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顾相,断子绝孙?》 第1章 贵官临门 “叽叽喳喳……” 枝头响起清脆的鸟叫声,正带着丫环白苏一道晒药的洛婉玥不禁寻声望去,随后莞尔一笑:“喜鹊闹枝,有贵客临门。” “贵客?”白苏双眸一亮,“有多贵?五十两还是五百两?” 洛婉玥看着一脸兴奋的白苏,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小财迷~” 隐隐的车轮声传来,洛婉玥朝门前扫了一眼:“白苏,迎客。” “是,小姐!” 白苏轻快地往院门前跑去,洛婉玥则戴上帷帽,进了内院。 不多时,一辆马车停在了小院前,看着被仆人扶下,坐上轮椅的清贵男子,白苏瞪大了双眸,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连忙将客人引进了屋内。 顾浔之右手搁在脉枕上,低垂着眼眸,骨节分明的左手手指轻轻揉搓着随身佩戴的玉佩,神色淡淡。 洛婉玥透过帷帽打量着面前这面沉如水的男子,边为他把着脉。 这名男子虽眉目低垂,却也能看清那如墨般的远山眉,天性凉薄的唇,轮廓分明的面庞,显得淡漠且疏离。他微微抬眸,那双幽如深潭的眸子里见不到半分情绪,清隽精致的五官如画中谪仙一般,本应是书卷气的儒雅气质却掺杂了一股来自上位者的气势,单单坐在那儿,就给人一股无比强势的压迫感。 洛婉玥唇角微扬,心中暗道,传闻果真不可信。 “换只手。” 顾浔之闻声,依言换手。洛婉玥细细地探了会儿脉,秀眉微蹙,片刻便收回了手。 “神医,我家公子的病,如何?” 顾浔之身边的侍卫无风着急地问道。 “病?”洛婉玥语调微扬,显出七分困惑,“这位公子身上,无病。” “无病?”无风一脸震惊,他家主子近来病情愈发严重,能够站立的时间越来越越短,可眼前这个传闻中的神医却说他家主子无病,无风气得几欲拔剑,“我看你不是什么大夫,就是个江湖骗子!” “不可无礼。” 顾浔之声音不大,语气清冷淡然,却透着不可违逆的威严。 “是。” 无风低下头,顺从地退到一旁,虽心有忿,但却不敢再多说一句。 洛婉玥面对无风的指责依旧气定神闲,无一丝慌乱。 顾浔之自然也察觉到了洛婉玥的泰然之姿,不禁对眼前这不见真容的女子产生了丁点兴趣。 “恕在下管教不严,姑娘切莫见怪。” 洛婉玥淡淡一笑:“无妨。”她声如翠谷流溪,温婉而清甜,“公子不是病,”洛婉玥顿了顿,“是毒。” “毒?” 顾浔之瞳孔微缩,但神情依旧清冷,看不出些许变化。 “是,而且是自娘胎起便染上的毒。” 洛婉玥的回答不带半分迟疑,坚定且从容。 “我延请过无数名医,为何无人诊出?” 洛婉玥整了整衣袖:“一是因此毒罕有,知者甚少;二是因此毒发作迟缓,也是近两年才频繁发作,症状犹显,旁人查不出来,实属正常。” 顾浔之眉头微蹙。 “公子近日可是睡眠不好?戌时至卯时多出虚汗,左腿愈发使不上劲,不宜久站?” 洛婉玥说的每一个症状,都精准无误,尤其连病发的时辰都说中了,这更令顾浔之相信了洛婉玥的话。 无风不禁汗颜,自己真是错怪了好人…… “敢问姑娘,这是何毒?” 顾浔之放在玉佩上的手指微微泛白。 “轮回。” 洛婉玥薄唇微启,轻轻的两个字,如刀一般刻在了顾浔之的心上。 “可能解?” 不等顾浔之开口,一旁的无风又率先插话,顾浔之冷眸一扫,无风忙道了声“抱歉”,又退到了一旁。 洛婉玥自然不会同无风计较,“不好说,不过,可以试试。” “轮回”这种毒,洛婉玥也只在书上读过,关于解毒的记载只有寥寥数字,具体的解毒方法,她确实还没想出来,但此毒世间少有,作为医者,她实在想解解看,好好研究一番。 “好。” 顾浔之并未深究洛婉玥是否真能解了他的毒,但她却是第一个诊出他病因之人,他愿意让她试试看,毕竟不管怎样,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他可是被断言活不过二十七岁,如今他已年到二四,还有何不能试的? 洛婉玥起身,对无风道:“你将公子扶到榻上,我要为他施针。” 无风闻言连忙上前,将顾浔之推到了榻边,将他小心扶上榻,便在白苏的带领下,退到了门外,关上了房门。 洛婉玥将针袋展开消毒,并取来一个银碗,对坐在榻上的顾浔之说道:“脱衣,趴下。” 顾浔之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同他说话,不禁觉得有趣。 洛婉玥见他未有动作,以为是矜贵公子不好意思在陌生女子面前脱衣裳,于是又好意地补充了一句:“患不避医,公子不必忌讳。” 顾浔之眼底划过一抹晦暗莫测的深色,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便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腰带,褪去了身上的衣裳。 顾浔之虽身子虚弱,但身材却非常好,说不上健硕,却无一处赘肉,完美的腹部线条,弧度恰好的腰线延伸到裤腰边,锁骨处还有一颗红色的朱砂痣,衬着冷白肌肤,显得异常妖魅惑人。 顾浔之感受到了洛婉玥的目光,唇角微勾:“好看吗?” 洛婉玥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好看。”继而又补道:“公子身形不错,这肌肉线条,很适合扎针。” 顾浔之淡淡一笑,便趴在了榻上:“姑娘,请吧。” 洛婉玥也不同他客气,便开始替顾浔之施针,她全神贯注,指尖动作行云流水,速度不紧不慢,顾浔之背上的针也越来越多,待到第十八根针扎下,顾浔之瞬间感觉全身经脉震荡,气血翻涌,疼痛异常。 洛婉玥见顾浔之清隽的面容上覆上了汗珠,脸色变得苍白,不禁出言安慰。 “公子再忍一忍,毒气上涌是会有些疼痛,待施完针便会好一些。” 顾浔之未回答,只是忍着疼痛点了点头,他薄唇紧抿,身子禁不住微微有些颤抖。 洛婉玥手上动作未停,依旧有条不紊地替顾浔之施针,待最后一根针扎上,顾浔之才觉得翻滚的气血在慢慢停止,身上的疼痛也在缓缓减轻,若非他意志坚韧,应该早已晕厥过去。 洛婉玥看着顾浔之背上的一层薄汗,不免有些动容。 大约过了一刻钟,洛婉玥将银碗放到榻前,扎破了顾浔之右拇指、食指,各放了两滴血,黑色的血液刚一沾到银碗,碗身立即变成了黑色,顾浔之见了,不禁皱起了眉头。 第2章 回京 放完血,洛婉玥便为顾浔之拔了针。还贴心地用热帕子将顾浔之背上的薄汗给擦拭干净。 “这一次施针,虽不能将毒素完全清除,但也足以让你能睡个好觉。” “这便足够。” 顾浔之声音略有些喑哑,但依旧能听出话里的无奈。 洛婉玥没有应声,只是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顾浔之扶坐了起来,一股独特的馨香扑面而来,顾浔之瞬间觉得有些昏沉的头变得清晰起来,清凉的甜意溢满心肺。 待洛婉玥离开他的身旁,香气也渐渐淡去,顾浔之深不可测的眸子里划过一丝不舍。待他穿好衣裳,无风与白苏便一道进了屋子。无风将顾浔之扶到了轮椅上坐好。 洛婉玥将写好的方子递给白苏。 “去抓药吧。” 白苏接了方子便去配药了。洛婉玥又转向无风与顾浔之:“三碗熬成一碗,早晚各一副。连吃一个月,一个月后,再施第二次针。” “是。” 无风应道,这可事关他家主子的生死大事,打死他都不会忘记洛婉玥说的每一个字。 “多谢姑娘。” 顾浔之颔首,“姑娘的诊金?” 洛婉玥纤指一挑:“就用公子身上这枚玉佩作为诊金吧。” 此话一出,不仅无风怔住了,连拎着药进来的白苏也怔住了。因为洛婉玥行医,诊金一向随缘,病患给多少便收多少,有些穷苦人家的病患,一枚铜子儿,都能换到药到病除的良药。这还是洛婉玥第一次自行指定诊金。 顾浔之身上的玉佩不仅难得,而且他从不离身,无风知自家主子有多珍惜身上的玉佩,要拿它做诊金,是万万不能的。 “好。” 不等无风开口拒绝,顾浔之便出声应下,无风的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 只见顾浔之有条不紊地解下腰间玉佩,递给了洛婉玥。 洛婉玥伸出左手,接过玉佩:“多谢。” 顾浔之看见洛婉玥白晳如瓷的手腕处,画了一朵小小的红梅,妖冶动人,他深邃的眸底化作一片暗色。 诊金已收,顾浔之便要告辞离开,无风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开口问道:“神医,我家公子一月后应在何处寻你施针?” 无风虽然对洛婉玥收了玉佩做诊金这件事儿心生不满,但她确实医治了自家公子,从自家公子有了血色的脸庞就能看出确有疗效,所以对她的称呼也变得尊敬了起来。 洛婉玥莞尔:“不必寻我,自会相见。” 不等无风再问,顾浔之便朝洛婉玥作了辞,带着无风离开了。 二人离开后,白苏不解地看着自家小姐。 “小姐,这公子看着就是身家富贵之人,你为何只收了块玉佩做诊金?多收些银子不好吗?” 洛婉玥笑得高深莫测:“你不懂。” 白苏确实不懂,她虽然觉得遗憾没好好赚上一笔,但既然小姐想要玉佩,那她也不会再多说什么,因为小姐说的、做的,向来都是对的! 洛婉玥摩挲着手里清透无双的玉佩,天下仅有此一枚的“缠枝莲纹佩”。 洛婉玥心中暗道:顾相,我们来日方长…… “白苏,收拾一下。” “小姐,我们这次要去哪儿?” 洛婉玥淡淡一笑:“回别庄,进京。” 白苏:???? 小姐这说的,是一个事儿吗? 洛婉玥带着白苏,刚回到城郊别庄,便有洛家的马车前来,要接表小姐回京。 白苏惊讶得嘴都合不拢,她家小姐这“神算子”的能力是越来越厉害了,他日若不行医,完全可以去街口支个摊替人算卦,定也能赚个盆满钵满! 洛婉玥交待好别庄事宜,便同白苏一道上了洛家的马车。别庄目前是祖父留下,唯一在她手中的产业了。庄子里的人,也是她亲自挑选培养的,即便离开,也不用担心会发生任何意外。 “小姐,听说京都是全天下最繁华的地方,是真的吗?” 洛婉玥看着白苏亮闪闪的眸子,笑着点了点头。她不愿扫了白苏的兴,京都是最繁华的地方,也是最复杂的所在。这也是为何做游医这些年,洛婉玥所到之处皆避了京都。她清澈的眸底一片晦暗,所行非坦途,前路何其艰…… 马车在洛家大宅前停了下来,洛婉玥在洛府管家的带领下,去前厅见了洛家的亲眷。四岁那年,洛婉玥被外祖父交给了舅舅洛铭山,并附了一大笔钱财,大部分予了她舅舅,当作她的抚养费。这些银子不只够养活洛婉玥,还足以养活她舅舅一家。可洛铭山却与舅妈洛杨氏贪心不足,不仅侵吞了外祖父单独留给她的财产,还将幼年的她送去了一处最不值钱而又偏远的城郊别庄,每月只给极少的银两供其吃穿,对她的处境不闻不问。若不是她运气好,遇到了教其医术的师傅,并靠着这一身本事赚了些家本,早被冻死在十年前的那个雪夜了…… 洛家此次将洛婉玥接回京都,并不是良心发现。只是因为洛婉玥被定下的一门娃娃亲。如今她已及笄一年有余,对方寻上了门,要与其履行婚约。洛铭山这才发现,洛婉玥的未婚夫婿,竟是如今大周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丞相——顾浔之。而顾浔之不仅是当朝宰辅,还是国公府的嫡长孙,此次拿着婚书上门提亲的,便是国公爷本人。洛铭山震惊之余,得知能攀上如此显贵的一门亲事,当即着人,将洛婉玥接回了京。 洛婉玥也是在无意中在外祖父留给她的随身荷包内,发现了她同顾浔之的一纸婚约,还有一张洛铭山写予她母亲三百两黄金的借条,才得知了有这么一桩亲事,同时父母的离世,也令她产生了怀疑,便着手调查,如今,也查出一些端倪。加之她这便宜夫君身份显贵,有他作为倚仗,想来当年之事能更快地查出真相,这也是她同意回京,答应顾家亲事的原因。 洛婉玥不动声色地以礼见过洛铭山后,便被洛杨氏安置在了洛宅中的“清风苑”内。 院落不大,但胜在清净,洛婉玥只带了白苏一个丫环,主仆二人自然是够住的。洛杨氏作为当家主母,执掌中馈,给洛婉玥拨了几个伺候的下人。洛铭山虽然只是个捐官,但好歹也是有官身的人家,洛婉玥又将成为丞相夫人,身边自不能缺人伺候,拨几个下人实属应该。 一日,用完膳,众人聚坐在中厅,本意是想说洛婉玥的婚约之事,主要还是要说她的“嫁妆”。 洛婉玥静静听洛杨氏说完,才淡淡一笑,开口道:“此事便不劳烦舅舅、舅妈费心了。我的‘嫁妆’,便用外祖父留予我,暂由舅舅代管的那些田产、庄子、铺子便可,还有,”她语气一顿,“母亲借给舅舅的三百两黄金。” 话音刚落,中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洛铭山更是身子一僵,心中疑窦丛生,她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又知道了多少? 洛铭山细微的反应皆落入了洛婉玥眼中,她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心里默默地盘算着。 “时候不早了,都去歇着吧。” 洛铭山终是开了口,但却没给出半分回应。洛婉玥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同众人一道起身,朝洛铭山行了一礼,便回她的“清风苑”去了。 第3章 嫁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卧房内,洛杨氏正在为洛铭山更衣。 “老爷,真要把这些地契还给那丫头?那三百两黄金早就……” 洛铭山瞪了洛杨氏一眼:“还?拿什么还?你是想让我把这官也还了吗?还有,那三百两黄金之事,不许再提半个字!” “是,”洛杨氏连忙应声,当年之事她也不晓得洛婉玥知晓多少,但事情已经过去多年,知晓真相之人皆已发落,即便洛婉玥想查,应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再看洛铭山的态度,知他不会将地契、银两交出,便复有了笑脸,“妾身自是一个字儿也不会说的。况且,妾身还希望老爷加官进爵,再进一步呢!” 洛铭山哼了一声,便在洛杨氏的服侍下上床歇息了。他本就是个捐官,能力平平,在朝中,便是靠着银子打点一切。要没了这些财产,不只这官当不成,怕是整个洛家都要坐吃山空。 “清风苑”内,洛婉玥还倚在桌边,翻看着师父留给她的医书。 “小姐,您说洛老爷会把东西还给您吗?” 洛婉玥淡淡一笑:“由不得他不还。” 白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只要小姐说能还,那就一定能拿回来。 之后的日子里,洛铭山总是有意无意地避着洛婉玥,闭口不提地契、银两之事。洛婉玥也不问,就这么拖到了顾家来人的日子。 “顾管家,请用茶。” 洛铭山脸上堆满了笑意,对坐在下首的顾家管家顾沉华谦恭说道。顾家来的人,哪怕是个下人,洛铭山都不敢怠慢。 洛杨氏也精心打扮了一番,正一脸端庄地坐在主母位上,身边还站着她的女儿洛芊楠,一副大家闺秀的沉静模样。 “洛大人客气了。” 顾沉华语气不卑不亢,他是顾家伺候的老人了,一直在定国公身边,即便只是顾家下人,旁人也不敢小觑。 “国公爷吩咐小人来接少夫人,不知她现在何处?” “顾管家稍候片刻,这便派人去请。”洛铭山看了洛杨氏一眼,洛杨氏连忙起身,安排人去“清风苑”将洛婉玥接来。 “顾管家这便要接婉玥入府?那婚仪之事……” “抱歉,洛大人,”顾沉华朝洛铭山微微颔首,“相爷近日公务繁忙,实在抽不出时间举办婚仪。国公爷的意思是,别错过了吉日,一切从简,婚仪便暂不举办了。” 不举办婚仪?! 洛铭山脸上的笑意转为了震惊。洛杨氏的脸上的笑也僵住了,只有一旁的洛芊楠却在暗暗窃喜,她本还因为那乡野来的野丫头攀上高枝而心有怨怼,这下好了,顾家连婚仪都不愿为她举办,看来也没多重视这个相爷夫人。 单就这一件事儿,也够让洛婉玥成为全京城的一大笑柄了。 传闻都说顾相是个无情的“冷面阎罗”,果然如此。 顾沉华将在场三人的神情都尽收眼底,但他未表现出任何异样,而是继续说道:“虽说婚仪暂时无法举办,但该有的,我们顾家一样也不会少。” 顾沉华招呼了一声,便见小厮们络绎不绝地抬着一箱又一箱的箱笼走了进来,摆满了一整个庭院。 “这些便是给少夫人准备的彩礼,还请洛大人过目。” 洛铭山连忙起身,步到院子里,迫不及待地命人打开了箱笼,一箱箱华贵的金银珠宝、名家字画等,看得洛铭山、洛杨氏、洛芊楠三人都挪不开眼,眼珠子都快沾箱笼上了。 “好好,”洛铭山按耐住激动的心情,“这些彩礼我便先替婉玥收下了,待她安顿好了再……” “不必劳烦舅舅了,我能处理好的。” 如黄莺出谷般的柔美女声,打断了洛铭山的话。 所有人闻声看去,便见身着一袭素雅纱裙的洛婉玥,如坠入凡尘的仙子般,款款而来。 美人在骨不在皮,哪怕不浓妆艳抹,素衣白纱,依旧是美得不可方物。 “少夫人。” 顾沉华朝洛婉玥行了一礼,脸上满是恭敬。少夫人的容貌,比画像上的还要美上十分,国公爷定然满意。 顾沉华的视线,不禁落在了洛婉玥腰间的“缠枝莲纹佩”上,心里暗暗一惊,很快便恢复了神情。 洛婉玥看着顾沉华,脸上带着淡淡笑意:“顾管家,有礼了。” 语气不卑不亢,举止得体端庄,哪有一点儿在乡野长大的影子? “少夫人若是不介意,可以同大少爷一般,唤老奴一声‘华叔’。” 洛婉玥微笑颔首:“华叔。” 洛铭山见洛婉玥来了,刚想搭话,便听洛婉玥向顾沉华问道:“华叔,您刚才说,这些都是顾家给我的彩礼?” “是。都是给少夫人您准备的。” 顾沉华恭敬回道。 “既如此,那我便收下了。”洛婉玥不急不缓地继续说道,“婉玥父母早亡,这些彩礼,便只能由我自个儿收着了。” “婉玥……” 洛杨氏刚一开口,又听洛婉玥沉声道,“既然彩礼已收,我也应该准备嫁妆。” 洛铭山眼皮一跳,忙开口道:“婉玥,嫁妆之事你无需忧心,我与你舅妈一直将你视为己出,作为长辈,自会为你备好一切。虽然我们洛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想必国公爷、相爷定是不会介意的。” 顾沉华也是个有城府的,当下便听出了洛铭山话里的意思。洛婉玥心里暗笑,这不表明了想代行父母之权,收下她的彩礼吗? 洛婉玥装作没听懂话中深意的样子,柔声道:“我知舅舅家不宽裕,嫁妆之事也就不劳烦舅舅、舅妈了。便用外祖父留予我的那些产业做嫁妆吧,对了,还有母亲借舅舅的三百两黄金,”洛婉玥从袖里拿出当年的借据摊开,洛铭山眸色一凝,又听洛婉玥再道,“其余的,就不麻烦舅舅、舅妈再为婉玥添妆了,”她转向顾沉华浅浅一笑,“华叔以为如何?” 边说,边状若无意地摩挲了下腰间的玉佩。 顾沉华当下朝洛婉玥作了一揖:“既是少夫人外祖留下的,顾家自然是没有不同意之理,就依少夫人的意思办。” 洛铭山、洛杨氏的脸色瞬间就白了,那些产业可是要用来弥补洛家亏空的,暗地里黄金已用完,产业也已被他们卖掉了不少,眼下拿什么还予洛婉玥? 可顾家的态度已摆在这儿了,洛铭山开罪不起,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应下。 洛婉玥笑颜如花,柔柔软软的声音像根针似的,直插洛铭山的心脏:“那就有劳舅舅尽快送往相府了。” 在顾沉华的注视下,洛铭山僵硬地点了点头。 “少夫人,马车已在外头候着了,您看,是现在走吗?” “走吧。” 洛婉玥淡淡道,带着白苏便往外去,顾沉华紧随其后。 小厮们在顾沉华的招呼下,正把箱笼一箱一箱地重新搬回马车上去。 “婉玥,你刚回京不久,不如在府里多住几日,陪陪舅妈,晚些日子再去相府?” 洛杨氏在洛铭山的授意下,连忙开口叫住洛婉玥,想要挽留她。 洛婉玥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二人,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但笑意明显不达眼底。 “不必了,耽误久了,怕误了吉日。”洛婉玥抬手拦了下正要合拢的箱笼,从里头随意地取出了三块金锭,放到了洛杨氏的手里,“这些时日多有叨扰,这便当是我主仆二人的食宿费。告辞。” 说完,回过身,带着白苏便出了洛宅,坐上了前往相府的马车。 第4章 初入相府 “小姐,您给多了!” 一上马车,“小财迷”白苏便禁不住抱怨了起来,“这才不到一月,你我二人的食宿费无论如何算,都用不了三块金锭!” “如此多的彩礼,还不够你用的呀?”洛婉玥轻轻在白苏的鼻子上刮了一下,“不想欠他们人情罢了,如此,也算了结了这一段亲缘。昔日的账,便可一一清算了。” 洛婉玥眸色深沉,眼下她这个“便宜夫君”,位高权重,正好可以好好利用一番,将“旧账”一一算清。 洛婉玥垂眸,摩挲着腰间上的玉佩,思忖片刻,便摘下收了起来。 马车稳稳地停在了相府门前。 洛婉玥在白苏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相府门庭广阔,肃穆,不仅气势恢弘还隐隐透着“旁人勿近”的森严之势,令人一立于门前,便有了厚重的压迫之感。 顾沉华引着洛婉玥跨过门栏,步入府内。 这座宅邸本是前朝废王的王府,不仅占地面积大,而且布置也极为讲究。顾相深得天子赏识,天子特将此宅赐予他,作为他的府邸。 白苏一双眼睛来回瞧,颇有“刘姥姥进大观园”之感,每一处都令她惊叹不已。 ——¥招财符¥—— 御书房内。 顾浔之正在陪乾惠帝下棋。 温公公觑着陛下的脸色,见他捏着一枚黑子,不时皱一皱眉,迟迟未落子,这才上前躬身报道:“陛下,相府着人来报,说是顾相夫人已入府,老国公请顾相回去呢。” 乾惠帝抬眸,看向面前面若冠玉的男子,笑语道:“浔之今日便娶妻了?朕倒是忘了。” 顾浔之淡淡一笑,捏着棋子的手垂了下来。 “朕本欲让内务府为你操持婚事,可你不愿,竟连婚仪也省了。可是对婚约不满?若是不满,可要朕着人去国公府替你说项,今日便留宿在宫中?” 顾浔之将手里的棋子放下棋翁中:“多谢陛下美意,不过微臣还是先回府一趟。” “那朕便差人……什么?回府?” 乾惠帝刚准备叫人,话到一半才反应过来,顾浔之竟然愿意回相府。 “是。” 顾浔之起身,朝乾惠帝行了一礼,“陛下,微臣先行告退。” 乾惠帝愣怔地朝他挥了挥手,顾浔之便转身离开了。一出大殿,无风便将轮椅推了上来。 经过上次的施针,顾浔之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许多,每天至少能睡足三个时辰。只是腿上的力还不足,站不了太久,依然得靠轮椅出行。 御书房内,刚回过神的乾惠帝看了眼已濒临溃败的棋面:“你倒是来得及时。” 温公公谦卑一笑,暗藏功与名。 相府内。 “少夫人,老太爷在正厅等您,我带您过去。” “有劳华叔了。” 顾沉华领着洛婉玥去了正厅。一路上,不少下人在偷偷打量着她。 “这便是相爷夫人了?” “应该错不了。顾大管家亲自领着。” “这样貌,真真好看,像仙女似的。” “样貌好有何用?相爷连个婚仪都未给,就这么草草进了门。听说大老爷和大老爷夫人根本不同意这门亲事,保不齐今后会是什么光景。” 一想到相爷那冷冰冰的脸和羸弱的身子骨,一众人都觉得这相爷夫人进门后,定是要守“活寡”的,禁不住都替美人感到惋惜。 “我还听说,相爷夫人父母早亡,娘家也是无人可依,还是在乡野里长大的,出身不好,只怕日后……” “谁允许你们在此议论主子们的事情?都不要命了吗?” 秦嬷嬷端着茶从几人身后走了出来,神情冷肃地训斥道。 “秦,秦嬷嬷……” 议论的三名丫鬟连忙朝秦嬷嬷行礼。 “相府不留背后议主之人,来人,把这三个丫头发卖了。” “是。” 话音刚落,便有小厮走上前来拉人。 “秦嬷嬷饶命,奴婢不敢了!” “秦嬷嬷,奴婢知错了!” 求饶声不绝于耳。 “还不快点处理了?扰了主子清静,你们也担待不起。” 小厮们连忙堵上了三个丫鬟的嘴,将人拖了出去。 正厅内。 “国公爷,”顾沉华率先进了门,看到坐在下首的那名女子的身影时愣了一下,但瞬间便恢复如常。 “平乐郡主。” 顾沉华朝女子行了一礼,女子抬了抬手,示意他免礼。 “少夫人来了。” 顾沉华重新转向老国公恭敬地禀报道。 洛婉玥迈入正厅时,一眼便看见了坐在下首首位,身着华服的年轻女子,珠光宝气,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一看便知身份不凡。 洛婉玥眨了眨眼,暗暗寻思了片刻,便大致猜到了此女子的身份。 全京城人皆知,陈将军之女——“平乐郡主”心悦顾相,二人自幼相识,也算是青梅竹马。本以为二人可喜结连理,未曾想顾相却另娶他人。“平乐郡主”自是不肯答应的。 “平乐郡主”充满敌意的目光落在洛婉玥身上,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她。即便她同为女子身,也不禁被洛婉玥的外貌所震惊。本以为就是个出身乡野,上不得台面的野丫头,未曾想竟是这么个大美人,甚至连气质都十分优越。 不过,那又如何?顾浔之一样不会喜欢。毕竟连婚仪都未曾给她,若不是因为那一纸婚约,顾浔之断不会迎她入门。待履行了婚约,日后再找个错处,把人休了便是,她“平乐郡主”,一样能当顾浔之之妻。 “这便是婉玥吧?快,过来坐。” 老国公看向洛婉玥,一向严肃的面庞上也带上了温和的笑意。 “是,国公爷。” 洛婉玥行了一礼。她同顾浔之未举办婚仪,也不知顾家究竟是何态度,所以不敢轻易改口。 “你这孩子,都已进了顾家的门,便是浔之的妻子了,应随浔之唤我‘祖父’才是。” 老国公笑眯眯的,并没有责怪洛婉玥的意思,反倒脸上的笑意更甚了几分。 “是,祖父。” 洛婉玥乖巧地唤了一声,面上神情稍显羞涩。 “好孩子,快坐。” 洛婉玥便依言在“平乐郡主”的对首坐下, “一晃十多年,记得上次见你的时候,还只是个哭着找糖吃的小娃娃,没想到竟长成了如此水灵的大姑娘。” 洛婉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她是真不记得曾经见过老国公了。年岁太小,已然没了印象。 一老一小就这么聊开了,气氛十分融洽。“平乐郡主”已然被二人给无视了,脸色渐渐难看了起来。端起杯子的指尖,都泛了白。 洛婉玥自然是注意到了,她也不知为何老国公会怠慢“平乐郡主”,但她是顾家的新媳妇,自然也不能多话,便也当作未曾看见。 “国公爷。” “平乐郡主”终是耐不住,端着个假笑开口道:“您还未同平乐介绍呢,这位姑娘是?” 老国公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一高兴,便忘了。” “这位,是浔之新过门的妻子,老朽的孙媳妇,洛婉玥。” 老国公笑着介绍道,短短几个字,惹得“平乐郡主”脸上的笑更僵了,都快维持不住这份端庄了。 第5章 似曾相识 老国公装作全然未发现的样子,温和的目光看向洛婉玥。 “婉玥,这位是陈老将军的孙女——平乐郡主。” 并无过多介绍,亲疏远近,一听便明。 洛婉玥起身,朝“平乐郡主”行了一礼:“郡主万福。” “洛姑娘不必多礼。” 平乐郡主免了洛婉玥的礼,即便心里早已妒意满满,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国公爷,相爷回来了。” 闻言,洛婉玥的手悄悄握了握拳,面上虽然维持着淡然的神色,但心里不免还是有些紧张。 老国公注意到洛婉玥的神情,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希望自家那个冷情冷性的孙子,不要吓到刚进门的新媳妇。 “平乐郡主”显然也察觉到洛婉玥的紧张,心里冷冷一笑,面上却做纯真状:“洛姑娘,莫不是害怕浔之哥哥?” 一个害怕自己的新婚妻子,顾浔之怎会喜欢? 老国公察觉到“平乐郡主”的意图,不禁眼神冷肃地看了她一眼。“平乐郡主”连忙垂下了头,不敢再开口。 “我不过是有些紧张罢了。”洛婉玥娇软的声音柔柔响起,“毕竟是作为丞相夫人的身份头一日进府。日后有夫君帮衬着,应会慢慢习惯。劳郡主费心了。” 老国公端起茶杯,默默地饮了一口,掩盖他眼底对洛婉玥的赞赏之意。 “平乐郡主”自然听出洛婉玥言词里的深意,正想再开口,便见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姿步了进来,当即便向来人看去。 洛婉玥自然也看了过去,顾浔之长身玉立,紫色仙鹤朝服,玉冠束发,气质卓绝,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谪仙,只是那白得有些过分的肌肤,使他矜贵的气质平添了几分阴郁的病气。随着顾浔之的走近,一股冷凛之意也随之而来,气势逼人,令人不敢轻易靠近。 “祖父。” 顾浔之朝老国公作了一礼,并未朝“平乐郡主”行礼。“平乐郡主”好似习惯了,脸上并未曾露出一丝不悦。 “坐吧。” 老国公笑着道。 “平乐郡主”与洛婉玥各坐一侧,顾浔之若要坐下,必然要选择一边。“平乐郡主”脸上的得意之色快藏不住了,她一直认为顾浔之是因为一纸婚约才被迫娶的洛婉玥,以他的性子,自然不会顺从,所以肯定不会坐在洛婉玥的一侧。 “平乐郡主”正准备看好戏,未曾想顾浔之却一撩袍,在洛婉玥一侧坐了下来。“平乐郡主”的笑僵在了脸上。 老国公眼底满是欣慰。 顾浔之刚一坐下,便闻见了一股若隐若现的熟悉香味。他不禁侧眸,暗暗打量起身边的这位新妻子。 洛婉玥察觉到顾浔之的目光,也侧眸朝他看去,四目相对,洛婉玥朝顾浔之莞尔一笑,顾浔之心内瞬间一紧,面前的女子眉目似画,盈盈一笑犹如百花盛开,美得令人心悸。隐隐有着似曾相识之感。 顾浔之下意识地想去摩挲腰间的玉佩,手都已经伸出去了,才想起玉佩已经作了诊金,便默默地收回了手。这个小动作,却被洛婉玥给瞧见了,她微微勾了勾唇,便收回了目光。 老国公见顾浔之与洛婉玥相处得还算融洽,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浔之哥哥,祖父新得了一本兵书,改日我拿与你瞧瞧。” “平乐郡主”一开口便是一声“浔之哥哥”,为的便是让旁人知晓她与顾浔之之间的关系匪浅,很是亲近。 洛婉玥低垂着头,令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不必了,本相无暇看闲书。” 顾浔之连个眼风都未给“平乐郡主”,声音淡漠得未带一丝情绪。 “平乐郡主”闻言,不禁变了脸色。她未曾想顾浔之竟然如此不顾她的脸面。整个正厅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国公爷,晚膳已备好,是否现在用膳?” 华叔的出现,打破了正厅里的静默。 “可。” 老国公看向还坐在椅子上的“平乐郡主”,一般人听见此话,皆会告辞离开。可“平乐郡主”却像未曾听见一般,还坐在原位。 老国公故意咳嗽了两声,“平乐郡主”只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就是不说要走的话。 出于礼节,老国公只能对“平乐郡主”道:“既已到了晚膳时间,郡主不若便留在府内用膳?” “多谢国公爷,那平乐便叨扰了。” 老国公尴尬地笑了两声,便率先起身,招呼着洛婉玥随他一道。洛婉玥便跟着老国公走了。 “浔之哥……” 平乐郡主刚张口唤顾浔之,便被他的起身离开给打断了。顾浔之快步跟上了洛婉玥,此时的他只在琢磨着如何看一看洛婉玥的左手腕,根本已经忘了“平乐郡主”的存在。 无风本还想着把轮椅推来,结果便见自家主子就迫不及待地就跟着新夫人走了,他一时有些恍惚,都快以为自家主子的腿已经好了。 膳厅内,洛婉玥安静地用着自己面前的食物。绝美精致的五官,即便就这么坐着不说话,也是无法令人忽视的存在。 顾浔之坐在一旁,不停地打量着洛婉玥,眸底神色晦暗不明。 老国公自然也对洛婉玥关照非常,见二人的注意力都在洛婉玥身上,“平乐郡主”的眼底涌上了嫉妒与不甘。 “浔之哥哥,你平日里公务繁忙,要多吃一些。” 边说边用公筷给顾浔之夹了一只虾,语气里满是关心与熟稔。 老国公见状,不禁皱了皱眉。 顾浔之看着面前“平乐郡主”给他夹的菜,没有说话。“平乐郡主”还以为顾浔之这是不拒绝,又连忙殷勤地用公筷给他夹了别的菜。 “这鱼也不错,浔之哥哥也尝尝看。” “还有这个菜,也对身体好。” …… 不多时,顾浔之面前的盘子已经被摆得满满当当,“平乐郡主”这才满意地放下了筷子。 一边的洛婉玥一直未曾言语,顾浔之从她平静的表情里看不出一分情绪。他不禁思忖,因着这一纸婚约嫁与他,她是否不愿? “浔之哥哥,你怎么不吃呀?一会儿凉了就不好了。” “平乐郡主”在一旁催促着顾浔之。 顾浔之忽觉得有些烦躁,面上的表情更冷了:“无风,换个盘子。” “是。” 无风迅速地将顾浔之堆满食物盘子拿走,重新给他换上了个空盘。 “平乐郡主”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了,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难看了起来,洛婉玥原先未有一丝情绪的眸子,闪过一抹笑意,正好落在了顾浔之的眼中,他心里的烦躁,不自觉便褪了下去,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 “浔之哥哥,你怎这样对我?我的心意你岂会不知?” “平乐郡主”受了刺激,哪还顾得上什么礼义廉耻。 “郡主,本相已成婚。你当着本相夫人的面说这些话合适吗?将军府的家教,便是这么教你的?” 顾浔之语气冷漠,“还有,本相未有妹妹,你当称本相官职。若再有下次,本相不介意替陈老将军管教管教孩子。” “平乐郡主”哪受过这般屈辱,当即拍案而起,连招呼也不打,狠狠瞪了洛婉玥一眼,便快步离开了丞相府。 被殃及的洛婉玥一头雾水:关我何事??? 第6章 这是能看的吗? “平乐郡主”一走,老国公不禁头疼。他看着自家孙儿,眉头紧皱。 “你不该……” “祖父,”不等老国公说完,顾浔之便先起了身,“孙儿还有公务要处理,便先退下了。你们慢用。”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老国公当即就想骂人,一想到桌上还有今日刚进门的孙媳妇,到口的骂人之语便硬生生地吞了回去,缓和了自个儿的情绪后,才温和地对洛婉玥道:“没吓着吧?我这孙子,其实平时……” 老国公本想替顾浔之说话的,可一看到洛婉玥那纯挚的神情,他实在说不出口。他家那冷情冷性的孙子,平时便是这副冷冰冰的鬼样子。 “我知晓的,相爷平时不是这样。” 洛婉玥朝老国公温柔地笑了笑。 “好孩子,来,多吃点儿,看你瘦的,得多补补。” 老国公心里还是心疼洛婉玥的,只希望自家这个孙儿能够收一收那倔脾气,别委屈了这么好的姑娘。 老国公吩咐下人带洛婉玥去休息。下人将洛婉玥带到了离顾浔之不远的屋子。没有顾浔之的允许,下人也不敢让新夫人去他的房间。 洛婉玥也知其中关节,并未为难下人,而是让白苏收拾起屋子,便在这里安歇了。 夜里,突然狂风大作,雷声轰鸣,暴雨从天而至。 伴随着一声惊雷,洛婉玥猛地从梦中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她走到窗边,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皱了皱眉。拿起针囊,便打开房门,准备去寻顾浔之。 风雨飘进回廊,地上已打湿了一半。廊下的灯笼随风不停地来回旋转着,偏偏在这个时刻,不少下人穿梭在游廊之间。 “相爷又犯病了,把老太爷也折腾醒了。” “听说相爷每次犯病,都疼痛难耐,旁人皆近不了身。” “是,上次有个不知内情的侍卫想去扶他,却被相爷一刀给砍掉了手腕。可吓人了。” 刚走到转弯处,洛婉玥便听到了下人的议论声,不禁加快了脚步。 “夫人!” 下人一抬眼便看见了洛婉玥那美艳绝伦的脸,当即吓得惊呼了出来。相爷规矩森严,是不允许下人私自议论主子的,这还让夫人听见了,可如何是好? 正准备求饶,便听洛婉玥问道:“相爷可是发病了?” 几名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开口回洛婉玥的话。 “他可在屋内?” 洛婉玥见她们的神情,便知了大概,“你们最好马上告知我相爷的情况,否则,我便让华叔把你们都发卖了。” “夫人饶命!” 下人们连忙跪下,“相爷现在西院,那里不准任何人入内。” “带路。” “夫人,去不得。” “带路。” 洛婉玥面色冰冷,是不容置喙的语气。跪在地上的丫鬟身子一颤,只能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为洛婉玥引着路。 “夫人?“ 守在西院前的无风看到洛婉玥时,满脸惊讶。不是已经吩咐府里,不准将相爷发病之事告知夫人吗?这也怪不得无风,当初他带顾浔之去找洛婉玥看病时,洛婉玥戴着帷帽,白苏也戴着面衣,所以他根本就没认出这主仆二人。 “带我去见相爷。” “夫人,您还是先别见了。相爷有令,任何人都不得跨入西院,会……伤着您的。” “无妨,”洛婉玥眨了下眼,“是祖父让我来的。” 老国公? 无风犹疑了片刻,还是决定带洛婉玥进去,一是因为他相信老国公不会害他家公子,二是他对洛婉玥莫名有一种信赖感,总觉得她好像不是普通人。加之她与自家主子已经成婚,迟早也会看到相爷的这一面,也无需隐瞒。 洛婉玥跟着无风进了西院。 “啊——” 痛苦的哀嚎声直入耳间,洛婉玥握着针囊的手又紧了紧。 国公爷站在院廊,一脸焦急地看着紧闭的房门,突然有人推门而出,老国公连忙迎了上去:“薛太医,我孙儿如何?” “国公爷,相爷的病情愈发严重了,只怕……” “不会的,相爷好得很。” 洛婉玥打断了薛太医的话。 “你怎么来了?” 老国公看到洛婉玥时,满是错愕。他早吩咐过下人,莫要在浔之发病时将人带来西院,以免吓到新妇,怎知刚进府第一日,便遇到了这样的情况。 无风听闻,身子一颤,新夫人不是老太爷请来的??!!他竟然还将人堂而皇之地带了进来????!!! “祖父,让我进去看看相爷吧。” 老国公眉头紧锁,一旁的薛太医却先开了口。 “夫人,相爷的病很特殊,如今情况也不好,您还是莫要进去了,免得伤着了您。” 薛太医是太医院院使,连他都看不了的病,他不相信还能有转圜。如今屋内四名侍卫按着顾浔之,若稍有不慎,只怕这娇滴滴的新夫人,会被伤着。 “不妨事儿的,祖父,您就让我进去瞧一眼。他已是我夫君,总不能每每有事儿,都这般避着我吧?” “砰——” 屋内突然传来了巨大的撞击声。 “糟了,怕是没拦住相爷。” 无风出声,便想要进去。可洛婉玥却比他更先一步,在众人未反应过来前,打开了房门,冲了进去。 这间屋子更像是一间牢房,连窗子都是封上的,以防发病的顾浔之会破窗而出。 “快,保护玥玥!” “是。” 无风带着几名侍卫便一道冲了进来。 洛婉玥一进屋,便看到了双眸里一片血红的顾浔之,他一身白衣上满是血花,如绽放的红梅,触目惊心。他站在屋中,如画的面容忽明忽暗,时不时地晃动一下,许是腿部发力不稳。猩红的眸子蓦地看向洛婉玥,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顾浔之,让我看看你。” 洛婉玥原本就温柔的声音又软了三分,一步一步地慢慢朝顾浔之走了过去。 “我不会伤害你的,乖,让我看看,好不好?” 洛婉玥柔声哄着顾浔之。顾浔之像是盯着猎物一般,盯着向他走近的洛婉玥。突然,他勾唇一笑,妖孽般的笑容里淬着浸人的杀意。 见到这一幕的众人,皆都屏着呼吸,为洛婉玥捏了一把汗。 “浔之,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洛婉玥又朝顾浔之靠近了几分,突然,顾浔之伸出手,直接扼住了洛婉玥的咽喉。 “不好!夫人!” 无风带着众人便要冲上去,洛婉玥却抬起手挥了挥,示意他们不要有动作。顾浔之在无风出声的时候,又加重了手里的力道,洛婉玥微微有些上不来气。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洛婉玥离顾浔之还有一定的距离,还下不了针。 “浔之,我是你的妻子,你仔细看看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洛婉玥压下面上的痛色,继续温柔地循循善诱,她明显感到顾浔之掐着她咽喉的手松了松。洛婉玥当机立断,将轻握在顾浔之掐着她脖子上的手伸了出来,环住了顾浔之脖子,猝不及防往前一倾身,便吻在了顾浔之的唇上。 在场众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他们能看的吗??!!!! 第7章 小丫头气性倒是不小 柔软的触感,以及洛婉玥身上那特殊的香味,使顾浔之恢复了短暂的清明,扼着洛婉玥的手就这么垂了下去。 洛婉玥将藏在袖内的一根银针,说时迟那时快地扎到了顾浔之的一处穴位上,然后往后退了两步,脖子上的疼痛感一下便袭了上来,她禁不住蹙了蹙眉。 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前,顾浔之眼里的猩红渐渐褪去,他眨了下眼,便看见眼前洛婉玥那精绝的容颜,犹如一道天光,照进了他的心内。 “你……” 顾浔之刚一开口,便觉腿上一软,就在他即将跌倒之际,洛婉玥一把扶住了他,他半个身子都压在了洛婉玥柔软的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再次扑鼻而来,顾浔之禁不住眯了眯眼。 洛婉玥对还在发愣的无风叫了一声:“轮椅。” 无风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将轮椅推了过来,帮着洛婉玥一道,将顾浔之扶到了轮椅上坐好。 当顾浔之被推出来后,薛太医的眼睛都瞪圆了。 怎么可能?! 他为顾浔之诊治多年,眼见着他的病情愈发严重,这位顾相的新夫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控制住相爷的病情? “祖父,”顾浔之朝老国公叫了一声,“时候不早了,您回去休息吧。” 这风雨来得急,停得也快,现下已是乌云散尽,月亮都冒出了头。 顾浔之早已嘱咐过老国公,让他勿要为他的病情忧心。他年事已高,不应该次次发病都跟着折腾,身体哪能受得住?可老国公心疼自己的孙子,哪能见他饱受病痛折磨而坐视不理? “玥玥,浔之的病可是控制住了?你是如何做到的?” 洛婉玥抿了抿唇,情急之下就出了手,可她并不想暴露身份,这该如何解释? “祖父,雨停了。” 顾浔之淡声开口。 老国公一怔,便明了顾浔之的意思,是因为雨停了,所以才恢复了神智。 “推我回去。” 顾浔之这句话明显是在对洛婉玥说的,洛婉玥连忙应了声“好”,朝老国公、薛太医行了礼,便推着轮椅,将顾浔之送回了房。 无风跟在二人身后,在二人回房后,他正准备为他们关门时,便听顾浔之语气淡漠地对他吩咐道:“今夜看到的,半个字儿都不许往外漏。” 无风关门的手一顿,应了声:“是。” 便告退出来了。 顾浔之这才转向洛婉玥:“姑娘这针,扎得还是如此准确。” 洛婉玥嘴角漾起一抹笑:“不愧是顾相,竟连一日都未瞒过。” 顾浔之勾唇:“只怕夫人并未想隐瞒本相。” 洛婉玥淡淡一笑,没有接话,算是默认了。 “还是老样子,顾相,请吧。” 既然身份已被识破,也就没无甚好顾虑的了。洛婉玥指了指一旁的床榻,顾浔之一怔,而后轻笑出声:“还请夫人允为夫先沐浴一番,洗后再施针也不迟。” 洛婉玥看着白衣上满是鲜血的顾浔之,点了点头,确实是她考虑不周了。 “我先回房取医箱。” 顾浔之点头,洛婉玥便转身离开,她未曾意识到,顾浔之已然改了对她的称呼。 顾浔之看着洛婉玥袅袅婷婷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思忖片刻后,便叫来人,为他沐浴更衣。 顾浔之沐完浴出来,便见洛婉玥已经回到了他的房间内,正在对着墙上的一幅字画端详着,似乎很是喜欢。 “夫人对字画也有研究?” 洛婉玥闻声回头,便见顾浔之敞着衣裳,下身单着一条黑色长裤,肌理分明的肌肉线条,就这么大喇喇地展现在她的眼前。洛婉玥的喉咙下意识地滑动了一下。她虽为不少病患施过针,但这般好看的身子,确实还是头一次见。 顾浔之见洛婉玥这般盯着他的身子发呆,眸底闪过一抹笑意。 “夫人?” “嗯?”洛婉玥回过神,这才想起顾浔之对她的问话,缓了缓神,佯装镇定地回道,“没什么研究,就是觉得这幅画好看。” 寒山先生的真迹,能不好看吗? 顾浔之只扯了扯了嘴角,未再多言。洛婉玥既有心在他面前藏拙,他也不便拆穿。 “裤子脱了。” 洛婉玥开始摆弄自个儿的医箱,头也不抬地对顾浔之命令道。 顾浔之闻言,未动,只是站在一旁淡淡地看着洛婉玥。 洛婉玥掀眸,疑惑地看向顾浔之,稍一思忖,便有些不悦地蹙了蹙眉:“患不避医,我上次便说过了,相爷还有何忌讳?”语气里明显有些许的不耐,“腿上也有几处穴位要扎,相爷这是不信我?” 顾浔之自然不会不信洛婉玥,她的手段,到今日,他已见过了两回,每一回都令他惊讶不已。只是刚才小丫头盯着他身子瞧的样子,令他觉得有趣,现又要让他脱裤子,他便不禁多想了片刻。未曾想小丫头年纪不大,气性倒是不小,多踌躇片刻便不耐烦了。 瓷白小脸上透着些许的粉色,微微蹙起的眉头,美眸里满是不悦,令原本就明媚的脸庞显得更加灵动而有生气,勾人得很。 “怎会?” 顾浔之似笑非笑地便将手放在了腰带上,“你既是我已过门的夫人,我就是避医,也不会避着夫人你。不信外人,还能不信枕边之人吗?” 这简短的一句话,使洛婉玥心头一颤,是呢,她怎么就忘了自己已经是顾相夫人这件事儿了呢? 另一边,老国公确实也招来了无风,向他询问洛婉玥到底是如何令顾浔之恢复神智的,如果只是因为天气原因,老国公也不敢尽信,怎会如此巧呢? 无风受了顾浔之之令,自是不会向老国公吐露出一个字儿,也只是将老国公也亲眼见到的事情又描述了一遍,老国公找不到任何异常,便也只能相信纯属是碰巧。 屋内。 顾浔之便在洛婉玥的注视下脱下了裤子,趴在了床榻上。 洛婉玥的手指在顾浔之的背上摸索着,找到穴位后便将手中的银针毫不犹豫地扎了下去。手十分稳,只是那指腹掠过背脊的触感,令顾浔之后背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紧绷了起来。 洛婉玥察觉到,不禁皱起秀眉,毫不留情地在顾浔之的背上“啪啪”地拍了两下:“放轻松,这么硬,不好扎针,到时候错了位,可有你受的。” 趴在床上的顾浔之紧抿薄唇,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自个儿脑子给放空,强行放松了身上的肌肉。 洛婉玥在顾浔之的背上轻拍了两下:“这就对了。” 顾浔之下意识地顶了顶腮,这小丫头也着实够磨人的。 洛婉玥哪知顾浔之的心思,再次认真地施起针来。柔软的手指顺着顾浔之的身子朝下游走,很快便到了顾浔之肌肉分明的双腿上。 别看顾浔之近年来不时地双腿无力,得靠轮椅出行,但他的腿部线条依旧好看,劲瘦的双腿上肌理分明,根本就不像有病的样子。 洛婉玥的手指无意地顾浔之的腿上擦了一下,顾浔之心里“咯噔”一下,只得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转移了注意力。 第8章 “同床共枕”?! “好了。” 洛婉玥略带笑意的声音落入耳畔,顾浔之在她扎下最后一根针的时候,感觉到体内郁积的浊气似乎在一瞬间被驱散开了,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静脉中气血流动无阻,连双腿都有了力气。 “你现下体内气血流转通畅,应该会觉得身子轻爽了许多。时辰也不早了,你且先睡一会儿。待会儿我再替你拔针。” 说完,洛婉玥便伸了个懒腰,在一旁的贵妃榻上坐了下来。趴在床上的顾浔之,余光瞥见洛婉玥打了个哈欠,昏黄的灯光映衬着她精致的五官,仿若从画中走出的仙子。倦意逐渐袭来,顾浔之的眼皮开始打架,他的思绪渐渐飘远,不会一阵风,便将这落入凡间的谪仙给吹走了吧…… 翌日,洛婉玥长长的睫羽颤了颤,便缓缓睁开了眼睛,阳光透过纱帐渗了进来,洛婉玥坐起身子,蓦地发现,自个儿怎睡在了顾浔之的床上?! 昨夜为顾浔之拔了针,怕他夜里会有状况,便寻思着在榻上将就一晚。后来是如何上了顾浔之的床,她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所以,昨晚,她是同顾浔之“同床共枕”了吗?!洛婉玥看着身上完好无损的衣裳,若有所思。 “小姐,您醒了吗?” 白苏的声音将洛婉玥出走的思绪唤了回来。 “醒了。” 白苏闻声,便将床缦掀起,系好丝绦。 “什么时辰了?” 洛婉玥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问道。 “已近午时了。” “啊?都这个时辰了?你怎的也不叫我?” 白苏一脸委屈:“是相爷不让奴婢们打扰您休息。” 施针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极耗费心神,洛婉玥又折腾到了半夜,多睡一会儿是正常的。 洛婉玥闻言,秀眉微蹙,刚嫁进来就赖床床,这要传出去了,又不知外人要如何编排她了。 “小姐,咱们赶紧收拾一下吧,老国公、大爷、孙姨娘、二少爷,都在等您用午膳呢。” “谁?” 洛婉玥一怔,而后便反应过来了,“大爷”指的是顾浔之的爹——顾义仁,“孙姨娘”是顾义仁的妾室,顾孙氏,“二少爷”便是顾义仁同顾孙氏的儿子——顾浔昭。 自打知晓有这么个“便宜夫君”后,洛婉玥便将顾浔之的家世暗中调查了一番,知他并不待见这三人。顾孙氏至今也未被抬为“正妻”,其中便有他的手笔。 见白苏正要张口解释,洛婉玥便及时抬手止住了她:“我知晓了,为我梳妆吧。” ——¥招财符¥—— 偏厅内,老国公正在品着茶,神色淡淡。 顾孙氏故意问了伺候的奴婢一声:“什么时辰了?” 听人答她“已经午时了”,想着在场之人皆听见了,便觑了一眼老国公后,侧眸看向顾义仁。 “老爷,我们都等一上午了。” 声音娇柔酥软,言语虽未表达出自个儿的不满,但意思却传达得十分清晰。 顾义仁沉着一张脸,面色不悦:“都这个时辰了,新妇还未起身。乡野来的丫头,着实没有规矩。” “玥玥昨晚为了照顾浔之,一夜未眠,多睡一会儿怎么了?” 老国公将茶杯重重在桌上一置,神色不虞地瞪着顾义仁:“你这当爹的都不关心自个儿儿子,有何资格在这儿指摘我的孙媳妇?风凉话说多了,小心闪着舌头!” 老国公对顾义仁是越看越不顺眼,真不知当初怎就生了这么个碍眼的臭玩意儿! 顾义仁的脸色愈发难看,老国公完全不顾忌他的脸面,当着下人的面便如此训斥他,存心是给他难堪。 “祖父,父亲也是因有公务在身,昨夜才脱不开身的,并不是不关心大哥。” 顾浔昭出声为顾义仁解起了围。老国公心里虽有气,但对这个二孙子他还是有几分喜爱的,便冷哼了一声,不再同顾义仁计较。 “祖父。” 一道柔美的女声适时响起,立时打破了偏厅内冷凝的气氛。 众人闻声看去,便见洛婉玥带着浅浅的笑意款款走来,脸上不过略施粉黛,都美得令人挪不开眼,整个偏厅都亮了起来。 顾浔昭看向洛婉玥,眼里的惊艳一闪而过,端着茶盏的手都不禁微微一颤。不过他掩饰得极好,并未让人发现他的异样。 顾义仁眼里的不悦未曾减少半分,心道:光有一副好皮囊又有何用?还不是乡野来的丫头,一点儿用处也没有。顾孙氏脸上则依旧挂着端庄的笑,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心知如此貌美的长相,于女人来说,无疑是十分有利的武器。 这三人在打量洛婉玥的同时,洛婉玥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们。顾义仁虽已人到中年,但身上的气质依旧十分儒雅,面容俊朗,只是不知为何,同顾浔之并不太相像,倒是同顾浔昭有七分相似,许是顾浔之的外貌随了他娘亲,如此一想,便知顾夫人应该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坐在顾义仁下首,打扮得极为精致,保养得十分得宜的美妇人,想来便是顾义仁的妾室,顾孙氏了。 因事先打听过顾浔之同这三人之间的关系,洛婉玥便不难从他们眼中看出真实情绪。 “玥玥,到祖父这边来。” 老国公一改先前冷漠的态度,和蔼可亲地对洛婉玥招呼道,“昨晚辛苦你了,可有休息好?” “休息好了,劳祖父挂心了。” 洛婉玥笑容温婉地回了老国公的话,在老国公的示意下,在离他最近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真是苦了你了,祖父应该好好谢谢你。” “祖父不必客气。”洛婉玥声音温柔,“相爷是我的夫君,他身子不适,我作为他的妻子,理应照顾他,谈不上辛苦。” 洛婉玥本就生得貌美,笑起来愈发显得她明媚乖巧,惹得顾浔昭不禁恍了神,忙抿了口茶,掩盖眸底升腾起的异样情绪,以防他人看出端倪。 “玥玥刚进门,便同浔之感情甚笃,对他关怀备至,娶到她,当真是浔之这孩子的福气。” 不知内情之人,听顾孙氏这一番滴水不漏的话,还以为她同顾浔之之间的感情十分深厚呢。 洛婉玥状若才注意到顾孙氏似的,眸光疑惑地望向她,对老国公问道:“祖父,这位是?” 老国公向来看不上顾孙氏,顾义仁想抬她为正妻,老国公一直不肯点头,死死压着就是不松口,以至于洛婉玥进门之时,他也不曾为她介绍。偏厅内的气氛一时又冷了下来。 顾孙氏被当众撂了脸面,又不敢发作,只能暗暗地握紧了手,脸上端着的笑意又僵了几分。 一旁的顾浔昭见状,眸里不悦的神情一闪而过,十多年了,他的祖父至今还不肯接纳他母亲。母亲一日不扶正,他便只能是妾室所生的孩子,永远低人一等。 顾义仁神色不虞,在刚过门的新妇面前撂她婆母的面子,这不也是在打他的脸吗?他正准备开口,便听一道冷冽的声音从门前传来。 “她是谁,夫人无需知晓,”伴着一声不屑的冷笑,“她,不重要。” 第9章 “四世同堂” 顾浔之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了偏厅,他轻飘飘的一句话,无疑当众给了顾孙氏一巴掌,狠狠地将她的脸面打落在地。 顾孙氏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她眼眶微红,显得又娇弱又可怜,顾浔昭当即站起身来到了顾孙氏的身边,轻抚着她的肩头,安慰着她。脸上的神情既隐忍又带着些许阴毒,对着这处处高出他与他母亲一头之人,他再能装,也着实没办法给个好脸色。 “顾浔之!” 顾义仁当即拍案而起,指着顾浔之的鼻子就是一通训斥:“怡馨是你的姨娘,你怎能对她如此不敬?还有没有规矩了?!” “姨娘?” 顾浔之唇角微勾,在老国公左边的太师椅上坐下,眸里带着嘲讽的冷意,“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怎配让本相唤她‘姨娘’”他冷哼一声,“本相的母亲,十年前因何去世,顾义仁,你难道不记得了吗?” 洛婉玥眼皮一跳,看来顾夫人的去世另有隐情。她不禁抬眸,深深地看了顾浔之一眼。 “你,你……” 顾义仁指着顾浔之,愣是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倒是一直未出声的老国公开了口,沉着声音呵斥了一声:“够了,都给我闭嘴!真是不嫌丢人!” 新妇刚入门第二日,父子便当着新妇的面争吵,真是丢人现眼。 顾浔之眸色淡淡,继而转向洛婉玥,语气沉沉地嘱咐她道:“你是本相的妻子,是相府尊贵的女主人,闲杂人等的身份,你无需记住。” 这一番话明显就是说给顾义仁三人听的,也是说给相府内所有伺候的人等听的,洛婉玥是他顾浔之认定的女主人,任何人都不能小瞧她一眼。 洛婉玥何等聪慧,当下便听出顾浔之话里的意思,她无视了顾义仁三人那愈发难看的脸色,而是乖巧地朝顾浔之点了点头:“我记下了,夫君。” 顾浔之冰冷的眼里浮起一丝暖意,他又看向老国公:“祖父,午膳备好了,去用膳吧。” 老国公点头,顾浔之便起身走到他身边扶起了他,顾浔之同顾义仁之间的结,早就解不开了,他即便有心撮合,也缓解不了半分。只能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 洛婉玥也走上前来,同顾浔之一左一右地扶着老国公,颇有夫妻和睦之相。 “夜齐。” 顾浔之停下脚步,唤了一声,相府管家——顾夜齐便垂手走上前来。 “送客。以后未有本相允许,不准外人踏入相府一步。” 顾浔之口中的“外人”指的是谁,在场众人皆心知肚明。 “是。” 顾夜齐恭敬地应了一声,便转向顾义仁三人:“三位,请吧。” “你个‘逆子’!” 顾义仁气得眼睛眼睛都瞪圆了,一旁的顾孙氏红着眼眶拽了拽他的衣袖:“老爷,算了,浔之既不待见我等,我们还是回去吧。” 柔柔弱弱的模样,真是将委屈隐忍演得淋漓尽致。 “母亲……” 顾浔昭不忍看顾孙氏这副模样,沉沉地唤了她一声。 顾浔之全然不理会这“母慈子孝”的一家三口,冷着脸呵斥了一声:“本相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顾孙氏神色一僵,忙改口小声地叫了一声:“相爷。” 这语气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可顾浔之连个眼风都未给她,而是同洛婉玥一道扶着老国公去了膳堂,留给众人一个冷漠无比的背影。 昨晚被洛婉玥施了针后,今日顾浔之便觉得自个儿的双腿有力了许多,已经可以走不少路了。 顾义仁心疼地揽住顾孙氏的肩:“怡馨,委屈你了。” 顾浔昭目光阴鸷地盯着顾浔之的背影,疑惑道:“大哥的腿,是不是好了?” 闻言,顾义仁、顾孙氏先是一怔,而后齐齐朝顾浔之离开的方向看去,见他正步履稳健地扶着老国公朝膳厅走去,皆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腿,不会真治好了吧?…… 膳厅内,老国公坐于主位,顾浔之、洛婉玥一左一右地坐在他的两侧。 “玥玥,”老国公看向洛婉玥,犹豫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出声道,“你同祖父说实话,昨夜是不是你治好了浔之?” 洛婉玥闻言,垂下了眸子。顾浔之见状,以为洛婉玥并不想暴露自个儿的身份,于是想出声替她圆场,还不及开口,便听洛婉玥柔柔的声音响了起来:“祖父,是我。” 洛婉玥决定向老国公坦白:“我会一些岐黄之术,昨夜情况紧急,便擅自做主,对相爷施了针,控制了他的病情。” 顾浔之眸色沉了沉,她称呼他为“相爷”,而不是“夫君”。 “真的是你?!”老国公眼里亮出一抹亮光,“玥玥,浔之的病,能否治愈?” 老国公本已绝望的心重新燃起了希望。洛婉玥是他第一次遇到的,可以抑制顾浔之病情之人。 “祖父,相爷体内的毒已深入骨髓,想要完全治愈,怕是……有点儿困难。” “毒?!” 老国公未曾想到,顾浔之得的不是不治之症,竟是中了毒! 洛婉玥点头:“一种世间罕见的‘奇毒’。” 顾浔之的神色淡了淡,老国公一时受了刺激,竟咳了起来。洛婉玥忙伸手轻拍着老国公的背:“祖父,您别担心。我会尽力的,虽然这毒要完全清除很难,但我能保证,相爷今后毒发的频率会越来越低,最后可能长年才会毒发一次,影响不大的。” 顾浔之闻言,不禁深深地看了洛婉玥一眼,见她眸子里满是清澈,并未有说谎的迹象。所以,她不是在安慰老国公,而是真的可以为他解毒? “真的吗?” 老国公激动地望着洛婉玥,“玥玥,你莫要骗祖父。” “真的。”洛婉玥坚定地点了点头,“我敢用我的性命起誓。” “不必不必,祖父信你。”老国公的眼眶都微微泛了红,“太医还断言浔之活不过二十七……” “呸!”洛婉玥没好气地啐了一口,“庸医!别说二十七了,就相爷这体格,活到七十二都没问题!” 老国公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一拍大腿:“太好了!老夫本还担心浔之娶你进门,会误了你,让你年纪轻轻就守了寡,眼下终是有了盼头,老夫就等着‘四世同堂’了!哈哈哈哈……” 洛婉玥:…… “四世同堂”是什么鬼?!! 莫名有种搬了石头砸了自个儿脚的错觉…… 一旁的顾浔之,看着洛婉玥微微泛红的脸,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他夹了一筷子蔬菜放进老国公碗里;“祖父,多吃蔬菜,对您身体好。” 老国公嫌弃地看了一眼碗内的绿叶子:“这寡淡的玩意儿,我才不吃!” “祖父,蔬菜还是要多吃的,相爷说的没错。” 洛婉玥接了一句。 老国公立马变了态度:“玥玥说的对,祖父听玥玥的。” 说着便将碗里的绿叶子美滋滋地吃完了。 顾浔之:…… 第10章 万年铁树开花了? 洛婉玥虽然向老国公坦白了自己会医术之事,但毕竟顾浔之中的是毒,而这毒在他体内已有年头,说明下毒之人隐藏极好,在未找到罪魁祸首之前,洛婉玥的身份还是不要暴露为好。 老国公知晓其中关节,自是不会再提。 “对了玥玥,听说你舅父家私自变卖了你外祖父给你留下的房产,你打算如何处理?是否需要顾家出手?” “不必,”洛婉玥摇了摇头,“我会让他们主动还回来的。” “好,”老国公颔了颔首,“你尽管放手去做。若有处理不了的,你便找浔之。你别忘了,你是丞相夫人,背后还有整个国公府给你撑腰。” “谢谢祖父,婉玥知晓的。” 洛婉玥看了顾浔之一眼,她其实已经借了他的力,但能被人这么护着,还是不免有所动容。 用完午膳,洛婉玥叫住了要去书房处理政务的顾浔之。有些话她昨日便想单独同顾浔之说了,可一直未有机会。 “何事?” 顾浔之挥退了下人,看向面前的洛婉玥。 “是关于你身上的毒。” 洛婉玥也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我只是觉得奇怪,上次你寻到我,我为你施针后,按理说,你体内的毒素应有所抑制。若依我的药方按时用药,这一月之内,不太可能出现毒发的症状,更不可能毒发得如此之快。” “你的意思是,近几日还有人对本相下了毒。” 洛婉玥抿了抿唇:“是。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断。不过,我是相信自己的医术的,但你若不信……” “我信。” 不等洛婉玥说完,顾浔之便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洛婉玥未曾想顾浔之竟会如此说,对上他那双深邃的墨眸时,禁不住红了脸颊,忙移开自己的视线:“我就是想提醒你,小心点儿。” “多谢,我会注意的。” 顾浔之勾唇,“夫人今日有何安排?” “就想出去逛逛,”洛婉玥摸了摸鼻尖,“正好把给你的药配好。” 亲自去,才会放心。毕竟能悄无声息地给顾浔之下毒,这人极有可能就潜伏在顾浔之身边,还可能是与他极亲近之人。 “我送夫人去。” “嗯?” 洛婉玥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顾浔之便率先转身,往府外走去,洛婉玥只能跟上。 ——¥招财符¥—— 洛宅。 “怎么?”洛杨氏看着眉头紧皱的洛铭山,“相府还不肯接拜帖?” 洛铭山沉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老爷,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洛杨氏脸上露出一副嫌恶的神情,“这乡下来的野丫头,就和你妹妹一样,皆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现下成了相爷夫人,更瞧不起咱们了。” 洛杨氏顿了顿,脸色更加难看,“老爷,相府不肯收拜帖,见不着那丫头,咱们该如何是好?” “你问我,我问谁?”洛铭山一拍桌子,“那嫁妆之事,是当着顾家人的面应下的,再耽搁下去,只怕顾家该有意见了。” 洛铭山咬了咬牙,“先拿银子,赎一些卖出的房产回来,送去顾家。” “可是老爷,我们哪儿来这么多银子?” “把你藏的那些首饰卖了,”洛铭山眼睛一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昧了多少银子。” 洛杨氏瞬时收了声,最后还是咬着牙问了句;“那咱们就只能咽下这‘哑巴亏’了吗?” “当然不是。” 洛铭山冷哼一声,“不过就是要借着送地契的机会,去见一见那丫头。她好歹也是洛家之人,总不能洛家没落了她还视而不见吧?嫁入高门,母家对她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洛铭山敛眸,“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老爷高明。” 洛杨氏当即又有了笑脸。只是想到那些要变卖的首饰,还是禁不住心疼。 “对了,楠楠呢?” 提到女儿,洛杨氏的脸色变了变,“她出门去了。一会儿便回。” 洛芊楠已到了婚配的年纪,又见洛婉玥嫁进了相府,不免有些急了。近日通过些手段结识了安远侯府的小公子——赵彻,正在与人私会。“安远侯府”虽然比不上定国公府、相府,但也是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若洛芊楠能嫁进“安远侯府”,那也是无上的荣耀。 不过女子私会外男,总是不光彩的,所以洛杨氏也不敢同洛铭山说实话。洛铭山不疑有他,便被洛杨氏给搪塞了过去。 ——¥招财符¥—— 马车上。 正在驾车的无风也是不解,相爷竟然放着一堆公务不处理,要送夫人去东街。这是吹了哪门子的“妖风”,该不会真像无影说的,经过昨夜一遭,相爷这棵万年铁树开花了吧? 马车内,安静得可怕。 洛婉玥静静地坐在一侧,刻意同顾浔之保持了一定距离。顾浔之正在闭目养神,偌大的车厢内静谧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洛婉玥见顾浔之闭着眼睛,便禁不住拿眼打量起他。冷峻而又棱角分明的面庞,就连闭着眼睛,都令人感到一股莫名的疏离感。 “好看吗?” 顾浔之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洛婉玥。 洛婉玥怔了须臾,她属实未想到顾浔之竟然还发现了她在看他。 “好看。” 洛婉玥直截了当地回道。顾浔之的长相,放眼整个大周,那也是一等一的。在这一点上,洛婉玥没必要撒谎。 顾浔之本想着故意逗弄下洛婉玥,以为她会慌张,结果她竟丝毫隐瞒的迹象也未有,回答得无比真诚。这倒真是出乎了顾浔之的意料。他勾了勾嘴角,重新闭上了眼睛。 “那你继续看。” “好。” 洛婉玥想也没想便应了一声,当真一点儿顾忌也没有,光明正大地继续欣赏起顾浔之的美貌。如此一个美男子摆在眼前,还不花银子便让你看,傻子才不看呢! 无风耳力本就比一般人好,二人在车厢内的对话,他一字不差地全听进了耳朵里,差点没憋住笑,心里默默地给夫人竖起了大指挥:夫人,好样的! 突然,一辆马车从一侧冲了出来。无风当即就笑不出来,连忙拽紧缰绳,用最快的速度扭转了马车的方向,控制住了马匹。 “相爷,夫人,你们没事儿吧?” 无风刚揭开车帘,话还没说完便迅速地收回了手,车帘旋即放下。他不敢再多看一眼。 马车内,洛婉玥坐在了顾浔之的腿上。刚才马车剧烈震动,她害怕极了,一哆嗦就蹦进了顾浔之的怀里。无风看见的,就是顾浔之抱着她的那一幕。 “发生何事了?” 洛婉玥显然还惊魂未定,手紧紧地拽着顾浔之的衣裳,娇美的面容浮起了些许苍白。 顾浔之的眸色沉了沉,他一手揽着洛婉玥纤细的腰肢,一手挡在她的头和马车檐边之间,将她紧紧地护在了怀里。柔软温热的身体和独属于洛婉玥的清香,使顾浔之的双眸显得更加晦暗深邃。 心里升腾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这感觉,竟令他有些许的欣喜。 第11章 不小心傍上了个“银库” “无事,别怕。” 顾浔之透过被风吹开帘子的马车车窗,瞥了眼那辆横冲出来的马车消失的方向,淡淡地开了口,“无风,东街。” “是。” 无风应了一声,重新驾起了车,已经有暗卫去查这马车是谁家的了。敢冲撞相爷和夫人,真是不要命了! 等马车再次动了起来,洛婉玥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紧紧地抱着顾浔之,不禁瞬间红了脸颊。 “抱歉,我就是有点儿吓着了。” 洛婉玥红着脸看向顾浔之:“那个,可以放我下来了。” 两人距离极近在,洛婉玥这一抬头,便觉得二人已经是鼻尖对着鼻尖了。呼出的热气彼此交织,马车内的气氛都变得暧昧了几分。 洛婉玥只觉心跳加快,脸颊上的红晕蔓延到了耳根,这细微的变化皆落入了顾浔之的眼中。他嘴角牵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马车不稳,夫人便这么坐着吧。” 边说,覆在洛婉玥腰上的大掌又紧了几分,重新闭上了眼睛。 洛婉玥被顾浔之圈在身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一动不动地僵着身子。她抬眸悄悄打量起顾浔之,心下还在想着顾浔之这话里是否含着其它意思,但见他那张淡漠俊美的脸上不见任何情绪,便觉自个儿说不定是多心了。见男人如此淡定,洛婉玥便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独属于顾浔之的淡雅清香,将洛婉玥整个人包裹其中,洛婉玥不自觉便软了身子,自然地依偎在了顾浔之的怀中。顾浔之微微一僵,但瞬间又放松下来,深邃的眸子愈发幽深。但洛婉玥是看不见的。 “相爷、夫人,东街到了。” 闻声,洛婉玥当即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从顾浔之的怀里坐了起来:“好!” 她看也不看顾浔之一眼,便手忙脚乱地从他怀中挣脱了出来。 “白苏还在药铺里等我,我便先下去了。” 说着,头也不回地就钻出了马车,在无风的搀扶下略有些惊慌地下了车。 看着洛婉玥这副慌张模样,顾浔之嘴角缓缓勾起,眸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洛婉玥的前脚还未迈入“寿安堂”的门槛,无风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 “夫人,且慢。” 洛婉玥疑惑地转过头。 无风俯首,将手中的东西奉到了洛婉玥的面前。 “这是相爷让小人交给您的。” “这是……” 洛婉玥看着面前的一个钱袋和一叠银票,“相爷的银子?” “是。”无风恭敬回道,“是相爷的私产。夫人您随便用。不够再同小人说便可。” “不必,”洛婉玥连连摆手,“我有银子。” “夫人不必推辞,”无风顿了顿,“相爷说了,您是相府的女主人,是要执掌中馈的,他的便是您的,您尽管用便是。” 没等洛婉玥再开口,无风又继续道,“相爷有自个儿的产业,数目不小。便是买下整条东街,那也是绰绰有余的,夫人不必有所顾虑。再者,这也是相爷的一番心意,您莫要辜负了他一番好意。”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洛婉玥再拒绝,那便真是拿乔了。 洛婉玥朝马车方向看了一眼,虽然什么也未曾看见,但还是收下了无风给她的东西。 无风回到马车复命,顾浔之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板指:“保护好她。”淡然的声音里透着不容旁人置喙的威严,“查出方才那辆马车是何人在用。” “是。” 无风应声领命。 ——¥招财符¥—— “寿安堂”内。 白苏一见洛婉玥的身影,便迎了上来。 “小姐,您可算来了。” 洛婉玥见白苏耷拉着一张小脸,便知她有话要说。 “怎么了?” “这京城的药店怕不是在卖金子吧?就连最普通的药材,都比青县贵上了两倍不止,这不是在讹人吗?” 白苏拉着洛婉玥的衣袖在她耳边小声低语,“小姐,要不咱在京城里寻个山头,自个儿挖去吧?” 洛婉玥笑着捏了捏白苏的脸颊:“你个小财迷!这可是寸土寸金的京城,青县自是不可比的。单这店租,便要比青县贵上许多,若像青县那样定价,店家非赔老本不可。” 白苏闻言,瑟缩地吐了吐舌头:“那小姐,这药,咱还买吗?” “买,为什么不买?” 洛婉玥将无风给她的钱袋、银票一股脑地塞进了白苏的怀里,“你小姐我有的是银子!不仅要买,还要买最好的!” 白苏瞬间两眼泛光:“小姐,您什么时候攒了这么多‘私房钱’?奴婢怎么不知道?” “可能是不小心傍上了个‘银库’……” 洛婉玥略显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嗯?” “行了,别问了,”洛婉玥岔开了话头,“赶紧按我给你的单子,让掌柜把药材给备齐了。” “是,小姐!奴婢这便去办!” 白苏“嗖”地一下便蹿到了柜台前,有了银两便是爷,白苏指挥起店里的小厮,音量都比平日高了不少。 洛婉玥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丫头也是穷怕了,见钱眼开的“毛病”,怕是一时半刻也治不好。 白苏命人把药材送去相府后,便陪着洛婉玥在东街逛了起来。她头次来京城,对这繁华的京都好奇不已,眼里满是兴,一不留神,便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都是在青县见不着的。 “小姐,这条裙子好配你呀!” “成衣铺”里,白苏指着一条月白色缕银挑线纱裙对洛婉玥唤道。 洛婉玥闻声走来,这裙子,确实是她喜欢的风格。 “麻烦可否取下,让我家小姐试试?” 白苏对店内的小丫鬟客气地问道。小丫鬟上下打量了只穿着一身素雅云烟裙,并未佩戴任何华贵首饰的洛婉玥一眼,眸底闪过一丝的不屑。但毕竟是开门做生意的,面上还是得过得去。 小丫鬟带着笑,对主仆二人道:“二位客官不知,这件衣裳是咱们店里最出挑的上品,价格高,若付不起这银子,奴婢劝二位客官,还是别试了。” “你什么意思?这是瞧不起人呐?”白苏是个爆脾气,一听这话便当即落下了脸子,“衣裳挂在这儿,不就是让人试的吗?不让试,你挂出来做甚?” 小丫鬟正准备开口,便听见一道细细的女声从背后传来:“衣裳挂在这儿,当然是给买得起的人试的。买不起的嘛,看一看,过过眼瘾便是了。” 洛婉玥、白苏回头看去,便见一身着华服的女子,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显得既妩媚又老成。她正挽着一名男子的臂弯。这名男子年纪明显比这女子大了不少,约摸四五十岁的模样,身材肥硕,一脸油腻之相。 洛婉玥与白苏初入京城,自是不认得这两人。而这两人看向洛婉玥的眼光也各不相同,女子眼中说是轻蔑,不如说是嫉妒。男子则是眯着双眼盯着洛婉玥好一通瞧,眼里皆是惊艳之色。 “小姐,京城果然不一样,竟然有姑娘带着自个儿爹一道上街的,奴婢还是头一次见着。” 白苏一句话,令男女二人脸色皆是一僵。 “你个下人,在胡说八道什么?”女子不悦地瞪着白苏,“这是我……” 话到一半,女子顿了下,“我家老爷!” 第12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老爷?”白苏震惊地瞪着大大的眼睛,“呃,确实挺……‘老爷’的……” “白苏,” 洛婉玥忍着笑,“不可无礼。” “是,小姐。” 白苏应了一声,便退到了洛婉玥的身侧。可脸上那乐呵呵的笑,是一点儿也没打算收敛。 “不好意思,我家丫鬟年纪小,口无遮拦,冲撞了二位,还请见谅。” 洛婉玥初入京城,并不想惹事儿,便退了一步。 “不打紧,不过几句玩笑话罢了,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那名男子好脾气地对洛婉玥笑着,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着。他身边女子刚要再开口,便听男子冷淡道:“你不是说想要这条裙子吗?还不去试?” 女子一怔,待反应过来后,原本满是怒意的脸突然挤满了笑:“多谢老爷,妾身这便去试!” 女子一回头,便指着那条月白色缕银挑线纱裙趾高气昂地对店内的小丫鬟命令道:“拿下来。” “是,是,”刚才对洛婉玥还阴阳怪气的小丫鬟,对着女子便转了脸色,点头哈腰地为她取下了纱裙,“李小娘,您随奴婢去里间试。” 听这称呼,原来还是熟客。敢情不是正牌娘子,只是个妾室啊! “等等,”白苏拦住了小丫鬟,“这明明是我家小姐先看上的,凭什么让她先试?” “凭什么?”不等小丫鬟接话,李小娘便轻蔑地冷哼一声,“就凭我买得起。”说完,还不忘嘲讽地看向洛婉玥,“做人呢,要认清自个儿的身份,有些地方不是你们这种人该来的,免得自取其辱。” “你……” 白苏指着秦小娘便要与其理论,却被一旁的洛婉玥打断了。 “算了,便让她试吧。” 洛婉玥都发话了,白苏自然不能再说什么,只能噘着嘴,在一旁气呼呼地瞪着李小娘。 李小娘挑衅地对着二人冷哼了一声,便到里间换衣裳去了。 洛婉玥并不想挑事儿,便想带着白苏先行离开。不料秦老爷却拦住了二人的去路,那张本就肥硕的脸上挂着油腻的笑意。 “这位小姐,鄙人乃是秦氏商号的老板——秦大山,不知小姐尊姓大名?秦某可否有幸同小姐交个朋友?” 白苏一下站了出来,挡在了洛婉玥的身前:“放肆!哪儿来的‘登徒子’,竟敢拦我家小姐去路?” 秦大山不愧是做生意的,饶是被白苏挂上了“登徒子”的称号,他也眯着那双笑眼,不见一丝怒意。 “多个朋友多条路,小姐,您说是吗?” 秦大山自认为他也算是见多识广,见过美人无数。但像眼前这般绝色的女子,他还真是头一次见,比他之前见过的所有女人都漂亮,简直就是人间难得一见的“尤物”。面对如此绝色,他怎能轻易错过? “秦老板,这怕是不妥吧?”洛婉玥拉过白苏,“您的小妾还在里头试衣裳呢。” “无妨。”秦大山眼里只有眼前这个美人儿,哪儿还记得他的小妾? “这样,若小姐愿屈尊与秦某交个朋友,今日小姐所看上之物,皆由秦某出钱,赠与小姐,小姐以为如何?” 洛婉玥秀眉微挑,见秦小娘已然换了衣裳出来,便笑了笑:“秦老板所言可当真?” “当真,当真!” 此时的秦大山已被美色冲昏了头脑,一个劲地应声,“小姐看上何物?秦某这便给你买。” “老爷!你怎么能给这个小贱人买东西?!” 李小娘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秦大山是当地有名的富商,但却十分好色。家里已经有了七房妾室,李小娘刚进门不足一月,正是最受宠的时候。若不是为了他的钱,怎会在如此花样年纪,委身给这么个又老又丑的男人?如今她银子还未捂热呢,怎能轻易让人便把这恩宠给抢了去? “小贱人,一定是你勾引了我家老爷……” “啪——” 不等洛婉玥说话,一个清脆的巴掌便打在了李小娘的脸上。 “老子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秦大山变了脸色,“不知死活的东西!你给老子安分些,否则,有你好看!” 李小娘未曾想会秦大山竟会为了一个尚未认识的女人便同她翻脸,还当众打了她。可她不过是秦大山的妾室,家里一直是秦大山做主,她哪儿敢同秦大山唱反调,只能捂着被打红的脸,硬生生地咽下了这口气。 洛婉玥脸上挂着一抹淡笑,带着白苏在一旁事不关己地看了场戏。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一巴掌,也是李小娘自找的。 “白苏,我们走。” 被这动静吸引过来的客人越来越多,洛婉玥不想再生事端,便带着白苏准备离开。可秦大山一见人要走,又再次不管不顾地拦了上来。 洛婉玥失了耐心:“秦老板,自重。” “小姐,秦某不过是想同你交个朋……唔,疼疼疼……” 秦大山的话还未说完,便闪出了一名侍卫,掐住了他伸向洛婉玥的手:“放肆,竟敢对夫人无礼!” 洛婉玥不知顾浔之竟派了人保护她,她略一怔神,便让侍卫松开了秦大山的手:“算了,这次便饶了他。” “是,夫人。” 侍卫应了一声,便跟着洛婉玥一道离开了“成衣铺”。 ——¥招财符¥—— 另一边。 从“御书房”出来的顾浔之,正在听无风的汇报。 “相爷,查到了。” 顾浔之眯了眯眼。 “那辆突然冲出来的马车,是‘安远侯’的小公子——赵彻在使用。” “安远侯”?赵家? 顾浔之想起洛婉玥被吓得脸色发白的模样,脸色沉了沉,“打断他的腿。至于赵家,”顾浔之垂眸转了转手上的玉板指,“近日浙南大雨,也是安远侯祖籍所在之地,这赈灾款,于情于理,侯府都得出一份力。” 简短的几句话,便让“安远侯”赔进了几万两白银。“安远侯”——赵诚若是知晓,他多年攒下的家业,竟是因小儿子的一个冲撞给赔光的,非得一口老血气死过去不可。 “相爷。” 又有一名侍卫上前,对顾浔之禀报道:“夫人在东街遇到了……” “说。” “是。” 侍卫便将在东街“成衣铺”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给了顾浔之。顾浔之闻言,唇角勾起一抹菲薄的笑:“今日来送银子之人,还真是不少。” 无风心里“咯噔”一下,当即便明白了顾浔之的言下之意,想来京城明日便再无“秦氏商号”了。只是生平还是头一次见相爷如此护着一名女子,看来这棵万年铁树真的“开花”了! ——¥招财符¥—— “你是……” “属下无影,是相爷派来保护夫人的侍卫。” 无影朝洛婉玥行了一礼,自报了家门。 “哦,好。刚才,多谢了。” “夫人不必多礼,这是属下分内之事。” 洛婉玥点了点头。时候也不早了,便带着白苏、无影二人准备回相府。 一出店门,就见一辆马车已经候在了门外。 “相爷派小人驾了车来接您。” 无影恭敬地朝洛婉玥说道。 一旁的白苏不禁眨了眨眼,看来这个相爷,对她家小姐还真挺不错的! 第13章 仙女下凡 马车刚行出没多远,车内的洛婉玥便听见无影对她道:“夫人,我们被人跟踪了。” 跟踪? 白苏一听,不禁慌了神,她紧张地看向洛婉玥:“小姐……” “别怕,”洛婉玥安抚地拍了拍白苏的手背,“没事儿的。” “我没怕,”白苏大眼睛瞪得溜圆,“以前只在话本子里看过,没想到还能亲身经历一次。小姐,这是不是说明,咱们现在也是‘有身份’之人了?” 洛婉玥看着一脸兴奋的白苏,真是有口难言。 现在不是同白苏开玩笑的时候,洛婉玥揭开车帘朝外头看去,街上一如往昔的热闹,很难看出到底是哪辆马车不对劲。 “知道有几辆车跟着吗?” 洛婉玥沉着声问道。 “两辆。” 无影是训练有素的侍卫,很快便辨明了“敌情”,他顿了下,“还有些骑马的客商,应该是同一拨人。总共人数,应该不少于十人。” “那相爷派来的暗卫有多少?” 无影一怔,未曾想洛婉玥竟还知相爷派了暗卫暗中保护。 “四人。”无影也不隐瞒,“一人已去向相爷禀报情况。” 洛婉玥抿唇思忖,以顾浔之的能力,应该很快便能来增援。可若对方按捺不住,选择在此刻动手,定会伤及无辜百姓,洛婉玥不能拿他人性命来赌,必须尽快想出应对之策。 洛婉玥掀开车帘,一辆挂着“赵家”家徽的马车在前头奔驰,她四下看了一圈,也只有这辆马车看着最气派,而且挂着家族标志,想来不会是跟那些跟踪他们之人是同一伙。 就在洛婉玥观察形势的时候,那几匹骑着马,做客商打扮之人,正隐隐朝她的马车靠来,大有将马车围住之势。洛婉玥眸底寒光一闪。 “撞上前面那辆马车。” 无影一愣,但瞬间便明白了洛婉玥的意思。 “夫人,您坐好了。” 洛婉玥回到马车中,抱着白苏,一手稳稳地扶在车厢的内壁中,白苏不像无影,并不知洛婉玥的意图,但只要是洛婉玥做的决定,她从来不说一个“不”字。 无影手中马鞭狠狠一挥,马匹受了刺激,瞬间撒开蹄子朝前冲去,“砰”的一声,直直撞上了“赵家”的马车,动静之大,令周围的百姓全都朝这看了过来,有些喜欢热闹的,甚至已经转了脚步,纷纷往这方向赶来了。 原本想要包围马车之人,皆训练有素地陆续同洛婉玥的马车拉开了距离,后面跟着的两辆马车,也在不知不觉间绕道离开。 洛婉玥见状,不禁松了口气。她这边是无事了,可被撞的那辆马车可就不好了。 “谁?是谁敢撞本少爷的马车?!妈的,活腻了是吧?!” 赵彻掀开车帘,骂骂咧咧地冲了出来。刚才那一撞,害得他差点从车里飞出去,脑瓜撞在了车壁上,前额已经肿起了个红通通的大包。 真是无巧不成书,这赵彻尚未归家,并不知赵家因他冲撞了洛婉玥而遭了难,眼下竟还要再找洛婉玥的麻烦,当真是不知死活。 “你,是你撞了本少爷的马车?” 赵彻怒气冲冲地指着无影的鼻子。 无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洛婉玥给了他指示,无论对方要多少银两,他们都赔。况且,撞之前还是特地选了角度的,绝不会闹出人命来。 “是。”无影直接承认,“马儿一时失控,冲撞了公子,还望公子见谅。您看多少赔偿合适,我家主人都愿意付。” “赔偿?”赵彻指着自己的额头,“本少爷会稀罕你那点儿破钱?看到没?本少爷受伤了,这是银子能解决的?多少银子都比不上本少爷的矜贵!” 围观的百姓中,有人认出了赵彻。 “这不‘安远侯’府的小公子吗?” “对对,我认得这辆马车!之前撞翻了我的摊子,还不肯赔钱!” “他一向仗势欺人,在街上横冲直撞的,被他撞上,只能自认倒霉!” “也不知‘安远侯府’怎么出了这么个败坏门风的玩意儿!我看这撞人的马车主,怕是要遭殃……” “也不知是哪家的马车,也不见挂家徽的。” “可能也不是什么显赫门第,这下可能真要吃苦头了……” 各种议论声不绝于耳,可无一人敢站出来指责赵彻的无理取闹。 “那公子想要如何?” 无影不卑不亢。再矜贵能矜贵过他家相爷吗? “让你家主子跪着给本少爷道歉!否则,本少爷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还不等无影回话,就听人群中有人喊道:“巡城司的人来了!” 人群立刻让出了一条道,五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佩刀侍卫,直直在马车前勒紧了缰绳。 “何人在此闹事?” 左金吾卫参军曹政霖在马上厉声质问。 “曹参军,是他们闹的事,撞了本少爷的马车!” 赵彻一见来人,便有了底气,指着无影就是一通控诉。 曹政霖下了马,一众侍卫也跟着下来,步到了赵彻的身边。他与赵彻是旧相识,赵彻是“安远侯府”的小公子,仗着自个儿的身份,时不时就会惹麻烦,曹政霖帮着解决了不少事儿,自然也收了侯府的好处。二人便是“蛇鼠一窝”。 “大人,小人的马儿一时受了惊吓,这才失控撞了这位公子的马车。不过,我家主人已经说了,不管公子要多少银两,我们都照赔不误。” 曹政霖听罢,点了点头:“赵公子,你意下如何?” “不如何!”赵彻一挥衣袖,就指着自个儿头上的大包,“你看看这伤!小爷我岂是缺那几两银子?” “那赵公子是何意?” 曹政霖自是知晓赵彻不缺银子。“安远侯”向来宠爱这个小儿子,在银钱方面更是不会亏待了他,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根本就不是银子的事儿。 “让他家主子来给本少爷下跪道歉!” “放肆!我家主子岂是尔等能随意玷污的!” 无影当即便要去擒赵彻,便听车内传出了婉转的一声轻呼:“住手。” 无影立时收回了手。 众人闻声看去,便见一名仿若从画中走来的女子,从车内缓缓步了出来。白苏率先跳下车,将洛婉玥扶了下来。 “好美!” “这是仙女下凡了?” “这样貌,‘百花楼’里的花魁都比不上!” “啧啧,赵公子的眼睛都直了,”一名围观的百姓小声低语,“这姑娘怕是要被抓进‘狼窝’了!” 旁边听见这话的百姓,便知其中深意。当街强抢民女于赵彻而言,不过便是抬抬衣袖之事。如此美貌女子,赵彻又如何会轻易放过? 赵彻直勾勾地盯着洛婉玥看,这是谁家的女子,他先前怎未见过?如此貌美,说是“京都第一美人”都不为过。 赵彻的口涎都快流下来了,这个美人,他一定要弄到手! “夫人。” 无影对洛婉玥恭敬地行了一礼,“这等小事,属下便能解决,您要不还是先回车内等候?” “无妨,”洛婉玥朝无影温婉一笑,“你在一旁候着,我同他说。” 第14章 还用得着顾虑这是何人之妻?笑话! 无影见洛婉玥如此说了,便只能侧身立在一旁,不过还是保持着警惕,避免旁人伤害于她。 曹政霖面露沉色,默声思忖。这家仆态度不卑不亢,一看便是身手不凡之人,不像是普通人家的佣人。再观这位“夫人”,虽未着华服,但却气度绝佳,也不像是小门小户的出身。可马车上又未见家徽,这会是哪家的主子呢? 赵彻可没曹政霖有眼力见,早被眼前的美色迷昏了头脑,听这小厮唤其“夫人”,才知这女人是成了婚的。可成婚了又如何?他背后可是“安远侯府”,想要一个女人,还用得着顾虑这是何人之妻?笑话! 这外头的动静如此之大,坐在赵彻马车内等待的洛芊楠再坐不住了。她是背着洛铭山出来同赵彻私会的,所以一直不敢露头。未出阁的女子私会外男,这若传出去了,她的名声可就毁了。 洛芊楠思虑再三,还是悄悄掀开了车帘一角,往外看了一眼。 洛婉玥?! 洛芊楠以为自个儿看花了眼,不禁揉了两下眼睛,再次定睛望去,那亭亭玉立的身影,不是洛婉玥还能是谁?所以,撞上赵彻马车之人是洛婉玥?她难道是故意为之?只因知晓她在车中? 洛芊楠心内开始打鼓,连忙放下了掀起车帘的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洛婉玥发现她在车里,即便她是故意的,她也不能出去!洛芊楠紧紧咬着牙,打死不承认,料洛婉玥也拿她没办法! “这位公子,你头上的伤并无大碍,贴几日膏药便可痊愈。”洛婉玥看了一眼赵彻长包的额头,语气温润,“医药费我们出,再赔你一辆新马车。若这些银子还不够,你尽管开口,要多少赔多少。这等小事,也就不必麻烦参军大人了,如何?” 洛婉玥朝曹政霖欠了欠身,曹政霖微微颔首。 “行呀,”赵彻淫邪一笑,“小娘子开口,本少爷怎好不答应?” 洛婉玥并未理赵彻轻浮之言,见他应了这赔偿要求,就准备让白苏给银子,好了却此事。不料,赵彻又不怀好意地说道:“小爷我不要银子,只要小娘子你跟了我,这件事儿小爷便不再追究,如何?” “放肆!” 无影一步跨到了洛婉玥的身前,“大胆狂徒,竟敢对夫人无礼,今日便要好好教训你!” 说着,便狠狠踹了赵彻一脚,赵彻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无影并未收劲,赵彻倒在地上捂着肚子直打滚。 “敢打小爷!曹政霖,你还不把人给我抓起来?!呜呜呜,疼,疼……” 曹政霖一怔,连忙拔出腰间佩刀,这可是“安远侯府”的小公子,竟然当街被人给打了,侯爷要是追究起来,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曹政霖带着下属,刚准备去抓无影,一群执甲佩剑的护卫便涌了上来。 “御林军!”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围观百姓“呼啦”一下便全都散了开去,训练有素的士兵,呈保护之势,将洛婉玥护在中央,执剑同曹政霖对峙。 这一下不仅赵彻傻了眼,连曹政霖都变了脸色。这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连“御林军”都能调动? “夫人,属下护卫来迟,还望夫人恕罪!” 无风快步走到洛婉玥身前,躬身行礼。 距离一近,曹政霖便认出了无风,心内一惊,害怕得手下一抖,刀差点便落了地。 “无妨,时机刚好。” 洛婉玥免了无风的礼。 “夫人,相爷在马车内等您。剩余之事,交予属下处理便可。” “好。” 洛婉玥应了一声,便在白苏的搀扶下,上了不远处,停在道路中央,被“御林军”护卫着的马车。围观的百姓早被驱散干净,整条街安安静静,连风吹起落叶拂过地面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洛婉玥一进马车坐下,看见端坐着的顾浔之,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怕了?” 不问还好,一问,洛婉玥心内当即涌上了一股委屈的情绪。她一个安安分分的小老百姓,若不是嫁给了权倾朝野的丞相,她能被不怀好意之人盯上吗? 这一委屈,眼眶不禁便泛了红,水汪汪的眸子望向顾浔之:“能不怕吗?我都快吓死了!” 一开口,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顾浔之见洛婉玥落泪,当即便慌了神,心底划过一抹异样的情愫。当年北境外敌来犯,十万大军直逼京城,他也未像此时这般慌乱过。 顾浔之哪儿会安慰人?更不会安慰哭了的女人。沉寂许久,才终是缓声道:“不怕。我在。” 边说边将自个儿的素白帕子递到了洛婉玥面前,洛婉玥接过,一点儿也未同顾浔之客气,直接将眼泪、鼻涕,一股脑儿地全擦在了帕子上。 顾浔之的一句“我在”,就像是一滴水花打在洛婉玥的心上,漾出一圈涟漪。她缓过了神,才觉自个儿这般胆小模样似乎有些丢人。她吸了吸鼻子:“你怎把‘御林军’调来了?”边说边拽紧了顾浔之的帕子,想着还他一块新的。 “不是我,是陛下。”顾浔之顿了片刻,又补话道,“正好在‘御书房’与陛下议事,再调府兵怕耽误了时辰,于是便向陛下借了‘御林军’。” 洛婉玥点头,顾浔之连府邸都未回,直接从宫里带人来救她了。清亮的眸子闪了闪,总听人说顾相是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颇为受宠,未曾想竟到了能借调“御林军”的地步,这等恩宠,还真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洛婉玥未再言语,那些跟踪之人,想来顾浔之已经派人去查了,她也就无需再过挂心。也不知为何,她与顾浔之相处的时日虽然不多,却莫名地信任他。 许是受了惊吓,这一放松下来,洛婉玥便觉得累了,马车平稳地行驶着,洛婉玥的意识也渐渐模糊,很快便沉沉地睡了过去。就在她身子一歪,要倒下时,顾浔之及时扶住了她。洛婉玥并未醒来,迷糊间枕在了顾浔之宽厚的肩膀上也不自知,便用这个姿势,舒服地睡了过去。 顾浔之垂眸,洛婉玥清浅的呼吸打在他的脖颈处,如小猫挠似的,令他眸底的神色暗了暗。那纤长浓密的睫羽微微颤动着,脸上因熟睡而泛起的淡淡绯红,惹得顾浔之心内泛起阵阵爱怜之意,向来清冷的眸子里沾了点儿暖意,温脉了许多。 马车平稳地停在相府门前,沉睡的洛婉玥缓缓睁开眼,便看见顾浔之的俊脸近在咫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醒了?” 洛婉玥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窝在顾浔之怀里,瞬间清醒,忙坐起身子:“醒了。”也不等顾浔之回话,她便着急忙慌地站了起来:“到了?我得先去检查检查药材。”话音未落便钻出了马车,逃也似的进了府。 顾浔之看着洛婉玥惊慌失措的背影,不禁勾起了唇角。 一进府中,还不等洛婉玥缓过气,便见小院前摆着大大小小的箱笼。 第15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 “夫人,这是相爷为您准备的衣裳,请您过目。” 不等洛婉玥问,顾夜齐便已向她说明了情况。 顾夜齐一抬手,一旁候着的下人便将箱笼一一打了开来,一件件华美的服饰出现在洛婉玥面前,比之前那家“成衣铺”里的上品还好出不只一星半点儿。 “相爷说了,您若觉得不满意,还可以请尚衣局的女使来府内为您量体裁衣。” “不必!” 洛婉玥忙打断了顾夜齐的话,“满意,很满意。” 她脑壳“突突”地疼,顾浔之这怕不是把整个铺子都给买下来了吧?这么多衣裳,得穿到猴年马月去?还“尚衣局”,她可没这个胆子享! 洛婉玥朝跟在她身后的顾浔之看了一眼,顾浔之不解,疑惑道:“是想要‘尚衣局’的制衣?” 洛婉玥:…… 不,我不想…… 顾浔之去了书房,还特地嘱咐下人,给洛婉玥熬点“安神汤”,小丫头今日梨花带雨的模样,他可是记忆犹新,真是被吓着了,该好好安安神,调养一下。 无风处理完后续事宜,便到书房向顾浔之复命,顾浔之这才知晓,赵彻的马车里竟然还坐着洛家的姑娘,洛芊楠。 洛婉玥来寻顾浔之一道去用膳,正巧听见了这话。这洛芊楠还当真沉得住气,从头到尾缩在马车里,一点儿声息都未曾透露。但凡她同赵彻提一句她的身份,赵彻也不至于敢欺侮她至此。 只有一种可能,便是洛芊楠心存侥幸,总觉得洛婉玥不得相爷宠爱,赵彻又是“安远侯府”最受宠的小公子,若借赵彻之手“教训”她,想来相府也不会追究。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啊! 顾浔之本就已经吩咐下去,洛婉玥在相府内的行动不受限制,甚至连他的书房,他都允许她随意进出。这也是为何人都走到门前了,也未有人来报。顾浔之并未打算对洛婉玥设防,所以即便知晓人已到了,他也未阻无风的话头。 “夫人,有何打算?” 毕竟是洛婉玥的亲人,顾浔之还是要尊重她的意见。 洛婉玥冷哼一声:“不必理会。‘多行不义必自毙’,她总会自食恶果的。” 顾浔之点头,便未命人为难洛芊楠。至于赵彻,洛婉玥连问都懒得问一句,全权交予顾浔之处理便是,她才不愿为这么个劳什子的玩意儿浪费自个儿的心神。 ——¥招财符¥—— 安远侯府。 安远侯“啪”地一声,重重拍在了桌案上:“什么叫小公子失踪了?!本侯养你们有何用?一个人都看不住!” “侯爷息怒,已经加派了人手,想来很快便能查到小公子的下落。” 管家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对安远侯道。 安远侯皱着眉:“本侯倒要看看,到底是何人,竟敢对本侯的儿子下手!” 管家领命退下。 “老爷,”安远侯夫人梨花带雨地快步进了前厅,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已是年近五十的年纪,满头名贵的珠钗首饰,晃得人眼晕,“彻儿,彻儿是不是出事儿了?” 赵彻是安远侯夫人最宠爱的幺子,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消失了,她真是心急如焚。 “不会的,”安远侯沉着张脸宽慰着安远侯夫人,“本侯也不是吃素的,想对彻儿不利,都要掂量掂量自个儿的分量。这小子可能是又流连在哪个女人的榻上乐不思蜀了。你且放宽心。”安远侯顿了顿,“彻儿最近可有同哪家女子交往甚密?” 安远侯夫人眼皮一跳:“倒还真有一个……”她觑了安远侯一眼,赵彻爱胡闹,想来也瞒不住,干脆直接交待了,“洛家嫡女,洛芊楠。” 洛家? 安远侯的脸色更青了,侯门府弟,自是看不上洛家之女。可洛家刚出了一位“相爷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这若是玩出问题来,怕也不好开脱。 “老爷放心,”安远侯夫人看出了安远侯的心思,“相府连婚仪都未曾办过,不过一顶轿子便将人接了进去,想来洛家那位‘相爷夫人’也不受顾家待见,不会出事儿的。” 安远侯的脸色缓了缓:“最好是。” 而此时得知发生一切的洛家,也不太平。 “什么?!” 洛杨氏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洛芊楠,“楠楠,此话可当真?” 洛芊楠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当真。女儿怎敢拿此事诓您和爹爹?” 洛杨氏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沉声听完事情始末的洛铭山却抓住了事情的关键:“你当时为何不告知赵小公子,婉玥的身份?” 赵彻虽然胡作非为惯了,但并不代表他不知分寸。侯府世家教养出来的公子,自是知京城权贵间的盘根错节,若知晓了洛婉玥“相爷夫人”的身份,他绝计不敢如此放肆。 “我……”洛芊楠顿了顿,眼底闪过心虚之色,“女儿怕同赵公子私会之事被旁人知晓,毁了清誉……” “你还有脸谈‘清誉’?!” 洛铭山脸色铁青地指着洛芊楠的鼻子,“愚蠢的东西!侯府是怎样的门第,岂是我等能高攀的?你当侯爷是傻子?若被他知晓,这件事儿无论结果如何,都会怪到我们洛家头上!若赵小公子人无碍还好,若是出了意外,给你十条命,你都赔不起!” 洛芊楠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瞬间脸色更加苍白了,她“噗通”一声跪在了洛铭山面前,抱着他的腿哭求道:“爹爹,你可要救救女儿啊!” “老爷,楠楠知道错了!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你可不能不管她啊!” 洛铭山一把推开抱着他手臂的洛杨氏:“若不是你这蠢妇纵容,她也至于敢做出如此胆大妄为之事!”洛铭山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可这事还会牵连到整个洛家,他无法坐视不理,只能忍着心头怒火,“起来!容我再想想办法。” ——¥招财符¥—— 夜里。 “相府”西院的一处地下刑房内。 “放我出去!本少爷可是安远侯的嫡亲儿子,赵家的二少爷,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绑小爷?不要命了吧?!” 赵彻拼命晃着铁笼子的门,语气凶狠地威胁着面无表情的看守。 这个不大的方形笼子是用玄铁打造,一般人根本打不开。笼子被铁链吊着,悬挂在水面之上,笼下是幽幽的深潭,根本看不见底。 赵彻看了一眼潭水,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识相的赶紧放小爷出去,小爷还能饶你们一条性命!” 看守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回过头对着赵彻冷笑一声:“你还是先管好自个儿的小命吧。”语气玩味,“省点儿力气,一会儿有你叫的。”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笼子上头突然垂下一个人,赵彻吓得尖叫出声,像只鹌鹑似的缩到了笼子的一角。 “意思就是,这儿的刑具任君挑选。保证让赵小公子你欲仙欲死。” 赵彻颤颤巍巍地指着那个倒吊人,“你,你,你是人还是鬼……” 那人阴恻恻一笑:“你猜。” 赵彻两眼一翻,直接吓晕了过去。 第16章 得罪了顾相,那还能有命活吗? “无趣。” “倒吊人”轻嗤一声,“咻”地一下便从笼子上“飞”了下来。 “把人泼醒了,免得一会儿相爷来了,问不了话。” 看守无语:“无心大人,您还真是能给小人找活儿干啊!” 无心撇了撇嘴,便重新隐入了黑暗之中。 ——¥招财符¥—— 正如洛铭山所料,安远侯府很快便查出了赵彻与洛芊楠的行踪,安远侯已经气势汹汹地“杀”到洛家,问话来了。 “什么?你说彻儿是被相府之人带走了?你,你确定?” 安远侯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最害怕之事还是发生了,“快把今日发生之事,从头到尾给本侯讲一遍,一个字儿都不能落!” 洛芊楠被安远侯的气势所迫,身子一抖,便将白日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给了安远侯,不敢有任何隐瞒。 “你明知她是顾相夫人,为何不告知我儿?” 安远侯果然不是个好糊弄的,当即便抓到了事情的关键。他对自家儿子还是了解的,若是知晓对方的身份,他绝对不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举。 “我,我……”洛芊楠声音打着颤,悄悄睨了洛铭山一眼,才大着胆子继续道,“我当时被马车撞晕了过去,待醒来时,便看见相府之人已抓住了小公子,我,我根本拦不住……”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安远侯瞪着洛芊楠,“否则,本侯一定不会放过你!” 安远侯一扬袖子,理也不理想要搭话的洛铭山,便带着人,匆匆离开了洛宅。 回到侯府,安远侯夫人已经等在了门外,不等她问,便听安远侯道:“彻儿被顾相带走了。” 安远侯夫人一听,差点晕倒在当场。顾相手段有多狠辣,他们皆是心知肚明。前日,献国公的家仆不小心冲撞了顾相,便被他做成了“人皮风灯”挂在了献国公府的大门前。京城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献国公一本奏折参到了御前,可官家偏偏不仅未责怪顾相,还圣眷愈发浓厚。得罪了顾相,那还能有命活吗? 安远侯夫人已是泪流满面,若不是有下人搀扶着,她可能已跌坐在地。 “那可如何是好啊?老爷,彻儿他,他是不是……” “本侯亲自去趟相府,向顾相赔罪,”安远侯咬着唇,“只希望顾相能顾惜本侯几分脸面,留彻儿一条命。” 安远侯刚要走,安远侯夫人便喊住了他:“侯爷,洛家,必须带上洛家之人。” 安远侯略一思忖,便命人去洛家叫上了人一道去相府。赵彻得罪的是相爷夫人,相爷夫人又是洛家人,若是她的亲人在场帮着说话,说不定顾相能网开一面。 ——¥招财符¥—— 相府地牢内。 顾浔之坐在主位之上,冷冽俊美的眉眼在微弱的烛火下忽明忽暗。 “顾相,顾相饶命啊!我,我真不知道她是您的夫人!” 原先还十分嚣张的赵彻,已彻底变了态度,一身是水地跪在铁笼里,拼命对顾浔之磕头求饶,“是我的错,我就是个混蛋!相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把小人当个屁放了吧!求求您,饶了小人吧!” 赵彻颤抖着声音,脑门都磕出了血。他肠子都悔青了,得罪谁不好,竟得罪了这尊最不能招惹的“大佛”? “呵呵,”顾浔之轻笑一声,“本相听说,赵小公子想让本相夫人从了你?” “不不不,”赵彻不停地摇头否认,“小人不敢,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想?嗯?” “不想,是不想!” 赵彻急着活命,顺着顾浔之的话就往下说。 “不想?” “不不,不敢,不敢!” 顾浔之似笑非笑:“无心,帮赵小公子好好想清楚。” “是。” 隐在黑暗中的无心突然出现,赵彻见他如见鬼。 “不,不,不,你,你别过来!” 赵彻边喊边一个劲地往后退,下体一热,某些液体便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主位上的顾浔之事不关己地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自打玉佩给了洛婉玥后,他不得已改了习惯,也不知那枚玉佩被小丫头放在了何处,也不曾见她戴过…… 顾浔之的思绪早飘到了洛婉玥的身上,根本听不见铁笼内传出的“鬼哭狼嚎”。 ——¥招财符¥—— 相府门外。 安远侯带着洛铭山夫妇,正在府门前恳求着前来开门的小厮。 “烦请通报一声,我等真是有要事需面见相爷!” “抱歉,未有拜帖,相爷一律不见。” 小厮面无表情地拒绝了安远侯的请求。 “性命攸关的大事儿!你且先放我等进去,拜帖本侯日后一定补上!” 在人前一向桀骜的“安远侯”,如今却对着一个门房好声好气地恳求着,洛氏夫妇也是头一次见着,震惊不已。原本以为顾相还会顾及几分侯府的颜面,何曾想堂堂侯爷,面对相爷时也要卑微至此,这才不得不相信,顾相的地位远超他们的想象。 “未有相爷和夫人的同意,任何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你——放肆!” 安远侯受不住了,顾浔之不给他面子也就罢了,现下连个门房都不顾及他的颜面,简直欺人太甚。 门房并未被安远侯的怒斥喝退,反而淡定一笑:“就连当今圣上来了,也得守相府的规矩。” 在场之人闻言,皆不敢再多言语。相府的门房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只能说明确有其事。他们之中,身份再矜贵,能矜贵过当今天子? 这下好了,原是来求顾浔之放人的,结果连他的人影都见不着。 “侯爷,若实在不行,不如明日上本奏书……” “蠢货!”安远侯瞪了洛铭山一眼,“当初献国公之事你会不知?顾相圣眷正浓,可是你我能参奏的?!” “是是,是下官思虑不周。” 洛铭山连忙赔罪。 其实安远侯也有私心,这事绝不能捅到御前。本就是他家小儿惹事儿在先,就凭顾浔之的受宠程度,官家说不定还会帮其定赵彻的罪。到时更没法救下赵彻了。 安远侯心急如焚,目光不禁落在了洛氏夫妇身上。顾相会扣下赵彻,是因为他得罪了顾相的夫人。原以为这只被一顶轿子抬进相府的洛氏女并不受宠,如今看来,可能事实并不是如此。既然这样,不如…… 安远侯重新转向门房:“本侯相爷可以不见,但夫人的娘家人,总不能不见了吧?” 门房看向洛氏夫妇,安远侯连忙介绍:“这二位是相爷夫人的舅舅、舅妈。” 安远侯心道:这下总不能再拦了吧? 洛氏夫妇未曾想到安远侯会“搬”出他俩,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洛铭山对门房和气一笑:“下官洛铭山,乃是你家夫人洛婉玥的亲舅舅。” “放肆!我家夫人名讳,岂是你能叫的!” 门房哪管洛铭山?府里上下皆知,新入府的夫人可是颇受相爷重视,怎能容许旁人随意唤其名讳? 第17章 教子无方 洛铭山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是自个儿失了言,连忙躬身道歉:“是下官失言了。烦请小哥通禀一声,真是有要事需面见相爷,也是有关你们家夫人之事。” 一听是“有关夫人”的,门房不禁上了心。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尔等在此等候,我且去通禀一声。” “有劳。” 洛铭山又一躬身,相府的大门当着他们一行人的面,再次无情地合上了。 三人面面相觑,又无可奈何,只能在门前等着。安远侯焦急地来回踱步,洛氏夫妇脸上的神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就他们如今同洛婉玥的关系,还不一定能在相爷面前说上话。 不多时,相府的门重新打开。 “诸位请随我来。” 门房的话令洛氏夫妇轻轻地松了口气,看来,洛婉玥还是认这门亲戚的。也是,娘家也只剩下他们了,不认也得认。想到这茬,洛铭山的腰杆重新直了起来。也不同安远侯谦让了,率先迈进了相府大门,安远侯紧随其后。 一行人在小厮的带领下,进了前厅。 偌大的前厅当中,相府管家顾夜齐正立在厅中,垂手恭候众人的到来,而相府是主人,却连人影都未见着。 三人皆变了脸色,哪有如此的待客之道? 不等安远侯开口问,顾夜齐便率先行礼:“不知侯爷也一道前来,有失远迎。”又转向洛氏夫妇,颔了颔首,“洛大人,洛夫人。” 安远侯才不信顾夜齐会不知他前来是所为何事,但毕竟是在相府,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地朝顾夜齐颔了颔首:“深夜造访,叨扰了。” “无妨。”顾夜齐应了一声,“诸位请坐。” 安远侯哪儿坐得下,为了他家那不成器的小儿子,他也是拉了下老脸,也不管面前的只是相府的年轻管家,便朝他深深作了一揖:“是本侯教子无方,冲撞了夫人,还请顾相高抬贵手,放小儿一条生路。” 安远侯又看向已经在下首坐下的洛氏夫妇,二人连忙也站了起来,洛铭山连声附和:“侯爷爱子心切,令人动容。洛某实不忍见,便同侯爷一道前来,为赵小公子求个情。烦请通融。” “对,对,没错没错。” 洛杨氏说不出什么场面话,只能附和洛铭山,一味点头。 “原来如此。” 顾夜齐意味深长地颔了颔首,安远侯以为“有戏”,眼睛刚一亮,便听顾夜齐又接着说道:“不过今夜天色已晚,三位来得不巧,相爷、夫人已经歇息了。还请明日再来。” 安远侯眸色一暗,让赵彻在相府过上一日,还能有命吗?说什么也不能把人留在相府。 “顾管家,本侯夫人着实思念儿子,出府时百般叮嘱,一定要将小儿带回。她有心疾,本侯实不敢令夫人忧心。烦请您通融一二,向顾相通禀一声。” 安远侯边说边从袖子里掏出一叠银票,悄悄地放到顾夜齐的手中。 顾夜齐眉心微蹙,并未接过,神色淡然:“相府规矩如此。在下只不过是府里的一个下人,着实不敢坏了规矩,扰主子们休息。放诸位进来,已是破了例,还请诸位莫要为难顾某。” 安远侯已然放下了身段,未曾想相府里的下人一个个软硬不吃,银票根本送不出去。他额上青筋“突突”地跳,心里满是怒意却又不敢发作。毕竟这里是相府,相府的管家即便是个奴籍,也不是旁人能轻慢的。 不等安远侯再开口,便听顾夜齐命人道:“来人,送客。” 三人便被强行送出了相府,真是一点儿情面也不留。 “废物!” 安远侯“啐”了洛氏夫妇一口,“彻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本侯一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安远侯拂袖而去,洛铭山的脸色也十分难看,洛杨氏更是被吓得嘴唇都泛了白,她抽抽搭搭地拽着洛铭山的衣角:“老,老爷,赵小公子会没事儿的吧?” “闭嘴!”洛铭山一把甩开了洛杨氏的手,“都是你养出的好女儿!赵小公子最好无事,否则,你们娘俩儿都得抵命!” 洛铭山转头便走,根本不管站在风里瑟瑟发抖的洛杨氏…… ——¥招财符¥—— “相爷,夫人来了。” 顾浔之摩挲扳指的手一顿,“带她过来。” 无风看向铁笼里血腥的场面,不置可否地追问了一句:“这……真要带夫人过来?” 顾浔之掀眸,似笑非笑地看向无风:“怎么?还需要本相再重复一遍吗?” 无风身子一抖:“不敢,属下这就将夫人带来。” 话音未落,人便像一阵风似的“飘”了出去。 顾浔之重新垂下眸子,眼里盛着淡淡的冷意,他很想知道,洛婉玥会如何看待手段狠厉的他?是否会像旁人一样,避他如蛇蝎? “相爷,夫人到了。” 顾浔之还在思忖时,无风便将人带了进来。洛婉玥跟在无风身后,缓步走来。一身白衣胜雪,清婉的面容在昏暗的烛光下,更显温柔,与这阴森的地牢完全不相符。 顾浔之抬眸看向洛婉玥,微眯着眸子,眸色沉沉。 她像是偶入凡间的仙子,与他并不是一类人。众人都道他盛宠无限,只有他自个儿知道,他不过只是那人手里的一把刀,他要他做那不被世人所容的“孤臣”。 顾浔之心内突然泛起不安,后悔让人将洛婉玥带了进来,正准备在她未看见惨况前,命人将她带走,却未料洛婉玥径自走了过来。 “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休息了。不然身子该受不住。” 洛婉玥声音柔柔软软,字字都打在了顾浔之的心上,原本平静的心,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顾浔之突然起身,伸手将洛婉玥捞进了自己怀里,让她的脸紧紧埋在他的胸前:“这便回去。别回头。” 低沉的声音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令在场的守卫皆是一怔,然后全都默默地背过了身去,不敢多看一眼。 洛婉玥一听,便知顾浔之是在说什么。她在顾浔之的怀里轻轻地笑了笑:“我没这么弱。”她顿了顿,“你且放开我,还有旁人在呢。” 后半句明显小声了许多,顾浔之听出了些许娇羞之意。沉默了片刻,还是松开了手。洛婉玥从顾浔之的怀里出来后,便回头朝那铁笼看了一眼。 “怕吗?” 洛婉玥眼睛一眨,便听出了顾浔之话里的深意,他不单单只是问她是否害怕眼前这血淋淋的场面,而是在问她,她是否害怕他。 洛婉玥笑意缱绻地看向顾浔之,毫无惧色地同他对视:“有何可怕的?你又不会伤害我。”长长的睫羽颤了颤,“我困了,相爷,你不困吗?” 休息之前,洛婉玥还要为顾浔之扎一次针,他不睡,她便也睡不了。不然她又何必到这地牢里来寻人? “困。” 顾浔之在洛婉玥澄澈的眼眸中,只看到了他自个儿的身影,再无其他。莫名便被取悦了,于是从善如流地应了一声。 第18章 这“虎狼之词”,是他可以听的吗? “那咱们回屋好不好?” 洛婉玥不自觉地便牵住了顾浔之的手,也不等他回话,便要将人往外带。她是真困了,再多耗一会儿,她怕待会儿针都扎不准了。 顾浔之垂眸看向洛婉玥牵着他的手,柔软的触感,令他深邃的眸色又暗了暗。 “好。” 顾浔之应了一声,突然将手从洛婉玥的手中抽出,洛婉玥一怔,还不等她反应,便突然悬了空,禁不住轻呼了一声。顾浔之将洛婉玥打横抱起,似笑非笑地垂眸看向她:“夫人不是困了吗?这样走,能快一些。” 洛婉玥双手环着顾浔之的脖颈,白皙的小脸泛起一抹红晕,樱桃似的红唇微启,语气幽幽:“你是在嫌我腿短吗?” 顾浔之一怔,禁不住轻笑出声:“不敢。” 说着,便迈开长腿,将人往他自个儿的房间里抱。顾浔之眼里的笑意并未消散,他原以为洛婉玥脸红是因为害羞,毕竟有下人在,未曾想竟是因误会了他的话而气红的。这小丫头,当真有趣得很。 “哼哼,晾你也不敢!” 洛婉玥嘟着小嘴,哼哼唧唧地小声嘀咕着,“小心我把你长腿给扎给没了……” 顾浔之忍着笑,洛婉玥本以为他听不见,未曾想顾浔之内力好,耳力也比常人强上许多,她这自顾自的小声嘟囔,一字不差地全被顾浔之给听了去。 洛婉玥为顾浔之扎完了针,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她禁不住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这一折腾,都已子时,困得泪花都出来了。而顾浔之则静静地躺在床上,她为他扎针时,特地扎了几个安神的穴道,看来还是有效果的。 洛婉玥本想离开回房的,结果目光却落在了顾浔之安静的睡颜上。这样的顾浔之,比平日少了几分凌厉,显得更加清隽柔和。她不禁抬手,轻轻地描摹起顾浔之的轮廓,指尖刚轻轻划过他挺翘的鼻梁,手腕便被抓住了。 “夫人,这是做甚?” 原本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洛婉玥瞬间便愣在了当场,“唰”地一下,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我……我……” “我”了半天,愣是没找到一个好的理由,总不能说“想在你脸上找个可以下针的穴位”吧? 顾浔之唇角微勾,手上一用力,洛婉玥便被拽到了他的身前,扑在了他的身上。还不等洛婉玥反应,顾浔之一个翻身,便将人压在了身下。 “夫人,想好怎么敷衍为夫了吗?” “我没有!” 洛婉玥根本不敢看顾浔之,眼神飘忽,一看就是心虚。一心虚,便未注意到顾浔之话里的称呼。 “你起开,我要回去休息了。” 洛婉玥推了推身上之人,可顾浔之一动不动。 “夫人这是要去哪儿?”顾浔之微微一笑,“你我都已成婚,又何必分房而居?” 洛婉玥眼皮一跳,不是吧?我这完全不受待见的新妇,还需要“同房”吗? “房间不是你安排的吗?” 洛婉玥一咬牙,直接把责任推到了顾浔之的身上,“相爷既未有要与我同房的打算,又何必勉强呢?” 顾浔之一怔,倒忘了这一茬。洛婉玥的房间确实是他安排的,当时因为祖父定下的一纸婚约而不得不娶人过门,原想着反正也活不过二十七,也就别耽误人家姑娘,“放妻书”他都准备好了,更不会与人“同房”。 何曾想,竟遇上了洛婉玥,硬生生地给了他生的希望,而他想要的,似乎也比之前更多了一些。 “我错了,”顾浔之毫不犹豫地承认了错误,“与夫人同房,轻舟心甘情愿。” “轻舟”?难道是顾浔之的表字? 洛婉玥的思绪便这么被带偏了,直到腰上的系带被顾浔之随手扯开,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她一把按住顾浔之覆在她腰上的大掌:“不,不可以……” “为何?” 顾浔之故意上扬的尾音,眸底带着一丝玩味的笑,“难道夫人嫁我,是另有所图?” 洛婉玥本就不是愚钝之人,一句话便听出了其中关节,顾浔之这是在怀疑她。洛婉玥舒了口气,松开了按着顾浔之的手,毫不畏惧地迎上了他的目光:“对,我就是另有所图。” 洛婉玥如此坦荡的语气,倒是令顾浔之出乎意料,他不动声色地注视着洛婉玥,等她继续往下说。 洛婉玥双手一摊:“我就是想‘狐假虎威’,借你的权势,仗势欺人。” “嗯?” “我就是想让洛家把我外祖父、母亲留给我的财产还给我。还有,”洛婉玥咬了咬嘴唇,“查出我父母的真正死因。” 顾浔之伸手捏住洛婉玥的下颌,微微用力:“乖,别咬嘴唇。” 洛婉玥被迫微微张开了红唇,唇上渗出了淡淡的血迹。顾浔之俯身,温润的嘴唇贴上了洛婉玥的唇,直接将她唇上的血迹吻去。 洛婉玥脸上的红晕本就还未褪去,现下因顾浔之突如其来的亲密之举,变得更红了。耳尖红得都快滴出血了。 “害羞?” 顾浔之松开了捏着洛婉玥下颌的手,洛婉玥别扭地侧过头不看顾浔之:“才没有。” 顾浔之轻笑出声,屈指在洛婉玥的额头上轻轻地敲了一下:“所以当初你拿本相的玉佩做诊金,也是为了让华叔替你施压,让洛家忌惮,不敢不将这些私产作为‘嫁妆’送来顾家?” 洛婉玥点头承认,她本就不想瞒着顾浔之,因为她深知,以顾浔之的城府,她压根什么也瞒不住。 “小狐狸。” “多谢顾相夸奖。”洛婉玥一脸坦然地用手指戳了戳顾浔之,“现在可以从我身上下去了吗?” 躲在暗处保护的影卫,差点从房顶上摔下去。 这“虎狼之词”,是他可以听的吗? 顾浔之显然也想到了,后悔没命令影卫滚远点儿。之前他未曾想过要同洛婉玥同房,便忘了吩咐,谁料这一群“不解风情”的“二傻子”,一点儿眼力见也没有。洛婉玥没有功夫在身,根本不知外头还有人,所以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全然未有一丝顾忌。 正当顾浔之想起身时,无风便先一步将守着的影卫给打发走了。顾浔之微微勾了勾唇,幸好,还有一个是长脑子的。 既无旁人听墙角,顾浔之便起了逗弄之心,他嘴角牵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夫人说的,可是实话?” “句句属实,”洛婉玥瞪着一双水眸,“你不信我?” 顾浔之唇瓣贴着洛婉玥的耳际,呼出的热气有意无意地打在她裸露的皮肤上:“本相只相信,‘自、己、人’。” 洛婉玥杏眸圆睁,惊慌失措地就要去按顾浔之想要“作乱”的手:“不,不行,你的身子,不行的……” 顾浔之闻言,下意识地顶了顶腮,他本是只想逗一逗洛婉玥,怎料这小丫头脱口就是说他“不行”,顾浔之真恨不得当下就把洛婉玥给“正法”了,让她看看,他到底行还是不行。 顾浔之默默在叹了口气,便放开了洛婉玥,不再压着她:“不早了,睡吧。” 顾浔之抬手一挥,一股内力顺着掌风呼出,一下便将屋内的灯烛给熄灭了。 第19章 自作孽,不可活 屋子陷入一片黑暗,洛婉玥一怔,这房,她是回还是不回? 不等洛婉玥想明白,顾浔之便伸手将她搂进了怀里,淡淡的药香味扑鼻而来:“闭眼,睡觉。” 行,洛婉玥也不用纠结了,顾浔之已然帮她做了决定。既来之,则安之。洛婉玥把心一横,便闭上了眼睛。 意识朦胧间,便听顾浔之幽幽的声音传入耳内:“男人不能说‘不行’。” 洛婉玥含糊地应了一声:“我骗你的……” 之后便彻底地睡了过去。 顾浔之垂眸,借着窗外的月光,就见怀里小人儿睡得香甜,他无奈摇头,笑得一脸宠溺:“怎就对我如此放心?” 洛婉玥早就睡熟了,哪儿还听得见顾浔之的声音?顾浔之也随之闭上了眼睛,洛婉玥身上独特的香气,令他很快便有了睡意。熟睡的洛婉玥,一个翻身,手便紧紧地环住了顾浔之的腰身。顾浔之蓦地睁开了眼睛,瞬间清醒。他不敢乱动,就见怀里的洛婉玥轻轻地嘤咛了一声,像只八爪鱼似的攀了上来,小脑袋还在顾浔之的胸口上蹭了两下,以一个极为舒适的姿势,窝在顾浔之的怀里沉沉睡去。 顾浔之眼皮一跳:很好,当真是不顾他的死活。 顾浔之清明的眸底暗流涌动。他强逼着自个儿闭上眼睛,不敢多看怀里的温香软玉一眼……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老国公一早便进了宫,此时正和皇帝在“御花园”下棋。 安远侯家小公子之事,老国公已然知悉。他知自家孙子的脾性,定然不会轻易揭过,以防安远侯闹到他面前,干脆直接进宫躲清闲。早朝未见顾浔之,皇帝也很疑惑,连休沐日都在勤勤恳恳的爱卿,突然不来上朝了,他生怕是他身子出了问题,正巧老国公进宫来,他正好可以关心一番。 还不等皇帝问话,便听内侍来报:“相府来人,请求面圣。” 皇帝命人将人带了过来,一看竟是顾浔之的贴身暗卫——无风。无风此行前来,是替顾浔之告假的。 “你说什么?” 皇帝一脸惊讶地看着无风,向来不动声色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一旁的老国公脸上的表情也很精彩,红光满面,满是喜色。 “回陛下,相爷今日还未起身,命属下前来告假。” 无风又复述了一遍先前说过的话,他也是无奈,告假便告假吧,说身体不适尚可理解,为何偏偏要他如实相告?如此“不务正业’”的理由,真是羞于说出口啊! 也不怪皇帝会惊讶,顾浔之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曾经“自荐枕席”的京城贵女,第二日便得到了皇上的赐婚圣旨,嫁的皆不是顾浔之。“低嫁”者甚多,为此再无人敢向顾浔之提亲。谁曾想,这厮娶了个新妇后,竟会懒床了? 皇帝禁不住抬头看了看亭子外的日头,今日的太阳,怕不是打西边升起来的吧? 对座的老国公突然“嘿嘿”一笑,满面红光地捋着胡须:“不错不错,这小子终是开窍了。” 皇帝晲了老国公一眼,朝无风挥了挥手:“准了。你退下吧。” “是。” 无风正要起身离开,就听老国公叫住了他:“吩咐下去,府里任何人都不准打扰他们休息。” “是。” 无风这才转身离开,迈出宫门后,才抹了一把额上的虚汗,好家伙,陛下还真未怪罪,吓死他了! “朕倒想看看浔之的新妇了。” 皇帝在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 “陛下,你可别吓坏微臣的孙媳妇,微臣还等着抱重孙呢!” 白棋追着黑棋落下,断了黑棋的气口。 皇帝眸色一凛,而后又缓了下来:“老匹夫,将人给朕看好了。” 老国公抿了抿唇:“自是不敢怠慢。” ——¥招财符¥——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内,垂落的纱帐遮住了刺眼的日光。 床榻上,洛婉玥纤长的睫羽微微地颤了颤,但眼睛却未曾睁开。 “白苏,什么时辰了?” 没睡醒时的声音像小奶猫似的,软软糯糯。边说,手还边摸索,想要去找床上的拉绳。 已经醒来的顾浔之,嘴角牵起上扬的弧度,脸上的神情既宠溺又无奈,他一把抓住洛婉玥在他身上到处“作乱”的小手:“乖,别乱摸。” 慵懒的嗓音既低沉又带着些许暗哑,说不出的勾魂摄魄。 洛婉玥瞬间睁开了眼睛,眼里的迷蒙在对上顾浔之那双犹如深潭的墨眸时立时消失,清澈的眸子里有着前所未有的清明。 “醒了?” 洛婉玥怔怔地点了两下头:“醒,醒了。” 话音刚落,洛婉玥才发觉自己还窝在顾浔之的怀里,一只手还被顾浔之按在了他的腰腹上。透过单薄的里衣,洛婉玥还能感知到劲瘦腰身的触感。她的手像被热水烫了似的,连忙抽了回来。 “那,那个时辰不早了,起来洗漱吧。” 洛婉玥一下坐了起来,完全不顾床上的顾浔之,径自跨过他跳下了床。顾浔之想拦都拦不住。他看着洛婉玥慌乱的背影禁不住捂嘴轻笑。 洛婉玥一把将房门打开,候在外头的白苏吓了一跳:“小姐,你起来啦?怎么不拉铃?” 洛婉玥:“……” 就在这时,屋内的顾浔之伸手拉了下床头的绳子,清脆的铃铛声响起。伺候的下人鱼贯而入,洛婉玥的脸更红了。她一把拽住白苏的手:“回房,洗漱!” 白苏被洛婉玥带回了原本安排给洛婉玥的房间。洛婉玥也没想到,突然便同顾浔之同了房,她的物件全都在自个儿的屋子里。 “小姐,你同相爷……” 白苏边为洛婉玥梳头,边红着脸问她。 “没,我俩很清白,什么也没做!嘶——” 洛婉玥一着急,便扯到了头发。 “小姐,您别动。”白苏忙停下手里的动作,“无影说了,夫妻同房很正常。您和相爷都成婚了,不同房反倒有问题。” “你少同人学些没用的东西!” 洛婉玥还奇怪,白苏小小年纪怎会知道这些,原来都是听旁人说的。 “哦。” 白苏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便继续替洛婉玥梳妆打扮。 “对了,你今日怎不叫我?” 洛婉玥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是巳时。 “国公爷吩咐的,不让我们打扰您和相爷休息。” 洛婉玥先是一惊,而后又红了脸颊。她是个聪明人,老国公的意思她当然知晓。真是羞死人了! 顾浔之、洛婉玥这才刚起身,安远侯携夫人还有洛氏夫妇,已经在相府的大门外等候多时了。 昨日未将赵彻带回,安远侯夫人闹了一宿,安远侯也无法休息,折腾了一晚上,一大早便匆匆赶来了相府。眼下的青黑,挡也挡不住。安远侯不安宁,自然也不能让洛氏夫妇好过,天还未亮,就命人将二人从洛府带了出来,此时正站在关闭的府门前,无精打采地打着哈欠。 第20章 登徒子! “相爷,”暗卫无情朝顾浔之行了一礼,“跟踪夫人之人已查出,是虔王余党。” 三年前,虔王谋反,是顾浔之带兵剿灭的反贼,虔王已就地正法,可尚有余党未除干净,欲为虔王报仇,竟将目标转移到了洛婉玥身上。 “继续盯着。” “是。” 无情领命退了下去。 顾浔之眯了眯眼,胆敢在他眼皮底下“造次”,真当他活不久了? “放长线,钓大鱼”,顾浔之要的便是“一网打尽”。 “相爷,”顾夜齐走了进来,“安远侯夫妇、洛氏夫妇,已在府门外等候。” 顾浔之冷淡的脸色未有丝毫变化,无关紧要之人,他向来不放在心上。 “早膳备好了,要一起用吗?” 洛婉玥款款步了进来,娇柔的声音瞬间让顾浔之变了脸色,清冷的脸上有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顾夜齐也是在顾浔之身边服侍多年的“老人”了,还头一次见顾浔之脸上能有这般表情。不禁暗暗吃惊,眼底的惊讶之色一闪而过,便迅速恢复了常态,垂首在一旁伺候着,未再多瞧一眼。 “好。” 顾浔之柔声应道,便步到洛婉玥身边,陪她一道往膳厅走去。 “我还是头次见相爷懒床。” 无风跟在二人后头,戳了戳无影的手臂,低声同他攀谈。 “少见多怪。”无影轻嗤一声,“相爷如今已是成婚之人,自然不同以往。” “切,说的好像你成过婚似的。” 无影送了无风一个白眼:“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 “好呀,你竟然说相爷、夫人是猪!” 无影一把捂住了无风的嘴:“你作死,别拉着我!” 走在前头的顾浔之,回头淡淡地扫了二人一眼,二人立刻噤若寒蝉,闭上了嘴…… 顾浔之慢条斯理地陪着洛婉玥用早膳。洛婉玥突然想起什么:“你今日不用上早朝吗?” “休沐。” 顾浔之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一旁伺候的无风差点被自个儿的唾沫给呛着。 洛婉玥不疑有他,轻轻点了点头。 “不过,夫人现在问,是不是有些晚了?” 洛婉玥看着顾浔之带着笑意的脸,不禁缩了缩脖子,她这不是才刚想起来吗? 一直到用完早膳,顾浔之才向洛婉玥提及安远侯夫妇、洛氏夫妇到访之事。 “安远侯?” “地牢里的,是安远侯府小公子,赵彻。” 顾浔之耐着性子同洛婉玥解释道。 洛婉玥杏眸圆睁,顾浔之竟然为了她,对安远侯的小儿子动了私刑?! 顾浔之一看洛婉玥的表情,便知她在想些什么,他淡淡一笑,抬手揉了揉洛婉玥的头:“不必担心。这人,你若是不愿,便无人能将他带出相府。” 洛婉玥抿唇,赵彻已得到了教训,便没必要再留在相府。况且,她也不想给顾浔之惹麻烦。 “还是,让他们把人带回去吧……” “好。” 顾浔之想也不想便应承了下来。 赵彻是答应放了,但候在外头之人,洛婉玥是一个也不想见。洛铭山若不是来送“嫁妆”,她便不打算见洛家任何一人。顾浔之自然是顺着她的意,命人去将赵彻放了,但递来的“拜帖”,是一张不收。 相府大门打开,候在门外的四人还未上前搭话,便见一个半死不活、不人不鬼的“玩意儿”被人从门里给扔了出来,而后相府的大门再次重重合上…… ——¥招财符¥—— 安远侯夫妇刚把赵彻接回侯府,一纸圣旨便随之而来。安远侯面如死灰,被明着要“赈灾款”的,他还是头一次遇着。重点是,这赈灾款的数目,不多不少,恰好七百万两白银,是整个“安远侯府”存银的数量。这可是安远侯攒了一辈子的家底啊!论“杀人诛心”,还得是他顾浔之。想来这天下,也只有顾浔之一人有这般手段,能将整个侯府摸得如此透彻。 安远侯脊背发寒,顾浔之当真可怖! “祸不单行”,安远侯不仅丢了财,医治赵彻的大夫一并给他送了个“大礼”,赵彻这一遭伤了根本,之后怕是不能“人道”,传宗接代无望了。 安远侯夫人“嗷”地一声,直接晕了过去,偌大的侯府霎时“鸡飞狗跳”。 安远侯咬着牙,命人封锁了消息,对外只宣称赵彻在外狩猎时受了伤,正在家中休养。只有相府中人,才深知其中内情。 ——¥招财符¥—— 洛婉玥为顾浔之扎着针,听顾浔之波澜不惊地对她诉说着安远侯府的“遭遇”。 洛婉玥捏了根银针,准确地扎入顾浔之背上的穴位:“真是天道好轮回。那赵小公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下看他还如何再‘强抢民女’!” 顾浔之听洛婉玥的语气里带着些“幸灾乐祸”的味道,不禁也跟着勾起了唇角。为顾浔之扎了几次针,洛婉玥也算是“轻车熟路”了,现下扎针的速度越来越快,时间也比之前短了不少。 收了针,顾浔之从榻上坐起,正好听见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进。” 顾浔之应了一声,未上锁的房门便被人推了开来,一群小厮、丫鬟,正捧着大大小小的物件,鱼贯而入。 正在收拾银针的洛婉玥抬眸看去,等等,这箱笼怎看着如此眼熟?! “我命人将你的东西都搬了过来。” 顾浔之低沉的声音慢悠悠地传了过来。 “嗯?” 顾浔之抿唇一笑:“夫人,你难道还要与为夫分房而居吗?”他语露调侃,“昨夜不已与我同……” 话还未说完,便被洛婉玥一把捂住了嘴:“不许说了!” 漂亮的眸子扫了一眼正在屋内忙着收拾的下人,脸颊不由自主地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顾浔之看着像只受了惊的小兔似的洛婉玥,只觉有趣,故意在她捂着他嘴的手心处舔了一下,洛婉玥立马收回了手,耳垂红得都快滴出血了。 “你,你……” “嗯?我怎么了?” 顾浔之一脸无辜地看向洛婉玥,洛婉玥臊得直想找条地缝钻进去。谁能想到,一向清冷自持的“冷面阎罗”,私下里竟是这般模样? 洛婉玥羞得一跺脚:“登徒子!” 说完,便扭身逃也似的跑出了房去。 顾浔之禁不住笑出了声,这小丫头,怎么如此容易害羞呢?思忖了片刻,他还是披衣追了出去。若不把人哄好了,还如何同榻而眠? 顾浔之向来睡眠不好,即便有洛婉玥的治疗,他也安睡不了几个时辰。可昨夜抱着洛婉玥,竟意外地好眠,一觉无梦到天亮。顾浔之这才惊觉,小丫头不仅是他的“大夫”,还是他的“药”。 顾浔之也不知是何原因,洛婉玥的一举一动总能牵动他的心,他还是头一次有这种感觉,会因对方的一个笑,便觉心情愉悦,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珍宝,皆奉至她的眼前。 顾浔之在凉亭上寻见了洛婉玥,见她正一个劲儿地往池里扔鱼食,惹得池里的锦鲤全都聚了过来,漾起层层涟漪。 顾浔之微微一笑,便迈开步子朝洛婉玥走了过去,和风煦煦,岁月静好…… 第21章 古往今来第一对 顾浔之软声软气地哄了许久,才将洛婉玥带回了房。 夜里,二人直挺挺地躺在同一张床榻之上,中间像是隔了一条“楚河汉界”。昨夜是因为夜已深,洛婉玥实在熬不住,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可今日她却清醒得很,同顾浔之躺在一张床榻之上,怎能放松得了? 顾浔之也好不到哪儿去,本想着能像昨晚那般,温香软玉在怀,可偏偏洛婉玥紧张得很,连带着他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中间那条足足能躺下两人的缝隙,闹得他着实有些头疼,真真是毫无半点儿睡意。 “咳咳……“ 顾浔之故意咳了两声,想打破这略显尴尬的气氛。 “着凉了?” 洛婉玥听见顾浔之的轻咳,不禁关切地问了一声,同时将顾浔之身上的锦被往上拉了拉,试图帮他盖严实一些。 “我给你把把脉?” 屋内的灯早已熄灭,洛婉玥半侧着身子,摸着黑,将手伸进被褥里摸索着,试图去找顾浔之的手腕。手刚碰到顾浔之的手背,便被他反手握在了掌心里。 洛婉玥一怔,便被顾浔之的另一手给摁倒在了他厚实的胸膛上:“无碍。” 低沉喑哑的声音,像钩子似的,在洛婉玥的心上挠了一下。 “哦。” 洛婉玥闷闷地应了一声,便任顾浔之这般抱着她,中间那条“沟壑”瞬间便不复存在。 “我的玉佩呢?怎不见你戴?” 沉默片刻后,顾浔之便寻了个话头。 “收着的,太贵重了,不好随身戴着。”她顿了下,猛地抬起头,下颌撑在顾浔之的胸膛上,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你莫不是,想要回去吧?” 顾浔之“噗嗤”一下笑出声,抬手轻轻抚摸着洛婉玥的头:“送给你了,便是你的。我怎会要回来呢?” 洛婉玥这才放下心来,重新趴在顾浔之的身上:“我就说嘛,堂堂一国宰辅怎会如此小气?” 一来一回地聊了几句后,原先那紧张的气氛已是荡然无存。洛婉玥不安分的手,牵起一缕顾浔之铺泻在床榻上的青丝,用手指盘绕了起来。 “对了,昨日听你提到‘轻舟’二字,这可是你的表字?是‘一叶轻舟’的‘轻舟’吗?” 洛婉玥眸光闪闪,即便是黑着灯,顾浔之也能看见那一汪清明。 “是。” 顾浔之应了一声。他的表字极少人知。只因他幼年时便体弱多病,家里人也不知从哪儿听来的传言,说是“小字”会分了福气。于是一直拖到冠礼后,顾浔之皆未有表字。众人也“浔之”、“浔之”地叫着,便习惯了,也就无人再提及此事。 直到两年前,顾浔之才为自己取了个小字,唤为“轻舟”。可此时的他,已是功成名就,世人只知顾相——顾浔之,哪知“顾轻舟”? “一叶轻舟一破裘,飘然江海送悠悠。” 洛婉玥软柔的声音轻轻传来,顾浔之呼吸一滞,当初他取这个“小字”时,便是因这两句诗,他想像诗中所言那般,如江海上的一叶小舟,无拘无束地徜徉于山水之间。顾浔之不禁紧了紧拥着洛婉玥的手,她,是懂他的。 “夫人,夜深了。” 顾浔之声音低沉,嘶哑的嗓音里隐含着某些深意。洛婉玥盘着顾浔之发丝的手一紧,顾浔之闷哼了一声,洛婉玥连忙松开了手。 顾浔之无奈,这小丫头惯会打破气氛的。 “害怕?嗯?” 故意上挑的尾音,带着隐隐的蛊惑。 薄薄的真丝里衣,根本掩不住顾浔之那逐渐升高的体温,那覆在洛婉玥腰上的大掌,更是滚烫得令她禁不住心慌。 洛婉玥紧抿着唇,不知该如何作答。 顾浔之大掌顺着洛婉玥的腰际往上走,那灼热的体温,令洛婉玥绷直了脊背。“忽”地一下,顾浔之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你,是不是……”顾浔之犹疑片刻,艰难启口,“不懂?” 洛婉玥是被顾浔之一顶轿子便接进了府中,未走过任何婚仪流程。女子皆是在出嫁前,由母亲或家中长辈,将“女儿图”交给新嫁娘。洛婉玥自幼便父母双亡,加之未办婚仪,肯定无人教她,那这“男女之事”…… 洛婉玥未曾料到顾浔之会如此问她,她翻了个身,不再靠着顾浔之,抿了下唇:“还是知晓一些的……” 洛婉玥红着脸,小手紧紧地攥着锦被,“在医书上看到过。” 医书讲得自然没有“女儿图”来得细致。对于“男女之事”,洛婉玥只能算是“一知半解”。 顾浔之闻言,不禁深深吸了口气,压下体内燥热。这事赖他,就不该如此草率地将洛婉玥迎进门。 “是我思虑不周。”顾浔之伸手,将洛婉玥揽进怀里,“未办的我皆全将补给你。十里红妆,迎你为妻。” 洛婉玥窝在顾浔之的怀里未发一语,只是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她不在乎这些虚礼,当初进相府,只是为了借顾浔之的权势,即便知晓无异于是“与虎谋皮”,但为了父母当年遇难的真相,她也想试上一试。却未曾想,顾浔之全然不是外界传言的那般,至少在她看来,他是个极好极好的人,若同他一道过一辈子,似乎也还不错…… 想着想着,洛婉玥便睡了过去,完全不知待她熟睡后,顾浔之还悄悄起了身,去了趟耳室,冲了个冷水澡。顾浔之默默叹气,他身子再不济,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火都撩起来了,哪儿能轻易下去? 这“只看不吃”的日子,怕是还得再持续一段时日了。顾浔之真是后悔极了,当初便该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地将人迎入门,着实是悔不当初啊! 有了昨夜的“教训”,顾浔之已命暗卫们,在他同洛婉玥歇息时,都滚远点儿守着去。所以今夜二人之间的对话并未被第三人听去。谁家小夫妻会在榻上谈论这等事情?他俩怕是古往今来第一对了吧? 顾浔之将“心头火”压下后,才重新轻手轻脚地上了床,看着洛婉玥安静的睡颜,他禁不住勾起了唇角,睡得真熟,也不怕被人卖了去。 顾浔之低头,在洛婉玥的额上轻轻印了一吻:“睡吧,我的小玥儿。” 翌日,洛婉玥醒来,身边已无顾浔之身影。她摸了摸一侧的床榻,凉的,怕是走了有些时辰了。 洛婉玥起身,拉了拉床上的绳,白苏推门而入。 “相爷回来了吗?” “还未。” “哦。” 洛婉玥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今日不算起得太晚。只是大臣们上朝的时间真的是太早了,她着实起不来。不过,顾浔之是属猫的吗?怎起身一点儿动静也未有呢? ——¥招财符¥—— 顾浔之今日上朝,依旧是坐着轮椅。虽然他的身子在洛婉玥的医治下已大好,但下毒之人一日未找出,他便一日不能掉以轻心。也得益于这把轮椅,使顾浔之成了朝堂之上唯一不用下跪的臣子。 顾浔之告假一日,文武百官只觉那一日,大殿上的空气都变得轻松了许多。今日重回朝堂,百官们瞬间又回归“如临大敌”的状态,对顾浔之真是又敬又怕。 第22章 赐婚 下了朝,顾浔之便在“御书房”内,向皇帝求了一道“赐婚圣旨”。虽然洛婉玥已被他接入府内,这圣旨无疑是多此一举,但顾浔之却不这般认为,他要给洛婉玥最尊荣的一切,这道圣旨,便是其中之一。 皇帝不知顾浔之身体已大好,只知先前顾浔之“不近女色”,皆是因太医院院首一句:“活不过二十七”的断言。如今顾浔之突然转变了想法,他自是喜闻乐见的。 在圣旨上落下玉印后,皇帝还一脸欣慰地对顾浔之语重心长地嘱咐道:“趁年轻,要个一儿半女,也是好的。” 顾浔之眼皮一跳,不动声色地接过了那道圣旨:“谢陛下。” ——¥招财符¥—— 安远侯府。 “砰——” 一个如意垂肩折枝花果纹梅瓶被赵彻狠狠砸在地下,碎落一地。即便赵彻全身上下都缠着白色绷带,也掩不住他阴鸷的戾气。 “彻儿——” 安远侯夫人撕心裂肺地哭嚎了一嗓子,便冲上前拉住赵彻的手:“你伤还没痊愈,快回床上歇着!” 赵彻握紧拳头:“我如今不过废人一个,还不如死了算了!” “不可胡说,”安远侯夫人宽慰着赵彻,将他硬扶回床上躺好,“无论如何,你都是侯府金尊玉贵的小公子,谁也不能轻视于你!” “可我……” 赵彻即便刚醒不久,也知他如今的身子,那个部位受到了重创,怕是今后再无法有后了。 “都怪顾浔之!我要让他偿命!” 赵彻挣扎着就想跳下床,安远侯夫人拼命地摁着他:“彻儿,不可、不可啊!” 顾浔之的手段,安远侯夫人是见识过了,也知仅凭如今的“安远侯府”,根本动不了他一分一毫。何况他背后还有当今圣上撑腰,赵彻若再胡来,可不就是受点儿伤、破点儿财就能解决的事情了。 “母亲,我咽不下这口气啊!” 赵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上的伤口因他的挣扎而愈发疼痛,每一下都在提醒他,让他回忆起被关在相府地牢里时所遭受的非人刑罚。那张不人不鬼的脸,是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噩梦。 安远侯夫人泛红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可怖:“彻儿不怕,这口气,母亲一定让你出个痛快!” “母亲……” “洛家,洛芊楠。”安远侯咬着牙,“她不是想入我们侯府的门吗?这次,便成全她!” 赵彻一点便透:“小贱人!当初她若是提醒我一句,我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般田地,我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顾浔之没办法对付,但一个小小洛家,他们“安远侯府”还能对付不了吗? 母子二人露出了阴恻恻的笑…… ——¥招财符¥—— 另一边,同样不得安宁的还有洛家。 一道“赐婚”圣旨,下得洛家是措手不及。洛婉玥的嫁妆本就凑不齐,眼下又有官家的赐婚,待“钦天监”选好日子后,便要完婚。听宫里的意思,婚仪是办得越快越好,至多不会超过三个月,届时若再凑不齐洛婉玥的嫁妆,只怕开罪的不单是顾家,圣上也会怪罪。 洛杨氏带洛铭山去了府内的库房,库房里所剩之物寥寥无几。洛铭山额角“突突”直跳,这该如何是好啊? “老爷,要不再去求求婉玥?她好歹也是洛家人……” “闭嘴,蠢妇!”洛铭山回头狠狠地瞪了洛杨氏一眼,“赵小公子之事你岂是不知?顾相是何等人物,能不知芊楠与此事间的干系?别说求了,怕是如今,你我连这相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洛铭山还不算蠢,至少能看清当前形势。只是洛婉玥竟能得顾浔之青睐之事,倒真是出乎他的意料。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听洛杨氏的话,将人送去乡下田庄。若是留在自个儿身边养大,仅念在这一份恩情上,洛婉玥说不定还能成为他“平步青云”的助力。 思及至此,洛铭山不禁又狠狠地剜了洛杨氏一眼,目光短浅的蠢妇! 洛杨氏心内“咯噔”一下,知洛铭山是对她起了嫌隙,若不想办法解决洛婉玥嫁妆一事,只怕之后她在洛府的日子不会好过。 洛杨氏思忖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对洛铭山开口道:“老爷,赵小公子伤得不轻。过两日妾身带些补品,带楠楠去侯府看望一番,您觉得如何?” 洛铭山眼皮一跳,是了,还有侯府! 洛铭山自认为赵彻能留下一条命,也有他们洛家的“功劳”,不看僧面看佛面,安远侯怎么也不会太为难吧?若此时洛芊楠能把握好机会,说不定还有转机。侯府的“彩礼”,总不会少了吧? 洛铭山略一思忖,点头应道:“去吧。依礼是该前去探望。” “是,妾身这便去安排。” 洛杨氏笑眯眯地扭身去寻洛芊楠,她要把女儿好好打扮一番。既然洛铭山都松了口,她更要把握住机会,能不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便看这一次了。 ——¥招财符¥—— 洛婉玥愣怔地看着那道“赐婚圣旨”。 顾浔之眉眼微弯:“‘钦天监’已选好了日子,九月初六。宫里会派人来府里帮忙,时间虽紧,但也来得及。” “宫里?!” 不是,怎么成个婚,还有皇宫里的事儿?就连成亲日子,都是由“钦天监”所选,这未免也太隆重了些? “是陛下的意思。” 顾浔之捏了捏洛婉玥柔软的手心,“毕竟我头次成婚,没经验,怕办不好,委屈了你。” “不妨事儿的,”洛婉玥回握住顾浔之的手,“只要嫁的人是你,其它,都不打紧。” 洛婉玥的脸皮还是薄了些,说这些亲昵之语时,不免还是有些脸红。顾浔之见她这般娇羞模样,反倒是愈发欣喜。 “相爷,”顾夜齐打断了房间内旖旎的气氛,“‘平乐郡主’来访。” 顾浔之蹙眉,“平乐郡主”向来胡闹,也此番前来,怕是又免不了一番折腾。 洛婉玥虽只见过“平乐郡主”一面,但她对顾浔之的心思,洛婉玥却是看得真真切切。此次前来,怕是因为皇帝的那道“赐婚圣旨”。 “请进来吧。” 洛婉玥语气淡漠,“想来郡主今日若是见不着你,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既然洛婉玥都开了口,顾浔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命人将“平乐郡主”带入正厅等候。洛婉玥过府确实草率了些,又是刚得的“赐婚圣旨”,先前也只是顾府去洛家下了聘,她与顾浔之连婚书都还未交换,算不得是正式过门。这见客,她还是不方便露面。 顾浔之自是不在意这些虚礼,但洛婉玥却不想失了礼数,便让顾浔之一人去见“平乐郡主”,她自个儿则去了后院,让白苏晾晒的药材种子,也不知晒得如何了。 顾浔之前脚刚迈进正厅门槛,便听“平乐郡主”朝他娇滴滴地喊了一声:“浔之哥哥~” 顾浔之抬起的脚凌空一滞,生生忍住了想要转身离开的冲动,冷着一张脸进了正厅。 第23章 相爷这是被人“调戏”了?! “郡主,”顾浔之一个冷眸扫过,“本相应该同你说过,你该如何称呼本相。” “平乐郡主”虽然爱慕顾浔之,却也害怕他的冷厉。只能嚅喏地小声唤了一句:“顾相。” 顾浔之点了下头,脸上的表情依旧未缓和半分。他低垂着眸子,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心思全然不在“平乐郡主”身上。 “平乐郡主”见顾浔之无视于她,咬了咬牙,硬声道:“浔之……顾相,你当真要娶那个女人为妻吗?” 顾浔之嘴角带着玩味:“怎么,圣旨还能有假?” “可是,她根本配不上你!” 顾浔之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本相之事,何时轮到你来管了?” “浔之哥哥,平乐也是为了你好。那女人论家世,根本配不上你,帮不了你半分!只要你一句话,平乐这便进宫去求皇上收回旨意……” “够了!”顾浔之冷冷扫了“平乐郡主”一眼,“本相的夫人,岂容你来置喙?来人,送客。” “浔之哥哥,平乐真的心悦于你!你若真要娶那女的为妻,我,我不拦着,”“平乐郡主”咬了咬牙,“平乐愿做‘平妻’,实在不行,哪怕是做妾,只要是为了你,平乐也心甘情愿!” “堂堂郡主,竟上赶子要与人做妾,这话若传出去,岂不让旁人笑话?” 洛婉玥笑意温婉地从门外步了进来。顾浔之抬眼看去,便看出她眼中的笑意未达眼底。原本被“平乐郡主”搅得有些烦躁的情绪瞬间便被安抚了下来,嘴角不禁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对本郡主指手画脚?!” 洛婉玥闻言,不怒反笑。她在顾浔之身边的位置坐下,施施然地望着一脸怒意的“平乐郡主”:“我不过是好意提醒,郡主若不乐意听,那便当我没说。” 顾浔之垂着眸子,伸手拉过洛婉玥的一只手,握在手里把玩着。洛婉玥晲了顾浔之一眼,顾浔之全当没看见,完全不打算松手。 “平乐郡主”见状,恨得牙痒痒,顾浔之竟毫不顾忌地在她面前同旁的女人做着亲密之举,完全未将她放在眼中。她对顾浔之爱慕多年,一直求而不得,这突然出现的女人,凭什么就得到他的青睐? “浔之哥……” “住口,”顾浔之不耐地皱了皱眉,“若再让本相听见一句你如此唤本相,本相便拔了你的舌头。” “我,我……”“平乐郡主”委屈地“我”了半天,最后朝洛婉玥一指,“都怪你!若不是你这个‘狐狸精’勾引相爷,他怎会如此对我?” 洛婉玥一头雾水,这又关她何事啊? “放肆!本相夫人,岂是你能折辱的?”顾浔之冷厉地扫了“平乐郡主”一眼,“来人,把郡主送回将军府。告诉陈老将军,他若不会教女儿,本相不介意替他管教。” “是。” 顾夜齐应了一声,不等“平乐郡主”再说话,便被他叫来的人,半推半驾地“请”出了相府。 府门前,顾夜齐对一脸怨气的“平乐郡主”淡声道:“郡主,相爷有令,今后不许您再跨入相府一步。您慢走。” “平乐郡主”根本来不及开口说话,便被顾夜齐安排“送”她回将军府的下人们半推半架地给“抬”上了马车,眼睁睁地看着相府的大门在她面前合上,她却无能为力。 “平乐郡主”是将军府嫡女,陈老将军嫡孙女。陈老将军有从龙之功,其子又战死沙场,只留下陈平乐一女,皇帝念及陈家一门忠烈,战功显赫,怕陈平乐这一孤女被人欺负,这才封了她为“郡主”。陈家人丁单薄,陈老将军只剩下这一嫡孙女,自是对她百般宠爱,这才养出了她刁蛮任性的脾性。向来眼高于顶,只有顾浔之一人入了她的眼。顾浔之十四岁便状元及第,是名闻天下的“少年天大”,不可多得的大才子。又受皇帝倚重,屡建奇功,颇有治世之才,十八岁便被封相,可谓风光无限,整个大周朝,无人可出其右。除了身子弱了些,再挑不出任何毛病。陈平乐看上他,完全是情有可原。 人被带走后,偌大的前厅重新恢复了宁静。 洛婉玥斜倚在椅子上,笑意盈盈地看着顾浔之。 “怎么了?”顾浔之眼尾带笑,“又觉着我好看了?” “是呀,好看得连郡主都愿意做小了呢~” 顾浔之听着洛婉玥阴阳怪气的调侃,无奈摇头:“调皮。” 语气里满是宠溺。 洛婉玥水眸一挑:“相爷不觉得可惜吗?” “嗯?” “将军嫡女,门当户对。” 顾浔之眸光沉了沉,“那玥儿觉得,如果本相不是本相,结果又是如何?” 洛婉玥知顾浔之之意,他若不是当朝丞相,国公府嫡长孙,“平乐郡主”绝不会看上他,她看上的不是顾浔之这个人,而是顾浔之背后的那些风光。 洛婉玥长长的睫羽微微一颤:“那相爷怎就信我不会如她一般呢?” 顾浔之摩挲着玉板指,指节微微泛白:“那玥儿,会吗?” 洛婉玥思忖片刻:“怕是不会。”她认真地盯着顾浔之看,“毕竟,你还是我的病人。” 不等顾浔之说话,洛婉玥便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猝不及防地伸出手,在顾浔之的脸上捏了一把:“如此上等的皮囊,我可舍不得。” 说完,不顾愣怔的顾浔之,便嬉笑着跑开了。 正准备向顾浔之回话的顾夜齐,眼睁睁地目睹了这一幕,脸上的惊愕压也压不住:相爷,这是被人“调戏”了?! ——¥招财符¥—— 婚事在有条不紊地筹备着,“内务府”的官员也连着来过相府好几趟,帮着处理婚仪的相关事宜。接亲本应是从洛家将洛婉玥接出,但洛婉玥并不想再同洛家沾上关系,顾浔之也不愿洛婉玥再进洛家,怕洛家人苛待于她,于是商定过后,决定让洛婉玥提前一日到国公府住下,顾浔之便从国公府接人。 洛铭山得知消息后,计划再次落空。他本想借着顾浔之要前来接亲的机会,可提前将洛婉玥接回洛家,趁机好同洛婉玥缓和关系,未曾想完全不给他一丝机会。 ——¥招财符¥—— 洛杨氏给“安远侯府”递了拜帖。依约带着洛芊楠前来拜访。 在马车内,洛杨氏便对洛芊楠好一通嘱咐,又为她细心地整理了衣裙,这才满意地带着打扮好的洛芊楠,一道进了“安远侯府”。 府内。 洛芊楠对着安远侯夫人行完礼后,便红着眼眶对她道歉:“是芊楠不好,当时若不是我晕了过去,也能及时提醒小公子,也不至于让他受了伤……都是我的错。” 那盛着泪水的眸子看着当真是情真意切,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如她口中说的那般无辜。 安远侯紧紧拽着帕子,心底恨不得洛芊楠去死,但脸上却堆起了善解人意的笑:“芊楠是个好姑娘,这事确实怪不得你。” 洛杨氏、洛芊楠悄悄对视了一眼,看来此事当真遮掩了过去,二人在心里默默地松了口气。 第24章 你倒叫得挺顺口 安远侯夫人轻轻地拍了拍洛芊楠的手背,重重地叹了口气:“只能怪我们家彻儿运气不好,冲撞了贵人。” 安远侯嘴里的“贵人”指的是谁,在场之人皆心知肚明。 “夫人,小公子伤势如何了?”洛杨氏佯装心疼地叹了口气,“楠楠这几日一直担心着小公子的伤势,吃下不睡不着,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我这做母亲的,实在不忍心,这才冒昧地递了‘拜帖’,带她前来探望小公子。” “彻儿的伤势已好了不少,”安远侯夫人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只是还未痊愈,大夫说还需静养些时日。下个月,侯府要举办‘赏花宴’,洛夫人若是不嫌弃,便带着芊楠姑娘一同前来吧。” “夫人说的哪里话,能来参加‘赏花宴’,是我和楠楠的福气,楠楠,快来谢过夫人。” 洛芊楠朝安远侯夫人行了一礼,安远侯夫人扶住了她:“我真是越看芊楠姑娘越喜欢,可许了人家?” “未曾。” 洛杨氏连忙接了一句,洛芊楠娇羞地垂下了头,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安远侯夫人点了点头,小声对洛芊楠道:“听闻你与我儿交好?” 洛芊楠一怔,赵彻是闻名在外的纨绔子弟,与其有染的女子不在少数,但从未有一个是过了“明路”的,今日安远侯夫人竟然会过问她同赵彻之间的关系,只能说明安远侯夫人对她是上了心的。 洛芊楠深知,这是攀上“安远侯府”的绝佳机会,她可不能错过。于是红着一张脸,轻轻地点了点头:“确实同赵小公子有过几面之缘。” “怪不得彻儿总在我面前说你的好话,原先我还是不信的,今日见了,确实是个好姑娘。” 安远侯夫人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在场三人皆能听见。 洛杨氏本就心思不纯,一听安远侯话里的意思,便知了“安远侯府”的态度,心内一喜,看来她家女儿嫁进侯府,是指日可待了。 “夫人过誉了。” 安远侯夫人笑了笑,摘下手上的金镯子,戴在了洛芊楠的手腕上:“我瞧这镯子挺配你的,戴着果然好看。” “夫人,这……” “乖孩子,收下。”安远侯夫人安抚地拍了拍洛芊楠的手腕,嘱咐道,“‘赏花宴’记得来。” 话说一半,有心之人皆听懂了。这是默认了洛芊楠同赵彻交往之事,想让她在人前亮相,等于一只脚已经迈进了侯府。 洛杨氏、洛芊楠眼底闪过一丝亮色。又寒暄了几句,洛杨氏便带着洛芊楠,兴高采烈地离开了“安远侯府”。 待二人一走,安远侯夫人脸上的神情瞬间阴鸷了下来,看你们还能得意到几时…… “安远侯府”举办“赏花宴”,洛婉玥也收到了请柬。顾浔之自然不会去,而她同“安远侯府”有先前那一档子事儿,不出席反而是好事。可听闻洛家是邀请名单之首,赵彻现如今的惨况,与洛芊楠脱不开干系。安远侯也不是傻子,不可能不知其中关节,竟还邀请了洛芊楠,此举便很耐人寻味了。 洛婉玥坐在榻上,手上的书册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案几,坐在另一侧倚着案几看书的顾浔之翻了一页书,眼光并未看向洛婉玥。 “你若想去,便去看看。” 洛婉玥双眸一亮:“可以吗?” 顾浔之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书,侧眸看向洛婉玥:“有何不可?” “我这不是怕给你惹麻烦嘛……” “我岂会怕麻烦?”顾浔之轻轻一笑,“何况,他们还不配给本相找麻烦。”顾浔之抬手摸了摸洛婉玥的头,“尽管去,有为夫为你撑腰,不必害怕。” 洛婉玥拍掉顾浔之摸她头的手:“头发都被你弄乱了!” 也不知顾浔之这是什么毛病,总喜欢摸她的头,跟摸小狗儿似的。 洛婉玥嘟着嘴:“什么‘为夫’、‘为夫’的,你倒叫得挺顺口。” “怎么,不对吗?” “我可没过门呢!” “婚书已换,还不算过门?”顾浔之唇角带笑,“倒是夫人你,该改一改口了。” 洛婉玥想到要换称呼,小脸禁不住一红,她将顾浔之放在桌几上的书往他怀里一塞:“好好看你的书,我配药去了!” 顾浔之看着洛婉玥落荒而逃的背影,暗暗一笑:小丫头,有你改口的时候…… ——¥招财符¥—— “赏花宴”当日。 洛芊楠盛装打扮,在洛杨氏的带领下进了“安远侯府”。虽被赈灾款给掏空了家底,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办一场“赏花宴”,侯府还是办得起的。 京城的高门贵女,皆被邀请来了此次“赏花宴”。若在平日,洛杨氏与洛芊楠的身份,是出席不了此等宴会的。为此,洛芊楠可是花了不少心思,洛杨氏还拿出了私房钱,特地给洛芊楠新制了一套头面。 洛芊楠步到后院,看着这偌大的侯府,心中窃喜。待她嫁入侯府,这府内的一草一木便也是她洛芊楠的了。 “这是谁家千金?好面生。” 离洛芊楠不远处,有两名官家千金,正小声议论着她。 “洛家的,洛芊楠。” “洛家?” “就是出了丞相夫人的那个洛家,她是丞相夫人的表妹。” “啊?那她爹,岂不是‘捐官’?” “是。” 那名知晓洛芊楠的千金,露出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 “侯府怎会请这等身份之人前来赴宴?” “想来是借了赵小公子的关系。” “赵小公子?啧啧,怪不得呢,你看她手腕上的镯子,都是几年前的款式了,又老又旧,哪配得上今日这‘赏花宴’?” “谁说不是呢……” 二人小声谈笑着从洛芊楠身边经过,经过时还特地瞧了她一眼。洛芊楠不知是在私下说她闲话,只当是今日盛装打扮过后的自个儿吸引了其他千金小姐的注目,不自觉便挺直了腰杆,脸上现出一抹得意之色。 洛杨氏几次想带洛芊楠同安远侯夫人搭话,可安远侯夫人今日待她二人的态度极为冷漠,与那日上门探望之时完全不同。洛杨氏宽慰洛芊楠,许是今日安远侯夫人忙于招待来客,才疏于款待她二人。再者,洛芊楠是为赵小公子而来,只要抓住了赵小公子,不怕入不了侯府的门。 洛婉玥到来时,侯府已经来了不少宾客。后院里频频传来女子们的谈笑声,放眼望去,皆是盛装打扮,衣袂翩翩的佳人们。 洛婉玥的出现,无疑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院中的嬉笑声瞬间便少了许多。她一袭浅翠色镶银丝边罗裙,外罩品月锻绣玉兰飞蝶氅衣,腰间系着一条翡翠碧玉腰带,一块极为精致的“缠枝莲纹佩”系于腰间,明艳端庄,美丽动人。 一见那枚“缠枝莲纹佩”,不用洛婉玥开口,众人便知了她的身份。谁能想到,当朝丞相从不离身的玉佩,竟赠给了自己的新夫人? 第25章 “不受宠的乡野丫头”? 这气度,这妆扮,哪有一点儿外人传言中“不受宠的乡野丫头”的影子? 安远侯夫人也是第一次见洛婉玥,对她还算客气,虽然谈不上多热情,但至少未失礼数。安远侯夫人孕有两子一女,赵彻不能传宗接代,还有他哥哥赵恒,赵家不至于断了香火,无人袭爵。这也是为何安远侯府会给相府下请帖,不至于彻底撕破脸的主要原因。 众人频频打量着洛婉玥,神情各异,最多的还是好奇,她如今可是这群高门贵女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洛婉玥对众人的目光视若无睹,神态自若地在园中漫步赏花,实则在等无影的消息。她才不信,安远侯夫人邀请洛杨氏与洛芊楠前来,真只是单纯赏花这般简单。 “这位便是顾相夫人吧?果然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怪不得相爷会如此宝贝,还特地求陛下为他赐婚呢!” 一名身姿曼妙的年轻美妇人带着两个婢女,朝洛婉玥这边走了过来。 “夫人,这是户部左侍郎金轩鹤大人的夫人——金柳氏,柳漫。金大人是相爷的人。” 洛婉玥身侧的丫鬟——碧裳小声对她耳语道。 碧裳是顾浔之给洛婉玥安排的婢女,有功夫在身,为的便是能够贴身保护她。现下和白苏一道,被她留在了身边。 洛婉玥轻轻点下头,既是顾浔之的人,便不是来找麻烦的。 “金夫人好。” “顾夫人万安。” 柳漫一身华贵的蜀锦,头上珠宝璀璨,一看便价值不菲。足见户部的流水有多肥。 一旁一直在暗中观察形势的高门贵女们,见柳漫对洛婉玥如此热情,又听见她说“赐婚圣旨”是顾浔之亲自向圣上求来的,瞬间对洛婉玥都变得亲热起来,一窝蜂似的全都涌上来同她攀起了关系。 “表姐,真的是你呀?” 被众人如“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洛婉玥,突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掀眸看去,便看见洛芊楠跟着“平乐郡主”,已经往她这边走来了。 洛婉玥眼皮一跳,真是“冤家路窄”啊! 一见“平乐郡主”前来,一众人立刻排开,朝她行了礼,洛婉玥也跟着福了福身。 “免礼吧。” “平乐郡主”淡淡道。 “这‘安乐侯府’的下人们是怎么做事儿的?怎么连阿猫阿狗都放了进来?” 陈平乐睨着洛婉玥,明显是在说她。 洛婉玥神色淡淡,全当未听出话里的深意,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亭亭玉立地立在一侧。 陈平乐一见洛婉玥便气不打一处出,若不是因为这个女人,她也不至于被赶出相府,还被祖父禁足了大半个月。 “喂,说你呢,你是如何混进侯府的?” 陈平乐直接将洛婉玥给点了出来。洛婉玥神情无辜地指了指自个儿:“郡主是在问我吗?” “废话。” “哦,”洛婉玥敷衍地应了一声,“郡主是如何进来的,我便是如何进来的。怎么,有问题吗?” 先前还骂洛婉玥是“阿猫阿狗”,现下便被她不动声色地划成了同一类人,这不等于是自个儿把自个儿给骂了吗? 柳漫忍着笑,怪不得她家老爷在她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同顾相夫人打好关系呢,果然是个厉害的。 “表姐切莫胡言,郡主身份尊贵,自然是被安远侯夫人邀请而来,怎会有问题呢?” 一旁的洛芊楠柔柔弱弱地开口为“平乐郡主”说话道。 洛婉玥冷冷地扫了洛芊楠一眼,好一朵盛开的白莲花啊~ “瞧这位小姐说的,你倒是说说看,在场哪一位,是身份不尊贵的?” 柳漫轻笑了一声,众人纷纷点头,陈平乐虽然是圣上亲封的“郡主”,但并不代表她们就比她低贱,皆是官家千金,谁还能低了谁去? “对了,你是哪家千金呀?怎睢着如此面生?” 柳漫三言两语便将话头转到了洛芊楠身上,洛婉玥不禁深深地看了柳漫一眼。 洛芊楠垂眸一下:“小女洛芊楠。” “区区从六品的捐官之女,也有资格来这‘赏花宴’?”说话的是太尉府千金——沈思雨,“也不知是如何混进来的。” “没想到‘平乐郡主’竟还与洛小姐相熟。” “本郡主怎会与她相熟?别胡说!” 柳漫轻飘飘一句话,便让好面子的陈平乐当即便远离了洛芊楠。她只是看洛婉玥不顺眼,才受了洛芊楠的蛊惑,本想找洛婉玥的不痛快,不曾想反倒让自个儿失了脸面。陈平乐也知她这个郡主,实则是用家人的军功换来的,并不是真正的“皇亲国戚”,背底里有许多高门贵女瞧不上她。她更不能因为洛芊楠而拉低了自个儿的身份。 洛芊楠用惯了替旁人为她出头的伎俩,她见洛婉玥被一众贵女们捧着,心生嫉妒,又知陈平乐爱慕顾浔之,这才利用了陈平乐。可偏偏遇上了人精似的柳漫,她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都不够柳漫看的。 “我才不是混进来的。”洛芊楠冷笑一声,这群贵女们惯会踩低捧高的,她扬了下手腕上的镯子,“我可安远侯夫人请来的,这镯子,还是夫人赠予我的。” 众人看着洛芊楠手腕上那早已过时的金镶玉手镯,实在不知该如何作评。 洛芊楠见众人不言语,还以为是大家忌惮于她同安远侯夫人之间的关系,眼里不禁闪过一抹得意之色,她看向洛婉玥:“从六品捐官之女又如何?这还有仅被一顶小轿便接回府的新妇,不也同样出现在了这‘赏花宴’上吗?” 听见这折辱洛婉玥的言语,陈平乐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上不得台面的贱蹄子,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怎配得上我的浔之哥哥。 “啪——” 碧裳一巴掌直接扇在了洛芊楠脸上:“放肆,竟敢对我家夫人无礼!” 洛芊楠一惊,随后大怒,捂着被打肿的脸,对碧裳怒骂道:“你一个下人,竟敢打我?!” 碧裳挡在洛婉玥身前,半点儿服软的意思也未有。 洛芊楠刚想发作,柳漫又慢悠悠地开了口:“相爷与夫人可是换过了婚书,加之圣上还赐了婚,据说婚期定在了九月初六?” 柳漫看向洛婉玥,悄悄地朝她眨了眨眼。 洛婉玥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那便是了。我听我家老爷说,这日子还是由‘钦天监’选定的呢!内务府还要帮着筹备婚事呢。”柳漫亲热地握住洛婉玥的手,“顾夫人真是好福气,真让人羡慕得紧!” 像是在聊家常似的几句话,便将洛婉玥所受的荣宠一一道了出来,直接将她“不受宠”传言打破。户部左侍郎带来的消息,岂能有假? 瞬间,所有人看向洛婉玥的目光都变了。一个朝中大臣娶妻,竟惊动了“内务府”,这是何等荣宠啊,怎能不让旁人钦羡? “洛小姐,你对丞相夫人不敬,打你一巴掌都算是轻的了。你便别在这儿,碍顾夫人的眼了。” 不愧是太尉府的千金,说起话来就是直接,完全不给人留余地。洛芊楠一咬牙,“哼”地一声便转身离开了。陈平乐也紧接着走了,她可不想巴结洛婉玥! 第26章 夫人,为夫来接你回家 “多谢。” 待围着的人都散开后,洛婉玥朝柳漫道了声谢。 “顾夫人不必客气,”柳漫温婉一笑,“以后还要麻烦夫人多在相爷面前,为我家夫君美言几句。” 洛婉玥笑笑,没有接话。涉及朝政,她自是不会干预。 ——¥招财符¥—— 洛芊楠在洛婉玥那儿碰了一鼻子灰,正对着一盆盛开的茉莉撒气,气哼哼地一片一片揪着它嫩绿的叶子。洛杨氏早同不知哪家的官家夫人攀关系去了,根本无暇顾忌她。 就在这时,一名丫鬟来到洛芊楠身边,朝她行了一礼:“洛姑娘,小少爷在内院厢房内等您,请您过去。” 洛芊楠手下动作一滞,不禁打量了身前低眉顺目的小丫鬟一眼,见她确实穿着安远侯府下人的衣衫,这才点了点头:“有劳,我这便过去。” 小丫鬟闻言,便退了下去。 洛芊楠理了理衣裳、鬓发,这才避开众人,独自往内院厢房而去。 厢房内,伤势尚未完全痊愈的赵彻坐在床榻边,露出阴鸷的笑,静待“猎物”的到来。洛芊楠一推开厢房门,便看见了赵彻,她下意识地垂下眸子,刚要行礼,便被赵彻扶住了:“楠楠同我,怎这般见外?” 边说边将房门给关上了。 洛芊楠微红着脸,赵彻的手覆上她的腰,贴着她的耳际,语气阴冷:“你今日,可真美……” 一股奇异的香味扑进洛芊楠的鼻腔,她渐渐开始觉得浑身燥热难耐,双手情不自禁地环上了赵彻的脖颈。赵彻阴恻恻一笑,便将洛芊楠打横抱起,扔到了床榻之上。 洛芊楠面色绯红,热得开始撕扯身上的衣裳:“赵公子,我,我好热啊……” 边扯边要往赵彻身上贴,赵彻一把推开她:“乖,很快,便不热了。” 赵彻阴笑着拍了拍手,三名大汉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招财符¥—— “夫人,夫人,不好了!” “何事?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女眷们正围着安远侯夫人,在赏池中一株盛开的“并蒂莲”,便听到了这名小丫鬟的喊叫声。 “夫人,是,是后院厢房……厢房内,厢房内,”小丫鬟咬了咬嘴唇,一咬牙一跺脚,将事情全盘说了出来,“有男女在行苟且之事!” 什么?!一句话,震惊了在场的所有女眷。 “何人?竟敢如此大胆?”陈平乐率先站了出来,“捉住这对‘狗男女’,绝不能轻饶了二人!” “对,对,不能轻饶!” “对,对!” 众人纷纷附和,全是抱着好奇心,这才跟着起哄。皆想随安远侯夫人去一探究竟,看看到底是哪对“狗男女”,竟敢在侯府里“白日渲淫”。 安远侯夫人铁青着一张脸,在丫鬟的带领下,一行人气势汹汹地便往后院厢房里去。洛婉玥扫了一圈,未见洛芊楠身影,心里不免泛起嘀咕。 来到厢房前,小丫鬟上前推了推门,门并未被推开。 “来人,撞开!” 安远侯夫人一声令下,一旁的小厮便冲上前去,对着房门猛踹了两脚,房门应声而开。安远侯夫人带着一众女眷,冲进了房间,一进门,洛婉玥便闻见了一股异香,“合欢香”?洛婉玥下意识地蹙了蹙眉。 屋里一片狼藉,散落满地的衣裳,足以看出激烈程度。安远侯夫人一把掀开床帘,床上当即传出一声女人的尖叫声,众人纷纷踮脚朝内张望,便看见赵小公子、洛芊楠二人裹在被子里,赵彻身上还有衣裳,可洛芊楠却是未着片缕。 “母亲……” “彻儿?怎么是你?!”安远侯夫人惊呼一声,捂住了胸口,“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好事儿!” “母亲,”赵彻一下跪在了地上,“孩儿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她说有要事要同孩儿商量,约孩儿单独前来,来了之后,孩儿便不省人事了!” “明明是你约的我!” 洛芊楠探出脑袋,一看外头如此多人,又连忙缩了回去。 “这是出了何事?” 洛杨氏这才风风火火地从外头赶了过来,她在要前往荷池赏荷时,发现洛芊楠不见了,便忙着在府内寻她,根本不知厢房内所发生之事。 众人默默地给洛杨氏让出了一条道,洛杨氏一头雾水地进了屋,当看到屋内的场景时,她“嗷呜”一声,跌坐在地:“楠,楠楠,你怎么,你怎么……” “娘,我也不知道怎么就……” “夫人,这是在洛小姐身上发现的。” 安远侯夫人身边伺候的魏妈妈拿着一个荷包走了过来,“同香炉内发现的残渣是一样的。” 安远侯夫人将荷包砸在了洛芊楠的身上:“好你个洛芊楠,竟敢陷害我儿!”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魏妈妈上前来驱散了众人,洛婉玥便同众人一道离开了。剩下的便是侯府自个儿的事儿了,轮不到他们外人来置喙。 洛婉玥皱着眉,这事情有些蹊跷。 一是府内发生这等“丑事”,若无主家授意,小丫鬟又怎会当着众人之面宣之于口?分明是想引着大家一道去厢房。 二是赵彻明明伤了根本,又如何能与洛芊楠行“苟且之事”? 三就是赵彻与安远侯夫人的反应。赵彻如果真中了“合欢香”,在被众人发现时,他为何能反应得如此迅速,当即便说是洛芊楠陷害于他?还有安远侯夫人,听完赵彻的控诉后便直接让人去查了香炉。洛婉玥是从小学医,所以对草药的味道比较敏感,这已经燃尽的“合欢香”,味道非常淡,若无敏锐的嗅觉,一般人根本闻不到。安远侯夫人又是如何得知问题是出在香上呢? 此事疑点颇多,正巧无影给碧裳传来了消息,碧裳在洛婉玥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洛婉玥蹙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安远侯夫人一手安排的。不过,她做这场戏,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侯府出了这等子事,花自然是赏不了了。洛婉玥一出侯府大门,便看见顾浔之的马车已经候在了门前。 一众正聊得热络的女眷们刚步到侯府门前,便看见顾浔之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他一身月白色常服,风光霁月的精致五官,仿若神祗。表情淡漠冷冽,全身上下透着一股疏离之感。冷白色的肌肤在日光照耀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层光晕。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惊艳得令人挪不开眼。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瞬间消失,在众人的注视下,顾浔之款步朝洛婉玥走来,停在她面前,伸出了手。 “夫人,为夫来接你回家。” 洛婉玥定定地看着顾浔之,唇角不禁漾起一抹笑。她将手轻轻放在了顾浔之的掌心里,顾浔之反手握住,牵着她,当着众人面,将洛婉玥护上了马车。 待马车消失在众人视野后,大家才回过了神来。 第27章 你堂堂文官之首,怎还不识字呢? “哇哦,顾相竟然如此宠爱自己的妻子,竟然还来接她!” “羡煞人了!我与我家夫君成亲至今,他都从未接过我!” “话说回来,相爷真是长得太好看了!若不是他总冷着一张脸,‘京城第一美男子’哪儿还轮得到那新晋的‘探花郎’?” “顾夫人也好看,二人郎才女貌,着实般配!” “放肆!相爷也是你们配议论的?”“平乐郡主”黑着一张脸,狠狠瞪了讨论的几名贵女一眼,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安远侯府”。 “啧啧,这是‘吃不到葡萄在说葡萄酸’呢!” 见“平乐郡主”走后,一名贵女笑着调侃了一句。 “哈哈哈哈,谁说不是呢?……”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平乐郡主”爱慕顾相一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平日里她仗着身份,嚣张跋扈惯了,不少贵女都看她不顺眼。如今见她这般吃瘪的狼狈模样,皆禁不住拍手称快。 柳漫微微一笑,便悄悄带着婢女径自离开了。 ——¥招财符¥—— 马车上,洛婉玥被顾浔之抱坐在腿上。顾浔之查过洛婉玥父母之事,二人是因马车坠入山崖而亡,所以上次被赵彻惊了马后,洛婉玥会惊慌失措地扑进他怀里,是对“马车”还心有余悸。这般抱着她,也能让她安心一些。 洛婉玥窝在顾浔之怀里:“你怎过来了?” “正好处理完公务,便来接你了。” “安远侯府”发生之事,顾浔之已然知晓。料到“赏花宴”会提前结束,所以便赶了过来。洛婉玥听罢,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那这件事儿,你怎么看呢?” 洛婉玥用指尖在顾浔之的身上画着圈圈。 顾浔之将手覆上洛婉玥腰间的玉佩,轻轻捻着:“是有何处想不明白吗?” “嗯,”洛婉微仰着头望向顾浔之:“不明白安远侯夫人安排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顾浔之微垂着眸子,对上洛婉玥如小鹿般的水眸,二人贴得极近,顾浔之的喉结禁不住轻轻滚动了一下:“你觉得,安远侯夫人待你的态度如何?” “客气、有礼。” 洛婉玥未察觉到顾浔之的异样,那略显喑哑的嗓音落在耳内,有些痒痒的。她稍一思忖便明白了顾浔之话里的意思。 “所以安远侯夫人是发现洛芊楠说了谎,要将赵彻一事怪罪到洛芊楠身上?” “聪明。”顾浔之轻轻捏了捏洛婉玥小巧的耳垂,“赵彻之事总要有人来担这个责。你我都能看出的破绽,安远侯又怎会看不出?侯府忌惮相府的势力,自是不敢对你我如何,但洛家就不一样了。人的仇恨,总是要寻到发泄的出口的。” 洛婉玥点了点头。洛芊楠也是咎由自取,她自不会替她心疼。 顾浔之突然低头,吻上了洛婉玥的唇,洛婉玥一惊,不等她躲,顾浔之便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顾浔之的吻不算温柔,与他风光霁月的外表大不相符。洛婉玥被他桎梏着,只能微仰着头,承受着他的吻。灵巧的舌尖撬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那粗喘的呼吸声在她耳畔此起彼伏,隐约带着克制的欲望,圈着她腰的手紧得厉害,直到洛婉玥快呼吸不过来了,顾浔之才松开了她,还在她的唇上轻轻地咬了一下。 洛婉玥软在顾浔之的怀里大口呼吸着,晶莹剔透的乌目中蒙着一层水雾。她幽怨地瞪了顾浔之一眼:“怎还咬人的?” 语气软软的,一点儿杀伤力也没有,反倒因那迷蒙的眸色,令她增添了几分妩媚之感,惹得顾浔之心头一颤,恨不得将这个甜甜娇娇的美人儿揉进骨血里。 “谁让你一上车,便只顾着想外人之事?”顾浔之咬牙,“这是惩罚。” 洛婉玥无语,她不过只是同他讨论了几句今日发生之事,还成了她的不是? “不讲道理!” 顾浔之轻笑,也不接话,算是默认了。 讲道理可占不到媳妇儿便宜。 又过几日,无影传来了消息,说洛芊楠已被接入了安远侯府。洛芊楠入侯府,并不是她肖想了许久的正妻之位,而是成了她最为不耻的小妾。洛芊楠入侯府前后,未有半点儿动静。一切皆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仪式,也未通知任何人,只是一顶小轿,便被人从后门抬进了侯府。先前洛芊楠还嘲讽洛婉玥,结果如今反倒是她,成了最上不得台面的那个人。 据说洛芊楠是不愿意的,大吵大闹了好几天。可那天发生之事,目睹之人甚多,早已在圈子里传开,想来这也是安远侯夫人安排“捉奸”这出戏的意义,彻底毁了洛芊楠的名声,便不会再有人愿意娶她。如今安远侯府还愿意将洛芊楠接入府,还不是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让洛芊楠成为赵彻的小妾,也算是给了洛芊楠脸面,不至于受人唾弃,洛家哪儿能不答应? 成亲前,洛铭山便将洛芊楠圈禁在了房中,侯府来接人时,便命小厮将人绑上花轿,直接送入了侯府。 这些消息皆是无影打探来的,也是顾浔之命他告诉洛婉玥的。顾浔之算是摸透了他家这个小丫头的脾性,喜欢听各府宅后院的八卦,每次都能听得津津有味,听完还喜欢说给他听。讲的时候,小脑袋一晃一晃的,甚是可爱。顾浔之向来不关心这些闲事儿,但偏偏就喜欢听洛婉玥讲,于是便命人多注意一些,打探到任何消息,都直接告知洛婉玥。这也给洛婉玥的后宅的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 ——¥招财符¥—— 一日,顾浔之下朝回来,换了身衣裳去往小书房时,便见洛婉玥在书案前认真地写着什么,白苏伺候在一旁,帮她研着墨。 “在写什么呢?” 顾浔之步了过来,换下白苏,亲自为洛婉玥研起墨。 “配药呢。” 洛婉玥头也未抬,“今日见了祖父,给他把了脉,有脾胃虚寒之症,准备开副药,让他调理调理身子。” 顾浔之点头,祖父的身子骨还算硬朗,向来荤素不忌,也不愿让大夫请“平安脉”,还不肯听他的话。如今,也只有洛婉玥管得住他,她说的话,祖父全都能听进耳朵里,让他往东,他绝计不敢往西。 过了片刻,洛婉玥便收了笔,将方子往前一递:“照着配。” 白苏正想接过,被顾浔之先一步拿了过来。他低头审视了半天,眉头越皱越紧:“黄……氏?” “黄芪!” 洛婉玥不悦地皱着眉:“你堂堂文官之首,怎还不识字呢?” 顾浔之看着手上那张字迹潦草,歪七扭八的药方,真是一言难尽。这学识再渊博,也认不得“狗爬”啊! “夫人,你这字……” 顾浔之抿了下唇,“要不你念,为夫再帮你重新写一张?” 一旁的白苏连忙出声:“不用不用,相爷,您把药方给奴婢就行,奴婢去配。” 第28章 暴殄天物 顾浔之将信将疑地药方递给白苏:“你确定能看得懂?” “懂的。”白苏认真地点了点头,“黄芪、白术、党参……” 怕顾浔之不信,白苏还将方子念了一遍,洛婉玥环着手臂在一旁听着,边听边点头:“对,没错,一字不差。” 顾浔之:…… 白苏拿着方子,兴高采烈地出去配药了,书房内只剩下顾浔之与洛婉玥二人。 顾浔之的脑壳“突突”直跳,明显是被这对主仆给刺激得不轻。一对上洛婉玥那略带鄙夷的目光,他的头更疼了。 顾浔之一把按住洛婉玥,将她摁回了椅子上。 “练字!”顾浔之抽出一张白纸铺在桌上,“从今日起,每日练三张字,不练完不许出去!” “为什么?” 洛婉玥不满地抗议道,“是你看不懂,又不是我的问题!” “你确定,只是我一人看不懂?” 顾浔之耐着性子,“要不我请文渊阁大学士们看看,让他们来品评一二?” 洛婉玥当即缩回了脖子:“倒也不必……” 师父曾说过她的字,连“狗刨”都不如。也只有从小到大跟着她的白苏,才能认出她写的是什么,其他人确实认不得几个字。这种事儿,关起门来丢人便罢了,哪儿还有摆到外头去丢人的? 顾浔之见洛婉玥老实了,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你便照着这个练,从基础开始。” 顾浔之的字,在大周朝是出了名的,不少文人墨客都想得到一幅他的墨宝。他的墨宝可谓是价值千金,他也从不轻易赠人字画。现如今,这一字千金的天下第一好字,却在给洛婉玥作临摹之用,这若是传出去,不知会令多少天下人痛惜,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洛婉玥握着笔,在顾浔之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模仿着他的字,一个歪歪扭扭还不平直的“一”便如蝌蚪似的跃然纸上。 顾浔之真是哭笑不得,洛婉玥这双扎起针来又稳又准的手,怎写个字会这般扭曲?顾浔之俯下身,握住了洛婉玥握笔的手。 “这个‘一’,应该这么写。” 洛婉玥感受到顾浔之掌心的温度,不禁微微红了脸。手就被他这么紧紧握着,在顾浔之力道的带动下,一个平整的“一”便这么写了出来。跟洛婉玥自个儿写的“小蝌蚪”,完全是两个样子。 “会了吗?” 顾浔之还俯着身,呼出的热气若有似无地打在洛婉玥颈间裸露的皮肤上,让洛婉玥的脖子下意识地收缩了一下,只觉得痒痒的。 “会,会了。” 顾浔之看着洛婉玥渐渐变红的耳尖,不禁勾起了唇角,故意又往下靠了靠,温润的薄唇贴在洛婉玥精巧的耳廓上:“想什么呢?脸这般红。” 故作低沉的声音,醇厚饱满,令洛婉玥的心都跟着酥软了起来。 洛婉玥红着脸,扭过头推了推顾浔之:“我要练字了,你别站在这儿碍事儿!” 顾浔之笑着揉了揉洛婉玥的头:“没良心的小东西,我倒成碍事儿的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去书房处理公务,你若有事儿,便着人喊我。” “知道啦,知道啦。” 洛婉玥不耐烦地朝顾浔之摆了摆手,顾浔之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小书房。 顾浔之与洛婉玥得了圣上赐婚,不少官员想前来道贺,皆被顾浔之挡在了门外。这也是为何相府能如此安静的原因,便连张罗婚礼之人,做事儿都是轻手轻脚的,生怕扰了府里的宁静。 顾浔之有大才,连朝臣们上奏的折子,皇帝有时都会让顾浔之帮着批阅。过顾浔之之手的政务,便无小事儿。这也是为何相府下人做事都未敢发出太大的动静,皆是静悄悄的,使相府常年都保持着冷冷清清、安安静静的氛围,无人敢搅了顾浔之的清静。 而这清静,最近却被人给打破了。 “顾浔之!” 洛婉玥人未至声先至,顾浔之从政务中抬起头,掀眸看去,便见洛婉玥提着裙摆,一抬腿便迈过了书房门槛。 突如其来的喊声,惊得顾夜齐正在裁剪花枝的手一颤,“咔擦”一下,剪错了枝丫。 “我手都酸了,今日能不能先不练了?‘芙蓉阁’的荷花酥,再不去,便买不着了!” 洛婉玥小脸红扑扑地站在书案边,一双小鹿似的杏眸眨巴着,长长的睫羽微微颤动着,顾浔之的心瞬间便软了,禁不住牵起一抹笑:“练几张了?” “两张。” 洛婉玥比了个“二”的手势,漂亮的眸子眨了眨。 “说实话。” 洛婉玥吐了吐舌头:“一张半。” 顾浔之真被逗乐了,跟个孩子似的,小心思都写在了脸上,还敢在他面前同他扯谎呢! “练完再去。” “别呀,”洛婉玥小嘴一嘟,抱着顾浔之的胳膊便开始央求他,“要不,等我回来再继续练?手真的很酸了,不骗你的。好不好嘛?” 软软糯糯的声音,顾浔之的身子都酥麻了一半。他故意沉着一张脸:“这才刚开始,便想着偷懒了?” “我没有,”洛婉玥将白皙的手腕伸到顾浔之面前,“真的很酸嘛!这强撑着练,也练不好呀,反倒糟蹋了你的字。” 顾浔之伸手握住洛婉玥纤细的手腕,温热的大掌轻轻为她按揉着:“还酸吗?要不要请府医看看?” “不用不用,你别忘了,我也是大夫,”洛婉玥“嘻嘻”一笑,“若是有‘芙蓉阁’的荷花酥,那便能大好了。” 顾浔之忍着笑:“嗯?” “你难道不知?这荷花可是能入药的!所以,别小瞧了这荷花酥!” 顾浔之听着洛婉玥在他身旁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禁不住轻笑出声:“小馋猫!去吧,不过明日,得把今日落下的全都补上。” “嗯嗯,一定补!” 洛婉玥点头如捣蒜,毫不犹豫地便将自个儿的手从顾浔之的手里抽了出来,像只花蝴蝶似的,蹦跳着便跑出了书房。 顾浔之的指腹上还残留着洛婉玥的体温,他下意识地捻了捻指尖,心里是对这温热的不舍。 顾浔之眸色沉了沉:“来人,去把秦嬷嬷请来。” ——¥招财符¥—— 也不知顾浔之从哪儿寻来了一大箱子的琉璃炎蜀光锦。这布料可谓是一尺难求,工艺极为复杂,不是有银子便能买着的。便连皇宫,也找不出这等数量的料子。顾浔之要用这火红的琉璃炎蜀光锦为洛婉玥做嫁衣,消息不胫而走,不仅羡煞了一干贵女,更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用琉璃炎蜀光锦做的嫁衣,那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皆想着能在大婚当天,一饱眼福。 消息也传到了“安远侯府”,洛芊楠气得砸碎了一个茶盏。 “洛姨娘,您别动怒,一会儿小少爷知晓了,又该罚你了。” 洛芊楠的大丫鬟——兰荷边收拾散落的瓷片,边劝着洛芊楠。洛芊楠昨日刚侍了寝,现下身上的伤还未好,着实不宜再生气。 洛芊楠也是进了侯府后,才知赵彻已不能人道。而那日,她也确实丢了清白,后被赵彻告知,她是被三个来路不明的男人给糟蹋了,委身之人并不是赵彻! 第29章 要不我学,我帮你绣? 想到当初费尽心思想要嫁入侯府,洛芊楠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如今的赵彻就是个魔鬼!他明明不能人道,却变着法儿地折腾洛芊楠。她现在一看到赵彻便害怕得全身发抖。身上遍布各种伤痕,说她是赵彻的小妾,可却连通房丫鬟都不如。 全府上下,无人不知她洛芊楠有多不受赵家人的待见。夜里,只要赵彻入了她的房间,侯府里便会传出女人惊恐的尖叫声。安远侯夫妇置若罔闻,根本不顾她的死活。在他们眼中,这是洛芊楠欠他们赵家的,赵彻怎么对她都不为过。 洛芊楠也想寻死,可她身边的下人皆是赵家安排的,把她盯得死死的,根本不给她丝毫寻死的机会。赵彻若是折腾狠了,他们便找来大夫为她医治。等好了差不多了,赵彻又故技重施,继续折磨她。 洛芊楠在这“安远侯府”过着半死不活的日子,可洛婉玥却在相府里享受着无上尊荣,凭什么? 洛芊楠咬着牙,狠狠地握紧了拳头:洛婉玥,我要你不得好死! ——¥招财符¥—— 全天下的人都在羡慕洛婉玥的嫁衣,可她却犯了愁。 为何嫁衣要自己绣啊?洛婉玥从小到大就没怎么拿过针线,让她绣嫁衣,简直是强人所难。 顾浔之从书房回来,便见到洛婉玥单手托腮撑在案几上,对着软榻上的嫁衣长吁短叹,秀眉拧得紧紧的,都能夹死蚊子了。 “怎么了?” “这嫁衣当真要自己绣吗?” 洛婉玥幽怨地叹了口气。 顾浔之挨着她坐下:“手都破了。” 顾浔之心疼地看着洛婉玥被扎破的手指。这几天秦嬷嬷在教洛婉玥女红,眼睛是学会了,手却怎么也跟不上,一不小心,便在手指上扎破了好几个洞。 “太难了,怎么都学不会。”洛婉玥又叹了口气,“还不如我给我找两个病人,让我给他们扎针呢。” 顾浔之一想到洛婉玥与人扎针,便要脱衣裳,当下便否决了她的这个提议。看他可以,看别的男子,不可以。 “明日我便拿去宫里,让尚衣局的绣娘绣,你只要在最后收尾的时候落下几针便是。” “可以吗?” 洛婉玥双眼一亮,一把抓住了顾浔之的衣角。 “可以。”顾浔之垂眸看向近在咫尺的洛婉玥,语气温柔,“本就只是为了图个好寓意。尾是你收的,便当是你自个儿绣的了。” 洛婉玥低头沉思,顾浔之慢慢朝她靠近,在即将碰上洛婉玥的樱唇时,洛婉玥猛地一抬头,脑袋直接撞在顾浔之的下颌上,顾浔之禁不住“嘶”了一声。 “撞疼了吧?让我看看。” 洛婉玥急着要去查看顾浔之的伤,顾浔之捂着下颌躲开了:“无妨,不碍事儿的。”只是撞了一下,疼痛感很快便过去了,“又想到什么了?” “你把嫁衣送进宫去绣,会不会让人笑话呀?” “嗯?” “笑话你娶了个笨手笨脚的媳妇儿,连个女红都不会做。” 顾浔之看着洛婉玥一脸认真的表情,直接被她逗笑了:“不然怎么办?婚期在即,你能绣吗?” “不能。” 洛婉玥诚实地摇了摇头。可她也不想顾浔之被撂了面子。好歹是当朝宰辅,可不能因为她而被旁人笑话了。 顾浔之知洛婉玥是为他着想,不禁心里升起一股暖意。他将洛婉玥搂进怀里:“不必勉强,无人敢说什么的。” 是“无人敢说”而不是“无人会说”,这区别还是挺大的。 洛婉玥语气闷闷:“都怪我,太笨了,怎么都学不会。” “我夫人可不笨,”顾浔之语气宠溺,“这可是悬壶济世的手,怎能被困在这闺阁之中绣花呢?” 洛婉玥回抱住顾浔之,小脑袋在他的胸膛上蹭了两下:“你对我真好。” 自打外祖父去世后,顾浔之是第一个真心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的人。被人护着的感觉,真的很温暖。 顾浔之搂着怀里的小人儿,心软成一片:“要不我学,我帮你绣?” 洛婉玥“噗嗤”一下笑出声:“说什么胡话呢?哪有男子绣花的?”洛婉玥捧起顾浔之的手,“再说了,顾相的手可是为民分忧的手,怎能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呢?” “以我之矛,攻我之盾,你倒是会现学现用。”顾浔之屈指在洛婉玥的额头轻轻地扣了一下,“这哪儿笨了?小脑瓜子灵光得很,学这些倒学得快。说说,最近是不是偷懒,没有练字?” 洛婉玥一听顾浔之要查她“功课”,当即从他怀里挣脱出去,顾浔之哪儿会如她愿,直接将人一下扑倒在软榻上,压在身下,锢在了怀里:“往哪儿逃?” “那我不是忙着学刺绣嘛!”洛婉玥破罐破摔,“我这手都快被扎成蜂窝煤了,你还让我练字?顾浔之你还有没有心了?” “小没良心的,我教你写字,还成我的不是了?” “我可没说。” 洛婉玥心虚地挪开了眼神。 “老顾,一回京便听说你要成亲了,这是你哪个仇家想不开,又造你的谣了?我帮你……” 软榻上的顾浔之、洛婉玥皆是一滞,顾浔之迅速将洛婉玥搂进怀里,不让旁人窥见半分。门外大笑着迈进门槛的男子,一只脚堪堪停在了半空中。 “卧槽!” 男子咒骂了一声,连忙收回脚,“我什么也没看见!你们继续……老,顾相,我外头等你。” 男子迅速转身,麻溜地消失在了门外。 洛婉玥一把推开身上的顾浔之,白皙的小脸霎时变得通红:“你,你……你快出去!” 顾浔之坐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裳,抬手便在洛婉玥的小脸上轻轻捏了一下:“啧啧,都会赶人了。” 洛婉玥滚圆的鹿眸瞪着顾浔之,顾浔之笑了一下:“别绣了,我去去便回。” 说完,便转身出了门。 顾浔之一出房门,看见在院子中看天看地,打断他好事儿之人,便觉得牙疼。 “你不好好在军营里待着,跑我府上做甚?” 司南辰回过头:“你叫我一声。” 顾浔之:“?” “快!” 顾浔之沉色:“司老六。” “天啊,你还真是顾浔之啊?!”司南辰捂着胸口,“我还以为是歹人戴了你的人皮面具,在这行骗呢!” “你是不是皮痒了?” 司南辰盯着顾浔之便一通打量:“你真要成亲了?确定不是被恶鬼附了身?不对不对,我还是去‘灵山寺’请了然大师看看,来相府驱个邪……” 司南辰刚转身迈了一步,便被顾浔之拽着后衣领给“提溜”了回来:“站住!再敢往前走一步,我便打断你的腿。” 顾浔之额角青筋“突突”地跳,司南辰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司南辰乖乖站在了原地,原先那个顾浔之便不好惹,眼下这个被鬼附了身的顾浔之只怕更不好惹。 “说,回来做什么?” 司南辰舔了舔嘴唇:“你当真没事儿?” 顾浔之抬起手,司南辰下意识地缩起脖子:“是睿王殿下,他又犯病了!” 顾浔之垂下了手,双眉紧紧皱了起来。 第30章 别纵欲过度,得不偿失 睿王是当今天子第三子——萧景熤。顾浔之向来不参与党争,更不会卷入夺嫡之流。他与睿王是在当年北境一战中相识的,互相救过对方的命,是有过命的交情。面上虽然二人未有过多交集,但实则私交甚密。司南辰是睿王副将,与顾浔之打小便认识。明明出身文臣世家,偏偏从小就淘,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鳖,祸没少闯。再大一些,便开始舞刀弄枪。令家人颇为头疼,原已为他安排了一个文职,结果赴任当天,他招呼也不打一个,便一人、一马、一枪远走了边疆,还进了睿王麾下,屡立战功,成了一名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 因司南辰胡闹,他祖父差点没厥过去,若不是有顾浔之从中斡旋,司南辰只怕要被家里人绑回京城,当他的文官了。司南辰对顾浔之是心存感激的,加上幼年时便结下的情谊,还有睿王这一层关系,他与顾浔之自然也走得更近一些。所以能够自由出入相府,不然也不会有今日这一遭。 世人皆知,睿王英明神武,有勇有谋,与一众皇子相比,他绝对是最出众的那一位。只可惜一直患有头疾之症,而每发病一次,身子便损伤一次,以至于即便皇帝青睐于他,他也无法继承大统。 “太医如何说?” “不太好。”司南辰不再嬉皮笑脸,面上神情严肃,“若是再犯病,只怕要卸甲归京了……” 睿王自十二岁入军营,十年军旅生涯,让他卸甲,无疑是在要他的命。顾浔之深知,以睿王心性,绝不肯回京当个矜贵王爷,了此残生。 二人立于院中,皆未言语。一阵轻风拂过,吹落两片残叶。 “对了,你如何了?”司南辰打破了沉默,“我看你面色似乎好了许多,也同我站了许久,你这腿,可是有好转?” 顾浔之闻声,眸色闪了闪,睿王的病,不知洛婉玥是否有办法?只是她一直在隐藏身份,只怕她不愿…… “问你话呢,发什么呆?” 顾浔之缓了缓神:“没什么,我已好了许多,暂无大碍。” “那便好。” 司南辰松了口气,他们好友三人,只他一人是全须全尾无病无灾的,世上知己难求,他可不希望最后只剩下他一人,孤独飘零。 “行了,我先回去了,就不打扰你和新夫人亲热了,”司南辰又恢复了往日的轻佻,“王爷最近都在府里休养,你若得空便去看看他。” 顾浔之点头。 “对了,你这身子骨还是悠着点儿,别纵欲过度,得不偿失。” 话音未落,司南辰便在顾浔之抬脚前飞快地“消失”在了后院里,再晚一步,他的臀部可要遭殃了。 ——¥招财符¥—— 睿王府。 司南辰回到王府,便见睿王萧景熤脸色苍白地倚在软榻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被,正在闭目养神,屋里熏着“安神香”,轻烟缭绕。 “回来了?” 司南辰正准备轻手轻脚地离开,便听见睿王略显疲惫的声音传来。 “没睡?” 萧景熤睁开眼,摇了摇头:“头疼,睡不着。” 司南辰在软榻上坐下,眼里满是担忧:“太医开的药,不好使?” “缓解了一些。” 伺候的下人给司南辰上了一盏茶,又为萧景熤换了杯热茶。 萧景熤天生一双桃花眸,看谁都给人一处极为深情的错觉。鼻梁高挺,一张显得凉薄的唇,在雪白肌肤的衬托下极为红艳,几近为妖。整张脸俊秀得不像话,周身却散发出与气质格格不入的凛冽,那是在战场上历过风霜,淬过血雨的坚韧。 而坐在另一侧的司南辰,周身却带着一股子书卷气,毕竟是出身书香世家,总给人一种儒雅公子之感,可手上那厚厚的老茧,却彰显出他作为武将的身份。 “他如何了?” “挺好的,”司南辰喝了一口茶,“最近好事儿将近,人倒是精神了不少。” “真要成亲?不是被老国公所迫?” 司南辰想起入相府时撞见的那一幕,脸上不禁扬起揶揄的笑意,“哪是‘被人所迫’?我看他是‘迫不及待’。” “嗯?” “我听人说,他这新媳妇比他小了八岁,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娇妻’。”司南辰撇了撇嘴,“我还以为他是被人下了蛊呢,没想到竟是他自愿接了这门亲事。还寻思着这次回京,能看着一出‘丞相逃婚’的好戏,结果……唉,真是白白浪费了我的期待。” 司南辰一脸惋惜。 萧景熤笑了起来,他一笑,周身的气质便温润了几分:“你这话,怎不当着他的面说?” 司南辰当即坐直了身子,他哪敢在顾浔之面前说?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招惹这尊“大佛”。 “王爷,你可别告诉他,不然我非得被我老子拎回家不可!” 萧景熤咳嗽了两声:“既然回来了,也得回家看看。总躲在本王府上,也不是个事儿。” “回回,”司南辰敷衍地摆了摆手,“等我老子收了让我相看姑娘的心,我便回去。” 萧景熤无奈,拿起茶抿了一口。 “对了,咱们三个也许久未见了,不如找个时间,聚一聚?” 司南辰笑眯眯地对萧景熤说道。 萧景熤低垂着眉眼,端着手里的茶盏又抿了一口,“本王看,聚会是假,想看他的新妇是真吧?” 司南辰的“小心思”一下便被萧景熤给戳穿了,他去相府时,虽撞到了二人在一起时的场景,却未看到顾浔之新媳妇一分一毫。顾浔之将人护得严严实实的,完全不给他一窥真容的机会。 司南辰“嘿嘿”一笑:“能让这万年铁树开花,难道王爷就不好奇?” “听说他为了这个新夫人,还把赵家小公子给‘收拾’了?”萧景熤倚在软榻上,桃花眸中带着些许兴味,“确实令人生奇。” “不过,”萧景熤桃花眸一抬,“人,你去请。” 司南辰:…… ——¥招财符¥—— 此时洛家,如同笼罩在一片阴云里。本想靠着洛芊楠的彩礼填补洛婉玥的嫁妆,未曾想洛芊楠竟做下了那等子腌臜事,为了洛家颜面,洛铭山不得不答应安远侯府让洛芊楠进府为妾,侯府也就象征性地送了点儿彩礼,根本不够塞牙缝的。洛芊楠是被洛铭山派人绑入花轿的,所以嫁妆也免了,安远侯府并不计较,到头来,赔了女儿,还没换来一点儿好处。想到洛婉玥的婚期将至,洛铭山的头都要愁秃了。 前两日,相府管家顾夜齐还到洛家来了一趟,说是来送喜帖的,实则话里话外都在点洛铭山,让他早日将洛婉玥的嫁妆送至相府,这无疑是摆明了顾家的态度,就是要为洛婉玥撑腰。 洛铭山思量再三,拿出了宅邸的房契,眼下便只剩下这一个法子了。 ——¥招财符¥—— 国公府。 因着顾浔之的婚事,国公府作为洛婉玥出阁的府邸,全府上下也跟着忙碌了起来。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好不热闹。 顾义仁一家住在国公府西南侧的院落里,因老国公子嗣单薄,便未让顾义仁搬出去另立府邸。 第31章 何愁不能成事? 虽然平日里也未让顾义仁一家到跟前伺候,立规矩,但老国公对这桩婚事极其看重,还是令顾孙氏起了旁的心思。 顾孙氏将书房门关了起来,书房内只有她同顾浔昭二人。 “什么?” 顾浔昭皱起了眉头,“平乐郡主?” “没错。”顾孙氏看着顾浔昭,脸上还带着她惯有的温婉笑意,“你祖父向来偏心,都一把年纪了,还不肯将国公府交与你爹打理。明显是嘱意顾浔之那个病怏子,想让他袭爵。”顾孙氏双眸微微眯起,温婉的笑意变得阴森了起来,“你若想承袭爵位,便要另寻他法,而‘平乐郡主’便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顾浔昭抿着唇,低垂的眼睑里透着晦暗的幽深。他深知顾孙氏所言不虚,祖父的眼中只有顾浔之一人,根本就未有过他。如今他不过只是个小小的正七品翰林院编修,跟顾浔之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平乐郡主’身份显贵,陈老将军也还在位,手中有兵有权。眼下顾浔之娶了个对他毫无助力的女人,你若是娶了‘平乐郡主’,便是高了顾浔之一头。陈老将军就‘平乐郡主’一个孙女,掌握了她,便等于有了整个陈家的支持,何愁不能成事?” 顾浔昭被顾孙氏说动了,但心里还有几分顾忌。 “可‘平乐郡主’向来心悦顾浔之,怎会转变心意,同我在一起?” 顾孙氏拍了拍顾浔昭的肩膀:“你大可放心,一切有母亲为你安排。” 顾浔昭沉默了片刻,终是点了头:“好,儿子听母亲的。” ——¥招财符¥—— 顾浔之婚期将至,陈平乐心情不佳,被陈老将军解了禁足后,便自暴自弃地在外胡闹,每日同那些想攀附于她的贵女们流连于酒肆间,只想着能一醉解千愁。 “月桂坊”是知名的酒肆,特别设了女宾所属的包厢,京城的贵女们,总会背着家人,偷偷到“月桂坊”吃酒,陈平乐也是此处常客。 今日陈平乐照例喝多了,她刚如厕回来,便遇到了几个不怀好意的“登徒子”。 “小娘子,可是心情不好?” 为首一名五大三粗的男人,邪笑着拦住了陈平乐的去路,“哥哥请你喝酒,如何?” 男人调笑着,同他一道的几个男人也纷纷围了上来。 “请我喝酒?”陈平乐嘲讽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毫不掩饰脸上对这几个男人的鄙夷与厌恶,“你们也配?” 陈平乐本就心情不佳,加之跋扈惯了,根本未将这几个男人放在眼里,她烦闷地冲着这几个男人喝斥道:“滚!好狗不挡道!” 陈平乐这句话当即激怒了挡她路的男人:“给脸不要脸,竟敢骂小爷!” “骂你怎么了?”陈平乐挑眉,满脸不屑,“再不滚开,本郡主还要你们的命!” “哈哈哈哈,”为首的男人像是听见什么了笑话,“郡主?哪家郡主会来这么个地方?你要是郡主,我就是王爷!”他大手一挥,“小爷我今晚便要给你个教训!来人,把她给我带走!” 登时,围观的两个男人上前来扯住了陈平乐的胳膊。陈平乐刚想喊,便被一块布堵住了嘴,她拼命挣扎着,可是根本挣脱不开。 本来“月桂坊”便不是什么能登上大雅之堂的去处,陈平乐自然不会让人跟着,免得被她祖父知晓。孰知竟遇上了如此胆大的歹人,她不禁开始变得慌乱了起来,害怕得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从后门被人拖拽了出来,一路竟未碰见任何人,陈平乐吓得浑身发抖,一直被带到一处偏僻的林子里,嘴里的布条才被人扯了出来。她刚想呼救,便被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捏住了脸颊,被迫张开了嘴,一颗红色的小药丸便被塞了进去,不等她吐,药丸已在她口中化开,瞬间,陈平乐的头比之前更晕了,摇摇晃晃的,根本站不住脚。 “你给我吃了什么?” “嘿嘿,”喂药的男人阴邪一笑,“能让你快乐的好东西。” 陈平乐身子一晃,男人便搂上了她的腰,陈平乐“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别碰我……” 男人根本不理陈平乐的哭求,伸手便去扯她的腰带,就在陈平乐绝望之际,一道男声在这黑暗的密林中响了起来:“住手!” 陈平乐的意识愈发模糊,身子里的燥热感愈演愈烈,犹如一把火,在她体内灼烧。她眯蒙着眼,身子倚在一棵大树上支撑着自己,便见一名清隽的男子朝她步来,眉眼看着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是谁。 “救我……” 陈平乐虚弱地喊了一声,便顺着树干,滑坐在地。 “哪儿来的小白脸,敢搅爷的好事儿?” 五大三粗的男人凶神恶煞地瞪着眼前的小白脸,“赶紧滚,爷还能饶你一条命!” “呵,我看滚的人应该是你。” 说着便抬起腿,一脚狠狠踹在了那个男人身上。男人哀嚎一声,便挥手带着他的人一并冲了上来,结果全被打趴在地,最后灰溜溜地逃走了。 “你没事儿吧?” 这突然出现,救下陈平乐之人便是顾浔昭。他上前扶起陈平乐,一脸关切。 “我,我好难受……” 陈平乐倚在顾浔昭身上,她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清,体内的燥热越来越盛,热得她已经开始无意识地扯起了自个儿的衣领。 顾浔昭将陈平乐打横抱起,密林外停着一辆马车,顾浔昭将人抱上了车。车上铺着软垫,装饰得极为奢华。 陈平乐脸色通红,根本顾不得为何顾浔昭的马车会出现在这人烟稀少的密林处,整个人已经攀到了顾浔昭的身上。 顾浔昭扶着陈平乐,让她坐好:“郡主,你坐好,我带你去医馆。” “不去医馆……我好难受……你,你帮帮我……” 陈平乐彻底失去了理智,主动坐到了顾浔昭的怀里,对着他的唇便吻了上去。顾浔昭假意推脱了两下,便顺着陈平乐的意思将她压在了身上,一抹得逞的神色,从他眼底划过。 顾孙氏来回踱步,直到她的贴身丫鬟——兰香前来,在她耳边小声禀报完,顾孙氏皱紧的眉眼才彻底舒展开来。 “也不枉费我这一番筹谋。”顾孙氏眼底划过一抹狠厉,“同我哥哥说,那些人务必要处理干净。绝不能让将军府抓到把柄。” “是。” “还有,此事莫要让老爷知晓。” 顾义仁本事不大,胆子也小,他绝计是不敢“暗算”陈老将军的嫡孙女的。若让他知晓,只怕会坏了事儿。 “是,奴婢知晓了。” 兰香退了出去。 ——¥招财符¥—— 无风向顾浔之汇报了顾浔昭今日所做之事。 顾浔之微抿着唇,骨节分明的长指在桌案上一下一下地点着,这顾孙氏还真是不安分,胆子愈发大了,竟敢将主意打到将军府上。顾浔之得知消息时,已然错过了救下陈平乐的最佳时机。 “相爷,是否要告知将军府?” “不必,”顾浔之薄唇轻启,“外人之事,无需插手。” 第32章 咱俩不会是在一个梦里吧? 顾浔之对不关心之人,向来绝情。在他眼中,顾义仁、顾孙氏、顾浔昭与他无半分干系,他们是死是活,轮不到他来操心。 “顾浔之,你怎还不去休息?” 洛婉玥略显不悦的声音从书房门外来。已近子时,她在房间里等了大半天,都趴在桌上睡了一觉,醒来还未看见顾浔之回房的身影。她担心顾浔之身体,便寻了过来。 顾浔之瞟了无风一眼,无风连忙上前打开了书房的门。 洛婉玥在桌上眯了一觉,发丝略显凌乱,清澈的眸子里似乎蒙了一层雾气,水润润的,勾人得紧。 无风识趣地退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书房的门。 “什么公务,还需要半夜处理的?” 洛婉玥见顾浔之端坐于桌案前,身体并无发病的迹象,这才松了口气,蹙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只是语气里还带着些许娇滴滴的责怪。 “已经处理完了。” 顾浔之看着洛婉玥明媚的容颜,眸底的寒意瞬间消散。 “还不休息?” 洛婉玥没好气地睨了顾浔之一眼:“还不是因为你!你不在,我怎么休息?” 洛婉玥是作为一名医者说的这话,作为病患不按时休息,她这大夫自然也不能安寝。可听在顾浔之的耳内,却又是另一番深意。 顾浔之不禁勾起唇角,凌厉的眉眼覆上了几分温脉。 “这便陪你回去休息。” 顾浔之刚起身,洛婉玥便拽住了他的衣袖:“那个,我饿了……”她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要不你先回房歇着,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夜已深,除了值夜的下人们,其余人皆睡了,也不好再把厨娘给叫起来给她做东西吃。 “我陪你去。” 顾浔之看着洛婉玥那湿漉漉的眸子,想也不想,便直接带着她一道去了厨房。 厨房里各色食材齐备,可洛婉玥却犯了难,她不会做饭,只会煎药。思忖了片刻,便拿起一根萝卜,准备洗洗直接生啃,好歹垫一垫肚子。 倚在门边的顾浔之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前拿走了洛婉玥手里的萝卜。 “萝卜生冷,容易腹痛。你去一旁歇着,我给你煮碗片汤。” “哈?”洛婉玥惊奇地瞪着大眼睛,“你还会做饭?” “复杂的不会,但煮碗片汤还是可以的。” 顾浔之边说边卷起了衣袖,找来面粉和需要的食材,便动手做了起来。 很快,灶台的火便被顾浔之升了起来,厨房内渐渐升腾起了食物的香气。 洛婉玥站在一旁,惊讶地看着面前忙碌的顾浔之,眸子里的神色渐渐变得温柔了起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丞相,竟放下身段,在厨房里为她洗手做羹汤。洛婉玥的心里暖暖的。此时他二人,便像是世间一对平凡夫妻,过着温馨安宁的日子,岁月静好。灶台微弱的火光,照在顾浔之仿若神明的脸上,洛婉玥似乎都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发什么呆呢?” 听见顾浔之的声音,洛婉玥才蓦地回过神来。抬眼便落入那深邃如墨的双眸里,眸里只倒映出她一人的身影。 “没什么,”洛婉玥连忙摇头,看向顾浔之手里端着的碗,“好了?” “嗯,”顾浔之笑着应了一声,“回房吃?” “不用,”洛婉玥拉了两把小板凳,放在灶台边,“就在这儿吃。” “好。” 顾浔之将手里的碗放在灶台上,将餐具递给洛婉玥,洛婉玥坐了下来,对着碗轻轻嗅了一下,片汤的香气便扑面而来:“好香!” 顾浔之撩袍在洛婉玥身边的小凳子上坐下:“趁热吃,一会儿凉了便不好吃了。” 顾浔之素爱干净,放在平日,他绝不会坐在这还有黑灰的灶台边,可身边之人是洛婉玥,他似乎也就没那么讲究了。 “你不吃吗?” “我不饿。”顾浔之笑着揉了揉洛婉玥的头,“你吃,我陪你。” 顾浔之向来对口腹之欲无多大兴趣,更无进宵夜的习惯。 洛婉玥点了点头,面前的片汤虽然只点缀了几丝小青菜,上头卧了颗鸡蛋,但却香气四溢,引得她食欲大动。她忍不住吃了起来,果然味道极佳,比她之前吃过的所有片汤的味道都要好! 顾浔之见洛婉玥吃得香甜,心情莫名跟着愉悦了起来。 隐在暗处的护卫们,面面相觑。 “相爷竟然下厨房给夫人做宵夜?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也看见了!咱俩不会是在一个梦里吧?” 无风一左一右,狠狠地掐了两名暗卫一把,疼得二人龇牙咧嘴。 “现在还觉得是在梦里吗?” 暗卫:…… ——¥招财符¥—— 翌日,陈平乐睁开眼,只觉得浑身酸痛,她刚一伸胳膊,手便打在了木质的隔板上,当即清醒了过来。 意识渐渐回笼,陈平乐想起了昨夜发生之事,酒醉被拦,再被灌药,之后被个男人救下,然后…… 陈平乐瞳孔蓦地放大,她小心翼翼地转过身,便见一赤裸男子,躺在她的身侧,那俊朗的面容映入眼帘,陈平乐心内一惊:顾浔昭?!顾浔之的弟弟?!!! 陈平乐一脸惊慌,终于“啊——”地一声尖叫了起来。 顾浔昭直接被陈平乐的尖叫给惊醒了。他也不知他娘到底给陈平乐下的是什么药,药效极强,他也被迫了折腾了一宿,好不容易药效散了,他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便被陈平乐给吵醒了,心里登时升起一股烦躁之意。 “别叫了,再叫一会儿人都被你招来了。” 陈平乐一听,连忙捂住了嘴。 顾浔昭调整了心绪,再次看向陈平乐,眼里的烦躁已经变成了温柔的笑意。 “你怎样了?可还有不适之感?” 折腾一宿的声音不免有些喑哑,眼下的青黑也显示出了顾浔昭的疲惫。 “你为何会在这里?你对本郡主都做了什么?” 这话明显问得多余,孤男寡女不着片缕地睡在一起,还有她身上那股子酸涩感,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顾浔昭听罢,慢悠悠地坐了起来,慵懒地倚在车壁上:“郡主这话就有失偏颇了。顾某怎敢对郡主无礼?应该是郡主都对顾某做了什么。”顾浔昭抿了抿唇,“昨晚郡主抓着顾某不放,一个劲地求着顾某,让我帮帮你。” 顾浔昭双眸微眯,嘴角扬起一抹带有深意的笑:“我本想送郡主去医馆的,可郡主你不愿意,你还对我用了强,被强迫的,明明是顾某我啊。” “你胡说!” 陈平乐指着顾浔昭的鼻子便是一通骂:“你个‘登徒子’!本郡主要报官抓你!让官府砍了你的脑袋!” “请便,”顾浔昭双手一摊,“郡主尽管去报官。昨夜发生之事,车夫可以为顾某作证。”他淡定一笑,“郡主若是不在乎自己名声,顾某一定奉陪。” 陈平乐脸上的愤怒转为惊恐,女子名声何其重要?即便她是被歹人下了药,但也逃不过她失了清白的事实。况且她心里也清楚,顾浔昭所言应该皆是事实,眼下还有车夫为证,她根本挽回不了什么。 第33章 真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陈平乐缩在马车一角,用毯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但还是感到有一股凉意从脚底心传至全身,使她禁不住颤抖了起来。 如今失了清白,陈平乐已然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此等事情,她又不敢告诉旁人,登时没了主意,彻底慌了手脚。陈平乐狠狠地盯着顾浔昭看,心里对他可谓是怨恨至极。 “郡主不必担忧,我顾浔昭不是个不负责任之人,回去后便让家人上将军府提亲。” “呸,”陈平乐碎了顾浔昭一口,“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肖想本郡主?!” 陈平乐并不想嫁给顾浔昭,她心里一直以来,只有顾浔之一人。更何况顾浔昭还是顾浔之的弟弟,她一时半刻根本接受不了。 顾浔昭脸色沉了沉,陈平乐转念一想,当下还不宜同顾浔昭撕破脸,于是又对他道:“这件事儿,容本郡主再好好想想。你只当昨晚什么也未发生过。”陈平乐舔了舔嘴唇,“昨夜之事,一个字儿也不许向外透露。还有,看好你的车夫,若是让本郡主知晓再有第四人知晓此事,本郡主一定让你死无全尸!” 陈平乐眼神冰冷地盯着顾浔昭:“听到了吗?” 顾浔昭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行,全凭郡主做主。” 闻言,陈平乐的脸色这才好转了几分。 “下去,本郡主要穿衣服!” 陈平乐不由分说地便踹了顾浔昭一脚,顾浔昭忍住想要发火的冲动,捡起衣服往身上一披,便径自下了马车。 顾浔昭脸色阴沉,郡主又如何?不也在他身下乖乖就范吗?他冷哼一声:陈平乐,这“郡马”,我顾浔昭当定了! 陈平乐哪知顾浔昭的心思,她穿好衣裳,从马车上下来,狠狠地瞪了顾浔昭一眼,便自顾自地转身离开了。马车停在一条小河边,陈平乐身上还有银两,走到大路上便拦了一辆马车,径自回了将军府。 陈老将军在前厅里来回踱步,陈平乐一夜未归,他已派人暗中去寻,又怕影响到自家孙女的名声,不敢大张旗鼓地找人,所以至今还未有消息传回。 “老太爷,小姐回来了!” 老管家急匆匆地跑进来禀报,陈老将军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 陈平乐铁青着一张脸走了进来,一抬眼就看见沉着脸,坐在太师椅上的祖父,她不禁心虚地低下了头。 “陈平乐,你还知自个儿的身份吗?一个闺阁女子,彻夜不归,这若传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陈老将军气得将手中茶杯重重地置于桌上。 陈平乐身子一抖,昨夜发生之事她是半个字儿也不敢说出口。即便对那几名拦她路的陌生男人已起了杀心,但她也不敢同自个儿祖父坦白一星半点儿。 “祖父,对不起,平乐知错了。” 陈平乐低头认错,陈老将军素来宝贝他这个嫡孙女,见她已认错,语气便缓和了下来。 “下不为例。还有,派给你的那些人,出门时都带着点儿。免得又找不着人,我还要跟着担心。” “是,祖父,平乐记下了。” 陈平乐乖乖应道。她心里早已后悔了,若不她将跟着的那些人遣走,昨夜也不至于遭此一劫。不过说来也怪,她也就昨日未带人,怎如此凑巧,便在那时出了事儿?还有顾浔昭,他为何会出现在那偏僻之地?真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冷静下来的陈平乐,逐渐发现事情的蹊跷之处。她暗自咬牙,顾浔昭,若此事真与你有关,本郡主一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回到房间,陈平乐便唤来了人,让他秘密去查昨日出现在“丹桂坊”的那几个男人,她定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招财符¥—— 相府。 洛婉玥从睡梦中醒来,一睁眼便看见了顾浔之那俊美的睡颜。睡着的他,身上那股子清冷凌冽的摄人之势,明显消失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温柔了许多。 洛婉玥嘴角带笑,禁不住朝顾浔之又挨近了几分,想亲一亲他温润的唇。慢慢靠近,在即将碰到时,她蓦地顿住了,小脸瞬间染上了一抹红晕,连忙缩了回来,准备起身离开。她刚一动作,顾浔之便伸手揽住了她的纤腰:“乖宝,去哪儿?” 顾浔之眼睛都未曾睁开,沙哑惺忪的嗓音,磁性异常。 乖宝? 洛婉玥心头一颤,顾浔之何时给她取了这么个称呼?怪羞人的! “我,我想起身了。” 洛婉玥动了下身子,顾浔之放在她腰上的手又紧了紧:“天色还早,再睡一会儿。” 不等洛婉玥回话,顾浔之便手臂微微用力,将洛婉玥重新搂进了怀里。 洛婉玥红着一张脸,窝在了顾浔之的怀中。 “你今日不用去上早朝吗?” “休沐。” 惺松喑哑的声音贴着洛婉玥的耳际落入她的耳内,在她心里掀起一阵涟漪,脸上的红晕更重了。 洛婉玥不再言语,宛若一只乖巧的小猫儿窝在了顾浔之的怀里,好像最近顾浔之休沐的次数有点儿多?当朝丞相,要处理的公务应该也比旁人多,多休沐几日,似乎也无可厚非。毕竟顾浔之经常处理公务到深夜,她也是见过的,真的挺辛苦…… 洛婉玥的思绪渐渐飘远,想着想着,便再次睡了过去。顾浔之听着洛婉玥均匀平稳的呼吸声,唇角不禁牵起一抹笑,揽着洛婉玥的手臂再次紧了紧,独属她身上的香气沁人心脾,早知成亲是这般模样,他便该再早一些将人接入府中,这心尖上放着一个人的感觉,真的还不错…… ——¥招财符¥——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前往“汇贤居”的路上。 顾浔之与洛婉玥各坐一侧,顾浔之倚在凭几上,拿出暗格里的一本书,便翻看了起来。洛婉玥仔细地瞧了一眼,是本兵书,瞬间没了兴致。她揭开车帘看了看外头的街景,觉着无趣,左瞧右看的,最后目光还是落在了神态自若的顾浔之身上。 不得不说,顾浔之这光风霁月的模样,当真是十分好看,洛婉玥干脆双手托腮,旁若无人地欣赏起在顾浔之的“盛世美颜”。 “看什么呢?” 顾浔之注意到洛婉玥的视线一直落在自个儿的身上,不禁温声开口问道。 “看你呀,”洛婉玥眨了眨眼,“难道还能是看你手里的兵书不成?” 顾浔之失笑:“我有这么好看吗?看了一路还不够?” “不够。”洛婉玥那灵动的眸子里盛起笑意,“还能再看一路。” “也是,”顾浔之勾唇,“毕竟夫人说过,舍不得为夫的这张皮囊。” 洛婉玥小脸一红:“你怎么什么话都记啊?” “夫人说的话,我可是一个字儿也不敢忘。” 洛婉玥:…… 半个时辰后,马车稳稳停在了“汇贤居”的大门前。 “汇贤居”,京都有名的风雅之所,文人墨客们趋之若鹜,达官贵人们也喜在此设宴,以示风雅。可谓是一座难求,司南辰约的,便是此处。众人不知,“汇贤居”实则是顾浔之的产业。 第34章 虽然气性大,但却很好哄 睿王萧景熤、司南辰已经到了。顾浔之带着洛婉玥从一处隐秘的角门进了“汇贤居”。萧景熤、司南辰走的也是这道暗门,毕竟身份特殊,他三人私下聚会,自不是能让外人得知。 洛婉玥心有疑惑,却不好问出口,倒是顾浔之主动向她坦言道:“‘汇贤居’是我的私产,夫人以后若是想来,提前同无风吩咐一声便可,之后账本也皆会交到夫人手上。” “你怎不早说?!” “嗯?” 洛婉玥不悦地撅着小嘴:“‘汇贤居’的水晶肘子,我自打入京时便听说了,一直想吃来着,可总是约不上位!水晶肘子每日还限量,不约又买不着!气死人了!” 顾浔之看着一脸怒容的洛婉玥,哭笑不得,这小丫头的重点,总是抓得如此古灵精怪,竟因为一个肘子生他的气。 “是我的错,”顾浔之哄人的招术,便是认错态度又快又好,“水晶肘子这便为夫人安排上。” 洛婉玥气哼哼地一仰小脸:“要两个!” “好。夫人想要多少有多少。” 洛婉玥这才重新有了笑脸。顾浔之嘴角微勾,小丫头虽然气性大,但却很好哄。他牵起洛婉玥的手,带着她从暗道,往“汇贤居”从来不对外开放的包间内走去。 “老顾这厮,怎还未到?” 司南辰手里捏着一枚白棋,不安分地拼命朝门处张望。 “你急什么?” 萧景熤落下一枚黑子,“反正总会来。你输了。” 萧景熤拿起一杯的茶盏抿了一口,他当然知晓司南辰的心思,哪儿是在等顾浔之,明明是在等顾浔之的新媳妇。 司南辰将棋子往棋篓里一丢:“哪次下棋不是你赢了?我就不擅长这个,无趣得很。” “确实是臭棋篓子一个。” 司南辰无所谓地撇了撇嘴:“下棋你找老顾去,这玩意儿,我这辈子都学不好。” 二人正说着话,包间的门便被人打开了,顾浔之牵着洛婉玥步了进来。 顾浔之一身石青色织鹤文锦长袍,白玉腰带系于腰间,身形修长挺拔,衬着他俊逸淡漠的面容,既矜贵又疏离。而他身侧,偎着一名身形娇小的女子,天青色玉兰花纹蜀锦长裙,遮不住她玲珑的身段。挽起的青丝简单地插着一支玉簪,肤若凝脂,精致的五官犹如画出来的一般,尤其是那双清澈灵动的眼眸,仅一眼便令人无法忘却。简直是“人间尤物”。 萧景熤、司南辰也算是见过不少美人,但还是禁不住被眼前的女子所惊艳,怪不得顾浔之会应下这门亲事,单从外貌上看,这女子确实与他相配。看着二人极为相近的衣裳配色,司南辰心里暗道:这是生怕旁人不知你们二人是一对呢? “老顾,你还不同我二人介绍一下?” 司南辰朝顾浔之笑着说道。 顾浔之淡淡地扫了司南辰一眼,完全不打算搭理他,直接揽着洛婉玥,将她带到了萧景熤面前,欠了欠身:“王爷,这是吾妻,洛婉玥。” 洛婉玥也朝萧景熤行了个礼:“王爷万福。” 来之前,顾浔之便已告知洛婉玥今日要见之人的身份。眼前这位是睿王,那先前不受顾浔之待见的那位,便是内阁大学士——司崇礼之子,正五品宁远将军司南辰了。 “免礼,”萧景熤免了洛婉玥的礼,“顾夫人无需多礼。” 萧景熤朝洛婉玥温和一笑:“本王同顾兄情同手足,按理还得唤你一声‘嫂子’,这些虚礼便免了吧。” 顾浔之轻轻捏了捏洛婉玥的手心:“便按王爷说的来,不必拘礼。” 洛婉玥点了点头,不禁又看了睿王一眼,这王爷看着倒是和善,只是……她下意识地蹙了蹙眉。 顾浔之未发现洛婉玥的异样,为她拉开了椅子,扶她在位置上坐好。萧景熤、司南辰对视了一眼,这冷情冷性顾大丞相,何时变得如此体贴了? 司南辰扶着萧景熤在主位坐下,他也一并落了座。 “老顾,你还未介绍我呢!” 不等顾浔之说话,司南辰又笑眯眯地转向洛婉玥:“嫂子好,我是司南辰,年芳二八,尚未娶妻……嘶,疼、疼、疼,放手,王爷,快放手!” 司南辰话还未说完,便被坐在他身侧的萧景熤拽起了耳朵:“又贫嘴。” “不敢了,不敢了。” 萧景熤这才松开了手:“好好说话。” “不会说,可以不说。” 不等司南辰再开口,顾浔之冷冰冰的声音便飘了过来,司南辰极为识相地闭上了嘴。 洛婉玥被逗笑了,美眸里满是笑意,她看得出来,顾浔之他们三人之间的感情非常深厚。 萧景熤、司南辰深知顾浔之为人,若不是信任洛婉玥,他定不会同她成婚,更不会带来同他二人见面。顾浔之信任之人,他们也不会多疑。 “来,”司南辰端起酒杯,“老顾和嫂子大婚将至,我便在此提前祝二位百年好合。” “谢谢。” 洛婉玥眉眼弯弯,落落大方地应了一声,便要端起酒杯,这手刚碰上杯子,就被顾浔之骨节分明的大手给按住了。 “没关系的,就喝一点儿。” 顾浔之未同洛婉玥饮过酒,不知她酒力如何,不免有些担忧,见她亮晶晶的眸子期待地望着自个儿,便心软松开了手:“少饮。” “嗯嗯。” 洛婉玥连连点头答应,便同顾浔之一道同司南辰碰了杯。醇香的酒气入口,在唇齿间绽开,不愧是赫赫有名的“桃花酿”,回甘的甜味,颇得洛婉玥的心。这“桃花酿”,洛婉玥可是馋了许久,都怪“汇贤居”搞什么“预约制”,她总是排不上号。洛婉玥正默默腹诽着,两盘“水晶肘子”便被小厮送了进来,放在桌上,洛婉玥的眼睛瞬间亮了! 小馋猫。 顾浔之微微一笑,看向洛婉玥的眼神里满是宠溺,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肘子肉,放进了洛婉玥的碗里,洛婉玥漂亮的眉眼已然弯成了一道月牙。 萧景熤、司南辰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顾浔之、洛婉玥身上,这一举一动全都落入了眼中,啧啧,像是被人硬生生往嘴里塞了一把糖,齁甜,还撑! 洛婉玥眼里只有大肘子,根本未察觉到萧景熤、司南辰的目光,她夹起顾浔之为她夹的肘子肉便放入了口内,瞬间眯起了眼。经过精心炖制的肘子,肉质酥烂,入口即化,配上那秘制酱汁,口感都变得富有层次了起来,香味四溢,令人回味无穷。 顾浔之一看便知洛婉玥喜欢,便又为她夹了一大筷子的肉。萧景熤和司南辰还奇怪,怎上了两盘肘子,现下一瞧,便全都明白了。顾相这是在宠媳妇儿呢! “不行了,”司南辰转向萧景熤,“这恩爱秀的,看得我牙都酸了。” 萧景熤温和一笑:“你若现在回府,还能赶上相看姑娘。抓点儿紧,说不定下月也能成婚。” 司南辰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王爷,你可别咒我!” 第35章 奇怪,真的太奇怪了! 萧景熤勾唇,朝顾浔之、洛婉玥举起了杯:“本王便以茶代酒,祝二位花开并蒂、恩爱不疑。” 萧景熤临时改了口,将“白头偕老”改为了“恩爱不疑”,顾虑到顾浔之的身子,有些话便不敢随便说了。 “多谢。” 顾浔之、洛婉玥又同萧景熤碰了杯。洛婉玥现下是有酒有肉,吃得好不痛快,开心得眼里的笑意都未褪下去过。 就在这时,一阵悦耳的琵琶声传入包间内。洛婉玥放下了筷子,顾浔之见状,便轻声问她:“想看?” “嗯。” 洛婉玥点了点头,“可以吗?” “当然。” 顾浔之笑着应道。他叫来无风,无风将包间里的屏风展开,挡在了软榻与席面中间,拉开窗子,便可看见一楼光景。 无风还为洛婉玥拿来了面衣,遮住了大半张脸,往凭栏处一坐,楼下之人即便多看几眼,也认不出她的身份。 萧景熤、顾浔之、司南辰三人坐在屏风后吃酒聊天,洛婉玥则趴在窗沿往下看。舞台中央一位身着纱衣、戴着面纱的琴姬正在拨弄着琵琶。当琵琶声变得凄美婉转时,隐在舞台边的小厮便摇动着一台风机,那铺满舞台的花瓣便随风飘起,美轮美奂。琴姬的纱裙也迎风而动,仿若落入凡间的花仙子,美妙异常。 “汇贤居”引人之处,便是每日舞台上不断变换的表演。洛婉玥虽不深谙音律,但却从这琵琶声中听出了愤恨、幽怨与不甘。她秀眉微蹙,扫了一圈楼下宾客,突然,离舞台最近的雅座上,一个熟悉的人影跃入了她的眼帘。 赵彻?! 洛婉玥心内一惊,不禁细细打量起舞台上的琴姬。怪不得有一股熟悉之感,舞台中央弹琵琶的琴姬,不就是她的便宜表妹,洛芊楠吗?就在这时,一名大腹便便,约摸四十来岁,做商人打扮的男人来到了赵彻身边。二人不知在交谈什么,频频往舞台上的洛芊楠看去,最后那名商人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鼓囊囊的钱袋放到了赵彻的手里,赵彻阴阴地笑着,掂了掂钱袋的重量,最后收入怀中,那名商人也笑着离开了赵彻的座位。舞台上的琵琶声变了,明显还拨错了一个音,洛芊楠这是在……恐惧? 洛婉玥思忖着,而后叫来了碧裳,在她的耳边吩咐了几句,碧裳便领命出去了。一曲终了,洛芊楠刚站起身,便有丫鬟走上前来,接过了她手中的琵琶,然后一左一右地扶着她下了台,不对,这姿势与其说是“扶”,不如说是“押送”更为恰当。 接下来一群身着华服的舞姬上了台,洛婉玥便没了观看的兴致,关上了窗户,摘下面衣,回到了桌边坐下。 “怎么了?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顾浔之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 话还未说完,萧景熤突然“嘶”了一声,捂住了脑袋,面上露出痛苦的神情,本就苍白的脸色又加凝重了几分。 “快,扶王爷去榻上躺下。” 顾浔之出声,司南辰连忙扶起萧景熤,将他安顿在了软榻之上。 “药……” 萧景熤虚弱地张了张口,司南辰急忙在他腰间摸索着,寻出一个白瓷瓶,倒出一颗药丸,放入萧景熤口中,服侍他服下。 顾浔之、洛婉玥也站在榻旁,洛婉玥轻轻拽了拽顾浔之的衣袖,小声对他耳语道:“我之前便想问你了,睿王殿下是否有隐疾?” “头风之症。” 顾浔之也不瞒着洛婉玥,将睿王的病情一五一十一地告知于她。顾浔之今日带洛婉玥来见萧景熤,其实也是有私心的,想着待二人相熟后,他再私下问一问洛婉玥,看她是否愿意替睿王治病,当然,如果洛婉玥不愿意,他也不会勉强。 “能让我看看吗?” 顾浔之心内一动,眸光沉沉地望着洛婉玥:“你愿意替王爷诊治?” “当然,”洛婉玥眸光闪闪,疑惑地看向顾浔之,“我为何会不愿意?” 作为一名医者,当然对各种病症十分感兴趣,现下遇到如此奇特的病例,她早就跃跃欲试了。 顾浔之愣怔片刻后笑了,他家小丫头心思纯净,确实是他多虑了。 “凌霄,你让开,让玥儿为王爷诊断一番。” “嗯?” 司南辰一脸不解地看着顾浔之,他难得认真叫一次自己的小字。但挡在榻前的身子未挪动半分。 “我的病,便是玥儿治的。” 司南辰眼中的神情由不解变为了震惊再转成不可置信,面上表情十分丰富。 顾浔之实在受不了一脸傻相的司南辰,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一把将司南辰拽到了一旁,为洛婉玥空出了位置。 洛婉玥不敢怠慢,榻上的萧景熤服下太医配的药丸,虽然身子未再抽搐,但闭着眼睛皱着眉头,显然头疼的症状依旧还未消散。 洛婉玥为萧景熤卷起袖子,将手指搭了上去,凝神敛目。顾浔之眼皮一跳,但还是默默地立在了一旁。 而司南辰却是有一肚子话想问,但又不敢打扰洛婉玥,只能紧紧抿着嘴,不停地搓着手。 洛婉玥为萧景熤的左、右手皆把了脉,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洛婉玥漂亮的眉头也越拧越紧。 奇怪,真的太奇怪了! 司南辰见了洛婉玥这副神情,搓着的手放下了下来,一抹自嘲的笑划过眼底。这副为难的神情,他在每位来为萧景熤治病的大夫脸上都看到过,明显是束手无策了。 顾浔之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眸底神色晦暗不明。 洛婉玥收回手,朝包间扫视了一圈,顾浔之心领神会。 “无风,勿让任何人靠近此处。” “是。” 无风退了出去,将门关得严严实实。榻上的睿王也睁开了眼,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司南辰连忙上前扶他,让他在榻沿边靠坐着,还在他腰间垫了一个软枕。萧景熤虽然一直闭着眼,可他的思绪却是清醒的,顾浔之与司南辰的对话他全听了进去。记得上次离京时,顾浔之的身子已经差到连太医院院首都频频摇头了,更是成天坐在轮椅上,几乎无法行走。而今天的顾浔之,却能如常人一般行动,脸色也红润了许多,使他不禁心里升腾起微弱的希望,眼神迫切地看着洛婉玥。 洛婉玥抿着唇,顾浔之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放心说,不妨事儿的。” “对,本王的身体本王清楚得很,顾夫人无需多虑,尽管说便是,本王受得住。” 自打十三岁那年患上了“头风症”,他同顾浔之的遭遇便差不多了,顾浔之请过多少名医,他便请过多少名医,甚至比他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无一例外,皆未治好过半分。他早已想开,最坏不过一个“死”字,有何可畏惧的? 洛婉玥咬了咬牙:“王爷也不是病,而是毒。” “毒?” 司南辰身子一震,不可思议地盯着洛婉玥。萧景熤自然也未想到,眉头紧皱,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也是‘轮回’?” 顾浔之沉着眸子问道。 “‘轮回’,什么‘轮回’?” 司南插话问道。 第36章 你们看他做甚? “我身上的毒。” 顾浔之也不打算隐瞒,对二人直言道。萧景熤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司南辰还想再说话,顾浔之止住了他:“以后再同你解释,王爷的身体重要。” 司南辰瞬间闭上了嘴。 “不是‘轮回’。”洛婉玥摇了摇头,“是另一种毒,‘浊糜’,从脉象上看,中毒时间也有些年头了。只是……” “只是什么?” 顾浔之见洛婉玥欲言又止,“有什么问题吗?” 洛婉玥思忖片刻,还是决定直言道:“只是‘浊糜’与‘轮回’一样,皆出自南疆,这两种毒极为罕见,现下竟一齐出现在了京都,还都在你二人身上蛰伏多年,着实令人费解。”洛婉玥顿了顿,“可还发现有与你们有相似症状之人?” 在场三人都沉默了,思考了许久,最终一齐摇了头:“未曾见过。” 为萧景熤、顾浔之寻医之事是皇上下过旨,张过榜的,若有同症状的患者,那些前来瞧病的游医自然也会有所透露,但却皆未谈过一二。宫里的太医更有诊疗纪录,也是未曾记过半字。那这毒,到底是如何下到他二人身上?又是为何只针对他俩?其中深意,当真令人捉摸不透。 洛婉玥也未再深究,而是转向萧景熤问道:“王爷近日是不是除了头疼外,还觉得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尤其是到深夜,更是疼痛难耐,经常夜不能寐?” 此话一出,萧景熤的脸色都变了,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好半晌,才缓缓松开,无力地回了一声:“是……” 萧景熤半夜被疼醒,不敢告诉任何人,就怕被旁人知晓了,会不让他再回到北境军营。 司南辰眼眶都红了,他日日宿在睿王府,竟未发现萧景熤的身体已恶化到了如此境地。 洛婉玥点了点头,没再继续问下去,而是垂着眸子,思考着治疗方法。 一时间谁都没有出声,整个包间的气氛瞬间冷抑了下来。 “拿个空碗来。” 司南辰闻声,忙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寻了个空的白瓷碗放到了洛婉玥的面前。 洛婉玥拿出随身带的针袋,展开,将针消过毒后,对萧景熤道:“王爷,我要给您放几滴血。” “好。” 萧景熤直接点头答应。 “得罪了。” 洛婉玥说完,便捻起针,在萧景熤的百会穴、耳尖穴、上星穴、神庭穴分别放了一滴血,缓了片刻后,又扎破萧景熤的左手大拇指,挤出两滴血。那黑如墨色的血迹,盛在白色的瓷碗内,显得更加幽深,不需银碗,都能看出确实是中了毒。 不等人发问,洛婉玥便率先说道:“‘浊糜’与‘轮回’都是世间极为罕见之毒,大多医者,一辈子都不见得有机会遇到这两种毒。何况医者治病救人,对毒更是不曾涉猎,能诊出者寥寥无几,所以也不怪太医院的大夫们。若不是你二人身上的毒沉积已久,毒性逐渐凸显出来,我也未必能诊出。” 洛婉玥还有话未说出口,待其他大夫能诊出中毒时,只怕已是大限将至。 放过血后,萧景熤只觉得头疼的症状缓解了,思绪也愈发清明。 “王爷还需药浴,我开个方子。” “好。” 萧景熤想也不想便直接应了下来,不过寥寥几针便让他轻松了许多,他对洛婉玥的医术是信服的,看向她的眼神里都添了几分敬畏。 “只是这药浴会将王爷体内的毒性完全激发出来,但也会疼痛难忍……” “本王不怕,你尽管下药。” 萧景熤在是沙场上拼出来的,大大小小的伤受了无数,还有什么痛是他不能忍的?只要能治好他的身体,就是让他减去十年寿命,他都愿意。 洛婉玥点头,便去拿纸笔,顾浔之连忙接过洛婉玥手里的笔,坐下:“你念,我写。” 洛婉玥一怔,今日出门没带白苏,以她目前的“狗爬”水平,只怕写完后都无人能按方抓药。她尴尬地咳了两声,萧景熤、司南辰不明就理,还以为是顾浔之体贴洛婉玥,又无端被二人喂了一把糖…… 洛婉玥沉着声,在顾浔之边上,对他念起了药名,顾浔之一一写了下来。方子写完,洛婉玥深深地看了一眼,不得不说,确实比她的“狗爬”出色多了,幸好顾浔之思虑周全,不然非得当众出洋相不可。 萧景熤将方子交给了他的心腹,让他暗中去药铺配药,不可生张。毕竟下毒之人未找出,切不能“打草惊蛇”。 “除了药浴,还有其它需要准备的吗?” “有。”洛婉玥抿了抿唇,“毒性发出后,还得为王爷施针,将毒性排出……” “施,必须施。”司南辰一口应道,“你尽管放手治。” 洛婉玥掀眸朝顾浔之看去,萧景熤反应过来,也朝顾浔之看去,只有司南辰还未搞明白,一头雾水地看向二人:“你们看他做甚?难道他还会施针?” 顾浔之脸色沉沉:“患不避医。” 洛婉玥、萧景熤皆舒了一口气,顾浔之这是答应让洛婉玥为萧景熤施针了。施针是要脱衣裳的,洛婉玥已是顾浔之之妻,自然要得到他的首肯。 事不宜迟,一行人便离开了“汇贤居”去往睿王府。 药材已经取回来了,睿王屏退了一众闲杂人等,只留下了几名亲信从旁伺候。在洛婉玥的指导下,做好了药浴亲准备。 需要泡足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内,洛婉玥便守在门外,让顾浔之陪在睿王身边,有任何情况,随时通知她。泡药浴为的便是让睿王身上的毒全都发出来,待药被吸入体内,气血开始流畅后,痛意便会随之而来,所以需要有人在一旁照顾。洛婉玥身为女子,自然是不方便,只能由顾浔之代劳,司南辰也一并在旁守着。 半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当睿王被司南辰抱着放在床榻上时,他已经疼得蜷缩起了身子,脸色白里透着青,呼吸急促微弱,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没了呼吸。 洛婉玥给顾浔之使了个眼角,顾浔之便脱下了萧景熤的上衣。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不需要为萧景熤脱裤子。 洛婉玥拿出消了毒的银针:“王爷,这针扎下去后,痛感许会放大,您要忍着点儿。” “扎吧。我能忍得住。” 萧景熤的额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这毒发便已十分难忍,痛感若再放大,着实很难想象会疼成何样。顾浔之想起他第一次扎针时的感受,只怕萧景熤会比他还难忍。他找来一条干净的毛巾,递到萧景熤面前,萧景熤会意,张嘴咬住了毛巾。 司南辰握着拳头,死死盯着萧景熤和洛婉玥,神情十分紧张。 萧景熤不愧是军营出身,裸露的背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疤痕,肌肉分布均匀,肌理分明,一看便是常年锻炼之人。 洛婉玥凝神静气,在萧景熤的背上,落下了第一针。 第37章 愿为夫人效劳 银针十分准确地扎入了穴位之中,一股灼烧般的疼痛感直接从银针落下的地方蔓延开来,萧景熤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放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拽住了身下的被褥。这才是第一针。 司南辰注意到萧景熤神情的变化,拳头握得紧紧的。顾浔之已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他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未离开过洛婉玥,她认真施针的样子,原来是这般模样…… 第二针落下,萧景熤只觉浑身犹如有千万只蚂蚁在他体内啃噬着,疼痛感遍延四肢百骸,咬着毛巾的力道更重了。 洛婉玥并未停下手里的动作,而是一针接一针地接着落下,整整二十八根针,全都落在了关键的穴位上。 萧景熤死咬着毛巾,下颚紧绷,额头上布满了汗珠,额上青筋暴起,明显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煎熬。 洛婉玥的鼻尖也渗出了一层细汗,施针要一气呵成,她的精力全都集中到了手上,根本意识不到自个儿此时的状态。顾浔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深邃的眸子里一片晦暗。 萧景熤只觉得自个儿的身体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全身青筋逐一暴起,蜿蜒如蛇,冷汗浸透全身。 洛婉玥落下最后一根针,终是松了口气,她身子刚一晃,顾浔之便一把搂住了她的腰身,让她靠在了自己身上。此时的洛婉玥显得既虚弱又疲惫,原本红润的小脸苍白了几分,额头上布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顾浔之的眸色沉了沉。 “司将军,麻烦你取个盆来,再扎破王爷左手食指,不出意外,王爷体内的毒会从顺着脉络,由此处排出。” 洛婉玥虚弱地吩咐道。 司南辰连忙按洛婉玥的吩咐取来了盆,又扎破了萧景熤的左手食指,萧景熤只觉周身气血像是受了什么指引一般,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中心,再流入左手筋脉,最后从食指上的破口处流出,黑色的血液“滴答滴答”地落入盘中,司南辰已经捂住了嘴,目瞪口呆地看着萧景熤的后背,萧景熤趴在床上看不见,但他却看得十分分明,血液顺着萧景熤背脊显现出的青筋在流淌,情状十分诡异。 随着毒素的排出,萧景熤的痛感也在一点儿一点儿地减轻,皱紧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嘴里咬着的毛巾,也吐了出来。 顾浔之却不关心萧景熤,而是将洛婉玥拦腰抱起,放到了软榻上休息。又给她倒了杯温度适宜的茶,一句话也未多说,但眼里满满的心疼还是溢了出来。 洛婉玥歇了一会儿,便觉好些了。过了一刻钟,她便站起了身,顾浔之伸手去扶她,洛婉玥对他笑了笑,表示她已无碍。但顾浔之不放心,还是扶着洛婉玥步到了床榻边,萧景熤后背上的青筋已经消失,食指处滴出的血也明显变了颜色,不再是如墨般的深黑,重新有了血色。 “我要拔针了。” 萧景熤闭着眼睛点了点头,他觉得身子松快了许多,只是还很疲惫。 拔针的速度极快,洛婉玥将拔出的针都放到了一个小的展开的收针袋内,跟之前的针包分开,细看下才发现,从萧景熤身上拔下的银针,针尖都泛着黑色。 “好了,”洛婉玥收好针,看向萧景熤,“王爷,您觉得如何?” “身子松快了许多,头也不疼了。” 萧景熤虽然很疲惫,但从他的语气里不难听出满心的喜悦。他只觉得此时的自个儿,像是搬开了压在身上多年的大石,连呼吸都变得通畅了许多。今晚,明显能睡个好觉了。 司南辰闻言,重重地呼出了口气:“太厉害了!嫂子,你这针法真的太牛了!让我大开眼界!” 洛婉玥笑了笑:“那王爷先好生歇着,药我会命人配好了送来。不过只能暂时控制毒素,要想彻底解毒,还需几味药引,只是这些药引都比较难寻,恐怕要耗费些时日。” “没关系,”萧景熤听说能解他身上的毒,兴奋得声音都带着几分微颤,“你尽管将需要的药引方子给本王,本王自会想办法弄到。” “对,”司南辰也附和了一句,“就算王爷找不到,还有老顾呢,实在不行,便让宫里头去找,总会找着的。” “也是,”洛婉玥点头,以在场三人的身份,确实不用担心找不着药引子,“那我便……便让相爷把药引写好了给你们。” 洛婉玥学乖了,懂得不拿“狗刨”出来丢人了。顾浔之不禁勾起唇角,洛婉玥扫了他一眼,他连忙将笑意压下,低眉顺目:“愿为夫人效劳。” 洛婉玥嘱咐了萧景熤几句,便同顾浔之一道回府。 刚迈出萧景熤房间的门槛,洛婉玥便觉得头有些犯晕,一个踉跄,若不是身边有顾浔之及时搂住她的腰将她护在怀里,她真要摔个“狗吃屎”了。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头有点儿晕。” 洛婉玥偎在顾浔之的怀里,白皙的脸颊上覆上了一层红晕。顾浔之刚想去探洛婉玥的额头,小丫头便打了一个嗝,然后连忙捂住了自个儿的嘴,大眼睛不好意思地觑了顾浔之两眼,淡淡的酒气弥散开来,顾浔之眼里漾起细碎的笑意,原来是喝多了。 顾浔之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把将洛婉玥打横抱起,洛婉玥惊呼了一声,连忙搂住了他的脖子,怎么突然就抱她了嘛?吓死人了! 水润润的大眼睛不悦地瞪了顾浔之一眼,那嘟起的小嘴,顾浔之不用问都知道,小丫头是在心里腹诽他了。 夜已深,又有宵禁,街上已无行人,顾浔之便可堂而皇之地抱着洛婉玥走出王府,上了马车,不用假意坐轮椅出行。 洛婉玥被顾浔之抱在怀里,马车有节奏的颠簸,令洛婉玥的头更晕了。顾浔之调整了下姿势,好让洛婉玥能坐得更舒服一些。他也真是被洛婉玥给逗乐了,也不知小丫头刚才扎针时是如何保持清醒的。 “酒量不好,还敢贪杯。” 顾浔之屈指百洛婉玥的额头轻轻弹了一下,洛婉玥当即撅起小嘴瞪着他:“你敢打我?小心我拿针扎你哦!” “扎得准吗?” 洛婉玥摸了摸脑袋,娇憨地摇了摇头:“扎不准的。晕乎乎的。” 顾浔之轻笑出声,眼里细碎的笑意荡漾开来,犹如盛了万千星河,洛婉玥怔怔地盯着他看,竟望出了神。突然,她“嘻嘻”地笑了起来。 “怎么了?笑什么呢?” 顾浔之柔声问道。 洛婉玥压低了声音:“我有一个秘密,你想不想知道?” 顾浔之垂眸,只见洛婉玥的美眸里蒙了一层醉意,笑意盈盈地盯着他看,眼里只映出他一人的身影。 顾浔之一手揽住洛婉玥的纤腰,一手轻轻地将她额前一缕碎发撩到耳后:“想。”顾浔之配合地回答,“如果夫人愿意告诉我的话。” 洛婉玥沉默了,秀眉轻轻蹙起,垂着眸子,似乎在思考着一个极为复杂的难题。 顾浔之也不打扰洛婉玥,这喝醉的小丫头,可比平时要有趣得多。 第38章 心悦之人 洛婉玥思忖良久,才缓缓抬起头:“好吧,我决定告诉你。” 顾浔之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静静等着洛婉玥继续往下说。 “我的秘密就是……”洛婉玥身子往前一倾,贴近顾浔之,温润的唇若有似无地擦着他的耳际,“我有一个心悦之人。” 甜软的声音落入顾浔之的耳内,他的心瞬间便揪了起来。 心悦之人? 他怎不曾听说? 会是谁? 顾浔之深邃的眸子沉了下去,他定定地看着洛婉玥:“谁,你的心悦之人?” 顾浔之一只垂落的手已握成了拳。他自认不是一个占有欲强烈之人,爵位、官位、财富,他从未真正在乎过,可眼下,他却升出了强烈的占有欲,但凡洛婉玥口中说出的那个名字不是他,他也不会就此放手,只会让那个男人彻底地停留在过去…… 洛婉玥蒙着雾气美眸回望着顾浔之,唇边带着娇俏的笑意:“当然是我的夫君啦!” 顾浔之眸子颤了颤:“玥儿,告诉我,你的夫君是谁?” 洛婉玥唇边的笑意渐渐消失,不耐烦地推了顾浔之一把:“还能是谁?你不知道自个儿是谁吗?” 顾浔之松开了握紧的拳头,温柔地抚摸着洛婉玥的头,在像安抚一只炸毛的小猫咪:“乖,告诉我,你的夫君是谁。” 洛婉玥小嘴一撅,凑到顾浔之的耳边一字一顿地大喊道:“顾、浔、之!顾、轻、舟!” 喊完还不高兴,张嘴便对着顾浔之的脖颈“嗷呜”地咬了一口。 顾浔之“嘶”了一声,但却未动,纵容着洛婉玥的举动,完全不在意小丫头都要将他耳朵喊聋了。 洛婉玥收了嘴,顾浔之白皙的脖颈处赫然留下了鲜红的牙印。洛婉玥伸手摸了摸她咬出的伤口:“惹我生气,咬你哦!” “我错了,”顾浔之搂着洛婉玥,看着她眼神里透着隐忍的炙热,“不解气的话,换个地方再咬。” “嗯?” 顾浔之一手扣着洛婉玥的后脑勺,对着她的唇深深地吻了上去。许是因酒劲未消,洛婉玥也变得主动了几分,虽然吻得毫无章法,但也凶得很,过了许久,顾浔之才松开了她,贴着她的红唇,嗓音低沉又富有磁性:“比如咬这里。” 边说边在洛婉玥的唇上轻轻地咬了一下。 “还有,你的手,别乱摸……”顾浔之按住洛婉玥已经探入他衣襟的手,“否则,后果自负。” 洛婉玥气息紊乱地偎在顾浔之的怀里,本来就晕的脑袋,因顾浔之那个差点儿让她呼吸不过来的吻变得更晕了,倦意逐渐袭来,洛婉玥根本就没听见顾浔之那声隐忍的警告,靠在他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招财符¥—— 翌日,相府。 洛婉玥从睡梦中醒来,一抬眸,便看见了顾浔之那隽秀的睡颜。脑子有一瞬的恍惚,昨夜发生的事儿,蓦地全都钻入了她的脑海中。洛婉玥瞬间羞红了脸,只觉得无言面对“江东父老”,当即想要偷偷摸摸地起身溜走,可刚一动作,便被顾浔之搂紧了腰身。 “去哪儿?” 洛婉玥身子一僵,见顾浔之未睁眼,干脆也闭上眼睛开始装睡,就当刚才那一下的动静,不过是她想翻个身。 顾浔之见洛婉玥未回他的话,便睁开了眼睛,唇边带着玩味的笑意,眼里满是清明。 洛婉玥长长的睫羽颤了颤,一动不动,一看便是醒着的。 “头还晕吗?” 洛婉玥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顾浔之一直盯着她看的目光,深知装不下去了,干脆也睁开了眼:“不晕了。” 上好的“桃花酿”,喝多了也不会有宿醉的症状。睡了一觉,洛婉玥便彻底缓了过来。 “昨夜……” “昨夜怎么了?”不等顾浔之说完,洛婉玥便慌忙打断了他,“昨夜我喝多了,发生了什么事儿,说了什么话,我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顾浔之尾音上挑,眼里的兴味更浓了一些,他抚着洛婉玥背部的手,在她的脊背上轻轻摩挲,“不如我帮夫人回忆回忆?比如心悦……” 洛婉玥伸手一把捂住了顾浔之的嘴:“别说了,”漂亮的眸子里氤氲着心虚的慌张,“我,我突然都想起来了!”眼光瞟到顾浔之脖颈上的齿痕,脸更红了。 洛婉玥真想咬断自个儿的舌头,这才几杯黄汤下肚,便管不住自个儿嘴了?什么话也敢往外秃噜,还当着正主的面儿说,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顾浔之清冽的眸子里盛满了温柔,他拉过洛婉玥捂在他嘴上的葇荑,在她的手背上吻了吻:“乖,天色还早,再睡一会儿。” “哦,好。” 洛婉玥的耳尖都红了,软软地应了一声,便听话地闭上了眼睛。顾浔之微微一笑,揽着洛婉玥的手臂紧了紧。只觉心被一股暖意填满,不再像先前那般空洞。 待洛婉玥再次醒来后,已经看不见顾浔之的身影了。 洗漱完毕后,无影便来同洛婉玥汇报昨夜让他探查之事。洛婉玥听完无影的话,唏嘘不已。 “哼,谁让他们一心想攀高枝的?真是恶有恶报。” 白苏一点儿也不心疼洛芊楠的遭遇。虽然她同洛芊楠的接触不多,可当时她同自家小姐住在洛家时,洛芊楠也未曾给过她们好脸色,还故意使坏,让府里的丫鬟、小厮瞧不起她们,还在饭食上做了克扣。若不是洛婉玥自个儿有银子,在洛府的那些时日,指不定还填不饱肚子呢! 洛婉玥默默叹了口气,原先便知赵彻并非良配,但未曾想他竟会如此坏。不仅将洛芊楠卖与其他男子享乐,更是将其与外男苟合的画面一一画了下来,在黑市里兜售。完全未将她当作人看,只是作为赚钱的工具。 从小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如今却连青楼的妓子都不如,当真令人唏嘘。 “皆是她的造化,以后莫要再提及了。” “是。” 白苏吐了吐舌头,便闭上了嘴,不再议论与洛芊楠有关的话题。 ——¥招财符¥—— 洛婉玥的喜服被送了回来,她看着上头金丝缠绕的精美绣纹,在秦嬷嬷的指导下,落下了最后收尾的几针。 秦嬷嬷看着这熠熠生辉的嫁衣,眼里满是欣慰:“夫妻二人共绣嫁衣,老奴相信,相爷与夫人定能长长久久,恩爱不疑!” “共绣?” “是呀,”秦嬷嬷笑看着洛婉玥,“看来相爷未同您说,收尾前的那几针,是相爷绣的。” 洛婉玥心头一动,想起几日前顾浔之同她说的“去学绣花”的玩笑话,未曾想他竟真去学了,长睫一颤,只觉眼眶微湿。 “老奴还是头一次见相爷对一人如此上心,”秦嬷嬷抹了一把湿润的眼睛,“相爷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了,真好,真好……” 洛婉玥连忙安慰起秦嬷嬷,那到眼眶的泪水因秦嬷嬷的打断,硬生生地收了回去。 第39章 一口老血都快呕出来了 洛家。 洛铭山面色铁青地看着面前盒子里放着的地契,想到还有库房里放着的三百两黄金,他的心便在滴血。终是在洛婉玥完婚前,将这些财物凑齐了。 “老爷……” 洛杨氏晃着身子走了进来,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自打洛芊楠进了“安远侯府”,洛杨氏便再未见过她,便连回门的日子,侯府都只是打发下人来知会了一声,根本不见人影。洛杨氏求过洛铭山去侯府递拜帖,可侯府皆未接。洛杨氏一急之下,便病倒在床,每日以泪洗面,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你不在房内休息,出来做甚?” 洛杨氏一眼便看见了桌上的一盒子地契:“老爷,这些……你不会真打算给那小贱人送去吧?” “不然呢?”洛铭山不悦地瞪了洛杨氏一眼,“婚期将至,顾家是我们开罪得起的吗?” “可是……咳咳咳……” 洛杨氏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洛铭山见状,眼里嫌弃的神情愈发浓重:“来人,扶夫人下去休息。” 洛杨氏刚想说话,便被上前的下人,半推半架地带回了房。洛铭山唤来下人,令其将拜帖送至相府,果不其然,相府收下了他的拜帖。洛铭山的眼神愈发阴鸷。 ——¥招财符¥—— “夫人,洛家来人了。” “知道了,让他们在前厅内等着。” 洛婉玥头也不抬地继续配着药,这是要给睿王控制体内毒素的,配好后,自会有王府之人前来取走。 洛婉玥慢条斯理地做着手中的事儿,明显是想先晾晾洛家之人。 洛铭山朝门外看了好几眼,一直未见洛婉玥的身影,连来往的下人都不在院前停留,不禁皱起了眉头。 “洛大人,夫人还在休息,”顾夜齐前来回话,“还请洛大人在此稍候片刻。”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在休息?” 洛铭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脸上神情愈发不满,“你且叫她起来,这成何体统?” “抱歉,”顾夜齐微微颔首,“夫人休息,我们做下人的自是万不敢打扰。相爷下过死令,谁也不能扰了夫人清静。” 洛铭山语塞,连顾相都下令了,他哪敢还有意见?可也不能就这么干坐着等吧?于是拉下脸,挤了个讨好的笑,好言对顾夜齐道:“烦请顾管家再帮忙跑一趟,就同夫人说,她舅舅来了,是给她送东西的。想来,她也不会怪罪于你。” 顾夜齐不为所动,神色淡淡地朝洛铭山颔了颔首:“抱歉,相府有规定,小人实不敢逾矩。待夫人醒了,定会第一时间告知于她。大人在此稍候。” 顾夜齐说完,唤人来给洛铭山上了茶,便拱手离开了。 洛婉玥直到把药配完,盯着王府来人取走后,才带着碧裳、白苏一道朝前厅走去:“走,去见见上门还钱的。” 一进前厅,洛铭山便站起身迎了上来。这茶水他早喝完了,可偌大的相府竟未有一人管他,便让他这么坐着干等。 “婉玥……” “放肆,见了夫人不行礼,还敢直呼夫人名讳,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碧裳怒斥。 “我是她舅……” 话还未说完,便被碧裳踹了一脚,直接“噗通”一声跪在了洛婉玥的面前。 “哎呦,还未过年呢!舅舅,何必行此大礼?快起来吧。” 洛婉玥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洛铭山一口老血都快呕出来了,这语气,洛婉玥明显是故意的。 洛铭山咬牙,这毕竟是在相府,何况此次前来便是想同洛婉玥“冰释前嫌”的,让她日后能够多庇护点儿洛家,自然不敢有怨言。只能狼狈地自行从地上爬了起来,连弄脏的袍子都来不及拍,便拿起放在桌上的锦盒,谄笑着捧到了洛婉玥的面前。 “婉……顾夫人,舅舅是来给你送嫁妆的。金子也已经放在了院子里。” 洛婉玥抿了口茶,眼皮也未抬一下,一旁的白苏便接过了洛铭山递上的锦盒。 “这些皆是我外祖父与母亲留给我的。” 一句话便划清了同洛铭山的关系。洛婉玥朝白苏使了个眼色,白苏便打开锦盒查了起来,同时也有小厮在点外头黄金的数量。 洛铭山本是站在一旁,想要同洛婉玥搭话,可见她连个眼风也未曾给自个儿,只能尴尬地自行在下首位置重新坐了下来,坐立难安地不停地搓着手。 一直等到白苏及小厮确认送来的物品无误后,洛婉玥才看向了洛铭山,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辛苦舅舅了。” “不妨事儿的,”洛铭山满脸堆笑,“我们洛家的孩子出嫁,自是不能比旁人差的。” 洛婉玥心里冷笑,洛铭山不曾为她添妆,竟还好意思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来。 洛铭山见洛婉玥不搭腔,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婉玥,不论你是何身份,毕竟都还是洛家的人……” “舅舅,”洛婉玥打断了洛铭山的话,“不对,洛大人。说到这儿,我正好有一事想同你商量。” “何事?你尽管说,不必同舅舅生分。” 洛铭山显然是介意洛婉玥对他的称呼,故意强调了一下自己娘家人的身份。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洛大人自是能办到的。”洛婉玥微微一笑,“我要同洛家,断绝关系。” “什,什么?!” 洛铭山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瞪着洛婉玥,“你,你说什么?!” 洛铭山都怀疑是自个儿的耳朵听错了,洛婉玥父母早亡,最亲近的娘家人也只他们一家了,如今嫁入顾家这种高门大户,她竟不想要娘家的帮衬? “我说,我要同洛家断绝关系。”洛婉玥语气平静地重复了一遍,“我父亲当年是入赘了洛家,所以我才随了母姓。也因父亲是赘婿,你们一直看不上他,所以至今我也未上过洛家族谱。说来,这断绝关系也简单,不过只是一张纸的事儿。” “我不同意!”洛铭山拍案而起,“你双亲早亡,若不是我们洛家含辛茹苦地养了你十多年,你怎会长大成人,还能嫁进顾家?洛婉玥,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含辛茹苦?知恩图报?”洛婉玥冷笑一声,“洛大人,你口中的‘含辛茹苦’便是将年幼的我丢在别庄,不闻不问,自生自灭?还要我‘知恩图报’?知什么恩?难道指的是我十岁那年,别庄下人用二两银子将我卖给人牙子的‘恩’?” 洛婉玥眼神愈发冰冷,亮出左手腕画着梅花的图样,“我不堪受辱,逃了出来,差点便冻死在那个大雪夜里。知道我为何在这处画红梅吗?因为要掩盖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洛婉玥咬着牙,“洛大人,想知道这道疤是如何来的吗?” 洛婉玥眼神一凛,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在洛铭山未反应过来前,抓起他的左手腕便用力划了一道:“是人牙子将我卖给了专门取处子血供富人饮用的青楼!我每日都要被人在这个地方划上一刀。” 第40章 断绝关系 洛婉玥每说一句,在场之人的脸色就又沉了几分。碧裳身侧的手已经握成了拳,白苏咬着唇,眼里满是心疼,顾夜齐眸色沉沉,无影更是准备随时要洛铭山的命,夫人真的太可怜了。 洛婉玥咬牙:“洛大人,你说,疼吗?” 洛铭山已经疼得说不出话了,用衣袍紧紧裹着还在流血的手腕,心虚又痛苦地看向洛婉玥:“我,我并不知情……” “不知情?”洛婉玥嘲讽地冷哼一声,“洛大人,这话,你信吗?” 若没有洛铭山这个家主的授意,谁敢这么做? 洛铭山看着血流不止的手腕,朝洛婉玥央求道:“婉玥,不,顾夫人,帮我处理处理伤口吧!这血再流下去,会出人命的!” “放心吧,洛大人,死不了。”洛婉玥朝白苏招了招手,白苏便憋着一口气,愤愤上前为洛铭山包扎起了伤口。 “这个位置,既能保证有足够的鲜血流出,又不至于死人。”洛婉玥将带血的刀子往地上一扔,“毕竟那些有钱人,要饮的,皆是最新鲜的处子血。” 洛铭山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当初把洛婉玥扔到别庄,他便再未过问过一句。洛婉玥的死活,他完全不在乎,若不是有这一纸婚约,他早将其忘诸脑后。也就是他这不闻不问的态度,导致下人们愈发肆无忌惮,最终为了一己私利,将洛婉玥卖给了人牙子,只是未曾想到,洛婉玥竟然活着逃回来了。 “从前确实是我这个当舅舅的做得不好,以后,以后,舅舅一定,嘶,加倍补偿你……” 白苏也是下了狠手,洛铭山疼得龇牙咧嘴。 “不必了,”洛铭山的话还未说完,洛婉玥便打断了他,“这份断契我已签完,洛大人,到你了。” 洛婉玥将断绝关系的断契置于桌上,“来人,帮一帮洛大人。” “是。” 无影上前,按着洛铭山的手,逼着他在断契上按下了手印。 洛婉玥眼神冷漠地全程看着:“从此,我与洛家,再无瓜葛。” 不等洛铭山说话,洛婉玥便命令道:“来人,送洛大人出去。” 洛铭山当即被小厮架了出去,他眼底满是愤恨与屈辱,离开前狠狠地瞪了洛婉玥一眼,咬牙切齿道:“洛婉玥,你会后悔的!” 洛婉玥置若罔闻,她只后悔,当初外祖父去世后,她没能早一点儿同洛家断绝关系。 做完这件事,洛婉玥回到了卧室,躺在贵妃椅上,只觉倦意袭来,她抬起右手,遮住了眼睛,一滴泪沿着脸颊滑落。本以为忘却的往事,在回忆起的那一刻,刻入骨髓的疼痛感随之而来,手腕处的红梅如烈火般在肆意灼烧,提醒她经历的每一个暗无天日的夜晚。 “玥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洛婉玥在迷蒙中听见了顾浔之叫她的声音,一股熟悉的夹杂着草药味的冷香扑鼻而来,洛婉玥睁开眼,便看见盖在自己身上的顾浔之的衣裳。她何时睡着的,睡了多久,皆记不得了。 “饿了吧?” 顾浔之蹲在贵妃椅边,语气温柔,深邃的眸子望不见底。洛婉玥深知,今日发生之事顾浔之已然知晓,可他并没有责备她对洛家的绝情,而只是问她,饿不饿。 洛婉玥坐起身子,看着顾浔之清隽俊逸的面庞,鼻子蓦地一酸:“饿了。” “晚膳备好了。” 顾浔之吩咐了一声,下人们便鱼贯而入,安静地上菜。不一会儿,桌上便摆上了满满的菜肴,全都是洛婉玥喜欢吃的。水晶豆腐,芙蓉鸡丝,清蒸鲈鱼,炝炒白灼虾,还有“汇贤居”的水晶肘子、“芙蓉阁”的荷花酥。 下人们退了出去,顾浔之俯身,将洛婉玥打横抱起,抱着他的手臂下意识地紧了紧,仿佛想将她嵌入骨血中一般。洛婉玥将头埋在了顾浔之厚实的胸膛上,虽然只有几步路的距离,但她杂乱的心逐渐平静了下来。 顾浔之极为体贴地照顾着洛婉玥用膳。洛婉玥突然放下筷子:“今日发生之事,你都知晓了吧?” “嗯。” 顾浔之并未打算瞒着洛婉玥,她说的每一个字,皆像是有人用刀刻在了他的心上一般,心疼得几近窒息。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无情?” 洛婉玥低垂着眸子,她不想让顾浔之见到她这一面,她怕他会失望。 顾浔之拉过洛婉玥的手,倾身与她面对面,深邃的眸子凝视着她:“玥儿,你是我的妻,是我顾浔之放在心尖上之人,是当朝高高在上的丞相夫人,有人欺侮你,你便大胆还回去,一切皆有为夫为你撑腰。” 顾浔之轻抚着洛婉玥的脸颊,眼里满是心疼:“本就是洛家对不起你在先,我又怎会觉得你无情?我只是觉得,我的小玥儿还是太心善,反击得还不够。他们如此待你,便该让他们挫骨扬灰!” 洛婉玥美眸里噙满泪水,不管她做了何事,顾浔之皆会无条件地站在她身后,做她的依靠。 顾浔之抚去洛婉玥脸上的泪水,将她紧紧抱在怀中:“玥儿,相信我,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永远不会!” 洛婉玥偎在顾浔之的怀中哭出了声,当年,她在别庄被下人们欺侮时,她没有哭;被人一刀一刀地划过伤口取血时,她也没有哭,可今日却因为顾浔之的一席话,令她彻底哭了出来。 曾经的她,不是不想哭,而是不能哭、不敢哭,脑子里永远绷着一条弦,不敢松懈。如今,她不再是孤身一人面对这复杂的人世间,有人愿意护她、爱她,终于,那根紧绷的弦,可以松一松了。 洛婉玥在顾浔之的怀里抽泣着,顾浔之未打扰她,只是轻抚着她的后背,默默地安慰她。泪水打湿他的衣裳,也浸入了他的心里。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哭声才慢慢消失了。顾浔之搂着洛婉玥,想再劝她用点饭,刚一垂下眸子,便发现洛婉玥已经悄无声息地睡了过去。 顾浔之不忍吵醒,便轻手轻脚地将洛婉玥抱到了床榻上安置好,细心地为她掖好被角,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才转身出了卧室。 关上门的瞬间,顾浔之眼中的温脉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他家玥儿今日流的泪,他要用那些曾经欺侮她的每个人的血来还! 暗卫被派了出去,从当年别庄的下人开始查起,一个都不会放过。 翌日一早,洛婉玥便被院外的动静给吵醒了。她唤来白苏,白苏笑眯眯地走了进来,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外头何事吵闹?” 洛婉玥揉了揉有些疼的头。 “正在搬给小姐您添妆的物件呢!”白苏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有好多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小姐,我们发财了!” “什么?” 洛婉玥不解,白苏正要开口解释,洛婉玥便打断了她:“我还是自个儿出去看看吧。” 白苏快速地伺候洛婉玥换了身衣裳,便去了前院。 一到前院,洛婉玥便被大大小小的箱笼震惊地说不出话了。 第41章 一里也不能少 顾夜齐连忙上前,朝洛婉玥行了一礼:“夫人,这些皆是宫里娘娘们送来的添妆之物,这是刚记下的清单,您要不要看一眼?” 洛婉玥愣怔地接过顾夜齐手上的册子翻开:“皇后娘娘赐镂金点缀明珠头面一套、赤金累丝金鸾步摇一对、南海珍珠耳环一对、云锦两匹、雪狐皮子两张;贤妃娘娘赐并蒂金莲花纹步摇一对、夜明珠两颗、玉如意一柄、银丝软烟罗紫纱两匹、浮光锦两匹、貂绒皮子两张;良妃娘娘赐……” 满满当当的礼单,看得洛婉玥眼花缭乱、头晕脑胀。这还是未记全的…… 洛婉玥将册子还给顾夜齐:“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洛婉玥从未同皇宫里的妃子们打过交道,怎突然为她添起了妆? “相爷说了,这些物什夫人您尽管收下,不必有所顾虑。” 顾夜齐朝洛婉玥作了一揖,“夫人还有其它吩咐吗?小人要继续去清点物品了……” “没了,你去忙吧。” 洛婉玥挥了挥手,顾夜齐便大步走到箱笼中间,和白苏一道,继续清点起了礼单。 洛婉玥尚未搞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何事儿,但听顾夜齐之言,想来是与顾浔之有关。如今顾浔之圣眷正浓,宫里娘娘们对她有所表示也不是没有可能。反正顾浔之说了可以放心收下,她便无甚好顾虑的了,谁会不喜欢钱多呢? 夜色已深,顾浔之一直在书房处理公务,洛婉玥左等右等不见他回来,思来想去,还是命人去厨房煮了一碗红枣银耳雪梨汤,端去了书房。 无风守在书房门口,见洛婉玥来了,朝她行了一礼,也不进屋禀报,便直接为洛婉玥打开了书房的门。 洛婉玥端着描金的黑漆莲纹托盘,走进了书房。无风待她进入后,便将书房门重新关上了。 顾浔之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一本折子,不时地抬手揉一揉额头。 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顾浔之不用抬头,便知晓来人是洛婉玥。他唇角微勾,放下手里的折子,掀眸朝洛婉玥看去:“更深露重,怎不多穿件衣裳再过来?” “我不冷。” 洛婉玥将手里的托盘放下,走到顾浔之身后,把手放在他额头两侧,轻轻为他按揉着:“累便歇一会儿。” 顾浔之靠在圈椅上,闭目养神,勾着唇角应了声“好”。 “感觉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 顾浔之语气有些慵懒,他拉过洛婉玥的手,用力一拽,洛婉玥便跌坐在了他的怀里。 经过昨日那件事儿,顾浔之同洛婉玥之间的感情明显更甚从前。 “你不处理公务了?” 洛婉玥搂着顾浔之的脖子,纤指指了指桌上堆成小山的各种公文。 “差不多了,剩下的明日再看。” 顾浔之圈着洛婉玥的腰。 “那把这银耳雪梨汤喝了。” “好。” 洛婉玥闻声便要起来,顾浔之却按住了她:“不用动。” 说着,便单手端起桌上的白瓷碗,连勺子也不用,就着碗,几口便喝完了。 洛婉玥:…… “你这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能尝出味道吗?” “当然,”顾浔之唇角微勾,“不信夫人也尝尝。” “嗯?” 不等洛婉玥反应,顾浔之便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了上去。银耳雪梨汤的清香在两人口齿间绽开,顾浔之不知餍足地吻着她,越吻越深。被禁锢住的洛婉玥,只能微仰着头承受着,根本无法抵抗顾浔之的索取。直到洛婉玥快喘不过气了,顾浔之才依依不舍地舔了下洛婉玥的樱唇,结束了这个缠绵的吻。 “夫人,甜吗?” 顾浔之略显沙哑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克制。 洛婉玥喘着气,没好气地瞪了顾浔之一眼:“闭嘴吧你!” 明明如此正经的一个人,却偏偏总干些一点儿也不正经的事儿。 顾浔之轻笑出声,捏着洛婉玥绵软无骨的手心:“是想问添妆之事?” 洛婉玥缓过气来后,点头对顾浔之说道:“皇后娘娘许是得了陛下的授意,其余嫔妃见皇后娘娘送了礼,自然不能不有所表示。只是贤妃娘娘……”洛婉玥顿了顿,“送的礼过于贵重,同皇后娘娘不相上下,这……” “贤妃,是睿王的姨娘。” 洛婉玥恍然大悟,睿王是想通过贤妃娘娘来感激她的救命之恩啊!睿王萧景熤是先皇后之子,先皇后病逝,皇帝受现皇后娘家靖南王联合朝臣逼迫,不得已立了靖南王之女为后。当时外有北境对大周朝虎视眈眈,内廷再禁不起动荡,皇帝被逼无奈,这才下旨立后。贤妃乃是先皇后幺妹,睿王的亲姨娘。 顾浔之一看洛婉玥的表情,便知洛婉玥想明白了,一点便透,这小丫头着实聪慧。 “不过你放心,睿王并未向贤妃娘娘透露你会岐黄之术一事。”顾浔之捏了捏洛婉玥精巧的耳垂,“既要十里红妆迎你入门,便一里也不能少。” 洛婉玥同洛家断绝了关系,嫁妆虽然不算少,但着实还是单薄了些。顾浔之便借着皇帝之名,要来了皇后的添妆。皇后一有赏赐,其余妃嫔自是不能不给,贤妃娘娘又得了睿王的授意,于是洛婉玥的添妆便如流水一般,涌入了相府。其中,柳漫也为洛婉玥送上了一份价值不菲的大礼。 “那户部左侍郎金大人的夫人……” “收下。”顾浔之毫不犹豫地应道,“柳氏是甘南首富之女,家财万贯,又同金鹤轩一般,只对黄白之物感兴趣,二人皆是赚钱能手,这些物什于他们而言不过只是沧海一粟,你尽管放心收下便是。” 洛婉玥点了点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滴泪挂在了她的眼角。顾浔之一见,心下一软:“回房休息。” 不等洛婉玥回话,顾浔之便将洛婉玥一把抱起,大步朝卧室方向去,洛婉玥惊呼了一声:“快放我下来,都看着呢!” 院里值守的下人们看到这一幕,震惊之下皆默默低下了头,做着各自的事儿。无事可做的,便背过身去,佯装欣赏今晚的月色。 顾浔之唇角微勾:“乖宝,别动。” 一句“乖宝”,使洛婉玥瞬间老实了。她将头埋在顾浔之厚实的胸膛上,啊啊啊!羞死个人了! ——¥招财符¥—— 婚期如约而至。 洛婉玥已提前一日到国公府住下。天还未亮,便被白苏、碧裳从床上拽了起来,开始梳妆打扮。 洛婉玥频频打着哈欠,许是习惯了,如今不同顾浔之睡在同一张榻上,竟然还失了眠。同样没睡好的还有顾浔之,不过因他身体原因,在未遇到洛婉玥前,基本没睡过几个整觉,所以一夜未眠,对他影响不大。 梳完妆,秦嬷嬷屏退了下人,神神秘秘地将一本小册子交给洛婉玥:“夫人,这本画册子老奴给您压在楠木妆笼里了,您记得提前看一看,或是待相爷进屋后,铺在床榻之上一起学习。” 洛婉玥一脸疑惑地接过秦嬷嬷手里的小册子翻看了两页,瞬间红了脸,脑子里睡意全无。 第42章 良辰吉日,宜嫁娶 洛婉玥羞赧地将册子塞回秦嬷嬷手中:“知道了……您快收起来吧!” 秦嬷嬷“呵呵”一笑,像看女儿似的爱怜地看着洛婉玥:“不必害羞,新嫁娘都会有这一遭。” 洛婉玥红着脸未接话,秦嬷嬷笑眯眯地将小册子收了起来,将下人们重新唤了进来。 秦嬷嬷未告诉洛婉玥,“女儿图”一事,是事先顾浔之前便交待她了的。犹记得当时顾浔之私下拜托她时的模样,表面上看仍是一本正经、公事公办的冷淡模样,但那红得都快滴血的耳朵,与今日洛婉玥那红起脸颊相比,也不遑多让。 九月初六,良辰吉日,宜嫁娶。 朱雀大街,一眼望去,皆是红绸。喜庆的八抬大轿,在吹吹打打的锣鼓声中,缓缓朝定国公府方向抬去,两边挤满了探头探脑前来看热闹的百姓们。 “啧啧,十里红妆啊!相爷真是好大的手笔!” “听说相爷可宠爱他的新夫人了,你瞧瞧这阵仗,传言非虚啊!” “也不知是哪个劳什子的说的,新娘子出身乡野,娘家无人,你看看这嫁妆,一抬又一抬,都快把路给堵上了,哪像是娘家无人的样子?” “你懂什么?这嫁妆据说是宫里娘娘们赏赐的,可不是新娘子娘家给的。” “害,有这等殊荣,沾的也是相爷的光!羡慕死人了!” “有什么可羡慕的?谁不知道相爷身子骨弱,”说话之人故意压低了嗓音,“据说太医院院首都下了医判,说他活不过二十七……” “对对,我也听说了,”另一人小声接话,“而且还说相爷他啊,不能‘人道’,是‘断子绝孙’的命。” “我去,那新娘子嫁过去,岂不是要‘守活寡’了?太可怜了!” ………… 市井上的议论声,自是不会传到洛婉玥的耳朵内。 洛婉玥一头如墨的青丝盘在脑后,头戴凤凰衔珠的金冠,金冠上缀了上百颗名贵的宝石珍珠,极其奢华唯美。一袭由琉璃炎蜀光锦镶金线绣制的火红嫁衣,流光溢彩,衬得洛婉玥白皙胜雪,顾盼生姿。 看得白苏、碧裳都迷了眼,这倾国倾城的样貌,令整个屋子都亮堂了几分。 “新郎官来啦!” 喜婆边走进来边急急道:“新娘子快准备好,别误了吉时。” 一旁的秦嬷嬷连忙将龙凤呈祥的大红盖头,盖在了洛婉玥的头上。 定国公今日也是容光焕发,这个孙媳妇他极为满意。家里的臭小子总算开窍了,终于愿意明媒正娶地将小姑娘迎进门,他老头子十分欣慰。 定国公将洛婉玥送到国公府的门口,门外,一袭红色婚服的顾浔之正坐在高头大马之上,静候着洛婉玥的到来。 顾浔之的身体好转了不少,今日娶亲,但幕后下毒之人尚未查出,定国公的意思是不要引人注目,让顾浔之还是坐着轮椅来。可顾浔之不愿意,他想给洛婉玥一个盛大而又完美的婚礼,绝不能让他自个儿成为婚礼上的瑕疵,所以执意骑马而来。 见洛婉玥被搀扶着款款走来,顾浔之当即从马背上翻身而下。他原本便是光风霁月的美男子,如今这一身大红色的喜服,衬得他更加风华无量,周遭一切,皆成为了他的陪衬,黯然失色。 世人皆知,当今丞相是少年天才,十四岁便状元及第,即使体弱多病,十八岁时,也因卓越功勋而被破格钦点为文官之首,成为最年轻的大周丞相。民间有言:“顾相才绝,举世无双”。 围观百姓,大都慕名而来,皆想一睹当朝丞相的卓绝风姿。今日一见,当真是毕生难忘。 洛婉玥盖着大红盖头,看不见顾浔之此时风华无双的模样,只听身旁的白苏小声赞叹:“小姐,相爷今日真是太好看了!” 若不是顾着礼数,洛婉玥真想一把掀了盖头,瞧一瞧她这新婚夫婿到底是有“多好看”。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洛婉玥的面前,仔细看,还能发现无名指间有一颗小痣。洛婉玥认得,这是顾浔之的手。她微微一笑,便将手放在了顾浔之的手中,由他将自个儿小心地领进了花轿。 一路上,丫鬟们抛洒着喜钱,全是金灿灿的小金珠,比铜子儿值钱多了,惹得围观的百姓纷纷争抢,道喜声、祝福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喜轿被抬到了相府门口,喜婆笑盈盈地掀开帘子,顾浔之已经候在一旁,将洛婉玥从轿中搀扶了下来。下了喜轿,跨过火盆,手里被塞进了红绸,洛婉玥还有些恍惚,便听见身旁顾浔之的声音轻轻传来:“别怕,跟着我。” 低沉磁性的声音,令洛婉玥瞬间便心安了下来。她跟着顾浔之,稳稳地进了相府。 在礼官的唱喝声中,洛婉玥与顾浔之拜完了堂,便被送入了新房。 洛婉玥坐在喜床上,静静等着顾浔之回来。顾浔之位高权重,他新婚之日,皇上不仅赐了一堆赏赐,皇子们更是一个不落地皆出现在了新婚宴上。顾浔之留在前院待客,想来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 洛婉玥摸着酸胀的脖子,这凤冠虽然华贵,但着实很重。她很想摘了,可礼还未成,新娘子总不能自个儿掀了红盖头吧? 就在这时,一道脚步声传了过来,不多时,一双皁皮靴映入了洛婉玥的眼帘。洛婉玥心内一紧,这是顾浔之回来了?怎这么般快? 洛婉玥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地跳动了起来,既紧张又期待,虽然同顾浔之已有肌肤之亲,但与今日却还是大相径庭,待红绸掀起,她便真成了他的妻,此生不渝。 不及洛婉玥多想,一柄玉如意便探入了盖头内。 “相爷,不可!”不等顾浔之动作,一旁的秦嬷嬷喊住了他,“这还未闹洞房呢!此时揭盖头,于礼不合,快快,放下。” 秦嬷嬷边说边上前要接顾浔之手里的玉如意,顾浔之抬手躲开了:“秦嬷嬷,凤冠太重,玥儿已经戴了一日,该摘下来了。” 洛婉玥闻言,心里一暖,顾浔之待她,总是如此体贴周到。 秦嬷嬷还要说话,又听顾浔之道:“这礼已经成了,秦嬷嬷您大可放心。这洞房闹与不闹,如何闹,本相自有分寸,自是不会失了礼数。” 顾浔之都这么说了,秦嬷嬷也不好再拦着,只能退了下去。 顾浔之挑起红盖头,洛婉玥缓缓抬头,迎面对上了顾浔之带着笑意的眸子。他站在烛火处,那张如画的容颜在火红嫁衣的映衬下几近为妖,温脉的笑意从眉眼深处蔓延开来,惊世绝伦。 洛婉玥长睫一颤,避开了顾浔之灼热的视线,微垂下眸子,盯着脚上的绣鞋看,先前怎未发现,这绣鞋上的花纹竟绣得如此精致? 顾浔之眸底暗流涌动,洛婉玥本就生得极美,此时此刻更是惊为天人。肤若凝脂,美目流盼,极尽妍丽,令顾浔之挪不开眼。 二人皆未开口,新房内蔓延出了一股旖旎的氛围。 第43章 小祖宗,你真是要我的命啊! “相爷,”突然的敲门声,打断了新房内暖昧的气氛,“几位王爷正寻您呢!” 顾浔之剑眉微蹙,真想将门外破坏气氛的无风给剁了。 “宾客还在外头等着呢,你快去吧。”洛婉玥柔柔对顾浔之道,“我等你。” 顾浔之心头一颤,皱着的眉头立时舒展开来,他俯下身:“夫人稍候,为夫去去便回。”言罢,在洛婉玥脸颊上落下一吻,便轻笑着离开了。洛婉玥坐在喜床上,羞红了脸。 房门再次打开,白苏、碧裳走了进来。 “夫人,相爷吩咐奴婢来为您取下凤冠。” 碧裳恭敬地对洛婉玥说道。 洛婉玥伸出手,白苏立马扶住了她,将她扶到梳妆台前坐下。碧裳小心翼翼地为洛婉玥摘下头上的凤冠,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她。白苏在一旁帮忙,看着铜镜里映出的人影,不禁再次感慨:“小姐,你可真美!” 洛婉玥莞尔:“白苏,你该改口了。” 白苏一怔,马上反应过来,吐了吐舌头,对着洛婉玥甜甜地唤了一声:“夫人。” 凤冠取下后,洛婉玥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碧裳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拎了一个楠木雕花食盒,将食物一一摆在了桌子上,皆是洛婉玥喜欢的菜式,还冒着热气。 这一日,从一大早起便忙个不停,洛婉玥几乎滴水未进,早已是饥肠辘辘,眼下看见这一桌子食物,瞬间食指大动,紧绷着神经也跟着松了下来。 “相爷怕您饿着,特地嘱咐奴婢服侍您用膳。” 洛婉玥心头又是一暖,热粥下肚,感觉整个人又重新活了过来。 宴席上,顾浔之让无风推来了轮椅,他往轮椅上一坐,漂亮的远山眉微微蹙起,露出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倦态来,众人一见他这般“弱不禁风”的模样,便不敢上前灌他酒,更不敢随意闹腾,生怕一不小心,这脆弱如小白花般的顾大丞相,就在新婚酒宴上嘎了过去。于是顾浔之以茶代酒,轻松地走了一个过场。 司南辰抓着机会,将顾浔之推到一个角落里,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到顾浔之面前:“别说兄弟我不念着你啊!这药可是我好不容易弄来的,仅此一颗。今日是你的新婚夜,眼下你这身子骨也不知恢复到哪个程度了,总不能在洞房时失了……呃,体面……”司南辰整理了下措辞,“这药能让你重振‘雄风’,保证你……” “滚。” 不待司南辰说完,顾浔便轻启薄唇,吐出了一个优雅的字眼。他额角“突突”直跳,若不是新婚之夜不宜见血,他真想一刀了结了司南辰这个蠢货!轮椅毫不留情地从司南辰的脚背上碾了过去,司南辰疼得龇牙咧嘴,抱着脚直跳。 萧景熤端着酒杯,走过来,同情地拍了拍司南辰的肩:“好端端的,你又惹他做甚?” 司南辰一脸憋屈地将药瓶举到萧景熤面前:“我还不是为了他好?” 萧景熤睨了药瓶一眼:“该!” 司南辰:…… ——¥招财符¥—— 洛婉玥刚用完膳没多久,便听见外头传来了脚步声,她一掀眸,便见顾浔之推门走了进来。老国公以顾浔之身体不好为由,取消了闹洞房这一环节。顾浔之见人心切,将代客之事交给了司南辰,便径自从宴席上下来,回了新房。 一进房门,顾浔之便瞧见洛婉玥端坐在喜床上,妆容已卸了下来,白嫩嫩的一张脸似牡丹般秾艳动人。 顾浔之微微一笑,眸底不可控制地覆上了一层欲色。 “相爷、夫人,该喝合卺酒了。” 顾浔之闻言,拿起白苏端来的两个合卺杯,步至床边,笑着将其中一杯递给洛婉玥,洛婉玥素手接过,白皙的脸颊上有淡淡的红晕。她与顾浔之挽着手,微微仰头,喝下了合卺酒。房间一时肃静了下来。 “那个……你要不要先去沐浴?” “好。” 顾浔之眸色沉了沉,便起身去内室沐浴更衣。 顾浔之一进内室,洛婉玥便悄悄松了口气。白苏、碧裳上前,为洛婉玥脱下喜服,换上了细软的大红中衣,褪去头上钗环,如瀑般的青丝垂落下来。换好衣裳,白苏、碧裳便将床榻上的桂圆、红枣、花生收拾干净,带着伺候的下人,一并退了出去。 洛婉玥待人都离开后,才小心翼翼地朝内室望了一眼,见顾浔之还未出来,连忙手忙脚乱地将李妈妈给她压箱底的“女儿图”取了出来,快速地翻看了一遍,一听见内室传来响动,她便立马将小册子塞进了枕头底下,面红耳赤地坐在床边。 顾浔之沐浴完出来,身上带着潮气,一掀眸便看见小妻子娇滴滴地端坐于床榻之上,肌肤白到发光,曼妙的曲线玲珑有致,许是衣料的关系,胸前雪峰半遮半掩,既美丽又妩媚,顾浔之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他大步走到床前:“夫人,天色不早了,该歇息了。” 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嘶哑,是极力隐忍的克制。 洛婉玥没有应声,只是点了点头,白皙的小脸漫上如山花盛开般的红晕。此“歇息”非彼“歇息”,洛婉玥的脑中闪过“女儿图”里的画面,心脏如擂鼓般“咚咚咚”地跳个不停,双手禁不住抓着衣角揉搓着,十分紧张。 不等洛婉玥反应,顾浔之的大掌便扣在了她的腰上,滚烫的温度令她身子一颤,顾浔之一个倾身,便将她压在了身下。二人鼻尖相贴,洛婉玥睫羽微颤,直直撞进顾浔之那幽深如墨的双眸。 “玥儿,礼已成,”顾浔之薄唇轻启,呼吸逐渐急促,“该下一步了。” 呼出的热气打在洛婉玥裸露的皮肤上,她的耳根瞬间红了。 顾浔之的吻蓦地压了下来,洛婉玥瞪大了眼睛,顾浔之也未闭眼,妖孽似的墨眸微微眯起,眼尾泛着淡淡的红,邪肆张扬,又侵略性十足。他吻得又深又重,洛婉玥逐渐软了身子,酥麻感传遍四肢百骸,喉咙溢出了一声甜腻撩人的低吟,顾浔之眸底的欲色更重了。密密麻麻的吻,顺着洛婉玥的五官,湿漉漉地落在她的眉眼,鼻梁,脸颊,睫羽上,滑至优美的脖颈。男人粗重的喘息声,浓烈得宛如野兽一般强悍,低醇而沙哑,洛婉玥脸颊红得滴血,手指攥着顾浔之的衣角,禁不住被他带动着,也跟着微微颤抖了起来。 顾浔之的手落在洛婉玥腰间的系带上,还不及动作,便被洛婉玥柔软无骨的小手给按住了。 “嗯?” 顾浔之强迫自己停下来,沙哑的嗓音欲壑难填却又强烈地克制着。 洛婉玥喘着粗气,澄眸里已覆上了一层水汽:“你,你要学一学吗?……” 顾浔之一怔,便见洛婉玥从枕头底下拿出了小册子,翻开举到了顾浔之的面前,顾浔之的脑袋“嗡”的一下:“小祖宗,你真是要我的命啊!” 第44章 青天白日的,你莫要浪! 顾浔之按下洛婉玥举着小册子的手,十分霸道地重新吻上了她的唇,一把拽去她身上碍事儿的衣裳,大片雪白映入眼帘,顾浔之再也按耐不住,紧紧地握住洛婉玥的腰,骨节分明的手与她十指紧扣,衣物悉数落下,银白月光,辉映了一室旖旎…… 到底是谁说顾浔之不能“人道”的?洛婉玥只觉得开了荤的顾浔之像是憋了一股劲,翻来覆去地折腾她,她都已经累昏睡过去了,顾浔之还握着她的腰,究竟是何时停下的,她已经记不得了。 顾浔之依依不舍地松开紧搂着洛婉玥纤腰的手,垂眸看了一眼不知何时掉落在床边的小册子,抿了抿唇,弯腰捡起收好,又把喜帕收拾好后,才叫来了水,帮已经累得动弹不得的洛婉玥清洗干净,这才搂着人安稳地睡下。 翌日,洛婉玥是被白苏的声音给唤醒的。 “夫人,快醒醒,今日还要去国公府敬茶呢!” 洛婉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缓了好一会儿才彻底回过神来。她浑身酸软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身边已经看不见顾浔之的身影了。 “相爷呢?” “回夫人,相爷天还未亮便离开了。” 碧裳禀报道。 狗丞相!把她折腾得够呛,自个儿却是一点儿也未耽误,还能早起去上朝! 洛婉玥轻哼了一声,便让白苏扶她起来,准备洗漱。刚一动作,突然想起什么,连忙松开白苏的手,在偌大的拔步床上爬来爬去,翻这翻那地找了半天。 “夫人,你找什么呢?” 白苏对跪在床上皱着眉的洛婉玥疑惑问道。 洛婉玥扫了一眼屋子,见屋内只有她们主仆三人,才小声问道:“这床,昨晚可是你们整理的?” “是奴婢进来整理的。” 碧裳红着脸应道。昨夜房内的动静一直到持续到了深夜才停。待顾浔之叫了水,把洛婉玥抱去沐浴,值夜的碧裳这才进屋收拾。屋内一片狼藉,一地衣裳散落在床边,床上物品更是直接不能再用了,全都换了新,不用想也知道,二人折腾得到底是有多厉害。 “那你可曾见到一本小册子,还有喜帕?” 碧裳一怔:“奴婢未曾见过。”思忖了片刻又道,“说不定是相爷给收起来了。” 洛婉玥眼皮一跳,确实有可能。顾浔之母亲早逝,他同孙怡馨之间的关系更是势同水火,老国公又是男子,这喜帕婆家怕是无人来收。顾浔之收起来,也是情有可原。至于那小册子,呃,更是不能让外人瞧见。 “一会儿我问问他。”洛婉玥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快伺候我洗漱,不然真要晚了。” 洛婉玥坐在梳妆台前,白苏立在她身后,为她梳头盘发。最后在发间插上一枝流苏金步摇,显得既简洁又大方。 “夫人,相爷已在前院等候。” 洛婉玥点了点头,便带着白苏、碧裳匆匆往前院去。裙裾曳地,洛婉玥微提着裙摆上了台阶,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廊。一进前院,便见顾浔之静默地立在那里,他一袭天青色织锦长袍,长身玉立,衣裳的颜色与洛婉玥身上的长裙极为相近。 顾浔之闻声,朝洛婉玥看来,对她微微一笑:“夫人。” 这一笑,仿若人间四月芳菲,盛满人间万千风月。 洛婉玥抬步,款款朝顾浔之走去。顾浔之伸出手,想要牵她,洛婉玥的手在刚碰到顾浔之手心之时,倏地转了方向,直接扣住了他的脉搏,为他诊起脉来。 顾浔之忍俊不禁,见洛婉玥面色严肃,他也就不再动,只是静默地配合着她。 洛婉玥眉头微蹙,疑惑地扫了顾浔之一眼,又换了另一只手为他把起脉来,顾浔之不解地看着她,他并未觉得身体有任何不适的症状,这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洛婉玥松开了握着顾浔之手腕的手,垂下头,双手环胸,沉默地思忖了起来。不等顾浔之开口问她,她便径自转过身,要往府外走。 顾浔之一把拉住了她:“夫人,你要去哪儿?” “去国公府,给祖父敬茶啊!” 洛婉玥头也没回地应了一句。 顾浔之手下一用力,将人拉进了自个儿怀里:“不急,用完早膳再去。” “可时辰不早了……” “无妨。” 顾浔之不由分说地便将洛婉带进了膳厅。他家小丫头这瘦弱的小身板,可经不起饿。洛婉玥本不觉着饿,但一闻到饭香味,肚子便不争气地响了起来。昨晚刚同顾浔之同了房,这男人还不遗余力地“奋斗”了大半宿,她怎能不饿呢?对着桌上清淡诱人的食物便埋头吃了起来。顾浔之在一旁细心地为她布菜,自个儿没用多少,全在伺候洛婉玥了。 直到洛婉玥放下筷子,满足地眯了眯眼,顾浔之才往嘴里扒拉了两口饭,便带着洛婉玥往国公府去。 马车上,顾浔之见洛婉玥一直不时地偷眼打量着他,神情带着点诡异,但他的眼神望过去时,她又很快躲开了。几个来回下来,顾浔之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夫人,可是为夫的身体有何不妥之处?” 洛婉玥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顾浔之见她这副模样,心内不免升起一丝慌乱,难道是他的毒控制不住了吗?好不容易得来的生的希望,又要再次破灭? 顾浔之强稳心神:“夫人尽管说,为夫受得住。” “我就是奇怪,明明你昨晚耗费了不少体力,为何体内的毒竟然还减轻了几分?”洛婉玥忍不住脱口而出,“难道房事还能解毒?” 驾驶位上的无风虎躯一震,这话,是他能听的吗? 顾浔之也是一怔,而后轻笑出声,他一把拽住洛婉玥的手腕,用力一提,便将她抱坐在了自己的怀里。 “岐黄之术为夫不擅长,”顾浔之压低嗓音,不怀好意地诱哄着洛婉玥,“不过,如若夫人想试验一番,为夫不介意献上绵薄之力……” 洛婉玥一把捂住了顾浔之的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青天白日的,你莫要浪!” 顾浔之眼尾的笑意更浓了。 “对了,东西是你收的吗?” 顾浔之一怔,便明白洛婉玥口中的“东西”指的是什么。想到册子里的画面,又对着小妻子澄澈的美眸,顾浔之只觉体内燥热,只能移开眼光,失笑道:“是我收的。只是夫人,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同为夫谈这些吗?” 滚烫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洛婉玥身子一僵,忙从顾浔之的怀里跳了出来:“不谈不谈,我什么也不想谈!” ——¥招财符¥—— 马车稳稳停在了国公府的大门前,顾浔之先一步下了马车,抢了白苏的差事,亲自将洛婉玥扶下了车。白苏被顾浔之挤到一边,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自打相爷同自家小姐在一起后,照顾小姐的活儿,都快被相爷抢光了。如此下去,她很快便要失业了。 一旁的碧裳看出了白苏的心思,小声宽慰她道:“你放心,至少配药的活儿,只有你一人能做。” 白苏一听,腰板瞬间又挺得板直,也是,小姐写的药方,只有她一人看得懂,连相爷都认不出呢! 第45章 看见重孙孙在朝他招手了 “阿丘——” 洛婉玥突然打了个喷嚏。 顾浔之连忙拥住洛婉玥:“可是受了风寒?一会儿请太医给你瞧瞧。” “不必,”洛婉玥揉了下鼻子,“就是突然有些鼻痒。再说,太医的医术可不见得比我高明。” 顾浔之仔细查看了洛婉玥一番,见她未有异样,这才松了口气,带着她进了国公府。 洛婉玥内心嘀咕:方才,可是有人骂我? 一进门,顾沉华便迎了上来:“少爷,少夫人,国公爷已经在厅里等着了。老奴这便领你们过去。” 顾沉华笑眯眯的,他看见顾浔之牵着洛婉玥的手,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少爷同少夫人感情这般好,国公爷定然欢喜! 洛婉玥小手在顾浔之的掌心内悄悄地挠了挠,顾浔之微垂下头,低声问她:“怎么了?” “都怪你,这下来晚了吧?祖父怕是等久了。” 不等顾浔之说话,顾沉华便笑着应道:“少夫人莫担心,少爷已经派人提前来知会过了,国公爷并未久等。” 洛婉玥本以为同顾浔之说话声已经够小了,怎料华叔年纪虽大,耳力却不错,咬耳朵的小话被听了去,她不禁红了脸,小声地应了一句:“如此便好。” 顾浔之眉眼弯弯:“夫人莫怕,祖父愿意等的。” 洛婉玥不悦地瞪了顾浔之一眼,他都打过招呼了却不同她说,让她白担心一场。 顾浔之自知理亏,讨好地揉了揉洛婉玥的头,洛婉玥漂亮的眉眼一挑,便扭过头,不再搭理他。 顾浔之无奈笑笑,小丫头真是越来越娇了,刚成亲时,她还谨小慎微,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现下一不高兴,便敢冲他甩脸子。这样挺好,他就愿意让洛婉玥肆意张扬地活着,越娇越好。 一步进大厅,便看见坐在首位的老国公,出人意料的是,顾义仁竟带着顾孙氏依次坐在了老国公右侧的下首位,顾浔昭则在顾义仁身后站着。 顾浔之冷眼扫过,顾浔昭心里“咯噔”一下,他做的那些事儿,顾浔之不会是知道了吧? 顾浔之眼光只在顾浔昭身上停留了须臾,便揽着洛婉玥,来到了老国公的面前。这里是国公府,不是相府,又是洛婉玥刚过门向长辈敬茶的日子,顾浔之也不好将人赶出去。 “祖父。” 洛婉玥朝老国公行了一礼,甜软的声音惹得老国公瞬间眉开眼笑,怪不得人人都喜欢闺女呢,这么软糯的女娃娃,换谁,谁不喜欢? 顾浔昭也朝洛婉玥看了过来,一段时间未见,只觉洛婉玥出落得越发光彩照人了。肌肤赛雪,粉面含春,十分娇艳动人。顾浔昭不禁看痴了神,一道锐利的眼光扫来,顾浔昭身子一抖,当即低下头,不敢再看。顾浔之的眸底的杀意一恍而过。 一旁伺候的小厮将蒲团放在老国公面前,洛婉玥跪了下来,从丫鬟端过的托盘里拿出一杯茶,端着茶递到老国公面前:“祖父,请喝茶。” 老国公喜滋滋地接过洛婉玥递来的茶,抿了一口,拿出一个厚厚的大红包递给洛婉玥:“乖孩子,拿着。” “谢祖父。” 洛婉玥接过红包,一旁的顾浔之伸手,及时地将她扶了起来。 小厮正把蒲团转放到了顾义仁的面前,顾浔之视若无睹,扶着洛婉玥便在老国公左下首位置坐了下来。 “放肆!新媳妇过门不给公婆敬茶,真是不懂规矩!” 顾义仁一拍桌案,对着坐在对首的顾浔之便是一通训斥。他早就憋了一口气,昨日自个儿大儿子娶媳妇,不让孙怡馨、顾浔昭入席便罢了,连他这个亲生父亲都一道被拦在了门外。如此大不孝之举,今早被与顾义仁相识的御史台御史参到了陛下面前,本以为陛下会训诫顾浔之,不料陛下反倒怒斥御史台不做正事儿,连朝臣家事这等琐事都要他这当今天子来管,简直是在把国事当儿戏!一怒之下,将上折的御史杖责三十,贬去官职。满朝文武噤若寒蝉,无人再敢置喙一句。 顾义仁咽不下这口气,即便老国公未叫他,他也一大早带着顾孙氏来前厅坐着,就是想等洛婉玥前来敬茶时出一口恶气,给小辈立一立规矩。因未打过招呼,顾义仁根本不知洛婉玥与顾浔之会晚到,老国公也懒得搭理他,结果一家三口,喝了一肚子茶水,这才等来了姗姗来迟的顾浔之夫妇。 顾浔之对顾义仁的训斥置若罔闻,凉薄的眼神扫过对面三人的脸,三人心里皆是“咯噔”一下,对顾浔之他们其实是打怵的,不敢轻易招惹。 “你们也配让本相的夫人敬茶?”顾浔之轻嗤一声,从桌上的果盘里摘了一颗葡萄,“若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本相倒不介意帮帮忙。” 边说边倾向身侧的洛婉玥,旁若无人地将好的葡萄喂到了洛婉玥的嘴边,洛婉玥羞涩地睨了他一眼,便张口吃下。这一举动,令其余在场四人惊掉了下巴。老国公回过神,忙伸手去摸茶盏,佯装品茶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他似乎看见重孙孙在朝他招手了。 顾浔之眉眼温柔地看着洛婉玥,待他重新转向顾义仁三人时,眼里的温脉稍纵即逝,冰冷的眼神似乎能将万物冻结。 “你个逆子!”顾义仁指着顾浔之的鼻子,气得连手指尖都在颤抖,“你再如何不情愿,你身上都流着老子的血!” “闭嘴!”老国公将手里的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掷,“你给老子滚出去!” “父亲,你怎能如此偏袒这个逆子?” 顾义仁唇瓣都在颤抖。顾孙氏更是如坐针毡,她自知没有开口说话的资格,只能拉着顾义仁的袖子,低声劝他,让他莫要同老国公置气。 顾浔昭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气不过,义正言辞地瞪着顾浔之质问:“大哥,你怎能如此对待父亲?” “大哥?”顾浔之如听了个笑话,懒懒掀眸朝顾浔昭看去,嘴角笑意玩味,“我母亲只生了我一个,哪儿来的弟弟?” “你……” 顾浔昭面红耳赤,顾浔之就是在当众打他的脸,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过只是个妾室之子,还不配同顾浔之称兄道弟。 “行了,闹够了没有?”老国公铁青着一张脸,“你们都给我滚回自己的院子里去,别吓坏了玥玥。” 正在低头专心剥橘皮的洛婉玥疑惑地抬头“嗯?”了一声,见众人看她,忙用袖子遮住未剥完的橘子,往太师椅上一缩,无辜的水眸怯生生地扫了顾义仁三人一眼,便迅速收回目光低下头,一副受了惊吓的柔弱小白莲模样。 一旁的顾浔之伸手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似的柔声哄她:“夫人乖,莫怕,为夫这便把坏人赶走!” 顾义仁、孙怡馨、顾浔昭:…… 真当他们瞎啊?这对“戏精”夫妇怎不去戏班演戏呢?那橘子,他们早就瞅见了! 第46章 什么“相爷”?叫夫君 “来人,把人赶出去,”顾浔之连个眼风也未给顾义仁三人,挥了下手招来无风,“莫吓坏了本相夫人。” 顾义仁、孙怡馨、顾浔昭再次被人“架”了出去。 老国公低头喝茶:我老头子眼花,什么也没瞧见…… 顾义仁三人一走,整个大厅的空气都变得清新了起来。洛婉玥也不装了,将袖子里剥到一半的橘子递给顾浔之,用眼神示意他:快剥,我想吃。 顾浔之从善如流地接了过来,毫无怨言地耐心为洛婉玥剥起了橘皮。 老国公的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这还是他家那个成天板着一张脸,看谁都好像是欠了他好几万两银子的不近人情、冷情冷性的“冰疙瘩”大孙子吗? “玥玥,在相府住得可还习惯?这臭小子可有欺负你?” 老国公和蔼地对洛婉玥笑着问道。 洛婉玥瞥了一眼正在剥橘子的顾浔之,突然觉得,好像欺负人的是她…… “没有的,”洛婉玥心虚地摸了下鼻尖,“相爷对我很好的。” 顾浔之掰下一瓣连白须都剥干净的橘子,喂到洛婉玥嘴边:“什么‘相爷’?叫夫君。” 洛婉玥乖乖应了声:“遵命,相爷。”便“嗷呜”一口吃下了顾浔之喂她的橘子。 顾浔之想要去捏洛婉玥的脸,又怕手上沾的橘汁弄到她身上,只能无奈摇头:“调皮。” 老国公同一旁伺候的顾沉华对视一眼:嗯,我俩确实多余…… “祖父,您最近身体如何?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洛婉玥关切地对老国公问道。 “并无。”老国公笑着朝洛婉玥摆了摆手,“自打吃了你给我配的药,老头子我觉得精神多了。” “是呢,国公爷现在每餐都能多吃小半碗饭呢!” 顾沉华也笑着附和。 洛婉玥点头:“我再给您把把脉。” 说着便站起身,坐到老国公身边的位置,开始为他把脉。顾浔之刚想再喂洛婉玥吃东西,身边的椅子便空了,深邃的眸子不禁沉了沉。 “是比之前强健了一些,我再给您重新配个方子。”洛婉玥收回了放在老国公脉博上的手,“记得多吃新鲜的瓜果蔬菜,可不能只吃肉哦~更不能偷偷饮酒!” 老国公身子一僵:“没有,我已经很久没喝酒了,沉华,你说是不是?” 顾沉华咳嗽了一声:“是的,少夫人。” 老国公面上露出得意的笑,又听顾沉华继续道,“除了前两日,镇国公给国公爷送了两坛上好的‘竹叶青’,国公爷一高兴,多喝了两杯外,便是再前些时日……” “好你个顾沉华,”老国公拿起一旁的虎头杖就朝顾沉华虚打了过去,“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敢出卖我!” “国公爷,可是您老说的,以后是由少夫人掌家,她怎算‘外人’呢?”顾沉华“嘿嘿”一笑,“老奴备午膳去了。少夫人,特意给您准备了您喜欢吃的清蒸鲜鲈鱼。” “有劳华叔。” 洛婉玥朝顾沉华颔了颔首,顾沉华笑眯眯地走出大厅,洛婉玥面色严肃地看向老国公,老国公心虚地低下了头,“玥玥,祖父真没多喝。” “祖父,跟您说了多少次,您的身子不宜饮酒,您怎不听呢?” “以后不会了!” “这次的药里,多加一味龙胆草,若是再让我知晓您偷喝酒,下次便再加一味苦药!” “玥玥,你听祖父说,祖父真的不敢了……” “才不听您狡辩呢!” ………… 想当年,定国公也是赫赫有名的一员猛将,现如今,竟如同做错事的孩童般,低眉顺眼地听洛婉玥念叨她,这换谁,都不会相信。 一向沉闷的国公府,也因洛婉玥的到来有了生气。看着面前正在享受“天伦之乐”而完全将他遗忘的二人,顾浔之不禁轻扣起手指,眸底的墨色一沉再沉。 在顾浔之即将忍不住要发作时,顾沉华及时出现,告知三人“可以去膳厅用膳了”。 顾浔之立刻起身,走到洛婉玥身边,牵起她柔软无骨的小手:“走,用膳去。” 看也不看老国公一眼,便将洛婉玥拉起来,揽着她的腰便将人往膳厅带。老国公看着顾浔之的背影挑了挑眉,眼底浮出幸灾乐祸的笑:臭小子,这回是彻底栽了! 老国公抑制住嘴角的笑意,慢悠悠地站起身,跟在二人后头,一道去了膳厅。 这一餐饭下来,洛婉玥算是吃明白了。老国公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让洛婉玥管国公府的家。国公府只有孙怡馨这一个女眷,还只是个妾室,“掌家权”老国公也不愿交与她,皆是由顾沉华在管着。现顾浔之娶了妻,洛婉玥便是国公府名正言顺的少夫人,由她打理国公府再适合不过。 洛婉玥“哼哼哈哈”地应付了几句,顾浔之知洛婉玥的心思,便也帮着她打“马虎眼”,午膳一用完,便立刻带着洛婉玥离开了。 老国公无奈,只能对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大声嘱咐了一句:“明日莫忘了去宫里头谢恩。” 顾浔之头也未回地摆了摆手,示意老国公他知晓了。 回相府的马车上,洛婉玥摸着胸口长长地舒了口气,总算是躲开了。顾浔之笑看着她:“不过是让你掌个家,瞧把你吓的。” 洛婉玥没好气地瞥了顾浔之一眼:“家是这么好管的吗?你行,你上啊!” 顾浔之一把将人揽进怀里:“小丫头,都敢顶嘴了?” 洛婉玥眉眼一挑,仰头亲了下顾浔之的嘴角:“不光顶,我还敢亲呢!” 顾浔之轻笑一声:“不够。” 说完,一手扣着洛婉玥的后脑勺,一手圈着她的腰,吻了上去。娇唇甜腻无比,软糯糯的,顾浔之食髓知味,啃咬上瘾,越吻越深,直到洛婉玥无力地瘫软在他怀里,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 洛婉玥轻轻在顾浔之的胸膛上擂了一拳:“又欺负我!” “这便算欺负了?”顾浔之压低嗓音在洛婉玥耳边低语,“夫人也太小瞧为夫了吧?” 洛婉玥面色一红:“登徒子!” 顾浔之说到做到,又是一个不眠夜,洛婉玥眼尾泛泪,整个人浮浮,沉沉,满是汗水的小脸在昏黄的烛光中愈发迷离,她哭哭唧唧地试图让身后的男人停下来,可顾浔之却圈紧了覆在她腰上的手,他在用实际行动,告诉洛婉玥,何为真正的“欺负”…… 翌日,洛婉玥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她缓缓睁开眼,一只大手遮住了她的眼睫,直到她适应了天光后,才拿开了手。 “醒了?” 顾浔之低沉暗哑的声音传入耳内,洛婉玥的睫羽颤了颤。 “身子,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顾浔之的语气温脉,深邃墨眸里满是缱绻。 洛婉玥轻咬着嘴唇,全身上下都不舒服!整个身子酸疼不已,就像遭受了酷刑一般。可这让她如何说出口?盈盈水眸里满是控诉:“你说呢?” 这狗男人,一上床便不讲道理! 第47章 戏,自然得做全套 顾浔之唇角微勾,骨节分明的手在洛婉玥玲珑的腰线上流连。 “为夫帮你看看?” “不用!” 洛婉玥当即按住了顾浔之的手,这是能随便看的吗?洛婉玥算是摸透了顾浔之,若是真让他看了,怕是今日谁都别想下这张床了! “真不用?” 顾浔之的语气里明显带了些许的失望,声音却愈发沙哑。 洛婉玥慌乱地避开顾浔之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眸,努力使自个儿冷静下来:“你今日怎未去上朝?” “准备带你进宫,今日便不去上朝了。” “那还不赶紧起来收拾?天色不早了。” 洛婉玥说着便要起身,可顾浔之的大掌还按在她腰上:“不急。” 晦暗的眸子看着怀中的女人,若有所思。 “不行,真的晚了。” 洛婉玥怕顾浔之又要“胡闹”,美眸一转,干脆双手环住了顾浔之的脖子,娇娇软软地对顾浔之撒起娇来:“夫君,我饿了。” 这一声“夫君”,使顾浔之身子一僵。洛婉玥一直未改口,只在床上被他逼迫的时候,会喊他“夫君”,现下如此娇滴滴地唤了出来,顾浔之只觉自控力要在一瞬间崩塌,他当即便想将人压在身下狠狠欺负,逼她用风情万种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喊他“夫君”。可是,他不能,因为小妻子太娇嫩,他不忍心饿坏了她。 顾浔之强稳心神,咬牙对洛婉玥无奈道:“小祖宗,我真是怕了你了。”他扶了扶额,率先坐了起来,“起床,洗漱。” 洛婉玥见顾浔之这副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模样,禁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还笑?”顾浔之表情忿忿,“小心一会儿让你哭!” 洛婉玥当即拉下了床铃的绳,幸灾乐祸地朝顾浔之吐了吐舌头。伺候的下人鱼贯而入。顾浔之无奈摇头:“调皮!” 用完早膳,顾浔之便带着洛婉玥进宫了。二人成婚,得了宫中不少赏赐,于礼自是要入宫谢恩的。 马车一路行至皇宫门口,顾浔之与洛婉玥一道下了马车,无风当即推来了轮椅,洛婉玥扶着顾浔之坐了下来,戏,自然得做全套。 御前伺候的福喜小公公早已候在了此处,见到顾浔之,脸上堆笑便跑了过去。 “奴才见过相爷,陛下一早便已经在等着相爷和夫人了。相爷您成亲,万岁爷别提有多高兴了!” 洛婉玥立在顾浔之身后,扶着轮椅的椅背,暗暗生奇,这皇上对待顾浔之的态度也太奇怪了,即便是个“宠臣”,也不至于“宠”到这个地步…… 顾浔之却好像是习惯了,脸上淡淡的,未有任何表情。这天大的恩宠,他似乎并未很看重,也未曾放在心上。 “走吧。” 洛婉玥点头,让碧裳、白苏守在宫门外,便推着顾浔之往里去。 福喜瞄了一眼洛婉玥,这是想认个顾相夫人的脸,便低下头不敢乱看,领着顾浔之和洛婉玥往贤妃的“锦华宫”走去。 “陛下在‘锦华宫’内等着二位贵人,命奴才带二位前去。” 洛婉玥踩着青石板路,走在偌大的宫道上,前方一座绿瓦红墙的宫殿,既奢华又威严。 洛婉玥看了一眼,便不敢再随意张望。毕竟皇家重地,谨慎为好。 “别怕。有为夫在。” 顾浔之抬手轻轻拍了拍洛婉玥搭在轮椅上的手背,柔声宽慰她。洛婉玥点头,有顾浔之在,她便放下了心。 大约走了一柱香的时间,来到了“锦华宫”的大门前。福喜停下脚步:“相爷,夫人,陛下在里头等候,二位快请进去吧。” 宫门前已经摆上了适合轮椅出行的梯坎,大殿门口立着两名小太监,看见顾浔之和洛婉玥下跪行礼迎接,又一名小太监高声喊道:“相爷、相爷夫人到!” 洛婉玥闻声,便推着顾浔之,进了内殿。 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皇帝坐在软榻上,表情威严,给人一种自上而下、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在他身侧,坐着雍容华贵的贤妃娘娘,眉目温和,与睿王倒有七分相似。 洛婉玥已立在了顾浔之的身侧,顾浔之牵住她的手,缓缓起身:“微臣顾浔之携夫人拜见陛下、贤妃娘娘。” “你身子不便,不必行礼了。” 顾浔之动作缓慢,还不等他弯身,皇帝便止住了他。他淡淡地看了皇帝一眼,皇帝当即又道,“你夫人的礼也免了。” “谢陛下。” 顾浔之带洛婉玥谢了恩,便在她的搀扶下重新在轮椅上坐了下来。洛婉玥暗暗同顾浔之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 顾浔之方才起身,故意放慢了动作,明显是料定皇上不会让他行礼,在这儿装样子呢。 皇帝为二人赐了座,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洛婉玥一番。论身份,皇帝自是觉着洛婉玥配不上顾浔之,可因顾浔之的身体,他本就对婚配一事毫无兴趣,更不愿让他为其指婚。眼下好不容易娶了个妻子,皇帝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只是未曾想,这小门小户出身的洛家女,竟出落得亭亭玉立,同顾浔之在一道,反而极为般配,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陛下,顾相这比探花郎还俊的样貌,臣妾还以为找不着能配得上他的美人呢,没想到顾夫人这般貌美,金童玉女似的,往这一坐,臣妾觉得‘锦华宫’都亮堂了不少呢!” 贤妃娘娘绢帕掩嘴,巧笑倩兮地同皇帝打趣道。 “你倒是会说话。”皇帝的脸色缓和下来,不似先前那般严肃,他看向洛婉玥,“朕为你备了些礼物,一会儿命人抬去相府。” “是,臣妇谢陛下赏赐。” 洛婉玥落落大方地向皇帝谢了恩,行为举止十分得体,完全就是世家大族家千金小姐的做派,皇帝心里对洛婉玥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本宫也准备了些布匹和首饰,一会儿让人一道给你送去。” “谢娘娘赏赐。” 洛婉玥朝贤妃谢了恩。贤妃和蔼地对她笑了笑。 睿王最近身体好了不少,贤妃得知是洛婉玥的功劳,自然对她青睐有加。贤妃膝下有一子,年岁尚幼,在争储上毫无优势。只有她亲姐姐,前皇后所生之子——萧景熤有入主东宫的可能。可偏偏他身子骨弱,难承大统。眼下最为可能成为太子的,便是现皇后之子,庆王——萧景阳。但贤妃深知,皇帝忌惮皇后母族,想打压靖南王,自是不会轻易立萧景阳为太子。若萧景熤身体转好,那将来的储君会花落谁家,还真不好说。 皇后也不是个好相与之人,若萧景阳真被立为太子,他日登上皇位,只怕她母子二人命也难保。如今洛婉玥帮了萧景熤,便是帮了她和她儿子,贤妃自是待她亲厚。这也是为何,贤妃使了手段,让皇帝在“锦华宫”接见顾浔之与洛婉玥的原因。 又聊了一会儿,顾浔之便要带着洛婉玥回府了。 皇帝点头,表情严肃地看向洛婉玥,“洛氏,你既嫁给了浔之,往后自是要好生照料于他,事事以他为先,早日生个儿子,绵延子嗣,你可记住了?” 第48章 是他,不行?! 洛婉玥刚要回话,顾浔之却抢先一步回道:“陛下,臣是娶妻,不是找伺候为臣的丫鬟。”他眸色淡淡地扫了皇帝一眼,“况且,太医有云,臣身子骨弱,难有子嗣。陛下莫要为难为臣与臣妻了。” 说完,不咸不淡地看了皇帝一眼。皇帝心内大恸,顾浔之这言下之意,是他,不行?!可当初太医并未说顾浔之不能“人道”啊?难道坊间那些传闻是真的? 皇帝神情复杂地看着顾浔之,眼神中还带着些许歉疚,许是觉得自个儿当众揭了顾浔之伤疤,伤了他自尊,着实对不住他,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来了一句:“前些日子进贡了一支五百年的人参,你且拿回去补补身子。其它事情,”他抿了下唇,“便顺其自然吧,莫要勉强。” 洛婉玥低着头默默听着,禁不住嘴角一抽,这狗男人,哪儿需要五百年的人参补身体?这怕不是想让她死在床上吧? 顾浔之脸不红心不跳地谢了恩,便施施然地带着洛婉玥离开了。 ——¥招财符¥—— “端阳宫”里,皇后听下人禀报,得知顾浔之及其夫人离开后,掀起眼皮,倚在案几上,神态漠然地理了理头上鬓发:“贤妃不过是想借机拉拢顾相,这朝堂内外,谁人不知顾相只认陛下一人,从不参与党争?贤妃这马屁,算是拍到马腿上了。” 贴身丫鬟澄兰谄媚地为皇后按着肩:“谁说不是呢?还是娘娘您英明。” 皇后轻蔑了扯了下嘴角,她背后可是靖南王,根本不屑使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拉拢朝臣。丞相又如何?只要陛下封了萧景阳为太子,顾浔之也得乖乖听命,俯首称臣。况且夺嫡,主要依靠的是兵权,顾浔之有军功又如何?手里无一兵一卒,一个文官,怎比得上靖南王手中的十万大军?再说,就凭顾浔之那副身子骨,只怕活不到太子继位的那天…… ——¥招财符¥—— 顾浔之、洛婉玥本是来宫里谢恩的,结果又“顺”了一堆好东西回府,这一趟,还真是没白来。 马车上,洛婉玥将那装着五百年人参的锦盒,又嫌弃地往远处推了推。 顾浔之已是第三次见洛婉玥做这个动作了,再推下去,只怕锦盒该掉地上了。 “它如何招惹你了?” 顾浔之好笑地问道。 洛婉玥闻言,没好气地瞪了顾浔之一眼:“你说呢?” 顾浔之思忖了片刻,懂了。他扬起嘴角:“陛下给为夫补身子用的,夫人你莫要浪费了。” “补你个大头鬼!” 洛婉玥忍住将人参丢下马车的冲动,“你自个儿身子如何,心里没点儿数吗?” 顾浔之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论岐黄之术,还是夫人你在行。” 洛婉玥一见顾浔之这表情,瞬间没了火气,她按了按额角,决定好好同眼前的“男妖精”讲讲道理:“这个人参吧,确实是个好东西,但这效用,也是因人而异。以你的……呃,表现来看,其实真的没必要再补了。” 洛婉玥整理了措辞,觉得自个儿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委婉了。 顾浔之勾了勾嘴角,狭眸微眯地看向洛婉玥:“所以,夫人是对为夫的‘表现’,很满意?” 顾浔之故意加重了“表现”二字的读音,惹得洛婉玥是面红耳赤,这话不知当接不当接。 “对了,”洛婉玥大眼睛一转,突然兴奋地一拍掌,“其实睿王殿下更需要这支人参,不如送去‘睿王府’吧?” 顾浔之愣怔了片刻,脸上的表情真是一言难尽,谁家小妻子会在跟夫君说些“床第”之间的体己话时想到别的男人? 顾浔之看着小娇妻那双清澈的小鹿眸,无奈地顶了顶腮:“行,全凭夫人做主。” 洛婉玥满意地弯起了眉眼,幸好我聪明,话题不就顺其自然地被转移开了吗? 顾浔之笑了笑,未再言语。他家这个小丫头,在他面前完全不设防,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一见她这洋洋得意的小表情,便知她在想什么。顾浔之见她开心,便就顺着她,反正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机会让小丫头深入品评下他的“表现”到底如何。 如今,洛婉玥同洛家断绝了关系,连“回门礼”都省了。顾浔之大手一挥,这些赏赐全都进了洛婉玥的私库,惹得洛婉玥眉开眼笑,顾浔之见她开心,也跟着开心:“就这么喜欢?” “当然!这黄白之物长得多喜庆啊?谁能不喜欢?” 洛婉玥手中把玩着一块大金锭,挑眉看向顾浔之。顾浔之将人揽进怀里:“那在夫人心中,黄金和为夫,你更喜欢谁?” “夫君!” 洛婉玥答得爽快,丝毫不带一丝犹豫。毕竟顾浔之能给她很多黄金,这还用选吗?她又不傻! 顾浔之明显被洛婉玥的话给取悦了,满意地扬起唇角,将人搂得更紧了:“我的小玥儿真乖,为夫很欣喜。” 洛婉玥捏紧手里的金锭,她也很欣喜~~ ——¥招财符¥—— 翌日,顾浔之去上朝还未回来。顾夜齐便将府里下人的卖身契,账房钥匙、账本,全都送到了洛婉玥的面前。 “夫人,这是府内所有下人的卖身契、账本,相爷名下私产的账册,皆请夫人过目。” 洛婉玥面上表情一滞,又听顾夜齐接着道:“相爷让小人转告夫人,定国公府的家可不掌,但相府的中馈还是需要交予女主人的,”顾夜齐咳了一声,“相爷说了,夫人切不可躲懒。这话是相爷说的,小人只是传话。” 顾夜齐满脸堆笑,将自己摘个干净。 洛婉玥嘴角直抽,只能认命地接过一叠卖身契,粗略地查看一下,便放在案桌上:“我知晓了,就放这儿吧,账本我抽时间,慢慢看。” “好的好的,夫人若有不明白的地方,随时传唤小人便是。” 顾夜齐是相府管家,也是顾浔之的心腹,在洛婉玥未嫁进相府前,相府一切事宜皆由他在打理。如今相府终于迎来了女主人,顾夜齐终于可以卸下肩上重担,自然尽全力配合洛婉玥。他还以为自个儿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地累死在打理相府的事宜上,毕竟他家“万年铁树”的主子,没想到也能有“开花”的一天,真是感天动地啊! 洛婉玥揉了揉太阳穴,便吩咐顾夜齐,让他将相府内的伺候的下人们全都聚集起来,她要认一认人。 老话说的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丞相也得管家。 相府内的丫鬟、婆子、小厮、护院整整齐齐地全都跪在地上,洛婉玥仔细看了看,偌大的相府,伺候的丫鬟很少,不算白苏、碧裳,仅有六人,而且姿色平平。婆子除了秦嬷嬷,还有四名年纪稍长的,剩下的便是小厮、护院了,大概三十来号人,乌泱泱地跪满了大半个院子。 “见过夫人。” 众人对着坐在正中红木椅上的洛婉玥行了一礼,白苏、碧裳一左一右地立在她的身后。洛婉玥端庄一笑:“都起来吧。” 下人们垂着头,虽然心内忐忑,不知这女主子是怎样的性子,但却也不敢随意张望,可见平日相府内的规矩有多森严。 第49章 疼死你算了! “不必紧张,我就是认个脸。”洛婉玥柔声道,“管事儿的都做个自我介绍。” 众人沉默着,秦嬷嬷率先站了出来:“回夫人,老奴秦氏,负责相府内的日常事务,兼管着婆子、丫鬟们。” 洛婉玥笑着点头,有了秦嬷嬷的带头,其它婆子、丫鬟们也一一站了出来,做了介绍。洛婉玥皆默默记了下来,待认完人,便让大家都散了。 洛婉玥吩咐碧裳,让她同顾管家、秦嬷嬷学习管理府内事务,而白苏,则用来打理账本。白苏这小丫头,向来对银钱之事极为感兴趣,在算账方面颇有天赋,洛婉玥便教会了她看账本,眼下倒成了她非常好的帮手。不然那一大堆账本,她得看到猴年马月? 夜幕降临,顾浔之这才处理完公务回到相府。在宫里待了一日,也不知小丫头都干了些什么,心里着实挂念得紧,便快马加鞭地赶回了府。 顾浔之掀开帘子走进内室,便看见案几前单手撑着头的洛婉玥,另一只手里还捏着一本摊开的账册,一把黄花梨算盘横呈在桌面上。洛婉玥的头,一点一点的,明显是睡着了。 顾浔之勾唇,轻手轻脚地走到洛婉玥身侧,想将她手中的账册抽出来,好把人抱去床榻上休息。账册刚一抽动,洛婉玥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回来了啊……” 声音软软糯糯,带着刚睡醒时黏糊劲,顾浔之心尖一颤,化成了一滩水。 “嗯,回来了。” 沉着声应了一句,洛婉玥的头依在他身上,清冽的冷香味扑鼻而来,她不禁弯了弯眉眼。 “还未用膳吧?” “尚未。” 顾浔之心里念着洛婉玥,处理完公务便赶回家了,根本不愿在宫里多待片刻,更别提用膳了。 “晚膳备好了,让厨房一直煨着呢,正好一块用。”洛婉玥低头将手里的账册做了个标记,“你先歇一歇。” 顾浔之双手搭在洛婉玥的肩膀没有动:“怎这个时辰了还不用膳?” “想着等你一块吃呀。” 洛婉玥还在整理手里的账册,头也未抬地随声应道。 顾浔之心头一暖,眼里的缱绻又浓了几分:“下次别等我了,免得饿坏了身子。” 语气温柔得都快掐出水了。 “放心吧,我便是大夫,饿不坏的。” 洛婉玥将账册放置一边,便站起了身,顾浔之将人搂进怀里:“真是个惹人心疼的‘小东西’。” 洛婉玥轻轻拍了拍顾浔之的背:“心疼你还让我管家?”洛婉玥小嘴一撇,“疼死你算了!” 顾浔之:…… 洛婉玥从顾浔之的怀里挣脱出来,转头吩咐丫鬟、婆子们上菜。顾浔之看着洛婉玥娇俏的背影,禁不住勾起了唇角。 秦嬷嬷带着丫鬟们,陆陆续续地上了菜,待菜上齐后,便带着一众人,恭敬地退了出去,仅留下顾浔之、洛婉玥二人。夫妻二人用膳,向来不喜旁人伺候,所以屋内从不留人。 若放在旁的勋贵人家,妻子定是要伺候夫君用膳的,得了解夫君的喜好,看眼色地为他布菜。可在相府,却完全颠倒了过来,膳食皆是按着洛婉玥喜欢的菜式布置的,顾浔之挨坐在她的身侧,体贴地为她布着菜,不时还会直接将她爱吃的喂到她嘴边,全程伺候得既尽心又妥帖,顾浔之偏偏还乐在其中,极为享受。 得亏屋内不留人,否则,顾浔之这副“不值钱”的模样被外人瞧了去,还真有损他作为当朝首辅的威严。 “我听人说,过两日‘花朝娘娘’生辰,京中会有游船花会,我想去看看。” “好。”顾浔之专心为洛婉玥挑着鱼刺,“让碧裳跟着你。集会人多,注意安全。” 洛婉玥郁郁寡欢地应了声:“知道了。”好心情瞬间便没了,她用筷子戳了戳顾浔之放进她碗内的鱼肉,终是忍不住,语气沉闷道,“你不陪我去吗?” 顾浔之一怔,若有所思地打量了洛婉玥片刻,才点头柔声道:“夫人想让为夫去,为夫便陪夫人去。” 洛婉玥这才有了笑容,夹了块红烧肉放进顾浔之碗里:“这还差不多!” 成亲后,洛婉玥才知顾浔之到底有多忙,不是在处理公务,便是在去处理公务的路上,成天一早便不见人影,直到夜幕降临,才能堪堪见上一面,顾浔之若是再忙一些,他俩都能过成陌生人了。 用完膳,顾浔之便又去了书房,洛婉玥趴在窗台下,看着顾浔之进了书房后,连忙招了招手,白苏做贼似的蹿了进来,左瞧右看确认无人后,才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交给洛婉玥,洛婉玥眼睛一亮,这是她新发现的话本子,《霸道王爷强制爱》几个大字,在书封上极为惹眼。 “可是全套都买了?” “是,”白苏点头应道,“一共上、中、下三册,知夫人您不喜欢追着看,所以挑的都是完本的话本。” “干得不错!” 洛婉玥赞许地点了点头,“月钱翻倍。” “多谢夫人!奴婢一定将新上市的话本子都给您找来!” 洛婉玥笑眼弯弯地又夸了白苏几句,便让她退了下去,出门前不忘叮嘱白苏一句:“账本别忘了看!” “放心夫人,奴婢记着呢!” 碧裳为洛婉玥沏了杯热茶,摆上蔬果点心,还是禁不住提醒道:“夫人,今日的字儿您还没练呢!一会儿相爷怕是要查……” 洛婉玥翻书的手一滞:“我先看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再练。”她嘟囔着翻开了书页,“反正他处理起公务来,也没个点儿。唉,我这哪是找了个夫君?明明是找了个夫子嘛!” 碧裳掩嘴轻笑:“那奴婢半个时辰后提醒夫人。” 说完,便退了下去。 洛婉玥抱着她的《霸道王爷强制爱》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碧裳准时进来提醒洛婉玥该练字了。洛婉玥看得兴起,根本不想撂下手里的书。 “夫人,相爷一会儿该回来了。” 洛婉玥一想到顾浔之查她字时的那张“死人脸”,就禁不住头疼。最终还是依依不舍地放下了话本子,慢腾腾地挪到书桌边开始练字。 ——¥招财符¥—— 书房内,顾浔之屈指扣着桌面,凝眉沉思。 无风、无影、无情、无心四人一字排开立于案前,听候顾浔之的吩咐。最近虔王余党活动频繁,顾浔之的人暗中调查了许久,认定他们近日便会有所行动,而目标,始终是他。 “保护好她。” 顾浔之沉吟良久后,吩咐道。 “是。” 无风、无影、无情、无心同声应道。 网已布下,只等“大鱼”上钩。 深夜,待顾浔之回到房内,便见洛婉玥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小脸贴在练到一半的字帖上,睡得极为香甜。顾浔之轻手轻脚地步到书桌前,低头看了一眼洛婉玥练的字,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总算是有点儿样子了,不至于歪歪扭扭地像找不着母亲的“小蝌蚪”了。 第50章 又是个没有眼力见的! 顾浔之弯腰将洛婉玥打横抱起,洛婉玥“哼唧”了一声,小脸在顾浔之的身上蹭了蹭,又舒服地睡了过去。顾浔之将人轻轻放在床榻上,这才发现洛婉玥贴着字帖的那半张白皙的小脸上黑乎乎的,皆是晕开的墨迹,神态娇憨,惹得他禁不住笑起来。想到什么,不禁垂头一看,果然,自个儿衣襟上也沾了墨渍。他失笑地摇了摇头,轻声道:“小花猫。”语气里满是宠溺。 顾浔之起身,拿起沾过水的干净帕子,动作轻柔地为洛婉玥擦去脸上污渍,生怕弄醒了她。之后又为她脱去外裳,掖好被角,这才径自去内室洗漱。刚在床上躺下,洛婉玥像是闻见了熟悉的气息,下意识地咕踊了两下,便滚进了顾浔之的怀里。顾浔之搂着洛婉玥,很快进入了梦乡。 ——¥招财符¥—— “花朝节”如期而至。 顾浔之如他承诺的一般,早早便从宫里回到相府,就是为了晚上陪洛婉玥去“花朝会”。 洛婉玥特地打扮了一番,身着水粉色广袖流仙裙,外罩一件同色系的透明广袖纱罩衣,素白色的香云纱真丝披帛搭在手臂上,腰间挂着顾浔之给她的缠枝莲纹佩玉佩,耳朵上戴着东海镶玉珍珠耳坠,发间插一支琉璃镶珠金步摇,面若桃花,娇艳欲滴。 洛婉玥眉眼含笑地朝顾浔之走了过来,明媚的笑颜晃了顾浔之的眼,他深邃的眸子沉了沉。 “等久了吧?” 洛婉玥挽上顾浔之的手臂,独属于她的清香扑鼻而来,顾浔之眸中的暖意更浓了:“等夫人,多长时间都不算久。” “晚上喝的不是羊汤,是蜂蜜吧?” 洛婉玥调侃起顾浔之。 顾浔之唇角微勾:“夫人要不亲自尝尝?看看是汤还是蜜?” “懒得理你!”洛婉玥小脸一红,松开了挽着顾浔之的手,“赶紧走,不然赶不上热闹了!” 顾浔之快走了两步,追了上去,牵起洛婉玥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花朝娘娘”生辰,虽不是年节,但却依旧热闹非凡。今日又无宵禁,街市上的小贩们一早便摆好了摊子,街面铺面都做了装饰,除了挂上灯笼,还摆满了各色鲜花,到处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顾浔之一袭绣着祥云纹淡蓝色锦袍,腰间玉带紧束,长身玉立,风度翩翩。虽然京都不缺金尊玉贵的公子、小姐,但如顾浔之与洛婉玥这般品貌的却是少之又少。 二人走在街上甚是夺目,经过的路人不时都会投来艳羡、倾慕的眼光。若不是他们是结伴而来,想来早有胆子大的前来搭讪了。 洛婉玥拉着顾浔之在人群中穿梭着,既是出来玩的,便未带太多人跟着,只有白苏、碧裳二人,无风则跟在顾浔之身侧伺候。 洛婉玥饶有兴致地东逛逛西瞧瞧,不时买一些稀奇的小玩意儿,突然,她在一家花铺前停下了脚步,回头笑盈盈地看着顾浔之:“夫君,这盆木槿花开得真盛,你买给我,好不好?” 顾浔之顺着洛婉玥纤嫩的手指看去,一盆淡红色木槿花花苞尽放,灼灼其华,好不鲜艳。 店家听见了洛婉玥的话,笑着摆手道:“夫人,今儿是‘花朝娘娘’生辰,小店内的花一律不外售。若想要这盆花,便得请您夫君猜对三道花谜,才可将花拿走。” “这倒有趣。”洛婉玥笑看着顾浔之,“那就有劳夫君了。” 顾浔之勾唇:“愿意效劳。”他转向店主,“请出题。” 店主拿出写了谜面的三条红纸摆在一侧的桌案上:“公子,笔和纸已为您准备好了,您只要写下答案即可。” 洛婉玥挨着顾浔之,看起了桌上的谜题。 “不畏霜寒意志坚,四位君子列其中。每逢九月重阳时,枝头抱香英姿显。” “花儿像个漏管,花中西施名传。每当春季开放,彩霞映红满山。” 这两题洛婉玥都解出来了,第三题:“青瑶丛里出花枝,雪貌冰心显清丽,幽香自信高群品,生与红梅相并时”,她一时半刻却也想不出了。 洛婉玥长睫一动,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在顾浔之耳边低语:“夫君,你可是文官之首,天下文人皆以你马首是瞻,总不会解不开这三道小小谜题吧?” 顾浔之看着一脸坏笑的洛婉玥,轻笑道:“那为夫可得好好想想了,免得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是呢,”洛婉玥嘟着小嘴,撒娇道,“夫妻本为一体,夫君可不能丢了妾身的脸哦~” 洛婉玥一口一个“夫君”,叫得顾浔之心花怒放,她又很少以“妾身”自居,今日真是俏皮得很,惹得顾浔之心上一片酥麻。 顾浔之提笔,三两下便在空白的宣纸上写下了三样花名,字迹铿锵有力,笔走龙神,一笔一划皆透着俊秀的神韵。 店家眼前一亮,不禁伸出大拇指赞叹道:“公子好才华!全都答对了!这字也是一等一的好!妙哉妙哉!” 洛婉玥看向顾浔之写在纸上的答案:菊、杜鹃、水仙,瞬间恍然大悟:是了,第三道题的答案是水仙,她先前先没想呢! 洛婉玥一脸崇拜地看向顾浔之:“夫君,真厉害!” “夫人谬赞,雕虫小技,不足挂齿。”顾浔之调笑地伸手刮了下洛婉玥的鼻子,“夫人的‘激将法’,用得才是真的妙。” 洛婉玥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那不是为了激励你嘛~~” “是,还是夫人想得周到,”顾浔之小声在洛婉玥耳边道,“怎么样夫人,为夫没给你丢脸吧?” 洛婉玥捂嘴轻笑:“相爷这是在给妾身长脸呢~~” “长脸可是要有奖励的。” 顾浔之语气暧昧。 “夫人,这花您可以拿走了。” 店家将那盆洛婉玥看上的木槿花捧了出来,顾浔之神色一僵,眸底闪过一丝不悦,又是个没有眼力见的! “多谢店家。” 洛婉玥笑嘻嘻地让碧裳接过了花,附在顾浔之耳边回了一句:“喏,奖励这不是来了吗?” 顾浔之:…… 从花铺出来,无风还是给花铺老板付了这盆花银子,这也是顾浔之的意思。洛婉玥回头时还看见店家捧着顾浔之写的那张答纸在仔细欣赏,她挑了一下眉:“店家若是懂行,把你这字儿往摊上一摆,绝对能宾客如云,财源广进。” 顾浔之屈指刮了下洛婉玥的鼻子:“就属你主意多。” 洛婉玥撅嘴摸了摸鼻尖:“改日我便将你书房内的字画都给搜罗了,在城东支个摊子,全给卖了!” “怎的?为夫还缺你银子花了?” “害,这金银哪儿有嫌多的?”洛婉玥调皮地冲顾浔之眨了眨眼,“我就是想试试,看看相爷的字儿是不是真的‘一字千金’~” “为夫的字儿值不值钱尚可不论,但夫人的字儿……” “呀,’游船会‘好似开始了!再不过去,怕抢不着好位置了!” 洛婉玥拉起顾浔之的手便往湖边跑。顾浔之勾唇,任她拉着自个儿,一提到她的字儿便转移话题,顾浔之早看透洛婉玥的“小心思”了。 第51章 “人有三急” “游船会”也开始了,装饰着满满当当鲜花的画舫顺着流水,簇拥着中间那艘巨大的楼船缓缓往这边划来。悠扬的戏曲丝竹之声随之飘来,这只是开场,待行至湖中,楼船便会停下,楼船顶层是个搭建好的戏台,会由京城名角儿表演由“花朝娘娘”的生平事迹改编的戏曲,戏、景相携,妙趣横生。 洛婉玥、顾浔之所去之处,便是靠近湖中央的位置,大家皆想抢个一席之地,纷纷小跑了起来,顾浔之连忙将洛婉玥牢牢护在身侧,不让任何人刮蹭于她。众人听见由远及近的丝竹声,知游船已经往这边行来了,不禁都加快了脚步,人群更加沸腾,接踵擦肩络绎不绝,顾浔之蹙着眉,护着身前的小人儿,生怕她撞着碰着。 洛婉玥还是头一次见这“游船会”,清澈的眸子里既兴奋又好奇,只一心想着往前挤,却未注意到顾浔之将她圈在怀里护得很好,周遭之人全被顾浔之挡住了,无人能够近得了她的身。对于洛婉玥而言,只要顾浔之在她身边,她便什么事情也不用想,不用担心,跟着本心做她想做之事便可。 二人终于在湖边站稳了脚,寻到了一个绝佳的好位置。 不多时,楼船便开了过来,在湖中央停了下来。船上的乐声也变了,穿着华丽戏服的花旦,在万众期盼中登上了台,周遭响起激烈的喝彩声。 咿咿呀呀的唱词响起,顾浔之揽着洛婉玥安静地听着。一折结束,顾浔之见洛婉玥脸上有了些许倦色:“还听吗?” 洛婉玥摇头:“不听了。” 本就是来瞧个新奇的,热闹看完了,洛婉玥便没多大兴致了。 顾浔之便带着洛婉玥挡开众人,离开了湖岸边。行至一巷边卖馄饨的小店旁,顾浔之提议在这里歇一歇脚再走。 洛婉玥看到热气腾腾的馄饨,馋虫便被勾了出来,顾浔之的提议正合她意。点好馄饨坐下后,顾浔之温柔地摸了摸洛婉玥的头:“夫人稍坐,为夫去去便回。” “嗯?” 顾浔之小声在洛婉玥耳边道:“人有三急。” 洛婉玥轻嗤了一声,便将顾浔之推走了:“快去快去!” 顾浔之笑着带着无风离开,身影逐渐消失在了巷子口。 ——¥招财符¥—— 顾浔之、无风二人走在无人的小巷内,月黑风高杀人夜。 行至小巷中央,一阵秋风拂过,吹起地上落叶,顾浔之立于黑夜之中,衣袂飞扬。 平静的巷子突然闪出许多黑影,个个手持利器,将顾浔之、无风围在了中间。 顾浔之面色平静地立于无风身后,矜贵清冷的气质,将他极具压迫力的眉眼隐在了黑暗之中。 “顾浔之,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就凭你们,也配?” 无风嘲讽地嗤了一声:“出来!” 手持弩箭的佩刀暗卫们如幽灵一般,出现在周边低矮房屋的屋顶上。 “不好!”为首的蒙面男惊呼一声,“中计了!撤!” 想逃? 顾浔之薄唇勾起淡漠的弧度,从这些人跟踪他开始,便注定没有退路。 刺客们刚一回头,便见后面一群暗卫冲了出来,堵住了他们回逃的去路。为首的蒙面男知大势已去,便举着刀朝顾浔之冲了过来。 无风抽出了佩刀,双方人马打斗了起来,一名杀手钻了空子,冲到了顾浔之面前,顾浔之眸色沉沉,周身杀意顿起,令对面的杀手都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我杀了你!啊!” 杀手举着长剑朝赤手空拳的顾浔之刺了过去,顾浔之眸色一凛,迎了上去,即便赤手也是招招狠厉,杀意凌冽,最终一招夺过了杀手手中的长剑,刺进了他的胸膛,杀手瞪着眼睛,直直倒在了地上。 ——¥招财符¥——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紧接着响起“轰隆”的雷声,洛婉玥一惊,连忙抬头看了看天色,月亮早已被乌云覆盖,潮气渐起,这是即将落雨的征兆。 洛婉玥看着对面已经凉透的馄饨,一股不安之感涌上心头。 洛婉玥秀眉紧蹙,正准备起身去寻顾浔之,一股冷冽的清香便飘了过来,洛婉玥连忙抬眸看去,便见清风朗月的顾浔之一撩袍,在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大雨倾盆而落,“噼里啪啦”地打在小摊的棚顶上。 “抱歉,夫人,让你久等了。” 洛婉玥悬着的心还未落下,便见刚拿起汤勺舀起一勺的顾浔之突然“噗”地吐出一口鲜血,勺子脱手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浔之!” 洛婉玥一跃而起,一把扶住了晕倒的顾浔之。 ——¥招财符¥—— 洛婉玥额头上满是汗珠,她刚为顾浔之施完针,头上的汗都不及擦一下,便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床上的顾浔之看,面色并不比躺在床上的顾浔之好到哪儿去。 顾浔之一直接受她的治疗,体内的毒素也排出了不少,根本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毒发。 “夫人,您去歇一会儿吧,属下在此守着相爷便可。” 无风看着脸色苍白的洛婉玥,眼里满是担忧,别相爷没醒,夫人还跟着出事儿了。 洛婉玥乏力地摆了摆手:“不必,不看着,我不放心。”她顿了下,“今夜之事先别告诉祖父,免得他担忧。” 老国公年纪大了,禁不起折腾。以往顾浔之只要发病,都会通知老国公,不管多晚,老国公都会到相府守着,一直等到顾浔之好转为止。眼下有洛婉玥在,便不必折腾老国公了。 “是。” 无风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屋内灯火亮了一夜,顾浔之缓缓醒来,一睁眼,便看见洛婉玥趴在床边,握着他的手,正睡着。 顾浔之眼皮一跳,知洛婉玥是守了他一整晚,心是又暖又心疼。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拂去洛婉玥额前的碎发,洛婉玥眼睫一颤,立即醒了过来。一抬眸,便对上了顾浔之幽深的邃眸。 “吵醒你了?” 顾浔之的声音略显沙哑,是昏迷了一夜未曾喝水的原因。 洛婉玥眼眶一红,泪水便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昨晚顾浔之吐血晕倒时,她没哭,为顾浔之施针时也没哭,现下人醒了,她反倒忍不住哭了出来。 “不哭不哭,”顾浔之手忙脚乱地开始哄人,“为夫不过睡了一觉,无碍的。” 顾浔之不哄还好,一哄,洛婉玥哭得更伤心了。 “是为夫错了,惹夫人伤心了。”顾浔之用衣袖去擦洛婉玥的眼泪,“我的小心肝,快别哭了,哭得为夫好心疼……” “呜呜呜……我,我好怕治不醒你……哇……” 洛婉玥嚎啕大哭,顾浔之忙坐起身,将人搂进怀里便是一通哄,听见动静的白苏、碧裳、无风、无影,一进房间便看见二人搂抱在一起的场景,当即默默转过身,极为识趣地一齐退了出去。 洛婉玥哭了许久,才渐渐缓了过来,窝在顾浔之的怀里一抽一抽的,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顾浔之白色的软衣,胸前已经泅湿了一片,湿哒哒地贴在他的身上。 第52章 乖,心肝宝贝,不哭了…… “乖,心肝宝贝,不哭了,乖……” 顾浔之一口一个“心肝”、一口一个“宝贝”地叫着,洛婉玥抓起顾浔之的里衣,毫不客气地搓了把鼻涕。 顾浔之:…… 好嘛,这下胸口更湿了…… 洛婉玥从顾浔之怀里坐起来,瞪着肿得红彤彤的大眼睛:“你骗我!” “嗯?” “你骗我你去如厕!”洛婉玥用指头戳着顾浔之的胸口就是一顿骂,“就你这身体,也敢冲上去跟人拼命?你是中毒!中毒知道吗?!中毒,最忌气血上涌,你竟然还敢跟人拼!内!力!你……你……气死我了!” 顾浔之连忙抬手轻抚着洛婉玥的背,讨好地安慰她:“夫人说的是,是为夫草率了,下次绝对不会了。” “还有下次?!” “没有!绝对没有!” 顾浔之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 洛婉玥没好气地瞪了顾浔之一眼:“要是再有下次,我就不救你了!我改嫁!找个年轻身材好的……唔……” 洛婉玥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顾浔之以吻封唇,他轻捏着洛婉玥的下巴,咬牙威胁道:“你敢找野男人试试!” 不等洛婉玥说话,顾浔之再次吻了上去,洛婉玥推不开他,只能任他肆意妄为,两人吻得难分难舍,口齿交缠,黏黏糊糊地不分彼此,洛婉玥化作一摊水,软在顾浔之的怀里,顾浔之大掌下滑,正打算做些什么,便听见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相爷、夫人,国公爷来了,正在前厅里等着。” 洛婉玥猛地清醒过来,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缠着她的顾浔之,顾浔之“啧”了一声,眼神里满是“欲求不满”的哀怨。 洛婉玥才不搭理他,理了理被顾浔之弄乱的衣衫和钗环,便站起了身。怀里的美人走了,顾浔之自然也坐不住,跟着起身沐浴洗漱,便同洛婉玥一道出了卧室的门。 顾浔之跟在洛婉玥身后,经过无风的时候,眼神冷冷地飘了过去:“去领二十板子。” 无风:???? 顾浔之冷漠地扯了下嘴角:谁让你大嘴巴,什么都往外说,不然他家夫人怎知他用了内力? 走在前头的洛婉玥回过头,顾浔之瞬间变了冷,嘴角漾笑地追了上去,揽住了洛婉玥的腰,洛婉玥疑惑地看了一脸委屈的无风一眼。 “夫人,为夫饿了,咱们先去用膳。” 不等洛婉玥说话,顾浔之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洛婉玥惊呼了一声:“你快放我下来!都看着呢!” “明媒正娶的夫人,不怕看。” “丢死人了!” 洛婉玥将脸埋进顾浔之的胸膛,无风的事儿便被抛到了脑后。 相府的下人们皆看到这一幕,暗暗眼神对视后,便全自觉地低下了头。 顾浔之抱着洛婉玥往膳厅去,洛婉玥突然想起还在前厅里等着的老国公,连忙仰起小脸:“祖父还在等着呢!” “没事儿,先用膳。” “不好吧?”洛婉玥眨了下眼,“你先将我放下,我去前厅见祖父,你去用膳。” “一起用膳。”顾浔之脚步不停,“祖父愿意等。” 顾浔之深知,洛婉玥照顾了他一晚,也是滴米未进。宝贝媳妇儿可不能被饿坏了。 老国公一早起来,便得知了顾浔之昨晚犯病之事,心急如焚地赶来了相府。一进府便被告知,顾浔之在洛婉玥的照顾下,已经醒了,这才放下了心。此时正悠哉地坐在前厅里喝茶吃点心,有孙媳妇在,他真是省了不少心。早知如此,便该按着顾浔之的脑袋将人早日娶进门! 膳厅内。 “夫君,”洛婉玥被顾浔之抱在怀里,语气里满是无奈,“我可以自己吃。” “怎么?”顾浔之骨节分明的手,正在帮洛婉玥剥虾壳,“是为夫伺候得不好?” “没有,没有,已经很好了。” 洛婉玥连忙摇头,只是一想到老国公还在前厅里等着,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 “只是祖父……” 话还没说完,那剥好的虾肉便进了她的嘴里。 洛婉玥:…… 顾浔之薄唇微勾:“专心吃饭。” 洛婉玥认命地点了下头,幸好用膳时没有旁人在边上伺候。顾浔之也不知是染了什么毛病,总喜欢喂她吃饭,回头查查医书,看看能不能治。 顾浔之乐此不疲地喂着洛婉玥,没多久她便吃不下去了,抱着顾浔之的手臂开始撒娇:“夫君,我真吃不下去了。” 顾浔之掂量了下洛婉玥用的食物,食量跟小猫儿似的,不过也勉强是合格了。 顾浔之拿出干净的帕子,为洛婉玥擦了擦嘴:“行,那不吃了。” 待二人来到前厅时,老国公的茶都要续第四杯了。 “祖父~~” 洛婉玥甜甜地朝老国公喊了一声。 “欸~~”老国公放下手里的茶盏,扬唇应了一声,满脸慈爱地看向洛婉玥,果然还是女娃娃讨人喜欢,当初便该添个孙女的!幸好还有孙媳妇,能弥补一下他的遗憾。 “祖父,您来怎不提前知会一声?” 顾浔之在老国公下首的位置坐下,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怎么?我来看自己的孙子、孙媳妇,还得要你小子允许?这是跟你祖父摆起相爷的威风了?” 老国公脸上笑容瞬间消失,不满地对着他“死人脸”的臭孙子冷哼了一声。 “自是不需要的,”顾浔之拿起茶盏,唇角微勾,“只要您不介意每次都得等着的话。” 洛婉玥闻言,抬眸瞪了顾浔之一眼,顾浔之从善如流地闭上了嘴。她又转向老国公,露出甜甜的笑:“祖父,您别听他胡说。本该是我同夫君去看您的,劳您担心了。” “没事儿,”老国公重新看向洛婉玥,脸上又有了笑,“有你在,祖父很放心。只是这小子,真是辛苦你了。” 老国公怜惜又慈爱地看着洛婉玥:“若是这臭小子欺负你了,你尽管同祖父说,祖父一定为你做主!” “祖父,那你快教训教训他,他不听我的话。” 洛婉玥见有人为她撑腰,便毫不犹豫地告了顾浔之的状。 顾浔之:…… 他是当真冤枉!这辈子他最听的便是洛婉玥的话。 老国公拿起一旁的虎头杖对着顾浔之便扫了过去:“你敢不听话?” 顾浔之没躲,小腿挨了老国公一拐棍,洛婉玥眼皮一跳:“祖父,您别打他!” 老国公手下没用力,其实连顾浔之的皮毛也未伤到,但洛婉玥却心疼了。 顾浔之眼尾含笑,语气真诚:“夫人,为夫以后一定乖乖听你的话。” 老国公收回虎头杖,“哼”了一声:“算你小子识相。” 洛婉玥舒了口气,她只想老国公训斥顾浔之几句,让他以后莫要把自个儿的性命当儿戏,何曾想老国公竟然一言不合先动手,真是个“爆脾气”…… “祖父,正好我再给您把把脉。” 老国公闻言,看了向边的顾沉华一眼,顾沉华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老国公这才老实地伸出了手。 洛婉玥坐到老国公身侧的位置上,开始为他把脉。 第53章 一个两个的都想让他媳妇改嫁?! “最近还有偷偷饮酒吗?” “没有了!”老国公正襟危坐,“不信你可以问他。” 顾沉华看向洛婉玥,在老国公眼神的威胁下,十分违心地点了下头,但那委屈的表情,洛婉玥一眼便看出了其中关节。 “祖父,你又不听话!”洛婉玥板着一张脸,“是上次的药不够苦吗?” “够了,够了!”老国公当即垮下了脸,“玥玥,你听祖父解释。” “让我想想,这次再添哪味苦药合适……” “上次的方子已经很好,”老国公笔划了两下胳膊,“你看,祖父的身子骨明显康健了许多。好玥玥,咱们这次不改方子了,好不好?” ………… 顾浔之坐在一边,看着这一老一小来回掰扯,再次忘记了他的存在,不禁微微蹙眉,骨节分明的手,一下又一下地点着桌面,明显已经有情绪了。 “祖父,时候不早了,我让人送您回去休息。” 顾浔之淡淡开口。 老国公看了眼外头天光大亮的天色,也不知道他这个孙子,哪只眼睛看出来的“天色不早”? “祖父应该多动动,”洛婉玥接话道,“我陪您在院子里走走,今日便留在相府用膳,如何?” 老国公刚要开口应声,便听顾浔之幽幽道:“正巧有公务上的事儿想请教祖父,还是请您随孙儿一道去书房吧。” 洛婉玥闻言,便打消了带老国公去散步的念头,毕竟公事重要。 老国公暗暗撇了撇嘴,这臭小子已经独自在朝堂斡旋了许多年,向来颇有筹谋,哪儿需要他这个老头子来指点? 老国公看透了顾浔之的心思,也没拒绝,只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二人去了书房,洛婉玥见天色还早,便想着去外祖父留给她的三间铺子看看。 书房内。 “人可都抓着了?” 老国公坐在太师椅上,喝了口茶,锐利的眸子微微眯起,“虔王余党?” 顾浔之看着袅袅腾起的茶雾,点了点头。昨夜之事瞒不住老国公,便如实交待了。 “陛下可知晓?” 顾浔之再次点头,一早便有他的人将消息递到了宫里头,只是人还未审,他也刚醒,还不及去宫里复命。 老国公看着顾浔之那依旧面无表情冷冰冰的脸,就禁不住想生气。 “以身犯险,可想过后果?” 顾浔之神色淡淡,垂着眸子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他早安排妥当,心里自有成算。 “别以为全天下就你一人聪明,”老国公冷哼一声,“如今你也有了家室,再不把自个儿的命当命,你也得为玥玥着想。” 一听老国公提到洛婉玥,顾浔之把玩玉扳指的手一顿。 老国公将这细小的动作收入眼中,得意地挑了下眉:“他日你小子若是出了什么事儿,我老头子便给玥玥一大笔银钱,让她同你和离,找个更好的男人嫁了!老头子我给她备嫁妆,送她出嫁!” 顾浔之眉头紧皱,今儿怎么回事儿?一个两个的都想让他媳妇改嫁,去找“野男人”?! “滴血认亲。” 顾浔之咬牙吐出四个字。 “呵呵,”老国公冷笑一声,“就是把你小子的血都放干了,你也是我孙子!” 老国公神色得意地吹了吹茶盏上的雾子:“你就继续作吧,我正好给玥玥好好物色物色人选。对了,英国公家的小世子,我记得好像已经到了婚嫁的年龄……” “祖父,”顾浔之额角“突突”地跳,“我还没死。” 沉默了须臾,又阴着脸,沉声道:“不会给您机会的。” 老国公笑眯眯地放下茶盏:“行,走着瞧!” 顾浔之:…… ——¥招财符¥—— 马车停在了“香醉楼”前。这是外祖父留给洛婉玥的一处铺子。街道上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可当洛婉玥踏入铺子时,似乎所有的热闹一瞬间全都挡在了门外,店里门庭冷落,一个客人也没有。青天白日的,柜台上趴着的小厮正在呼呼大睡,不时咂巴两下嘴。 洛婉玥扫视了一圈,纤指在桌面上划过,厚厚灰尘便沾在了她的指尖上。她皱了皱眉,用帕子擦干净手,示意白苏去把掌柜的给喊来。 掌柜的从二楼匆匆忙忙下来,便看见戴着帷帽的华贵女子立在堂中,身侧还跟着伺候的丫鬟。 “客官这是要打尖呀,还是住店呀?” 掌柜谄媚地对洛婉玥拱手问道。柜台上的小厮也被动静给闹醒了,连忙拿着抹布跑到前头,殷勤地又是擦桌又是擦椅子的,掀起的灰使白苏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洛婉玥摆了摆手,碧裳便掏出铺子的地契展示给掌柜的看:“东家来巡店。” 掌柜一怔,他是听说这铺子换了东家,没想到竟是个女人。回过神后,连忙朝洛婉玥作了一揖:“在下王进生,是前东家雇来的掌柜。” 洛婉玥免了王进生的礼:“这儿的生意,一向如此冷清吗?” 王进生面露难色:“头些年生意还是不错的,近两年来,前东家频频涨利钱,店里用来经营的银子所剩无几,连后厨的师傅都已辞退了……” 洛婉玥蹙眉,看来这酒楼的生意早就维持不下去,只不过是按时开店关店,做个样子罢了。 “账册在何处?” “东家稍候,这便给您取来。” 王掌柜匆匆上了二楼,将近几年来的账册全都取了来,交给了洛婉玥。洛婉玥让白苏收好账本,也不多做停留,给了王掌柜几两银子,便让他先歇业几日,先行离开了。 另外两家的笔墨铺子、书阁也是一样的惨况,洛婉玥收了账本,便让这两家铺子也跟着歇业了。 回到相府时,老国公已回了国公府,并未留下用膳,顾浔之也去处理公务,让人给洛婉玥留了话,午膳不回来用了。 洛婉玥命人将账册放好,便拉着白苏,一人一把黄花梨木算盘,便“噼里啪啦”地盘起了铺子近几年的账。 夜色降临,顾浔之踏着星光掀开帘子走进房间,还未看见人,便听到了“噼啪”作响的算盘声。他快走两步进了内室,目光落在案几前的洛婉玥身上,只见她懒散地坐在圈椅中,手上不停地拨弄着黄花梨算盘,不时地查看一下账本,丝毫未注意到他的到来。 顾浔之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从背后低头看摊在桌上的账本,一看便知不是他手里的铺子,如此惨淡的经营状况,绝不是他手下人能做出来的。 洛婉玥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顾浔之见状,抬手放在她额头两边,为她按揉了起来。洛婉玥神情一顿,便放松了下来,不禁闭上眼睛,抛开手里的算盘,懒散地靠在圈椅中。 “好些了吗?” “嗯。” 洛婉玥娇滴滳地应了一声,掀眸朝顾浔之看去:“何时回来的?可用了膳?” “刚回来不久,用过膳了。” 顾浔之俯身,在洛婉玥额头上印一吻,“哪儿来的账本?” “外祖留下的铺子的。” 顾浔之点头,如他所料。 “咕噜噜……” 洛婉玥脸色一红,忙捂住了肚子。 顾浔之低头看她:“还未用膳?” 洛婉玥羞赧地点了点头:“还未。” 第54章 男人果然靠不住! 顾浔之忙吩咐下人备膳,冷着脸对一旁伺候的碧裳厉声道:“都什么时辰了?夫人未用膳也不知道提醒吗?” “是奴婢疏忽,还望相爷恕罪。” 碧裳跪下认错。 洛婉玥忙拽住顾浔之的衣袖:“是我的问题,不怪碧裳。她唤过我的,是我没理。”洛婉玥将碧裳从地上拉起来,“去备膳吧。” “是。” 碧裳应了一声,便匆匆退了出去。 这件事儿确实不怪碧裳,洛婉玥巡完铺子回来,便对着这些烂账没抬过头。别说晚膳了,连午膳都未曾用。碧裳来叫过她几次,都被她敷衍走了。碧裳叫不动她,只能让厨房煨着她的饭菜,只要她一想用膳,便能马上备好。 顾浔之沉着一张脸,洛婉玥知他是心疼自个儿,不高兴了,便挽着他的胳膊,软声软气地哄着他:“偶尔饿一两餐,反倒对身体好。” 顾浔之的目光落在洛婉玥身上的某个部位上:“都瘦成这样了,还敢饿?” 洛婉玥顺着顾浔之的目光看去,瞬间红了脸颊,小嘴一撅,不满地挺了挺胸脯:“才不瘦!一点儿也不瘦!” 狗男人,竟然敢嫌弃她?! 顾浔之唇角微勾,大手按在“炸毛”的小猫儿头上:“不瘦不瘦,赶紧用膳吧。” 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全是洛婉玥喜欢吃的。 “顾浔之,你敷衍我!”洛婉玥气得“哼唧”了一声,“小心我咬你啊!” 顾浔之眉眼微弯:“乖,吃饱了再咬。” 洛婉玥:…… 顾浔之虽然用过晚膳,但还是陪着洛婉玥一并在桌边坐下,照例喂小丫头吃饭。洛婉玥“嗷呜”一口咬掉了顾浔之喂到嘴边的虾仁,鼓着腮帮子,像只气呼呼的小松鼠,极为可爱。 顾浔之巧妙地将话题转到了洛婉玥看的账册上,让她不再同自个儿怄气。一提到这些“烂账”,洛婉玥便被打开了“话匣子”,叽里呱啦地吐槽个不停。 “这酒楼,地理位置极佳,原本营利颇丰,绝对是个日进斗金的好买卖。” 洛婉玥又吃了顾浔之喂到嘴的莴笋,漂亮的眉头蹙了蹙。 “你知道为什么后来亏成这样吗?”洛婉玥挥了下小粉拳,“洛铭山贪心不足,硬是将五分利涨成了八分利!” “过分了。” 顾浔之恰到好处地应了一句,洛婉玥忿忿地点了两下头:“是吧?是吧?过分透顶了!涨利就算了,他还……” 顾浔之夹了一筷子的青菜喂到洛婉玥的嘴边,打断了她的话,洛婉玥嫌弃地“啧”了一声,扭过了头。 “多吃青菜,对身体好。乖,吃一口。” 洛婉玥心不甘情不愿地回过头,顶着顾浔之的目光,艰难地将青菜吃进了嘴里。 “他还怎么了?” 顾浔之顺着洛婉玥的话往下问,洛婉玥当即忘了刚下口的菜叶子,又恢复了兴致,对顾浔之愤愤不平地抱怨道:“他还在‘醉香楼’里宴客,专请达官贵人,仗着自个儿是东家,不付银子!” 顾浔之挑眉:“要回来。” “必须的!”洛婉玥点头如捣蒜,“那些赊账的条子,王掌柜一并交给我了。”亮晶晶的眸子盯着顾浔之,嘴角带着一抹讨好的笑。 顾浔之禁不住勾唇,又夹起一筷子的青菜喂了过去:“你乖乖把这些青菜吃了,府里之人便随你调用。” 洛婉玥当即张嘴,一口吃掉了顾浔之喂的青菜。 上门要债,自然是要“位高权重”有分量之人才能讨回来,比如相府管家——顾夜齐! 古语有云“亲兄弟明算账”,这亲都断了,更要算得干干净净,明明白白。那些被洛铭山拿去做人情的笔墨纸砚、书阁里的书,全都要让他一一还回来! 洛家近日也不太平,洛芊楠私下被赵彻卖去做“皮肉生意”后所绘的图,几经辗转竟然落到了洛铭山手中。洛铭山向来好面子,气得同洛芊楠断绝了父女关系。洛杨氏又哭又闹,似是疯癫之症,被洛铭山请医诊治后,便被软禁在了西跨院里。 按理说,洛铭山就洛芊楠一个女儿,赵家如此过分,他怎么也得争个公道,可偏偏却同洛芊楠断了关系,着实令人不解。 洛婉玥趴在顾浔之的胸口上:“洛铭山是想让洛家绝后吗?” 顾浔之淡淡一笑:“洛大人可不会让自己绝后。” “嗯?” “德佑巷,”顾浔之大掌抚着洛婉玥的后背,“洛大人养的外室,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如今也满七岁了,想来不久便要入府了。” 洛婉玥漂亮的眸子瞪得滚圆,她这个舅舅,伪装得也太好了吧?! “那他为何不直接把外室迎进府做妾呢?” 顾浔之看着洛婉玥天真的眼神,禁不住在她额上印了一吻:“我的小心肝,洛杨氏和她的女儿,可不是吃素的。若是外室进了门,这个儿子,可能早就保不住了。” 洛婉玥恍然大悟,内宅里的手段她也是有所耳闻的,斗起来可比前朝阴狠多了。如今洛芊楠被困在赵府生不如死,洛杨氏又因疯病被软禁,此时迎外室入府,绝对是个好时机。不至于被外人传他“宠妾灭妻”,他的亲儿子,也可以名正言顺地纳入洛家族谱,为他延续香火。 洛婉玥唏嘘:“男人果然靠不住!” 顾浔之失笑:“夫人,也不能一概而论。” “哼,谁知道呢!” 洛婉玥一个翻身从顾浔之的身上下来,背对着他滚到了床的另一侧,将锦被往身上一盖,便闭上眼睛自顾自地睡了。顾浔之刚想转过来搂她,洛婉玥便抬腿踹了他一脚:“你睡那边,不准过来!” “夫人……” “不是嫌我瘦吗?”洛婉玥头也不回地冷哼一声,“你找胖的去啊!” 顾浔之:…… 好嘛,这时候翻起了“旧账”。 顾浔之见洛婉玥是打定主意不理他了,只能默默叹了口气:“夫人,给为夫点儿被子……” 洛婉玥“咕踊”了一下,被子裹得更紧了。 顾浔之:…… 翌日。 洛婉玥便将一叠厚厚的赊账单子交给了顾夜齐,让他带上一众家丁,往洛家去找洛铭山要债。偏偏今日是洛铭山迎外室入府的日子,一时间洛家是“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洛铭山硬是从小妾带进府的嫁妆箱笼里,把珠宝首饰全都取出来交给顾夜齐抵了债,这才把人给送走。小妾眼睁睁看着攒的私产被“清劫一空”,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为进洛府,她忍了! ——¥招财符¥—— 顾浔之因“虔王余党”一案,去了趟“大理寺”。刚谈完公事出来,便听见大理寺丞和主簿在聊天。 “吴寺丞,这两日见你成天笑眯眯的,可是府上有何喜事?” “害,也没什么。就是前些日子在府里安了个秋千,女娃娃们都喜欢,成天嚷着要我帮她推秋千,高兴得不得了,她开心了,我便也跟着开心了。” 顾浔之推轮椅的手一顿。 第55章 女娃娃都喜欢 大理寺丞、主簿二正打算继续说话,转头便看见了廊庑下的顾浔之,当即朝他行了个礼,道了声:“顾相。” 顾浔之颔了颔首,便冷着脸,让无风推着他,离开了“大理寺”。 对了,秋千!他怎就未想到呢?吴寺丞不是说了吗?女娃娃都喜欢,那洛婉玥肯定也喜欢! 顾浔之正为如何哄洛婉玥发愁呢,这下好了,办法自己送上了门。 顾浔之忙命无风去寻木料、工匠,准备在相府的花园内,为洛婉玥安一架秋千。 顾浔之刚离开“大理寺”,大理寺丞、主簿二人便接着往下聊。 李主簿:“我记得您家女儿今年六岁吧?” 吴寺丞:“是呢,正调皮的年纪!这秋千便是送她的‘生辰礼’。” ………… ——¥招财符¥—— 洛婉玥盘好了三家铺子的旧账,决定笔墨铺子、书阁继续开下去,酒楼便停止营业,她要另作他用。 洛婉玥换上一身低调的衣裙,戴上帷帽,带着白苏、碧裳便出了门。马车在“百花楼”偏僻的后巷处停了下来。 “百花楼”是京城一处烟花之所,算不得多有档次。客人皆是些“三教九流”之徒,鱼龙混杂,乱得很。白日正是休息的时候,巷子里极为安静。 洛婉玥将一枚“平安扣”交给白苏,又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白苏便从“百花楼”的后门走了进去。 不多时,一名身着薄纱大红衣裙的妖娆女子,打着哈欠跟在白苏身后上了洛婉玥的马车。 洛婉玥摘下了帷帽,笑意盈盈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女子姿态慵懒地倚在车壁上,朝洛婉玥妩媚一笑,那微挑的眉眼,似是盛满了万千风情,别说男子,连女子看了也不禁为她心动。 “别来无恙啊,小玥玥。” 洛婉玥微微一笑,将一个小盒子递到了女子面前:“替你赎身的银子,地契,开业所需的银两全在里头了。” 女子接过盒子,慢悠悠打开,满满当当的银票瞬间展现在眼前。 “不够的话,你再寻我要。” 女子勾唇一笑:“说吧,你想要什么?” “一个月内,我要见到全京城最富盛名的‘烟花之所’。” 女子邪魅一笑,语气妖媚:“成交。” 女子拿着盒子下了马车,洛婉玥掀帘对她道:“红莲,你可想清楚了?赎了身,我可想办法帮你摆脱贱籍……” “不必了,”红莲纤指扶了扶鬓发,“贱籍、良籍于我而言并无区别。小玥玥,一月后,记得来收成果哦~~” 洛婉玥看着红莲离开的背影,心内惶然。红莲曾是她一同被人“采血”的女子,二人在那如地狱般的地方相依相扶,若不是有红莲,洛婉玥也不可能逃出“魔窟”。待她有能力时,洛婉玥第一时间便将红莲从那“魔窟”中赎了出来。那时的红莲因为出落得美丽动人,不少贵人对她虎视眈眈,不到及笄的年纪,便被迫卖了身,“初夜”的价格更是拍出了天价。自此以后,彻底沦陷,再也不似当年那个纯真的小姑娘。 洛婉玥将红莲赎出来时,便将她的身契还给了她。洛婉玥能凭一身医术赚银子,足以养活她们几人,可红莲却执意要来京城看看,洛婉玥便给了她一笔钱。进京后,二人还有书信往来,可红莲报喜不报忧,还不肯要洛婉玥的银子,直到去年,洛婉玥才得知红莲到京城后没多久,便被人骗光了钱财,寄身在了“百花楼”内,重操旧业。 “百花楼”与从前的“魔窟”相比,自是好了许多。红莲有才有貌,是“百花楼”内的头牌,有择客的权利,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至于那骗了红莲钱财之人,也从未听她提过,洛婉玥猜测,应该是个男子,还彻底伤了红莲的心。 洛婉玥叹了口气,便带着白苏、碧裳回府了。 一回到相府,经过前院时,便听见“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洛婉玥心生疑惑,带着白苏、碧裳便朝声音的来源方向去。 结果就看见一群工匠,或蹲或站,在院里捣鼓着什么。 “这是做甚?” 洛婉玥对一旁监工的秦嬷嬷问道。 “这是在给夫人您做秋千呢!” 秦嬷嬷对洛婉玥行了一礼。 “秋千?” “是呀,”秦嬷嬷笑眯眯地对洛婉玥道,“相爷说夫人您会喜欢,特地为您造的,给您解闷用的。” 洛婉玥听罢,不禁扬起了嘴角,顾浔之一向公务繁忙,竟然还会想着做这些小事逗她开心,就凭这份心,洛婉玥都不会不动容。 秋千渐渐成型,洛婉玥见小丫鬟还在秋千上缠上了鲜花,简单的秋千,变得妙趣横生。秋千的位置也选得很妙,有遮挡的树荫,夏天也不会太晒。 “小姐,再在这里再摆上个小几,旁边放张躺椅,您以后便可在此处休息,看话本子了!” 白苏比洛婉玥还兴奋,已经开始布置了起来,洛婉玥笑着点了点头,便让白苏撒开手,自行张罗去了。 顾浔之处理完要紧的公务,便匆匆赶回了府,为的便是看看给洛婉玥的秋千,安得如何了。回到府内一看,秋千不仅安好了,还装饰得极为漂亮。旁边还摆着小几、躺椅,一看便是个舒心之所。 “夫人呢?” 顾浔之对一个路过的小丫鬟问道。 “回相爷,夫人在午睡。” 顾浔之点头,便朝卧室方向去。一进内室,便看到洛婉玥侧卧在床上,睡得香甜。顾浔之勾唇,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生怕吵醒了洛婉玥。他俯下身,正想在洛婉玥脸颊上落个吻,便看见洛婉玥搭在床榻上的一只手里,还抓着一本摊开的话本子。 顾浔之小心翼翼地将话本子抽出来,洛婉玥无意识地“哼唧”了一声,继续睡了过去。顾浔之看着这画着香艳封面的话本子,下意识地蹙了蹙眉。他翻开书看了两页,脸色越来越难看,嘴角禁不住微微抽搐了一下,一言难尽地低头看了睡得正香的洛婉玥一眼,这种乱七八糟地的东西,小丫头到底是如何看进去的? 话本里讲的是一只受伤的小狐狸被个穷困书生所救,后来幻化成人形来报恩的故事。小狐狸生得貌美,书生对她一见倾心,日日与小狐狸吟诗作画,情至浓时便共赴阳台,享受鱼水之欢,书里描写得极为香艳露骨,细节刻画得淋漓尽致,让人看了都会禁不住脸红心跳。 顾浔之本想把这话本子扔了,但想了想,还是将话本子合起来,放到了枕头旁边。小丫头本就生他的气,他要再把她的话本子扔了,只怕今晚要睡书房了。顾浔之也是无奈,向来无所顾忌的他,现下也被人拿捏得死死的,真应了那句老话:“一物降一物”。 顾浔之见洛婉玥一时半刻还不会醒来,也不打算叫醒她,便转身走出了卧室,先去书房处理公务了,待洛婉玥醒了,他再过来。 第56章 当女儿养的 顾浔之虽然派人跟着洛婉玥,主要也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危,但并不会干涉她的隐私。所以只要不危及到洛婉玥的人身安全,她见了谁,做了什么,下人皆不必事无巨细地向他禀报。所以今日洛婉玥见了红莲一事,顾浔之是不知晓的,只知她出了一趟门,他也没过多询问。 洛婉玥睡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起了,午睡虽好,但不宜贪多。起身看见枕边已经合上,摆得方方正正的话本子,一时恍惚,只记得自己看着看着便睡过去了,话本子是不是她自个儿收的,完全没印象了。 白苏推门进来,告诉洛婉玥:“相爷已经回府了,正在书房,说是等您醒了,让您直接去花园。” 洛婉玥醒了醒神,随手便将话本子塞进了床上的暗格里,梳洗一番后便去了花园。 一到花园,便看见顾浔之已经站在了秋千旁边,正勾着嘴角冲她招手。 洛婉玥走了过去,顾浔之指着秋千:“试试?” 洛婉玥点头,便在秋千上坐了下来,顾浔之站在后头,亲自为洛婉玥推起了秋千。荡起的秋千迎着微风,洛婉玥舒服地眯了眯眼:“再荡高些!” 顾浔之手上又加了些力气,洛婉玥晃着脚丫:“再高一些呀!要比围墙还高!” “危险。” “就要嘛!” 撒娇的语气里带着些许不满,顾浔之向来顺着他家小祖宗,只能用力将秋千推高,但眼光时刻不离洛婉玥的身,以防她出什么意外。 秋千高高荡起,洛婉玥开心地“咯咯”直乐,小脚丫子往上抬着,试图同不远处的围墙比个高低。 听着洛婉玥银铃般的笑声,顾浔之也跟着开心,看来这个秋千没白装! 无风、无影守在一旁。 无风小声对无影道:“相爷哄夫人,怎跟哄孩子似的?” 无影嫌弃地瞥了无风一眼:“当女儿养的,你还看不出来?” “嗯?” “就你这傻样,难怪娶不到媳妇儿。”无影扯了下嘴角,“好好跟相爷学学。” “切,说的好像你有媳妇儿似的。” 无风鄙夷地看了无影一眼,“咱俩‘王八照镜子,一个鳖样’,谁也别说谁!” 无影一个“毛栗子”扇在了无风的后脑勺上:“你才是王八!” 玩了秋千,洛婉玥总算是被顾浔之哄开心了,顾浔之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果然小孩子心性,就是好哄。想着再让顾夜齐去搜寻些女娃娃会喜欢的小玩意儿,可以逗洛婉玥开心。 下午,顾夜齐来报,英国公府送来了请帖,邀请洛婉玥三天后参加英国公夫人举办的“赏菊宴”。 顾浔之听见“英国公”三个字,便想起老国公前两日提到的“英国公家的小世子”,禁不住牙疼。 “我倒是听说过英国公夫人的‘赏菊宴’,似乎每年都办?应该邀请了所有的京都贵女们参加吧?” “是。” 顾浔之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只是今年这个“赏菊宴”怕是不单单只是内宅贵女们的社交,还有为英国公世子相看世子妃之意。 洛婉玥将请帖放到一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去看看。这“赏菊宴”邀请的只有女眷,顾浔之自然是不能陪着去的。 时间飞逝,转头便到了“赏菊宴”当日。 顾浔之将洛婉玥送到了“英国公府”大门前,本想嘱咐两句,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让她玩得尽兴,结束后便来接她。其它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毕竟洛婉玥是顶着“相爷夫人”的名头出席“赏菊宴”的,自是不在“被相看”的行列里,他心里虽然有些不痛快,但却不能表现出来,不然就显得他不够大气了。 洛婉玥刚进“英国公府”的大门,柳漫便笑眯眯地迎了上来,看见熟人,洛婉玥瞬间便安了心。 柳漫挽着洛婉玥的胳膊,小声在她耳边低语:“夫人尽管放心,有我跟着呢。” “多谢。” 洛婉玥感激地看了柳漫一眼。 “夫人不必同妾身客气。”柳漫抿唇一笑,“相爷一早便与我家夫君去了信,让妾身在宴会上多照顾夫人些。相爷如此爱重夫人,妾身着实羡慕呢!” 洛婉玥杏眸微怔,原来顾浔之竟还为她做了这些,不禁心里涌起一股暖意,美眸里溢出柔软的笑意:“有劳金夫人了。” “夫人若不嫌弃,便唤我漫漫吧,‘金夫人’显得太生分了。” 洛婉玥闻言,莞尔一笑:“漫漫。” “嗳——这多好听~” “你也叫我名字吧,”洛婉玥调皮地冲柳漫眨了下眼,“比‘夫人’好听。” “好呀,玥玥~~” 二人嬉笑着往后院去,一进后院,便像入了“百花园”,女眷们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尤其是还未出阁的小姐们,更是争奇斗艳,花团锦簇,比园中盛开的菊花还要娇艳。 “这些未出阁的世家小姐,大多是为‘世子妃’之位来的。” 柳漫小声在洛婉玥耳边低语,“这‘赏菊宴’年年办,各家小姐都想在宴会上露一露脸,毕竟被邀请来的,皆是达官贵人家的女眷,说不定便被哪位世家夫人看重了,配给自家适龄的小公子,结一段姻缘。” 洛婉玥了然地点了点头。 “只是今年比较特殊,英国公家的世子也到了适婚年纪,据说最近也在物色‘世子妃’的人选,”柳漫悄悄指了指前方不远的几位打扮得十分精致的世家小姐,“所以今日都格外‘用力’。” 看着世家小姐们全身上下金灿灿的珠翠叉环,洛婉玥瞬间便明白柳漫的“用力”是何意了。 这等“相看”之事,本就与洛婉玥、柳漫无关,她二人皆已婚嫁,又未有需要娶妻的儿子,自然比园里的大多数人轻松许多,便慢悠悠地欣赏起英国公夫人精心摆设的菊花来。 刚步到一座凉亭边,便听见一阵女子的谈笑声。洛婉玥、柳漫闻声看去,便看见凉亭中一群环肥绿瘦的世家小姐们正围着陈平乐说笑,人群里还站着许久未见的洛芊楠。 洛婉玥脚下的步子一顿,真是讨厌之人都聚到了一起。 只是今日的洛芊楠虽然尽力打扮过了,但厚厚的脂粉还是掩盖不住她面上的憔悴。整个人比之前瘦了一大圈,衣服穿在身上宽宽大大的,完全撑不起来,原先精致的容颜,如今也损了八九分,看着比实际年龄苍老了许多。 洛婉玥想到发生在洛芊楠身上的那些事儿,不禁又看了她两眼。事情既然都传到了洛铭山的耳朵里,想必在场的大多数人也都知晓了,眼下陈平乐这向来眼睛长在头顶之人还会纵着洛芊楠围在她身边,洛婉玥直觉这俩人绝对是“狼狈为奸,没安好心”,自己还是不要接近的好,于是拉着柳漫的手,便要带她远离凉亭。 “哟,这不是相爷夫人吗?” 洛婉玥脚步堪堪停住,一抬眸,便看见陈平乐环着双臂,不怀好意地看着她,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来找事儿的。 第57章 你有相爷呀! 柳漫悄悄地拍了拍洛婉玥的手背,示意她,有她陪着,不用担心。 洛婉玥同柳漫一道步上台阶进了凉亭,朝陈平乐行了一礼:“郡主万福。” 陈平乐冷哼一声,免了二人的礼。 一旁簇拥着陈平乐的世家小姐们,大多是第一次见洛婉玥,这能越过平乐郡主,让顾相十里红妆娶进门的女人,她们皆是心生好奇的,禁不住悄悄地打量起她来。 今日的洛婉玥身着一袭天青色蜀锦广袖牡丹纹暗绣长裙,头发挽起,梳成高发髻,头顶戴一鎏金点翠华胜,两边各插一支赤金累丝嵌珠玉步摇,腰间配一白玉翡翠玉佩,面若桃花,雍容华贵,端庄大气。 这气质、这容貌,同陈平乐站在一处,陈平乐完全被她的锋芒掩盖,黯然失色。众贵女们心里暗叹:平乐郡主不输才怪。 “咦,本郡主记着顾夫人母家可是姓洛?”陈平乐装作刚想起什么事儿的样子,将目光投向了人堆里的洛芊楠,“同赵小公子的妾室,可是同宗?” 众人纷纷朝洛芊楠看去,眼里皆是不屑的眼神,这种“败坏门风”的女人,竟然跟她们出现在同一个宴会上,真是有失身份。同时将目光又投向洛婉玥,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显然是想看戏。平乐郡主将洛婉玥与洛芊楠划为一家,目的便是想要羞辱洛婉玥,出一口恶气。 “表姐……” 洛芊楠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柔柔弱弱地朝洛婉玥行了一礼。 洛婉玥一个闪身,躲开了洛芊楠的礼:“别,我可担不起洛姨娘的这个礼。” “表姐,我知你嫁进了高门,便看不起我这个表妹了。”洛芊楠拿出绢帕,开始掩面抽泣,“可‘打断骨头连着筋’,不能因为有相爷为你撑腰,你便不认母家了呀!” 洛婉玥沉着一张脸,饶有兴趣地看着洛芊楠表演。 “还有这事儿?” 陈平乐佯装吃惊地惊呼了一声。 “郡主明鉴,芊楠所言句句属实。表姐自打嫁入相府,便再未回过母家,洛家众人,皆可作证。” 陈平乐故意板起一张脸:“我朝一向以‘仁孝’治天下,洛婉玥,你这般行径,可谓是不守‘孝道’!天理难容!浔之哥哥定是受了你的蒙蔽!他若知晓你如此不孝,定会休了你!” 周围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皆是在指责洛婉玥的“不孝”。 洛婉玥“噗嗤”一笑,这陈平乐还真是不长记性。 “洛姨娘是多久没回府了?连我已同洛家断绝关系之事也不知晓?” “怎会?” 洛芊楠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有刚才那副柔弱之态。她确实许久未回洛府了,赵家看她看得严,根本不给她回洛家的机会。前些时日倒是收到了洛铭山的一封信,信里指责她“不守妇道,不知廉耻,扬言要与她断绝关系”,还附了一张“断亲书”,只是洛芊楠至今未签字。日日困在“安远侯府”,自是不知洛婉玥已同洛家断绝关系之事。 “怎不会?”洛婉玥冷冷一笑,“白纸黑字、签字画押过的‘断契’,洛姨娘可要瞧瞧?” 刚才还在窃窃私语、议论纷纷的众人皆闭上了嘴。 洛婉玥看向陈平乐,美眸微挑:“郡主不分青红皂白,一张口便治了我的罪,还想让我夫君‘休妻’,不知这又该做何道理?” 陈平乐硬着头皮,指着洛芊楠愤愤道:“是她让本郡主主持公道的!” “哟,妾身竟不知郡主与洛姨娘关系如此密切,三言两语便向着她说话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郡主您与洛姨娘是姐妹呢!” 柳漫调笑着说了一句,陈平乐瞬间变脸:“你胡说什么!本郡主是何身份,怎能同这等腌臜货相提并论?!” 洛婉玥暗暗为柳漫竖起了大拇指,会云,多云。 陈平乐这一番当众嫌弃洛芊楠之语,使洛芊楠彻底没了脸面。她今日能来英国公夫人举行的“赏菊宴”,是沾了她母亲的光。洛杨氏虽然被软禁在了洛府,但她还是用手段将信和银子送到了她的“小姐妹”——英国公府掌事妈妈手上,这才将洛芊楠“塞”进了邀请名单之列。洛芊楠本想借着“赏菊宴”寻一线生机,摆脱赵家的控制。这才将主意打在了平乐郡主的身上,她知陈平乐深爱顾浔之而不得,对洛婉玥恨之入骨,此时以“让洛婉玥在宴会上出丑”为由接近陈平乐,陈平乐自是不会拒绝。借机再同陈平乐拉近关系,以后便能以平乐郡主相邀之名,自由出入“安远侯府”了。 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却未曾想到洛婉玥竟同洛家断绝了关系,以至于她当场被陈平乐羞辱,毫无颜面可言。洛芊楠脸色愈发苍白。她朝周围扫了一圈,见众人看她的目光里皆是鄙夷,禁不住低下了头,她紧紧咬着嘴唇,眼神越发阴鸷。 “今日郡主污蔑我之事,我自会同夫君言明。” 洛婉玥语气淡淡道。不是说她因有“相爷撑腰”就“恃宠而骄”吗?那她便让这些人开开眼,何为“仗势欺人”。 一听洛婉玥说要向顾浔之告状,陈平乐直接急了,一把扯过洛芊楠:“本郡主也是受了她的蒙蔽!你,还不快向顾夫人磕头赔罪?” “我,向她赔罪?!” 洛芊楠不可思议地看向陈平乐,这些贵女们,出了事儿便拿她来顶罪,当真无耻! 洛婉玥冷眼看着洛芊楠被羞辱的模样,想踩着她给自己谋福利,就冲她这见不得光的手段,今日这份耻辱,她便要受着。 “不然呢?还不快跪下!” 陈平乐去推洛芊楠,洛芊楠怎会心甘情愿向洛婉玥磕头认错?在她眼里,洛婉玥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乡野丫头,凭什么让她下跪?二人互相推搡,突然一声惨叫。 “啊!” 只见陈平乐脚上一滑,顺着凉亭的台阶便滚了下来,她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肚子,面露痛苦之色:“好疼!我的肚子好疼!” 一股红色的鲜血,染红了陈平乐的是衣裙,众人皆惊。 “发生何事了?” 正同内阁学士之女聊得热络的英国公夫人匆匆赶来,连忙命人将平乐郡主抬去内院,并去请了大夫。 “看情况,怕是落胎了。” 柳漫对洛婉玥耳语道。洛婉玥点头,不过陈平乐尚未婚配,又哪儿来的孩子?还有,她不是一直心仪着顾浔之吗?怎又委身给了别的男人?一连串的疑问闪了出来。 柳漫轻轻捅了捅洛婉玥:“玥玥,看在咱俩关系不错的份上,你可千万记得第一时间,把来龙去脉同我说一说啊!” “可是,我也不知道……” 柳漫意味深长地朝洛婉玥挑了挑眉:“你有相爷呀!” 行,懂了,万事逃不过顾浔之! 洛婉玥目光坚定地朝柳漫保证道:“放心吧,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毕竟,“瓜”一个人吃,实在无甚趣味! 第58章 好呀,孩子是你的?! 出了陈平乐这档子事儿,“赏菊宴”自是办不下去了,众贵女相继告辞离开,洛婉玥更 是恨不得生双翅膀,飞到顾浔之身边,好一探究竟。 事发突然,顾浔之也未料到“赏菊宴”会提前结束,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便只能让洛婉玥一人回府了。马车还未在相府门前停稳,便有侍卫骑快马来报,让洛婉玥转道去“定国公府”,说顾浔之会在“国公府”内等她。 洛婉玥满头雾水,不知为何突然让她去国公府,她想到了老国公,生怕是祖父出了事儿,也顾不上什么陈平乐了,只让无影加快速度,朝“定国公府”奔驰而去。 刚到“定国公府”门前,便看到顾浔之已经站在府前等她了。马车一停好,顾浔之便伸出手,扶着洛婉玥下来。 “是祖父身体不适吗?” 洛婉玥扶着顾浔之的双臂,焦急地问道。 顾浔之看着洛婉玥因担心而略显绯红小脸,硬生生地忍住了想要亲一口的冲动。 “放心,祖父无碍。” 洛婉玥听了顾浔之这话,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松开了扶着顾浔之的手。 “那唤我来是?” 顾浔之牵起洛婉玥的手,将她往“国公府”里带:“陈平乐在府内。” “啊?!” 洛婉玥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顾浔之。陈平乐不是刚落了胎?不在将军府内待着,跑到“定国公府”做甚? 顾浔之眼睁睁地看着洛婉玥清澈的大眼睛由疑惑变成了委屈,小嘴一瘪:“好呀,孩子是你的?!” 说话的声音还带着哭腔。 顾浔之神情一滞,屈指便在洛婉玥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哭笑不得道:“想什么呢?孩子怎会是我的?” “那她来国公府做什么?” “小傻瓜,”顾浔之软下声音,“国公府又不是只有我一个男丁。” 洛婉玥恍然大悟,刚才还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现在已经有了笑脸,这脸变得比翻书还快。顾浔之禁不住想笑,洛婉玥一把挽住他的胳膊,快步朝“国公府”里走去,边走边催促他:“夫君,咱们快走两步,别让祖父久等了!” 这想早点吃上瓜的小心思,真是藏也藏不住! 顾浔之故意放慢脚步,洛婉玥便拖着他往里走,走到前厅时,感觉力气都用尽了。她深深看了一眼身边气定神闲的顾浔之,总觉得这狗男人是在故意整她,可她又没证据,只能缓了两口气,在顾浔之的带领下,迈进了前厅的门槛。 定国公府难得人齐了一次。上首除了坐着沉着脸的定国公外,另一侧坐着的应该就是陈老将军——陈国安了。洛婉玥还是头一次见到陈老将军的真容。陈老将军一脸方正,看着便是在沙场上历练过的。陈国安原先就是个武夫,不通文墨,凭着一身蛮力和勇于冲锋陷阵的果敢,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位置。他唯一的儿子,也随他一道上了战场,在当年北境进犯的那场大战中,不幸中箭身亡,这才留下了陈平乐这一孤女,承了家族荣耀,被封为“郡主”。定国公曾经与陈老将军并肩作战过,也算是过命的交情,加之陈家仅剩陈平乐这一遗孤,念在陈家为大周朝所立下的功勋,顾浔之即便不喜陈平乐,也给予了她最大限度的宽容,不然也不至于让之前的她可以进出相府。 顾义仁一家坐在定国公右下首位置,而本该在床上躺着的陈平乐,正歪着身子,一脸虚弱地靠在陈老将军右下首的位置,身下垫着软垫,背后靠着个软枕,身上还披着一条貂绒大氅,裹得还算严实。其他人刚按长幼顺序依次坐好。 顾浔之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带着洛婉玥朝定国公、陈老将军行了一礼后,便在顾浔昭对面的椅子上撩袍坐了下来,故意同陈平乐中间隔开了个空位,陈平乐气得翻了个眼皮哼了一声,脸色愈发苍白了。在场众人似没听见似的,皆沉着一张脸。洛婉玥更是从容不迫地挨着顾浔之坐下,完全未将陈平乐的不满放在眼里。落座后,顾浔之毫不避讳地牵住了洛婉玥柔弱无骨的小手,垂着眸子事不关己地把玩着。 顾浔昭见状,阴鸷的神色暗了暗,他快速地扫了陈平乐一眼,果然人比人气死人,就陈平乐眼下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连洛婉玥的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顾浔昭收回目光,低垂下头,将眼底的嫌弃尽数敛去。 整个大厅气氛凝重,隐隐有着“山雨欲来”的趋势。 老国公神色沉沉地坐在主位上,端着茶盏,不紧不慢地拨了拨杯中的茶叶,面上不动声色,但身上的气势明显比平时凌厉了许多,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一旁的陈老将军紧紧抿着唇,想来要不是有老国公镇着,他早发飙了。 陈老将军虽然是个武夫,但不代表他没脑子。他自家孙女什么品性,他非常清楚。她一向倾慕顾浔之,若不是被有心人算计了,她绝对不可能委身给顾浔昭,跟他扯上半点儿关系。至于是谁算计的陈平乐,陈老将军尚未查明,但只要查出幕后真凶,他一定砍掉对方的脑袋! “父亲,”顾义仁率先开口,打破了厅里的沉默。这本就是“家丑”,若不是老国公坚持,他并不打算让顾浔之前来。顾浔之自个儿来便算了,还把洛婉玥给带来了,即便是进了顾家门的儿媳妇,可在顾义仁眼里,洛婉玥就只是个“外人”,没资格坐在这里。可定国公未发话,他也不敢有意见。 “陈将军,此事有关郡主的声誉,还需谨慎处理。” 陈老将军看向顾义仁,眉心狠狠地跳动着,眼里是藏不住的火气:“你还敢同老夫提平乐的‘清誉’?!”陈老将军指着顾浔昭,“我孙女的‘清誉’,就是毁在这个不要脸的玩意儿手上!” 陈老将军手边若是有一把刀,现下可能就要对着顾浔昭劈过去了。 顾义仁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顾浔昭与陈平乐之事,他从头到尾都被顾孙氏蒙在鼓里,若不是陈平乐滑了胎,向陈老将军说出了实情,陈家找上门来,他根本不知道顾浔昭竟然背着他同陈平乐做下了苟且之事。眼下他作为顾浔昭的生父,不得不站出来处理此事,承受来自陈老将军的怒火。整件事情当中,最委屈之人,莫过于他了。 “陈将军息怒,都是为了孩子……” 陈国安狠狠地瞪了顾义仁一眼,看到陈平乐那病恹恹的模样,冷哼了一声,终是把心里的怒气往下压了压,他只有陈平乐这一个孙女,再气不过,也得为她好生筹谋。 “乐乐,你同祖父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陈国安看向陈平乐,语气都变得柔软了一些,“你尽管放心大胆地说,祖父一定为你做主。” 坐在一旁敛眸静听的洛婉玥,眼皮一跳,好嘛,事情还未查明,陈老将军便先将自家孙女定义成了“受害者”,有点儿意思。 第59章 上不得台面的畜生? 洛婉玥被顾浔之抓在手里的手,轻轻地挠了下他的手心,顾浔之会意,勾着唇朝洛婉玥看了一眼:乖宝真聪明。 旁人根本没看见顾浔之与洛婉玥之间的“小动作”,一直歪着身子的陈平乐听见陈老将军的话,神色突然激动了起来,指着顾浔昭便开始控诉:“就是他!就是这个上不得台面的畜生,趁着我被人下了药,毁了我的清白!祖父,你要为平乐做主啊!” 陈平乐因情绪激动,颤抖着身子抽搐着:“肯定是他找人给我下的药!” 顾浔之暗暗挑了下眉:没想到这个蠢笨如猪的陈平乐竟然也聪明了一回。 顾浔昭听见陈平乐这么说他,眸底闪过一丝阴狠,但想到要以大局为重,只能暗暗地握了握拳,一个字儿也不敢说。 上不得台面的畜生? 定国公放下手中茶盏,深深地看了陈平乐一眼,苍老深邃的眼眸中带着些许寒意,下首的顾义仁脸色更是成了猪肝色。顾浔昭再不齐,他也姓顾。陈平乐这脱口而出的诋毁,打的可不是一个人的脸。 陈老将军本就是个直肠子,根本没感知到陈平乐话里的不妥,只是眼神阴翳地瞪着顾浔昭:“说,是不是你陷害的我孙女?!” 陈平乐可是陈老将军的嫡孙女,顾浔昭只是个妾室所生的庶子,根本配不上陈平乐,说他“上不得台面”一点儿错也没有。如今还敢玷污他孙女,让全京城看他陈家的笑话,手里就差一把刀,不然非得当场劈死顾浔昭不可! 顾浔昭在陈老将军凌厉目光的逼视下,不禁感到胆寒,但这时候绝对不能认,陈家手里没有证据,只要他抵死不认,他们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陈将军,昭儿绝不是如此阴险之人,您莫要误会了他。” 顾义仁开口替顾浔昭辩解道。 顾浔之闻声,不咸不淡地朝顾义仁看了一眼,看来顾义仁对他这个小儿子,还当真是了解得不够透彻。 “误会?”陈老将军阴色阴沉地盯着顾浔昭,“你倒说说,怎就误会你了?” 顾浔昭知道,这个时候他必须站出来了,事情成败与否,就看此时了。 “陈将军,”顾浔昭站起身,朝陈老将军行了一礼,“浔昭自知配不上平乐郡主,本不想多说什么,毕竟我是个男人,理应为此事负责,不敢说自个儿一点儿错也没有。可现下已事关我的清誉,有些话,浔昭不得不说了。” 顾浔昭咬了咬嘴唇,似是有满腹委屈,“郡主,那日明明是浔昭救了你,若不是我的出现,你可能已被多名歹人……”顾浔昭顿了下,故意隐去了后半句话,“当时我本想送你去医馆,可是你耐不住药性,主动让我帮你……” 顾浔昭神色黯淡地看向脸色发白的陈平乐:“你为何要颠倒黑白冤枉于我?诸位如若不信,当日的车夫可为浔昭作证!” 洛婉玥眯了下眼睛,精彩,太精彩了!没想到顾浔昭还有这一手?她清澈的双眸闪了闪,这要再配上些瓜果点心,那就更棒了! 顾浔之像是读懂了洛婉玥的心,他松开握着洛婉玥的手,从衣袖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递给洛婉玥,洛婉玥疑惑接过,打开袋子一看,一颗颗像红宝石似的甜蜜饯瞬间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惊喜地眨了下眼睛,朝顾浔之投去甜甜一笑,便捻了颗蜜饯,悄悄地快速放入口中,蜂蜜浸过的甜香味儿在唇齿间弥散开来,洛婉玥满足地眯了眯眼。 陈平乐脸色瞬变,这才想起来,那日确实好像是有个车夫。陈平乐身为陈家唯一的嫡女,自小娇生惯养,身边的人都奉承着她,还是头一次被人当众指责反驳。 陈平乐气得浑身颤抖,说话的音量都不自觉地提高了,指着顾浔昭的鼻子就骂:“车夫是你的人,自然向着你说话!你个妾室所生的庶子,有什么资格指责本郡主冤枉你?” 妾室所生的庶子? 陈平乐吐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在刺激着顾浔昭,他眼眶渐渐泛红,陈平乐这是在当众羞辱他,把他的脸面放在地上践踏! 陈老将军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听顾浔昭的话加上陈平乐的态度,这个证人“车夫”明显是存在的,不管他是不是顾浔昭的人,都坐实了陈平乐与顾浔昭苟合之事,陈平乐的清白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 “平乐,住口!” 陈老将军及时喝斥住了陈平乐,他已觑见顾浔昭变了脸色,若陈平乐再口出狂言,只怕事情会更加糟糕。 “祖父,我说错了吗?” 陈平乐倔强地昂着头,她就是看不起顾浔昭的出身,摆明的事实,还怕人说吗? “都是妾身的错,”从头开始便一直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孙怡馨,偏偏在此时张了嘴,她红着眼眶,弱小又无助地看向陈平乐,“是妾身出身卑微,害了昭儿……” “怡馨,这怎能怪你呢?”顾义仁心疼地揽住孙怡馨的肩膀,咬牙切齿地看向陈平乐,“郡主,你虽然身份尊贵,但我们家昭儿也是顾家血脉,你这般折辱于他,岂不是看不起我们顾家?陈将军,这便是你们将军府的家教吗?” 顾浔之闻言,并未抬头,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陈平乐刚想张口,便被陈老将军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他看向顾义仁:“我们家平乐刚伤了身子,也是忧思过度才会口不择言。顾大人莫要同小辈计较了。” 陈老将军言下之意:陈平乐流的是你们顾家的孩子,不管事情真相如何,顾家都是脱不了干系。 顾义仁不傻,自然听出了陈老将军的意思,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气,低声安慰着还在抽泣的孙怡馨。 一时间谁也未说话,整个前厅再次沉寂了下来。洛婉玥本想趁着无人注意,把嘴里的核给吐了,现下如此安静,她都不敢有所动作。只有身边的顾浔之,没事儿人似的伸开手掌摊到她嘴边:“乖,把核吐了。”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到了二人身上,洛婉玥尴尬地把顾浔之的手按了下来,朝他使了个眼角,顾浔之无所谓地挑了下眉,便由洛婉玥抓着他的手,不再言语。洛婉玥生生把核吞了下去,顾浔之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国公爷,此事你看应如何处理?” 陈老将军看向了一旁的定国公。 定国公心里冷笑一声:这时候想起他来了?陈平乐骂顾浔昭的时候,怎就没想到他呢? 定国公老神在在地抿了口茶水,神色冷沉地看了陈平乐一眼:“昭儿与平乐郡主各执一词,老夫觉得此事还需再调查一番,不如唤那个车夫前来,问询一二?” 陈老将军、陈平乐皆是面色一僵,陈平乐放在大氅下的手已经握成了拳,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内。 陈老将军稳了下心神,硬扯出一个笑:“眼下最重要之事,还是两个孩子,国公爷,你说呢?” 第60章 以前怎没发现,这小子竟如此不要脸呢? 定国公的眼皮跳了一下,这个老匹夫,明明整件事关系最大的便是陈平乐,关他顾家何事?传出去,最多也只是说一句:顾浔昭就是个风流纨绔。损名声的也只有她陈平乐,况且,又如何能证明这流掉孩子就是他顾浔昭的?不过众口铄金罢了。 陈家也算是满门忠烈了,定国公也是不忍心,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现在确实该考虑考虑两个孩子的事情了,毕竟今日之事,还是不少人看见了。” 洛婉玥想起在“英国公府”发生的那一幕,全京城的贵女应该都看见陈平乐见了红。“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想来这件事现下已经传遍了京城,想掩盖已经来不及了。 陈平乐神色苍白,狠狠地剜了顾浔昭一眼,若不是这个男人夺走了她的清白,她也不至于成为全京城的笑话。眼光不自觉地落在了顾浔之的身上,那清隽矜贵的模样,还是如此的光风霁月,令她忍不住心动。这才是她陈平乐爱慕的男子,他顾浔昭算个什么东西?! 陈平乐看向顾浔昭的眼神里满是鄙夷与嫌弃。而此时顾浔昭却低着头,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一直坐在椅子上的孙怡馨,眸底闪过一抹得逞的神色。 “是,”陈老将军艰难地应了一声,“那国公爷的意思是?” “为了两家的名声,”定国公顿了顿,眼光在陈平乐身上停了停,明显是在说主要是为了你们陈家的名声,“也为了两个孩子好,不如就让他二人成婚如何?” “我不要!” 陈平乐脸色惨白如纸,激动地看着陈老将军,“祖父,我不要嫁他!” “闭嘴!还嫌不够丢人吗?!” 陈老将军狠狠地拍了下桌案,声音大的令洛婉玥抖了下身子,顾浔之连忙将人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哄她:“乖,不怕,有夫君在。” 洛婉玥被按在顾浔之怀里,两只大大的眼睛从他怀里探出来,朝那张木质的桌案看过去,这不会拍出裂痕了吧? 本来阴沉着脸的陈老将军,禁不住尴尬地摸了下胡子,顾浔之这对小夫妻,全程未说过一句话,却当真一点儿也没减少存在感,完全不顾在场其他人是何处境。 定国公也深深地看了顾浔之一眼,以前怎没发现,这小子竟如此不要脸呢? 顾义仁三人更是铁青着一张脸,想骂又不敢骂出口,只能生生把气咽回去。陈平乐更是受了刺激,盯着顾浔之、洛婉玥,嘴唇都咬破了。 “只是即便二人成了亲,平乐这孩子的名声……” 陈老将军为难地开了口,即便二人先前便情投意合,但未成亲前便私相授受,还有了孩子,这传出去,陈平乐的名声依旧挽回不了。 “妾身倒是有一主意……” 孙怡馨弱弱地开了口,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你说。” 定国公示意孙怡馨继续。 孙怡馨怯生生地看了陈老将军一眼:“不如对外宣称,郡主当日只是……只是来了‘癸水’,被有心人误传成‘有了身孕’,为还郡主清白,昭儿愿意求娶郡主为妻。” “好!”陈老将军又拍了一下桌子,“就这么办!” 顾浔之蹙了蹙眉,看了一眼洛婉玥,见小丫头眼睛亮亮的,未被吓到,这才舒了口气。洛婉玥又朝桌子仔细地瞧了瞧,好像真有裂痕了…… “那这俩孩子的亲事?” 定国公对陈老将军问道。 “便这么定了!” 陈老将军一锤定音。 “你们可有意见?” 定国公讳莫如深地看向顾义仁三人。 “昭儿的婚事,看他自己。” 顾义仁沉着脸回道。今日的陈平乐真是让他了开眼,如此没有教养,若不是看在陈老将军的份上,他早一口拒绝了。 顾浔昭见问他的意见,他看了陈平乐一眼,沉默了片刻后才开口道:“为了郡主的清白,浔昭愿意。” 顾浔之意味深长地看了顾浔昭一眼,还真是能给自己脸上贴金。 “既如此,那就这样定了吧。” 定国公眼底闪过一抹沉色,只怕此事真是另有隐情。 孙怡馨低垂着头,掩盖上扬的嘴角。顾浔昭也在袖里握了下拳,事情终于成了! 倚在椅子上的陈平乐,脑子一片空白,要同顾浔昭成婚?怎么可以?! “不行,我不同意!”陈平乐脸色惨白,一脸抗拒地朝陈老将军直摇头,“祖父,我不要嫁给他!不要!” “乐乐啊,”陈老将军看向陈平乐,原本就不年轻的脸显得更加沧桑了,“为了你的名声,此事你得听祖父的,切不可再任性了。” 今日发生之事,只怕已传遍了全京城的高门大户,不管是不是误会,但凡配得上将军府门庭的家族,在嫡子的婚姻大事上定是不会再考虑陈平乐了。若是找个庶子成婚,那确实都比不上顾家。既有定国公府的门庭,又有一朝宰辅的兄长,也不算是委屈了陈平乐。更何况陈平乐委身之人,就是顾浔昭,于情于理,嫁给他都是最好的选择。 可陈平乐完全体会不到陈老将军的用心。 “祖父!明明就是他们陷害我!就算是要嫁进顾家,我也要嫁给浔之哥哥,而不是他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子!” 顾浔昭狠狠地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为何他就比不过顾浔之?凭什么看不起他?! “平乐!” 陈老将军喝斥了陈平乐一句,“不得无礼!” 洛婉玥饶有趣味地打量着顾浔之,顾浔之侧过头,一脸无辜地朝她耸了耸肩:夫人明鉴,与为夫无关啊! “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陈平乐面上的表情已经扭曲,眼神几近疯狂,指着孙怡馨的手指都在颤抖,“这个说辞定是她提前备好的!祖父,他们要害平乐,你莫要被他们骗了!” 顾浔之勾了下唇角,这女人还真长脑子了。 接着,又见陈平乐将手指转向了洛婉玥,“还有她!也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哈?” 洛婉玥一脸无辜。 顾浔之嘴角微抽:果然脑子只长了一半。 “若不是你,我又怎会被推下台阶?肯定是你事先计划好的!” 这无端的指摘,真是属实没脑子了。 洛婉玥无奈笑道:“郡主,除非我已事先知晓你怀孕一事,不然又怎能计划让你当众滑胎呢?你这指责,着实是毫无道理。” 陈平乐一怔,确实,她自个儿都不知晓自己怀了孩子,只当是月事推迟了,洛婉玥又怎会提前得知呢? “就是你!推我之人是洛芊楠,你与她是一伙的,肯定是你计划好的!” 女人不讲道理起来,还当真是没有逻辑啊! “我早同洛家断绝了关系,又怎会同洛芊楠勾结?”洛婉玥语气淡淡,“郡主若是不信,尽管派人去查便是。” “够了!” 陈老将军眼底满是失望,他听出陈平乐就是在无故攀扯,绝不再让她失言了。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陈老将军瞪着陈平乐,“你随我回府,静养待嫁!” 第61章 见过扇人巴掌的,没见过扇巴掌还带人喝彩的 “我不!” 陈平乐已然失去理智,她颤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的心悦之人,只有浔之哥哥一人,从始至终想要嫁的,也只有他一人!” 洛婉玥美眸微抬,眸子里浸满了寒意。 “郡主切莫胡言,”孙怡馨朝冷着脸的顾浔之觑了一眼,“相爷已经成婚了。” 先前陈平乐还嘲讽她只是个妾室,眼下她又觊觎顾浔之这个有夫之妇,岂不是也想做妾?那又有何资格取笑于她? “那又如何?”陈平乐转向洛婉玥与顾浔之,“他们可以和离!浔之哥哥,你同她和离,好不好?” 陈平乐几近哀求地望向顾浔之,顾浔之微垂着头,突然掀眸朝坐在上首的陈老将军看去,深邃的眸子如同淬了寒冰:“陈老将军要是教不好郡主规矩,本相不介意帮忙。” 一出口,便让整个前厅的温度降了下来,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感令在座众人禁不住胆寒。 “陈平乐,你还有没有规矩了?” 陈老将军怒斥陈平乐,他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对顾浔之也有莫名的畏惧感。这个人,不是他们陈家惹得起的。 可陈平乐根本听不进陈老将军的话,她声音颤抖,几近病态地哀求着顾浔之:“浔之哥哥,你若不愿和离,平乐可以做小!只要能嫁给你,平乐怎样都可以!” 陈老将军紧咬着牙关,扶在桌角上的大手用力扣着,恨不得当场便将陈平乐打晕带走。 定国公默默在叹了口气,有这么一个孙女,陈老将军也是不易啊! 顾浔之眸底的寒意几欲化成浓重的杀气,骇人的眼神看向不知死活的陈平乐,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不等顾浔之发作,一道人影从他面前划过,飘过的香气令他眼底的冷意消散了大半。 “啪!” 只听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洛婉玥毫不客气地在陈平乐脸上扇了一巴掌,陈平乐身子一歪,忙用手扶在了椅背上,只觉得耳朵还在“嗡嗡”作响,鼻腔一热,涌出了两股热流,她下意识地用手一抹,血!手上沾的全是血! 洛婉玥丝毫没有留力,这一巴掌扇得她手也跟着生疼,但心里却很舒坦。 整个前厅,因为洛婉玥这突如其来的耳光,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洛婉玥,你怎么敢打我?!” 陈平乐回过神来,捂着脸质问洛婉玥。 洛婉玥冷哼一声:“为何不敢?”她居高临下地睨着陈平乐,“这一巴掌,打的就是你这个不知廉耻,当众勾引别人夫君的女人!” “好!” 顾浔之卖力地鼓起掌来,叫好地看向洛婉玥,朝她竖起了大拇指,“夫人说得好!打得更好!” 洛婉玥朝顾浔之得意地挑了下眉。 众人:…… 见过扇人巴掌的,没见过扇巴掌还带人喝彩的。 陈老将军眼睁睁地看着自个儿的亲孙女被人扇了巴掌,还不能发作,太阳穴“突突”地跳,只能将目光投向定国公。定国公却低着头,拨弄着茶盏里的浮沫,一副“我老头子,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的”模样,显然是站在洛婉玥这边。 陈老将军只觉头疼,仅想尽早结束这出闹剧,带陈平乐离开。 陈平乐不可置信地看向顾浔之,洛婉玥打她,他没半分怜惜便算了,竟然还叫好喝彩?她还想开口说什么,便被陈老将军给打断了。 “跟我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祖父,明明受害的人是我,你怎还嫌我丢人?”陈平乐地指甲死死地抠住手掌心,“要是父亲还在世,他绝对会为我做主的!” 陈平乐无疑是在陈老将军的心上捅了一刀,他这辈子最对不住的便是他的儿子,当年就不该让他上战场!儿子战死后,他的儿媳也因承受不住失去丈夫的悲伤,一病不起,最后也撒手人寰。 “你……” 陈老将军捂着心口,“陈平乐,以你今日做下的行径,怎好意思提你为国捐躯的父亲?” 陈老将军脸上的血色仿佛一瞬间被抽走,“来人,把郡主给我带回府!” 一直候在外头的陈家带来的人,听到陈老将军的命令,便进来扶起了陈平乐,要将她架出去。 “慢着,”顾浔之轻敲桌面的长指顿住,“今日郡主在‘赏菊宴’上污蔑本相夫人一事,又该做何解释?” 洛婉玥眼皮一跳,她家夫君这是要为她出头了呀! “怎么回事儿?” 定国公皱着眉头看向洛婉玥,“玥玥被人欺负了?” 洛婉玥起身,三言两语便将今日在“赏菊宴”上发生之事说了一遍,被架起来的陈平乐,重新被放回了椅子上。 “竟敢污蔑我孙媳妇!还想让她和离?陈将军,你当真养了个好孙女!” 定国公将手中的杯子狠狠地砸在了桌案上。 他一动怒,在场众人皆不敢吱声了。孙怡馨更是心里不平衡,这老匹夫对待她和洛婉玥的态度,简直就是天差地别!甚至不惜为了她,同陈老将军翻脸! “国公爷,是老朽的错,没教好平乐,”陈老将军抿了下嘴唇,“但请看在她是我陈家唯一骨血的份上,饶她一命。” 陈老将军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定国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转向洛婉玥,语气温和地对她道:“玥玥,此事你是受害者,便交由你处理,如何啊?”同时目光严厉地看向顾浔之,“你觉得呢?” 顾浔之一怔,洛婉玥才是他祖父的亲孙女吧? 作为“捡来的”,顾浔之能有什么意见?他摊了摊手:“都听夫人的。” 洛婉玥点头。 “夫人想怎样便怎样,不必有所顾虑。” 顾浔之温柔地补了一句。 “对,有祖父在,不怕。” 定国公也跟着附和道。 洛婉玥感激地看了他们一眼,心里满是暖意。 一旁的孙怡馨隐在袖子里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她低着头,掩藏脸上阴沉的表情。 这混账老匹夫,刚才怎不见他为自己和浔昭撑腰?! 洛婉玥看向软在椅子上的陈平乐,语气甜软:“想来平乐郡主也知道错了,只要当着在座各位的面,跪下诚心向我道个歉,这事儿便过去了。” 陈平乐刚才若不当众宵想顾浔之,洛婉玥还不至于要她跪下道歉。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当众向洛婉玥跪下道歉?!这比打她耳光还让陈平乐难接受。 陈老将军闻言,额上青筋都跟着爆了起来,但只能紧抿着唇,点头同意了洛婉玥提出的条件。 “我可是郡主!让我给她下跪?做梦!” 陈平乐咬着牙,眼神怨毒地瞪着洛婉玥。 “郡主这是不乐意?”洛婉玥挑眉,“既如此,我也不强人所难,便交给夫君你处置吧。” 人家一介弱女子,可做不来这等血腥之事~~ “不必!” 不等顾浔之开口,陈老将军便出言阻止,若把陈平乐交到顾浔之手上,只怕小命休矣!他可不会管什么陈家,还是王家! 第62章 比茅坑里的石头还硬 “平乐,跪下,向相爷夫人道歉!” 陈老将军沉着脸色,朝陈平乐命令道。 陈平乐神色阴毒地瞪着洛婉玥,也不知是从哪儿摸出了一把短刀,用尽全力朝洛婉玥扑了过去。 “洛婉玥,去死吧!” “拦住她!” 定国公惊呼了一声,候在门外的护卫们当即冲了进来,洛婉玥还未反应过来,顾浔之便一个闪身将洛婉玥抱在了怀里,抬脚狠狠地朝陈平乐踹了过去。 “啊!” 随着陈平乐的一声惨叫,手上的短刀飞了出去,她狠狠摔在地上,都能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她痛苦地蜷缩着身子,全身剧痛无比,就连呼吸也变得困难了起来。本就因小产损了身子,这下伤得更重了。 “乐乐!!”陈老将军一下扑了过去,“来人,快去请大夫!” 陈家的下人匆匆跑了进来,又要往外去请大夫。 “站住,”深邃的墨眸里带着令人窒息的冰冷,“本相看谁敢为她请大夫!” 陈家下人被顾浔之身上骇人的气势所震慑,全都僵在原地,一步都不敢动。 顾浔之上下仔细地打量了洛婉玥一番,确认人没事儿后才开口问道:“吓坏了吧?” 语气与先前的冷漠完全判若两人,眼神都不自觉地染上了几分温脉。 “无碍。” 洛婉玥朝顾浔之温婉一笑,“有你在,我不怕。” 顾浔之将洛婉玥额前的一缕碎发拨到耳后,将人重新揽进怀里。 “顾相,你就看在老夫的薄面上,救救平乐吧!” 陈老将军苍老的面容上满是不忍。 一直没有动作的顾浔昭突然冲了过来,半跪在地上,抱起陈平乐:“哥,你就高抬贵手, 让人去请大夫吧!” 顾浔昭这一举动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预料,陈老将军看向他的眼神都变了,这“雪中送炭”的行为,瞬间便让陈老将军对他改观了。 顾浔之冷眸睨着顾浔昭,顾浔昭心里一慌,忙垂下头,避开了顾浔之的眼光。顾浔之的眼神令他害怕,那双毫无温度的墨眸似乎看透了一切,在他面前,只觉自个儿是个无处遁形的蝼蚁。 “浔之……” 顾义仁刚一开口,便被顾浔之一记眼刀给制止了,到口的劝说之言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好痛……我好痛啊……” 陈平乐被顾浔昭抱在怀里,一手捂着腹部,一手紧紧攥着顾浔昭的胳膊,不停地呼痛。 可没有顾浔之的允许,无人敢迈出前厅一步。 “浔……不,顾相,求……求求你,救救我……” 陈平乐总算恢复了理智,她恳求地看向顾浔之,卑微地寻求他的帮助。 “可以,”顾浔之语气冰冷,“道歉。” 陈平乐仰头看着高高在上的顾浔之,从来未觉得自己离他如此遥远,也从未觉得,死亡竟触手可及。陈平乐恐惧得整个人都不自觉地颤抖着,眼珠子也因害怕,几近爆出。 “国公爷,你就这么看着他折辱平乐而无动于衷吗?难道要闹出人命才能罢休?” 陈平乐刺向洛婉玥的那一刀,已经抹净了定国公对陈家仅存血脉的怜惜之情。 “陈将军,我这孙子的脾气,比茅坑里的石头还硬,别说我了,就是圣上来了,他也不一定会听话。” 定国公把当今天子都“搬”出来了,陈老将军还能说什么?难道说自己比天子还矜贵吗? 洛婉玥对似乎更加苍老的陈老将军并未生出更多的怜悯之心,陈平乐有今天的处境,都是被他一手惯出来的,他同样有责任。 陈平乐被疼痛折磨得快窒息了,她知道,想要活命就得按顾浔之说的做。陈平乐强撑着身子,跪在了洛婉玥的面前,朝她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对不起,顾夫人……是我错了,你就原谅我吧……我,我再也不敢了……” 洛婉玥听着陈平乐气若游丝的道歉,生怕她就这么死在国公府里。 “行,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 顾浔之勾唇,揽在洛婉玥腰上的大掌紧了紧。小丫头还是容易心软。 陈老将军和顾浔昭连忙一左一右地扶起陈平乐。 “顾相,老夫现在能带平乐离开了吗?” 陈老将军铁青着脸,这几个字就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 “可以。” 顾浔之挥了下手,守在前厅前的护卫“唰”地一下全撤开了。陈老将军准备将陈平乐抱起离开。他可不敢在定国府里请大夫,一不小心把他的孙女给治死了怎么办? 一旁的顾浔昭察觉到陈老将军的意图,率先开口道:“陈将军,还是我来吧。” 陈老将军深深地看了顾浔昭一眼,便让开了身。 顾浔昭一把抱起陈平乐。 “啊!” 陈平乐痛呼了一声,这一动作扯到了她体内的伤,免不了又是一阵呻吟。 顾浔昭刚迈开步子,就听见顾浔之不咸不淡地吐出三个字:“走后门。” 陈平乐闻言,“嗷呜”一声,两眼一抹黑,气晕了过去。 陈老将军神色一顿,他差点忘了,来时便是走的后门,怕引人注意。此时若是大摇大 摆地从正门走出“定国公府”被人看见了,之后再传出顾浔昭与陈平乐定亲之事,只怕会被好事之人传出不利的闲话,比如顾浔昭是陈平乐的“姘头”,还被陈家上门逼婚了…… 陈老将军打碎牙齿和血吞,只能大手一挥,“从后门出去,莫要让人瞧见。” 顾浔昭抿着唇点了点头,便抱着陈平乐,从后门离开了“定国公府”,一出闹剧就此落下帷幕,洛婉玥、顾浔之便先行离开了。顾义仁本想同定国公商讨顾浔昭娶亲之事,定国公大手一挥:“你们自己办去,别来扰我老头子的清静!”便在顾沉华的搀扶下,回自个儿的院子里去了,眼不见为净! 定国公不是老糊涂,今日之事,他算是看清了顾浔昭的为人,这个孩子还是没养好啊! 定国公重重地叹了口气。 “国公爷,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别为他们操心了。” 顾沉华宽慰着定国公。 “眼下陈家是未找到证据,若是哪天‘东窗事发’,只怕陈家也不会善罢甘休。”定国公看着突然暗下的天色,“陈老将军虽然上了年纪,但不至于昏聩无知,我都能想到的事儿,不相信他想不到。这天,怕是要变了……” “乌云很快过去了,国公爷放宽心便是。” 定国公抿唇点了点头,便慢慢朝院子方向走去,那微弯的背影,似乎一下苍老了许多…… ——¥招财符¥—— 马车上,洛婉玥窝在顾浔之的怀里,没想到这“瓜”竟吃到了自己家门口,想起今日发生之事,真如做梦般精彩。 “要不咱们直接去金府?’ “嗯?” “我答应漫漫的,要第一时间告诉她‘真相’!” 洛婉玥大眼睛亮闪闪的,眸子里满是兴奋,如此好玩之事,当然要第一时间同好姐妹分享。 顾浔之按下蠢蠢欲动的洛婉玥:“夫人,有笔账,咱们得先回府算一算。” 洛婉玥:“昂?” 第63章 我的小姑奶奶哟! 洛婉玥刚下马车,顾浔之便将她一把打横抱起。突然的悬空,令洛婉玥惊呼了一声:“你干嘛呀?快放我下来!都看着呢!” “无妨,”顾浔之并不打算放洛婉玥下来,“都成亲了,不怕人看。” 白苏跟在后头偷偷捂嘴:“相爷同夫人的感情真好!” “嗯,”碧裳小声应道:“我也是头次看见相爷待女人这般好。” “日后我也要找个像相爷这般有‘男人味’的夫君!” 无影正好经过,不禁扯了下嘴角:“你知道什么是‘男人味’吗?” “我当然知道!”白苏不服气地挺了挺胸,“反正,你没有!” “噗,哈哈哈哈哈……” 无风“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她说你不是‘男人’!哈哈哈哈哈,白苏姑娘,真有你的!哈哈哈哈……” 无风当着无影的面,毫不客气地笑得前仰后合:“我要告诉无心去,哈哈哈……x,你敢踹我!” 无影毫不留情地就在无风的屁股上踹了一脚,害得他差点摔了个“大马趴”。无风挥起拳头就朝无影打了过去,无影脚下一滑,便溜远了,二人便在相府的屋顶上,展开了一场“你追我逃,就是打不着”的戏码。 白苏环着胸,仰头看着打闹的二人,幽幽地叹了口气:“幼稚!” ——¥招财符¥—— 走到卧室前,顾浔之一脚踹开了卧室的门,又反着勾脚,将门关上。他将洛婉玥放到床榻上,轻笑一声,便当着洛婉玥的面,脱去了衣服,扔在了地下。 洛婉玥瞪着清澈的鹿眸:“你,你要做什么?” “算账。”顾浔之咬牙,“夫人,是为夫表现得不够好,你才会觉得那是为夫的孩子吧?” 所以,顾浔之说要算的“账”,便是这件事儿? 洛婉玥连忙摇头:“不,不是的,你听我解释……” 顾浔之的眼尾泛起了情动的潮红,洛婉玥见状,吓得手脚并用往床里爬,顾浔之单膝跪在床上,一把扣住她的脚踝,将人拖拽到了身下,便倾身压了上去。 洛婉玥仰躺在床上,冲顾浔之讨好一笑:“夫君~~我错了,以后我一定不这么说你了,好不好?” 顾浔之炙热的眼神落在洛婉玥精致的小脸上,甜软的撒娇声惹得他心头一阵酥麻:“好。不过,得先把今日的‘账’给结清了,好给你长长记性。” “哼!坏人!” 洛婉玥气得扭过头,不看他。顾浔之唇角微勾,低头吻上了洛婉玥的唇,呼吸越来越乱,顾浔之喘着粗气,啃咬着洛婉玥娇艳欲滴的红唇,“夫人,为夫还可以更坏。” 不等洛婉玥回话,腰带便被扯开,雪白的香肩露了出来,顾浔之随即吻上,大掌贴着她滑嫩的肌肤游离,时轻时重地揉捏按压着,洛婉玥喉间溢出难耐的嘤咛…… “顾浔之,你混蛋!” 明明说好了就“再一次”,现在这狗男人趴在她身上,又是在做什么? “乖,叫夫君。” 洛婉玥贝齿轻咬,微仰着头,倔强地就是不肯松口。顾浔之握在柔软上的手稍一用力,洛婉玥禁不住闷哼一声,额上覆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夫,夫君……” 因羞涩而绯红的小脸,漂亮的眸子上覆了一层水雾,湿漉漉的眼波流转,既魅惑又勾人,顾浔之情不自禁地吮上那精巧的耳垂,湿润的吻一路往下,紧紧地缠在一起…… 约摸两个时辰后,顾浔之唤人备水,洛婉玥酸软无力地被他抱在怀里,丫鬟备好水后,匆匆离开屋子。洛婉玥被顾浔之抱进了浴桶里,她懒洋洋地趴在浴桶边上,不愿动弹半分,眼皮一张一合,就快睡过去了。顾浔之则坐在她背后,大手撩起温水泼在她白皙柔软的背上,青紫色的痕迹,令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洛婉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半清醒半迷糊地嘟囔着:“就你这把所有‘力气’全都用在我身上的架势,谁的孩子都不可能是你的……” 顾浔之勾唇,倾身贴在洛婉玥滑嫩的背上,双手撑着桶沿,垂下头想吻她,可一低眸,便看见洛婉玥已经趴在浴桶边上睡了过去。无奈地笑了一下,只能动作迅速地将洛婉玥洗干净,擦干后放进了被窝里,至于他自己,嗯,还需要再去水里冷静一下…… 翌日,洛婉玥浑身酸痛地从睡梦中醒来,梦里有一匹饿狼,张着血盆大口,在后头拼命追她,好不容易醒来,全身上下无一处是不酸涩的。摸了下身侧冰凉的被褥,想来顾浔之已经起来很久了。 碧裳进来伺候洛婉玥洗漱,给她换衣裳的时候,不禁红着脸低下了头,尽量不去看洛婉玥身上那欢好的痕迹。 等洗漱完毕,白苏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碧裳已经端着用过的水盆出去了。 “夫人,这‘避子汤’,真的还要喝吗?” 洛婉玥接过白苏递来已经降了温的汤药,一饮而尽:“现在,还不适合要孩子。” “是否要同相爷说一声?” 洛婉玥沉默了片刻:“容我再想想……” 白苏接过空碗,点了点头。她虽然未成过婚,但同洛婉玥在一起,也看了不少话本子,话本子里总会写到“喝‘避子汤’被男主撞见产生误会”的情节,白苏不想让相爷同夫人之间也遇到这种事儿…… 白苏端着空碗往门外走,心里有事儿便未看路,“砰”地一下撞到了刚迈进门槛的顾浔之身上。白苏一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当即“噗通”一声给顾浔之跪下了,那空了的药碗在地上滚了两圈后,稳稳停住。 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顾浔之皱紧了眉头:“夫人病了?” “没,没有……” 白苏已经紧张得不会说话了。 洛婉玥听见动静,从内室走了出来,一看见这个场景,瞬间明白过来:“你别怪白苏,‘避子汤’是我让她准备的。” 这一句话,顾浔之愣住了,白苏也没想到。 白苏盯着洛婉玥,连连朝她摆手:我的小姑奶奶哟,你怎么自个儿说漏了嘴呢? “下去吧。” 回过神的顾浔之,冷着脸吐出了三个字。 白苏连忙捡起空碗,站起了身。她还想帮洛婉玥说两句话,便见洛婉玥冲她摇了摇头,白苏只能闭上嘴,乖乖地退了出去,离开前不安地看了洛婉玥一眼。 顾浔之沉着脸,一言不发。洛婉玥立在他身边,欲言又止。 突然,顾浔之拽住洛婉玥的手腕,用力往怀里一拽,便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是我不好,委屈了你。” 洛婉玥心里一松,回抱住顾浔之,眼眶微湿:她果然没看错人,顾浔之是信她的。 “无碍的,”洛婉玥轻抚着顾浔之的背,“待你体内的毒再清一清,便可以了。” 洛婉玥服“避子汤”,并不是不想给顾浔之生孩子,只是因顾浔之体内的毒,不适宜现在有孕,会影响到他们的孩子。先前不告诉顾浔之,也是怕他会因此自责 第64章 虽然她是名医者,但不代表她不要脸啊! 洛婉玥拉着顾浔之坐下,将服用“避子汤”的原由,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顾浔之握着洛婉玥的手,紧抿着唇:“是药三分毒。以后别喝了。”他顿了一下,“我会克制。” “那也不必,”洛婉玥的脸红了一下,“忍久了,反倒对身体不好。况且,这事儿,还能解一些你体内的毒,虽然作用不算太大……” 洛婉玥扭过头,摸了下鼻子,为何每次都要同顾浔之如此认真地讨论这种事儿?虽然她是名医者,但不代表她不要脸啊! “可是……” “我不妨事儿的,”洛婉玥看着一脸担忧的顾浔之,“这‘避子汤’是我调整过的配方,不会有问题的。” 顾浔之沉默了片刻,这才蹙着眉点了下头。 “以后这些事儿不要再瞒我了,”顾浔之摸了摸洛婉玥的头,“你不说,我反而会更担心。” “好。没有下次了。” 洛婉玥对顾浔之保证道。 “咕噜噜……” 洛婉玥的肚子适时地响了起来,她红着脸,摸着空落落的肚子:“我还没用早膳呢,饿死了!” 顾浔之轻轻一笑,大手穿过洛婉玥的腿弯,轻松地将人抱了起来:“这就带夫人用膳去。” 洛婉玥将头埋在顾浔之的胸膛上:“顾轻舟,你能不能注意点儿形象?” “为夫爱重夫人,这形象不够好吗?” “算了,说不过你!” 顾浔之抱着人,还能空出手去开门,门一打开,就听“哎呦”一声,白苏跌了进来,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顾浔之、洛婉玥:…… 白苏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尴尬地笑了两声:“我就是……就是脚底有些滑……” 洛婉玥默默叹了口气,顾浔之什么也没说,便将洛婉玥抱去了膳厅。 白苏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长长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相爷没生夫人的气!白趴门偷听了,果然话本里的都是骗人的!感情好的夫妻,才没那么多误会呢! 用完早膳,洛婉玥便想着去一趟金府,好将昨日吃到的“大瓜”同柳漫好好分享分享。 柳漫见洛婉玥来了,非常高兴,拉着她在府里转了转,奇观异石,各种罕见的花草树木,就连茶具都是镶金的,奢华张扬的装饰,无一不在显示金府的阔绰。 华贵的器物便这么大喇喇地摆了出来,完全未有一点儿要遮着掩着的意思。 柳漫性格爽朗,同洛婉玥在一处,二人皆不会有拘束之感,于是便带着洛婉玥一道坐在了院子里,还让洛婉玥坐在柳漫经常躺的摇椅上。摇椅悠哉地晃来晃去,头顶上成片的树叶遮住了日头,习习微风拂来,伴着花草的香气,十分惬意。 柳漫还命下人备上了糕点、水果、茶饮,二人边吃边聊,别提有多高兴了。 “啧啧,都这样了还想赖上相爷?还真是‘色胆包天’啊!” 柳漫往嘴里丢了颗葡萄,“不过也好,这次也算是彻底绝了她的念想。” 洛婉玥不置可否地抿了抿了唇,自家男人太优秀,就容易“招蜂引蝶”。 “总觉得此事有蹊跷。” 柳漫正色对洛婉玥道,“就事发那地儿,我是听说过的,偏僻得不行,你说顾浔昭大半夜的去那儿做什么?碰巧经过?反正我是不信的。” “这我们可管不了了,”洛婉玥双手一摊,“反正现下也找不出证据,陈家就必须吃下这个‘哑巴亏’。为了陈平乐的名声,她与顾浔昭的婚事,肯定是改了不了。” “这个顾浔昭居心叵测,你同相爷还是小心些。” 顾浔之与顾义仁不和,也不认顾浔昭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这在京城已不是什么秘密,柳漫有这担心,还是可以理解的。顾浔昭借机攀上了将军府,于他今后的仕途而言,绝对是一大助力。 洛婉玥其实也是有这方面的担心,不过顾浔之同她说过,顾浔昭不足为惧,她相信自家夫君的能力,便也不会太过忧心。 “嗯,放心吧,我相信我夫君。” “这倒也是,”柳漫神情放松下来,“以相爷的手段、筹谋,顾浔昭这些‘雕虫小技’,还舞不到他这尊大佛的面前。” 二人又谈了许久,直到白苏来提醒洛婉玥该回府了,这才停了下来。柳漫还想留洛婉玥在府里用膳,听白苏一句:“相爷已在外等候”,当即麻溜地放了人。 跟顾相“抢人”,她还没这个胆子。 一上马车,洛婉玥就自然地窝进了顾浔之的怀里,眼睛亮闪闪地望着顾浔之:“金府好气派!如此明目张胆地摆出来,不怕有人参金大人本子吗?” “还是有的。” 顾浔之耐着性子同洛婉玥解释。 先前参金鹤轩的本子确实不少,但朝廷多番派人查证,金鹤轩在任期间,未贪过国家一分钱,家产皆是夫妻二人正经经商所得,再加上柳漫那财大气粗的婆家,金府想不奢华都难。于是参金鹤轩的折子便越来越少,最后直接销声匿迹了。 “能明着摆出来,便说明心里无鬼。他夫妻二人问心无愧,张扬些又何妨呢?” 洛婉玥点头,确实是这个理儿。 “夫人也喜那样的装饰?”顾浔之垂眸认真问道,“那我命夜齐,按金府的是风格重新将相府修整一番,如何?” 洛婉玥想了一下,按顾浔之的那些私产,还有库房里堆得满满当当的御赐之物,若按金府的风格装修,只怕会更加浮夸。全府镶金带银的,咦,不要…… 洛婉玥打了个寒战:“不,我不喜欢。相府现在就很好。” “嗯?” 洛婉玥讨好地对顾浔之一笑:“我还是觉得夫君的眼光更好!我很喜欢!” “喜欢?那便给个‘奖励’。” 不等洛婉玥说话,顾浔之便紧了紧圈着洛婉玥纤腰的手,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把她整个人压向自己,不容抗拒地吻上了洛婉玥的唇,洛婉玥不自觉地环住了顾浔之的脖颈,回应着顾浔之的爱意。顾浔之越吻越深,揽在腰间的手也愈发用力,似乎想将洛婉玥融入自个儿的骨血里。呼吸越发凌乱,直到洛婉玥都快喘不上气了,顾浔之才依依不舍地结束了这个吻。 洛婉玥无力地偎在顾浔之身上,平缓着呼吸。她能感觉到身下那火热的异样,不禁羞红了脸颊,顾浔之紧紧搂着她:“别动,让我缓缓。” 洛婉玥乖乖坐在顾浔之腿上,一动不敢动,直到马车在相府前停下,顾浔之才彻底地缓过劲来,但这不代表他就不想了。 一下马车,顾浔之便将洛婉玥抱进了卧室,院里干活的下人们,显然已经习惯这一幕了,看见顾浔之抱着夫人,也能镇定自若地继续干着手下的活。 洛婉玥看着顾浔之忍得泛红的眼尾,便知今日注定又是一番折腾。 “你轻点儿……” “好。” 顾浔之大手揉捏着洛婉玥软绵绵的腰间,哑着声音低低地应了一声…… 香汗淋漓的洛婉玥已是半点力气也没有了,她嗔怪地瞪了顾浔之一眼,便闭上眼睛睡了过去。顾浔之勾唇,动作轻柔地将人抱去清洗,淡漠清隽的眉眼里带着温柔的暖意…… 第65章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不出三日,顾、陈两家定亲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城。这一消息无疑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明面上,陈平乐的名声似是保住了,可私底下,说什么的都有,毕竟郡主配庶子,怎么想都不合理。于是流言漫天,传的内容也愈发离谱,传到洛婉玥耳朵里的,便不下十个版本,当然,其中也有与真相相符的那一版。 面对这雪花似的流言,顾、陈两家皆未出面再做澄清,只是紧锣密鼓地准备着顾浔昭与陈平乐的婚事。因陈平乐的身体还需要调养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婚期定得也晚,至少得再过个小半年,时间一长,流言蜚语自然也就散了。 定国公府里,顾义仁一家忙忙碌碌,老国公为躲清闲,不是去宫里陪皇帝下棋喝茶,便是去找他昔日好友钓鱼打牌,实在没地儿去了,便去趟花鸟市场,偶尔再到相府来寻洛婉玥,膈应一下他的大孙子。毕竟全天下都知他们不和,顾浔之、洛婉玥也没必要做什么表面工夫,陈平乐二人的婚礼,他俩是一点儿也不参与。 日子一日又一日地过,霜降后没几日,顾浔之便发现洛婉玥竟异常得怕冷。屋里已经点起了银丝炭,洛婉玥像只小猫儿似的,天天裹着厚厚的大氅缩在软榻上,手里还揣着个“汤婆子”,一副懒懒的睡不醒的模样,别说走了,便是动弹也愿多动弹一下。原先还不时会去睿王府,检查检查萧景熤的身体情况,现下王府也不去了,而是直接告知萧景熤,让他若感到不适,便来相府寻她。一天天的,大门不出,二门也不迈的,都快跟冬眠的蛇有的一拼了。 夜里,顾浔之处理完公务回来,一掀开门帘,便觉得一股热气迎面而来,这屋子里的温度也太高了。才这个时节,便已点上了暖炉,那到数九寒天,小丫头要怎么办呢? 顾浔之皱着眉进了屋,一眼便看见洛婉玥歪在软榻上,倚着小几,撑着头,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睡着了。突然身子一晃,顾浔之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头,洛婉玥才不至于磕到案几上。 “你回来啦?” 洛婉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意识还没完全清醒,微仰着小脑袋看着顾浔之,声音黏黏软软还带着一股子慵懒,顾浔之的心都化了。 “嗯,刚回来。” 顾浔之在软榻上坐上,让洛婉玥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没有,就是有点儿迷糊。” 洛婉玥揉了下眼睛,她也不算彻底入睡,处在半梦半醒之间,若不是顾浔之回来的动静弄醒了她,再一会儿,她可能就真睡着了。 “用过晚膳了吗?” “没有,”洛婉玥摇头,“想等你回来一起用。” 顾浔之亲了亲洛婉玥的脸颊,便命人准备晚膳。 晚膳一直在厨房的灶火上煨着,很快便一一摆上了桌。伺候的下人们自觉退了出去,将房间留给夫妻二人。 顾浔之将洛婉玥抱到饭桌边,她身上还披着厚厚的大氅,这样用膳不方便,顾浔之干脆将人抱在怀里,一口一口地喂洛婉玥吃饭。洛婉玥无精打采,顾浔之喂到嘴边什么,她便吃什么,也不像之前那般挑食了,这完全是没有半分吃东西的欲望啊! 顾浔之觉得怀里的重量明显轻了,穿着如此厚重的衣裳还轻了,小丫头最近绝对没有好好吃饭。 顾浔之蹙眉,虽然他也说过,派来伺候洛婉玥,便是洛婉玥的人了,但也不能事事不同他汇报吧?还记不记得他也是他们的“主子”了? “乖,再吃一口。” 洛婉玥扭过头,将脑袋埋在顾浔之的怀里,语气闷闷道:“不吃了,吃不下。我想睡觉。” 顾浔之默默在叹了口气,还是纵容地将洛婉玥抱到了床榻之下,为她脱下外裳,服侍她躺好。 洛婉玥意识逐渐游离,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顾浔之看了眼时辰,为她掖好被角,便轻手轻脚走出了卧室。 顾浔之招来白苏,白苏进了书房,对顾浔之行了一礼。 “本相问你,玥儿为何会如此畏寒?可是有隐疾?” 当发现洛婉玥怕冷后,即使洛婉玥说自个儿没事儿,顾浔之还是寻来了太医院院首为她诊治,生怕是“医者不能自医”。结果薛太医把了半天脉,硬是没发现洛婉玥身上有何异样的地方,只是为她开了些养生的汤药。被顾浔之逼着喝了几日的药,这“畏寒”的症状硬是一点儿也没好转。 “这是夫人的老毛病了,年年如此。” 白苏如实回了顾浔之的话,“只是怕冷,容易犯困,算不得什么‘隐疾’。待开春,天暖之后,便好了。” 一旁伺候的无风听罢,心里暗暗咂舌,夫人怕不是蛇精转世吧?他悄悄地打量了顾浔之一眼,想起曾经看过的“蛇精娘娘化身为人前来报恩”的话本子,思忖着相爷是否救过受伤的小蛇,思来想去,都想不起有这一茬。想着,一会儿再去问问无影、无心他们,说不定能有线索。 顾浔之眉头紧锁,屈指在桌面上一下又一下地点着:“可知是何原因?” “倒是听夫人提过一嘴,”白苏思忖了片刻,“好像是同六年前的那个大雪夜有关。” 听到这话,顾浔之不禁回忆起那日洛婉玥对洛铭山的质问,其中提到过她从采血的“魔窟”里逃出来那日,差点冻死在那个雪夜里。 顾浔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点了点头,便让白苏退下了。若真是如此,看来洛婉玥的“畏寒”之症很大概率是心病。 “吩咐你们去查的事儿,如何了?” 还在走神的无风听顾浔之问他,先是“啊”了一声,才想起刚才顾浔之同白苏的对话,瞬间反应过来顾浔之问的是何事。 “禀相爷,无情还在青县附近打探,说是已有眉目,应该不出三日,便会有消息传回。” “让他抓紧。” “是。” 无风领命退了下去,那关于“夫人是蛇精娘娘”的猜测,也随之荡然无存。毕竟是顾浔之的护卫,怎么都还是得长点儿脑子的。 顾浔之又在书房忙了一会儿,便回了卧室。洛婉玥蜷缩在被子里,已经睡熟了。他沐浴完在她身边躺下,洛婉玥像只要寻求温暖的小猫儿,整个人贴到了他的身上。躺了一会儿,似乎觉得还不够暖和,手脚并用地像条八爪鱼似的,将顾浔之缠得紧紧的。 顾浔之轻轻叹了口气,长臂揽过洛婉玥,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不多时,洛婉玥便不再动弹了。一觉醒来,顾浔之脑门上全是汗,里衣也汗湿了,他是生生被热醒的。屋里点着暖炉,被子又裹得严严实实的,小丫头还整个人粘在他的身上,在这秋日里,他是着实热得不行。 见洛婉玥还睡得香甜,顾浔之小心翼翼地将洛婉玥扒在他身上的手脚拿了下去,洛婉玥“哼唧”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了。顾浔之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还不忘帮洛婉玥掖紧被角,这才换了个房间,沐浴清洗去了。 第66章 这又整的哪一出? 可这也不是个事儿,洛婉玥天天窝在卧室里,精神也不好。顾浔之抱着洛婉玥,心疼地捏了捏她瘦得没多少肉的小脸,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休沐几日,带洛婉玥去他在郊外的山庄玩几天,换一换心情。 听说要去郊外的山庄,洛婉玥一直萎靡的精神头总算生出了点儿兴致。白苏、碧裳连忙开始准备要用的东西,翌日一早,丫鬟、婆子、小厮们,便不停地往马车上搬东西,趁着天儿没黑之前,赶到山庄安顿好。 洛婉玥裹在厚厚的大氅里,被顾浔之抱坐在腿上,本来还有些昏昏欲睡的洛婉玥,听见了马车外传来清脆的鸟叫声,精神一振,便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已经来到了京郊外,林子里的叶子染上了金黄,车辙压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好听的声音。不远枝头上,还有未去南方避寒的不知名的鸟儿,在欢快地啼叫着。洛婉玥深吸了一口气,郊外的空气就是新鲜。 顾浔之揽着洛婉玥的腰,见她有了精神,悬了好几日的心,这才放下了下来。 马车停在山庄外,顾浔之一把将洛婉玥抱了下来,下人又开始将马车上带来的东西往山庄里搬,洛婉玥在顾浔之的怀里,好奇地向四处张望,挣扎着要下来。 顾浔之便将人放了下来,洛婉玥看着这依山傍水的山庄,心情莫名就好了不少。 不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因为高度气温的差别,显示出不同的色彩。山顶附近,云雾缭绕,又见山泉水顺着山壁往下流,汇成潺潺溪流,叮当的流水声,十分悦耳,恍若世外桃源一般。 顾浔之见洛婉玥喜欢,不禁勾起唇角,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走进了山庄。 一进山庄,便看见布置得极为雅致的园林,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抄手游廊穿插其间。顺着环绕的青石小径往前走,两边种满了各色花草,在这秋风萧瑟的季节里,依旧盛开得无比鲜艳,令人赏心悦目。 主院有两层,一层待客,二层主卧。洛婉玥对每一处的景致都好奇,一改往日的萎靡,像只小猫儿似的这边瞧瞧,那边瞅瞅,脚步轻快极了,跟那天天倚在软榻上的,简直不是一个人。 顾浔之不紧不慢地跟在洛婉玥身后,眼角含笑,早知小丫头如此喜欢这里,便该早些带她过来。 洛婉玥一路走进了屋子里,屋子里的窗户已经被丫鬟们打开通风了。窗台上有一盆含苞待放的茉莉,隐隐散发出阵阵香气。 洛婉玥轻轻地嗅了一下:“好香!我喜欢!” 顾浔之上前,从背后抱住了洛婉玥,大手搂紧她的纤腰,下巴枕在她的肩上:“夫人喜欢便好。” 说着,便轻吮着洛婉玥的耳朵,顺着优越的脖颈线,慢慢往下亲吻,在她白皙的脖子上落下点点红梅。 碧裳抱着一箱子东西往里走,脚步一顿,连忙转过身往外撤,正好同跟在她身后的白苏撞在了一起,白苏一个踉跄,稳住了身子,刚要张口,便被碧裳腾出的一只手捂住了嘴:“嘘,别打扰相爷、夫人。” 白苏会意地点了点头,碧裳松开了手,白苏赶忙上前,红着小脸,轻轻关上了卧室的门。 “夫君……” 洛婉玥轻呼了一声,这几日顾浔之见洛婉玥精神不佳,便未与她同房过。今日洛婉玥总算是恢复了不少,他多少有些把持不住了。 “嗯?” 顾浔之喘着气,低低地应了一声,大掌扣住她的头,低头吻了下去。顾浔之越吻越深,洛婉玥喉间溢出一声娇吟,身子愈发软了下来,顾浔之继续深吻着她,随手关上了窗子,便将洛婉玥抱到了床榻之上。 多日未尝“荤腥”,顾浔之不禁放纵了许多,顾浔之骨节分明的手指和洛婉玥十指相扣,洛婉玥咬着嘴唇,满是汗水的小脸微微仰着,在男人的要求下,一遍遍地唤着“夫君”、“轻舟”,每喊一声,男人便用力几分,她只觉得整个人浮浮、沉沉,像漂浮在汪洋里的一叶小舟,要被暴风雨所淹没…… 直到夜幕降临,那畅快淋漓的房事才彻底停了下来。 顾浔之已经将洛婉玥清洗干净,她疲累地睡了过去。没睡多久,就被饿醒了。顾浔之在一旁的软榻上看书,听见洛婉玥的动静便放下书册,走了进来。见洛婉玥要起身,他连忙上前扶她,还在她身后垫了个软枕。 洛婉玥浑身酸痛,嗔怪地瞪了顾浔之一眼:“你就不能收敛些吗?我都要死在你床上了!” 屋外,碰巧无风有事要向顾浔之禀报,那准备敲门的手硬生生地收了回来,人高马大的青年壮汉,竟然羞红了一张脸:老天爷!这等虎狼之词是我能听的吗?! 无风有生之年头一次,恨自个儿的耳力比常人好。他转身就走,一定要让自己离这个卧室远远的! 白苏看着无风逃也似的背影,一头雾水:这又整的哪一出?不会是着急去如厕吧? ——¥招财符¥—— “我给你揉揉。” 顾浔之低眉顺目地为洛婉玥按起了酸涩的腰和腿,洛婉玥“哼唧”了一声,便嚷着饿了要吃饭。 顾浔之又细心地伺候完洛婉玥用膳,等她入睡后,才去了书房。 无风向顾浔之汇报了无情探查的情况。当年拐卖洛婉玥的人牙子已经找到了,不过只剩下一具尸骨,是个赌徒,欠下赌坊巨额债务还不上,最后活活饿死在马圈里。至于苛待她的下人,也早被洛婉玥发卖了,现下过得也是生不如死的日子,不需要顾浔之再出手整治。而洛婉玥被关押的场所也找到了,不在青县,而是在离青县不过五十里的一座荒山。荒山内建起了一座隐秘的山庄,称为“逍遥谷”。无情还查到,“逍遥谷”不只在做“皮肉”生意,只要是能赚钱且见不得光的买卖,山庄皆一一涉足。 顾浔之眉头紧锁,如此大的手笔,幕后若无有权有势之人撑腰,只怕早被查抄了不知多少回。 “最近京里官员所买的家妓,皆是出自‘逍遥谷’。” 顾浔之屈指有一下无一下地点头:“只怕这个‘逍遥谷’,便是冲着京城来的。幕后之人可查到?” 无风摇头:“尚未。不过,已有头绪,”无风顿了一下,“同宫里有关……” 顾浔之冷哼一声,不出他所料。 “让无情继续查,”顾浔之眯了下眼,“注意‘庆王’的动向。” “是。” 无风领命退了出去。 “庆王”萧景阳是皇帝与现皇后的儿子,排行第二,也是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有皇后母家“靖南王”的支持,又是嫡子,按理说,“储君”之位非他莫属。只是陛下迟迟未立太子,又对睿王宠爱有加,这储君之位花落谁家,还真是很难说。 如今睿王回京,流水的赏赐像是不要钱似的,流入“睿王府”,加之睿王战功卓越,是百姓心里的“战神”,比庆王更坐拥民心,形势于庆王而言,愈发恶劣,他若未有动作,顾浔之是不相信的。毕竟庆王的野心,他是见识过的。这“逍遥谷”,只怕同庆王脱不开干系。 第67章 完蛋!这该怎么圆? 翌日,洛婉玥睡到自然醒,醒来时窗外已是天光大亮,顾浔之照例已经不见踪影。洛婉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才让白苏、碧裳进来伺候她洗漱。 顾浔之未陪洛婉玥用早膳,洛婉玥只当他又去书房忙公务了。说好的“休沐”,但对顾浔之来说,不过就是换个地方办公罢了。 洛婉玥嘟着小嘴,丞相大人日理万机,她得体谅。 用完早膳,白苏便将洛婉玥引去了院子里。阳光明媚,洛婉玥像只猫儿眯了眯眼睛:“白苏,在院子里摆张躺椅,我要晒太阳。” “好的,夫人。” 白苏笑眯眯地应了一声,没有马上去为洛婉玥置办,还是先将她领到了院子中。一走下抄后游廊,洛婉玥便看见院中摆着一张长长的条案,顾浔之正立在案前,低着头在摆弄着什么。 原本还懒懒的洛婉玥,一见顾浔之便来了兴致,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走到顾浔之身边探头一看:“呀,纸鸢?!” 顾浔之停下手中的笔,微微侧头看着洛婉玥,眼尾含笑:“天气不错,适合放纸鸢。”顾浔之将笔递给洛婉玥,“夫人可要试试?” 洛婉玥接过顾浔之的笔,跃跃欲试。顾浔之体贴地为她挽好衣袖,便将位置给她让了出来。 桌上摆着几只被白纸糊好纸鸢,一边有调好的各色颜料,只要往纸鸢上画上喜欢的图案便好。顾浔之画了一半的锦鲤躺在一侧,火红的浓艳,十分引人注目。洛婉玥咬着笔杆沉思了片刻,便沾了颜料,开始肆意挥毫。 顾浔之重新拿了一支笔,在条案另一侧,继续补上锦鲤如扇的红尾。一尾锦鲤画完,顾浔之见洛婉玥还低着头,聚精会神地描画着,于是又拿起一只纸鸢,思忖片刻后,又执笔画了起来,是只正在扑蝶的小猫儿。 待顾浔之这小猫儿也画得差不多了,就见洛婉玥也收了笔,正环着双臂,笑眯眯地欣赏着她自己的“大作”。 顾浔之放下画笔,走到洛婉玥的身侧仔细地瞧了瞧,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头。 “怎么样,我画得不错吧?” 洛婉玥得意洋洋地挑了下眉。 “嗯,不错。”顾浔之从善如流地应道,“夫人这只‘麻雀’,画得颇有神韵。” “这是‘老鹰’。” 洛婉玥幽幽的声音传来,顾浔之眼皮一跳:完蛋!这该怎么圆?他将眼神看向无风,无风默默地转过了身,看天看地看花草。 “夫人,你这只‘老鹰’画得真可爱!” 捧着一盘水果过来的白苏,由衷地夸赞道,碧裳禁不住偷偷捂嘴笑了起来。 “还是我们家苏苏有眼光!” 洛婉玥赞赏地拍了拍白苏的肩膀。 顾浔之嘴角直抽抽,这对主仆果然是……呃,“亲生的”…… 顾浔之尴尬地笑了两声:“对,是老鹰!怪为夫眼拙……” 洛婉玥板着脸,“哼”了一声,纤指一挑,指着桌面上那只胖乎乎、圆敦敦的“老鹰”,对顾浔之命令道:“你放这只!” “好,全听夫人安排。” 顾浔之讨好地应道。 洛婉玥的眼睛往顾浔之画的纸鸢上一扫,眸子瞬间亮了起来,那扑蝶的小猫儿真是太可爱了:“我要放这只!” “好,”顾浔之宠溺地将小猫儿纸鸢拿起,递到洛婉玥面前,“夫人,请。” “白苏、碧裳,快来!” “来了,夫人。” 白苏、碧裳跑了过来,帮洛婉玥一起放起了纸鸢。正好吹起一阵微风,顾浔之手里那只胖麻雀,不,胖老鹰,就这么袅袅婷婷地升了起来。 不远处的山坡上,一女子立在高处,手里拿着一只西洋产的“千里眼”正往这边看来,边看边笑:“谁家的纸鸢?竟做得这般丑……” 顺着绳子往看下,便见长身玉立的顾浔之正扯着线的另一端,微仰着头,慢条斯理地放着手里的线,眉目清冷如玉,一袭白色衣袍风度翩翩。 女子心头一颤:顾相? 听着自个儿越来越快的心跳声,手里的“千里眼”根本不想放下。她还想再细看,便见顾浔之将手里的纸鸢交给了下人,转过身朝另一侧走去。女子的“千里眼”追着顾浔之的身影看去,便见他走到一名女子身后,将人揽在身前,骨节分明的手覆上女子的葇荑,神情温柔地与那名女子共放一只小猫扑蝶的纸鸢。定睛一看,那女子不就是顾浔之的新夫人——洛婉玥吗? 蓦地心里一闷,便将“千里眼”愤愤地塞进了一旁伺候的小丫头的手中,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小姐?” “我累了,”女子头也不回,“回府。” 沈思雨怎么也没想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朝丞相,竟然愿意放下身段放那只那么丑的纸鸢。以顾浔之的才情,沈思雨深知那只纸鸢肯定不是出自顾浔之之手。想到他温柔揽着洛婉玥时的情景,沈思雨是又羡慕又嫉妒。 京城里爱慕顾浔之的女子,怎可能就陈平乐一人?若不是她家爹爹曾经隐晦地向她表达过顾浔之不能“人道”之事,她早就让她做太尉的老爹替她说项去了。 沈思雨宽慰自个儿:对那女人好又如何?她沈思雨,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守活寡”! ——¥招财符¥—— 放完纸鸢,洛婉玥终于脱掉了身上厚厚的大氅。刚才一阵小跑,额上覆了浅浅的细汗。顾浔之拿了条薄一些的披风披在了洛婉玥身上:“刚出了汗,吹风容易受凉,披着点儿。” 洛婉玥点了点头,眼里还带着细碎的笑意,秋高气爽的天气里放纸鸢,果真令人身心愉快。 用完午膳,洛婉玥去睡午觉,顾浔之则去书房继续处理公务。虽然是向皇上告了假,但公务该处理还是得处理,紧急公务皇帝还会派人快马加鞭地送到庄子里来,处理完再第一时间送到御前,耽误不了半分。 下午,洛婉玥是被外头的动静给吵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躺在床上听了会儿外头的动静,确实是有下人不停地来回穿梭。洛婉玥彻底醒来后,拉绳将白苏唤了进来。 “外头何事吵闹?” “准备烤羊吃呢!” 白苏兴奋地回道。 “嗯?” 洛婉玥一时没回过神。 “相爷命人准备了烤羊的器具,后厨现宰了只羊,一会儿准备烤了吃。相爷说,您肯定会喜欢。” 洛婉玥一听,又来了精神,催促白苏快点儿给她收拾完,便急匆匆地出了门。院子里三三两两的人,都在各自忙碌着,那烧羊的架子已经支了起来。 洛婉玥眼睛亮闪闪的,这看看那瞧瞧,又插不上手。最后想了想,还是跑去书房找顾浔之。 顾浔之正埋头处理公务,一阵熟悉的香气传来,他不自觉地就勾起了唇角:“睡醒了?” “嗯。”洛婉玥应了一声,顾浔之长臂一展,便将人抱坐在了自己的腿上。洛婉玥瞥了一眼顾浔之摊在桌上的折子,便收回了目光,挣扎着站了起来:“你处理公务,我不吵你。” 其实抱着洛婉玥,根本不影响他处理公务。 第68章 你倒是越来越像鬼了 顾浔之虽然更喜欢温香软玉在怀,但还是依着洛婉玥,应声道:“行,那你坐这儿。” 洛婉玥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上,顾浔之给她拿了本诗词,便互不干扰地各干各的了。 洛婉玥翻了一会儿诗词,便没了兴致,诗词歌赋哪儿有她的话本子好看?早知道就不来找顾浔之了,在摇椅上看话本子,等羊烤好,不比坐在这儿发呆要有趣吗? 洛婉玥越想就越坐不住,见顾浔之还在低着头写着什么,便悄摸摸地想要站起来溜走。 “坐不住了?” 洛婉玥的屁股刚离开椅子,便被顾浔之给叫住了。 洛婉玥讨好地朝顾浔之笑了笑:“我就出去看看。” 院子的羊应该是烤上了,那羊肉的香味已经往书房这边飘了过来。洛婉玥深深地吸了口气,好香啊!这下更坐不住了。 顾浔之无奈,放下手里的公务:“走吧,一起看看去。” 洛婉玥“呼啦”一下站了起来,牵起顾浔之的手就往外头去。院子里热闹得很,在火上翻烤的全羊,发出浓烈的羊肉香味,洛婉玥的馋虫都被勾了出来。 “烤好了吗?好香啊!” 洛婉玥甩开顾浔之的手就往烤羊的方向跑去。手里蓦地一空,顾浔之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迈开步子,朝着洛婉玥走了过去。 白苏正在往烤全羊上刷自制的酱料。这酱料可是她精心调制的,绝对比外头的馆子还要香! “还没好呢!”碧裳笑着对洛婉玥回道,“夫人可是饿了?奴婢先去给您备点儿别的吃的,垫垫肚子?” “不用,”洛婉玥摇头,眼睛还盯着火上那烤得都在滋滋冒油的羊,“看这样子,也快烤好了。我再等等。”她又深深地嗅了下烤全羊的香气,“我现在只想吃这烤全羊,其它都没兴趣。” 碧裳笑着应了声好,一回头,便看到了立在一侧看着洛婉玥的顾浔之,连忙朝他行了个了礼,便走到白苏身边,帮她一起烤羊了。 “酱料是你调的吧?”洛婉玥笑眯眯地看向白苏,“闻着就香。” “嘿嘿,加了特别的香料,保证这是夫人您吃过最好吃的烤全羊!” 白苏得意地拍了拍胸脯。洛婉玥赞赏地朝她竖起了大拇指。在厨艺方面,洛婉玥还是相信白苏的。 “白苏做饭可好吃了,这烤全羊绝对不会差!包你爱吃!” 洛婉玥朝顾浔之挤了挤眼,眉眼里的笑意就未曾褪下去过。 “我很期待。” 顾浔之眼神温柔地看着洛婉玥,语气里满是宠溺。 因着这只烤全羊,山庄里一片喜气,众人都比在相府时活泛了不少,热热闹闹的,相比之前那死气沉沉的相府,简直就是两个样子。 顾浔之一直以为自个儿就是喜欢安静的环境,容不得一丝吵闹。可如今有了洛婉玥,他才发现,原来这种有“烟火气”的日子,也是非常惬意的。 “你有没有觉得,相爷最近好像变了许多?” 无风戳了戳无影的手臂。 “你想说什么?” “就是觉得相爷最近脾气好了不少,这若是放在以往,不得全被拖下去打板子啊?” 无影朝正指挥碧裳摇把手的洛婉玥看去:“全是夫人的功劳。” “没错,”无心从阴影里蹿了出来,“爷越来越像个人了。” “卧槽!”无风登时爆出了一句骂,“你什么时候来的?能不能出个声儿?” 无心嫌弃地撇了下嘴:“早来了。” “兄弟,”无影拍了拍无心的肩,“你倒是越来越像鬼了。” “滚!” 无心当即朝无影挥了一掌,无影闪身躲过,二人便在院子里打了起来。 “喂,你俩带下我啊!” 无风喊了一声,便抬手朝二人劈了过去,三道身影像鬼魅似的,在山庄里“飘来飘去”。 洛婉玥只觉有风从身边掠了过去,掀眸看去,又什么也没看见。顾浔之只觉脑袋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真是事情安排少了,竟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儿玩闹!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全羊终于烤好了! 洛婉玥迫不及待地拿刀割了块烤得金黄焦香的羊肉,正想放嘴里,又忍住了,转头看向身后的顾浔之:“羊肉烤好了,你尝尝!” 顾浔之看着洛婉玥小盘子里的那块羊肉,小丫头馋得眼睛都快粘羊身上了,还想着先给他吃一口,单这份心,便让他动容。顾浔之用筷子将那块肉夹了起来,吹凉了些,便直接喂到了洛婉玥的嘴边:“乖,你吃。” 洛婉玥双眸亮亮的,听话地张开了嘴,那块香气四溢的羊肉,最终如愿地进了她的嘴里,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真的太好吃了! 顾浔之也跟着弯起了唇角,心情愉悦。 白苏、碧裳割了一大盘羊肉,摆得整整齐齐,递给顾浔之、洛婉玥:“相爷,夫人,趁热吃。” 顾浔之接过盘子,洛婉玥笑眼眯眯地对白苏、碧裳道:“剩下的,你们便分了吃吧。” “是,谢夫人,谢相爷!” 白苏、碧裳朗声回道,洛婉玥牵着顾浔之,将他带到一旁的花架下,二人刚坐下,院子里的下人们便“哗啦”一下围了上去,热闹地抢起了羊肉吃。 无风、无影、无心三人挤在最前面,肉还没吃到口,就被白苏、碧裳给撵边上去了,让他们排队领肉。 洛婉玥看着禁不住笑出了声,顾浔之夹一块肉喂到她嘴边:“这么开心?” 洛婉玥“嗷呜”一口将肉吃进嘴里,脸颊鼓鼓的,像只藏食的小仓鼠:“是呀,大家都很开心。”洛婉玥也夹了一块羊肉喂到顾浔之嘴边,“夫君不开心吗?” 顾浔之勾唇:“开心。” 然后张嘴,吃掉了洛婉玥喂到嘴边的肉。 顾浔之难得破例,让大家喝起了酒。香喷喷的烤羊肉,配上美酒,山庄里真是比过年还热闹。 洛婉玥也缠着顾浔之,扒着他的酒杯蹭了两口酒。她酒量不好,顾浔之不让她多喝,只能过一过嘴瘾,解一解馋。 沈思雨带着丫鬟出来散步,走着走着便不自觉地走到了顾浔之的山庄前,她看着山庄内飘起的白烟,隐隐还能听见庄子里传出的嬉笑声,不禁皱着眉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丫鬟吸了吸鼻子:“像是在烤羊肉……” “这乌烟瘴气的,相爷怎会喜欢?”沈思雨皱着眉,“真是胡闹!” 不等丫鬟回话,沈思语便转身往回走了。如此没规矩的新妇,看相爷能宠她到几时! 一盘羊肉,顾浔之与洛婉玥一人一口地,很快便把这一大盘子肉给吃完了。 “好饱!” 洛婉玥满足地拍了拍鼓起的小肚子。 见众人还在院子里吃喝打闹,顾浔之便牵起洛婉玥的手带她悄悄离开了。 洛婉玥抬起袖子闻了两下:“身上都是味儿。” 顾浔之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揽过洛婉玥:“不妨事儿,后头有一汤泉,为夫带你去。” “好呀!” 洛婉玥欢快地拍起了小手,顾浔之命下人收拾了一下,便带着洛婉玥去了后山的汤泉。 第69章 游湖 汤泉中雾气缭绕。 洛婉玥的双腿紧紧地缠在顾浔之的腰上,被他托抱着。顾浔之温润的唇瓣在雪峰上游走,洛婉玥禁不住从喉中溢出一声娇吟。热气令她的白皙的小脸上染上一层红晕,像盛放的玫瑰,娇艳欲滴,清澈的水眸迷迷蒙蒙,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 顾浔之一手托着洛婉玥,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这柔软的唇瓣,甜腻无比,软糯糯的,顾浔之越吻越上瘾,越吻越深沉,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别……别在这儿……” “无妨,”顾浔之喘着粗气,声音低沉沙哑,“此处无旁人。” 洛婉玥娇哼一声,无力地瘫软在顾浔之的怀里,任他摆布。 平静的水面漾起层层波浪…… 周围有几十名暗卫把守,不过全都散在周边,是看不到顾浔之与洛婉玥的。唯一稍微距离近些的,便是听说顾浔之、洛婉玥要来泡汤泉,急急前来伺候的白苏、碧裳。 “那个,相爷同夫人是不是……” 碧裳红着脸对白苏问道。 “有吗?”白苏疑惑地看了碧裳一眼,“没吧?我没听见动静。” 碧裳这才想起,自己是有功夫在身的,耳力会比白苏好一些。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信我,肯定是。” 碧裳拉起白苏的手腕,“咱俩再往外退一些。等相爷喊我们了,再过来。” 白苏也跟着红起了脸,同碧裳快步往外撤。二人在汤泉里,也不用担心一会儿他们要叫水。 汤泉里,春风不断,待二人房事结束后,洛婉玥酸软无力地趴在顾浔之宽厚火热的胸膛上,顾浔之大手放她后背,一下一下地帮她清洗着。洗干净后,顾浔之随意地披好衣裳,便将洛婉玥严严实实地裹在了大氅里,抱回了屋内。 顾浔之先伺候好洛婉玥,将人放进温暖的被窝里,掖好被角,才去擦他自个儿的头发。等他擦干头发,上床睡觉时,洛婉玥早就睡得昏天暗地,不知今夕何夕了。顾浔之刚躺好,洛婉玥好似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在大床上滚啊滚了两圈,便滚进了顾浔之的怀里,顾浔之搂住她,洛婉玥便覆安静了下来。顾浔之勾唇,低头吻了下洛婉玥的额头,像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她的背,抱着她,闭上眼睛,很快也睡了过去。 一夜好眠。许是昨晚在汤泉里折腾狠了,费了不少力气,翌日洛婉玥醒来的时候,顾浔之还在身边睡着。洛婉玥睁开眼,她已经很久未在醒来时还能看见顾浔之了,不禁心头微喜,一下趴在了顾浔之的胸膛上,托着下巴,细细地打量着他。忍不住伸出葱白的长指,指尖轻轻地顺着顾浔之的眉骨,一点点下滑。移至眼睛,再到嘴唇。 鲜红温润的薄唇,洛婉玥心头一动,便趴上去,轻轻地亲了他一口。刚想从顾浔之的胸膛上下来,他的大掌一紧,便将洛婉玥搂在了怀里。眼睛依旧闭着,只是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了好看的弧度。 洛婉玥吐了下舌头,弯起眉眼,嘴角扬起笑意,也伸出手搂紧了顾浔之劲瘦的腰身。 “调皮。” 顾浔之嗓音嘶哑而低沉,他故意翻了个身,长腿一伸,便压住了洛婉玥的腿,大掌覆上她纤细的腰间,揉捏着她软绵绵的软肉。 腰间痒意袭来,惹得洛婉玥“咯咯”直笑,边笑边扭着身子要躲:“痒,你快别动!”顾浔之故意逗她,不仅不停下,反而加大了手下的力度,去挠洛婉玥身上的“痒痒肉”。 洛婉玥笑着缩腰后退,想要躲开顾浔之不停“作乱”的手。 白皙的小脸因玩闹而染上了薄薄的绯红色,好似晨间娇艳的花朵,顾浔之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便禁不住侧身压住了她,大掌捧起洛婉玥的脸,便径直吻了上去,将洛婉玥想要推拒的话,全都堵了回去。洛婉玥软了身子,纤细柔软的手抚上了顾浔之的胸膛,交叠的青丝纠缠在一起,满室旖旎…… 门外的白苏、碧裳对视一眼,默契地去厨房烧热水。连秦嬷嬷都不禁感叹:年轻人就是火力旺,这相爷的身子骨也是越来越好了。成婚后,不仅夜夜叫水,现如今,连白天也要叫水了。国公爷若是知晓了,定会欢喜。说不定很快便能迎来“小主子”了…… 一个时辰后,顾浔之便唤人备水,洛婉玥酸软无力地被他抱在怀里,白苏、碧裳备好水后,便匆匆离开了屋里,一眼也敢乱看。 顾浔之将洛婉玥抱进浴桶,洛婉玥懒洋洋地趴在浴桶边上,不愿多动弹一下。顾浔之坐她背后,仔细为洛婉玥清洗干净,待洛婉玥缓得差不多了,顾浔之便带着她去用膳。等洛婉玥午休完后,顾浔之神神秘秘地带洛婉玥出了山庄。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大湖边。一艘装饰得极为雅致的小船停靠在岸边。 “这是?” “带夫人游湖。” “哇!”洛婉玥兴奋地抱住了顾浔之的胳膊,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快速地落了一个吻,“我好喜欢,谢谢夫君~~” 顾浔之对那稍纵即逝的温润还有所眷恋,他眉眼微垂:“夫人喜欢便好。” 说着,便带洛婉玥上了小船。 船舱里已经备好了瓜果点心,无风立于船头,当起了船夫。 小船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平稳地行驶着,巍峨的山景从眼前缓缓浮过,丛峦叠嶂,从远处看,美得好似一幅画,说是人在画中行也不为过。 洛婉玥兴致勃勃地围着小船转了一圈,船虽不大,但却布置得极为雅致,一看便是出自顾浔之的手笔,洛婉玥十分喜欢。她跑到船头,好奇地看着无风划桨,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顾浔之也跟着走了出来,站在洛婉玥身旁。 原本划得挺好的无风,被顾浔之、洛婉玥在旁边盯着看,瞬间觉得压力颇大,尤其是顶着顾浔之那冷冰冰的目光,无风心里一慌,手下的动作便出了错,不等他出声,船便晃了一下,洛婉玥脚下踉跄,顾浔之连忙伸手,将人揽进了自己的怀里,洛婉玥这才堪堪站住了脚。 无风一顿操作,将船重新平稳了下来。不等他松口气,就对上了顾浔之能将人冻成冰的目光,无风吓得一激灵:“是属下的错,回去便自领十板子。” 顾浔之扫了无风一眼,揽住洛婉玥的腰,一语不发地便将她带回了船舱。 无风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幸好他机灵,自请了十大板,否则等顾浔之开口,绝对得二十板子起算。 “吓坏了吗?” 顾浔之轻抚着洛婉玥的背。 “没有,”洛婉玥轻笑出声,“我也没那么胆小。” 顾浔之勾唇,将洛婉玥额前的碎发拨至耳后:“那就好。” 胆子是不小,但娇俏得很,令顾浔之忍不住便想要保护她。 第70章 “真甜!还要!” 顾浔之将剥好的皮的葡萄喂到洛婉玥的嘴边,甜腻的葡萄汁溢满口腔。 “真甜!还要!” 洛婉玥笑眯眯地指挥着顾浔之,顾浔之眸色沉了沉,从善如流地又拿起一颗葡萄,认真地剥了起来。 待去了皮,顾浔之慢悠悠地将葡萄喂到洛婉玥的嘴边,洛婉玥张口要去咬,顾浔之迅速地将葡萄扔进了自个儿嘴里,然后一把扣住洛婉玥的后脑勺,吻了上去,葡萄便从顾浔之的口中渡到了洛婉玥的嘴里,唇齿纠缠,这颗葡萄究竟是如何咽下去的,已经无从考究了。 “夫君……” 洛婉玥刚得到片刻喘息,顾浔之的吻又再次覆了上来,还吮着洛婉玥精巧的耳垂往下吻,在她白皙脖颈上印上朵朵红梅。洛婉玥被顾浔之弄得浑身酥软,顾浔之紧搂着洛婉玥,让她严丝合缝地贴在自己身上,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眸光一凛,抬手挥了过去,内劲带出一股劲风,将船上的纱帘全都放了下来,外头再窥不见内里一二。 ——¥招财符¥—— 不远处的一艘画舫上,沈思雨站在二层船舱的前窗处,脸上红得都能滴出血了。她放下手中的“千里眼”,心脏还在不可控地“砰砰”直跳。 不是说顾相不能“人道”的吗?那刚才他在船舱里,同新夫人是在做什么?两人明明就…… 沈思雨一回忆起刚才看见的场景,就更加面红耳赤。自打上次用“千里眼”窥见了顾浔之,她便不自觉地想要探一探他同新夫人在做些什么。今早听下人说顾府的船停在了岸边,她便一大早就上了画舫,终于在未时看见了顾家的游船,忍不住就拿了“千里眼”朝那艘船窥了过去,结果就看见了这么令人脸红心跳的一幕。 沈思雨不禁幻想,如若刚才被抱在顾浔之怀里的女人是她自己…… 沈思语又拿起了“千里眼”,本以为会越靠越近的两艘船,却因顾浔之的小船转了向,而渐行渐远…… 顾相不会是发现了她在偷窥吧? 沈思雨心内一紧,又赶忙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两艘船离得如此远,若不是手里有“千里眼”,她根本什么也看不见,更别说刚才相拥在一块儿的顾相和他的新夫人了。 沈思雨缓了缓神,既然顾浔之已经返航了,她也没必要再在湖上待着了,便命人也调转了船头,准备回沈家的山庄去。 ——¥招财符¥—— 顾浔之确实也察觉到了有人在偷窥,只是不知对方的身份,为了保护洛婉玥不被人看见,他不仅将人紧紧护在身前,还特地放下了船舱的纱帘。周围都有暗卫保护,偷窥之人是谁,待船靠岸后,一问便知。 毕竟是在室外,还是在船上,顾浔之也不敢太放肆。洛婉玥的脸皮薄,他要真不管不顾做了什么,只怕后面的日子只能睡书房了,于是在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前,他及时停了下来。 洛婉玥漂亮的水眸瞪了顾浔之一眼,理了理被他弄乱的衣裳,这才乖乖跟着顾浔之下了游船。 一回到山庄内,顾浔之便被紧急召回了京。他不放心地嘱咐了洛婉玥几句,为她留下足够多的暗卫,这才匆匆随着来宣圣上口谕的公公一道回京面圣。 顾浔之一走,洛婉玥便重新窝回了房,将暗格里私藏的话本子再次翻了出来,美滋滋地看了起来。顾浔之在的时候,她可不敢如此放肆,毕竟她的话本子都是“珍藏本”,可比市面上那些随处可见的话本子要“精彩”得多。当然,肯定是不能给顾浔之看的那种。 看饿了吃,看累了睡,洛婉玥突然发现,顾浔之不在山庄里陪她,她不过就是换了个地方看话本子,晚上睡觉还少了个“大暖炉”,还不如在相府里待着呢。 翌日,洛婉玥听见下人来报:“夫人,太尉千金沈大小姐求见。” 洛婉玥愣了一下:“谁?” 碧裳提醒她道:“夫人,应该是沈太尉的千金——沈思雨。沈太尉的山庄就在不远处,听闻沈大小姐最近在山庄里休养。” 经碧裳提醒,洛婉玥回忆起那日在“赏花宴”上直接回怼洛芊楠的那位沈大小姐。她赶忙吩咐下人:“快把客人请进来,备上茶点,别怠慢了沈大小姐。” “是。” 沈思雨在下人的带领下,穿过繁华盛开的抄手游廊来到了待客的前厅中,洛婉玥已经在前厅里候着了。 “顾夫人。” 沈思雨仪态万千地朝洛婉玥行了一礼,洛婉玥还了礼,这才细细打量起沈思雨。细看之下,才发现沈思雨眉目清秀,肌肤雪白,仪态端庄,绝对是标准的世家千金典范。 “沈小姐请坐。” 洛婉玥伸手请沈思雨入座,沈思雨点点头,便在下首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眼神看向洛婉玥,一见她这精美绝伦的脸,脑子里不禁浮现出那日顾浔之将她搂在怀里亲吻的画面,不自觉便垂下了眼眸,不敢再看。 “顾夫人,听闻你也在山庄内,思雨不请自来,还望夫人莫怪。” “不妨事儿,”洛婉玥笑着摆了摆手,“我自个儿待着也无趣,沈小姐能来与我说说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种客套的场面话,洛婉玥也是信手拈来。 沈思雨拿起放在桌上的一个点心篮:“这是我做的糕点,还望顾夫人莫要嫌弃。” “沈小姐真是心灵手巧,”白苏接过沈思雨的提篮,在洛婉玥手边打开放下,洛婉玥看着篮子内精致的点心,笑着夸赞道,“我就做不来这些精细的活儿。” “顾夫人过誉了。” 二人又聊了几句,沈思雨状若无意地问道:“听闻相爷告了假,与夫人一道来的山庄?” 不愧是太尉家的千金,消息还真是灵通。 洛婉玥点头:“确实。不过夫君他公务繁忙,昨日已提前回京了。” 沈思语眸底的失望一闪而过。 “顾相日理万机,确实辛苦。” 洛婉玥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有关顾浔之的话题便就些揭过。洛婉玥与沈思雨并不相熟,又闲话了几句,沈思雨便告辞离开了。 洛婉玥客套地对沈思语道:“近几日我都在山庄,沈小姐若无事,可以来找我玩。” “好。”沈思雨欠了欠身,“我一人也无趣,只怕要叨扰顾夫人了。 “沈小姐客气了,常来便是。” 二人笑着道别,洛婉玥看着沈思雨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这沈大小姐来得着实有些莫名其妙,但一想到顾浔之的身份,她的接近似乎也说的过去。 算了,反正万事都有顾浔之操心,不想了。 洛婉玥双手一摊,又当起了“好吃懒做”的“甩手掌柜”。 沈思雨的拜访,顾浔之第一时间便知晓了。沈思雨这是来山庄“避嫌”的。近日庆王似有求娶之意,沈太尉知“来者不善”,现下形势不明,他不便站队,所以让沈思雨到山庄里躲一躲。那日在湖上的另一艘游船便是沈家的,至于是不是沈思语在“偷窥”,这就不得而知了。 第71章 有事夫君,无事我管你是谁…… 顾浔之一有时间便赶来山庄陪洛婉玥,还会给她带些稀奇的玩意儿,哄她开心。最近京城“不太平”,所以顾浔之暂时未让洛婉玥随他一道回相府。 一日,顾浔之又到山庄里来陪洛婉玥,一下马,沈思雨也同时出现在了大门前,她一看到顾浔之,连忙后退几步,朝顾浔之行了一礼:“顾相万福。” 顾浔之皱眉:“你是?” 沈思雨朝顾浔之风情万种地一笑:“太尉嫡女沈思雨,见过顾相。” 顾浔之点了点头,沈思雨这两日都会来见洛婉玥,顾浔之是知晓的。他冷着一张脸,率先迈步进了门,并未搭理沈思雨。 沈思雨抬起头,跟在顾浔之的身后一道进门,悄悄地打量着顾浔之挺拔修长的背影,微微红了脸,但很快便恢复如常,不远不近地跟着顾浔之,去见洛婉玥。 洛婉玥正在修剪花枝,一抬眸便看见朝她走来的顾浔之,眉眼里禁不住扬起了笑意,又看见跟在顾浔之身后的沈思雨,“咔嚓”一声,剪刀下错了地方,一朵盛开的花朵应声而落。洛婉玥蹙了蹙眉,放下了剪子。 顾浔之已走到了洛婉玥的面前,拉过她的手,仔细查看着:“这种事儿让下人做便是,弄伤了可如何是好?” “无妨,”洛婉玥笑着应了一声,“反正也闲着无事。我没受伤,不用担心。” 顾浔之这才放下心来,他眸光温柔地看着洛婉玥,余光瞥见了在一旁低眉顺目的沈思雨,便将到口的话压了下去:“我去屋里等你。” “好。” 顾浔之松开握着洛婉玥的手,转身离开。沈思雨并未抬头,但那独属于顾浔之身上清冽好闻的香味飘然而至,沈思雨心脏猛地一跳,禁不住握紧了拳头,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重新恢复平静。 “顾夫人,思雨又来叨扰了。” 沈思雨嘴角扬起端庄的笑意朝洛婉玥招呼道。 “不算叨扰,”洛婉玥笑了笑,“正好夫君给我带了些新茶来,一会儿沈小姐带一些回去。” “那我便不客气了。”沈思雨朝洛婉玥欠了欠身,“对了,方才我进门时,正巧碰见了顾相,这才一起进了门。” 沈思雨这是在向洛婉玥解释,洛婉玥恍然大悟地点了下头:“我说呢,怎就这般赶巧了。” 沈思雨抿唇一笑,露出一副羡慕的神情:“相爷经常来看夫人吧?这一来一回,可得费不少时间呢,相爷真是爱重夫人,让人羡慕。” “夫君确实待我很好。”洛婉玥温暖一笑,“相信沈小姐也会寻得良配,不必羡慕我。” 沈思雨淡淡道:“但愿吧。” 两人闲谈了几句,沈思雨便离开了。 洛婉玥送走沈思雨,便快步朝屋内走去,一进屋,便看见顾浔之正坐窗台边的太师椅上看书,洛婉玥扑了过去,毫不客气地就在顾浔之的腿上坐了下来,顾浔之将书册放到一旁,搂住了洛婉玥的腰。洛婉玥双手环上他的脖颈,小脑袋在顾浔之的胸膛上蹭了两下:“想你了。” 顾浔之心内一软,在洛婉玥的唇瓣上亲了一下:“我也想你。” “我跟你回去吧?” 顾浔之沉思了片刻,点头:“好。明日一起回去。” 洛婉玥欢呼一声,便从顾浔之的腿上跃了下来,跑去吩咐下人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就回京。 顾浔之无奈摇头,这上一刻还在说想他呢,下一刻便跑没了影,真是“有事夫君,无事我管你是谁”…… 第二天便要离开,当天晚上,洛婉玥又拉着顾浔之去泡了一次汤泉。说是对他身体有好处,在一番酣畅淋漓的“大战”后,洛婉玥疲累地趴在顾浔之的肩头。 顾浔之眉目轻扬:“确实对身体不错。” 洛婉玥委屈地瘪了瘪嘴:“我是让你泡,你非拉着我……讨厌死了!” “嗯,我讨厌,”顾浔之大掌轻抚着洛婉玥滑嫩的后背,那低低沉而带着磁性的嗓音飘在洛婉玥耳朵中,莫名让人心酥酥麻麻的,“可是我怎记得,夫人刚才明明很喜欢……” “才没有!” 洛婉玥微仰着头表示抗议,顾浔之垂眸,怀里的小娇妻,妩媚的双眼氤氲着水汽,眼尾微微泛红,脸颊也带着红晕,明艳逼人又娇媚动人,宛如一朵鲜艳的花儿,令顾浔之禁不住心动。他嘴角一挑:“那只能说明,为夫做得不够好,为夫还要更努力。” 洛婉玥意识到顾浔之所谓的“更努力”是什么意思,连忙把头摇得同拨浪鼓一般:“不,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很喜欢,很喜欢!” “既然喜欢,”顾浔之压低嗓音,“那为夫便让夫人再更开心一些。” 不等洛婉玥拒绝,顾浔之便霸道地吻上了她的唇,到口的话全都被堵了回去,洛婉玥彻底没了脾气,整个人由内而外地被那股男性强烈的气息包裹得严严实实,灼热而滚烫的吻密密麻麻地落在了洛婉玥身上。男人宽大的手紧紧地握住她柔软的腰肢,粗重的呼吸响彻在她耳畔,破碎的声音被顾浔之霸道而强有力地堵在了喉咙之中…… 翌日起程回京时,已是日上三竿,顾浔之“卖力”的表现,换来的是起不来床的洛婉玥。 幸好马车里垫了厚实的褥子,又够宽敞,能够躺着。全身酸疼的洛婉玥被顾浔之抱躺在怀里,顾浔之自知让洛婉不舒服了,低眉顺目地为她按揉着腰腿,洛婉玥连个眼风也不想给顾浔之,这狗男人,根本不懂什么叫“节制”! 顾浔之见洛婉玥不理他,故意咳嗽了一声引起她的注意,缓声说道:“洛铭山升官了。” “嗯?” 洛婉玥的注意力一下便被引到了顾浔之身上,将正在与他生气这茬毫不犹豫地抛诸脑后。 “正四品鸿胪寺卿。” 洛婉玥满脸不解,洛铭山本没什么能力,就是个从六品的“捐官”,家里的财帛都被洛婉玥掏得七七八八了,根本不可能再有银子去买官。 顾浔之看出洛婉玥的疑惑,耐着性子为她解释道:“是他的小妾。不,现已是洛铭山的‘平妻’了。她爹原是云山县知县,成为洛铭山外室后,便与家里断了联系。现被抬为‘平妻’,又重新修复了与娘家之间的关系,一来二去,便攀上了‘庆王’这层关系。” 洛婉玥秀眉紧皱,“庆王”愿意提拔洛铭山,应该不只是看上了洛铭山“平妻”娘家的关系,即便断了关系,洛婉玥她始终还是姓“洛”的。 “‘庆王’是个怎样的人?” 顾浔之冷笑一声:“能力不行,野心还不小。” 一听顾浔之的话,洛婉玥便知顾浔之与“庆王”之间是何样关系了。看来是拉拢顾浔之不成,想要转头来拉拢她了。 洛婉玥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蛇鼠一窝。”她偎在顾浔之怀里,“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 顾浔之搂着洛婉玥:“有为夫在,不用怕。” 第72章 乖得令人心疼 顾浔之未同洛婉玥说全,不仅洛铭山升官了,顾浔昭也升官了。顾浔昭即将成为陈平乐的夫君,堂堂“郡马”,怎能是个小小的七品翰林院编修?借着此次朝中官员调整的时机,陈老将军频繁出入“庆王府”,因未立太子,目前庆王协理中书省,暂代中书令一职,于是自做主张,越过顾浔之,将顾浔昭破格提拔为正四品二等侍卫。这可是靠近御前的职位,用心可见一般。 作为丞相,是要配合中书令,完成正五品以上官员选擢调任之事。这份官员任免名单,是经庆王改动过的,并不是顾浔之审核后交上去的那一版。庆王自以为是,以为手里有权,便趁着顾浔之“休沐”之机,擅自修改了名单,却不知他修改的这份最终任免名单与顾浔之审核后提交的任免名单,已经一并被顾浔之递到了御前。庆王所做的“小动作”,当今圣上心知肚明。他安插进的那些人能如愿升官,实则是皇上与顾浔之商定后,二人默许的。 庆王还在沾沾自喜,却不知他已掉入了顾浔之布下的“陷阱”。 敢取他顾浔之夫人之血,那便用命来偿。 ——¥招财符¥—— 洛宅。 洛芊楠用尽手段,躲过了“安阳侯府”的看守逃了出来,此时正跪在洛铭山的“平妻”——洛徐氏,徐冉冉的面前。 徐冉冉坐在上首,慢条斯理地抹着茶盏中的茶沫子,一身锦绣罗缎,满身的珠宝首饰,无一不在彰显她作为洛家女主人的尊贵身份。 “姨娘,不,母亲,求求你,救救我!” 洛芊楠朝徐冉冉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一声“母亲”,叫得徐冉冉心花怒放。 “起来吧,”徐冉冉放下手里的茶盏,“好歹是赵小公子的妾室,对我行这般大礼,不合适。” “合适的,”洛芊楠抬起头,额头上已经磕出红印,“女儿拜见母亲,天经地义。” “你的母亲,可不是我。” 徐冉冉话里有话。 洛芊楠眸里闪过一丝一狠厉:“很快便是了。” “好。”徐冉冉唇边扬起一抹富有深意的笑,“那我便静候‘楠姐儿’佳音了。” 一句“楠姐儿”的称呼,便表明了徐冉冉的态度。如今,洛铭山靠着徐家的关系,升了官,洛铭山自是看重徐冉冉,洛府上上下下表面看是洛铭山做主,实则皆是在徐冉冉的掌控下。洛芊楠被赵家搓磨的仅剩下半条命,她是做梦都想逃离赵家这个“魔窟”。洛铭山已弃了她,母亲更是遭了软禁,指望不上,唯一的希望,便是徐冉冉这个“平妻”。 “平妻”终不是“正妻”,只有洛杨氏名正言顺地“消失”了,徐冉冉才能成为洛铭山的正妻。而洛芊楠便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敢上门向徐冉冉“投诚”,与她谈条件。洛芊楠助徐冉冉成为“正妻”,徐冉冉帮洛芊楠脱离赵家。 从正厅里出来,洛芊楠便去了洛杨氏被软禁的小院。 半个时辰后,洛芊楠从小院离开。翌日,洛宅便传出了洛杨氏上吊自缢的消息。三日后,洛芊楠如愿以偿脱离了赵家,只是作为被赵彻发卖的小妾,而买家,便是徐冉冉。至此,洛芊楠重回洛府。 ——¥招财符¥—— 顾浔之将洛府发生的事情讲给洛婉玥听,洛婉玥一脸惊讶:“洛杨氏自尽了?不可能!” “尸体是从绳子上放下来的,先前有大夫为洛杨氏诊断过,说她神智不清,得了疯病。自尽很可能是疯病发作,自行了断了。” 顾浔之语气平静地对洛婉玥解释道。 洛婉玥眉头微蹙:“这‘疯病’本就是洛铭山的一面之词,以我对洛杨氏的了解,她绝对是个贪生怕死之人,肯定不会自缢。你不是说,她死之前,洛芊楠曾去找过她吗?说不定洛杨氏便是洛芊楠害死的。” 顾浔之勾唇:“确有可能。只不过洛铭山并未报案,而且还有大夫的证词,洛杨氏即便真是被人害死的,也无从查证了。她的尸体已被洛家埋进了‘乱葬岗’。自缢之人,是无法入祖坟的。” 洛婉玥倒吸一口凉气,洛芊楠真是太狠了,这可是她的亲生母亲啊!到死,都未有一个安葬之所。 顾浔之抱住洛婉玥:“别想了。告诉你,只是想让你对洛家之人保持警惕。”顾浔之捏了捏洛婉玥腰间的软肉,“怎感觉又瘦了许多?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洛婉玥依偎在顾浔之怀里对他撒娇道:“有好好吃饭的。就是最近没什么胃口,所以吃得少了一些。” 顾浔之心疼地搂紧洛婉玥:“都怪为夫最近太忙了,应该多陪陪你的,至少回来陪你用个膳。” “你忙你的,不用操心我,”洛婉玥将头埋顾浔之颈间,“夫君当以国事为先。” “唉,你怎这么乖呢?” 顾浔之喟叹一声,乖得令人心疼。 ——¥招财符¥—— “汇贤居”。 睿王萧景熤坐在上首,悠哉悠哉地喝着茶。面色明显红润了许多,身上的毒,在洛婉玥的诊治下,已清理得七七八八了,现在不仅每日能睡个安稳觉,而且还能练上半个时辰的功不带喘的,头疾更是不再犯,整日神清气爽,精神头十足。 顾浔之、司南辰一左一右坐在萧景熤身旁,司南辰重重地摔了下手里的杯子:“庆王也太嚣张了!动不动便拿靖南王说事儿,给陛下施压,我看这朝廷,都快变成他的‘一言堂’了!” “凌霄,不可胡言。” 萧景熤出声劝阻,司南辰气呼呼地闭上了嘴。 顾浔之深深地看了萧景熤一眼,萧景熤对上顾浔之的眼神,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笑着摊了下手:“别看本王,本王对皇位没兴趣。” 顾浔之收回目光,不置可否地抿了口茶。 三人坐在一处,说的这些话,传出去都是“杀头”的罪名,可偏偏无人在意。 顾浔之看了眼天色,便起身准备离开。 “不是,这才坐了多久,你便要走?”司南辰对顾浔之抱怨道,“好不容易才逮到你有空闲的时间。” 顾浔之勾起唇角:“要去给我家夫人买‘芙蓉阁’新出的桂花糕,晚了买不着,夫人会生气。” “这话听着,怎那么不对劲呢?”司南辰扯了下嘴角,“顾浔之,你不会是‘惧内’吧?” 顾浔之淡定地回头扫了司南辰一眼:“对,我就是‘惧内’。” 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走出了包间。 司南辰看着顾浔之离开的背影,惊讶地合不拢嘴:“我怎觉得,他还挺自豪?” 萧景熤淡淡一笑:“不用怀疑,他就是自豪。” 岂止是自豪,明显还是在冲他和司南辰炫耀,炫耀自个儿有媳妇。 “啧啧,成亲太可怕了!” 司南辰拍着受了惊吓的小胸脯,“我打死也不成婚!绝不!” 第73章 末将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你何时从本王府上搬出去?”萧景熤抿了口茶,“本王听说,司大人可是收集了京城所有适婚贵女的资料,就等着你相看了。” 司南辰:…… “王爷,末将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绝不搬出王府,弃王爷而去!” 萧景熤:…… ——¥招财符¥—— 沈太尉生辰在即,太尉府提前三日,送来了请帖。请帖上邀请的是他们夫妇二人。 晚上,顾浔之处理完公务回到府里,陪洛婉玥一起用晚膳。自打他觉得洛婉玥瘦了不少后,便坚持每日回府陪洛婉玥用晚膳,连皇帝留他,他也找理由拒绝了。只有亲眼看着洛婉玥把饭吃下肚子,他才能放心。 用完晚膳,洛婉玥将收到的请帖递到了顾浔之面前:”这是太尉府送来的帖子。” 顾浔之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伸手将洛婉玥拉到自己怀里抱坐着,沈太尉要办“生辰宴”之事,他已经提前知晓,下朝时沈太尉特地同他说了一嘴。 “嗯,”顾浔之捏了捏洛婉玥腰间的软肉,想看看这几日小丫头长胖了没有,“还是得再补补。” 洛婉玥忍不住白了顾浔之一眼:“你当养猪呢?天天让我吃,这两日我都胖了!” “胖哪儿了?让为夫仔细瞧瞧。” 洛婉玥一把拍掉顾浔之想要往上移的手:“谁跟你讨论这个了?沈太尉生辰,需要我准备贺礼吗?” 顾浔之老老实实地收回了手:“不用。夜齐会准备。” “哦,那我就不管了。” 洛婉玥打了个哈欠:“那生辰宴,你会去吗?” 顾浔之用脸颊蹭了下洛婉玥的软乎乎的小脸:“夫人要去,我自然是去的。” 沈太尉请的是他夫妻二人,他自然要陪着洛婉玥一道去,给她撑场面。沈太尉掌管军政事务,前阵子庆王有意求娶其女沈思雨,沈太尉却让女儿去郊外山庄躲避,并未同庆王沾上关系。可沈太尉是真无意“党争”,还是另有私心,尚未知晓。既不知对方的底,自然还是不要撕破脸的好,这个面子,顾浔之还是会给的。 从山庄回来也有些时日了,洛婉玥同沈思雨便未再见过面。虽然有过一些时日的交往,但也只是浮于表面,不知为何,对沈思雨,她就是亲近不起来。 沈太尉生辰宴当日,顾浔之被政务耽误了,便让洛婉玥先自行去太尉府,他随后从宫里直接前往太尉府,再与她会合。 洛婉玥坐在马车上,一路到了太尉府门前,太尉府前已经停满了各家的马车,排得满满当当,洛婉玥便让无影将马车停在不远处,她带着白苏、碧裳直接走过去。 门口,沈太尉带着他的小儿子——沈思谦在门口迎客。 洛婉玥走过去,对沈太尉行了一礼:“沈大人,吾乃顾相之妻,洛婉玥,祝您生辰吉乐,福寿无边。” 沈太尉一怔,他还是头次见着洛婉玥,反应过来后,连忙殷勤地将人迎进府:“多谢顾夫人,快,里面请。” 洛婉玥命人送上贺礼,便在太尉府下人的带领下,去了后院。 此次沈太尉生辰宴,男客在前院,女客在后院。 一进后院,便听见院内传来了女子们的欢声笑语。柳漫眼尖,一眼便看见进来的洛婉玥,笑着便迎了上来。 “玥玥,你可算来了!” 洛婉玥一见柳漫,便禁不住扬起了笑脸:“许久不见,可还好?” “好,”柳漫亲热地挽住了洛婉玥的胳膊,“听说你前些日子去了郊外的山庄?我本想去找你的,可我家夫君不让,说是顾相也休沐了,陪着你一道去的,让我别去打扰你二人。” 洛婉玥笑了一下:“他倒是陪着我去了,不过没待几日,便又回京处理公务了。” “害,早知如此,我便去寻你了。” 柳漫一脸遗憾,“在京城待着,也怪无趣的。” “下次,下次带你一道出去玩。” “行,”柳漫“嘻嘻”一笑,“不带夫君的那种!” “好。” 洛婉玥笑着应道。 二人边说笑边往里头走,沈太尉的夫人沈刘氏,正带着女儿沈思雨在同一些官署家眷们聊着什么。 沈思雨在沈刘氏耳边低语了两句,沈刘氏便朝洛婉玥这边看了过来,而后便带着沈思雨朝洛婉玥、柳漫走了过来。 “这位便是顾相夫人吧?真是花容月貌,漂亮得很呐!” 沈刘氏对着洛婉玥便是一顿夸。 洛婉玥端正一笑:“沈夫人过誉了。” “顾夫人好、金夫人好。” 沈思雨朝洛婉玥、柳漫行了一礼。 “沈小姐好。” 洛婉玥、柳漫回了一礼。 洛婉玥看向沈思雨,眼皮一跳,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四人又寒暄了几句,沈刘氏便带着沈思雨去招待其他女客了。 “怎么了?” 柳漫见洛婉玥似有心事,不禁开口问道。 “你有没有觉得,沈小姐今日似乎看着有点儿不太一样?” 柳漫经洛婉玥提醒,又朝不远处的沈思雨仔细地瞧了瞧,而后又朝身边的洛婉玥看了两眼:“我知道了!”柳漫一拍掌,“她今日的装扮,与你有几分相似。” 对,就是这个感觉! 柳漫一语惊醒梦中人,怪不得觉得看着她有些异样。初见沈思雨时,她并不是这般的穿衣风格,今日的装扮与之前大相径庭,竟与洛婉玥平时的装扮风格有几分相似,说不上来的奇怪。 “你可是同她认识?” “有过几面之缘,”洛婉玥沉思着,“之前在山庄时,她也在隔壁的庄子里。” “那就不奇怪了。” “嗯?” 柳漫一拍洛婉玥的背,“你可是京城贵女们艳羡的对象,效仿你之人多了去了,想来沈大小姐也是其中之一。”柳漫朝洛婉玥挤了挤眼,“毕竟未出阁的女子,都想找个像顾相这般卓越的夫君。” 洛婉玥疑惑:“还有这事儿?” “当然啦,”柳漫指了指洛婉玥手上的镯子、衣裙,“你信吗?明日你这身行头,便会成为京城的热销款式,我还指着顾夫人给我挣银子呢!上回宴会上的那一身,我铺子里的货全被抢光了,别提卖得有多好了!” 洛婉玥无语:“竟还能这样……”她眼睛一眨,挽着柳漫的胳膊,玩笑道,“那漫漫是不是得给我点儿分成呀?” “好说,好说!” 二人嬉笑着一道去找位置坐下。洛婉玥只同柳漫关系近,自然是要捱在一起坐。而此时处理完政务的顾浔之,正坐在马车里,朝太尉府这边来。 洛婉玥抿了口茶,心内还是觉得有些不安,便叫来了碧裳,在她耳边嘱咐了两句,碧裳点头,便退了出去。 沈思雨穿着那身天青色的衣裙,本还在同沈刘氏招待女客,突然有丫鬟前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沈思雨便丢下来客,提着裙摆,匆匆离开了。 洛婉玥的眼神朝沈思雨看去,碧裳在后头,悄悄地跟了上去。 第74章 “我们相府的,可都不会水” 顾浔之随沈太尉一道去了前院。 众人见顾浔之来了,纷纷起身,同他见礼。顾浔之在位置上坐下,并未发觉,在屏风后,沈思雨正在默默地打量着他。 升了官的洛铭山、顾浔昭自是也被邀请来了“生辰宴”,只是二人都怵顾浔之,便自觉地离他远远的,不敢招惹于他。顾浔之对二人也是视若无睹,连个眼风也懒得给。 开席后没多久,洛婉玥便见沈思雨重新回到了座席上,一路跟着沈思雨的碧裳也回来了,为了不被人发现,她并未进到前院大厅,不知沈思雨是在屏风后偷窥顾浔之,但将沈思雨去了前院一事告知了洛婉玥,同时将顾浔之已到府上的消息一并传达了给她。 洛婉玥闻言,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还是让碧裳继续注意沈思雨的动向,她的直觉告诉她,沈思雨这般行径,应该与顾浔之有关。 前院内,众人在恭贺沈太尉,推杯换盏间,顾浔之突然看见一道身影从门前闪过,那身形与妆扮,颇像洛婉玥。 顾浔之放下手里的以茶代酒的杯子,找了个理由,便出了前厅,朝人影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 后院。 一名洛婉玥不认识的女眷来同她敬酒。洛婉玥站起身,与对方碰了一下杯,只听“哎呦”一声,那名女子便将酒碰洒在了她的衣裙上。 “抱歉顾夫人,我不是有意的。” 女子掏出手帕,便要替洛婉玥擦拭衣裙。 “不妨事儿。”洛婉玥宽慰了那名女子一声。 上首的太尉夫人连忙走了过来:“顾夫人,这衣裙脏了,我让下人带您去换一下吧。” 洛婉玥看了一眼裙上的污渍,只能点头答应。 白苏扶着洛婉玥,跟着太尉府的丫鬟,准备去后院厢房换衣裙,离席前,洛婉玥特地朝沈思雨的席位看去,席上已不见她的踪影。洛婉玥皱眉,思忖着往厢房方向去。 ——¥招财符¥—— 顾浔之跟到了花园里,便见“洛婉玥”站在园里的小湖边,似乎在欣赏湖中的景色。顾浔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被这夜色掩盖着,他看不清那名女子的面容。正当他言犹疑着是否要上前时,只见那道身影一晃,脚下不稳,跌入了湖中。 ”噗通”的落水声传入耳中,顾浔之根本来不及思考,便朝那道身影跑了过去。 就在他想要跃入湖中救人时,突然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摆:“别去!” 顾浔之脚下一顿,连忙回头,便见气喘吁吁的洛婉玥正紧紧攥着他的衣摆。他回过身,一把将人搂进怀里:“吓死我了!” 语气还带着惊魂未定的担忧。洛婉玥轻抚着顾浔之的背,柔声安慰着他:“我没事儿的,别担心。” “救……救命……” 湖里传来的呼救声打断了顾浔之同洛婉玥的对话。 顾浔之放开洛婉玥,朝湖的方向看去。洛婉玥也随之望了过去,眼里寒意渐浓,沈思雨还真是“拼命”,为了算计顾浔之,竟然连个下人也不带,此时像只落水的鸭子,在湖里不停地扑腾喊“救命”。 顾浔之会水,但他不会下水去救不相关之人。身边跟着伺候的人,也有会水的,只是主子不下令,他们也不好下水救人。 沈思雨明显看到了在湖岸边的顾浔之与洛婉玥,朝着他们的方向大喊:“救,救救我!” 洛婉玥面无表情地看着,抬眸瞪了顾浔之一眼:“你还看?” 顾浔之连忙背过身,背对着湖里的沈思雨。洛婉玥轻哼了一声,牵着顾浔之的手便往园子外头走,边走边吩咐碧裳:“去通知太尉府的,让他们来救人。”洛婉玥勾唇,“我们相府的,可都不会水。” 无风一句“我会水”还未出口,便被一旁的无影捂住了嘴,无影瞪了傻头傻脑的无风一眼,低声威胁他:“夫人说你不会,就不会。” 无风这才缓过味儿来,冲无影眨了眨眼,示意他懂了。 沈思雨被人救上岸后,浑身湿漉漉的,衣裳紧紧贴着她曼妙的身姿,幸好她安排的丫鬟躲在不远处,不然若真等到其他人来救她,她早就见阎王去了。 沈思雨已经看不见顾浔之、洛婉玥的身影了,但想到他二人决绝离开的身影,就恨得牙痒痒。 “不是,阿丘——让王淇拖……阿丘——拖住洛婉玥,”沈思雨用力吸了下鼻子,“这个小贱人了吗?怎还跟着……阿丘——顾相过来了?” 丫鬟将一件披风披到了沈思雨的身上,沈思雨冷得牙齿都在打颤,一句话都说不利索,中间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本来是拖住了的,可不知为何往厢房去的路上,顾夫人突然转了方向。” 丫鬟小心地对沈思雨回道。 “呸,”沈思雨啐了一口,“成事不足,败事……阿丘——有余的废物!” 就在这时,一群人乌泱泱地往湖边的方向来,碧裳不负洛婉玥众望,喊来了一堆人前来救沈思雨的人,其中不乏前院里的那些男客。 沈思雨也未想到会来如此多的人,她“啊!”地惊呼了一声,连忙躲在了丫鬟的身后,两名丫鬟慌忙上前,挡在沈思雨的身前,不让外男看到她此时的样子。 沈夫人见状,心里喊了一声“坏了!”便连忙拉着沈太尉,慌里慌张地将前来的众人又全都带离了后园。 众人只知沈思雨落了水,可匆匆到了后园,还未仔细瞧,便又被沈太尉夫妇“轰”了出去。只隐约看到有人被丫鬟围在了当中,其它便未瞧着分毫。 在众人到达后园时,洛婉玥已经带着顾浔之离开了。二人命无风留下同沈太尉知会一声,便一齐上了马车。 马车上,洛婉玥还在生气。若不是在去往厢房的途中,碧裳向她禀报沈思雨一人去了后园,顾浔之也似乎往那个方向去了,可能今晚还真让沈思雨得逞了。沈思雨打扮成与洛婉玥相似的模样,故意落水,目的就是为了让顾浔之下水救她。顾浔之若真救上了沈思雨,有了“肌肤之亲”,事关女子的名声,即便顾浔之不愿意,沈思雨仗着自个儿太尉府嫡长女的身份,极有可能让太尉告到皇帝面前,逼顾浔之纳了沈思雨。 洛婉玥气呼呼地瞪着顾浔之,语气幽幽:“你连是不是我都认不出吗?” 顾浔之连忙道歉:“天色太暗,未看清。一时心急……是为夫的错。” “关心则乱”,洛婉玥也是知晓这个道理的,整件事其实怨不得顾浔之,但她就是不高兴,忍不住就迁怒到了顾浔之身上。 顾浔之软声软气地哄着洛婉玥:“下次不会了。夫人莫生气,气坏了身子,我会心疼的。” 洛婉玥没好气地在顾浔之的胸膛上擂了一拳:“疼死你算了!” 顾浔之握住洛婉玥捶他的手:“我错了,宝宝,不生气了,好不好?” “叫谁‘宝宝’呢?我才不是!” “你是,”顾浔之搂着洛婉玥,“你就是我的心肝,我的宝。” 驾车的无影,握着缰绳的手蓦地一紧,马车绕了个弯。他佯装镇定地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今夜的月色,多少是有点儿好看的…… 第75章 “夫人,为夫不老” “少贫嘴!”洛婉玥明显已经不生气了,她佯装生气的样子,嘟着嘴瞪着顾浔之,“我可没说原谅你!” “那为夫晚上好好‘表现’,求夫人原谅,好不好?” 顾浔之压低嗓子哄着洛婉玥。他口中的“表现”指的是什么,洛婉玥一听便明白了。她红着脸,推了顾浔之一把:“老不正经!” 顾浔之正色道:“夫人,为夫不老。” 廿四的年纪,正是男人最好的年华。 洛婉玥坏坏一笑:“可是,我才十六呀!” 顾浔之咬着牙,司南辰总嘲笑他是“老牛吃嫩草”,为此挨了不少顾浔之的揍,如今小娇妻当面说他“老”,真是拿了把刀往他肺管子上戳。 “不许说!” 顾浔之霸道地吻上洛婉玥的唇,“我不老!” 洛婉玥想笑,但笑意全被顾浔之不讲道理的吻给堵了回去。明显是上心了,吻得又狠又凶,像是在惩罚洛婉玥一般,一点儿喘息的机会也不肯给她。洛婉玥被吻得晕头转向,如一滩水似的软在顾浔之的怀里,直到她真觉得自己快要昏死过去了,顾浔之才结束了这个吻,最后还在她的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被吻得已经微微肿起的嫩唇上,渗出了一丝血迹。 洛婉玥疼得轻呼了一声,顾浔之见状,又心疼了,又轻轻地将洛婉玥唇上的血渍舔掉。明明心疼得要命,还要佯装凶狠地威胁洛婉玥:“还敢不敢再说为夫老了?” 洛婉玥澈眸里覆上一层水汽,委屈巴巴地应了一声:“不敢了。整个相府,不,整个大周朝,就属你顾相最年轻了!” “调皮!” 顾浔之顶了顶腮,自己一手养出的小祖宗,能怎么办?只能宠着。 洛婉玥眉头一挑,毫不犹豫地对着顾浔之的薄唇就狠狠咬了一口:“还回来!” 顾浔之真是又爱又气,只能在洛婉玥的额上印了一个吻:“回房再收拾你!” “哼,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洛婉玥倔强扬了扬下巴,顾浔之抿了下唇,沉着嗓子对正在驾车的无影吩咐道:“再快点儿。” “是!” 无影一扬鞭,马车在安静的大道上飞奔了起来,直朝相府而去。 ——¥招财符¥—— 偌大的拔步床上。 洛婉玥喘着粗气趴在床上,顾浔之狠狠地压着她,洛婉玥扭头就伸腿踹他,结果直接被顾浔之的大掌轻松地给按住了,洛婉玥额上都渗出了一层薄汗,还倔强地扬着头,就是不肯认输。顾浔之俯身,吮住洛安婉玥的耳朵,沉着嗓子挑逗她:“还要‘收拾’为夫吗?” “滚!” 洛婉玥想伸手去抓顾浔之,结果反被顾浔之给束缚住了,压在了身后,完全动弹不得。 “顾浔之,有本事你放开我!” 顾浔之抬手就在洛婉玥柔软的臀部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叫夫君!” 洛婉玥更生气了:“顾浔之,有本事别碰我!你个大混蛋!” 顾浔之咬上洛婉玥白嫩的香肩:“说,到底是谁收拾谁?” “混蛋,你别碰我!” 顾浔之扭过洛婉玥的脸,对着她诱人的红唇便吻了上去,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不停地想要深入。洛婉玥心里有气,便毫不犹豫地回咬着他。 狗男人,咬死你! 洛婉玥一心想“报复”顾浔之,顾浔之却被她撩出更多的火,一点儿没有打算放开身下的“尤物”。顾浔之浓厚的气息包裹着洛婉玥,他眼尾泛红,食髓知味,不断地探索着洛婉玥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刚开始洛婉玥还有力气骂顾浔之几句,后来是真骂不出口了。她乌黑青丝湿漉漉的,纤细的腰肢只觉得快要断掉了。终于红了眼眶,在顾浔之身下软声求着:“顾浔之,夫君,不要了。” 软软糯糯的嗓音带了上几分哭腔,落在顾浔之的耳内,犹如天籁一般。他深邃的眼眸越发深沉。身下的女人并不知道,她哭起来的样子是有多诱人,她越是哭,顾浔之越是不想放过她,他就是想让她哭。 顾浔之宽阔的背上布满了汗水,腰身曲线蜿蜒出完美弧度,哑着声音哄着洛婉玥,待她缓过一些了,又随即将她抵在了墙壁上……哭哭啼啼的洛婉玥并未换来顾浔之的半分怜惜,最后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事实告诉她,千万别在这方面跟这“狗丞相”较劲,真会被弄死在床上! 翌日,洛婉玥醒过来,只觉浑身疲惫不堪,四肢无力,就好似昨夜受了一晚上酷刑一般。她那睁开眼睛,双眼迷蒙地盯着床顶,像一条搁浅在滩涂上的死鱼一般,一动不动的,浑身酸痛到没有一丝气力,连清醒的欲望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顾浔之神采奕奕地端着一碗精心熬制的“十全大补汤”走了进来。洛婉玥的眼珠子转了下,朝顾浔之的方向看去,一见他那张如沐春风的俊脸,她便觉得气不打不一处来。 洛婉玥目光幽幽地盯着顾浔之看,阴恻恻地开口:“心情很好?” 话一出口,洛婉玥都怔住了,如此沙哑的声音,真是从她喉咙里发出来的? 顾浔之闻声,明显显得心虚了,殷勤地在床边坐下,将洛婉玥轻轻扶起来,抱躺在她的怀里:“辛苦夫人了,昨晚是为夫的错。主要是夫人太美,便情难自禁了些……” 洛婉玥软弱无力地靠在他顾浔之怀里,听到这话后,嘴角微抽:“所以,是怪我咯?” “不敢不敢,是为夫的问题,”顾浔之一手抱着洛婉玥,一手端起已经晾到温度适宜的汤,“夫人先喝口汤,润润嗓子。” 洛婉玥顶着这沙哑的嗓子,只能就着顾浔之的手,一下便喝了大半碗的汤。汤水下肚,嗓子也觉得好受了几分。不过这一大早的就便让她喝补汤,总觉得这个男人没安好心。 “夫人再喝一些,”顾浔之放低身段,软着声音哄着洛婉玥,“这汤是特地熬制,给你补身体的。” 洛婉玥将剩下的汤也喝完了:“我身子骨又不弱,有什么好补的。” 顾浔之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唇,没有接话。他还没有彻底放开,洛婉玥就不行了,哭着说“不要了”,就这身子骨,还不算弱吗?当顾浔之抱着昏睡过去的洛婉玥去清洗时,对着怀中不着片缕的美人儿,无时无刻不硬挺着,想要她。可一看到她白嫩的皮肤上,遍布了他留下的青紫痕迹,和那睡得香甜的小脸,便不忍心再折腾她了。只能寄希望在这“十全大补汤”上,将洛婉玥娇弱的小身板再补一补,也是为了自个儿的性福生活着想。 当然,这些话顾浔之不敢让洛婉玥知晓,不然小丫头非跟他翻脸不可。 “咕噜噜……” 一碗汤下肚,洛婉玥的肚子更饿了,顾浔之闻声,在洛婉玥眸光的逼视下,硬将嘴角压了下来:“早膳备好了,为夫让他们送进来,就在这儿吃,可好?” 洛婉玥感受了下那酸软的腰腿,愤愤道:“不然呢?” 顾浔之不敢耽误,忙为洛婉玥张罗起了早膳,在床边一口一口地喂着她,乖顺得不像话…… 第76章 这又当爹又当丈夫的,真是操碎了心 洛婉玥都还没歇过来呢,有关顾浔之与沈思雨的流言蜚语就传进了她的耳朵里。洛婉玥都肺都快气炸了,都说沈思雨落水,是被顾相救上来的,不仅被顾相看遍了全身,二人还有了“肌肤之亲”。 洛婉玥气得口内都生了疮,吃饭喝水都疼得不行。 “明明我与夫君都离开了,怎还传出这样的流言?”洛婉玥红了眼眶,“当日除了相府之人,便只有沈家人知晓沈思雨落水被救一事。后来进园看热闹的,根本什么都没瞧见,怎敢轻意传当朝丞相与太尉千金的流言?难道不要命了吗?” 顾浔之心疼地搂住洛婉玥:“莫要气坏了身子,为夫这便派人去查,一定给夫人一个交待。” 洛婉玥心里委屈,从顾浔之的怀里挣脱出来,恶狠狠地瞪着顾浔之威胁着他:“你若敢纳妾,我便把你扎瘫了,让你一辈子都碰不了女人!” 顾浔之看着已经气成河豚的洛婉玥,真是又气又好笑,他软着声音安慰着她:“放心吧,夫人,为夫绝不会纳妾。此生,只你一人。” “小河豚”还是气鼓鼓的,顾浔之只能抱着洛婉玥,又好言好语地哄了许久。进宫面圣前,还特地吩咐厨房煮了些去火的汤药。小丫头本来就吃得少,又挑食,现下嘴再一痛,更不愿意吃饭了。顾浔之这又当爹又当丈夫的,真是操碎了心。 现如今京城内除了在传顾浔之与沈思雨的谣言外,一并被百姓们挂在嘴边,津津乐道的,便是在京城繁华地段新开的一间名为“莲月楼”的青楼妓馆。此处并非一般的“烟花之所”,除了楼内千娇百媚的红莲大东家外,楼内的女子皆可自行选择“恩客”。是姑娘挑客,而非客挑姑娘。 这形式便极为新奇了。“莲月楼”内的姑娘们个顶个的貌美如花,更有出众的技艺。并非卖艺不卖身,只是你若想要与某位姑娘共度春宵,便要在这位姑娘的花牌旁挂上自个儿的“邀花符”,不管是吟诗作画,还是舞刀弄枪,只要博得姑娘青眼,收了你的“邀花符”,当晚便可留宿在姑娘的花房内,与其共度美好的夜晚。 听说其中还有客人,为博美人一笑,甚至不惜豪掷千金。更特别的是,“莲月楼”不拒女客,若有女官想与楼内姑娘切磋才艺,不仅可以蒙面上台比试,也可挂上“邀花符”,只要姑娘收了符,便可同男子一般,与楼内姑娘共度一夜,伯牙子期,共研技艺。 至于这个“邀花符”,也是限量供应。据说有人为求一符,打得是头破血流。反正这个“莲月楼”,绝对已经成为京中最负盛名的存在。 洛婉玥边看红莲给她寄来的书信,边张着嘴让白苏为她上她自制的治口疮的药膏,姿势极为“诡异”。 “嘶……” 膏药一碰疮口,洛婉玥忍不住轻呼了一声,一股清凉的刺痛感传来,过了片刻,便痛感全无,喝水也不那么难受了。 “莲月楼”便是那日洛婉玥让红莲开设的场所。不得不佩服红莲的经商手段,开张没几日,便已红遍了整个上京城,完全兑现了那一月的承诺。 洛婉玥将红莲给她的,特别定制的“邀花符”收好,准备过两日去一趟“莲月楼”,毕竟她才是真正的“东家”,总不能只当个“甩手掌柜”。 柳漫也听见了有关沈思雨与顾浔之的谣言,急匆匆地来了相府看望洛婉玥。 “玥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相爷同沈小姐怎还传出了这般荒诞的流言?” 那日柳漫见洛婉玥离席后一直未归,后听说她与相爷已先行离开,便觉无趣也就告辞先走了,根本不知沈思雨落水一事。 洛婉玥已经气过了,面色平静地将沈思雨设计陷害顾浔之一事,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了她。 柳漫惊讶地下巴都快掉了:“枉我还以为沈思雨是个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竟做出如此下贱龌龊之事,真是太不要脸了!” 洛婉玥冷哼一声,什么“大家闺秀”?谁家“大家闺秀”上赶子的给人做妾?都怪顾浔之太招人,有一个陈平乐还不够,现下又来了个沈思雨,真是个没盖盖的蜂蜜罐子,什么蜜蜂、苍蝇都想来叮一口。 “玥玥,我听人说,沈太尉已将此事闹到了御前,”柳漫抿了下唇,“说是沈思雨扬言,非顾相不嫁,你还是要同顾相好好商议一番。” 洛婉玥沉着一张脸:“有何可商议的?他若敢纳妾,我便同他和离。”洛婉玥眼神冰冷,“毕竟太尉府的嫡小姐,怎能当个妾室?” “害,不可胡言!”柳漫轻轻拍了下洛婉玥的手背,“顾相待你如何,我可是看得真真的,他绝不是个花心之人,你切莫闹小性子,与顾相离了心。免得遂了歹人的心意,着了他人的道。” “我知晓的,”洛婉玥朝柳漫轻轻一笑,“放心吧,我没那么傻。” “那就好。” 柳漫又宽慰了洛婉玥几句,这才离开了相府。 ——¥招财符¥—— 御书房内。 皇帝觑了一眼正在低头看折子的顾浔之,寻思了片刻,还是故意咳嗽了两声,引起他的注意。 顾浔之放下手里的折子,朝御案后的皇帝看了过去。皇帝不时打量他的眼光,他早就察觉到了。 “那个,朕听闻你与沈太尉的千金,似乎已有‘肌肤之亲’?” “微臣竟不知,陛下还有听信流言的爱好。”顾浔之神色冷淡地瞥了一眼御案上那叠高高的奏书,“是奏折还不够多吗?” 皇帝脸上的笑意一僵,满朝文武,也只有顾浔之敢如此顶撞他了。 “朕也不是想管这等子事儿,只是沈太尉求到了朕的跟前。”皇帝手指在御案上轻点着,“这满城的流言蜚语,已坏了沈思雨的名声,加之沈太尉又言沈思雨倾心于你,发誓此生非你不嫁,朕这才想同你商议看看。” “有何可商议的?”顾浔之坐在轮椅上,理了理衣袍上的褶皱,“查出传谣者,严惩不贷。再为沈小姐寻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陛下为其赐个婚。如此殊荣,想来沈太尉也不会有异议。” 皇帝闻言,便知顾浔之已事先想好了应对之策。他笑了一下:“当初你未有娶妻之意,后愿迎娶洛家女,朕自是高兴的,也就遂了你的意。可论家世学识,她自是比不上沈太尉千金。朕瞧着你的身子也好转了几分,沈思雨又对你一片痴情,不如你便纳了她,做个侧室,对你也有所助益。” “咳咳咳……” 顾浔之突然抚着胸剧烈地咳嗽起来,脸先是涨得通红,后又变得惨白,这可把皇帝给吓坏了,连忙传来御医。 御医为顾浔之诊了脉,抿着嘴唇皱着眉,皇帝一见他这表情,心里一惊,怕是顾浔之的身子真是不太好。 第77章 被小丫头给“连坐”了 “陛下,顾相身子不宜忧思过重,微臣为相爷开个疏肝理气的方子,让相爷调理下身子。” 皇帝点头,御医便退了下去。 顾浔之的身体,皇帝从御医口中从未听到过任何的好消息,见御医表情不好,也就不再追问,免得令顾浔之徒增伤感。 顾浔之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地看向皇帝:“臣的身子着实承受不住陛下的厚爱。陛下是看着微臣一步步走到今日的位置,从未借过旁人之力。太尉府的助益,臣不需要,也不想要。‘结党营私’,臣做不到。咳咳咳……” 皇帝见顾浔之咳得厉害,本不想再让他说下去,可话还未出口,又听顾浔之继续道,“臣已对不住发妻,又怎能再迎其他女人进门?若陛下觉得同沈太尉无法交待,臣可即刻辞去官职,携妻子归隐乡野,再不入仕。” “胡闹!”皇帝真是又气又急,“不娶便不娶,怎还能扯上辞官?” “咳咳咳……” 顾浔之再次咳了起来。 “快,送顾相去偏殿休息。” 顾浔之摆了摆手:“不必,臣先告退。” 面对虚弱的顾浔之,皇帝也不好再说什么,便依了他的言,又叮嘱他回去好生休养,切莫胡思乱想,这才让人把顾浔之推出了大殿。 无风推着顾浔之,一直到了宫门前,顾浔之才重新坐直了身子,那副虚弱无力的模样瞬间荡然无存。御医为他诊治时,为防让其看出他身子已有所好转的迹象,他用内力扰乱了经脉,这也是为何御医皱眉的原因。这般脉象,想来他也是头一次见,这才出了个“疏肝理气”的方子,至少不会出错。 无风见顾浔之无事,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不得不说,他家相爷装病,真是一把好手,连他都被骗了过去。 上了马车,顾浔之突觉体内气血运行紊乱,他倚靠在马车壁上,缓了好久,才缓过气来,额上渗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许是使用内力,牵动了体内残存的毒素。幸亏洛婉玥已为他排出了不少毒,不然可能要像上次那样吐血晕倒了。 得妻如此,是他此生之幸,又怎会负她,再纳其他女人呢?沈家既然不让他夫人好过,他也不会就此轻易放过。 无风已查出传出流言的“罪魁祸首”,便是沈思雨身边的贴身丫鬟。若无沈思雨的授意,这小丫鬟又怎敢编排自家主子? 都敢算计到他头上了,看来他最近真是太善良了,都让人忘了他的“手段”了。 顾浔之回到相府,洛婉玥正在书桌前一笔一划认真地写着什么。顾浔之怕打扰她,放轻脚步走过去,低头一看,好嘛,上好的“白鹿纸”上,写满了骂人的话,不是在骂沈思雨,就是在骂顾浔之。 顾浔之眼皮一跳,这沈思雨得尽快处理了,不然真被小丫头给“连坐”了。 “‘负心汉’?夫人,这么说为夫,不合适吧?” 洛婉玥吓了一跳,连忙双手遮在白纸上,心虚地抬眸看向顾浔之:“你何时回来的?怎还偷看呢?” “别遮了,都看见了。“顾浔之失笑:”为夫可没偷看,是夫人你写得太投入,没发现我回来了。” 洛婉玥把宣纸一翻,正面朝下地压在了桌案上:“我这是在……练字。” “用骂为夫的话练字,夫人这字练得还真‘清新脱俗’啊……” 洛婉玥一下站了起来,微仰着头瞪着顾浔之:“谁让你到处‘招蜂引蝶’了?你知道外头的流言都传什么样子了吗?再传下去,只怕你同沈大小姐的孩子都要办‘满月宴’了!” 顾浔之真是冤枉,他好不容易在宫里拒绝了皇帝为他纳侧室的“美意”,谁知市井流言发展的速度如此迅速,还不及处理,便又生出了许多的无稽之谈。 “夫人放心,流言很快便不会再有。”顾浔之讨好地将人搂进怀里,“若再有人敢胡言,为夫便拔了他的舌头。” 洛婉玥撇嘴:“那不更坐实了这些流言吗?百姓嘴上不敢说,但心里却不知都编排成什么样了。” 顾浔之自是不管旁人心里如何想,他只想不再让这些乱七八糟的流言传入洛婉玥的耳内,惹她不高兴。 “这事儿,还是我来处理,你便别管了。”洛婉玥冷笑一声,“她既如此不爱惜自个儿的名声,那我便成全她。” 顾浔之见洛婉玥已有打算,便点头应道:“夫人尽管放手做。有为夫为你兜底。” 洛婉玥眉眼弯弯:“你今日怎这么早便回来了?对了,陛下有没有为难你?我听漫漫说,沈太尉还告到了御前?” 若按顾浔之平时回府的时间,那写满骂人话的纸早就被她销毁了,哪儿能被顾浔之看见?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为难算不上,就是想让为夫纳了沈思雨。” 洛婉玥闻言,原本已消下去的怒气,腾地一下又重新蹿上心头,禁不住“嘶”了一声,口内的口疮又疼了。 顾浔之一看洛婉玥的表情便知她这是又不高兴了。小丫头在他面前从来不设防,一眼便能看穿她的心思。不等洛婉玥说话,顾浔之又接着道:“为夫刚冒着杀头的风险,拒绝了陛下的提议,结果还被骂成了‘负心汉’,啧啧……” 洛婉玥的火气一下便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背后骂人的心虚。她谄媚地朝顾浔之一笑:“那不是骂你的。” 纸上她又没指名道姓地说骂的是谁,虽然心里确实是因为沈思雨的事情牵怒到了顾浔之身上,骂的对象的确是他,但这种时候,绝对打死也不能承认的。 “我骂的是洛铭山,正妻尸骨未寒便将平妻扶了正,这不是‘负心汉’是什么?” 顾浔之抬手捏了下洛婉玥精巧的鼻子:“你就狡辩吧!” 洛婉玥“嘿嘿”一笑,亲热地挽着顾浔之的手臂:“所以夫君是拒绝了陛下吗?这不算‘抗旨’吧?陛下有没有怪你?” “放心吧,陛下若真的怪罪,为夫也不能全须全尾地回来。” 洛婉玥点头,嫁了一个能为了她去违抗陛下旨意的男人,怎能让她不动容? 洛婉玥下意识地就把手放在了顾浔之的脉搏上,突然脸色一变:“你今日做什么了?” 顾浔之一怔,坏了,用内力的事情又要暴露了。 洛婉玥见顾浔之抿唇不语,不禁脸色一沉,语气幽幽地唤了一声:“无风,你过来!” 无风顶着顾浔之那能将人结成冰的视线,脚步沉重地站到了洛婉玥的面前,朝她行了一礼:“夫人。” “说,今日相爷都做了何事。” 无风觑了板着一张脸的顾浔之一眼。 “你看他做甚?”洛婉玥双手环胸,“你最好说实话,”洛婉玥居高临下地睨了顾浔之一眼,“毕竟,他也得听我的。” 顾浔之:…… 无力反驳。 无风虎躯一震,毫不犹豫地便将顾浔之给“卖”了:“相爷装病了,还用了内力。” 第78章 咱们府里,夫人最大! 顾浔之抬脚便在无风的臀部上狠狠地踹了一脚,无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堪堪站稳脚跟,回头委屈地看向顾浔之:对不住了爷,咱们府里,夫人最大! “去领十两银子。” 洛婉玥这话是对无风说的,无风心头一喜,大着嗓门道了声:“谢夫人!”便麻溜地消失了,生怕晚一步,就被顾浔之罚去领板子了。 顾浔之看着无风那“背信弃义”的背影,恨得牙痒痒。突然只觉身子一凉,直接对上了洛婉玥冷冰冰的目光。 “夫人,你听为夫解释……” “顾浔之,你是不要命了吗?”洛婉玥语气冷淡,“若不想要,我可以成全你。” “不是夫人,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对我说过的话,你是不是左耳进,右耳出?压根没放在心上?” “不是,真不是,”顾浔之连连摆手,“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一时半会儿解释不了,那便先认错。在这方面,顾浔之绝对有“自知之明”。 “今晚睡书房,好好想想你错哪儿了,哼!” 洛婉玥拂袖而去,顾浔之连忙追上:“夫人,为夫真的知错了……” ——¥招财符¥—— 无风笑眯眯地看着手里刚领到了十两银子,顾浔之追在洛婉玥身后求原谅的身影便从眼前晃过,无影看了还在傻乐的无风一眼:“你现在笑得有多开心,一会儿便会哭得有多大声。” “嗯?” 无风傻乎乎地看着无影,一头雾水。 无心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二人身后,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待会儿的板子,我来打呀!” 无风、无影同时被无心吓了一跳,看到他那张比鬼还吓人的脸,到口的咒骂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二愣子无风这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他心有余悸地看着两个好兄弟:“不,不至于吧……” “相爷从来不吃亏,有仇,加倍就报了。” 无影拍了拍无风的肩。 无心幸灾乐祸地扯了下嘴角:“让我猜猜,相爷会罚你多少板子。我赌五十。” 无风一把将无心竖起了五根手指头摁了下来:“闭上你的乌鸦嘴!” “无风大人,相爷有命,让你自去领五十板子。” 一名暗卫上前对无风禀报道。 无风:…… 无心一拍大腿:“板子,放着我来打!” 不等无风伸手,无心“嗖”地一下就飘走了。无风可怜巴巴地看向还站在身侧的无影:“兄弟……” 无影拍着无风的肩:“放心,一定给你备上最好的‘金疮药’。”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无风:…… ——¥招财符¥—— 翌日一早,洛婉玥便上了马车,直奔“莲月楼”。 “莲月楼”上午不营业,门口的小厮一见洛婉玥亮出“邀花符”,瞬间变了脸色,恭敬地对戴着帷帽的洛婉玥行礼道:“东家,里面请。” 洛婉玥的“邀花符”是特制的,唯一一枚“玉兰”形状的白色花符。其他客人的花符是红色的莲花形,与她的完全不同。所以小厮一见便知洛婉玥的身份,将她领去了二楼的最里面的雅间内。 “东家稍坐片刻,小的这便去请掌柜的。” 洛婉玥点头,小厮便关门退了出去。 白苏为洛婉玥倒了杯热茶,洛婉玥摘去了帷帽,不多时,便听见了“吱呀”的开门声,红莲打着哈欠,扭着腰肢就推门而入。 “你还真是来得够早的呀~” 洛婉玥笑道:“这不是想早点儿来给大掌柜送礼的吗?” 白苏将一个锦盒呈到红莲面前,红莲笑意盈盈地接过,一打开锦盒,一对鎏金嵌红宝石的翡翠莲花步摇,出现在眼前,熠熠生辉,看着就是特地为她打造的,绝对价格不菲。 红莲眉开眼笑:“谢过大东家啦~奴家便不可客气地收下了。” “同我还客气什么。” 红莲将步摇揣进袖里,拢了拢头上的发髻:“这做‘人’的生意,嘴不得甜些?” 红莲在另一侧软榻上坐下,一名小厮捧着账本,走了进来。 “放这儿吧。” 小厮将账本放在小几上,便退了出去。 “所有的账都记在上头了,”红莲又在袖子里掏了掏,拿出一叠银票压在账本上头,“这是这段时间给你的分红。” 洛婉玥将银票放到一边,拿起最上头的账本翻看了几页,便将东西一并交给了白苏,白苏捧了过去,就到偏室算账去了。 用人不疑,洛婉玥信任红莲,相信她的账绝不会有假。 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红莲起身去开门,接过小厮手里的食盒,又重新关上了门。红莲把食盒推到洛婉玥面前:“你喜欢的‘莲蓉糕’,还热着的。” 洛婉玥眼皮一跳,便打开了食盒,糕点的香气扑鼻而来,是她喜欢的味道。 洛婉玥拿起一块糕点,没有吃,而是盯出了神。 “怎不吃?”红莲慵懒地倚着小几。 “就是想起了以前的事儿……” 红莲拿起一块“莲蓉糕”,咬了一口,“当初就因为这一块糕点,差点连命都没了。” 洛婉玥点头,当年那一幕她至今还记得。 “当年的你,瘦瘦小小的,不到巴掌大的脸上,两颗葡萄似的大眼睛,就占了大半张脸。”红莲笑了下,“小小一只,连吃饭都抢不过旁人,好不容易拿到手的窝窝头,还没闻见味儿呢,便被别的孩子抢去了。”红莲边吃着“莲蓉糕”边回忆,“每日还要被人押着取血,就你这小身板,眼瞅着便要撑不下去了。我一心软,偷了块给送给客人的‘莲蓉糕’,悄悄地喂给你吃了。” “也就因为这一块‘莲蓉糕’,害你被老鸨打得只剩下半条命。”洛婉玥咬了一口糕点,眸色沉了沉,明明是甜丝丝的味道,入口竟觉着泛了苦味。若不是红莲长得漂亮,老鸨可能直接将她活生生打死了。 一条人命,还比不上一块糕点。想想真是可笑至极。 “自那之后,你就像个小尾巴似的,天天跟在我后头,”红莲轻笑了一声,“弄得我每日都要帮着你抢窝窝头,生怕你这个小尾巴哪天就被饿死了。我还暗暗发誓,有朝一日,我和你定能日日都能吃上这‘莲蓉糕’,眼下,竟真实现了” “你还找各种借口,把自个儿的窝窝头分一半给我。”洛婉玥抿了抿唇,“若不是有你,我可能早就……” “不会,”红莲抬手在洛婉玥白嫩的脸颊上轻轻地捏了一下,“你这丫头,看面相就是个有福的。这不,一转眼,还成了丞相夫人。” 红莲松开手,她根本没用力,洛婉玥的小脸上还是泛起了红,她不禁打趣道:“这相爷把你养得真不错,又白又嫩,还娇娇滴滴,水灵灵的。” “好啊,你这是拐着弯儿地骂我是‘猪’呢!” “哈哈哈,这可是你自个儿说的,我可没说。” 洛婉玥挥着小粉拳就要去挠红莲的“痒痒肉”,二人在榻上打闹了起来,先前那沉郁的氛围,也被欢声笑语所取代。再入口的“莲蓉糕”便没了苦味。 第79章 顾相今日是吃火药了吧? 红莲与洛婉玥坐在软榻边,理着因打闹弄闹的衣裳、头饰。 ”对了,你家男人同那个沈大小姐,是怎么回事儿?” 红莲理着云鬓,偏着头对洛婉玥问道。 洛婉玥冷嗤了一声,便将沈思雨算计顾浔之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红莲。 “啧啧,这世家千金的做派,还比不上我楼里的姑娘。” 红莲语气里满是嫌弃。 “你便这么放过她了?” “当然不会。” 红莲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是我认识的洛婉玥。” “正好,这事儿还需要请你帮忙。” “哟,还有这等好事儿?来,跟我好好说说。” 这为小姐妹出头之事,她红莲自是当仁不让。 红莲附耳过去,洛婉玥在她耳边,将计划全盘托出。红莲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深。 ——¥招财符¥—— “春风”茶楼里,洛婉玥坐在临窗的位置上,悠哉悠哉地喝着茶,吃着茶点。 不多时,王淇便被碧裳领到了包间内。 王淇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坐在太师椅上的洛婉玥:“顾,顾夫人……” “王二小姐,请坐。” 洛婉玥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王淇小心翼翼地坐下,根本不敢看洛婉玥一眼。前一刻她还在街上,后一刻便被碧裳给“请”来了茶楼,没想到请她之人竟是丞相夫人。想到那日在太尉府做的事儿,王淇只觉坐如针毡。 洛婉玥打量着对面正低着头,拼命绞着衣裳的王淇,淡淡开口道:“王二小姐,那日你受沈大小姐指使,想拖住我,从而算计我家夫君,是与不是?” “不,不……”王淇连忙摆手摇头,“没,没有的事儿……” “你且先听我说。” 王淇瞬间就闭上了嘴。 “你在王家是庶出,姨娘在王家也不受宠爱,处处受制。你原以为攀上沈家大小姐,便可想借她关系,结识一些达官贵人,也好在王家立足。”洛婉玥抿了口茶,王淇低头不语,只是紧紧咬着嘴唇,“所以你不敢违逆沈思雨,一直对她言听计从,直到你结识了临安伯之子杜池。” 王淇猛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洛婉玥:“你怎知我与杜公子之事?” 洛婉玥并未直接回答王淇的问话,只是轻轻一笑:“你与杜池本应是郎有情妾有意,岂料沈思雨却横插一脚。作为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的沈思雨,很快便在才学方面获得了杜池的赏识,加之她太尉千金的身份,杜池转身便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 王淇的衣角都快被拽烂了,眼里满是不甘与愤恨。 “可沈思雨对杜池却无半点儿情分,不过只是闲来无事的消遣罢了。可杜池却对她情根深种,眼里再也没有你。”洛婉玥抿了口茶,“你虽心有不甘,却依然还是不敢对沈思雨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为了巴结沈思雨,你被她借走的银钱不在少数。这些银两是你与姨娘省吃俭用存下来的,只是想让你有个好出路。” 王淇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我也是逼不得已……”王淇边哭边说,“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算计相爷与您啊!可沈大小姐威胁我,若是我不按她说的做,那些被她拿走的银两,便一个子儿也别想拿回来。我父亲还在沈太尉手下做事儿,根本开罪不起沈大小姐,我若不听她的,她便会告知我父亲,父亲定不会放过我与姨娘……” 王淇突然“噗通”一下就给洛婉玥跪了下来,不停地对她磕头:“顾夫人,求求您,求求您饶了我,我真不是有意的……” 算计当朝丞相,就是给她十条命,都不够她赔的。 “你先起来。” 洛婉玥弯腰扶起王淇,真是,膝盖怎这么软呢,说跪就跪。 王淇被洛婉玥扶了起来,可不敢再坐下了,只是颤着身子立在一旁,额头已经磕破了。 洛婉玥将手边的一个锦盒推到桌沿打开,满满一盒子的大银锭,王淇还是头一次见着如此多的银两,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你且帮我做件事儿,这些银子,便归你了。”洛婉玥轻笑道,“这可比你孝敬给沈思雨的银子多。” “何,何事?” 洛婉玥勾唇:“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罢了。” 王淇心里一惊,想来洛婉玥要她办的事儿同沈思雨有关。她犹豫地咬着嘴唇,洛婉玥轻描淡写地又补了一句:“有了这些银两,你与姨娘在王家的日子,应该也不会太难过。” 王淇眸色一闪:“听顾夫人吩咐。” 洛婉玥扬起了嘴角。 ——¥招财符¥—— 大殿上。 文武百官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也不知顾丞相今日是怎么了,原本就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比平时好似又冷上了三分。整个大殿的气氛,低沉地令人忍不住想打颤。 顾浔之坐在轮椅上,垂着眸子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不到半个时辰,顾浔之已经把沈太尉、洛铭山提出的每一个提议全都不咸不淡地堵了回去,尤其是沈太尉,顾浔之就差挨个字儿训他了。沈太尉一张老脸黢黑,顾浔之还都怼在了点上,弄得他是敢怒不敢言,只能自认倒霉。 京兆府尹憋了半天,终于还是站了出来,中武大将军之子在朱雀街揍了太常侍少卿之子,现被收押在京兆府大牢,想问陛下应该如何处置。 顾浔之不冷不热的声音幽幽地飘了过来:“崔大人是不识大周律吗?此等小事也要求陛下圣裁?如此不堪大用,不如便把位置让出来。” 崔志勇紧张地额上都渗出了薄汗,他悄悄觑了龙椅上的陛下一眼,这中武大将军之子可是当今陛下的“小舅子”,这是他这小小京兆府尹能按律法随便处置的吗?陛下抿着唇不言语,崔志勇只能弓着身子退了回去,小心翼翼地抹了一把额上的细汗。 御史台的李言见崔志勇吃了瘪,心内一喜,又站了出来:“陛下,崔大人新纳了第四房妾室,怕是无暇处理公务。” 李言这是话里有话,在参崔志勇品行有失。 “李大人倒是清闲,还有闲暇关注旁人内宅之事。” 顾浔之再次冷冰冰地接了李言的话。 崔志勇听顾浔之竟帮他说话,一时欣喜,禁不住站出来向皇帝陈情为自己辩驳:“微臣一向奉公职守,还望陛下明察。” “哦?”顾浔之转了下手里的玉扳指,“连大周律都背不熟,谈什么‘奉公职守’?” 李言刚想附和,顾浔之冷眸便幽幽地朝他扫了过来:“崔大人既因内宅之事无暇精进业务,不如分几房妾室让李大人帮忙分担,岂不是皆大欢喜。” 满朝文武:……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也差点儿被自个儿的唾沫给呛着了,只能尴尬地咳了两声。 文武百官噤若寒蝉,这顾相今日是吃火药了吧?怎么见谁呛谁,简直是噎死人不偿命啊!哪儿还有官员敢站出来奏事,就连一向爱显摆的庆王今日也收敛了,低着头不敢多说一个字儿。 早朝便在这诡异的气氛里宣告结束。 第80章 相爷昨夜,被夫人赶去睡书房了! 顾浔之被无风推出来,沉着一张脸。他眼下的状态太过骇人,连皇帝都不敢多留他片刻,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他活生生气死。 所有人都在揣测,顾浔之今日如此反常的状态,可能与近日京城流传的关于沈太尉千金与他之间的流言蜚语有关,想到早朝时顾浔之怼沈太尉时的模样,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顾相向来不近女色,怎可能同沈家大小姐有‘肌肤之亲’?” 下朝后,几名相熟的官员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说是因为顾相救了落水的沈大小姐,这才有了‘肌肤之亲’。” “无稽之谈,”一名官员啐了一声,又压低嗓音,“就顾相那身子骨,如何能将落水之人救上岸?纯属扯蛋!” “想来是有人心思不纯,想要攀上顾相这根高枝,这才不要脸地造了顾相的谣!” 正巧经过的李言,故意提高音量,对着不远处的沈太尉瞟了一眼。 “就是,顾相光风霁月,岂是随意就能被人抹黑的?” 崔志勇也大声接了李言的话。他二人虽然今日在朝堂上不对付,但无一例外都被顾浔之给“教训”了,落了脸面。这相同的遭遇,竟让他二人摒弃了前嫌,站在了一致对外的统一战线上,都觉得自个儿是被沈太尉给坑害了,这才被殃及了池鱼。 沈太尉的脸更黑了,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便拂袖而去。 ——¥招财符¥—— 顾浔之一向以大局为重,平日里在朝堂上很少说话,但凡开口,一定是一语中的,直陈时弊。像今日这般有失稳重,见谁呛谁,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只有在一旁伺候的无风,知顾浔之一反常态的原因。 相爷昨夜,被夫人赶去睡书房了! 孤枕难眠,顾浔之辗转反侧了一晚上,压根就睡不着。夫人让他反省,他便反省出了这个结果,看谁都不顺眼,尤其看姓沈的最不顺眼,恨不得将人剁碎了扔去喂狗。若不是他那个蠢货女儿惹出的麻烦,他也不至于被夫人赶去睡书房。 放在以前,顾浔之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结果了沈思雨,可眼下他有了夫人,便不能再不管不顾。沈太尉毕竟是朝廷要员,他不能轻易去赌皇帝对他的忍让度到底有多少。况且,他祖父说了,他若出了事儿,就要让他的心肝宝贝另嫁他人。 顾浔之只觉心里躁得不行,活了二十多年,还头一次有这样的感受,手里公务,愣是一个字儿也看不进去。 直到听到下人来报,说洛婉玥回府了,顾浔之的脸色才转了好,正准备去见洛婉玥,又听下人来了一句:“夫人说了,她已用过午膳,让相爷您不用管她。” “咔嚓”,顾当之手中的狼毫应声而断。 书房的温度骤降,无风站在一侧,都快冻僵了。 来传话的下人身子一抖,连忙低头弓身退了出去。无风只觉得屁股又疼了。无心打的那五十板子,虽然未伤到筋骨,但皮肉也是遭了罪的。他可不能再挨打了。 就在这时,一直不见踪影的无情突然回来了,顾浔之传他进来问话,无风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从未像此刻这般,看无情那张冷冰冰的“死人脸”如此顺眼过! 无情被无风看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将近日查到的消息全部呈到了顾浔之的面前。当年洛婉玥父母因马车坠入山崖而亡,洛婉玥的外祖父是报了官的,无情呈上的便是当时仵作的验尸记录,只是奇怪的是,这记录上少了一页,而丢失的那一页,恰恰记载的便是车夫——李二牛的验尸记录。 “属下找到了李二牛的家人,据他遗孀所供,当年李二牛虽是坠崖而亡,但尸身上却出现了奇怪的黑斑。她心下怀疑,还特地去跑去问了仵作,仵作却告知她,这黑斑是李二牛坠崖时,被岩石磕碰而形成的,并无奇特之处。后洛家又来了人,送了一包银两,说车夫是因受雇于洛家才出此意外,这些银两全当补偿,孤儿寡母,急需银两维持生计,便收下了洛家的赔偿款,将李二牛草草下葬了。” 顾浔之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沉思着。 无情继续向顾浔之汇报道:“属下顺着李二年遗孀的供述,连夜开了李二牛的棺,验了尸骨,发现李二牛生前应是中了毒。骨头呈黑赫色,只是中了何毒,暂时查验不出。” 顾浔之点了下头,丢失的那页验尸记录,很可能就与此有关。 “当年的仵作,属下已经安排人去追查了,暂时还未找到人。” “是谁给李二牛家送去的银子?洛老爷子,还是洛铭山?” “洛铭山。” 顾浔之冷笑一声:“继续查。” “是。”无情应了一声,“至于那‘逍遥谷’,属下安排的线人回报,虽未见到幕后东家,但却见过庆王府之人私下见过‘逍遥谷’的掌柜。” “吩咐下去,切莫大意,免得打草惊蛇。” “是。” 无情领命,好不容易才将人安排进了“逍遥谷”,为的便是拿到账本,未达目的前,自是不敢大意。 顾浔之让无情退下休息去了,连日来的奔波,有多不易,顾浔之是知晓的。于是命人为无情备下了好酒好菜,好让他好好休养一番。 ”相爷,这些消息可要告知夫人?“ 无风低声问道。 “不必,”顾浔之长指在桌案上点了两下,“等真相查明后再告诉她也不迟。” “是。” 无风垂首应道。 眼下真相尚未明晰,告知洛婉玥也只会让她着急,不如等尘埃落定后再让她知晓。 等顾浔之处理完手头上的所有事情,中途又进宫了一趟,等再回到相府时,已是深夜。洛婉玥已经上床休息了。 顾浔之走到卧房前推了推门,发现门从里头上了锁。啧,小丫头这是铁了心要他继续睡书房啊!顾浔之无奈转身,刚走两步,想到今夜又无温香软玉在怀,立马就停住了脚,回过身,四下里扫了一眼,除了门前值夜的下人外便再无旁人。 顾浔之抿着唇,突然转了身,绕到了房子的一侧,轻轻推了下窗子,窗子便被抬起了一条缝,心内一喜,又往四周看了一眼,便抬起窗子,敏捷地翻了一个身,迅速地跃入了卧室内。 隐在暗处保护的守卫们,先是一怔,而后自觉地都开始揉眼睛:“今夜的沙尘真大,都迷了眼,我怎什么都看不见了?” “巧了,我也看不见……要不,你帮我吹吹?” 院子里静悄悄的,连一丝风也没有…… 顾浔之轻巧地落了地,将窗子轻轻合上,卧室里已经熄了灯火,顾浔之悄摸摸地走到床边,撩开纱帐看了一眼,便见洛婉玥侧卧在床上,手里抱着一个枕头,睡得昏天黑地。乌黑柔顺的发丝凌乱地铺在后背上,一条大腿还压在锦被上,宽松的裤腿卷上去,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顾浔之目光落在那雪白的大腿上,喉结禁不住上下滚动了一下。 第81章 年轻人,火气就是旺啊! 顾浔之忍着体的躁动,放下帐子,走去浴室沐浴。他动作很轻,完全没将洛婉玥吵醒。顾浔之快速地收拾完,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重新来到了床边。他看了一眼熟睡的洛婉玥,毫不犹豫地脱鞋上床睡觉。 洛婉玥“哼唧”了一声,好似感觉到了身边的动静,翻了个身,滚啊滚的,就滚进了顾浔之的怀里。顾浔之勾唇,长臂搂住洛婉玥,轻拍着她的背,洛婉玥便又安静了,任顾浔之抱着她,一齐睡了过去。 翌日。 洛婉玥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刚一睁眼,便看见了顾浔之那张天上有地下无的俊脸,一时愣怔,她记得昨晚睡前,明明给房间上了锁啊! 洛婉玥刚一动作,顾浔之便按住了她:“乖,还早,再睡一会儿。” 洛婉玥趴在顾浔之的胸膛上,撅着小嘴瞪着未睁眼的顾浔之:“你怎么进来的?不是说了让你睡书房反省的吗?” “书房睡过了,为夫也反省了,该回来陪夫人了。” 顾浔之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语气慵懒,没有一点儿要起身的意思。 “谁要你陪了?”洛婉玥美眸一瞪,“我一个人占一张床,别提睡得多舒服了。” 顾浔之又将人搂紧了一些:“可为夫睡不着。”顾浔之睁开眼,亲了亲洛婉玥不点自红的樱唇,“夫人可怜可怜我。” 洛婉玥躲开顾浔之,顾浔之又再贴了上去,来来回回,占了洛婉玥不少便宜。 “顾浔之,你怎这么不要脸呢!” 洛婉玥双手挡在顾浔之的胸膛上,小脸泛着红,气呼呼地骂他。 顾浔之眼角含笑,完全不在意洛婉玥骂他不要脸,舔着脸继续亲她,亲一下就问她一句:“夫人还生气吗?” 只要洛婉玥表示出还在生气的样子,他就再亲一下,一直亲到洛婉玥没了脾气。洛婉玥无语:“你到底从哪儿学来的这么不要脸的招术?” 顾浔之勾唇,沉着声音在洛婉玥的耳边低语道:“《霸道王爷强制爱》,里头写的可不只这些……” 洛婉玥惊恐地瞪着顾浔之:“你,你怎么偷看我的书?!” 顾浔之的眼光落在洛婉玥藏话本子的暗格上:“偷看?为夫还以为夫人是想与为夫一同学习呢!” 洛婉玥抬脚就对着顾浔之踹了过去:“滚!谁会学那上的东西?” 顾浔之一个翻身,将洛婉玥压在身下:“我会。”顾浔之眯了下眼睛,“夫人,为夫亲身为你写一本《霸道丞相强制爱》,如何?” 洛婉玥:…… 顾浔之说到做到,用实际行动演绎了何为“亲身书写”…… 堂堂一朝丞相,告假一日便是同自家夫人待在卧房内一整日闭门不出,饭菜都是只送到房门口…… 按秦嬷嬷的话来说,“年轻人,火气就是旺啊!”…… ——¥招财符¥—— 洛婉玥被顾浔之缠着,折腾了一整日,浑身酸疼不止,想到今日还有事情要办,只能硬撑着身子,扶着酸痛的腰上了马车。但不得不说,这一番折腾下来,洛婉玥嘴内的口疮都好得差不多了。 反观顾浔之这个“罪魁祸首”,一大早神清气爽、满面红光地就去上朝去了,那气色,跟轮椅完全不搭。不过顾浔之能演,一到宫门前,面色便沉了下来。即便还是那张面无表情冷冰冰得毫无人情味儿的脸,但众人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今日顾相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顾相心情一好,整个大殿的空气都跟着清新了起来,大臣们如往常一般,纷纷上奏呈事儿,不用再当缩头的鹌鹑,更不会说一句被呛十句,朝堂上下,一片祥和。 ——¥招财符¥—— “静安园”内,王淇正同沈思雨在逛园子,二人来到园内的湖岸边站定。 沈思雨不耐烦地理了理身上的衣裙:“你一大早便将我带到此地,到底想说什么?” 王淇同沈思雨面对面站着,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沈小姐,你欠我的银子,到底何时还我?” “不是同你说了吗?过两个月便还给你。”沈思雨不满地瞪着地王淇:“我堂堂太尉府千金,还能昧你的银子不成?” 王淇嗤了一声:“你三个月前便是如此同我说的。” 沈思雨被王淇落了脸面,气得想走,王淇却拦在了她的身前,不让她走:“沈小姐,这莫不是想赖账?” “呸,谁会赖你的账,”沈思雨不屑地啐了一声,“你的银子,本小姐还不屑要!让开,好狗不挡道!” 沈思雨居高临下地对王淇命令道。 “这么急着走做什么?咱俩的账没算清楚呢!”王淇挡在沈思雨身前,一点儿让步的意思都没有。 “你还想算什么?赶紧说,本小姐没闲功夫陪你在这儿闲扯。” “请问沈小姐,可还记得杜池,杜公子?” “谁?”沈思雨一时愣怔,而后才勉强想起这个人,“哦,想起来了。临安伯家的嫡子,隔三差五便给我写信诉衷肠的那个?”沈思雨嗤笑一声,“啧,你不会还对他有意思吧?” “沈小姐可还记得,当初你是为何拆散我二人的?” “拆散?”沈思雨语露嘲讽,“明明是你才情家世皆比不上我,杜公子自然选择更好的,何谈‘拆散’一说?” 王淇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可你当初明明说的是,见不得我好过,才故意插足于我二人之间,勾引于他,待他上钩后,你又弃如敝履,左右不过一句‘你觉得好玩罢了’。” “那又如何?”沈思雨也不打算装了,“你不过一庶女,也敢生出嫁与世家嫡子之心?”沈思雨轻蔑一笑,“你也配?好好照照镜子,认清自个儿的身份。你只要伺候好本小姐,本小姐自不会亏待于你。” “伺候你?”王淇狠狠地咬了咬牙,“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不等沈思雨反应,王淇便伸手朝她用力一推,“噗通”一声,沈思雨便直挺挺地被王淇推进面前的小湖里。 沈思雨不会水,惊慌地在水里扑腾着,明明对王淇有怨气,现下也只能化作一声“救命”。 王淇看着在水里扑腾的沈思雨,勾唇一笑,突然大喊起来:“救命啊!快来人啊!沈太尉家的小姐落水啦!” 随着王淇的喊声,不远处的凉亭内突然出现了一群男男女女,女子们个个貌美如花,身边都跟着一个两个的年轻公子哥,看衣着打扮,都能猜出身份非富即贵。 为首一身红衣的女子,袅袅婷婷,漫不经心地走到凉亭边上,突然“哎呀”一声,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她手里的团扇指着不远处的小湖,“好像有女子落水了!听着,像是太尉府的千金,沈思雨沈大小姐!”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围了过来,陪同的女子像是约好了一般,不动声色地让出了最前排的“观景位”。 红莲摇着团扇,笑容里满是深意。 第82章 真是瞎了眼了! “好像真是沈大小姐。” 站在最前头,探着脑袋的一名公子哥说道。 “就是她!” 另一名公子站出来道,“我见过,在岸上呼救的,不就是沈小姐的闺中密友吗?” 杜池焦急地探出脑袋,王淇的呼救声传入他的耳中,他心下一急,冲出凉亭便往小湖边跑,想去救落水的沈思雨。 不等杜池跟到湖边,就听一声巨大的落水声,一个人影“嗖”地一下跃入了湖中,朝沈思雨游了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沈思雨被跳入水中的那个男人给抱救上了岸,沈思雨躺在地上没了反应,刚跑过来,气还没喘匀的杜池呆愣在一边,回过神来后连忙喊了一声:“快,快去找大夫!” 王淇没想到杜池会来,她心内一动,又看见杜池满心满眼的只有沈思雨,压根就没看见她,她狠狠地握紧了拳头,眼神里满是失望。 “小人有办法!” 把沈思雨救上岸的男人回了一声,凉亭里的那群人也都一一围到了岸边,就见男人双手按在沈思雨的胸口上,用力地按了两下,突然,昏迷沈思雨咳嗽了几声,吐出了几口水,便醒了过来。 沈思雨睁开眼,便看见一群人围在她身边,正低着头盯着她瞧。她一抬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右脸上长了一个大痦子的丑陋男人的脸。 “啊!”沈思雨发出一声尖叫,“你什么东西?离本小姐远点儿!” 沈思雨对着人用力一推,男人冷不丁地摔在了地上。 “沈小姐,你如此对待自个儿的救命恩人,着实不厚道啊!” 红莲摇着团扇,低着头笑语道。 不等沈思雨回话,一边的王淇突然对着人群喊道:“你们快别看了!”然后一下冲了过来,抱住湿漉漉的沈思雨,“别污了沈小姐的清白!” 围观的世家公子,嗤笑了一声,皆纷纷转过了身,带着身边的女子,慢悠悠地走开了。离得最近的杜池也踉跄地跑开了。 沈思雨浑身湿透,被深秋的寒风一吹,禁不住瑟瑟发抖。也得亏是天气转凉了,身上的衣裙也穿得厚了一些,否则非被人瞧光不可。但此时的她也好不到哪儿去,湿漉漉的衣裙紧紧贴在她身上,将她身形勾勒了出来,落在一群外男的眼里,跟看光了也没什么区别。 王淇见围观的众人走了,便松开了沈思雨,她身上也沾了些水,沈思雨恶狠狠地瞪着王淇:“你个小贱人,竟敢推本小姐!你给我等着,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王淇不屑地拍了拍身上有些潮的衣裳:“沈小姐,你先管好你自个儿吧!”她朝还缩在一边,那个长着大痦子的男人瞅了一眼,“别忘了好好感谢你的‘救命恩人’。” 说话间,沈家的下人们急匆匆地赶了进来,将沈思雨前呼后拥地带回了太尉府。 隐在暗处的洛婉玥看完这一出好戏,便带着白苏、碧裳悄悄地离开了。 这便是洛婉玥给沈思雨的“回礼”。 不出所料,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沈太尉家千金落水,被一个花匠所救,二人还有了“肌肤之亲”的事情便传至了街头巷尾,闹得沸沸扬扬。 “怎么个事儿?不是说是同顾相有的‘肌肤之亲’吗?怎又成了一个花匠?” “害,顾相那事儿就是子虚乌有!明明就是‘静安园’里那个长痞子的花匠,我们家公子亲眼所见,错不了!” “对,没错,刘家公子也看见了!” “对对对,我当时就在场,亲眼看见,那个花匠的手还放在了沈小姐的胸上……” ………… 各式各样的流言满天飞,这次有不少见证人,一下便将先前有关顾浔之的传闻给压了下去,即便有人提到,也会被另一个人反驳,很快便无人再把沈思雨同顾浔之扯上关系,等沈太尉想要压下流言时,已经来不及了。 洛婉玥坐在“莲月楼”临街的位置上,看着楼下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似乎在讨论什么的百姓们,微眯着眼,惬意地抿了口茶。 红莲一步三摇地走了过来,在洛婉玥的对首坐下:“好算计。这一下,沈思雨的名节算是彻底毁了。” “活该。” 洛婉玥眼里没有半分怜悯,当初沈思雨算计顾浔之之时,便该料到会有怎样的后果,这是她理应承担的后果。 红莲也朝楼下的行人看去:“那王淇?” “她不会有事儿,”洛婉玥放下手里的茶杯,“沈思雨现下名节有亏,若不是王淇呼救,她可能性命都不保,也算是沈思雨半个救命恩人。沈思雨若是攀咬王淇,王淇只要装装可怜,加之又无人证,沈思雨骄纵惯了,家人也只会认为是她情绪不佳,故意想将责任推到王淇身上,不会对王淇有所计较。至于那个花匠,”洛婉玥顿了一下,“这流言都已满天飞了,沈家自是不敢‘杀人灭口’。” 那名花匠也是洛婉玥命人找来的,是个要钱不要命的角色,给足了银子,让他做什么便做什么,绝无二话。 沈家自是不可能将沈思雨嫁给那个花匠,只是塞给他一包银子,威胁他不准乱说话,还要求他离开京城。花匠乐得有银子赚,又自知自个儿惹上了惹不起的大人物,于是听话地连夜收拾包袱,离开了京城。 可沈思雨被花匠所救,又被人按了胸口这事儿,是许多世家公子亲眼所见,即便堵住了花匠的口,也堵不住世家子弟的嘴。这下京城内有头有脸、能配得上沈思雨家世的权贵人家,再不会将沈思雨作为自家适龄孩子的成婚对象了。就连之前一直上赶子巴结她的杜池,也在家人的勒令下,对她敬而远之。更别提嫁进相府了,就连听到消息的皇帝都深感晦气,当初怎还想着要将这么一个女人嫁给顾浔之呢?真是瞎了眼了! ——¥招财符¥—— 洛婉玥神清气爽地回到相府,顾浔之也回来了,他已经收到消息了,不愧是他顾浔之的夫人,这事儿办得确实漂亮。半个时辰前,沈太尉还被皇帝召进了宫,被好一通训斥,说他教女无方,还罚了他三个月的俸禄。 洛婉玥被顾浔之抱在怀里,听他说着皇帝训斥沈太尉的事儿,乐得“咯咯”直笑。顾浔之在洛婉玥的脸颊上亲了亲:“夫人真厉害,为夫甘拜下风。” 洛婉玥得意地扬起小脸:“活该,谁让她敢肖想我夫君?” 顾浔之眼尾含笑,禁不住又在洛婉玥嫩滑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洛婉玥环着顾浔之的脖子,一本正经道:“顾轻舟,你听好了,我洛婉玥可不是个大度之人,心眼小又爱吃醋,别说让其他女人碰你了,就是多看你一眼,我都会不高兴。所以,你这一生都只能有我一个,只能是我一个人的,记住了吗?” 顾浔之眼里满是温柔,他缱绻地在洛婉玥的唇上落下一个吻:“记住了。只有你一人,生生世世皆是你。” 洛婉玥眉眼漾出笑意,而后锁骨处一疼,是顾浔之咬了她一口:“同样的话,我也送给你。洛婉玥,是你先招惹的我,别想逃。” 第83章 才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呢! 洛婉玥抬手摸了下被咬疼的地方,不悦地嗔怪道:“我也没想逃啊,咬我做甚?属狗的吧?!” 顾浔之勾唇,勾着洛婉玥的腿弯,便将她从椅子上抱了起来,往卧室方向去。洛婉玥心内一紧,挣扎着想要从顾浔之身上下来,顾浔之却紧紧圈着她,完全不让她有挣脱的机会。 洛婉玥被顾浔之轻轻扔在硕大的拔步床上,顾浔之倾身压了上来,洛婉玥语气瑟瑟:“现在逃还来得及吗?” 顾浔之咬牙:“晚了。” 洛婉玥:…… 又是一个不眠夜,树上的猫头鹰都睡了,顾相还在“不舍昼夜”…… ——¥招财符¥—— 一日,洛婉玥将一条银香球挂坠的链子挂在了顾浔之的脖子上。 “这是?” 顾浔之骨节分明的长指捏着香球,一股好闻的草药清香扑鼻而来。 “我炼制的香球,虽然没办法解毒,但若有人再对你下毒,也能化解一些。” 这是洛婉玥第一次见顾浔之之后,便开始研究的方子。她每日为顾浔之施针,却发现他体内的毒反反复复,似乎她刚为顾浔之清除完一些,没过几日,又被人用毒引给激发了出来,一直在同她作对,这才日赶夜赶,炼出了这么一颗香药丸。 顾浔之心内一动,且不说洛婉玥每日都泡在他为她在相府内搭的“药炉”内,单这条银链子,都看出洛婉玥费了不少心思。银链及装香丸的坠子都是洛婉玥亲自设计的,来来回回改了许多次。不仅要保证镂空处能最大限度地将药草的功效发挥出来,还要符合顾浔之的审美,确实是花费不少心思。 不过洛婉玥却不以为意,毕竟为心爱之人制东西,费多少心思也不觉得累。 顾浔之伸手一拉,洛婉玥便被他抱进了怀里。 “谢谢夫人,让你费心了。” 洛婉玥窝在顾浔之怀里,像只小猫儿似的,在他怀里蹭了蹭:“不必客气,我就是想你好好的。” 没嫁给顾浔之之前,洛婉玥没想到他会对自己这么好,他对她好,她便想加倍地对他好。顾浔之身上的毒,无论如何她都会为他解掉。 顾浔之爱怜地亲了亲洛婉玥的唇瓣,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说到中毒之事,萧景熤已查出身边的下毒之人,是一名跟随他多年的副将,不等查问,便已咬破牙间的毒,自尽而亡。萧景熤、顾浔之皆认为此人不是幕后主使,不过以目前情况来看,幕后之人身份绝不简单,不然不会养出像这名副将一般的“死士”,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萧景熤身边。 顾浔之也想尽快查出幕后真凶,毕竟洛婉玥每次房事之后都要喝一碗“避子汤”,哪怕洛婉玥说了没关系,他也不忍心看她这般。 无情再次回到相府,还带回了一个人,是当年为洛婉玥父母验尸的仵作。 相府地牢内,仵作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说,当年洛氏夫妇坠崖,为何验尸记录上会少一页?” “大,大人,小人真不知道啊……” 仵作头抵在地面上,不敢抬头看一眼。一大早从赌场出来,还没走两步,便被人套了黑色头套,一路颠簸到了这个乌漆麻黑的地牢里,仵作还没从这巨大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我帮你回忆一下,”无情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当年洛家案后,你便得了五百两银子,不仅还光了赌场的欠债,还新置了一处宅子。我问你,这笔银子是从何而来?” “是,是小人挣,挣来的……” “呵,”无情冷笑一声,“仵作俸禄每年不过十二两纹银,五百两满打满算,你不吃不喝也得做满至少四十个年头,可你入县衙不过两年便已休致,这五百两,你又是如何挣得的?”无情揪着仵作的头发,将他的头从地上硬生生地拽了起来,“我奉劝你,最好实话实说。” 仵作刚想说话,突然一张极为恐怖的脸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仵作刚想喊,便被无情一把捂住了嘴,一声“鬼啊”被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我这位兄弟,可没什么耐心。” 无情不带感情的声音在仵作耳边幽幽地响起,仵作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无情松开了揪住他头发的手,无心“桀桀”地笑了两声,又神不知鬼不觉地隐到了黑暗里。 “大人,求求你们,给小人一条活路吧!”仵作一个劲地朝无情磕头,“小人若是说了,会没命的!” “你若不说,现在便要了你的命。” 无心指尖上的利刃抵在了仵作的脖子上。 “说,说,小人什么都说!” 无情、无心对视一眼,仵作便将当年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全部讲了出来。 ——¥招财符¥—— 顾浔之听完无情的汇报,抿着唇沉思着,无情、无风二人,一句话也不敢说,只垂着头,等着顾浔之的吩咐。 “将夫人叫来吧。” “是。” 无风刚有动作,又听顾浔之道,“算了,还是本相亲自去吧。” 无风止住了脚步,顾浔之起身便朝卧室方向走去。 掀开内室的帘子,又是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天气越来越冷,洛婉玥畏寒,早早点起了银丝碳。顾浔之走过去,洛婉玥正倚在小几上,看着话本子,小几上摆着话梅、蜜饯等小甜点,不时地往嘴里丢一颗,很是惬意。 顾浔之走上前,洛婉玥掀眸看了他一眼,便将话本子放在了一边,朝顾浔之伸出双手:“抱抱。” 顾浔之闻言,伸手将洛婉玥揽进怀里,抱住了她。 “今日又在看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 顾浔之伸手想去拿话本子,洛婉玥一把按住了他的大掌:“才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呢!” “那为何不让为夫看看?” 顾浔之挑眉,洛婉玥一把将话本子藏到身后的软枕后头:“你不是嫌弃吗?就不给你看!” 顾浔之确实嫌弃,这小丫头看的话本子就没一个正经的。特地给洛婉玥买的诗词歌赋, 就想让她好好去去糟粕,结果只翻两页,她就在顾浔之的眼皮子底下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这要是换成她感兴趣的话本子,小丫头能挑灯看一晚上都不带合眼的,这毛病是一点儿也掰不过来。以后若是有了孩子,顾浔之都怕她给孩子讲的故事都是这些不正经的玩意儿。 顾浔之默默叹了口气,他看着洛婉玥那娇俏的小脸,着实不忍心将事情的真相告知于她,但他深知,这是洛婉玥的一块“心病”,就算他不说,洛婉玥也会用自个儿的办法去查出真相,与其让她涉险,不如直接告知于她。 “玥玥,有件事儿必须告诉你,”顾浔之顿了下,“事关你的父母。” 顾浔之明显感到怀里的洛婉玥身子一僵,她从他怀里出来,正襟危坐地坐在一旁,静静等着顾浔之往下说。 顾浔之神色严肃:“找到了当年验尸的仵作,据他所言,那天为岳父、岳母驾车的车夫,其实是中了毒,也是因为毒性发作,才导致马车失控,坠入悬崖。” 第84章 这么快便对你家相爷感到腻味了? 洛婉玥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她眼眶泛红,咬着牙只吐出一个字:“谁?” 顾浔之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开口道:“洛铭山、洛徐氏。” 指甲陷入了肉里,洛婉玥都不觉得疼。她其实已经查出端倪,只是觉得血缘至亲的关系,洛铭山不会丧尽天良到要了自个儿亲妹妹的命。可事实却是,这个人就是个禽兽不如的大混蛋! 顾浔之抓住洛婉玥握拳的手,去掰她的手指:“玥玥,松开。” 洛婉玥松开了手,掌心渗出了丝丝淡淡的血迹,顾浔之心疼地皱紧了眉头,从怀里掏出一瓶上好的金创药,便要为洛婉玥上药。 顾浔之为洛婉玥上着药,明显感觉到洛婉玥的情绪非常差,甚至连身子都在隐隐颤抖。 “玥玥,你看着我。” 顾浔之扶着洛婉玥的双肩,逼她看着自己,洛婉玥盯着顾浔之,紧紧地咬着牙:“我要他们死!” 声音颤抖,还带着锥心的恨意。 “好。” 顾浔之将人搂进怀里,“为夫答应你,一定让他们偿命。” 洛婉玥的眼泪夺眶而出,顾浔之轻抚着她的背:“乖,没事儿的,有我在。” 洛婉玥哭得更大声了,顾浔之柔声安慰着她,任她偎在自己怀里,尽情地发泄自己的情绪。 哭吧,哭出来能好受一些。 “为什么……为什么……” 洛婉玥边哭边抽泣地质问,顾浔之回答不了洛婉玥的问题,人心最难测,但做下此等恶事,无非就是为了满足自己内心贪婪的欲望。 这个问题,顾浔之会让洛铭山、洛徐氏跪在洛婉玥的面前回答。 洛婉玥哭累了,最后在顾浔之的怀里睡了过去。顾浔之心疼地看着脸上还挂着泪痕的洛婉玥,这个仇,他会让洛铭山、洛徐氏加倍偿还。 洛婉玥虽然很想手刃仇人,但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洛铭山升了官,即便顾浔之有圣上的宠爱,权势滔天,也不能随意诛杀朝中大员。顾浔之既然承诺了她,她相信顾浔之一定能办到,但让她只是静静地等着顾浔之将仇人送到她的面前,她还是做不到。洛婉玥思考了数日,终于想到了一个法子。 一日,洛婉玥戴上帷帽,去了“莲月楼”。 红莲为洛婉玥倒了杯热茶:“前几日见你,还以为你的畏寒症好了不少,怎又把自个儿包成了粽子?” 洛婉玥双腿盘坐在软榻上,手上还捧着个“汤婆子”:“不知。” 她无力地摇了摇头,心里其实很清楚,自那日顾浔之同她说了父母去世的真相后,她的畏寒症便卷土重来了。心病还需心药医,等她手刃了仇人,这畏寒症说不定也就能痊愈了。 “帮我找个人。” 洛婉玥喝了口热茶,对红莲说道。 “什么人?” “一个男人。一个能让女人着迷的男人。” “嗯?”红莲眼神一亮,“怎么?这么快便对你家相爷感到腻味了?”红莲捏起一块“莲蓉糕”,“可这世上能超过你家相爷的男子寥寥无几,这样,要不我给你寻些其他风格的男子?健硕大汉,你觉得如何?” 洛婉玥的白眼都快翻天上去了:“谁说我是要给自个儿找男人了?”她无语地瞪了红莲一眼,“这世上才没有哪个男人能超过我家夫君呢!” 不等红莲说话,洛婉玥又皱着眉补了一句,“不过,这男人还是得照着我家夫君的模样去找,不然怎能迷住宅中妇人?” 红莲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什么?你是要找男人去勾引后宅的有夫之妇?” “是啊。”洛婉玥认真地点了点头,“怎么了?” “小姑奶奶,这很难的好吗?” 红莲伸出手指头在洛婉玥的脑门上轻轻地点了一下。 “不难能找你吗?”洛婉玥摸了摸不疼的脑门,“你比我年长,别给我叫老了。” 红莲嘴角直抽抽:“就你这求人办事的态度,若换成旁人,我早把她打出去了!” 洛婉玥从软榻上蹦了下来:“谁让我是你姑奶奶呢?” 她朝红莲吐了吐舌头,趁红莲准备站起来揍她时,快速地跑走了。 红莲对着洛婉玥离开的背影挥着软绵绵的小拳头:“占你红莲姐的便宜,小心下次我把你赶出去!” 虽然是威胁的言语,却带着满满的宠溺。 洛婉玥要红莲去找男人,为的就是让他去勾引洛徐氏。洛铭山是朝廷命官,有顾浔之对付,那洛徐氏这个内宅妇人,洛婉玥便亲自处理。 很快,红莲便派人来通知她,她想要的人,已经找到了。 洛婉玥趁顾浔之去上朝之时,又去了趟“莲月楼”。 洛婉玥躲在暗处,打量着红莲找来的那个男子。文弱书生的模样,眉清目秀,白白净净,称得上是“君子如玉”。 洛婉玥满意地朝红莲点了点头,红莲便挥手先让人退下休息了。 “满意了?” 洛婉玥从暗处走了出来,在红莲手边的位置坐下:“长相是过关了,不过还不行。”洛婉玥对红莲耳语了几句,红莲无奈:“要求还挺高。” 洛婉玥扬起嘴角,红莲随口问道:“你如此费尽心思,到底是要让他勾引谁?” “洛徐氏,徐冉冉。” 红莲闻言,并不意外:“那确实得好好培养培养。” 红莲已经开始琢磨起要如何培训这名男子了。 洛婉玥抿了口茶,将洛铭山与洛徐氏杀害她父母之事,对红莲娓娓道来。 红莲捏着帕子:“放心,此事,姐姐一定为你办成。” 这名男子名叫冯锦皓,是一名落魄书生,来京城参加科考,落榜后无盘缠回乡,又无一技之长,饿晕在街头,正好被路过的红莲所救。冯锦皓本就不是什么品性高洁之人,红莲答应给他银子,又管他吃穿用度,生活条件比先前好的不是一星半点,于是他便视红莲如圣人,让他做什么便做什么,毫无怨言。 不到一月的时间,就在红莲的调教下,冯锦皓完全“脱胎换骨”了,活脱脱的一个世家出身的翩翩少年郎。 洛婉玥很满意,她交待白苏,接下来与冯锦皓接洽的事宜,便由她全权负责。 冯锦皓看着桌上放着的银锭,贪婪地咽了口唾沫:“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白苏戴着面衣,指着一旁的包袱:“将里头的行头换上,伪装成世家公子,去接近洛宅如今的女主人——徐冉冉。” “洛宅?” 冯锦皓疑惑道。 “正四品鸿胪寺卿——洛铭山。” “什,什么?” 白苏又拿出一叠银票置于桌上:“事成之后,这些银子便全是你的了。” 原本还在犹豫的冯锦皓,双眼一亮,点头应下:“姑娘放心,小生一定办妥此事!” ——¥招财符¥—— 白苏回到府中,向洛婉玥复命。 “小姐,这人靠得住吗?” “放心,”洛婉玥抿了口茶,眸中带笑:“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就冯生那爱财的性子,他是不会放过这个不劳而获的机会的。” 第85章 同床异梦 正如洛婉玥所言,冯锦皓很快便找到机会,接触到了洛徐氏。 洛婉玥找人调查过洛徐氏,洛徐氏当年会巴上洛铭山,其实有一个不可与外人道的原因。徐冉冉曾经有过一个心上人,便是像冯锦皓这般的粉面书生。只是书生家穷,家里人不同意她与书生交往,因为一场意外,书生便英年早逝了。徐冉冉伤心欲绝,就在这时,洛铭山出现了。徐冉冉想要离开这个伤心地,而洛铭山只是路经云山县,在京城任职,徐冉冉若攀上洛铭山,便可同他一道进京,彻底离开云山县。 就凭这段往事,洛婉玥料定,只要冯锦皓费心接近,徐冉冉便能上钩。毕竟年少时的求而不得,能让人记一辈子。 这事自然瞒不过顾浔之,不过顾浔之并不打算阻止洛婉玥,不管事情成与不成,顾浔之都会为她托底。有他在,洛婉玥可以放心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顾浔之这边也没闲着,在朝堂上对庆王一党频频施压,为的便是让他们露出马脚,早日将其一网打尽。 ——¥招财符¥—— 洛宅。 近日,洛徐氏总是精神恍惚,自打那日遇上冯锦皓,徐冉冉便总会想起冯锦皓的身影。她本来是个极少做梦之人,更是很少梦见那个人,可近日却是梦境丛生,甚至在梦中,当年那人的脸竟同冯锦皓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加之近日,洛铭山因为朝堂上顾浔之的施压,忙得脚不沾地,几乎下朝后便直接去了庆王府,商讨到深夜才会回洛宅,回来时,洛徐氏已经睡下,可以说是成天见不着人影,洛徐氏的心思便更加活络了起来。心里萌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一直在蠢蠢欲动。 今日,洛铭山下朝后又去了庆王府,洛徐氏茶不思饭不想,终于按捺不住,决定出门去。她只带了贴身丫鬟玉儿一人,从首饰铺子里出来,没走几步,突然从角落里蹿出几个衣衫褴褛的乞儿,一把抢走了洛徐氏手上的荷包,直往巷子里钻。 “抢钱啊!快,快抓住他们!” 洛徐氏大喊一声,便提着衣裙追了上去,小丫鬟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追上去的时候,洛徐氏已经没了踪影,急得她在原地直打转。 洛徐氏一路追着小乞儿到了一条无人的窄巷,她已经跑得筋疲力竭,以为再也不追不上那几个小乞儿时,突然出现了一名男子的身影,他拦下了还在逃跑的小乞儿,三下五除二便拿回了洛徐氏的荷包。 小乞儿自知不是男子的对手,互相对视了一眼,便“呼啦”一声散开逃走了。 男子着洛徐氏的荷包,缓缓朝气喘吁吁的洛徐氏走了过来。洛徐氏正弯着腰喘着大气,她微微仰头,一张总是在梦中出现的那张俊脸,赫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洛徐氏一阵恍惚,连忙站起身,下意识地先理了理衣裳和发饰,心脏久违地“砰砰”跳个不停。她努力稳了稳心神,便听见男子富有磁性的声音落入耳内。 “姑娘,这可是你的荷包?” 这名及时出现,拿回洛徐氏荷包的男人便是冯锦皓。他朝洛徐氏的行了一礼,礼貌地询问道。 “正是,”洛徐氏回了个礼,“多谢公子。” 冯锦皓把荷包递洛徐氏,洛徐氏伸手接过,二人的指尖若有似无地碰了一下,洛徐氏立刻红了脸颊,她快速将荷包收好,一直低着头的冯锦皓状若无意地看了洛徐氏一眼。 “咦,姑娘看着有些面熟,你我可是见过?” 洛徐氏脸颊微红,羞涩地回道:“上次与公子在‘芙蓉阁’有过一面之缘。公子将最后一份桂花糕让给了妾……小女子。” 洛徐氏下意识地就改了自称,不知为何,她并不想让面前的这位公子知道,她已经是有夫之妇。 洛徐氏比洛铭山小了十岁,又保养得当,看上去还是比实际年纪年轻一些。冯锦皓虽知洛徐氏已为人妇,但见她这般风韵犹存的模样,觉得自个儿也不算亏。他当作并不知晓的样子,恍然大悟道:“啊,在下想起来了!抱歉,上次没敢多看,才没第一时间认出姑娘。” “无妨,”洛徐氏风情万种地一笑,“公子帮了小女两次,不知该如何感谢公子才好。” “姑娘客气了,”冯锦皓又朝洛徐氏作了一揖,“小生冯锦皓,姑娘有礼了。“ “冯公子有礼。”洛徐氏回了一礼,“小女徐冉冉。” “徐姑娘。” 二又聊了几句,虽未说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气氛却莫名变得有些暧昧了起来。 就在二人想进一步沟通的时候,玉儿带着衙役,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夫……” 玉儿看见安然无恙的洛徐氏,正兴奋地想要叫她,就被洛徐氏一个严厉的眼神给制止了,“人”字还未说出口,便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冯公子,今日多谢你了,改日小女再登门道谢。” 洛徐氏朝冯锦皓作了一揖,便快步朝玉儿走去。玉儿找不着洛徐氏,这才去衙门报了官,带着衙役来寻洛徐氏。洛徐氏向衙役们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付了些“辛苦钱”,这才带着玉儿回洛宅去了。 走了两步,洛徐氏还是禁不住回头看了不远处的冯锦皓一眼,未曾想冯锦皓也在看她,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似乎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二人之间流动。洛徐氏欲言又止,最后才依依不舍地回过了头,同玉儿一道离开了。 冯锦皓看着洛徐氏离开的背影,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 洛婉玥为给冯锦皓坐实他“世家公子”的身份,特地为他在寸土寸金的乾街上弄来了一座宅子,伺候的下人一应俱全。为的便是等洛徐氏“登门道谢”的那一日。 冯锦皓将他与洛徐氏碰面之事,一一报报给了白苏。那几个抢荷包的小乞儿也是洛婉玥安排的,一切事宜都在洛婉玥的掌控之中。 只是事事难料,洛芊楠竟然成了这件事情的“意外”。 ——¥招财符¥—— 自打洛徐氏再次见到冯锦皓,她便不可抑制地开始思念起这个男人,只想着要再见他一面。当初,洛徐氏作了洛铭山的外室,便开始学着用各种讨好的手段收拢洛铭山的欢心。她自认为还是了解男人的,冯锦皓那个眼神,绝对对自己是有情的。 今日,洛铭山难得回来得早,同洛徐氏一道用了晚膳,洛徐氏明显漫不经心地应付着,洛铭山也有心事,并未意识到洛徐氏的异样。大周朝擢选官员,对长相是有要求的,所以洛铭山能成为京官,长相自是周正。只是不知为何,洛徐氏越看他越不顺眼,连冯锦皓的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睡在同一张榻上,两人却是同床异梦。洛徐氏听着洛铭山睡着时的呼噜声,越听心里越烦,干脆披了件衣裳坐了起来。见洛铭山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她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去了院子里,对着天上的明月发呆。 第86章 缺一个时机 睡不着的洛芊楠正巧也走了出来,她远远看见坐在廊庑下发呆的洛徐氏,当即停住了脚步,深深地看了洛徐氏一眼,若有所思地转身离开。洛徐氏根本未曾察觉洛芊楠来曾过…… ——¥招财符¥—— 顾浔之正在用膳,听着洛婉玥绘声绘色地朝他讲述着洛徐氏与冯锦皓的事情。他将一块青笋喂进洛婉玥的嘴中,洛婉玥下意识地蹙了下眉,便将青笋吃下了肚。 顾浔之知洛婉玥爱吃荤菜,对于青菜是能不吃就不吃,所以每次喂她吃饭,都会变着法儿地将青菜喂进她的嘴里。 顾浔之又夹了一筷子青菜,洛婉玥正想扭头躲过去,便听顾浔之清贵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入耳中:“还缺一个时机。” “嗯?” 顾浔之成功吸引了洛婉玥的注意力,青菜顺其自然地送进了洛婉玥的嘴里。 “翼凉国的使臣入京朝见,由鸿胪寺负责接待。陛下有旨,命鸿胪寺去京郊边界提前亲迎使臣团,这一来一回,怎么也得花费至少三五日的时间。” “那太好了!” 洛婉玥开心地一拍掌,洛铭山一离开,不就为洛徐氏与冯锦皓提供了单独会面的时间吗?对于互生情愫的男女来说,三五日足矣。 趁着洛婉玥高兴,顾浔之又成功地喂了一筷子青菜。洛婉玥将青菜咽下肚,清澈的鹿眸瞪着顾浔之表示抗议:“我不吃菜叶子!” 顾浔之从善如流地夹了块肉,今日喂小丫头吃青菜的任务已经完成,量也足够了,可以让她吃肉了,不然过犹不及,以后要再“骗”她吃菜,那就更难了 洛婉玥如愿吃上了肉,笑眼眯眯地扬起了唇角,心满意足地用完了晚膳。 如顾浔之所言,翌日洛铭山便带着迎接使团的官员们赶赴京郊。洛铭山一走,徐冉冉便兴奋地开始精心打扮自己,铜镜中那张已经染上岁月颜色的脸庞,竟然在此刻感觉年轻了许多,都能看见当年她作为未出阁女子时的影子。特地将高髻梳成了飞仙髻, “夫人,这会不会……” 玉儿被徐冉冉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嘴巴严着点儿,做好你自个儿的事儿便是。” “是。” 玉儿低着头应道。她是从云山县跟着徐冉冉一起到的京城,徐冉冉的那些过去她都知晓。原先就因徐冉冉执意要成为洛铭山的外室而同家里闹翻她便劝过徐冉冉,可徐冉冉根本就听不进。徐冉冉是主,她是仆,现下见徐冉冉心意已决,她多劝也无意,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气。 玉儿跟在徐冉冉身后,带着徐冉冉特地准备的礼物,一道去了冯锦皓在乾街上的住宅,敲开“冯宅”的大门,徐冉冉同玉儿,带着谢礼,迈进了冯府的门内。而他们并未发现,洛芊楠悄悄跟在了她们的身后。 ——¥招财符¥—— 相府内。 无影来同洛婉玥汇报,徐冉冉已经去了冯宅。 洛婉玥在亭子里喂着池里的锦鲤,闻言不禁勾起了唇角。鱼儿终于上钩了。 “不过,”无影话锋一转,“洛家大小姐,洛芊楠也跟去了乾街。” “洛芊楠?” 洛婉玥捏鱼食的脾一滞,而后展眉笑道:“也好。这俩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徐冉冉的‘把柄’若是落入洛芊楠之手,难保洛宅不会被搅得天翻地覆。” 洛婉玥在白苏耳边吩咐了几句,白苏听罢,笑着退了出去。 ——¥招财符¥—— 洛芊楠在冯府门前守着,她今日一早见徐冉冉打扮得颇为花俏,带着玉儿便出了门,行迹颇为可疑,便悄悄地跟了上来。她虽然脱离了赵府,但回了洛家,也处处受到徐冉冉的掣肘,每个月的月银不过五两银子,同府内的下人相差无几,连平日用度的胭脂水粉的银子都不够,还要处处讨好徐冉冉,一个不小心,可能连饭都吃不上。她本是洛铭山唯一的女儿,洛家大小姐,孰料洛铭山同徐冉冉还孕有一子,她便彻底没了价值。 洛芊楠也是个有耐心的,在门外等了至少两个时辰,这才看见徐冉冉带着玉儿走了出来,同时,还看到了一名温文尔雅的儒雅公子,送徐冉冉出来。她心内一惊,这公子看着面生得很,怎会同徐冉冉相识? 只见徐冉冉面色绯红,满面春风地同那名公子道了别,走两步还要回头望一眼,这般含情脉脉的模样,洛芊楠若再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便是真傻了。 洛芊楠见徐冉冉已走,便也悄悄离开,眸底带着一抹阴恻的笑意。 待洛芊楠、徐冉冉全都离开后,戴着面衣的白苏从后门进了冯宅。 几日后,洛芊楠便打听到了这个冯宅公子的底细。是洛阳一户官家的嫡长公子,不仅样貌颇佳,就是人品心性也是上乘。此次进京,更是为了准备来年科考的。 洛芊楠对着铜镜来回照着自己这张脸,之前在赵府,遭受赵彻非人的对待,这脸也憔悴了不少,回了洛家,洛芊楠便关起门来,用着府里每月极少的例银买来护肤养肤的佳品,日日调理,总算是恢复了不少。只是她的身体,伤了根本,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孕。她如今不过二八年华,怎能比不过徐娘半老的徐冉冉?真以为自己梳个未出闺少女的头,就能装成未婚女子了? 洛芊楠自认为在赵府的遭遇,已是“阅男无数”,讨好男人的手段绝对比徐冉冉这个内宅妇人怎能比得了?她不仅要将徐冉冉的“把柄”抓在手中,还要为自己寻一条“后路”,而这个洛阳冯家的嫡公子,便是她的“出路”。 只是洛芊楠并不知,冯锦皓的身份背景,都是洛婉玥帮忙伪造的,她知道的消息,全是洛婉玥想让她知晓的。 冯锦皓得了白苏新传来的命令,说若是洛家千金想要接近他,让他不必拒绝。为此,白苏还多给了一百两银子,冯锦皓笑着接下了银两,让白苏不必担心,便将白苏这尊“财神”,毕恭毕敬地送出了宅邸。 谁能想到,竟然有这等好事儿,不仅可以美人在怀,还有银两可收,锦衣玉食,这几月以来的生活,可是他冯锦皓自出生以来,过得最舒适的日子了。为此,对白苏的吩咐更是尽心心力,一刻也不敢怠慢。 ——¥招财符¥—— 白苏回了相府,急匆匆地便进了洛婉玥的房间,气喘吁吁地向洛婉玥禀报道:“夫人,呼呼,那个,那个洛……” 洛婉玥倒了杯水递给白苏:“喝口茶,顺顺气再说。” 白苏接过茶,仰头一口灌下,顺了顺气,才将话给说全了:“洛徐氏同冯锦皓睡了!” 洛婉玥一怔,她虽然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也料到洛徐氏肯定受不住冯锦皓的诱惑,但却未曾想到竟如此之快。 “何时的事儿?” “就在刚才,洛徐氏登门道谢,二人喝了点儿小酒,然后冯锦皓借机,便同洛徐氏将生米煮成了熟饭。” 白苏一本正经地回着洛婉玥的话。 第87章 这戏,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洛婉玥抿了口茶,听了白苏的话,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惆怅。高兴的是,事情都按照她的想法进行着,愁的是,白苏这个人世不知的小丫头,竟然能面不改色地谈及男女之事了,这些到底是谁教她的啊? 有了白苏的命令,冯锦皓出门的次数更多了,洛芊楠自以为是她的时机到了,也使了些手段结识了冯锦皓。洛芊楠装作不知冯锦皓同徐冉冉之间的关系,也不知洛芊楠的真实身份,二人以“朋友”身份相识,不时聚在一起谈谈诗词歌赋,但关系并未有进一步的进展。 原因是因为冯锦皓,他作为世家公子,自是品行不能有失。现下他是以已有“心仪之人”的关系在同洛芊楠周旋,一直不肯越过“朋友”这一条界线。可冯锦皓越若即若离,洛芊楠的心就更痒。她暗下决心,定要当着冯锦皓的面,揭穿徐冉冉已为人妇的身份。 与此同时,洛铭山那边也出了些意外,耽误了他回京的日子。原以为翼凉国只是派了使臣前来,未曾想翼凉国的王子——苏克哈也随着使团一道来了大周国。有皇室王子前来,那接待扔规格自然同一般使团的接待规格不同,洛铭山只能派人快马加鞭地回京城准备,找了个理由,将使团多留在京效几日,好给京城腾出准备招待翼凉国王子的时间。 洛铭山归期一延迟,无疑给了徐冉冉、洛芊楠更多同冯锦皓交往的时间。徐冉冉几乎每日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去一趟冯宅,待徐冉冉同冯锦皓这边结束后,洛芊楠便接着来约冯锦皓一同讨论经史子集。 冯锦皓的表现就像是遇到了“知音”,谈论文章是君子风雅的表现,便全然忽略了是不是对洛芊楠的名声有碍一事。洛芊楠在京城贵女圈里早就没了名声,自是不会在乎,只当冯锦皓是个“书痴”,完全没往他是居心叵测的方面去想。洛芊楠虽然自认“阅男无数”,但在红莲亲自调教下的男人面前,还是彻底败下阵来,被冯锦皓迷得神魂颠倒。正因为如此,她对徐冉冉的嫉妒之心也与日俱增,终于有一日,洛芊楠不请自来,在徐冉冉已经进了冯宅后,敲响了冯宅的大门。 小厮将洛芊楠领进门,徐冉冉正在同冯锦皓在前院调情打闹。 “母,母亲?!” 熟悉的声音传入徐冉冉的耳内,她诧异地回过头,朝游廊处看去,瞬间,瞳孔猛地放大:“楠姐儿?你怎会在这儿?!” 一时间,前院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你二人认识?” 冯锦皓的疑问声打破了沉默。 “不认识!” “认识!” 徐冉冉同洛芊楠异口同声回答道,只是二人的答案全然不同,前院再次安静了下来。 洛芊楠率先用绢帕擦了下眼睛,语带哭腔:“母亲这是怎么了?为何不认女儿了?” “你,你叫冉冉什么?” 冯锦皓露出一脸震惊的表情,惊恐地瞧着洛芊楠。 “书言,我等会儿同你解释,好吗?” “书言”是冯锦皓的小字。徐冉冉拉着冯锦皓的衣袖。冯锦皓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便不再说话,徐冉冉转向洛芊楠:“你随我来。” 洛芊楠看了冯锦皓一眼,见他似乎是受了打击,正闭着眼按着太阳穴,这才同徐冉冉一同走到了游廊一处角落里,在这里谈话,为的便是不让冯锦皓听见,玉儿守在不远处,为二人把风。 “母亲……” “啪!” 洛芊楠的话还未出口,徐冉冉便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别这么叫我,恶心!” 洛芊楠捂着被打红的脸颊,恶狠狠地瞪着徐冉冉,露出了她的真实面目。 “徐冉冉,你都多大年纪了,真以为梳个发髻,换身衣裙就能年轻十岁?比起我,你才是真恶心!” “你!” 徐冉冉指着洛芊楠,气得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今日的她还穿了一身浅粉色的衣裙,是年轻女娘们喜欢的款式,脸上的妆容也是精心设计过的,却被洛芊楠说“恶心”!徐冉冉原想发作,但一想到她此时的处境,便压住了心头的怒气。她朝洛芊楠冷冷一笑:“楠姐儿,你若想在洛家好好的,便闭上你的嘴。” “啧,你私会外男,觉得我爹还会容你?” 洛芊楠轻嗤了一声,完全未将徐冉冉的话放在心上。通过赵家一事,洛芊楠早就看透了洛铭山这个人。洛铭山重面子,唯利是图,亲情于他而言,若是无法让他脸上有光,他便能弃之敝履,完全不顾念任何情义。他若知徐冉冉私会外男,与他人有苟且,定不会轻饶于她。 “那你也得有本事告到你爹面前。”徐冉冉拂了拂身上的灰,抬手捏住洛芊楠的下巴,“洛芊楠,洛家能有今日光景,你以为靠的是谁?你说,你爹会信我,还是信你呢?” 洛芊楠瞳孔猛地一缩,徐冉冉所言非虚,她能在洛家站住脚,便是靠着她的母家。她空口无凭地指控徐冉冉私会外男,洛铭山自不会信,到时候再被徐冉冉反咬一口,她是有理都说不清了。 “母亲,是楠儿错了。” 洛芊楠当即向徐冉冉服了软。徐冉冉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好好回府待着,管好自个儿的嘴,知道吗?” 徐冉冉居高临下地在洛芊楠的脸上轻轻地拍了两下。 洛芊楠只能忍着怒意应下,低眉顺目地离开了冯宅,连个招呼也未同冯锦皓打。 徐冉冉看着洛芊楠离开的背影,眼里闪过一抹杀意。 徐冉冉命玉儿送洛芊楠离开,目的便是盯着她,要将她禁足在洛宅内。徐冉冉整理好衣裳,怔了怔神色,便重新去寻了冯锦皓,三言两语,便将冯锦皓给哄好了。一出冯宅,徐冉冉便匆匆赶回洛宅,关于洛芊楠一事,她还要再好生绸缪一番,势必得在洛铭山回京时,将这隐患彻底铲除。 洛婉玥已派暗卫跟着徐冉冉与洛芊楠,这冯宅发生的“好戏”,很快便传进了洛婉玥的耳内,洛婉玥会心一笑,这“戏”,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招财符¥—— 顾浔之回到相府,便见洛婉玥悠哉悠哉地躺在摇椅上,看着话本子。小脚丫一下一下地晃着,明显是心情极为愉悦。 之前顾浔之想禁洛婉玥的话本子,这种不正经的内容,他是真觉得不适合洛婉玥读。可一要扔她的话本子,她就跟他急,同他大呼小叫的,还屁颠屁颠地跑去同他祖父告状,弄得一老一小指着他训了大半个时辰,他实在无法,只能听之任之了。 “今日又在看何故事?” 洛婉玥这才发现顾浔之回来了,顺手便将话本子扔在一边,伸出双手要他抱。顾浔之自然而然地将洛婉玥抱起,自己反坐在摇椅上,将人抱在怀中。 “就是‘重生归来嫁皇叔’的故事。” 洛婉玥已经能同顾浔之开始讨论话本子的内容了。当然,话本里写得更具体更入骨,顾浔之从来不看,只听洛婉玥说,也就了解个大概。 第88章 狗男人,尽捡她的软肋捏! 顾浔之闻言,无奈摇头:“给你搜罗的那好些医书,全看完了?” 一听顾浔之提这个,洛婉玥便来气,拿着话本子就在顾浔之的胸膛上轻轻擂了一下:“你哪儿整来的破书?十页里头定有一两处错处,你这怕不是来考我的吧?” 顾浔之也是一怔:“这些医书,是为夫从太医院寻来的……” 若是存放在“太医院”内,应该都是些集大成的医书著作,怎还会有如此多的错处? 洛婉玥挥了挥手,碧裳便去房内,将那一摞医书捧了出来,顾浔之伸手取了最上一本,快速地翻了翻,便发现书上用朱砂笔做了许多批示修改。一看便是洛婉玥的字迹,这丫头在他的监督下,天天练字,倒是颇有成效,竟与他的字有了几分相似。 “都改了?” 洛婉玥摇头:“太多了,改不过来。就改了两三本,实在不想再看了。你哪儿拿的便还回哪儿去,同他们说,这些书若是想要流传下去,便需更加谨慎小心,免得误人子弟,反倒耽误了病患的病情。” 顾浔之连忙应下,让碧裳将书收到一旁,明日带回太医院再好好同太医院院首沟通一番。为了不泄露洛婉玥会医之事,顾浔之借书时只说自个儿要看。因他身子骨不好,太医们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之处,便将院内医书整理了出来,全借给了顾浔之。虽然书中加了批示,但顾浔之自是有办法解释,并不会让人发现端倪。 顾浔之捏了捏洛婉玥白嫩的脸颊,只觉得手感颇佳,越捏越上瘾。洛婉玥侧一下头,蹙着眉,面色不耐地避开他的手,“总喜欢捏我脸,是个什么道理?” 动不动就捏,烦得洛婉玥真想一巴掌忽他脸上。顾浔之轻笑一声,便在洛婉玥的脸颊上亲了亲:“夫人的脸颊软软的,捏起来很舒服。” 洛婉玥想要推开他,又听顾浔之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就像夫人喜欢摸为夫的腹部一般。” 洛婉玥瞬间红了脸,连推开人的底气也没有了。狗男人,尽捡她的软肋捏!这话和动作,越深入就越不对劲,不知怎么的,洛婉玥便被顾浔之抱回了拔步床上。 一场酣畅淋漓的房事过后,被顾浔之清洗完的洛婉玥软绵绵地窝在了他怀里,昏昏欲睡。 顾浔之爱怜地亲了亲洛婉玥的脸颊:“近几日,为夫会忙一些,可能没办法每日按时回来陪你,夫人莫要怪罪。” 洛婉玥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我知晓的,你尽管去忙,不必管我。” 洛婉玥与顾浔之并不是当初她一进府便有了感情,那时的顾浔之也是日日忙于公务,根本未有闲功夫搭理她,她依然能在相府过得好好的,更何况现在? 翌日天不亮,顾浔之便已经轻手轻脚地起身下了床,眷恋地在依然熟睡的洛婉玥额头上印下一个吻,便进宫上早朝去了。 洛婉玥依旧睡到了自然醒,起来时身侧的被褥已经凉透了,心知顾浔之应是一大早便离开的,不忍心叫醒她。想到近几日顾浔之都会忙于公务,又该早出晚归了,不免觉得心疼。她缓了缓神,这才拉了绳,洗漱收拾。 听昨日顾浔之的话,近两日洛铭山便要回京了。洛婉玥猜测,以徐冉冉的个性,定会在洛铭山回来前解决洛芊楠这个大麻烦。这两日肯定会有所行动。她命无影吩咐监视徐冉冉与洛芊楠的暗卫们,这两天要更加警惕,有任何风吹草动,第一时间来通知她。 不多时,无影便来禀报,说徐冉冉去了黑市,雇了杀手,准备在今晚要了洛芊楠的性命。洛婉玥啧了一声,这个徐冉冉,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 洛婉玥并未生出救下洛芊楠的心思,即便洛芊楠与她之间有亲缘关系。因为,这不仅是洛芊楠自己选的路,是她咎由自取,而且,当初外祖父喝下的那碗毒药,是洛芊楠亲手送上的! 外祖父与洛铭山早已多年不来往,突然带着洛芊楠一道来了她与外祖父一起生活的小院。外祖父不喜洛铭山,但对洛芊楠这个孙女却是心生爱怜的。洛芊楠虽然是洛婉玥的表妹,但年岁与她相当,只比她小一月而已。那日,洛婉玥亲眼见到洛芊楠给外祖父送上了一瓶花露,让他尝尝看。外祖父饮下花露不久,洛铭山便带着家人离开了。他们一家离开后不久,外祖父便暴病身亡,年幼的洛婉玥并未察觉有何异样。直到长大后,发现父母坠崖之事另有蹊跷,便联想到当年外祖病逝一事,外祖父的后事,也是洛铭山一手操办的,她根本什么也发现不了。越想越不对劲,最终还是决定开棺验尸。 于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洛婉玥顶着会被世人唾骂的风险,独自开了外祖父的棺椁,验了尸骨,果然,从残留的骸骨中,验出了中毒的迹象。 也许当年尚年幼的洛芊楠并不知她送给祖父的那瓶花露有毒,但外祖父的去世还是与她有关,洛婉玥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让她去救洛芊楠,她是万万不愿意的。不主动挑事,已是她最后的仁慈。 洛芊楠在当晚便被徐冉冉雇来的杀手给残忍杀害了,尸体被丢在了山林里,第二日才被发现,而徐冉冉对外的说辞是,洛芊楠外出遇到了作乱的流寇,这才遭遇了不幸,反正死无对证,全靠徐冉冉的一张嘴。洛铭山回到京城也无话可说。加之他本也不待见洛芊楠这个女儿,遇到意外死了也好,他也省了不少心。 而自以为所有事情都做得天衣无缝的徐冉冉,未曾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些被徐冉冉说成流寇的杀手,已经被相府的暗卫给抓获了,现在全都关在相府的地牢内,就等着徐冉冉上钩了。 不得不说,徐冉冉的胆子确实不小,洛铭山已回了京,她还依旧背着洛铭山去冯宅与冯锦皓私会。徐冉冉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给了冯锦皓,她向冯锦皓哭诉,说她也是身不由己,全是因为洛铭山的势力,她才不得不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 冯锦皓听完徐冉冉编出的虚假遭遇,佯装义愤填膺的模样,并信誓旦旦地向徐冉冉保证,一定会救她脱离苦海,让她摆脱洛铭山的控制。徐冉冉也是被冯锦皓的花言巧语迷昏了头,竟信了他的说辞,还相信冯锦皓家世显赫,并不惧怕洛铭山,于是更加铁了心肠,要同冯锦皓白头偕老。 洛婉玥慢条斯理地饮着杯中的茶,是时候可以收网了。 洛铭山最好面子,若让他发现自己的女人与外男偷情,被他亲自捉奸在床,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以忍受,至于徐冉冉,无论她母家是谁,洛铭山都不会容她。如此一来,洛婉玥便可趁虚而入,当年的真相,很快便能水落石出。 第89章 不介意送你一程 一日,徐冉冉又去找冯锦皓。这日,洛铭山出门上朝后,一反常态地没有回官署,而是返回洛宅,正准备下马车时,看见了出门的徐冉冉,他正准备打招呼,却发现徐冉冉的装扮与平日不同。眼下府里丧期未过,虽然洛芊楠他并不在意,但该做的表面功夫是一点儿也没少,不能让同僚抓到把柄。那徐冉冉的穿着便是不合时宜,谁家在丧期期间打扮得花枝招展? 洛铭山跟在徐冉冉身后,悄悄跟到了冯宅。就见徐冉冉极为熟练地敲开了冯宅的大门,一名年轻的男子从宅内走了出来,亲热地搀扶着徐冉冉入了宅内。 洛铭山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他招来随身跟着的仆人,命他回洛宅叫人。不到半个时辰,仆人带了一众家丁前来。洛铭山站在闭着的宅门前,沉声命令道:“给本官砸!” “是!” 家丁气势汹汹地应道,拿着捶门柱,“咣”地一声砸开了冯宅的大门。 冯宅的家仆上前阻拦,哪儿拦得住洛家这些接受过训练的官仆?于是洛铭山一路畅通地走到了主卧的大门前,刚走到门口,便听见门内传来了令人羞耻的淫词浪语的声音。 洛铭山气得一脚踹开了房门,脸色阴沉地大步走了进去。他猛地掀开床上的纱帐,就见徐冉冉与冯锦皓二人赤条条地抱在一起。 还沉迷其中的徐冉冉,睁开眼便看见黑着一张脸的洛铭山,如一尊煞神一般站在床边。徐冉冉惊叫一声,猛得推开了身上的冯锦皓。 冯锦皓还没反应过来,洛铭山已经伸手揪住了徐冉冉的头发,徐冉冉惊叫着,被洛铭山径直拽下了床。 冯锦皓回过神来,连忙匆匆穿上衣裳,还好心顺手拿了件衣裳披在了被洛铭山拖在地上的徐冉冉身上。 “你是何人?为何闯我宅邸?” 洛铭山狠狠瞪了冯锦皓一眼:“她是本官的妻!” 冯锦皓一听,这是正主来捉奸了。冯锦皓装出一脸惊慌的模样,惊恐地望着洛铭山:“你便是冉冉口中的强抢民女的官员?” 冯锦皓的话无疑是在火上浇油,洛铭山的脸色更黑了,他用力拽起徐冉冉的头发,强逼着她仰起头看着自己:“‘强抢民女’?徐冉冉,当年可是你自个儿贴上本官的,跪在地上求本官带你回京,你都不记得了?” “老,老爷,妾身知错了……” 徐冉冉看着已然怒火攻心的洛铭山,她同洛铭山生活多年,知他的铁石心肠,面子名声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如今这般,实在不能再激怒于他。 “你说什么?” 冯锦皓震惊地瞪着徐冉冉:“冉冉,你竟然骗我!” “我,我没有……“ “我本以为你我二人已是坦诚相待,竟未曾想你竟还骗我!徐冉冉,我对你很失望!” 冯锦皓的每次开口,都令洛铭山心里的怒意更增一分,他双眼布满了红色血丝,脸上的五官也因暴怒而扭曲,大手直接扼住了徐冉冉的脖子。 徐冉冉仰着头,呼吸愈发困难,她大口地用力喘着气:“老,老爷,求,求你,饶了妾身……” 洛铭山手下的力未减少半分,徐冉冉只能将目光转向冯锦皓:“冯,冯郎,救我……” 冯锦皓歪着头看她,一副被人伤透了心的模样:“冉冉,我真没想到,你竟然如此骗我。我本还想科考高中后,便想办法让你脱离苦海,然后八抬大轿迎你入门。枉我对你一片痴心……” 冯锦皓悲痛地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他转向洛铭山,“洛大人,小生绝未有逾矩之心,只是受徐氏蒙骗。这是您的家事,小生本不该过问。不过,您也当依律行事,若动用私刑,想来会对您的官声有损,不如先留徐氏一条性命……” “官声有损”四个字触动了洛铭山,他手上的力卸了许多,徐冉冉终于可以呼吸了。 冯锦皓继而转向徐冉冉:“你我二人之间的情谊到此为止。从今往后,你我二人桥归桥,路归路,再不复相见!” 洛铭山松开掐着徐冉冉脖颈的手,徐冉冉瘫软在地,她痛苦地看向冯锦皓,哭着摇头,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徐冉冉是真的对冯锦皓动了心,她是真的爱上了他。冯锦皓趁着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已经跑出了门,脸上还是保持着那副悲痛欲绝的表情,可以说是十分敬业了。 最后那几句话也是白苏教给他的,为的便是暂留徐冉冉的命。毕竟洛婉玥还要问她的话。 徐冉冉被洛铭山带回了洛宅,此等丑事,自是不能让人外传。洛铭山还想要冯锦皓的命,可当他反应过来准备抓人的时候,冯锦皓已经从京城里彻底消失了。 白苏给了冯锦皓足够的银两,又为他备了一匹快马,冯锦皓早已出了京城。他自知得罪了不该得罪之人,拿了银子后再也不会踏进京城半步。而洛铭山派去追杀冯锦皓之人,也受到了顾浔之暗卫们的阻挠,冯锦皓成功逃之夭夭。 洛铭山将徐冉冉关在了柴房内,徐冉冉杀害洛芊楠的罪证也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呈到了洛铭山面前。纵然洛铭山不喜洛芊楠,但毕竟也是他的骨血,这无疑让洛铭山彻底下了杀死徐冉冉的心。如今,他已成了庆王幕僚,徐冉冉的娘家再不会对他构成威胁,他将徐冉冉做下的“好事”和杀害洛芊楠的杀手一并丢给了徐家,徐父为了保全徐家,只求洛铭山能给徐冉冉最后的体面,至于徐冉冉是死是活,他已不在意。 前有发妻暴病而亡,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洛杨氏的死并未给洛铭山带来不良的影响,他便旧计重施,毒杀徐冉冉,从而造出她病逝的假象。现下翼凉国王子入京,朝野上下都在关注此事,对他家事自是不会过多关注,正是个让徐冉冉消失的最佳时机。 洛铭山不知,他给徐冉冉用的毒药,已被洛婉玥的人掉包成了“假死药”,徐冉冉下葬当晚,顾府的暗卫便去掘了坟,将假死的徐冉冉带回了相府。 洛铭山能捉奸在床的时机,也是洛婉玥安排好的。若没有顾浔之在其中斡旋,洛铭山根本不可能突然回府,碰上正好出门的徐冉冉。 ——¥招财符¥—— 徐冉冉从昏迷中醒来,周围一片黑暗,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她蜷缩在角落抱着自己的双臂:“我这是入地狱了吗?” “想死?”洛婉玥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一束微光照在她精美的容颜上,“交待完你做下的恶事,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洛婉玥?!” 徐冉冉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是你!是你算计我的,对不对?!” “还不算太傻。”洛婉玥冷笑一声,“说来,还得多谢你的‘痴情’。” 徐冉冉拼命摇头,“不,不可能,我不信!冯郎是不会骗我的,不会!” 第90章 江南第一皇商 洛婉玥禁不住笑出了声:“真没想到,你竟还有如此单纯的一面。”洛婉玥收住了笑,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了徐冉冉的脖颈上,“说,当初你与洛铭山为何要杀害我父母?!” 洛婉玥的问话,瞬间便让徐冉冉总算认清了现实,原本还情绪失控的她,突然便镇定了下来,她斜睨着洛婉玥,并不惧怕她手中的利刃:“下了这么大一盘棋,原来就是想为父母报仇,。” “说!” 洛婉玥的匕首又往肉里进了一分,徐冉冉的脖颈上已渗出了丝丝血迹。徐冉冉双手双脚都被铁链束缚,但她依旧毫无畏惧地冷笑了起来:“想知道?呵呵,我偏不告诉你!这样,你求求我,我说不定还能好心同你多说两句。” 洛婉玥见徐冉冉一副无赖的模样,眼神冰冷地扯了下嘴角:“好,不说是吧?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突然,一只温暖的大手覆上了洛婉玥握着匕首的柔荑:“让为夫来。莫要脏了夫人的手。” 顾浔之语气温柔地对洛婉玥说道,他不想让洛婉玥接触任何见不得光的事情。这等暗事,交给他做便可。 顾浔之抱着洛婉玥坐在主位上,将她的小脑袋抵在自己的胸膛前,双手捂着她的耳朵。徐冉冉已经被拖出了暗室,正在下方受着无心的逼问。凄厉的尖叫声回荡在整个地牢内。洛婉玥被顾浔之护得严严实实,想伸头偷偷瞧一眼,都被顾浔之给摁了回来。 等无心施展完手段,徐冉冉已瘫软在地上,完全失去了抵抗力。无心不屑地撇了撇嘴,这女人真是太不经拷问了,他的手段只施展了一二,她便受不住了,无趣,真是太无趣了! 顾浔之松开了捂着洛婉玥的手,洛婉玥眨巴着大眼睛看了顾浔之一眼,顾浔之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问了。 洛婉玥当即转过头,瞪着堂下的徐冉冉。顾浔之依旧抱着她,时刻注意着洛婉玥情绪的变化。当年父母坠亡的真相便要剥开展示在她的面前,顾浔之怕小丫头受不住,这才分外关心。 “徐冉冉,我问你,当年是不是你与洛铭山合谋陷害我父母的?” “是。” 徐冉冉嘴角还残留着血迹,气若游丝地点了点头。 “你们到底为何要陷害我双亲?又做了什么,才令马车失了控?” 洛婉玥的眼眶已泛起了红。记忆中父母的样貌已经很模糊了,但失去双亲的痛,她却能记一辈子。 徐冉冉咳了两声,断断续续地讲起了当年的事情。 那年,受了情伤的徐冉冉好不容易勾搭上洛铭山,执意要同也一道回京。可那时的洛铭山刚花了银子,买了从六品的捐官,家底已经败得差不多了。若徐冉冉再与洛铭山一道回京,于他而言,无疑是又多了一份开销,他连自己的妻女都快供不起了,又怎会再多养一个徐冉冉? 徐冉冉软磨硬泡后得知,洛铭山有个亲妹妹——洛时兰,是在洛阳行商的,她的夫君是入赘洛家的,据说是失了忆,身份无从知晓,是被洛时兰在小溪边给“捡”回家的,所以也随了洛家的姓,洛老爷子给他取名为“怀竹”。洛怀竹虽然失了忆,但却在经商方面十分有手段。洛时兰有了他的出谋划策,生意越做越大,已成了洛阳当地颇富盛名的生意人。于是,徐冉冉便向洛铭山建议,让他向其借银子,待日后他在官场上有所作为后,再将银子归还二人便是。 那时,徐冉冉已怀了洛铭山的孩子,洛铭山想到自己与洛杨氏只孕有一女,洛家不能无后,便厚着脸皮,向洛时兰开口借了钱。洛铭山因与洛老爷子闹翻,洛老爷子一直同女儿、女婿生活在一处。他本不赞同洛时兰夫妇将银子借给洛铭山,但洛时兰心软,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哥哥,于是同洛怀竹商议,借了三百两黄金给洛铭山。 洛铭山拿到银子后,便带着徐冉冉一起了回了京城。 谁知京城的物价贵如油,为徐冉冉在外置了一处宅子,便花费了不少银两。洛铭山又只是个从六品的小官,人际打点都要花银子。徐冉冉又因意外滑了胎,调理身体也要花银子。反正这样那样后,三百两黄金便所剩无几,根本无力偿还洛时兰夫妇的欠款。 一日,洛时兰来京城寻洛铭山,她的生意需要银子周转,希望他能先还上一些银两。洛铭山手头上哪儿还有银子?他将洛时兰夫妇骗走后,彻底陷入了囧境。 洛铭山茶不思,饭不想,实在弄不来那么多银子,便想着能拖一日是一日。就在这时,洛铭山收到了消息,洛怀竹记起了自己的身世,竟是江南第一皇商,夏家的嫡长子! 听到这里,洛婉玥的心“咯噔”一下,不可思议地看向顾浔之,顾浔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先听她说完。” 洛婉玥压抑着“砰砰”跳动的心脏,稳下心神听徐冉冉继续往下说。 当年夏家因新任江南节度使贪得无厌,夏家不愿供养这朝中蛀虫,得罪了高官,惨遭迫害。夏老爷子连夜命夏清淮,也就是洛婉玥的父亲洛怀竹,带着家中妇孺出逃,可不知为何,行踪泄露,遭人追杀,他与家人被冲散后,在与杀手周旋中落了河。这才被冲到下流,正巧被路过的洛时兰所救。因撞到了头,失去了记忆,只能随洛时兰一起回了洛阳,在洛家安顿了下来。 夏清淮既恢复了记忆,便想带着洛时兰一同回夏家,认祖归宗。夏家因新皇登基,重整朝纲,江南节度使也因贪赃枉法被问了斩,新上任官员清正廉洁,所以夏家也重新恢复了生气,在夏老爷子的带领下,再次成为了江南第一皇商。 只是夏清淮的失踪,一直是夏老爷子的心结,派出去寻人的换了好几批,一直没有夏清淮的消息。 这消息对洛铭山而言,无疑算不得一个好消息。三百两黄金一直是洛铭山心里的一根刺,若洛怀竹真的认了亲,有了夏家撑腰,这个银子,洛铭山更是不得不还了。徐冉冉深知洛铭山的为人,于是向他出了个主意,只要洛时兰、洛怀竹在认亲前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那三百两黄金自然也就不用他归还了。 当时的洛婉玥不过只是个人世不知的小娃娃,完全不可能知晓洛铭山欠款之事,只要解决了洛氏夫妇,便可再无后顾之忧。至于洛老爷子,年岁已高,早没几年活头,根本不足挂齿。 洛铭山真将徐冉冉的话听进了心里,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偷偷溜到洛阳,亲自在车夫所用的水中下了毒,后面的事情,洛婉玥便都已经知晓了。 洛婉玥愣怔地听完了徐冉冉的话,就因为那些银子,不惜杀害三条性命,徐冉冉、洛铭山还算是个人吗? 洛婉玥身子禁不住微微颤抖:“那我外祖父,也是被你二人害死的吗?” 徐冉冉虚弱地跪坐在地上:“水,给我水……” 顾浔之点了两下手,无心便拿了一碗清水,对着徐冉冉灌了下去。连灌了三大碗,徐冉冉才舔了舔嘴唇,继续往下说。 第91章 一哄一个准儿 “原先洛铭山并没有除掉洛老爷子的想法,可偏偏这老头不识相。他自知没几年活头了,便抱着你上洛宅托孤。他将一部分钱帛都留与了你,虽然也给洛铭山留下了足够的抚养费,但他千不该万不该,提那三百两黄金。” 徐冉冉咽了口唾沫,“洛老爷子说了,那三百两黄金,让洛铭山无论如何都要还来,那是他替你父母要回来,留给你傍身用的。” “所以你们为了不还银子,就毒杀了我的外祖父?” 徐冉冉闭上眼,点了点头:“自从你父母坠崖后,官府将其以意外而定案,洛铭山成功逃脱,胆子便也大了。反正杀一人是杀,杀一双也是杀,再多一个你外祖父,又能如何?老头子年纪也大了,病亡实属正常,只要家人不追究,官府也不会调查。你那时尚年幼,又能知道些什么?“ 洛婉玥紧紧咬着嘴唇:“当年,洛芊楠喂给外祖父的那碗花露里,确实是下了毒的。” “是。” 现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徐冉冉直接认下了所有罪名。 “是洛铭山撺掇洛杨氏做的。”徐冉冉苦笑了一下,“事成之后,洛铭山还特地到我的院子里同我庆祝。” “混蛋!” 洛婉玥猛地从顾浔之的怀里坐了起来,拿起桌上的砚台,直直朝徐冉冉砸了过去。徐冉冉也不躲,额头被砸出了血坑,鲜血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徐冉冉不哭反笑:“我这辈子作孽太多,就让我死了吧!宏郎,奴家这便来寻你!” 徐冉冉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从地上站了起来,就要朝地牢的铁柱上撞。 可人还没到柱前,便被神出鬼没的无心给拦了下来。 气得直抖的洛婉玥狠狠咬着牙:“想死?没那么简单!”她冷笑一声,“我要让你生不如死,为我死去的亲人赎罪!” “不!不!”无心拖着徐冉冉,徐冉冉伸出双手痛苦哀嚎,“洛婉玥,你好狠的心!你就让我死了吧!我要见宏郎!他等了我太多年了……” 无心将人拖了下去,后面的话也听不见了。洛婉玥身子微颤,顾浔之双手扶着她的双肩,突然,眼前一黑,洛婉玥便晕了过去。顾浔之连忙抱住了她:“来人,请太医!” 待洛婉玥醒来,一睁眼,便看见握着自己手的顾浔之,他眉头紧皱,深邃的眸子里是浓厚的担忧。 洛婉玥挣扎着要坐起来,顾浔之伸手扶住了她,又体贴地在她身后垫了个软枕。 洛婉玥朝顾浔之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我无碍的,你别担心。” 顾浔之伸手,动作轻柔地将洛婉玥额前的一缕碎发撩到耳后:“夫人放心,为夫定不会放过洛铭山。他做下的恶事,必要让他百倍、千倍地偿还。” 洛婉玥笑着点头:“好,我信夫君。” 就在这时,白苏将熬好的汤药端了上来,顾浔之接过,便让白苏退下了下去。他舀起一勺汤药,轻轻地吹了吹,觉得温度差不多了,才喂到洛婉玥的嘴边。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洛婉玥漂亮的眉头当即蹙了起来,她扭过脸:“太苦,我不喝。” “太医说了,你身子弱,得喝药调理。乖,听话,把药喝了,好不好?” 顾浔之耐着性子劝道。 “不好!” 洛婉玥倔强地不肯回头:“我自个儿的身体自个儿清楚。何况我就是大夫,我说没事儿就没事儿!” 顾浔之眼皮一跳,他自己宠出来的小丫头,自然知道她的脾气,这药说不喝就是不喝,怎么劝也没用。 既然如此,顾浔之只能端着碗,喝了一口碗里的药含在嘴里,不等洛婉玥反应,便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上了她的唇。嘴里的药就这么水灵灵地渡到了洛婉玥的口中,一股苦涩的药味在唇舌间弥漫开来,洛婉玥杏眸圆睁,等顾浔之松开她,她便想开口骂人,结果刚一张嘴,顾浔之便迅速将一个东西塞进了她的嘴里,清香的甜味儿瞬间化了开来,逐渐掩盖了那股苦味儿,竟是一块蜜糖。 洛婉玥的眼睛眯了眯,立刻就不生气了。顾浔之对洛婉玥的每一个表情都十分了解,不禁也跟着扬起了嘴角。 “你哪儿来的糖?” 洛婉玥眨巴着大眼睛,顾浔之动作迅速得她都没看清,像变戏法似的,就变了一颗糖出来。 顾浔之眼角含笑,挥了下大大的衣袖,洛婉玥会意,伸手探进顾浔之的袖兜里,一掏,竟然摸出了一把各式各样的小糖块。 “怎藏这么多?” 洛婉玥眼里满是惊讶。 “知你喜欢,便放了一些。” 都是哄小孩的把戏,对着洛婉玥也是一哄一个准儿。 洛婉玥嘴里的蜜糖吃完了,又挑了块桂花糖,拆了纸包丢进嘴里,香香甜甜的,颇得她的欢心。 顾浔之将剩下的糖全部拢里了袖子里:“不能多吃。” 洛婉玥不悦地撇了撇嘴,敷衍地应了声:“哦。”小嘴嘟嘟地小声呢喃,“真是比我外祖父还啰嗦。” “又腹诽我了呢?” 顾浔之伸手轻轻捏起洛婉玥的脸颊笑问道。 “木有……”洛婉玥的嘴里还有糖块,说起话来不免有些含糊不清,“我怎会干这种事儿?一点儿也不光明磊落!” 顾浔之松开了捏着洛婉玥的手:“你干的还少吗?” 语气里满是宠溺。 洛婉玥朝顾浔之吐了吐舌头,她才不会承认呢! 太医同顾浔之说了,洛婉玥是因为忧思过度,才晕了过去。喝药是次要的,主要还是要调整好情绪,所以关于地牢内发生的事情,顾浔之是只字未提。 夜里,洛婉玥窝在顾浔之的怀里,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顾浔之也没有睡,只是搂着洛婉玥,温声问她:“睡不着?” “嗯。” 洛婉玥闷闷地应了一声,许是房里已经灭了烛火,反倒更容易将心里的话说出来,“我就是想到我父亲……” 顾浔之紧了紧圈着洛婉玥的手:“可是想去夏家看看?” 洛婉玥的小脸在顾浔之的怀里蹭了蹭:”不知他们是否想见我……我回去,会不会给他们添麻烦?“ 顾浔之沉默了片刻:“我先派人去夏家查探一番。”他安抚着怀里略显不安的洛婉玥,“父亲找回记忆后,第一时间便想带着母亲一道回家,若不是你尚年幼,受不住周车劳顿之苦,必然也会带上你。说明夏家待父亲极好,若不是能让父亲心安,他又怎会想带妻儿回家,认祖归宗呢?” “理是这么个理……” 毕竟从未见过夏家之人,洛婉玥还是心有疑虑。 “别担心,有为夫在。” 顾浔之的一句“我在”,瞬间便让洛婉玥不安的心静了下来,她听着顾浔之“父亲、母亲”地叫着,这是将她的亲人视为了自个儿的亲人,这份细致体贴的心,说不感动,绝对是假的。 洛婉玥依偎在顾浔之的怀里,甜甜地应了声“嗯”,便在顾浔之的柔声轻哄下,渐渐睡了过去。 第92章 今日只谈风月 翌日一早,顾浔之早早醒来,收拾好便去上了早朝。关于翼凉国王子之事,还亟待解决。 洛铭山作为鸿胪寺卿,自是要负起接待翼凉国使团之职。只是这个翼凉国便是当年北境之乱的始作俑者,那次大战,大周虽然取得了胜利,但也元气大伤。翼凉国即便对大周称了臣,但狼子野心却如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这次王子来访,想来也是用意颇深。 对于翼凉国王子——苏克哈的到来,最蠢蠢欲动的,莫过于庆王萧景阳。 苏克哈是翼凉国的二王子,在国中颇有威望,是大汗之位的有力竞争者。翼凉国大汗在当年北境之战中受了伤,至今未愈。而他的五个儿子,个个都心怀不轨,早就惦记起了大汗之位,暗中纷争不休,圈划势力,就等着大汗哪天身陨,争夺这新帝之位。 在如此动荡不堪的局势下,苏克哈竟然来大周朝觐,顾浔之根本不相信他无任何私心与筹谋。 一日,洛铭山在“莲月楼”设宴款待苏克哈。 苏克哈坐于首位,身边美姬环绕,雅间正中中,几名异域舞姬正在翩翩起舞。 苏克哈搂着美姬裸露的香肩,叼下美姬手中拎着的一束绿葡萄中的一颗,放肆的眼神赤裸裸地落在胸前半隐半露的雪峰上,嘴边扬着邪肆张扬的笑:“还是美人手里的甜!” 一句调情的话,逗得身边的美姬捂嘴直乐。 洛铭山坐在下首陪着,看着苏克哈对他的安排很受用的模样,不禁暗暗地眯了眯眼。他朝包间门前望了一眼,心里估算着时辰,那一位差不多也该到了。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被人从外头推开了,庆王萧景阳在侍卫的簇拥下,大步迈进了雅间。他笑着朝首座上的苏克哈打了个招呼:“没想到本王竟能与苏克哈王子在此偶遇,真是缘分呐!” 苏克哈搂着美姬的手依然未松,放肆不羁地朝庆王看了过去:“哟,庆王殿下,快快请坐。” 庆王也不同苏克哈客气,洛铭山早已起了身,朝庆王行着礼,庆王摆了摆手,免了他的礼。 苏克哈没有给庆王让座的意思,庆王也不介意,直接在他下首的位置坐下,洛铭山极为有眼力地为庆王斟了一杯酒,便跪坐在一旁伺候着。 “你也去坐着吧。” “是。” 洛铭山得了庆王的令,连忙起身,到庆王下首的位置坐下。 庆王举起手中酒杯,对着苏克哈笑语道:“本王素闻王子美名,此次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本王敬王子一杯,以表仰慕之意。” 说着,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身为大周朝的皇子,竟放下身段,先干为敬,已然是对翼凉国王子表示出了巨大地诚意。 “庆王殿下好酒量!” 苏克哈赞了一句,便也笑着满饮了杯中酒。 在洛铭山的帮衬下,三人之间的气氛轻松愉悦,显得庆王与苏克哈之间颇有种相见恨晚之意。 酒过三巡,终于进入了正题。 庆王屏退了所有美姬、侍从,偌大的包间内,只剩下庆王、苏克哈、洛铭山三人。 苏克哈翘着腿,把玩着手里精致的酒盏,一副怡然自得,完全不着急的模样。倒是庆王,面上的神色严肃了不少。洛铭山正襟危坐,时刻警惕着屋内外的动静。 “苏克哈王子,本王猜你此次入京,应该是为了寻求助力而来吧?” 苏克哈抿了口酒,并不急着回庆王的话。 庆王微微一笑:“翼凉国的大汗身体每况愈下,这大汗之位,想必苏克哈王子也不想拱手相让吧?” “哦?那庆王殿下有何意高见?” 苏克哈动作慵懒地掏了下耳朵,“本王子洗耳恭听。” “王子可与本王联手。”庆王迎着苏克哈不解的眼神,“想必王子也知,本王的舅舅,乃是手握十万兵马的靖南王。” “有所耳闻。” “舅舅向来支持本王,若王子愿与本王联手,事成之后,大周自会出兵助王子夺得大汗之位。” “懂了。”苏克哈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庆王殿下是想本王与靖南王同时出兵,届时大周内忧外患,殿下便能趁机夺取大宝之位。” 庆王满意地点了点头:“王子果然通透。” “还是庆王殿下好筹谋,”苏克哈痞痞一笑,“不过殿下就不怕本王子背信弃义,趁机攻打大周吗?” “不会,”庆王胸有成竹,“若是如此,本王的舅舅便会调转兵马,大周全军加靖南十万大军,同时向翼凉发难。苏克哈王子,你觉得,你可招架得住?” “招架不住。” 苏克哈耸了耸肩,该认怂的时候,他绝对不会逞强。 “不知王子,可愿与本王共享这盛世江山?” 苏克哈瞳孔微缩,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大周的酒,果然好喝!” 庆王微微蹙眉,他摸不透苏克哈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到底是何用意。正当他还想开口之际,又听苏克哈大笑着道:“大周的美人,更是深得本王子之心!来呀,把美人叫进来,继续喝酒,继续舞!”苏克哈转头笑看着庆王,“今日只谈风月。庆王殿下以为如何?” 庆王一怔,而后跟着“哈哈”笑了起来:“就如王子所言。” 庆王朝洛铭山使了个眼色,洛铭山连忙起身,将撤去的美姬、乐姬、舞姬全都叫了回来,包间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莺燕环绕,好不风流。 庆王陪着苏克哈饮了几杯,便先行告辞,留下洛铭山继续作陪。 虽然苏克哈半未答应庆王的提议,但言语间,庆王也摸透了苏克哈的为人,正如传言中的一般,苏克哈生情风流,爱美人美酒,这便是他可以拿捏的地方。若不是苏克哈手中有翼凉国一部分的兵权,庆王也不愿做小伏低,同这般人为伍。 庆王离开后,洛铭山陪着苏克哈纵情生色,也暗暗在观察着苏克哈的喜好,直到苏克哈醉得直接在软榻上呼呼大睡后,洛铭山才带着人离开了。 洛铭山一行人刚离开没多久,顾浔之便推开了包间的门,从容地步了进来。 包间内的美姬们早已撤了出去,此时只有苏克哈四仰八叉地躺在软榻上,睡得像只仰壳的大王八。 顾浔之走过去,拍了拍苏克哈的脸。苏克哈抬手,像赶苍蝇似的挥开了顾浔之的手,咂巴了两下嘴,继续呼呼大睡。 顾浔之轻嗤一声:“泼醒。” “顾浔之,你丫心太黑了吧!” 前一刻还在打呼噜的苏克哈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指着顾浔之张口就骂。 顾浔之悠哉地在椅子上坐下:“不装了?” 苏克哈撇了撇嘴,不愧是当年运筹帷幄,打退翼凉大军的老狐狸,果然骗不过他。 顾浔之理了理袍子:“说吧,庆王找你做甚?” “他找我做什么,顾相难道不清楚吗?” 顾浔之扬唇,庆王的野心他自是知晓的,只是很可惜,庆王找错人了。当年北境之战后不久,顾浔之便同苏克哈搭上了线,二人已经暗中联系多年,庆王想要让苏克哈帮他造反,还真是选错了人。 第93章 看来夫人很喜欢 苏克哈不是傻子,北境之战若无顾浔之的筹谋,翼凉国不可能会输。这一战,大周不仅胜了,苏克哈更是见识到了顾浔之的能力,这才不遗余力地暗中同他建立起了联系,为的便是借顾浔之之力,夺下翼凉国大汗之位。 此次苏克哈入大周朝觐,一是因为翼凉国的局势有变,他需同顾浔之商议;二是顾浔之也提前给他递了邀约,约他一叙。 正巧也到了翼凉国向大周进贡的日子,苏克哈便请命加入使臣团,一道入了京。 苏克哈将庆王的提议,原封不动地都告知给了顾浔之。顾浔之沉默不语。苏克哈双手一摊,靠在松软的软垫上,掀着眼皮打量着顾浔之:“本王子将如此好的机会都错过了,顾相可得好好补偿补偿我。” “答应他。” “什么?” 苏克哈差点咬到自个儿的舌头。 顾浔之看着苏克哈,神色淡淡:“答应他,顺带看看他在京中的布防。” 苏克哈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他“啧”了两声:“你可真是是个老狐狸,让本王子替你打探消息,架子不小啊!” “你也可以不答应。” 顾浔之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根本看不出一丝情绪。语气淡淡的,完全听不出他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苏克哈盯着顾浔之的脸,仔细打量了片刻,最后无奈摊手:“行吧,就听你的。” 顾浔之点头:“成事之后,你便可得到你想要的。” 说完,不等苏克哈回话,顾浔之便起身离开了。 苏克哈看着顾浔之离开的背影冲他喊道:“不陪本王子喝两杯?这花的可是你们庆王殿下的银子!” “不了,本相要回去陪夫人。” 顾浔之头也不回地淡淡回道,脚下的步子没有丝毫的停顿。 苏克哈举起的酒杯滞在了半空,这是我耳朵出问题了?顾浔之竟然说要回去陪夫人?!难道他这个翼凉国的王子,还比不上他家夫人金贵?!有病,大周朝的人都有病! ——¥招财符¥—— 顾浔之一回相府,便进了主院,去寻洛婉玥。他刚迈进门,就见洛婉玥沉着一张脸,坐在软榻上。顾浔之对上洛婉玥的眸子,心里不免“咯噔”一下,连忙回忆了这一天所做之事,并未发现自个儿有得罪洛婉玥的地方。 顾浔之嘴角扬起一个笑,步到洛婉玥面前,语气温脉,讨好地问道:“夫人怎还不休息?” “等你。” 简短的两个不带任何情绪的字儿,惹得顾浔之心惊肉跳。他刚想坐下,就听洛婉玥不冷不热的声音落入他的耳内。 “做何去了?这个时辰才回来?” 顾浔之又堪堪站直了身子:“处理了些公务,所以回来晚了。” 洛婉玥掀眸,盯着顾浔之,顾浔之被洛婉玥的眼神看得心里有些发毛,顶着洛婉玥的目光,撩袍准备坐下。 “是何公务?还带着女子的香粉味儿?” 顾浔之当即又站直了身子,连忙抬起衣袖嗅了嗅,确实身上还留有一丝女子的香粉味儿。他嫌弃地皱起了眉头。庆王进了雅间后没多久,顾浔之便也到了。他在隔壁要了个雅间,为了不引人注目,无风便招了几名琴姬入内演奏。本以为只是来弹个曲儿的,其中有一名女子,许是看见了顾浔之俊隽的脸庞,便动了心思,竟然红着脸直接坐到了顾浔之的身侧,还想与他喂酒。 不等无风阻止,顾浔之便从坐椅上一跃而起,捂着嘴鼻躲开了那名女子:“滚开,离我远一点儿。” 这名女子也是被顾浔之一脸嫌弃的模样给震惊到了,她惶恐地望着顾浔之:“公子,奴家可是做错了什么得罪了公子?” 顾浔之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了指无风,无风连忙上前,将那名女子请了出去。 “我家公子只是来听个曲儿,他闻不得刺鼻的香粉味儿,姑娘还是出去吧。” 无风掏出一锭银子给了那名被顾浔之嫌弃得双眼含泪的姑娘,看着她十分委屈的模样,无风还是于心不忍。姑娘接过无风递给她的银子,往怀里一揣,便匆匆离开了,只想离这矜贵的公子越远越好。 有了前车之鉴,屋中的女子无一人敢再上前接近顾浔之,只能抚起琴来,一整晚下来,雅间内除了琴声,再听不到一个人的声音。一直到庆王一行离开后,顾浔之才遣了屋内琴姬,去了隔壁房间。 只是未曾想到,不过这一瞬的接触,便在他身上留下了女子身上的香粉味道。 顾浔之当着洛婉玥的面,直接脱下了外裳,唤来无风,让他把衣裳拿去烧了。外裳拿走了,顾浔之还对着白色的里衣闻了闻,只觉得味道还没散完,又毫不避讳地将里衣也脱了,光着上半身,站在了洛婉玥的面前。 洛婉玥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顾浔之肌理分明的腹部上,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顾浔之一回头,便看见洛婉玥那清澈的水眸亮闪闪地盯着自个儿的腹部瞧,眼睛都快粘上了,不禁扬起唇角:“看来夫人很喜欢。” 洛婉玥忙移开自己的视线,硬挺着脖子:“顾浔之,你别顾左右而言他,你的问题还没交待清楚呢!” 顾浔之在一侧坐下:“为夫真的是去处理公务的。” “哦?处理公务处理到‘莲月楼’去了?” 洛婉玥冷眸瞪着顾浔之,顾浔之虽然在朝中可以说是“手眼通天”,但却给了洛婉玥最大的宽容,所以至今不知“莲月楼”是洛婉玥的产业。 顾浔之一进“莲月楼”,红莲便派人来相府给洛婉玥送了信。红莲不知顾浔之去“莲月楼”是有要务,所以递来的消息也只是说顾浔之避开众人,进了“莲月楼”,要了雅间,还招了琴姬,便再无其它。 “莲月楼”是何种场所,洛婉玥作为东家自是知晓的,男人去这种地方,还能做什么?越想越气不打一处来,结果顾浔之回来,竟然还不同她说实话!谁去“烟花之所”处理公务?骗鬼呢! 顾浔之刚想开口解释,又听洛婉玥幽幽地对他问道:“夫君可知,‘莲月楼’为何取名‘莲月’二字?” “为何?” “‘莲月楼’的掌柜名为‘红莲’,而这个‘月’字,是暗含了幕后东家之名。” 顾浔之心内一怔:“夫人……” “对,是我。”洛婉玥冷冷一笑,“为了避讳,才用了‘月’字。” 顾浔之这下才彻底明白,为何洛婉玥会知他今晚去了“莲月楼”,敢情他是自投了罗网,给自家夫人找了不痛快。 “所以顾相,你最好想清楚,这话该如何说。” 顾浔之看着洛婉玥那冷冰冰的脸,总觉得这神态似曾相识,冷得让人害怕。 顾浔之默默地叹了口气:“夫人,你真的要相信为夫。” 顾浔之光着身子,正襟危坐,将今日在“莲月楼”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给了洛婉玥,洛婉玥看着顾浔之坦诚的目光,这才终于相信了他的话,心里的不痛快随之散去。 第94章 阴阳怪气 进屋取顾浔之脱下的里衣拿去烧的无风,不小心瞥见了洛婉玥冷着一张脸审问顾浔之的模样,心里一惊:夫人,怎么越来越像相爷了? ——¥招财符¥—— 就在顾浔之谋划全局之时,无情又给他送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逍遥谷”的账本,被无情的线人拼死给送了出来,如今便摆在顾浔之的桌案之上。顾浔之翻着账册,眉头越皱越紧,这“逍遥谷”的账目简直是逆了天了。一年内,便有数百万两的黄金白银流通,其中牵扯的官员不在少数,这利益输送大到令人难以置信。更重要的是,无情的线人还打探到,在“逍遥谷”的地下深处,庆王还在训练私兵,人数达三万之多。 账本的丢失,无疑令庆王加快了动作。账本内虽未直接提及到他,但若呈于御前,定会令他折损惨重。其中牵连的官员,皆会因贪墨渎职被问罪,他苦心经营起的关系网,会在一瞬崩塌。 庆王至今不知这本账册到底落入何人之手,他虽对顾浔之有所怀疑,但在朝堂之上,又未看出端倪,而龙椅上的那位也未向他发难。至于睿王,更是如以往一般,上朝时几乎不讲话,一开口便是自请回军营。几次三番下来,即便圣上偏爱于他,也懒得再问他的意见了。 看似一切如常,可庆王向来是个多疑之人,自是不会放松警惕。私下里动作频繁,从庆王府内送往靖南的书信,隔三差五便递上一封。庆王自以为做得隐秘,不曾被人发现。却没想到,这些信件半道皆被顾浔之的暗卫拦截了下来,誊抄了一份交给顾浔之,再重新封上蜜蜡,装作未开封的模样,送往靖南。 另一边,苏克哈也不负顾浔之所望,很快便取得了庆王的信任。庆王将京内部署,也对他透露了一二。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庆王这般多疑之人,自然说话只说三分。顾浔之分析苏克哈送来的消息,大致猜测到了庆王在宫中的布防,顾浔昭便是他手中最不可或缺的一枚棋子。 顾浔之冷笑,他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弟弟,还未同平乐郡主成婚,便如此不消停了,真是嫌命太长了。 顾浔之屈指敲了敲桌面,既如此,他不介意送上一份“大礼”。顾浔之唤来无风,对他耳语了几句,无风便领命退了出去。 当晚,那日调戏陈平乐的三名歹人,被捆得结结实实,扔在了将军府的大门前。 陈老将军震怒,在他的拷问之下,三人交待,是受人指使,这才将平乐郡主掳到了小树林,有了顾浔昭的“英雄救美”之举。至于买通他三人之人是谁,三人只说是个脸上有疤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的脖子上,还戴着一条粗粗的大金链子,足有大拇指般宽,手下人皆称他为“大爷”。 如此明显的特征,陈老将军派人一查便知,幕后之人便是顾浔昭的亲舅舅,顾孙氏的大哥——孙金镀。因大师说他命里缺金,所以家人才为他取名“金镀”,待他发达后,便打了条金链子戴在脖子上,为五行添金。 孙金镀私下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买卖,因有顾家这一门姻亲在,道上之人皆称他一声“大爷”。 陈老将军不是傻子,当初便觉得自家孙女之事另有蹊跷,如今人赃俱获,虽未直指顾浔昭,但他认定此事与顾浔昭绝对脱不开干系。陈老将军心如明镜,竟做出如此下贱之事陷害他孙女,顾浔昭绝非良配。 可如今顾浔昭已然入了庆王青眼,陈老将军也不好当面撕破脸,只能寻了个由头,推迟了陈平乐与顾浔昭的婚事,之后再想办法徐徐图之。陈平乐本就不愿嫁给顾浔昭,祖父推迟她的婚期,正如她所愿,乐意之至,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可庆王却想让顾浔昭早日同陈平乐完婚,目的便是想借顾浔昭的关系拉拢陈老将军,从而掌控陈老将军手中的兵权。那日陈老将军虽然是寻了他的门路来为顾浔昭谋取官职,但这并不代表陈老将军会听他的调度。而顾浔昭才是他亲手扶植起来的“心腹”,只要他成了陈老将军的孙婿,一切便好操作了。 未曾想人算不如天算,顾浔昭的婚事又推迟了。而账本丢失,为了以防不测,庆王不得不加紧推进自己的计划,陈老将军这一环,怕是又要重做打算了。 顾浔之的这一份“大礼”,着实为庆王添了不少麻烦。 顾浔昭本就不受陈平乐待见,原先陈老将军对他还算不错,可自打婚期延迟后,陈老将军对他态度也愈发冷淡的。顾浔昭心内不安,但想到庆王的大计,他还是如往常一般竭力讨好陈老将军,不敢表现出一点儿的不满。 顾浔昭作为御前行走的侍卫,负责的是皇宫内的布防,为的是庆王行事的那日,第一时间控制住宫内形势,掌控御林军。 顾浔之整理好手中掌握的有关庆王谋反的证据,施施然地将一水证据全部呈到了御前,皇帝气得吹胡子瞪眼,顾浔之却低垂着头,坐在轮椅中,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皇帝余光瞥见顾浔之气定神闲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靖南王的十万大军,不日便要踏破这紫金城的大门,他这一朝宰辅,竟是一点儿也不在意。 “你倒是说说看,眼下应如何处置?” 顾浔之眸色淡淡:“您的儿子,您看着办。” “顾浔之,”皇帝气得一拍御案,“别在这儿阴阳怪气,你当真以为朕不知你心里在想什么?” 顾浔之撇了撇嘴,没有接话。 庆王会有今日之举,皇帝这个当爹的亦有责任。庆王所做下的恶事,顾浔之原先便向他禀报过,但皇帝并不是只有庆王一个儿子,不愿轻易动他的原因,便是想借庆王之手压制其余皇子,以求各皇子之间的平衡。只是未曾想,庆王的胆子竟然如此大,在他的眼皮底下豢养私兵。原以为靖南王才是卧榻边最可怕的猛虎,殊不知他还亲手养出了一只“狼崽子”。 “战乱一起,伤的是无辜百姓。”皇帝抿了抿唇,“朕知你心中自有丘壑,不愿见生灵涂炭。先将那腹诽之言往边上放一放,说说吧,你到底做何打算?” 顾浔之不再沉默,他深邃的墨子对上当今圣上的眸光:“微臣只问陛下一句,这父子之情,陛下是否舍得?” “天家自是以江山社稷为先。”皇帝眸中带着不怒自威的光,“何谈舍与不舍?” 顾浔之朝皇帝一拜:“微臣,谨遵圣喻。” 这一夜,御书房的烛火未曾熄灭。 ——¥招财符¥—— 庆王府内,也是一夜烛火未熄。庆王府的大厅内,坐满了他帐下的谋臣心腹。厅内气氛肃穆,俨然是山雨欲来前的宁静。 直到宫里传出消息,说顾浔之已返回了相府,皇帝未有任何动作,厅里的气氛才稍微松快一些。在这关键之期,顾浔之的每一次单独觐见,都是庆王心中悬起的一把剑,不知何时便会落下。 第95章 你给本王好好演! 庆王不惧龙椅上的威严,却忌惮智多近妖的顾浔之。他那一双眼睛,似乎能穿透人心,庆王只觉在顾浔之面前,自己的每个想法都无所遁形。母后虽然同他说过,顾浔之命不久矣,让他无需担忧,但只要他尚有一口气在,庆王都不会对顾浔之掉以轻心。 ——¥招财符¥—— 睿王府。 “砰——哗啦——” 书房里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守在外头的下人们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们还是头一次见睿王殿下发如此大的火。 “你给本王跪下!” 睿王怒不可遏的声音透过门缝传了出来。 “末将没错,为何要跪?” 司南辰语气倔强,没有半点儿要服软的意思。 “你还没错?”萧景熤气得直拍桌案,“就因秦昇与你意见不合,你便仗着官高一级,打了他二十军棍?司凌霄,本王以前怎未发现,你竟是个仗势欺人的玩意儿?还不给本王跪下?!” “末将既是他上司,罚他有何不可?” 司南辰挑着眉,虽然依言跪在地上,但手里却不消停,正忙着剥橘子皮。 萧景熤没好气地瞪了司南辰一眼,用口型暗示他:你给本王好好演! 司南辰冲萧景熤挤了下眼,让他放心,还好心提示他:王爷,该到你说词儿了。 萧景熤只得正色,调整好情绪重回到戏里,暴喝一声:“对,司副将所言极是。”声音由怒转冷,“那本王也是你的上司,罚你,也是应当。” 司南辰刚把橘子丢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这戏又转到了他这边,他急得直拍胸脯,硬生生将塞进嘴里的小半个橘子给吞了下去,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萧景熤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大手一挥:“来人,将司副将押下去,滥用职权,罚五十军棍,以儆效尤!” “是!” 门外将士闻言,应声推门而入。司南辰快速将剩下的橘子皮一股脑儿地全都划拉到了一旁青花瓷瓶背后隐秘的角落里,然后仰着脖子,一脸不甘地瞪着萧景熤:“末将领罚!” 司南辰被拉了出去,萧景熤看了眼那角落里的橘子皮,脑壳“突突”地疼,这个混球,往哪扔不好,偏偏霍霍他书房内最贵的瓷瓶!这五十军棍,都罚轻了! 院里传来棍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萧景熤坐在书房内,一眼也未出去瞧过。但心里其实还是有所愧疚,为了日后的“大计”,只能委屈司南辰了。 司南辰被萧景熤打了五十军棍后,伤还未好,便被萧景熤赶回了边关大营,让他服苦役去。 司家都未来得及瞧上司南辰一眼,看看他的伤势到底如何,人就已经被送回了大营。气得司南辰的爹,不顾上下尊卑,直接到睿王府来找睿王讨公道。睿王听着司大人义愤填膺的慷慨陈词,眸色淡淡地应了声“本王知晓了”,便命人将司大人给“请”出了王府。司大人气得直跺脚,一封奏书呈到御前,皇帝也只安抚了他两句,弄得司大人只能自认倒霉,心里暗暗想着,如何找个由头,将他那不省心的不孝子,从军营里拐回来。 而被司南辰打了军棍的秦昇,却心里乐开了花。他本就不愿去军营受罪。身为秦家的嫡长子,从小锦衣玉食惯了,家里将他送去军营,本也不指望他能有多大作为,就是想让他在军营里蹭点儿军功,待个一年半载也就回来了。届时再靠家里的封荫混个一官半职。眼下,他被司南辰罚了,身上有伤,家里心疼这个嫡子,最终还是让他卸了甲,回家继续当他的富贵闲人。 睿王与司南辰闹翻一事,庆王自是第一时便知晓的。他与司南辰接触不多,不知其秉性,但司南辰的“诨名”,他还是有所耳闻的。毕竟司大人总将这个“逆子”挂在嘴边,逮着机会就骂,以至于庆王对他也没什么太好的印象。 睿王向来秉公执法,哪怕他再看重司南辰,只要是触犯了军纪律法,都会严惩不贷。这两相印象一叠加,庆王反倒对二人闹翻一事没了疑虑。不过就是一个副将离了京,只要睿王还在京中,一切便都还在他的掌握之中。 只是庆王不知,司南辰这一走,还带走了萧景熤的虎符。庆王的三万私兵不足为惧,但靖南王的十万大军,却是极大的威胁。 陛下早有铲除靖南王之心,早在三年前,便同顾浔之、萧景熤做了布置。而掣肘这十万大军的,便是萧景熤旗下的“锐锋营”。这件事做得极为隐秘,只有皇帝、顾浔之、萧景熤、三人知晓,此时又多加了司南辰一人。 萧景熤若是出京,必会引起庆王一党的注意,反倒不便行事。这才演了一出“周瑜打黄盖”的戏码,用苦肉计将司南辰送出京城,带着虎符调配“锐锋营”的兵将,在靖南王起事时,钳制住他的十万大军,以期一举歼灭靖南王一党。 司南辰哼哼唧唧地趴在马车里垫的厚厚的软垫上,马车一颠簸,他的屁股就跟着疼一下,禁不住小嘴叭叭地骂起了顾浔之:没心肝的老狐狸,就会欺负我!回去定要吃空你的“汇贤居”,好好补补我这受伤的小身体! “嘶——疼……” 司南辰龇牙咧嘴,睿王他自是不敢骂的,只能腹诽顾浔之。正在处理公务的顾浔之,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看着窗外的天,若有所思:定是司凌霄那个老六在骂他,等回京了,再好好收拾他! ——¥招财符¥—— 一日,顾浔之回到相府,便听见院子里传来女子的嬉笑声。他快步朝后院走去,便见洛婉玥带着白苏、碧裳正在玩蹴鞠。 “白苏,踢过来!” 洛婉玥欢快地朝对面的白苏喊道。 “夫人,接着!” 白苏抬脚就将脚跟前的蹴鞠往洛婉玥的方向踢去,洛婉玥提着裙摆,伸出脚,灵活地接住了白苏踢来的蹴鞠,又伸脚踢出去,然后跑着追了上去。 主仆三人追着一个蹴鞠,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不时传来欢乐的笑闹声。顾浔之看着洛婉玥脸上那明媚的笑意,禁不住也跟着扬起了嘴角。 碧裳先发现了顾浔之,连忙停下脚步,朝他行了个礼。正在跑动的洛婉玥、白苏也跟着停了下来,白苏也慌忙地朝顾浔之补了个礼,洛婉玥笑着让她二人退下,脚步欢快地朝顾浔之小跑了过去,顾浔之自然地张开双臂,将冲他跑来的洛婉玥接了个满怀。 洛婉玥在顾浔之的怀里“咯咯”直乐,顾浔之垂眸,看见她头上已覆了一层薄汗,便从袖子时掏出干净的帕子,为洛婉玥轻轻擦拭着额上的细汗。 “天气凉,落了汗便别吹风,小心着凉。” 汗刚擦完,碧裳便将洛婉玥的大氅捧了过来,顾浔之接过,体贴地为洛婉玥将大氅披好,免得冬日的凉风吹着了她。 第96章 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 洛婉玥脸上笑意未褪:“放心吧,不会有事儿的,你可真啰嗦!” 顾浔之轻轻在洛婉玥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又调皮!” “讨厌!”洛婉玥捂着根本不疼的额头,大眼睛滴溜溜一转,目光又落在了不远处的蹴鞠上,“顾相,踢不踢蹴鞠?” 顾浔之顺着洛婉玥的目光看去,也不知这个蹴鞠,小丫头是怎么从库房里翻出来的。就他这个身子,已经多年未碰过蹴鞠了。 “难道你不会?” 不等顾浔之回话,洛婉玥挑着眉冲顾浔之挑衅道。 顾浔之轻轻一笑:“一会儿夫人输了,可别怪为夫手下不留情。” “切,等你赢了再说!” 洛婉玥当即脱掉了大氅,雄赳赳气昂昂地朝蹴鞠方向大步走了过去。顾浔之眼尾含笑,撩袍跟了上去,二人便在这相府的后院里,你来我往地跑来跑去,玩得不亦乐乎。 院内一棵大树的后头,隐着一名男子的身影,他朝奔跑在草地上笑得明媚张扬的洛婉玥深深看了一眼,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脚踩着蹴鞠的顾浔之像是有所察觉,不动声色地往这边看了一眼,见男子离开的背影,便重新敛回了目光,伸脚将蹴鞠踢了出去,伴随着洛婉玥银铃般的笑声,俏丽的身影自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招财符¥—— 夏成杰牵来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轻松一跃翻身上马。手里鞭子落下,骏马朝着“逍遥谷”的方向飞奔而去。 夏成杰是顾浔之带回府的。找到他,着实是个“意外”。 在得知洛婉玥与夏家之间的关系后,顾浔之便着人去调查夏家的景况。而无情在调查中,竟然发现洛婉玥的堂兄,也就是她二叔家的儿子夏成杰,被“逍遥谷”给招募了,成了庆王私兵中的一员。又因表现出色,担任了“副总兵”一职。当初,如夏成杰一般的年轻男子,皆是被骗来的,他们被召集起来,集中进行魔鬼般的训练,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下,成了听从命令的兵士,甚至不知效忠的究竟是何人。夏成杰在营中待了整整一年,经历过一次又一次严格的考核,才被提拔成了“副总兵”,为此,也得到了宝贵的出谷机会。他本想回夏家报平安,趁机脱离“逍遥谷”的掌控,不料刚一出谷,便被顾浔之的人给抓住了。 当年夏清淮还在夏家时,夏成杰还只是个人世不知的稚子。他最喜爱的便是大伯夏清淮。大伯不仅亲手教他读书识字,还带他上山打兔子,那段童年时光,是夏成杰记忆中最快乐的时日。可夏家突逢变故,大伯也在动乱中没了踪迹。祖父倾尽夏家之力,苦寻多年,一直到两鬓皆斑,也不见夏清淮的影子。最终因身体不济,才不得不放弃继续寻找夏清淮。夏清淮便是夏家所有人心中的一根刺,谁都不敢轻易提及。 当顾浔之得知夏成杰身份后,告知他,夏清淮已逝,但留有一女,现已是他夫人时,夏成杰是不信的。毕竟顾浔之抓到他,是想让他投诚,欲借他之力收服谷中这三万私兵。夏成杰本不打算回“逍遥谷”,但如若顾浔之所言非虚,为了大伯唯一的血脉,他却愿意听从顾浔之的安排,重回“逍遥谷”。 于是,才有了顾浔之将夏成杰带回相府,他隐在树后偷偷打量洛婉玥这一幕。当夏成杰看到洛婉玥的那一瞬间,便相信了顾浔之之言。那与大伯相似的眉眼,又怎会不是大伯的血脉呢?他见洛婉玥的笑是发自肺腑的,便知顾浔之确实对她不错,将她照顾得很好,这才放心离开,策马转道重回“逍遥谷”。 夏成杰年纪虽小,但却聪慧,他深知顾浔之交待他所行的事,很有可能会丢掉性命,所以才不让顾浔之将他之事告知洛婉玥。他夏成杰的小堂妹,便该无忧无虑,肆意快活,而不是为他这个堂兄而忧心。若事毕后他还侥幸留有一命,他一定要陪小堂妹好好地玩一场蹴鞠。 ——¥招财符¥—— 近日来,京城之人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莫过于庆王殿下要娶王妃。而这王妃,还是靖南王幺女,庆王殿下的表妹——康宁郡主。 如此大的“瓜”,洛婉玥想不吃都难。她端了一碗燕窝,屁颠屁颠地亲自给顾浔之送去。顾浔之一看见洛婉玥那谄媚的笑,便知了她的来意。小丫头畏寒,天气越冷越不容易动,前几日玩了一次蹴鞠,就在床上歇了两日。今日竟如此主动地亲自来给他送燕窝,无疑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对,顾浔之默默在脑中删掉了这个说法,哪儿还能自个儿骂自个儿的…… 洛婉玥单手托腮,眸光闪闪地看着顾浔之慢条斯理地喝下了半碗燕窝,终于憋不住了:“庆王殿下真要娶康宁郡主为妻吗?” 顾浔之慢悠悠地又舀了一勺燕窝,细细地品着:“这燕窝羹味道不错,夫人用了吗?” “用过了,用过了,”洛婉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说还是不说嘛?”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洛婉玥自以为她的气势已经很足了,不料落在顾浔之的眼里,却是可爱得不得了,根本凶不起来。 “好,为夫说便是。”顾浔之放下瓷碗,伸手捏了捏洛婉玥滑嫩的小脸,“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 洛婉玥杏眸圆睁,顾浔之不敢再逗她,便老实对洛婉玥道:“陛下已下了赐婚圣旨。不日,靖南王便要护送郡主入京。” 洛婉玥震惊地“啊哈”了一声,靖南王她是有耳闻的,论起来,算是当今陛下的异姓兄长,雄霸靖南一带,自陛下登基以来,除了立他妹妹为后时进过京,数年来,便再未入过京半步,在靖南那个山高皇帝远的边远地带自成一系,说他是个“土皇帝”都不为过。如今却要亲自护送女儿入京,这怎么听,怎么都觉得有问题。 顾浔之看着蹙眉沉思的洛婉玥,不禁莞尔,小丫头有一颗玲珑心,自是看出了事情的蹊跷。不过事情牵扯颇深,为了洛婉玥的安危,顾浔之并不想让她知晓太多,点到为止即可。 这“赐婚”是靖南王亲自求来的。他上了一道奏书,奏请陛下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给庆王。说他二人是自幼的情谊,现皆到了婚配年纪,可以喜结连理了。 这哪儿是奏书,明明就是仗着权势,在逼迫皇帝下旨。与其说是奏请,不如说是通知。不过,这也正合了顾浔之之意,靖南王想要造反,自是要找个名正言顺能带兵进京的机会,也只有靖南王真的起了兵,朝廷才有治他罪的理由。 ——¥招财符¥—— 御书房内,皇帝对着靖南王上书奏请赐婚的折子,抿了抿唇,还是太心急了。当真是他的好儿子,竟如此急不可耐。 定国公看着龙椅上抿唇不语的皇帝,微微皱起了眉头。 第97章 顾浔之他压根不好色! 昭阳殿内。 庆王坐立难安,脸色阴沉凝重,心绪杂乱,刚坐没一会儿,又站起来,不安地来回踱步。 不知为何,明明事情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却还是令他感到十分不安。尤其是父皇对他赐婚的态度,不冷不热,超出了他预设。他早知父皇对舅舅心存不满,舅舅请旨赐婚,哪怕父皇是迫于舅舅的势力才勉强答应,但也不会不做任何表示,甚至连个冷脸都未给他。这如以往一般的态度,着实令他感到害怕。 皇后端着茶盏,拂去茶沫,抿了口茶。抬眸便见庆王在眼前来回晃悠,不禁蹙了蹙眉,仪态端庄地训斥道:“慌什么?身为皇子,连这点儿耐性都没有吗?” “母后,儿臣只是担心……”庆王终于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父皇身边还有顾浔之,他的才能,母后您是知晓的。舅舅请旨赐婚,他怎会不向父皇进言?父皇向来听他的,可这次……” “够了!”皇后将茶盏重重置于桌上,“你堂堂皇子,怎可长他人志气,灭自个儿威风?你将来可是要继承大统的,怎还畏惧一个臣子?” “可是……” “可是什么?他不过一介臣子,所求不过高官厚禄,你如此惧他,不如拉拢于他,让他为你所用。” 庆王沉默了,这道理他怎会不知?他又不是没试过拉拢顾浔之,可他给顾浔之银子,顾浔之不收;给权,朝堂之下,顾浔之比自个儿这个皇子还有权;给美人,更无从下手,顾浔之他压根不好色!铁桶一个,让他如何拉拢? 皇后见庆王这般不堪大用的窝囊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 “行了,别在本宫面前碍眼了。顾浔之之事,自有本宫料理,不必你费心。” 庆王闻言,双眸一亮:“母后可是已有主意。” 皇后阴恻一笑:“若不能为我所用,留着也只会是个祸患。你且等着,他绝计活不过这个冬日。” 庆王悬着的心,瞬间便放了下来。 ——¥招财符¥—— 相府。 柳漫来找洛婉玥。 今日京城有大风,自巳时起,这风便“呼呼”地刮着,一直未曾停过。柳漫的到来,令洛婉玥又惊又喜:“漫漫,你怎么来了?” 洛婉玥将柳漫带进烧了银丝炭的内室,柳漫脱去身上厚厚的披风,笑着在洛婉玥的身边坐下:“多日未见你,想你了,便来看看。” 洛婉玥欣喜地握着柳漫的手:“我也想你了,”话音还未落,她便转头将自己手里的“汤婆子”放进了柳漫的手中,“暖暖手,外头风大,别着凉了。” 柳漫抱着洛婉玥递给她的“汤婆子”,原本还带笑的脸突然变了,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枕边人,还不如姐妹来得贴心。” 洛婉玥闻言,心内一动:“怎么了?可是金大人待你不好了?” 洛婉玥从顾浔之口中得知,金鹤轩同柳漫之间的夫妻感情是极好的。他二人可谓是“志同道合”,绝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怎柳漫突生了这般感慨?难道是顾浔之的消息有误? 柳漫撇了下嘴:“他倒是不敢对我如何。” “那是?” 柳漫端起碧裳送上的茶,抿了一口:“是我那婆婆。我与夫君成婚至今,一直未有所出。婆婆对我心生不满,这不,便同我闹上了,说要给夫君纳妾,我不允,她便骂我生不出儿子,是要断了他们金家的香火。” 柳漫眼眶已泛了红:“是我不要孩子吗?这种事儿,岂是我想有便能有的?简直是无理取闹!” 洛婉玥心疼地看着柳漫,将一条洁净的帕子递给她:“孩子的事儿也得讲究机缘,缘分到了自然便有了,放宽心,别难过。” 柳漫抹了把眼泪:“放心,我是不会让自己不痛快的。她若执意要给我夫君纳妾,我便同夫君和离!要我与别的女子共侍一夫,我柳漫嫌脏,做不到!” “好样的!这才是我认识的漫漫!” 洛婉玥赞赏地竖起了大拇指,“那金大人的意思呢?” 柳漫又拿起了一块糕点:“还没同我夫君说呢。最近也不知他在忙什么,整日在官署里待着,忙得脚不沾地,根本不着家。” 洛婉玥想起了顾浔之,他最近这些时日也是早出晚归的,都快把这里当驿馆了。 “对了玥玥,你与顾相成婚也有些日子了,顾相没有催你吗?” “这倒没有。” 洛婉玥摇了摇头,顾浔之的身体,目前不宜有孩子,他自是不会催的。 “那老国公也没有说什么?” 洛婉玥再次摇头。老国公将她当作亲孙女般疼爱,根本不会多说什么。 “哎,真好,”柳漫羡慕地看着洛婉玥,“没有婆家的压力,就顾相的身份,只要他不愿意,也无人敢给他纳妾。” 洛婉玥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唇,也不是没有人敢的,当初那个沈思雨,差点儿便被皇帝指给顾浔之。不过这话洛婉玥是不敢说出口的,背后编排皇帝,除非她是不想要脑袋了。 “对了漫漫,你可有找大夫看过?” 洛婉玥转了话锋,柳漫听了洛婉玥的话,微红着脸摇了摇头:“未曾。” “为何?” 柳漫欲言又止了半天,才一咬牙一跺脚将话说了出来:“就是怕检查了,发现我没问题……” 话只说半句,洛婉玥便明白了柳漫的意思。毕竟这生孩子又不是女方一人之事,若是柳漫身体没问题,却多年未孕,那有问题,只可就是金鹤轩了。男子又都好面子,自是不愿去寻大夫。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不如让我瞧瞧?” 柳漫闻言,不禁面露喜色:“玥玥,你会医?!” “略通些歧黄之术,皮毛而已。” 洛婉玥笑了一下,没再多说。 “当然不介意!” 柳漫当即伸出了手,她早就想找个大夫瞧瞧了,可是顾及到金鹤轩的脸面,一直不敢寻医,若是洛婉玥这闺中密友能为她瞧上一瞧,也不会让外人知晓,再好不过了。 洛婉玥拿了个脉枕,柳漫将手腕搭在脉枕上,洛婉玥便替她把起了脉来。 约摸半盏茶的时间,洛婉玥便收起了手。 “如何?” 柳漫略显不安地看着洛婉玥问道。 “放心吧,你会有孩子的。”洛婉玥朝柳漫宽慰一笑,“只是你有宫寒之症,比较难怀孕。只要好好调理一阵子,便会有孕。” “真的吗?!“ “真的,”洛婉玥轻轻拍了拍柳漫的手背,“我为你开个药方,你按方服用,好好调理。只是切记,莫要心急,更勿动怒。” “嗯嗯,都听你的!” 柳漫高兴地连连点头,只要能怀上孩子,她什么都愿意做! 洛婉玥开好药方,便让白苏拿着方子为配药去了。又叮嘱了柳漫几句注意事项,柳漫拎着药包,便兴高采烈地回家去了。 刚回到宅子,便看见前厅内,金母牵着一个妙龄女子的手,同她聊得正欢。柳漫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第98章 妾,我是不会纳的 金母看见柳漫回来了,便朝她招了招手:“快进来!” 柳漫沉着脸迈进了前厅,朝她婆母行了个礼。 “这是苗苗,我的外甥女,鹤轩的表妹,以后便让她同你一道伺候鹤轩,早日为咱们金家开枝散叶!” “姨母放心,苗苗定会尽心尽力伺候好表哥的。” 方苗苗红着脸,娇滴滴地应了一声。 “好孩子,好孩子!” 金母那满是褶子的脸已经笑得快看不清眼睛了。 柳漫冷哼一声,垂在身侧的手已然握成了拳:“今早刚说要给夫君纳妾,现下便将人接来了?这是一早便安排好了的吧?” 金母铁青着一张脸:“是你自己生不出孩子,怎么,还不让不旁人为我儿生子了?你想让金家绝后不成?” “谁说我生不出孩子?”柳漫气得直咬牙,“我只是身子寒,待我养好身子,定会怀孕!” “就属你金贵?一个商贾之女,能高攀上我儿,已是你的福气。苗苗我已做主收下了,轮不到你这个下不出蛋的鸡来指手画脚!” “你骂谁是鸡?!” 柳漫浑身颤抖,她虽是商贾出身,但自小也是锦衣玉食惯着,受着世家小姐的教育,接触之人也颇有身份,还头一次被人用如此粗鄙的言语辱骂。 “骂的就是你!” 金母指着柳漫的鼻子怒骂道:“你这个毒妇!自己生不出孩子,还不准别人生了?你最好乖乖听话,不然,我就让我儿休了你!” “好,好!” 眼泪顺着柳漫的脸颊流了下来,她咬着牙,“有本事,你便让金鹤轩休了我!来人,去请老爷回府!” “是!” 小厮应了一声,不等金母阻拦,便急匆匆地朝官署跑去。 金母一时有些愣怔,她自作主张将苗苗接来京城,要给金鹤轩做妾,这事尚未告知金鹤轩,她知自己这个儿子向来宠爱他的夫人,所以便想着趁他忙得无暇他顾的时候,将苗苗接来,在府里住上几日,女儿家的名声最为重要,苗苗又是金鹤轩的表妹,念在这层关系上,想来金鹤轩也不好推辞,再不情愿,也只能将人纳进府里。 只是没想到柳漫态度竟如此强硬,不顾公务繁忙的金鹤轩,便直接命人去官署请人,根本不给她腾出筹谋的时间,不免觉得有些心慌。 ——¥招财符¥—— 金鹤轩听了小厮的话,着急得靴子都未穿上,便单手提靴一蹦一跳地着急忙慌地往家赶去。 一进大厅,便看见柳漫坐在下首的太师椅上默默垂泪。而上首他的母亲,身侧站着一名妙龄女子,二人正在亲热地叙着话,完全不顾伤心的柳漫。 金鹤轩一迈进前厅,率先朝柳漫走了过去,单手扶在了她的肩上,柳漫赌气地要甩开他的手,金鹤轩没让,他俯下声,在柳漫耳边低语:“夫人放心,为夫不会纳妾,这便将人赶出去。” “轩哥儿,回府不先拜见母亲,成何体统?” 金母不满金鹤轩一进府便先寻了柳漫而忽视了她这个母亲,不禁板着脸训斥道。 金鹤轩闻言,冷着一张脸朝金母行了个礼:“母亲。” 金母这才有了笑脸,拉过身侧的女子,殷勤地朝金鹤轩介绍道:“轩哥儿,这是你的表妹苗苗,以后便让她留在府中,伺候你吧。” 方苗苗羞红着脸,朝金鹤轩福了福身子,娇滴滴地唤了声:“表哥。” 金鹤轩板着身子,看也没看方苗苗一眼,只对自家母亲直言道:“府里不缺下人,不必麻烦表妹了。” “什么下人?”金母瞪着金鹤轩,“母亲的意思是,让你纳苗苗为妾,你若觉着委屈了她,到时候生下儿子,你便将她抬成平妻。” 柳漫没想到婆母竟会如此无耻,气得身子直抖,一句话也不说不出来。 “我又没打算纳了她,何谈委屈?”金鹤轩挺着脖子,语气冰冷,“妾,我是不会纳的。”金鹤轩这才看向方苗苗,“你哪儿来的便回哪儿去。我这宅子小,屋子少,没办法容个外人在此过夜。” 刚才还气得说不出话的柳漫,被金鹤轩这半点情绪不带的冰冷言辞逗得差点没忍住直接笑出来。 方苗苗也怔住了,母亲同她说让她进京到姨母府上给表哥做妾时,她自是满心欢喜的。她这个表哥,不仅外表出众,更是个会赚银子的人物。当她迈入金宅大门,看到这金碧辉煌的宅邸时,更坚定了要在金家站稳脚跟的心。谁知金鹤轩竟如此无情,连正眼都不看她一眼,便要将她赶出金宅。 “姨母……” 方苗苗红着眼眶,委屈巴巴地拽了拽金母的衣袖。 金母刚要开口,又听金鹤轩对她冷冷道,“母亲不是说想念乡下的祖宅吗?进京不过也只是小住几日,既如此,您便同表妹一道回乡吧。车马儿子已派人备下了,盘缠也是备足了的。时候不早了,母亲收拾一下,早早启程才是。” “什么?”金母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要赶我走?” “不过是送母亲回乡。” “好呀,金鹤轩,你这个不孝子!娶了媳妇忘了娘!我一把屎一把尿地将你拉扯大,你便这么对我?你个不孝子!” 金母两眼发黑,站都站不稳了,还要指着金鹤轩的鼻子破口大骂。 柳漫没想到金鹤轩为了她竟能做到这一步,她眼眶微湿地望着金鹤轩,眸里满是感动。 “来人,去别院把老夫人的东西收拾好,送她上车。” “我看你们谁敢!”金母瞪着准备行动的下人,“不准碰我的东西!我不收拾!” 金鹤轩眸色淡淡:“既然不愿收拾,那便直接走人吧,别耽误了时辰。有缺的物件,回乡后再买新的便是。来人,送老夫人、表小姐上车。” 下人们应了声“是”,便上前来请金母、方苗苗,金母哪里愿意走,便开始哭天喊地大骂金鹤轩,金鹤轩不为所动。这毕竟是金鹤轩的宅邸,他才是主人,下人们见文请不动,只能用了力,将金母、方苗苗半推半架地“送”上了回乡的马车。 人走后,整个金宅瞬间安静了下来。 柳漫心疼地看着金鹤轩揉着自个儿的额角,上前抱住了他:“夫君,对不起,是妾身让你为难了。” 金鹤轩回抱柳漫:“该道歉的人应该是为夫,委屈夫人了。” 柳漫摇了摇头:“有夫君护着妾身,妾身不委屈。只是夫君,你真不怨妾身至今未给你添个一儿半女吗?“ “这有何可怨的?”金鹤轩揉了下柳漫的头,“我娶你,是想与你共度一生,孩子又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你。夫人放心,我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当初金家落难,若不是有夫人你的接济,也不会有今天的我。为夫向你保证,此生只你一妻,绝不纳妾。” 柳漫眉眼温柔地依偎在金鹤轩的怀里:“夫君,我信你。” 第99章 我看他就是喜新厌旧,不守夫德! 洛婉玥收到柳漫的消息,连忙冲到书房去找顾浔之,幸好,今日顾浔之下了早朝先回的相府,晚会儿再出门。 “顾浔之!” “嗯?怎么了?” 顾浔之从桌案后猛地站起了身,洛婉玥的这一嗓子,嚎得他心脏都快蹦出来了,还以为 是出了什么事儿。 “那,那个,你没为难金大人吧?” 洛婉玥双手撑在桌案前,气喘吁吁地对惊魂未定的顾浔之问道。 “嗯?” “漫漫给我来信了,金大人没同意纳妾,还把他母亲和那个女人一并送走了!” 顾浔之这才反应过来,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地。他轻抚着洛婉玥的背:“别急。为夫还没来得及去官署寻他。” 昨夜,顾浔之回来得晚,洛婉玥硬撑着没睡,就为了等他回来。顾浔之将打了哈欠,眼角还挂着泪的洛婉玥抱在怀里,听她说金母因柳漫未生育要给金鹤轩纳妾的事情。本来已经困得不行的小丫头,越说越生气,最后直接坐在床上,义愤填膺地挥着小拳头,数落金母与金鹤轩的不是。 金鹤轩是顾浔之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品自然是信得过的,对待公务也是兢兢业业,没少帮顾浔之挣银子。只是下属的私生活,他是不干预的,眼下把小丫头气得不行,他也不能不安慰。 “柳漫的夫君不是你的下属吗?”洛婉玥环着双臂,气势十足地命令顾浔之,“你替我好好教训教训他,夫人未生育便要纳妾,这是哪门子的道理?我看他就是喜新厌旧,不守夫德!” “好好好,为夫明日便找他谈谈。” 顾浔之虽然不知洛婉玥口中的“夫德”指的是什么,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答应了她。 “这不是小事儿!”洛婉玥被顾浔之摁着躺了下来,“若是传扬了出去,那些爱嚼舌根的,定会说你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到时又将沈思雨的事儿翻出来,那该如何是好?” “不会的,”顾浔之按住洛婉玥挥舞的小手,“沈小姐的婚事已经定下了,扯不到为夫身上的。” “那不是还没成婚嘛!” 洛婉玥嘟囔着小嘴,抱怨了一句。 经过上次落水之事,门当户对的人家中适婚年纪的嫡子,沈思雨自是无法肖想了,沈太尉只能将她下嫁给了某地方官员家的嫡子,总比让她留在京中,嫁个庶子强,毕竟将来还是个能当家的主母。眼下,双方已经纳彩下聘了,这婚事肯定是跑不了的。 “夫人说的有理,为夫记下了。” 顾浔之轻拍着洛婉玥的背,洛婉玥哼唧了一声闭上了眼睛。突然又睁开,瞪着顾浔之叮嘱他:“明日别忘了找金大人!” “不会忘的,放心吧。” 洛婉玥这才偎在顾浔之的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洛婉玥得知顾浔之还未去找金鹤轩,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那就好,不然就错怪了金大人。” 昨晚还是洛婉玥口中“不守夫德的男人”,今日便成了“有担当的好夫君”,果然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招财符¥—— 翼凉国王子苏克哈翌日便要带领使团回国了,今夜宫中举办了盛大的欢送宴,洛婉玥将与顾浔之一道去宫中赴宴。 白苏、碧裳早早便拉着洛婉玥坐在梳妆台前,为她上妆。去宫里赴宴自是不如寻常宴会,白苏、碧裳誓要她们家夫人艳压群芳,成为宴会上最美的女人! 洛婉玥可没那么大的志向,不过既然是同顾浔之一道出席,她也不能给顾浔之丢人,便乖乖坐着,任由白苏、碧裳肆意发挥了。 白苏将洛婉玥的青丝全都挽了起来,碧裳为她描眉画目,左右各插一支鎏金孔雀开屏金步摇,华美的流苏垂落在肩,袅袅婷婷。一袭烟青色的卷云纹蜀锦广袖长裙,腰间系一条同色系带,长长的披帛挽在双臂上,那枚“缠枝莲纹佩”,顾浔之走过来,亲自为洛婉玥戴在了腰间。本就清丽脱俗的绝色面容,稍一妆扮,更是明艳动人,一颦一笑皆是顾盼生姿,美得令人挪不开眼。 顾浔之眼光全都落在了洛婉玥的身上,直到洛婉玥推他,催促他也快些收拾,他才转身进了内室,洗漱一番,换了一套玄青色的祥云纹广袖长袍,腰间束同色腰带,长身玉立地走了出来。洛婉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裙,不禁勾起了唇角,两人衣色相近,明显是顾浔之有意为之,让人一瞧,便知是一对。 顾浔之毫不避讳地牵着洛婉玥的手便进入了大殿。殿内金碧辉煌,十二根蟠龙金柱巍然矗立,柱上镶嵌的夜明珠散发出金灿灿的光芒。 二人刚入殿,原本喧嚣的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眼光都聚焦到了他二人的身上。顾浔之早已习惯众人的目光,护着洛婉玥便到往二人的席位走去,未有一丝要同同好们打招呼的意思。 众人原先只听说顾相夫人姿色出众,今日一见,何止是出众,简直就是绝色无双,光艳逼人,满殿的莺莺燕燕皆失了颜色。她站在顾浔之身侧,一个高雅清贵,一个柔美卓绝,怎么看怎么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在场之人无一不被洛婉玥的姿色给惊艳住了,不远处的庆王怔怔地看着洛婉玥,他自认为见过不少美人,但这一眼便令人心悸的美人,着实太过勾人心魄,让他移不开眼。 顾浔之像是察觉到什么,稍往前侧了一步,将洛婉玥护得严严实实,挡住了庆王的视线。庆王瞬间回过神来,连忙挪开了眼。 无风装模作样的推着顾浔之的轮椅候在后头,自打有了夫人,这轮椅早成为了顾浔之用来掩人耳目的工具。 安静的大殿再次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满朝文武无一不怵顾浔之的,知顾相喜清静,便也不敢上前打扰。只有后到场的皇子们,会上前同顾浔之打个招呼。 有了婚约的沈思雨,今日也到了场。虽然她与顾浔之已经不可能了,但那灼热的眼神还是不受控制的全落在了顾浔之的身上。顾浔之即便坐在那里,都是令人不可忽视的存在。那卓然出尘,光风霁月的风姿,世间再无男子可比。这张脸,已然在沈思雨的梦中出现了千遍万遍,梦中的他像对待洛婉玥一般温柔地对待她,她依偎在顾浔之宽厚的胸膛上,缱绻地拥吻着。 可梦永远只是梦,如今的顾浔之,更是她不可触及的存在。她看见顾浔之正旁若无人地给洛婉玥剥着榛子壳,自然地喂进她的嘴中,嫉妒之心不断在心底翻涌,她紧紧地咬着嘴唇,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沈思雨的动作,洛婉玥全都看在了眼里,她不悦地挑了一下眉,都要嫁人了,还肖想她的夫君,真是不要脸!她又垂眸看了一眼正在为她认真剥壳的顾浔之,忍不住轻哼了一声,狗男人,到处拈花惹草的,讨厌死了! 第100章 还是夫人的身段更勾人 顾浔之刚一掀眸,便收到了自家夫人狠狠的一记眼刀,他无辜地看着洛婉玥,洛婉玥气得扭过了头,不看他。顾浔之一怔,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自个儿今日应该没做什么让洛婉玥生气的事啊!他百思不得其解地看向身后的无风,无风今日倒是争气,突然开了窍,朝沈思雨那边努了下嘴,顾浔之瞬间心领神会。 虽然是被殃及的池鱼,但洛婉玥生气,说明夫人在意他。顾浔之瞬间心情大好,于是放低了身段,好声好气地哄着洛婉玥,一直将洛婉玥哄到重复有了笑脸。 人都差不多到齐了,翼凉国王子苏克哈才打着哈欠,姗姗来迟地迈着慵懒的方步,走进了大殿。他一袭深紫色翼凉朝服,金线织就的异域纹饰,在烛光下熠熠生辉。最引人注目是他额间的悬挂的头饰,硕大的红宝石尽显华贵奢靡。 苏克哈这个人,洛婉玥是知晓的,进京后,几乎日日泡在她的“莲月楼”内,成天莺燕环绕,美酒不离身的,主要还出手阔绰,洛婉玥没少在他身上赚银子。 想到这大金主明日便要离京了,洛婉玥不免还有些不舍。 “好看吗?” 顾浔之不咸不淡地声音落入耳内,洛婉玥疑惑地“嗯?”了一声。 “自他入殿,夫人便一直盯着他瞧,”顾浔之虽然如往常一般面无表情,但洛婉玥还是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悦,“像头黑熊似的,比为夫还好看吗?” “噗……”洛婉玥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不得不说,顾浔之的比喻还颇有些贴切。翼凉国之人从小便生活在马背上,风吹日晒的,不免皮肤黑了些。加之苏克哈的身形也比较健硕,说他是黑熊,倒还真挺像的。 洛婉玥笑眯眯地看着顾浔之,顾浔之则面无表情地微蹙着眉。 “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对,不可以吗?” 顾浔之毫不犹豫地直接承认。 “唔,你怎么这么可爱呢!”洛婉玥禁不住双手捧着顾浔之的帅脸便一通揉搓,“我不过是觉得送银子的人要走了,有些可惜,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才没有觉得他好看呢!”要不是场合不允许,洛婉玥真想在顾浔之的嘴上亲两下,“全天下,就属我家夫君最好看!顶顶好看!” 顾浔之心气这才顺了,脸上的表情明显好看了不少。洛婉玥松开了揉搓着顾浔之的手,笑意盈盈地为顾浔之捧上一杯茶:“夫君,喝茶~” 顾浔之就着洛婉玥的手抿了口茶:“原谅你了。” 惹得洛婉玥缩在他怀里“咯咯”直乐。 这一番动作,看得在场众人目瞪口呆。众人皆知顾相宠爱他家夫人,但未曾想竟能容忍到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的程度。这哪儿是娶了个媳妇,分明是娶了个祖宗。 苏克哈懒洋洋地在给他安排的座位上坐下,这宴会本就是为他而办,他却完全一副与他无关的模样,他眸光转向顾浔之这边,心内一颤,便见顾浔之已经侧过头看向自个儿的小夫人了。 刚才那冻死人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儿?!苏克哈一头雾水,明明是同盟,怎觉得他把自己当敌人了呢?他又仔细瞧了顾浔之几眼,见他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只能挠了挠头,全当自个儿先前是眼花,看错了。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在太监的高喝声中,皇帝、皇后走了大殿,皇帝在首位坐下,皇后则坐在他下首的位置。 众人下跪行礼,高呼万岁、千岁,顾浔之也在洛婉玥的搀扶下行了礼,皇帝还特地多看了他一眼,这才抬手示意众臣:“平身。” 众人起身,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下。皇帝举杯,讲了几句场面话,便将话头转向了苏克哈,苏克哈也举起杯,在皇帝的送行祝语中,满饮了杯中酒。 宴会正式开始,丝竹声起,身着彩衣的舞姬们鱼贯而入,水袖翻飞,翩翩起舞。为了迎合苏克哈的喜好,十二名身着异域服饰的舞姬,赤着足,踏着摩羯鼓敲出的鼓点声,旋转着依次入了殿。 中间领舞的舞姬,脚踝上戴着嵌着宝石的银铃脚链,随着她的舞蹈,“叮当”作响,十分悦耳。蜜色而又纤细的腰肢,在轻纱下若隐若现。 苏克哈手执酒杯,眼神迷离地看着大殿中央翩翩起舞的舞姬。 “啧啧,纤腰丰臀,我看着都喜欢,夫君不喜欢吗?” 洛婉玥挽着顾浔之的手臂,贴着他低声道。顾浔之压根就没看那个舞姬,听了洛婉玥的话才朝人淡淡地瞟了一眼:“不喜欢。还是夫人的身段更勾人。” 顾浔之一本正经地回着不太正经的话,洛婉玥瞬间红了脸,在桌下对着顾浔之的大腿便狠狠地掐了一把,顾浔之勾了勾唇,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原本还在坐在位置上的苏克哈突然站起了身,摇摇晃晃地挤到舞姬中间,贴着领舞的舞姬便要与她共舞。 大殿里响起了阵阵惊呼声,不少女眷都羞耻地捂起了眼睛。 庆王见状,连忙起身,去将醉醺醺的苏克哈拉回了位置。上首的皇帝也沉了脸色,但却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地抿了口酒。众人见皇帝都没发话,也不敢多做置评。 “登徒子!” 坐在庆王下首的明华公主,不满地啐了一声,便拂袖离席。庆王看着离开的明华,身旁醉意熏心的苏克哈也不能丢下不管,只能命人去煮一碗醒酒汤。庆王惴惴不安地看了上首的皇帝、皇后一眼,皇后眸底的鄙夷一闪而过,看来明华与苏克哈的和亲是要泡汤了, 明华公主与庆王是一母同胎的亲兄妹,庆王欲与苏克哈联手,想要进一步巩固二人之间的联盟关系,才与母后商量,想让明华与苏克哈联姻。明华公主被宠坏了,她的婚事自是要她自个儿愿意,今晚便是想让明华见一见苏克哈。苏克哈虽然黑壮了一些,却也算得上颜值出众,为了兄长的大业,明华倒是没什么意见,直到苏克哈喝醉失控,明华彻底对这不要脸的翼凉国王子失去了兴趣。 洛婉玥惊讶地看完了这一出“大戏”,用手戳了戳顾浔之的胳膊:“翼凉国的民风如此开放的吗?” 顾浔之淡淡地看了歪在庆王身上的苏克哈一眼:“分人。” 洛婉玥想起苏克哈在“莲月楼”里一掷千金的荒唐行径,不禁点了点头,也是,这般纨绔做派,一般人也学不来。 苏克哈心里暗暗叫苦,他本不是一个纵情声色之人,只是为了配合顾浔之演戏,好名正言顺地让庆王打消让他与明华公主和亲的念头,结果彻底将自个儿的名声给败坏了个干净。他悄悄地睁开一只眼,看了对面云淡风轻的顾浔之一眼,又看见顾浔之身边的小妻子,用一种既感慨又鄙夷的眼光看着自己。 苏克哈:……?????…… 最后,苏克哈被庆王硬灌了一碗难喝的“醒酒汤”后,被下人搀扶着,摇摇晃晃地离开了灯火通明的大殿。 第101章 要不,为夫背你? 主角已走,其他人再留着也没什么意义了,皇帝、皇后已经先行离开,顾浔之眼神复杂地看着小肚子已经吃得滚圆的洛婉玥:“要不,为夫背你?” 洛婉玥白了顾浔之一眼:“瞧不起谁呢!” 猛地一下从坐椅子上站了起来,结果起猛了头晕,还是倒在了顾浔之的怀里。顾浔之默默地叹了口气,刚想让无风把轮椅推上来给洛婉玥坐,就见洛婉玥瞪着他,他只能闭上了嘴,待洛婉玥缓过来后,小心地扶着她离开了。 ——¥招财符¥—— 苏克哈的车马早已离开了大周,可顾浔之却比之前更忙了,甚至一连几日都只是派人回来传话,他留宿在了宫内。 洛婉玥倚在窗边,看了一眼窗外昏昏沉沉的天,只觉心里闷得慌,看这天气,想来是要落雪。 已近年末,寒意渐盛,但这雪,迟迟未至。 也不知今日顾浔之是否回府,年内的第一场雪,还能否与他一同共赏。想着想着,洛婉玥便迷迷糊糊地趴在桌上睡了过去,突然,她心口猛地一疼,瞬间睁开了眼睛,双眸里缀着突如其来的惊恐。 “夫人!夫人!” 无风唤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洛婉玥忙站起了身,头一阵晕眩,她紧紧拽着桌案,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子。 “快随属下入宫!” 无风前脚刚迈入卧室,就急急对洛婉玥道,“相爷晕倒了,至今昏迷不醒。国公爷让属下来接您。” 洛婉玥的心肝“砰砰”直跳,她的预感没错,当真是顾浔之出了事儿。洛婉玥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指挥着白苏,让她拿上她的医箱,衣裳都来不及换,便提着裙摆出了门。碧裳眼尖手快,连忙拿起披风给洛婉玥拢上,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入了大内。 大雪纷纷扬扬落下,洛婉玥却无心欣赏这冬日里的第一场雪。 到了地方,不等碧裳扶她,洛婉玥便直接跳下了马车,拎过白苏递来的医箱,同无风一齐进了“养心殿”。 皇帝、定国公、薛太医都围在床边,洛婉玥一眼便看见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顾浔之,礼都不及行,便直接朝他跑了过去。 “玥玥……” 老国公刚开口,洛婉玥便已迅速地为顾浔之把起了脉,张开的嘴瞬间闭了起来。 洛婉玥的眉头越皱越紧,不可能,怎么会? 顾浔之的身子明明在她的照料下好转了不少,怎会突然急转直下,体内的毒像是活了过来,迅速在他周身蔓延。 “银碗!” 大太监福满眼疾手快地便寻了个银碗递给了洛婉玥,洛婉玥将碗置于床边,在顾浔之左手食指上扎了一下,浓稠的指尖血落入碗内,银碗瞬间黑了下来。而那滴血,也非正常的血色,颜色已近青黑。 “这……” 皇帝惊讶地说不出话。当定国公同他说,洛婉玥会医术,能治顾浔之时,他还是不信的。太医院院首都治不好的病,一个小丫头又怎会有办法?但顾浔之已陷入昏迷,呼吸越来越弱,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将洛婉玥急招入宫,未曾想还真是有些本事在身的。 “恕老臣容后再禀。” 定国公朝皇帝行了一礼,他也是刚被皇帝招入宫不久,顾浔之身上中毒一事,还未来得及同皇帝说。眼下救醒顾浔之才是第一要务,其它皆可往后放放。 皇帝点了点头:“浔之如何?” “毒近攻心,需先排出。” 洛婉玥边说,手下的动作也未停,直接就开始扒顾浔之的衣裳,同时将白苏也喊了进来。福满是个有眼力见的,连忙上前帮忙,洛婉玥将顾浔之的上衣、裤子全脱了,在福满的帮助下,将顾浔之翻了个身。 白苏已帮洛婉玥把银针都消了毒,洛婉玥探了探顾浔之的筋脉,便屏气凝神地为顾浔之施起了针。 一旁的薛太医双眼瞪得滚圆,洛婉玥这一套施针的手法是他从未见过的,手法诡谲,却又针针到位,一直没有动静的顾浔之,在洛婉玥扎下第十八根针时,突然轻哼了一声。皇帝、定国公互相对视了一眼,眼里皆露出了一抹喜色,又怕打扰到洛婉玥,硬是一个字儿也不敢往外蹦,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随着顾浔之身上的针越来越多,背上的筋脉慢慢凸显了出来,像是一棵虬枝缠绕的鬼树,肉眼可见筋脉下奔流涌动的痕迹,众人皆被这情景震撼到连嘴都合不拢。 顾浔之额上渗出大片的汗渍,毫无生气的脸上开始有了表情,能看得出来他有多痛苦。福满拿着干净的帕子为顾浔之擦拭着汗珠,洛婉玥的神情也好不到哪儿去。她的额上也覆了一层薄汗,脸色越来越白,白苏也在一旁拿着帕子,时不时地为洛婉玥擦一把汗。 白苏眼里满是担忧,她跟随洛婉玥行医多年,还是头一次见洛婉玥施针耗费了如此巨大的心神,生怕一个不小心,洛婉玥也倒下了。 整整一炷香的时间,洛婉玥才终于停了手。顾浔之的背上、腿上已经插满了银针,这些银针像是木桩一般,控制住了筋脉下的暗流,速度渐渐缓了下来。顾浔之仍在昏迷,面上的表情因为体内毒素的变化而变化着。 人虽然没醒,但皇帝、定国公的心还是落下了一半,至少是有了生息,总比没有任何反应强。 “薛太医,宫中药品可齐全?” 洛婉玥虚弱地对还在为她的扎法而感叹的薛太医问道。 “啊?”薛太医回过神,“全,全的!顾夫人尽管吩咐。” 洛婉玥点头,白苏将洛婉玥扶到御案边,这是皇帝坐的地方,洛婉玥自是不敢坐的,于是立在桌旁,便在纸上写下了配方。 一直看着顾浔之出神的皇帝刚反应过来,想让洛婉玥坐下时,洛婉玥已经收了笔,将药方交给白苏:“你同薛太医去配药。” “是。” 白苏拿着药方,便随薛太医一同去了太医院。 “公公,劳您准备好热水,夫……相爷需要药浴。” 福满看了皇帝一眼,皇帝朝他点了点头。福满便向洛婉玥行了一礼:“是,老奴这便去准备。” 人都走后,整个“养心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洛氏,朕问你,浔之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洛婉玥看了定国公一眼,定国公朝她点了点头,洛婉玥这才开口:“不是病,而是毒。” “毒?” 定国公朝皇帝作了一揖:“是。” 定国公顺着洛婉玥的话,将顾浔之中毒一事一五一十地告知给了皇帝,皇帝闻言,眉头越皱越紧:“所以,你早就知晓,却一直瞒着朕?” 定国公“噗通”一声在皇帝面前跪下,洛婉玥也忙跟着跪下。 “老臣也是怕打草惊蛇,才一直未曾告知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是臣妇不让祖父说的,陛下莫要怪罪祖父,罚臣妇便是。” 洛婉玥跪在地上,为定国公求情。 “傻孩子,”定国公眼眶微湿,“陛下,此事与玥玥无关,您罚老臣便是。” 皇帝看着跟前跪着的一老一小,脑壳“突突”地疼。好嘛,他俩竟祖孙情深了,自个儿倒成了个坏人。 第102章 没皮没脸起来,比流氓还无赖 “都起来吧。” 皇帝揉了揉太阳穴,“朕不追究便是。” “谢陛下隆恩。” 二人谢过恩,洛婉玥便扶着定国公站了起来。她眼光朝床榻上的顾浔看去,毒素已被银针控制,暂时没有扩散的风险。 很快,药浴所需之物皆备齐了,洛婉玥算了下时辰,便为顾浔之拔了针。薛太医同福满一道,将顾浔之放入了浴桶内。 无风守在殿外,已经看见好几拨人在殿前来来回回了。顾浔之刚陷入昏迷时,皇后、庆王便先后前来探视,皆被拦在了殿外,皇帝有令,无他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眼下不知是谁的眼线,看着流水的药不停地送入“养心殿“,又急忙忙地回去复命了。 无风一一在心里记下,有他守在门前,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大殿。 洛婉玥在浴桶边守着顾浔之,白苏为她捧上一盏茶,她都摇头让她拿开了。皇帝与定国公在屏风外商议着什么,洛婉玥见四下无人,打开了她之前给顾浔之做的香丸坠子,取出了内里的香药丸,仔细查看,然后放在鼻尖嗅了两下:龙涎香?! 屏风处有了动静,洛婉玥迅速将香丸装了回去,把链子藏好。 “如何了?” 皇帝颇具威严的声音传来,洛婉玥敛眉看了一眼慢慢变黑的水,“一盏茶后,再换一桶水。” 皇帝点头,他看见浴桶内水色渐深,便知这是在排毒。毒液一点一点地从洛婉玥先前的落扎处流了出来,顾浔之的脸色也在逐渐转好。 洛婉玥借给顾浔之换水的机会,走到了“养心殿”内正燃着的香炉前。她沉思了片刻,趁无人注意时,突然“哎呦”一声,用力地撞到了香炉上,香炉应声倒地,内里的香灰散落在地。 洛婉玥“噗通”一声朝皇帝跪下请罪:“臣妇一时没站稳,惊扰了圣驾,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摆了摆手,恕了洛婉玥的罪。 福满上前打扫,洛婉玥趁人不备,用帕子捻了把香灰,包好放入袖内。白苏也上前帮着福满一同收拾。皇帝不想让外人知晓顾浔之的状况,“养心殿”内只留下他的心腹,不准外人靠近,所以伺候的下人也只有福满一人,只能由他亲自收拾。 一直换了三桶水,水色才渐渐没了变化。 顾浔之被放躺在了榻上,洛婉玥为他把了脉,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如何?” 皇帝着急问道。 “情况缓和了,已经稳定下来。” 皇帝、定国公长长地舒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浔之何时能醒来?” “祖父莫担心,夫君身子还有些弱,让他好好睡一觉。” “好好,”定国公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辛苦玥玥了。” 洛婉玥摇了摇头,苍白的脸色并未缓过来。为顾浔之施针耗费心神不说,还一直在担心着他的情况,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便救不回人了。 突然,洛婉玥眼前一黑…… 待洛婉玥醒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顾浔之那张令她牵肠挂肚的脸。 “夫人……” 洛婉玥抬手,轻抚上顾浔之的脸颊,大滴的泪顺着眼尾,啪嗒啪嗒地落在了枕上。 顾浔之心疼地轻拭着洛婉玥的泪:“乖,不哭了,不哭了……” 洛婉玥坐起身,双手环住顾浔之的脖子,“哇”地一下哭得更大声了:“你吓死我了!” “对不起,是为夫的错。” “你个大坏蛋!呜呜呜……” “嗯嗯,是为夫不好,乖乖,不哭了。” “呜呜呜……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 “知道,知道,心肝别哭了,再哭为夫的心都要碎了……” 顾浔之搂着洛婉玥,一个劲地哄着她。 皇帝、定国公早就走了过来,此时正尴尬地站在不远处,这小夫妻二人的对话,一个字儿不落地全都落进了二人的耳内,这是适合他们二老听的吗? “咳咳……” 定国公用力地咳了两声,洛婉玥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猛地把顾浔之推开,怎么忘了屋里还有其他人? 顾浔之怀里蓦地一空,他滞了片刻,不满地朝皇帝、定国公冷冷地扫了一眼。 “玥玥,你感觉如何了啊?” 定国公无视顾浔之的眼神,语气温和地朝洛婉玥问道。洛婉玥红着脸,刚要扭头回话,又想起什么,一把揪起顾浔之的衣裳,擦了擦她的小脸,残留的鼻涕眼泪,一点儿不剩地全都抹在了顾浔之的衣裳上。 顾浔之:…… 洛婉玥这才回过头,朝定国公莞尔一笑:“我无碍的,祖父莫担心。” “那便好。” 定国公笑着回道。 皇帝一脸严肃地站在一边:“若有不适,唤薛太医即可。” “是,谢陛下。” 洛婉玥想起身行礼,被顾浔之给按住了。 外殿的薛太医似乎听见里头有人在说他,当即竖起了耳朵,恨不得内殿里头的人能马上宣他。自打见识了洛婉玥那套“鬼斧神工”的针法,薛太医便心头痒痒,想同洛婉玥好好讨教一番。等了片刻,却无人唤他,只能垂着脑袋,重新坐了回去。一旁的福满笑了笑,没有说话。 内殿,皇帝深深地看了顾浔之一眼,才幽幽地对定国公说道:“你随朕一道上朝。” “是。” 定国公应了一声,嘱咐了洛婉玥两句,便同皇帝一同离开了。 “朕以为浔之性情淡漠,是个不知冷热的人,没想到竟还会哄女娃娃。” 皇帝对定国公小声道。 定国公显然早已习惯,他淡定一笑,也低着声音回道:“岂止,这小子对玥玥没皮没脸起来,比流氓还无赖。” 皇帝:…… 洛婉玥若有所思地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 “怎么了?” 顾浔之摸了摸洛婉玥有些冰凉的小手,掀起被子,便想将她的手塞进去。 洛婉玥一下脱出了手,迅速地从袖兜里掏出一包用绢帕包着的东西。顾浔之捻了捻还残留着洛婉玥体温的指腹,抿了抿唇:“这是何物?” 洛婉玥又朝殿门处瞄了一眼,确认内殿四下无人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绢帕。一小撮燃尽的香灰,赫然出现在顾浔之眼前。顾浔之眼皮一跳,他醒来时,听白苏说,他家夫人因忧心他,心神不宁,还撞翻了殿内的香炉。这怎还把香灰当宝贝似的收了起来? 洛婉玥没回顾浔之的话,而是举起香灰嗅了嗅,不对!洛婉玥的眉头瞬间皱紧,又再次低头嗅了嗅。 顾浔之疑惑地看着行为诡异的洛婉玥,禁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烫啊…… 洛婉玥一手重新将香灰团起,一手挥掉了顾浔之覆在她额头上的大掌:“我没病。” “那是?” 洛婉玥朝外殿的方向看了看:“你附耳过来。” 顾浔之闻言,顺从地向前倾过了身,洛婉玥在他耳边低声道:“这毒引子,应是掺在了龙涎香里。” 顾浔之蹙眉,又听洛婉玥继续道,“我故意撞倒了香炉,取了炉内的灰烬,可却未发现异常,好生奇怪……” 第103章 怕定国公脑子不好使 顾浔之是相信洛婉玥的医术的,她既然这么说,便是有她依据。 “也许,不在此处。” “嗯?” 顾浔之将洛婉玥手里的帕子接过,扔到了点着银丝炭的火盆内,一把火烧了。 “御书房。” 洛婉玥恍然大悟:“御书房内可还有残留的香灰?” “应是有的。” 顾浔之回忆起前段时日,他几乎都是在御书房内一待便是一整日,也是那几日,觉得身子的情况越来越差,本以为只是劳累所致,现下想来,应是因洛婉玥口中的“毒引子”造成的。 “那……” 洛婉玥的目光看向外殿,福满公公被皇帝留下照顾二人了,若是他,说不定能有办法进入“御书房”取香灰。可福满毕竟是陛下身边的人,“毒引子”被加在“龙涎香”内,洛婉玥连当今圣上都不信任,更不会使唤福满。 “他不行。” 顾浔之注意到洛婉玥的目光,“眼下所有人都盯着‘养心殿’,他若去了,只怕会打草惊蛇。” “祖父呢?” 洛婉玥想起了定国公,定国公若是被皇帝招去御书房,便可有机会取出香灰。而且他是顾浔之的亲祖父,定不会害他。 顾浔之抿唇,他虽不想将祖父牵扯进此事,但眼下他还不宜露面,若不行动,只怕炉内残灰被清理了,更无法拿到证据了。 “也只能如此了。” 下了早朝,定国公便匆匆来了“养心殿”,皇帝被大臣们留在了勤政殿,朝堂少了顾浔之,许多政务便要由他亲自处理,也是头疼得很。 洛婉玥将她的猜测告知给了定国公,想让他帮着去御书房取些香灰。定国公沉吟片刻,点头应下:“待我将此事禀明陛下。” “不可,”洛婉玥出声阻止,这“毒引子”若真是被下在了龙涎香内,那皇帝也是有嫌疑的,“功高震主。” 洛婉玥虽然平时不爱看些正经书,但这君臣间的门道,她还是知晓一些的。 定国公眼神复杂地看着一脸认真的洛婉玥,可能是在想要如何解释,才能将洛婉玥小脑袋里装着的疑虑给打消。 “相信祖父。” 顾浔之轻轻拍了拍洛婉玥手背,“他自有判断。” 顾浔之自不会揣度圣意,更不会因皇帝对他的偏宠而失了判断,他只是相信定国公。祖父对他的爱护,是真心实意的。况且论君臣之道,定国公自是比他多吃了许多年的米,更能揣摩圣意,他若相信皇帝不会害他,那便是不会。 洛婉玥抿唇沉思,看着冲她一个劲点头的定国公,最后还是不放心地开口道:“祖父,把手给我。” 定国公疑惑地伸出了右手,洛婉玥示意他换一只手,他便将左手递了过去,洛婉玥柔软的手指搭在了他的脉搏上。 祖孙二人对视了一眼,还是顾浔之忍不住开口问道:“玥玥,你这是?” “我看看祖父的脑子是否有病症。” 定国公、顾浔之:…… 敢情小丫头是怕定国公脑子不好使,将顾浔之给“卖”了啊…… 顾浔之忍住了笑,定国公的胡子颤了颤,虽然心有委屈,但又不敢忤逆洛婉玥,只能眼巴巴地瞅着洛婉玥给他号完了脉,认真地朝他点了点头:“没问题,那祖父您去吧。” “得嘞。” 定国公无奈地应了一声,便寻皇帝去了。 待人走后,顾浔之捧着洛婉玥的小脸,便在她的脸颊上吧唧了一下,狠狠地亲了一口。洛婉玥不满地用袖子擦着被顾浔之亲吻的地方:“干嘛呀,湿了吧唧的!” “夫人真是,太可爱了!” 顾浔之笑着感慨道,可爱让人想多亲几口。若不是地方不允许,顾浔之当场便想将人“就地正法”了。 “养心殿”内一团和气。 殿外头却有着山雨欲来之势。顾浔之病倒,至今已是第三日。风言风语已传满了朝堂内外,只道顾浔之怕是大限将至,皇帝一脸阴郁,定国公也是愁云惨淡,不停地出入养心殿,太医院院首薛太医更是直接宿在了养心殿内,专为顾浔之一人看诊,就连皇帝跟前的大太监福满公公,也被留在了养心殿内伺候。据说昨日,顾相夫人也被接入了宫中,竟因悲伤过度,直接晕倒了。种种迹象,只能说明一件事儿,顾浔之这次怕是挺不过去了。 纷纷扬扬的大雪,为大地覆上了一层白,竟隐隐有些哭丧的意味。 顾浔之这一病,朝中百官更是心思各异,尤其是庆王,眉眼中的喜色都快遮不住了。他在“端阳宫”内,对上首的皇后深深作了一揖:“母后高明,除了顾浔之,儿臣便再无后顾之忧。” 皇后姿态优雅地欣赏着手上用黄金新制的“护甲套”:“你且放手去做便是。前日得了信,你舅舅今日便启程入京了。” “好好!”庆王高兴地一拍掌,“舅舅来得正是时候。” “御花园内的红梅也快开了,”皇后凤眉微抬,“如此上好的景致,当然要与众人共赏。” 庆王心领神会,同皇后相视而笑。 ——¥招财符¥—— 养心殿内。 福满将一包香灰捧到了洛婉玥的跟前,洛婉玥接过,皇帝、定国公、顾浔之、薛太医皆在一旁看着她。她对着香灰轻轻嗅了嗅:“错不了,这香里头加了‘赤珠凤蝶’的粉末,便是‘轮回’的毒引子。”洛婉玥边说边将香灰递给薛太医,薛太医接过,也嗅了嗅。 “这‘赤珠凤蝶’以马兜铃为食。马兜铃的气味刺鼻,龙涎香的味道正好盖住了这股刺鼻的味道。不过,‘赤珠凤蝶’多生活在南疆一带,京中应是没有的。” 薛太医对着手上的香灰又再闻了闻,这才嗅到了一丝马兜铃的味道:“确实是马兜铃!” 薛太医看向洛婉玥的眼神更加敬佩了。 洛婉玥鼻子天生比一般人灵敏得多,所以她制的香药丸让只沾染了些许杂味儿,她都闻了出来,这才找到了源头。 “南疆……” 皇帝皱起眉头,“皇后母族在靖南一带,离南疆倒是不远……” “陛下,”一直默默无言的福满突然开口道,“奴才记得,为皇后娘娘祈福的陈道人,似乎是来自南疆。” 经福满提醒,皇帝想起了这个“陈道人”。皇后说她梦魇,需要“清音观”的道人进宫为她祈福做法,这陈道人便是“清音观”的道长。皇帝派人查过这陈道人,并未发现不妥之处,现下看来,定是皇后为其做了遮掩,这才查不出端倪。 “这哪儿是祈福,分明是来索命的。” 皇帝神色一凛,“竟将手伸到了朕的身边,当真是朕的好皇后啊!” 能在御书房内动手,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若这幕后之人是皇后,倒是容易了许多。那睿王身边的副官,很可能也是受到了皇后的庇护,才神不知鬼不觉地安排到了萧景熤身边。 皇后想要萧景熤死,是为了不让他同自己的儿子争皇位,那要顾浔之的命又是为了什么?就因他不答应庆王的拉拢吗? 第104章 夫人的演技炉火纯青 顾浔之见洛婉玥紧抿着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 顾浔之低声问着洛婉玥。 洛婉玥咬了咬唇,才附在他耳边小声道:“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嗯?” “你身上的毒是从娘胎中带出来的,”洛婉玥顿了一下,“难道皇后娘娘与母亲有仇?” 一语惊醒梦中人,顾浔之蹙眉,他还从未听说过母亲与宫里有联系。 二人的窃窃私语,皆被在场众人看在了眼里。 “有话便说,还有何事是不能让朕知晓的?” “也没什么,”顾浔之不咸不淡地回道,“就是微臣身上的毒,是从娘胎中自带的。若真是皇后娘娘下的毒,不知她是为何而下,又是怎么下的。” 此话一出,皇帝、定国公的脸色皆是一僵,福满低着头,薛太医觑着众人的脸色,也忙垂下了头,不敢再看。 洛婉玥悄悄地扯了扯顾浔之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你怎就说出来了? 顾浔之安抚地拍了拍洛婉玥的手背,眼光却落在皇帝与定国公的脸上,不禁微微皱眉。 “那个……许不是娘胎里带的……” 定国公咳嗽了一下,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顾浔之悄悄捏了捏洛婉玥的手背,洛婉玥心领神会地闭上了嘴。她的医术不会错,只能说明定国公有所隐瞒。但碍于皇帝在场,洛婉玥也不好再问,许是牵扯到什么皇家秘辛,她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皇帝带着定国公走了,福满也跟着离开。薛太医照例回到外殿守着,他虽然很想拉着洛婉玥讨论医术,但见顾相将人看得紧紧的,便只能识趣地退下。 顾浔之见洛婉玥的脸色好了许多,这才将眼下朝中内外的形势说与她听。 “靖南王不日便会到达京城,翼凉也蠢蠢欲动,除夕的那场宫宴,便是他们动手的最好时机。” 洛婉玥抿唇不语,怪不得皇帝至今未放他二人离宫,原来是要做一场顾浔之病入膏肓的戏,好让庆王一党放松警惕。 “所以今日,只能让你一人回相府了。”顾浔之揽着洛婉玥,“相府为夫已经做了周密的布置,定能护你周全。若无他事,近日莫要出府,记住了吗?” 洛婉玥点头:“记下了。” 顾浔之又要说话,洛婉玥却眸光闪闪地看着他:“我知晓的,要演戏嘛!我演技不错的,夫君大可放心!” 顾浔之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无奈地揉了揉洛婉玥的头。小丫头的演技他是见识过的,自是不怕她演不好,只是她这副既期待又兴奋的模样,哪儿有大敌当前的紧张感? 靖南王带着十万大军要来造反,洛婉玥作为顾浔之之妻,自是会受到牵连。与其说她不害怕,不如说她是相信顾浔之。有顾浔之在,她自是心安的。 “嗯,夫人的演技炉火纯青,为夫自是放心的。” 二人又腻歪了片刻,洛婉玥便要独自出宫了。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本还想同你一块赏雪的。” 门窗紧闭的大殿,连丝风都透不进来,更别提赏雪了。 “等此事一了,为夫定陪夫人好好看一看这京城的雪景。” 洛婉玥点头:“我等你。” 皇帝带着定国公走进了内室,洛婉玥该离开了。她不能一直宿在“养心殿”内,会令人起疑。 洛婉玥从针囊内取了根银扎,在顾浔之还未反应过来之前,朝着自个儿手臂上的一个穴位,狠狠地扎了下去,霎时,她绯红的小脸苍白了下来,眼睛也随之变得潮红,眼泪像是不要钱似的,不受控制地往外流。 顾浔之见状,心口一疼,便要去扶洛婉玥,却被她摆手推开了:“你别动,这作用持续不了太长时间,我得先回府了,不然还要再来一针。” 洛婉玥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哭腔,此时的她,看上去是要多可怜有可怜,要多悲伤有多悲伤,这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看得皇帝等人是一愣一愣的。 “祖父……” 洛婉玥幽幽地唤了定国公一声,定国公这才回过神来,忙上前扶着她,待顾浔之藏好后,才同白苏一左一右地将她搀扶出了“养心殿”的大门。 二人在殿前说了几句,洛婉玥便软软地偎在白苏身上,身子一颤一颤的,在白苏的搀扶下,缓缓往宫门外走去。 鹅毛似的大雪从天而降,无影跟在后头,为主仆二人撑着伞,在这一片白茫茫的天地中,洛婉玥那瘦弱的身板,显得更加可怜了。这一番模样,自是被一直在暗中监视着“养心殿”的人给看了去,急匆匆地跑去报信。 伤心欲绝,独自离开皇宫的丞相夫人,直接坐实了顾浔之大限将至的消息。还有什么比这更具有说服力的吗? 洛婉玥刚一上马车,扎针的效果便过了,她长长地舒了口气,演的悲痛欲绝,哪有真的痛苦更能骗过人。洛婉玥小声嘟囔:顾浔之,我也就惯你这一次了! 洛婉玥回到相府,便闭门谢客。谁来也不见,那些想要来打探消息的,全被相府的侍卫给赶走了,就连柳漫,也被挡在了门外。她不是不信柳漫,只是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只有这样,才能让人真的相信她洛婉玥是真的伤心欲绝,连下床的力气也没有了。 真实的洛婉玥却是悠哉得不得了,天天躲在暖暖的房间里看话本子,要不便同白苏、碧裳打打叶子牌,或是让无影给她表演武术看,偶尔再去药炉内捣鼓捣鼓草药,日子过得要多舒服有多舒服。只是会经常想起顾浔之,想得心口有些疼。 实在思念得紧,洛婉玥便会去顾浔之的书房,临摹着他的字,或是给他写一封寄不出的信。 相府内还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相府外却又是另一番景象。临近春节,本应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气氛,竟因带着数万大军进京的靖南王,而变得紧张了起来。百姓虽不知其中内情,但“靖南王想要造反”的消息,还是在京内不胫而走,闹得人心惶惶,尤其是那逼近京城的数万大军,更是给城中百姓带了巨大的压迫感。热闹的市井也变得安静了下来,就像是这阴霾的雪天,压得人透不过气。 ——¥招财符¥—— 靖南王身披铠甲,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看着京城这熟悉的街景,思绪翻涌。二十多年前, 他意气风发,手握重兵,在京城可谓是一手遮天,风头无两。只因先帝忌惮于他,便封了他为异姓王,并将荒凉的靖南作为封地赐与他,明升暗降。作为封王,无召令不可私自进京,他在靖南一守便是十年光景。后先帝驾崩,他以奔丧之名,带七万大军直奔京城,逼迫根基尚浅,先皇后已逝的新帝,封他已诞下子嗣的妹妹为新后。 而妹妹也不负靖南王所望,诞下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有了皇子后,靖南王的心思又重新活络了起来,待他的外甥登基,他便能风风光光地回到京城,到时候,便可挟天子以令诸侯,成为最至高无上的那个人。 第105章 不合礼数 靖南王身后跟着一辆豪华马车,马车里坐着的,便是不日要同庆王萧景阳成婚的康宁郡主陆康宁。 陆康宁掀开车帘往外瞧,满眼欣喜与好奇。 “父王,京城果然比靖南宽广,我喜欢这儿!我们以后是不是就可以不回去了?” 陆康宁自小生活在靖南,那所谓的同庆王之间“自幼的情谊”,只是当年他回京逼皇帝纳新后时,带着刚出生襁褓的陆康宁进过宫,见过还是稚子的萧景阳一回。两个人世不知的小娃娃,根本连见过对方的事情都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何谈什么“情谊”。全是靖南王为了进京而编撰出的谎话。 “可以。以后我们便在京城生活!哈哈哈哈……” 靖南王的笑声,在空旷的大街上回荡。 靖南王入城,将五万大军驻扎在了离皇城不远的大营内,只要一个信号,大军便可直攻皇城。另外五万大军还在途中,按行程,明日凌晨便可至京,翼凉国乱军也会制造外患,届时十万大军濒临紫禁城下,皇后、庆王控制住大内,不怕皇帝不交出玉玺,退位让贤。 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招财符¥—— 靖南王已至京,翌日便是宫中的除夕大宴,文武百官及其家眷都受到了邀请。今年与往年不同之处便在于帝、后会分开设宴,皇帝在前朝招待文武百官,皇后在内苑招待女眷,为的便是能让众家眷一同欣赏御花园新开的红梅。白雪映红梅,别有一番景致。 洛婉玥自然也收到了皇后送来的帖子,但她并不打算赴宴。皇后、庆王与靖南王勾结,欲在除夕宫宴上造反,她才不会傻傻去送人头,反正病弱的人设已经做下了,她不在乎再多演几日。夫君都大限将至了,她哪儿还有心思去参加什么宴会? 可人算不如天算,大宴当天,一群皇后的亲卫将相府团团围住,与顾浔之留下的侍卫们对峙,为的便是“请”洛婉玥入宫赴宴。 如果硬要动武,顾浔之留下的侍卫虽然个个都武艺高强,与皇后的亲卫尚能搏上一搏,可定会有所伤亡。洛婉玥不愿看到有人受伤,便决定进宫赴宴。 “夫人,不能去,太危险了!” 碧裳着急地拦住了正在换衣裳的洛婉玥。 洛婉玥对着镜子左瞧右看:“完蛋了!” 白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碧裳直接警惕地握住了身上的佩剑。 “胖了许多!这哪儿有柔弱不能下床的样子?” 洛婉玥嘟着嘴,这段日子天冷得她都不愿动弹,吃了睡睡了吃,怎能不胖呢? 白苏、碧裳都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个“完蛋”啊! “白苏,你多给我抹点儿白粉,妆也化淡些,要那种病弱美人的效果!” “是。” 白苏应了下来。 碧裳还要说话,便听洛婉玥对她道:“不用担心,皇后只是想以官眷为质,控制前朝官员。有夫君在,我不会有事儿的。”洛婉玥轻轻拍了拍碧裳的手背,“你若不放心,便同我一道入宫,不妨事儿的。” “奴婢定誓死保护夫人!” 洛婉玥甜甜一笑:“谢谢,不过,我们都得好好活着。” 洛婉玥在皇后一众亲卫的“护送”下,入了皇宫内苑。白苏的手艺不错,那盈白的小脸,衬着满地白雪,反倒显得更加苍白了。娇俏的身影弱柳扶风似的,好一个病弱西施。 洛婉玥朝上首的皇后行了一礼,皇后淡笑着看着她:“不愧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儿,倒还真比这雪里的红梅还娇,不枉本宫亲自派人去请。” 洛婉玥低垂着头,只是轻咳了两声没有接话。皇后的话是在点她,她多咳几声,以此证明她不是存心不来赴宴的。 皇后觑着洛婉玥的样子,见她也不像是装的,便淡淡道:“免礼,入席吧。” 洛婉玥依言坐在了皇后下首空出的席位上。她来得迟,其余官眷都到了,其中还有柳漫的身影。不过柳漫的位置在她对面下首处,二人离得有些远,也说不上话,只能远远地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以示招呼。 洛婉玥心内暗忖,皇后这位置安排得颇为奇怪,怎把她安排在了离皇后最近的位置上?哪怕她是丞相夫人,也不该越过几位皇妃坐在这里,实不合礼数。她暗暗打量了皇后几眼,不动声色地整了整衣摆。 ——¥招财符¥—— 前殿。 编钟清音响起,三十六盏金丝琉璃宫灯依次亮起,照得殿外的飞雪如银屑狂舞。百官已就位,皇帝端坐龙椅之上,明黄常服上的十二章纹在灯火下暗光流转。庆王紧紧盯着龙椅上的皇帝,喉咙发紧,眼底闪着异样的光芒。那原本属于顾浔之的位置上,此刻空空如也。 “开宴——” 在礼官的唱喏声中,宫宴开始。 皇旁举杯:“金岁除夕,国家安宁,百姓富足,民心誉礼,朕与卿共饮,愿海晏河清,四海承平。” 众卿起身举杯高贺:“愿海晏河清,四海承平,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共同饮下了第一杯酒。 庆王眸光闪烁,等皇帝饮下了杯中酒,他才跟着饮完了自己的杯中酒。 丝竹声声,靖南王端坐于皇帝的下首位置,没坐片刻,便起了身,隐在喧闹的众人当中,悄悄地退出了大殿。 突然,龙椅上的皇帝一阵呛咳,“噗”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陛下!” 福满冲上前,“快传太医!” 大殿内瞬间乱了起来。 “站住!谁都不许动!” 顾浔昭带着皇宫内卫,突然冲进大殿,将大殿团团围住,手中出鞘的刀寒光凛凛,喧嚣的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庆王萧景阳站了出来,看着龙椅上虚弱地被福满搀扶着的皇帝,压着眸中兴奋的光,对皇帝一拜,然后指着睿王厉声道:“睿王谋害圣上,企图谋反,来人,将他拿下!” 内卫上前,便要捉拿萧景熤。萧景熤反抗:“胡说!本王岂会谋害父皇?” 萧景阳冷冷一笑:“将人带上来!” 一名太监被押了上来,他噗通一下跪在了皇帝面前:“陛下饶命,奴婢也是受了睿王殿下的胁迫,才在酒里下了药,陛下开恩,奴婢不想死啊!” “你胡说!本王何时指使的你?” “奴婢没有胡说,这便是您交给奴婢的药。” 太监将毒药从袖子里掏了出来,包着毒药的帕子上绣着萧景熤的熤字。 “人证、物证俱在,睿王,你还要狡辩?!”庆王瞪着萧景熤,“还不速速将人拿下?” 内卫得令,上前捉拿萧景熤,萧景熤入殿未佩戴兵器,敌众我寡,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庆王控制住了萧景熤,心内的胜算又升了一筹。而攀咬睿王的太监,庆王命令内卫就地正法,顾浔昭一刀捅穿了太监的胸膛,血溅在了金色的蟠龙柱上,百官惊吓得动也不敢动,整个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而此时,龙椅上的皇帝还在吐血,神情涣散,已经说不出话了。 “快,快去请太医!” 福满心急地冲庆王、百官喊道,可大殿内无一人敢动。 第106章 就这登徒子还想登基称帝? 庆王转向皇帝,朝他一拜:“父皇,您中的毒是‘金蚕殊兰’,药石无医,为保大周安稳,还请父皇即刻立下太子。睿王谋反,现已被儿臣控制。儿臣一片丹心,愿为父皇分忧,保大周太平,江山永固!” 皇帝瞪着庆王,手指颤抖地指着他,又呕出了一口血,明显是被庆王气的。 “萧景阳,你这是逼宫,谋反!” 被缚了双手的萧景熤怒斥道,萧景阳阴恻恻地扫了他一眼,顾浔昭立刻上前,找了块布塞进了萧景熤的嘴中,萧景熤“呜呜呜”地叫唤着,顾浔昭抬手对着他的腹部便是一拳:“闭嘴!安静点儿!” 萧景熤弯下腰,眸色凶狠地瞪着顾浔昭,顾浔昭根本未将他放在眼中,又握着佩刀,立在了萧景阳的身侧。 萧景阳满意地朝他点了点头,又居高临下地看向满朝文武:“各位大人,如今陛下危在旦夕,尚有外患未除,为了大周安危,”他顿了一下,“你们,还有你们家眷的安危,该如何选择,不必本王多言了吧?” 威胁,明晃晃的威胁。 “噗通”一声,洛铭山带头朝萧景阳跪下:“庆王殿下乃是天潢贵胄,英勇无双,理当立为太子!” 原先便已被庆王拉拢的大臣们,在洛铭山的带领下,纷纷朝庆王跪了下来:“臣等附议。” 一些立场不明,看到内卫手中冒着寒光的刀,还有角落里还没处理的太监尸体,又想到自己的家眷还扣在庆王生母皇后的手中的大臣们,也跟着跪了下来。只有一些忠直大臣,还不肯屈服在庆王的淫威之下。 这时,殿外传来了金铁相击的声音,三十六名玄早卫,在靖南王的带领下,威风凛凛地迈入了大殿。 “舅舅!” 靖南王朝萧景阳点了点头:“御林军已被控制。”他扫了一眼殿中还挺着身板的大臣,目光落在了龙椅上奄奄一息的皇帝身上。 “看来陛下是连下旨的力气也没有了,”靖南王轻蔑地嗤了一声,“不过,也不劳陛下费心,圣旨臣已拟好,陛下落个印便是。” 靖南王拿着圣旨,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皇帝身边:“玉玺在何处?” 皇帝瞪着他,不说话。 靖南王又看向皇帝身旁的福满:“你去为本王取来。” 福满身子一颤,松开了扶住皇帝的手。 ——¥招财符¥—— 御林军已被靖南王控制的消息传到内苑,皇后嘴角牵出一抹得意的笑,她使了个眼色,突然身后伺候的下人们抽出了利刃,架在了除皇后外的所有女眷的脖子上。碧裳随洛婉玥到了宫门前,便被拦了下来,所以洛婉玥也被皇后的人给控制了。 “皇后娘娘,你这是做什么?” 贤妃率先对上首的皇后质问道。 皇后使了个眼色,她的贴身丫鬟便上前,将贤妃拖出来,再在她的膝盖后踹了一脚,让她跪在了皇后的面前。 “本宫做什么,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皇后冷笑一声,“你以为将睿王过到你名下,便可高枕无忧了?本宫告诉你,这大周江山,只会是我儿的!” 听到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在场所有女眷,除洛婉玥外,都瞪大了眼睛,若不是脖子上还架着冷冰冰的刀子,她们绝对是要尖叫出声的。 “皇后,你这是谋反!是要被灭九族的!” “啪——” 不等贤妃的话音落下,皇后的贴身丫鬟便抬起手,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了贤妃的脸上:“放肆!竟敢对皇后娘娘无礼!” 贤妃的嘴角渗出了淡淡的血迹。 “这双眼睛,倒是同你那死去的姐姐一样,着实令人生厌。”皇后抬拢了拢鬓发,随口淡淡道,“剜了吧。” “是。” 丫鬟应了一声,便拿出了一把匕首。 “住手!” 柳漫禁不住高喊了一声,全场的目光全朝她看去,说时迟那时快,洛婉玥将手里捏着的药粉往后一扬,控制住她的下人惊呼了一声,架在她脖子上的刀便松开了,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洛婉玥已一个分健步跑到了皇后身边,拔下头上的金簪,尖利的一头抵着皇后的脖颈:“别动!” “大胆!竟敢挟持本宫!” 皇后仗着身份高,有恃无恐。 洛婉玥握着簪子的手用力了两分,皇后白皙的脖颈被划破,刺痛随之而来,皇后禁不住“嘶”了一声。 “皇后娘娘,”洛婉玥控制着手里的力道,不咸不淡的声音落传入皇后的耳中,“您有所不知,臣妇可是懂医的,这簪子要用几分力,应刺在何处才能要人性命,臣妇可是比您这些亲卫还了解,所以臣妇劝您,还是老实些为好。” “你放了本宫,本宫可留你一命。” 洛婉玥啧了一声:“臣妇可不傻。” “本宫不骗你!”皇后急了,“今日宴会是我儿请的你。他本意便是让本宫留下你,御林军已控制了前殿,我儿即将登基,他倾慕于你,待我儿登基后,便可纳你为妃。你且放了本宫,本宫自可不计前嫌,保你一生荣华。” 洛婉玥这才想明白,为何皇后会越过礼制,将她安排在这个位置上,又为何在顾浔之已然构不成威胁的情况下,还要命亲卫前去相府,强行将她带到宴会上,原来皆是因庆王的好色之心啊! 洛婉玥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就这登徒子还想登基称帝?痴人说梦!命他们放开贤妃娘娘,不然……” 洛婉玥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血迹顺着皇后细嫩的脖颈流了出来,皇后心内一紧,没想到洛婉玥这丫头脾气同顾浔之一般,都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完全不听人话。只得命人松开了贤妃,贤妃从地上跳了起来,直直跑到了洛婉玥的身边,与她一道控制着皇后。 ——¥招财符¥—— 靖南王的手刚掐住福满的脖子,原本应该毒发身亡的皇帝突然扣住了靖南王的手腕,将他一把推下了台阶。 靖南王不备,踉跄地滚下了御台,被下方的庆王接住,扶了起来。二人惊恐地看向龙椅上一身明黄龙袍,神色威严的皇帝,额头上的冷汗大滴大滴地滚了下来。 “庆王、靖南王勾结谋逆,给朕拿下!” 随着皇帝一声令下,殿外响起了雷鸣般的嘶杀声,顾浔之手持利剑,见神杀神,见佛杀佛,带着一众将士,如天兵而至,迈入了大殿的门槛。 “微臣顾浔之,前来救驾,诛杀逆贼。” 顾浔之清贵的声音,在这偌大的宣政殿中显得既威严,又肃穆。 “太好了!是顾相!顾相没死!” 那些未屈服在庆王淫威下的大臣们欢呼雀跃,经历过北境一战的老臣,看着面前犹如神祗的顾浔之,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运筹帷幄的少年。 “完了!全完了!” 庆王吓得面容扭曲,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大殿上。 顾浔之带来的将士很快便将顾浔昭带领的内卫,还有靖南王的私兵全部治服。少年将领将靖南王擒获,逼他跪在了大殿之下,脸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正是洛婉玥的堂兄,夏成杰。 第107章 配你家闺女,如何? 在夏成杰的运作下,成功将庆王的三万私兵转到了顾浔之的麾下,斩杀了御林军叛变的将领,两军汇合,收服了皇城内的五万靖南军,成功控制了京城内的局势。 萧景熤也被松了绑,他接过将士递上的剑,抵在了靖南王的脖子上。靖南王可比庆王硬气多了,他倔强地昂着头,不肯屈服。 “我儿率领五万靖南大军,与翼凉兵马联合,即将破城而入!别以为你们抓住了本王,便可高枕无忧!” “报——” 就在这时,由远而近传来了洪亮的呐喊声,只见铠甲上鲜血还未干的司南辰,高举着萧景熤给他的虎符,气势磅礴地迈入大殿:“‘锐锋营’与翼凉军联手抗敌,靖南世子率领的五万大军已全部归降,靖南世子被斩于马下,翼凉军已回撤,逆党尽数落网!” “好!” 龙椅上的皇帝高贺一声,百官也跟着欢呼了起来。司大人揉着湿润的双眼,看着一身潦草的司南辰,老泪纵横:“这逆子,果然长大了!”然后又想起什么,眼睛一亮,一把抓住刑部尚书的手,指着司南辰,“老魏,这便是我家那逆子,你看看,是不是一表人才?配你家闺女,如何?” ——¥招财符¥—— 顾浔之带人去了内苑,一进内殿,便看见洛婉玥气势汹汹地挟持着皇后,把一众叛党虎得一愣一愣的。 顾浔之一声令下,侍卫便将叛党一一收服,他迈步朝洛婉玥走去。一直走到洛婉玥身前,那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洛婉玥才确认自个儿真的安全了,她一把推开皇后,刚一放手,睿王萧景熤便亲自将皇后给绑了起来,一众宫妃、女眷也都被安全护送离开。 皇后不可思议地看着顾浔之:“不,不可能!怎么会?你怎么没死?……” 顾浔之冷冷地扫了皇后一眼,皇后便被人押送走了。 顾浔之温热的大掌握住洛婉玥拿着簪子的手,洛婉玥的手刚一垂下,便不听使唤地抖了起来,顾浔之从洛婉玥手中轻轻地将簪子抽了出来,抬手一揽,便将洛婉玥揽进了怀中。 “不怕,为夫来了。” 简短几个字落入耳中,洛婉玥这才彻底放松了下来,她伸手紧紧地回抱住顾浔之,身子一颤一颤的,显然是在抽泣。顾浔之轻抚着洛婉玥的背,直到她彻底平静下来。 “能走吗?” 洛婉玥点头。 可头刚一点完,顾浔之便弯腰,将她一把抱了起来。因这一场变故,宫里上下一片忙乱,打扫着这一片狼藉的战场。 顾浔之抱着洛婉玥,在众人想看又不敢看的窥视下,大步凛然地将她带回了相府。 顾浔之命人给洛婉玥煮了一碗“安神汤”,看着她躺下睡着后,才转去书房。 翌日,洛婉玥从噩梦中挣扎着醒了过来,身上惊出一身冷汗,摸着自己的脖颈,两眼发直地盯着床上的幔帐发愣,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个儿已经安全地回到了府中,而不是在皇后内苑,被人用利刃抹了脖子。 洛婉玥刚坐起身,耳边便传来了脚步声,她宛若惊弓之鸟,眼神慌乱恐惧地扭头望去,床上的帐子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给掀了开来,直直地对上了顾浔之那深邃如潭的墨眸。 “做噩梦了?” 顾浔之看见了洛婉玥眸子里的惊恐,清雅的声音犹如一抹甘霖,浇息了洛婉玥心头的不安。她小嘴一瘪,朝顾浔之伸出了双手:“抱抱。” 刚睡醒的声音又黏又软,惹得顾浔之的心化作了一摊水,他当即在床边坐下,将小娇娇搂进了怀里。 “现在知道害怕了?”顾浔之轻拍着洛婉玥的背,“当时持簪挟人的气势哪儿去了?” 洛婉玥哼唧了两声,没有接话。 顾浔之淡淡一笑,小猫儿虽然亮出了利爪,但终究还是只软软糯糯的小猫咪。 洛婉玥缓了过来,倚在床柱上,顾浔之给她喂了点儿温水,见她柔弱无骨地倚着床,乌黑如墨的青丝铺泻而下,垂落在腰际,将原本就娇弱的身躯衬得更加纤细柔软,丝绸的里衣掩不住她玲珑有致的身材,顾浔之突然觉得喉头有些干涩,禁不住咽了口唾沫。 自打那日“养心殿”一别,他们夫妻二人已经许久未曾见面,更不要说是同床共枕了。如今娇妻便在眼前,顾浔之要没点儿反应,那可真就不是男人了。 “夫人……” 顾浔之一开口,洛婉玥便发现了他的异样,那略显沙哑的声音和眼尾逐渐泛起的潮红,洛婉玥怎会不知顾浔之想做什么。 “不行……” “相爷,陛下已在宫中等候多时。” 不等洛婉玥说完,门外便响起了无风催促的声音。 顾浔之眸色一闪,最终还是闭上了眼,抬手捏了捏眉心,在心里默念“清心咒”,将体内躁动的邪火强行压制了下去,等他再次睁开眼里,眼里已恢复了往日的清明。洛婉玥默默地松了口气,不禁感激起无风。 “为夫先进宫一趟,晚上回来陪夫人用膳。” “好,你快去吧,”洛婉玥轻轻推了推顾浔之,“别让陛下等急了。” 顾浔之深深地看了洛婉玥一眼,便起身离开了。他推开门,迈出卧室,冷眸扫了身侧伺候的无风,无风身子一抖,完蛋!他这是又触了相爷的霉头,真是要了他的老命了!可这能怪他吗?他也不想打扰相爷的“好事”啊!宫里头催得紧,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无风顶着一张苦瓜脸,真是有苦说不出。他明显看到不远处的无影在偷笑,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还是伺候夫人好啊,不用挨板子!当初相爷怎不让他去跟着夫人呢?!怎么什么好事儿都被无影这家伙给占了? 无风越想越生气,在经过无影身边时,没忍住,在无影脚背上狠狠地踩了一脚!无影疼得龇牙咧嘴,又不能当着相爷的面上手打人,只能在心里给无风记上一笔,看着像只张扬的大公鸡,大摇大摆地从他面前离开的无风,真想上手抽他。 顾浔之板着脸,一语不发地带着无风往皇宫里去。 皇帝下了旨,皇后陆氏,插手朝政,勾结外臣,欲图谋反,罢黜皇后之位,贬为庶人,打入冷宫,永世不得出;罪臣靖南王陆季,结党营私,谋朝篡位,贬为庶人,即刻处斩。陆氏一族男丁流放,女子充作官妓,皆入贱籍;庆王萧景阳以下犯上,结党营私,勾结外臣谋朝篡位,贬为庶人,即刻处斩。 其余涉案官员,也按轻重等级,依律惩处。洛铭山被判了秋后问斩,顾浔昭因定国公求情,而留下了一条命,永世不得入朝为官,下大理寺狱服刑。 陈老将军也是当日未屈服在庆王淫威之下的官员之一,眼下顾浔昭成了罪人,陈老将军也借机解除了陈平乐与顾浔昭的婚约,彻底与顾家脱离了关系。顾孙氏竹篮打水一场空,在府里又哭又闹,却无人理会她。 第108章 夫君,我们回家 皇后被打入冷宫前,皇帝去见了她。 “浔之的毒,是你下的?” 皇后跪坐在地上,早已没了往日高高在上的华贵,她看着太师椅上皇帝那不怒自威的脸,冷冷一笑:“对,就是本宫。本宫要让那贱人的孩子不得好死!” “所以,素兰也是你害死的?” 皇帝的眸底杀意划过。 “哈哈哈哈,对,是本宫,都是本宫做的!”皇后大声地笑了起来,“萧霖,你自以为将那个贱人护得很好,却不知她孕后进补的汤药,都被本宫下了毒!” “不可能!” 皇帝瞳孔猛地一缩,“素兰的饮食汤药,朕都是试过毒的!” “蠢!”皇后轻蔑地嗤了一声,抬手扶了扶凌乱的鬓发,仿佛又成了昔日那个高高在上的后宫之主,“本宫的外祖母是南疆有名的巫医,她手里有一味罕见的奇毒,名为‘轮回’,一般银针根本就检测不出来。孕妇用了此毒,便会难产而死,若是侥幸生下孩子,那孩子自娘胎起便带着毒。幼年时根本看不出异状,但随着年岁的增长,身体会越来越弱,第一次毒发后,双腿便愈发无力,而后毒发的时间会越来越短,直到全身器官衰竭而亡。而这些无能的庸医,只有在大限将至之时,才能查出中毒迹象,你说本宫的手段,厉不厉害?” “你个毒妇!” 皇帝恶狠狠地瞪着皇后。 “对,本宫就是狠毒,可这也全是你萧霖逼的!”皇后面色狰狞,指着皇帝控诉,“只因本宫兄长手握兵权,你便对本宫百般厌恶疏离,从不正眼瞧本宫。本宫守着这累累宫墙,盼的不过是你的一息垂怜!靳素兰她凭什么?凭什么同本宫抢人?!” 当年,她的兄长意气风发,风头无两,她们陆家,是京城最显赫的门第。现在的皇帝,还只是东宫太子。她随兄长入宫,正巧碰到前来请安的太子,年轻的少年,眉眼如画,高贵雅致,只一眼,便令她记忆犹新。 后来兄长让她嫁入东宫为侧妃,她满心欢喜,可嫁入东宫,才发现太子对她并无半分情义,独宠那比她早入府的侧妃靳素兰。靳素兰出身不高,所以东宫太子妃是先皇下旨赐婚的太尉之女,后太子登基便封为后。她倒是不争不抢,眼见着太子与兰侧妃亲亲热热,也不嫉恨,只安安分分地做着她的太子妃,与太子相敬如宾。可她却没有太子妃的气度,只想将太子夺过来,使了几次手段后,不仅没得到太子垂怜,反倒令他愈发厌恶自己。她咽不下这口气,在得知靳素兰怀孕后,她的嫉妒更加变本加厉,这才通过母家,拿到了“轮回”,对孕期中的靳素兰下了毒。 皇帝紧咬牙关,握着扶手的手青筋凸起:“你是如何得知,浔之是朕与素兰的孩子?” 皇后扯了扯嘴角:“本宫不傻。自打顾浔之出生后,流水的赏赐便不停地送往顾家。待顾浔之有了功名,你更是不顾众人非议,竭力提拔。后他身子骨愈发不济,直到双腿无力,不良于行,这明显是中了‘轮回’的迹象。本宫为了证实猜测非虚,便在龙涎香里加了‘金蚕殊兰’,果然,当晚便从相府传来了消息,顾浔之发病了。你未认回顾浔之这个儿子,他身上又有‘轮回’,自是活不长久。本宫本不想要他的命,毕竟‘金蚕殊兰’难得,做成龙涎香放入御书房更是难办,可偏偏他不识相,本宫也只好再送他一程。不过,他为何没死?” 皇后疑惑地看着皇帝。 皇帝嗤笑一声:“因为他是朕的儿子,是天潢贵胄。” “不,不对!是洛婉玥,是她,对不对?” 皇后回忆起洛婉玥挟持她时所说的话,她是会医的。 “还不算太蠢。” 皇帝冷哼一声,“你害死了素兰,便用余生来为她偿命吧。” 皇帝恶狠狠地瞪着皇后,“死,太便宜你了。” 说完,拂袖而去。 “哈哈哈哈,”皇后仰天大笑,“萧霖,你当真以为先皇后是好人?哈哈哈哈哈哈……” 皇帝皱了皱眉,没有回头,皇后被押入冷宫,往后余生,她的日子,只能是生不如死。 ——¥招财符¥—— 洛铭山下的是昭狱,秋后问斩不过是顾浔之借着权力,让大理寺定下的罪名,最后的处置,自然是要留给洛婉玥的。 顾浔之护着洛婉玥去了昭狱,洛铭山披头散发地蜷缩在暗无天日的暴室里,凭着仅存的感知,在一日日地数着日子,直到暴室的大门被打开,微弱的烛光落进来,洛铭山如见天光,匍匐着朝门前爬去,一直爬到一个人的脚下,他抬起头,浑浊的眸子映入一张绝美的脸。 “玥玥,我的好外甥女,快救救舅舅!” 洛婉玥往后退了一步,顾浔之毫不留情地一脚踩在了洛铭山试图抱洛婉玥脚的手背上,洛铭山疼地发出一声哀嚎,遮盖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顾浔之移开脚,洛铭山疼得直抽抽,一抬眸看见顾浔之那冷如寒冰的脸,立马跪下对他磕头:“顾相,求求您,看在下官与玥玥的关系上,饶下官一命吧!下官愿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洛婉玥沉着脸没说话,顾浔之揽着她,淡淡吩咐道:“带出来。” “是。” 不多时,洛铭山便被绑在了昭狱内的刑架上,洛婉玥坐在上首,冷冷地看着他。 “玥玥,我可是你舅舅,是你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你不能看着舅舅死啊!” “可笑。”洛婉玥冷笑道,“洛铭山,你觉得我会救杀我双亲与外祖的凶手吗?!” 洛铭山瞳孔猛地一缩,她知道了,她竟然全都知道了! “你,你说什么?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洛铭山惊恐地摇头否认。 “这是洛徐氏与仵作的供词。” 无情亮出了徐冉冉、仵作签字画押的供词。 “都是徐氏,是徐氏这个贱人做的,与我无关!玥玥,你要相信舅舅……” “够了!”洛婉玥眼神冰冷地看着洛铭山,如在看一个死人,“洛铭山,今日便要你为我父母偿命!” 隐在暗处的无心如鬼魅一般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发着光的短刀。 “三千六百刀,洛铭山,我要你记住这宛如挖心的痛!” 顾浔之将洛婉玥揽进怀里,对无心吩咐道:”一刀也不能少,让他活生生受着。” “我办事,相爷您尽管放心。” 无心舔了下刀锋,朝洛铭山“桀桀”一笑,“上次被我凌迟的那个,割完最后一块肉都还没咽气,洛大人,这三千六百刀,定刀刀让你满意。” “不!——” 顾浔之捂着洛婉玥的双耳,将她带离了昏暗的昭狱。 一出狱门,阳光刺目,顾浔之先用手挡住了洛婉玥的双眼,片刻后才挪开了手。冬日的太阳落在身上,竟有了丝丝的暖意。 洛婉玥抬眸看了眼天上的日头,一滴泪从眼角滑落:父亲、母亲、外祖父,婉玥为你们报仇了…… 顾浔之吻去洛婉玥眼角的泪水,洛婉玥抬眸,与顾浔之四目相对,她朝顾浔之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夫君,我们回家!” “好,回家。” 顾浔之眸光温柔,满是缱绻…… 第109章 若是出了错,我便给你赔命 大仇得报,洛婉玥身上的“畏寒症”不治而愈。而顾浔之的日子却不好过了。他的东西被洛婉玥搬去了书房,原因就是他身子未愈,一月不能同房,为免他把持不住,洛婉玥便要求二人分房而居。 顾浔之原本就面无表情的脸,这段日子显得更冻人了。直到一日,他带着一名年轻男子回府,在后花园寻到正在晒太阳的洛婉玥 “夫人,你看看,谁来了。” 洛婉玥疑惑地站起身,便见顾浔之往旁边挪了一步,一名眉目清秀的年轻男子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小堂妹,我是你二堂兄,夏成杰。” 夏成杰眉眼含笑地看着洛婉玥,庆王谋反一案,他立了功,现已代了顾浔昭之职,是正四品二等侍卫。因在平叛中受了伤,一直待伤愈后,才随顾浔之来见洛婉玥。 “堂……兄?……” 洛婉玥怔怔地重复了这两个字。 “是,小堂妹,兄长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洛婉玥的泪瞬间便流了下来,夏成杰手足无措地看着洛婉玥,上前一步想要安慰她,却被顾浔之抢先一步,将人护在胸前,擦去眼角的泪:“乖,不哭……” 洛婉玥是喜极而泣,她未曾想竟然这个世上真还有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她很快止住了泪,脸上溢出一个笑,甜甜地唤了夏成杰一声:“二哥哥。” 夏成杰红了眼眶,一个劲地点头应她:“好,好,太好了……” 夏成杰留在相府用了晚膳,许是血脉相连,洛婉玥与夏成杰很快便亲近了起来,二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了好多事情,夏成杰还告知洛婉玥,他已经给夏家去了信,家人们都很想见她,祖父、祖母甚至还想立马动身到京城来,可被夏家小辈们拦下了,二老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好,哪儿经得住这周车劳顿的苦。 洛婉玥听到这儿,心已经飞到了江南。她眨巴着眼睛看着顾浔之,顾浔之语气温脉地对她道:“为夫已告了假,明日准备一下,后日便同你一道去江南。” 洛婉玥欢呼了一声,搂着顾浔之的脖子,便在他的脸颊上吧唧地亲了一口:“谢谢夫君,你对我真好!” 夏成杰一个未成婚的年轻男子,哪儿见过这个场面,连忙低下头,红着耳朵埋头扒了两口饭,全当自个儿不存在。 洛婉玥这才意识到还有旁人在场,一时高兴竟然忘了形,羞红着脸,抬手便用袖口擦了擦顾浔之被她留下一嘴油渍的脸颊,顾浔之弯了眉眼,无声地笑了起来,洛婉玥悄悄冲他吐了吐舌头。 用完晚膳,洛婉玥又拉着夏成杰,让他讲了许多有关夏家的事情,直到夜深才依依不舍地放夏成杰离开。顾浔之看着洛婉玥那舍不得的小表情,不禁有些牙酸。当晚,他便赖在了卧房里,不肯睡书房了。 “可是你……” “放心,”顾浔之将自个儿的枕头摆好,“为夫不会做什么的。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为夫受得住。” 嘴上是这么说的,其实心里根本就没什么底气。但为了不再独守空房,他还是会尽全力控制住自己。 洛婉玥勉强答应,一是她不喜欢自己睡,二是她有好多话想同顾浔之说呀。身为当朝丞相,庆王谋反案后,他便忙得脚不沾地,每日除了定时让她扎针泡药浴外,其余时间很少能见到他的人,夫妻俩好长时间没有好好地坐下说说话了。如今庆王谋逆案的后续事宜,也处理得七七八八了,顾浔之总算是能腾出时间陪她了。 夜里,屋内烛火已熄。可洛婉玥躺在顾浔之的怀里,兴奋得根本睡不着。虽然听夏成杰说了,夏家人都很欢迎她,可毕竟从未见过面,她心里不免还会有些许的忐忑。顾浔之柔声安慰着她,他派人查了夏家的底,夏老爷子、老夫人,都是好相与的,许多年来,一直挂念着夏清淮,对于夏清淮留下的血脉,自然也是会万分喜爱的。洛婉玥若回了夏家,定然会是受到宠爱的小囡囡。 话题不知怎么的,便从夏家转到了顾浔之身上。 “当初为你解毒时,未使用这套针法,主要是因为这套扎法与普通针法完全不同,逆行倒施。若不是你生命垂危,我压根儿就不敢用。稍一有差池,便会直接要了你的命。”洛婉玥趴在顾浔之的胸膛上,“我都想好了,若是出了错,我便给你赔命。” 顾浔之呼吸一滞:“以后万不可如此!倘若为夫真出了意外,你也要好好活着,不需要你来抵命,记住了吗?“ “可是这世上若真没了你,那我同死了又有何区别呢?”洛婉玥语气幽幽,“与其当个活死人,不如陪着你去了来得痛快。黄泉路上,我还能给你作个伴,说不定来世我俩还能再做夫妻呢?” “不许胡言!” 顾浔之吻住了洛婉玥的唇,将他不想听的话全都堵了回去。这嘴一碰上,差点儿便收不住了,顾浔之用最后一点儿理智松开了洛婉玥,又在心里默念起了“清心咒”。 洛婉玥都快化成了一滩水,她微微喘着气,为了顾浔之的身体着想,不再触及这个话题,脑子一转,一句话脱口而出:“皇上为何还不立睿王为太子?” 庆王造反,睿王不仅平叛有功,而且身体也被洛婉玥调理得差不多了,加上皇帝对他的看重,理应借着这件事儿立下太子才对。 洛婉玥玲珑心思,心里涌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她眸光闪烁地看着顾浔之,不得不说,顾浔之的眉眼,与当今陛下倒真是有几分相似。 顾浔之一眼便洞穿了洛婉玥的心思,他温柔地摸了摸洛婉玥的头:“陛下对我的恩宠,放眼整个大周都是无人可及。天恩浩荡,为夫便更应知分寸,有所为而有所不为。不应是为夫应当知晓的,为夫便不会去问。倘若有一日,时机成熟了,该我知晓了,便也自然都明了了。” 洛婉玥识趣地点了点头,皇家秘辛,自是少有好奇心为上。 “乖,时候不早了,赶紧睡吧。” 洛婉玥听话地闭上了眼睛,顾浔之轻轻拍着她的背背,哄她睡觉。 顾浔之不免回忆起小时候,他身子骨弱,遭受着病痛的折磨,名贵的药材如流水一般流入定国公府,面对着祖父满是忧虑的脸,皇上望着他时疼惜的眼神,太医拼了命地为他续命,他只能努力让自己活得再久一些,为的便是不辜负众人对他的这份心。直到最后,他终于坦然接受了命运的安排,面对着太医院院首对他活不过二十七的断言已经无动于衷,他便不再去思考皇帝待他的与众不同是何原因了。 顾浔之垂眸看着怀里洛婉玥安静美好睡颜,如今的他只想陪在她的身边,与她平静安稳地度完这一生,他的身份,已然不重要,而且最好永远不要让人知晓…… 第110章 入乡随俗,自是得按规矩来 花了一日时间准备,翌日,顾浔之便陪着洛婉玥踏上了去往江南的旅途。夏成杰也告了假,他骑了快马,率先一步回夏家报喜。 一路往南,景色也从一片白茫到渐渐看见颜色。顾浔之本想着带洛婉玥走慢些,能顺带游览山水,可小丫头回家心切,便也就快马加鞭,马不停蹄地一路南下。 正好从北走到南也要花费少时日,加之还带了许多礼品,每到一个驿站便要停下来为顾浔之施针、泡药浴,等到了江南夏家,顾浔之不能“开荤”的苦日子也就彻底结束了。一手好算盘打得是噼啪作响。 马车停在了夏宅的门前,夏成杰已经带着家里人候在了宅子前。洛婉玥紧张得掌心都冒了汗,顾浔之安抚着她,将她扶下了马车。不愧是江南第一皇商,这宅子的门前挂着的是两盏琉璃灯,灯罩上还雕着展翅的朱雀,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来了,来了!” 夏成杰激动地朝洛婉玥跑了过来:“玥妹妹!” 洛婉玥的注意力从琉璃灯下转向了朝她迎面而来的夏成杰身上:“二哥哥。” 洛婉玥微笑着朝夏成杰福了福身子,夏成杰高兴地看着她,又看到她身边的顾浔之,忙朝他补了个礼:“相爷。” “朝堂之外,我便只是玥玥的夫君,不必多礼。” 顾浔之朝夏成杰欠了欠身,夏成杰应了声“是”,便领着洛婉玥、顾浔之一并朝宅内去。 刚走两步,夏成杰的父亲,也就是洛婉玥的二叔夏清卓带着一众家眷,来向顾浔之、洛婉玥见礼。 顾浔之身份高,免了众人的礼,才依着洛婉玥的辈分,在夏成杰的介绍下,向众人回了礼。这一众家眷里有夏清卓一家,还有洛婉玥小姑姑一家,算是认了个大概。 夏清卓领着顾浔之、洛婉玥往宅子里去。小辈们跟在后头,悄悄拿眼不停地打量着洛婉玥与顾浔之。 夏家的宅子大,布置得极为讲究,做的是江南园林的样式。夏清卓领着顾浔之、洛婉玥穿过九曲回廊,便见一对满头银发的夫妇在下人们的簇拥下,搀扶着走了出来。 “父亲、母亲,不是说了在里头等着的吗?怎出来了?” 夏清卓夫妇连忙上前去搀扶老者。 “像,太像了……” 二老根本未理会夏清卓,而是盯着洛婉玥的脸喃喃自语。 洛婉玥一见二位长者,禁不住便红了眼眶,她虽然从未见过祖父、祖母,但那血脉相连亲情,令她一瞬便感觉到无以名状的亲近。 “祖父、祖母。” 洛婉玥轻轻地唤了一声,满头银丝的老妇人颤颤巍巍地便朝洛婉玥来,洛婉玥连忙上前扶住了她的手。 “我的好孙女,你可想煞祖母了!” 洛婉玥再也忍不住,扑进了祖母的怀里。众人见状,不禁跟着感伤了起来。 “好了,孙女回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哭哭啼啼的,让人笑话。” 祖父悄悄地揩掉了泪,笑着上前对二人说道,夏清卓忙跟着附和:“是呀母亲,您别伤心了,别哭坏了身子。” “不伤心,我是高兴的。” 祖母抹了一把泪,洛婉玥从她怀里出来,笑着抹了下眼角,朝夏老爷子甜甜地叫了声:“祖父。” “欸~~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夏老爷子高兴得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顾浔之见祖孙已相认,这才上前来向二位老人见礼,二老见顾浔之温润如玉,又没有相爷的架子,同自家孙女站在一处,似一对璧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认下了这个便宜孙女婿。 一众人进了主宅,顾浔之随夏家长辈们去了书房,洛婉玥见挽着祖母的手臂进了内宅,一家人有说有笑,洛婉玥很快便融入了夏家,有一种久违之感。 洛婉玥的小姑姑夏锦捧着一个卷轴走了过来,洛婉玥挨着祖母坐在软榻之上,夏老夫人接过画轴,小心翼翼地打开,眼眶微湿:“这是你父亲及冠时的画像,你们父女俩的眉眼倒是有七八分的相似。” 洛婉玥朝画像看了过去,画中,年轻时的夏清淮执着书卷立于一棵梧桐树下,广袖盈满了细碎的阳光,眉目清隽温和,与洛婉玥记忆中那模糊的脸重合在了一起,是了,这是她的父亲,对他和风细雨,从未发过脾气的父亲。 洛婉玥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这画卷看着已有年月,却被保存得极好,只能说明持画者的用心,足以见祖父、祖母是有多疼爱自己的儿子。 “你这孩子,怎么又哭了?” 夏锦拿出帕子,轻轻擦着洛婉玥的泪,“这眼睛哭肿了,可就不好看了。” 洛婉玥朝夏锦道了声谢:“我这是高兴的。” “高兴,都高兴!” 夏老夫人一把搂住洛婉玥,“看见我的孙女,我就高兴。” “外祖母偏心,只喜欢孙女,不喜欢外孙女~” 夏锦的女儿谢玉娇佯装不高兴地嘟起了嘴。 “娇姐儿这是吃她表妹的醋呢!哈哈哈哈哈……” 谢玉娇噗哧一下也跟着笑了:“小表妹这么好看,我才不吃醋呢!我也喜欢!” “就属你嘴甜!外祖母也喜欢你!” 夏老夫人、洛婉玥也跟着笑了起来。在谢玉娇的插科打诨下,气氛又重新热络了起来。 直到下人来报,晚膳已备好,让大家移步去膳厅用膳。 夏家摆了极为丰盛的席面来为顾浔之洛婉玥接风。 夏成杰与他哥哥夏成华、表弟谢安对视一眼,夏成华拎起鎏金执壶,便朝顾浔之举起了酒杯:“这第一杯酒,我敬妹夫,感谢妹夫,将我们夏家的明珠,平安地送了回来。” 顾浔之起身,接了夏成华敬酒准备喝,谢安伸手按住了顾浔之欲饮的手:“慢着!姐夫可知我们江南饮酒的规矩?” “嗯?” 谢安笑眯眯地对顾浔之解释道:“这回兄长酒呢,得回三杯。头杯敬天公作美,二杯敬阖家完满,三杯敬……” “敬夫妻和顺。” 夏成华连忙接话,谢安朝他使了个眼色。 顾浔之不禁勾起嘴角,知小叔子、小舅子这是要灌他酒了,什么回酒三杯,就是临时编来诓他的。他也不戳破,只是从善如流地举起斟满了上好梨花白的酒杯:“入乡随俗,自是得按规矩来。” 洛婉玥刚想要拦顾浔之,却被一旁的表姐给拉住了,在她耳边小声道:“就得让兄长们给他个‘下马威’,让新女婿知道,你娘家是有人的,让他以后不敢欺负于你!” “夫君待我极好,不会欺负我的……” “玥玥,对男人不能心软。” 谢玉娇严肃地对洛婉玥说道,她的这个小表妹一脸人畜无害的单纯模样,实在太容易让人欺负了,她得好好教教她,免得受委屈。 “放心吧,你这几位兄长都是有分寸的。” 夏锦笑着说道。 娘家人都这么说了,洛婉玥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应了声“好”,免得扫了大家的兴。顾浔之体内的毒差不多除干净了,也恢复得不错,偶尔喝点酒也是不碍事的。 第111章 当真是一点儿亏都没吃啊! 顾浔之一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一旁的夏成杰立马为顾浔之添上了第二杯酒,三杯酒下肚,顾浔之依旧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夏成杰又为顾浔之满上了酒,他举着酒杯:“该我了,该我了!” 顾浔之眼皮一跳,便见谢安一本正经地对他道:“这盏酒可不是随便喝的。要表姐夫对着院里的合欢起誓……什么来着……”谢安又忘词了,不过他早有准备,从怀里摸出一张写了字的纸,“若惹玥表姐不开心,便罚你替我们核对全年生意的账册!” “噗,哈哈哈哈……” 满庭哄笑,顾浔之也不免勾起了唇角,他当真对着院中的合欢树举起了酒杯:“顾某在 此立誓,若是惹夫人不悦,”他忽然俯身,将洛婉玥的食指按在自己的眉心处,“便在此处画上女子的花钿,上朝三日不洗。” 这可比看账册要狠多了。 “别胡闹!” 洛婉玥红着脸,将手抽了回来,顾浔之对她温柔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转向谢安:“不用再饮三杯了吧?” 谢安摆手:“不用,不用。” 众人再次哄笑,不难看出,顾浔之待洛婉玥确实是极好的。 夏成杰也拿着杯子走了过来,因入朝为官,他对顾浔之原先还是有些畏惧的,但经过兄弟们这么一闹,又见顾浔之一点儿也没恼,反而全都好脾气地接着了,他便也不再害怕,对着顾浔之打趣道:“顾相在朝堂之上,那可是百官莫近的,怎我见玥妹妹扯你衣袖时,却像是牵了观音座下的金猊兽,听话得很呢?” 夏成杰边说,边指尖沾了酒水,在桌面上画了只戴着丞相冠的小猫儿,众人见了,顿时笑倒一片,便连洛婉玥也忍不住捂嘴偷笑了起来。 顾浔之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看了笑眼弯弯的洛婉玥一眼,意味深长道:“我家夫人今日对这院中的锦鲤颇是喜爱,还为它们取了名,将‘夏成华’、‘夏成杰’、‘谢安’皆排进了花名册,”他抬眸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面前的叔舅三人,“恰好夫人也爱吃鱼,不如明日便安排府里的厨子蒸几笼鱼面,如何?” 夏成华、夏成杰、谢安的表情瞬间僵住,他们把顾浔之比成猫,他便让他们做了鱼,当真是一点儿亏都没吃啊! 众人再次哄堂大笑,洛婉玥则红着脸,嗔怪地瞪了顾浔之一眼:“你怎什么都往外说呀!” 这接风的“团圆饭”,便在众人的欢笑声中结束了。 夜半离席时,顾浔之依旧步履稳健,在转角处将额头抵在洛婉玥肩头。温热的酒气拂过她耳垂:“夫人可知,为夫为何从不醉?” 洛婉玥只觉耳朵痒痒,下意识地偏了偏头,语气娇软地问他:“为何?” 顾浔之忽然从袖中抖出七颗醒酒丸:“因为,为夫从进府门那刻就防着这群舅兄呢。” 洛婉玥噗哧一笑:“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顾浔之一把搂住洛婉玥,咬牙切齿地“凶”她:“不准说为夫老!” 洛婉玥窝在顾浔之怀里“咯咯”直乐。 月光漫过鸳鸯瓦,照见丞相大人勾住小娇妻的手,两道身影依偎在一起,回廊尽头飘来谢安懊恼的嘀咕:“早就同哥哥们说了,该在梨花白里兑椒浆的……” 房中烛火被吹灭,洛婉玥被顾浔之压在身下:“夫人,一月之期已过。” 低沉沙哑的声音落入洛婉玥的耳中,她知今夜是跑不了了,只得对顾浔之小声嘱咐:“不是在家里,你,悠着点儿……” 好不容易解了禁的顾浔之,早将洛婉玥的嘱咐抛之了脑后,一夜浮沉后,洛婉玥彻底不记得昨夜到底是如何入睡的了,只是翌日醒来时,浑身酸痛,像是被人施了一晚上的酷刑。狗男人,就不该信他的! ——¥招财符¥—— 一日,洛婉玥正被夏家的女眷们围着,让她试她们给她买的首饰、胭脂水粉。顾浔之则在凉亭内同夏清卓对弈。 白玉棋子“啪嗒”一声落在楸木棋盘上,顾浔之薄唇轻启:“听闻二叔的商船要从泉州返航,可否捎带些番邦的琉璃镜?夫人上月想要翻修府邸,却找不到合用的照壁装饰。” “这有何难?我安排便是。” “多谢二叔。” 檐角铜铃怱被轻风撞响,顾浔之转头望向花厅处,恰逢洛婉玥提着裙裾转过了身,新插在头上的金凤钗流苏扫过她含笑的眉眼。顾浔之一贯冷峻的眉目霎时化开了春水。 夏清卓见顾浔之迟迟不落子,不禁抬眼,顺着顾浔之的眼光看过去,不禁了然一笑…… ——¥招财符¥—— 洛婉玥同顾浔之在夏家待了小半个月,洛婉玥也入了夏家族谱,改了姓氏,从此之后,她便是“夏婉玥”,夏家最受疼爱的明珠。 顾浔之与夏婉玥到了回京的日子,夏老爷子、夏老夫人站在宅门前,一直到看不见马车影后,才依依不舍地进了门。夏婉玥已答应二老,待夏荷开满池塘时,她会再回到夏家陪他们过夏。 马车满满地来,又满当当地回,甚至比来时装得还多。二人带了不少江南特产回京,夏家人还给夏婉玥装了不少奇珍异宝,塞了不少银子,硬是让她带回京,说是给她傍身用的。有了家人,夏婉玥一路都十分开心,顾浔之也跟着她开心。 一回到京城,顾浔之连相府也没回,便直接进了宫。他一走便是两个多月,不少公务等着他处理,又一连忙了大半个月,才把积压的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 约摸戌时三刻,相府内的琉璃瓦还泛着白日余温,夏婉玥抱着一卷《天官书》爬上相府内的观星台,绣鞋尖还沾了些化了雪的水渍,在青石阶上洇出几朵深色小花。 “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 夏婉玥跪坐在铺了褥子的席子上,对照着青铜星象仪喃喃自语。夜风掀起她的披帛,惊得案头烛火摇晃,将她的影子投在二十八宿星图屏风上,活像只扑棱翅膀的雏鸟。 顾浔之从宫里回来,得知洛婉玥在观星台,便寻了过来。转过九曲回廊时,一抬眸便看见他的小妻子踮着脚尖,去够星象仪顶端的玉衡。 “当心摔成贪狼星。”顾浔之快步踏上最后一级台阶,顺手扶住夏婉玥摇晃的腰肢。 夏婉玥惊得缩回手,青丝缠住了顾浔之腰间的玉佩穗子:“你不是说,要亥时才回来的吗?哎呀!” 拉扯间,夏婉玥的几缕青丝散落颈侧,沾着夜露凉津津贴在了顾浔之的手背上。 顾浔之抬手,拿下了发簪,任夏婉玥乌云般的长发倾泻而下:“要处理的公务比预料的少了三分,”顾浔之的指尖不经意划过夏婉玥耳后,触到她微凉的肌肤,“手炉呢?” “好像忘在药圃了。”夏婉玥心虚地扯了扯顾浔之的衣袖,转移话题道,“你看,那七颗连珠的是不是北斗?” “是,也不是。”顾浔之解下墨狐裘,将夏婉玥包裹得严严实实。 第112章 胜败不论,心意最重 顾浔之从背后环着洛婉玥,调整了星象仪,带着薄茧的掌心覆住她柔软的手背,将玉衡转向东南,“此刻该这样观星。” 夏婉玥盯着顾浔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星盘滑动,檀香混着墨香萦绕在她鼻尖:“那牛郎织女星在何处?” “织女在此,”顾浔之引着夏婉玥指向银河西岸,“看到那四颗梭子状的星宿么?最亮的是织女星一,”温热呼吸拂过夏婉玥耳垂,“至于牛郎星……” 话音未落,夏婉玥突然转头。唇瓣擦过顾浔之冒出青茬的下颌,像初春柳枝掠过未化的残雪。 青铜星象仪“咔”地停转,远处荷塘跃起一尾红鲤,溅碎满池星斗。 “在这儿呢。” 夏婉玥调皮地指尖点着顾浔之突起的喉结,杏眸映着天河银辉,“我瞧着,满天星子都落在夫君的眼睛里了。” 顾浔之喉结滚动,一把握住夏婉玥作乱的手:“夫人可知,牛郎星还有个别称?” “唤作河鼓二,”顾浔之低沉而又含着笑意的声音随夜风荡开,惊飞檐角栖息的夜鹭,“不过今夜,牛郎、织女宜相会……” 星图卷轴被碰落台阶,莲花灯蓦地熄灭。夏婉玥在突如其来的黑暗里睁大眼,唇上压着滚烫的星河,在顾浔之的怀里化成了一袭柔波…… ——¥招财符¥—— 自打庆王造反后,京城便再未下过一场大雪。顾浔之要陪夏婉玥看京城雪景是看不成了。但趁梅花尚还在开着,夏婉玥又突发奇想,想吃梅花糕了,还要是亲手做的那种。 相府的庖厨漫出缕缕白烟。夏婉玥蹲在灶口添柴,火星子噼啪溅上石榴裙,烫出几点焦痕也浑然不觉。铜釜里的牛乳正咕嘟冒泡,混着去年窖藏的糖渍梅花香,熏得窗棂凝出蜜色霜花。 “夫人,仔细别烫着手!” 厨娘张婶第五次探头进来,“这梅花糕最考究火候,要不还是老奴……” “没事儿,我可以。你忙自己的去吧,不用管我。” 夏婉玥用身子挡住她揉得歪歪扭扭的面团,发间金镶玉梅簪扫过沾着面粉的鼻尖:“放心吧,我保证不会烧了厨房的。” 张婶只得不放心地走开。夏婉玥对着灶台上摊开的《膳经》发了愁。分明按方子称了三两糯米粉,怎的揉出来的面团硬得像块青砖?忽听得梁上传来窸窣声,一只不知哪儿跑来的雪貂,叼着块腊肉过来,窜过房梁时尾巴扫落了装糖桂花的青瓷罐。 “呀,这糖可不能碰!" 夏婉玥提着裙摆就去赶,绣鞋在结霜的青砖上打滑,整个人扑进面缸里。再抬头时,那个雪团子已经消失不见。 顾浔之下朝归来,碧裳赶紧上前告诉顾浔之,夏婉玥在厨房,还不让人跟着。这小丫头何时做过饭?顾浔之生怕他出事,匆匆往厨房方向去。 氅衣扫落竹枝上的残叶,绕过影壁时,前脚刚迈进厨房,便撞见夏婉玥踮脚在够高处的蒸笼,杏色袄裙下露出一截绯红束腰,玉禁步缠在脚踝叮咚作响。 “当心!” 温热手掌托住后腰的瞬间,夏婉玥手里的铜勺“当啷”一声落了地。转身时额角擦过他胸前獬豸补子,金线绣纹在颊边印出淡淡红痕。 夏婉玥抬手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反而蹭开一团花猫似的面渍。发间不知何时沾了片梅瓣,随动作飘落在两人交叠的衣袂间。 顾浔之捻起那片梅瓣放进夏婉玥掌心:“夫人这是要做什么?”他的目光扫过狼藉的灶台,“煮面片汤?” “是梅花糕!” 夏婉玥不悦地扯住顾浔之袖口,露出案板上七歪八扭的面团:“哼!定是《膳经》写错了分量,我试了三次都不成!” 话未说完,指尖便被顾浔之握住。顾浔之解了鹤氅,露出月白缎面夹袄,袖口金丝祥云纹沾上了面粉也不在意,勾着唇道:“糯米粉该用隔年陈米现磨,夫人取的怕是粳米粉,这才没做成。” 顾浔之执起石臼旁的木槌,手间玉板指撞在青石上叮咚作响。他丝毫不吝惜这上等的玉石,冬日晨光透过冰棱花窗,将他的侧影投在夏婉玥的裙裾上,恍若一幅水墨丹青活了过来。夏婉玥不禁看出了神。 “要这般斜着捶打。” 夏婉玥回过神来时,顾浔之已经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带着她的手有节奏地起落,碎米簌簌如雪落,“当年随军驻扎漠北,将士们用战鼓槌碾黍米,倒是比这石磨快些。” 夏婉玥一怔,想起世人口口相传的“北境之战”,顾浔之便是因那场大战而声名鹊起,名满华夏。 那时的他尚年幼,随军定是吃了不少苦的。 夏婉玥盯着顾浔之睫毛上沾的莹白米屑出神,忽觉满室梅香都酿成了酒。 “发什么呆呢?” 顾浔之松开手,屈指在夏婉玥的鼻尖上刮了一下,夏婉玥小脸一红,连忙摇头:“我去看看锅上的那些蒸得如何了。” 说完,便蹦跳着朝蒸笼跑了过去,她手刚想碰上滚烫的蒸笼,便被顾浔之用擀面杖轻轻地挑了一下:“仔细你的爪子。” 洛婉玥缩了下脖子,收回了手,朝顾浔之吐了吐舌头。 顾浔之隔着布,掀开了蒸笼。第一笼梅花糕终于出灶。夏婉玥往笼内看了一眼,“哎呀”地惊呼了一声。 顾浔之也看了过去,本该玲珑剔透的梅花纹,全被水汽晕成了胖乎乎的云朵。 “定是屉布太厚了!” 夏婉玥懊恼地戳了戳塌软的糕体,发间步摇垂珠扫过泛红的耳垂。顾浔之忽然执起竹筷,就着她的手夹起一块:“夫人可知漠北将士是如何庆功的?” 不及反应,微烫的糕点已抵在唇间。甜糯混着梅香在舌尖化开,顾浔之呼出的白雾与蒸腾热气缠作一团,他微微一笑:“胜败不论,心意最重。” 夏婉玥眉开眼笑,也咬了一口:“甜的,好吃!” “别动。” 顾浔之按住夏婉玥的香肩,指尖拂过她的唇角:“沾了糖霜。” 夏婉玥怔怔望着顾浔之逼近的眉眼,灶火在眸中投下跳动的光斑。粉墙上投出二人交颈鸳鸯似的影。 “相爷!夫人!”张婶的惊呼破门而入,“面引子发过头了!” 两人闻声,倏然一下分了开来,蒸笼盖“咣当”砸进面盆里,溅起的面粉如细雪纷扬。夏婉玥抹着脸上的白粉要去抢救,却被顾浔之拦腰抱起放在八仙桌上。 张婶连忙低头,慌张地退了出去。 “为夫来。” 顾浔之挽袖,夏婉玥坐在八仙桌上晃着脚丫,看着慢条斯理揉着面的顾浔之,那模样就像在批阅奏折,甚是赏心悦目。 顾浔之察觉到夏婉玥的目光,他勾着唇,清贵的声音沉如山海:“夫人可知揉面如治国?刚柔并济,方能长治久安。” 夏婉玥抿了抿唇,怎突然便给她上起了课?莫名有点儿犯困是怎么回事儿? 顾浔之知夏婉玥已开始走神,他微微眯了眯眼,忽然沾了面粉点在她眉心:“梅花妆。” 夏婉玥一怔,猛地从桌上跃了下来,要打他:“顾浔之!” 夏婉玥将手指也沾上了面粉,抻着手便要往顾浔之的脸上抹,顾浔之扭头躲着她乱舞的小手:“夫人,面团要硬了……” 炉火噼啪啦,腊梅香混着蒸腾的甜雾,将寒冬酿成了春。 第113章 踏青逢喜 寒冷的冬日过去了,这天气一转暖,夏婉玥便在家待不住了,趁着顾浔之休沐之日,拉上柳漫夫妇一道,去郊外踏青。 自打除了庆王逆党,给顾浔之下毒之人也已铲除,顾浔之便不用再装病了,那轮椅也被无风劈了,让人拿去当柴烧了。 晨光漫过丞相府檐角,出门的东西都备得差不多了,夏婉玥还在她的药炉里折腾着,正往藤篮里装新采的棠梨花。 顾浔之倚着药房的门框,耐心地等着她,看夏婉玥将晒干的陈皮分装成小包一一收好,不禁莞尔:“金夫人若知你踏青都要带着药囊,定要笑你草木皆兵。” 夏婉玥掀眸瞪了顾浔之一眼,她为柳漫调理身体之事,顾浔之是知晓的。 “漫漫调理不过半年时间,山间湿气最伤阳气。自是不能大意。” 夏婉玥葱白似的指尖拂过青瓷瓶上的红绸,里头是温补的当归丸,“我前几日为她诊脉时,关部稍显浮滑,”她语气一顿,“好事将至也说不定呢!” 顾浔之微微眯了眯眼,夏婉玥已不再服用“避子汤”了,这“好事”,说不定哪天也就轮到了他的身上。 “走吧。” 夏婉玥拍了下顾浔之,顾浔之回过神来,对她温脉一笑,便习惯地牵起了她的手,温柔地应了声:“好。” 马车摇摇晃晃地来到了郊外,约在此处同柳漫夫妇汇合。顾浔之扶夏婉玥下了马车。 “终于到了!” 夏婉玥对着山间清新的空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马车晃了一路,坐得她腰都酸了。顾浔之大掌覆上夏婉玥不盈一握的纤腰轻轻按揉着:“好些了吗?” 夏婉玥舒服地哼唧了一声,顾浔之眸光禁不住沉了沉。 二人边聊边等柳漫夫妇,不多时,话音便被清脆的车铃打断。 金府的马车停在了一旁,柳漫提着鹅黄裙裾,不等人扶她,便率先跳下了车,发间玉兰步摇在春风里叮咚作响:“可算盼到这天了!前些日子春雨连绵,我都要闷出霉斑了!” 夏婉玥笑着看了过去,便见金鹤轩板着一张脸,忙伸手扶住了妻子手肘:“你慢一些,”玄色的常服上沾了几片落花,“仔细别崴脚。” 夏婉玥见他腰间佩着的竹纹香囊微微鼓起,那是她之前给柳漫夫妇二人的驱虫散,嘱咐过柳漫,山间蚊虫多需随身携带,可避虫咬。 “玥玥!” 柳漫笑着朝夏婉玥打了招呼,便朝她跑了过来。 “漫漫!” 夏婉玥看见柳漫也很开心,二人亲热地手挽着手。 顾浔之与金鹤轩对视一眼,很自觉地跟在二人后头,慢慢走着。 夏婉玥与柳漫正在扑蝶,顾浔之与金鹤轩便拿着钓竿,去了溪边。 蜿蜒的山径铺着细碎棠梨,溪水在青石间跳跃如碎玉。顾浔之接过侍从手中的钓竿,紫竹竿身映着晨光,同金鹤轩一道,静静地垂钓了起来。 就在这时,洛婉玥与柳漫也跑了过来,洛婉玥瞧了瞧溪水,又瞧了瞧顾浔之与金鹤轩,大眼睛提溜溜一转:“这样干钩有何意思?我听闻碧潭里的白鱼最肥,你二人不若比试一番,如何?” 不等金鹤轩说话,他身旁的柳漫便拍着手应下了:“好呀好呀!输了还要有惩罚,”她一拍掌,“便罚为自家夫人簪花三日,如何?” “甚好!” 夏婉玥也笑跳着应道。 顾浔之与金鹤轩对视一眼,他们家夫人还真是都不吃亏。二人应下,便在溪边认真钩起鱼来。 夏婉玥、柳漫陪了一会儿,便觉无趣了,二人又手挽着手跑开了,留下两个男人在溪边独自垂钓的身影。 柳漫踮脚嗅着一簇野蔷薇,忽然轻“咦”了一声:“这花儿怎有蜜糖香?” 边说边伸手欲折,广袖滑落露出手腕,一旁的夏婉玥见状,顺势便托住了她小臂,指尖搭上了柳漫的脉门。 柳漫无奈:“你还真是说诊便诊啊。” 夏婉玥睨了她一眼,柳漫只得闭上嘴,好好站着,让夏婉玥替她把脉。 山风掠过棠梨枝头,带起细雪般的花瓣。夏婉玥忽觉指下脉象如春蚕食叶,细滑流利。她抬眼望去,柳漫乖乖站在晨光中,面色如玉生辉。 “漫漫,近日你可觉着身子有何变化?” 夏婉玥状似随意地问道,并朝不远处的白苏招了招手,白苏提着个藤篮便小跑了过来,夏婉玥从篮子中取出了浸着乌梅的琉璃盏,然后递给了柳漫。 柳漫捏了颗梅子扔进嘴里,酸得她眯起了眼睛:“说来也奇怪,上月还觉得手冰冷,离不得手炉,如今倒爱开窗透气了。”她指尖拈着半片花瓣,“许是因为春天来了?不过近日晨起,总会馋酸口的山楂糕,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你这乌梅不错呀!”. 话音未落,前方传来清悦的水声。碧潭如镜,倒映着漫天云絮。顾浔之抛竿的姿势优雅如执笔,银钩在空中划出弧光:“钩鳜鱼,需用活虾为饵。这尾鱼不错,正好给夫人做鱼汤。” 金鹤轩正欲答话,忽见不远处的妻子身形微晃。 柳漫听见顾浔之说要做鱼汤的话,不知为何,便觉得嗅到了鱼腥气,喉间涌上酸水,慌忙用绢帕掩口,夏婉玥立刻递上陈皮糖,指尖再次扣住她手腕。 金鹤轩一把丢掉了手里的鱼竿,小跑了过来,扶着柳漫关切地问道:“可是晨起饮了凉茶?” 顾浔之也走了过来,立在夏婉玥身边,夏婉玥松开搭着柳漫脉搏的手,朝顾浔之挑了一下眉,顾浔之一怔,随之心领神会地朝夏婉玥点了点头。 夏婉玥看着一脸担忧的金鹤轩,语带深意地问他:“金大人,你书房内可有《妇人方》?” “什么意思?” 金鹤轩不明就理地反问了一句。 夏婉玥莞尔一笑,执起柳漫的手,轻轻地覆在她的小腹:“漫漫这里,住着位小客人呢!” 潭水漾开一圈涟漪,顾浔之交给侍从的钓竿陡然下沉。 柳漫怔怔望着自己平坦的腹部,金鹤轩也盯着她的小腹发呆,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颤抖着声音问道:“夫人,这是……怀孕了?……” “是,不过不足月余。” 夏婉玥眉眼弯弯地依偎在顾浔之怀里,肯定地答道。 柳漫这才回过神:“我,我怀孕了?!玥玥,我真的怀孕了?!” “对,你怀孕了,我的漫漫要做母亲啦!” 金鹤轩一把抱住柳漫,素来端方少语的他突然大笑:“我要当爹了!哈哈哈哈哈……太好了!我要当爹了!” “你快放开我,”柳漫红着脸推开金鹤轩,抬手在傻笑的金鹤轩额头上点了一下,“瞧你这傻样!” 夏婉玥顺手解下顾浔之腰间上的羊脂玉佩递给柳漫:“来得仓促,也没准备什么好东西。这便给小宝儿当响铃玩吧。” 顾浔之:…… 顾相身上岂有不值钱的物件?这块玉佩说比不上“缠枝莲纹佩”,但绝对也是价值不菲的珍品。 第114章 有了张嘴,是连人都不做了! 柳漫噗嗤一笑,便将夏婉玥递来的玉佩收下了。 “多谢相爷、多谢顾夫人。”柳漫朝夏婉玥挤了挤眼,“这般金贵物件,倒不如让玥玥你再给我开张安胎方子来得实在呢!” “对对!” 金鹤轩脸上的笑根本就收不住,只一味点头附和着柳漫的话。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夏婉玥拍着胸脯答应道。 这鲜美的鱼汤,柳漫是无福消受了。柳漫的胎还未稳,于是四人便提前打道回府了。 归途的马车内,顾浔之抱着夏婉玥,神态慵懒地把玩着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夫人拿为夫的物件做人情,倒是一点儿也不手软。” “不是你说的吗?你的便是我的,怎么,舍不得了?” “自然不会,”顾浔之勾唇,“不过三千两银子,给得起。” “什么?!”夏婉玥惊呼一声,怎随手一给,便给出了如此大笔的银子?她心疼地望着顾浔之,“现在要回来,还来得及吗?” 顾浔之轻笑出声:“晚了。”他忽而低了声音,附在夏婉玥耳边沉声道,“不过,为夫可以努努力,争取让夫人将送出去的银子赚回来……” 夏婉玥瞬间红了脸颊,气呼呼地在顾浔之的胸膛上擂了一拳:“你快闭嘴吧!” 好好个人,有了张嘴,是连人都不做了! ——¥招财符¥—— 夜里,相府偌大拔步床上,夏婉玥喘着气趴在床上,顾浔之强势地压着她,夏婉玥转头想把顾浔之踹下去,顾浔之却如泰山一般动也不动,直接轻轻咬住夏婉玥的耳朵,用低沉沙哑地声音诱惑着她:“夫人不想要那三千两银子了吗?” “不要了!” 夏婉玥呜咽着,“多少银子我都不要了!” 顾浔之吻上夏婉玥的唇,冲她魅惑一笑:“可是,为夫想要……” 安静的夜色里,只剩下夏婉玥呜呜咽咽的哭泣声,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招财符¥—— 正如顾浔之承诺苏克哈的一般,翼凉国大汗没有撑过这一个春日,大周朝便出帮助苏克哈夺取了大汗之位。翼凉国与大周订立了新的盟约,边境互市,结两国之好。 这太平日子过久了,朝中大臣的心思又日渐活泛了起来。尤其是在睿王再次请旨返回边境大营时,皇帝竟然松了口。满朝文武一片哗然,只因皇帝至今未立太子。 本最有望继承大统的两位皇子,一位是造反被处斩的庆王,一位便是军功赫赫备受宠爱的睿王了。可如今睿王的身体好了,皇帝却不立他为太子,还要让他返回军营,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顾浔之垂着眸子沉思着,没有说话。 下了朝,顾浔之便去御书房寻皇帝。他虽然无意参与党争,但作为一朝宰辅,自是要为大周考虑,皇帝的一众子嗣中,唯有睿王品性端方,是继承大统的最好人选。而且他也有私心,立了太子,于他而言才是最好的。 皇帝面对顾浔之的奏请,只是抿着唇不语,看不出深意的眸子仔细地打量着顾浔之。二人沉默着,谁也没开口。 “你随朕来。” 皇帝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起身,带着顾浔之向内走去。鎏金蟠龙柱在御书房西墙投下暗影,顾浔之跟在皇帝后头,他的皂靴刚踏过第七块青玉地砖,便听见机括转动的轻响声。 皇帝的手按在了墙上那幅图中渔翁的斗笠上,墙后的暗门打开,皇帝带着顾浔之走了进去,暗门随之合上。 密室里摆着供桌,供的是一幅美人的画像。顾浔之心里一动,该来的还是来了。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画里的女子,墙上的素绢美人卷轴无风自动,画中女子眉目如画,倾国倾城,眉心间有一点红色的朱砂痣,火红刺目,明媚耀眼。 “她是你的娘亲,朕的妻子,靳素兰。” 皇帝痴痴地看着画中人,“你很像她。” 靳素兰,顾浔之听说过她,只知她是皇帝曾经的妃子,因难产大出血而亡,一尸两命。没想到,竟是他的亲娘。 顾浔之看着画中的美人,眸底晦暗不明。 “当年,朕与素兰,本是少年夫妻,恩爱甜蜜。只因她与朕身份有别,只能迎她做侧妃,可这并不影响朕与素兰之间的感情。直到那年先皇驾崩,朕登基为帝,因根基不稳,处处受到靖南王掣肘。后素兰怀孕,朕怕她受到伤害,便加派了人手保护于她,可谁知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皇帝思及至此,不禁悲上心头,“定国公为人正直,乃是肱骨之臣,加之他儿媳也怀有身孕,生产日子与素兰相差不远。我二人商定,为了保护你,到时便设法让二人同日生产,再将你偷抱至定国公府,声称定国公家的大夫人是生了双生子,由定国公照料,待朕羽翼丰满之时,再将你接回。” 皇帝的声音明显哽咽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素兰终是没等来母子团圆的那一日。她因难产大出血而亡,而定国公大夫人却生下一死胎。”皇帝苦笑了一下,“许是天命使然,朕与定国公将计就计,将你与死胎交换,对外宣称素兰是一尸两命,而你,便如先前安排好的,去了定国公府,在定国公的照拂下长大。” 皇帝看向顾浔之:“朕原计将你接回,认祖归宗,可未曾想歹人毒辣,竟在你身上下了毒。眼见你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朕遍寻了天下名医,皆治不好你。若是将你接回皇家,只怕你会受不住有心之人的迫害,便一直未曾告诉你真相。“ 顾浔之看着皇帝那明显有些苍老的面庞,抿着唇没有接话。 “幸亏上天待朕不薄,竟让你娶到了夏氏,治好了你的身体。”皇帝抬手按住顾浔之的双肩,“浔之,你该回来了。朕的江山,是属于你的!“ 顾浔之往后退了一步,摆脱了皇帝按在他双肩的手,朝皇帝深深一拜:“微臣无意要这天下,请陛下另择良人。” 皇帝怔住了,他一直未立太子,等的便是顾浔之。顾浔之有大才,心系江山社稷,是继承大统的最好人选,可他,却拒绝了。 不等皇帝说话,顾浔之跪了下来,对着皇帝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儿子谢父亲生恩。” 他抬眸看向皇帝,“只是养育之恩不能忘,浔之自小长在顾家,定国公不仅有养育之恩还有救命之恩,浔之不能忘恩负义。加之大周刚经历动荡,不应再生事端。睿王殿下,比微臣更适合成为储君,还忘陛下三思。” “你,这是不愿认朕?你是在怨朕吗?” “没有,我没有怨您。”顾浔之摇了摇头,也改了自称,“自幼,陛下便待我很好。我能感觉到您的疼爱。当初将我送到定国公府,也是情势所迫,我都能理解。只是陛下,您不仅是我的生父,还是这天下的主人。我只问您一句,您真的觉得,坐拥这江山,便是最好的吗?” 皇帝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第115章 这暗算起来,还真有些不忍心下狠手 “真相我已知晓,我与陛下是骨肉至亲,本就连着血脉,又何必要让全天下人都知晓,引起不必要的动荡呢?天家无小事。” “朕知晓了。”皇帝叹了口气,伸手去扶顾浔之,“起来吧,此事容后再议。” 皇帝知顾浔之心意已决,可在他眼里,将江山交到他的手上,他才是最放心的,并且,他想用这江山弥补顾浔之,让他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那个人。 “给你娘上炷香。” 顾浔之点头,拿起一旁的香点燃,在皇帝脉脉的注视下,为他的亲生母亲上了柱香。 从御书房出来,顾浔之虽还未说动皇帝下旨立睿王为太子,但至少还有转圜的余地。当务之急,便是如何将睿王留在京中,让他心甘情愿地继承大统,不再吵嚷着要回军营。 ——¥招财符¥—— 回到相府,顾浔之便将皇帝告诉他的真相,一五一十转达给了夏婉玥。夫妻本是一体,他不想瞒着夏婉玥,而且此事干系重大,他需要夏婉玥有心理准备。 夏婉玥双手托腮撑在桌上,认真听完了顾浔之的讲述。顾浔之的皇子身份她早就猜着了,也就没感到意外。 “所以,你不想继承皇位?” 顾浔之转着手里的茶杯,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那夫人呢?” “我?” “嗯,”顾浔之深邃的墨眸看着夏婉玥纯澈的双眸,“因为夫的选择,夫人错过了皇后之位,不可惜吗?” 夏婉玥噗嗤一下笑出声:“哦,这么一想,倒确实觉得有些可惜。”她眉眼弯弯地看着顾浔之,“可皇后只能被困在宫墙之内,我可不想一辈子都待在皇宫里。” 夏婉玥握住顾浔之的手:“所以,我并不觉得可惜,反而感谢夫君。”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顾浔之的大掌反握住夏婉玥的柔荑。 夏婉玥“嘻嘻”一笑,覆又恢复了严肃脸:“可是,要如何说服睿王殿下呢?”夏婉玥眨巴了两下大眼睛,“要不,给他找个王妃?” “行不通。”顾浔之否决了夏婉玥的提议,他轻轻捏了捏她精致的小鼻子,“睿王殿下不好美色。况且,真合他心意的王妃,怕是要不惧漠北风霜,陪他在边境过一辈子的,否则,他是断不会瞧上一眼的。” “这就难办了,”夏婉玥幽幽地叹了口气,“能配上皇子门第家的闺秀,哪儿受得住去大漠吃沙子的苦呀?” 不等顾浔之附和,夏婉玥一拍掌:“要不咱俩直接算计他,将生米煮成熟饭,逼他从了,如何?” 顾浔之:…… 顾浔之轻咳了一声:“那个,夫人,时候不早了,也该歇息了。” 顾浔之将一脑袋歪主意的夏婉玥硬拉去洗漱,生怕再一耽误,夏婉玥能想出更多荒唐的办法。 睿王府内,萧景熤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忍不住抖了下身子,难道是受寒了?怎觉得心有些慌呢…… ——¥招财符¥—— 顾浔之与萧景熤、司南辰在“汇贤居”里小聚。 司南辰郁闷地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闷茶。 顾浔之朝萧景熤使了个眼角,问他这是怎么了。 萧景熤好笑地看着闷闷不乐的司南辰:“被刑部尚书给看中了,想要招他为婿呢。” “好事儿。” 顾浔之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好个鬼啊!”司南辰一脸哀怨地瞪着顾浔之,“我这二八年华的英武少将军,就该将这一生都奉献给大周,奉献给大周的万千百姓,怎能随随便便就轻易成婚呢?” 萧景熤笑睨着司南辰:“那本王问你,刑部尚书家的千金,可是大周百姓?” “是啊。” 司南辰毫不犹豫地应道,一脸狐疑地看着萧景熤。 “那你将自个儿献给她,不也就是奉献给了大周百姓吗?” “噗……咳咳咳……” 司南辰喷出了一口茶,直接将自己给呛着了。 顾浔之勾着唇角,没有接话。 “逗你的。” 萧景熤轻拍着司南辰的背,“看把你急的。” 司南辰委屈地瞪了萧景熤一眼,没再说话。 等打闹声停了下来,顾浔之抿了口茶,意味深长地看了萧景熤一眼:“那王爷您呢?” “本王?”萧景熤端起茶盏,“自是回军营去。”他笑着抿了口茶,“你知晓的,本王对那个位置毫无兴趣。” 顾浔之眸色沉了沉,深深地看了萧景熤一眼,不得不说,如今再看萧景熤,确实与以往感觉不同了。有着血缘关系的手足兄弟,这暗算起来,还真有些不忍心下狠手。 没错,顾浔之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个名正言顺将睿王留在京城的理由,于是从善如流地从了夏婉玥算计睿王的办法。不过,用的不是“美人计”。 顾浔之佯装如厕,出了一趟雅间,将夏婉玥为他配的药,下到了茶里。小厮将茶送了上去,顾浔之也同时返回雅间,亲自为睿王斟了茶。 茶刚满上,夏婉玥便拎着个提篮走了进来,说是给他们送来“芙蓉阁”刚出炉的糕点,趁着睿王、司南辰注意力都在为他们介绍糕点的夏婉玥身上,顾浔之迅速地将手里的茶壶同事先装在提篮里茶壶掉包了。 夏婉玥找了个理由,提着提篮便先行离开了,走之前同顾浔之暗暗交换了个眼神。睿王,算是暂时留下了。 饮了那杯被下了药的茶水的睿王殿下,当天夜里便犯了病,上吐下泄到浑身无力,吐泄止住后,那无力感却一直未消散。夏婉玥被睿王请到府上为他诊治,她假模假样地为他把了脉,最后语气沉重地对他道:“王爷这是伤了元气,需要静养。若是强行耗力,只怕会筋脉错乱,以后再拿不起枪。” 这完全触到了萧景熤的命门,不让他拿枪,不如直接杀了他。于是乖乖听夏婉玥的话,留在京城休养,直到康复后再思回军营一事。 睿王暂且留下了,司南辰可待不住了。他爹正逼着他同刑部尚书的千金成婚,连庚帖都要换了。情急之下,他连夜收拾东西,连个招呼也不同家里打,便直奔军营而去。 萧景熤又无端替司南辰接了司大人的一顿斥,只觉得身子更乏了。 睿王一留京,便给顾浔之腾出了筹谋的时间,他也暗暗舒了口气,这皇位萧景熤是不要也得要,反正不能落到他顾浔之的手上。 皇帝也没放弃,几次三番用言语暗示顾浔之,让他认祖归宗,让他进玉牒,他都假装听不懂,三言两语便搪塞了过去。定国公自也知晓顾浔之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一事,他同顾浔之谈过,知了他的想法,即便皇帝让他劝说顾浔之,他也哼哼哈哈地应付了过去。顾浔之向来是个有主意的,皇帝也无法怪罪定国公。一来二去,还真就把此事给拖了下来。 而时感无力的萧景熤,在夏婉玥的“调理”下,身体时好时坏,只能留在京中。可身为皇子,又不能闲着不做事儿,在顾浔之的斡旋下,竟也不知不觉地开始帮着处理些政务,了解更多的民生疾苦。 第116章 相爷这草,莫不是成了精? 暮春的晨光漫过相府檐角时,后花园的紫藤架下已铺开茜红锦茵。夏婉玥跪坐在石青缎垫上,将新采的草茎一根根摆开,发间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晃,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夫人,这回奴婢可不能再让了!” 碧裳捧着喜鹊登枝的楠木漆盒,里头放着夏婉玥的一些金银首饰,她已经输掉第六支玉搔头了,“夫人,昨儿您说狗尾草克木樨草,可奴婢瞧着也不怎么样,您要不换一种草试试?” “不!” 夏婉玥倔强地拒绝了碧裳的提议,攀膊?缚住了宽大的衣袖,她举着手里精挑细选的狗尾巴草,气势汹汹地便要应战。 白苏正赢在兴头上,自是兴高采烈地拉着夏婉玥又比了一局。 两根草茎已十字相交,夏婉玥屏息勾住草茎末梢,忽觉指尖传来细微颤动——昨日新染的蔻丹在晨光中泛着珊瑚色,正与她手中的狗尾巴草叶脉相映成趣。 “咔嚓!” 夏婉玥的灯芯草应声而断,断口处渗出清亮汁液。围观的小丫鬟们拍手笑闹,惊飞了檐下筑巢的燕子。 “夫人,这支鎏金缠丝簪归我啦!” 白苏早瞧见了盒子里的簪子,正笑嘻嘻去取战利品,却被夏婉玥按住了手腕:“不行,不行!三局两胜,再来一局!” 夏婉玥的鬓角已沁出细密的汗珠,耳垂上最后一对明月珰在春风里打转。 “夫人,您怎么耍赖呢?” “我才没有!”夏婉玥鼓着腮帮子,“就是三局两胜的,碧裳,你说是不是?” 被无辜牵扯进的碧裳,自是站在夏婉玥一边,连连点头:“是,就是三局两胜的。” 这边还在笑闹着,却不见那头的紫藤花影忽然动了,顾浔之的皂靴踏过满地落英。他今日未着官服,月白直裰衬得眉目如画,腰间悬着的和田玉佩随着脚步轻晃,与丫鬟们鬓间珠翠相映成辉。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正在斗草的白苏与夏婉玥身上,并未发现顾浔之的到来。 “夫人好兴致。” 顾浔之声音一出,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惊,忙朝顾浔之行礼。夏婉玥仰着头,一双水灵透亮的大眼睛就这么看着顾浔之,眉眼中带了喜色:“你怎回来了?” “今日事儿少,便回来看看。” 宫里,被顾浔之丢了一堆公务的萧景熤,脑壳都快挠秃了:少,少在哪儿了?! 顾浔之撩袍,在夏婉玥身侧坐下,袖口金丝暗纹扫过夏婉玥的膝头:“这满盒珠翠的,夫人是要开首饰铺子?” 夏婉玥慌忙将漆盒合上,颊边飞出一抹红霞,眼神闪躲地扯谎道:“见日头好,拿出来晒晒……” 顾浔之唇角微勾,还头次听见晒首饰的。他眼光落在了夏婉玥的指尖上,指尖还缠着半截断草,汁液染绿了葱管似的指甲。他微微一抬手,捻起夏婉玥鬓角落花,紫藤香气在指间萦绕:“是不是还越晒越少了?”顾浔之忽地瞥见漆盒里的玉搔头,“这嵌红宝石的簪子,为夫记得,好像是贤妃娘娘赏的?” “若不是夫人耍赖,这便是奴婢的了!” 白苏嘴快,夏婉玥不禁掀眸瞪了她一眼。碧裳笑了一下,连忙带着小丫鬟们全都退了下去,园中只剩风过竹梢的沙沙声。 夏婉玥垂着头,生怕顾浔之训她。虽然只是同小丫鬟们比着玩儿,但怕顾浔之说她涨了赌博之风。一身正气的顾相,眼里可容不得沙子。 “夫人可敢与为夫比试?” 顾浔之随手折下廊边的狗尾草,毛茸茸的草穗扫过夏婉玥鼻尖。 “什么?” 夏婉玥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顾浔之不仅不骂她,还要陪她玩? “斗草啊。”顾浔之淡笑着回道,“赌注嘛.……”. 顾浔之的目光掠过夏婉玥精巧的耳垂:“就这副明月珰吧。” 一听这话,夏婉玥便挺直了腰板:“可以!不过,若我赢了,夫君要给什么?” “那也得等夫人赢了再说。” 夏婉玥最受不得人激她,当即气鼓鼓地瞪着顾浔之:“你莫要小瞧人!输了别哭!” 顾浔之嘴角微勾:“输了,夫人要什么便给什么。” “行,一言为定!” 顾浔之点头,洛婉玥便站起来,埋头到草堆里,精心挑选着,最后选了根粗壮的牛筋草,叶脉在阳光下泛着青铜光泽:“此乃车前草王,今晨沾了东来紫气,定能赢你!” 夏婉玥看着顾浔之手里的狗尾巴草,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 “请吧。” 顾浔之做了个“请”的动作,夏婉玥便将手里的草与顾浔之的草相交在一处。两根草茎甫一相交,她心里便“咯噔”一下,不好! 那看似柔弱的狗尾巴草,却在二草相持时,忽地一沉,以刁钻角度缠住了牛筋草叶鞘。在夏婉玥指尖发力的瞬间,只听“啪”的一声,车前草竟从中间裂作了两半,狗尾巴草却完好无损。 “承让。”顾浔之笑着将狗尾草别在夏婉玥鬓间,草穗拂过她的耳畔,“这聘礼可还入得夫人眼?” 低沉清冷的声音落入耳中,夏婉玥微微一怔神,还记得大婚那日,顾浔之挑开喜帕用的玉如意上,也雕着这般毛茸茸的草穗纹样。 犹记得那时,顾浔之附在她耳边低语:“金银珠玉易得,野草春晖难求。” 夏婉玥脸颊一红:“不算不算!” 顾浔之好笑地将洛婉玥抱进怀里:“怪不得说你耍赖。” “才没有。” 夏婉玥红着脸,梗着脖子死不承认。 “输了多少?” 夏婉玥竖起小手,比了个“六”。 顾浔之淡淡一笑:“赢回来。” 于是,日影西斜时,满府丫鬟的草茎已尽数败在顾浔之随手摘的狗尾草下。白苏耷拉着一张小脸,欲哭无泪:“相爷这草,莫不是成了精?” 夏婉玥捧着赢回来的首饰,“咯咯”直乐。直到忍不住,自己也下了场。 夏婉玥气得扔掉了手里的草茎:“顾浔之,你是不是作弊了?” 顾浔之意味深长地看着洛婉玥:“夫人,此草生于东墙根第三块青砖缝内,每日受寅时露水滋养。”他用指尖抚过草茎上的细密纹路,“叶脉走势合八卦方位,叶鞘弧度应北斗七星,”忽朝夏婉玥一挑眉,“夫人可要拜师?为夫可将此草转赠于你。” 夏婉玥气结,抓过顾浔之手里的狗尾巴草掷于地下:“明日我便拔光东墙里所有的草!” 顾浔之沉吟一叹:“哎,那为夫只好……”他狡黠一笑,“改去西墙拔草了。” 夏婉玥气得便要去打顾浔之,小丫鬟们纷纷捂嘴退下,打闹间,顾浔之突然一个反手,将张牙舞爪的洛婉玥禁锢在怀中:“夫人,你可别忘记答应为夫的赌注……” 夏婉玥回忆起之前输完首饰后,顾浔之附在她耳边要的“赌注”,瞬间红了脸:“顾浔之,你不要脸!” 顾浔之淡淡一笑,便将人打横抱起,往卧室方向去,边走边道:“正好给你长长记性,好赌之风不可有。” 夏婉玥:…… 好嘛,原来在这里等她呢!顾相不是不教,而是“言传身教”!夏婉玥后悔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从门缝里传出…… 第117章 冲突 又是一年春闱时,京城里挤满了前来赴京赶考的举子。 原本要被皇帝任命为主考官的顾浔之,靠着那三寸不烂之舌,硬是推掉了这份差事,转到了睿王萧景熤身上。他乐得清闲,萧景熤却忙得脚不沾地。说来也怪,本应是虚乏无力的身子,在他主持春闱的那些时日里,竟意外地好了不少。实在事多到无暇多思,不然他肯定已经有所怀疑。 ——¥招财符¥—— 睿王府。 萧景熤站在书房的窗前,手中握着一份卷宗,眉头紧锁。卷宗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今年春闱的考生名单和成绩,其中一份卷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李墨……” 萧景熤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划过卷子上那工整的字迹。这份答卷文采斐然,策论犀利,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浩然之气,却在最后被朱笔批了“落第”二字。 “王爷,这是李墨的详细资料。” 侍卫统领张谦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将一份卷轴放在案几上。 萧景熤点头,拿起了那份卷轴。 李墨是萧景熤无意间结识的上京赶考的学子,言谈中发现其有真才实学,在治国上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萧景熤以为李墨会金榜题名,结果却未在榜单上看见他的名字,这才抽出了他的文章,发现比今科高中之人的卷子答得精妙许多,如此人才,怎就被埋没了呢? 萧景熤展开张谦递上的卷轴,目光迅速扫过上面的文字。 李墨,江南寒门出身,自幼聪颖,十岁便能作诗,十五岁通晓经史,是当地有名的才子。然而,他的家境贫寒,父亲早逝,母亲以织布为生,这才勉强供他读书,进京赶考。 “这样的才学,怎会落第?” 萧景熤喃喃自语,心中疑窦丛生。 “殿下有所不知,”张谦压低声音道,“这李墨,得罪了不少人物,包括礼部尚书严大人。” “为何?” “他的文章。”张谦顿了顿,“在他之前所写的策论中,直言世家大族把持朝政,寒门学子无出头之日,惹得世家大族对他成见颇深,所以……” 后面的话不用多说,萧景熤也明白了。历来科考都是礼部操持,得罪礼部尚书,即便有他这个王爷坐镇,他们也有许多可以改判成绩的方法。 如今大周朝虽然看似稳固,实则世家大族的势力颇盛,各世家间盘根错节,牵扯极深,大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势,而礼部尚书严家,便是四大世家之一。 “据属下调查所知,严家把持科举多年,寒门学子的卷子但凡有半点不合他们心意的,都会被暗中调包或直接批为落第。” 萧景熤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早前便听闻科举舞弊之事,顾浔之以雷霆手段处理过,他主持科考的那几年还算公正,只是没想到顾浔之一卸任,便故技重施,实在是猖狂至极,完全未将他这个王爷放在眼中。 “去查,”萧景熤沉声道,“本王要知道这次春闱,有多少寒门学子的卷子被动了手脚。” 三日后,萧景熤带着查到的证据来到御书房。皇帝正在批阅奏折,见他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 “父皇,”萧景熤跪下行礼,“儿臣有要事禀报。” “起来说话。” 皇帝放下朱笔,目光在他手中的卷宗上扫过。自打那日他去冷宫与皇后对峙,得知先皇后在靳素兰去世之事上也算不上好人,细想之确实发现不对,先皇后把持后宫,见过了太多后宫中的腌臜手段,他不相信先皇后会不知靳素兰被人下毒一事。虽不是她直接害死的靳素兰,但她不出手干预,听之任之,这种行为,与凶手又有何不同?以至于他对萧景熤也产生了嫌隙,对他态度愈发冷淡。 萧景熤不知其中内情,他站起身,将卷宗呈上:“父皇,据儿臣调查,此次春闱,至少有三十余名寒门学子的试卷被调换。儿臣已查到,是礼部尚书严潘在背后操纵。” 皇帝从太监手中接过萧景熤呈上的卷宗。 “他们不仅将寒门学子的卷子批为落第,还将世家子弟的劣等卷子调包成优等,以此确保世家子弟能够顺利入仕。父皇,世家积弊已深,理当除之!” 皇帝接随手翻了几页,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然而,他并未如萧景熤所料那般震怒,反而将卷宗合上,放在一旁。 “熤儿,”皇帝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威严,“你可知道世家在朝中的势力有多大?” 萧景熤一怔,随即答道:“儿臣知晓。可是父皇,世家不可不除!如今科举已成世家手中待价而沽的玩物!儿臣还查到,他们暗中竟连三甲之名都敢倒卖!黑市上的价目表,一个进士头衔,便可卖出十万两白银!” 皇帝抿唇:“熤儿,你还是想简单了。你可知为何浔之手段雷霆整治科举,世家大族无人敢言吗?” 萧景熤疑惑地看向皇帝。 “因为,他懂得分寸。”皇帝想到不愿继承皇位的顾浔之,轻轻地叹了口气,“他至少不会触碰世家的根本。” 萧景熤一点就透,只要不切实触及世家的根本利益,他们就不会过于嚣张跋扈。所以顾浔之把持科考几年,世家寒门皆有中举之人,无形中形成了一种平衡关系。 “可是父皇,这并非长久之计。世家积弊已深,应当除之!” “除?你说的简单!”皇帝冷笑一声,“你可知为何每年祭天大典要穿十二章纹冕服?因为那些星辰皆是绣娘用金线缝上的。前两年,朕要换一批绣娘,你猜,结果如何?” “如何?” 皇帝嗤笑一声:“三个月内,江州盐税便少了六成!” “他们怎敢……” “有何不敢?”皇帝揉了揉眉心,“你在军中待久了,又怎知世家之间到底有怎样的勾连,势力又有多庞大?朝中大半官员都与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旦动他们,朝堂必将大乱。熤儿,大周再经不起内乱了。” “父皇!”萧景熤上前一步,声音中带着急切,“科举乃国之根本,若连这最后一条寒门晋身之路都被世家把持,我大周江山必将腐朽!寒门学子十年寒窗,却因世家的一己之私而报国无门,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放肆!“ 皇帝猛地拍案而起,案上的茶盏被震得叮当作响,”你年纪尚轻,不懂朝堂之事。这些世家大族,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以为朕不想整顿?可这江山,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萧景熤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父亲,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君臣之礼,更是治国理念的天堑。 “父皇,”萧景熤缓缓跪下,声音低沉却坚定,“若连科举都不能公正,这江山,还能长久吗?” 皇帝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熤儿,你还是太年轻。有些事,不是非黑即白。退下吧,这件事,到此为止。” 第118章 雨打芭蕉 萧景熤脚步沉重地走出御书房,春日的阳光,竟刺得他眼睛有些发疼。他想起那个叫李墨的考生,想起他字里行间对朝廷的赤诚之心,想起他寒窗苦读十年却换来一个不公的结局。 不远处,顾浔之静静地看着萧景熤,眸底晦暗不明。他沉思片刻,命人去御书房转告一声,就说他有要事在身,今日便不面圣了。随之转身离开,也未让萧景熤发现他曾来过。 “王爷,”张谦跟在他身后,低声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萧景熤沉默片刻,目光望向远处的宫墙,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继续查。本王要知晓这些世家之间,到底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至于李墨……”萧景熤顿了下,“让他去敲‘登闻鼓’,告御状。派人保护好他!” “可是……”张谦犹豫了一下,“陛下已经下令到此为止,若是继续查下去,恐怕会惹怒陛下。” “惹怒又如何?”萧景熤冷笑一声,“本王若是连这点风险都不敢冒,还谈什么治国平天下?” 张谦不再多言,躬身退下。 接下来几日,萧景熤暗中调动人手,继续调查严家的罪行。然而,他很快发现,事情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世家大族之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利益网。每当他查到一点线索,总会有人暗中阻挠,甚至威胁。 “王爷,这是今日收到的密信。” 张谦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递给萧景熤。 萧景熤展开信纸,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多管闲事者,死。” “呵,”萧景熤冷笑一声,将信纸揉成一团,“看来,是有人坐不住了。” ——¥招财符¥—— 萧景熤这边暗流涌动,焦头烂额,顾浔之却是岁月静好,享受着温香软玉在怀的美好生活。 夏婉玥正倚在窗边翻看新得的话本子,忽听得檐下铜铃乱响。她抬眼望去,只见庭前那株老芭蕉在狂风中东倒西歪,宽大的叶片被雨点打得噼啪作响。 “糟了!” 夏婉玥猛地想起午后晒在院中的书,其中还有顾浔之珍藏的《花间集》,今日阳光正好,特意取出来晾晒的。 顾浔之正在书房处理政务,忽听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搁下朱笔,就见夏婉玥提着裙摆冲进了院子,连绣鞋都来不及穿。 “夫人!” 顾浔之心内一惊,抓起书房内放置的油纸伞便追了出去,可还是没赶得及,只见夏婉玥已赤着脚踩在青石板上,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裳,衣裳紧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了纤细玲珑的曲线。 “快!” 夏婉玥吩咐丫鬟、小厮们抢着收书。她也顾不得许多,伸手便去收晾在竹竿上的《花间集》。那些泛黄的纸张被雨水打湿,墨迹晕染开来,像极了春日里晕开的胭脂。 顾浔之踩着水,快步走了过去,将油纸伞撑在夏婉玥的头顶上,自己半边身子却淋在雨中,伸手去够高处的书页,却见夏婉玥已经踮起脚尖去够最上面那本了。 “当心!” 话音未落,夏婉玥脚下一滑。青石板上本就生着厚厚的青苔,被雨水浸得滑腻得很,她心里着急,自是没注意,整个人向后仰去,手中的书慌乱地散落了一地。 顾浔之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夏婉玥的腰。油纸伞脱手而出,在风中打着旋儿。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落在夏婉玥的颈间。 两人贴得极近,夏婉玥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她的中衣已然湿透,杏色的肚兜若隐若现。顾浔之喉结滚动,忽然觉得,这雨声,也太吵了! “夫君……” 夏婉玥唤了顾浔之一声,软甜的声音被雨声淹没。她的发髻散开,青丝贴在脸颊上,像极了水墨画中走出的仙女。 顾浔之心头一动,便低下头,吻去了夏婉玥眼睫上的雨珠。他温热的大掌贴在夏婉玥不盈一握的纤腰上,隔着湿透的衣料,顾浔之都能感受到她的体温。雨点打在芭蕉叶上,奏出一曲缠绵的乐章。 “书……” 夏婉玥轻推着顾之的胸膛,想要从他怀里出来,去拯救被淋湿的书,反被顾浔之搂得更紧。 “让它们淋着吧。” 顾浔之的声音有些喑哑,“比起这些死物,我更在意,”顾浔之薄唇贴着夏婉玥的耳际,灼热的气息打在她裸露的皮肤上,“活色生香的夫人……” 夏婉玥瞬间红了脸 “可这里头有你珍藏的《花间集》,”夏婉玥看着已经浸了水的书,眼里满是着急:“你不是说,这些诗词里藏着前人的风骨,不可轻弃吗?” 无风顶雨跑了过来,在夏婉玥的注视下,迅速捞起地上的《花间集》,抱着一叠书,冲进了廊庑下。 雨越下越大,芭蕉叶在风中摇曳,像极了舞姬的裙摆。顾浔之一弯腰,打横抱起了夏婉玥,大步走向内室。夏婉玥轻呼了一声,她的发梢滴着水,在地上画出一道蜿蜒的痕迹。 “夫君,”夏婉玥将脸埋在他胸前,“这就不管那些淋湿的书了?” 顾浔之迈着大步,还有什么书能比怀里的美人的重要? “明日为夫亲自去修。” 顾浔之踹开房门,走进内室,将夏婉玥放在榻上,取来干爽布巾,“书毁了没事儿,夫人若是着凉了,那才是真正的损失。” 夏婉玥睨了顾浔之一眼:“喝蜂蜜了啊?” 顾浔之浅浅一笑,动作轻柔地替夏婉玥擦干头发,指尖不经意间触到她的耳垂。夏婉玥瑟缩了一下,却被顾浔之扣住了手腕。 “别动。”顾浔之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缱绻,“让为夫好好看看你。” 烛光摇曳,映得夏婉玥的脸颊愈发红润。 “我有什么好看的?” 夏婉玥微垂着眸子,顾浔之沙哑的声音里满是深情:“好看。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雨点打在窗外的芭蕉叶上,“滴答滴答”地奏出一曲缠绵的乐章。远处传来更鼓声,却仿佛隔着一个世界。夏婉玥靠在顾浔之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觉得这场雨来得恰如其分…… 昏黄的烛光映着两道交缠的人影,伴着清悦的雨声,浮浮沉沉…… 翌日清晨,雨过天晴。 夏婉玥醒来时,发现枕边放着一本崭新的《花间集》。书页上还带着墨香,显然是连夜抄写的。扉页上题着一行小楷: “雨打芭蕉,不及夫人一笑。愿以余生,护卿周全。” 这熟悉的字迹,一看便是顾浔之提的,夏婉玥勾起唇角,只是完全不记得顾浔之昨夜是几时起的身。 夏婉玥披衣起身,推开窗。庭前的芭蕉叶上还挂着雨珠,在晨光中晶莹剔透。顾浔之正在院中整理昨夜抢救的书册,见她醒来,抬头朝她露出温柔的笑意。阳光打在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光圈,一向冷峻的眉眼都柔和了许多,夏婉玥情不自禁地弯了眼角。 第119章 夫君,我好心悦你呀! “醒了?” 顾浔之隔着窗,语气宠溺地对夏婉玥问道。 “醒了。”夏婉玥小手撑在窗沿上,好奇地对顾浔之问道,“你在做什么?” “修书。” “嗯?” 顾浔之扬了下手里整理好的书册,“做做修补。” “你还会修书呀?”夏婉玥惊喜地瞪着大眼睛,“我也想学!” “好,为夫教你。” 夏婉玥欢呼一声,便快速洗漱完毕,便朝书房跑去。 一进书房,便看见紫檀翘头案上已摆满了各色器具。夏婉玥跑到桌边,看顾浔之正将松烟墨块浸入青瓷钵,墨色如夜色在清水中晕开。 “修书如医人,需先辨症。” 顾浔之执起过了一夜,还半湿着的《花间集》,对夏婉玥娓娓道来。他指尖抚过卷边的书页:“虫蛀三页,水渍五处,还有…….” 忽然顿住,从泛黄的纸缝中拈出一片干枯的海棠花瓣。 “这是什么?”夏婉玥凑近细看,发间茉莉香扫过顾浔之的手背,顾浔之喉头一紧,“海棠?” 顾浔之咽了口唾沫:“是。去岁春日夹进去的。” 夏婉玥轻轻拿起那片海棠花瓣,调皮地朝顾浔之挤了挤眼:“没想到顾相竟还有如此小女儿心思的一面。” 顾浔之微微一笑,想起那日,他碰巧翻到“昨夜雨疏风骤”一页,忽有海棠被风吹落于书页之上,他便顺手将那时的春色封存了,未曾想今日竟被夏婉玥翻了出来。 顾浔之伸手取过花瓣,顺手收入珐琅盒中,又指着书,对夏婉玥道:“这墨渍,需用古法揭裱。” 顾浔之蘸取少许米浆点在了晕染处。 “夫人试试?” “好!” 夏婉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她学着顾浔之的模样执起竹起子,却一不小心将书页挑出裂痕:“呀!” 夏婉玥惊呼了一声,手顿在半空,不敢再动。 “夫人莫急。”顾浔之微微一笑,便从身后环住了夏婉玥,掌心覆在她已经禁不住颤抖起的小手上,“要这般斜着入纸。” 夏婉玥在顾浔之的带动下,竹起子轻轻挑起半页宣纸,露出底下泛金的桑皮纸背,沉水香混着墨香萦绕在她的鼻尖,令她微微红了脸。 “动作要轻。” 夏婉玥点头,屏息凝神,便见墨色牡丹在浆水中舒展,竟比原先更添风韵,她轻轻地感叹了一句:“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这是南唐澄心堂的遗法。” 顾浔之引着夏婉玥将新纸覆上,“以檀皮为骨,需用卯时井水…….” 话音未落,夏婉玥突然转头,鼻尖蹭过顾浔之下颌。 四月的风,穿堂而过,掀动着案上待修的《花间集》。泛黄的书页哗啦作响,露出某页朱笔批注:“甲辰春,与卿修书于书房,甚悦。” “咦,你何时添的批注?” 夏婉玥指尖点着那行小楷,袖口不小心沾了靛青染料。 顾浔之取过夏婉玥手中羊毫,在砚池边掭笔:“此刻。”笔锋落在新补的书页空白处,墨迹渐显:“修书如修心,需得灵犀相通。” 日影西移时,最后一页终得修补。夏婉玥揉着酸痛的腕子,看顾浔之将书册放入楠木夹板。他挽袖时露出小臂结实的小臂,夏婉玥长长的眼睫颤了颤。 阳光透过芭蕉叶的缝隙洒落,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顾浔之转过身,正面对着夏婉玥,夏婉玥勾唇一笑,直接扑进了顾浔之的怀里:“夫君,我好心悦你呀!” 晨风拂过,带来泥土和青草的芬芳。 顾浔之紧紧回抱住夏婉玥:“夫人,为夫也是。” 这一刻,连时光都变得温柔。 ——¥招财符¥—— 睿王府。 萧景熤收到消息,李墨投河自尽。他手里拿着李墨留下的那封遗书:“寒门无路,报国无门。” 萧景熤站在书房的窗前,看着庭院中飘落的银杏叶,右手紧紧握拳,捏皱了遗书的一角。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与悲凉。 脑中回想起与李墨相谈甚欢的日子,他泼墨挥毫直抒胸臆的卷子,想起那些如同李墨一般被埋没的寒门学子,还有御书房内,父皇冷漠的眼神…… “王爷,”张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李墨的家人求见,正在府门外等候。” 萧景熤神情一滞:“快,请进来。” 张谦领命,将李墨的家人引进了正厅。 萧景熤在正厅内等候,不及他上前,衣衫褴褛的妇人便噗通一下,跪在了他面前,手中捧着一卷破旧的书籍。 “王爷,”妇人颤巍巍地朝萧景熤磕了个头,“这是我儿生前最爱读的书,他说,若是有一日他出了意外,一定要将书亲手交给到您的手上。” 萧景熤接过那卷书,发现是一本《治国策论》,书页早已泛黄,边角磨损严重,显然是被人反复翻阅过。他翻开书页,发现里头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批注,字迹工整,见解独到。 萧景熤只觉眼眶酸涩,李墨是如此信任他,他却没能保住他的命! “李墨他……”萧景熤的声音哽咽,“是个难得的人才。本王,对不住他。” 李母抹了抹眼泪,低声道:“我儿常说,殿下是朝中唯一一位愿意为寒门说话的皇子。他说,若是殿下将来能继承大统,这天下寒门学子便有希望了。” 李母没读过书,不知这些话是不能说的,她只是为儿子完成未尽的心愿,却不知就这几句大逆不道之言,深深地触动了萧景熤。 萧景熤给李母备足了银两,足以保证她下半生的生活,这才命人将李母好生护送回乡。 夜深人静,萧景熤独自坐在书房中,手中握着那本《治国策论》,心中思绪万千。他深知,仅凭自己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世家大族,为李墨报仇,为天下苦读的寒门学子讨一个公道。 父皇的妥协,朝臣的冷漠,世家的嚣张,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无力。 “若是连本王都退缩了,这天下还有谁能改变呢?” 萧景熤对着满是批注的《治国策论》喃喃自语,突然,他的眸底闪过一丝决然。 次日一早,萧景熤便约了顾浔之,在“汇贤居”碰面。 顾家非世家,能有今日成就,全凭当年定国公手里的一杆枪,一战一战赢来的。萧景熤相信,顾浔之作为朝中清流,定然对世家大族的所作所为有所不满。他辅政期间,明里暗里做过不少压制世家大族之事,以前的萧景熤不知,如今的萧景熤却是全都看懂了。 顾浔之撩袍在萧景熤身侧的位置坐下,也不说话,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转着桌面上的的茶盏,耐心地等着萧景熤开口。 顾浔之心知萧景熤是为何事寻他,李墨之事他早已知晓。顾浔之从头至尾都并未出手干预过,他知,若想让萧景熤改变心意,李墨便是最好的契机。李墨是自尽而亡,若他不死,顾浔之也有可能会命杀手取了他的性命再嫁祸到严家身上,以此逼迫萧景熤,让他自愿继承皇位。无论怎样,李墨的下场都只会是一个“死”字,谁也救不了。 第120章 闺房之趣 “浔之,”萧景熤终是开了口,他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声音沉稳而有力,“今日本王请你前来,是想与你商议一件大事。” “王爷请讲。” 顾浔之淡声应道,面上表情依旧未有任何变化。 萧景熤抿了下唇,才下定决心,对顾浔之道:“本王想成为太子。”他一字一顿道,“只有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本王才能真正改变这个朝堂,才能还天下寒门学子一个公道。” 顾浔之闻言,并未露出震惊之色。他深邃墨眸紧紧盯着萧景熤,默默沉思着,不发一语。 萧景熤未从顾浔之脸上看出任何情绪,不免心内着急,他当即站起身,不顾身份高低,朝顾浔之行了一个大大的礼:“还请浔之,不,顾相,能助本王一臂之力。” 顾浔之伸手将萧景熤扶起:“王爷,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招财符¥—— 顾浔之欲助萧景熤入主东宫之事,夏婉玥早已知晓,如今得知萧景熤转变了心意,心甘情愿继承大统,坐在铜镜前准备自个儿画眉的她,不禁长长地松了口气。 顾浔之见状,不禁好笑:“怎感觉夫人像是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呢?” “那可不是嘛!”夏婉玥抱着顾浔之的胳膊,“王爷想明白了,我便不用再对他下药了。你不知道,这药下得我有多心虚……” 顾浔之噗嗤一下笑出声,他家这个小丫头,如此惜命,当初竟为了他,愿意赔上自个儿的命,单这份情,顾浔之今生今世便不能辜负。 夏婉玥回过头,对着铜镜,抬手画起了眉,对着镜子照了照,又擦掉,呆呆地对着一方螺钿镜蹙眉。 羊脂玉梳卡在鬓角,青丝垂落肩头,镜中人儿唇瓣紧抿,眉梢还沾着些微黛粉。 “这远山黛,怎就画不成形呢?” 夏婉玥喃喃自语,懊恼放搁下螺子黛,指尖拂过妆奁里错落的玉簪。前日白苏同她说,最近京中流行“远山黛”,十分好看,她便想自己试着画一画,于是今晨卯时便起身研习了。 铜炉里的熏香袅袅升起,忽被一阵穿堂风吹散。菱花镜中映出顾浔之玄色袍子的一角,他立于夏婉玥身后,微倾着身,看夏婉玥在镜中的倒影。 “夫人这是要把京城的黛石都磨尽了?” 顾浔之俯身拾起滚落妆台的青玉黛盒,指腹抹过盒盖上的牡丹纹,记得这是他上月波斯国进贡的,她知夏婉玥会喜欢,便向皇帝讨了来,盒底还刻着梵文经咒。 夏婉玥不悦地瞪了顾浔之一眼,然后伸手推他:“别在这儿捣乱,忙你的去!” 顾浔之并未打算离开,径自撩袍落座,月白中衣扫夏婉玥散落的裙裾:“最近柳色如烟,倒让为夫想起夫人眉间黛色。” 顾浔之拿起梳妆台上的螺子黛,在砚石上轻磨:“可容为夫,替夫人分忧?” 砚中清水漾开墨色涟漪,夏婉玥望着镜中交叠的身影,忽然觉喉间发紧,目光落在顾浔之骨节分明的手上,执笔批阅江山大事的手,此刻握着眉黛,竟比画师的手还要稳当。 “你别拿我取乐……” 话音未落,微凉的黛石已贴上眉骨。顾浔之左手托起夏婉玥下颌,呼吸拂过她颤动的眼睫:“乖,别动。” 菱花镜映出顾浔之专注的眉眼,额间一缕碎发垂落,扫过夏婉玥微微泛红的耳尖。黛石游走如笔走龙蛇,夏婉玥望着镜中渐渐成形的远山黛,忽觉这眉似曾相识。 “怎么看着好像去花朝会,那盏山水灯上的黛色远峰?” 顾浔之轻笑赞道:“夫人好记性。” 顾浔之指腹抹去夏婉玥眉梢余粉:“为夫记得,那画灯师傅曾说,远山黛需得‘雾锁峰腰,云遮黛脚’,这也是得了真传,今日才敢为夫人画眉。” 夏婉玥朝镜中仔细看了看了,眉如春山含翠,她不禁弯了眼角,嘴里却道:“顾相这般娴熟,倒像是……” “像是惯为佳人画眉?” 顾浔之笑着接话道,小丫头突然改了称呼,不用想也知是调皮想逗他了。顾浔之忽然蘸了朱砂口脂,抬手便点在了夏婉玥的眉:“生平第一次,全赖夫人姿容绝俗,才不至于让为夫丢丑。” 殷红朱砂映着雪肤,恰似雪地落梅。 夏婉玥神情一滞,窗外忽起莺啼,她惊得掉了手中拿起的玉梳。 顾浔之俯身去捡,广袖扫过夏婉玥脚踝:“夫人可知,画眉之趣在何处?” 夏婉玥怔怔地摇了摇头。 顾浔之映着晨曦的双眸望着夏婉玥,朝她温脉一笑:“在窥得这铜镜照不见的……” 话音戛然而止。夏婉玥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发觉衣襟不知何时松了寸许,淡青色肚兜系带从颈侧滑出,竟落在了他的指尖。 “顾浔之!” 夏婉玥惊呼了一声,“你不要脸!” 边说边慌忙掩住衣襟,却被顾浔之握住了手腕。妆奁被碰翻在地,各色胭脂滚落,在青砖上溅出点点朱砂。 “夫人眉间朱砂要花了。”顾浔之声音略显沙哑,指尖抚过夏婉玥眉心,“让为夫补上可好?” 顾浔之的大手顺着衣襟,缓缓探进夏婉玥的衣内,夏婉玥羞耻地闭上眼睛,不敢抬头看镜子。顾浔之轻捏起她的下巴,迫她仰起头,吻上她甜腻腻的红唇,与之纠结不休,菱花镜中映着交缠的青丝…… 待春情散去,夏婉玥对镜理妆,见眉间朱砂已晕作桃花状,转头嗔道:“这般模样如何见人?” 顾浔之拿起螺子黛,就着残妆在桃花旁添了些枝桠:“夫人便说,这是新式的花钿。”忽然,顾浔之像变戏法似的,自袖中取出一方锦盒:“前日鸿胪寺进贡的螺子黛,夫人 可愿再让为夫练练手?” 夏婉玥接过,见锦盒内黛石泛着罕见的孔雀蓝色,想起今晨镜中的远山眉,灵动的大眼睛轻轻一眨:“夫君,该轮到妾身为你画眉了。” 顾浔之见笑得像只小狐狸崽子的夏婉玥,微一勾唇,便纵容地闭上眼睛,仰起头,任夏婉玥笨拙的指尖在他眉间游走。 夏婉玥手中的黛石忽地一歪,便在顾浔之额间划出一道墨痕,她噗嗤一下笑出声:“哈哈哈哈,像戏文里的黑脸包公!” 顾浔之睁眼,对着铜镜瞧了瞧,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就着镜中滑稽模样吻上了夏婉玥唇角的笑涡:“夫人亲手为为夫画眉,为夫很欣喜,该赏。” 夏婉玥软着身子倒在顾浔之怀里,被顾浔之一手抱起,像抱孩子似的抱去床上,屋屋帐幔落下,掩了一室春情。 门外白苏、碧裳对视一眼,默默去厨房备水。 翌日,青玉黛盒里多了块孔雀蓝的黛石。夏婉玥已然放弃了亲手画眉这件事儿,只叫白苏为她上妆,见远山黛间隐约透着蓝光,方知那日他磨黛时掺了孔雀石粉。菱花镜背面不知何时多了行小楷::“远山长,黛色新,画眉深浅问卿心。” 第121章 他家这个小丫头,还真是能折腾 转眼间便到了秋日,皇帝组织围场秋猎,顾浔之自是要带着夏婉玥去。柳漫怀有身孕,金鹤轩本不想带她去,可柳漫哪儿待得住,自打有了身孕,金鹤轩对她是百般呵护,小心翼翼,她困在宅中,都快发霉了,早想着出去玩了,吵着闹着,才让金鹤轩答应带她去秋猎。 夏婉玥也很兴奋,还特地做了几身适合出去秋游的新衣裳,给顾浔之也做了几件,还都是同色系的。 金秋九月,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皇帝御驾在前,带着一万多名骑兵和皇宫大臣们浩浩荡荡地往皇家猎场行去。 再往后,跟着几十辆各官属家眷的豪华马车。相熟的女眷们都互相凑到一辆马车中,打打叶子牌,或者谈天说地,打发这路上的漫漫时光。 夏婉玥坐进了柳漫的马车。她怀着身孕,金鹤轩特地在马车内做了布置,铺上又厚实绵软的垫子,摆着金丝软枕,放着柳漫最近爱吃的吃食,果饮,布置得十分妥帖舒适。饶是觉得自家马车已经够舒服的夏婉玥,都禁不住要感叹一句,还是金家的马车更奢华。 “再过四个月,便要生了吧?都安排好了吧?” 夏婉玥看着柳漫圆润的肚子,下意识地便又给柳漫搭起脉。 柳漫捂嘴轻笑:“安排好啦,夫君请了产婆在家照顾着,倒是你,还真是走哪儿都能诊。” 夏婉玥搭完脉,冲柳漫莞尔一笑:“脉象沉稳有力,是个省心的娃娃。” “确实,怀胎这几个月,倒也没吃什么苦。”柳漫摸了摸自个儿愈发莹润的脸,“就是胖了不少,难看死了。” “不难看,”夏婉玥握着柳漫的手,“莹润丰满,反而别有一番风情。” 柳漫抬手在夏婉玥的鼻尖上轻轻一点:“就你会说话!” 两人“咯咯”地笑了起来。 一路笑闹着,很快便到达了皇家猎场。夏婉玥扶着白苏的手下了马车,看见御林军们正在忙着安营扎寨,顾浔之从人群中出来,正缓步朝她的方向走来,夏婉玥扬起了嘴角。 顾浔之走到夏婉玥面前,牵起她的手:“夫人,为夫带你过去下榻的地方。” “好。” 夏婉玥应了一声,便同顾浔之手牵着手,十指相扣地朝一处刚扎好的帐篷走去,一路上收到了少不人的注目,一众女眷皆禁不住在心内暗暗感叹,顾夫人真是好命,竟得相爷如此重待,真是羡煞旁人! 顾浔之带着夏婉玥进了帐篷,帐篷不大,但住他俩是绰绰有余。顾浔之还贴心地让人将帐篷隔出了内外两间,外间可用来待客,内间用来休息。 白苏、碧裳进进出出,指挥着下人们将顾浔之、夏婉玥的东西抬入帐篷内,床上也换成了从府里带来的物什,整理得干干净净,完全没有在野外的不便之感。 官家命妇、世家千金,平日里皆被规矩束缚着,长时间待在后宅之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难得遇到这样一个可以肆意玩闹的机会,自是格外珍惜。 后位空出后,皇帝至今未立后,便由贤妃娘娘代掌凤印,理后宫之事。今日也是由她带着女眷们,她将大家聚到一处,也知机会难得,便让大家各自玩去,不用拘束。于是会骑马女眷们,便到专门为她们准备的马匹里选马,也好在这绿意盈然的草地上,欢快地跑上一场。 夏婉玥倒是不会骑马,她未跟着大家一道去跑马,而是发现了几株野栗子树,带着白苏、碧裳在捡掉落在地上,熟透的鲜栗子,准备晚上烤栗子吃。 另一边,皇帝率领着各皇子与文武百官,悉数坐于马背之上,身后还跟着浩浩荡荡的将士们,气势恢宏。 皇帝高举着手里的猎弓,声如洪钟:“今日,无论官位高低,谁猎的猎物最多、最奇,便是魁首,朕重重有赏!” “谢陛下!” 众人高呼谢恩,在皇帝的一声令下后,便骑着马,背着弓,一哄而散,四处寻找猎物去了。 第一日的狩猎结束,睿王萧景熤拔得头筹,皇帝奖了他块鹿肉。众人打来的猎物也全都料理了,皇帝率大家享受了一场丰盛的野味。 顾浔之正在将烤好的野猪肉切着适合入口的大小,便听夏婉玥在他耳边低声道:“夫君是不是有意藏拙呀?” 顾浔之侧眸看着夏婉玥那弯起的眉眼,禁不住也勾起了唇角:“夫人说是,那便是。” 夏婉玥昂着小脑袋,一副“我就知道”的骄傲的小表情,看得顾浔之喜爱得紧。他将切好的肉喂到夏婉玥嘴边:“我家夫人果然聪慧过人。” 夏婉玥得意地“嗷呜”一口吃下了顾浔之喂她的肉。皇帝的目光正巧扫了过来,他深深地看了顾浔之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顾浔之确实是故意藏拙的,他的箭术向来不错,完全不在睿王之下,只是这样的场合,他不适合太张扬,这“魁首”应当睿王去做。 自打睿王有意参与夺嫡后,顾浔之便同他一道筹谋布局了许多。朝中奸佞之臣自是不结交,而清流一脉却无需结交。只要身正,他们自然会站在睿王这边,若做得多了,反倒容易出错。而这三日的秋猎,也是睿王向文武百官展示能力的时候,顾浔之自然不会与他争锋。随便打了几只猎物交差便是,不上不下,既不出众,也不丢人,分寸把握得极为妥帖,连皇帝都挑不出他的错处。 顾浔之去皇帝营帐内,同他议了会儿事,等回到自己的帐篷时,便见自己的帐子前搭着个简易的小灶,夏婉玥带着白苏、碧裳蹲在火堆旁,不知道在捣鼓着什么。 顾浔之朝夏婉玥走了过去,不及近前,便看见她正抱着一包东西正在数着,细看之下,竟是个个裹着蜜蜡似的褐皮的鲜栗子,就听夏婉玥语气欢喜地说道:“今日捡了不少,一会儿烤熟了,我再给漫漫送一些去。” 原来是想烤栗子。 顾浔之无奈地笑了笑,他家这个小丫头,还真是能折腾。 不等反应,夏婉玥已将油栗埋进了炭灰里。火星“噼啪”炸开,夏婉玥吓得缩了缩脖子,顾浔之连忙将人从火堆旁拉了起来:“小心点儿。” 白苏、碧裳忙起身朝顾浔之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夏婉玥则双眼亮亮地望着他:“你回来啦?正好,有烤栗子吃!” 顾浔之屈指在夏婉玥的鼻梁上轻轻一刮:“小馋猫!晚上还没吃饱啊?” “那不一样,”夏婉玥义正言辞地看着顾浔之,“这是甜的!” 顾浔之一怔,而后轻笑出声,抬手揉了下夏婉玥的头:“尽是歪理。” “噼啪”一声如爆竹似的响声,把夏婉玥吓得打了一个激灵,顾浔之连忙捂住夏婉玥的耳朵,这栗壳裂声如爆竹,是他疏忽了,吓到了小丫头。 夏婉玥眨巴着大眼睛,待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后,她便让顾浔之放下了捂着她耳朵的手,朝那火堆看了过去:“是不是烤好了?” 第122章 真是拿这个小祖宗没办法 栗壳在炭灰里鼓起了小包,不等顾浔之反应,夏婉玥便拿起一旁的铜钳去拨,“砰”的一声,栗肉裹着火星溅了起来。 “当心!” 顾浔之一把揽过夏婉玥的腰,夏婉玥被他揽着旋了半圈,栗子灰扑簌簌落在两人衣摆上,烫出细小的焦痕,幸好人没受伤,顾浔之长长地松了口气。 “莽莽撞撞的,受伤了该如何是好?” 话语虽略有责怪,但顾浔之的语气中却满是担忧。 夏婉玥朝顾浔之调皮一笑:“受了伤,我能治呀!” 顾浔之无奈,他真是拿这个小祖宗没办法。 炭火里的栗香渐浓,夏婉玥挣开顾浔之的手去抢铜钳:“这是要翻面的……” 话音未落,又一颗栗子炸开,“啪”的一声,惊得夏婉玥直接跌进了顾浔之的怀里。顾浔之搂着人,禁不住笑出了声,“夫人这投怀送抱的功夫,比御史台弹劾的折子还凌厉。” 夏婉玥红着脸气呼呼地瞪了顾浔之一眼:“你敢笑我?!” “不敢。” 顾浔之从善如流地应了一声,拿过夏婉玥手里的铜钳:“夫人坐着,为夫来就好。” 夏婉玥噘着嘴,在一旁铺好垫子上坐下,看着在火堆旁从容翻烤栗子的顾浔之,不禁托起了腮,暗暗思忖:还有什么是这个男人不会的吗? 顾浔之已经将熟了的栗子拨了出来,他挑了颗温度适宜的栗子,捏开了焦壳,动作熟稔地将栗壳剥去,取出一个完整的栗子肉。 “张嘴。” 顾浔之将烤得金黄的栗子肉递到夏婉玥唇边,她下意识要去吹气,却见顾浔之眸色忽暗。热气拂过他指尖,在炭火映照下凝成暧昧的白雾。 “有这般烫嘴吗?” 不等夏婉玥回话,顾浔之便将栗肉含入了口中,俯身渡给了夏婉玥半颗。栗香混着顾浔之身上好闻的沉水香,甜糯的栗肉在唇齿间化开,夏婉玥揪住顾浔之腰间玉带,金镶墨玉的螭纹硌得她掌心微微有些发疼。 火堆还在“噼啪”作响,烧红的栗壳在灰烬里蜷成小花。夏婉玥轻轻推开顾浔之,盈盈水眸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这可是在外头……” 顾浔之勾唇:“无妨,周围无人。” 隐在四周的暗卫,非常识趣地又往树后藏了藏,相爷说无人,那便是无人。 “那也不行!” 顾浔之看着唇瓣微红,流转的眼波中不自觉带着一抹娇媚的夏婉玥,只觉喉咙干涩,他沉沉应了声“好”,便又为夏婉玥剥了个完整的栗子。 夏婉玥学乖了,也不要顾浔之喂了,直接从他掌心里拿过栗子肉丢进了嘴里,香甜软糯得令她眯起了眼睛。 夏婉玥自己拿了个栗子剥了起来,结果那扎起针来又准又稳的手,偏偏剥不出一个完整的栗子,最后只能在顾浔之微笑的注视下,将剥得惨不忍睹的半个栗子塞进了顾浔之的手里:“你剥。” “好。” 顾浔之轻轻一笑,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微用力,骨节分明的手灵活地一动,栗子的那层硬壳便和褐色的薄皮便同金黄的果肉分开了。 夏婉玥惊叹地看完顾浔之这一番动作,朝他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丞相大人,栗子都剥得比旁人好。” 顾浔之将栗子肉喂进夏婉玥嘴里,笑了笑:“夫人过誉了。” 夏婉玥眉开眼笑,抓了一把的栗子放进了顾浔之的手心里,讨好地冲他笑了笑在,意思很明显:你剥,还要。 顾浔之耐心地给夏婉玥剥着栗子,忽而开口问道:“夫人可知,栗为何要裹刺生长?” 夏婉玥嘴里塞满了栗子,腮帮子鼓得像只可爱的小松鼠,她摇了摇头,发间金累丝步摇跟着晃了晃。 顾浔之慢条斯理地又剥了一个栗子肉:“为了护着里头这点甜。”顾浔之忽然偏头,舔了下夏婉玥沾了点儿栗屑的嘴角,“就像夫人藏着的这点,淘气……” 顾浔之的声音低沉,带着略微的沙哑,落在夏婉玥的耳朵内,在她心内撩起一片涟漪。 “我要去给漫漫送栗子,不理你了!” 夏婉玥红着脸一跃而起,将地上剩下的栗子全捧在了怀中,抱起来便往柳漫的帐篷方向跑,顾浔之被夏婉玥晾在了原地,他脸上表情一滞,看着着急忙慌的夏婉玥,只得对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慢点儿跑,当心别摔了!” “知道了!” 夏婉玥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顾浔之无奈摇头,使了个眼色,暗卫们便自觉跟了上去,在暗处保护着她。 翌日,皇帝又带着众人狩猎去了。今日他一马当先,突然,看见丛林里晃过了一抹动物的影子,定睛一看,是一只鹿。 皇帝勒停了坐下的马,弯弓搭箭,瞄准了林间的猎物。只见林间的小鹿,后腿微微屈了下来,皇帝搭箭的手一滞,这明显是有猛兽突袭前的征兆。 “父皇小心!” “皇上小心!” 不等皇帝反应,一匹红棕色的骏马冲了过来,他一回头,便看见了一头巨大的黑熊,正朝他扑过来,跟着的侍卫,已经被吓傻在了原地,无人敢上前。只有萧景熤驾着骏马飞奔而来,突然单手扯断缰绳,整个人如鹞子翻身,扑向皇帝。黑熊的利爪呼啸而下,直接擦着萧景熤的后颈划过,带起一串血珠,溅在了皇帝明黄的箭袖上。 黑熊的注意力瞬间被萧景熤转移,狰狞得挥舞着熊掌朝萧景熤扑了过来。皇帝眼睁睁地看着萧景熤右肩被熊掌拍中。骨裂的声音清晰可闻,萧景熤咬着牙,借势滚到了熊腹之下,迅速拔出腰间短刃,狠狠地捅进了黑熊的腹部。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救睿王?!” 皇帝大吼一声,愣着的侍卫这才持武器上前,帮着萧景熤一道起斗发怒的恶熊,最后终于将其杀死。鲜红的兽血溅在萧景熤的脸上,混着他额角撞在碎石上的伤口,在秋日的阳光下红得刺目。 远处,顾浔之坐在马上,放下了手里的弓箭,掉转马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林子。 “传太医!” 皇帝扶着晕倒的萧景熤,满脸焦急地命令道。 ——¥招财符¥—— 御帐内,皇帝盯着太医从睿王肩头取出的断爪。那爪尖挂着半片靛蓝布料——正是三年前他赐给诸皇子的骑射服,唯独萧景熤这件磨得发白。 这时,顾浔之捧着染血的短刀步了进来:“陛下可认得此物?” 皇帝接过刀,这便是那把萧景熤刺向黑熊的短刃。刀柄缠着褪色的五色丝,分明是端午辟邪的旧俗。 皇帝猛然想起,五年前端午宴上,是自己将这把驱邪的短刃赐给侍立在侧的萧景熤,没想到他竟贴身带了许多年。 萧景熤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其中以心口附近的箭疤最为狰狞。 顾浔之指着那道疤:“五年前,北狄来犯,睿王殿下身上这道伤,便是拜敌人的利箭所刺,差点儿丢了性命。可他依旧负伤上了前线,冲在阵前,挡下了来进犯我大周的外敌。陛下,微臣抖胆问一句,睿王殿下的功绩,您当真全忘了吗?” 第123章 顾相这惧内的毛病,比幽州城墙还要厚上三分 皇帝在顾浔之的质问下,回想起往昔种种,不禁觉得眼眶有些酸涩。 顾浔之虽不知皇帝对萧景熤态度突然冷淡具体是所为何事,但他也命人暗中调查过,这一变化应该是在皇帝去冷宫见过皇后之后。如此想来,定是与他母亲的死有关,再细细推来,他便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斯人已逝,往昔种种已不可追,”顾浔之声音沉沉,“陛下,有些情分,是做不得假的。” 顾浔之点到即止,道了声“微臣告退”,便退出了御帐。 皇帝在萧景熤的床边坐到了翌日凌晨,待他的烧退后,才起身离开。 ——¥招财符¥——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秋猎是不可能再进行下去了,皇帝率着一众人,匆匆回了京城。 顾浔之也坐了马车,在车里陪着夏婉玥。 夏婉玥嗑着瓜子,看着悠闲翻书的顾浔之:“所以,那头黑熊是你引来的?” 顾浔之同夏婉玥只说了睿王从熊掌下救出陛下受伤的事情,可夏婉玥有一颗玲珑心,单从他简单的言词间,便已推测了事情背后的真相。 顾浔之勾唇,也不打算瞒着她,只点头应道:“是。” “啧啧,”夏婉玥剥着瓜子壳,“你胆子可真不小,就不怕出意外?” “不会。”顾浔之放下书册,开始帮夏婉玥剥瓜子壳,“若出意外,为夫的箭会直接插进黑熊的心脏。”顾浔之老神在在,“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夏婉玥朝顾浔之竖起大拇指,论胆子,还是顾相的大。 顾浔之安排这一出“苦肉计”,为的便是让皇帝对萧景熤重新生出怜悯之情。他事前安排人在鹿角上涂了熊腺,这件事儿他连睿王都未告诉,萧景熤为人正直,自是不会同意,于是他便自行安排了。 自这次事件后,睿王又重新受到了皇帝的重用,顾浔之暗中运筹,一切都在往他所计划的方向走。 ——¥招财符¥—— 晨光漫过雕花槛窗,夏婉玥赤着脚踩在波斯毯上,茜红色的寝衣扫过满地香材。昨夜新调的“梨云暖”还凝在青玉钵里,混着顾浔之中衣上的沉水香,竟酿出些缠绵的甜香味儿。 “夫人,在做什么?” 夏婉玥将顾浔之的衣裳“倏”地一下藏在了身后,露出了衣裳的一角。 “又偷为夫的衣裳来熏香啦?” 顾浔之倚着门框轻笑,紫色朝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露出锁骨处一抹胭脂痕——那是夏婉玥今早试口脂时故意蹭上去的。 被抓了包的夏婉玥,干脆也不藏了,一个旋身,便将香粉扑在了顾浔之的袖口上,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夫君你闻闻,这是我按《香乘》古方调的‘三省香’,醒神醒……” 话音未落,顾浔之长臂一捞,夏婉玥整个人便被圈进了顾浔之宽阔的怀抱,夏婉玥鎏金香匙“当啷“一声坠了地。 “调皮。” 顾浔之屈指在夏婉玥的鼻子上刮了一下。 “时候不早了,你赶紧收拾,上朝去吧!” 夏婉玥从顾浔之的怀里脱了出来,便推着他去收拾。顾浔之勾着唇角,任夏婉玥推他,见时辰真的不早了,这才加快速度,收拾完后便去上朝了。 朝堂上,事议得差不多了,突然御史台李大人吸了下鼻子:“顾相今日这香气,倒让下官想起新科进士游街时,那掷果盈车的风流阵仗。”他捋着花白胡须,眼角笑纹里藏着促狭,“只是这甜香嘛.……啧啧,莫不是尊夫人把妆奁匣子塞进相爷袖中了?” 顾浔之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自个儿的袖间,只见袖间暗纹里沾着的香粉正幽幽地吐着芬芳。眸底闪过一抹柔色,这是今晨小丫头为他系玉带时,故意将十指香粉抹遍了他襟袖。这会儿倒像真是把整个香闺都揣进了朝堂。 “莫不是尊夫人新制的闺阁香?”户部王侍郎也挤眉弄眼道,“上月拙荆也沉迷制香,但调出的香却惹得书房蚂蚁成群,真是一言难尽。” “哈哈哈哈……” 朝堂里爆发出一阵哄笑,气氛彻底松了下来。 “本相夫人擅长此道,倒也没出过什么差错。” 顾浔之难得好脾气地同人解释道,话里竟隐隐透着些许炫耀的意味。上首的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未言语。 “下官闻着,这可不是‘闺阁香,”户部王侍郎突然“啊嚏”了一声,揉着鼻子意味深长道:“昨儿,下官正巧路过东市香铺,听闻最近流行‘惧内香’,加了苏合、蜜糖等物,与顾相身上的倒有些像。” 满朝文武听罢,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勉力憋着。本以为顾浔之会为对王侍郎发难,却不料他只是依旧面无表情地立在那里,未有一点儿想要怪罪的意思,众人心内皆暗暗称奇。 文将自是比不过武将,武将队列内虎贲军张统领直接“哈哈”地笑出了声,他粗着嗓子,对顾浔之打趣道:“顾相这香好生厉害!末将怕今日下朝回去,家里婆娘会闻见身上沾的香气,会误会末将在外头偷养了外室!顾相,你可得为末将做证啊!” 顾浔之朝军张统颔了颔首:“愿意效劳。” 此话一出,朝中上下一片哗然。 龙椅上的皇帝忽然咳嗽一声,丹墀下顿时噤若寒蝉:“既无事要奏,便退朝吧。” 满朝文武高呼“万岁”,待皇帝离开后,三三两两地退出了大殿。 ——¥招财符¥—— 朝堂上的趣事,很快便传遍了京城,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谁能想到,光风霁月的顾相,竟还“惧内”? 顾浔之将夏婉玥禁锢在怀中,唇角微勾:“现在满京城都在传,说顾相上朝揣着夫人的妆奁匣。” 夏婉玥长长的眼睫颤了颤,窝在顾浔之的怀里不敢拿眼看他。 顾浔之接着又道:“连西市说书人都在讲,‘顾相三嗅袖,夫人九回眸’,夫人可听说了?” 夏婉玥表情认真地摇了摇头:“没听说。我不爱听书。” 顾浔之见状,轻笑了一下,倾身附在夏婉玥的耳边低声道:“今日,张统领还在殿上取笑为夫,夫人可知,他说了什么?” 顾浔之软湿的唇似有若无地贴着夏婉玥的耳廓,呼出的热气打在她裸露的皮肤上,耳尖瞬间便红了起来,她缩了下脖子:“不知。” “他说……”顾浔之故意压低嗓音,“顾相这‘惧内’的毛病,比幽州城墙还要厚上三分。” “唔,我又不是故意的……” 夏婉玥垂着眸子,心虚地不敢看顾浔之。那日不过心血来潮,想逗顾浔之一逗,哪想过 竟会被传成这般模样。 顾浔之眼必含笑,慢条斯理地展开染着香的朝服:“夫人害为夫被笑惧内,该当何罪?”他忽地将夏婉玥压向软榻上摆着香料的矮几,紫檀木镶螺钿的香盒硌得夏婉玥轻呼了一声“疼”,顾浔之连忙将手垫在了她的身后。 真是个娇弱的小姑娘~ 第124章 闺阁乐趣,不作数 “那夫君想怎样?” 夏婉玥水眸盈润地望着顾浔之,指尖点在他喉结处,“要不就罚……罚我制三十盒,如何?” 顾浔之捉住夏婉玥一把捉住夏婉玥作乱的手腕:“便罚夫人,日日替为夫熏衣。” 不等夏婉玥说话,顾浔之便吻上了她的唇…… ——¥招财符¥—— 一日,夏婉玥在她的药炉内,剪下今年最后一茬紫苏时,忽觉天旋地转。竹筛里的当归片如碎玉倾泻,她踉跄扶住樟木药柜,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夫人!” 白苏大喊一声,冲过来扶住了倒下的夏婉玥,“快传府医!” 正在御书房内同皇帝、睿王是议事的顾浔之,得知夏婉玥晕倒后,连礼都不及行,便急匆匆地往回赶。出了宫,一翻身便上了马,纵马踏过御街青砖。腰间螭纹玉带钩在疾驰中崩落。 相府门房刚听见马蹄声时,顾浔之已踹开垂花门。紫色朝服挟着料峭冷意卷入了内室,惊得府医手中开方的笔线险些脱手。 顾浔之大步迈入内室,直奔床上的躺着的夏婉玥而去,他单膝抵在酸枝脚踏上,看到夏婉玥闭着眼睛,颈间随脉搏跳动的翡翠坠,还是去年他从寺中求来的平安锁。 “夫人如何了?” 顾浔之冷沉的声音竟微微有些颤抖。 府医朝顾浔之行了一礼:“恭喜相爷,夫人,这是喜脉!” “什,什么?” 顾浔之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夫人已有身孕,只是胎象还不稳。老夫为夫人开个安胎的方子,按时服用便可。” 顾浔之还有些没回过神,他点了下头,碧裳便将府医带了出去开方配药了。 就在这时,昏迷的夏婉玥缓缓睁开了眼:“夫君?我这是怎么了?” 顾浔之握着夏婉玥的手:“玥玥,你要做母亲了。” “我?……” 夏婉玥突然想起,这个月的月事确实推了半月有余,一直未曾来过。 “对。” 顾浔之用脸蹭了蹭夏婉玥的柔软的手背,夏婉玥忽地一下弯起眉眼:“夫君,我要做母亲了……” 顾浔之眼神温柔地看着夏婉玥,眼尾含笑地朝他点了点头。 ——¥招财符¥—— 夏婉玥刚怀孕,胎象还不稳,顾浔之便封锁了消息,未透露半点儿口风。因这突如其来的麟儿,顾浔之不得不加快速度,要在夏婉玥坐稳胎象,开始显怀前,将前朝之事落定。 顾浔之虽然忙得脚不沾地,但每日皆会抽出时间来陪夏婉玥。自打她怀了孕,顾浔之在她的衣食住行上更加小心谨慎了起来。夏婉玥本就是个医者,给自己开了个符合自个儿身体的安胎药,又因是孕初期,平时除有点儿嗜睡犯懒外,倒也没太大感觉。 夏婉玥蜷在临窗的软榻上,数着犀角双陆棋上的星点。顾浔之在一旁的桌边,边批阅公务,边陪她打双陆。 “你再不来,这局算我赢了。” 夏婉玥觑了顾浔之一眼,纤长的指尖推着白玉棋马,偷偷越过了界河三格。棋枰边的鎏金烛台映着她狡黠的笑涡,珍珠耳坠随动作轻晃,在青玉棋子上投下碎光。 顾浔之自舆图前抬头,月白色的常服领口微敞:“夫人可知双陆别名‘握槊’?”边说边执起黑曜石棋马,在指间转出寒芒,“前朝将士,还会以此推演兵法。” “哦,”夏婉玥敷衍地应了一声,杏色广袖扫过棋枰,“这样啊!” 夏婉玥忽然倾身去够茶盏,发间金步摇轻巧地晃了晃,白棋趁乱又进两格,象牙骰子悄然翻了个面。 顾浔之眯了眯眼,但却什么也没说。 三更梆子响过三声时,夏婉玥已经赢了三局。她晃着缀满珊瑚珠的足链,将顾浔之的犀带玉佩堆在跟前,水眸亮闪闪的:“今夜要把夫君赢个干净!” 烛火忽然摇曳,映出顾浔之眸中暗涌。 “最后一局。” 顾浔之解下御赐的蟠龙佩,“就赌夫人腕上那对明月镯。” 夏婉玥撇嘴:“你不是说‘好赌之风不可长’吗?” “闺阁乐趣,不作数。” 顾浔之说的理直气壮,夏婉玥无语,反正赌不赌的全凭顾相一张嘴呗! 骰子撞在青玉碗壁的声响格外清脆,走着走着,夏婉玥的棋马便被困在了龙门,眼见黑棋便要破关,夏婉玥灵机动,忽然捂着心口轻喘::这烛烟,怎这般呛人呢?” 顾浔之微微一笑:“夫人,这伎俩可不好用了。” 夏婉玥眼皮一跳,原来顾浔之早就发现她在作弊了。她一咬牙一跺脚,小嘴一撅,不悦地打乱了棋枰上的棋子:“不玩了,没意思!” “夫人是想耍赖?” 夏婉玥瞪着小鹿似的澈眸:“才没有呢!我就是累了!我肚子里的孩儿也累了!” 夏婉玥这是恃肚而骄了,仗着肚子有货,根本不怕顾浔之。 顾浔之轻笑一声,就势便将夏婉玥轻压向软枕:“夫人可知,双陆真正的玩法?” “什么?” 夏婉玥的心脏砰砰地跳着,顾浔之那深邃的墨眸,令她忍不住想亲一亲。 “前朝有俗,输一局便要褪一件衣裳。”覆在夏婉玥身后的大掌,突然变得滚烫,“夫人今夜欠我三局……” 夏婉玥眸子一闪,顾浔之在她的额上印了一个吻后便松开了她,“为夫记下了,日后再讨回来。” 这夏婉玥还怀着孩子,顾浔之虽然体内燥热得很,却还是不敢对她做什么。夏婉玥嗔怪地瞪了顾浔之一眼,什么都不做还来撩她,简直混蛋! 顾浔之笑着揉了揉夏婉玥的头,夏婉玥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便径自上床睡觉了,完全不想搭理顾浔之。 翌日,夏婉玥醒来,便见御赐的蟠龙佩放在她的枕边,她噗哧一下笑出了声,禁不住弯起了眉眼。 两个月后,册立太子的圣旨终于颁了下来,睿王萧景熤被封为太子,入主东宫。 夏婉玥坐在软榻上,正在挑布料,想给孩子做衣裳。 “夫人,为夫若辞官,你觉得如何?“ “什么?你要辞官?” 夏婉玥惊讶地扔掉了手中布料。 顾浔之觑着夏婉玥的反应,心内一紧,以为她是不答应,又接着道:“你若是觉着不妥,为夫便不……” “太好了!”夏婉玥一下扑倒在浔之怀里,“那你便可日日陪着我,不对,是日日陪着我和孩子了!” 顾浔之一怔,眼中瞬间有了笑意,他回抱着夏婉玥:“对。如果夫人愿意,我们还能去江南养胎,在那里安家。” “愿意愿意!”夏婉玥兴奋地连连点头,“那我便能陪着祖父、祖母了,本说要陪他们度夏的,也没去成。这下好了,可以常见了。到时,我们再买一座宅子,要离夏家近的!” “好,全依夫人的。” 顾浔之语气宠溺。 “太好了!”夏婉玥欢呼着,眸光闪闪地望着顾浔之,“夫君何时辞官?咱们何时能出发去江南?” 顾浔之看着恨不得马上便出发的夏婉玥,禁不住勾起了唇角。 第125章 他有九条命都不够皇帝砍的 顾浔之安抚地摸了摸夏婉玥的头:“再过两日,夫人可以好好收拾一番,看看都要带些什么。” “好!我这便命人准备!” 夏婉玥跳下软榻,顾浔之忙一把扶住了她:“当心点儿!你还怀着身孕!” “不妨事儿的,”夏婉玥朝顾浔之盈盈一笑,“我有分寸。” 顾浔之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让白苏、碧裳多注意着夏婉玥,放她准备行装去了。 顾浔之一纸告假的奏折递上去,便带着夏婉玥往江南去了。因夏婉玥有身孕在身,所以走得慢了些,遇到好山好水的,还停下来带她游览一番,等到了江南,夏婉玥也没觉得累。 夏家自打知夏婉玥怀了孕,还要来江南养胎,一早便开始准备。即便顾浔之、夏婉玥是暂住在夏家,也将一应物什全都备好了,还皆是一等一的上乘货。 刚到江南,顾浔之提前备好的辞官奏折,便被递了上去。 皇帝气得当场撕碎了奏书,结果第二日,同样的奏书又再次递到了他的面前。皇帝气得吹胡子瞪眼,顾浔之这哪儿是告假,明明就是撂挑子跑路了。仗着皇帝不会奈他如何,准备好的几十本辞官奏书,便一日复一日地递到了御前,皇帝撕着撕着便没了脾气,后来也懒得撕了,丢到一边,看都不愿多看一眼。直到那日,他从定国公口中得知,夏婉玥已早有身孕。 府医给定国公请“平安脉”,定国公恰巧看见了夏婉玥的医案,这才知她已怀有身孕。二人去往江南,相府的府医是夏婉玥亲自找的,走之前,她还将定国公的情况一一告知了他,人,她是肯定不会带去江南的,便让他去了定国公府做府医,结果怀孕一事便这么暴露了。 定国公根本不敢隐瞒,顾浔之可是皇子,夏婉玥肚子里的,可是皇家第一个孙子辈儿的孩儿,若是出了意外,他有九条命都不够皇帝砍的。 皇帝皱紧眉头,最终颁了一道圣旨,向全天下宣告了顾浔之的真实身份,并赐封他为“燕王”。此圣旨一下,全国哗然。最震惊的莫过于顾仁义,怪不得定国公总不让他插手顾浔之之事,原来他只是个便宜老爹。算计他的还是当今圣上,他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有苦说不出。不过,这也算他报应,宠妾灭妻,气死发妻,没有嫡子,属实活该! 另一边,顾浔之却悠闲地陪着夏婉玥,在江南挑宅子,等圣旨落到他手里的时候,宅子也已经定了下来。 顾浔之早就算到皇帝在得知夏婉玥怀孕后,会恢复他的皇子身份,毕竟皇帝不会让皇家的血脉流露在外。所以他才将夏婉玥怀孕一事,瞒得密不透风,直接带人下了江南,主打就是山高水远,谁也不能把他怎样。 那一道圣旨,被已入了玉牒的萧浔之随手扔到了一边,不管是王爷还是丞相,他皆不放在心上,他现在只想做夏婉玥的夫君,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 萧浔之带着夏婉玥闭门谢客,江南突然多了王爷、王妃,地方官员自是想上门拜见,结果全都被挡在了门外。最后无法,只好转到夏家去攀关系。 夏家原只是一介商贾,眼下日日高官临门,整得夏家一众人也是头疼得很,最后夏老爷子干脆称病,也学着萧浔之的样子,闭门谢客,实在躲不开的,便让夏清卓去应付。一来二去的,渐渐也再无高官上门了。 得知萧浔之身份后,最生气的莫过于当今太子萧景熤,一封指责萧浔之的信件,一路快马加鞭地送到了他的手上,信里主要就是骂萧浔之不讲义气,若他早表明身份,这太子之位,他萧景熤早就扔给萧浔之了,哪儿用得着自个儿在这儿受罪? 萧浔之好心地给萧景熤回了封信,上书“自求多福”四个大字,气得萧景熤直接将司南辰调回了京城,这苦,总不能他一个人受。 日子便这么无波无澜地过着,大年三十,一大早的,府门外便鞭炮声不断,夏婉玥怀着身孕,本就睡得不是特别好,皱着眉头翻了个身,将脑袋缩进了被子里,萧浔之见状,将人抱进怀里,一手捂着她的耳边,夏婉玥扭了扭身子,又重新睡了过去。 一直睡到天光大亮,夏婉玥才起了床。今日夏家有家宴,萧浔之与夏婉玥要去夏宅过节。 一进夏宅,便听到热闹的喧嚣声,众人一见二人到来,更是喜笑颜开,夏锦等人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有了身孕的夏婉玥。 夏婉玥被萧浔之照顾得很好,虽然身子重了,但人却愈发娇俏,一看便是被护在掌心里的。 “玥玥来啦,快过来让祖母瞧瞧。” 夏婉玥扬着明媚的笑脸,脚下步子不禁也快了些,萧浔之连忙上前一把将她从夏锦手里扶了过来:“慢点儿走。” 夏锦一怔,禁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众人也看见了,也跟着笑了。萧浔之虽然已是身份贵重的王爷,但他从未在夏家人面前摆过王爷的谱儿,久而久之,大家便也不再怕他,只把他当作家里人一般亲近。 “走慢点儿,不急。” 夏老太太也禁不住出声道,夏婉玥笑了一下,便在萧浔之的照顾下,坐在了夏老太太身边。 夏老太太慈爱地摸了一下她的肚子:“这小家伙可有闹你?吃睡如何?有影响吗?” “没有,他很乖的。”夏婉玥笑着应道,又温柔地看了一眼萧浔之,“吃睡都好,有夫君照顾着,一切都好。” 夏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赞赏地看向萧浔之:“孙女婿确实不错。” “祖母过誉了,是我该做的。” 萧浔之谦虚地应了一声,目光柔和地看向夏婉玥,夏婉玥冲他笑了一下,萧浔之不禁也勾起了唇角。 热热闹闹的团圆饭吃了大概一个多时辰,夏婉玥身子不便,吃完饭便同大家告了别,由萧浔之带着她回去休息。 夏婉玥睡了一会儿便醒了过来,一睁眼,未看见萧浔之。碧裳进来,给她送了碗补身子的汤,伺候着她服下。 “砰砰——” 夏婉玥突然听到屋外传来了声响,她疑惑地朝门外看去,白苏兴奋地掀帘进来,冲她喊道:“王妃,王爷在放烟花呢!” 夏婉玥一听,便来了兴致,白苏、碧裳一左一右地扶着她,带她去了院子。萧浔之见夏婉玥来了,又点了一个烟花,“砰”地一声,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绽开,将黑夜倏地照亮,璀璨夺目。 萧浔之将火折子交给无风,转过身来,一步一步地朝夏婉玥走了过来。他挺拔修长的身姿,衬着流光溢彩的漫天烟火,如从水墨中走出的谪仙的一般,每一步,都踏在了她的心上,映在了她澄澈的眼眸中。 萧浔之步到夏婉玥身前,将她搂进了怀里。夏婉玥依偎在萧浔之的怀里看着天上五彩斑斓的烟花,对上萧浔之垂眸看向她那温柔缱绻的眼神,整颗心都化成了秋水,暖了这江南的冬…… 第126章 喜得麟儿(正文完) 萧浔之人虽在江南,但朝堂里总时不时还会有有关他的消息。 “微臣弹劾燕王,私调樟木五车!” 御史中丞义愤填膺地上奏道,“用作私器!” 萧景熤冷哼一声:“皇兄以三倍价格买下这些樟木,何谈‘私调’?”他朝已升为户部尚书的金鹤轩看了一眼,“银两可都入了库?” 金鹤轩出列,朝皇帝一拜:“银子一分不少,全都入库,陛下可查。” 皇帝摆了摆手,对御史中丞冷声道:“下次查清再奏。” “是。” 御史中丞抹了一把汗,连忙告罪,退了回去。 远在江南的萧浔之,正慢条斯理地展开婴床图,对坐在摇椅上吃酸梅看话本子的夏婉玥道:“青州筑堤的樟木,最适合做婴床。” “你也不怕御史参你?” 萧浔之丈量着木料,语气淡淡:“为夫测过了,筑堤无需这些数量的樟木,少这五车,无伤大雅,反能填补国库,好事一桩,不怕参。” 夏婉玥撇了撇嘴:“这婴床还需你亲自做?啧啧,都没见你对我这么好过。” 萧浔之闻言,放下手里的木料,擦干净手,走到夏婉玥身边,低着头对她笑:“在为夫心里,夫人才是第一位。夫人若是想要,为夫再亲手为你打一张床,如何?“ 夏婉玥一把推开萧浔之:“去去去,我不用你。” 萧浔之轻笑着走开:“那夫人可不能再冤枉为夫了啊!” 夏婉玥噗哧一下笑出声:“知道了,知道了,真是啰嗦!” ——¥招财符¥—— 在一个夏初的日子里,夏婉玥肚子里孩子终于足月,想要出来了。 三更的梆子声闷在雨里,萧浔之的皂靴碾碎了回廊上的忍冬花瓣。产房外十二盏羊角灯照得青砖泛白,侍女端着铜盆匆匆进出,蒸腾的热气混着血腥味漫过三重锦帘。 夏锦带着夏家女眷都来来,夏清卓、夏成华他们也想着跟着来,被夏老太太给叫住了,女子生产,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儿去了也无用,只能添乱。 萧浔之早就安排了最有经验的产婆,从京城一路带来江南,一直在夏婉玥身边伺候着,不需要他们再多做些什么。夏老太太虽然也着急,但她身子骨不好,便只留在府中等消息。 “参汤给王妃备着!” 管家顾夜齐已经是第五次提醒灶房了,一转头,便看见萧浔之攥着门框的指节发白。楠木雕的祥云纹路深深硌进掌心,他却浑然不觉。房内,夏婉玥压抑的痛呼声,比边境大军进犯时的战鼓,更令他揪心。 “添冰!再添两盆!” 白苏出来喊道,丫鬟们忙去捧冰,萧浔之见状,一脚踹开挡路的矮凳,让开路,让捧着冰鉴的丫鬟进入内室。铜盆里垒着晶莹的窖冰,原是冬日存在地窖消夏用的,此刻正被侍女用棉布裹着送进产房,怕的便是产妇在夏日生产中,中暑昏厥。 萧浔之在廊庑下焦急地走来走去,向来冷静自持的萧浔之,平生第一次如此失态。女子生产,便是在鬼门关里走一趟,他怎能放心? 房内夏婉玥那痛苦的尖叫声,萧浔之的心就像被人拿刀割着,都快疼死了。 “不行,我要进去!” 夏锦连忙拦住顾浔之:“不可王爷!里头有产婆,你也帮不上什么忙,进去反倒可能添乱,您且在外头候着,再等一等。” 顾夜齐捧着参汤走来,也对萧浔之劝道:“王爷,您水米未进,要不用些参汤吧?” “都给王妃留着!” 萧浔之厉声斥道,顾夜齐应了声“是”,连忙退下。 萧浔之焦躁地一把扯开襟口,月白中衣早被冷汗浸透,衣角歪扭几乎认不出图样的忍冬绣纹黏在胸膛上——那是夏婉玥孕七月时,心血来潮为他绣的,还扎破了手指。 “啊——” 一声凄厉的痛呼刺穿雨幕。萧浔之的心猛地缩紧,他赤红着眼便要冲进屋子,被丫鬟、婆子们拼死拦住:“产房冲煞!王爷使不得啊!" “本王沙场白骨都踏过,怕什么煞气!” 萧浔之一把推开拦着他的下人们,便要冲进去。 就在这时,一声清亮的孩儿啼哭声破开雨帘。 萧浔之的脚步一滞,而后“咣当”一声推开房门,便冲进了内室,一眼便看见夏婉玥散着湿发靠在鸳鸯枕上,唇色比窗外凋谢的玉兰还要苍白。 “恭喜王爷,是个小世子。” 萧浔之根本没看襁褓里的婴孩,只是点了下头,便快步走到床边坐下,夏锦进来,见萧浔之在夏婉玥身边,便转身去看孩子了。 萧浔之手指轻轻抚去夏婉玥脸上湿漉漉的发丝,看着她虚弱疲惫的样子,心里一阵阵发苦。 “王爷,参汤。” 碧裳端着一碗汤都了进来,萧浔之抖着手接过,这能将剑握得极为稳当的手,此时却差点拿不住一碗汤。 萧浔之缓了缓神,捧起温在暖笼里的青瓷盏,小心地用舌尖试过三遍温度,才喂给夏婉玥喝。夏婉玥就着萧浔之的手啜饮着。一碗汤下肚,夏婉玥才觉得恢复了些气力。 “夫人,你还好吗?” 萧浔之眼里满是担忧,夏婉玥努力挤出一抹笑,无力地对萧浔之道:“就是有点儿累,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夫君不必担心。” 萧浔之心疼地为夏婉玥盖好被子:“那你好好休息,为夫在这里守着你。” “夫君,我想看一眼孩子。” 夏婉玥强撑着一丝力气,抱着孩子的夏锦忙走过来,将孩子放在萧浔之、夏婉玥之间:“瞧瞧,多可爱的小世子!” 襁褓里的小婴孩又红又皱像只小猴子,也不知夏锦是怎么看出可爱的。 夏婉玥见孩子无恙,点了下头,便累得闭上了眼睛。丫鬟、婆子们忙进忙出地收拾着,还把床上的被子也都换了新。萧浔之在夏婉玥的身边守着,一步也不曾离开。 夏婉玥产子,母子平安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回了夏家,高兴得夏老爷子、夏老太太在宅子前放起了长长的鞭炮,还准备在城中施三天粥,为孩子祈福。 消息连夜传回了京城,皇帝半夜从龙榻上蹦了起来,喜不自胜地亲自给小皇孙取了名——萧麟,麒麟的麟,这一听便知,取名之人对这孩子寄予的厚望,其中深意,耐人寻味。 赐名圣旨与流水般的赏赐,一并送到了萧浔之与夏婉玥在江南的宅院里。萧浔之见皇帝为儿子赐了名,不悦地皱了皱眉。他早为孩儿备上了好些名字,男的、女的都有,结果却被皇帝给抢了去,一个也没用上。 夏婉玥看着闷闷不乐的萧浔之,不禁笑了起来,虽然名字不是萧浔之取的,但萧麟还是好听的,她宽慰着萧浔之:“夫君不如给孩子取个乳名?” 萧浔之闻言,瞬间来了兴致,他思忖片刻后,语气缓缓道:“珂珂,如何?” “珂珂?”夏婉玥轻声念了一声,“像玉石一般纯净无瑕……好,我喜欢!” 夏婉玥从乳母手里接过孩子,满含爱意地看着他:“珂珂,爹爹、娘亲的好宝贝。” 萧浔之眼神温柔地注视着他的妻儿,心内满是缱绻…… ——¥正文完¥—— 第127章 他家这个臭小子,性子随了他娘(番外一) 早上,晨露缀满凉亭的紫藤花。萧浔之端坐在石凳上,怀中抱着裹着素绸襁褓的珂珂,原本又红又皱的小猴子终于长开了,一头柔软乌黑的短发,肉嘟嘟粉嫩嫩的小脸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是得了夏婉玥的真传,像两颗葡萄似的缀在脸上,着实可爱。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挥舞的胖乎乎的小手上,还有小窝窝。 珂珂正“啊吧啊吧”地在咿呀学语。萧浔之一身月白云纹常服,正慈眉善目地同怀里的小珂珂说着话。 “这是忍冬。” 萧浔之轻晃着石桌上的青瓷香囊,里头新配的安神草药散着清苦气。 小家伙像是听懂似的,鼻子用力吸了两下,就不安分地在萧浔之的怀里扭动了起来,萧浔之抱着哄他,结果珂珂越扭越厉害,虎头鞋直接蹬开了襁褓系带,露出绣着狸猫扑蝶的棉布尿片。 不等萧浔之反应,“咿——!”的一声,珂珂小腿猛力一蹬,萧浔之身子一僵,只觉一股热流在他腿间漫开。他一低头,便见月白下裳上洇出了深色水痕。 萧浔之的瞳孔猛地一缩,抱孩子的姿势僵成木雕——这是自三岁起便浸在诗书礼乐中的萧浔之,头一遭领教“天降甘霖”的滋味。 “快接过去!” 萧浔之耳尖涨红地将襁褓塞给赶来的乳母,指尖悬在污渍上方颤抖,仿佛身上沾的不是他亲生儿子的童子尿,而是沾了毒液的暗器。 萧浔之匆匆回了房,夏婉玥见一脸菜色的萧浔之,不及她问,无风便将小世子尿了王爷一身的事情全都吐露了出来。 夏婉玥一怔,而后笑意蔓上眼尾,见如临大敌的萧浔之,连忙拿了一件竹青色常服递给了他:“换下来吧。” 萧浔之接过,忙往内室里去。夏婉玥见他嫌弃又慌乱的样子,再也憋不住,终于笑出了声。 “你亲儿子都嫌弃成这样?珂珂若知晓了,不得伤心坏了?” 萧浔之换了衣裳出来,将沾了尿渍褪下的衣裳,用竹夹拎着,远远扔进鎏金缠枝铜盆,脸上嫌弃的神情半分不减。 “那也不能乱尿!” 在这方面,萧浔之是不愿意妥协的,亲儿子也不行! “此衫当焚。” 萧浔之蹙着眉头,冷声说道。 夏婉玥将乳母唤了进来,见珂珂在乳母怀里咯咯直笑,胖乎乎的小肉手在空中不停挥舞着,根本没有因为尿了他爹一身而感到愧疚。 萧浔之对着这个打不得、骂不得的儿子,无奈地摇了摇头。颇有种“秀才遇上兵”的味道。 “焚了多可惜呀!” 夏婉玥笑着拿起剪刀,裁下那染污的布片,“这可是珂珂头回赠他爹爹的‘墨宝’。”夏婉玥将布片穿在竹签上,命白苏将其插进凉亭边的药圃内。 萧浔之无奈地笑了一下:“你也跟着调皮!” 放在软榻上的珂珂,突然地踉跄扑向他爹萧浔之。萧浔之下意识后退半步,又硬生生定住身形。小团子沾着泥的爪子扒在了他膝头,在竹青布料上印出了朵歪扭的花。 “萧、麟!” 萧浔之从牙缝挤出两字,但手却诚实地托住了儿的子后颈。珂珂顺势将蔷薇花拍在了他的前襟,花汁混着晨露染出黄色的痕迹。 原来萧麟在软榻上乱爬,趁无人注意他时,将小胖手伸进了窗台上摆的那盆盛开的蔷薇花的花盆里,小手上沾了满了泥土和花汁,全擦在了他爹爹新换的衣裳上。 萧浔之额角突突的跳,他家这个臭小子,性子随了他娘,是当真皮得可以。 夏婉玥趁萧浔之不注意,也揉碎了一朵蔷薇花,葱白的指上沾染了花汁,她忽地抬手,将花汁点在了萧浔之的鼻尖上:“夫君,你如今真像画本里的花精。” 萧浔之:…… 顾夜齐抱着铜盆,欲言又止——那件被宣判也该扔的竹青裳服,此刻正泡着皂角水,在晨光里泛起细沫。 萧浔之别过头不看顾夜齐,将夏婉玥沾了花汁的手指干净后,便从乳母手中接过已经被收拾妥帖的珂珂。他勾着唇角,将小珂珂举得更高了些,逗得珂珂“咯咯”直乐,先前弄脏他爹爹衣裳的事儿,便这么一笔勾销了。 ——¥招财符¥—— 暮春午后,燕王府牡丹园蒸腾着甜暖香气。萧浔之坐在花亭的青玉案前,正将破损的《花经》残卷誊抄到素绢上。金线忍冬纹广袖拂过案头时,带起几片脆裂的旧纸——这卷前朝花师绝笔已在藏书阁修复半月,稍有不慎便会化作齑粉。 “咯咯咯”的孩童笑声突然从石阶传来。一岁多的小珂珂,正扶着廊柱学步,锦缎虎头鞋在青砖上打滑。他颈间银锁叮当作响,沾着泥巴的小手胡乱挥舞,竟将案边盛放松烟墨锭的漆盒扫落在地。十余枚乌金墨锭滚过青砖,在日光下泛出泠泠幽光。 “不可胡闹。” 萧浔之搁下手中的笔,想要去抱珂珂,可还是晚了一步,小珂珂已经扑向了满地的墨锭。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抓起两块墨石,便“邦邦”地对敲了起来,越敲越兴奋,“嗷嗷”地叫喊着,那藕节似的手臂也在砖面上拖出了蜿蜒的墨痕。 一阵风掠过牡丹丛,将几片魏紫花瓣吹上了石案,正覆在萧浔之刚写就的“姚黄”二字上。 萧浔之怔怔地看着在地上胡闹的萧麟,还不等他发作,夏婉玥的轻笑声,便从月洞门处传来:“前日夫君还说,‘小儿见墨如见虎’,如今老虎倒自己闯进墨林来了。” 夏婉玥抱起小珂珂,坐在凳上,笑着为他擦拭着身上的墨渍。可怀里的孩子一点儿也不安分,扭过身,一把抓住桌案上青玉笔洗,将半罐子的清水泼向了萧浔之誊抄用的素绢上。 “别!” 萧浔之迅速伸手,抢过湿透的《花经》残卷,素绢上工整的“赵粉”批注,已被晕成了灰雾。 “萧、麟!” 萧浔之揉着额角,语气沉沉地厉声叫他。珂珂见父亲的脸色,知自己做错了事儿,转过头不看萧浔之,扁着嘴就去抓夏婉玥的翡翠耳坠,夏婉玥躲开,不让他抓。 “莫要惯他。” 萧浔之说着便要去抱儿子,结果还没碰到他,珂珂便抓起案头盛放花泥的陶罐——那是园丁早晨修剪牡丹留下的根茎泥。混着晨露的红泥“啪”地一声,不偏不倚地按在了萧浔之刚画下的素绢中央,将“青龙卧墨池”的典故染成了混沌山河。 萧浔之:…… “此卷价值千金!” 萧浔之再忍不住了,顺手拿起紫檀戒尺,便重重地敲在石案上。珂珂葡萄似的大眼睛瞪着他爹爹,眼瞅着下一刻便要哭了。 “咦?” 夏婉玥轻呼了一声,萧浔之不禁朝他看去,珂珂的注意力也转到了娘亲身上,眼泪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顺着夏婉玥的视线,只见泥印边缘渗出金粉微光,原是花泥中混着姚黄牡丹的花粉。斜阳穿过花亭时,那歪斜掌印竟似孤峰擎日,指痕化作九曲溪流,在素绢上铺展出泼墨山水的气韵。 第128章 如今倒学会往人怀里钻了(番外二) 萧浔之命无风拿来了番邦进贡的青玉柄放大镜。镜片下,素绢纤维间嵌着细碎金蕊,珂珂腕上银铃压出的凹痕恰似山间小亭。 萧浔之嘴角微抽,那戒尺终究没有落下。 三日后,那幅染着泥手印的《花经》残卷被裱在梨木屏风上。萧浔之在朱砂梅枝旁题注:“辛丑暮春萧麟偶得”,孩童的银锁拓印成了落款。 夏婉玥眉眼弯弯地抱着吮手指的珂珂轻笑:“夫君这修复古籍的法子,倒比前朝花师更奇绝。” 萧浔之无奈摇头:“谁让为夫有个顽皮的儿子。” 自那日起,牡丹园角落多了方青石小案。案上彩釉罐里总盛着新鲜花泥,三支特制短笔悬在架上,笔杆刻着“小墨魁”字样,是萧浔之专门给萧麟准备的。嘴上说着“莫要惯他”的王爷,却会在暴雨突至时,命人将萧麟的涂鸦素绢及时收回。 ——¥招财符¥—— 珂珂终于到了不用成天粘着爹娘的年纪。在一个夏日里,萧浔之带着夏婉玥出了门。 晨雾未散时,乌篷船已泊在了芦苇荡边。萧浔之俯身理着箩筐里的麻绳,青竹篙上的露水沾湿了袖口忍冬纹。他听着舱内窸窸窣窣的动静,忽觉船身一沉,夏婉玥抱着两顶新编的苇笠钻出来,发间还别着半支木槿花。 “采红菱又不是赶集,你带这许多箩筐作甚?” 夏婉玥踮脚往船头挂铜铃,鹅黄裙裾扫过浸水的麻绳,惊得刚停落的翠鸟又扑棱棱飞远。 萧浔之接过她怀里的苇笠扣在舱顶,指尖拂过她鬓边摇摇欲坠的木槿:“那还不是因为去年某人,在菱塘哭湿三条帕子,说是红菱都沉在水底瞧不见,一个都没采着。今年定要采个盆满钵满,一血前耻?” “哼哼,”夏婉玥婉宁从袖中摸出个铜皮小筒,献宝似的在萧浔之面前晃了晃,“我可是做足了准备!这是让白苏从货郎那儿买来的潜望镜,说是能瞧清水下三尺…….” 话音未落,船头铜铃忽地叮咚乱响,原是早起的水鸭掠过湖面,翅尖扫碎了半池晨雾,夏婉玥惊得直接钻进了萧浔之的怀里,惹得萧浔之轻笑出声。 “笑什么笑?” 夏婉玥红着脸从萧浔之怀里出来,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还不赶紧开船?” “遵命!” 萧浔之笑着走到船头,撑着竹篙插入水中。今日他们谁也没带,只享受这专属于夫妻二人的闺阁之趣。 竹篙点开涟漪时,雾霭里浮出星星点点的菱叶。夏婉玥半个身子探出船舷,铜皮镜刚浸入水中,忽见镜面映出青湛湛的天光。她怔怔抬头,才发觉萧浔之撑着篙逆光而立,广袖鼓着风,把雾霭剪成缕缕金纱。 “西南角有片暗紫菱叶。” 萧浔之忽然开口,竹篙在丈余外轻点。夏婉玥闻言,忙转镜望去,果然见墨绿水草间蜷着团红云似的菱角。船身刚调转方向,她便迫不及待地卷起袖管去够了,腕上玉镯磕在船帮叮当作响。 萧浔之见状,忙弃篙半跪了下来,左手攥住夏婉玥的后腰带:“当心栽成落汤……” 最后一个字尚未出口,夏婉玥便“哎呀”地惊叫了一声,萧浔之心头猛地一跳,却见夏婉玥举着截断裂的菱茎调皮地冲他一笑:“你瞧这断茬,定是昨夜被螃蟹夹过了。” 萧浔之刚想回话,水波忽地剧烈晃荡,船尾直直撞上了暗桩。 夏婉玥身子一歪,发间木槿花坠入水中。她下意识地慌忙伸手去捞,半个肩头都浸在冰凉刺骨的湖水里。萧浔之连忙拦腰把人拽回了怀里,菱花镜从夏婉玥膝头滚落,镜面正映着纠缠的菱茎,恍若水中结发的模样。 “再乱动,便将你拴在桅杆上!” 萧浔之咬着牙威胁着夏婉玥,手上却是扯过干燥的外袍将她裹住,一点儿凶狠的气势都没有。夏婉玥满不在乎地吐了吐舌头,萧浔之为夏婉玥穿外袍,却摸到了她袖袋里鼓鼓囊囊的物件,好奇地掏了出来,竟是个油纸包,打开一看,里头还裹着三块桂花糖。 夏婉玥湿漉漉的眸子忽闪着:“我都忘了!”她指尖拈起糖块便往萧浔之唇边送,糖霜簌簌落在青衫前襟。萧浔之不喜甜食,想要偏头躲过,却见夏婉玥突然变了脸色:“快看!那簇菱叶在动!” “什……” 萧浔之下意识地张嘴,忽觉唇上倏地一甜,是夏婉玥将糖丢进了他的嘴里。萧浔之反应过来,待要去捉那使坏的人,夏婉玥早已泥鳅似的滑到船尾,举着刚采的红菱笑得花枝乱颤。菱角尖还凝着晨露,在她掌心滚来滚去,像捧着一把红珊瑚珠子。 萧浔之无奈又纵容地笑了笑,这桂花糖似乎也没想象中的那般难吃…… 阳光渐炽时,船头箩筐已堆满红菱。夏婉玥伏在舱板上挑拣,忽将颗双角菱举到眼前:“像不像你皱眉的模样?” 萧浔之正挽袖剥菱,乳白果肉坠入青瓷碗,溅起半盏清甜,他笑了一下,没回夏婉玥的话,反倒转了话锋:“昨儿是谁说,‘采够十筐就管我叫师父’的?” 话音未落,天际便滚过闷雷。湖面陡然掀起细密涟漪,船头铜铃急雨般乱响。夏婉玥去抓苇笠,筐中红菱却随船身倾斜滚落大半。萧浔之展臂将她拢在身下,蓑衣刚罩住两人头顶,豆大的雨点已砸在菱叶上,激起满湖烟青色的雾。 “记得一年前在御湖遇雨,你硬要驾舟摘残荷。”萧浔之的声音混着雨声,震得夏婉玥耳廓发麻,“如今倒学会往人怀里钻了。” 夏婉玥隔着雨帘去戳萧浔之的心口:“那年你披着蛟纹氅衣训人,可比现在凶!” 惊雷炸响的刹那,萧浔之温热的唇掠过夏婉玥耳垂:“现在,也凶。” 雨幕中的菱塘浮起朦胧光晕,恍若天地间只剩这方摇荡的乌篷。夏婉玥蜷在萧浔之怀里,看雨珠从蓑衣缝隙漏进来,在青瓷碗里漾出细小漩涡,水面却映着两人交叠的倒影…… 归舟靠岸时,大雨已停。船头铜铃又响。三筐红菱堆在芦苇荡旁,最顶上搁着颗并蒂双生菱,缠着夏婉玥断落的青丝。 萧浔之弯腰系缆绳,忽觉后背一沉,夏婉玥淘气地趴在他肩上,湿发间混着菱叶清香:“明日还来吗?” 暮色中传来萧浔之的轻笑声:“来,教为夫的‘小徒弟’如何采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