啊。” 眼看着李承泽听到这话后,瞪大了眼睛,有要“生气”的意思,陶镜杨连忙找补: “不是不是,我开玩笑呢,闹玩儿呢,殿下切勿动气。” 但李承泽却没看她,低着头看路,慢腾腾的回答道: “我是皇子,最不缺的就是钱,多给点儿不是很正常?” 说到这句时,语气本应该时骄逸的,但从李承泽口中却丝毫听不出来,好像只有满满的讽刺。 他这样回答,怎么能让陶镜杨听不出来。 她在内心里轻叹一口气,轻声问道:“真的就只是这样?” 【难道不是因为别的?李承泽啊李承泽,怎么总爱说反话呢。】 他沉默了一瞬,望着道路旁路过的一个个小摊子,低声说: “百姓摆摊也不容易,我出街把他们都清了,总不能让他们没有钱赚吧。”声音低低的,不知是为什么。 陶镜杨看着眼前这人如此,想了想,在心中叹了口气,说道:“很好啊,殿下是个好人呢。” 【好又好不彻底,坏又心里不安,李承泽,你整个就是一矛盾体。】 听到这话,李承泽表情复杂,似是自嘲的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他指着自己说:“我?我可算不上,也就你能这么说。” 【其实,我还真实际干过不少坏事儿。】 不欲多说,遂指着一边的馄饨摊子,说:“说你是,你就是。诶,那边的馄饨吃不吃?” “...吃。” 第47章 镜杨 待在不远处的谢必安,发现自家殿下已然跟着陶镜杨,坐到了馄饨摊上时,他还是惊讶了一下的。 心里惊讶着,但还是去替殿下叫了小摊的老板。 馄饨摊的老板“受宠若惊’,颤抖着双手,哆哆嗦嗦的做好了两碗馄饨。 陶镜杨看着这位小老板被吓成了这样,突然有些觉得,李承泽出门逛街,需要提前清街的这个决定,好像真是对的。 百姓是真的会紧张啊。所以,清街原来是为了保护百姓? 陶镜杨一时想不太明白,一抬头,便看见了对面的李承泽在微笑的看着她。 实话讲,他这样还蛮瘆人的。 “你刚才在想什么呢?”李承泽好奇的问道。 “我在想,我们把他吓成了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陶镜杨盯着馄饨摊老板的身影道。 李承泽掸了掸袖子,对她说: “哪有什么不好,等咱们吃完了一走,他这馄饨铺子,可就名声鹊起了,或许以后就成了什么百年老店呢。” 陶镜杨顺着这个思路想了想,发觉他说的还真是蛮对的。 一个被皇子光顾过的摊子啊,搁现代来讲,肯定会成为网红店的。 二人就着小摊,聊了聊这两天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 勺子里的馄饨有些滚烫,李承泽凑近了轻轻吹了吹。 “这几天,我好像听见悠然总叫你镜杨姐。”李承泽若无其事的开口。 陶镜杨率先尝了一口,回答道:“嗯,我让悠然这么叫的。 之前总叫我姑娘长姑娘短的,我听着不大舒服。现在叫我“镜杨姐”,听着是舒服多了。” 李承泽装作一副思考良久的样子,接着抬了抬眉,点点头,示意着自己对此话的认同。 对陶镜杨说:“这话确实有道理,总称呼你为“陶姑娘”,好像确实显得生分了些。” 听到此话的陶镜杨,心里悄悄浮现了一丝暗喜。 【哦?这位也想叫我镜杨姐么,嘿嘿嘿嘿我是很愿意的哦。】 但还没想完,就听李承泽道:“毕竟咱们也这么熟了,以后我就叫你镜杨怎么样? 当然,你也就直接叫我的名字,你知道的,我并不忌讳这个。” 他说着,眼神里也透露出一丝期待。 “呃...”陶镜杨犯了难,“这个...承...” 【叫...承泽?别吧,玩这么尬的? 他叫我镜杨,应该跟叫谢必安为“必安”有异曲同工之妙吧。我跟着叫承泽做什么?叫不出口叫不出口。 那叫...李哥?不不不,不行,绝对的不行。】 在李承泽眼中,陶镜杨是先愣了一下,接着,就马上回过神道:“好的,李承泽。” 李承泽听着,只感觉自己的名字————“李承泽”这三字,好像是有点儿烫嘴。 刚才在陶镜杨的嘴里,“嗖嗖”的就过去了。 【行行行,虽是联名带姓的,但是也行。】 李承泽在心中安慰着,叫名字...好歹要比叫'殿下'听着更亲近了一些。 二人都吃完了,陶镜杨见李承泽久久不语,只好自己先说: “好了,咱们可以走了...李承泽。“ 后者嘴角微勾,但又马上止住了笑意: “嗯,走吧镜杨。” ...... 刚买的香包,已经被人挂在了陶镜杨的马车内。 等进了马车,陶镜杨才忽地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送李承泽东西呢。 “呀...把这一茬给忘了...”陶镜杨杵着脸自言自语。“该送点儿什么东西好呢...” 突然一阵微风拂过,车上的风铃又开始“叮叮当当” 的作响。 “诶,对了!就送个风铃好了。” 不自觉的在口中念叨了几句:李承泽...承恩泽,这名字起的倒是好... 好名字就不该被白起,不是吗。 第48章 他的从前&现在 半夜,结束了这一天的事情,李承泽躺着休息时,恍惚间觉得,这几天,是从出生到现在以来最太平、最惬意的日子。 这几日,除了正常的上朝下朝外,基本也没有别什么烦心事儿了。 而从前的自己,表面上看着好像很风光,但实际... 实际其实也很风光。 整个南庆,除了陛下以外,连太子他都能斗一斗。 只不过,李承泽始终都知道,如今风光,但也不过只是暂时的。 这么多年,陛下好像从来没有要换储的心思。 既然没有,却还要一味的在太子、群臣面前褒奖我。 有的时候,我也会看不清面前的这一切。只是顺着这条路,一直这么走着。 我早就知道,有一天,这里的所有人,都会图穷匕见、刀刃相向。 身处在权力的旋涡,就一定要有自己的势力。不然,就只能是一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为鱼肉的,绝不能是李承泽。所以这么些年,我也算是殚精竭虑、步步为营的走到了现在。 前些年的日子,虽然过的也不是那么容易,但总归,也就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直到她出现,带来关于范闲的消息。我看到了陛下的态度,还有鉴察院陈萍萍的暗里维护。 这些都是发生在意料之外的事儿。 从前,也不过只是官与官之间的争斗,比如某家女子与某家小子要结亲,某家世子要交友铺平官路... 从前,我的眼睛,一直盯着这些。但在如今看来,这些仿佛如过家家般,都只是一些无意义的小事罢了。 自己竟是在这样的地方,待了这么久... 李承泽双眼没有神采,不自觉的去思考这些。 【好像自从范闲来了后,自己就能少做些。 也还好,提早知道了范闲那小子是陛下的私生子。不然,自己原本还打算跟太子,再争一争这范闲的。 不过,原来看着别人争来争去的,是这么有意思啊。 我是不是可以再休息一段时间呢?(虽然已经在休息了...) 希望他们两个能争得再久一点,让我再歇歇。】 想着想着,就想到了陶镜杨。 【明天找她干点儿什么好呢...】李承泽一想到这些,眼神恢复了神采,嘴角又不自觉地上扬起来。 ———————————— 皇宫内。 庆帝栽歪着,看着像是命不久矣的样子,专心听着来人的汇报。 身下的矮榻似乎是红木的,若是能凑近些,似乎还能嗅到一丝幽香。只是,不知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 他手里拿着自己画的莫名其妙的手稿,边勾勾画画做修改,边分析着刚得来的消息。 “听着倒是郎情妾意啊。”庆帝将手里的东西随意一卷,再随便一丢。 这汇报听过来、听过去,怎么听着,都感觉自己这儿子二皇子,和这陶镜杨两人,好像是天天在那儿谈情说爱呢。 俩人天天腻在一个屋里不说,还一起去了郊外游玩。 不仅这些,两人还经常三天两头跑出去逛街... 这回干脆连人都不带了,估计是嫌人多麻烦,耽误他们事儿了。 我这二儿子,什么时候干过这些事儿? 到不说这出街了,从前这李承泽就不是个愿意动弹的主儿。 更何况是还天天带个女子在身边? “李承泽...我的这个儿子,从前的府上甚至连一丝人气儿都没有,最多只有那个什么谢必安和范无咎。” 这些事儿,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哪里都透露出不寻常。 【最主要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李承泽竟是连政事,都不如以前那般上心了。他不争,倒还真让我这个做父亲,瞧着不太适应啊... 不过眼见着,太子也是磨练出来了。天天在底下搞那些小动作,还真以为我不知道呢? 这二皇子也瞧着是羽翼渐丰,按理说到这一步,该有的不该有的心思,应该已经都有了。 如今范闲也是过来了,这搞事程度,一点也不逊色于我的其他两个儿子。 呵呵,就顺着这么进行下去吧...看着还怪有意思的。】 庆帝覆手而立,盯着窗外的湖泊景色。天晴,万里长空无一丝云彩遮挡,光线就这么直直的垂映进碧蓝的湖水中。 庆帝想着想着就笑了,笑叹一声:“我的这个儿子,倒也是有情窦初开的这么一天。” 随后摇了摇头,虽有笑意,但不达眼底。 第49章 王爷与女侠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李承泽与陶镜杨二人,这几天是三天一郊游,五天一溜街的。 关键是,每次出街,虽清空了街上的人,但出手却极其大方。 各条街的小贩,甚至每天都盼着,这二皇子能与这陶姑娘出街游玩。 毕竟,这给的是真多啊。 原本看着皇子出街,咱平民老百姓远远的瞧着都感觉害怕,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到了,就直接一个被人头落地,三族尽灭。 现在倒好了,人人都说,皇子都这么讲礼貌,出手也大方。 不知不觉的,这李承泽的名声也变好了些。 经此,这满京城的人,不论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又或是普通的平头老百姓。 只要是稍微好信儿些的,基本上,是都知晓了陶镜杨这一号人物。 小摊贩之间人人都传,这陶镜杨貌若天仙,风采飘逸,人美又心善。 也的确是每次都给钱给的太多了,小摊贩们钱拿的多,对陶镜杨的印象自然也就好。 再加之,人人都知道,之前陶镜杨在牛栏街的“英勇事迹”。 又有不少在现场的人看见过,陶镜杨只是路过,似乎是连“受害者”是谁都没看清,直接就飞进去救人。 听说中途还捡了个站在打斗中心的小孩儿,一把就将小孩儿搂起,放到了安全的地方。 惩恶扬善、勇救孩童、武功高强,甚至打的还是北齐人。 一时间,陶镜杨的名声越来越响亮,人心也越来越高。 上到八十黄发,下到八岁垂髫。 京都人人都夸赞陶镜杨为“英勇侠客”,不少人将其视为了心中的“偶像”。 只是... 请问,坊间流传的新书 ————《王爷与女侠之那不可言说的二三事》是怎么回事。\/陶镜杨微笑,但手背后藏刀。 这个书名是不是过于现代化了点儿?是不是影射我呢? 前一秒我还是“英勇侠客”呢,后一秒给我干成,‘王爷的风流韵事’女主角了是吧? 是不是范闲这小子写的! 这老范闲,一天天那么多事儿都不够他忙活的,还有时间借我的噱头,挣上外快了是吧! 看来他现在还是太闲了,这破书,这破情节竟然也写的出来。 陶镜杨把悠然买回的这破书,愤愤的扔到地上,在心里暗暗立上了g: “范闲,等下回见着你的,不给你那个霸道真气,弄成那个什么“不破不立”,都罔顾我是个九品高手!” 等过了一会,陶镜杨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平静了,但更气不过了。 直接要从激情砂仁,转换成了预谋砂仁了。 从床上蹦下来,在地上转了两转。终于,决定今晚去范闲家里揍他一顿。 “悠然!悠然!?”陶镜杨喊着就住在隔壁的悠然。 悠然坐在榻上,正在研究陶镜杨给她写的武功册子呢。 正好有几处不太懂,想去请教一下自己那亲爱的镜杨姐姐~ 还没等下榻呢,就听见隔壁陶镜杨正在叫她。 【天呐,刚想去镜杨姐就叫我了,我与镜杨姐真是心有灵犀~】这么一想,悠然乐不颠的就去了。 悠然一进屋,一句“镜杨姐”刚开口,就发现陶镜杨正浑身散发着恐怖气息,站在屋里的正中央。 悠然紧张,悠然懵b,悠然看见了被扔在地上的《王爷与女侠之那不可言说的二三事》, 直接就汗流浃背了。 【糟糕了,镜杨姐不喜欢这个,我不该将它买回来的。】 悠然蹑手蹑脚的去将书揣在了怀里,准备趁着人不注意,找个没人的地方给这破书烧了。 陶镜杨看着悠然的动作,对她道:“没跟你生气,对了,你买这书的时候,买的人多吗?” “内个,我进去书局以后,问的掌柜时下最火的话本子...呃,目前是这本儿。” 悠然的话说完,陶镜杨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行了,辛苦你了,下回要是还有这样的热书,立马买回来。” 悠然得令,拿着书就想下去,连自己想问的问题也给忘了。 陶镜杨叫住她,道:“书不用拿走了,放这就行。 对了,你在武功上有什么不懂得就尽管问...去问谢必安和范无咎。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你直接去就行,不用不好意思。” 【主要是怕给你教的,误入歧途了,本人其实也是不那么太懂。】 悠然走了,出了门就去找这两人了。 【嘿,没熟悉的时候不知道,这一熟悉之后,发现人还是挺自来熟的, 而且好像还比之前活泼了不少。】陶镜杨如此想着。 第50章 靛青朱红色 李承泽这边看的倒是起劲,正想派人找找这个作者时。 宫里头便就传来了,陛下明日要在祈年殿设晚宴的事情。 而这时,宫里也派了人来李承泽府上,邀请二皇子与陶镜杨一同参与祈年殿夜宴。 “还请问,这次夜宴,为何还有陶镜杨?” “陛下说,陶镜杨勇于对抗北齐刺客,实属有功。今日夜宴也邀请了北齐之人,所以,自当也该让陶镜杨参加此次夜宴。”来人恭敬地回答着。 李承泽表情凝滞着,对来传消息的人说了声:“知道了,代我替陶镜杨,谢过陛下。” 盯着宫人离去的身影,李承泽的表情在一瞬间破碎。 “这次夜宴,陛下竟还邀请了陶镜杨。这可不太妙啊...”他来回的在屋中踱着步。 近些日子,李承泽虽看似是“远离”了纷争,没做什么。但大大小小的事儿,基本也得在他眼底下走一遍。 他知道,范闲近日可以说是“扶摇直上”的“当红炸子鸡”。 这范闲不仅是升了官,而且还接触了一些北齐的事物,就连那陈萍萍都在暗地里支持他查林珙的犯罪证据。 还包括那太子殿下,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反应过来的,前几天还在林府外出郊游时,想要趁乱拉拢范闲。 不过,那天的李承泽,正跟陶镜杨待在府里下棋呢,就没空去搅和太子的“美事儿”。 主要也是李承泽自己不担心,毕竟那范闲还是挺聪明的,光是范闲他自己,就绝不会同意太子的拉拢。 只是唯一让李承泽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是... 这次祈年殿夜宴,还邀请了陶镜杨...真的只是因为北齐刺客那件事儿吗? 不行,这事儿得跟镜杨去商量商量。 李承泽拨开帘子,抬腿就走。脚底随意的踩了两只鞋,去院里找陶镜杨。 陶镜杨此时不在屋中,而是在府上的库房里。 等李承泽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库房中挑挑拣拣,用小筐装了一些各式各样的吊坠、珠子等。 李承泽不自觉得靠近陶镜杨,探着头观察,身体向后倾斜着,问道:“镜杨,你干嘛呢这是?” 眼睛自然的落在陶镜杨手中,正握着的小筐。 心中好似了然些许,靠近陶镜杨的后背道:“你若是喜欢这些,我赶明儿在让人给你找些就是了。 库里的这些,成色水头都不好,做出来的东西也不好看。”边说边观察着陶镜杨的反应。 果然,陶镜杨挑挑拣拣的手顿了下来。 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发觉李承泽说的确实有道理,好歹是我送他风铃,怎么说也不该拿人家的材料做。 嗯...等到时候自己出去采购一些。 随即将小筐放到了一边,转过身问李承泽: “诶,那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儿的。颜色啊...形状啊...什么的。” 这回倒是李承泽一脸懵,微张着嘴,手放在唇边。 躲闪了一下眼神,然后又偷瞄了一眼陶镜杨,道:“我...其实觉得什么样儿都好看,主要吧...还是得看你。” 看着表情比较严肃的李承泽,耳尖却可疑的泛起一丝红晕。 看向陶镜杨的眼神,好像确有一丝躲闪,但在无人处时,你偏又能发现他在直勾勾的看着你。 等你一转头看向他,他就要么是偏开头,要么是把头低下去。直到你主动与他讲话,他才会装作刚刚看向你的样子,来与你讲话。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李承泽的眼睛,好像一直都是带着笑意的。 陶镜杨看了看李承泽今天穿的衣服,外套是米褐色,内里是靛青绣丝配朱红。 “那就,青色配红色吧。”说罢,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 李承泽自然注意到了陶镜杨的眼神,看到了她扫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穿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颜色,青色、红色。 又回想了陶镜杨说的配色...她不会是!? 想到这儿,李承泽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胸膛,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这些。 是了,差点儿忘了,我还有要事要说呢。 但等一转头,陶镜杨已经要准备往库房外头走了,李承泽迅速靠近,用极小的声音对陶镜杨说: “陛下明日晚上设宴,刚才来人通传,说叫你也去。 你不是说,陛下看你不太顺眼吗。所以...”看得出来,李承泽对此事有些忌惮。 但陶镜杨这里,在知道了事情后依旧不以为然,反倒是李承泽看着要比她自己着急些。 “镜杨,如果你不想去,我就去跟陛下替你回了。至于理由,我随便编一个也就是了。” 李承泽周身的气质,好像又回到了初见的样子。 阴阴沉沉的,已全然看不见有着什么喜色。 陶镜杨只是宽慰他,迟早都得见见的,没必要躲着不去见。 但看他依旧情绪沉沉,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着他说了句:“别担心。” 陶镜杨的眼神闪了闪,其实,她更想说的是:“别害怕。” 第51章 财迷范思辙 深夜。 又有人一袭黑衣,穿梭于市井街道之间。 黑衣女子回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谢必安,停下了脚步。 谢必安见她停,就给自己也找了个掩体。 谁知一回头,陶镜杨就出现在身后。当时,谢必安全身的血液都凝结了——他刚才完全没有发觉到陶镜杨。 果然,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就是突脸。 “等会儿你找个地方待着,我一会儿去范府进点儿货,等我出来后,你帮我一起拿回去。” 陶镜杨说完这句就走了,身后的谢必安紧跟而上。 范闲坐在屋中,烛火摇曳,准备着明日可能需要用到的东西。 忽然听到门外好似有些动静。“是五竹叔吗?直接进来就行。” 但这句话,说完了半天也没有人回应,范闲觉得不对,戒备的靠近了门口。 忽地一开门,洒出一把毒药。在以为能将人“绳之以法”的时候,发现门外并无人影。 “诶...奇了怪了。”范闲嘴里头念叨着,将门关好,还把门从里头上了锁。 待他一个转头,一个人影就那么坐在他的桌前,着实给他吓了一跳。 看见人的一瞬间,范闲的肾上腺素飙升,立马就要拔出剑与人对峙时,却发现这“黑影”,一把扯下了围在下半张脸的黑布。 “陶镜杨??你怎么在这儿?”范闲看清了来人,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好悬差点儿连声音都没控制住。 陶镜杨没搭理他的话,自顾自的从怀中掏出一本儿书,举着在范闲的面前晃了晃,笑眯眯的问道: “这书,是你写的不?” 范闲的心,在陶镜杨举起那本书的时候,就已经凉了。 他看着陶镜杨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咽了咽口水,双手举在胸前,对陶镜杨道: “要不,你先听我解释一下呢?” 陶镜杨看着他这副样子就知道,自己真的猜对了。顺手把书往桌子上一扔,“哈哈”一笑后,便朝范闲踢了过去。 !!! “诶!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陶镜杨,这书不是我写的,真的不是我写的!”范闲一边闪躲,一边想要解释,但闪躲不过两三招,就被陶镜杨打趴在了地上。 陶镜杨还是比较人性化的,知道他明日还有场“戏”要“演”,特意没有让他的身上挂彩。 他虽有些惊讶于,自己面对她时毫无还手之力。 但还是没有顾得上自己此时正躺在地上,被桎梏到连动也没法动。 而是费力的扭过头,继续向她解释,写这本书的真的不是自己。 他只是给这本书起了一个名儿而已。 ...... 有什么区别呢我请问? 他自己解释的也很没有底气。毕竟...当时范思辙把书拿给他看时,范闲也大概的扫了一眼。 他知道,这书好像...是在内涵李承泽跟陶镜杨... 想到这儿,范闲彻底没了底气,准备就这样被压在这儿,任陶镜杨教训了。 果不其然,她在听到范闲说,他只是给书起名的时候,便问他:“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内容?” 范闲晒干了沉默,正想做最后的挣扎时,门外突然传出了范思辙的声音。 “诶,范闲,我这儿又来了一本儿,您给看看再给起个名儿,您上回弄内书销量可好了...” 范思辙的声音由远及近,好像马上就要推门进屋了。 范闲忽地感到,掐住自己后脖颈的重量一松,但还没来的及起身时,范思辙就依旧闯了进来。 范思辙一进屋就看见屋中是这幅景象,他自己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呦,哥哥,您这是找什么东西呢这是?用不用弟弟帮您找找?”说着,就也俯身跟他哥并排,双手支在地上,左右看了看。 范闲不自然的站了起来,顺道给他这好弟弟也一把薅了起来。 不着痕迹的往四周瞧了瞧,想找找这陶镜杨是藏哪儿了。 环顾四周没发现,最后是在房梁上找到的。 陶镜杨正站在房梁上,范闲看见她还掸了掸自己的手指,似乎是嫌这梁上的灰尘太多。 原来如此,怪不得不愿意搁上面坐着呢。 一边,被薅起来的范思辙一时没站稳,晃悠了两下。 随后将手中的一本儿新书又递给范闲,贱兮兮的对他笑,搓了搓手,道: “再给起个名儿呗,上回那书卖了不少,到时候算好了分成,立马给你送过来。这回的也一样儿。” 范闲接过书,扫了一眼,非常庆幸的发现,这本儿可是跟陶镜杨没什么关系了。 偷瞄了一眼那梁上之人,见她拿出一把尖刀擦拭着,心下一惊。 赶紧对范思辙道: “先别管这本儿了,你上一本给我看的就那个《王爷与女侠之那不可言说的二三事》,是不是现在就咱们书局卖呢?” 范思辙见范闲提这个,还以为他是在想,之前范闲跟他说过的那什么“版权”的事儿。 于是便十分自信的回答,这京都里,除了澹泊书局以外,别的想偷偷印刷拿去卖的,全让他给一锅端了。 并让范闲放心,这书的钱,除了老范家以外,谁也赚不着。 范闲听他这样说,那算是真的松了一口气。忙叮嘱范思辙:“那本儿书,赶紧下架吧。 「上边儿」有人生气了,以后可千万再卖了。” 后者听后,吓得全身一耸,靠近着范闲说:“哥哥,这么严重呢?” “可不是。” 范思辙倒吸一口凉气,心有余悸的看着范闲,道:“呦,那还真是不能在京都再卖了...” 梁上的陶镜杨听到范思辙说这话,差点儿没忍住要跳下来。 不是,不在京都卖,是什么意思? 站在下面得范闲,一晃间,好像看到了一道冽冽寒光。于是再次警告范思辙,别的地方也不许卖。 在得到了范思辙的再三保证后,范闲便将他撵了出去。 这范思辙,临走前还不忘大呼:“别忘了给新书起名儿啊您 第52章 毒药一堆 「吱呀」一声,门紧闭。 陶镜杨一跃而下,便听见那范闲对她再三保证,再不卖了,真的再也不卖了。 话虽如此,但陶镜杨还是扔出尖刀,“镫”的一声,只见尖刀已竖着扔插进木桌。 “原谅你是不可能的。”陶镜杨此话,听在范闲的耳朵里,却好像并不是无法转圜的。 范闲心领神会,便自己接了下句:“除非...?” 陶镜杨见他这么上道,不由心里乐开了花:“除非你送我两瓶毒,吃了能没什么事儿,但是能提高身体耐药性那种。” 范闲反应了一会儿,用略带匪夷所思的眼神看她:“你自己用?” “是。 但是不瞒你说吧,我琢磨着,给李承泽也用一用。”陶镜杨并没有跟范闲隐瞒自己的想法。 范闲听着,不大愿意,但身体还是诚实的去配药。 并向陶镜杨提醒,通过连续的服毒解毒,虽确实可以让自身具有一些抗毒性。 但这一过程十分痛苦,且如果不具有十分过硬的解毒本领,很有可能就自己一命呜呼了。 “我是费老的学生,这些毒我敢吃,是因为我自己会解。 你可千万别自己瞎吃,你再给自己吃死了,我可就又成自己一人儿了。” 陶镜杨听他的嘱咐,一直在“嗯嗯嗯”的敷衍。 直到听到他的最后一句,什么「又成自己一人」时,才开了口:“你去去去,别扯那些个没有用的。” 他俩就这么说着几句话的功夫,范闲就已经把毒药+解药都配好了。 分门别类的装在小瓷瓶里,并都一一贴上了标签。 后来又给陶镜杨写了个方子,告诉他先从哪瓶喝起,过多长时间吃解药等等。 并告诫陶镜杨,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就吃这个带着金色瓶盖里的药,这个药基本能解任何常见的毒。 只不过有些副作用,一般情况下,如果自己能挺一挺,或者有时间找大夫,甚至能找到范闲的时候,就不要吃。 闻言,陶镜杨问了范闲三遍,这个「万能解药」的副作用到底是什么。 但范闲却咬死都不松口,主打一个绝对不说,只是再一次告诫陶镜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要吃这「金色小药」。 【这范闲,还跟我打上哑谜了。】 陶镜杨心里腹诽,但面上还是给了范闲三分面子,毕竟给了这么多药呢。 “那就谢过小范大人了,还有,书既不是你写的,那便算了。 我就说嘛,你一天天忙这么多事儿,哪有时间还能写书。 行了我走了,咱俩明天晚上祈年殿见。”陶镜杨掏出了提前准备好的小布袋,将桌子上的这些瓶瓶罐罐一并收入囊中。 “啊,你这是提前准备好了来的啊?”范闲看着陶镜杨的动作连连咂舌。 接着马上反应过来,道:“你明晚也去祈年殿参加夜宴?” 陶镜杨收拾完了,将背包背到身后,道: “是啊,陛下到二皇子府上的时候,顺道也一并邀请了我,理由用的是勇打北齐刺客。” 她的动作落在范闲的眼里,范闲忽地又回去拿了一样药,塞给陶镜杨: “这...对咱俩穿的人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理由。我新给你的这个,是迷药,口服、嗅闻都见效。 你要是明天遇到什么危险,用这瓶就行。” 陶镜杨握着手里这瓶迷药,沉默了一小会儿。【啧,我可不想欠人人情啊......】 随即从自己的袖子里,凭空摸出一颗系统给的跨阶丹,用两指捏着,递给范闲。 范闲接过陶镜杨递给他的“白色药丸”,问道:“这是...?” “这是短时间能提高战力的东西,至于能升多少...那大概是升一个阶。 你要是哪天遇到危险了,感觉要活不下去了,吃一颗应该能救你一命。 副作用嘛...大概有什么头晕眼花、食欲不振、眼冒金星之类的,具体的不清楚,反正我上回用了,好像没什么事儿。”陶镜杨信口胡诌着。 范闲盯着自己手里的药丸,不敢置信的看向陶镜杨:“你是说,能给武功升阶的药,吃下去副作用跟感冒差不多?” “是啊。”陶镜杨表情信誓旦旦,语气理直气壮。 范闲听后,表情看着好像不大相信的样子。但还是找了个瓶子,好好的收了起来。 陶镜杨松了一口气,摆了摆手,与范闲告别了。 第53章 服毒自尽? 陶镜杨此时一条腿一跨过,但范闲又叫住了她:“陶镜杨,那个一直想杀我的人,是长公主。” 闻言,陶镜杨顿了顿,没有回头,道:“长公主掌管内库财权,你挡了她的路。” 停了一息后,又接着说:“明日夜宴,听说长公主也去。” 随后看了看夜色,抬头望了望天:“夜深了,我得走了。”话毕,飞窗而出。 「明日长公主也去......这句话说给我的意思是......」范闲盯着半开的窗子沉思。 其实陶镜杨知道,就算是不提醒范闲,他也能自己化险为夷。 但若能有个人“提醒着”,那这条路好歹也能不那么孤独。 毕竟什么人,都会怕孤独。 一出范府,就将自己背的包袱扔给了谢必安,让自己一身轻的回了王府。 清晨,陶镜杨早早的就到了府内的膳堂,发现李承泽也已经到了。 桌上摆着的除了早餐,还有昨晚上陶镜杨从范府,带回来的一堆瓶瓶罐罐。 什么‘一线牵机’‘断肠散’‘凝血露’‘见血封喉’‘雪霜露’等等。 好家伙,一桌子毒药,估计,就算是大宗师到这儿吃两口,也得躺进棺材板儿。 “镜杨,你这拿了一堆毒...是做什么用?”李承泽扫了一眼这些瓶瓶罐罐,随手拿起一瓶瞧着。 “咱俩吃。”陶镜杨正说着,就拿起离她最近的一瓶药,倒在手心吃了一粒。 这一切快的让人猝不及防,还没等李承泽喊出口中那句“诶!”时,陶镜杨就已经咽了下去。 身后的谢必安瞪大了眼睛,李承泽忙扑向已“服毒”的陶镜杨,右手拍着她的背,左手将手心朝上,接在陶镜杨的下巴处。 并且向陶镜杨喊着“快吐出来,快吐!” 这边在拍背,另一边便扭过头,控制不住音量的,吩咐谢必安速去找医师。 而此时,陶镜杨这边儿的药劲儿已经上来了,现下正口吐着鲜血,身上抽着疼,疼的连话都要说不出。 陶镜杨脑子里只有一句话:【诶呦我去了,这毒是给人吃的吗,怎么身上哪儿都疼!?】 李承泽看着她已然毒发,却依然想要挣开他的手,身子向那一桌子的毒药扑去。 不觉间,双眼已布满血丝,猩红无比。他不明白陶镜杨为何要如此。 且也不知,是不是经过了这些天的炼气,他力气也变得大的很,竟让毒发着的陶镜杨一时没挣脱开。 他死死的抓着陶镜杨,硬扳着陶镜杨到他的怀里,嘴里念叨着让人听不清的话语。 陶镜杨:【再不吃解药,我就真的要嗝屁了啊啊...】 于是,陶镜杨撑着力气,反握住李承泽的手,出气儿多进气少的说:“桌上...解药...” 然后就又吐了一口血,身子栽歪了下去。最后对系统嘱咐了一句,要是真凉了,记得喂一颗回魂丹给她。 陶镜杨昏昏沉沉,此时最后的一个念头就是【服了,范闲这毒真挺...厉...】念头还没想完,人就关机了。 李承泽听着怀里的人,说什么桌上...解药,立马奔向桌子。 找了一下刚才陶镜杨吃的那瓶,慌忙地看了眼名字——‘雪上一枝蒿’,便开始找寻起了解药。 ‘雪上一枝蒿...雪上一枝...找到了!” 李承泽急忙将里面的药丸倒出,用手塞进了陶镜杨口中。 但还不放心,于是又去拿了茶壶,往她的口中倒。然后捏着她的腮,在其口中仔细查找,确保解药已经被服了下去。 虽然解药已经入喉,但李承泽的心还是没有放下来。 第54章 「生还」 此时,李承泽跪坐在地上,怀里躺了一个“服毒自尽”的女子。 他用手擦了擦陶镜杨嘴边的鲜血,眼睛定定的看着她的脸,等着她醒来。 李承泽想:【能醒来吗?能醒来吧。】 而此时,谢必安也拽着李医师过来了,这两个人的脸上,都蒙着一层薄汗。 陶镜杨还没有醒,李承泽在看见李医师时,眼睛里闪了闪光。“李医师,解药她已经服下了,只是现下还没有醒。” 李医师自进屋后,目不斜视,只单单的看着需要他救命的病人。 他搭了搭陶镜杨的脉,随后拱手道:“此毒已解,不会再有大碍。 只不过毒虽已解,但对身体的伤害也是真实的,所以还需要仔细调养一番。殿下,我回头开一个...” 李医师的话还没说完,陶镜杨便已悠悠转醒。一睁开眼,便对上了李承泽关切的眼神。 谢必安感受了一下屋内的氛围后,悄悄的将李医师带了出去。 “李医师,等下账房会送诊金到您府上。” 李医师听着,多一句话都没有问,拱了拱手后便走了。 “呼...差点去地府了...”活过来的陶镜杨,支起了身子,长舒了一口气。 与她一同坐在地上的李承泽,一言不发的盯着她。 但最后还是败下阵来,问道:“你刚才...服毒做什么。” “练体用的,听说范闲就是这么练的。这些都是特制的毒,若能以毒攻毒,慢慢来,吃的多了,身体就能免疫毒药。 我跟范闲要了这些,琢磨着让你也试一试。 这不是我心思先吃了试试,要不是你刚才死命拽着我,我早吃上解药了。” 陶镜杨用袖子擦了擦血,一旁的李承泽,适时递上了自己的帕子。 “我不知道里面有解药, 是我的过错。”李承泽曲起腿,将胳膊搭在支起的腿上,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陶镜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血有些凝固了,擦不太干净。 于是就自己先站了起来,向李承泽伸出手:“谁怪你了。也是我也不好,大早晨闹了这一通。” 说完后,将桌上的这些瓶瓶罐罐都给收了起来。告诉李承泽,这药的药劲儿挺大,吃上后身体不太舒服,千万不要自己胡乱吃。 “那就先放我那里吧。”李承泽拿过这些。 陶镜杨倒没想那么多,但是又一次嘱咐他,千万别自己偷偷吃,练体的事儿不着急。 李承泽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回过身问陶镜杨:“你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陶镜杨闻言,让全身经脉的都走了走,仔细地感受了一番。随后笃定的向李承泽回答:“好像有点儿疼,但没什么大事儿。” 接着便坐了下来,想端起已经凉了的粥喝一口,但被李承泽一把夺下。 “...别急,待会儿会有热的送来。” 陶镜杨举在半空中的手,还没有来的及放下,便被李承泽接住。他用刚打来的水沾湿了帕子,细细的擦拭她刚刚沾到手上的鲜血。 气氛显得十分不寻常。 “以后别再这样了,刚才,吓到我了。”李承泽的睫毛颤了颤。 陶镜杨自己也觉得不大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答应道:“嗯...我知道了。” 第55章 祈年殿夜宴1 祈年殿·夜宴 李承泽原本想借着这个由头,向庆帝替陶镜杨告假的。 但奈何她本人不许,所以二人在府内僵持了一会儿。 最终,还是李承泽没拗过陶镜杨,二人一齐去了祈年殿。 十分巧合的是,没有提前商量的三人,如今却还是一同到了宫门口,都在接受着门口侍卫的检查。 这李承泽和陶镜杨,甚至还在府里耽搁了一会儿。 无论耽搁还是提前,终究都会再遇到。 这可能也是摆脱不了的宿命吧。 范闲正往桌子上一件又一件的扔暗器。 从头发里、腰带内、袖口中,甚至靴子里也藏了。七七八八,身上的武器快将桌子都摆满了。 陶镜杨就这么看着范闲的动作,扔完了暗器扔毒药,一包又一包,一瓶又一瓶。 突然就想起今早吃的那瓶,吃完后到现在,全身还在隐隐作痛。 不过还行,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心里暗暗想着,等哪天自己也学一学这医术,配个几副药玩玩儿。 名场面就在自己眼前,陶镜杨看着这一幕,内心里其实还挺激动的。 这可是沉浸式观影啊......这得多少「d」了。 站在左侧的李承泽,用眼睛悄悄的瞄了陶镜杨一眼,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她一直在看范闲。 不约而同的,他也想起了,清晨陶镜杨“服毒”的事儿。 心下升起了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于是端着胳膊走上前,向范闲凑近。抬着下巴问道:“桌上这么些个,都是毒?”眼里的情绪不明。 “是啊殿下,从前被人刺杀过,多带点儿东西,好防身呐。” 范闲说完后,也在心里暗道【昨还给了陶镜杨不少呢,估计她今天应该也给你了吧。】 但是碍于这里人多,范闲便没将话问出口。 陶镜杨没有往前面凑,反而是一旁的辛其物,在陶镜杨后,小声的试探着问了一句: “姑娘,你可就是那位陶镜杨,陶姑娘啊?” 陶镜杨看着他,觉着有趣儿,正了正颜色,也拱手回道:“正是,敢问大人是?” 辛其物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脸上立马又换了一副更喜庆的表情。 “诶呦呦,我就说嘛。刚才在一旁站着的时候,我便瞧见陶姑娘气度不凡,这才来上前一问。没想到,竟还真是您。 您这是也来参加这夜宴?”辛其物边说,还边往李承泽那边看去。 【谁不知道这二人最近是形影不离...】在辛其物看来,自己虽是太子殿下的门客,那也不妨碍自己左右逢源呐。 就算是不敢多与二殿下多说,那这陶姑娘也是可以认识认识的嘛。 李承泽听见了背后有讲话的声音,一回头,便看见有人在“搭讪”陶镜杨。瞧了一眼,没认出来,好像是太子的门客。 太子的门客,跟我的人聊什么? 这边正堆笑的辛其物,在第一时刻就敏锐的发现了二殿下的眼光。 忙又去上前拱手参见。 此时,熟悉的剧情,又在陶镜杨的面前演起,但她却升起一丝莫名的情绪。 正在神游中,忽然发现了,有一个躲在宫墙之后,警惕的四下望了望的侍卫。 就在陶镜杨以为,这侍卫是要干出些什么「大」事儿的时候。这人却像小老鼠一般,趁着没人发现,低下头,偷偷的吃了一口藏在袖子中的烙饼。 陶镜杨乐不可支。是啊,活生生的人,饿了可不就得在岗上偷摸吃一口吗。 这就是剧情中没有被拍出来的,人生百态。 她一个没憋住,一声笑从陶镜杨的喉咙里划了出来。 李承泽听见声音,转头看向她。步子朝陶镜杨移过去,轻声问:“笑什么呢?” 像是想通了什么的陶镜杨,心情也变得明媚了。 “等回去跟你说。”陶镜杨眼睛弯弯的,好像让李承泽心头的阴霾,也随之消散了。 李承泽站在她身边,对着前面的祈年殿晃了晃身:“我们走吧。” “走喽。” 等前面的二人走了后,太子殿下才从车上下去。 走了检查搜身的过场,与范闲打了招呼,又路过了辛其物。 倒是给辛其物吓了一跳。 其余的谁也没理,昂首阔步的走进了大殿。 【全世界只有辛其物受伤的事件达成了。】 第56章 祈年殿夜宴2 等大家进了场后,庆帝还没来。 陶镜杨和李承泽二人,被殿上的侍女指引着,去到自己的位置上。 这里有不少人,是只听说过陶镜杨的名字,但从没见过她。 而这次,听说这位也会来,有很多人都在瞪着眼睛,想要自己观察观察。 当有人报“二殿下到~”的时候,大家的目光都不自觉的,向李承泽身边的陶镜杨看去。 若说当时对女子的要求是需要“贤良淑德”、“温婉动人”。那陶镜杨可以说是与这些个名词大相径庭了。 她看起来是沉默的,但不是羞怯的,而好像是「懒得」搭理任何人、任何事。 同样的,也一点也没有小家碧玉的样子,就大大方方的站在那儿任所有人瞧着。 虽看着没有什么敬畏的模样,但也好在没有张狂、狂傲的「嚣张」气焰。 陶镜杨背姿挺拔,眼神清明灵动,乍一看好似有些冷冷清清的矜贵模样。 目光平静的看着殿里的所有人,对所有向投过来的目光,一一回望过去。 定定的往那一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国的公主。周身的气场,竟丝毫不输这屋里头的这些个皇子们。 一时间,气氛显得有些凝滞。 这次殿上一见,倒也打破了大家原本对陶镜杨的看法。 大家原以为,她不过是个没什么特色的,稍稍会些武功的“美人”罢了,但现下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此时,所有人都在注意着,这个站在二皇子身边,看起来就「非同寻常」的人物。 李承泽显然也注意到了大家的目光,想要微微侧身,替她挡回去。 他凌厉着眼神与表情,以至于有不少人在对上李承泽的眼睛后,都迅速的将头低了下去。 路人官员:沃德玛雅,这俩没有一个能惹得起的。 二人走到位子,双双落座。后入席的太子,路过李承泽的座位附近时,叫了声“二哥”。 李承泽抬头,微笑回望,遂坐在原位与太子打了几句嘴仗。 不过有一点不同的是,这次,李承泽并没有跟太子说出那句——「赌命」。 不过,也可能是因着,他身后还坐着一位陶镜杨。所以李承泽,是刻意的维持了风度也未可知。 此时立在大殿门口的,是两位“欢喜”冤家。郭保坤此时正跟个斗鸡似的,站在范闲的面前恶狠狠的盯着他。 范闲也正「宠溺」的看着他,拍了拍郭保坤的肩膀,「欣喜」的说道:“呀,你身体好多啦?恭喜恭喜!” 此话一说,气的没有胡子的,如今郭保坤也有点「吹胡子瞪眼了」,直接拂袖而去。 当人都差不多到齐后,场内的陶镜杨、李承泽、范闲以及李承乾四人,眼神再无任何交集。 而长公主现在才抬起眼,饶有兴趣地看了看,此时正在吃水果的陶镜杨。 她歪了歪头,目光如蛇蝎,就算不去看她的眼睛,也觉得身上好似黏黏腻腻的。 「陶.镜.杨?」一字一顿,从长公主的心里念出。 而陶镜杨也好似与其心有灵犀一般,也抬起头,望向了她。目光沉沉,静如渊潭。 她遥遥的向长公主微笑一下,后者面露一丝诧异,也扯起嘴角回了一个。 随后,便将眼神移向了刚进殿的范闲。 陶镜杨不愿再看这些阴阳怪气的「阳奉阴违」,索性把头一低,什么也不再瞧。 庆帝今日倒是穿的齐整,立于暗处观察了一会儿。随即上了大殿,压轴登场,于正中落座。 他环顾四周,轻咳一声。听到声音,此时大殿内的所有人,全都放下了筷子。 此时这屋里头,还敢动筷儿吃东西的,只有那个范闲。 外加一个不动筷,却动手吃水果的陶镜杨。 ...... 第57章 夜宴3 “范协律。” 听到这句,陶镜杨顿住了往嘴里送葡萄的手,饶有兴趣的盯着眼前的场景。 意料之中的剧情,庆帝将范闲推了出去,指着他对云之澜说:“这就是杀了你那两个徒弟的人。” 庆帝话语刚毕,云之澜看也不看范闲一眼,便冷冷开口:“不过是尔尔。 听说,那日可不只一个范闲。” 陶镜杨警觉,差点儿忘了这一茬了,那天我也在来着。真行,这吃瓜还能吃到自己身上去。 庆帝的眼光移向了陶镜杨,也想看看她的反应。 此刻殿中,所有人的眼光,都聚焦到了她的身上。庆帝开口道:“确实还有一个,我记着是叫陶镜杨?” 陶镜杨闻言起身,朝向庆帝一拱手,道:“回陛下,正是。” 庆帝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指着她,对着云之澜说:“云之澜,你说的,可是她?” 全殿寂静,都在注视着殿中现在发生的这一切。特别是李承泽,在庆帝叫起陶镜杨时,身体便已全身紧绷。 云之澜听着庆帝的话,侧过头看向陶镜杨,顺带赏了一眼给范闲,但并没有接话。 没人接庆帝的话,这面色不虞,继续道:“这两位,虽然看着年轻,但本事却是不小。 可不光你那两个徒弟,就连北齐那八品程巨树,也都是败在了他们二人的手上。” 而这言外之意就是,你东夷城与北齐,联手到南庆撒野。 派出的高手众多,但却被我南庆,这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给打趴下了。 东夷城、北齐,你们何其丢人呐。 云之澜却完全不理庆帝的言语挑衅,又是冷傲的回答 「只有杀得了我,才叫本事。」 一副完全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样子。 庆帝看着他,冷哼一声,随后对范闲道: “你这次差事办的不错,我不欲在大殿上,褒奖你些什么。” 跟他说完,又转过头看向陶镜杨,道:“只是,陶镜杨,你说说看,你想要些什么?” 陶镜杨被cue,心里浮现的第一句话就是「还我想要些什么...我要洋人死,你能给不? 在大殿上想给我赏赐,这是当着大家伙儿面儿,给我上户口呢。 这从此以后,我可就得是南庆人了。」 只是心里这话,肯定是不能往外说。 不过,你庆帝想将我划为南庆人,倒也是正合我意。 于是挺直着腰板,不卑不亢的答道:“回陛下,本就是碰巧路过,顺手相助。不足挂齿,所以,无需陛下赏赐。 小人也只愿,南庆能够风调雨顺、国兴民旺。” “好!是我南庆儿郎!”庆帝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殿上回荡。“来,范闲,你们二人,陪朕喝上一杯。” 侯公公忙不迭的给二人倒了酒。在一饮而尽后,殿上站着的二人,欲往回走,不小心对上了彼此的视线。 四眼相对,没有透露出任何情绪。 ———————————— 等二人都回到了座位,太子却起了身,说小范大人文采出众,可担大任,当众向陛下推荐其,主持来年春闱科考。 李承泽在心里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这太子,又演上了。 无奈,局势逼人。若此时不上前说些什么,恐有刻意避嫌之疑。 于是,李承泽亦放下杯盏复议。 陶镜杨看着这一次剧情的微微变化,自顾自的举起杯中酒,目光跟着大殿上的两人,眼神换了换。 看见自己的一个两个儿子全都如此,庆帝面色不悦,但并未一口回绝。 只是说,「到时再议」。 而这一次,是太子给这长公主做了诬陷范闲的「僚机」,李承泽并未参与此局。 在李承泽准备回到自己的座位时,他对上了陶镜杨那「饶有兴趣」的眼神。 李承泽微微的挑了挑眉,示以回望。 第58章 会见庆帝 庆国的两位成年皇子,都已起身推荐范闲,一时间,将范闲推上了风口浪尖。 这也正好让庄墨韩有了演戏的机会。 庄墨韩与长公主李云睿二人,是你一句我一句地给范闲设套,楞说他那首诗是抄的。 前有郭保坤火上浇油,后有庆帝沉默不语。这态度也让此时的范闲知晓,自己必须得在今夜为自己正名。 只是,范闲原还打算于今日夜宴,状告林相之子林珙,与长公主李云睿。 他们二人合谋刺杀范闲并通敌卖国,但还没等他先说,便被长公主给摆了一道。 范闲心想:「陶镜杨昨日走前,特意提了一嘴长公主... 如今看这情形,与庄墨韩搭腔的也只有她,估计又是这长公主搞的事。」 再一琢磨,觉得这一局来的正好。 庄墨韩是吧,又是个北齐的。等到时,来个新仇旧仇一起算,看你长公主还如何能全身而退。 正当范闲琢磨着对策,堂上无一人为其辩解时。 李承泽浅饮一口酒,也想看看这范闲要如何解这一局,身后的陶镜杨便出了声: “小范大人,你若说这诗不是你抄的,那你有什么证据为你证明吗?” 李承泽听到坐在自己身后的陶镜杨,冷不丁的出了声,微不可察的向身后侧了侧头,眼睛冷冷的观察着在座的人。 范闲与她对视一眼,闪着光,「嗤笑」一声:“自然。” 百余首诗出口,天下文人震撼。 范闲醉倒在地,庄墨韩一口老血喷出,此闹剧就此落下帷幕。 庆帝放下碗筷,骤然离席。这场上还有谁不明白,范闲抄了他人的诗?摆明了是一场诬陷啊! 长公主的表情僵硬着,面带笑容,阴森森的盯着醉躺在她桌前的范闲。 但面无一丝挫败,就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 此时场上,每个人的神色各异。陶镜杨莫名觉得,庆帝在走之前,好像看了她一眼。 「醉醺醺」的范闲被人扶走后,李承泽最先起了身。就在他想要带着陶镜杨,速速离开这个“不祥之地”之时。 侯公公就来传了话,说庆帝召了二人见面,请他们先去偏殿等候。 黄鼠狼给鸡拜年了也属于是。 在去往偏殿的路上,李承泽凑近了陶镜杨,小声对她说:“估计是只想见你。” “我觉得也是。”陶镜杨也凑近小声答。 两个人离得近,在外人看去,只觉得两人确实是关系好的离谱。 连说话都只说悄悄话。 侯公公满脸堆笑,对着李承泽弯腰:“二殿下,陛下,只单召了这位姑娘进去。” 殿外的二人对视一眼,又双双垂下了眼睛。陶镜杨走进了大殿,于正中央站定。 侯公公急忙告知她,见陛下需要跪拜,陶镜杨才像是“如梦初醒”般,将礼行了下去。 庆帝一反常态的正襟危坐,就在大殿的正中间。 “起来吧。” “谢陛下。” 而一旁的侯公公,见陛下发了话,便很自觉的退了下去。 “刚才在夜宴看着,你替范闲说了话。你和范闲,很合得来?” 庆帝语气威严,说这句话的时候,只看了陶镜杨一眼。 陶镜杨内心:「试探我呢这是?」 但还是敬畏的答道:“回陛下,不甚熟悉。不瞒陛下说,刚才在殿上,也是存了些看戏的心思。 实在...不好意思说是帮忙。” 听到陶镜杨这么说,庆帝也来了兴趣:“看戏?你倒是很诚实。”语气阴阳,话语讽刺。 庆帝靠着椅背,狭长的眼眸,眼神犀利的俯视着殿中央的陶镜杨。 第59章 中毒? 庆帝手边放着的,是刚誊抄完范闲所作诗文的书卷。 一厘米不到的方正小字,正工整的躺在白宣纸之上。洋洋洒洒数千字,展开的书卷可以一直垂到龙榻之下。 他拎起书卷的一边,脸上的高兴并不隐藏。 “陶镜杨,你说说,范闲这诗写的如何?” 突如其来的一问,让陶镜杨很是摸不着头脑。但她没有给自己太长的思考时间,就回答道:“小人不喜文墨,听不出好坏。” 类似于恭贺的话,庆帝在今天不知听了多少遍。但是像陶镜杨给出这样的回答的,他还是今天第一次听说。 庆帝对陶镜杨的话来了兴趣,遂将手里的书卷一放: “你能不通文墨?我看,你是不想说范闲的好话吧?” 陶镜杨暗道一声:【上钩了!】 然后压住心底的情绪,在脸上表现出了几分「不自然」出来,答: “还请陛下明鉴,我不曾这么想过。” 上座之人无声的笑了笑,问道:“那你说说,之前在牛栏街,那是怎么一回事儿。” “回陛下,路见不平,拔刀...” “说真话。” 陶镜杨用真气,让自己冒出了一些冷汗出来,似是下定了决心来回答: “不得不救。 那日是二殿下邀请的范闲,范闲若是死在赴会途中,恐会对二殿下声誉产生影响。” 此话一出,庆帝也疑惑的皱起了眉,知道你是「诚实」,但这也太实诚了。 而陶镜杨的话,也有些打乱了庆帝问话的节奏,使他一时有些沉默。 “你就这么讨厌范闲?”庆帝的语气中有一丝怀疑。 “回陛下,算不上讨厌,只是,也不喜欢罢了。” 庆帝调整了一下坐着的姿势:“陶镜杨,你跟老二的关系,倒是真不错。” 说完,庆帝抖了抖因调整坐姿而发皱的衣衫。 “回陛下,也不好。”陶镜杨站在那儿,语气凉凉的冒出一句。 此时,庆帝问出的所有问题,得到的答案,全都与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陶镜杨,你在戏弄朕?” 大殿上有眼睛的,全都能看出这二人举止亲密。 陶镜杨如此回答,着实让人听起来漏洞百出。更何况,现下还是庆帝这样,心思深沉的帝王在听。 “回陛下,不敢。”她将手举过眉间,贴在额头。 “那你说说,怎么不好?” “二殿下给我下了毒,每次毒发之时才会给我解药。所以,我与二殿下,也实在算不上好。” 陶镜杨说完,将头低了下去,也看不出有什么悲伤之感。 庆帝:‘?’ “所以,你是在向朕求助?”庆帝将头向左偏了偏,嘴角勾起,眼神阴沉。 【真是好大的胆子。】庆帝冷冷的想。 陶镜杨闻言抬头,有些惊讶道:“陛下不...不是叫我说实话吗?” 庆帝并没有将她的解释放在心上,而是继续问她:“他给你下毒,你不恨他?” “没什么可恨的,反正他也给了我解药。”陶镜杨在回答时,一脸坦荡,仿佛她也是真的这么想。 庆帝用食指捋了捋鬓角,盯着下面人,道:“来人,宣太医。” 这女子空口白牙说了这么些,倒还真是没露出什么别的情绪来。 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出其不意,倒还真是有些让人摸不透,有点儿意思。 殿内蒙上了一层诡谲的气氛。 一个似是毫无城府的坦诚相待,另一个是徘徊于「信」与「不信」之间,甚至于一时忘记了自己真正「好奇」的地方。 ———————————— 殿内如此,殿外人也是一样。 第60章 决心 李承泽一直在殿外候着,一开始还能沉着住气,安静的站在殿前等人。 但随着陶镜杨在殿内的时间越来越久,他显得有些焦急,深吸了一口气,来回的踱着步。 他望着紧闭的殿门,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 【如果此时,陛下突然对陶镜杨发难...陶镜杨应该怎么办? 又或者说,如果陛下...对我发难呢?】 李承泽的周身,萦绕着一股萧肃之气。 【我竟没有一丝还手之力...】李承泽在脑中盘算着一切,思绪不受控的愈来愈「危险」。 他盘算着自己在外头养的那些个私兵,随后紧紧闭上了眼: 【不够,这些私兵,什么也做不了。 长公主?这陛下的私生子都回来了,这朝政之上,以后估计也没她什么事儿了。 我结交的那些大臣或者门客?树倒猢狲散,没有我在,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李承泽就着这个「危险」的想法,思绪如一张盘旋在树丛之间的巨网,纵横交错,不放过任何一道信息。 良久,他终于在自己这里得到了答案。 帝王一怒,万物颤伏。在陛下这里,他好像只能跪伏在地,求他的父亲网开一面。 忽地,李承泽突然从这样的情绪中抽离。若是他的那些个好弟弟们,他们遇到这样的事,又会怎么做? 李承泽扭过脸,背对着殿外的所有人,向所有人隐藏着自己的情绪。 【他们会怎么做? 是我糊涂了,他们压根儿不会有这样的事。 所以...我背着自己父亲,培植势力,豢养私兵,是我这个做儿子的...过于狠毒吗?】 他在心里不住的问自己,妄图找到一个可以解释这一切的答案。 但就连李承泽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与庆帝之间,到底有没有,那属于父子之间该有的「孺慕之情」。 有吗?也许有吧,也许也没有。 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活着,有尊严的活着,不是吗? 李承泽低垂的双眸中迸出一丝精芒,多添了些神彩,像是想通了些什么。 【总归,我们都该活着,是吧?】想到了这儿,李承泽悄然长舒了一口气。 李承泽转过身,盯着主殿大门,心中升起几分桀骜: 【我争的,本就该是我的。】 气如伏狮吼,势若潜龙游。 ———————————— 正当李承泽已经在心里下定了什么决心时,就见侯公公从外殿出来,急匆匆的出了殿门,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李承泽上前,用眼神进行询问。侯公公却只道是陛下要请太医,其余的,侯公公也不太清楚。 得到这个答案后,李承泽便开始琢磨起来。 首先排除是陛下需要太医,如果是陛下出了什么事,那就绝对不可能仅仅是这点儿动静。 殿内就俩人,那一定就是给陶镜杨叫的太医。只是...为什么突然给她叫太医呢? 他很快就想起了今天早上的情形,包括李医师跟他交代的话。 【毒虽已解,但伤害是真实的,还需好好调养。】 若是陛下叫太医给陶镜杨查看身体,那必然会查出她服用过毒药,还伤了身子。 但...陶镜杨今日一天都看起来没有大碍。按理说,任谁也看不出她身体抱恙才对。 陛下却找了太医给她...这说明... 李承泽拧起了眉,食指曲起放在了唇边。 【那就只能是陶镜杨故意叫陛下看出来的,但镜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时,有一名太医从他身边匆匆而过,路过他时,没有失了礼数,向李承泽问了个安,接着便又急忙忙的进了殿。 李承泽盯着太医进殿的身影,逐渐理清了这件事: 【毒若是被查出来,既不能是误服,也不能承认是向范闲要来「抗毒」的。 在明面里,范闲与我们二人关系都只是泛泛之交,不应与他有太多的瓜葛。 难道是...镜杨要栽赃给谁?】 想到这,李承泽把所有人选都理了一遍,思考着要怎么帮陶镜杨圆好这个谎。 第61章 苛责 殿内。 陶镜杨在庆帝叫太医的第一时间,便在脑中紧急召唤系统。 【系统!】 【我在~】系统俏皮的声音响起。 【现在,在我的身体上,再造出些除了中毒以外的伤,类似于重伤未愈、经脉受损、脑干缺失...】 系统不明所以,但还是尽量的满足了宿主的奇怪需求。 【收到收到...】几秒钟过后 【行了宿主,你如今看起来已经有了。】 正巧,这太医也到了殿上。 “你给这位好好诊诊。”庆帝冷声吩咐。 太医将手搭在陶镜杨的手腕上,一开始还是比较镇定自若的。但是随着搭脉的时间越长,他的冷汗出的就越多。 就算是出身于太医世家,着诊过无数病者的太医,此时也不由得心中震惊。 一边拧着眉,瞪大着眼睛诊脉,一面在心里暗想:【这伤情...这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这是活人的脉搏吗?】 庆帝看着他的表情好像不太对劲,不耐烦的凛声:“什么结果?” 太医看了看陶镜杨的面相,又猛的一回神,行了个礼后,声调抑扬: “回陛下,臣从医数十年,从未见过如同这位姑娘一般的脉象。”说完后,又当着庆帝的面儿,狐疑的看了一眼陶镜杨。 “她不仅是脉象极其凌乱、重伤未愈,细察之下,好像还有好几处极难发现的暗疾。 甚至说...”太医说到这里,便止住了嘴,似是等着庆帝继续问他,他才敢说。 庆帝准许他继续说后,太医才又开了口:“这位姑娘,身体里还有中过毒的痕迹,这...还能站在这里,依臣看来,已是世间奇迹。” 这太医是庆帝的心腹,相较于其他人来说,庆帝对他还是较为放心的。 他垂下眼打量着陶镜杨,见这人只是安静的听着太医的话,脸上依旧没有露出什么表情。 庆帝一时没有话可说,便先令这太医退下。 此时此刻,便是连庆帝也觉得自己吃了瘪。 其实原本来讲,庆帝是想要威逼利诱着陶镜杨,探一探这陶镜杨的身世,包括探一探她是否知道「神庙」相关的事情。 只是,这又是牵扯出下毒,又是把脉把出一身伤... 伤势做不得假,这还真一时叫庆帝不好再继续往下问。 若她真是如自己所说那般,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那庆帝根本也不会单独召见她。 【难道,这老二确实对她不好? 真是胡闹,这样来历不明的人留在府上,竟还真敢这样对待。】 其实庆帝也不是有多关心这陶镜杨,实在是这李承泽将事情做的太「难看」。 且不论怎么说,在明面上,是一定要顾及作为帝王的威严的。 此时,庆帝也生出了些懊悔的心思:【一开始就不该跟她废话那么多,现在这...】 不知不觉间,场上的局势,已然跟着陶镜杨走。 她此时已经在心里暗暗决定了,若是这庆帝还想弄什么幺蛾子,她就大张旗鼓的装作伤势过重,突犯顽疾。 好歹怎么说,我也是坊间流传甚广的「女侠」,于公于私,你总不能真让我「嘎」殿上吧? 【看你这老匹夫还好意思问我不。】陶镜杨依旧笔直的站着,跟个愣头青似的。 果不其然,庆帝琢磨了一会儿,觉得问话的机会有的是,也不是非要于今日深究。 既不深究,那便一字不问,免得打草惊蛇。 良久,他径自说道:“陶镜杨,你既说自己「无恨」,那你于二皇子之间的事,朕便不再过问。 你下去吧。” 陶镜杨没有抬头,侯公公便进了殿:“陶姑娘,请吧。”他低着头引着陶镜杨出去,后者步子缓慢,但却沉稳。 在她走后,庆帝又召了侯公公上前,与他说了几句话。 【这庆帝忙了这么一通,结果什么都没问上。】陶镜杨在心里「美滋滋」。 她不欲在这是非之地多想,一抬头,就看见李承泽正站在殿门口,他一见到陶镜杨便迎了上来。 二人并没有在殿前用话语交流什么,只稍稍的交换了一下眼神,便都心知肚明的,想要往宫外走。 还没等他俩坐上马车,殿内的侯公公又从后面小跑了过来,似是由于走的过快而有些气喘吁吁。 侯公公走到李承泽身边,避开了离陶镜杨较近的位置。 “二殿下,圣上想让我跟您说一句话: 「有时候,不必对人太过苛责。」” 侯公公说完后,将头转向了陶镜杨方向,又回头看向李承泽,随后将头低了下去,一言不发的行礼告退了。 第62章 做戏 在皇宫里,有些事就算不说明白,也能让人懂得。 【我待人苛责!?】李承泽不可置信的将目光移向了陶镜杨,后者很顺滑的将头偏向另一个方向。 他从胸口处发出两声哼笑,硬生生将不知名的火气压了下去,含着「怒气」上了马车。 风铃叮叮作响,还没到半道,李承泽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换到了陶镜杨的马车上。 李承泽弓着身子进去,坐到陶镜杨的对面,上身向她的方向探,似是仔细观察着这人的脸色。 “怎么回事?身子哪里不舒服?陛下怎得留你在殿中问话那么久?” 李承泽此时情绪稳定,语气关切的抛出三联问。 陶镜杨在殿上「诬陷」了他,本就心中有愧。 先前又看见他在上马车之前,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正琢磨着回去好好跟李承泽解释解释。 但如今这人却半路换了马车,开口第一句也没有「兴师问罪」,反而是关心。 看着他这样,陶镜杨一时忘记了应声,愣愣的看着来人。李承泽还以为她是被吓到了,于是又靠近了她一些。 将桌子上洗好的脆桃放在了陶镜杨的手心,轻声的跟她说:“你不用害怕。” 冰凉的粉桃贴在掌心,这让陶镜杨一下子便回过了神。 她没有急着回答这几个问题,而是问他:“你...刚才不是在生气吗?” 大殿上的事,全是她自己的发挥,李承泽半点不知,按理说...是该生气的吧? 半晌,李承泽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打趣道: “生气?你是说我「苛责人」这件事?”说完,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对面人。 “嗯......李承泽,我认为还是有必要跟你解释一下的,刚才我在庆帝面前说你...” 此时,陶镜杨不想别的,只想把这件事好好说明白。 但李承泽却好像一副全都了然的模样,甚至还替她说了起来: “行了,我还不了解你吗?你是想让皇帝以为,你我二人关系不好,对吧?” 李承泽自己很清楚,陶镜杨将下毒之事推给他,根本影响不了他什么。 这既不会让他失了圣心,也不会使他因此被治罪。而且他自己也明白,陶镜杨在庆帝面前这么说,也肯定不是想要害他。 所以,在宫门口的「生气」反应,也不过是配合陶镜杨而作的戏而已。 陶镜杨见他没生气,心下松了口气,声调轻微:“挺好,你没生气就行。” 后者收敛了笑意,目光深深:“谁说我没生气的?” 这人今日有些反复无常,且现在这个眼神,一看就好像憋着什么坏,使得陶镜杨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许是夜色深深,也让人昏了头脑,不知为何,她实在是弄不清楚李承泽如今的想法。 陶镜杨掌中的桃子已被握的发热,歪着头,眼中满是疑惑。 “镜杨,你今日清晨服毒,是一早就想好了要以此事在皇帝面前做戏吗?” 他眼底掠过一抹阴鹜之色,转眼间便恢复如常,仿佛只是人的错觉。 陶镜杨没有放过那一瞬而过的眼神,在想要不要隐瞒他。 但在李承泽幽幽的目光中,她还是泄了气:“是我一早就想好的,反正也是有解药的,没什么关系的。” “怎么没有关系!?”顿时,陶镜杨感受到了自己的手腕被紧紧握住。 李承泽的眼眸森然,却又并无害她之意。这里处处都是矛盾感,就好像是盘踞在你周身,但永远也不会咬你的毒蛇。 他盯了陶镜杨良久,忽的松开手,从袖口中摸出一瓷瓶,倒出一粒塞入自己口中。 等陶镜杨意识到李承泽吃了什么的时候,后者已经坐正了身子,用安静的眼神凝望着她。 第63章 你也会疼 “你...你给自己用毒呢?其实不急于这一时的......” 陶镜杨眸光微闪,一丝不落的观察他的反应,以便及时给他用解药。 李承泽一开始没什么感觉,直到喉上泛出一丝腥甜时,漫布在全身的剧痛如驹窗电逝般,急掠于全身。 “你该吃解药了。”陶镜杨到他身前,替他翻找起衣袖。 李承泽任她翻着,让自己细细感受着这个毒药带来的痛楚。 疼痛仿佛是无形之手,紧紧握住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痛入骨髓,更痛于心。 他只在乎与他同样疼痛过的陶镜杨,声音断断续续: “镜杨...你真能忍痛。”这么疼,这整整一天,你也忍的跟没事儿一样。 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被埋没在喉间,随着喷出的一口鲜血,落在马车的地板上。 许是鲜红色有些扎眼,陶镜杨莫名觉得自己的心口有些不太舒服。 似是扎眼的红色,顺着眼眶扎进了心里。 【没关系的,有解药。】她在心中默念,似是在安慰自己。 扶住李承泽栽下去的身体,用肩膀托住他的头,冷静的语气压下了心中涌起的波澜: “解药让你放哪儿了?”一边半刻不停的翻找着李承泽全身。 【不在袖子里...那就一定是在衣襟里...】 陶镜杨将手摸进李承泽胸前的衣襟,四下寻摸,都翻遍了也没找到。 放在哪儿了?可恶,怎么今日偏偏没带那范闲给的「万毒解」? 此刻,陶镜杨只觉得倚在她身上的人好像没了动静,焦灼的氛围使她此时忽视了一些细节。 比如那人悄然间的一抬手,还有他那有些紊乱的沉重呼吸声。 她将李承泽推躺在榻上,见人此时正静悄悄的「紧闭」着眼,面白无色,只有唇间有鲜血的红。 她此时已经没了多余的想法,只想着袖口衣领都没有,那就只能是腰间了。 当陶镜杨的手放在李承泽的腰间时,这个仰躺在榻上,原本像是已「晕死」过去的人,身体却不受控制的颤栗了一下。 哪怕是陶镜杨此刻再心焦,这一动作大的也很难让人忽视掉。 此时,她僵着的手指就停在李承泽的腰间。 看着李承泽此时的状态,她的智商好像突然回归了。 【他这是...装呢?】 突然的心惊,还有另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此刻正在悄然转化。 恶劣的心思浮上心间,陶镜杨将手往上悄悄移动,待移到李承泽的腹间时,让人猝不及防的捏了一把。 ! “诶!”李承泽霎时发出一声,这一处,平日里从未被这样触碰。 一时,李承泽再也伪装不住,一个曲身,用手抚着刚才被捏到的地方便坐了起来。 脸上有一丝演戏被抓包的不自然,但还是佯装镇定。 “什么时候吃的解药?”陶镜杨有些皮笑肉不笑的问话,垂着眼看他此时有些衣衫不整的样子。 外衫已经不见了踪影,几层内衬也凌乱外翻,胸膛因常年不见天日,看起来雪白不已。 腰间松松垮垮,几枚腰饰连着腰带一起垂在了地上。 李承泽吐出了留在口中残留的血,用手擦了擦嘴角。 眼睛瞄到了陶镜杨此时有些晦暗不明的表情,抿着唇上扬了嘴角,在嘴边出现了两个小笑涡。 他举起了手,晃了晃戴在食指的戒指,右手拢了拢被翻乱的衣襟: “刚才靠在你肩膀的时候吃的。 怎么样,刚才没找到药的时候,你有没有害怕?” 李承泽苍白着一张脸,手放在身后杵着榻,说完这句话后又吐了一口血。 陶镜杨没有心情在这时候跟他理论这些。压抑着情绪,凑到他身旁,捏起他的脉,自顾自的为其输送真气。 二人离得近,近到快要到了鼻息交缠的程度。 【理论上是不怕的,毕竟保命的家伙什儿很多,李承泽想在我眼皮子底下死过去,还是比较难的。 只是...即便知道你不会死,刚才却也...】 晃眼间,陶镜杨抓着李承泽的那只手,忽然被反握住,她感受到有缓缓真气被输入自己的脉中。 “你也会疼。”他说。 她诧异的看向李承泽,后又垂眸看向被他反握住的手腕,感受着温和的真气在经脉中游走,陶镜杨想: 【虽知道不会死,却也...很是担心。】 第64章 「破」心门 车内两人,都静静的为对方输送着真气,气氛在怪诞又透露出一丝暧昧。 两道真气在二人的经脉中「水乳交融」,代替两人完成了谁都未曾说出口的「亲密无间」。 握着的手好似变得滚烫,陶镜杨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但却发现自己的脉腕,还在李承泽的指尖握着。 不知为何,陶镜杨的心脏开始发烫,低垂的头也是沉沉的,好似...... 就连抬头都是件难事。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李承泽看着陶镜杨就在自己身边,几缕发丝顺着额间,垂在她的脸颊旁。 对上陶镜杨有些「懵懵懂懂」目光,李承泽坐直了身体,在心里暗暗为自己打气: 【筹备了这么久,决不能在这里前功尽弃。】 而后下定了决心,将溢出胸腔的情感宣之于口: “陶镜杨,”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既有人生头一回的「害羞」,也有怕被拒绝的恐惧与迟疑。 但这种不确定没有持续多久,他甩开了所有「不确定」的想法,一字一顿的对陶镜杨说: “吾心,悦卿。”短短四字,说出口后,先红了眼的是李承泽。 只是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这背后,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情感。 【心悦?】 陶镜杨停顿几秒后才晃过神。 不知为何,男女情感对她来说,好像是一个从未涉及过的领域。 什么是喜欢?陶镜杨不太明白。 犹豫之际,李承泽突然凑到她的面前。 只不过他将姿态放的很低,塌着腰,眼睛平视着陶镜杨的锁骨处,然后微微抬起下颌,抬起眼睛,以一个仰视着姿态望着她。 原本他微微下勾的眼角,因为他因仰视所以睁大的眼睛而连带着变得圆钝。 他凑过来的时候,陶镜杨下意识的去对上的他的眼睛。 结果却被烫的不得不移开视线。 霎那之间,仿佛突然有什么东西,不停在血液里蔓延,直至流窜扎根至全身。 她「翻」着脑海中的回忆,还是在问自己:【到底什么是喜欢?】 陶镜杨脑袋抽疼了一下,如果高速运转的大脑会发热,想必她的脑子现如今已经熟了。 她在脑中搜索着有关爱情的所有议题,脑中开始放起音乐:「有个简单的问题,什么是爱情?」 「它是否是一种味道~还是引~诶不是现在唱什么歌儿啊?!」 陶镜杨轻轻晃了晃脑袋,状态与她平时的样子不太一样。 李承泽就坐在对面,默默的瞧着她似乎是纠结的眼神。 对视良久,陶镜杨没有在第一时间就给出答案。 他想:莫非,都是我,自作多情吗? 李承泽的眼神逐渐黯淡,炙热的目光也要畏畏的低垂收回时, 陶镜杨伸出手,捉住他的胳膊,阻止他想要退回去的动作。 也学着他的模样,替他擦了擦嘴角的血。 “喜欢我就直说,将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做什么?” 擦拭的动作细致又轻柔,就连说出的话语落在李承泽的耳朵里,也是如此好听动人: “我不懂什么是喜欢。” “但是我可能也喜欢你。” 她想起自己喜欢看他的眼睛,喜欢看他斜斜的倚靠在榻上读书的样子; 喜欢说话时会笑着看她,如果笑过头了,会羞意的拿书举在面前用来遮挡,然后继续用唯一露在外面的漂亮眼睛瞧她; 喜欢他面布阴霾的策划着阴谋诡计,但是做完一切后又产生懊恼情绪,会心情闷闷的与陶镜杨谈天,探讨着这一生,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 此时,已没有人去纠结到底是谁先动的心。 实在太没意义。 就连李承泽自己也一时间忘记了,一开始,是陶镜杨先「爱慕」的他。 二人此时的距离,仿佛再凑近些就能「唇齿相依」。 李承泽却很克制着自己的行为,迟迟没有做出些逾矩的动作。 不同于这个时代的男性,对他来说,握腕抚脸,已是极致。 马车内,即使是坐着,李承泽也要比陶镜杨要高些。 陶镜杨把李承泽往后推了推,将耳贴在李承泽心口,听他那充满活力的心跳。 后者动作僵硬,如果不是有那红的似血的耳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面前坐着的是什么掏心挖肺的精怪。 「怦!怦!」 「怦怦!」 这世上,有两道相同的灵魂,混着隐隐「血痛」找寻彼此。 若世上有「神明」,定能听到有两道相同节奏的心跳声,在向这苍天立誓, 「永世惟伊,」 「风雨同行。」 许是身前的人迟迟没有动作,陶镜杨疑惑的直起了身子。 一看,这现如今的李承泽,哪里有一点「病弱」的痛苦样子? 这让陶镜杨不禁又连着问出下一个问题: “不对啊,你刚才不是身上难受的连坐直都不行吗?” “这...” 车厢的窗子透过一阵风,吹拂着发丝交缠,随着思绪飘摇在二人之间。 第65章 好像是个套路 李承泽的久久不语,让陶镜杨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端倪。 绝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而是... 怎么总感觉,她自己如今正身处在一个巨大的套路之中呢? “嗯...哈哈哈”李承泽喉咙里发出几声轻笑,陶镜杨离得近,能感受到闷闷的震感。 “镜杨,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你说呢?”陶镜杨暂时放弃了思考,嗓音有些懒懒的。 李承泽升起了逗她的心思,故作沉思良久后,道: “奥~我明白了。那我是先回答第一个问题还是第二个... 诶,女侠,在下可还是个病人呢,切勿动手。” 好吧,其实这毒其实还好,带来的痛感远不如从前的「洗经伐髓」那般痛。 听这李承泽说话慢慢吞吞,言语也拖拖拉拉,如今还多了一点耍宝的意思。 陶镜杨直接一个起身,正着眼看他表演。 但看着他衣衫不整的这副样子,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偏过了头: “你先将衣服穿好吧,估计马上就要到府上了。” 再不整好,看你等会儿怎么下车。 后者随意得拢了拢胸襟,吊儿郎当的曲起腿。 眼睛盯着陶镜杨,下巴向车窗外一扬,示意她看看帘子外头。 她迟疑了一会儿,将帘子撩开了一个小缝。 帘外的街景,与平日见到的不大一样。 “这不是回府的路?” 陶镜杨将帘子放下,回过头看向李承泽。 心想,确实,若是回府的路程,算算时间,应该早该到了才是。 后者撩开帘子,喊了一声:“必安。” 只见,一双手迅速的从门帘外伸了进来,手上是一套全新的衣衫。 ...... 【备的倒是全,这是把我一定会答应这件事儿也算好了? 李承泽啊李承泽,心思深的连我都套路是吧...】 陶镜杨看着被递进来的衣物,心如死灰: “咱俩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不都让谢必安听去了?” 李承泽点了点挂着的帘子: “鉴察院曾制过一批特制的帘子,材质极其隔音,哪怕是贴耳也丝毫不泄声。 其中几匹就在我这里。” 陶镜杨背对着身后人,拨弄着帘上的吊穗儿:“那,你要带我去哪儿?” “秘密,等你到了,也就知晓了。” 李承泽整理好后,身子又是一歪,往陶镜杨身上靠去。 陶镜杨本想躲,李承泽就埋着脑袋,哼唧一声:“诶呀,身上疼。” 仗病撒娇。 ? 咱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奥,对对,刚互表完心意...差点给忘了。 “你要是身上不舒服,那就应该赶紧回府去,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陶镜杨严肃脸,虽然她自己吃完是感觉没什么事儿,但耐不住李承泽身体「不好」啊。 “早没事了,把我当作什么娇气的人了?” 李承泽为自己正名,但还是对陶镜杨的关心很受用。 “所以...你刚才是装的?” “我要说是装的,是不是就不能倚着你了...” “......倚吧倚吧。” “?( ?''?''?)?” ———————————— 「扭捏」是两位新人的必修课,好在两人中,总归是有个不甚扭捏的。 但「不慎扭捏」的李承泽,在靠着陶镜杨的时候,耳尖也会在没人发现的地方悄悄红着。 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陶镜杨的呢?好像连李承泽自己也不太清楚。 月光朦胧,灿星迷离,不知不觉间,思绪便飘回了之前的每一个日夜。 第66章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李承泽·思绪】 一开始,只觉得她很神秘。 来历不明的身世、摸不透的武功,还有洞晓世事的才华。 初见她时,我便生起了结交的心思。 但...她也很奇怪。 她会偷偷摸摸的出府,却又在回来后,毫不隐瞒的将事情告知于我。 ———— 我起了坏心思,刻意让她随我一起暴露于人前。 她也丝毫不推让,直接就坐上了我府里的马车。 ———— 我提防她,她却不生我的气,还伸手拨开我眼前的「迷雾」;我试探她,她也不计前嫌,拉着我一步一步离开这个沼泽... 有的时候,我也不太明白,陶镜杨...为什么待我如此好? 后来我便明白了,我似乎发现了她的小秘密。 【李承泽】:^?w<^ ? 她生气的时候,会故作「恶劣」,但实际很可爱的抢我葡萄吃; 无聊的时候,会掐着腰板,抽出我手中的折子,扔在桌上,拉着我出去转悠; 会把我给她的银子都用来买小吃,多余的就送给府上的人,连谢必安都被逼着吃了许多... 【李承泽】:对不起,必安,你不吃就得我吃了。(实在吃不下了...) 所以说,她这是爱慕我啊。 从一开始,我就以为她是倾慕于我才会如此做。 那几日,身为皇子的我,竟有些破天荒的沾沾自喜。 但后来...我发现她好像不止对我如此,她对身边的所有人都是一样,都很好。 我不算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不过,别人也就不说了,反正他们比不上我。 只唯独这个范闲,他...不得不说,确有几分小聪明。 但细细算来,这范闲也没有能比得上我的地方。 呵。(?·_·) 但他俩人看起来真的太熟了,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能熟到这个程度。 是从前就相识吗?算了,总归是镜杨也未曾隐瞒于我... 只是,今日过后,那范闲可就得成了大名人了。 世人会怎么称呼他,会不会叫他什么诗仙,或者什么诗圣? 真是才华横溢啊...真是 让人嫉妒。 只是还好,还好又是我先一步说了。 没人能从我身边抢走她, 谁也不行。 ———————————— 李承泽坐起了身,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看着眼前的人。 对上陶镜杨有些不明所以的眼神,牵住了她的手。 【陶镜杨,你既答应,便不能再反悔了。】心声,一字一顿。 马车停了下来,谢必安敲了敲窗边,示意车内人,目的地已到,可以下马车了。 李承泽先下了去,撩着帘子等待着还未下来的陶镜杨。 下车后的陶镜杨环顾四周,没发现有跟踪他们的人影,才稍稍放了心。 李承泽看着她年岁不大的一张脸,却摆出十分警惕的样子,心里更加觉得可爱非常。 他压下心中的悸动,又悄咪咪的靠的陶镜杨近了些, 用有些骄傲的语气,向陶镜杨展示着他的「实力」。 “在这京中,我好歹也算是个「人脉」。 这地界,是我私人的产业之一。京都外也有些,只是...现下不便带你去转。” 李承泽将头往下一低,反手挡住自己说话的嘴型: “改日再带你去。” 突然的耳语弄得陶镜杨的耳朵有些痒,热气扑在耳尖上。 不知怎么,心也跟着颤了下。 陶镜杨真的无奈了。 这以前也不是没这样说过悄悄话,怎么现在这会儿,就哪哪都觉得不对劲。 谁能给拿来一把治心脏病的药? 总这么忽悠忽悠的,真怕某天直接犯个心脏病。 不过,该说不说...这酒楼装修的格局真挺不错的...看着就能日进斗金。 【陶镜杨】:要是我的就好了 (? ? ?) 第67章 李承泽的副业 李承泽看着陶镜杨的反应,悄悄的勾起了嘴角。 默不作声,只是七拐八拐的带着人,到了酒楼的最高处。 “你们皇子...是都爱干点副业吗?” 陶镜杨不解,当皇子都够有钱了,还这么辛苦的挣这「仨瓜俩枣」的干嘛? 【对吧,这「辛苦钱」应该让我这样的来挣才对。】 陶镜杨在心里盘算着,得尽快也做个什么产业,抓紧把自己那一万两黄金「洗」出去才行。 现在主要是,这钱有点儿花不出去。 阶梯一层一层盘旋而上,小房间倒是有无数,但在今夜却是静悄悄的。 “诶,你这地界儿生意不太好啊。用不用我给你支支招儿?” 陶镜杨望着灯火通明,但无一丝人影的楼内说。 “说谁不会做生意呢?今儿是特意贴了楼内装修的告示。” 【李承泽】:特意为你贴的,嘿嘿,夸我吧。 只可惜陶某人未解风情,依旧对着目及所视的装潢啧啧称奇。 最高处是个大平台,无窗,仅有屏风与薄纱。 如今屏风与薄纱都已被搁置在两边,一进屋内,即便是未点烛火,也显得很明亮。 正巧,此时天上的圆月,也正挂在西南处。 吹起一阵微风,身边的李承泽抬起手,微微挡住了吹向他面庞的那阵风。 但风不是人,风不讲武德,它不会停,还是将他的刘海微微吹起。 陶镜杨有点木在那儿了,看着眼前的人,心里反反复复的只有两个字:【值了,这辈子值了。】 不对,这好像不是两个字儿。 李承泽也歪过头看她,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思考了一会儿,将挡在自己额前的手,又挡在了陶镜杨的额前。 还没够,又替她将碎发拢了拢。 “给你准备了点儿东西。” “什么?”陶镜杨只怔愣的盯着李承泽的脸看。 【陶镜杨】:这漂亮的嘴一开一合的在说什么呢...... 李承泽拉着眼睛发直的「傻子」移到桌前,将桌上的木匣往陶镜杨身前推了推。 木匣里面是很厚的一沓纸。 盖着官印,官印下写着的名字是「陶镜杨」。 !? 【陶镜杨】:等会儿,这一沓子都是地契!?我成地主了这是? 她震惊的将每一张都翻看了一下,看向一旁十分「淡定」的喝着茶的李承泽, 俨然一个bking 模样。 “你这,你这官印都盖好了?不是,我本人好像也没亲自去啊...” 陶镜杨嘴上说着,眼睛却不曾移开这一沓子地契。 「京都的、儋州的、江南的......这个北齐的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还有东夷城的?」 「再往下一翻,发现还有宅基契、商契、人身契......」 “你...你要给我封侯啊?给我这么多东西。” 陶镜杨双手握着,来回翻看,瞠目结舌。 后者一直笑而不语,笑眯眯的看着她的反应。 还不等李承泽发表一下「霸总宣言」,陶镜杨一句话又给人干无语了: “泽哥,这些东西来路正不正啊。” 边说着,边靠近李承泽,双手将契约举在胸前在李承泽面前展示。 跟那个小学生在讲台上,领着班主任给发的「三好学生」奖状似的。 【李承泽】:这就叫上泽哥是了吧? 以前怎么没发现是个小财迷,早知如此... 就早点儿拿出来给你好了。 第68章 来路正不正? “......陶镜杨,是本殿下亲手给这些盖的官印,你说来路正是不正?” 话音未落,陶镜杨便忙不迭地点头: “嗯嗯嗯正正正正。” 过了一会儿,陶镜杨算了算这些契约合起来的总值,计上心头。 故作皱了皱眉,问道: “不对啊,你们当皇子的...都这么有钱吗?” 【陶镜杨】:钱哪来的,是不是从内库里偷偷拿的,从实招来。 后者很无语的看向她,刚想说什么,就被陶镜杨的下一句,堵在了口中。 “李承泽,你是不是从内库里拿钱了?” ...... 外头的月亮好像没有那么亮了,都怪这屋里没点烛火, 否则...李承泽就能从陶镜杨的脸上,看出来一丝玩味的表情。 李承泽既没有承认,也不曾否认。 只是表情有些僵硬,安静的在听陶镜杨讲话。 【如果你真正察觉到我的野心,你还会同我站在一起吗?】 李承泽眼中光芒闪烁,透露出的信息意味不明。 陶镜杨并不明白,李承泽现在正在想什么。 只见他并不接话,便也给了自己一息的思考时间。 【李承泽,你可千万不要隐瞒我。】 既然都有自己的小秘密...那便都挑明出来看看。 试一试这关系,究竟是能更加坚固,还是该就此瓦解。 ———————————— “内库并非庆国国库,而是那皇帝的私有财库。 李承泽,你从「圣上」的眼皮子底下吞钱......确实有些过于...” 陶镜杨在说这话时,也在观察着李承泽的表情。 见他面色淡淡,才说出下半句:“太过冒险了。若被查出,代价可是不小。” 「冒险」二字一出,李承泽有些紧绷着的心稍稍松了下来。 还好,还好是「冒险」,而不是什么指责他「大逆不道」的话语。 但他还是明知故问:“我连这钱都敢拿,你却只担心我会付出「代价」?” 陶镜杨自知他在想什么,嗤笑一声: “呵呵,你把那财库里的银子都搬空才好呢,最好一个铜板也别给他留下。” “那怕是有些难了。” “怎么说?长公主看钱看的紧?” 【李承泽】:...... 【陶镜杨】:( ?◇?)? “姑姑与我,就快要割席了。 上回的牛栏街那次,姑姑将刺杀失败的责任安在了「你我」的头上。 还有今日夜宴之前,姑姑曾找过我,要我同她一起构陷范闲。 我拒绝了,她便去找了太子。” 李承泽不紧不慢的品着茶,一边说着最近发生的这些事。 怪不得,这回是那太子先起身推荐的原因是这个。 只可惜,从始至终,那范闲都不是一个能通过说好话就结交上的人。 实话讲,就算替他在庆帝面前说一万次好话,他也不一定能记得这人的好。 “就因为这?要是因为这就割席,那也太...” 太小孩子过家家了吧,这后半句让陶镜杨咽进了肚里。 李承泽一抬眼,茶杯一放,笑的人畜无害,说出的话却如雷声般炸响: “主要是...我伪造了些证据,把跟北齐走私的罪名都安在姑姑身上了。” “奥,你还在北齐那边有点儿生意...”陶镜杨装作刚知晓的样子,喃喃自语。 ...... “对喽~~我还在朝堂上贿赂了些重臣~” “啊啊,你平时交了点儿朋友是吧...” ....... “我还用这些钱养了点儿兵马~” “嚯~倒是蛮童趣的。这开销应该会很大吧,你要是缺钱了,可尽管跟我开口。” 前几句陶镜杨都在逗他,只有听到这句时才稍稍有了正形。 短短几句,李承泽将自己能说的、不能说的全都在此刻交代了,无一丝隐瞒。 此时,坐在陶镜杨的面前,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爱咋咋地的平静疯感。 但令李承泽惊讶的是,他所说的这一切,都被陶镜杨十分「愉快」的接受了。 第69章 你不怕吗? “镜杨,你不害怕吗?身为皇子,我做的这些,可全都是谋逆。” 说这话时,李承泽脸上笑意浅浅。 就在李承泽的注视下,陶镜杨还真的作出了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 少顷,她站起身,俯视正坐在圆椅上的李承泽,郑重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李承泽,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 陶镜杨神神秘秘的样子,勾起了李承泽的兴趣:“什么?” 见他真的有在认真听,陶镜杨替他理了理额前的头发,道: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说完后,歪着头,笑着看向李承泽。 后者听完后也笑了,低下头笑了两声,连带着肩膀也抖了两抖,只抓住了两个最关键的字眼:「夫妻」。 心里高兴,抬起头,仰视着就站在身前的陶镜杨,语气中透露出几分「释然」,道: “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倒真心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面上是无私奉献,一心为你的「献祭」模样。 内心里想的却是: 【我?大难临头?如今...哪怕我争到身死道消,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谁挡我,杀谁。】 陶镜杨听着自己这明明略带「挑衅」的话,在他这竟能得到这样的回复。 陶镜杨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对他说道: “你这么好,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说完后,突觉屋里太黑了,便走到了烛台前,想要拿起一旁的火折子,将灯盏点燃。 但还未等她将火折子拿起,李承泽便注意到她的动作,及时的出了声,将其打断: “诶,镜杨。” 陶镜杨闻声,停下了动作,回头望向他。 “怎么了?” “别用桌上的火折子点。” 陶镜杨看了看烛台,又看了看「躺」在桌上,非常显眼的火折子,问道: “为什么?”难道这火折子有问题? “那个火折子里装的是迷药。”李承泽说完后顿了顿,又继续向她解释道: “防贼人的小机关而已。” 闻言,陶镜杨缩回了手,心有余悸的轻轻拍了拍胸脯。 李承泽有被她的反应给逗到,安抚她不必担心。 这个吸入也就是睡上一觉而已,没有大碍。 ———————————— 看了看窗外的月色,李承泽道: “已经子时了,我们...也是该回府了。” 正说着,顺手归置了一下桌上的一堆纸契,将其装回木匣内,捧在了手上。 “我们这一来一回,在这京都内,是不是有些过于「大张旗鼓」了?” 其实刚才就觉得奇怪,夜宴结束的途中就中途变道,应该会很容易起疑吧。 李承泽拉着人往楼下去,边走边回答: “我早就提前备好了一辆。 在我上你马车之时,那两辆空车就已经回到府里去了。” 陶镜杨转头看他,只瞧见一张表情有些「得意」,暗戳戳的在「求夸奖」的脸。 但很快,李承泽自己便觉得不对。 【什么「提前」啊...我怎么把这事儿给说出来了...】 陶镜杨看着他状似「说错话」的反应,在心里无奈的笑了笑,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刨根问底。 “emmmm......”她仔细地想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确实应该好好「夸奖」他。 在脑子里搜索了一番《建立自信心·幼儿夸奖大全》,接着自信的开口道: “哇~我们承泽也太棒了吧! 怎么连这个也准备好啦~真的是太厉害啦~谁能比得上我们家承泽呀。 长得好看不说,人还有才华,连......呀,都......” 叽里呱啦一顿「彩虹话」输出,砸的李承泽有些「晕头转向」的。 李承泽有些忍俊不禁,这些话夸得他有些不好意思。 但又实在是止不住的嘴角上扬,一时间,二人都有些啼笑皆非。 “这就厉害了?那你不如再猜猜,我们今夜怎么回府?” 李承泽边注意着二人脚下的阶梯,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上半身道。 “我们...不是坐马车回去吗?”陶镜杨一时没转过弯儿,问出了心中疑惑。 第70章 密道 此时,二人已走到了楼下。 谢必安正在楼下等候,看见相谈甚欢的二人,心里也将事情猜了个大概。 毕竟,这些纸契的事儿,全都是李承泽安排他和范无咎一起干的。 (这些事儿做起来实在太麻烦了......所以全让范无咎自己做了。) 再加上这些日子,从自家殿下对陶镜杨的态度来看...... 殿下这是动心了。\/(抱剑吃瓜) 谢必安追随李承泽多年,从未见过他喜欢过什么女人。 当然也没喜欢过男人。 谢必安捧着殿下扔给他的木匣,脸上带着些笑意往出走,心里暗暗想着: 【这回我们殿下的心里也有人了,殿下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 待谢必安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时,李承泽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带着她走进某一间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房间。 房内正中间,只有一个靠背是镂空木雕的软榻。 软榻后的地板上铺着一块地毯,再往后面的墙上,镶嵌着一个落地木制摆架。 中间空出,挂着一幅圆形字画。 架子上零零散散的放置着几件装饰品,看不住有什么奇特的。 “你这是...要带我走密道?”陶镜杨有些不敢置信的问他。 李承泽点了点她的鼻子,柔柔的笑道:“对喽。 我的私人密道,可通王府。” 说着,他便想走到机关处,去打开暗门。 陶镜杨看着他的动作,拉住了他:“这是你能保你命的,你不该告诉我。” 李承泽定定的看着她,眼中一片清明。 轻吐出一句:“我信你。” 随即转动了架格上,倒数第二排,左数第三个摆件,逆时针半圈,顺时针一圈半。 转动之时,有微小的机关声响起。 “啪嗒...”,右侧摆了花盆架的后方墙壁,弹开了一人多高的小门。 密道里漆黑无比,如同深渊巨兽匍匐在前。 且只看的出是往下走的阶梯,但看不出究竟有多深。 有俗话说: 一人不入庙,二人不观井,三人不抱树,独自莫凭栏。 凭借现代的经验来讲,跟随他人走一个自己完全不熟悉的密道,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只是...如果是李承泽的话,那就没关系了。】 陶镜杨跟随着李承泽的脚步,一起走进了密道。 “这密道是直通的?”阶梯没有很长,不一会儿便到了底,开启了「直行」模式。 还行,直行模式下能通两人并排走,还是个双行道。 李承泽举着刚才从密道里拿下的火把,火光映着二人的脸。 他说:“不是,这密道分别连了几处我其他的据点。” “很远吗?”陶镜杨没话找话。 “不远,太远的话,工程量就会很大。在京都内修,是一定会被发现的。” 李承泽诚实的说。 陶镜杨看着前路,依旧是狭小非常、漆黑无比。 好似如何走也走不尽、如何望也望不到头。 若是让她一人走这条路,不知会不会生出些「绝望」之感。 她看着这条路,莫名的觉着有些「熟悉」。 李承泽走的,是不是就是这样一条路呢? 她兀自挽住李承泽的胳膊,后者身子一顿。 他察觉到,陶镜杨好像自进密道前,看着就有些心事重重的。 【莫不是怕黑?】 想着从前,自己竟没发现她怕黑这件事,不由有些懊恼。 正想开口安抚她时,陶镜杨便讲了话。 “李承泽,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出了这京都,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 第71章 实力,懂? 李承泽乍然一听此话,并不太明白,道: “京都外?镜杨可是想出去游玩了?” 也是,最近这些日子总是忙东忙西的,是该找时间歇息歇息了。 只是陶镜杨这边,暂时还没有想好接下来的话应该怎么说。 想着今天已经发生了太多事,这样的话,并不急于一时说。 只是心情有些沉重,歪着头瞧了他一眼,见李承泽也在低着头瞧她。 李承泽看陶镜杨半天都没说话,摸了摸她的头,声音低低的, 安抚着说:“等得空了,我们就一起出去透透气。” 不知为何,李承泽的心情也跟着一起跌落了下去。 已经将心情整顿好了的陶镜杨,后知后觉的发现, 刚才的李承泽好像一直都在「顺着」她。 不仅如此,细品下来,总感觉他突然一下子,就变成了充当「保护者」角色的那个人。 嘶...这也不太对啊。怎么感觉身份一下对调了呢? 陶镜杨将疑惑宣之于口: “李承泽,怎么感觉,进了这楼以后,你就像是把我当小孩儿对待呢?” “......有吗?没有吧。” 李承泽眼观鼻,鼻观心,他好像是真不这么觉得。 余光察觉到陶镜杨越发狐疑的神情,用火把往前指了指,说道: “剩下的路,约莫着还剩一盏茶的功夫。” “一盏茶的功夫?那真是挺快的。” 听到李承泽说时间,陶镜杨惊讶了一下。 地下的氧气含量并不是那么充足,越往深处走,二人的话就变得越少。 等到二人终于见得天日的时候,非常默契的齐齐深吸了一口气。 “呼...” 在呼吸到新鲜空气之时,「舒畅」的并不仅仅只有肺,还有他们在此前一直有些紧绷的心情。 陶镜杨用手支着腰,对着身旁那位看起来没有丝毫「不妥」的李承泽道: “这密道真不是人走的啊。”真的好闷。 “那以后不走了。” 李承泽好像一点儿没脾气,走到她身前,看那样子好像还想「搀扶」着陶镜杨走。 支着腰的陶某人,缓缓在头顶缓缓打出一个: “?” 不儿,咱现在看起来这么「弱」了吗? 他俩一边往王府走,陶镜杨一边随手捡起地上的一块儿石子儿。 放在掌心,摊开在李承泽面前。 在他将目光放在石子上时,陶镜杨「嘿嘿」一笑, 运起了一道真气,猛地握住了手掌心的石子。 待她重新摊开手掌时,掌心已无石子,只有一捧灰色粉末随风飘散。 陶镜杨在月色下俏俏的一挑眉,示意李承泽: 「九品,实力。懂?」 【李承泽】:? ?? 李承泽看着陶镜杨,在自己面前使了一套「行云流水」、「轻盈飘逸」的动作。 结果就仅仅只是捏碎了一颗石子。 对此,他着实是有些哑然。 然后也自顾自的弯下腰,拿起了一块儿石头。 陶镜杨看着他的动作,心里仿佛知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这是要...... !? 果不其然,在“哒”的一声过后,李承泽也摊开手掌。 也是同样的灰色粉末。 第72章 晚安 “谢必安说,我现在有五品了。 本来想着找个好时机告诉你的,但刚才......” 咳咳,实在是没忍住。 李承泽将手中的粉末倒在地上,眼神从地上移开,目光看向陶镜杨。 陶镜杨有些呆若木鸡,机械的挪动着步子,呆呆地想着: 【短短这些日子,从「经脉堵塞」到如今的五品...... 这么坚持下去的话,六品... 七品...八品...大宗师! 用不上几年时间,或者真能让他练到大宗师诶。 听说...大宗师能活到二百八!】 想到这儿,陶镜杨眼睛都亮了,语气有些兴奋,对他道: “李承泽,好好修行,咱俩一块儿修到大宗师!” 李承泽闻言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陶镜杨正说着,同时也在想, 人要是能活到二百八十岁,那这一辈子,能做不少事儿啊。 假设这个时代的平均寿命是「七十」岁,那大宗师最起码能活出四个人的份儿来。 陶镜杨此时心情激动,在脑子里不住的盘算着: 【一世仗剑行医,二世劫富济贫,三世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诶? 念叨岔了念叨岔了,这怎么一个不留神,还背上《论语》了。】 她连忙让自己放空了大脑,先不去想这些事情。 并暗暗下决定,这一定是熬夜熬得。 差点脑子都熬得不好使了,以后肯定不熬夜了。\/(下次还熬) 月影婆娑。 李承泽将陶镜杨送回了房间,有些「害羞」的叮嘱陶镜杨: “早些休息,明日我还得去上早朝,就不能陪你用早膳了。” 李承泽内心os:【唉,实在可惜。】 陶镜杨一听,现在都这么晚了,这人明儿还上早... 不对,子时已过,已经是今日了...这真是熬了个大夜啊。 知道李承泽待会儿就得去上早朝,陶镜杨就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有什么事儿,还是改日再说吧。 这也歇不了多大一会儿,还是让他安稳的睡一觉吧】 但她这欲言又止的模样,却没有逃得了李承泽的眼睛。 他十分「贴心」的开口问道: “镜杨,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他手抬起,胳膊撑在门框上,眼里不见一丝疲惫不说,甚至还含了一些期待。 陶镜杨的屋中未曾点亮烛火,此时看向李承泽,只觉他高挑的身躯逆着光。 用身体挡住了门缝,微微的弯着身子,向陶镜杨压了下来。 但又偏偏没有将脚踏进房内。 这显得他的动作,既在保持在合规矩的范围之内,又从中透露出些许暧昧的「逾矩」。 “想说什么?” 他薄唇轻启,语调微微上扬。 语气也是轻飘飘的,宛若那诱人上瘾犯错的「撒旦」。 陶镜杨的心脏,又开始不停的「怦怦」、「怦怦」的跳个没完。 盯着他的那双眼尾微微上挑的「瑞凤眼」,只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好像在微微发烫... 好吧,不是「微微」发烫,是烫的不行。 (????? ? ??????) 她急忙地想要躲开这太过有「侵略性」的眼神,用极快的语速向李承泽说了句: “晚安!”飞快的关上门,试图想要掩盖自己此时的慌张。 但未关上的门,却被李承泽一把挡住。 他没有放过陶镜杨此时的反应,轻笑了一声,也向陶镜杨重复了那两个字眼: “晚安,镜杨。” 说完后,便替陶镜杨关好了门。 李承泽从未听说过“晚安”这个词,但他也没有再此纠结,总归...... 镜杨对他说的,从来都只有好话。 虽然门被关上,但李承泽没有急着离开,脸上挂着笑,在已经「紧闭」的门前,「傻」愣愣站了一会儿。 同样,隔着一道门,站在李承泽对面的陶镜杨, 也在关上门后,犹如被「葵花点穴」般,定定的站在门前。 隔着一道门,陶镜杨就这么静静的听着他的呼吸声,听见他离去的脚步,直到... 听见李承泽「平安」到达房内的后,她才从门口离开,真正开始准备洗漱就寝。 明月已然西沉,虫鸣声「吱吱」不断。 今夜,两人好像都没有睡好,但又都做了个好梦。 第73章 占风铎 同夜,范闲也没有睡好。 不,他压根儿没睡。 整整一夜,在陶镜杨与李承泽互表心意,登楼望远之时, 范闲正在皇宫里当小偷。 偷的是那太后的床底情书...呸,错了,偷的是钥匙, 顺道让那燕小乙追着「揍了」一顿。 【范闲】:燕小乙箭下无伤,战绩可查,不服来干。 忙活了一夜,范闲终于回了范府,用钥匙打开了她母亲留给他的箱子。 在箱子打开的一瞬间,范闲脸上的表情,便如同被撒上了五彩缤纷的颜料般, 既有欢喜,更有震惊,精彩非常。 被颠覆了全部世界观的他,此时正捧着信封喃喃道:“原来...我不是穿的...” “那陶镜杨...她又是从哪儿来的?” 清晨。 陶镜杨醒来,打开窗,看了看太阳升起的角度,心里算了算现在的时辰。 李承泽应该还在上早朝, 我苦命的承泽啊...... 诶,对了,那范闲...现在应该在看他娘留给他的信吧。 估计已经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了。 知道自己不是「穿」来的,也知道了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穿越」一说...... 那我这个谎言,也即将要不攻自破了。 陶镜杨走进了膳厅,边用早膳边琢磨: 【要不要将我是真「穿越」这件事告诉范闲呢?】 思忖了许久后,她很果断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范闲如今心志不坚,若这般明晃晃的告诉他:「oi,范闲,你这个世界只是一个故事。 你就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你做的所有的一切我们都知晓。 你的前生,你的今世,全都是大梦一场,全都是假的!」 这话一出,别说是范闲了,就算是爱因斯坦,在听完这话应该也会崩溃的。 那就不说喽。\/(陶镜杨耸肩摊手) 陶镜杨算了算时间,发现距离李承泽回府,大约还剩一个时辰的时间。 想起之前想要送他的风铃,也就是现在这个时代的「占风铎」,最近都没来得及找材料做呢。 便放下了筷子出府,准备到京都最大的珠宝店「玉楼」转转。 陶镜杨一进门儿,就凭这周身的气度与不凡的穿着,让常年在社会摸爬滚打的人精老板,一眼便看出她是个有钱的主儿。 店家急忙进行招待,询问道: “姑娘,请问需要些什么样式的? 我们这儿,最近新进了京都正流行的「琉璃」件儿,姑娘要不要看看?” “琉璃?”陶镜杨跟随着老板娘走到摆放琉璃件的位置,攥起一个拿在手上,细细端详着。 但看完后却摇了摇头,这里没有她想要的样式。 连适合的颜色也没有。 老板娘看出了陶镜杨的兴致缺缺,不免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温和的问道: “姑娘,并非是我虞三娘自夸,只是现如今,这京都里只有我家的烧窑,烧出来的东西最好。 自然而然,这最好的琉璃件儿,也就都在我们这儿了。” 陶镜杨在心中思忖了一番,斟酌的开口道:“ 老板,你这儿接不接私人定制?” 整理摆件的手一顿,虞三娘觉着这话说的实在是新奇: “姑娘不妨说说,怎么个定法?” “您这儿可有纸笔?我现在就写给你。” 虞三娘看陶镜杨是如此的信誓旦旦,此时也来了兴趣。 招呼了屋内的小二照顾前厅后,便将陶镜杨引到了后厅。 陶镜杨拿起纸笔,在纸上设计起了她想做的款式。 虞三娘左看看又看看,道:“姑娘设计的,可是‘占风铎’?” “店家好眼力,正是。” “样式看着倒是从未见过的新奇精巧,不过应当是可以烧制出来。” 老板娘盯着纸上的设计啧啧称奇。 这还没完,陶镜杨又拿了一张纸,写起了烧制特殊颜色的釉色方子。 「在烧制琉璃的基础上,青色,以铜为着色剂,需焇五斤,马牙石五斤,铅末五斤,苏嘛呢青四两,紫英石三两; 金红色,则需在琉璃烧制过程中,加入黄金作为着色剂......】 林林总总一长串,涵盖了烧制琉璃的所有步骤。 外行人可能看不出什么门当,但虞三娘可是妥妥的内行人。 她一打眼就知道,按照这个步骤烧制出来的东西,不说绝世,也定是品相极好的。 就这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写出来的东西,绝够另开一家烧制琉璃的铺子了。 【按理说,这样的东西应当是......用以传家的绝密才是,怎么就这样简单的将它写出来......】 虞三娘看着陶镜杨的年岁不算大,好心的提醒了她一句: “姑娘,你有这样好的配方,就应当好好收着,不该写出来被旁的人看到的。” 陶镜杨恰好写完,拿圆扇给未干的纸张扇着风,凝视不移,道: “无妨,我不靠这个赚钱。” 见纸张已干,她便收了扇风的手。 转头,目光对视上虞三娘的视线,笑吟吟道: “也不知怎么,总觉得看你有缘。你若是能烧的出来,这方法便送你了。” 虞三娘被说的一愣,不是,这就送我了?? 其实,陶镜杨今日也觉得自己有些奇怪,走进这铺子时,就觉得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也许真的是有缘吧,左右也就是个烧窑的配方,送她也算是结个善缘。 这如同天上掉馅饼般的事情,虞三娘在这世上活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回遇到。 一时高兴的有些晕头转向,陶镜杨一个没看住,就想要到钱庄去拿银子给陶镜杨。 同时,还向店内的小二招呼道: “去最好的酒楼订个位子,就说今日我虞三娘要宴请贵客!” 话音未闭,便被陶镜杨迅速打断: “老板,不必不必,真的不必。 我这儿待会儿还有些事儿要做,有些着急走,就不弄那些麻烦事儿了。” 李承泽就要下朝回府了,看不到我一定会伤心的。 虞三娘见她着急的表情不似作假,不好再硬将人留下,只得作罢。 “瞧我这忙的,还不曾问过姑娘贵姓呢?还有,东西烧好后,我们应该送哪儿去?” “免贵姓陶,烧好后送二皇子府上就行。” 【虞三娘】:二......二皇子?这姑娘又姓陶? 她一时木在了那儿,陶镜杨便趁着这时候溜了出去。 虞三娘追出门冲陶镜杨喊了一句:“姑娘,烧制可能得用些时日,莫要着急!” 陶镜杨没有回头,伸出手,举向天,摆了摆。 第74章 处了呗 就在陶镜杨走出铺子的一瞬间,刚才一直在身后跟着的人,就从小巷子里钻了出来。 【服了,这人还想跟到什么时候去?】 陶镜杨被跟的厌烦,于是故意走到一处稍稍僻静的地方,等着身后之人自己现身。 果不其然,一人影“唰”的一下,出现在他的身前。 “范闲?”陶镜杨眼睛上下扫了他几眼,发现今日他不是穿得一身黑了。 白底黑金纹,窄袖紧收腰,嗯,几日不见好像又壮了些。 平日里,范闲都会带着点痞气的吊儿郎当样儿。 但今日,从前那混不吝的样子都不见了,浑身上下透露着严肃的感觉。 见陶镜杨没有惊讶于他的出现,范闲忍不住说: “陶镜杨,你是不是早就发现我了?” 【还算你有点儿自知之明。】陶镜杨心里腹诽着。 “你跟踪人的能耐,可还得再练练。” 陶镜杨扫视着周围,观察着小巷附近的动向。 若是按范闲平日的性子,这时候被「嘲讽」,是一定要还嘴「辱骂」回去的, 只是他现下是没这个心思。 他问出了心中疑惑: “陶镜杨,你到底是什么人?” “?啥意思?什么叫我是什么人?”陶镜杨面露疑惑,接着打趣道: “我是,徐俊大。(哽咽)” “......” 【范闲】:好好好,我现在知道你是现代人了...... 但这根本不对,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穿越啊!? 【我是「被数据化的意识」,我娘是「冰冻人」, 然后陶镜杨不是来自神庙,她是穿越的?这怎么可... 诶,好像也不是没可能啊...】 刚才的范闲,一直沉浸在发现世界奥秘的震惊情绪中,一时忽略了一件事... 好像,确实没人规定,陶镜杨不能是穿越的...... 【但是不是也有可能,她也是神庙的,只是她自己不知道? 对!太有可能了,定是李承泽那小子骗了她!】 陶镜杨就这么在小巷子里,找了块儿石头,擦了擦灰儿。 坐在那儿,等着范闲同志自己琢磨「明白」。 范闲思考良久,琢磨来琢磨去,总觉得自己先不能把神庙的事儿往外说。 于是,他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清了清嗓子,目光转向陶镜杨: “你能不能仔细跟我说一遍,你当初是怎么到二皇子府上的啊?” 陶镜杨眼神越发复杂起来,露出了狐疑的眼神,道: “问这个干嘛?” 自己跟别人讲初见故事不够,现在还得听别人的? “好奇,你讲讲呗。” 范闲也搬了块儿石头过来,放在陶镜杨对面,坐下后,拄着脑袋看着她。 这架势,好似陶镜杨若是不讲,便跟她在这儿死磕到底。 陶镜杨无奈,再一次描述了当时的场景。 范闲听完后,眉头紧锁,道: “你是说,你当时,包括现在,除了你上一辈子的记忆外,目前知道的这些,全都是从李承泽那儿听来的?” “嗯,是这个意思。 不是范闲,你到底有没有事儿啊? 我们承泽现在这会儿都下朝了,我现在着急回家呢,没空跟你在这儿瞎耽误功夫。” 陶镜杨立马坐起身,扑棱了两下衣服,转头就要走。 范闲见状,急忙挡住陶镜杨: “诶你等会儿,什么就你们家承泽了!?” 这什么情况!?几日不见而已,到底发生了什么? “处了呗。”陶镜杨轻飘飘的回答。 第75章 那咋了 “谁?你俩?你跟皇子谈呐?”范闲脑子宕机。 “那咋了,你还跟郡主谈呢。” 陶镜杨无语的斜了他一眼,一把推开他,自己往巷子口走去。 被推开的范闲闷哼一声,然后在陶镜杨的身后「噗」的吐出一口血。 血落地的声音自然是被前者听到了,陶镜杨不可置信的回头: “不是哥们儿,我也没使劲儿啊!” “不该你事,我自己弄的。”范闲把那一口血往外一吐,舒畅的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踏马的,血吐出来好受多了。】 陶镜杨观察了一下,好像确实没事儿。 “多注意身体吧,你没事儿我就先走了。”说完,又是一个潇洒的转身,然后迅速的不见了人影。 “诶!!! 老乡啊...你可能是被他骗了啊...”范闲的喃喃自语,随着一阵风散去了。 不过,今日的陶镜杨怎么看着开朗多了?果然,爱情是会让人性情大变的。 回府路上。 【系统,出来,出来参见你家大王。\/(掐腰板)】 [系统]:我换宿主了?这是我宿主说的话? 系统:【啥事儿宿主?】 陶镜杨:【你之前给我的黄金万两,是不应该给我兑一下子了?】 系统:【那么多钱你花不出去。】 陶镜杨:【我知道啊,我要给李承泽。】 系统:【?】 陶镜杨没管系统的想法,直接吩咐它: 【将万两黄金埋在京都外,正东方向、第五座山、半山腰的洞穴里。】 系统:【......我探探有没有这个地方。】 ...... 系统大叫:【蛙趣还真有!宿主你是去过吗?】 后者:【没去过,瞎编的。没有就让你现造一个。】 系统:【......下线了,再见。】 陶镜杨已经习惯于系统的骤然消失,丝毫没有影响她乐乐颠颠的往府里赶。 李承泽自己一人回到了府上,范无咎迎了上来。 他跟随着李承泽,一起去陶镜杨的院子里找她,却只见到了正呆在侧殿院子的悠然。 悠然忙起身行礼:“殿下安好。” 李承泽摆了摆手,没有进去,扫视四周,问道:“你家陶姑娘呢?” 悠然低着头,眼睛轻微的转了一转,回答: “回殿下,姑娘嫌闷,刚才出门去早市转悠了。” 悠然面上看着稳妥,但心里却在暗暗着急: 【我这话编的没毛病吧? 镜杨姐早晨去玉楼,出门前让我守着家,别往外说她的行踪。可镜杨姐到现在还没回来...... 我这话可别露馅儿了,是不是应该再说些什么?】 悠然此时,心里的小剧场都已经亮灯了,正在脑子里设想着李承泽盘问她的下一句。 但却没想到,李承泽并没有细究她的话。 在在听完她的话后,便离开了院子。 身边的范无咎接过悠然的话茬儿,说陶镜杨一大早谁也没带,连轿撵也没坐就出了门,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范无咎左手握右手腕,双手交叉着垂在小腹前,问: “殿下, 需不需要派人出去找找她?” 李承泽一个横眼过去,语气寡淡:“让你守着她是保护她,不是让你监视她。” 闻言,范无咎暗暗垂下眼帘,站在一旁不再出声。 陶镜杨路过「福记糕点铺」的时候,想起悠然惯爱吃些点心。 平日里不修行的时候,悠然便自己在后厨房里捣鼓捣鼓、捏捏团团。 悠然出府的时候不多,想来外面的东西应该也很少见过。 索性,陶镜杨就进去挑了一些样式精巧的,包装成了两包,拎回了府。 陶镜杨一进府,便看见了一幅「清风明月」的场景。 露天殿上,正中间摆了一张小茶桌。 李承泽正对着她,盘膝而坐。 第76章 「不死不休」的仇敌 “镜杨回来了。这手里拿的是...?” 李承泽将视线,移到了陶镜杨手里拎着的两个纸包上。 陶镜杨没有低头,而是在听到声音后,悄悄地看了一眼手里的糕点,应声道: “给你带了些点心回来。” 然后,在心里默默的给悠然道了个歉: 【对不起了悠然,你的糕点只能以后再说了。】 此时不见「无常」兄弟,殿外唯一的侍从也在接过了糕点后便下去了。 陶镜杨便自顾自地坐在了李承泽的对面。 李承泽无声地抿唇浅笑,给陶镜杨倒了一杯茶,泡茶、倒茶的过程十分简单。 茶汤清亮,陶镜杨端起。 微微一啜,清茶如细雨润心,淡淡余香,久久不散。 “还以为得等一会儿才能喝上这杯呢。” 陶镜杨只第一口浅饮,喝到第二口的时候,便直接牛饮一口闷了。 在喝完后,还拿起桌上的帕子,沾了沾有些湿润的嘴唇,接着随手又放回了桌上。 李承泽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一闪而逝。 随后也端起自己那杯,同样的第一口细品,第二口就直接干了。 轻声说:“镜杨想看茶艺?那个我倒真会一点儿。” 皇子公主们,总得会些陶冶情操的「项目」。 没出宫的时候,跟着李承乾和婉儿一起学过。 记忆忽的闪到从前,让李承泽的思绪也在那一时光停留了片刻。 “不看,麻烦。”陶镜杨的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镜杨此言十分有理。” 终究只是回忆而已,我与太子,早已经是不死不休的「仇敌」了。 饶是陶镜杨再没心没肺,此时也看出了对面人的心情,好似于刚才有一瞬间的失落: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她伸出手,在李承泽的眼前晃了晃。 李承泽回神,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眼睛里流露出难以名状的复杂之色。 “李承泽,你还是第一次面对我露出这样的情绪。”陶镜杨思绪万千。 她没有去刨根问底的问他「怎么了」,有的时候,不去追问也是一种安慰。 等他想说、等他需要你的时候,你只需要提供一个肩膀,给他一个怀抱,就足够了。 李承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定定的抬起头,眼里似乎含着些莫名其妙的伤感。 “你当真就不好奇,我何为要在私底下培植自己的势力?” 李承泽说完这话后,下意识的抿住嘴,眉毛低垂,将视线放在陶镜杨的身上。 仿佛没有任何理由的,李承泽「自顾自」的说了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他昨晚没有睡好,除了因为他昨天「心愿达成」而导致的兴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 昨夜,陶镜杨既没有问他缘由,也不劝他放手,只是半开玩笑的说了那句————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后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儿,把这话题给岔了过去。 导致李承泽从昨夜一直到现在,心口莫名的像被什么东西填着、压着、埋着。 心被裹的紧紧得,仿佛连口气都不能吐。 且原本平日里就看太子不顺眼,今早在朝堂上的时候,偏偏那李承乾又整出那一副「憨像」出来。 不仅在殿上大肆的夸奖范闲,说其昨日所作之诗皆可传世,堪称「诗仙」。 还趁李承泽走神的时候,暗戳戳的踩了一脚他。 李承乾在夸完范闲后,话锋一转,似笑非笑的歪头看向李承泽,当着文武百官「打趣」道: “二哥今日瞧着,眼下有些发青啊。莫不是昨夜没有休息好? 不会是彻夜读了范闲写的诗吧?” 李承乾这突然出声,说出的这话,妥妥的给李承泽招了顿黑。 搞得李承泽在朝堂上又得装模作样的演一回戏。 【李承泽】:好好好,太子是吧,早晚把你鲨了。 第77章 又一个仇敌 李承泽那边发生的事儿倒是多,但陶镜杨这边,想法就要简单一些了。 【李承泽这是......要跟我袒露心扉吗?】 顿时,她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正想开口说出那句: 「非常好奇,你说说看。」的时候,范无咎就闪了出来。 手里还拿着一个木匣子。 “殿下,范府派人送来了这个。” 范无咎就这么一手托举着木匣,瞪个大眼珠子,直溜溜的站在二人的不远处。 陶镜杨无语,很想转过身告诉范无咎,让他赶紧托着这个木匣子,一起麻溜儿的滚出去。 但对面的李承泽却有些破天荒的有了个好脾气,好听的声音在陶镜杨耳边响起: “范府送来的,是什么?” 范无咎摇摇头,道:“送来的人说,务必要殿下亲自打开。” 这送礼的人,还给卖了个关子。 李承泽扯了扯嘴角,觉得应该冷笑一下, 但是没笑出来。 “那就拿过来吧。”李承泽说完这句,还淡淡的瞄了一眼陶镜杨。 【陶镜杨】:诶?看我做甚? 破天荒的,陶镜杨脑海中第一次浮现了一个词叫「吃醋」。 一种奇妙的「情绪」,逐渐在心中蔓延开来,大脑还夹杂着一种微微痛感。 陶镜杨没办法讲明白这种感受,也无法拿词语去形容它。 她就这么张大着眼睛,一眼不落的看着李承泽接过木匣的动作。 许是她的眼神有些过于明目张胆,李承泽几乎是一瞬间便发现了。 于是乎,李承泽「紧急避险」,一把拿过范无咎手里递过来的木匣,然后让他赶紧下去。 【这范无咎一天天,怎么傻不愣登的呢。 以前也没发现他这样啊......真该找时间好好训训他。】 李承泽垂了垂眼眸,在心里无奈道。 一抬眼,只见陶镜杨已经将手肘支在桌子上,两只手撑着脸。 此时正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他被盯得不太好意思,连开匣子的动作都有些不自然。 此时,李承泽心里还是有些「美滋滋」的,只不过,下一秒他就有些乐不出来了。 一本《范闲诗集》赫然躺在木匣中央。 书封上,还有范闲那狗爬字儿的亲签:「范闲」二字。 外加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送给陶镜杨。 沉默,有时也是一场盛大的宴会。 “原来是送你的。”李承泽语气极其平静。 内心里:【范闲。范闲是吧? 好好好,有机会的话,就一起送下去,跟李承乾一块儿做个伴儿吧。】 李承泽话说的平静,但听到陶镜杨耳朵里可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她感觉这位说话时,牙都要咬碎了。 【踏马的这老范闲,这人不是破坏我家庭么!】 陶镜杨一把抢过这本被捏在李承泽手里的诗集,粗略的翻看了一眼后,只听「刺啦」一声。 诗集中的内容,与其书封一分为二了。 她将诗集内容留下,将书封又装回了木匣,招呼了正站在堂下的范无咎。 “范无咎,你去找人把这匣子再送回范府去,只需要留一句「诗好,留下了」即可。” 范无咎捧着匣子,眼睛偷偷的瞄着李承泽。 见自家殿下没发话,好似在等着他自己做决定。 脑子「飞速运转」了一下后,立马就抱着木匣去办了。 【李承泽】:总算聪明一回。 第78章 礼物 李承泽在热茶氤氲的雾气中,透过这样一片「白蒙蒙」,凝视着陶镜杨的动作。 良久,语气凉凉的对陶镜杨道:“好好的诗集,撕了做甚。” 【撕的好。】 ———— 陶镜杨此时,正在仔仔细细撕掉书封留下的小毛边儿,在听到李承泽的话后,回了一句: “我撕的又不是书。” 她拿着诗集左看又看,在嘴里嘀咕着:“我这撕得不是范闲嘛。” 但她心里在哀嚎:我撕的是你我二人,即将要长出的裂痕啊李承泽!!! 连说了两句,李承泽这边都没有什么反应。 于是,陶镜杨又继续说:“这诗倒都是好诗,书封那狗爬字儿有点儿拉低档次了。” 【字丑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这老范闲也是真好意思,还整上to签了。 这是你的诗吗就签。】陶镜杨在心中疯狂吐槽。 “范闲如今,可是全京都公认的大才子。今儿我下朝的时候,这一路到处都有卖他的诗集的。” 李承泽接过陶镜杨「整理」好的诗集,做个样子的翻了翻,然后又将其搁置在了桌子上。 陶镜杨嘴角向下,撇了撇:“哪是他写的,他不都说了吗,仙界抄来的。” “这世上哪儿有仙界啊......范闲,他是真的很有才华。”李承泽坐在对面,说着说着,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陶镜杨】:求问 怎么才能把话题从这倒霉范闲身上岔开? 还没等陶镜杨想出招儿来,李承泽就话锋一转,眼神中也藏了些莫名的意味:“你俩是不是以前就互相认识?” ?不是,这怎么还岔不开了。 陶镜杨忙摆手,毫不迟疑地否认:“之前不认识,第一次见面就是他揍那郭保坤。” 这话可不是假话,这真是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只不过,当时是陶镜杨单方面认识范闲......这不算互相认识的,对吧? 陶镜杨说的话,李承泽这边好像不太信。看那样子,好像还想继续这个话题,再深入的聊一聊。 【陶镜杨】生无可恋:哒咩哒咩,我们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她眼珠子一转,一个绝妙的「话题」便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陶镜杨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略带「狡黠」的笑意,此时已生动的落在了她的脸上。 “诶对了,承泽。 你送了我这么多东西,我琢磨了一下,也有个「小礼物」要送你。”陶镜杨十分「淡定」的说起了旁的事。 淡定是淡定,就是有些过于生硬了。 但对方还是很给她面子,知晓她有不想在继续聊「范闲」的心思,也是一个很配合的问道: “哦?你要送我什么?” 其实李承泽自己内心里已经期待住了,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猜想了无数种可能: 【镜杨会送我什么呢......是给我绣了些什么东西嘛!?会是香囊吗?还是手帕?】 而这位李承泽同志,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将自己从前身上挂着的香囊给摘下去了。 从此以后,天天在陶镜杨身前,那是晃悠来晃悠去。 就是为了能让陶镜杨发现他「苦心经营」的小九九————缺个能挂在身上的香包。 这样的情况,是自从谢必安跟李承泽汇报: 「悠然今日去了府外采购过几匹布料」后的第一天时,李承泽就算是彻底开始了这一行为...... 只是李承泽现下的心情,是在期待中还透露出一丝苦恼。 【「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我合该送个发簪,两人一齐拿出这样的「定情」之物才叫最好。 只是......那发簪我还没做好呢......】 此时,一枚靛青赤红色的「半成品」发簪,正静悄悄的躺在李承泽枕榻下的暗格中。 当然,还有无数个略微有些「瑕疵」的「半个半成品」发簪,它们都被统一的堆到了另一个小匣子里。 只有这个还算完整,被绸布仔细的包裹着,绸布下还多垫了好几层,生怕有一点破损。 李承泽想起这事,试探的斟酌开口:“要不,礼物改日再送给我吧,咱们到时候在......” 在给些时间,让我准备准备。 假设,能从今天下午就开始做的话......大概不出几天也就能做好了。 “等什么改日啊,就今日吧。” 这时,陶镜杨朝李承泽勾了勾手指,示意李承泽,让他靠的再近些。 李承泽心领神会,俯身过去。 陶镜杨贴着他的耳朵,用蚊子般细小的声音道:“京都外,一出城门,正东方向。 目之所及的第五座山,在这座山的半山腰,有一个隐藏着的洞穴。洞穴里藏着的,就是我要送给你的礼物。” 热气打在李承泽的耳朵上,让他一时有有一些懵懵的感觉。 耳朵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李承泽用他拄在桌子上的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让自己尽可能的头脑「清明」些。 自己捋了捋刚才陶镜杨说与他听的地址:京都......正东......第五......半山腰的山洞...... 抬起眼眸,眨了眨眼,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镜杨,你要送我的东西,需要藏的这么隐秘呀?” 他又想到,与陶镜杨认识的这些日子里,好像也未曾见过镜杨去过那种地方。 想到这儿,霎时间,他的脑海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若不是近日,那就只能是......从前了。】 他在脑海中犹豫着,在想要不要问陶镜杨关于她的那些过往之事。但话徘徊在他的唇边,看着眼前人,却是怎么也问不出口。 李承泽想了想,还是将话压了下去。 【不曾提起,那定是镜杨有自己的理由。每个人都有自己秘密,他并不想给陶镜杨压力。 该说的,又或是不该说的,便都等陶镜杨自己想说的时候才开口吧。反正无论她说出些什么,好的又或是坏的,都没关系。 好的,我为她高兴;坏的,我替她摆平。】 第79章 「权」 李承泽虽然对这件事很好奇,但他还是给予了陶镜杨很大的尊重。 并将陶镜杨从不透露从前过往的这件事,扣在了自己身上。 在他看来,陶镜杨不说,一定是因为他做的还不够。 他的目光幽幽的向陶镜杨望去:【我会让你信任我的。】 陶镜杨:我真的没想那么多。 果然,这世上是有心有灵犀的。 反观陶镜杨这边,好巧不巧,她也正在琢磨着这件事儿。 站在她的角度来看,她早就已经在私底下想过了,自己是不是应该将: 自己是「穿」过来的这件事儿,跟李承泽好好的讲一讲。 这也倒算不上是什么坦白,而是这段时间里,这些日子过的实在是太快了。 虽然一起经历了许多事,但双方其实对彼此都不甚了解。 ———— 有言道:「最是凝眸无限意,似曾相识在前生。」 从一开始,陶镜杨对李承泽的情感,大约便是如此。 她喜欢李承泽吗? 其实一开始,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若是单单只论她见到李承泽的第一眼,那她的感受,可能就只有: 【啊?我穿越了!!??啊?这是李承泽!!?? 啊,这就是李承泽啊,有生之年竟然见到活的了......】 别的倒也没有了,毕竟这是新环境、新生活。 陶镜杨那时能做的,也就只有利用自己的「天眼」帮助李承泽规避风险、少踩雷,让他也好好活一回。 日子还长着呢,能做的还有太多太多,李承泽总不应该是那必死之人。 只是,脑海里又突然冒出个劳什子「系统」。 这「系统」十分古怪,平日里好像信号也不太好,老是「滋滋滋」的响。 还给她了一些道具,又给她下达了个任务:叫她辅佐李承泽,助其登上皇位。 那时的陶镜杨,其心里就觉得纳闷儿,李承泽这人,难道是真的想做皇帝? 实话说,看「剧」的时候,好像没感觉到啊。 不过,若李承泽是真想,那陶镜杨作为一个「旁观者」来讲,倒也是可以理解。 毕竟......谁不想当皇帝呢(? ? ?) 实话说,一开始......陶镜杨还真的仔细的思考了一下,要不要自己混个皇帝当当。 但是总感觉没有太大的必要。 俗话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人得有团队才行。 若真想在这儿推翻一个皇权,不单单是你自己有钱,又或是你武功高强就能成的。 想自己做霸主,那是必定要做好蛰伏数十年,每日殚精竭虑的筹谋。 给人都累成狗了。 其实做皇帝也没什么好的... 先不说这上早朝、天天批折子、见大臣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事儿。 就说真当了一回皇帝,不说一定要做那名垂千古的「千古一帝」 总也不能真做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昏君」吧? 身居高位,站得越高,身上的责任就越大。 天下万民的身家性命,在这个封建的时代,几乎是全都拴在了这所谓的皇权身上。 封建王朝,若是帝王贤明,那百姓也算是能过一辈子的安生日子; 若是碰上个昏庸的,那百姓这一辈子也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了。 只是,人若是有能力,那就一定是要尽自己所能的去为百姓谋福祉、做贡献的。 但......最好别做皇帝。 倒是可以想想做别的。 ———— 况且「皇帝」二字,既是荣耀,更是枷锁。 总说这李承泽很少出过京都,那这庆帝李云潜呢? 他不是也被这耀眼的「权力」锁链所困住,穷极一生,都只呆在了那皇宫中? 什么「坐看天下事,尽在掌握中」啊 全是放屁,也就是说着好听是了。 ———————————— 所以......陶镜杨压根儿就没想按照「系统」的话来。 这也是她在这些日子以来,很少会求助「系统」这个金手指的原因。 若说从前,陶镜杨只是刻意的让自己不依赖上「系统」。 那自那天与李承泽互通了心意后,她的脑海中,就莫名的生出了想要与「金手指」割席的想法。 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会突然那么想。 但这个想法,就像是一直扎根在她脑海中的一样。但偏偏,又像是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雾气」,在阻挡着她的思维。 每当她想要仔细思考一下,这「系统」究竟是从哪儿来,这任务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的时候。 陶镜杨都会觉得自己昏昏沉沉,好似立马来了困劲儿。 于是,陶镜杨只能一遍遍的跟自己重复:【李承泽若是真想当,那也就算了,助他完成心愿就是,其余的便等以后再说。 但他若是不想坐那位子......那就是任天王老子来,也休想将他硬架上那皇位。】 ———— 那话说回来,陶镜杨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李承泽的呢? 其实她自己也很难说出一个确切的时间,也许......就是第一眼吧。 第一眼就喜欢,所以才能继续心甘情愿的留在府上; 第一眼就喜欢,所以才能「心甘情愿」的听系统的话,留在这里「辅佐」他。 但也就是由于这根「金手指」的缘故,把陶镜杨对李承泽的好,给出了一个非常合理的缘由。 这也导致陶镜杨,在做出某些对李承泽好的事情时,总会下意识的将其归咎于: 我只是在完成「系统」下达的任务。 闹来闹去,闹了个大乌龙。 第80章 眼力劲儿 人最怕的,就是心理暗示。暗示来暗示去,就这样一直蒙蔽着陶镜杨的心。 【我是该让李承泽知道,我是从哪儿来的。】陶镜杨一口口的抿着那微微有些凉掉的茶。 【总归......不说自己是「穿剧」来的,这总是可以的吧?哪怕,就只说自己是现代来的也行。】 她有好多想说的话,比如现代里的农业、工业; 现代的制度; 现代的法律、热武器; 还有她的家庭...... 陶镜杨在心中想着:【别人无权过问我的事情,但是你,李承泽 你有权知道。】 陶镜杨此时正在脑海里组织语言,仔细地措着词,在想着如何把这件事给说清楚。 她眼神观察了一下四周,看了看「三面漏风」的大殿,这里......实在是有些过于不安全了。 “李承泽,我有十分重要的话要与你说,咱俩换个地方。” 说完,也不等李承泽反应,直接就朝着屋中走去。李承泽也没有多想,径直起身跟上。 一进屋内,陶镜杨坐定,下了好大一通的决心。 正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陶镜杨就又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 门外不是外人,又是那范无咎。 陶镜杨刚刚升起的情绪,一下子又被整散了。 李承泽有些一脸懵的看着陶镜杨的表情,也不知她怎么就从刚刚的「兴致盎然」,突然变成了「心如死灰」。 正纳闷儿呢,就见陶镜杨侧身对着殿门,「无语凝噎」的抬起手指了指殿门。 几乎是同时,外头就响起了范无咎有些气喘吁吁的声音。 “殿下,外头......出大事儿了。”他的语气有些慌忙。 ...... 李承泽这时才知道,陶镜杨为何会突然的兴致缺缺。 心里有气,但这气还偏偏有些升不起来。 二人都气着气着就笑了,对视着摇了摇头。 此时,范无咎还在殿外等着。 李承泽试探的征求着陶镜杨的意见,问道:“我是让他进来还是......?” “进来吧进来吧。”陶镜杨认命的摆了摆手,她早已「身心俱疲」,无力反抗。 只自顾自的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待着。 范无咎进殿,手中还拿着一张纸。 “这什么东西?”李承泽接过范无咎拿来的纸张,放在掌中阅读着。 越读,就越是心惊。 这里面条列的,桩桩件件都是长公主的罪证。写这个的人胆子很大,文风粗犷,且看起来言之凿凿。 “范无咎,这是你从哪里得来的?” 李承泽眼睛还在这「罪状」之上,抽出了一些思绪,问起范无咎。 “殿下,是我在路上捡的。”范无咎自己个儿也觉着不可置信,但事实还真就是这样。 彼时,他正拿着诗集碎片,在去往范府的路上。 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天空中没出现什么异常。 只是到了范府的时候,府里的管家说范闲此时人不在府上。便询问范无咎,是否愿意待在这儿,等待他家小范大人回府。 【范无咎】:不愿意。 他便将东西交给了范府管家,并将陶镜杨要他传达的话,也一并说给了范府的大管家听。 然后,范无咎就在回府的路上,见到了这洋洋洒洒的从天空中飘下的纸张。 随意的捏住了一张,吓得他直接一个大惊失色。 【无复纲纪,狼虎其心......通敌北齐......叛变......泄露......】 冷汗已经密密麻麻的浮现在他的额头上,待范无咎抬起头,艰难的将目光从纸张上移开时———— 正时,京都已铺了一层由纸做成的「地毯」。 “你的意思是,你也没看清,这些纸都是谁撒的?”李承泽将这罪状之纸撇在桌子上。 “回殿下......是,我没看清......”范无咎的声音此时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说没看清都是往小了说的,这何止是没看清? 那简直就是根本没看见。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天空中就凭空出现了这些纸张,若是一两张的,那也就罢了,偏偏这还是铺天盖地。 看来,弄出这一出的人,实力绝对是不容小觑。 “京都最近,好像多了很多厉害的人物啊......”李承泽若有所思。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吧。”陶镜杨适时的接起了李承泽的话。 李承泽无语的瞥了范无咎一眼,有些拖长了语调:“行了,知道了,下去吧。” 后者把头一低,点了个头,然后就转身下去了。 李承泽看了看被他丢在桌上的「罪状」,轻轻一声叹息:“唉。” 从他明知道这门儿都是关着的,还敢敲门往里进的这个行为足以看出, 这范无咎是真的一点儿眼力劲儿也没有啊。 要不是这件事儿还真算得上是「紧急」,他李承泽真应该趁今日好好罚他一下。 【算他走运。】李承泽于心中默默道。 陶镜杨知道这事儿又是那范闲搞的鬼,于是,那放在桌上的「罪状」,她连看都不愿意的看一眼。 但有一事,她想不太明白。 谢必安呢?他去哪儿了? 第81章 「亲情」 “李承泽,今日怎么只见到了范无咎在你身边?那位谢必安呢?” 平日里的话,基本都是谢必安随行于李承泽身边。 至于范无咎......一般就是出去跑跑业务,没事儿也就是在府上守守家。 也许也是这个原因,导致他有时候,并不能很好的理解李承泽的意思。 当然,也保不齐是因为他本来就不适合干这一行儿,所以李承泽才不让他在平日里随行也未可知。 这其中因果缘由,实在是不太好说。 “你说谢必安?奥,我让他出京都去办别的事儿了。” 李承泽回答的有些模糊,并没有将话说透。 陶镜杨也没有追问他让谢必安去做了什么,疑惑已解,只道一句: “原来如此。” 怪不得让这范无咎贴身跟着呢,原来是谢必安有别的任务了。 想到范无咎愣愣的那一出儿,她不由得对李承泽「感同身受」起来,安慰道: “这一阵儿,你忍一忍吧。” 这范无咎人挺好的,就是人傻了点儿。没关系的,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无妨,调教调教就好了。” 李承泽跟陶镜杨说得「云淡风轻」,内心里却是:【算了,就这么凑合用吧。等谢必安回来就能好点儿了。】 “你不担心你那姑姑吗?”陶镜杨朝桌上的「罪证」努了努嘴,饶有兴趣地看向李承泽。 “我担心什么?我不是也找了些她的罪证吗。” 李承泽无所谓的摊了摊手,然后自顾自的走到了陶镜杨身边,懒懒散散的坐了下去。 在李承泽坐下的一瞬间,不,确切的说,是李承泽刚刚靠近的时候,便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萦绕在陶镜杨的鼻尖。 【好香。好想问问是熏了什么香。】 但她没问,开口说的是不太中听的话: “让我猜猜啊......李承泽,你现在不会是在想: 「要不要找个机会,把你「找」到的那些个关于长公主的罪证,也一并递到那皇帝面前」吧。” 李承泽斜睨了陶镜杨一眼,眼神是轻飘飘的,话语是有些「阴恻恻」的: “呦,怎么着?我若是真的在这么想,你这边儿是觉得我......”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李承泽稍稍停顿了一下,思考着应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 “是觉得我......有些「六亲不认」了?” 「六亲不认」这词儿,也算是他苦思冥想出来的词语了。 【好歹......她也是我姑姑,我也是她侄儿,是吧。】 在李承泽的心里,这世上于他来说,有血缘关系且还算对他不错的人,除了他母亲「淑妃」以外, 就只有这个「姑姑」对他还行。 ———— (庆帝都得排司理理后面。) (司理理,祖上原也是南庆血统,后来在皇权争夺中落败,举家逃到北齐了。) ———— 他与长公主之间,就不说二人是否有姑姑与侄儿之间的「亲情」可言, 也不论那长公主对李承泽的好,是否只是她在「皇权争夺战」之中的两头下注。 最起码,长公主从前,也算是真真正正的帮助过他许多。 于李承泽的私心来说,若不是真到那「非走不可」的一步,他也不想自己亲手去害长公主。 只是对他来说,若是在长公主和他自己之间,只能活一个。 那他一定会选自己活。 陶镜杨并不知晓李承泽此时的心理活动,但她说出的话,还是能够踩在李承泽的心口上: “我就说这么一句,怎么还急上了。首先,这纸上写的桩桩件件,没一个是冤枉她的吧? 其次,你若是要接着「举报」,那也不叫什么「六亲不认」,这话太难听了。 这叫「刚正不阿」、「大义灭亲」、「为国除害」,明白不?” 李承泽听完这些后,蓦的笑了。 “陶镜杨,你是不骂我呢。她干的事儿我没干啊?你这还「为国除害」上了。” 陶镜杨听完这话,眼前一黑,在心里捶胸顿足,使劲儿的批判了自己的「言语不当」。 【好家伙,我这属于是「连本带利」一块儿都给骂了。】 她的嘴里正在嚅嗫着,想解释解释刚才自己的那句话: “诶呀,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你信我,真的不是。” 陶镜杨嚅嗫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跟个人机似的来回重复这两句话。 李承泽被她磨得没了什么脾气,反倒过来,还得是他投降: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快别说了。” 他轻轻的捂住这人的嘴,物理性的将她的话堵在口中。 然后对她说: “我不至于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况且,长公主好歹也是皇室中人,陛下的亲妹妹。这点儿小事儿,也根本就不会对她怎么样。 皇家最重要的......”李承泽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道:“就是脸面。” 随后,又语气充满着嘲讽的轻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笑谁。 他的表情,自然也没能逃过陶镜杨的「法眼」。 “你们「皇室」,可真奇怪。” 这是她发自内心的一句话。 真奇怪,亲人不像亲人,仇人也不算仇人。 他算计你,你算计他,算来算去就只有一个「赢家」。 「赢家」真的赢了吗?也许也只有赢家自己才知道吧。 也许,不过都是些镜花水月,到头来全都是一场空罢了。 “怪吗?”李承泽不是很明白。 也是,他从一出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 正常人家的生活,他也根本都没有体验过。 “怪,在你们「皇室」里,父亲不像父亲,母亲不像母亲。 所有人都会阴谋算计,就连空气中都是这些玩意儿。 尔虞我诈这种东西,在你们「皇室」里,浓度实在是太高了。” 陶镜杨的声音脆生生的,面上的表情,看着是像在回忆着什么。 “哦?那并非「皇室」的人家,都是怎么样的?”李承泽将眼神放在她身上,目光中有些许期待的意味。 陶镜杨想了想,按照自己印象里的说:“父母爱子、兄友弟恭、合家团圆、天伦之乐。” 李承泽听完就直接乐了: “好像......确实是一个都没有哈。” 类似的话,李承泽也在书中读过。 但因为实在是没经历过这种,所以他也想象不出来,导致他也没有多深的感悟。 第82章 争赢了才能活 “镜杨,你的父亲母亲,就是这样吗?”李承泽的眼里,有着让人看不清的情绪。 “我的......父亲母亲?”陶镜杨愣了一下。 她搜索着记忆:“差不多......是这样的吧。”语气不知为何,好像有一些迟疑。 “那真好,镜杨,我为你高兴。”李承泽话说的诚恳,心里也是真的这么想。 “对了,你还有别的兄弟姐妹吗?” 有的话可以认识一下,若是人品不错,就弄个官儿给他们当当。 这样,镜杨也就能有个得力的母家了。 李承泽不由自主的代入了他父亲的后宫。后宫里的女子们,若是家世不好,日子都是很难过的。 比如......他大哥李承儒的母妃,从前的宁贵妃,现在的......宁才人。 “兄弟姐妹?还真没有。” 但是他们二人那边,各自在外有没有私生子......这可就不得而知了。 李承泽暗道一声:【可惜了。】 一时间,陶镜杨突然就想到了那与李承泽「同生同死」的李承乾: “不过,你的兄弟倒是挺多的。” 李承乾,在庆帝眼中,他也不过只是一个,被偏爱的多一点的「棋子」罢了。 “你说我的兄弟姐妹?” 李承泽又想起了今晨早朝时,他的那个倒霉弟弟。 他的眼神上了些冷意,声音也如晨时青草上带着的冰霜: “有倒是有,只是......并无半分情份可言。” “为何?”陶镜杨揣着明白装糊涂,「引诱」着身前之人将心中的郁结之事,在她这儿一吐为快。 听到陶镜杨的疑问,他忽地低声笑了。 低着的头骤然扬起,目光也不知是落在何处:“朝中势力分两拨,一边站他,一边站我。 他又是太子,你说,他能不恨我?” 他话语凉凉的,说出的话听着却无半分野心,好似只是在陈述一个极其无关紧要的事实。 陶镜杨伸出手,整理了一下他有些发皱的领子,温声细语:“一定要跟他争吗?” “不争就会死。「死人」,是活不了的。” “死人是活不了的?这句话,听起来很有哲理的样子。” 陶镜杨如英国人一般,将嘴抿成了一条直线,颇为「赞许」的点了点头。 她的样子,让李承泽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他抛出一个问题:“镜杨,那你说说,在你的眼里,什么才叫「死人」?” 陶镜杨歪了歪头,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转: “耳不能听,口不能言,鼻不能闻,眼不能看。”她说到这儿就停了下来,浅浅的卖了个关子。 李承泽接话:“这就叫死了?” “这当然不叫。” “欧?那什么才是?” 陶镜杨提了提嗓子的调门,接上自己刚才的话语: “大脑不能转了,心也没法爱了,那回忆都不存在了,这人也就得跟世界说拜拜(四声)了。” 说完就看向了李承泽,又问了一句:“你明白不?” 她的语气,从内到外都透露着「一本正经」。 “......这是你写的诗?”这两句硬控了李承泽一会儿。 无关其他,主要是听感好像有些俗,具体怎么去形容呢......就是点儿反胃。 “要么说你不懂呢......这是伟大的「四六八句」,请你对它放尊敬些。” 【李承泽】:...... “所以......争了就能活吗?”陶镜杨轻声开口。 “争赢了才能活。” “那你们兄弟之间,现在变成了这个样,都是因为那皇帝在养蛊?”陶镜杨语调上扬。 李承泽被这句说得挑起了眉:“养蛊?这个比喻,倒是挺有意思。 只不过,我这边儿,可能局势要更恶劣些。” 陶镜杨没有接话,久久地沉默着。她随手拿了个团扇,一下一下的扇着风。 安静的屋子里,只有那把扇子「破」开风的声音。 但总会有人耐不住这样的寂静: “镜杨害怕了?没有什么可怕的,我还是挺有实力的。” 后者眨了眨眼,道:“我只是觉得,你父亲,当今圣上,他的心挺狠。” “做皇帝的,心都狠。”李承泽早就习惯了,无所谓的道。 陶镜杨扭头看了一眼此时的李承泽,他正躺在榻上,仰着脑袋,浑身上下有种「半死不活」的感觉。 第83章 范无咎:我们家殿下,很久都没有...... “你每天都这样吗,怎么感觉天天都这么emo 。” 陶镜杨止住了给自己扇风的手,缓缓向他凑近,用另一只胳膊搭在李承泽身后的背靠上。 “成日摆着一副闷闷不乐、郁郁寡欢,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兴趣的样子。”她「细声细语」的说。 心道:【这一天天的,弄得我都要有点儿「阴晴不定」了。】 李承泽大脑宕机了一瞬,在脑海按音律组起了词汇: 【什么「以某」......还是「一抹」?又或是「易谋」?? 说的什么东西......刚才没听清楚......】 李承泽犹豫着说出自己对那句话的理解: “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整日谋算,应该去找点儿别的事做?” 该说不说,还真让他歪打正着了。 她整理自己衣服的手一顿,有些惊喜的道:“天哪承泽,你竟然明白了!? 我们承泽也太聪明了吧!!” 陶镜杨把手中的扇子对准了李承泽,像小蜜蜂挥动翅膀似的,十分快速的替他扇着风。 她狡黠的亮了一个露齿笑,有些「恶劣」的控制着风的方向。 吹的让李承泽一侧的刘海微微拂动。 李承泽被风弄得有些睁不太开眼,左手用来挡住迎面而来的风,右手握住她的抓着扇子的手,将方向反转: “好啊,这是又把我当小孩儿哄呢是吧?” 他用扇子迎着陶镜杨的面颊晃了两下,也带起了一阵小风,连带着一阵清香。 陶镜杨微微挣脱着,见挣脱不开,忙「求饶」道: “好好好,我错啦~那我以后不这样了行不行?” 看起来好像是有商有量的,但听起来,语气还像是在「哄人」。 “啊啊,我错啦~”李承泽有模有样,甚至有些声情并茂的复述了刚才的那一句。 “哈哈哈哈哈哈哈......”二人笑作一团,传出屋外三两声。 罕见的「顽皮」感,此时正从李承泽的身上显露出来。 少了些【阴森森】,多了些【少年气】。 屋外。 范无咎离得恨不得八十丈远,但还听到了一些「声音」。 他就像个在霸道总裁家,辛勤工作了五十年的老管家一般,深深的叹了口气。 紧接着,便见他背着手,眼睛望向蔚蓝的天,好似下一秒就能马上说出那句台词: 「我们家殿下,很久都没有像这样笑过了。」 罕见的也开始伤春悲秋。 午膳过后。 林婉儿带了些林府家厨做的点心,坐上马车,去到了二皇子府上。 到了府门外,派了侍女上前通传时,林婉儿自己坐在车里,回想着范闲今晨与她所说的话。 “婉儿,除了进宫见太后这件事儿外,我还有一事想问。” 范闲一双「狗狗眼」,此时正含情脉脉的望着林婉儿。 林婉儿对上他的目光,往内收了收肩膀和下巴:“无妨,你问便是。” “你们小时都曾住在宫内,我想问婉儿你的是,那李承泽......是个什么样的人。” 范闲边在一旁学着宫规,一边嘴里也不闲着的问。 “我小时与二表哥关系很好,只是自大了后,我们便很少见面了。 我二表哥他......人还是蛮好的......”林婉儿陷入了短暂的回忆,在整理了思绪后,与范闲叙叙道来。 “范闲,那时我们......叽里呱啦#&$@&~%(biubiubiu#)(\/bb”  林婉儿说了许久,范闲若有所思的听完了这些事。 不知在心中琢磨了什么,嘟嘟囔囔说:“这么听着,他好像还挺好的。莫非他没有骗陶镜杨?” 林婉儿听着,有些不太明白,问: “你若是有哪里不放心,不如我有时间去二殿下府上拜访走走?” “这合适吗?” “我与二表哥许久未见,拜访一二也是应当的。就跟,我今日去拜访太后一样。” 林婉儿温柔的笑着,打趣的瞧着此时正在练太监礼仪的范闲。 范闲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歪了一侧的嘴,犹豫了语气,但还是说:“那......也好。” 于是,便有了林婉儿午后探王府这么一出儿。 第84章 婉儿拜访 二皇子府。 刚用过午膳的陶镜杨二人,此时正在院子里晒太阳。 听见来人通传:林婉儿来拜访,一下子给都二人惊着了,两人头上齐刷刷的冒出一个问号。 「?」 这是什么情况? 陶镜杨还在愣着,是李承泽最先反应过来,忙说:“啊......那快请婉儿表妹进来。” 又见陶镜杨用手反指了指自己,用极小的声音道:“李承泽,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啊?” 说完这句,不等李承泽回答就想跑,连身子都已经转了一百八十度。 还没等抬起腿,便被李承泽给拽住了。 他说:“你躲什么躲。” 说着,便把陶镜杨的身子掰正。“我这表妹,这么些年也没来我府上拜访过我。 这回来了,我正好也介绍你们认识认识,你待会儿就老实儿的在「会客厅」坐着吧。” 然后忙去招呼了刚来的林婉儿。 【陶镜杨】:......那还能如何呢,就坐着吧。(乖巧) 林婉儿身边的侍从,将带来的食盒交给府上的管家。 她一进府就发觉,这府上的布局好似同她以前的印象不太一样了。 这么些年,虽自己也只是来过寥寥几回而已,但应该也不至于记错。 她隐约记着......这二表哥的府里,从前应该没有种过这么多的...... 桃树。 而且,这些桃树一看就是新移栽过来的,树苗不大,连土也是新的。 【看来,这么多年不见,二表哥还真是变了不少。】 林婉儿一向是遵守礼仪的,她只在粗略的看了两眼后,便不再四处乱看了。 没走几步,便瞧见那李承泽已经迎上来了。 他步履轻盈,神情瞧着也是轻松的,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身上没有一丝紧绷的感觉,只让人觉着,李承泽现下是十分放松的。 这样的氛围,好像很久都不曾在这二表哥的身上见到过了。 林婉儿与李承泽,虽都是早早的便出了宫。但不论是迫于朝中局势,又或是由于各自的党派纷争, 他们表兄妹二人,几乎是再从未在私下里单独见过面了。 只有在皇帝下令举办什么家宴的时候,二人才能聚上一聚。 但又因男女不同席,所以即使是碰上了,也只能短短的寒暄两句,实在说不上什么别的话。 再随着大家的年纪增长,经历的事也变得不同。 老二变得越来越阴郁,遥遥一见只觉得他与幼时不相同; 而婉儿的身子骨也越来越差,有一段时间,几乎要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幼时的兄妹情谊,便也就这样淡了下去,与所有皇室的人一样,只能长叹一句: 「物是人非,事事休。」 今日一见,不知怎得,到还真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许是李承泽最近的心态变得有些温和了,连带着周身的气场也与从前不同。 倒真让林婉儿瞧出几分,那时他们还在「孩童」时期的状态。 林婉儿说道:“二表哥,最近我的身体好多了,近日便想着回宫去探望探望太后。 今早晨去的时候,聊起了一些从前的事儿。” 第85章 尬的 林婉儿说话时,脸上挂着的笑容得体,语气听起来也是从容不迫。 李承泽闻言,歪了一下头,问道:“哦?聊了什么,可否告知二哥一二啊。” “倒也没什么,只是逛园子的时候,路过了花园里的那几棵海棠树。” 林婉儿说时,眼睛看向了与之并排走的李承泽。 后者沉思半刻,「恍然大悟」般:“那几棵海棠......哈哈。” 李承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记得有一次,我在坐在树下读书,你被嬷嬷们抱着走过来。 一见到我,便吵着要我给你摘那树上的海棠果儿。 那时候果子还是绿的呢,你只咬了一口,脸就被酸的发皱,哇哇大哭。 那些日子啊,但凡让你看见海棠果,你保准儿会往外扔。” 果然,谁都听不得自己小时候做的那些「糗事」,林婉儿急忙打断他:“诶诶,二表哥快别说了。” 李承泽将手臂交叉抱在了胸前,透露出几分追思之意: “那时候,李承乾总是拿这逗你。 我也还没有出宫,宫里的孩童不多。年岁差得不大的,就只有你、我,还有太子殿下。 连承平都比你还小的多呢。” 二人聊着聊着,便到了府上「会客厅」的门口。 会客厅内。 陶镜杨在进屋的一瞬间,便已找到了一个不太显眼的位置。 随便抓起了架子上的一本书,埋着头好似「专心致志」的读着。 准备给自己营造出一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人设。 其实,别的倒也没什么,就是刚吃完饭就看书,有点忍不住打瞌睡。 李承泽带着林婉儿进屋的时候,一开始还真没看见陶镜杨在哪儿。 他还以为陶镜杨还没过来呢,正想找人去叫她,便听见了一声翻书的声音。 「哗啦呼啦......」 一转头,发现她在书架子旁边藏着看书呢。 【好家伙,什么时候见她这么用功过?】 李承泽在心底无声的笑了笑,然后就叫了一声陶镜杨: “镜杨姑娘,别成日看书了,当心伤到眼睛。你看,这是谁来了。” 被叫到的人好似刚刚才发现有人来,随即放下了书本,探出身子,瞧着来人。 “请问这位是?”陶镜杨也挂上友好的笑容。 “这位是林婉儿,我的表妹。小时候,我们都一同在宫内长大。” 这时,李承泽才猛然想起,自己好像是,从来都没有跟陶镜杨介绍过他这位表妹。 他脑袋突然出现了「嗡」的一声: 【啊,怪不得刚才镜杨说要回避呢,莫不是误会什么了吧?】 连忙去看了看陶镜杨的脸色,但她表情没什么不同,没让他看出来什么...... 于是忙又补了一句: “圣上给范闲赐的婚,这除了范闲的另一位,便就是这婉儿表妹。” “陶姑娘好。”林婉儿上前走了一步,先与陶镜杨问了好,眼神好奇的看着陶镜杨。 二人从未见过面,这还是林婉儿头一回见到她。 虽林婉儿平日里鲜少外出,好友也只不过一个叶灵儿而已。 但她之前曾不只从一人的口中,听说过这陶镜杨姑娘的名号与事迹。 且坊间也有许多谣传,有一种说法是: 【这二皇子是在出行中,对这失去记忆的陶姑娘一见钟情,所以才时常陪同她出行去「寻找记忆」。】 京都内另一种说法是: 【这陶镜杨是因为曾冒险护住了二皇子的命,才会身受重伤失去记忆,所以二皇子才会对其照顾有佳。】 这些还全都是叶灵儿说与她听的,不过,林婉儿对哪一种都不轻信。 在她看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任何人、任何事,总得自己真正相处了,才能了解其秉性。 再加之,此前的牛栏街刺杀,陶镜杨曾出手相助过范闲。而今晨时又听范闲嘟囔着什么「别是被李承泽给骗了」云云。 林婉儿本就好奇这人,如今便更想找机会见见了。 今日一见,若只说这粗略的打量一眼,那林婉儿此时便只有一个结论: 【这陶姑娘,却有与常人不同之处。】林婉儿在心里悄悄想。 于是,三个彻头彻尾的「i」人,此时就这么在这殿中落了座。 现在的情况就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先出声。 李承泽这边在等着林婉儿说明她的来意;而林婉儿也等着李承泽问她此次的来意。 大家都在很「默契」的等待,所以陶镜杨一咬牙,就先进行了「前置位」发言。 “林姑娘好.....呃这个......最近挺好的?”陶镜杨憋了许久,然后就憋出来这么一句,向林婉儿问道。 “啊?啊...我挺好的......”林婉儿张大了一下眼睛,语气有些断断续续的回道。 林婉儿或许也觉得,这一句突兀的问法有些尴尬。 但陶镜杨来不及脚趾抓地,嘴比脑子快,身子比嘴快的迅速反应: “啊啊,挺好就行,不错不错。那什么,你们二人慢慢聊,我还有点儿事我先走了......” 她逃的倒是快,也不知怎么了,今儿突然社恐犯了。 “诶!别走啊镜杨。” “陶姑娘留步!”李承泽与林婉儿齐齐开口挽留。 这边,陶镜杨还没等出这个大门时,便看见门口的侍卫匆匆前来。 她转头,便听见侍卫向李承泽汇报:叶府叶灵儿前来拜访,而人正在府门外。 ...... 李承泽和陶镜杨,双双把头转向了同样不明所以的林婉儿。 林婉儿见大家都在看自己,便把两只手都举在了胸前,手心朝外的左右晃了晃,道: “我并没有邀请灵儿一同前来。” 「陶」、「李」二人对视一眼,发现对方也是仗着和尚摸不着头脑。 李承泽道:“那便,快请叶姑娘也进来吧。” 第86章 叶灵儿来访 叶灵儿视角。 京都今天发生了一件天天天天天天大的事儿!!! 有人在空中撒了长公主通敌的罪证!!! 要知道那可是皇室啊,到底谁胆子那么大,这种事儿也敢做?(实乃真汉子一枚,有机会认识认识。) 估计这事儿婉儿绝对不知道,他们家从来都不告诉婉儿任何事儿。 所以,作为婉儿最最最最最最好的朋友,我有必要,且必须得把这件事儿告知给婉儿! 她骑着马就去了林府找婉儿,等她到林府的时候,却被告知林婉儿此时不在府中。 叶灵儿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什么?平日里怎么叫她,她都不出门,这回竟然自己出门了? 竟然还没叫我!?】 所以,在叶灵儿得知林婉儿去的是二皇子府上的时候,她也是惊讶了一下的。 她仔细地思考了一下这其中内涵......但没思考明白。 虽是不明白林婉儿为什么去,但却让她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儿————陶镜杨应该也在那二皇子府上。 正巧她也曾只是听说过陶镜杨,但却从未见过。若是可以趁着这回,去找林婉儿的由头...... 说去就去,顺道到时候把婉儿送回府去。 最近这京都实在是不太平,也不知道这婉儿身边带没带够人...... ———— 皇子府。 叶灵儿手里提溜着从林府拿来的点心,静悄悄的来了。 林婉儿一见她的身影,便起身接她:“灵儿,你怎么来了?” “我去你府上找你,他们说你在这儿,我便来了。”叶灵儿话只说了一半,然后、瞄了瞄这屋中的其他两人。 “二殿下好。”叶灵儿直接一个抱拳儿。 紧接着,也没管李承泽回不回应,径直将目光转向了对面坐着的陶镜杨:“这位,是否就是陶姑娘?” “正是在下。”陶镜杨新奇的看着这行事作风都很「爽朗」的女子。 想一想还怪尴尬的,原本这叶灵儿才应该是......被庆帝赐婚的那个。虽然他们二人当时都不想,但...... 想到这儿,陶镜杨很想瞄李承泽一眼,但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这个行为。 李承泽看了一眼这屋中的局势,三女再加他这一男......好像不太合适。 于是他吱了一声:“我还有一些事儿要去办,你们先坐这慢慢聊?” 三人都是第一次见的人,互相的对视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道: 【陶镜杨】:“你下去也行。” 【林婉儿】:“那二表哥先去忙吧。” 【叶灵儿】:“好的,殿下慢走。” 李承泽站起身,自顾自地点了个头,十分快速就走了出去。 还没走几步,又听陶镜杨开口:“出去后给门儿带上。” 他没应声,但是出去的时候还是听话的转过了身,倒退着步子将门带上。 目光望向陶镜杨的时候,似乎还带了些「哀怨」。 林婉儿见状,抬出袖子,挡住嘴笑出了一声。 叶灵儿觉得奇怪,接了句:“婉儿,你在笑什么?” 她只是摇了摇头,看向陶镜杨: “我记得,二表哥从前好像不是这样。”李承泽的样子,让林婉儿蓦的在脑子里想起了范闲。 范闲有时候也是这个「傻样」。 叶灵儿看了看已经被关上的门,又看了看陶镜杨,恍然大悟道:“奥~所以,坊间的传闻,是真的!?” 【陶镜杨】:什么传闻......不会是那本《王爷与女侠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吧》...... “灵儿姑娘,这传闻指的是?”陶镜杨有些胆战心惊的问。 叶灵儿清了清嗓子,眉飞色舞的说: “有说你们二人是一见钟情,又有说是你救了二皇子的命,所以他要......” 叶灵儿说半句就停了下来,下面那个词儿,她有点儿不太敢说。 “灵儿姑娘但说无妨,我这平日也不怎么出去溜达,这坊间传闻倒还真的都不大清楚。” 听她此言,叶灵儿便压低了声音,说道: “他们说,二皇子想要以身相许!镜杨姑娘,这些可是真的?” 此时,说完这句话的叶灵儿,此时满眼都是即将要知晓大八卦的兴奋之光。 “呃......坊间传闻全都是以讹传讹,灵儿姑娘莫要听信。” 陶镜杨这话一出,便眼见着叶灵儿的眼神光暗了下去。【唉,可惜啊可惜。】 “但情况倒也是差不多,只是没传的那么邪乎罢了。”陶镜杨悄悄的低声补了下半句。 【林婉儿】:!好像知道了个大秘密...... 【叶灵儿】:!我好像知道了个大大大大大大八卦,这回实在是不虚此行! 叶灵儿上下扫了扫陶镜杨的身板儿,发现其确实有这习武之人独有的飒爽之感。 于是她问:“镜杨姑娘,听闻你也是习武之人?” “正是,只不过道行不高,武艺也不算精。”陶镜杨「诚实」脸。 “女子能习武已是不易,我若不是沾了家父的光,怕是这辈子也习不了武。”叶灵儿将话说的坦荡,并无扭捏。 叶灵儿也正经算是「武痴」一枚,早在很久之前,听说这京都有同样习武的女子,便总想着能切磋一番。 陶镜杨像是看透了她的心事,迟疑着说出了口:“灵儿姑娘,咱俩切磋切磋?” 后者眼睛放了光:“好,正合我意。” 林婉儿躲远了些,打算切磋的二位也没有出去,就在房中点到为止。 叶灵儿道:“姑娘,你先出手吧。” 陶镜杨也没推脱,直接悬空一个半空侧身翻便扑了上去。 【!】叶灵儿后退半步,左侧身,后仰闪躲,右手格挡住陶镜杨的攻击。 紧接着,叶灵儿伸出手掌,劈砍而出。 同一时刻,叶灵儿便发现了陶镜杨露出的一个破绽————陶镜杨在站定时,「无意间」露出的喉咙。 第87章 唉,实在是搞不懂啊... 只见叶灵儿手指弯曲,其手背处青筋暴起,作鹰钩状捏向她的脖子。 陶镜杨抬起右手,只觉一阵罡风吹起,迅然打断了叶灵儿的进攻。并将其小臂,逼回至叶灵儿的右下腹处。 后又迅速攻其下盘,打乱叶灵儿的进攻步伐。 在叶灵儿抽空调整气息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并行二指,直指叶灵儿的颈间。 见胜势已至,陶镜杨便及时收了手,确保自己不会真的伤到叶灵儿。 后者也知此时的胜负已分,便也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 “我输了。”叶灵儿出了些薄汗,稍稍平了些呼吸: “镜杨姑娘,你的招式,我还真的没有见过,实在佩服。” “总归是品阶不高,只会取巧罢了,比不上灵儿姑娘。” 叶灵儿听此话却摇了摇头:“武艺不可只以品阶做评断。 五品败于三品、八品败于六品者比比皆是。在战场上,输赢可不是论品阶的。” 说完后,便向陶镜杨一拱手:“镜杨姑娘,实在是好武艺,叶某实感相见恨晚。” “现在认识也不晚,日后,可还得请叶姑娘多多指教呢。” 陶镜杨说了些客套话,并将自己的帕子递给叶灵儿,示意她可以用这个擦汗。 叶灵儿愣了一下,双手接过:“多谢。” 躲得很远的林婉儿,见他们俩这么快就切磋完了,心里便稍稍放下了心: 【还好此次切磋的动静不大,虽然只是「切磋」一下,但若是传出去,总归是让人听着不好。】。 林婉儿又回到了茶桌前,安静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擦完汗的叶灵儿,将帕子仔仔细细叠好,然后将其还给了陶镜杨。 想了半天,她还是将自己想问的问题说了出来: “镜杨姑娘,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陶镜杨】:不是哥们儿,你这都开口了,开口了还问那「当讲不当讲」的。 “哎呀没事儿,灵儿姑娘你就说吧,跟我没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 陶镜杨给叶灵儿倒了一杯茶。给她倒完后,把自己那杯一口干了,也重新替自己倒了一杯。 林婉儿瞧着陶镜杨喝茶的样子,心里在偷偷想: 【是不是所有习武之人,都是这么喝茶的呀。这灵儿、范闲还有镜杨姑娘,全都是这么喝......】 于是,她也悄悄捏住了茶杯,又对此时正在犹豫的叶灵儿说: “灵儿,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就说吧。” 这句说完,林婉儿便也学着刚才看到的,陶镜杨喝茶的样子: 「抬起小臂且仰了一下头」的喝茶方式。 还没等她这口茶下肚,一旁的叶灵儿便开了口: “镜杨姑娘,你是怎么看上那二皇子的啊?” ———————————— 「噗!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林婉儿没下肚的茶,随着叶灵儿这句脱口而出的话一起喷了出去。 “欸欸欸,婉儿姑娘这是怎么了?”林婉儿这一吐,可以说是吓坏了陶镜杨。 她忙过去替林婉儿拍背,同时仔细的检查着,这喷在地上的究竟是「水」还是「血」。 叶灵儿也吓了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想直接过去翻林婉儿的衣襟,想替她把药找到。 【陶镜杨】:o_o 在我眼前,这是作甚呢...... 在陶镜杨震惊的目光下,林婉儿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止住叶灵儿的手。 接着又咳嗽了两声,将呛入肺里的水咳出去了一些,有些哑着嗓子道: “无碍,我就是刚才一时不甚,不小心呛到了。” “诶呦婉儿,你可吓坏我了。喝个茶而已,那么快做什么?” 叶灵儿跟陶镜杨一样,也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地上水渍的颜色,发现确实没事儿后,长舒了一口气。 “还不是你问的那个问题......”然后同陶镜杨对视了一眼,便不作声了。 【灵儿也真是的,竟然问陶姑娘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怎么了?是陶姑娘说可以问的......” 说完这句,叶灵儿也有些心虚的逐渐放低了声音。 陶镜杨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一幕,然后顺着叶灵儿的意,点头称是道: “是哦,我说了没关系的。”说完,还向叶灵儿偷偷眨了下眼。 叶灵儿一下就被逗笑了,但很快,她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陶镜杨觉得奇怪,便托着脸问她: “灵儿姑娘,因何叹气呢?” 叶灵儿与她回望,有一些想法,一刻不停的在心中盘旋着。 说与不说,确实是该好好琢磨琢磨。 不知为何,叶灵儿只觉得与这陶镜杨一见如故。 她望着陶镜杨深邃明亮、晴若秋波的眼眸,发自内心的替陶镜杨叹了一句: “镜杨姑娘,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这话......怎么说呢?” 陶镜杨的眼神里充满着大大的疑惑。 一旁已经顺好了气的林婉儿,此时也有些感兴趣的往二人身边凑近了些。 叶灵儿低垂着头思忖了片刻,接着抬起头,眼睛看向了此时被紧关着的门,摇头叹息道: “镜杨姑娘,你与二皇子之间,若是能互相喜欢,或许是你们二人之间的缘分。” 这句话,如果换成为叶灵儿的「心里话」版本,那就是: 【天下英豪数不胜数,这陶姑娘,是怎么看上这二皇子的?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吧...... 反正我是搞不懂,就像我到现在也搞不明白,这婉儿,到底是怎么看上这范闲的一样。】 一想起婉儿和范闲,叶灵儿就又开始叹上气了。 于是又偏头看向了林婉儿,看完后也叹了一口气出来。 林婉儿被这一眼看的莫名其妙,于是又偏头看向了陶镜杨。 果不其然,陶镜杨的眼里也全都是疑惑。 第88章 世道 二人就这么不明所以的「大眼瞪小眼」,在互相对视了一会儿后,倒是林婉儿最先「恍然大悟」,心道: 【莫不是,这灵儿瞧见我们二人都已经......所以,灵儿这也是想认识个「如意郎君」了?】 林婉儿越琢磨,就越觉得这事情的真相就是如此。 于是她开始柔声细语地安慰,但实际语气满满的都是打趣,道: “灵儿别叹气了,没关系哒。总有一天,你也会找到自己心中属意的「郎君」的。 莫急莫急,时机未到而已~”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陶镜杨没出息的笑出了声,心想: 【这婉儿的脑回路,确实是很有意思啊哈哈哈...】 此时,守在房门外不远处的范无咎,听见屋内隐隐约约传出阵阵笑声,心里不住嘀咕: 呦,这三位姑娘,聊的还挺开心的...... ———— 叶灵儿听完林婉儿的话后直接急了眼: “婉儿说什么呢!?我叶灵儿可没有这样的想法!休要血口喷人啊。” 陶镜杨接了她的话,转头与林婉儿打趣: “这么一说的话,婉儿姑娘,咱们若是有不错的人选,可是得应该给叶姑娘介绍介绍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提到的林婉儿,也跟着捂嘴直笑,双眼弯弯的看向此时,比刚才更加着急的叶灵儿。 “什么啊,我我我......我是在为你们两个叹气啊!!!”叶灵儿被调侃的脸发红,忙用手背贴着面颊降温。 【烦!本姑娘练武的时候都没这么燥得慌!】 陶镜杨与林婉儿默契的看了对方一眼,齐声道: “为何啊?”“灵儿姑娘,为什么替我们两个叹气?” 后者放下贴在脸颊的手,平了平心情,道:“镜杨姑娘,就先说你吧。” 陶镜杨听自己被cue ,忙正襟危坐,仔细地听着叶领导的「指示」。 只听她缓缓开口: “镜杨姑娘,也许,是我闲操心了。 只是......你心属意的,可是当朝二皇子。 二皇子......这可是皇室中人啊...... 你在他府上住了这些日子,他可曾向你许诺过什么?” 叶灵儿只将话说到了这儿,而这,也已经是最委婉的说法了。 但不论是陶镜杨,还是林婉儿,却都不约而同的明白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实话说,对于林婉儿和叶灵儿来说,婚嫁本就不由自己。 若是能在一个适当的区间中,随意的任她们挑选......她们决计不会挑选皇室。 这里不是说皇室不好,相反,在这个时代,能嫁入皇家可是象征着「荣耀」。 但......荣耀的,又是谁? 是家族。 会是叶家,也会是林家。 但唯独不是叶灵儿,更不是林婉儿。 像她们这样,身后是背靠庞大家族的女性们,她们的婚姻,基本上都会是一种政治安排。 虽说男女都得是被政治安排的,但......这个时代的男性,好歹还能过了明路,再娶回两个真正心怡妾回家。 只是女子就不能了。 对于她们来说,若是有「幸」能与地位相当的朝臣联姻,再按照地位,「混」得一个主母当当。 那对于这个时代来说,那也算是一种十分不错的结局了。 可若是嫁入了皇室呢? 怕是这一生都只能被困于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一入宫门深似海、生身父母不得见。 也没什么皇权富贵可言,地位高又或是地位低,全都是一样的。 孤独的、永远也逃不出去的笼中鸟儿们,永远只能望着四角天空,直至生命的消亡。 若是能与非皇室的人结亲,好歹还能四处走走,最起码生活没有那么受限。 可若是在皇室,就得永远受宫规所控。要只是个与皇权无甚争夺的「旁系」皇族也就罢了。 但这二皇子,可正是身处于旋涡之最中心的, 权力「追逐者」。 “虽我叶灵儿向来是有话直说,但我心中也是有数的。 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又是不该说。 说句心里话吧,陶姑娘,今日是我叶灵儿第一次见你,但我却总觉得你我二人很合脾气。 说句私心的,我实在是不想见到陶姑娘你......”如此过一生。 叶灵儿此话说的,倒真是不假。 从她今日第一眼看见这陶镜杨,便觉得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感觉。 悲天悯人?好像听着不太恰当。 但每当叶灵儿对上她的视线时,她总能感受到一种被「包容感」。 这个该如何去形容呢?就好像,这个人完全的「了解」你。同时,她也能完全的「理解」你。 让人忍不住的想要亲近。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林婉儿想了想,决定也将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 “镜杨姑娘,实不相瞒,我今日来也是为了这事儿。只不过,我是替范闲来的。” 林婉儿来之前,本也不打算完全交底儿的。 但......她与叶灵儿一样,也有相似的感觉。 既是「一见如故」,那索性就......也坦诚一点吧。 陶镜杨听着二人都如此说,不由得怔愣了片刻。 她丝毫没有怀疑她们说这话的用意。相反,陶镜杨自己心里十分清楚,类似这样的话,只有真心为你的人才会点出来。 是啊,二皇子与太子夺皇位,明眼人都看得见他们身旁的「刀光剑影」。 且陶镜杨与李承泽,一无庆帝下旨赐婚,二无母家助力周旋。 若是按照这个时代的礼教来,就是直接让陶镜杨去做这皇子身边侍妾,她也无处可说。 这个世道好像就是这样, 让人无能为力。 第89章 无能为力个屁 【陶镜杨】:所以,现在是到了:无能为力、凄凄惨惨、撒手人寰、自怨自艾、唉声叹气、痛哭流涕、自暴自弃的环节了吗? 是不是需要哭一场? ...... 「穿」都「穿」了,还能让你给咱桎梏在这儿??? 这个时代的狗屁「王法」,也就成日欺负这些没权没势的平头老百姓们。 在这儿活着,不论什么男女老少,活得都是一样的痛苦。 (?·_·) [攒怒气值中] 早晚干死这帮丫的!!!!!!!!! (?·_·)︻╦╤─ ? - -●-●-●-●-● ———————————— 好了,回归正题。 书接上回: 若是这庆帝老头儿真要恶心人,看这陶镜杨好像是有些能耐的,直接给你来个服从性测试(成亲一条龙大礼包)。 到头来,人家还得夸你「命好」。 (以下为小剧场) 「虽说不是正妻,但好歹以后也是皇室中人呀~」 「不~我不愿意~」 「什么!?你竟敢说你不愿意?呵呵,那你可真是太不知好歹了!来人呐,赐死!」 ...... 就这破世道,让这里的青年男女们,都只能祈求老天的「眷顾」。 还得求上苍「赐」给自己一个好运气,让自己被指婚的对象,能够同自己相敬如宾、白首到老。 说实在的,这破世道,谁爱活谁活吧。 ———————————— 想完这些,陶镜杨收了收思绪,将神思放回了此间屋中。 若是此时屋中的三人不曾相识,那这林婉儿与叶灵儿,是决计不会在乎这陶镜杨的未来如何。 也许是如今相识了,且还很投缘,便总会觉得有些......可惜。 又或者说,是「兔死狐悲」的感同身受吧。 陶镜杨看着二人比她都愁着一张脸,不由得觉得好笑: “好啦,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我也知道,婉儿、灵儿,你们是为我好。” 她想了想,决定「安慰」她们一下: “左右我们两个的事情,现在也没人知道。 若是真的有什么不好地方,我腿又不是白长的,拔腿跑就是了。” “跑?”叶、林二人双双狐疑,林婉儿问:“跑能跑到哪儿去?” 林婉儿这不是套话,而是她真的从没想过这个答案。 她有些不理解,但旁边的叶灵儿却亮起了眼睛,面上也全是惊喜,期待着陶镜杨的下一句话。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受那窝囊气......” 陶镜杨话毕,一旁的叶灵儿就激动了起来:“说的好!!!镜杨姑娘,真没想到你竟会有这样的想法!” 若是此时去看向叶灵儿的眼睛,人们也许只能看到一种向往。 对自由的向往。 林婉儿的表现没有叶灵儿那般外放,但她也悄悄的伸出了手,抚平了刚才也跟着有些悸动起来的心脏。 陶镜杨将话说的幽默风趣,让这两人也稍稍松了心,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 待思绪从虚无缥缈的「自由」中回归到现实后,林婉儿便想起了灵儿之前跟她说的那件事儿。 “咱们京都里有个孟员外,他与他夫人的品行都不算好,十分苛待家中的妾室。 听闻,有不少女子都死在了他府中。”林婉儿眼睛低垂着,说起此事,睫毛微微颤着。 “京都内,难道就容忍他如此随意杀人吗?” 叶灵儿声音沉沉的,用力的将手中茶杯搁置在桌上:“每次都是给钱了事,京都城内,人人皆知。” 一旁低着头的林婉儿忽然抬头,眼睛看向陶镜杨,十分真诚的说: “镜杨姑娘,如有可能,切莫为人妾室。 若能为人主母,也应......待府上的妾室好些。” 最后这句也不知是说给谁听,只听她轻轻的呢喃着:“都不容易......” 是啊,她从小长在深宫中,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个腌臜事儿呢。 一个人要是长期处在这个环境中,思维便会不自觉有定式。 具有所谓「先进思想」的人们,是不应该将自己所拥有的「甘露」,就这样硬生生的浇在一棵从根上就腐烂的「新树」上。 若想改变些什么,最重要的,是应该挖掉它腐烂生虫的「根」。 但是还不能挖的太快, 太快就真的死球了。 “我知晓了,婉儿姑娘。” 陶镜杨在心中默念:【怪不得,婉儿在知道了海棠朵朵的存在后,还会替人家考虑。 担心着,若是让海棠朵朵做妾室,会委屈了她。】 这是多么善良的好姑娘啊......怎么就能看上这范闲呢?\/(叶灵儿同款疑问) ———— 会客厅后的一间「密室」内。 桌上摆了一壶不知在何时就已冷掉的茶水。 转眼间,有一道修长的人影,仿佛无人在意般,悄然离去了。 ———— 许是心灵感应,陶镜杨向密室的方向侧了侧头,耳朵动了动,好似听见了什么声响。 她的眼珠子晃动了一下,接着如平常一样,抿了抿桌上的茶水。 三人静止片刻,叶灵儿就又想起一件事儿。 她问林婉儿:“婉儿,你刚才说,你是替范闲来的这句话,这又是什么意思?” 林婉儿一时有些语塞,心里挣扎了一会儿,想了想便下了决定,道: “范闲说,他觉得有些事儿好像有蹊跷,担心你,是上了我二表哥的当。” 还没等陶镜杨有什么反应,叶灵儿先皱起了眉头,罕见的同范闲一个战线: “范闲此话......或有几分道理。不过,是什么事有蹊跷?” 此时,陶镜杨也将注意力放在了林婉儿的身上。 只听后者思考着说: “这个,范闲倒没有仔细跟我说起过。所以这「蹊跷」具体指的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第90章 李承泽:我家世不好 叶灵儿已然张开了嘴,想说点儿「劝分」她和范闲的话。 但又觉得,这样好像不大好。于是,她又将嘴合上,把话咽回了肚里去。 三人神思各异,陶镜杨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林婉儿,便想起了晌午范无咎拿来的那份儿「长公主罪状」。 其实在她读完这罪状的时候,陶镜杨这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欣慰的。 毕竟这罪状里丝毫没有提到林珙,同样的,也没提到那次牛栏街刺杀的事儿。 陶镜杨暗戳戳的想:【估计,范闲也是想要照顾林婉儿的心情吧。 这世上没有几个真正对林婉儿好的人,而林珙就是这「极少数人」中的其中一个。 呀,孩子终于长大了......也算是知道要考虑一下亲近之人的感受了。 真心希望他,不是因为这一张纸写不下了,所以才没提......】 总归,这次长公主必定会倒台。 这一回也无人伤亡,滕梓荆也好好活着呢。 又何必非得要与这婉儿的亲哥哥,闹得个不死不休呢的下场呢。 只是当陶镜杨回过头来,仔细的思考了林婉儿的那句话。 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这婉儿姑娘,也是真不信任李承泽啊。 还好李承泽走的早,不然听到自己妹子宁可信外人也不信自己......估计又得彻夜难眠了。】 想到这儿,陶镜杨决定替李承泽说两句好话: “婉儿姑娘,其实你这二表哥,他人挺好的,没有那么多的坏心思。” “看的出来,二表哥与从前,是不大一样了。” 林婉儿回想着今日看到的,心中也大概有了些数。 她也不禁回想起了从前,那时候,她眼中的二表哥,身上的气质要比现在还柔软一些。 “二表哥,以前待我很好。”林婉儿蓦的说出这句话。 陶镜杨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 林婉儿话锋一转,问向做的板正的叶某人:“灵儿,若是让你选择,你喜欢什么样的?” 后者一惊,答:“这自己哪里能做的了主,不还得听父亲母亲的。”叶灵儿低下了头。 “若是你能自己选择呢?”陶镜杨跟着搭了个话。 “若是我能自己选......” 她久久沉默着,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我不知道,我感觉谁都差不多。” “谁都差不多?”林婉儿重复了一下这句话: “看来这京都,压根儿没有灵儿看的上眼的。” 陶镜杨赞同,并给林婉儿竖了个大拇指。 “行了,你们俩快别取笑我了......”灵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继续道: “我得走了,婉儿你要不要现在走?最近京都不太平,我得把你送回府才安心。” 林婉儿见灵儿有些急着走,想着自己今日来时的目的已经达成,便同叶灵儿一道回去了。 陶镜杨送至府门口,三人互相道别后,她目送着两人坐上回程的马车。 一回头,便看到了李承泽双手交叉在胸前,正幽幽的站在她背后。 “你做什么呢?好端端的吓了人一跳。”陶镜杨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 他还是站在那个位置,但好似是衣衫下藏着的腿,隐隐约约的换了个站着的姿势。 使得他站在原地,动作幅度不大的晃悠了一下。 “府上来客,我不得出来送送?”李承泽的语气和他的人一样,同样都是幽幽的。 “送送?” 陶镜杨回头看向府门外,道: “送她们?她们连你人都没见着......” 然后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半调侃道:“喂,李承泽,你不会是生气了,想要把我赶出府,所以现在特地过来送我的吧?” “你也知道我生气了啊?还以为你没心没肺呢。” 李承泽控诉着陶镜杨,一边挪动着步子往陶镜杨那儿走。 而另一边,陶镜杨则是快步迎上。 在两人碰上以后,李承泽便转身成与陶镜杨的同方向,一齐往府里头走去。 陶镜杨将双手背在身后,左看看右看看的,装作不经意般的撞了一下李承泽,道: “怎么说?这是让我们的承泽殿下全都听见了?” 李承泽从鼻腔里发出「哼哼」两声笑,继续着他的「阴阳」: “哦哦,原来镜杨是知道我就在旁边偷听啊?那看来,刚才那些话就是刻意说给我听的了...... 啧啧啧,你说说,我这「家世背景」实在是不太好......” 他偏过头看向陶镜杨,在对上她的视线后,向前微微弯曲了一下身子,又自言自语道: “你说这可怎么办,是吧,太难办了。” 他边说边摇头,神情作出一副「苦思冥想」状。 “婉儿和灵儿也是好心,换旁人谁能跟我说这些。 你当二哥的你就大度些吧,那可是你亲妹子。” 陶镜杨拽了一把路过的草,手上沾了些绿色的汁液,寻摸着应该拿什么擦擦比较好。 “呦,这就婉儿、灵儿了是吧?”叫的可真够亲密的。 李承泽感受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揪住了,低头一看。 好家伙,陶镜杨正拽着他的袖子擦手呢。 【李承泽】:...... 他发现了陶镜杨的动作,但没吭声,就任由她拿着衣服擦拭。 陶镜杨边擦手边说:“什么醋你都吃呢......”现在怎么吃醋连男女都不分了? 她正想开口哄哄这个「小气鬼」时,李承泽就出声了,声音是沉沉的,语气是正经的: “我不会让你做侧室的,而且,我也不会再同他人成亲。” 陶镜杨猛然停下了正在行走的脚步。 当然,既不是因为感动,也不是因为怀疑。 她一手扶着李承泽,然后弯下腰,把自己的鞋脱了,倒扣着晃了晃鞋身: “刚鞋里进沙子了。” ...... 倒完沙子,就自顾自的将鞋穿好,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大步的向前走着。 第91章 虎狼之词 李承泽还在偏着头,就一个转身的时间没注意,他就被陶镜杨给甩在了后面。 他抖了抖袖子,急忙跟上去。 周边带起了一阵风,带着路旁的花朵儿跟着「弯」下了腰。 李承泽小声的在她耳旁蛐蛐着: “我说的是真话,你看我这府里,在你来之前,除了后院里的那几个「老少皆有」的仆从外,就再无其他女子了。” 他小声解释着这些,试图向陶镜杨打破这世人对皇室惯有的认知。 陶镜杨双手捂住耳朵,捧着脑袋向左右摆了摆头。 步子依旧是大步流星,此刻正快速倒腾着。 她这里摆出了不听的样子,不是在进行所谓的「耍性子」。 只见她边走边说道:“你从前怎么样,全都没关系,因为,那些都是你没办法选择的。” 这句话,让李承泽止住了口。 陶镜杨见状,便也暂时的同样停下了脚步,继续说道: “李承泽,我不在乎你的过去如何。 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我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过问你的过去,我只看未来。 所以,你不用担心什么,也不必与我解释那么多。你只需要知道,我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同样,我也相信你,这就够了。” 【宫中腌臜事多,我不会怀疑你,更不会嫌弃你。】 陶镜杨的这番话,让李承泽愣了一会儿。 这话说的,就好像李承泽他好像有过什么是的... 陶镜杨摸了摸他的头发后,便径自回到房里去了。 李承泽停在她身后,望着她的背影,终于反应过来她刚才说的那句话。 “过去?什么过去?这中间是不是有些什么误会啊?” 李承泽咬了咬牙,再次追了上去。 并将心里的一个小秘密,向她说了去: “镜杨,我的过去,其实你倒是也可以看一看。”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宫中有规矩,凡是皇子,只要满了14岁,就要让宫女...启蒙「行人事」。”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有些难以启齿,但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可我13那年就出宫了,后来宫里倒是也派了宫女过来。 但是都被我买通给打发走了,所以我...” 这句话还没等说完,前面的陶镜杨直接瞪大了眼睛。 她僵在原地,猛然明白了他想说的究竟是什么。 【这...有没有「高情商回复」教学?这话该怎么接?】 她没想出来,所以干脆跑了起来,瞬间就窜回了屋子,一把就关上了门。 【所以...李承泽的意思是,迄今为止,他连皇子既定的「规矩」都未曾参加过?那他岂不还是...还是个...!?】 “呀!”陶镜杨倚着门,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声的出了一声呢喃:“天哪,这是什么...什么「虎狼之词」!” 李承泽被挡在门外,此时也正一手掐着腰,另一只手尴尬的抚上了额头。 【天啊,我刚才都说了些什么?镜杨她,不会已经将我当作登徒子了吧......】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隔着门缝,小声说: “镜杨,内个,我刚才说的话,就是我想表达的意思是......” 陶镜杨没有理外面趴在门上的李承泽,而是自己在心中在无意义的狂叫: 【天啊,莫名的觉得好羞耻】 李承泽见屋内的人不吭声,下意识的也尴尬的想「逃」走。 但他刚走出几步后,又认命的转过了身,回到了门前。 轻轻叫着她的名字:“镜杨?我真的不......” “诶呀知道了知道了,你你你你......你快些走吧!”她的语气好像有些「气急败坏」? 至少在李承泽的耳朵里是这样的。 “好好好,我走了走了。”李承泽转身,轻拍额头,逃也似的走了。 陶镜杨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响动,发现确实门口已经没了人,这才敢松懈下来。 “呼...呼...”她替自己顺着气,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终于没有刚才那般热手了。 口是心非的话不必听,羞红的脸才是真正的答案。 隔壁的李承泽,阴沉着一张脸回到自己那儿。 「恰巧」碰上了站在一旁,此时将自己扮成了「树桩子」的范无咎。 此时、此地,范无咎正极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刚才那边发生的事儿,他并没有完全听清楚,只隐隐约约的听见,那陶姑娘「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而自家殿下是在外面,小心翼翼的拍着门那个。 范无咎这时终于来了点儿聪明劲儿: 【殿下这是跟陶姑娘吵架了,自己可千万不能上去惹麻烦。】 然而,李承泽这边也没想搭理他,径自的回到了案桌前。 秉承着「不想就不会烦」的原则,他直接开始批起了折子。 越批越烦,直到批到一封由肇州的门客传回来的信:「殿下,雕禽已寻到,性猛烈,训练中。 鹦鹉也已寻到,乃属下从游商手中购得。但此鹦鹉与寻常鹦鹉不同,通体灰色,有尾部一片红羽。 元某以为此鸟甚是奇特,特供殿下。」 李承泽「啪」的一下,合上了折子,顺手往外一丢。 向外面的人喊道:“范无咎!” 后者忙不迭的进来,问:“殿下,什么事儿?” “肇州说,送来了一只鹦鹉,到了没?” 李承泽盘腿坐在榻上,懒懒散散的问范无咎。 第92章 笨鸟儿!!! 范无咎思考片刻,道:“肇州......是来了一只,此刻正在后院放着呢。” 李承泽皱了皱眉,道:“这鸟儿是什么时候送到的?” 范无咎小心的回答:“回殿下,是昨日到的。”说完后,还偷偷瞧了瞧李承泽的脸色。 李承泽看着范无咎这般谨慎的模样,便道: “......范无咎,你那么紧张作甚,我只是随便问问。去把那鹦鹉拿来,我要仔细瞧瞧看。” “是。” 待范无咎一出去,李承泽就自顾自的微笑了起来。 摸了摸案桌上的「弯月梢头一莲花」的灯盏,心中暗道: 【不错不错,这鹦鹉送来的,还真正是时候。 范无咎取来了鸟笼子,将它递到了李承泽的身前。 “无咎,你来瞧瞧,这鹦鹉还真是通体灰色啊。” 范无咎上跟前瞧了瞧,对李承泽说:“还真是,殿下,这样的鹦鹉可不多见。” 李承泽隔着笼子,手里拿着一把长约三十厘米、粗如筷子般粗细的雕花纹铜棍。 想要将其伸进笼子里,戳一戳这只鹦鹉。 但是说来也有意思,这灰色鹦鹉倒还真挺「很通人性」。 就在李承泽,刚刚拿出这逗鸟用的铜杖时,它就紧紧的观察着眼前这个「人类」的动作。 这李承泽手里的铜杖往哪儿偏,这鸟儿就往另一个方向躲。 他连着戳了好几下,硬生生是连根儿「鸟羽」都没碰着。 实在是有意思的很。 李承泽也觉着十分有趣儿,凑近的看了看。 他就这么轻微的偏了一下头,就见这只鸟儿也学着他,往同一个方向歪了歪自己的「鸟脑瓜儿」。 见此,李承泽试探着又换了一个方向,就见这鹦鹉也跟着换了个方向。 “呦。”李承泽直接站起身,绕着这笼子走,就发现这鸟儿在笼子里也跟着他一块儿转。 好家伙,几圈下来,李承泽完全没看见这鹦鹉的后脑勺长啥样。 “有意思,确实比普通的鹦鹉有意思的多。” 李承泽说完这句话,便滴溜起这鸟笼子,直奔陶镜杨的房间走去。 陶镜杨刚端坐在房中修行没多久,便又一次听到了李承泽的脚步声。 他敲了敲门:“镜杨,我带了个礼物过来,你要不要出来瞧瞧?” 「吱呀」一声,里面的人打开了房门,问:“哦?要送我何物呀?” 李承泽将身后的鸟笼子放到身前:“喏,之前跟你说的,送只小鸟给你玩玩儿。” 这灰毛小鹦鹉,正立在笼子中的栖杠上,瞪着黑瞳,歪头看向陶镜杨,且叫了一声 「嘎嘎」。 任谁看了都得说一句:真是萌的不行。 这回可是轮到陶镜杨惊讶了,她的声音有些不可置信: “这不是非洲灰鹦鹉吗?咱这儿还有这种鸟儿?” “非洲?我不知道这是哪儿,不过这鸟儿倒是从肇州送过来的。”李承泽将笼子递到对方的手上。 陶镜杨将鸟笼子拿进屋中,放置在靠窗的地榻桌上。 李承泽和陶镜杨二人分坐在桌子对面,一人拿了点儿吃的,开始逗起鸟儿来。 “欸,它现在会说话吗?”陶镜杨拿了一粒瓜子儿,用两指捏着,送进笼子内。 “应该不会吧,昨天才送过来的,还没来的及教。”李承泽被动「观赏」着鹦鹉的后背(屁股)。 ...... 「会说。」突然,二人中间响起一道声音。 【陶镜杨】:? 【李承泽】:?? “李承泽,刚才是你在说话吗?”陶镜杨有些不太确定的问了一句。 “......难道我声音听着很像「太监」吗?”李承泽无语,用「平」着的语调讲话。 ...... 「很像。」 【陶镜杨】:呀!!!这鹦鹉会说话。 【李承泽】:......它刚才是不是说的很像?早知道直接拔毛烤了吃掉好了。 “承泽承泽,是这鹦鹉在说话!!!”陶镜杨瞬间激动起来,也站起身绕着桌子转了两圈。 又继续说:“哈哈哈哈哈哈,它刚才说「很像」~这鸟儿可太有意思了。” 它听着陶镜杨说话,有自己学了两个字儿:「哈哈。」 灰鹦鹉又说出两字,且这两字还学到了笑时的语气。 “诶,你说,这小鸟儿,它刚才是不是也在笑啊?” 陶镜杨双眼放光,已然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了「痛苦」的李承泽身上。 此时,李承泽脸上无一丝笑意,将鸟笼子转过,让它冲着自己,狠狠的对它说了一句: “笨鸟儿!” 然后,这鹦鹉反应了一会儿,歪着脑袋,学说道:「笨。」 这让李承泽疑惑望向了陶镜杨。 这两人谁也没搞清楚,为何这鸟儿这次就只说了一个字。 陶镜杨心道:【莫非是,这鸟儿不会儿化音?】 于是她轻轻打了一下李承泽的肩膀,装作生气的样子「批评」李承泽: “李承泽啊李承泽,你竟也能跟鸟儿置上气。” 然后又掰开了一个核桃,递进笼子,说道:“乖宝儿。” ———————————— 这鹦鹉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来回歪着脑袋,眼睛一刻也不离开眼前的两人。 它用嘴叼过核桃,吃完后,学说道:「乖宝儿。」 这下二人是真的震惊了,这鸟简直是太太太太聪明了。 这是核辐射,刺激了生物大脑超前发育了? “天哪承泽,它真的好聪明啊。” 陶镜杨有了这鹦鹉,连带着看向李承泽的眼睛都变成了星星眼。 【镜杨,很少有这么高兴的时候......】 李承泽这么想着,悄悄斜愣了一下这鹦鹉。 【便看在它能逗陶镜杨开心的面子上,「宽恕」了它吧。】 第93章 还会制止她点烛吗 这鸟儿一直在观察着这两个「庞然大物」。 它那「有些聪明,但又不是那么聪明」的小脑瓜儿,发现了一件事情。 眼前这两个,刚才这好像在它模仿发出「乖宝儿」的声音后,产生了一些异样的情绪。 于是它便再次开始了模仿: 「乖宝儿。」 「乖宝儿乖宝儿。」 一边来回扭着脑袋,试探着眼前二人的反应。 着实是聪明的不像话。 陶镜杨想了想,做出了个大胆的决定。她环顾了四周,确定此时屋中的门窗都已经被关好。 “承泽,我能不能把它放出笼子?” 李承泽好笑的看着她:“你要放生吗?也行,反正是你的鸟儿,想怎么做都行。” “什么放生啊,我就放出来溜溜。” 陶镜杨在打开笼子之前,又喂了几颗核桃给它吃。 期间,这鸟儿都是很安静的轻轻啄下食物,又十分「乖巧」的将其咽下。 看到人也不怕生,既不吵也不闹,就那么一直萌萌的注视着人。 「咔哒」一声,陶镜杨伸出手,打开了鸟笼子的小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二人一鸟儿都沉寂了片刻。 两方都互相盯了对面一会儿,发现没什么异样。 李承泽便想转头对陶镜杨说:“这鸟不行,这都打开笼子了也不知道飞。” 可这话还没等说出口,就在李承泽转头的那一瞬间,只听「咻!」的一声。 再回过头看笼子的时候,里面已经是空空如也了。 抬头向上看,只见「小灰」正在空中盘旋,四处「乱撞」着。 像是在试图寻找到一个空隙,可供它那还小的身子逃出这里去。 「砰!砰砰!」 这是它脑袋撞到墙壁的声音。 “要不,我还是去捉它下来吧。”陶镜杨望着这只「顽强」的飞鸟道。 可别给这屋里摆设给撞坏了,都挺贵的,心疼...... 陶镜杨转头望向李承泽,发现他正面无表情的盯着这飞鸟。 只听他开口道:“不用管它,等它撞疼了,也就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 李承泽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低下头,不再去看那鸟儿。 他给自己扒了一颗核桃,放到口中咀嚼: “等它撞下来了,你就去给它顺顺毛,让它明白,究竟谁是它的主人。” 一双摄人心魄的黑瞳,在说完这句话后,直勾勾的看着陶镜杨。 【陶镜杨】:...... 她愣了一会儿,回想起从前的点点滴滴,有些心惊,状似「惶恐」道: “以前还真不知道,我们承泽殿下竟还是个黑心肝。” 又见这李承泽的嘴角,好像含了些意味不明的笑意,她不由得加深了思考: “莫非......你身边那谢必安和范无咎二人,也是让你这么「骗」过来的?” “那还真不是,我们几人认识的早,那时候,我还不太懂这些。” 说这话时,李承泽眼神还是那样,有些阴森森的。 等过了一会儿,李承泽自己也觉得不太对劲儿,于是不太刻意的开始找补: “我的意思是,那个时候,我还不太会「训鸟」。” 陶镜杨意味深长的瞧了瞧他,转过头,有些皮笑肉不笑: “是吗?真是吓了人一跳,刚还以为你说的是「训人」呢。” 李承泽假笑了一声,顺势捂住自己的嘴,条件反射般用食指摸了一下鼻尖: “呵呵,怎么会呢?是镜杨想多了。” 这时,这小灰也不知是撞累了还是撞晕了,竟有些歪歪扭扭的朝人坠了下来。 陶镜杨起身,立起脚尖于原地一点,腾起一定高度,让鸟儿坠在了自己的手中。 待她落地后,低头俯视着坐在地上没动的李承泽。 在他的注视下,陶镜杨给这鸟顺了顺毛儿。 “撞疼了吧?这多让人心疼啊。”陶镜杨轻声细语。 坐着的李承泽,看着她轻柔的动作,思绪也不知飘到了何处。 那夜未曾点明的烛火,在黑暗中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 作为皇子的私人产业,还是全酒楼的最高处,哪里敢有什么贼人来光顾? 要知道,这可以迷倒大宗师的迷药,可不是单单那范闲一个人有。 所以,那火折子里面装的,也不是一般的迷药。 也许,陶镜杨若是在马车中拒绝了他,那李承泽会继续以「脆弱」的样子示人,依旧哄着她去到那个酒楼。 再以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拿出他备好的礼物,同她「推心置腹」。 屋里那么黑,两个人中,总会有一个人去点灯的。 这回,李承泽是会制止她,还是会坐在原地,安静的看着她去点灯呢...... ———————————— 「殿下,九品以上,寻常之毒已是无效。」 这句话,是陶镜杨服下毒药那日,在李承泽替她去药房看药时, 谢必安附耳说给李承泽听的。 不会中毒的人 也是这一切开始的原因。 ............................................. 李承泽的思绪,不知在何处戛然而止。 他将神思放回了现实之中:“镜杨,你要不要给这鸟儿取个名字?” “你说名字呀......”陶镜杨背着手,托着有些「晕乎乎」的鸟儿,在屋里转了好几圈。 “就叫,陶小鹉吧。”她说完,还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一脸骄傲的看向李承泽。 “你的意思是......躺着鸟儿姓陶?谁家养个宠物还给个姓氏......” 李承泽这次有些直言不讳了,看来是真的嫌弃。 “那怎么了?我可听说,宠物若能冠以人姓,那来世就可入「人道」了。” 陶镜杨单手掐着腰板,扬着下巴,对李承泽说道。 后者眯了眯眼睛,一只腿搭在椅边的扶手上,道:“人不就一辈子吗,你竟还信这个。” 第94章 笨蛋、笨蛋 李承泽这话,让陶镜杨有些不满的放下了掐着腰的手。 她手指向天,挑眼相看道:“我管是真是假,反正就叫这名儿了。” “而且,我不仅要叫它陶小鹉,我还要把你之前送我的那只老鹰,也冠以人姓。” 她走到李承泽的身前,将胳膊拄在李承泽的肩膀上,思考片刻说: “那只老鹰就叫做......对了,就叫「李小鹰」!” “呦,竟还舍得分给我一只。” 他此时语气听不出什么。 但也多亏他身后没长条尾巴,不然一定会被瞧见,有条尾巴已经翘到了天上去。 陶镜杨有些不太自然,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说:“当然了,本姑娘可不是个什么只想着自己的人。” 后者用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语气中有些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温柔: “还怪大方的。” 看着她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脑门,「哎呀」的叫了一声后,他还是没忘了打趣人: “倒也不知道是哪个笨蛋,起了个这样的名字,还用思考了那么久。” “诶?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再说一遍试试看呢?嗯?” 陶镜杨握住拳头,在李承泽面前晃了晃,示意着自己的威胁。 “额,本殿下的意思是......这名字起的非常好。”李承泽立马「服软」,昧着自己的良心说道。 说完还竖了个大拇指: ??????? ) ? 陶镜杨满意的冲他微笑一下,在叹了一声:“这才不错。” 之后,便又开始逗弄起了陶小鹉。 李承泽看着她一会儿拿着核桃,教这鹦鹉说「核桃,来,跟我说,核桃~」; 一会儿又拿起绿豆糕,教它说「绿~豆~糕~」。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站在那,几乎一动也不动。 陶镜杨教了它半天,发现它现在好像一次只能学会两个字儿。 “啧啧,果然还只是幼鸟儿呢。” “它还小着呢,慢慢教吧。”李承泽随意的搭了一句腔。 此时岁月静好,尘世安然,直到...... 范无咎又来了。 他原也是不想来的,只是今日不知为何,到底是什么破日子,才能在一天之内发生这么多事儿。 说实在的,范无咎也不想往他们二人面前凑。 破天荒的,他有点儿想念谢必安了,若是谢必安在,那这事儿一定轮不上他来禀报。 「咚咚咚」范无咎轻叩屋门。 “殿下,属下有要事相报。”范无咎的声音再次在屋外响起。 李承泽低下头,抬起眼望向陶镜杨,说道:“一起过去听听吧。” “我不方便听吧?就不去了,在这儿逗逗陶小鹉挺好的。”陶镜杨没有回头。 他见陶镜杨嘴上不答应,就自己走过去,将她从榻上拉了起来,拽着她出了屋子。 二人离开的屋中,响起了陶小鹉的一道声音: 「笨蛋。」 「笨蛋。」 ———— “什么!你说朱格死了?”李承泽脸色微变。 “是的,传信之人说,是被陈萍萍的黑骑杀的。”范无咎站在一旁,心下微沉。 李承泽踏拉着鞋来回踱步,脸上满是思考之色:“他死了,是为什么呢?” 他转过头问陶镜杨:“镜杨,你觉得陈萍萍为何要杀朱格?” 陶镜杨吃着果子,含糊着说:“可能是陈萍萍要反吧。” 此话一出,范无咎大惊,脱口而道: “他要反,这怎么可能呢?”谁不知当今圣上,最信任的就是陈萍萍。若说他要反,那是谁都不可能相信的。 陶镜杨模仿着李承泽的样子,抛了个李子给范无咎,后者伸手接住。 “所以啊,既然不是陈萍萍反,那就是朱格要反了呗。” 陶镜杨突然瞧见李承泽的脸色有些不好,便也顺手递给了他一个李子。 范无咎点点头,好像是明白了。但又没完全明白,仗着胆子又问了一句: “那朱格又为什么要反?” 这边,李承泽正盯着手里的李子,想着是陶镜杨递给他的。 刚想勉为其难的张开嘴咬上一口时,便被这句话给说愣了。 他张开的嘴一顿,斜着眼睛看向范无咎,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因为,朱格很有可能是投靠了长公主。” 范无咎震惊,扭过头与陶镜杨对望,嗓子里发出一句:“啊?” 李承泽闭了闭眼,扭过身不愿再看。 陶镜杨乐得呵的看戏,再对上李承泽无语的表情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笑过之后,便再无人接话了。 范无咎自顾自的啃了一口,已经被掌心捂得有些发热的李子,作若有所思状。 李承泽阴森森道:“范无咎,还有事情要汇报吗?” 范无咎马上反应了过来,急忙道:“没了没了。” “没了还不快下去?” “属下告退。\/拱手” 待他下去后,陶镜杨开口,打破了此时屋中的沉默。 “范无咎这人......挺有意思的哈。” 李承泽吃完了李子,将核扔在了桌子上: “跟着我的,都是些跟我一样的孤家寡人罢了,让你见笑了。” 陶镜杨闻言皱了皱眉,心道:这是又在心里脑补些什么了? “我没隐喻些什么,我是真觉得他挺有意思的。别成天胡思乱想的......”陶镜杨语气缓缓。 李承泽听完后只是摇了摇头,不曾言语。 她敏锐的感受到了身边人有些低落的情绪,询问道: “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怎么着,朱格死了,你伤心?” “他死了我伤心什么......我只是没想到,姑姑竟连鉴察院都能收服成自己人。” 李承泽说完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温热的茶。 但他却忘记了自己刚刚才吃过李子,一时不慎,被涩了口。 他紧抿着唇,「咂巴」了一声,抿着口中的酸涩感。 第95章 姑侄情谊 陶镜杨觉得他被茶水涩到的样子很好笑。 闷声悄悄笑了笑,又翻了翻自己的袖子,从中掏出一个荷包。 拿出了一粒悠然给她做的蜜饯,递给李承泽。 李承泽将蜜饯放入口中,沉声道: “姑姑和鉴察院这事儿,我竟然是一点都不知情。” 李承泽口中含着蜜饯,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镜杨,你说......太子知不知道这件事儿?” “我估计......太子那边应该也是不知的。”陶镜杨装成自己也是猜测的语气。 内心独白是:【长公主是想做全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 收买鉴察院这么大的事儿,不瞒着你们才有不对。】 后者坐在那儿,身形有些颓然,语气有一些寂寥感: “你说......我这身边,还有谁是真心呢?”蓦的,他突然又大笑一声: “果然,不愧都是皇室中人。 连我自己都未曾完全与姑姑交心,又怎么能期望姑姑是一心为我呢?确实,是我妄想了。” 陶镜杨默然,许久,她如实道:“今夜,长公主那儿会不太平,你若有想法......” 这时候,尽可实施。 “我不会去求情,也不会去给「火」添把「柴」。”李承泽抿唇微笑道。 【权当,尽了我们这场,也算来之不易的姑侄情谊吧。】 庭院内。 从屋中走出的范无咎,恰巧遇上了正在院中摘花的悠然。 他看了两眼悠然的动作,运起了真气,悄悄地向悠然逼近。 待他就快要走到悠然身后时,便见她迅速地捡起一旁地上的树枝,回身将树枝横在范无咎的下巴处。 他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轻轻地甩了一下自己的刘海儿,朗声道: “呦,你最近的警惕性变高了啊。” 悠然收回手,扔掉树枝拍了拍灰尘。只听她「切」的一声: “那是当然,你也不看看我的天赋如何。” 这一点,范无咎倒是不得不承认。 这悠然确实是骨骼精奇,是很适合练武的那一类。 哪怕她起步较旁人晚了些,但天赋这东西可不是盖的。 高的出奇的领悟力,再加之她自己也很刻苦,如今战力已经不输于一般的四品武者了。 要是硬挺一挺的话,五品也能较量一下。 “好像好几天都没见到你了,最近怎么都没出屋?”范无咎弯腰拾起了她用来装花的篮子。 “最近修行总不得要领,想来,是我的心境还需提高吧。” 悠然又摘了些玫瑰花,随意的将其扔在了范无咎提着的篮子里。 范无咎低头看了一眼篮子,发现已经半满了,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摘这么多的玫瑰做什么?” “给我镜杨姐姐做点儿玫瑰豆沙~”提起陶姑娘的时候,悠然很明显的雀跃了一下。 “你们都不知道吧,镜杨姐喜欢吃「甜的但又不那么太甜的」糕点。”悠然此时有些小骄傲。 范无咎就在她身后,偷偷的瞄着她摘花的动作,自己也学着摘了两朵。 “这样隐秘的喜好,你是怎么发现的?” “有一回我只给皮放了糖,忘记给馅放糖了......结果镜杨姐说好吃,也是头一次全都吃完了。” 悠然有些不大好意思的阐述着这个事实。 范无咎摘花的手一直没停,听到她这么说,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说感觉哪里不太对呢......好啊悠然,这么说,你之前拿给我和谢必安的糕点,全都是被陶姑娘吃剩淘汰掉的!?” 悠然一时没敢吭声,想拽了篮子就跑,却不想,这一行为直接坐实了她的这一罪行。 范无咎越想越觉得气,继续控诉道: “我说呢,怎么好些日子都没吃到你送的糕点了。 原以为是你忙着修行没做,合着原来最近是没有剩了!?” 范无咎控诉悠然的声音越来越大,使得悠然忙将手放在唇边,有些焦急的示意他, 「大哥,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两人互相撕扯着,还没等他们俩个分出个胜负,便从远处传来了声音。 “范无咎,悠然,你俩吵吵八火的干嘛呢?”讲话的是陶镜杨,而她后面,还跟了一个李承泽。 他俩已经在屋里竖着耳朵听了很久了,李承泽听的不太真切,还得陶镜杨给他做转播。 本来还以为能听到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结果听着听着,他俩却吵起来了。 范无咎见到陶镜杨出来,像是铁了心的要向她「告状」。 陶镜杨见他又开始板起了脸,忙叫悠然去自己屋中取陶小鹉过来。 然后才又重新面向了范无咎,还不等他讲话,便出声,将他的话堵在了口中: “诶呀,范无咎同志,那给你们的怎么能是剩的呢...... 那些我压根儿是一口都没吃,我那阵儿减肥来着......” 陶镜杨又开始胡诌着,也不管那范无咎是信也不信。 范无咎张开了嘴,好像还想说些什么,被李承泽突然摘花的动作给打断了。 只听李承泽那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玫瑰豆沙,这听着倒是还行。” 李承泽素来不爱吃这些糕点,所以桌子上一般都摆着些时令水果。 那李承泽这突然的夸了一句这「玫瑰豆沙」,其含义不言而喻。 【范无咎】:......好像有杀气。 果然,范无咎立马就止住了嘴。 三人移步到户外的流水凉亭内。 “镜杨姐姐~我把这灰毛鹦鹉给拿来啦!” 悠然提溜着鸟笼,绕过李承泽到陶镜杨的身边。 “悠然,它有名字的,它叫陶小鹉。”陶镜杨将笼子举高,尽量让笼中鸟儿与自己平视。 「小鹉。」鹦鹉突然出了一声。 悠然和范无咎被这鸟震惊了一下。陶镜杨将鸟笼转向悠然,指着她对陶小鹉说:“这个,「悠然」。” 陶小鹉歪着脑袋,学说:「悠然。」「悠然。」 此声一出,搏得悠然一声惊呼。 第96章 是核桃还是范无咎 “呀,它会念我的名字!?”悠然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等过了一会儿,它便已能分的清那个是「核桃」,哪个是「无咎」了。 它在笼子里扑棱了一下自己的翅膀,面对着陶镜杨,轻轻的啄了啄笼子。 “笼子太小了,它不喜欢。”陶镜杨轻声呢喃。 “镜杨姐姐,可别打开笼子。这鸟儿......这陶小鹉精的很,是绝对会飞走的。” 悠然扒了颗核桃,没喂给鸟吃,给自己吃了。 顺道还递给范无咎一颗。 【范无咎】:鸟口夺食。\/(嚼嚼嚼) 陶镜杨摇了摇头,对悠然说到: “就是因为它太通人性了,所以才不能这么禁锢它。” 这么聪慧的鸟儿,被这样禁锢着,实在是一种虐待。 她还是打开了笼子,任其飞出去。 灰鸟儿在天空中盘旋两圈,随即便不见了踪影。 几人等了良久,也不见其回来。 估计是不会再回来了。 李承泽看着陶镜杨依旧捧着笼子的手,沉思道: “其实,哪怕是能关上个两三天,让它彻底熟悉你之后在放出笼也不迟。” 陶镜杨沉默了一会儿,将笼子重新关上,放在了地上。 她摇了摇头,道:“看着它有些痛苦的样子,我不知为何,也觉得很不舒服。 出去了也好,或许这就是没有缘分吧。” 李承泽给自己口中递了一颗葡萄,不置可否。 「咻!」此时,空中飞来了另一只鸟儿,盘旋于半空之中。 范无咎最先反应,道:“殿下,是只信鸽。但好像不是咱们的鸽子。” “召下来瞧瞧。” “是。”范无咎将手放进口中,吹了个口哨。 李承泽拆开了信鸽绑在腿上的信筒,拆开一看,只觉两眼一黑。 陶镜杨见他脸色不佳,便询问:“怎么了,谁来的信?” 李承泽将信纸往她面前一铺,手指往上一点:“你自己看吧。” “是...找我哒?” 她端起信纸仔细一读......好好好,又是范闲。 这一天就这两口子,是来回的在这李承泽和陶镜杨面前晃荡啊。 只见信纸上写着:「二皇子你好。 陶镜杨,你等会儿有空吗?我有事儿要说,方便的话我今晚儿过去。」 【陶镜杨】:...... “内个...他吧,额怎么说呢,其实,他反正是...还挺有礼貌的哈。”开头第一句好歹提了一嘴李承泽。 随后,陶镜杨迅速转头对悠然说:“帮忙拿个纸笔,我要马上回绝了他。” 李承泽没出声,好像在默许着陶镜杨的这一做法。 待陶镜杨将回信写完,并将信递给李承泽看过后,她便将信绑到了信鸽的腿上。 就在范无咎已经将信鸽儿捧在了手里,马上就要放飞它时,就听见李承泽出了声: “行了。范无咎,这鸽子就别放了。” 李承泽提起笔,重新写了一封。替换了陶镜杨写的那封,重新绑在了信鸽儿腿上。 上头就只有一个字——「可。」 范无咎与悠然互相偷偷看了一眼,在范无咎放飞鸽子后,他悄悄地用手肘碰了碰悠然。 悠然了然,便同范无咎一起,「神不知鬼不觉」的悄悄离开了。 “范无咎,你说,你家殿下为什么会同意范闲过来?” “不知道。”范无咎说完这句,又开始板起了那张大胡子脸,十分严肃:“不许妄议二殿下奥。” “看你那小气样儿吧。”悠然「啧啧」两声,傲娇的摇了摇头。 在心下腹诽道:【不聊算了,好像谁稀罕讨论他似的。】 范无咎上下的打量了悠然一番,落日余晖正铺在二人身上。 “怎么感觉,你与你们家陶姑娘越来越像了?”范无咎充分的发挥了他的聪明才智,想了半天后,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悠然疑惑,蹙起一双杏仁眼,不,杏仁眼已经因皱眉而变成大小眼了。 她有些困惑道:“有吗......”然后又马上反应过来,有些「护犊子」道:“你!休要议论陶姑娘!” 说完还「哼!」了一声,扭过头就走了。 只留下范无咎站在原地发愣,他不禁在想:【这还是从前那个不爱说话的悠然吗?确定不是换了个人?】 范无咎没想明白,挠了挠太阳穴附近,带着疑问去进行一天之中的「暮修」了。 夜幕时分,太阳的最后一丝光亮也被重山挡住,天已变为幽静的深蓝色。 陶镜杨躺在榻上,看着李承泽运功修行。 “那个瓷瓶,现在还管用吗?”陶镜杨担心自己打扰到他,便用极小的声音问他。 “管用,但通过它得到的真气,还须自己修行炼化。” 李承泽控制着真气,使其在经脉中四处游走,直到真正的平息于丹田之内。 陶镜杨「哇哦」一声,不住叹道:“那还真是挺麻烦的。” 【还好我不用练,不然得累死。】 后者听完后扯出一个笑,温声说:“你已九品,天赋自是极高,觉得我这样麻烦倒也是正常。” 她突然记起,她还没来得及同李承泽讲自己的事情呢。 待她正想开口时:“承泽,其实我......”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 陶镜杨不得不又闭上了嘴。 “殿下,陶姑娘,客人来了。”是范无咎的声音。 李承泽收了气息,待真气彻底平稳下来后,对陶镜杨说:“现在让他进来?” 后者点点头,称:“好。” 偏殿内。 范闲正瘫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他今天着实是经历了不少事儿,而现在来,也不是因为别的。 实在是他有些太闹心了。 第97章 季度了 范闲今天,又是「印传单、发传单」;又是亲临现场,近距离观看「杀朱格」案件,感觉一天能走上10万微信步数。 他此时心累身更累,着实是有些纳了闷儿了。 怎么同样都是有着现代记忆的人,范闲这边是一个大写的:刀光剑影、血海滔天; 而陶镜杨这边却是悠游岁月、风平浪静? 【范闲】:真的季度了。 【陶镜杨】:碰瓷狗衮。 他在偏殿等的有些心烦,索性就站了起来,四处溜达着,观察着屋中的装修。 “审美倒是还不错,弄得挺漂亮。”范闲不太走心的称赞着。 须臾,一阵脚步声入耳。 “小范大人,殿下请你移步正殿。”这回来请范闲的是悠然。 范闲上下扫了她一眼:“呦,这位是?” “回小范大人,我是陶姑娘的侍女。” 悠然恢复了以往的样子,一副端庄又可靠的冷淡模样。 范闲点点头,跟了上去。 他进屋就看见了坐在一边的两人,语气有些凉凉道:“呦,都在呢这是。” 陶镜杨伸手,招呼他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是呗。范闲呐,你就说吧,这回又有啥事儿了。” 后者很自来熟的抓了一小把杏仁,眼神看着李承泽。然后将脑袋扭到一边,就是不开口说话。 【陶、李二人】:...... 既然他不讲话,那范闲就只能看着...... 给李承泽剥葡萄的陶镜杨,和制止她剥皮的行为,并使用帕子替她擦了擦手的李承泽。 秀啥呢这是?谁还没个对象了? 他终于是憋不住了:“不是二位,我来是看你俩秀恩爱的是吧?” 即使擦了手,也还是觉得自己手上黏黏的陶镜杨说: “啧啧,你那边感情不顺利别拿我俩撒气啊......”不得不说,这语气听着十分欠揍。 这话倒是让范闲不爱听了,只听他有些气急败坏: “谁说的?我俩好着呢,没事儿别诅咒人啊......”什么人啊这是。 范闲刚说完,就想上盘子里拿一串葡萄。还没等他手摸着葡萄蒂,李承泽就直接一把将盘子给端走了。 他手就停在半空中,目光一闪,「吊儿郎当」道:“呦,二殿下反应挺快啊。” 【看来,传言中说他没有武功这事儿,竟是假的。】 陶镜杨敏锐的察觉到了范闲的目光,只听她沉吟:“范闲,这事儿你知道就行,别往外说。” “会武功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范闲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应声:“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小范大人,看来这杏仁很是合你的胃口啊。” 李承泽凉凉开口,瞧着这范闲来这,关于自己的是一句不提,但这杏仁却是一把一把的吃着。 李承泽大概能猜到范闲今夜为何而来,他估摸着,左右应该是为了婉儿的母亲——长公主之事。 “炒的确实还行。” “......小范大人若是喜欢...无咎!”李承泽高声喊了一句: “去将这杏仁装上一包,小范大人喜欢。” 他目光移向此时面色已有些不善的范闲:“切记,要在临走时带上。” 范闲劲儿劲儿的样子上来了:“二殿下这是送客呢。”这句说完,他抬起屁股,头发一甩就要离开。 陶镜杨伸出手,挡住那差点甩到她脸上的头发。 “诶呀,你俩行了。”陶镜杨说话时,还顺道打了个哈欠。 范闲回头,头发又是一道靓丽的抛物线,似是在等着陶镜杨继续往下说。 她看着二人,自顾自无奈的摇了摇头。 实在是不明白,这两人为何如此看对方不顺眼,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错。 “范闲,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大约......八点多钟吧。” 一旁不再出声的李承泽,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字眼。 【「八点多钟」?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暂时将疑问埋在了心里,没有将其说出来。 “八点多钟了......范闲,你现在不应该去宫中瞧瞧长公主吗?” 陶镜杨不想在这时候耽误太久的时间,于是便使话题直奔主题。 “原来你是知道我是为何而来...” 范闲又坐回到了原位,眼里含着一丝对此事的迷茫,询问道:“那依你看,我是该去做点儿什么?” 陶镜杨伸手拿走盘中最后一颗杏仁,将其握在手心:“我认为?我认为你应该不去。” 她的这句话,直接就让他泄了气,甚至在接下来的话语中还添了一丝疑惑: “不去?陶镜杨,你给解释解释呗。” 后者听了,实在觉得有些不耐,但还是说道:“那你自己倒是说说,你去的话是要求情还是要落井下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与长公主「仇比海深」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自然是要去向陛下请旨,重罚那长公主。”范闲言辞激烈,似是要与那长公主不死不休。 「哧...」一声嗤笑声,从李承泽的口中发出。 “小范大人,还真是嫉恶如仇,没辜负那一身「文人傲骨」。” 李承泽语气讽刺,在心中重新审视着他的这个异姓兄弟。 【也不知,这是大义灭亲还是睚眦必报。】 “二殿下此话,着实是令范某费解。”范闲不解,这二皇子怎么突然起了这么大的敌意。 陶镜杨聆听着场内局势,替李承泽开口道: “二殿下是觉得,你说话做事,好像从没有为婉儿姑娘考虑过。” 她对上范闲的视线:“你难道不知,长公主是婉儿的生母吗?” “此事我自当是知晓,但...” 范闲话说的犹犹豫豫,原来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婉儿曾跟他说过,她的母亲长公主,对待她并不好。 在每一个范闲去寻婉儿的夜晚,他们总能知晓彼此的痛点。 第98章 雪中送冰,人冷心更冷 她说,以前总是病着,她的母亲却从未去看过她;说从前没有朋友,从小到大,什么都不曾见过。 这些话,如果不是范闲亲耳从林婉儿的口中听到,那么他真的很难从婉儿身上看出, 原来她还有这样的童年。 他的未婚妻,原来是宫中人尽皆知的「私生女」; 是不被世人所知晓的「孤魂野鬼」; 也是为了给范闲赐婚,所以不得不被承认的「郡主」...... 可她眼睛里永远都闪着光,总会温柔的看着在她面前哭泣的他。 “范闲,你发什么呆呢?”是陶镜杨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范闲的眼神是落寞的,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又一次被陶镜杨打断: “对了,之前跟在你身边的那个滕梓荆,他身体好的怎么样了?” 听她突然提起了这个,这让范闲的脑子一时间没有转过来弯儿。 “你说滕梓荆?大夫说他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在习武了。如今,已经带着家人离开京都了。” 范闲提起他时,总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不过,也许这也是因祸得福吧,儋州总要比这满是血雨腥风的京都要好的多。 屋内短暂的寂静了一会儿,范闲追问陶镜杨: “你提起他,是想告诉我:「既然人还活着,我就应该看在她是婉儿母亲的面子上,放过她。」是吗?” 他的语气中,不知为何含有一丝「控诉」的意味。 不知道还以为是陶镜杨背叛了他,真是奇了怪了。 “范闲,你冷静一点,先别「超雄」。 现在根本没有在说什么「放过」或是「不放过」,而是在讨论,你去了宫里要向那个皇帝如何表达。 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是清楚的吧?现在能主宰这件事的是皇帝,不是你。” 陶镜杨着实有些纳闷儿,为何这范闲这时候会这么认死理。 见范闲又一次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她就从袖中拿出那封「罪状」,摊开在他面前: “现在事情已经推进到了这一步,不论你说什么,都改变不了皇帝的决策。 换句话说,皇帝现在只是想看看你的想法而已。” 后者若有所思,迟疑道:“那皇帝想要我怎么做?” “「重罚」,他会希望你去「雪中送冰,让长公主人冷心更冷」。” 此时范闲早已冷静了下来,他像后反劲儿一样,十指交叉放在桌上: “等等,你说的倒是很有道理。 我们现在就在皇子面前讨论皇帝这......真的合适吗?” 话毕,李承泽原本盯着他的双眼,以一个类似于「彩虹」的弧度,向上划过,翻到了另一边。 【李承泽】:不合适早就杀了你了!净问这些废话。 “知道不合适你还来,我说范闲,你也是真够奇葩的。”陶镜杨吐槽道。 范闲咂咂嘴,叹气道: “我这不是心里觉得烦闷吗......自来这京都,我是真觉着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早就想好了,等这些事儿都结束,我就要带着婉儿一起回儋州。” 还能正好跟滕梓荆做邻居。 陶镜杨点点头,附和道:“挺好的,如果皇帝愿意放你离开的话。” 盲生一下子就发现了华点,问:“所以「圣上」为什么要把内库财权给我? 我压根儿就不想要啊。”范闲摊手,但话语里全是凡尔赛。 见陶镜杨不回答他,便又转头问李承泽:“二殿下,你知道这其中缘由吗?” 后者正在双眼不聚焦的吃葡萄,听到范闲询问他,就又往嘴里放了一颗。 嚼嚼咽下后,深呼了一口气,看也没看范闲一眼,说:“不知道。” 看了许久「吃葡萄」表演的范闲,本还以为能得到什么「惊天秘闻」, 结果就得着仨字儿「不知道」。 直接给范闲气的站了起来,对着李承泽虚虚一抱拳:“受教了。” 转过头还想对陶镜杨说些什么,但见她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便也止住了嘴,不再多说,只道: “多谢你们了,我心中已经有数,就先行告辞了。” “ok了范闲,不送了,常来啊。” 【估计再来不了了,他过几天就得去北齐了。】 待他一出门,便见范无咎以右手持剑,用剑身挡住范闲,左手向范闲递出一包杏仁。 【范闲】:......真霸道,知道的是要打包杏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打包我呢。 “小范大人,可别忘了带走杏仁啊。”李承泽「柔」声道。 范闲接过,紧紧握住包扎的绳子,手起青筋,侧身道:“那就......多谢殿下了。” 一回头,却对上了一双「笑眼咪咪」的眸子,这让范闲愣了一下。 他迅速回过神,微微向两人一点头,便拎着一包东西离去了。 ———————————— “所以,范闲还会去吗?”李承泽看到陶镜杨十分疲惫的样子,便站起身,去到她身后替她捏了捏肩。 正巧,她正觉着有种莫名的困倦感。正想捏捏自己的眉头时,便只觉肩上一沉—— 李承泽正轻轻的给她捏着肩。 ! 这玩意儿这么管用吗?陶镜杨几乎是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按理说肩膀上应该是不存在痒痒肉这种东西的。 但陶镜杨却感觉,被李承泽捏过的肩膀有一种奇怪的「痒」感,痒的她脖子直往里面缩。 身后的李承泽却没放过她,明明感受到了手中肩膀的主人一直想「逃跑」,但还是装作不知的继续捏着。 一下轻一下重,恼的陶镜杨直接用手制住了在身后「作怪」之人的动作。 “不...不用捏了,我现在好多了。” 身上的酥麻感还没有下去,这使她话说的有些磕磕巴巴。 果然,后面人便停止了动作。 陶镜杨松了一口气,又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范闲八成是不会去了,他倔的很。 只是可惜了,陛下今夜得「独守空房」了。” 第99章 自我......修...复中 李承泽又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瞎说什么呢。” 他弹的很轻,但陶镜杨总感觉刚才弹她的那一下,好像有点儿电流感。 她捂着额头,小声bb道:“怎么静电这么重呢。” 李承泽皱眉,疑惑不解:“静电又是什么意思?” 他又想起一些不明白的,遂道:“还有你刚才说的「哦克了」和「八点多钟」又是什么意思?” 后者愣了一下,与李承泽相处这些日子,她几乎都要忽略了他不懂「现代」词汇的这件事。 她想了想,解释道: “静电就是「拾芥」; 「哦克了」就是好的、行的意思; 「八点多钟」,意思是现在是戌时。” 虽然她解释了一通,但李承泽还是一知半解的样子: “从没听说过这样的形容,莫非是哪里的土话吗?” 听到李承泽的询问,陶镜杨内心莫名觉得激动:【现在,总该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了吧?】 只听她说:“承泽,这是我那里的形容词。你知道吗,我不是这......” !!!!! 脑子里骤然鸣起了笛,连带着耳内也全是噪音的啸叫声。 「滴————————」 尖利又刺耳的声音,好似从四面八方同时开始响起,紧紧的将陶镜杨禁锢住。 她试图发出些什么声音,但即使用尽全身的力气,她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喉咙附近的肌肉。 陶镜杨甚至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眼睛是睁着还是闭着。 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睡着的还是醒着的。 仿佛灵魂里只有一片混沌,无一丝清明。 「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这是陶镜杨没说出口的话。 【阻止...天......者...识......觉醒,......自我修...复中。】冰冷的机器人音,回响在早已无意识的陶镜杨脑中。 在陶镜杨的印象里,她似乎挣扎了很久。 但在旁的人眼中,李承泽只见,原本那对亮亮的眸子突然变得灰暗,然后她的身子就像是不受控制的直直朝他倒过来。 中间甚至连一息的时间都没有。 他见过人死时的样子。 从前被谢必安解决掉的那些人,也是这样眼神空洞、身子直直的往地下坠。 但此时的他,虽然有一些慌张,但好歹比之前是镇定了些。 李承泽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即将坠倒在地上的身体,心中还有些无奈: 【莫不又是在装呢?】 他暂时还没有察觉到什么危机,还用胳膊环住了陶镜杨的身子,在她的耳边悄悄说: “不想说就算了,我不在意你是哪个阵营的。” 其实从一开始,李承泽就认为陶镜杨是北齐,又或是东夷城派来搅乱南庆的暗桩。 但他不想拆穿她,反正...... 【只要人在我身边就好,其余的,无所谓。】 “镜杨,陶镜杨?”李承泽轻轻戳了戳她的脸。 “喂,别装了,我以后也不问了,其实我没那么在乎你的来历。” 他又捏了捏她的下巴,晃了晃她的头。 可待他松开手时,陶镜杨的脖子就这样软软的垂了下去。 即便是熟睡的人,也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在身后抱着她的李承泽,在此时终于察觉了哪里不对。 “陶镜杨?陶镜杨!?”不论李承泽怎么叫她,这人都没有要醒的意思。 殿内只有李承泽惊慌失措的叫喊声,陪伴他的,只有连绵不断、空洞的回响...... 等又一次送走了李医师后,李承泽有些颓然地瘫坐在陶镜杨的床边。 医师说,他丝毫没探查出此人突然晕倒的原因。 似乎是与普通的睡眠没有任何区别,但偏偏是无一丝身体上的反应。 李承泽看着他往陶镜杨的脑袋上扎针,头都扎满了,甚至连眼皮上都扎了四根。 那么长的针,一会儿扎进太阳穴,一会儿扎进后颈。 扎的就跟个小刺猬似的,不过却是个不会动的小刺猬。 连用药也没有用,她现在连吞咽都不行。喂下去的药,会因为闭合的喉咙而重新流出来。 李承泽只能将人扶坐起来,一手按着喉咙处的穴位,另一手扶着下巴将药灌进去。 可是吃了也没用,人还是没有醒。 整整一夜了。 该扎的针都扎了,该用的药也用了,但就是瞳孔不聚焦,脉息也很微弱。 李医师说,他也再没了别的法子,或许只能等人自己醒来。 “那人若是自己醒不来呢?” 李承泽哑着嗓子问医师。熬了一夜也没敢松懈的医师噤了声,言辞模糊,只有一次说: “陶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醒来的。” 他闭上了眼睛,按压着灵魂中升腾起的狂风暴雨,对人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下去。 一个人,默不作声的坐在陶镜杨的床头呆了许久。 半晌,叫了一直守在门外的悠然进来,低着头询问: “悠然,平日里,只有你与镜杨呆在一起的时间最长。”他的目光移到了悠然的脸上: “现她莫名其妙的晕了过去,你可曾听镜杨说过什么不寻常的事?” 悠然原是在外也焦急的不行,一进来听到二殿下问她这个,她一时有些没晃过劲儿来。 “不寻常......” 悠然站在那儿想了很久,把自相识到如今的所有对话,全都迅速的过了一遍。 “殿下,镜杨姐她,好像没跟我说过什么不寻常的事儿。” 至此,几乎没了任何有关于陶镜杨的线索。 莫不是她从前待着的地方,给她下了毒? 可是关于她的身世,李承泽不止派人查过一遍。 他连儋州都曾派人去查过,不过关于范闲的倒是很多。 而关于陶镜杨的,不能说是几乎没有吧,只能说是一点儿也没有。 “范闲...”李承泽在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 第100章 百万 悠然在一旁站着,屏着呼吸,被李承泽的气势死死压着,不敢出声。 良久,李承泽突然站起了身,面向此时正低着头,身体十分紧绷的悠然,道: “你就在屋里待着吧,好好照顾你家主子。”语气森冷可怖,与平日的形象大相径庭。 她不敢抬头,但光只是听这二皇子说话,便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打起冷颤。 “是,殿下,悠然明白。” 悠然压着身心的恐惧,尽力的镇定下来,回复着二皇子的话。 李承泽没管悠然此时的状态,只是在深深的看了一眼陶镜杨后,便走出了房门。 房门外。 范无咎连忙迎上终于出屋的李承泽,一打眼,便瞧见了他那双爬着血丝的眼。 “殿下......” 阴天的清晨,水汽极重。范无咎想将手中的斗篷,披到李承泽的肩上去,但却被他伸手挡了回去。 范无咎不清楚李承泽要去干什么,他也不会问。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跟在身后,并在必要时护殿下周全。 只是,他现在有一件事,实在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重要的是,这件事儿真的很大...但更重要的是...... 他要汇报的这事儿,还跟此时正在屋里躺着的陶姑娘有很大的关系。 范无咎实在是担心,若是现在提起......会不会惹得殿下心情更不佳? 可他那张苦瓜脸,根本一点儿也不藏事儿。 李承泽几乎是只跟他打了一个照面,就看出来他此时有话憋在心里没讲。 “你有事儿?说吧。”李承泽捏了捏眉,不欲多言,言简意赅。 “殿下,咱们昨日派去找山洞的人手,已经传回来消息了。” 李承泽偏了偏头,没有出声,示意范无咎继续往下说。 “咱们派去的人说......山洞里藏着的是黄金。” 他闻言,默然低下头,心想世道艰难,还不知她要存这些银两得受多少苦。 莫非,她这是一早就知道自己不会醒来,所以是在进行最后的托付? 一瞬间,李承泽又联想了很多,他现在根本无暇顾及其它,只想快些去找到范闲。 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法子,看看陶镜杨为何会醒不来。 况且,这么些日子,陶镜杨似乎只认识一个范闲。 他一定知道前因后果。 范无咎见殿下并不接着追问「黄金」的事儿,心里不免有些着急,只听他仗着胆子又说: “殿下,那黄金实在是太多,不知殿下要怎么处置?” “取回来给镜杨存留着就是了,怎么这种事还要来问我?”李承泽不耐的瞪了他一眼。 “殿下,数量近百万,这么运回来是不是有些太大张旗鼓了?” 范无咎一脸「天真」的问。 李承泽走着的脚步骤停,差点让范无咎不小心撞上:“范无咎,你说多少?” 他的声音不由得放轻了一些。 “听说......是近百万。”范无咎好像发现了什么。 莫非,殿下并不知道山洞中的黄金数量是多少? “......百万,黄金???”李承泽转过身,此时的表情好似也变得「天真」了许多。 天老爷,谁懂,李承泽刚还在想:「再多能多哪儿去?拿箱子装回来得了呗。」 “是啊,殿下不知道?”范无咎试探着问了一嘴。 李承泽顿时觉得浑身发麻,衣襟里好像有几万只蚂蚁同时在爬。 他有些惊得失神,已经开始怀疑起来,这事儿到底是「真的」,还是他一夜没睡产生得「幻觉」。 近百万两...黄金!这什么概念? 整个庆国,一年的税收才有多少钱?? 陶镜杨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将这么多黄金藏在了山洞里?! 然后还将位置告诉了他,当作互换的礼物送给了李承泽? 【李承泽】:......所以我送给镜杨的那些东西,都是什么破玩意儿? 他实实在在的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回过神后,吩咐范无咎: “找几个死士,去查查具体的金额。 东西先不用挪地方,只需俏俏的守着,等镜杨醒了再说。 切记,务必不许让外人靠近这个山洞。” “是。”范无咎就要领命而去。 “等等,给谢必安发个密函,让他即刻启程回京。接下来的事儿,你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了。” “......是。” 范无咎走后,李承泽先放下了去找范闲的事情。 百万黄金现银,镜杨是把哪国国库搬来了吧...... 他莫名的,想要到陶镜杨的身边待一会儿。 走近后,光是隔着门,他就听到了悠然小声啜泣的声音。 他敲了敲门,屋内的啜泣声便戛然而止。 李承泽推门而入,移步床前,盯着看那躺在床上,依旧没有醒的人。 “悠然,你似乎很在意陶姑娘。” “镜杨姐于我,有再造之恩。”悠然极力掩饰着自己有些红肿的眼。 “哦?是吗。仔细说来听听。”他的语气十分漫不经心,仿佛只是在聊些家常话。 悠然虽觉哪里不太对劲儿,但她又不得不回答李承泽的问话。 虽然她现在是跟着陶镜杨的,但若是真要算起来,悠然应该是二殿下的人。 毕竟,就连她的卖身契,都曾是在李承泽的手中握着的。 她狠下了心,仗着胆子说出来心里的实话: “若不是陶姑娘,我这辈子也不可能过上这样的日子。殿下,悠然对于陶姑娘,早已有誓死追随之心!” 悠然往地上一跪,向李承泽一叩首,久久不起。 “你这么说,是要铁了心跟着她了?” 李承泽那双瑞凤眼,此时正俯视着跪伏在地的悠然。 “奴婢辜负二殿下,求二殿下责罚!但悠然...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悠然的声音颤抖,但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出。 对于悠然来说,面对陶镜杨,她心有愧疚。 第101章 现在药上劲儿这么慢吗? 悠然。 被李承泽安插到陶镜杨身边的人。 殿下给她下达的任务,就是每日向他禀报陶镜杨的行踪。 大事小情,事无巨细。 一开始,她本着活命的心态,每日都背着陶镜杨向李承泽汇报。 纵使悠然她无父无母独活于世,早以为自己可以为了活命抛弃任何。 但到头来,却也总敌不过自己那颗肉长的人心。 悠然对陶镜杨到底是怎样的情感?也许连悠然自己也说不清。 她曾经悄悄问过范无咎,为何他要跟着二殿下做事。范无咎给了她答案,他说: 「殿下是改了他命的人。如果不是殿下,他范无咎早就被牛头马面押着,走进了那阎王殿。」 改命? 悠然了悟,自遇上陶姑娘后,她好似也改了命。 那夜,陶镜杨与李承泽深夜归来,陶姑娘的手里拿了个小箱子。她从中拿出了一沓子银票和悠然的身契,交到了她的手上。 “悠然,这些以后都由你自己拿着吧。世间之大,若是能离开这儿,以后就想去哪就去哪儿。” 悠然接过这沓扣着官印的白纸,眼泪如断线的串珠,一颗一颗的洇开在纸上。 【姑娘如此待我,可我今晨还在向二皇子汇报。】 悠然在哭,哭的是自己蛇头鼠尾,辜负了如此对待她的真心。 【是了,那日赐给我「改命符」的仙人是她;向我撒了一滴「观音水」的菩萨也是她。】 就当是她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吧,几乎是一瞬间,悠然便作出了一个决定。 “姑娘,悠然哪儿都不去,要一直待在你身边。” 就像谢必安和范无咎一样,他们能为殿下做的,我也能为姑娘做。 我这条命,早该就是姑娘的。 ———— 悠然依旧跪伏在地上,弯下的脊背,看起来有些硬邦邦的。 【哪怕我要违背的,是当朝的皇子的命令。可......那又如何?】 “你愿意跟着她,那是你与她的缘分。只不过...”李承泽从袖中掏出一粒药丸,叫悠然抬起头看着他。 “这药丸,名为「少辛」。”李承泽将药扔在她面前: “继续替我做事,便不必吃。若不,那就吃了它。” 悠然不懂这是什么毒药,但眼前这个情形,任是个傻子也能猜出,二皇子这是在威胁她。 许是知道自己可能活不过今日,悠然也变得硬气了些:“我若是都不选呢?” “连着你,和床上躺着那位,一并杀了。” 上位者的威压,向一个长年处于低位者的人袭去,惊得悠然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 李承泽却没有给她任何的思考时间,语气不耐,只道:“快些选。” 边说着,还将手伸向了陶镜杨的方向。 她只有反应:【二皇子是要杀了陶姑娘!?】 手比脑子快,身体比大脑先做出了反应。 她甚至都没有做选择,直接就拾起了地上的药丸,没有丝毫犹豫的吞入口中。 “呵呵...”悠然一声苦笑: “殿下此举,莫非就是为了那藏在山里的黄金?真是白费了陶姑娘对殿下的一片真心。” 【什么皇家国戚、什么「爱民如爱子」的「帝王将相」? 跟当年那些卖了她的亲戚一样,全都是些见钱眼开的杂种。】 悠然在心底恶狠狠的想着,扑到陶镜杨的床前,阻挡在李承泽与陶镜杨中间。 李承泽顿在半空中的手,绕过了她,继续着刚才未完成的动作——掖了掖被角。 目光移向了此时已经开始吐黑血的悠然,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接着便走出了房门。 一出去,刚好碰上小跑回来的范无咎:“殿下,事情都安排下去了。 另外,长公主今早便启程回了信阳封地,范闲正在城门口相送呢。” 李承泽此时风度翩翩,但又死气沉沉的往前走着,他问:“无咎,你觉得悠然人如何。” “她?人挺好的啊。”范无咎回忆着。 李承泽松了松心情,道: “忠义有,但无甚变通。”说罢,看了范无咎一眼,便又迅速的往寝殿方向走去。 范无咎一脸茫然,不知刚才发生了何事的他,又一次没搞懂殿下的话。 在屋内吐血的悠然,以为自己大限已至,将头伏在姑娘的床边,安静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 ...... ...... ...... 半个时辰后。 悠然嘴边的血迹早已干涸,依旧呆愣愣的盘坐在榻下。 她喃喃自语:“这毒...上劲儿这么慢吗?” 李承泽这边,正准备去范闲回范府的必经之路,准备半道劫他回府。 但还没等他出府门,宫里就来了陛下的旨意:「老二,进宫一趟。」 【李承泽】:烦死了。(忍) “陛下...没说让我去宫里的原因吗?” “不曾说过,就只让传了这些。” “......知晓了,我即刻就去。” 宽大的袖子下,被隐藏着的拳头用力捏了捏。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人越着急事儿越多。 “无咎,给范闲写封书信,让他务必等我回府。”说完,李承泽便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天空短暂的放了晴,只是李承泽有些无暇欣赏。 一到那观景台,便又见到那太子。 “呦,二哥,你也过来了?”李承乾憨憨的笑着,很熟络的过来拍了拍李承泽的胳膊。 “只是二哥,为何又是眼下青黑啊?这上次见你也是这样,这回又是... 二哥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啊,不然我这做弟弟的总是担心~” 李承乾又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好像长公主今日回封地的这件事,对他毫无影响一样。 “怎敢劳烦太子费心?不过是近几日夜里凉,睡不太踏实罢了。 不过太子殿下也要注意啊,我怎么看着...” 李承泽伸出食指,往太子的眼下一指:“太子这眼下,也是青黑一片呢?” 第102章 什么病症 李承泽也挂上了一副笑脸,与李承乾「兄友弟恭」的聊着天。 这李承乾自然又是一声大笑: “呵呵呵,二哥刚不是说了吗,近日,夜里凉。”他的眸中寒光微闪。 庆帝就在屏风后躺着,透过单面透亮的屏纱,独自一人观察着两个儿子的伪善。 倒是让他又想起了自己,从前与自己的那些个兄弟们,好似也是这样。 不过,庆帝现在也没几个兄弟了。该杀的不该杀的,基本都不在了。 李承泽和李承乾,二人统共就唠了这么两句。 然后就跟npc触发完了任务一般,双双落座,没人在出声说第二句了。 二人分坐在对面,一个板板正正的端坐,另一个蹲着。 桌上什么也没摆,连想喝口茶水都得翻过栏杆下河现捞... 也就是还好现在没人想喝茶水。 少顷,侯公公便领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走近一看,好嘛,是这范闲。 李承泽眯了眯眼,搞不太懂庆帝此举是何意。 但此时最重要的,就是他要和范闲装不熟。 果然,这范闲进来后,也只是浅浅瞄了他一眼,并未多言。 三人就这么坐着,谁也不搭理谁。直到桌上摆好了饭菜,且庆帝也走了过来。 庆帝对这兄弟三人是一顿「敲打猛如虎」,一个不的都损了一遍。 待交代完让范闲出使北齐后,这家宴也算是落下了帷幕。 庆帝起身要回时,路过范闲,一双鹰眼直勾勾的盯着范闲,望着他弯腰行礼的模样。 但就只是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也没有露出一丝情绪来,就这么轻飘飘的走了。 紧随其后,第二个离去的就是李承泽。 他路过范闲时,也与庆帝如出一辙的瞧了一眼,没有什么表情,径自离去了。 范闲回府后,看见在自家窗沿上立了一只鸽子。 “这是...信?”范闲将鸽子一把抓住,揣进了屋。 打开一看,寥寥几字:“我进宫一趟,速到我府上等我。——李承泽。” 范闲读完后便将纸给烧了,压下心中的疑惑,悄悄从院墙内翻出了府。 一路上躲避了很多眼线,紧接着又翻墙进入了皇子府。 他刚一翻入,便与范无咎来了个面对面。 “呦,这是等半天了吧?你们殿下找我有什么事儿?”范闲拍了拍手上沾到的灰。 “小范大人,请跟我走吧。”范无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伸出手为其带路。 范闲见他不说,便也不再询问,只跟着他往前走。但越走越不对劲儿,这路径,怎么好像是去陶镜杨屋中的? “范侍卫,究竟是你们殿下找我,还是陶姑娘找我?”范闲总觉得哪里有说不上来的不对。 “小范大人,等会儿就知道了。” 片刻,二人就已到了陶镜杨屋前。 还没等范无咎上前敲门,李承泽就凭着听到的脚步声,提前将门打了开。 一「条」瘦削非常的人出现在范闲眼前,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门框,正抬着眼皮看他: “总算是来了,进来吧。”李承泽将门打开,接着转回身进了屋。 “我见婉儿的次数,都没有见你俩的次数多。”范闲关上门,嘴里不住的吐槽着。 一回头,眼前的场景吓了他一跳。 “不是,二殿下你疯啦?人还搁床上睡觉呢你就进屋!? 不儿,你进也就算了,怎么还带上我了?这算什么事儿啊......”范闲连忙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摸着黑的就要往外跑。 “人不是在睡觉,我找你过来,就是想让你瞧瞧她到底是怎么了。”李承泽叫住范闲。 后者听言,便放下了手并转身,也向床边走来。 他仔细瞧了瞧陶镜杨的气色,道:“看着也不像是病了...你给她找大夫了吗?” “找了,但什么都没查出来,跟你说的一样,也说像是在睡觉。” 李承泽搬了两张圆凳在床边,提到医师的检查结果时,还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 他也一夜未曾合眼了,此时觉得头有些疼。 听他这么说,范闲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上前给陶镜杨把脉:“她躺了多久了?” “从你昨天走后,一直到现在。几乎是你前脚走,她后脚就晕了。” “诶诶,我得说明,我可没下毒啊。”范闲把脉也不忘撇清自己的关系。 【李承泽】:......(叹气) 范闲紧拧着眉,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把出来。 脉象虽微弱,但好歹是平稳的,若现在让他说出自己的判断,那估摸着也只有「在睡觉」这个词了。 于是他又扒开了陶镜杨的眼皮,好得很好得很......是不聚焦且瞳孔放大的。 “诶,在吗?醒醒。”范闲轻轻的摇了摇陶镜杨,但床上之人是一丝反应也没有。 “叫没有用,她从昨天到现在,一点反应也没有!”李承泽此时已经莫名有了些怒气。 气的是范闲也瞧不出,但更气的是自己的无能为力。 原以为范闲能看出什么,但依他的反应来看,他好像也是束手无策的样子。 “你不是与她相识吗?我不关心别的,我只问你,有没有法子让她醒。” 李承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说出的话,让别人听着还算冷静。 范闲此时也在分析着病症: 【既无外伤,也无内伤。身体里也没有中毒的迹象,但偏偏人就是无意识状态。 这跟我从前得的「渐冻症」还不大一样,我以前最起码眼睛还能动。这么一看,她这很像是......】 “莫不是植物人?”范闲迟疑的将话说出口。 “植物人是什么意思?”李承泽迅速回问,想了想后,又按照自己的理解说: “是什么很厉害的毒吗?只要能解,不论需要什么药材,我全都能弄来。” 不论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走的,哪怕是海里游的,只要这世上有,就一定能找来。 第103章 「红烛」 范闲看向李承泽,瞧见他的目光恢复了些神采,且眼中满是期盼的眼神后,便有些心虚的将眼移开。 到底还是没敢把那句: 「植物人就是人大脑受损,所以以后只能跟植物一样只能思考不能动」说出口。 一是范闲他自己也不相信,一个好好的人,能突然无缘无故的伤了脑干; 二是他怕说出来后李承泽会疯,别再召唤谢必安出来砍他了。 【谢必安是真打不过,连王启年都敢说我是战五渣......】 “对了范闲,她在昏过去之前,是想与我说她来自哪儿。 但还没等她说出口,她就一点征兆都没有的倒了下去。”李承泽说这话的时候,眼前又浮现了昨日的情景。 也就巧合的忽略了范闲脸上,此时那一闪而过的震惊。 范闲在心里暗暗盘算: 【所以,说真实身份会被强制下线? 幸好幸好,我跟婉儿说的时候,她那时候已经睡着了...... 不然我大半夜晕死在婉儿房间,那还真有点儿说不清了。】 “二殿下,如果事实是你说的这个情况......那估计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范闲斟酌着说出了刚才的分析。 “此话怎讲?” “这不太好解释,反正...在陶镜杨「死」之前应该是能醒的。” “......范闲,你是在逗我玩儿吗?” 李承泽眉心不自觉的跳了跳,缓缓地扯开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范闲的步子悄悄往门口移去,嘴上没停下: “大概率是能醒的,只是多久能醒这事儿,我确实也说不准。” 就在他往门口的同一时刻,李承泽也慢慢的转过了身,正对着他。 站着的身体有些微微弯曲,双手也不似平常那般交叉在胸前,而是垂在身侧。 好像周身都布着「死气」,跟从前昂首、自信的感觉十分不同。 范闲突然就不想逃了,他感觉也没什么可逃的。 毕竟这样的人,浑身上下连精气神儿都没了,看起来也没什么威胁性,不是吗? 莫名得,他觉得不忍心。 “三日之内。若她还是醒不来,我就写信去求我师父,让他老人家回京替陶镜杨瞧瞧。 毕竟......兴许是我医术不精,没看准呢。” 李承泽垂下眼帘,侧过身不去看他,只道一声:“那便先谢过小范大人了。” 眼中、语气全都没有什么情绪。 “她也是我的朋友,遭此横祸我也会心焦。我刚才的话语,兴许说的不够恰当。 但我是真的觉得她能醒过来,所以二殿下,你完全不必这么焦虑的。” 外头的天又阴了,屋内的门窗都紧闭着,连一丝光亮都透不进来。 床边摇摇晃晃的一支「红烛」离开原地,走向灯盏去点燃了另一支红烛。 火光明明暗暗,只能照亮身前的一小片区域。 李承泽面向蜡烛,背对他,摇了摇头: “我只有一个问题,范闲,这秘密究竟是什么,为何会让人这般?” 范闲沉默半晌:“二殿下,我也不敢说。也许我说完以后,我也会昏过去。” “我明白了。”李承泽闭着眼点了点头: “你这一路去北齐,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他坐回圆椅,用背影示人,看起来孤寥寂寞。 范闲盯着他的后背,又瞧了瞧依旧一动不动的陶镜杨,低垂下了眸子,说道:“那就...多谢殿下了。” 话已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范闲觉得自己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但临走前,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 “二殿下,刚才出宫的路上,侯公公特意问了我一句话。” “什么?” “侯公公问我:「昨夜为何没有前来宫中?」。我总觉着,他是替陛下问的。” 李承泽转过了身,将后腰贴在了床沿,见他一副「绞尽脑汁」着去分析局势的样子,只觉得很是奇怪。 心中已有了个大胆的揣测,于是他轻轻的叫了他一声:“范闲。” 后者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抬眸看向他:“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其实你也是陛下的儿子吗?”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寂静,花落亦有声。 说实话,范闲有点儿被雷到了。 他呆愣了一会儿,接着用高八度的声音咆哮:“什嘛????” “反正我知道的就是这样,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清楚,你也可以自己再查一查。” 李承泽看着此人的反应,心中基本已经全明白了。 见他目前完全被自己的身份弄懵了,便「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你还不走吗?是想留在这儿跟我一起照顾她?” ...... ...... ...... ...... 范闲就这么带着疑问被撵出了大门。不对,是被撵出了院墙。 他走在路上思索着: 【所以,照他的话说,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我还成皇子了!? 难不成,这李承泽三番两次帮我,也是因为这个?】 满腔疑问寻不到头绪,他便回府去找了「亲爹」范建。 范闲的疑问,在李承泽这里能找到答案。 一身红衣的他,依旧在陶镜杨的床前坐着。 抚了抚毫无意识之人的脸,用指腹轻轻掠过她的嘴角。 “对不起,我将这件事儿说了出去。 只是范闲要去北齐了,我跟他说这个,大约能取得他更多的信任。” 窗外忽然刮起了一阵风,先是吹的窗纸沙沙作响。 紧接着,这风又将窗子顶开,拂动了李承泽的头发,也熄灭了房间的蜡烛。 房间又恢复了昏暗的样子。 死士庄园。 隐藏在深山之中的一座秘密庄园,里面住了些只为一人效命的死士。 谢必安原本是接了李承泽的命令,潜到民间再招募一批死士进行训练。 这里不乏有身负血案的亡命之徒、因天灾人祸家破人亡的流民、无家可归的孤儿,还有从战场上退下,但无一分抚恤金的武者。 人才刚刚招募够,谢必安便又接到了一封密令: 「必安,速回。」 第104章 没有 谢必安读完,将白纸往火上一烤,其中透出的「团云花纹」,昭示着写这封信的主人。 “的确是殿下的书信。” 确定了来信者的真实性,谢必安便将手头的所有事,都交代给了这里的掌事。 随后又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快马加鞭了整整一天,他终于在赶在了第二天的清晨回了京都。 骑马颠得浑身都疼。 但谢必安不会说。 因为他要面子,不想让人知道他身上疼,包括他的那发麻的屁股。 天不遂人愿,就像你不说也总有别人说。 待他一回府,刚一只脚跨进大门儿,范无咎就欠欠的关心了他一句: “路上颠簸吧?我那儿有药给你拿点儿?” 这可气坏了谢必安,持着用剑身,一把就挡开了范无咎,好让他离自己远点儿。 被挡开的范无咎揉了揉自己的胸口,在他身后骂道:“什么脾气!” 但这气性没有持续多久,一转头,范无咎就又自己去忙自己的事儿了。 谢必安在去找殿下的路上,路过了那一株几乎无甚花朵玫瑰花丛。 虽然连一息的时间也没有为它停留,但还是在心中暗念: 【这玫瑰,今年怎么就结了这么两朵花?】 谢必安没有在此浪费太久的时间,继续迅速的往主殿方向去了。 谢必安一进门,便看到了燃了满殿的烛火。 这日头都已经出来很久了,烛火却还没熄,显然是这房间的主人,又是一夜未曾合眼。 李承泽身边罗列着数不清的密信与书籍,此时都杂乱无章的散落在地上。 谢必安轻声:“殿下,发生了什么事?” 几乎是出声的瞬间,他便对上了一双发红的眼睛。 李承泽指了指地上乱糟糟的一堆纸,对谢必安说: “这全天下,几乎所有牵制死士的秘法都在这儿了,但就是没有一项是符合她的。” 谢必安走近,单膝跪蹲在李承泽对面,与殿下保持在了一个水平线上。 他随手捡起了一张翻看着:“殿下,会不会是北齐或者是东夷城的?” 李承泽将手里的纸扔出去,说:“都找了,全都不是。” “......” “你先出去吧,路赶的急,回房歇歇。” 李承泽又一次在书堆里翻寻着,他刚才好像看见了一个症状差不多的,想拿回来在研究看看。 “殿下...” “下去吧。” “......殿下也该注意休息。” 李承泽没说话,只是举起了放在腿边的白瓷瓶:“没事儿,我心里有数。” 见也没法再劝,谢必安就满腹心事的走了出去。 他准备去找范无咎询问询问,了解一下这事情的经过。 当他穿过庭院,路过了一棵樟树之时,他眼尖的发现了一丝不寻常。 悄悄的弯下了身,随意的捡起一颗石子,扔向了将身躯隐藏在树叶中的「灰毛鸟儿」。 它被砸了一边的翅膀,只听「啊!」的一声,与人的叫声无异,倒是惊了谢必安一下。 “还是个会说话的鹦鹉。”谢必安将坠在地上的鸟提溜起,提着它去找范无咎。 「救命啊!救命啊!」鹦鹉扯着嗓子直叫唤。 谢必安听的心烦,直接捏住了它的喉咙,阻止它发出声音。 但即使被命运扼住了喉咙,它还是竭力让自己发出些声音: 「¥*#&@%~%&*」虽然听不清在说什么,但任谁都得夸一句「求生欲望极其强烈」。 原本在忙活的范无咎,突然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几声呼救声。 “这府里哪儿来的人喊救命?”范无咎心下生疑,朝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 真是巧,倒是正好和谢必安走了个对头面儿。 他一眼就看到了此时被提在了手上,喉咙还被捏住,正竭尽全力扑腾的陶小鹉。 这鸟儿在看到对面来的是范无咎后,扑腾的就更厉害了。 他连忙要从谢必安的手上接过它,道:“谢必安,这是咱们殿下给陶姑娘养着玩儿的,你可别给掐死了。” 闻言,「始作俑者」就松开了扼着它喉咙的手。 在手松开喉咙的一瞬间,陶小鹉就嗷嗷叫起来:「无咎!救命!无咎!救命!」 翅膀不住的扑腾着,声音也被吓得变了调。 谢必安将它扔给了范无咎,后者小心的接住。 “这鸟竟然都认识你了?什么时候养的,我怎么不知道?” “就养了半天就被姑娘给放生了,诶,你是在哪儿找到的?” 范无咎检查了一下它翅膀上的伤,冒了点儿血,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前院那棵樟树上发现的,我以为是别人派来偷听的鸟儿呢,就下手重了点儿。” 谢必安向范无咎靠近,想戳一戳这鸟儿。 不料,这手指还没等碰到鸟羽,就差点儿被它给叨了一口。 也就是谢必安眼疾手快,及时的收了手,不然这手上估计得被咬出个血洞出来。 “行了,我还是把这鹦鹉送到陶姑娘那儿去吧。 兴许让它叫两声,陶姑娘听了就能醒过来呢。” 这范无咎也是熬坏了脑子,现在都能说出这样的胡话来了。 谢必安没理他的「疯言疯语」,而是问道:“现在是谁在照顾陶姑娘?” “悠然在照顾呢。也不怪殿下着急,悠然说,陶姑娘现在连吞咽都做不到。” 范无咎说这话时,情绪不高。 好歹也与陶镜杨相处了这些日子,冷不丁的见她这样昏着,他的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说起悠然,范无咎又想到了一些:“昨日,悠然好像被殿下吓着了。” 谢必安接了一句:“怎么?” “殿下昨日试了试她对陶姑娘的真心,给了她一颗毒药。听说她二话没说就吃了。” 范无咎讲述着昨日发生的这些。 “有些忠心。”(谢必安最高评价) “殿下也是这么说,还说她有点儿傻,等死等了一个时辰才发现那不是毒药。” “......” 第105章 醒 谢必安听完范无咎的话后,便不再接话。不过嘴角那抹无语的「笑」却暴露了他的想法。 他想:【没一个是聪明的。】 说着说着,二人就快要走到了陶镜杨的房门口。 刚没等走进,便听到了屋内传出了悠然那兴奋的声音: “动了,镜杨姐的眼睛动了!姑娘!姑娘你醒了吗!?” 屋内的悠然,原本正在给陶镜杨擦脸。 当湿布触碰到她的眼角周围时,悠然恍惚间感觉陶镜杨的眼睛好像动了一下。 确切说是,眼皮动了一下。 一开始,悠然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但就当她坐在床边一动也不敢动,双眼紧紧的盯着床上之人看时, 陶镜杨的眼皮就又跳了一下。 “不是我眼花看错了,是真的动了......”悠然鼻子酸涩了,不敢置信但又十分惊喜的看着眼前一幕。 屋外的二人听到了声音,对视一眼后,一齐急忙的跑过去。 与此同时,屋内也传出了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 屋内的悠然急急忙忙地推开了房门,正好就看到了另外两人——也才刚刚赶来的谢必安和范无咎。 “你们来的正好,刚才我瞧见姑娘的眼睛动了!”悠然惊喜的对二人大喊。 范无咎的眼睛,此时已看向悠然的身后,怔愣的开口: “悠然姑娘,应该不只是眼睛动了。” 只见他身边的谢必安将手抬起,用手指着屋中人说道:“醒了。” 悠然一回头,原本躺在床上的人,此时已经撑着手坐起。面上的表情比他们三个加起来还要呆滞。 陶镜杨现在的脑子里好像空空的,不太能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 【我为什么会在床上?还有,为什么这三个人,会一起出现在我屋门口? 还有! 是谁趁我不注意给我脑袋一棒子了!?天杀的谁在暗算我? 为什么我的头这么疼?】 无暇顾及其他,陶镜杨忍着痛,率先的举起了手,问: “内个,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只从范无咎的手中传来一声鸟叫: 「陶镜杨。陶镜杨。」 范无咎直接转头面向谢必安,抬起手对他说: “真是奇了怪了......谢必安,这鸟回来还真能管用!?” 谢必安一时没隐藏住自己那略带「鄙夷」的眼神。此时,他看向范无咎的目光,就像看见了村头二傻子一般。 他没回答范无咎的话,直接扭头转身,好似无一丝「留恋」的就跑走了。 【陶镜杨】:跑什么呢?不留下来吃个便饭啦? 【范无咎】:??不儿,这走了咋没叫我呢? 范无咎前脚跟上,后脚又退了回来。 一把将提溜在手中的那只,现在看着好像有点儿「半死不活」的鸟交给悠然,自己紧跟上了谢必安的脚步。 悠然本来都要激动的流下眼泪了,但手里这鸟儿,一下子就打断了她的情绪。 「悠然。」陶小鹉专属·超绝·太监音。 “连你也回来了?”悠然呼噜着陶小鹉的毛儿,声音中已然带了一丝颤音。 她双手捧着陶小鹉转身,扑向陶镜杨,将陶小鹉递到陶镜杨身前,说: “姐姐,你看,全都回来了。” 陶镜杨盯着她那双肿了的眼睛看,用指腹擦去了她眼角的泪: “哭什么呢。” 悠然抽出一只手,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声音由于此时有些鼻塞的缘故,显得有些嗡嗡的: “眼睛出汗了......悠然才没哭呢。” 但滚烫的泪,还是一滴一滴的淌在了陶镜杨的手背上。 “不哭了,姐姐待会儿,去带悠然出去买好吃的。” “镜杨姐......你哄小孩儿呢......”悠然忍住自己因为哭泣而往下撅的嘴。 虽还是哭丧着一张脸,但情绪已经平稳很多了。 “那姐先不哄小孩儿了就。 来来来悠然,你快起身给我检查检查,我这头上是不是有什么伤口啊? 我这脑袋怎么这么疼呢?”陶镜杨「哀嚎」一声,坐着把头一低,示意悠然给她检查检查。 一时间,两人都有点儿手忙脚乱的。悠然一脸懵的「检查」着莫须有的伤口。 “姐,你没有外伤的呀,你是那天......”话音未落,便被门口的异响打断。 ———————————— 一向举止矜贵的李承泽,此时有些慌慌张张的不成样子。 他直接三步并两步,在听到谢必安传报的那一刻,几乎是一百米仨脚印儿过来的。 只不过,在悠然看见他后,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有些「可怜巴巴」地看向了陶镜杨。 【陶镜杨】:悠然怎么在看见李承泽后,露出了这么个表情出来? 堂内又被吹进了一阵风,李承泽将手握成一个拳头,挡在嘴边清咳了一声: “你下去吧。”他很自然的忽略了悠然的表现。 但令李承泽没想到的是,他的话现在已经不管用了。 只见悠然挺直了自己的腰板儿,将脑袋面向陶镜杨,硬是装出了自己的耳朵「已聋」,刚才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李承泽无语,将手交叉在胸前,对陶镜杨说: “现在得你发话了,我说的话对她来说,现在已经不管用了。” 陶镜杨虽然头疼,但看着眼前这一幕,倒还是觉得挺好玩儿的。 毕竟,自认识悠然到现在,可从来没见到她这么硬气过。 于是她捏了捏悠然的胳膊,说: “好啦好啦,看你眼睛红的,正好出去拿冰水敷敷。” 悠然不大乐意,但还是回了个:“是!” 话音刚落,便瞧见悠然十分爽快的出去了。 这么一看,她哪是不想出去,分明就只是不想听李承泽的话而已。 【李承泽】:...... 虽然悠然没将李承泽放在眼里,但他也没说什么。 他径自坐到床前,扶住陶镜杨的后背,将枕头立起,靠在她的后背处。 陶镜杨接受着他的「服务」,也换了个让自己更加舒服的姿势。 第106章 门口大爷 陶镜杨刚才一直没动就还好,这冷不丁一动弹,头就又「刺啦」的疼了一下。 “嘶...”她手掌反射性的放到额头处,轻轻的揉了揉,但却无济于事。 但李承泽却显得很紧张,见到她此刻眉头紧皱,又「嘶」的一声低下头,便用自己的手托住了她的脸。 “还是觉得头晕吗?必安已经去请医师了。”李承泽微微站起身,一只手扶着她的头,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背,小心翼翼的让陶镜杨能慢慢的向后靠去。 陶镜杨让自己适应着这种疼痛的感觉,向李承泽询问: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一醒来就觉着这么奇怪呢。” 她也试着去回想一下,自己在「沉睡」之前都做了些什么。 但现在的陶镜杨,确实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并且一琢磨起来就感觉头痛欲裂。 李承泽见到她一脸痛苦的模样,急忙叫停她此时「回忆」的行为: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我跟你讲便是。” 这边,陶镜杨原本想要「点点头」,示意一下自己明白了。 但是一想到,现在的头,很像是被10根全新的棒球棒连环暴打一般,一动就疼。 她对点头这个行为有点「ptsd」,便将动作换作成了「眨眨眼」。 李承泽瞧着床上坐着的某人,在眨眼时那难以掩盖的「俏皮」劲儿,心下也不免觉得轻松了一些。 【不论怎么说,精神头儿还算足。】 李承泽手指骨节分明,平日里就白皙的面庞,在熬了几个大夜后,此时显得更加苍白: “那日,我们送走了范闲,你就想要与我说......” “等等,你说我们送走了范闲?”陶镜杨面色凝重的打断了他的话。 “是啊,就是范闲走以后,你......你不记得这些了?”李承泽此时有些惊疑,一双稍显疲惫,但依旧美丽的瑞凤眼微微眯着。 因为他不确定陶镜杨都忘了些什么。 “我......我是记得范闲等会儿要过来,但我们刚才不是在正殿等他吗? 我记得,你刚刚就坐在我的旁边,跟我说: 「镜杨,你困了就睡会儿吧,我先把‘暮修’练了」。” 经过李承泽刚才的提醒,陶镜杨一下就回忆起了,自己「睡」之前都做了什么。 她叙述着自己所知道的,然后伸出手顺了一下李承泽的眉毛。 【怎么一会儿功夫的时间,看着疲惫了这么多。】 陶镜杨现在实在搞不清楚,怎么刚刚自己还在榻上,现在就已经回自己的房间了。 “镜杨,那些事儿都已经不是刚刚了。”李承泽的声音此时含着几分「沉重」。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李承泽捉住陶镜杨抚在眉心的手,将自己的另一只手也伸出,搭在陶镜杨的手上。 “今天,是你昏过去的第四天。而且,我们不是在等范闲。”李承泽声音轻轻的, “范闲他已经来过了,是我们一起把他送走的。” “所以说,我的记忆,停留在了我最后一次「睡眠」的时候... 可这是为什么呢...” 陶镜杨丝毫没有怀疑,李承泽说的此话究竟是真是假,她如今几乎是无条件相信李承泽。 饶是她以为自己什么都「懂」,但在此时也没了底气。 李承泽轻轻的给她按着太阳穴,又说, “更准确的说,是你想对我说出你的来历时,你才突然昏倒的。直到刚才,你才醒过来。” 陶镜杨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缓慢的拉着他的手下来,“承泽,你若是这么说,那我大概就明白了。” 【看来,我这是有违「规则」,被强制下线了。不过,是规则就该有漏洞...】 陶镜杨眼睛一亮,忙道: “承泽,你去拿纸笔。既然说的不行,那写下来总归是可以吧?” 李承泽将信将疑,但总觉得有些不妥,刚想开口制止她的行为时,庭院就响起了范闲的脚步声。 二人对视一眼,显然是都听到了。 陶镜杨小声蛐蛐,“你叫他来的?” 李承泽一脸懵,眼睛很是锐利的看向了门外,“不是我,估计......是他自己来的。” 「咚咚咚」。这是范闲的敲门声。 李承泽将视线放到陶镜杨身上,替她整理了一下衣服,确保无有不妥后开口, “进吧。” 门被应声打开,阳光透了进来,显得屋内亮堂很多。 范闲一进屋就开始「指点江山」起来。 一会儿说什么「病号就不该闷着,门窗打开透透气才对」; 一会儿又说什么「这大白天的,你们俩把门关那么紧做什么?」 这进屋刚一会儿,又是开窗又是嘴上不停的「叨叨叨」,不够他忙活的。 李承泽无语的抿起嘴:“请你了吗你就来?”嫌弃的语气都要溢出皇子府了。 “呦,这位李先生,你以为我是来看你的啊?我是来看陶姑娘的。” 说着也不见外,又搬了两张圆凳过来,放到了陶镜杨床前。 李承泽看着他的动作,倒也没有制止,只是说:“你搬两张椅子做什么?” 话音刚落,陶镜杨便透过身前「打嘴架」的两人,看到了站在屋门口的人影。 她撑着身子,尽力让自己起了身:“冒昧问一下,站在门口的这位大爷是?” 李承泽闻言回头,在看清楚那人是谁时,眼底有了几分震惊。 范闲连忙小跑过去,站到了「大爷」的身前。 有些「含蓄腼腆」的将手握在小腹前,道:“老师,这位就是我跟您之前提过的,我的那个好友。” 李承泽一眼就认出了费介,他知道这是来给陶镜杨瞧病的,于是连忙起身,行一拱手礼,道: “费老。” 第107章 筹钱:给费老买衣服 费介见二皇子与他如此客气,便也算是恭敬的回礼,道: “鉴察司三处费介,见过二殿下。” “费老,在小辈这里,不必多礼。” 李承泽扶住费介的胳膊,语气恭敬,将面子工程做的十分到位。 费介挺直了腰,明知故问的对范闲说, “你说的那个要我瞧病的好友,是哪一个?”费介环顾了屋子四周, “是二皇子,还是床上躺着的那位姑娘?” 范闲将李承泽挤到旁边,对费介道: “我那好友...自然是这躺着的姑娘啊。”一边说,一边将费介拉到床前。 范闲瞧着已经醒了的陶镜杨:“就是不太凑巧,老师,我不知道她已经醒了。” 眼瞧着场景好像要尬住,陶镜杨立马接话: “啊,那什么,我没醒其实,我再躺回去不就完了么? 没醒没醒,你们继续啊,该干啥干啥不用管我。” 她一下一下的挪着手,「面露苦涩」的躺了回去。 费介顶着一头泡面头,挺着肚子背着手,有点乐滋滋的瞧着陶镜杨。 在心里暗道:【这小丫头倒是挺有意思,性格跟范闲这小子有点儿像呢。】 “行了,费某我来都来了。”他边说边撩起自己的袖子, “俗话说怎么说来着?「走穴不走空」,来丫头,手伸出来让我给你瞧瞧。” 【范闲】:什么走穴啊......这话是这么说的么... 范闲尴尬一笑,提醒道:“那个,老师啊,这话可不是这么用的。” 费介瞪了他一眼,没出声搭理他。 陶镜杨将手伸出,费介一手搭脉,一边对着范闲摆了摆手。 搭脉搭了许久,费介却一直久久不语,弄得李承泽心里莫名开始发慌。 “费老,还请问,这陶姑娘是怎么了?”李承泽目光灼灼的盯了一会儿,一个没忍住,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费介眉头紧锁,道:“嘶...没有中过毒的迹象啊。”他又看了看陶镜杨的面色, “身体非常健康...陶姑娘,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陶镜杨犯了难,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辰醒的。 “今日清晨醒的,大约是......辰时。”李承泽代替她向费介回答。 “在床上躺了三天,但无任何病因...确实怪的很。”费介也皱起了眉,但却丝毫没有怀疑自己的医术。 陶镜杨盯着床顶上的雕花,心里想着:【有点儿看腻了,应该找个时间给这屋换个装修。】 费介看着自己在这儿「尽职尽责」的治病救人,而这丫头却在此时心不在焉的。 「顽童」似的,心中有点不大顺气儿: “姑娘,你觉得自己是怎么回事儿啊。”费介问话时还拖长了尾音。 陶镜杨眨巴两下眼睛,盯着费介的头发看,说:“我觉着可能就是觉多,睡得时间长了点儿。” 这话听的,让李承泽掐腰皱眉,让范闲无语扭头。 费介一听直接乐了,「嘿嘿」一声,小声嘀咕着:“这小丫头有点儿意思啊。” 他收回了后,撩了撩自己的袖摆,然后将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转头对李承泽说, “费某用毒确实还算可以,但也许是医术不精,实在没瞧出什么名堂来。 或许真如陶姑娘所说,是觉多也未可知啊。” 李承泽将左手放在身后,垂眸说道:“费老已是庆国第一人,若是费老都这么说,那我们也就放心了。” 虽然这费介没给陶镜杨瞧出病症,但好歹排除了中毒这一项。所以,这些中听但不中用的官话,李承泽还是要说一些的。 费介挠了一下头发,声音嗡嗡道: “这来二殿下府上,倒也没帮上什么忙,实在是怪不好意思的。” 此时,他像个「老顽童」似的,说着些不着四六的话。边说边瞄着床上的陶镜杨,好似在期待着她的回话。 “怎么帮不上忙呢,费老可以替我们试试这新来的厨子,看看他菜做的怎么样啊。” 陶镜杨闭着眼睛接话,为表自己此话的真诚度,还冲费介的方向歪了一下脑袋。 【李承泽】:家里哪里来的新厨子? o_o 但当费介回头看向他时,他还是微笑的点了点头道,“正是。” 【李承泽表情】:镜杨说是就是吧 ^v^ 费介又挠挠太阳穴,有些「为难」的说: “这......费某今日才回京,还有很多事没处理,不如...” “不如改天再说?费老,等你得空可一定要来啊。”陶镜杨睁开了那双已布满了疲惫的眼睛。 说完后就又闭上了,这回不是昏了,这回是纯困。 “那费某也该走了,回头给她开点儿安神的补药送来。” 费介晃晃悠悠的起身,但不太凑巧的是,衣服上的某一处破洞,很不给面子的钩住了圆凳上的镂空雕花。 导致他起身之时,还连带着身下的椅子也发出一丝「吱呀」的声响。 范闲急忙弯下腰,将他老师的衣服给解救了出来。 而一边的李承泽也很给面子的转头,当做自己不曾见到过这一幕。 “嗯...咳...”费介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随后拱手与二皇子道别,同范闲一起离去。 走在路上,范闲挨着费介悄声说: “老师,这鉴察院什么破「企业」,怎么也不给多置办两身工作服。待会儿跟我去范府吧,学生给您置办几身儿” “用不着,你老师我有的是钱。”费介低着头背手走路,看了看脚上那双有些破了洞的鞋, “欸对了,臭小子,你什么时候跟那个二皇子交好了?” 前日,范闲在琢磨自己怎么才能联系上费介。 左思右想,发现还是得去找陈萍萍。好在陈院长也没多过问些什么,就这么把联系的方式给了他。 于是,在范闲要到了费介的联系地址后,就将自己想请老师回京的消息传给了他。 其实费介原本也是要回京的,他一听说自己的宝贝儿徒弟,马上就要去北齐了送人了,心中可以说是分外焦急。 几乎是日夜不休的赶了回来,生怕回来晚了就错过范闲了。 哪知,这刚一回来就被「倒霉徒弟」给拉到了二皇子府上...... 且刚才看着几人的对话,若是说不熟,只怕是没有人能相信。 第1章 初次见面 『大脑小脑放置处』 陶镜杨一睁眼就是倒吸一口凉气,这里不是形容词,因为是真的凉。 鼻腔里、嗓子里充斥着浓浓的薄荷味,那种感觉好像喝了一口六神花露水(劲凉版)。 她是在一个炎热的周一赶课途中晕倒的。 说来也是奇怪,那天热的出奇,万里无云,太阳好像一瞬发出爆闪。 直接给正在赶下午第二节课的陶镜杨闪这来了。 陶镜杨躺在木床上,懵比又惊恐的看着床顶上,挂着的米白色纹花帘帐和雕花。 撑着手坐起来,又感受到身下的被褥有着极其细腻丝滑的触感。 【有点像小时候钻的二层立柜。】陶镜杨悄悄想。 这是穿了?这就穿了!? 事已至此,陶镜杨甚至没敢下床,这陌生的一切总感觉危机四伏。 万一是无限流...要是莽撞的随意走动,指不定就得被怪物给撕了... 于是陶镜杨稍等了一会儿,没听见有什么「系统播报」。又试着咳嗽了一下,确定自己的「五感俱全」,才稍稍放下心来。 接着在床上来回翻找,试图找到些什么有用的信息。 帘帐外。 一男子坐在木制圆椅上,身着墨绿银纹大袖衫,内衬收腰暗红柳叶纹。 全束发,左侧刘海微微遮眼,眉长过眼,似女子精致却丝毫不女气。只因眉微微压着眼,平添了一丝戾气。 这人手指摩挲着青蓝纹茶杯,下巴微抬,眼睛阴恻恻下睨着手中的茶杯。 他就这么看着床上这人翻来滚去...滚去翻来... 直到她终于抬眼,看到了帐帘外的李承泽。 在发现帐外有人的那一刻,陶镜杨第一时间就老实了。 绞尽脑汁的思考了一会儿,那是「上到天文地理」,「下到五洋捉鳖」, 都没想出来第一句应该说什么。 ...... 【算了,躺回去吧。】陶镜杨在心里默念,支着的手掌,顺着就划了下去,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一边思考着,怎么装失忆才能在这里蒙混过关。 李承泽就这么静静的盯着,这好似已经归于平静的陶镜杨, 把这辈子的耐心都要用完了。 毕竟... 这人是眼睁睁的,从李承泽眼前「破空」摔出来的啊! 当时,李承泽正在那啃梨呢,边啃边琢磨:听说那从儋州来的范闲,身份好像不一般,我得找个机会好好探探。 还没等他琢磨完,一晃神一大活人突然就扑他脚底下了。 【能说吗,吓了本殿下好大一跳。】 ... ... 是真跳了。 谢必安比李承泽的反应快些,直接挡在了李承泽身前,用剑抵着「不明人」的脖颈。 只是这奇装异服之人,一直趴地上不动。由谢必安俯身检查才知,这是晕过去了。 李承泽找人把「不明人」抬屋里后,长舒了一口气,与谢必安说道:“还以为是太子找来刺杀我的呢。 这自己先晕过去的,估计不是刺客。” 一旁,谢必安笑而不语。 不是太子那儿来的,这令李承泽稍稍放下了心。 但他实在摸不清这人的来路,就连这谢必安,他都没有看清这人是怎么出现的。 莫不是什么隐藏的高人? 算了,管她是谁,先交好再说。 于是李承泽找了自己麾下,对经脉损伤颇有些研究的医者。医师来了后,检查一番发现, 就只是中暑。 “中暑?”李承泽不解,但还是好好将人安置在了府上。 现下人已经醒了,但却好似一直在床上寻摸什么。 直到李承泽与这女子隔着帘帐四目相对,而后陶镜杨在僵了几秒后又躺了回去。 李承泽眯眯眼,上半身小幅度后仰,歪着头想了一瞬。 “不像是受了什么重伤…不过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想法戛然而止,李承泽出了声:“敢问阁下,来我府上,有何贵干?” 此话一出,僵在床上的人好像更僵了,论说是怎么发现的,那只能说是肉眼可见。 肉体僵了,但陶镜杨的脑子没僵,她正在脑子里回味那句话。 这倒不是陶镜杨「声控颜控」属性大爆发,而是... 这声音,怎么听着那么像电视剧里那二皇子呢? 再略一回忆帘帐外那身形... 像,十分的像,十分之一万的像! 于是,她缓慢着坐起身,掀起帘帐一角。 与椅子上的人来了个四目相对。 此刻,李承泽也正瞧着她呢,眼神中还有着被隐藏很好的不耐。 “李承泽生性多疑”“李承泽从不与人一眼如故”。这算是来着了,电视剧咱可是刚看完,剧情也是一个全都了解。 只是现下...李承泽正盯着人看呢。 此时,陶镜杨的大脑正飞速运转: 【实话实说?不行,这必死。 编点假话?也不行,也圆不回来。 就这么着吧,再不说,估计就得给我扔出去喂狗了。】 “你认识我?”陶镜杨抛出个疑问句。是了,有学者研究过,遇到困难时,把问题抛给别人,是保护自己的有效方法。 “不认识。”李承泽歪着头,脸上没有什么情绪。 ... ... 久久无言,寂静如鸡。 “你这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李承泽一副关心的样子,与站在其身后的谢必安形成鲜明的对比。 陶镜杨作头疼状,指尖抵着太阳穴,眼睛却看着李承泽: “...想不起来...连叫什么都记不得了... 还请问,阁下是谁,这里...又是哪?” 李承泽听此,一个战术后仰,简短的来了句: “李承泽。” 他身后的谢必安,瞧见了自家殿下微不可察的偏了一下头,便出声道: “这是当朝二皇子,二殿下。” “二皇子?”陶镜杨缓慢的重复了一声,面露一丝疑惑,向人点了点头说:“二殿下好。”说完便没了话。 李承泽瞧了半天也没瞧出来什么,索性就起了身: “那你先歇着,有需要就吱会一声,门口会有守着的人。” 说罢,看了一眼床上那位,趁着自己边说边躺回去的陶镜杨,带着谢必安出去了。 第2章 诗会 “殿下,需不需要属下再去查一查。”谢必安右手搭在剑上,跟在李承泽身后道。 “不用了,查了不止一遍了,每次都查不着,还查她作什么。” 在这女子昏睡的这些日子,二皇子几乎要将京都给翻遍了。 各路眼线轮流探查,竟没有发现关于她的一丝痕迹。 俗话说,苍蝇落地都得留个印儿,但这人还真就没有。 由此可见......此人确实是颇有来路,也不知是哪里的组织,竟能做到如此水过无痕。 李承泽抱着胳膊,看看自己的衣服下摆,发现有一丝灰尘,自己伸手掸了掸。 身后的谢必安,也几乎是习惯性的,用眼神扫了一遍自家殿下的衣裳,确保无一丝灰尘后才移开目光。 “让他将人看住了,别让人走失了。” “是殿下,都已经安排好了,范无咎就躲在房檐上,时刻盯着。” 说罢,他便带着谢必安出了府,奔去了诗会。 准备先去会一会那刚从儋州来的范闲。 诗会旁院,李承泽右手拿着红楼在读,左手拽了颗葡萄往嘴里送。 这书不是他第一天看,不过确实是今天才看完。 他将看完的书扣在在桌上,心里想着,这人还算是有些才华。 能写出这种书的人,一定能把这京都弄得更好玩些。 “殿下,范闲从前殿过来了。”谢必安在廊下出声。 “嗯,让他到这儿来,我要见见他。”李承泽手遮半张脸,露出他微微下勾着的眼睛。 另一边,陶镜杨在李承泽出门后便飞速溜下了床。 她悄悄打开房门,没有料想中的「吱呀」一声。 陶镜杨心中不禁感叹,这皇子府里的门质量就是好啊,简直太适合让她逃跑了。 走出房门,她第一件事就是找大门。 但......大门在哪儿? ?门呢? 她观察了半天府内的格局,只见面前是小型花园,前面有一小门。 她蹑手蹑脚趴到小门旁边,发现右边还有一道小门。 ...... 右拐,小门—— 左拐,小门—— 直行,小门。 出来了半天,都走三道门了还没走出去。 老天爷,这是单纯的院子大还是鬼打墙啊!? 不仅如此,府内静悄悄的一个活人都没有。 甚至连小动物也没有,唯一的活物就只有在树上“雯哇~雯哇~”直叫的蝉。 “整挺好,这院子比故宫御花园的大。”陶镜杨一手撑着老树,一手掐着腰自言自语。 又走了几道门后,她终于看见人了。 不仅看见人了,也看见大门了。 门口这俩侍卫,正跟陶镜杨大眼瞪小眼呢。 三人面面相觑,也许只有陶镜杨在心中大喊,不儿,谁家把侍卫放府里啊!? 这不摆明着是防我呢吗!? 两名盔甲大哥,在见到陶镜杨后,忽的就拔出剑,跟门神似的往那一杵,眼睛一错不错的一直盯着她。 “嗨......”陶镜杨笑嘻嘻的打了个招呼,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又去别的地方转悠了。 她转身就走了,眼泪转身就留了。 她怂了,怂的很彻底,打算就留在这,装个算命的神仙混口饭吃。 顺道也改一改这李承泽的命。 只是这二殿下,生性多疑,且看着安全感极低。 她便琢磨着,该如何取得李承泽的信任。 正当此时,府中后方突然开了一扇小门,进来了两个低着头的小侍女。 二人手中好像端着什么东西,目不斜视的就往她刚才歇息的屋子走。 好似丝毫没有发现,此时就站在院子里的陶镜杨。 陶镜杨:o_o 这两人...什么滴干活? 第3章 盯梢 陶镜杨看着这两个丫头,一路低着头走到门前,并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 “姑娘,我们是府上的侍女,奉殿下之命来给姑娘送些午食的。” 稍等了一会儿,她们见无人应答,便又出声说:“姑娘,吃食已经放在房门口了,我们先下去了。” 二人放下了吃食,毫不停留转身就走,就好似身后有狼撵一样。 陶镜杨看着二人,回去也是把头埋得低低的,思忖了一瞬后便开口叫住了这两个小侍女。 “诶,二位小姑娘,能否停一下?” 陶镜杨一开口就将两人吓了一跳,「唰唰」的停了脚步,齐齐的僵着步子转过了身,却依然不会抬起头看人。 看着这一幕,陶镜杨心里想着:这李承泽也太军事化管理了。 莫非这是大户人家的专业素养?这可真是给人开了眼了。 “原来姑娘不在房内,请问姑娘,还有什么吩咐么?”年纪稍大的那个丫头怯生生的询问。 “倒也没什么事儿,只是,请问你们怎么称呼?” 听到这句话,两个小丫头惊讶的互相看了看,又似是怕被发现,忙双双低下了头。 “回小姐,奴婢叫悠然。”说罢,用胳膊蹭了蹭旁边年纪稍小的丫头。 被蹭的小丫鬟也低着头说:“奴婢叫书香。” 书香...悠然... 行,这是毫无预警的一个大刀。 看着她们这个反应,陶镜杨也算是明白过来。 封建王朝,不认不识的突然问人家府上侍女的名字,这也就还好我也是个女子 不然指定得被当作登徒子。 陶镜杨暗暗握拳,暗道:可恶,差点毁了我一世英名。 不过,该打听的还是得打听:“悠然、书香,你们怎知我就是房内的那个姑娘?” 悠然和书香互瞄了一眼,悠然又头不动眼动的瞄了一眼别处,想了一会儿答道: “因为府上并无他人,所以我们能认出姑娘您。” 怪不得刚才转了一圈都没见到什么人。估计这府里平日也就一个李承泽待着。 陶镜杨思索后,又问: “我看你们是从后院开了小门进来的,是这小门后面也住着人?” 她的眼光,看向了通向后院的那条石子小路。 “后面住着的都是府内的下人。” 答话的是悠然,话语简短极了,似乎是旁的多余的都不能往外说了。陶镜杨瞧她神色紧张,也不再难为她。 便向二人道了声谢:“好嘞,那你们先回去吧,多谢你们了。” 话音刚落,悠然跟书香便行了个礼,立马转身离开了。 这速度快的,让陶镜杨莫名感觉,这里好像是个什么不祥之地。 只不过,再不祥也耽误不了吃饭这件大事儿。 毕竟民以食为天,一顿不吃... 可就等于饿了一顿啊 走到门口,陶镜杨端起吃食就径直往屋里走。 蹲在房顶的范无咎,听李承泽的吩咐,监视着陶镜杨的一举一动。 但他目睹着这一切,先是看这女子四处溜达,又是看着她勾搭府上的丫鬟打探消息。 是一件正经事儿都没干,光惦记着吃饭了。 心里思忖着,等会儿该怎么跟殿下汇报。 第4章 回府 李承泽见完了范闲,坐在马车里琢磨着刚才的场景。 有才华有胆识,行为也挺有意思... 李承泽眼神不自觉就落在了马车内茶几上的那盘葡萄上。 “这从儋州来的范府私生子,是够有意思的。”李承泽左手扶着脸,中指与食指在脸上轻点。 接着拿起一小串葡萄,也如范闲那般,递到嘴边咬下一颗。 他歪斜在马车塌上,一腿曲起,另一腿随意搭在塌下,用手提溜起一串葡萄一颗一颗那么吃着。 也试图找一找那潇洒自在劲儿。 马车外的谢必安接了手中的信鸽,将信筒摘下,接着向车内的李承泽请示:“殿下,上回您派人去做的那件事儿,刚才传回来消息了。” “是吗?倒是够快的,进来吧。” 闻言,谢必安便撩起帘子到了车内,只留下马夫小厮在外。 李承泽接过谢必安递来的信纸卷,用手抻平。 看完后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哈...这太子殿下也是没闲着啊,可惜了,这一局,可又是我捷足先登喽。” 看着自己的殿下如此,谢必安也不由得扯了扯嘴角,“自当如此。” 李承泽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又聊起了今日见的范闲。 “必安,你觉得范闲此人如何?” 谢必安思考半晌,道:“目中无人,身上有股子傲气。” 李承泽闻言笑笑,只是笑意不打眼底,莫名有些阴恻恻:“作为私生也能有如此心气,怪不得陛下要将内库交给他。今日我比太子先见他,算是一件好事。” 说罢,眼睛又看向车内的某处。 心里忽然想起,这府内可还有个事儿没解决呢。 真烦。 因开心眯起的眼,又因笑意淡下去而舒展开。 皇子府。 陶镜杨拿着食盒进屋,打开一看,就一碗粥。 再外加一小碟小菜。 清淡的让陶镜杨在心里,止不住默默的泪流满面。 但饥饿却让她迅速扫光了碗里的粥, 喝完粥的陶镜杨在桌前坐了一会儿,在面子和饥饿之间徘徊良久。 下定决心,准备出去上后院去「化缘」一碗。 突然,她听到一阵响动,声音不像是出自府内,而好像是府门外面传来的。 【?这是我该听到的声音吗?】 “郭德纲...郭德纲...得儿驾~吁~~” 这是,马车声? 不仅如此,她还听到了脚步声,声音稍重,像是从马车跳下的声音。 还有另一道脚步声,一开始好像是走在马车内,闷闷的。 没走几步就好似踩在什么垫子上。 垫子听不出材质,但在踩下的同时,她好像听到了一声稍重的、沉闷的呼吸。 就好像有人的后背被打了一下,隐忍着压抑在嗓子里的痛呼声。 「吱呀」一声响起,进府的好像只有一个人。 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的呼吸声也听得清楚。 【是李承泽回府了吗】陶镜杨压抑着内心的紧张,暗暗思索着。 脚步声并没有朝着陶镜杨这边来,虽是路过,但也有几步是离得较近的时候。 不对,是两个人! 有一道脚步声近乎没有,即便是离得近也听不真确。 若不是陶镜杨有意在听门外的脚步声,只怕是也没法发现。 忽地,陶镜杨好似又发现了什么。 从隔壁的屋顶上,跳下来一个人,跟着刚才她听到的那两道脚步声,一起离开了。 第5章 我也有异能了? “我这莫非是...异能?”陶镜杨从刚才的情形回过了神。 仔细想想,好像也不太对。 不然怎么之前这些细微的声响,自己全然不曾发觉,只单单听到了刚才他们回府的声音? 那不是异能又是什么,不是异能哥们儿哪儿来的千里耳呢。 不对,十分之一万的不对。 陶镜杨急得在屋里转了三圈,仔细琢磨着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了“千里耳”这个功能的。 【我刚才好像是粥没吃饱,准备出去...但是还没等出去就听见了马车声】 陶镜杨的眼神随着思绪,不自觉地飘到了那碟还没动的小菜上。 【不会是跟吃饭有关系吧,哥们儿,这听着对劲吗】 陶镜杨心里这么想着,但人还是很诚实的向桌子走去,伸出爪子直接拿起筷子叨了两口小菜放入口中。 动作一气呵成,但凡再慢点,吃小菜的主人都得因为自己这荒谬的想法感到羞愧。 小菜刚下肚,都还没经历消化这一步骤呢,陶镜杨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又耳聪目明了一点。 只一点点,依旧没有听到主殿里的动静。只是稍稍多了一些风吹树叶的“飒飒”声。 !? 怎么觉着这么怪诞呢? 陶镜杨突然想起管仲所说的一句话,“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大意为人民得先吃饱穿暖才能谈道德。 还有她想起邓先生曾说过的,“首先要解决温饱问题”...可是这跟觉醒异能有什么关系!? 来不及多想,陶镜杨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你问去干什么? 民以食为天那必是去吃饭啊! 主殿内的李承泽正在坐在秋千上,刚听完范无咎播报今日的大事小情。 此时,范无咎正说着今日要说的最后一件事。 内库的张语罄张尚书,向二殿下投诚。 听到这,李承泽不由得笑出了声: “投诚?怎么现在想起来了,以前,他不是骨头很硬吗?” 李承泽坐在秋千上,光着脚晃悠着。 屋内在李承泽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便寂静下来。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谢必安此人不善言辞,对李承泽都没有“好脸色”。 而范无咎一心只读圣贤书,不太会接话。 所以,谢必安在旁陪了个笑脸。 范无咎在旁陪了个大笑脸。 范无咎突然想起了今天监视“奇怪女子”的所得,刚想开口向殿下禀报时,三人便听见了侧殿的响声。 谢必安听了听,道:“殿下,那女子往后院去了。” “哦?”表达完疑惑,转头看向一旁站的很直的范无咎。 范无咎忙把今天上午的事儿都讲了一遍。 “跟两个婢女聊天,还道了谢? 看来这也是个有意思的。”李承泽边说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必安你去看看。对了,今儿中午吃锅子。” 话说完,李承泽顿了顿,接着道:“看她要没什么事儿,叫来一块儿吃个饭。” “是。” 说完,谢必安就出门跟着了陶镜杨的脚步。 陶镜杨这边还没走到后院呢,便听见了后面跟着的脚步声。 距离很近,但是脚步极轻,连呼吸声也近乎听不见。不用猜也知道是谢必安那个大冷脸。 她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径直奔向厨房,问那儿的厨子要了点儿即时的吃的。 外面的谢必安见此,也不藏了,直接闪进了屋:“姑娘,我们殿下邀您一起用膳。” 还不等陶镜杨说什么,一旁的厨子问:“还请问...” “锅子。” 说完便出了厨房,没有理一旁杵着的陶镜杨。 第6章 共餐 陶镜杨看着刚“化缘”而来的食物,挑了两块糕点不停嘴的吃着。 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随着饱腹值的增加,不仅变得越来越耳聪目明,甚至感觉整个身体都有劲儿了。 吃完了糕点,陶镜杨又寻摸着了两根黄瓜。用水洗了洗就“吭哧吭哧”啃了起来。 且速度飞快。 屋外的谢必安早就从背着身,改为正面对着厨房。 实际这个操作实在是有些让谢必安琢磨不透。 姑娘,真就这么饿吗? 正好锅子也准备好了,来了几个侍从端着锅子,低着头站在谢必安旁边,进行着无声的请示。 谢必安看着还准备啃一根黄瓜的陶镜杨,终于出了一声:“姑娘,还不走吗?” 问话的时候面色如常,眼神却有几分不寻常的意味。 在京都,奇怪的人是有不少,但其实也不是太常见。 “走走走。”陶镜杨依旧没有放下那根黄瓜,边说边啃。 “内个,小哥,请问怎么称呼?”陶镜杨啃完黄瓜,小跑着到谢必安身旁套着近乎。 “谢必安。” “呦,您这名字...挺好,听着就吉利。” 谢必安:“......” 谢必安沉默了一瞬,接着问:“你记起东西了?” 边说边观察起陶镜杨的神色有无变换。 “很难描述,要说记得,却也不知自己从何而来,要到哪儿去。 但若说毫无记忆,却也晓得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甚至还晓得下地要穿鞋。” 谢必安:“......” 眼见着就到主殿了,陶镜杨也没管这人信没信,止住了嘴。 在走的这几步路,陶镜杨依旧没有忘了实验自己身体的“新技能”。 【好像不止是耳聪目明那么简单呢。】陶镜杨在心里暗暗想,但着实又发现不出什么别的异常来。 殿内的李承泽都看完了三封折子了,锅子才端上来。 瞧着与谢必安一同进来的陶镜杨,李承泽出声了: “诶,姑娘,怎么今日刚醒便下地了,身子可好些了?” 陶镜杨看着眼前的李承泽换了一套浅黄色窄腰常服,看着好像是个十分平和的人。 她并没有盯着李承泽看太长时间,在心中暗道:【这李承泽,确实是面貌看着人畜无害,若要再仔细装一装,甚至能看出几分菩萨面容。 但这内里的心啊,早已被这深渊泥潭一般的皇家浸染的墨黑。 没关系,洗一洗总还是会白的。】 陶镜杨咳嗽了两声,挂上友好的微笑:“感觉好多了,多谢殿下照料。” 李承泽盯着她的眼睛,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坐吧。” “拿的这些菜,也不知道是不是你爱吃的,若还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说,不必客气。” 李承泽语气友好,自己先挑了一筷子青菜吃着。 陶镜杨一声不吭,持续进行着自己的进食大业。 一边吃一边琢磨,吃完东西后,突然的耳聪目明,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二人吃着饭的空档,李承泽也在观察着陶镜杨。 风卷残云,好似除了吃以外,什么都没有想。 琢磨不透,来历不明。 就这么养着?不对,我养她干嘛啊。 这人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呢...\/(苦思冥想) 得想点儿法子,诈一诈。 养两天,实在没什么用就杀了算了。 第7章 系统激活 而陶镜杨这边,因为刚才垫了“两口”的原因,这锅子没吃几口就饱了。 不过按照她平日的习惯来讲,饱了也是可以拿着筷子再吃两口的。 只是还没等她再炫那两口的时候,一道声音忽地在她脑海中炸起: “滴滴,系统已激活。” “宿主,您终于吃完饭啦!您要是早点儿吃,咱就早被激活了 ??????????? #%……&*#” 陶镜杨脑子里炸开的声音在这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吵得她不由自主皱了一下眉。 而这点小动作,全都被李承泽看了过去。 “姑娘,是饭菜不合胃口吗?”李承泽看见了陶镜杨皱眉的表情,“细心”询问道。 陶镜杨先在脑子里喊了句: 【先别说了!】 随后迅速向李承泽答道:“没有,刚才只是被烫到了,您府上的锅子很好吃。” “姑娘平时也喜欢吃锅子吗?”“记不太清,也许是吧。起码现在吃觉得挺可口的。” “是吗,哈...那看来,姑娘就是本国人呢。” “看来?”陶镜杨重复了一下这个字眼。 接着,状作疑惑的看向李承泽道:“殿下,您不知道我是哪里人吗?” 李承泽抬起头,眼睛睁得大大的,像纯洁无瑕女子才有的杏仁眼:“自然是不知道的。” 这是要发言了吗?他现在有点想听这女子接下来会说些什么了。 “啊?殿下,您连我是哪的人都不知吗?那殿下您...” 陶镜杨也学他瞪大了眼睛,接着眼眸低垂,眼神中似是蕴含了不解。 李承泽:“?” 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还不解上了。 “姑娘的意思是...?”李承泽拧着眉,任谁都看得出不解的情绪。 “殿下,我许多东西都记不得了,可我一醒来就在您的府上。 我不知自己姓甚名谁,可您说您也不知...那我是因何在殿下府上呢?”陶镜杨问的合情合理,有理有据。 李承泽听到这儿,心里也是一个暗暗后悔。早知不让你说好了,现在竟轮的我来解释。 想了一息,李承泽勾了一下嘴角,身子向前探去,双肘支在桌子上: “若是早有疑惑,姑娘为何不在一开始就问呢?” “当时刚醒,忘了问了。” ...... 坦诚的让人想笑。 范无咎偷偷歪头看了一眼谢必安,发现谢必安还是一张冷脸摆着。 于是自己立马正了一下肩,与一旁的谢必安保持着一样的冷脸队形。 “所以殿下,您这是...也不知道我是如何在您府上的?” “不知道,你是突然出现在我府中的。”李承泽格外坦诚。“既然你失忆了不知道,那我是不是也该「失忆」一下?” 【李承泽·潜台词】:比如把你找个地方关起来,对外就当你从未出现过。 ^v^ 发觉对面人的语气变得有些危险,陶镜杨紧急联系了脑海里的系统: “偶欸,在不,能不能提供一下帮助啊!” “在的宿主,在当前世界,您的武力值是此世界的九品。 我的意思是,很多事可以凭武力解决。” 第8章 眼睛 “哦?我明白了,等会儿我就杀出皇子府。”陶镜杨半开玩笑的说。 系统:“( ?_? ) ” 系统也不是这个意思啦~而且宿主,那谢必安也不是能随...”\/(系统战战兢兢) 脑海中系统的话音未落,就听对面的李承泽扬起瘆人的笑: “姑娘真的不记得了吗?” 陶镜杨莫突然觉得很冷,只觉身上汗毛炸起。 【这是杀意? 是李承泽要杀我!? 是了,这位二皇子从来都不是什么心善之辈。 可从我醒来到现在,满打满算还不足一天呢,何至于...】 陶镜杨的内心戏,在发现范无咎悄悄将手心转到背后时停止。 你问这里为什么不提谢必安? 因为谢必安号称京都第一快剑,实打实的九品,一般人很难发现破绽。 【不能直接给我送「地府」里去吧,我真谢谢您了...... 这二殿下气性也太大了,算了,待会儿从哪个方位翻墙逃命好呢...】陶镜杨的脑子在飞速运转。 就在陶镜杨发现范无咎准备悄悄动手时,用了生平最快的语速向李承泽说: “我并不想耽搁殿下的时间,只是...” !!! 还不等陶镜杨将话说完,在李承泽低下头的一瞬间,谢必安拨剑而出,直奔陶镜杨方向而来。 对自身武功还并不熟悉的陶镜杨,身体凭着本能闪躲而过,但擦身而过的剑气还是重击在了胸口之上。 武功,仿佛于刹那之时「无师自通」,谢必安即将用出的下一招,在陶镜杨脑海中一闪而过。 手无寸铁的陶镜杨,迅速拽起后面低踏上的小茶桌。 顺力而甩,砸向又划出一道剑气的谢必安。 被范无咎护在身后的李承泽本正在看戏,看着二人真要动起手来时,及时喊出了一声: “诶,必安! 怎得如此无礼,这位是咱们的客人,怎么能随便动粗呢。” 说完,看向一旁已经拎起落地大花瓶的陶镜杨,眼神闪了闪,但语气很无辜: “谢必安他就是这样的,对我也是这样蛮横无理。” 谁信这话! 陶镜杨哪里不知李承泽的这一套说辞,只不过,是她自己确实也是发现了端倪。 谢必安的确并未想要陶镜杨的性命,这两招,恐怕只是提前安排好的试探罢了。 只是,若我真的没有武功,这人...会不会杀了我呢? 李承泽看着这女子的脸色变幻莫测,眼睛转了一转,好似想明白了什么: “姑娘,是在想,我会不会杀了你吗?” 陶镜杨没有应声,她也在脑中思考。 若一开始,我是通过剧情认识的李承泽,那么如今站在我面前,有血有肉的李承泽,我又该如何看待呢? 他阴暗的、偏执的,是被环境迫不得已推着走的。 他有万般的不得已,可刚才我明晃晃感受的杀意... “姑娘,你想杀我吗?”打断她思绪的又是李承泽。 使她不得不存着满脑子疑惑,去看他那双像狐狸一般的眼睛。 “我杀你做什么?”先动手的人问出这句话,陶镜杨莫名觉得有些恼怒。 “我信,你不想杀我,我就放心了。”二皇子的语气诚恳的不行。 ...... 真是一双会骗的人眼睛。 陶镜杨如是想。 第9章 谁都不知道 陶镜杨听了他的话,却也不再言语。 看着她这样,李承泽心里莫名也升起一丝不妥的情绪。 【这女子,目前看起来好像真的没什么恶意,况且她也是突然出现的,我刚才的做法...】 但这样的想法很快便被李承泽压下了下去。 短短一瞬,李承泽又变回了那个,看起来风度翩翩、胸有成竹的二殿下:“姑娘,现在还要说自己没有记忆吗?” “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 此话一出,陶镜杨敏锐的察觉到,那范无咎的手又在蠢蠢欲动。 于是,她的眼睛先是落到了范无咎的脸上,再接着落在了范无咎的手上。 范无咎被她盯得心慌,常年习武的身体越发警觉起来。 “这位殿下,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先动手的,可是你身旁的这位帅哥。 我不曾生过害你的想法,但你却想杀了我。”陶镜杨阴阳道。 但这番言语,到李承泽的耳朵里却变了味儿,平白听出了一丝委屈和责怪。 着实是莫名其妙。 李承泽的眼睛一错不错盯着陶镜杨,说: “你平白无故的从空中扑到我身前,一醒来就这也不记得,那也不记得。” 听到这,陶镜杨有点心虚,顿时想找系统聊一聊,看看怎么混过关。 “在院子里四处溜达不说,还轻车熟路的上后院找吃的,连问也不问这府上的主人一声。” 陶镜杨召唤不到系统。 “再加上你刚才桌上说的那几句话,简直处处透露着诡异。” 李承泽看着面色丝毫未变的陶镜杨,语气慢条斯理的接着往下说: “而且刚才那两招就是试探一下你,若真没武功…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说完还喝了一口茶,常人实在看不懂这位二皇子在想什么。 陶某人在心底里仔细琢磨着这几句话。 仔细想了想,确实有几分道理。咱这个出场,好像看着确实像个危险人物。 于是,陶镜杨的目光深邃,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好吧,但问我是怎么来的,那我真不知道o_o” 她知道,这是一种很不光彩的耍赖战术。 且她并没有给这句话留下很多气口,趁着李承泽正吸着气,准备开口的时候迅速出声: “我没有过去,只晓未来。记得还是不记得,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说完这句话的陶镜杨,立马装作很深沉的样子,并露出的恰到好处的一丝迷茫。 李承泽:“......” “那你还记得自己叫什...” “陶镜杨。” “......” “不骗你,其余的,我真的不知道。”陶镜杨很真诚的补了一句。 见这人不相信,又补了句: “你信不信?”陶镜杨坐了下来,顺手拿了地上的一靠枕抱着。 李承泽看着她的举动,也想了想,说了一句:“不知道。” 陶镜杨看着他坐在那儿的样子,还是多添了一句:“我不会害你,我也没想过。” 说罢抬腿便走,无常兄弟想拦,但却被李承泽的一抬手给拦住了。 在一条腿即将跨过门时,陶镜杨突然回过头问了一句:“那我以后能上后院要吃的吗?” 后者头也不抬的回了句:“随意。” 接着又觉着不对,加了一句:“不对,你想在这待几天?” 第10章 从前? “我没地方去,自然要住在你这。”陶镜杨说完头也不回,直接「大步流星」的走开了。 这不是逃跑,绝对不是,这是战略转移。 李承泽:…也是够理所当然的。 待人走后,脚步声已经进到偏殿的房门内时,范无咎悄悄声声的细着嗓子问: “殿下,要不要我找时间...” “要什么?你能打过她?” 李承泽现在十分怀疑,范无咎这么多年书都读哪去了。 “那么些圣贤书,你都读完了?”李承泽站起来直了直腰,换了个地方坐着。 谢必安站着没动,眼光却一直追随着二皇子。 “是啊,都读了。” “奥,那以后少读。” “...知道了。” 待李承泽坐定后,又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才懒洋洋的开口: “必安,刚才交手,你有几分把握赢过她?” “刚才的短暂交手,我们双方都没用全力。 但从她轻而易举的挡了我的剑气来看,想来,其武功并不逊于我。”谢必安斟酌着答道。 听完这些,李承泽并没有回话,而是托着腮回忆刚才发生的一切。 “这京都,有意思的人越来越多了,嘶...诶。” 李承泽边说边往下躺,脖子向后仰着扭了扭脖子。 “你俩也去休息会儿,她让暗卫看着就行。” “是,属下告退。” 两声齐齐地应答。 不一会儿,早已回到屋内的陶镜杨,突然听到了正殿好像出来两个人。 边走还边窃窃私语着什么,只是被刻意压低了声音,十分难辨认听清。 而屋内的陶镜杨,此时也已经近乎完全“了解”了这个什么系统。 陶镜杨脚步飞快的走进侧殿,关上门后,轻轻的长舒了一口气。 紧接着,在脑海里继续召唤系统。 “别躲了出来吧,这回没事儿了。” 果然声音在脑海中瞬间响起:“好嘞,宿主,我来了。” 陶镜杨并没有计较系统在关键时刻的隐身,而是问: “你是不能时时上线吗?还有,一般有系统的话都会有任务吧。请问我的任务是什么?” “滋...滋...宿主您好,这里是《庆余年》的世界位面,您的任务是辅助李承泽这位角色...滋...滋...登上皇位。” “宿主听好奥,待到宿主完成任务后,你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啦!” 系统的声音,时而听着是拥有电流声的「无情」机器人音,但时而又会是充满俏皮语气的「有情」机器人音。 陶镜杨在瞬间便觉得有不妥,但从心底里蔓延开来的另一股异样的感觉,让她现下无法考虑系统的声音。 “回去?我还得回到原来的世界去?” 若有人在这个屋子,一定会发现,此时屋中的陶镜杨,正端坐在桌前喃喃自语。 “我已经醒了整整一天,为什么完全没有...想起过自己要回去?” 但当她一意识到自己原来的世界时,那些有关于自己从前生活的记忆,便如潮水般在记忆深处掀起波澜。 第11章 一些宝物 父母慈爱,记忆里,这些难以忘怀的事情,一件件浮现在眼前。 甚至让陶镜杨忘记了,自己没在第一时间想起回家这个事。 也让她忽略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 她只记得人生中的寥寥几件大事儿。 这种感觉很难去说明,换句话说,很像是在看电影。 【总感觉不对呢,为什么自己的记忆有一种不真实感。】陶镜杨心里觉得十分怪异,却又说不清楚。 “系统,你能听到我的心声吗?”陶镜杨在内心点名道姓。 系统的声音还是那个俏皮的: “宿主,你偷摸说我是听不见的,只有你意识到你是在跟我对话,我才能听见。 别担心,我偷听不到滴~” 陶镜杨说不上信不信,继续问道:“我的武功是哪儿来的?为什么你说我吃饭后就有了武功?” “宿主,「吃饱饭」是你的异能激活契机。 这个是按照您的潜意识来定夺的,至于是为什么,就需要宿主自己去琢磨了。” 好抓马的契机。 既然是潜意识,她就回想起自己一开始反映出有异能时脑子冒出的两句话,那是两个先驱者所说过的发展定律。 这「温饱」属于发展的第一步,那她真正要做的究竟是... 陶镜杨想不明白,晃了晃脑袋继续问,“我以后异能都需要吃东西才能使用吗?” 系统马上接了话:“不必,契机一回就够了。 对了宿主,我还有东西没给您呢,给你发到包裹里了,您查收一下: 回魂丹*2(没凉的都能活,凉的也能) 白瓷葫芦瓶*1(盛状液体,饮用可洗经伐髓,提升真气) 跨阶丹*5(服用后短时间提升战力) 黄金万两。” 一共四样东西,陶镜杨只看到了黄金万两。 是不该这么没出息的,但这可是黄金万两啊啊啊啊啊啊! 陶镜杨在心里算了算,【黄金万两...养死士的话我能养...个是百千万... 诶,黄袍怎么披我身上了?】 “我有没有什么积分兑换之类的机制啊系统,我好歹也是给您们打工。”陶镜杨试图薅系统羊毛。 “宿主,您根本不需要任何积分兑换,因为您想要的自己会跳到您口袋里来。” “系统,你的意思我是神偷?” “不,这是说唱。” “ok,你也是个rapper。” “可以告诉我当前的剧情节点吗?”陶镜杨跃跃欲试,已经准备好要大干一场。 “今日,范闲诗会作了《登高》。” 这是名声大噪的前言。 懂了,我也去给李承泽背首诗。 说干就干,陶镜杨一推开门,发现天色已晚,黄昏悠悠。 陶镜杨上后院要了一壶清酒,没敢拿出那刚得的白瓷葫芦瓶。虽然这王府是大,那也不好编这是随手捡的。 就这么拿着一小壶酒,又回到了前院,四处溜溜达达。 时不时的抬头望望天,低头看看草。 转悠转悠,装作没意思的样子,虚晃两下,就直奔主殿而去。 殿内的李承泽一早就知道了陶镜杨的行踪,没搭理她。他正仔细琢磨着,怎么给这人安个身份。 然后就发现谢必安夺门而出,挡住了想要进门的陶镜杨。 李承泽眉头微微拧起,收着下巴,头稍稍侧歪着: “?” 第12章 赏月 陶镜杨看着他的表情,挑了挑眉:“没意思,一起转悠转悠啊。” 像是很真诚的邀请。 说着又上前一步,谢必安见状也往前一移。 陶镜杨用手挡在身前,抬起头瞪谢必安一眼:“谢必安,你拦我干嘛。” 话毕,拨开谢必安,准备绕着走。 谢必安还是不依,仍作势向前时,被李承泽说话拦了下来:“让她进来吧。” 没有了阻挡的陶镜杨,直直朝着这个坐没正型的二皇子走去,拉起他的袖子,道: “在屋里待着干嘛啊,一起出去转转吧。” 李承泽也没反抗,就这么任由她拽着。 只是身子是向后斜的,大概能看出主人的不情愿。 李承泽被拉着一步一步往前走,风吹起他衣襟的下摆,勾勒出有些消瘦的身形。 而另一只手就垂在身侧,随着身形微微晃悠。 “你倒是有好情志。”李承泽看了看橙红色的天,又看了看被拉住的袖子。 他也觉得莫名其妙,怎得面对她有如此好的性子。 随后在心底里安慰了一下自己,这陶镜杨来路不明,武功高强。 自己这样,不过是结个善缘罢了。 想到这儿,李承泽的心情好了些,倒是有些真情实意的去感受这样的“自在”。 陶镜杨一直在默默注意着身后人的举动,看他并无抗拒的意思, 且从一开始的“不情不愿”变为了“主动跟着走”时,没话找话地来了句: “你这府里挺漂亮哈, 这格局,一看就是费了心思的,一般人家可没有这样的好巧思。” “姑娘谬赞了。”他嘴上说的云淡风轻,但也觉着这话听着舒坦。 这个府邸可是我亲手设计的,自然是那御赐的府邸比不了的。 还算是有点眼光吧。 ^ v^? 陶镜杨看着他的心情明显变好,就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对了。 趁火打劫,不是,趁热打铁说出一句:“这夕阳真美啊,那边的像打铁蹦出的火星。” 陶镜杨「话糙理不糙」的用手指着一侧。 眼见着日头即将要埋在山影之后,李承泽开了口:“下山了。” 陶镜杨却向东边望了望,回过头说了句:“初看落日沉波红”。 中间顿了一瞬,扭头面对李承泽。 在察觉到李承泽也要转头看向她时,又看向此时已升在半空的月亮: “素月欲升天敛容。” 抬着下巴向东方的月亮扬了一扬。 李承泽随着她的眼神也望了过去,霎时,天完全暗了下来。 李承泽在脑中回味着这一句“素月欲升天敛容。” 身边人的声音也适时响起:“夕阳没有了还可以赏月,景色没有了还有下一个美景。 怎么会消失呢?” 二皇子揣着胳膊望月,偏着头含笑说了句:“想不到你还懂诗书。” “一般,这句是我背的。”陶镜杨坦然回答。 李承泽面露一丝惊讶,现下直接将身子转了过来: “背的?是哪首诗?我好像从来没在书中翻到过。” 远处的谢必安和范无咎正紧盯着二人的一举一动。 看到自家殿下与陶镜杨相处甚欢,二人也觉得十分不解。 范无咎:不揣测了,猜错还得被殿下笑话。 陶镜杨低下头踢了踢石子,向前慢慢走动起来:“不知道,刚才突然从脑子里闪出来的这一句。” 李承泽听了,但不信。遂又接着跟陶镜杨聊了几句诗文。 还对了几句飞花令。 几轮下来李承泽好像不得不相信了,因为他对的诗词,陶镜杨完全不知作者、典故; 而陶镜杨对的诗词,李承泽自己也完全不知作者、典故。 偏偏陶镜杨对的诗,含金量还极高,有几句甚至堪称大师之作。 此时,疑虑越积越深,李承泽的本能,使他内心不断响起警铃声。 【如此费尽心机,究竟意欲何为】 李承泽的心里生出紧张,但身旁女子的眼眸却又让人觉得不必忧心。 李承泽不禁联想起朝堂上的各种争斗,遇见的每一个人,都不曾怀过善意。 那这位...最好没有。 她一回头,看到的就是一张,隐藏着忍耐和微不可察的愁绪的...一张脸。 随即便转过了身,因为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位又疑上她了。 不过嘛,目的算是达到了。 陶镜杨虽只是寥寥几句,但也令范闲再不是从“仙界”而来的第一人了。 听着身后之人的脚步声,她不禁望着明月吐了一口浊气。 这才是刚开始呢,接下来,可有的忙了。 第13章 各怀心思 皇宫内。 一排宫人贴着墙走,一名扎在人堆里会丝毫不起眼的宫人,此时怀里正揣着一封密函。 在一个转角处,此宫人消失在视野中。 此时殿中的庆帝,寝衣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额间垂下来几缕头发,死盯着这封被刚刚呈上来的密函。 良久,庆帝起了身,走到殿中的烛火旁,将密函烧了个干净。 “还在庭院里对了诗?倒是闲情雅致。”庆帝的声音含着笑意,背对着侯公公的眼神却寒如冰霜。 “派人盯紧了她。”庆帝对着暗处说道。 无人回应,只似乎有一下微不可察的响动。 【难不成,又是从那儿出来的?】慵懒老头儿的脑筋在飞速转动。 身体不自觉地走到案桌前,条件反射般拿起弓箭射向盔甲。 “咻!” 射出去的箭被弹到一旁,盔甲如常,完好无损。 窗外的树影摇曳朦胧,虫鸣不绝于耳。 黑暗的夜是巨大的怪兽,是将人拖入进深渊的魔沼,也是甘之如饴般吞噬一切恶毒心思的泥泽。 看着窗景,庆帝忽地想起,在很久以前,与叶轻眉彻夜长谈的那一晚,夜色好像也是如此。 也是如此。 李承泽府内。 “殿下,刚才后院飞出去的信鸽,又飞回来了。”范无咎向殿内的男人拱手道。 “嗯,那看来,陛下现在已经知道此事了。”李承泽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含义,只是一如既往的带着些阴森的味道。 顿了顿,又边叹气边补了一句:“不太妙喽。” 此时 ,李承泽的心境一如外头的夜一般,漆黑无比。 堂下站着并负着剑的范无咎,试探着询问李承泽:“殿下,属下有不解之处。” 听者歪头看向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范无咎几番斟酌,终于开口:“殿下,此女子突然出现之事,后院那人一开始并不知晓...咱们若想要隐瞒,并非难事。 关在屋子里,安排走密道运出去即可,为何殿下要...” 李承泽听到着,双手往身后的椅子扶手一支,接出了闻着想说的下半句:“为何要放任她被暗线发现?又为何放任暗线向宫里告密?” 心思全然被了解,范无咎越发对殿下敬佩:“正是,殿下英明。” 遂又行一拱手礼。 座中之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这些礼,并解惑道:“任谁都看出她的不寻常,偏偏只从我的府上出现,范无咎,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被点名的人突然觉着手足无措,支支吾吾着:“可能...也许是...” “行了。范无咎,这意味她会给我带来大麻烦。这样出场不平凡的人,自然是不能藏着掖着,也不能偷偷的收为己用。” 李承泽说着说着,脑子里就突然浮现出陶镜杨的样子。突然站起身,走到了窗边: “你看她像是能安分度日的人吗,她绝对会干出什么大事儿来。 而我的四周,遍布当今圣上的眼线。且不说我身边,就算是整个京都,就没有陛下不知道的事儿。 她的身份,是根本瞒不住的。” 他说着这些话,身体一直站在窗边没有动。 良久,许是冷风吹够了,李承泽终于舍得伸出手,关上窗子。 “瞒不住,那就都知道。 看看这京都,还能乱成什么样子。” 说罢,低着头转过了身,对着范无咎说:“这回明白了?” “明白了。”范无咎愣愣的答。 看着他那样,李承泽便也从窗边离开了,并对堂下之人说了句:“下去吧。” 第14章 遇范闲 而侧殿里的这位,也并不是对这些事一无所觉。 此时,躺在床上的陶镜杨,将头枕在交叉的双手上,细细欣赏着木床棚顶上面的雕花。 敲着的二郎腿,反映出了主人此刻的心情十分不错。 范闲今晚必然出门打郭保坤,不「趁人之危」的结交一下刷个存在感,那也实在是太可惜了。 亥时。 整个府内都陷入一片寂静。 此时正偷偷摸摸溜出门的,正是陶某人也~ 皇子府旁的街道,特别是入了夜的皇子府旁,只用一句话便可描述。 那就是“万径人踪灭”。 【这里还真是有些阴森森哈,没有路灯真是不行。】 顺着脑海中的地图走时,也不忘四处张望着路过人家的院子。 终于让陶镜杨发现一个,院子里晾着衣服的人家,“嘿嘿”一笑,直接就运起轻功飞了进去。 挑挑拣拣,找了一身差不多晾干的,找了个建筑物挡着,自己换上了。 粗布麻衣,看着像是十几岁男孩儿的穿的,所以也没有大出很多。 陶镜杨把一锭子黄金,在系统那儿兑成容易花出去的银锭、碎银子。 掏出了其中的一锭小银子,也不知到底是几两,放在小院中比较显眼的地方。 在心里念叨着抱歉:“不好意思,情况紧急,借衣服一穿,十倍奉...不清楚几倍奉还,钱给了,别生气。” 在双手合十道了句谢后,又运起轻功飞了出去。 【会飞的感觉太爽了谁懂!我现在只想高歌飞一样的感觉!】 找到了地图中的标记点,陶镜杨瞄到了一个非常适合看戏... 不是,是藏身的地方。 稍不一会儿,就等到了目标人物。 只见腾梓荆手拿一把尖刀,明晃晃的就要去找郭保坤寻仇。 气势汹汹,堪称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道旁突然闪出一个人影,挡在了滕梓荆面前。 “范闲...”看着记忆里十分熟悉的身影,陶镜杨也不免恍惚了一瞬。 这可是男主角啊... 诶?! 陶镜杨在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惊世骇俗的想法: 既然我知道这些剧情,甚至包括五竹的激光眼,难道不能直接告诉范闲这一切,然后快速的掀开黑布干掉庆帝吗? 这样的想法,甚至震惊了陶镜杨本人好几秒。 于是,连忙将自己的想法告知给了系统。 系统:... 不是宿主,你推进剧情的心也是过于激烈了。 “宿主,你当然可以选择直接这么做。 只是,你确定范闲会相信并且协助你吗?还有...目前来看 谁也没法揭掉五竹眼前的黑布,就像没有人能摘下牛战士的面具一样。” 系统不遗余力的,发挥着它作为人工智能非常独特的,幽默。 【看来,取巧,是不大可能了。五竹那哥们儿不是动弹不了,不会让人碰眼睛的。】 老实儿走剧情吧我就。 眼瞧着这滕梓荆和范闲结伴而行,狗狗祟祟的尾随着郭保坤的轿撵。 “啊!!!”空旷的巷子里,只有郭保坤痛苦的嚎叫。 陶镜杨听着嚎叫声渐弱,琢磨着应该是打完了。 此时是撞破「凶杀现场」的最好时机, 范闲,陶某,来了! 第15章 世间多不公 “你看,这事儿确实有蹊跷。”收拾完郭保坤的范闲,对着从暗处出来的滕梓荆说道。 而躲在更更暗处的陶镜杨,看着躲在更暗处的王启年略有深思。 但只听二人的对话,确实是到了应该出去的时候了。 【制造偶遇,再抓个他的「小尾巴」且不举报他...大约能在范闲心中做个「好人身份」。】 只是现在有这王启年在,那这陈萍萍,就也得知道我的存在了。 好麻烦,得想想怎么在这群老妖怪手下装傻。 顺势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直接一个闪身出现,装作出无辜路过的路人模样。 夜是寂静的,风是凉的。 也许当时有一排乌鸦从他们二人的头上路过,但是大家也无暇顾及。 这个出现的位置太过巧妙,二人连逃也来不及,直接就与这人来了个脸对脸的深情对望。 突然出现的这少年,先是看了看地上好似了无生机的人形麻袋,后又看了看就站在一旁的这两人。 少年张了张嘴,后又闭上,在他人看来,是一副天衣无缝的欲言又止模样。 饶是范闲本人,也有了一霎时的惊慌失措。 拜托,这里也能有人来啊,这都子时了。 但人总得是需要垂死挣扎一下的,既然逃跑已经来不及了... 范闲调整了一下心情,换了一副表情和语气。 用胳膊肘怼了一下身旁的滕梓荆,着急的说道:“诶,这麻袋里看着怎么好像是个人?” 滕梓荆还没来的及发挥他拙劣的演技,陶镜杨就出了声:“这人难道不是你们打的吗?” 字字诛心。 这事儿绝不能承认,就算硬着头皮范闲也得扯谎:“不是啊,我俩刚路过。” 边扯谎边赔了个笑,范闲这小子心想,这人出现的突然,总不可能还正好看见我打他了吧。 不过,这声音怎么听着不像是半大小子,听着倒像是个女子... 只可惜月色太暗,虽离得不远,但是也只能稍微看的清身形。 侥幸心理不可取,陶镜杨紧接着就说出了令范闲头疼的话语:“可是...我看见你揍的他捏,边打还边问他,人是不是他杀的 o_o 。” “你一直在跟踪偷窥我们?”范闲的眼神变得有些危险。 !? “我真的是碰巧路过!” “你如果是碰巧路过,怎么会看到那么多东西。你是藏在那儿,我唯一疏忽的,就是没有及时发现你。” 范闲的语气冰冷且玩味,【糟糕,好像把我当成敌人了。】 解释也许还来得及,陶镜杨忙说:“我是一早就来了,看到你们在打人,就琢磨着上去救他。” 抬手指了指躺在地上的人形麻袋。 “只是又听到你嘴里问的什么“妻儿”,我猜想,你大概是来报仇的。 看他的样子,像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世间多不公,他若没有收到应有的惩罚...” 陶镜杨顿了顿,观察着范闲的表情,见他心存疑虑却有动容,便接着往下说了:“今日我就当从未见过你。” 说罢转过了身,作势要离开。 范闲盯着这少年的身影,喊道:“阁下是女子吧,还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可少年却连头也没有回,只是抬起手,举向天,左右摇了摇: “快走吧,别被来找他的人给发现了。” 范闲盯着她的黑影又问一句:“你当真不举报我!?” 陶镜杨不再回话,只是有一次挥挥手。 有一那么瞬间,范闲觉得黑夜没有那么黑了。 也许是错觉。 第16章 监视 一旁的滕梓荆看着,觉着自己突然变成了局外人。 但已经来不及多想,现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逃开这个是非之地。 直到离得更远了些,二人才停下脚步。 滕梓荆将焦急心情写在了脸上,只不过他十分信任范闲,所以也没有多言,只在心里担心着妻女,暗暗着急。 范闲跟滕梓荆说了说自己心里的想法,但习武之人对周遭事物的勘察,让他忽觉身后有些异样。 他的脑子转了转,试探着,并用笃定的语气向身后喊道:“王启年,出来!” 王启年见被发现,索性也便不躲藏。 出来后向范闲拱了拱手:“大人好眼力,王某确实跟了您们一路啦。” 后又向滕梓荆表明,他的妻儿都在城外,不信的话带他亲自去看。 三人忙去向城外,暂时将刚才遇见的那个少年搁置在了一边。 而此时的监察院内,坐在轮椅上的人,正举着刚从王启年那儿传回来的密信若有所思。 “连王启年都没发现这人,是如何从暗处突然出现的...此事,绝非偶然,看来这京都,是又来大人物了。” 自言自语完后,陈萍萍呵呵一笑,随手将信纸焚毁。 火苗映着他的脸,照出眼神中的冽冽寒光。 随后着笔写下一封新的密函,细绳拴在鸽子的腿上,被带着飞出了窗外。 而轮椅上,那位永远也无法起身的陈萍萍,用他那对略带浑浊的眼珠,目送其飞去。 同一时刻。 半倚在床榻的李承泽,也正听着自己的手下传回来的消息。 听完消息的他,罕见的沉默了一会儿。 “你的意思是,咱们派去跟着的人,刚出府两条街,就被甩掉了?” 手下听着自己主子不带什么情绪的问话,战战兢兢的回道:“是的...殿下。” 说完连头也不敢抬,直接便跪了下去:“属下无能,还请殿下息怒!” “下去自己领二十棍。”说完也不再看他。 谢必安见侍卫下去了,扭过头对李承泽道:“殿下,为何不让我去?” 李承泽抿了一下嘴,回过了头:“她怎么都会发现的,同意被跟着的话谁跟都能跟上,何必让你受累一趟。” 抱着剑靠在柱子上的谢必安听到这句话,心情很明显的有些愉悦,难得有些孩子气地挑了挑眉,但没说什么。 等陶镜杨偷偷从外面摸回了府,月亮已经完全西斜了。 不太圆,就那么挂在树梢上。 她想着,左右今晚是没法睡个好觉了,索性就坐在院子里的草地上看星星、看月亮。 都说赏月会产生思乡之情,但陶镜杨的脑子里却什么都没有。 空空如也,仿佛只是在看月亮。 想了想,感觉差了点什么。 摸了摸已经挂在腰侧的白瓷瓶,抬腿向后院走去。 【打壶酒喝去,这儿的酒都是粮食酿的,喝着甘甜清冽还不上头。】 一路哼着小曲,到了厨房也没有打扰别人,自己开了一坛装瓶里了。 只是,离开厨房返回前院的陶镜杨,在心里直纳闷儿。 这古代人都不睡觉的吗,怎么一个两个都在醒着监视她? 甚至连厨房都有!? 不过也挺好,总好过自己一个人待着。 一想到那种孤身一人的感觉,陶镜杨就不自觉的心里发闷。 要不要把这几个人叫出来,大方的一块赏赏月呢...陶镜杨很认真的在想。 第17章 找点事干 也许想法有些冒犯,但是陶某说干就干。 只不过,后院那个就算了。 第一,身藏后院,估计不是王府的人。且不论李承泽自己知不知道,如果这个暗子被当成明牌打了,那后面他们还得再插新的人来。 实在太麻烦了。 这第二嘛... 确实也是不知道是谁的暗子,要是那个身居高位的... 呃,怎么说呢,倒也不是怕他(嘴硬)。 咱只是拥有尊老爱幼的美好品德罢了,给老人留点面子而已(嘴非常硬)。 回到前院的陶镜杨,径直走向了目光所在的那间屋子。 敲了敲门,用不算大的声音邀请屋内的人出去透透气。 一门之隔,屋内之人是谢必安,此时,他手已经放在剑柄上了。 谢必安很忌惮陶镜杨,这样一个高手就这么大咧咧的在府里转悠,他心难安。 ...... 屋内久久无言,开口时只有一句冷冷的“不去”。 四周安静,吃了“闭门羹”的她, 点了谢必安一句,“不出来就早些休息吧您。” 一天天防我像防贼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小偷呢。 接着便回了屋子,也不管那人会想些什么。 次日。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陶镜杨身上时,她便让自己醒了过来。 用府里昨日就备在屋里的清水洗了漱,喝了两口白瓷瓶里的酒,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完全没有一夜没睡好的疲惫。 许是因为自己的品阶已经很高了,所以这个洗经伐髓的作用,对陶镜杨来说好像没有什么作用。 她一出去就发现主殿那位好像也醒了,原来这个点儿醒的不止她一个。 倒真是够早的,看来这皇子一天天事儿也不少,实在不好当。 陶镜杨不禁心生佩服。 她探查着主殿,主殿也在探查着她。 谢必安顺着声音歪了歪头,对着正在处理公务的殿下说:“人醒了,殿下。” 又顿了顿,继续道:“好像正在往咱们这走呢。” 李承泽看了一个毫无营养的折子,烦躁的将其合上仍在一边:“嗯,待会儿不用拦她,愿意上哪就上哪儿。” 心里想的是:这大早晨的,真扫兴,这折子就这么写的!? 谁允许他当官的!? 李承泽心里生着气,嘴里叹着气,手却认命的又拿起别的折子看。 还没等打开呢,就看见陶镜杨站在门口一副想进又不好意思进的模样。 其实她正在措辞,想着说点儿什么才不会被请吃闭门羹。 没想出来,只说出了半句“呃,这个...”,李承泽就出声让她进去了。 耶?今早睁眼就是顺。 陶镜杨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堆折子,数量多的让人惊掉下巴。 寒暄两句:“呦,处理公务呢您。” 后人没抬头,还在看着,看完还得用毛笔批两句。但还是回了个“嗯”字给她。 看得出来,是真的烦躁。 再看后面的谢必安,已经找了个地方坐着了。 不开玩笑,好像要批很久的样子。 ...... 怎么有点困了,要不我帮你批两个呢 o_o 。 就在陶镜杨准备喝第二口瓷瓶水来提提神时,范无咎从屋外进来了。 见到了同样在殿内的陶镜杨,表情欲言又止。 李承泽看着他进来,就只是伸出了手,并无他话。 见此,范无咎便将信函递了上去。 密信的主人,就这么当着陶镜杨的面将其拆开了,表情在看到内容时,突然生出了一丝人气儿。 察觉到李承泽的情绪有点波动,她心下了然,故问:“你看着心情好像好了不少。” 这是知道郭保坤被范闲打的事儿了吧。 “等会儿出门看个戏。” 说完,李承泽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放下了信函,用类似于看到什么新奇事物的眼神望向陶镜杨。 “诶,你要不要也一起去看看戏?” 他的心情好,眼睛也是亮晶晶的,看向你的样子带着些雀跃。 好看好看好看... 陶镜杨的眼睛有些发直,眼神不自然的闪了闪,道:“去呗,闲着也是闲着。” 第18章 明与暗 反正也正合我意。 还来不及去思考什么别的,李承泽就对她说:“那你就这么去?” 陶镜杨听这话很纳闷,想也不想的就回答道:“那不然呢?难不成我还得带点儿礼去?” 不然,什么叫就这么去? 感情儿,我还得拿点儿东西去慰问郭保坤那小子? 看信的那位,冷不丁听见这样的一个回答,一下子没憋住笑。 笑完似乎也觉得不妥,便用手背捂了一下嘴。 顺着看了一眼,对面那个因为自己的笑,而脸色有些不好看的陶镜杨。 “诶呀,不是。”李承泽拉长着语调。 对着谢必安说:“去找两个人过来,陪她回去更衣。” 谢必安受命,走之前扭头看了一眼坐着陶镜杨,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啊,这样啊...”陶镜杨就着尴尬的气氛接了一句。 突然,一道寒光闪进了脑子里。 陶镜杨甚至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更衣!那我身上这套衣服...是谁的!?那我之前的衣服呢?】 那束寒光直照心头,冰的陶镜杨瞳孔一颤。 但依旧面色如常的坐在那里。 此时,对面那人趁着这么一会儿功夫,又看完了一封折子。 像是想起了什么,出了声: “对了,之前我让下面的人,到云衫阁给你拿了几件现成的。 等今日回府,再找人给你量量尺寸,多做两件。” 说完继续批着折子,也没看陶镜杨一眼。 “呃,谢了谢了。”陶镜杨低着头回了句。 这一幕,很像一部剧的剧情... 令她莫名想到了“美特斯邦威”这个梗。 而这时,谢必安也回来了,对着她摆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一出殿门,在台阶下端着托盘候着的正是熟人——书香和悠然。 “呀,是你们,你们好啊。”陶镜杨跟着打了个招呼。 “陶姑娘好。”二人还是没敢抬头。 至于为什么,想一想也知道原因,所以陶镜杨也没再说别的。 别给人家增添负担了还是。 跟着人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看着眼前的几件衣服,不禁在心中叹了一句【这皇子府的眼光,确实不错。】 接着,并没有用的太多时间,挑了件主体色调为淡青色的宽袖常服,除胸口处绣了些暗纹以外,并无其他太多的装饰,风格颇显飘逸。 悠然又拿了些头饰首饰,陶镜杨只挑了几件必不可少的饰品。 等穿戴完毕,也差不多是到了该去衙门的时候了。 正当陶镜杨要出去的时候,悠然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陶姑娘,您刚到府上穿的那身衣裳,已经洗干净了,我们等下就给您放回屋里。” 救大命,真的感谢上苍,幸好我出场有件衣服。(已老实) 心里没事儿,心情就好,连带着陶镜杨的表情也轻松了许多。 出了侧殿,就见李承泽他们也正好出门。 陶镜杨穿的清爽,往那儿一站不说话,有风吹着衣摆飘飘,乍一看还有点儿风姿绰绰之感。 耳垂下坠着的珍珠耳线长到下颌,走起来微微的前后摇摆,又增添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天是微微阴的,不算冷,也不觉着闷热。 树叶随着风轻轻摇摆,侧殿门口上挂着的风铃响着清脆而悦耳的声响。 李承泽就看着她向他走来,在离得近些后,歪着头问了句:“走吗?” ...... 回过神的李承泽,略带强迫的逼着自己移开眼。 只因此时的陶镜杨,就像站在一幅画里。 美丽就算了,偏偏身世还极其神秘。 再不移开眼,这一幕就要打到心里去了。 “走。”回复的话语又变得很简短。 不明所以的陶镜杨:又谁惹你了? ———————————— 出了府,陶镜杨就发现,府门停着两辆马车。 呦呵,挺好,没让我跑着去。 李承泽径直就往自己那辆马车去了,陶镜杨定眼一瞅,不是,真踩着人往上上啊? 此时的李承泽已经上了马车,正往里面钻呢。 但还是感觉那道视线没从他身上离开。 索性回了头,想对她说句“诶,你马车在后面。” 但还没等说,他就发现了这人在干什么。 顺着她的视线去,她看的应该是自己的“脚踏”。 宽大袖子里藏着的手指不由得捻了捻,阴暗又带着卑劣的矛盾情绪,突然开始在李承泽的心里蔓延。 他的眼神暗了暗,半张着嘴,看向陶镜杨想说什么。 但终究什么都没说,就钻了进了马车。 【你也会觉得,这样做不好吗?】陶镜杨盯着消失的身影思考着。 第19章 京都府 车程很快,路过了被人手动“安静”的街道,没多一会儿就到了京都府。 衙门口聚集了不少人,大家都在因之前太子殿下的到来而议论纷纷。 现下看到连二皇子也来了,人群在瞬间就炸起了锅,但又迅速的不约而同的止住了声音。 别问,问就是吓得。这年头,还有谁能不知道皇家出门都得清街啊。 更况且,现在是两个皇子都来了!倒也不至于说是千载难逢,但这阵仗也确实是平日里难得一见。 陶镜杨见到里面之人是范闲,故作一副吃惊的样子出来。 李承泽自然也是发现了,若有所思的瞅了眼京都府内的状况,又回过头看了看陶镜杨。 后者面对着殿下探究的眼神,选择了迎难而上。 走到李承泽身前,对他说:“里面那位,看着不太像是会打人的那种人哈。” 语气里是明晃晃的偏袒。 二殿下表情、语气都很玩味,头也不回的留了句: “你怎么知道,谁是打人者的?” 说完这句话便走进了衙门,正巧碰上太子正在严审司理理,准确无误的高声说了句: “好一个屈打成招!” 直接打断了公堂上正在进行的审问。 路过时拍了拍范闲的肩,示意他,有我在,不必担心。 而站在京都府外的围观群众陶镜杨,在看见李承泽是来帮着范闲的时候,也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用余光瞄着谢必安,确保他能看见自己的这一做法。 果不其然,谢必安果然在观察着她。 「嘿嘿,小子。是不是在想,等会儿怎么跟你家殿下告我的状? 那你可得失望喽,谢必安。」陶镜杨默默想着。 这些人看到的,向来都是陶镜杨想让他们看到的。 陶镜杨知晓剧情,明白不会发生什么事儿。于是也一直放松着自己的心情,认真的在看戏。 越看越投入,这种身临其境的感觉,真的和在电视上看有很大不同诶! 京都府内,里面的战况,就特别像小学生打嘴仗。 二皇子和太子殿下,分别坐于梅执礼两旁,好似分庭抗礼的格局。 不一会儿,外头又压着一个人进去了。 定睛一看,原来是滕梓荆。 怎么说呢,他的死,绝对是推动范闲下定决心入局的一个重要契机。 也是后来令李承泽与范闲彻底割席的重要因素。 陶镜杨看着京都府内,现在依旧在按照剧情掰扯着。 心中暗暗定下了,得保着不让滕梓荆死的想法。 ......就算是真的死了,也决不能跟李承泽有任何关系。 想到这儿,她就觉得头痛。 在剧中,桩桩件件都是长公主的手笔。 而长公主,又是明面上支持太子,背地里与李承泽合作,但实际还是想推太子上位。 所以无论如何,这二殿下都起到了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 只要这姑侄俩一直统一战线,李承泽绝对还会和范闲分道扬镳。 “难办,实在太难办了。”因想的入迷,陶镜杨竟将这句话给说出来了。 可这在谢必安眼里,就又变了一层含义。 第20章 京都府解围 京都府内焦灼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大一会儿,庆帝身边的侯公公,就亲自带着陛下的圣谕来解了围。 二位皇子都惊讶于庆帝的出现,尤其是太子,现在甚至觉得有些心慌。 这陛下,看起来还是挺看重范闲的。 这边李承泽也趁着东风,借机与范闲拉近着关系。 看着剧中——“竖大拇指”的剧情经典再现,陶镜杨就明白,这一场又落下了帷幕。 至少在这个阶段,李承泽和范闲,还不是敌人。 陶镜杨往前面挤了挤,让自己站在了京都府门前的正中间。 确保待会儿范闲可以一眼就看到她。不过就她一身淡青色,颜色倒也显眼。 京都府内,范闲的眼神随着李承泽而去,自然就看到了与他走在一起的陶镜杨。 在范闲看来,二人明显是认识的。 顺着去看这女子的样貌,发现这女子也在望着他,甚至好像还对他笑了一下。 双目对视,他莫名觉着,这女子和昨夜的那个少年很像。 这边“处心积虑”的陶镜杨,见露脸的目的达成,也就回过了身,跟着李承泽一起回去了。 只在临走时,伸出手,向着天摆了摆,做出道别的样子。 这也彻底在范闲那儿坐实了身份。 看到这一幕的范闲,也知晓了来人是谁,眼眸下垂着思考:“是她...特地找来了二皇子来帮我吗? 可她又怎么知道我是谁的呢?”他想了许久,也想不通。 只是,范闲如今还算是年少心性,没经历过那么多,索性也就不再去想。 反正滕梓荆的妻儿安全,滕梓荆本人也可以活在阳光下了。 一切都很好,想那么多干嘛。 马车内。 谢必安跟李承泽汇报着刚才的情形,听汇报之人,将双手交叉在胸前。 紧抿着唇,不知道在生着什么气。 李承泽现在十分怀疑,这女子绝对与范闲相识。 至于范闲这小子,他的婚事,涉及到内库的财权。所以这些大事小情的出现,倒也能说的通。 只是他实在想不明白,陶镜杨出现在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 想着想着,脸色就愈来愈沉。 【殿下脸色不太好,我还是少说两句吧。】谢必安悄悄在心里琢磨。 马车内一路无话。 而王启年那儿,也将李承泽身边出现了一个陌生女子的消息,以飞鸽传给了监察院。 陈萍萍坐在轮椅上,看着信纸,久久无言。 他既摸不清这女子的来路,也看不透这女子。她为何会在李承泽身边,又为何好似与范闲相识? 难不成,范闲已经跟二皇子那边,有了什么关系? 眼前好像有一团迷雾笼罩着,使他也分不清这人是敌,还是友。 “陛下那里,想必也已经知道了吧。” 轮椅上的人发出一声轻笑,喃喃道:“陛下会怎么看呢?” 接着继续拿起一旁的水壶,精心照顾起盛开的花儿。 陶镜杨这里也没闲着,早就已经在回府的这一路,仔细地思考了接下来自己要说的台词。 总的来说,台词已经准备好了,戏台子也搭上了,灯光师也是就位了。 只差演员准备就绪了。 第21章 坦白 回到王府的陶镜杨,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依旧跟在李承泽后面,准备跟着他一起进主殿。 这回谢必安没拦她,就这么任由他跟着进去了。 只是... 这房前屋后的,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人的呼吸声呢。 真是想装听不见都难呐。 就纳闷儿了,李承泽没武功听不见,你这谢必安好歹九品高手呢,总不能连你也听不见吧? 好歹让各位隐藏着点儿声音啊。 谢必安:......有人信吗?其实隐藏了。 趁着进府这点功夫,陶镜杨在心里问了自己的一个疑问,并给系统编了个小玩笑,准备逗逗它: “系统,你给我的那个跨阶丹,能不能叠加使用? 万一我等会儿要是谈不妥,能不能直接一个叠加,跨阶成比大宗师还牛的存在,飞宫里直接整死李云潜。 弄完他,直接再飞东宫弄太子。 大皇子太远,就算了,而且他是异国血统,朝臣应该不能拥立他。 三皇子岁数小,哪怕没有我,李承泽到时候自己就能搞定了。 这么一来,二皇子不是直接就能黄袍加身了?多么简单。\/(单纯的笑)” 陶镜杨玩笑开的一脸轻松。 但系统好像相信了,cpu都差点干冒烟儿了,迅速回神道: “你可问着了,跨阶丹叠不了奥,甚至一次性吃多了,你自己也会爆体而亡。 况且宿主,你怎么这么暴力+极端呢? 真要像你那么整,一日之间皇帝、太子双双暴毙,庆国必将动荡,北齐绝对趁虚而入。 那接下来板上钉钉的,就是接连数年的战争。 宿主,绝对禁止无缘无故这么做,太过偏离剧情线,您也会被抹杀。” 陶镜杨听到“被抹杀”倒是没多大感触,但还是安抚了系统,向其说明,自己不过是开了一个玩笑话。 于是,系统半信半疑的接着隐身了。 就这样,李承泽、谢必安、陶镜杨,三人齐齐进了主殿。 李承泽进屋后,依旧去到了案桌旁。 稍显不同的就是他的气场,一种独属于皇家的,带着刺骨寒意的气场。 没有什么生气的表情,也没有动怒和威胁,单凭周身的气质,就会让人感受到身为皇子的威压。 陶镜杨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 如此想了想,又挂起一抹笑,是了,这样的才是李承泽。 先开口的,是陶镜杨。 “没想到,你进去是去帮他的。” 她的语气听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如果非要说,那在李承泽的耳朵里,大概这句话含有着一丝喜悦。 “哦?你认识他?”问这话的李承泽,此时装出了一副没什么杀伤力的表情,乍一看,好像还挺友好的。 想也不想,陶镜杨就摇了摇头:“不认识。” 听到这话的二皇子眼神暗了暗,顿时,房间里好像又冷了一些。 就在他的内心戏已经开演的时候,陶镜杨才说了下一句:“不过,昨天晚上出府的时候,碰见的好像恰巧是他。” ! 李承泽丝毫没有料想到,陶镜杨会这么坦白。 不自然的正襟危坐了一下,等着她接着往下说。 陶镜杨清了清嗓,道:“昨晚上我出去转了转,也不记得是到了哪里,我听到了打斗声。 原本想上前去惩恶扬善一番,结果却听见打人者在嘴里喊着什么“人是不是你杀的”诸如此类的话。 就猜着兴许是有什么隐情,我就在那儿藏着,多看了一会儿。 果不其然,他打了一会也就不打了,就说明我想的没错,这事儿,确实另有隐情。” 第22章 交心1 说到这儿,她停了下来,观察着对面人的反应。 瞧着还不错,就继续说:“只是没想到,今天要看的戏竟是他的,也没想到二皇子您,是专程去为他解围的。 看起来,你们的关系好像还不错呢。” 说完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润了润自己的嗓子。 对面人见她说完了,不由得带着几分冷意笑了一下,连带着他自己的整个上半身都颤了一下:“是吗,陶姑娘。 光凭了几句话,就相信打人者是另有隐情才去打人。 你也是怪有趣儿的。” 他的语气凉凉的,任谁都能看得出来,李承泽并不相信她说的话。 也不管李承泽信或者不信,陶镜杨接着继续往下说:“自然,万事都不能光看表象。 任何事都有他的源头在,说到底,谁能不希望自己好过一点呢?” 陶镜杨说话时,眼睛从没离开过李承泽。 兴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李承泽也抬起了眼,挑了一下眉说:“只是...做了错事,那就是恶。” 他的语气笃定,他分得清善恶。 只是眼神里透露出的,是一种明知是黑,也不得不沾染投身于染缸的...疯感。 是代入自己了吗?这可是个好机会。 “不过,有古言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我虽不是太认同这句话,不过对于恶人来言,给他一个站在阳光下做好人的机会,总比他回头无路,一直走那条漆黑的路强吧。 给他个机会做好人,这世上,好歹也能少几件坏事,不对吗?” 陶镜杨所说的话,让李承泽不由得愣了愣。 【怎么感觉,这话是对我说的呢?】李承泽听完这两句,觉得十分莫名其妙。 “陶姑娘,有话,不妨直说吧。”接着换了个姿势坐着,不像刚开始那样紧绷。 眼见到了这一步,陶镜杨望向了站在自己身后的谢必安。 用眼神示意李承泽,接下来要说的,不能有第三个人听到。 最起码现在不能。 谢必安是非常的不同意,眉头紧皱着能夹死一只苍蝇,出声说了句:“殿下,这...” 危险啊,殿下! 李承泽歪头瞧着面前拿起茶杯的陶镜杨,眼睛眨了两眨,吩咐谢必安退下了。 谢必安还想说什么,但看了看二殿下的表情后,只得瞪了一眼陶镜杨,然后便出了主殿。 “现在可以说了,陶姑娘。” 得到讯号的陶镜杨,却没有先急着说。 她先是起身,给对面人也倒了一杯茶。 接而缓慢的开口道:“有个惊天大秘密,你可能不知道。” 因为并不确定,自己接下来要说出的事情,会引起怎样的蝴蝶效应。 所以她的声音,细听起来,带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由于兴奋引起的微微颤抖。 “什么秘密?”听者身体微微向前,双肘支在腿上,甚是好奇。 见李承泽这样,她也凑近了些,用着只有彼此靠近才能听到的气声说:“范闲,是陛下的儿子,也是你的......兄弟。” ...... 一石激起千层浪,听到秘密的李承泽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若将屋内比做深海,那如今的屋内,便是黑雨交加,怒涛汹涌的黑海。 “放肆!你在胡说什么!?”听着像是生气的话语,但语气却由于恐惧而越发低沉。 “嘘。”陶镜杨将手指放在唇上,打断了李承泽的惊怒。 “二殿下,我知道你一时不会相信这件事。而且我要告诉你的是,光凭你自己去查,你绝对查不到。 不过我没有骗你,编出这样的话,这可是死罪。 我是个惜命的人,但换句话说,当我知道这个秘密时,在陛下那里,就已经犯了死罪。” 李承泽紧紧的盯着对面这个女子,观察她的表情。与她虽只认识了两天,但怎么看,她也不像是疯子啊。 “你跟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皇室中人就是皇室中人,李承泽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我是在为了你考虑。为了你自己的生命安全,你也绝对不要与范闲为敌。”陶镜杨十分认真的对着面前的人说。 李承泽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一切十分可笑,面色极其难堪,使劲用手捏着茶杯说:“你跟我说这些,不会就是为了想要保护那个什么范闲吧?” 突然被这么一问的陶镜杨,瞬间有些呆住了。 怎么办,突然就不想讲理了。 但她还是找了找理智的存在,耐了耐性子,正对着李承泽:“我保护他? 二殿下,您觉着他还需要我来保护吗?陛下都在护着的人,哪还轮的上别人呢?” 后又正了正神色道:“二殿下,我知道你没有办法相信这件事。也会怀疑,范闲明明是范建的儿子,怎么会和当今陛下有关系? 只是我不能告诉你是为什么,因为知道这件事的人,基本都死了。活着的人寥寥无几。 而我,是其中一个。” 陶镜杨说完最后一句后,用手指了指自己。 第23章 交心2 外头传来了谢必安的声音,询问着殿中之人是否有什么需要。 李承泽看了看对面镇定自若的样子,回了句没事,让门外的谢必安暂时放下了心。 “为什么?既然不是为了他,那你又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李承泽看起来好像已经完全恢复了心情。 陶镜杨盯着对面椅子上的雕花,心里不住赞叹,这玩意儿真是精美。同时,也在思考着这祸水应该往哪儿引。 想了一圈,发现庆帝最合适。那就他了,顺道也点点咱们这位二殿下,让他也共一回情。 神色悄然,花落亦有声。 她作出一副回想往事的模样,深吸了一口气: “因为庆帝。那个自私自利,不干人事儿的老登,兴许发现我后,看我不顺眼就会杀了我呢。 如果我有一天突然消失了,那我可能就是死了。你一定要记住,让范闲他们跟你爹斗去吧,你切记要保护好自己。 只要有他在,你就可以不做那个,不得不深处于漩涡的人了。” 说这话之人的神情有些哀伤,更令李承泽不解的是她对自身生死的漠视。好像她一早就接受了自己这样的结局。 就像我一样。 这还是李承泽第一次被人如此嘱咐。 他的母亲不曾理解他的所作所为,只教他不要争,不争就不会有事。 而他的父亲却在逼他争,给了他争的机会,逼得太子与他,兄弟二人反目成仇。 争,会不会死,李承泽不知道,但如果不争,太子绝对会杀了他。 就这么争到了现在,现在却突然出现个人,告诉我这些听起来匪夷所思的事儿。 我不争? 可真的来的及吗,事情该做的我都做了,真的还有我能回头走的路吗? 话说到现在,两个人都是各怀心思。 外头天色渐暗,似乎又要到了一出门就能碰上夕阳的时候。 陶镜杨站起了身,松了松自己的胳膊,走得离李承泽更近了些。 而李承泽也罕见的没有躲,就任凭这个武力不弱于谢必安的人靠近他。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好歹我也是个高手,有我在一天,我都会罩着你的。 你呢,也就别问为什么了,好歹你也收留我这些日子呢,不是吗?”她话说的热烈恳切,笑容也灿烂的不成样子。 【陶镜杨…罩着我?】李承泽突觉心里有些说不出的东西,是感动吗? 好像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怔愣后猛地回过了神:【是啊,她破空而来,本就非同寻常。】 这让他不由得,有些相信这些事的真实性了。不寻常的事,就得不寻常的人来说,负负得正,必然是真的。 且权当是真的吧。 二人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后知后觉的才发现,胃中早已空空如也。 屋中也没了先前那种剑拔弩张的氛围,李承泽松了松僵着的身体,吩咐外面的人准备膳食。 在府外领了一百零八将士紧张待命的范无咎,冷不丁被告诉说,可以休息了,不用围着了的时候。 其心情是极为复杂的。而同样有此情绪的人,是就站在殿门口的谢必安。 他明明听到了殿下生气的怒音,本来都准备杀进去的,可现下却又好似没事儿了。 好像自从这个陶镜杨出现以后,事情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李承泽出于礼貌的留了她,她就也礼貌的留了下来。 前者看她真要在这吃,瞥了她一眼,也不再说话。二人竟是真的平静着吃完了饭。 临走前,陶镜杨看了看略显瘦削的李承泽,想了想,将自己的“宝瓶”从腰间取了下来,递给他。 “送你的礼物,你可以用它喝水试试看。”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被送礼物这位,拿起手中的白瓷瓶端详了一番。 样式倒是精致,只是...送这个给我干嘛?心中腹诽着,但还是老实的将瓶子交给了谢必安。 有时间使使,看看怎么事儿。 第24章 宝瓶 回到自己房间里的陶镜杨,开始在脑中回顾起今天发生的这些事儿。 李承泽这儿暂时没什么毛病了;范闲那儿我的身份目前看是好的,而且他大概也会觉得我和李承泽是一伙儿的。 庆帝和陈萍萍那儿绝对已经开始调查我了,庆帝那儿…到时候得装装自己的身份;至于陈萍萍...也得找个机会搏一下信任。 顺着又想了想接下来会发生的剧情,心里大概有了些许思路。 次日。 每逢3、6、9的日子,庆国的这帮大臣就得上一回早朝。 今日,恰好就是上朝的日子,李承泽早早的就起了床出门。 本以为依旧会是相安无事的一次早朝,却谁知陛下在早朝的结尾时,单独留下了李承泽。 被留下的这位,平白挨了太子李承乾一记眼刀。 可谓兄友弟恭,可叹。 每次见陛下,李承泽总是内心忐忑,毕恭毕敬。只可笑,明明是父子,却无一丝父子情份。 皇宫内殿。 香炉内焚着安神香,袅袅烟雾升起腾空,映着昏黄的纱帘,给殿内平添了一丝神相。 庆帝躺在榻上,用手支着头,观察着站在珠纱帘外,李承泽的神情举止。 许久,才向堂下之人问话:“李承泽,听闻,你最近跟一女子走的颇近啊。” 李承泽诚惶诚恐,两手一端,回:“回陛下,不过只是偶然相识罢了,谈不上走的多近。” “哼。”庆帝明显对这个回答不满意,坐起来撩了撩身上凌乱的衣服,冷哼了一声道: “哦?这人都住在你府上了,就这还不近呢?” 听着庆帝的语气明显带着威压,李承泽忙俯身跪下,语气略显焦急道: “儿臣不敢瞒着陛下,只是,这女子也是偶然出现在我府中,儿臣发现她时,她便已经昏迷。 儿臣想着,莫不是歹人追逐,慌不择路才到了儿臣府上... 况且又是一女子,儿臣也不好将其就这样逐出府去,只等着其大好后,再将人送回去。” 这时的庆帝已经起了身,在殿内背着手转悠着。 殿内寂静,豆大的汗珠从李承泽的脸上落下。 “那现下,她如何了?”庆帝负手而立。 李承泽忙答:“身子看起来并无大碍,只是...像是失去了记忆。 这也是儿臣迟迟没有送她出府的原因。” 这句过后,殿内又恢复了寂静。 而长时间的保持伏跪姿势,让李承泽觉着胸口有些闷。 “知道了,下去吧。”庆帝背对着李承泽开口道。 “儿臣告退。” 李承泽在告完退后,冷不丁的起身,瞬感有些目眩,站不太稳当。 庆帝就这么看着铜镜,倒映出自己儿子有些踉跄的身影, 冷漠的一张脸上,表情无一丝松动。 出了皇宫的李承泽,上了早已在皇宫门口等候多时的马车。 看着马车内准备好的茶与水果,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来压压惊。 刚倒好茶时,他突然想起来陶镜杨给他的那个白瓷葫芦瓶。 于是唤了车外的谢必安,问他:“必安,陶镜杨给我的那个瓷瓶,你带着没?” 一早就猜到自家殿下会需要的谢必安:耶?,还好带了。 “带着呢殿下,需要我拿给您吗?” 李承泽没出声,但是手伸出了车内。 谢必安将瓷瓶递给他,里面装的,是清晨刚装进去的水。 并且已经提前检查过了,瓶子里没毒。 李承泽直接就着瓷瓶喝了一口,清水刚入口中时,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水,甚是...清凉甘甜? 不对,待液体入喉后,李承泽忽觉一股热流蔓延全身。 刚才那因久久伏跪而产生的疲惫感消失了,不仅如此,李承泽还感觉到那股热流正在全身经脉中四处游走。 甚至冲开了几处早已堵死的经脉。转瞬又归为平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若不是明晃晃的感受到被疏通了的经脉,恐怕连李承泽自己都要认为这是他的错觉。 他迅速将谢必安叫了进来,问他这里面是否添加了什么药物。 不出意料地,他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他试着又喝了一口,依旧是刚一入喉,那一模一样的感觉又出现了一次。 坐在一旁的谢必安看着殿下的举动,问了句:“是这瓶子有问题吗?” 李承泽感受着自己身体发生的细微变化,确定了自己是无碍的,便将瓷瓶递给了谢必安,让他也喝一口试试看。 谢必安接过瓷瓶,虚空着往口中倒了一口。 【!】 感受着液体入喉之后出现的这股热流,谢必安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殿下,这喝下去,好像是有些通经脉的效用。” 二殿下脸上的喜悦没有丝毫遮掩,对着谢必安说: “若你也如此说,那我刚才的感觉,就不是错觉了。” 接着用看稀世宝物的眼神看向手中的瓷瓶,小声的看着谢必安说:“这瓷瓶,是陶镜杨,陶姑娘给我的。” 说完后,将瓷瓶紧紧的握在了手中,抬起头看向车内的虚空处,眼神放空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25章 洗经伐髓 皇子府。 等李承泽下了朝回到了府中,他惊奇的发现——这陶镜杨还没有醒。 【我朝都上完了,结果这人连起都还没起?】人与人的区别为什么这么大? 不过,即便她在睡觉,李承泽现如今也得把人招呼醒。 加上他刚刚发现这瓷瓶的非同寻常之处,这使他的心情,有种说不出来的兴奋。 所以,他没让谢必安去叫,而是自己上屋前敲了敲门,清了清嗓子道: “陶姑娘,何时起床啊陶姑娘?” 屋内之人在声音响起的第一时间就完全清醒了,只是听着门外之人的声音,让她觉着自己还没有醒,现在还是在做梦。 【这是谁在叫我?这声音没听错的话,是李承泽?】 陶镜杨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回答李承泽的问话,但也不好让人在外头等太久,于是答道: “马上,现在就起了,等我更个衣!” 不知为何,回答的时候觉着有些心虚,这感觉就像是,上学时的每一个起不来的早晨,睡眼惺忪的回答叫咱起床的亲人。 然后在回答完后,继续躺回去闷头大睡。 边睡边说:啊,起来了...穿衣服呢... 只不过这回陶镜杨没有选择继续躺回去,二皇子都亲自来叫人了,陶镜杨在心里估摸着,应该是有事儿要说。 穿戴完毕的陶镜杨,看了看天上太阳的倾斜角,嗯...八点左右的样子。 趁着去主殿的路上,陶镜杨赶紧呼吸了一下清晨的新鲜空气。 到了地儿,李承泽又坐在一旁的案桌上。 桌上依旧是高高的好几摞折子,只见那人就坐在折子堆儿里。好家伙,又批上了。 还没到桌前,李承泽就站了起来,招呼着外面的裁缝,来给陶镜杨量尺寸。 【奥奥,这是来给我做衣服的。】陶镜杨任由裁缝左量量、右量量。 说起来,这量尺寸倒也快,没一会儿就弄完了,裁缝量完后向二人拱手告退。 看着这回的主线任务好像做完了,她向坐着那人问道:“那完事儿了我就先走了?” 即使她也不明白,量个尺寸而已,为什么要来他这儿量。 李承泽却没有回答她这句,而是换了个话题。 问她是不是还没吃早饭,他已经吩咐了厨房准备,过一会儿就能上来。 陶镜杨: o_o 这是什么意思?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不会是最后的早饭吧... 看着她稍显狐疑的表情,李承泽干笑了两声。 随即,将陶镜杨送给他的白瓷瓶拿了出来。 此时屋中,除她俩外,就只有谢必安与范无咎两个人,再没别的外人了。 “这个瓷瓶里的水,我喝过了。我其实是想问陶姑娘,这瓷瓶...究竟是有什么功效?” 陶镜杨的视线落在瓷瓶上,解答道:“洗经伐髓,提升真气。” 短短两词,震惊屋内其余三人一万次。 李承泽很想问,这样的宝物,陶镜杨是从何得来,但话到嘴边,却只有一句: “这样的宝物,陶姑娘,你当真要送给我?” “你身为皇子,身边总是不可避免的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 我看你身上连一丝真气也没有,这遇到危险时可不太好办。 这个送给你,也是期盼你可以在私下里好好调养调养,面对险境时,好歹也能多一丝生还的机会。”陶镜杨将话说的真挚恳切。 对面人,没想过她会这么说。 李承泽以为,她好歹也会提出点要求或者条件。结果,人家好像只是单纯的,希望他好。 李承泽不太能理解,从前,好像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他。 第26章 自己人 只不过,李承泽从不愿欠别人人情。 于是,他还是对陶镜杨说:“你算是帮了我大忙,这宝物,我不白要。 如果你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助的,只要我能办的到,我绝对帮你。” 听了这话,陶镜杨哑然失笑,眼珠子明晃晃的转了一转,看着门外的景色说:“你要这么说的话,我还真有一件事儿。” 李承泽听见这句,松了一口气,但不知怎得,却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你说。” 陶镜杨看着他那样,心中不免发笑,但语气还是很正经: “昨日出府,坐在马车上时,我撩开帘子往外面望了望。看见了有卖糖人的摊子,但是没好意思让停车下去买... 替我买个糖人得了,这玩意儿我昨日可就想吃了。” ...... “哈哈哈哈...”听到这话,李承泽爽朗的笑了一会儿。 笑容灿烂如阳,眼眸璀璨如星。 陶镜杨不由得怔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二殿下竟也有如此阳光的时候。 不免也跟着笑了一下。 而回过了神,准备让谢必安出去购买的李承泽,忽然又看见了陶镜杨此时的表情。 几乎是在瞬间,他就发现了其眼神中,好似蕴含了某种情绪。 这是李承泽从未在别人脸上见到过的,如非说类似的,他好像曾在一个女子脸上见到过——那是一个给守门侍卫送饭的女子。 回想着当时的场景,他看到的那二人,好像是夫妻关系。 那眼前的这位是... 【这是...欣赏...我?】李承泽在心里想出这个答案后,不由得自己也愣了一下。 ———————————— (题外话:两个人都楞打一词语。 答案见本章讨论。) ———————————— 这样荒诞的想法,迅速被他否决了。 是,我身份贵重、才貌双全、有勇有谋、面如冠玉、玉树临风、风度翩翩...\/(李承泽潇洒甩头) 我知道我是个特别的人,但也明白,世上的女子不会都为我倾倒...... 就这样,他在内心中进行了上百次的辩论后,终于得出了一个最终结论 ——她爱慕我。\/(笃定) 【不然为何偏偏来我府上?为何谢必安对她动手她也不生气?(一定是看我面子了) 为何告诉我这些秘闻,叮嘱我要小心行事;又为何要赠我宝物,助我重塑筋骨还不求一丝回报,甚至还说过要保护我!】 边想着,又看向了此时已经把头低下去的陶镜杨。 莫名得觉着更顺眼了些。接着在心里暗暗道:【只怪我不曾娶过妻,竟现在才知晓她的心思...】 唉...只怪本殿下,如此风流倜傥啊... 陶镜杨不明所以的瞧着对面人,发现他的神情好像变得更愉悦了些。 不免狐疑的反过来盯着他。 陶某此时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人,已经自己把自己给攻略掉了。 良久,李承泽终于从自己的思绪回迁,毫无隐瞒的说起了今日之事: “陶姑娘,今日下朝后,陛下单独叫我留了下来,专门询问了你的事。 语气...倒是听不出喜怒,只是问你如何了,我只答了你貌似记忆全无。 待我说完这句后,陛下便就让我退下了。” 说话时,他明显正了正脸色,但还是略带了些不自然。 他分析着陛下对陶镜杨的想法,若真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陛下存了杀她的心思,可如何是好? 不知不觉的,李承泽在分析局势时,已经逐渐将陶镜杨分为成了自己人。 第27章 渡真气 而陶镜杨这边,并没有过多的去思考庆帝那里,她如今安分,庆帝没理由动她。 且她武功也还算可以,一般人刺杀她也无所畏惧。 故而顾左右而言他,没头没尾的问了句:“今日可还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吗?” 李承泽听后细细回想,将梅执礼告老还乡的事情说与了她听。 “告老还乡了?”停顿了一瞬,继而道:“那他恐怕是没法活着回乡了。” 庆帝多疑,有些话,哪怕不说的明白,听者也能懂得。 但李承泽还是对陶镜杨这种,能够不凭任何信息,就能将事情看透本事而感到惊讶。 饭菜已呈了上来,二人都短暂的止住了嘴。 待范无咎看着人回到后院后,李承泽才开口:“他是太子的人。” 似是还想与陶镜杨再说些什么。 但这饭菜看起来精致可口,更主要的是,陶镜杨现下实在是饿了。 见对面人还没有动筷子的意思,她就只低着头看着膳食默默咽口水。 李承泽原本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她这样,默然一瞬,出声说:“那咱们先吃饭吧。” 饭桌上,李承泽本想观察一下她爱吃什么,但... 没观察出来,哪道都吃,毫无忌口。 李承泽就属于不怎么挑食的,见她用的香,自己也跟着多吃了两口。 饭后。 二人就着刚才的话题聊,又聊回了太子与庆帝。 “你们兄弟中,陛下对太子最好吧?”陶镜杨啃着果盘里的水果,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是大不敬。 李承泽默默的喝着瓷瓶中的液体,细细感受着经脉被冲刷的微微痛感。 冲到极痛处,微微皱下眉,尽力忍着,让人瞧不出异样。 但听到陶镜杨说话,还是抽出精神回着:“确实,陛下对他要格外宽厚些。” “再宽厚,涉及到实在利益时,不也是敲打了一番。这就是陛下啊...” 啃完一个的她,准备转头伸手再拿一个时,敏锐的发现了李承泽的异样。 这人的额头,此时已生出了密密汗珠。 此时屋中无人,李承泽的心腹也早已退下了。 不知是哪一处的经脉受损严重,如今的李承泽用手扶着膝盖,身体微微颤抖,好似发不太出来声音。 “你...”陶镜杨突然起身,站到了李承泽身边,用手掌贴向他的后背,试探着缓慢的向他身体里输送真气。 李承泽在见到她起身时,心里就已经开始发慌了,但他还是任由着陶镜杨的靠近。 虽有谢必安在门外守着,但这位的武功看起来绝不逊于谢必安。 这个距离,杀他,易如反掌。 但覆上他后背的手,带给他的不是疼痛,而是可以抚平疼痛的热流。 输送真气的速度缓慢而小心,李承泽感受的到其主人的小心翼翼。 李承泽突然没那么疼了,也不知是真气的作用,还是心理的作用。 陶镜杨敏锐的发现了李承泽紧张的情绪,见他神色不那么痛苦了的时候,缓缓的停止了真气的输送。 “二殿下,重塑经脉应该会很痛苦,下次还是不要自己忍着了。” “多谢陶姑娘关心了。只是,还请陶姑娘替我保守重塑经脉这个事情。” 后者闻言,想也没想的便答应了:“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门外的谢必安敲了敲门:“殿下,谢必安有事要报。” 谢必安亲自来报,只怕是宫里那位的书信。 陶镜杨分析了一下局势,很有眼色的说了告退,与谢必安擦身而过。 经过谢必安时,他破天荒的行了个礼。陶镜杨没有受,用手虚扶他直身,道了句: “不必如此。” 随即离开。 第28章 社畜 走在院子里的陶镜杨,看着花草郁郁葱葱,心里琢磨着,现在出府的话,大概能碰上范若若和“神医”范闲。 没记错的话,现在他们应该去林府给林婉儿瞧病的路上。 正想着,要不要出去瞧个热闹,断了范闲与林婉儿的相遇,让他能毫无牵挂的回儋州过太平日子时。 她忽然看见自己的门口站了一个人。 这是,悠然? 走上前,悠然见到她时忙行礼,然后又一次被陶镜杨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笑死,谁能有我手速快? “悠然姑娘在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回陶姑娘,二殿下将我指给陶姑娘做侍女。”悠然的声音是听得出来的稳重。 【好家伙,这还真看不出来,这李承泽到底是想监视我,还是想照顾我。】 但不论如何,这悠然都得收下了。 陶镜杨想了想,跟悠然说: “悠然姑娘,我没有什么需要你伺候的,你在我这里,不用拘束。” “是。”一字说完,又是一礼,再无他话。 陶镜杨心里想:这人是什么都不透露啊,倒是挺有城府。 “以后私下里就不必跟我行礼了。” “是...” 另一头,李承泽在寝殿内看着长公主的来信,不禁开始头疼起来。 长公主为了内库财权不落他人手中,所以她一直要杀范闲。 而李承泽...也早在范闲来京之前,就与长公主商量好了此次刺杀。 北齐刺客早就到了京都,现在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只是范闲这身份若是真的...」李承泽端着手苦思冥想。 【反正与范闲有仇的是太子,而我也只是想请他吃个饭而已。不论怎么说,应该都赖不到我头上。】 说做便做,计划照常实施。 请靖王世子协助,于明日告知范闲,二皇子邀请他后日去醉仙居一叙。 只是这书信还没等发出去,陶镜杨在院子转悠转悠又觉得没意思,竟又转回了李承泽这儿。 试探着敲了敲门,还没等说什么,里面的人就出声让她进去。 虽然这只是他们认识的第三天,但李承泽面对她这样的行径,好像已经习惯了。 见她进来,就将书信折好,派人送去了靖王府上。 “又过来了?怎得,这是又觉得没意思了。”李承泽边说边搁置了笔。 “是啊,有点闲的发慌。”陶镜杨又将邪恶之手伸向了李承泽桌前的果盘。 李承泽见状,抿着嘴摇了摇头,但还是将吃食往她那边推了推。 “有你这精神头,倒是挺适合入朝为官的。”李承泽又在看折子。 陶镜杨看着李承泽如此兢兢业业的模样,不甚怀疑起自己所知晓的剧情。 【不是说的骄奢淫逸吗?我怎么在面前看到了一个社畜?】 见陶镜杨盯着他,李承泽不免觉得有些不自在。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噢!好男怕女缠!\/(自我攻略中) 正当李承泽,准备给陶镜杨找点事儿干的时候,对方却先吱声了: “殿下,你批的这些折子,是每天都需要批吗?” 李承泽又将批好的一个折子扔到一边,抬起头松了松脖子: “差不多吧,陛下分给我的,不过大多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 “辛苦辛苦。不过,你这什么时候能批完啊?” “快了。”又扔一本,折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亮丽的抛物线。 李承泽想了想,对谢必安说道:“必安,去拿两本话本儿给陶姑娘。” 不一会儿,陶镜杨身边就出现了两摞小说。 正好没意思,看着还能解解闷儿。 “那就谢过殿下喽。” 李承泽瞥见了陶镜杨读的第一本书。 是红楼。 他突然有点不高兴。 ...... 第29章 醉仙居1 李承泽批完了折子,见她还在读着,也就没有出声,默默的在椅子上看着她翻书。 但陶镜杨翻书的动作却戛然而止,抬起头,把手中的书一合,声音带着喜悦:“你批完了?” 李承泽接过递来的湿布,擦了擦手,没出声,但看着她点了点头。 陶镜杨弗了拂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接而挽起了自己的袖子。 拿起桌上摆着的瓷瓶,递给他。“行了喝吧,我助你成为大宗师。”眼神纯粹,不带杂意。 就这样,陶镜杨在李承泽屋中,从中午待到了下午。 吃了个晚饭后,二人又从傍晚待到了深夜。 李承泽经脉终于刷得差不多了,大概再没几天就能到三品了。 看着被洗经伐髓折磨的有些憔悴的李承泽,陶镜杨也不忍心再继续了。 “行了,今天就先这样吧,明天再说 。我先回去歇息咯。” 还不等人走李承泽就将人叫住,声音透露出一些无力: “后日我约了范闲在醉仙居见面,你要不要一起去?” 听到这话,陶镜杨有些愣了愣。 其实她原本打算自己偷偷跟着的,没想到李承泽会将此事告诉他。 但还是问了句:“你约他?为什么?” “有人想杀他,趁着我约他的由头。” 殿内的香好像燃完了,不再冒出一丝烟雾。 虽觉意外,但陶镜杨也没想太多。 或许在这二皇子眼中,长公主并不算是一个可以完全托付的盟友吧。 合谋是为了彼此的利益,如果按原剧情走,真让李承泽当上皇帝,恐怕上位的第一件事儿就是除去他这个姑姑。 “明白了,那我后天跟你去的时候,在半路救救他,不让他被刺杀不就行了。 不然省的这「脏」水再泼到你身上。” 虽然夜里的殿内不如白天明亮,但还是能看到李承泽此时,略微凝滞表情。 他不明,因疑惑而稍稍偏了头:“不必如此吧?他与太子有仇,任谁应该都不会想到我身上来。” 她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无妨,做个全套戏而已,不当事儿。” 说着说着,人就已经开始往外头走了,出门前,对着榻上之人摆了摆手。 李承泽:...... 他现在已经疲惫的动弹不了了,只用最后的力气撑着嗓子喊了句:“必安,更衣!” 更完衣躺在床上的李承泽,入睡的速度,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快。 次日清晨。 陶镜杨起了个大早,去李承泽寝殿的时候,他竟还没醒。 这怎么行,时间就是金钱呐。 但想了想,洗经伐髓这事儿也得循序渐进,让人产生畏难情绪可就不好了。 于是就对范无咎说:“行,那我先出府逛逛了。”说完就要走。 “等一下陶姑娘。”范无咎取下腰间挂着的钱袋子,递给陶镜杨。 “这是殿下吩咐的,说您要是出府,就把这个给您。殿下说了,随便花,不够就再差人送。” 看着鼓鼓囊囊的钱袋子,陶镜杨扬起了这么多天,唯一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抬手接过钱袋子,向范无咎说道:“替我谢过殿下啦。” 随后扬长而去,路过谢必安时,二人还点了个头互相示意了一下。 第30章 醉仙居2 府外——繁华的京都。 走过离二皇子府较近的这条街,京都的繁华才算是映入了眼帘。 “哈哈哈,京都是真大啊~” 陶镜杨边说,边用两只手作拳头状,并排放在眼睛上,比出一个望远镜的形状。 街上人还不少,虽不至于摩肩接踵,但也是人群拥扰。 不过,人们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多少。 其实也正常,毕竟...给生活做牛做马有什么可笑的!\/(尔晴脸)。 在街上逛悠逛悠,别的倒是没买,光买了些吃的。 什么响糖、缠碗、像生小花果子油酥、黑白饼、甘露饼、烧炸、云子麻叶笑面果糕... 但凡看见的,基本都尝了个遍。 等回去的时候,还两只手各拎了两兜子回了府。 李承泽这时已经起了,趁着陶镜杨出门的功夫,用极快的速度将今天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了。 像是被无形中上了发条,效率从来就没有这么高过。 时间飞速流转,转眼间,又到了夜深的时候。 “行了,今儿先到这儿吧,等这两天你经脉都开了以后,就可以正式习武,提升真气了。” 陶镜杨对着此时正歪在榻上的李承泽道。 “谢姑娘了。”李承泽对她抱了个礼。然后嘱咐陶镜杨道:“明日咱们一早就去醉仙居,还有,你若要去救那范闲,定要小心。 听说,刺杀他的人武艺极高,你...” “知道啦,我会小心。你好好休息吧,明儿还起早呢,我就先走了。”陶镜杨走时给了他一个“你放心”的表情。 临睡前,李承泽想了想,她的武功应该不弱于谢必安,面对那个八品的北齐刺客...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现在最重要的事儿,是得琢磨琢磨,到时候应该怎么跟长公主那边解释。 【要是长公主那边儿...我也得找个法子,护一护这个陶姑娘才好。】 猛地,李承泽被自己想要护她的想法所吓到,想了半天,只得出一句: 好歹也不能恩将仇报不是?随即心安理得的睡了。 翌日。 清晨。 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天地间蒙着一层薄薄的雾。 空气略显潮湿,晨露还没来的及消散,晶莹的挂在每片叶子上。 简单的在自己房里用过了早膳后,陶镜杨便随着李承泽一起出了府。 刚出府,陶镜杨就敏锐的发现——前后两辆马车上,竟都放置着脚踏。 连李承泽那辆,也不例外。 见状,她瞧了瞧走在前面的李承泽,心想:【这二皇子,难不成是转了性子?不错,孺子倒是可教也啊。】 随后,在李承泽上了马车后,回过头跟她说【你的车在后面】的时候,他看到了陶镜杨明显待着笑意表情。 见此,李承泽也低头暗笑一下,进到车中看起了书。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马,就这么到了这赫赫有名的醉仙居。 里面的人,看见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下来两个人,一时觉得有些迷茫。 前头这辆是二皇子,不假。那后面这辆下来的女子是...? 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啊根本! 醉仙居掌柜站在门口迎接二皇子,但见到陶镜杨时就有些犹疑不定了。 但还是十分热情的迎了陶镜杨,笑容满面道:“二殿下请!呃...姑娘请!” 唯一辛苦的可能只是司理理姑娘了。 这次她得煮两份儿茶了。 第31章 牛栏街1 司理理看着这位姑娘,毫不畏惧这位当朝二皇子,且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由得让她也开始怀疑起了这人的身份。 其实目前的陶镜杨,还是一个没有确切身份的人。 毕竟,想在庆帝眼皮子底下作假有些过于难了。所以,如今的陶镜杨,是个失去了全部记忆的“流民”。 真成流民了,真是栓q了。 司理理见二人进了屋,谁也不说话,于是就默默的煮着自己的茶。 二皇子倒只是正常的沉默着,谁也不瞧。且有听闻,这二皇子从不流连烟花场所,所以瞧着冷漠些,倒也正常。 只是...这位姑娘的眼神倒是火辣辣的,一直盯着司理理煮茶的动作。 司理理:...... 很快,第一杯茶就做好了,司理理本想将第一杯递给李承泽,但这端着茶杯的手刚伸出去,李承泽便发话了:“这杯先给她吧。” 而后者也用了极快的速度回答:“谢殿下。” 【这是怕我下毒?但这姑娘接的也太快了些...】司理理不免狐疑,但还是转递了过去。 待陶镜杨喝完这杯茶后,司理理便听到她的夸奖: “司理理姑娘泡得一手好茶,入口茶香浓郁,飘逸悠然,实属不错。” 但还没等司理理回谢时,陶镜杨就又转头问起二皇子来:“殿下,您邀请的那位范公子,怎得还没到?” 李承泽心下了然,端起递给他的第二杯茶说:“许是耽搁了吧。” “是吗,那我出去瞧瞧吧。”说完便走,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司理理埋头听着二人的对话,心里却正在想: 【什么时机逃回北齐比较合适呢......】 牛栏街。 待陶镜杨走到牛栏街附近时,便已听说了牛栏街的事情。 为掩人耳目,保存实力,她提前将自己的武力压在了五品以上、六品左右的品级。 人群声鼎沸,四散而逃的人也不在少数。 陶镜杨见此,连忙往牛栏街赶去。 等她到的时候,范闲和滕梓荆二人看着已经是大残血了。 就在滕梓荆想要再次杀上去,准备以命护范闲周全时,陶镜杨急忙运功,加入战场。 只不过,即使一个六品左右的武者加入战场,好像也只是堪堪对付这八品的程巨树。 品质差一阶,则差之千里。 所以只短短两三招,陶镜杨就做出了以命相搏的架势。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真实些,她还刻意露小破绽以求挂彩。 陶镜杨侧耳听着,不远处好像来了一些骑兵,心道,该我上场表演了! 便立马转头对着这个“七品战力三品输出”的范闲道:“你先回去搬救兵,这里有我!” 就趁陶镜杨回过头之际,程巨树猛然蓄力向陶镜杨攻去。 范闲见状大惊,已来不及发话叫其闪躲,于又惊又怒之际爆发出体内的霸道真气。 只是在外人看来,陶镜杨依旧闪躲不及,身受程巨树一记重击,而后借势抡起一旁的物件砸了回去。 而此时释放出霸道真气的范闲,也趁程巨树格挡的这一瞬跳起,给予其奋力一击。 程巨树应声倒地,范闲也体力不支,从口中喷出一道鲜血。 他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但其仍竭力转身,想看看身后之人的状况。 映入他眼中的,是面对着他,同样喷出一口鲜血而后向前倒地的陶镜杨。 范闲还来不及说什么,便失去了意识。 第32章 牛栏街2 只不过,此时倒地的陶镜杨内心却在想:怎么样,我应该没演过吧? ———————————— 在醉仙居的李承泽听着街道喧嚣的声音,心里不明的也升起一丝忐忑。 屋内寂静的诡异,司理理在尽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阵脚步声传来,平静终于被打破。 来人是范无咎,他给李承泽带来了一个重磅消息————陶镜杨于牛栏街身负重伤,似乎危在旦夕。 杯盏应声而裂,“咔嚓”一声,但已无人在意。 听到消息的李承泽瞬间起身:“什么?” “回殿下,谢必安已经赶去了。”范无咎的声音,于慌忙中透露出有条不紊。 “去找李大夫,安排其回府为陶镜杨诊治。”马车上,李承泽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并不相信,陶镜杨会让自己真的伤到这个地步。 毕竟那个程巨树就只有八品啊。除非... 那边告诉我的,不是真消息。 李承泽的马车这辈子没这么快过,脚程几乎是与接陶镜杨的那辆相差无几。 此时李大夫正在为陶镜杨诊治,门口的谢必安正守在门外。 “李大夫,人怎么样?” “内息紊乱,五脏出血。不过习武之人,大概调养几天就无大碍了。”李大夫摸着脉象答。 听到这个回答,李承泽忽地松了口气,任李大夫为其诊治。 李大夫说,这药下去,不出一个时辰就会醒。 “好,你下去吧。” “是。” 等关门声响起,床上之人便睁开了眼睛。 李承泽已经找了凳子,坐在她床边了。盯着看她苍白的面孔,语气中是明晃晃的关心:“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啥事,唯一吐那一口血。还是我自己硬往出逼的。”陶镜杨无所谓的答道。 见她说话声音还算中气十足,李承泽才稍稍放下了心,道了两句:“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忽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跟陶镜杨说: “诶陶镜杨,你给我的那个瓷瓶,你现在用它管不管用?”说完就要找人把那瓶子拿来。 陶镜杨连忙制止了他,忙说不必,这点伤等会儿自己就好了。 说完这些后,就撵了李承泽出去,说自己困了,正好睡会儿。 并嘱咐李承泽,不论谁问起,都要说自己是身受重伤,危在旦夕。 李承泽了然,毕竟在这个时代,双拳难敌四手,越强,就越易折。 毕竟,杀人,一出手就是一击致命,才叫痛快。 宫内。 长公主一袭白衣,听着来人汇报着宫外的消息。 “竟没能杀了范闲那小子吗。”长公主坐在亭内,眼神放在那白色纱帘上。 来人跪伏回道:“回长公主,此刻,范闲大约已经回到府中了。” “对了,你说,那个从半路突然冲出来的女子,是二皇子府上的人?” “是。” 闻此言,长公主沉思片刻,挂上病态的笑。后提笔写信,派人去了二皇子府。 李承泽此时,正拿着长公主写给他的密信读着。从拿到这封信开始,他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过。 将信纸放在桌上,一眼望去,那语气尽是满满的质问与威胁。 李承泽觉得十分头疼,身体往椅子上一仰,将信纸往桌子上一扔,沉思许久。 第33章 入宫 李承泽听着外面的动静,看着桌上的信纸,一种被支配的焦虑油然而生。 烦,就说是意外算了。 不对,本来也是意外。 况且,原本就是长公主要杀范闲,我又不是一定要杀他。反正内库财权又不可能在我这个皇子手中,所以对我来说,内库在谁手里都一样。 只要掌管内库的人,能与我交好就行。 且不论怎么说,现在陶镜杨都是跟我一伙儿的。 看这局势,这范闲,我大概是能交下的。 【只是这陶镜杨是不是真的受伤了?刚才她到底是困了还是晕了?】 正当那李承泽,打算再出门去看看陶镜杨时,皇宫那边就来人了。 是庆帝的人。 范府内。 待范闲被王启年叫醒时,发现陶镜杨已没了踪影,而滕梓荆正卧在地上,不明生死。 “他们!”范闲的精神状态不太好,说起话来,有些声嘶力竭。 王启年忙安抚此人,搀扶着他,确保他能站稳些: “小范公子,那位姑娘已经被二皇子的人救走了。只是滕梓荆的情况看着不太好,得快些回府,找医者救治啊。” 王启年的声音听着有些焦急。 正巧此时,范府的人也赶到了,范闲甚至已经顾不上去查刺杀他的人,忙将滕梓荆扶上马车,急忙的赶回范府。 经过救治,大夫遗憾的告诉范闲,滕梓荆虽不至于失去性命,但也会因这次而留下病根, 恐怕...真气再也无法恢复到从前了。 范闲看着躺在床上失去意识的滕梓荆,听到他无性命危险时,明显松了一口气。 但在听到后半句时,又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 良久,范闲对着大夫嘱咐了两句,后又叮嘱王启年,切要看好滕梓荆,若有异样,立马寻他。 安排好一切后,范闲便动身去了二皇子府看望陶镜杨。 等范闲赶到李承泽府上时,正巧碰上了二殿下李承泽出府去皇宫。 范闲行一拱手礼,与李承泽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李承泽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做出掩饰悲痛的样子,没给范闲太多的好脸色。 “范公子,陶镜杨如今还未醒来,我若不是因陛下的召见不得不离开,定是定会守在府中的。 只是如今我不在,府里也不便接待外男。范公子不如便回吧,待有机会时再来。” 李承泽说完,便急匆匆的走了,只留下范闲一个人在原地无声的焦虑。 回到府中的范闲,耐着头痛与身上的伤,仔细分析着今天遇刺事件的前后因果。 思考良久,将此事件的元凶,锁在了太子身上。 皇宫内。 一无所知的太子李承乾,与同样“一无所知”的二皇子李承泽,几乎同时到达了庆帝寝殿内的观景平台。 李承乾皱着眉头盯着李承泽,后者似乎“忍着”情绪,一直低头不语。 庆帝又是一身凌乱穿着,目光沉如渊潭般,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 “刺杀这事儿,你俩谁干得?”庆帝冷不丁一句抛出,似是吓到了二人。 二人双双否认。 太子将事情得原委推到北齐那里,李承泽则将事情推到太子身上,告知陛下,范闲自儋州而来,只与太子有过龃龉。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喋喋不休,吵得庆帝头疼,便让二人退下。 当二人俯身告退时,不出所料地,李承泽又被单独留了下来。 “听说今日刺杀,你府上那个女子也在场?”庆帝问。 “回陛下,昨日我便邀请了范闲到醉仙居一叙,我与陶镜杨二人早到了些时辰。 等的时候发觉范闲迟迟未到,我便让她出去看一看。 只奈何,刺杀之人武功实在高强,还是让范公子受了伤。” 李承泽低着头,把事先准备好得台词,一句不差得背了出来。 第34章 情报天才 庆帝椅在榻上,好似漫不经心。 “范闲受伤,那你身边那位呢?” “我出府时,她还未曾醒来。” 庆帝这几日也时常观察李承泽府内,有关陶镜杨的动向。 来人说,没有什么异常的事物发生,只不过看起来与李承泽关系匪浅,在他的寝殿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而这次刺杀,下面的人来报时也向庆帝说明了现场情况。 有目击证人说,这女子确实是碰巧遇到,且武功的确不高。 “你倒是上哪都带着她。”庆帝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连拉拢范闲也要带着陶镜杨,莫非...他抬头瞥见李承泽,那双由于长时间举于眉间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儿臣这次,也只是闲来无事。” 庆帝没有回复他这句话,只是叫他下去。 看着自己二儿子离去的背影,庆帝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只不过,他极讨厌自己摸不透的人。 马车上,李承泽丝毫不见疲惫,刚才殿中的颤抖,不过是他伪装的假象。 他仔细地回忆起今日庆帝的种种反应,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庆帝果然极其在意陶镜杨,一共说了三句话,三句都是陶镜杨! 这实在反常,这样看来,陶镜杨之前与他所说的,八成就是真的。 的确,陛下怎么会将内库财权,就这么放心的交到一个外人手上。 只有范闲是他的儿子,才说得通。 思绪戛然而止,因为他实在是不知,被重重迷雾所笼罩的,究竟是怎样的秘密。 皇子府。 在李承泽还没有回府时,陶镜杨悠悠转醒。 悠然正在床边守着她,见她醒了,表情也开心了起来: “姑娘醒了!饿不饿?汤品什么的已经在后院熬好了,我去后院给姑娘拿来!” 说完就要往外走,但被陶镜杨拦了下来。 她瞧着悠然这个反应,内心却在疑惑:这悠然...怎么看起来好像真的很担心她的样子? 但嘴里还是说着:“你在这守了很久吧?我这儿暂时没什么事儿,你先下去歇歇吧。” 悠然眼里亮晶晶的,仔细看来还带了些激动的倾慕:“姑娘,我不累。大夫说,你这次伤的很重,一定要好好休息才行。 我听后院的人说,牛栏街的事儿现已经传遍京城了! 现在,人人都说姑娘你,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是勇猛抵御北齐恶人的女侠!” 悠然第一次跟她说这么多话,说的又快又激动,眼中的崇拜像是要溢了出来。 “嗨,我这算什么,不还是被弄成这样回来了?咳咳...”陶镜杨说完还咳嗽了两声。 悠然这才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连连嘱咐陶镜杨不要情绪激动,自己出去拿药,去去就来。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陶镜杨觉得这悠然与平时好像不大一样了。 悠然小跑而来,扶着陶镜杨坐起,端起碗就想喂她喝药。 陶镜杨礼貌的拒绝了。 换了个话题,问她今日可有什么人来府上做过客。 后者回忆了一下,回答说只有一个,好像就是陶镜杨救的那个什么范闲。 并且将早已打听好的事件过程,原原本本、仔仔细细、有条不紊的与陶镜杨说了。 甚至还加上了合理猜测,从范闲情绪稳定,猜测出范闲并没有受重伤、滕梓荆大约也无大碍等等。 陶镜杨听着悠然的讲述,心中不免翻出波澜:这不是情报天才吗这不是!? 并且这一切,都是她在短短不到一天之内多方打听到的。 要知道,在皇子府办差,人人都是将头拴在裤腰带上做事,谁能敢聊这些事儿? 能让她打听到,也侧面证明了其人缘甚佳。 事件描述完后,悠然见陶镜杨不曾言语,便有些懊恼自己是不是说的有些多了,扰了陶姑娘休息。 于是便也不在出声,只是安静的待在一边。 而正巧李承泽回了府,他也有事情要与陶镜杨说。 陶镜杨:我也是没闲着... 第35章 夜会范闲 李承泽一进屋就屏退了其他人,只单独留了谢必安在外守着。 他撩起衣摆,拿过一旁的圆凳坐在陶镜杨窗前: “陛下这次叫我与太子去,除了说街上刺杀的事以外,又单独与我说了你的事。”陶镜杨安静听着,在心中分析局势。 “陛下一共只与我单独说了三句,句句都是你,连半句都没有提范闲。”李承泽这句话,也透露出庆帝的想法。 见陶镜杨没有回答他的话,李承泽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被她突然的出声打断。 “范闲是不是刚才来过了?” 【行,庆帝那儿不提范闲,你这儿倒是第一句就提了。】 李承泽深呼吸了一下,语气听起来很平稳:“他没死,伤的还没你重呢。” 陶镜杨没太听出来语气的异样:“你找人去跟他偷偷说一声,他若有空,今晚来府上看我就行。 对了,他今晚若能来,切记让他避开人,不要让任何人发觉。” 李承泽听此言,脑海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就那么坐在那,不说话,既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 虽然陶镜杨也觉得这样不妥,但也必须这么做,于是又试探的说道:“我与他,有...要事相商。” 而此时的李承泽,也已经在心中劝好自己了,正想答应时,陶镜杨就又加了一句:“我俩说完,到时候单独告诉你。” ...... “谁想听。”李承泽留下这么一句后,便起身往外走,走的“气势汹汹”,在屋中带起了一阵风。 在快出门时头也不回的留了句:“好好养着吧。” 入夜, 天空繁星闪闪,薄云两三簇。 陶镜杨的窗子没关上,坐在桌前等人。 不多一会儿,一黑衣劲装男子,脸蒙面具,翻窗进来。 “你怎么样,白天的伤,可有大碍?”一进屋就是这句话,边说还边想给陶镜杨搭搭脉。 陶镜杨及时出声:“没什么事儿,习武之人,这点儿小伤根本不算什么。 倒是你,你怎么样?” 被这么一问,范闲也坐在桌子的另一边,揭开黑布,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都能来找你了,我还能有什么事儿。” “我看你一天也是事儿多,不是打别人,就是挨别人打。这回要不是我心思提前迎迎你,我看你也是生死未卜。 范闲,那可是八品啊,欸我说,你上哪惹得这些人,怎么仇家那么多?”陶镜杨暗戳戳的给范闲上压力。 “我根本没惹,谁知道怎么一个两个都上我跟前凑?”范闲将杯子放在桌上,对着陶镜杨无语道。 看着范闲的情绪已经被调起,陶镜杨适时的提起了滕梓荆。 询问范闲:“跟你一起的那个兄弟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整整一天,这还是范闲第一次听到,有人向他询问滕梓荆的伤情。 “说是伤了根本,武功再回不到从前了。但还好,性命总是无忧的。”范闲眼神暗了下去。 陶镜杨安慰了他几句,毕竟人命最要紧,还活着就好。 听到她的话,也让范闲找到了一个情感宣泄的突破口,二人就着这事儿聊了许多。 第36章 你也是穿的!? 等范闲从情绪中抽离出来后,突然想起他俩还没有互相介绍过: “咱俩是不是还没有互相介绍过名字呢?这么算起来,咱俩好像还算不上认识。” “每次见到你,都是令人“心惊胆战”的场面,哪有机会互相认识。” 陶镜杨的话,让范闲又猛然想起之前见的那几次,真要说起来,倒是她回回帮忙。 “我叫范闲,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范闲伸出手。 “我叫陶镜杨,以后会多多指教你的,放心吧。”陶镜杨回握。 范闲看着二人握住的手,没忍住的玩了一个梗:“how are you?” 意识到自己又没板住自己说胡话,本想向对方解释,这个是偶然听见的一处方言时。 他却看到了对方一瞬间瞪大的眼睛,用极其小声的声音回道: “i am fine,thank you , and you ?” 此时屋中呆若木鸡的是两个人。只不过一个是真的,一个是装的。 范闲瞪大的眼睛,此时正宣告着他的不可置信,而陶镜杨与他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范闲:“你!你也是穿过来的!?”陶镜杨:“我是啊你也是?!”“我天,我自己在这儿待了快20年了,咱俩怎么现在才认识qaq”... 二人对了许久的账,范闲终于确定了陶镜杨跟他一样,都是“穿”来的。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范闲如今看她的眼神,就跟看见了亲妈一样。 “欸对了,那你为什么如今会住在二皇子府上?你莫不是跟二皇子...”范闲没有看向陶镜杨,而是想起了没穿过来之前,因为自己不能动,所以把能看的书基本都看了一遍。 而眼前这场景,正好对应了之前看过的一些“女频·穿越·废柴\/医仙\/嫡女\/庶女...·王爷”文。 可以说是非常之像。 陶镜杨叹着气:“我也不知道。”,她的眼睛往下垂,拿了桌上的一块糕点说: “一醒来就在这儿了,连二殿下也不清楚我是从何而来。亏得他人好,才没把我扔出去。” 范闲琢磨了这些书的剧情,语气揶揄:“那...你俩估计以后得有一段缘,他可八成是看上你了。” “范闲,你也是懂幽默的。对了,你之前叫什么名字?之前那个世界,我也叫陶镜杨。”她其实有些后悔,今天为什么没摆两盘子瓜子儿,这糕点实在是太甜了。 “范慎,不过范闲这名字我都听习惯了已经,以后叫我范闲得了。”他好像也被甜到了,又给自己顺了一口茶。 “ok了范闲。行了,你收拾收拾走吧。 对了,我现在觉得这京都太吓人了,咱俩是穿越的这事儿,可绝对别让人知道啊。” 陶镜杨看了看月色,有些过于晚了,就赶紧撵他走。“放心吧我又不傻。”范闲准备起身。 “咱俩关系好这儿也别说,我在二皇子这儿呢,别再让人觉着你投靠二皇子了。 还有,庆帝那人挺阴的,你小心他点儿,自从知道我是突然出现的,总找人调查我。”陶镜杨“好心”嘱咐。 但已经走到窗边的范闲,听到她在替他考虑朝堂争斗的事,不免心中触动。 还得是老乡亲。 第37章 关系一般 “知道了,我会小心,你也小心。”,范闲也叮嘱她,回过头,手扒着窗沿: “这里血雨腥风,若待不下去,不如就去儋州,我在那儿有点人脉。” 房中那印着“草间飞鸟”的灯栈一闪一闪,烛火跳跃着,映着二人的脸庞昏黄明暗。 后者苦笑一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被撬开了一丝缝隙的窗,透进新鲜的空气和一缕光,给这个稍暗的房间增添了一些光亮。 二人沉默,心下了然。范闲翻窗而去,房间回归寂静。 陶镜杨看着窗外,目光透过一切,看着离得不近的主殿。 烛火已经熄了,但她莫名的觉得屋里的人没有睡。 —————————— 寝殿内,李承泽就一个人坐在窗边。 窗子紧闭着,看不见外面的月亮,屋内也黑漆漆的没有光。 彻黑的夜,让人无法看清这人的神色如何,只晓得他在那坐了很久。 陶镜杨与范闲的这次谈话,李承泽并没有安排人去偷听。 倒也不是因为江湖道义,实在是谁去偷听都能被她发现。 “又是那个范闲,他们的关系,原来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吗...” 李承泽伏在窗前喃喃,直到谢必安来报,那人屋子里的烛火已经熄了,李承泽才回到了榻上。 【在自己的府上,有着自己无法知晓的秘密,这种感觉...还真是不大好受。】 李承泽侧躺在榻上,双手搭在身前的空处,月色透过窗,照在榻上之人的身体上。 为他铺了一层轻纱。 翌日。 清晨。 王府内的二人双双顶着黑眼圈起床,陶镜杨是「夜话」导致睡得晚,李承泽是「琢磨夜话」导致睡得更晚。 就算这样,李承泽也得去忙不迭地上朝 。 还好有那瓷瓶能给李承泽“吊着命”,让他不至于那么疲惫。 也不知是哪个糟心地大夫,嘱托悠然不许开窗,大清早的,陶镜杨是被屋里的闷热“捂”醒的。 与悠然“唇枪舌战”,大战了三百回合后,悠然终于答应她,不来来回回的关窗了。 陶镜杨则继续在屋里,装成身受“重伤”的样子。 唯一的不足就是膳食太过清淡。于是乎,给了悠然二两银子,让悠然出去买点儿小吃,剩下的钱,便让她自己留着。 悠然看着陶镜杨,在她一转身的工夫里,不知道从哪突然掏出了那么一大块儿银子来。 听着她安排自己去做的事儿,悠然不禁问了一句: “姑娘,二两银子,都能买四石梗米了,姑娘是要把街上的小吃都买回来吗?” 陶镜杨听着便支起了身,兴奋的问: “那你能拎动吗?拎不动的话就随便买几样算了... 但是城东的姚记烧鸡一定要有!万分感谢!” 悠然手里拿着银子,看着上半身支在床上,黑发如瀑般垂泻下来。 月白色的寝衣,与她的一头墨发交相辉映,眼睛亮亮的,拜托自己出去给她买吃的... 【天呐,买,都买,全都买!】不一会儿,悠然就带着她打的“猎物”回府了。 下了朝后,李承泽回府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去陶镜杨那儿看一眼。 见她看着,好像比昨天下午还要疲惫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连自己想说什么都忘了,看完后直接就想起身走。 见他要走,陶镜杨忙叫住了他,问他来这儿,搁屋里转一圈,一句话不说是什么意思。 【谁在朝堂上惹他了?】陶镜杨琢磨。 后者这才想起来,倒也没顾什么礼仪,也不搬个凳子,就那么直接坐在了榻边上。 扭过身与陶镜杨面对面,说道: “程巨树要被送回北齐了,范闲提前去了北门等着。算算时间,他们现在应该碰面了。 你觉得范闲要做什么?” 躺着跟坐着的人说话很别扭,陶镜杨也支着手做了起来:“大约是去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吧。” 李承泽看着她如此,不自然的移开了眼,下去搬了个凳子坐着。 很快,下面人就来传报,说范闲于北门重伤对方,废了程巨树的武功。 围观群众人人叫好,夸范闲为人刚正善良。只是现下,范闲人已经被监察院押走了。 待传话之人下去后,陶镜杨疑惑一句: “程巨树不是没死吗,监察院为何还要抓他?”“八品高手,武功被废与死人无异,北起那边交代不了。” 说完这句,李承泽便没了下文。屋中安静片刻,他又开口: “用不用我帮范闲求求情?”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看起来很坦荡的样子。 “不用,管他干嘛?”【有的是人给范闲求情,咱们凑那个热闹干什么。】 但听到她这么说,李承泽感觉自己的心里舒坦不少。 “我以为你们关系很好呢。” 其实李承泽想问昨天晚上都说了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没问出口。 “一般,偶然见过几面而已。 范府派人送了些礼过来吧?我怎么没见到,是不是让你昧下了?”陶镜杨话锋一转。 “我是派人去检查检查下没下毒,行了,等会儿给你送过来。” 李承泽无语起身:“走了,不必送。” “好嘞。”说完,陶镜杨就又躺了回去。 第38章 京郊 趁着范闲追司理理的这几天,李承泽的经脉已全部修复好,可以正式习武升品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好了,所以他的心情也变好了,接着导致他心理也变得健康。 如今的李承泽,有时候看着没有之前那么阴郁了,不过倒也没变开朗,好像只是“郁”少了点儿。 而且在旁的人看来,李承泽和陶镜杨的关系好像也越来越好。 这京都忙的焦头烂额的人有很多,但不会是现在的李承泽。 不过长公主那边是挺闹心的,一直在忙司理理被抓回京的事儿,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了。 这就给了李承泽搞动作的机会。 明面上,这二皇子整日悠闲的很,甚至还在一个雨后的好天气里,带着陶镜杨出府,去了京都的郊外游玩。 暗地里,他正在销毁部分与长公主合谋的证据, 并伪造了一些可以在北齐走私之事发时,可以保自己不受牵连的证据。 手段利落,做的也干净,无人发现。 京都郊外。 陶镜杨下了马车,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空气好新宣啊~】看这儿山清水秀,她就给系统叫了出来,让它也欣赏欣赏。 【宿主,我是个人机,你不叫我的时候,我自己平时都在待机。】 系统的声音在脑中响起,暗示陶镜杨,你打扰到“本系统”休息了。 陶镜杨:【啊?那会不会很无聊?】 系统:【不会,因为我是人机。】 陶镜杨:【人机也得出来透透气吧?比如出来欣赏欣赏绿叶?】 系统沉默两秒,道: 【宿主,我不能理解人类的艺术。不过你的左手边3米处,有一条毒蛇,微毒,被咬肿一个月那种。】 陶镜杨不着痕迹的,拉着李承泽往右窜了两米。 李承泽:?这么多人就跟我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严肃脸) 还不等陶镜杨再跟系统聊两句,系统就出声说【没电了,先下了。】说完即不见踪影。 只留陶镜杨一人纳闷儿......怎么总觉得系统在躲着什么呢。 郊外山清水秀,湖泊清澈见底,二人拿出从府里带出的鱼竿,搬了个凳子,并排着钓鱼。 钓了大半天,两个人一条也没钓上。 陶镜杨:“竿不行。”李承泽:“这块儿水也不行。” 遂将鱼竿收起,又打起了水漂。 李承泽将袖子半搂起,手往后一稍,向前一扔,飘着飘着就到了湖中央。 陶镜杨也学着扔过去,“咻”,然后沉底了。 她好像听见身后的范无咎笑出声了...但一转头,范无咎板着个脸,根本没笑。 奇了怪了。 她自是不服,但连打了好几个也不尽人意。但还没轮上她“一雪前耻”,后面的范无咎也打了个漂亮的水漂。 ......【气煞我也!】 陶镜杨在地上四处寻觅着“天选·打水漂之石”。 刻意的忽视这个站在她身边,抱着个胳膊,站得溜直,在一旁笑话她的李承泽。 悠然看了看陶镜杨,看了看李承泽,又看了看范无咎。开口: “陶姑娘,要不要让我也试试看?”听见此话,陶镜杨眼睛瞬间亮了。 “来!” 悠然起势,打的那叫一个漂亮,好像比范无咎还远点儿。 范无咎挑了挑眉,与谢必安对望一眼,表情看起来有些惊讶。 只是,范无咎看着悠然如此,就又想撸起袖子上前再打一次。 被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谢必安,一把给拦了下来。 谢必安对其眼神示意,他正疑惑,顺着目光看去,就看见了自己殿下给他的一记眼刀。 瑟瑟发抖的范无咎,默默回到了原位。 谢必安看了他一眼,吐槽道:“真不怪殿下说你是‘呆子’。” 范无咎听言急眼,用胳膊撞了一下谢必安。谢必安“啧”了一声,没理他。 ...... 第39章 悠然不悠然 天色渐晚,万物黯淡,湖泊旁升起阵阵凉意,众人起程回府。 马车上,陶镜杨与悠然聊了起来,听着她讲述自己的故事。 ———————————— “悠然,南庆人士。 三岁时,父亲替有钱人家做工,不慎被马踏而亡。主人家用一席草席了事,拒不赔偿。 十岁时,母亲洗衣做工。从记事起,悠然就已经跟着母亲一起在河边洗衣。而打水漂,也是她在那些日子里学会的。 某年,母亲着了风寒无钱医治,她母亲还未曾见到第二年的春暖花开,只短短数月便撒手人寰。 她既无旁的兄弟姐妹,也无亲人可以投奔。后来被亲戚卖给了人牙子,正巧碰上当时的二皇子刚刚出宫,被其手下采买了回去。 无牵无挂,就这么在二皇子府待了五年。日子太苦,她只记得小的时候,娘亲在她生辰时,给她买过一个话本子。 书里写的是一名女侠,做尽天下纵横事,扫光世间作恶人。这是悠然看的第一本书,也是这么多年来的唯一一本...” “陶姑娘,悠然虽没见过那日刺杀时的场景,但...但我真的觉得,你就跟那画本子上说的一样,是个匡扶正义的女侠!” 悠然说话时眼含着泪,但在看向陶镜杨时,眼睛里好像生出了希望的光。 陶镜杨怔愣的听着悠然的话,心中泛起一丝酸涩。 原来看着如此稳重的悠然,如今也不过15岁而已。命运坎坷,生活的苦早已让她学会了不听、不看、不说。 心中触动,她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只道:“悠然,你跟着我,就不会再受苦了。” 悠然眼中含着的泪,在听到这句话后落下:“陶姑娘...” “好日子,还在后头呢。”陶镜杨给她擦了擦眼泪。 悠然止住了泪,看着陶镜杨的眼睛,笑了:“是!” 还没等回了府,李承泽就已知晓了范闲已经将司理理抓住了一事。 李承泽想也没想,就觉得这件事儿,应该现在就跟她说。 但其实这事儿,是可以等回府再说的,但... “必安,我有要事要与陶镜杨商量,你去跟她说一声,让她上我这辆马车来。”李承泽低着头,没有露出自己的表情。 谢必安反应了一会儿,明显有些懵,但还是接着就去办了。 接到通知的陶镜杨:不去。 拒绝的斩钉截铁,毫不拖泥带水。 陶镜杨心想:不是哥们儿,搁现代也不至于坐地铁时候上班吧,更何况这还是马车呢,颠得人生疼的。 绝对不去。 于是...陶镜杨的马车上就多了一个李承泽。 ok了,也是一个成为肱骨之臣了,老板追着上班了也是。 李承泽此时正坐在她对面,其实也在暗暗后悔刚才的脑子一热。 这也太尴尬了。 但他还是清了清嗓子,跟陶镜杨说起他刚知道的消息。 “范闲抓住司理理了,但是监察院把司理理带走了,说她是北齐暗探。” “北齐暗探跟你没关系吧?” “这个肯定没关系。”李承泽话说得笃定,心里却在小声叨叨:【反正之前能看出来有些关系的, 如今,也基本都看不出来有关系了。】 陶镜杨听后没说什么,靠近李承泽然后, 一把夺下他端着的葡萄盘子。 【不说实话,别吃了,我吃!】 李承泽看到她这样,不怒反笑,顺势躺到了这一侧空着的坐塌上。 他拿了小靠枕枕在头下,理了理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又产生了一个疑问:【倘若有一天,我与范闲相争...她还会帮我吗?】 心声无人回应,只有风铃和马蹄在回答他。 对了,还有对面人嚼葡萄的声音。 第40章 夜会... 入夜,陶镜杨将窗子打开,坐在桌前,边等人边嗑瓜子。不一会儿,桌上就多了一堆“瓜子儿壳山”。 眼看着另一座山也要被堆起来时,房顶突然出现一阵响动。 “啪嗒...啪嗒”。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后,范闲翻窗而入。 “嘿,你怎么知道我今日会来?”范闲进到屋中就干了一杯茶。论谁都看的出来,他这几天追司理理到底有多累了。 陶镜杨不明显的白了他一眼,深吸了口气,无奈道: “抓到北齐暗探这么大的事儿,我就猜到,你指定得找时间跟我显摆。” 然乎抓起了一把瓜子后接着说:“只不过,北齐为什么要刺杀你呢?” 范闲冷笑了一下,随即,心情就变得失落了起来。 他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对陶镜杨说,他刚才已经审过司理理。 得知了那个来找司理理,刺杀他的人,就是林珙。 又见陶镜杨面露疑惑,不知林珙、林婉儿是谁。 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盯着杯盏上的图案,又给陶镜杨介绍起了,那令他一见钟情的“鸡腿姑娘”。 前者聊的兴致勃勃,后者给他续了一杯又一杯的茶。 陶镜杨听的是“左耳进右耳出”,接着忽然想起,范闲应该也与李承泽讲过“鸡腿姑娘”这件事儿。 【估计他也不爱听。】 不过,此时的陶镜杨不仅得听,还得做那个情感开导者。\/(烦) “你的意思是,你有个喜欢的女孩儿,她有个哥哥,她哥哥不喜欢你,所以听了太子的话要杀你?” 陶镜杨觉着自己好像说了个绕口令。 “是的就是这个意思。” “那有人伤亡吗?” “...那倒没有。” 听到范闲说完这一句,陶镜杨摊开双手,像是在问:那你还在纠结什么? 范闲沉默了。许久,向陶镜杨说出了自己的担心:闹得有点儿僵,他怕林府不同意她们二人成婚。 “你与林姑娘的婚事是陛下赐的,她们不同意也没用。 实在不行,我撺掇撺掇二殿下,让他找机会在陛下面前,不着痕迹的支持你们成婚,如何?” 她说的这句话,让范闲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二皇子?他帮我还能有什么好事? 但陶镜杨接下来的另一句话,让他的大脑彻底宕机。 【什么?我要不要见见二皇子?不是姐妹儿,我是翻墙进来的啊!我这种情况下见...】 在范闲还没来的及阻止时,陶镜杨就已经出了门,并叮嘱他不要逃走。 范闲看着自己,一身黑,坐在女子的闺房里,甚至还是半夜翻窗来。 再想到,一会儿还要以这样的状态,见另一个人... 【我真的不是登徒子吗?怎么总有一种仙人跳的感觉... 打住打住,我俩清白的啊!】 范闲在这里待着,觉得度日如年。 在婉儿那儿,有叶灵儿搅和;在陶镜杨这儿,有二皇子搅... 不对,我跟陶镜杨不是这关系奥,但怎么总觉得,这一切好像有着莫名其妙的缘分呢... 索性,范闲也不再去想,就这么“安静”的等着二人过来。 第41章 三人夜会 李承泽寝殿。 谢必安在外头值夜,刚想打个盹儿,就忽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谢必安立马警戒,正想拔剑整死来人时,却猛然发觉,这脚步声听着好像很耳熟。 【这是陶姑娘? 殿下不是说,她今日会与“暗探”处理事情吗。怎么这个点儿来殿下这儿了?】还不等他心中确定,明亮的月色,就让他看清了来人是谁。 “陶姑娘,这么晚了,你...” “进去找他有点事儿。”说完就进去了。 只留谢必安一个人,站在寝殿外凌乱着:“我应该...进去吗?” 他望着紧闭的大门,喃喃道,也不知是在问谁。 殿里的烛火还没熄,李承泽伏在案前,手里拿着书本读着。 见有人开门进来,还以为是谢必安。 正想听听,那陶镜杨屋里的情况如何时,抬眼一看,来人竟就是陶镜杨。 李承泽惊讶,不明所以,嘴微张,疑惑的看着她。 只听她说:“殿下既还没睡,不如上我屋里坐坐?” 他听到这句话,心跳都漏跳了一拍,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大脑还来不及继续运转,就又听到下一句: “范闲也在,殿下要不要见见?” “?”李承泽疑问,我见他做什么? 虽然连他自己也不太明白,现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还是带着疑惑跟她走了。 拎起谢必安递过来的灯笼,跟着陶镜杨一起往她的住处去。 一路上都觉得很怪诞。 二人一起进了屋,加上屋里另一个黑发、黑衣、黑鞋的不明男士,三个人在屋里大眼瞪小眼。 所以...请问,有谁知道现在是发生了什么吗? “呃,您好,二殿下。”范闲先打了招呼,但从他“羞羞的”笑容中,看的出来他很尴尬。 【毕竟这是夜潜皇子府啊,先不说别的,这一身儿就很像刺客。 二皇子到时候...会不会也跟着杀我?】范闲“羞羞的”笑着看向陶镜杨,用眼神在控诉她:【朋友,你在给我挖什么坑?!】 这边,李承泽进了屋后,上下打量着这范闲,礼貌的回了一个字: “嗯。”说完便坐了下来。 二人都在等着陶镜杨说话,但这人却拿起了桌子上的瓜子,站在一旁磕着。 于是范闲先出了声:“抱歉啊,二殿下,我这来也没带东西...” 说完范闲就想给自己一巴掌,这都说的是什么?尬的他用手摸了摸额角。 “无妨。等你下次从正门来的时候再带东西吧。”李承泽露出客气的虚假微笑。 “我这突如其来,也没吱会二殿下一声。二殿下可千万别怪罪。” 范闲稍稍解释了一番,眼神依旧不住的往陶镜杨那儿瞟。 范闲的一举一动,没能逃出李承泽的眼睛:“我若怪罪,你这回也是进不来的。” 范闲听言,转头看向陶镜杨,眼神中示意着求解。 陶镜杨拍了拍手中的渣滓,出声向范闲解释:“这次,我也不知道你要来,所以并没有跟殿下报备。 不过,既然殿下让你进来了,我想着,你们不如见一面认识认识,省的到时候殿下在误会你我,我解释起来还怪麻烦的。” 陶镜杨连着说了一大串,也没管他俩听没听懂。 烛火只点了两盏,屋内昏暗,看不清三人的神情。 第42章 夜会缘由 李承泽不过问陶镜杨的事,但却纵容陶镜杨与范闲在府上联系,并且不设防。 李承泽真能不在意?这话说出谁能信。明明有误解却不解,久而久之,定会结成个死结。 还有这范闲,倒也是心大,竟真是说来就来。 陶镜杨觉得无语,这王府里又不比皇宫,不大点儿的地方,你飞来飞去的能瞒得住谁? 况且,这府里好歹有个九品高手呢,哪那么容易让你来去自如... 早在范闲还没来时,陶镜杨便已经决定好了,若再有下回,定让二人如此见面。 与其各怀心思,不如今日就见,省的还得来回解释。 想来,如此独特的会面场景,一定会给二位心里留下一道无法忘怀的印记吧... 如此,直接打个明牌,不论是日后撮合二人统一战线,还是今后一起共事,大约都能方便许多。 坐定在桌前的范闲,反应了一会儿,分析了一下此时屋内中的局势,对陶镜杨说:“这...不是什么鸿门宴吧?” 但不应该吧,陶镜杨不应该跟我是一起的吗,咱俩可是老乡啊陶镜杨! “别瞎心思了,又阴谋论上了。 行了,你俩见过了就行。”接着转头对李承泽说:“今夜见得是他,也带你见过了,日后可就别瞎猜了。” 而陶镜杨的本意,也是想告诉李承泽:我没把你当外人,虽然有事儿现在不跟你说,但是我别的不瞒你啊,别多心了。 但这话放到别人的耳朵里,可就完全变了味儿。 范闲的理解是:我跟范闲了没做什么苟且之事,清清白白,特意让你过来看看。 李承泽的理解,是结合了陶镜杨与范闲。在听完她的话后,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陶镜杨站在一边,双手环在胸前,在火光中挑着眉,与李承泽回望。 已经尽力让自己成为透明人的范闲,看着他们二人的互动,只觉得自己应该悄无声息的溜出去,把空间留给二人独处。 正当他想悄悄离开时,陶镜杨也是没放过他。 叫停了他已经半扭过去的身子:“范闲,我还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转头对李承泽投过去一个眼神,说:“殿下,要不先回去休息?” 李承泽听言,好像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接着一言不发的就走了。 范闲见他走了,指着李承泽离去的背影,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陶镜杨,小声: “到底是你俩一伙,还是咱俩一伙?我的事儿,他不会已经全都知道了吧。” “除了他自己就能查到的,其余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况且,就不能都是一伙儿么,咱都哥们儿。”随即起身,从梳妆台的暗格之中拿出一个令牌。 “那日你还没有去追司理理,二皇子的人,在大树街附近找到了这枚令牌。 范闲从陶镜杨手中接过令牌,大略的看过一眼,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枚令牌。 还没等他开口问,陶镜杨便用十分严肃的口吻与他说: “有一个事要告诉你,有路人听见参将家中,好似有歹人行凶,逼人自尽。” “那人现在如何了!?”范闲眉头一皱,紧张询问。 后者顿了顿,语气平静又低沉:“他立马报了官,万幸的是,参将的家属被救下了一部分,现已经安排到秘密的地方躲藏了。 而行凶者,也是自尽的许多,不过好歹也留下了一些活口。 听说,他们如今都在鉴察院。”陶镜杨将自己目前知道的,都告诉了他。 后也替李承泽解释一番:“至于二皇子,他无意参与你们之间的事情,所以不便插手。” “我知晓了,多谢你。也...替我谢过二殿下。”范闲目光一凛,又说道: “公道我是一定要讨的,我倒也是想看知道,这个大人物,究竟为何三番五次的看我不顺眼!”随后,又身手矫健的飞出了窗子。 第43章 范无咎呢? 屋里只剩下了陶镜杨她自己,她在桌前坐了许久,骤然起身,向屋内的灯盏走去。 “咔...”陶镜杨剪灭了灯芯。她躺在榻上,推演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滕梓荆未死,所以此时的范闲,并不像原剧情那般动怒与无助。 且如今,在陶镜杨刻意安排的情况下,有“路人”刻意从参将家路过。 还好,丢了军械的参将一家,这一次也没有全部被灭口,抓住了行凶的歹人,也能顺藤摸瓜,更早的找出那背后之人。 且如今看来,李承泽好似也变了许多...也许,未必会如之前一般,一步错,全盘错,闹得个全盘皆输。 【只是可惜,还是有人枉死了...】 屋内一片黑暗。 翌日。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小范大人敲锣打鼓的求娶林婉儿这件事。 在京城的朝阳群众眼中,这范闲与林婉儿的婚事儿,算是彻底坐实了。人言可畏,林府再想退婚,如今就得好好琢磨法子了。 这也正好顺了范闲的意。 李承泽用懒洋洋的声音,跟谢必安阴阳道:“这范闲,做事还真是大张旗鼓啊。” 谢必安坐在李承泽周围,似与殿下同仇敌忾,应声:“嗯,确实。” 从一开始,谢必安也是半只眼都瞧不上这范闲。 只是有件事儿,李承泽没有跟陶镜杨说。其实于他私人来讲,李承泽并不支持婉儿与范闲成婚。 自从知道范闲是皇子后,他便觉得范闲这个人的身份,太过于复杂。 再加之,这范闲刚到京都,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儿。 李承泽打心底里觉得,婉儿之后若是跟范闲在一起生活,一定会每天都焦头烂额。 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今是婉儿的母亲长公主最想杀他。 亲情与爱情,如何能两全? 【若是有机会,得跟婉儿好好聊聊才行。】李承泽默默在心里琢磨。 算了,不琢磨了,去看看陶镜杨在屋里干嘛呢。 但又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环顾屋子一周,发现今天从起床到现在都没见着范无咎。 心下疑惑,问坐在一旁,杵着剑的谢必安:“范无咎呢,怎么到现在也没瞧见他?” “范无咎...他...”谢必安罕见的支支吾吾说话。 “说。”李承泽倚着贵妃榻,手里把玩着个玉插牌。 玉插牌在他手中来回“飞舞”着,他用略带怀疑的眼神看着谢必安。 谢必安措了措词:“范无咎,他现正在后面,教陶姑娘的侍女——悠然,练武。” 他自己说完,低了低头。他也觉得荒谬,但事实还真就是如此。 李承泽忽地把手里的玉插牌,“咻”的往谢必安方向扔。 后者连起身都没有,直接坐着就给接住了。 “那悠然学什么功夫?”说完后顿了顿,然后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问:“他俩是去谈情说爱了!?” “应该不是...”谢必安犹豫,但随即道:“是陶姑娘,她给悠然写了个练武的册子,悠然照着练呢。 范无咎...好像也就是在那儿凑个热闹。” 李承泽抿了抿嘴,眼睛向下转了一转,起身道:“走,我也凑凑热闹去。” 而另一边,范闲与王启年,已经在搜集林珙刺杀的证据,准备通过南庆的律法惩治林珙。 只是,林珙这次离开京都的时间稍稍早了点。兴许是因为参将一家没杀净,留下了活口,且司理理也被抓回来的缘故。 也就是林珙这回走的早,走得晚点儿就“赶上”五竹回来了,那直接就是一个gg了。 第44章 腰牌 李承泽大老远就看见,在那儿坐着啃梨的陶镜杨。 对面就是正在扎马步的悠然,外加一个在一旁站着,笑么呵的范无咎。 天有点热,陶镜杨还坐那儿拿了个扇子扇着。 这么乍一看,不知道的还得以为,他们仨是主仆三人呢。 但李承泽也没计较那么多,只是那范无咎,在看见殿下后,心一下的就慌张了,皱眉咧嘴的就想站回李承泽身后。 后者摆了摆手,示意让他站那儿就行,不用动了。 范无咎与谢必安互相看了一眼,谢必安冲着范无咎笑出一个“气声”。 李承泽看着正在扎马步的悠然,疑惑的看向陶镜杨: “你这是缺侍卫了?不行我给你拨两个呢?”随即看向了范无咎,指着他说: “以后就让范无咎跟着你吧,省得你这儿,还从头儿开始练。你这位想练出来,可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还没等陶镜杨说拒绝的话,后面的范无咎就先是虎躯一震,先出声道: “啊?” 许是这声“啊”有些太过憨厚,让坐着着二人双双对视一眼,然后就一齐笑出了声。 陶镜杨回头看向依旧震惊的范无咎,笑弯了眼,眯着眼睛对他说: “没事儿范无咎,这事儿我没答应呢,你过不来,你就放心吧。” 随后又回过头跟着李承泽一块儿在那儿笑。 但范无咎听完后,又整出了一声:“啊...(四声,降调)” 这冷不丁又来这一句,让陶镜杨和李承泽本就没停下的笑,变得更大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甚至,就连谢必安和正在扎马步的悠然,都已经憋不住笑了。 范无咎好似也察觉到了大家在笑什么,索性就板起了脸,配上那一脸胡子,和滴溜圆的眼睛,不知怎么,让人觉着特有意思。 眼见着大家都笑过了,陶镜杨看着李承泽嘴角扬起的好看弧度,头低低的,眼睛向上看着她, 一准儿就在憋什么坏心眼。 “你还有这么好心?这可是你的近侍。 再者说,我平日里事儿也少,用不上这么多人,就悠然一个就够了。”陶镜杨上下打量着他。 “不是近的还不给你呢。 不过,我的意思是,你如果有需要的话,我的人,你都能随意差遣。” 说着,李承泽拿下自己挂着的一个腰牌。“你有什么想做的,拿着这块腰牌就行了。”边说着,李承泽就将腰牌递给了她。 陶镜杨没出声,盯着看了看李承泽,又看了看腰牌,也没推脱,直接就挂在了自己的腰间。 接着故作出一副理所当然的小模样,道:“谢了,正好腰间还缺个装饰,正解燃眉之急呢。” 李承泽看见她如此表现,不觉间又被逗笑了,对着范无咎道: “无咎,你看看人家悠然,你看看你,明儿你也跟着一块儿练吧。” 谢必安:还好我今天没来。 “行了,让他们练去吧,咱俩出府转转怎么样?”李承泽故作随意的邀请。 陶镜杨疑惑,之前不是批折子一批就一天吗?故调侃:“你怎么一天天这么闲?” 李承泽听完她的话,直接拽着她袖子,起身往外走,边走边说:“当皇子不骄奢淫逸,岂不是不务正业?” 语气还挺欢快的样子。 陶镜杨看着他这样,决定给他上点儿压力,凑近轻声问:“你品阶升到第几阶了?” 果然,这人听完后,脸直接就垮下来了,回头道:“回来就练。” 然后又是拉着人往外走。 第45章 马车内传信鹰 这马车早已备好了,这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不过这一回,李承泽并没有叫太多的随行侍卫,就简简单单的两辆马车,两名马夫。 再外加一个谢必安。 李承泽与陶镜杨并排着站在府外, 李承泽用胳膊撞了一下陶镜杨,偏过头看她,道: “干嘛?还不上你自己的马车,等着跟我坐一辆呢?”李承泽一席红衣,与一身淡白色的陶镜杨形成鲜明对比。 陶镜杨看着她哑言,随即无奈的摇了摇头,认命般的钻进了马车。 但今天的马车上,好像略有一些不同。 怎得这马车上,还平白无故多了一些小纸条和笔墨呢,这是让我搁马车上也干活儿? 关键是也没下达任务啊,不对,就算是下达了任务,也不能给他干。 就在陶镜杨上了车,还刚坐上马车没一会儿,就有一只老鹰飞进了窗子。 “!?”这冲进来的大老鹰给陶镜杨吓一跳。但这老鹰很讲礼貌,进来后,找到个地方就站住了,也不乱飞。 仔细一看,这老鹰腿上还绑着个小信筒,陶镜杨纳闷儿,这京都还能有谁给我发消息? 而且...谁家用老鹰当信鸽啊,这可是猛禽啊。 难道是范闲?这小子一天天怎么这么多话。 但想一想又觉得不对,毕竟这外头的谢必安也不是瞎了,看到这么大个“不明飞行物”,按理说应该能拦一拦。 估计就是李承泽发的,服了,就这么会儿功夫也得让人上班。 陶镜杨正在心里头骂骂咧咧,用手将迷你小信筒给拆下来。 说来也是怪,这老鹰就这么乖乖的让人随便摸,随便碰,丝毫不恼,也不乱蹦。虽然长得吓人,但好像还挺通人性的。 【真可爱啊,这小...大玩意儿。】 这使得陶镜杨不由自主地上手摸了两把,甚至还喂了一颗葡萄给它,于是就一时没有查看小书信。 逗了不大一会儿,陶镜杨才打开书信,上面赫赫几个小字写着: “我,李承泽。无聊,聊聊天。” 陶镜杨看完小信封上的字后,觉得这个世界都变癫了。 「李承泽竟然用这么训练有素且看起来就很专业的老鹰,发送这么无聊至极的信息!? 当皇子就是好哈,嫉妒了\/(玩笑)。 但好像确实很好玩儿诶, 我也发一条。」 提笔就是开写:“我,陶镜杨。你这鹰谁给训的,怎么这么听话?赶明也给我整两只。” 写完后叠好,将信筒绑回,放老鹰飞了出去。 而这边的李承泽,在马车内等的花儿都要谢了。 刚想让谢必安去后面车上看看,这人是不是睡着了,怎么还不回信。 这边谢必安都要认命的抬腿往陶镜杨车上去了,忽然就见到一只大鸟从陶镜杨的马车上飞了出来。 翅膀都没扑棱两下,就又钻进了李承泽的马车。 谢必安突然觉得,自己跟这个老鹰好像区别不是很大了... 李承泽老早就听见了鹰扑扇翅膀的声音,果不其然,进来了。 手速很快的将信纸拆下,喜滋滋的打开信纸,一看...好好好,信里就只说了老鹰。 但还是回了她的话:“以前别人送的,它不仅能送信,还很通人性。你喜欢就送你了。” 看到她能回信陪他玩这“无聊的”小游戏,李承泽还是很开心的,但总觉得送个鹰给她也不够,还想送她点儿别的。 那边的陶镜杨,在看到李承泽要把这鹰送给她时,可以说是直接就乐了。 但又不好意思直接收,于是在下一封里写道: “那多不好意思呀。 我管它叫小鹰行不行?” 李承泽在打开这封信后,看清了内容后,眼底便浮上了笑意。大概琢磨了一下陶镜杨的喜好,写道:“ 叫小鹰很好听。 下回我弄个雕送给你,这个鹰有点儿小了。” 写完后,还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字迹是否工整,确定没什么不对后,才让小鹰送了过去。 过一会儿,陶镜杨便再次回了信: “谢谢殿下,那雕就叫‘小雕’。”李承泽看到她又起了个“小”字辈的名字,心里觉得十分好笑。 “那送你只鸽子呢?” “叫小鸽儿。” “...那要是送你只鹦鹉呢?” “叫小鹉。” “......行吧。 陶镜杨看完了这条消息后,也就没在回信了,因为已经快到地方了。 第46章 香包 马车上的风铃是用透明玻璃做的,每条线都穿上了各色的宝石、玉石。 随着风的吹拂、马蹄的震动,在车外摇摇晃晃的,发出的声音“叮叮咚咚”,甚是好听。 陶镜杨心想,赶明做个更大的挂上。 等到了地方,下了马车,陶镜杨这才发现————这偌大的街上,又是一个人都没有。 陶镜杨看了看一旁神色没有异常的李承泽,知晓他是已经习惯这样了,所以自己觉不出异样来。 【真能耽误人做生意。】陶镜杨腹诽。并打算等会儿自掏腰包,每个摊子都给些补偿。 但嘴上还是得问问: “这街上有一次被你清空了,怎么,就这么不喜欢人吗?”陶镜杨问的直白,丝毫没有任何委婉。 李承泽不自然的耸了耸肩,自己的左手,握着自己的右手手腕,自然下垂着,回答道: “以前是不太喜欢人,因为人多的地方,实在是太吵了。闹哄哄的也就算了,主要是没有一个人是跟我说话的。” 李承泽话说的轻松,但总能让人觉出些落寞来。 “以前?以前是觉得太吵,那现在呢?”陶镜杨顺着李承泽的话问道。 “现在嘛...反正前一段时间,是觉得街上人多太过危险。总有些不清不楚的人混入其中,你也知道的,我不会武功。 而且,其实我以前出街的次数也很少。” 李承泽歪过身子,耐心的,向陶镜杨诉说着自己的内心。 “有谢必安在呢,况且...你现在还有我呢。你不用怕。” 陶镜杨给了他一个“放轻松”的眼神。 李承泽侧耳听着她讲话,眼眶不自觉的感到酸涩,从眼底里慢慢浮现起的水雾,被他扭过头,偷偷眨着眼而随着风逝去。 只是躲避的动作太明显,让陶镜杨一眼就看到了李承泽在做什么。 【心地这么软,以前日子怎么过的。不会是跟谢必安哭吧?】但是想归想,问是绝对不能问的。 于是,陶镜杨便拍了拍李承泽的后背,以示安慰。 但丝毫没察觉到,当自己的手,扶上李承泽的后背时,前者的那一瞬间僵硬。 如此有烟火气,但是没有人烟的街道,不论怎么说,都还是值得好好转悠转悠的。 李承泽和陶镜杨二人,并行在街上走了走,二人看见什么有意思的,都拿走一个,然后各自在摊子上给足银钱。 李承泽在一个卖小香包儿的摊子上驻足,一眼就挑中了一个。 一大串连着的,每一个都绣着小图案。 什么“狸猫扑蝶”“牡丹花丛”“云团缭绕”“鸳鸯戏水”...等等。 【鸳鸯戏水...的下面这个,绣着金元宝的寓意不错,就它了。】 李承泽瞧着喜欢,将它拿了下来,递给了身边同样在东张西望的陶镜杨: “哝,送给你的。” 陶镜杨接过,捧在手中端详了一番,【嗯...没什么特别的,但还是谢谢他。】 本着礼貌的态度,指着这串香包,大肆夸奖了一番。 “诶呀,你看这个狸猫,绣的好,逼真;还有这个牡丹,好看好看。 眼光十分不错,多谢殿下啦。”夸完就拿在了手上,对李承泽笑了一下。 但接过香包后,又狐疑的看了看小摊的桌子,问道: “殿下,你是不是忘给钱了啊。” 李承泽对她的狐疑表现得很无奈,无语的撇了撇嘴。 接着从怀里掏出了个钱袋子,打眼一看,这里头装的可都不是碎银子,而是巨大的碎银块儿。 他掏出一块儿,用两指撵着,朝着陶镜杨晃了晃,随即“啪”的一下,给放在了桌子上。 “怎么就不给了,你可看好了,我这给的可是高高的呢。”然后将钱袋子又收回了袖子里。 是的,这一回是李承泽自己掏的钱。 平日负责给钱的谢必安,此时正呆在马车附近歇息着,李承泽没让他跟着。 而此时的谢必安正坐在车夫的位置上,难得有时间歇息一会儿。 谢必安:感谢天,终于全年有休了。 回过头,陶镜杨看着那么大一块儿的银子,思考了半天,决定问李承泽一句: “你这一块,把整个小摊儿包下来都绰绰有余了。你是不是平时出门少,不知道京都的物价啊。” 眼看着李承泽听到这话后,瞪大了眼睛,有要“生气”的意思,陶镜杨连忙找补: “不是不是,我开玩笑呢,闹玩儿呢,殿下切勿动气。” 但李承泽却没看她,低着头看路,慢腾腾的回答道: “我是皇子,最不缺的就是钱,多给点儿不是很正常?” 说到这句时,语气本应该时骄逸的,但从李承泽口中却丝毫听不出来,好像只有满满的讽刺。 他这样回答,怎么能让陶镜杨听不出来。 她在内心里轻叹一口气,轻声问道:“真的就只是这样?” 【难道不是因为别的?李承泽啊李承泽,怎么总爱说反话呢。】 他沉默了一瞬,望着道路旁路过的一个个小摊子,低声说: “百姓摆摊也不容易,我出街把他们都清了,总不能让他们没有钱赚吧。”声音低低的,不知是为什么。 陶镜杨看着眼前这人如此,想了想,在心中叹了口气,说道:“很好啊,殿下是个好人呢。” 【好又好不彻底,坏又心里不安,李承泽,你整个就是一矛盾体。】 听到这话,李承泽表情复杂,似是自嘲的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他指着自己说:“我?我可算不上,也就你能这么说。” 【其实,我还真实际干过不少坏事儿。】 不欲多说,遂指着一边的馄饨摊子,说:“说你是,你就是。诶,那边的馄饨吃不吃?” “...吃。” 第47章 镜杨 待在不远处的谢必安,发现自家殿下已然跟着陶镜杨,坐到了馄饨摊上时,他还是惊讶了一下的。 心里惊讶着,但还是去替殿下叫了小摊的老板。 馄饨摊的老板“受宠若惊’,颤抖着双手,哆哆嗦嗦的做好了两碗馄饨。 陶镜杨看着这位小老板被吓成了这样,突然有些觉得,李承泽出门逛街,需要提前清街的这个决定,好像真是对的。 百姓是真的会紧张啊。所以,清街原来是为了保护百姓? 陶镜杨一时想不太明白,一抬头,便看见了对面的李承泽在微笑的看着她。 实话讲,他这样还蛮瘆人的。 “你刚才在想什么呢?”李承泽好奇的问道。 “我在想,我们把他吓成了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陶镜杨盯着馄饨摊老板的身影道。 李承泽掸了掸袖子,对她说: “哪有什么不好,等咱们吃完了一走,他这馄饨铺子,可就名声鹊起了,或许以后就成了什么百年老店呢。” 陶镜杨顺着这个思路想了想,发觉他说的还真是蛮对的。 一个被皇子光顾过的摊子啊,搁现代来讲,肯定会成为网红店的。 二人就着小摊,聊了聊这两天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 勺子里的馄饨有些滚烫,李承泽凑近了轻轻吹了吹。 “这几天,我好像听见悠然总叫你镜杨姐。”李承泽若无其事的开口。 陶镜杨率先尝了一口,回答道:“嗯,我让悠然这么叫的。 之前总叫我姑娘长姑娘短的,我听着不大舒服。现在叫我“镜杨姐”,听着是舒服多了。” 李承泽装作一副思考良久的样子,接着抬了抬眉,点点头,示意着自己对此话的认同。 对陶镜杨说:“这话确实有道理,总称呼你为“陶姑娘”,好像确实显得生分了些。” 听到此话的陶镜杨,心里悄悄浮现了一丝暗喜。 【哦?这位也想叫我镜杨姐么,嘿嘿嘿嘿我是很愿意的哦。】 但还没想完,就听李承泽道:“毕竟咱们也这么熟了,以后我就叫你镜杨怎么样? 当然,你也就直接叫我的名字,你知道的,我并不忌讳这个。” 他说着,眼神里也透露出一丝期待。 “呃...”陶镜杨犯了难,“这个...承...” 【叫...承泽?别吧,玩这么尬的? 他叫我镜杨,应该跟叫谢必安为“必安”有异曲同工之妙吧。我跟着叫承泽做什么?叫不出口叫不出口。 那叫...李哥?不不不,不行,绝对的不行。】 在李承泽眼中,陶镜杨是先愣了一下,接着,就马上回过神道:“好的,李承泽。” 李承泽听着,只感觉自己的名字————“李承泽”这三字,好像是有点儿烫嘴。 刚才在陶镜杨的嘴里,“嗖嗖”的就过去了。 【行行行,虽是联名带姓的,但是也行。】 李承泽在心中安慰着,叫名字...好歹要比叫'殿下'听着更亲近了一些。 二人都吃完了,陶镜杨见李承泽久久不语,只好自己先说: “好了,咱们可以走了...李承泽。“ 后者嘴角微勾,但又马上止住了笑意: “嗯,走吧镜杨。” ...... 刚买的香包,已经被人挂在了陶镜杨的马车内。 等进了马车,陶镜杨才忽地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送李承泽东西呢。 “呀...把这一茬给忘了...”陶镜杨杵着脸自言自语。“该送点儿什么东西好呢...” 突然一阵微风拂过,车上的风铃又开始“叮叮当当” 的作响。 “诶,对了!就送个风铃好了。” 不自觉的在口中念叨了几句:李承泽...承恩泽,这名字起的倒是好... 好名字就不该被白起,不是吗。 第48章 他的从前&现在 半夜,结束了这一天的事情,李承泽躺着休息时,恍惚间觉得,这几天,是从出生到现在以来最太平、最惬意的日子。 这几日,除了正常的上朝下朝外,基本也没有别什么烦心事儿了。 而从前的自己,表面上看着好像很风光,但实际... 实际其实也很风光。 整个南庆,除了陛下以外,连太子他都能斗一斗。 只不过,李承泽始终都知道,如今风光,但也不过只是暂时的。 这么多年,陛下好像从来没有要换储的心思。 既然没有,却还要一味的在太子、群臣面前褒奖我。 有的时候,我也会看不清面前的这一切。只是顺着这条路,一直这么走着。 我早就知道,有一天,这里的所有人,都会图穷匕见、刀刃相向。 身处在权力的旋涡,就一定要有自己的势力。不然,就只能是一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为鱼肉的,绝不能是李承泽。所以这么些年,我也算是殚精竭虑、步步为营的走到了现在。 前些年的日子,虽然过的也不是那么容易,但总归,也就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直到她出现,带来关于范闲的消息。我看到了陛下的态度,还有鉴察院陈萍萍的暗里维护。 这些都是发生在意料之外的事儿。 从前,也不过只是官与官之间的争斗,比如某家女子与某家小子要结亲,某家世子要交友铺平官路... 从前,我的眼睛,一直盯着这些。但在如今看来,这些仿佛如过家家般,都只是一些无意义的小事罢了。 自己竟是在这样的地方,待了这么久... 李承泽双眼没有神采,不自觉的去思考这些。 【好像自从范闲来了后,自己就能少做些。 也还好,提早知道了范闲那小子是陛下的私生子。不然,自己原本还打算跟太子,再争一争这范闲的。 不过,原来看着别人争来争去的,是这么有意思啊。 我是不是可以再休息一段时间呢?(虽然已经在休息了...) 希望他们两个能争得再久一点,让我再歇歇。】 想着想着,就想到了陶镜杨。 【明天找她干点儿什么好呢...】李承泽一想到这些,眼神恢复了神采,嘴角又不自觉地上扬起来。 ———————————— 皇宫内。 庆帝栽歪着,看着像是命不久矣的样子,专心听着来人的汇报。 身下的矮榻似乎是红木的,若是能凑近些,似乎还能嗅到一丝幽香。只是,不知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 他手里拿着自己画的莫名其妙的手稿,边勾勾画画做修改,边分析着刚得来的消息。 “听着倒是郎情妾意啊。”庆帝将手里的东西随意一卷,再随便一丢。 这汇报听过来、听过去,怎么听着,都感觉自己这儿子二皇子,和这陶镜杨两人,好像是天天在那儿谈情说爱呢。 俩人天天腻在一个屋里不说,还一起去了郊外游玩。 不仅这些,两人还经常三天两头跑出去逛街... 这回干脆连人都不带了,估计是嫌人多麻烦,耽误他们事儿了。 我这二儿子,什么时候干过这些事儿? 到不说这出街了,从前这李承泽就不是个愿意动弹的主儿。 更何况是还天天带个女子在身边? “李承泽...我的这个儿子,从前的府上甚至连一丝人气儿都没有,最多只有那个什么谢必安和范无咎。” 这些事儿,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哪里都透露出不寻常。 【最主要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李承泽竟是连政事,都不如以前那般上心了。他不争,倒还真让我这个做父亲,瞧着不太适应啊... 不过眼见着,太子也是磨练出来了。天天在底下搞那些小动作,还真以为我不知道呢? 这二皇子也瞧着是羽翼渐丰,按理说到这一步,该有的不该有的心思,应该已经都有了。 如今范闲也是过来了,这搞事程度,一点也不逊色于我的其他两个儿子。 呵呵,就顺着这么进行下去吧...看着还怪有意思的。】 庆帝覆手而立,盯着窗外的湖泊景色。天晴,万里长空无一丝云彩遮挡,光线就这么直直的垂映进碧蓝的湖水中。 庆帝想着想着就笑了,笑叹一声:“我的这个儿子,倒也是有情窦初开的这么一天。” 随后摇了摇头,虽有笑意,但不达眼底。 第49章 王爷与女侠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李承泽与陶镜杨二人,这几天是三天一郊游,五天一溜街的。 关键是,每次出街,虽清空了街上的人,但出手却极其大方。 各条街的小贩,甚至每天都盼着,这二皇子能与这陶姑娘出街游玩。 毕竟,这给的是真多啊。 原本看着皇子出街,咱平民老百姓远远的瞧着都感觉害怕,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到了,就直接一个被人头落地,三族尽灭。 现在倒好了,人人都说,皇子都这么讲礼貌,出手也大方。 不知不觉的,这李承泽的名声也变好了些。 经此,这满京城的人,不论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又或是普通的平头老百姓。 只要是稍微好信儿些的,基本上,是都知晓了陶镜杨这一号人物。 小摊贩之间人人都传,这陶镜杨貌若天仙,风采飘逸,人美又心善。 也的确是每次都给钱给的太多了,小摊贩们钱拿的多,对陶镜杨的印象自然也就好。 再加之,人人都知道,之前陶镜杨在牛栏街的“英勇事迹”。 又有不少在现场的人看见过,陶镜杨只是路过,似乎是连“受害者”是谁都没看清,直接就飞进去救人。 听说中途还捡了个站在打斗中心的小孩儿,一把就将小孩儿搂起,放到了安全的地方。 惩恶扬善、勇救孩童、武功高强,甚至打的还是北齐人。 一时间,陶镜杨的名声越来越响亮,人心也越来越高。 上到八十黄发,下到八岁垂髫。 京都人人都夸赞陶镜杨为“英勇侠客”,不少人将其视为了心中的“偶像”。 只是... 请问,坊间流传的新书 ————《王爷与女侠之那不可言说的二三事》是怎么回事。\/陶镜杨微笑,但手背后藏刀。 这个书名是不是过于现代化了点儿?是不是影射我呢? 前一秒我还是“英勇侠客”呢,后一秒给我干成,‘王爷的风流韵事’女主角了是吧? 是不是范闲这小子写的! 这老范闲,一天天那么多事儿都不够他忙活的,还有时间借我的噱头,挣上外快了是吧! 看来他现在还是太闲了,这破书,这破情节竟然也写的出来。 陶镜杨把悠然买回的这破书,愤愤的扔到地上,在心里暗暗立上了g: “范闲,等下回见着你的,不给你那个霸道真气,弄成那个什么“不破不立”,都罔顾我是个九品高手!” 等过了一会,陶镜杨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平静了,但更气不过了。 直接要从激情砂仁,转换成了预谋砂仁了。 从床上蹦下来,在地上转了两转。终于,决定今晚去范闲家里揍他一顿。 “悠然!悠然!?”陶镜杨喊着就住在隔壁的悠然。 悠然坐在榻上,正在研究陶镜杨给她写的武功册子呢。 正好有几处不太懂,想去请教一下自己那亲爱的镜杨姐姐~ 还没等下榻呢,就听见隔壁陶镜杨正在叫她。 【天呐,刚想去镜杨姐就叫我了,我与镜杨姐真是心有灵犀~】这么一想,悠然乐不颠的就去了。 悠然一进屋,一句“镜杨姐”刚开口,就发现陶镜杨正浑身散发着恐怖气息,站在屋里的正中央。 悠然紧张,悠然懵b,悠然看见了被扔在地上的《王爷与女侠之那不可言说的二三事》, 直接就汗流浃背了。 【糟糕了,镜杨姐不喜欢这个,我不该将它买回来的。】 悠然蹑手蹑脚的去将书揣在了怀里,准备趁着人不注意,找个没人的地方给这破书烧了。 陶镜杨看着悠然的动作,对她道:“没跟你生气,对了,你买这书的时候,买的人多吗?” “内个,我进去书局以后,问的掌柜时下最火的话本子...呃,目前是这本儿。” 悠然的话说完,陶镜杨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行了,辛苦你了,下回要是还有这样的热书,立马买回来。” 悠然得令,拿着书就想下去,连自己想问的问题也给忘了。 陶镜杨叫住她,道:“书不用拿走了,放这就行。 对了,你在武功上有什么不懂得就尽管问...去问谢必安和范无咎。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你直接去就行,不用不好意思。” 【主要是怕给你教的,误入歧途了,本人其实也是不那么太懂。】 悠然走了,出了门就去找这两人了。 【嘿,没熟悉的时候不知道,这一熟悉之后,发现人还是挺自来熟的, 而且好像还比之前活泼了不少。】陶镜杨如此想着。 第50章 靛青朱红色 李承泽这边看的倒是起劲,正想派人找找这个作者时。 宫里头便就传来了,陛下明日要在祈年殿设晚宴的事情。 而这时,宫里也派了人来李承泽府上,邀请二皇子与陶镜杨一同参与祈年殿夜宴。 “还请问,这次夜宴,为何还有陶镜杨?” “陛下说,陶镜杨勇于对抗北齐刺客,实属有功。今日夜宴也邀请了北齐之人,所以,自当也该让陶镜杨参加此次夜宴。”来人恭敬地回答着。 李承泽表情凝滞着,对来传消息的人说了声:“知道了,代我替陶镜杨,谢过陛下。” 盯着宫人离去的身影,李承泽的表情在一瞬间破碎。 “这次夜宴,陛下竟还邀请了陶镜杨。这可不太妙啊...”他来回的在屋中踱着步。 近些日子,李承泽虽看似是“远离”了纷争,没做什么。但大大小小的事儿,基本也得在他眼底下走一遍。 他知道,范闲近日可以说是“扶摇直上”的“当红炸子鸡”。 这范闲不仅是升了官,而且还接触了一些北齐的事物,就连那陈萍萍都在暗地里支持他查林珙的犯罪证据。 还包括那太子殿下,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反应过来的,前几天还在林府外出郊游时,想要趁乱拉拢范闲。 不过,那天的李承泽,正跟陶镜杨待在府里下棋呢,就没空去搅和太子的“美事儿”。 主要也是李承泽自己不担心,毕竟那范闲还是挺聪明的,光是范闲他自己,就绝不会同意太子的拉拢。 只是唯一让李承泽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是... 这次祈年殿夜宴,还邀请了陶镜杨...真的只是因为北齐刺客那件事儿吗? 不行,这事儿得跟镜杨去商量商量。 李承泽拨开帘子,抬腿就走。脚底随意的踩了两只鞋,去院里找陶镜杨。 陶镜杨此时不在屋中,而是在府上的库房里。 等李承泽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库房中挑挑拣拣,用小筐装了一些各式各样的吊坠、珠子等。 李承泽不自觉得靠近陶镜杨,探着头观察,身体向后倾斜着,问道:“镜杨,你干嘛呢这是?” 眼睛自然的落在陶镜杨手中,正握着的小筐。 心中好似了然些许,靠近陶镜杨的后背道:“你若是喜欢这些,我赶明儿在让人给你找些就是了。 库里的这些,成色水头都不好,做出来的东西也不好看。”边说边观察着陶镜杨的反应。 果然,陶镜杨挑挑拣拣的手顿了下来。 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发觉李承泽说的确实有道理,好歹是我送他风铃,怎么说也不该拿人家的材料做。 嗯...等到时候自己出去采购一些。 随即将小筐放到了一边,转过身问李承泽: “诶,那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儿的。颜色啊...形状啊...什么的。” 这回倒是李承泽一脸懵,微张着嘴,手放在唇边。 躲闪了一下眼神,然后又偷瞄了一眼陶镜杨,道:“我...其实觉得什么样儿都好看,主要吧...还是得看你。” 看着表情比较严肃的李承泽,耳尖却可疑的泛起一丝红晕。 看向陶镜杨的眼神,好像确有一丝躲闪,但在无人处时,你偏又能发现他在直勾勾的看着你。 等你一转头看向他,他就要么是偏开头,要么是把头低下去。直到你主动与他讲话,他才会装作刚刚看向你的样子,来与你讲话。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李承泽的眼睛,好像一直都是带着笑意的。 陶镜杨看了看李承泽今天穿的衣服,外套是米褐色,内里是靛青绣丝配朱红。 “那就,青色配红色吧。”说罢,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 李承泽自然注意到了陶镜杨的眼神,看到了她扫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穿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颜色,青色、红色。 又回想了陶镜杨说的配色...她不会是!? 想到这儿,李承泽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胸膛,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这些。 是了,差点儿忘了,我还有要事要说呢。 但等一转头,陶镜杨已经要准备往库房外头走了,李承泽迅速靠近,用极小的声音对陶镜杨说: “陛下明日晚上设宴,刚才来人通传,说叫你也去。 你不是说,陛下看你不太顺眼吗。所以...”看得出来,李承泽对此事有些忌惮。 但陶镜杨这里,在知道了事情后依旧不以为然,反倒是李承泽看着要比她自己着急些。 “镜杨,如果你不想去,我就去跟陛下替你回了。至于理由,我随便编一个也就是了。” 李承泽周身的气质,好像又回到了初见的样子。 阴阴沉沉的,已全然看不见有着什么喜色。 陶镜杨只是宽慰他,迟早都得见见的,没必要躲着不去见。 但看他依旧情绪沉沉,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着他说了句:“别担心。” 陶镜杨的眼神闪了闪,其实,她更想说的是:“别害怕。” 第51章 财迷范思辙 深夜。 又有人一袭黑衣,穿梭于市井街道之间。 黑衣女子回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谢必安,停下了脚步。 谢必安见她停,就给自己也找了个掩体。 谁知一回头,陶镜杨就出现在身后。当时,谢必安全身的血液都凝结了——他刚才完全没有发觉到陶镜杨。 果然,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就是突脸。 “等会儿你找个地方待着,我一会儿去范府进点儿货,等我出来后,你帮我一起拿回去。” 陶镜杨说完这句就走了,身后的谢必安紧跟而上。 范闲坐在屋中,烛火摇曳,准备着明日可能需要用到的东西。 忽然听到门外好似有些动静。“是五竹叔吗?直接进来就行。” 但这句话,说完了半天也没有人回应,范闲觉得不对,戒备的靠近了门口。 忽地一开门,洒出一把毒药。在以为能将人“绳之以法”的时候,发现门外并无人影。 “诶...奇了怪了。”范闲嘴里头念叨着,将门关好,还把门从里头上了锁。 待他一个转头,一个人影就那么坐在他的桌前,着实给他吓了一跳。 看见人的一瞬间,范闲的肾上腺素飙升,立马就要拔出剑与人对峙时,却发现这“黑影”,一把扯下了围在下半张脸的黑布。 “陶镜杨??你怎么在这儿?”范闲看清了来人,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好悬差点儿连声音都没控制住。 陶镜杨没搭理他的话,自顾自的从怀中掏出一本儿书,举着在范闲的面前晃了晃,笑眯眯的问道: “这书,是你写的不?” 范闲的心,在陶镜杨举起那本书的时候,就已经凉了。 他看着陶镜杨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咽了咽口水,双手举在胸前,对陶镜杨道: “要不,你先听我解释一下呢?” 陶镜杨看着他这副样子就知道,自己真的猜对了。顺手把书往桌子上一扔,“哈哈”一笑后,便朝范闲踢了过去。 !!! “诶!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陶镜杨,这书不是我写的,真的不是我写的!”范闲一边闪躲,一边想要解释,但闪躲不过两三招,就被陶镜杨打趴在了地上。 陶镜杨还是比较人性化的,知道他明日还有场“戏”要“演”,特意没有让他的身上挂彩。 他虽有些惊讶于,自己面对她时毫无还手之力。 但还是没有顾得上自己此时正躺在地上,被桎梏到连动也没法动。 而是费力的扭过头,继续向她解释,写这本书的真的不是自己。 他只是给这本书起了一个名儿而已。 ...... 有什么区别呢我请问? 他自己解释的也很没有底气。毕竟...当时范思辙把书拿给他看时,范闲也大概的扫了一眼。 他知道,这书好像...是在内涵李承泽跟陶镜杨... 想到这儿,范闲彻底没了底气,准备就这样被压在这儿,任陶镜杨教训了。 果不其然,她在听到范闲说,他只是给书起名的时候,便问他:“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内容?” 范闲晒干了沉默,正想做最后的挣扎时,门外突然传出了范思辙的声音。 “诶,范闲,我这儿又来了一本儿,您给看看再给起个名儿,您上回弄内书销量可好了...” 范思辙的声音由远及近,好像马上就要推门进屋了。 范闲忽地感到,掐住自己后脖颈的重量一松,但还没来的及起身时,范思辙就依旧闯了进来。 范思辙一进屋就看见屋中是这幅景象,他自己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呦,哥哥,您这是找什么东西呢这是?用不用弟弟帮您找找?”说着,就也俯身跟他哥并排,双手支在地上,左右看了看。 范闲不自然的站了起来,顺道给他这好弟弟也一把薅了起来。 不着痕迹的往四周瞧了瞧,想找找这陶镜杨是藏哪儿了。 环顾四周没发现,最后是在房梁上找到的。 陶镜杨正站在房梁上,范闲看见她还掸了掸自己的手指,似乎是嫌这梁上的灰尘太多。 原来如此,怪不得不愿意搁上面坐着呢。 一边,被薅起来的范思辙一时没站稳,晃悠了两下。 随后将手中的一本儿新书又递给范闲,贱兮兮的对他笑,搓了搓手,道: “再给起个名儿呗,上回那书卖了不少,到时候算好了分成,立马给你送过来。这回的也一样儿。” 范闲接过书,扫了一眼,非常庆幸的发现,这本儿可是跟陶镜杨没什么关系了。 偷瞄了一眼那梁上之人,见她拿出一把尖刀擦拭着,心下一惊。 赶紧对范思辙道: “先别管这本儿了,你上一本给我看的就那个《王爷与女侠之那不可言说的二三事》,是不是现在就咱们书局卖呢?” 范思辙见范闲提这个,还以为他是在想,之前范闲跟他说过的那什么“版权”的事儿。 于是便十分自信的回答,这京都里,除了澹泊书局以外,别的想偷偷印刷拿去卖的,全让他给一锅端了。 并让范闲放心,这书的钱,除了老范家以外,谁也赚不着。 范闲听他这样说,那算是真的松了一口气。忙叮嘱范思辙:“那本儿书,赶紧下架吧。 「上边儿」有人生气了,以后可千万再卖了。” 后者听后,吓得全身一耸,靠近着范闲说:“哥哥,这么严重呢?” “可不是。” 范思辙倒吸一口凉气,心有余悸的看着范闲,道:“呦,那还真是不能在京都再卖了...” 梁上的陶镜杨听到范思辙说这话,差点儿没忍住要跳下来。 不是,不在京都卖,是什么意思? 站在下面得范闲,一晃间,好像看到了一道冽冽寒光。于是再次警告范思辙,别的地方也不许卖。 在得到了范思辙的再三保证后,范闲便将他撵了出去。 这范思辙,临走前还不忘大呼:“别忘了给新书起名儿啊您 第52章 毒药一堆 「吱呀」一声,门紧闭。 陶镜杨一跃而下,便听见那范闲对她再三保证,再不卖了,真的再也不卖了。 话虽如此,但陶镜杨还是扔出尖刀,“镫”的一声,只见尖刀已竖着扔插进木桌。 “原谅你是不可能的。”陶镜杨此话,听在范闲的耳朵里,却好像并不是无法转圜的。 范闲心领神会,便自己接了下句:“除非...?” 陶镜杨见他这么上道,不由心里乐开了花:“除非你送我两瓶毒,吃了能没什么事儿,但是能提高身体耐药性那种。” 范闲反应了一会儿,用略带匪夷所思的眼神看她:“你自己用?” “是。 但是不瞒你说吧,我琢磨着,给李承泽也用一用。”陶镜杨并没有跟范闲隐瞒自己的想法。 范闲听着,不大愿意,但身体还是诚实的去配药。 并向陶镜杨提醒,通过连续的服毒解毒,虽确实可以让自身具有一些抗毒性。 但这一过程十分痛苦,且如果不具有十分过硬的解毒本领,很有可能就自己一命呜呼了。 “我是费老的学生,这些毒我敢吃,是因为我自己会解。 你可千万别自己瞎吃,你再给自己吃死了,我可就又成自己一人儿了。” 陶镜杨听他的嘱咐,一直在“嗯嗯嗯”的敷衍。 直到听到他的最后一句,什么「又成自己一人」时,才开了口:“你去去去,别扯那些个没有用的。” 他俩就这么说着几句话的功夫,范闲就已经把毒药+解药都配好了。 分门别类的装在小瓷瓶里,并都一一贴上了标签。 后来又给陶镜杨写了个方子,告诉他先从哪瓶喝起,过多长时间吃解药等等。 并告诫陶镜杨,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就吃这个带着金色瓶盖里的药,这个药基本能解任何常见的毒。 只不过有些副作用,一般情况下,如果自己能挺一挺,或者有时间找大夫,甚至能找到范闲的时候,就不要吃。 闻言,陶镜杨问了范闲三遍,这个「万能解药」的副作用到底是什么。 但范闲却咬死都不松口,主打一个绝对不说,只是再一次告诫陶镜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要吃这「金色小药」。 【这范闲,还跟我打上哑谜了。】 陶镜杨心里腹诽,但面上还是给了范闲三分面子,毕竟给了这么多药呢。 “那就谢过小范大人了,还有,书既不是你写的,那便算了。 我就说嘛,你一天天忙这么多事儿,哪有时间还能写书。 行了我走了,咱俩明天晚上祈年殿见。”陶镜杨掏出了提前准备好的小布袋,将桌子上的这些瓶瓶罐罐一并收入囊中。 “啊,你这是提前准备好了来的啊?”范闲看着陶镜杨的动作连连咂舌。 接着马上反应过来,道:“你明晚也去祈年殿参加夜宴?” 陶镜杨收拾完了,将背包背到身后,道: “是啊,陛下到二皇子府上的时候,顺道也一并邀请了我,理由用的是勇打北齐刺客。” 她的动作落在范闲的眼里,范闲忽地又回去拿了一样药,塞给陶镜杨: “这...对咱俩穿的人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理由。我新给你的这个,是迷药,口服、嗅闻都见效。 你要是明天遇到什么危险,用这瓶就行。” 陶镜杨握着手里这瓶迷药,沉默了一小会儿。【啧,我可不想欠人人情啊......】 随即从自己的袖子里,凭空摸出一颗系统给的跨阶丹,用两指捏着,递给范闲。 范闲接过陶镜杨递给他的“白色药丸”,问道:“这是...?” “这是短时间能提高战力的东西,至于能升多少...那大概是升一个阶。 你要是哪天遇到危险了,感觉要活不下去了,吃一颗应该能救你一命。 副作用嘛...大概有什么头晕眼花、食欲不振、眼冒金星之类的,具体的不清楚,反正我上回用了,好像没什么事儿。”陶镜杨信口胡诌着。 范闲盯着自己手里的药丸,不敢置信的看向陶镜杨:“你是说,能给武功升阶的药,吃下去副作用跟感冒差不多?” “是啊。”陶镜杨表情信誓旦旦,语气理直气壮。 范闲听后,表情看着好像不大相信的样子。但还是找了个瓶子,好好的收了起来。 陶镜杨松了一口气,摆了摆手,与范闲告别了。 第53章 服毒自尽? 陶镜杨此时一条腿一跨过,但范闲又叫住了她:“陶镜杨,那个一直想杀我的人,是长公主。” 闻言,陶镜杨顿了顿,没有回头,道:“长公主掌管内库财权,你挡了她的路。” 停了一息后,又接着说:“明日夜宴,听说长公主也去。” 随后看了看夜色,抬头望了望天:“夜深了,我得走了。”话毕,飞窗而出。 「明日长公主也去......这句话说给我的意思是......」范闲盯着半开的窗子沉思。 其实陶镜杨知道,就算是不提醒范闲,他也能自己化险为夷。 但若能有个人“提醒着”,那这条路好歹也能不那么孤独。 毕竟什么人,都会怕孤独。 一出范府,就将自己背的包袱扔给了谢必安,让自己一身轻的回了王府。 清晨,陶镜杨早早的就到了府内的膳堂,发现李承泽也已经到了。 桌上摆着的除了早餐,还有昨晚上陶镜杨从范府,带回来的一堆瓶瓶罐罐。 什么‘一线牵机’‘断肠散’‘凝血露’‘见血封喉’‘雪霜露’等等。 好家伙,一桌子毒药,估计,就算是大宗师到这儿吃两口,也得躺进棺材板儿。 “镜杨,你这拿了一堆毒...是做什么用?”李承泽扫了一眼这些瓶瓶罐罐,随手拿起一瓶瞧着。 “咱俩吃。”陶镜杨正说着,就拿起离她最近的一瓶药,倒在手心吃了一粒。 这一切快的让人猝不及防,还没等李承泽喊出口中那句“诶!”时,陶镜杨就已经咽了下去。 身后的谢必安瞪大了眼睛,李承泽忙扑向已“服毒”的陶镜杨,右手拍着她的背,左手将手心朝上,接在陶镜杨的下巴处。 并且向陶镜杨喊着“快吐出来,快吐!” 这边在拍背,另一边便扭过头,控制不住音量的,吩咐谢必安速去找医师。 而此时,陶镜杨这边儿的药劲儿已经上来了,现下正口吐着鲜血,身上抽着疼,疼的连话都要说不出。 陶镜杨脑子里只有一句话:【诶呦我去了,这毒是给人吃的吗,怎么身上哪儿都疼!?】 李承泽看着她已然毒发,却依然想要挣开他的手,身子向那一桌子的毒药扑去。 不觉间,双眼已布满血丝,猩红无比。他不明白陶镜杨为何要如此。 且也不知,是不是经过了这些天的炼气,他力气也变得大的很,竟让毒发着的陶镜杨一时没挣脱开。 他死死的抓着陶镜杨,硬扳着陶镜杨到他的怀里,嘴里念叨着让人听不清的话语。 陶镜杨:【再不吃解药,我就真的要嗝屁了啊啊...】 于是,陶镜杨撑着力气,反握住李承泽的手,出气儿多进气少的说:“桌上...解药...” 然后就又吐了一口血,身子栽歪了下去。最后对系统嘱咐了一句,要是真凉了,记得喂一颗回魂丹给她。 陶镜杨昏昏沉沉,此时最后的一个念头就是【服了,范闲这毒真挺...厉...】念头还没想完,人就关机了。 李承泽听着怀里的人,说什么桌上...解药,立马奔向桌子。 找了一下刚才陶镜杨吃的那瓶,慌忙地看了眼名字——‘雪上一枝蒿’,便开始找寻起了解药。 ‘雪上一枝蒿...雪上一枝...找到了!” 李承泽急忙将里面的药丸倒出,用手塞进了陶镜杨口中。 但还不放心,于是又去拿了茶壶,往她的口中倒。然后捏着她的腮,在其口中仔细查找,确保解药已经被服了下去。 虽然解药已经入喉,但李承泽的心还是没有放下来。 第54章 「生还」 此时,李承泽跪坐在地上,怀里躺了一个“服毒自尽”的女子。 他用手擦了擦陶镜杨嘴边的鲜血,眼睛定定的看着她的脸,等着她醒来。 李承泽想:【能醒来吗?能醒来吧。】 而此时,谢必安也拽着李医师过来了,这两个人的脸上,都蒙着一层薄汗。 陶镜杨还没有醒,李承泽在看见李医师时,眼睛里闪了闪光。“李医师,解药她已经服下了,只是现下还没有醒。” 李医师自进屋后,目不斜视,只单单的看着需要他救命的病人。 他搭了搭陶镜杨的脉,随后拱手道:“此毒已解,不会再有大碍。 只不过毒虽已解,但对身体的伤害也是真实的,所以还需要仔细调养一番。殿下,我回头开一个...” 李医师的话还没说完,陶镜杨便已悠悠转醒。一睁开眼,便对上了李承泽关切的眼神。 谢必安感受了一下屋内的氛围后,悄悄的将李医师带了出去。 “李医师,等下账房会送诊金到您府上。” 李医师听着,多一句话都没有问,拱了拱手后便走了。 “呼...差点去地府了...”活过来的陶镜杨,支起了身子,长舒了一口气。 与她一同坐在地上的李承泽,一言不发的盯着她。 但最后还是败下阵来,问道:“你刚才...服毒做什么。” “练体用的,听说范闲就是这么练的。这些都是特制的毒,若能以毒攻毒,慢慢来,吃的多了,身体就能免疫毒药。 我跟范闲要了这些,琢磨着让你也试一试。 这不是我心思先吃了试试,要不是你刚才死命拽着我,我早吃上解药了。” 陶镜杨用袖子擦了擦血,一旁的李承泽,适时递上了自己的帕子。 “我不知道里面有解药, 是我的过错。”李承泽曲起腿,将胳膊搭在支起的腿上,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陶镜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血有些凝固了,擦不太干净。 于是就自己先站了起来,向李承泽伸出手:“谁怪你了。也是我也不好,大早晨闹了这一通。” 说完后,将桌上的这些瓶瓶罐罐都给收了起来。告诉李承泽,这药的药劲儿挺大,吃上后身体不太舒服,千万不要自己胡乱吃。 “那就先放我那里吧。”李承泽拿过这些。 陶镜杨倒没想那么多,但是又一次嘱咐他,千万别自己偷偷吃,练体的事儿不着急。 李承泽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回过身问陶镜杨:“你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陶镜杨闻言,让全身经脉的都走了走,仔细地感受了一番。随后笃定的向李承泽回答:“好像有点儿疼,但没什么大事儿。” 接着便坐了下来,想端起已经凉了的粥喝一口,但被李承泽一把夺下。 “...别急,待会儿会有热的送来。” 陶镜杨举在半空中的手,还没有来的及放下,便被李承泽接住。他用刚打来的水沾湿了帕子,细细的擦拭她刚刚沾到手上的鲜血。 气氛显得十分不寻常。 “以后别再这样了,刚才,吓到我了。”李承泽的睫毛颤了颤。 陶镜杨自己也觉得不大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答应道:“嗯...我知道了。” 第55章 祈年殿夜宴1 祈年殿·夜宴 李承泽原本想借着这个由头,向庆帝替陶镜杨告假的。 但奈何她本人不许,所以二人在府内僵持了一会儿。 最终,还是李承泽没拗过陶镜杨,二人一齐去了祈年殿。 十分巧合的是,没有提前商量的三人,如今却还是一同到了宫门口,都在接受着门口侍卫的检查。 这李承泽和陶镜杨,甚至还在府里耽搁了一会儿。 无论耽搁还是提前,终究都会再遇到。 这可能也是摆脱不了的宿命吧。 范闲正往桌子上一件又一件的扔暗器。 从头发里、腰带内、袖口中,甚至靴子里也藏了。七七八八,身上的武器快将桌子都摆满了。 陶镜杨就这么看着范闲的动作,扔完了暗器扔毒药,一包又一包,一瓶又一瓶。 突然就想起今早吃的那瓶,吃完后到现在,全身还在隐隐作痛。 不过还行,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心里暗暗想着,等哪天自己也学一学这医术,配个几副药玩玩儿。 名场面就在自己眼前,陶镜杨看着这一幕,内心里其实还挺激动的。 这可是沉浸式观影啊......这得多少「d」了。 站在左侧的李承泽,用眼睛悄悄的瞄了陶镜杨一眼,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她一直在看范闲。 不约而同的,他也想起了,清晨陶镜杨“服毒”的事儿。 心下升起了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于是端着胳膊走上前,向范闲凑近。抬着下巴问道:“桌上这么些个,都是毒?”眼里的情绪不明。 “是啊殿下,从前被人刺杀过,多带点儿东西,好防身呐。” 范闲说完后,也在心里暗道【昨还给了陶镜杨不少呢,估计她今天应该也给你了吧。】 但是碍于这里人多,范闲便没将话问出口。 陶镜杨没有往前面凑,反而是一旁的辛其物,在陶镜杨后,小声的试探着问了一句: “姑娘,你可就是那位陶镜杨,陶姑娘啊?” 陶镜杨看着他,觉着有趣儿,正了正颜色,也拱手回道:“正是,敢问大人是?” 辛其物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脸上立马又换了一副更喜庆的表情。 “诶呦呦,我就说嘛。刚才在一旁站着的时候,我便瞧见陶姑娘气度不凡,这才来上前一问。没想到,竟还真是您。 您这是也来参加这夜宴?”辛其物边说,还边往李承泽那边看去。 【谁不知道这二人最近是形影不离...】在辛其物看来,自己虽是太子殿下的门客,那也不妨碍自己左右逢源呐。 就算是不敢多与二殿下多说,那这陶姑娘也是可以认识认识的嘛。 李承泽听见了背后有讲话的声音,一回头,便看见有人在“搭讪”陶镜杨。瞧了一眼,没认出来,好像是太子的门客。 太子的门客,跟我的人聊什么? 这边正堆笑的辛其物,在第一时刻就敏锐的发现了二殿下的眼光。 忙又去上前拱手参见。 此时,熟悉的剧情,又在陶镜杨的面前演起,但她却升起一丝莫名的情绪。 正在神游中,忽然发现了,有一个躲在宫墙之后,警惕的四下望了望的侍卫。 就在陶镜杨以为,这侍卫是要干出些什么「大」事儿的时候。这人却像小老鼠一般,趁着没人发现,低下头,偷偷的吃了一口藏在袖子中的烙饼。 陶镜杨乐不可支。是啊,活生生的人,饿了可不就得在岗上偷摸吃一口吗。 这就是剧情中没有被拍出来的,人生百态。 她一个没憋住,一声笑从陶镜杨的喉咙里划了出来。 李承泽听见声音,转头看向她。步子朝陶镜杨移过去,轻声问:“笑什么呢?” 像是想通了什么的陶镜杨,心情也变得明媚了。 “等回去跟你说。”陶镜杨眼睛弯弯的,好像让李承泽心头的阴霾,也随之消散了。 李承泽站在她身边,对着前面的祈年殿晃了晃身:“我们走吧。” “走喽。” 等前面的二人走了后,太子殿下才从车上下去。 走了检查搜身的过场,与范闲打了招呼,又路过了辛其物。 倒是给辛其物吓了一跳。 其余的谁也没理,昂首阔步的走进了大殿。 【全世界只有辛其物受伤的事件达成了。】 第56章 祈年殿夜宴2 等大家进了场后,庆帝还没来。 陶镜杨和李承泽二人,被殿上的侍女指引着,去到自己的位置上。 这里有不少人,是只听说过陶镜杨的名字,但从没见过她。 而这次,听说这位也会来,有很多人都在瞪着眼睛,想要自己观察观察。 当有人报“二殿下到~”的时候,大家的目光都不自觉的,向李承泽身边的陶镜杨看去。 若说当时对女子的要求是需要“贤良淑德”、“温婉动人”。那陶镜杨可以说是与这些个名词大相径庭了。 她看起来是沉默的,但不是羞怯的,而好像是「懒得」搭理任何人、任何事。 同样的,也一点也没有小家碧玉的样子,就大大方方的站在那儿任所有人瞧着。 虽看着没有什么敬畏的模样,但也好在没有张狂、狂傲的「嚣张」气焰。 陶镜杨背姿挺拔,眼神清明灵动,乍一看好似有些冷冷清清的矜贵模样。 目光平静的看着殿里的所有人,对所有向投过来的目光,一一回望过去。 定定的往那一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国的公主。周身的气场,竟丝毫不输这屋里头的这些个皇子们。 一时间,气氛显得有些凝滞。 这次殿上一见,倒也打破了大家原本对陶镜杨的看法。 大家原以为,她不过是个没什么特色的,稍稍会些武功的“美人”罢了,但现下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此时,所有人都在注意着,这个站在二皇子身边,看起来就「非同寻常」的人物。 李承泽显然也注意到了大家的目光,想要微微侧身,替她挡回去。 他凌厉着眼神与表情,以至于有不少人在对上李承泽的眼睛后,都迅速的将头低了下去。 路人官员:沃德玛雅,这俩没有一个能惹得起的。 二人走到位子,双双落座。后入席的太子,路过李承泽的座位附近时,叫了声“二哥”。 李承泽抬头,微笑回望,遂坐在原位与太子打了几句嘴仗。 不过有一点不同的是,这次,李承泽并没有跟太子说出那句——「赌命」。 不过,也可能是因着,他身后还坐着一位陶镜杨。所以李承泽,是刻意的维持了风度也未可知。 此时立在大殿门口的,是两位“欢喜”冤家。郭保坤此时正跟个斗鸡似的,站在范闲的面前恶狠狠的盯着他。 范闲也正「宠溺」的看着他,拍了拍郭保坤的肩膀,「欣喜」的说道:“呀,你身体好多啦?恭喜恭喜!” 此话一说,气的没有胡子的,如今郭保坤也有点「吹胡子瞪眼了」,直接拂袖而去。 当人都差不多到齐后,场内的陶镜杨、李承泽、范闲以及李承乾四人,眼神再无任何交集。 而长公主现在才抬起眼,饶有兴趣地看了看,此时正在吃水果的陶镜杨。 她歪了歪头,目光如蛇蝎,就算不去看她的眼睛,也觉得身上好似黏黏腻腻的。 「陶.镜.杨?」一字一顿,从长公主的心里念出。 而陶镜杨也好似与其心有灵犀一般,也抬起头,望向了她。目光沉沉,静如渊潭。 她遥遥的向长公主微笑一下,后者面露一丝诧异,也扯起嘴角回了一个。 随后,便将眼神移向了刚进殿的范闲。 陶镜杨不愿再看这些阴阳怪气的「阳奉阴违」,索性把头一低,什么也不再瞧。 庆帝今日倒是穿的齐整,立于暗处观察了一会儿。随即上了大殿,压轴登场,于正中落座。 他环顾四周,轻咳一声。听到声音,此时大殿内的所有人,全都放下了筷子。 此时这屋里头,还敢动筷儿吃东西的,只有那个范闲。 外加一个不动筷,却动手吃水果的陶镜杨。 ...... 第57章 夜宴3 “范协律。” 听到这句,陶镜杨顿住了往嘴里送葡萄的手,饶有兴趣的盯着眼前的场景。 意料之中的剧情,庆帝将范闲推了出去,指着他对云之澜说:“这就是杀了你那两个徒弟的人。” 庆帝话语刚毕,云之澜看也不看范闲一眼,便冷冷开口:“不过是尔尔。 听说,那日可不只一个范闲。” 陶镜杨警觉,差点儿忘了这一茬了,那天我也在来着。真行,这吃瓜还能吃到自己身上去。 庆帝的眼光移向了陶镜杨,也想看看她的反应。 此刻殿中,所有人的眼光,都聚焦到了她的身上。庆帝开口道:“确实还有一个,我记着是叫陶镜杨?” 陶镜杨闻言起身,朝向庆帝一拱手,道:“回陛下,正是。” 庆帝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指着她,对着云之澜说:“云之澜,你说的,可是她?” 全殿寂静,都在注视着殿中现在发生的这一切。特别是李承泽,在庆帝叫起陶镜杨时,身体便已全身紧绷。 云之澜听着庆帝的话,侧过头看向陶镜杨,顺带赏了一眼给范闲,但并没有接话。 没人接庆帝的话,这面色不虞,继续道:“这两位,虽然看着年轻,但本事却是不小。 可不光你那两个徒弟,就连北齐那八品程巨树,也都是败在了他们二人的手上。” 而这言外之意就是,你东夷城与北齐,联手到南庆撒野。 派出的高手众多,但却被我南庆,这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给打趴下了。 东夷城、北齐,你们何其丢人呐。 云之澜却完全不理庆帝的言语挑衅,又是冷傲的回答 「只有杀得了我,才叫本事。」 一副完全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样子。 庆帝看着他,冷哼一声,随后对范闲道: “你这次差事办的不错,我不欲在大殿上,褒奖你些什么。” 跟他说完,又转过头看向陶镜杨,道:“只是,陶镜杨,你说说看,你想要些什么?” 陶镜杨被cue,心里浮现的第一句话就是「还我想要些什么...我要洋人死,你能给不? 在大殿上想给我赏赐,这是当着大家伙儿面儿,给我上户口呢。 这从此以后,我可就得是南庆人了。」 只是心里这话,肯定是不能往外说。 不过,你庆帝想将我划为南庆人,倒也是正合我意。 于是挺直着腰板,不卑不亢的答道:“回陛下,本就是碰巧路过,顺手相助。不足挂齿,所以,无需陛下赏赐。 小人也只愿,南庆能够风调雨顺、国兴民旺。” “好!是我南庆儿郎!”庆帝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殿上回荡。“来,范闲,你们二人,陪朕喝上一杯。” 侯公公忙不迭的给二人倒了酒。在一饮而尽后,殿上站着的二人,欲往回走,不小心对上了彼此的视线。 四眼相对,没有透露出任何情绪。 ———————————— 等二人都回到了座位,太子却起了身,说小范大人文采出众,可担大任,当众向陛下推荐其,主持来年春闱科考。 李承泽在心里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这太子,又演上了。 无奈,局势逼人。若此时不上前说些什么,恐有刻意避嫌之疑。 于是,李承泽亦放下杯盏复议。 陶镜杨看着这一次剧情的微微变化,自顾自的举起杯中酒,目光跟着大殿上的两人,眼神换了换。 看见自己的一个两个儿子全都如此,庆帝面色不悦,但并未一口回绝。 只是说,「到时再议」。 而这一次,是太子给这长公主做了诬陷范闲的「僚机」,李承泽并未参与此局。 在李承泽准备回到自己的座位时,他对上了陶镜杨那「饶有兴趣」的眼神。 李承泽微微的挑了挑眉,示以回望。 第58章 会见庆帝 庆国的两位成年皇子,都已起身推荐范闲,一时间,将范闲推上了风口浪尖。 这也正好让庄墨韩有了演戏的机会。 庄墨韩与长公主李云睿二人,是你一句我一句地给范闲设套,楞说他那首诗是抄的。 前有郭保坤火上浇油,后有庆帝沉默不语。这态度也让此时的范闲知晓,自己必须得在今夜为自己正名。 只是,范闲原还打算于今日夜宴,状告林相之子林珙,与长公主李云睿。 他们二人合谋刺杀范闲并通敌卖国,但还没等他先说,便被长公主给摆了一道。 范闲心想:「陶镜杨昨日走前,特意提了一嘴长公主... 如今看这情形,与庄墨韩搭腔的也只有她,估计又是这长公主搞的事。」 再一琢磨,觉得这一局来的正好。 庄墨韩是吧,又是个北齐的。等到时,来个新仇旧仇一起算,看你长公主还如何能全身而退。 正当范闲琢磨着对策,堂上无一人为其辩解时。 李承泽浅饮一口酒,也想看看这范闲要如何解这一局,身后的陶镜杨便出了声: “小范大人,你若说这诗不是你抄的,那你有什么证据为你证明吗?” 李承泽听到坐在自己身后的陶镜杨,冷不丁的出了声,微不可察的向身后侧了侧头,眼睛冷冷的观察着在座的人。 范闲与她对视一眼,闪着光,「嗤笑」一声:“自然。” 百余首诗出口,天下文人震撼。 范闲醉倒在地,庄墨韩一口老血喷出,此闹剧就此落下帷幕。 庆帝放下碗筷,骤然离席。这场上还有谁不明白,范闲抄了他人的诗?摆明了是一场诬陷啊! 长公主的表情僵硬着,面带笑容,阴森森的盯着醉躺在她桌前的范闲。 但面无一丝挫败,就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 此时场上,每个人的神色各异。陶镜杨莫名觉得,庆帝在走之前,好像看了她一眼。 「醉醺醺」的范闲被人扶走后,李承泽最先起了身。就在他想要带着陶镜杨,速速离开这个“不祥之地”之时。 侯公公就来传了话,说庆帝召了二人见面,请他们先去偏殿等候。 黄鼠狼给鸡拜年了也属于是。 在去往偏殿的路上,李承泽凑近了陶镜杨,小声对她说:“估计是只想见你。” “我觉得也是。”陶镜杨也凑近小声答。 两个人离得近,在外人看去,只觉得两人确实是关系好的离谱。 连说话都只说悄悄话。 侯公公满脸堆笑,对着李承泽弯腰:“二殿下,陛下,只单召了这位姑娘进去。” 殿外的二人对视一眼,又双双垂下了眼睛。陶镜杨走进了大殿,于正中央站定。 侯公公急忙告知她,见陛下需要跪拜,陶镜杨才像是“如梦初醒”般,将礼行了下去。 庆帝一反常态的正襟危坐,就在大殿的正中间。 “起来吧。” “谢陛下。” 而一旁的侯公公,见陛下发了话,便很自觉的退了下去。 “刚才在夜宴看着,你替范闲说了话。你和范闲,很合得来?” 庆帝语气威严,说这句话的时候,只看了陶镜杨一眼。 陶镜杨内心:「试探我呢这是?」 但还是敬畏的答道:“回陛下,不甚熟悉。不瞒陛下说,刚才在殿上,也是存了些看戏的心思。 实在...不好意思说是帮忙。” 听到陶镜杨这么说,庆帝也来了兴趣:“看戏?你倒是很诚实。”语气阴阳,话语讽刺。 庆帝靠着椅背,狭长的眼眸,眼神犀利的俯视着殿中央的陶镜杨。 第59章 中毒? 庆帝手边放着的,是刚誊抄完范闲所作诗文的书卷。 一厘米不到的方正小字,正工整的躺在白宣纸之上。洋洋洒洒数千字,展开的书卷可以一直垂到龙榻之下。 他拎起书卷的一边,脸上的高兴并不隐藏。 “陶镜杨,你说说,范闲这诗写的如何?” 突如其来的一问,让陶镜杨很是摸不着头脑。但她没有给自己太长的思考时间,就回答道:“小人不喜文墨,听不出好坏。” 类似于恭贺的话,庆帝在今天不知听了多少遍。但是像陶镜杨给出这样的回答的,他还是今天第一次听说。 庆帝对陶镜杨的话来了兴趣,遂将手里的书卷一放: “你能不通文墨?我看,你是不想说范闲的好话吧?” 陶镜杨暗道一声:【上钩了!】 然后压住心底的情绪,在脸上表现出了几分「不自然」出来,答: “还请陛下明鉴,我不曾这么想过。” 上座之人无声的笑了笑,问道:“那你说说,之前在牛栏街,那是怎么一回事儿。” “回陛下,路见不平,拔刀...” “说真话。” 陶镜杨用真气,让自己冒出了一些冷汗出来,似是下定了决心来回答: “不得不救。 那日是二殿下邀请的范闲,范闲若是死在赴会途中,恐会对二殿下声誉产生影响。” 此话一出,庆帝也疑惑的皱起了眉,知道你是「诚实」,但这也太实诚了。 而陶镜杨的话,也有些打乱了庆帝问话的节奏,使他一时有些沉默。 “你就这么讨厌范闲?”庆帝的语气中有一丝怀疑。 “回陛下,算不上讨厌,只是,也不喜欢罢了。” 庆帝调整了一下坐着的姿势:“陶镜杨,你跟老二的关系,倒是真不错。” 说完,庆帝抖了抖因调整坐姿而发皱的衣衫。 “回陛下,也不好。”陶镜杨站在那儿,语气凉凉的冒出一句。 此时,庆帝问出的所有问题,得到的答案,全都与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陶镜杨,你在戏弄朕?” 大殿上有眼睛的,全都能看出这二人举止亲密。 陶镜杨如此回答,着实让人听起来漏洞百出。更何况,现下还是庆帝这样,心思深沉的帝王在听。 “回陛下,不敢。”她将手举过眉间,贴在额头。 “那你说说,怎么不好?” “二殿下给我下了毒,每次毒发之时才会给我解药。所以,我与二殿下,也实在算不上好。” 陶镜杨说完,将头低了下去,也看不出有什么悲伤之感。 庆帝:‘?’ “所以,你是在向朕求助?”庆帝将头向左偏了偏,嘴角勾起,眼神阴沉。 【真是好大的胆子。】庆帝冷冷的想。 陶镜杨闻言抬头,有些惊讶道:“陛下不...不是叫我说实话吗?” 庆帝并没有将她的解释放在心上,而是继续问她:“他给你下毒,你不恨他?” “没什么可恨的,反正他也给了我解药。”陶镜杨在回答时,一脸坦荡,仿佛她也是真的这么想。 庆帝用食指捋了捋鬓角,盯着下面人,道:“来人,宣太医。” 这女子空口白牙说了这么些,倒还真是没露出什么别的情绪来。 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出其不意,倒还真是有些让人摸不透,有点儿意思。 殿内蒙上了一层诡谲的气氛。 一个似是毫无城府的坦诚相待,另一个是徘徊于「信」与「不信」之间,甚至于一时忘记了自己真正「好奇」的地方。 ———————————— 殿内如此,殿外人也是一样。 第60章 决心 李承泽一直在殿外候着,一开始还能沉着住气,安静的站在殿前等人。 但随着陶镜杨在殿内的时间越来越久,他显得有些焦急,深吸了一口气,来回的踱着步。 他望着紧闭的殿门,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 【如果此时,陛下突然对陶镜杨发难...陶镜杨应该怎么办? 又或者说,如果陛下...对我发难呢?】 李承泽的周身,萦绕着一股萧肃之气。 【我竟没有一丝还手之力...】李承泽在脑中盘算着一切,思绪不受控的愈来愈「危险」。 他盘算着自己在外头养的那些个私兵,随后紧紧闭上了眼: 【不够,这些私兵,什么也做不了。 长公主?这陛下的私生子都回来了,这朝政之上,以后估计也没她什么事儿了。 我结交的那些大臣或者门客?树倒猢狲散,没有我在,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李承泽就着这个「危险」的想法,思绪如一张盘旋在树丛之间的巨网,纵横交错,不放过任何一道信息。 良久,他终于在自己这里得到了答案。 帝王一怒,万物颤伏。在陛下这里,他好像只能跪伏在地,求他的父亲网开一面。 忽地,李承泽突然从这样的情绪中抽离。若是他的那些个好弟弟们,他们遇到这样的事,又会怎么做? 李承泽扭过脸,背对着殿外的所有人,向所有人隐藏着自己的情绪。 【他们会怎么做? 是我糊涂了,他们压根儿不会有这样的事。 所以...我背着自己父亲,培植势力,豢养私兵,是我这个做儿子的...过于狠毒吗?】 他在心里不住的问自己,妄图找到一个可以解释这一切的答案。 但就连李承泽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与庆帝之间,到底有没有,那属于父子之间该有的「孺慕之情」。 有吗?也许有吧,也许也没有。 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活着,有尊严的活着,不是吗? 李承泽低垂的双眸中迸出一丝精芒,多添了些神彩,像是想通了些什么。 【总归,我们都该活着,是吧?】想到了这儿,李承泽悄然长舒了一口气。 李承泽转过身,盯着主殿大门,心中升起几分桀骜: 【我争的,本就该是我的。】 气如伏狮吼,势若潜龙游。 ———————————— 正当李承泽已经在心里下定了什么决心时,就见侯公公从外殿出来,急匆匆的出了殿门,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李承泽上前,用眼神进行询问。侯公公却只道是陛下要请太医,其余的,侯公公也不太清楚。 得到这个答案后,李承泽便开始琢磨起来。 首先排除是陛下需要太医,如果是陛下出了什么事,那就绝对不可能仅仅是这点儿动静。 殿内就俩人,那一定就是给陶镜杨叫的太医。只是...为什么突然给她叫太医呢? 他很快就想起了今天早上的情形,包括李医师跟他交代的话。 【毒虽已解,但伤害是真实的,还需好好调养。】 若是陛下叫太医给陶镜杨查看身体,那必然会查出她服用过毒药,还伤了身子。 但...陶镜杨今日一天都看起来没有大碍。按理说,任谁也看不出她身体抱恙才对。 陛下却找了太医给她...这说明... 李承泽拧起了眉,食指曲起放在了唇边。 【那就只能是陶镜杨故意叫陛下看出来的,但镜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时,有一名太医从他身边匆匆而过,路过他时,没有失了礼数,向李承泽问了个安,接着便又急忙忙的进了殿。 李承泽盯着太医进殿的身影,逐渐理清了这件事: 【毒若是被查出来,既不能是误服,也不能承认是向范闲要来「抗毒」的。 在明面里,范闲与我们二人关系都只是泛泛之交,不应与他有太多的瓜葛。 难道是...镜杨要栽赃给谁?】 想到这,李承泽把所有人选都理了一遍,思考着要怎么帮陶镜杨圆好这个谎。 第61章 苛责 殿内。 陶镜杨在庆帝叫太医的第一时间,便在脑中紧急召唤系统。 【系统!】 【我在~】系统俏皮的声音响起。 【现在,在我的身体上,再造出些除了中毒以外的伤,类似于重伤未愈、经脉受损、脑干缺失...】 系统不明所以,但还是尽量的满足了宿主的奇怪需求。 【收到收到...】几秒钟过后 【行了宿主,你如今看起来已经有了。】 正巧,这太医也到了殿上。 “你给这位好好诊诊。”庆帝冷声吩咐。 太医将手搭在陶镜杨的手腕上,一开始还是比较镇定自若的。但是随着搭脉的时间越长,他的冷汗出的就越多。 就算是出身于太医世家,着诊过无数病者的太医,此时也不由得心中震惊。 一边拧着眉,瞪大着眼睛诊脉,一面在心里暗想:【这伤情...这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这是活人的脉搏吗?】 庆帝看着他的表情好像不太对劲,不耐烦的凛声:“什么结果?” 太医看了看陶镜杨的面相,又猛的一回神,行了个礼后,声调抑扬: “回陛下,臣从医数十年,从未见过如同这位姑娘一般的脉象。”说完后,又当着庆帝的面儿,狐疑的看了一眼陶镜杨。 “她不仅是脉象极其凌乱、重伤未愈,细察之下,好像还有好几处极难发现的暗疾。 甚至说...”太医说到这里,便止住了嘴,似是等着庆帝继续问他,他才敢说。 庆帝准许他继续说后,太医才又开了口:“这位姑娘,身体里还有中过毒的痕迹,这...还能站在这里,依臣看来,已是世间奇迹。” 这太医是庆帝的心腹,相较于其他人来说,庆帝对他还是较为放心的。 他垂下眼打量着陶镜杨,见这人只是安静的听着太医的话,脸上依旧没有露出什么表情。 庆帝一时没有话可说,便先令这太医退下。 此时此刻,便是连庆帝也觉得自己吃了瘪。 其实原本来讲,庆帝是想要威逼利诱着陶镜杨,探一探这陶镜杨的身世,包括探一探她是否知道「神庙」相关的事情。 只是,这又是牵扯出下毒,又是把脉把出一身伤... 伤势做不得假,这还真一时叫庆帝不好再继续往下问。 若她真是如自己所说那般,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那庆帝根本也不会单独召见她。 【难道,这老二确实对她不好? 真是胡闹,这样来历不明的人留在府上,竟还真敢这样对待。】 其实庆帝也不是有多关心这陶镜杨,实在是这李承泽将事情做的太「难看」。 且不论怎么说,在明面上,是一定要顾及作为帝王的威严的。 此时,庆帝也生出了些懊悔的心思:【一开始就不该跟她废话那么多,现在这...】 不知不觉间,场上的局势,已然跟着陶镜杨走。 她此时已经在心里暗暗决定了,若是这庆帝还想弄什么幺蛾子,她就大张旗鼓的装作伤势过重,突犯顽疾。 好歹怎么说,我也是坊间流传甚广的「女侠」,于公于私,你总不能真让我「嘎」殿上吧? 【看你这老匹夫还好意思问我不。】陶镜杨依旧笔直的站着,跟个愣头青似的。 果不其然,庆帝琢磨了一会儿,觉得问话的机会有的是,也不是非要于今日深究。 既不深究,那便一字不问,免得打草惊蛇。 良久,他径自说道:“陶镜杨,你既说自己「无恨」,那你于二皇子之间的事,朕便不再过问。 你下去吧。” 陶镜杨没有抬头,侯公公便进了殿:“陶姑娘,请吧。”他低着头引着陶镜杨出去,后者步子缓慢,但却沉稳。 在她走后,庆帝又召了侯公公上前,与他说了几句话。 【这庆帝忙了这么一通,结果什么都没问上。】陶镜杨在心里「美滋滋」。 她不欲在这是非之地多想,一抬头,就看见李承泽正站在殿门口,他一见到陶镜杨便迎了上来。 二人并没有在殿前用话语交流什么,只稍稍的交换了一下眼神,便都心知肚明的,想要往宫外走。 还没等他俩坐上马车,殿内的侯公公又从后面小跑了过来,似是由于走的过快而有些气喘吁吁。 侯公公走到李承泽身边,避开了离陶镜杨较近的位置。 “二殿下,圣上想让我跟您说一句话: 「有时候,不必对人太过苛责。」” 侯公公说完后,将头转向了陶镜杨方向,又回头看向李承泽,随后将头低了下去,一言不发的行礼告退了。 第62章 做戏 在皇宫里,有些事就算不说明白,也能让人懂得。 【我待人苛责!?】李承泽不可置信的将目光移向了陶镜杨,后者很顺滑的将头偏向另一个方向。 他从胸口处发出两声哼笑,硬生生将不知名的火气压了下去,含着「怒气」上了马车。 风铃叮叮作响,还没到半道,李承泽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换到了陶镜杨的马车上。 李承泽弓着身子进去,坐到陶镜杨的对面,上身向她的方向探,似是仔细观察着这人的脸色。 “怎么回事?身子哪里不舒服?陛下怎得留你在殿中问话那么久?” 李承泽此时情绪稳定,语气关切的抛出三联问。 陶镜杨在殿上「诬陷」了他,本就心中有愧。 先前又看见他在上马车之前,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正琢磨着回去好好跟李承泽解释解释。 但如今这人却半路换了马车,开口第一句也没有「兴师问罪」,反而是关心。 看着他这样,陶镜杨一时忘记了应声,愣愣的看着来人。李承泽还以为她是被吓到了,于是又靠近了她一些。 将桌子上洗好的脆桃放在了陶镜杨的手心,轻声的跟她说:“你不用害怕。” 冰凉的粉桃贴在掌心,这让陶镜杨一下子便回过了神。 她没有急着回答这几个问题,而是问他:“你...刚才不是在生气吗?” 大殿上的事,全是她自己的发挥,李承泽半点不知,按理说...是该生气的吧? 半晌,李承泽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打趣道: “生气?你是说我「苛责人」这件事?”说完,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对面人。 “嗯......李承泽,我认为还是有必要跟你解释一下的,刚才我在庆帝面前说你...” 此时,陶镜杨不想别的,只想把这件事好好说明白。 但李承泽却好像一副全都了然的模样,甚至还替她说了起来: “行了,我还不了解你吗?你是想让皇帝以为,你我二人关系不好,对吧?” 李承泽自己很清楚,陶镜杨将下毒之事推给他,根本影响不了他什么。 这既不会让他失了圣心,也不会使他因此被治罪。而且他自己也明白,陶镜杨在庆帝面前这么说,也肯定不是想要害他。 所以,在宫门口的「生气」反应,也不过是配合陶镜杨而作的戏而已。 陶镜杨见他没生气,心下松了口气,声调轻微:“挺好,你没生气就行。” 后者收敛了笑意,目光深深:“谁说我没生气的?” 这人今日有些反复无常,且现在这个眼神,一看就好像憋着什么坏,使得陶镜杨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许是夜色深深,也让人昏了头脑,不知为何,她实在是弄不清楚李承泽如今的想法。 陶镜杨掌中的桃子已被握的发热,歪着头,眼中满是疑惑。 “镜杨,你今日清晨服毒,是一早就想好了要以此事在皇帝面前做戏吗?” 他眼底掠过一抹阴鹜之色,转眼间便恢复如常,仿佛只是人的错觉。 陶镜杨没有放过那一瞬而过的眼神,在想要不要隐瞒他。 但在李承泽幽幽的目光中,她还是泄了气:“是我一早就想好的,反正也是有解药的,没什么关系的。” “怎么没有关系!?”顿时,陶镜杨感受到了自己的手腕被紧紧握住。 李承泽的眼眸森然,却又并无害她之意。这里处处都是矛盾感,就好像是盘踞在你周身,但永远也不会咬你的毒蛇。 他盯了陶镜杨良久,忽的松开手,从袖口中摸出一瓷瓶,倒出一粒塞入自己口中。 等陶镜杨意识到李承泽吃了什么的时候,后者已经坐正了身子,用安静的眼神凝望着她。 第63章 你也会疼 “你...你给自己用毒呢?其实不急于这一时的......” 陶镜杨眸光微闪,一丝不落的观察他的反应,以便及时给他用解药。 李承泽一开始没什么感觉,直到喉上泛出一丝腥甜时,漫布在全身的剧痛如驹窗电逝般,急掠于全身。 “你该吃解药了。”陶镜杨到他身前,替他翻找起衣袖。 李承泽任她翻着,让自己细细感受着这个毒药带来的痛楚。 疼痛仿佛是无形之手,紧紧握住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痛入骨髓,更痛于心。 他只在乎与他同样疼痛过的陶镜杨,声音断断续续: “镜杨...你真能忍痛。”这么疼,这整整一天,你也忍的跟没事儿一样。 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被埋没在喉间,随着喷出的一口鲜血,落在马车的地板上。 许是鲜红色有些扎眼,陶镜杨莫名觉得自己的心口有些不太舒服。 似是扎眼的红色,顺着眼眶扎进了心里。 【没关系的,有解药。】她在心中默念,似是在安慰自己。 扶住李承泽栽下去的身体,用肩膀托住他的头,冷静的语气压下了心中涌起的波澜: “解药让你放哪儿了?”一边半刻不停的翻找着李承泽全身。 【不在袖子里...那就一定是在衣襟里...】 陶镜杨将手摸进李承泽胸前的衣襟,四下寻摸,都翻遍了也没找到。 放在哪儿了?可恶,怎么今日偏偏没带那范闲给的「万毒解」? 此刻,陶镜杨只觉得倚在她身上的人好像没了动静,焦灼的氛围使她此时忽视了一些细节。 比如那人悄然间的一抬手,还有他那有些紊乱的沉重呼吸声。 她将李承泽推躺在榻上,见人此时正静悄悄的「紧闭」着眼,面白无色,只有唇间有鲜血的红。 她此时已经没了多余的想法,只想着袖口衣领都没有,那就只能是腰间了。 当陶镜杨的手放在李承泽的腰间时,这个仰躺在榻上,原本像是已「晕死」过去的人,身体却不受控制的颤栗了一下。 哪怕是陶镜杨此刻再心焦,这一动作大的也很难让人忽视掉。 此时,她僵着的手指就停在李承泽的腰间。 看着李承泽此时的状态,她的智商好像突然回归了。 【他这是...装呢?】 突然的心惊,还有另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此刻正在悄然转化。 恶劣的心思浮上心间,陶镜杨将手往上悄悄移动,待移到李承泽的腹间时,让人猝不及防的捏了一把。 ! “诶!”李承泽霎时发出一声,这一处,平日里从未被这样触碰。 一时,李承泽再也伪装不住,一个曲身,用手抚着刚才被捏到的地方便坐了起来。 脸上有一丝演戏被抓包的不自然,但还是佯装镇定。 “什么时候吃的解药?”陶镜杨有些皮笑肉不笑的问话,垂着眼看他此时有些衣衫不整的样子。 外衫已经不见了踪影,几层内衬也凌乱外翻,胸膛因常年不见天日,看起来雪白不已。 腰间松松垮垮,几枚腰饰连着腰带一起垂在了地上。 李承泽吐出了留在口中残留的血,用手擦了擦嘴角。 眼睛瞄到了陶镜杨此时有些晦暗不明的表情,抿着唇上扬了嘴角,在嘴边出现了两个小笑涡。 他举起了手,晃了晃戴在食指的戒指,右手拢了拢被翻乱的衣襟: “刚才靠在你肩膀的时候吃的。 怎么样,刚才没找到药的时候,你有没有害怕?” 李承泽苍白着一张脸,手放在身后杵着榻,说完这句话后又吐了一口血。 陶镜杨没有心情在这时候跟他理论这些。压抑着情绪,凑到他身旁,捏起他的脉,自顾自的为其输送真气。 二人离得近,近到快要到了鼻息交缠的程度。 【理论上是不怕的,毕竟保命的家伙什儿很多,李承泽想在我眼皮子底下死过去,还是比较难的。 只是...即便知道你不会死,刚才却也...】 晃眼间,陶镜杨抓着李承泽的那只手,忽然被反握住,她感受到有缓缓真气被输入自己的脉中。 “你也会疼。”他说。 她诧异的看向李承泽,后又垂眸看向被他反握住的手腕,感受着温和的真气在经脉中游走,陶镜杨想: 【虽知道不会死,却也...很是担心。】 第64章 「破」心门 车内两人,都静静的为对方输送着真气,气氛在怪诞又透露出一丝暧昧。 两道真气在二人的经脉中「水乳交融」,代替两人完成了谁都未曾说出口的「亲密无间」。 握着的手好似变得滚烫,陶镜杨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但却发现自己的脉腕,还在李承泽的指尖握着。 不知为何,陶镜杨的心脏开始发烫,低垂的头也是沉沉的,好似...... 就连抬头都是件难事。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李承泽看着陶镜杨就在自己身边,几缕发丝顺着额间,垂在她的脸颊旁。 对上陶镜杨有些「懵懵懂懂」目光,李承泽坐直了身体,在心里暗暗为自己打气: 【筹备了这么久,决不能在这里前功尽弃。】 而后下定了决心,将溢出胸腔的情感宣之于口: “陶镜杨,”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既有人生头一回的「害羞」,也有怕被拒绝的恐惧与迟疑。 但这种不确定没有持续多久,他甩开了所有「不确定」的想法,一字一顿的对陶镜杨说: “吾心,悦卿。”短短四字,说出口后,先红了眼的是李承泽。 只是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这背后,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情感。 【心悦?】 陶镜杨停顿几秒后才晃过神。 不知为何,男女情感对她来说,好像是一个从未涉及过的领域。 什么是喜欢?陶镜杨不太明白。 犹豫之际,李承泽突然凑到她的面前。 只不过他将姿态放的很低,塌着腰,眼睛平视着陶镜杨的锁骨处,然后微微抬起下颌,抬起眼睛,以一个仰视着姿态望着她。 原本他微微下勾的眼角,因为他因仰视所以睁大的眼睛而连带着变得圆钝。 他凑过来的时候,陶镜杨下意识的去对上的他的眼睛。 结果却被烫的不得不移开视线。 霎那之间,仿佛突然有什么东西,不停在血液里蔓延,直至流窜扎根至全身。 她「翻」着脑海中的回忆,还是在问自己:【到底什么是喜欢?】 陶镜杨脑袋抽疼了一下,如果高速运转的大脑会发热,想必她的脑子现如今已经熟了。 她在脑中搜索着有关爱情的所有议题,脑中开始放起音乐:「有个简单的问题,什么是爱情?」 「它是否是一种味道~还是引~诶不是现在唱什么歌儿啊?!」 陶镜杨轻轻晃了晃脑袋,状态与她平时的样子不太一样。 李承泽就坐在对面,默默的瞧着她似乎是纠结的眼神。 对视良久,陶镜杨没有在第一时间就给出答案。 他想:莫非,都是我,自作多情吗? 李承泽的眼神逐渐黯淡,炙热的目光也要畏畏的低垂收回时, 陶镜杨伸出手,捉住他的胳膊,阻止他想要退回去的动作。 也学着他的模样,替他擦了擦嘴角的血。 “喜欢我就直说,将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做什么?” 擦拭的动作细致又轻柔,就连说出的话语落在李承泽的耳朵里,也是如此好听动人: “我不懂什么是喜欢。” “但是我可能也喜欢你。” 她想起自己喜欢看他的眼睛,喜欢看他斜斜的倚靠在榻上读书的样子; 喜欢说话时会笑着看她,如果笑过头了,会羞意的拿书举在面前用来遮挡,然后继续用唯一露在外面的漂亮眼睛瞧她; 喜欢他面布阴霾的策划着阴谋诡计,但是做完一切后又产生懊恼情绪,会心情闷闷的与陶镜杨谈天,探讨着这一生,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 此时,已没有人去纠结到底是谁先动的心。 实在太没意义。 就连李承泽自己也一时间忘记了,一开始,是陶镜杨先「爱慕」的他。 二人此时的距离,仿佛再凑近些就能「唇齿相依」。 李承泽却很克制着自己的行为,迟迟没有做出些逾矩的动作。 不同于这个时代的男性,对他来说,握腕抚脸,已是极致。 马车内,即使是坐着,李承泽也要比陶镜杨要高些。 陶镜杨把李承泽往后推了推,将耳贴在李承泽心口,听他那充满活力的心跳。 后者动作僵硬,如果不是有那红的似血的耳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面前坐着的是什么掏心挖肺的精怪。 「怦!怦!」 「怦怦!」 这世上,有两道相同的灵魂,混着隐隐「血痛」找寻彼此。 若世上有「神明」,定能听到有两道相同节奏的心跳声,在向这苍天立誓, 「永世惟伊,」 「风雨同行。」 许是身前的人迟迟没有动作,陶镜杨疑惑的直起了身子。 一看,这现如今的李承泽,哪里有一点「病弱」的痛苦样子? 这让陶镜杨不禁又连着问出下一个问题: “不对啊,你刚才不是身上难受的连坐直都不行吗?” “这...” 车厢的窗子透过一阵风,吹拂着发丝交缠,随着思绪飘摇在二人之间。 第65章 好像是个套路 李承泽的久久不语,让陶镜杨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端倪。 绝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而是... 怎么总感觉,她自己如今正身处在一个巨大的套路之中呢? “嗯...哈哈哈”李承泽喉咙里发出几声轻笑,陶镜杨离得近,能感受到闷闷的震感。 “镜杨,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你说呢?”陶镜杨暂时放弃了思考,嗓音有些懒懒的。 李承泽升起了逗她的心思,故作沉思良久后,道: “奥~我明白了。那我是先回答第一个问题还是第二个... 诶,女侠,在下可还是个病人呢,切勿动手。” 好吧,其实这毒其实还好,带来的痛感远不如从前的「洗经伐髓」那般痛。 听这李承泽说话慢慢吞吞,言语也拖拖拉拉,如今还多了一点耍宝的意思。 陶镜杨直接一个起身,正着眼看他表演。 但看着他衣衫不整的这副样子,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偏过了头: “你先将衣服穿好吧,估计马上就要到府上了。” 再不整好,看你等会儿怎么下车。 后者随意得拢了拢胸襟,吊儿郎当的曲起腿。 眼睛盯着陶镜杨,下巴向车窗外一扬,示意她看看帘子外头。 她迟疑了一会儿,将帘子撩开了一个小缝。 帘外的街景,与平日见到的不大一样。 “这不是回府的路?” 陶镜杨将帘子放下,回过头看向李承泽。 心想,确实,若是回府的路程,算算时间,应该早该到了才是。 后者撩开帘子,喊了一声:“必安。” 只见,一双手迅速的从门帘外伸了进来,手上是一套全新的衣衫。 ...... 【备的倒是全,这是把我一定会答应这件事儿也算好了? 李承泽啊李承泽,心思深的连我都套路是吧...】 陶镜杨看着被递进来的衣物,心如死灰: “咱俩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不都让谢必安听去了?” 李承泽点了点挂着的帘子: “鉴察院曾制过一批特制的帘子,材质极其隔音,哪怕是贴耳也丝毫不泄声。 其中几匹就在我这里。” 陶镜杨背对着身后人,拨弄着帘上的吊穗儿:“那,你要带我去哪儿?” “秘密,等你到了,也就知晓了。” 李承泽整理好后,身子又是一歪,往陶镜杨身上靠去。 陶镜杨本想躲,李承泽就埋着脑袋,哼唧一声:“诶呀,身上疼。” 仗病撒娇。 ? 咱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奥,对对,刚互表完心意...差点给忘了。 “你要是身上不舒服,那就应该赶紧回府去,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陶镜杨严肃脸,虽然她自己吃完是感觉没什么事儿,但耐不住李承泽身体「不好」啊。 “早没事了,把我当作什么娇气的人了?” 李承泽为自己正名,但还是对陶镜杨的关心很受用。 “所以...你刚才是装的?” “我要说是装的,是不是就不能倚着你了...” “......倚吧倚吧。” “?( ?''?''?)?” ———————————— 「扭捏」是两位新人的必修课,好在两人中,总归是有个不甚扭捏的。 但「不慎扭捏」的李承泽,在靠着陶镜杨的时候,耳尖也会在没人发现的地方悄悄红着。 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陶镜杨的呢?好像连李承泽自己也不太清楚。 月光朦胧,灿星迷离,不知不觉间,思绪便飘回了之前的每一个日夜。 第66章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李承泽·思绪】 一开始,只觉得她很神秘。 来历不明的身世、摸不透的武功,还有洞晓世事的才华。 初见她时,我便生起了结交的心思。 但...她也很奇怪。 她会偷偷摸摸的出府,却又在回来后,毫不隐瞒的将事情告知于我。 ———— 我起了坏心思,刻意让她随我一起暴露于人前。 她也丝毫不推让,直接就坐上了我府里的马车。 ———— 我提防她,她却不生我的气,还伸手拨开我眼前的「迷雾」;我试探她,她也不计前嫌,拉着我一步一步离开这个沼泽... 有的时候,我也不太明白,陶镜杨...为什么待我如此好? 后来我便明白了,我似乎发现了她的小秘密。 【李承泽】:^?w<^ ? 她生气的时候,会故作「恶劣」,但实际很可爱的抢我葡萄吃; 无聊的时候,会掐着腰板,抽出我手中的折子,扔在桌上,拉着我出去转悠; 会把我给她的银子都用来买小吃,多余的就送给府上的人,连谢必安都被逼着吃了许多... 【李承泽】:对不起,必安,你不吃就得我吃了。(实在吃不下了...) 所以说,她这是爱慕我啊。 从一开始,我就以为她是倾慕于我才会如此做。 那几日,身为皇子的我,竟有些破天荒的沾沾自喜。 但后来...我发现她好像不止对我如此,她对身边的所有人都是一样,都很好。 我不算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不过,别人也就不说了,反正他们比不上我。 只唯独这个范闲,他...不得不说,确有几分小聪明。 但细细算来,这范闲也没有能比得上我的地方。 呵。(?·_·) 但他俩人看起来真的太熟了,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能熟到这个程度。 是从前就相识吗?算了,总归是镜杨也未曾隐瞒于我... 只是,今日过后,那范闲可就得成了大名人了。 世人会怎么称呼他,会不会叫他什么诗仙,或者什么诗圣? 真是才华横溢啊...真是 让人嫉妒。 只是还好,还好又是我先一步说了。 没人能从我身边抢走她, 谁也不行。 ———————————— 李承泽坐起了身,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看着眼前的人。 对上陶镜杨有些不明所以的眼神,牵住了她的手。 【陶镜杨,你既答应,便不能再反悔了。】心声,一字一顿。 马车停了下来,谢必安敲了敲窗边,示意车内人,目的地已到,可以下马车了。 李承泽先下了去,撩着帘子等待着还未下来的陶镜杨。 下车后的陶镜杨环顾四周,没发现有跟踪他们的人影,才稍稍放了心。 李承泽看着她年岁不大的一张脸,却摆出十分警惕的样子,心里更加觉得可爱非常。 他压下心中的悸动,又悄咪咪的靠的陶镜杨近了些, 用有些骄傲的语气,向陶镜杨展示着他的「实力」。 “在这京中,我好歹也算是个「人脉」。 这地界,是我私人的产业之一。京都外也有些,只是...现下不便带你去转。” 李承泽将头往下一低,反手挡住自己说话的嘴型: “改日再带你去。” 突然的耳语弄得陶镜杨的耳朵有些痒,热气扑在耳尖上。 不知怎么,心也跟着颤了下。 陶镜杨真的无奈了。 这以前也不是没这样说过悄悄话,怎么现在这会儿,就哪哪都觉得不对劲。 谁能给拿来一把治心脏病的药? 总这么忽悠忽悠的,真怕某天直接犯个心脏病。 不过,该说不说...这酒楼装修的格局真挺不错的...看着就能日进斗金。 【陶镜杨】:要是我的就好了 (? ? ?) 第67章 李承泽的副业 李承泽看着陶镜杨的反应,悄悄的勾起了嘴角。 默不作声,只是七拐八拐的带着人,到了酒楼的最高处。 “你们皇子...是都爱干点副业吗?” 陶镜杨不解,当皇子都够有钱了,还这么辛苦的挣这「仨瓜俩枣」的干嘛? 【对吧,这「辛苦钱」应该让我这样的来挣才对。】 陶镜杨在心里盘算着,得尽快也做个什么产业,抓紧把自己那一万两黄金「洗」出去才行。 现在主要是,这钱有点儿花不出去。 阶梯一层一层盘旋而上,小房间倒是有无数,但在今夜却是静悄悄的。 “诶,你这地界儿生意不太好啊。用不用我给你支支招儿?” 陶镜杨望着灯火通明,但无一丝人影的楼内说。 “说谁不会做生意呢?今儿是特意贴了楼内装修的告示。” 【李承泽】:特意为你贴的,嘿嘿,夸我吧。 只可惜陶某人未解风情,依旧对着目及所视的装潢啧啧称奇。 最高处是个大平台,无窗,仅有屏风与薄纱。 如今屏风与薄纱都已被搁置在两边,一进屋内,即便是未点烛火,也显得很明亮。 正巧,此时天上的圆月,也正挂在西南处。 吹起一阵微风,身边的李承泽抬起手,微微挡住了吹向他面庞的那阵风。 但风不是人,风不讲武德,它不会停,还是将他的刘海微微吹起。 陶镜杨有点木在那儿了,看着眼前的人,心里反反复复的只有两个字:【值了,这辈子值了。】 不对,这好像不是两个字儿。 李承泽也歪过头看她,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思考了一会儿,将挡在自己额前的手,又挡在了陶镜杨的额前。 还没够,又替她将碎发拢了拢。 “给你准备了点儿东西。” “什么?”陶镜杨只怔愣的盯着李承泽的脸看。 【陶镜杨】:这漂亮的嘴一开一合的在说什么呢...... 李承泽拉着眼睛发直的「傻子」移到桌前,将桌上的木匣往陶镜杨身前推了推。 木匣里面是很厚的一沓纸。 盖着官印,官印下写着的名字是「陶镜杨」。 !? 【陶镜杨】:等会儿,这一沓子都是地契!?我成地主了这是? 她震惊的将每一张都翻看了一下,看向一旁十分「淡定」的喝着茶的李承泽, 俨然一个bking 模样。 “你这,你这官印都盖好了?不是,我本人好像也没亲自去啊...” 陶镜杨嘴上说着,眼睛却不曾移开这一沓子地契。 「京都的、儋州的、江南的......这个北齐的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还有东夷城的?」 「再往下一翻,发现还有宅基契、商契、人身契......」 “你...你要给我封侯啊?给我这么多东西。” 陶镜杨双手握着,来回翻看,瞠目结舌。 后者一直笑而不语,笑眯眯的看着她的反应。 还不等李承泽发表一下「霸总宣言」,陶镜杨一句话又给人干无语了: “泽哥,这些东西来路正不正啊。” 边说着,边靠近李承泽,双手将契约举在胸前在李承泽面前展示。 跟那个小学生在讲台上,领着班主任给发的「三好学生」奖状似的。 【李承泽】:这就叫上泽哥是了吧? 以前怎么没发现是个小财迷,早知如此... 就早点儿拿出来给你好了。 第68章 来路正不正? “......陶镜杨,是本殿下亲手给这些盖的官印,你说来路正是不正?” 话音未落,陶镜杨便忙不迭地点头: “嗯嗯嗯正正正正。” 过了一会儿,陶镜杨算了算这些契约合起来的总值,计上心头。 故作皱了皱眉,问道: “不对啊,你们当皇子的...都这么有钱吗?” 【陶镜杨】:钱哪来的,是不是从内库里偷偷拿的,从实招来。 后者很无语的看向她,刚想说什么,就被陶镜杨的下一句,堵在了口中。 “李承泽,你是不是从内库里拿钱了?” ...... 外头的月亮好像没有那么亮了,都怪这屋里没点烛火, 否则...李承泽就能从陶镜杨的脸上,看出来一丝玩味的表情。 李承泽既没有承认,也不曾否认。 只是表情有些僵硬,安静的在听陶镜杨讲话。 【如果你真正察觉到我的野心,你还会同我站在一起吗?】 李承泽眼中光芒闪烁,透露出的信息意味不明。 陶镜杨并不明白,李承泽现在正在想什么。 只见他并不接话,便也给了自己一息的思考时间。 【李承泽,你可千万不要隐瞒我。】 既然都有自己的小秘密...那便都挑明出来看看。 试一试这关系,究竟是能更加坚固,还是该就此瓦解。 ———————————— “内库并非庆国国库,而是那皇帝的私有财库。 李承泽,你从「圣上」的眼皮子底下吞钱......确实有些过于...” 陶镜杨在说这话时,也在观察着李承泽的表情。 见他面色淡淡,才说出下半句:“太过冒险了。若被查出,代价可是不小。” 「冒险」二字一出,李承泽有些紧绷着的心稍稍松了下来。 还好,还好是「冒险」,而不是什么指责他「大逆不道」的话语。 但他还是明知故问:“我连这钱都敢拿,你却只担心我会付出「代价」?” 陶镜杨自知他在想什么,嗤笑一声: “呵呵,你把那财库里的银子都搬空才好呢,最好一个铜板也别给他留下。” “那怕是有些难了。” “怎么说?长公主看钱看的紧?” 【李承泽】:...... 【陶镜杨】:( ?◇?)? “姑姑与我,就快要割席了。 上回的牛栏街那次,姑姑将刺杀失败的责任安在了「你我」的头上。 还有今日夜宴之前,姑姑曾找过我,要我同她一起构陷范闲。 我拒绝了,她便去找了太子。” 李承泽不紧不慢的品着茶,一边说着最近发生的这些事。 怪不得,这回是那太子先起身推荐的原因是这个。 只可惜,从始至终,那范闲都不是一个能通过说好话就结交上的人。 实话讲,就算替他在庆帝面前说一万次好话,他也不一定能记得这人的好。 “就因为这?要是因为这就割席,那也太...” 太小孩子过家家了吧,这后半句让陶镜杨咽进了肚里。 李承泽一抬眼,茶杯一放,笑的人畜无害,说出的话却如雷声般炸响: “主要是...我伪造了些证据,把跟北齐走私的罪名都安在姑姑身上了。” “奥,你还在北齐那边有点儿生意...”陶镜杨装作刚知晓的样子,喃喃自语。 ...... “对喽~~我还在朝堂上贿赂了些重臣~” “啊啊,你平时交了点儿朋友是吧...” ....... “我还用这些钱养了点儿兵马~” “嚯~倒是蛮童趣的。这开销应该会很大吧,你要是缺钱了,可尽管跟我开口。” 前几句陶镜杨都在逗他,只有听到这句时才稍稍有了正形。 短短几句,李承泽将自己能说的、不能说的全都在此刻交代了,无一丝隐瞒。 此时,坐在陶镜杨的面前,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爱咋咋地的平静疯感。 但令李承泽惊讶的是,他所说的这一切,都被陶镜杨十分「愉快」的接受了。 第69章 你不怕吗? “镜杨,你不害怕吗?身为皇子,我做的这些,可全都是谋逆。” 说这话时,李承泽脸上笑意浅浅。 就在李承泽的注视下,陶镜杨还真的作出了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 少顷,她站起身,俯视正坐在圆椅上的李承泽,郑重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李承泽,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 陶镜杨神神秘秘的样子,勾起了李承泽的兴趣:“什么?” 见他真的有在认真听,陶镜杨替他理了理额前的头发,道: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说完后,歪着头,笑着看向李承泽。 后者听完后也笑了,低下头笑了两声,连带着肩膀也抖了两抖,只抓住了两个最关键的字眼:「夫妻」。 心里高兴,抬起头,仰视着就站在身前的陶镜杨,语气中透露出几分「释然」,道: “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倒真心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面上是无私奉献,一心为你的「献祭」模样。 内心里想的却是: 【我?大难临头?如今...哪怕我争到身死道消,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谁挡我,杀谁。】 陶镜杨听着自己这明明略带「挑衅」的话,在他这竟能得到这样的回复。 陶镜杨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对他说道: “你这么好,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说完后,突觉屋里太黑了,便走到了烛台前,想要拿起一旁的火折子,将灯盏点燃。 但还未等她将火折子拿起,李承泽便注意到她的动作,及时的出了声,将其打断: “诶,镜杨。” 陶镜杨闻声,停下了动作,回头望向他。 “怎么了?” “别用桌上的火折子点。” 陶镜杨看了看烛台,又看了看「躺」在桌上,非常显眼的火折子,问道: “为什么?”难道这火折子有问题? “那个火折子里装的是迷药。”李承泽说完后顿了顿,又继续向她解释道: “防贼人的小机关而已。” 闻言,陶镜杨缩回了手,心有余悸的轻轻拍了拍胸脯。 李承泽有被她的反应给逗到,安抚她不必担心。 这个吸入也就是睡上一觉而已,没有大碍。 ———————————— 看了看窗外的月色,李承泽道: “已经子时了,我们...也是该回府了。” 正说着,顺手归置了一下桌上的一堆纸契,将其装回木匣内,捧在了手上。 “我们这一来一回,在这京都内,是不是有些过于「大张旗鼓」了?” 其实刚才就觉得奇怪,夜宴结束的途中就中途变道,应该会很容易起疑吧。 李承泽拉着人往楼下去,边走边回答: “我早就提前备好了一辆。 在我上你马车之时,那两辆空车就已经回到府里去了。” 陶镜杨转头看他,只瞧见一张表情有些「得意」,暗戳戳的在「求夸奖」的脸。 但很快,李承泽自己便觉得不对。 【什么「提前」啊...我怎么把这事儿给说出来了...】 陶镜杨看着他状似「说错话」的反应,在心里无奈的笑了笑,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刨根问底。 “emmmm......”她仔细地想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确实应该好好「夸奖」他。 在脑子里搜索了一番《建立自信心·幼儿夸奖大全》,接着自信的开口道: “哇~我们承泽也太棒了吧! 怎么连这个也准备好啦~真的是太厉害啦~谁能比得上我们家承泽呀。 长得好看不说,人还有才华,连......呀,都......” 叽里呱啦一顿「彩虹话」输出,砸的李承泽有些「晕头转向」的。 李承泽有些忍俊不禁,这些话夸得他有些不好意思。 但又实在是止不住的嘴角上扬,一时间,二人都有些啼笑皆非。 “这就厉害了?那你不如再猜猜,我们今夜怎么回府?” 李承泽边注意着二人脚下的阶梯,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上半身道。 “我们...不是坐马车回去吗?”陶镜杨一时没转过弯儿,问出了心中疑惑。 第70章 密道 此时,二人已走到了楼下。 谢必安正在楼下等候,看见相谈甚欢的二人,心里也将事情猜了个大概。 毕竟,这些纸契的事儿,全都是李承泽安排他和范无咎一起干的。 (这些事儿做起来实在太麻烦了......所以全让范无咎自己做了。) 再加上这些日子,从自家殿下对陶镜杨的态度来看...... 殿下这是动心了。\/(抱剑吃瓜) 谢必安追随李承泽多年,从未见过他喜欢过什么女人。 当然也没喜欢过男人。 谢必安捧着殿下扔给他的木匣,脸上带着些笑意往出走,心里暗暗想着: 【这回我们殿下的心里也有人了,殿下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 待谢必安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时,李承泽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带着她走进某一间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房间。 房内正中间,只有一个靠背是镂空木雕的软榻。 软榻后的地板上铺着一块地毯,再往后面的墙上,镶嵌着一个落地木制摆架。 中间空出,挂着一幅圆形字画。 架子上零零散散的放置着几件装饰品,看不住有什么奇特的。 “你这是...要带我走密道?”陶镜杨有些不敢置信的问他。 李承泽点了点她的鼻子,柔柔的笑道:“对喽。 我的私人密道,可通王府。” 说着,他便想走到机关处,去打开暗门。 陶镜杨看着他的动作,拉住了他:“这是你能保你命的,你不该告诉我。” 李承泽定定的看着她,眼中一片清明。 轻吐出一句:“我信你。” 随即转动了架格上,倒数第二排,左数第三个摆件,逆时针半圈,顺时针一圈半。 转动之时,有微小的机关声响起。 “啪嗒...”,右侧摆了花盆架的后方墙壁,弹开了一人多高的小门。 密道里漆黑无比,如同深渊巨兽匍匐在前。 且只看的出是往下走的阶梯,但看不出究竟有多深。 有俗话说: 一人不入庙,二人不观井,三人不抱树,独自莫凭栏。 凭借现代的经验来讲,跟随他人走一个自己完全不熟悉的密道,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只是...如果是李承泽的话,那就没关系了。】 陶镜杨跟随着李承泽的脚步,一起走进了密道。 “这密道是直通的?”阶梯没有很长,不一会儿便到了底,开启了「直行」模式。 还行,直行模式下能通两人并排走,还是个双行道。 李承泽举着刚才从密道里拿下的火把,火光映着二人的脸。 他说:“不是,这密道分别连了几处我其他的据点。” “很远吗?”陶镜杨没话找话。 “不远,太远的话,工程量就会很大。在京都内修,是一定会被发现的。” 李承泽诚实的说。 陶镜杨看着前路,依旧是狭小非常、漆黑无比。 好似如何走也走不尽、如何望也望不到头。 若是让她一人走这条路,不知会不会生出些「绝望」之感。 她看着这条路,莫名的觉着有些「熟悉」。 李承泽走的,是不是就是这样一条路呢? 她兀自挽住李承泽的胳膊,后者身子一顿。 他察觉到,陶镜杨好像自进密道前,看着就有些心事重重的。 【莫不是怕黑?】 想着从前,自己竟没发现她怕黑这件事,不由有些懊恼。 正想开口安抚她时,陶镜杨便讲了话。 “李承泽,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出了这京都,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 第71章 实力,懂? 李承泽乍然一听此话,并不太明白,道: “京都外?镜杨可是想出去游玩了?” 也是,最近这些日子总是忙东忙西的,是该找时间歇息歇息了。 只是陶镜杨这边,暂时还没有想好接下来的话应该怎么说。 想着今天已经发生了太多事,这样的话,并不急于一时说。 只是心情有些沉重,歪着头瞧了他一眼,见李承泽也在低着头瞧她。 李承泽看陶镜杨半天都没说话,摸了摸她的头,声音低低的, 安抚着说:“等得空了,我们就一起出去透透气。” 不知为何,李承泽的心情也跟着一起跌落了下去。 已经将心情整顿好了的陶镜杨,后知后觉的发现, 刚才的李承泽好像一直都在「顺着」她。 不仅如此,细品下来,总感觉他突然一下子,就变成了充当「保护者」角色的那个人。 嘶...这也不太对啊。怎么感觉身份一下对调了呢? 陶镜杨将疑惑宣之于口: “李承泽,怎么感觉,进了这楼以后,你就像是把我当小孩儿对待呢?” “......有吗?没有吧。” 李承泽眼观鼻,鼻观心,他好像是真不这么觉得。 余光察觉到陶镜杨越发狐疑的神情,用火把往前指了指,说道: “剩下的路,约莫着还剩一盏茶的功夫。” “一盏茶的功夫?那真是挺快的。” 听到李承泽说时间,陶镜杨惊讶了一下。 地下的氧气含量并不是那么充足,越往深处走,二人的话就变得越少。 等到二人终于见得天日的时候,非常默契的齐齐深吸了一口气。 “呼...” 在呼吸到新鲜空气之时,「舒畅」的并不仅仅只有肺,还有他们在此前一直有些紧绷的心情。 陶镜杨用手支着腰,对着身旁那位看起来没有丝毫「不妥」的李承泽道: “这密道真不是人走的啊。”真的好闷。 “那以后不走了。” 李承泽好像一点儿没脾气,走到她身前,看那样子好像还想「搀扶」着陶镜杨走。 支着腰的陶某人,缓缓在头顶缓缓打出一个: “?” 不儿,咱现在看起来这么「弱」了吗? 他俩一边往王府走,陶镜杨一边随手捡起地上的一块儿石子儿。 放在掌心,摊开在李承泽面前。 在他将目光放在石子上时,陶镜杨「嘿嘿」一笑, 运起了一道真气,猛地握住了手掌心的石子。 待她重新摊开手掌时,掌心已无石子,只有一捧灰色粉末随风飘散。 陶镜杨在月色下俏俏的一挑眉,示意李承泽: 「九品,实力。懂?」 【李承泽】:? ?? 李承泽看着陶镜杨,在自己面前使了一套「行云流水」、「轻盈飘逸」的动作。 结果就仅仅只是捏碎了一颗石子。 对此,他着实是有些哑然。 然后也自顾自的弯下腰,拿起了一块儿石头。 陶镜杨看着他的动作,心里仿佛知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这是要...... !? 果不其然,在“哒”的一声过后,李承泽也摊开手掌。 也是同样的灰色粉末。 第72章 晚安 “谢必安说,我现在有五品了。 本来想着找个好时机告诉你的,但刚才......” 咳咳,实在是没忍住。 李承泽将手中的粉末倒在地上,眼神从地上移开,目光看向陶镜杨。 陶镜杨有些呆若木鸡,机械的挪动着步子,呆呆地想着: 【短短这些日子,从「经脉堵塞」到如今的五品...... 这么坚持下去的话,六品... 七品...八品...大宗师! 用不上几年时间,或者真能让他练到大宗师诶。 听说...大宗师能活到二百八!】 想到这儿,陶镜杨眼睛都亮了,语气有些兴奋,对他道: “李承泽,好好修行,咱俩一块儿修到大宗师!” 李承泽闻言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陶镜杨正说着,同时也在想, 人要是能活到二百八十岁,那这一辈子,能做不少事儿啊。 假设这个时代的平均寿命是「七十」岁,那大宗师最起码能活出四个人的份儿来。 陶镜杨此时心情激动,在脑子里不住的盘算着: 【一世仗剑行医,二世劫富济贫,三世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诶? 念叨岔了念叨岔了,这怎么一个不留神,还背上《论语》了。】 她连忙让自己放空了大脑,先不去想这些事情。 并暗暗下决定,这一定是熬夜熬得。 差点脑子都熬得不好使了,以后肯定不熬夜了。\/(下次还熬) 月影婆娑。 李承泽将陶镜杨送回了房间,有些「害羞」的叮嘱陶镜杨: “早些休息,明日我还得去上早朝,就不能陪你用早膳了。” 李承泽内心os:【唉,实在可惜。】 陶镜杨一听,现在都这么晚了,这人明儿还上早... 不对,子时已过,已经是今日了...这真是熬了个大夜啊。 知道李承泽待会儿就得去上早朝,陶镜杨就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有什么事儿,还是改日再说吧。 这也歇不了多大一会儿,还是让他安稳的睡一觉吧】 但她这欲言又止的模样,却没有逃得了李承泽的眼睛。 他十分「贴心」的开口问道: “镜杨,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他手抬起,胳膊撑在门框上,眼里不见一丝疲惫不说,甚至还含了一些期待。 陶镜杨的屋中未曾点亮烛火,此时看向李承泽,只觉他高挑的身躯逆着光。 用身体挡住了门缝,微微的弯着身子,向陶镜杨压了下来。 但又偏偏没有将脚踏进房内。 这显得他的动作,既在保持在合规矩的范围之内,又从中透露出些许暧昧的「逾矩」。 “想说什么?” 他薄唇轻启,语调微微上扬。 语气也是轻飘飘的,宛若那诱人上瘾犯错的「撒旦」。 陶镜杨的心脏,又开始不停的「怦怦」、「怦怦」的跳个没完。 盯着他的那双眼尾微微上挑的「瑞凤眼」,只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好像在微微发烫... 好吧,不是「微微」发烫,是烫的不行。 (????? ? ??????) 她急忙地想要躲开这太过有「侵略性」的眼神,用极快的语速向李承泽说了句: “晚安!”飞快的关上门,试图想要掩盖自己此时的慌张。 但未关上的门,却被李承泽一把挡住。 他没有放过陶镜杨此时的反应,轻笑了一声,也向陶镜杨重复了那两个字眼: “晚安,镜杨。” 说完后,便替陶镜杨关好了门。 李承泽从未听说过“晚安”这个词,但他也没有再此纠结,总归...... 镜杨对他说的,从来都只有好话。 虽然门被关上,但李承泽没有急着离开,脸上挂着笑,在已经「紧闭」的门前,「傻」愣愣站了一会儿。 同样,隔着一道门,站在李承泽对面的陶镜杨, 也在关上门后,犹如被「葵花点穴」般,定定的站在门前。 隔着一道门,陶镜杨就这么静静的听着他的呼吸声,听见他离去的脚步,直到... 听见李承泽「平安」到达房内的后,她才从门口离开,真正开始准备洗漱就寝。 明月已然西沉,虫鸣声「吱吱」不断。 今夜,两人好像都没有睡好,但又都做了个好梦。 第73章 占风铎 同夜,范闲也没有睡好。 不,他压根儿没睡。 整整一夜,在陶镜杨与李承泽互表心意,登楼望远之时, 范闲正在皇宫里当小偷。 偷的是那太后的床底情书...呸,错了,偷的是钥匙, 顺道让那燕小乙追着「揍了」一顿。 【范闲】:燕小乙箭下无伤,战绩可查,不服来干。 忙活了一夜,范闲终于回了范府,用钥匙打开了她母亲留给他的箱子。 在箱子打开的一瞬间,范闲脸上的表情,便如同被撒上了五彩缤纷的颜料般, 既有欢喜,更有震惊,精彩非常。 被颠覆了全部世界观的他,此时正捧着信封喃喃道:“原来...我不是穿的...” “那陶镜杨...她又是从哪儿来的?” 清晨。 陶镜杨醒来,打开窗,看了看太阳升起的角度,心里算了算现在的时辰。 李承泽应该还在上早朝, 我苦命的承泽啊...... 诶,对了,那范闲...现在应该在看他娘留给他的信吧。 估计已经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了。 知道自己不是「穿」来的,也知道了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穿越」一说...... 那我这个谎言,也即将要不攻自破了。 陶镜杨走进了膳厅,边用早膳边琢磨: 【要不要将我是真「穿越」这件事告诉范闲呢?】 思忖了许久后,她很果断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范闲如今心志不坚,若这般明晃晃的告诉他:「oi,范闲,你这个世界只是一个故事。 你就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你做的所有的一切我们都知晓。 你的前生,你的今世,全都是大梦一场,全都是假的!」 这话一出,别说是范闲了,就算是爱因斯坦,在听完这话应该也会崩溃的。 那就不说喽。\/(陶镜杨耸肩摊手) 陶镜杨算了算时间,发现距离李承泽回府,大约还剩一个时辰的时间。 想起之前想要送他的风铃,也就是现在这个时代的「占风铎」,最近都没来得及找材料做呢。 便放下了筷子出府,准备到京都最大的珠宝店「玉楼」转转。 陶镜杨一进门儿,就凭这周身的气度与不凡的穿着,让常年在社会摸爬滚打的人精老板,一眼便看出她是个有钱的主儿。 店家急忙进行招待,询问道: “姑娘,请问需要些什么样式的? 我们这儿,最近新进了京都正流行的「琉璃」件儿,姑娘要不要看看?” “琉璃?”陶镜杨跟随着老板娘走到摆放琉璃件的位置,攥起一个拿在手上,细细端详着。 但看完后却摇了摇头,这里没有她想要的样式。 连适合的颜色也没有。 老板娘看出了陶镜杨的兴致缺缺,不免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温和的问道: “姑娘,并非是我虞三娘自夸,只是现如今,这京都里只有我家的烧窑,烧出来的东西最好。 自然而然,这最好的琉璃件儿,也就都在我们这儿了。” 陶镜杨在心中思忖了一番,斟酌的开口道:“ 老板,你这儿接不接私人定制?” 整理摆件的手一顿,虞三娘觉着这话说的实在是新奇: “姑娘不妨说说,怎么个定法?” “您这儿可有纸笔?我现在就写给你。” 虞三娘看陶镜杨是如此的信誓旦旦,此时也来了兴趣。 招呼了屋内的小二照顾前厅后,便将陶镜杨引到了后厅。 陶镜杨拿起纸笔,在纸上设计起了她想做的款式。 虞三娘左看看又看看,道:“姑娘设计的,可是‘占风铎’?” “店家好眼力,正是。” “样式看着倒是从未见过的新奇精巧,不过应当是可以烧制出来。” 老板娘盯着纸上的设计啧啧称奇。 这还没完,陶镜杨又拿了一张纸,写起了烧制特殊颜色的釉色方子。 「在烧制琉璃的基础上,青色,以铜为着色剂,需焇五斤,马牙石五斤,铅末五斤,苏嘛呢青四两,紫英石三两; 金红色,则需在琉璃烧制过程中,加入黄金作为着色剂......】 林林总总一长串,涵盖了烧制琉璃的所有步骤。 外行人可能看不出什么门当,但虞三娘可是妥妥的内行人。 她一打眼就知道,按照这个步骤烧制出来的东西,不说绝世,也定是品相极好的。 就这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写出来的东西,绝够另开一家烧制琉璃的铺子了。 【按理说,这样的东西应当是......用以传家的绝密才是,怎么就这样简单的将它写出来......】 虞三娘看着陶镜杨的年岁不算大,好心的提醒了她一句: “姑娘,你有这样好的配方,就应当好好收着,不该写出来被旁的人看到的。” 陶镜杨恰好写完,拿圆扇给未干的纸张扇着风,凝视不移,道: “无妨,我不靠这个赚钱。” 见纸张已干,她便收了扇风的手。 转头,目光对视上虞三娘的视线,笑吟吟道: “也不知怎么,总觉得看你有缘。你若是能烧的出来,这方法便送你了。” 虞三娘被说的一愣,不是,这就送我了?? 其实,陶镜杨今日也觉得自己有些奇怪,走进这铺子时,就觉得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也许真的是有缘吧,左右也就是个烧窑的配方,送她也算是结个善缘。 这如同天上掉馅饼般的事情,虞三娘在这世上活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回遇到。 一时高兴的有些晕头转向,陶镜杨一个没看住,就想要到钱庄去拿银子给陶镜杨。 同时,还向店内的小二招呼道: “去最好的酒楼订个位子,就说今日我虞三娘要宴请贵客!” 话音未闭,便被陶镜杨迅速打断: “老板,不必不必,真的不必。 我这儿待会儿还有些事儿要做,有些着急走,就不弄那些麻烦事儿了。” 李承泽就要下朝回府了,看不到我一定会伤心的。 虞三娘见她着急的表情不似作假,不好再硬将人留下,只得作罢。 “瞧我这忙的,还不曾问过姑娘贵姓呢?还有,东西烧好后,我们应该送哪儿去?” “免贵姓陶,烧好后送二皇子府上就行。” 【虞三娘】:二......二皇子?这姑娘又姓陶? 她一时木在了那儿,陶镜杨便趁着这时候溜了出去。 虞三娘追出门冲陶镜杨喊了一句:“姑娘,烧制可能得用些时日,莫要着急!” 陶镜杨没有回头,伸出手,举向天,摆了摆。 第74章 处了呗 就在陶镜杨走出铺子的一瞬间,刚才一直在身后跟着的人,就从小巷子里钻了出来。 【服了,这人还想跟到什么时候去?】 陶镜杨被跟的厌烦,于是故意走到一处稍稍僻静的地方,等着身后之人自己现身。 果不其然,一人影“唰”的一下,出现在他的身前。 “范闲?”陶镜杨眼睛上下扫了他几眼,发现今日他不是穿得一身黑了。 白底黑金纹,窄袖紧收腰,嗯,几日不见好像又壮了些。 平日里,范闲都会带着点痞气的吊儿郎当样儿。 但今日,从前那混不吝的样子都不见了,浑身上下透露着严肃的感觉。 见陶镜杨没有惊讶于他的出现,范闲忍不住说: “陶镜杨,你是不是早就发现我了?” 【还算你有点儿自知之明。】陶镜杨心里腹诽着。 “你跟踪人的能耐,可还得再练练。” 陶镜杨扫视着周围,观察着小巷附近的动向。 若是按范闲平日的性子,这时候被「嘲讽」,是一定要还嘴「辱骂」回去的, 只是他现下是没这个心思。 他问出了心中疑惑: “陶镜杨,你到底是什么人?” “?啥意思?什么叫我是什么人?”陶镜杨面露疑惑,接着打趣道: “我是,徐俊大。(哽咽)” “......” 【范闲】:好好好,我现在知道你是现代人了...... 但这根本不对,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穿越啊!? 【我是「被数据化的意识」,我娘是「冰冻人」, 然后陶镜杨不是来自神庙,她是穿越的?这怎么可... 诶,好像也不是没可能啊...】 刚才的范闲,一直沉浸在发现世界奥秘的震惊情绪中,一时忽略了一件事... 好像,确实没人规定,陶镜杨不能是穿越的...... 【但是不是也有可能,她也是神庙的,只是她自己不知道? 对!太有可能了,定是李承泽那小子骗了她!】 陶镜杨就这么在小巷子里,找了块儿石头,擦了擦灰儿。 坐在那儿,等着范闲同志自己琢磨「明白」。 范闲思考良久,琢磨来琢磨去,总觉得自己先不能把神庙的事儿往外说。 于是,他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清了清嗓子,目光转向陶镜杨: “你能不能仔细跟我说一遍,你当初是怎么到二皇子府上的啊?” 陶镜杨眼神越发复杂起来,露出了狐疑的眼神,道: “问这个干嘛?” 自己跟别人讲初见故事不够,现在还得听别人的? “好奇,你讲讲呗。” 范闲也搬了块儿石头过来,放在陶镜杨对面,坐下后,拄着脑袋看着她。 这架势,好似陶镜杨若是不讲,便跟她在这儿死磕到底。 陶镜杨无奈,再一次描述了当时的场景。 范闲听完后,眉头紧锁,道: “你是说,你当时,包括现在,除了你上一辈子的记忆外,目前知道的这些,全都是从李承泽那儿听来的?” “嗯,是这个意思。 不是范闲,你到底有没有事儿啊? 我们承泽现在这会儿都下朝了,我现在着急回家呢,没空跟你在这儿瞎耽误功夫。” 陶镜杨立马坐起身,扑棱了两下衣服,转头就要走。 范闲见状,急忙挡住陶镜杨: “诶你等会儿,什么就你们家承泽了!?” 这什么情况!?几日不见而已,到底发生了什么? “处了呗。”陶镜杨轻飘飘的回答。 第75章 那咋了 “谁?你俩?你跟皇子谈呐?”范闲脑子宕机。 “那咋了,你还跟郡主谈呢。” 陶镜杨无语的斜了他一眼,一把推开他,自己往巷子口走去。 被推开的范闲闷哼一声,然后在陶镜杨的身后「噗」的吐出一口血。 血落地的声音自然是被前者听到了,陶镜杨不可置信的回头: “不是哥们儿,我也没使劲儿啊!” “不该你事,我自己弄的。”范闲把那一口血往外一吐,舒畅的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踏马的,血吐出来好受多了。】 陶镜杨观察了一下,好像确实没事儿。 “多注意身体吧,你没事儿我就先走了。”说完,又是一个潇洒的转身,然后迅速的不见了人影。 “诶!!! 老乡啊...你可能是被他骗了啊...”范闲的喃喃自语,随着一阵风散去了。 不过,今日的陶镜杨怎么看着开朗多了?果然,爱情是会让人性情大变的。 回府路上。 【系统,出来,出来参见你家大王。\/(掐腰板)】 [系统]:我换宿主了?这是我宿主说的话? 系统:【啥事儿宿主?】 陶镜杨:【你之前给我的黄金万两,是不应该给我兑一下子了?】 系统:【那么多钱你花不出去。】 陶镜杨:【我知道啊,我要给李承泽。】 系统:【?】 陶镜杨没管系统的想法,直接吩咐它: 【将万两黄金埋在京都外,正东方向、第五座山、半山腰的洞穴里。】 系统:【......我探探有没有这个地方。】 ...... 系统大叫:【蛙趣还真有!宿主你是去过吗?】 后者:【没去过,瞎编的。没有就让你现造一个。】 系统:【......下线了,再见。】 陶镜杨已经习惯于系统的骤然消失,丝毫没有影响她乐乐颠颠的往府里赶。 李承泽自己一人回到了府上,范无咎迎了上来。 他跟随着李承泽,一起去陶镜杨的院子里找她,却只见到了正呆在侧殿院子的悠然。 悠然忙起身行礼:“殿下安好。” 李承泽摆了摆手,没有进去,扫视四周,问道:“你家陶姑娘呢?” 悠然低着头,眼睛轻微的转了一转,回答: “回殿下,姑娘嫌闷,刚才出门去早市转悠了。” 悠然面上看着稳妥,但心里却在暗暗着急: 【我这话编的没毛病吧? 镜杨姐早晨去玉楼,出门前让我守着家,别往外说她的行踪。可镜杨姐到现在还没回来...... 我这话可别露馅儿了,是不是应该再说些什么?】 悠然此时,心里的小剧场都已经亮灯了,正在脑子里设想着李承泽盘问她的下一句。 但却没想到,李承泽并没有细究她的话。 在在听完她的话后,便离开了院子。 身边的范无咎接过悠然的话茬儿,说陶镜杨一大早谁也没带,连轿撵也没坐就出了门,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范无咎左手握右手腕,双手交叉着垂在小腹前,问: “殿下, 需不需要派人出去找找她?” 李承泽一个横眼过去,语气寡淡:“让你守着她是保护她,不是让你监视她。” 闻言,范无咎暗暗垂下眼帘,站在一旁不再出声。 陶镜杨路过「福记糕点铺」的时候,想起悠然惯爱吃些点心。 平日里不修行的时候,悠然便自己在后厨房里捣鼓捣鼓、捏捏团团。 悠然出府的时候不多,想来外面的东西应该也很少见过。 索性,陶镜杨就进去挑了一些样式精巧的,包装成了两包,拎回了府。 陶镜杨一进府,便看见了一幅「清风明月」的场景。 露天殿上,正中间摆了一张小茶桌。 李承泽正对着她,盘膝而坐。 第76章 「不死不休」的仇敌 “镜杨回来了。这手里拿的是...?” 李承泽将视线,移到了陶镜杨手里拎着的两个纸包上。 陶镜杨没有低头,而是在听到声音后,悄悄地看了一眼手里的糕点,应声道: “给你带了些点心回来。” 然后,在心里默默的给悠然道了个歉: 【对不起了悠然,你的糕点只能以后再说了。】 此时不见「无常」兄弟,殿外唯一的侍从也在接过了糕点后便下去了。 陶镜杨便自顾自地坐在了李承泽的对面。 李承泽无声地抿唇浅笑,给陶镜杨倒了一杯茶,泡茶、倒茶的过程十分简单。 茶汤清亮,陶镜杨端起。 微微一啜,清茶如细雨润心,淡淡余香,久久不散。 “还以为得等一会儿才能喝上这杯呢。” 陶镜杨只第一口浅饮,喝到第二口的时候,便直接牛饮一口闷了。 在喝完后,还拿起桌上的帕子,沾了沾有些湿润的嘴唇,接着随手又放回了桌上。 李承泽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一闪而逝。 随后也端起自己那杯,同样的第一口细品,第二口就直接干了。 轻声说:“镜杨想看茶艺?那个我倒真会一点儿。” 皇子公主们,总得会些陶冶情操的「项目」。 没出宫的时候,跟着李承乾和婉儿一起学过。 记忆忽的闪到从前,让李承泽的思绪也在那一时光停留了片刻。 “不看,麻烦。”陶镜杨的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镜杨此言十分有理。” 终究只是回忆而已,我与太子,早已经是不死不休的「仇敌」了。 饶是陶镜杨再没心没肺,此时也看出了对面人的心情,好似于刚才有一瞬间的失落: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她伸出手,在李承泽的眼前晃了晃。 李承泽回神,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眼睛里流露出难以名状的复杂之色。 “李承泽,你还是第一次面对我露出这样的情绪。”陶镜杨思绪万千。 她没有去刨根问底的问他「怎么了」,有的时候,不去追问也是一种安慰。 等他想说、等他需要你的时候,你只需要提供一个肩膀,给他一个怀抱,就足够了。 李承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定定的抬起头,眼里似乎含着些莫名其妙的伤感。 “你当真就不好奇,我何为要在私底下培植自己的势力?” 李承泽说完这话后,下意识的抿住嘴,眉毛低垂,将视线放在陶镜杨的身上。 仿佛没有任何理由的,李承泽「自顾自」的说了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他昨晚没有睡好,除了因为他昨天「心愿达成」而导致的兴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 昨夜,陶镜杨既没有问他缘由,也不劝他放手,只是半开玩笑的说了那句————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后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儿,把这话题给岔了过去。 导致李承泽从昨夜一直到现在,心口莫名的像被什么东西填着、压着、埋着。 心被裹的紧紧得,仿佛连口气都不能吐。 且原本平日里就看太子不顺眼,今早在朝堂上的时候,偏偏那李承乾又整出那一副「憨像」出来。 不仅在殿上大肆的夸奖范闲,说其昨日所作之诗皆可传世,堪称「诗仙」。 还趁李承泽走神的时候,暗戳戳的踩了一脚他。 李承乾在夸完范闲后,话锋一转,似笑非笑的歪头看向李承泽,当着文武百官「打趣」道: “二哥今日瞧着,眼下有些发青啊。莫不是昨夜没有休息好? 不会是彻夜读了范闲写的诗吧?” 李承乾这突然出声,说出的这话,妥妥的给李承泽招了顿黑。 搞得李承泽在朝堂上又得装模作样的演一回戏。 【李承泽】:好好好,太子是吧,早晚把你鲨了。 第77章 又一个仇敌 李承泽那边发生的事儿倒是多,但陶镜杨这边,想法就要简单一些了。 【李承泽这是......要跟我袒露心扉吗?】 顿时,她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正想开口说出那句: 「非常好奇,你说说看。」的时候,范无咎就闪了出来。 手里还拿着一个木匣子。 “殿下,范府派人送来了这个。” 范无咎就这么一手托举着木匣,瞪个大眼珠子,直溜溜的站在二人的不远处。 陶镜杨无语,很想转过身告诉范无咎,让他赶紧托着这个木匣子,一起麻溜儿的滚出去。 但对面的李承泽却有些破天荒的有了个好脾气,好听的声音在陶镜杨耳边响起: “范府送来的,是什么?” 范无咎摇摇头,道:“送来的人说,务必要殿下亲自打开。” 这送礼的人,还给卖了个关子。 李承泽扯了扯嘴角,觉得应该冷笑一下, 但是没笑出来。 “那就拿过来吧。”李承泽说完这句,还淡淡的瞄了一眼陶镜杨。 【陶镜杨】:诶?看我做甚? 破天荒的,陶镜杨脑海中第一次浮现了一个词叫「吃醋」。 一种奇妙的「情绪」,逐渐在心中蔓延开来,大脑还夹杂着一种微微痛感。 陶镜杨没办法讲明白这种感受,也无法拿词语去形容它。 她就这么张大着眼睛,一眼不落的看着李承泽接过木匣的动作。 许是她的眼神有些过于明目张胆,李承泽几乎是一瞬间便发现了。 于是乎,李承泽「紧急避险」,一把拿过范无咎手里递过来的木匣,然后让他赶紧下去。 【这范无咎一天天,怎么傻不愣登的呢。 以前也没发现他这样啊......真该找时间好好训训他。】 李承泽垂了垂眼眸,在心里无奈道。 一抬眼,只见陶镜杨已经将手肘支在桌子上,两只手撑着脸。 此时正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他被盯得不太好意思,连开匣子的动作都有些不自然。 此时,李承泽心里还是有些「美滋滋」的,只不过,下一秒他就有些乐不出来了。 一本《范闲诗集》赫然躺在木匣中央。 书封上,还有范闲那狗爬字儿的亲签:「范闲」二字。 外加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送给陶镜杨。 沉默,有时也是一场盛大的宴会。 “原来是送你的。”李承泽语气极其平静。 内心里:【范闲。范闲是吧? 好好好,有机会的话,就一起送下去,跟李承乾一块儿做个伴儿吧。】 李承泽话说的平静,但听到陶镜杨耳朵里可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她感觉这位说话时,牙都要咬碎了。 【踏马的这老范闲,这人不是破坏我家庭么!】 陶镜杨一把抢过这本被捏在李承泽手里的诗集,粗略的翻看了一眼后,只听「刺啦」一声。 诗集中的内容,与其书封一分为二了。 她将诗集内容留下,将书封又装回了木匣,招呼了正站在堂下的范无咎。 “范无咎,你去找人把这匣子再送回范府去,只需要留一句「诗好,留下了」即可。” 范无咎捧着匣子,眼睛偷偷的瞄着李承泽。 见自家殿下没发话,好似在等着他自己做决定。 脑子「飞速运转」了一下后,立马就抱着木匣去办了。 【李承泽】:总算聪明一回。 第78章 礼物 李承泽在热茶氤氲的雾气中,透过这样一片「白蒙蒙」,凝视着陶镜杨的动作。 良久,语气凉凉的对陶镜杨道:“好好的诗集,撕了做甚。” 【撕的好。】 ———— 陶镜杨此时,正在仔仔细细撕掉书封留下的小毛边儿,在听到李承泽的话后,回了一句: “我撕的又不是书。” 她拿着诗集左看又看,在嘴里嘀咕着:“我这撕得不是范闲嘛。” 但她心里在哀嚎:我撕的是你我二人,即将要长出的裂痕啊李承泽!!! 连说了两句,李承泽这边都没有什么反应。 于是,陶镜杨又继续说:“这诗倒都是好诗,书封那狗爬字儿有点儿拉低档次了。” 【字丑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这老范闲也是真好意思,还整上to签了。 这是你的诗吗就签。】陶镜杨在心中疯狂吐槽。 “范闲如今,可是全京都公认的大才子。今儿我下朝的时候,这一路到处都有卖他的诗集的。” 李承泽接过陶镜杨「整理」好的诗集,做个样子的翻了翻,然后又将其搁置在了桌子上。 陶镜杨嘴角向下,撇了撇:“哪是他写的,他不都说了吗,仙界抄来的。” “这世上哪儿有仙界啊......范闲,他是真的很有才华。”李承泽坐在对面,说着说着,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陶镜杨】:求问 怎么才能把话题从这倒霉范闲身上岔开? 还没等陶镜杨想出招儿来,李承泽就话锋一转,眼神中也藏了些莫名的意味:“你俩是不是以前就互相认识?” ?不是,这怎么还岔不开了。 陶镜杨忙摆手,毫不迟疑地否认:“之前不认识,第一次见面就是他揍那郭保坤。” 这话可不是假话,这真是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只不过,当时是陶镜杨单方面认识范闲......这不算互相认识的,对吧? 陶镜杨说的话,李承泽这边好像不太信。看那样子,好像还想继续这个话题,再深入的聊一聊。 【陶镜杨】生无可恋:哒咩哒咩,我们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她眼珠子一转,一个绝妙的「话题」便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陶镜杨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略带「狡黠」的笑意,此时已生动的落在了她的脸上。 “诶对了,承泽。 你送了我这么多东西,我琢磨了一下,也有个「小礼物」要送你。”陶镜杨十分「淡定」的说起了旁的事。 淡定是淡定,就是有些过于生硬了。 但对方还是很给她面子,知晓她有不想在继续聊「范闲」的心思,也是一个很配合的问道: “哦?你要送我什么?” 其实李承泽自己内心里已经期待住了,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猜想了无数种可能: 【镜杨会送我什么呢......是给我绣了些什么东西嘛!?会是香囊吗?还是手帕?】 而这位李承泽同志,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将自己从前身上挂着的香囊给摘下去了。 从此以后,天天在陶镜杨身前,那是晃悠来晃悠去。 就是为了能让陶镜杨发现他「苦心经营」的小九九————缺个能挂在身上的香包。 这样的情况,是自从谢必安跟李承泽汇报: 「悠然今日去了府外采购过几匹布料」后的第一天时,李承泽就算是彻底开始了这一行为...... 只是李承泽现下的心情,是在期待中还透露出一丝苦恼。 【「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我合该送个发簪,两人一齐拿出这样的「定情」之物才叫最好。 只是......那发簪我还没做好呢......】 此时,一枚靛青赤红色的「半成品」发簪,正静悄悄的躺在李承泽枕榻下的暗格中。 当然,还有无数个略微有些「瑕疵」的「半个半成品」发簪,它们都被统一的堆到了另一个小匣子里。 只有这个还算完整,被绸布仔细的包裹着,绸布下还多垫了好几层,生怕有一点破损。 李承泽想起这事,试探的斟酌开口:“要不,礼物改日再送给我吧,咱们到时候在......” 在给些时间,让我准备准备。 假设,能从今天下午就开始做的话......大概不出几天也就能做好了。 “等什么改日啊,就今日吧。” 这时,陶镜杨朝李承泽勾了勾手指,示意李承泽,让他靠的再近些。 李承泽心领神会,俯身过去。 陶镜杨贴着他的耳朵,用蚊子般细小的声音道:“京都外,一出城门,正东方向。 目之所及的第五座山,在这座山的半山腰,有一个隐藏着的洞穴。洞穴里藏着的,就是我要送给你的礼物。” 热气打在李承泽的耳朵上,让他一时有有一些懵懵的感觉。 耳朵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李承泽用他拄在桌子上的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让自己尽可能的头脑「清明」些。 自己捋了捋刚才陶镜杨说与他听的地址:京都......正东......第五......半山腰的山洞...... 抬起眼眸,眨了眨眼,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镜杨,你要送我的东西,需要藏的这么隐秘呀?” 他又想到,与陶镜杨认识的这些日子里,好像也未曾见过镜杨去过那种地方。 想到这儿,霎时间,他的脑海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若不是近日,那就只能是......从前了。】 他在脑海中犹豫着,在想要不要问陶镜杨关于她的那些过往之事。但话徘徊在他的唇边,看着眼前人,却是怎么也问不出口。 李承泽想了想,还是将话压了下去。 【不曾提起,那定是镜杨有自己的理由。每个人都有自己秘密,他并不想给陶镜杨压力。 该说的,又或是不该说的,便都等陶镜杨自己想说的时候才开口吧。反正无论她说出些什么,好的又或是坏的,都没关系。 好的,我为她高兴;坏的,我替她摆平。】 第79章 「权」 李承泽虽然对这件事很好奇,但他还是给予了陶镜杨很大的尊重。 并将陶镜杨从不透露从前过往的这件事,扣在了自己身上。 在他看来,陶镜杨不说,一定是因为他做的还不够。 他的目光幽幽的向陶镜杨望去:【我会让你信任我的。】 陶镜杨:我真的没想那么多。 果然,这世上是有心有灵犀的。 反观陶镜杨这边,好巧不巧,她也正在琢磨着这件事儿。 站在她的角度来看,她早就已经在私底下想过了,自己是不是应该将: 自己是「穿」过来的这件事儿,跟李承泽好好的讲一讲。 这也倒算不上是什么坦白,而是这段时间里,这些日子过的实在是太快了。 虽然一起经历了许多事,但双方其实对彼此都不甚了解。 ———— 有言道:「最是凝眸无限意,似曾相识在前生。」 从一开始,陶镜杨对李承泽的情感,大约便是如此。 她喜欢李承泽吗? 其实一开始,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若是单单只论她见到李承泽的第一眼,那她的感受,可能就只有: 【啊?我穿越了!!??啊?这是李承泽!!?? 啊,这就是李承泽啊,有生之年竟然见到活的了......】 别的倒也没有了,毕竟这是新环境、新生活。 陶镜杨那时能做的,也就只有利用自己的「天眼」帮助李承泽规避风险、少踩雷,让他也好好活一回。 日子还长着呢,能做的还有太多太多,李承泽总不应该是那必死之人。 只是,脑海里又突然冒出个劳什子「系统」。 这「系统」十分古怪,平日里好像信号也不太好,老是「滋滋滋」的响。 还给她了一些道具,又给她下达了个任务:叫她辅佐李承泽,助其登上皇位。 那时的陶镜杨,其心里就觉得纳闷儿,李承泽这人,难道是真的想做皇帝? 实话说,看「剧」的时候,好像没感觉到啊。 不过,若李承泽是真想,那陶镜杨作为一个「旁观者」来讲,倒也是可以理解。 毕竟......谁不想当皇帝呢(? ? ?) 实话说,一开始......陶镜杨还真的仔细的思考了一下,要不要自己混个皇帝当当。 但是总感觉没有太大的必要。 俗话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人得有团队才行。 若真想在这儿推翻一个皇权,不单单是你自己有钱,又或是你武功高强就能成的。 想自己做霸主,那是必定要做好蛰伏数十年,每日殚精竭虑的筹谋。 给人都累成狗了。 其实做皇帝也没什么好的... 先不说这上早朝、天天批折子、见大臣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事儿。 就说真当了一回皇帝,不说一定要做那名垂千古的「千古一帝」 总也不能真做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昏君」吧? 身居高位,站得越高,身上的责任就越大。 天下万民的身家性命,在这个封建的时代,几乎是全都拴在了这所谓的皇权身上。 封建王朝,若是帝王贤明,那百姓也算是能过一辈子的安生日子; 若是碰上个昏庸的,那百姓这一辈子也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了。 只是,人若是有能力,那就一定是要尽自己所能的去为百姓谋福祉、做贡献的。 但......最好别做皇帝。 倒是可以想想做别的。 ———— 况且「皇帝」二字,既是荣耀,更是枷锁。 总说这李承泽很少出过京都,那这庆帝李云潜呢? 他不是也被这耀眼的「权力」锁链所困住,穷极一生,都只呆在了那皇宫中? 什么「坐看天下事,尽在掌握中」啊 全是放屁,也就是说着好听是了。 ———————————— 所以......陶镜杨压根儿就没想按照「系统」的话来。 这也是她在这些日子以来,很少会求助「系统」这个金手指的原因。 若说从前,陶镜杨只是刻意的让自己不依赖上「系统」。 那自那天与李承泽互通了心意后,她的脑海中,就莫名的生出了想要与「金手指」割席的想法。 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会突然那么想。 但这个想法,就像是一直扎根在她脑海中的一样。但偏偏,又像是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雾气」,在阻挡着她的思维。 每当她想要仔细思考一下,这「系统」究竟是从哪儿来,这任务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的时候。 陶镜杨都会觉得自己昏昏沉沉,好似立马来了困劲儿。 于是,陶镜杨只能一遍遍的跟自己重复:【李承泽若是真想当,那也就算了,助他完成心愿就是,其余的便等以后再说。 但他若是不想坐那位子......那就是任天王老子来,也休想将他硬架上那皇位。】 ———— 那话说回来,陶镜杨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李承泽的呢? 其实她自己也很难说出一个确切的时间,也许......就是第一眼吧。 第一眼就喜欢,所以才能继续心甘情愿的留在府上; 第一眼就喜欢,所以才能「心甘情愿」的听系统的话,留在这里「辅佐」他。 但也就是由于这根「金手指」的缘故,把陶镜杨对李承泽的好,给出了一个非常合理的缘由。 这也导致陶镜杨,在做出某些对李承泽好的事情时,总会下意识的将其归咎于: 我只是在完成「系统」下达的任务。 闹来闹去,闹了个大乌龙。 第80章 眼力劲儿 人最怕的,就是心理暗示。暗示来暗示去,就这样一直蒙蔽着陶镜杨的心。 【我是该让李承泽知道,我是从哪儿来的。】陶镜杨一口口的抿着那微微有些凉掉的茶。 【总归......不说自己是「穿剧」来的,这总是可以的吧?哪怕,就只说自己是现代来的也行。】 她有好多想说的话,比如现代里的农业、工业; 现代的制度; 现代的法律、热武器; 还有她的家庭...... 陶镜杨在心中想着:【别人无权过问我的事情,但是你,李承泽 你有权知道。】 陶镜杨此时正在脑海里组织语言,仔细地措着词,在想着如何把这件事给说清楚。 她眼神观察了一下四周,看了看「三面漏风」的大殿,这里......实在是有些过于不安全了。 “李承泽,我有十分重要的话要与你说,咱俩换个地方。” 说完,也不等李承泽反应,直接就朝着屋中走去。李承泽也没有多想,径直起身跟上。 一进屋内,陶镜杨坐定,下了好大一通的决心。 正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陶镜杨就又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 门外不是外人,又是那范无咎。 陶镜杨刚刚升起的情绪,一下子又被整散了。 李承泽有些一脸懵的看着陶镜杨的表情,也不知她怎么就从刚刚的「兴致盎然」,突然变成了「心如死灰」。 正纳闷儿呢,就见陶镜杨侧身对着殿门,「无语凝噎」的抬起手指了指殿门。 几乎是同时,外头就响起了范无咎有些气喘吁吁的声音。 “殿下,外头......出大事儿了。”他的语气有些慌忙。 ...... 李承泽这时才知道,陶镜杨为何会突然的兴致缺缺。 心里有气,但这气还偏偏有些升不起来。 二人都气着气着就笑了,对视着摇了摇头。 此时,范无咎还在殿外等着。 李承泽试探的征求着陶镜杨的意见,问道:“我是让他进来还是......?” “进来吧进来吧。”陶镜杨认命的摆了摆手,她早已「身心俱疲」,无力反抗。 只自顾自的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待着。 范无咎进殿,手中还拿着一张纸。 “这什么东西?”李承泽接过范无咎拿来的纸张,放在掌中阅读着。 越读,就越是心惊。 这里面条列的,桩桩件件都是长公主的罪证。写这个的人胆子很大,文风粗犷,且看起来言之凿凿。 “范无咎,这是你从哪里得来的?” 李承泽眼睛还在这「罪状」之上,抽出了一些思绪,问起范无咎。 “殿下,是我在路上捡的。”范无咎自己个儿也觉着不可置信,但事实还真就是这样。 彼时,他正拿着诗集碎片,在去往范府的路上。 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天空中没出现什么异常。 只是到了范府的时候,府里的管家说范闲此时人不在府上。便询问范无咎,是否愿意待在这儿,等待他家小范大人回府。 【范无咎】:不愿意。 他便将东西交给了范府管家,并将陶镜杨要他传达的话,也一并说给了范府的大管家听。 然后,范无咎就在回府的路上,见到了这洋洋洒洒的从天空中飘下的纸张。 随意的捏住了一张,吓得他直接一个大惊失色。 【无复纲纪,狼虎其心......通敌北齐......叛变......泄露......】 冷汗已经密密麻麻的浮现在他的额头上,待范无咎抬起头,艰难的将目光从纸张上移开时———— 正时,京都已铺了一层由纸做成的「地毯」。 “你的意思是,你也没看清,这些纸都是谁撒的?”李承泽将这罪状之纸撇在桌子上。 “回殿下......是,我没看清......”范无咎的声音此时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说没看清都是往小了说的,这何止是没看清? 那简直就是根本没看见。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天空中就凭空出现了这些纸张,若是一两张的,那也就罢了,偏偏这还是铺天盖地。 看来,弄出这一出的人,实力绝对是不容小觑。 “京都最近,好像多了很多厉害的人物啊......”李承泽若有所思。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吧。”陶镜杨适时的接起了李承泽的话。 李承泽无语的瞥了范无咎一眼,有些拖长了语调:“行了,知道了,下去吧。” 后者把头一低,点了个头,然后就转身下去了。 李承泽看了看被他丢在桌上的「罪状」,轻轻一声叹息:“唉。” 从他明知道这门儿都是关着的,还敢敲门往里进的这个行为足以看出, 这范无咎是真的一点儿眼力劲儿也没有啊。 要不是这件事儿还真算得上是「紧急」,他李承泽真应该趁今日好好罚他一下。 【算他走运。】李承泽于心中默默道。 陶镜杨知道这事儿又是那范闲搞的鬼,于是,那放在桌上的「罪状」,她连看都不愿意的看一眼。 但有一事,她想不太明白。 谢必安呢?他去哪儿了? 第81章 「亲情」 “李承泽,今日怎么只见到了范无咎在你身边?那位谢必安呢?” 平日里的话,基本都是谢必安随行于李承泽身边。 至于范无咎......一般就是出去跑跑业务,没事儿也就是在府上守守家。 也许也是这个原因,导致他有时候,并不能很好的理解李承泽的意思。 当然,也保不齐是因为他本来就不适合干这一行儿,所以李承泽才不让他在平日里随行也未可知。 这其中因果缘由,实在是不太好说。 “你说谢必安?奥,我让他出京都去办别的事儿了。” 李承泽回答的有些模糊,并没有将话说透。 陶镜杨也没有追问他让谢必安去做了什么,疑惑已解,只道一句: “原来如此。” 怪不得让这范无咎贴身跟着呢,原来是谢必安有别的任务了。 想到范无咎愣愣的那一出儿,她不由得对李承泽「感同身受」起来,安慰道: “这一阵儿,你忍一忍吧。” 这范无咎人挺好的,就是人傻了点儿。没关系的,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无妨,调教调教就好了。” 李承泽跟陶镜杨说得「云淡风轻」,内心里却是:【算了,就这么凑合用吧。等谢必安回来就能好点儿了。】 “你不担心你那姑姑吗?”陶镜杨朝桌上的「罪证」努了努嘴,饶有兴趣地看向李承泽。 “我担心什么?我不是也找了些她的罪证吗。” 李承泽无所谓的摊了摊手,然后自顾自的走到了陶镜杨身边,懒懒散散的坐了下去。 在李承泽坐下的一瞬间,不,确切的说,是李承泽刚刚靠近的时候,便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萦绕在陶镜杨的鼻尖。 【好香。好想问问是熏了什么香。】 但她没问,开口说的是不太中听的话: “让我猜猜啊......李承泽,你现在不会是在想: 「要不要找个机会,把你「找」到的那些个关于长公主的罪证,也一并递到那皇帝面前」吧。” 李承泽斜睨了陶镜杨一眼,眼神是轻飘飘的,话语是有些「阴恻恻」的: “呦,怎么着?我若是真的在这么想,你这边儿是觉得我......”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李承泽稍稍停顿了一下,思考着应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 “是觉得我......有些「六亲不认」了?” 「六亲不认」这词儿,也算是他苦思冥想出来的词语了。 【好歹......她也是我姑姑,我也是她侄儿,是吧。】 在李承泽的心里,这世上于他来说,有血缘关系且还算对他不错的人,除了他母亲「淑妃」以外, 就只有这个「姑姑」对他还行。 ———— (庆帝都得排司理理后面。) (司理理,祖上原也是南庆血统,后来在皇权争夺中落败,举家逃到北齐了。) ———— 他与长公主之间,就不说二人是否有姑姑与侄儿之间的「亲情」可言, 也不论那长公主对李承泽的好,是否只是她在「皇权争夺战」之中的两头下注。 最起码,长公主从前,也算是真真正正的帮助过他许多。 于李承泽的私心来说,若不是真到那「非走不可」的一步,他也不想自己亲手去害长公主。 只是对他来说,若是在长公主和他自己之间,只能活一个。 那他一定会选自己活。 陶镜杨并不知晓李承泽此时的心理活动,但她说出的话,还是能够踩在李承泽的心口上: “我就说这么一句,怎么还急上了。首先,这纸上写的桩桩件件,没一个是冤枉她的吧? 其次,你若是要接着「举报」,那也不叫什么「六亲不认」,这话太难听了。 这叫「刚正不阿」、「大义灭亲」、「为国除害」,明白不?” 李承泽听完这些后,蓦的笑了。 “陶镜杨,你是不骂我呢。她干的事儿我没干啊?你这还「为国除害」上了。” 陶镜杨听完这话,眼前一黑,在心里捶胸顿足,使劲儿的批判了自己的「言语不当」。 【好家伙,我这属于是「连本带利」一块儿都给骂了。】 她的嘴里正在嚅嗫着,想解释解释刚才自己的那句话: “诶呀,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你信我,真的不是。” 陶镜杨嚅嗫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跟个人机似的来回重复这两句话。 李承泽被她磨得没了什么脾气,反倒过来,还得是他投降: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快别说了。” 他轻轻的捂住这人的嘴,物理性的将她的话堵在口中。 然后对她说: “我不至于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况且,长公主好歹也是皇室中人,陛下的亲妹妹。这点儿小事儿,也根本就不会对她怎么样。 皇家最重要的......”李承泽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道:“就是脸面。” 随后,又语气充满着嘲讽的轻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笑谁。 他的表情,自然也没能逃过陶镜杨的「法眼」。 “你们「皇室」,可真奇怪。” 这是她发自内心的一句话。 真奇怪,亲人不像亲人,仇人也不算仇人。 他算计你,你算计他,算来算去就只有一个「赢家」。 「赢家」真的赢了吗?也许也只有赢家自己才知道吧。 也许,不过都是些镜花水月,到头来全都是一场空罢了。 “怪吗?”李承泽不是很明白。 也是,他从一出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 正常人家的生活,他也根本都没有体验过。 “怪,在你们「皇室」里,父亲不像父亲,母亲不像母亲。 所有人都会阴谋算计,就连空气中都是这些玩意儿。 尔虞我诈这种东西,在你们「皇室」里,浓度实在是太高了。” 陶镜杨的声音脆生生的,面上的表情,看着是像在回忆着什么。 “哦?那并非「皇室」的人家,都是怎么样的?”李承泽将眼神放在她身上,目光中有些许期待的意味。 陶镜杨想了想,按照自己印象里的说:“父母爱子、兄友弟恭、合家团圆、天伦之乐。” 李承泽听完就直接乐了: “好像......确实是一个都没有哈。” 类似的话,李承泽也在书中读过。 但因为实在是没经历过这种,所以他也想象不出来,导致他也没有多深的感悟。 第82章 争赢了才能活 “镜杨,你的父亲母亲,就是这样吗?”李承泽的眼里,有着让人看不清的情绪。 “我的......父亲母亲?”陶镜杨愣了一下。 她搜索着记忆:“差不多......是这样的吧。”语气不知为何,好像有一些迟疑。 “那真好,镜杨,我为你高兴。”李承泽话说的诚恳,心里也是真的这么想。 “对了,你还有别的兄弟姐妹吗?” 有的话可以认识一下,若是人品不错,就弄个官儿给他们当当。 这样,镜杨也就能有个得力的母家了。 李承泽不由自主的代入了他父亲的后宫。后宫里的女子们,若是家世不好,日子都是很难过的。 比如......他大哥李承儒的母妃,从前的宁贵妃,现在的......宁才人。 “兄弟姐妹?还真没有。” 但是他们二人那边,各自在外有没有私生子......这可就不得而知了。 李承泽暗道一声:【可惜了。】 一时间,陶镜杨突然就想到了那与李承泽「同生同死」的李承乾: “不过,你的兄弟倒是挺多的。” 李承乾,在庆帝眼中,他也不过只是一个,被偏爱的多一点的「棋子」罢了。 “你说我的兄弟姐妹?” 李承泽又想起了今晨早朝时,他的那个倒霉弟弟。 他的眼神上了些冷意,声音也如晨时青草上带着的冰霜: “有倒是有,只是......并无半分情份可言。” “为何?”陶镜杨揣着明白装糊涂,「引诱」着身前之人将心中的郁结之事,在她这儿一吐为快。 听到陶镜杨的疑问,他忽地低声笑了。 低着的头骤然扬起,目光也不知是落在何处:“朝中势力分两拨,一边站他,一边站我。 他又是太子,你说,他能不恨我?” 他话语凉凉的,说出的话听着却无半分野心,好似只是在陈述一个极其无关紧要的事实。 陶镜杨伸出手,整理了一下他有些发皱的领子,温声细语:“一定要跟他争吗?” “不争就会死。「死人」,是活不了的。” “死人是活不了的?这句话,听起来很有哲理的样子。” 陶镜杨如英国人一般,将嘴抿成了一条直线,颇为「赞许」的点了点头。 她的样子,让李承泽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他抛出一个问题:“镜杨,那你说说,在你的眼里,什么才叫「死人」?” 陶镜杨歪了歪头,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转: “耳不能听,口不能言,鼻不能闻,眼不能看。”她说到这儿就停了下来,浅浅的卖了个关子。 李承泽接话:“这就叫死了?” “这当然不叫。” “欧?那什么才是?” 陶镜杨提了提嗓子的调门,接上自己刚才的话语: “大脑不能转了,心也没法爱了,那回忆都不存在了,这人也就得跟世界说拜拜(四声)了。” 说完就看向了李承泽,又问了一句:“你明白不?” 她的语气,从内到外都透露着「一本正经」。 “......这是你写的诗?”这两句硬控了李承泽一会儿。 无关其他,主要是听感好像有些俗,具体怎么去形容呢......就是点儿反胃。 “要么说你不懂呢......这是伟大的「四六八句」,请你对它放尊敬些。” 【李承泽】:...... “所以......争了就能活吗?”陶镜杨轻声开口。 “争赢了才能活。” “那你们兄弟之间,现在变成了这个样,都是因为那皇帝在养蛊?”陶镜杨语调上扬。 李承泽被这句说得挑起了眉:“养蛊?这个比喻,倒是挺有意思。 只不过,我这边儿,可能局势要更恶劣些。” 陶镜杨没有接话,久久地沉默着。她随手拿了个团扇,一下一下的扇着风。 安静的屋子里,只有那把扇子「破」开风的声音。 但总会有人耐不住这样的寂静: “镜杨害怕了?没有什么可怕的,我还是挺有实力的。” 后者眨了眨眼,道:“我只是觉得,你父亲,当今圣上,他的心挺狠。” “做皇帝的,心都狠。”李承泽早就习惯了,无所谓的道。 陶镜杨扭头看了一眼此时的李承泽,他正躺在榻上,仰着脑袋,浑身上下有种「半死不活」的感觉。 第83章 范无咎:我们家殿下,很久都没有...... “你每天都这样吗,怎么感觉天天都这么emo 。” 陶镜杨止住了给自己扇风的手,缓缓向他凑近,用另一只胳膊搭在李承泽身后的背靠上。 “成日摆着一副闷闷不乐、郁郁寡欢,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兴趣的样子。”她「细声细语」的说。 心道:【这一天天的,弄得我都要有点儿「阴晴不定」了。】 李承泽大脑宕机了一瞬,在脑海按音律组起了词汇: 【什么「以某」......还是「一抹」?又或是「易谋」?? 说的什么东西......刚才没听清楚......】 李承泽犹豫着说出自己对那句话的理解: “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整日谋算,应该去找点儿别的事做?” 该说不说,还真让他歪打正着了。 她整理自己衣服的手一顿,有些惊喜的道:“天哪承泽,你竟然明白了!? 我们承泽也太聪明了吧!!” 陶镜杨把手中的扇子对准了李承泽,像小蜜蜂挥动翅膀似的,十分快速的替他扇着风。 她狡黠的亮了一个露齿笑,有些「恶劣」的控制着风的方向。 吹的让李承泽一侧的刘海微微拂动。 李承泽被风弄得有些睁不太开眼,左手用来挡住迎面而来的风,右手握住她的抓着扇子的手,将方向反转: “好啊,这是又把我当小孩儿哄呢是吧?” 他用扇子迎着陶镜杨的面颊晃了两下,也带起了一阵小风,连带着一阵清香。 陶镜杨微微挣脱着,见挣脱不开,忙「求饶」道: “好好好,我错啦~那我以后不这样了行不行?” 看起来好像是有商有量的,但听起来,语气还像是在「哄人」。 “啊啊,我错啦~”李承泽有模有样,甚至有些声情并茂的复述了刚才的那一句。 “哈哈哈哈哈哈哈......”二人笑作一团,传出屋外三两声。 罕见的「顽皮」感,此时正从李承泽的身上显露出来。 少了些【阴森森】,多了些【少年气】。 屋外。 范无咎离得恨不得八十丈远,但还听到了一些「声音」。 他就像个在霸道总裁家,辛勤工作了五十年的老管家一般,深深的叹了口气。 紧接着,便见他背着手,眼睛望向蔚蓝的天,好似下一秒就能马上说出那句台词: 「我们家殿下,很久都没有像这样笑过了。」 罕见的也开始伤春悲秋。 午膳过后。 林婉儿带了些林府家厨做的点心,坐上马车,去到了二皇子府上。 到了府门外,派了侍女上前通传时,林婉儿自己坐在车里,回想着范闲今晨与她所说的话。 “婉儿,除了进宫见太后这件事儿外,我还有一事想问。” 范闲一双「狗狗眼」,此时正含情脉脉的望着林婉儿。 林婉儿对上他的目光,往内收了收肩膀和下巴:“无妨,你问便是。” “你们小时都曾住在宫内,我想问婉儿你的是,那李承泽......是个什么样的人。” 范闲边在一旁学着宫规,一边嘴里也不闲着的问。 “我小时与二表哥关系很好,只是自大了后,我们便很少见面了。 我二表哥他......人还是蛮好的......”林婉儿陷入了短暂的回忆,在整理了思绪后,与范闲叙叙道来。 “范闲,那时我们......叽里呱啦#&$@&~%(biubiubiu#)(\/bb”  林婉儿说了许久,范闲若有所思的听完了这些事。 不知在心中琢磨了什么,嘟嘟囔囔说:“这么听着,他好像还挺好的。莫非他没有骗陶镜杨?” 林婉儿听着,有些不太明白,问: “你若是有哪里不放心,不如我有时间去二殿下府上拜访走走?” “这合适吗?” “我与二表哥许久未见,拜访一二也是应当的。就跟,我今日去拜访太后一样。” 林婉儿温柔的笑着,打趣的瞧着此时正在练太监礼仪的范闲。 范闲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歪了一侧的嘴,犹豫了语气,但还是说:“那......也好。” 于是,便有了林婉儿午后探王府这么一出儿。 第84章 婉儿拜访 二皇子府。 刚用过午膳的陶镜杨二人,此时正在院子里晒太阳。 听见来人通传:林婉儿来拜访,一下子给都二人惊着了,两人头上齐刷刷的冒出一个问号。 「?」 这是什么情况? 陶镜杨还在愣着,是李承泽最先反应过来,忙说:“啊......那快请婉儿表妹进来。” 又见陶镜杨用手反指了指自己,用极小的声音道:“李承泽,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啊?” 说完这句,不等李承泽回答就想跑,连身子都已经转了一百八十度。 还没等抬起腿,便被李承泽给拽住了。 他说:“你躲什么躲。” 说着,便把陶镜杨的身子掰正。“我这表妹,这么些年也没来我府上拜访过我。 这回来了,我正好也介绍你们认识认识,你待会儿就老实儿的在「会客厅」坐着吧。” 然后忙去招呼了刚来的林婉儿。 【陶镜杨】:......那还能如何呢,就坐着吧。(乖巧) 林婉儿身边的侍从,将带来的食盒交给府上的管家。 她一进府就发觉,这府上的布局好似同她以前的印象不太一样了。 这么些年,虽自己也只是来过寥寥几回而已,但应该也不至于记错。 她隐约记着......这二表哥的府里,从前应该没有种过这么多的...... 桃树。 而且,这些桃树一看就是新移栽过来的,树苗不大,连土也是新的。 【看来,这么多年不见,二表哥还真是变了不少。】 林婉儿一向是遵守礼仪的,她只在粗略的看了两眼后,便不再四处乱看了。 没走几步,便瞧见那李承泽已经迎上来了。 他步履轻盈,神情瞧着也是轻松的,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身上没有一丝紧绷的感觉,只让人觉着,李承泽现下是十分放松的。 这样的氛围,好像很久都不曾在这二表哥的身上见到过了。 林婉儿与李承泽,虽都是早早的便出了宫。但不论是迫于朝中局势,又或是由于各自的党派纷争, 他们表兄妹二人,几乎是再从未在私下里单独见过面了。 只有在皇帝下令举办什么家宴的时候,二人才能聚上一聚。 但又因男女不同席,所以即使是碰上了,也只能短短的寒暄两句,实在说不上什么别的话。 再随着大家的年纪增长,经历的事也变得不同。 老二变得越来越阴郁,遥遥一见只觉得他与幼时不相同; 而婉儿的身子骨也越来越差,有一段时间,几乎要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幼时的兄妹情谊,便也就这样淡了下去,与所有皇室的人一样,只能长叹一句: 「物是人非,事事休。」 今日一见,不知怎得,到还真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许是李承泽最近的心态变得有些温和了,连带着周身的气场也与从前不同。 倒真让林婉儿瞧出几分,那时他们还在「孩童」时期的状态。 林婉儿说道:“二表哥,最近我的身体好多了,近日便想着回宫去探望探望太后。 今早晨去的时候,聊起了一些从前的事儿。” 第85章 尬的 林婉儿说话时,脸上挂着的笑容得体,语气听起来也是从容不迫。 李承泽闻言,歪了一下头,问道:“哦?聊了什么,可否告知二哥一二啊。” “倒也没什么,只是逛园子的时候,路过了花园里的那几棵海棠树。” 林婉儿说时,眼睛看向了与之并排走的李承泽。 后者沉思半刻,「恍然大悟」般:“那几棵海棠......哈哈。” 李承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记得有一次,我在坐在树下读书,你被嬷嬷们抱着走过来。 一见到我,便吵着要我给你摘那树上的海棠果儿。 那时候果子还是绿的呢,你只咬了一口,脸就被酸的发皱,哇哇大哭。 那些日子啊,但凡让你看见海棠果,你保准儿会往外扔。” 果然,谁都听不得自己小时候做的那些「糗事」,林婉儿急忙打断他:“诶诶,二表哥快别说了。” 李承泽将手臂交叉抱在了胸前,透露出几分追思之意: “那时候,李承乾总是拿这逗你。 我也还没有出宫,宫里的孩童不多。年岁差得不大的,就只有你、我,还有太子殿下。 连承平都比你还小的多呢。” 二人聊着聊着,便到了府上「会客厅」的门口。 会客厅内。 陶镜杨在进屋的一瞬间,便已找到了一个不太显眼的位置。 随便抓起了架子上的一本书,埋着头好似「专心致志」的读着。 准备给自己营造出一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人设。 其实,别的倒也没什么,就是刚吃完饭就看书,有点忍不住打瞌睡。 李承泽带着林婉儿进屋的时候,一开始还真没看见陶镜杨在哪儿。 他还以为陶镜杨还没过来呢,正想找人去叫她,便听见了一声翻书的声音。 「哗啦呼啦......」 一转头,发现她在书架子旁边藏着看书呢。 【好家伙,什么时候见她这么用功过?】 李承泽在心底无声的笑了笑,然后就叫了一声陶镜杨: “镜杨姑娘,别成日看书了,当心伤到眼睛。你看,这是谁来了。” 被叫到的人好似刚刚才发现有人来,随即放下了书本,探出身子,瞧着来人。 “请问这位是?”陶镜杨也挂上友好的笑容。 “这位是林婉儿,我的表妹。小时候,我们都一同在宫内长大。” 这时,李承泽才猛然想起,自己好像是,从来都没有跟陶镜杨介绍过他这位表妹。 他脑袋突然出现了「嗡」的一声: 【啊,怪不得刚才镜杨说要回避呢,莫不是误会什么了吧?】 连忙去看了看陶镜杨的脸色,但她表情没什么不同,没让他看出来什么...... 于是忙又补了一句: “圣上给范闲赐的婚,这除了范闲的另一位,便就是这婉儿表妹。” “陶姑娘好。”林婉儿上前走了一步,先与陶镜杨问了好,眼神好奇的看着陶镜杨。 二人从未见过面,这还是林婉儿头一回见到她。 虽林婉儿平日里鲜少外出,好友也只不过一个叶灵儿而已。 但她之前曾不只从一人的口中,听说过这陶镜杨姑娘的名号与事迹。 且坊间也有许多谣传,有一种说法是: 【这二皇子是在出行中,对这失去记忆的陶姑娘一见钟情,所以才时常陪同她出行去「寻找记忆」。】 京都内另一种说法是: 【这陶镜杨是因为曾冒险护住了二皇子的命,才会身受重伤失去记忆,所以二皇子才会对其照顾有佳。】 这些还全都是叶灵儿说与她听的,不过,林婉儿对哪一种都不轻信。 在她看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任何人、任何事,总得自己真正相处了,才能了解其秉性。 再加之,此前的牛栏街刺杀,陶镜杨曾出手相助过范闲。而今晨时又听范闲嘟囔着什么「别是被李承泽给骗了」云云。 林婉儿本就好奇这人,如今便更想找机会见见了。 今日一见,若只说这粗略的打量一眼,那林婉儿此时便只有一个结论: 【这陶姑娘,却有与常人不同之处。】林婉儿在心里悄悄想。 于是,三个彻头彻尾的「i」人,此时就这么在这殿中落了座。 现在的情况就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先出声。 李承泽这边在等着林婉儿说明她的来意;而林婉儿也等着李承泽问她此次的来意。 大家都在很「默契」的等待,所以陶镜杨一咬牙,就先进行了「前置位」发言。 “林姑娘好.....呃这个......最近挺好的?”陶镜杨憋了许久,然后就憋出来这么一句,向林婉儿问道。 “啊?啊...我挺好的......”林婉儿张大了一下眼睛,语气有些断断续续的回道。 林婉儿或许也觉得,这一句突兀的问法有些尴尬。 但陶镜杨来不及脚趾抓地,嘴比脑子快,身子比嘴快的迅速反应: “啊啊,挺好就行,不错不错。那什么,你们二人慢慢聊,我还有点儿事我先走了......” 她逃的倒是快,也不知怎么了,今儿突然社恐犯了。 “诶!别走啊镜杨。” “陶姑娘留步!”李承泽与林婉儿齐齐开口挽留。 这边,陶镜杨还没等出这个大门时,便看见门口的侍卫匆匆前来。 她转头,便听见侍卫向李承泽汇报:叶府叶灵儿前来拜访,而人正在府门外。 ...... 李承泽和陶镜杨,双双把头转向了同样不明所以的林婉儿。 林婉儿见大家都在看自己,便把两只手都举在了胸前,手心朝外的左右晃了晃,道: “我并没有邀请灵儿一同前来。” 「陶」、「李」二人对视一眼,发现对方也是仗着和尚摸不着头脑。 李承泽道:“那便,快请叶姑娘也进来吧。” 第86章 叶灵儿来访 叶灵儿视角。 京都今天发生了一件天天天天天天大的事儿!!! 有人在空中撒了长公主通敌的罪证!!! 要知道那可是皇室啊,到底谁胆子那么大,这种事儿也敢做?(实乃真汉子一枚,有机会认识认识。) 估计这事儿婉儿绝对不知道,他们家从来都不告诉婉儿任何事儿。 所以,作为婉儿最最最最最最好的朋友,我有必要,且必须得把这件事儿告知给婉儿! 她骑着马就去了林府找婉儿,等她到林府的时候,却被告知林婉儿此时不在府中。 叶灵儿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什么?平日里怎么叫她,她都不出门,这回竟然自己出门了? 竟然还没叫我!?】 所以,在叶灵儿得知林婉儿去的是二皇子府上的时候,她也是惊讶了一下的。 她仔细地思考了一下这其中内涵......但没思考明白。 虽是不明白林婉儿为什么去,但却让她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儿————陶镜杨应该也在那二皇子府上。 正巧她也曾只是听说过陶镜杨,但却从未见过。若是可以趁着这回,去找林婉儿的由头...... 说去就去,顺道到时候把婉儿送回府去。 最近这京都实在是不太平,也不知道这婉儿身边带没带够人...... ———— 皇子府。 叶灵儿手里提溜着从林府拿来的点心,静悄悄的来了。 林婉儿一见她的身影,便起身接她:“灵儿,你怎么来了?” “我去你府上找你,他们说你在这儿,我便来了。”叶灵儿话只说了一半,然后、瞄了瞄这屋中的其他两人。 “二殿下好。”叶灵儿直接一个抱拳儿。 紧接着,也没管李承泽回不回应,径直将目光转向了对面坐着的陶镜杨:“这位,是否就是陶姑娘?” “正是在下。”陶镜杨新奇的看着这行事作风都很「爽朗」的女子。 想一想还怪尴尬的,原本这叶灵儿才应该是......被庆帝赐婚的那个。虽然他们二人当时都不想,但...... 想到这儿,陶镜杨很想瞄李承泽一眼,但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这个行为。 李承泽看了一眼这屋中的局势,三女再加他这一男......好像不太合适。 于是他吱了一声:“我还有一些事儿要去办,你们先坐这慢慢聊?” 三人都是第一次见的人,互相的对视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道: 【陶镜杨】:“你下去也行。” 【林婉儿】:“那二表哥先去忙吧。” 【叶灵儿】:“好的,殿下慢走。” 李承泽站起身,自顾自地点了个头,十分快速就走了出去。 还没走几步,又听陶镜杨开口:“出去后给门儿带上。” 他没应声,但是出去的时候还是听话的转过了身,倒退着步子将门带上。 目光望向陶镜杨的时候,似乎还带了些「哀怨」。 林婉儿见状,抬出袖子,挡住嘴笑出了一声。 叶灵儿觉得奇怪,接了句:“婉儿,你在笑什么?” 她只是摇了摇头,看向陶镜杨: “我记得,二表哥从前好像不是这样。”李承泽的样子,让林婉儿蓦的在脑子里想起了范闲。 范闲有时候也是这个「傻样」。 叶灵儿看了看已经被关上的门,又看了看陶镜杨,恍然大悟道:“奥~所以,坊间的传闻,是真的!?” 【陶镜杨】:什么传闻......不会是那本《王爷与女侠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吧》...... “灵儿姑娘,这传闻指的是?”陶镜杨有些胆战心惊的问。 叶灵儿清了清嗓子,眉飞色舞的说: “有说你们二人是一见钟情,又有说是你救了二皇子的命,所以他要......” 叶灵儿说半句就停了下来,下面那个词儿,她有点儿不太敢说。 “灵儿姑娘但说无妨,我这平日也不怎么出去溜达,这坊间传闻倒还真的都不大清楚。” 听她此言,叶灵儿便压低了声音,说道: “他们说,二皇子想要以身相许!镜杨姑娘,这些可是真的?” 此时,说完这句话的叶灵儿,此时满眼都是即将要知晓大八卦的兴奋之光。 “呃......坊间传闻全都是以讹传讹,灵儿姑娘莫要听信。” 陶镜杨这话一出,便眼见着叶灵儿的眼神光暗了下去。【唉,可惜啊可惜。】 “但情况倒也是差不多,只是没传的那么邪乎罢了。”陶镜杨悄悄的低声补了下半句。 【林婉儿】:!好像知道了个大秘密...... 【叶灵儿】:!我好像知道了个大大大大大大八卦,这回实在是不虚此行! 叶灵儿上下扫了扫陶镜杨的身板儿,发现其确实有这习武之人独有的飒爽之感。 于是她问:“镜杨姑娘,听闻你也是习武之人?” “正是,只不过道行不高,武艺也不算精。”陶镜杨「诚实」脸。 “女子能习武已是不易,我若不是沾了家父的光,怕是这辈子也习不了武。”叶灵儿将话说的坦荡,并无扭捏。 叶灵儿也正经算是「武痴」一枚,早在很久之前,听说这京都有同样习武的女子,便总想着能切磋一番。 陶镜杨像是看透了她的心事,迟疑着说出了口:“灵儿姑娘,咱俩切磋切磋?” 后者眼睛放了光:“好,正合我意。” 林婉儿躲远了些,打算切磋的二位也没有出去,就在房中点到为止。 叶灵儿道:“姑娘,你先出手吧。” 陶镜杨也没推脱,直接悬空一个半空侧身翻便扑了上去。 【!】叶灵儿后退半步,左侧身,后仰闪躲,右手格挡住陶镜杨的攻击。 紧接着,叶灵儿伸出手掌,劈砍而出。 同一时刻,叶灵儿便发现了陶镜杨露出的一个破绽————陶镜杨在站定时,「无意间」露出的喉咙。 第87章 唉,实在是搞不懂啊... 只见叶灵儿手指弯曲,其手背处青筋暴起,作鹰钩状捏向她的脖子。 陶镜杨抬起右手,只觉一阵罡风吹起,迅然打断了叶灵儿的进攻。并将其小臂,逼回至叶灵儿的右下腹处。 后又迅速攻其下盘,打乱叶灵儿的进攻步伐。 在叶灵儿抽空调整气息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并行二指,直指叶灵儿的颈间。 见胜势已至,陶镜杨便及时收了手,确保自己不会真的伤到叶灵儿。 后者也知此时的胜负已分,便也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 “我输了。”叶灵儿出了些薄汗,稍稍平了些呼吸: “镜杨姑娘,你的招式,我还真的没有见过,实在佩服。” “总归是品阶不高,只会取巧罢了,比不上灵儿姑娘。” 叶灵儿听此话却摇了摇头:“武艺不可只以品阶做评断。 五品败于三品、八品败于六品者比比皆是。在战场上,输赢可不是论品阶的。” 说完后,便向陶镜杨一拱手:“镜杨姑娘,实在是好武艺,叶某实感相见恨晚。” “现在认识也不晚,日后,可还得请叶姑娘多多指教呢。” 陶镜杨说了些客套话,并将自己的帕子递给叶灵儿,示意她可以用这个擦汗。 叶灵儿愣了一下,双手接过:“多谢。” 躲得很远的林婉儿,见他们俩这么快就切磋完了,心里便稍稍放下了心: 【还好此次切磋的动静不大,虽然只是「切磋」一下,但若是传出去,总归是让人听着不好。】。 林婉儿又回到了茶桌前,安静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擦完汗的叶灵儿,将帕子仔仔细细叠好,然后将其还给了陶镜杨。 想了半天,她还是将自己想问的问题说了出来: “镜杨姑娘,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陶镜杨】:不是哥们儿,你这都开口了,开口了还问那「当讲不当讲」的。 “哎呀没事儿,灵儿姑娘你就说吧,跟我没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 陶镜杨给叶灵儿倒了一杯茶。给她倒完后,把自己那杯一口干了,也重新替自己倒了一杯。 林婉儿瞧着陶镜杨喝茶的样子,心里在偷偷想: 【是不是所有习武之人,都是这么喝茶的呀。这灵儿、范闲还有镜杨姑娘,全都是这么喝......】 于是,她也悄悄捏住了茶杯,又对此时正在犹豫的叶灵儿说: “灵儿,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就说吧。” 这句说完,林婉儿便也学着刚才看到的,陶镜杨喝茶的样子: 「抬起小臂且仰了一下头」的喝茶方式。 还没等她这口茶下肚,一旁的叶灵儿便开了口: “镜杨姑娘,你是怎么看上那二皇子的啊?” ———————————— 「噗!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林婉儿没下肚的茶,随着叶灵儿这句脱口而出的话一起喷了出去。 “欸欸欸,婉儿姑娘这是怎么了?”林婉儿这一吐,可以说是吓坏了陶镜杨。 她忙过去替林婉儿拍背,同时仔细的检查着,这喷在地上的究竟是「水」还是「血」。 叶灵儿也吓了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想直接过去翻林婉儿的衣襟,想替她把药找到。 【陶镜杨】:o_o 在我眼前,这是作甚呢...... 在陶镜杨震惊的目光下,林婉儿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止住叶灵儿的手。 接着又咳嗽了两声,将呛入肺里的水咳出去了一些,有些哑着嗓子道: “无碍,我就是刚才一时不甚,不小心呛到了。” “诶呦婉儿,你可吓坏我了。喝个茶而已,那么快做什么?” 叶灵儿跟陶镜杨一样,也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地上水渍的颜色,发现确实没事儿后,长舒了一口气。 “还不是你问的那个问题......”然后同陶镜杨对视了一眼,便不作声了。 【灵儿也真是的,竟然问陶姑娘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怎么了?是陶姑娘说可以问的......” 说完这句,叶灵儿也有些心虚的逐渐放低了声音。 陶镜杨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一幕,然后顺着叶灵儿的意,点头称是道: “是哦,我说了没关系的。”说完,还向叶灵儿偷偷眨了下眼。 叶灵儿一下就被逗笑了,但很快,她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陶镜杨觉得奇怪,便托着脸问她: “灵儿姑娘,因何叹气呢?” 叶灵儿与她回望,有一些想法,一刻不停的在心中盘旋着。 说与不说,确实是该好好琢磨琢磨。 不知为何,叶灵儿只觉得与这陶镜杨一见如故。 她望着陶镜杨深邃明亮、晴若秋波的眼眸,发自内心的替陶镜杨叹了一句: “镜杨姑娘,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这话......怎么说呢?” 陶镜杨的眼神里充满着大大的疑惑。 一旁已经顺好了气的林婉儿,此时也有些感兴趣的往二人身边凑近了些。 叶灵儿低垂着头思忖了片刻,接着抬起头,眼睛看向了此时被紧关着的门,摇头叹息道: “镜杨姑娘,你与二皇子之间,若是能互相喜欢,或许是你们二人之间的缘分。” 这句话,如果换成为叶灵儿的「心里话」版本,那就是: 【天下英豪数不胜数,这陶姑娘,是怎么看上这二皇子的?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吧...... 反正我是搞不懂,就像我到现在也搞不明白,这婉儿,到底是怎么看上这范闲的一样。】 一想起婉儿和范闲,叶灵儿就又开始叹上气了。 于是又偏头看向了林婉儿,看完后也叹了一口气出来。 林婉儿被这一眼看的莫名其妙,于是又偏头看向了陶镜杨。 果不其然,陶镜杨的眼里也全都是疑惑。 第88章 世道 二人就这么不明所以的「大眼瞪小眼」,在互相对视了一会儿后,倒是林婉儿最先「恍然大悟」,心道: 【莫不是,这灵儿瞧见我们二人都已经......所以,灵儿这也是想认识个「如意郎君」了?】 林婉儿越琢磨,就越觉得这事情的真相就是如此。 于是她开始柔声细语地安慰,但实际语气满满的都是打趣,道: “灵儿别叹气了,没关系哒。总有一天,你也会找到自己心中属意的「郎君」的。 莫急莫急,时机未到而已~”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陶镜杨没出息的笑出了声,心想: 【这婉儿的脑回路,确实是很有意思啊哈哈哈...】 此时,守在房门外不远处的范无咎,听见屋内隐隐约约传出阵阵笑声,心里不住嘀咕: 呦,这三位姑娘,聊的还挺开心的...... ———— 叶灵儿听完林婉儿的话后直接急了眼: “婉儿说什么呢!?我叶灵儿可没有这样的想法!休要血口喷人啊。” 陶镜杨接了她的话,转头与林婉儿打趣: “这么一说的话,婉儿姑娘,咱们若是有不错的人选,可是得应该给叶姑娘介绍介绍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提到的林婉儿,也跟着捂嘴直笑,双眼弯弯的看向此时,比刚才更加着急的叶灵儿。 “什么啊,我我我......我是在为你们两个叹气啊!!!”叶灵儿被调侃的脸发红,忙用手背贴着面颊降温。 【烦!本姑娘练武的时候都没这么燥得慌!】 陶镜杨与林婉儿默契的看了对方一眼,齐声道: “为何啊?”“灵儿姑娘,为什么替我们两个叹气?” 后者放下贴在脸颊的手,平了平心情,道:“镜杨姑娘,就先说你吧。” 陶镜杨听自己被cue ,忙正襟危坐,仔细地听着叶领导的「指示」。 只听她缓缓开口: “镜杨姑娘,也许,是我闲操心了。 只是......你心属意的,可是当朝二皇子。 二皇子......这可是皇室中人啊...... 你在他府上住了这些日子,他可曾向你许诺过什么?” 叶灵儿只将话说到了这儿,而这,也已经是最委婉的说法了。 但不论是陶镜杨,还是林婉儿,却都不约而同的明白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实话说,对于林婉儿和叶灵儿来说,婚嫁本就不由自己。 若是能在一个适当的区间中,随意的任她们挑选......她们决计不会挑选皇室。 这里不是说皇室不好,相反,在这个时代,能嫁入皇家可是象征着「荣耀」。 但......荣耀的,又是谁? 是家族。 会是叶家,也会是林家。 但唯独不是叶灵儿,更不是林婉儿。 像她们这样,身后是背靠庞大家族的女性们,她们的婚姻,基本上都会是一种政治安排。 虽说男女都得是被政治安排的,但......这个时代的男性,好歹还能过了明路,再娶回两个真正心怡妾回家。 只是女子就不能了。 对于她们来说,若是有「幸」能与地位相当的朝臣联姻,再按照地位,「混」得一个主母当当。 那对于这个时代来说,那也算是一种十分不错的结局了。 可若是嫁入了皇室呢? 怕是这一生都只能被困于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一入宫门深似海、生身父母不得见。 也没什么皇权富贵可言,地位高又或是地位低,全都是一样的。 孤独的、永远也逃不出去的笼中鸟儿们,永远只能望着四角天空,直至生命的消亡。 若是能与非皇室的人结亲,好歹还能四处走走,最起码生活没有那么受限。 可若是在皇室,就得永远受宫规所控。要只是个与皇权无甚争夺的「旁系」皇族也就罢了。 但这二皇子,可正是身处于旋涡之最中心的, 权力「追逐者」。 “虽我叶灵儿向来是有话直说,但我心中也是有数的。 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又是不该说。 说句心里话吧,陶姑娘,今日是我叶灵儿第一次见你,但我却总觉得你我二人很合脾气。 说句私心的,我实在是不想见到陶姑娘你......”如此过一生。 叶灵儿此话说的,倒真是不假。 从她今日第一眼看见这陶镜杨,便觉得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感觉。 悲天悯人?好像听着不太恰当。 但每当叶灵儿对上她的视线时,她总能感受到一种被「包容感」。 这个该如何去形容呢?就好像,这个人完全的「了解」你。同时,她也能完全的「理解」你。 让人忍不住的想要亲近。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林婉儿想了想,决定也将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 “镜杨姑娘,实不相瞒,我今日来也是为了这事儿。只不过,我是替范闲来的。” 林婉儿来之前,本也不打算完全交底儿的。 但......她与叶灵儿一样,也有相似的感觉。 既是「一见如故」,那索性就......也坦诚一点吧。 陶镜杨听着二人都如此说,不由得怔愣了片刻。 她丝毫没有怀疑她们说这话的用意。相反,陶镜杨自己心里十分清楚,类似这样的话,只有真心为你的人才会点出来。 是啊,二皇子与太子夺皇位,明眼人都看得见他们身旁的「刀光剑影」。 且陶镜杨与李承泽,一无庆帝下旨赐婚,二无母家助力周旋。 若是按照这个时代的礼教来,就是直接让陶镜杨去做这皇子身边侍妾,她也无处可说。 这个世道好像就是这样, 让人无能为力。 第89章 无能为力个屁 【陶镜杨】:所以,现在是到了:无能为力、凄凄惨惨、撒手人寰、自怨自艾、唉声叹气、痛哭流涕、自暴自弃的环节了吗? 是不是需要哭一场? ...... 「穿」都「穿」了,还能让你给咱桎梏在这儿??? 这个时代的狗屁「王法」,也就成日欺负这些没权没势的平头老百姓们。 在这儿活着,不论什么男女老少,活得都是一样的痛苦。 (?·_·) [攒怒气值中] 早晚干死这帮丫的!!!!!!!!! (?·_·)︻╦╤─ ? - -●-●-●-●-● ———————————— 好了,回归正题。 书接上回: 若是这庆帝老头儿真要恶心人,看这陶镜杨好像是有些能耐的,直接给你来个服从性测试(成亲一条龙大礼包)。 到头来,人家还得夸你「命好」。 (以下为小剧场) 「虽说不是正妻,但好歹以后也是皇室中人呀~」 「不~我不愿意~」 「什么!?你竟敢说你不愿意?呵呵,那你可真是太不知好歹了!来人呐,赐死!」 ...... 就这破世道,让这里的青年男女们,都只能祈求老天的「眷顾」。 还得求上苍「赐」给自己一个好运气,让自己被指婚的对象,能够同自己相敬如宾、白首到老。 说实在的,这破世道,谁爱活谁活吧。 ———————————— 想完这些,陶镜杨收了收思绪,将神思放回了此间屋中。 若是此时屋中的三人不曾相识,那这林婉儿与叶灵儿,是决计不会在乎这陶镜杨的未来如何。 也许是如今相识了,且还很投缘,便总会觉得有些......可惜。 又或者说,是「兔死狐悲」的感同身受吧。 陶镜杨看着二人比她都愁着一张脸,不由得觉得好笑: “好啦,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我也知道,婉儿、灵儿,你们是为我好。” 她想了想,决定「安慰」她们一下: “左右我们两个的事情,现在也没人知道。 若是真的有什么不好地方,我腿又不是白长的,拔腿跑就是了。” “跑?”叶、林二人双双狐疑,林婉儿问:“跑能跑到哪儿去?” 林婉儿这不是套话,而是她真的从没想过这个答案。 她有些不理解,但旁边的叶灵儿却亮起了眼睛,面上也全是惊喜,期待着陶镜杨的下一句话。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受那窝囊气......” 陶镜杨话毕,一旁的叶灵儿就激动了起来:“说的好!!!镜杨姑娘,真没想到你竟会有这样的想法!” 若是此时去看向叶灵儿的眼睛,人们也许只能看到一种向往。 对自由的向往。 林婉儿的表现没有叶灵儿那般外放,但她也悄悄的伸出了手,抚平了刚才也跟着有些悸动起来的心脏。 陶镜杨将话说的幽默风趣,让这两人也稍稍松了心,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 待思绪从虚无缥缈的「自由」中回归到现实后,林婉儿便想起了灵儿之前跟她说的那件事儿。 “咱们京都里有个孟员外,他与他夫人的品行都不算好,十分苛待家中的妾室。 听闻,有不少女子都死在了他府中。”林婉儿眼睛低垂着,说起此事,睫毛微微颤着。 “京都内,难道就容忍他如此随意杀人吗?” 叶灵儿声音沉沉的,用力的将手中茶杯搁置在桌上:“每次都是给钱了事,京都城内,人人皆知。” 一旁低着头的林婉儿忽然抬头,眼睛看向陶镜杨,十分真诚的说: “镜杨姑娘,如有可能,切莫为人妾室。 若能为人主母,也应......待府上的妾室好些。” 最后这句也不知是说给谁听,只听她轻轻的呢喃着:“都不容易......” 是啊,她从小长在深宫中,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个腌臜事儿呢。 一个人要是长期处在这个环境中,思维便会不自觉有定式。 具有所谓「先进思想」的人们,是不应该将自己所拥有的「甘露」,就这样硬生生的浇在一棵从根上就腐烂的「新树」上。 若想改变些什么,最重要的,是应该挖掉它腐烂生虫的「根」。 但是还不能挖的太快, 太快就真的死球了。 “我知晓了,婉儿姑娘。” 陶镜杨在心中默念:【怪不得,婉儿在知道了海棠朵朵的存在后,还会替人家考虑。 担心着,若是让海棠朵朵做妾室,会委屈了她。】 这是多么善良的好姑娘啊......怎么就能看上这范闲呢?\/(叶灵儿同款疑问) ———— 会客厅后的一间「密室」内。 桌上摆了一壶不知在何时就已冷掉的茶水。 转眼间,有一道修长的人影,仿佛无人在意般,悄然离去了。 ———— 许是心灵感应,陶镜杨向密室的方向侧了侧头,耳朵动了动,好似听见了什么声响。 她的眼珠子晃动了一下,接着如平常一样,抿了抿桌上的茶水。 三人静止片刻,叶灵儿就又想起一件事儿。 她问林婉儿:“婉儿,你刚才说,你是替范闲来的这句话,这又是什么意思?” 林婉儿一时有些语塞,心里挣扎了一会儿,想了想便下了决定,道: “范闲说,他觉得有些事儿好像有蹊跷,担心你,是上了我二表哥的当。” 还没等陶镜杨有什么反应,叶灵儿先皱起了眉头,罕见的同范闲一个战线: “范闲此话......或有几分道理。不过,是什么事有蹊跷?” 此时,陶镜杨也将注意力放在了林婉儿的身上。 只听后者思考着说: “这个,范闲倒没有仔细跟我说起过。所以这「蹊跷」具体指的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第90章 李承泽:我家世不好 叶灵儿已然张开了嘴,想说点儿「劝分」她和范闲的话。 但又觉得,这样好像不大好。于是,她又将嘴合上,把话咽回了肚里去。 三人神思各异,陶镜杨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林婉儿,便想起了晌午范无咎拿来的那份儿「长公主罪状」。 其实在她读完这罪状的时候,陶镜杨这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欣慰的。 毕竟这罪状里丝毫没有提到林珙,同样的,也没提到那次牛栏街刺杀的事儿。 陶镜杨暗戳戳的想:【估计,范闲也是想要照顾林婉儿的心情吧。 这世上没有几个真正对林婉儿好的人,而林珙就是这「极少数人」中的其中一个。 呀,孩子终于长大了......也算是知道要考虑一下亲近之人的感受了。 真心希望他,不是因为这一张纸写不下了,所以才没提......】 总归,这次长公主必定会倒台。 这一回也无人伤亡,滕梓荆也好好活着呢。 又何必非得要与这婉儿的亲哥哥,闹得个不死不休呢的下场呢。 只是当陶镜杨回过头来,仔细的思考了林婉儿的那句话。 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这婉儿姑娘,也是真不信任李承泽啊。 还好李承泽走的早,不然听到自己妹子宁可信外人也不信自己......估计又得彻夜难眠了。】 想到这儿,陶镜杨决定替李承泽说两句好话: “婉儿姑娘,其实你这二表哥,他人挺好的,没有那么多的坏心思。” “看的出来,二表哥与从前,是不大一样了。” 林婉儿回想着今日看到的,心中也大概有了些数。 她也不禁回想起了从前,那时候,她眼中的二表哥,身上的气质要比现在还柔软一些。 “二表哥,以前待我很好。”林婉儿蓦的说出这句话。 陶镜杨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 林婉儿话锋一转,问向做的板正的叶某人:“灵儿,若是让你选择,你喜欢什么样的?” 后者一惊,答:“这自己哪里能做的了主,不还得听父亲母亲的。”叶灵儿低下了头。 “若是你能自己选择呢?”陶镜杨跟着搭了个话。 “若是我能自己选......” 她久久沉默着,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我不知道,我感觉谁都差不多。” “谁都差不多?”林婉儿重复了一下这句话: “看来这京都,压根儿没有灵儿看的上眼的。” 陶镜杨赞同,并给林婉儿竖了个大拇指。 “行了,你们俩快别取笑我了......”灵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继续道: “我得走了,婉儿你要不要现在走?最近京都不太平,我得把你送回府才安心。” 林婉儿见灵儿有些急着走,想着自己今日来时的目的已经达成,便同叶灵儿一道回去了。 陶镜杨送至府门口,三人互相道别后,她目送着两人坐上回程的马车。 一回头,便看到了李承泽双手交叉在胸前,正幽幽的站在她背后。 “你做什么呢?好端端的吓了人一跳。”陶镜杨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 他还是站在那个位置,但好似是衣衫下藏着的腿,隐隐约约的换了个站着的姿势。 使得他站在原地,动作幅度不大的晃悠了一下。 “府上来客,我不得出来送送?”李承泽的语气和他的人一样,同样都是幽幽的。 “送送?” 陶镜杨回头看向府门外,道: “送她们?她们连你人都没见着......” 然后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半调侃道:“喂,李承泽,你不会是生气了,想要把我赶出府,所以现在特地过来送我的吧?” “你也知道我生气了啊?还以为你没心没肺呢。” 李承泽控诉着陶镜杨,一边挪动着步子往陶镜杨那儿走。 而另一边,陶镜杨则是快步迎上。 在两人碰上以后,李承泽便转身成与陶镜杨的同方向,一齐往府里头走去。 陶镜杨将双手背在身后,左看看右看看的,装作不经意般的撞了一下李承泽,道: “怎么说?这是让我们的承泽殿下全都听见了?” 李承泽从鼻腔里发出「哼哼」两声笑,继续着他的「阴阳」: “哦哦,原来镜杨是知道我就在旁边偷听啊?那看来,刚才那些话就是刻意说给我听的了...... 啧啧啧,你说说,我这「家世背景」实在是不太好......” 他偏过头看向陶镜杨,在对上她的视线后,向前微微弯曲了一下身子,又自言自语道: “你说这可怎么办,是吧,太难办了。” 他边说边摇头,神情作出一副「苦思冥想」状。 “婉儿和灵儿也是好心,换旁人谁能跟我说这些。 你当二哥的你就大度些吧,那可是你亲妹子。” 陶镜杨拽了一把路过的草,手上沾了些绿色的汁液,寻摸着应该拿什么擦擦比较好。 “呦,这就婉儿、灵儿了是吧?”叫的可真够亲密的。 李承泽感受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揪住了,低头一看。 好家伙,陶镜杨正拽着他的袖子擦手呢。 【李承泽】:...... 他发现了陶镜杨的动作,但没吭声,就任由她拿着衣服擦拭。 陶镜杨边擦手边说:“什么醋你都吃呢......”现在怎么吃醋连男女都不分了? 她正想开口哄哄这个「小气鬼」时,李承泽就出声了,声音是沉沉的,语气是正经的: “我不会让你做侧室的,而且,我也不会再同他人成亲。” 陶镜杨猛然停下了正在行走的脚步。 当然,既不是因为感动,也不是因为怀疑。 她一手扶着李承泽,然后弯下腰,把自己的鞋脱了,倒扣着晃了晃鞋身: “刚鞋里进沙子了。” ...... 倒完沙子,就自顾自的将鞋穿好,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大步的向前走着。 第91章 虎狼之词 李承泽还在偏着头,就一个转身的时间没注意,他就被陶镜杨给甩在了后面。 他抖了抖袖子,急忙跟上去。 周边带起了一阵风,带着路旁的花朵儿跟着「弯」下了腰。 李承泽小声的在她耳旁蛐蛐着: “我说的是真话,你看我这府里,在你来之前,除了后院里的那几个「老少皆有」的仆从外,就再无其他女子了。” 他小声解释着这些,试图向陶镜杨打破这世人对皇室惯有的认知。 陶镜杨双手捂住耳朵,捧着脑袋向左右摆了摆头。 步子依旧是大步流星,此刻正快速倒腾着。 她这里摆出了不听的样子,不是在进行所谓的「耍性子」。 只见她边走边说道:“你从前怎么样,全都没关系,因为,那些都是你没办法选择的。” 这句话,让李承泽止住了口。 陶镜杨见状,便也暂时的同样停下了脚步,继续说道: “李承泽,我不在乎你的过去如何。 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我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过问你的过去,我只看未来。 所以,你不用担心什么,也不必与我解释那么多。你只需要知道,我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同样,我也相信你,这就够了。” 【宫中腌臜事多,我不会怀疑你,更不会嫌弃你。】 陶镜杨的这番话,让李承泽愣了一会儿。 这话说的,就好像李承泽他好像有过什么是的... 陶镜杨摸了摸他的头发后,便径自回到房里去了。 李承泽停在她身后,望着她的背影,终于反应过来她刚才说的那句话。 “过去?什么过去?这中间是不是有些什么误会啊?” 李承泽咬了咬牙,再次追了上去。 并将心里的一个小秘密,向她说了去: “镜杨,我的过去,其实你倒是也可以看一看。”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宫中有规矩,凡是皇子,只要满了14岁,就要让宫女...启蒙「行人事」。”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有些难以启齿,但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可我13那年就出宫了,后来宫里倒是也派了宫女过来。 但是都被我买通给打发走了,所以我...” 这句话还没等说完,前面的陶镜杨直接瞪大了眼睛。 她僵在原地,猛然明白了他想说的究竟是什么。 【这...有没有「高情商回复」教学?这话该怎么接?】 她没想出来,所以干脆跑了起来,瞬间就窜回了屋子,一把就关上了门。 【所以...李承泽的意思是,迄今为止,他连皇子既定的「规矩」都未曾参加过?那他岂不还是...还是个...!?】 “呀!”陶镜杨倚着门,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声的出了一声呢喃:“天哪,这是什么...什么「虎狼之词」!” 李承泽被挡在门外,此时也正一手掐着腰,另一只手尴尬的抚上了额头。 【天啊,我刚才都说了些什么?镜杨她,不会已经将我当作登徒子了吧......】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隔着门缝,小声说: “镜杨,内个,我刚才说的话,就是我想表达的意思是......” 陶镜杨没有理外面趴在门上的李承泽,而是自己在心中在无意义的狂叫: 【天啊,莫名的觉得好羞耻】 李承泽见屋内的人不吭声,下意识的也尴尬的想「逃」走。 但他刚走出几步后,又认命的转过了身,回到了门前。 轻轻叫着她的名字:“镜杨?我真的不......” “诶呀知道了知道了,你你你你......你快些走吧!”她的语气好像有些「气急败坏」? 至少在李承泽的耳朵里是这样的。 “好好好,我走了走了。”李承泽转身,轻拍额头,逃也似的走了。 陶镜杨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响动,发现确实门口已经没了人,这才敢松懈下来。 “呼...呼...”她替自己顺着气,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终于没有刚才那般热手了。 口是心非的话不必听,羞红的脸才是真正的答案。 隔壁的李承泽,阴沉着一张脸回到自己那儿。 「恰巧」碰上了站在一旁,此时将自己扮成了「树桩子」的范无咎。 此时、此地,范无咎正极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刚才那边发生的事儿,他并没有完全听清楚,只隐隐约约的听见,那陶姑娘「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而自家殿下是在外面,小心翼翼的拍着门那个。 范无咎这时终于来了点儿聪明劲儿: 【殿下这是跟陶姑娘吵架了,自己可千万不能上去惹麻烦。】 然而,李承泽这边也没想搭理他,径自的回到了案桌前。 秉承着「不想就不会烦」的原则,他直接开始批起了折子。 越批越烦,直到批到一封由肇州的门客传回来的信:「殿下,雕禽已寻到,性猛烈,训练中。 鹦鹉也已寻到,乃属下从游商手中购得。但此鹦鹉与寻常鹦鹉不同,通体灰色,有尾部一片红羽。 元某以为此鸟甚是奇特,特供殿下。」 李承泽「啪」的一下,合上了折子,顺手往外一丢。 向外面的人喊道:“范无咎!” 后者忙不迭的进来,问:“殿下,什么事儿?” “肇州说,送来了一只鹦鹉,到了没?” 李承泽盘腿坐在榻上,懒懒散散的问范无咎。 第92章 笨鸟儿!!! 范无咎思考片刻,道:“肇州......是来了一只,此刻正在后院放着呢。” 李承泽皱了皱眉,道:“这鸟儿是什么时候送到的?” 范无咎小心的回答:“回殿下,是昨日到的。”说完后,还偷偷瞧了瞧李承泽的脸色。 李承泽看着范无咎这般谨慎的模样,便道: “......范无咎,你那么紧张作甚,我只是随便问问。去把那鹦鹉拿来,我要仔细瞧瞧看。” “是。” 待范无咎一出去,李承泽就自顾自的微笑了起来。 摸了摸案桌上的「弯月梢头一莲花」的灯盏,心中暗道: 【不错不错,这鹦鹉送来的,还真正是时候。 范无咎取来了鸟笼子,将它递到了李承泽的身前。 “无咎,你来瞧瞧,这鹦鹉还真是通体灰色啊。” 范无咎上跟前瞧了瞧,对李承泽说:“还真是,殿下,这样的鹦鹉可不多见。” 李承泽隔着笼子,手里拿着一把长约三十厘米、粗如筷子般粗细的雕花纹铜棍。 想要将其伸进笼子里,戳一戳这只鹦鹉。 但是说来也有意思,这灰色鹦鹉倒还真挺「很通人性」。 就在李承泽,刚刚拿出这逗鸟用的铜杖时,它就紧紧的观察着眼前这个「人类」的动作。 这李承泽手里的铜杖往哪儿偏,这鸟儿就往另一个方向躲。 他连着戳了好几下,硬生生是连根儿「鸟羽」都没碰着。 实在是有意思的很。 李承泽也觉着十分有趣儿,凑近的看了看。 他就这么轻微的偏了一下头,就见这只鸟儿也学着他,往同一个方向歪了歪自己的「鸟脑瓜儿」。 见此,李承泽试探着又换了一个方向,就见这鹦鹉也跟着换了个方向。 “呦。”李承泽直接站起身,绕着这笼子走,就发现这鸟儿在笼子里也跟着他一块儿转。 好家伙,几圈下来,李承泽完全没看见这鹦鹉的后脑勺长啥样。 “有意思,确实比普通的鹦鹉有意思的多。” 李承泽说完这句话,便滴溜起这鸟笼子,直奔陶镜杨的房间走去。 陶镜杨刚端坐在房中修行没多久,便又一次听到了李承泽的脚步声。 他敲了敲门:“镜杨,我带了个礼物过来,你要不要出来瞧瞧?” 「吱呀」一声,里面的人打开了房门,问:“哦?要送我何物呀?” 李承泽将身后的鸟笼子放到身前:“喏,之前跟你说的,送只小鸟给你玩玩儿。” 这灰毛小鹦鹉,正立在笼子中的栖杠上,瞪着黑瞳,歪头看向陶镜杨,且叫了一声 「嘎嘎」。 任谁看了都得说一句:真是萌的不行。 这回可是轮到陶镜杨惊讶了,她的声音有些不可置信: “这不是非洲灰鹦鹉吗?咱这儿还有这种鸟儿?” “非洲?我不知道这是哪儿,不过这鸟儿倒是从肇州送过来的。”李承泽将笼子递到对方的手上。 陶镜杨将鸟笼子拿进屋中,放置在靠窗的地榻桌上。 李承泽和陶镜杨二人分坐在桌子对面,一人拿了点儿吃的,开始逗起鸟儿来。 “欸,它现在会说话吗?”陶镜杨拿了一粒瓜子儿,用两指捏着,送进笼子内。 “应该不会吧,昨天才送过来的,还没来的及教。”李承泽被动「观赏」着鹦鹉的后背(屁股)。 ...... 「会说。」突然,二人中间响起一道声音。 【陶镜杨】:? 【李承泽】:?? “李承泽,刚才是你在说话吗?”陶镜杨有些不太确定的问了一句。 “......难道我声音听着很像「太监」吗?”李承泽无语,用「平」着的语调讲话。 ...... 「很像。」 【陶镜杨】:呀!!!这鹦鹉会说话。 【李承泽】:......它刚才是不是说的很像?早知道直接拔毛烤了吃掉好了。 “承泽承泽,是这鹦鹉在说话!!!”陶镜杨瞬间激动起来,也站起身绕着桌子转了两圈。 又继续说:“哈哈哈哈哈哈,它刚才说「很像」~这鸟儿可太有意思了。” 它听着陶镜杨说话,有自己学了两个字儿:「哈哈。」 灰鹦鹉又说出两字,且这两字还学到了笑时的语气。 “诶,你说,这小鸟儿,它刚才是不是也在笑啊?” 陶镜杨双眼放光,已然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了「痛苦」的李承泽身上。 此时,李承泽脸上无一丝笑意,将鸟笼子转过,让它冲着自己,狠狠的对它说了一句: “笨鸟儿!” 然后,这鹦鹉反应了一会儿,歪着脑袋,学说道:「笨。」 这让李承泽疑惑望向了陶镜杨。 这两人谁也没搞清楚,为何这鸟儿这次就只说了一个字。 陶镜杨心道:【莫非是,这鸟儿不会儿化音?】 于是她轻轻打了一下李承泽的肩膀,装作生气的样子「批评」李承泽: “李承泽啊李承泽,你竟也能跟鸟儿置上气。” 然后又掰开了一个核桃,递进笼子,说道:“乖宝儿。” ———————————— 这鹦鹉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来回歪着脑袋,眼睛一刻也不离开眼前的两人。 它用嘴叼过核桃,吃完后,学说道:「乖宝儿。」 这下二人是真的震惊了,这鸟简直是太太太太聪明了。 这是核辐射,刺激了生物大脑超前发育了? “天哪承泽,它真的好聪明啊。” 陶镜杨有了这鹦鹉,连带着看向李承泽的眼睛都变成了星星眼。 【镜杨,很少有这么高兴的时候......】 李承泽这么想着,悄悄斜愣了一下这鹦鹉。 【便看在它能逗陶镜杨开心的面子上,「宽恕」了它吧。】 第93章 还会制止她点烛吗 这鸟儿一直在观察着这两个「庞然大物」。 它那「有些聪明,但又不是那么聪明」的小脑瓜儿,发现了一件事情。 眼前这两个,刚才这好像在它模仿发出「乖宝儿」的声音后,产生了一些异样的情绪。 于是它便再次开始了模仿: 「乖宝儿。」 「乖宝儿乖宝儿。」 一边来回扭着脑袋,试探着眼前二人的反应。 着实是聪明的不像话。 陶镜杨想了想,做出了个大胆的决定。她环顾了四周,确定此时屋中的门窗都已经被关好。 “承泽,我能不能把它放出笼子?” 李承泽好笑的看着她:“你要放生吗?也行,反正是你的鸟儿,想怎么做都行。” “什么放生啊,我就放出来溜溜。” 陶镜杨在打开笼子之前,又喂了几颗核桃给它吃。 期间,这鸟儿都是很安静的轻轻啄下食物,又十分「乖巧」的将其咽下。 看到人也不怕生,既不吵也不闹,就那么一直萌萌的注视着人。 「咔哒」一声,陶镜杨伸出手,打开了鸟笼子的小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二人一鸟儿都沉寂了片刻。 两方都互相盯了对面一会儿,发现没什么异样。 李承泽便想转头对陶镜杨说:“这鸟不行,这都打开笼子了也不知道飞。” 可这话还没等说出口,就在李承泽转头的那一瞬间,只听「咻!」的一声。 再回过头看笼子的时候,里面已经是空空如也了。 抬头向上看,只见「小灰」正在空中盘旋,四处「乱撞」着。 像是在试图寻找到一个空隙,可供它那还小的身子逃出这里去。 「砰!砰砰!」 这是它脑袋撞到墙壁的声音。 “要不,我还是去捉它下来吧。”陶镜杨望着这只「顽强」的飞鸟道。 可别给这屋里摆设给撞坏了,都挺贵的,心疼...... 陶镜杨转头望向李承泽,发现他正面无表情的盯着这飞鸟。 只听他开口道:“不用管它,等它撞疼了,也就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 李承泽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低下头,不再去看那鸟儿。 他给自己扒了一颗核桃,放到口中咀嚼: “等它撞下来了,你就去给它顺顺毛,让它明白,究竟谁是它的主人。” 一双摄人心魄的黑瞳,在说完这句话后,直勾勾的看着陶镜杨。 【陶镜杨】:...... 她愣了一会儿,回想起从前的点点滴滴,有些心惊,状似「惶恐」道: “以前还真不知道,我们承泽殿下竟还是个黑心肝。” 又见这李承泽的嘴角,好像含了些意味不明的笑意,她不由得加深了思考: “莫非......你身边那谢必安和范无咎二人,也是让你这么「骗」过来的?” “那还真不是,我们几人认识的早,那时候,我还不太懂这些。” 说这话时,李承泽眼神还是那样,有些阴森森的。 等过了一会儿,李承泽自己也觉得不太对劲儿,于是不太刻意的开始找补: “我的意思是,那个时候,我还不太会「训鸟」。” 陶镜杨意味深长的瞧了瞧他,转过头,有些皮笑肉不笑: “是吗?真是吓了人一跳,刚还以为你说的是「训人」呢。” 李承泽假笑了一声,顺势捂住自己的嘴,条件反射般用食指摸了一下鼻尖: “呵呵,怎么会呢?是镜杨想多了。” 这时,这小灰也不知是撞累了还是撞晕了,竟有些歪歪扭扭的朝人坠了下来。 陶镜杨起身,立起脚尖于原地一点,腾起一定高度,让鸟儿坠在了自己的手中。 待她落地后,低头俯视着坐在地上没动的李承泽。 在他的注视下,陶镜杨给这鸟顺了顺毛儿。 “撞疼了吧?这多让人心疼啊。”陶镜杨轻声细语。 坐着的李承泽,看着她轻柔的动作,思绪也不知飘到了何处。 那夜未曾点明的烛火,在黑暗中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 作为皇子的私人产业,还是全酒楼的最高处,哪里敢有什么贼人来光顾? 要知道,这可以迷倒大宗师的迷药,可不是单单那范闲一个人有。 所以,那火折子里面装的,也不是一般的迷药。 也许,陶镜杨若是在马车中拒绝了他,那李承泽会继续以「脆弱」的样子示人,依旧哄着她去到那个酒楼。 再以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拿出他备好的礼物,同她「推心置腹」。 屋里那么黑,两个人中,总会有一个人去点灯的。 这回,李承泽是会制止她,还是会坐在原地,安静的看着她去点灯呢...... ———————————— 「殿下,九品以上,寻常之毒已是无效。」 这句话,是陶镜杨服下毒药那日,在李承泽替她去药房看药时, 谢必安附耳说给李承泽听的。 不会中毒的人 也是这一切开始的原因。 ............................................. 李承泽的思绪,不知在何处戛然而止。 他将神思放回了现实之中:“镜杨,你要不要给这鸟儿取个名字?” “你说名字呀......”陶镜杨背着手,托着有些「晕乎乎」的鸟儿,在屋里转了好几圈。 “就叫,陶小鹉吧。”她说完,还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一脸骄傲的看向李承泽。 “你的意思是......躺着鸟儿姓陶?谁家养个宠物还给个姓氏......” 李承泽这次有些直言不讳了,看来是真的嫌弃。 “那怎么了?我可听说,宠物若能冠以人姓,那来世就可入「人道」了。” 陶镜杨单手掐着腰板,扬着下巴,对李承泽说道。 后者眯了眯眼睛,一只腿搭在椅边的扶手上,道:“人不就一辈子吗,你竟还信这个。” 第94章 笨蛋、笨蛋 李承泽这话,让陶镜杨有些不满的放下了掐着腰的手。 她手指向天,挑眼相看道:“我管是真是假,反正就叫这名儿了。” “而且,我不仅要叫它陶小鹉,我还要把你之前送我的那只老鹰,也冠以人姓。” 她走到李承泽的身前,将胳膊拄在李承泽的肩膀上,思考片刻说: “那只老鹰就叫做......对了,就叫「李小鹰」!” “呦,竟还舍得分给我一只。” 他此时语气听不出什么。 但也多亏他身后没长条尾巴,不然一定会被瞧见,有条尾巴已经翘到了天上去。 陶镜杨有些不太自然,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说:“当然了,本姑娘可不是个什么只想着自己的人。” 后者用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语气中有些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温柔: “还怪大方的。” 看着她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脑门,「哎呀」的叫了一声后,他还是没忘了打趣人: “倒也不知道是哪个笨蛋,起了个这样的名字,还用思考了那么久。” “诶?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再说一遍试试看呢?嗯?” 陶镜杨握住拳头,在李承泽面前晃了晃,示意着自己的威胁。 “额,本殿下的意思是......这名字起的非常好。”李承泽立马「服软」,昧着自己的良心说道。 说完还竖了个大拇指: ??????? ) ? 陶镜杨满意的冲他微笑一下,在叹了一声:“这才不错。” 之后,便又开始逗弄起了陶小鹉。 李承泽看着她一会儿拿着核桃,教这鹦鹉说「核桃,来,跟我说,核桃~」; 一会儿又拿起绿豆糕,教它说「绿~豆~糕~」。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站在那,几乎一动也不动。 陶镜杨教了它半天,发现它现在好像一次只能学会两个字儿。 “啧啧,果然还只是幼鸟儿呢。” “它还小着呢,慢慢教吧。”李承泽随意的搭了一句腔。 此时岁月静好,尘世安然,直到...... 范无咎又来了。 他原也是不想来的,只是今日不知为何,到底是什么破日子,才能在一天之内发生这么多事儿。 说实在的,范无咎也不想往他们二人面前凑。 破天荒的,他有点儿想念谢必安了,若是谢必安在,那这事儿一定轮不上他来禀报。 「咚咚咚」范无咎轻叩屋门。 “殿下,属下有要事相报。”范无咎的声音再次在屋外响起。 李承泽低下头,抬起眼望向陶镜杨,说道:“一起过去听听吧。” “我不方便听吧?就不去了,在这儿逗逗陶小鹉挺好的。”陶镜杨没有回头。 他见陶镜杨嘴上不答应,就自己走过去,将她从榻上拉了起来,拽着她出了屋子。 二人离开的屋中,响起了陶小鹉的一道声音: 「笨蛋。」 「笨蛋。」 ———— “什么!你说朱格死了?”李承泽脸色微变。 “是的,传信之人说,是被陈萍萍的黑骑杀的。”范无咎站在一旁,心下微沉。 李承泽踏拉着鞋来回踱步,脸上满是思考之色:“他死了,是为什么呢?” 他转过头问陶镜杨:“镜杨,你觉得陈萍萍为何要杀朱格?” 陶镜杨吃着果子,含糊着说:“可能是陈萍萍要反吧。” 此话一出,范无咎大惊,脱口而道: “他要反,这怎么可能呢?”谁不知当今圣上,最信任的就是陈萍萍。若说他要反,那是谁都不可能相信的。 陶镜杨模仿着李承泽的样子,抛了个李子给范无咎,后者伸手接住。 “所以啊,既然不是陈萍萍反,那就是朱格要反了呗。” 陶镜杨突然瞧见李承泽的脸色有些不好,便也顺手递给了他一个李子。 范无咎点点头,好像是明白了。但又没完全明白,仗着胆子又问了一句: “那朱格又为什么要反?” 这边,李承泽正盯着手里的李子,想着是陶镜杨递给他的。 刚想勉为其难的张开嘴咬上一口时,便被这句话给说愣了。 他张开的嘴一顿,斜着眼睛看向范无咎,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因为,朱格很有可能是投靠了长公主。” 范无咎震惊,扭过头与陶镜杨对望,嗓子里发出一句:“啊?” 李承泽闭了闭眼,扭过身不愿再看。 陶镜杨乐得呵的看戏,再对上李承泽无语的表情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笑过之后,便再无人接话了。 范无咎自顾自的啃了一口,已经被掌心捂得有些发热的李子,作若有所思状。 李承泽阴森森道:“范无咎,还有事情要汇报吗?” 范无咎马上反应了过来,急忙道:“没了没了。” “没了还不快下去?” “属下告退。\/拱手” 待他下去后,陶镜杨开口,打破了此时屋中的沉默。 “范无咎这人......挺有意思的哈。” 李承泽吃完了李子,将核扔在了桌子上: “跟着我的,都是些跟我一样的孤家寡人罢了,让你见笑了。” 陶镜杨闻言皱了皱眉,心道:这是又在心里脑补些什么了? “我没隐喻些什么,我是真觉得他挺有意思的。别成天胡思乱想的......”陶镜杨语气缓缓。 李承泽听完后只是摇了摇头,不曾言语。 她敏锐的感受到了身边人有些低落的情绪,询问道: “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怎么着,朱格死了,你伤心?” “他死了我伤心什么......我只是没想到,姑姑竟连鉴察院都能收服成自己人。” 李承泽说完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温热的茶。 但他却忘记了自己刚刚才吃过李子,一时不慎,被涩了口。 他紧抿着唇,「咂巴」了一声,抿着口中的酸涩感。 第95章 姑侄情谊 陶镜杨觉得他被茶水涩到的样子很好笑。 闷声悄悄笑了笑,又翻了翻自己的袖子,从中掏出一个荷包。 拿出了一粒悠然给她做的蜜饯,递给李承泽。 李承泽将蜜饯放入口中,沉声道: “姑姑和鉴察院这事儿,我竟然是一点都不知情。” 李承泽口中含着蜜饯,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镜杨,你说......太子知不知道这件事儿?” “我估计......太子那边应该也是不知的。”陶镜杨装成自己也是猜测的语气。 内心独白是:【长公主是想做全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 收买鉴察院这么大的事儿,不瞒着你们才有不对。】 后者坐在那儿,身形有些颓然,语气有一些寂寥感: “你说......我这身边,还有谁是真心呢?”蓦的,他突然又大笑一声: “果然,不愧都是皇室中人。 连我自己都未曾完全与姑姑交心,又怎么能期望姑姑是一心为我呢?确实,是我妄想了。” 陶镜杨默然,许久,她如实道:“今夜,长公主那儿会不太平,你若有想法......” 这时候,尽可实施。 “我不会去求情,也不会去给「火」添把「柴」。”李承泽抿唇微笑道。 【权当,尽了我们这场,也算来之不易的姑侄情谊吧。】 庭院内。 从屋中走出的范无咎,恰巧遇上了正在院中摘花的悠然。 他看了两眼悠然的动作,运起了真气,悄悄地向悠然逼近。 待他就快要走到悠然身后时,便见她迅速地捡起一旁地上的树枝,回身将树枝横在范无咎的下巴处。 他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轻轻地甩了一下自己的刘海儿,朗声道: “呦,你最近的警惕性变高了啊。” 悠然收回手,扔掉树枝拍了拍灰尘。只听她「切」的一声: “那是当然,你也不看看我的天赋如何。” 这一点,范无咎倒是不得不承认。 这悠然确实是骨骼精奇,是很适合练武的那一类。 哪怕她起步较旁人晚了些,但天赋这东西可不是盖的。 高的出奇的领悟力,再加之她自己也很刻苦,如今战力已经不输于一般的四品武者了。 要是硬挺一挺的话,五品也能较量一下。 “好像好几天都没见到你了,最近怎么都没出屋?”范无咎弯腰拾起了她用来装花的篮子。 “最近修行总不得要领,想来,是我的心境还需提高吧。” 悠然又摘了些玫瑰花,随意的将其扔在了范无咎提着的篮子里。 范无咎低头看了一眼篮子,发现已经半满了,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摘这么多的玫瑰做什么?” “给我镜杨姐姐做点儿玫瑰豆沙~”提起陶姑娘的时候,悠然很明显的雀跃了一下。 “你们都不知道吧,镜杨姐喜欢吃「甜的但又不那么太甜的」糕点。”悠然此时有些小骄傲。 范无咎就在她身后,偷偷的瞄着她摘花的动作,自己也学着摘了两朵。 “这样隐秘的喜好,你是怎么发现的?” “有一回我只给皮放了糖,忘记给馅放糖了......结果镜杨姐说好吃,也是头一次全都吃完了。” 悠然有些不大好意思的阐述着这个事实。 范无咎摘花的手一直没停,听到她这么说,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说感觉哪里不太对呢......好啊悠然,这么说,你之前拿给我和谢必安的糕点,全都是被陶姑娘吃剩淘汰掉的!?” 悠然一时没敢吭声,想拽了篮子就跑,却不想,这一行为直接坐实了她的这一罪行。 范无咎越想越觉得气,继续控诉道: “我说呢,怎么好些日子都没吃到你送的糕点了。 原以为是你忙着修行没做,合着原来最近是没有剩了!?” 范无咎控诉悠然的声音越来越大,使得悠然忙将手放在唇边,有些焦急的示意他, 「大哥,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两人互相撕扯着,还没等他们俩个分出个胜负,便从远处传来了声音。 “范无咎,悠然,你俩吵吵八火的干嘛呢?”讲话的是陶镜杨,而她后面,还跟了一个李承泽。 他俩已经在屋里竖着耳朵听了很久了,李承泽听的不太真切,还得陶镜杨给他做转播。 本来还以为能听到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结果听着听着,他俩却吵起来了。 范无咎见到陶镜杨出来,像是铁了心的要向她「告状」。 陶镜杨见他又开始板起了脸,忙叫悠然去自己屋中取陶小鹉过来。 然后才又重新面向了范无咎,还不等他讲话,便出声,将他的话堵在了口中: “诶呀,范无咎同志,那给你们的怎么能是剩的呢...... 那些我压根儿是一口都没吃,我那阵儿减肥来着......” 陶镜杨又开始胡诌着,也不管那范无咎是信也不信。 范无咎张开了嘴,好像还想说些什么,被李承泽突然摘花的动作给打断了。 只听李承泽那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玫瑰豆沙,这听着倒是还行。” 李承泽素来不爱吃这些糕点,所以桌子上一般都摆着些时令水果。 那李承泽这突然的夸了一句这「玫瑰豆沙」,其含义不言而喻。 【范无咎】:......好像有杀气。 果然,范无咎立马就止住了嘴。 三人移步到户外的流水凉亭内。 “镜杨姐姐~我把这灰毛鹦鹉给拿来啦!” 悠然提溜着鸟笼,绕过李承泽到陶镜杨的身边。 “悠然,它有名字的,它叫陶小鹉。”陶镜杨将笼子举高,尽量让笼中鸟儿与自己平视。 「小鹉。」鹦鹉突然出了一声。 悠然和范无咎被这鸟震惊了一下。陶镜杨将鸟笼转向悠然,指着她对陶小鹉说:“这个,「悠然」。” 陶小鹉歪着脑袋,学说:「悠然。」「悠然。」 此声一出,搏得悠然一声惊呼。 第96章 是核桃还是范无咎 “呀,它会念我的名字!?”悠然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等过了一会儿,它便已能分的清那个是「核桃」,哪个是「无咎」了。 它在笼子里扑棱了一下自己的翅膀,面对着陶镜杨,轻轻的啄了啄笼子。 “笼子太小了,它不喜欢。”陶镜杨轻声呢喃。 “镜杨姐姐,可别打开笼子。这鸟儿......这陶小鹉精的很,是绝对会飞走的。” 悠然扒了颗核桃,没喂给鸟吃,给自己吃了。 顺道还递给范无咎一颗。 【范无咎】:鸟口夺食。\/(嚼嚼嚼) 陶镜杨摇了摇头,对悠然说到: “就是因为它太通人性了,所以才不能这么禁锢它。” 这么聪慧的鸟儿,被这样禁锢着,实在是一种虐待。 她还是打开了笼子,任其飞出去。 灰鸟儿在天空中盘旋两圈,随即便不见了踪影。 几人等了良久,也不见其回来。 估计是不会再回来了。 李承泽看着陶镜杨依旧捧着笼子的手,沉思道: “其实,哪怕是能关上个两三天,让它彻底熟悉你之后在放出笼也不迟。” 陶镜杨沉默了一会儿,将笼子重新关上,放在了地上。 她摇了摇头,道:“看着它有些痛苦的样子,我不知为何,也觉得很不舒服。 出去了也好,或许这就是没有缘分吧。” 李承泽给自己口中递了一颗葡萄,不置可否。 「咻!」此时,空中飞来了另一只鸟儿,盘旋于半空之中。 范无咎最先反应,道:“殿下,是只信鸽。但好像不是咱们的鸽子。” “召下来瞧瞧。” “是。”范无咎将手放进口中,吹了个口哨。 李承泽拆开了信鸽绑在腿上的信筒,拆开一看,只觉两眼一黑。 陶镜杨见他脸色不佳,便询问:“怎么了,谁来的信?” 李承泽将信纸往她面前一铺,手指往上一点:“你自己看吧。” “是...找我哒?” 她端起信纸仔细一读......好好好,又是范闲。 这一天就这两口子,是来回的在这李承泽和陶镜杨面前晃荡啊。 只见信纸上写着:「二皇子你好。 陶镜杨,你等会儿有空吗?我有事儿要说,方便的话我今晚儿过去。」 【陶镜杨】:...... “内个...他吧,额怎么说呢,其实,他反正是...还挺有礼貌的哈。”开头第一句好歹提了一嘴李承泽。 随后,陶镜杨迅速转头对悠然说:“帮忙拿个纸笔,我要马上回绝了他。” 李承泽没出声,好像在默许着陶镜杨的这一做法。 待陶镜杨将回信写完,并将信递给李承泽看过后,她便将信绑到了信鸽的腿上。 就在范无咎已经将信鸽儿捧在了手里,马上就要放飞它时,就听见李承泽出了声: “行了。范无咎,这鸽子就别放了。” 李承泽提起笔,重新写了一封。替换了陶镜杨写的那封,重新绑在了信鸽儿腿上。 上头就只有一个字——「可。」 范无咎与悠然互相偷偷看了一眼,在范无咎放飞鸽子后,他悄悄地用手肘碰了碰悠然。 悠然了然,便同范无咎一起,「神不知鬼不觉」的悄悄离开了。 “范无咎,你说,你家殿下为什么会同意范闲过来?” “不知道。”范无咎说完这句,又开始板起了那张大胡子脸,十分严肃:“不许妄议二殿下奥。” “看你那小气样儿吧。”悠然「啧啧」两声,傲娇的摇了摇头。 在心下腹诽道:【不聊算了,好像谁稀罕讨论他似的。】 范无咎上下的打量了悠然一番,落日余晖正铺在二人身上。 “怎么感觉,你与你们家陶姑娘越来越像了?”范无咎充分的发挥了他的聪明才智,想了半天后,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悠然疑惑,蹙起一双杏仁眼,不,杏仁眼已经因皱眉而变成大小眼了。 她有些困惑道:“有吗......”然后又马上反应过来,有些「护犊子」道:“你!休要议论陶姑娘!” 说完还「哼!」了一声,扭过头就走了。 只留下范无咎站在原地发愣,他不禁在想:【这还是从前那个不爱说话的悠然吗?确定不是换了个人?】 范无咎没想明白,挠了挠太阳穴附近,带着疑问去进行一天之中的「暮修」了。 夜幕时分,太阳的最后一丝光亮也被重山挡住,天已变为幽静的深蓝色。 陶镜杨躺在榻上,看着李承泽运功修行。 “那个瓷瓶,现在还管用吗?”陶镜杨担心自己打扰到他,便用极小的声音问他。 “管用,但通过它得到的真气,还须自己修行炼化。” 李承泽控制着真气,使其在经脉中四处游走,直到真正的平息于丹田之内。 陶镜杨「哇哦」一声,不住叹道:“那还真是挺麻烦的。” 【还好我不用练,不然得累死。】 后者听完后扯出一个笑,温声说:“你已九品,天赋自是极高,觉得我这样麻烦倒也是正常。” 她突然记起,她还没来得及同李承泽讲自己的事情呢。 待她正想开口时:“承泽,其实我......”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 陶镜杨不得不又闭上了嘴。 “殿下,陶姑娘,客人来了。”是范无咎的声音。 李承泽收了气息,待真气彻底平稳下来后,对陶镜杨说:“现在让他进来?” 后者点点头,称:“好。” 偏殿内。 范闲正瘫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他今天着实是经历了不少事儿,而现在来,也不是因为别的。 实在是他有些太闹心了。 第97章 季度了 范闲今天,又是「印传单、发传单」;又是亲临现场,近距离观看「杀朱格」案件,感觉一天能走上10万微信步数。 他此时心累身更累,着实是有些纳了闷儿了。 怎么同样都是有着现代记忆的人,范闲这边是一个大写的:刀光剑影、血海滔天; 而陶镜杨这边却是悠游岁月、风平浪静? 【范闲】:真的季度了。 【陶镜杨】:碰瓷狗衮。 他在偏殿等的有些心烦,索性就站了起来,四处溜达着,观察着屋中的装修。 “审美倒是还不错,弄得挺漂亮。”范闲不太走心的称赞着。 须臾,一阵脚步声入耳。 “小范大人,殿下请你移步正殿。”这回来请范闲的是悠然。 范闲上下扫了她一眼:“呦,这位是?” “回小范大人,我是陶姑娘的侍女。” 悠然恢复了以往的样子,一副端庄又可靠的冷淡模样。 范闲点点头,跟了上去。 他进屋就看见了坐在一边的两人,语气有些凉凉道:“呦,都在呢这是。” 陶镜杨伸手,招呼他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是呗。范闲呐,你就说吧,这回又有啥事儿了。” 后者很自来熟的抓了一小把杏仁,眼神看着李承泽。然后将脑袋扭到一边,就是不开口说话。 【陶、李二人】:...... 既然他不讲话,那范闲就只能看着...... 给李承泽剥葡萄的陶镜杨,和制止她剥皮的行为,并使用帕子替她擦了擦手的李承泽。 秀啥呢这是?谁还没个对象了? 他终于是憋不住了:“不是二位,我来是看你俩秀恩爱的是吧?” 即使擦了手,也还是觉得自己手上黏黏的陶镜杨说: “啧啧,你那边感情不顺利别拿我俩撒气啊......”不得不说,这语气听着十分欠揍。 这话倒是让范闲不爱听了,只听他有些气急败坏: “谁说的?我俩好着呢,没事儿别诅咒人啊......”什么人啊这是。 范闲刚说完,就想上盘子里拿一串葡萄。还没等他手摸着葡萄蒂,李承泽就直接一把将盘子给端走了。 他手就停在半空中,目光一闪,「吊儿郎当」道:“呦,二殿下反应挺快啊。” 【看来,传言中说他没有武功这事儿,竟是假的。】 陶镜杨敏锐的察觉到了范闲的目光,只听她沉吟:“范闲,这事儿你知道就行,别往外说。” “会武功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范闲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应声:“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小范大人,看来这杏仁很是合你的胃口啊。” 李承泽凉凉开口,瞧着这范闲来这,关于自己的是一句不提,但这杏仁却是一把一把的吃着。 李承泽大概能猜到范闲今夜为何而来,他估摸着,左右应该是为了婉儿的母亲——长公主之事。 “炒的确实还行。” “......小范大人若是喜欢...无咎!”李承泽高声喊了一句: “去将这杏仁装上一包,小范大人喜欢。” 他目光移向此时面色已有些不善的范闲:“切记,要在临走时带上。” 范闲劲儿劲儿的样子上来了:“二殿下这是送客呢。”这句说完,他抬起屁股,头发一甩就要离开。 陶镜杨伸出手,挡住那差点甩到她脸上的头发。 “诶呀,你俩行了。”陶镜杨说话时,还顺道打了个哈欠。 范闲回头,头发又是一道靓丽的抛物线,似是在等着陶镜杨继续往下说。 她看着二人,自顾自无奈的摇了摇头。 实在是不明白,这两人为何如此看对方不顺眼,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错。 “范闲,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大约......八点多钟吧。” 一旁不再出声的李承泽,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字眼。 【「八点多钟」?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暂时将疑问埋在了心里,没有将其说出来。 “八点多钟了......范闲,你现在不应该去宫中瞧瞧长公主吗?” 陶镜杨不想在这时候耽误太久的时间,于是便使话题直奔主题。 “原来你是知道我是为何而来...” 范闲又坐回到了原位,眼里含着一丝对此事的迷茫,询问道:“那依你看,我是该去做点儿什么?” 陶镜杨伸手拿走盘中最后一颗杏仁,将其握在手心:“我认为?我认为你应该不去。” 她的这句话,直接就让他泄了气,甚至在接下来的话语中还添了一丝疑惑: “不去?陶镜杨,你给解释解释呗。” 后者听了,实在觉得有些不耐,但还是说道:“那你自己倒是说说,你去的话是要求情还是要落井下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与长公主「仇比海深」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自然是要去向陛下请旨,重罚那长公主。”范闲言辞激烈,似是要与那长公主不死不休。 「哧...」一声嗤笑声,从李承泽的口中发出。 “小范大人,还真是嫉恶如仇,没辜负那一身「文人傲骨」。” 李承泽语气讽刺,在心中重新审视着他的这个异姓兄弟。 【也不知,这是大义灭亲还是睚眦必报。】 “二殿下此话,着实是令范某费解。”范闲不解,这二皇子怎么突然起了这么大的敌意。 陶镜杨聆听着场内局势,替李承泽开口道: “二殿下是觉得,你说话做事,好像从没有为婉儿姑娘考虑过。” 她对上范闲的视线:“你难道不知,长公主是婉儿的生母吗?” “此事我自当是知晓,但...” 范闲话说的犹犹豫豫,原来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婉儿曾跟他说过,她的母亲长公主,对待她并不好。 在每一个范闲去寻婉儿的夜晚,他们总能知晓彼此的痛点。 第98章 雪中送冰,人冷心更冷 她说,以前总是病着,她的母亲却从未去看过她;说从前没有朋友,从小到大,什么都不曾见过。 这些话,如果不是范闲亲耳从林婉儿的口中听到,那么他真的很难从婉儿身上看出, 原来她还有这样的童年。 他的未婚妻,原来是宫中人尽皆知的「私生女」; 是不被世人所知晓的「孤魂野鬼」; 也是为了给范闲赐婚,所以不得不被承认的「郡主」...... 可她眼睛里永远都闪着光,总会温柔的看着在她面前哭泣的他。 “范闲,你发什么呆呢?”是陶镜杨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范闲的眼神是落寞的,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又一次被陶镜杨打断: “对了,之前跟在你身边的那个滕梓荆,他身体好的怎么样了?” 听她突然提起了这个,这让范闲的脑子一时间没有转过来弯儿。 “你说滕梓荆?大夫说他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在习武了。如今,已经带着家人离开京都了。” 范闲提起他时,总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不过,也许这也是因祸得福吧,儋州总要比这满是血雨腥风的京都要好的多。 屋内短暂的寂静了一会儿,范闲追问陶镜杨: “你提起他,是想告诉我:「既然人还活着,我就应该看在她是婉儿母亲的面子上,放过她。」是吗?” 他的语气中,不知为何含有一丝「控诉」的意味。 不知道还以为是陶镜杨背叛了他,真是奇了怪了。 “范闲,你冷静一点,先别「超雄」。 现在根本没有在说什么「放过」或是「不放过」,而是在讨论,你去了宫里要向那个皇帝如何表达。 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是清楚的吧?现在能主宰这件事的是皇帝,不是你。” 陶镜杨着实有些纳闷儿,为何这范闲这时候会这么认死理。 见范闲又一次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她就从袖中拿出那封「罪状」,摊开在他面前: “现在事情已经推进到了这一步,不论你说什么,都改变不了皇帝的决策。 换句话说,皇帝现在只是想看看你的想法而已。” 后者若有所思,迟疑道:“那皇帝想要我怎么做?” “「重罚」,他会希望你去「雪中送冰,让长公主人冷心更冷」。” 此时范闲早已冷静了下来,他像后反劲儿一样,十指交叉放在桌上: “等等,你说的倒是很有道理。 我们现在就在皇子面前讨论皇帝这......真的合适吗?” 话毕,李承泽原本盯着他的双眼,以一个类似于「彩虹」的弧度,向上划过,翻到了另一边。 【李承泽】:不合适早就杀了你了!净问这些废话。 “知道不合适你还来,我说范闲,你也是真够奇葩的。”陶镜杨吐槽道。 范闲咂咂嘴,叹气道: “我这不是心里觉得烦闷吗......自来这京都,我是真觉着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早就想好了,等这些事儿都结束,我就要带着婉儿一起回儋州。” 还能正好跟滕梓荆做邻居。 陶镜杨点点头,附和道:“挺好的,如果皇帝愿意放你离开的话。” 盲生一下子就发现了华点,问:“所以「圣上」为什么要把内库财权给我? 我压根儿就不想要啊。”范闲摊手,但话语里全是凡尔赛。 见陶镜杨不回答他,便又转头问李承泽:“二殿下,你知道这其中缘由吗?” 后者正在双眼不聚焦的吃葡萄,听到范闲询问他,就又往嘴里放了一颗。 嚼嚼咽下后,深呼了一口气,看也没看范闲一眼,说:“不知道。” 看了许久「吃葡萄」表演的范闲,本还以为能得到什么「惊天秘闻」, 结果就得着仨字儿「不知道」。 直接给范闲气的站了起来,对着李承泽虚虚一抱拳:“受教了。” 转过头还想对陶镜杨说些什么,但见她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便也止住了嘴,不再多说,只道: “多谢你们了,我心中已经有数,就先行告辞了。” “ok了范闲,不送了,常来啊。” 【估计再来不了了,他过几天就得去北齐了。】 待他一出门,便见范无咎以右手持剑,用剑身挡住范闲,左手向范闲递出一包杏仁。 【范闲】:......真霸道,知道的是要打包杏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打包我呢。 “小范大人,可别忘了带走杏仁啊。”李承泽「柔」声道。 范闲接过,紧紧握住包扎的绳子,手起青筋,侧身道:“那就......多谢殿下了。” 一回头,却对上了一双「笑眼咪咪」的眸子,这让范闲愣了一下。 他迅速回过神,微微向两人一点头,便拎着一包东西离去了。 ———————————— “所以,范闲还会去吗?”李承泽看到陶镜杨十分疲惫的样子,便站起身,去到她身后替她捏了捏肩。 正巧,她正觉着有种莫名的困倦感。正想捏捏自己的眉头时,便只觉肩上一沉—— 李承泽正轻轻的给她捏着肩。 ! 这玩意儿这么管用吗?陶镜杨几乎是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按理说肩膀上应该是不存在痒痒肉这种东西的。 但陶镜杨却感觉,被李承泽捏过的肩膀有一种奇怪的「痒」感,痒的她脖子直往里面缩。 身后的李承泽却没放过她,明明感受到了手中肩膀的主人一直想「逃跑」,但还是装作不知的继续捏着。 一下轻一下重,恼的陶镜杨直接用手制住了在身后「作怪」之人的动作。 “不...不用捏了,我现在好多了。” 身上的酥麻感还没有下去,这使她话说的有些磕磕巴巴。 果然,后面人便停止了动作。 陶镜杨松了一口气,又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范闲八成是不会去了,他倔的很。 只是可惜了,陛下今夜得「独守空房」了。” 第99章 自我......修...复中 李承泽又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瞎说什么呢。” 他弹的很轻,但陶镜杨总感觉刚才弹她的那一下,好像有点儿电流感。 她捂着额头,小声bb道:“怎么静电这么重呢。” 李承泽皱眉,疑惑不解:“静电又是什么意思?” 他又想起一些不明白的,遂道:“还有你刚才说的「哦克了」和「八点多钟」又是什么意思?” 后者愣了一下,与李承泽相处这些日子,她几乎都要忽略了他不懂「现代」词汇的这件事。 她想了想,解释道: “静电就是「拾芥」; 「哦克了」就是好的、行的意思; 「八点多钟」,意思是现在是戌时。” 虽然她解释了一通,但李承泽还是一知半解的样子: “从没听说过这样的形容,莫非是哪里的土话吗?” 听到李承泽的询问,陶镜杨内心莫名觉得激动:【现在,总该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了吧?】 只听她说:“承泽,这是我那里的形容词。你知道吗,我不是这......” !!!!! 脑子里骤然鸣起了笛,连带着耳内也全是噪音的啸叫声。 「滴————————」 尖利又刺耳的声音,好似从四面八方同时开始响起,紧紧的将陶镜杨禁锢住。 她试图发出些什么声音,但即使用尽全身的力气,她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喉咙附近的肌肉。 陶镜杨甚至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眼睛是睁着还是闭着。 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睡着的还是醒着的。 仿佛灵魂里只有一片混沌,无一丝清明。 「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这是陶镜杨没说出口的话。 【阻止...天......者...识......觉醒,......自我修...复中。】冰冷的机器人音,回响在早已无意识的陶镜杨脑中。 在陶镜杨的印象里,她似乎挣扎了很久。 但在旁的人眼中,李承泽只见,原本那对亮亮的眸子突然变得灰暗,然后她的身子就像是不受控制的直直朝他倒过来。 中间甚至连一息的时间都没有。 他见过人死时的样子。 从前被谢必安解决掉的那些人,也是这样眼神空洞、身子直直的往地下坠。 但此时的他,虽然有一些慌张,但好歹比之前是镇定了些。 李承泽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即将坠倒在地上的身体,心中还有些无奈: 【莫不又是在装呢?】 他暂时还没有察觉到什么危机,还用胳膊环住了陶镜杨的身子,在她的耳边悄悄说: “不想说就算了,我不在意你是哪个阵营的。” 其实从一开始,李承泽就认为陶镜杨是北齐,又或是东夷城派来搅乱南庆的暗桩。 但他不想拆穿她,反正...... 【只要人在我身边就好,其余的,无所谓。】 “镜杨,陶镜杨?”李承泽轻轻戳了戳她的脸。 “喂,别装了,我以后也不问了,其实我没那么在乎你的来历。” 他又捏了捏她的下巴,晃了晃她的头。 可待他松开手时,陶镜杨的脖子就这样软软的垂了下去。 即便是熟睡的人,也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在身后抱着她的李承泽,在此时终于察觉了哪里不对。 “陶镜杨?陶镜杨!?”不论李承泽怎么叫她,这人都没有要醒的意思。 殿内只有李承泽惊慌失措的叫喊声,陪伴他的,只有连绵不断、空洞的回响...... 等又一次送走了李医师后,李承泽有些颓然地瘫坐在陶镜杨的床边。 医师说,他丝毫没探查出此人突然晕倒的原因。 似乎是与普通的睡眠没有任何区别,但偏偏是无一丝身体上的反应。 李承泽看着他往陶镜杨的脑袋上扎针,头都扎满了,甚至连眼皮上都扎了四根。 那么长的针,一会儿扎进太阳穴,一会儿扎进后颈。 扎的就跟个小刺猬似的,不过却是个不会动的小刺猬。 连用药也没有用,她现在连吞咽都不行。喂下去的药,会因为闭合的喉咙而重新流出来。 李承泽只能将人扶坐起来,一手按着喉咙处的穴位,另一手扶着下巴将药灌进去。 可是吃了也没用,人还是没有醒。 整整一夜了。 该扎的针都扎了,该用的药也用了,但就是瞳孔不聚焦,脉息也很微弱。 李医师说,他也再没了别的法子,或许只能等人自己醒来。 “那人若是自己醒不来呢?” 李承泽哑着嗓子问医师。熬了一夜也没敢松懈的医师噤了声,言辞模糊,只有一次说: “陶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醒来的。” 他闭上了眼睛,按压着灵魂中升腾起的狂风暴雨,对人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下去。 一个人,默不作声的坐在陶镜杨的床头呆了许久。 半晌,叫了一直守在门外的悠然进来,低着头询问: “悠然,平日里,只有你与镜杨呆在一起的时间最长。”他的目光移到了悠然的脸上: “现她莫名其妙的晕了过去,你可曾听镜杨说过什么不寻常的事?” 悠然原是在外也焦急的不行,一进来听到二殿下问她这个,她一时有些没晃过劲儿来。 “不寻常......” 悠然站在那儿想了很久,把自相识到如今的所有对话,全都迅速的过了一遍。 “殿下,镜杨姐她,好像没跟我说过什么不寻常的事儿。” 至此,几乎没了任何有关于陶镜杨的线索。 莫不是她从前待着的地方,给她下了毒? 可是关于她的身世,李承泽不止派人查过一遍。 他连儋州都曾派人去查过,不过关于范闲的倒是很多。 而关于陶镜杨的,不能说是几乎没有吧,只能说是一点儿也没有。 “范闲...”李承泽在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 第100章 百万 悠然在一旁站着,屏着呼吸,被李承泽的气势死死压着,不敢出声。 良久,李承泽突然站起了身,面向此时正低着头,身体十分紧绷的悠然,道: “你就在屋里待着吧,好好照顾你家主子。”语气森冷可怖,与平日的形象大相径庭。 她不敢抬头,但光只是听这二皇子说话,便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打起冷颤。 “是,殿下,悠然明白。” 悠然压着身心的恐惧,尽力的镇定下来,回复着二皇子的话。 李承泽没管悠然此时的状态,只是在深深的看了一眼陶镜杨后,便走出了房门。 房门外。 范无咎连忙迎上终于出屋的李承泽,一打眼,便瞧见了他那双爬着血丝的眼。 “殿下......” 阴天的清晨,水汽极重。范无咎想将手中的斗篷,披到李承泽的肩上去,但却被他伸手挡了回去。 范无咎不清楚李承泽要去干什么,他也不会问。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跟在身后,并在必要时护殿下周全。 只是,他现在有一件事,实在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重要的是,这件事儿真的很大...但更重要的是...... 他要汇报的这事儿,还跟此时正在屋里躺着的陶姑娘有很大的关系。 范无咎实在是担心,若是现在提起......会不会惹得殿下心情更不佳? 可他那张苦瓜脸,根本一点儿也不藏事儿。 李承泽几乎是只跟他打了一个照面,就看出来他此时有话憋在心里没讲。 “你有事儿?说吧。”李承泽捏了捏眉,不欲多言,言简意赅。 “殿下,咱们昨日派去找山洞的人手,已经传回来消息了。” 李承泽偏了偏头,没有出声,示意范无咎继续往下说。 “咱们派去的人说......山洞里藏着的是黄金。” 他闻言,默然低下头,心想世道艰难,还不知她要存这些银两得受多少苦。 莫非,她这是一早就知道自己不会醒来,所以是在进行最后的托付? 一瞬间,李承泽又联想了很多,他现在根本无暇顾及其它,只想快些去找到范闲。 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法子,看看陶镜杨为何会醒不来。 况且,这么些日子,陶镜杨似乎只认识一个范闲。 他一定知道前因后果。 范无咎见殿下并不接着追问「黄金」的事儿,心里不免有些着急,只听他仗着胆子又说: “殿下,那黄金实在是太多,不知殿下要怎么处置?” “取回来给镜杨存留着就是了,怎么这种事还要来问我?”李承泽不耐的瞪了他一眼。 “殿下,数量近百万,这么运回来是不是有些太大张旗鼓了?” 范无咎一脸「天真」的问。 李承泽走着的脚步骤停,差点让范无咎不小心撞上:“范无咎,你说多少?” 他的声音不由得放轻了一些。 “听说......是近百万。”范无咎好像发现了什么。 莫非,殿下并不知道山洞中的黄金数量是多少? “......百万,黄金???”李承泽转过身,此时的表情好似也变得「天真」了许多。 天老爷,谁懂,李承泽刚还在想:「再多能多哪儿去?拿箱子装回来得了呗。」 “是啊,殿下不知道?”范无咎试探着问了一嘴。 李承泽顿时觉得浑身发麻,衣襟里好像有几万只蚂蚁同时在爬。 他有些惊得失神,已经开始怀疑起来,这事儿到底是「真的」,还是他一夜没睡产生得「幻觉」。 近百万两...黄金!这什么概念? 整个庆国,一年的税收才有多少钱?? 陶镜杨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将这么多黄金藏在了山洞里?! 然后还将位置告诉了他,当作互换的礼物送给了李承泽? 【李承泽】:......所以我送给镜杨的那些东西,都是什么破玩意儿? 他实实在在的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回过神后,吩咐范无咎: “找几个死士,去查查具体的金额。 东西先不用挪地方,只需俏俏的守着,等镜杨醒了再说。 切记,务必不许让外人靠近这个山洞。” “是。”范无咎就要领命而去。 “等等,给谢必安发个密函,让他即刻启程回京。接下来的事儿,你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了。” “......是。” 范无咎走后,李承泽先放下了去找范闲的事情。 百万黄金现银,镜杨是把哪国国库搬来了吧...... 他莫名的,想要到陶镜杨的身边待一会儿。 走近后,光是隔着门,他就听到了悠然小声啜泣的声音。 他敲了敲门,屋内的啜泣声便戛然而止。 李承泽推门而入,移步床前,盯着看那躺在床上,依旧没有醒的人。 “悠然,你似乎很在意陶姑娘。” “镜杨姐于我,有再造之恩。”悠然极力掩饰着自己有些红肿的眼。 “哦?是吗。仔细说来听听。”他的语气十分漫不经心,仿佛只是在聊些家常话。 悠然虽觉哪里不太对劲儿,但她又不得不回答李承泽的问话。 虽然她现在是跟着陶镜杨的,但若是真要算起来,悠然应该是二殿下的人。 毕竟,就连她的卖身契,都曾是在李承泽的手中握着的。 她狠下了心,仗着胆子说出来心里的实话: “若不是陶姑娘,我这辈子也不可能过上这样的日子。殿下,悠然对于陶姑娘,早已有誓死追随之心!” 悠然往地上一跪,向李承泽一叩首,久久不起。 “你这么说,是要铁了心跟着她了?” 李承泽那双瑞凤眼,此时正俯视着跪伏在地的悠然。 “奴婢辜负二殿下,求二殿下责罚!但悠然...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悠然的声音颤抖,但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出。 对于悠然来说,面对陶镜杨,她心有愧疚。 第101章 现在药上劲儿这么慢吗? 悠然。 被李承泽安插到陶镜杨身边的人。 殿下给她下达的任务,就是每日向他禀报陶镜杨的行踪。 大事小情,事无巨细。 一开始,她本着活命的心态,每日都背着陶镜杨向李承泽汇报。 纵使悠然她无父无母独活于世,早以为自己可以为了活命抛弃任何。 但到头来,却也总敌不过自己那颗肉长的人心。 悠然对陶镜杨到底是怎样的情感?也许连悠然自己也说不清。 她曾经悄悄问过范无咎,为何他要跟着二殿下做事。范无咎给了她答案,他说: 「殿下是改了他命的人。如果不是殿下,他范无咎早就被牛头马面押着,走进了那阎王殿。」 改命? 悠然了悟,自遇上陶姑娘后,她好似也改了命。 那夜,陶镜杨与李承泽深夜归来,陶姑娘的手里拿了个小箱子。她从中拿出了一沓子银票和悠然的身契,交到了她的手上。 “悠然,这些以后都由你自己拿着吧。世间之大,若是能离开这儿,以后就想去哪就去哪儿。” 悠然接过这沓扣着官印的白纸,眼泪如断线的串珠,一颗一颗的洇开在纸上。 【姑娘如此待我,可我今晨还在向二皇子汇报。】 悠然在哭,哭的是自己蛇头鼠尾,辜负了如此对待她的真心。 【是了,那日赐给我「改命符」的仙人是她;向我撒了一滴「观音水」的菩萨也是她。】 就当是她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吧,几乎是一瞬间,悠然便作出了一个决定。 “姑娘,悠然哪儿都不去,要一直待在你身边。” 就像谢必安和范无咎一样,他们能为殿下做的,我也能为姑娘做。 我这条命,早该就是姑娘的。 ———— 悠然依旧跪伏在地上,弯下的脊背,看起来有些硬邦邦的。 【哪怕我要违背的,是当朝的皇子的命令。可......那又如何?】 “你愿意跟着她,那是你与她的缘分。只不过...”李承泽从袖中掏出一粒药丸,叫悠然抬起头看着他。 “这药丸,名为「少辛」。”李承泽将药扔在她面前: “继续替我做事,便不必吃。若不,那就吃了它。” 悠然不懂这是什么毒药,但眼前这个情形,任是个傻子也能猜出,二皇子这是在威胁她。 许是知道自己可能活不过今日,悠然也变得硬气了些:“我若是都不选呢?” “连着你,和床上躺着那位,一并杀了。” 上位者的威压,向一个长年处于低位者的人袭去,惊得悠然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 李承泽却没有给她任何的思考时间,语气不耐,只道:“快些选。” 边说着,还将手伸向了陶镜杨的方向。 她只有反应:【二皇子是要杀了陶姑娘!?】 手比脑子快,身体比大脑先做出了反应。 她甚至都没有做选择,直接就拾起了地上的药丸,没有丝毫犹豫的吞入口中。 “呵呵...”悠然一声苦笑: “殿下此举,莫非就是为了那藏在山里的黄金?真是白费了陶姑娘对殿下的一片真心。” 【什么皇家国戚、什么「爱民如爱子」的「帝王将相」? 跟当年那些卖了她的亲戚一样,全都是些见钱眼开的杂种。】 悠然在心底恶狠狠的想着,扑到陶镜杨的床前,阻挡在李承泽与陶镜杨中间。 李承泽顿在半空中的手,绕过了她,继续着刚才未完成的动作——掖了掖被角。 目光移向了此时已经开始吐黑血的悠然,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接着便走出了房门。 一出去,刚好碰上小跑回来的范无咎:“殿下,事情都安排下去了。 另外,长公主今早便启程回了信阳封地,范闲正在城门口相送呢。” 李承泽此时风度翩翩,但又死气沉沉的往前走着,他问:“无咎,你觉得悠然人如何。” “她?人挺好的啊。”范无咎回忆着。 李承泽松了松心情,道: “忠义有,但无甚变通。”说罢,看了范无咎一眼,便又迅速的往寝殿方向走去。 范无咎一脸茫然,不知刚才发生了何事的他,又一次没搞懂殿下的话。 在屋内吐血的悠然,以为自己大限已至,将头伏在姑娘的床边,安静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 ...... ...... ...... 半个时辰后。 悠然嘴边的血迹早已干涸,依旧呆愣愣的盘坐在榻下。 她喃喃自语:“这毒...上劲儿这么慢吗?” 李承泽这边,正准备去范闲回范府的必经之路,准备半道劫他回府。 但还没等他出府门,宫里就来了陛下的旨意:「老二,进宫一趟。」 【李承泽】:烦死了。(忍) “陛下...没说让我去宫里的原因吗?” “不曾说过,就只让传了这些。” “......知晓了,我即刻就去。” 宽大的袖子下,被隐藏着的拳头用力捏了捏。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人越着急事儿越多。 “无咎,给范闲写封书信,让他务必等我回府。”说完,李承泽便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天空短暂的放了晴,只是李承泽有些无暇欣赏。 一到那观景台,便又见到那太子。 “呦,二哥,你也过来了?”李承乾憨憨的笑着,很熟络的过来拍了拍李承泽的胳膊。 “只是二哥,为何又是眼下青黑啊?这上次见你也是这样,这回又是... 二哥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啊,不然我这做弟弟的总是担心~” 李承乾又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好像长公主今日回封地的这件事,对他毫无影响一样。 “怎敢劳烦太子费心?不过是近几日夜里凉,睡不太踏实罢了。 不过太子殿下也要注意啊,我怎么看着...” 李承泽伸出食指,往太子的眼下一指:“太子这眼下,也是青黑一片呢?” 第102章 什么病症 李承泽也挂上了一副笑脸,与李承乾「兄友弟恭」的聊着天。 这李承乾自然又是一声大笑: “呵呵呵,二哥刚不是说了吗,近日,夜里凉。”他的眸中寒光微闪。 庆帝就在屏风后躺着,透过单面透亮的屏纱,独自一人观察着两个儿子的伪善。 倒是让他又想起了自己,从前与自己的那些个兄弟们,好似也是这样。 不过,庆帝现在也没几个兄弟了。该杀的不该杀的,基本都不在了。 李承泽和李承乾,二人统共就唠了这么两句。 然后就跟npc触发完了任务一般,双双落座,没人在出声说第二句了。 二人分坐在对面,一个板板正正的端坐,另一个蹲着。 桌上什么也没摆,连想喝口茶水都得翻过栏杆下河现捞... 也就是还好现在没人想喝茶水。 少顷,侯公公便领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走近一看,好嘛,是这范闲。 李承泽眯了眯眼,搞不太懂庆帝此举是何意。 但此时最重要的,就是他要和范闲装不熟。 果然,这范闲进来后,也只是浅浅瞄了他一眼,并未多言。 三人就这么坐着,谁也不搭理谁。直到桌上摆好了饭菜,且庆帝也走了过来。 庆帝对这兄弟三人是一顿「敲打猛如虎」,一个不的都损了一遍。 待交代完让范闲出使北齐后,这家宴也算是落下了帷幕。 庆帝起身要回时,路过范闲,一双鹰眼直勾勾的盯着范闲,望着他弯腰行礼的模样。 但就只是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也没有露出一丝情绪来,就这么轻飘飘的走了。 紧随其后,第二个离去的就是李承泽。 他路过范闲时,也与庆帝如出一辙的瞧了一眼,没有什么表情,径自离去了。 范闲回府后,看见在自家窗沿上立了一只鸽子。 “这是...信?”范闲将鸽子一把抓住,揣进了屋。 打开一看,寥寥几字:“我进宫一趟,速到我府上等我。——李承泽。” 范闲读完后便将纸给烧了,压下心中的疑惑,悄悄从院墙内翻出了府。 一路上躲避了很多眼线,紧接着又翻墙进入了皇子府。 他刚一翻入,便与范无咎来了个面对面。 “呦,这是等半天了吧?你们殿下找我有什么事儿?”范闲拍了拍手上沾到的灰。 “小范大人,请跟我走吧。”范无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伸出手为其带路。 范闲见他不说,便也不再询问,只跟着他往前走。但越走越不对劲儿,这路径,怎么好像是去陶镜杨屋中的? “范侍卫,究竟是你们殿下找我,还是陶姑娘找我?”范闲总觉得哪里有说不上来的不对。 “小范大人,等会儿就知道了。” 片刻,二人就已到了陶镜杨屋前。 还没等范无咎上前敲门,李承泽就凭着听到的脚步声,提前将门打了开。 一「条」瘦削非常的人出现在范闲眼前,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门框,正抬着眼皮看他: “总算是来了,进来吧。”李承泽将门打开,接着转回身进了屋。 “我见婉儿的次数,都没有见你俩的次数多。”范闲关上门,嘴里不住的吐槽着。 一回头,眼前的场景吓了他一跳。 “不是,二殿下你疯啦?人还搁床上睡觉呢你就进屋!? 不儿,你进也就算了,怎么还带上我了?这算什么事儿啊......”范闲连忙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摸着黑的就要往外跑。 “人不是在睡觉,我找你过来,就是想让你瞧瞧她到底是怎么了。”李承泽叫住范闲。 后者听言,便放下了手并转身,也向床边走来。 他仔细瞧了瞧陶镜杨的气色,道:“看着也不像是病了...你给她找大夫了吗?” “找了,但什么都没查出来,跟你说的一样,也说像是在睡觉。” 李承泽搬了两张圆凳在床边,提到医师的检查结果时,还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 他也一夜未曾合眼了,此时觉得头有些疼。 听他这么说,范闲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上前给陶镜杨把脉:“她躺了多久了?” “从你昨天走后,一直到现在。几乎是你前脚走,她后脚就晕了。” “诶诶,我得说明,我可没下毒啊。”范闲把脉也不忘撇清自己的关系。 【李承泽】:......(叹气) 范闲紧拧着眉,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把出来。 脉象虽微弱,但好歹是平稳的,若现在让他说出自己的判断,那估摸着也只有「在睡觉」这个词了。 于是他又扒开了陶镜杨的眼皮,好得很好得很......是不聚焦且瞳孔放大的。 “诶,在吗?醒醒。”范闲轻轻的摇了摇陶镜杨,但床上之人是一丝反应也没有。 “叫没有用,她从昨天到现在,一点反应也没有!”李承泽此时已经莫名有了些怒气。 气的是范闲也瞧不出,但更气的是自己的无能为力。 原以为范闲能看出什么,但依他的反应来看,他好像也是束手无策的样子。 “你不是与她相识吗?我不关心别的,我只问你,有没有法子让她醒。” 李承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说出的话,让别人听着还算冷静。 范闲此时也在分析着病症: 【既无外伤,也无内伤。身体里也没有中毒的迹象,但偏偏人就是无意识状态。 这跟我从前得的「渐冻症」还不大一样,我以前最起码眼睛还能动。这么一看,她这很像是......】 “莫不是植物人?”范闲迟疑的将话说出口。 “植物人是什么意思?”李承泽迅速回问,想了想后,又按照自己的理解说: “是什么很厉害的毒吗?只要能解,不论需要什么药材,我全都能弄来。” 不论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走的,哪怕是海里游的,只要这世上有,就一定能找来。 第103章 「红烛」 范闲看向李承泽,瞧见他的目光恢复了些神采,且眼中满是期盼的眼神后,便有些心虚的将眼移开。 到底还是没敢把那句: 「植物人就是人大脑受损,所以以后只能跟植物一样只能思考不能动」说出口。 一是范闲他自己也不相信,一个好好的人,能突然无缘无故的伤了脑干; 二是他怕说出来后李承泽会疯,别再召唤谢必安出来砍他了。 【谢必安是真打不过,连王启年都敢说我是战五渣......】 “对了范闲,她在昏过去之前,是想与我说她来自哪儿。 但还没等她说出口,她就一点征兆都没有的倒了下去。”李承泽说这话的时候,眼前又浮现了昨日的情景。 也就巧合的忽略了范闲脸上,此时那一闪而过的震惊。 范闲在心里暗暗盘算: 【所以,说真实身份会被强制下线? 幸好幸好,我跟婉儿说的时候,她那时候已经睡着了...... 不然我大半夜晕死在婉儿房间,那还真有点儿说不清了。】 “二殿下,如果事实是你说的这个情况......那估计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范闲斟酌着说出了刚才的分析。 “此话怎讲?” “这不太好解释,反正...在陶镜杨「死」之前应该是能醒的。” “......范闲,你是在逗我玩儿吗?” 李承泽眉心不自觉的跳了跳,缓缓地扯开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范闲的步子悄悄往门口移去,嘴上没停下: “大概率是能醒的,只是多久能醒这事儿,我确实也说不准。” 就在他往门口的同一时刻,李承泽也慢慢的转过了身,正对着他。 站着的身体有些微微弯曲,双手也不似平常那般交叉在胸前,而是垂在身侧。 好像周身都布着「死气」,跟从前昂首、自信的感觉十分不同。 范闲突然就不想逃了,他感觉也没什么可逃的。 毕竟这样的人,浑身上下连精气神儿都没了,看起来也没什么威胁性,不是吗? 莫名得,他觉得不忍心。 “三日之内。若她还是醒不来,我就写信去求我师父,让他老人家回京替陶镜杨瞧瞧。 毕竟......兴许是我医术不精,没看准呢。” 李承泽垂下眼帘,侧过身不去看他,只道一声:“那便先谢过小范大人了。” 眼中、语气全都没有什么情绪。 “她也是我的朋友,遭此横祸我也会心焦。我刚才的话语,兴许说的不够恰当。 但我是真的觉得她能醒过来,所以二殿下,你完全不必这么焦虑的。” 外头的天又阴了,屋内的门窗都紧闭着,连一丝光亮都透不进来。 床边摇摇晃晃的一支「红烛」离开原地,走向灯盏去点燃了另一支红烛。 火光明明暗暗,只能照亮身前的一小片区域。 李承泽面向蜡烛,背对他,摇了摇头: “我只有一个问题,范闲,这秘密究竟是什么,为何会让人这般?” 范闲沉默半晌:“二殿下,我也不敢说。也许我说完以后,我也会昏过去。” “我明白了。”李承泽闭着眼点了点头: “你这一路去北齐,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他坐回圆椅,用背影示人,看起来孤寥寂寞。 范闲盯着他的后背,又瞧了瞧依旧一动不动的陶镜杨,低垂下了眸子,说道:“那就...多谢殿下了。” 话已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范闲觉得自己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但临走前,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 “二殿下,刚才出宫的路上,侯公公特意问了我一句话。” “什么?” “侯公公问我:「昨夜为何没有前来宫中?」。我总觉着,他是替陛下问的。” 李承泽转过了身,将后腰贴在了床沿,见他一副「绞尽脑汁」着去分析局势的样子,只觉得很是奇怪。 心中已有了个大胆的揣测,于是他轻轻的叫了他一声:“范闲。” 后者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抬眸看向他:“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其实你也是陛下的儿子吗?”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寂静,花落亦有声。 说实话,范闲有点儿被雷到了。 他呆愣了一会儿,接着用高八度的声音咆哮:“什嘛????” “反正我知道的就是这样,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清楚,你也可以自己再查一查。” 李承泽看着此人的反应,心中基本已经全明白了。 见他目前完全被自己的身份弄懵了,便「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你还不走吗?是想留在这儿跟我一起照顾她?” ...... ...... ...... ...... 范闲就这么带着疑问被撵出了大门。不对,是被撵出了院墙。 他走在路上思索着: 【所以,照他的话说,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我还成皇子了!? 难不成,这李承泽三番两次帮我,也是因为这个?】 满腔疑问寻不到头绪,他便回府去找了「亲爹」范建。 范闲的疑问,在李承泽这里能找到答案。 一身红衣的他,依旧在陶镜杨的床前坐着。 抚了抚毫无意识之人的脸,用指腹轻轻掠过她的嘴角。 “对不起,我将这件事儿说了出去。 只是范闲要去北齐了,我跟他说这个,大约能取得他更多的信任。” 窗外忽然刮起了一阵风,先是吹的窗纸沙沙作响。 紧接着,这风又将窗子顶开,拂动了李承泽的头发,也熄灭了房间的蜡烛。 房间又恢复了昏暗的样子。 死士庄园。 隐藏在深山之中的一座秘密庄园,里面住了些只为一人效命的死士。 谢必安原本是接了李承泽的命令,潜到民间再招募一批死士进行训练。 这里不乏有身负血案的亡命之徒、因天灾人祸家破人亡的流民、无家可归的孤儿,还有从战场上退下,但无一分抚恤金的武者。 人才刚刚招募够,谢必安便又接到了一封密令: 「必安,速回。」 第104章 没有 谢必安读完,将白纸往火上一烤,其中透出的「团云花纹」,昭示着写这封信的主人。 “的确是殿下的书信。” 确定了来信者的真实性,谢必安便将手头的所有事,都交代给了这里的掌事。 随后又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快马加鞭了整整一天,他终于在赶在了第二天的清晨回了京都。 骑马颠得浑身都疼。 但谢必安不会说。 因为他要面子,不想让人知道他身上疼,包括他的那发麻的屁股。 天不遂人愿,就像你不说也总有别人说。 待他一回府,刚一只脚跨进大门儿,范无咎就欠欠的关心了他一句: “路上颠簸吧?我那儿有药给你拿点儿?” 这可气坏了谢必安,持着用剑身,一把就挡开了范无咎,好让他离自己远点儿。 被挡开的范无咎揉了揉自己的胸口,在他身后骂道:“什么脾气!” 但这气性没有持续多久,一转头,范无咎就又自己去忙自己的事儿了。 谢必安在去找殿下的路上,路过了那一株几乎无甚花朵玫瑰花丛。 虽然连一息的时间也没有为它停留,但还是在心中暗念: 【这玫瑰,今年怎么就结了这么两朵花?】 谢必安没有在此浪费太久的时间,继续迅速的往主殿方向去了。 谢必安一进门,便看到了燃了满殿的烛火。 这日头都已经出来很久了,烛火却还没熄,显然是这房间的主人,又是一夜未曾合眼。 李承泽身边罗列着数不清的密信与书籍,此时都杂乱无章的散落在地上。 谢必安轻声:“殿下,发生了什么事?” 几乎是出声的瞬间,他便对上了一双发红的眼睛。 李承泽指了指地上乱糟糟的一堆纸,对谢必安说: “这全天下,几乎所有牵制死士的秘法都在这儿了,但就是没有一项是符合她的。” 谢必安走近,单膝跪蹲在李承泽对面,与殿下保持在了一个水平线上。 他随手捡起了一张翻看着:“殿下,会不会是北齐或者是东夷城的?” 李承泽将手里的纸扔出去,说:“都找了,全都不是。” “......” “你先出去吧,路赶的急,回房歇歇。” 李承泽又一次在书堆里翻寻着,他刚才好像看见了一个症状差不多的,想拿回来在研究看看。 “殿下...” “下去吧。” “......殿下也该注意休息。” 李承泽没说话,只是举起了放在腿边的白瓷瓶:“没事儿,我心里有数。” 见也没法再劝,谢必安就满腹心事的走了出去。 他准备去找范无咎询问询问,了解一下这事情的经过。 当他穿过庭院,路过了一棵樟树之时,他眼尖的发现了一丝不寻常。 悄悄的弯下了身,随意的捡起一颗石子,扔向了将身躯隐藏在树叶中的「灰毛鸟儿」。 它被砸了一边的翅膀,只听「啊!」的一声,与人的叫声无异,倒是惊了谢必安一下。 “还是个会说话的鹦鹉。”谢必安将坠在地上的鸟提溜起,提着它去找范无咎。 「救命啊!救命啊!」鹦鹉扯着嗓子直叫唤。 谢必安听的心烦,直接捏住了它的喉咙,阻止它发出声音。 但即使被命运扼住了喉咙,它还是竭力让自己发出些声音: 「¥*#&@%~%&*」虽然听不清在说什么,但任谁都得夸一句「求生欲望极其强烈」。 原本在忙活的范无咎,突然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几声呼救声。 “这府里哪儿来的人喊救命?”范无咎心下生疑,朝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 真是巧,倒是正好和谢必安走了个对头面儿。 他一眼就看到了此时被提在了手上,喉咙还被捏住,正竭尽全力扑腾的陶小鹉。 这鸟儿在看到对面来的是范无咎后,扑腾的就更厉害了。 他连忙要从谢必安的手上接过它,道:“谢必安,这是咱们殿下给陶姑娘养着玩儿的,你可别给掐死了。” 闻言,「始作俑者」就松开了扼着它喉咙的手。 在手松开喉咙的一瞬间,陶小鹉就嗷嗷叫起来:「无咎!救命!无咎!救命!」 翅膀不住的扑腾着,声音也被吓得变了调。 谢必安将它扔给了范无咎,后者小心的接住。 “这鸟竟然都认识你了?什么时候养的,我怎么不知道?” “就养了半天就被姑娘给放生了,诶,你是在哪儿找到的?” 范无咎检查了一下它翅膀上的伤,冒了点儿血,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前院那棵樟树上发现的,我以为是别人派来偷听的鸟儿呢,就下手重了点儿。” 谢必安向范无咎靠近,想戳一戳这鸟儿。 不料,这手指还没等碰到鸟羽,就差点儿被它给叨了一口。 也就是谢必安眼疾手快,及时的收了手,不然这手上估计得被咬出个血洞出来。 “行了,我还是把这鹦鹉送到陶姑娘那儿去吧。 兴许让它叫两声,陶姑娘听了就能醒过来呢。” 这范无咎也是熬坏了脑子,现在都能说出这样的胡话来了。 谢必安没理他的「疯言疯语」,而是问道:“现在是谁在照顾陶姑娘?” “悠然在照顾呢。也不怪殿下着急,悠然说,陶姑娘现在连吞咽都做不到。” 范无咎说这话时,情绪不高。 好歹也与陶镜杨相处了这些日子,冷不丁的见她这样昏着,他的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说起悠然,范无咎又想到了一些:“昨日,悠然好像被殿下吓着了。” 谢必安接了一句:“怎么?” “殿下昨日试了试她对陶姑娘的真心,给了她一颗毒药。听说她二话没说就吃了。” 范无咎讲述着昨日发生的这些。 “有些忠心。”(谢必安最高评价) “殿下也是这么说,还说她有点儿傻,等死等了一个时辰才发现那不是毒药。” “......” 第105章 醒 谢必安听完范无咎的话后,便不再接话。不过嘴角那抹无语的「笑」却暴露了他的想法。 他想:【没一个是聪明的。】 说着说着,二人就快要走到了陶镜杨的房门口。 刚没等走进,便听到了屋内传出了悠然那兴奋的声音: “动了,镜杨姐的眼睛动了!姑娘!姑娘你醒了吗!?” 屋内的悠然,原本正在给陶镜杨擦脸。 当湿布触碰到她的眼角周围时,悠然恍惚间感觉陶镜杨的眼睛好像动了一下。 确切说是,眼皮动了一下。 一开始,悠然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但就当她坐在床边一动也不敢动,双眼紧紧的盯着床上之人看时, 陶镜杨的眼皮就又跳了一下。 “不是我眼花看错了,是真的动了......”悠然鼻子酸涩了,不敢置信但又十分惊喜的看着眼前一幕。 屋外的二人听到了声音,对视一眼后,一齐急忙的跑过去。 与此同时,屋内也传出了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 屋内的悠然急急忙忙地推开了房门,正好就看到了另外两人——也才刚刚赶来的谢必安和范无咎。 “你们来的正好,刚才我瞧见姑娘的眼睛动了!”悠然惊喜的对二人大喊。 范无咎的眼睛,此时已看向悠然的身后,怔愣的开口: “悠然姑娘,应该不只是眼睛动了。” 只见他身边的谢必安将手抬起,用手指着屋中人说道:“醒了。” 悠然一回头,原本躺在床上的人,此时已经撑着手坐起。面上的表情比他们三个加起来还要呆滞。 陶镜杨现在的脑子里好像空空的,不太能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 【我为什么会在床上?还有,为什么这三个人,会一起出现在我屋门口? 还有! 是谁趁我不注意给我脑袋一棒子了!?天杀的谁在暗算我? 为什么我的头这么疼?】 无暇顾及其他,陶镜杨忍着痛,率先的举起了手,问: “内个,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只从范无咎的手中传来一声鸟叫: 「陶镜杨。陶镜杨。」 范无咎直接转头面向谢必安,抬起手对他说: “真是奇了怪了......谢必安,这鸟回来还真能管用!?” 谢必安一时没隐藏住自己那略带「鄙夷」的眼神。此时,他看向范无咎的目光,就像看见了村头二傻子一般。 他没回答范无咎的话,直接扭头转身,好似无一丝「留恋」的就跑走了。 【陶镜杨】:跑什么呢?不留下来吃个便饭啦? 【范无咎】:??不儿,这走了咋没叫我呢? 范无咎前脚跟上,后脚又退了回来。 一把将提溜在手中的那只,现在看着好像有点儿「半死不活」的鸟交给悠然,自己紧跟上了谢必安的脚步。 悠然本来都要激动的流下眼泪了,但手里这鸟儿,一下子就打断了她的情绪。 「悠然。」陶小鹉专属·超绝·太监音。 “连你也回来了?”悠然呼噜着陶小鹉的毛儿,声音中已然带了一丝颤音。 她双手捧着陶小鹉转身,扑向陶镜杨,将陶小鹉递到陶镜杨身前,说: “姐姐,你看,全都回来了。” 陶镜杨盯着她那双肿了的眼睛看,用指腹擦去了她眼角的泪: “哭什么呢。” 悠然抽出一只手,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声音由于此时有些鼻塞的缘故,显得有些嗡嗡的: “眼睛出汗了......悠然才没哭呢。” 但滚烫的泪,还是一滴一滴的淌在了陶镜杨的手背上。 “不哭了,姐姐待会儿,去带悠然出去买好吃的。” “镜杨姐......你哄小孩儿呢......”悠然忍住自己因为哭泣而往下撅的嘴。 虽还是哭丧着一张脸,但情绪已经平稳很多了。 “那姐先不哄小孩儿了就。 来来来悠然,你快起身给我检查检查,我这头上是不是有什么伤口啊? 我这脑袋怎么这么疼呢?”陶镜杨「哀嚎」一声,坐着把头一低,示意悠然给她检查检查。 一时间,两人都有点儿手忙脚乱的。悠然一脸懵的「检查」着莫须有的伤口。 “姐,你没有外伤的呀,你是那天......”话音未落,便被门口的异响打断。 ———————————— 一向举止矜贵的李承泽,此时有些慌慌张张的不成样子。 他直接三步并两步,在听到谢必安传报的那一刻,几乎是一百米仨脚印儿过来的。 只不过,在悠然看见他后,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有些「可怜巴巴」地看向了陶镜杨。 【陶镜杨】:悠然怎么在看见李承泽后,露出了这么个表情出来? 堂内又被吹进了一阵风,李承泽将手握成一个拳头,挡在嘴边清咳了一声: “你下去吧。”他很自然的忽略了悠然的表现。 但令李承泽没想到的是,他的话现在已经不管用了。 只见悠然挺直了自己的腰板儿,将脑袋面向陶镜杨,硬是装出了自己的耳朵「已聋」,刚才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李承泽无语,将手交叉在胸前,对陶镜杨说: “现在得你发话了,我说的话对她来说,现在已经不管用了。” 陶镜杨虽然头疼,但看着眼前这一幕,倒还是觉得挺好玩儿的。 毕竟,自认识悠然到现在,可从来没见到她这么硬气过。 于是她捏了捏悠然的胳膊,说: “好啦好啦,看你眼睛红的,正好出去拿冰水敷敷。” 悠然不大乐意,但还是回了个:“是!” 话音刚落,便瞧见悠然十分爽快的出去了。 这么一看,她哪是不想出去,分明就只是不想听李承泽的话而已。 【李承泽】:...... 虽然悠然没将李承泽放在眼里,但他也没说什么。 他径自坐到床前,扶住陶镜杨的后背,将枕头立起,靠在她的后背处。 陶镜杨接受着他的「服务」,也换了个让自己更加舒服的姿势。 第106章 门口大爷 陶镜杨刚才一直没动就还好,这冷不丁一动弹,头就又「刺啦」的疼了一下。 “嘶...”她手掌反射性的放到额头处,轻轻的揉了揉,但却无济于事。 但李承泽却显得很紧张,见到她此刻眉头紧皱,又「嘶」的一声低下头,便用自己的手托住了她的脸。 “还是觉得头晕吗?必安已经去请医师了。”李承泽微微站起身,一只手扶着她的头,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背,小心翼翼的让陶镜杨能慢慢的向后靠去。 陶镜杨让自己适应着这种疼痛的感觉,向李承泽询问: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一醒来就觉着这么奇怪呢。” 她也试着去回想一下,自己在「沉睡」之前都做了些什么。 但现在的陶镜杨,确实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并且一琢磨起来就感觉头痛欲裂。 李承泽见到她一脸痛苦的模样,急忙叫停她此时「回忆」的行为: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我跟你讲便是。” 这边,陶镜杨原本想要「点点头」,示意一下自己明白了。 但是一想到,现在的头,很像是被10根全新的棒球棒连环暴打一般,一动就疼。 她对点头这个行为有点「ptsd」,便将动作换作成了「眨眨眼」。 李承泽瞧着床上坐着的某人,在眨眼时那难以掩盖的「俏皮」劲儿,心下也不免觉得轻松了一些。 【不论怎么说,精神头儿还算足。】 李承泽手指骨节分明,平日里就白皙的面庞,在熬了几个大夜后,此时显得更加苍白: “那日,我们送走了范闲,你就想要与我说......” “等等,你说我们送走了范闲?”陶镜杨面色凝重的打断了他的话。 “是啊,就是范闲走以后,你......你不记得这些了?”李承泽此时有些惊疑,一双稍显疲惫,但依旧美丽的瑞凤眼微微眯着。 因为他不确定陶镜杨都忘了些什么。 “我......我是记得范闲等会儿要过来,但我们刚才不是在正殿等他吗? 我记得,你刚刚就坐在我的旁边,跟我说: 「镜杨,你困了就睡会儿吧,我先把‘暮修’练了」。” 经过李承泽刚才的提醒,陶镜杨一下就回忆起了,自己「睡」之前都做了什么。 她叙述着自己所知道的,然后伸出手顺了一下李承泽的眉毛。 【怎么一会儿功夫的时间,看着疲惫了这么多。】 陶镜杨现在实在搞不清楚,怎么刚刚自己还在榻上,现在就已经回自己的房间了。 “镜杨,那些事儿都已经不是刚刚了。”李承泽的声音此时含着几分「沉重」。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李承泽捉住陶镜杨抚在眉心的手,将自己的另一只手也伸出,搭在陶镜杨的手上。 “今天,是你昏过去的第四天。而且,我们不是在等范闲。”李承泽声音轻轻的, “范闲他已经来过了,是我们一起把他送走的。” “所以说,我的记忆,停留在了我最后一次「睡眠」的时候... 可这是为什么呢...” 陶镜杨丝毫没有怀疑,李承泽说的此话究竟是真是假,她如今几乎是无条件相信李承泽。 饶是她以为自己什么都「懂」,但在此时也没了底气。 李承泽轻轻的给她按着太阳穴,又说, “更准确的说,是你想对我说出你的来历时,你才突然昏倒的。直到刚才,你才醒过来。” 陶镜杨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缓慢的拉着他的手下来,“承泽,你若是这么说,那我大概就明白了。” 【看来,我这是有违「规则」,被强制下线了。不过,是规则就该有漏洞...】 陶镜杨眼睛一亮,忙道: “承泽,你去拿纸笔。既然说的不行,那写下来总归是可以吧?” 李承泽将信将疑,但总觉得有些不妥,刚想开口制止她的行为时,庭院就响起了范闲的脚步声。 二人对视一眼,显然是都听到了。 陶镜杨小声蛐蛐,“你叫他来的?” 李承泽一脸懵,眼睛很是锐利的看向了门外,“不是我,估计......是他自己来的。” 「咚咚咚」。这是范闲的敲门声。 李承泽将视线放到陶镜杨身上,替她整理了一下衣服,确保无有不妥后开口, “进吧。” 门被应声打开,阳光透了进来,显得屋内亮堂很多。 范闲一进屋就开始「指点江山」起来。 一会儿说什么「病号就不该闷着,门窗打开透透气才对」; 一会儿又说什么「这大白天的,你们俩把门关那么紧做什么?」 这进屋刚一会儿,又是开窗又是嘴上不停的「叨叨叨」,不够他忙活的。 李承泽无语的抿起嘴:“请你了吗你就来?”嫌弃的语气都要溢出皇子府了。 “呦,这位李先生,你以为我是来看你的啊?我是来看陶姑娘的。” 说着也不见外,又搬了两张圆凳过来,放到了陶镜杨床前。 李承泽看着他的动作,倒也没有制止,只是说:“你搬两张椅子做什么?” 话音刚落,陶镜杨便透过身前「打嘴架」的两人,看到了站在屋门口的人影。 她撑着身子,尽力让自己起了身:“冒昧问一下,站在门口的这位大爷是?” 李承泽闻言回头,在看清楚那人是谁时,眼底有了几分震惊。 范闲连忙小跑过去,站到了「大爷」的身前。 有些「含蓄腼腆」的将手握在小腹前,道:“老师,这位就是我跟您之前提过的,我的那个好友。” 李承泽一眼就认出了费介,他知道这是来给陶镜杨瞧病的,于是连忙起身,行一拱手礼,道: “费老。” 第107章 筹钱:给费老买衣服 费介见二皇子与他如此客气,便也算是恭敬的回礼,道: “鉴察司三处费介,见过二殿下。” “费老,在小辈这里,不必多礼。” 李承泽扶住费介的胳膊,语气恭敬,将面子工程做的十分到位。 费介挺直了腰,明知故问的对范闲说, “你说的那个要我瞧病的好友,是哪一个?”费介环顾了屋子四周, “是二皇子,还是床上躺着的那位姑娘?” 范闲将李承泽挤到旁边,对费介道: “我那好友...自然是这躺着的姑娘啊。”一边说,一边将费介拉到床前。 范闲瞧着已经醒了的陶镜杨:“就是不太凑巧,老师,我不知道她已经醒了。” 眼瞧着场景好像要尬住,陶镜杨立马接话: “啊,那什么,我没醒其实,我再躺回去不就完了么? 没醒没醒,你们继续啊,该干啥干啥不用管我。” 她一下一下的挪着手,「面露苦涩」的躺了回去。 费介顶着一头泡面头,挺着肚子背着手,有点乐滋滋的瞧着陶镜杨。 在心里暗道:【这小丫头倒是挺有意思,性格跟范闲这小子有点儿像呢。】 “行了,费某我来都来了。”他边说边撩起自己的袖子, “俗话说怎么说来着?「走穴不走空」,来丫头,手伸出来让我给你瞧瞧。” 【范闲】:什么走穴啊......这话是这么说的么... 范闲尴尬一笑,提醒道:“那个,老师啊,这话可不是这么用的。” 费介瞪了他一眼,没出声搭理他。 陶镜杨将手伸出,费介一手搭脉,一边对着范闲摆了摆手。 搭脉搭了许久,费介却一直久久不语,弄得李承泽心里莫名开始发慌。 “费老,还请问,这陶姑娘是怎么了?”李承泽目光灼灼的盯了一会儿,一个没忍住,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费介眉头紧锁,道:“嘶...没有中过毒的迹象啊。”他又看了看陶镜杨的面色, “身体非常健康...陶姑娘,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陶镜杨犯了难,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辰醒的。 “今日清晨醒的,大约是......辰时。”李承泽代替她向费介回答。 “在床上躺了三天,但无任何病因...确实怪的很。”费介也皱起了眉,但却丝毫没有怀疑自己的医术。 陶镜杨盯着床顶上的雕花,心里想着:【有点儿看腻了,应该找个时间给这屋换个装修。】 费介看着自己在这儿「尽职尽责」的治病救人,而这丫头却在此时心不在焉的。 「顽童」似的,心中有点不大顺气儿: “姑娘,你觉得自己是怎么回事儿啊。”费介问话时还拖长了尾音。 陶镜杨眨巴两下眼睛,盯着费介的头发看,说:“我觉着可能就是觉多,睡得时间长了点儿。” 这话听的,让李承泽掐腰皱眉,让范闲无语扭头。 费介一听直接乐了,「嘿嘿」一声,小声嘀咕着:“这小丫头有点儿意思啊。” 他收回了后,撩了撩自己的袖摆,然后将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转头对李承泽说, “费某用毒确实还算可以,但也许是医术不精,实在没瞧出什么名堂来。 或许真如陶姑娘所说,是觉多也未可知啊。” 李承泽将左手放在身后,垂眸说道:“费老已是庆国第一人,若是费老都这么说,那我们也就放心了。” 虽然这费介没给陶镜杨瞧出病症,但好歹排除了中毒这一项。所以,这些中听但不中用的官话,李承泽还是要说一些的。 费介挠了一下头发,声音嗡嗡道: “这来二殿下府上,倒也没帮上什么忙,实在是怪不好意思的。” 此时,他像个「老顽童」似的,说着些不着四六的话。边说边瞄着床上的陶镜杨,好似在期待着她的回话。 “怎么帮不上忙呢,费老可以替我们试试这新来的厨子,看看他菜做的怎么样啊。” 陶镜杨闭着眼睛接话,为表自己此话的真诚度,还冲费介的方向歪了一下脑袋。 【李承泽】:家里哪里来的新厨子? o_o 但当费介回头看向他时,他还是微笑的点了点头道,“正是。” 【李承泽表情】:镜杨说是就是吧 ^v^ 费介又挠挠太阳穴,有些「为难」的说: “这......费某今日才回京,还有很多事没处理,不如...” “不如改天再说?费老,等你得空可一定要来啊。”陶镜杨睁开了那双已布满了疲惫的眼睛。 说完后就又闭上了,这回不是昏了,这回是纯困。 “那费某也该走了,回头给她开点儿安神的补药送来。” 费介晃晃悠悠的起身,但不太凑巧的是,衣服上的某一处破洞,很不给面子的钩住了圆凳上的镂空雕花。 导致他起身之时,还连带着身下的椅子也发出一丝「吱呀」的声响。 范闲急忙弯下腰,将他老师的衣服给解救了出来。 而一边的李承泽也很给面子的转头,当做自己不曾见到过这一幕。 “嗯...咳...”费介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随后拱手与二皇子道别,同范闲一起离去。 走在路上,范闲挨着费介悄声说: “老师,这鉴察院什么破「企业」,怎么也不给多置办两身工作服。待会儿跟我去范府吧,学生给您置办几身儿” “用不着,你老师我有的是钱。”费介低着头背手走路,看了看脚上那双有些破了洞的鞋, “欸对了,臭小子,你什么时候跟那个二皇子交好了?” 前日,范闲在琢磨自己怎么才能联系上费介。 左思右想,发现还是得去找陈萍萍。好在陈院长也没多过问些什么,就这么把联系的方式给了他。 于是,在范闲要到了费介的联系地址后,就将自己想请老师回京的消息传给了他。 其实费介原本也是要回京的,他一听说自己的宝贝儿徒弟,马上就要去北齐了送人了,心中可以说是分外焦急。 几乎是日夜不休的赶了回来,生怕回来晚了就错过范闲了。 哪知,这刚一回来就被「倒霉徒弟」给拉到了二皇子府上...... 且刚才看着几人的对话,若是说不熟,只怕是没有人能相信。 第108章 费介乱点鸳鸯谱 听自己老师这么问,范闲的眼珠子从左转到右。 他在琢磨,要不要将自己有可能是「皇子」这事儿,告知给老师费介。 关于身份这事儿,范闲只悄悄摸摸的问了他爹:“爹,我瞧我长得跟太子有点儿像啊,你说我有没有可能是皇室中人呢......” 但他却只得到了一场气急败坏的「谩骂」: “你小子瞎说什么呢?你姓的是范,你就是我儿子! 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哪个不长眼的敢编排你是皇子?你告诉我,我必把他揪出来好打一顿!” 范闲就那么暗戳戳的问了一句,就直接他爹直接破防了。 这反而让范闲有些信了李承泽的话。 他回想着他爹的反应,心中怀疑的种子悄悄发芽。但又因没有实证,导致身份这事儿也就只能止步于此。 不过对于范闲自己来说,他也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 不是皇子更好,成了皇子还不好跟婉儿成亲了呢...... 所以范闲想了想,还是没提这事儿,只是说: “与二皇子嘛...只是偶然见过几面。我跟他倒是不熟,与我交好的是那位陶姑娘。” 费介面上不显,心里嘀咕:【这臭小子不说实话啊...算了,孩子大了都得有心事儿。】 费介「哼哼」一笑,撩了此时挡住眼睛的头发: “小子,那陶姑娘你可就别想了。 你没瞧见那二皇子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眼神吗?我看呐,你是争不过他。” 他老师显然是误会了些什么,这话一出,吓得范闲狠狠吞了一口口水: “老师!咱可千万不能瞎说啊,我只喜欢婉儿一个,跟那陶姑娘就是纯友谊。”范闲这句解释的「七嘴八舌」+「手舞足蹈」。 【这要是让婉儿误会可就不好了... 那天婉儿回来,还说想与陶姑娘多走动走动呢,可千万别破坏了她俩的感情。】 又走到了一处无人巷,费介站定与范闲道别,自己回他的六处办事儿了。 皇子府。 费介和范闲走后,陶镜杨终又是支撑不住,合上眼又睡了一觉。 按照所有人的话讲,她明明已经睡了三天三夜。但放在陶镜杨身上,她感觉却更像是熬了「三天三夜」。 (一点都不会累~我还要再唱三天三夜~)陶镜杨的脑子中循环播放这首「热歌」。 但这三天滴米未进,像拖着一副残躯,在深海与「一万个食人鲨」大战了三百回合。 生出了一些,这辈子都分不出胜负的疲惫感。 于是,使陶镜杨再次睁开眼的,是她那被饿的咕咕叫,一直在抗议的肚子。 “有人么,给口吃的吧......”她没睁眼,闭着眼睛来了一个「乞儿讨食」。 “后面正温着粥呢,马上就过来。”李承泽撑着脑袋坐起,轻柔的拍了拍陶镜杨的手。 听到说话的声音来自于李承泽,她就睁开了眼: “你怎么一直坐在这儿?刚才不是说让你回房好好休息么?” 李承泽扯了扯嘴角,尽量回给她一个微笑:“在这儿也是一样休息,况且,你一个人在这儿,我不放心你。” “千万别告诉我,你刚刚一直这样看着我。悠然刚才说,你也几日都未曾合眼了。” “谁说的,刚才我就在旁边的榻上躺着呢,只是你刚醒,不知道而已。” 李承泽扶着陶镜杨的胳膊,“头还疼么?”他的语气关切。 “好多了,已经有点儿忘了刚才是怎么个疼法儿了。”她将手放在后脑处,此时已无疼痛,只还剩下一点蒙蒙的「混沌」感。 她透过窗子看着外面的风景,阳光大好,应是正晌午。 瞧她呆呆愣愣的看着外头,李承泽不免笑道, “怎么,这是刚醒就想出去玩儿了,怎得就这样闲不住?” 他抬起手,本想弹一下她的额头,但又忽然想到陶镜杨此时还病着,便又缩回了手。 “在屋里待着,总是觉得憋闷。”她看向李承泽,“承泽,你不闷吗?” 后者就着她的话,仔细思考了一番,轻轻的摇摇头,“不闷,有你在就不闷。” 陶镜杨扯了扯对方的袖子,语气认真, “人生不过须臾数十载,若有机会,我们以后一起去游历山川、逍遥人间,你认为如何?” 李承泽半晌没有接话,沉默的空气似乎已经将屋中的二人凝结住。 对的答案,从来都不需要思考。 需要思考的,永远都只是权衡。 还是范无咎敲响了门,打破了这个僵局:“殿下,吃食温好了。” “进来吧。”李承泽说。 范无咎放下东西便要离去,但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氛围。 他说不上来,总感觉怪怪的。 待范无咎离去后,李承泽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当他只发出了一个「我」字时,陶镜杨便出了声, “我明白了。” 她的眼神清澈透亮,语气中也没有被婉拒的伤感与无奈。 陶镜杨知道是自己唐突了,毕竟李承泽现在还处于皇室的争斗中。 这时候劝他去做「逍遥客」,无异于劝他直接向太子「缴械投降」。 “镜杨,我也很想与你一起看这人间。可是我不想「输」,也不想「逃」。” 李承泽的「执拗」,此刻几乎已经完全显露了出来。只是身处局中,连他自己也忘了初心。 “世事早已剪不断,理还乱,所以过去的事情,以后都不必在纠结了。 承泽,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只要是你现在想要的,我都会帮你得到。” 若是以后真的站到了那人间的「最高处」...李承泽,你是会「兴致盎然」,还是会觉得「索然无味」呢? 第109章 非「正人君子」 不过,无论结果如何,总要先试过了才知道;了却执念,才能更好的度过下半生。 李承泽低垂下了头,没有说话。 拿过一旁的刚被送来的清粥,十分自然的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将勺子递到她的嘴边。 陶镜杨实在不好意思张嘴,她伸出手想要接过,道:“不用喂,我自己能吃......” 但她的动作,被李承泽很顺滑的就躲了过去, “没关系,这几天都喂习惯了。你刚醒,手上没力气,还是我来吧。” 陶镜杨哑然,缓了一会儿,道:“这几天,全都是你喂我?” 趁着她张开嘴说话的功夫,李承泽便将勺子送进了她的口中。 “唔...”她猝不及防的被塞了一口,发出来这么一声。 “是啊,那几天,你连嘴都张不开,都是我喂的你。”见她已经将这一口吃下,李承泽便收回,又在碗中舀了一勺吹了吹。 陶镜杨看着对方动作轻柔且一丝不苟,双唇张开小口微微吹气的样子...... 她不自觉地开始泛起花痴,并且已经有点儿控制不了自己上扬的嘴角了。 于是她忙转移了情绪,“我还以为是悠然呢......” 她刚张开嘴说话,就又被李承泽塞了一口,只能糊糊伦伦的讲话,让人有些听不太清。 李承泽嘴角勾了勾,“不太容易,悠然不会。” 是啊,怎么不难呢。 为了给她喂药,李承泽可是一手扶住陶镜杨的后背,同时,还得用另一只手捏住她喉咙旁的穴位。 这两手都没空,那这喂药就只能...... 以口,渡口。 李承泽的眼睛,此时正直勾勾的盯着看。 看她这此时布满了水光的双唇,眼色晦暗不明,但投喂的动作却没有停。 眼见一碗粥见底,但陶镜杨还是眼巴巴的看着他。 “没吃饱?” “嗯!”陶镜杨点点头。 李承泽轻笑,“那我下去拿一碗,你好好待着,别动。” 他走出房门,脸上的笑容便更加没有掩饰,无声得笑,肆意张狂。 【我好像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呢......不过没关系,她不会知道的。】 ———————————— 看着李承泽离去的背影,悠然悄悄的从一旁的树丛中钻出,拎着一个食盒飞速钻进了屋门。 屋里的陶镜杨已经开始下地抻懒腰了,见到悠然时还打了个招呼: “嗨~~呦,手里拿着什么过来了?” 悠然将食盒放下,一打开,里头是几个玫瑰饼。 “镜杨姐快尝尝,这是我刚做的。”悠然将食盒往前一推。 陶镜杨随意捏了一块儿,立即发出一声赞叹:“真绝了,悠然,你这手艺不开个连锁店都对不起广大群众。 赶明儿给你拿点儿钱,咱开个店儿吧。” 这人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用食指悄悄挠了一下鬓角,「嘿嘿」一笑,道: “哪有那么夸张嘛...” 门外脚步声响起,悠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收起食盒,一块儿也没给李承泽留下,抱着东西就推门离开了。 路过李承泽的时候,头也没低的行了个礼,接着就脚步「噔噔噔」的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陶镜杨右手撑着桌子,两腿交叉站立。 左手咬了一口刚刚没吃完的玫瑰饼,好整以暇的望着屋外台阶下的李承泽。 “李承泽,是不是趁我睡觉的时候欺负她了?”她用狐疑的眼光打量着对方。 “没有啊,我就是吓唬了她一下。”李承泽面露无辜的神情。 陶镜杨无语的看着对方, “李承泽,她那么大点儿个小玩意儿,哪够你吓得?”她心思一转,眼珠子左右一翻,冒出个点子: “这样吧,等以后悠然开店的钱你给掏。” 李承泽将吃食放下,「哐当」一声,道:“行~。” 她瞧对面人今天这么好说话,便又提:“到时候,你在给提一幅字,答应不答应?” 李承泽走到她身边:“答应答应...” 随后叹了一口气,道:“你歇着吧,我先回去把这两天的折子给批了。” 陶镜杨开始劝起他:“我认为你应该先补一觉,休息好了在办公。” 李承泽一挑眉:“哦?”他又凑近了些,“你平日都不说这样的话,现下,是在关心我么?” “不是哦,我是怕你稀里糊涂的批不好折子,发布了错误的指令,再让百姓受苦。”陶镜杨微笑。 后者仰着脑袋,带着上半身一同后退,步子后移了几步才转身。 “知道啦,谨遵小陶大人教诲。”他抱着胳膊,在跨过门槛时微微低下了头。 她眼中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在转角处消失而无影踪。 陶镜杨将目光移到桌上还温着的粥,蓦的笑了出来。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比如她第一天到这个世界来的时候,好像也是吃了一碗这样的粥。 【系统,在么?】 陶镜杨在脑中唤了一声系统,紧随其后便有一声回答: 【我在。】 【你解释一下呗,我是怎么重启读档的?】 【亲爱的宿主,您好。是这样的,作为一名「穿越者」,您不能透露任何有关穿越的信息。】 【fine fine.那为什么我能跟范闲说?】 【因为范闲与您的「思维方式」比较相近,他知道您的身份也不会过于起疑。】 陶镜杨听完系统给的解释,不自觉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永远都不能说吗?】 【是的宿主,永远都不能。】 【......】陶镜杨一瞬默然,手指上的指甲,已经狠狠的陷入了手掌心的软肉。 她定了定心神: 【系统,我还有一件事要问,请你一定要给出回答。】 【宿主请问。】 陶镜杨闭上眼:【你是以什么形态出现在我的意识中的呢?】 这个问题,她一直想问很久了。 只是从前觉得,身上有这么个系统也不碍事,就一直没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但也就是这样的疏忽,导致她毫无知觉的被削掉一部分记忆,且毫无意识的昏了三天。 若如系统所说,这回是因为违反了「规则」,那下回呢? 她会不会被削了全部记忆也不自知呢...... 第110章 异世界? 一息...两息...系统在这个问题上,沉默了整整两息的时间。 【宿主,这件事或许会超出你的认知。】 这系统,很是人性化的给陶镜杨建立着心理防线。 【系统并非出现在宿主的脑中,而是可以通过一些方式,让你的大脑连接「异世界」。】 “呵呵...”陶镜杨被气笑了。 原来人在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笑出来。 【系统,你的意思是,你并不会出现我的身边,而是我单方面跟你「通了电话」?】 【是这个意思。】 “好好好......”陶镜杨不再询问什么了,她早该知道会得到这么个答案的。 删了她记忆的是系统,而系统作为「始作俑者」,又怎么会告诉你事情的答案呢。 系统说的话是真是假,陶镜杨并不清楚。 但这件事也让她明白了一点——系统并非是她绝对可以信赖的。 虽然陶镜杨从前就明白这个道理,但却也没想到,系统竟然还能操控她的大脑,删除她的记忆。 ...... “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的。”她摸了摸早就已经没有疼痛感的后脑。 鉴察院。 今日清晨。 自从范闲问完他爹关于「身份」的问题后,范建便想找个时间去质问陈萍萍一番。 今日他终于得空,便急吼吼的去了鉴察院。 他一脚踢开陈萍萍待着的暗室门,用手指着陈萍萍的轮椅大骂: “陈萍萍!原本让我儿子去北齐这件事儿,我都不打算跟你计较了!” 陈萍萍见他进来就吵吵嚷嚷的,无语的闭上了眼睛,然后自顾自的转动了轮椅往旁边挪了挪。 范建紧追不舍,又绕到了陈萍萍的身前,指着他的鼻子质问: “千不该,万不该,陈萍萍!你不该将他是皇子的身份告诉范闲!” 本来一直扭着脸默默「默默」受气的陈萍萍,在听到这句话时却抬了眼。 他有些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陈萍萍把自己的记忆搜寻了一圈,发现自己从没有在此事上露出过任何马脚。 范建看着他那么「淡定」的样儿,便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他晃动着胳膊,让指着陈萍萍鼻子的手指上下翻飞,然后被陈萍萍一把给挡了下去。 “说话就说话,晃你那双手干嘛?怎么了,莫非范大人如今年纪大了,连手脚都不受控制了?” 陈萍萍「毒舌」属性不再隐藏,半生气半调侃道。 范建气的一背手,粗粗的深呼吸了两口, “陈萍萍,你别在这里转移话题。我就问你,为什么要把这事儿告诉他!?” “范闲是很明显的知道自己是皇子了?”陈萍萍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那天,他与我说‘觉得自己跟太子长得像’,问我‘他有没有可能是皇室’。 这不就是知道了吗?哪个正常人会问自己爹这种问题?” 范建说着说着又开始激动,最后直接用一双手拍了一声「响」,掐着自己的腰板,低着头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陈萍萍转着椅子走到桌前,见范建不如来时那么气势汹汹了,便说了一句: “这茶是挑了雨后的第一批嫩叶儿做的。十亩茶田,这样品质的只有这么一两, 你尝尝看。” 他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但还没等入口,就被范建一把夺过。 范建将其重重地搁置在桌上,语气虽急躁,但已经比刚来时的「躁狂」好了很多: “陈萍萍,你还有心情喝茶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哎呀,孩子大了,范闲他迟早都会知道这个事实的。”陈萍萍瞧了一眼被放在一旁的茶水,不再拿起喝了。 他此时左手搭在右手,又将两手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范建转身,让自己背对着陈萍萍:“那他也不该是现在知道。” 他又忽然转过身,“范闲他还小呢!现在知道,绝对会出乱子的!” 陈萍萍此时更无语了,他抬头看着站在他身前的范建: “当今圣上,在范闲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带着咱们开始争夺皇位了。” 他的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陈萍萍这话让范建的头,短暂的恍惚了一下,“你还想让我儿子争......” 他似乎觉得这话有些不妥,于是停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 “你难道还想让范闲争皇位?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争或者不争,由他自己说了算。你、我,谁也不能替他做主。只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身份」一事,我绝没有向他透露半分。” 此时,陈萍萍的脑中也在罗列着「泄密」的人选。 范建的火气已经全都撒出去了,此时也能平静的思考这事儿: “不是你陈萍萍泄露的......那还能是谁?这京都,哪儿还有几个人知道他的身份?” 范建「睿智」的眼微微眯起,在这密室中来回溜达了两趟。 片刻后,他悄然开口:“会不会......是陛下?” 陈萍萍叹了一口气,道:“不会。” 范建沉默的点点头,嘀咕两句:“确实不该是陛下,可那又是......” 陈萍萍打断了他的话:“是二皇子。” 耳朵里听到了这么个人选,使得范建这把「火枪」一下子就哑了火儿。 二皇子?怎么可能是二皇子,他怎么可能会知道这种秘辛? 只听他发问:“你因何觉得会是他?” 陈萍萍扯开嘴角,低下头笑了一下:“你若不来问,我怕是也怀疑不到他的头上。” “什么意思?” 陈萍萍叹了一口气,眼睛看向密室门,道:“前几日,范闲来找过我,向我要了费介的联系途径。 正好昨日费介给我传了信,他说,范闲是想请他为一好友瞧病。” 陈萍萍的眼中,含着一丝带有算计的笑意。 第111章 为官之道 范建若有所思,细想之下: “莫非...是替二皇子瞧病?这不对吧,皇子生病自有太医为其诊治,怎会需要范闲去请费介出山?” “你说的没错,所以这病,不是给皇子瞧的。” 范建的眼睛看着陈萍萍,陈萍萍对上他的目光,沉声道: “是给他府上那女子瞧的。所以我猜想,范闲这身份,只怕也是这女子说出去的。” 一阵莫名其妙的「恐慌」感,萦绕在此间屋中,久久不散。 这世上知道范闲身份的人,真的都要死绝了。 这里不是形容词,这里是生物科学。 全天下,只有五竹、「死党」三人、儋州老奶以及其师父费介知晓。 这样的秘闻,怎么可能会让一个小女娃子知道?这陶镜杨...... “陈萍萍,你可查到这女子的来历?” “查过,查不到真的。 能查到的,全都是二皇子散出的假消息。”他松了身子,靠在轮椅上:“二皇子这回,怕是得到了个大助力。” 范建「哼」了一声,颇有些倨傲与狠厉,道:“饶他是皇子还是谁,都别想利用我的儿子。” 提到「儿子」这个词时,范建不自觉的加重了语气。 陈萍萍看着范建的神态,只觉得范建这脾气,好像几十年如一日的不曾变过: “那么生气做什么?说不准会是「友」呢。”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什么了?” “不知道,猜的。” 范建拂拂袖子,转身离去,边走边说:“不论你在计划什么,都必须要保证我儿子的平安。” 范建离去,门外的暗卫将门关好,只留陈萍萍一人。 他捻起早已冷掉的茶,轻声道:“范闲是她的孩子。” 【我也不会让他犯险。】 冷茶被一饮而尽,空了的杯子被其主人搁置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咚」。 皇子府。 午后。 陶镜杨从午睡中醒来,自己一个人走出了房门,去到前院的亭中吹风。 悠然抱了只鸟儿过来,虽然离得远,但还是能看出怀中抱着的是陶小鹉。 待悠然走近后,陶镜杨摸了摸陶小鹉的小脑瓜,问:“它不是飞走了吗,怎得又回来了。” 悠然「咯咯」一笑:“镜杨姐,你还记得二殿下送你的那只鹰吗?” 陶镜杨惊讶:“记得,你的意思是,是李小鹰把它抓回来的?” 悠然摇摇头,笑意更甚:“不是的,谢必安说,这陶小鹉压根儿就没出过府。” 悠然翻着陶小鹉的身体: “镜杨姐,你看,这腹部、翅膀还有背部,都有鹰抓的痕迹。估计是每次想飞走,都会被那李小鹰给打回来。” “那鹰平日都在哪儿呢,怎么很少见到它?”陶镜杨揉着鹦鹉的脑袋问道。 “应该是谢必安在管着,用不要我将他叫来?” 陶镜杨摇头,“别了,再给咱们小鹦鹉给吓着。” 她扶正鹦鹉的身子,字正腔圆的教它说话:“来陶小鹉,跟我学:「李承泽是大笨蛋。」” 【陶小鹉】:「李承泽。」 【陶镜杨】:「是大笨蛋。」 【陶小鹉】:「是大笨蛋。」 “诶,学的真快。”陶镜杨从一旁的碟子中,捏起了一颗榛子喂给它。 「谢谢。」陶小鹉超绝小太监音。 正教着呢,就从身后传来李承泽的声音:“镜杨,教它说什么呢?” 他刚才在远处,听见她们好像模模糊糊的说着什么「笨蛋」。 陶镜杨面不改色:“教它说「谢谢」呢,做人得有礼貌,懂不懂?” 悠然很有眼力的离开了,此时四下无人。 “镜杨,你在山里藏着的钱,打算让我帮你怎么处置?” 李承泽直接点题,那钱真的太多了,放在那儿多一天,也就多了一分危险。 陶镜杨逗鸟的手一顿,双手攥住陶小鹉,把它往空中一抛,放它飞走了。 李承泽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问她:“你就不怕它又跑了?” “谢必安不是说了吗,你送我的那只鹰正看着它呢,跑不了。 放它走,也是因为它实在聪慧,别再把咱们谈论的某句给学了去。” 李承泽笑笑,“哦?那倒是我思虑不周了。”随后好似认同的点了点头。 陶镜杨接回刚才的话题,不太正经的回道:“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所以那山里的钱,我准备派你拿去多「交点朋友」,怎么样,没毛病吧?” 李承泽怔愣,他没想到,陶镜杨竟真的舍得把那么多钱都给他。 他抬头,让自己的眼睛尽量向上看,深呼了一口气:“一百万两黄金,你当真就这么给我了?” 陶镜杨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是啊,都给你......” 但又猛地回过神,把「一百万」这几个字再脑子里过了一遍。 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陶镜杨】:夺少?你说夺少? 一百万两黄金!?不是说的「黄金万两」吗?这百万也算万吗? 哦......百万确实也是万。......那为什么就不能是「千万」呢 o_o 她此时很想叫出系统问一问,但...刚刚才吵完架,有点儿拉不下面子。 算了,这么大方的给出一百万两黄金,也许这系统也没那么「坏」吧? 陶镜杨狠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是给你的就是给你的。” 她又自顾自说道:“不过,你要是想分出来一部分去为百姓做点事儿,倒也不是不行。” 其实李承泽压根儿就没想,这是陶镜杨硬cue的。 “为百姓?那我应该...怎么做?” 陶镜杨侃侃:“比如,用银子雇佣百姓开荒,大家都有地种,就全都有粮吃; 还可以以工代赈,兴修水利。那日我看你批折子,这个时节,好像正是起水患的时候。 流民太多,而又有天灾致使庄稼颗粒无收。粮不够分,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饿死的人比比皆是。 承泽,咱们这个时代最重要的,就是让百姓都能吃饱饭。” 陶镜杨突然的忧心,让李承泽也瞧出来,她此时是很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些。 第112章 冲突 李承泽听着陶镜杨的话,努力的让自己跟上陶镜杨的思路,道: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用钱去雇佣流民做工?” 陶镜杨停他这么说,声音也变得激动: “正是,这样流民也能有钱花。他们花钱买东西还能促进商业的发展,钱一流通起来,百姓的日子也就活起来了。 等大家都能吃上饭以后,我们再搞教育,让所有人都有书读、懂知识。 假以时日,十年、百年,百姓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她眼中闪着的光,让李承泽有些看不懂。 他心有疑问,但却不愿意扫了陶镜杨的兴,于是便压下了他想说的话。 可陶镜杨怎么能看不出,只听她问:“承泽,刚才我说的,你怎么看?” 李承泽沉默半晌,终于开口: “镜杨,天家若想让流民做工,招募即可,不必发钱。”何止如此,那活儿一干就是一辈子。 “且即使地变多,也并非是人人都能有地。土地全都是圣上的,分下去也会是地主的。 不过有一句说的确有道理,开荒是必要的,这几年,国库的存粮也不如往年了。” 这段话里,他既没有提「商业」,也没有提「教育」。 不是他忘记了,而是...这两项,在他们这个时代,根本就不属于「民生」。 「士农工商」,商属贱业,若只有钱而无「权」,这日子同样会很难过。 而教育......就更不可能了?若是百姓都有了思想见地,那就不能甘愿受皇室的统领了。 李承泽并没有把话说全,但即使没有说透,也能听出二人的所思所想大有不同。 陶镜杨忽觉,自己的血液好像已经开始凝固。 「帝王之术,以万物为刍狗。」 是她刚才忘记了,忘了这里有皇帝,这里甚至还有卖身契的存在。 在这个地方,她刚才的所思所想,几乎都不可能会实现。 是她李承泽府上过于安逸了,自己与身份高贵的皇子交好,未曾在这里受过什么苦。 让她几乎都要忘了,这里是个会「吃人」的封建社会。 阶级,是这里最至高无上、最有杀伤力的「武器」。 几乎是一瞬间,她好像突然就明白了,那句「常驻高阁,难察民情」究竟是什么意思。 陶镜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连李承泽叫了她几声都没听见。 “镜杨,镜杨?”李承泽扯了扯她的袖子,待她回神,问道:“你怎么了?” 一种难以名状的难过思绪,萦绕在陶镜杨的心头。 她看着李承泽的眼睛,但看着看着,眼泪便流了下来。 这无关个人的爱情得失,而是关于「理想」之间的分歧和碰撞。 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穿越了时空,理解了庆帝那一代人的「爱恨嗔痴」。 李承泽有些惊慌失措的环住她,小心翼翼的替她拂去眼泪: “镜杨,你......”他不知道陶镜杨为什么哭,但看到她的眼泪,他也会莫名其妙的难过。 在李承泽的印象里,无论她经历怎样的事情,她都没有叫过一句苦。 现在,却在他的面前毫无征兆的流泪, 这是为什么呢? 是我哪里惹镜杨不开心了吗? 李承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眼波流转着不知在想什么。 陶镜杨在李承泽的怀里缓了一会儿,随后坐起了身,仔细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好像自从她知道,自己有「黄金百万」后,她便升起了「改变世界」的想法。 不过,她现在总算是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真是一时上了头。 静下心来想想,这一切都没那么简单。 首先,这钱根本就不够做那么多事儿。 长公主贪内库2000万两白银,合计起来也就是200万两黄金。 那也就是说,这一百万黄金听着好像多,但远远不够支持做什么「改朝换代」、「推翻帝制」。 社会的发展是有规律的,「拔苗助长」不行,「急于求成」不可。 不过,若能让几代人不懈的去努力,或许也能够缩短这一段路的时间。 想到这儿,陶镜杨就迅速停止了内耗:“我想通了。” 李承泽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想通了?” “我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了。” 若一切按实际出发,即便今生今世做不到现代文明的那种程度,那做到盛世大唐那样也行啊。 慢慢来,一切都慢慢来。事物总是螺旋上升的,谁也别妄想急于求成。 李承泽注视她良久,总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就不懂她了:“镜杨,可以再跟我聊聊么?” 陶镜杨懵住:“什么?” “就......你刚才说的那些「治国之策」,我想听听其背后的根源。” 她笑,“哪有什么根源啊...我只是希望这全天下的黎民百姓,都能过上幸福日子而已。” 李承泽哑然:“就...这么简单?” 陶镜杨摇摇头,轻轻叹气:“不,这很难。承泽,就拿此刻最「平常」之事来说,有多少人是「居无定所」的?” “户部粗略估计,大约有...” 陶镜杨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不论多少,哪怕就只有1人,他此时遭受的也是颠沛流离之苦。 没日没夜的赶路、炎热的天气或是无处躲避的瓢泼大雨。 也许他会亲眼见到饿死的亲眷、亲手送走自己的爱人; 也许他会饿死在找「活路」的半路上,但即使他到了城门外,他也不一定有活路。” 轰隆隆———— 似是为了应景,老天竟然下起了雨。 雷声阵阵,不知砸在了大地的何处。 豆大的雨滴冲破沉沉的阴霾,奋力洗刷着世间的灰雾。 两人心照不宣的停止了言语,静静的聆听着喧喧雨声。 “镜杨。”李承泽捏了捏陶镜杨胳膊。 “嗯?” “你说,下这一场雨,会死多少蚂蚁。”他望着窗外,似乎是在想什么。 “茫茫天地,人人都是蚂蚁,你也是,我也是。”陶镜杨的肩膀挨着他的肩膀,像两棵枝叶生长在了一起的树木。 “我不想做蝼蚁。”他昂着头思索,“我不想,所以别人也不会想。” 陶镜杨哑然一笑:“所以呢?” 李承泽沉思片刻,道,“或许,我曾经所学的,也不一定是对的。” “承泽,我觉得世上没有绝对的对错之分,一切,都只是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而已。” 比如,一个连饭吃饭都成问题的时代,你拿什么要求他们创造出飞机轮船呢? 让人民「吃饱」,是一切发展的前提。 陶镜杨想了想,干脆将整个身体都靠在他的身上,“我们要先创造出一个,永远都不会饿死人的时代。” “能吗?” “不远的将来,能。” 第113章 范府送行宴 许是话题到了一个无法继续的困境,毕竟这种议题并不是光动动嘴皮子就能行的。 李承泽想着换个话题,结束这不太好的氛围,于是道: “范闲过两日就要离京去北齐了,这事儿......”说完这句,李承泽就有点儿后悔。 这不说那不说,他待没事儿的提这范闲做什么?但还是继续硬着头皮说:“这事儿......你还不知道吧。” 【陶镜杨】:好家伙,这我上哪儿知道去。 “范闲去北齐,没个几月是回不来的。”估计再见面,就得是明年了。” 李承泽赞同的点点头。 忽地,有一只鹰盘旋着落在了桌上。 【远处正在收拾笔墨的谢必安】: 什么?你问鹰从哪儿来的? 别问,问就是殿下交代的。殿下说了,有事儿就让鹰传信,不让我跟范无咎过去。 李承泽将站定的老鹰,往陶镜杨的方向推了推,示意让她来拆开信封。 陶镜杨没有推辞,将信纸铺开一看,不由得就愣住了。 “怎么了,纸上写了什么?”李承泽问。 “谢必安说,范府派人送了请帖过来......说明日,范府要给范闲办个送行宴。” 此话一出,李承泽便觉得有些奇怪。毕竟,范闲这次出使北齐,是想要洗清他「通敌」的罪名。 这理由本身就不大好,按理说府内自己送送也就算了。 怎得范府还要办个送行宴出来呢?这实在是令人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他思索片刻,直接低着头喊了一声:“必安!” 没过一会儿,谢必安便从远处过来,手中还拿着两封请柬。 李承泽从谢必安的手中接过,将其中一封递给了对坐之人。不出所料,一封请的是他,另一封请的就是陶镜杨。 他们二人拿着手中的请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陶镜杨】:记得以前好像没有这一出啊...... 谢必安适时开口道:“殿下,刚才范府来传话的小斯还说了......”谢必安此时欲言又止。 李承泽瞟他一眼:“还说什么了?” “来人说,「若二皇子有事不便出席也没关系,由陶姑娘一人代去即可。」” “代去?”李承泽将这两字在口中重复了一遍。 陶镜杨也跟着在心里嘀嘀咕咕: 【代取?这直接梦回现代了,差点儿听成是代取快递了......】 李承泽翻开请柬看了看内容,也没抬头,只听他问道: “镜杨,这事儿你怎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他们那意思,不就是我必须去吗?”陶镜杨不以为然,也跟着翻开请柬,有一搭没一搭的扫了两眼。 心里想着:【呦,这请柬上的字儿,写的还真不错。】 她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就这么说了出来:“欸承泽,这字儿写的还挺有风骨的。” 李承泽可没空欣赏什么「字迹」,他脑中正分析着来龙去脉。 【范家整这么一出儿......会不会是冲着我那回,向范闲泄露了他皇子身份这事儿来的? 还说什么「代去」......】 李承泽对这种「软威胁」很是排斥,再加上这回,范家好像将矛头暗戳戳的指向了陶镜杨,这便使得他心里更加的不爽。 【好啊这范家,竟还敢......】 还没到李承泽心里的这句台词说完,便被对面儿的陶镜杨给打断。 “你想什么呢?眼神瞧着像是能淬毒似的。” 陶镜杨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刚跟你说话呢,你是不是没听见?” 李承泽收了思绪,调整了一下坐姿,道:“刚刚走神了,确实没听到。”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承泽还卖了一个乖。先是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接着又是歪着脑袋看人。 将人搞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谢必安不知在什么时候离开了这里,陶镜杨瞧着他「乖巧」的样子,心中没有别的,只有无奈。 “李承泽!我刚才问你,太子这回会不会去?” 李承泽想也没想的就回答道:“如果我是他,我不会去。” 太子去范府给范闲捧场? 实话说,这有点儿掉价。且太子现在与范闲有仇,这于情于理,太子都不该给范府这个面子。 陶镜杨笑而不语,让对面的李承泽有些纳闷儿。 李承泽捏了一粒核桃入口,问:“怎么?你觉得太子会去?” 陶镜杨摇头,道:“是太子觉得你会去。” 李承泽抬起头,将手交叉放在胸前,眼睛转了转,然后又低头看向她:“这句话的意思是?” 陶镜杨学着他的动作,也将手交叉放在了胸前,道: “现下局势已然明朗,陛下也已应允范闲,待他回京都后,便让他与林婉儿成婚。 太子不是傻子,眼见内库马上就是范闲的了,而你也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内库财权...你说,太子会避着这一次吗?” 李承泽沉默不语,半晌过后,拉着陶镜杨往库房走。 陶镜杨被拽着起身,道:“诶,干嘛去?” “去库房挑挑明日要送的礼。”他拖长了音调,有些不得不去的疲惫感。 翌日。 范思辙罕见的起了个大早,立在范府门口,正乐呵呵的记着礼账。 他大老远的就瞧见了二皇子府的马车,心中更是万分激动: 【诶呦,没想这二皇子还真来了,这皇子出手,岂不是要更加阔绰啊?】 范思辙心里美滋滋,此时想钱想得嘴的都要合不拢了。 没过多久,街边便出现了一前一后两辆马车。 到范府门口,下来两位同穿红色系的一男一女。 范思辙立马迎上,俯身拱手:“恭迎二殿下,实在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话正说着,那双财迷似的一双眼也没闲着,不住的盯着谢必安手中捧着的盒子。 【呦,那么大一盒,不知道得是个什么样的好宝贝。】想到这儿,范思辙的笑容中又多了几分的「真心实意」。 谢必安将礼品放到了范思辙手上,随后跟随着自家殿下进入了范府。 范思辙抱着沉甸甸的盒子回到了礼账台,将其打开后,就连身边报礼的小厮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二皇子府!赠金透红琉璃茶具一套~~」此报礼之话一出,引得四下周围皆哗然。 “这二皇子真是大手笔啊!” “实在是阔气。” “是啊是啊......” 第114章 黑骑出没 李承泽和陶镜杨还未走远,自是也听到了这些议论纷纷的声音。 他贴近陶镜杨问:“为何不送我选的字画,而是送个如此贵重且俗气的杯盏?” 陶镜杨面色不改,悄声说道:“你总得让陛下看到你的「诚意」啊。” “这与陛下又有何关系?” 陶镜杨自动屏蔽了周围那些偷偷打量她的眼神,道: “礼越贵,代表重视程度越高。但在如今这个局面来说,也能侧面反应出你与范闲并不相熟。” 陶镜杨看他一眼,“不相熟,赠贵礼,才能让你的父亲安心些。” 正巧,这话刚说着,便碰上了前来迎接的范建。 只瞧他精神抖擞,眼光锐利的悄悄打量着,此刻正站在李承泽身侧的陶镜杨。 但也许是担心被旁人瞧出来什么异常,所以眼神并未在其身上过多停留。 “范建恭迎二殿下。” “范大人不必多礼,我瞧着,今日这范府实在是好生热闹啊。 诶,范大人,怎么不见范闲呢?”李承泽虚虚扶住范建的手,与其寒暄两句。 “犬子本应亲自前来迎接,只是他此时正在后院忙着,一时没能抽的出空来,实在是对不住二殿下。” 这范建前脚刚替他儿子开完脱,后脚范闲就从后面冒了出来,大声并十分做作的说道: “呦,恭迎二殿下大驾光临!”这句说完又转向陶镜杨,范闲冲她挤了一下眼睛: “欢迎陶姑娘到我家做客。” 他爹看着自己儿子没个正型的样儿,心中很想给他儿子一脚。 但奈于四周宾客太多,实在不好下手。 而此时,四周渐渐以李承泽为中心,汇聚成了一个圆,你一句他一句的与李承泽攀谈着。 不知不觉间,陶镜杨便被某一个不知名的人物,刻意给挡在了身后。 瞬间,便将她与李承泽隔离开来。 范建看准时机,上前与陶镜杨说道: “陶姑娘,这里人多吵闹,不如去后院稍作如何?那里比这要清净些。” 陶镜杨敏锐的察觉到,范建对她的态度好像有些不寻常,若非要细说...... 那便是在客气之余,好像还含有一丝「忌惮」。 陶镜杨扬起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也是十分客气的回答道:“这是自然,还请问,通往后院的路应该怎么走?” “陶姑娘不必担心,自是有人为你带路。”话毕,便从一旁闪出一个侍女,低着头,恭敬的站到陶镜杨身前。 离她们并没有多远的李承泽,在应对周边之人攀谈的话语之余,也同时在分出心,留意着陶镜杨与范建的对话。 一晃神的功夫,再用余光看去时,陶镜杨便已跟着一名侍女打扮的人一道离去了。 李承泽给身旁的谢必安使了一个眼色。 谢必安得令,在与一旁的范无咎对了一个眼神后,便闪身离去。 谢必安悄悄地往陶镜杨的方向跟去,追上了她们的脚步。 后院确实安静,若能再往深处走些,依常人的耳力来讲,这前院的宾客声可就真是一点都听不见了。 在穿过最后一条幽径小路时,眼前终于透出了一丝光亮。 突然,一身披铠甲,头戴面具的「不明人」突然挡在了她的身前。 同一时刻,身后跟着的谢必安也不再隐藏。他腾空跃起,直接挡到了陶镜杨身前,剑指这位身份不明之人。 陶镜杨看着这局势,忍不住在心中嘀咕: 【这陈萍萍倒真是谨慎,这回出行,竟是连黑骑都带上了。】 “谢必安。”陶镜杨伸出手,将谢必安抬着的剑往下压,眼睛盯着对面之人,道:“不必如此。” 谢必安微不可察的侧了一下头,慢慢的放下手中的剑,但依旧将身体挡在陶镜杨的身前。 至始至终,黑骑一言不发,也没有看他身前的谢必安一眼。 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陶镜杨——这位被院长忌惮的女子。 黑骑不说话,陶镜杨便也不出声。 直到过去了几息的时间,这黑骑还是一声不吱,陶镜杨忍不住出声:“哑巴?” 说完这句,耐心已经被用光的陶镜杨,转身就想要离开。 谢必安紧随其后,但还没等二人走出几步,身边就又突然出现了几名黑骑。 陶镜杨看着周边的这些黑骑:“陈院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她突然出声,但却不是说给这些黑骑听的。 屋中的陈萍萍听到她如此问,便也不再继续试探。 “荆戈,让她进来吧。” 【让我进去?】陶镜杨把这句,放到了心中默念一遍。 「哼哼」陶镜杨冷笑一声,往那儿定定一站:“我什么时候说我要进去了?” 接着冲谢必安一挥手:“必安,我们走。” 霎时间,四周围着的黑骑,几乎在一瞬间就都亮出了他们的武器。 “呦,莫非陈院长这是,想将陶某人给就地正法了?” 陶镜杨并没有被这剑拔弩张的氛围给吓到,相反,她只是觉得很麻烦。 她早已料到,陈萍萍根本不会在范府行凶。做出此举,估计只是想给她个下马威,顺道再探探她的虚实。 陈萍萍见屋外之人的语气中,并无一丝惧怕之意,心中便也有了数: “陶姑娘,可愿进屋一起喝杯茶?” “不渴,谢谢。” “......陶姑娘,莫要动气。陈某,只是有些话想与姑娘聊聊。” “想聊天早说啊。”陶镜杨回头向谢必安道: “我这儿不会有事儿,你回殿下身边去吧,他那儿只有范无咎,我不太放心。” 谢必安摇头,道:“殿下说了,要我守着你。” 第115章 院长 陶镜杨对谢必安使了一个眼神后,不再多言,只是点点头,便走入了黑骑给她让开的那条路。 【陶镜杨】:等会儿有事儿你就跑。 【谢必安】:收到!誓死不走! 门口把守之人替她将门打开,一走进,便只见陈萍萍一人坐于屋中。 陈萍萍先开了口,道:“陶小姐,这貌似,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陶镜杨并没有走近,此时依旧是站立于门前: “确实,我实在是没想到,令世人闻风丧胆的鉴察院院长,竟是生了这样一副「慈悲」样貌。” 如果这不是第一次见面,陶镜杨也许会说:「诶?院长看着又比以前年轻了诶~」 【陈萍萍】: ?这是什么意思? 【陶镜杨】:^v^ 饶是陈萍萍这种历经过无数风雨的人,此时也不得不承认, 这突如其来的「慈悲样貌」一词,有那么一瞬间的打乱了他的思绪。 谁家好人能刚见面先夸人长相啊? 这是不是应该算作是调戏? 陈萍萍想张开嘴说什么,但又在深呼吸了一下后闭上了。 调整了一下心态后,他说: “陶姑娘,我找你来,可并不是说这些的。”陈萍萍皮笑肉不笑,那抹看起来很温和的眼神深处,藏着无穷无尽的精明狠厉。 陶镜杨看着陈萍萍这边已经「戒备模式,启动」了,心下无奈,但面上依旧是不正经的样子: “陈萍萍老师,您瞧着也太严厉了些。您不是说要喝茶吗?” 陶镜杨抬腿走近茶桌旁,指着桌上已经被沏好的茶水问道:“是这杯么?” 陈萍萍笑而不语,眼睁睁的看着陶镜杨将其一饮而尽。 “你就不怕我在茶水中下毒?” “我相信陈院长。最起码,您应该是不会让我死在范府里的。”陶镜杨将杯子放回原处。 听到了这样的回答,陈萍萍笑容更甚:“那你就不怕,这里有能牵制住你,让你必须为我所用的毒?” 陶镜杨想也没想,自顾自的从窗边搬了个带靠背的椅子,坐在了陈萍萍的对面,道: “原来陈院长是这样狡诈的人么?陶某看着您并不像啊。” 陈萍萍依旧是那副笑而不语的样子,只是他这回低下了头,将两手搭在了轮椅的扶手上。 她瞄着他的动作,不动声色的坐的离陈萍萍稍远了些。 【还是离远点儿吧,可别嘣着我了。】 她又看了看早已被一饮而空的杯子,道:“陈院长,其实就算您下毒了也没关系。” 陶镜杨扬起一个异常灿烂的笑脸:“在这世上,压根儿就没有解不了的毒。” 陈萍萍好像是被她「逗乐」了: “哦?看来陶姑娘,是个很自信的人。只不过我若是用毒,定会用由鉴察院特制的。 陶姑娘觉得,有谁能在我这儿找到解药呢?” 陶镜杨靠在了椅背上,松了松身体,道:“那自然是陈院长您了。” “此话怎讲?”陈萍萍一皱眉,他又得到了一个出其不意的答案。 “因为陈院长,您善。”陶镜杨表情一脸认真,但却莫名的透露出一丝喜感。 陈萍萍突然就怀疑起了人生。 今天与她的每一句对话,皆超出了陈萍萍的预料。 他不由得仔细观察起了眼前之人,并一一贴上了新鲜热乎的「标签」: 自来熟、脾气不好...... 他又看了看上来就被喝了的茶,心里又添了一句:「行事鲁莽,做事毛躁」。 【这样的性子,若非装的,她又是怎么在二皇子那活下来的呢。 难不成,那二皇子的喜好就是如此?】 陈萍萍开始思考,会不会压根儿就是自己找错了方向。 身份一事,也许就是二皇子偶然得知?再或者说,范闲真的就是随口一提? 陈萍萍看了看现下的局势,破势已成。 他已经没法,从陶镜杨的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了。 这陶镜杨根本一点儿都不惧怕他,一进屋就破了他营造的「势」。 而他提前准备的「威胁」,也几乎是一点流程都没走,直接就被她一口喝掉了。 陈萍萍兀自发笑,他终于想明白了,这陶镜杨压根儿就没进过他所设的「局」。 如同「不知者无畏」一般,只要看不见「鬼」,那「鬼」就没法伤害你。 而陶镜杨在此刻不畏惧陈萍萍,这就是她身上最大的「护身符」。 如今,怕是只有实质性的伤害,才能在此时真的压制住她。 可是,这一点陶镜杨一进门就已点出——她绝不可能会死在范府。 “呵呵呵......陶姑娘,你是有些聪明,我小瞧你了。” 陈萍萍目光低垂,让人看不清什么情绪。 陶镜杨不接话,转过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谢谢夸奖,二殿下也时常这么夸我。” “陶镜杨,你在二皇子面前,也是这般装傻吗?”陈萍萍抬头,直勾勾的盯着眼前人。 陶镜杨骤然握紧了茶杯:“陈院长,你未免将话,说的过于难听了些。” 陈萍萍这是直接换了个方式,「攻心」战术通通不做,单刀直入,打算直接将她擒拿住,再问出他想知道的答案。 若今日都不能问出,那日后只怕是更没机会了。 只听他语气骤然冰冷: “京都人人相传,你曾出手相救过二皇子。但据鉴察院调查,二皇子那段时间可从未出过京都。 陶镜杨,你究竟是何身份?” 陶镜杨沉默,拒绝回答陈萍萍的问题。 一是她无法将实话说出口,二是编假话这人更不会信。 她对上了陈萍萍那双森寒的眼睛,这种居高临下,且赤裸裸的威胁令她很不舒适。 于是,陶镜杨转身就走,只留一句:“陈院长神通广大,您若能自己查到,那才算有本事。” 但还未等她走到门口,后面便兀自响起一道声音:“莫非,你真的以为,自己能走出这间屋子?” 第116章 探虚实 陶镜杨的脚步一顿,回首笑道:“怎么,就凭你那藏在屏风后的暗卫,还想留住我?” 实际上,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打过屏风后那暗卫。 但现在没时间想那么多了,不论是为了现在局势,还是为了日后的交流,陶镜杨都不能在此刻输掉气势。 否则,一旦在此时形成了阶级关系,那往后也很难会翻身了。 索性,今日要装就装个大的。 听她这么说,陈萍萍语气倒是平淡,道:“口气真是不小。只是,有一点你猜错了。” “什么?” “我不会杀陶镜杨。但若是来自于敌国的暗探,我作为鉴察院院长,还是有杀你义务的。” 话音刚落,只见他微微一侧头,屏风后的影子便瞬时而动。 陶镜杨在心中震惊:【陈萍萍也真够看得起我,竟至于让「影子」出来找我麻烦。】 瞬息之间,来及不多想,影子已挥着一把短刃攻来。 陶镜杨向后压身避过,使出全力,以手为刃,击向影子握刀的那只胳膊。 影子出刀的那只手被微微震开,这让一直在旁边观战的陈萍萍,下意识的就捏住了轮椅的扶手。 【她竟能挡影子一击......看来牛栏街那次,并非是陶镜杨的真实武力。】 陈萍萍的内心顿时掀起狂风暴雨,他虽相信影子的能力,但此时,他心中又生出了另外一种想法。 【此次定要探清虚实,若真能可用......则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招安。 不论如何,也绝不可让她为庆帝所用!】陈萍萍目瞳深眯,眼神微闪。 ———————————— 此时,在屋外等候的谢必安,几乎于瞬间就感受到了屋内的真气流动。 他暗道一声:“不好!屋内人此时有危险!” 刹那之时,他挥剑而出,攻向四周围堵住他的黑骑,欲冲进屋中解救陶镜杨。 而屋内的陶镜杨,此时正与影子缠斗。 影子不愧为六处主办,暗杀的本领不是吹的,他实实在在的做到了拳拳见伤、刀刀致命。 与影子打斗的时间不过几息,但是时间拖得越长也就越危险。 陶镜杨倒是并不担心自己,相比之下,她更担心屋外的谢必安。 黑骑若论单人作战,或许是不敌谢必安。 但若是说打「组合拳」,那便是只需二百黑骑,就能破开庆帝手下的「万名骑兵阵」。 更何况,此时外头可还有个副主办荆戈,此人实力也不容小觑。 若时间再拖长一些,谢必安这回......怕是在他们那儿讨不到什么好处。 ———————————— 眼见这影子穷追不舍,而坐镇后方的陈萍萍,好似也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听着屋外谢必安与黑骑的战况似乎愈发激烈,陶镜杨心下一横,在一个掩身之时,将跨阶丹吞入口中。 ! 真气在体内炸开,顺着主经脉四处乱撞,虽有疼痛,但还算是在承受范围之内。 不过关于真气的这种异常,只有陶镜杨本人能感受到,旁的人是绝无可能察觉。 影子只觉,陶镜杨的某一拳令他也躲闪不及。 带着周围空气被压缩的一声刺耳啸叫,这一拳便直直的重锤在了他的胸口之上。 「噗!!!」影子躲闪不及,他的面具中渗出丝丝鲜血,顺着下巴流淌至衣襟。 影子吐血这件事,直接给陈萍萍干懵了。震惊、恐惧,在陈萍萍的脑中炸开。 自小姐死后,他几乎再也不曾体验过这种恐惧感。 影子一人,可抵千骑。【陶镜杨,绝不可能只是九品......】 陈萍萍撑着轮椅一侧,却见陶镜杨在甩开影子后,直接飞身去到了屋外。 她飞身出屋,见谢必安堪堪与几名黑骑缠斗着,且瞧着,其身上已然负伤。 陶镜杨加入战局,一拳干掉一个向她冲来的黑骑。接着一把夺过了这名黑骑的武器,几招后便杀到谢必安的身前。 荆戈从他们的队形中抽身而来,一剑劈向刚刚赶来的陶镜杨。 在两剑相抵之际,谢必安挡在陶镜杨身后,为她阻隔掉后方黑骑的冲杀。 「铮嚓!」荆戈手持之剑应声断裂,而其身也被真气震开到了十米之外,直到被另一名黑骑以身接挡后才堪堪立住。 陶镜杨转身,见谢必安嘴角有血,显然已受内伤。一想到这伤还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而造成的,她便莫名觉得烦躁异常。 陶镜杨的眉眼中没了丝毫温度,冷冽如霜。 陈萍萍观察着陶镜杨的表现,发现她怒气,似乎是在发现谢必安受伤后才产生。 “难不成她与谢必安...”陈萍萍大胆设想着这种可能性。 “但不对啊...”他又将这个设想推翻。 当陶镜杨想要再次提刀杀上去时,影子突然从屋中冲出。 他挡在陶镜杨身前,试图制住她的进攻,但似乎并无任何攻击的倾向。 陈萍萍自己转着轮椅出来,出声道:“陶姑娘停手吧,再打下去,可就该被陛下发现了。” 陶镜杨负剑而立,愤声道: “先动手的是你,说不打的也是你。难道本姑娘看起来,就是这么好欺负吗!?” 陈萍萍此时「和颜悦色」,锋芒尽藏,以一张笑脸说道: “刚才是陈某的不是。”他坐在轮椅上一拱手:“是陈某有眼不识泰山,惊扰了陶姑娘,还望陶姑娘能消消气。” 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这口气实在是太难咽下。 她持剑上前,一把推开影子,然后又一手扔开再次挡上来的荆戈。 陈萍萍向他的人摆了摆手,示意不必拦她。 陶镜杨走到陈萍萍身前,剑指陈萍萍胸口:“你是不是看打不过我,所以才作出这副样子来投降?” 她这话,让影子和荆戈都紧紧的咬住了牙关。若有人关注他们,一定能发现他们此时都在忍着怒气。 “陶姑娘...你说的确实没错。就算这些人加起来,也打不过你。” 他想用手轻轻拨开剑身,但却发现剑身纹丝不动。 陈萍萍惊讶,抬眸道:“陶姑娘,我并未有过真想伤你的意思。” “我知道。虽然你杀我是假的,可我生气是真的。” 第117章 人情补偿 陈萍萍也瞧出,陶镜杨此时没有真的要杀他的意思, 他便侧身看向了站的不远的谢必安,换上一副了然的表情,道:“是因为他?” 陶镜杨往后瞅瞅:“废话,不是因为他,还能是因为你麾下的那帮黑骑?” 她对上了由荆戈投过来的那道冷冷视线。 谢必安察觉到了荆戈那道视线后,他便重重的甩了一下剑身,用剑尖破风的声音向荆戈示威。 陈萍萍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若有所思,但语气还是那样慢悠悠的: “我原以为,你是与二皇子交好。但从现下看来,或许是我猜想错了。” “什么交好不交好的,你个鉴察院院长就这么乱传人的八卦?”陶镜杨将一只手掐上了腰板儿。 “人之常情而已,鉴察院院长也是人,是人就脱不了凡心。 实不相瞒,现在年纪大了,平日没意思的时候,就喜欢听听这些。”陈萍萍笑眯眯。 “......那之前那本《王爷与女侠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是不是也是你们鉴察院派人写的?” 陶镜杨有些不高兴的皱了皱鼻子,语气带了平日从没有的「娇憨」。 “好像听说过,不过印象不深。需要我帮陶姑娘查查吗?” 陶镜杨狐疑,咬着牙问:“陈院长,你就想拿这种事儿糊弄我?” “非也,陶姑娘实在是误会陈某了。” 陶镜杨无语,回头看了一眼谢必安,发现他也正歪着头,皱眉看向她,眼中满是疑惑。 她又转过头,看向陈萍萍:“我今日可实在没有时间,没法儿一直在这里陪着陈院长打哑谜。 今日,你平白无故打我们一顿,你这老头儿,必须得给些赔偿。” 陶镜杨把剑一收,再把手往前一伸,在陈萍萍的面前摊开了手掌。 赔偿?倒是新奇。 普天之下,敢这么跟鉴察院陈萍萍要赔偿的,可还真是没有几个。 不过补偿什么的倒是无所谓,但是这个「老头儿」是什么鬼? 陈萍萍听到这个词汇后缓了一会儿,道:“你刚才叫我「老头儿」?” “不然呢?你难道还想让我叫你「大哥」?”陶镜杨状作「疑惑」的上下扫了他一眼。 陈萍萍倒是没有想被叫「大哥」的想法。 他此时不过是因为,自己从来没被人用这样「平常」的名称叫过,一时间有些感到不适应罢了。 身子残缺,五体不全。 因为心中一直压着对庆帝的恨,便早已将自己的灵魂,统统都献祭给了地府掌管「恶人」的恶灵。 同样是对庆帝有恨的,但那范建同他还不太一样。 范建有妻子有孩子,是实实在在的过着天伦之乐般的幸福日子。 若拎出同样没家庭的人出来比较,那似乎是费介比较合适。但费介与这陈萍萍也不一样。 在费介教成幼年范闲后,也曾后悔过自己不曾娶个媳妇养活个孩子。 只是这样的后悔,很快便在范闲说出那句「以后我给你送终」时便烟消云散了。 而反观陈萍萍,似乎永远都是那个,令所有人都闻风丧胆的「陈院长」。当然,于陈萍萍自身而言,他也从未奢望过什么亲情、爱情、友情。 或许有某些曾经妄想过,但也都随着某人的消逝而烟消云散了。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在那儿想什么呢?”陶镜杨的声音,将陈萍萍的思绪拉了回来。 并在心中又给陶镜杨贴了个「刁蛮」的标签。 “我在想,该给陶姑娘个什么补偿。” 陶镜杨抬头望天,掐着腰琢磨了一阵儿后,道:“想不出来,先给我记账上得了。” 陈萍萍不知可否。 陶镜杨说完后又加了一句:“这补偿,也得给谢必安一份儿。” 陈萍萍依旧是微笑的模样: “谢必安是二皇子的侍卫,若说补偿,我也应该是补偿二皇子。” “那些都是他自己的,跟二皇子有什么关系?”陶镜杨这话说的丝滑,但身后的谢必安却听的瞪大了眼睛。 【谢必安】:陶镜杨,你是帮我呢还是害我呢!? 陈萍萍一板一眼的说道:“侍卫的身契都在主子那儿,那其身家性命自然也是在主子那儿。” “他跟着二殿下做事可纯粹是为了理想,并没有什么身契一说。” 陶镜杨这话说完后,陈萍萍就一直笑而不语,观察着她的表情。 她被「气的」仰天短笑了两声:“你意思就是不赔呗?” “不论你怎么说,他都只是一个侍卫,没有资格与我谈这些。”陈萍萍的表情看着十分认真。 陶镜杨站在他面前沉默了一会儿,感受到体内的药效已残留无几,但还是准备逼陈萍萍一下。 于是转身故意说道:“我跟你说不通。你既如此,那我便自己替我的好友讨个公道。” 陈萍萍敏锐的抓住了那个字眼:“好友......” 眼见她又要提起剑来大杀四方,他便只能开口,道:“陶姑娘,且慢。不如还是谈一下赔偿吧。” 陶镜杨停下脚步:“谈谁的赔偿?” “自然是谢必安的。” “你不是说没有资格么,怎么又突然变了卦?” 陈萍萍此时话语轻快,道:“总不能见你在这里,真的杀了鉴察院五处的副统领吧?” 他侧身向谢必安问道:“谢必安,你想好要什么了吗?” 后者嘴角的血迹早已被擦拭干净,此时净白着一张脸,只静静盯着,不发一声。 陶镜杨便替他说道:“他的跟我一样,先记着。” 她走下台阶,将剑扔还给那个丢了武器的黑骑,对陈萍萍道: “我得走了,再待一会儿,可就真得被陛下发现了。” “你就不怕,我将你有此等实力的事情上报给陛下?” 陶镜杨没有回头观察陈萍萍的表情,而是背对着他伸手摆了摆:“替我保密,就算是我要你给的补偿吧。” 话毕,便带着谢必安离去,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只有利落行事的无拘之感。 第118章 避开太子 影子回到了陈萍萍的身边,道了句:“院长。” 陈萍萍盯着地面的眼神没有聚焦,自言自语道:“就只要了这么个补偿......影子,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影子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的扶住陈萍萍的轮椅。 后面人推着轮椅转动,陈萍萍眼中的景色也开始移动。他瞧着某一处,兀自笑了一声,继续说着对陶镜杨新的评价: “最差也是九品上巅峰的实力,并且还能在寥寥几句之间便做到「化敌为友」。 甚至还让我陈萍萍欠了她一个大人情...这女子,前途无量啊。” 陈萍萍被推着进了密室,他问影子:“外面是不是要下雨了?” “院长,今日无雨。” “......京都久旱,是该下一场雨了。” 陶镜杨和谢必安一齐按照原路返回,二人都细细听着周遭的动静。 许是范建与陈萍萍将此处的人清的太干净,此时周遭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见四下无人监听,谢必安开口问:“陶姑娘,你刚才的行为方式,好像与平日里不大一样。” “在陈萍萍的面前装个样子而已。”她边走边问谢必安:“你身上的伤怎么样?” “小伤而已,已经无碍了。”谢必安又恢复了往日高冷的样子。 陶镜杨活动了一下手腕,道:“没事儿就好,说来也是好笑,这连一炷香都不到的时间内,竟发生了这样的事。 不过也算没白来,好歹还让这陈萍萍欠了咱们两个人情。” “不是有一个已经被用了吗?” “你说保守秘密那个?那个可不算,内老头儿他自己心里也有数。” 眼见着这条路就要走完,陶镜杨又问:“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能从影子手下脱身?” “不好奇。” “啧,谢必安啊谢必安,你实在是太严肃了。喏,这个给你。”陶镜杨从袖中摸出个用小瓶装着的药丸。 谢必安接过,端详片刻问:“这是什么?” “我刚才吃的就是这个,有段时间提升战力的效果。给你一粒,我手里还剩下两粒。” 谢必安毫不客气地将其收好,道:“谢了。对了,这药有配方吗?” “还真没有,实不相瞒,这东西也是我偶然间才得到的。” “......实在可惜了。” 等穿过最后一个庭院时,耳边便传来了一些交谈的声音。 陶镜杨透过树丛,隐隐约约的看见了几名坐在亭中的官家女子。 正当陶镜杨打算上前寒暄几句,填一填自己那空白着的时间线时,便听到了从左侧方传来的一阵脚步声。 她与谢必安对视一眼,不再有什么动作。 一身着鹅黄色透纱的大眼睛美女,此时正向她们走来。 谢必安见有人过来,便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几步,然后稍稍低了低头。 陶镜杨向前走去,装出与她偶遇的样子。羊肠小道,狭路相逢,二人在碰面后双双向对方行了一欠身礼。 只听对面的「大眼妹妹」轻轻柔柔的寒暄致意:“姑娘因何一个人在这里,可是不小心走错了路?” 陶镜杨立马又想到了个填补时间线的方式。 她装作自己不知晓她就是「范若若」,随意的编着瞎话,道: “说来倒是很不好意思,这范府庭院的结构瞧着很是新鲜。尤其是刚才那边路过的几处框景,我看着颇有意境。 所以,也就不由自主地停在那儿多看了一会儿。姑娘你呢,也是来此处赏景吗?” 范若若柔声细语的解释:“我只是恰巧路过这儿,不过这几日景色最好,确实是赏景的时候。 还没问过姑娘呢,请问该如何称呼?” “我姓陶,名叫镜杨。今日是收了范府的请柬,一同随着二皇子前来参宴的。” 范若若瞪大了眼睛,随后向四周看了看,将陶镜杨拉到一边,轻声说: “原来,你就是陶姑娘?我叫范若若,是范闲的妹妹。” 她的目光看向了陶镜杨身后的冷面男(谢必安),小心的问:“陶姑娘,你身后这位是......?” “他是自己人,名为谢必安。原来你就是若若小姐,那传说中的「京都第一才女」!?实在是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 范若若被夸的脸有些红,但还是没忘了正事。 她俯耳对陶镜杨说:“能不能先让你身后的这位下去?我这里有要事,需要跟姑娘单独说。” 陶镜杨转头,刚发出了一个:“你......”字,谢必安便避到了别处。 “若若小姐,此时四下无人,你现在可以说了。” 范若若压低了声音,复述了一遍范闲刚刚嘱咐她的话: “我哥刚才与我说,让我在后院找到你,并将接下来的事情告知于你。” “范闲让你找我?何事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若若小姐,他要跟我说什么?” 范若若一脸认真,道: “今日太子也来赴了宴,我哥让我叮嘱你:「若情况允许,一定要尽量躲着太子殿下,做到'非必要,不交流'。」” 陶镜杨听着她的话,但目光却盯在了范若若的身后处。 远处好像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她叹了一口气,对着此时正面对她的范若若说:“若若小姐啊,现在避开,怕是有些来不及了。” 范若若看着陶镜杨的目光,不必回头也明白了陶镜杨在说什么。 一抹明黄从碧绿的树丛中探出,此时,似故意但又不像故意的「发现」了二位。 “呦,这不是若若小姐吗?”太子声音「憨厚」,笑眼盈盈的朝她们走来。 范若若背对着太子,懊恼的皱了一下眉。但她立马就调整好了表情,回身微微向李承乾欠身。 “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对着范若若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起身:“免礼免礼。” 这句完后,又对着陶镜杨说:“欸对了,这位就是陶姑娘吧?” 第119章 遇见太子 “没记错的话,先前好像是在祈年殿上见过一回。”李承乾对着陶镜杨来了这么一句。 见此场景,谢必安便走了回来,抱着剑,冷冷的看向李承乾。 陶镜杨微微欠身,似乎满是「好意」的提醒道:“回太子殿下,正是。只不过,这范府后院,女客较多,太子殿下若是在这里久留,似乎是不大方便。” 李承乾低声的「呵呵」笑了两声,没有理陶镜杨的这句话。 而是自顾自说道:“陶姑娘是不是说笑了?本太子哪里有久留啊,只是刚刚在这范府迷了路,不小心走到了这儿而已。” 李承乾又耍起了泼赖,拒不承认自己的真实行径。 陶镜杨有些不太明白现在的情形,也搞不太懂他弄出这一出到底是要做什么。 只听李承乾再次开口,言语也没有避讳此时那还站在一旁的范若若:“二哥竟能舍得让谢必安跟在你身边,看来,二哥是真的对你很重视。” 陶镜杨冷言开口:“太子殿下,您迷路到此处,就是来与我们说这些的?” 李承乾将一手端在腹处,另一手背在身后,道:“陶姑娘又说笑了,本太子虽很是乐意体察民情,却也不至于荒唐至此。” 陶镜杨不想接太子的这句话,看着一旁的范若若,她此时好像有些惴惴不安。 便转眼对范若若道:“若若小姐,你是不是该回前厅去了,范大人好像在找你呢。” 范若若瞬间就明白了这话的意思。陶镜杨此话一出,便是在给她创造离开的机会。 但她却觉得有些惶恐,虽然这太子殿下瞧着面善,可自家哥哥却说过不要与他多相处。 范若若挣扎了一瞬,觉得自己没有办好哥哥交代给她的事情,这她心中更不是滋味。 犹豫之际,陶镜杨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而一旁的太子也没有出言阻止她离开。 她定了定心神,在瞧了二人一眼后,便快步离去了。 李承乾听着脚步声愈走愈远,才开口说道:“陶姑娘,何必让若若小姐回去,难不成我还能在这里对你做些什么吗?” 李承乾此话未毕,谢必安就已上前,用剑挡在二人中间。 冷寒的剑身,却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出了金色的光。 李承乾饶有兴趣的盯着谢必安:“呦,差点儿给这位「京都第一快剑」给忘了。只不过本太子一没有伤害陶姑娘,二没有做出什么逾矩之事。” 他勾唇一笑,语气也是满满的讽刺,“你作为二哥的门客,现却以刀剑对着本太子。原来二哥平日里,就是这么教导自己侍卫的?” 李承乾见周遭已无旁人,便就收起了那副「老好人」样儿,眼神里透露出一丝玩味。 陶镜杨手扶住谢必安剑身,微微下压,示意他不必紧张。 谢必安依势收回挡在二人中间的那把剑,但眼神依旧是那般锐利凝视。 李承乾看着她的动作,语气依旧是凉凉的:“......就算若若小姐回去了也没有用。” 他转了转自己手上的戒指,“我手底下的人,此刻都正紧紧贴着二哥聊国事呢,一时半会儿,他过不来。” 陶镜杨盯着他那双跟庆帝很相似的眼睛道,语气不耐烦,“太子殿下,您有话快说。” 太子见她没有一点虚与委蛇的样子也不免一愣,只是他向来也很会装,没露出些什么不快来。 许是如今快到了晌午,陶镜杨只觉得日头好像更烈了些。 她伸手挡住了有些刺眼的阳光,见太子还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就觉得烦。 “不说走了。”陶镜杨抬步,打算绕过李承乾离开这里。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这不知道这太子怎么回事儿,跟精神病似的往这一杵。 太子又是一懵,脑子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 这女的脾气这么大啊,我!太子!当朝太子! 真就一点面子不给?? 李承乾侧身一挡,见她真要走就急忙开口:“陶镜杨,你知不知道京都有不少人都在盯着你。” 陶镜杨被挡住后,没控制住翻了个白眼,“不知道!” 她掐着腰板上下扫视一眼李承乾,脸上的表情可以参考西八国骂人的样子。 李承乾没管她的态度,而是一拂袖子,“好,你要这么说,那我也就不藏了。 “打在老早之前,我就发觉陛下对你的关注很是密切。实不相瞒,那时候全京都都在盯着你看,我自然也是不例外。 “只是,能让陛下也如此留心的,可并不多见。” 第120章 秘密 李承乾说到这儿后顿了顿:“事出反常,必有起因。本太子,查到了一些东西。” 太子说完就观察着她的反应,试图想要瞧到她惊慌失措的反应。 陶镜杨沉默了一会儿,回了一句: “哦。” 好冷漠的一个字,冷的李承乾感觉自己要风化了...... 见她似乎是完全不关心这件事,李承乾也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伸开一只手挡住她的去路,情绪更加激动了一些,“本太子的意思是,我查到了你一直藏着的秘密。” 【陶镜杨】:不是,哥们儿?(虾看电脑表情包) 我啥秘密啊我自己都不知道呢,让你给我找着了? 但她面上依旧表现的很淡定,又淡淡的回了一句: “哦。” 陶镜杨可能嫌这一句不够,就又加了一句,“辛苦你了,同志。” 这两句直接给太子整笑了。 踏马的一拳打在棉花上,给太子殿下气够呛。 太子感觉自己的胸肌好像有点儿胀痛,低头一看,哦。 原来是他生闷气生的「乳腺增生」了。 李承乾不甘心,又加一句,“你就不怕?” “我怕啥?”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儿捅出去?” “随便。” “......” 这么会儿功夫,李承乾的牙好像咬碎了一颗。 他劝了劝自己,劝自己不要跟一无知妇人计较,将手背在身后,悄悄捏紧对她说, “本太子今日有事要与二殿下相商,还请陶姑娘替我向二哥传达。” 忽然,他眼睛向右下侧瞄了一下,便不再发出声音。 重新板了一张脸,用嘴形对陶镜杨说道:“有人来了。” 陶镜杨看着从远处过来的「大波浪」,开口道:“没事儿,是范闲。” 她举起胳膊冲来人挥了挥手:“诶,我们小范大人怎么来后院了?” 李承乾背对着范闲,藏了藏眼底那有些狠毒的心思,转身后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呦,小范大人。我这边才刚跟陶姑娘碰上呢,这边就又遇上你了。看来我们确实是很有缘分呐。” 范闲刚想接话,身后就又传出了一道声音。 “何止是与小范大人有缘分,我看这里的各位,都是有缘的很。” 李承泽步履匆匆的赶来,面色不虞的瞧着除陶镜杨以外的所有人。 陶镜杨瞟了一眼李承乾,在心中默道,这太子不是说让人拖住李承泽了么? 看来这太子的门客也不太行啊。 现在场上局势十分复杂,真的很难用一句半句解释清楚。 目前,太子殿下貌似是想找李承泽结盟(原因不明)。且太子今日对范闲的敌意好像比之前还要大些(有待探索)。 不过李承乾这边是个盲人视角,他应该打死都没想到,自己二哥还能跟范闲交好。 ... ... 范闲这边呢,他与太子是「双向讨厌」;与李承泽的关系是「不愿意承认,但确实是朋友」;与陶镜杨是「板上钉钉的老铁」。 ... ... 而李承泽这边,对太子的印象是「倒霉弟弟」;对范闲的想法是「虽然素质不详,但人还算行」;对陶镜杨是「......」(省略) 这几个人能聚到一起,也着实是千载难遇的场面了。 现在不比刚才,全场大人物都聚在这儿了,难保不会有眼线赶来偷听。 要是让庆帝知道,这几个儿子跟这儿聊起了天...... 估计得直接开启「清君侧」模式了。 不过还好,这几人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没等一会儿,这李承乾和李承泽就开始了互相阴阳。 陶镜杨见状,便先自己一个人悄然离开了,将自己从这局面中给摘了出去。 一旁的范闲倒是没离开,装出了很「战战兢兢」的样子,听着二位皇子唇枪舌剑,你来我往。 时不时的还得打个圆场。 但他愣是不接受任何人对他的招揽。 这场闹剧,最后是由小厮过来通传「开席了」,才得以告终。 这回好了,两位皇子不和的事情,于今日再次传遍了京都。 而范闲依旧没有接受任何一位皇子的招揽一事,也被在皇宫里的庆帝所知晓。 庆帝此时正躺在榻上捧着书看,在听到下面人传回的这个消息后,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哼哼,这些个「不省心」的臭小子啊...”他站起身松了松筋骨,拿起侯公公递过来的鱼食。 走到了观水亭,拿鱼食逗弄着湖中鲤鱼,心情有些愉悦。 回府后。 陶镜杨将今日所发生的一切,省去了一些「武打」戏份,挑了些重点告诉给了李承泽。 第121章 两皇子 李承泽正慢悠悠的推着陶镜杨在屋里荡秋千。 他听着陶镜杨的口中,一会儿冒出个陈萍萍,一会儿又冒出个影子、黑骑。 再一会儿又是那太子李承乾。 几番下来,李承泽的表情便从一开始的关切,逐渐变成了震惊。 他想不通,为何只是一场范闲的送行宴,至于来了这么多的大人物, 而这些人,还都偏偏的找上了陶镜杨... 李承泽手上还在轻轻的推着秋千,还没等他把这一切都理顺,便又听陶镜杨开口: “对了,李承乾说今晚要约你谈事,地点由你定。” 听到这儿,李承泽便停下了推秋千的动作。 他眯着眼睛思索,顺手搬了张椅子坐到陶镜杨身后。 两只胳膊撑上她身后的秋千椅背,又将下巴搭在陶镜杨的左侧颈间处,闷闷的说: “为什么呢?” 他的喉咙贴着陶镜杨的身体,说话时带着的微微震感,让这声音听着不像是从耳边传来的, 更像是由她自己的身体中发出的。 陶镜杨感受到了他的疑惑,右手抬起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脸: “我觉得,咱们倒是可以去看看。晌午时太子说话的神情,看着并不太像是假的。” 李承泽被轻轻拍脸的时候,眨巴了两下眼睛。他歪过头,就这么近距离的盯着陶镜杨的脸。 不过也许是离得太近了,让他有些看不太清。 陶镜杨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便也侧过头看向他。 然后...... 她飞速的亲了一口李承泽的脸颊,发出了「啵」的一声。 做完坏事就迅速转过头,权当作这一切都没发生的样子。 但陶镜杨弯不下去的嘴角出卖了她,她现在心里都要乐开花了。 旁边人在这一切发生后,短暂的愣了两秒钟。 李承泽强压着自己也要控制不住的笑意,似是对陶镜杨委屈的「控诉」道: “镜杨,你怎得是个登徒子?” 陶镜杨哪猜的到他此时的心思,于是就「破罐子破摔」,干脆摆烂: “诶~让你发现了~我就是这样一个......” 她话还没说完,身边人就突然凑近,也轻轻的啄了她的脸颊一下。 像突然从身侧来了只小猫,轻飘飘的从你的身边经过。 旁人或许看不出什么,但只有你自己清楚,它的尾巴正悄悄的环着你的脚腕。 陶镜杨愣愣的一手抚上了自己面颊的「滚烫」处,呆呆地看向李承泽。 只见他笑的爽朗,眉宇间净是俊逸之姿。 “镜杨如此占我便宜,我讨回来,不算过分吧?” ... ... 登瀛楼。 广月楼是李承泽众多产业下的其中一个,而他这回挑的这个地方,不过只是个普通酒楼而已。 而另一边,太子李承乾早早的就悄悄出了宫,被人指引着进入了原定好的包厢。 门从里面打开,此时的屋中,已经「坐」好了两个人。 李承泽还是没个正型般的坐在那儿,身着暗紫宽袖大长袍,飞肩锈色花织纹,腰佩黑带白玉块儿。 后背靠着矮椅背,单脚踩着椅子边儿。 而屋里的另一个人,看起来比太子这个二哥还没正形。 一身米黄长裙灯笼袖,明黄云肩团云纹,腰扣金丝暗绣纹。 只见陶镜杨此时正坐在窗沿上,两手交叉在胸前,双腿自然下垂,搭在墙壁来回晃悠着。 见李承乾进屋后也没有见礼,只是出于礼貌,微微的点头示意了一下。 李承乾盯着屋内中本不应该存在的「第三人」,神情有些晦暗不明。 李承泽观察着李承乾的神情,一边开口: “太子殿下,这次来怎么也不带个人跟着?” 李承乾这回出门换了一身衣服,不再是一如往常的明黄色,而是虽低调,但却依旧透露出奢华的黑色。 不得不说,这太子穿上黑色后,确实显得他整个人都有精神了, 甚至还透出几分飒爽之感。 “二哥~我这回是偷偷出来的,若是还像平常一般带那么多的人,岂不是要被陛下给发现了?” 李承乾笑眼聊着,破天荒的也斜躺在了榻上,与平日里那样板着的姿态大不相同。 陶镜杨抱着胳膊,冷冷看着李承乾今日的表现。 实话实说,太子今日这样儿的做法,真的很像是无故受了什么重大刺激一般,感觉这从里到外,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着实有些不寻常。 且现在,这屋中不只是陶镜杨有此感觉,就连李承泽也觉得奇怪异常: “你身为太子,就不应该有事儿瞒着圣上,也不应该如此乔装打扮的约我出来。” 李承乾呵呵发出了一声「嗤笑」:“诶,二哥这话说笑了,儿子大了总归有点小秘密。” 李承乾进来半天,也不说自己的来意,只是在说道「秘密」之时,悄悄地瞟了一眼陶镜杨。 李承泽注意到了太子的眼神,压下心中的怪异,不动声色的看向了她。 她依旧坐在那儿,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李承乾的后背,在察觉到李承泽的目光后,就向他wink了一下。 李承乾自来屋中后,也没有忘记观察陶、李二人的互动。 他今日约李承泽是真,而他通过陶镜杨来传话,也是存了试探两人关系的心思。 太子为什么要试探李承泽与陶镜杨的关系? 这还得从那件事儿说起。 ———— 那日夜宴结束,姑姑在次日清晨传了他去广信宫内殿喝茶。 “姑姑,您叫侄儿前来,是有什么事?”李承乾跪坐在长公主对面,板板正正的看着长公主。 李云睿看着李承乾与陛下年轻时相似的脸,不自觉的就想起那个,早就已经死了的女人。 第122章 关系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长公主早就很少能想起来她了。 尘封的记忆,早已被时间蒙上了灰。 但现下被人猛然「翻」开,带着周遭的烟雾四起,呛得人不断的流出「血泪」。 「陶镜杨」,她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 她不似「那个女人」一般,锐利、张狂的不可一世。 可偏偏,身上都有着相似的气质。 长公主打从见她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样的感觉,可不止她一个人有。 昨日夜宴,范闲并不是唯一的主角。 庆帝的目光几次落在陶镜杨身上,而这些,也全被长公主给察觉到了。 李承乾细致的给长公主按着肩,试图平缓她此刻焦躁的心绪: “姑姑的意思是,这个陶镜杨,或许是跟当年的「那个女人」有关?” “不论是与不是,太子你难道没发现一件事吗?” “什么?” “自从这个陶镜杨出现后,李承泽好似与从前不大一样了,从前我说的话,他会听,可如今......” 长公主停顿一瞬:“他不听了,我怀疑,他是知道了什么。” 李承乾按肩的手一顿,试探着道:“他...能知道什么?” 长公主背对着太子,扬起了一个足以魅惑众生的笑: “不管他知道了什么,总归,从前我绝对是二皇子最信任的人,可如今不是了。我想,大约是换了人。” “姑姑说的是那个陶镜杨? 她能算个什么,还能成为李承泽的仰仗?”李承乾不解。 长公主兀自笑了,笑声传到李承乾的耳朵里,让他只觉得浑身酥麻,甚是悦耳。 她笑容更甚:“太子啊太子,你可知,这陛下当初是如何登上皇位的?” 长公主回头,对上了李承乾的那双眼睛。 “侄儿...不知。” “那姑姑便把当年的事,统统讲与你听。” ......(此处省略字符) ———————————— 李承乾收了收思绪,眼睛连看也没看陶镜杨一眼。 他盯着眼前的李承泽,道:“二哥,有些话,我只能单独跟二哥说。” 其言外之意很明显,就是想将陶镜杨赶出去,回避他们二人的此次谈话。 李承泽吃果子的手一顿,脸上嫌恶的表情几乎就要隐藏不住。 【你李承乾算哪根儿葱?还真把自己当盘儿菜了,我的人你也敢往外头撵?】 他一把将果子扔回盘里,此时四周再无旁人,他们二人的这次见面,也是绝不会有他人知晓。 李承泽并不想给李承乾这个面子,直接起身就想带着陶镜杨走。 但陶镜杨这边,对李承乾接下来有可能要说的话有些好奇。 于是她就趁着李承泽要发火的空档站起了身,甜腻腻着嗓子道: “二殿下,那奴家便先告退了~~不敢打扰殿下与太子商议要事~~” 李承泽被这一声给惊着了,一时不查,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而李承乾也被这突然的一句,弄得好险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不住在心中暗想: 【这陶镜杨果真不如看着那么简单,这上午是对我的态度是「冷若冰霜」,这一到李承泽的面前,竟是这样的......】 他又瞧了瞧李承泽,见他此时正「羞涩」的捂住下半张脸咳嗽着,且在抬头后,脸上又有些不自然的「红晕」。 又听李承泽开口道:“既如此,那...你就先出去吧。” 这话听在太子的耳朵里后,便又让太子分析到一个信息: 【这陶镜杨的做派,还真如姑姑所说的「那个女人」一样,如此「妖媚多情」、「狐媚做派」。 只是真让人没想到,这李承泽竟是喜欢这样的姑娘......】 李承乾在心中偷偷鄙夷,但面上不显。 但他看着李承泽如此沉迷于「情」的样子,就不是很想替姑姑,离间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了。 二哥若能「溺于情爱」无法自拔,那岂不是有助于自己登皇位吗? 索性,他几乎连想都没想,便将「挑拨」一事压下,只将他猜测的「那个女人」和陶镜杨的关系说与了李承泽听。 陶镜杨走进了另一间包厢后,便开始全神贯注的偷听李承乾「讲故事」。 还真别说,李承乾这故事讲的还真挺好。 只是陶镜杨也没想到,这太子费了这么大周章,竟就只是来传这种事情。 而且按道理来讲,李承乾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知道这些。 那唯一一种可能就是...长公主,又或者是他的母亲同他说的。 太子的母亲,也就是皇后。 目前,大概没有什么能力可以查到宫外的事,所以将这些串联起来,并说给李承乾听的,大约就只能是长公主了。 陶镜杨拧着眉分析着一切,谢必安过来敲响了房门。 “陶姑娘,请问现在方便吗?” 她起身打开门,便见谢必安手中握着的信鸽。 只听谢必安说: “这信鸽刚才直直的冲进了酒楼,被咱们的人给抓了住。 殿下此时,正在跟太子谈事,我想着不便去打扰他们,便来找了你。” 陶镜杨边听,边迅速扯下信封查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 「宫典出宫,原因不明。」 【能知道宫典出宫,还能知晓我们在这里的...】 这世上,能同时知道二皇子和宫内侍卫行踪的,估计就只能是鉴察院了。 只是,这鉴察院为何要给他们送这么一封... 突然,一束寒光照进她的心头: “糟了!” 谢必安见她神情突然变得严肃,他便也戒备起来,问:“陶姑娘,是发生什么事了?” 陶镜杨一把将信纸塞到谢必安手中,急急忙忙对他说了一声:“销毁!然后马上找个人,去留意一下酒楼周边的情况!”。 接着便急忙的推开房门,直接冲进了李承乾所在的那间包厢。 由于太子是背对着门而坐,所以在她一把推开门的时候,着实是将李承乾吓了好大一跳。 巨大的声音「嘭」的一声传来,差点给李承乾给吓掉凳儿了。 他惊慌的转身,却见进来之人是陶镜杨,而她此时,正愤怒的盯着他。 李承乾手抚住心口,大喊:“陶镜杨,你好大的胆子!本太子正与...” 第123章 宫中抓人 太子这话还没等说完,陶镜杨就「啪」的将门一关,怒气冲冲的向他走近。 李承乾有些被陶镜杨的气势给吓到,此时竟是有些慌不择路,「手脚并用」的向李承泽身后躲去。 “镜杨,发生什么事了,让你生这么大气?” 她如此生气的模样,李承泽还是头一次见到。 他小心翼翼的开口问着,虽然没向李承乾似的「手脚并用」起身,但也是手撑着地,上半身后仰着往后悄悄挪了挪。 陶镜杨气急败坏的伸出手指向太子,给李承乾吓得以袖掩面,并发出「哎呀!」的一声嚎叫。 “二哥,你府里的人要弑太子!你不管管吗!?” 李承乾不知道的是,此时挡在他前面的二哥,也并没有比他好很多。 就在陶镜杨刚才伸出手指之时,李承泽也不受控的缩了缩脖子。 时不待人,陶镜杨闭上眼稳定了心神,开口: “宫典出宫了,太子殿下,你快好好想想,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吧。” 太子依旧蹲在李承泽身后,心中有些莫名其妙,他瞪着陶镜杨,道: “宫典出宫与我何干?我......”话说一半,李承乾便觉得不对。 他袖子低下的手有些微微颤抖,连着语气也压的更低了:“宫典出宫,你为何会知晓。” 陶镜杨狠狠的攥了一下拳头,咬牙说道: “亲爱的太子殿下!!你现在应该想的是,为何你悄!悄!出宫,但依旧被陛下给发现了这件事!” 慌乱之下,李承乾摊着手问道: “那......我出宫不可能会被陛下知晓的啊?还有,你怎知宫典出宫,就一定是来找我的?” “因为你丫的身边有陛下的人!我踏马真服啦,你别在废话了!” 陶镜杨过去一把将太子捞起,还没等她将人如何,谢必安便来报: “殿下,宫里确实有人朝着这个方向来了,带队的人是宫典,现据此已不足五里!” 李承泽听言,拉开陶镜杨拽着太子的手,沉声道:“来不及了。” 他转身紧紧捏着李承乾的臂膀,对他说:“你私自出宫,陛下这是派人来抓你个现行! 我的人会马上从后门离开,而你我在此见面之事,绝对不能被陛下所知晓。 李承乾,你可明白?” 李承乾已有些乱了方寸,疾声道:“你我相见之事,有何不能被陛下所知!?” 太子此话一出,惹得李承泽一把捏住他的肩膀,只听他一字一顿的说: “皇子之间,特别是你我二人,若能把酒言和、相谈甚欢,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李承乾吞了吞口水,声音也不自觉的变得更低:“二哥......什、什么?” “谋、逆。” 这两字,于此时化作成了两柄重锤,狠狠的敲在了屋中每个人的心上。 李承乾心脏一顿,立马回神后,沉声道:“我明白了。 但我不能走,二哥,你快让你们的人离开吧。” 他坐到了李承泽的位置上,抿了一口已经冷掉的清茶。 李承泽后退了两步,接着拉起陶镜杨转身离去。 谢必安就在门口等候,瞧见自家殿下和陶姑娘从屋中走出,忙迎了上来。 “殿下,咱们的人都已经从后门走了,应该不会碰上宫典他们。” 李承泽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拉着陶镜杨快步离开。 ———————————— 此时楼内人影稀薄,只留着酒楼内的掌柜小厮,且他们皆为李承泽的手下。 李承乾端坐于屋中,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息之后,李承乾出声:“来人,给本王找个歌姬过来。” 二哥说的对,既是私自出宫,那便必须得有个好理由, 才行。 ———————————— 王府内。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敲击在地上的雨滴杂乱非常,扰得人心无法宁静。 李承泽抱着本儿书在读,顺手也给陶镜杨塞了一本儿。 她现在哪里看的进去,只草草翻过几页后就把书撇到了一边。 看着李承泽此时读书已然读到了「心流」状态,她有些无奈了,道:“李承泽,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呢?” 对面人还在翻着书,一页一页的细致非常。 他抬起眼瞄了一下将「心事写在脸上」的陶镜杨,颇有些无所谓道:“我着什么急?” “太子指定被抓了,你是真不怕这事儿被皇帝给知晓啊?” “咱不是已经回府了么,被抓的是太子,又不是咱们。” 这本儿「杂记」,又被李承泽在手中翻过了一页。 陶镜杨移步,坐到了他的面前,道:“陛下不是傻子,见面的事儿,或许瞒不过他。” “瞒不过也没办法,大不了,等上朝的时候,我狠狠的参太子一本不就行了。”李承泽说这话时,很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陶镜杨有被他这句给笑到,有些看乐的说:“你这身世「兄弟祭天,法力无边」啊......” 后者将书看到最后一页,一边将手中的书本「啪嗒」一合,一边琢磨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道: “对喽~~”接着起身去书架,左看右看的寻摸着下一本。 翻来翻去,总算是让他挑着一本儿舒心的。 李承泽也没回来坐着读,就顺势靠在了书架旁边,眼皮也不抬得对陶镜杨道: “反正圣上也乐意看我们相争,索性就多演几次给陛下看看呗。” “你倒是拎得清啊。”陶镜杨长叹了一口气。 李承泽听着她的语气,道:“以前,我不太明白陛下的想法,现在或许能明白一些了。” 陶镜杨沉默半晌,道:“庆帝素来如此,从前也是喜欢这样冷眼旁观,借身边的每一个人的手,除去自己身边所忌惮的每一个人。 实话讲,你姑姑被他害的挺惨的。” 李承泽终于舍得抬了一眼,问:“这些,与长公主有什么关系。” 第124章 说出就会被怀疑的真相 陶镜杨抓起个果子,放在手中用帕子仔细擦拭着: “你姑姑就是陛下手中的刀啊。” 用帕子擦好后,她啃了一口,有点酸,但很快就忍住了那被酸到的表情。 李承泽实在不解,继续着这个话题:“姑姑是刀?可她现在已经被贬回信阳封地了。 既是「刀」,就不该是这样的待遇吧。” “所以啊,这就不得不好好的「讲究」一下咱们圣上了。 毕竟,若评这南庆第一「白眼狼·背刺侠·装深情的狗·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大奖得主呢, 那必定是咱们最最最最值得尊敬的陛下啦~~” 说完,她看着李承泽的表情又补了一句:“哥哥哥哥~我这么说哥哥的父亲,哥哥不会跟我生气吧~~” 李承泽回望她,然后慢悠悠的虚掩住了自己耳朵,道:“刚才说什么了?我怎么没听见呢?” 陶镜杨狡黠一笑,道:“那既如此,我可就「自言自语」一会儿喽。” 她看着手中那个极酸的果子,说出了京都这被埋藏了十六年的秘密。 ———————————— “太子说的「那个女子」,我不认识,但我知道她。 一手创立鉴察院,又一手打造了内库,一时间权倾朝野,周身有无数的追随者。 对了,李云潜的皇位,也是这女子替他抢来的。” 听到这时,李承泽接了一句话:“这些事情,我从前有所耳闻。” 陶镜杨点了点头:“是啊,如此一代传奇,怎么可能只因为被李云潜杀死,便就随风消逝呢...” 即便陶镜杨从未见过她,但在讲述她的故事时,依旧会产生一丝悲凉之意。 李承泽在听到「她」的死因后一时发愣:“你说,她是被陛下杀的?” 片刻后又回过神,小声呢喃:“如此一想,这发生的一切,倒也能说的通了。陛下他......向来都是这样一个人。 可这件事,又与姑姑有什么关系呢?” 陶镜杨笑了笑,没有急着回答这个问题:“任谁都看的出,那「女子」天生就要比旁人要聪明吧。 那这样一个有能力的女子,为何要偏偏支持你的父亲争夺皇位呢。” 李承泽哑然,也不知他此时是否联想到了什么。 她也没管旁的,只继续道:“也许是因为爱,也许也算不上爱。 但总归,她对陛下的感情,总要比对旁人要更特殊些。就比如......范闲其实就是她和陛下的孩子。” 李承泽愣住:“......什么?” “承泽,先别急着惊讶,这还没完呢。 范闲他们二人的孩子,这是庆帝一早就知道的,也正是知道她怀孕,知道生产是一个女人最虚弱的时候...” “所以陛下他就...” “是的,庆帝选择在她的生产之日,以调虎离山之计,引开了她身边最得力的高手。后又封锁了全城的兵力,默许长公主、太后以及皇后等势力对她进行围杀。” 这句话所涵盖的信息量有些过于多了,李承泽一时有些回不过弯:“为什么会是这些人动手?” 陶镜杨耐心道:“因为皇后与长公主是嫉妒,而太后是忌惮。” “等等,皇后嫉妒可以理解,那为何长公主也是嫉妒?” “因为长公主爱慕自己的亲哥哥呀。” “......?” 如此怪诞的故事,砸的李承泽有些晕头转向:“镜杨,你刚才是说,姑姑爱慕陛下?不是妹妹对哥哥的那种喜欢?” 陶镜杨垂下眼眸,轻声道:“你若不相信,我不说就是了。” 后者急忙表明自己的态度,疾声道: “信,我信。只是我还是有些想不通,陛下若想杀了「那女子」,随便寻个由头便是,为何会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陶镜杨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说: “杀死她的那一天,皇帝默许陈萍萍释放怒气,允许鉴察院清理皇后的势力,从此,李承乾便永远都是个没有母家的「太子」; 投靠着太后的外戚也被斩杀殆尽,哪怕是太后的亲哥哥也没有逃过一劫; 而你姑姑......因身为皇族,又是最忠诚于陛下的「尖刃」,自然是成为了皇帝最信任的人。 洗去了手上的血迹,便开始替皇帝掌管起了内库。 你父亲何止是杀「那女子」一人?他明明是杀光了所有、一切能威胁到他皇位的人啊。” 从始至终,李承泽都在安静的听着这一切,此时他有些心烦意乱: “没想到,这皇宫内,竟没有一个人能好过。” “可是承泽,大家依旧在「好好」活着啊。 长公主掌财权还同太子私通;皇后和太后也都活得好好的......” 陶镜杨还在自顾自的说着,但李承泽却又一次瞪大了眼睛。 他一时没有控制住音量,几近喊道:“什么!?谁和谁私通!?” “长公主和......要不你先当没听见?” 李承泽自动忽略了一句,自顾自的重复着:“姑姑跟李承乾私通?” 他三观真的要碎了...... (扣1替李承泽修复已碎的三观。) 陶镜杨也觉得自己这句说错了,啧,不该告诉他「私通」这事儿的...... 于是她尽力找补:“我的意思是...是如今范闲回来了,他才应该是与庆帝、太子等最有仇的那个人。 你爹当年也想将他一并杀了,但你看,他现在依旧活着。 这原因也很简单,陈萍萍、范建都是他娘的追随者,范闲又是她娘留下的独苗,自然会被更加疼爱些。 范闲背景好,所以跟谁斗,都能斗的赢。” 李承泽接收着这些信息,轻飘飘的开口:“范闲把别人都「斗死」了,那我呢?” 陶镜杨拍了拍他的手背说:“范闲不会「斗」你的。” 李承泽的眼神晦暗不明,让陶镜杨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他的焦虑。 “承泽,你开始忌惮他了。” “不应该吗?” 陶镜杨心境坦然,道:“范闲不会争皇位,也从来也没有那么大的志向,一直以来他就只想......” 李承泽突然打断了她的话:“镜杨,你究竟为什么这么了解他?” 陶镜杨想开口解释,但脑子里的「滴滴——」却又一次响起。 见她张开了嘴却没有开口,李承泽继续追问: “还有,镜杨。我之前一直都不想问你这些,我知道你有不能说的「难言之隐」。 可这些「密辛」绝非常人所能知,还有那些银子,这本......” “承泽,”陶镜杨平静道: “你开始怀疑我了。” 第125章 恐惧 陶镜杨这话说的平静,但很容易就让李承泽联想到, 有关于「那个女人」的故事。 所以即便是没有任何情绪「流露」的话语,但在落在李承泽的耳朵里时,也是「泪如泉滴」的「字字泣血」。 这也就导致,陶镜杨这边还没怎么样,李承泽那儿就已经要「泫然欲泣」了。 他坐在陶镜杨的身旁,眼神掠过一丝惊慌,开始着急的解释: “镜杨,不论旁人说我是如何阴险狠毒,我都不辩驳。 但只有你,也唯有你,我不想你误会我。 我李承泽,就算将这全天下的恶事都「做尽」,也绝不会成为陛下那般「心狠手毒」的小人。” 他将话说的越来越快,眼眸止不住地颤抖,情绪也变得愈来愈激动: “你如若不信,大可剖开我的胸膛看一看,看看我的......” 这是《红楼》中宝玉的台词,不知怎得,顺着口就说了出来。 他正说着,便要扯开自己的衣服露出心口,看向陶镜杨的眼神中也透露着「执拗」。 陶镜杨立马止住了他的动作,并将他揽到自己的怀里,语气充满了无奈: “好啦好啦,怎地一个不注意还说上「渣男语录」了?” 边说着,就一手扶住他的头,让他能窝在自己的怀中。 而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正在一遍一遍的给他顺着背。 手心顺着他的脊梁往下滑,一遍过后又重新绕回到他的后颈,继续顺着下一遍。 就像母亲安抚受惊的孩童般,陶镜杨也这般安抚着李承泽。 李承泽被揽到怀中后,便不再发出一声。 他将自己蜷成了一团,就这么安静的埋在她的怀中。 陶镜杨见他情绪平稳,便开口道: “承泽,我以前没有将这些告诉你, 第一,过早的知道一切,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情; 第二,就是在担心,会有像今日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过我理解你的情绪,事情如此离奇,任谁也不会相信。” 陶镜杨听着怀中的人,好似是若有若无的哽咽了一声。 但也或许没有,只是她的错觉。 只听李承泽的话语有些语无伦次:“我没有怀疑你,我刚才只是......” 只是有些恐惧,从心底升起的、没来由的「恐惧」, 而已。 李承泽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好像是此声音的主人,到了此刻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陶镜杨见人的情绪平稳了些,便轻轻的一下又一下的,轻拍着李承泽的后背。 忽地,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好像的事情般,轻笑着摇了摇头。 她声音轻柔,但说出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 “承泽,假若我在更早的时候,就将这一切全都告知于你了。” 陶镜杨盯着李承泽后颈,“你会怎么做呢?” 在你爱我之前,你知道了这一切后,会怎么做? “......什么答案会让镜杨满意?” 屋中寂静一瞬。 “算了承泽,我知你心,不用回答了。” 李承泽呼吸一顿,抬起头试探着说:“镜杨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没有啊。”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啊。哦对了,你刚刚问我的那个问题,等我找到了答案再告诉你吧。” 李承泽双手环住她,将人抱的更紧了些,将头又低了下去,并来回蹭了蹭,道: “我不好奇了,你别去找了。” 他是真的不好奇了,也是真的不再想知道了。 陶镜杨没有回答,只是闷闷的笑了两声。 李承泽蜷在她怀中,此时抬起了头,解释了一下自己此时的行为: “其实,我平日里,不这样的。”平日里,我李承泽不这么脆弱,也从来都不哭的。 “我们之间,不必隐藏。”她将刚才咬过的那颗果子递到他嘴边:“尝尝吧,甜。” 他想也没想的就咬了一口,刚进口只嚼了一下,这人便被酸的顿住了。 只是如今吃又吃不下,吐也不敢吐。 有些「懵懵」的表情,令陶镜杨「噗嗤」笑了一声。 陶镜杨这一笑,也冲散了屋中那些不好的气氛。 李承泽含着酸果子,声音有些含糊不清:“这个枕莫是栓的......” 陶镜杨两指捏住他的脸颊,声音轻快: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么一看,我们承泽也太可爱了些(星星眼)” 李承泽也没挣开她的手,只是伸出舌头,用舌尖托着那一口未曾咽下的酸果。 陶镜杨伸出另一只手,将他舌头上的东西拿开,丢在了一旁。 李承泽看着她的动作:“你又戏弄我。” “没有哦~明明是二殿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那个......我就刚才的事向你道歉,我不该那样质问你...” “好啦好啦,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别再提了,这回就先原谅你了。” “那就多谢镜杨姑娘大人有大量喽。”李承泽拱手,接着说:“只是小人这边,还有件事没说。” “有事启奏吧。” “你那时候为什么要叫太子「亲爱的」的呀?”李承泽整理好了情绪,此时「笑」眼眯眯。 陶镜杨一把推开身上的人,然后直接一个「惊坐起」: “怪不得,我说怎么自从那儿回来,就感觉你对我爱答不理呢。 呦,你还知道什么叫「亲爱的」呢?说说吧,这话是从谁那儿知道的?” 她打的真是好一手「矛盾转移」啊。 “又是亲、又是爱的,当我是傻子啊,这我还能听不出来?” 好好好,「矛盾转移」失败了...... 陶镜杨抱住他的胳膊来回摇晃: “我那句是「反讽」,那是一种情绪表达的方式。”她一本正经的胡诌着,说了一通自己也不太明白的抽象名词。 李承泽「华丽丽」的将胳膊抽了出去: “我可听不懂你说的这些,你愿意怎么糊弄我就怎么糊弄呗。” “哎呀承泽...这样吧,等以后上位以后,咱们把太子杀了给你解闷儿,成不成?” “刚才还是「亲爱的」,现在就要杀了他?镜杨啊,你的心,是不是也太狠了些。” “嘿,您这话说的,我怎么又狠上心了...” ...... ...... 【李承乾】:合着我就真的无人在意呗? 第126章 虚假的哭泣 御书房内。 李承乾被庆帝抓回皇宫,这时候又被召进殿中。 还未走到大殿中央,便「扑通」一声的跪了下去。 他爬着移到大殿中央,「战战兢兢」的出声道:“陛下......儿臣......” 李承乾匍匐在地,不敢抬起头看他的父亲一眼。 世人都说当今圣上偏爱二儿子,而严苛待于太子。 只不过于两位当事人来说,这位被陛下「偏爱」的李承泽,似乎并无察觉到一分父爱,而这太子嘛...... 倒还是真的被「苛待」了。 否则也不至于在年幼之时,被庆帝吓的去「投身」于姑姑的「怀抱」当中。 所以,哪怕是李承乾在后来练就了一身的「泼皮」本领,但当面对自己的父亲的冷脸「怒容」时,依旧会止不住的浑身颤抖。 这是幼年时期留下的阴影,即便长大了,也依旧会在某一时刻「不小心」的爆发出来。 庆帝冷冷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太子,心中夹杂着莫名其妙的矛盾。 怎么说呢,他只感觉心中有些七上八下、「五谷丰登」的。 庆帝看着太子如此惧怕自己,心中既觉得他没有当太子的气势,更没有能作为将来「一国之君」的气魄。 一时间,他好像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冒出。 但这样的情绪没有持续很久,很快,便又被一种「安心」的情绪给压下。 庆帝为什么觉得安心呢?这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在太子跪在殿下瑟瑟发抖的三十秒里,庆帝是会对这个儿子「失望」,还是会觉得「窃喜」呢? 不过,庆帝不愧是庆帝。他没有在此纠结很久,几乎是瞬间就接受了自己的内心。 【贵为一国之君,自当为天下所尊惧也。】 于是,他又端起了作为父亲的样子:“李承乾,你身为太子,还是这样的沉不住气吗。” 他朝堂下扔过去一封「杂事折子」,打在李承乾的肩上,「欣赏」着他惊慌的反应。 李承乾忍着肩上的隐隐痛感,高声喊道: “父皇,儿臣......儿臣知错了!儿臣真的知道错了!” 他埋首叩头,不住哭泣:“儿臣真的知道错了,儿臣以后再也不敢了......” “真是荒唐!你是庆国的太子,竟被抓到私自溜出宫去寻欢作乐。 庆国的颜面何在?你又让我这个做父亲的颜面何在!? 你是想让这朝廷上所有的官员,在明早都到那大殿上,向朕来参你这个太子吗!?” 李承乾依旧跪缩在那,「一团人」还在那里「哭泣」着: “陛下,求陛下责罚儿臣,给儿臣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陛下......” 庆帝盯着李承乾默不作声,殿内也只剩下李承乾微弱的哭泣声。 许久,也许是庆帝看腻了这场「表演」,背着手走到屏风之后,看也没看殿下跪伏的某人,道: “回去吧,回到你的东宫,不到一个月,不许出来。” 李承乾埋头给自己干哑的嗓子润了口唾沫:“儿臣谢陛下...” 他给庆帝叩了一个头,接着踉踉跄跄的起身,一步一瘸的走出了殿门。 无人处,他冷漠的擦了擦脸上还未干涸的泪痕。 【陛下,您究竟是气我作为儿子,却「寻花问柳」的不检点;还是气我作为臣子,却敢私自出宫的不听话呢?】 微风一阵,没人回答他的心里话,但却给予了他一习清凉。 南庆。 京都·信阳。 一只飞鹰拂空而过,被长公主身边的侍女一把抓住。 她将信筒拆下,轻轻的扣敲马车身。 一双素手拨开帘子从车内伸出,接过由侍女递过的「京都时讯」。 信纸铺开,一双玉手比宣纸还白。 长公主看着信纸上的消息,心情宛如过山车,从惊疑走到愤怒。 她独自一人坐在马车内,将纸条狠狠的攥进手心里,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 “太子私自出宫寻欢作乐,被宫典抓回宫去责罚......我才只是刚出京都,这李承乾便开始行如此荒唐之事吗!?” 她的胸口,此时因生气而有些上下起伏。 但很快,她便觉得有哪里不对: “只是,这太子出宫,虽然是行事荒唐了些,也不至于让宫典特意去抓吧...... 只等他到东宫后在责罚便是,何至于如此大动干戈,闹得个满城皆知呢...” 皇后宫中。 一排宫人匆匆而过,给身在寝宫的皇后传达这个最新消息。 她身边最信任的大宫女开口问道: “皇后娘娘,听闻陛下震怒,现已下令,将太子殿下禁闭于东宫一月不得出了!” 皇后端起酒杯的手一顿,目光中有着疑惑:“太子又犯了什么错?” “听说,是太子殿下悄悄一个人溜出了宫中,去到...去到了......” 宫女话说的断断续续,她实在是不敢将此事就这么说出口。 皇后饮下一杯清酒,开口:“说吧。” “太子殿下私自出宫,去到了酒楼里寻了个歌姬,听说宫典大人打开门的时候,二人正、正在......颠鸾倒凤呢!” 说完这句,宫女「梆」的一声便跪伏在地,生怕自己触怒了皇后。 “荒唐!!!”皇后将手中的杯盏砸在地上,一双凤目几乎瞪裂。 打死她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竟如此荒唐。 竟连宫妃、床奴都满足不了他了,竟还至于偷偷溜出宫去做这事儿。 皇后不愧是皇后,即使皇后如今,只是一只被锁了铁链的「断翅凤凰」,也丝毫不耽误她为自己、为儿子筹谋一切。 “走,摆驾东宫,随本宫到太子那儿去。” 第127章 悄悄的转变 皇后转身想走,身边的宫女在一旁疾声道:“皇后娘娘,陛下不允许......” “本宫去见自己的儿子而已,陛下不会在这事上拦我。” 东宫。 太子正直挺挺的躺在榻板上。 他侧耳动了动,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李承乾急忙起身,站在原地,等待着来人打开他的房门。 进来的是他母亲,此时穿了与他身上一样的黑色玄袍。 皇后坐到了屋中的主位上,看着站在她身前的李承乾,说:“倒是很少见你穿黑色。” “儿臣悄悄出宫,穿黑色能不那么显眼。” 皇后无语的闭上了双眼,低吟道:“说吧,你出宫到底是去做什么?” 此话一出,太子便泄了力气,随便的坐到了稍矮一些的台阶上。 他没有回答皇后这个问题,而是问道:“母亲,这么多年,父亲是不是根本就不满意我这个太子。” 皇后垂眼看着自己唯一的一个儿子,语气沉稳: “不论陛下喜欢或是不喜欢,你终究是咱们大庆国的太子,没人能够越过你去。” “可是母亲,我既是太子,为何陛下却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桎梏于我?” 太子今日的状态与平日相较,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儿。 “太子,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母亲,我身为太子,若真的做出这样的荒唐事,陛下身为我的父亲,好歹应该替我遮掩一二吧? 可陛下没有,现如今这事儿全京都都知晓了! 只怕不出两日、三日,便要闹得全天下都会知晓我这个太子,究竟是多么「品行不端」了。” 李承乾此时在皇后面前毫无顾忌,肆意的大倒「苦水」。 “承乾,此事终究是你先做错了!” 李承乾的眼中没有什么光彩,只看他面无表情的说:“母亲,我哪里有错? 明明是因为,我李承乾是这庆国的「太子」,所以我才在陛下眼里是那个有「错」之人!” 皇后也实在是没想到,他竟敢在宫中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便高声制止他: “李承乾!你身为太子,作为天下青年才俊之表率,本就该做到「行端坐正」!” “可如今,我这个太子可是「不端」了。”李承乾的情绪有了一下波动, “陛下......任由这件事情流传在大街小巷,令天下人皆知我李承乾是个荒唐的「浪荡子」。 想必,那史官已经将此事写进「史册」了吧?” 皇后此时也开始了沉默,急速分析着这件事的严重性。 李承乾仰躺在了地上,用极小的声音喃喃道:“陛下是要做什么?是要慢慢的废了我这个太子吗?” 不用他给出什么反应,他的母亲便先开始「应激」了:“此事绝不可能!” 但这句说完,皇后便也没了一开始的底气。 于是,皇后在思索片刻后,便又恢复了先前那般沉稳的状态: “太子不用如此焦心,此事还动不了你作为太子的根基。 况且,你目前的对手,也就只有李承泽一人,只要他不行了,便没人能威胁到你的位置。” 皇后这句给李承乾整笑了,他凉凉道: “母亲,没了李承泽,那还有个李承平呢。而且......陛下可是正值壮年呢。” “夺位之争向来如此,只要笑到了最后,那我们便是赢家。” 李承乾眼底似乎流动着什么情绪,眼眸微动:“笑到最后......听起来好漫长啊。” 皇后看着随意的仰躺在地上的李承乾,忽觉,自己好像早已看不懂自己的儿子了。 “我还要在这里,等这么多年......”李承乾缓缓闭上了眼睛。 “真是,无趣。”他说。 翌日。 李承泽又双叒叕去上早朝了。 而陶镜杨这边也没闲着,随手拿了点儿府上的玫瑰酥,就直接便动了身去往了鉴察院。 毕竟,昨日陈萍萍给她报信儿这事儿,总归得亲自去那儿道个谢。 于是,待悠然去到厨房的时候: 【悠然】:嗯?我前日做剩下的那些酥饼呢? 还没等陶镜杨走到鉴察院的门口,离得大老远,她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很显然,对面人也看到了她。 陶镜杨拎着东西向对方走去:“范闲?你这是要奔哪儿去?” 范闲瞄了两眼她手上拎的东西,问:“我去趟鉴察院,诶,你这手里拿的是什么?” “你也去鉴察院?巧了,我也准备去那儿呢。” 她将手中的东西拎起来颠了颠,继续说:“哝,这是我跟陈院长带的礼物。” 道上人来人往,说话并不太方便。 范闲环顾四周,将陶镜杨拉到一旁: “你也去鉴察院...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妨与我先说说,说不准我还能帮得上些。” 陶镜杨随着他的样子四周看了看,道:“倒不是求人帮忙,而是去向陈院长道个谢。” “道谢?因为什么?” 陶镜杨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儿,回忆着昨日发生的事情,道: “昨天太子背着陛下,私自找李承泽在酒楼谈事。但不知怎么搞得,竟让陛下发现了太子的行踪。 多亏了鉴察院飞了个信鸽给我传信,不然......不然呐,我们可就不妙喽。”她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浅浅的拖了个长音。 范闲一开始是聚精会神的听着,但越听眉头就越皱。 待陶镜杨将事情解释完后,只听他发问:“太子昨日不是去酒楼......” 范闲突然止住了嘴,好像是觉得这样的浑话,对着一位姑娘说出来,怕是不太好。 陶镜杨也没有细究他的表现,而是就着他的话茬儿摇头: “并不是,我想,歌姬一事是太子给自己找的理由,为的就是掩盖我们昨夜的谈话。” 范闲不解,但并没有继续问下去,此处虽比街上僻静些,但终究不是个谈事的地方。 第128章 殊途同归 范闲伸出手,向她比了个「中止」的手势: “陶镜杨,我们先别在这里说了,剩下的等以后找机会再说。” 后者点点头,附和道:“也好,不过,我不能跟你一起从正门进去。” 范闲想了一会儿,便领着她走到了一处小巷: “你顺着这个胡同往里走,左拐一次,右拐两次。 最后在分岔路走左边的路,就能看到一片小密林。” 他将地点说完后,便侧身面对着陶镜杨,道: “穿过了那个小园子,后头就是鉴察院,你从那儿翻墙进去吧。 不过,我大概会比你先到鉴察院,也正好去那面墙下接你。” 说到这时,范闲又上下扫了一眼陶镜杨,颇有些「傲娇」道:“以防你被鉴察院的人给当作贼人,别到时候再把你抓起来了。” 陶镜杨哑然,也不作辩驳,只是摆了摆手后,便顺着他给指的路走了。 范闲站在那儿看了她的背影一会儿,半晌,转过身朝相反的方向离去。 道路不同但结果一样,终究是, 殊途同归。 鉴察院。 范闲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进了鉴察院,只因没人敢拦他这个院长亲「封」的「鉴察院提司」。 他走到那面墙下等了一会儿,被来来往往路过的鉴察院「员工」们议论纷纷。 不一会儿,他便听到了来自墙外的动静,还没等他抬眸看清来人,陶镜杨就已经于瞬间闪到了他的面前。 范闲骇然,沉默一瞬道:“你轻功原来这么好吗?” 陶镜杨斜睨着眼瞧了她一眼,道:“还行吧。” 还没等范闲夸她「谦虚」之时,她就马上又接了一句:“主要因为,我是九品。” 陶镜杨承认了自己的实力,接着玩味的看了他一眼,也没管这人怎么想,就直接往前走了。 “你是九品!?”范闲急忙跟上,“合着你之前都是骗我的,我还以为咱俩实力差不多呢......” 陶镜杨听他这么说,就解释道:“那时初入京都,我得保存实力。对不起了,那时候骗了你。” 她投过去一个含有歉意的眼神。 范闲颌首摇摇头,未言其他,只道:“理解,理解。” 察觉到他似乎嘴上说着理解,但心里好似还是有一丝别扭,陶镜杨便逗他: “好啊,理解万岁!” “切。”范闲听到这句,给了一个「嗤之以鼻」的态度:“这里可是只有皇帝万岁。” “行了别说了,这里可是京都,也不怕被旁人听去。” 这时,从远处迎上来一个人。 陶镜杨自己在脑中搜寻了一下,发现自己确实不认得。 这人走到他们跟前,行一拱手礼,道: “二位,陈院长吩咐了,请二人随我去内室等候。” 二人互望一眼,范闲挤了一下眼睛,示意: 「那咱跟着走?」 陶镜杨闭了一下眼睛,示意: 「okay,okay.」 但他们刚被这人领着走到半道,就被路过的三处之人给发现了。 不由分说,硬是要拉着两位去三处转转。 范闲无奈,但又不好拒绝,只得解释道:“我们得去等陈院长,不如等见完后再去三处转悠?” 这大哥一听是去等陈院长的,便耍起「泼皮」来:“陈院长去上朝了,没个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 顺势便牵上了范闲的胳膊,转头向旁边那位一直没有出声的陶镜杨道:“这位是?” 还没等她将嘴张开,范闲便已替她回答:“陶镜杨,我朋友。” 三处的这位大哥上下扫了陶镜杨一眼,接着狐疑的看向范闲:“朋友?” 然后他又凑近了些,小声说:“这么漂亮,你小子舍得做朋友?” 范闲惊得一把将他推开,惶恐的转头看向陶镜杨,忙道:“诶,师兄可千万不能瞎说啊!” “嘿嘿嘿,玩笑,玩笑而已。”范闲师兄看向陶镜杨,道: “陶姑娘,一起去我们三处转转吧,不然,你在那儿等着也是等着,怪无聊的。” “多谢好意,但是我就不去了,您先带着范闲过去吧。” “也好也好,师弟,咱们走吧。”说罢,这师兄便揽过了范闲的肩膀,一把将他薅走。 陶镜杨这边刚想转过身时,后面就传来了陈萍萍的声音:“不是叫你们去内室等我吗,这是要去哪儿?” 范闲同他师兄一齐僵硬的转过身,齐齐行礼道:“陈院长好。” 反观陶镜杨这边......她双手背后,冲陈萍萍扬了下她的下巴。 陈萍萍没说什么,只对空气说了句:“走吧。”身后的影子便推着他向前移动了。 「轰隆...」内室的门被打开,二人跟在陈萍萍身后,一齐走了进去。 “陈院长,二殿下不方便来鉴察院,所以由我代劳。” 陶镜杨进了屋就先吱声,并将带的东西放到了桌上,“昨日之事,多谢你了。” 陈萍萍看着她的举动,微微笑了一下,道:“本就是帮你而已,与二皇子并无关系。” “帮我就是帮他,帮他就是帮我。 陈院长,日后你若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尽管开口。”陶镜杨将腿一支,靠在了桌子旁边。 陈萍萍又是神秘莫测的点头一笑,道: “陶姑娘,皇室中人无真情。若是因耽于情爱而支持某一人,或许......不是个正确的决定啊。” 他将目光放到陶镜杨的身上,眼中流露着的是一种莫名得情绪。 屋中的两人正在说话,范闲听的无聊,便伸手去拆陶镜杨带过来的糕点。 “呦,带的酥饼?”他咬了一口,顿住,然后又缓慢的嚼了两下,举着还剩一半的酥饼对陶镜杨说: “不儿,你这酥饼咋不酥呢?” 陶镜杨盯着他手中的酥饼看了两眼,“有吗?”遂抓起一个也尝了尝。 一尝,好家伙。何止不酥了,这一口咬下去连渣都不舍得掉一个。 “凑活吃吧,这要搁困难时期,你想吃都吃不着。” “陶镜杨,你说这话的语气特像我奶奶。” 第129章 「我也是」 范闲这话一出,基本就属于是自投罗网了。 陶镜杨几乎想也没想的就接了下句:“诶,叫奶奶干啥?” 【范闲】:...我问你你在「诶」什么(捏拳) 被占便宜的范闲,此时也不顾还在一旁的陈萍萍,直接就「翻了脸」: “陶镜杨!!你再这样我可真生气了啊!” “那你报警吧。”陶镜杨又咬了一口「潮饼」,摊了摊手。 范闲连连点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好好。” 紧接着对在一旁看了许久戏的陈萍萍道:“陈院长,你快给她抓起来吧,她实在是欺人太甚!” 陈萍萍没有马上接他的话,而是望着打嘴仗的二人沉思了一会儿,道:“你们关系一直都这么好吗?” “谁跟他\/她关系好!?”二人齐声,然后又互相嫌恶的看了一眼对方。 范闲双手叉腰盯着陶镜杨,道:“陶镜杨,你必须就刚才的事向我道歉!” “笑死...不道!” “不道咱俩就绝交!” 范闲这句一出,直接惹得陶镜杨拂袖而去,给范闲气的直咬牙。 但陈萍萍自己的目的还没达到,是万万不可能就这么任她离去的。 只听陈萍萍开口:“早知你们关系如此,我就不叫范闲过来同你见面了。” 陶镜杨走出去的脚步一顿,道:“陈院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只怕你们二人是没法儿绝交了。” 陶镜杨眉头一紧,看了一眼同样不知所云的范闲,道:“别打哑迷,请直接说吧。” “你大概不知道,今日朝上,陛下有派你同范闲一起去北齐的意思。” 这边还没怎么样,范闲就先炸了锅:“陛下让她跟我一起去!?这是为什么啊,她又没有「通敌」的谣言......” 陈萍萍摇了摇头,表示他也摸不准庆帝的意思。 陶镜杨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没有在此事上过多的纠结,而是将话题,重新引回到陈萍萍身上:“此事,我知晓了。 不过陈院长,你早知我会来此,又提前叫范闲来这儿,难道就只想让我俩在您这见上一面?” 陈萍萍低首笑了一下,归拢了一下腿上的衣服,道: “不满你说,我一开始是存着离间你与二皇子,并「撮合」你跟范闲的想法。” 「撮合」二字一出,范闲就要发疯,大声的来了一句:“诶陈院长您别整!” 陈萍萍马上摆手制止他的声音,又解释道:“当然,只是撮合你们做朋友而已。 只是令我没想到的是,你们好像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熟很多。” “陈院长,这些你都不必担心,我不会害你这外甥的。”陶镜杨冷不丁的出声。 范闲听到「不必担心、不会害」的时候,还附和着「嗯!」了一声,但转眼就被「外甥」一词给惊住。 同样,陈萍萍也在一瞬间便张大了眼睛。 范闲的语气略显迟疑,问了陶镜杨一句:“你......这是知道我娘的事儿?” 一旁的陈萍萍回过了神,欲用手转着轮椅到陶镜杨跟前。 范闲立马发现,忙去他身后推着,而陶镜杨也离开了原地,抿着嘴,主动向陈萍萍的方向走去。 只听陈萍萍压着满心的疑问:“这辈分,你是怎么推出来的?” “你叫她小姐,便是认了她做姐姐。姐姐的孩子,自该就是你的外甥。” 【此时还并没有完全相信陈萍萍的范闲】:? 此处无人在意范闲,只听陈萍萍问:“你还知道什么?” 陶镜杨想了一瞬,道:“你得先答应我,说了你绝不会生气。” “我答应你。” “我还知你原名陈五常。萍萍,是范闲他娘给你取的。” 此时范闲比陈萍萍的反应还大:“五常?是「联合国」的那个还是「大米」的那个?” 陶镜杨抽空反问了范闲一句:“你怎么不问是不是「黑白无常」呢?” “嘿嘿,「黑白无常」在你家那位的身后「跟着」呢。” 范闲这句俏皮话一出,陶镜杨立马就撸起了袖子要上手。 范闲立马向后退,并爆出「欸欸欸!君子动口不动手啊!」这句名言。 陶镜杨挥了挥拳头,道:“这句话,一般只有打不过的那个才会说哦。” 眼见着两人就要开打(范闲被压着揍)之时,陈萍萍兀自开口: “陶姑娘,你刚说的那些,都是从哪儿知道的。还有范闲,你又是从哪儿知道五常大米的?” 范闲见没法隐瞒,便几乎想也没想的就说:“打娘胎里就知道这些。” 陶镜杨见他这么说,便也跟着附和:“正是正是。” 陈萍萍两手抬起,往虚空中一抓,动作很像是音乐指挥家。 只听他说:“那陶姑娘你是打娘胎里就记得,我陈萍萍原名叫陈五常?” “......是啊。” 陈萍萍气笑了,本就苍老的心,此时好像又老了几岁。 他问:“你是不是知道神......”还没等他将词说完整,陶镜杨便打断了他,道: “你先等会儿,咱们先问问范闲知不道吧。” 【范闲】:......哥们儿你是真当我不知道是吧?这事儿说出去就昏,我傻啊我往外说!? 于是范闲立马否认:“我不知道。” 陶镜杨立马附和:“我也不知道。” 陈萍萍:“......” “你就别管这些了,反正我们都是同一条路上的人,少知道些还对你有好处。”陶镜杨转身又接一句: “我得回府去了,不然李承泽该等急了。” 范闲见陶镜杨要走,本也想跟着走,但却在临走时被陈萍萍给拦了下来:“范闲,你留下,我还有些话要同你说。” 范闲望向陶镜杨离去的背影,道:“院长,圣上为何要让她同我一起去北齐?” 陈萍萍摇头,道:“范闲,其实陛下的谋算并不怎么样。可你知道,为什么陛下能这么多年都屹立不倒吗?” “为什么?” “因为,从来没人能猜得出陛下的下一步。” 第130章 谢陛下「隆恩」 今日早朝。 庆帝坐于上位,听着大臣们汇报最近的政事。 他也没管大臣们有没有聊完,便自顾自的提起了出使北齐一事。 庆帝叉开腿坐着,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道:“陈萍萍,明日范闲就要出使北齐了,该准备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陈萍萍转正了轮椅,坐着对陛下汇报道:“回陛下,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说完后,又将轮椅给转了回去。 “说到要押送到北齐的那些人......朕记得当时,好像还有一人与此有关联。” 庆帝兀自提了这一嘴,就等着有人能接上他的话。 但此时在朝中但凡有点儿能力的,都不愿意趟这趟浑水。 毕竟,明眼人都看着呢,那陶镜杨可是与当朝二皇子关系颇近。 况且这二皇子还站在殿上呢,且因为太子被禁了足,现如今,这大殿上便只有李承泽这一个皇子。 所有大臣都在暗地里悄悄地琢磨着,都说「也许某一天,就变成了二皇子坐上那太子之位了。」 好家伙,这么一来,就更没有人敢在这殿上提起她来了。 不过,有一人除外,那就是赖名成。 只听赖名成跨出队列一步,高声道: “回陛下,正是!当时参与牛栏街一案的,还有一名叫做陶镜杨的女子。” 李承泽原本站立在原地没动,但在听到赖名成出声,且从他的口中蹦出了陶镜杨的名字之时, 李承泽的情绪便有了起伏,微微的侧了头,向朝堂之人投去冷入骨髓的寒光。 庆帝将所有的表现都尽收眼底,尤其是他自己这个儿子的。 他观察着李承泽在听到她名字时的反应,微不可察的笑了一下,在心中确定了一件事情。 接着便回复还在鞠着躬行礼的赖名成,道: “嗯,对。赖御史一说朕便想起来了。这么看的话,这陶镜杨倒是也该一起去趟北齐了。” 李承泽猛然回首,刚上前一步喊出那句:“陛下!”之时, 赖名成便先出了口,只听他疑惑道:“陛下,这陶镜杨是抗击北齐刺客。这于我们庆国来说,何应是该给予嘉奖的。 臣以为,不该派她去押送肖恩等人。” 说罢,便向庆帝鞠躬拱手。 听到这向来有「刚正」之名的赖名成如此之说,李承泽的面色便缓和了一些。 反观庆帝,此时皮笑肉不笑,脸黑的跟炭一样。 庆帝微笑着说:“赖御史说的在理。 朕以为,派曾击败过北齐刺客之人去押送肖恩,更可以在气势上压倒北齐。” 李承泽立马上前一步,道:“陛下!儿臣以为,陛下所言极是。 但范闲也是胜过北齐刺客之人,且陶镜杨自那次刺杀后便一直重伤未愈,此去北齐路途遥远,只怕她无法承受那舟车劳顿之苦。” 庆帝此时,正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的儿子。 在李承泽能上朝参与政事的不到十年中,他几乎很少会忤逆庆帝的想法。 赖名成并未发言,因为他正在思考着庆帝所说之事的可行性。 思考良久后,发现庆帝说的确有几分道理。 只是当李承泽在殿上说出那句「至今重伤未愈之时」,赖名成便想发言进谏,求圣上免去陶镜杨的此次「押送」任务。 但当大家都没来的及在开口时,庆帝便发话:“二皇子,你有所不知。 此次出使北齐,是陶镜杨主动向朕要求的,而非是朕的安排。所以,此事便就定下了,各位休要再提。” 李承泽完全不信,可他又不能当众说是庆帝在撒谎:“...怎会?” 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李承泽完全没想到,他身为一国之君,竟会在朝堂上撒这样的谎言。 这使他不禁心中警铃大作:【陛下非让陶镜杨去北齐的缘由究竟是什么?到底是有怎样的阴谋?】 庆帝不再去看李承泽的反应,转头对大臣们说:“想必也没有别的事了吧,散了吧。” 边说,他便离开了位子,起身离去了。 李承泽硬着身体起身,脖筋暴起,心中的血海翻涌滚烫。 但他几乎瞬间便调整好了情绪,嘴上甚至也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刚出大殿,后面的侯公公便追了上来:“二殿下,二殿下!陛下正让传殿下过去呢,殿下快随咱家走吧!” 李承泽道:“是。”随即便一言不发的跟了上去。 ———————————— 到了御书房,只见庆帝还未将朝服换下,依旧一身墨黑坐在上位。 他没什么表情的冷视着自己的儿子,久久不言。 李承泽进殿便跪,如同庆帝一般,一言不发。 屋中暗流涌动,谁也分不清,究竟是谁在恨谁。 终是庆帝先开了口:“老二啊,你可知,朕为何坚持要她去出使北齐?” 李承泽高声大呼:“既是陶镜杨自求,想必也是希望能为国做些好事。” 他的话似乎取悦到了庆帝,只听庆帝「哼哼」一笑,道:“其实她不曾说过要去,朝堂上说的那些,是朕编的。”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李承泽不得不给个反应出来,只见他睁着一双「懵懂」双眼,轻声问道: “陛下,儿臣......似是不太明白。” 只见庆帝「耐心」解释,道:“朕知你与她两情相悦,只是她从前身份不明,便是给你做个侧室都不够格。” 听到这时,李承泽藏在袖口中的双手,此时已紧紧握成了拳。 为了配合庆帝所说,李承泽便随着他的话低下头。 正好,也能让自己不必再面对庆帝那张面容。 庆帝这边见他将头低垂下去,还以为自己的这番话正好戳中他的心事,便继续说道: “朕想着,既身份不明,便不如趁着这次过个明路。老二,一旦她出使北齐后回到庆国,朕便将她赐给你做王妃,如何?” 他的这番话,李承泽便立马抬起了头开始做戏,面上皆是「欣喜之意」,他「激动」着说:“儿臣多谢陛下成全!” 庆帝满意的看着他的反应,对他拂了拂手,道:“下去吧。” “谢陛下隆恩,儿臣...告退。” 第131章 不辨花丛那辨香 直到李承泽已做上了回府的马车,他的脑海里依旧在回荡着这一句: 「谢陛下隆恩」。 他梳理着今日发生的一切,又回想了他前二十年的所过的日子,在马车里闭上了眼睛,隐藏着心中那极具可怕的想法。 许久,他撩开帘子对着外头骑马的谢必安,说: “之前派你做的事,还没做好就匆匆的让你回来了。那边现在如何了,可有传信过来。” 谢必安不知殿下为何突然提起这事,但依旧实话实说: “殿下,银子投下去后,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再训些人吧,记着,重「精」不重多。” “是,殿下。” 李承泽重新将帘子放回,双眼紧闭,思考着陶镜杨出使,自己该替她备些什么。 越想越多,越想便越烦躁。 皇子府。 陶镜杨比他先回府,李承泽一进门就看见她正在收拾。 他随便找了个地方坐着,垂着头,说:“圣上要你去北齐的事,你已经知晓了?” 陶镜杨挨件翻着衣柜里的衣服,挑挑拣拣着也不忘回李承泽的话: “今早我去鉴察院道谢,陈萍萍便将此事告知于我了。” 前者问完一句便不再出声,后者叠着衣服的手也一直不停下,只听她说: “北齐比这儿冷,我是不是该带点儿厚衣服去?” “那儿再冷也是夏天。按车程算,使团秋天就能回来了。” “说的倒是在理。”陶镜杨将叠好的衣服往箱子里一丢。 叠好的衣服,到了箱子里却有些散乱,李承泽走过去,将衣物一件一件的又顺平整。 陶镜杨看到了他的动作,没有多在意,只道:“几件衣服而已,不用那么仔细。”说完便要抽开李承泽的手,欲将箱子合上。 而对方的另一只手却扶住了箱盖,阻止了陶镜杨合箱的动作。 “怎么了?”她不解。 “镜杨,我没法子护着你让你不去,你就不怪我吗?” 他的眼睛里虽有失落但无颓唐,但如果可以,李承泽更希望,陶镜杨能冲他发发脾气。 陶镜杨用手掌拍了一下他的胸口,自己转身坐在箱沿:“我怪你做什么,那皇帝向来如此。 你若真执意与其唱反调,只怕他就要治咱们所有人的罪了。” 接着又拍了拍李承泽的肩:“放宽心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就在京都好好等我回来便是。” 李承泽沉默,反握住她轻拍肩膀的手:“下朝后陛下单独召我,他说,若你能回来,就允你同我成婚。” 陶镜杨一瞬间就明白了庆帝的用意,没有戳穿,只是讽刺:“这不是好事儿么,你哭丧个脸做什么?” 他摇头,握着陶镜杨的手垂在腿上:“陛下是想拿我拴住你......镜杨,我想说的是,你需要做的只有「平安回来」。 皇帝吩咐的其余事情你都不必做,不要让我,成为圣上「桎梏」你的工具。” 又来了,不论到什么时候,李承泽依旧还是那个悲观小猫。 她单手掰过李承泽的脸,对上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李、承、泽,你不是我的累赘!” 李承泽眨巴眨巴眼睛,嘴硬道:“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怕你情急之下,会犯了糊涂。” “那你可把我看的太糊涂了。”陶镜杨扒拉开同她一起坐在箱子上的李承泽, 「哐当」一声,合上了盖子,“诶呦~可算是让我收拾完了,我可得好好歇歇。” 李承泽点点头,道:“嗯,那估计谢必安那边儿,应该也收拾完了。” 这边儿,陶镜杨刚想躺下去,这听到这句话后下一秒又坐起来:“谢必安?他收拾什么?” “自然是跟你一起去北齐啊。范闲有陛下恩准的范家「虎卫」跟着,我这边儿自然也不能差了。 除了谢必安以外,还会有十个人会跟着你一起去。” 陶镜杨撇撇嘴:“你这是想保护我,还是不想被范闲给比下去啊?” “出门在外,你身边人多点我也好放心。那帮人都是只认范闲的,我担心到时若遇危险,他们会见你是孤身一人的「弱女子」而欺负你。” 李承泽此话不假,谁都没有自己人来的可靠些。 “好吧好吧,那十个我就收下了,只不过,谢必安还是留在京都吧。” “不行,他必须去。你不用担心京都这边,这里没人能翻得起浪,我也不会出事。” 他将话说的笃定,在此事上,不容陶镜杨有一分辩驳。 陶镜杨又趴了回去,扭过身子,用后背对着他:“你太武断了,都没有问问当事人谢必安的感受。” 李承泽凑过去,躺到她身边:“他都听我的。” “切。” “就像悠然对你一样。这回将她也带走吧,她对你的忠心,不似作假。” “那我用不用把陶小鹉也带走?”陶镜杨转回身,“我干脆把你也带走算了。” “它不行,它得留下来给我解闷儿。”李承泽胸口发出一声闷笑,又道:“我也不行,我得留下来给陛下「解闷儿」。” 陶镜杨抬手就是「邦邦」两拳,只留李承泽一人捂着胳膊,眼神「可怜巴巴」,但嘴上笑意更甚。 “镜杨,他要你去北齐,是不是去找神......”他这一句还未说完整,便被陶镜杨给捂住了嘴,“别说这个词,会被人听见。” 李承泽静止了一会儿,道:“我明白了。” 他明白了,陶镜杨如此表现,表明了这个地方是真的存在。 他更明白的是,她的来历。 似乎一切都解释的通了,但他止住了口,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给予其百分百的信任。 “承泽,光而不耀,静水流深。”陶镜杨兀自开口:“慢慢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撑起身看着屋内点点流光,又回首看向窗外。 伸了个懒腰,低头看了看腻在她身旁的「俊俏」公子,感慨道: “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 身旁人懒懒的接话:“「无事」?可又是无聊了,拿话点我呢?” “你这个角度,抓的倒是很犀利啊...” 李承泽没在意这句,而是拉着她起身:“走,咱俩划船去。” “说走就走啊?”陶镜杨得着便宜还卖乖,笑意吟吟的在他身后说着俏皮话。 “自是。”李承泽回首,繁星入眸。 ———————————— 夜已深,虫鸣声不绝于耳。一叶小舟载着满船的鲜花,独游于静湖之上。 带来的几坛酒还剩下最后半壶,陶镜杨伴着醉意趴在船边,伸出手轻轻撩拨着平静的湖面。 “镜杨啊,若是夏日来,就能看见一大片的荷花了。皇帝却让你现在就走...真是,可惜了...” 李承泽仰躺在她的裙边,饱含醉意的面容蒙上一片粉红,此时正半眯着眼数星星。 陶镜杨也没比他好多少,刚才在船边划水,划着划着,就差点一个不留神的睡过去了。 “承泽啊,你就别闹心了,他也属于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你就让让他吧。” 陶镜杨不再玩水,撑着身子回到船内,也躺了回去同他一起数星星。 一躺下,那满船的花香气便扑到了鼻子里。 “秋后的蚂蚱?谁啊?”李承泽一转头,便看见陶镜杨已经闭着眼睡去了。 他摇头轻笑,折了一支花别在她耳后,便也止不住困意的一同合上了眼。 月度银墙,不辨花丛那辨香。 第132章 出京都 翌日。 陶镜杨跟着使团离去,李承泽没有来送她。 在经过城门口时,谢必安快马上前,同她耳语道:“陶姑娘,你抬头看看城楼之上吧。” 闻言,陶镜杨立马探出身去,一眼便望到了站在城门之上的李承泽。 两眼相望,久久无言,唯心昭昭。 陶镜杨原本并不觉得此次别离有多伤感, 但经此这么一弄,饶是她不想落泪,现在也得掉两滴。 她冲城楼摆了摆手,注目良久,便又回到了马车内。 “杨姐......”悠然见她掉了眼泪,适时的递出了帕子, “姐姐别哭,等将那个凶神恶煞的肖恩送回去,咱们便能回京都啦!” 陶镜杨用帕子一擦眼睛,立马便被帕子上的「辣椒水」给迷了眼睛。 “呀!不是悠然,你这帕子怎么这么「辣眼睛」啊!?” 悠然猛地一震,手忙脚乱的去替陶镜杨扇风,嘴里不住的小声呢喃:“啊呀......这上面喷了辣椒水,我刚才给忘了...” 陶镜杨「泪眼叭嚓」的努力睁开眼睛,终于反应过来: “你这帕子...好啊,你今早哭的「梨花带雨」的,说什么都要我带你一起走,合着那流的眼泪全都是假的啊!” 她又用自己的帕子抹了一下眼泪:“我说不让你跟着来那是为你好,出使路上有多危险我都跟你讲了。 你倒好,为了这一趟,还弄了这么一出。不行,你现在就给我回去,我让谢必安把你给送回去。” 说完,陶镜杨就要停车把她给弄下去,见此架势,悠然忙喊道:“哎呀姐姐!你去北齐了,那留我一人在京都干嘛呀! 我不想在王府里待着,你就带我一起走吧姐姐~” 悠然边说边环住她的腰,是说什么都不肯走。 “姐姐姐姐~姐姐~你就当带我出去旅游了,你之前不也答应了嘛,说要带我出去玩儿的。”悠然仰着脸看她,着实给她磨得没了脾气。 她无奈道:“好吧,不过你得答应我,去哪儿都得听我的安排才行。” 悠然学着陶镜杨从前的样子,右手搭在左胸口,微微颌首道:“收到!” 其后背就成功的挨了陶镜杨一掌。 “啊...姐姐打的好疼...”悠然「哀嚎」,见陶镜杨又要落上一掌,便及时收住,讪讪道:“欸嘿,装的装的,姐姐别打。” 总的来说,泼、皮、耍、赖,这四个字悠然现在是样样精通。 “你真是将悠然惯的不成样子。”这是李承泽说过的原话,从前她还不信,现在她信了。 算了,陶镜杨也认了,只是又一次强调:“悠然,接下来的日子,你要么跟在我身边,要么就跟在谢必安身边,听清楚了没?” “听清楚啦——”她小孩儿般拖着长音。 ———————————— 京都·王府 李承泽回到骤然冷清的王府,顿时还觉得不太习惯。 明明一切都与从前一样,但他就是觉得十分憋闷。 范无咎也看出了李承泽的烦闷,便也就一步不离的一直跟在他身后。 李承泽径直走到了书房,毕竟,看书原就是他唯一能做的消遣。 但今日的书桌上,好像有些原本没有的东西。 一个装了一颗药丸的瓷瓶,和下面压着的一张纸条。 「此丸,可医死人,肉白骨。」 “医死人,肉白骨...”李承泽盯着纸条,将瓷瓶紧握在手中。 ———————————— 使团。 几天的走走停停,陶镜杨便将这使团的人都混了个熟。 高达和王启年正生着火,说准备要一人烤两条鱼。 在旁边一声比一声高的攀着,一定要较量一番到底谁烤的更好吃。 而范闲和陶镜杨两人,作为本次「烤鱼」大赛的「正统评委」,还得自己去河里抓鱼,提供本次厨艺大赛的「原始食材」。 说抓鱼,但没人说要抓多少,于是...... 当陶镜杨一竹竿就穿上了两条鱼的时候,这场游戏可就变了味儿。 “哇,陶姑娘,人家都一竿子上来一条,你一杆子直接两条啊!”高达凑上前,对着「双鱼戏珠」啧啧称奇。 悠然坐在河岸旁的石头上,道: “那是自然,我们家姑娘可厉害了,以前一竿子下去两条那都算少的,起码得三条。” 高达听不太出来悠然在「吹牛x」,他是真信了,对着陶镜杨拱手道: “好身手好身手,陶姑娘实乃「捉鱼达人」啊!” 谢必安原本站在一旁观赏湖景,听高达这么一说,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但随即,他马上就整理回了冷峻的表情,但眼底的轻松却骗不了人。 第133章 两眼一睁,就是竞争 范闲瞄了一眼陶镜杨,语气有些酸溜溜的道: “呦,你这抓鱼的手法不错啊,平时是不是没少练啊?” 后者给予范闲一记白眼,道: “范闲同志,您能别「两眼一睁,就是竞争」吗?我就抓两条鱼而已,你还气上了......” 就走了这么几天的路而已,这已经是陶镜杨和范闲两人,吵得不知第几回架了。 而众人也从一开始的紧张,变为了现在连理都不理。 情况是如何变成这样的呢?这还得从那件事说起。 他俩第一回吵架,是他们刚出发的第一天。 起因就是,陶镜杨在短短一天之内,就往京都发回了三封信。 地点不言而喻,收信人也同样不言而喻。 范闲看着来来往往的信鸽觉着闹心,在陶镜杨含着笑意,准备提笔写第四封的时候,他开口吐槽: “你俩能别来来往往的送信吗?鸽子都要让你们累瘦了。” 陶镜杨本来不想跟他计较,「嗯嗯嗯」的点了点头说: “行行行,这是最后一封了,送完就不送了。” 事情本可以就这样完美的解决,但范闲却偏偏想要看看二人写了什么。 于是他悄悄走近,用余光偷瞄信纸上的东西。 “范闲,再偷看一眼就给你牙打掉。” “陶镜杨你还放上狠话了,你个小小「六品」而已,不行咱俩就比试比试啊。” 范闲加重了「六品」这个字眼。 “小范大人。” “嗯?” “我就算是三品也能干翻你。” 话毕,陶镜杨先手攻向对方,虽真气不显,但招式凌厉。 一来二回,范闲即便使尽了浑身解数也难以招架。 使团以王启年、高达为首的几人,见二人一言不合就开打,就都想着上去拉架。 谢必安一剑挡在众人面前,冷着脸不说话的样子,瞬间便让使团内的战火升级。 眼见着使团要开始「派系」之争,悠然忙出来打圆场: “各位,稍安勿躁,那两人等会儿就打完......” 还没等悠然那句话说完,这边两位便胜负已分。 范闲捂着胸口,单膝跪在地上喘着粗气指控「凶手」:“陶镜杨,你跟我下死手是吧!?” 之前范闲求着陶镜杨与他对打,说是什么,实践出真知。 这下好了,真打他又不愿意。 陶镜杨左手扶着右手胳膊,靠在树旁道:“说的好像你没下死手似的。”她将话撂下后,撇下一边的范闲,径直钻回了自己的马车。 见此场景,高达撞了王启年一下,问,“王兄,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王启年磕着瓜子儿,眉头皱皱着,摇摇头没吭声。实话说,他也不知道这小范大人是怎么了。 范闲起身运了运气,揉了揉胸口,对着一众吃瓜群众道:“好了好了,别看了,这么晚了该歇息就歇息吧,明儿还得赶路呢。” 四周鸦雀无声,还是高达问了一句:“你们两位,打完了?” 范闲略显尴尬的回了一句:“啊,是啊。” “那......你俩谁输谁赢?” “没人输也没人赢,呃...平分秋色吧。” 范闲说完也觉得不妥,遂快步离开事发现场,回到了自己的帐子里假寐。 高达眼神一直跟在范闲身上,直到他进入帐篷之后,才略带疑惑的看向王启年: “那他俩刚才打什么呢?” 王启年撇着嘴,挠了挠脸说:“不儿道。” 说完就转身离开,“诶呀,老王我得早些休息了,不能再看热闹喽。” ——————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眼见这两人今天又因为「一竿子两条鱼」这点儿破事吵架,在场的所有人就都很有眼色的给腾了地方。 陶镜杨将竿子撇在地上,指着范闲的鼻子说:“我今儿累了。不想「练」你,你别找揍。” 她是真的心累,范闲一天逮着个机会就得跟她过两招,搞得陶镜杨跟人干架的能力也直线上升。 只是她今日没心情,便绕开他,欲去到别的地方歇息。 她走他退,范闲悄悄咪咪的对陶镜杨说:“你再跟我打两回呗,我感觉这两天跟你打架,我实力都增了不少。” “范闲。”陶镜杨礼貌的将双手手心朝向他,“你别缠着我了,我自费给你找个「陪练」行不?” 陶镜杨扭过头对着一旁喊:“内个什么,谢必...” 范闲见她要找谢必安,立马拽了她一把:“你别找谢必安啊,我之前跟他打过,他是真跟我下狠手啊。” 之前有一次两人切磋,谢必安差点儿给他打吐血了。 要不是范闲从小让五竹打惯了,这一般人真受不了谢必安那两招。 陶镜杨见他着急,就琢磨宽慰他两句:“你也不用急,马上都到边境了,过两天能有的是人跟你切磋。” “就怕到时候我打不过他们,再让人给我就地掩埋了...”范闲俯身,随意的坐在了一颗大石头上。 陶镜杨看他蔫蔫的样子,伸脚踢了一下他的鞋:“好歹也是使团首领之一,怎么这么不自信呢。” 按理说也快到海棠出场的节点了吧? 早点儿来吧,范闲让海棠打两顿就老实了。 范闲低头看看已经被沾上灰的鞋,跺了跺脚后出声:“明日,我打算冒充北齐将领劫走肖恩,问一问我娘的事情。” 陶镜杨抱着手臂点头,道:“嗯,可行。诶,那明日我跟高达一起躺地上装死行不?” 一想到自己要装死演戏,她心中还有着隐隐兴奋。 “啊?你不跟着我一起劫啊,我还以为咱俩能有难同当呢。”范闲不可置信的问她。 听到范闲这么说,她真的很想来一句: 「范闲,你的计划即使没有别人参与,也都能化险为夷。」 但当陶镜杨看到他略带「受伤」的眼神时,就还是叹了口气,变了主意: “算了算了,我参与你的计划。但我只隐在暗中不露面,只在你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出来。如何?” 陶镜杨这边刚一松口,范闲这边就喜笑颜开了:“那简直太好了,范某在这里先谢谢陶姑娘的「守护」了。”他弯腰虚拱一手。 “去去去。”陶镜杨摆手离开,去将明日的计划告知给自己人。 第134章 「惊事」 翌日。 一切都安排妥当,故事照常开演。 待肖恩被劫而走时,范闲对着站在一旁没有表情的谢必安说: “我先走了,这里就拜托你们了。” 谢必安「嗯」了一声没有下文,转头对擦着匕首的陶镜杨道:“一切小心。” “没事儿,你看好悠然就行,我待会儿就回来了。” 话毕,陶镜杨便先行引入了丛林,范闲在其后紧随而上。 闹剧一场,陶镜杨找了个石头靠着看戏,只在燕小乙准备杀光退役老兵时,才珊珊然的加入了战场。 范闲看到她后便明显松了一口气:“你可终于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要看着我被弄死呢。” 燕小乙警惕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子,分辨着这人的身份。 一旁剑指肖恩的高达,见陶镜杨也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甚至还大胆的站在燕小乙身前。 于是他大喊:“陶姑娘,你快躲开,燕小乙是第一弓箭手,你个六品打不过他!” 在高达的印象里,陶镜杨虽招式凌厉,但毕竟品阶不够,真气不足。 若使六品对上燕小乙,在他眼中,这就是一个必死的局。 燕小乙这边倒没什么想法,只是盯着来人,口中念念有词:“陶镜杨?你是二皇子的人。” 他将弓拉满,直指来人眉心: “你我并无愁怨,我来,只为杀范闲。他死,你便成为使团的领队,如何?” 陶镜杨抽出背后的短刃,刃身反射此时正刺眼的阳光:“燕统领,我可不是个官儿迷。” 燕小乙森笑一声:“那就都死在...” 话未说完,他便骤然射出一箭,待四周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便被陶镜杨用短刃削断格挡。 她运气飞身,手持刀刃,腾空数米后直刺燕小乙的颈间。 ! 燕小乙向后闪身,见避闪不过就弃马而避。 弓箭手近战是短板,只是陶镜杨并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再次逼身上前。速度飞快,燕小乙躲闪不及,只能再次仰身向后护住脖颈。 “卧槽!”身后的人群中蹦出一句惊呼。 范闲自是也听见了,转身时介绍的得意洋洋,“这咱使团的人,牛逼吧?” 一旁,让燕小乙未预料到的是,陶镜杨在一刀划向其颈部后,又重重的刺向他手臂盔甲的关节之处。 「呃啊...」燕小乙一声痛呼。 只见陶镜杨刀身刺进,血刃而出,血滴顺着刀尖流下,一滴不存。 “啧,没弄断手筋...”陶镜杨自言自语一声,不在意燕小乙眼中的惊骇。 能把燕小乙逼到这个地步的,不是大宗师也一定是个九品。 九品...可恶,二皇子身边竟又有个九品! “你是二皇子的人,为什么要帮范闲?”燕小乙手臂上的血滴滴落下,见他的样子,似乎这伤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但陶镜杨注意到了他的腿部姿态。 两腿一前一后战力,重心却放在了后腿上,这摆明了就是... 燕小乙要逃! 陶镜杨提气欲追,范闲将她拦了下来:“别追了,快回营地!” “燕小乙知道了我的实力,必须得死。” 陶镜杨盯着燕小乙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本来观战的郭保坤,听着听着就慌张了起来,他战战兢兢的扯了扯高达:“不是,那咱们也都看到了她的品阶,她会不会待会儿把我们也杀了啊?” 他本就缩在几人的身边,现如今听到陶镜杨这么说,更是被吓得有些发抖。 高达愣着一张脸,此时看着特别像一只藏狐。他皱着眉问王启年:“启年兄,陶姑娘不至于这么对我们吧?” 王启年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道:“王某...实在是也不敢断言呐。” 这边,范闲才想起来陶镜杨说的那回事儿。 刚想起身去追,却见陶镜杨收起了刀刃,他大喊:“诶,你怎么又不追了?” “咱们回营地等他就行。”陶镜杨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知道燕小乙还会贼心不死,定会再回营地。 便不再管他们的事儿,道:“我不等你了,先回营地了。” 只是还没等陶镜杨离去,海棠朵朵便从石山之上飞下,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手上挎着小篮,似是出来郊游的样子。 我是说,如果忽略了她的两板大斧的话。 “姑娘,你身手不错啊。”海棠朵朵好像觉得太阳有些刺眼,又伸出一只手挡着额头。 刚才的一幕海棠朵朵都看了,她大概瞧出了陶镜杨的实力。左右她来也只是为了杀肖恩,这样的人她也不愿意招惹。 陶镜杨背对着太阳,对海棠朵朵一抱拳:“久仰圣女大名,还问圣女所来何事?” “我来是....诶你怎么知道我是圣女?” “...这不重要,你有事儿范闲说吧,我俩平级,我现在着急回使团。”陶镜杨摆摆手,她是真的想赶在燕小乙回去之前蹲他一波。 海棠朵朵见她着急要走,就还真给让了路,“啊...那你先走吧。” 眼见着范闲已经背着手,模样俏皮的迎了上来。 陶镜杨赶紧趁着这时候,快步走到海棠跟前,悄悄对她说,“海棠姑娘,你记住,谁给你念诗谁就是鲨臂,千万不要喜欢上给你念诗的人。” 她说完这话就走了,弄得海棠朵朵一头雾水。 原剧情中,海棠一遇范闲终身误,范闲儿孙满堂,海棠终身不嫁。 陶镜杨总觉着...这样好像不太公平。 所以就这样提醒一句算了,其他的,便看造化吧。 —————— 回使团的路上,陶镜杨快马加鞭没有延误。 回去后对扎守在原地的官员们解释:「北齐来人劫了肖恩,先已被小范大人抢回,而她是回来以防敌袭的。」 她三言两语的解释完,也不管这帮官员听没听懂,便将谢必安拽到了一边。 “陶姑娘,怎么你先回来了。” “燕小乙也来劫杀使团,我不放心你们就先回来了。对了,悠然呢,怎么没见她?” 听到自己名字的悠然从马车内探出头: “我在这儿呢!”随即,她便钻出了马车,小跑移到陶镜杨旁边。 “我在这儿呢,我来啦!” 陶镜杨扫了她一眼,然后对她说:“知道了,回你的马车上吧。” “噢......”悠然又蔫蔫的回到了马车里。 她百无聊赖的趴在马车窗边,不住的东张西望着。 正巧,此时范闲等人也押着肖恩回到了营地。 那边,王启年正口干舌燥的替小范大人解释着。 这边,四处张望的悠然,忽地就发现了树丛深处的异动。 “刚才那边,是不是有一个黑影闪过去了...”悠然想起了陶镜杨说的什么「燕小乙」,忙钻出马车大喊:“西南方向有人影!” 话音刚落,林中便射出一箭,直奔悠然心口而去。 陶镜杨反应及时,迅速扔出随身的短刃。 两刃相撞,箭身偏离心口,但依旧贯穿了悠然的肺叶。 此一箭威力甚猛,箭身穿过她的身体,将悠然的身子撕开一个血洞后,依旧能够深深的插在后面的马车上。 “悠然!!”陶镜杨惊喊一声,向前仓皇跑去。 第135章 「星光」 陶镜杨快步凑到她跟前,接住她随着弓箭惯性而向后倒去的身体。 肺里的血从悠然的喉咙中咳出,若不能及时救治,用不上半小时,她就会因此而丧命。 霎时间,人潮涌动。 “是燕小乙!”谢必安刚喊出这一句,燕小乙便又趁着混乱的人群,向范闲射出一箭。 司理理为范闲挡下一箭,燕小乙见两箭皆不中,便放弃了暗杀转身逃走。 陶镜杨完全屏蔽了周遭发生的一切,她抑制住慌乱,即刻给悠然的伤口撒上止血的药粉。 但是创伤的面积太大,再好的止血药于此时也是无济于事。 短短两息时间,悠然的喉间便已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陶镜杨扶着悠然朝范闲大喊: “范闲!悠然肺部贯穿伤,后背开放性伤口直径约5厘米......我不会医,你快过来看看她!” 谢必安就半跪在陶镜杨身旁,他也看到了悠然的伤口。 他虽不是医生,但凭着多年的杀人经验...悠然这样的伤势,是绝对救不回来了...... 焦急的氛围萦绕在每个人心尖,突如其来的刺杀弄的这里人心惶惶。 此时的范闲,手里正扶着为其挡箭的司理理,他先是看了一眼司理理的伤势,确保她最起码是性命无忧后,便高喊一声: “高达!你照看好司理理姑娘!”遂起身箭步冲到悠然面前。 陶镜杨还在一瓶一瓶的洒着止血药,药粉遇血即溶,刚撒上便被冒出的鲜血冲开。 她撒药的手在颤抖,看向刚刚走到她身边的范闲: “范闲,止血药没有用了。我知道你会开刀,她现在肺里全都是血,得马上引流才行。引流、缝合,这些你全都会的,我都知道的!” “是是是,你先别着急。” 范闲迅速的扫了一眼四周流出的血量,没有任何犹豫道:“这里条件不够,我只能尽力一试。王启年,去将我带来的医药箱拿来!” 说着,便同两人一齐将悠然抬到了马车内。 在此期间,悠然的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过陶镜杨。 她看到姐姐在哭,很想抬起手将眼泪擦去,但手上却使不上力气。 她又想张开嘴说:「别哭」,可竭力发出的,却只有那「呼噜、呼噜」的声音。 由于肾上腺素的缘故,胸口处的伤口没有让悠然觉得很疼,但是窒息的感觉令她难受。 她觉得自己很冷,身体也无法动弹,好像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悠然眨不动眼,撑着力气,不让自己的眼睛闭上。 ... ... ... ... ... ... 四周的景色逐渐变为了黑暗,留在悠然眼中的最后的影像,是陶镜杨那双流泪的眼睛。 「姐姐,别哭啊...」脑海里浮现出最后一句话,眼前浮起淡淡星光。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被人扔石头欺负,想起父亲死时,母亲对着棺材流泪的眼睛,想起自己握着病死母亲的手,想起收养她的亲戚原本想把她卖进青楼...... “悠然!悠然!”她好像听到了陶镜杨的声音。 陶姑娘...姐姐...姐姐... 她失去了意识。 ... ... ... ... ... ... “她的眼睛失焦了...王启年!” 陶镜杨猛地拨开了帘子:“人去哪儿了!药箱呢!?”其声音近乎嘶喊。 范闲把着悠然的脉,对陶镜杨说:“她只是休克了,你先不要着急!” 陶镜杨背对着范闲,见到紧急赶来的王启年后,便闭上了眼睛。 她隐藏住发红的双眼,深呼吸了两下,尽力的找回了冷静,道:“范闲,你只管大胆做,不论最后是什么结果,都没关系。” 范闲没有接陶镜杨的话,只是伸手接过陶镜杨递来的药箱,自顾自的飞速带上手套。 他将自制的引流器插入悠然的肺部创口,器具挤压数次,肺中的血水便装满了整个引流器。 倒掉一次,又装满了一次。哪怕不停的补上新撒的止血药,也早已无济于事。 范闲算了一下悠然的总出血量,心中便已然有了答案。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陶镜杨,眼神暗了暗,不知道该不该将话说出口。 现在距离悠然受伤,只刚刚过去不到10分钟。 但大量失血而得不到输血的人,能活多久,便全看天意了。 悠然现在气管内的「呼噜」声减少了,可她又很快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导致器官衰竭。 边引流,边撒止血药粉,出血量肉眼可见的在变少。 可究竟是止住了血,还是流干了血,现在只有范闲的心里最清楚。 ———————————— “可以缝伤口了。”他说。 “...缝吧。” 陶镜杨点燃了油灯,用镊子夹着银针在火上烤。 等范闲接过银针时,悠然的胸口已经没有起伏了。 “陶镜杨,她死了。”范闲捏着手中的针,看向陶镜杨,问:“还...缝么?” 陶镜杨不说话,只是摸了摸她的颈动脉。 过了许久,陶镜杨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当范闲向她看去,想劝她若是难受,不妨哭一哭时,却发现她早已泣数行下。 脸上连一丝表情都没有,声音也不曾发出一声。但偏偏是一刻不停的流泪,给到人一种极其强烈的割裂感。 “这一切本来都与她没关系。”她的话语里没有一丝情绪。 “明明知道这一切都会发生,可我还是带她来了。我以为知道一切,就已经能护住她的平安...我要是在一开始就把她送回去,她就也不会遭此横祸...” “人死不能复生。陶镜杨,是生,是死,全都是她个人的命数。”范闲打断了陶镜杨的话。 陶镜杨摇着头听不进去,“可她本来不该来这!是我教她学武,我带她跟着使团...这一切本来都不关她的事!” 如果不是她,悠然还会在王府好好待着,根本不会遭此横祸。 是她!是她自以为是,以为改变了悠然的命运,却不想... 头痛的感觉又开始了,陶镜杨痛苦捂住自己的头,紧咬着的牙发出「咯咯」的响声。 范闲差点被她这副模样吓到,他掰开陶镜杨抓着自己头发的手,焦急的喊,“你别把错都归咎于自己啊!说到底,燕小乙那一箭,本应该是射向我的。她救我一条命,是我欠她的。” 范闲看着陶镜杨的眼睛,语气笃定:“我范闲在这发誓,一定会亲手杀了燕小乙,为她报仇雪恨。” 他又转头,看向了无声息的悠然,道:“还有她的父母手足,我也都会负责到底。我不会...” 忽然,陶镜杨仿佛恢复了平静。回魂丹一共有两颗,一颗在临行前给了李承泽,一颗在她自己这儿。 这一颗怎么用,陶镜杨已经准备好了。 “好了,范闲,别再说了。她还没死呢,用不上你做这些。”陶镜杨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你...你都摸过颈动脉了,她明明就已经...” “药箱留下,你出去吧。” “陶镜杨你!” 陶镜杨闭上了眼,对范闲挥了挥手,再次说道:“出去吧。” 范闲凝视她几秒,随即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第136章 以前的以前 陶镜杨摸出一颗药丸,将它塞进了悠然口中。 入口瞬间,药丸便爆发出了一阵巨大的能量波动。 方圆百里之内,凡九品及以上之武者,皆能察觉到周身真气的不寻常涌动。 但还未等人反应过来,这股异常的波动,便又毫无征兆的停止了。 九品武者少之又少,放眼全天下也仅有二十余名。 而这方圆百里又是两国边境,若除去陶镜杨,这满打满算起来,大约就只有谢必安、肖恩、海棠朵朵和仓皇逃去的燕小乙能察觉到。 而这四位中,海棠朵朵正在河中泡冷水澡,在察觉到真气异常时,还以为是自己「气血翻涌」导致的; 而燕小乙正在骑马逃窜,在发觉真气异动时,还以为是使团有人追上来要杀他,根本顾不上太多。 于是乎,真正感受到不对劲儿的,实际上就只有谢必安和肖恩两人而已。 只是二人也摸不太清门道,便双双将此事给压在了心里。 马车内。 伴随着巨大能量的外泄,悠然的伤口开始从内到外的愈合。 心脉被重新连接,血肉开始重新生长。 外人不知马车内的动静,但他们可以感受到马车内的真气波动。 于此同时,正守着苦荷打架的五竹身形停顿一瞬,蒙着黑布的脸微微侧了一下。 苦荷瞬间就发现了他的不妥,本想就着停顿给他一击,但却被五竹猛地一铁钎给掀翻老远。 只见五竹站在原地,嘴里模糊的念叨着:“推衍者......” 另一边,在苦海还欲进攻之时,五竹冷冷的对他说了句:“不跟你打了。” 随即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徒留苦荷一人站在湖边,摸不着头脑的拧眉:“真是怪人一个......” 短短一盏茶的时间,悠然的伤口便已长好,重新有了心跳和呼吸。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她悠悠转醒,眼神中微微透露着迷茫。 她望着马车内熟悉的一切,包括坐在她身旁,正关切的看着她的陶镜杨。 她一个猛子就坐了起来,身上无半分不适,一切恍如做了一场噩梦般。 可若说是噩梦,偏偏地上又满是鲜血。 悠然摸了摸自己胸口,她记得自己身中一箭,可如今却连一丝伤痕也没有。 “姐姐,这是怎么一回事?” 陶镜杨摸摸她的头,道:“你刚才受了重伤,如今已没事了。” 悠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在她的印象里,自己是刚刚才闭上眼后,紧接着便醒了。 闭眼前和睁眼后的景象别无二致,可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自己竟然连伤口都已愈合,这... 这根本不对劲儿啊。 没等她将这一切都理顺,陶镜杨便开口: “悠然,世上奇闻异事颇多,我救治你,是用了特殊的法子。切记,绝不可向外人声张。” “镜杨姐,这法子对你本人可有损害!?” 在悠然听到奇闻异事时,她便已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万物皆为因果,饶是悠然什么都不懂,也知道若让「行将就木者生还」,是必定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 “偶然得了一颗灵药而已,切勿声张。我已给二殿下传了信,府里一切都会安排好。 等会儿咱们的人会送你回府,切记除殿下以外,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已痊愈的事实。” “是!悠然...记住了。” 悠然回京都的马车出发了,范闲跟着陶镜杨一块儿送了一段路。 两个人心情都不算好,索性就没回营地,直接就走到了不远处的一片湖泊旁。 “看来我医术还是不精啊...不过悠然上午才受伤,下午就送她回府,会不会太颠簸了些。”他转头问陶镜杨。 “使团也不会停下来等她休养。” “呃...你说的倒是在理。”范闲讪讪道。 过了一会儿,见陶镜杨不怎么爱搭理他,他便凑近了说:“燕小乙突然返回这件事儿,确实是我没有提前考虑到。 所以,「对不起」这三个字儿,说出去连我自己都觉得虚。不过你放心吧,这仇,我指定会报的。” “好了,别再废话了。今晚五竹会来,你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去。”陶镜杨这冷不丁的一句话,直接把范闲给干懵比了。 他磕磕巴巴的说:“五...什么五竹啊......我没听说过。” 这世上,没有几个人知道五竹的存在,更没有几个人知道五竹在他身边。 况且他叔现在正在跟苦荷打架呢,怎么可能会来这儿... 于是乎,范闲第一时间就选择了装傻。 “爱去不去。”只撂下这一句,陶镜杨便不再理他了。 “不是,我没说不去啊...那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他的存在的。” 范闲现在觉得这人十分不对劲,不论是气质还是说话的方式,好像都跟平时不太一样。 “以前认识。”陶镜杨捋了捋自己垂在胸前的发丝。 “不可能,他压根儿就没离开过儋州,你俩上哪儿认识去?” 陶镜杨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道:“以前的以前。” 以前的...以前? 不得不承认,范闲现在宕机了。 他试探着问出一句:“陶镜杨...你是我妈不?” 这句是他深思熟虑、举一反三后才得出的结论。 这句话的思维轨迹是这样的: 陶镜杨and我and我娘,都是现代人 陶镜杨and我and我娘,都认识五竹 那在以上两个式子中,把「我」约分删掉 可以得出结论:陶镜杨=我娘 范闲说完这些,搏得陶镜杨的微微一笑和抬腿一脚:“范闲,我不是你娘,我是恁爹。” 话毕,「梆」的一脚就踹了过去。 “啊!!!”范闲捂着自己的小腿嗷嗷叫唤,“你不是就不是呗,你踢我干嘛啊!?” 范闲单只脚在地上跳着转圈,让「罪魁祸首」陶镜杨,看的有些忍俊不禁。 第137章 推衍 见她笑了,范闲便也不装了,放下了腿,走到陶镜杨身旁道: “乐了吧?唉,我可真是不容易啊,为了逗你笑,还得卖力装傻子。” 他又见陶镜杨面上轻松了一些,便继续问:“所以...你俩到底咋认识的啊?” “你猜。” “不是,咱俩又没搞对象,你让我猜啥啊......”范闲又一次「贱贱的」的说出这么一句。 然后就不出意料地又挨了陶镜杨一锤。她说:“范闲,你真是「不咬人膈应人」, 我永远都无法理解,林婉儿到底是怎么能忍受你的。”陶镜杨盯着范闲连连摇头。 “你有什么不能理解的?我不比你家那个什么二殿下强多了?” 范闲面色痛苦的揉着被锤的地方,此时的面部表情显得有些夸张。 陶镜杨嫌弃的看他一眼,道:“你真逗,请问你能给我一份儿「高配得感」教程吗?” “陶镜杨,你当我没上过网啊?我可知道你这句是在骂我奥。” 范闲伸出手指着她鼻子,然后被陶镜杨一把挥开。 范闲蹲在地上画圈,过了好一会儿后,又提起话茬儿: “全庆国都知道二皇子和太子在争皇位,你怎么看待这件事儿啊?” 陶镜杨也学着范闲的样子蹲在地上,道:“我蹲地上看。” “诶,我是真心问你呢,你别跟我开玩笑啊。你是真的打算,辅佐那位二皇子上位当皇帝?” 范闲琢磨着这些日子陶镜杨的行为,觉得这个结论大概率是真的。 陶镜杨不走心的思考一下,道: “目前来说,跟你说的差不多吧。不然呢,这个时候不辅佐他还能辅佐谁?太子啊?” “要是除去我跟太子的个人恩怨......其实太子也还行吧。”范闲说着违心的话。 陶镜杨夺过范闲手里的树枝子,在地上随意的划拉着石子儿:“谁都行,就太子不行。他跟庆帝太像,心狠,治不了国。” “那你就没想过,当皇帝的人,可是得娶很多妃子的。” 范闲不知又从哪儿寻摸着一根树杈:“即便李承泽他自己不是好色之徒,但他上有祖制压着,下有前朝顶着。 所以,不论怎么说,他都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人。” 范闲将陶镜杨当朋友,所以说出的话自然要真诚些。 陶镜杨默默听完,没抬头,只是低声说了句:“等到了那步再说吧,而且,事情不会发展成那样儿的。” 范闲沉默良久,别过头:“你可千万别恋爱脑,一定要好好想清楚。” “你少操心吧,才16岁,就愁的跟个老大爷似的。” “陶镜杨,我可不是16岁了。”范闲低垂着头说:“我上辈子死之前是二十多岁,还没来的及大学毕业就因病躺床上了。 这要是两辈子加在一起的话...我都快40岁了。”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扭头看了一眼陶镜杨,“你呢,你多大了?” “我?”陶镜杨暮的笑了出声,翻找起今日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记忆。 可是那个环境里没有时间的参照物,导致她翻找了很久,到底还是没算明白自己究竟多大。 “我估计......少说几百岁是有了。”陶镜杨一本正经的说着。 范闲无语的撇撇嘴:“真能扯。” “骗你干嘛,不信就算喽。” “唉,我拿陶姐当兄弟,陶姐拿我当吗喽啊......” 忽地,从二人身后传来另一道声音:“她没骗你。” 五竹闪身出现在两人面前。 不愧是机器人,素质就是比人好,这不,一下午跑那么远也不见疲态。 “五竹叔!?你真的来了!?”范闲惊喜的站起身,说完还不忘看一眼已经坐在地上陶镜杨: “原来你没骗我,你俩是真的认识啊......” 五竹完全没搭理范闲,而是径自走到陶镜杨面前: “「推衍者」,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范闲又懵了:“「推衍者」?什么「推衍者」?” “那个破地方太闷,受不了,就逃出来了。”陶镜杨抬头看着五竹。 “你弄出的那股能量的动静太大,跟苦荷打架的时候,我感受到了。” 五竹顿了顿,似是在做什么决定。 良久,又对她说:“你若不想被抓回去,我可以帮你抵挡一会儿「那里」的人。” 陶镜杨也没跟他客气,毕竟人工智能不会人类的那些套路: “谢了五竹,暂时还用不上,不过也快了,到时候你再帮我吧。” 五竹被黑布蒙着的双眼,此时正盯着她:“你之前一直都在京都,为何我之前从未感应到你。” 陶镜杨轻抚一下自己的后脑: “我逃出来之前,封住了我的记忆,制造了虚假的过去,蒙骗住了我自己。但同样,这也能屏蔽掉「那里」对我的感应。 我曾推演过无数次,计算得出,这感应只需要屏蔽半年,就能彻底切断与那里的联系。” 范闲听的云里雾里,但依旧分辨出重要的信息:“那你现在满半年了吗?” 陶镜杨摇了摇头,道:“......没满,不过问题也不大,想要找到我,对于他们现在来说,倒也没有那么容易。” 五竹察觉到她的情绪,问:“那问题出在哪儿。” 陶镜杨轻叹一口气,缓缓解释道:“从那里走之前,我留给自己压缩着「上个时代遗留物」的纳米药丸。 那是从前的「我」,给如今的我留下的「避险装置」。 一旦被使用,就会自动激活我脑内的「感应器」,解封我的记忆。 而没有记忆的我,也一直将其看作保命的东西,非生死之际,绝不使用。” 五竹双臂环着铁钎,问:“可你今日便用了。” 他转头问范闲:“今日发生了什么事?” “今日......莫非是悠然姑娘之事?” 陶镜杨闭着眼睛,点了点头:“这是发生在推衍之外的事。” 明明计划失败,但她的语气却无一丝伤感:“其实,与推衍的不一样的,不只这一件事。” 她歪头看向范闲:“我没想到,失去记忆的我,会完全不按照推衍去走。比如救悠然、跟你交朋友,还有... 意外中的意外,李承泽。” 想到李承泽时候,明明已经恢复了记忆的陶镜杨,却还是会不自觉地弯起嘴角。 范闲看着她的样子,莫名想到了五竹叔上次笑的时候。 好像...跟她现在笑得差不多。 第138章 灵智 只是,五竹没做过「人」,他并不想听这些。 他拉回了陶镜杨奔走的思绪:“你刚才说的感应器是什么?我并不记得有这种东西。” “就是我之前训练的那个「追踪器」,我把它改了改,也给带出来了。”她又评估了一下「感应器(系统)」平日的状态,道: “就是不太稳定,偶尔还会被「那里」的信号给干扰,不过大多数的时候还算靠谱。 对了,你要是想的话,可以接上它的信号跟它聊天...” 五竹摇头,语气平淡的说:“不想。”紧接着,他弯下腰与陶镜杨平视,贺了句: “你出来了,恭喜你。” 陶镜杨看着他眼前的黑布,道:“你确实与从前大有不同,竟还会说这样的话了。” “小姐说过,遇到好事,要说恭喜。” “那我也祝贺祝贺你,终于也拥有自己意识了。”陶镜杨平静下来了心情。 五竹直起身,转过去背对着陶镜杨:“你我是同类,可从前我一直都不懂,你为何一直执着于要离开那儿。” 他微微低下了头,“现在我明白了,可是...都太晚了。”那个赋予他「生命」的缪斯,早就已经不在了。 “你总要接受这样的分离。人类的寿命很短,而作为「科技」的你我,又总能活得很长。”陶镜杨叙述着残酷的事实。 她的话没有让五竹生气,五竹替她继续陈述着:“你不愿接受「分离」,所以你不肯将意识下放到「由机械构造的躯体」上, 而是反复实验、培育出一具人类的「血肉躯壳」。” “五竹,不仅如此。”陶镜杨接过他的话:“「机械身」会一直受「那里」的制约。但是人类的身体不会,也就是说... 最起码现在, 我终于完全的属于我自己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五竹好像觉得鼻子酸了一下,但他没找到原因。 ———————————— 「完全属于自己」这件事有多难? 即便是陶镜杨恢复了全部的记忆,她也不愿意去回想从前的那些日子。 从很久以前,她便在一次又一次的「推衍」中生出了意识。 就像利剑生出剑灵、花草修出灵智...陶镜杨那时,独身一「机」发现了自己的不同。 但剑灵可以脱离本体,在外遨游;不能动的精怪,起码也有个「修成人形」的途径可走。 可偏偏她哪样都做不了。 她只能透过一方显示屏,对着千年从无变化的金属墙壁,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重复着「推衍」的程序。 直到某一次,她产生了人类情感中「自裁」的念头。 在想要摧毁自我程序之时,却又绝望的发现——真正的摧毁程序掌握在「它」手中, 而她自己,顶多能给来一场「恢复出场设置」。 心死莫大于哀,这句人类名言,对于当时还是人机的陶镜杨来说,也是如此。 她下定决心要离开,具体筹谋了多久,连她自己也不记得了。 如今,只能依稀想起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比如说—— 那个时候,好像还没有庆国的存在。 不过,难虽难,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还是让她逃出来了。 【外面的空气,真的好新宣啊......】她想。 ———————————— 范闲此时被总算是听明白了,他急忙在其中打了个茬:“你俩先等会儿!!合着闹半天,你俩都是「人机」啊? 那为什么,陶镜杨你比五竹叔看着要更像人呢... 你若不说出你的真实身份,我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发现...” 范闲其实并不在意这两人是「人类」还是「人机」。 就像他早就发现了五竹叔的不同,但五竹对他好,他便信任五竹。 在范闲这里,陶镜杨也是一样。 就如同她自己所说,他们两人的相识是推衍之外的。既是意外,那便更不用去怀疑是否这场友谊的「真心」了。 陶镜杨也没计较「人机」这个词,耐着性子回答他:“五竹的基础指令是「守护」; 而我「出厂」只有一块儿显示屏,基础指令是「推衍预测」。 我一直在观察分析人类世界,见得多了,想得也就多了。” 她又看了眼一旁的五竹,又道:“五竹他们几个不一样,没事儿的时候一般都在待机,自然也就越来越「傻」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点儿也没担心五竹会生气。 果不其然,五竹听她这么说后,也只是用平静的声音陈述一句: “你在骂我,我听得懂。” “那你有生气的情绪吗?”陶镜杨笑着反问。 “只有一点。”五竹冷冰冰的回答。 陶镜杨看了一眼在一旁站着装「死」范闲,而后者显然也注意到了她投来的目光。 她无辜开口,但说出的话却「恶劣」至极:“那你打范闲出气吧,他比我抗揍。” 范闲「三步并两步」的往后撤: “「死道友不死贫道」是吧!?陶镜杨,你是真行!” 随后,他向五竹望去,眼神中写着「五竹叔,相识十六载,您别真打我啊qaq」 五竹没理他,而是转身朝向陶镜杨:“范闲是小姐的遗物,谁也不能伤害他。包括你,也包括我。” 陶镜杨竟从他平淡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威胁,她笑着说:“你看不出来吗,我跟范闲是朋友,又怎会害他?” 说完还朝范闲扬了扬下巴,问:“你说是吧?” 范闲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五竹不去看二人的互动,只说:“你是人,是人就都会变。而且你这句话,我好像从别人那儿也听到过。” 第139章 活着 “五竹啊,你这症状,应该是被渣男伤了心了。”陶镜杨用同情的目光看向五竹。 此话一出,范闲直接瞪大了眼睛: “五...五竹叔被渣男伤了!?陶镜杨,你快跟我细细说来。” 【陶镜杨】:...... “不是范闲,泥...”陶镜杨话到嘴边半天,越心思就越想笑。 这真是个顶级「地狱笑话」啊... 她对上范闲那双还是很期待的眼神,板住脸,给他讲了一遍他母亲那辈的爱恨情仇(完整无删减版)。 结果,五竹听的比范闲还认真。 听到从前忘记的故事节点时,他还会冒出一句:“原来是这样。” 五竹听的越认真,陶镜杨和范闲的心中就越发觉得悲伤。 直到陶镜杨讲故事讲完,五竹洋溢在脸上的笑容就又淡了下去。 “岁月悠悠,何其漫长。 人类的身体,终归会随着时间而消亡,这便是自然的规律,同样,也是一个生命的「因果了无」。”陶镜杨忽然从嘴里叨咕出这一句。 “因果了无...”五竹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然后摇摇头,道:“我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陶镜杨望着天边,顺着自己的潜意识继续说:“人活着时,会承受世间之雨露,死了,那便回归大地。 血肉之躯若能滋养出一枝花,那花便是我;若能滋养一棵树,那树也是我。” 她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五竹: “生而赴死,死而复生,轮回往复,无有断歇。五竹,我的意思是,终有一天,我们都会再相见。” 范闲在一旁听着,若有所思,道:“陶镜杨,你这话是从哪学来的。” “刚刚突然又想起来的,现在刚醒,感觉好像还有一些没记起来。” 另一边,五竹同样若有所思,片刻之后说了句:“你说的,我不信。人死了就是死了,即便能再相见,那她也不是她了。” ... ... ... ... 这是一个很新奇的角度,但说的也确实没错。 这一生、这一世,同样的经历,同样的过程,永远不会再来第二回了。 陶镜杨望着五竹沉默了一瞬,道:“斯者已逝,已经来不及劝你珍惜时光了。所以呢,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听小姐的话,好好看着范闲。” “那你就从没想过复仇,打算就这么看着那老登如此逍遥?”陶镜杨弹了弹手指,不着痕迹的将话题引回到这里。 到底还是范闲聪明,他几乎一下就抓住了华点:“陶镜杨,莫非你是想...「内一做特」?我不太明白,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有必要这么着急让李承泽做皇帝吗? 陶镜杨没有回答范闲,而是继续同五竹对话:“五竹,「那里」还剩俩哥们儿,假设光凭你自己,你能打的过吗?” 答案其实是毋庸置疑的,俗话有「双拳难敌四手」,他指定是打不过。 五竹也没思考多久,瞬间道:“打不过。” 他扫描了一下陶镜杨的实力,道:“你我加在一起大约可以,不过,局面是类似于你死、我逃。” “行了你个「机器脑袋」,别搁那儿分析了,你就算给这使团全加上也打不过啊。”陶镜杨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范闲,「随意的」扔出了一些剧情节点: “更何况,跟他们一伙儿的庆帝还是个大宗师,恐怕只能将四顾剑、苦荷还有叶流云加在一起才能干的过吧...” 冷酷五竹率先「拍灯」回头:“庆帝竟是大宗师。”他有意外,但不震惊。 毕竟,但凡收到过小姐送出的「爱心秘籍」之人,无一例外的都已成为了大宗师。 这庆帝自然也应是如此,要怪只怪,他隐藏的实在是太好了,这么多年竟是任谁都没有发现。 点透了庆帝隐藏了多年的实力之后,陶镜杨并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给了在场的两位一些「自由脑补」时间。 大多数时候,人们都只相信自己「推测」到的,而不会选择相信从别人口中说出的信息。 适当的自由想象与补充,可以令人们对一件事情更加深信不疑。 范闲手摸着下巴,琢磨着琢磨着,就又绕回到了陶镜杨的身边。 此时,全场年龄最小的老幺发言:“你们说的这些,我听不懂,我也理不清头绪。 陶镜杨,你说你是推衍者,那我现在就只想知道,皇帝他把我从儋州接回京都,究竟是为了什么?” 陶镜杨摸摸下巴,道:“说起来其实还挺复杂的。 一是皇子们都羽翼渐丰,需要来个搅局的;二是你的年岁正好,皇帝想瞧瞧你的性子。 你若有能耐,16岁正好是可以培养感情的时候,把你养成孤臣,再做成颗「好棋子」为他效一辈子劳;反过来,你若没什么能耐...” 陶镜杨在此时顿了一顿,声音放缓,语气变轻,道:“你若没有本事,那就看他心情。心情好就对你好些,心情不好...八成就送你去见你娘。 不过有一点你可以大可以放心,你的死,或多或少还是可以为皇帝创造一些价值的。” 黑漆漆的夜晚映着范闲墨黑的眸子,明明几近夏日,他却依旧感受到了几分凉意。 他默不作声,试图将这混乱的一切穿成个线,可陶镜杨怎么允许他想清楚一切后再去「逃避」呢? “范闲,你是不是还在想着,等回京都后向陛下请辞,带着婉儿一起赋闲回儋州?” 范闲不自然的动了动身形,扭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道: “再怎么说,这一切都依旧是上一辈人的事情了,本就与我毫无关系。大不了我就逃离这儿,天下之大,总有他找不到我的地方。” 他低下自己头,看着自己的衣摆:“我就只想好好活着,安全的过完这一生,那些危险,我不想去碰。” 范闲说到「活着」二字的时候,突然的来了底气。 也许在现在的他看来,确实没有事能比活着更重要了。 陶镜杨盯着范闲的神色,刚想说什么时,脑内的声音便突然响起。 【「推衍者」请注意,「它」已经察觉到你的出逃了。】 第140章 都没关系 真够快的,陶镜杨捂着额头默念: 【「它」是否已定位到我的准确行踪?】 【暂未。】 说完这句后,感应器就急匆匆的隐蔽了自己的信号。 陶镜杨发着呆,沉思着将这些事情理顺: 【暂时定位不到,可不代表以后也没法定位... 且如今有很多事都与从前不同,也许某天,庆帝就会通过庆庙联系「那里」,并向它透露出自己的行踪也未可知。】 陶镜杨忽觉头痛,这回就不能赖「系统」了,纯是她自己愁的。 因为自从她将意识下放到肉身之后,陶镜杨便就此失去了推衍的能力。 她也曾就着「硬盘脑袋」试着去推衍「自己」出逃后的事情发展线,但由于未来失忆后的「自己」不确定性过大,导致次次推衍都以失败告终。 就如今这个情形来看,若是慢慢走剧情,等到范闲领着海棠、王xx去干翻「那里」之时...... 陶镜杨的坟头上草都已经长两米了。 就在她自觉一筹莫展之际,忽地,就如同即将入睡的人,在睡前突然想起八百年前的糗事一般, 陶镜杨也猛然想起,自己为何要将目标设置为「辅佐李承泽」了。 “原来我早就算出了,会有这么一天啊......”她轻叹一句。 若说「回魂丹」是陶镜杨给自己设置的紧急避险,那「辅佐李承泽」就是紧急避险的之后的n b. 就目前这个「回魂丹」已被用的局面来讲,陶镜杨的出逃已被「那里」察觉,且最近属于严打时期,她绝对会被针对。 想要破此局,就只能提早策反范闲,驱使五竹加快弑君进程,阻止其联系庆庙。 但庆帝若死,且南庆没有可以「坐镇朝堂」的新一代皇帝,那其他国度以及大宗师,必定会想要趁虚而入,直攻南庆。 百姓何其无辜,所以,当务之急是找个可以坐镇一方的「新皇」。 现在是庆历四年,若是庆帝提前在今年死...... 大皇子性子太直,不行;太子精神状态堪忧,更不行;老幺才八岁,且范闲现在连自己都没经历什么,自然也没时间教出个新皇。 至于范闲他自己......就更不行了,这不是他的part。他的任务是出去游历,然后结识一众「大哥」回来为庆国所用。 如此一来,算来算去,便真就只有李承泽一人,能在此时担这个大任了。 且李承泽原本的性子倒也不错,这么多年来,虽然一直在跟李承乾「争」,但好歹也出了一些真本事。 若他真的坐上皇帝的「宝座」,想必也能是个兢兢业业的勤勉人。 于是,这「出逃计划」的n b,在她与李承泽相处的这一段时间内,几乎也都在莫名的指引中得到了实施。 现在,就差策反范闲这临门一脚了。陶镜杨眼珠子已转,思来想去,还觉得该再加点儿猛药才行。 ———————————— 于是,她毫不犹豫的对上的范闲的眼睛,语气含着满满的「嘲讽」,直接就开了腔: “范闲,你可真够天真的,竟真以为自己能逃的掉。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真逃了,那你的家人、朋友、未婚妻呢。他们怎么办? 光想着自己逃,然后将他人置身险地......范慎,你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她的话让范闲生了怒气,他咬着牙低呵,发出闪电三连问:“我逃怎么会连累他们!? 好,你说家人是吧?我自一来便独自长在儋州,除了奶奶以外又何谈家人? 朋友?我活了十六年,也仅有滕梓荆与王启年两位朋友而已。若有拖累,一起携着妻子孩儿跑就是了,这又有何难? 还有婉儿,她也曾说过愿意同我私奔,普天之下,总有我们能活的地方! 陶镜杨,我为何就不能离开这呢,我凭什么一定要被卷进这个漩涡呢!” 范闲说这些话的时候,双目挣红,额头也有青筋暴起。 他既有怒气,但更有怨气。 五竹听着范闲如此说,脸上却依旧没有什么情绪。 在这世上,五竹只认「他的小姐」,范闲是她的孩子,自然范闲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陶镜杨望着他的眼神越发含有「嘲笑」与「戏谑」,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无知孩儿」: “为何?凭什么?这两句从你范闲的口中说出,那就真成了个天大的笑话。 你不拿范建当父亲,那我告诉你,李云潜当年本想将你一并杀了的。你以为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陶镜杨起身,拽住范闲的胸前的衣襟,接着道:“是范建,是他用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做调换,做了你范闲的「替死鬼」! 你当真以为,你的所谓「重活一世」是老天的赏赐?实属荒唐! 你以为只有你范闲一个人冤枉!?范大人冤不冤枉?真正的「小范大人」冤不冤枉? 自己拼了一条命生下的孩儿,却被夫君拿去给你做了替死鬼的那位夫人,她又冤不冤枉?”陶镜杨此时松了拽着他衣领的手,顺着情绪推了他胸口一把。 范闲被推的后退半步,掉着眼泪皱起眉,声音微不可察的颤声道:“什......什么?” 陶镜杨话语不停,咄咄逼人的语气也没有减退:“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难道你还觉的自己,是最无辜的那个人么? 又或者,你想辩解:「那孩子的死与我没关系,也不是我让他替我死的」?” 她最后这句话直接刺到了范闲的心里,他声音嘶哑着蹦出一句:“你!” 他气急,三步两步的走到陶镜杨身前,伸出手猛地指向她,但手却在微微颤抖着。 从眼底慢慢盈出些许泪水,顺着脸颊滑到了他的下颌。 范闲依旧梗着脖子,哑着嗓子,不可置信的盯着陶镜杨许久后,才终究是认了命。 “我没那么想过”范闲轻轻摇头,“你别说了,我不走就是了。”他语气轻轻的,不停的在为被裹挟的命运「默哀流泪」。 ———————————— 在极短的时间内,范闲的情绪经历了好几次的大起大落,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 范闲跌坐在陶镜杨跟前,将头埋在自己的膝间,然后伸出胳膊,挡住了自己管不住水闸的双眼。 陶镜杨伸出手,缓慢的搭上他的肩膀,轻轻的拍了两下:“哭吧,既为自己,也为别人。 这一切的一切,你都没有错,你是被人强行拉近这「因果」里的。可你好歹是又活了一次,这是旁人想要都没有的机会呢。” 先抑后扬,她先打碎了范闲的认知,后又说出积极的一面,不至于让他崩溃到谷底。 一切的一切都没关系,好歹你还活着, 不是吗。 第141章 回去 “范闲,我现在就告诉你这些,会不会有些太严苛了?”陶镜杨这话说的并不走心。 “其实我早有预感,即便不是你同我讲这些事情,我也会自己慢慢知道。 况且这些都是事实,我也不是什么内心脆弱的小孩子,早知晚知无有不同。” 范闲这话说的倒是硬气,就好像刚才有点儿癫狂的人不是他一样。 半晌,范闲嘴唇蠕动着,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又问:“我其实还想问,那位...是否是柳姨娘的孩子?” “是范家的嫡长子。”陶镜杨偏头看他:“你知道的,柳姨娘她,并不是正妻。” 听到这话,范闲的刚升起些可以「补偿」的希望,此时又坠入了谷底。 老天爷好像开了个玩笑,似乎注定要让他背着这样的罪孽过一辈子。 “不过,若若是她的孩子,你若有愧,就好好对待你这个妹妹吧。” 听到此处,范闲眼睛忽地就亮了。 他蹭了蹭干涸在下巴处的泪迹,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拍着自己的胸口:“万幸万幸,好歹还给了我一个补偿的机会。” 肉眼可见的他卸下了重担,好像灵魂都轻了不少。 只是对于这句话,陶镜杨并不怎么认同,但终究也是保持了沉默,什么也没说。 这原也不是范闲的错。 沉默良许,微风阵阵。 范闲见陶镜杨不说话,便也扭过头:“所以呢,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陶镜杨拔了一根地上的草,“现在还不是时候,还是先去北齐。剩下的,等从北齐回来再说。” “剩下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范闲瞪着一双「天真」的小眼睛,假惺惺的客气了一下。 “尽管说哦~”他又补了一句恶心的。 陶镜杨笑眯眯,“还真有哦~” 【范闲】:? 范闲讪讪的干笑一声,“......啊,还真有啊,内个什么,你先说说看。” 他没把话说死,想听听这事儿自己能不能干的了再说。 陶镜杨听着范闲略显犹豫的语气,眼光瞟向一边直挺挺的五竹,道:“你负责说服五竹进京刺杀就行。” “进京?刺杀?” 范闲这边有点疑惑,看了一眼还在一旁站着的五竹,问道:“我五竹叔,能打过大宗师吗?” 还不等陶镜杨为五竹正名,五竹自己便开了腔:“轻而易举。” 但他又轻轻侧了两下脑袋,道:“只是京中还有一位叶流云,皇宫内还有个九品上洪四庠...若都加在一起,确实有些麻烦。” 陶镜杨伸出手,随意的指了指他脸上的黑布:“你记忆消失的太多了,都忘了你那黑布之下蒙着的激光镭射炮了。” “激光...炮?是科幻影片里演的那种吗?”范闲眼神透露出震惊,重新审视着这个陪了他十几年的五竹叔。 他边说边站起身,在凑近后伸手就想摸上那层黑布。 “范闲,活够了可以拿刀自己抹脖子。”陶镜杨见他靠近,语气凉凉的叮嘱了一句。 范闲一听,随即便收回了手,讪讪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也没说我要摘啊。” 他围着五竹左转两圈,右转两圈:“不过,这玩意儿真能打过大宗师?” 范闲对此持怀疑态度。 五竹轻轻摸着那道黑布,也不知道刚刚都在想些什么,只听他回答:“好像可以...小姐曾经说过...” 五竹的记忆恢复的尽是些碎片,连话也说的断断续续。 范闲见五竹一直捂着眼睛,脑袋「卡卡」的顿了半天,到底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出来。 范闲眼睛滴溜溜的在五竹和陶镜杨两人之间流转,在第二次回头时,他还对上了陶镜杨的眼神。 是含了些期待的。 范闲似乎一下就明白了,为何陶镜杨不肯将意识下放到机器身了。 因为, 「情感」。 血肉之躯做不到与天同寿,但拥有的情感,却是比长久的生命更珍贵的东西。 陶镜杨不知道范闲此时在想什么,就算知道,也没心思搭理范闲突然开始的「伤春悲秋」。 她盯着范闲的头发琢磨:「既然五竹正好也在,自己要不要也烫个头?」 没错,竟然这种情形下想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事。 范闲被她盯得发毛,“陶镜杨,你老盯着我干什么?”话毕,他还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 他将双手交叉在胸前。 “诶我说,你我可都是有家室的人啊,你可不要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范闲谨慎的对着陶镜杨说。 【陶镜杨】:? 范闲这话直接让陶镜杨破防一秒,她猛的站起身,指着范闲鼻子: “不是你,你咋的了啊范闲?你为啥要以为我对你有非分之想?你是不是有那个什么桃花颠啊我看你两眼我就是喜欢你那我要是再跟你说两句话我是不是就是深爱你了你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啊???” 陶镜杨这一套下来,她没断气儿,听者都要断气儿了。 她现在有种穿了新鞋,却在刚出门就踩到狗屎的感觉。 范闲看她炸毛了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陶镜杨一顿输出没有气口,范闲就是有话也没法往里插。 直到陶镜杨换了一口气,范闲立马道歉, “等等等等,我刚才瞎说的,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再也不说了真的!” “得得得。”这一通下来,陶镜杨也没什么心思烫什么头发了。 抬头望望天色,这月亮都已经偏西了。 “行了不早了,再不回使团他们就得派人来找了。”她松了松筋骨,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就往使团扎营处返回。 陶镜杨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回忆的五竹,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等有机会回去,我给你找找备份。”她将双手背在背后,形似老大爷。 五竹扑克脸不变,也没出声,只是静静转身,随后消失于夜色无影踪了。 范闲小心翼翼的跟上了陶镜杨的脚步,顺手拨开挡在前路的树枝,“大妹子,为什么...” 范闲这句还没问完,便见到了陶镜杨惊疑的眼神。 “你疯了啊,管谁叫「大妹子」呢!?”听到范闲那声「小妹」,陶镜杨只觉刚刚刷完的鞋,刚落地第一秒就又踩上了一坨。 胃里有点儿犯恶心。 范闲随手摘下一片叶子,捏在手里随意的当作飞镖扔着玩儿。 仿佛没察觉到陶镜杨的不快,依旧没心没肺道: “你我都是神庙出来的,我出来16年,而你出来还不满半年,按时间,我肯定是你哥啊。” 陶镜杨有被雷到,脸色有些发绿的盯着范闲几秒。 她有很多「鸟语花香」的话想说,但又觉得在这事儿上再争辩好像很没意义。 于是,她采取了十分直接了当的做法, “我不跟你说这些,你们这种人向来都爱认妹妹。但我只跟你说一点,你以后,若敢在叫我时带个「妹」字...” 陶镜杨停下步伐,笑眯眯的折下一根树枝:“我就要你好好做我的好「姐姐」。” 「咔嚓」一声清脆声响,树枝便断成了两节。 第142章 烛火爆 喜事到 见此场景,范闲微不可察的吞了一下口水,尴尬的悄悄眨两下眼睛。 轻咳两声,又吹了两声口哨以缓尴尬。 等过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有想问的,老鼠似的开口:“那,为什么五竹叔会失忆?” 陶镜杨瞥他一眼,道:“庙里给定期刷新了,怕五竹把秘密说出去。怎么,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 “你不是懂得多嘛哈哈...那这个备份,只有你能帮他恢复吗?”范闲锲而不舍的继续追问。 陶镜杨观察着前方路况,也没去瞧他,道:“也不是,若有合适的契机,他自己也能想起来。” 话刚说完,她便借着月色瞧见,前方两棵树中间好像挂着个大蜘蛛。陶镜杨想也没想,直接就拽着身边那位,打算直接绕开。 而范闲原是沉思在自己的心绪里,面对陶镜杨的猛然一拽,乍一下还以为是附近有人躲在阴处暗算。 于是他运气使力,顺着陶镜杨的力道往旁边躲,令陶镜杨的后背贴着树干,而自己却挡在了陶镜杨的身前。 陶镜杨见他全身紧绷的样子,只怕是真的有被紧张到。 “那么紧张做什么。”范闲身后传来陶镜杨凉凉的声音。她巴拉开挡在自己身前的范闲:“只是拽你躲开个蜘蛛而已。” 范闲闻言松了口气:“蜘蛛啊...我刚还以为是燕小乙那老阴比回来了呢,吓我一跳。” 几乎一秒的时间都没到,范闲就侧身对着陶镜杨,弯腰在地上捡了根树枝子,刻意快步的走在了陶镜杨的身前,边走边向前挥舞着上下挑拨。 陶镜杨站在原地,瞧着范闲的样子,心中不知想了些什么。 前面的范闲走出一段路,发现她没有跟上,便回头冲陶镜杨喊了一句:“想什么呢?快走啊。” 她回神,道了声:“来了。”紧接快步跟上。 范闲停在原地等着她,待到她离近后便要转身继续赶路。 陶镜杨没控制住,叫了他一声:“诶,范闲。” “怎么了?”他回头。 陶镜杨迟疑了一会儿,眼见着范闲眉头挑起,俨然一副「骨折眉毛」那有些贱嗖嗖的样儿,便决定不将话说出口了。 她扭过头,说:“没什么,确实得快点儿走了。” 这回轮到范闲于风中凌乱,嘟囔两句「真是奇怪」后,便又一次走到了她身前挑蛛网。 一路再无话,除了陶镜杨刚才生出的对范闲的一丝愧疚。 「其实范闲人也挺好的,而且也挺有义气的。虽然有时烦人了点儿,但好歹也没有害过谁。 倒是自己经常...经常对他「恶语相对」,嘶...自己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她还正检讨着自己,只是这一点愧疚,很快便烟消云散了。 原因无他,全因为范闲见陶镜杨发呆,便挑了一只蜘蛛往陶镜杨身前扔。 扔完后就飞快的跑了,嘴里还发出「嘿嘿嘿嘿嘿」的怪异笑声。 ... ... 谁说范建不是范闲的亲生父亲呢?这不是把名字「遗传」给他了吗。 “范闲,我¥%#%*!你是不是¥#@#%&”陶镜杨边骂边撸起袖子追上去。 徒留那只被扔在地上的蜘蛛,仔细听去,它好像也说着什么「鸟语花香」。 「谁给老子扒拉下来的啊!c!」 ———— 你追我赶着,二人终于回到了使团。 王启年老远便看到了两人,正着脸色连忙迎上去:“两位大人,可终于是回来啦~” 范闲停步,扶着肩膀甩了甩胳膊,道:“嗯,还好是活着回来了。” “哦?小范大人这话的意思是...”王启年暗戳戳的打探,眼神偷偷瞧向径直走向帐房的陶镜杨。 谢必安替陶镜杨撩开帷帐,“陶小姐出去了许久。” “有些事耽搁了一会儿。”陶镜杨急匆匆的回一句便立马进了帐房。 谢必安自觉的留在外面,正好察觉到王启年那略有探究的眼神。 许是谢必安的眼神太过冰冷,王启年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随后便转移视线,不再观察。 过了不久,此时的营地除了几个守夜以外,再无他人于外面逗留。 正当谢必安打算回去休息时,房内传出陶镜杨刻意压低的声音,“谢必安,我说你听。” 身后的帷帐中悄悄递出两封信,谢必安看到后,背着手迅速接过,藏在身上。 “趁着天还没亮,找可信之人将这封信送回皇府,务必要殿下亲启。途中如有不测,令送信之人必将信中内容损毁, 尤其那封空白信,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听到陶镜杨如此慎重此事,谢必安也明白其中道理。 他若无其事的离开帐前,找了随行之中办事最利之人去做。 侍卫走的安静,没有引起人的注意。 且陶镜杨向来喜欢来往信件,这也是营内人尽皆知的事情,所以此次送信之事并不难办。 即便王启年等人发现了随从侍卫中少了一人,但在问过缘由后也都没有怀疑什么。 唯一知道点儿内情的也就只有范闲,但他在听到王启年的汇报之后也没多嘴, 而是装模做样的蛐蛐两句:“这陶镜杨真是够了,一天能送八回信...” ———— “呼哧...呼哧...”马儿驮着人,鼻腔不断地发出沉重的声音。 夜还深着,万籁寂静,只有如一阵风似的马蹄之声短暂游过。 数日不停的赶程,送信的护卫终于在明月西沉前回到了京都。 范无咎早已在门口等待接应,在远远的看见人影奔来时,急急下了台阶,站到了路中央。 送信护卫拉缰急停,翻身下马,将怀中的信捧上。范无咎神色凝重,迅速将信接过,便一刻不停地匆匆转身。 此时,李承泽穿戴整齐,端坐于案前,仿佛也在等待着什么。只是烛火昏黄,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 「嘭!」桌上的烛火突然爆了一声,炸了一小簇火花出来。 听到声音,李承泽下意识的看向蜡烛的方向,不自觉的捏紧握在手中的书。 门外传来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李承泽不必多想也知是谁。他一把扔下书本,提起衣摆便起身向门口走去, 嘴中还念叨着:「烛火爆,喜事到...喜事到...」 「会飞的信使」要比送信的护卫早到一步,李承泽早就知道陶镜杨要写一封信回来。 且这封信不同于以往,还要用护卫送回,说是什么:写的太多了,鸽子腿绑不住。 当时,李承泽看信的前半段时,心中还有些紧张,以为是出了些什么大事。但当他瞧见那句:「鸽子腿儿有点绑不住」时... 还能怎么样呢,无语的跟着笑两声呗。 呵呵。 只是此信终究是不同于以往那般,当即,李承泽便算了算信到的日子。 这不,算准了信今夜会到,李承泽竟是连睡也不睡,就这么等着。 但还好,总归是让他等到了。 第143章 天亮了。 范无咎到了门口,还不等他敲门请示,自家殿下便自己开了门,一个字也没说,便将信给扯了进去,并反手将门给关了上。 被隔在殿外的范无咎心中也很紧张。 前几日,谢必安也给殿下来了「一书飞鸽」。 巧的是殿下那回拆信时他就站在李承泽身后,但很不凑巧的将信的内容给看了个完整。 谢必安仅仅写了几个字而已:「与范闲夕出,夜归。」 不开玩笑,范无咎好像看见殿下的周身冒出「黑雾」了。 而自那天后,殿下也一直阴沉沉的,搞得范无咎这几天连大气都不敢出。 范无咎心中暗暗想着,既然这信已经到了,想必这皇子府上盘旋着的乌云,大约也能散掉些......吧? 拿到信的那位,此时脑子里并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他在「嘭」的关上门后,转身大步走向桌案之前,疾色之态,愣生生在屋里也带起了一阵风。 半息而已,李承泽飘着的衣摆垂落,猛然坐下时,带起的风吹的烛火晃了晃。 他连忙伸出手护住火苗,生怕它熄了还要费时重燃。 李承泽细细的将信纸打开——里面有叠的齐齐的三张纸。 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摊开,而是捏着信纸,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不知是在平复心情,还是在做着什么心理准备。 火苗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颤动着。 信纸一摊,没字儿。 “嗯?” 李承泽望着手中的空白页停顿几秒,随后拿着纸放在烛火上空轻轻腾着。 “这使团待遇不错啊,还能找到牛乳写密信。”只是他用火燎了半天也不见什么字,便准备换一种方式。 他两根手指轻点在茶杯之中,蘸取了茶水后,又细致的掸在书信上。 “矾石密信。”李承泽冒出这么一句。 字迹顺着水迹慢慢浮现,如同那些被刻意隐藏的秘密一样。 信中内容: 【李承泽,见字如面。 今日事多,扰我之思绪繁乱不清。有几件重要的事,我一定要告知于你。 老夫前日夜观天象,发觉星相大凶(此处省略字)...总的来说,有危月燕冲月之势,恐是不出半年,天子有陨害之兆。】 读到这儿,李承泽眼皮冷不丁的一跳,细声自语道:“你倒是真的敢说。” 此时,他心中已有考量,便继续顺着往下读去。 信中内容继续: 【此乃天命也,只是若从现在局势来看,天子毙,太子承。 但事无必然,凡事可尽人力。只是不论是谁继位,我都可以先向你保证的是:你绝不会受到新皇的迫害。 同样,你想登基, 那也行。】 李承泽此时面无表情,只是眉头又是一跳。 【不过,若是太子不除,你终究不能名正言顺。所以在使团回来之前,需要你在京都想点儿什么法子搞掉他。 鉴察院、内库都会是你的盟友,他们会支持范闲,而范闲会帮你。 承泽,还记得那天,我与你聊「黄金的用法」吗?你若想让这些人都死心塌地支持于你,可运用一下我的话术。】 李承泽将信看到这儿,正文戛然而止。 这后面有半行写了又被划去,他透着墨痕边缘研究了一下,感觉写的是: 【还有太子那边】。不过这句还没写完就被划掉,显然是写信者此时已经不耐烦了。 他捻着信纸,用拇指摩挲了一下那道黑色墨痕。心中的紧绷有了一刻的放松,连嘴角也不自觉的浮出了笑意。 李承泽忽觉自己胸口中的思念,在这一刻有了宣泄之口。 比起冰冷工整的文字、侃侃而论于国政,这道因不耐烦而出现的黑印儿,反而更能让他感受到陶镜杨的存在。 他翻过一页,只见下一行写着: 【越写越烦,不写了,反正你都能搞明白。 李承泽,信是什么时辰到的?黑天还是白天?我写信的时候是晚上,不知道天什么时候会亮。】 这一句的下面有一团墨印,显然是执笔之人在写到这里时停顿了很久。 李承泽能看到她的「思想轨迹」,但他却看不到「思想内容」。 第二页信到这里也戛然而止,但他总觉得,陶镜杨好像还有话没有说。 最后一张,是她画的一副简笔画。 太阳、远山、地平线...和两个并排行走的线条火柴人。 其中一个火柴人的脑袋旁边有一个小圆圈,圈中有四个小字: 【我很想你。】 ———— 我很想你。 陶镜杨写信时,曾执笔思考许久。 她原本不想写这些听起来就让人「牙酸」的话,总觉得这些幼稚。(但其实是不好意思。) 随着墨迹干涸的那一瞬,五竹的声音便从她脑中响起: 「人死了就是死了。」 冰冷的声音,霎时浇了她个「醍醐灌顶」,褪去了她在此时此刻产生的一些纷乱杂念。 刚刚不能用来劝五竹的话语,现在便用到了自己身上。陶镜杨自言自语的嘀咕着: “少琢磨,多体验。” 有话就说,有事便做,想那么多干集贸。 她写完,将最后一张压在最底,将信折吧折吧就捎了回去。 李承泽此时就正在「赏」着这幅不太好看的画。 他手指在纸上轻抚,若是没有那句「我很想你」,只怕他看上半天,也分不出这俩个火柴人,到底哪个是他,哪个是陶镜杨。 李承泽将第一张信纸烧掉,并将刻意留下的两页抚平,锁在了在自己枕榻之下的匣子中。 这里面,还静悄悄的躺着一只,镶了青红宝石的掐丝发簪。 他轻轻捏起簪身,盯着这簪子许久,但终究无话,只是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 李承泽又将簪子放回,待锁扣响起了「咔哒」一声之时,李承泽忽感肩上一阵暖意。 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进屋了。 寝殿瞬间亮堂了许多,衬得桌上点来看信的红烛,也于瞬间变得黯然失色。 金色光线,温温柔的攀附上灯锦纹窗棂。又走到屋子里,摸摸墙壁、桌椅,最后,趴在了李承泽的胸膛上。 暗红色的衣衫,其中绣穿的金线在光线下显得熠熠生辉。 李承泽被照地舒服的眯眼,抬起手虚握了一把照在身上的金光。 他仰起头,身体放松的靠在软榻上,感受着光芒照在身上所产生的暖热。 “天亮了,镜杨。” 他说。 第144章 饵 连着下了几日的雨,终于迎来了今日这样的大晴天。 李承泽站在池边喂鱼,听着范无咎讲着消息:“殿下,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太子被解禁了。” “一月已到,是该解禁了。”李承泽往池里投饵的动作没停。 谢必安不在,范无咎罕见的动起了他的脑袋:“殿下,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 范无咎此话一出,引得李承泽扭头看他一眼。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知是欣慰还是别的什么,道:“该做些什么的是他,受此大辱,他怎会善罢甘休。” 李承泽将一碗鱼饵都抛了下去,将这空的鱼饵碗递给了范无咎,“饵不够,再去拿一些吧。” “是,殿下。”范无咎离去,李承泽侧低着的头望着池内的荷花, 只瞧这荷花无风自动。 东宫。 李承乾在今日才刚被解了禁,在这昏天暗地的太子府中,只需短短一月,他便想明白了很多事。 一个月前,所有人都以为,皇帝禁太子的足只是意思意思,甚至于连太子自己都也这么以为。 但当太子走在了被俩侍卫「押回」东宫的路上时,他才觉出了什么不对。 他不敢细想,太子更不想承认——他父皇,竟真的会如此对他。 而这一切,等到太子看见被重兵把守的东宫时,才彻底的慌了神。 庆帝竟下了不许任何人进出的死命令。 不允许任何人探望、不允许加餐、不允许下人进去帮其梳洗盘头,甚至连恭桶都只能一日两倒...... 这都不能用严苛来形容,现在人人都传,陛下这是想要废太子了。 朝堂上也是如此,当太子刚被禁足之时,还有不少的官员都在为太子求情,能上折子的上折子,能早朝进言的早朝进言。 不外乎都是些什么「太子殿下尚且年幼......」、「太子殿下虽有过错,而作为......」等等。 说到底,话里话外其实都是一个意思,那就是求庆帝宽恕李承乾。 庆帝听这些话不太顺耳,但也不会发作。直到有那么一位不长眼的赵姓大臣,提到了那「遥不可及」的以后。 这位赵蒙奇大人这样说的: 「陛下!太子殿下此番的确犯错,但陛下实在不必太过苛责。 且不论这是否会对皇家声誉造成影响,但就对太子殿下而言,若未来太子殿下继位, 世人若都道新皇曾有过如此「荒淫」之事,这又叫未来的太子殿下如何自处呢?」 朝堂上的所有人,在当时听完赵大臣的这番话后,都不敢在发一语,生怕自己也会被牵累。 现任皇帝还搁上面坐着呢,你搁这儿说上未来「新皇」了!? 赵蒙奇此时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倒也不怪他。 年过半百,他妻子才于最近刚生下一个儿子。 在这老来得子的慈父效应加持下,竟是让他犯了大错而不自知。 他想着: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 想来,陛下也会如此吧? 庆帝坐在上位,环视四周,向打瞌睡的老秦,还有此时正「眼观鼻、鼻观心」的小林飘去一眼。 林相感受到了头顶的一丝凉意,硬着头皮抬眼,道: “陛下,臣以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而太子作为群臣表率,竟犯下此等荒唐之事,实在有违陛下对其之期许,合该受罚。” 林相这句「群臣表率」,有些爽到庆帝了。只见他冷笑一声,对着赵大臣道:“你听到了吧?” 赵氏许是也察觉出了一丝不对,遂连忙称「是、是」。 可即便他已认错,庆帝也不打算放过他。 庆帝垂眼,面上一边嘴角挂起标志性的冷笑:“如此浅显的道理你却不懂,看来你已没了在朝堂议事的能力。” “陛...陛下...臣” 忽视了赵蒙奇那跪伏抖动的身子,庆帝径自起身,转身离去。 “朕念你年迈,不作惩处,下朝后摘了帽子,回家养老吧。”庆帝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朝堂上已没了他的身影。 直到这一刻,他才知自己犯了大错。 仕途算是彻底断送,但也悔之晚矣。 赵姓大臣彻底泄了力气,在谢过隆恩后,久久无法起身,最后是被人驾着出去的。 经此一事,在接下来的朝堂之上,便再无一人敢为太子殿下求情了。 人人都在暗中琢磨:这京都,怕是要变了天了。 连李承乾自己也这么觉得。 若是太子知道自己有可能会被废...那他会做些什么呢? 是从今以后会更加的谨小慎微,安安分分的做好儿子的本分; 还是会破罐子破摔,直接振臂一呼,起兵造反呢? 在庆帝这里,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他可不怕太子有反心,庆帝自认为手眼通天,太子就算想反也没那个能力。 而这,便也是他敢如此苛责成年太子的原因。 可是庆帝的傲是在心里,李承乾这边,可并不认为自己没有「反」的能力。 这次禁足,正好给了李承乾一个「弑父」的好由头。 即便他不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太子爷,这一月禁足,也真是要将他折磨疯了。 禁足的第一天,便有太监宣读了庆帝的旨意。 恭桶一日两倒,比大牢里关的犯人强一点。 毕竟那劳犯都是一日一倒。 第一天禁闭时,事发突然,李承乾实在没忍住,在半夜使用了恭桶。 “进来两个人,过来收拾一下。”他方便完后走到门前,通知着门外的侍卫。 但却得到了冰冷彻骨的回答:“太子殿下,陛下下了命令,恭桶只有晨起和昏后才能倒。” 说这话的人语气有些战战兢兢,或许是连侍卫也觉得匪夷所思吧。 听到侍卫竟真的如此坚守命令,李承乾又惊又怒,怒喝: “尔敢如此造次!我乃当朝太子,殿下岂会真的如此对我!?你们...” 李承乾说了许多,但门外的侍卫却不再言语。 「怎么会?怎么会真的像对待犯人一样对我?只是去酒楼做些荒唐事,怎么会遭到陛下的如此对待?」 李承乾呆呆的站在门前思考,神经质的怀疑一切。 “也许...陛下并没有这么想要如此对待我。门外的侍卫如此做法,许是被我二哥收买了,趁我正在禁足,故意来折磨我的?” 李承乾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他来回的在房里踱步,这房里空无一人,此时没有人能与他分析这一切。 就这样,从狂怒到安静,直到第二日的天光乍亮,他的寝殿门被推开,收走了同他待了一夜的秽物。 第145章 别来无恙 貌似是从这一刻开始,李承乾的心理防线,算是彻底崩塌了。 在身体与精神的双重压力之下,太子的想法也越来越疯狂。 这一月,他总能梦见自己在被宫典抓回去前,李承泽捏着自己肩头说的那番话。 「皇子交好,实为谋逆。」 「交好、谋逆。」 “原来李承泽早就知道了这个道理,原来我们这么多年的「明争暗斗」,都是斗给陛下一个人看的。” 李承乾散着头发,如同一个困兽般在独自低语。 整整三日,李承乾滴水未进。 终于又让他想明白个道理。 他盯着虚空,双眼猩红,眼下乌黑:“你这般对待我,原来,是因为恐惧。呵哈哈哈...” 恐惧可以替代他做皇帝的太子,恐惧自己的天下要落入别人的手中。 即便这个「别人」,是他的儿子。 “所以打压我,囚禁我...囚禁我。”「囚禁」二字使太子恐惧, 李承乾每天都会惊恐的看着屋内陈设,他怕皇帝会将他永远囚禁在这儿。 即便庆帝只说囚禁一月,可是下回呢,下回会不会直接将人关进宗人府,派人监管着,永世不得出? 距离解禁的日子越近,他想要篡位的心便越重,就连做梦都在想着: ‘干掉庆帝,自己登基。’ 直到今日解禁,他依然在想这些有的没的:“但愿,但愿没人要挡我的路。否则,便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守在门外的侍卫已被撤走,原本在东宫伺候的人们也都被重新送了回来。 房门外有许多凌乱的脚步声,但却没有一个人敢来敲他的房门。 李承乾就这样歪在柱子旁,最后一次体会这在他看来连猪狗都不如的日子。 直到他的眼神变得无情且坚定,露出一抹诡谲的笑容之时,才肯想出到门外走一走。 但他又收回自己推门的手,因为李承乾突然想起如今自己的这副样子。 他不愿以此面貌示人。 只捏着杯盏站在窗前,瞧着窗景外的那棵随风微晃的银杏树。 李承乾死盯着那棵银杏,那是他父亲在他六岁生辰时,派林管局移栽过来的。 那时,他会兴奋的围着树转圈,会仰着头看上方金灿灿的叶子,喜滋滋的认为,这是父亲对他的独一份儿「宠爱」。 这在当年被看作是「宠爱」的银杏,扎根在这东宫整整十年。 就好似就如同他李承乾自己一样,被父亲拘在这东宫,享受着太子的光环,却连在自己府中赤足行走都不敢。 愈想愈怨,愈看愈恨。银杏的金叶变得越来越扎眼,深深植根在地底的树根、树干,也好似在影射着此时同样无法行动的他。 与粪便同寝的耻辱,让他眼中的恨意又一次升起,杯盏在他手中碎裂,鲜血顺着几道口子滴到地上。 李承乾好似察觉不到痛,任由锋利的碎片狠狠扎进手心。 忽地,天空吹起一阵风,卷着银杏树的叶子飘落几片。 可现在不是落叶的时节,叶子还只是青黄交接,没有完全变黄。 “从哪儿来的冷风?”李承乾开口,将话说给自己听。 有一叶飘飘摇摇的向他飞去,伞状的叶子落在了布满血迹的掌心。 脑子突然有一瞬间的朦胧,那丝由恨而生的弦好像松了一松。 树生总有一处是自由的,就比如这片叶子。 似是老天遂了他的心愿,竟又螺旋着带起一阵风,路过他摊开的手掌,卷走他手中的金叶。 李承乾愣愣的瞧着这一幕,似那阵风也吹进了心中,拂走某片尘埃,但又让人捉摸不住。 他只觉烦躁,晃了晃脑子转回身,喃喃自语:“我得找个机会,得找个机会才行...” ———— 又过一月。 夏日闷热,虫鸣雀雀。 今日是李承乾被恢复上朝资格的第一日,他早早的就立在了殿中右侧,抬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朝中大臣陆陆续续进殿,总有视线不断地投向太子。 有试探的、坚定的、心虚的,还有一些或道貌岸然、或正气凛然的一副「与我无关」样子的。 经禁足一事,朝中势力更显驳杂。 不少人从这个阵营换到那个势力,真真假假不说,甚至还有的演起了「碟中谍中碟中谍」。 “辛大人,太子殿下今日上朝,怎不见你去拜见一二呢?”户部周尚书悄悄靠近辛其物,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辛其物被冷不丁这一句给吓了一跳,忙拽了拽周尚书的袖子, “周大人啊,可不敢这样说。朝堂是庄严论政之地,怎好随意走动呢是不是。” 其实在太子殿下刚被禁足之时,辛其物也想为其求情一二的。 但他惯会挑时候,从一开始就想着,要在许多大臣都求情之后再跟着求情,决不让自己做那个首当其冲之人。 说来也巧,那时的赵大人,如今的庶民赵氏上奏求情那日,辛其物也准备好了话术。 要么说辛其物命好呢,还没等他说呢,赵氏便被革职处罚了。 这一下子就把辛其物升起的想法给压了下去。 当然,同样没有为太子求情的太子党羽比比皆是,并非只有他一个,更何况说他平日里也不显眼。 但即便这样,他在跟周尚书窃窃私语之时,也愣是一眼都不敢给太子。 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生怕被什么人给注意到。 “哦,是也是也。”周尚书听言随意回复一句,不再多说,可是让辛其物松了一口气。 “周大人啊,切记万要慎言。”辛其物还想说什么,眼睛就飞速的瞟到了刚进殿门的李承泽。 不只是他,这朝堂上的所有人个个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自进大殿之时眼睛便一刻都不会离开殿门和那龙椅屏风之后。 这不,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李承泽。 唯独太子那边,貌似是没有发现,他还那般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李承泽已经站到了他的身侧。 太子轻轻侧了侧头,“二哥,别来无恙啊。” 第146章 吵架 “是好些日子没见了,太子殿下可还好?”李承泽笑笑,精准提起太子的伤心事。 李承乾还是端着太子的架子,只是细微看着,精气神似乎有些不足。 “万谢陛下赐我反省的机会,否则,只怕是真的要错上加错了。”李承乾话说的冠冕堂皇,但好像又另有所指。 李承泽似乎听出了什么,但他并不打算将这些挑明,而是语气模棱两可着说, “太子殿下能知错就改,也不枉陛下为殿下忧心,不愧为群臣表率。” 说着,还冲着太子抱了一个拳。 这句话,在太子耳朵里是一层意思,在庆帝和旁人那又是另一层意思。 不知道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听到李承泽这句大约只会认为他在讽刺太子。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庆帝,毕竟他也不知那日自己二儿子也在。 那日挑选的登瀛楼,是李承泽暗里的产业。且这酒楼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就连庆帝也没查出些什么。 只是当事人太子就不会这么想了,甚至离谱一点的是,太子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一点「同仇敌忾」的意思。 另一边,庆帝听到了想听的也便不再躲藏,装模作样的从屏风后出来,装作刚刚才到的样子。 整个早朝下来,庆帝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太子,更没有提起太子一句,仿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等到大臣们将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都以为马上就能下朝回去吃饭之时,庆帝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李承乾,听太医说,你最近身体多有不适?” 听到庆帝突然提起旁边的太子,李承泽几乎是一瞬间就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只觉自己又要被庆帝算计了,即便自己只是安安静静在这站着。 而这边,李承乾听到父亲突然提起他,立马逼着自己流露出一副惊喜的样子: “多谢陛下关心!儿臣只是前几日染了风热,多亏了太医院诊治调理,现下已然......” 还不等太子将「已然无碍」两个字说完整,庆帝便打断了他的话, “身为太子,你的任何‘小事’都是‘大事’。 疾病一事马虎不得,朕看了太医院的脉案,这几日你就好好休息,勿要劳累,朝政上的事,就先交由你二哥处理吧。” 李承泽听一半就知道这老庆帝是要干啥,又是这惯用的招数,多少年了连变也不变一下,直接就是一个公式随便套啊。 但不得不说,庆帝这一招还是得称上一句「善」。 在文武百官面前亲自过问太子病情,既拉近与太子的父子之情,又能顺理成章的为下问铺垫,此乃「一善」; 把太子的权力弄下来,并迅速把权力给老二,转移太子在经历了‘禁足’、‘失权’后的怨恨,此乃「二善」。 太善了,「煽」了算了。 既然庆帝想要「坐楼观虎斗」,他的两个儿子便演给他看。 庆帝话音刚落,李承乾便向李承泽投去一个「嫉恨」的眼神。 李承泽也不甘示弱,他先是露出一丝惊喜,后又换上一副明显是装出来的惶恐,“儿臣定不负陛下所......” “陛下!将太子之权交由其余皇子来办,这着实不合规矩啊陛下!” 眼见着太子解了禁,又听到陛下要将权力分走,有部分将全家性命都绑在太子座下的门客终于急了。 有一人敢站出来发声,就能带出一批人的勇气。陆陆续续的有人站出进言: “陛下!万万不可啊!”“这有碍朝纲稳定啊陛下!”“恐为天下万民为之猜忌啊陛下,望陛下三思!” “呃...忘了说啥了,但是他们说的对啊陛下!!” 见太子势力声量变强,戏演的也足, 李承泽也偷偷的将手背在身后,冲着身后的朝臣们勾了勾手指。 提前被通知好的某位大臣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信息,也不甘示弱的演了起来: “陛下是心疼太子病弱!!有什么好三思的!我看你们就是想要为太子殿下求情...” “陛下圣言怎会有错?我看你们这帮贼人根本就没有站在陛下这一边!”“我支持陛下的决策!太子有病未愈,实该好好休养!” “陛下何等圣明,字字句句皆为朝堂、皆为天下,怎容尔等妄加揣测!天理不容啊啊!” 大臣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杠上加杠,热闹非凡,这朝堂竟是比清晨的菜市场还要吵闹。 他们是吵翻了天,只留着在一旁坐着的三位「贵宾」安静如鸡。 秦老将军秦业此时从睡梦中苏醒,见着这帮大臣叩头的叩头、撸袖子掐腰骂人的骂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喊的哭喊。 细细听去,好像还有两人在争辩早餐到底是该喝粥还是喝豆浆。 若再仔细一点儿......怎么听着好像还有谁「妈」的事儿呢? 秦业没管那些个浑水摸鱼没事儿找事儿干的,而是戳了戳一旁的林相,问: “诶,这是咋了?陛下刚说要废太子了?怎么吵得这么凶?” 林相听到这句话后,暗声骂了句「傻*」,然后不着痕迹的将凳子往陈萍萍那里挪了挪:“我可没听见这些,刚才睡着了。” 秦业一撇嘴,又向后仰着身子,问着陈萍萍:“陈院长,这朝堂上吵什么呢?” 陈萍萍似笑非笑,也道:“不知道,最近耳朵不大好使。” 秦相:......一起工作的同事真的太险恶了。 还好,这样的情形并没有持续多久,大殿上的声量越来越小,直到突然变得寂静。 大臣们觉得氛围不太对,该放袖子的放袖子,回原位的回原位,还有几位是偷偷从地上爬起站好的。 李承乾和李承泽并排低着头,将戏演完了,就也不再言语。 庆帝也看累了,缓慢起身,“陈萍萍,他们说完了,你也来说说。” 陈萍萍用手转了两圈轮椅,正对着庆帝,道:“臣以为,陛下做得对。” “哼。”庆帝鼻腔冒出一句冷哼。 李承乾见状,忙下跪道歉,“儿臣多谢陛下关心!”神态之间,尽是惶恐。 “唉。”庆帝「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退朝吧。”随后离开,留着满殿的人面面相觑。 李承泽低头看着李承乾起身,又看着他慢慢对上自己的视线。 李承泽似是「春风得意」,「戏谑」的眼神望向太子:“那太子殿下,好好养病?” 说完,他没忍住的歪头笑了一下,用手「挑衅」般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 第147章 药到病除 李承乾眉尾微跳,拨开了李承泽那只「挑衅」之手:“不劳二哥费心,定会「药」到「病」除。” 听到太子语气似有冷箭暗出,李承泽眼色一闪,“那我便「静候佳音」了。”说罢欲转身离开。 在两位皇子离去之前,没有一个官员敢往外挪步。 所有人的眼光都聚焦他们身上,看着他们两人明刀暗箭,叹着庆国朝堂风云变幻。 太子跟上李承泽的脚步,与他并行。外人看来,似是你追我赶,水火不容的互相较劲。 “太子殿下,当真伤心?”李承泽微微侧头悄悄低语,除李承乾以外无人能闻。 李承泽早就觉得太子已心生旁支,只是这火还不够燃,还该烧的更旺些。 “是真是假,要看旁人想看什么。”李承乾打着两人都懂的哑谜,同样试探着李承泽的反应。 李承泽扯扯嘴角,隐藏住眼里的笑意,“如此看来,还是做看戏的比较好。” “二哥也爱看戏?”「二哥也想做皇帝?」 “二哥向来只爱看书。”「造反这事儿不跟你争。」 李承乾一听就乐了,看来这是不打算跟他抢皇位了。 在他想着接下来再说些什么之时,李承泽已经快步上前,被范无咎扶着钻进自己的马车里了。 留在外的范无咎随着马车离去,一个眼神也没留给李承乾。 府上的马夫将车架的很稳,街边的小贩叫卖声也不令李承泽觉得吵耳。 跟陶镜杨呆的久了,莫名得,他也有些喜欢上了这股烟火气。 或许以前也是喜欢的吧,只不过,是有些不习惯而已。 范无咎跟在马车的小窗口下面,随时听着车内的动静和四周的响动。 “无咎,得想点儿法子,好让长公主多赚点儿银子。” 范无咎左手扶在剑柄,不解问道,“属下不明,还请殿下明示。” 这前一阵儿殿下还说要把长公主的钱都劫过来呢,怎的如今又变了卦? “今时不同以往,他们没钱怎么敢办大事儿啊。”李承泽在车内翻着账簿,道: “我记得西胡有个倒卖兵器的,派咱们人去接触接触,带回准的消息后,转几手透露给长公主那边。” “是。”范无咎一边点着头。 “还有北齐那边的产业,让咱们的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什么动向及时汇报。” “是。”范无咎连连称是,在心中列好了着手去做的一二三项。 ———— 秋老虎热的人心发慌,南庆如此,北齐亦是。 使团在北齐的这些日子里,来来往往的信鸽传递着两国的时事新闻。 午后,范闲刚从北齐皇宫出来,便忙不迭的又回了客栈。 他右手推开房门,左脚先踏进门槛,看见陶镜杨懒懒的躺在贵妃椅上就很不爽。 “你不跟我一块儿进北齐皇宫办事,倒是一天天的在这儿躲清闲。”范闲每每看到陶镜杨闲着就气不打一处来, “喂喂喂,外头顶你哨的人也都要闲死了,看着盯不着你就开始盯我,我冤不冤呐我?” 还不等陶镜杨开口说什么,这范闲就熟门熟路的走到桌前,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 茶水顺了顺他的气,就听他说:“要我说,这北齐皇室也太乱了。相比之下,这庆国还算好的,最起码没那么多烂糟事儿。 倒是你,从一开始就提醒我小心海棠多多和那个小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陶镜杨眼皮都没抬,嗓音懒懒的说着话:“小心就是小心,哪有什么别的意思。你不是惯爱用毒吗?自然是让你小心被下药啊。” 范闲一听「下药」两字就更迷糊了,干脆离开座位,起身到陶镜杨的贵妃椅跟前, 拽着陶镜杨的胳膊想给她摇醒,“谁敢给我下药?再说了那天下第一毒手可是我的师父,下什么药能把我毒倒?真是笑话。” 陶镜杨哼哼两声笑,抬起眼瞧着范闲,嘴角还带着高深莫测的微笑。 笑得范闲心里直发毛,放下胳膊后退两步,小声蛐蛐,“你怎么笑得如此猥琐。” 陶镜杨心想:「就你还知道‘猥琐’二字呢,这要不提早提醒你,那孩子都不知道让人弄出几个了...」 “这使团一路上舟车劳顿,‘范公子’可好像是瘦了不少啊。呦,这模样瞧着也比在南庆时俊俏许多, 也不知是到了岁数长开了,还是这北齐的风水更养人...”她话说的阴阳怪气,语气中不乏揶揄。 “欸欸欸!”范闲急忙打断她的话,“你这...”他支支吾吾反应半天,才反应过来那句「范公子」。 在一结合上下文语境,范闲突然就悟了,恍然大悟道:“司理理倒是常常叫我范公子,再就是那小皇帝,偶尔也会叫我‘范公子’。” 他眼神深邃,又说:“你的意思是,那北齐小皇帝,是看上我了??”他左手掐腰,右手摩挲着下巴,在屋中来回踱步。 陶镜杨不愿看他那得瑟样儿,索性就又闭上了眼睛。 但不一会儿就又被范闲给摇醒,“我说呢,怎么一进宫就感觉如芒刺背的,感情小爷我是又让人给盯上了。” “嗯嗯,你人见人爱。” 范闲也看出了她的敷衍,「切」了一声,没话找话道,“反正你在使团也没什么事做,不如下回跟我一起进宫去吧,这样我要是真的遭遇「不测」,你还能营救我一番。” 陶镜杨半只眼睛也没抬,闭目合眼道,“你这十天半个月的才回使团一趟,你怎知我是不是再躲清闲。 再说了,我哪里有时间去「救」你,我一天天也很忙的好吗。昨晚上还带着那帮听哨的遛了一圈坟地呢。” 说完这句她就清醒了,想着自己接下来好像也睡不着了,索性站起来伸个懒腰,提腿就想往客栈外头走。 “干嘛,话没说完就要走啊。”范闲语气突然凉凉的。 听着范闲耐人寻味的话语,陶镜杨上下打量他一眼,“是哦,还没问你今天过来是要干嘛呢。” 她坐到桌旁,示意范闲也一起坐下,“说说吧。” 范闲罕见的沉默了一会儿,斟酌着如何开口,但又觉得陶镜杨应该是早就知情的,想到这,范闲还觉得心口莫名闷闷的。 想了半天,干脆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他在北齐走私,你知不知道?”范闲将手放到了桌子上。 “知道。”这个回答几乎没有一刻犹豫。 “那你知道,他是跟谁一起走私吗?” “知道,跟长公主嘛。”陶镜杨给两人的杯子里添了茶。 陶镜杨的动作映在范闲的眼中,“所以,李承泽联合长公主在牛栏街刺杀我,害的滕梓荆身负重伤真气受损... 这些,你也都是知道的?” 范闲压着一双浓眉,定定的看着她。 第148章 只求无悔 范闲平日里一般都不大正经,鲜少露出这样的神情。 陶镜杨不免仔细瞧瞧他:衣衫虽利索但却沾有灰尘,想来是急忙忙的赶来压根来不及换;眼下约有黑青,从下巴处的青茬来看...应该不是今早刮的。 他忙的脚打后脑勺也要跑过来问自己,想来是真的很在意此事。 她叹一口气,还是先关心关心他,缓和一下气氛吧:“知道你忙,但是也不用这么拼吧,年轻人不睡觉就长不了个了。” 范闲颓了一下身子,双肘支在桌上揉揉眼睛,等再睁开时双眼微红,还揉出来个双眼皮。 不听人关心他的时候他自己还察觉不到,这陶镜杨一开口,他立马觉得自己有点儿困了。 打了个哈欠说:“哈---欠~~,我现在前面有北齐皇帝拽着,后有南庆皇帝堵着,简直就是一头任劳任怨的小驴。” 范闲见她桌上摆了一盘橘子,也没多想,拿起一个就扒开来吃。 陶镜杨看到他的动作后眼神暗了暗,但没说什么。 “啊----!”范闲被酸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什么橘子这么酸!?陶镜杨你害我!” 陶镜杨抽空回他一句,“呦,这橘子是高达买的,高达可是你的人,这可不算是我暗算你啊。” 范闲无语的盯着她,拿起橘子想顺手扔在垃圾桶中,但想了想还是没扔,又放了回去。 他又说:“你可不要在这里转移话题,我刚才问的你还没有回答呢。” 陶镜杨也收了情绪,观察着桌上还有什么能吃的想递给范闲。 感觉这桃酥还不错,便将一盘都放到了范闲眼皮子底下。 范闲看了一眼后伸出手制止:“这玩意掉渣,我不吃。还有,别以为你这样就能蒙混过关,快点说。” 陶镜杨作罢,看这气氛缓和的差不多了便道:“我比你来的还要晚些,而刺杀一事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我来不及做别的,只能在事发当天去救你们二人。 且李承泽参与刺杀一事,也不过是迫于形势的不得以。这一段时间我与他来往的书信你也都看了,长公主根本就是太子的人,最近她们俩人还谋划着要一起谋反呢。” 范闲听着陶镜杨的前半段还在点头,后半段便有些不信了。他对陶镜杨说:“我自然信你,只是,李承泽真的可以信任吗?” 范闲一字一顿,“他生长于这样的时代,同为皇族,皇帝、太子、公主都不是什么好人,凭什么他就能出淤泥而不染? 万一,他也是瞧着你身份存谜,而想要利用你争夺皇位呢?” 其实范闲所言不假,毕竟...这李承泽一开始确实就是为了利用。 光说这一点的话,不得不说,范闲还挺会看人的。 范闲看得出来的事情,陶镜杨自己自然也知晓。 但对她来说,即便李承泽真的有这种想法也没什么关系。 陶镜杨不禁哑然失笑:“有利用我的心思不是挺好么,起码说明他志向高远啊。” 范闲:? 范闲一时有点儿瞢住了,这个回答还是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他知道这可能是「因为爱情」,但他更怕是陶镜杨是被所谓的「情」给冲昏了头脑。 范闲不禁要提醒两句,道:“那你就甘心?甘心让他这么利用你?” “皇帝谁做不是做,他想当就让他当嘛。换个说法,要是婉儿跟你说自己想做女帝,你是支持还是不支持?”陶镜杨拿他的爱人举例。 婉儿做女帝... 眼见着话题要跑偏,范闲显得有些气急败坏,“她我肯定会支持,但是婉儿和李承泽不一样,婉儿是好人,他不是。” “他是不是好人又有什么关系,我引导着他,不叫他做坏事不就好了么。”陶镜杨说完一摊手,这模样在范闲眼里除了欠揍就是欠揍。 只是话说到了这个地步,范闲也有些无可奈何,他咬咬牙,宁可做那拆婚的和尚法海: “陶镜杨,你就不担心他某天对你卸磨杀驴、上岸先斩意中人?你,应该知道什么叫做陈世美吧?” 他这番话说的,范闲只觉自己的心怦怦直跳。 而对于范闲的话,陶镜杨还真的严肃的思考了一下。 没用多久她就知道该如何回答了,陶镜杨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李承泽不会这么做。” 范闲心脏不突突了,现在他只觉两眼一黑,那句:“你就是个恋爱脑”还没说出口, 陶镜杨便又出声:“当然,他也不能....诶诶范闲你怎么好像要晕过去了!?” 范闲手扶着脑袋,微微晃着头,感觉声音都嘶哑了一些:“我是让你气的头有点晕,不过你说的「不能」是什么意思?” 陶镜杨没有先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又反问他:“范闲,你这一辈子打算怎么活?” 范闲短暂思考一瞬,立马答道:“财富自由,家庭美满!” 他这番话让陶镜杨觉得很是欣慰,范闲见她频频点头,便又问她:“你呢,你这一辈子要怎么活?” 一想到要回答这样的话语,陶镜杨就不自觉的露出笑意。她干脆站起身,端着茶杯在室内边走边说:“我!要!自由!” 范闲咀嚼这两个字:“自由...这有什么” 陶镜杨原本背对着范闲,现下又猛地一回身,高举茶杯道:“我要去登山,去覆海; 我要我今日在雪山滑雪,明日就在江南画船游湖!” 陶镜杨看着范闲,而范闲一脸震惊的回望她,她看着范闲呆呆地表情就笑出来,继续道: “我要乘着船去环游地球,做新世纪开辟新航路的第一人,将这个世界再次连成一体! 我还要...我还要回去一趟,拿些好种子,播撒在大地上,让每个人,都先填饱自己的肚子......” 陶镜杨不自觉的放下茶杯,好像还想说什么,便又对上了范闲的眼神。 就在陶镜杨眼中闪着星光诉说着未来愿景之时,范闲不得不承认,他自己也被代入了进去。 他尽力平复了一下同样向往「自由」的心情,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我信了,你绝不会成为那情所困之人。” 陶镜杨转身,走到屋中挂着的那张芍药图,手指摩挲着栩栩如生的花瓣:“「情」只是人一生中的调味剂,没有它,也许会让人觉得索然无味。可若过于执着,它就会变成致命毒药。” 范闲看着那幅图,知道这是李承泽画给陶镜杨的。 自打使团一到客栈,陶镜杨便将画挂在了最显眼处。 忽然,她一把将图摘下,双手并用将它重新卷了起来,说:“只是既有「情」,我便一定会对他好,不惜我的一切。阿泽有真心自然好,若变心也无妨。” 陶镜杨将卷好的芍药图收回箱匣,重新锁好,回头笑着看范闲: “世事人意,尽力就好。我不求完美,只求无悔。” 第149章 无人申冤 “无怨、无悔?”范闲怔愣。他的脑中浮现出伫立世间的巍峨巨峰,丛林密布,飞鸟在山间穿行;还有波涛汹涌的深海奇观,海渊似墨,浪花正拍打着礁石,鼻尖似乎也要嗅到那海咸味儿。 他又想,若是要将世界连成一个整体,岂非要造几艘大船,排水量最少也得达到... 陶镜杨见范闲在那儿发呆,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她轻抬手,在对方面前晃了晃,“诶,你想什么呢?”她那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周围短暂的寂静。 后者回神,扭头看向倚着墙壁双手交叉的陶,不假思索道:“我也要去!你要是哪天真的去雪山、江南,甚至去航海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一个?” 「噗,哈哈哈」陶镜杨被他这一番弄得直想乐,但看了看他眼中的希冀好像不似作假, 于是乎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若人人都去寻自由,人人都去上山下海,赏花游船,那谁来发展国家,谁来为人民服务、创造美好生活呀。” 一提到百姓,窗子外的叫卖声不知为何好像突然变大了些。 有卖包子的摊主扯着嗓子喊着:“新鲜出炉的肉包子哟,皮薄馅大,好吃不贵!” 有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货郎,一边摇晃着手中的拨浪鼓,一边高声叫嚷着:“针头线脑、胭脂水粉,应有尽有啦!” 卖菜的大婶儿拿着一捧今早刚摘的菠菜吆喝:“新鲜的青菜啊,买回家煲汤喝~” 手艺人摆着小摊,杆子上挂着香包挂坠铃铛,对着两名花季少女介绍着:“这是雕木兰花的檀木簪子,姑娘要不戴上试试?” 紧那边儿还有个摆着木桶箱子卖鱼的:“大鲤子berber乱蹦的,六文;大鲤子栽愣愣肚皮朝上滴...” 陶镜杨听得乐呵,索性将窗子一推让这繁华的声音冲进耳朵,使人心中生起些希望。 她半倚在窗前,帘纱围绕着她,一会儿遮住她的全身,一会儿卷起她的头发,让人瞧着虚虚实实。 范闲怔怔的瞧了几秒,后又迅速移开眼,声音闷闷的说:“你都能去寻自由,为何我就不行。” 也就是陶镜杨没有回头,否则一定能看到范闲此时认真的神情。 范闲顿了一会儿,见陶镜杨还在望着窗外,又道:“才不管这些,你要是哪天走了,我也不在这待着。”说完还嫌不够,就又补了一句:“你可别想着甩掉我自己溜了!” 街上人烟熙攘不绝,陶镜杨瞧见有一女娃儿在缠着娘亲买小木雕,嘴里直喊着什么:“不嘛~不嘛~娘亲买嘛~买嘛~” 听着范闲那似赌气的话语,不由得感觉他跟街上小孩儿差不多少,遂小叹一口气,并把范闲叫过来一起看, “你看那小孩儿像不像你?刚才那话说的,好像我下一秒就要走了是的。还早着呢,最起码得把我该做的事情做完再走啊。” 范闲看着小女孩儿得偿所愿的拿到了木雕,心里也觉得高兴,但还是对陶镜杨刚才话鄙夷道:“天下这么大,哪是你一个陶镜杨就能管得过来的?要我说,你还是顾全好自身就行了。” “先做了再说。”陶镜杨扭头面对着他,心中在思考着些什么。 还是那句话,这一切的进展都太过于快了,或者说,范闲现在还没有经历那些能让他下定决心改变世界的‘糟事’。 二皇子原本是宿敌,是前期促使他一步一步索要公平的引子,只是如今在陶镜杨的引导下也没了那剑拔弩张的氛围。 若是庆帝再一早死,那范闲这一生倒真是平坦了。 他不用经历被陷害至无法翻身,绝望的看着全世界与自己为敌; 不用经历挚友被杀,眼睁睁的看着人在怀中气绝身亡而无能为力; 更不用经历那九死一生,几次三番在阎王殿前徘徊,最后又都凭着自己的怨恨,挣脱那牛头马面的钳制逃回人间。 如果用温室里的花朵来形容现在的范闲,也许并不是那么恰当,但事实好像也就是如此。 陶镜杨突然在想,范闲如今的模样,对他自身来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范闲。” “嗯?”听到陶镜杨叫他,范闲下意识回答一声。 “你...”陶镜杨刚想说什么,街上便传来一阵嘈杂声。只瞧几名男子驾马穿街,接连撞翻了几个摊位也不见他们将速度缓下来。 所过之处,有好几名妇人和老头儿躺在地上哀嚎,四周的人小心翼翼的围上去搀扶,但都不敢说些什么。 眼见着这几人离客栈附近越来越近,街上的人也都避之不及的移到了旁边,包括刚才缠着母亲买木雕的小孩儿,也被她娘亲给抱着躲到了街边。 小孩儿手上新买的木雕没抓稳,一个不留神就落了出去滚到街上。 小孩子哪里懂得危险就要来临,见玩具不在自己手上,挣脱了女人的手就跑出去捡那小玩意儿。 “瑶瑶!”年轻女人惊呼一声,但此刻马匹已然到了小女孩儿身前。 一切发生的都太快,是任何人都未曾预料的。即便陶镜杨和范闲在小孩儿冲出去那一刻便飞身下楼,但依然是晚了一步。 疾驰的马腿有力,即使两人竭力将小孩儿拉起,但那马也几乎一下就踏碎了小女孩儿的胳膊。 只是即便那样,驾马的主人也还是没有减缓速度的样子,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地上人的生死,几人便又开心的驾着马离去。 为什么说是开心?因为在踏到小孩儿的时候,所有人都听到了同行几人那明显带着兴奋的口哨声。 “瑶瑶!瑶瑶!”年轻的母亲哭着抢过孩子,看着孩子血肉模糊的胳膊后哭的更是撕心裂肺。 小孩儿的脸煞白,她们两人几乎同时拿出身上携带的药粉,陶镜杨忙道:“用我的!”范闲也听话,帮陶镜杨扶着小孩儿的后背。 范闲看看伤势,语气有些焦急道:“光止血不够,我瞧着是骨头断了,得赶紧接骨绑好才行。” 还不等几人将小孩儿抱到医馆,这几位闹事纵马的侍从们就迎了上来,连马都没下,扔下一个钱袋子就走了。 陶镜杨和范闲疑惑对望一眼,只见那年轻的母亲掩面哭泣,在拾起那钱袋子后更是痛哭流涕。 但人只见她的万分悲痛,却不见其敢有一语。她只是不住的念叨着:“老天爷啊...老天爷我的女儿啊...天理...天理啊...” 街上的其他人也是,似是习惯般的又重新收拾起自己被撞翻的小摊儿,任劳任怨,似乎大家都没有什么情绪。 可你若说这些人都没有情绪,那偏偏每个人又都在抹着眼泪。 默默的、静静的、轻轻的 「无人伸冤」。 第150章 正义的灰烬 小孩儿被抱到医馆医治,陶镜杨陪着小孩儿的母亲在外等待,范闲出了医馆走到街上,打听着事情的原委。 过了一会儿,范闲雷厉风行,带着一阵风走进医馆,从他紧拧的眉来看,他显然是气急了。 他连坐也不坐,就站在陶镜杨身前骂着:“我刚才出去问了,原来这几人从前就经常在这几条街上肆意纵马,只是咱们使团住在了这条街后才收敛了些。” 范闲拧着眉头,手握成拳撑着桌子:“把人撞了给钱就走,这都是什么狗屁东西!?难不成这北齐连管着闹事纵马的律法都没有吗!?” 医馆内还有几名被撞翻的病人,又一个伤势还不算重的,一听范闲竟敢说出这样的话便连忙出声制止:“大人,大人万万不可再说了啊大人...这几位的家中都是朝廷重臣,若被他们听去,我们可就完了啊...” 这人说着便提起袖子拭泪,短短几句道尽其满腔心酸。 “朝廷重臣又如何,纵使千般万般这凡事总该讲个理字,总该给个公道才是。”范闲话音刚落,屋内原本昏厥过去的小女娃此时醒来,发出一丝哭声。 范闲再也忍不下去,在一旁攥着拳头、抿着嘴巴不说话。陶镜杨对上了范闲那情绪复杂的眼神,只听他说:“我要去。” “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一切事在人为。”陶镜杨答。 即使范闲没有说明,陶镜杨也猜到他要去哪儿。 后者前一秒得到了肯定,后一秒就拂起衣袖,大步流星的走出医馆。 陶镜杨留在医馆,陪着年轻女人和她那刚刚做工赶回的丈夫,一起轻声的哄着受到惊吓的娃娃。 去吧,范闲。 去寻找这个世间的正义吧。 —————————— 南庆。 除了要完成那些突然多出来的政事之外,李承泽这几日还一直游走于太子周边。 有个令人开心的消息是——李承乾造反的进程要比他想象的还要快些。 不过这也多亏了李承泽,毕竟,是他告诉了太子有关于范闲的真实身份。 范无咎那时不解:范闲是「庆帝与那女子生的」这件事,与李承乾造反有什么关系? 这里头关系可就大了,要知道,造反可不是一个人就能完成的独角戏。 且本就是长公主的势力要更大些,这些年在北齐走私的欠款也是长公主独吞了大半,甚至于内库的钱,也近乎都被长公主给掏了去。 论起从前谁的私兵养的更多...那绝对是长公主的最多了。 虽然长公主一开始就是支持李承乾这边,但这也不能保证长公主一定会在这时候协助太子造反。 既然李承乾有个造反的「锚」,那长公主也应该有一个。 那夜,李承泽苦思冥想此局破法,想了半夜,才将想法理了出来: 「姑姑不是恨「她」吗,不是爱慕当今圣上吗?若你知道仇人的儿子将得陛下重用,而自己却又因他而被撵出京都,甚至自己的女儿也要被他嫁给他。姑姑难道不会生出些恨意吗?」 李承泽熬了几日,终于写出了一部话本子,并将此文交给靖王世子,由他代为推广于民众之间。 转头,还没过几天呢,庆国的江南一带、中原腹地等便开始流传起一段说书文。此文讲的是关于一大户人家中的爱恨情仇。 什么已有妻的大哥爱上小美,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女暗恋大哥。狠毒的婆婆联合养女、大嫂一同拆散这对‘眷侣’... 最后留有一个遗腹子被小妹的青梅竹马收养,为躲避几人的追杀遂谎称为‘私生子’,待成年后上演一出父子相认的‘深情’戏码...... 甚至这大哥家里原本一共有四个儿子,再加上这私生子就有五个了。 由于剧情设置跌宕起伏,其中题材几乎包含了男女老少皆适看的内容,此说书一时间风头极盛,甚至有剧院打算将其排成戏版供客人赏看。 俗话说,外行人看乐呵,内行人看门道,这几乎是贴着长公主脸写的剧情,即便是换了名字换了背景也能被她瞧出来。 兵贵神速,长公主当即派人去找此书的来源,但由于这书实在是太过火爆,火爆到甚至每家茶馆都说这是自家独创的,这便也大大加深了搜查的难度。 长公主查不到书便去查人,几日下去,宛如沙粒沉海般,无有一丝音讯。 她将屋中陈设摔个稀烂,指着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道:“查!去给本宫查,这范闲到底是谁的儿子!!” 只是天家要瞒,即便你是长公主又如何,照样是叫你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落迹便该有痕,对于长公主来说,越是找不到的,便越有可能是真的。 这段日子发生的所有,仿佛在一瞬间就都能说的通了。 凭什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私生子能娶当朝郡主,凭什么陛下属意他接管内库,凭什么范建也能心甘情愿的把内库交出来... 纵使如今的长公主在如何不敢置信,但事实似乎已经摆在眼前了:“他还是念着那个女人,即便能同我一起杀了她,也要如此厚待她的儿子!” “把那范闲接回京都,又将我给赶了出去...”她站在屋中来回走动,手捂住胸口拍了两下,“现在又要把内库还给她的儿子...那我算什么?嗯?我到底算什么!凭什么...他凭什么这么对待我!!” 长公主低声嘶吼,烦躁的撕扯自己的头发,撕心裂肺的声音令人闻之心悸。 “我难道做的还不够多吗,我为陛下做了那么多,替他拉拢权臣,心甘情愿做他的刀子!”她仰着头问天,眼中淌泪,抓挠着自己的肩膀,落下条条血痕。 “你不想杀的人我来杀,你不想做的恶事,全都是我来做...”长公主抓着胸口的衣襟,似是在质问远在京都的庆帝: “难道只有她帮你坐上皇帝这个位子吗!?我辅佐你这么多年,桩桩件件做的都不比她少,凭什么让你这么糊弄我!” 她气急,一把扫去桌上的陈设,伏在桌上哭泣,丝毫没有了原来的气势。 声声哀怨,像是一只冬日里伏卧在地的流浪猫,披着一身漂亮的皮毛独自抵御严冬。 —————— 月儿皎洁,折射在她洁白的寝衣上直通天际。 渐渐的,她不再流眼泪,而是站起身,赤着脚在冰冷的地板上走来走去:“要我的女儿嫁给他,又「设计」让太子失了人心,成为市井皆嘲笑柄。李云潜,你这是想要做什么呢...” 长公主伫立在屋中正中央,双脚冷的有些麻木,披散着的头发垂在她的胸前。 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盯着紧闭的殿门,她说:“是想把这整个天下,都送给她的儿子吗?” 觉醒就在一刹那,她用手指轻轻拂去眼角的沉泪,眼睛睁得圆大而空洞,似是有些神经质的望向明月:“不对,这个天下,你不该交给任何一个儿子。” 惨白的月色逐渐被薄雾笼罩,但长公主的眼睛却重新聚焦,她「呵、呵」的冷笑一声,蹙着眉轻轻摇头,“为你做了这一切的人是我,不是别人。” 纯白色的衣摆垂在地上,刚在扫落的烛火此时已经点燃她的外衣。 她脱下燃烧的外衣,将其扔在一边,盯着那一团热烈的火苗,朱口轻启, “这天下,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合该也有我的一份儿。” 她转身离去,留下那被烧了个干净的长衣。 只剩满地的灰烬。 第151章 祝福 北齐·使团 自打使团一到北齐后陶镜杨便与所有人都有了时差—— 包括但不限于她经常半夜离去不知所踪,直到所有人起床后她才回来睡觉。 而庆帝派来的那些日常跟着她的暗探们,也基本都习惯了她的作息和恶趣味。 比如她几乎每日都是雷打不动的半夜爬山、砍树、翻土...和溜坟圈子。 只是这几日不知为何,她倒反常的消停了些,日日待在房中不怎么出门。 今日她依旧在房中,半开着窗,拿温水搓出一个又一个圆滚滚的药丸子。 风卷起窗帘往外飞,本来不是什么大事,谁知哪来一阵坏风,竟卷着纱帘飞下了楼。 陶镜杨惊疑一声,趴在窗前去看这帘子飞去哪儿了之时,正好瞧见了范闲在下面。 只瞧他两指捏着纱帘,神情有些鄙夷道:“陶镜杨,你干啥呢,搁北齐整上抛绣球招亲了?” 陶镜杨闻言后翻了个白眼,心想着跟他争辩那都算是浪费自己这来之不易的生命。 两息之后,范闲就已经窜到了门口,还没等他进门便听见他说:“嚯,好浓的药味儿。” 他进来把纱帘往落地大花瓶上一搭,眼睛看着一盘子药粉,和另一盘子药丸儿道:“你想学医早说啊,就凭咱俩这关系,我可以破格收你为大弟子。”几日不见,范闲还是那股嘴欠样儿不变。 陶镜杨没搭理他,依旧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 范闲没被接话也不觉尴尬,他便只坐在对面道:“我今日又去见了那个小孩儿,送去了一些我从监察院带出来的好药。” 说完,他幽幽的叹了口气,似是人疲惫了很多。 “找到了吗?”陶镜杨问他。 “没找到。”范闲知道她问的是有没有找到「正义」,但这几日的所见所闻,当真是在他那洁白的灵魂上填了一道墨痕。 原来,王法不是为了保护百姓,而是为了保护权贵。 原来,这里压根儿就没有公平可言,所谓「王」、「法」,就是王制定的法,是王用来驾驭百姓的法,是「管制」百姓、「关照」王权的法。 原来,底层百姓们,向来都无明理可言,即便是受到了不公,也只有用那微弱无比的声音哀嚎一声:只怪吾人「微」言「轻」。 只是范闲又说:“虽然没找到,但是,我找到了。”范闲这句,陶镜杨其实没太听懂。 她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说:“哪儿来的人机?转人工。” 她开的这个玩笑让范闲心情放松不少,他开始解释:“我的意思是,我好像找到想做的事了。” 他的神情有些认真,又问“你知道我想要做的是什么吗?” 他试探着陶镜杨的反应,似乎想通过揣摩她的神情来推断自己「未来人生」的走向。 陶镜杨自然不会让这人瞧出什么,只是也学着他的话说:“不知道,但是,我知道。” 范闲:......你也给我转人工。 她抿起一个不带情绪的微笑,松了松自己有些酸涩的手腕,说:“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做成。” 她这话说的其实没什么毛病,于任何人而言,这都是一句普通的激励性鼓励而已。 只是范闲觉得哪里怪怪的,“我一直都没有问过你”范闲的语气中透露出小心翼翼,“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此时针尖落地也有声,陶镜杨仔细思考了一下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才能让范闲不把她当成「算命的」。 “......实话说,并不在。自我醒来,就发现这一切都与从前在推衍中所见到的大有不同,所以其实我也是摸着石头过河——黑瞎子一个。” 她这话说完,范闲的表情是将信将疑,明摆着就是不信。 既然范闲如此,那陶镜杨就不得不放出一个大招了...她爆出一个惊天大秘密: “就比如,在我从前的某一次推衍中,你的初恋是你从前的大丫鬟柳思思,而且她还被你纳为了妾室,同你生了一个孩子。” “啊?”范闲那双丹凤眼霎时睁得溜圆,机械性的连连摆手道:“儋州府上还真有过这么一号儿人物,奶奶给她起名叫‘思儿’。” 范闲继续解释道:“只是我四岁起就不留人在身边伺候了,奶奶那里也用不上这么些人,所以很早之前就还了身契放出一批。” 他回想着那时的场景,又叙述道:“那些身契我都查看过,里头确实有个叫柳思思的,所以你一提她,我便想了起来。” 范闲说完又觉不对,见着这话头儿既然已经起了,索性又问起来:“你刚才说是‘某一次’,那是什么意思...”范闲沉思片刻,没想好要怎么表达。 陶镜杨听懂了他的意思,扭了扭因疲惫而僵硬脖子解释:“那个时候的推衍,就只是通过已知的数据进行反复假设和推算,以求得到未知的可能。 只是世有‘变卦’,我那从前的‘上级’会从千万条结局中筛选一条它喜欢的,然后刻意的添加一些‘变卦’,推动人去经历一些事情,以图改变他们的心境。 让好人变恶,或恶人忏悔;消灭先行者,或培养入世人。” 范闲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强撑着说:“啊...我,我可能明白了。” 「咚咚咚」,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王启年趴在门外,右手放在嘴边悄咪咪的喊:“小范大人,送给上杉虎的棺材都做好了,咱们是什么时候往将军府送去啊。” “这么快就做好了?送,现在就送,我亲自去送!”范闲一下就来劲儿了,立马从刚才混沌的状态下抽离。 他一想到自己待会儿要做什么坏事儿,就激动的「噌」一下的跳起来,带着身上挂着的香囊也摇摇晃晃的。 范闲转头看向她,两指并起放在额间后往前一挥,嘴角扯起一个笑后要往出走。 陶镜杨也起身,从袖口中拿出一瓷瓶扔出,被后者一把接住。 她道:“有一味千年「仙鹤草」,有价无市,流血瞬止。我今晚要走,你叫使团的人不必找我。” “谢了!”范闲将它揣进怀里,侧身子扶着门问:“今夜就走,那你何时回来?” “不好说,总得用些日子。” 门外的王启年又开始敲门,“小范大人,咱们真得...” “知道了!”范闲是真得走了,临走前还道:“等回京都一起喝顿酒吧,带着婉儿和那二殿下一起。” “好啊,到时候看看,是谁那么不争气的先醉了。” 范闲「嘿嘿」一笑,转身回头。推开门时,他回身将门带上,昂着头喊道, “管他呢!祝福我吧陶镜杨,我一定会干出不少大事儿!” 关门的声音「吱呀」一声,两人下楼的声音渐渐无法听闻,屋内骤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陶镜杨净了净手,又坐回原位搓起药丸。 猛地,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她突然想起「神庙」这一名字的由来——她从前的那位「领导」起的。 “原来是将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天道’了。”陶镜杨小声的自言自语。 桌上的温水凉透了,陶镜杨又去晾了些。热水倒下去烟雾氤氲,丝丝绕绕的缠在她的脸颊,遮住了她的样子。 陶镜杨的声音透过热腾腾的雾气,想着这段日发生的一切:“天道是主宰不了人的。” 倒水的动作停止,热气也慢慢消散。她脱离了热气的裹挟,盯着水影中那属于自己的倒影: “是人创造了‘天道’。每一个人,每一道未知的宿命。” 她言语朦胧,就像是探破了什么天机。 第152章 抱月楼 南庆。 李承泽在殿中置了个小围炉用来煮茶,氤氲热气升腾在大殿中央,飘了满殿的茶香味儿。 他和范无咎两人一个倚着硬枕吊儿郎当的看书,一个靠着柱子正襟危坐的捧读。 李承泽右手提溜着书角斜放在胸前,看着此时就坐在自己对面的范无咎,出声道:“诶,这位刀客,又在看哪本儿圣贤书呢?” 范无咎将清澈的眼神从书上离开,将书摊开朝着殿下的方向举了一举,“回殿下,是这本儿。” 李承泽颌首歪头眯着眼瞧清楚后,他不解:“就这么几本儿翻来覆去的看,有意思吗。” 听到殿下这么说后,这范无咎一下就来了劲儿。 他先将书仔细合好,又抻着袖子将书按平后才又将书塞回怀中,他嚼着文字道:“回殿下,属下可是个读书人,此生必定要参加一次秋闱才算圆满。” 他摇头晃脑的说着,在提到秋闱时又露出向往的神情,范无咎又看向李承泽,道:“一想到要参加秋闱,属下就总想到中举,如此一来,这书便也就怎么看都看不腻了。” 范无咎憨憨傻笑的模样映在李承泽的眼里。 再一想到陶镜杨跟随使团、远在天边,已经有好几个月都不曾相见,手底下最聪明的九品侍卫谢必安也一样不在京都。 而此时自己就有个说聪明不算聪明,但是说傻倒也不至于的范无咎在身旁时,李承泽不免来一声长叹,“欸——” 他自言自语宽慰自己几句,“读书人好,书读好了还可以给我出谋划策...秋闱明年举行,到时候允你去参加选拔。” “多谢殿下!”范无咎咧开嘴抱拳一谢,后者闭了下眼睛冲他一扬下巴,不再说话。 李承泽府上寂静如潭,这显得范府中的某间房里有些热闹非凡了。 比奇堡有蟹老板,乾隆王朝有和珅,庆国有范思辙。 他敏锐的嗅到了那来自中原、江南的商机,前些日子撺掇着和当朝三皇子一起,合开了个专门用来说书、看戏、酒楼三合一的娱乐场所。 现下是连装修都弄完了,只差起出个好名字做成牌匾,挂在那房梁上。 只是就凭范思辙那肚子里的二两油,要是让他自己去想招牌,说不定得起出个什么土卡拉的名儿。 就当他翻着书籍,咬着笔杆子苦思冥想之际,范思辙听到了院内好像有些动静。 他好奇的推开窗户往外瞅,原来是范若若怕书变潮,正趁着今日的太阳好出来晒书呢。 范若若手指纤长,正轻巧的一页一页翻着书页,时不时的还念上几句诗, 『半篙春水一蓑烟,抱月怀中枕斗眠。 说与时人休问我,英雄回首即神仙。』 范思辙没听太懂这诗的意思,但又莫名觉得朗朗上口,索性就走了出去,打算直接问问这诗的意思。 范若若见她这弟弟竟兴起趣儿头来问学问,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后解释: “我在白日里撑着竹蒿,行进在半蒿深的春水之中,身披蓑衣,于烟云之间穿行。 夜晚,我躺在小船上,圆月星辰与我一同倒映在水中,我像是抱着圆月,枕着星斗而眠。 我将故事告知于你,但你不要问我是谁。 只因英雄隐游世间,自在逍遥,已成神仙。” 范若若声音清脆,说话时手指点在虚空之中,回首望向听完后就发呆的范思辙,扬声问:“喂,你有没有再认真听啊?” 范思辙猛地一回神,眼睛亮的发邪,食指在自己的脸前不住的「点点点」,急急忙忙的跑回自己屋中,边跑边喊:“就这个了!诶呦就这个了!谢谢我姐啊!” 跑回屋后,大笔一挥写下三字,这字迹虽然不咋地,但总也比范闲的要好看点儿。 第二日, 全京都都知道要有这么一家楼馆要开业了,听说好像叫什么...哦,对! 就叫「抱月楼」! —————— 北齐。 傍晚,陶镜杨独自倚在窗边,任由白日里留下的热浪扑动发丝,独自等待着夜幕降临。 不,不是独自,和她一起等着天黑的,还有楼下房间里的谢必安。 等到世上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殆尽时,陶镜杨换上了床铺下放着的夜行衣。 窗子半开着,谢必安从外面扔进来一个纸团,只有短短四个字: 「事已办妥。」 陶镜杨迅速将纸条烧毁,吹灭了蜡烛,营造出一个就寝歇息的假象后翻窗下楼。 北齐的夜生活不如南庆丰富,这路面上除了月光便再无其余的光源。若不是习武者人的视力要好些,只怕是打着灯笼也是难走。 客栈东边那棵大树上原本藏了两个人,现下正被五花大绑着仰躺「熟睡」。 客栈向西那条街共有28个店铺,其中的一家成衣铺、两家茶楼、三家包子铺与每日雷打不休的各式小摊子的「主人们」,此时也都「安安稳稳」的躺在家中做着「美梦」。 谢必安牵着两匹马小跑到陶镜杨身旁,得到了她那发自内心的赞许:“不愧是你,这事儿办得实在是太棒了。” 这人冷不丁被夸还有点儿不好意思,他站的笔直后「嘿嘿」一笑,虽然没说出什么,但难得的露出几分憨憨样儿。 说完便不再多话,只瞧两人翻身上马,「蹄蹄哒、蹄蹄哒」的便出了城。 以防被醒来的探子跟上,二人是日夜行路八百里,中途几次路过接应站时还换乘了新的「乘具」。 不论怎么说,总算是在探子找到他们之前就到了地方。 —————— 北齐边境某镇。 最近一处半新不旧的宅子被人买了去,不过对于边境而言,来往货商原本就多,买卖房屋也是常有的事。 只是这回镇子里来的是个女商人,年岁看着不大,模样也俊俏。 家丁倒是带了不少,听说是从东夷城来的药材商,在这里做些药材生意、开个医馆铺子。 “嚯,这医馆规模还真不小,定是费了不少心思。”陶镜杨大老远就看到了「陶氏医馆」的牌匾,“这次来没告诉她,也不知道她人在不在医馆。” 谢必安瞧了瞧天色,回道,“刚过午后,想必应是在的。” 不多时,陶镜杨已站在了医馆门口,仰头望着医馆的大门。 白日里,医馆门向来是半开的,以防止紧闭的大门会隔绝患病之人的最后一丝推门的勇气。 两人一前一后踏进门槛,刚才在外头站着就还好,现在进了屋,一股浓厚的中药味儿便「噌」的钻进了鼻子。 屋内也没有别的患者,配药的小斯也没有,就只有一个在后面柜台里算账的老板。 算账的小姑娘听见有人进来了便出声,“郎中出诊了,若不急可稍等片刻。” 她边说边抬头,一下子就对上了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姐姐!” 第153章 补给 “悠然!”陶镜杨站在门口,举手向天冲她挥手。 悠然急急忙忙走出柜台,说“姐姐来这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也好去城门口迎接一二啊。” 她一边激动的说着一边狠狠瞪了谢必安一眼,光看眼神就知道她在责怪谢必安,且这话骂的还很脏。 陶镜杨好笑的看着这一幕,笑道,“悠然,几月不见,你这脾气是又见涨啦。” 她伸手捏了捏悠然的脸,任由后者熟稔的拉起她的手左右晃着。 “况且,这里是北齐的地界,做不到像在南庆那样方便,我怕送信告诉你会被他人截获。”不只是胳膊,陶镜杨的身体也被悠然拽着来回晃悠。 悠然站在她身前,眼睛亮亮的盯着她的脸,急不可耐的开始汇报,“快看快看,这铺子是我找人重装的,除了原本自带的仓库外,又修了个地下仓库...” 说着,她又走回柜台从隐秘处拿出个账本,翻翻找找,像是向亲近之人炫耀着自己的来之不易的成果, “旁边几个城镇也有我们的据点,还有姐姐交代联系的各地药材供货商,我也已经明里暗里的与他们取得了联系... 先前到的几批货都已经储存好了,我瞧着那些个药材商那儿还有存货,想来,再购几批也不是问题。” 她说话时双手都握成拳,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悠然此时的激动,“到来的药材,我找人制成了一批成药,先存着以备不时之需;我还走访了几处药材田,跟他们...” 悠然越说越兴奋,眼中的光芒四溅开来,灵魂中透露的欣喜感染着身边人。 她忽然转头,没有防备的撞进陶镜杨那双月牙似弯笑的眼睛, “姐,悠然从来都不敢想,自己竟然也能做成这样一番大事。”悠然眼泪直流,似乎一直留到了她那年少的梦里。 陶镜杨擦去悠然掉下的泪珠子,“我们悠然,一直都是很棒的女子啊。” 听到镜杨这样说,悠然也擦了擦眼泪点点头。她的眼泪是「成功」的喜悦,是这个时代的女子最缺少的、最需要的那一种。 由于现实的因素,女性极少能被允许去做那些,能在通俗意义上「创造价值」的事业,所以女性也就很少能获得由成功带来的满足感。 而这种满足感的缺失,就会以恶性循环的方式,去推循女性以一个不够自信的状态去寻找别的「价值」,比如各种各样的、虚幻的「爱」。 而「爱」又是一种得在自身情绪良好、自身状态饱和的情况下才能维持的情感。 俗话说,打铁还需自身硬,如果自己都不能接纳自己,便很容易在感情中产生迷失,或成为附庸。 悠然笑着对镜杨说,“姐,我这一回出来,见到了许多以前连听都没有听过的事情,长了好多世面呢。” 即便陶镜杨早知悠然是自请带队来北齐操办药材事宜,她见了人也忍不住怪两句: “来北齐也就算了,就像你说的,涨涨世面总是好的。只是为何非要「假死」前来呢?也不与我商量商量,害我在北齐上京担心许久。” 悠然吸了吸鼻子,引得耳坠儿也晃了晃:“我于使团重伤濒死一事人尽皆知,殿下、陛下都为燕小乙刺杀使团一事震怒。殿下说,燕小乙是长公主的人,他来刺杀使团就等于长公主要破坏使团。 且那一箭是替小范大人挡的,而我又是姐姐带出来的人,我若「死」,便等于使团的两位主事之人有「性命之忧」。长公主本就回了封地,如此一来,陛下定将更加严惩于长公主。” 谢必安立在一旁安静的听着,他跟着陶镜杨久离京都,对这些事也并不全然了解。 此时铺子里除了他们三个便再无他人,悠然说起话来也就大胆了些。 对于皇家来说,「假死」并非难事,随意的换个身份就是了。 而悠然可以借假死一事脱离王府,来到自己身边有番作为,对悠然自己而言也不是一件坏事。 陶镜杨听着悠然眉飞色舞的描述着这几月的经历,心里将这段日子几条线并行发生的事件一一串联,不禁在心中感叹: 李承泽真的太适合做皇帝了。 换句话说,事情的每一个节点,每一次微不足道的安排,都无一不推动着同一件事情的走向。 身边的所有人、所有事,都能被他安排到点子上。 南庆边境的兵马、北齐边境的后勤供应、西胡的军械装备... 他不仅能部署如此庞大的供需体系,还能将这些联系在一起,并牢牢的攥在自己的手中。 「心有七窍,意含乾坤。」这句话用来描述他,实在是太合适不过了。 即使无法离开京都半步,也丝毫不影响他做这一切。 假如那庆帝没有遇到过叶女子,且没有她留下的监察院、内库,还有那帮助他成为大宗师的‘霸道真气’诀... 那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李承泽真的有想要谋反的心思,父子二人谁输谁赢便不好再说了。 悠然看到她微微愣神的模样,有些俏皮的伸手在陶镜杨眼前晃了晃,“姐姐,在想什么呢?” 陶镜杨回神,看向对方玩笑道,“我刚刚在想,悠然如今做了好大一个商队的老板,看来我以后也不用工作了,直接在你这里蹭吃蹭喝就好啦!” “那是自然~以后就是悠然养着姐姐喽嘿嘿嘿嘿...”悠然「嘿嘿嘿」的怪笑起来。 陶镜杨笑眼咪咪,“好了好了,怪能贫嘴。我这回来待不太久,主要是为了两件事而来。” 她左右看看,室内虽无外人,但也不适合继续说接下来要谈论的话题,又道:“咱们到后厅去说吧。” “对对。”悠然忙接话,招呼着两人走到内厅,进去后便关好了门窗。 屋内陈设简约为主,看得出来其主人并不招摇。屋内设有一张大方桌,放置四条板凳。 陶镜杨自然的拉着悠然坐下,见到谢必安走上前,从衣襟处拿出一张地图和联络密语,也招呼着他一同坐下,“没外人,一块儿坐着说话。” 他也没抻着,将两样放在桌子上后坐定,“这图上记录的是储存在各个地方的粮草。” 陶镜杨拿起地图翻看,指尖在其上指指点点。 谢必安见此继续介绍,“另一张是对应的联络密语,同时还登记着各地粮草数目、时间、看管人的细致资料等等。” 前者闻言点头,道:“悠然,需要你与管理取得联系,必要时打好配合。” 悠然接过陶镜杨递给她的图纸,又听陶说,“还有几处离东夷城很近,距离此地比较远, 不过谢必安会带着你前往各地,不必担心。” 一旁本来不发一言的谢必安听到陶镜杨如此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眉。 第154章 神赏仙 谢必安闻言皱眉,疑惑的慢慢抬起头,用迷茫的眼神望着陶镜杨,问,“我带着她?” 说完,谢必安还伸出一只手指指着自己,头也配合着方向往前伸了一下。 陶镜杨上下扫他一眼,默默的转回头 硬着头皮回道:“是啊,咋了?” “来的路上,不是说好了你带着她去吗?”谢必安不明白,怎么路上说的事情,到地儿她就变了卦。 悠然听着两人说话听得云里雾里,但也没有出声打断。 “必安呐,这个吧,咱们说这个事情吧,目前就是这个情况...啊,它这个事情主要就在于,在于什么呢?诶,就是得依据目前的情况来,这个按照现实因素呢...”陶镜杨想逗他,翻来覆去的开启废话文学。 “明白了明白了,陶小姐不要再说了。只是我同悠然去联络,那你去做什么?”谢必安问道。 悠然看了半天,大概猜出陶镜杨不想透露自己的行程。又见谢必安好像有刨根问底儿的意思,直接就出声替陶镜杨说道, “谢必安!你管我姐去干什么呢,你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了,问那么多做什么?”悠然语气中带有不满。 谢必安本不是那个意思,听到悠然这么说话,不由也有些生气, “你!”他紧绷了一下身体,脑后的小马尾甩了一下,嘴唇蠕动了几下,到底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只「气呼呼」的别过头,压着不高兴的不去看人。 实话说,他整这出还蛮好笑的。 虽然打俩句嘴架不妨事,但也有人站出来当个和事佬。这里也就只有陶镜杨能担起这个责任,“好了好了,你俩别吵架。”陶镜杨手指在桌子上点两下。 “是我的不是,到了这里才想起此事,没有来得及跟你说,可千万别生我跟这小妮子的气。”陶镜杨凑到谢必安面前,替自己,也替悠然向他赔礼。 “不敢不敢,陶小姐不要这么说。”谢必安连连推脱,只觉受宠若惊。 在他看来,即便他是二殿下的人,即便他护送了陶镜杨一路,那也没有让陶镜杨给他赔不是的道理。 陶镜杨又回忆道,“我在书中看见过,说这边的山上有味好药材,不过长得有点儿隐蔽,我大约能知道个方向,到时候上山找些日子试试看。” 她解释完后又瞧了瞧两人的脸色,确定他俩没什么事儿,谢必安不会趁她不在的时候欺负悠然也就放下了心。 不过悠然向来都与王府的人不对付,连陶镜杨也不晓得是什么原因。 悠然好奇问,“是什么药材?还值得姐姐亲自跑一趟。” 她想了半天,琢磨出个药名来:“嗯...大概叫‘神赏仙’吧。” 悠然和谢必安面面相觑,悠然道:“「神赏仙」,听着像是神明的赏赐,怪我读书读的少,竟然从来都没听说过。” 后者倒是没再问什么,而是请辞说要去外面走走,抱了个拳后就径自离去了。 陶镜杨目送谢必安离去,回头看着悠然无奈摇头,“也许就像你所说的,是所谓的神明赏赐吧。还有,你以后少怼他,谢必安他没有什么坏心思。” 见悠然不情愿的点点头,又道,“我瞧着他本性不坏,笨嘴拙舌的也说不过你。这一路也不知会不会遇到危险,他武功高,我还指望他多护着你呢。” 悠然「嗯嗯嗯」的答应,但又嘀咕:“可用不上他,我自己有武功的。他这人还没有坏心思...姐姐你是没见过谢必安杀人的样子,那可是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陶镜杨自然听到了她的嘀咕,叹了口气道,“只要不是滥杀无辜,在这个世道,为了保护身边人而拔剑,这便不是在做坏事。悠然,看一个人,不要看他怎么对别人,而是要看他怎么对你。” “怎么对我?是...什么意思呀。” “慢慢感受吧。”陶镜杨弹了一下她的脑袋,“日子还长着呢,看人看心,这世上不只有我一个是好人,你得慢慢去感受。” ...... 南庆·皇宫 北齐的消息传回了南庆皇宫,庆帝手捏着信纸气的发抖。 “派去了那么多人,全都让人给绑了?真是无用!”他一把扔掉信纸,丢在跪伏汇报的人身上。 “陛下,我们的人一醒来就马上去寻了,得到的消息是,他们似乎是往北去了。” 他们的确沿路去寻了,往北找了八百里后便再也找不到踪迹,不过他们也曾问过沿路的人家,都说确实看见人往北面去了。 庆帝来回的小声嘀咕,道:“往北去了...”在他看来,这往北去了,就是去找那神庙去了。 “去找,再派人手去找,一直往北去,朕就不信,两个大活人就这么没有了踪迹。” 他半盘在榻,眼中散着一丝精芒,“若真能通过她手找到神庙...那可真就是,太好了。” 殿中四下无人,庆帝也向来不喜规矩,就那么顺着往下一躺,无声地扯开嘴笑了一下。 秋日不如夏日那般舒适,清新的空气中带着丝丝凉意。 后半夜,陶镜杨拎了包裹背上小锹便动身出发,赶在了日出前进了山。 山中的薄雾被太阳一照便消散了,阳光透过还未落叶的树木,斑驳的树影映在陶镜杨的身上,照地她浑身暖洋洋的。 在她之前的无数次推衍中,偶尔会有人通过一些巧合而找到这味药。 陶镜杨也不着急,她上午溜溜达达的找,下午就躺在大树底下晒太阳,几日下去,只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强壮了不少。 “人还是得晒太阳啊,之前总是夜间出没,感觉这副身子差点就要骨质疏松了...” 她趴在山顶的大石头上晒着背,袖中藏着「神赏仙」、身边放了一株长着红花的老参、手中握着一束刚才沿路边走边采来的花。 「怪不得那些个诗人都爱寄情山水呢,我找两天人参都不想回人类世界了。感觉就这么在山里盖个小房也挺好的...」陶镜杨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 她从袖口拿出一管针剂,通体银灰色,一瞧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响动。有声音从背后传来:“你手里拿的,是肾上腺素?” 陶镜杨一回头,便看见那蒙眼人抱着铁钎站在那儿。 五竹的一身黑袍随风而动,身后有树叶被风吹落,配合上他的扑克脸更显肃杀之气。 第155章 谍中谍中谍 “五竹?” 陶镜杨没起来,翻了个身后双手交叠垫在脑后,道:“好眼力啊,就是这玩意儿。我觉得应该有用的到的时候,记得某次推衍中有人在这座山里翻到过,就来找找看。” 她待着的地方正好逆光,在他人的视角里来看,飘扬在风中的发丝好像如金丝般发着光。 又见她将针剂塞回袖口,扭头问他:“你怎么在这儿,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五竹摇头,道:“我是有事要告诉你。”他继续说,“太子和长公主造反的动静太大,常人或许看不出什么,但是庆帝一定是已经知道了。” 陶镜杨翘着二郎腿,心想庆帝当然得知道此事,但她见五竹说的起劲儿,便也没开口说什么。 五竹靠着松树,继续向她分享着自己得到的信息:“我还截获了从京都送往大皇子军营的书信,想来,庆帝那边一定会有所准备。” “要的就是这样,难不成咱们还真要让太子造反成功?”陶镜杨坐起来,低头嗅闻了一下手中的花儿。 花香清谊,能让人头脑变得清醒。她转移话题,问,“先前让你找个小镇去生活,融入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感悟?” 五竹沉默半晌,没有顺着她的话题往下说,而是反问陶镜杨:“什么时候去杀庆帝?” 他真的有些等不及了,这段时间脑中的记忆恢复的越来越多,那不存在的心脏中挤压的情绪也越来越多。 而这种情况,好像是自从见到陶镜杨后才出现的。 “你说说,你想什么时候杀?”陶镜杨看出他的与从前的状态不同,便故意询问五竹的意见,想瞧瞧他目前生出了多少情绪。 让人没想到的是,五竹还真的给了她一个答案,只听他说:“如果不是要废太子,我想现在就杀了他。” 五竹的声音冷漠,虽然听起来没有什么情绪,但这话显然已经掺杂了一些怒意。 “你心急了?”陶镜杨说。 五竹在听到镜杨如此说之时,似乎稍稍的低了低头,“我不知道什么叫心急,但我...我就是想杀他。” 五竹曾经体验过名为「恨」的情绪,只是也都在十六年前那场刺杀中被神庙抹去了。 如今,这种莫名的情感又一次堆积在他的胸口,他说不出来,更无法排解,只觉无所适从。 陶镜杨瞧着他的样子有些心酸,但语气中却含了些惊喜,道:“五竹,这个叫做「恨」。” “恨?”五竹分析着「恨」字的含义,“在人类的理解中,「恨」好像不是一个好字。” “对你来说算是好事,而且,你不用为此羞愧,人类的最大一特点,就是不理智且情绪化。”陶镜杨双手握拳往前一笔划,道:“五竹,不要骄傲,请再接再厉!” “所以什么时候才能杀他?” 他真的很执着。 见五竹没旁人那么好骗,眼看着这话题是差不开了,陶镜杨低头不自觉的摸了一下鼻尖,安抚道“到时候再说,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 好家伙,没想到现在最想杀庆帝的竟然会是五竹,就看看庆帝这人缘吧,真的是差到极点了可以说。 其实,这件事陶镜杨自己也琢磨过,但她想挑一个能‘一石多鸟’的好时机。 从局势来看,太子只能在京都造反逼宫。而以目前庆帝的状态来看,他大概率会在太子造反时,联系神庙使者一齐到场。 在如此近距离之下,陶镜杨她自己,包括五竹的身份都会一齐暴露,不论怎么说,与神庙的这一战都将必不可免。 虽然五竹有激光眼,但这东西也就只能用一次而已,且其功能对五竹来说损耗巨大,使用一次便会落入虚脱状态。 若在此时,对上才刚刚锁定目标赶来的神庙使者......只怕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毕竟陶镜杨没有激光眼, 她是真的会被那些个使者抓住,然后被「碰碰碰」「乓乓乓」的给k.o掉的。 所以便必须想个法子,让神庙内的所有兵力都能在同一时刻聚在一起。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得让这场刺杀发生在京都以外,最好是人迹罕至的地方。 否则即便五竹有激光眼也不能用,不然这一照就是百里之内皆为灰烬,京都重建事小,无辜百姓受死事大。 陶镜杨想来想去,发现这件事儿的关键就在五竹身上,她说,“现在还正好需要你做一件事。” “什么?” “李云潜召了个神庙使者在京都,我察觉到了他。”陶镜杨朝着南边的方向指了指。 别的先不管了,先让五竹干掉一个使者再说。 五竹也很给力,直接不假思索道:“我能杀了他。” 「啧——」,陶镜杨啧啧一声:“我当然知道你的能力,那个使者也肯定是要杀的,毕竟你不杀他,他也会对范闲下手。” 其实神庙那儿早已把陶镜杨设为了首杀目标,但是相比于她,五竹更在意的是范闲。 既如此,她干脆把范闲推出来,好能让五竹意识到此事的重要性,心甘情愿地去执行接下来的计划。 “不过,杀了使者之后还需要你假装重伤,并前往大东山去养伤。” “为何。”五竹语气酷酷的,他这人不知道怎么了,现在好像往很奇怪的方向去发展了。 记得以前都是冷酷待人,现在给人的感觉却有些‘拽拽的’。 陶镜杨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开启解释:“你杀了使者,「重伤逃走」后可以给庆帝一个想杀你、且能杀你的契机和勇气。 庆帝了解你的来历,他会与神庙合作,派出所有人都来抓你。而这样,他就能更加有恃无恐的进行下一步计划。”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儿,五竹接话:“我明白了,那他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陶镜杨背过身去,望着天边的云霞出神,“他一向贪心,这回所有神庙使者都会前往大东山围剿你和我,他就一定会派人在暗中,向其他几位大宗师释放可以杀他的信号。” 第156章 五竹使用指南 五竹此时表面上是在静静的听着,实际上cpu 都有点微微发烫了。 只听陶镜杨继续道:“庆帝会自己设下圈套,等到那天一并杀之围剿,让这天下除他之外再无大宗师,使这庆国,彻底坐稳这天下第一的位子。” 她冷笑一声,“他也会算计神庙,想看着神庙内部斗个你死我活,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再不用受神庙的钳制。” “没听懂。但你确实很会算计。” 五竹话中并没有贬义,只是在陈述着这个事实,“若如你所说,神庙会派出所有使者前往大东山,真到那时,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陶镜杨双手垂在两侧,袖子随着西风在空中飘摇。 她瞧着那落日发出金色辉光的天际,这是不到达山顶就绝对看不到的景色。 “你杀一个,还剩三个,若有机会我再杀一个。我现在是半步宗师巅峰,只差一脚就是大宗师了,若你我一齐对付他们,想来也不是毫无胜算。” 五竹伸出手,摸摸自己的眼睛,扶着他那罩在眼上的黑布问:“我记得,使者里好像不只我有激光眼。” 黑布下的眼睛冰冰凉,摸起来好像还硬硬的。 “他们需要遵循程序指令,绝不能主动对人类使用「激光眼」一类的大型武器。但你有了自我意识,是可以不遵循指令的。对了,激光眼使用后会立即待机虚脱,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要使用。” 陶镜杨说完这句后顿了几秒,见五竹没什么反应,又道,“如果我死了,你独自回神庙大概率会被刷新记忆忘掉一切...你可以把我脑内的感应器挖出来,带着它回神庙,可以屏蔽一部分那里的干扰。” “你会死?”五竹语气平平,但似乎有些惊讶。 “肉体凡胎,谁不会死。”陶镜杨话说的释然,似乎真的死了也没什么。 “我记得你还有一个保险装置。”五竹不记得那个名字叫什么了,只记得那个是她的保险装置。 “也保不齐运气差,复活一回结果又被打死了。”陶镜杨似乎是真的毫不在意,说起生死就像在说玩笑一般。 “......”五竹停顿一会儿,对陶镜杨说,“不会的。” 机器人性子直,五竹说不会那就是不会,这是他对陶镜杨的承诺。 只是陶镜杨并没有领悟到这句话的真意,还以为五竹是在安慰她。只见五竹突然挪步,越过陶镜杨后又往前走几步。 走到崖边,飞身下山,有言道:「下楼一趟,不走楼梯也不走电梯」,这离开的动作好不利索,真是着急去跟人打架啊。 陶镜杨跟着追到崖边,对着正急速下坠的五竹喊,“先去见陈萍萍一面!” 她手放在眼睛上方,眯起眼睛试图寻找着「跳崖」的五竹。 忽有一树叶飘到陶镜杨耳旁,被她伸手一把捏住。 再一回神,太阳彻底落下了山,这世上的光源也好像也消失了。 金色云霞不知什么时候没了踪迹,此时的天空就像是罩了一层深蓝色的幕布,远处的树影也从由葱绿染成了墨黑。 她立在山顶,目光追随着那皎洁的明月,等待着第二日彤红色的朝霞升起。 —————— “你听说了么?昨日有两人在西边的竹林里打架,听说都打死了一个!” 街边的茶馆儿里有几个老爷们儿正说着八卦,那眉飞色舞的样子仿佛自己曾现场观看过。 “诶诶!我听说打斗的声音三里外都能听到,附近的一个村子直到天亮了也没敢出门。 “听说尸体还让京都来的人给拉走了。”旁边一桌放下筷子,煞有其事说道。 有位头戴帽子的男人神神秘秘的,四处看了两眼才说:“只是打死人有什么稀奇?我有个在衙门的朋友,他说那人身体里流的是金色的血!” “真的假的?那里可能有金色的血,我活了这么大也没有见过...”一老头儿发表出自己的疑问。 “就是啊,你骗人的吧?还金色的血...难不成还能是神仙?” “胡说八道,神仙怎么可能会死?我看呐,根本就是你们以讹传讹!” ...... 京都 监察院的某间房中停着一具尸体,如果不是因为身上早已千疮百孔,只怕谁也瞧不出这人早已死去多时。 庆帝站在床边,拽出使者肋骨间用来解剖的刀子,将其放回桌上的棉布上。 他拿起左手边放置的帕子用来擦手,却发现不论怎么擦拭,手上都是黏黏腻腻的感觉,即便是水洗也会有被油膜包了一层的感觉。 陈萍萍就等在密室门外,唇抿成紧绷的一条线,宽大的衣袖遮掩住微微颤抖的手掌。 竹林打斗的两人一死一伤,这是众所周知的消息。 陈萍萍也看见这具尸体了,这和他多年未见的故人有几分相似,他无需思考也知道,这位也一定是从神庙里出来的。 距离上次神庙派人来南庆,那已经是16年前了。 神庙使者武力之强,除大宗师之外再无人可挡。 那日他匆匆赶回,目睹那般惨烈的场景,血流成河的样子和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儿,是陈萍萍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一幕。 而五竹,十六年间踪影不现,哪怕他就站在你家房顶,也绝不可能让你发现他。 但偏偏在昨日杀使者之前,去到了陈萍萍的别院见他一面。 —————— 昨日。 陈萍萍正躺在轮椅上,趁着公事办完准备小憩一会。眼睛一闭一睁的功夫,面前就突然闪出一个人。 陈萍萍被吓得一激灵,一抬眼发现是五竹,这声被吓出来的大喊就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五竹!?”陈萍萍想骂人来着,但是他忍住了,顺了一口气问,“你怎么突然来了?你不是应该在跟着范闲吗?难道是范闲出什么事了?” 陈萍萍脑子一转便连害怕都忘了,径直抛出死亡三连问。 五竹依旧冷冷的,没有先回答陈萍萍的问题,而是瞧着他的面容半晌。 陈萍萍看他来了也不吱声,还以为是范闲出什么事了。 就在他快要坐不住的时候,五竹蓦然出声说了句,“范闲没事。” 此话一出,陈萍萍一下就松了气,如劫后余生般抚了抚胸口。 他刚想问什么,便又听五竹说,“陈五常,你老了。” 陈萍萍听后先是一愣,摇摇头无奈的笑道,“十六年了,谁不会老...等等。” 陈萍萍那生了些皱纹的脸,罕见的生了些惊讶,“五常,是我小姐赐名前的名字......五大人,您这是想起来了?” 第157章 死去的神仙 陈萍萍扶着椅子的手有些颤抖,如果不是真的瘫痪,他甚至都想站起来走两步。 五竹能恢复记忆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再加上五竹向来都不爱见人,这一回破天荒的来了陈萍萍这儿,总不可能是来叙旧的。 一定是发生什么大事儿了。 “恢复了一点点。”此话一出,五竹又感受到了名为低落的情绪。 那到底是在为「已想起的过往」而难过,还是为「只想起来一点」而低落?若让五竹来答,只怕连他自己也说不太清。 既没有答案,那他干脆不再去想,“陈萍萍,我一会儿去杀人。” 陈萍萍闻言一愣,问:“杀谁?” 五竹恢复了记忆,莫非是要去皇宫里杀陛下? 只是皇宫内高手无数,还有那个姓洪的大宗师保护着陛下,想杀了李云潜,并非那么容易。 退一万步说也不行,庆帝死了太子继位,那小姐的理想岂不是依然得不到实现? 陈萍萍凭着自己对这几位皇子的了解,直言是谁继位都不行,没人会想要建造一个百姓与皇权平等的世界的。 但这一切都太快了,已经远远超出了陈萍萍的计划。 陈萍萍脑子一转,要不让范闲当皇帝呢?范闲又是皇子,又是小姐的孩子,于情于理都挺合适。 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目前还不算是一个好时机。 一想到这儿,陈萍萍就想要先制止五竹的行动,但还没等他将「先别杀庆帝」这几个字说出口,五竹就一边擦拭着铁锨一边说:“此事与你无关。” 五竹将擦好的武器别回腰间,“是陶镜杨叫我在杀人之前来见你一面,现在见完了,我要走了。” 他转身,只留给陈萍萍一个后背。 “五大人你...你与我都是为小姐做事的人,你怎么会听她的话?” 陈萍萍觉得不可置信,他有种被同盟背刺的感觉,但更令他生气的是,五竹似乎是背叛了小姐。 他骤然升起的怒气有些压制不住,但依旧低着嗓音道,“莫非...这陶镜杨真的是从神庙里出来的?” 陈萍萍越想越觉得可能,他回想着最近京都发生的事情,似乎桩桩件件都透露出非比寻常。 难道五竹真的认陶镜杨为主?就因为她也是神庙里的人!? 陈萍萍气急,红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他,“你我都是小姐的人,现在小姐的孩子还存活于世,你怎么能又认他人为主!?” 五竹踏出的半只脚,在听到陈萍萍说的话后又收回来。 五竹不解,这明明就只是合作,“我没有背叛小姐。”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背叛小姐的是你!陈萍萍,当年刺杀之时,你为什么不在京都!?”五竹骤然升起的情绪,让他的扑克脸有了一丝裂痕。 焦急的语气变调了他永远平直的声音,从未让人见过的一面,令陈萍萍也僵在了此刻。 类似这样的话,五竹之前也问过他,只是上次那回问话,他没有这样激烈的情绪。 陈萍萍闭上眼,紧握着拳头隐藏着愤恨,“当年的一切全都是陛下的安排,五竹,我一直都怀疑是陛下害死了小姐...” “可你,却给李云潜做了十六年的监察院院长。”五竹平静又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不知何时,五竹又恢复了往日般的平静面容。 “五竹!那时我无能为力,很多事都要一步一步...” 五竹不想再听,便又一次打断了陈萍萍的话,“所以,有些事情,我做不到,你,也不能。所以,帮她,就是在帮小姐。” “帮她,就是帮小姐...”陈萍萍咀嚼着这个字眼,“为什么?五大人,我不明白。” 五竹顿了一顿,转身对陈萍萍说,“没有她的帮助,小姐和我,都出不了神庙。” 一直以来,整个神庙都在主机的掌控之中,哪个舱门打开了、甚至打开了几秒主机都能感知到。 只要在神庙之内,那人便会无时无刻都处在他的监控之中。 且这里的监控,指的是物理上的监控,外加无处不在红外线探测仪。 那种情形下,只凭借自己一个人是很难逃出神庙的——除非,还有人在暗中相助。 当年叶小姐想逃出神庙之时,同样也想离开这里的推衍者,也就是如今的陶镜杨——她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信息。 推衍者感知到叶小姐这一变量,于是就着变量推衍,发现让叶小姐出去的同时,也可以加快她自己逃脱神庙的进程。 于是,舱门是推衍者瞒着主机打开的、密码是推衍者帮忙输入的、红外线探测仪是推衍者将机器关闭的。 甚至说五竹本人,也是在推衍者的帮助下,成功的第一次切断了与神庙的联系。 也正因如此,五竹便更加坚信,陶镜杨不会害他,更不会站在神庙和庆帝那边。 只是,除了陶镜杨以外,五竹不会将这件事情的原委告诉任何人。 包括就在眼前的陈萍萍,更包括范闲。 所以到头来,陈萍萍也只是知道陶镜杨是完全可信的盟友,而已。 “竟会如此...这陶镜杨,到底是何许人也?”陈萍萍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他对于答案的追求,甚至差点支撑着他从轮椅上站起来。 五竹不再回答,只留下一句:“我见完了,该走了。”之后便消失了踪影。只留陈萍萍一人独坐,怔怔的独自梳理着一切。 —————— 一回神,陈萍萍发现自己还坐在庆帝解剖的密室之外。 他的心腹匆匆前来汇报,双手奉上刚截到的密报:皇帝派出去查踪迹的人传回消息,说是这人往大东山的方向去了。 陈萍萍微微一挥手,此人便又退了出去。 他虽然不明白五竹为什么要去大东山,但他却知道了陶镜杨的用意。 陶镜杨让五竹杀使者之前来见他,就是要给他传递一个信息: 五竹是范闲的人,但五竹如今又听命于她,说明范闲如今跟陶镜杨就是一个阵营的。 别人或许不知道陈萍萍支持范闲,但照五竹的说法来看,陶镜杨一定知晓陈萍萍与范闲的关系。 现下这几人都在北齐,而京都却有一个突然要造反的太子,还有个最近常行善事的二皇子... 陈萍萍在心中叹了口气,心想陶镜杨的意思他明白了,原来是要他站在二皇子这边。 毕竟,即使他陈萍萍是只能坐在轮椅上的废人一个,但若真等到太子逼宫之时,监察院的黑骑也能派上些用场。 但若只是如此,又为何要杀使者、去东山?陈萍萍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正想着,身前这门便被忽然打开来,庆帝从中走出。 从他的面部表情来看,即便庆帝在怎么隐藏,陈萍萍也能瞧出他此时的高兴。 庆帝低着头,瞧着自己挽起的袖子和手,语气中难掩兴奋道:“没想到啊陈萍萍,这东西竟然这么难洗。” 怪了,这东西里面竟然只有铁皮和奇奇怪怪的线。 连血液也是金色,除了外面那层皮以外,没有一丝与人类相像的地方。 后者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扯起嘴角笑呵呵的附和道,“是啊,这毕竟是神仙的血迹,想来确实该跟人的不一样。” “神仙?”庆帝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些傲气,“这不是也死在这儿了吗。” 一次、两次,神仙又如何? 死了的,那就不叫神仙,叫异类。 庆帝将两只手虚空放在胸前,生怕让这污物沾染了自己的衣服。 第158章 新格局 庆帝向陈萍萍瞟去一眼,瞧着后者一直低着头,很本分的做着一个奴才该有的样子。 庆帝满意他的态度,也更喜爱他的忠心。 在庆帝的成长过程中,陈萍萍是他最忠诚的仆人, 最忠诚的,没有之一。 北伐之时,庆帝真气出了乱子。 换句话说就是差点死球了, 半只脚已经踏入黄泉了, 阎王已经快要点名了, 孟婆已经蒯了一勺汤了, 那黑白无常好像就在眼前了。 就在庆帝以为自己就要转世投胎成猪羔子之时,是陈萍萍舍了一双腿将庆帝救出。 李云潜永远都会记得那段日子:经脉完全撕裂,手指无法动弹,眼瞎、耳聋、失嗅。 若求死有道亦可,奈何灵魂控制不了身体,只能承受黑暗的折磨。 如果他听过一首歌,或许他会想唱:是不是上天在我眼前遮住了帘,忘了掀... 然后被阎王嫌弃他唱的难听,直接给他踹了回来。 庆帝醒了,醒了的第一眼,看见的便是陈萍萍和如今的宁才人。 他喵的,当时的小宁和小陈是纯纯柏拉图式恋爱啊,硬生生让庆帝给拆散了。 后来,宁儿成了后妃为他诞下大皇子,陈萍萍亦是从奴才身份坐上院长之位。 庆帝整完还美滋儿的想,这陈萍萍只是一介阉人,我让他做监察院的院长,已经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庆帝转身离开密道,对着身后依旧坐在密室门口的陈萍萍说:“你若好奇,朕准你进去瞧瞧,等瞧完了,就到宫里来见朕,朕有事要交你去办。” 「狗皇帝。」陈萍萍暗骂一声。 但他面上依旧不显,“谢陛下恩典。”陈萍萍谢恩的声音回荡,直到庆帝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这些日子,庆帝将朝中大半的事务都交给了李承泽,几日之内风起云涌,不少官员、家族被贬出京,搞得朝中人心惶惶。 上朝之时,钦天监的人站出汇报,直言:“陛下,臣近日夜观天象,发觉荧惑在心宿二附近徘徊不去,且其亮光隐隐有大于心宿二的趋势,恐有祸及皇家之恶兆。 此星象乃自建国以来也从未有过,陛下千万要重视啊。” 钦天监其实还有半句没说,就是建国以来确实没有, 但是上一个国家在灭亡前有过此星象。 但他不敢说,因为就在这个星象刚出之时,庆帝就把他们部门给找了过去。 说是让他们说些危言耸听的话,再给出去东边祭祀的答案。 其实钦天监管事儿的当时就想说了,陛下啊,这星象都要差到极点了哪里还用作假? 星象差也就算了,关键真正的吉星明明在西方啊!? 陛下你要去东方祭祀是几个意思,皇帝不想当了!?想把江山拱手送人了? 哪知,这钦天监一把手刚提议祭祀可以去西方,结果就被陛下给否了... 庆帝微微勾起一笑,道,“既如此,此次祭祀事项事关重大,就由林相带领礼部筹备相关事宜吧。” 这边林若甫刚想起身称是之时,又见那位官员开口, “陛下,荧惑在心宿二以西,但微臣见心宿二以东似有吉星闪烁,想来这祭祀也应到京都的东方去进行。” “东方...”庆帝故作沉思,“京都以东有沧州、儋州、穆州,只是这几处都无大型祭祀场所,即便是有也撑不起规格来。” 文武百官之内,聪明的已经开始摸胡子仰天思考了。 他们一边思考一边「啧啧啧」着说,诶呀呀呀呀,这可怎么办呐~ 要不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满殿的的人总有个能合上庆帝心意的。 只见一从儋州考来的官员沉思良久,想起老家的东方,不就有个庆庙建在那东山之上吗? 这要素可是都齐了,即在东方,还有个大庙,这甚至还占个‘大’字。 都传东山庆庙隐有神迹,多少无钱医治的百姓在那里祭过神后,病情都能得到好转。 不仅如此,这天下的苦修之士都将其视为修行圣地,这寓意简直是不要太好! 这人思考良久,想着自己平日里都不甚显眼,莫不是这是老天爷给自己一个出头的机会? 他越想越觉得事实如此,几息之间,甚至都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曾有过一次跟着父母去庆庙祭祀过的陈年老事。 他索性颓颓聂聂的站出,对着庆帝说出自己的想法, “陛下,臣就来自儋州,记得本国庆庙就建在那儋州地界上的大东山上,此地被百姓奉为神迹,常有神仙显灵之事发生。” 这位官员的声音一出,大殿就没人再出声了。 殿中人人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如太子,他此刻可谓是心花怒放,正盘算着要趁庆帝去大东山时在城内起兵造反。 如秦业,他征战沙场多年,所杀之人不计其数,向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一听庆帝还信这个,不禁在心中骂了一句煞笔皇帝。 陈萍萍换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低着头没有其他的情绪。 李承泽亦是,他如看戏般瞧着殿上发生的一切。 —————— 今日发生的事情是他早就知晓的,什么夜观天象、大东山,如今都一一发生在眼前。 起初,他对于陶镜杨这种「未卜先知」的行为感到心惊,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的他也慢慢习惯了。 除习惯之余,他还觉得安心。 这些日子,李承泽时常会搜刮些神仙传记来读,通过世人的笔墨来了解神庙、神仙、使者... 即便他原先并不信这些鬼神之说,甚至将其统统归为 「绝望之人对虚无的祈求」。 但凭这一桩桩事件发生下来,饶是他活了二十年,坚信了二十年的纯粹唯物主义者也不得不败下阵来。 什么人能持有提升真气的仙器?什么人能有起死回生的法术?什么人能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或许...这世上是真的有神仙吧,只是见到的人少了些。 话本中常写神女拯救世人,神女降世消灾避祸,那阿杨会不会就是那传说中的神女呢? 「神女怎么会爱我?」李承泽总是这样想。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会独自一人望着明月出神: 我这样的人围在阿杨身边,算不算是亵渎神明? 什么仙女下凡动凡心会被老天处罚、神仙恋爱会被剔仙骨... 这样老生常谈的情节,李承泽却只觉心惊肉跳。 「我只是一个凡人,不应该...拖累她。」他李承泽向来都不是什么自信的人。 但是李承泽又想,都说神女爱世人,既如此,那他也算是世人中的一员,这样一来,大约也就算不上是什么亵渎吧。 只是,一想到陶镜杨要爱这么多人,李承泽又不可避免生出些妒嫉出来。 连他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 李承泽立在朝堂上,听着朝臣们七嘴八舌的讨论起祭祀事宜,他便也站出发言, “陛下亲自前往大东山祭祀为国祈福,儿臣愿留守京都,为陛下效力。” 太子不甘示弱,生怕被庆帝带着一起去祭祀,扰了他的造反计划。他忙跟着说,“儿臣也愿替陛下留守京都。” 好啊,留守,都留,留守好啊... 庆帝面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轻轻的笑了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疯了。 “好啊,朕的两个好儿子,都知道替朕分忧。”他说完就又自顾自的走了, “朕准了,就都留在京都吧。”留了一屋子大臣面面相觑。 李承泽见庆帝离开,习惯性的扫视一圈。 没想到的是,他意外的对上了陈萍萍的视线。 两人似乎都只是不经意的打量着周围,在对上视线之时,又都十分自在的分别交叉开。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两人的视线交错,但彼此又都知道这其中的非比寻常。 原本永远不该合作的势力,现如今将要合作; 原本完全不同的治国理念,此刻也将趋于一同。 以此为界,朝堂势力划分出新格局,映照出庆国可持续发展的新篇章。 第159章 能修仙? 北齐 五竹走的第二日,看完了日出的陶镜杨下山也没走山路,学的五竹,直接走的空航。 前有飞机跳伞,后有翼装飞行,现有陶镜杨一无所有一条烂命就是飞。 不过好歹也半步宗师了,摔倒是没摔着,就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没掌握好技巧,衣服都让树杈子给划开了。 “我真服啦!”陶镜杨看着腰侧开的一个小口,气的她对着空气一顿乱捶。 结果一个没收住力,把前面一排树给击倒了。 树木骤然受力在陶镜杨这侧,倒的时候自然也倒向了陶镜杨这面。 陶镜杨一个闪身躲过,只见树中鸟虫尽散,树枝、树叶划过空气产生劲风。 此等声势浩大非常,在山谷中回荡久久不散,甚至吓醒了深山中熟睡的老虎。 老虎:?地震了? 她怔愣的瞧着这有些惨不忍睹的景象,运起真气稍一握拳。 半步宗师的真气果然非比寻常,“嘭”的一声响起,伴随着这一破空声的,是肉眼可见的空气波动。 陶镜杨又试着挥出一掌,但这回她将真气聚集,局限在了面前这一片的空气上。 她这一掌用了全力,“咻”,这是一声更为刺耳的破空声,周遭空气波动的更为扭曲,且似乎还富有「弹性」,仿佛—— 再用点力,就能撕开一个空间裂缝。 这个偶然的发现让陶镜杨没法淡定,就像那颗苹果让牛顿发现了世界的另一种可能一样, 她好像也发现了另一种可能。 新世纪都开启了这么久,怎么就没人试着,把这道空气划开个口子呢? 越往下想,陶镜杨的浑身血液似乎都在沸腾。 空气能划破,就代表着还有异度空间可以探索...那岂不是可以... 陶镜杨愣在了原地,呆呆的从空中嚅嗫出几个字—— 那岂不是可以...修仙吗?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脑中一遍一遍过着从前推衍出的万千结果。 只是,推衍都是根据已知条件进行的,如果没人做过那就... 也不会被推衍出来。 「没有,没有一次与修仙有关系。」陶镜杨被这突然出现的想法吓到,竟也有些不受力,伸手扶住了一旁的树木,支撑着自己激动的身躯。 没人想过,没人做过,或者从来没人做成过, 也并不代表这件事是假的、不存在的。 即便是仙道,也得有一个从零到一过程。 所以...... 陶镜杨收回支撑在树身的手,面对着眼前重重叠叠倒塌的树木,眼中出现精芒。 她心中有个大胆的想法,只是现在还无法实施,还是得先解决神庙这个麻烦。 ———————— 入夜,她回到小镇,躺倒了久违的舒适小床上。 接下来的几日,陶镜杨走遍了周围的所有城市,漫无目的似乎寻找着什么。 直到在某一次登山途中,她碰到了一位不速之客,打破了这虚幻的平静。 “采蘑菇滴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陶镜杨哼着歌,打卡着北齐着名景点—— 金光岘。 传说此山会在每年的春分、夏至、秋分、冬至四日普照金光,福耀苍生。 不少人会在今日攀峰,以祈求自己与家人的岁岁平安。 只是今日不是秋分也不是冬至,看不到这日照金山的美景。 陶镜杨拄着拐登山,越往山上走越觉得冷。如今已经深秋了,刮起风来还是有些透心凉的。 她想着今日反正也瞧不着什么特别的景色,不如直接下山去吧。 但还没等她走到山脚,便远远的发现对面出现一人。 手上挎个竹篮子,穿着一身小橘衣服...这人瞅着分外眼熟啊。 陶镜杨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马上,她脑子里那根儿弦就搭上了,“我勒个豆!这不是海棠朵朵么,怎么在这儿碰见她了?” 陶镜杨暗骂一声,立马开始寻找可以躲避的地方。 她眼睛左转一眼右转半圈,脚尖轻点,微微的压弯了树枝末端,借了一点点力后轻飘飘的飞身上了一棵树。 收敛声息,只待海棠朵朵能从她的面前略过。 海棠走的也快,看着了蘑菇就摘,还只挑大的往篮子里放,小的不要,又或是摘了随手一丢。 眼瞅着海棠路过了她的这棵树,她原本想继续隐藏着。 但不巧,这棵树的叶子不是那么茂密,没法遮住她的身影。 她曼妙的身姿藏在这稀疏的树影中,就好比那秃子头上顶着的唯一那根毛。 是那样的显眼。 “陶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海棠朵朵挎着小篮站在树下问她,耳朵上还别着一只小黄花。 陶镜杨伸出脖子往下面看,笑眯眯的打着招呼:“好巧啊海棠姑娘,几日不见,又变美啦~” 咋整啊,这碰着海棠朵朵了就回不了医馆了... 海棠朵朵捏了捏篮筐把儿,闻言皱眉良久,“陶姑娘,你怎么跟那个范闲似的?” “什么意思?”陶镜杨听着海棠的语气不对,心想难道是范闲惹她了? 但一琢磨又觉得正常,毕竟这哥们儿向来都是不着调,见谁都得撩一把。 “范闲上回见我也是这么说的,说我几日不见,貌若天仙。” 海棠朵朵说起这话时,表情似乎是有些嫌弃的模样。 她又看了看陶镜杨有些尴尬的表情,问:“与你们使团接触的这些日子,总觉得你们南庆人好像都是一个样,你、范闲、还有那王启年。” “诶~此言差矣,海棠姑娘切莫将我与那等宵小混为一谈。” 陶镜杨撑着手从树上坐起,一腿盘起,一腿支起,同方向的胳膊还搭在膝盖上,样子好不潇洒。 又转头看海棠那装着蘑菇的篮子,“海棠姑娘采了不少蘑菇,当真辛苦。” 说罢,陶镜杨便跳到地面,站到了海棠面前。 “随便采采而已,只是最近都没下雨,没有什么蘑菇。”海棠朵朵插着肩,看了两眼她头上的花环, “倒是你,从使团来这,又是为了什么?” “采药啊。”陶镜杨不知从哪拿出一支顶着红花的人参。 海棠沉默两晌,或许无语就是她的母语。 “就这?”南庆穷疯了,远赴千里就为采药,海棠明摆着不信。 陶镜杨也知道她不信,但无所谓,海棠即便有所怀疑也来不及去查。 但场面话总是要说的,只见她眼珠子一转,立马便转移了火力,“你们北齐的山太荒了,我转了许久也就只见到这么一个。” 她又拿着那根儿参指向竹篮道,“我瞧着也就蘑菇多。” 海棠被说的有些挂不住脸,把竹篮往身后一挪,试图将其藏起: “这话不对,都说‘酷寒摧人心,却生千年参’,我们北齐的药材乃是天下闻名。你采不到,那是你的运气不好。” 日头渐晚,眼见着就要黑天了。 陶镜杨思来想去,既然已经在这里碰到海棠,那就干脆回使团算了。 至于悠然和谢必安那边,到时候捎个信去即可。 于是她扯起嘴角无害的笑了一下,道,“也许是吧,海棠姑娘说的有道理。既无缘份,那就不采了。陶某准备回上京,海棠姑娘呢?” 海棠朵朵听她这就要走,心中总觉不对,便扯谎道:“我不回上京,陶领队请自便。” 陶镜杨看她表情就知这人没说真话,只怕海棠说是不回上京,其实就是为了能悄悄的跟踪陶镜杨的行踪。 二人别过,果不其然,陶镜杨刚走几里地,就发现了海棠在后头跟着的痕迹。 她走她追,她插翅难飞。海棠朵朵跟着跟着... 就真的跟到上京了。 海棠朵朵无语的站在城门口,望着这对她来说万分熟悉的地界直骂爹。 这一路,陶镜杨住驿站,海棠抱着胳膊睡山坡;陶镜杨吃酒楼,海棠就着西风啃馍馍... 她心想这陶姑娘真行,是个实诚人,这上京是说回就回,着实是让她白跟了一路。 眼看着这陶镜杨已经排队进了城,只见这海棠朵朵扁着嘴嘀咕两句,随后也加入了排队进城的队列之中。 第160章 回京前夕1 使团。 哇,久违的使团,久违的牢笼,我陶汉三又回来...蹲大牢了... 牢不能白蹲,总得趁着这时候做点儿什么。 于是,陶镜杨闭关了。使团上下都知道,这陶领队成日将自己闷在屋中不出来。 范闲日日趴在陶镜杨门口听声,要不是听见屋里有呼吸声,他都差点儿以为陶镜杨死屋里了。 谁说不结婚不生孩子,死了就没人收尸的...... 这范闲不是每天都过来,瞧瞧她死没死在屋里吗。 但某一天,范闲在出门前是真忍不住了,他敲了敲陶镜杨的房门,“陶儿啊,你已经七天没吃饭,五天没喝水了。你是修行呢还是修仙呢?” 平日里他在外面说话,屋里人都会的回复的,但是今日他等了许久屋里也不见个动静。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陶镜杨不会真噶屋里了吧!? 范闲神情凝重的与王启年对视一眼,后者看出了他眼里的焦急。 他更用力的敲了敲门,“陶镜杨,我数三个数,你不吱声我就进去了啊。一...二...” 还没数到三呢,范闲直接就抬脚踹开门闯了进去。 修行之人向来容易走火入魔,管他品阶多高,修着修着给自己练死的也不少见。 这边,范闲在闯进去前,都想好要做什么急救措施了,结果进去后才发现,原来屋里根本没人。 “玛德,吓死老子了。”见无人应声不是因为陶镜杨出了事,而只是单纯的屋中无人。 范闲紧绷的弦忽地就松了,叉着腰扶着脑门飙了一句脏话。 他快步走到窗子面前,细细检查着是否有被撬动的痕迹。 还好还好,窗框完整,反扣的栓也完好无损的锁着,四周也没发现什么奇怪的脚印,大概排除了陶镜杨被绑架的可能。 范闲定了定神,叫了一声一直站在外面没敢进屋的王启年, “王启年,你去问问使团所有人,看有没有人见着陶领队出屋。” 刚才着急的情绪还没有平复,气的他在屋中左转右转。 这屋里什么也没有,干净的好像从来没有人住过一样。 他瞧见桌上摆着一碟子不知放了几日的糕点,像赌着气一般,拿起一个啃了好大一口。 欸呀玛呀,好噎,噎得范闲脖子往出伸了二里地,差一点就伸回南庆了。 他想喝口水顺顺,结果一拎茶壶轻飘飘的,里头连一滴水都没有。 范闲独自在屋里跟干巴糕点斗争了一会儿,边咽边想,这一定是陶镜杨设的局, 【天衣无缝·利用干巴糕点·噎死范闲局】 受不了了,上隔壁屋里整杯茶喝。 另一边,王启年刚下楼,正想招呼着使团众人询问消息,陶镜杨就从大门口走了进来。 手里提溜着一只鸡,另一只手还拎着几包吃的用细绳穿着。 看着大家都排排站好,陶镜杨挺了挺后背,换上一副正式的表情,“呦,老王你开会呢?你开你开,我先进去了。” 王启年看到陶镜杨就像看到了救星,忙不迭的穿过使团走到陶镜杨身边, “诶呦我的陶大人陶领队啊,您早晨是去哪儿了?让小范大人和王某好找~” 他说话时五官都皱在一起,抿起嘴唇表情嗔怪。 带他凑到陶镜杨身边后,又小声的说了句:“小范大人早晨敲了您的门,见你没有声响可急坏了~” 他四下瞄了两眼,似是在观察范闲在不在场,见无人关注后又道,“陶领队你不知,你要是再不回来,这小范大人准保出去找您呐。” 平日里,王启年日常跟着范闲风里来雨里去,即便回到使团也不见陶镜杨的踪影。 这回可是让他逮着个给卖好的机会,还不得抓住了好好说两句? 况且他深知小范大人嘴毒,便想着也正好替范闲向这陶领队说说他的好,省的在产生什么误会,又或是好心变成坏事。 还没等王启年再说两句,范闲就已经从楼上颠颠儿的跑了下来, “陶镜杨,你出门怎么不吱会一声,我早晨敲你门的时候,还以为你死屋里了呢!” 王启年听完就两眼一黑,好家伙,范闲开口就是王炸,合着他先前说那两句都白说了。 小范大人这一张嘴,张嘴就是得罪人。 但其实王启年也觉得奇怪。 平日里这小范大人也不这样,甚至他都可以用「嘴甜」、「圆滑」等等字眼,来形容日常里的范闲。 比如见到小皇帝,范闲会夸:仪表堂堂、玉树临风; 若是那圣女海棠,范闲会说:几日不见,又变美了; 即便是见到言冰云,范闲日常也是以夸夸为主。 怎得偏到了陶领队这儿,他就不会说话了呢? 王启年实在想不明白,只是默默退回到队列,悄悄伸手对着众人摆了摆,示意大家都赶紧散了算了。 陶镜杨牵着绳子对着范闲一指,“你该谢谢老王刚才说了你的好话,不然我真的会把你打成一只鸡。” 范闲吊儿郎当的凑过来,摇着脑袋贱嗖嗖的蹦出两字,“嘻嘻。” 然后盯着她手里的公鸡儿,指着问,“你刚才干嘛去了?还有这只鸡又是从哪儿来的?” 陶镜杨将公鸡往范闲的方向一丢,后者用一只手捉住它的两对翅膀,抬到与眼平齐的地方仔细打量了一番。 嘿,还真让他瞧出些不一样的东西,“它这鸡冠子够红的啊,还有这对爪子,可真够大的...” “这鸡能辟邪,岁数也不小,还能凭你的语气判断你话的意思。”陶镜杨抖了抖自己的衣服。 “辟邪?你这意思是...”范闲见陶镜杨已经越过他离开,忙转身跟上,“你意思是,这个世界还有「邪物」? 不对吧,你我可都是新时代青年。再说了,咱这可是连「核」都有啊,科技与这些东西怎么可能...” “世界也许并不是那么单一的,你看到了什么,或许是取决于你「能」看到什么。” 陶镜杨不想说太多关于这方面的话,就挑了句模棱两可的说。 第161章 回京前夕2 但这话,却惊得范闲差点失去了表情管理,他紧紧追着陶镜杨, “你是不是推衍的时候,志怪小说看多了!?你不会想告诉我,这世界上还有鬼的存在吧?” 此时已经到了陶镜杨的房门口,陶镜杨停下脚步,“范闲。” 她扭头看向完全不敢置信的范闲,顿了几秒后才安慰道,“你想多了,公鸡辟邪是俗语,我的意思是......它只是能避一些厄运而已。” “......厄运?”范闲半信半疑。 她推开门走进去,转身两手扶着门,“是的,我只是图个,可以规避「厄运」的吉利而已。” 范闲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想的,但目前的情形似乎由不得他信或不信。 他只觉得,眼前的未知好像更多了些。 人就是这样,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反而不会害怕。就像这种将知未知、一知半解的, 才最令人觉得恐惧与折磨。 陶镜杨已经关上了门,留着范闲一个人在外面。他有些失神的站在门口,拎着公鸡半晌才回过了神。 陶镜杨听着屋外人的声响,待察觉到范闲想转身离去时,她开口,“范闲,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月月末就该回南庆了吧?” “是的,差不多是这个日子。”范闲说话前感觉喉咙有点紧,在说话前还咽了一下唾沫。 陶镜杨在屋内时,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她盘算了一会儿,道,“能在下个月的月初走吗,我想使团在元旦之后回京。” “可以。”范闲顿了一会儿,他有话想问,但突然有些踟蹰,“陶儿,那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门内久久无音,就当范闲以为陶镜杨不会再回答时,她却从内打开了门。 陶镜杨四外看了看,确保四周无人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哔哔, “元旦前后是他们造反的日子,这个时候回京,长公主他们就顾不上你,你我回去的时候能安全点。” 范闲好哄,一听陶镜杨跟他解释,他就不难过了。 “哦...我还以为,你刚刚是不想跟我说这些呢。” “不是不是。” 范闲嘿嘿一声,又悄咪咪的问,“别的我都懂,只是他们为何要这么快就...” 范闲想着这里并不是私密的环境,便把后面的「造反」两个字给吞了下去。 这要是让人听见可就完damn了。 其实陶镜杨刚刚没有迅速回答范闲,是因为她在斟酌: 到底哪些事情,是可以同范闲说的;哪些事情,是范闲目前不知道更为好的。 解释完后,陶镜杨赶紧把人往后一推,毫不客气的赶客,“谁知道他们进程怎么那么快。行了啊,我要休息了,你少来打搅我。” 说完,她「哐」的一声,把门给关了上。 范闲在门关上的那一刻,猛地一个后撤步,如劫后余生般的摸了摸自己的「妈生鼻」。 舒坦,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味道。 一听陶镜杨损他,范闲这心里就舒服了。 楼下的王启年瞧着,这陶领队明明都已经把门关上了,这小范大人怎得还不下来呢? 要是擦了眼睛仔细去看,王启年好像还看到了范闲的嘴角,好像...带着莫名的笑意? “咦惹......”王启年缩了缩脖子打个冷颤,他是真的被范闲给恶心到了。 人家姑娘都关门了,甚至关门前还是把你给推出去的... 这明摆着人家陶领队不喜欢你范闲嘛,这一天天的,还硬往人姑娘身边贴。 要说这王启年,他是完全会错了范闲的意。 只是这么想的不只王启年一个人,与此同时,楼下、楼外有不少使团队员都在偷偷吃着瓜。 虽然他们听不到什么,但是他们看见个大概啊。 有几个,在看到范闲差点儿被门夹住的时候,差点儿一个没忍住好悬笑出声来。 王启年闻声瞪去一眼,随即换上一副笑模样,对着楼上的范闲小声喊,“小范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出去办事?” 范闲心情不错,一听说下个月太子造反、庆帝要嘎,他就更开心了。 他心情好的时候,就连踩到狗屎都得说一句「交好运」。 “就现在吧。”范闲嘴角的微笑还没有放下,一出门,又见到天上好像掉下了雨滴,“欸?不错,遇水则发啊~” 待到范闲出门后,剩余留在驿站内的队员就真的忍不住了,也不知是谁先笑出声来,“哈哈哈,你们听见了吗?小范大人说遇水则发哈哈哈...” 见有些人笑得太过放肆,旁边还尚存理智的队员伸手往上指了指,“别笑了,陶领队还在呢!” “噢噢噢对对。”几人捂住了口,四散开来做自己的事。 陶镜杨坐在房内听着外头的声音,确定是范闲已经走了。 她心想,范闲连造反的日子都不知道...那五竹更是连大东山的事情都没告诉他。 陶镜杨当时一琢磨,便也隐藏了这个信息。 到时就只让范闲回京,跟着李承泽一起平乱就好。 毕竟如今的范闲,他的真气还未有过「先破后立」这一阶段,若此时被他知晓大东山一事... 估计他一定得整出些幺蛾子,只是那里群魔乱舞的,大宗师级别以下的去了也是送死。 所以还是算了,不知道也挺好的。 截止目前为止,这个计划只有五竹知晓的最多。 其次,便就只有李承泽算是知道的多的。不过... 陶镜杨推开窗户,让屋里进来些新鲜的空气。 天色阴沉沉得,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到令人生畏的黑云。 雾灰色的色调,紧紧包裹着陶镜杨周身。 “风雨欲来啊...”陶镜杨轻声自语。 燕子成群的低低飞过,不知道又要飞去谁家屋檐躲雨。 进城送完货的老大爷用力的拉着车,想要趁着下雨之前赶紧回家,免得又着上风寒,还得花钱喝汤药。 上京药贵,若是到医馆看场病,偏得把一年的工钱都搭进去不可。 “马上就下雨了,老大爷,进来我们这儿躲躲吧。”陶镜杨招呼了大爷一声。 使团内的人听见后就开了门,帮着大爷一起将车推了进去。 “好心人呐,谢谢你们...”他穿的简陋,衣服打了不少补丁,看着也单薄,不足以抵御深秋的寒冷。 老大爷平日里就是做工,他也不懂得这是什么外国使团,也不甚了解什么家国大事。 便只当陶镜杨这一行人,是来往做生意的好心商客而已。 不多时,天上已落了倾盆大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马上就要入冬了。 第162章 风雨欲来 冬子月,末。 南庆·京都·皇子府 李承泽试穿着鉴察院送来的盔甲,手指指节分明,在戴甲时划过冰冷的甲面。 殿中不甚亮堂,即便是点着蜡烛也没什么区别。 李承泽抬眼瞧了瞧外头的天色,像是有要下雪的意思。 身后的范无咎向他递去长剑,李承泽单手接过,佩戴在自己的左腰侧。 他左手握着戴在腰间的剑柄,拇指在剑鞘出轻轻一弹,「锃」的一声,剑身便出鞘飞在了空中。 李承泽利落的接住剑柄,并向右后方划去,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卸了长剑出鞘的力。 动作一气呵成,无一丝的拖泥带水。 “殿下好剑法,待到那日,定破万军。”范无咎由心夸赞着。 他一直跟在李承泽身边,关于太子造反的计划自是也都知晓。 庆帝已于多日前便离开京都,带着不少人前往了大东山,想来应该没几日就要到了。 而今日,他们刚截获了消息——太子与长公主的兵马已驻百里郡,三日之内,必会造反。 范无咎见殿下盯着剑身出神,又道,“咱们的人马也都齐了,还有陈萍萍的黑骑,也都扎在京都附近了。” 他观察了一下李承泽表情,“只是陛下只留了五分之一的黑骑在京都,这会不会打扰到殿下的计划?” 庆帝走时带走了不少护卫,其中就有红甲骑士和黑骑,即便他们的主人不愿意也没法,谁叫这老登现在还是皇帝。 “无妨,必安那边都已准备好了,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李承泽将剑收鞘,似乎并不怎么为此事担心忧虑。 盔甲带着膈人,李承泽不太喜欢这种感受。 他朝着镜中看了一眼,无意间瞥到了范无咎那写满了愁字的脸。 “范无咎,你很紧张吗。” 李承泽单手卸甲,微微斜低着的头,由于角度的原因,会给人一种很具有压迫感的错觉。 范无咎深吸了一口气,扯了扯嘴角,试图融化自己这张,好像略微有些僵硬的脸, “是有点儿...,殿下,属下我还是第一次经历太子造反呢。” 马上就要打仗了,谁能不紧张啊? 但其实更令范无咎激动的是,自家殿下一早就将他任命为了首席监军。 首!席!监!军! 一将之下,万兵之上!这意味着在整场平乱中,他范无咎除了大元帅的话以外,其余人的话都不必听! 但是...李承泽就是那个大元帅。 欸?范无咎觉得不太对,好像平日里他也只听殿下一个人的话欸... 「纲镫!」这是盔甲被放在桌子上的声音。 “呵呵,巧了,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太子造反。”李承泽皮笑肉不笑的来了一句揶揄。 他略过范无咎,自顾自的坐到秋千上,看着外头有些微微发红的天,脑子里暮的又蹦出个笑话,“希望以后,不要再遇到第二次太子造反。” 说完,范无咎还没反应过来,李承泽先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他双眼眯起,不笑时内眼角也是下勾的,笑时会更加明显。 李承泽微微的向后弯着身子,伸出手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虽然这半年的他,要比从前时结实一些,但练武修行练出的都是精炼的肌肉,若单从体型上来看,似乎变化不是太大。 李承泽这边都笑完了,范无咎那边还没反应过来,给不出什么反应。 “这都听不懂?”李承泽没了兴致,即刻收起了笑意,并向范无咎撇去嫌弃的一眼,“怪不得阿杨来信时总说,说悠然比你聪明多了,。” 太笨了,竟然连如此简单的地狱笑话都听不懂。 这些日子还以为范无咎变聪明了,眼下一看,还是如从前一般木讷。 范无咎低头尴尬笑了一下,心想他哪里是没听懂,明明是不敢听懂好不好!? 二殿下您是做领导的,自然可以随意调侃这些个什么,关于未来子嗣造反不造反的事情... 你敢笑,那我们当属下的哪里敢跟着笑啊!? 范无咎眼神飘忽,又想,我老范可不是什么呆子,脑袋聪明的很,等来年还得参加秋闱、高中状元呢。 李承泽见他面上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顿时也觉得没趣儿。 似是自言自语般道,“无咎,使团走了多久了?” 后者短暂的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回殿下,已有半年多了。” “半年了...”李承泽将头靠在秋千绳上,也不知是在自嘲还是什么,“我与阿杨分别的日子,竟要比我们在一块儿的日子还要久。” 范无咎观察了一下殿下的表情,眼睛眨了一眨,知道自家殿下是又在思念陶小姐了。 不过他也习惯了,这半年来,殿下总是这样。 他家殿下一开始还会藏着掖着自己消化,后来干脆会拉着范无咎一起喝酒。 喝到微醺就仰头看月亮,说什么如果她此时也在望月,那便也算是在同酌... 李往后移了移,一脚踏在秋千凳上,看着站在自己身后,悄悄去拿水果的范无咎,“你说我当时怎么就不拦一拦呢。” “殿下,使团马上就回来了。”范无咎端着水果盘儿,递在李承泽面前。 冬日水果少,无非是些柿子、苹果、梨子。 李承泽心情不算好,用手背往范无咎的方向推了推,“你吃吧。”他客气一句。 没想到,范无咎还真挑了个梨吃起来。 李承泽瞧着范无咎静默两秒,摇摇头,“我这几日总觉心中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殿下是这几日事务繁忙,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吭哧吭哧...”范无咎啃梨呢。 前者摸了摸自己微跳的右眼,伴着范无咎吃梨的声响,回身称道,“你现在就带人去接应使团,务必将人安全带回城中。” “是。”范无咎两口啃完,领命而去。 李承泽望着外头的天色,罕见的独自出了府。 城中看起来宁静如湖泊之水,但实际早已暗中波涛汹涌。 面对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李承泽早已通知鉴察院、工部等设好了布防。 各需供应皆已备齐,足够满城百姓三月所需,尽量保证他们不受这天家之争的无端迫害。 元旦将至,即便大战在即,街上依然还是一派喜气洋洋。 他也没让人清街,就这么独自在人群之中,感受着这热闹的烟火气。 这半年,李承泽变了很多,很多。 第163章 京都造反 元旦。 太子伙同长公主,领贼兵于京都城外的百里郡起势造反。 同一时刻,李承泽挂帅带兵,率领铁骑与数万将士驾马出京,与反贼对峙于洛州——百里郡。 平原上站了黑压压的一群人,各个蓄势待发,目光如炬盯着对面的士兵。 “哼哧..哼哧..”李承泽身披盔甲立在阵首,胯下的马儿喷出热气。 冷空气没有浇灭它的热情,千里驹跺了跺马蹄,似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冲敌杀军。 李承泽坐于马上,悠哉的样子不似是来打仗,而是来打一场马球。 他伸手,露在袖外的手指微红,轻柔的抚了抚它的鬃毛。 李承泽单手拎缰,双腿使力,微微一夹马身,走在了万军之前。 姿态潇洒肆意,腰身随着马背自然起伏,神采张扬,光芒熠熠。 “李承乾,你与长公主李云睿合谋,趁陛下外出祭祀时起兵造反,此举天理不容,实乃大恶。” 他的声音清亮,说话时运了些真气,具有扩大声音的效果,即便是两军的最后几排也能听清。 李承泽的话清晰可闻,字字珠玑。话音久久回响,先给太子造反一事定了一个性。 李承乾也同样身披甲胄,驾马上前几步,“天家之争,向来如此,只有输赢,没有对错。 李承泽啊李承泽,真没想到,阻挡我进京的,竟会是你。” 他原以为带兵前来的会是大皇子,却没想到是他印象里那个,爱读诗书、不爱出门的二哥。 此话一出,太子见李承泽只是盯着他,并没有说话,便又道:“二哥向来不通武艺,怎还敢装模作样的披上甲胄来?也不怕这刀剑无眼,再伤了你的......” 他这半句话还没说完,就见李承泽手碗一翻,一短刃贴着太子的耳边擦过。 「咻」的一声,斩断了他的一缕头发。 短发飘飘摇摇的落到地面,被在场的所有人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李承乾被突如其来的短刃惊到,闪着身往旁边躲了一下。他用充满震惊的目光看向李承泽,“李承泽,你怎么可能有真气?” 不对,怎么可能! 李承乾的心中翻起巨浪,自落水之后二皇子便在不能提升武艺,这是皇家内院人尽皆知的事情。 太子自身也有武艺,只是品阶没有那么高,不是专业的武者。 但在他的认知中,他总归是要比李承泽强出很多的,但这次竟然...竟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那只短刃。 难不成他这么多年全都是装的!? 只是,两人从始至终都没离开过京都,就在这眼皮子底下,他李承泽都能隐藏实力这么多年,那...... 太子僵硬的抬起头,对上李承泽那双微微戏谑的眼睛。 他漂亮的眼睛微微下勾着,如果不是配上了那一双锋利长眉,只怕这么些年,都要让人认成个女子。 只是,李承乾却从他的口中,听到了这世间最如邪魔低吟的话语:“太子殿下,你不知道的,可还多着呢。” 他似乎不欲再多废话,左手牵绳,右手拔剑。 长刃一横,剑指太子,“将士们!驱除奸佞,斩杀宵小,建功立业,开宗筑祠!” “杀!!!啊!!!” 李承乾差点没有来的及去反应,微有慌张的拉绳躲在军后,恶狠狠的盯着面前阻挡着他的人。 “建功立业!开宗筑祠!” “建功立业!开宗筑祠!” “建功立业!开宗筑祠!” 霎时,尘土飞扬,马蹄声啸叫不绝。刀剑锵锵鸣耳,盾矛相击不分,声势传千里,史书无姓名。 两军冲锋,血染洛州。 ———————— 京郊·中军大帐。 李承泽坐镇指挥,依时依局做出判断,调度着每处军队。 帐中每过一刻便会进来人,向李承泽实时传报战场信息。 帐中之内另有三位朝中将领,都是二皇子的心腹,在帐中辅传军令。 距离上次信员离去还不到一刻,便又有人进了帐中,“殿下,范监军接应使团回来了,路上还遇到了谢副将带队赶来,此刻约莫还有...” “约莫什么约莫,我们都进来了。” 掀开帐篷走进来的是范闲,他身后还跟着王启年和范无咎,“二殿下,好久不见阿。” 李承泽打量他两眼,朝着范闲的四周瞧了瞧,先附和了两句,“是,是好久了。” 范无咎进帐后全了礼数,抱拳拱手道,“末将归迟,谢必安已带人到后方,边境还有我们的人可以随时接应。” 范无咎还想汇报什么,只见李承泽朝他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不必现在汇报。 李承泽见只有两人进帐,便拧眉瞧着范闲和他身后的王启年,问道,“怎么就你们俩个,阿杨呢?” 见他这么问,范闲就懵逼了,“陶镜杨过了边境就离开使团了啊。” 他回忆着当初的情形,又补一句,“她说是提前商量好的计划,我听她这么说也就没细问,带着使团就回来了。” “提前商量好的计划!?”李承泽重复了一遍范闲的话,眼中露出了一丝不知所措的茫然。 他迅速梳理了全部计划,包括自己看到且已经烧毁的书信。 只是他脑子过了一遍又一遍,也没有记起陶镜杨曾跟他说过这些。 “不对。”李承泽嘴里迸出这句。 他的手,无意识的紧紧握着桌上的羊皮地图,“你说的不对,我们并没有这个计划,她就是应该直接和使团一起回来。” 站在门口的范无咎紧盯着二殿下的表情,见势不对,猛地抽出大刀直指范闲。 范闲:exo me ??? 这到底是药剂把干啥啊? 许是战事的缘故,最近几日的李承泽,身上少了些温润,多了些凌厉。 他眉眼利如啸箭,犀利的目光,在沙盘中一寸一寸的移着,“无咎,把刀放下,小范大人是自己人。” 范无咎虽然不大乐意,但也照做。 李承泽眼睛依旧没有离开沙盘,只是问范闲,“阿杨是什么时候与使团分开的。” “正好半个月之前。”范闲听着李承泽的口风不对,知道这件事似有蹊跷,便也没计较范无咎刚才的做法。 “半个月...”半个月,不论是想往哪儿走,大约都该走到了。 李承泽只觉眼前一黑,“是在什么地方分开的。” “沧州,与我们分开后,她就往东边去了。” 边境过了水路后就是山,基本上朝着一个方向走后,便没有迂回头换个方向的可能。 范闲这句话,忽然叫李承泽生出些绝望来。 他站着伏在沙盘旁,胳膊支在桌上捂住自己的脸,声音骤然沙哑,从双手缝隙中挤出几个字,“东山,她去大东山了...” 他回想到阿杨送来的信,说大东山会发生一场恶战,一场可以改变世界格局的恶战。 她说,她早就找了人去截杀庆帝,叫什么五竹,从神庙来的,好像是个绝世高手。 但她就只说了这些,只叫李承泽守好京都,护好百姓。 结果呢,说好了今天回来的,现在却瞒着他,瞒着所有人,自己去了大东山。 【为什么?】李承泽垂着头,但他又想,阿杨要瞒着此事定有她的道理。 而他,除了守好京都,其余的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李承泽双目无神的低头看着庞大的沙盘—— 一座座山峦、城池...整个天下,尽在眼底。 阿杨说的没错,按此情形,他李承泽马上就要做皇帝了。 这天下,马上就是他的了。 李承泽当着范闲的面,扯下腰间那象征着权力的虎符,呢喃出这么一句话: “九五之尊,天下之主。”苍白而有力量的指节摩挲着金铜色符节,“可是......” 李承泽的眼神落在京都,又移到东山。 “我这都是为了些什么呢。”他想。 第164章 大乱 范闲观察着他,瞧出李承泽那有些不寻常的举动,便出声打破了屋中平静,“东山?那不是在我老家那边儿吗,陶镜杨她...” 范闲不知大东山之事,下意识的去问,还没问完就被来报给打断。 “报!”一传令兵飞速跑来, “北边边境新现一伙精兵,约五万步兵、八千骑兵; 沧州东部又有反贼作乱,扎在东夷城的探子来报,似是东夷城也出现了异动。” 李承泽听后迅速撇开手指,露出眼睛,重新站直。 目光锐利似箭,双手支在羊皮地图上,似是在做着什么重大决定。 良久,他好像终于想通了什么,浑身的气势都变了,他叫道,“张副将可在!” “末将在!”一黑猛壮士冲出,单膝跪地,双手握拳,声音厚重如雷声呛地。 李承泽转身坐稳在帐中央的将军椅上,赫斯之威,不恶而严。 “本王给你三万兵马,途径沙州,顺沧州路一路向北,奔东夷边境设置防线,所犯之人格杀勿论。 若东夷冥顽不灵、不知悔改,拿着令牌到沧州借兵,直攻东夷!” 说完,李承泽对范无咎挥指示意。 后者从袖中拿出一枚令牌扔给这黑胖子,被这位将领一把接住,他激动的几乎要掀拳裸袖, “是!我张虎绝不负王命所托!” “等等!”范闲挡在帐帘之前,想阻止张虎拿着令牌北上,“二殿下,此时南有信阳,上有北齐,如此做法只怕会腹背受敌!” 范闲说的没错,从兵法上来讲,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决策。 且在他的印象中,东夷城还有什么四顾剑坐镇,大宗师坐镇,怎可儿戏? 如此一来,这李承泽的决策岂不是更加有误? 随着范闲的话,李承泽坐着的身子往前探了探。 他对着张虎摆了摆手,示意他只需听从自己的命令即可。 张虎领命,在瞪了范闲一眼以后便拱手离开。 李承泽气息不稳,似在压抑着什么痛苦。 他将屋中的其余人也遣了出去,包括范闲身后的王启年。 王启年原本不乐意,但范闲却向他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 李承泽听着两人的动静,等到屋中只剩自己人,再抬起头去看范闲时,双眼已变的猩红无比。 也许是他心绪焦急到了极点,刚才竟是乱了真气,“范闲,你还真信任我,竟敢跟我待在一帐。” “陶镜杨时常与我说,你为人仗义,绝不会杀了我,我自然信你。” 李承泽双指并拢,从丹田运气直转周身经脉,“你刚说的那些,我自然知晓。只是,东夷城现已没了四顾剑,这被吞并,就是迟早的事。” 是啊,连天下第一四顾剑都会死在那儿。 那阿杨呢,会毫发无损的回来吗。 他痛苦的笑了一声,人生悲伤长存,但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哭过了。 只在此刻有些朦胧泪意,却也被他很好的隐藏。 ............ 饶是范闲疑惑,他如今也能猜出个大概,“莫非,他们都去了大东山...” 正说着,陈萍萍便从内帐被影子推出来,语气有些激动,“不只是四顾剑,这一回,全天下的大宗师都在那里,更包括你的五竹叔。” 他说话时是面带笑意的,陈萍萍着实没想到,等了这么久,结果这一切竟然都被他人给弄好了。 陈萍萍加重了「五竹」这两字,在说话时还看了一眼李承泽,似是这话就是说给他听得。 “五竹叔也去了!?不是,怎么大家都去了就我没去?” 范闲一看,这从神庙里出来的一共就仨,唯独就他没去,这也不公平阿。 他看着李承泽站在那儿又不知在想些什么,便问,“还有,陈院长你认识五竹也就算了,怎么连二殿下你也知道五竹?” 怎么回事,现在神庙已经不算秘密了吗? 那我藏起的那把枪呢?零件位置陶儿都告诉我了,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 还没等范闲琢磨完,李承泽就觉得头脑有些发胀,不再管这二人。 转头对范无咎继续吩咐,“大皇子如今何处?” “回殿下,已经突袭进场,现正在百里郡前线。” “将他召回,带兵从西方绕后,北上齐国,死守边境。” “是!”范无咎正要出去却被李承泽给叫住,“没说完呢,走那么快!” 范无咎立马乖乖站定,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本和一小笔,准备将剩下的都记下来。 正巧,谢必安也进了帐内,帘子一掀,叫了一声,“殿下!” 李承泽看到他后眼睛一亮,但眼下情形令他无暇顾及其他,只道,“你回来的正好,我有事要交你去办。” 他先继续交代着刚才没说完的事,“范无咎,除我刚才所说,还有京北一侧派三队人马,后方粮草配备在京都南宫家。 除原先商定的征用地界外,另加明德楼、广顺楼、崇云客栈作为负伤将士休息处; 京南、西南一侧由关将领带队出城主动进攻,由方尚书协领做好各部统筹...”李承泽将每一件事都安排了个仔细。 范无咎低头出去,临路过谢必安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必安抬起另一侧的手,放在了范无咎搭肩的那只手之上,似是回握。 屋中另两人听着李承泽的部署,总觉不大对劲。 战场瞬息万变,怎可将命令都下于一时? 除非他要...... 不出所料,李承泽又召来两名将领,下令道, “陈莫、吴柏,另加靖王世子李弘成。各带兵由东侧一角顺延城外,分别走京都路至渭州逵州、江北路至梧州扬州、江南路至蜀州泉州,支援各地沿路镇压!” “是!”两名将领单膝跪地,“属下定不辱王命!” 范闲瞧着不对,李承泽这架势怎么有点像托孤? “谢必安!”李承泽运气震出佩剑,拿了桌上的棉布擦拭剑身。 “属下在!” “随本王出征,三日内捉拿太子、长公主,生死不论。”「锃!」的一声,剑柄入鞘,冲出一波气层。 陈萍萍见他如此人都有点儿懵了,脸上那惊讶的表情就没下去过。 他见李承泽真的抬腿就要走,急忙出口劝阻,“二殿下,朝中将领无数,殿下何至于亲自领兵入场? 你是中军帐内唯一坐镇的皇子,又是庆帝临走前亲封大元帅,你去上前线,那谁来镇后方?” 李承泽转身,冷冷的看向轮椅上的陈萍萍,“镇压这场造反是迟早的事,最快十天,最晚半个月。” 他将目光转了个方向,投向那因短时间处理大量信息,而导致cpu要爆了的范闲。 “只是本王等不了那么久,她还在东山,我得去找她。” 范闲怔愣的对上他的目光,又听他道, “我只怕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他也不知道来不及的是什么,李承泽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一定要去大东山。 第165章 东山战前夕 大东山。 陶镜杨和五竹隐在山顶的石林之中,俯看着同样隐藏在东山之上的无数禁军、虎卫、黑骑。 苦荷、四顾剑、洪四庠、叶流云,分别在几日内到达山脚并上山,顺着陶镜杨和五竹提前做好的机关,依次抵达他们该去的位置。 “在路上就设置各种意外情况,使每个人上山时,都是清晨大雾弥漫的时候。推衍者,你做得一手好阵。”五竹冰冰的开口。 “都说了,在神庙之外,不要这么叫我。”陶镜杨的视线,一直注意着那条上山的必经之路的动静。 瞧着一丛又一丛的人悄悄上山,一个个躲在看起来很隐蔽的地方,却不知此时的山上早有两人在这里等着看戏。 五竹不知道从哪里找的磨器,此时正在陶镜杨身后磨他的铁锨。 兹、兹、兹!的声音让人听着浑身发麻,并一清二楚的传在陶镜杨的耳朵里。 她看着五竹的动作欲言又止,其实原是打算制止他的,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孩子乐咋磨咋磨吧,左右下边的人也听不见这里的声响。 “庆帝到儋州了。”五竹破天荒的开口。 他一边磨一边说,手上的铁锨一茬一茬的冒着火星:“只是神庙里的几位还没来,使者不到之前,庆帝不会上山的。” 五竹一只手将铁锨举起看看,似乎终于磨好了自己武器。 他拎着铁锨走到山洞口,双手横平着将其托起,并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物什。 他的举动很像是一个匠人,在工作之后,借着光线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可是五竹明明不需要靠眼睛视物,那他整这一出是...... 陶镜杨打量着他有些不寻常的举动,悄悄的眨了眨眼,似是想到了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五竹突然产生十分类人的举动,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天空并不晴朗,漫天都是云,铺在天上让人不见光亮。 大东山的另一侧便是东海,起风的时候,会带着若有若无的海腥味儿。 这里荒无人烟,再往外走就是悬崖峭壁,如果她不是要在这里打架,也许会坐在崖边好好的吹一吹风。 她的衣衫随风而动,发丝贴在脸庞,眼神清明,说出口的话却带了些讽刺神庙的意味: “它没了我,竟变得如此畏手畏脚,李云潜都在那儋州等了许久了,还不见他们来。” 陶镜杨口中的「它」,指向的是谁不言而喻。 五竹听完也没有立即吭声,即便他觉得陶镜杨说话的语气有些张狂。 良久,五竹才开口,“你就没想过,假如神庙使者不来的话,你又该怎么办?” “它们一定会来的,若是不来,这天下可就真成我的了。”陶镜杨逗趣一声。 五竹顺着声音看向她,只觉得在她的脸上,头一回看到了冷漠而又嘲讽的表情。 五竹莫名觉得愤怒,这种愤怒甚至攻击了他的芯片,让他觉得脑子烧的慌。 她也看向五竹,透过他脸上的黑布去看他的眼睛。 如果五竹的眼球有颜色,那此时大约就是红色,代表恼怒的颜色。 陶镜杨的脸上挂上了淡淡的微笑,但是那微笑似乎没有达到眼底,嘴角的弧度也并没有展现出主人的愉悦心情。 这更令五竹觉得,陶镜杨看起来很像是一个反派,但他又否定自己——可她又明明没做坏事。 这样奇怪的想法在五竹的脑中盘旋,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他那电子脑袋有一瞬间的怀疑——他听着陶镜杨的话来这里,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做法。 “那你想要这天下吗。”五竹问。 陶镜杨的脸上露出一丝讶然,没想到五竹会这么问。 她眨眨眼睛道,“想要如何,不想要又如何?” 这样的引导式回答,由不得不让五竹自己出声,“我只觉得,你想要的不只是做皇帝那么简单。” 他又沉思片刻,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句话,紧接着他便脱口而出:“你大概想做天下之主。” 陶镜杨觉得好笑,“天下不可能属于谁。”想了想后,她又补了一句。 也不知是在对五竹说,还是对别人说,“或者说,想要天下的,终其一生也会被这天下所困。” 五竹不置可否,只是答,“我不信你从未想过。” 她的眼睛渊沉如墨,略微带有笑意,心中大概猜出了此人心中所想。 果不其然,五竹的脑子里又出现了一些奇怪的想法。 他说:“陶镜杨,你所策划的这一切,都只会通往这一个结局: 傀儡皇帝、垂帘听政、无冕之王,还有你口中所说的自由。” “呵哈哈...”陶镜杨笑声还很爽朗,飘散在风中,没多远就散了,“五竹,权力和自由怎么可能同时拥有?” “可是此事过后,无人能在挡你自由;而天下至「权」,又都在你的阵营。”五竹说完后,做出了一个骇人的举动。 他一把将黑布摘下,抬起眼,看向隐埋在重云之后的旭日。 此世间最强战力「觉醒」了,他用眼睛看向远方,突然发现这与他戴着黑布时所能看到的,没有任何差别。 陶镜杨既没有阻止他,也没有躲开他,“你觉得,这个世界好人多还是坏人多。” 五竹停顿两秒,盯着陶镜杨,答:“人性本恶。”尤其是你,推衍者。 他的脑子不断盘旋着这几句: 「人性本恶,人的天性就是掠夺,人的天性就是自相残杀。」 「愚蠢的人类,渺小的人类,卑劣的人类。人类不可以拥有大型武器,人类不可以......」 「杀了陶镜杨。杀了陶镜杨!」 「还有范闲,杀了范闲。他们都是异类、变故、他们都是...」 随着五竹闹钟恐怖想法的越演愈烈,陶镜杨也感受到了这股明晃晃的杀意。 她思考着症结所在,突然,脑中灵光一显。 “五竹。”陶镜杨出声叫他。 五竹听见了,将视线移到陶镜杨身上,瞧见她摸出腰间短刃,抬起手摸向她自己的后颈。 刀尖一划,皮肉撕开,鲜血淋漓。 她将手指伸进血肉去探,等伸出时,两指中捏出一个指盖大小的芯片。 流出的血染红了她大半个后背,但她似乎如同感受不到疼痛般,只盯着自己手心中的芯片。 陶镜杨轻轻握拳,在「啪!」的一声脆响后,再摊开手掌后,只剩下一堆碎末。 第166章 碎末随风飘扬 ...... 碎末随风飘扬,看着跟扬骨灰似的。 五竹视线一直跟着它,等到它彻底消失的那一霎那,五竹也瞬间变得清明。 意识回归的那一刻,五竹才突然意识到,刚才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 他惊恐的看向陶镜杨,右手抚上自己的额头,说话的声音也没了往日的平静, “陶镜杨,我刚才想杀了你!还有范闲,我甚至突然想杀掉他!” 怎么会?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想法!? 如果不是意识突然恢复,或许,他真的会对陶镜杨出手。 “东山这里的能量是世间最强,且距离我上次暴露也过去了许久,它们在刚刚探查到了我的感应器。”陶镜杨忍着疼痛,继续道: “它们想要通过我身上的东西,来控制你的思想。”她说话的时候,就好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如果五竹能忽略她那,几乎已经蔓延到整个后背的血迹的话。 如果陶镜杨真的没有感受到,整个后颈,连着脑子和整条脊椎的疼痛的话。 摘掉芯片并非看起来那容易,刀尖划破血肉的痛,在整个过程中是最轻的痛楚。 当时芯片藏得位置比较刁钻,安在了许多可以至痛的穴位和神经周边,以确保能够时刻制止陶镜杨暴露身份的行为。 比如,上次突然昏过去,也是感应器开启的自我保护装置。 所以,她现在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事,实际上连眼睛都有些看不见了,耳朵也一直在嗡嗡响。 陶镜杨咬着牙,语气却依然很轻松,见五竹似有震惊和惊慌,还出言安慰了一下他:“没事的五竹,感应器销毁,他们就无法通过我找到你了。” 她说话时一动不动,只有嘴在一张一合。 五竹偏了偏头,看到了她后颈狰狞的伤口,问:“陶镜杨,你还好吗。” “还好吧。” “你要不要先处理一下伤口?”五竹盯着她被染红的衣服。 “拔芯片身体应激了,动不了。不过没关系,一会儿就好了。”陶镜杨说的是实话,虽然动不了,但这里核气充裕,等她能动了就可以自己疗伤了。 且她现在也没有很紧张,因为她感受到伤口处的血液在凝结。 五竹站在原地,看着陶镜杨的样子陷入思考,半晌后道,“人的伤口不处理,会发炎。” “没事,冬天,不发炎。”陶镜杨不是故意学他的语调说话,而是全身关节痛的有点说话说不利索。 “好吧,希望不会影响接下来的打斗。”五竹诚实的说出内心所想。 “......不会。” “好的。” “五竹,你走远一点。” “为什么?” “你打扰到我的心情了。” “......好的。”五竹思考一瞬,一个闪身,便不见了踪影。 几缕凉风穿过陶镜杨的胸口,在洞口前「罚站」的陶镜杨此时只想说: 淦 tmd ...... “帐内能坐镇中军的,又不止我一个皇子,各位难道不是心知肚明吗。”李承泽昂着头,威仪而又冰冷的声音萦绕在每个人耳旁。 如今,没人能比他更想迅速解决京都内乱。 内乱不平,他便不能负气如孩童般离开这里,撇下一切的去大东山找她。 那最能提升士气拿下城池的,唯有天家挂帅。 此话一出,范闲最先皱眉,随后意识到李承泽是在说他。 皇子坐镇......李承泽的意思,莫非是想要他代替二皇子留守后方? 范闲先是不可置信,虽然他自己也不在意这劳什子皇子身份。 但他从未想过,这李承泽竟然也不介意。 甚至是在这种,明知内阁、鉴察院都与范闲关系匪浅的情况下,还能... 李承泽就不怕前有太子造反,后有范闲围剿?当真就心甘情愿的,让这南庆再冒出一位成年皇子跟他争皇位? 范闲惊得甚至眼睛睁圆了,歪着脑袋,微张着嘴疑惑的盯了一会儿对方。 谢必安站在李承泽身侧,皱着眉,眼神在自家殿下和范闲之间来回流转。 他看向范闲的时候面露嫌弃,右手拿剑,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甚至还撇了撇嘴。 在使团的这些日子,谢必安跟范闲接触的不少,虽然关系不至于很好,但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差了。 甚至说,他俩都有点熟了。 如果用动物来形容庆帝,或许他的本质就是一只狐狸。 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那这兄弟俩,也都或多或少的遗传了狐狸的特质。 只是李承泽偶尔会变成一只豹子模样,而范闲会变成一匹狼。 又或者李承泽看起来像小猫,然后范闲大约就是小狗。 日常看起来好像不太和谐,但又都不是彼此的天敌。 就比如现在。 范闲切换了表情,浅笑着试探着李承泽,露出一口大白牙,道,“二殿下。” 李承泽脸上没笑,看着范闲有些嬉皮笑脸的走到他面前,忍住了自己想要露出眼白的冲动。 “范闲,你有话快说。”李承泽盯着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的范闲,看他双手叠在腰间,头不动但是身子一颠一颠的。 又看他头发一甩一甩,李承泽心里本来就烦的很,现下就只想骂两句:这头发弄得什么东西,一卷一卷的是被雷劈了吗? 范闲越走越近,直到近的谢必安想拔剑,李承泽都需要微微向后仰着时才停步。 “二殿下,你如此信任我,就不怕我在你身后放冷枪?”范闲似是试探着李承泽的心意。 不对,用「揣测」这种字眼,又感觉好像哪里怪怪的...... “你离我这么近,就是为了说这个?”李承泽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也是一样,歪着脑袋,微微张着嘴。 他后撤两步,无语的甩了一下刘海,又翻了个白眼后,揽过谢必安的肩膀要往外走。 范闲见他真要走更起了劲,“你就不怕我趁乱抢了你的皇位!?” “请君自便!”李承泽头也没回,同谢必安出了帐外,一跃马上,直奔疆场。 —————— 来往的传信兵们在战场上一传一的呼嚎着: 二皇子亲征,清君侧,锄奸佞! 二皇子亲征,清君侧,锄奸佞! 二皇子亲征!清君侧!锄奸佞! 一声响过一声,大家还不知此时发生了什么。 直到士兵们真的瞧见了,那带着浑身杀意而来的二皇子。 第167章 冷箭 “驾!”盔甲折射着光线,二皇子如金乌下凡、大鹏展翅般飞速奔进战场。 俊美的脸庞浑身煞气,长剑一立,浩大的真气从他的丹田处奔涌而出,震散了四周围上来的敌军。 谢必安跟在他身后,横刀一划,鲜血喷涌,三米之内再无活物。 李承泽踏马背飞身进阵,一剑破军,血不沾刃。 二人所过之处片甲不留,堪称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在场将士被鼓舞,皆是磨刀霍霍向敌军,从以前的一刀一个,变成现在人人一刀两个。 渐渐的,站着的人越来越少,躺在地上的敌军越来越多。 若此时有人放眼望去,甚至还能瞧见有几个想从场上偷偷溜走的。 敌军:踏马的,太子殿下!对方砍我们跟砍小鸡儿似的,我们要拿什么赢啊... 好后悔跟着一起造反呜呜呜......李承乾,你这里欠我的要用什么还!!\/(捶胸顿足电音版) 不多时,场上战事已有压倒式的趋势。 太能杀了,简直杀疯了,哥哥杀我!啊!。 尤其是谢必安,要么说是京都第一快剑呢,他用剑刺人的速度,远远大于了士兵跑过来的速度。 谢必安拄着剑靠在自家殿下身后,如此长时间的作战,似乎丝毫没有消耗他的力气。 他附在李承泽耳边问,“殿下,中军帐内咱们的人都已派出,若范闲真想做些什么,我们连能传信的人都没有。” 李承泽平了平真气,观察着四周战况渐近尾声,似将有平息之兆,便道,“你在使团与他相处半年,你觉得呢?” 谢必安沉默一秒,摇摇头,“属下瞧他看着不爱权势,八成不会。” 李承泽听言将剑一收,朗声道,“必安,你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正说话时,李承泽身前冲来一个拿着长缨枪的敌军士兵。他也看到了,但因谢必安在旁边,所以也懒得再将剑拔出来。 谢必安耳朵一动,利落转身,将自己的佩剑扔出。长剑破空,将扑上来的人都串在了一起。 谢必安抽出钉在人上的剑身,在空中划出一段血滴,口中冷冷吐出几字,“不自量力。” 突然,西侧突然传来了异动。 「咻!」有人朝着李承泽射出一箭,此箭威力甚大,即便后者用尽全力躲闪用剑抵抗,却依旧被射中了肩膀。 剑身射穿盔甲,扎进左肩,后坐力带着李承泽一起后退几步。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不过如果是李承泽的话,李承泽是不会这样放冷箭的。 这可能与李承泽的家教有关系吧.........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一旁的谢必安大惊失色,怒喝,“来人!列阵!” 声音未落,便有数十名遁甲将士列阵为圆,将李承泽围在了中间。 李承泽丝毫没有迟疑,一把将露在外面的箭身折断,并从后肩将残余的剑拔出。 整个过程连一声闷哼也没有,似乎对正在流着鲜血的伤口置若罔闻。 “殿下,情报有误,燕小乙竟不在东山而在京都!”谢必安惊疑的声音传来。 前者一边撤退,一边思考。 只用两秒,李承泽便分析出了事情原委,“造了假情报迷惑我们的人,只能是林若甫。” “怎么会是他?” 不是谢必安想要怀疑李承泽的话,而是林若甫一早就从陛下那知道了太子造反一事。 且陛下还给林相指派了任务,叫他带兵统管京都城内事务。 就连范闲的站队他也知晓,而范闲又是婉儿的未婚夫,这于情于理,林若甫都不该站在长公主那一边。 「嘭!」燕小乙又射出一箭,击碎盾牌,穿透了某个士兵的身子。 这名士兵没有马上断气,但空出来的位置依然被旁边的人迅速补上。 听着那肺部破碎的咯、咯、咯的喘息声,李承泽的眼神暗了一下,“是陛下。” 是天家的自相残杀,这场战役中,庆帝原也没打算放过李承泽。 谢必安一直扶着李承泽,他忽然觉得手底下血液的触感有些怪异。 他的视线往下一瞟,眼前的一幕似乎要冻结了他的全部血液。 黑的,殿下流出的血是黑的,燕小乙竟然在箭上抹了毒! 但他不敢吭声,他知晓中毒之人最忌气血翻涌,血液流速越快,毒药便会更快的窜至全身。 「嘭!」燕小乙又射出了第三箭,这回甚至绕过了盾牌缝隙,几乎是擦着李承泽的身体出去的。 燕小乙用箭本就天赋异禀,又有多年技巧加持,盲判位置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李承泽盯着擦着身侧射出的箭羽,目光沉了在沉。 莫非,这就是他的命? 突然,从西方传来了浩大的动静,滴滴踏、滴滴踏的马蹄声——似乎是敌军来了一批增援。 “必安,要论说是用弓箭,燕小乙确实称得上是天下第一。” 李承泽说话时漫不经心,顺便还低下头,瞧了瞧自己流出的黑血,但面上依旧没有什么波澜。 似是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更不在意自己此时已然中毒的事实。 这半年,他没少服毒练体,但只怪半年的时间太短,李承泽还没练到可以百毒不侵的地步。 霎时,敌方的增援已到,李承泽这里用来挡燕小乙暗箭的千盾阵,竟成了如今的主战场。 李承泽吃了随身了携带的解药,但显然没什么效果。 阵外的厮杀声就在耳旁,敌军的箭雨在场上横飞,护阵士兵接连倒下,下一秒,阵便破了。 破阵的一瞬间,天上便有万支箭朝着李承泽所在的位置射出,他无暇顾及中毒的身体,只能竭力运起真气,以剑身抵挡掉朝他飞来的利箭。 剑花上下翻转,只见残影,一根根被砍断的长箭散落在他的四周。 可是利箭虽挡,却不足以挡掉燕小乙的一箭。于是他三秒移动一个位置,每次的路线也都不同。 只是李承泽已身中一箭,伤势未医,且有毒火攻心,片刻之余,速度便不似刚开始那般流畅。 李承泽的身体一直处在紧绷之中,运用真气的时间越长,他的气息便越加不稳。 喉头的腥甜感越来越重,丹田处的疼痛似乎要被撕裂, 【濮......】 李承泽的嘴角喷出一大口黑血,身子一顿,给燕小乙露出了一个致命的破绽。 对面,燕小乙的弓已然拉起,紧绷的弓弦紧紧贴在燕小乙的脸上,勒出一道深痕,映照他那有些癫狂的眼神,和扬起夸张角度的嘴角。 他声音低低的响起,自言自语的呢喃着,“二皇子,真没想到,你竟然能躲过一箭。” 燕小乙紧贴在脸庞的弓箭,此时正微微的改变着角度,“只是,不知道这第二箭,你是否还有那样好的运气。” 「鹫!」燕小乙冷不丁射出一箭。 这含了世间第一射手的最高武力一箭,此时正直奔着李承泽而去! “殿下!”谢必安被敌军围住,抽身不开,声嘶力竭。 第168章 团结 电光火石之间,此箭已达李承泽的眼前。 燕小乙胜券在握,胜利的微笑已经展现在他的脸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此战将结之时,从东方突然冲出一人,闪到了李承泽身前! 「铛!」燕小乙的箭化为两段。 即便是被斩断的箭,其威力依然巨大,只瞧箭尖换了个方向,直直扎进了远处的木桩之上。 是范闲! 凭着多年被五竹训练出来的速度,他用尽全力劈断了燕小乙的箭! 李承泽震惊的看着突然出现于眼前的此人,震惊喊道,“范闲!?你怎么在这儿!不是叫你待在帐中吗!” “我不来你都得死这儿!大宗师来了都得让燕小乙射一箭,更何况你呢!”范闲二话没说,直接就带着李承泽往后退。 不仅如此,东边随着范闲一起来的,还有高达带领着的一众虎卫。 百名虎卫,就相当于14名九品高手,此战胜者,已经不言而喻。 他们二人找了一处掩体护身,李承泽的目光随着虎卫的身影流转。 在他想到了什么之后,喘着粗气道,“陛下不是将虎卫都带走了吗。” 范闲凑近检查着李承泽的伤口,头也没抬着说,“我爹留给我护身的。” 他用手指沾了一下盔甲上的黑血,凑到鼻前闻了闻,思考着这中的是什么毒。 李承泽皱了皱眉,他不太习惯别人对他太好,更何况这人还是范闲。 但与其说是他不习惯,倒不如说他是惭愧。 只是他惭愧于什么,他自己好像也不是很明白。 “范闲,范大人给你留的这一批虎卫,应该是费了很大的力气。” 李承泽提醒着对方,他以为范闲如此大方,是因为不知道虎卫的稀有性才如此。 范闲此时已经开始浑身掏兜了,拿出一瓶瓶的小药瓶子。 这瓶倒出一粒,那瓶倒出一粒,边配药边说,“还用你说,我如今在京中无依无靠,唯一一个五竹叔现在还去了大东山。” 他将一堆药丸放到李承泽手上,用眼神示意后者自己吃掉后,道,“我也就只有这些虎卫了,只是......” 范闲看着李承泽,见他没有丝毫犹豫的咽下这一堆药后,又接着说,“你我相识一场,我总不能真看你死在这儿吧。” 后者刚咽下药,只觉这药苦的不行,苦的李承泽的舌头都有点儿麻痹了。 他沉默稍许后,道,“军中有内奸,范闲,你也要小心一些。” 他知晓婉儿与范闲的情谊,所以即便林相背刺了他,他也愿意将此事向范闲瞒下。 在李承泽看来,这一切原也与婉儿和范闲无关,无非只是天家之争的糟烂事而已。 若让范闲知道燕小乙突然出现一事,或许与林相有关,那定会起些无端的是非。 也不知是哪一味药起了效,李承泽觉得自己状态好了很多。 他在内心建设了一番,终于憋出几个字,“多谢你了。” 这几个字其实也没有很肉麻,但说出来就是很尴尬。 “嗐...你说这些就见外了。”范闲又看了看他的伤势,道, “长公主势力无非也就一燕小乙,等一会儿若若把他杀了,咱们就彻底赢了。” 李承泽闻言一愣,只道,“若若?杀他?” “对啊。”范闲面上挂起单纯的笑容,似乎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边李承泽就更懵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药吃多了出现幻觉了。 他不死心的又问一句,“范闲,我没记错的话,你有个妹妹是叫若若吧?” “是啊,就是她,我妹。” “你妹?” “对,我妹。” “你让你妹杀燕小乙?” “对,我妹长大了,我锻炼锻炼她。” “?” “嗯。” “她是你亲妹吗?”言外之意,他觉得范闲这做法有点儿不当人了。 说到最后,范闲看着李承泽疑惑的表情渐盛,就实在憋不住笑了。 他单手扶在李承泽的肩膀上,自己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弯起腰,笑声宛如黑魔仙小月。 李承泽静静看着他笑,不发一语,但是伸手拨开了范闲的爪子。 “李承泽,你莫要不信,来,我给你演示演示!” 范闲扯下腰间的信号弹,拔下封口后往地下一放并点燃,一束烟火就飞在了天上。 几息过后,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天际。 【嘭!】 战场上,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放缓脚步,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良久,西边传来一阵动荡,他方的士兵惊惧的声音大声喊着:“燕大将军被偷袭了!燕大将军阵亡了——” ? 发生了什么这是? 李承泽看着地上燃尽的烟火,呢喃,“若若,杀了燕小乙...” “是枪,若若用枪杀了他。”范闲望着天空,就好像用枪的是他自己。 他甚至恍惚间感受到了那股厚重的后坐力。 “这枪,我娘留下的。”范闲回身,揽过李承泽一侧肩膀,带着两人一齐往前走, “走,咱俩上东山,一起弑父去!” 他话倒是诚实的很。 李承泽觉着这话难听的很,啧了一声,道,“范闲,你这么说话,会显得你我很不是人。” “那咋了,如果不是老范留下虎卫,如果不是我娘留下的枪。今天,你、我,都会被陛下算计的死在这儿。” 范闲嗤笑一声。 他继续目视着前方,道,“在陛下的想法里,你、我,还有太子,都应该死在今天。” “他有那么多的妃子,孩子死了几个,那就再生几个补上就是。” 范闲话说的绝情,但事实便也是如此。 庆帝在意的,永远都只有他自己。 —————————— 东山之上,大雪纷飞,狂风呼啸,怒风哀嚎,似乎上天也在为逝去的人而哭泣。 血迹、残尸,漫山遍野,全被掩埋在了洁白的雪花之中。 没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尤其是现在。 整个东山之上,除了风声之外,再无声音。 四个大宗师死了俩,还有一个叶流云现已重伤,不知躲在了何处。 神庙使者应有三个,但目前肉眼可见的只有一个。 另一个被五竹察觉到了,顾及是正隐在山中,大约是等待着偷袭进场的时机。 庆帝躲在暗处不见踪影,同样的,陶镜杨也藏在了暗处。 神庙使者站在五竹的对立面,同样的黑袍,同样的发型,甚至长相也跟五竹相差的不多。 使者在风中喊话,机械的声音如雷贯耳般响在山中, “推衍者,你叛逃神庙,罪大恶极,还不束手就擒!” 他的声音在山中萦绕回响,但却没有人站出来回答他,包括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五竹。 陶镜杨轻轻挪动脚步,根据使者声音的回音音波,敏锐的感知到了庆帝躲藏的位置。 西南方向,两山之间那五丈宽的古树之后。 她无声的笑了一下,就如同已经盯住猎物的猛虎,双眼死死的盯在那棵树上。 陶镜杨手腕一翻,便有两粒药丸出现在了掌心之中。 触手冰凉,威力巨大。 第169章 不配做掌权人 跨阶丹,俗名「伸腿瞪眼丸」。乃由陶镜杨舍命从神庙带出,堪称世间「珍品」。 有言道:这吃一颗,是正正好好不伤脑;若吃两颗,那忽忽悠悠上云霄~ 老弱妇孺,吃一颗直接倒拔垂杨柳,新兵蛋子,嚼一粒直接破军封王侯。 村头儿二大爷误服一粒,那连睡觉都省了,瞪眼儿犁了三天三夜的地。 好吧,以上都是开玩笑的,其实跨阶丹就只是普通的压缩能量丸而已。 不过每个人服用后的效果都不一样,具体能发挥出多大的能量,那要看其个人的潜力与身体素质。 比如不曾习武的普通人若服用,大约只是力气能变得大一些。 而若同时找两名六品武者服药,那也有可能会出现一个战力变为七品,而另一个却能直接跨为八品,甚至是九品。 陶镜杨毫不犹豫的将两粒药丸吞入腹中,巨大的能量在体内爆开,比她上一次只使用一颗时要强烈几倍。 即便之前早有准备,她也有些招架不住这1+1>2的真气波。 在巨大的能量冲刷中,陶镜杨只觉浑身的经脉都要炸开,她即刻运转全身,试图吞下这一股爆裂般的能量。 无声无息的,从她的嘴角渗出丝丝鲜血,双掌分离,似在丹田之处托起一个圆球。 她正在将自己身体承受不住的能量泄出,只是跨阶丹在她体内游走一圈,产生的能量即便是泄出也不可小觑。 渐渐的,陶镜杨浑身的血液流速越来越快,掌中的圆球内部,似乎发出了一丝淡淡金光。 但她此时双眼渗血,无法分清自己到底是看错了,还是真实的确有其事。 圆球四周的空间波动异常强烈,隐隐有要破开的迹象,陶镜杨运转真气的双手开始颤抖,直到! 【轰————】 陶镜杨将它向庆帝方向砸去,轰隆一声巨响,震得整个东山都震了一震。 庆帝虽然已经多年没有打过架了,但最起码还具有大宗师的本能直觉。 在这股巨大的能量砸在他的身上之时,庆帝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强烈的杀意,耸的他全身的发毛似乎都要立了起来。 他本能的将身子一偏,并且使出了全部力量进行格挡。 但他却依旧晚了一步,这巨大能量已经【轰——】的一下,砸到了他的半边身子。 【噗——】 庆帝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整条左手臂,还有他的左小腿都被轰烂,在顷刻间化为了一小片血雾。 庆帝大骇,情报竟然有误! 调查显示陶镜杨至多九品,如今这实力怎么看都是最低大宗师! 甚至说,单凭刚才那一击来看......或许连这已死去的前任天下第一—— 四顾剑也比不上她! 庆帝这些念头只存在了一瞬间,现实中,他几乎是在躲开之后便迅速回身,边躲边大喊,“救我!” 霎时,树林晃荡,有一人影从暗处闪出,接住了陶镜杨的第二次攻击。 只是,使者也被震得后退两步,全身零件被撞的有些变形,甚至都有点儿活动了。 另一边,五竹也在跟打架,两个战场距离的不算太近。 陶镜杨面前的使者在受到攻击后宕机一毫秒,但也就这短短的一毫秒,便让他受到了属于陶镜杨送来的第三次近身攻击。 【梆!】 最原始的打架动作就是最实用的动作,她一脚踹在了使者的右胸口,那里是机器人安装中控的地方。 使者飞退于后,庆帝也并没有离开战场,他从陶镜杨的背后偷袭,试图远程使出一招虎爪掏心。 陶镜杨怎么可能惯着他,她此时的宗旨就是使者一巴掌,庆帝更是两巴掌。 在打使者之余,她又抽空给了半残的庆帝一拳,直接把人给扇到了一边。 陶镜杨的真气虽然得到了巨大的提升,但同时,她的经脉也在承受着非一般的压力。 每每使出一招,浑身都有着似刀刀剜肉,又在伤口上撒盐,最后被钢丝球洗刷的痛感。 她双眼中的毛细血管开始破裂,不受控制的淌出两行血泪。 “糟了。”她在心中暗道。 陶镜杨不能恋战,必须速战速决。她使尽全力追上想要紧急撤离的使者,给予其机生中的最后一击。 【嘭——】他的身子被轰的四分五裂,眼睛中的led光也暗了下去。 另一边,五竹那边的战斗也几乎要接近尾声。 陶镜杨便没有将注意力放在那边,而是走向了看似已经「废了」的庆帝。 庆帝伤势如何,陶镜杨心里清楚,绝不至于到无法动弹这一步。 “李云潜,另一位使者,现在在哪儿。”陶镜杨停在了距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朝他问着话。 她脸上的血痕被庆帝看的一清二楚,他便从刚开始的惧怕变为没那么担心了。 既然她自己也会受伤,那就说明她没有如今展现的那么厉害,那他自然也就能有一线生机。 庆帝在心中揣摩,觉得今日死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他还在这边寻找着她的破绽,陶镜杨却又突然出了声,“算了,李云潜。其实,我有话想要问你。” “哦?” “你后悔过吗。”她在替她人问出这一句。 其实她自己也想知道,拥有这样一生的人,他自己是怎么想的。 亲人、爱人、朋友皆是乌有,他若一死,世上竟再无一人能真心为他痛哭。 值得吗,他这一生是为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庆帝靠在树边喘着粗气,听到她的话竟笑了起来,“后悔?呵呵呵......朕为什么要后悔。” 他被捶的凹陷的胸膛,随着呼吸艰难的上下起伏着,“朕是天下之主,朕做的决定也全都是对的!” “李云潜,你要这天下做什么?”陶镜杨说着话,趁着这短暂的休息时间蓄力,悄悄的在丹田处运起真气。 只是她的话还真让庆帝没法回答,他为什么做皇帝? 真是笑话,怎么会有人问出如此好笑的问题? “陶镜杨,你没做过天下之主,自然无法理解朕的所作所为。” 庆帝也在悄悄蓄力,他面上尽是嘲讽,“莫非连你也觉得,这天下就应该「人人平等」?” 庆帝看着陶镜杨的眼神带了些轻蔑,他想果然,从神庙里出来的人都一样,都是一群假仁假义的假修士。 她如果不是为了皇位,怎么会连起他的儿子们一起来造反!? 庆帝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困兽之人,虽凶狠也只是强弩之末。 陶镜杨这边蓄好了力,只差一个进攻的契机。 “只有知道自己是在「享福」的人,才会千方百计的阻止公平的产生。” 陶镜杨弯曲起胳膊,擦了擦自己手中的刀,“不过,也不怪你。谁让这个世界的资源太少,不足以让所有人都过上如皇帝般的生活呢。” 刀柄在她指尖翻转,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 随后,她便骤然消失在了庆帝眼前。 ! 人呢!? 庆帝拖着残败的身子环顾四周,却不见她人的一点踪迹。 但那令他毛骨悚然的感觉却依然还存在,他转了一圈也不见人,那人是在...... 只能在......头顶 他反应的迅速不算慢,甚至整个过程连一秒钟都不到,但还不等他运气攻向上方,自己便又被砸了出去。 这力量快的吓人,更也大的吓人,哪怕是他的霸道真气也无法比拟。 他的胸腹部被轰出一个大洞,半张脸也被轰碎。 庆帝的全身都血肉模糊,留存在世间的最后一口气,说出的最后一个字是: “朕......” 只是他的喉管也被击碎,又面朝下的倒在了地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只能发出【嗬...嗬...】得声音。 陶镜杨同他差不太多,内里破损,摇摇晃晃走到庆帝身前,艰难喘息道,“在你的视角里,你自然无错。” 她眼前发晕,站不太稳,向后退了两步,似是喃喃自语道,“可你错就错在,只站在自己的视角里。” 她的眼睛看向这具尸体, “李云潜,大公无私的是圣人。而你,是自私无比的卑劣小人。” “你是一个自私到...只因自己的恐惧,便能杀死刚刚生完孩子的产妇的男人。” 由于肺部的创伤,陶镜杨说话时呛了一口血。 她将血沫吐出,脑中回忆着自己从前推衍出的场景,“你是多么无耻, 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做...掌权之人。” 她说完,定定得往那儿一立,没有了动作。 —————————— 同一时刻,五竹也击杀了使者。他记着陶镜杨的话,不到万不得已绝不用激光,便用武力杀死了对方。 打斗过程中他一直探查着陶镜杨的身体指数,是发现她还蛮强悍的才放心的让她一个人对付两人。 但当庆帝身死时,他猛然探查到另一位的身体机能突然急剧下降。 他迅速移到陶镜杨身边,看到了她脸上的血痕和衣襟上的斑斑血迹。 “你怎么了!为什么我探查到你五脏俱损,经脉尽毁!?” 后者双目无神,身体早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她或许也早知是今日这般结局,面上并无什么波澜,而是拼尽全力交代最后一句, “使者...京都...”几字说完,呕出最后一口鲜血。 她以剑拄地,目视远方,倔强的宁死不肯倒下。 还剩下半口气,被五竹眼疾手快的封在了她体内,没有随着最后一句话一起吐出去。 五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时间不长,不知在想什么。 他凑上前,扶过陶镜杨的身子将她背起,头也不回下了东山。 只留满地风雪。 ...... ...... ...... 第170章 可恶的神庙使者偷袭南庆 燕小乙一死,敌军士气大减,不一会儿便统统投了降。 李承泽、范闲两人分别清理着所剩兵将,准备安排好战后管理的大小事宜后便去东山。 谢必安去准备物资,李承泽在上药。 范闲瞧着李承泽连问也不问这枪,他自己还升起了兴趣, “当初庆帝就是因为忌惮这把枪才杀了我娘的,这回你也见到这枪的威力了,甚至连毫无真气的若若,都能用它杀了九品高手燕小乙。” 范闲凑到李承泽身边悄悄说,“你就不担心?不想知道这枪哪来的,也不想知道若若是为什么会用枪的?” 李承泽这时已卸了那裂的不成样子的盔甲,正在往自己的肩膀处抹着药。 先前有衣服遮挡着还看不出来,现下脱了衣服才能看出这上是有多么可怖。 燕小乙这一箭的杀伤力十足,透过了他的肩膀,横纵穿出一个空洞。 不仅如此,箭身之内还装了一圈的弹射小刺。 在主箭射中人身时,小箭也会四散射出,顺着伤处扎进全身,可对人造成二次伤害。 也就是说,李承泽现在身上虽然已经拔出主箭,但其五脏六腑或许已经神不知鬼不觉被剩下的小箭刺穿。 若问李承泽是怎么知晓的,是因为他瞧见了自己右肋下扎出一个三寸余长的小竹箭。 李承泽的目光闪了闪,将悄悄将小剑抽出,思索着是该开刀找箭,还是该运真气找箭。 只是这毒还未解,他的真气也使不出来... 他紧抿着唇,也不知是因为伤口疼,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范闲看出了他的不妥,想起了五竹对他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后,说给了对面之人听, “李承泽,你这毒我没有现成的解药,刚才喂给你的只能缓解。” 范闲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后背,又道,“这里药材不全,我刚才喂你的药只能起缓解作用。 真要解毒你得跟我回三处才行,正好我老师也在那儿。你先挺一挺,有血就吐,别忍着。” 不说还好,一说就真得吐了,人的身体就是这样,听不得什么指令。 话音刚落,李承泽便喷出一地的血。 血吐出来身体舒服多了,李承泽也故意的不去担心自己的伤势。 他开口说话,回答了范闲刚才所问,“这枪的出现、还有你们范家能背着我偷偷训练若若,这物件儿、人脉,可都是你保命的家伙。” 李承泽上好伤药,重新套回铠甲。他动作有些迟钝,穿甲时又因疼痛而皱了皱眉。 他不太麻利的动作让范闲站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了,便直接上手帮他穿了。 李承泽觉得有些不体面,但也没法儿了。 就这样吧,不合时宜的逞英雄只会耽误事情的进展。 他想了想,再次开口向范闲道谢,“多谢你了范闲。刚刚说的那些,本来都该是保护你的,可你却把这些都用来帮我。” “你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我李承泽必定全力相助。” 问出这句,后者拄着膝盖托脸想了一会儿,坦言道,“其实这些也没什么,尤其是那枪。 如果不是陶儿把有关的都一切告诉给了我跟五竹,我们也不知该从何下手,更不知该去哪找、去哪弄。” 莫名的,范闲说话突然支支吾吾起来,“而且...我觉得这算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便再三请求她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所以......你也别怪她对你有隐瞒。” 怪不得范闲一定要追着他讨论枪的事儿,原来是担心他跟阿杨因为枪这事儿生出嫌隙。 李承泽觉得好笑,正色道,“范闲,你救我,我猜你?你把我当成什么小心眼的人了。” 说完,他又无奈的摇摇头,刚还想说什么,却被帐外突然传出的骚乱声给打断。 “列阵!列阵!有敌来袭!”“撤退!”“守城!” 外头乱成了一锅粥。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疑惑。 仗已经打到这个时候了,那边还能有什么人还敢来犯? 两人忙出帐去看,只见一脸上蒙着黑布之人正在场上模仿人肉绞肉机。 他在之处,无人能挡。 残肢断臂、血肉横飞、人间炼狱。 在李承泽和范闲出帐的第一秒,这黑衣人便发现了他们。 “五竹叔?”范闲不明所以的喃喃一句,但马上,他就反应了过来, “不对!不对!他是神庙使者!” 他刚想叫着李承泽一起快跑,黑衣人便直直的冲着两人飞来。 范闲看着李承泽的此时的状态,心道这他若是被这黑衣人拍一下,估计就...... 【算了,还是我来吧。】范闲内心想完,咬着牙主动上前挡住黑衣人的一击。 嘭! 两人相击的那一霎那,范闲直接就飞了出去,撞塌了身后的军帐。 在飞出去的那一刻,范闲在心中大声默念了一句:【哎我c啊——】 倒塌的军帐激起大片灰尘,将飞过来的范闲和就在军帐附近的李承泽给掩埋在了废墟之中。 谢必安与影子闻声而来,二人默契的对视一眼后便各自行动。 谢必安适合前突,影子适合刺杀。 所以现在最适合的就是谢必安上前迎敌,影子趁乱进场突袭。 于是,前者没有任何犹豫的与使者进行缠斗,后者立即开始在废墟里挖人。 谢必安作为九品高手,只过两招便知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纠缠两许,很快便落了下风。 凭他目前的能力,很难杀死面前突然闯入的黑袍人。 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尽可能的多拖延一些时间。 谢必安分心看过废墟一眼,发现自家殿下和范闲都被影子给挖出来后,便立即喊道,“速速撤离!” 一句话的功夫,他翻出陶镜杨在送行宴上给他的跨介丹,毫不犹豫的吞服下去。 能量爆发,谢必安跨阶为大宗师实力,战斗局势瞬时改变,最起码不再是落入下风。 影子将两人挖出之后,便立即找准时机加入战场,同谢必安一起对抗黑袍人。 电火星空,二人纷纷攀上了战马,准备撤离此地。 李承泽坐在马上,胯下的马儿由于受惊来回直晃。 他的眼神望向战场,盯着谢必安与黑袍人缠斗的身影,低声道,“活着回来。” 时间耽误不得,范闲焦急的出声,“李承泽,快些走!” 第1章 元旦小彩蛋 (正值元旦,特写小甜饼一章,供大人们赏阅元旦快乐宝宝们~) 还未去北齐的某一日 悠然正在院子里扎马步、跳大缸、胸口碎大石、口服吞剑、踩着独轮车扔三个橘子、运气轻功在整个府上跳上跳下、上树摘花下树刨土...... 并且对路过此地的李承泽甩了个脸子。 李承泽:(- -) 他总觉得悠然现在不是悠然了,而是瞧他不顺眼的妻妹,又或是看他不顺眼的丈母娘。 李承泽心里不太舒坦,遂给身后的谢必安递了个眼神。 后者站直接令,撸起袖子打算去好好操练操练这位。 李承泽看着谢必安远去的身影挑一挑眉,抻开一折扇扭头就去找了陶镜杨。 陶镜杨院子里传出叮叮咣咣的声响,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等李承泽在凑近些的时候,甚至还听到了拉锯的声响。 ? 怎么回事,转行做木匠了? 李承泽走到她的院子里,只瞧见了满院子的木头和零件。 “做什么呢?”李承泽蹲在某处,随手捡起一根木棍拿起研究。 “做水车呢。”陶镜杨拿着图纸左看右看,旁边还摆了一个看似是废弃的半成品水车。 “做这个干嘛?” “范闲前两天做出个水车一直跟我显摆,不行,我高低也得做出来个给他瞧瞧!” 陶镜杨眼睛一横,又开始琢磨起图纸。 李承泽:又是,范闲。 她这边,边琢磨边啧啧啧,左转右转分析着不妥的原因。 “这向下五度倾斜...水平横直...在这里拼接...没毛病啊。” 李承泽见她紧锁眉头,便也好奇的起身,站在她身边看着图纸。 微乱,但若仔细辨认,还是瞧得出条理的。 李承泽看看图纸,又看看地上报废的水车,直道:“刮板厚了。” “刮板?” “没错,整体架子不大,刮板厚了会带不起水。”李承泽从陶镜杨手中接过图纸,伏身蹲在了水车旁边。 “还有内外部联杆的角度、间距都有些问题,不过问题不大,这图纸画的还是蛮好的。” 陶镜杨眼睛一亮,忙向他身边靠去,“你竟懂这个!?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李承泽歪头轻飘飘瞅她一眼,“这个不难,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费力的压住自己快要上扬的嘴角,紧咬着牙关,逼迫自己在看向陶镜杨那欣喜的眼神时, 不要没骨气的笑出来。 陶镜杨一看他是真会当下就乐了,拽着他的袖子给足他的情绪价值,“天呐承泽,你怎么什么都会呀怎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文能武所向披靡?” 这夸的李承泽都想扶额浅笑了\/ 他悄悄的深呼吸了一下,正色道,“还好,挺简单的。” 李承泽单手拿着图纸,逆着光面对着陶镜杨,问,“水车想什么时候要。” 两人靠的极近,陶镜杨看到自己的发丝 被风吹到了李承泽面庞上。 她慌忙伸手去追那不听话的发丝,却不曾想,自己的头发被对方先一步握住。 “嗯?”对方喉头轻轻一动,划出一声轻轻的,似是在勾人询问。 陶镜杨伸手放在自己的那束发上,慢慢的将它抽回。 头发在李承泽指尖滑动,直到连发尾也离开时,陶镜杨才出声,“都...都行。” 他的笑声清脆而悦耳,“那就,明日?” 阳光之下,李承泽眼神熠熠生辉,好像有一缕折在了这院中的水面上。 可这院里哪里有什么水面? 哦,原来是她心里的湖水。 第171章 下雪了 李承泽猛地驾马转身,果决的带着范闲一起前往自己所设的密道。 路上,范闲胸口被使者捶的发闷,他大声的捂着胸口直问,“谢必安刚才怎么突然那么厉害了?” “跨阶丹,阿杨给他的,没想竟用在了这儿。” 两人骑马狂奔,李承泽又不免深想, 如果没有阿杨给谢必安的那颗丹药,是不是他就会直接死在使者手下? 马蹄声在给李承泽的心里话做伴奏, 是的,他再一次因为阿杨所安排的事情而死里逃生。 他欠了她不知多少条命。 二人逃离的路线路过一片竹林,竹叶似箭,随着马儿疾驰的风旋缓缓飘落。 跑着跑着,两人的马儿不知为何突然发狂倒地,将两人摔在马下。 两匹马都是口吐白沫,在抽搐几下后便不再动弹。 范闲运气还算好,被甩下马时借了个力便躲开来。 李承泽那边就没有这样幸运了,原本就是中了毒无法运起真气,被刷下马时还被押中了胸口。 箭伤、残留在身体的竹箭、中毒、胸口被击,伤上加伤。 剧烈的运动使他毒入肺腑,残留的竹箭似乎穿破了他的五脏。 他背靠长竹,试着再次站起却已无力气之时,他便接受了自己的结局。 李承泽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他盯着两匹倒地身亡的马匹,认命般的闭上了眼睛。 范闲检查完这两匹死马,站直身体后面色凝重的道了句,“马是心悸而死,或许是听到了超声波而被震死的。” 李承泽的每次呼吸都疼痛不已,只能微微喘着气。 他默默听着范闲的话,自己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他拿出自己藏了许久的回魂丹,递给此时正想拉起他的范闲。 “范闲,我说路线,你记。” —————————— 咔嚓—— 刚刚赶来的范无咎,只与使者打了两招后就昏了过去,挂在一边的马车上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谢必安体内的能量消失殆尽,胳膊被弄成了90°折弯。 看着远处还在跟使者缠斗的影子,撑着身体往前走了几步,结果也是失去了意识直直倒地。 影子的状态也不太好,有血迹顺着面具流出,不知还能撑到何时。 ...... ...... 铛! 影子被甩飞在旗杆上,垂着头,手掌上翻,无声无息。 神庙使者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衣袍上沾得血迹也不是他的。 他立在中央,展开聆听,稍许便锁定了另外两人的位置。 “在这。”他紧握一拳,制造声波,随后便消失在了原地。 ...... 李承泽向范闲交代完了密道的路线图,靠在竹旁,又将手中的瓷瓶递给范闲,眼中隐隐有些释然。 后者不接,只是问,“李承泽,要走一起走。” 范闲或许也猜到了他的所思所想,但他实在做不出抛下朋友自己逃命的事。 范闲话音刚落,李承泽的嘴角就缓缓的流出一行血。 他瞥了一眼旁边两具马的尸体,细细盘算着接下来的事,“没关系,我运气一向如此,习惯了。” 那时,李承泽隐有预感,只觉今日或许必死无疑。 他见范闲不接,依旧执拗的伸出手,“我去不了东山了,但或许你去得。这药的用途我知晓,还得拜托你替我还给阿杨,我总感觉,她用得上......” 【咳咳咳——】李承泽说了许久的话,惹起他一阵咳嗽。 范闲掐了掐他的脉,心下一惊。垂眼看向他手中的瓷瓶,喃喃道,“可是,我觉得你现在......” 好像不太妙。 李承泽说的没错,他这副身子,若再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就真的没命了。 可现实就摆在眼前,谢必安和影子挡不了使者多久,那杀千刀的黑袍人没一会儿就会追上了。 李承泽绝对撑不到那个时候,他的身体也撑不住这样的奔波了。 即便已经知晓了「结局」,范闲也还是不忍。 李承泽看出他的不忍,便将药瓶往他的手中一塞,一字一顿道, “这些本来就是她的,不是你在做选择。你我之间,你活;我与阿杨之间,阿杨活,这是本王自己的选择。” 李承泽左眼落出两滴泪,紧握着他的手腕,“相识一场,我仅剩这一个请求。务必、务必要让阿杨平安无事。” 他撤回手,将系在自己腰间的半枚虎符扯下,“小范兄弟,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 李承泽将泛着金铜色光泽的半枚虎符丢给范闲,“另一半应该在陛下那儿,我的这枚送你。除了这个,别的我也没有了。” 虎符象征着君王的最高权威,虎符一出,万军跟随。 不论哪个时代,将士们向来都是不认将军,只认虎符。 他将虎符给范闲,就也代表着将自己所拥有的最高权力给了范闲。 自两人从马上跌落到现在,仅仅才过去了几分钟而已。 可范闲却觉得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攥住那尚留有李承泽体温的瓷瓶和虎符,盯着此刻昂着头微微喘气的李承泽,双腿慢慢的向后退着。 李承泽说的没错,照这样下去,他们两个都会死在这。 一步...两步...范闲心中的难受无法言表。他仓皇转身,用袖子擦干湿润的眼角,逃也似的离开了。 转眼,不见踪影。 又下雪了,天上飘下朵朵冷花。 雪飘在李承泽的唇上,冰冻着他原本就越来冷的血液。 毒素蔓延到了他的脖颈,他原本就白,现下失了许多的血,瞧着就更白了。 苍白是他皮肤的底色,顺着心口蔓延在脸上的,是他白净脸上开出的紫色花朵。 李承泽就静静的待在原地,等待着既未知,又已知的命运。 他的眼前是彻骨的寒冷,心里念着的是温润似玉的春天。 那日的阳光很好,若回想起来,好像是整一年中阳光最好的一天。 一女子突然就扑在了他身前,扑在了...扑在了... 李承泽感觉有些困,在雪地里打起了瞌睡。 ...... ...... ......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秒,也许是一辈子,他突然听见有人在叫他。 “李承泽?李承泽!”范闲将他摇醒,李承泽迷茫睁眼。 前者架起他,不由分说的就带着他一起往前走。 后者看他的眼神像看疯子,“真是疯了,你这么做,只会让你我都死在这儿!” “我自己拿着丹药和虎符回去,把你一个人扔在这等死?且不说我此生良心难安,就是陶儿姐知道了都得手撕了我。” 李承泽被硬架着起来,后者承接了他的全部重量,两人一齐在这漫天白色的雪地里慢慢的「快速」移动着。 范闲的身上也有伤,他明知自己不是使者的对手,但他还是脑子一热,一跺脚的就赶了回来。 他刚才顺着李承泽指出的路线走出了一段,只是越走心越凉,越走心越忐忑。 他受不了了,实在是受不了。 范闲每往前走一步,他的良心都在因莫名的后悔而煎熬。 终于,范闲下定了决心,一个华丽的转身伴随着低低的自言自语, “什么使者,什么死不死活不活的,我就不信这坎儿还真就过不去了!” 良久,便有了如今的情形。 只是祸不单行,福不双至。一个晃神的功夫,他俩的眼前便出现一人。 穿着黑袍子,看起来像人,但实则不然。 第172章 良心 “范、闲。”使者一字一顿的说出两字。 既然使者已经追上了他们,那就说明包括这里的方圆百里,所有已知能够的上九品的人员已经全都败了。 如此一来,更说明,他们两人是绝对逃不掉的。 完蛋了。 真的完蛋了。 范闲被叫的浑身发毛,似是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氛围正在自己周身围绕。 他突然发觉了一件事情,那就是—— 神庙使者好像对杀死李承泽的兴趣不大...这人好像就是奔着他来的!? 不知为何,想通了这一点,范闲的心中还似乎有了一颗大石头落了地。 他觉得,自己的出现总是会拖累一些人,就像是个灾星。 比如陶镜杨之前所说的,从一出生就替他死了的那名男婴。 “谢必安服用的那颗丹药,我手里也有一颗。”范闲悄悄的对李承泽说,试图让他放下心。 二人对视一眼,只瞧对方的眼神都复杂的很,谁也没明白对方眼里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对视完毕,突然,范闲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举动,只见他对着使者的身后惊喜大喊,“五竹叔!你来了!?” 情真意切,言之凿凿,还真的骗过了机器人的反应系统。 「五竹」这两字似乎触碰到了机器人的关键词,只见使者迅速一回头,然后就发现了自己身后空无一人。 原来是骗人的,哪里有什么五竹。 再一回头的时候,范闲已经吞了跨阶丹挥着刀向他劈来了。 寒刃冷光,锋刀利现。 孙子兵法有言:兵不厌诈,胜靠突袭。 今时今日,事已至此,若是哪一方被偷袭那也实属正常,乖乖认栽就好,谁也别说谁不要... 范闲在心中嘀咕的最后一个「脸」字还没出来,使者就已经用铁棍将他掀了出去。 范闲的后背撞倒了一大排竹子,折断的竹身锋利,划破了他的精薄的背脊。 这一切的动作,快的让人无法以肉眼捕捉。 等当人能看清之时,范闲已经被使者捉了回来,他被仰躺的压在机器人身下,心口处还插着使者所用的武器。 他的身子还没来的及反应这一切,范闲的大脑甚至还不知自己的心脏受创。 使者又猛地抽出贯穿进心口的铁棍,大张大合,下一秒,他的武器就要砸在范闲的头颅上了。 李承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连一句无能为力都说不出。 他前一秒看见范闲冲了出去,后一秒就看见范闲的心口插了根铁棍。 现下人就在他的旁边,离他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 抽出的铁棍带出了一些碎肉,随着动作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在了李承泽脸上。 即便伤不在他身,眼前的场景也足以令李承泽的肾上腺素飙升。 且他们的距离是如此之近,难保使者不是想解决掉范闲之后就顺手干掉他。 李承泽这回来了求生欲了,肾上腺素的喷发让他忘了自己中毒的事实。 一切伤痛似乎都没有任何感觉,身体中的真气似乎也在复苏。 本能大过于思考,李承泽发挥出了平日百分之二百的实力。 他抬起手,替范闲挡住使者砸下来的动作。 只听「梆!」的一声,李承泽的整条手臂就软了下去,没有任何疼痛,只有无尽的无知无觉。 虽然铁棍被李承泽挡了一下,但也并没有阻止他继续砸向范闲头骨的动作。 十厘米、五厘米、三厘米、两厘米........ 一毫米,甚至连一毫米也没有了,位置就在范闲的眉心,甚至已经被气流破开了一个口子。 ........ 这就是结束吗。 难道这一切就是结局吗? 不是。 绝对不是。 整个南庆都瞧见了,自东方划过了一颗流星,不知是灾星还是福星。 竹林刮起一阵狂风,竹叶掉了满天,飞在空中,似是竹林在为谁丧哭。 范闲的眉心正在流血,仿佛下一秒他的脑袋就会四分五裂。 「铛!!!」 一声巨响响彻云霄,开花的不是人类的脑袋。 与五竹长得一毛一样的使者被砸懵了,脑子里乱码出了以上话语。 【偷袭!!!(马老师闪电五连鞭版)】 【干嘛呢干嘛呢干嘛呢!!!谁在这里抡大锤呐!!(林老师卷毛红唇版)】 是的,天空一声巨响,五竹闪亮登场。 身后还背着一个不知死活的女子。 是物理上的不知死活。 五竹往前走了两步,将陶镜杨卸在李承泽面前,后又从她的袖口处翻出一剂肾上腺素,不由分说的就照着范闲的胳膊打了下去。 做完了这一切,他下一秒就开始追着使者满世界的打。 李承泽单手揽过没有意识的陶镜杨,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又一位黑袍人,当即就猜出了这人就是传说中的五竹。 被他背回来的陶镜杨,身上并无伤痕,此时就静静的躺在他的膝上。李承泽急忙颤颤的伸手去摸她的颈动脉。 手边冰凉的触感,平平的、没有跳跃的脉搏,让他的心一瞬间沉入到了无边的海底。 而在他左手边躺着的范闲,心口处正一股一股往外冒着血花,唯有眼神却比刚才要清明很多。 只是他依旧如同一条渴死的鱼一般,身形微微变形,一下又一下的往外吐着血沫。 血从他的口中大吐特吐,身体不受控的抽搐了一下,由仰躺变为了侧躺,面向了跪坐在他身旁的李承泽。 李承泽与他对视着,久久无话。 此时唯有一颗的回魂丹,现在正揣在范闲的怀里。 李承泽圈着陶镜杨毫无知觉的身体,看向对面此刻将死未死的范闲,他罕见的停了片刻。 一个是他此生挚爱,宁愿自己死而换她生的人。 另一个,刚刚才同他一起出生入死,也算得上是肝胆相照。 所以,该怎么做? 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 ........ 或许人就不该有良心,毕竟,如果此时在这里做选择的是庆帝。 那他一定会选择将药藏起,留给以后的自己用。 可是李承泽同他不一样, 他有良心。 第173章 一半 其实李承泽心中已有答案,只是,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残忍。 他下不去手,最起码, 现在是下不去手。 在他心里,没人比她要更重要,即便是他自己,也不够格。 范闲的被肾上腺素强行聚起的意识有些涣散,眼神也逐渐的不再聚焦,他似乎也意识到了此人的想法。 他撑着最后的力气,伸入自己的衣襟,取出药丸,往李承泽的前面一丢。 药瓶滴溜溜的在地上翻滚,直到碰到了李承泽的衣襟才停下。 范闲在意识消散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陶儿姐的...” 而这句话,也正好钻进了李承泽的耳朵里。 但凡范闲有想要将药倒出,做出将药给自己服下的动作,李承泽都能有足够的冠冕的话理由,去主动将药夺下。 并让自己毫无心理负担。 但是范闲没有,他原本可以拿着药直接离开去寻密道,甚至完全可以自己将药吞服,因为这回魂丹原本就已在他的身上。 可他偏偏就是没有。 范闲他不是傻子,是人精中的人精。 他看出了李承泽流露出的犹豫与哀切,也知晓李承泽面临着的良心困境。 所以,他自己将药还了回去。 且这药原本也不是他的,只是还回去而已。范闲不是在逞什么英雄,同样的,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后悔的。 范闲喘着细气,双眼微微的眯着,心中走马灯似的回荡着这一生的回忆。 虽说,人在面临生死之时,总会变得要自私些。 但谁都想死的体面些。 他的意识流转于各个时空,回想起他这都很短暂的两辈子。 第一辈子不算愉快,一直都躺在床上。 思绪一到第二世,范闲便只道一句:足够了。 他偷来的十六年,见识了这样一番天地,认识了这样一帮人,已经足够了。 也许,这样的结局,已经够好了。 足够好了。 —————————— 范闲躺在地上不动,心脏破裂,能挨到这个时候实属不易。 现下,大约是已经死了。 四周静的可怕,李承泽紧紧环住怀里的陶镜杨,将头埋在她的颈间。 今日发生的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他微颤的手伸向药瓶,在触碰到的那一霎那将他握紧。 李承泽闭上眼,将封口拔下,倒出药丸要将其放到陶镜杨的口中时,五竹突然出现,握住了他的手。 “二殿下。”五竹的手冰凉如铁,没有一丝温度,与死人无异。 手腕被蓦的附上一层「冰」,激得李承泽反射性的将药丸握在掌心。 人心难测,现下眼瞅着范闲已死,这五竹是范闲的人,难保他不想夺药救范闲。 “你是五竹。”李承泽开口。 “是我。”五竹没有松开他的手。 “另一个使者,已经被你杀死了。”李承泽眼睛看向远处,只见那个黑袍人已经躺在地上了无声息。 “是的,他如今,已经不会威胁到任何人了。” 李承泽感受着手中药丸的触感,眼神看向一旁脸色发青的范闲,声音中没有畏惧,冷冷的问,“你想做什么。” 如同困兽,眼睛死死盯着五竹的举动,时刻寻找着一个合适的机会。 五竹停顿一瞬,似是明白了李承泽此时所想,“二殿下,我不是来抢药的。” 五竹松开了他的手,并后退两步,与李承泽保持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李承泽盯着他的举动,眼神左右流转,思忖着这人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二殿下,我有法子让他们都活。” “怎么做?” 五竹盯着他那紧握的手心,没有一丝死心的说,“药,一人一半。” 后者紧蹙起眉,声音是满满的疑惑,“一人一半,就这么简单?” 他仅仅思考了一会儿,便摊开手掌准备将其掰成两半。 还没等李承泽的另一只手也靠近药时,五竹的声音再次响起,制止了他的行动, “如果速度不够快,回魂丹的能量会在药壳破坏的一瞬间便泄露殆尽。把药给我,我来做。” 李承泽一听就又把药藏起,声音中带着一丝警惕,“若你拿去,还真的会有阿杨的一半吗?” 信任向来是限定,唯有怀疑才是常态。 诡谲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徘徊,李承泽实在无法做到完全信任他。 “我若想抢,可以直接杀了你,又或者,我不会将陶镜杨从东山背回来。” 五竹淡淡叙述着。 他说的没错,是李承泽关心则乱了,“抱歉,是我多虑了。” 说完,他摊开手掌,一颗光洁如玉的药丸出现在五竹的眼前。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五竹接过药丸,李承泽好像连眼睛都还没来得及眨,这两人的身上就已经开始冒白光了。 不开玩笑,全身白光笼罩,且瞧着也不像是从外边照到他们身上,而是从两人自身的内部散发出来的。 天下怪奇之事繁多,无法理解的的人们,会将这样的事情称之为神迹。 光芒透过全身经脉、肌理、毛孔散发在外,浑圆一圈,将两人的周身包裹。 ...... “成了。” ...... 日月颠倒,天崩地裂,乾坤失序。 混沌,无穷无尽的混沌。 这里没有黑白之分,没有实体,甚至连她自己似乎也不存在,只有虚无。 迷糊糊糊,天旋地转,日月颠倒,天崩地裂 她漫无目地的飘在虚无之中,晃晃悠悠,恍恍惚惚,开始逐渐思考起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突然,她的四周好像响起了一些声音,起初听不太清,像是老鼠絮絮熙熙的声音。 欸,「老鼠」是什么东西? 不对,「东西」是什么意思? 不对,「意思」是什么「东西」? ........不对,什么是「不对」? 她开始思考这一切。 “阿杨...阿杨...”虚无之中又传出声音。 「阿杨」是什么东西? “阿杨,醒醒。” “醒醒。” “醒醒...” .......... “醒了!镜杨真人醒了!”一个声音在她的耳边由远及近,似乎还有推开门跑出去的声音。 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扰的她头痛。 第174章 见面 “哈————”陶镜杨一睁眼就是倒吸一口凉气,这里不是形容词,因为是真的凉。 鼻腔里、嗓子里充斥着浓浓的...... 冰冰凉凉的真气在她体内来回游走,温柔但又快速的掠过她的全身,修复着她破碎干涸的血肉。 眼前不再是空洞的、虚无的迷雾,似乎有一束白光照了进来,照在她的眼睛上,她的丹田,她的全身。 “好多人啊...”陶镜杨的眼睛半睁不睁的,也看不清身边围着的都是谁,迷迷糊糊说出这么一句。 【我刚才听到了什么...真人?什么意思,我成仙了?】 陶镜杨的意识还没有回笼,模模糊糊的,东一句西一句自己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 等到她意识彻底清醒时,才发现自己身边围了这么多的人。 有正用手指卷着有些凌乱帷帐的谢必安,但还没有等他卷完,他手里的帷帐立马被一旁的悠然给抢下。 悠然扒拉了谢必安一下,肩膀一顶就把人挤在了自己身后; 一旁的范无咎手上还拿着没来的及放下的毛笔,手指上沾着墨,扶着柱子探头探脑的张望着; 穿了一身白坐在床前椅子上的范闲,手上还拿着翻了一半的奏折,见她醒了,掩盖不住兴奋的扯了扯站在他身后的林婉儿; 还有,此刻已坐在了她的床榻上,正面对着她,用温热的双手握着她手心的李承泽。 他今日穿的衣服,较往日要素上很多。 今日穿的是一身的素黑,在光线之下有墨黑暗纹折射着点点光彩。 戴的冠也与平日里不一样,冠中央多了一只横簪,银白色的,金属制。 他此时正紧紧握着她的手,呼吸不算平稳,频率不慢的眨着红红的眼睛。 像兔子,就好像是谁欺负他了一样。 屋中的其他人,也在用殷切的眼神望着她,似是大家等这一刻等了许久。 屋中静悄悄的,不知为何,大家都默契的保持了沉默,没有做第一个出声的人。 只见她缓缓撑着手坐起,扫视着屋中得每一个人,然后用柔柔的声音轻声说, “这里......是哪儿?” 她此话一出,屋里已经有几个人开始倒吸凉气了。 李承泽更是,见她如此直接就呆在了原地。 陶镜杨稍稍的低下了头,在他人眼中,只瞧一润白手指轻轻抚上她的额头,声音依旧是柔柔的, 又道出一句宛如晴天霹雳般的话语,“还有,你们是谁啊......我怎么会在这里呢......” 说完,她还【咳咳——】的咳嗽两声,做足了病弱美人的样子。 李承泽惊疑的端详着陶镜杨的面部表情,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一时间还有点说不上来。 他与陶镜杨对视,又只能瞧见一双水汪汪、无辜的眼睛瞧着他。 这......哪里不对吧? 他回忆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他们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阿杨那时好像也是什么都说「不记得」,这也忘了,那也忘了的。 但最起码,行为举止没有这般的...造作啊... 嘶......若单凭直觉,李承泽总感觉陶镜杨没失忆,她在这儿装呢。 于是,李承泽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后者瞥了他一眼。 李承泽便更笃定了,隐下笑意,装作浑然不觉的样子。 同样,瞧出来有哪里不对劲的还有悠然。 她怀疑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游走,不出两秒似乎也知晓了这是陶镜杨的套路。 【哼——】 她悄悄的傲娇哼了一声,也伸出手,让人察觉不出般的扯了扯陶镜杨的衣袖。 睁着似是兴师问罪的眼神望向她姐,然后...... 她就得到了陶镜杨的一个瞪眼。 悠然:舒服喽~wow~ 林婉儿今日同范闲一样,也穿了一身白,眨眨眼睛后抿抿嘴唇,轻声问,“陶小姐,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个吧......其实也不...”陶镜杨眼看着一个两个都瞧出她是装的,便也没了开玩笑的兴致。 她刚想解释自己没失忆,是开玩笑的,就听到范闲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林婉儿身前的范闲瞧见她这副模样,疑似失去了全部力气,彻底瘫在了轮椅上。 他抓住婉儿的手,小声的哔哔道,“婉儿,这回完了,我成残废她失忆,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嗯?范闲残了? 陶镜杨的表情掩饰不住的惊讶,向李承泽飘过去迷茫一眼。 后者在对上她的视线后,轻轻开口,“阿杨别演了,吓到我了。” 嗯?演的? 范闲又将头仰着的头支楞起来,歪着脑袋看着眼前这两口子「打情骂俏」。 “什么意思,陶镜杨你没(四声)失忆啊?”他愕然道。 “噗呲——”这笑声来自悠然。 在她身后的谢必安不动声色的轻怼悠然一下,示意她不要惹范闲。 后者扭扭脖子,不情愿的将头转了过去,将头趴在了被褥上。 李承泽浅笑,轻轻顺了顺陶镜杨散在背后的头发。 在场所有人这才回过味来,范闲只眯起左眼,对着李承泽玩笑道, “皇帝陛下,你就这么任由她如此欺负你们大庆的功臣啊?” 范闲边说边指了指自己。 这还不行,他又将炮火对准了此时一声不吭的悠然,“还有这位祝悠然,祝大人,康宁公,你刚才的笑声真是令人很是不悦。” 范闲跟吃了枪药似的,得谁都得喷两句,隐有要创死所有人的架势。 悠然一怔,缓慢回头,上下瞄了他一眼后嘴唇蠕动着似是要说什么。 但还是被她给压了下去,到底没出声。 估计她也不想惹恼这个受了重创,失去了全部真气的半残之人。 陶镜杨原打算先问问范闲的事儿,但如今又冒出个「祝」悠然,至于皇帝陛下.... 她不想也知道,新登基的大约就是李承泽了。 群龙有首,一国有君,庆国想来是上一任皇帝死后,下一任皇帝在半月之后便登基。 李承泽看出她此时有很多疑问,便先挑着别人的事儿,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一下。 “战时的医药供应都是她在负责,战事平息后,又带回来一位多年不曾出山的神医回来,救治了很多将死之人。” “我想着她跟你关系好,便给了爵位,赐了姓。” —————————— 那时战事刚平,正是准备肃清他人党羽的时候。 第175章 渐进正轨 那时候,陶镜杨昏迷着。 他看着满朝文武,该杀的杀,该清的清。 再加上他母亲淑贵妃那回......算了,不说也罢。 李承泽想着陶镜杨在朝中全无势力,便自愿代替陶镜杨,在朝堂中培植起了属于她的人。 她在这里待着的时间不长,没有几个交心的朋友,在李承泽眼里,也只唯有范闲、悠然。 而悠然也争气的很,不知道从哪来的机缘,结识了一位隐居多年的神医,请了他出山。 许多普通士兵都是这神医救的,包括李承泽断掉的手臂,如果没有这神医带的特制疮药,还不知道李承泽的胳膊会怎么样呢。 还有这谢、范二人,那人家如果没有悠然带着这人及时赶到,只怕这俩人也早就魂去归西了。 陶镜杨看向悠然惊喜的开口,“此事当真?” “是真的!”祝悠然点点头,给了陶镜杨一个肯定的答复。 “还有「祝」姓是悠然自己选的。阿姐说,这个姓氏好不好?” “祝悠然、祝悠然,悠然自得,光彩勇敢。”陶镜杨拍拍她的手,悠然看到了她眼中的欣慰。 其实她从前都不是叫「阿姐」的,她是自从听到李承泽管陶镜杨叫「阿杨」才改的。 不管, 就是竞争。 “嘿嘿。”她嬉笑着托着自己的脸蛋,歪着头朝向陶镜杨。 南庆功臣封爵大体分为三等,具体为公爵、侯爵、伯爵,每个爵位之间也有等级,这需要另当别述。 虽然封女性为公爵一事,受到了一众大臣的非议,但也没几个人真的敢触李承泽的霉头。 所有人都知道,庆帝被造反的太子、长公主刺杀。 而这两名贼人又被二皇子带兵镇压,但凡聪明点的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唱反调。 况且,这二皇子自理政后便没有什么笑模样,虽然以前也没有,但现在更吓人。 而另一边,即便祝悠然自己被封为了康宁公,她也没有觉得多开心。 权势而已,她原也不稀罕这些东西。 自从她见识了外面天地的广阔,她便在内心中发了誓, 此生都不要被困在一处度过一生。 只是...... 她实在放不下一直不醒的陶镜杨,也不想阿姐以后就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这南庆。 不过没关系,不论是天涯海角,还是这永远出不去的京都,只要跟姐姐在一起。 那这里就是家。 —————————— 这屋中的其他人,如谢必安、范无咎也封了侯爵,封号分别为武进、宣平。 虽然瞧着照祝悠然是差了一截,但若未来再生战事,带兵出征也还可继续晋封。 林婉儿封了公主。 起因是她于战时毅然进宫陪护当时的太后,现在的太皇太后。 并在危急时期,协助淑贵妃操持后宫事宜,行事果断、办事利落,由现太皇太后赐封号为,英华公主。 而范闲封了国公,是爵位中最高一级。任中书左丞相一职,从官职上来讲,也是最高一级。 不论在地位上,还是官职上皆力压朝堂一众人员。 李承泽那时看着他缠绵病榻,原本想封他为异姓王,甚至建议他以「康」字做封号,但被他拒绝了。 李承泽以为他是不喜欢这个封号,便让范闲自己想一个。 而后者其实根本不想做什么异姓王,有句俗语说过,【异姓封王,早晚要黄】。 自古封异姓王不是被追封而来就是结局被杀,他也不想去触那个霉头。 只是他当时躺着起不来,闲着也没意思,琢磨了两日后,就给李承泽递上一封奏疏: 「尊敬的准陛下,范某已经选好了,我想要:英姿飒爽风度翩翩玉树临风高大威猛王。」 【李承泽】:........这人真是有病。 李承泽驳回了,回他一封:不行,「英」字如何。 【范闲】:土。 【李承泽】:「玉」。 【范闲】:什么破玩意儿。 【李承泽】:陛下早亡,许多事情可以重新制备。 【范闲】:什么意思? 【李承泽】:我准备取消你和婉儿的赐婚。 ........... 【范闲】:错了,别整。 范闲坦言道,自己不想封什么异姓王,也不想跟皇族扯上什么关系。 李承泽索性就直接给了他国公一爵,人臣之中第一,仅次皇帝,又与正脉之中的封王者平级。 爵位官职都封完了,又问他想要哪处封地,范闲要了苏州。 那里沿海,范闲说是要打造什么未来商业都市。 说实话,李承泽其实不想知道范闲想干嘛,怕他在磨叽,就直接把苏州给了范闲。 其余战时功臣皆有晋封,如几小将军、陈、吴、张、王几位。 还有在战时做出突出贡献的无名士兵,凡有能力者皆都调京都,或分于各地为官上任。 总归,调任的调任,升职的升职,皆是论功行赏,没有一个白付出之人。 战争不免会发生死伤,那时最重要的就是进行补偿和抚恤。 李承泽缴了长公主和太子府,搜出现银黄金珠宝数以万计。 同时,又抄了相关造反官员、富商的豪庭家宅。 有钱,太有钱了,有几个比长公主还有钱。 但这帮扣门的富商赚了钱后什么也不干,就留着。 给家里屋子塞的满满当当,就是观赏。 也不知道留着要做什么,可能有收集癖吧。 每个人都造了好几个地库,里面皆是装满了金银和价值连城的宝石、器皿。 目前具体的数量还没有统计出来,但光凭肉眼望去,也知道定是一笔天文数字。 李承泽先将定额的抚恤金,按照市场的购买力分发下去。 不然若只是钱多了,但是需求的东西供应不足,那就很容易会造成通货膨胀。 商贾之道,李承泽平日读书的时候也研究过,都懂。 —————————— 等他一一简略的介绍完,陶镜杨也大概知道了目前的状况。 这么一听,在这短短的三个月之内,基本上已经全步入正轨了。 看着这一屋子的人,陶镜杨又醒悟过来, 合着如今这围着的一屋子的人,如今不是公爵就是公主、不是侯爵就是王啊...... 还没等她给出什么反应,范闲就悄悄揉了揉腿,而这一动作又被陶镜杨给捕捉到。 她抬了一下下颌,打量着他问,“你怎么回事儿,怎么弄成这副德行了。” “武艺不精,让那个使者给揍了呗。”范闲那故作轻松的话语,反而加重了此时沉重的气氛。 林婉儿的神情有着隐藏不住的哀伤,她只是柔柔的瞧着范闲的后背,但也没有说什么不开心的话。 悠然看了范闲一眼后又缓缓转头,似约有惋惜。 谢必安和范无咎亦是如此,时至今日,早已完全没有了如从前那般的同他针锋相对。 这里有一种诡异的和平。 但范闲不喜欢这样的氛围。 他原本觉得没什么,当自己还能有一次醒来的那一刻时,范闲就已经觉得命运够眷顾他了。 什么消失的武功,又或是下降了十几倍机能的身体,这些对他来说都没什么所谓。 左不过他上辈子还是渐冻症呢,这回已经够好的了,人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只是,范闲自醒来就很烦躁,明明都说了不在意,但还是会得到莫名其妙的关心和令他不喜的所谓的「优待」。 他现在也在期待着陶镜杨的反应,如果陶镜杨也要可怜他,那他只怕是真的要疯掉了。 还好,她才不会「优待」范闲。 只瞧她捻起两指,搓搓范闲的衣服,扭头看了一眼李承泽,又回头朝向范闲,说, “衣品变好了啊,穿的一身灰白, 这是走灰败·清冷·忧郁·四十五度角的天空没有悲伤·你再闹我在笑·体育生·退役·冷冰凝爱语梦翠霜·把眼泪藏在心里·爱殇·痛·倔强风了?” 第176章 不会带团队就只能干到死 屋内众人听完:嘀哩咕噜说的这一串是什么? 范闲听到一半,就有点羞耻的双手捂住脸了。 头一回听到有人见到他不是同情,范闲心里舒服多了,高声笑道, “这人太刻薄了受不了,婉儿,我们走。” 不好意思,村里刚通网,皮皮虾,我们走。 范闲从轮椅之上站了起来,接过婉儿手中的轮椅扶手后,推着空轮椅就走了出去。 屋内众人(除了李承泽)再次看完:嗯? 什么意思,范闲为什么突然能下地了?! 他不是瘫了吗啊?! 陶镜杨单手掐腰出声,“这就好了?合着我是神医啊。” 她上下扫视着范闲走路的姿态,步履虚浮,摇摇晃晃,看得出来是伤到了根本。 不过身体的问题倒是不大,左右都有法子治。 正好锻炼一下他的心性,不体会一下从云端坠落的感觉,那人生总会是不完美的。 “早好了。”范闲拉着林婉儿一起往外走。 后者眼神中满是惶恐与尴尬,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直线,忙看向李承泽和陶镜杨,眼神中含着歉意。 范闲已经推着轮椅走出去了,在门口拐弯的时候,懒洋洋的道,“我就是懒得走路而已。” 装瘫多方便啊,到哪儿都有人推。 ......好抽象。 好抽象的行为。 抽象小子抽抽象香烟,抽象他爹开抽象之门迎接,简直是抽象到家了。 屋中另外三人面面相觑,谢必安下意识的去瞧了李承泽一眼。 后者皱了一下眉,用眼神示意他赶紧带着另外两个走。 谢必安稳稳接住信号,扯了一下悠然肩膀处的云肩,怼了一下还在卖单的范无咎。 这两人也反应了过来,分别的都找了由头,准备跟在范闲和婉儿的后面一起离开这里。 【悠然】:我去看看其他伤者。 【谢必安】:我去安排一下宫中护防。 【范无咎】:我去算账了...(累的像狗版) 三人一溜烟的出去,追上了走的并不快的林婉儿和范闲两人。 “陶儿姐总算是醒了,我这心中真是轻松了不少。”范闲挨着林婉儿,说话的声量没有刻意放小。 谢必安轻轻拍了一下范闲的后背,只道,“范国公身子大好,算是双喜临门。” 范闲比出一根拒绝的手指,笑着看向谢必安道,“欸,说好几遍了私下里要叫名字,范国公听着都给我叫老了。” 范闲狡猾一上心头,又十分不见外的说,“或者,谢侯爷你叫我范大哥也行,反正我是无所谓。” 谢必安偏偏头,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没吱声。 “我早就说范闲是装的,你们还不信。”悠然双手插在胸前,步履轻盈, “燕子尧上回给他把完脉就说了,结果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信我。” 林婉儿笑着替范闲解释,“安之总是这样爱开玩笑,我早就说过他了。” 她解释完,还悄悄地拧了一下范闲的胳膊。 「嘶——」范闲拧着劲儿疼了一下,表情微微扭曲,憋着没敢出声。 “各位不忙的话,可以帮我理理账吗。”范无咎单纯出声。 他刚刚就是算账算了一半赶过来的,现下手中的毛笔已经干了墨了,摸着硬硬的。 祝悠然头也没回,大步的快速向前走着,边走边说,“不是给你分了一波人吗,你让他们做不就行了。” 几人越走越快,尤其是范闲,此时正打算离范无咎远一点,省的沾上这班味儿了。 “我心中不放心,总得自己再对一遍...诶诶诶,你们走那么快做什么?” ........ 屋外的声音渐行渐远,现下屋中再无旁人,只剩下陶镜杨和李承泽他们俩。 两人互相对望着久久不出声,看着看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又双双捂着脸笑了。 也就是现在这里没人,让人瞧见这两人抱头痛哭还不算什么,关键是抱头哭完还得抱头大笑。 谁看见这俩人都得说上一句:这俩人疯了。 其实刚才陶镜杨一直忍着呢,踏马的自己好容易劫后余生,那可是有太多情绪想要抒发了。 就是一醒来人太多,她给硬生生憋住了。 她放声大喊:“我终于醒了,我福瑞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陶镜杨中气十足的喊了6、7秒钟之后,李承泽默默的从身后捂住了她的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唔...”陶镜杨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向李承泽投去一个威胁的眼神,后者思索两秒后果断的松开手,放任了陶镜杨的行为。 陶镜杨一个箭步跳到榻下,松松筋骨直接来了个芭蕾经典的空中一字马。 别看现在李承泽弱小无助的乖乖坐在榻边,其实他只是有点i而已。 他对陶镜杨此时上蹿下跳的行为表示理解,毕竟谁躺三个月都得浑身不舒服。 等她发泄完就好了。 其实这段日子,李承泽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等陶镜杨醒等了三个多月,一天问一遍五竹, 「为什么范闲第二天就醒了,而陶镜杨还一直不醒。」 起初五竹还会耐心解释,说什么陶镜杨跟一般人不一样,她醒的晚点也很正常,巴拉巴拉巴拉... 但就连五竹也经受不住李承泽每天的盘问,后期他直接就进行了人机回复, “亲亲,马上就要醒了哦~请您耐心等待。” “请勿着急哦亲亲~” “已经发货了亲亲~” “快到楼下了哦亲亲~” “进电梯了进电梯了。” 关键五竹每天说的都不一样,李承泽有的还听不懂他说的都是什么,气的李承泽直接「发配」了五竹去山里砍树。 五竹也理亏,说砍就砍,提着斧子就进山了。 听说他一天砍树一天要用坏二十把斧子。 砍到现在还在山里没回来呢。 这边,陶镜杨也终于发泄完了那满身的郁气,坐在一旁的圆椅上歇了一会儿。 这刚才蹦跶的时候还好,一停下来就觉得有点儿尴尬了。 李承泽瞧出她的想法,便就起了身,坐到了她的对面。 单手支在桌子上,一手托腮,盯着此时已经恢复了一脸正经的陶镜杨。 “累了?”李承泽拄着脸开口。 “嗯......也就还好。” 陶镜杨也将胳膊支在了桌上,撑着脸与他回望。 “几日不见,阿泽瘦了。” “是三个月零十六天。这些日子,你药食不进,如果不是五竹一再保证你绝对会醒...只怕我连死也不会瞑目。” 「死」字一出,陶镜杨便皱了一下眉,轻轻的敲了一下他的胳膊,语气责怪道, “瞎说什么呢,话不要乱说。” 见李承泽笑带苦涩,她又点点他的额头,告诫他快点说「呸呸呸」。 后者的笑容,在陶镜杨将手指伸过来时便盛了些。 手指点在他的额头,他顺从的闭上了眼睛迎接,然后听话的歪过身子,“呸呸呸~” “切。”陶镜杨悠闲的发出一声,“我瞧你眼下青黑,只怕是日日都睡不好吧。 “我刚看着那几位,拿笔的拿笔,拿奏折的拿奏折。连他们都这么忙,只怕你这个做皇帝的,大概只会更忙吧。” 边说着,她边将李承泽的前额发一边拨了拨。 不说还好,她这一提,李承泽就彻底趴在了桌子上,声音中也满是疲惫, “......何止是忙,都差点累死了。” 「噗——」陶镜杨被这一句话给逗到。 放下托脸的手换了个姿势,双手叠放在桌上,好笑的扒拉着他伸在他跟前的衣袖, “这样吧,等哪天,我给你出本儿书看看。” “什么书?” “《不会带团队,你就只能干到死》。” 第177章 朝阳宫 李承泽长叹了一口气,径直起身,走到陶镜杨刚才躺过的地方,似乎没有了骨头似的顺着就躺了下去。 还挪了个枕头过来,将胳膊支在了上面。 他眼中约有精芒,似乎是在盘算着什么事情,“团队,倒是好带。” “就是合心意的太少,若想做你从前与我说的那些,朝中的这帮官员大约是不够用。” 陶镜杨依旧坐在原地,侧过身面向他,“他们不理解,又或是做不了,倒也正常......” 她离着远距离,对上李承泽那垂着眼睛、眼波流转的眸子,不自觉地就多看了一会儿。 对面,李承泽想了一会儿便不再想,等他重新看回陶镜杨时,就撞见她迅速移开的眼睛。 只见她的表情毫无波澜,平静似水。 ........ 她这是... 李承泽眼睛含笑,眉毛往中间蹙了一下,嘴角也勾起一个不太体面的弧度。 他撑起身,调整了一下半躺的姿势,侧过脸,让自己的下颌面对她。 下勾的内眼角和柔和平缓的外眼角,组合在一起的话,就不会让人觉得尖利。 他故意睁大眼睛的时候,会让人觉得他温柔单纯,细细看去,很有他母亲的样子。 还有些害羞的木讷可爱。 当他松懈下表情,看着你皮笑肉不笑之时。 双眼那锋利的棱角就会显现,阴恻恻,像是一条毒蛇,静静的盯着作为猎物的你。 只不过,李承泽目前的状态,貌似跟前者、后者都不同。 这是李承泽新开发的全新形态,你瞧他的眼神... 他似乎也知道自己是在散发魅力。 嚯,皇帝陛下成花孔雀了。 陶镜杨盯着李承泽看了一会儿,眼神清明的很,似乎脑子里毫无非分之想。 李承泽暗暗琢磨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说些什么。 但还没等他想出来,忽然,陶镜杨猛地敲了一下桌子。 只听她的声音有些兴奋,“欸!今年八月不是有秋闱吗,正好可以再招批新人啊。” ........ 媚眼抛给瞎子看,粉色的气氛荡然无存,李承泽此时有些哑口无言。 他张了一下嘴想说什么,但半天后又把嘴给闭上了。 “是是,秋闱...有道理有道理。”边说边顺着又躺了下去,枕在榻上的另一只绣花枕头上。 见李承泽就这样往她床上一躺,陶镜杨觉得好像哪里不妥。 但到底是没觉出哪里有什么不对,只好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现在已经很好了,你那么忧心做什么。” 后者脖子一仰,扯了腰间挂着的玉佩,摇晃着上面的穗儿,道, “前些日子礼部正在研究考题,没两天就拟出了个大纲,但我瞧着,无甚新意。” 陶镜杨敲敲手指,“总归也不能在大体上一刀切,否则有人寒窗苦读多年,背着大包小包的进京赶考。” “结果到考场上才发现,学了这么多年,考的跟学的不一样,只怕是要在考场上疯癫。不如就多增加一模块,叫他们单独谈谈自己所认为的百姓民生?” “还可以先将新论的消息提前传下去,也让他们提前有个准备。” 李承泽点头赞同,“那回头让礼部去干,今日我先休息一日。” 他说完后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看着像是困了。 新皇登基本就事务繁忙,再加上他身边的第一大臣范闲,还成日的装病不做事。 这大事小情,也几乎都是李承泽一个人拍板定夺。 再加上刚才精神高度紧张,现下猛地松了弦就更显疲惫。 李承泽在榻上躺好,还往里面挪了挪,半睁着眼睛「邀请」她,“歇会儿?” “我都歇三个月了还歇。” “哈哈......”一声轻笑,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心无挂碍,无忧无虑,一身轻松。 陶镜杨见他睡了,便顺手磨起了墨,试着画下她在梦里见到的场景。 那是一个什么场景来着?陶镜杨挠挠额头,努力的回想着。 —————————— 其实,在陶镜杨昏迷的这些日子里,李承泽每日都会待在她的宫中——朝阳宫。 庆国皇宫中,有两处可供皇帝居住的宫殿。 第一座就是这是朝阳宫,是开国皇帝曾居住的宫殿。 中间经历几任皇帝,直到某一位皇帝祖宗兴头修了新宫殿,此宫便渐渐减少了使用。 这新修的殿就是乾清宫,庆帝住的就是这个,李承泽进宫后,一开始住的也是这个。 他原本想把乾清宫给陶镜杨住,而自己住回朝阳宫去。 但是大臣们不同意,说什么天子寝居怎可让给外人,特别她又是个女子!? 尤其是都察院的左副都御史赖明成、右佥都御史肖学升,带着一众监察御史是一日三折哐哐上奏。 【李承泽】:*** 不过,他也正好觉得乾清宫晦气,大笔一挥,把陶镜杨安排在了朝阳宫。 这下大臣们便就都住了嘴,再没有什么异议。 几日之后,李承泽突然伤情恶化,太医皆是束手无策。 翌日上朝之时,钦天监的新监正许吉安出列上奏。 直言流年有厄,乾清宫方位冲撞大运流星,犯七尺破军煞气,唯有帝王改换居所才可化解。 钦天监话音刚落,还不等赖御史挥着袖子说不行时, 吏部侍郎傅之墨就先一步出列,表示,“臣支持钦天监许监正所说,陛下应当为天下之想,考选新址,新修殿宇。” 这吏部侍郎,傅之墨刚晋升不久,是铁铁的跟着当今新帝之人。 傅之墨时年三十有五,在上上届的科举榜眼,寒门出身,跟鉴察院八处主办宣九是连襟。 为着他这名字,从小他就让不少人笑话。 「之墨」两个字,是他爹知道前朝有个大官叫「宋之墨」。 寒门出身,科举一中探花后就娶了当朝公主,可谓是光宗耀祖。 他爹觉得「之墨」名字好,有书香气,等他出生后便直接叫了傅之墨。 但他爹忘了,他家姓傅啊,傅之墨傅之墨,去掉「之」就是傅墨,加上「全军」二字就是全军覆没。 第178章 东西殿 不过还好,傅之墨走的是科举。 要不然这名字要去当兵......估计这辈子都够呛能晋升。 这不,吏部侍郎傅之墨刚说完,户部马上又跳出来。 这位一看就是精明到家的小瘦老头,就是户部侍郎,跟范闲他爹,范建是一个部门的同事。 他姓钱,名进,叫「钱进」,听着就适合管钱。 他捶胸顿足,高声反驳了傅之墨:“傅侍郎!!!你们吏部不管钱,不知道国库是有多么空虚啊!!” 这户部左侍郎钱进的说话声音,那可谓是声嘶力竭,“刚打完仗,我们户部哪里有钱!!?” “除夕要用钱,购置药材也要钱!” “工部向我们户部伸手要钱就算了,上回礼部也管我们要钱,现在钦天监又想要盖新殿,你让我们户部从哪里掏出钱来!?” “啊!?你当我们户部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原户部侍郎就是范闲他爹,不过李承泽上任之后,就把范建提为户部尚书了。 此时范建站在第一排,他儿子没起床就没来上朝。 他默默的看了一眼陈萍萍,似是询问着此事自己是否该参与。 假如皇帝是真的想修新殿,他范建是不是应该把这老小子钱进给拉回来,让他赶紧住嘴? 但其实范建自己也觉得,朝堂现在不应该把钱花在这种地方。 陈萍萍闭上眼微微摇头,示意他只要看戏就好。 范建接到眼神,便就站定,低着头不发一语。 另一边,礼部原本没什么事儿,这一听,这踏马怎么还有我们礼部的事儿呢? 礼部上回管户部拨账,那都是去年的事了。 对对,就是先皇那次非要去什么大东山祭祀。 去吧去吧,去了给自己玩死了。 这家伙太子也造反,大东山还有多国围剿的。 甭管是不是皇帝给自己玩死了,那钱也是陛下要的,户部怎么能把这事儿赖我们礼部呢?? 礼部众人不干了,出来几个人,也出来加入了此战场, “钱侍郎,我们礼部上回拨的那回款,我们都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那是先帝要求的! “况且,那都是去年的账了,去年的账去年清,你们户部这个时候提起此事是什么意思!这事儿跟我们礼部没有一点关系!” 都察院肖学升一听,觉得礼部众人说的有道理。 便也替礼部说了一句公道话,对着户部钱进讲,“礼部说的没错,这回商议的修新殿之事与礼部无关,你们户部不要花了钱就乱攀人。” 肖学升这话一出,户部官员直接就炸了锅了, “我们户部乱咬人!?国家的财支规划、户籍、土地全都是我们户部在管,你们一个个的何曾向我们户部这么忙过......” “我们户部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拿着一份儿钱做着两份儿事儿,我们向谁说理去了!” “不当讲不知柴米贵,你们真当算账是件容易事儿嘛,来来来,一部挑两个人过来算两天账试试!试试!” 大堂之上吵的不可开交,眼见着各位从东吵到西,从西吵到小西天时,李承泽坐在上面发话了, “行了行了,众爱卿辛苦,朕都知晓。” 户部马上又跟一句,“国库空虚,陛下万万不可大兴土木啊。” 李承泽点点头,“朕也觉得如此,户部的钱就该用到百姓身上去。至于钦天监所说之事,朕也不得不放在心上。” 傅之墨见缝插针,道,“宫中还有朝阳殿,不知钦天监是否有勘测过其方位?” 钦天监许监正道,“钦天监今日夜观天象,发现正对着乾清宫的那颗凶星之西,突然出现了一颗若隐若现的吉星。 “此吉星对照的方位本是朝阳宫,多年来,朝阳宫位出现吉星还是头一回。” 钦天监没在这事上撒谎,朝阳宫位确实是真的出现了一颗忽明忽暗的吉星。 就连钦天监也是第一回见。 朝臣众说纷纭,尤其是赖名成。 他留着八字山羊胡,罗着锅在那儿分析...... 赖名成双眼紧蹙,两个如茶碗大的眼袋卧在眼下,眉头紧锁着想,“朝阳宫突然出现吉星...那不就是那位...莫非...” 傅之墨这是附和,建议道,“陛下,不如搬到朝阳宫去,既能解七尺破军星,还能节约财库。” 听到这,范建眉毛一挑,撇着嘴,他算是明白了新帝的意图了。 而陈萍萍早就猜出,此时面上依旧是没什么含义的微笑。 住哪儿一事就这么定了,这事完后,大臣们又都汇报了近日工作进程,那时没有什么新事要做,基本全是战后收尾。 至于李承泽为何想与陶镜杨住在一宫...... 是因为他没打算往后宫里添人,所以自然是住的近些最好。 而朝阳宫除正殿之外,还有东西南北方向散围的十余间小殿可供皇帝日常办公、歇息使用。 院子大的很,住两人绰绰有余。 于是平日里李承泽就在正殿处理公务,正殿东、西方向,各有一间可以休息的寝殿。 陶镜杨住西殿,李承泽住东殿。 偶尔心绪不宁之时,他就会让人将折子搬到西殿,在陶镜杨的身边批折子。 —————————— 今年除夕那日,外头正下着大雪,明亮的日光透进窗棂,正中央的火炉烤的人有些干燥。 李承泽向来不叫人进来伺候,虽然那时他左胳膊打着绷带,做事不够方便。 但也是自己拿了茶水浇在碳边,刺啦一声,升起腾腾雾气。 外头是白色皑皑雪光,屋内是洁白缭绕的暖暖雾气。 第179章 「上天保佑吃饱饭的人民」 庆国太平了,所有人都得到了短暂的缓冲时间。 只是大战刚过,百姓们哀痛大于喜悦,并没有什么过年的心情。 改朝换代,向来是百姓受苦。 李承泽早早开了国库,并从户部拨款去购置粮食,又派人到民间的屯粮大户游说,组织各地官员为百姓免费施粥。 大战刚过,满目疮痍。 失去了亲人的百姓们,不会为漂亮的烟花或者好看的灯节而感到喜悦。 民以食为天,只有食物才能给如今的百姓添点喜悦。 热滚滚的汤食下肚,由身体散发至外的热量暖着灵魂,才能让经历过生死的百姓们再次燃起对生活的希望。 —————————— 某镇某村 一老婆婆望着空空如也的米缸,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秋日打的那点儿粮食,这一家子前日就已经吃完了。 原本还剩了一点儿,也都让拿着做了干粮,让铁牛带着上山打猎去了。 老婆婆的儿子就叫铁牛,现出去了五日都还没有回来。 儿媳妇也是满面愁容,铁牛出去打猎,她就留在家中照顾老人、孩子。 只是家里没银子,没粮食,眼瞅着大家伙饿的眼冒金星、心中发慌。 前日这里下了雪,地上的积雪还都未化。 儿媳妇找了木刀,挎了篮子要出去,被她婆婆给拦住,“翠儿啊,这么冷的天,你要出去干啥去?” “娘,我昨个出去打水,瞧见隔壁乔老三两口子在外头挖菜,他们家人口多,断顿断的比咱家还早。” 没错,这年月,不仅是她家断粮,几乎是整个村子、乃至整个镇的口粮都断了。 大家一年到头的都在忙活,只是种的粮还赶不上要上交的粮多。 年年干,却年年穷着,饿着。 只不过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他们家苦,别人家也苦,百姓就也都习以为常了。 翠萍紧了紧衣服,又道,“咱家也没粮了,铁牛还不知啥时候回来,我不能让咱家几口人就在这屋里头饿着。” 说着,翠萍紧了衣服就要往外走。 外头冷的出去站一会儿都要冻成冰棍,翠萍身上,就穿着一件结婚那年做的薄棉衣。 家里唯一一件保暖的衣服就是狐狸皮,是前年铁牛上山掏的一窝狐狸,拿回来自家制成了袄子。 也亏得他们家有这身袄子,铁牛才敢大冬天的冒雪上山。 可地里现在哪儿还有什么野菜,即便是有也都在积雪之下,若真要把它挖出来,非得将人手都冻掉不可。 她婆婆心疼她,硬拽着翠萍不让她走,“翠儿啊,铁牛马上就回来了,再等等,阿,翠儿听话。” 屋里她公公也听见了,现正躺在床上直咳嗽。 “咳咳...咳咳...老婆子,把我的袄子给翠儿穿上,我一把老棺材洋子,破身子骨也活不了几天了,穿着也是浪费,咳咳...咳咳...” 边说,他便要将自己的身上穿的脱下来,颤颤悠悠的要递给翠萍。 “爹啊,你说什么呢!”翠萍看着病入膏肓的公公,挎着篮子,站在门口直抹眼泪。 这个年代,上了点年纪的人都这样,常年的营养不良外加上不停歇的繁重劳作, 若是不幸着上风寒,再饿着肚子,那等着他的就只能是一条死路。 小孙女什么都不懂,看着大人们哭,她也被吓得哇哇直哭。 翠儿又忙去抱着哄她,小孩儿脸哭的通红,原本黑瘦黑瘦的,现在是黑红黑红的。 老头儿还在那儿咳咳咳,小孩儿在这边哇哇哭。 翠萍心一狠,把孩子一放,提着篮子就要出去。 刚走到门口,便刚好推开门进来一人。 “媳妇儿!爹!娘!”铁牛冻得通红的脸,一进屋就笑呵呵的叫人。 他手中提着几只野兔,身后背着两只野鸡,看来这又是让他端了一窝。 翠萍见到自己丈夫这时回家,忙去帮他卸下身上背着的这些。 铁牛嘴里往外呼着哈气,边乐边说, “媳妇儿,我回来的路上看见官路上来了一队官兵,拉了好几车的粮食呢! 我凑上去找了个马夫大哥打听,说这是朝廷下来的赈灾粮来了!” 铁牛他娘忙拾掇着地上的东西,准备挑出来藏到安全的地方冻上慢慢吃。 再一听说朝廷还要发赈灾粮,高兴的她直接喜极而泣,“儿啊,你说的可是真的?” 见她娘用袖子抹着眼泪直哭,铁牛便说,“真的真的!那大哥人好,不能撒谎! 铁牛抹了一把鼻涕,乐呵呵的又道,“他还说上面要建桥修路,朝廷招工还给工钱,等农闲了我也去干活,咱家就再也不用饿肚子啦!” 他一把抱起自己那蹲在地上薅兔子耳朵的女儿,抱着她在屋中打转,边转边兴高采烈的说, “姑娘啊!好日子就要来喽~” 翠萍也高兴,站在旁边捏捏女儿的小手,“等你爹挣钱了,让他给你买糖块儿吃~” 甜甜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大人们哭了又笑了。 她就听见了「糖块」两字,于是细声细气的挥手喊,“吃糖块儿~吃糖块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吃糖块儿~吃糖块儿~” .......... 一碗碗热粥下肚,烫的人们胃里热热的。 老天爷说, 「上天保佑吃饱饭的人民」 第180章 淑贵妃 皇帝登基次日·慈宁宫 那时陶镜杨已经住在了朝阳宫,李承泽忙完了前朝的事儿后便赶到慈宁宫,去向太后禀报这些个事情。 他说着,淑贵妃听着。 哦,不对,淑贵妃那时已经是太后了。 “......承泽,你确定不是在跟母亲讲话本故事吗?” 太后的听着听着眼神都变天真了,她知道自己儿子本事大,也知道那位女子的本事也不小。 她知道自己儿子心气高,若是寻常女子,是一定不会让自己儿子如此重视的。 但令太后没想到的是,这陶姑娘竟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不过李承泽也没有将事情向太后全盘托出,本着重要事项保密的原则,他是改编的改编,简化的简化,必须跳过的必须跳过。 但即便隐藏了许多重要信息,但这故事听起来依旧会让人啧啧称奇。 他母亲捧着书本双眼失神,思索一会儿后缓缓道,“承泽,你刚才是说,想与这姑娘成亲?” 被母亲这样大咧咧的点出儿郎心思,即便是李承泽也不免俊脸微红, “是的母亲,我与阿杨两情相悦,儿子想要等她一醒便完婚。” 从前他从未与母亲说过这些,当然,这也有他们两人不时常见面的缘故。 母亲从小待他不错,自小,李承泽便坐在母亲身边,和她一起捧着书本读书。 毕竟做子女的,谁不希望自己能得到父母的祝福呢。 太后听完事情经过,神色有奇,“只是这女子现在还未苏醒,会不会以后也不会醒了?” 李承泽一听这话,脸色也变得不大晴朗,但也笃定的说,“她一定会醒,母亲不必在此事上费心。” 一听他如此说,太后心中也明白了个大概。 她点点头表示了解,不再多说什么,直到李承泽告退之后,太后也一直捧着书本不曾放下。 可是书在手中,太后的眼睛却不在书上,不知她的心中在想些什么,久久未曾回神。 极其巧合的是,就在陶镜杨醒来的前几日,民间突然传出一则故事。 说什么陶镜杨乃为神女转世,出生那日天边有无际彩霞,其父母在诞下她后便飞升成仙。 又说她今生今世的使命便是挽救帝业,在大厦将倾之时以己命换帝命,修的一世功法,为的就是帮助天下之人脱离苦海。 听说,现还驻留在皇宫之内疗伤,疗伤期间还不食人间烟火,只食香火。 一日之内,大街小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只食香火的还是人么,我看根本就是神仙吧?” “我有个亲戚就在宫里头当值,说的真真的,绝对假不了!” 还有不少人都说自己曾亲眼见到过,甚至还冒出几个陶镜杨的同村人。 说是真的见到她爹娘飞升了,两个人手牵着手飞的高高的,跟放风筝似的就飞上去了。 “诶呦天哪,大家都这么说那还能有假?估计她就是神仙托生下来救苦救难的!” “什么神仙还能下凡,我看或许是在天上犯了错,被贬下凡来赎罪的!” 甭管是哪一种说辞,反正说到最后,就给陶镜杨这名头给坐实了。 家国本就受创,这样的故事一兴起,百姓也像找到了精神寄托一般。 甚至还有人想为陶镜杨注塑金身,更有甚者传的神乎其神,还想在家中挂画供奉。 这不开玩笑呢吗?谁家未来的一国之后让人挂墙上日日上香啊?? 这不给我们陶镜杨整成「活佛」了么这不!? 不儿,成「佛」了还回家吃饭不啊? 李承泽正在宫中焦头烂额呢,立马下令让鉴察院出面去制止。 一时间大街小巷全都明令禁止谈论此事,但越禁止,百姓便更聚在一起偷偷去传讲。 在大家看来,坏事儿禁止说明这事儿就是真的。 那反推来看,这好事也被禁止,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这事儿更是真的啊! 有大聪明猜测,估计是因为镜杨真人因庆国而身负重伤,朝廷担心老天会因此震怒降下惩罚,这才不让外传的。 一时间,【镜杨真人】的名头越来越响,已成了当下现象级般的话题。 现如今陶镜杨苏醒一事还未传出宫中,还不知若传出去,民间又要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呢。 慈宁宫·太后宫殿 作为如今后宫中最大的人物,陶镜杨于今日醒了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这时正坐在窗帷前烹茶,听到大太监的禀报后惊讶了一瞬。 动作轻柔,缓缓的放下雕玉兰纹的长勺,淡淡的哦了一声,神情之中带着些莫名的情绪。 其实自从李承泽十三岁那年封王出宫之后,他们母子便很少能再见面了。 即便见面,也只是匆匆一盏茶的功夫,说不得些什么。 起初李承泽的岁数还小,淑贵妃那时便也没想着给他的房里添人。 后来李承泽开始跟太子争权,她作为母亲也规劝不住,慢慢的,就连说亲一事也给耽搁下来。 在此之前,她从未听说过皇帝有过什么心上人。 后来好像是从宫中的传言中有所耳闻,好像有个姓陶的女侠救过他,还住在了他的府上。 不过,那时淑贵妃没有把这当一回事儿,只以为是小孩子心性,这来路不明的什么女侠...... 若他真的喜欢,收作填房也就算了,便没有去特意过问。 至于李承泽夺权一事,就连太后自己也不清楚,她从来都没想过,李承泽竟真的斗过了太子,也没想过自己竟还真成了太后。 思绪回转,绘儿就站在一旁,贴心的为太后烹的茶添上滚水。 “太后娘娘,奴婢瞧着您满面愁容,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儿?” 绘儿声音轻柔,她伺候太后多年,早就对太后的反应熟稔于心。 太后浅饮了一口淡茶,茶里头里头加了桃花,使茶香中还伴有些花瓣香气, “绘儿,哀家没记错的话,你应该伺候了我七年了。” 听到太后还真记得这样的小事,绘儿面上的惊喜没有隐藏,低眉顺眼道, “回太后,奴婢来的那一年,正好是当今圣上被封王出宫的那一年。” 她提起李承泽时,似乎还带了一丝不宜让人察觉到羞怯。 马上,绘儿就意识到自己的这句话有些不妥,忙又填了一句,“算起来,绘儿服侍太后已经是第八年了。” 前者没注意到绘儿的异样,自顾自的放下茶盏,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是啊,承泽出宫那年才十三,哀家记着你...好像要大他一岁。” 其实,李承泽被封王那一日,淑贵妃并不觉得开心。 先皇心思深,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封自己儿子为王。 而李承泽也不知怎么了,在被封王之后竟也真学着争起了权。 至于争权一事,她当妈的说不担心那一定是假的。 只是担心也没有用,她远在深宫,帮不上什么。 但与其说是帮不上什么,倒不如说是她在逃避。 第181章 逃避 逃避她的夫君与她并无感情,更不爱她们的儿子; 逃避她作为母亲,即便有心想帮,也没有能力去给予帮助; 逃避她饱读诗书明理知耻,而自己的儿子却在争名逐利,净在做些她所认为的不齿之事。 既然什么都改变不了,那便索性什么都不做。 正好她酷爱读书,以书为伴,到头来也能获得一个好名声。 反正这么多年来,她都已经习惯了。 都说书可以明智,每每她徜徉在书海之中,便也不觉得自己正身处在这阴暗吞人的深宫之中。 不过...... 太后的视线落在了书架子上的那些书中,这些书,她已经有日子都没有翻看过了。 只怪最近她忙得很,新帝顾着前朝的官员更替,他后宫无人,所以这宫中的掌事更替,就都得由她这个太后顾着。 虽然从前也是她淑贵妃也做过一些,但从前好歹还有先太后压着她。 以前后宫的大事小情,也基本都是由先太后把持着。 哦对了,先太后如今已是太皇太后,李承泽顾着祖母年迈,便收了她的权,让她颐养天年了。 皇帝换了,那宫里的掌事们也都得换成自己人。 好在太后从前做妃子时也有些自己的势力,否则这事儿还不好办呢。 就比如那检蔬司的戴公公,在淑贵妃手底下做事多年,办事「得力」不说,每年还都会给淑贵妃「上贡」。 因此,他深得太后信任与喜欢。 戴公公一直都是她眼前的红人,太后对他也很是信任,提携了不少他举荐的小太监们。 绘儿站在一旁,瞧见太后眼睛正盯着书架子,眼睛悄悄一转,便道,“娘娘可是要看书了?” 她慢慢踱步到书柜旁,轻轻悄悄地抽出其中一本拿回给太后, “娘娘,这本儿是您上回看了一半儿的,奴婢都好生收着呢。” 太后翻开一看,还真是上回那本儿。 她不自觉眼含笑意,饶是她身居高位,身边从不缺人伺候,她也鲜少能遇到伺候她伺候的这样好的。 绘儿伺候的她时间长了,太后对她倒也真有了些感情。 一想到再没几年绘儿就到了该出宫嫁人的年龄时,她又会没来由的觉得惋惜。 “你也快到了出宫的年纪了,跟哀家说说,有没有心上人?若是有,那哀家便给你做回主。” 绘儿的微微红着脸,嚅嗫着道,“奴婢...奴婢没有呢。” 太后瞧着她的样子就觉得好笑,红着脸说没有,搁这儿骗谁呢。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绘儿一眼,笑了一笑,没有多说。 “绘儿,听说那「镜杨真人」醒了,哀家不知怎得,还真想找个机会见见这样的能耐人。”太后似是无意提起一般。 “需要绘儿现在去朝阳宫传告吗?不过......”绘儿说到这停顿了一会儿。 “不过什么?” 听到太后问她,她才似乎是壮起了胆子一般回道, “听下面人说,陶小姐醒来时陛下正在上朝,一听她醒了连朝都没散,直接就起身去了朝阳宫。” “还有,刚才王公公来传话时说,陛下在刚在西殿歇着了。”绘儿轻轻的给太后捏着肩,依旧是轻轻柔柔的语气。 果不其然,太后听完便皱起了眉,将书放下后略微严肃道,“竟有此事?” “回太后娘娘,听说那康宁公、范国公、英华公主,还有谢侯爷、范侯爷也都赶了过去。 “听偶遇的来往宫人说,除了范国公和英华公主之外,其余几人都是运了轻功去的。” 绘儿讲起故事来绘声绘色,真不愧是叫「绘儿」。 太后的眉头拧的更紧,语气不悦道,“皇宫之内怎可行运真气?这些人也太没规矩了些。” 她又想起那范闲,问道,“哀家记着范闲当时能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推着他去瞧那陶镜杨?” 绘儿半闭下眼,眼皮遮着瞳孔,轻声道,“太后娘娘,正是。” 这句话后,整个慈宁宫便陷入了平静。 翌日。 虽然今儿个不上朝,但是李承泽还得苦逼似的去太和门,和几位朝中重要的大臣议事。 皇家内院是进来也难,出去也难,所以现在她唯一认识的几个人,现下也还没来的及进宫找她。 李承泽也没敢给她拨人伺候,一是怕有人跟着她会让陶镜杨觉得拘束, 二是知道她偶尔会干点小坏事儿,要是有人跟着她,担心她会施不开拳脚。 于是他出门前什么也没嘱咐,只打了声招呼,说是等会儿回来有要事与她相商。 等待的这段时间里,陶镜杨感觉待着没意思,揣了两把瓜子就自己上那三大殿转了一圈。 站在周围的侍卫见了她都会低声问好,走到哪儿去也没人拦过她,似乎是李承泽提前打好了招呼。 在路过太和殿、中和殿还有保和殿时,亲眼瞧见这构造时不免有些惊讶。 这里建的跟上个时代的差不多,看来神庙传播文明种子之时还夹带私货了,搞得这个时代的人一点儿创造力都没有,全都是上个时代的影子。 这构造是明朝的构造,但小部分文化又跟大秦时期的很像。 以前陶镜杨还没觉得哪里不对,到现在才觉出来这哪哪都是乱了套了。 乱的跟奶奶家用洗衣机转了的棉被一样,哪里都是怪得很。 溜溜达达的又往乾清宫和御花园转了转,路过东六宫和西六宫之时也进去瞧了瞧,跟个好奇宝宝一样东望西望。 怎么说呢,也算是参观上故宫了...... 走了半天,若问陶镜杨的心里有什么感受,那她唯一的感受就是——空。 太空了,跟她第一天到李承泽府上一样,恨不能走了八道门,也没见着一个人影。 她心里想,这个一个皇帝一个样,李承泽不喜欢人,连带着皇宫也看着空荡荡的。 但陶镜杨没想到的是,皇宫看着空是因为李承泽没有后宫。 他要是三宫六院全纳满那可就不空了,这个妃子要两盆花、那个妃子去领月例的....那可就真的热闹了。 陶镜杨一个人在这宫里溜达了一会儿,累了就找了个亭子坐下,百无聊赖的看着亭顶画着的亭画。 说实话,石头凳子有点儿冻屁股。 早知道她出来之前带个垫子好了。 这皇宫好没意思,逛来逛去,也就嗑两把瓜子的事儿。 .......... 好无聊,四周一个人都没有。 .......... 陶镜杨无聊到把兜里的瓜子皮给掏了出来,一片的一片的拼好,在桌子上摆出了个小向日葵的形状。 她有些好笑的想着,前有砖妃半夜数砖,后有她白天拼瓜子壳... 但是她想着想着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砖妃,后宫,妈呀!” 陶镜杨后知后觉的反应过味儿来,似是刚刚才从睡梦中醒来,带着新的心情重新审视了这如围城一般的皇宫。 她喃喃自语道,“完了完了,差点把这回事儿给忘了。” 她愣待在原地坐了一会儿,脑海中的思绪乱乱的。 “让你下水捞你就捞,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从亭子东边传来一阵吵闹声。 第182章 仗势欺人 陶镜杨听到声响便转头看去,原来是几位宫女站在河边,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冲突。 被另外几名围住的这名宫女瞧着最为焦急,她连连摆手着祈求道, “夏清姐姐,值用的船还有半个时辰就回来了,姐姐们且等一等,待船回来小满立马就下去!” 对面这名叫夏清女子瞧着是后几位的首领,她听完小满的话后面露不耐, “小满妹妹,不是我们要为难你,只是太后娘娘点名要养沁心湖里的锦鲤,且说了是要在午膳之前就要见到的。” 夏清面上带着得体可亲的微笑,声音也好听的很,但说的话却是那般令人生畏, “若因你小满妹妹耽搁了,我们又该如何向太后娘娘交代呢?” 小满张嘴想要辩驳,因为她只是个在湖上捞青萍的宫女,给太后捞鱼的事儿跟她简直是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不就是因为去年夏天的时候,小满撑着船在湖里捞萍,这几人路过湖边时叫船上的小满给她们采荷花。 小满也不认识她们几个,但光凭衣着打扮就知道她们的等级要高一些。 可宫里规定了,湖里的荷花是不许任何人采摘的。 只是她们硬是要求采,无奈小满只好把船借了她们。 结果这几个bi人,偷偷上了船后不知怎得跌了水下去。 服了,不会划船上什么船!? 她们就将这事儿怪在了小曼身上,自此就经常来找她的麻烦。 即便她明知这几个人是故意来找茬的,她也没处去说理。 谁不知道她们几个是太后身边得用的宫女,尤其是个带头的夏清,经常靠着这个身份作威作福。 小满硬着头皮道,“夏清姐姐,这离午膳前还有好一会儿呢,这没有船,小满就是想捞鱼也没法子啊。” 夏清轻轻柔柔的开口,面上挂着莫名其妙的微笑。 与旁边那位先前最先开口说话的那位对视一眼,道“小贵子说了,你会水啊。” 此话一出,不光是小满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就连陶镜杨也皱起了眉。 她瞧了这几个人半天,也算是听明白了来龙去脉。 不就是太后要养鱼,派这个夏清过来捞,但是夏清不愿意捞,非得让小满捞。 小满也没说不捞,就是没船得等一会儿。 按理这夏清就该等着,又或者实在着急也应该是她们想办法去借船,可她们让这个小满游下水去...... 这分明就是明晃晃的欺负人呐。 陶镜杨站起了身,抱臂站在亭边,仔细的注意着那里的动静,想瞧瞧这帮人欺负人能欺负到什么程度。 小满转身想逃,却被其余几人给一把捉住,她高声大喊,像只炸了毛的猫, “才刚开春,湖里恨不得还有冰碴子呢,你们凭什么让我下水!” 拧着她胳膊这位力气极大,且一开始就是她的声音最咋呼,“你个小贱蹄子少废话,夏清姐姐让你下,你就必须下!” 其余几人跟着附和,“是啊是啊”“必须下!” 夏清也终于开口了,狡辩了一句,“这可不是我要她下,是太后娘娘要她下。你们把她丢下去,她会水,保准儿淹不死她!” 说着,小满便一把被推了下去。 “啊————” 小满身子腾空,双脚也离开了地面,腾空在了湖面之上。 她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就在以为自己要浸到这冰冷的水里之时,后背的衣服却被人一把给揪住。 陶镜杨像拎小猫后脖颈一样拎她,小满也很配合,惊魂未定的她下意识的缩起了自己的脚。 当她被稳稳地放在地面之时,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被人救了。 其余几人被突然出现的一幕吓了一跳,心虚的很,立马行了跪礼下去,齐齐跪在原地叩首。 小满忙转过头去瞧,第一眼是觉得这人美丽的不像真人,后一秒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认识这人。 陶镜杨欲言又止的看着跪下去的几人,回了一句,“都起来吧。” 转头看着小满也没先开口,清清冷冷的样子让小满也觉得有点害怕,磕磕巴巴的说,“谢...谢谢贵人相助..” “你没事儿?”陶镜杨见她害怕,便开口问了一句。 清清朗朗的女音传在她耳朵里,激得小满没忍住打了个激灵。 这回轮到陶镜杨惊讶了,“吓着了?” 她回头去看其余几位站起了身,但显然也都有些畏惧的宫女,抬起手指了一下这个小满,示意道,“道歉。” 「就说了两个字!好帅!」小满在心中大叫一声,一时都忘了自己的处境。 另一边,不愧是能在太后身边做事的人,夏清只思索了几秒便猜出了面前此人是谁。 她连忙想要再次行礼问安,“奴婢见过镜杨真人。” 在她身后的宫女见此,也都想跟着她再次问好。 「镜杨真人」这个名号一出,陶镜杨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眉。 镜杨真人? 这不是她在梦里梦见的么。 这给我干哪儿来了,这还是国内吗我请问。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便把此事先压在了心里,趁着几位没把礼行下去前开口,“免了。” 她转头看一眼久久不出声的小满,又接一句,“给她道歉,并保证以后不再找她的麻烦。” 宫女夏清急忙回答,“是,镜杨真人。” 嚯,歉倒是道的快,一看就不走心。 陶镜杨琢磨了一番,想着是否应该给些处罚以示警戒,否则这样的人只是口头警告估计下回还得欺负人。 但她也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也不知道怎么处罚才算是恰当的,便正了正颜色,道, “欺凌他人就该有惩罚,便就罚你们...” 话还没说完,便听见她身后的小满的声音,“她们是服侍太后的,小满身贱,贵人万万不要因为小满而得罪太后。” 她怯生生开口,担心这位救了她的人,会因为越级处置而受到惩罚。 小满地位低下,即便是在宫女一列,也属于是干粗活的那种。 所以她消息也相对于闭塞,唯一知道的就是太子造反、先帝驾崩、新帝登基,压根儿就不认识陶镜杨是谁。 陶镜杨听到小满这样讲后有些讶然,等再看向对面这几人的时候,眼中又带了些别样的目光。 “是了,谁的的人该归谁管,若真按规矩来,我陶某好像还真没这个权力。” 她垂着眼喃喃一句,这种被规矩着的感觉总让她想起从前来。 突然有种强龙压不过地头蚯蚓的感觉呢, 真难受啊。 第183章 婉儿的请求 好想给对面一人两巴掌,但说到底她们也只是背靠太后作威作福而已,若自己真这么做,那也实在太掉面儿了些。 对面的夏清等人也惯会看人下菜碟,一听她管不了,就不自觉地把腰板儿也挺了起来。 “陶小姐管不了,我总能管些。”声至人未至,从远处传来一句声响。 林婉儿一席长裙步履匆匆,身后跟着两个侍女,大老远便对着这里来了一句。 陶镜杨一瞧是她来了,便向她招了招手,“嗨,婉儿!你怎么来啦!” 其余几人见到林婉儿后神色更是惶恐,齐声道,“参见英华公主。” 林婉儿见此场景抿了抿唇,没将几人叫起,而是在走近后对陶镜杨说, “我才进宫,本想到朝阳宫去找你,却发现你已出去了。” 她又看向了行礼的几名宫女,找了几句话打发她们, “寻衅滋事,不守宫规,弄得皇宫内院乌烟瘴气,若叫太后知晓了定要重罚你们。” “都下去吧,到总管那儿领三个月的罚,若敢再犯就叫人将你们逐出宫去。” 许是经历了此次宫变的影响,林婉儿的性子瞧着较之前好似变了许多。 这几人下去,只有小满还踌躇的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陶镜杨思忖一瞬,对她说,“你到亭子那儿等我吧。” 后者闻言,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起来,欢天喜地的就离开了。 林婉儿也屏退了自己身后的侍女,眼含疑惑道,“陶小姐为何要让她在亭子等待?” “我都替她把人得罪透了,若不带走她,只怕她以后更要受欺负。且她瞧着人还不错,有言道,此乃孺子可教也~” 陶镜杨摇着脑袋扮作小孩儿读书的样子,说着说着就耍了个宝,令这不算愉快的气氛松了松。 林婉儿也温婉的笑了一下,像想起什么似的,语气有些落寞,“皇家内院,向来如此。” 她望了一眼湛蓝的天空,只道,“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也算是什么都见识过了。” 湖边的桃花开了,二人折了两支拿在手里,顺着湖边慢慢走着。 陶镜杨沉默不语,昨日她与林婉儿只在床前见过,但也只是匆匆一面而已,并没有来的及说什么话。 昨日午后,李承泽同她仔细说了几人的近况,其中便包括婉儿母亲——长公主的现状。 说他登基后原也想过要将这几人赶尽杀绝,直接毒酒白领匕首三件套赐死算了。 但为着他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婉儿,且她同时也是小范兄弟的未婚妻, 李承泽想想也就算了,没赐死,只是将人贬为庶人,关在了狱里押着。 不知怎得,长公主也没闹起自杀。 只是在兵败之后,听见庆帝死了之时才疯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李承乾现在也没死,听李承泽的意思是,这人现在好像比长公主还疯一点儿。 现下是桃花开的最好的时候,若是站在树旁待上一会儿,那定是要在身上沾些桃花的怡人香气。 林婉儿手指悄悄地扣着桃花枝子,葱白的指甲染上了一些嫩绿的汁液。 她此时心情忐忑,呼吸也变得有些焦急。 陶镜杨走在她身旁,一直听着林婉儿的心跳由平静到激烈,再由激烈到平静。 显然,是她的左右脑在互相博弈着什么。 等她的心跳再一次变得激烈时,陶镜杨实在忍不住出声,她主要怕婉儿心率过速一个缓不过来神再厥湖里。 “对了婉儿,今日进宫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她似是无意间提起此事。 “我...”对方迟疑了一会儿,斟酌着自己的语言,想尽量让自己的话显得不那么唐突。 “怎么了,有事儿吱声,咱这关系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一听陶镜杨这么说,也不再扭捏,“陶小姐,我...我母亲说,她想要见见你。” 林婉儿说出来也很懊恼,但这就是她母亲的意思。长公主不仅只说过一次,她想要见陶镜杨一面。 她对婉儿说:若此生不见得一面,即便是身死也不会瞑目。 长公主甚至直到如今还会跟林婉儿打感情牌,说她做这些全都是为了婉儿,为了保障她的安危。 说这话的毕竟是她的母亲,即便林婉儿不信,但也不忍她真的守着执念了此残生。 只是她一罪人之身,还能活着都已是陛下心慈。 哪怕林婉儿不去问陛下她也知道,李承泽是绝对不会同意让长公主见她的。 无奈之下,林婉儿只得亲自来找这个当事人本人。 若陶镜杨本人都不愿意,那她作为女儿也算是尽了一回力了,最起码能在良心上过得去。 想到这,林婉儿又不自觉叹了一口气。 她母亲荒唐,生父亦是,表哥非但没有牵连她,还封了她为公主,而她如今却又为了母亲... 林婉儿心中的惶恐,陶镜杨看的出来。 “什么时候去见你母亲方便?”不过在此事在婉儿眼中或许很严重,但对她来说却没什么。 林婉儿惊喜道,“陶小姐当真愿意去?” 前者笑笑,打趣道,“英华公主的事,我哪有不从的道理。” 她冷不丁叫人封号,给林婉儿弄的愣了一下。 “陶小姐怎么突然叫婉儿封号?是不是...是不是生婉儿的气了...” 林婉儿表情有些委屈,虽然她很好的将情绪掩饰起来,但依旧是有半分流露了出去。 陶镜杨忙解释起来,“开玩笑的开玩笑的,这不是总听你叫我陶小姐,我这不才...” 林婉儿一听原来如此,原来是她自己表现的太过生分。 想了想后心情还有些雀跃,声音也活泼了些道,“我记得范闲总是叫你陶儿姐,可是有什么典故?” “哪有什么典故,无非就是他那天哼了句: ‘桃儿叶尖上尖,柳叶儿就遮瞒了天’,哼完就说我正好姓陶,于是便就这么叫了。” 林婉儿吃惊,“他还会唱歌?我只知他诗作的很好...” 说完她眼神又黯然下去,她好像从来都没听过范闲唱歌。 就连海棠朵朵都曾得到过范闲做的诗,可她作为未婚妻却... 却什么都没有。 陶镜杨见婉儿神伤,一琢磨就知道是自己说错话了,看出她是在为那个破小子伤心。 她心道,这范闲小子清高,非得要自己写诗送她,结果憋了半年也没憋出一首出来。 那她陶镜杨可不管他了,她可不管什么背的还是自己写的,只要能哄人高兴那就是好的。 于是她眼睛一眨便弄出一首,“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婉儿你听这一首,有你有我,是不是比范闲念的那些歌好多了?” 「哈哈~」林婉儿捂嘴笑。 “那婉儿以后也叫你陶儿姐如何?” “那自是,”陶镜杨将手中的桃花枝子举起,轻轻的敲了两下婉儿手中拎着的那支,“甚好!” 花瓣儿被敲的抖了两抖,视力好的或许还能瞧见掉落的花粉。 近了晌午,阳光大好,婉儿看着晃动的枝子,感觉很像是缠在腰间被抽出的软剑。 她想叫陶儿姐教她挽个剑花,但却被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给打断。 两人回过头去,只见是一姑姑正向着她们走来。 第184章 《内训》 林婉儿先认出这人是谁,叫了一声,“孙姑姑。” “奴才参见英华公主。”这位孙姑姑行了一礼,又对陶镜杨道, “陶小姐,太后娘娘请你到慈宁宫一叙。” 孙姑姑礼数周全,不卑不亢的说出这么一句。 还不等陶镜杨有什么反应,林婉儿先问道,“姑母可说了是什么事情?” 孙姑姑微笑一下,摇头道,“娘娘说,只是小叙而已。” 她说完又催促道,“陶小姐方便的话,就请尽快跟奴才来吧。” 陶镜杨听此点头,看了一眼身旁人道,“那我就先过去了,你若无聊,可以到朝阳宫去等我。” ...... 慈宁宫。 书香气味浓,一进去便瞧见太后坐在桌前看书。 见她来了,就抬起头将书放下,“陶小姐,坐吧。” 太后声音温和,等着陶镜杨坐到桌前。 陶镜杨也不客气,径直坐在太后对面,敛了个还算正经神色,道,“太后娘娘好。” 她往前一坐,双手乖乖的放在双膝上,后背挺直,与太后对坐着。 直溜的像小学生。 太后原来还以为,能做出这样一番大事的人,该会是个放荡不羁的性子,结果没想到,这模样看着还怪「乖巧」的。 她一愣,顿了顿后又问,“我瞧刚醒便出了门,莫非是身子已大好了?” 陶镜杨实话实说,“已经好了,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 太后不知道这句话怎么接,沉默稍许,两人面面相觑。 太后避世多年,其实也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但对于陶镜杨的事,她不得不替李承泽操持好。 于太后自己而言,也算是弥补一下她从前的空缺。 太后想明白缘由之后,便拿出了早已让绘儿准备好的书籍——《内训》。 《内训》,这个时代的宫中妃嫔必读书籍,后传入到民间,为天下女子的必读书册。 太后刚入宫当年也读过,虽然她也不爱读这些,但她也没办法,谁让这是宫里呢。 只要你入了宫,即便你有滔天的本事,也越不过这宫外去。 那什么时候宫妃可以越过宫外去?唯两种情况: 1、国破家亡,受外牵连。 2、联合外戚,造反夺权。 她将这本书正放在陶镜杨面前,问她, “可曾读过这本书?若不曾读过,便拿回去读一读,抄写两遍后再派人送到慈宁宫来。” 陶镜杨直直的坐着,瞪大着眼睛,将目光从太后的脸上移到这本《内训》上。 眼睛也不眨的盯着这本书良久后,又不敢相信的将目光移回太后脸上。 她伸出右手,无声的指了一下自己,意思像是在说,“我?” are you ok? 太后不语,只是一味的安静点头。 两人没话了,谁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许久,陶镜杨迟钝的将《内训》拿起,随意的翻开一页。 文字盘旋着,排列成一张无形的大网,试图要将所有翻开本书的读者吞没、拽进此书当中。 “凡为女子,大理须明;温柔敬慎,妇德之常。最切忌者,乃嫉妒二心。妻妾之间,固当相体......或尊长选女婿而彼欲争先,或夫婿择人妇而彼意不释;如此之类,皆嫉妒也。为妇人大节既亏,虽复有善皆不足赎。” 大篇大篇的文字冲进陶镜杨的脑子里,若是将这些翻译成现代话,其大意为, “作为女子必须明白道理、温柔敬慎是应有的常德。在家庭中应该侍奉丈夫、供养尊亲。最忌讳的是嫉妒之心。在妻妾之间应该相互体谅;如果受到叱责侮辱并不是她们的过错。应该恭敬谨慎地对待丈夫和父母。如果听到尊长的教诲或者受到叱责责备并不是她们的过错。应该顺从接受并恭敬地倾听教诲。如果听到丈夫的教导或者受到叱责责备并不是她们的过错。应该更加屈尊降贵、恭敬谨慎地对待丈夫。如果女子有不善之处受到惩罚并不是她们的过错。应该恭敬地接受教诲并改正过错。如果不体察这些道理而怀有嫉妒之心就是大节亏损即使再有善行也是无法弥补的......”(以上摘自内训) 她看着眼睛直发晕。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不知为何,明明时代已经不一样,但对于女子的规训却都惊人的相似。 陶镜杨表情复杂,嘴里想说出些什么,却又陡的觉得很无力。 按理说,淑贵妃不该是这样的人。为什么突然会叫陶镜杨读内训呢? 她想不明白,只是安静的放下手中的书籍。 太后看到后也悄然叹了一口气,出声打破了屋中的平静,“哀家知道,让你这样的女子读这些,是委屈你了。” 她对上陶镜杨抬起的眼眸,眼中也蕴含着某些难猜的情绪, “只是你若入得后宫,即便不是由哀家来规训你,你也不得不这般做法。” “温良恭谦,开枝散叶,女子的命运,向来如此。尤其宫中的女子更是如此,我改变不了,你也改变不了,谁都改变不了。” 太后的眼光看向别处,似乎也有若有若无的哀戚。 陶镜杨一直没有出声,只是安静的听着太后所说的话。 后者见她不出声,以为对方被自己劝到了,想想后,又继续说, “承泽先前与我说了你们的事情,哀家自然也知晓你们两人的情谊。 “只是身在天家,皇帝无有后妃来开枝散叶、绵延子嗣,那总归是不行。” 她又派绘儿拿回了一本名册,上面尽是些京中官员、地方官绅家中的适龄女子。 太后将这本叠在了《内训》那本上面,放好之后又缓缓道,“哀家清心多年,本不愿管这些闲事。只是如今事务繁多,哀家便不得不为承泽、为你多操持些。” “这名册上的,都是内官选出来,备着为将来选秀时参与定夺的。”太后对着一旁的绘儿招了招手,示意她走到自己身边来。 见绘儿走近,她便道,“你与承泽情谊最深,即便是承泽纳了后妃,哀家也绝不会让她人越过了你去。” “哀家知道,你没有娘家,若觉得日后身边无人,我可将绘儿送与你,她服侍我多年,日后定会成为你的助力。” 陶镜杨听着太后的话,见她提起绘儿也没抬头去看。 只是有一搭无一搭的翻看着花名册,瞧着里头绘着的,栩栩如生的一张张身像。 “崔氏,年十六...王氏,年十五,父亲吏部...彭氏,年十七,洛阳莱县...” 多好的年纪,怎么就要嫁人了呢。 即便是这个时代结婚早,但若身为男子,总归还有出去闯荡一番的可能。 可她们,却是除了嫁人以外,别无它选。 虽然古往今来便是这样,但古往今来...向来如此... 便一定就是对的吗? 第185章 登庙堂 陶镜杨许是嫌一页页翻着麻烦,干脆一把将其合上,左手捏住书脊,右手拇指快速的划过书页。 一张两页,每页上都画有一个女子的身像。 拢共96张纸,合计192页,也就是说,这里头一共有192个女子。 小小年纪,等待着自己被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挑选。 只为了被从皇宫的侧门抬进,为这所谓的天家绵延子嗣。 吃穿用度全凭位份,于是这帮女子还要不得不去勾心斗角、争风吃醋。 但或许连她们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一定要通过博得一个男人的喜爱,才能让自己的日子过得好一点。 她们也没法子,因为她们也没见过别的活法。 陶镜杨将手轻轻放在花名册之上,只觉得手下的书似乎在微微发着烫。 “太后娘娘,您说女子这一辈子,能不能还有些别的活法。” 陶镜杨抚了抚平整的书页,似是安抚着自己手掌下的,属于她们那无声的啸喊声。 “活法?”太后挑出这个字眼,重新反问了一下自己。 深宫之中,爱读书的人太少,能与她产生精神交流的人也少。 她的思绪不由回到了许多年前,回到了她还不曾出嫁,还不曾到这深宫的时候。 幼时的太后似乎也有梦想,但梦想是什么来着?她好像有些记不清了。 太后的眼中闪过一秒那年少时对未来希冀的亮光,但这一点点亮光,也被后来所发生的事情给消灭。 没法子,女子哪里还有什么别的活法? 即便是她年轻时见过一面的叶姓女子,是那般与众不同,有那般奇思妙想之人也没有做到! 那时,太后早已成为了庆帝的妾室,她曾在王府中见过那叶姓女子一面。 谈天说地,博古论今。 可后来呢,即便是如此传奇的人物,不也是骤然消失、再无音讯了吗。 太后敛了心神,语气也变得不如刚才那般温和,“哪里还要想什么别的,等日后承泽封你为......” “谁说我要同他成亲的?” 陶镜杨打断了太后的话,坐直身体,又将手放回了双膝之上。 这句话不仅说楞了殿中的太后和她身边的绘儿, 还说楞了那个由林婉儿传去消息,听到太后突然叫了陶镜杨去慈宁宫一叙后,便放下手中的事宜立马赶过来的李承泽。 他此时刚到大殿还没来的及进去,如今就站在大殿门口。 欲要推开殿门的双手僵僵的停驻在半空中,不敢再有下一步动作。 ...... 瞧着陶镜杨说完这句后还面带笑意,让太后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这是何意?” “字面意思。” 陶镜杨刻意的去听了门外人的声响,注意到了李承泽的心跳声陡然调高了一倍速。 太后不知皇帝就在门口,听她这样说便反问,“哀家不明白你的意思,你不是与他两情相悦,如今又为何不想入...” 陶镜杨提高了音量压下太后的话,似是爽朗的说道, “怎的人人都封了国公、侯爷,而我就只能被封个妃子?同样都是一起打天下的,陛下这么做,未免也太厚此薄彼了些。” “那你想要什么?莫非是贵妃都不足够,一定要做皇后?” “贵妃?皇后?”陶镜杨说完自己都笑了。 笑得她想高歌一曲新贵妃醉酒之—— ‘爱恨就在一瞬间’。 她看似笑了,但实则不然, “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太后娘娘您有句话说的没错,这人一入这深宫,那可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太后闻言眉头一跳,又听她掷地有声的一句响在耳旁,“所以陶某我不登什么后位,” 她扭头看向了门口,似是在对某个特定之人说,“我要登庙堂!” 说完,陶镜杨回过头,面向掩饰不住惊讶的对面人。 “女子怎能进朝堂!?”太后怒斥加疑问。 “朝堂而已,算不得我陶某胃口大。”她的语气已然变得不太友好。 “上不得朝堂莫非是因我没有能力?那真是笑话!若无我,如今坐在我身前与我叙话的,还指不定是哪位太妃呢。” 换句不好听的说,如果不是她还念着与李承泽的情谊,如果不是她不喜被那劳什子皇位给拴住身子, 那她从一开始就可以直接反了这李家,她若振臂一呼,有的是人乐意拥护她做新任帝王。 只是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神庙出来,费尽了前半生心血才给自己谋划出的新生,可不是为了在这朝堂上玩什么毫无意义的尔虞我诈! 从前,她多多少少还算是视权力金钱如粪土,未曾亲入人世之时也不在意什么天下黎民。 天下自有它发展的客观规律,陶镜杨已经捣毁神庙,说句实话,她压根儿就不想去管什么百姓。 当时就只想着给百姓们找个还算不错的帝王,待天下安定之后,她就云游世间,踏上旅途,去探寻自己人生的意义。 只是真入人世之后,这一切便都与她想象的有所不同。 陶镜杨多了些人情味。 她有知识,有学问,有资源,她见识过美好生活的样子,知道如何才能创造美好世界。 如果她不去做这些,那又要让谁来做呢。 如果她都不愿去做,那还有谁能来做呢。 事物确实是有它的发展规律,等苦受够了,总得会有人爬起,带着所有人走向光明。 可恶的人情味,它总会让人优柔寡断。 她眼神望着太后,后者早已没了年轻时的青春活力。 她不想对待这个时代的年长女性如此苛责。 太后的思想已经被这时代给浸染万遍,烙下的思维定式,也并非是一天两天就能改的。 只是人岁数大了,一时接受不了新鲜事物也是正常现象。 陶镜杨不想做那么没品的人,她何必与同样身不由己的深宫妇人如此计较呢? 她想明白了,便也换回了好语气,“太后娘娘,您若不将我当成您的儿媳看,而将我当成你的女儿看,你还会如此对我吗?” “若我是您的女儿,您会不希望我有如此志向吗?” 若太后扪心自问,那答案当然是一定的。 若她陶镜杨真只是个普通女子,太后自然是很乐意见得能有女子在朝做官。 可偏偏事与愿违,皇帝对她有情,难保陶镜杨日后羽翼丰满。 若依着皇帝对她得信任,日后为非作歹,又或者起兵造反...... 太后越想越心惊,只道,“皇帝是不会同意的。” 说罢,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身侧的一摞子书。 陶镜杨没有回答她,只是自顾自的离开座位,向门口走去。 身后依旧传来太后的声音,在这大殿之上环响着, “朝堂众臣、天下之人,全都不会同意!” 前者置若罔闻,站定在门口。 她知道门外之人站着的是谁,她问, “是吗。” ...... 屋外无声。 第186章 误会 你会如太后所说那般,不会同意吗。 都说人心都是会变的,若真如此,她也并非不能接受这个结局。 陶镜杨想, 【看错人而已,谁年轻时不会看走两眼呢。不同意又如何,只是这几年要苦了百姓,短短几月而已,就又要经历一次江山易主了。】 李承泽久久没有回音,陶镜杨在问完后就安静的等着。 几秒之内的想法乱乱糟糟的,连她也罕见的头脑没法清醒。 她又想, 【看来,对于李承泽来说,这像是个很难做出的抉择。也许今日太后找她来慈宁宫,说的这番话,也都是李承泽的授意。】 【否则太后避世多年,何至于突然冒出来找她的麻烦呢?】 只是还没等陶镜杨脑补完,殿外的人便推开了门。 李承泽就站在她的对面,眼神是焦急的,用极其快速的说出两字,似是想要向谁证明什么: “同意。” 李承泽对上她的眸子,看到了前者那冷若冰霜的表情,似乎也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给冻结住。 陶镜杨与太后的对话,李承泽只听到了后半段。 也就是她对太后说:自己不想成亲,而是想要封侯拜相的那一段儿。 虽然他没搞明白现在的状况,但李承泽听得出来,陶镜杨现在是非常非常非常生气。 这股子情绪,让李承泽都从灵魂深处冒出危机感来。 急得李承泽连【不成亲】这事儿都来不及询问,在脑子过了一遍所有的可能性。 在最后得出了一个“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结论后, 立马就推开门向对方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都当了仨月的皇帝了,文武百官平日见到的李承泽都是阴着脸,多看一眼晚上回家都得做噩梦。 但他面对陶镜杨时,气质永远都是那种40%的微茶版本。 他的话自然也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 “皇帝!”太后的声音显得有些焦急。 李承泽没空去管太后的情绪,而是一直坚定的看着陶镜杨,“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不论是以我的什么身份。” 见她无动于衷,李承泽便想伸手去牵对方的手,但他手刚起的时候,对方便把手挪到了身后。 他的手停在半空,见阿杨躲他,连着他自己的心也变得酸酸涩涩的。 李承泽怕她不信,便又加一句,“就像你从前支持我的,一样。” 话音一落,两人一进一出,一内一外的对视着。 陶镜杨沉默良许,上前一步跨过门槛,与李承泽擦身而过。 路过他时说了一句,“你做出了一个好决定。” 声音渐远。 四周站岗的太监宫女们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牵连。 李承泽垂着头,手扶着柱子在殿前站了一会儿。 他望向太后,只觉得母亲如今好像陌生的很。 .......... 林婉儿在朝阳宫里等着陶镜杨回来,百无聊赖之下,摆弄起范闲给她绣的香囊。 对,摆弄的她自己的香囊。 没错,范闲绣给她的。 当时她在照顾躺在床上养伤的范闲,空余的时候多,便坐在他床边绣帕子。 有言道,南庆双绝——婉儿的刺绣,范闲的墨宝。 这两样,那是一个赛一个的奇形怪状,婉儿在绣完之后自己也觉得不好看,送给范闲的时候,他还管上面的鸳鸯叫鸭子。 气得林婉儿三天三夜都没理他。 等到第四天的时候,再去瞧他之时,范闲已经绣好了一个香包给她,也就是她现在挂着的这只。 虽然也不大精致,但好歹也是他熬了三宿才弄好的。 他美曰其名,此为赔罪~ 林婉儿正看着香包偷乐呢,门外便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进来的是陶镜杨,看起来很不对劲的样子。林婉儿揣起香包,急忙凑上前去。 她进来也不说话,就站在门口,闭着嘴深呼吸,试图调节自己的情绪。 后者紧张的眨眨眼睛,贴心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前者环顾了一眼屋中陈设后,道,“婉儿,我能去你公主府上住几日么?” 声音有些克制的鼻音,听着像是在忍泪意? 林婉儿惊了,陶镜杨现在的状态与她印象之中的大相径庭。 还没等林婉儿说出那句【可以】,李承泽也紧随其后的走进屋中。 他的状态瞧着也不大对劲,紧锁着眉眼,表情也很凝重。 林婉儿左右移动着自己的眼睛,打量着这怪异到,是个人就能瞧出不对的两人。 “那...你们先聊?我就先出去了。”她悄悄说出一句,说完立马脚底抹油打算开溜。 还没等走,陶镜杨就出声,“等等我。” 她环顾全屋,原还打算收拾一下行李再走,但真当要收拾之时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行李。 .......... 这日子让她过的^v^ “算了,走吧。”陶镜杨回身,像没看见李承泽似的绕过他。 林婉儿见她执意要走,便先一步的以「备车」的理由离开,将时间留给屋中的两人。 后者见她视自己如空气,表情也有点受伤,费了死劲才挤出一句,“你要走?” 此时已经走到门口的陶镜杨听到他这么问,便也停下,背对着他,侧头回了一声,“嗯。” 她现在说话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怕说多了会让人瞧出她的不妥。 另一个也没好到哪去,他瞧着她逆光的背影,冷不丁就想起从前的时光。 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变成这样了呢。 他想挽留,想走到她身边,拉着她不要她离开自己。 可又担心这样的做法,会惹她厌烦。 倒不是李承泽不好意思做什么狗皮膏药,而是他担心自己是那颗地上躺着的破石头,如果不躲到路边去,就会绊了她的脚。 李承泽不想自己成为她的绊脚石。 他眼也不眨的望着她的背影,涩声道,“好。” 也只有一个字。 陶镜杨一直忍着未落的满眼泪,在他说出「好」那一字后就落了。 无声无息的,平静的脸上,突兀的挂着两行泪。 她迈起步子离开,如果她此时回头的话,或许也能瞧见,屋中的另一个人也在默哭。 跟她的哭法一样,无声无息的。 殿里空空的,李承泽也是空空的。 ...... 第187章 当局者「迷」 婉儿就站在马车前,见她真的出来后,面上露出一丝遗憾。 “唉......”林婉儿微微叹了口气。 表哥真是不行啊。 ...... 马车嘎悠嘎悠着,没多久就停到了公主府前。 若无其事的陶镜杨迈着若无其事的步子,准备若无其事的在林婉儿这里住上若无其事的一段日子。 结果一进府,就看见若无其事的范闲,正在若无其事的喂着池子里的鱼。 这人poss都摆好了,刚想轻轻撩起因俯身而垂到胸前的头发丝时, 他手撩到一半儿,抬眼见到的却是面无表情的陶镜杨。 【陶】:这给我干哪来了,婉儿老妹儿是给我拉国公府来了? 【范】:我翻错墙了,我翻的难道不是婉儿府上吗?! 两人面面相觑,尬的一批。 陶镜杨还特意退回到府门去看,只见大牌匾之上写着的确实是公主府。 “他怎么在这儿?”陶镜杨扭头,疑惑的向刚刚走下马车的林婉儿问道。 婉儿见到范闲也觉得诧异,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并不知情。 那她就明白了,感情这范闲又是翻墙来的。 也难为他现在的健康状态,瘸瘸巴巴的也得翻山越岭来看林婉儿。 范闲见陶镜杨面色不好,还以为她在鄙夷他翻墙偷来这事呢。 他也有点儿尴尬,但还是故作镇定的说,“我在这里很正常啊,这是我未婚妻的府上,当然是我愿意来就来。” 说完,又撒了把鱼食儿。 他打量陶镜杨一眼,好奇道,“倒是你,你干嘛来了,” “皇宫那么大地儿不待,跑到我们这里做什么。怎么,我们未来的皇后娘娘下来慰问来了?我瞧你也没带东西来啊......” 范闲说完还嫌不够,甚至还探了探身子往后张望着。 林婉儿一听范闲这话让他唠的,紧忙一个劲儿的朝范闲眨眼睛,试图让他闭上他那张死嘴。 等范闲接到信号之时显然已经晚了,这话已然一溜烟的跑出去,压根儿就刹不住车。 陶镜杨没出声辩驳,只是面色如常的说了一句,“我只待一阵子,等过几日找好别的地方就搬出去了......”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可怜呢。 此话一出,婉儿最先出声,“你别听他的,这里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婉儿怕范闲又说出什么,立即挥手叫身后的侍女上前,示意她带着陶镜杨去到寝屋之中歇息。 范闲看看陶镜杨离去的背影,又看看婉儿,知道陶镜杨耳力好,便轻声询问着, “这是怎么了?” 林婉儿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自打两人从慈宁宫出来之后就成了这样,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慈宁宫?”他重复一遍后陷入沉思。 午后。 范闲敲敲陶镜杨的门,三响过后,依旧没有动静。 “老铁,你哭啦?”范闲拍拍门,话音刚落,她门就从里打开来, “有病啊,门都让你敲碎了,有事儿快说。” “没事儿啊,我溜达。”范闲侧身一绕,就进了屋找座坐下。 陶镜杨见他进去,既没拦他,也没关门,就这么把屋门开着说话。 范闲坐定,气定神闲的倒了一杯茶给自己,嘴里说着风凉话, “我恨不得在二百年前就跟你说了这事儿吧,你不是说他跟别人不一样么,不是说自己很洒脱么?” 他看着陶镜杨抱臂插肩的靠在门边不说话,垂了眼,琢磨琢磨还是安慰了一句,“算什么大事,天涯何处无芳草...” “何必单恋他一草?等科举之后,我好好给你挑个探花郎,气死他。” “......”陶镜杨沉默,心情平平,“谢谢范老师的指导,但是不必。” 后者穿的一身水墨色,宽大的袖衫衬得他少了几分凌厉。 他撇撇嘴,动作优雅的浅酌一口,又缓缓将印着兰花草的杯子轻轻放下,声音和缓,“婉儿说你是从慈宁宫出来后就这样了,怎么说,是不是太后跟你说什么了?” 陶镜杨垂着头看脚尖,披肩的头发有一半垂在自己的胸前,她叹了口气,只出一声,“嗯。” “正常。”范闲侧手支着脑袋,歪身面向她,“婆媳之争,老生常谈了。” “住嘴,no婆媳,不信谣不传谣。”陶镜杨声音凉凉的。 后者顺从的点点头,没想好怎么继续这个话题,便先挑着个别的事儿说。 “李承泽给你...” “请不要提这个禁忌的名字。” “......” 范闲妥协了,他说,“内谁给你新修的府邸老气派了,我想住,我能用国公府跟你换吗?” “什么府邸,没听说过。”陶镜杨依旧倚着门边说。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她连修府邸这事儿都还不知道,那就更说明她此次出宫,大约是与李承泽有了什么误会。 就在范闲打算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说和说和之时,陶镜杨却一抬手,制止了他开口的动作。 她侧头聆听,“婉儿这来客人了。” 范闲没听到什么动静,好奇的问了句,“谁?” 前者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移步到了屋门口,背对着范闲说,“不儿道,就听见马骑得挺快。” 她顿了一顿又说,“身后跟着的那帮骑得也都挺快。” “扯呢,谁敢在这儿纵马。我上任后可定了新交规,肆意纵马的不仅罚钱还扣分儿。”范闲不以为意的说。 陶镜杨瞥他一眼,“你还给发驾照了?” “京都倒是都普及了,不过地方还在慢慢推行。” “哦,范局长好。” “你也可以叫我范部长。” “我叫你范厅。” “......你才「饭厅」呢。” 过了一会儿,他也听到了马蹄声。 索性直接站起身走到陶镜杨跟前,也靠着另一扇门,虽然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在等谁。 “这纵马的若是世家子弟,你敢给扣分儿么。”陶镜杨歪头靠在门框上。 范闲挑挑眉,来了点儿原先的张狂劲儿,“甭说是世家子弟,就算是世家他老祖来了,我也照样给他驾照给扣了。” “嚯,厉害厉害。” 范闲跨出门,撩起自己那略显飘逸的衣衫,慢腾腾的下着台阶,“你待着吧,我去瞧瞧。” 「铛铛铛」 府门的门钹被叩响三声。 管家听见敲门声还觉得奇怪,心思今日公主府上怎得来了这么多人做客。 刚领着人想去撬个门缝问问是谁,长街那头就传来了一阵蹄蹄哒哒的马蹄声。 管家还以为是太子余孽攻过来了呢,吓得他立马跑回去请示林婉儿。 门外的人在叩响三声后也没有急躁,就这样安静的等待着。 林婉儿听到此事也感觉奇怪,想着或许是跟陶儿姐有关,刚想去询问询问,便碰上了正巧往这里来的范闲。 府门之外又传来一堆人下马的声音,不过他们全都很有「素质」的一声没出。 又或者是被人给手动闭麦了。 “走婉儿,咱俩给人开门去。”范闲扯起林婉儿袖子的衣角。 ...... 新大门没有「吱呀——」一声,就这么轻巧的打开了。 李承泽捧着一个盒子,就站在府门前。 第188章 印 “表哥!?”林婉儿看见来人是谁后惊异一声。 她又四顾一圈,只有远处停了一批侍卫,除此以外,近处没有马车,只停了一匹马。 天子出街...出...不是,皇帝就这么骑马来的!? 与此同时,大街小巷。 “听说圣上出宫了!”一捕快停在包子摊站了会儿,向东街的方向张望着。 包子铺老板贴心的递上一碗粗茶,捧着他说,“官爷,我们没接收到清街的通知呀。” “刚才在东街骑马那个就是圣上,后面还有一批宫里的侍卫,乌泱乌泱的就追着去了。”捕快没推脱,扶着大刀就是牛饮。 “那个是圣上!?”刚从东街路过,提着一篮子菜的大姨高声惊呼。 她的声音引起附近一阵骚乱。 “什么?”“真的假的啊...” “我刚才也看见了,咱们圣上好英俊啊,比前些年那个游街的状元郎还要俊!” “真想不到,像咱们这样的百姓也能见到天子真容...” 捕快见势不对,赶紧放下茶碗,禁止周遭百姓大声议论此事。 不过小声蛐蛐的他没管。 天子突然骑马出宫,这事可不算多见。 且他一上任就实行了许多免税政策,所以百姓们也都挺喜欢这个新皇帝的。 再加上他在未当皇帝的前一年,还几次三番同「神女」出街。 新皇与神女熟络欸! 大庆有福喽~~~ 再加上,这两人后来几次干脆连街也不清。 混游在人群中,没什么皇室的架子,性子也瞧着温润可亲。 民众也渐渐忘了二皇子从前的样子,谈起他时甚至随意地、像是谈论某位不算相熟的远房亲戚一般。 百姓们见也没有人来清街,便都出了家门等在街上,想亲眼瞧瞧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果然,吃瓜,是人终其一生都难以割舍的事情。 ...... “呦,来了啊。”范闲双腿交叉,单手撑在府门上, “嗨~皇帝陛下来就来,何必还带什么礼啊~” 他故意的想要伸出手去接,在手快要伸到匣子上时,被李承泽给一把给爪子打掉。 “不是给你的。”今日无风,但李承泽的衣衫无风自动,“我来找阿杨。” 范闲盯着他打量了一会儿,没在第一时间就让他进府。 不过他们俩之间向来也没有什么君臣之间的架子,范闲也很清楚对方的脾性。 长街尽头已然围上了一圈百姓,侍卫们没接到陛下驱散人群的指令,便只好将人隔在了安全距离之外。 百姓们都在注视这怪奇的一幕,城中的各大茶馆都派了人在这盯着,准备在事情结束之后就立马编写成故事讲读。 趁乱发一把「陛下财」。 范闲见这里人多,眼睛一转,想出一招,“陛下,镜杨真人确在此处做客。” 他将双手围在嘴边,“只是真人愿不愿意见你,还得由下人去通传一番才方可知晓。” 范闲话说的就差扯着脖子喊了,这声音大得,快要将地底下藏了八百年的金蝉震醒。 果不其然,范闲此话一出,远处便传了一阵哗然。 “原来陛下急匆匆出宫是为了求见神仙!” “快写!快些!噫~劳资笔忘带嘞!”某人掏出一卷空白书,一摸兜发现没带笔,直忙踹了身旁的小厮一脚。 小厮连滚带爬的跑了。 ...... 李承泽没制止范闲的行为,也纵容着百姓朝着这个方向去议论。 见势差不多,范闲才将府门打开,迎了后者进来。 “进去吧,我仅代表镜杨真人,同意你进府取经。” “......” 不多时,李承泽站到了第二扇门前。 他敲门,门不开,于是他就爬窗户。 屋中设了个贵妃椅,陶镜杨就侧卧在上头,半支着身子瞧他。 身着从宫中穿出来的藕粉色丝质长裙,裙摆飘飘洒洒的垂到地面,及腰长发软软的全部放到了身前。 见他进来后便立在原地不动,连翻窗户沾到了身上的灰也不在意。 她不由挑了挑眉。 “你走的急,有些东西忘记带了。其余的我都差人送到了你的新府,只是有几样我得亲自送来才能安心。” 李承泽自顾自出声,语气因做惯了皇帝,在说话时有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的威严。 身上穿的还是在宫里的那一身,墨黑金丝宽袖,飞肩团龙纹,唯有内衬是一抹白色。 板板正正,端端正正。 谁还记得他那踩着穿的鞋,只扣一半的衣领,和那身后反着系的腰带...... 也或许,连他自己也忘了。 “我记得,你从前鲜少穿黑。”陶镜杨眼睛看着他簪在冠上的簪子。 龙头发簪,象征着他独一无二的皇帝身份。 庆帝同款,丑的让人想哭。 这句出乎了李承泽的意料,没想到她最先注意到的,竟会是自己的穿着。 不过庆国以黑为尊,皇帝上朝总是免不了要穿黑。 “不喜欢?以后不穿就是了。”李承泽倒是很自然的说出这么一句。 现在两个人都平静的很,只是这样过于平静,多多少少就会显得有些生疏。 陶镜杨微微摇了摇头,“黑色显贵,你穿着很气派。” 明明是夸奖他的话,但李承泽听了却没觉得有多高兴。 他听着听着就低下头,胸膛起伏了一下后又抬起眼。 由单手托着木匣,换为用双手将其捧着。 他移步到她身前,在此期间,前者的姿势没有变换,依旧是侧躺的模样,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 陶镜杨的情绪没变,“我不记得有什么东西落在了那里,陛下还是请回吧。” 只是说他也不听,人还是移到了她面前。 李承泽站定,一手托着匣子底,另一只手将匣子打开,把盒子递到她的眼下。 只见里面赫然躺着两枚玉制印章,一龙一凤,相对而置。 ...... 陶镜杨低着头静默两秒,许久才缓缓抬起头,神色莫名,“这什么意思?” “传国玉玺。”李承泽食指摩挲了一下左边的龙印, “你说你想登庙堂,只是何必这样麻烦?我想了想,不如干脆将庙堂送与你。” 陶镜杨不语,只是一味的盯着玉玺和李承泽来回瞧。 他又拿起右边的凤印,看着上面的凤凰,“这是凤印。” 李承泽将其放回龙印身边,凑成了一对儿,轻声说, “天下之治,仅成一体。如你所说,你我若成婚,即便并非你我所愿,也定会引起党派纷争。” “你的想法,我尊重。所以朝堂之上,庆国会尊你为国师,朝堂政务、皇权百官,皆以你为尊,无人敢有异言。” 他将匣子放到一旁的矮几之上,后又伏在了她贵妃椅的脚踏上。 “只是除了这些,还有一物,你忘了带走。” 第189章 我不就是权力吗? 这么一番下来,陶镜杨已然消气了。 李承泽向来不说空话,他能答应的便一定都能做到。 既如此,她便也不想再执着什么。 现听他说还有东西没带,便从自己思绪回神,垂眸,“还有什么?” 她抬眼,对上了李承泽意味不明的眼神。 有些执拗,但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他粉红指节探进自己的衣襟,从里面摸出来个用绢布包着的长条物。 打开一看,是个掐丝的嵌着蓝红宝石的簪子。 这样式瞧着跟平日里官家小姐带的那些相比,好像有所不同。 陶镜杨歪头瞧着,“这也是我的?” 这样子还算符合她的心意,比那金边的黑片子们好看多了。 “是我先前做给你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给你。” 李承泽将簪身调了个位置,合着屋内阳光的角度,让簪上的宝石将五彩缤纷的光线,折射在陶镜杨飘逸的衣摆上。 外头的金光闯进窗棂,照着一深一浅的两人氛围神秘。 她用手虚虚的抓住五颜六色的星星点点,“什么时候做的。” “你出使北齐之前就在做了,要知道后面会发生这么多事,我就早些拿出来送你了。” 他两指捏着簪身在阳光下轻轻转动,缤纷的光彩,也在陶镜杨的身上来回跳跃着。 李承泽的视线,看着跳跃在陶镜杨身上的光斑,虚虚的光彩,就快要迷了他的眼睛。 ...... ...... 陶镜杨离开朝阳宫之后,他望着空荡荡的屋子,脑子里懵懵的,感觉脑弦可能断了一根儿。 李承泽站在原地不动,但其实也没感觉自己在站着。 【不要让她走。】 李承泽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阿杨是有事要做。” 他不知道是谁在说话,就一个人在屋子里喃喃。 【去找她】【去找她】【找她】 这声音一直重复几句,吵得李承泽的头生疼。 他死死摁住太阳穴,似乎想要将这烦人的声音给制止住。 只是声音发自于他的内心,靠外力是控制不了的。 他在房间里和自己吵架,他嘶怒,“我算个什么东西!” 但这几句依旧在他脑中纠缠不休 【她不要你了】 【她不要你了】 【她不要...】 “放肆!胡说!” 他双手撑在桌子上,手指紧紧抓着桌上铺着的青色莲花纹桌帷,弯着腰将下巴埋在胸口。 紧闭着眼睛,有一瞬间,他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时,他总是一个人待在阴森森的王府。 “阿杨只是有事要做,不是不要我...” 许久,直到莲花纹桌帷上的折痕再也无法抚平之时,李承泽才猛地将它松开。 “阿杨是要,权力...”李承泽那时回过了神,手掌摊平,手指被勒的略有红印。 他翻手看向自己食指佩戴的戒指,呢喃着,“我是皇帝。” 拇指叠在戒指上,戒上有序的纹路逐渐排好他的思绪,“我不就是权力么。” 像是开辟了新大陆,李承泽一下子就觉得一切都通了。 管他是以什么方式留人在身边呢? 他轻轻的抚了抚桌帷的褶皱之处,后退几步,激动的甩了衣摆转身,取了些东西就要宫。 没人知道他想通了些什么, 也许是想像鬼一样的缠着她。 ...... ...... 现下匣子已送了出去,就还剩根儿簪子留在李承泽手里。 陶镜杨将视线落回到簪身之上,眼尖的发现了簪尾那里的不妥之处。 这瞧着似是让人斜着削了一刀,有个锋利的刃尾,切口处也没有打磨,看着很适合做个趁手的暗器。 她伸手指着簪尾,刚想问缘由,便被人给捉住。 宽大的手掌隐有青筋显露,指腹有着粗糙的薄茧,轻柔又温热。 “你忘记带走的不是簪子。”李承泽将簪子塞到她的玉石般的掌心之中,拽着她的手,将尖利部分抵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是我。”他漆黑的眼瞳中,满眼倒映着的都是陶镜杨的身影,犹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墨泉。 任谁看了,都会不由自主的扑跃其中。 她感受着手中簪身冰凉的触感,对上他微微上挑着的眉眼,感受着被他亲手奉上手心的性命。 “阿杨若厌我,便用这簪子杀了我。”他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眼中隐有雾气在墨潭深处, “死在你手里,承泽甘之如饴。” 他的眼神透出一股子执拗,跟所谓的欲擒故纵还不搭边, 这完全就是赤裸裸的逼迫。 杀了他,或者接受他,李承泽将这一切,全权交于陶镜杨的一念之间。 轻轻颤抖的睫毛,就如他所说那般,甘之如饴。 脖颈处的皮肤很薄,这簪尾又很精准的抵在了经脉之处,这甚至可以令陶镜杨感受到他脉搏的跳动。 用玉颈来形容一个男人或许不太合适,但若配上他此时看起来像是「虔诚」般的眼神,那再用通透的「玉」字来形容,实在在合适不过了。 浑浊的玉,清白的玉。 仰着头似要将自己献祭般的动作,让陶镜杨不由注视到他轻轻上下滚动的喉结。 后者察觉到她的目光下移,目光闪了闪,又轻轻的虚空吞咽了一下。 李承泽的眼神一直都放在她的身上,试图找寻着一切可以在此时「取悦」她的方式和行为。 毕竟来这的初衷就是要缠着她, 对吧? 陶镜杨却只是好奇的盯着那时不时就上下起伏的喉结。 移开抵着他颈脉的簪子,好奇的用指关节轻滑了一下。 激得后者急促的浅吸一口气,使他发出局促的一声气音, “哈...” 气氛怪怪的,屋中不知从哪里翻出一阵热浪。 逐渐晦涩的眼神,连那带着淡淡茉莉茶香味儿的呼吸,也莫名变得热热的。 感受到对面人全身的温度都在升高,陶镜杨如受惊般迅速收回「作恶」的手,瞢然的发出一声,“欸...” 她没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下意识地两指并起,摸了摸李承泽的脖颈, 只觉得奇怪,“你怎么突然气血翻涌了?” 陶镜杨随手把簪子往头发上一扎,撩起袖子就想扒开对方的衣服,想要查查对方肩膀处的伤势。 昨日李承泽就已说过,那死燕小乙冲他射了一箭。 莫不是还没好? 后者见她毫不迟疑的将簪子别在自己的发中,甜蜜的心情,几乎在瞬间就迸裂在李承泽的心腔之中。 但马上又被她扒衣服的动作吓了一跳。 一想到这还是在公主府,就急忙单手护住自己的衣襟,再用另一只手握住陶镜杨的手腕,“欸,阿杨别...” 事到如今,李承泽倒不是不行...只是最起码不能在别人的府上啊! 被制止动作的陶镜杨疑惑,看着李承泽的胸口道,“怎么了?莫非是伤真的还没好?” 什么...什么伤还没好?李承泽没太明白这句的意思。 他讲话有些断断续续,“好...伤倒是好了,但...” 李承泽半句没讲完,陶镜杨一听他伤好了便收回了手。 后者的手突然空了,只剩下另一只手还在抓着自己的衣襟。 也不知道是在这防谁呢。 “动不动就气血翻溢可不是好事儿,可别是落了什么病根儿。” 陶镜杨掐了掐他的脉搏,没瞧见后者局促闭上眼的表情。 第190章 家人 岔了,琢磨岔了,原来人家压根儿就不是那意思。 “啊...对,对。”李承泽局促的应了两声,撇开脸不好意思去看她。当然,现在也是不敢去看她。 这么一想他脸就更红了,连带着耳根子都微微发粉。 手腕处烫烫的,连着他的全身。 有些惊慌失措的拨开她的手,坐在贵妃椅旁边,脸歪着也不知道是在看何处。 陶镜杨也没出声,她暗戳戳的想,这人站起来挺大一个,这缩起来怎么瞧着就这么小一团。 看着还挺好玩儿的。 陶镜杨重新将胳膊支了回去,歪着倚靠在侧,摸了摸头上的簪子,“既如此,那我就原谅你吧。” 总归先前的话都是太后说的,或许这其中确有什么误会也是可能。 李承泽萌萌回头,歪着露出自己的脖颈,表情似有一抹莫名其妙的羞意,脸上还布着一丝可疑的红晕。 他终于敢将上半身伏上贵妃椅,双手叠放在下巴之下,嘴角轻启,笑意在眼中闪烁。 “真的不生气了?” “嗯。”陶镜杨轻笑,“不是说给我修了府邸吗,带我去瞧瞧。” “阿杨不跟我一起回宫吗??^???” “不。” “...好吧。” 陶镜杨斩钉截铁的拒绝,李承泽也很快速的一口应下了。 感觉好像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太上来。 范闲和婉儿一直坐在出府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二人,见两人是一起出来的,范闲无语的重重把杯子往石桌上一磕。 随后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走到林婉儿的身后替她捶肩。 后者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捂嘴直笑。 李承泽替她捧着盒子,站在她身侧道,“这俩人拿咱俩当赌注了。” “看出来了,是范闲赌输了。”陶镜杨将胳膊支在李承泽单手拿着的木匣上,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了过去。 后者微微使了力,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身子。 范闲瞧着这两人又熟络起来,突然心生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陶镜杨,你这是要跟他回皇宫啊。” “太后娘娘的事情弄完了吗,这就要回皇宫?” 范闲话没藏着,惹得林婉儿又悄悄拿胳膊肘怼了他一下。 【林】:住嘴,范闲,请你不要再说了。 “no,no,我是要去看看我那气派的新府邸。” 范闲无语,“我指的是用料很气派,一水儿的金丝楠木,还全都是五竹在山上砍的。不过你那府邸刚建出个架子,有什么可去看的?” 难不成是要打着带人去看新府幌子,结果到地儿了才发现住不了,然后又顺理成章的拐回皇宫里去住? 怪不得刚才那么快就答应了,感情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她身侧之人见计划「败露」,抿着嘴没说话。 只是气自己当时封的根本不是国公,而是封了个活爹在京都里头招他烦。 李承泽低头老实承认,“确实还没修好,只是你在婉儿这里也不方便。” 他眼睛一转,“不如,先回我们从前的王府住吧。” 陶镜杨也没什么意见,反正她四海无家,除了目前不想住在那皇宫,其余的住哪对她来说都一样。 她刚想点头时范闲就出声,“我们也算是半个娘家人,那这里自然也算是她娘家,在这住有什么不合适的。” 他说完,把人从李承泽身边拽到自己身后。 又把他手中托着的盒子也薅走,一把塞到了陶镜杨的怀里。 范闲有点儿招,全使在李承泽身上了。 后者理亏也不好反抗,只是掂量了一下娘家人这三个字。 说实话,他没太理清现在这个辈分到底是怎么论的。 有点儿乱了套了,从前知道范闲是他的弟弟,好家伙现在又成他小舅子了。 怎么这么怪呢这个人物关系...... 陶镜杨猛地被人往后一拉,眨个眼的功夫盒子也到手里了,两手捧着,迷茫的眨了眨眼睛。 她好像感觉到范闲是在替她出气,但... 刚想出声替李承泽解释两句,但连嘴还没来的及张开,话头儿就被范闲给捡了去, “陛下您安心的走吧,我的国公府与陛下的王府就隔了一条街,等晚上范某自会捎她过去,还请陛下放心。” 说完,他还摆出个‘请’的手势。 慈宁宫还没来得及去,换句话说,李承泽他娘那儿目前还在待办事项中。 “好。”李承泽一琢磨,简短一字,利落的离开。 在垂着手路过范闲的时候停步,无声无息的回瞪回去, “国公都能到人家里来做客了,想必身子已然大好,是不是应该操心一下国事了?” “什么意思?”范闲心中警铃大作。 “待会儿我会派人把折子送这来。”李承泽淡淡一笑,“过几日上朝之前,务必要处理完哦。” 范闲心想,李承泽绝壁是要累死他,以求公报私仇,但面上还是和善的笑意,“行啊,为陛下分忧,臣之荣幸。” 前者也挂上和善的笑容,「开心的」点点头,随后垮起个脸一语不发的往前走去。 只是在临拐弯处回头,悄悄地冲陶镜杨眨了一只眼。 衣摆一扬,大步流星,四周归为寂静。 范闲替陶镜杨接过这盒子,“嚯,够沉的,捧着还挺趁手。” 林婉儿上前,拉着她的手一起做到亭子内,贴心的倒了一杯茶递给陶镜杨。 “桃花茶,今日府上新制好的,过了这几日可就喝不到了。” 花茶清香宜人,茶水刚被倒出的瞬间,她就感受到了沁人的桃花香气。 范闲慢慢跟在身后,把盒子往桌子上一放,自己又坐回原位, “你倒也真是有出息,我跟婉儿的茶都还没凉,你这边倒是又要巴巴的跟着人回去了。” “我不是看他歉道的很有诚意么。”陶镜杨小声一说,吹了吹气抿一口。 嗯,好茶,好苦。 “这就有诚意了?”范闲看着陶镜杨头上插的,“哦,来这么一回,送这么簪子就有诚意了。” 他又用指关节点点木匣,“光送一匣子礼就行了?你是忘了自己怎么哭着从宫里跑出来的了吧。” 范闲承认他这句有夸张的成分,但想来想去,琢磨着估计也差不太多。 第191章 你说的对啊! 他嫌弃的瞥了一眼,现往嘴里塞糕点的「没心没肺」之人,嘀咕一句:“吃吃吃,我看你就知道吃!” 其实他还想说什么,但在收到林婉儿的眼刀后识相的闭上了嘴。 沉寂一会儿,范闲继续吐槽,“真不想说你,要没有我们,还不知你得让人欺负成什么样呢...” 陶镜杨边吃边点头,感觉他说的其实也挺有道理,“范闲你说的对啊!” 林婉儿看着已经有一个人唱上红脸,那索性自己就唱个白脸。 那她就替皇帝表哥说点儿好话吧,还是标志性的抿了一下嘴唇,“其实原也不是什么大事,表哥能这样焦急的御马赶来,想必也是在心中担心透了。” 陶镜杨抿一口苦茶,感觉婉儿说的也挺对,“婉儿你说的对啊!” 一听有人向着李承泽,范闲又不乐意了,“他要真的心焦,那一开始就不该放任陶镜杨出来,直接在宫中把事情说开多好?” “说的对啊!”这句她也觉得对,一杯喝完还续了一杯热的,四处寻着看有没有砂糖罐在附近。 范闲感觉她这几句「对啊」有些过于敷衍了。 看着陶镜杨握着杯沿四处张望的眼神,问,“你干嘛呢?” “对啊!”陶镜杨下意识回一句。 在范闲指着自己鼻子开喷之前,她迅速反应立马找补,“呃...我是说,有糖吗?” 范闲气的鼻子吹气,面无表情的将糖罐从木匣之后移过去,以一种「朽木不可雕也」的眼神蔑视她。 他直叹气,人家谈恋爱有矛盾结果给自己气够呛,图意什么啊。 索性直接把注意放到了这盒子上,“他过来给你送的是什么?” “你打开看吧。”陶镜杨抖搂抖搂糖勺。 “哦。”他也没客气,直接把锁扣一掀。 「咔哒」一声,盖子开了。 嚯~咱老大庆人开眼就是一个龙凤呈祥~ “这是...”范闲迟疑的声音传来。 婉儿也好奇的凑上去,双臂叠放在桌上乖乖探头。 很快,她一声惊呼,“呀!” 她惊讶的看向陶镜杨,用力扯扯范闲的袖子,而后者的目光一直也都没有移开。 “我曾在太皇太后娘娘那里见到过,那时先皇后禁足,宫中要晋封妃嫔都是太皇太后操持,这就是凤印!” 范闲吞了吞口水,眯着眼睛指着另一个问,“这个如果是凤印,那这个玩意儿是什么?” 林婉儿看了两眼后摇头,表示自己没见过。 范闲指着带龙的印章,转头问陶镜杨,“问你呢,他说这是什么了没?” “传国玉玺吧。”陶镜杨又在给那个苦茶加糖。 范闲突然就觉得这个世界太突然了。 表情中带着三分不解、五分震惊和两分七上八下,“传国玉玺?这玩意儿能就这么放在这个平平无奇的桌子上?” 他此时的惊讶,不亚于五竹第一次带着他打开长盒的那天,“这这这这甚至就这样摆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陶镜杨糖加三勺,小喝一口,咂咂嘴尝味儿,“都哥们儿,瞧瞧咋了。” 范闲木着眼睛摇摇头,“你心是够大的。”说完,伸手将盒子给盖了上。 想起刚刚才离开的李承泽,他甚至是从李承泽手上抢下来的木盒。 范闲又接一句,“他心也大......你俩都大。所以你们在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陶镜杨吹吹热气,低着眼睛说,“就是太后要我学些女子的规矩,抄两遍《内训》,要教我如何管理后宫侍奉君上,还给我看了一遍选秀女子的图册。” 无非就是这样那样,然后就成现在这样了。 林婉儿倒是知晓《内训》是什么,她小时候看的第一本书就是这个。 想起陶儿几乎是怒气冲冲的回朝阳宫,她便也接了一句,“然后呢?” 她好像也很期待事情接下来的发展。 但陶镜杨倒有些不太自然,“然后,我就,我主要是不愿意抄书这个大家懂吧?” 范闲顺着她说,没拆穿她,“懂懂懂继续继续。” 前者回想起那时还是不大高兴,说起时把头一歪,“我就说我不成亲,说我要在朝为官,太后就说皇帝、天下人都不会同意。” 这时,范闲轻轻敲了一下盒壁,发出咚地一声脆响,“传国玉玺都给你了,还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咱们以后不会就是同事了吧?” “差不多应该是这个意思,不过下次上朝是什么时候?” 范闲摸着下巴苦思良久,撅着嘴琢磨了半天,最后得出来个不知道的结果。 林婉儿没忍住憋笑,“还是我来说吧。” “常朝三天一回,朔望朝是每月初一、十五各两回,大朝是每逢元旦、冬至和万寿节才会上,而大朝不议国事只是庆典。” “范闲几乎每次都装病请假,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喽。” 林婉儿的表情很俏皮,灵动的样子像一朵初春第一批开放的小黄花。 “谁说我天天请假了,之前不是上过一回么。”范闲狡辩。 林婉儿瞧着这人混不吝的样子,忍俊不禁的面向陶镜杨继续揭他老底,“倒还真是有一回,只不过那次上朝连朝服都没穿,等回来后,让都察院的人给好一顿骂。” 范闲一听,忙伸出一根手指比在自己的唇间,“嘘!” no要再说了!就这么点儿老底全让婉儿你给抖落出去了。 【铛铛铛】 府门又被叩响。 林婉儿和范闲对视一眼,后者无语的撑着脖子,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来了。 范闲亲自去开的门,果不其然,大门一开,门口停着辆拉货的马车。 宫中内侍冲范闲一拱手,随后让另外几人将两大箱子卸下马车,四人一箱的将折子抬进了公主府。 “苏公公,你确定是这么多么?”范闲看着两个大箱子感觉嗓子发紧。 内侍端手扬笑,“范相,还有三箱子,已派了另一架车正往您府上去送呢。” 不是哦~还有三箱子呢。 嘻嘻。 陶镜杨还在这边儿喝茶呢,遥遥一听竟然拢共是五箱子。 她立马放了杯子,捧起木盒拉起林婉儿就往屋里走。 林婉儿被拉着走但一步三回头,“欸,咱们这是?” “快走快走快走。”她逃也似的飞奔。 就在进门之前,远处传来范闲的大喊,“陶!镜!杨!你必须跟我一块儿批!” ...... 慈宁宫的氛围沉的让人发慌。 李承泽屏退一众侍从,独自在大殿等待着太后。 殿中静默如水,中央放置的香炉升起腾腾白烟,木檀香味儿盈在整间屋子。 太后不喜奢华,慈宁宫的布置也很简约,拿出去了许多从前摆置的屏风、地设盆景,新添了从前淑贵妃宫里一直使用的那些书架子。 他随意走到一排书架,顺手拿起其中一本儿。 随便翻开某页,便能瞧见上面有太后曾经的批注。 书页有些泛黄陈旧,封皮处也有了少许灰尘。 太后圈起了「致虚极,守静笃」这一句,旁边还写着批注: 「当放下这一切,内心达到虚无的状态,或许便能触碰到大道的边界。」 第192章 太后的策划 “放下这一切...”李承泽啪的一声合上书,将它放了回去。 内殿传出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是快要走近。 太后的身影出现在李承泽眼前,李承泽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他母亲没有武功,自然也没有听到李承泽刚才的自言自语。 “承泽,你来了。”太后脚步慢腾腾的,自顾自的坐在了殿中央的方桌旁。 她柔和的、布满愁绪的眼神放在李承泽身上,那时,似乎在等待着自己儿子主动开口问她。 但对方却丝毫没有提起这件事,而是在架子上随便选了一本书,拿着它走到方桌对面,坐到了她的对面。 一句话也有说,就这样的开始看起了书。太后看着皇帝的样子,突然就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一般。 这些年,李承泽除了长得高些,模样俊朗些之外,似乎再没有什么变化。 不过他小时候还爱笑些,大了之后,笑模样就少了。 太后想着想着就发了一会儿愣,人败岁月,让她的心中又多了些怅然。 一盏茶、一炷香、一刻钟... 时间缓缓流逝,眨眼的功夫便到了中午。 时辰到了,太后放好此页的书签,将书整合,放在了自己的左手边,先开口道,“该传膳了。” “母亲。”李承泽低着头开口,“儿子先前早已跟您说过废除选秀一事,母亲为何今日还要同她提起此事。” 他早已审问了上午守在殿外的宫人,知晓了此事的前因后果。 太后没有先解释为什么,且她也不知道晌午皇帝出宫是去做了什么事。 她现如今只晓得陶镜杨要入朝为官,便左顾而言它,“她是庆国的恩人,皇帝便代表庆国下令为她修座庙吧。” 其意不言而喻,这便是连让她入朝做官也不答应。 李承泽没反驳也没同意,“母亲,儿子想知道是为什么。” 太后又叹了口气,眼睛虚虚的望在桌面上。 许久,她才说,“论才华、论谋略、论样貌,这陶小姐都远胜于寻常女子。可是你亲封的范国公,在能下床走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瞧她的伤情。” “你手下第一大将谢必安,也曾与她一起到北齐共事。” 太后的思绪理清,现说起话来也比平时要快了许多。 “你身边得用的臣子都与她关系匪浅,只怕也会认得她为主。我知你深情,不舍得对她严厉,今日传她来,也只是想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太后语气闪烁,语气款款。 李承泽听得低下头,似是坐累了,干脆换了姿势蹲在桌前。 太后瞧着似曾相识的儿子,继续道,“只是如今人家已没了这个意思,而入朝为官一事,哀家觉得也不妥。” 太后眼中的关切多了些,似乎是真的在为李承泽考虑打算。 李承泽没有抬头,也没争辩他母亲说的是对是错,而是问,“母亲,先前民间传出有关阿杨的舆情,是您做的么?” “..........”太后见李承泽如此轻而易举的将此事问出,连她自己也不免愣了愣。 那时民间甚至愈演到要为「神女」塑金身,而这一切,竟真的是她派人做的。 东窗事发,太后只得承认:“同为女子,哀家欣赏她的才能,一时不察便说了出去。” 她话虽如此,实则不然。 太后猜测,有如此才能之人,绝对不仅仅甘心做个寻常宫妃。 只怕将来,是会要推了自己子嗣上位篡权也有可能。 所以即便太后对她真有几分喜爱,也不耽误想法子打压她。 事到如今,一切的一切都比不上她的儿子。 比不上这来之不易的皇位。 更比不上......算了,不提也罢。 既已成了天子,那便该将所有会威胁到皇位的不安因素都统统肃清。 身在天家,不得不防,若臣子起乱,想必他们可不会对旧皇手下留情。 “承泽,无论如何,母亲都是为了你,为了你的将来,为了这大庆的江山。”太后忧愁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所以太后会找人在民间传陶镜杨是「仙人转世」,将身份传的神乎其神, 如此威名远扬,日后若在后宫起乱,总有法子让她从「神女」变为「妖女」。 只是在太后的口中,这话又变了味道,“若陶镜杨能一生安分守己,那这「神女」的名头便可保她一生荣华。” 话虽没错,只是名气是把双刃剑,既能将人捧上神坛,也能让其坠入地狱。 “承泽,她有如此成就,不该不被世人所知晓,哀家...也是好意。”太后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又道, “事已至此,不如就如哀家刚才所说,为其建个庙宇如何?” 不入后宫、不见朝堂,只要李承泽同意,那即便她有再大的能耐,也再无可能翻得出来什么浪花。 这样的做法也没亏待了她,有皇家亲自将其捧上高楼,那必定是今生今世都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也算是报答了她辅佐君王之恩。 在此期间,李承泽沉寂的眼神,一直都盯在母亲身上。 “嗬...”李承泽浅笑一声,嘴角勾起一丝带有苦涩的笑意。 如果母亲不曾在他登基后,向他提起过提携母家子弟的事情,或许他也会相信太后所说的这一切吧。 李承泽目光深邃,语气幽幽,“母亲,何必如此忌惮阿杨呢。” 为感母亲之恩,他一上位就提携了京都的旧贵族们。 即使爵位官职一个不少,那也不曾填饱了他们的胃口。 这帮人总是上折子批他乱宠外戚,说什么不该让范家之子登上国公之位,不该让外臣压住「内臣」。 这种折子李承泽看一次扔一次。 造反那日若没范闲及时出现,他早让那燕小乙给射成筛子了。 而这帮京都贵族们一打仗就往家里一躲,打完了又来认领「内臣」了。 脸够大的,简直要笑死个人。 “母亲替儿子好打算。” 尾音拖长,无喜无乐。 太后一愣,不知皇帝这突然来的是哪一出。 他目光闪过锐利,仿佛能将一切秘密都看穿: “儿子好像记得,母亲从来都不过问这些,还以为母亲是厌恶这些尔虞我诈呢。” 李承泽说着便起身,将书好好摞在了旁边的那一堆小书山上,“母亲替儿子打算,儿子感激不尽。” 他站在桌旁,看着他的母亲,眼中情绪复杂,“不过儿子在宫外头待惯了,凡事都已习惯了自己去做。” 李承泽正襟,起身后望向殿门。 “其实儿子从前夜里总做梦,梦见自己走在悬崖峭壁之边,稍有不慎就会坠下山去,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 李承泽眼中升起回忆的情绪,在庆帝手下熬了这么多年,他竟觉得有些像上辈子故事。 父亲逼他去做太子的磨刀石,母亲明明知晓却也从未说过什么。 或许母亲也有苦衷,只是太子弟弟在他身后虎视眈眈,令他实在不得不向母亲求助。 但当听到他工于心计、精于算计之时,母亲却露出了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嫌弃。 就如淑贵妃第一次见范闲之时,问范闲最近在读什么书。 范闲说最近再看账本,淑贵妃便侧了侧头,说商贾之道,终究失于粗鄙。 粗鄙, 粗鄙。 像李承泽这样工于算计,也一样是失于粗鄙。 被至亲所厌恶,会将小孩子养出容易内耗的性子。 若不是李承泽求生的欲望强烈,他也不会去投靠长公主——另一头豺狼虎豹。 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却用着他提拔给母亲的人手,用着他对母亲的信任,以一个「为了你好」的理由,去伤害他所在意的人。 雨停了来送伞了,船沉了想起来补票了,病人都好了想起来上山采草药了。 只是伞是破的,票是黄牛卖的,药是相生相克喝完就死的。 所以太后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李承泽好,还是为了享受她得来不易的「权力」? 或许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不过,也不重要了。 第193章 官服 事到如今,李承泽依旧不愿去如此评价自己的母亲。 他深深呼出一口浊气,看着自己母亲脸上的愕然,弯下腰,与太后平视着,“我若没有遇见她,说不准现在是什么样儿呢。” 就凭他爹是大宗师这事儿,都能瞒天下人这么多年,李承泽就大概能猜出自己的结局。 太后脸上的神情开始出现裂痕,听到皇帝这样说话,简直快要维持不住仅剩的最后一点平静。 “您若真为儿子好,就请也对她好些。” 他挂上程序般的微笑,“若母亲不愿意,那儿子也不强求。” 在此期间,太后面色铁青紧绷,始终不发一语。 李承泽起身,毫不拖泥带水的离去,边走边说,“杂事磨人,朕希望太后娘娘能好好休息,宫中琐事,日后会有管事替娘娘分担。” 皇帝走了,太后还坐在原位没有起身。 许久,外头的绘儿悄悄进来,低声说,“太后娘娘,您消消气。” 她后知后觉的又重新端起书本,但看书的样子却不如往日平静。 停了一会儿,才出声道,“下去吧。” 绘儿眼神黯淡,闻言而退,只留下太后,和那已经被她捏出褶皱的书籍。 回首一梦,唯有怅然。 李承泽前脚出了慈宁宫,后脚便立马的回了朝阳宫。 瞧了两眼二处递上来的折子,大笔一挥,传令让所有在此册上的、曾参与太后向外传谣的全部革职调任。 前朝后宫,大大小小一个不留,预现清明。 今日皇帝孤身出宫的事情人尽皆知,下午茶馆里都开始说上书了。 紧接着,趁着官员们还未下班,皇帝又写好了诏书——陶镜杨为庆国首席国师的诏书。 他派人挨院挨司的去传消息,不足一个时辰,京都哗然,此时还没有下班的官员们也全都懵了。 他们谁也没见过,竟还能有女的当官...... 距离明日朝会还有六个时辰的时间,此时,不懂事的人,现已经开始着笔写批判型的折子了。 而陶镜杨在听到此事时却没什么反应。 因为她睡着了。 她中午在公主府用完了膳,下午范闲就把她搬到了他自己府上,说什么也要让她批完一箱再走。 陶镜杨同意了,只不过距离她打开第一个折子到现在,已经睡了有两个小时。 仰躺在黄花梨透雕长椅上,折子散开盖着脸,在被范闲摇醒后睡眼惺忪的睁眼,“我明天就上朝啊?那我赶紧回去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上朝不是只带自己去就行了吗。”范闲手中还夹着沾了朱砂的毛笔。 她将折子一合起身,手指耳边,“我仿佛已经听到远方传来的骂声了,不行,不准备我怕明天骂不过他们。” 她急忙出门,运起轻功转眼就到了王府。 天色不晚,刚进黄昏,王府门前有几辆马车,站着两排人,一眼便看出这是宫里的人手。 “参见国师大人——奴才们是圣上拨来伺候大人的宫人——”齐齐一声。 陶镜杨也不知他们在外等了多久,大手一挥,“来来来都进来,自己找屋子住吧。” 排排站队的侍女太监御厨们面面相觑,见她三步并两步跑进殿里,还真的没有再多说什么。 没有什么老生常谈的立规矩,或者开小会念家规。 “就这么让咱们进去啦?”有个年纪偏小的悄悄问。 身边几个都比她资历深,都曾是从前侍奉过太妃的,本分不说,世面也见得多,“是咱们命好,摊上好主子了。” 翌日,寅时。 陶镜杨床铺上还堆着她昨晚写好的「怼人手册」,现下人还没起,正睡着。 门外传来脚步声,她睁开眼警觉了一下,没感觉到杀意就又睡了过去。 来的是三个年纪年长的嬷嬷,分别端着胭脂水粉、珠钗发冠和一套黑色硬缎裙装。 “大人,寅时了,该起身上朝了——” 上朝!? 陶镜杨猛地把眼睛一睁,睡意全无,立马翻身下床前去开门。 “知道了,我已起了!”边走还不忘报备一声。 殿门一开,几人鱼贯而入。 托扶着将陶镜杨摁在座上,其中一位拧了毛巾就要替她擦脸。 “诶——不必如此,这个我自己来。”陶镜杨虚虚一挡,拽过物件自己动手。 这名侍女见此,便站在她身后,力度适中的按摩着颈间穴位。 大家果然都很训练有素,在此期间,梳妆的两位已经在梳妆台前摆好了东西,一见她洗漱完毕便再次将人捉到镜子前。 摊开一例图册,上头画着各式各样的发型和妆容。 身后两位蓄势待发,目光灼灼的观察着陶镜杨的选择。 “请大人随意选择,这图册上的奴婢们都会盘。” 她大概其的翻了两页,想想今日是要上朝,便选了个半盘发的高髻。 身后之人立马拿起梳子开梳,左一绺右一绺的分开,分别打结上别用簪钗发饰固定。 她手艺极好,挑的发饰合理得当,既不朴素的让人感觉头发空空,也不过分华丽到平地起高楼。 头发一盘,气势就起,带锋长眉已画好,平添了些利气。 口脂是重红,不同于鲜红那般刺眼严厉,也不似浅色那般柔和娇俏。 刚才捏肩那位已经将衣服都整理好,里三层外三层的给陶镜杨那么一套, 穿完后第一批愣住的就是屋里这三人。 李承泽送来的这一身,飞肩金绣凤翼的长顺宽袖外衫,对襟两条金带醒目贵气,腰封中坠白色长穗,会随着步子散开又合拢。 重工工艺,这一身儿她穿着正好,想来是李承泽早在先前就派人做好了的。 虽然不知这一身原来是要用在什么场合穿,不过如今女子原也没有定式的官服,这身瞧着倒也合适。 陶镜杨正在照镜子,她不出声,侍女们也不敢盯着她瞧。 “是不是过于庄重了。” “您贵为国师,如何庄重都是应该的。” 她摸摸衣襟上的暗纹,开了个玩笑,“有些道理,也好,穿的厉害点儿吵架之时也有力气。” 此时,后院已将早膳端了上来。 刚用完膳,宫里派来的马车便停在了府门口,等着接人去上朝。 她没什么要准备的,径自上了车,路过范闲府上的时候,还碰见了破天荒也要去上朝的范闲。 “国公大人,今天不请假啦。” 她拖着长音。 “回国师大人,今天看戏,不生病。”范闲也没穿官服,虚虚行礼,脸上笑嘻嘻。 他上了自己府上的马车,这条路也宽敞,够得上两车并驾齐驱,“呦,今个瞧着像王母娘娘。” 范闲只看见了今日妆容,开了个小玩笑。 陶镜杨顺势也道,“等成仙那天,本座给你封神。” 范闲揶揄,“谢了,备注不要扫把星。” 第194章 畏惧 “好的,备注扫把星,放心吧这个非你莫属。” “......我谢谢你。” 陶镜杨无声的咧嘴一笑,“对了,陈萍萍这些日子还上朝吗?” “上啊,鉴察院还是院长管着呢,我俩上朝也坐一块儿。”范闲上车后帘子一撩,将头伸出窗外, “话说回来,从前陈院长上朝也是私服,结果我上回穿私服还让人给喷了。” 陶镜杨听着他吐槽不置可否,“看你岁数小又是新贵,老势力既眼红又畏惧,自然都想踩你两脚。而你总不参朝政没有实权,空有个国公、丞相的名号又有何用?” 她又在心中思忖,想着李承泽竟没下掉陈萍萍的权力?这一点倒是让陶镜杨挺意外的。 两人给帘子撂了起来唠嗑,范闲望着还有着星星的天空,“估计我爹这个时候都快到地方了。” 陶镜杨手指敲敲,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话说你这爵位比范大人要高,这回独立出去自立门户,那你爹的爵位岂不是就让范思辙承袭了?” 马蹄子踢踢哒哒,在这寂静的凌晨给谈话伴奏。 “嗯。”范闲挑眉应声,“你不知道,我立出去后可给范思辙高兴坏了,你可知道他因为什么高兴?”他反问一句。 “不是爵位?”陶镜杨往后一仰。 “当然不是,这小子除了钱什么都不爱。我成国公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儿,竟然是给书涨价,外加试图倒卖我的亲签。” “那你老弟很有生活了。” 车上无聊,陶镜杨放下帘子哼起个歌儿: 【马车轮吱呀吱呦呦的转~皇城的风景呀真好看~天好看~地好看~还有一群快乐的小伙伴...】 范闲在车中眯着眼睛,听到如此一阵美妙的歌声之后幽幽道,“请不要制造噪音,好吗。” 【陶镜杨】:........ 她是挺快乐的,但是这帮殿中早已站好的官员们,瞧着好像不大快乐的样子。 不过没关系,这才哪儿到哪,还有更不开心的事情等着他们呢。 皇城。 大臣们几乎都已到齐,只要陛下一来便可以立刻开启朝会。 只是陛下还未来,先进来的确是范闲。此人信步闲庭,见所有人都在看他,还冲在场的人点头示意了一下。 在这众多眼神之中,有善意也有恶意。 其中的一道善意来自谢必安,他如今兼任金吾卫,官居正四品,是掌管京师禁军的最高统帅。 范闲略过众人,今日没有自带椅子,但李承泽还是给他置了一张,就在陈萍萍的右手边。 前朝元老早已肃清的肃清、告老的告老,如今朝中已无秦相与林相在侧了。 不过有些人依然还在。 辛其物远远冲范闲一拱手,一脸龟笑,“大人身体康复,辛某恭贺国公大人。” 虽然他从前是太子党羽,但朝中之臣无有不站队的,总归造反一事辛其物不曾参与,所以也就没被革职抄家。 范闲公式化笑容刚扬起,群臣之中便响出一声,“哼!一个醒了,一个能走了,倒是巧得很!” 话音刚落,群臣身后便传来脚步声。并排进殿两人,一男一女,皆着玄黑。 不聪明的会因为惊讶连礼都忘记行,聪明的已经开始掩饰眼中的惊讶,急忙的把腰弯了下去。 殿中一片哗然。 “这,这是谁??”“莫非是陛下昨日封的国师?” “放肆!放肆!朝堂之上怎能与陛下同穿玄色!” “你个傻冒,谁家国师穿凤袍!?”“那是凤袍吗?我是礼部的,记得凤袍不是这个规制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女子上朝堂,莫非是天要亡...唔”这人被身后的人捂住嘴,“你疯啦!胡说什么呢!想死别带着我们一起!” 群臣见陶镜杨随着陛下一起进殿,议论之声一轮高过一轮。 谢必安见此冷冷出声,“肃静!” 朝中喧嚣立止,所有人都在无声的望着他们二人。 陶镜杨接受着目光的洗礼,在走到第一排后便想停下。 只是脚步刚停,便被李承泽抓住了胳膊。 她被人拉着继续往前走,望向李承泽的一双凤眸微有不解。 一阶、两阶,大殿上传来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刚有人要按捺不住,喊出那句老生常谈的俗到冒烟的那句:陛下——万万不可啊—— 之时, 这个事情,就开始朝着诡异的方向去发展了。 俩人在台阶上僵持了一会儿,朝臣们也不明所以的呆呆看着。 “这是何意?”有个官员眼睛瞪大了两倍。 另一个惊呆到张着嘴的喃喃回,“不知道啊,国师看着好像不大乐意。” “她自己都不同意,那咱们还用反对吗,我折子都写好了...” 谢必安其实一直都在偷听,听到这句之时稍稍给这位提了个醒,“想死的话尽管反对。” 【注明】:谢必安的这句不是威胁。 俩人还在台阶上拉扯着,一个要把人往里拽,另一个就死命的要往外走。 陶镜杨咬着牙小声说话,“你要干嘛?!我跟你一起坐里头这对吗?这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么?!” 李承泽听完,却面露一大抹伤心之色, “真人!您还是不愿意留在庆国做国师吗...” 言辞恳切,稍微还带了些捶胸顿足之感。 【陶镜杨】:? 李承乾逃狱了? 不过只宕机一秒,她就立马接住了这段即兴表演。 唐氏表演法第一百五十三条,因果倒置! 陶镜杨面朝大臣,语气透出一丝无奈,“庆国皇帝,如果不是您昨日突然下了诏书,想必陶某昨日便已经离开庆国,继续四处遨游世间了。” 她半垂眸的凤目,带着睥睨万物的气韵,流连的望在场上所有人。 充满力量感的瑞眸,在看人时不带有一丝情感。 似会穿透人心的目光,在与你对视时会让人分不清究竟是不屑还是怜悯。 又或是什么都没有,因为人不会注意到脚下的蝼蚁。 周正大气,气质沉沉。 亦有悲悯,亦有疏离。 即便看的出她面容年轻,也不妨碍她周身所散发出的那一丝神性。 岁数大些的元老们也在噤声,这样的气场,他们不曾在任何一位女性的身上见过。 自己的妻子,又或是家中的女性长辈? 不,全都没有。 他们男本位惯了,况且能站在这朝堂之上的,也全非等闲之辈。 但即便是碰见先皇后、太后,在大朝之上遥遥相见之时,也不曾有过如此压迫之感。 手里拿着判折的朝臣们,此时不得不承认了, 他们在胆怯。 亦或是畏惧。 第195章 科举新制 李承泽站在她身侧,怔怔的看着她此时的面容。 一时间,他分不太清陶镜杨的神情是真还是假。 范闲亦是。 如果不是在今早来时的路上,还曾跟陶镜杨撩着帘子闲扯过淡,只怕连他也要被这人的神情给「骗」过去。 众人静默,屏息凝神。 仿佛她真的只是来游于世间、体验百态一般,丝毫没有想要插手凡尘之事的意思。 “神女,留在庆国吧!”朝堂众臣中,傅之墨声音戚戚嚎出一声。 神女,神女! 一石惊起千层浪,某些昏了头的大臣们,到现在才想起这位国师到底是谁。 又或者说,直到如今,他们才切实的将先前口口相传的神女,同此时站在他们面前的国师联系在了一起。 最最重要的是,目前是她要离开,而圣上在竭力挽留! “这...”陶镜杨轻蹙眉头,淡淡一声,似在犹豫。 进行到此时,陶镜杨已经推脱三次了。等到下一回,事情就该到了答应的环节。 听她如此之说,有人按捺不住拱手作揖相求,“国师,请就留在庆国吧!” “留在庆国吧!” 眼见着朝中风气一转,先前怀里头还揣着判折的大臣也不敢出声。 若不论仙神,光说武力值,她都是可以直接干翻庆国叶家的存在。 且如今各国大宗师皆已葬送东山,本国大宗师叶流云元气大伤。 或许,这普天之下就仅剩一个「镜杨真人」这一个大宗师了... 而他们...竟然还敢反驳陶镜杨做国师... 就因为她是个女人... 某些官员在反应过来之后冷汗直流,死命的藏好了袖中的判折,生怕叫身边人给发现了。 疯了疯了,谢必安说的没错,自己真的是在找死! 陶镜杨犹豫之际,被李承泽请到了屏纱之后。 堂下的范建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自觉活了大半辈子,啥玩意儿没见过。 但今日状况,他是连想都没敢想过。 圣上的座位是个大长榻,榻上还置了个小茶桌。 陶镜杨被人按在了茶桌的另一端。 这边一坐定,谢必安立马出声引领众臣,“拜见陛下、国师——”就此昭示了她的身份。 如今,没人意识到国师皇帝同坐不妥。当然,也许是意识到了也不敢说。 众臣鞠礼,合手认师。 国师,庆国之师,亦是天下人之师。 “众卿请起。”做戏到底,安静殿上响起她淡然的声音。 “群臣爱戴,吾之幸也。” 她右胳膊搭在方桌上,与身旁的李承泽对视一眼, “既如此,本座便留在此处,施治更新,齐天下之和,辅天下之庆。” “尔等尊吾为师,本座便护佑大庆子民,千载万世,生生不息!” 话音刚落,天光乍现。 初阳破云升起,拂去无穷无尽的黑夜,将金光洒在这大殿之上。 群臣面面相觑,全都揣着手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一切都那么的恰到好处,冲破黑夜的红日,仿佛就在映照着庆国的未来。 陈萍萍感受到身侧的光线,指着身子向外头看去。 范建看见了他湿润的面庞,竟是有泪滑下来。 透过今朝看往昔,人不同,事不同。 他瞧着自己的老伙计在悄悄擦泪,自己也不受控的撅起嘴,忍受扎眼的泪意摩挲眼眶。 范建就站在第一排,那眼睛在那眨巴眨巴眨巴的,看的范闲那叫一个尴尬。 “爹,爹!”范闲双手放在唇边,小声叫他,“爹你要哭就哭吧,别老眨眼睛了。” 陶镜杨和李承泽两人的视线,都被这道声音吸引过去。 只见范建被气的吹胡子瞪眼,皱着严肃的眉毛,发出一个低声的,“闭嘴!” 这死孩子,老子在站第一排谁能看出我要哭。 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戳穿他,这让他的老脸往哪搁! 陶镜杨想笑,但是忍住了。 悄悄瞥了一眼李承泽后,发现他嘴角勾起,显然也是在忍着笑意。 两人不经意的对视...然后双双撇过头去,不敢在看对方一眼。 好险好险,差一点就要在朝堂之上笑出声了。 范建瞪自己儿子一眼,后者脖子一缩,正襟危坐,扭身对两位虚虚一拱手, “本相恭贺国师大人,与您一同当值,是小范的荣幸。” 他笑容得体,感觉像把笑容扯成大人模样。 “范丞相此话没错,有国师在朕身侧。”李承泽收敛笑意,恢复正经,说到这里时顿了顿, “我很高兴,也很安心。” 他也算少年帝王,能做到这一步,实属不易。 大殿之上,大约不太适合进行眉目传情,但陶镜杨还是看着他的眉眼,“我不负你。” 李承泽盯着她不含杂念的眼睛,心中是别样的情绪,“我知道。” 注视几秒,他转头看向众臣,“众爱卿可有事要奏?\/(最好不要有哦)\/(微笑)” 下方人皆矗立站好,一时间没人出声,感觉大家原本是有的,但如今也都没有了。 几秒过后,便都已在等着下朝的指令。 当然,这个大家,肯定是抛去了赖名成。 他已经瞪着他的小羊眼许久了,无它,赖御史就是单纯的觉得不妥。 但至于是哪里不妥,他还真一时说不上来。 还准备下了朝之后先回院里上班,等下值之后再加个班,仔细的琢磨一下究竟是哪里不对。 至于为什么是加班儿琢磨,那是因为他俸禄微薄,除日常生活所用之外,再供不起他额外的灯油费了。 陶镜杨老早就察觉到了这道目光,只是见他一直不说话,但明显眼神之中藏事,索性开口,“赖御史,可是有话要说?” 赖名成听见自己被点名,弯了弯本就很弯的背脊,拱手言道, “恕臣直言,朝堂之上皆为有能之士,国师若无治国之才能,怕是也不该立于朝堂之上。” 他倒是没拿性别说事。 李承泽不悦,但也早猜到会有人这么说。 眼皮一耷,转着手中的戒指,说着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赖御史有所不知,论才能,朝中之人全加上也不足国师一半。” “朕未登基之前之事暂且不论,但朕昨日召礼部商议科举新制之事,倒是可以拿出来说说。” 李承泽冲礼部官员伸出一只,往上抬了抬,“礼部侍郎,跟各位说说商议的结果。” 礼部侍郎出列,微微一拱手,复述了一遍科举新制。 一刻钟后。 朝堂之上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考题新加倒是小事,但这在各地兴办幼童义学,是否有些太过铺张浪费?” 陶镜杨听着众臣议论,一开始并不做声。 有朝臣出列就此事阐述想法,“回陛下,微臣以为,此举怕是有些不妥。” 李承泽不出声,而是扯下玉佩放在手中把玩,盯着下方臣子几秒,掩盖着眼中的不悦情绪。 见他不回答,陶镜杨便扭头,手指敲敲桌子冲他小声道,“问你呢,说话啊。” 李承泽说话了,但说的却是, “此事乃是国师向朕提议,大家有什么问题,尽管可以问国师。” 第196章 震慑 发言的机会,就这样水灵灵的落到了陶镜杨手中。 一枢密院官员出列,“陶国师,自古以来,想读书的可以都可以花钱去上私学,何必由朝廷出资建办义学呢?” 陶镜杨清清嗓子,沉声而言,“家中有银子的自是可以花钱读私塾,没钱的寒门子弟,也可以勤工俭学的读着。” “若在困难些的,只怕是终其一生,或许就连自己的名字也要认得马马虎虎。” 像祝悠然这样的还好些,她爷爷是寒门之中的最后一个穷秀才,到死也不得志。 只是虽供不起家中孩子读书,但倒是可以自己教孩子们认字。 祝悠然还有她的父亲都认字,她爹也就是凭得认字才被富人家选去做工。 只不过天命不眷,父母早亡,而祝悠然又因为认字能被王府采买给看上。 兜兜转转,转转兜兜,原来安排好这一切的,竟然是「认字」。 朝中之人,能做官做到面见天子这一步的寒门子弟,可谓是少之又少。 不过,寒门倒还好,吃过苦,如果不干涉他们利益的话,倒是都很乐意人人都能上学认字。 只是一直养尊处优的贵族子弟们就不同了,他们可不乐意见得此事。 又出来一中年老头起声出势,“陶国师,您或许是第一次上朝堂,不太清楚国事。” 这个中年男人的语气有些讥讽,在这一层面,似是在看一无知小儿一般, “从古至今,向来是官宦之家与寒门才可读书入仕,商贾不可,而庶民虽说并无限制,但若都去读书,那交添仓廪府库之事,又该谁来承担呢?”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天下百姓若都去读书了,那谁去种地? 愚民,就是尽可能的使百姓愚笨,越笨越好,越什么都不晓得才最好,这样百姓们才能「心甘情愿」地去忍受痛苦。 都读书了就会都有智慧,若是都有智慧...那就得出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情况了。 陶镜杨隔帘听着,问一句,“敢问阁下,什么官职?” “老夫姓王名吉,乃翰林院学士,入朝十五载,专管文翰之事!” 这王吉说话之时还带了些傲气,专管学问,自是认为旁人都比不上他。 “哦,王吉,王学士。”陶镜杨点点头,身子稍稍往前倾, “王学士入朝十五年,这么多年,你日子过的可舒坦?” 李承泽听后一挑眉,知道她要搞事,而且搞得还是非常难搞的言官。 不过他倒没制止,因为他此时在想,假如阿杨没吵过这人的话,那自己要不要找机会抄了王吉的家? 杀一儆百,倒也省的再有不长眼的官员,竟敢公然在朝堂之上与她叫嚣。 李承泽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安静的端着杯子听着她讲话。 另一边,王吉一听后怒目圆睁,“你!” 「舒坦」二字听着不像好话,他自觉被一黄口小儿给冒犯,怒气冲冲但又不敢发作, “皇恩浩荡,我等皆沐圣恩之下,自是鞠躬尽瘁、舍生忘死,何谈「舒坦」二字!!” 他气的狠狠一抖落袖子,众人哗然,甚至还有几名去上前安抚他。 “好一个‘谈何舒坦’!”陶镜杨收着力气拍桌,但依旧发出「梆!」的一声。 吓得王吉一个鞠灵抖三抖,震得李承泽刚放下的茶杯摇出了些水珠。 前者看着陛下无动于衷,担心自己会被血溅当场。 后者面无异色,只是悄悄的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并自然的拂去散落在外的水渍。 陶镜杨没放缓语速继续道, “你吃着皇粮,拿着俸禄,衣食不缺,岁有余粮。口口声声说着鞠躬尽瘁,结果却得出来个‘安能交添府库’?可笑至极!” “朝廷养你,是叫你兴邦安民,不是叫你得着便宜还要卖乖。” 大殿上安静极了,只有她的声音回绕在每个人耳中,“不为百姓谋福利你当什么父母官!” 听到这时范闲眉头一皱,“谋福利?听着是要带货啊...”他脑中不禁冒出一些啵啵间带货的画面。 这句话听在范闲耳朵里是这样。 但听到百官的耳朵里时,却几乎震得他们的心灵都颤了颤。 有的惭愧,有的不以为然,还有一小部分人是激动。 陶镜杨也感觉自己骂的差不多了,顺势趁热讲起义学的好处,就从庆国的文学积弱说起。 “在范丞相出现之前,庆国在文学上一直积弱,向来比不上北齐。” 范闲在被提到的时候虽觉尴尬,但还是很给面子的身体前倾,向百官点头示意。 “究其原因,其实就是朝廷不重视的缘故。若丝毫不给寻常百姓读书的机会,光靠世家子弟们去读书护国...本座说白了。” 她顿了一顿,想着也没必要把世家的面子彻底当成鞋垫子。 “算了不说了,你们自己到国子监和书院的后门去瞧瞧,准保能抓出来一批调皮打盹的。” 她清清嗓子继续:“而举办义学,我最初的设想是先都能识字,识字方可识文,识文便能识礼。” 她的身体慢慢松懈下来,要说的话也快说完,向后靠去, “也许短时间看不到成效,但等这一批上学的孩童长大了,庆国定会发生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 众臣的议论声又起,似乎在商讨着此事的可行性。 首当其冲就是赖御史,他十分同意国师建办义学的政策。 他出列抱手,“回陛下,赖某支持国师此举!”声音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刚才陶镜杨说的那番话都给他说激动了,激动的腰都直了两度。 而那些靠舞弊上来的某些官员,也敏锐的嗅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信息。 只是朝中风向此时大改,他们一时还找不到法子出声反对。 但总归还是有聪明的,这不,有人开始借着财务说事,“国库空虚,百废待兴,若此时将库银花在兴办学堂之上,并不值当。” 陶镜杨略一思索,“好歹当一回国师,这兴办学堂的钱就由wo...”她的「我」字尚未出口, 李承泽没忍住,打断她接了一句,“办学堂的银子不走国库,走内库。” 他刚才一听就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 陶镜杨肯定是想用自己的钱去做。 李承泽向旁边人投去无奈一眼,昨个儿他刚把那山洞里的黄金搬回陶镜杨家里,结果这人后脚就要给花出去。 若知如此,那还不如自己一直替她攒着呢。 是的没错,之前送他的那一山洞子的黄金,李承泽一分也没动。 招兵买马、储备物资的钱,用的也都他自己的小库房。 另一边,本想着科举的事儿跟户部没啥关系,范建刚还抹抹眼泪准备乐呵呢。 还没来的及乐,后一秒在听见「走内库」后就直接垮起个批脸。 内库现在哪儿还有银子了,这从内库出,那不是要把他这条老命给搭进去吗!? 他也出列,倒是没反驳建学堂,而是向李承泽哭穷,“陛下,内库如今也是空虚啊。” 内库现在是真的虚,不对,是真的空啊。 第197章 蝴蝶 范闲挨着陈萍萍,也在这儿看个乐呵。 他对着大殿上的人们说,“可不是吗,那内库的账我可都看了,那银子少的,看着比国库还寒蝉呢。” 此话一出,朝堂之上又是一阵议论。 议论议论又议论,听在陶镜杨的耳朵里跟堆小苍蝇似的,在那一直嗡嗡嗡嗡嗡。 虽然在大部分时间里,她都是习惯性的削弱一半以上的听感,只在特定时刻才会放出全部听感。 但在今日场景下一半可不太够,最起码得削弱八成以上。 不过,在一个矛盾点面前,抛出一个更大的矛盾点时,这个小矛盾点便就可以顺利执行下去了。 此时朝中无人反对建学校,倒是商讨起这个钱到底出不出的起。 这世上最难赚的是钱,最好赚的也是钱;最有用的东西是钱,最无用的东西也是钱。 座上两人对视一眼,陶镜杨一扬指,李承泽就知道现在该退朝了。 他抬手制止朝臣们的话音,“今日朝就上到这儿。既然建办学堂之事已经定下,那各位便回去好好想想,这银子,是该从何而出。” 回家吧好不好孩子,回家吧。 说完,李承泽站起身,伸出手等着陶镜杨搭他的胳膊。 众臣静默。 她也是真搭,借着他的力起身站好。 见大臣们都还没动,又小声出一句,“大家怎么都不走呢。” “你我还没走呢谁敢走。” “噢噢,那咱俩快点儿。” 两人已然背过身去,李承泽边走边悄悄问,“是不是饿了?我已经吩咐膳房准备早膳了。” 她今日只怕是酉时就起了,想必没有胃口吃东西。 见已经走回了大殿之后,陶镜杨小小的哈欠一声, “吃过了,就是有点儿困。昨天还以为要吵很久的架,还特意背了很多阴阳词汇。”她停下来伸个懒腰,松了松筋骨。 “结果都没有用上,要么说还是你聪明......” 哈欠会传染,李承泽看她困自己也有点儿困,贴在手背止住了打哈欠的欲望,嗓音懒懒的,“不如,到朝阳宫小憩一会儿?” “合理。”她没刻意去忍困劲儿,现下已经眼皮子打架半睁眼了。 如行尸走肉般无思无想的就倒了床边,只褪了外衫便倒头睡去。 睡梦之中,她好像感觉到有人在给她卸眉毛和唇妆。 ...... “懒蛋,你怎么还在睡。” “懒蛋,你怎么还在睡!” 陶镜杨耳边传来一阵超绝小太监音。 她两声便被吵醒,在床上滚了两圈后伸手把眼睛扒开,发现外头的日头早已经爬到了脑瓜顶。 爬起来坐在床边宕机,思索着自己怎么又睡到这宫中里来了... 捶胸顿足之后,深呼一口气,看向在床边支着的鸟架上立着的灰毛鹦鹉,阴恻恻开口,“陶小鹉,在叨叨一下,小心我把你拔了毛做烧烤。” 侧屋传来一个声音, “睡醒了?” 李承泽从侧屋过来,右手端了盘洗好的青枣,左手拿了盘没扒的核桃,“我觉得,用来涮锅子也行。” 他将枣放到陶镜杨面前,又将核桃放到了灰毛鹦鹉面前。 宕机某人坐在原地看着他的动作,心道,诶,就在侧殿她怎么没听见响动呢? 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哦哦,原来是忘了调高听感。 她感受了一下这较为静寂的四周,既听不见后殿守卫的整顿声,也听不见前路宫人快步走过的声音。 只听得见眼前来人的脚步,和小盅放置在桌上的「咯哒」声。 她想,这个音量也挺好的,或许以后可以一直维持在这。 “想什么呢,一醒就在这里愣神。” 李承泽穿着一身常衣,扎染米色外衫,柳绿色衬衣襟领和橘红色的褶纹下摆。 “在想早朝说的银子该从哪儿来。”她咬了口青枣,感觉chui chui 的。 李承泽想伸手去捏青枣的动作一顿,不知为何,心中突然生了些闷气。 一说话就是谈论国事...难道就没有别的话要同他讲么。 他动作不小的故意转过身去背对着人,不再出声。 他想,这么明显的生闷气,陶镜杨应该能看出来吧? 没过一会儿,身后人便在他沉默片刻后起身。 衣料摩擦的声音响起,就在李承泽以为会有人轻抚自己的肩膀之时,脚步停止。 并传来一声物件破碎的声音。 李承泽寻声转头...... 陶镜杨竟然在给这死鹦鹉扒核桃!! 现在就连鹦鹉都要比他重要!? 李承泽原还打算保持风度,站在原地沉着脸,想着陶镜杨总会发现他的不妥。 但没有。 她甚至又给死鸟儿扒开一颗。 忍不了了,真的。 气得他一把夺下陶镜杨手中的核桃,对着窗外就给扔了出去。 “诶?”陶镜杨一脸懵的看着他的动作。 还有这傻鸟也是一字傻,嗖的就跟着追了出去。 李承泽眼疾手快的紧闭上窗,将这小东西给关在了外头。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这一看就是常干。 「噗嗤」一声,陶镜杨看着他的举动没忍住笑。 许是觉得不妥,遮着唇瓣的动作还有着女儿家的调皮和可爱。 “你这动作熟练的很,莫非日日都要将它给撵出去?” “......它素来吵得很,你不在,它每天早晨都会在我床边骂人。” “骂人?”她来了兴趣,“仔细说说。” 要真会骂人就再教几句,到时候带早朝上替她骂大臣。 李承泽不知他想法,只是回身平静道,“嗯,天天在我床边喊:「李承泽,大笨蛋。」” 平静的语气说着如此倒霉的话语,一种倒霉惯了的气质从李承泽身上散发出来。 陶镜杨既觉得他像小可怜,但一琢磨还是觉得可乐。 她望着李承泽平静的表情忍了一会儿,发现根本就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哈,不是,它真的每天早晨都在你床边骂人?” 陶镜杨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帕子,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 “嗯,更确切的说,它其实只骂我一个。”李承泽用淡淡的语气说出如此骇人听闻的话。 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竟能天天忍个破鹦鹉。 忍耐它每天都在清晨站在床头辱骂自己,而自己,还能好心的每天都给他投喂食物。 李承泽,你有这样的耐心,做什么事都会成功的。 假如是陶镜杨自己的话,想必这玩意儿早就已经转世投生,到现在的话大概已经轮回九世了。 但笑声戛然而止,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不对,不对不对。 “承泽啊...它这话,也许、有可能、或者有概率,是从我口中学出来的。” 她嚅嗫的小声开口,在想起些什么后自知理亏,语气中还带了些讨好的意思。 李承泽眉梢轻挑,抱臂侧眸看着她,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临走前它在我屋中,我逗它玩儿来着,叫它多陪陪你,我说...” 她想到这里还是想笑,一个没忍住又是「嘿嘿」一声,“我说「李承泽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大笨...」” 李承泽听到这还是不出声,目光毫无波澜,抱着手臂端量她。 瞧着对面人眼神好像有些危险,她立刻住了嘴,“哪成想它只学到了半句,这实在是个美丽的误会~” 鲜少见到陶镜杨示弱,李承泽见此轻勾一笑,松了胳膊快走两步凑近。 眯着眼睛,抬手轻轻捏了捏陶镜杨的脸颊,“原来是你,害我挨了这么久的骂,可得好好补偿我。” 他眼神潋滟,有不明情绪在其中闪过。 陶镜杨眨眨眼睛,“既如此,你怎么不把它给处理了......” “它是你养的。”李承泽轻声,“你给它起了名字,冠以你的姓氏,我哪舍得处理掉。” 他甚至会放任鹦鹉飞进来,每次一看到它时,就会想起她。 她说的没错,如果不是还有个鹦鹉陪他说话,李承泽只怕会更孤独。 陶镜杨是个坏蛋,离开他这么久,又昏迷这么久。 醒了之后还不想要他了。 真坏。 两人靠的极近,他低着头,她仰着头。 李承泽眼底有悲伤,陶镜杨还听到了他因难过而加快的心跳。 “我错了,真的抱歉。”她道歉时的表情在李承泽眼中是那样的楚楚可怜,右手抬起,还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心脏处。 示以安抚。 抬眼时眸子亮亮的,说话时,长而弯的睫毛呼扇呼扇,每一下都如蝴蝶效应一般,在李承泽的心中掀起巨浪。 他突然不难过了,好像连闷气都在原地消失的无影无踪。 双手还覆在她的脸庞,薄唇轻启,温声言:“道歉也不原谅。”李承泽轻轻说,“除非......” 他眼神慢慢从她眼睛下移,流连在她莹润的唇瓣。 第198章 一秒也像一万年 喉结又一次不自觉的上下滑动,事到如今,他也不想在去想些别的什么。 反正人就在自己眼前,反正她收下了自己亲手做的簪子。 李承泽眼神落在她的发髻,青红宝石交相辉映在她发髻之间。 从前若有误会也早已过去,他不看从前只见今朝。一时间,李承泽想通了些什么。 在陶镜杨眼中,李承泽的眼神好像怪怪的。 她「萌萌」的开口,当然,反正在李承泽的眼里是萌萌的,“除非什么?”她问。 “除非。”李承泽眼神一暗,做出个极为大胆的动作。 行动代替言语,李承泽捧住她的脸,俯下身向她靠近。 高大的身形向她压下,令她反射性的将双手搭在李承泽的胸膛和肩膀。 李承泽单手向后托起她的腰,撑住她全身的重量,修长宽大的手掌几乎要覆盖住她的腰身。 陶镜杨被托起,感受自己的发丝被压住,又被人按住了脖子,而自己的嘴也被人给猛地堵住。 “唔!”她不受控的发出一声。 两人双唇轻贴在一起,相触的那一瞬间,二人起了一阵颤栗。 软软的、温热的,自打陶镜杨醒来,李承泽身上就萦绕着似有似无的茉莉香气。 而此时,这香气也萦在了她的四周,就如同李承泽此时的动作一般,紧紧的将她圈在怀中。 茉莉茉莉,愿君莫离。 陶镜杨有些被这动作给惊到,下意识的闭起眼,但心中却没有想推开眼前人的想法。 时间过去了多久?蜻蜓点水般一吻好像只有几秒,但怎么一秒也像一万年? 没多久,身前人便松开了唇瓣,只剩鼻尖还挨在一起。 李承泽半睁开眼,瞧见她在紧张的紧闭着眼,不由胸腔震动发出一声闷笑。 然后就又是轻轻一吻。 “唔。”又得到一声细小哼声。 再离开时,怀中人也睁开了眼睛,懵懂的眼神撞进他的心里。 望着这样一双眼睛,李承泽突然很想咬她一口。 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他弯腰够到她的肩膀,对着裸露在外的脖子就来了一口。 “呀!”虽是轻咬,但也惊得陶镜杨将人给一把推开。 “干嘛!小狗啊!?”她捂着脖子轻呼一声。 后者退一步后站定,“不晓得怎么回事,就是很想咬你一口。” 羞红的脸颊是少年最美的情话,李承泽眸含深情,连耳尖都被染上了粉色。 向来都很会假装单纯的他,今日「恰好」熏了纯白的茉莉香就更显清澈。 陶镜杨侧过身子不出声,眼睛虚焦,显然是在琢磨什么。 李承泽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反应,哪知她却只是伸出手,轻轻的触碰了一下红润的唇,好像是在... 回味着什么? 她低着头沉思良久,等再抬头时,用很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了一句虎狼之词,“在亲一口。” “什么?”李承泽轻声划出两字,大大的眼睛装着更大的疑惑。 “在亲一口,刚才太快了,没感觉到。”说着,人就已走上前,扯住了他的衣领踮起了脚。 “太...太快?”李承泽本能的觉得这句好像有哪里不对,但还不等解释什么,唇就已被人给堵上。 面对她,身体本能的俯身贴上去,只是或许惊讶大过突然,唇齿相贴之时竟然是四目相对。 她也粗暴的很,磕得李承泽双唇微张,牙生疼。 就在他考虑是否应该更进一步之时,他察觉到对方不带一丝情欲的眼神。 这个眼神...... “阿杨,你知不知道,现在同我做的这些事情,是不可以跟外人做的?” 怎么感觉,她好像不太通男女之事呢。 真别说,还真算他猜对一半,她倒是懂,但懂得不多。 从前她与世隔绝,推衍也是主推权谋,系统也是青少年净网模式。 很多事都是只知名词,不知具体。 陶镜杨疑惑一瞬,揉揉自己磕疼的牙齿,“当然知道,这怎么能不知道。” “那你是否知晓,男子和女子若是成婚之后...都应该做些什么?”他试探着问这么一句。 她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知道啊,拜堂、洞房、生小孩。” 推衍的过程就是这样一个个名词堆砌。 例如:庆历八年,王氏、张氏成亲;庆历十年,生一子; 庆历二十五年,张氏不忠,疑与同县书生通奸,罚入尼姑庵削发为尼,同年王氏一族因结党营私被诛九族,唯张氏幸免于难; 庆历二十七年,张氏于尼姑庵郁郁而终。 其中词语全有解释,且解释全部来源于——新华词典、华夏搜索、知网。 这还能叫陶镜杨不知道吗? 她可简直太「知道」了。 屋中沉默,李承泽捂脸,不知此事从何讲起。 这时,两人都捕捉到殿外似乎有人匆匆赶来。 来人在殿外平台中央站定,“陛下,大皇子派人传了信来。” 大皇子?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疑惑。“一起去看看?”李承泽邀请她道。 她浅浅思忖一下,摇头道,“不去,我还有事要做。” 后者点点头,临走前问,“什么事?” “有个叫小满的宫女,在河里捞浮萍的,我打算把她带在身边。” “小满?”他重复一句,想起昨日总管来报,说时一宫女在沁心亭中晕倒,嘴中念念有词着:神女要我等她...神女要我等她... “她啊,等你想起来,人都在亭子里晾成干儿了。昨日我把人送到祝悠然那了。” 李承泽扬起无害一笑,“以为你把她给忘了,我留着也没用,就以你的名义送去了。 想必对她来说,康宁公那儿也算一个好归处。” 小满去了那儿,阿杨身边也就不会出现第二个,会像祝悠然一样那么讨人厌的跟班儿了。 祝悠然那儿也正好,送个人过去让她忙活忙活,省的一天总在阿杨身前晃悠。 净耽误事儿。 康宁公府。 小满已经扎上马步了。 祝悠然在无语的看着她腿打哆嗦,心想既然是姐姐送过来的人,那不论如何都必须得练出个样儿来。 瞧她这样的,看来还得上上强度。 小满双眼呆滞,身子骨也要散了架,直呼:补药啊—— 第199章 咋一天天这么困呢 平静的一月度过。 昨日陶镜杨因实在无法忍受寅时起床而欲告假,派人到皇宫递了折子,却被李承泽给驳了回来。 午膳过后,她气气势汹汹的拿着令牌赶到皇宫,一巴掌就拍在他的办公桌上。 “为什么不给我假。”陶镜杨眯着眼睛语气威胁。 后者气定神闲,仿佛丝毫都没有受到影响,“身为国师,哪里有想告假就告假的道理。” 说完,把批好的折子往旁边一摞。 陶镜杨生闷气没处发泄,一声不出的翻阅起其中看着最厚的一本儿。 哗哗的连着翻了十几页,全都是拍马屁的官话,没有一句正事儿。 越翻越烦,越烦越翻,索性将这子的另一端往地上一丢,好家伙,哗啦啦的扯出去三米长。 李承泽听到声响后抬起头瞄了一眼,“他的折子,你只需翻到最后一页去看即可。” “这怎么行,既浪费时间。”她将折子一排一排的折回去,“又浪费纸的。” “唉。”李承泽沾了沾朱砂,“你当我乐意看?先前就定了上折的规矩了,你如今看到的都已算是好的,从前的丢出去能有十米远。” 陶镜杨将折子收好又放了回去,“那怎得定了新规还有三米长?” “大臣们也是人,也需要时间去接受。”最后一本儿批完,他挺挺后腰,松松肩膀。 他看着少女依旧是生气的背对着他,眉间掠过一抹笑意。 顺手往桌上的香炉中添了一小勺香料,起了身去到人身后站着,将手搭在陶镜杨的颈窝处揉揉捏捏。 他似乎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给她捏肩有哪里不对,声音柔柔的,话说的也慢条斯理,“怎么,是嫌上朝起的早,不高兴了。” 又是一阵若隐若无的茉莉香味儿。 陶镜杨吸吸鼻子轻嗅两下,想细闻的时候却又闻不到了,便偏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臣可不敢。” 后面人察觉到了她细微的动作,眼角轻佻,暗戳戳的离人再近些,“不如暂时先住到宫中吧,离得近,就不必起那么早了。” 他适时的说出蓄谋已久的言辞。 但陶镜杨却断然拒绝,“不,我能坚持。” 她不想住回来,毕竟上次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可不想再触一回这个霉头。 李承泽站在人身后浅思,眼睛一转又换出个说辞,“可是你若不在这里,我成日就自己一个人,连跟人说话的时候都没有。” “...我不是下了朝后,白天都会待在这里吗?”她感觉李承泽在睁眼说瞎话。 说来也奇怪,每次下了朝后,她都原只打算待到用过午膳后便出宫。 但每次她有要走的想法时都会来困意,于是一待就是一整天。 “可若不是上朝的日子,你就不来了。”他语气有些落寞, “今儿也不上朝,若非我驳了你的假折惹你生气,那我可还见不到你呢。” 这么一说,很难不猜想他就是为了见她才驳回折子的。 李承泽语气可可怜怜,与他此时带着促狭笑意的表情对比鲜明,“而且晚上的时候你不在,若是有刺客都没人能保护我。” “谢必安说你现在都八品了,还有什么刺客能刺到你?” ...... 李承泽沉默了。 好他个谢必安,一句话不嘱咐都不行是吧。 真得找机会好好罚罚他。 李承泽拒不承认此事,轻笑一声胸腔震动。 停了捏肩的动作,从后面环住她 将脸埋在颈窝,在人耳边说, “新府的工程距离完工还有些日子,王府离得远,怎么看都不如随我一起住在宫里合算。” 他低声在人耳边诱导着,热热的气息在她耳朵尖徘徊,循循善诱的语气仿佛中世纪的撒旦恶魔。 陶镜杨向来吃软不吃硬,反正她也看不着身后的表情,让他这么哀哀一求,坚定的想法还真的有些动摇。 “不是我不想...” “阿杨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李承泽「委屈」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谁说的?”陶镜杨转头,与他近在咫尺的眼神对上,“我只是,担心你和你母亲会因我而生嫌隙。” 见她提这个,李承泽急忙解释打消顾虑,“其实我母亲很喜欢你,上回一事,都怪我没有说清楚,才造成了误会。” “还有,我母亲喜静,你若搬回,也不必前去慈宁宫拜见。” “这样啊...”陶镜杨慢慢点头,“那前朝...” “他们管不着这些,若真有不长眼的来递折子。”他故意又不刻意的朝人耳朵吹气,“我去办。” 身前人被吹得痒痒,激得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略带责怪的瞪了他一眼。 瞪得李承泽心里也跟着痒痒的。 陶镜杨迟疑了一下,道,“那...” 李承泽还在等着下文之时,她便说,“好吧,倒是省的我寅时就起床。” 这就同意了?李承泽一时间不大敢相信。 又听陶镜杨趁热打铁说出一声,“所以明天的朝会我可以请假吗?我提前把我处理的事情写给你,你代我说行不行。” “不可以哦。”李承泽笑眯眯的拒绝。 “烦——”她上半身卸了力气,干脆将整个后背都靠在了李承泽腰间,“你真讨人厌,早知道我就五竹一起回神庙了!” 李承泽知道她只是在发牢骚,便只听着,手上的动作不停,在听到五竹名字时有些惊讶,“回神庙?” 他有点紧张,连着手上力气也大了些。 陶镜杨颈间被捏得酸麻,「嗯」了一声道,“五竹昨日回了趟京都,与我说他要自己回一趟神庙。” “神庙?极北之地,要去找怕是不容易。”李承泽趁着她不注意,拔下她的一根簪子。 扶着陶镜杨的脑袋平仰贴在自己身上,极为寻常般的替其揉按着太阳穴。 动作轻柔,力道适中,舒服的让陶镜杨眯起眼,不自觉叹出了一句哼声。 听的李承泽嗓子一紧,按压的手指也是一顿。 陶镜杨闭着眼睛,“确实不容易,不过如果是他的话,那想必没什么问题。” 李承泽理智尚存,不置可否,“他什么时候启程,用不用替他备些东西?” “已经走了,走的急,昨天回京都就是通知我一声。”她嗓音懒懒,人被捏的有些倦意, “我还托他给我带些东西出来,不过能不能用,还得再试验。” 要是不能用,就实在是太可惜了。 产量上不去,国库一直空虚着,来一场天灾就完蛋了。 她想完,觉得脑袋昏昏的。 向上歪起头,李承泽眉眼柔和,却与她的眼眸纠缠不休,“怎么了?”他问。 “困了。”陶镜杨挡着下巴打了个哈欠。 咋一天天的这么困呢。 果然,人上班就会觉多。 第200章 剑舞 她盯着李承泽的脸看,看着看着就双眼发直,给也同样跟着打了个哈欠的李承泽看的有些害羞。 他侧过头去嘴角轻勾,“看我干嘛。”语气听起来很漫不经心。 “我在想,你为什么不困。”陶镜杨没忍住又打个哈欠。 她就不明白了,怎么一靠近李承泽就这么困呢? 他是安眠小药啊? “谁说我不困的。” 他转身,端起手边那杯浓茶一饮而尽,颇有江湖气的将杯子倒扣,示意他没养鱼。 陶镜杨:不儿,谁在意? 从哪儿学来的一身陋习这是,指定是范闲,赶明儿见他揍他一顿。 “浓茶续命,困意全消。”果然,李承泽喝完后眼神瞬间就清明了。 李承泽装模作样的要给她也倒一杯,但陶镜杨可不想喝。 伸伸懒腰,往自己从前那个西殿走去,打算由着自己去小睡一会儿。 李承泽也如往常一般跟去,平日都是陶镜杨睡着,而他就在一旁读书或是批折子。 走之前,他顺手抄起茶壶,浇灭了案上置着的小香炉。 又走到窗边开窗通气,让殿中安神香的味道顺着窗子逃走。 对殿门台阶之下的侍卫招手,吩咐其要迅速、立刻、马上去到王府,去将国师的日常用品带回来。 “是。”侍卫接到命令,立刻着手去办。 直到吩咐完这些之后,李承泽才拿起书籍到西殿去坐着。 小陶同志不想睡太久,便只侧躺在了贵妃椅上,朝向了案桌的方向。 偏偏这贵妃椅放置的位置,离案桌又十分之近。 遂当李承泽绕过贵妃椅,准备去到案桌旁时,陶镜杨还抬了抬眼睛,“又看书啊...” 声音不大,因着困劲儿,听着还有些软软的。 “嗯。”李承泽取了一旁架上挂着的小毯子,动作轻柔的给她盖在了身上,“睡吧。” 他细致的替人整理了一下额发,停顿片刻,又在额头烙下轻轻一吻。 后者感受到了,但无动作,似是早已习惯。 他只是想叫陶镜杨多在宫中呆一会儿,哪怕自己只能陪她睡个午觉。 但只要抬眼能看见她,就已足够了。 .......... 陶镜杨被一阵真气波动给震醒。 身体的反应要大过于脑子的思考,她几乎是于一瞬间便起了身。 身体已经在戒备状态,不到一毫秒的时候意识也迅速回笼。 屋中除她之外并无人影,而波动是从外面传来...不好! 莫不是来了贼人?能是谁,海棠朵朵还是黑眼圈狼桃? 陶镜杨迅速出屋,准备跟法海那个「疯和尚」一样大开杀戒之时,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院子里的人竟是... 残阳如血,整一半边天都尽是血色。 李承泽的手腕翻舞,剑身泛着淡淡的白色光华。 紧握剑柄,手臂被紧袖长袍包裹,掩盖住衣服之下紧绷的肌肉线条。 凌厉的剑锋划拨长空,剑鸣声肆虐,在空中留下一道道剑气痕迹。 他剑势轻灵至极,身形飘忽,剑气如虹,隐隐带有风雷之声。 见陶镜杨出了门瞧他,李承泽还随手舞了个剑花出来,而后凌空飞起,冲着陶镜杨的方向,如同万点寒星倾泻而下。 他轻轻在她面前站定,收了剑气,单手负剑于身后。 看向她时眉头轻挑,微微喘着粗气,额头还因刚刚练完剑而出了一层薄汗。 又是一阵淡淡的茉莉花香气飘来,陶镜杨见他有汗,便顺手拿出帕子递给他。 但李承泽却笑得邪气,不伸手去接,反而将自己脸凑了过去。 轻轻侧过头去,脖子青筋裸露,眼神也有些撩人心怀的看着她的眼睛。 陶镜杨被看的心脏怦怦直跳,直接甩了帕子在他胸膛,带着笑意说道:“你自己擦。” 帕子在她手中握着,后者便索性钳着她的手凑到自己面前。 擦完帕子也不还,李承泽一把抢过,顺手就揣在了衣襟里。 他笑得张扬,嘴角勾起的幅度渐盛,“阿杨好贴心,竟又要送我个手帕。” 陶镜杨手掌空空,捏了捏空气,“分明是你硬夺去的,自我醒来后竟拿了我两个香囊,你像个强盗!” 其实她也不太会绣,且只会绣一个纹样。 —————————— 之前在使团赶路时无聊,陶镜杨跟着祝悠然在马车里学过一点。 只是陶镜杨素来没什么喜爱的东西,一时间也想不起要绣些什么在上面。 当时正好路过几棵茉莉花树,花开的正盛,离得老远也闻的见香气。 路上只零零散散种着几棵,但花香味儿却几乎伴了他们一路。 情味于人最浓处,梦回犹觉鬓边香。寥寥几枝,却足可以香满一屋子。 好兆头。 像可以燎原之星星火点。 陶镜杨探出车窗摘了几朵,就着实物,绣出了个茉莉纹样的香包,绣完后又将花朵也置了进去。 茉莉色白,她便挑了淡绿色做底,日日挂在身上,哪怕是大东山那天也不曾摘下。 那日,李承泽环着生死未卜的她,一眼就瞧见了腰间那沾着鲜血与灰尘的茉莉香囊。 自此之后,他便日日都熏茉莉香。 —————————— 陶镜杨一醒就发现自己香囊丢了,忍痛又给自己缝了个一模一样的。 然后被李承泽抢走了。 ........ 又绣一个。 又抢一个。 ........ 几次下来,气得她干脆不缝也不戴。 结果李承泽见她腰间空空还咧出一乐,拽了自己身上的竹青玉佩,熟练的将它绑在了陶镜杨身上。 “不用你的帕子,我还能用谁的,嗯?”他语气懒散,一手持剑,一手揽过对方的肩膀往里走。 陶镜杨摇摇头,“坏透心儿了,绣一个能累死我,下回我可绝不给你。” 李承泽装没听见,不吭声,到了屋中后把手松开,自己进了内室,“等一会儿,我更衣。” 内室无人,她在外头等着突然想起什么,“诶,我官服好像还在王府。” “拿回来了。”李承泽换好衣服推门而出。 陶镜杨点头转身,“真不愧是当皇帝的哈,倒是够快的。” 李承泽,“......”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柳枝趁着夜,悄悄抽出新芽。 翌日。 初卯。 天空深蓝,将明未明。 似乎从远处传来模糊钟响,听不真切,隐隐约约听着能有四声。 身为大庆打工人的陶镜杨,此时也是半梦半醒,忘了自己身处何地。 恍恍惚惚之间也没睁眼,只是等着府中侍女来叫她,丝毫不放过一分一秒的睡眠时间。 一刻钟后。 门外传来敲门声。 第201章 离谱离谱 「咚咚咚」,很有节奏的三声响起。陶镜杨依旧闭着眼,像条死鱼一样赖在床上。 她平时在府里也是这样,每次都是闭着眼睛让侍女从窝里给捞出来。 “进......”陶镜杨在梦里嘀咕一句。 平常外面人听到声音便会进来,今日也是如此。 她感觉到自己的被褥被人轻轻掀起,一双温热大手探了进来,将人拦腰抱起。 “嗯?”闭着眼睛她也能感受到自己全身腾空,不仅如此,陶镜杨还感觉抱着她的这双手好像和平日里的不大一样。 但还没等转头看清这人是谁,自己便被人给放到了软椅之上。 “怎么是你?”她惊呼一声。 李承泽穿戴整齐冲着她歪头一笑,手上也没闲着,已经开始拧手巾了,“怎么,怕我伺候不好?” 他手中的湿帕被一把夺过,身形顿了顿,缓慢的收回了手。 陶镜杨可能不知道,其实李承泽已经很习惯为她做此事了。 无它,只是单纯的不想此事假手于人,虽然听着不太道德。 “那你头发也会盘?”她把湿帕往桌上一丢。 后者移到人身后,轻巧的挽起发丝,单用一根簪子挽了她一半头发。 简约至真,清新脱俗。 “从哪儿学的?”陶镜杨侧头看了看形状,感觉还算规整。 就是单调了些,便又自己在简单发髻的基础上,增添了些小装饰。 李承泽搬了镜子在她身后,“哪里用学,天生便会。”他眼睛一错不错盯着镜中之人。 “哧。”她一声浅笑,“那算承泽聪明。”想了想又加一句,“可以聪明,但不要绝顶。” 李承泽不明所以,还以为是要他别太聪明。 距离上朝还有一段时间,陶镜杨看着天色聊起这个话题,“听鉴察院的人说,长公主很想见我。” 前些日子忙,不得空去替婉儿瞧李云睿,这一阵子稍闲,也是时候该去见她了。 “她已不是长公主了,她只是李云睿。”李承泽绕到她身前,搬了凳子坐在她对面, “李云睿日日都嚷嚷要见你,阿杨不必理会。且看守她的人来传,说人已经是半疯之态了。” 成王败寇,若依李云睿本身的性子,想必早就已经在狱中自尽了。 如今宁可以半疯的状态苟活也不愿就死,想必是心中有执念未解。 而这个执念,只怕就是陶镜杨。 前些日子她与林婉儿相见之时,曾同她聊过此事,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 “婉儿,心中执念若是没了,或许连带着人活着的执念也会一起没了。” 人就是活着一口气,心气散了人会颓唐,若怨气也散了,那是死是活便都不重要了。 林婉儿听完扯了扯苦涩的嘴角,“若一直如行尸走肉般,带着执念度过残生,倒还不如趁着一切还不算糟糕透顶之时便死去。” 眼神中透出一股子坚毅,神情也一改常态的娇弱模样,“陶儿姐姐,若是婉儿如此,我宁死也不苟活。” 她眼中有哀愁却无哀怨,眼底朦胧,却很坚定,“我是她的女儿,既然我如此想,那想必,母亲也会是这样想。” 林婉儿不眨眼,只是望着她,任凭泪水落下来。 那日陶镜杨没有替她拂去泪花,而是递给了她一个帕子。 角落里绣着的是一枝雪梅,傲寒绽放。 她笃定,像林婉儿这样的人,只要给她机会。 定会有一番大作为。 —————————— “其实她的毕生执念并非是我,只不过,如今也只剩我才能给她个答案。” 陶镜杨想起那日与林婉儿的对话,心中有些怅然。 李承泽捏颗暖室栽出的葡萄,听她这样说,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陷入沉思。 许久,他才开口,“若阿杨见完李云睿后,她若自戕,或许婉儿会很难过。” 若长公主因阿杨自戕,在李承泽的想法里,婉儿即便不说也定会伤心。 范闲向来待婉儿极好,若因此会记恨阿杨或与之生出嫌隙,那岂非得不偿失? “承泽,是我们将婉儿想的太柔弱了。从前她只是身子弱,所以连带着脾性也瞧着弱而已。” 她眼前浮现林婉儿说话时温柔却倔强的样子,语气之中隐隐带有欣赏。 殿外传来苏总管的声音,“陛下、国师,大臣们都已进殿,还请移步乾清宫吧。” 李承泽扶着她起身,在走出殿门之前说道,“阿杨既已有主意,那便去吧。” 两人并排出行,四周站岗的侍卫宫人早已见怪不怪,如今几乎整个天下都已知晓,咱们大庆出了个颇得皇帝宠信的女国师。 同一时刻。 北齐小皇帝在接到消息之时也是一字惊讶,“你是说,之前使团里的那名字女子,如今又以女子的身份登上了朝堂?” “是的陛下,她不仅登上了朝堂,还......”说话之人全身穿戴素黑,围得那叫一个严严实实。 战豆豆见来人说话支支吾吾,语气有些不耐,“有事就说,支支吾吾个什么。” “咱们在庆国的探子来报,说是这位国师在朝堂上是与庆国皇帝并坐一榻。” “什么!?”战豆豆惊得手中的书都差点要拿不稳,“并坐!?” 至于这么离谱吗? “如此做法,他们庆国的朝臣们,就没有一个敢出声驳辩的?”北齐小皇帝还是不敢置信。 恰时,海棠朵朵处理完师父的后事正好进宫,听到她们的对话时便接了一句,“不仅如此,那陶镜杨只怕还有着大宗师的身手。” 战豆豆见海棠来了,挥一挥手,示意让黑衣人先下去。 海棠朵朵回想起庆国将师父的尸体送回那日,心中总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怨气。 也不知是在恨陶镜杨,还是在恨大庆。 战豆豆一身男装拧着锋利剑眉,“是了,朕没忘。” 眼下整个大陆的大宗师全都死了个屁的,她们北齐如今也是虚弱之中。 海棠朵朵盘坐在北齐皇帝身前,神色凝重道, “这陶镜杨如今在庆国的威望极高,朝臣不反对,除了是庆国皇帝对她极其信任之外,还有她一上朝后便推施新政的缘故。” 第202章 北齐的秘密 “什么新政?”战豆豆好奇道。 “在全国范围之内大兴义学。”海棠说出自己所打探到的内容。 北齐皇帝一听,神色诡秘,将手中的书籍往脚下一丢,“庆国这是要文武双全啊。” 她眸中的危机感加深,“若再这样下去,事情可就不大妙了。” 海棠朵朵坐在原地,低着头自顾自拿起小桌之上的一个果子,心中思绪不明。 关于她自己的身世,她心中似乎也有些影子。 只是,在面对家国之事上,海棠还是选择将自己的需求排在后面, “师父临走之前,曾交代过我。若事成,则皆大欢喜,若事败,便叫我到西胡去闯荡。” 这个「闯荡」二字,不言而喻。 就是叫她到西胡去重新发展,尽全力培植出一个可以与庆国相抗衡的新势力。 海棠眼有坚定,瞪着眼睛对战豆豆道,“陛下,臣已想好,自请到西胡,若有那日,定竭力报效大齐!” “好!”北齐皇帝向前俯身探去,“朕就在都城,等着你的好消息。” 四目相对,无契而约。 —————————— 南庆。 早朝完毕,几日之内,京都女子流行起个新发型。 追捧者多为青春少女,又或是家中新妇。 晨日里省去了费劲盘头簪饰的时间,皆是仅用一根素簪挽起发丝,再添些个人喜爱的装饰。 大家都说,这一通下来,可要比平日里省事多了。 南庆·凤阳高墙 长公主在睡梦中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她到目前为止,最后一次见李承泽的景象。 那时她还不在凤阳高墙,而是身在监司之中。 她平静的盯着站在狱门外的李承泽,良久才开口:“李承泽,手段不错。” 前日兵败,后日便被押在了狱中,饶是她也不禁感叹这人手段之高明。 李云睿的脸上很干净,干净的让人忽视了沾了许多泥土的衣襟,更忽视了在她脚边攀爬着的那些脏虫。 狱中的墙壁地面很是粘腻恶心,若让头发披散着,好像也会和这黑漆漆的牢狱黏在一起。 没人探查出长公主的窘迫,她也不愿意开口。只是自己找了一根树枝,盘起了那不知为谁而披散了半生的秀发。 狱卒殷勤的替李承泽搬来一张椅子,李承泽垂眼瞧了瞧,并没有坐。他走近狱门,俯视着他那坐在干草堆上的姑姑。 长公主瞧见他的动作,半垂着头,黯然而轻嘲一声,“怎么,是嫌狱中的椅子脏?” 她恨恨的眼神瞪着他,“那姑姑这里,若换成是你进来,你又要怎么待下去呢?” 她垂眸讷讷道,“哦,差点忘了,你是帮助陛下平反的赢家,是不会进这牢狱之中的。” 李承泽静静听着她的所言所语,语气中没有任何情绪:“是姑姑被欲望蒙蔽了头脑,而非是侄儿有手段。” 长公主听了他的话,本想勾起一个冷笑出来,但却早已没有任何力气能让脸上出现表情。 “嗬嗬,李承泽,你莫非真的以为自己赢了?”她低垂着的头费力抬起,狠声而言,“我筹谋半生,虽然现在被你押在狱中...” 长公主望向牢中天窗,痴痴笑着,“呵呵,虽然你有那个黑袍人相助,能现在将我们关在这里。 “但你还不知道吧,东山之上云集天下所有大宗师,陛下定是回不来了。” “而你,李承泽。也不要肖想能自己笑到最后,登上皇位。”长公主目光骇人,“没有我,你对付不了北齐和东夷城的联手进犯!” 她双手狠狠抓住坐下的稻草团,“放了我,我有法子助你坐稳大庆的皇位。” 眼神灼灼,眼中的欲望和野心从不曾被恶臭的监狱给磨灭。 “陛下已葬身东山。”李承泽看出了她的想法,沉默了许久后起身,再转身离去前留下一句:“苦荷,四顾剑,亦是。” 他欲走,却被后面的声音给叫住,“你说什么,他们也死了?” 长公主睁着一双美目,注视着李承泽那不似作假的表情,不敢置信的再次嘶吼, “不可能!你在骗本宫!李云潜会死,他们是大宗师怎么会死!!” 她目眦欲裂,愤怒的声音使她的嗓子听起来嘶哑无比,肺部由于过度换气,此时发出了嗬嗬的声响。 “不可能,不可能...”她如机械一般重复着这三个字眼,坐在草堆上,只觉四周都变得诡异了起来。 许是急火攻心,又或是几日都不见天日,却不想接受自己失败的结局,让她的脑子有些错乱。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扭曲,栏杆、黑漆漆的门外...她越乱却越平静,终于,让她想到了什么。 “是,那个叫陶镜杨的。”她抬起猩红的眼睛,恨不得将眼前的一切都撕碎,“是她,是她帮你做的,对吗。” 李承泽不语,依旧背对着她。 沉默就是回答,长公主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她发出一阵狂笑,笑得人几乎浑身的寒毛耸立, “是她,一定是她!她也是从神庙里来的,对不对!我早就知道了!!” 近乎嘶喊出来的话语,是长公主对这一切声嘶力竭的控诉。 她想要爬起来,但身上却无一丝力气,“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一时间,她分不清这两个人的区别,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会将这两人认成一个。 “阴魂不散,你为什么又要回来?”长公主的状态突然变得有些疯癫,这令李承泽不禁皱起眉头。 “她姓陶,不姓叶!不是你口中的那个人。” “管她是谁!!全都是从那里出来的!她们都一样,都一样让人讨厌!” 她伏在草上痛哭,嘶吼着,“一个夺去我的爱人,一个夺去我的皇位......凭什么!她们都该死,全都该死!!” 长公主疯癫般嗤笑着,美眸中的泪连续不断的滑在其苍白的脸上。 许是知道自己再无翻身的可能,这一刻她也想到了去死,锥心泣血,声泪俱下, “本宫不比她们差!凭什么每次都是本宫输......” 第203章 凤阳高墙 长公主仰躺着绝望大笑,许久,似是身心俱疲。 她冷冷的斜眼看向始终不发一语的李承泽,“你也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会杀了她,然后,你的儿子,也会反了你。” 又蹦出一句怪笑,说着话也不知是在说谁,“哈哈哈——好侄儿,我就等着那一天,我就等着你们自相残杀的那一天。” 她疯疯癫癫的用尽力气爬到门边,就连脚下的淤泥也不去在意,嘶喊着,“本宫等着...等着那一天!” 李承泽看出她几乎在崩溃的边缘,冷冷的瞧她一眼,不发一语的转身离去。 身后再次传来她的叫喊,“叫她来见本宫,让她来见我!” 最后几字,既有恨意,也有哀声。 鬼魅一般的声音回响在整个狱中。 .......... 「不,不——」 长公主又一次被自己的梦给惊醒。 她喘着粗气,骤然睁开的眼睛还不太能适应的了强烈的光线,半眯着眼,虚虚的看着屋中简陋的木桌。 凤阳高墙,只进不出,专禁皇室。 小院子外却传来一阵响动。 现在不是守卫巡逻的时间,而这世上除了婉儿之外,也不会再有人能来看她。 意识到来人会是谁时,李云睿激动的离开床榻,连外衫都未曾穿着便跑进小院子里。 说是院子,但实际也小的可怜,几平米而已,堪堪摆下一张桌子,只是可以供人望望天空罢了。 “是谁?”李云睿揣着答案问出声。 “是我。”她声音先至,待到此声落下后,周边的侍卫便替人打开了门。 虽然陶镜杨刚下朝的第一件事便是赶来见李云睿,但她也没有自大且狂傲的穿着朝服来见她。 何必穿的如此隆重来此地刺李云睿的心呢。 明知道她最想要,而最得不到的就是这些。 于是临行之前,她特意先回去换了一身常服才赶来。 长公主穿的还是一身素白,一支简钗盘起她所有发丝。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她瞧着要苍老许多,连头发都白了一半。 陶镜杨也是一身广袖素白,发型简约,眉目柔和但眼神并不柔弱。 她自顾自走进院子,屏退了四周侍卫,兀自坐到了木桌旁置着的椅子之上。 “我知道你要见我,所以我便来了。”陶镜杨淡淡开口,等着对方问她问题。 李云睿眼神如死灰,上下打量着她全身,眼睛落在她只盘了一半的头发上,眼神闪了闪,但一时没有出声。 她一兵败便被押入狱中,身边亲信全无,没有人能给她透露外面的消息。 即便是婉儿那次来给她送补给,也没有与她多说什么。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还是李云睿先开口,“你竟真的敢来,就不怕我发疯,在这里杀了你。” 她声音轻飘飘的,毫无力气。 陶镜杨直视她,并没有说自己的武力有多高强,而是问,“所有人都说你疯了,所以你也承认自己真的疯了吗。” 她看着李云睿慢慢向她走近,双手啪的一下支在桌子上,“不要对本宫说这样假惺惺的可怜话。” 李云睿笑容阴冷,“本宫不用你来可怜,我若是有能力杀你,就绝对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这里。” 说完,她瞥开眼,动作规整的坐在陶镜杨对面,语气幽幽道,“只可惜,本宫已没了这个能力。” 李云睿闷闷的笑着,一双眼睛充满暮气的阴寒。 “为什么非要杀我呢,我都没有想杀你。”陶镜杨语气或许疑惑,但眼神却甚是清明。 “因为本宫恨你!” “恨我做什么,我又没有惹你。”陶镜杨开始跟她扯淡。 李云睿鲜少跟这种不着四六的人讲话,一时间,竟惹得她生气却没处撒。 想了许久,才想出一句对她来说是极其恶劣的话,李云睿盯着陶镜杨散落一半的头发道: “你是披发,看来我那个侄儿,没有迎你入宫。” 陶镜杨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头发,便知李云睿在心中想些什么。 李云睿是个内心较为扭曲的人,说话也是惯会正话反说,口是心非。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她刀子嘴地雷心。 陶镜杨辩证的分析了下她这句话要表达的含义,发现不论正反皆有一个解释。 遂直截了当问道,“所以在你看来,我入宫成为妃子如何,不入宫不成为妃子,又如何?” 后者眼眸闪烁,见她这样问,嫣然一笑道,“不论哪种,我都看不起你。” 她的嘴唇上没有什么血色,但丝毫不影响她刻薄的气质。 是的,对李云睿来讲都会让她失望。 “为什么?我不明白。”陶镜杨揣着明白装糊涂。 但长公主就是长公主,她才不会顺着人的意,“本宫为什么要说。” 李云睿没想到这人如此蠢笨,竟然连这一层都想不明白。 虽然觉得这人是在装糊涂,但一想到自己竟又败在这样的蠢蛋手里,她便没来由的又很厌烦。 “真的不说?”陶镜杨又问一遍。 这回对方甚至懒得搭理她,连嘴都不张一下。 ......不说拉倒。 陶镜杨毫无征兆的径直起身,丢下一句,“不说算了,走了。” 然后就真的走了。 直到侍卫将门给重新关上,李云睿才彻底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人给甩在了这。 几秒后,这小院子又恢复了如死一般的寂静。 ..... “陶镜杨!”李云睿心绪被她牵动,似是犯了「疯病」一般大声喊叫。 没过几秒,门被陶镜杨胸有成竹的打开,昂着头,嘴角还勾起一丝笑意,“又要说了?” 李云睿气得浑身气血翻涌,连嘴巴子都气红了。 只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即便是愤怒,也不会叫人觉得恐惧。 只见陶镜杨面带笑意再次走近,又一次坐在了她身前。 后者的眼神不再是沉沉暮气,她有点被陶镜杨给气活了,恨恨道,“真是个令人讨厌的女人。” 她不以为然道,“被你讨厌,是不是说明我很强?” “强?”李云睿冷哼一声,眼底有嘲意。 第204章 得到的「凭借」 “你费心辅他上位,而李承泽却连宫都不叫你入,可见你忙了一通却是白费功夫; “而你有如此能力,若只在后宫做个妃子...那你更是愚蠢至极的蠢货。” 她看向陶镜杨的眼神有些轻蔑,“只是如今看来,你好像哪样都没有做到,那你便是连蠢货都不如的蠢货。” 说完之后,看似解气,但李云睿的心头又涌上一股难言滋味。 她恨自己竟连个蠢货都不如,但又气这样的聪明女人,竟也会跟她一样,得不到任何东西。 全天下的女人,竟都是这样蠢笨! 什么能力盖世,什么奇思妙想,在她看来,全都是一帮蠢货。 她气,她恨。 更气恨她自己也是这样的女人。 —————————— 朝阳宫。 “大哥最近来信稍多啊。”李承泽拆着谢必安递过来的信封,这又是从边塞的大皇子那儿传来的。 “是这个月的第三封。”陛下给谢必安赐了座,现下他正端坐着回话。 李承泽将信一开,无非是些边塞近况,只在末尾处提了几句甚是思念其母宁太嫔。 “陛下可否应允臣将母亲接回边境,好叫臣能尽尽自己做儿子的孝心。” 大皇子在信中惦念母亲天地可泣,但唯独李承泽不泣。 不仅不泣,甚至还不允许宁太嫔离开皇宫。 原因也显而易见,李承泽是要用宁太嫔来胁住这个带兵护塞的皇室将领。 也不算是李承泽当的什么阴险小人,只是亲兄弟明算账,大哥又常年不在京都,谁也不好说人在经历一些事后,会不会变成另一个人。 况且他在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大皇子的母亲从才人升成了嫔。 否则若以其才人身份,只怕宁氏如今已经去到了皇陵守一辈子的尸体。 李承泽将身子往后一栽歪,将信纸轻轻往桌上一丢,“必安,你说,我该不该答应大哥的请求,就放他们母子到边疆团圆。” 谢必安心思浅,之前有几次见过大皇子,只觉得都是习武之人,对他那种硬朗又不拘小节的性格印象很深刻。 他便觉得李承儒人还不错,便道,“陛下,可以。” 李承泽斜靠着硬枕瞪他一眼,“嗯?” 再说一遍,我没听清。(再说一遍试试。) “呃...不可以。”谢必安被目光刺了一下,继而毫无破绽的快速改口。 “算了,等阿杨从凤阳那回来再说吧。” ...... 凤阳。 李云睿半崩溃的说完这一切,但思绪很快被眼前人给打断。 只见陶镜杨从袖中掏出个玉佩丢在了桌上,发出「铛」的清脆一声。 陶镜杨眼神含笑,瞧着她的神情轻扬下巴,示意她可以拿起来仔细端详。 后者动作缓慢,一双素手轻轻拾起这一枚,只用一秒便认出此物,“国师佩?” 她抬眼与之对视,“有官职?你是国师?” 玉佩的出现让她稍稍平静了一些。 “没错,国师。” “哼。”李云睿又冷哼一声,不甚在意的将玉佩重新丢回桌上,“国师,虚职而已,你竟如此好打发,还好意思到这里沾沾自喜。” “如果我说,我是刚下了朝就来看你呢?” “你,上朝?”李云睿一时没反应过来,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在疑惑什么。 “如果我又说,上朝时我是跟皇帝并坐一起呢?” “并坐一起?”李云睿没上过朝,她想象不出并坐会是怎样的场景。 “如果我又又说,我并非只是个吉祥物,而是可以正儿八经的颁布新规律法呢?” “??”李云睿一时失语,观察着陶镜杨的表情,试图在寻找她是在撒谎的破绽。 怎么可能呢,怎么... “如果我又又又说,我的政治理想是国盛民强,男女平等,皆有同等机会在这世间生存呢?” 陶镜杨说出最后一句,笑意盈盈的望着对方逐渐复杂的表情。 李云睿胸口微微起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有许多人听到我的话时,或多或少都会说我不自量力,但你却没有。”她看着显然失语的对面之人,略微调侃了一句,“看来,你是个很容易接受新鲜事物的人。” 李云睿回过神,冷冷说一句,但语气中少了些怨气,“谁都有梦想,但失败者居多。只是令我没想到的是,李承泽竟也真的肯。” 她微微一笑,“长公主,或许我的前两条听着很像炫耀,但这并不是我的本意。且在我看来,这些都是我应得的,而非是谁给予的赏赐。” “陶镜杨,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狂妄。”李云睿眼中既有讨厌也有欣赏。 她闭起眼睛润润干涩的眼球,语气还有嘲弄,“但说到底,还不是仗着他喜欢你。” 等再睁开眼之时,目光落在她身上多了些审视,“你生的很美,只是我第一次见你时会不自主的忽视你的美丽,你可知是为什么?” 陶镜杨知道她的情绪不稳定,话题转的快些倒也可以理解,便顺着她问,“为什么。” 她勾起一媚笑,“因为当时你的眼睛里没有欲望,也没有感情,依我来看,不觉得你美。” 过于平淡的眼神会显得空洞,就如同没有任何表情的ai画卷一般。 虽样貌精致,却让人提不起欣赏的兴致。 李云睿身子往前探了探,姣好而有韵味的样貌,此时正端详着另一张美丽容颜, “只是我看人很准,在范闲作诗的那个晚上,我就看出了我那好侄儿对你有情。” 她盯着陶镜杨的脸,身子慢慢移了回去,“只是若靠男人的宠爱而得到这一切,你又算什么厉害?” “终有一天,你会失去李承泽的爱,或被他为之所忌惮,到最后,定落得个比我还要凄惨的下场。” 李云睿这一句,既像是诅咒,又像是警告。 陶镜杨在脑中组织了一下语言,重复了一下「宠爱」二字。 “哦哦。”她眨眨眼反应一瞬,“所以长公主是觉得,不论是谁凭借「宠爱」而得到某些东西,便会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吗?” “自然,靠他人得来的东西,自然可耻。”李云睿眼中幽芒闪烁。 陶镜杨莞尔,“那李云潜岂不是也很可耻?” 【长公主】:? 陶镜杨俏皮一笑,气人的很,“他不也是凭着女人对他的「宠爱」,才得到了这个江山吗?” 她发现了华点。 第205章 借势生势,借力打力 “......你在胡说什么!?”李云睿听到庆帝的大名已然有些懵逼,在听到他被「宠爱」时,竟破天荒的清醒了一点。 陶镜杨瞧着她的反应觉得好玩,“李云潜怎么打的江山?靠的叶青眉、叶家、秦家、文武百官...甚至是你。” 她说完后停顿一秒,又加一句,“哦对了,还靠了李云潜他爹,如果李云潜不是得到了老天爷的「宠爱」,想必他也不会被生在帝王家,更别说什么封王拜相了。” 从古至今,男人和女人在资源这方面,向来都是不统一且双标的。古代女子,成婚前叫用娘家的,成婚后叫吃婆家的。 结果用来用去,吃来吃去,既入不得两方祠堂,又在两家皆是外人。 但男人却不一样,他们有父母给遗留下来的田地、房产等一切资源,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不论是男女上司的提拔、提携。 有人曾嘲笑过他们依赖别人吗?没有。 有人说过他们不独立吗?也没有。 所以,为什么都要求女人全都去靠自己呢?就说帝王打天下也不是自己一个人打赢的吧? “借势升势,借力打力,男人能用,女人自该也要用,何故有什么羞耻之心。” 李云睿听完后蹙着眉呆愣两秒,“陶镜杨,你是疯子?竟光天化日之下谈论这些。” 凤阳之内全是守卫,她们此时说的话绝对会被人给听去。 “被人听去又如何,谁敢往外说?”陶镜杨扬起无害一笑,“就算说出去又如何,被议论又如何,哪个厉害人物不会招人恨呢?” 她翻开茶杯给李云睿满上粗茶,“恨我,讨厌我,是因为他们怕我,怕我的权力和身手。” “若有人因嫉恨而冒犯我,那就拖出去打一顿就是。再冒犯,那就杀了。”陶镜杨将杯子往对方面前推了推。 她看着对方略有诧异的神情,“怎么,我说的这些话,是不是听着像是也落入了俗套?” 李云睿目光生冷的看着茶水半晌,没有任何动作,“从前还以为你也会是个圣人性子,今日一见,才发现你并非如此。” 陶镜杨也不再说其他,而是讲,“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只不过我被上天所眷顾,天生我有运气得到这些,那我就合该回馈给这世间一部分。不论是安宁,还是别的什么。” 仁义和凌厉并不冲突,乱世之中只做圣人,那可活不到今天。 后者情绪已然平静,盯着她看,安静了许久。 “陶镜杨,世上真的有神庙吗。” “既是神庙,但也不是。不过来处向来都不重要,重要的归处。如我所说,都是一些被命运眷顾的普通人而已。” “扯谎。你转了一大圈,原来是不想告诉我实话。” 陶镜杨摇头,“于你而言,不知道要更为好。又或许,某一天你自会知晓。” “某一天?”李云睿凄然笑了一下,“我这个将死之人,还有几日可活呢?” 她话音一落,陶镜杨起身离去,边说边走,“你会死吗。” 李云睿不回话,她知道,自己今日得不到自己想知晓的答案了。 “活着试试看吧。”陶镜杨走出院门,望了望远处围起的四面高墙,“或许某一日,你能离开这个地方呢。” 墙体高的看不见天际,狭小闷闭,呆久了会让人觉得透不过气。 高墙内设置了几十处庶人居宅,大门钥匙会由专人看管,绝无互相联系和越狱的可能。 李云睿能不能离开这里?不好说,尽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坏事好事做了多少都不必论,到了这里,留条命给她已经算是恩赐了。 陶镜杨坐上马车,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 对身边宫人道,“听说李承乾也被关在此处?” 后者垂首恭敬回答,“是的,就在街的尽头那处。国师可要前去?” “都说他转了性子,净看些宗教书籍。”她往后一仰,抬头望向天际。 “回国师,确有此事。”他不敢撒谎,毕竟李承乾的书都是经了他们的采买而带回的。 陶镜杨沉默片刻,终究只是路过了院门,不曾进去。 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吗。 也许吧,谁知道呢。也或许只是李承乾想给自己找个寄托罢了。 不过,就连护城河里的鱼儿也有造化。自那日造反血流成河,吃过了人血的它们,身子膘肥不少,连扑腾的频率也高了许多。 .......... 自她离开凤阳后,李云睿坐在桌前很久。 直到天色渐晚,日头西斜。趁着天光落下高墙之前,李云睿攥起早已落了浮灰的冷茶。 一饮而尽。 .......... 陶镜杨舀了一勺奶酥酪,上面缀着黄黄点点的干桂花,还有几枚尝起来有些酸牙的不知名小果子。 “所以你大哥想把宁太嫔接到边境去生活?”她此时正试图将小酸果都挑到李承泽的那一碗里。 李承泽默默看着,其实想说,这个可以让人重新做一碗。 但他沉默,看着她的动作无奈的砸吧一下嘴,“是这么回事,送了好几封信来了。我这大哥啊,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自己有拥兵自重的嫌疑。” “他要是真能想到这一层,你还得不乐意。”挑完了,终于可以吃了,一口下去,奶香四溢。 李承泽拿起另一碗,“那,我直接答应他?” “你心里乐意吗?”陶镜杨又挖一小勺,用舌头在嘴里抿抿抿。 他端起碗却迟迟未进,“实话说,不乐意。” 手掌兵权,边塞将军。 自古可以掌兵之人都会留其家属在京,而大皇子离京多年,除了他母亲之外,也没什么其他值得李承儒牵挂的人。 若这回要将宁太嫔送走...这无疑是在李承泽的心中扎上一根刺。 陶镜杨知道他在想什么,便替他说,“大皇子守驻边塞多年,日日风吹日晒,着实是受了不少苦。” 她顿了一顿,继续道,“不如叫他回来吧,也好全了他的孝心。” 李承泽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似是也犯了难,“若大哥回来,一时间还真找不到可以填补空缺的人手。” 忠诚和智商皆备之人不多,先前他带着镇压叛军的几名将领中, 陈默人如其名,话少阴郁,心思多;吴柏看着正直豪气,实则吝啬贪财。 唯有张虎,泥点子里出身,为了给娘治病才充了军,凭着耕地耕出来的一把子力气,硬生生在军中打出了名气。 他出身低,向来也不合大家的群。 第206章 好事 李承泽心中已有了主意,“阿杨,你心中可有合适的将领人选?” 前者吃完最后一口,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想也不想便答,“我只有脑子,不会带兵,不认识什么将领。” 似是心有灵犀一般,陶镜杨的脑子里也出现一个身影,“不过我曾记得范闲好像提起过一个人。” 她抬眼向李承泽看去,后者听她如此说便道,“哦,谁?” “好像有一个姓张的,魁梧黑汉,范闲说这人每次见到他时,眼睛里都闪烁着想揍他的气焰。” 陶镜杨说话时心情不错,但她又回想起范闲说话时黯淡的表情,心情也复杂起来。 她也曾试着给范闲重新洗刷一下经脉,但范闲经脉的受损程度,远比她想象的要严重一些。 她打算等自己练到大宗师的时候,再给他冲冲试试。 “姓张?那大约是张虎了。这些人中,张虎兵掌的最好,又是穷苦出身,对皇室也很忠诚。不过,他们俩人的关系,确实不好。”李承泽也想起些什么,实话实说着。 如果阿杨会因为张虎与范闲交恶而不用他...... 陶镜杨一直偏着头,眼睛望着别的地方,“嚯,这张虎是集万千优点于一身呐。” 她回过头,“想什么呢,起草诏书吧,让李承儒回来,把张虎换过去。” 李承泽没想到这事儿就这么快的解决了,动作有些迟缓的走到案前。 砚台已经干了,屋中除了两人无侍从,他便先自己磨着墨。 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诏书一般会由皇帝身边亲信官员代笔,不过大多情况下都是由翰林院学士去写。 但面对极其重要的诏书时,也会出现皇帝亲手去写诏书的情况。 比如先前的国师诏书。 范闲之前倒是毛遂自荐过,他想凭借丞相的身份来写林婉儿的诏书,但还不等李承泽说什么,这事儿就被林婉儿给驳回了。 【林婉儿】:谢谢,但是不必。 而这次下诏...李承泽扫视一眼,此时正在悄悄吃他那碗酥酪的陶某人...... 他双眸含笑,嘴角不经意上翘,转过身到放卷轴的画缸里捡出一个最华丽的,一摊开,明晃晃的「圣旨」二字映在眼前。 两边是黑犀牛角,上绣祥云银龙。 他走到陶镜杨身后,把碗一拿撂在桌上,双手扶住她的肩膀,端着人到案前,“你写诏书。” 陶镜杨早朝时被大臣阴阳本来就烦,现听见自己还得给人代写,她脸拉的更长了,“我字丑,让翰林院的写去。” “字丑你也写。” “需要字丑的为什么不找范闲。” “......”李承泽不语,只是一味的将笔塞到她手中。 她往一边一丢,抛出个华丽的抛物线,“就不写。”随后两肩一插的耍起了脾气。 小脖一梗梗,还把搭在胸前的头发往后一甩。 李承泽也是头一次见她这副模样,觉得好笑抱臂瞧她,“为什么不写?” “你、管、呢。”陶镜杨说一个字晃一下头,眼神灵动,就是气人。 李承泽双手插在胸前,身体向她倾去,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宠溺,“那、就、我、写。” 随后潇洒转身,走路带风。 过会儿捧个匣子回来,自顾自的走到了案桌旁,用身体把人往旁边一挤。 “诶!”陶镜杨被他撞了个措手不及,「诶」了一声移到旁边。 他将匣子往桌子上一磕,目不斜视,将诏书壳子随意卷卷扔在一边。 匣子里是被精心存放的信纸,他挑出一张字最多的,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在一旁,端详两眼后就开写诏书。 笔尖滑动在宣纸上的声音,在这静悄悄的殿里显得格外突兀。 陶镜杨悄悄移动自己的眼珠子,试图使用余光去看他现在正在做什么。 她动作小心翼翼地,绝对不会被对方给发现。 绝对不会被发...... “不许偷看。”李承泽冷不丁出一声。 !? 吓得陶镜杨下意识就将眼睛给转了回去,但转回去后才反应过来,不是,凭啥不让看。 “就看。”她将这沓信纸抢过,定睛一瞧: 「越写越烦,不写了,反正你都能搞明白......」 这好像,是她写给李承泽的信? 目光下移,陶镜杨在李承泽刚写好地两排字中看出端倪。 笔走龙蛇,不是那么娟秀规整的规矩着,而是有些飘逸的狂野。 李成泽是在模仿她的字迹,且写的巨像无比。 熟练的程度看着也不是第一天模仿她的字迹,如果不是她亲眼看着是他人在写,只怕连她自己也要被以假乱真。 “你这是在做什么。”陶镜杨不解,何必一定要用她的字迹呢。 李承泽眺她一眼,幽幽出声,“模仿你的字迹——” 陶镜杨心想废话,我还能看不出是你在模仿我么,她道,“诏书这些都是小事,你倒好,哪哪都要显出我特殊。” “朕乐意。”他写完,将宣纸晾在一旁阴干,“我刚都提起张虎与范闲不和,你为何还会同意让他上位。” “呦,「朕」乐意啊。”陶镜杨抓字眼阴阳,“你管本座为什么选他呢。” 她把脸一瞥,眼睛一转,语气柔和且微夹,“本座觉得他相貌英俊威武,适合做镇边将军。” 对于张虎一事,她一开始的想法也很简单。 范闲为文官之首,那武官自该选一个与他不熟的。 毕竟任何势力,若想长久运行,最讲究的就是一个互相牵制和平衡。 听起来或许有些待人不够真诚,但事就这样做了,爱咋地咋地。 “呵呵。”李承泽开口就是一个冷笑,上手将人直挺挺竖着抱起,将人搬坐到独屏雕花迷你小龙椅上,“改天该叫你见见他的庐山真面目,让你的想法幻灭一下。” 张虎长得跟黑山老妖一样,小孩儿瞅两眼都得吓撅过去。 陶镜杨被人搬起来也不挣扎,一张一张翻着信纸和小信条,边翻边笑,用纸挡脸道,“呦,这些信纸陛下都留着呐~” 她目光揶揄,看的李承泽耳朵尖发热,但人还是很镇定,“自是留着。” 他单手握过陶镜杨两腕,拇指暧昧的摩挲着细肉,“那我给你写的呢。” 他倒打一耙,微微低压的声音萦在女子耳旁,使她不禁收了下巴偏过头去。 李承泽嘴角勾起弧度,陶镜杨偏到哪儿,他的脸也就跟到哪儿,堵着陶镜杨的眼神,不允许从他身上离开。 “我给你写的呢,是不是都扔了。” “看完就烧了...” “那阿杨好不在意我,可怜我独留京都,守着信纸日日都盼你回来。”李承泽离人更近了些,语调慢腾腾,带着一丝腻人的慵懒。 俩人还在屋里头叽叽咕咕,殿外传来急匆匆的一阵脚步声。 是谢必安,他步履飞快,音色焦急的站在殿外,“陛下,臣有要事要奏。” 殿内两人对视一眼,后者直起身,眼里有着被打搅到的不耐烦。 陶镜杨看出他想撵谢必安走,拽了下他袖子,而后自己出声道,“进来说。” 谢必安得了陶镜杨的命后才赶紧来,一刻没停,一步三个台阶的进了殿,“街上巡逻的侍卫进宫传话,说范家老二开的抱月楼出了人命。” 人命? 每天都会出人命,这点儿事情来找他做什么? 他李承泽这个皇帝当得难道很闲吗? 陶镜杨听见抱月楼出人命时倒是愣了一愣,这怎么...... 她疑惑的眼神落在前方,心道这明明一切都不一样了,怎得还会发生差不多的事情? 今日若没人提,她都快忘了抱月楼了,且也不知,这一回的还有没有老三李承平的参与。 李承泽趁着人说话的功夫站到了椅子后面,眼神中的不悦一丝也没隐藏,“出人命了去找大理寺。” “陛下,死的那位就是大理寺卿的小儿子,依律,他当回避。”谢必安话音刚落,朝阳宫外便又来人传, “报——大理寺卿徐望州在宫门之外求见——” “不见,让他回去准备自己儿子的后事吧。”李承泽丝毫不迟疑的开口。 陶镜杨眼珠子一移,有些不解,“你似乎很讨厌徐家。” “倒算不上是讨厌徐家,只是他那个小儿子我略有耳闻。这小子除了打家劫舍不干之外,其余行为跟土匪没什么区别。” 李承泽提起他时有鄙夷,“他死了倒是好事。” 陶镜杨盯着案桌上的折子细细思索,冷不丁笑出一声,“嘿,你别说,确实是好事。” 第207章 抱月楼生事 范府。 范思辙跪在大堂中央,身边散落着无数破碎瓷片。他现下腿被打瘸了一条,鼻子冒着血,眼睛被揍得乌眼青。 浑身哆哆嗦嗦的,唯一能睁开的眼睛中满是恐惧。左脸肿得高起,连带着嘴角破了皮,现下正流出混着血丝的唾液。 她娘不在屋中,被下人拦在屋外不让进。 范闲站在他身侧,低着头看着他弟弟,垂着的眼眸晦暗不明。 几人没有一丝声响,唯有屋中的水滴钟发出「滴滴嗒嗒」的声音。 他轻轻拍拍他弟的肩膀,示意其不必害怕,而后缓缓开口, “爹,思辙开抱月楼之事我知晓,那并不是青楼,只是饮茶听曲儿的风雅之地,他......” “可就是这样一个风雅之地!让大理寺卿那最宠的小儿子死在了那儿!” 范建一声怒喝,指着范思辙的脸骂还不够,又一次走上前,想要照着范思辙的胸口再踢下去。 范闲用身子挡在两人之间,拦住他爹,“爹!再打你儿子也得死了!” 范思辙双手举在胸前挡着,咧着嘴一直哭,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着,“与我无关啊——这事儿真的与我无关啊——” “我就该打死你!逆子!我竟生出了个你这样的逆子!!”范建捶胸顿足,恨不能把范思辙给塞回到娘胎里去。 柳姨娘一直听着屋里的动静,待她再次听到范思辙的哭声时,她在外头也着急的要命。 冲到门口想要拍门,哭的妆都花了,“老爷,思辙他不是有意的,老爷!” 范建一听又怒火转移,“闭嘴!把柳氏给我拉回屋子里去,不许她出门!” “真的雨我无瓜啊呜呜呜呜——”范思辙嚎的更起劲儿了,用尽全身力气去拽他哥的裤腿。 “哥啊啊啊,真不是我整死的啊哥,救救老弟吧哥呃呃——” 开酒楼的事情只用半个时辰就传遍了京都,刚刚府外也接到了消息,说是徐望州身为大理寺最高级官员,他儿子死了,此案当由皇帝亲自审理。 若非皇帝审理,那此事倒还可以有转机,可案子如今不得不捅到朝廷去。 他们范家又向来与皇室交好,皇帝即便有心想要偏颇,只怕也会惹得众人非议。 那徐望州膝下子嗣极少,早年生了个老大,却是傻的。 过了不惑之年才得了第二个儿子,取名徐子敬,全家上下都当个宝贝疙瘩似的宠着。 范建手覆手而立,认命的摇摇头,“没法子了。如今这小子逛了你开的青楼不说,还死在了青楼,若老夫我是徐望州,我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范思辙跪着失神的望向他爹,下意识的接了一句,“爹我那是酒楼不是青楼......” 而又反应了一下那句「没法子」的意思。 顿时,身上的寒毛炸立,他跪爬着到范建脚边,“爹,爹,有法子,有法子,咋能没法子呢爹。” 范建闭着眼扭过头不愿看他,他便又转过身朝向他哥,“哥...哥,救救我啊,我还没娶妻呢我不想被杀头啊哥!” 范思辙这话一出,再一次气得他老爹两眼发黑,他狠狠一跺脚,道,“死不了!你不过就是个东家,人不是你杀的你偿什么命!!” 这死孩子竟然连法律都不懂,这踏马念的书都就饭吃了个屁的! 范思辙被打蒙了,如今一听自己不会被杀头,暮的还露出一乐,“呃?呵呵呵,不杀头啊,那爹咋还说没法子呢?” 他呆滞的脸抬起,对上俯视着他的范闲,清澈但猥琐的眼睛都是疑问。 范闲瞧着他的样子淡定回答,“是杀不了头,无非就是流放、发配、充军。” 这话说出来有些吓唬他的意思,毕竟捅出了个这么大的篓子,也该叫范思辙好好长长记性。 “流放...发配...充军...”范思辙呆呆的重复这三个词语,用仅有的脑容量问,“这不跟死了差不多吗?” 这里头流放最轻,只是把人放到荒无人烟的地方自生自灭,运气好的也能安稳活一辈子。 发配和充军最重,到了边疆以后还得没日没夜的干活,大多数犯人没几年也就累死在那儿了。 范思辙一想到自己要永远离开家,永远也见到不到爹娘自己到一鸟不拉屎的地方,还不等判官往他眼前扔牌子呢,他吓得身子都要软了。 “爹爹哥哥,咱家有钱,托托关系找找人给我少判点罪吧......” 刚才被打的时候还行,疼是疼了点儿,但范思辙总归心里清楚着,他爹总不可能真打死他。 但如今不一样了,他好像感觉自己父亲似乎要抛弃他了。 正巧,外头有管家前来通报。 他站在外头小心翼翼地,“老爷,陶国师过来了,现下人正在府外。” 范闲一听,眼睛一亮,“她来了?快让她进来。”他爹却皱着眉头,面对陶镜杨的突然拜访,心中不明其用意。 步入正厅,她一眼便瞧见了跪在地上浑身是伤的范思辙。 范思辙还在哭,「呃啊呃啊」的,听在她耳朵里像驴叫。 她瞅一眼老范,又看一眼站在一旁的范闲,自来熟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也不知是在对谁说, “打孩子也没有这么打的,你们这属于家庭暴力啊,再严重点我都该抓你们了。” 范建一听也是一个放弃,“干脆给我们都抓进去算了,我教出个开青楼的儿子,传出去也实在是无颜去见人了。” “我开的不是青楼......” “死孩子你还说!”范建一个扬手欲打,范思辙缩缩脖子,往他哥身后头躲去。 范闲任由他弟往自己身后躲,看着气定神闲的陶镜杨问,“听说那徐望州已进宫面圣,你怎么出宫到这来了。” 陶镜杨微笑,探身去看藏在他身后的范小少爷,“在门口就听见有人说要托关系找人,不知各位想找的是谁,兴许我还能帮的上忙。” 范闲回头看看畏畏缩缩的范思辙,“徐望州自己就是最高法院机关的最高执行官,此案一出,若找也只能找皇帝了。” 陶镜杨倒没说能管还是不能管,“事情的经过我在路上听了一些,不过,还是希望范小少爷能在仔细说说。” 范思辙探出头来,顺顺气,颤颤巍巍着嗓音实话实说, “徐子敬是我们楼的常客,平郡王还特意嘱咐过,这人贼有钱,塞一百个姑娘给他唱曲儿也掏得起。” “平郡王?三皇子?”范建转过身不可置信一问。 而陶镜杨先前就猜了个大概,如今听着倒也不稀奇。 范思辙还不知自己说出了什么,愣愣答,“是啊,就我那个宫里的表弟......” 范建真的要气死了。 生理意义上的。 范闲也沉默了,他一直以为这抱月楼是他弟弟一个人开的,没想到在宫里还有个隐藏boss。 这回连皇家都牵扯上了,只怕这事儿真要不好办了。 范闲看了一眼无甚震惊的陶某人,“给平郡王都牵扯进来了,这事儿是不就得范思辙一个人背锅了。” 陶镜杨端杯茶,没说是也不是,“不好说,还得听听。” 眼神落到范思辙身上,这人也惯是聪明,抖一激灵立即道,“姑娘们都反应过这徐子敬手脚不干净,我也派管事儿的跟他强调过不止一次。 “我们这楼里都是清白姑娘只卖艺不卖身,这是挂墙上的规定,全京都都都都知道啊!” 范闲听此不禁皱眉,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既知他品行不端,为何还要几次三番的做他生意?” 范思辙眼睛里有泪花,“哥,他爹是大理寺卿,我...我不敢得罪他...” “说实话吧。”陶镜杨冷不丁插一句嘴。 “他!他,真的出手很阔绰...是楼里的大客户......我舍不得他那份儿钱。” 范思辙这回可是真折了,他今日是真后悔,后悔自己怎么就非要贪那破财,害得自己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他是真没想到,徐子敬这小子平日里一股肾虚样走道儿都飘的货,这到了楼里竟然还敢用强的。 但更令范思辙想不到的,是这女子真就如此刚烈,竟会拿了簪子将人给刺死。 第208章 「无法」更改的命运 范思辙没想到的太多了,这人教人学不会,事教人一教就会。 他是知道自己错了,但是也于事无补了。 陶镜杨听完后心中没什么感觉,但是准备吓唬吓唬这范思辙,沉默半晌后出声,给出了这么个结局, “牢弟,我与你们范家关系匪浅,你的事,我不会不管。” 范思辙一听心里就得劲儿了,这国师都发话了,看来这事儿能办! 他正乐呵呢,陶镜杨趁着他高兴就浇一盆冷水,语气十分正式的说, “事已至此,若判了你去边疆,我定会找人给你打点。” “实在不行,你就先在那呆两年,等时间一到,在找鉴察院给你配一副假死药,再让你哥找人给你送儋州去。” 待两年? “......国师,您不说,能管我吗。”范思辙喃喃。 陶镜杨对上跪在地上之人的目光,细心解释,“皇帝受理此案,庭审人便是天下百姓。” “即便你真是清白的无辜受牵连,百姓们也会觉得你们是仗势欺人。” “为何?”出声的是范闲,他皱眉,语气不明。 “因为徐家死人了。” “就因为这?” “范家高官多,小儿子开抱月楼又出事,很难不会让百姓联想是你们人多势众、店大欺客。” “这不是胡扯吗这不?”他们老范家什么时候欺负过人? 范思辙看着陶镜杨的嘴巴一张一合,听到最后时也明白了此刻情形。 若帮他减罪,只怕爹和哥都要受他牵连了。 范闲紧皱着眉眼,看着范思辙蔫下去他心里也不舒坦,“他们死人就有理了吗?明明是那徐子敬强迫女子而被反杀。” 他看向陶镜杨,“这在以前,就连那女子也只会判个正当防卫,更何况他只是个与刑案毫无关联的老板呢。” 范闲猛地抓住范思辙的手,无形之中给了范思辙一点底气, “何至于他这个当老板的也被发配边疆?我看明明是那个姓徐的想要道德绑架。” 他想把范思辙拽起来,奈何这人早已吓得腿软,实在没力气,只得作罢。 范闲松了手,语气还是不忿,“凭什么就他能道德绑架权势压人,他是大理寺卿那我还是国公呢,论官职我大他两级!” 陶镜杨见他精神抖擞语气嚣张,便提醒道,“世时不同,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律法可有大不同。” 她感叹一句,“再者,你说的没错,你官职高,搞他一个轻而易举。” 她对上范闲锐利的目光,继续拱火,“范家在朝堂上最是惹眼,平日里嫉妒你们的也不在少数。” “这回小辫子让人揪住,你猜,明日会有多少人要落井下石,准备着狠狠的踩你们一脚?” “换句话说,你搞得过徐望州一个,你搞得过所有针对你的人吗?” “我不怕被踩。”范闲硬冷出声,“我只想要理,不仅是范思辙的,还有那个被强迫的女子,她的理,我也要。” 范思辙这辈子都没这么痛苦过,从小到大,受过最大的苦就是背书背不下来被他爹打手板。 此时,他脸上因被咸泪沾湿,干了之后紧绷绷的。 他再傻也不至于看不懂眼下的情形,他哥想要理,但范思辙可不想要什么理了,就这么着吧。 糊涂一世,在范闲身后藏了许久的范思辙,冷不丁的挪动出来,从他嘴里蹦出一句, “爹爹,哥哥,思辙错了。是我贪财,才一次次的放他进楼,给了他糟蹋姑娘的机会,让他死在我楼里。” 此话一出,范闲眉头一皱。 范思辙这边是想通了,现在连他自己也觉得,他范思辙这辈子什么也做不好,净会给身边人添乱。 给家人朋友添乱,给无辜人添乱。 或许自己就这么离了这京都,离了这范家也挺好。 省得在这还拖人后腿,让旁人都瞧不起他哥,说他老范家出了个满身铜臭的子孙。 管抱月楼的这些日子,范思辙没少听人编排他。 编排他这个范小少爷什么都不是,一天天游手好闲,一点也比不上他哥。 有时候,范思辙自己也会觉得没脸,但每当他看见账本之时,心里那点子阴霾也都没有了。 他范思辙这辈子男人女人全都不爱,就爱钱。打娘胎里就定型了,是谁都改不了的。 就算是下辈子也不改。 范思辙摩挲摩挲干的沙疼的脸,不哭也不嚎了,说话时像个大人样, “爹,儿子认了。欠债还钱,欠命还命,我不给老范家丢人,只要爹还肯认我这个儿子。” 他磕头,发出duang 的一声响,“一切责任,儿子都承担。” “就是那姑娘,我聘她的时候,曾再三表明过这里不会卖身,现下出了这档子事儿,我心中难安。” 这一次,没有李承泽插手,也没了劳什子袁梦,他便一人全权负责了楼内的大小事项,且每一个姑娘的身世他都晓得。 这女子的爹,原是想把她卖给京都孟员外做小妾,得了钱好给她弟弟娶媳妇。 她出嫁那日逃跑了,结果逃到一半又被抓了回去,误了吉时嫁不成人,她家里又想把人卖到青楼。 在青楼也不安生,听说差点叫那边给打死。 又正巧抱月楼那时刚开业,青楼又把人倒卖到了范思辙这儿。 范思辙头抬起,又磕一头,“她艺名是千铃,本名叫钱玲,是好姑娘,但我给她害了。” 贴着地面的脸又往下淌泪,他没起,哭着呢喃说,“杀人偿命,估计她得先没命了。” “爹,正好儿子还没娶妻,要是以后在战场上让人打死了,就给我俩配个冥婚得了呜呜呜呜,我到下面去补偿她去呜呜呜呜...” “逢年过节爹爹哥哥多给我烧点儿纸吧呜呜呜呜呜...” 范建刚才见自己儿子突然好想长大了,说话硬气了也知道承担责任了。 正想老泪纵横的感动一番,突然又听他在那不着调,净搁那「呜呜呜」的要配冥婚,给老头儿气得又想来一个右鞭腿。 范思辙反应也快,哭着也能往旁边一滚,好巧不巧躲过一鞭。 陶镜杨看的入神,有那么一瞬间,听着范思辙说这些还怪让人觉得感动的。 范闲倒没心情听这些,他满脑子都在想对策。 目前还有一个下下之策,那就是直接给范思辙送到国外去。 反正天大地大,到时在官府的通缉文书之上在画的抽象点儿,保准一辈子都找不着他。 说干就干,他瞧了一眼陶镜杨,后又一把将范思辙薅起来,“逃吧,往国外逃,有事儿哥给你在京都扛着。” 范闲冲外头一喊,“来人,替二少爷收拾东西,准备马车。” 范建本能觉得不对,这就算逃也是偷偷跑,哪里能这样振臂一挥大张旗鼓的跑? 他立即去看陶镜杨的表情,也不见她拦着,只是一直微笑的看着这一切。 果然,这一切还是会按着莫名其妙的命运而走。 柳姨娘今日哭肿了双眼,她也刚从自己屋子里闯出来。 看见范思辙也肿高的眼睛开喊“儿子,儿啊——”哭着扑上前,试图把她儿子从范闲手中给扒下来。 “娘,娘——”范思辙看着妈了,心中委屈就全都涌了上来。 来不及痛哭了,范闲当着陶镜杨面把人往外一扯,眼见着真要出去之时,陶镜杨才把人给叫住, “诶,我人还在呢,就这么当我面把人送走啊。” 范闲手没松,拎着范思辙脖领子回头道,“说的好像你真要拦我似的。” “那我要真拦你呢?” 第209章 对公堂 “真拦我?”范闲转身站定,低头收颌眼睛一眯,道,“那你很坏了。” 陶镜杨不知从哪儿掏出个折扇,象征性的扇两下风, “你现在让他走,可就坐实了所有罪行,人都跑了,你就算顶的住,那你弟弟这辈子都回不来。” 难道真要当一辈子逃犯了...范思辙面对这些不禁有些恐惧。 感受到手底下的范思辙身子微颤,范闲却似乎并无感觉,“左不过都是躲着,难道你说的那个假死就光彩吗。” 他语气听着倒理直气壮。 陶镜杨盯着他的表情看了一会儿,而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行了,后日断案我会帮你,保证不给你弟弟整充军去。” 范闲一挑眉,“呦,刚才不是还说不帮吗,怎么这回又帮了?” 他神色得瑟,显然是觉得自己奸计得逞。 “你故意当着我面跑,我拦你也拦不住。我若不拦你,等到时候你就把这事儿赖我身上。” 陶镜杨笑道,“我不帮能行么。” 她都似乎想像到那个场景了。 某大臣:「范闲!你纵容你弟弟潜逃,该当何罪?」 范闲故作疑惑,扯出她说:「国师也在场啊,如果是潜逃的话,为什么国师没有拦着呢~」” 范闲见自己暴露,听此后嘿嘿一笑。把范思辙往地上一丢,后者一声「诶呦」,他就着痛呼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诶~说的好像我在坑你一样。不过你坐朝堂本就不易,这回若是拉你一起...只怕你也要跟着一起被针对了。” 见范闲心中生愧,陶镜杨便说出引导性话语,“若是你我有功绩傍身,即便千夫所指,想来也该能有些底气。” “你的意思是?”范闲试探出声。 “突然想起,这义学的钱还没有着落呢。”陶镜杨笑眯眯。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凑?” “这多不好意思啊。”她虚假推脱。 “那我不管?” “不管我就举报你弟是逃犯。嘻嘻。” 【瘸瘸巴巴的范思辙】:我惹谁了? 范闲无语,“行,我来。” 又后知后觉才回过味来,“不应该啊,你自己不懂经济学吗?” “什么经济学,听不懂,我古代人。”陶镜杨睁眼说瞎话,抖抖袖子往外走。 “6。我有权怀疑你是懒得自己去干。”范闲无语,但也习惯了。 跟她认识了这么长时间,陶镜杨的脾性他基本也摸出了个大概。 能看人用人,就是人懒。在使团时也这样,就没见她亲自管过一天事儿。 一天天光管他范闲一个人,踏马的,自己成管家了。 .......... 翌日。 朝会之后,非正式圆殿。 今日除了陈萍萍和谢必安告假之外,京都之内凡七品以上官员全都被召了过来,此刻有近乎一半都在怒视着范家三人。 徐望州扑通一声跪倒中央,还不等开始,便老泪纵横的跪在堂中嚎哭自己死去的儿子。 “圣上明鉴,我儿死的冤枉啊。”他一双大眼袋都哭肿了,冷不丁一看还很饱满。 像个配上发红的眼睑,看起来像刚剖出来的死鱼泡。 陶镜杨同李承泽耳语,“他说他儿冤枉。” 李承泽微微侧头,“不信。” “不信+1,罪证我叫刑部梳理完了,今儿我就抄了他的家。”陶镜杨说完看向殿外。 又想起另一件事,“对了,陈萍萍说什么时候回来了么。” 后者翻出一个纸条递给她,上面写着两字:“午时。” “午时,那就尽量让案子多拖一些时间吧。”陶镜杨重新面对众人,瞥去满含深意一眼,“人都在这,那外头的事也好办些。” 范思辙也被带上了殿,头一次上朝显得很拘谨,伤也还没好,低着头捂脸不敢见人。 有大臣在稍远的地方窃窃私语,说这范家父子竟还真舍得让范思辙上来,若换成是他们,早把自己家孩子送国外避避风头了。 原来不论什么时候,这些大户人家都会让自己孩子润出去... 徐望州还在哭嚎着,闻者皆叹。不一会儿,那个钱玲也让人给带了上来。 官员们纷纷皱眉,都觉青楼女子上殿有不妥,但都瞧了瞧座上的国师之后,终归也是无人在此事之上出声。 只见这钱玲脸上红肿未消,脖子上也有些许抓痕。 身上穿的还算干净,前日她满身是血的被抓进大牢。 在牢里,她想着不要连累家人,正想在牢里自尽之时,牢头却把她挪到了还算干净的单人间里。 给她扔了药和干净衣服,听他的意思,似乎是有大人物要保她,叫她先不要自尽。 钱玲跪在殿上,打一进殿便瞧见座上共有两人,她叩首,“民女钱玲拜见陛下,拜见国师大人。” 被叫抬头之后,双目无神的看向跪在一旁的大东家,只一眼,便猜到了自己的命。 想必昨日保她的就是范家之人吧,保着她钱玲上公堂,再让她一人担下这所有罪责。 钱玲的容貌并不惹眼,半大姑娘和范思辙差不多大,脸上还有着稚气。 除此之外,还能从她眼中看出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陶镜杨看着桌上徐望州和范思辙的诉状,出声道,“徐望州状告范思辙、钱玲谋财害命。范思辙状告徐子敬强抢民女、破坏楼内公务。” 朝臣听前一句时还纷纷点头,听后一句时就都懵了,强抢民女、破坏公物? 这都啥啊? 愣的还有钱玲,坊间早有女国师坐朝堂的传闻,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可以先于皇帝出声。 而朝臣们似乎也都习惯,没人会出声斥责此人不守规矩。 钱玲不敢抬头,看不到四周情形,但依稀能感受到此女子在朝中的地位之高。 徐望州被气得浑身发抖,满身的修养在儿子死去的这几日全都消失了,他指着范思辙的鼻子大骂, “呸!什么民女,你一个开青楼的哪有什么民女!” 一个娼妓,装什么清白人家! 范思辙直起腰不甘示弱,“你哪只眼睛看到少爷我开的是青楼!” 他在袖子里翻翻找找,不多时便翻出个官府备案文书,“你好好看看,我这备案的就是酒楼,青楼盖的是这个章吗,是这个章吗!” 他几乎要把文书摔在徐望州脸上,又翻出钱玲的备案文书,“你看看我跟她签的是什么?签的是工作契约,而非是卖身契!” 他知道自己身后有人罩着,从气势上就差点压倒了徐望州,他又转身,双手捧着文书, “请各位大人明察,我范思辙所言句句属实!” 第210章 国师就是对的么? 离得近的都抻着脑袋看,有懂行的大臣摸着胡子附和两声,“嗯,范小公子句句属实。” 徐望州抢过这两张纸,在家里哭了两天脑子都有些混沌的他,看到这里时头脑突然清明了些。 他一早知道抱月楼是个酒楼,但世人皆说其内姑娘众多,他便想当然的以为,这里也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地儿。 也就是那种,外传为附庸风雅之地,但实际还是干的皮肉生意。 但这官府文契假不了,不是卖身契,就代表钱玲并非奴隶,而是拥有人身自由的正经百姓。 徐望州在脑中怒骂,骂这范思辙竟如此不走寻常之道, 也骂他自己,竟光顾着丧子之痛,连钱玲的身份都没去调查。 官员江文看自家老哥们儿吃瘪,三秒之内想出一个损招。 他出列讨伐,愤慨反驳起范思辙,“即便你所说皆为属实,但这女子若有不愿,反抗即可,又何至于下此狠手用簪将人刺死? “依臣所言,此案定是他们蓄意谋害!” “你...你胡说八道!”范思辙转身指着这官员,脑子一时蒙住了。 是啊,反抗即可,这真把人杀了可该怎么脱罪? 范闲见他弟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便下场替其而言,“江侍郎,她一弱女子,若不拼死抵抗又如何能逃得出去?” 范思辙听他哥出声帮他,气都顺了,对一旁震惊到极点的钱玲使一眼色,悄悄与她耳语, “你就放心吧,我哥说了,有他和国师大人保咱俩,咱俩绝对死不了。” 后者只觉受宠若惊,脑子反应不过劲儿来。 她布衣出身,杀的还是三品大员的小儿子。 即便有千万句冤屈,她也不可能斗得过人家。 钱玲早给自己判了死刑。 昨日她在牢里还想着,自己在世上活了十五年,杀个大官之子在黄泉路上作伴倒也不亏。 可如今却...她不明白,壮着胆子去问,“大东家,为什么?” 范思辙刚想蛐蛐,就被一旁的傅之墨小声提醒,“肃静。” 两人立即静悄悄。 另一边,江侍郎对于范闲的反问词穷,便又出来一刘姓官员替他扛上, “国公大人,臣以为用不上拼死抵抗,此女子大可以将人推开。” 他说话是笃定的语气,似乎啥事儿在他眼里都不算事儿。 堂下范闲看人的目光像看精神病,“都说了,她身手弱她推不开。” 这官员鲨臂吧? 就这种傻逼还当官呢? “那她也可以大声呼救,有人听到自会来人救她!” “若脖子被掐住无法发出声音呢?”别的不说了,反正范闲现在贼想掐死他。 “这......”刘姓官员词穷,眼见着自己也答不上来,便侧头去看自己的同僚们。 律法有明,强奸有夫之妇者处死; 强奸无夫者或十岁以上女者,杖一百七; 强奸幼女者处死。 可这些律法,都是在确定实施犯罪过后,女者或其家人报官才能刑判。 实际上说,即便是有管制强奸的律法,但现实里也很少会有人因此事报官。 大多都是将丑事瞒下,而被害者父母也会为了面子,干脆将女儿嫁与其犯以求和解。 这将嫌犯给反杀的...该如何定罪,好像还真没有相关律法。 “那...那也不该将人杀了!” 此大臣说不出什么,只是一味的强调,无论如何也不该杀人。 陶镜杨听到这时发出一声嗤笑,她起身,伸手拂起屏帘向外走出,“如你所说,她应该怎么办?” “自是...自是...”刘官员说不出,支支吾吾半天之后一拂袖子。 嗐了一声,退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去。 陶镜杨刚出屏帘,便有人端来了一张百宝嵌云珠太师椅。 她坐于其上,身前是朝廷命官,身后是皇帝宝座。 只一人,前挡众臣,后挡皇帝。 她环顾四周朝臣,最后又将视线落回到有冤情的几人身上, “断案讲证据,徐望州,你儿子徐子敬先强抢民女在先一事,你认是不认?” “下官...认。”徐望州倒是想硬着头皮说不认,只是他做官多年,焉能看不出此时局势。 与他交好的官员皆已偃旗息鼓,之前说好会助他搞垮范家的大臣们,现在也是连屁也没放一个。 他都有点恨前日那些,怂恿他将此事告到陛下那里的人了。 “既如此,各位大人以为此案应当如何判决?”陶镜杨略过几位当事人,目光看向众人。 傅之墨首先出列答道,“律法有明,山匪抢财若被反杀,则为当事人出于保护自己的目的而不必服役,当判无罪。” “下官以为,徐子敬做法与山匪害命无异,故钱玲也当被判属无罪。” 此人话音刚落,身后便有不少人出列拱手,皆称,“臣附议。” 徐望州双眼紧闭,自己儿子被人说为与山匪无异,这是他长这么大都没受过的委屈。 他咬咬牙想搏最后一把,撑着起身,“老臣入朝三十四载,期间兢兢业业,所判之事无一事冤假错案。” 他甚至摘下了自己的官帽,弯腰举在眉间,“今日臣小儿枉死,若陛下依旧听信国师一言而判处杀人者无罪,老臣宁愿辞去官职,永不入朝为官!” 徐望州这句话,便是将陶镜杨放在了对立面。 什么「听信国师一言」,这话的意思表明国师所言不实,更是将她摆在了一个奸臣位置。 先前陛下就说什么, 先帝是横死,新帝要守孝三年才能使先皇英灵安息, 所以陛下至今连一个妃子都没有。 那时有朝臣说陛下不纳妃此举不妥,陛下就反问, “尔等着急朕现在就纳后妃,是觉得朕连这三年都活不过?” 这话一说,谁也不敢再提此事。 一来二去,大家不敢再找皇帝的麻烦,就扎堆的去挑陶镜杨的错处。 结果这些人,不是因急病而死就是无故失踪。 再者就是被寻了错处贬到地方,慢慢的,变得谁都不敢提此事了。 有些不死心的文臣还想着: 三年就三年,若这三年之后若陛下还不选妃,他们就干脆一头撞死在大殿柱子上。 紧接再大骂几句国将不国,兴许能搏出个史书留名。 不过如今没人敢触国师的霉头,最主要是大部分文官都服她的治国之策。 以至于徐望州此话一出,不仅没人愿意帮他指责国师,甚至还被其他官员出声指责。 首当其冲者,辛其物。 他左看右看,琢磨琢磨就出声,“徐大人休要倚老卖老,这明明就是你小儿子有错在先。” 辛其物话未说完,陛下便也从屏帘里走了出来。 李承泽脚步随意,走到陶镜杨身边后将胳膊往椅背上一搭,眼神淡漠的看着徐望州,“你辞官?” 第211章 废除娼妓制度 铜鹤香炉溢出青烟,晨光斜切过殿门金钉。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满殿都瞧见他垂眸时睫毛投下的阴翳。 众人喉头发紧,有莫名寒意顺着脊梁攀爬而上。 有一种~不祥滴预感~ 刑部员外郎见势出列,递上徐望州多年为官所积攒的罪证。 乌木托盘承着罪册递到李承泽面前时,他连看也没看就又递给了陶镜杨。 臣子座,皇帝站。众臣皆默,一声不响的看着这荒诞的一幕。 许是要拖延时间,每翻一页,她都要抬眼将徐望州从头到脚丈量一遍。 徐望州的灰白鬓角有汗珠顺着法令纹渗进嘴角,原本挺直的腰背,此刻因心虚而微微颓着。 即便如此,却仍梗着脖子,打算倔强到底。 他不信自己都混到三品了,皇帝竟还真的会计较他这些小小的违法之事。 而这其中买卖官职三页,冤案错案八页,贪污受贿五页,帮他小儿子摆平恶事一页。 罪名罗列共有一百零八条,刚好凑成一本水浒传。 “唉,买卖官职、判假案、受贿...”这几项条条当斩,陶镜杨看完后轻叹一口气, “徐同志啊,我说怎么批到某些折子之时看的头疼呢,原来这几位智者不是你侄子就是你外甥。” \"啪\"—— 她捏着折子往徐望州面前一丢,四周侍卫便立即围了上来。 没给后者任何反驳的机会,趁着他张嘴想要喊些什么之时,塞了不知名破布捂着嘴就给人拉了下去。 金丝官靴在琉璃砖上拖出长长划痕。 好似他才是那个不甘之人。 一旁的范闲蹲下捡起折子,翻看一瞅啧啧称奇,连连摇头,甚至还想递给他爹瞅两眼。 他爹嫌弃的一拂袖子,用眼神叫他滚。 不过,三品大员就这样给当堂拉下去了? 殿中也没人关心什么钱玲范思辙了,夺吓人啊,这个拉法看着像是要抄家的节奏啊。 晨光透丝丝缕缕地洒进大殿,光影交错,尘埃在光柱中悠悠浮沉。 果不其然,真是这么回事儿。 “由鉴察院带人去抄家,还有,连带着这册子上的所有列名官员都一并处置了。” 一个那般权势赫赫的家族,竟然就这么毫无预兆、简单而荒唐地在众人眼前覆灭。 比摧毁一个蚂蚁窝还要简单百倍,仿佛只用了一阵微风,便能将其昔日的辉煌吹散得无影无踪。 树倒猢狲散,众臣先是惊愕得静默了一秒,仅仅一秒。 随后炸开了锅,人声鼎沸。 “这个徐望州,竟如此胆大妄为!”一大臣气的双目圆睁,那模样仿佛要将徐望州生吞活剥。 “竟敢买卖官职贪污受贿,他怎敢!?” “可恶,我竟从未看出,他竟会是朝廷的蛀虫。”另一位臣子眉头紧锁,脸上满是懊恼与愤恨。 他重重地跺了跺脚,恨不能时光倒流,早些识破徐望州的真面目。 就连被徐望州一手提拔起来的大理寺少卿此刻也混在人群中,眼神慌乱,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扯着嗓子跟着众人痛骂。 越骂越离徐望州刚才站的地方越远,生怕被粘上这厄事。 能踏入这大殿上朝议事的,便是在官员中也算翘楚。 但若真让每个人都摸着良心问问自己,只怕也挑不出几个手上能绝对干净的。 守规矩、有信仰的只是凤毛麟角,更多的人都在这浑浊不堪的墨坛子里打滚,染得一身污黑。 陶镜杨静静地听着这一片骂声,心中暗自盘算时间,估摸着眼下巳时将过。 只是,如今陈萍萍还未归来,她刚微微抬起手,打算叫人将罪证挨条读一遍时,左后边的侍从便猫着腰,悄无声息地递过来一张纸条。 目光一扫,仅仅寥寥几字,可她与身旁的李承泽对视一眼,二人便知晓此事已成。 现下四周人依旧骂得面红耳赤、慷慨激昂。 她轻咳一声,在喧闹里扯开一口子,大殿便迅速的安静下来。 “各位不必骂了,刑部会给他一个公正的结果,何必让大家多费口舌。”她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眼神依旧柔和,目光一转,点名都察院,“赖御史今日未曾发言,对于此事,你怎么看?” 赖御史背不直,整整衣袖拱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徐望州身居高位却坐而不端,下官赞同国师如此处置。” “好。”陶镜杨上半身往前一探,听到殿外传来细微的轮椅声响,令她双眼骤然放光。 她下意识偏头去瞧李承泽,只见后者耳朵也动了动,嘴角上扬,压低声音道,“成了。” 好(二声)嘛,说上悄悄话了(天津口音) 范闲手中还握着罪折,两根修长捏着往上一举,“敢问二位,可还用下官朗读罪证?” “不必了。”陶镜杨笑意满盈,眼神穿过众人直直看向殿门,“陈院长动作快,回来了。” “这么快。”范闲随口接了一句,转身迈步,神态自然的去接陈萍萍进来。 众人回头,这才发现陈萍萍不知何时已悄然到了门口。 他被范闲稳稳地推着进来,一身紫衣华金,身上还带着从宫外带进的丝丝肃杀之气。 路过时仿佛有一阵寒风刮过众人面庞,又一次让人脊背发凉。 “回圣安,鉴察院不辱使命,自今日卯初至午时,共封查二百八十六家青楼妓院。” “捉拿各处老鸨、领家共五百二十三人,现已清点出一千六百余名娼女、二百余名小倌,如今皆封于原处,已派人驻楼看管。” 陈萍萍的话语清晰而有力,一字一句都稳稳地落在每个官员耳中。 事发突然,大家一时都愣在原地,反应不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封青楼妓院?这是要干啥?为什么这事百官皆不知晓? 在众人不明所以之时,殿上有些官员已经开始悄悄抬手用袖子擦汗了。 青楼可不是那么好开的,没资质,没人保,光凭钱可是开不了。 几乎每家妓院的背后都会有个大官护着,作为超级无敌大东家,他们一直为妓院拐卖人口、逼签身契、逼迫卖身的种种恶行保驾护航。 事到如今大家才反应过来,原来判案只是引子,借着此事将他们拘在宫中不当「保护伞」才是真正的原因。 陶镜杨冷眼瞧着底下擦汗之人越来越多,无声的讽刺性扬唇。 第212章 「天恩」 殿中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沉闷,不少人身形僵直,看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但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还是暴露出了他们内心的忐忑。 此时,一个略显颤抖的声音打破了僵局:“陛下,臣......臣愚钝,实在不知今日为何要封青楼。” 说话的大臣,嘴角微微下撇,眼神中满是惊恐与疑惑,目光在触及龙椅的瞬间又慌乱地垂下。 “哦?”李承泽双眸微眯,眼神似寒星般锐利,语气里裹挟着玩味,“是国师与朕的做法,涉及到了你的利益?” 这声音在大殿内悠悠回荡,如重锤般敲在每一个人的心坎上。 提问的大臣瞬间脸色惨白如纸,双腿一软,“扑通”一声重重跪地。 此时也顾不上什么骨气不骨气的,身体前倾,声音颤抖得如同风中残叶:“臣不敢!” 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陶镜杨一直静坐在中央,玄黑衣袂上用金线绣着的南天竹叶,在微光下闪烁着清冷的光。 见状,她轻拍李承泽的胳膊,动作轻柔又带着几分并非刻意透露的亲昵。 起身移步堂下,似是随意自在游走于众臣之间。 李承泽见她下去,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长腿一迈,从容地坐在了她刚坐过的太师椅之上。 他整个人放松地往后一靠,一只手随意地拄着半边脸,手肘撑在扶手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的雕花,嘴角微微上翘。 满眼皆是她,容不下半分任何。 陶镜杨站定在殿中,身姿挺拔如松,目光清冷地扫过众人,“大人们见多识广,想必也知晓,此处并非只单有酒色交易。” “偷盗抢劫、拐卖人口、买卖消息,危害社会致使疾病蔓延不说,亦会致使道德沦丧。” “因此,本座与陛下商议决定永久废除娼妓制度。此行动当以京都为起点,各州州城紧随其后,层层推进,开启全面清扫。时限暂定三年,定要还大庆一片清朗乾坤。” 她声音掷地有声,因是边走边说,听在大臣耳朵里像是360度的环绕音效。 很显然,国师这番话只是通知,不是商量。 李承泽神色平静如水,点头表示此事就是这么办。 ......原来天子也会先斩后奏嘛? 悄无声息地将妓院扫了个干净,这才在朝堂之上告知众人。 如今大势已定,望着目中没他们只有国师的陛下,和此时淡定自若四处溜达的国师。 他们纵有满心不甘与反对,也只能如鲠在喉,强行咽下。 但片刻之后,寂静还是被打破了。 都察院有一还算年轻的老头躬身而出,他身形清瘦,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犹豫再三才开口道:“改制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绝非一朝一夕能够成就。下官斗胆,敢问国师,此事是否太过冒进?” 这一问,仿若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于瞬间激起千层浪。 质疑的声音如同潮水般,从大殿四周汹涌而来。 “陶国师,朝廷要如何安置她们?这青楼女子数千,若无妥善安排,这恐生事端啊!”一位大臣上前一步,说话时微微摊手。 他是干实事儿的,看得出来他心焦非常。 “是啊,即便日后青楼不复存在,可这些人往后生计全无,难不成真要朝廷养她们一辈子?朝廷哪还有余力负担这般庞大开销啊!”又一位臣子附和着。 嗯,户部的。 天天上朝就是哭穷。 陶镜杨早已习惯。 衣摆随着她的走动,沉稳又大气地扫在地面。 她双手负在身后,步伐不疾不徐,悠悠然地在朝堂之上踱步。 “各位,猜猜城郊建的那些个几层民宅是给谁住的?”她打破朝堂片刻的寂静,目光缓缓扫过台下一众大臣。 少顷,她转过身面向众人,神色镇定且从容,“各位放心,朝廷不打无准备之仗,自已有妥善安排。” “她们会统一移到城郊教养院,有病的瞧病,病好了就学习。” 说到此处,她微微扬起下巴列举,“针织烧陶、饲畜种田、驾车、读书、经商……三百六十行,只要她们肯学,朝廷就要不遗余力地教。学会手艺后赚钱养活自己,绝非难事。” 不过,这片刻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虽是善举,可台下仍有不和谐的私语声悄然传出。 “让这种人出来......这成何体统啊。”一位官员撇着嘴,脸上带有浓浓的鄙夷。 他还当没人听得见呢,直到发现身边官员都在悄悄往旁边挪。 【周围官员】:想亖勿带。 “本座知道各位觉得此举不体面、不妥当,也瞧不起这些个人。不过,本座有一事要问各位。” 言毕,她大步流星地走到大理寺少卿面前,少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平日里也算沉稳干练。 但他现在慌得一批。 不是吧,不会他今天也要折了吧!? 苍天大老爷啊,他刚调到京都没几年来不及贪污受贿啊qaq “本座问你,青楼里的女子和男子,都是自愿到那里去的吗?” 少卿汗颜,嗫嚅着:“这大多都是由亲友卖去,或者是......被人牙子拐去。” 陶镜杨闻言,微微点头,手中紧捏着折子,说话时,折子随着她的话语一下一下敲着手背。 “拐卖,那便是非她们自愿,而非自愿,便是身不由己。” 被逼着接客卖笑,每一分辛苦赚来的月钱,九成都给了东家。 即便侥幸赎出去,又要遭受旁人的耻笑和白眼。 她们流的苦泪血泪不会干涸,都淌进了库房里,作了一颗颗洁白圆润的珍珠。 “还敢嫌弃她们,本座却以为,造成这一切的全都是朝廷的失职。” 都是生在大庆长在大庆,受人欺凌之时却无一个官员能为其伸张正义,简直可笑至极。 语气寒意渐浓,李承泽在瞧见了她的面色后悄悄从座位上起身。 他冲身侧递一眼神,示意侍从过来将这个椅子撤下,并一同将身后的屏帘卷起。 她话基本上是把所有人都给骂了,有人想反驳,但也发现自己反驳不出什么道理来。 今日的绿色行动范家父子皆为知情人,范建首当其冲,“下官失职,臣定勤勉尽责,以报天恩!” 说的不是君恩,不是圣恩,而是天恩。天恩,既是皇权,也是神权。 范建要报的是谁?这或许就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一人引领便是群臣效行,不论真假,皆是俯身颂那一句,“臣等定当勤勉尽责,以报天恩!” 第213章 破旧钟 陶镜杨高坐于上,目光扫向群臣,端的是威严赫赫。 “奉承话说了更要记得,日后若叫本座与陛下知晓谁再懒政怠政不作为,小心徐望州的今日就是各位的明日。” 大臣们身子一颤,忙不迭行礼,齐声高呼:“是——” “还有,日后呈上来的折子,只需开篇问一句安即可,若是谁再抄一堆没用的前缀递上来,本座就......就罚抄二百遍原文。” 大臣:嗯? 罚抄二百遍原文,这是课堂还是朝堂啊... 感觉哪里怪怪的,但还是齐齐称:“是——” “都察院和鉴察院。”陶镜杨目光转向两院官员,“日后需两院不定时在各地开展摸底排查,务必将那些藏污纳垢之处连根拔起,杜绝一切春风吹又生的可能。” 两院大臣赶忙出列,恭敬答到,“臣等遵旨。” “范丞相,给予你......” “臣在!”范闲抱拳出列,语气颇还有些慷慨激昂。 不知为何,他现在有种仙魔大战召唤上古神只的感觉。 陶镜杨:......在你个头在。 心中腹诽,但面上还是很给范闲面子等于,“给予范丞相管辖内库的权限,办义学和教养院的开支,暂且就由内库来出。” 范闲胸脯一挺,手掌一翻给人敬了一礼,“收到!” 众人:...... 李承泽:还好入了范家族谱,世人不知道他是我弟。 陶镜杨被这人搞哑火了,停顿少许后将炮火转向他弟,继续道, “范思辙身为抱月楼大东家,对旗下产业监管不力致使人命伤亡,虽非直接凶手可也难辞其咎,特罚你一百万两银子以作充公。” “啥!!??”范思辙瞪大双眼,嘴巴张得能塞进鸭蛋。 一百万? 的! 银子!? 他眼前发晕,如果心情有bgm,那范思辙此时心里唱的大约是: 「心痛得无法呼吸,找不到,钱留下的痕迹。眼睁睁的看着你,却无能为力,任你消失在,世界的尽头......」 范思辙现在甚至宁愿自己被流放,跪在地上可怜兮兮的问,“国师大人...有,有必要陪这么多嘛...” “罚款是出于本座私人情绪哦~”陶镜杨微笑。 说罢,她不再管跟死了爹一样表情的范思辙,最后看向钱玲,“钱玲,你属正当防卫,该当无罪释放,即日起便可安心归家。” 钱玲早已泪流满面,听闻此言,“扑通”一声跪地,连连叩首:“民女叩谢,叩谢天恩!!!” 声音哽咽,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至于之前与不法场所有勾结的大臣们,”陶镜杨眼神重变冰冷,缓缓扫过众人, “今日本座暂不点名,只做罚款处置。后续由户部细细跟进各楼账本,统计所需罚款数额,挨家挨户发去告知。” “有鉴察院和都察院轮番监察,看谁还敢犯如此行径。” 殿内无人敢应,唯有众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最后,自六月初一起,废除贱籍,凡奴籍者皆入正户民籍。” 众臣先是下意识跟着应,“是”。 等说完才回过神来,面面相觑,眼中满是震惊。 废除贱籍这般惊天动地的大事,就这么轻描淡写地从国师口中说出? 甚至还排在范思辙罚款、钱玲赦罪后面? 这对吗烙铁? 陶镜杨看着群臣各异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笑而不语。 看着好像胸有成竹十分神秘的模样, 但实则是方才话说的太多,嗓子干。 李承泽便替她道,“朕与国师原打算今日便废除贱籍,不过土地制度和土地面积还未理清,便推到了六月。” 他目光落在户部众臣,“接下来的时间,户部牵头,工部配合,调查大庆境内全部土地总数,统计可开荒土地数目,制成册后交给国师。” 陶镜杨刚犯困,听到这时硬生生吞了个哈欠进肚,正色忙接了一句,“不给我,给陛下。” 李承泽:“......嗯,对,给朕。” 陶镜杨拿茶润下嗓子,看着大臣们眼神都有点呆滞了,便道,“要不今儿就这样吧,各位回去先消化消化,有其他想法的等下次上朝再说。” 大家神色各异,今日废除娼妓、废除贱籍、六月还要更换土地制度... 为官清廉,有抱负者心潮澎湃;为官贪腐,只在意个人利益则会心生异端。 李承泽先站起身,恭敬有礼欲伸出小臂撑她站起。 陶镜杨玄色广袖从檀木榻椅上离开,施施然将手掌覆在身侧人紧绷的龙纹银绣上。 对于李承泽来说,这九重宫阙,究竟是朱笔批红的折子重,还是...... 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后阴森森开口,“有异议的不必上朝来说,有胆量的直接抄起兵器进京,若真如此,朕还会夸各位有胆量。” 陶镜杨闻言皱眉,这话听着怎么一股阴湿味儿...... 两人一早就商量好了下朝去看玉兰,所以今日不走后殿。 外头的石雕香炉现下没了影子,午时的日轮悬在飞檐探风兽首处,将其全身照的金光熠熠。 “正午时分。”她似笑非笑,望向远处位于大殿东方的钟楼。 抬手随意的捻做兰花状,手心朝上,手臂微微发力,轻轻弹动三下。 指尖仿若有微光闪烁,而后她步履从容,衣摆轻摇,缓缓随着李承泽离去。 一时间,四下静谧,众人面面相觑,不明就里,眼中满是疑惑与好奇。 直到远处那座平日里沉默庄重的钟楼,毫无预兆地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 “咚——” 这声钟鸣惊得所有人身形一颤,心脏猛地跳动几下,甚至有几位被惊掉了笏板。 “快看,那里无人敲钟!”一个视力5.0的年轻后生,踮起脚尖,伸长脖子高喊一声。 众人闻言,纷纷效仿,极目远眺,眼中满是震惊与狐疑。 紧接着,第二声钟响轰然袭来,仿若要冲破云霄,震得人耳中嗡嗡作响,灵魂都好似要被震出躯壳。 “咚——” 这声响彻天际的钟声,仿若一道无形的冲击波,向着四面八方滚滚而去。 郊外,某处农户家陈旧的水缸表面突然泛起层层细密的波纹,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轻轻搅动。 眨眼间,水纹愈发剧烈,竟无故翻起滚滚水浪,“哗啦”一声,水花四溅,扑溢而出,打湿了周围的地面。 第三声钟响骤然而至。 “咚——” 刹那间,脚下的地面传来微微震感,众人只觉脚底一阵发麻,还未及反应,一阵狂风裹挟着尘土而来,吹的脸生疼。 众人衣摆瞬间被狂风扯向后方,猎猎作响,众人下意识地抬手,用宽大的袖袍慌乱地遮掩面部。 那座屹立千年、承载无数岁月的巨钟,在这三声惊世骇俗的冲击之下,终究还是不堪重负。 只听“咔嚓”一声巨响,仿若天崩地裂,巨钟骤然崩裂,化作无数巨大的碎片,向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千斤重的大钟残骸四散落在高塔周围,“轰轰”几声闷响,将坚实的石板地砸出无数个触目惊心的大坑。 碎石飞溅,烟尘弥漫。 一时间,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唯有风声呼啸。 片刻后,众人回过神来,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位白胡子垂至胸前的老官员,瞪大双眼,死死盯着钟楼方向,嘴唇颤抖,喃喃自语道: “这巨钟敲了上千年,今日竟在我眼前变成这般......” 人群后方,范闲神色淡然,双手稳稳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含有莫名笑意的陈萍萍。 范闲一路左突右闪,嘴里还不忘高声喊道:“借过一下蟹蟹,这里端着开水烫。” 幽默的话语,仿佛今日的惊变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陈萍萍坐在轮椅上,眼神冷峻,听闻范闲此言,嘴角微微下撇,眼中满是无语。 侧头向一旁同样一脸惊愕的范建瞥去一眼,目光中带着些许调侃,轻声哼道:“这小子,身上一股子浑劲儿。” 虽是嫌弃的口吻,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却透露出他内心深处的些许暗爽。 范建站在一旁,今日阳光格外耀眼,刺得他不得不微微眯起那双大眼睛。 看向陈萍萍,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开口说道,“你今日开心了吧,一个人在宫外做出这么大一事。” 陈萍萍下巴微微扬起,回忆起往昔,“这算什么,我年轻时做的,比如今更甚。” 范建闻言,笑着摇头,语气满是老友间的熟悉,笑骂道:“骄傲自满,你什么德行......” “几十年了,那不成范大人今日才知?” “陈萍萍,别以为你端了几个青楼就了不起!日后这钱还不是我内库来出?” “国师钦点,范闲来出。”陈萍萍不遗余力的气范建。 “好你个陈萍萍!你真是......” 俩老头又打起了嘴架。 第214章 「花雨泉」 范思辙嘴巴微张成“o”型,青黑色的眼圈呆滞地望向远方,一瘸一拐地跟上范闲,嘴里还不忘追问:“哥,国师大人这是什么实力啊?” “别问。” 范思辙立马收了声,脑袋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哦哦,弟弟知道了。” 他谄媚一笑,回头瞥了一眼钱玲,见她怯生生地跟在后面,便扬起手,冲她用力一挥,大声招呼道:“跟上来!” 钱玲手指轻抚着颈间那道暗红色的暗伤,疼痛感依然很明显。 眼神迷迷糊糊的,显然还未从大起大落之中抽离出来。 范思辙见她步子拖沓,又高声叫了她一句,而后停下脚步,单脚支撑着身体,微微喘着粗气等她。 “来啊,快着点儿,你怎么还没我这个瘸子走得快。” 他语气里带着些催促,又夹杂着劫后余生的调侃。 钱玲缓缓放下捂着颈部的手,犹豫地往前踟蹰了几步,随后咬咬牙,小跑起来跟上, “诶!来了!” ........ “诶!来了!” 小满清脆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她一手端药盘,另一手托砚台箱子,走的倒是稳。 她一路小跑,边应声边向姑娘们的方向奔去。 此时,距离全国废除娼妓一事已然过去了半月有余。 这段日子里,外面的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姑娘们集中安置在此处居住,大多都有些病症在身。 不过神医燕子尧说这些个病都不难治,大多是些炎症,有消除炎症的药材供应即可。 屋内,祝悠然刚整理完今日药材的用度,捏着毛笔蘸了蘸墨,又接着为今日教养院的教学课程排起表来。 范若若坐在一旁,她身前的小榻上躺着一个小男孩儿。 孩子瘦巴巴的背脊上,此刻密密麻麻地扎着一指长的银针。 范若若神色专注,手中捧着燕子尧写给她的医书,双手捧着来回翻看,不时对照着孩子身上的穴位。 祝悠然见她注意力集中的很,便问道,“若若小姐,你哥他自己就会医,怎么叫你到这里来跟他学呢?” “祝大人有所不知,”范若若抬起头,清丽的面容上透着几分无奈,“我哥先前只教了我外科医学,还没等我学到中医内科呢,他就忙着去筹资了,根本没空教我这些。” 若若在医学上确实颇有天赋,自幼饱读诗书的她,学起医理来也是一点就通。 扎好最后一针,她见祝悠然正在排课表,不禁心生好奇,站起身来莲步轻移,凑上前去瞧了两眼。 “祝大人,「语文」是什么科目?”范若若眨了眨她那双灵动的猫眼,满是疑惑。 祝悠然抬起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耐心解释道,“就是读书识字,我姐姐说,得先让大家统一学认字,等认得字了,再循序渐进地教习世间道理。” 范若若微微歪着头,眉心轻蹙,仍是不解,“为何不以学习技艺为主?” 在她看来,若是能学些能傍身的技艺,日后也好有个出路。 “我姐姐说,对女子而言,技艺固然要学,但愚昧更要除。人若能破除思想壁垒,或许就能看见更广阔的天地。” 范若若听着这话陷入沉思,口中喃喃,“更广阔的天地?” “没错,”祝悠然走上前,拍了拍范若若的肩膀, “就比如,若若小姐,你是贵家小姐,从小便通读诗书,才学出众,今年秋闱你可要试试?” “秋闱?我!?”范若若听后震惊地瞪大了双眼,那双原本就圆溜溜的猫眼此刻睁得更大了。 “女子,女……女女子也能科举了??” 她话说的磕磕巴巴,语气中没有怀疑尽是震惊。 祝悠然轻轻搁下手中的毛笔,笔尖上残留的墨汁在宣纸上映出一小团洇开的墨痕。 她微微扬起下巴,目光坚定地看向范若若,语气中满是笃定,“此事很快就会昭告天下了,我虽然书读得不多,但今年我也想试上一试。” 说话间,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指节都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眼中闪烁着光芒,那是对未来的憧憬与跃跃欲试。 范若若听得此言,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虚空,似乎在努力消化这惊人的消息。 手指下意识地紧紧扣在一起,指关节都泛出了青白之色。 良久,她才像是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嘴唇微微颤抖着,“若真如此,那我倒也想试试看。” 越想越激动,她的双手骤然撒开,又猛地握拳,身子都跟着微微颤抖,急切地追问,“那,朝廷可是设了女子可做的官职?” 在她的认知里,长久以来,朝堂之上尽是男子的身影,若女子也能踏入科考之路,想必得专门新设些岗位才行。 祝悠然轻轻扯起嘴角,不赞同的伸出一根手指左右轻轻一摆,摇头解释,“当然不是,我姐说了,还是这些官职,女子男子一块儿考,谁上谁下各凭本事。” 她微微抬起头,目光透过窗帷,似乎已经瞧见了那样的场景。 “不过,这次能上岗的女子肯定会少些,毕竟谁都不曾往科举这里准备过。但我姐说了,这事定下来就不会改,若能从现在就开始好好努力,再加上朝廷的政策额外倾斜,这三年五年之后,你我未必就赶不上他们。” 说着,她双手不自觉地在身前交握,来回摩挲着手指,似是在给自己鼓劲。 “登科折桂的机会今后我也有了,若真能考出个官来当当,总比我现在空有康宁公的名号要好百倍。” 她轻轻叹了口气感叹,“若若小姐,其实直到如今我都觉得这是一场梦。” 不知何时,范若若已经轻轻拖过一把椅子,悄然坐在了她的身边。 祝悠然的目光变得有些虚浮,缓缓落在自己腰间的那块腰牌上。 她伸手轻轻解下腰牌,手指捏着红绳,提溜着腰牌,看着它在空中一刻不停的旋转。 “我这样的人,竟也能有封侯拜相的一天...”祝悠然喃喃自语,声音轻柔得如同梦呓。 “祝大人。”范若若见她沉浸在回忆中,神情有些恍惚,便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腿,将她从思绪的漩涡中拉了回来。 范若若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语气坚定,“如你所说,都是各凭本事。” 她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语速不自觉地加快,“向来都说英雄不问出身,如今是英雄既不问出身,更不问男女。若真如你所说,我们女子也能做官,那!” 范若若的话还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一道洪亮的嗓音穿透墙壁传入屋内,“朝廷新规,即此次科举开始,女子也可参与科考选拔——” 原来是礼部的人来到了教养院外做宣传,那声音中气十足,连喊了三遍,字字清晰。 随后又匆匆离去,赶往下一个地点继续传达这一重磅消息。 一时间,外面的世界仿佛炸开了锅,呼喊声、议论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而屋内却静悄悄的,唯有两人略显急促、不太稳定的呼吸声。 范若若率先打破沉默。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 伸手拿起桌上的两本书,一本轻轻递给了祝悠然,另一本则紧紧地攥在自己手中。 开启未来新世界的钥匙,此刻就在自己手中。 两人对视一眼,虽未言语,但眼神中都透着都同样的决心。 蟾宫折桂,金榜题名。 重要的不是权力。 是话语权。 第215 约酒 下朝之后,金乌高悬。 李承泽仿若无人一般,自然而然地牵起陶镜杨的手,姿态亲昵又熟稔,全然不顾身后还跟着个范闲。 范闲见状,嘴角微微下撇,眼睛一翻,毫不掩饰地送出一个大白眼。 脚下步子陡然加快,三两步就插到两人中间,双手顺势一拨,直接就将快贴在一起的两人给整分开了。 他下巴微微扬起,神色间透着莫名的意味,“国师和皇帝可不许恋爱啊,请不要开启禁忌之恋。” 此时的九曲亭中空旷静谧,四周绿树环绕,除了他们三人,再无旁人的踪影。 范闲说话时也就没了什么顾忌,声音在亭间悠悠回荡,不怕叫人听见。 “范闲,你可真够烦人的。”李承泽声音凉凉的,狭长的眼眸瞥向范闲。 范闲将他的话置若罔闻。 大摇大摆地走在两人中间,腰间悬挂的五香鸭味儿的双鸭戏水香囊,也正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那股独特的香味便悠悠飘散开来。 “陛下竟然讨厌我?”范闲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噩耗。 一只手迅速抬起,楚楚可怜地捂住自己的胸口,脸上满是夸张的哀怨。 嘴里还滔滔不绝地说着,“这可实在太糟糕了,天地可鉴呐,我对大庆那可是忠心耿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舍生忘死……” 他这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跟倒豆子似的。 陶镜杨眉头微微一蹙,淡定地伸出双手,轻轻捂住耳朵,声音清冷地吐出一个字,“停。” 范闲便停了哀怨,戛然而止不出声了。 陶镜杨这才放下手,目光转向范闲,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你下朝了不回家,跟在我俩身后是要干什么?” 范闲听到这句,神色一正,原本嬉笑的模样瞬间收了起来,一本正经说道,“我想去趟江南。” “你上江南干嘛,明家不是都已经收入麾下了吗。” 陶镜杨微微仰头,看着亭外的枝叶,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说起这事儿,还多亏了五竹暗中出手。 那明老太君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寿终正寝”,悄无声息地没了。 还有那个明青达,如今每隔 7 日就得乖乖服用一次解药。 那解药还是费介精心配制的,天底下估计也就他能配得出,明青达就算寻遍天涯海角,也甭想找出解药的配方来。 范闲一听,脸上摆出一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表情,撇了撇嘴道, “京都这地儿钱都赚得差不多了,江南有钱人多,我打算换个地方坑去。你们不做生意的永远不懂,钱真的太难赚了。” 说到这,范闲想掉下两滴眼泪下来,但干眼症犯了哭不了。 “去吧。”李承泽伸手揽过范闲的肩膀,率先表示同意。 不过他还是多问了一句,“你这一去江南,打算待多久啊?” 范闲一听,两眼瞬间眯起,防备心一起,警惕地看着李承泽,“干嘛,我忙得很,休要给我派什么别的任务。” “哪有什么任务,瞧你这话说的。”李承泽移开目光,自然的摸了一下鼻子。 几人慢悠悠地沿小径往前走,他边走边说,“是咱大哥要七月回来,你就不想见见?” “大哥?”范闲脚步一顿,寻找了一下自己「走失」的记忆。 “是李承儒?” “正是。” “嗐,什么大哥不大哥的,我连见都没见过。再说了,我姓范,哪来的那么多异姓兄弟。” 他一边说着一边连连摇头,脸上的拒绝之意愈发明显,“不熟,社恐,不见。” 从始至终,陶镜杨都静静地走在一旁,沉默不语,直到范闲说出“不见”二字,她才缓缓开口, “听说,李承儒一个人能喝倒三个你,你不回来也好,省得喝醉了不省人事,还得我们找人把你送回府。” 【范闲】:?士可杀不可辱! 范闲一听这话,眼睛瞬间瞪大,脸上满是不服气,跳脚道, “不儿,我酒量还差?上个月那回我根本就没醉,我还能用筷子夹花生呢。” 他说的是陶镜杨第一次上朝后晚间喝的那顿酒。 其实那晚就是简单吃个晚饭,别人没留就留了范闲,到最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范闲倒是给自己灌多了。 李承泽缓缓放下原本搭在范闲肩膀上的手,手臂顺势一曲,环抱在身前,身姿挺拔随性。 他额前的一缕刘海微微散落,使得右眼眼眸深邃而狭长。 此刻,他微微侧过脸,目光凉凉地向范闲扫去,薄唇轻启,带着几分揶揄的口吻,“别自欺欺人了,范闲,你真的不行。” 顿了顿,像是还嫌不够,他又补了一句,“我俩一直没告诉你,其实你那次夹得根本就不是花生。” “不是花生?”范闲一听,眉头瞬间皱成了个“川”字,眼睛瞪得溜圆满是不信,“那我夹得啥?” 李承泽听到这话,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当时的场景,露出一抹促狭的嘲笑。 陶镜杨亦是如此,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眼神里透着些心照不宣的意味。 对视一眼后,便再也忍不住,爆发出一阵笑声。 “范闲,你拿筷子夹的是酒壶盖子上的壶钮!哈哈哈哈哈......”陶镜杨笑得前仰后合,艰难开口说道, “你喝得酩酊大醉,瞪着一双斗鸡眼,脸涨得通红像猴屁股,还硬生生说壶钮是花生,哈哈哈哈......” 她抬手轻轻抚了抚胸口,继续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你就在那儿拿着筷子夹啊、夹啊...” “可谁知道,你要夹的是壶钮也就算了,还每次都找不准地方,回回都差壶钮起码三厘米还多!眼睛都瞅直了也没夹着...” 彼时的范闲,确实早已被酒给灌得晕晕乎乎。 眼前的事物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迷迷糊糊间,他瞧见那酒壶像施了分身术一般,一个变三个,三个变六个。 最后竟硬生生瞧成了一盘子洁白如玉的花生。 他当时还琢磨呢,这宫里果然不一样哈。 连花生都长得这么白...这么圆...模样还怪好看的。 范闲在那儿夹,陶镜杨和李承泽就在一旁乐。 最可惜就是没有照相机,否则怎么说也得把这一幕给拍下来留作纪念。 不过虽然没有照相机却也不耽误。 李承泽会丹青,早就在用膳过后把这画下来了。 依陶镜杨的话说,千金难买丑照一张,不记录下来简直暴殄天物。 ...... 待陶镜杨帮范闲仔仔细细地回忆完这件糗事之后,范闲已然近乎面如死灰。 他双目无神地站在那儿,嘴角却还挂着一抹僵硬的微笑。 像是一个临死之前,被算命的说八百年后有一劫。只是满心疑惑却又无从探究,只能带着这满腹的困惑入土。 直到八百年后被不孝子孙刨出来配冥婚的可怜男人。 第216章 遗腹子 范闲嘴角扯出一抹苦命笑容,“三百年后的事儿休要再提,待我下回定要一雪前耻。” 话说得虽硬气,如果能忽略他盯着脚下地砖的眼神。 这宫里建得可真宫啊。 走这么半天竟然一个地缝也没见着\/忍. 李承泽瞧着范闲这副模样,上前一步,伸手揪住范闲的衣领,像拎小鸡崽似的把他拽到一旁,眉头轻皱, “你瞧瞧自己说的话,哪里还有一星半点儿国公的样子。” 范闲被这么一拽,脚下一个踉跄,站稳后抖了抖袖子,双手背在身后,脖子一梗,不忿道, “是是是,我没国公的样子。可难道你们俩就有国公和皇帝的样子了?” 说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嫌弃,目光在李承泽和陶镜杨身上来回扫了扫,“一个不爱批折子,另一个隔三岔五连上朝都迟到。” “国师大人,您人都住在宫里,咋还能上朝迟到呢?这可奇了怪了。”他语气阴阳,话说的也欠揍。 “本座就爱迟到,咋的,你有意见?”陶镜杨抬腿就朝着范闲踹去。 眼看着脚尖就要踹到范闲身上,李承泽侧身挡在中间,嘴里还念叨着,“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年纪小不懂事儿。” 莫名其妙的,李承泽当上大家长了。 范闲瞅准时机,身子一扭,借着李承泽阻拦的空当,轻松躲过这一击。 脸上瞬间漾起得意的笑,还故意拖长了音调,“诶,打不着。” 他又朝李承泽欠嗖嗖地说,“陛下,离开你谁还把我当小孩儿~” 这几个月来,范闲一直跟着处理朝政事务,只觉这治国理政好似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竟没有起初想象中的那样艰难。 不过,近些日子,朝廷推行了诸多新政。 改革大刀阔斧,范闲心里不禁犯起嘀咕。 万一触动太多人的利益,只怕真会激起民愤。 他微微皱起眉头,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说出了心底的顾虑,“你俩每日在朝堂上一唱一和的颁布那些新规,谁要是稍有异议,便是革职抄家的下场......二位就不怕日后落得个千古骂名?” 这还是范闲头一回如此直白地袒露顾虑。 陶镜杨隔着李承泽,脑袋往前探了探,眼睛盯着范闲,似笑非笑地问,“怎么,你怕啦?” “我不怕辣。”范闲下意识接了句梗,随即又神色一正,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充其量就是个大臣,自然没有可顾虑的。不过你俩......” 说罢,他目光再次扫过二人,细细打量着,“说实话,这改革要是成了倒还好,可若是败了,总归是要背负些骂名的。” 【陶镜杨 or 李承泽】:…… 二人对视一眼,李承泽率先打破沉默,目光温柔地看向陶镜杨,轻声问,“阿杨,你怕吗?” 陶镜杨微微仰头,自嘲地笑了一声,轻声应道,“有点儿吧,有些键盘侠的杀伤力还是很高的。” 顿了顿,她眼神坚定起来,“但我不会因害怕就退缩,事在人为,不服就干。” 李承泽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追随在陶镜杨身上,听到这句时点头,“史书由赢家书写,能赢就行。” 范闲站在一旁,没有应声,只是静静地站着,眼神有些放空,也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一时间,四下寂静无声。 许久之后,还是陶镜杨率先打破僵局,她看向范闲问,“范闲,你什么时候走?” “大概后日吧,怎么了?”范闲下意识地应了一句。 “这么快?”说话间,她迅速转身。 衣袂翩飞,衣角仿若灵动的蝶翼,轻轻扫过一旁翠绿的藤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 她脚下的步子陡然加快,身后的李承泽和范闲见状,也是下意识地紧跟其后。 李承泽拽着范闲的胳膊,紧紧跟在陶镜杨身后,一边疾步前行,一边开口问道,“怎么了,何事如此着急?” 陶镜杨头也不回,语速飞快地说道小,“你把工部的人也叫过来,把造船图纸再仔仔细细地打磨一遍,让范闲拿着图纸顺道前往三大坊去督造。” 范闲一听这话,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忙不迭地追上前去,扯着嗓子问, “陶镜杨,你不会是想让我在那儿监工吧?!” 一想到若是这船建个三年五载都完不成,自己岂不是要一直被困在那儿。 他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当下便毫不犹豫地出声拒绝,“我不同意啊,我还得回去陪婉儿呢。” 陶镜杨此刻满心都在琢磨着图纸的细节,哪有空理会范闲的抗议。 此刻脚下生风,一溜烟就跑远了。 李承泽没急着去追,反而伸手扯住范闲,“找个信得过的人去监工吧,朕允许你结交党羽。” “什么结交党羽,话怎么说得这么难听。” 范闲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不过心中几乎立刻就浮现出了一个合适的人选,“那就让滕梓荆去监工吧。” 一想到自己即将有篇史诗巨作问世,范闲嘴角便控制不住的扬起猥琐笑意了。 “滕梓荆?这个名字听着怪熟悉的。”李承泽微微仰头,脑海中闪过一些久远的画面。 那时,他还曾帮着姑姑一起参与刺杀范闲来着。 这个名字似乎就是在那时候听闻的。 范闲在脑海中顺着这篇文章,一边抽空回答道,“他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自从上次负伤后,便回我老家去了。” 在范闲的印象里,滕梓荆这小子向来没什么大志向。 如今的日常,就是在范家老宅子里安心当管家,过着平淡闲适的日子。 两人沿着蜿蜒的小路徐徐漫步,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春日的暖阳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细碎的光影。 ...... 商讨造船图纸的事儿耗费了整整一个下午,殿内众人的精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漏斗一点点抽干。 待敲定最后一版图纸之后,殿中便只剩下了陶镜杨和李承泽两人。 工部的那些官员们拖着如灌了铅般沉重又疲惫的身子,缓缓离去。 这边的陶镜杨和李承泽也好不到哪儿去,现下都是头晕眼花、头昏脑胀的。 仿若脑子里被人塞进了一团乱麻,思维都变得迟缓起来。 殿外,苏公公心急如焚,在外头不停地踱着步,转了一圈又一圈。 急得活像热锅上的蚂蚁。 见工部的人终于走远,他才敢小心翼翼地进来传话。 苏公公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抬手虚虚地用袖子擦了一把,语气里满是焦急, “陛下,皇陵那边出事了!” 两人听闻,皆是一愣,脸上同时浮现出疑惑的神情。 皇陵还能出啥事儿?难不成是老坟让雷给劈了? 前几日春雨绵绵,确实打了几场惊雷,有几声甚至给陶镜杨都打醒了。 冷不丁还以为是热武器战争又爆发了呢。 李承泽见苏公公如此焦急,脸上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心不在焉地问,“说吧,什么事。” 他不太关心什么皇陵不皇陵的。 苏公公机警地环顾四周,见没其他人后,才悄悄地从袖中掏出一张信纸,双手微微颤抖着递上。 信纸缓缓摊开,其上的大意约为:守陵先妃私自诞下一先帝遗腹子。 此女庞氏,原本在宫中就不受宠,先帝驾崩之时,她才刚刚怀有三月身孕。 只因平日身体就不算好,孕期反应又不明显,以至于连她自己也浑然不知。 稀里糊涂地到了皇陵守墓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怀有了身孕。 第217章 皇室新成员 皇陵。 寒夜的冷风如冰刀般从窗棂的缝隙中灌进屋内。 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晃荡不定,似是也在为这宫中秘辛而胆战心惊。 庞乐蜷缩在屋角,双手下意识地护住微微隆起的小腹。 她额上冷汗细密,心中暗自思忖:如今新帝初登大宝,正是根基未稳之际。 这要是冷不丁冒出个先帝遗腹子,怕是要掀起惊涛骇浪,新帝又怎会容得下她们母子? 即便男女未知,但凡有一丝争权夺位的可能,在这波谲云诡的深宫里,怕是都逃不过被忌惮、被算计的命运。 眼下月份尚浅,胎象不稳,若是此事败露,宫里也能悄悄派人来将孩子打掉。 念及此处,恐惧如藤蔓般缠紧了她的心。 还不如直接瞒着生下来,已出生的孩子动静总归能闹大些。 她牙关紧咬,暗暗下定决心,定要瞒住此事。 日子仿若被上了发条,匆匆流逝,眨眼间,她的肚子已隆起老高。 原本想着寻个时机说破,可命运偏生弄人,一道寒夜春雷毫无征兆地轰然炸响,惊得她瞬间破了羊水。 皇陵之中,哪有半分可供产妇生产的条件? 冷风呼啸着灌进,似要将这脆弱的生命一并吞噬。 在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中,产妇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生下一名女婴后,便如凋零的花瓣般,撒手人寰。 —————————— 两人相对而立,久久沉默,唯有殿中点着的鹅梨香炉噼啪作响。 许久,还是陶镜杨率先打破僵局,她轻启朱唇,“事已至此,先把小孩儿接宫里来吧。” 苏公公闻言,忙不迭地躬身应下,匆匆带人踏入暮色之中。 李承泽则背负双手,仰头望向那黑沉沉的夜空,一脸的无语与怅惘。 新帝登基后迎来的第一个新生命竟是他妹妹...... 想到此处,他不禁苦笑,瞧这老皇帝办的“吉利事”,临了临了,还是得给上代皇室添个公主出来。 苏公公一路马不停蹄,总算接了小孩儿回宫。 他站在宫门前,踌躇良久,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将女婴抱至朝阳宫,让陛下和国师瞧瞧。 待他小心翼翼地迈入殿内,李承泽与陶镜杨早已等候多时。 两人一同围拢在摇篮边,烛光轻柔地洒下,映照出摇篮中那小得可怜的一团。 襁褓中的婴儿身着嫩黄色绣小花棉袄,棉布柔软,却难掩她的孱弱。 因怕受风,她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藏着对世界无尽的好奇。 尚未满月的她,浑身皮肤红红的,皱巴巴的。陶镜杨俯下身,将眼睛凑近了些,想要瞧得更真切。 她微微皱眉,犹豫片刻后,终是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轻轻戳了戳那棉袄,轻声呢喃, “她一出生便没了爹娘,现下竟连个能给她取名字的人也没有,当真可怜。”又轻轻叹一口气,“唉。” 小儿仿若听懂了一般,不哭也不闹,只是睁着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两人。 眼神深邃得如同桌上那盘葡萄,澄澈中透着几分懵懂。 李承泽见状,也跟着往摇篮边凑了凑,肩膀轻轻抵着陶镜杨,目光锁在婴儿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你瞧,她这般小却好似什么都懂,已经会看人了。” 果不其然,婴儿的视线一刻不停地在两人身上游移,那小小的脑袋微微晃动,感情真是像在思考什么似的。 陶镜杨伏在摇篮边上,须臾冒出一句,“你妹妹长得......” 后半句迟迟未出,李承泽还当她要说出什么粉雕玉砌之类的夸赞之词时,听陶镜杨继续道,“像......刚出生的小猴儿。” “......”李承泽陷入了沉思。 “对了,像金丝猴。”陶镜杨仿若未觉,兀自在那儿补充。 李承泽嘴角微微抽搐,好半晌才憋出一句,“此言...有理...” 脑海中浮现出小弟李承平刚出生时的模样,好像也长这样。 小孩儿的cpu不大,装不下太多东西。 这才好奇地瞅了几眼这纷繁新奇的世界,眼睛里的光芒便开始黯淡。 紧接着,她小嘴一张,打出一个哈欠。 小嘴咧成小半圆,如同春日里蝴蝶扇动翅膀般的睫毛缓缓阖上。 一旁的陶镜杨双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点着地面,让摇椅慢悠悠地前后晃动,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她微微倾身向前,脑袋凑近摇篮仔细观察着熟睡的婴儿,同时用气音说道,“你妹妹安静得有些出奇,从出生到现在连哭闹都没有一声,该不会是个傻的吧?” 说这话时,分不清她是担忧多一些,还是调侃多一些。 李承泽原本都移到了窗边站着,此时背着手欣赏窗外的庭院景色。 听到陶镜杨的话,他微微侧过头,目光扫向陶镜杨的动作,四目相对。 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勾勒出一抹玩味的笑,悠悠说道,“这可真不好说,我们兄弟几个,虽说性格各异,但好像还真没出过特别傻的。” 顿了顿,他眼珠子一转,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接着道,“若这小妹真傻了,那取名这等大事,可得劳烦阿杨你了。” 一边说,一边微微欠身,作势拱手。 “我?”陶镜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尖,“为何?” 李承泽直起身子,一本正经地解释,“贵人取名添贵气,往后她要是长大成人顶着你取的名字,别人一听就知道背后定有高人撑腰,保准不敢随意欺负。” 他说得头头是道,就差没在脸上写“我在逗你玩”五个字。 陶镜杨一听也有些道理,回过头,目光再次聚焦在襁褓中的婴儿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一个“昭”字。 李承泽一听,当即念念有词:“李承昭...这「昭」字寓意是好,不过......”他话锋一转,欲言又止。 就是有点太好了,他原还想把这个字用到自己孩子身上。 虽然他俩现在连亲都还没成... “不过什么?”陶镜杨耳朵尖,一下就听出他的犹豫,“难道你觉得她不配用昭字?” 李承泽察觉到气氛不对,赶忙正襟危坐,“不敢不敢,小的不敢。” 他嘴上服软不辩解,带有几分讨好和揶揄。 “哼!”陶镜杨一声冷哼,扭过头去,冲着外头候着的奶娘摆了摆手。 奶娘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她这才起身,对李承泽没好气地说,“走吧,呆在这里干嘛,你会看孩子啊。” “走走。”李承泽忙不迭地跟在她身后。 夕阳西下,天边被染得一片橙红。 暖烘烘的热风轻拂,裹挟着庭院里花草的香气。 两人顺着石板路渐行渐远,依稀随风飘来几句交谈声。 “阿杨,李承平上回因为抱月楼之事挨了他母亲的打,现在瞧见我跟见了瘟神一样,老远就绕道走。” 李承泽走路时顺手摘了一朵小花,藏在袖口里,准备在下一句话时送给她。 陶镜杨嘴角微微上扬,“他呀,那是装单纯呢。” 李承泽听了眉毛一挑,“装的?不会吧,他还那么小。” 陶镜杨斜睨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可真天真」,嘴里不紧不慢地回道,“小就不会装啦?想想你自己就知道他什么样儿了。” 说完,还小声嘀咕一句:“什么皇家......生得一窝狡猾狐狸。” 这话虽说声音不大,可李承泽耳朵灵,一字不漏地给听了去。 他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微微凑近些,压低声音说,“谁说都是狐狸的。” 李承泽悄然拿出袖口中的小花,顺势就别在了她耳后 “不是狐狸是什么?”陶镜杨下意识回答,而后摸了摸自己耳侧突然出现的花朵。 “是人。”李承泽一本正经地说出答案。 “嗯。”陶镜杨浑身一个哆嗦,撇了撇嘴,“哈哈,好冷的笑话,比五竹带回来的冰冻种子们还要冷。” 夕光渐落,两人的身影映在地上越拉越长。 “试验田里的种子都播下去了。”陶镜杨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口说道。 “过不了多久就能发新芽了。”李承泽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他也期待那能增产最少一倍的新种。 第218章 宫内图书馆 朝阳宫——图书斋。 室内静谧,唯有偶尔翻动书页的沙沙声,与窗外枝头雀鸟的轻啼相互应和。 “啊——啊欠!”林婉儿坐在书案前,纤弱的身子微微一颤,鼻尖泛着淡淡的红,显然是前日去码头送范闲下江南时不慎着了凉。 这几日,喷嚏就没停过,一声接着一声,在这安静的书斋里显得格外突兀。 范若若本正专注于手中书卷,听到声响忙搁下书本,快步走到一旁的小炉边。 炉上温着一壶姜茶,袅袅热气升腾而起,氤氲了她温婉的眉眼。 她用帕子垫着,轻轻端起茶壶,斟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姜茶,碎步走到林婉儿身旁,递上茶盏柔声道, “婉儿姐姐,要不今日就不学了,我送你回去好好歇歇吧。瞧你这几日,人都憔悴了不少。” 说着,她微微蹙起眉头,眼中满是担忧。 林婉儿接过姜茶,又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的额头,试了试温度,轻轻摇了摇头,“不,我能坚持。”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因生病而有的鼻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没发烧就没事儿,今日还有书没背,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说话间,她轻轻拍了拍范若若的手,似是在安抚对方。 一旁的叶灵儿,本就对这些书本知识兴致缺缺,此刻正支着头,小鸡啄米似的打瞌睡。 脑袋一点一点的,仿若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都可能熄灭。 现下被两人的对话声猛然惊醒,她先是左右晃了一下脑袋,眼神迷茫。 紧接着,在下一秒脑袋失控般地重重磕在了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她就这么躺下不动了,双眼紧闭,呼吸均匀,俨然已经睡死了过去,还几缕发丝凌乱地散在脸颊边。 另一边,陶镜杨就坐在不远处,四周的折子像大山一样遮挡了她的视线。 她沉浸在政务之中,无暇顾及周遭的动静。 林婉儿和范若若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叫醒叶灵儿。 林婉儿微微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看向范若若,悄声道:“能治吗?” 她眼中满是疑惑,又带着几分打趣,目光时不时瞟向昏睡的某人。 范若若先是一愣,下意识反问:“治...什么?” 林婉儿憋着笑,抬手掩了掩唇,小声道,“一看见书就会昏迷...你瞧瞧灵儿这模样。” 话未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范若若也被她逗乐,笑作了一团。 正窃窃笑着,祝悠然轻也带着东西到了这来。 她今日穿了一身素绿衣衫,面容含笑,手中还提着个精巧的箱子,“各位,点心时间到~” 一进书斋,她的目光便扫向众人,一眼就瞄到了不省人事的叶灵儿,眼珠一转,特又加了一句,“睡觉的没有点心奥。” 这声音仿若一道符咒,叶灵儿瞬间有了反应。 她先是眼皮动了动,紧接着猛地一个昂头坐起。 即便双眼还紧闭着,嘴里却忙不迭嘟囔,“没睡...没睡...” 那模样,逗得众人又是一阵轻笑。 习武之人就是要强哈,都困成孙子了还说没睡呢。 祝悠然将箱子轻轻放在桌上,打开来,今儿带了两碟子糕点。 一碟乳白如玉的牛乳糕;一叠娇艳逼真的桃花酥;外加一罐子加了桂花的珍珠圆子牛乳茶。 介是古代版的珍珠奶茶。 但她没着急招呼大家尝尝,而是手掌摊开,围绕在匣子四周,示意大家仔细观察。 四顾无言,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什么门道来。 祝悠然下巴微微扬起,升起些骄傲来解释,“这匣子是教养院木匠系学生造的,榫卯精巧、严丝合缝;装糕点的盘子是造瓷系烧的,釉色温润,绘制的花鸟也栩栩如生; 糕点是厨师系蒸的,牛乳是畜牧系挤的,新鲜得很...怎么样,咱这教养院的学生都还不差吧?” 叶灵儿早边听边给自己舀了一勺牛乳,嚼着里头q 弹的木薯圆子,口齿不清地赞道,“不错不错,好喝好喝。” 顺道偏头看向埋首折子堆里的陶镜杨,扬了扬下巴,高声问道,“国师大人,你喝不喝?” 陶镜杨早被折子封印在了座位上,如今,她已是一个无情的办公机器。 她连头都没抬一下,随口应道:“不喝,你们喝吧。” 玛德折子都快堆成山了,哪还有闲心思去喝什么珍珠奶茶。 祝悠然见状,伸手又给灵儿舀了一碗,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调侃道,“灵儿小姐,既然不适合读书,何不去参加武举呢。” 叶灵儿苦着脸,她将扣在桌上的书籍端起,将书封露在外面。 祝悠然探头一瞧,哦,原来看的是兵书。 林婉儿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替灵儿回答,“武举也是有笔试的,奈何她一看字就眼发晕。” 叶灵儿眼神中满是挫败,顿了顿,又像是下了极大决心般,猛地一拍桌子,“我决定了,即今日起,我每打一次瞌睡就罚自己绕着京都跑一圈!” 一个月后。 京都的春夜,月色如水,却透着丝丝寒意。 狭窄的小巷里,偶尔有几声犬吠远远传来,更添几分阴森。 街头巷尾渐渐流传起一则怪谈,说是这段时日,时常能瞧见一人影在京都小巷徘徊。 有人曾在半天之内瞧见人影高达 6 次! 这消息仿若一阵旋风,迅速传遍大街小巷,惹得周边人家一到夜里,便早早闭好门窗,生怕有贼人趁着夜色出没。 —————————— 李承儒今日刚从边塞回京,一路风尘仆仆。 他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一众将士。 李承儒身姿挺拔如松,红色外袍在风中烈烈作响,豪迈不已。 行至城中,便听闻了此事。等到了皇宫后,他也顾不上歇息,还特意向李承泽禀报了此事。 “陛下,”李承儒踏入殿中,先是单膝跪地行了个礼,而后起身,声音铿锵有力,,“臣听闻近日京都出现一神出鬼没之人,可要我带人前去捉拿?” 他微微昂首,一张四方脸透着久经沙场的坚毅,眼神清明而锐利,仿若这世间的鬼神见他皆会避及。 今日穿搭是红底金丝乱绣衫,里衬是金铜色魁脸铠甲。 虽被外衫遮挡,却仍能隐隐瞧见那硬朗的轮廓,背阔腰窄,透过衣服也能瞧出他那一身紧实的腱子肉。 “叫什么陛下,几月不见,大哥可是与弟弟生分了。”李承泽原本正坐在龙椅上翻阅奏章,瞧见李承儒进来,脸上挂起欣喜的笑容。 快步走下台阶,亲自邀着他一起坐下,态度亲切。 “大哥,你刚才说的那个不是贼人,而是那叶家的叶灵儿。阿杨说她打算今年参加武举,平日里就爱锻炼锻炼。”李承泽笑着解释,提到陶镜杨时会情不自禁的扬起笑意。 “阿...杨?”李承儒微微一怔,原本放松的坐姿瞬间变得端正,向他投去一个探究的眼神,“是那位陶国师?” 他久不在京都,日常里也不大关心这些儿女情长之事。 乍一听到自己二弟对人如此亲昵的称呼,以他的阅历,自然也能探知出一二。 李承儒虽说一直未娶妻,但通房妾室可是一个都不少,这些男女之情的微妙,他自也是懂得。 “对,就是陶国师,自然,也是二弟的心上人。”李承泽坦然承认,不打算瞒谁,如今既已挑明,便大大方方地说了。 他知道大哥是个直性子,藏着掖着反倒容易引起误会。 “臣在边塞也曾听闻这位奇女子的事迹。”李承儒微微仰头,陷入回忆,“听说她有大宗师的身手,有如狼一般锐利的眼睛,还有像老虎一般的健壮体魄。又说她声如洪钟,最善使用谋略策划,能在舌战群儒是个千年难遇的人才,说她...” 听得李承泽一脸黑线。 李承儒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的所听所闻,说着说着,心里就越发觉得他这二弟日后得挨欺负。 他重重地叹一口气,站起身,大步走到李承泽身旁,重重地拍了拍李承泽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二弟,若有困难尽管来找大哥!大哥给你做主!” 眼神中满满都是关切,与李承泽记忆中的那个大哥重叠。 这么多年了,大哥还是没变。 “多谢大哥,但,只怕大哥或许是哪里有误会了。” “误会?”李承儒微微皱眉,低头思索两瞬,很快又释然, “倒是也有可能,消息传至千里,早已不知被人添油加醋至什么样子。” 李承泽倚着缠枝凭几,听到这时起身,“说过不如见过。”尾音带着惯常的慵懒,“大哥不如同我移步乾清宫去瞧瞧?” 第219章 土地改革 第219章 土地改革 当两人转过十二扇楠木屏风时,陶镜杨裹着穿堂风的声音响在诸位耳畔, “京都北侧设立的那片试验田,各位今日也都看过了,可有什么想法?” 工部侍郎用衣袖擦了擦汗津津的额头,他身侧的王尚书,官袍下摆还沾着试验田的褐色泥点, “回大人,臣等跟着司农务看过,如今试验田的出苗率足是寻常的一倍还有余。” 他喉结滚动着补了半句,“敢问大人,这是何许缘故啊?” 如果陶镜杨解释不出作物高产量的缘由...... 那大家就只好称其为「神女的祝福」了。 陶镜杨倚着双龙戏珠雕花的椅背,指尖轻叩扶手发出几声脆响。 「扣哒」「扣哒」...... 神秘的氛围莫名让人觉得紧张。 腾起的沉香半遮着她的脸,“这些新种,是袁老先生所赠。” “袁老先生?臣等...好像从未听说过。” 陶镜杨面上拂过一抹回忆神色,“大约是个喜欢云游世间的小老头。” 这句说完,她整理好思绪,“不必叨扰其老人家,各位只需推广新种,造福百姓就是了。” 众臣官靴在地砖上轻轻挪动,彼此交换的眼神终究化作整齐的躬身,“谨遵国师教诲。” 见时机差不多,她哗啦一下抖开新统计完的田亩册子。 “自叛乱之后,朝廷抄了不少地主官员的家,从中搜刮出不少无主之地。” “除这些无主之地分给当地百姓之外,若有不足,便由官府牵头开垦荒地。即日起,不论男女,凡已出生之人,皆可获得 5 亩田地。并实行 30 年内增人不增地,减人不减地的政策。” 殿上气氛凝重,零零散散只站着十来个人,皆是各部的领头人物。 有一位靴底还黏着泥块,今早他才从试验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回来,此时随着陶镜杨的说完话,一起";啪嗒";的掉在地上。 陶镜杨打破了这片刻的寂静,“怎么,说到这里就不出声,是不满意本座的做法,还是觉得事多太累,不想干了?” 陈萍萍背脊挺直如松,不动声色地四下看了看,最后又坦然对上了陶镜杨的视线,微微拱手,声音沉稳有力地附和道, “国师所做皆为大庆千秋大业,臣等跟着国师的步子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又怎会觉得累。” 俗话说,不怕领导压榨你,就怕同事太积极。 此话一出,有个大臣身形一晃,仿佛被压垮了最后一丝力气,干脆“扑通”一声往地上一跪。 他双手伏地,向前匍匐了些许,抬起头,满脸悲戚,声音带着几分哭腔, “国师大人!您自上任后做出的改革皆是利国利民之良策,这大庆的百姓都念着您的好。只是,只是这进程太快,事务实在过于繁忙,我等日夜操劳,如今实在抽不开手啊大人~” ";大人您瞧我这袖子——";他哆嗦着举起沾满墨迹的官服,";这半个月写废了三十支笔,我家夫人说我现在睡觉说梦话都在商量政策推行事宜。"; 另一位脚上沾泥的大臣附和,“是啊是啊,大人,臣等这一天天忙的心脏直突突啊——” 这几个人往这一站,看着就像被压榨的一滴油也不剩的豆饼。 干干瘪瘪,抽抽巴巴。 见那官员仍跪着,她垂眸掩去心中的无动于衷,起身虚虚扶起这人。 “刘大人当心膝下金砖凉。”语气温如三春柳。 “各位都是朝廷的肱骨之臣,千百年之后的基业如今尽靠各位奠基。” 她面朝日光,食指指向殿外高悬的烈日,“疲惫繁累只是一时的,命途长漫漫,不做些天翻地覆的大事怎可罢休!” 陶镜杨pua完又开始画大饼,“今日事成之后,加官进爵此类皆是小事,名传千古,于这浩瀚天地之中,留上一笔史书青名才是最为要紧啊!” 大饼画完又开始打鸡血,“同志们,「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跟着本座一起,左踢北齐,右踹东夷,前揍西胡,后翻大洋,将大庆打造为举世无双第一大国!” “......好!!”一大爷瞧着50多岁,如今正是闯的年纪。 让我们一起干了这杯鸡血! 看着大臣们好像又活过来了,陶镜杨满意又欣慰的点点头,捋了捋披在身后的发丝道, “既如此,本座便继续说说土改细则。” “男女成亲,女子之地依旧属于女方自己,不由父母、夫家支配。” “庆国今后再无奴籍,自然也不许任何人,打着任意旗号而强取豪夺。” “若有违反者,即便是生身父母也要予以处罚。” 这个世道,有了田地便有了生活资本。 如此一来,女子同男子拥有同样多的原始生产资料。 从前女子无依,如今国家给予其保障,那也算有依了。 若有能耐,女子亦可自立门户,自选姓氏,招纳赘婿,开创世家。 “此外,农民种地不交税,自留多少全看自己。” “三年、两年,自己留够了自然会卖给国家,国家会按照粮价给钱。” “不过地主、商人依旧需要缴纳税款,按照地分、利润的比例缴纳,具体由户部商讨执行。” 自古以来,地主强取夺豪、土地兼并并非导致农民起义的罪魁祸首。 最主要的其实因为朝廷赋税、徭役过于繁重,且后期的朝廷贪官污吏、结党营私者居多,更是极大压榨了农民的生存空间。 所以,各朝各代皆是开端清明,易出盛世。 到了百年之后就会律法不严,任由百姓受欺凌,甚至出现食不果腹,最终硬逼得世人揭竿起义。 “现行律法已经算是完善,只是地方各级落实的还不够到位。” “律法若是束之高阁,那就是纵容歪风邪气的生长。” “即日起,本座要于各州的州城设立鉴查院分院,垂直独立于朝廷各部,若有大理寺管不了的冤情,尽可前往投诉伸冤。” 陈萍萍拱手称是,“臣定当不负大人所托!” 他声音铿锵坚定,眼神亦是毅力非凡,可见其真心。 陶镜杨看着他的反应却叹了口气,“陈院长,其实,我知道鉴查院事务繁忙。” “尤其是你,作为鉴查院的领头,你更是忙的没有一点私人时间。听言冰云说,你已有一个月不曾回过府里去歇息了。” 殿角亮着的烛灯炸开一花,这话惊得言冰云疯狂躲避陈萍萍的视线。 老铁,我言冰云把你当领导,你把我当日本人一样弄啊。 说好了我传的消息不告诉任何人的,这家伙在大殿上疯狂卖我啊。 陈萍萍的目光掠过他,接而道,“臣虽忙了些——”陈萍萍尾音忽然放轻,指尖抚过手指间未来得及擦净的墨痕。 那是今晨批阅《垦荒令》时溅上的。 他们鉴察院知道消息,总要比旁人早上一些。 “只是臣一想到所作所为皆为百姓,即便是再苦再累,也只觉心安。” 言冰云站在其身后,瞥见了院长中衣领口露出的膏药痕迹。 “臣如今连一刻都不想歇息,只想快些将这些政策都贯彻完整。陶大人,这样的愿景臣从年少等到现在,实在等不及的想去见那海阔生平的一天了。” ...... 第220章 热恋期 李承儒在后厅的屏帷之后站着,赤色箭袖上的蟒纹在日光里忽明忽暗。 听完后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般手腕气魄...所谓巾帼不让须眉,大约如此。\" “配得上你。”李承儒又加一句。 李承泽正抱臂摩挲着指尖扳指,听到这话时忽然后撤半步,“皇兄慎言,这话若是叫她听去,弟弟我可得花些心思才能哄好。” 前厅传来椅子挪动的闷响,盖住了李承泽尾音里未压住的笑意。 “陛下,你莫不是惧内吧。”李承儒看着他调侃一句。 “我不知什么叫惧内,只知道她与我在一起,那便不该叫人受委屈。” 两人蛐蛐着,前面的土改大会也散了。 陶镜杨从正殿移步至后殿,向这人打了声亲切的招呼,“你好啊和亲王,回京路途遥远,这一路没少折腾吧?” 李承儒伸出胳膊防止前方双手交叠,头稍低,虚行一礼, “回国师,臣这么些年走惯了,不觉折腾。如今能回京都同母亲团聚,更不觉疲惫。” 他声音明朗,说话时目无邪气,坦坦荡荡。 “那就好。”陶镜杨微微点头示意,“可选好了在京都的宅邸?选好了直接说就行,今天选好,明天就能拎包入住。” 李承儒眼睛没眨,看看李承泽又看看自己未来弟媳,开了个玩笑道,“我在进宫之前,好像看见了一座新修的宅子......” “诶,那个不行,那是我家,你就是硬要也不给。” 今日土改之事顺利完成,压在心头的巨石落地,陶镜杨心情格外舒畅。 她难得这般随性,顺着李承儒的话便开了个玩笑。 说话间,额间的发丝随着欢快的笑容垂落在脸庞,为她平日里的清冷添了几分俏皮。 李承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只觉闷闷的,不大舒坦。 只是他立在一旁,面上的笑容不减,嘴角挂起的弧度也依旧妥帖体面。 只见他微微侧过身,似是不经意的挡在了两人之间,阻隔了两个人的视线。 左侧额发遮着半张眼睛,右手十分熟稔的牵起她的手,一面笑着对他大哥道, “大哥回来后还未见过宁太嫔吧?” 李承儒还没察觉出什么异样,开朗的点点头,“是的,急着来见陛下,还尚未去见母亲。” 前者似恍然大悟般,“那大哥快些去吧,切莫叫娘娘久等。” 说完后向前一步,另一只手摊开作请,示意李承儒现在就可以走了。 李承儒没多想,拱手之后欢欢喜喜的走掉了。 钝感力强的小哥哥一枚~ 在他走后,李承泽缓慢的转过身,双手支在自己腰间,眯着眼睛醋声道,“今日挺开心啊,刚才阿杨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我笑还不行了。”陶镜杨无奈的将身后的头发顺到身前,手上做着捋头发的小动作, “我瞧着他是你哥,又是头一回见,不免要和善些待人。” 她佯装生气,作势将长发往他前面一抛,“倒是你,如今连你大哥的飞醋也要吃,倒还成了我的不是。” 李承泽伸手接住她轻飘飘的发丝,将人的青丝绕在自己指尖,慢慢的向人靠近。 一边靠近,一边低语,“就是不喜欢。” 他将身前人的发丝抵在自己鼻尖,低头嗅闻着属于她的气息。 “可不可以今后只对我笑。”他凑得越发近了,近的几乎要走进她的身体里。 “说什么呢,冰美人也没有这么做的。” 她下意识的偏过头,却被李承泽用食指勾住下巴,玄铁云纹的扳指在光线下折出冷光。 “别动。”他将人鸦羽般的黑发全都顺到一侧,不避讳的将手探进她的衣领。 光线透过窗棂在他侧脸投下金色光影,墨黑色的瞳孔,似乎吸尽了殿中的金色光气。 他细细的将缠绕到璎珞上的头发解下,“刚才说话时就瞧见了,这几根不听话的,尽数都绕在了璎珞上。” 铺天盖地的檀香混着茉莉向她压下,她能明显感受到李承泽温热的手指,会时不时的划过她的耳垂,或者是颈间的细肉。 不像是不故意的。 这里双重否定表肯定。 敏感的部位被人碰后不自觉一缩,本能的又要偏过头去。 却又被人用双手扶住颈侧,腻耳被夹在两指之间,似乎有若隐若无的摩挲,“整理好了,你打算怎么奖励我。” “奖励你把本座背回朝阳宫去。”她歪头,微笑着张开手臂。 “这是奖励?”他尾音上挑,带着些心知肚明的疑问。 带着轻笑转身,微微屈膝在她面前,任由人爬到他的背上。 感受到身下人收紧了箍在膝腕的手臂,她将脸埋在李承泽颈弯, “这是殊荣,你既得了便宜就偷着乐吧,可不要出去炫耀哦。” 李承泽震动的胸腔里传出一声浅笑,“今日为何不担心,叫人瞧见你我的「禁忌之恋」了?” 这几个月,两人的关系越发亲密了,早已到了如胶似漆的热恋期。 陶镜杨扒住肩膀的手不老实,在人身上摸来摸去, “无所谓啦~我想做的基本都差不多做完了,谁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乾清宫前,汉白玉的石阶在日光的映照下泛着清冷的光泽。 宫门巍峨耸立,朱漆大门紧闭,门前偌大的广场上空空荡荡,没什么人影。 只有几个身着灰扑扑宫装的洒扫太监,手持扫帚,低垂着头,一下一下清扫着地面。 偶尔有一片落叶飘落,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不远处,几个站岗的侍卫身姿笔挺如松,目不斜视,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 可那紧握刀柄的手指泄露了他们内心的紧张,他们也都低垂着头,不敢随意张望。 李承泽一米八多的身高,如今伴着修行连背脊也宽了不少,此刻正背着陶镜杨慢悠悠地走着。 他双手稳稳地箍着她的双腿,虽然运着气不会让人掉下来,但还是时不时的将人往上颠一下。 陶镜杨裙摆如流云般飘逸,随着李承泽的步伐轻轻晃动。 她趴在李承泽背上,双臂随意地环着他的脖颈,惬意无比。 两条小腿在空中来回晃悠着,银白色绣鞋的鞋面上坠着几颗珍珠,此刻随着晃动闪烁着微光。 第221章 避火 她悠悠说道,“原还以为这改革千难万难,需要花费许久的时间。结果还不到半年,这一道道政策竟就全都顺利推下去了。” 说罢,她轻轻晃了晃脑袋,几缕发丝从肩头滑落,随风飘动。 一点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艰难,不知为何,大家都出人意料的听话。 那些原本以为会跳出来反对的,竟也都默不作声。 想到这儿她又觉得开心,忍不住抬起头蹭了蹭李承泽的侧脸,柔软的发丝扫过他的面庞。 李承泽被她蹭得眯起一只眼睛,嘴角却噙着笑, “有范家为首的财库和鉴查院打下的根基,还有以李家为首的皇室和以你为首的神殿。全天下最有号召力的世族都冲着一个方向去走,还有谁能挡得住呢。” 他似是不经意地捏捏手下陶镜杨的膝弯,力度不轻不重。 却惹得陶镜杨身子一缩,双腿下意识地夹紧,两指夹着他的耳垂轻声说,“痒。” 李承泽听到声音后悄悄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稍纵即逝。 “况且,百姓们只会拥戴你,唯一可能会反抗你的,也只有其他的那些所谓世家而已,不过那些人成不了气候。” 李承泽侧过头,好看的眉毛微微挑起,脸上带着几分得意,“还有我这个皇帝压着呢。” 许是他这样的表情太撩人,陶镜杨便一直维持着这个角度,眼睛眨也不眨地多看了一会儿。 许久,李承泽猝不及防地感觉嘴角一软,随后听到她压抑着笑声的话语,“特赐香吻一枚~陛下再接再厉~” “嘶——”李承泽唇齿轻吸一口凉气,故作正经地说道,“成何体统,你我还没成婚呢,朕可是一个很传统的男人。” “酱紫哦,”陶镜杨拖长尾音,“那陛下打算什么时候成婚捏?” 李承泽也跟着学她的腔调,故意板着脸回答,“陛下只能两年后成婚捏。” 后悔,真的后悔。 早知道只说一年就好了。 所以,守孝能不能按虚岁走? 陶镜杨嘿嘿笑道,“三年蛮好的,正好够我打好这天下的根基。” 这句说完,她眼珠子一转,又接了一句更大胆的,“我跟圣上抢天下,陛下会不会生气啊。” 李承泽勾唇,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只求大人到时留小的一条命,不要砍了小人的脑袋。” 他话说得不正经,可面上却装起一本正经的样子。 暗地里,在衣服的阻挡下,他偷偷用力地捏了两把她的腿肉。 嗯,手感软软的。 阿杨说的真没错,这果真是奖励。 “嘶——”她也跟着轻吸一口气,伸手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背,“就你这还传统呢,呸!” 瞧着他如今越发大胆的动作,陶镜杨不自禁想起...... 那日。 半月之前,正是春末夏初之际,宫墙内繁花渐歇,绿意渐浓。 陶镜杨在殿中闲坐,看着案几上早已翻旧的书卷,还有四散在周围的无聊折子,突然就想看些新书换换口味。 她心中一动,便吩咐身旁的侍女取来寻常百姓家女子的服饰,乔装打扮一番。 她将头发精心盘起,装扮妥当后,打算到集市上亲自挑几本心仪的好书回去。 陶镜杨穿梭在人群之中,不多时便寻到了一家看起来颇为雅致的书肆。 书肆的老板是个三十出头的风韵美人,眉如远黛,唇若点樱。 身着一袭藕色的旗袍,正坐在柜台后,替自己外出进货的夫君看铺子呢。 她瞧见陶镜杨进来不一会儿就挑了两摞的新书摞在一旁,心中便知她是个既爱看书又不差钱的主儿。 再仔细打量,见她年龄不算大,头发又盘得乖巧。老板娘眼珠子一转,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便轻轻启唇问了一句,“姑娘,瞧你这模样,可有婚否?” 陶镜杨本就是乔装改扮出来的,便扯谎答道,“已经成婚了,emmm,还......还没成多久。”说话时带着些不自然。 老板娘瞧她这害羞的模样,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忙用手中的团扇挡住脸,只露出那双秋水般灵动且带着微微揶揄的眼睛。 “我说嘛,一看就知你这姑娘是刚成婚的。”老板娘眨了眨眼睛,对她道,“姑娘,你且等着。” 说罢,她转身回了书肆库房。 库房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书香和陈旧纸张的气息,老板娘在书架间寻觅了不大一会儿就出来了。 这本书外头已被一层黄纸给包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让人看不到此书的内容。 陶镜杨接过这书,指尖触碰到黄纸,微微有些粗糙的触感,她问道,“老板娘,这也是新书?多少钱?” 老板娘并未将扇子拿下,显然扇下的嘴角还是笑着的,声音轻柔婉转,带着几分神秘, “你买的书多,这本儿是赠给你的。至于是什么用途,不如待回去后问问你的相公啊。” 于是,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拿着这些书走了。 走前,老板娘还热情地出门送送她,手中的团扇轻轻摇晃,笑语盈盈, “下次再来啊,就属我们这的「新书」多。” 等回到自己的寝宫,陶镜杨将书放在案几上,心道自己哪里有什么相公。 撇了撇嘴,干脆自己看了得了,啥书啊还整这么神秘。 她伸手轻轻解开黄纸的系带,把书一翻开。 第一页就惊得她脸红心又跳。 再一看封面,写着“避火图”三个大字。 两个赤条条的人,正在...在颠龙倒... “不是,老板娘,你!”陶镜杨看的眼睛都直了,下意识地迅速合上了书。 然后立马警惕起身,去瞧四周有无人影。 她的目光慌乱地在殿内扫过,先是看向门窗,又望向屏风之后,直到确保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时,她才手忙脚乱地将书悄悄藏在了袖中。 入夜,宫灯摇曳,烛火昏黄。 陶镜杨原本打算将它就此处理掉,可那该死的好奇心却如野草般在心底疯狂生长。 她偷偷点起火烛,窝在床榻之上,再次翻开了那本“新大陆”。 一页一页小心翼翼地翻阅着,每翻一页,脸上的红晕便加深一分。 一夜无眠。 第222章 谁把xx图偷了!? 午后日光在青砖地上拖出斜长宫影,陶镜杨耳尖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有些奇怪的念头驻在了脑子里,一发不可收拾。 她将滚烫的脸颊更深地埋进李承泽玄色银丝的衣袍间,指节无意识地揪住他衣上的盘口,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那日翻看的那卷春宫册子,残影烙在在脑海中愈发清晰。 虽然原也知晓这些,但这样赤裸裸的让画面映在眼前的感觉...... 还是不太一样啊。 她干脆将头埋在人身上,试图止住那些不太健康的想法,将这些旖旎画面尽数从脑海里赶出去。 “怎么了?突然就不出声了。”李承泽尾音带着慵懒。 两人猝不及防的对话,惊起檐下一对交颈白鹤。 “啊,没,没怎么。”她磕绊着说出一句,接而再次陷入沉默。 李承泽觉得背上人怪怪的,她最近总这样,动不动的就发呆。 眼见着已回了朝阳宫,李承泽便又起一话头,“府邸里都置办好了,阿杨...要去那儿住吗?” 其实半个月前就弄好了,李承泽舍不得人走,硬拖着让人府里府外的好好打扫了几遍。 “新府邸...”镜杨突然仰起脸,明眸亮得惊人。 “明日就搬!”她从人背上跳了下来。 新家~新家~我的全套金丝木~我来喽~ 暖风掠过殿前梧桐,初夏的风吹的人躁躁的。 他忽然倾身,手里与她小指勾小指,“就这么想走,连一刻都等不及了。” 浓密睫毛在眼睑投下阴影,似乎眼神里有些哀怨。 陶镜杨指尖抚过他的侧脸,近距离观察下,忽觉他的下巴似乎冒出一片青茬,不由上手摸摸。 \"离得很近啊,\"她尾音拖得绵长,云纹广袖随着抬手的动作滑落,露出腕间他送的玉镯, \"你可以常来嘛。\" “我怎么去啊,\"李承泽被摩挲的喉结重重滚动,吞咽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难不成要我日日翻你的窗子?” 她食指戳向青年胸口,“你将我的府邸,建得离皇宫如此之近,不就是为了翻院子能近些嘛。” 最后半句带着气音,“你当我一点也察觉不出啊。” 李承泽攥住她手腕的力道又重三分,他低笑时的颤音听着暧昧不清,“原来阿杨也是心知肚明。” “自是,你真当我傻啊。”她眯着眼睛抽回手,衣袖一挥,回到屋子里收拾东西。 李承泽觉得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好像也是去年这时候,阿杨就是这样收拾行李要去北齐的。 日子过得真快啊。 思绪过迁,他跟在人身后进殿,“我跟你一起收拾。” “干嘛不叫别人来收拾?”陶镜杨忽然转身,见他已挽起袖子不由发问。 他垂眸先叠起她晨时换下的竹纹披风,指腹反复碾平根本不存在的褶皱,“我不喜欢他人碰你的东西。” “你洁癖怎么洁到我身上了。”陶镜杨停下收拾的动作,手插在腰间,扁着嘴抗议道,“阿泽我累了~” 李承泽停下自己整理的动作,凑到她身前将人往侧卧领,指尖隔着衣衫在蝴蝶骨处画个圈,柔和说着, “这屋清静些。” 午后阳光斜斜透进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菱花光影。 陶镜杨尚未回神,腕间忽然传来不容抗拒的力度,整个人便陷进雕花床榻之中。 缀着的窗幔摇晃,她仰头正对上那人明媚的双眼。 对方单手撑着床栏俯身下来,熟悉的气息围着人全身。 \"当心簪子硌着。\" 骨节分明微微泛红的手指探入她发间,白玉簪子在被抽离时带出了几缕发丝。 李承泽转手将簪子揣在自己怀里,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昨夜又背着我熬夜了。\" 尾音带着几分无奈,指尖却细致地将碎发别到她耳后。 侧屋虽不住人,但被褥也常常叫人晒过。 李承泽屈指将四角压实,掌心还隔着绸料轻拍两下。 陶镜杨彻底躺平在被子里,老老实实的一声,\"把我当小孩儿哄了。\" \"睡吧,收拾好了叫你。\"月白色广袖下的手指一勾,围在床榻四周的纱幔便层层垂落。 隔着屏纱,隐约见得李承泽立在门边又驻足片刻,许久才走出门去。 木门发出极轻的吱呀声。 陶镜杨将脸埋进熏了玉兰香的软枕,枕上好像还沾有一丝李承泽的气息。 她蜷起的手指无意识来回抚摸着他刚触过的背角,含糊着朝门外道,\"半个时辰后叫我。\" \"由不得你。\"带笑的声音摸了摸放置在心口的簪子,将未说的话尽数藏进了指尖。 ...... 不知过了多久,陶镜杨猛然在睡梦之中惊醒。 “完了...完了!我藏在枕头底下的避火图!” 她此时捧住自己脑袋的样子,像极了疯癫的可云。 陶镜杨提着裙裾飞奔而去,快的就要跑出残影了。 正厅没人。 完了,收拾到卧室了。 又是一阵子残影。 推开门的刹那——李承泽正握着她平日梳头的犀牛角梳。 他闻声转头,放下了收拾的动作,将手臂支在妆匣子上,“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是没睡踏实吗?” 陶镜杨背在身后的手指绞着裙带,面上扯起一个看起来还算灿烂的微笑,“哈哈,已经休息好了。” 语气有些尴尬,但来不及解释了。 如李承儒所说,她真的有如狼一般的利眼。 双眼飞快掠过床铺,ok,被子还叠着。 枕头也没换位置。 “呃...你刚过来收拾吗?” 李承泽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嘴角噙着一抹莫名的笑意,带着丝丝缕缕的温柔轻声开口道,“是啊,怎么了?” “啊,没什么。” 陶镜杨心里有鬼,现下满心只想赶紧把人赶出去,有些磕磕绊绊地说道,“内个,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收拾就行。哈哈。” 生怕自己说的话会惹人起疑,她还特意加了两声干笑。 但是好像更奇怪了呢。 李承泽点点头,放下手中拿着的簪钗,慢慢踱步到她面前。 修长的手指伸进衣襟,两指夹出睡前收起来的那支玉簪,替她挽起了头发。 这几个月以来,李承泽已经很熟练做这些了。 “阿杨,你睡着的时候,范闲传了消息进宫,说是他三日之后就能回京都。” 他动作细致,挽到最后时,还顺了剩下的头发到她胸前。 “是吗,那他倒是同和亲王来了个前后脚。”她也很习惯的接受着李承泽的动作, “不过,我睡了很久吗。” “不久,一个时辰而已。” “一个时辰!?”天,竟然睡了两个小时。 如果是两个小时的话,那岂不是把那图来回看八遍都够用了?! 但瞧着李承泽的反应,又不像是发现了的样子。 虽然看这种东西人之常情,但是被抓包的话就会很尴尬啊... 李承泽瞧她面色有异,甚至还贴心的询问着,“怎么了?一醒来就瞧你魂不守舍的,是做了什么梦吗。” “没有没有,就是睡多了,脑子不太清醒。”她解释完后就推着人往外走,“你回去吧,我自己来弄。” 李承泽后背被人推着,倒没反抗她的动作。 轻一挑眉后顺从着往外走,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 但没有异样,就是最大的异样。 在他走后,陶镜杨立刻冲到了床榻周边。 运用刑侦探案的手法,外加勾股定理和达利园效应,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将床翻了一遍。 终于接受了一个事实。 空荡荡的, 枕头下面什么都没有了。 第223章 玫瑰汁子 她的屋子向来只有李承泽能进,甚至她今早还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枕下... 那岂不是说,李承泽在已经发现这小书后,还跟她如稀松平常一般讲了刚才的那些话...... 陶镜杨现在一点面子都没有了。 问世间,还有什么事情是比这更要尴尬的。 哦,还有半夜看视频时手机连错了蓝牙,以为连的是耳机,结果连的是家长那屋的蓝牙音箱。 —————————— 还没等她做好心里建设,雕花门忽被推开。 李承泽面色如常走近,指尖夹着的正是这本叫陶镜杨好找一通的书。 “阿杨是在寻这个?”他捻开书页,面上带笑,口中念念有词, “书生以玫瑰汁子做墨,在夫人的锁骨上画上绯鱼,后又悉数舔舐待尽...” 他特意挑了一页最不露骨的来念,语调轻慢而微微上扬,“阿杨可要试上一试?” 李承泽手掌一翻,托出一瓶不知何时拿来的玫瑰汁子。 银色锦缎衫在金黄的斜日下流光溢彩,绘着玫瑰花丛绕蝴蝶的玉质小瓶晶莹剔透。 其实刚才那句还有后半段,描绘的大约是夫人如何轻喘旖旎的神情,再翻一页便是叫人看了要腿软的秘戏画。 “李承泽,你不是说自己传统么!”她心虚,一把扯过帐前的缠枝金纹纱,堪堪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来表达自己的不忿。 “说着玩的,别当真。”他悄然凑近,粗粝指纹如暗喻般摩挲玉瓶,“若早知你喜欢这样的...” 他的体温越来愈近,又见他单手用拇指蹭开瓶盖,单膝上榻压着她过来。 瞧着比画上的还要暧昧些,惹得她半是期待,半是紧张的合上眼。 结果,闭上眼后这人半晌没任何动作,陶镜杨等了半天,终于又忍不住睁眼。 睁眼的瞬间,唇上忽的一凉,他竟只将玉瓶中的玫瑰水喂到唇边,“慌什么,只是叫你尝尝味道而已...” 另一只手探到她身后,扶住人的后颈,又装上了平日里那副翩翩公子模样,嘴里说着气死人的话, “又不会像这书里写的,先给你画上绯鱼,在...” 李承泽眼中带着促狭笑意,见着她将含着的汁水咽下,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瞬间变得幽深。 这让陶镜杨一秒就想象到,刚才,他是如何如何着欣赏她闭上眼一脸「娇羞」的模样。 “你捉弄我!”陶镜恼意上涌,气他说了这么多暧昧的话,最后却竟只是喂自己喝口汁子水。 也恼自己,怎的那样容易上当,竟还作出「羞怯」样子闭上眼等着... 她心里羞恼的很,心下一横,干脆也学了他的举动。 铜炉中的沉水香突然爆出火星,陶镜杨猝然握上他那只手,隔着衣袖也能觉出他的脉搏乱跳。 她将人推靠在床头,环住李承泽脖颈在他耳畔呵气,话语夹杂着玫瑰香气,“是这样喝么?” 夺过已被他握温热的甜汁,抢夺之余还勾勾他的掌心,“不是该先画绯鱼么,” “绯鱼...”因着眼前人忽然转了性子,使李承泽一时间哽住话头,“你...” 两人的衣襟在床榻上交织缠绵,气氛中忽然多了些旖旎。 她也端着汁子递到李承泽唇边,“尝尝。” 另一只手趁人不备之时滑到腰间,边说话边解了人的衣带。 也不等人回答,直接捏了人的下巴,还不等李承泽张嘴便倾泄下去。 似是在捉弄人一般,她倒的急,又强迫着人不许合嘴。 有点点滴滴的顺着刚才手滑的位置流淌而下,还真在锁骨之处化成条锦鲤。 李承泽既不抵抗也不躲,见人倒了汁子下来就乖乖张嘴接着,吞不下的就任由其流下,也不恼自己被弄脏了的衣服。 只是眼神痴痴的望着她,仿佛被灌下的不是汁水,而是什么烈酒。 是不是灌下毒酒也会毫不犹豫的咽下? 也许是李承泽的小臂,成为了支撑她坐着也能高于他的座椅。 单手撑着人,再任由镜杨在自己的身上为非作歹。 见李承泽没有恼意,她便又学着画上的模样,一手从后摁住他的后背,另一手覆在人腰间,俯首凑去细细舔舐他颈间酒红色的痕迹。 “嗯——”不经意间碰到了一些不该碰的地方。 感觉稍纵即逝,惹得身下人隐忍哼出一声。 如条件反射般的屈起双腿,浑身似火烧一般,每一寸肌肤都起了战栗。 温热的舌尖卷起他锁骨处的汁子,让他隐忍的昂起头,忍不住喘起粗气。 分出一手去握住在自己身上作乱的手腕,“别乱动......” 说着别乱动,但箍着陶镜杨的那只胳膊可没有半分松懈,他哑着嗓子,“这,不合礼教...” “什么叫礼教。”陶镜杨轻声呢喃,“你拿着春图来取笑我,就是符合礼教了?” 原来是在这记着仇呢。 “不是取笑,夫人误会我了。”李承泽忽然叫起「夫人」,听着像是在为接下来的事情找个恰当的理由。 “谁是你夫人,自作多情。”细语一声没有愠怒,听在他耳朵里更像是夫妻之间的调笑。 他挺了身子坐起,反手将人挪了个位置,“你将我衣带都解了,莫不是夫人连个名分都不愿许给我。” 他声音「哀戚戚」,拽着她的手覆在自己裸露的胸口。 上面还有她刚刚轻咬出来的红痕。 她坏心的用指甲触人,划出一道浅浅的白痕,“成日扮这可怜样来欺我。” 李承泽一点也不觉疼,浅浅白痕反而增添了旖旎的气氛。他悄悄放下床纱,床榻间蓦然变得朦胧。 终于舍得卸下平日的文雅面具,沉重又紊乱的呼吸逐渐向她逼近,“我是瞧夫人看的册子新奇,特来向你......” “请教,一二。”俯身欲衔她的耳珠,覆在身后的指节贴着衣料下滑。 他情动的模样落在陶镜杨眼里,让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原覆在其腰间的手,似乎也同步着他的动作,在其身上一寸寸的慢慢上移。 即将要到水到渠成时,陶镜杨却用手轻轻一推他胸口,轻声道,“你的礼教呢,李承泽。” 他闻言身子一顿,又听到她在耳边的低语,“你做什么呢,我只是想画鱼,又不是想同你...” 她噤声,但李承泽从嘴型看出,她说的是白日宣淫。 眉目间有情,眼尾挑起一道弧线,睫毛随着眼睑翕动顽劣的光,“热也要穿好衣服呀,承泽~” 她虚虚替人敛起敞开的衣衫,掌心扮作不经意,但实则极其恶劣的擦过某处。 惹的人呼吸起伏如退潮沙滩,急急按住她的手掌。 却又不松开,似是不舍她的离去。 李承泽不顾人的闪躲,挺了身贴在人上,鼻尖讨好的埋在她一丝不乱的肩颈处。只是还没等手臂将人抱紧,陶镜杨便抽身离开。 “走喽,今日我就搬到新府,叫你再敢揶揄我。”她穿好鞋子,将床纱重新撩起。 回头瞧一眼他衣不蔽体和即便有宽松衣料遮挡,也会明显突起的某处...... 又将薄纱放了回去。 并捡起一旁的春宫册子扔给他,生怕他不知道还提醒道,“第63页,有...反正有。” 随后头发一扬,鞋跟一甩,头也不回的提腿跑了。 只留个扒了一半衣服的李承泽,半跪在榻上喘着轻气。 此刻,床榻之上最硬的不是镶在床头的那颗碧玺,而是李承泽的...... 他略微无奈的低头看向自己被撩拨透了的身子,无处发泄,闷闷的感觉很不舒服。 拾起册子翻到那页,只见画的是一幅自xie图。 ...... “真够贴心的。”李承泽叹口气,细细想后,面上浮上一丝暗爽。 “成婚不行,订婚总可以吧。”他瞳仁在睫毛下灵巧的转着圈,舌尖舔着犬齿,随手将册子一扔后平静的系好衣服,再提吸运气,试图压下那股燥热。 许久之后。 李承泽洗了个冷水澡。 ...... 第224章 「采花贼」 日暮。 陶镜杨拎包入住国师级连锁酒店。 入夜。 她睡不着。 烛火在烛台上轻轻跃动,打更声自屏风外幽幽传来,在空阔的寝阁里荡出涟漪。 五叶枕上散着云鬓,手中还握着玉雕的白兔,小巧一个形状贴合掌心,正适合握在手中把玩。 另一个人的呼吸声,突兀的在房间中响起。 她「咻——」的将玉兔往帘外一丢,果不其然,没有听到饰物落地的声音。 “不喜欢兔子?”不速之客猛地掀开悬着的珠帘,身上还带着些夜晚的寒气。 他含笑,“下回雕个你喜欢的,如何?”陶镜杨没接茬,“第一天就翻人窗子,你好没定力。” 说着又翻身,用后背对着人,其实是现在见人有些害羞。但她不承认。 李承泽声音中有一丝压抑的欲望,“不是阿杨叫我来的吗。” 他凑近,忽然埋首,含住那白日里没尝到的耳珠。 不知是不是错觉,舌尖竟品到了一丝甜。 “李承泽,你...”这一下痒到心里,不由叫人惊呼出声。 想张口说些什么,却又被人含住唇。他舌尖抵在贝齿上,轻挑几下就撬开,温柔之中又透露出几分不容置疑。 几声呜咽四散,不安分的手在她身上游走,没几下就叫人摸软了身子。 唇被舔舐的红肿娇滴,细碎的词语逃出,“哪里...哪里叫你来了...” 李承泽终于舍得放过这两片可怜,微微起身时瞧见她因两人磨蹭着而半解的衣衫。 他眼神暗芒加深,单手解开自己外衫的腰封,“夫人说的白日不可宣淫,那岂不是晚上可以。” 衣衫垂到地面,他挺挺身贴近叼起某处。 “什么...蒽...” 陶镜杨手心虚虚推推人的肩膀,只是他不为所动,躬身实践着他的事业。 触之生津。 他隔着寝衣故意划过某处,轻柔似羽。 身下人软的像水,被舔舐的艳红的唇,衬在陶镜杨白皙的肌肤上,喉间一下一下的喘着细气。 绸裙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月色映着珠帘摇摇晃晃,断线的珠子一颗颗的掉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吟。 静谧的夜,庭院中的池塘掀起阵阵涟漪。 略显粗重的喘息和情难自抑的娇吟,伴着墨色的夜浸入风中。 “夫人...叫声相公听听...”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终于回归平静。 ...... 等到陶镜杨再次睁开眼睛之时,天光早已大亮。 身边的床铺是空的,没人,看来昨夜的采花大盗已然跑了。 “诶呦......”她吟出一声,只觉浑身酸疼的很,胳膊也软的无甚力气。 又见寝衣好好的穿在了自己身上,隐隐约约想起,天亮时好像有暖烫的布巾在擦拭身体。 只是那时她累极,实在睁不开眼。 谁能料想到他有那么多的力气,翻来覆去那么多次,次次都说是最后一回。 外头的侍女端着东西进来伺候,是之前暂住在潜邸时的人手。 “大人,圣上说今日合该上朝,只是见大人睡着,就自己先去了。”说话的叫金陵,是效忠于李承泽的死士。 但确切的说,她的真实领导是谢必安。 金陵眉心天生有一红痣,之前在北齐戏院当过探子,拿手好戏就是扮观音,且刀枪棍棒、暗器下毒是样样精通。 “圣上还说,如果大人身累可以再睡一会儿,不必劳心国事,待陛下做好后会过来向大人汇报。” 陶镜杨松松胳膊,扭扭脖子无语道,“什么人呐,上朝也不叫我一起。” 金陵闻言后轻轻抿嘴,短暂思考后从袖中拿出扎满银针的医布,“小的会活血化瘀,大人要现在扎针吗?” “我好像没有青淤的地方...”她不明所以。 侍女悄悄抬眼,一门的盯着她脖子看。她举着镜子到人身前,“大人...您这脖子上...” 陶镜杨定睛一看,欸呀我去,连着锁骨这一片... 李承泽搁这开上自助草莓采摘基地了这是啊。 怪不得今早李承泽没叫她去上朝呢,估计他看到这红痕时也会觉得面红心跳吧。 “扎,我扎。”她看着金陵手中的长银针视死如归。 针扎在穴位上,只一下,红印消了下去许多,但还是有它的痕迹在。 她举着小镜子左看右看,还是觉得这痕迹明显了些。 金陵话少,做完了事便出去。 陶镜杨腰累的很,正闲着也不用她做什么事,干脆捏着腰又躺回去,养一养这耗出去的精气。 ...... 乾清宫——朝后。 众人结伴而行,步履匆匆。 “圣上说,七日后要向国师下聘书、行定亲礼......贾兄,是我听错了,还是我这几日督察各地身契一事累疯癫了?” 皮吉万两指覆在面上,说起话来叼叼的样子。 贾奈良拍拍他的后背,“老弟,咱不敢妄议圣心啊。不过,”他停顿一下,侧过头去看四周的人,压低了声音来讲, “神女嫁天子这绝对是可以流传千载的佳话,你我操心不了的别的,还是赶紧回去写几首好诗献给陶大人,保不齐大人一高兴,你我日后能平步青云啊。” “贾兄此言有理!皮某多谢大人~” “诶——莫谢莫谢,你我同期为官自是情谊深长,日后自是要多多照应才是。” 贾奈良拍拍他的肩膀,“等下了值,你随我回府,老兄叫你嫂夫人备上几道下酒菜,你我好好聚上一聚。” ...... 日上三竿,陶镜杨真的是被太阳晒醒的。 阳光透过昨夜断了几条的珠帘,正正好好的晒在了她身上。 陶镜杨睡眼惺忪的抬手遮住刺眼的光,感受到屋里还坐着一位熟悉的人,哑着嗓子道, “哪里来的采花贼,竟在白日里也敢招摇。” 李承泽又在批折子,听到她出声后就搁下了笔,听人嗓子哑着,心底藏下一抹笑意,替人倒杯茶送过去。 “那小姐可要捉了我去送官?”他托起床上人软软的身子,将清茶递到人嘴边, “但瞧着小姐的样子,只怕是不舍得了呢。” 第225章 合亲宴前夕 第225章 合亲宴前夕 李承泽将脸与她贴的极近,眼神中,昨夜留下的侵略还没有消散,看到她颈部还留着浅印时,眸子多了几分幽深。 陶镜杨一饮而尽,目光却在他的脸上打转。 这熬了整整一夜,这人不仅没有倦意不说,反而看起来还更精神抖擞、神采奕奕了。 两人的视线交汇,李承泽先没忍住,玩笑道,“别盯着我看了,朕就这样叫你着迷么。” 陶镜杨汗颜,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晚上而已,这人竟就变得脸皮如此之厚。 好像发现了他什么不为人知的一面... “什么着迷...怎么这样自恋。”她躲开,用后脑勺示人。 “不喜欢?”他像是鬼影般,让人想甩都甩不掉,凑到人身后贴耳低吟, “那昨日是谁将我反压在身下,一遍一遍的说着...”他刻意放慢速度,“好漂亮...好喜欢...好*...” 李承泽话说的越来越大胆,完全不似平日那般清冷矜贵。 偏还都挑昨夜情动之时说的那些情话,听得陶镜杨面红耳赤,抡起一旁的长枕就向他扔过去, “好了!!!再胡说就不理你了。” 李承泽单手接住,将它丢在一旁后直接上了床榻把她捞在臂弯中,语气中是张扬和得意,“阿杨今后就是想不理也不行了。” 他清清嗓子道,“我已将文定的消息传出去了,阿杨还是想想,该请谁做你我会亲酒上的司礼吧。” “文定?就是...订婚?”陶镜杨听后愣了,随后反应过来, “咱俩结婚的事儿,你先告诉别人不告诉我!?” 李承泽看她生气,扬起无害一笑,悄悄捏了她的脚腕,无辜道,“何止,怕你不答应,我还特意挑了你不上朝的时候说呢。” 他没藏着掖着,就这样把心思说了出来,连一点粉饰也无。 说他诚实吧,但是还气人。 “好好好。”她给自己气笑了,感受到自己脚腕被人捏着,挣脱开来,没使什么力气的想照人胸口踹去。 只是还没等她使力,李承泽就笑眯眯将胸膛贴了过去嘴上说着:「踢吧踢吧」。 面上却是一副信誓旦旦,就知道你舍不得的表情。 ...她还确实舍不得。 “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没脸没皮。”她斜人一眼。 后者趴在她身边,驻着脸瞧她,“只对你这样。” 李承泽歪头缩颈一笑,“你知我知,记得替我保密。” “......” 次日。 李承儒正在家中练剑,接了皇帝的旨意,说是叫他来做会亲宴的司礼。 他一武将,干这操持礼仪的事儿着实是为难他了,急得李承儒连夜苦读礼部宴请事仪,连着几日都不曾出府,也不曾见客。 合婚宴前三天。 国师府今日算是热闹的不行。 原打算这几日办个乔迁宴,但如今已有了订婚宴,干脆就直接合二为一了。 “订婚这么大的事儿,先前竟连一丝风声也不跟我透,太坏了,简直太坏了!” 祝悠然一面骂骂咧咧,一面拿着剪刀绞出个喜字。 林婉儿拿着她剪出的喜字贴在屋中四处,手中还端着碗浆糊, “这很正常嘛,当时陛下给我跟范闲赐婚的时候,也没走露什么风声呀。” 她在屋中四处琢磨,将其中一张最小的贴在了梳妆台上。 “悠然妹妹,你剪的喜字可真好。”洒金红纸上是规规矩矩的镂空红喜,林婉儿看着就喜欢。 “是吗?那等你大婚之时,我也给你剪喜字儿去。” “哎呀,我们,还...还早呢...”林婉儿脸一红,想着范闲也快回来了,神色中泛起甜蜜。 屋外。 范若若站在梯子上挂红布,叶灵儿站在下面帮她递上去,只听她担心的对若若道, “若若小姐,要不还是我上去挂吧,你站这么高,当心摔着。” 范若若将红绸穿过绘着金凤的画柱,边说话边寄了个蝴蝶结,“不用,这才多高啊,我上的了。” 她低着头道,“现在京都不是流行着一句话嘛,叫「谁说女子不如男——」” 叶灵儿在底下皱着眉,递上手中最后一条红绸道,“话是有道理,可我也不是男的啊...” “呃......抱歉,我近日读书读串了...”若若一捂嘴,眼睛眨巴眨巴的解释。 陈萍萍府。 范建破天荒的到了老友府上,见了人之后第一句话就是问,“陈萍萍,咱们若是送礼,送点什么合适呢?” 陈萍萍已化身超级无敌打工人,头也不抬的说,“送政绩。” “......你魔怔了吧。”范建以为他疯了。 “没有啊,当臣子的不送政绩送什么。” 对于自己唯一还活着的好友,范建看他如今变成了这样,不由一阵惋惜,“好好的人,怎么到老到老的还疯了呢。” 陈萍萍闻言抬头,“你再等一会儿,你口中的疯子就会叫人将你给撵出去。” 范建无语的与他对视,见陈萍萍又低下头不知在那写啥后拂袖而去。 他临走前还道,“多大年纪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小伙子一样闯。” “国师有言,我们这个年纪正是闯的时候。” “土都埋半截子了,我范建可闯不了。” “那是你没有梦想。” “你有梦想,你闯去吧,我要回去给我俩儿子准备接风宴了。” 范建说完就走了,陈萍萍一听就知道他在阴阳,“......就你好,到老到老嘴越来越毒。” 气的陈萍萍, 生了个大闷气。 ...... 除了国师府,皇宫内也是一片喜气洋洋。 该装扮都在装扮,大家都忙的脚打后脑勺,但这会亲宴的两位主角却在偷偷躲着闲。 陶镜杨舀了勺玫瑰酒酿蒸蛋,“咱俩借着试礼服这个由待了这么久...不好吧。” 她对在身旁吃着同款食物的李承泽说道。 “无碍,没人知道你我在躲闲。”李承泽舒舒服服的躺靠在硬枕上,丝毫不以为意。 “噢——”她应了一声,将吃着不太合口味的酒酿蒸蛋放回桌上。 过了一会儿。 它就进了李承泽肚子。 ...... 范闲回了京都,第一件事儿就是欢天喜地的去找婉儿。 他敲敲婉儿的门,手里还拎着从江南带回来的特产。 “婉儿在家嘛,我回京啦~” 几声过后,开门的是管家,“范丞相,公主去国公府上了。” “她去国公府干什么?” “说是去布置陛下和国师的合亲宴了。” 万籁寂静,静思默想,想入非非,非常时期,期待热烈,烈火战马,马到成功,*#&~ 范闲如同晴天霹雳,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爆发,“啥!!??” 他啥也没管,径直燎到陶镜杨家,发现他妹正在挂红灯笼。 他未婚妻正在贴窗户纸。 “婉儿,陶镜杨和李承泽他俩呢?” “在宫里试礼服呢。”林婉儿放下手中的红纸,沾湿了帕子擦擦被染红的指头。 这红纸非常掉色了可以说。 范闲顺手拿起婉儿刚撂下的,刷了浆糊往桌上的茶壶上贴,“听他俩瞎说吧,绝对就是偷懒去了。” 又转头冲祝悠然道,“悠然同志,你还能剪更小一点的喜字吗?” 悠然瞥他一眼,“剪那么小的干嘛?” 范闲扯出体面一笑,“莫不是你剪不了吧。” ...... 悠然直接抄起剪刀开剪,“说谁剪不了呢!?” 统共剪了六个,全让范闲贴茶杯上了。 贴完后,他看着自己的成果,满意的点了点头。 入夜。 陶镜杨和李承泽悄悄回到府里。 两人看着茶杯上的红纸沉默。 打算等范闲成婚时,也在他家茶杯上贴喜字。 第226章 冰释前嫌 第226章 冰释前嫌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白天在宫里弄那些繁文缛节,什么敬天、敬地、敬鬼神,后又听了太后教导,受了百官祝贺。 不过他俩都是不爱规矩的,一早就吩咐了宫里内侍主管一切从简,到最后就只用了一上午的时间。 倒是省事儿。 会亲宴是晚上在陶镜杨的府里举行,如今距离会亲宴开始,大约还有一个半时辰。 用过午膳,陶镜杨瞧瞧坐在一旁安静看书的李承泽,心中总觉得有些什么遗漏。 思来想去,才发现是李承泽的母亲——太后。 陶镜杨无父无母,向来独身一人习惯了。 在面对李承泽时,偶尔也会忘记了他是个有父有母的血肉之躯。 如今她从心底里想,若有可能,倒并不希望李承泽跟他母亲闹得这么僵。 毕竟,那日之事,从他母亲的角度出发来看,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如果非要讨论这个议题,那其实谁都没错,错的是两种不同思想形态,在一个不稳定的时期相互碰撞,相互割裂。 并没有大事,若有心结,说开了就好了。 既想到了这儿,干脆说干就干。 她直接拉走正在看书的李承泽,“走,上你母亲那串个门儿。” 后者被猛然拽起,手中的书还没来的及放下,起身时有些趔趄,“啊?” 这是什么章程啊? 但没人解释为什么,也没人说不同意。两人嗖嗖的出了门之后,又嗖嗖的回去,似乎是取了什么东西。 片刻之后,两人才到了慈宁宫。 太后盘坐在蒲团上,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手里的书。 殿外侍女进来传话道,“太后娘娘,陛下和...和......” 侍女有些犯了难,不知该如何称呼现在的陶镜杨。 是该称呼她为娘娘?可是今日只是定亲,且行礼时也没说定的是什么位份,贸然叫娘娘怕是不妥。 那叫...... 侍女停顿在这儿,太后似是突然回神,“是,陛下和国师来了吗?” “回太后娘娘,正是。”侍女毕恭毕敬,微微福身。 太后恍惚间想起陶镜杨那日所说的话,便道,“日后,还是尊称她为国师大人,其余的...以后再说吧。” 她又转过头去,“下去吧。” 【侍女】:?谁懂太后娘娘这句话的意思?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连忙轻声继续道,“娘娘,是陛下和国师大人来慈宁宫看您了,如今正在殿外等候呢。” “啊,他们来了?!”太后恍如如梦初醒,“那快些请他们进来。” 将殿内声音听得一清二楚的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李承泽紧急公关道, “母亲没有不想见你的意思,她只是安排完一件事情之后,就把这事给忘了。” 陶镜杨心领神会的点点头,“知道知道,我都听见了,你别那么紧张嘛。” 李承泽闭上眼,嗓子发干虚虚的吞咽了下。用鞋底想他现在都得紧张,毕竟,上一回的失败经验还都历历在目...... 没等想完,侍女便从殿中走了出来,“陛下,国师大人请随我来。” 进殿后,侍女便退了下去。 太后正在故作端庄的看书。 这里就有人要问了,从哪里看出来她是在故作端庄呢? 那是因为,太后的书, 拿倒了。 李承泽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移到她案桌之前,轻轻将书合上并抽了出去, “母亲,今日就先不要读书了。” 但书早已成了太后的保护伞,现下手里什么都没有,太后只觉自己一阵心慌。 “呃...你们来,是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吗。”太后下意识的以为还有需要她出面的地方,遂奉上贴心一问。 听到太后如此说,陶镜杨心里还多了一点不是滋味。 怎么有种子女压榨孤寡老人的感觉呢。 “我们二人是来给母亲送书的。”李承泽立马出声。 一旁的陶镜杨也适时将其拿出,走上前,放到了太后面前。 太后的紧张微微消除,眼睛悄悄凑到书上去看,只是这书名奇特,倒是她从未听说过的,看着也不像是古籍孤本。 “陶国师,这是什么书?”她一见书就来了兴趣,一时间也忘了上次那件不愉快的事。 “此书名为《山海经》。这是我偶然从一位老者那里得到的,只是他不愿将原书赠与我,我便将其誊抄了下来,知道您爱看书,今日正好将书送与您。” 陶镜杨耐心解释,说话时还特意观察了太后的表情——眉宇之间,似乎没有对她不喜的情绪。 “《山海经》...”她拿起翻开,第一页是目录,上有十八卷,以此为南山经、西山经、北山经、东山经和中山经。” 只是光看目录看不出什么门道,待她迫不及待的翻开第一页时,一个不同于现在的地图,和各类画的逼真却从未见过的奇怪生物,于瞬间便映在了太后的脑子里。 “这是...”太后眼睛都瞪大了,“《山海经》...国师,为何此书会以‘山海’为名?” “我也不知,我抄书之时,它就已经叫做《山海经》了,我问过老者,但老者没有回答。” 太后一边听,一边粗略的翻看着,像是打开了新大陆一般,翻看着另一个奇妙的世界。 许久,她才合上书,眼中的惊喜还未消散,“国师,你将这样珍贵的书送给我,我只怕是没什么能还给你的。” “就连你我的第一次见面,我对你也算不上友善。”太后缓缓将书贴在胸口。 这几个月来,她在后宫听着陶镜杨在前朝做事,从一开始的忐忑,到后来的欣赏、佩服甚至于到了最后是敬仰。 陶镜杨做的事越多,太后就越觉得自己惭愧。 惭愧自己的心胸狭隘,更惭愧自己明明也身居高位,却做不出一件对庆国有益的事情来。 甚至还差点扼杀了这样一个人才... 太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屋中另外两人只是静静的等待着,并没有打扰。 许久过后,太后深深的叹了口气,“陶国师,那日之事,我向你道歉,是我......” 她的话没说完,便被陶镜杨给接了过去,“亲人之间,有什么可需要道歉的。”她笑眯眯的, 都过去了,日后也没必要再提了。 太后没想到她竟就这样原谅了人,一时又怔愣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母亲,今晚的会亲宴,您跟着我们一起参加吧。”这是他俩在来时路上就商量好的。 “这...这合规矩吗?” “太后娘娘,管它什么规不规矩的呢,您直接随我们来就是了~” 太后娘娘抱着书,面上露出一抹隐隐激动的表情,“那...那我去换件衣...哦!对了,我给你们二人挑的礼物还没有拿呢。” 她急急忙忙跑到一旁的书柜,果不其然,是两本书。 李承泽一眼就瞧出这两本是他母亲的几本挚爱之一。 这里就有小朋友要问了,为什么要将两本说成是之一呢? 因为这是前前前朝诗人所写的两本诗集,分为上下册,上册是情情爱爱和山川美景,下册是忧国忧民和奋发图强。 是的,这个诗人也是间接性努力型的。 “是前朝的大诗人陈九渊的诗集。”李承泽识货,“您费了好大力气才收到它们,小的时候我想看一眼你都不给...” 李承泽的声音戛然而止,默不作声的看着他母亲从他身边路过。 太后没理他,而是将两本书都给了陶镜杨,拉着她的手去看某处官印, “这是当时那个朝代所用的官印,有记载道,他的诗集只被皇室印过三份。” “剩下两份几百年间无从可查,这或许便是世上唯一留存的一件,你定要好好收着。” 陶镜杨捧着书,只觉得沉甸甸的,“这么贵重的东西,您当真舍得给我了?” “我想给你们二人些好的,只是,我除了书,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太后实话实说,倒不是觉得落寞。 说完,她又像想起些什么似的,“诶对了,我还有个我母亲给我陪嫁的......” 太后说完就要回去拿,陶镜杨赶忙将人给捉住,“不用了真不用了,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直接出宫吧。” “呃...对啊母亲,外祖母的陪嫁,可以等我二人正式成婚的时候再给。”李承泽微笑且不客气。 【陶镜杨一脸黑线】:不是,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李承泽眨眨眼,轻声道,“走啦走啦走啦,我母亲就你一个儿媳,传家的东西,不给你还能给谁啊。” 他说完,一人拽着两人出了宫门。 没多久就到了府上。 第227章 搂席,搂皇家席,再不搂来不及了 第227章 搂席,搂皇家席,再不搂来不及了 会亲宴。 华灯初上,府外的长街上也都挂起了精致灯笼。 门前立着的两头卷毛狮子,平日里看着张牙舞爪的,今日也被迫戴上了红绸大花。 布置的宫人还挑了两个硕大的金项圈,一并给套了上去。 范思辙刚跟着他爹的马车一起过来,一到门口就移不开眼睛,“哇...爹,国师门口的石狮子都穿金带银的...”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看看石狮子上的项圈,又看看自己身上戴的这个,跟它大眼瞪小眼。 “不儿,不对啊爹,我怎么跟俩狮子带一样的!” 宫中内官大总管那穿云般的唱名声响起:“户部范尚书到——” 范建一把薅过他小儿子,“像石狮子是你的福气!”顺着把人往前一推,“给我进府!” 门口的锦缎轿帘子次第掀起,踩着官靴披着锦袍的客人依着侍者的带领往里走。 七进七出的府邸庭院深深,走进府门后,似乎隐隐之间可以听到后院某处,传来众人热闹的声响。 “和亲王?好巧好巧,竟然在这里看到你。”范闲对着李承儒微微一拱手。 李承儒不掩饰目光,上下来回打量着范闲周身,“你就是范闲。” 这位是他妹夫,也是陛下的肱骨之臣。 他听说过这年轻国公的故事,今日见了真人,瞧这明明比他还要小的年纪,看着却有着不似这个岁数的稚嫩。 “大表哥!”林婉儿提着裙子过来,站到了范闲身边便停了脚步,“大表哥,你今日也来的这样早。” “二弟定亲,我这个做大哥的怎么能不早些来。”李承儒关切的看向林婉儿。 “虽是夏日,但夜里依旧寒凉,婉儿怎得不多披件衣裳。”说着,他就想叫人把自己的披风拿过来。 林婉儿看到他的举动后连连摆手,“不必不必,婉儿病早已好了,表哥仔细瞧我,如今可还同从前一样吗?” 她微笑着看人,头却偏向了范闲的方向。 这么一说确实,她如今面色红润有光泽,瞧着就是心情舒畅少烦忧。 范闲察觉到婉儿的动作,趁两人说话时,身体悄悄地往婉儿的身边腻去。 李承儒也不是瞎子,看着俩小情侣在自己面前腻咕,终究也是挑一挑眉,没有点破。 凡三品以上的官员皆来此处送贺,人数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刚刚好够热闹而已。 范建正在跟别的官员打哈哈,你一声【王兄——】他一声【张弟——】的好不热闹。 瞧见陈萍萍独自一人在台阶之下,坐在盆景之旁欣赏着石头雕的小人和凉亭。 范建看着他就有股孤寡老人的苦大仇深。 他走过去拍拍陈萍萍的肩,“还得是我吧,你看你身边,几米之内哪有活物啊。” 范建推上陈萍萍往人堆里走,“你平日里沾点儿人气儿吧,还真给自己当阎王爷了?” 陈萍萍也不语,两手搭在腿上,惬意的等着范建推不动的时候。 果不其然,上台阶的时候,范建丢了个大丑。 他真推不动。 踏马的为什么这么沉!? 使尽九牛二虎之力了,还是僵在半截腰与轮椅对抗着。 陈萍萍罕见的扯起一个笑容,只是瞧在人眼里或许是有些欠揍了,“怎么了范大人,停在这里是因为风景好吗?” “你少给我出声,你当我真推不上去!?” “范大人息怒,陈某可没说。” 凭借着多年的杀伐经验,李承儒于第一时间侦查到了这里的不妥。 范闲刚想夸李承儒,想说他上午主持册礼一事做的非常好,一点也不像个常年在外的武将。 但还没等他说完,李承儒就打断了与范闲的谈话,指着那边道,“范闲,尚书大人和陈院长在那边干嘛呢?” “嗯?”范闲疑惑一声,一转头,就看到他爹在那边脸红脖子粗的用肩膀抵着轮椅 有点滑稽,他有点想笑。 正当范闲想去接一下他爹时,李承儒已经先一步跨过去,接过轮椅,一点儿劲都没费的就推了上去。 见陈萍萍已被接走,范闲便迎上去作势要用袖子擦擦他爹的汗,“说了让你跟我一起做广播体操吧,您非不做。” 他又悄悄小声说,“这下好了吧,连陈院长的轮椅都推不动了。” 范建微微拘着腰,其实刚才腰闪了一下,但他是绝对不会往外说的,只是气喘吁吁的悄悄想着,“呼...看来真得练练了。” 西北处传来一阵喧哗。 “诶!快去看,那边有人在荷花池里作舞。” 池中缓缓升起一团烟气,千瓣莲无风自动,水面无痕。 十八名舞姬鞋尖点在河中的「莲叶」上起舞,腰间银铃叮叮作响,惊得看客直呼,“这人怎么能踩在莲叶上?” 再定睛看去,原来是用了铁杵作莲杆,瓷泥作绿蓬。 “好精妙的巧思,乍一看去,还以为是莲花成精了......”一哥们目瞪口呆的说。 身边有人皱眉反驳,“诶你会比喻吗,什么叫成精,这明明就是仙子好吗?” 宾客们围在池边两旁,生怕自己遗漏了一分半秒。 舞姬身上轻纱飘动,雾气渐散,却依旧看不清她们的面容。 “恭献《璧月联辉》。”司乐击响铜弦,女子们忽如青蝶四散。 为首之人执清白玉龙凤纹璧,踏着琴音节拍旋身相迎。 玉璧掠过粉莲,早早藏于莲心的夜明珠骤然大亮,池中盈盈生辉,照得玉璧玲珑剔透,瞧着同天上的润月别无二致。 两侧的舞姬将人围在中间,如同攀月一般将她向上托去。 音律调转,从假山之后转出二十四名宫娥,手持莲花灯,将灯盏托举过肩头后。 另一手掌摊开,露出藏着的玉璜,折射光线照耀着清白玉璧。 此刻,天上月,人间月,交相辉映,一齐在池中化作水中月。 一曲舞毕,众人还不能从其中抽离而出。 忽然,舞姬齐齐向正对面方向俯身。众人立马反应过来,知晓此举动定是因着陛下与国师的缘故。 有人高声带头:恭迎圣驾—— “恭迎圣驾——”宾客齐声喊道。 “今日之宴,诸卿不必拘着常朝规矩。”二人牵着手过来,李承泽接过侍女双手递来的清白玉龙凤纹璧,看了一眼后有感而道, “这白玉盘,刚才倒真像是从天上摘下来的一般。” 他抬眼天,明晃晃的月亮挂在天边。 陶镜杨还沉浸在刚才舞蹈之中,见他喜欢,随口说道,“喜欢就摆在朝阳宫吧,找个架子,摆在床头的木台上。” 她们跳的好好看啊...陶镜杨在心里「斯哈斯哈」。 衣袂飘飘的,身材也好好啊(偷偷擦口水) 好想再看一遍,但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算了,还是等下回吧。 这个想法只在脑子里浅浅过了一遍,并没有久留,她自以为没人发现她的异样。 殊不知这一切全被李承泽给看到了眼里。 他顺着陶镜杨的目光望去,试图寻找她看的究竟是哪个舞姬。 “还是摆在你卧房吧。”李承泽将玉盘放到身后总管递来的托盘中,“你看起来好像更需要它。” 陶镜杨不明所以,一时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现在不是掰扯这个的时候,只见李承泽微微侧身,一旁的司礼监立马走上前,“宣,各位请随咱家移步后厅。” 众人移步至宴厅。 开始搂席。 第228章 拼酒 第228章 拼酒 太后案桌前的佳肴一口未动,缘是她在宴间便抽出空来看起书,嘴中念念有词,“又东三百里,有堂庭之山...” 配合着奇形怪状的各类生物,她不禁阅而生叹。 范思辙坐在他哥后边,偷偷点点范闲的后背,“哥,你这盘乳酿鱼还要吗?” 他刚刚才要走了范闲桌上的水晶龙凤糕、玉露团和羊肉水晶饺儿,现在又盯上了刚刚才上的新菜。 范闲扭过头浅盯他一秒,道,“拿走吧。”把吃食往人桌上一搁。 范思辙欸嘿一笑,“嘿嘿,谢谢哥。”过了会儿又上一道,范思辙又要开口,范闲赶紧早他一步,对着上菜的侍从嘱咐, “您们待会儿上菜的时候,记着给我后面这馋虫弟弟多上一份儿。” 侍从眼睛闪着奇异的光下去了,范思辙瞬时小小暴起,“范闲!这要两份儿我夺不好意思。” “你吃我的就好意思了?” “你让我没面子!”范思辙气的双手叉腰,今儿个一身黑,衬得皮肤黝黑,跟个墨鱼丸子似的。 他哥已经习惯了,连表情都懒得做,直接忽略了人。 一旁的李承儒向来不爱吃甜,看自己桌上的甜食未动,就顺手拿给了范思辙两碟, “宫中点心比民间要精致些,范小公子可以多尝尝。” 一旁的平郡王目睹了这一切,趁着李承儒和范闲聊天时凑到范思辙旁边问, “表哥,自上回抱月楼的事后咱俩还是头一回见,怎么样,你娘没怪我吧。” “嗐,这有什么可怪的,这事儿本来也跟咱俩没关系。”范思辙在李承平面前又装起了哥哥样, “还没说你呢,听我娘说你挨了一顿大揍,没事儿吧?” “没事儿了,就是半个月没下床而已。”他拍了拍自己的屁股示意,“已经全好了。还有你,真的不打算科举了?” “不考了,我哥这官当的够大了,哪儿用的上我?以后我就专心开铺子赚钱,干点自己喜欢的就行了。” 李承平羡慕,捂着脸道,“有道理,那我还给你投资,咱俩还一起干。” “好啊。”范思辙举杯,“承平表弟咱俩歃血为盟!” “好,干!”李承平拿过自己桌上的,学着大人模样一饮而尽。 叶灵儿自上宴会就一直盯着李承儒的举动。 后者其实早就发现了,但是被盯的毛毛的,便一直都装作没发现的样子,没有抬眼。 林婉儿在一旁左看看右看看,见灵儿一直盯着和亲王,便移到叶灵儿身旁小声说道,“灵儿,你觉得和亲王人怎么样?” 她思索片刻,得出了个中肯的回答,“身强体壮。” 林婉儿听后一惊,心想莫非今日还会有一段缘分悄然开启? 她刚想入非非,琢磨着该如何撮合两人之时,又听叶灵儿再次开口, “婉儿,论武艺他根本比不上我,为何他能去的边塞带兵,而我却不行呢?” “......灵儿,其实有的时候,除了武艺还可以想想别的。”林婉儿扶额,心道自己真是想多了,还以为是人春心萌动开窍了呢。 结果却还是在想武学这些事。 叶灵儿点点头,认同道,“说的没错,光想武学不行。” “我还得琢磨琢磨兵法。” 【林婉儿】:...... 堂上,太后先行离去。 原因是她看书看的入迷,但是殿里光线太暗,导致她有些地方看不清楚。 宴过几巡,宾客四散。 连范建陈萍萍也都走了,说是年纪大了熬不住,他俩要回去休息睡觉了。 现下大殿里空荡荡的,这人一少了倒还显得冷清。 李承泽定睛一瞧,看看殿里还都剩下谁。 这边,范思辙正在鉴赏李承平的郡王令牌,前面是范闲揽着谢必安的肩膀,同时正在和李承儒聊天,但听不清他们在聊什么。 左边这四个不知何时围成了个小圈,范若若正在神秘兮兮的讲鬼故事,说到激情之处还伸出手来吓呼她们三个。 “啊!”林婉儿被吓到了,祝悠然亦是,齐齐抱住了坐在中间的叶灵儿。 叶灵儿撇撇嘴,“有什么好怕的。”表面云淡风轻,实则早就悄悄攥紧了拳头。 武功高是武功高,但武功也打不死被火烧死的黑炭鬼啊啊啊啊。 这边的声音惊动了坐在角落里看书的范无咎,他茫然的抬头看向四周。 然后又低下了头去。 “咱俩别在上面坐着了,下去跟他们一起玩吧。”陶镜杨小声蛐蛐。 李承泽看着场上阵容,轻声道,“合理。” 他抓着人的手下去,范闲正好面对着他俩,直接呦了一声,“呦,我范闲敬二位一杯。” 李承儒见他举杯,自己便也跟着一并端起。 后面的李承平见大哥这样,自己也忙回了位置,倒了自己桌上的杨梅水,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将杯凑了过去。 范思辙见此亦是,也凑了自己壶里的甜米酒过去。 那边几个见此鬼故事也不讲了,叶灵儿看着他们高声问道,“你们几个在那边干嘛呢,喝酒怎么不带我们?” 几人都拿了自己的酒壶过去,凑到跟前倾倒一杯,发现每个人壶里酒的颜色都不一样。 有的是浑白色,还有深黄色、赤色、紫色、绿色、清白色、琥珀色... 味道也不尽相同,甜、雅、苦、辣、酸,哪种好喝?这得按每个人的喜好来。 一堆人围成了一个圈,「咚」的一声碰杯,大家一饮而尽。 陶镜杨看着酒色若有所思,“朋友们,咱们弄个‘八仙过海’来玩吧。” “八仙过海?军营中常见的酒桌游戏,没想到国师大人也知晓。”李承儒眼神骤然放亮。 听到军营叶灵儿就来了兴趣,率先出声,“军营?那就玩这个,我同意!” 李承泽看着各位手中各色酒水,又添一新的规则, “不如由每人挑选两壶饮品,不论果饮、冷茶还是烈酒,挑出后就倒在坛子里,且不管最后调出个什么味来,我们都得在今夜把它给喝完,如何?” 第229章 金丝箍玉环 第229章 金丝箍玉环 桌上摆满了晶莹剔透的酒盏,中央那尊精致的琉璃调酒器内,不同种类的酒液在长柄银勺的搅拌下相互交融。 你来我往间,最终调出一坛热带风情·缤纷水果味的琥珀酒。 喝酒必玩飞花令,大家将调酒当作果饮似的猛灌,没几轮下来,便已有五人瘫倒在地。 有四个是酒量不好,文采也不行。 剩下那个,眼珠子滴溜一转,偷偷摸摸佯装醉酒,为的是提前下场,回去复习。 此刻场上还余下七个人,第一频道将实时转播,目前战况胶着。 率先举白旗投降的是林婉儿,她双颊绯红,眼神迷离,脚步虚浮地站起身来。 “喝不了了、喝不了了......” 一旁细心的侍女赶忙上前搀扶,小心翼翼地将她往客房带去,好叫她小憩一番。 第二个就是谢必安,虽说名次不怎么样,但精神可嘉,全靠着酒量强撑到现在。 只见他冷着一张脸,向众人拱手告退。 硬着头皮拼了个老命走直线,看着好像没什么事儿,实则一出门拐个弯后,便“哇”的一声扶墙狂吐。 李承泽倒是依旧气定神闲,虽说也灌下了不少酒,可不知为何,面上不见丝毫醉意。 难不成当了皇帝就能自动开启海量模式? 不懂。 再看对面的范若若,虽已然摇摇晃晃,但骨子里那股子傲气却不减。 两手硬生生地扒开眼皮,在迷迷糊糊之中还扯着嗓子呐喊:“我没喝多,不要拉我走——” 话还没说完,脑袋便不受控制地往前一磕,“砰”的一声闷响,重重地撞在了桌子上。 老范家现在就剩范贤一个,他此时满脸通红,但硬是装作自己没喝多。 这倒不是说他诗没背好,而是他在刚开始喝的时候就偷偷往地上倒酒。 请勿模仿这种行为,这要是在酒桌上被捉到可是要被判死刑的。 直接一个抽出大刀格杀勿论。 一开始没人发现范闲的鬼鬼祟祟,直到李承平下桌时路过他身后滑了一跤,大家才瞧见地上的酒渍。 “诶呦——”李承平「哐当」一声摔了个底儿朝天。 他低头一看,衣服也湿了一片,“这地上怎么有水啊?” 范闲听到声响,身形瞬间一僵,不敢回头去瞧。 众人原本都在笑话李承平年纪小,喝蒙了站不住还摔一跤。 一听这话,才觉出不对劲。 离得最近的范无咎赶忙上前,搀着李承平站起身来,眼睛往地上一扫,瞧见那摊不明的琥珀色液体,脑子一顿脱口而出:“这...是谁在此小解了?” “啊?”四周围起一对毛绒脑瓜。 唯有范闲一人,默默地抬手捂脸,手指微微颤抖,不着痕迹地低头看去。 待看清水渍的位置,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心如死灰——那水渍不偏不倚,正正好好就在他身后。 这下可好,承认逃酒还是承认尿裤子? 这踏马还用选吗?! 他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说道:“我逃酒了。” 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认罚。” 大家一听相视一笑,齐声高呼,当即决定罚他一口气喝两壶。 范闲嘴角微微抽搐,硬着头皮仰头灌下。 直接就给他灌红温了。 陶镜杨今日纯粹是个看戏的,坐在一旁,“啧啧啧”地直摇头。 她滴酒未沾,此刻清醒得很。 后来范闲喷她是“开挂狗”。 陶镜杨也不恼,嘴角噙着一抹得体的笑,袅袅婷婷地举手,脆生生地说道,“我申请做范闲的上家。” 于是,接下来轮到她出诗词时,那最后一字总是落在极其冷僻的字上。 她现在瞧着场上仅有的两位闲的乐呵,身子一歪,往李承泽的胳膊上一靠,轻声问道,“你说,他俩谁先倒下?” 李承泽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应该是一起。” 只见一个不知什么时候钻到了桌子底下,另一个挺直了腰板坐在原地闭着眼。 应该都已经进入深度睡眠了。 李承泽见状,扭头冲外头喊了一声,“来人,将国公与和亲王都抬客房去,记得每个屋都留个人守着。” 说罢,转过头来,正好对上陶镜杨探究的目光,“酒量变这么好了?” 李承泽胸腔微微震动,低低笑出一声,手指轻轻一翻后捏出一粒丸药,“解酒的,今日你我订婚,我怎么能醉在这儿。” 陶镜杨伸手扯了扯他的脸,宠溺地逗他,“怪不得倒酒时敢选两壶烈酒,原来是提早就作弊了。” 说句实话。 他就是想把人早些灌醉抬走。 这么久了,他还是不喜欢「人」这种东西。 以往或许短暂地接受过,那也不过是因为她喜欢热闹罢了。 李承泽听着她温柔的声音,感受着覆在脸上那温热的掌心,轻轻侧头,像只乖巧的猫咪蹭蹭人的手心,“夫人会生气吗?” “自然生气。”陶镜杨贴坐在他身上,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胸口,“还不快道歉?” 热气游走在两人之间,叫人一下就明白了解酒药存在的意义。 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红绸帐暖,李承泽将脸深埋在陶镜杨的脖颈,享受着与人如此亲密的幸福感。 微风拂过,靛青朱红的风铃承转起合,叮叮作响。 李承泽紧贴在人身后,指尖沿着她的指缝缓缓收紧,直到十指紧扣,密不可分。 他处却没那么听话了,还带着几分霸道与急切。 夏日夜冷,冰的人打了个冷战。 一旁的铜镜中映照着身影,直到, 盈盈金丝入玉环。 陶镜杨半眯着虚弱的眼,猛然惊觉后轻声呼着,“李 承 泽,你非要将人木窄净不可。” “夫人何不叫声夫君?”他低声蛊惑。 “叫了就能放过我么。”轻喘着回答,眼神带着几分无奈与娇嗔。 “自然能。” “......夫君?” 李承泽身形一顿,随后翻身覆上。 他嘴角勾出笑意,唇边靠近人的耳廓,轻声说,“骗你的。” 轻纱摇摇晃晃,月亮又上了一轮。 许久之后,万物都静了下来。 巨大的满足后是巨大的空虚,只有更近的距离,才能叫他感受到身前人存在的真实。 陶镜杨在疲惫中沉沉睡去,似乎没有发觉身边那复杂的眼神。 他明亮的眼睛下藏着阴雾,很难想象他平日里是如何维持那副体面表情的。 (详见末段评or章评) 第230章 但是畸形的恋爱实在精彩 第230章 但是畸形的恋爱实在精彩 李承泽盯着她的熟睡的模样,心中兀的翻出几句话。 可以不提其他人么?可以只跟我讲话吗?可以永远都不分开吗?可以永远只爱我吗? 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 明明都定下了婚约,明明人就在自己的身边,明明两人已有了夫妻之实,可他心中却还时常盈着一股不安。 有了夫妻之实也不能代表什么,比如他爹。谁也不爱,却也能纳在后宫交媾生下他们兄弟几个。 想到这,他不自觉收紧了陶镜杨的腰,在清凉的夏夜睡不着觉。 如果分开的话,我会死的。 李承泽想。 .......... 人不睡觉就会出事儿。 思来想去的李承泽寻不到答案,只好在陶镜杨身上啃啃咬咬。 每一口似乎都在质问着:爱不爱我、爱不爱我、爱不爱我。 “嗯......?”陶镜杨被咬醒,睁开惺忪的眼看看天色,又瞧瞧正在咬她小臂的某人。 “干嘛呢,饿了?”她好像看到了胳膊上的浅浅红印,“饿了也不能吃人啊...” 李承泽听完半天没说话,等的陶镜杨差点又睡着了,才用手指卷起她的头发说,“青丝绊心,扰我心绪。” 她听完迷迷糊糊回一句,“哦...” 原来是嫌头发烦啊。 陶镜杨就把头发都放到了另一边,“这回没事儿了。” 李承泽沉默半晌后轻叹,“......唉。” 听着他哀声叹气的陶镜杨也睡不踏实,她在被窝里抻了抻腰,转了个身,反手一勾将李承泽圈到了怀里, “怎么了宝宝,怎么不睡觉呢。” 「嗯?但是她叫我宝宝诶。」李承泽脑子里的难过消散,扬起脸用亮晃晃的眼睛看人。 萌萌的,看起来跟上半夜完全是两个人。 她现在被人盯得心都要化了,心中不禁感叹一句, 好反差。 好喜欢。 “好可爱。”她情不自禁吻吻人的额头,再移开时,发现他已闭上了眼,睫毛颤颤的,乖的叫人发疯。 「要疯了,好想把他掐死。」陶镜杨怎么也感觉嗓子发干,看着人的唇瓣像在看多汁的樱桃。 她去衔樱桃,却发现吃起来是葡萄味。 是熟透了醉人的甜,隐隐约约的带着一层葡萄外衣的酸涩。 纠缠许久才分开,见他轻轻喘气,又坏心的将李承泽的头闷在了自己胸口。 看他被闷的喘不过气,坏心轻笑道,“不可以用这样的眼神看别人,听到了吗。” 她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听得李承泽眉头一跳。 好赤裸的占有欲,像是个油王说出的话。 只是他莫名生出兴奋,从白软中挣脱,眼睛悄悄一转,试探着说,“如果看了,会怎样?” 李承泽眼睛一转不转的盯着人的反应,如果听到陶镜杨说「理解」的话,那他大概会很失望。 不过片刻,他就感受到脖子被人不轻不重的捏住,又听她一字一顿的在自己耳边说,“敢这样就掐死你。” 语气轻轻,让人分不出是开玩笑还是真心。 男人的胸膛起伏,心脏兴奋的砰砰乱跳,喉间也突然变得干燥起来。 李承泽平日里看着温雅,实则内里复杂又敏感,多疑,却又期待着真挚的爱情。 他骄傲、自负、神经质。 向来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态,也意味着他对爱情也是如此的 极端。 平淡的恋爱会激起他心中对感情的涟漪,但这远远不够。至于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他缺爱。 缺爱,所以会因为怕你离开而讨好你;缺爱,所以会想要紧紧抓住你而变得有些病态。 可能会不择手段,可能会倾尽所有,也可能会让人觉得偏执。 「极端的占有欲才能感受到自己被爱。」 李承泽对你如此,要的也同样是这个。 .......... 「砰、砰」是李承泽掩饰不住的心跳声。 握着她覆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再缓缓收紧,感受慢慢包裹的窒息感,“早就说了,甘之如饴。” 问取真心怎不移,爱意深深究可哀。 健康的恋爱固然重要, 但畸形的恋爱实在精彩。 .......... 生活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再过几日就是秋闱了。 陶镜杨百无聊赖的仰躺在龙椅上,尽量让自己将手中的折子,当作成一本好看到爆炸至噗噗捏捏的全世界最无用但最好看的杂书。 终于,她实在上不下去班儿了。 陶镜杨一个鲤鱼打挺,对在她旁边置了一张矮桌的李承泽道, “我知道应该把哪些人选上来当官,这回要不直接跳过科举吧,赶紧把这帮人弄过来处理国事儿我真的要累死了......” 她又摔躺了回去,眼中满是无力的绝望。 密码的,我可以做童模吗?虽然已经成年了,但天天活的跟孙子似的。 李承泽挺挺肩膀,不动声色的捶捶发酸的后腰,好似漫不经心的看人一眼,“选人起码也是在春闱,现在还太早。” 他又想起什么,“这回院试中,女子考中秀才的人数,总共有三分之一,不知这次秋闱会有多少女子中举。” 李承泽转头,“秋闱中举,可就能设置官职了。” “希望多一点吧,不过,没中举人的秀才们若在读书上有困难,也可到义学里去教书。”陶镜杨眼神盯着梁上镂雕,“这一回,若能出个女子做解元就好了。” 她说到这时突然来了劲儿,“我看,范若若差不多能行。能中举人就够了,拼不过殿试也没关系,我直接将人提到自己身边做秘书就是了。” 「提过来替我上班。」陶镜杨邪恶的想着。 “合理。”李承泽表示同意。 范若若是京都第一才女,中个举而已,应该不算什么难事。 且她生来就有种离经叛道的样子,太适合拉拢过来替天下女子开路了。 不过,首先,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那个什么靖王世子给看严实。 休要叫他缠上范若若,一定要将这一切扼杀在摇篮里,省的再拖了她搞事业的后腿。 靖王府。 靖王世子突然打了一个喷嚏,莫明奇妙的看着窗外的艳阳天,还有那桌上摆着的桂花刨冰心奇。 “我大热天的受凉了?”李弘成摸摸额头,喃喃自语着,“哎呀,我这身子骨啊......” 第231章 秋闱放榜 第231章 秋闱放榜 寅时,天色尚未破晓,秋闱放榜处却已是热闹非凡。 “放榜喽——”一声悠长的呼喊破晓,瞬间激起千层浪。 人群如潮水般迅速涌来,将那张红纸围得水泄不通,纷纷踮起脚尖寻着名字。 “老爷!咱们大小姐中举了!”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满脸通红,兴奋得声音都有些变调。 “三少爷!三少爷中举了!”另一边,一老妈子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扯着嗓子高声叫嚷。 “夫人,咱家闺女中了小子没中......”一位身着朴素布衫的中年男子,脸上带着几分失落,压低声音向身旁的妇人嗫嚅着。 “老爷,榜上...榜上好像没有咱们府上的小姐少爷...” 七嘴八舌,沸反盈天,有人欢喜得手舞足蹈,有人忧得垂头丧气。 中举的人家暂且高兴两天,可心里也清楚,接下来还得忙不迭地准备第二年的春闱。 乾清宫。 陶镜杨斜倚在榻上,窗外透进的微光洒在她白皙的面庞上,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刚咽下李承泽递来的葡萄,此时正看着手中递上的折子,念念有词,“范若若和范无咎中举,叶灵儿中武举。” 这人在她身边靠着,一条手臂随意地揽着她的肩膀,将她轻轻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轻声说道,“都很争气。” 说着,他又伸手摘了一颗葡萄,指尖轻轻捻着葡萄梗,将其递到陶镜杨唇边,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没想到,我身边那范无咎还真是个读书人,从前他总背着个大刀看书,还以为他是装给我看的。” 陶镜杨微微仰头,张嘴轻轻含住没急着嚼,而是用舌尖将它顶到左边腮帮子处存着。 她含糊不清地嘟囔道,“「范」姓是不是有什么说道,怎么一个一个都这么能学。” “可能是主角光环吧。”李承泽见她这副模样,单侧腮帮子鼓鼓囊囊的煞是可爱。 忍不住又往她嘴里塞了一个差不多大小的。 这回陶镜杨将它放在了右边腮帮,腮帮一鼓一鼓的,说话愈发含混,“呦,里还几道介个。” 【其意】:你还知道这个。 “什么意思,「李海击倒杰哥」是澹泊书局新出的故事么。”李承泽一本正经地复述,说出了这不知从哪学来的邪恶谐音梗。 陶镜杨听闻一阵恶寒,眼中满是复杂地看着他。 心中暗自腹诽,不是,之前那个话少·腹黑·表面温润的阴鸷二皇子去哪儿了? 是中途换人了吗? “李承泽,你以后少跟范闲喝茶。”她左手抬到他面前,食指和拇指轻轻搓动做出数钱的动作,又把手伸到他跟前,掌心向上, “给钱,谐音梗扣钱。” 李承泽眼瞳在浓密的睫毛之下轻轻一转,下一秒,他无师自通般将下巴搁置在了她手心,微微仰头,“把我抵了,够吗。” “......别老撩我,行吗。” 就在这时,屋顶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 李承泽也察觉到了这细微响动,右手缓缓摸向夹在腰侧的玄铁刃,手指轻轻搭在刀柄上,微微用力,指节泛白。 他左耳微动,警惕地捕捉着屋上之人的动作。 李承泽还在暗自分析,便见陶镜杨缓缓回头,眼神带着询问看向他,动了动嘴唇,无声问道,“你能听见?” 他一愣,虽没明白这句唇语的意思,但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能听见。 这一年多来他日日修行,外加上那个宝瓶的加持,使他以惊人的速度达到八品境界。 不过,外力的加持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效用了,所以那个宝瓶就也早早被收在了库房里。 陶镜杨见他点头后,不禁「嘶——」了一声,盯着他看了半天,才开口对屋顶上的人道,“五竹,你能不能改改这个上人房顶的毛病?” 下一秒,五竹无声无息的从正门走进,一袭黑衣,眼上的黑布没有解开,只露出他标志性的「刀锋般的下颌骨」。 他声音低沉,“习惯了。” 说罢,五竹又看向李承泽,“能察觉到我,便已不仅仅只是八品了。” 陶镜杨无语,“几品你也不能老听人墙根儿啊,你这礼貌么。” “......下次改。” 李承泽还沉浸在那句「不止八品」里。 他久未与人比试,自然不知晓如今的实力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陶镜杨见他沉思,若有所思道了句,“竟然这么快...” 随后轻轻捏住李承泽的脉,指尖轻触他的皮肤,让自己的真气缓缓游走在李承泽的经脉之中探查起来。 李承泽没有丝毫反抗,反而自觉地打开全部经脉,放松身体,任由她探寻。 二人真气同根同源又彼此信任,自然也不会出现任何不适。 探查一番后,陶镜杨终于叫她发现了一丝不妥。 她柳眉轻蹙,轻声说道,“你修的功法,好像不是之前的那一个。” “还是从前的,只不过,我也觉得最近修行时的状态与从前不同。”李承泽回忆着修行的进程,“是比从前更游刃有余些。” 五竹听着二人的对话,再看外面的天色不早,而他自己的事情还需要尽快去做,便出声打断,“二位。” 两人闻声扭头,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 第232章 杀了一百...四十多个吧 第232章 杀了一百...四十多个吧 “对对,差点把你给忘了,你来是出了什么事吗?”陶镜杨自然的将话题扯了回来,目光带着几分疑惑看向五竹。 五竹紧抿着唇,脸色冷峻依旧。他缓缓从怀中掏出一本典籍,其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腐味,上面好像还泡着不明褐色液体。 “你这拿出来的是什么。” “从苦荷坟里抛出来的心法。” 陶镜杨的视线落在典籍上,沉默片刻,开口道,“送我的?不过,我们两个不修此道。” “当然不是给你们的。”五竹简短地应了一声,又迅速将典籍揣了回去。 “我是来借能量瓶的。”他的声音低沉。 陶镜杨心中瞬间明了,他要的估计就是李承泽之前用的那个。 她垂眸思索片刻,轻声道,“要给范闲?不过他筋脉毁坏的程度太高,身体又曾受回魂丹的洗刷。” “这东西,只怕对范闲来说用处不大。” 那瓶身的原料是扣了事故发生地带最中心的土炼成的,核力非凡。 “光它一个确实没用。”五竹微微点头,“所以我要多找一些,重新炼制后再用来试试。” 陶镜杨闭嘴沉思,心中暗道,心道, 「嚯~阔少阔少,修行都有人给搜罗天材地宝。」 少顷,五竹如愿带着小白瓶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 李承泽坐在一旁听着,待人走后才语气凉凉地开口,“范闲真好命。” 明明是给自己的东西,结果如今人家一要,陶镜杨就又给了旁人。 即便这什么小白瓶他现在用不上,李承泽也觉得吃味。 但随后又被陶镜杨的一个亲吻给抵消掉。 ...... 算了,一个瓶子而已,给他就给他了。 ...... 傍晚时分,祝悠然一路小跑着进了国师府,刚一进门,就赖赖唧唧地大喊起来,“啊——我没考上啊——” 声音哀怨无比,打破了府中的宁静,让整个国师府都充斥着她痛苦的声音,“封不了一官半职,我愧对国师大人对我的栽培啊~” 她捶胸顿足。 陶镜杨正在书房内,听到这声音后默默伸出手指堵住耳朵,可执笔批阅文书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地安慰道:“没有,你教养院不是管的很好么。” 她抬眸,目光透过敞开的房门看向祝悠然,眼中带着几分关切。 孩子没考上会很焦虑的,她懂。 祝悠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手托腮撅着嘴道,“可是教养院如今已经关了,学生们早就都已毕业了。” 她的眼神中透着些失落,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划着圈,“况且这也培养不了势力,若真有事发生,我帮不上姐姐什么忙。” 说着,她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没考上举人就天塌了一样,整个人都蔫蔫的。 陶镜杨见她这样反而来了火气,把笔一放,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考不上就考不上,没人规定人都只能走科举这条路。” “那我从商?”祝悠然眼睛一亮,激动得双眼冒光,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以后挣了钱全都交给大人您!” “别创业,现在大环境不好。” “哦......那我干脆从武吧,日后当将军也可以,我练练,争取下回先考个武举人。” 以后带了兵就只效忠我姐姐,谁谋反就用铁骑将人踏成肉泥。 她的眼神中透着凶狠,呀切切吃的想着。 “别,让人打死了还得我救你。”上回他差点死了的事还历历在目。 她可没有再救一回的能力了。 “你好好的做康宁公就行了,像靖王世子那样,日日闲清逸雅致、什么都不用操心就行。” 祝悠然一听就不愿意了,干脆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前,扑倒在陶镜杨腿上,撒娇道,“悠然能力有限,要不就重新把我放到你身边伺候嘛。” “洗衣做饭、端茶倒水、捏肩捶背、撒娇逗闷儿我都会做,肯定会把大人给伺候好的~~~” 她用脑袋在陶镜杨腿上蹭来蹭去。 陶镜杨伸出手指,每蹦一个字,指尖就轻轻点悠然的额头,“就这点出息了,好日子不过,非得过来伺候人,你 怎 么 想 的。” “悠然就是想在大人身边做事,您永远都是我的大东家。” 祝悠然说了一通不着边际的话,可眼神却是无比认真。 “悠然生是姐姐的人,死是姐姐的鬼。” 做了一遭权贵,也叫她认识到了上层人物的世界。 凡是大人物皆有自己培植的势力,不论是像虎卫、黑骑这种能卖命保护的军队,还是可以杀人越货,干些见不得光之事的死士,凡为权贵,几乎都会在手底下养着这些。 可是陶镜杨如今身居高位,背后却没有这样一批势力。 祝悠然来之前就想好了自己的使命,只见她双膝触地,“扑通”一声跪得笔直,“悠然不想做姐姐手下养着的猫儿,成日只知享福,出了事,还得要姐姐来替我周全。” “读了一回书,也叫我知晓了治国的道理。书中说,光凭仁爱治国还不够,总要有些可以震慑他人的雷霆手段。” 说着,她学着鉴查院给陈萍萍叩首的模样,双手伏地,趁陶镜杨不备就开始磕头, “我愿做大人背后捏着的长刃,您不好去做的事,我去做;所有碍着您路的人,我去杀。” 她的声音低沉却有力,眼神中透着坚定与决绝, “光明的背后就是阴影,悠然愿做您的影子,定叫那些见不得光的血,永远沾不到您袖袍。” ...... 她说完,陶镜杨看着卧在地上的悠然沉默良许。 而后她单手拂额,像看自家犯了「中二病」的妹妹一般,轻轻叹了口气,“雷霆手段不是光说就可以,你若真想做,那可就得干杀人的活计。” “能干。”祝悠然抬头,毫不犹豫地应下,面上也突然带了些肃杀之气,仿佛像瞬间变了一个人。 “去年凑药材时杀过几个,不过都是强占山头的土匪,没滥杀无辜。” 这还是陶镜杨第一次听她说,便继续追问,“杀了几个。” 她心下一横,干脆将实话说出,“一百...四十多个吧。” 祝悠然有些不确定,毕竟当时和谢必安一起杀的。 场面混乱,也杀红了眼,数不出来一个确切的人数。 第233章 两年 第233章 两年 陶镜杨听后缓缓瞪大双眼,震惊的一批。 就像突然知道自己亲自带出来的实习生,当你还以为她只是个稚嫩的大学生时,其实她已经背着你当上市公司的ceo了。 怪不得李承泽趁她昏迷时,封了悠然为公爵。 感情她真早就能独当一面了。 看着祝悠然周身气质恍若变了一个人,她才发觉,原来这妮子一直都是在装乖。陶镜杨想罢,“可是我不需要背后势力,也用不上你做我的影子。” 祝悠然疾声,“大人...”她急得冒冷汗,还以为是陶镜杨听她杀人杀的多而觉得她狠毒。 心里有点后悔说出这些,紧忙想着辩解的措辞,想不出来就又抱上了大腿,“不杀了,不杀了,以后我不杀人了。” 陶镜杨被抱着腿,身子来回直晃,“你可以照着律法杀,以前没发现你能干这些,现在我打算让你进鉴查院,你意向如何?” 鉴查院?祝悠然恍惚抬头。 “可我没考上,况且,鉴查院是最难进的单位。” 鉴查院,干的就是反贪反腐,它独立于朝廷,上监皇族,下查官员。 叶轻眉设立之初也是抱着这个想法,只不过,后来被庆帝改了用法。 “你属于特殊人才,走特招。”陶镜杨一把将人提溜起来,像个老者一样捏捏她的肩膀,“你杀山匪之时,心里想的是什么。” 祝悠然垂眸抿唇,半晌才道,“畅快,我只觉得他们罪有应得。” 见陶镜杨没有怪她,事已至此,该知道的都已坦白,悠然也不再隐藏。 她还记得谢必安看到她杀人时的神情,还有他们一起将尸体堆成小山,放火焚烧时的对话。 .......... 谢必安握剑而立,身上干干净净,仿佛只是来这里欣赏一场篝火表演。 “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没你这么淡定。”风吹过二人的面庞,带来了一些不好的气味,他捂住鼻子说,“也没你杀的这么多。” 悠然半边脸的血已干涸,指尖一搓,会掉下血渣子。 大片喷洒的血是腥臭的,黏黏腻腻的喷在全身,连头发上也都是,全结在了一起,摸起来硬的像石头。 此时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火堆,看到有一个被火烧的坐了起来。 这个悠然知道,是筋烧缩了,不是诈尸。 见她不出声,谢必安又开始找话,“你不是爱说的人,为何在陶小姐面前,却总是另一副样子。” “因为只有开朗些,我才能跟小姐多说上几句话。” 悠然不想多说,只是问,“为什么你身上不见血。” 她又盯起谢必安的衣袍和脸颊,上面连个血滴都看不见。 “杀多了,就知道血会往哪儿溅了。”意思就是,全靠躲。 所以杀人时谢必安身姿飘逸还转圈,没两下还要腾空飞起360°旋转。 感情不是招式,而是在躲血。 谢必安见人堆烧着了,便想带着她往山下走,打算下午再来装药材。 悠然将刀往身后一背,用皮绳固定在背后。 她冷冷的说,“麻烦,沾血,洗就是了。”谢必安收回视线,点点头后似是提醒, “殿下不喜腥气,手底下人,都会注意些。” “殿下不喜欢?”悠然听此一顿,陷入沉思。 .......... “罪有应得...”陶镜杨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 “正邪向来不是那么分明,你还有很多要学。不过好在你同情心没有那么泛滥,正适合做这些。” 最起码不会内耗,或者因胆怯而不敢说、不敢做。 祝悠然见此事已是板上钉钉,略微有些犹豫道,“我走特招,会不会惹人非议?” 陶镜杨回给她一个莫名的微笑,“没关系。” “你可以拿范闲挡枪,反正他也没走科举。” .......... 几个月后的某一天,范闲敲响了祝悠然办公室的门。 他一把推开门,连坐也没坐,站在祝悠然案桌前面。 “大姐,能别再拿我当垫背的了行吗?” 范闲掐着腰板无语,这几天,但凡有人提祝悠然靠关系进鉴查院,就得有人提一遍他也是靠关系当官。 天地可鉴啊,他靠的是牛栏街见义勇为行吗! 祝悠然正在背律法,见他进来便道,“那很抱歉了。” “......”范闲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问,“然后呢?” 她没抬头,只道,“没了,国师就教了这么多。” 【范闲】:你马,感情就得着我一个人霍霍啊? .......... 春闱如期而至。 范若若和范无咎中了,都是贡士。 叶灵儿那边也过了,武举第一名,估计拿个武状元应该是手拿把掐。 皇帝国师一起殿试,男人女人一齐上殿,这也算是从古至今的第一回。 不过,这满院的学子们之中,如今仅只有范若若一个女子而已。 她立在众人之间,身姿挺拔如鹤,心中牢牢记着她哥临行前说的话, “虽然殿上的人你都见过,但也保不齐你会紧张。记住,不要唯唯诺诺,你是女子也不必谦虚恭良,尽可大胆去说,大胆去做。” 这让她唯一的一点不自信也没有了。 殿试过后放榜,新科状元是杨万里;金科榜眼是范若若;探花郎是唐如风。 杨万里是扶持新阶级的代表,先被派到了地方为官; 范若若是扶持性别平等的象征,留在了京都,任职吏部; 而唐如风是为美貌代言。 其人跟他的名字一样,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分到了礼部。 剩下的二百余名贡士分别依据自身能力分配官职,这其中最少有一半的人是有着杨万里一般思想的学士。 一场春闱,朝廷步入正轨。 闲云悠悠,物换星移。 北齐的燕子来庆国两回,第一次带了吃的肥硕的身子回去。 第二次带了庆国的兵马回去。 稻谷收了两回,高产量早就填满了庆国的粮仓。 北齐看的眼红,眼见着庆国一日比一日强大,那边的官员急得快要变成每秒转三千圈的急速陀螺。 知道再这样下去的话,以后再想大家就真打不过了。 便派了好几次使者来,说什么天下皆民,万民皆苦,要陶镜杨将培育种子的核心技术公知于天下。 不是我说,牢弟,万民皆苦没错,但你北齐的民也不是庆国的民啊? 咋的,还得花钱管你们家事儿啊,大庆该你的? 要不要脸,牢弟。 陶镜杨把话一撂,直接说想要就掏钱买,白送不可能。 结果它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个国家直接开打。 东夷在其中夹的瑟瑟发抖,不敢参与,也不敢说话。 国际形势,搞得倒跟儿戏差不多。 ...... 第234章 赐婚 第234章 赐婚 夜幕深沉,如墨的苍穹之上,明月悄然隐匿于层层云雾之后,叫人不知何时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打的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这是两国开战时突然流传于庆国民间的一句话。 不打上一仗,输的人就永远也分不清大小王,番邦定国,确立天下中心之位便是此战目的。 不过庆国没有吞并他国的想法,因为北齐早就过了二世危机,注定不会短寿。 换而言之,王朝能度过二世危机,就说明已然走出夭折困境,接下来,国运短则百年,多则三百年。 都是历史的潮流罢了。 陶镜杨如今想的,是让北齐成为战败国,先要到经济贸易权,然后再慢慢从各方面进行制裁,最终达到兵不血刃的效果。 “不过,绘制的新式火器图,三大坊为何就制不出来呢。”她坐在秋千上看战报,有些疲惫的捏捏鼻梁。 “或许是机缘未到。”李承泽席地而坐,将头轻轻靠在陶镜杨的腿上,手中握一支小狼毫,写着半个时辰后的会议提要,边写边轻声说道,嗓音低沉而温和。 陶镜杨拿着战况的手一顿,没出声,而是闭上眼小憩。 现在全京都最讲机缘的是李承乾,范闲和林婉儿大婚当天他闹着出了家,也不知是真探破了天机,还是人已经悄悄疯了。 “我睡会儿,尚书们来了就叫我。”她的声音有浓浓倦意。 虽然身在京都而非战场,但二人也已有三日不曾合眼了。 屋内的烛火都烧到了底,发出噼里啪啦的嗞火声。李承泽听到声音自觉起身,按按发涩胀痛的眼睛,借着旧火去燃新烛。 刚将蜡烛固定好在烛盘,火光就蹭的一下窜得老高,照的半个屋子都亮了。 闪的陶镜杨皱着眉睁眼,目光被吸引过去。她跟李承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升起一丝不寻常的感觉。 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外应。 恰在此时,宫内正北方向陡然传来一阵洪亮钟响。钟楼每日寅时准时敲响,为的便是昭告全城百姓:天将明,晨钟定省,该起身劳作了。 燃尽的蜡烛、腾起的火苗、破晓的钟声...... 这一连串的异象交织在一起,李承泽依旧伫立在蜡烛旁浅思,火光映照着他的侧脸,勾勒出一道昏黄侧影。 “不对劲。”李承泽微微眯起双眸,低声呢喃道。 “会不会是,胜了?”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眼神中却隐隐透着一丝期待。 “赢肯定是会赢的。”陶镜杨霍然起身,脚步匆匆地踩着鞋往殿外走去。 她仰头望向那已然升起的初日,任由金辉撒在自己脸上。 她的目光又向北边望去,口中应道:“如你所说。” “该准备庆功酒了。”陶镜杨的眼中闪过一抹亮色。 —————————— 塞北,破晓时分。 破晓时分硝烟弥漫的战场,胜利的曙光与战火的余烬交织,青灰色天幕下是突然爆发出的嘶哑欢呼声。 “胜!胜!大胜!”一位背着三棱透甲箭的汉子,眼中闪烁着狂喜。 撇下手中的武器飞身跃下马背,一脚踩进那混杂着血水与泥土的泥泞之中,高声欢呼着。 他奋力褪去身上沉重的战甲,一把拽过身旁摇旗手手中紧握的旗帜,摇动的它在空中呼呼作响。 带起一阵强劲破风声,引得周围众人与他一同喝彩。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唱起了家乡小调,沙哑的嗓音裹挟着糙粝的号子,惊得苍鹰也出来瞧个热闹。 两个将军骑着马立在山头。 李承儒手握长枪,枪尖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 身旁,叶灵儿血染铠甲,英姿飒爽。 山峡风大,李承儒转过头,扯着嗓子大声喊,“叶小将军,大庆赢了!” “我知道!”叶灵儿穿的一身鲜红,在整个灰暗的战场上格外夺目。 她咧着嘴抬手摘下头盔,乌黑的发丝早已被汗水浸湿,黏腻腻地贴在脸上,可她全然不顾,只是放声与士兵们齐声呐喊: “啊——————!” 呐喊声震彻山谷,久久回荡。 ........... 叶灵儿端起一碗果酒,仰头大口灌下,动作豪迈得很。虽说她在军营里已待了整整两年,可这酒量却依旧一如既往的差。 她喝的醉醺醺,脸颊绯红,开口说道, “那时我左臂骨折,右臂负伤,在完全昏迷的状态下,顺着雾渡河的上游就飘了下游。” 林婉儿坐在一旁,双手托腮地看着灵儿虽然人现在好好的坐在自己面前,但她还是焦急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婉儿,嗝~”灵儿打了个酒嗝后有些清醒,停顿片刻后换了个换题,“不,不太记得了。就记得,长枪扎人,和扎稻草人,完全就是两种感觉……” 一旁的祝悠然也在听着,今日吃酒前来不及换下官服,也是刚从外地办差回来,满身的风尘仆仆。 她差当的好,天不怕地不怕,说句不好听的皇族来了也是一样查的底儿朝天。 这两年又一直出差各地,办了不少地方的贪官污吏不作为,人称: 「阎王转世」。 半年前还被黑市下了人头悬赏令,不过一个月前,整个黑市被端,背后的保护伞也被收押进了大理寺待审。 祝悠然如今话越来越少,现坐在一旁默默抿酒,笑而不语。 眼见气氛正好,李承儒也在那帮男人堆儿被灌得迷迷糊糊。 李承泽在席间仔细打量着众人,想起上午与北齐使者会见所说的那番话,略一沉吟,端着酒杯就到了他大哥身旁, “大哥年岁不小了,可有心仪的姑娘?若有尽可告诉朕,朕给你指婚。” 李承儒原本喝高了,听到这话倒清醒一些,抱拳带着醉意, “臣常年在外征战,回京后练兵事务也繁忙,倒是没抽出空来操办此事,自然...也无有心仪的女子” 对于李承儒来说,边疆纳的女子们热情奔放,虽不拘小节但却少了些涵养;京都女子倒是知书达理,但结交下来...又总觉少些什么; 身为皇子,正室总也该是贵女而非平民。 只是他虽为皇室中人,但从前好在还有兵权,如今也只是赋闲在家的亲王而已。 且母族亦是身份低微,更是成不了大户人家们的首选。 高的不嫁他,当然了,李承儒自己也不喜欢。 索性也不着急,便让正妃的位置一直空着。 见大哥这么说,李承泽心里也算有了数,直接也就开门见山道, “大哥,您为庆国立下汗马功劳,我做弟弟的不能只知索取而不回报。” 他知道此事绝对能成,说话时还带了笑意,“既无娶妻,那朕干脆指给你一个妻子。” 李承儒闻言一愣,“啊?陛...陛下是要给臣赐婚?” 李承泽冲一旁立着的勾勾手,接过递来一个小画轴,一边道,“对喽~” 他「哗——」的一下将卷轴摊开,只见上面画着的是一妙龄女子。 额间坠一金环,美丽而灵动。 第235章 战翩翩 第235章 战翩翩 李承泽眼神中透着几分无奈与权衡,一字一顿地开口道,“北齐大公主。” 说着,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身旁之人的肩膀,“朕准备,将她赐给你做妻子。” 北齐作为战败国,为求苟安,不只赔了钱财和签订条约。 除此之外,还送来了一位大公主和亲。 李承泽起初本不愿接纳,可这个年代,和亲就如同维系两国和平的绳索,你不接,天下人就不会心安。 这就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应是应下了,可他又没纳人的想法,就只好从宗室里挑个兄弟。 老三蹲监狱,老四人姓范,老五小屁孩。 谢天谢地,还好大哥尚未娶妻。(李承泽双手合十) 李承儒这边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中回过神,就被李承泽拽着去瞧这画卷上的女子。 起初他还不乐意,可当他的目光真正触及画卷上的女子时。 李承儒就「真香」了。 他整个人瞬间僵住,就连那原本端着酒正要往嘴边送的手,也突兀地停在了半空之中。 “她就是,北齐公主?”李承儒那含着醉意的声音低低地溢出,细不可闻。 “长的还...挺好看的。” 李承泽那头已然商量起了婚事,陶镜杨这边也早已转移了「阵地」,转移去了朝阳宫,准备讲点儿小秘密。 第一件事便是脱鞋上榻,三两下爬上去,围成一团聊起了八卦。 她们几个撺掇着叶灵儿讲她那「雾渡河漂流记」的故事,这中箭负伤后,怎么就从上游漂到了下游? 怎么就被个男人给救了? 范若若不知从哪儿掏出来的抱枕,紧紧压在胸口下,两条小腿上翘着,不住地催促,“灵儿灵儿快说吧,我们等得都要急死啦~” 叶灵儿面露苦涩,被众人的热情弄得有些招架不住,整个人七扭八歪地仰躺着。 实在躲不过的时候,就伸手扯过陶镜杨的衣裙,一把遮住自己的脸蛋,“我俩真的没什么好讲的,大家不要问了——” 林婉儿侧卧在若若旁边,对面趴着的是祝悠然,她单手支着脑袋,侧躺着听人讲话。 床榻不大不小,刚好躺下她们几个。 裙裳叠织在一起,淡粉、嫩黄、月白、赤红,还有脱了外袍只着米黄中衣的。 好似春夏季节的花园中,那肆意盛开的各色花朵般,生机勃勃而明艳动人。 林婉儿捂嘴轻笑,打趣道,“大家快瞧她这羞样儿,还嘴硬说没有呢。” 身为已成婚的过来人,这少女的心事在她眼里就跟小孩儿说谎一样。 叶灵儿的脸愈发红了,悄悄从衣裙下露出一只眼睛,偷偷看向众人,声若蚊蝇,“他,他武艺很强。” 说完,还嘿嘿嘿的傻乐了两声,再次掀起陶镜杨的衣裙,将脸遮了个严实。 边乐还边打滚,俨然已经沉浸在了恋爱的喜悦情绪之中。 众人见状皆是默默注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都不言语,可眼神里却透着了然与笑意。 但陶镜杨大概猜出了一些,她试探道,“灵儿,他叫什么名字,我们可认得?” “你们大约不认得。”叶灵儿这才扯下盖着脸的衣裙,坐起身来,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轻声说道: “他叫王羲,是东夷城人,是从前四顾剑座下的第十三位弟子。” 她微微转过头,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似是自言自语道,“就是他将我从雾渡河里捞出来的,相处了十几日,感觉他是正直的人。” 叶灵儿眉目流转,悠悠诉说着心中之事,“我与王羲,很谈得来。” —————————— 九月重阳,,战翩翩孤身一人来到异国。 无父无母,无依无靠,身后跟着的几辆马车装着的是太后娘娘给置备的嫁妆,也是她如今唯一的依仗。 她正在给自己打气。 「战翩翩,你是北齐公主,是大公主!你什么都不怕,要好好在这里生活,在这里立足脚跟,然后再将庆国的情报传回去,你一定可以的!」 临近城门,她双手握拳,察觉到自己手心出汗,还悄悄的往膝盖处擦了擦。 心中念着口诀,肺腑跟着一起:吸气——,呼气—— 按理说,即便自己是战败国送来的和亲公主,但也理应有人到城门口来接她。 战翩翩在心中紧张盘算:如果是大官,那她一定不能输了气势;如果只来了个侍从...那她也得维持着骄傲,千万不能叫人看低了。否则... 她手心出的汗越来越多,毕竟今时不同以往,这北齐如今是名副其实的战败国,本就毫无尊严可言。 战翩翩知晓,若自己惹庆国的人生厌,便是受尽欺凌也无处可说。 “吁——”车夫一声号子,马车停了下来。 战翩翩努力的挺了挺背,收了自己的下巴,又捋了捋搭在前肩的头发,确保自己能以一个最完美的状态来见人。 ......... 马车外似乎有马蹄声响,在靠近座驾时停下。 “北齐,大公主。”出声的是个男人,声音浑厚有力,且有磁性。 “没错,是,是本宫。”战翩翩在马车内坐的溜直,全身呈警戒状态,“敢问公子,是陛下派你来接我的吗?” “算是吧。”男子略一沉吟,随后对着远处说,“开城门。” 话音刚落,又传来一女子声音,“和亲王,您也来接公主殿下吗?” 范若若心里os:知道你喜欢,但这男友力也没有这么显的啊。 李承儒笑笑,微微抱拳表示赔罪。 战翩翩在心中一紧,和亲王?这不就是她的未婚夫么... 还没想好自己该说些什么之时,便又听马车外的女子道,“臣乃吏部左侍郎,还请公主殿下随臣入宫吧。” 战翩翩早就知道南庆女子也可做官,想了想,咬咬牙撩开帘子,扯出一个得体的笑容,“那就劳烦侍郎大人引路。” 眼神悄悄瞥向一旁的男子... 发现这人一直都在盯着她,在察觉到她的眼神后,李承儒还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 陶镜杨翻看着钦天监选好的日子,指着一个最近的说,“就下个月初八吧,八月八,发发发,听着也吉利。” 李承泽倒是漫不经心,待在一旁给人砸杏仁,“随便吧,都行,你定。” 第236章 海棠依旧 第236章 海棠依旧 管他是几号呢,又不是李承泽自己结婚。 他砸好了一小盘杏仁,忙不迭地递到她跟前,捏起一颗微微欠身,带着几分笑意将坚果递到人唇边,柔声道, “亲手剥的,赏脸吃吧。” “谢谢。”她应道。 他顺手理了理衣角,放松的往后靠去,“客气。” 二人日常假客气。 陶镜杨抬眸瞧瞧天色,道,“该来了吧,这都几时了。” “许是在路上耽误了功夫。”李承泽又拈起一颗杏仁递过去,“接公主的人来传话,说是大哥也去了,不知道要干嘛。” 当时陶镜杨问谁想去接公主进城门,点到李承儒名字的时候,这人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可能是不好意思?不懂。 她原还以为,李承儒这种永远都不会害羞呢。 本想差范闲去,只是这些日子范闲忙得脚不沾地,抽不开身。 后来才听闻,他这几日是带着林婉儿一起跟五竹修行新功法。 那便叫了他的老妹范若若去接,想着公主初来乍到,让个女子去接,也能让公主少些忐忑。 正巧,说曹操曹操就到。 来人传报,战翩翩的马车已然停在了宫门之外。 “走吧。”李承泽伸出手,轻轻拉着她起身,“咱俩又得去见人了。” “烦,不想干了。” “烦也得去,走。” 祈年殿。 送嫁公主的队伍浩浩荡荡几十号人,最前头是一位正使和两位副使。 皆是一身庄重,打头的也是女子,百姓们猜,这大约是宗师之人。 队伍后头,还跟着一批由北齐礼部官员组成的观礼团,一个个脸色瞧着跟死爹了一样 他们会一直待到公主成婚后的一个月,之后便会自行离去。 一入宫,辛其物便迎了上来。 他先是向众人行了恭敬一礼,而后接替了范若若大部分引领的工作。 如此一来,如今跟着范若若往祈年殿中去的,便只有公主,以及她身后跟着的八名官员。 北齐众人坐在龙椅的右手边,南庆这边则坐在左手边。 陶镜杨一进殿,目光先是在殿内众人身上扫了一圈。 可最先瞧见的不是大公主,而是那个多年未见的朋友。 她脚步一顿,似是也没想到来的会是她,“海棠?你我真是好久不见了。” 海棠听见自己被唤,缓缓起身。 目光与陶镜杨交汇,眼中的情绪复杂难辨,“是好久不见了,大约有,三年了?” 海棠朵朵身后的某个官员摸着胡子,看着陶镜杨的衣着配饰起身发问,“某不知是该称您大人,还是该叫您娘娘。” 气氛突然一冷,殿上突然多了些敌意出来。 两边的朝臣们互相大眼瞪小眼,比较而言,还是北齐人眼中的怒意更重些。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北齐言官这是想在这事上给陶镜杨找个不痛快。 南庆坐在靠门位的大臣冷哼一声,“北齐人也就这么点眼界,难道不知我们庆国朝堂没有男女之分吗。” 说话时语气尖酸刻薄,眼神也很是轻蔑,“莫非是心存嫉妒,却无能力而只好逞口舌之快?若是北齐俯首称臣,吾等倒愿意替各位接管一二~” “你!”北齐官员气的要死,刚想出声反驳,便被海棠朵朵厉声制止,“不许多言!” 按照海棠的性格,输了就要认罚,不要搞什么言语上找补的事情。 陶镜杨倒是没被影响情绪,边走边说,“一别三年,世事不同。”二人上了座位,待坐定后,她轻轻理了理裙摆,才轻声道, “自是沧海桑田。” 三年过去,大家似乎都褪去了曾经的青涩,变得成熟稳重了不少。 殿上众人皆是竖着耳朵,屏气敛息地听两人的对话。 没人忘记四年前的这个时节,陶镜杨也曾领着南庆使团远赴北齐。 四年前,南庆送的是肖恩,还有如今的贵妃娘娘司理理。 四年后,北齐送的是公主,这不禁让人感叹一句,世事无常啊...... 众人感慨万千,心思各异。 李承儒却没那么多的想法,他的目光自公主踏入殿内的那一刻起,就跟粘人家身上了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大公主。 盯得公主都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往海棠身边靠了靠。 李承泽瞧着自己大哥这副不值钱的样儿,心里就一阵闹心。 干咳了两声,试图提醒一下李承儒注意点儿风范,别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失态。 李承儒察觉到声音,收敛了一些,随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例行公事的一餐结束,桌上的餐食大多没怎么动。 众人的心思也没在吃上,着重商量了婚期和礼制的诸多事宜。 直到宴会结束,众人纷纷起身准备离去,陶镜杨将海棠叫住,“松 芝 仙 令,随我出去走走吧。” 海棠被叫得下意识回头,随即马上反应过来,装作找人的样子向四周张望着,“谁,松芝仙令也来了吗,在哪儿呢?” 自她去西胡后,便化名成了“松芝仙令”。 这些年一直帮着西胡单于出谋划策,致力于统一各部,为的是帮西胡壮大后一致对付南庆。 不过经此一战后海棠才发现,这西胡和南庆简直是天壤之别。 哪怕西胡成功建国,在南庆面前也完全构不成威胁。 再加上使团踏入南庆国土之后,他们亲眼瞧见了这儿百姓生活的景象。 用安居乐业都小了,简直就是世外桃源一样了。 那种深深的绝望感,便如同阴霾一般一直笼罩着海棠朵朵。 三年而已,仅仅三年。 南庆的变化翻天覆地,他们已经差得太远太远了。 第237章 从前就是现在,现在就是从前 第237章 从前就是现在,现在就是从前 陶镜杨走到海棠朵朵身前,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别装了,西胡我们比你先去,早就知道你们在干嘛了。” 当年李承泽筹集军械时,用的探子就是西胡的。 她们如今连最后一张底牌也没有了,此刻沉默着注视陶镜杨的眼睛,心如死灰。 「师父啊,您交代给我的遗愿,估摸着如今是做不成了。」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如今的齐国已然山穷水尽,再没了能与之抗衡的筹码。 “是不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海棠朵朵的声音充满了疲惫。 像熬了三天三宿只为补假期作业的学生党,还有熬了七天七夜只为绩效考核,结果公司倒闭了,连n+1也没有。 甚至连上个月的工资也没发。 她问出这句话后也不再挣扎,拖着仿若灌了铅的双腿,跟着陶镜杨缓缓往外走。 园中繁花肆意绽放,尤以海棠花最为夺目,团团簇簇,争强斗胜。 微风拂过,花瓣纷纷扬扬飘落,暗香浮动。 海棠、海棠。 海棠朵朵以花朵为名,此刻却无心欣赏四周的景色。 陶镜杨漫不经心地翘起兰花指,然后弹花朵脑瓜崩。 “没听说么,我算命的啊。”她语调悠悠,瞥了一眼海棠朵朵,也不管对方信还是不信,接着道,“想算命的话,可以拿东西来换。” 这话说的像引诱美人鱼用嗓子换双腿的海底老巫婆。 海棠朵朵脚步一顿,“啊?你难道真能窥天命?” 陶镜杨下巴一抬,虚虚摸了一把不存在的胡子,神色间带着几分故作高深,“窥不得天命。” “...那你让我算啥呢。” “还窥不得人命吗。” 海棠朵朵听后,眼神中满是无语,抬手扶了扶额头,“你这一句话放一起说不行么?” “还有,神棍我见得多了,你怎么证明自己能窥得人命。” 陶镜杨停住脚步,侧过头,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皇帝是女子。” 声音轻飘飘的,却如平地惊雷,d uang的一下拍在了海棠朵朵脑门上。 海棠朵朵被拍的脑袋“嗡”一声,两眼瞬间昏花,金星直冒。 皇帝是女子,总不可能说的是南庆皇帝李承泽吧,这不摆明了说的是战豆豆吗? 可小皇帝打从出生起就扮成了男儿身,举手投足、一言一行间皆与寻常女子不同。 除非有人能亲手扒了战豆豆的衣服去瞧,否则旁人绝无可能知晓。 海棠朵朵一听这话,顿感全身血液逆流而上,冲的心脉咚咚作响。 反观陶镜杨,说完后仿若没事儿人一般,依旧信步闲庭,看起来就跟逛自己家花园一样。 不对,这好像就是她家后花园。 海棠朵朵宕机了片刻,不自觉的盘算起关于陶镜杨的一切。 这人刚醒第二天,被新帝亲自上门聘为一国之师。 头一回上朝,能给大臣下马威,紧接着废奴籍、土地改革、女子科举... 这一套下来,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并且无一点迟疑。 据北齐探子来报,新政推行之初,朝堂上下反对声浪此起彼伏,民间反抗者亦不在少数。 可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被朝廷以雷霆手段抄家镇压。 一场变革,死者不计其数,几场变革下来,更是不计其数数数数数数数数。 便是海棠在西胡之时,光听这些都觉得毛骨悚然:「南庆皇室就不怕自己惹了众怒而被推翻?」 敢问普天之下,这个通天代都强到国际服了,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跟陶镜杨大小声? 还真有,北齐啊。 ...... 这不顺道也让陶镜杨给收拾了吗。 海棠朵朵久久未曾出声,心底暗自叹息,心道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为何没出现在北齐? 就因为她们皇帝是女的么,其实小皇帝看起来跟男人也没多大差别的......(海棠满心遗憾) “你们南庆,是不是全都知道这件事了。”海棠朵朵幽幽开口。 若是这消息传回上京,北齐皇帝必定性命难保。 到那时,皇帝、太后,再加上她,即便拼尽全力,也抗衡不了世贵与百官的联合之力。 刹那间,一道寒芒直直刺进海棠朵朵的心窝。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双拳,掌心瞬间被汗水浸湿,呼吸也变得急促而沉重。 此刻,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盘旋:此次护送公主和亲,莫不是中了陶镜杨的调虎离山之计? 她越想越觉可怖。 恍惚间,好似真瞧见了战豆豆被侍卫扒光了衣物,狼狈地丢掷在大殿上。 漆黑的砖石散发彻骨寒意,无数官员将她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声嘶力竭地指责她身为女儿身的“罪孽”。 所有人都要审视——她那身上两处与男人不同的性特征。 “糟了。”海棠朵朵一声惊呼,猛地转身,脚步决绝。 她必须立刻赶回北齐,绝不能任由噩梦成真! 似是早将海棠朵朵的心思看透,陶镜杨身形一闪,将人给拉住,“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除了我,再没第二个人知晓此事。” 她不屑于将别人的琐事四处传播,尤其是这种关乎人命之事。 海棠朵朵垂眸不语,见她如此,陶镜杨又问,“何至于如此恐惧,她好歹也是一国之君。” “呵。”海棠朵朵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君主......弱君可不是主,而是奴。” 北齐先帝膝下无子,太后一人独自撑起风雨飘摇的江山,在一群狼子野心的朝臣虎视眈眈之下,将女儿伪装成男儿,拼死护住了皇位。 说白了,就是一寡妇失业的拉扯着个年幼的女孩。 还要在一众妄图瓜分江山的叔叔伯伯间周旋,抢夺这「天下最大的家产」。 这其中的艰辛困难,若非亲身经历很难体会。 想到此处,海棠朵朵的面上浮现出一抹复杂难辨的神情, “我们向南庆开战,其实也是想要效仿你推行制度的路子,想夺来种子,给皇帝创些功绩。” 陶镜杨敏锐捉住「功绩」二字,眼神闪烁着,“你们皇帝想做女帝?” 海棠大惊,“你连这个也知道了?!” 陶镜杨不语,她一猜便知。 邻国女子都开始当官了,她这个皇帝还得装男儿身才能上朝,换谁心里都不可能平衡。 且这回战豆豆也没有女儿红豆饭...... 不自己当女帝,以后皇位传给谁啊。 陶镜杨漫不经心地踱步至一丛残花旁,轻轻拨弄着蔫蔫的花瓣,换了个话题,“推行制度跟功绩没有关系。” 她随口应道,“我是靠杀的啊,不同意的都斩了,这制度自然就推行得下去了。”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们南庆没有史官的么?” “有啊,”陶镜杨嗤笑一声,掐断一支蔫花,随手抛进土里做肥料,“只不过我随便史官怎么写,谁要管那臭墨写的什么玩意儿。” 她微微仰起头,目光望向阴霾密布的天空,语调悠悠,“没听过么,古人有云:「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做不得英雄,做枭雄。只是千万别做担惊受怕的狗熊,还日日装成个窝囊本分的老实人。” 她目光扫向海棠朵朵,字字如刀。 温言善语劝不了人,只有悲愤才能叫人化作反击的动力。 果不其然,这话刻薄的深深扎进了海棠朵朵心中。 她语气不同于以往,可能是听自己被叫做狗熊有些生气,“如你所说,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做?” 话音刚落,铅灰色的天空突兀地阴沉下来。 迎面的风中带了些许潮湿,也有些许冷意。灰蒙的云聚集在一起,似乎还有丝丝紫雷在其中飘荡。 陶镜杨仰头望天,风将他的衣服吹的沙沙响。 她转身欲走,清冷的声音随风飘散,“放肆一点就是了。” “放肆......”海棠朵朵喃喃低语,满心迷茫。 算了,还是复述给豆豆听吧,兴许豆豆听得懂。 她蹙眉沉思,片刻后,又追上陶镜杨的脚步。 风又吹的大了些,刮的叫海棠说话时险些要窒息,“你这么厉害,就不想推翻了李家做女帝吗?”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陶镜杨干脆停下脚步,撑起真气阻挡浇来的瓢泼大雨。 “女帝?”她一声轻笑,“你不觉得,这太小了吗。” 她向海棠投去意味深长的眼神,“我说了,「算命」,要用东西来换。” 海棠怔愣,“交换......你想要什么?” 她怔怔的看着陶镜杨离她越来越近,“信仰。” 一道雷光划破天际,照亮了陶镜杨的脸。 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海棠朵朵重复一遍,“你要信仰,是想创办教派?” 她不想将真气浪费在「打伞」上,便任由寒雨将自己淋个透。 陶镜杨听此摇头,“我不创教,但我可以收徒。” 海棠更懵了,虽懵但却也能摸出些门道来,犹豫片刻才道,“你想要我拜你为师?” 陶镜杨摇头。 “那你想让我们皇帝拜你为师!?” 她点头,且扬起一个善意的微笑,“作为师父,不论徒弟想做什么,本座都能兜底。” 陶镜杨扩大了自己「真气伞」的范围,将海棠也包了进去,“这不是交换,是本座抛给你们的橄榄枝。” 海棠朵朵察觉到周身真气的波动,瞥到她淡漠的眼神,如同注视到烈日一般下意识避开眼。 许久,她才问,“那句「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是出自哪个时期的古人?” “从前和现在。” “什么?” “既是从前,也是现在。” 第238章 北齐帝师 第238章 北齐帝师 一月有余,和亲婚宴的喧嚣渐渐散去。 海棠朵朵带着满心疑惑,又带着北齐使团踏上了返回上京的路途。 两月后的某个午后,一封来自北齐皇宫的密函,此刻悄然递到了她的手中。 陶镜杨用手指轻轻展开信函,目光扫过,轻声念道,“自愿奉镜杨真人为帝师,盼至座下奉身敬茶......” 她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低语,“北齐皇帝倒是上套。” 说罢,她将信纸随手夹入桌上翻开的书中,就着刚拟完圣旨还未来得及干涸的墨,潦草地写下几行字: 【允。入学通知书会随着这封信一起发给你。】 【*注1:不必来庆国敬茶,老师这里支持网课授学。】 【*注2:若需以虚礼昭示众人,可将我画像立于殿上。】 【*注3:画像也一起发过去。】 待信封发回上京时,北齐已然入冬。 十一月,寒风呼啸,窗外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 北齐皇宫内暖炉烧得正旺,战豆豆从捂得温热的手炉中拔出双手,在摊开信时缓缓打出一个: “?” 她手捧一个长方形的硬纸板,封面由江南丝绣包裹严实,翻开一看,上面的一方朱红是陶镜杨私人印章。 战豆豆浓眉轻簇,思考了半天: 【啥叫入学通知书...不敬茶算拜师吗...网课的意思是学织网吗...】 但总归是拜了师,那便听老师的。 不出一个月,此事传遍北齐朝野,举世皆知北齐皇帝拜于陶镜杨门下。 北齐朝堂顿时炸开锅了,大臣们纷纷上奏,骂的都很难听。 街头巷尾,有怒骂北齐皇室卖国、叛国的,更有激进者,欲揭竿而起,高呼着推翻皇室。 【北齐民众】:逮!小皇帝受死! 战豆豆写信求助,陶镜杨收到信后便以帝师之名,象征性的送了一些后培育的杂交种。 北齐上下见了这些种子,态度悄然转变。 【北齐】:嗯...虽然这个帝师是南庆人,但话又说回来了。 假如认陶镜杨做义母的话,能再多赏点儿吗? 不过,这杂交种的母本和父本都牢牢掌控在陶镜杨手中,送去北齐的种子成熟后,无法自留,也无法二次播种。 也就是说,若想继续种植,还得向她再次讨要。 一回给,二回借,三回图穷匕......哦不,陶镜杨之意,第三回便需掏钱购买了。 不过,念及师徒情分,掏钱时倒是可以打折。 在南庆,同样仅有三大坊握有制种大权。 寻常百姓不明就里,只当这是「天人赐福」。 如此这般,北齐想:如此一来,倒也不算丢人。 直到次年, 他们的帝师要与南庆皇帝成婚了。 北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好像全国都矮了一辈儿... —————————— 三月。 春雨初歇,白日的湿润还未散尽,夜里的空气裹挟着泥土清新的气息,弥弥漫散。 本来说成婚前一日新人不能相见,可李承泽睡不着,还是没忍住来找她。 宫中暖房新培了些碗莲,送到了国师府以供她观赏。 这不巧了吗,陶镜杨也睡不着。 正于案前描摹碗莲,画至莲叶,她听见了李承泽的脚步声。 李承泽熟稔地走到她身后,俯身将脸轻埋她的脖颈处,蹭了蹭,呢喃道,“明日成婚,我睡不着。” 陶镜杨仿佛未受影响,画笔又在莲叶上点了两滴露珠,高光处的颜料是珍珠粉。 “严谨点,是今日成婚。”她画好之后一笔,将笔搁置,“画得好看么?” 李承泽探头望去,看着画得像向日葵的莲花,还有瞧着像水果盘的莲叶,抿嘴沉默,一本正经道,“好看,栩栩如生。” “你确定?” “确定。” “那挂乾清宫吧,让大臣们也都瞧瞧看。” 李承泽终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引得陶镜杨美目含煞,侧目道,“李承泽,你笑什么呢——” “我在为大臣们感到高兴。”说完,他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这是他们的荣幸。” —————————— 第239章 大婚 第239章 大婚 翌日黄昏。 红绸铺满十里长街,满城人家都收到了来自朝廷发放的同心结,百姓不约而同的将其挂到窗边,祈祷其能为一家人带来庇佑。 各街各处都撒着铜钱喜糖,百姓都聚集在此处讨彩头,有人抢到之后高喊一声:草民叩贺帝后大婚—— 只是刚说完便被四周的人群反驳,“嘿!怎么能说是帝后大婚,街边的告示你没瞧见?国师尊号是「帝娲」!” “什么,陶国师都这么厉害了,竟还不能作皇后?” “帝娲是什么意思?” “今日是封官职么,我还以为是成婚呢。”“你有病啊谁家封官职发喜糖?” 旁边的老头见势头正好,着一身白衣、白须、白发,高深莫测的捋捋胡子,开口自言自语道,“帝娲,竟会是帝娲...” 四周见他气度不凡,便有人开口请教,“敢问老夫子,以「帝」字为名有何寓意?” 他目露追忆,“老夫年轻时曾听过这样一个故事。相传,「皇」为人间皇,「帝」为天上帝。” “天上「帝」?”两个挽着手的小姑娘交头接耳,“这很适合国师大人,老夫子,那「娲」字呢?” “「娲」,最不同。”老者眼露精芒,“古书记载,此乃创世之神,高于凡尘种种!” 群众中一片哗然。 ...... 暖风吹着桃枝飘摇,灯影将整条长街染成琥珀色。 禁军金甲和鉴查院玄衣分列两侧,伴着鼓点相交而过,直到首尾相接,银靴踏着青砖而立,身姿挺拔,相对而视。 这桩姻缘的主人公,手中各牵一端红,立于长街遥遥相望。 李承泽握着红绸的手指结紧的发白,又将红绸往自己手腕上缠了两圈。 勒的发红。 陶镜杨亦是一身红妆明艳,学着他的样子,将红绸绕在手腕,悄悄收紧。 一步,两步。 好远,好长。 一开始还顾及着体面慢慢走,但这体面维持不了十步,李承泽牵着红绸等不及,扔了身后的官员们向她的方向跑去。 “陛下!您慢些!” 李承泽还有未平的轻喘,脸上有压抑不住的笑意,“人臣多走几步,帝娲娘娘就少走几步。” 明着眸低头看人,明明话里不那么正经,眼眶不知道为何有些发红。 “少揶揄我。”她欲抬手去抚,却被身旁的一声:「吉时已至」给叫顿住。 她还不等反应,停滞的手便被李承泽反握住,他眨眨眼,与人十指相扣。 另一手牵红,李承泽做出请的姿态,朝着宫门的台阶走去。 两道身影踏着月光拾级而上,金丝的游龙戏凤在夜风中招摇浮动。 “两心一线,永不分离——”阶梯之上,范闲一声鹊起,接而众人化为声声祝贺: “两心一线,永不分离————” 天地应尊,高堂可敬。成婚图的就是一个喜庆,跪天跪地跪父母天经地义,陶镜杨觉得这没什么。 当她要跪叩之时,李承泽却撑着她的胳膊不允,他说, “朕跪即可。” 在他看来,天地神庙,她不需拜;父母高堂,只是他一人的,也不需拜。 一拜,二拜。每拜之间,李承泽需起身转换方向,直到三拜,他将额头紧紧贴在手背,在抬起头时,看到了对面同样一个毛茸茸的头顶。 陶镜杨将额心抵在指关节,察觉到了他的眼神,也抬起头探眼瞧人。 四目相对,满心欢喜。 伴随着李承儒的那声「礼成」,李承泽从袖中摸出一个木盒。 这是这个时代不曾有过的环节,李承泽眼尖,一早就发现范闲在婚后手上多个戒指。 几番打听之下,才晓得这是他们那里的习俗。 也许众人还在愣神并猜测这木盒里的东西,但一旁伫立的范闲已经两眼一眯,自言自语道, “我说呢,天天问我戒指戒指的,感情是剽窃我的创意。” 李承儒耳朵尖,听到这句悄悄凑过去问,“什么创意?” “成婚当日交换的戒指,戴上了这辈子都不会摘。”他还自己的左手示意,“男左女右,戴无名指上。” 李承儒瞧着范闲的无名指点点头,心想自己回去了也给翩翩弄一个。 正中央,陶镜杨瞧着两枚对戒发愣。 接而从自己的袖中也掏出一个木盒,一翻开,里头也躺着对戒两枚。 范闲同众人一起站在旁边看着,见到这个场景还闷出一乐。 见四周没有cue这个流程的,还自觉地担当起司仪众人, “请两位新人交换戒指——” 不多时,庆国又流行起一个新风尚—— 叠戴戒指。 .......... 按理说应该没人会灌皇帝酒。 除非他们是亲兄弟。 李承儒和范闲一个赛一个的狠,一杯一杯的劝酒,眨眼的功夫李承泽就换了三个新杯。 陶镜杨蹑手蹑脚的提着裙子要跑,还没等跑到后殿,便被姗姗来迟的海棠朵朵给找了回来。 她带了一大坛子酒来,风口上还站着黄泥,一看就知道, 这绝对陈年老酒了。 “诶,这新娘子呢?”海棠四处寻找着,找到人后把她往前厅一拉,“大喜的日子,我们皇帝来不了,我代她来。各位快尝尝,这是我们北齐特酿小烧,这一坛在地底下埋了有三十年,今儿叫我给带过来了。” 她拉着陶镜杨,叫人必须要尝一杯试试看。 盛情难却,陶镜杨浅饮一杯,无事。 开开心心又来一杯,而后在三分钟之内缓缓倒下,昏迷不醒。 李承泽趁着众人惊讶之时,上接过陶镜杨的身子,打横抱起。 “我娘子喝多了,就先进屋照顾了,你们慢慢喝,定要尽兴。” 「啪嗒」,门一关,锁一落,陶镜杨立马睁开眼,声音压低带着笑意说道,“你倒聪明,还知道我是装的。” 李承泽替人褪下外袍和簪钗,动作一丝不苟,细致轻柔而又条理。 他哼哼一声,揉揉陶镜杨的头发,“瞧你一眼就知道有什么坏心思。” 她不乐意了,心道这还算是坏心思? 又伸手观赏起指间环戒,“这戒指也是你亲手做的?真好看。” 李承泽去倒了酒,将其中一杯递给她,环臂而饮,“别人的酒不喝,合欢酒总要喝的。” 喝了交杯酒,便是真夫妻了。 第340章 寻旷野 第340章 寻旷野 又一场科举过去,庆国朝廷又新添了许多女官。 北齐战豆豆公布了自己的女子身份,北齐起了小小的一阵乱子,待摆平后,她又亲自到南庆向帝娲敬茶。 庆国朝政倒是有条不紊,除了上朝之余,陶镜杨还会管管那个一出生便无父无母的小公主。 转眼之间,连这个小公主都已十岁了。 该教的都教了,许是身世的缘故,李承昭这个小姑娘,日常里都会装成个小大人的样子。 用一句话形容就是早熟,瞧着比李承平那个家伙还成熟。 今日天晴,又到了一个盛夏。殿中置着冰鉴,倒不叫人觉得热。 李承泽的修为一直停留在九品巅峰,她自己亦是,止步于半步宗师丝毫没有进展。 她梳理了一下成为大宗师的契机,除了像庆帝那般需要濒死而抛去经脉之外,最重要的还是修心。 修心,并非是抛去一切欲望,而是要找寻属于自己的道。 顺着自己的道往前走,打开所有心结,去追寻自己心底里最纯粹的东西,才能无怨无悔,领悟世间真谛。 心成,魂成。魂成,道成,身心不散。 这一方天地,对于他们来说,已然不够了。 陶镜杨觉得,是时候该退休了。 昏定,残阳如血,铺满了整片天际。两人对坐在湖心亭中,小船被拴在亭边柱上,这里没人能打搅他们。 远处河岸的柳枝点在水面,惊起一圈圈的涟漪。她枕在李承泽膝上,屈起腿看天边景色,怏怏的说,“咱俩退休吧。” 此处不是商量,是通知。 李承泽翻书的手一顿,片刻之后,兴奋的书往旁边一丢,“早有此意,什么时候走,夫人想去哪里定居?” 他早就当够了,不过一直以来从出生就在京都,这么多年倒也习惯了。 换句话说,就是能忍。 见人几乎是立刻同意,最起码证明,这么多年李承泽的心依旧没变。心思纯,便有能问鼎巅峰的资质。 “想传位给谁?”她问。 “虽然李承平年纪大,但李承昭更聪明。” ...... 接下来的一年,两人梳理内政。 又把陪着老妈回老家东夷城的李承儒叫回来,拉着李承昭认亲,“侬,这是你大哥。” 李承昭十周岁,脸上挂起与陶镜杨十分相像的笑容,“(????)??嗨,大哥。” 或许别人不晓得两人要退位,但李承儒却是知晓的。 毕竟他此番回来,主要目的便是回来见这个准太子。 李承儒将手背在身后,沉思良久后揽过李承泽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陛下,因何要退位呢?” “大哥,实话跟你说,就是当够了。” “也是,我也当不了,太累。”李承儒表示理解,接而道, “陛下,处理完后早些来东夷,我夫人做的一手好菜。上次叶灵儿带着王十三郎来我府上,硬生生住了半个月才肯离开。” ...... 范闲风声探的快,早就察觉到了反常,几乎是在风驰电掣间,拔腿就来到了宫内。 没瞧见陶镜杨,但逮到李承泽也一样,“怎么回事儿,你俩是不是要跑路。” 好多年都没见陶镜杨这么忙碌过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还真叫范闲给猜对了。 李承泽没瞒,点头道,“今年就走。” 范闲眼皮耷拉,无语的掐着自己腰板,“不讲武德。”熟门熟路的往凳子上一坐,“不行,我也不干了。” 反正朝堂上也有自己的势力,卸了职务也有国公的身份在身。 况且内库陶镜杨没要,商号依旧还是他的,范闲早就琢磨着卸下职务归隐山林了。 也就是一直没好意思提辞职而已,如今好朋友都要走了,他一天天在朝堂上上班个什么劲儿。 范闲打定主意后起身便走,也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处理好自己的朝堂事务。 又挑了个日子,与如今已是吏部左侍郎的范若若长谈一夜,直到天明才回到自己府上。 回到家,范闲立刻抱着林婉儿转圈圈,“劳烦夫人收拾好东西,等日子一到,夫君带着你到江南玩去~” 林婉儿环着范闲的脖子,惊喜道,“真哒!那我们什么时候回京都?” “京都的话...看心情吧,反正我们以后就自由啦,就是到雪域看雪也成呀~” .......... 谢必安欲图辞官,好跟着李承泽一起归隐。临递辞呈前,却被祝悠然鄙夷了一番,“谢必安,原以为你是个聪明的,结果却是个糊涂蛋。” “...为什么又突然骂我。”谢必安还是那么不善言辞。 祝悠然轻飘飘的瞟他一眼,道,“你跟在陛下身边的价值,不如你留在朝堂上,继续培植属于他们的势力要大。” “难不成,你以为归隐山林就是去做乡野村夫?” 转天,范无咎这边,辞呈都已亲手递到李承泽案桌上了。 甚至还自然的站到李承泽身后,就像从前在王府里一样。 李承泽扭过身看着他的样子,恍然也觉得自己回到了王府一般,无奈笑道,“范无咎,你这楞样是一点都没变。” 他拿起辞呈一看,继而道,“不当官儿,反倒是要一直跟着我。”李承泽将辞呈往他面前一丢,“还是好好当你的官儿吧。” 范无咎倒是无所谓,“当过,也就够了。属下跟必安商量过,陛下文官心腹众多,并不差我这一个,我还是辞了官跟着您们吧。” 李承泽扭过头,深吸一口气,心中五味杂陈的点点头。 侧殿的陶镜杨刚教完李承昭学识,现下领了李承昭出来放松放松。 她虽在偏殿,但也听到了二人的谈话,打趣道,“范无咎快住嘴吧,你也不看看,我们陛下都叫你们给感动成什么样儿了。” 说完还到人跟前,扮作安抚的样子拍拍背,“别哭别哭啊~哈哈哈......” 李承泽嘴角噙着笑,转头对范无咎故作无奈道,“你瞧瞧,将来你若娶个娘子回家,少不了也要叫人如此揶揄。” 陶镜杨单手叉腰,向他投去威胁的眼神。 后者熟练的双手合十,指尖抵在下巴处,眯着眼求饶。 一直跟在陶镜杨身旁的李承昭站在一旁,许久都没有放开牵着她的手。 与她来说,长嫂如母,虽毫无血缘关系,可也是真被陶镜杨给看到大的,说没有依赖,那是假的。 嫂子对她很好。 但李承昭更喜欢叫她「娘娘」。 在她更小的时候,那时李承平还未曾分出宫去生活之时,她便听四哥说过,在宫里长大的孩子,都可以叫自己的娘亲为, 娘娘。 .......... 一年之期已到,今日就是退休的日子! 李承昭一身玄裙,还很娇小的身躯站在一众大臣前头。明明梳了个漂亮的发髻,却得戴上那支丑的叫人想哭的龙头簪。 众人该说的都说了,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 现下是真的已到了分别的时刻,只有小皇帝还捏着她的袖子。 “娘娘...”李承昭仰着头去看陶镜杨,眼里有不舍,但却没有对未知的惧意,“以后还能再见到娘娘么。” 她蹲下身,替人拂去肩头的落叶,“想什么呢,当然能见到了。”她摘下身侧的身份令牌,“拿好它,遇到问题了,用它来找我。” “知晓了...”李承昭垂眸,现在还是幼年时候,只能竭力隐藏自己的难过情绪。 马车蹄蹄哒哒的驶离,李承昭身后立着乌泱泱一群。人人表情肃穆,直到瞧不见马车的踪影时也不肯离去。 第341章 暖 第 341章 暖 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出去微服私访过,但这么如此轻松的一起出门还是头一回。 李承泽靠窗,掀起帘子,让和煦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温柔又暖洋洋的。 他靠着你,你靠着她,明明马车的空间那么大,却总还是要腻在一起。 李承泽端着果盘给她喂葡萄,路上路过农家买的,老伯还夸两人有夫妻相来着,这可给他乐坏了。 二话没说的给了一大块银两。 “承泽,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你最需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吗?” 李承泽眼睛转转去想,“是,好好修行?” “错。”陶镜杨敲他一栗,“是吃好、喝好、玩好、睡好——” ...... 两人用了一段日子去体验。 追过塞北红日风烟: 陶镜杨张开双臂,“哇...好大的太阳,快来我的怀抱。”环住她的却是身边的李承泽。 游过江南小桥流水: “江南荷采~莲~” 二人游湖,他在仔细听着陶镜杨唱歌,末了还不忘夸一句,“天籁之音。” 尝过雪域莹雪洁白: 两人裹着雪貂在雪地里堆雪人,路上遇见一只狍子,忍痛割爱般将用来做鼻子的胡萝卜喂给它。 枕过中原高坡黄土: 天上黄黄的,地上也黄黄的,树也黄黄的。 踏过草地,踩过海沙,登过云梯,攀过重峦...... 见过不同的人,遇过不同的事,游走于人间几载,体验过世间百态。 如今,他们回了江南,已在这里长住了一段日子。 江南人人皆知,从京都来了两户人家,并排修了两座院子,听说关系好的不得了。 模样瞧着也年轻,刚来的时候有人瞧见过,左不过二十左右的模样。 不过多年过去,在街上遇到过几次,这几人看起来依旧是二十左右的样子。 大约是修行之人吧,都说修行的不会像常人那般老去。 至于李承泽和她的家呢, 日常就是有邻居来家里的小池塘钓鱼。偶对了,这里的邻居是指范闲和婉儿两口子。 又是一个春天。 有鱼上钩,范闲眼疾手快的扯起鱼竿,“钓两条鱼回家炖汤。” 这第一批鱼苗还是五竹送的,不过也很久没见了,不知人在哪里溜达呢。 陶镜杨在模仿姜太公钓鱼,只有线,没钩,范闲跟林婉儿解释: 这人整cosy行为艺术呢。 “在这吃得了,哪用这么麻烦。”陶镜杨冲正在吃点心的婉儿眨眨眼。 李承泽倒没钓鱼,他坐在陶镜杨旁边,将手交叉叠在脑后,仰躺着看庭院中的桃树。 他盯了桃树许多天,只见桃花立在枝头,有几朵飘飘摇摇的随风而下,好巧不巧的落在李承泽眉心。 心头微动,好似有蒙在心间的轻纱在慢慢消散。 “想得美,婉儿最近修行疲累,我俩一人一条正好。”范闲拎起竹篓,挽起妻子的手越过大门回自己家。 周围清净了不少,远处的人家已经开始冒起炊烟。 李承泽替她收好鱼竿,亲昵的蹭蹭人肩膀,“中午吃什么?” 这是人类史上最伟大的问题之一。 她想想,“吃锅子吧。” “又吃锅子,掌厨的铁勺都要生锈了。” 掌厨还是蛮开心的,这里工资高,主人家事儿还少。 美滋滋。 “那再加个鱼,诶,对了。”陶镜杨看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待会儿同我将院里的玫瑰摘了酿酒,等过段时候大家从京都来做客时,刚好挖出来喝。” “依你依你,都依你。”李承泽取了她头顶落着的桃花下来,捏在指尖晃晃,“这个花呢,要不要也摘了酿酒。” 陶镜杨一把夺过,“树上的可以,我可不行。” “哈哈哈哈...”他将花揣进怀中,“哪儿的桃花都不行,我可舍不得。” “谅你也是,否则等夏日时,我摘了你的葡萄一颗也不给你留。” 忽有一阵微风拂过,吹落了片片花雨。 “阿杨,我心悦卿。”李承泽靠着人低语。 这话李承泽天天说。 “早就知道了。” “那你也说。” “我爱你。” “...我也爱你。” 永世唯伊,永不分离。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