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七零,偷偷跟前夫他哥领了证》 第001章 如果有来生 夏日炎炎,天气热得人喘不过气来。 秦姝玉匆匆将电瓶车停在医院门口,拎着保温桶大步走进住院部。 许是走得急了,牵动了手术的伤口,后腰隐隐作痛。 半个月前,秦姝玉给患了尿毒症的儿子捐了一颗肾,虽然医生说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她现在爬两层楼梯都觉得累,人也很容易疲惫,消化还不好。 不过秦姝玉不后悔,儿子是她生命的延续,也是她奋斗的最大动力。 而且她的儿子一直很孝顺,总是让她别出去干活了,免得累着了。 秦姝玉满怀期待地踏出电梯,走向肾病内科214病房,刚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了儿子心疼的声音:“妈,我不饿,大热天的你当心累着。” 秦姝玉嘴角含笑,正想说她不累,病房里就传出一道熟悉的女声。 “妈累点不算啥,你生病了要多吃苹果补充维生素。来,阿彬,你也吃一块,这些日子你晚上都在这陪床照顾咱们儿子,辛苦了。” 透过门缝,秦姝玉看到自己去年从国外回来的堂姐秦雪薇拿着水果刀切了半边苹果给儿子何怀秦,然后又从另一半上划下一小块亲手喂给何彬。 在她面前素来腼腆,在外面连她的手都没牵过一下的何彬竟当着儿子的面咬住了苹果。 小姑子何芳芳坐在不远处,瞅见这一幕,啧啧摇头:“你们俩真是够了,我上学那会儿就这样,几十年了,当着怀秦的面还这样,也不害臊。” 何怀秦笑呵呵地说:“姑姑,你别说了,我爸妈要不好意思了。” 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秦姝玉只觉晴天霹雳,头晕目眩,站都站不稳,扑通一声倒在了门上,引得病房内的四人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见是她,病房里有一瞬的寂静。 秦姝玉用颤抖个不停的手扶着门框站稳,哆嗦着唇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们,你们是在开玩笑对不对?” “秦姝玉你当年对我哥死缠烂打,拆散了他们这对有情人就该想到这一天。怀秦是我大哥和雪薇姐的亲生儿子,要不是你,他们一家三口也不会分离这么多年。”脾气火爆的何芳芳站出来打抱不平。 秦姝玉指了指自己:“我死缠烂打?当年是秦雪薇她妈给我介绍的你哥。” 何芳芳翻了个白眼:“人都不在了,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如今雪薇姐也回来了,你还有点良心就把我哥和怀秦还给她。” “知道我哥为什么会给怀秦取这个名字吗?是因为思念雪薇姐,也是让小秦不要忘了他的亲妈。” 秦姝玉不理她,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到病床边,看着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怀秦,你告诉妈,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何怀秦抬头,眼底早没了往日伪装的温情,只有嫌恶:“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用辛苦陪着你做戏了,秦雪薇才是我的亲妈。我妈回来了,我爸这么多年也一直想着她,你就做一次好人,成全我爸妈吧。” “等下,离婚协议上你记得放弃房子。那老房子是单位分给我哥的,跟你没关系。”何芳芳补充道。 老房子那片区域传出要拆迁,得赔不少钱。 秦姝玉指着自己:“跟我没关系?当初单位要求出钱买断这套老房子,差钱是我抵押铺子贷款才凑齐的,而且这是我跟他结婚后分的,属于夫妻共同财产。何彬,你怎么说?” 何彬不敢看她的眼神:“姝玉,那些年你没工作,这套房子是单位分给我的。” 秦姝玉明白了,他们不止要赶她走,还要她净身出户。 看着眼前同床共枕了三十多年的丈夫,还有无数个夜晚不眠不休照顾养大的儿子,秦姝玉心寒至极。 “好,好,你们都是好样的。那我的孩子呢?何怀秦是你们生的野种,我的孩子去哪儿了?” 秦雪薇叹了口气,朝她投来怜悯的目光:“你早产,那孩子生下来只有巴掌大,三斤多重,没养活。大家怕你太伤心,就把怀秦养在了你的名下。” “大家?何彬,这么说你爸妈,我爸,我奶奶他们也都知道了?”秦姝玉心如刀割,“是了,十月怀胎,大着肚子瞒得过外人,瞒不过家里人。” 原来所有的人都在骗她! “何彬,你要还是个人就告诉我实话,我的孩子去哪里了?何怀秦这野种又是心脏病又是尿毒症,从小就在药罐子里泡大的都能活,我的孩子怎么就养不活。” 何彬目光闪烁,不敢看秦姝玉的眼睛。 何芳芳撇了撇嘴:“都说死了,你怎么不信呢?谁让你当初非要在我哥和雪薇姐之间插一脚。” “当年雪薇姐未婚生了怀秦,她要去上大学没法养孩子,我哥也舍不得让怀秦当私生子被人嘲笑,就想让你早点生,对外说生的是双胞胎,便在门口撒了点油。” “哪晓得你这么不争气,竟然难产,孩子在肚子里憋太久,医生说是缺氧窒息,生下来就是个死的。” 原来这才是真相。 可何怀秦每次生病,婆婆小姑子,甚至是何彬和公公都埋怨她,说她当时太不小心,摔跤早产,导致何怀秦的身体太差。 他们这些东西简直不是人。 秦姝玉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何芳芳嫌恶地跳了起来:“哎呀,你该不会要死了吧,别来触我们的霉头,赶紧滚。” 她辛苦养大的何怀秦也是一脸的嫌恶。 秦姝玉怒到了极点,抱起保温桶扑到床上,狠狠地砸在何怀秦的脑袋上:“我打死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你们还我的儿子,还我的肾……” “流血了,疯子,你干什么?小秦才动了手术。”何彬、秦雪薇、何芳芳连忙上前用力推开她。 秦姝玉被推得撞到了后面的墙壁上,又吐出一口血,人跟着墙壁滑倒下去。 失去意识前,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如果有来生,她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 “我们家何彬的工作已经定下来了,先去他爸厂子里干几年临时工,等他爸退休,他就顶替他爸的工作,你们家这丫头呢?” 何彬亲妈钱淑云语气骄傲,目光挑剔地看着坐在一旁低垂着头的秦姝玉。 儿子这对象,除了一张脸,她真是哪哪都不满意,偏生儿子执意要娶,又在这丫头身上花了不少钱。 她心里再不乐意,也拗不过儿子,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大伯母汪萍连忙笑道:“这不等安置吗?再说了,钱姐你家条件这么好,三个人都有工作,这家里没人收拾,以后生了孩子也需要人照顾,肯定忙不过来。我们家姝玉从小就勤快,还烧得一手好菜,正好可以在家里照顾孩子,洗衣做饭,你们上了一天班回家也有口热菜热饭吃,不用那么辛苦。” 说着汪萍悄悄捅了捅秦姝玉的后背,示意她机灵点,在未来婆婆面前好生表现。 秦姝玉岿然不动,浑身止不住的轻颤。 老天开眼,她竟然重生回来了,回到了1977年4月12号,跟何彬定亲的那一天,回到了她上辈子悲惨命运开启的那一天。 第002章 讨回工作 秦姝玉看着自己还白皙纤细的手指,感觉着完好无损的后腰和健康的身体,激动得差点落泪。 真好,她的双手还没因为十年如一日的操劳变得粗糙变形,她的肾也还好好地长在自己的身上。 “姝玉,姝玉,叫你呢,你这孩子在想什么?”大伯母略带不满的声音拉回了秦姝玉的思绪。 秦姝玉蹭地站了起来:“我,我肚子不舒服,去趟厕所。” 丢下这话,她扭头就跑。 汪萍连忙打圆场:“这孩子吃坏了肚子,难怪今天话这么少。何彬,你去看看。” “是,大伯母。”何彬起身追了上去。 秦姝玉听到脚步声,头也没回,飞快地拐进了厕所,她怕慢一步自己就会控制不住,捡起砖块砸烂何彬这人渣的脑袋。 仇当然要报,但她不能为了这么个烂人把自己搭进去。 秦姝玉进了厕所,假装没看到何彬追了过来,啪地一声关上门,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腰,那里光滑细腻,还没那道丑陋得像蜈蚣一样的伤疤。 真好啊,她真的回来了! 努力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秦姝玉开始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肯定不会跟何彬结婚。 但现在就直接拒绝,也太便宜他们了。 秦姝玉上辈子在一个生物学教授家里做保姆时曾听到对方跟学生讨论遗传的神奇之处。 明明是同父同母的孩子,遗传基因都一样,可却有的聪明,有的愚钝,有的健康,有的体弱多病。父母与子女之间也是缘分,稍有差池,换个日子,生出来的就是另一个孩子。 秦姝玉担心自己的改变会扇动蝴蝶的翅膀,导致何怀秦的命运发生改变。 如果秦雪薇生的孩子不再是病怏怏的何怀秦,那她上辈子吃了三十年的苦,她捐掉的那颗肾,这些仇找谁报? 他们不是嫌她妨碍了他们,想要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吗? 她当然要成全他们。 秦姝玉仔细回忆了一下,何怀秦上辈子用的是她孩子的生日,公历1978年2月3日,也就是农历腊月二十六,但他实际的生日应该在这之前。 按照怀胎四十周左右生产来算,何怀秦应该就在这段时间前后怀上的。 所以秦姝玉只要拖到下个月她跟何彬结婚之前,秦雪薇就能顺利怀上何怀秦。 而这段时间,她正好可以想点法子搞钱,脱离这个所谓的家。 在厕所里整理好了情绪,秦姝玉拉开门。 外面何彬立即松开了秦雪薇的手,心虚地看了一眼秦姝玉,先发制人:“姝玉,我叫你你怎么不应啊?” 秦姝玉看着表面淡然,实则眼底暗带得意的秦雪薇,再瞅瞅明显有些不自在的何彬,暗叹自己上辈子真是眼瞎,这两人在她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的,她竟一点也没看出来。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谁能想到秦雪薇都有对象了,私底下还跟何彬勾勾搭搭呢? 没错,秦雪薇有对象,而且是他们区革委会主任的宝贝外甥夏振。 夏振父母也都是干部,家庭条件极为优越,可以说在他们江甸区是横着走的那一拨。 靠着这层关系,秦雪薇在去年秋天进了福利待遇都很好,人人艳羡的市纺织厂。 秦姝玉曾看到过夏振一次,他长得人高马大,眼神凶戾,手不安分地搭在秦雪薇的肩膀上,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她这个未来小姨子。 一瞧就不是正经人。 跟长相斯文、皮肤白皙,说话温吞书卷气很浓的何彬完全是两类人。 秦姝玉不觉得秦雪薇会同时喜欢上这两种性格完全迥异的男人。 想来夏振跟她一样,都是秦雪薇和何彬的踏脚石,等到无用的时候就会被一脚踹开。 难怪上辈子夏家出事后,秦雪薇火速跟夏振划清了界限。 但现在夏振还没失势,是张可以利用的好牌。 秦姝玉装作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粉红泡泡,淡淡地回了一句:“刚才肚子难受,没听见,雪薇你怎么也过来了?” 秦雪薇上前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偏着头笑眯眯地说:“我妈见你一直没回来,让我过来催催你,别让你未来婆婆等久了。” 说着还促狭地冲秦姝玉挤了挤眼睛。 秦姝玉装作害羞的样子低下头,跟着他们一块儿回到堂屋。 汪萍和钱淑云已经讨论到彩礼和嫁妆的环节了。 “这……现在结婚都三大件,只一个收音机连只手表都没有,这说出去不大好听吧?”汪萍侧头看向秦姝玉,又说,“我家弟妹走得早,二弟一个人辛辛苦苦将姝玉养大不容易,姝玉,你说是吧?” 秦姝玉知道,汪萍这是让她开口向何家索要彩礼。 她上辈子感念着父亲的养育之情,又想着外婆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她又没工作便开了这个口,要了一百块钱的彩礼,因为这事,结婚后钱淑云没少阴阳怪气。 这一百块钱压得她在去钱家抬不起头来。 但这一百块钱也没落到外婆手里分毫,全被奶奶刘惠芬拿走了,外婆生病,她求奶奶给点钱治病,奶奶非但不给她钱,还骂她胳膊肘往外拐。 呵呵,这辈子他们又故技重施,不为她争三大件,只要钱,以便好扒进自己的口袋里。 钱淑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明白呢? 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比起每一样都要上百块,还需要票的三大件,一百块钱就娶个媳妇回家真是太划算了,以后还能借此拿捏儿媳妇。 所以双方一拍即合,最后实惠全被他们拿了,骂名还得她来背。 秦姝玉不接汪萍这话,而是当着钱淑云的面,直白地问道:“大伯母,你什么时候把印刷厂的工作还给我?我记得当初说好的,你暂时顶替我妈的工作,等我长大了就把工作还给我。现在我都要结婚了,算是个大人了吧?” 第003章 恶婆婆神助攻 秦姝玉的大伯秦建平小时候摔断了腿,是个瘸子,因此很不好说亲。 在城里相了几个姑娘都没成功,最后只好娶了农村户口没有工作的汪萍。 八年前,秦姝玉母亲沈月去世,留下了一个印刷厂的工作指标。 她只有秦姝玉这么一个女儿,照理来说,应该由秦姝玉顶替这份工作的,但当时秦姝玉才十岁,刘惠芬舍不得这份工资,就让钱淑云顶替了沈月的这个工作。 当初说好,等秦姝玉长大了就把工作还给她。 但她去年都高中毕业了,刘惠芬和汪萍还是绝口不提这事,秦姝玉私底下找过她爸秦建新,秦建新每次都是让她别急,他会处理云云。 结果这一处理就是大半年还没处理好。 要不是秦姝玉是个独生女,她早被安排下去当知青了。 上辈子,拖来拖去,拖到印刷厂倒闭下岗,这工作也没还回来。 秦姝玉知道,指望他们良心发现自觉归还工作那是做梦。 她站出来争取,这个家没人会站在她这一边,还会骂她不懂事,不会为家里考虑。 双拳难敌四手,好在今天来了个神助攻。 依钱淑云的势利和精明,肯定不会放过这桩好事。 果然,钱淑云一听秦姝玉有工作指标,还是正式工,原本还板着的脸立马笑开了花:“哎哟,亲家,你们怎么不早说?姝玉都成年了,马上就要结婚了,去上班肯定没问题。至于三大件,我们家会想办法,争取都给姝玉配齐全了,让她风风光光嫁到咱家。” 三大件才多少钱,有了工作每个月都能有好几十块,一年的工夫就回本了。 而且就算秦姝玉想在家做家务带孩子,这工作转出去也能卖个一两千块。 她亲妈留下的工作,没道理便宜大伯母,这块肉怎么也该落在自己家里才对。 相较于钱淑云的开心,汪萍的笑容就很勉强了:“这……这事咱们回头再说,今天是商量两个孩子的婚事。” “一样一样,婚事跟工作都是人生中的大事,一起处理了,双喜临门。”钱淑云可不会轻易被汪萍带偏。 汪萍不占理说不过她,又舍不得这份工作,便支支吾吾地说:“这……这事我做不了主,得问家里的老人,还有姝玉她爸。” 说曹操曹操到,秦姝玉的父亲秦建新一身木屑地从厂里回来。 他们兄弟都是锯木厂的工人,经常上夜班。 秦姝玉连忙喊道:“爸,你回来了,钱阿姨有事要跟你商量,是关于我的婚事和工作上的事。” 秦建新是个甩手掌柜,听闻这话,直接就说:“让你大伯母跟你钱阿姨商量,她的意思就是咱们家的意思。” 秦姝玉心里泛起一阵不适。 上辈子还不觉得,现在重生回来,多了几十年的阅历,她觉得她爸这态度太奇怪了,她怎么说都是他唯一的女儿。 女儿终身大事他都不过问一句,就这么放心交给外人吗? 他这样的态度,也难怪婚后何家人看不起她。 自己的血脉至亲都不把自己当回事,婆家又怎么会重视你,尊重你! 秦姝玉面色不变,笑眯眯地跑过去,拉着秦建新的胳膊:“那可不行,大伯母说了,这事得问你的意见。爸,你就过来帮我们拿个主意吧。” 话说到这份上,秦建新也不好再推脱。 他拍了拍身上的木屑,走过来跟钱淑云打了声招呼。 钱淑云的目光隐晦地在秦建新和汪萍身上绕了一圈,然后笑盈盈地说:“亲家,姝玉都十八,高中毕业要嫁人了,也该参加工作了,她妈的工作指标还被她伯母占着,我呀也是担心,这事传出去了,别人说你家嫂子霸占着侄女的工作不好听,所以今天才特意给你提个醒。” 秦姝玉憋着笑。 她这哪是提醒啊,这分明就是威胁,不得不说,钱淑云不当婆婆当队友还真是给力,比渣男何彬靠谱多了。 钱淑云在街道办工作,认识的人多,嘴巴又碎又利索,她要是故意把这事宣扬出去,要不了两天,半个江甸区都会知道汪萍霸占侄女的工作不还。 秦建新和汪萍的脸色齐齐大变。 汪萍看向女儿,眼里焦急,希望聪明的女儿能帮她想想办法,保住工作。 秦雪薇也没想到钱淑云这么难缠,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对别人家的事指手画脚的。 她哀怨地瞪了何彬一眼。 何彬见不得心上人受委屈,连忙站出来打圆场:“妈,都是一家人,外头的人哪有资格说三道四啊。这事想必秦叔叔心里有数,就交给秦叔叔来处理吧。” 秦建新见有台阶下,当即表态:“是啊,亲家你放心,姝玉工作的事过几天我们就去办。” 两辈子,秦姝玉从他口中听到过太多的“过几天”了,压根儿就不信这鬼话。 工作的事想要办成,必须得一鼓作气,速战速决,不然等她奶奶回来,等汪萍回过神来想好了对策,这事铁定又得黄。 秦姝玉心里有了计较,既然何彬敢跳出来坏他的好事,就别怪她不客气。 她抬起头委屈地看着何彬,小声抱怨:“可钱阿姨先前说我没工作,是个吃闲饭的,三大件也别买了,彩礼就一个收音机,小田他们都买了缝纫机、手表、自行车。我这不是想着我要是有了工作就能给你长脸,让钱阿姨高兴吗?” “爸,这事我跟你提过好几次了,你每次都说过几天,过几天你又要加班。我记得当初我妈走的时候,外婆过来,跟你们商量好,这工作暂时让大伯娘顶替,工作指标还是我的。” “雪薇姐,你老是看阿彬干嘛?回头姐夫知道肯定又要不高兴了。” 秦姝玉火力全开,平等地创飞了在场每一个人。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但都碍于还有“外人”在,不好发火。 钱淑云刚开始挺生气的,觉得秦姝玉不会说话下了她这个未来婆婆的脸面,但看到连秦建新和汪萍都被她说得面红耳赤,心里顿时舒坦多了。 这姑娘虽然不会说话,但她知道该向着谁呀,不会像她那个傻儿子,分不清里外亲疏。 她咳了一声,站出来道:“哎呀,姝玉真是个耿直的孩子。你爸妈就你一个女儿,你妈的工作肯定是留给你的,亲家,你说对吧?” 秦建新脸憋得通红:“当然,咱们当初说好的,还请印刷厂的领导做了见证,姝玉她妈的工作就是留给她的。” “真的吗?爸,你今天已经下班了,正好有空,那就陪我们一起去印刷厂把这事给办了呗。”秦姝玉趁热打铁,连忙欢喜地说道。 钱淑云也想早点敲定未来儿媳工作的事,点头道:“姝玉说得有道理,正好大家都在,也省得下次又要跑一趟了。” 秦建新到底还要脸,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不好再推脱,只得道:“好吧。” 汪萍听到这话面色大变,也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场,声音尖利地喊道:“建,二弟,这……这么大的事等妈回来商量商量吧。” 秦姝玉偏头看向秦建新:“爸,这点小事你都做不了主,还要问奶奶吗?” 钱淑云似笑非笑地看着秦建新。 秦建新面子绷不住,狠狠剜了秦姝玉一记,气冲冲地说:“你的事老子做不了主谁做得了主?走,现在就去,马上把工作转到你头上,也省得你这死丫头三天两头找事,搞得这家里谁会贪图你这破工作似的!” 不贪图那倒是早点还给她啊。 秦姝玉心里吐槽,嘴上却跟抹了蜜一样:“爸,我这不是想早点工作,这样就不用在家里吃白食让你养我吗?等我发了工资,也好打酒买肉孝敬您啊!” 这话让秦建新心里舒坦了不少:“算你这丫头还有点良心,走吧,早点给你办完省得你老惦记。” “好嘞,爸,钱阿姨,咱们走。”秦姝玉还不忘叫上钱淑云这个神助攻。 钱淑云点头跟上,走到门口见儿子还没动,立即剜了他一眼:“阿彬,你磨蹭什么呢?没看你对象和未来老丈人都走了?” 她着重在“对象”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何彬只得应了一声,又看了眼秦雪薇,这才追了上去。 转眼间,院子里的人就走了个精光。 汪萍气得直跺脚:“不识好歹的野丫头,亏得我还好心给她介绍了这么好的对象,她就是这么报答我的,雪薇,你快想想办法,妈要是没了工作,仅凭你爸那点工资,咱们家怎么够花啊?” 秦雪薇也烦,眼睁睁地看着堂妹跟自己喜欢的人议亲,她还得假装大方地恭喜对方,心里不禁有些酸溜溜的,但想着何彬走时那恋恋不舍的眼神,她心里又舒坦了一些。 她掏出巴掌大的一面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妆容,见口红没花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笑嘻嘻地看着着急不已的汪萍:“妈,你急什么,办手续还要好一会儿呢?你找奶奶,只要她过去这事就成不了。” 汪萍一拍脑门:“哎呀,我这猪脑子怎么就没想到呢!” 要不是那老婆子的意思,她哪能一直占着秦姝玉她妈的工作不还啊? 她家闺女就是聪明。 汪萍连忙骑上自行车跑出去找人。 第004章 汪萍的救兵来晚一步 秦建新走到半路就后悔了。 家里是什么想法,他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他妈早就私底下跟他放了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孙女都是给别人家养的,只有孙子才能继承他们老秦家的香火,所以工作也好,房子也好,钱也罢,那都是要留给她宝贝大孙子的。 今天他要是带着秦姝玉去印刷厂将工作转给了秦姝玉,回去他妈铁定要发脾气,骂死他。 但话已经说出了口,未来亲家和女婿都在一旁看着,他也不好出尔反尔。 可他也不想就这么把事给办了,于是脚步越来越慢,很快就落到了最后。 秦姝玉发现秦建新不知不觉走到了自己后面,扭头再看他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便猜到他是后悔了,悲哀的同时又有着浓浓的不解。 为什么? 前世今生两辈子,她的父亲在大事面前从不站在自己这边,她可是他唯一的女儿啊,他不偏袒自己却偏向别人,这是为什么? 秦姝玉心里不爽,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尽快落实工作的事。不然要是被她奶奶知道了,今天这事只怕又要黄。 秦姝玉深呼吸一口气,正在思量对策就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妇人过来。 她盯着看了几秒,灵机一动,挥手激动地喊道:“肖阿姨,你好!” 肖红闻声停下脚步,抬起头盯着秦姝玉仔细看了一会儿,眼中的迷茫很快被惊喜取代:“哎呀,你是姝玉吧,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走,去阿姨家坐一会儿。” “谢谢阿姨,改天吧。我去年高中毕业,现在要定亲了,我爸带我去印刷厂将我的妈的工作指标改成我的。”秦姝玉指了指旁边的秦建新笑眯眯地说。 肖红看了一眼秦建新,眼底的笑容淡了一些:“秦同志,姝玉去年高中毕业就该来办了呀,走,我带你们去厂子里,一会儿就帮你们办好。” 她是印刷厂办公室主任,以前跟秦姝玉她妈关系很不错,有她这个熟人帮忙,手续会办得更快。 秦建新心里不乐意,但对方主动帮忙,他这时候也不好拒绝,只得勉强点点头:“谢谢肖同志。” 肖红很健谈,摆手道:“谢什么,小事。我以前跟小月是好朋友,她的女儿也算我半个闺女,这点小事应该的。” 说完,她亲密地挽着秦姝玉的胳膊,低声问她这几年的学习和生活。 秦姝玉感觉到她真情实意的关心,心里不禁有些暖暖的,捡了些开心地说。 很快,几人就到了印刷厂,肖红带着秦姝玉去办手续。 有她这个办公室主任开路,以往要拖拖拉拉好几个小时,跑几趟才能办妥的手续,不到半个小时就办好了。 当最后一页需要签字的纸落到秦建新面前时,秦建新只觉手里的笔如有千钧重。 这一笔落下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回去家里肯定要闹翻天。 “爸,你手怎么抖啦,是工作太累了吗?那等我上了班,领了工资,你那工作也别干了,天天晚出早归熬夜,太累了。”秦姝玉“体贴”地说。 锯木厂机器耗电量大,工厂实行错峰作业,在半夜用电量小的时候开机器加工木材,所以秦建新兄弟的工作时间经常是半夜到第二天上午。 看了一路,钱淑云也算是看明白了,这秦建新哪是手抖啊,分明就是不愿意把工作给闺女,怕闺女带着工作出嫁便宜了外人吧。 她笑着说:“亲家,你这手要写不了字,那就按个手印吧,这也算数的,对吧,肖主任?” 肖红点头:“可以,按手印也行。” 秦建新拖无可拖,黑着脸干净利落地落下自己的名字。 肖红拿过纸,笑眯眯地对秦姝玉说:“姝玉,欢迎你成为咱们印刷厂的一员,明天你就可以来上班了。” 秦姝玉心里的大石落地:“谢谢肖阿姨。” 肖红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干,以后遇到困难来找阿姨。” “好的,肖阿姨,今天麻烦您了,改天我再去看您。”秦姝玉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跟肖红告别,跟在秦建新的后面出了印刷厂的大门。 几个人刚走到门口,一辆自行车就急刹停在他们面前,紧接着刘惠芬颤颤巍巍地车上爬下来,用吃人的目光瞪着秦姝玉:“办完了?” 秦姝玉仿佛没看出她的愤怒,兴高采烈地挥舞着手里崭新的工作证:“奶奶,已经办好了,以后你孙女也是有正式工作的人了,再也不是在家吃闲饭的那个了,你开心吧?” 刘惠芬气得差点吐血,正欲发火,听到噩耗的汪萍气得恼火地推开了自行车。 二八大杠自行车哐当一声,摔在地上,重重砸在刘惠芬的腿上,刘惠芬跟着摔倒在地,发出痛苦的惨叫声。 第005章 奶奶和未来婆婆的算计 “哎哟,医生,轻点,轻点……”缝合的过程中,刘惠芬痛得直打哆嗦。 她也是倒霉,自行车倒下来时一根突出的铁丝划破了她的小腿,流了不少血,现在刘惠芬都还觉得脑袋有些晕。 医生手很稳,丝毫不受影响,快速将伤口缝合好:“阿婆,这两天会比较痛,你忍忍,等伤口愈合就好了,一会儿护士来给你打一针破伤风。” 听到还要痛好几天,刘惠芬差点气昏过去。 她扭头恶狠狠地瞪了汪萍一眼,这不争气的老大媳妇,天天吃那么多,却连个自行车都扶不稳。 汪萍自知闯了祸,瑟缩了一下,小声说:“妈,对不起,我这不是被姝玉给吓得的吗?” 这招祸水东引还真是有效果,刘惠芬马上想起了更重要的事。 她抬头,阴沉沉地盯着秦姝玉:“工作真的转了?” 秦建新生怕气着了老娘,一个劲儿地给秦姝玉使眼色,嘴上含糊道:“还差最后一点呢,妈……” 秦姝玉却仿若没看到他的暗示,再次掏出工作证,大大方方地摊开,将写着自己名字的地方展示在刘惠芬面前:“是啊,奶奶,你看这盖了钢印呢,做不了假的,明天我就要去上班了,以后你两个孙女都是吃国家粮的,奶奶你走出去也倍有面子呀,你说是不是?” 是个屁! 这死丫头都说亲要嫁人了,工资以后还能交给她啊? 要不是这样,她也不至于一直让老大媳妇占着秦姝玉的工作。 老大媳妇虽说也是外人,可好歹嫁进了他们秦家,每个月赚的工资要交一半给她,剩下的钱大多都进了她孙子的肚子里,这就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可孙女就不一样,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 这不,还没嫁呢,胳膊肘就往外拐。 不行,一个月好几十块呢。 她辛辛苦苦将这死丫头拉扯长大,还没享福就便宜了何家人,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刘惠芬板着脸:“你翅膀长硬了,这么大的事都不跟奶奶说一声就自己去办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奶奶。” 秦姝玉可背这锅,她怯生生地瞄了一眼秦建新,用比较小但整个病房里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这……我爸说我的事他都做不了主,谁还做得了主,我爸同意了的。” 秦建新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妈,我,不是,我没那个意思,”秦建新百口莫辩,扭头瞪着秦姝玉,“你这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 秦姝玉眨了眨眼睛:“爸,上午你在家里说的呀,当时大伯母、钱阿姨他们都在呢,钱阿姨,是吧?” 钱淑云笑眯眯地点头:“是啊,亲家婶子,亲家也没说错呀,当爹的还做不了女儿的主吗?” 刘惠芬气得心肝痛,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儿子,大声说道:“二丫头,工作可以给你,但你还小,不懂事。以后你的工资奶奶去领,帮你存起来,免得你乱花了。” 没收就没收,还非得扯张遮羞布。 不过她这算盘注定是白打了,因为秦姝玉打算将这工作卖了。 一是因为她外婆身体不好看病需要钱,明年才改革开放,短期内秦姝玉也没什么挣钱的门路,卖工作是来钱最快的方式,二是刘惠芬和汪萍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以后必然会为了工资的事上单位闹,还不如卖了一劳永逸。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印刷厂别看现在是铁饭碗,光鲜亮丽,但进入八十年代后很快就会被淘汰,效益不好,发不出工资,最后破产倒闭。 这工作本来也干不了多少年,与其三十岁就下岗失业四处找工作,还不如现在拿一笔钱解了燃眉之急再另谋出路。 虽然心里有了计较,但秦姝玉并不想让秦家人知道,免得他们出来坏事或抢这笔钱。 所以秦姝玉立马装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看了眼秦雪薇:“可是雪薇姐的工资就她自己拿着呀。” “你能跟雪薇比吗?她的工作是她有本事,自己聘上的,你的工作可是你大伯母让给你的。”刘惠芬不满地说。 秦姝玉纠正她:“奶奶,你说得不对,我的工作是我妈留给我的,不是大伯母的。奶奶,我要结婚了,这事我听钱阿姨的。” 刘惠芬气不打一出:“你个死丫头,赔钱货,还没嫁呢就净向着婆家去了。” 相较于她的愤怒,钱淑云却很满意。 这个儿媳妇虽然有时候说话气死个人,但实在,拎得清,分得清楚以后到底谁才是跟她一家的。 既然儿媳妇都把话放这了,她这当婆婆的也不能掉链子:“亲家婶子,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这女人嫁了人,不跟丈夫,不跟儿女一条心,那跟谁一条心啊?这日子还咋过啊?您说是不是?当然,作为子女,咱们该孝敬老人的也一分不少,你放心,以后阿彬和姝玉一定会好好孝敬婶子和亲家的。” 便宜全让你占了,你当然这么说了。 刘惠芬翻了个白眼,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二丫头年纪还小,哪有刚毕业就马上结婚的,外头的人还不知怎么想咱们家呢。二丫头得在家里多留几年,结婚的事过几年再说,现在可以先定亲。” 那先前怎么就同意了? 说到底还是想让她多给家里交几年工资,多在家里干几年的活儿。 秦姝玉压根儿就没打算嫁给何彬,结婚的事推不推迟都无所谓了。 所以她不开口,低垂着头,做出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实则在看秦雪薇的反应。 活了两辈子,秦姝玉一直没想通,秦雪薇既然挺喜欢何彬的,那为何要将自己介绍给何彬,极力促成这门婚事,总不能是她有偷情癖,喜欢做小三吧? 秦姝玉总觉得这里面还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秦雪薇听到这话果然比秦姝玉这个当事人还急:“奶奶,这……咱们都说好了,怎么能反悔呢?你说是吧,何彬……同志?” 何彬被她点名,立马道:“是啊,奶奶,我跟姝玉……两情相悦,定亲的事都传出去了,这又不结,传出去不大好吧。” 钱淑云看着儿子这副不值钱的样子就心里来气。 如果现在她都还看不出来儿子真正喜欢的是谁,那这几十年也白活了。 但这个秦雪薇明显心眼子很多,把她儿子支使得团团转,真要嫁进他们何家,以后儿子肯定有了媳妇忘了娘。 而且这个秦雪薇明明有了对象,还跟自己儿子勾勾搭搭的,就是个水性杨花的东西,说不定哪天就给她儿子戴绿帽子了。 相较之下,还是一心向着她儿子,傻乎乎好拿捏的秦姝玉更好。 为了断掉儿子跟秦雪薇这不清不楚的关系,钱淑云咳了一声,做出了让步:“亲家婶子,两个孩子都谈婚论嫁了,这又突然说不结了,传出去这不是惹人笑话吗?这样吧,姝玉孩子生下来之前,每个月的工资一半交给娘家,一半交给婆家,等她生了孩子,花销大了,每个月交三分之一给娘家,给您和她爸养老。” 秦姝玉目瞪口呆。 好家伙,都不征询一句她这个当事人的意见,就把她未来几十年的工资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第006章 相亲背后的真相 钱淑云做了让步,刘惠芬也挺满意的,两人很快就谈妥了秦姝玉以后的工资分配。 随后又客套了几句,钱淑云就带着何彬先回去了。 一出医院,她的脸马上拉了下来:“阿彬,我不管你跟那个秦雪薇以前有什么瓜葛,但你记住,你现在是定了亲要结婚的人了,以后不要再跟她来往了。不然被人发现,你不要脸,我跟你爸还要脸呢!” 何彬没想到被他妈发现了,很是尴尬,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矢口否认:“妈,你想多了,没有的事。” “没有那是最好不过。”钱淑云怕激起儿子的逆反心理,没有多言,但还是叮嘱道,“你要不喜欢那秦姝玉,这门亲事就算了。” 何彬没想到他妈刚才在病房里还跟刘惠芬亲热极了,亲家长亲家短的,现在竟说出这种话:“妈,那你刚才跟她们争那么多干什么?” 钱淑云白了儿子一眼:“那不是想着万一你们又结了呢,咱们家总不能太吃亏吧。阿彬,这天底下漂亮的姑娘多得是,咱们也不一定非要娶秦家的,你想想吧。” 何彬想起秦雪薇泪眼婆娑的样子,咬牙道:“妈,我不后悔,我……我就是想娶秦姝玉。” 钱淑云看了儿子一眼,没再多说。 也罢,这秦姝玉看起来是个缺心眼又向着婆家的,娶进家门,以后肯定不会像有些媳妇那样处处向着娘家,分不清亲疏。 至于那个秦雪薇,打扮得跟个妖精似的,一瞧就是不安分的,只怕是耍着她这傻儿子玩,也只有她家何彬老实才会当真。 不过男女之间这点事,男人又不会吃亏,她也懒得管了。 * 刘惠芬怕住院花钱,打完了破伤风针,不顾医生让她在医院养两天伤观察观察的劝阻,吵嚷着非要回家。 秦建新只好背着她出了医院。 秦姝玉知道,一会儿回去她肯定要挨批,便找了个借口开溜:“奶奶,爸,我去厂里领点明天上班需要的东西,晚点回家。雪薇姐,奶奶就交给你照顾了,晚点我回来跟你交班。” 说完不给这几人开口的机会,拔腿就跑。 汪萍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成天就只知道躲懒。” 刘惠芬斜了她一眼:“怎么,都不想管我这个老婆子了?” “妈,哪有的事啊,我……我就是说说姝玉,大姑娘了,还成天不着家的,亲奶奶生病了都还往外跑。”汪萍没忘给秦姝玉上眼药。 人老了最怕被人嫌弃,刘惠芬也不例外,听到这话再想到今天秦姝玉胳膊肘往外拐的事,心里窝着火:“等这死丫头回来,我要她好看。” 汪萍满意了,还想火上浇油,旁边的秦雪薇连忙拽了拽她的袖子,示意她过犹不及。 汪萍这才闭上了嘴。 一路无话,回到家吃过午饭,等刘惠芬睡着后,汪萍迫不及待地将秦雪薇拉回了房间:“雪薇,姝玉那丫头翅膀长硬了,咱们好心给她说了这么好的一门亲事,她反过来抢我的工作。依妈看,不能这么便宜了她,你去跟何彬说,这门亲事算了吧。” “何彬听你的,只要你说一声,他肯定不会娶秦姝玉。” 秦雪薇一眼就看穿了她妈的目的:“你是想留秦姝玉在家,工资上交,下班回家还有人洗衣做饭吧。” 五六岁开始,她和秦姝玉就开始干家务活,最初是扫地烧火洗碗,后来慢慢的洗衣做饭也全由她们俩包了。 不过自从沈月去世后,秦雪薇干得就明显少了,渐渐的大部分家务活都落到了秦姝玉身上。 尤其是去年高中毕业后,秦姝玉在家没有工作,几乎包揽了家里大大小小的所有事情。 秦姝玉嫁了人,她妈又不上班,这些家务活肯定又要全部落到她妈身上。 汪萍被女儿拆穿仍不肯承认:“我这还不是为你们姐弟俩着想。夏振家条件那么好,你总不可能就穿一身衣服嫁过去吧?妈想给你凑点嫁妆,还有你弟弟,过几年也要说亲,哪哪都要花钱,妈不上班了,就你爸一个人的工资,哪儿够花啊。” 秦雪薇不吃她这套,压低声音道:“妈,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因芝麻丢了西瓜。你忘了上次夏振来家里吃饭问秦姝玉怎么不在的事啦?” 当然记得。 那天夏振过来,秦雪薇还特意将秦姝玉支回了她外婆家。 “这不能吧,你跟姝玉可是姐妹。”汪萍小声道。 秦雪薇瞥了她一眼:“那又怎么样?何彬不也一边说喜欢我,一边又答应娶秦姝玉,更何况夏振,他条件可比何彬好多了。妈,早点把秦姝玉嫁出去,免得节外生枝。” 男人啊,得不到总是心心念念。 她要绝了夏振的这点小心思。 汪萍没法反驳,犹豫片刻后说道:“那,那也不一定要何彬吧?何彬爸妈都有工作,他爸还是机械厂的车间主任,这么好的条件,真是便宜那死丫头了。” 秦雪薇又何尝愿意,她挺喜欢何彬的,斯文温柔,学问不错,长得白白净净的,看起来就很干净清爽,对她又好,但这不是没办法吗? 上个月她跟何彬约会被夏振撞见了,情急之下,她说何彬是她妹妹的对象,托她给妹妹带点东西。 这才糊弄过去。 要是秦姝玉的结婚对象不是何彬,夏振保不齐要起疑。 而且短时间内,她上哪再给秦姝玉找个结婚的对象? 秦雪薇心烦不已:“妈,你就别添乱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我跟夏振的婚事,你不要横生枝节了。不就是个工作吗?等我嫁给了夏振,你想要什么样的工作没有?” 一听工作还有机会,汪萍立即欢喜地说:“成,妈都听你的,一定会哄得那丫头早点嫁了。” * 秦姝玉在路上买了两个馒头垫了垫肚子,又溜达了一会儿,等到上班时间又去了印刷厂,找到了肖红的办公室。 肖红正在填写一份报告,听到敲门声,抬头便看到秦姝玉俏生生地站在那,立即笑了:“姝玉,你怎么来了?明天才上班呀,进来坐。” “不好意思,肖阿姨我又来打扰您了。”秦姝玉听话坐下。 肖红起身拿起暖水壶给她倒了一杯开水:“不打扰,你有什么事吗?” 秦姝玉捧着暖和的搪瓷缸子点点头,开门见山直奔主题:“肖阿姨,我想卖了我这份工作,但我没熟人,因此想问问你认识的人有没有想买工作的?” 第007章 卖工作 肖红很意外:“姝玉,你可想清楚了?现在要找一份工作可不容易。” 多少初高中毕业生找不到工作待业在家,多少下乡知青打破头都想找个工作早日回城。 秦姝玉也知道这点,她苦笑着说明了缘由:“……肖阿姨,现在这种情况我不卖工作,工资以后也很难落到我手里。要是因为工资的事,我奶奶他们三天两头到厂子里来闹事,领导也很为难,不如卖了一了百了。” “太不像话了,太欺负人了。”肖红很气,又很心疼秦姝玉。 现在年轻人刚工作的时候,前几年工资上交给家里很正常,因为家家户户都很困难,孩子又多,父母养大几个孩子不容易,先参加工作的往往要帮衬家里几年。 可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小家,就只交少量的钱给父母了,哪有婆家娘家一起把人将来的工资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气归气,肖红还是担心秦姝玉意气用事将来会后悔,冷静下来劝道:“姝玉,要不跟你奶奶、婆婆他们商量一下,你交几年工资帮衬家里,以后的工资就由你自己拿着。不然你这没了工作,以后咋整?” 秦姝玉心说,交几年自己就下岗了,那不更白干吗? 她轻轻摇头道:“肖阿姨,谢谢您。我知道您的好意,但我外婆的身体很差,现在急需用钱。至于工作上的事,以后再说吧,我想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肖红看她坚持,也不好再劝:“你心里有数就成。现在想买工作的不少,尤其是家里孩子多的,没那么多顶替的岗位,不想下乡当知青,那就得弄份工作。你这工作肯定有不少人想买,但咱们得找个家里比较宽裕大方的,最好人也多比较横,省得你奶奶他们知道了过来闹事。” 她真是方方面面都替秦姝玉考虑到了。 秦姝玉很感激:“谢谢肖阿姨,您对我真是太好了。” 肖红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些都是小事,我跟你妈妈是朋友。她不在了,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拉你一把也是应该的,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先帮你物色几个合适的人选,回头有了眉目再给你准信。” 秦姝玉点点头,没再多说,只是将这份情意暗暗记在心中。 又聊了几句,见肖红还有工作,秦姝玉便没有再打扰起身告辞。 * 出了印刷厂,看时间还早,秦姝玉决定去看看外婆。 她外婆也站在江甸区,但距印刷厂这边比较远,有七八里路。 秦姝玉先坐公交车,二十分钟后下来又走了一段路,进入一条脏兮兮又潮湿的小巷,总算看见了外婆的小屋。 她外婆住在巷子尾,临近垃圾桶的一处矮小房屋中。 这座房子只有十来平,没有窗户。每天做饭外婆都要将炉子搬出来杵在门口,哪怕是寒冬腊月。 秦姝玉快走近时,遇到几个放学的孩子。 孩子们背着书包,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但走到她外婆的小屋前一个个就变了脸,冲着屋子大喊:“马婆子马婆子,地主婆坏分子……” 说着还捡地上的石头砸过去。 秦姝玉赶紧上前赶人:“干什么呢?作业做完了吗?赶紧回家去,不然我找你们大人了啊!” 小孩们冲她扮了个鬼脸,一哄而散。 秦姝玉无奈摇头,转身就看到外婆站在门口,佝偻着背激动地看着她。 她连忙上前挽住外婆的胳膊,高兴地说:“外婆,我来看您了。” “好,好,好,快进屋。”马婆子立即将她拉进了屋,并关上了房门。 房间黑乎乎的不透风,又常年关着门,潮湿阴冷,散发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马婆子赶紧拉亮电灯,光线好了一些,入目是简陋的小屋,一张断了一条腿用碎石和木棍撑起的床,一个柜子,旁边整齐地堆着一些木头,少量的炭火,一个洗得锃亮变了形的铝锅和锅盖。 这就是外婆家的全部家当。 看着这一切,秦姝玉有种想哭的冲动,外婆这一生真是太苦了。 她外婆姓马,大家都喊她马婆子,具体叫什么名字,秦姝玉也不知道,外婆也从不提过去的事。 她每天都沉默地干着活,扫大街,扫厕所,再苦再累也从无怨言,但还是经常遭受周围的白眼,甚至不少小孩还骂她,捡石头丢她。 小时候秦姝玉不懂,她的外婆这么好,为什么大家还是要骂她、打她?长大后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成分问题。 外面那两条街以前都是她外婆家的,除此之外,听说现在市里面最大的那个面粉厂以前也是马家的。 解放前,外婆家是本地有名的大地主、大资本家。 解放后,外婆将家产全部充公,只留了老宅和马家祖上起家的那间铺子。 马家的成分也一变再变,最初是民族资本家,中间分子,后来变成了坏分子,人人都能踩一脚,直到去年粉碎了四人帮才好了一些。 但秦姝玉知道不是的,因为明年平反后政府会将马家的老宅和那间位于市中心的铺子归还给外婆。 可太迟了,因为常年的操劳,缺乏营养,长期住在这种潮湿阴冷的房子中,她外婆患上了严重的风湿病,引发一系列并发症,不到一年就走了,将房子和铺子都留给了她。 后来为了给何怀秦治病,她将房子和铺子都贱卖了。 谁知道最后竟是替别人养儿子,还养出了个白眼狼,半点都不顾念她的养育之恩,跟人合起伙来骗她。 不愿想起这个晦气的玩意儿,秦姝玉摇了摇头,拉住四处翻找东西的马婆子:“外婆,别找了,我不是小孩子了,不饿。” 她外婆有点什么好吃的,总是舍不得吃,留着等她来。 马婆子不听她的,从柜子里翻出一块芝麻糖,递给她:“尝尝,你小时候最喜欢吃了。” 秦姝玉对上老人期待的目光,将糖掰成了两半,塞了一半给外婆,自己咬了一口:“真甜,好吃,外婆,你也吃。” “好,外婆吃,咱们家姝玉真孝顺。”马婆子欣慰地看着秦姝玉,觉得自家外孙女哪哪儿都好,漂亮懂事孝顺,就是命不好,摊上她这个外婆拖累了她。 祖孙俩聊了几句,马婆子问起了正事:“你工作的事怎么样了?你爸带你去办了吗?他要是再推脱,外婆跟你走一趟。” 她问过好几次了,以前秦姝玉不想让她担心,每次都说她爸忙完就带她去。 这一听就是托词,老人心里也有数。 但今天秦姝玉倒是可以给她一个好消息:“外婆,办好了,今天妈妈以前的朋友肖红阿姨帮我办的,明天我就可以去上班,我特意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的。” 马婆子听后激动不已,枯瘦如干柴的手不停地颤抖:“好,好,真是太好了,上班就好。这要参加工作了,是大人了,紧跟着又要说亲了,姑娘家不能没两件体面的衣服。” 说着她站起身翻柜子,从柜子最底下翻出一个蓝色的小布包,小心翼翼打开,将里面的毛票都塞给秦姝玉:“这是十块钱,你拿着,去做身好看的衣服。” 秦姝玉捏着手里厚厚一叠由一块、五毛、两毛、一毛,甚至还有数十张五分钱组成的十块钱,心里又酸又胀。 她一定要尽快让外婆搬出这间潮湿阴冷的房子,带外婆去看病,让外婆这辈子长命百岁。 第008章 败家女 秦姝玉在外婆家待到快天黑才离开,回家时已经六点多了,家里都快做好饭了。 难得的,汪萍见了她竟然没发脾气,还笑盈盈地跟她打招呼:“姝玉回来啦,饭马上就做好了。” 秦姝玉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月黑风高夜,果然适合说瞎话。 不管汪萍打着什么主意,她不来找事,秦姝玉也乐得轻松,随口敷衍了一句:“嗯,临时被人拉着去干了点活,回来晚了,辛苦大伯母了,奶奶还好吗?” 说着就去了刘惠芬的房间。 刘惠芬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听到动静,眼都没睁,阴阳怪气地说:“你心里还有这个家,还有我这个老婆子啊?” “奶奶,您哪里的话?我这不是想早点上手,好好工作好早点评个优,涨点工资孝敬您老人家吗?”秦姝玉嘴巴上说得极好听。 这是她上辈子跟一个有钱人家的儿媳妇学的。 当时她在那家当保姆照顾小孩子。 那个儿媳妇娘家很一般,婆婆有些瞧不上。 但这儿媳妇会来事,每次见了公公婆婆小嘴跟抹了蜜似的,不管婆婆怎么摆脸色,她都一口一个亲热的妈,婆婆说什么她都不生气,还跟着点头自我批评。 一段时间下来,搞得那婆婆也没脾气了。 秦姝玉起初还以为这儿媳妇天生好性子,没脾气,后来有次无意中听到她跟闺蜜讲电话说:“她也就嘴上挑挑我的毛病,该花的钱照样给我花,该买房买房,我哄她几句怎么啦?出去上班不受老板的气,不受极品客户,龟毛同事的气啊?我不跟她吵,老公还心疼我,每次婆婆说我,背后他都给我买镯子、买项链、买包包。” 秦姝玉震惊之余感叹这人活得可真通透聪明。 说几句好话而已,又不吃亏。 虽然她哄刘惠芬不会有什么实惠,但刘惠芬不找她的茬儿这不就是好处吗? 秦姝玉在回家的路上反思过,为什么同样都是孙女,秦雪薇会比她受宠。 为什么秦雪薇没养过何怀秦一天,何怀秦却还是向着她。 除了何怀秦本身就是个白眼狼外,最大的原因还是秦雪薇嘴巴甜,会做表面功夫会哄人。 所以哪怕何怀秦得了尿毒症,秦雪薇一分钱都没出,何怀秦还是相信他的亲妈将来会出钱给他买婚房。 上辈子她吃亏就吃亏在太老实了,做得多,说得少,跟老黄牛一样,最后半点好都没讨到。 果然,刘惠芬也吃这一套,口气明显软了下来:“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全向着婆家去了。” 秦姝玉可不承认:“奶奶,我可没有。今天大伯母说让何家多出点彩礼钱,我就没反对,大伯母,是不是呀?” 端着饭进来的汪萍点头:“是有这个事。还是咱们家姝玉拎得清,这彩礼少了,婆家可不会把你当回事。” 秦姝玉巴不得他们去跟钱淑云扯皮,反正最后嫁的又不是她,受钱淑云白眼的也不会是她。 于是,她赞同点头:“我听奶奶和大伯母的,你们说要多少彩礼钱就要多少。” 一听能挽回一笔损失,婆媳俩的脸色明显都好多了。 汪萍都热情地拍着秦姝玉的手说:“哎呀,还是咱们家姝玉聪明。姝玉,你奶奶最疼你了,给奶奶喂饭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这个大伯母为了偷奸耍滑,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她奶奶就更搞笑了,明明伤到的是脚,非得摆谱让人喂。 喂就喂吧,秦姝玉笑呵呵地接过碗筷:“奶奶,您坐起来,我喂你。” 汪萍帮忙将刘惠芬扶了起来就出去吃饭了,但她刚拿起筷子就听到屋内传来尖叫声。 “哎呀,奶奶,您没事吧?我真是太笨手笨脚了,我给您擦擦,没烫到你吧……” 刘惠芬不理她,扯着嗓子朝外面喊:“汪萍,汪萍,你死哪儿去了?” 汪萍放下筷子匆匆跑进屋,看到一碗饭撒了一大半在床上,刘惠芬的衣服上,弄得乱糟糟的。 她心疼极了。 为了做面子,她可是将肉都放在了碗的最上面一层,这下全撒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她责备地看了眼秦姝玉。 秦姝玉乖巧认错:“对不起,大伯母,我光顾着喂奶奶饭了,忘了左手还端着碗,不小心把饭撒床上了。” 刘惠芬后悔死了,笨手笨脚的,早知道就不偷这个懒了。 见秦姝玉木木地杵在一旁不动,她只得说:“去打点热水来给你奶奶擦擦。雪薇过来帮忙,把你奶奶的被套换了。” “哦。”秦姝玉垂头丧气的,“大伯母,那我一会儿洗被套。” 刘惠芬摆摆手,让她赶紧出去。 这一通忙活下来,饭菜都冷了。 等她们三人上桌,两个盘子里的菜更是被人翻来覆去地拨来拨去,乱糟糟的,看着就没食欲。 秦姝玉知道这是秦家小霸王秦卫兵的杰作。 每次吃饭他都挑自己喜欢的吃,在盘子里翻来覆去地找,也不管别人还没吃,一点规矩都没有。 秦家人都习以为常了,也没人想过去纠正他。 秦姝玉就更不会去触这个霉头了。 她没碰盘子里的菜,默默吃完了碗里的冷饭,拿着被套去井边清洗,然后将湿哒哒的被套晾在绳子上。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院子里就传来了汪萍的嚎叫:“姝玉,姝玉……” 砰砰砰的敲门声惊得床上的秦雪薇蹭地坐了起来:“妈,你干嘛啊,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汪萍推开门大步进屋,推了推旁边床上的秦姝玉:“姝玉,你怎么洗被子的,被子被你给洗出了老大一个洞,你奶奶以后怎么盖啊?” 秦姝玉睁开困顿的眼睛,一脸茫然状:“啊?我……我昨晚怕洗不干净被子上的油,使劲儿搓,这……天太黑了,不会搓坏了吧?大伯母,我不是故意的。” “哎呀,你这孩子真的是!”汪萍气急败坏地走了,嘴里还小声嘀咕,“真是干什么都干不好,废物一个。” 秦雪薇再也没有了睡意,眯起眼打量着隔壁床上的秦姝玉,眼底充斥着狐疑,秦姝玉这两天似乎有点不对劲儿。 秦姝玉察觉到隔壁床投来的灼热目光,打了个哈欠,扭过头,大大方方地望过去:“雪薇姐,早啊,天都亮了,我得赶紧起床做饭,不然一会儿上班得迟到了。” 不过最后这顿饭没做成。 因为刘惠芬发话了,秦姝玉也要上班,以后家里的事交给汪萍。 她实在是怕了这个败家的孙女,她家可禁不起这丫头霍霍。 第009章 找房子 吃过早饭,秦姝玉打着上班的名义背着斜挎帆布包出门了。 这是她上高中那年外婆给她买的,帆布条纹的,上面绣着一颗鲜艳的五角星。 包有些旧了,底部还打了个补丁,但秦姝玉很珍惜,因为这是外婆跟人换了碎帆布给她做的,上面那颗五角星也是外婆一针一线绣上去的。 外婆绣艺很好,比供销社里那些用机器织染出来的图案都还要好看。 秦姝玉每次背着包就觉得很安心,她也有全心全意爱着她的家人。 大前年初中毕业,她之所以能上高中也是外婆坚持,最后学费也是外婆给她出的。 工作都要卖掉了,她出门自然不是去上班,而是出去找房子。 秦姝玉打算租一个宽敞些,向阳一点的房子,让外婆搬过去,等秦家这边的事情了了,她也一起搬过去照顾外婆。 但要是他们的租房地址被秦家人知道了,肯定不会罢休。 所以这个房子一定要租得离锯木厂远远的。 秦姝玉将目标投向了跟江甸区呈对角线的长新区。 长新区距秦家有十几里远,而且秦家在那边也没任何的亲戚朋友。 哪怕在同一个市里,在秦姝玉的记忆中,秦家人也几乎没去过长新区。 所以搬到那里,要是没什么巧合,可能好几年秦家人都不会知道她生活在哪儿。 坐了一个小时的公交车,秦姝玉才到长新区。 下了车,没有导航,没有地图,没有中介,也没熟人,她也不知道往哪儿走,只能在街边溜达瞅瞅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再找人问问。 转了一圈,秦姝玉发现长新区有两个比较大的厂子,一个是化肥厂,一个是罐头食品加工厂,职工都达上千人。 这两个厂子的家属楼也是最好的,三栋四层八成新的筒子楼,颜色很鲜艳,蓝白交加,是这一片最亮眼的建筑。 但秦姝玉不是很喜欢住筒子楼。 因为筒子楼一层几十上百户共用一个厕所,男女各两个坑位,每天早上排队上厕所是一件非常令人头大的事。 而且筒子楼大多都是一居室、两居室,没有厨房,做饭要么是在阳台,要么就是在门口支个炉子。 一到饭点,整个楼道都是各种油烟味,熏人不说,半点秘密都没有,稍微吃好点就会被人在背后议论。 相较之下,秦姝玉还是更喜欢现在很多人瞧不上的老式平房。 略过这两栋建筑,再往前是饴糖厂、火柴厂这类小工厂的家属院。 这边都是低矮的瓦房了,青石板铺就的地面,显得古朴又陈旧。 这片地区住的很多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骤然看到秦姝玉这么张生面孔,不少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不等秦姝玉主动开口就有热心的阿婆询问:“小同志,你找人吗?” 秦姝玉笑着摇头:“不是,阿婆,我是想问问这里有没有房子出租?” 一听是租房的,那阿婆马上敛了笑,神情微妙地打量着秦姝玉,眼底还带着深深的怀疑。 秦姝玉明白,这年月租房的人很少,尤其是陌生面孔,所以很容易被人怀疑。 她赶紧从包里掏出工作证:“阿婆,我是江甸区印刷厂的职工,这是我的工作证,我不是什么坏人。我外婆住的房子太潮了,她有很严重的风湿病,一到阴雨天腿就疼得厉害,所以我想给她找个向阳干燥点又离医院近点的房子。” 阿婆看了看证件,确认秦姝玉是个正经人,脸上重新恢复了笑容:“小同志你可是找对地方了。咱们这地方你别看着破旧,实际上房子都好着呢,而且离二医院不到一千米,走路十分钟就到了。” 秦姝玉笑眯眯地点头:“可不是。阿婆,我就是瞧咱们这地好,所以才特意到这边来找房子的。阿婆,我第一次来,对这边不熟,您知道有谁家要出租房子吗?” 阿婆想了想,指着巷子尾巴上那座房子说:“火柴厂的杨婆子家的房子要出租。她老伴儿子走得早,儿媳改嫁,女儿又嫁人了,就她自己带着个小孙子守着老房子。所以她在院子里竖了一堵墙,将房子隔成了两半,想租出去补贴家用,但一直没找到人。你们只祖孙俩来住吗?” 秦姝玉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对,就我和外婆两个人。” “那正好,杨婆子怕遇到坏人,只肯租给女同志或是带小孩的妇女。你们正好合适,我带你们过去。”阿婆热情地说。 秦姝玉感激点头:“谢谢阿婆。” 两人到了杨家,却见杨家大门紧闭,敲门也没人应。 “怕是不在吧。”阿婆嘀咕,正巧看到隔壁有人出来,便问,“杨婆子呢?这小同志想租她家的房子。” 那邻居道:“过几天来吧,杨婆子一个参军的侄孙回来看她,带她去省城的大医院看病了,人不在家。” 人不在,那只能改天了。 谢过了阿婆,秦姝玉又沿着马路找了一天。 但后面找的房子都不是很如意,大部分都是家里腾一间屋子出租的。 倒不是秦姝玉嫌弃这条件简陋,而是担心住在一个院子里,这些人知道外婆的身份会嫌弃,甚至是赶外婆走。 看来看去还是杨家那院子好,隔开了,虽然只有两间屋,院子也小得可怜,但到底是独门独户的,关起门来过日子,别人也不知道她家是啥情况。 所以秦姝玉打算再找两天,要是还没碰到比较合心意的,再回去看看杨阿婆回来了没。 但还没等秦姝玉找到合适的房子,肖红那边派人给她捎了个口信,让她马上去她家一趟。 秦姝玉立即明白,肯定是卖工作的事有眉目了。 第010章 侄女哪比得上亲生女儿 “姝玉,我这儿有两家比较合适的。周家,水泵厂的,想给他们家老三买个工作,他们家愿意出1800块。” “徐家,他家有个很厉害的叔叔,开大货车的,家里不缺钱,愿意出2000块。” “姝玉,你觉得这两家怎么样?” 肖红果然人脉广,才几天就找到了合适的买家。 秦姝玉笑眯眯地说:“肖阿姨,谢谢您。这两家我觉得都挺好的,价高者得,就卖给徐家吧。” 这两家秦姝玉都不认识,也没什么交情,纯粹的交易,那自然是卖给出钱最多的那家。 肖红也赞同:“成,那我今晚就去跟徐家说。明天上午八点到厂里办手续,你看成吗?” 秦姝玉求之不得:“我没问题,麻烦肖阿姨了。” 肖红不好意思地摆手:“不麻烦,其实阿姨要谢谢你。我们家国强一直想学开车,找不到门口,这次帮徐家牵线,徐家也欠我个人情,这事十有八九稳了。” 这年月工作也是一种极其稀缺的资源。 肖红主动提出来是怕回头秦姝玉从别人那里听到,心里会不舒服。 秦姝玉一点都不介意,笑道:“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开大货车可是个好活,国强哥去学这个好。” 未来二十年大货车司机都会非常吃香,收入水平也远远超过普通工人,不说是金饭碗吧,至少也是个铜饭碗,比迟早要倒闭的印刷厂好多了。 肖红见秦姝玉不介意,放心了,笑着说:“今天你国强哥买了条鱼回来,你在家里吃了饭再回去。” “谢谢肖阿姨,天黑了,我得回去了,不然家里人要担心。”秦姝玉婉拒。 她因为囊中羞涩,请人帮忙都没买什么,哪还好意思蹭饭啊。 拒绝了再三挽留的肖红,秦姝玉急匆匆地回了秦家。 秦家人已经吃完饭了,汪萍正在收拾桌子,看到秦姝玉,假惺惺地说:“姝玉,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下班都不见你人影,你是去跟何彬碰头了吧,我们还以为你要很晚才回来呢,就没给你留饭。” 没结婚的姑娘跟男人碰头“很晚”才回来,这是含沙射影她不检点吗? 秦姝玉有些火大,本想刺回去,却瞥见汪萍笑容里说不出的得意和幸灾乐祸。 她灵机一动,环顾四周一眼,又往房间里瞅了瞅:“雪薇姐还没回来呀?” “嗯,跟男朋友去国营饭店吃饭了。”汪萍笑道。 秦姝玉秒懂,何彬放着她这个正牌未婚妻不管,请秦雪薇下馆子,汪萍是在暗戳戳的看她笑话呢。 啧啧,汪萍炫耀得这么含蓄,她要不是重生的,早知道两人的奸情,哪猜得到啊。 秦雪薇在外面吃香喝辣,自己也不能饿着肚子了呀。 秦姝玉不走心地说了一句:“姐夫对雪薇姐可真好。大伯母,我的命就没她那么好了,下班时被领导叫住加了会班,饿死了。既然没留饭,我去煮点吃的。” 真可怜! 汪萍同情地看了秦姝玉一眼,指着厨房说:“还剩两个萝卜,你煮了垫垫肚子,大晚上的,女孩子少吃点。” 秦姝玉没搭话,笑呵呵地跑进了厨房忙活起来。 汪萍收拾好桌子,拿着碗筷进厨房,看到秦姝玉在煮什么,顿时气得差点跳脚:“你个死丫头吃独食啊。谁让你吃的,那挂面是你大伯特意买回来给卫兵做早饭的。” 秦姝玉夹起一筷子面条咬了一口,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大伯母,你事先也没说啊?我还以为是给我买的呢。” “死丫头,什么该你吃,什么不该你吃,你不清楚吗?”汪萍气死了,这丫头以前从来不乱吃东西的啊,自从定亲后真是越来越大胆,越来越不把她放眼里了。 秦姝玉边快速吃面边含糊不清地忽悠道:“大伯母,等我下个月发了工资,我给你钱还不成吗” 至于她下个月的工资许了几个人,她也不记得了。 “就一点面条,吃了就吃吧,自家人,也没浪费。”大伯秦建平听到动静跑进来劝道。 汪萍狠狠瞪了他一眼:“这可是你儿子的早饭,你儿子都没得吃。到底谁才是你亲生的啊?” 秦建平气得脸红脖子粗,张了张嘴,半晌才吐出一句:“当然是卫兵。但姝玉也不是外人,就一点面条,别吵了。” “废物!”汪萍气得丢下抹布走了。 秦建平苦笑了一下,走到秦姝玉面前,扭头往门口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跟做贼似的飞快掏出两张皱巴巴的一块钱塞给秦姝玉:“快收起来,别被你大伯母和奶奶瞧见了。” 秦姝玉吸面条的动作一顿,腾出一只手捏着这两张还带着体温的钱,怔怔地看着秦建平。 秦建平憨厚一笑,催促道:“快收起来。吃完饭碗放这儿,大伯洗。” 秦姝玉闷闷点头:“谢谢大伯。” 她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家要说谁对她最好,非大伯莫属。 她爸历来心大不管事,除了上班吃饭喝点小酒外,家里的事一概不管,也不管她。 大伯虽然老实憨厚,但在很多时候对她跟秦雪薇都一视同仁。 像下雨的时候,送伞,他每次都会带两把,她跟秦雪薇一人一把。 过年买糖葫芦的时候,也是她跟秦雪薇一人一串。 奶奶、大伯母骂她的时候,也经常是大伯站出来护着她。 上辈子秦姝玉一直将这些点点滴滴的恩情都记在了心里,并在大伯生病无人照顾时伺候在病床前。 秦姝玉自认为上辈子对得起大伯,可他呢? 他不可能不知道秦雪薇怀孕生子的事,但直到临终,他也没告诉她真相。 秦姝玉慢慢将钱放进口袋里,再抬头,眼底已一片平静,再无波澜。 她这辈子不会再为这萤火般的温暖所打动了。 在大是大非面前,侄女哪比得过亲生女儿。 她与秦雪薇仇深似海,不共戴天,迟早会走到大伯的对立面。 届时大伯也只会选择他的亲生女儿,而弃她这个侄女。 这是人之常情,就像她为何怀秦付出一切都是血脉亲情。若早知道何怀秦的身世,他再惨,秦姝玉也不可能管他。 第011章 学拍照 秦姝玉吃完面条,秦雪薇也回来了。 她嘴里哼着《红星照我去战斗》的曲子,显然心情很好。 看到秦姝玉从厨房出来,她挑了挑眉:“才吃饭呀!” “嗯,厂里有点事,加了会班。”秦姝玉还是那副说辞。 秦雪薇挽着她的胳膊:“哎哟,你别天天只顾着上班呀,生活也很重要。今天碰到何彬,他还说好几天没见你了,约你周日去看电影,他会提前一天买好票,你可别忘了呀,下午两点。” 秦姝玉没回答,眼神落在秦雪薇红嘟嘟的嘴唇上。 因为离得近,她很清晰地看到,秦雪薇的嘴唇没涂口红,这应该是被人亲红的。 今晚她是跟何彬去吃饭,那这是被谁亲的也不用说了。 啧啧,一面跟何彬卿卿我我,一面又替她跟何彬牵线搭桥,真是辛苦她了。 “看什么呢?我这条丝巾吗?好看吧,今天对象给我买的。”秦雪薇炫耀地轻轻捏了捏脖子上紫色的丝巾,故意问道,“你们都定亲了,何彬有送你礼物吗?” 不用说,这条丝巾肯定也是何彬买的。 明知何彬没有给她买过,还故意来问。 秦雪薇跟汪萍真不愧是母女,都喜欢暗戳戳的炫耀。 但秦姝玉可不会让她得意:“没有。雪薇姐,你这条丝巾可真好看。下次碰到姐夫,我问问他在哪儿买的,我也去买一条,结婚的时候系!” 一听秦姝玉要去问夏振,秦雪薇怕穿帮,连忙解开脖子上的丝巾,塞给秦姝玉:“哎哟,这丝巾整个百货商场只有一条啦,没卖的了,你就别去问你姐夫了。既然你喜欢,我送给你。” 这么说他们还去逛百货商场了。 这两人可真够明目张胆的。 一个计划在秦姝玉脑子中冒出来,既然他们这么喜欢秀,那她给他们拍下来。 秦姝玉笑盈盈地接过丝巾:“谢谢雪薇姐,我周日那天系着丝巾去跟何彬看电影,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秦雪薇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勉强,敷衍地点了点头。 秦姝玉也不在意,她要的就是秦雪薇的嫉妒、意难平。 放下了饵,秦姝玉也不愿再跟秦雪薇扯东扯西,故作欢喜地进了屋,拿着丝巾,对着脖子比划起来,气得秦雪薇放下了镜子跑去找她妈。 * 次日,秦姝玉一大早就去了印刷厂,将工作卖给了徐家,拿到了两千块。 在这个普通工人只有几十块钱一个月的七十年代,两千块是一笔很大的数目,只要没什么意外,这笔钱足够秦姝玉和外婆用两三年。 这还是他们要租房,外婆要看病。 如果明年冬天,她还没有其他的门路,那秦姝玉打算等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来,她就出去摆摊干个体户,等政府归还了他们家的店铺,就可以把小摊升级为小店。 不过那都是一两年后的事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处理这笔钱。 这么大笔钱放在身上不安全,更不能带回秦家,因为她是跟秦雪薇住在一个房间的,很容易被发现。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存银行。 为了保险起见,秦姝玉没用自己的身份去存钱,而是用外婆的身份办理了存折,然后将存折夹在一本书里,交给外婆帮她保管。 外婆一向爱书,又宝贝她的东西,不会乱丢的,放她那比带回秦家安全多了。 存好钱,秦姝玉去了照相馆,跟照相师傅说明了来意。 照相师傅听完立即摇头:“同志,这怎么行呢?咱们照相馆就没这个先例,不成,不成!” 秦姝玉有钱也没票,买不了照相机,只能租借,但照相机一般人家里都没有,关系不是很亲近的,人家也不可能借给你。 所以她才来照相馆的,没想到还是被拒绝了。 秦姝玉不死心,悄悄摸出两块钱塞给师傅,恳求道:“师傅,您就帮帮忙嘛,就周日下午,我只用那天,我要跟对象出去玩,想拍几张照片做纪念,以后老了给儿孙们看看,你说多有纪念意义呀。而且那天照相馆不用开门,您这相机空着也是空着,就借给我用用嘛,您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呢?” 照相师傅一个月也就三十多钱的工资,上有老下有小,好几个孩子,挺捉襟见肘的,两块钱能抵他一天多的工资,他有些心动,但也有顾虑。 “这……不成,照相机太贵了,万一弄坏了,我可赔不起,同志,这……这事还是算了吧。”照相师傅忍痛拒绝。 秦姝玉想到了一个办法:“师傅,我给您一百块钱做押金,要是相机有损坏就扣我这押金,要是检查没问题,你再退还我押金怎么样?” “您也别担心我拿了您的相机跑。您这相机都用了好些年了吧,新的也就两百块左右,这种旧的肯定要折价的,我这跑了也不占便宜啊。而且我拍了照总要洗相片吧?不然放家里生灰吗?城里就这么几家照相馆,你要是报警了,公安一查,我肯定跑不掉。” 这番话很有道理,照相师傅总算是被她说动了:“好吧,我瞧你这小同志太诚心了,那就破例一回,但照相机只能周六中午给你,傍晚你得给我还回来,周一上班我要用呢。你要同意,那我就没问题。” 秦姝玉高兴地点了点头:“没问题,师傅,您多留点胶卷在里面,到时候用了多少都算您给拍的,洗出来我再另外给您算钱,您看成吗?” “成。”还能多笔生意,照相师傅没道理拒绝,他热心地问,“同志,你借照相机,那你会用吗?” 秦姝玉上辈子用过照相机,可那是一二十年后的事了,电子产品更新迭代很快,她不敢保证自己也会用师傅这台照相机,为保险起见便道:“没有,师傅,您教教我,我在您这学半天怎么样?” 师傅乐了:“你这小同志不会拍照都敢来借相机,今天下午就给我打下手吧。” 第012章 拍到秦雪薇跟何彬手牵手 一转眼就到了周日。 这天吃过午饭,秦姝玉就迫不及待地跑回了房间,将自己仅有的几件衣服全找了出来,铺在床上,一件一件地往身上比划,还不时地询问秦雪薇的意见。 “雪薇姐,你看我这件蓝色的的确良衬衣怎么样?” 秦雪薇靠在床上,手里捧着本崭新的《闪闪的红星》,状似在看书,实则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何彬要跟秦姝玉去看电影,她心里头不大痛快。 偏生秦姝玉还一个劲儿地问她的意见。 她烦躁地合上了书:“哎呀,不就是看场电影吗?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你这么隆重做什么?” 秦姝玉知道她这是吃醋了,而今天秦姝玉要的就是她的嫉妒。 所以故作羞涩的样子问道:“这不是何彬第一次邀请我看电影吗?我想给他留个好印象。” “前两天碰到钱阿姨,她告诉我,何彬喜欢白色的,你说我穿白色的衬衣怎么样?不行,万一他也穿白衬衣,我跟他撞上了,这多羞人啊。雪薇姐,我记得你有条白色的裙子,借我穿一下好不好?” 借衣服给情敌去跟自己喜欢的人看电影,秦雪薇又不是疯了。 不过秦雪薇更关心一点:“钱阿姨好像挺喜欢你的?” 秦姝玉腼腆地说:“我也觉得。就是何彬对我好像有点不冷不热的,不过钱阿姨说他人比较慢热,等结了婚就好了,他们那一辈都是这样的。” “对了,雪薇姐,一会儿把你的口红借给我用一下呀。” 看着秦姝玉兴奋、期待的眼神,秦雪薇心里跟打翻了醋坛子一样,酸得厉害。 她告诉自己,何彬喜欢的是她,跟秦姝玉来往都是为了她。 可她也忍不住担心,何彬会被秦姝玉打动。男人嘛,能喜欢这个也能喜欢那个,秦姝玉长得也很漂亮,又对他那么热情,保不齐他哪天就心动了。 就像夏振一样,吃着她这个碗里的,不也一样惦记着秦姝玉这个锅里的。 在秦雪薇的胡思乱想中,秦姝玉总算挑好了衣服,雪白的衬衣,双马尾,脖子上还系着她那条紫色的丝巾。 家里没有穿衣镜,秦姝玉转过身,正对着秦雪薇,偏着头眨了眨眼,尽显女儿家的娇态:“雪薇姐,我今天这副打扮怎么样?何彬会不会喜欢?” 秦雪薇勉强笑了笑正要说话,外面忽然有人喊秦姝玉。 秦姝玉立马跑了出去,只见一个膀大腰圆的陌生妇女站在门口大声说:“秦姝玉在吗?你外婆晕倒了!” “什么?”秦姝玉大惊失色,连忙问道,“婶子,严重吗?送去医院了吗?” 那妇女摇头:“没有,在家里呢,我已经通知到你了呀。” “知道了,马上去。”秦姝玉吸了吸鼻子,转身跑回房间拿起她的帆布包挎在身上转身就往外跑,跑出去几步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又急匆匆地折回,抓住秦雪薇的手恳求道,“雪薇姐,外婆生病了我得赶紧过去,你帮我个忙去告诉何彬一声,我下周再约他好不好?” 秦雪薇的烦躁一扫而空,善解人意地拍了拍秦姝玉的手,爽快地答应了:“没问题,外婆的病要紧,你赶紧去吧,我一定会替你告诉何彬的。” “谢谢,谢谢,真是太谢谢你了,雪薇姐,那我先走了呀。”秦姝玉感激涕零,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秦雪薇送走了秦姝玉,哼着小调心情大好地回了屋,坐在床边拿出她的化妆盒,描眉涂口红。 她今天一定要惊艳住何彬,让他即便是跟秦姝玉结了婚也忘不了她。 * 另一边,秦姝玉跑出巷子,来到公交车站就遇到了刚才那妇女。 妇女一改先前的冷淡,殷勤地笑道:“同志,你说的我都做到了,你看……” 秦姝玉从包里掏出五毛钱递给她:“你做得很好,这是说好的尾款。” 妇女接过钱,欢喜极了。 这跑几里路喊个几嗓子就能赚一块钱,真是太划算了,她收了钱,兴高采烈地走了。 秦姝玉见她走远了,这才上公交车,直奔照相馆而去。 刚才为了刺激秦雪薇,激起她的嫉妒心,自己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时间有点紧,她得赶紧借好照相机,然后转道去电影院。 半个小时后,秦姝玉赶到了电影院外。 虽然距电影开始还有半个小时,但陆陆续续已经有人开始进场了。 因为这时候没什么娱乐活动,假期也少,一到周末电影院、百货大楼、人民广场上到处都是人。 而江甸区电影院就在人民广场旁边,距百货大楼也只有几百米远,是名副其实的市中心,人流量一直很大,入目到处都是带孩子的父母、肩并肩走在一块儿的情侣。 秦姝玉踮着脚,四处张望,找了一圈没找到秦雪薇跟何彬的踪迹。 这边人实在是太多了,这么找也不是办法。 秦姝玉想了想决定去18路公交车站停靠点蹲守,因为何彬家到电影院就是坐18路,他以为是跟自己看电影,肯定不会提前半小时到。 如果没等到人,那她就去电影院门口蹲守,电影放完了他们总是要出来的吧。 不过快走到18路站台时,秦姝玉就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 因为远远的,她就看到了秦雪薇立在站台旁,望着马路的方向,显然是在在这里等何彬。 秦雪薇身上的正是秦姝玉提过的那条白色连衣裙,薄薄的刘海卷起,露出修得弯弯的柳叶眉,再下面是秀气的鼻梁和精致描绘过的红唇。 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 来往行人也都忍不住往她身上多瞄几眼。 秦姝玉勾了勾唇,躲到花台后面,拿起照相机,对准秦雪薇的方向,就只等何彬过来便拍下这重要的一幕。 几分钟后,18路车摇摇晃晃地驶来,停靠在站台边,一身白衬衣,斯文有礼的何彬下车。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秦雪薇,眼底顿时迸发出激动的神采,几步上前抓住秦雪薇的手:“雪薇,我就知道你还是舍不得将我让给别人!” 躲在花台后面的秦姝玉同样很激动,飞快地按下了快门。 第013章 女追男 何彬见是心上人来赴约,高兴溢于言表,虽然碍于人多松开了秦雪薇的手,但眼珠子还是紧紧粘着她。 两人一块儿去了电影院,在门口,何彬给秦雪薇买了汽水,趁着人多没人注意,他紧紧住抓了秦雪薇的手。 秦雪薇可能是中午被秦姝玉刺激到了,这次见面对何彬热情主动了许多,哪怕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也没挣扎任凭其拉着,还微微侧头,脑袋半靠在何彬的肩膀上,小嘴一张一合的,似乎在说什么。 何彬高兴地点头附和。 两人脸上都洋溢着甜蜜的笑容。 只要不眼瞎的都知道这是一对。 秦姝玉很满意,再次按下开门。 她远远地坠在两人身后,拍了好几张照片。 有了这些照片就可以坐实两人的奸情了,到时候不想结婚也由不得他们。 见两人检了票进了电影院,秦姝玉这才满意地放下了相机,打算回照相馆还相机,转身却冷不防撞到一堵硬邦邦的肉墙上,疼得她鼻子一酸,眼泪都滚了出来。 她捂住鼻子揉了揉,抬头就对上一个漂亮姑娘愤怒的视线。 那姑娘指着她,质问旁边的高大男人:“是不是因为她?你连场电影都不愿跟我看?” “不是,姑娘,你误……”秦姝玉一听就知道自己不小心闯进了狗血戏码中,连忙澄清。 但那姑娘根本听不进去,她话都没说完,那姑娘就凶巴巴地瞪了她一眼:“你给我闭嘴,我没跟你说话。陆越,你自己说,我哪点比不上她?啊,你说啊,你喜欢下象棋,我就找隔壁的大爷学,你喜欢打球,每次我都去球场边看你打球,冬天我还给你织毛衣,做鞋子,你每次都给退回来,为什么?你说说,我到底哪里不如她,她比我对你还好吗?” “不是,姑娘,我跟他不认……”秦姝玉可不想牵扯进去,再次澄清。 但这次她的话仍旧没说完,面前那高大男子忽然提着她的胳膊,将她拉到了面前,面无表情地对那漂亮姑娘说:“她比你好看,我喜欢长得漂亮的,这理由够不够?” 那漂亮姑娘先是一滞,接着盯着秦姝玉看了好几秒。 秦姝玉长着一张清纯精致的瓜子脸,皮肤白皙透亮,眼神明亮宛如一汪清泉,配合着红红的鼻尖,娇俏动人。 哪怕再不情愿,漂亮姑娘也不得不承认秦姝玉的长相丝毫不输自己。 她气恼地瞪了陆越一眼:“哼,陆越,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肤浅的人,我以后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说着还把自己刚才擦过眼泪的手帕砸到了陆越脸上。 陆越赶紧伸手挡住,皱了皱眉,正要训两句,那姑娘已经哭着跑开了。 他将手帕抛进了垃圾桶,松开了秦姝玉的胳膊,往后退了两步,淡淡地说:“抱歉,把你牵扯进来。” 离得稍微远些,秦姝玉才发现这个男人长得真高,个头估计快一米九了吧。 她一米六的身高,还不到人家的肩膀,要仰起头才能看到男人的脸。 男人五官轮廓分明硬朗,留着利落的短发,眉锋如剑,斜斜挑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凌厉,薄唇习惯性地抿着,只是往这一站就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这人的气势太强了。 秦姝玉有点怵,本来还想跟他理论两句的,也变成了小声的抱怨:“知道抱歉还故意这么干,岂不是明知故犯,一点诚意都没有。” 她自以为说得很小声,可却被陆越全听了去。 陆越锋利的眉毛一挑:“嫌我的道歉没诚意,那你想怎么样?” 秦姝玉就没见过这种人,道歉都这么理直气壮的。 她语塞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对方的高大硬朗身板,再瞅瞅自己的小短腿,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多大点事嘛,没必要揪着不放。 她宰相肚里能撑船,就不跟对方斤斤计较了。 秦姝玉摆了摆手:“算了,一点小事,算我今天倒霉。” 说着,她越过男人,打算去照相馆。 但才走出几步就被人拽住了胳膊。 秦姝玉回头有些恼火:“我都说不计较了,你还想怎么样嘛?” “你的事完了,那说说我的事。”陆越的视线落到秦姝玉抱着的照相机上,“你刚才鬼鬼祟祟在拍什么?老实交代!” 秦姝玉没想到自己偷拍的动作竟被人给逮着了。 她有些慌,张了张嘴:“我……这关你什么事?我又没拍你,你管得着吗?” “我管不着,公安同志总能管。相机给我,跟我去一趟公安局。”陆越声音冰冷,不近人情,“如果查清楚了你没犯法,我向你道歉。” 秦姝玉做的事虽然不算犯法,但她也不想将事情闹大,惊动了秦雪薇跟何彬。 因此她连忙用力想挣开陆越的手跑路。 但她这点力气在陆越面前完全不够看。 陆越的大手跟钳子一样,紧紧箍着她的小臂,岿然不动,甚至还有余力伸出另一只手去拿她抱在怀里的相机。 秦姝玉不给,连忙用自由的右手将相机往背后藏,以躲开陆越伸过来的手。 可她刚把相机藏到背后,忽然觉得手上一股大力传来,相机脱手。 她吓得惊呼扭头:“我的相机……” 只见一个戴着破旧前进帽,个头矮小的男人抓住抢来的相机,低垂着头,拼命地往前跑,身形灵活得像只老鼠,眨眼间就窜进了人群中消失不见。 秦姝玉急了,狠狠瞪了陆越一眼:“你跟他是一伙儿的吧,故意抢我的相机,我跟你拼了!” 陆越也没料到会出现这么个变故。 “不是,我会追回相机。”丢下这话,他松开秦姝玉的胳膊,两步越过她,跟着冲进了人群。 秦姝玉气得直跺脚,谁知道这人说的是真是假。 她又不认识对方,只知道他叫陆越,住什么地方,哪个单位的一概不知,他要跑路了,她上哪儿找相机去? 哀嚎一声,秦姝玉也赶紧拔腿追了上去。 第014章 修罗场 哼哧哼哧…… 秦姝玉两只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追着跑了快二十分钟,累得嗓子都要冒烟了,结果还是将人给追丢了。 看着空荡荡的巷子,秦姝玉沮丧地吸了吸鼻子,有种想哭的冲动。 一百块没了,拍的照片也没了,还得向照相师傅解释赔罪。 叹了口气,她站直身,打算去报案,看能不能把相机找回来。 一转身,她就看到陆越单手拎着相机,另一只手拽着矮个男子的衣领站在巷子口。 可以说,矮个男子几乎是被他提着走的。 衣领勒住矮个男的脖子,疼得他嗷嗷叫:“哥,大哥,轻点轻点,相机还你了,你就放过我这一回吧。求求你了,我上有八十岁寡母,下有三岁小孩,你放了我这一次,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陆越没理他的嚎叫,而是有些意外地看着秦姝玉:“跑得挺快的!” 眼神瞥了眼秦姝玉笔直的双腿。 秦姝玉气不打一处来,这人啥意思啊?她个子是不算高,但也不算很矮啊,而且她身材匀称,上半身和下半身的比例正合适,哪里腿短了? 瞪了他一眼,秦姝玉一个箭步冲上去,夺走陆越手里的相机,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见没什么损坏,这才松了口气。 相机找回来,秦姝玉对陆越的气消了很多。 但她还没忘记罪魁祸首,狠狠瞪了嚎个不停的矮个男人一眼,她抬起腿。 就在陆越以为她要踢人时,却又见她将腿放下,宝贝地把那只旧相机塞进了帆布包里,然后牵起脖子上紫色的丝巾捂在脸上,往后退了一步,右脚提起狠狠地踹在矮个男的大腿处。 重要部位被突袭,矮个男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两只手下意识地护住关键部位,身子蜷缩得像一只烤熟了的虾子。 陆越非常意外,挑眉,目光审视地打量着秦姝玉,在她泛红的眼眶上停留了一瞬,这姑娘真是回回都出人意料,有意思。 秦姝玉被他这炽热的眼神看得有些脸红,摁了摁捂在脸上的丝巾,瓮声瓮气地说:“看什么看?没看到过苦主打小偷啊!” 陆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点点头:“第一次见这么生猛的苦主,有点怕怕的。” 呸,这么大块头,能怕她才有鬼了。 秦姝玉被调侃得有些不自在。 好在找回了相机,她也不想跟陆越扯这些有的没的,直接道:“谢谢你帮我找回相机,跟你刚才拉我做挡箭牌抵消,两清了,就此别过。”再也不见。 “等等!”陆越叫住她。 秦姝玉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帆布包,眼神戒备地盯着他:“都说了,我没干坏事。这是我租的相机,马上要拿去还人家的,你不会还要抓我去公安局吧?” 陆越看着浑身写满了警惕,像个闻风就跑的小兔子一样的秦姝玉,凌厉的眸子中滑过一抹极浅的笑:“都哭鼻子了,我相信你相机是租的。我要抓这小偷去派出所,你这个苦主一块儿去做个笔录。” “谁哭了?你眼神不好。”秦姝玉被人识破了自己的脆弱,有点不好意思,反驳了一句,倒没拒绝陆越的要求,“作证可以,但得快点,我还要回照相馆还相机。” 陆越点头,显然对这片地区很熟,指着西南方向道:“那边过去,拐个弯就到派出所了,用不了多长时间。” 他押着矮个男人走在前面,秦姝玉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头。 十几分钟后,两人来到最近的派出所,将矮个男人交给了公安同志并说明了情况。 公安同志给秦姝玉做了笔录,笑道:“感谢秦同志、陆同志,最近有好几起偷窃抢劫案,我们怀疑是团伙作案,但这群人都是老手,一直没什么线索。今天你们将人给抓到了派出所,可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秦姝玉听得心里一惊,忙问道:“公安同志,那家伙会被判多久啊?” 公安同志笑呵呵地说:“具体的还不清楚,至少得好几年吧。” 闻言秦姝玉放心了,几年后这小偷哪还记得她啊。 不过出派出所的时候,她还是再次牵起丝巾挡住脸,低垂着头,生怕被人看到脸一样。 陆越狐疑地看着她:“你长得也不丑,干嘛一直拿丝巾挡住脸?” 走出去一段距离,秦姝玉才放下丝巾,冲他翻了个白眼:“当然是怕小偷和他的同伙报复我!” 陆越想起她踹小偷那生猛的一脚,忍不住想笑。 这姑娘可真有意思,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又怂又猛。 明明是两个完全相反的词,同时用在她身上一点都不违和,甚至显得有些可爱。 他看了眼她捂得严严实实的包:“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不用。”秦姝玉摆手拒绝。 陆越逗她:“你不怕相机又被偷了?你这么紧张自己的包,傻子都知道你包里装着贵重物品。” 这倒是,秦姝玉觉得自己有点应激反应,赶紧放开手,将斜挎包调整到左侧小腹,手搭在一旁,咳了一声,仰头问他:“这下总可以了吧。” “姝玉,你朋友?”忽然一道明显夹杂着怒气的男声在背后响起。 秦姝玉扭头就看到夏振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手里夹着烟,眼神不善地盯着她旁边的陆越。 不知为何,每次看到夏振,秦姝玉都觉得头皮发麻,心慌慌的。 她勉强挤出个笑容:“是呀,姐,姐夫,今天你没跟雪薇姐约会吗?” 第015章 厉害的陆越 这周日秦雪薇不知道在忙什么,没有缠着他。 夏振也乐得轻松。 秦雪薇长得明艳大方又会打扮,还知情识趣温柔体贴,是他历任女朋友中最漂亮最温柔的一个。 以前那几个女朋友,比她漂亮的没她温柔识趣,比她温柔识趣的又没她漂亮。 对秦雪薇,夏振是满意的。 不过那是在见到秦姝玉之前。 去年冬至,他跟一群朋友聚会,喝多了送秦雪薇回家。 秦姝玉来开门。 当时天空中飘荡着雪花,她冻得鼻头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看到他的手握住秦雪薇的肩往下滑,她惊得满脸通红,支支吾吾的,话都说不利索,比他和秦雪薇这两个当事人都紧张。 夏振第一次看到这么害羞的姑娘。 当天晚上回去,他就梦到这姑娘哭着在他身下求饶,脸比天边的晚霞还红,比春日里的鲜花还娇艳夺目。 可惜,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见面吓到了她。 此后这姑娘见了他总是远远的避开,哪怕他送秦雪薇回去,甚至是上秦家做客都再也没碰到过她。 没想到今天竟在这大街上遇到了。 而且这个素来躲着他的姑娘今天竟对另一个男人笑得那么灿烂、那么自然。 夏振心里很不爽,大步走到秦姝玉面前,目光挑剔地看着陆越,话却是问秦姝玉的:“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朋友,姐夫怎么没听说?” 同为男人,陆越怎么会察觉不到夏振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敌意。 如果这人是秦姝玉的对象或是哥哥,陆越会解释一下先前的事,然后识趣走人。 但这人名义上是秦姝玉的“姐夫”,可看她的眼神却不像是个姐夫看小姨子那么简单。 陆越上前一步,将秦姝玉挡在身后,大大方方伸手:“陆越!” “夏振!”夏振报了名字,决心要给陆越一点颜色看看。 他伸手,在刚触及到陆越的手时便猛地用力,紧紧握住,大拇指暗暗发力,手臂青筋隐隐凸起,肌肉紧绷,誓要给陆越好看。 陆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似是没察觉到他的小动作,手像是焊在了半空中,纹丝不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硝烟味。 秦姝玉虽然不知道两个男人在暗中较劲儿,但也察觉到了不寻常。 她担忧地看了看陆越,正想开口,却见陆越忽地松了手:“幸会!” 夏振脸涨得通红,被松开的手止不住的轻颤。 他将手垂下,藏于皮夹克之下,自动略过这一茬,侵略性十足的眼神落到秦姝玉那张不安的俏脸上,语气重新变得温和,甚至带上了点蛊惑的味道:“姝玉,听说你要结婚了,姐夫还没送你礼物。你喜欢什么?正好这里离百货大楼近,你自己去挑。” 秦姝玉每次被他盯上都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哪愿意跟他去百货大楼啊。 而且姐夫和小姨子去百货大楼买东西,瓜田李下的,被人看见还不知会传得多难听呢。 秦姝玉可不想招惹这个麻烦,她连忙摇头:“不用了,谢谢姐夫,雪薇姐已经送了我不少东西,我什么都不缺。对了,雪薇姐可能在电影院那边,我今天本来要跟对象去看电影的,后来有事去不了,我托雪薇姐去找我对象,替我说一声,她可能还在那边。” 秦姝玉是故意祸水东引的。 夏振不知什么毛病,盯着她这个小姨子不放,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秦姝玉只好将秦雪薇跟何彬扯进来了。 这也是提前在夏振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等照片洗出来寄给他,他会有种被人愚弄戏耍的感觉,更加的愤怒。 到时候秦雪薇跟何彬就好好地承受他的怒火和报复吧,这是她重生后送给他们的第一份大礼。 但秦姝玉都说得这么明显了,自傲自大的夏振却压根儿没往这方面想,反而还邀请秦姝玉:“那你跟我一起去找你姐姐,我送你们姐妹回家。” 这夏振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你去找对象,非得拖着小姨子是几个意思? 他不觉得不自在,秦姝玉还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呢。 尤其是想到待会儿还有何彬在,她就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不了,我跟朋友还有事,姐夫再见。”秦姝玉坚决拒绝,还拽了一下陆越的衣服。 陆越配合地低头看了眼腕表:“秦姝玉同志,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哦,这就来。”秦姝玉匆匆朝夏振点了下头,逃也似的往相反的方向跑了。 陆越腿长,很快追上她。 两人沿着街道快步往前走,走出一段距离,拐入了另一条街道,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才消失。 秦姝玉松了口气,停下脚步,侧头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陆越同志,还有谢谢。” 陆越打量了她片刻,语出惊人:“你今天是去拍你那个姐姐和对象的吧?” 秦姝玉震惊地张大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两人今天第一次见面,认识的过程还不怎么愉快。 虽然后面芥蒂消散,但她也没跟陆越透露过她的任何信息,陆越也就知道笔录上记载的关于她的个人信息,也就是姓名、年龄、家庭住址。 看她这个反应,陆越轻笑:“看来我猜对了。” 原来是猜的啊。 秦姝玉舒了口气,随即又反应过来,猜发也很厉害了。 她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陆越:“你怎么猜到的?” 陆越淡淡地道:“你明显很怕夏振,不愿跟他有过多的牵扯。但为了让他去电影院,你说今天最长的一段话,而且你还着重强调你姐姐可能还在那边。” “正常来说,如果她只是帮你跑一趟腿,通知你对象你今天有事没法去看电影,那她现在应该已经离开了电影院。你这么笃定地将夏振引过去,说明你肯定她在电影院里,很有可能你是亲眼看着她进电影院的。” “你明明去了电影院,却推脱说没时间,而是借了个相机躲在暗处偷拍。你不会费时费力去拍不相干的人,结合你前面引夏振去电影院的行为,我合理推辞,你要拍的人就是你姐姐和对象。” “甚至,你姐姐也是你刻意引过去的。” 秦姝玉张了张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有种老底被人扒穿的感觉,惊讶、恐惧、担忧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良久,她苦笑了一下,摊了摊手:“陆越同志你真厉害,如你所见,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陆越早在她踢小偷的时候就知道这姑娘表面看起来无害乖巧易欺负,实则是一只长了爪子的小猫。 现在这不过是进一步加深了这个印象而已。 他扯了扯嘴角,冷厉的眉锋柔和了一下:“秦姝玉同志如你所见,我也不是什么圣人。他们先背着你有私情的不是吗?那你偷拍他们有什么错?” 第016章 吃醋 看着秦姝玉迫不及待地跟陆越走了,夏振的眼神阴沉得几欲滴出来水。 不远处,几个戴着蛤蟆镜,穿着花衬衣喇叭裤的年轻男子对视一眼,小声窃窃私语。 但等夏振转身,几人立马站直身闭上了嘴巴。 其中长得尖嘴猴腮那人上前递了一支烟给夏振,殷勤地说:“振哥,那个不要脸巴着咱家妹子的土鳖是谁啊?兄弟几个带人去好好教训教训他!” 夏振目光沉沉地盯了他一眼,忽地攥起他的衣领:“妹子?” 尖嘴猴腮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举手澄清:“口误,哥,我错了,那是振哥你妹子,哥,哥,我说错了……” 夏振阴翳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甩开手。 尖嘴猴腮脸摔在地上,赶紧爬起来,擦了擦汗,缩着脖子不敢再吱声。 一个烫着卷发,穿着黄色夹克的男人拍了拍尖嘴猴腮脸的脑袋,走到夏振跟前,拿出一只银色的汽油打火机轻轻一摁,亮起一簇明黄色的火焰。 他把打火机往夏振面前一凑,笑嘻嘻地说:“振哥抽支烟消消气。” 夏振就着他递来的火点燃烟,猛吸了一口,眼神狠辣:“亮子,带人收拾收拾那个陆越,让他以后离秦姝玉远点。” 邢亮拍着胸口:“好,包我身上。振哥,那下午还去打牌吗?” 经刚才那么一出,夏振心头火起,哪还有心思去打牌,他从钱包里抽出几张大团结拍在邢亮身上:“你们玩吧,算我的。” 邢亮收了钱笑呵呵地说:“明白,振哥放心,包兄弟几个身上。” 夏振拍了拍他的肩大步离开。 等他一走,尖嘴猴腮脸几个的视线马上落到了邢亮手中的那几张大团结上,一个个垂涎欲滴。 几十块,够他们几个乐呵乐呵一下午了。 邢亮没好气地拿着钞票敲了敲他们的脑袋:“去去去,玩牌什么时候不能玩?振哥待咱们不薄,咱也要为振哥分忧解劳。” “是,亮哥说得对,咱听你的。”尖嘴猴腮脸几个连忙道。 邢亮点人:“猴子、老六、阿平……你们多带几个人打听打听那个陆越的身份,住哪儿,查清楚了报上来,兄弟几个今天好好招呼招呼他,让他知道谁的女人能招惹,谁的女人不能惹!” * 夏振在秦姝玉那碰了壁很不爽,听说秦雪薇很可能在不远处的电影院,便直接过去找人。 他到的时候,两点开始的这场电影还差十来分钟才结束。 夏振斜靠在广场旁边的电线桩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手里的气体打火机,短促的火苗一闪一亮,不一会儿十几块钱一只的打火机里的气就烧了一半,他毫不在意,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偌大的广场,像是国王在巡视他的领地。 不多时,电影院门口传来了动静,三三两两的人结伴而出。 电影结束了。 夏振站直身,盯着电影院的出口。 很快,他就在人群中找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只是,秦雪薇身边还跟着个戴着眼镜的小白脸。 小白脸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她哈哈大笑,容色娇艳,宛如春天盛开的山茶花。 秦雪薇正被何彬笨拙又真诚的赞美夸得心花怒放,忽地察觉一道灼热的视线盯着她。 她下意识地往右边侧了一步,稍稍跟何彬拉开了距离,然后抬头望向目光投来的方向。 待看到是夏振后,秦雪薇顿觉头皮发麻,连忙甩开何彬,三步并两步,飞快地挤过人群,冲到夏振面前,讨好地拉住他的手:“阿振,真巧啊,你怎么来电影院了?” 说着她挽着夏振的胳膊走到错愕的何彬面前,笑着解释道:“阿振,这是何彬,姝玉的对象。他约了姝玉看电影,姝玉今天没空,让我来告知他一声。结果何彬已经提前买好了票,秉着不浪费的原则,他就送了一张票给我。” 何彬看着小鸟依人靠在夏振身上的秦雪薇,心里五味杂陈,勉强扯出了个笑容:“你好,夏振同志,我是何彬,是秦姝玉的对象。” 他低垂着头,不敢看夏振的眼睛,因为怕被对方看出自己眼底的熊熊妒火。 但他想多了。 夏振这会儿也是妒火中烧。 他目光挑剔地在何彬身上溜了一圈,心里的不忿达到了极点,就这么个弱鸡似的小白脸,秦姝玉看上他哪一点? 秦雪薇见夏振盯着何彬不说话,心跳如鼓,生怕被夏振看出什么端倪,连忙拉了拉他的胳膊:“阿振,今天这部《南海长城》还不错,你要看吗?我想再跟你看一次!” 夏振收回落在何彬头顶的目光:“不看,走了。” 秦雪薇松了口气,连忙拉着他说:“那咱们去吃饭,还是去公园溜溜,要不然去你家?” 夏振没吭声,只有秦雪薇一个人的声音。 直到她的声音听不见,被忽视了个彻底的何彬才抬起头,脸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难堪、不甘齐齐涌上他的心头。 第017章 婚期定下来了 为了转移夏振的注意力,秦雪薇自顾自地说了一路,说得口干舌燥,夏振还是没点反应。 她不由担心夏振看出了点什么,摇晃着他的胳膊,试探地询问道:“阿振,想什么呢?今晚还打牌吗?我陪你。” 夏振终于有了点反应:“那个就是你妹妹要嫁的男人?” 这一开口还不如不开。 秦雪薇非但没有糊弄过关的喜悦,反而心不住地下沉。 本以为每次都支开秦姝玉,不给他见到秦姝玉的机会,时间久了就能绝了他的念想,谁知他竟还对秦姝玉念念不忘。 这对心高气傲的秦雪薇而言,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她又气又恼,她哪点不比秦姝玉那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 夏振是眼睛瞎了吗? 可再气她也不能在夏振面前表露出来,不然她怕夏振会就趁机提分手,甩了她。 这也不是没先例,夏振前面几个女朋友没一个跟了他一年。 秦雪薇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道:“对啊,她可喜欢了,还没嫁人呢就为了讨未来婆婆欢心抢走了我妈的工作,有点什么好的也都往何家送,我奶奶都骂她没嫁胳膊肘就往外拐。”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下,状似撒娇地晃着夏振的胳膊道:“阿振,你看我妹妹都要嫁人了,咱们什么时候结婚呀?” 夏振甩开她的手,捏着她的下巴,眯起眼:“结婚,是什么给了你这种错觉?纺织厂的工作、百货商场的新货还满足不了你的胃口?还想要什么,说吧。” 秦雪薇心凉了半截,牙关打颤,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我……我没有,我什么都不要,只要留在你身边我就很开心很满足……” 看着她泪眼婆娑下极力掩饰的欲望,夏振突然觉得很没意思,甩开了她的下巴:“倒胃口!” 丢下这三个字,他看都没再看秦雪薇一眼,转身就走。 留下秦雪薇捂住被掐疼的下巴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 “哎呀,怎么弄的,都青了,这明天怎么见人啊,赶紧的敷一敷。”汪萍心疼地看着秦雪薇下颚上触目惊心的淤青,拿着鸡蛋一边滚一边骂。 秦雪薇听得心烦,推开她:“烦不烦,你让我一个人静静。” 汪萍捏着鸡蛋,欲言又止地看着她:“雪薇,要不算了,这夏振的气性也太大了,这都还没结婚呢就……” “结婚”两个字触及到了秦雪薇敏感的神经,她抓起枕头朝汪萍砸了过去:“我都说让你闭嘴了,你有完没完?” “妈担心你。”汪萍接住枕头小声说。 讥诮一笑,秦雪薇抬起看着她:“那你不想要工作了?不想要我以后拉一把秦卫兵了?” 汪萍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秦雪薇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她自嘲地笑了笑。 别说她妈舍不得,她也舍不得。 去年高中毕业,他们班上四十多个同学有近一半下了乡,还有几个像先前的秦姝玉一样没工作留在家里吃闲饭遭白眼。 剩下的,哪怕是顶替了父母工作又或是家里有其他门路给他们找到工作的,但每个月的工资有一大半也得上交,最后身上也剩不了几个子,连买件新衣服都要犹豫好几天。 如果不是她聪明,主动攀上夏振,如今她也是这其中的一员。 哪怕她妈舍得把印刷厂的工作让给她,她每个月的工资也几乎要全部上交,哪会像现在这样全部捏在自己手里,想买什么买什么,新衣服随便穿,化妆品护肤品样样不缺。 一旦没了夏振做靠山,这些通通都没了,奶奶对她的态度也会立马大变。 由奢入俭难,见识过更奢靡挥霍的生活,秦雪薇哪还甘于平凡。 汪萍也一样,自从秦雪薇找了夏振这么个有能耐的金龟婿,她在老婆子面前的腰杆都挺直了许多。 不然她一个大伯母哪能插手秦姝玉的婚事。 叹了口气,汪萍道:“那怎么办?你跟夏振这对象都处了大半年了,他有说什么时候娶你吗?” 秦雪薇的自尊让她说不出夏振没打算娶她这样的话。 她抱着被子,目光阴沉沉地落到隔壁的床上,她做了那么多才拿下夏振,秦姝玉什么都没做却能搅动夏振的心,凭什么? “秦姝玉跟何彬的婚期定下来了吗?” 提起这个汪萍就来气:“别提了,那姓钱的简直是钻进钱眼里了。秦姝玉都有工作了,她还不肯出三大件,只想出个收音机,一个二八大杠自行车就完事了,额外的钱一分都不肯出,真是太抠门了。” 秦雪薇听得不耐烦:“不出就不出,妈,你就别盯着这三瓜两枣了。” “这……我这不是替你二叔考虑吗?他就姝玉这么一个女儿,要嫁人了,婆家一分钱彩礼都不肯出,三大件也不肯配齐。她嫁人了,你二叔以后怎么办?”汪萍讪讪道。 秦雪薇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汪萍被女儿看得不自在,连忙改口:“行了,行了,妈不替那死丫头争行了吧?” 秦雪薇握住她的手:“妈,你不要为了芝麻丢了西瓜,争一百两百回来能顶什么用?回头等我跟夏振的事成了,我让他给你安排个轻松钱多的活儿。” 汪萍被女儿说得心头火热:“你爸是个没出息的,妈和卫兵以后就靠你了。” 秦雪薇点头:“嗯,尽快把这事给定下来吧。” 秦姝玉嫁了人,夏振总要死心了吧。 至于夏振,想玩玩她就算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秦雪薇轻轻摸了摸肚子,她得想办法让夏振不得不娶她。 * 经秦雪薇这么一催,汪萍当天傍晚就去何家,跟钱淑云敲定了两家的婚事。 晚上,秦姝玉回家时,他们正在吃饭,锅里只剩锅底那层萝卜,而且有点糊了,显然是大家吃剩的。 汪萍想起秦姝玉上次擅自煮她面条的事,怕她又开小灶,连忙拿起自己吃到一半的碗分出去大半说:“姝玉啊,天都快黑了还没见你,我们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没给你晚饭。我分点给你,将就吃,晚上不干活,少吃点也没事。” 秦姝玉可不吃她吃过的。 秦姝玉的目光落到秦卫兵左手边那碗满满的白米饭上。他正在吃一碗,旁边那碗应该是怕后面剩的都是萝卜,提前给他盛出来的。 秦姝玉重生后就没打算委屈自己,她伸手一抓,将那碗还没动过的白米饭抓到了自己面前。 正扒得满嘴都是饭的秦卫兵见饭被她拿走了,立马怒了:“死丫头,敢拿我的饭,想挨打啊,还我!” 一直没作声的秦建新砰地一声放下筷子呵斥道:“秦姝玉,你看看你像什么话?当姐姐的不让着弟弟,还抢弟弟的饭,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赶紧把饭还给你弟弟。” 秦姝玉失望地看着他:“爸,他有一大碗,饭都掉桌子上了,我一点都没吃,这叫我抢他的饭,你能不能公平点?到底谁是你亲生的啊?” “混账东西,你抢饭还有道理了,老子今天就要好好教训你……”秦建新愤怒地站了起来,抬起巴掌就要打秦姝玉。 秦建平连忙拦住了他:“老二,老二,就让姝玉吃吧,姝玉还没吃饭呢,我的给卫兵,还有他妈还剩不少呢……” 见父亲竟没站在自己这边,秦卫兵不干了,直接往地上一躺,打起滚来,边滚边哭:“秦姝玉欺负我,奶奶,秦姝玉抢我的饭吃……” 刘惠芬听到宝贝孙子哭了,连忙一跳一跳地跑出来,心疼地搂着他:“哪个杀千刀的惹我的卫兵啊,老大,老大媳妇,你们也不看着点,任人欺负卫兵。我的小祖宗,乖,别哭了,奶奶给你做主啊,我看这家里哪个敢欺负你。” 汪萍被训斥,正想借题发挥找找秦姝玉的茬儿。 扭头却看把家里闹得个天翻地覆的秦姝玉跟个没事人一样旁若无人地吃着饭,一大碗饭已经被吃了一半了。 雪薇说得对,这死丫头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要是勾搭上夏振还了得。 嫁出去,必须得尽快将她嫁出去。 她连忙说道:“姝玉啊,今天我跟你钱阿姨商量好了,把你跟何彬的日子给定下来了。” 第018章 婆家娘家的算计 秦姝玉还没什么反应,刘惠芬已经急切地问道:“他们家给了多少彩礼?” 汪萍看了秦姝玉一眼,意有所指:“我好说歹说,唾沫都说干了,但他们家吃定了咱们,只肯出个收音机,另外再给六十块钱。” “这么点,三大件一个都没有,他们家打发叫花子呢!”刘惠芬气急败坏,指着秦姝玉,“都是你这死丫头,还没嫁就对婆家死心塌地。看到了吧,人家知道你上赶着要嫁,三大件一个都不愿买,丢死我们老秦家的人了。” 汪萍有些心虚,其实何家是愿意出辆自行车的。 但这自行车是大件,肯定要跟着嫁妆一块去何家的,还不如不买呢。 换成钱就不一样了,哪怕少点,也可以扣下。 所以是汪萍主动将自行车换成了六十块钱,钱淑云也乐得少花钱。 秦姝玉吃完了饭,放下筷子,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这才慢条斯理地说:“奶奶,你要是不满意,我就不嫁,我听你的。” 说完,她似笑非笑地瞥了汪萍一眼。 好歹两家都是单位上的,不说手表、缝纫机、自行车三大件全配齐吧,怎么也要弄一件撑撑场面吧。 一个收音机加六十块钱,凑凑就百来块,这么点彩礼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这周围,就没哪家嫁女儿、娶媳妇这么寒碜的。 就汪萍这么贪财的性子竟能答应这种条件。 如果秦姝玉还看不出汪萍迫切将她嫁出去的决心,她也白活两辈子了。 既然有人急,那她干嘛要着急? 果不其然,一听秦姝玉说不嫁也行,汪萍立马急了:“哎呀,姝玉你可别说气话。何家都是吃国家粮的,双职工家庭,何彬他爸还是机械厂的车间主任,多好的条件啊,错过这一家你还能找到这么好的人家吗?” 秦姝玉慢悠悠地喝着水不作声。 汪萍跺了跺脚,很是后悔没跟老婆子提前透个气:“妈,姝玉这条件摆在这。她妈可是资本家的小姐,她外婆扫大街的,条件稍微好点的人家一听她这情况就不愿意。要不是何彬坚持,何家也不能同意这门亲事,错过何彬这么好的条件,再想找就难了。” 刘惠芬听不进去:“那也不成,就算不买三大件,那也要把三大件折成钱拿过来,不然这门婚事就别提了。” 汪萍没想到问题最后会出在老婆子这,心里气得牙痒痒的。 她求助地看向秦姝玉,指望秦姝玉能说两句话。 结果秦姝玉只顾着喝水,跟个没事人一样。 最后还是秦建平站出来帮她:“妈,何彬条件不错,彩礼少点就少点吧……” “滚犊子的,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你弟弟好不容易养大的闺女,还给了她份工作,何家一毛不拔就想娶走,哪有这门便宜的事?”刘惠芬狠狠地骂了大儿子一顿。 秦建平立马蔫头巴脑的,不敢再多嘴。 汪萍急得不行,正愁这事该怎么解决时便听门口传来了秦雪薇的声音。 “奶奶说得也有道理,三大件都没一样,太不像话了,这样,妈,你明天再找钱阿姨商量商量。” 说着给汪萍递了个眼色。 汪萍会意,连忙跟着改口:“妈,你别生气,我明天再找何家商量。” 刘惠芬气哼哼地说:“这还差不多。” 这时候秦雪薇又说话了:“奶奶,姝玉好不容易找到这么好的人家,咱也不能因为彩礼的事卡得太紧,让姝玉错失良缘。至于彩礼,等我结婚,你说多少就是多少!” 这话立马把刘惠芬哄开心了。 夏振登门两次,提的都是高档饼干、糖果、麦乳精这些,加起来好几十块,对他来说就像是毛毛雨一样。 这样一个出手阔绰的孙女婿,结婚的彩礼肯定不会像何家这么抠抠搜搜的。 “哎,这死丫头要能有你一半聪明懂事就好了。”刘惠芬夸了秦雪薇还不忘贬低秦姝玉,“好好跟你姐姐学学,倒贴的媳妇不值钱,谁家都不会当回事的。别忘了这是生你们养你们的娘家,以后你们姐俩在婆家受了欺负还是得靠卫兵给你们撑腰。” 秦姝玉差点笑出来。 就秦卫兵那不学无术的混混样,撑腰?不三天两头上门打秋风就是好的了。 上辈子大伯住院,他没出一毛钱就算了,甚至连医院都没去两次。 不过秦姝玉不会多事,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以后承受这个苦果的是他们,干她何事。 她更关心一点:“雪薇姐,你嗓子怎么啦?” 秦雪薇一直站在门口的阴影处,但秦姝玉还是听出来了,她的嗓音有些沙哑,不复往日的柔媚。 而且这大晚上的,又不出门,而且现在都快到五月了,她竟在脖子上围了一圈围巾,整个下巴都缩进了脖子里,怎么看怎么可疑。 莫不是夏振发现了秦雪薇跟何彬的奸情? 不对,以夏振嚣张跋扈的性格,知道秦雪薇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还能让秦雪薇全须全尾地回家? 秦雪薇被秦姝玉这一问,下意识地摁了摁围巾:“没什么,就是有点感冒了。” 生怕秦姝玉继续追问,她赶紧转移话题:“妈,那你跟钱阿姨定好了日期没有?” 汪萍连忙道:“我们看了日子,五一这天宜嫁娶、迁宅,是个顶顶好的日子,所以定在这天。” “那没多久了呀,妈,那咱们得提前给姝玉置办嫁妆呀。”秦雪薇高兴地说,“姝玉,你有什么想法?” 秦姝玉事不关己的样子:“我听奶奶和大伯母的。” 上辈子,家里就给她准备了两个洗脸盆,两张毛巾,两根板凳就完事了,连床被子都没,惹得钱淑云时常拿这事臊她,说她光屁股嫁人,连个晚上盖的都没有。 这辈子又不是她嫁,她干嘛要去争取? 就让秦雪薇尝尝由她们母女亲自酿下的苦果吧。 汪萍和刘惠芬见秦姝玉这么好说话,都是一喜,也不计较她吃了秦卫兵那碗饭的事了。 秦姝玉吃饱喝足,慢悠悠地回了房间。 汪萍立即将女儿拉进了自己的房间,低声道:“哎呀,雪薇,你不知道钱淑云那女人多可恶多难缠,说什么最多就给一辆自行车和一个收音机做彩礼,多一分都不肯出,我去找她肯定没门。” 秦雪薇早就想好了对策:“妈,这样,咱们私底下再凑一百块钱就说是何家添的,反正这笔钱你也不会让秦姝玉带走的,也就在奶奶那过一下而已,明天我跟奶奶说。你要是不甘心,回头少给秦姝玉置办点嫁妆就行了。” 汪萍大乐:“还是我闺女有主意,聪明。” 她决定了,秦姝玉的嫁妆就弄两张凳子,往自行车上一绑就完事了。 这么算下来,他们还能赚个五十多块。 第019章 夏振的报复 长新区,平河街。 路灯昏暗,街道两旁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一股股炒菜的香味传出来。 不知哪一家放了不少辣子,飘出来的味道呛得猴子“阿嚏”个不停。 他揉揉鼻子骂道:“怎么不把辣子当饭吃,亮哥,这么晚了,那小子还回来吗?” 邢亮靠在电线桩子上,嘴里叼着烟,吐了口烟圈:“那小子不管是回自个儿家还是去那亲戚家都必定会路过这儿。他家里没人,亲戚那也没人,肯定是还在外头,应该快回来了。” “那咱们还不如直接去找他亲戚算了。”猴子出主意。 邢亮笑看着他:“你小子有点丧良心啊,一个老太婆一个小豆丁也下得了手。” 猴子挠了挠头:“这不是想着给振哥出出气吗?” 邢亮拍了一下他脑袋:“少自作聪明,当心振哥知道收拾你。” 猴子缩了缩脑袋,连忙说不敢。 就在这时,两个男人跑了过来:“亮哥,那小子回来了,就在街头,快拐弯过来了。” 邢亮站直了身:“准备好了,干完事,哥几个去给振哥报喜,晚上再好好吃一顿。” “振哥万岁,亮哥万岁。”二流子们立马兴奋起来。 * 陆越走进平河街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平河街这边住的都是饴糖厂、火柴厂、打索厂这几个小厂子的职工和祖祖辈辈都住在这儿的老街坊。 所以几乎都是熟面孔。 突然出现七八个年轻男人,大晚上的聚在这,一看就来者不善。 尤其是他们这些人不懂得掩饰自己,充满恶意的目光明晃晃地打量着他,就差要把“对付他”写在脸上了。 陆越眯了眯眼,脚下步伐不停,只是在经过庄家的房子时,手飞快地从裂开的墙上抽了一块砖背在身后,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一样,径直走向这几人。 邢亮看着迎面而来那人身上冷冽的气息、锐利的眼神,心头一跳,有种直觉,他们暴露了。 他立即低喝一声:“动手!” 藏在路边的两个人拿着棍子就往陆越脑袋上砸去,猴子几个也蜂拥而上。 但陆越的反应比他们更快。 他往后一仰,躲开棍子,藏在身后的板砖出其不意地砸向冲来的六子,紧接着脚下一扫,直接将偷偷摸摸躲在后面偷袭的猴子踹飞。 第二波棍子来袭,陆越一把抓住二流子的手臂往肩膀上一摔,挡住了左侧一击,然后夺下棍子,扫了过去,又打中刚爬起来的猴子的腿。 短短两分钟,邢亮带来的人,除了他自己,其余全挨了打。七个人围攻,竟拿陆越一个人没法。 连挨了两记的猴子更是捂住屁股连滚带爬地跑到邢亮身边:“亮哥,这人太能打了,像是个练家子,兄弟们不是对手。” 这还用他说啊! 邢亮瞪了他一记,眼看兄弟们只有挨打的份没还手的力,街道两旁还有人闻声探出头看热闹,甚至有几个青壮年抄起家伙跑了出来,他当机立断:“不打了,走!” 猴子几个也是心惊胆战,听到这话,连棍子都不要了,掉头就跑。 几人是经常打架的,跑路经验丰富,借着夜色的掩护,一溜烟地窜出了巷子。 这时候,抄家伙的年轻人也跑了过来,关切地看着陆越:“阿越,你没事吧?” 陆越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没事,谢谢大家,就几个二流子,不用追了。” 今晚这拨人的来历他心里大致有数。 他休假回来才十来天,其中有好几天还带着舅婆去了省城,在宁安市呆的时间有限,结识的生面孔都没几个,要说得罪人,也就是今天秦姝玉的那个“未来姐夫”夏振。 其实陆越没将今天的事放心上。 不过是顺手帮一下小姑娘而已,没想到夏振竟怀恨在心,还让人在他回家的路上蹲守。 由此可见这人报复心强,而且在宁安市的势力不小。 街坊邻居都是普通人,得罪了这么群恶霸,很可能招来他们的报复,所以还是别去追了。 打发了来帮忙的街坊邻居,陆越正想回家,便看到闻声急匆匆赶来的杨婆子。 他连忙迎了上去:“舅婆,你怎么来了?” 杨婆子上下打量着他,看见他嘴角的血,还有胳膊上的淤青,心疼坏了:“哪个杀千刀的,竟然打你,走,咱们去报公安。” “没事,舅婆,这都是皮外伤,至于打我的人,我心里有数,明天会去找他们的。现在太晚了,咱们先回家吧。”陆越扶着杨婆子。 杨婆子见他走路没什么异样稍稍松了口气:“那先去舅婆那,我给你擦点药。你吃饭没?” “吃了,下午去见了个朋友,吃了饭再回来的。”陆越跟秦姝玉分开后顺道去见了个老朋友。 杨婆子却误会了,扭头惊喜地看着他:“是春丽吗?你们俩相处得怎么样?春丽那姑娘可好,长得好,性子又开朗大方,你领导都在催了,你这次回来就正好把这事给办了。” 部队里领导催婚,回了家,长辈也催,今天还被骗去了电影院。 陆越头大:“舅婆,不是,你以后别撮合我跟赵春丽同志了,我跟她没缘分。” 杨婆子恼了,瞪他一眼:“春丽多好的姑娘呀,你都不喜欢,你不是要找个天仙吧?你要不喜欢舅婆给你介绍的,那你自己在部队里找呀……” 陆越不吭声,任凭她念叨。 杨婆子念到家,见他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只得叹气:“真不知道哪个姑娘能收了你这小子,过来,擦药,别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瞧瞧,你这身上多少的伤疤,什么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 屋子里,正在写作业的杨平平看到陆越这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偷偷冲他扮了个鬼脸。 陆越浓密锋利的眉毛往眉心一挤,冲淡了几分锐利,显得有些滑稽。 平平被逗得乐不可支,捂住嘴偷笑了一下,出声解救他:“奶奶,今天唐奶奶说,前几天有个大姐姐过来想租咱们家的房子。当时你不在,她说过几天再来。” 杨婆子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走了:“女同志啊,那我一会儿去问问唐春花。” 第020章 想再参加一次高考 “八个打一个都没打过?”夏振看着猴子他们鼻青脸肿的样子,眯起了眼。 猴子捂住还隐隐作痛的屁股告状:“振哥,不是兄弟们不卖力,实在是那小子太生猛了,我屁股都肿了,那小子下手是真狠啊。” 夏振作势踢了他一脚:“真的假的,老子瞧瞧……” 猴子吓得赶紧躲开。 夏振扯着嘴角笑了笑,掏出几张大团结丢给猴子:“兄弟们今天受苦了,该买药的买药,该补补的补补。” 猴子几个本以为事没办成要挨训的,哪晓得夏振竟一点都没责怪他们,还给他们钱。 他们感动地看着夏振:“振哥,等咱兄弟几个想想办法……” “安心养你们的伤去吧,这事我自有安排。”夏振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们散了。 几人道了谢,开开心心地走。 人走后,夏振脸上的笑容顿收,阴沉沉地看着邢亮:“那小子真这么能打?什么来历,查清楚了吗?” 邢亮点头:“振哥,那小子身份倒是没多特殊的,是个遗腹子,妈也死得早,十年前去当了兵,听说现在也还只是个大头兵。” 夏振掏出一根烟点燃,思量片刻:“先别动这小子,我让人查查。” 他可不相信普通的大头兵有这么能打。 猴子他们几个都是野路子,没什么章法是没错,但蚁多也能咬死大象。 * 翌日,秦姝玉又装作上班的样子出了门,实则是去了长新区租房子。 找了几天的房子,秦姝玉还是最满意杨婆子家的房子。 一个院子隔开,一分为二,私密性强,价格也比整租便宜很多。 而且杨婆子担心租房的人太强势欺负他们祖孙,秦姝玉也同样有这顾虑,双方在这点的需求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所以秦姝玉打算再走一趟,只要杨婆子不是很难缠,她就决定租下杨家的房子。 杨婆子非但不难缠,还很热情。 她打量着秦姝玉:“哎哟,果然跟唐老婆子说的一个样,是个标致的姑娘。你家里还有个外婆,以后就你们两个人住吧?这事咱们可得先说好,我这房子只能住你们祖孙二人。” 秦姝玉笑着点头:“这是当然,杨阿婆,我们家就我和外婆两个人,没多的人了,你要是不放心,咱们写在合同里。” “你这姑娘眼神清正,我暂且信你,咱们先定一年,每个月八块钱。不过这边没灶房,你们得自己弄。”杨婆子打开门让秦姝玉看房子。 房子很旧,只有两间屋,最左侧挨着围墙的地方搭了小房子,斜斜的,比正屋矮,三面围了起来,算半间屋子。 至于家具就更简陋了,能用的几乎都被杨婆子搬走了,只剩一张床,两条瘸腿的凳子,其他什么都没了。 这些秦姝玉倒是不在意。 煮饭可以将外婆的小炉子搬过来,两个人足够了。 现在多少筒子楼的人家也没有厨房,都是在门口支了个炉子烧水做饭,他们这条件算不错的了。 只一点让她比较为难:“阿婆,这房子什么都好,就是没厕所。我知道,巷子尾巴上有个公共厕所,但我外婆腿脚不方便,晚上黑乎乎的我不放心,尤其是雨雪天。” “这……”杨婆子没法反驳。 她家自然是有厕所的,但隔开的时候她把厕所隔在了她那边,完全没想到租客上厕所的问题。 如果让租客可以随便到她家上厕所,那隔开又没有意义了。 思量片刻,杨婆子想了个法子:“这样,院子这边还有空地,回头我找人用砖给你们祖孙砌个厕所怎么样?” 他们祖孙现在住三间正房还带着厨房厕所,足够了,孙子年纪又小,结婚至少是十年后的事了。 隔出去的房子要长期租出去,势必得解决厕所的问题。 秦姝玉见杨婆子好说话,高兴道:“那就麻烦杨阿婆了,能不能快点,我们祖孙俩想尽快搬过来。” 杨婆子笑道:“建个小茅房用不了多长时间,这样吧,三天,三天后你们就直接搬过来。” “成,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双方谈妥,签订了租房合同,秦姝玉先给了杨婆子一个月的租金。 * 离开长新区,秦姝玉直接去找外婆。 马婆子看到她先是高兴,接着皱起了眉头:“姝玉,你老实告诉外婆,你妈那工作到底还没还给你?” 秦姝玉感叹外婆还真是敏感,这么快就觉察到了不对劲儿,秦家人跟她天天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硬是没怀疑半点。 马上要搬家了,这事也瞒不下去了,秦姝玉和盘托出。 马婆子听完后忍不住哭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啊?工作是你安身立命的根本,没工作你以后怎么办?都是外婆这把老骨头拖累了你。” “外婆,你别哭啊,你听我说。”秦姝玉连忙扶住她,“我不是一时冲动,我听有个同学说,可能会恢复高考,外婆,我想在家复习一年,要是恢复了高考,我想试试。” 上辈子秦姝玉也参加了1977年的高考,但可能是得到消息太晚,当时她怀着孕,还要天天操持家里的事,哪怕天天在油灯下熬夜,最后还是落榜了。 反倒是何彬跟秦雪薇两人都考上了大学。 秦姝玉早产出院时就听说她已经去上大学了。 至今,秦姝玉都还记得当时失落的心情,三个人都复习考试,最后独独她一个人落了榜。 明明在学校的时候秦雪薇成绩还不如她。 后来何怀秦不愿认她,未必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秦雪薇是恢复高考第一届的大学生,后来还认识了米国来的华人,跟着出了国。 这样的亲妈肯定比她这个给人当保姆的家庭妇女有面子,有光环。 秦姝玉也曾暗暗自卑过,这辈子她想再努力一次,弥补这个遗憾。 马婆子一向重视教育,哪怕过去十年知识分子的地位很低,但马婆子依旧认为读书可以增长见识,开阔视野,所以哪怕很穷,她也要挤出钱,坚持供秦姝玉念书。 所以一听可能要恢复高考,她激动地拉住了秦姝玉的手:“真的吗?” “我那同学听说有亲戚在教育部,应该是真的吧。”秦姝玉不敢把话说太死,“不过这事没公布之前谁也说不准,外婆,你可千万别对外说呀。” 马婆子拍着她的手:“外婆知道,这种事对谁都不能说。那你的书呢?都还在吗?” 秦姝玉点头:“在的,我都收着呢,不过那些书……我得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老三届的教材。” 这十年的教材带上了浓厚的政策色彩,物理教科书被简化成了“三机一泵”,生物教科书简化成了“三大作物一头猪”,就更别提语文政治历史这些科目了。 她们这些高中生因为缺乏系统正规的基础教育,教材也改得面目全非,所以基础很多都不如老三届的高中生扎实。 秦姝玉想利用这个“先知”的机会弥补回一些。 马婆子也赞同:“废品站的老张头收了不少书,他那里说不定有,外婆去帮你问问。” 秦姝玉拉着她的手:“外婆,咱们一起去。” 第021章 陆越的反击 夏振惦记着陆越,陆越也没想放过他。 就因为一点连口角都算不上的争执,这人竟神通广大地查到了他的身份住址,还派人来堵他。 由此可见夏振这人的嚣张跋扈和小心眼。 陆越倒是不怕夏振。 他只是休假回来一趟,下个月又要走,但他担心夏振他们这些人没有底线,在他这里吃了亏,回头找不到人会迁怒到舅婆祖孙身上。 因此他打算主动出击。 早上起来,简单煮了个白水面后,陆越就出门直奔江甸区公安分局,找熟人打听夏振的情况。 秦姝玉家在江甸区,昨天他们也是在江甸区电影院附近碰到夏振的,由此可见夏振的活动范围很可能在江甸区一带。 夏振为人嚣张,作风高调,应该来头不小,多半也在江甸区分局挂了号,所以找公安局的人打听是最快的。 到了江甸区分局,陆越直接去找分局二支队的队长徐江。 徐江一看见他立马欣喜地站了起来:“陆越,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这时候来找我?” 两人是在一次出任务的过程中认识的,后来知道大家都一个市的便留了家庭住址,陆越休假回来两人也会小聚喝两杯。 但这大早上的,他不可能放下工作跑出去陪陆越喝酒。 陆越上前跟他握手:“前阵子回来的,来找你打听个人。” “哦,坐下说。”徐江给他倒了一杯水,好奇地问,“你这都三年没回来了吧,这次回来呆多久?” 陆越接过水杯倒了谢:“下个月走。” 徐江坐到他对面点头:“那找一天咱哥俩喝几杯。你想打听谁?” 陆越吐出两个字:“夏振!” 徐江有些意外:“他得罪你了?” “不是,是我得罪了他,方便说说他的情况吗?”陆越问道。 徐江笑了笑:“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区革委会主任的大外甥,父亲是区发改委二把手,母亲是供销社平宁分社的主任,他也在供销社挂了个名。” 在江甸区夏振确实是个人物,但陆越来头也不小。 而且陆越现在是军籍,职务不低,前途无量,回来休个假,下个月就走了,夏振这个地头蛇也奈何他不得。 所以知道陆越得罪了夏振,徐江也不以为意,还饶有兴致地问:“你们这八竿子打不着的,怎么得罪他了?” 陆越没说夏振觊觎秦姝玉迁怒自己这事,这种事哪怕姑娘家是无辜的,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也不好。 他淡淡地说:“没什么,就昨天无意中碰到,下了他的面子。晚上他派人在我家门口堵我。” “好个夏振,真是无法无天了,连现役军人也敢堵,活腻了。”徐江大怒,问陆越,“怎么没报案?” 陆越挑眉:“报案有用吗?” 夏振又没亲自出面,完全可以推给他那群小弟,况且他家还有关系。 陆越相信,夏振绝不是第一次干昨晚那样的事。 徐江也想到了这点,眉头皱了起来,思量片刻,他起身关上门,低声对陆越说:“你不用管,我听有消息说上头在查夏振他舅舅,这小子嚣张不了多久了。” 陆越心里有数了,起身拍了拍徐江的肩:“谢了,改天请你喝酒。” 出了区公安局,陆越并没有打算真的就不管了。 徐江告诉他的这个小道消息确实是好消息,但还不够。 小道消息意味着不确定,谁也不清楚夏振的舅舅到底会不会出事,什么时候出事,会不会牵扯到夏振。 他时间有限,不能白白浪费在等待上。 所以陆越打算亲自查夏振一家。 这一天,陆越都在外面奔波,找了几个熟悉信得过的旧友,又去夏振舅舅、父母的单位转了一圈,打听了一些情况。 到傍晚,他买了一块肉去杨婆子家。 一个人做饭太麻烦,尤其是家里几年都没开过火。 所以很多时候他都是买了东西到杨婆子家吃。 杨婆子看他又拎着肉来就皱眉:“哎呀,你咋又买肉。省着点呀,你也二十几岁的人了,该说媳妇成家了,成了家这不得要花钱啊?” “就这一次,舅婆我想吃你做的回锅肉,在外面可吃不着。”陆越转移话题。 杨婆子立马答应:“成,我这就给你做。对了,阿越,你这几天有空吧?” 陆越点头:“有空,怎么啦?” 杨婆子把他拉到隔壁院子:“这边院子租出去了,就是差了个厕所,我打算在院子里坑,建个厕所方便租客。阿越,你要是有时间明天帮我弄弄。” “没问题。”陆越的目光落在院子中间的隔断上,“舅婆,这隔墙会不会太矮了点,我帮你加高一些吧。” 院子的隔断是杨阿婆自己弄的,她年纪大,墙砌得也不高,也就到她胸口的位置,站在墙边能将对面都收入眼底,年轻点的想翻墙过去也很容易。 杨婆子有些心动:“你有时间吗?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陆越挽起袖子收拾起院子里堆放的烂木头:“这有什么麻烦的,顺手的事。我明天去借了一辆三轮车,拉点砖块和水泥回来。” 第022章 陆越舅婆想做媒 废品站的旧书很多,五花八门的,秦姝玉和外婆淘了半天才找到几本十年前的高中课本。 将书放在外婆的小屋后,秦姝玉空着手回了秦家。 秦家还有她高中两年的课本,秦姝玉准备翻出来找个时间放到外婆那,到时候一起搬到新家。 秦雪薇正在描眉,见秦姝玉从床底将旧书翻了出来,连忙捂住脸:“哎呀,你把那些玩意儿翻出来干嘛,好大的灰尘。” “用不上了,我翻出来明天上班顺路在废品站卖了。”秦姝玉早想好了暗度陈仓的借口。 秦雪薇擦了擦镜子,头也没回:“放门口呗,明天让我妈连同我的旧书一块儿卖了,省得占地方。对了,我的旧书搁哪儿了?” 毕业还不到一年,她都不知道自己的书去哪儿了。 秦姝玉心里五味杂陈,就秦雪薇这副轻慢的态度也能考上大学,这狗屎运可真让人羡慕。 “不知道,我卖了书想买两根头绳,结婚的时候用。”秦姝玉找了个借口拒绝。 秦雪薇从镜子里看着秦姝玉头上黑乎乎毫无特色的头绳,撇了撇嘴,心底优越感爆棚:“你跟何彬的日子都定了下来,结婚那天穿什么你想好没啊?” 秦姝玉慢吞吞地说:“没。” 秦雪薇不提,她都没想起这事。 实在是因为上辈子结婚那天的记忆并不怎么美好。 因为那时候她没工作,钱淑云不待见,两家因为彩礼的事扯皮,都不高兴,自然也没人出钱给她买结婚的衣服,她出嫁那天都是穿秦雪薇的旧衣服。 其实穿旧衣服也没什么,但被秦雪薇的一个小姐妹当众指了出来,还问她是不是偷的秦雪薇的衣服,说秦雪薇很喜欢那件衣服云云。 虽然秦雪薇站了出来澄清是她送给自己的,但秦姝玉还是沦为了众人的笑柄。 见秦姝玉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丝毫没有新嫁娘的紧张和期待,秦雪薇心里一突,她该不会是察觉到了什么吧? “这怎么行呢?姝玉你就是太好性了,下次碰到何彬,我这个当姐姐的可一定要好好说说他,让他周末带你去百货商场挑件新衣服。”秦雪薇热心地说。 秦姝玉忙着搬家,没功夫应付何彬那个烂人:“不用了,大伯娘和钱阿姨会帮我准备的。” 秦雪薇不赞同:“这怎么行,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衣服要自己挑喜欢的。你要不知道怎么挑,周日那天我陪你们。” 秦姝玉抬头看了秦雪薇一眼:“随你。” 她实在搞不懂秦雪薇的心理,一面促成她跟何彬的婚事,比他们两个当事人还着急,一面又总是要横插一脚,就没见过这么矛盾的。 反正没几天了,随她去吧。 * 接下来几天风平浪静的,秦姝玉不用上班,也没其他事,白天都去外婆那收拾东西,有空再看看书。 等三天的期限一到,秦姝玉就跟废品站的张爷爷借了一辆三轮车,跑了两趟,将外婆的家当全搬到了杨婆子家的小院。 小院靠近围墙的角落用红砖砌了一个不到两平米方的厕所。 虽然简陋,但做工秦姝玉很满意,因为每一块砖都砌得整整齐齐的,非常方正对称。 此外,两家的围墙也加高到了两米左右,这下彻底看不到对面家里了,私密性极强。 外婆转悠了一圈也非常满意:“这院子挺好,东家也好,帮忙把院子里都给收拾了出来,进门的两侧咱们种点花,过来这边,种些葱蒜韭菜,想吃的时候掐一把方便。” 看着外婆期待的表情,秦姝玉感觉这房子租对了,笑道:“好,回头我弄点松软的土来。” 祖孙俩收拾了半天,总算将这个简陋的家收拾得像那么回事了。 至于细节的地方,还有缺的东西,只能后面一点点的弄了。 搬到新家第一天,意味着新生活的开始,外婆很高兴,特意让秦姝玉去买了块肉,包了白菜猪肉馅的饺子,煮了满满一大锅。 吃饭前,她舀了一盆:“你先吃,外婆去拜访拜访房东,谢谢她把房子租给咱们。” “外婆,我陪你去吧。”秦姝玉接过盆道。 外婆含笑道:“也成,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祖孙俩初来乍到,无依无靠的,跟人把关系搞好点总归没坏处。” 秦姝玉心道还是老人家想得周到。 杨婆子家已经在吃饭了,煮的豆角稀饭。 看到秦姝玉祖孙俩来拜访,有些意外:“这就是秦家外婆吧,你们也太客气了,快请进。” “我姓马,别人都叫我马婆子。”外婆笑道,“不知老姐姐怎么称呼?” 杨婆子乐了:“巧了,我姓杨,别人也都叫我杨婆子。” 因为称呼的巧合,两人相视一笑,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 秦姝玉笑道:“外婆,杨阿婆,你们还是互称姓名吧。” 两人想了想还真是这个理,于是便互道了姓名。 秦姝玉这才知道外婆的名字叫马云清,很好听的一个名字。 杨阿婆的名字也不赖,叫杨秀兰。 因为是午饭时间,打完招呼后秦姝玉祖孙也没多待就回去了。 人走后,杨平平就盯着桌上的饺子咽口水。 杨阿婆挑了几个在他的碗里:“吃吧,馋猴。剩下的晚上等你阿越哥回来一起吃。怎么样,好吃吗?” 宁安市偏南,主食是大米,虽然偶尔也会吃面食,但大部分人都对做面食不那么精通,杨阿婆也是如此。 她只会做面片汤,面饼子,馒头有时候都发不起来,硬邦邦的。 “好吃,奶奶,你也吃。”杨平平咬了一口,饺子皮薄馅多,鲜嫩多汁。 他夹了一块给杨阿婆。 杨阿婆白白胖胖的饺子,没拂孙子的心意,张嘴咬住,赞道:“确实好吃,这肉馅调得咋这么香。” 她也包过两回,肉馅发干发柴,还不如炒着好吃,索性不浪费好东西了。 晚上等陆越过去,她将饺子热了端上桌:“尝尝,隔壁马家阿婆祖孙做的饺子,这手艺开店都成。” 陆越吃了一个,赞叹道:“确实很不错,比得上国营饭店的饺子。” “是吧,隔壁那对祖孙真是热情又手巧,尤其是那姑娘,长得水灵灵的还孝顺,这以后谁娶了呀……” 又来了,自从他回来之后,舅婆但凡遇到个单身的姑娘都两眼放光。 陆越赶紧往她碗里夹饺子:“舅婆,喜欢你就多吃点。” “够了,够了,你怎么光给和平平夹,你也吃。”杨秀兰哪还不知道他的伎俩,连忙护住碗瞪了他一眼,“每回跟你讲正事你都推,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第023章 痴心妄想 安顿好外婆,第二天正好是周日。 也不知秦雪薇使了什么手段,大清早的何彬就到他们家里来报到了,手里还提着一条一斤多重的白鲢鱼。 宁安市水系还算发达,淡水鱼价格不贵。 像这种一斤多的白鲢鱼也就三四毛一斤,这条鱼五毛钱左右。 普通人拎着这么一条鱼上门做客足够了,但何彬不是普通人,他是秦家未来的女婿。 这每次上门都没带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刘惠芬的脸直接拉了下来。 她故意回房将她宝贝的麦乳精抱了出来,给秦卫兵冲了一碗:“卫兵,你大姐夫买的麦乳精好喝吗?” 秦卫兵一边舔着嘴唇一边说:“好喝,奶奶,我还想喝。” “乖啊,罐子里只有这么一点了,等下次你大姐夫上门做客给你买了新的,奶奶再给你冲两碗。”刘惠芬嘴上安抚孙子,眼神却瞟向何彬。 何彬又不傻,如何听不出刘惠芬话里这明晃晃的挤兑。 但他才工作,而且是工资比较低的临时工,每个月大半工资还要上交家里,手头不宽裕,哪能跟振那种家庭出身的人相比。 他尴尬极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求助地看向秦姝玉。 秦姝玉视若无睹,装作没看见。 偏偏喝完了麦乳精的秦卫兵还仰起小脸问秦雪薇:“大姐,大姐夫什么时候再来咱们家做客啊?他上次带来的那个奶糖好好吃呀,我还想吃。” 至于近在眼前的二姐夫被他忽视了个彻底,连招呼都没打一声。 这种彻彻底底的无视比刘惠芬阴阳怪气的挤兑更让人难受。 何彬囧得满脸通红,再也坐不下去了,他又推了一下眼镜,眼神瞥了秦雪薇一眼,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出发?今天百货商场人多。” 秦姝玉察觉到他的如坐针毡,心底好笑。 现在知道难堪了,知道尴尬了,那他也不想想一面跟她定亲,一面又跟秦雪薇勾勾搭搭,她秦姝玉难不难堪? 今天这点只不过是开胃菜而已,何彬这都受不了,以后当了汪萍的乘龙快婿咋办呀。 “等一会儿,我这鞋底就差一点了。”秦姝玉低着头继续跟手里的鞋底较劲,像是没看出何彬的窘迫。 何彬有些气恼,觉得秦姝玉就跟个木头似的,一点都不体贴。 要不是为了雪薇,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秦雪薇看出了何彬的忍耐,连忙拉了拉秦姝玉:“哎呀,姝玉,鞋子什么时候都能纳,买新衣服要紧啊,周末人多,去得晚了,好看的衣服都被人给买走了。” 秦姝玉差点扎到手。 眼看纳鞋底这个借口是用不下去了,秦姝玉只好放下了东西:“成,你们等等,我把东西放好。” 早点陪他们表演完早了事。 五分钟后,三人一道出门,秦雪薇亲昵地挽着秦姝玉的胳膊,一副好姐姐的模样叮嘱何彬:“你以后结了婚可要对我妹妹好点哦,我就这么一个妹妹,你要对不起她,要你好看。” 说着还嗔了何彬一眼。 这副娇媚的样子惹得何彬挪不开眼。 他定定地看秦雪薇好几秒,才有些生硬地说:“我会的。” 秦姝玉甚是无语,这两人也未免太明目张胆了吧。 上辈子两人没做得这么明显,也不知道最近哪里刺激到了秦雪薇。 秦姝玉装作不知道,他们现在觉得刺激,等夏振看到了他们俩的亲密照,那更刺激。 说曹操,曹操到。 三人到百货大楼下面便看到了夏振和他那群哥们。 夏振这人一向高调,走哪都呼朋唤友的。 猴子瞧见了秦雪薇姐妹,立马喊道:“振哥,嫂子和她妹妹也来了。” 正在抽烟的夏振弹了弹烟灰,带着人走过来,目光若有似无地从秦姝玉白皙的脸蛋上掠过,然后亲昵地揽着秦雪薇的肩:“你跟妹妹来百货商场怎么不跟我说?今天想买什么?” 男朋友这么大方,并且在人前毫不避讳跟她亲密,但秦雪薇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因为她没错过夏振刚才第一个看的是秦姝玉。 而且自从上次她试探着提了结婚的事后,夏振对她冷淡了许多,隐隐有要甩掉她的意思。 今天突然变得这么亲密,秦雪薇马上察觉到了夏振的意图,他这是故意做给秦姝玉看的,他想刺激秦姝玉。 但秦雪薇不能点明,更不能闹,否则一旦说开,夏振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跟她分手。 夏振这种人不会顾忌她们是姐妹。 她用力挤出一个笑容:“这不是姝玉要结婚了吗?她未婚夫带她过来买结婚穿的衣服,让我过来帮忙参考一下。” “这样啊,雪薇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妹妹,喜欢什么随便挑。”夏振食指轻轻摩挲着秦雪薇的肩头,眼睛深深地看着秦姝玉,赤裸又充满了侵略性。 秦姝玉心头骤然一跳,万分后悔答应跟着秦雪薇她们出来了。 不过在场还有一个人比她更难受,那就是何彬。 何彬眼睁睁地看着情敌揽着他的心上人,还对着他的未婚妻说想买什么都随意,这简直是把他作为男人的自尊丢在地上踩。 何彬气得脸色通红,但他不敢跟夏振刚硬刚,只好拽着秦姝玉的胳膊,硬邦邦地说:“不用了,姝玉想买什么我会给她买,就不打扰你们了,姝玉,咱们走。” 秦姝玉没有甩开何彬的手。 因为她感觉头顶上有一道浓稠的目光粘着她,宛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她心尖发颤,全身的细胞都战栗起来,有种迫切的想逃的冲动。 因此她没有说话,乖巧地跟着何彬走进了百货大楼,直到上了二楼,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才消失。 何彬的情绪也终于平复了下来,他赶紧松开了秦姝玉的手。 看着秦姝玉乖顺安静的模样,再想想秦雪薇在夏振面前的娇媚,他蓦地一动,再次抓住秦姝玉的手激动地说:“姝玉,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我会对你好的。” 他上辈子也说过同样的话,可结果呢? 秦姝玉知道,他是被夏振刺激狠了,冲动之下想结束跟秦雪薇的这种畸形的关系,过回正常人的日子。 也许,他这一刻是真心的。 但他的真心太廉价,太容易变,只要回头秦雪薇招招手,卖卖惨,撒撒娇,他马上又会如狗一样贴上去。 秦姝玉瞧不起他。 男子汉大丈夫,拿不起放不下,优柔寡断没担当,还想耽误她一辈子,做梦呢! 不过嘛,糊弄糊弄这个糊涂虫也就张张嘴的事,费不了多少功夫。 在面对夏振的时候,他多少也是个挡箭牌。 所以秦姝玉扬起甜美的笑容,温柔地说:“好啊!” 楼梯口的夏振刚好看到这一幕,他眼睛眯了起来,眸底酝酿着狂风暴雨,握住秦雪薇的手下意识地握紧,疼得秦雪薇脸都白了。 第024章 夏振给秦姝玉的新婚礼物 百货大楼二三楼是专卖服装鞋帽的区域。 何彬带着秦姝玉到了服装部,态度较之从前体贴了许多:“姝玉,你看看,喜欢哪一件?” 这时候结婚还不流行婚纱和西装,新娘子通常穿军装或是简洁大方的白衬衣搭配蓝色的裤子,清爽朴素。 老一辈则更喜欢红色的衣服,当然也有穿漂亮裙子的。 但秦姝玉没什么想法,若不是夏振还在百货大楼门口,她早甩下何彬走人了。 她扫了一圈,淡淡地说:“我都可以。” 何彬没察觉到她的敷衍,还以为她是害羞了,觉得她这样乖巧懂事的也不错,便指着挂在墙上那件蓝色的裙子说:“这条裙子怎么样?我穿深色的中山装。” 秦姝玉看了过去。 何彬人是渣,但审美眼光还是在的。 这是一条过膝的长裙上身浅蓝色,下身深蓝,胸前点缀着一排白色的珍珠,再往下绣着一丛兰花,素雅清幽,很衬秦姝玉的气质。 秦姝玉点点头:“我没意见。” 何彬意气风发,上前对售货员说:“拿这条裙子。” 售货员看了一下秦姝玉的身材,拿了中码的裙子:“22块。” 何彬掏钱的动作一顿:“多少?” “22!”售货员不耐地重复了一句。 何彬支支吾吾:“这……一条裙子这么贵,也太坑人了吧。” 售货员讥诮地瞥了他一眼:“小伙子怎么说话的?这可是海市那边拿回来的新款,的确良的,上面的扣子都是用真珍珠做的,买不起就买不起,可别瞎冤枉人。” 何彬气得满脸通红:“你这售货员怎么说话的?” “嫌我说话难听啊,那让大伙儿来评评理,哎哟,大家来看看哟,这小伙带对象来买……”售货员战斗力破表,当即就扯着嗓门喊了起来。 何彬丢不起这个人,叫上秦姝玉灰溜溜地走了。 秦姝玉看着他这副愤怒无能的样子,心里好笑,嘴上再给他插一刀:“咱们还买结婚的衣服吗?” 何彬体会到了他妈那天的头痛,秦姝玉果然是个棒槌,不会看脸色,说话也不分场合,这时候还惦记着衣服。 他心里憋着股气,不愿被看扁了,咬牙道:“买。” 不过他这次学乖了,也没问秦姝玉的意见,直接绕到另一个柜台,让售货员拿了一件红色的棉布外套,匆匆付了钱就将秦姝玉拉出了服装部。 下了一楼,他将衣服塞给秦姝玉:“结婚那天是大喜的日子,穿红色喜庆,这件更合适。” 没钱就没钱,还挺会找理由的,秦姝玉可不惯着他。 “可我觉得的确良的那件裙子更好看,你一开始不也说那件好看吗?” 何彬语塞,支吾了下,开始给秦姝玉洗脑:“好看是好看,但咱们结婚是过日子的,一件衣服花去大半个月的工资,这可不过日子的样子。这件红色的也挺不错,你穿上肯定好看。” 他这话刚说完,猴子就像个幽灵一样从他背后冒了出来:“嫂子她妹妹,咱振哥听说你要结婚了,特意给你送了点东西做结婚礼物。” 说着猴子将东西递到秦姝玉面前。 正是那套何彬一开始看上后面又嫌贵的蓝色裙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双黑色的女式皮鞋。 看到这些,秦姝玉还没反应,何彬已经气得脸色铁青了。 他看上却又买不起的裙子,夏振转眼送过来,还贴心配好了鞋子,夏振这是故意在打他的脸。 第025章 秦姝玉把夏振送的衣服丢进了垃圾堆 何彬说好听点叫能屈能伸,说难听点就叫没血性。 夏振都这么羞辱了他了,他也只是脸色铁青,恼羞成怒抛下秦姝玉走了。 秦姝玉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甚是无语。 就连旁边的猴子眼里也是浓浓的鄙夷。 他大咧咧地说:“秦家妹妹,你挑男人的眼光不怎么样呀。” 确实。 但秦姝玉是不会附和猴子的,因为他是夏振的人。 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秦姝玉婉拒了猴子送来的东西:“你替我谢谢姐夫的好意。他的心意我领了,但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猴子有些错愕,他替振哥送了这么多次东西,还是头一次碰壁呢。 这衣服鞋子加起来好几十,抵得上不少人一个月的工资,有几个姑娘能不心动。 “秦家妹妹,振哥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帮帮我,收下吧,不然我回去没法交差呀。”猴子苦笑着卖惨。 秦姝玉不为所动,哪些人能招惹哪些人不能招惹她心里有数。 秦姝玉宁可马上跟何彬、秦雪薇以及这两家人撕破脸,也不愿跟夏振有任何交集。 “无功不受禄,这东西我是真的不能收,我还有事,先走了。” 秦姝玉不愿跟猴子多扯,敷衍了一句转身就跑。 见状,猴子立即跳到了她前面:“秦家妹妹,你这样让我很难做啊。帮个忙,我家振哥送出去的东西丢了都成,但绝没有拿回去的。” 看他没完没了的纠缠,秦姝玉心里有些冒火。 她不敢惹夏振还不敢得罪他的小弟啊。 “丢了也不能拿回去?”她抿唇问道。 猴子还以为她是回心转意了,嬉皮笑脸地说:“是啊,秦家妹妹就帮个忙呗。” 秦姝玉看了他一眼,接过衣服和鞋子,转身就丢进了旁边的垃圾堆里。 猴子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只是说说而已,那可是四五十块钱的东西,哪有人说扔就扔,不带一丝犹豫的? 惊诧过后,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振哥肯定会生气。 他连忙跑过去拦住秦姝玉。 秦姝玉蹙眉:“你还想怎么样?我已经按你的要求做了。” 猴子也不知道怎么办,他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姑娘。 挠了挠头,他想了个解决的办法:“秦家妹妹,你这样我没法交差啊,你跟我回去见振哥吧。” 秦姝玉冷了脸,这人语气像是好商量的样子,身体却严严实实地堵在她前面,实际上根本没给她选择的机会。 就在秦姝玉准备喊人的时候,一只虬劲有力的大手像抓鸡崽一样拎着猴子的衣领,将他丢到一边:“过分了呀,人家女同志按你说的做了还堵人,言而无信,还是不是个男人!” “小子,你他妈哪来的,敢管老子的闲……”猴子看清陆越的脸后,骂人的声音戛然而止,手下意识地按住屁股,总感觉屁股现在又开始痛了。 秦姝玉看到陆越,又惊又喜。 见猴子还在发愣,她拉着陆越的袖子就跑:“快走。” 陆越没反抗,任她拖拽着离开了百货大楼。 跑出几百米,汇入人群后,秦姝玉才放开了他袖子,拍了拍胸口,一副后怕的样子。 陆越挑眉:“你跑什么?” 秦姝玉指了指百货商场那边:“夏振和他那群跟班在百货大楼里。” 陆越又想笑,这姑娘身上总是有种很矛盾的气质。 说她胆小吧,她丢衣服鞋子眼睛都不眨一下,非常果断。 但你说她胆大吧,她又溜得比谁都快。 陆越调侃:“那你还敢扔他送的衣服鞋子?” 秦姝玉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啊,要收了后患无穷。” 夏振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要真将他当冤大头、散财童子,迟早要吃大亏。 而且这东西要收了,回头汪萍他们母女不知道怎么编排自己,姑娘家的名声很重要。 秦姝玉可不想背个勾搭堂姐对象的骂名。 “今天谢谢你呀。不过你也小心点,夏振这人小心眼,报复心强,我行我素,而且他手底下还有一群跟班,你可千万别招惹他。” 陆越心说,晚了。 他跟夏振的梁子已经结下了,估计以夏振的小心眼,今天又要记他一笔了。 他倒不惧。 只是秦姝玉这边的处境怕是堪忧。 夏振这头豺狼已经不顾伦常光天化日之下送小姑娘衣服鞋子,就差将觊觎宣之于口了。 陆越担忧他要对小姑娘下手了。 小姑娘这么柔弱,家里又靠不住,如果被这畜生糟蹋了,以后怎么办? “你有什么打算?” “啊?”秦姝玉愣了下,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怎么办?” 这人看她的眼神怎么有点怪怪的呢? 陆越直白点出:“夏振,今天你拂了他的面子,他恐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秦姝玉也有些担忧,但上辈子夏振也没把她怎么样,这辈子应该也不会有事吧。 而且五月中旬,夏家就会出事,到时候夏振也跑不掉。 下周末就五一了,那天秦雪薇跟何彬的丑事就会爆出来,被戴了绿帽子的夏振也没工夫搭理她,只要这事拖个十天半月,夏振就再也顾不上她了。 不过这种事就不用对陆越说了,不然没法解释她的“未卜先知”。 于是秦姝玉把何彬拉出来做挡箭牌:“没关系,我要结婚了,他要找我算账总越不过我男人这一关吧。” “那个跟你堂姐纠缠不清的男人?”陆越蹙眉,语气透着浓浓的不赞同。 秦姝玉摊了摊手,半真半假地说:“我觉得相较于夏振,还是嫁给他比较轻松点,两害相权取其轻嘛。” 陆越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思忖片刻,他对秦姝玉道:“婚姻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结婚的事你再好好考虑考虑。至于夏振,他这么张狂,得罪了不少人,我觉得他嚣张不了多久。” 秦姝玉点点头:“嗯,你说得对,我也这么觉得。” 见她答得随意,陆越想叹气,他说真的,这姑娘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第026章 错过 跟陆越分开后还不到中午,秦姝玉不想回家看秦家人虚伪的嘴脸,索性坐公交车去了外婆那。 马云清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吃过早饭,她就开始收拾院子了。 秦姝玉去的时候见她在挑土里的小石子,连忙去帮忙:“外婆,这些等我来收拾,你别弄了,去歇会吧。” 马云清拍了拍手上的泥:“成,你还没吃午饭吧?想吃什么,外婆去做。” 秦姝玉低头捡着小石子,头都没抬:“外婆做的都好吃,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吧。” “好,隔壁杨阿婆送了我一把香椿和三个茄子,我给你做香椿鸡蛋饼,炸茄盒。”马云清笑眯眯地说。 秦姝玉点头,继续忙活。 不一会儿,屋子里就飘来了诱人的香味。 秦姝玉的馋虫被勾了起来,她吸了吸鼻子,撒娇道:“外婆,好香呀。” “那就洗手吃饭吧,下午再弄。”马云清笑道。 秦姝玉应了一声,拍拍手站起身,眼角余光瞄到门口有个小家伙探头探脑的。 她笑眯眯地招了招手:“平平,过来。” 见被她发现,杨平平有些不好意思,转身就跑回了家。 这孩子还害羞呢。 秦姝玉笑了笑,走过去关门,却见杨平平又跑了回来,一只手上端着个盛满了饭的碗,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捂住衣服口袋。 见他秦姝玉,他的脸有些红,犹豫片刻才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两颗圆滚滚的鸡蛋:“姐姐,给你,这是我明天早上和后天早上的鸡蛋,奶奶同意了的。” 秦姝玉明白了,这孩子是闻到了她家的香味想跑过来蹭吃的,但又不好意思,所以跑回家把他早上要吃的鸡蛋拿了过来,并带了主食。 这孩子还挺讲究的。 秦姝玉挺喜欢这点。 虽说是小孩子,吃几口也算不了什么。 但孩子有这个自觉,知道不能去别人家吃白食,值得鼓励和表扬,也对邻里间长期友好的关系有利。 不然一次两次没什么,次数多了,谁家乐意?最后关系迟早要弄僵。 所以秦姝玉大大方方地收下了他的鸡蛋,笑眯眯地说:“好,谢谢平平的鸡蛋。我外婆做了炸茄盒,还有香椿鸡蛋饼,进来一块儿吃。” 杨平平腼腆一笑:“谢谢姐姐。” 马云清看到杨平平端着一碗白米饭过来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热情地招呼道:“平平坐,我们马上就开饭了。你奶奶吃过了没有?” 杨平平乖巧坐下点头:“马奶奶,她吃过了,我的饭还没吃完。” “那你再吃点。”马云清好笑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三人坐下,马云清先给杨平平夹了一筷子:“尝尝马奶奶做的菜好不好吃?” 杨平平咬了一口,幸福得差点掉眼泪:“好吃,马奶奶这是我长这么大吃过最好吃的茄子,我奶奶的茄子不是炒就是拌,一点都不香。” “小家伙,小心回头我告诉杨阿婆。”秦姝玉逗他。 杨平平乐呵呵地说:“我说的是实话嘛。姐姐包的饺子也好吃。” 秦姝玉乐不可支,这孩子可真是个机灵鬼,谁都不得罪。 多个孩子家里热闹很多,一顿饭吃得家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就连马云清也被杨平平给逗乐了。 吃过饭将碗拿回家后,杨平平又跑了过来,兴奋地要跟秦姝玉一起清理院子。 反正都是捡石子、拔草的活,很轻松,秦姝玉也就由他去了。 两人窝在院子里一边拔草一边闲聊,秦姝玉还顺道考了他几道数学题。 只是杨平平这孩子聪明归聪明,但在学习上却不大认真,下半年都三年级了,一百以内的加减法还算不清楚。 秦姝玉反正没事,索性拿面前的石头、小草给他举例。 “哎呀,姐姐,你这么说我就清楚了,箩筐里有24个小石头,我再丢35个进去就59个嘛。”杨平平恍然大悟。 秦姝玉笑眯眯地说:“对啊,很简单的,难不倒平平。” 过来串门的杨秀兰看着秦姝玉白净温柔的侧脸,忍不住夸道:“云清啊,你们家姝玉这姑娘聪明漂亮又孝顺,说了人家没?” “没呢。”提起这个马云清的笑容有些苦涩。 是她耽误了女儿和孙女。 要不是因为她这成分,女儿当初能嫁去秦家吗? 如今孙女的成分虽说比女儿那时候好了很多,可不少人家一听她这老婆子的身份,又要打退堂鼓了。 杨秀兰没注意到马云清笑容的苦涩,兴致勃勃地问道:“那你们家姝玉想找什么样的小伙子呀?” 马云清叹了口气:“这事,由他们年轻人去吧,现在不是讲那什么要婚姻自由吗?年轻人的事,我这老婆子管不了了。” “也是,也是。”杨秀兰嘴里应着,心里却在想,一会儿找借口让陆越到马家送东西,让两个小年轻见见,说不定就看对眼了呢。 可她的打算注定是要落空了。 因为到傍晚的时候,秦姝玉收拾干净了院子,陆越也还没回来。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陆越才到了杨家。 杨秀兰把饭菜端上桌,抱怨道:“你这天天跑哪儿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陆越不想杨秀兰担心,没说他在调查夏振舅舅和父母的事,扯了个借口:“朋友请吃饭,舅婆有事吗?” “没什么。”杨秀兰怕他抵触,没说实话。 但架不住孙子拆台。 她刚说完,杨平平就嚷嚷道:“陆越哥哥,奶奶骗人的,她想骗你跟隔壁姐姐相亲。” “你个小兔崽子,白养你了。”杨秀兰气得拿筷子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 平平连忙往陆越背后躲。 陆越护住他,无奈地说:“舅婆,我这过不了多久就要走了,哪有时间谈这个呀,还是别耽误人家姑娘了。” 杨秀兰叹气:“就是要走了才要抓紧啊。你这两三年才回来一趟的,再拖下去都三十了。隔壁那姑娘真的很漂亮,而且孝顺温柔有耐心,还是个高中生,平平,你说是不是?” 平平这次没跟她唱对台戏:“而且做的饭很好吃,比奶奶厉害多了。” “你这臭小子。”杨秀兰哭笑不得。 她看向陆越。 见陆越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不由叹气,也不知道最后谁会收了这小子。 第027章 秦雪薇想让秦姝玉跟何彬提前领证 下午,秦雪薇拎着大包小包回家。 正在择菜的汪萍见了,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往里头瞅了瞅:“你这丫头,怎么就只知道买衣服鞋子帽子这些不实用的。你弟弟的麦乳精快吃完了,下次夏振带你去买东西,你记得买点回来。” 几十块钱一罐,凭啥啊? 秦雪薇懒得搭理汪萍,大步走进卧室找人:“秦姝玉呢?又没回来?” “没呢,估计又是去她那个资本家的外婆那了吧。”汪萍没好气地说,“自从上了班,整天都看不到人影,家里的活儿都落我身上,吃完饭连个碗都不洗,把我这老腰都给累疼了。要不是为了你,我一定好好收拾收拾这死丫头。” 絮絮叨叨了半天,女儿都没什么反应,汪萍有些不高兴,正想再抱怨两句却发现女儿的脸色异常难看,她连忙关切地问道:“那死丫头今天得罪你了?” 秦雪薇咬牙切齿地说:“夏振给她买了一条裙子和皮鞋,花了四十多!” “这么贵,这死丫头是要上天呢!”汪萍骂了一句,随即又劝秦雪薇,“她那只是零头啦,你看夏振给你买了多少,她就一件。” 这话并不能让秦雪薇高兴。 自己的男朋友给别的女人买结婚那天穿的裙子和皮鞋是怎么回事? 传出去她这脸往哪儿搁啊。 而且夏振虽然出手大方,但一次性给她买四五身衣服还是头一回,这更像是做给秦姝玉看的。 不稀罕一条裙子皮鞋,那四五套呢? 今天夏振一股脑地给她买这么多衣服,明显是想挑起秦姝玉的攀比心、虚荣心,想让秦姝玉自己去找他,主动给他服个软。 这是最让秦雪薇没法接受的,她,竟成了夏振刺激秦姝玉的工具。 每每想到这点,她就忍不住暴躁,也不想跟汪萍多谈:“行了,行了,你出去吧,让我静静。” 汪萍有些担忧,站了起来,犹豫片刻劝道:“那死丫头下周日就嫁去何家了,掀不起什么风浪,你别为了这跟夏振吵,把他推远了。” “我知道。”秦雪薇抿了抿唇,“秦姝玉结婚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汪萍被“抢”了工作,怨念颇大,哪有心思给秦姝玉置办嫁妆,她也舍不得这个钱。 刘惠芬比她还抠门,秦建新是不管事的,问都没问一句。 所以根本没什么可准备的。 对自己的女儿,汪萍就说了实话:“妈打算给她准备两条凳子,一个瓷盆。就何家那抠门的德行,这已经够多了。” 秦雪薇现在迫不及待地想将秦姝玉嫁出去,皱眉道:“她若是还要其他东西,你多少给她添点,别节外生枝了。” 她怕秦姝玉被刺激狠了,跑去找夏振。 汪萍拍了拍她的手:“妈知道。她这整天不着家的,估计没想到这茬,咱也不主动提,等结婚的那天再拿出来,到时候宾客都来了,她总不能为了点嫁妆砸了自己的婚礼吧?” “要是她主动提,那妈就再给她添点东西。” 秦雪薇想想也有道理:“先这么着吧。今天的事,你别对她说,我这些衣服都先放你屋里去。” 怕刺激到秦姝玉,秦雪薇第一次夹着尾巴做人。 汪萍点头:“成,雪薇你也别太担心,她过几天就嫁人了,碍不了你的前程。” 话是这样说,但秦雪薇心里还是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思量片刻,她对汪萍道:“妈,今晚你跟秦姝玉说说提前领证的事,明天我去跟何彬说。” 这事一天没彻底定下来,她这心就总是悬着的。 * 磨蹭到天黑秦姝玉才回到秦家。 她估摸着回去多半要挨训。 今天夏振的行为,不光是打了何彬的脸,也是把她架在火上烤。 秦雪薇肯定很恼火,不会给她好脸色看的。 但出人意料的是,见她推门进去,汪萍竟热络地说:“姝玉快洗手,就等着你回来开饭呢。” 秦姝玉挑眉,稀奇啊,两辈子头一遭。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秦雪薇。 秦雪薇放在桌下的手攥紧,脸上扬起笑容:“姝玉,吃饭吧。你今天怎么把你姐夫给你买的衣服和鞋子给扔了?听说你看中了那条裙子,何彬没带够钱,我就擅做主张让你姐夫给买了,又想着你没鞋子,就给你配了双皮鞋。” 她一番话将夏振阴暗的心思全扭成了她对妹妹的关怀。 秦姝玉也乐得跟她一起装糊涂:“我才不要二流子买的东西呢。” 秦雪薇暗笑秦姝玉假清高,心里也松了口气。 秦姝玉这种嫌恶的态度,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去找夏振。 夏振今天这番表演算是做无用功了。 她没说什么,倒是一旁的刘惠芬不忿了:“怎么说话的?夏振是你姐夫,人家是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才给你买东西,你这不识好歹的死丫头。” 秦姝玉低头扒着饭不接话。 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只要让夏振离她远点就行。 她是真怕这种横行无忌的二世祖。 这种人荤素不忌,我行我素,世俗的道德伦常对他来说就是个屁。 关键是这种人手里还有钱有权有人,跟他硬碰硬就跟鸡蛋碰石头一样。 秦姝玉有自知之明,目前的她斗不过夏振这种人,只能绕着走。 “妈,姝玉都要嫁人了也不是小孩子了,你教训两句就算了,别骂她了。”汪萍站出来好心地劝道。 刘惠芬瞪了她一眼:“你就只知道护着她,她就是被你惯坏的。” 汪萍苦笑:“姝玉妈走得早,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算我半个女儿,我不护着她谁护着她。对了,姝玉,何家那边提出下周抽个时间先把证领了,你看哪天有空呀?” 原来在这等着她啊。 秦姝玉笑眯眯点头:“我都行,看何彬什么时候有空吧。” 何彬今天受了这么大的羞辱,要还乖乖听秦雪薇的,那他真是连狗都不如。 第028章 她家陆越终于开窍了 相安无事一夜过去。 第二天,周一,秦姝玉又装作要去上班的样子出了门直奔外婆家。 她今天打算带外婆去医院。 每到阴雨天,外婆的腿就很痛,走久了或是累着了,腿也会痛。 到最后严重的时候,甚至痛得整宿整宿都睡不着。 想到外婆上辈子临死前那段时间受的折磨,秦姝玉心里就难过。 所以她想早点带外婆去医院,哪怕根治不了,能减轻外婆的疼痛,让她的病情好转也是好的。 马云清听了直摆手:“不是什么大毛病,以后我注意点就成了,何必费那个钱呢?” 家里总共就两千块,听着是多,但她们祖孙现在都没了工作坐吃山空,这点钱又能撑多久呢? 秦姝玉不依:“外婆,你听我的,咱就去看看医生开点药,不住院,花不了几块钱。你要是不治病,我也没心思认真复习呀。外婆,你就听我一次嘛……” 马云清拗不过她:“行行行,外婆听你的还不成吗?但咱们说好了呀,我不住院。你杨阿婆这房子好,向阳,屋子里也宽敞干燥,我住着感觉浑身都舒坦了许多,腿都没那么痛。” 房子又不是灵丹妙药。 秦姝玉不跟她争辩:“成,咱不住院,就检查下,开点药。” 这才把马云清哄去了二医院。 二医院这时候还没有独立的风湿免疫科,所以只能看骨科。 医生先了解了马云清的情况,检查了她的膝关节屈伸,又让她去拍了个片子:“老人家这病目前没法根治,只能通过治疗缓解症状。我开个单子,你们去针灸按摩一下,小同志也可以自学按摩的手法,回家帮老人家按摩减轻症状。” 秦姝玉连忙点头:“好的,谢谢医生。” 医生又开了抗炎止痛的药,叮嘱她们日常注意事项。 秦姝玉一一记了下来,随后去缴了费,带外婆去做按摩和针灸。 按摩的时候,秦姝玉仔细询问了医生按摩的手法。 等按摩完针灸的时候,秦姝玉说:“外婆,你在这儿做针灸,我去上个厕所就回来呀。” 马云清点点头。 秦姝玉出门拐弯循着指示牌找到了厕所。 上完厕所,她出来洗手时听到外面传来陆越不悦的声音:“赵护士,算命的说我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妻,实在不敢高攀!” 秦姝玉差点笑喷,这种拒绝的理由,她两辈子头一次听说。 未免出去撞上尴尬,她站在洗手池前没动。 很快,外面传来了姑娘委屈的声音:“陆越,我妈她也是担心我,她没有恶意的。” 秦姝玉擦手的动作一顿,如果是陆越自个儿这么说,那算是自嘲。 但旁人这么说,不是造谣揭人伤疤吗? 明明是这姑娘三番两次缠着陆越,陆越已经拒绝得很明确了。 她父母不高兴该做的也是管住自己的女儿,而不是去指责陆越,往陆越身上泼这种脏水。 秦姝玉将手帕收进口袋,脸上扬起笑容走出去,挽住他的胳膊:“陆越,我好了。” 陆越见是她有些吃惊,但马上明白了她的用意,配合地点了点头:“走吧。” “等下,你们是什么关系?”赵春丽拦在她们面前,喷火的眸子紧紧盯着两人挽在一起的胳膊。 秦姝玉俏皮地晃了晃交缠在一起的胳膊:“赵同志,你说呢?” “不可能,前天我问过阿婆,陆越还没对象,你们少糊弄我。”赵春丽不愿相信,她等了陆越三年,最后竟落得一场空。 秦姝玉羞涩地笑了笑:“这不还没到时候吗?” 陆越更不客气:“你是我什么人,我的事还要向你报备?” “陆越,你会后悔的……”赵春丽气得跺了跺脚,伤心地跑了。 她一走,秦姝玉立马松开手了,笑着说:“陆越同志,不用客气,你昨天也帮了我。” 陆越眸光落在胳膊上,上面似乎还缠绕着温暖柔软的气息。 他压下心里突如其来的悸动,笑道:“那我不就不说谢谢了。你怎么在这?” 秦姝玉指了指针灸治疗室的位置:“我外婆风湿关节痛,医生说针灸按摩比较好,所以过来做理疗。你呢?” “我舅婆慢性支气管炎犯了,在那边打点滴。”陆越指了指另一侧的位置。 秦姝玉笑道:“那我不打扰你了。” “嗯。”陆越点头。 道别后,秦姝玉回到理疗室,医生已经在给马云清拔针了。 等弄完祖孙俩出了医院,在门口竟看到了陆越扶着杨秀兰出来。 四人面对面,都有些吃惊。 陆越意外地看着秦姝玉:“马阿婆是你外婆!” “你们俩认识?”两个老人也很意外。 秦姝玉抿唇笑道:“陆越同志见义勇为,帮过我的忙。” 杨秀兰高兴地说:“那可真是缘分。云清,你哪里不舒服?” 马云清道:“风湿关节痛,你呢?” 两个老人边走边交流了一会儿病情。 出了医院,陆越将锁在路边的三轮车推了上来,并邀请秦姝玉祖孙俩一起上来。 秦姝玉想着外婆的腿刚做完理疗,便答应了下来。 骑车就是要快很多,几分钟后就到了平河街。 秦姝玉扶着外婆和杨阿婆下了车:“陆越同志,谢谢你,杨阿婆这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陆越回头看了她两秒:“还真有点事需要你帮忙。我今早去买了一条鱼回来给舅婆补身体,谁知舅婆生病了做不了。我十几岁就去当兵了也不会做,你会做吗?” 杨秀兰看到这一幕先是吃惊,继而笑得嘴都合不拢。 秦姝玉没留意她怪异的表现,笑道:“没问题,我先把我外婆送回家。” “没事,不急,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都行。”陆越很好说话。 双方在门口道了别。 杨秀兰回到家嘴边的笑容都还没下去。 她也不管刚生了病身体虚弱,跑进屋里翻找,找了一些糖果、花生,用碟子端出来,摆在桌子上,然后又去将搪瓷缸子找出来洗。 陆越拦着她:“舅婆,你还生着病要休息,想喝水我去给你倒。” “哎哟,我这老毛病了,没事。你去买点肉、买点豆腐,总不能让人家姝玉来给咱们家做了饭就回去吧?人家又不是咱们家的保姆。”杨秀兰拿钱给他。 陆越不肯收:“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看到他飞快地出了门,杨秀兰欢喜地拍着手自语:“兰香啊,咱们家阿越总算是开窍了。” 第029章 你们竟见家长了 秦姝玉把外婆送回去便来了杨家。 陆越不在,杨秀兰看到她格外热情,端起盘子里的水果糖花生就往她口袋里塞。 秦姝玉有点招架不住:“阿婆,我不饿,鱼在哪儿,我去收拾吧。” “哎呀,不着急,等阿越那小子回来收拾。”杨秀兰拉着秦姝玉的手,“坐下,陪阿婆说会儿话。” 秦姝玉心里有点毛毛的:“阿婆想聊什么?” 杨秀兰乐呵呵地说:“姝玉,你高中毕业,工作稳定,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中老年妇女都有一颗做媒的心吗? 为了一劳永逸,秦姝玉干脆撒了个无伤大雅的谎:“阿婆说得是,我们领导给我介绍了一个,正在接触中。” 杨秀兰的心瞬间跌到了谷底。 陆越好不容易对一个姑娘有好感,结果对方是有对象的。 杨秀兰像泄了气的皮球,精气神一下没了,蔫哒哒的:“这样啊,那姝玉你可得好好看看。咱们女人家找对象过日子是一辈子的事,婚期要擦亮眼睛好好挑。” 秦姝玉心里有些感动。 她上辈子就是不够慎重,仿徨无依之下,被人推着走,踏进了别人设置的圈套,耽误了自己一辈子。 “谢谢阿婆,我会的。”秦姝玉认真道。 杨秀兰看着秦姝玉清澈的眼神,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多好的姑娘啊,可惜有缘无份。 正巧陆越买东西回来了。 杨秀兰咳嗽了两声说:“姝玉,今天中午就麻烦你了。” “没事,阿婆你病还没好,好好休息。”秦姝玉起身出去接过陆越买的东西。 陆越买了两斤猪肉,一块豆腐,还有一包红糖。 秦姝玉面色有些古怪,红糖是营养品没错,但大多时候是给经期的女性,还有产妇喝的,杨阿婆早绝经了。 而且慢性支气管炎喝这玩意儿也没什么效果吧。 “不够吗?还差什么我去买。” 秦姝玉咳了一声,摇摇头:“够了,剩下的我看阿婆院子里种了。” 杨阿婆也是个闲不住的,院子里种了些小葱,还在围墙边搭藤种了丝瓜和黄瓜,下面则种了些小白菜,几株辣椒,小小的院子除了走路的地方,都全部利用了起来。 秦姝玉把红糖挑了出来,塞给陆越:“这个做饭用不上。” “送你的,你帮忙做饭辛苦了。”陆越反手将红糖塞进了她手里。 秦姝玉活了两辈子第一次收到红糖。 她看了一眼,陆越到底懂不懂这是干嘛的啊? “不喜欢?”陆越蹙眉。 秦姝玉的脸一下爆红,手忙脚乱地将红糖塞进口袋里,拿着肉和豆腐飞快地钻进了厨房:“没有,我去做饭。” 陆越看着她这副样子,更纳闷了。 售货员明明说过这东西对姑娘家好,送这个绝不会出错。 莫非是骗他的? “阿越,过来。”杨阿婆站在堂屋门口,将先前那一幕尽收眼底,心更沉了。 未免自家侄孙剃头挑子一头热,越陷越深,还是尽快告诉他人家秦姝玉有了对象的事比较好。 陆越转身走到堂屋:“舅婆,你身体不舒服,去休息吧,等会儿做好了饭我叫你。” “等下,舅婆有话要跟你说,你跟我进来。”杨阿婆严肃地说。 陆越点头刚迈步便听到厨房里传来哐当一声,像是菜刀摔在了地上。 他赶紧跑过去,只见那条花鲢鱼在地上蹦来蹦去,溅了秦姝玉一身的水。 他上前抓住鱼,丢进盆里,回头看秦姝玉:“没事吧?” 秦姝玉不好意思地说:“没事。” 做保姆当然会杀鱼,只是今天这条鱼太大了,估计有四五斤,而且活蹦乱跳的,鱼身上又比较滑,一不小心挣脱跳到了地上。 “那就好,你脸上弄脏了。”陆越指了指秦姝玉右边脸颊。 秦姝玉连忙抬起手背擦了擦,仰起小脸问陆越:“好了吗?” 对上她清亮的眸子,一张一合的小嘴,陆越心中一动,抬起手轻轻擦了擦右侧脸颊边缘:“好了。” 秦姝玉只觉心跳如鼓,被他带着粗茧抚过的地方像是被火烤过一般,火烧火燎的。 她慌乱地错开脸,捡起掉在地上的菜刀:“谢谢,我做饭了,你去陪阿婆吧。” “她休息了。我来杀鱼吧。”陆越拿走秦姝玉手里的菜刀,蹲下身,抓住鱼先在鱼头下方划了一刀,然后顺着那口子往下破开鱼腹,清理鱼的内脏,然后利落地单手提起花鲢鱼,刀锋由下而上,刷刷刷地将鱼鳞刮干净。 这动作一气呵成,有种暴力美学的感觉,秦姝玉都看呆了。 杀了鱼,他在盆里涮了涮,抬头问秦姝玉:“这鱼怎么处理?” 这条花鲢鱼很大,秦姝玉打算一鱼两吃:“你把鱼脑袋宰下来,切成两半,我煮个鱼头豆腐汤。剩下的鱼身,做个酸菜鱼吧。” 陆越两下将鱼头砍下劈成两半,提着鱼身问:“鱼身切吗?” “不用,我来片鱼片,你去阿婆院子里掐点小葱吧,再去我家找我外婆拿一块生姜回来。”秦姝玉连忙给他找了点差事将他打发走。 陆越把刀和鱼放下,将水盆端了出去。 秦姝玉大大地松了口气,摸了摸心口,总算是把这人给支走了。 秦姝玉挽起袖子开始做饭。 先做鱼头豆腐汤。 趁着烧汤的时间,将鱼身处理好,腌制一会儿,在这期间把配菜准备好。 等汤烧好,她又一边做酸菜鱼,一边将猪肉切了,在院子里拔了把蒜苗,最后做了一道蒜苗回锅肉。 两菜一汤,分量十足,他们三个人应该是够吃了。 秦姝玉将菜端到堂屋的饭桌上,一边解围裙,一边对屋里的杨秀兰说:“杨阿婆,饭好了,我先回去了。” 屋里没人应声。 秦姝玉有些纳闷,又伸长脖子叫了一声,结果声音从背后传来。 “姝玉,辛苦了,留下一起吃饭吧。”杨秀兰笑呵呵地说。 秦姝玉转身,看到杨秀兰跟外婆一起从外面进来,身后还跟着陆越和背着书包的杨平平。 杨平平嗅到香味,立马冲到饭桌前,拈了块红烧肉塞进嘴里:“好好吃……” “你这臭小子,大家都还没上桌你就偷吃。”杨秀兰连忙训斥孙子。 陆越上前将他拽出屋:“洗手。” “遵命!”杨平平行了个不伦不类的军礼,蹬蹬蹬地跑到院子里去洗手了。 杨秀兰很无奈:“这孩子被我惯坏了。” 马云清很喜欢杨平平这个机灵鬼:“哪里,平平很懂事,很活泼可爱。” 秦姝玉走出去,扶着马云清,低声喊了一句:“外婆。” 马云清明白她的意思,解释道:“你杨阿婆太客气了,非说让我也过来吃饭,让陆越过来请我,我不肯,她亲自跑过来,我……” 马云清话还没说完,大门处突然传来嘎吱一声,紧接着是一道欢快的女声。 “舅婆,你们怎么不等我就回来了?” 赵春丽提着一包芝麻酥,兴高采烈地跑来。 她想通了,这都没跟家里说一声,意味着八字都还没一撇,她还有机会。 只是一进门,她就看到了站在堂屋门口的陆越和秦姝玉。 两人一个站在台阶上,一个站在台阶下,郎才女貌。 再往下是两个嘴角含笑、头发花白的老人。 堂屋的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俨然是一副见家长的模样。 赵春丽的眼眶一下就红了,举起手里的芝麻酥狠狠砸到陆越身上:“骗子,你们不是说目前没让家里人知道的打算吗?结果这么快就见家长了,陆越,你就是个大骗子!” 第030章 嫁给我 赵春丽不由分说地骂了一通,也不给任何人解释的机会就跑了。 留下在场几人面面相觑。 不过最高兴的莫过于杨秀兰。 她激动地抓住秦姝玉的手:“哎呀,姝玉啊,原来你的对象就是阿越,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呢?” “不是,阿婆你误会了。”秦姝玉连忙解释。 杨秀兰根本就不相信:“不是?那春丽怎么会这么说。你这孩子就别害羞了,你们年轻人要是不想让我们知道,那我就当今天的话没听过,走,吃饭去,不然一会儿饭菜要凉了。” 秦姝玉头痛不已,求助地看向陆越,希望他出面解释。 结果这人竟轻轻拍了拍她:“先吃饭,平平都饿了。” 秦姝玉气结,还想说什么,却对上马云清那双睿智的眼睛。 她有些气恼,连忙跟马云清解释:“外婆,不是这样的,这里面有误会。” 马云清拍了拍她的手:“先吃饭。” 说罢,径自进了堂屋。 秦姝玉和陆越落在了最后。 她忍不住凶巴巴地瞪了陆越一眼,低声道:“你怎么不跟杨阿婆他们解释清楚啊?” “怎么解释?难道要告诉老人家你的对象是跟你堂姐纠缠不清的那个男人吗?”陆越直勾勾地看着她。 秦姝玉语塞,当然不行。 她不想外婆为她担心,所以重生回来后,从头到尾就没提过何彬这狗东西一句,这时候更不能提,不然万一把外婆气出病来了怎么办。 见她不说话,陆越提醒道:“走吧,都等着我们吃饭呢。” 这顿饭吃得秦姝玉味同嚼蜡,对面的杨阿婆不但自己先给秦姝玉夹了一堆的肉,还不时地提醒陆越照顾秦姝玉。 搞得秦姝玉不自在极了。 而且外婆的态度也很奇怪,坐在一旁,竟像是没看到这一幕般,什么都没说。 饭桌上唯一不受影响的就是平平了。 他一筷子一口肉,吃得满嘴流油还不忘拍马屁:“姝玉姐姐,你做的饭可真好吃,比国营饭店里的大厨都做得好吃,他们连你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 吃过饭,杨阿婆听说马云清要回家将早上买的姜和小葱种下,立即拦住了她:“哎呀,老姐姐,你这腿不好,让阿越去干,他有的是力气。” 说着直接将陆越和秦姝玉给推了出去,撮合之意傻子都看得出来。 经这么一闹,秦姝玉面对陆越总觉得心慌慌的,不自在极了。 走到自家门口,她掏出钥匙,抿了抿唇说:“你去忙吧,我家里这点事我自己就行。” 陆越不动,等她开了门跟着进去,看着收拾出来的小院子问道:“这些地都要挖来种葱姜吗?” “不用,挨着杨阿婆家这面墙种一些,门口两边种点花,另一侧顺着围墙种几株黄瓜、丝瓜、南瓜之类的。”秦姝玉解释。 陆越点头,走到围墙边拿起锄头就准备要干活。 秦姝玉拦住他:“真不用,就一点小事,你去忙你的吧。” 陆越单手拄着锄头,抬头看着秦姝玉,直白地问道:“秦姝玉同志,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秦姝玉想了想道:“挺好的。” “怎么个好法?”陆越直白地问道。 秦姝玉这下说不出话了。 陆越也不着急,就这么看着她,静静地等着他的答案。 秦姝玉抿了抿唇:“人挺仗义的,知恩图报重情义,力气大……还挺招人的!” 最后几个字格外小声。 但陆越还是听到了,他解释:“我跟赵春丽同志只见过几次。三年前我休假回来,有天傍晚路过一条巷子,遇到两个二流子在调戏她,就顺手帮了她一把,她一直对这点恩情念念不忘。” 秦姝玉瞥了他一眼,真狡猾,明明是人家姑娘芳心暗许,他直接扭成了恩情。 “赵春丽同志挺好的,长得漂亮,活泼可爱,工作也好。”秦姝玉实事求是。 陆越只有五个字:“跟我没关系。” 一句话撇得干干净净。 秦姝玉不做声,低垂着头,入目是陆越的黑色牛皮鞋,好大,一只都快赶上她的一双。 他这个人的鞋子跟他人一样,侵略性十足,只要往那一出现,想让人忽视都难。 “你真打算嫁给那个男人?”陆越忽然问道。 秦姝玉矢口否认:“当然不会。” 陆越轻笑一声,伸出手:“那嫁给我怎么样?” 第031章 人品意味着婚姻的下限 秦姝玉惊呆了,诧异地抬起头,一双琉璃般的眸子大睁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今天陆越表现得就像一只开屏的孔雀,如果说她到现在都还没察觉那也太愚钝了。 但直接略过处对象,跳到结婚,是秦姝玉怎么都没想到的。 “你……你怎么,太,太突然了,咱们都不了解对方。”秦姝玉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陆越很高兴,她第一反应不是拒绝,那就说明她对他并不是完全没好感。 他解释道:“我的假期只剩半个月,下次休假得到明年了。” 兵书上说了,兵贵神速,既然有意那就要立马进攻,拿下。 作战如此,找对象也一样。 这时候不行动,等他下次回来,搞不好秦姝玉孩子都有了。 见秦姝玉还是不说话,他开始自我介绍:“陆越,1951年生,家里就我一个人,这边还有几门亲戚,但除了舅婆,其他关系都比较淡,来往不多。我目前在海城军区工作,职位是少校营长,每个月128块钱的津贴。” “依我的级别,符合家属随军的规定。结婚后,你要是愿意,可以跟我一起去海城。你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够了。”秦姝玉感觉再说下去,他都要报存款数了。 这人也未免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她深吸一口气道:“陆越,咱们不合适。我家成分不好,我外婆是资本家的后代,现在百货大楼后面那条街,以前都是我外婆家的。” 陆越意外又不意外。 马云清看起来像个普通老太太,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与别人的不同。 每次见面,她的头发总是梳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上虽然打着补丁但也干净平整,明显是熨过。 还有这院子,本就不大,大伙儿拿来种菜都嫌地方小,可马云清还要在门口种上花。 在有些人看来这是矫情,但这又何尝不是对生活的一种热爱呢? 陆越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太多事情,不会狭隘的以成分来论人,资本家有压榨穷人的吸血鬼,也有为国为民的忠义之士,不能一概而论。 更何况不管马家曾经多么阔绰,秦姝玉都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她没有享受过一天资本家小姐的待遇,她就是普普通通的劳动人民。 所以陆越说:“我知道了。” 秦姝玉看着他平淡的反应,诧异道:“我这成分很难通过政审,即便能通过,以后肯定也会影响你的前途,你可想清楚了。” 虽然过几年,成分将不再成为问题,但那也是过几年以后的事了。 现在她外婆就是资本家、坏分子,连何彬这种人肯娶她,大家都觉得她该感恩戴德烧高香,更遑论陆越。 陆越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秦姝玉同志,这些都是我的事,你好好考虑考虑,要不要嫁给我。” 说完,他挽起袖子,挥着锄头挖起了地。 秦姝玉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宛如一座坚不可摧的大山,心里骤然涌现出一股冲动。 前世今生,她从未被人如此坚定的选择过。 何彬娶她是因为秦雪薇的主意。 父亲、奶奶都偏疼秦卫兵,眼里根本没有她,只有用得着的时候才会找她。 大伯虽然对她很好,但在亲生女儿和她之间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秦雪薇。 何怀秦更是嫌她这个养母上不得台面。 …… “想什么呢?太阳大,进屋去。” 挖了一会儿地,陆越热得出汗,他抬头看秦姝玉还傻愣愣地站在那,便抬了抬下巴提醒他。 秦姝玉逼退眼底涌出的泪意,抬头看了过去。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陆越就出了一身的汗。 汗水打湿了白衬衣,衬衣紧紧贴在他的身上,隐隐透出底下紧实又性感的肌肉轮廓。 胸肌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在湿漉漉的衬衣下越发的凸显,仿佛是力与美的完美结合,散发着撩人的气息,让人挪不开眼。 秦姝玉咽了咽口水,偷偷瞄了几眼,又有些气恼。 这人果然是个骗子,明明说好让她考虑的,就这么让她考虑的吗? 她瞪了他一眼,转身进屋。 身后当即传来了一声闷笑。 秦姝玉更恼了,脸忍不住烧红,但心底却蔓延出一种隐秘的喜悦。 陆越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没敢把她逼太急,挖好了地,将锄头放回原位,站在院子里跟秦姝玉说了一声便走了。 秦姝玉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屋外没什么动静,她忐忑地走了出来,便看到外婆推开门进来。 秦姝玉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随即跑过去挽着她:“外婆,你回来了,歇会吧。” 外婆没说话,而是落到被翻了一遍的院子里,赞许点头:“这活儿干得不错,泥土翻得很细很深。” “外婆!”秦姝玉更不好意思了。 马云清拍了拍她的手,进了屋才开口:“姝玉,秦家人逼着你嫁人了?” 秦姝玉震惊地看着外婆。 马云清一看她的反应便知道自己猜中了:“你跟陆越这孩子才认识没多久,所谓的对象肯定不是他。而且你特意跑这么远来租房子,还打算下个月搬过来跟我一起住,明显是想避开秦家人。外婆是老了,不是糊涂了。” 秦姝玉苦笑,她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呢,谁知外婆竟早就猜到了。 事已至此,再瞒下去也只会让外婆担心。 秦姝玉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马云清气得脸色铁青:“咳咳……欺人太甚,秦家欺人太甚,老婆子要好好找他们说叨说叨,咳咳……” “外婆,外婆,您别生气,喝口水缓一缓!”秦姝玉连忙过去轻抚着她的背,又递上一杯温水。 马云清喝了水,喘了几分钟情绪才平复下来。 见她没什么大碍,秦姝玉才松了口气,握住她的手说:“外婆,我已经长大了,这事我会处理的,你不要为我操心了。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你要是因为他们气出什么毛病来,我以后怎么办呀。” 马云清死死抓住秦姝玉的手:“外婆不会走,外婆不会让你被他们欺负。”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就滚了下来。 她已经老了,路都走不快了,如何护着她的孙女? 她的孙女长得像她妈妈,漂亮乖巧,今天有夏振觊觎她的美貌,明天还会有王振、周振、李振。 而秦家这群势利眼知道了,只会欢天喜地地将她的孙女送上门。 “外婆,你别哭,我真没事,你别哭了……”秦姝玉连忙安慰她。 马云清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泪,认真地看着秦姝玉道:“你觉得陆越这孩子怎么样?” 秦姝玉脸颊滚烫,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当外婆的哪不了解孙女呢。 马云清明白了,秦姝玉哪怕还没喜欢上陆越,但对他也是很有好感的。 这就够了。 她这副残破的身体还不知道能撑多久。 等她不在了,姝玉一个人孤苦无依的,刘惠芬那老婆子是她的亲奶奶,秦建新是她的亲生父亲,他们要做主将她嫁人,姝玉一个小姑娘哪反抗得了他们。 不如趁她还在,将姝玉托付给值得信赖的人。 “你杨阿婆跟我说过陆越的事。他们只是远房亲戚,杨阿婆是陆越的表舅婆,关系很远了,但当年杨阿婆一家拉了落难的陆越母亲一把,陆越一直记着这事,逢年过节都会给杨阿婆写信寄钱寄东西,每次休假回来都帮你杨阿婆做事,带她去省城看病。” “姑娘家找对象人品最重要,人品是婚姻的下限。陆越是个重情义的,又有本事,他能护着你。” “结了婚,你的户口迁出来了,他们也没法再辖制你。” “你想想吧,这是你的终身大事,终归还是要你愿意。” 第032章 撞破父亲和汪萍的私情 “驾,驾……” 欢快的童声回荡在昏暗的巷子里。 秦姝玉下了公交车,踏进院子就听到这声音。 她抬头望去,只见秦卫兵坐在她爸肩膀上,手里拿着一块白色的叮叮糖咬着,糖水混合着口水粘连在一起,落到秦建新的头发上。 秦姝玉远远看着都觉得有些恶心。 但秦建新却毫不在意。 他左手抓住秦卫兵的小腿,右手将手里的纸袋往上递:“还吃吗?” “吃。二叔,麦芽糖真好吃。”秦卫兵又从纸袋里抓了一块塞进嘴里。 秦建新笑呵呵地说:“喜欢吃下次二叔再给你买。口袋里吃不完的待会儿交给你奶奶帮你保管。” 秦卫兵点头,又说:“二叔,我还想吃麦乳精,家里没有了。” “等下个月二叔发了工资让奶奶给你买。”秦建新很大方地说。 秦卫兵欢天喜地地用他沾满糖渍的手抱住秦建新的头:“二叔,你真好。” “二叔就你这么一个侄子,不对你好,对谁好?”秦建新提醒他,“别调皮,手捂住二叔的眼睛,二叔看不见,当心把你摔下去。” 秦卫兵咯咯笑:“不松,就是不松。” 秦建新好脾气地劝道:“听话,二叔看不见了,卫兵乖!” 秦姝玉站在阴影处,心跟针扎一般,难受得慌。 她知道父亲重男轻女,一直很遗憾她是个女儿身,所以对秦卫兵这个唯一的侄子很好。 但今天这种有求必应的好,还是超乎了她的想象。 秦卫兵张口就要吃几十块钱一罐的麦乳精,他二话不说就答应。 她小时候念书问他要几块钱的学费,他却拖拖拉拉,总是抱怨,女孩子念那么多书干什么? 秦姝玉心里很不是滋味,有一瞬的冲动想上去问他,她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 就在这时,汪萍从家里走了出来。 看到叔侄俩,立即笑道:“卫兵听话,不然二叔摔倒了,你也要跟着摔地上哦。” 秦卫兵这才松开了手:“妈,我想喝水。” “好,回家喝。看看你吃得嘴边都是,跟个小花猫似的。” 汪萍掏出手帕先给秦卫兵擦了擦嘴,然后又将就着帕子擦秦建新头上沾的糖渍和口水。 “哎呀,头发都粘住了,你就惯着吧。” “……我不惯着他,惯着谁?擦不干净就别擦了,我回去洗。”秦建新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 汪萍弄了一下,实在弄不干净,放下了手帕。 秦建新将手里的纸袋塞给她,两人手碰在一起,男人粗糙黝黑的大手捏了捏女人圆润软绵的手。 汪萍瞪了他一眼,赶紧缩回了手,又四处张望了一圈,见没人,这才松了口气,嗔了秦建新一眼,低声骂道:“死相……” 阴影处的秦姝玉看到这一幕,如遭雷击。 以往许多困惑她的问题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难怪秦建新总是不管她的事,全权交给汪萍处理呢,甚至连她结婚这样的大事,秦建新都不闻不问,全丢给了汪萍。 难怪她想要回工作,秦建新总是推辞拖延! 难怪秦建新三十岁出头就丧了妻,不少人给他说对象,他却一直不肯再娶呢。 秦姝玉曾经还以为这是因为秦建新对母亲情深意重,不像别的男人那样,老婆尸骨未寒就迫不及待地相亲娶新妻。 就因为这,哪怕自母亲去世后,秦建新对她这个女儿一直不闻不问的,秦姝玉也没太多的怨言。 现在想来太可笑,也太可悲了。 看这两人当着孩子的面就打情骂俏的样子,搞不好在母亲去世前就勾搭上了。 一想到这点,秦姝玉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莫非,秦卫兵是秦建新的种? 越想,她越觉得很可能这就是真相。 母亲是十年前病逝的,而秦卫兵今年刚好十岁,算起来正是在母亲生病那段时间怀上的。 当时母亲病得很重,在医院里住了三个多月,大多数时候都是外婆去照顾,她放学也第一时间跑去医院,有时候遇到下雨天或是太晚了,她会躺在母亲身边将就一晚上。 因为母亲的病,锯木厂给秦建新安排的活也比较轻,不让他上夜班,他有时候会去医院守夜,但母亲心疼他白天要上班,总是让他回去。 倒是大伯还是跟从前一样,天天半夜去上班。 晚上大伯和母亲都不在,岂不是给了这对狗男女绝佳的机会。 那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奶奶知道吗? 就算当时不知道,但这么多年了,这对狗男女当着秦卫兵的面都这么亲密,奶奶那么疼秦卫兵,不可能一点都没察觉。 更何况,秦建新丧偶这么多年,膝下只有她这一个女儿,依奶奶的重男轻女,怎么也该催秦建新再婚生儿子才对。 秦姝玉突然觉得这个所谓的家,真的好恶心。 她是一刻都不想在这个家里待下去了。 第033章 秦姝玉发疯掀桌子 秦姝玉站在巷子里缓了好一会儿才回去。 秦家人正在吃饭,看到她红红的眼睛,冷冰冰的脸都有些吃惊。 汪萍和秦雪薇对视一眼,母女俩交换了一个眼神。 汪萍站起来,一副好伯母的样子:“姝玉回来啦,吃饭没?我给你留了饭,温在锅里,这就去给你端。” “她没长手长脚,不知道自己去端吗?整天不着家,回家吃个饭还得要人伺候。”秦建新不悦斥责道。 秦姝玉没理他,大步到厨房端出饭。 饭里一半的青南瓜,一半的米饭。 秦姝玉端着出来,看到桌上有两道菜,一道素炒茄子,一道韭菜鸡蛋饼。鸡蛋饼放在秦卫兵的面前,除了秦雪薇夹了一筷子,其他人都没夹的意思。 见韭菜鸡蛋饼还没怎么动过。 秦姝玉直接抄起盘子,将鸡蛋饼全倒在了碗上,低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秦家人都被她这豪横的动作给惊呆了。 “鸡蛋饼,我的鸡蛋饼,死丫头,你抢我的鸡蛋饼,赔我……”秦卫兵最先反应过来,将筷子摔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秦建新站起身,脸色铁青地瞪着秦姝玉:“你看看你,还有没有个姐姐的样,回家就抢弟弟的东西吃,老子真是白养你这个女儿了。没看你弟弟都哭了吗?快把鸡蛋饼还给你弟弟!” 说着就要去抢秦姝玉的饭碗。 秦姝玉知道自己抢不过,顺着秦建新的手往前,重重将碗连同里面的饭菜用力摔在了桌子上,然后趁着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直接掀了桌子。 桌子上的碗盆落地,摔得粉碎,汤汁碎片乱飞,溅到了秦雪薇雪白的连衣裙上。 褐色的汤汁沾在裙子上,斑斑点点,难看死了。 秦雪薇又气又心疼:“我的新裙子!秦姝玉你发什么疯?不就一碗鸡蛋饼,你至于吗?” 刘惠芬也反应过来,捂住心口嗷嗷地叫:“建新,看看你闺女,什么东西,天天回家啥都不干,吃个饭还掀桌子,她眼里还有没有咱们这些长辈?” 秦建新气得暴跳如雷,抬起巴掌就要扇秦姝玉。 秦姝玉仰起下巴,眼神恨恨地盯着他:“打,打啊!今天你要敢碰我一根手指头,明天我就去锯木厂吊死,我看你怎么在锯木厂混下去……” 秦建平连忙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建新,就一个韭菜鸡蛋饼,姝玉吃了就吃了,算了吧。” “大哥,你放开我,这混账东西是要反天了,老子今天不教训她,她要爬到老子头上。”秦建新扭头冲秦建平吼道。 秦姝玉不理会他的咆哮,飞快地跑进厨房,很快又提着菜刀出来。 她将菜刀往秦建平手上一塞:“砍啊,你砍死我啊,咱们一块儿死得了……” 汪萍本来还暗戳戳地高兴秦姝玉今天发疯得罪完了家里人。 但她没想到秦姝玉这么疯,竟然动刀子。 这要真闹出了人命,秦姝玉死就算了,秦建新要是去坐牢了怎么办?他每个月可是好几十块钱的工资。 而且家里要出了个劳改犯,别人怎么看他们家? 这下汪萍也坐不住了,连忙上前跟着秦建平一起拉秦建新:“二弟,你消消火,姑娘家长大了,有话咱们好好说,犯不着,犯不着……” 两人使劲儿,这才将秦建新拉到了屋子外面。 屋子里安静下来,秦卫兵看着提着菜刀的秦姝玉,打了个哆嗦,也不敢撒泼打滚吵着要吃鸡蛋饼了。 他从桌子底下爬着钻进刘惠芬的怀里:“奶奶……” 刘惠芬赶紧心疼地抱住他:“乖孙不怕!夭寿哦,生了个孽障,跟自己亲爹动刀子……” 见秦姝玉提着刀看了过来,刘惠芬打了个哆嗦,赶紧闭上了嘴巴。 秦雪薇相较之下要镇定许多。 她擦了擦裙子,站在距秦姝玉两三米开外的地方,轻声说道:“姝玉,你放下刀,咱们都是一家人,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咱们好好说好不好?” “对,好好说,都是一家人,赶紧把刀放下。”刘惠芬也赶紧附和。 秦姝玉冷冷地看着他们:“知道钱阿姨怎么说我的吗?她说我光着屁股嫁人。别人家嫁女儿,被子好几套,新衣柜、新床、桌椅板凳全都打一套,我呢?什么都没有,你们让我怎么在何家做人?” 原来是因为嫁妆的事在钱淑云那里受了气回来跟家里闹啊! 刘惠芬不满地撅了撅嘴。 赔钱货果然是赔钱货,都还没嫁人呢就向着婆家了,甚至为了婆家跟家里人动刀子,真是太不像话了。 秦雪薇松了口气,好言劝道:“姝玉,你别急,你说的这些家里都会给你准备上的。” 秦姝玉冷笑:“你们当我是傻子啊?周日就要结婚了,都没几天了,你们上哪儿去准备?今年的棉花还没出来,打家具少说也得一两个月。你们就是想看我穿着一身衣服就嫁人,让我在婆家面前没脸!” 刘惠芬连忙哄道:“那就再等一两个月再结……” “奶奶,”秦雪薇连忙喝止住了刘惠芬,“看好的日子,哪能说变就变,不吉利。” 一两个月时间太长了,这中间指不定要出什么变卦,她冒不起这个险。 秦雪薇压下心里的烦躁,说道:“姝玉,短时间内肯定做不好被子和家具,这样,家里给你陪嫁一辆自行车,你看怎么样?” 秦姝玉还是不满意:“钱阿姨说了,何家已经有一辆自行车了,不用再买。你们把被子和家具折算成钱给我,我带过去以后钱阿姨帮我置办也是一样的。” “你做梦,白嫁个闺女过去,还要带几百块钱,钱淑云她这心也太黑了。”刘惠芬恼火地说。 她认定了今天这一出都是钱淑云在暗中作祟。 秦姝玉直接将菜刀重重扎在倾斜的桌子上:“那我就不嫁了。钱阿姨说了,咱们家用了何彬不少钱,没点像样的嫁妆,说不过去,她也不想认这样的儿媳妇。” 撂下这句话,她转身回了房间,哐当将门重重摔上。 堂屋里,刘惠芬气得心肝疼:“谁花那个何彬的钱了?雪薇,你说说,那个家伙每次来咱们家提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花何彬钱的是她。 秦雪薇生怕被屋里的秦姝玉听见,赶紧打断了刘惠芬:“奶奶,你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卫兵要心疼了。” 秦卫兵也乖觉地伸出小手轻抚刘惠芬的胸口:“奶奶不要气。” “好,奶奶的乖孙啊,奶奶还要看你长大成人干大事,娶媳妇,给奶奶生个重孙子呢。”刘惠芬抱着他,很是受用,感觉自己没白疼这个孙子。 汪萍终于劝住了秦建新,进来听到祖孙二人的对话,赞许地看了儿子一眼,然后又瞅瞅秦姝玉房间的方向,低声问道:“她要多少?” 刚才在院子外面,她也听到了秦姝玉回家发脾气的原因。 秦雪薇摇摇头:“她没说,但被子衣柜桌椅板凳床这些加起来,怎么也得几百块。” 一提钱刘惠芬就不乐意:“做梦,她不嫁也好,留在家里交几年工资。” “奶奶,你看她今天一生气就拎刀子,掀桌子,万一伤到卫兵怎么办?”秦雪薇知道她的软肋,拿秦卫兵说事。 刘惠芬果然迟疑了:“可……这些钱以后都是留给卫兵念书娶媳妇的。” 秦雪薇低声劝道:“奶奶,那都是十年以后的事了。到时候我已经嫁给了夏振,几百块钱还算事吗?家和万事兴,咱就给她钱吧。不然她这么三天两头的闹,回头让夏家知道了,肯定说咱们家出了个疯子,夏振他妈还能让我进门吗?” 汪萍也赶紧道:“是啊,妈,现在正是夏振跟雪薇的关键时期。夏振那边打算下个月就把他跟雪薇的事和家里说,这节骨眼上闹出事来,传到夏家耳朵里这门亲事肯定要黄。” 刘惠芬舍不得夏振这么个金龟婿,犹豫不决。 秦雪薇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承诺道:“奶奶,这钱算我借你的。等我跟夏振结了婚我就还你。要不是怕给夏振印象不好,我现在就去找他要,他上周日给我买衣服鞋子就花了一百多块,几百块钱根本不算事。” 想起秦雪薇提回来的大包小包,刘惠芬总算下定了决心:“好吧。雪薇啊,奶奶可都是为了你,你以后发达了可要好好帮衬你弟弟。” “奶奶,这还用说啊,卫兵可是我的亲弟弟,我不向着他向着谁呀。”秦雪薇笑着说道。 第034章 你说娶我还算数吗? 秦雪薇拉亮电灯,看着秦姝玉背对着她侧躺在床上。 她眼底闪过一抹厌恶,随即又扬起笑容,走上前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秦姝玉的背:“姝玉,姝玉,是我……” “有事吗?”秦姝玉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秦雪薇说:“好了,别生气了。我和我妈劝了好一会儿,奶奶同意给你一笔钱做嫁妆,你看可以吗?” 秦姝玉沉默了一会儿才问:“够做几床被子,打衣柜、床和桌椅吗?” 秦雪薇翻了个白眼,没见识的东西,眼睛就只知道盯着被子、衣柜这些玩意儿。 她以后结婚要去百货大楼买高档的衣柜,刷着好看的漆,跟床是一套的那种,才不要乡下那些木匠打的呢。 本来秦雪薇是打算给两百块打发秦姝玉的,但见秦姝玉对这些家具被子的执着,两百块肯定不够。 她只好改了口:“四百块。奶奶只肯给两百,还有两百块是我妈攒了好久的私房钱,我妈说你妈走了后,她就把你当亲闺女一样,我有的你也要有。” 秦姝玉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替我谢谢大伯母。” “都是一家人这么生份干什么?”秦雪薇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以后有事跟我说,别拿刀子了,万一划到你的脸,破了相怎么办?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晚点回来。” 秦姝玉点了点头:“嗯,你跟大伯母说,让她跟钱阿姨约好,周六我亲家跟何彬一起去领证。” 秦雪薇见她一门心思嫁给何彬,总算是放心了:“成,听说领证要户口薄,周六记得问奶奶要。” 说完,秦雪薇关上了灯,并替贴心的拉上门。 * 可能是人都怕横的。 经过昨晚那么一出,秦姝玉第二天的待遇都好多了,至少表面上拉到了跟秦卫兵一个档次,早餐多了个煮鸡蛋。 汪萍笑呵呵地说:“吃吧,过几天去了何家就不能像在自个儿家里这么自在了。” 秦姝玉面无表情地吃了鸡蛋,喝完粥,把碗往桌子上一放,盯着汪萍:“大伯母,我的嫁妆呢?” “你这孩子,离你结婚还有好几天呢,这么急干嘛?”汪萍轻斥道。 秦姝玉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 汪萍被她这眼神看得有些渗人,扯了扯嘴角说:“你等一下,我去找你奶奶。” 刘惠芬在屋里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骂了一句死丫头,这才不情不愿地去将钱拿了出来,递给汪萍:“这可都是她爸挣的血汗钱,你跟她说说何家才出了多少彩礼,咱这嫁妆都比彩礼多了。” 汪萍捏着钱的另一端,点头:“妈,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好好跟她说说。” “这丫头怎么胳膊肘老往外拐,白养了,连雪薇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刘惠芬又抱怨。 汪萍看着她还没松开的手,知道这老婆子是还不愿意,不由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为了她的雪薇,她都懒得搭理这婆子,抠门得要死。 刘惠芬又徐絮絮叨叨念了好一会儿,才万分不舍地松开了手。 等汪萍走出去时候还能听到她在屋里骂“白眼狼,讨债的,早知道当初生下来就丢进尿桶里淹死算了”等等。 秦姝玉也听到了。 但她的内心毫无波澜。 自从昨晚撞破秦建新和汪萍的奸情后,她对秦家的最后一丝眷念也没了。 秦建新有了宝贝儿子,钱和时间都花他儿子身上不说,甚至为了讨好汪萍,任凭汪萍母女算计她的婚事。 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 从今天起,她秦姝玉跟陆越一样,也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接过钱,秦姝玉什么都没说,背着包就出了门。 气得在门后面看到这一幕的刘惠芬又骂了起来。 汪萍听得心烦,这么能骂倒是当着秦姝玉的面骂啊? 背后骂有什么意思? 这老太婆就只知道窝里横。 * 陆越走出平河街就看到了贴着墙站的秦姝玉。 她两只手紧紧捏着挎包带子,眼皮红肿,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不知在这站了多久。 “谁欺负你了?”陆越剑眉紧蹙。 秦姝玉紧咬着牙关不说话。 见状,陆越拉着她:“走,去我家里说。” 秦姝玉低垂着头跟在他后面。 陆越家是他妈在世时厂子里分的房子,是一间单人宿舍,也在这一片,很近,几分钟就到了。 陆越把她领回家。 未免被人看到说闲话,他将门半敞着,然后倒了一杯水递给秦姝玉。 秦姝玉接过搪瓷缸子,小口小口地抿着水。 一杯水喝完,她仍旧低着头不说话。 陆越伸手将空了的搪瓷缸子放到一边,蹲下身,仰头看着她:“发生什么事了?” 秦姝玉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低头趴到陆越的肩膀上,小声啜泣起来。 滚烫的眼泪顺着陆越的脖子往下淌,流过他的锁骨,滚到他的左心房,烫得他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他伸出手轻轻环着秦姝玉的肩膀,用平生最温柔的语气说:“没事了,没事了啊……” 秦姝玉哭得更厉害了,她嘶哑着说出今天碰面以来的第一句话:“陆越,你说娶我还算数吗?” 第035章 陆越暗中报复 “我帮你,还是你自己来?”陆越拿着热毛巾问秦姝玉。 秦姝玉有点不好意思,接过毛巾:“我自己来就行了。” 她用热毛巾敷了一会儿,眼睛总算是舒服了一些,就是嗓子还有点哑。 陆越将毛巾拧干晾了起来,轻轻揉了揉秦姝玉的头:“累了吧,你在这里睡会儿,我去买点吃的回来,顺便将结婚报告打了。” “这……方便吗?”秦姝玉现在这样子也不敢回外婆那儿。 不然要是被外婆知道秦建新跟汪萍在她妈生病的时候就勾搭上了,很可能还有个儿子,外婆非得气死不可。 陆越轻笑:“过几天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安心睡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家? 秦姝玉心念一动,仰头看着陆越:“谢谢。” “你我之间不用这么客气。”陆越把钥匙留给了秦姝玉。 他走后,秦姝玉将门关上,贴在门上看着眼前的小屋。 这是一居室,十几个平方,中间拉了一块帘子,将屋子一分为二,里面是睡觉的地方,外面是吃饭活动的区域。 屋的陈设很简单,家具的漆都掉光了,但收拾得很整洁。 秦姝玉掀开帘子,靠墙的地方摆放着一张1.35米的木床,床上的薄被叠得四四方方的,跟个豆腐块一样。 秦姝玉脱了鞋子爬到床上,便闻到一股干净清爽的皂香味,浓得让人无法忽视,就跟陆越这个人一样。 秦姝玉今天是故意在路口等陆越的。 哭是真的,难过也是真的,想博取陆越的怜惜也是真的。 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18岁的单纯小姑娘了。 昨晚,秦姝玉想了一夜,她迫切地想离开那个恶心的家,摆脱他们,而嫁人无疑是最快的方式。 就像刘惠芬挂在嘴边那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结了婚她就是别人家的人了,秦建新、刘惠芬都别想拿大家长的身份来压她了。 而且陆越家就他一个人,嫁过来不会有婆媳矛盾,妯娌矛盾,也不会有何芳芳那样好赖不分的小姑子。 她完全可以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这结婚比没结婚还自在舒坦,而且像夏振之流也不敢再这么明目张胆地觊觎她了。 从这点来看,陆越的的确确是个极好的结婚对象。 虽然这门婚事很仓促,而且有不少功利的因素,但秦姝玉也是真心想与陆越好好过日子。 所以她不介意有时候耍些小手段增进两人的感情。 目前看来还挺有效果的。 她今天这一哭,陆越手足无措的,哪还有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冷厉和公事公办。 秦姝玉很满意,和衣躺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在身上,浓郁的皂香味窜进鼻间,就像是陆越宽厚的臂膀,温暖又安心。 秦姝玉闭上眼睛,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 陆越出了家门并没有去邮局,而是借了一辆自行车直奔江甸区,找到在百货大楼保卫科上班的一个老战友鲁明。 鲁明将他领进保卫科,笑呵呵地说:“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我?要给杨舅婆买点营养品吗?” 陆越掏出烟盒递了一根给他,抬了抬下巴:“帮我个忙。” 鲁明接过烟吸了一口:“什么事?” “我记得你家是住在白水街那边吧?”陆越问道。 鲁明点头:“没错,怎么啦?” “你帮我打听打听,你们那边有户姓秦的人家,家里的男人在锯木厂上班,他们家昨晚是不是发生什么事。”陆越道明目的。 秦姝玉不愿说,他不勉强。 但谁欺负了她,这笔账得算,哪怕这是她娘家人。 鲁明有些诧异:“怎么想起打听这个,急吗?” “越快越好,谢了。”陆越拍了拍鲁明的肩。 鲁明笑道:“没问题,今天下班回去我就给你打听清楚。” “对了,再帮我拿点老年人补身体的营养品,一样两份。”陆越掏钱给他。 有些东西有限额,不好多买。 鲁明是百货大楼的内部职工,他们内部能优先拿到一些好东西。 十分钟后,鲁明提了两罐麦乳精、两瓶水果罐头、两包红枣、一袋核桃、两瓶蜂蜜:“你来得巧,跟我相熟的一个司机昨天回来,在路上弄了不少好东西,这么多够吗?” “够了。谢谢,我还有事先走了,改天请你喝酒。”陆越惦记着秦姝玉一个人在家,将东西挂在自行车车把手上急匆匆地赶了回去。 第036章 你这结婚报告谁敢批? 秦姝玉这一觉睡得有些久。 等她睁开眼便闻到了诱人的香味。 她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就这么点动静就惊动了守在外面的陆越。 陆越掀开帘子冲她笑道:“醒了,起来吃饭。” 秦姝玉往窗户外瞅了一眼,阳光偏西,瑰丽梦幻。 她从上午睡到了下午,果然还是年轻,睡眠质量就是好。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睡着了没什么奇怪的举动吧?”秦姝玉起身,有些忐忑地问道。 陆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是说打呼还是磨牙?” 秦姝玉的脸一下窘得通红。 “逗你的,你睡觉很老实,一点声音都没有。”陆越哈哈大笑。 秦姝玉气得捶了他一拳,结果陆越没什么事,她的手却捶疼了,疼得她龇牙。 “我看看,手没事吧?”陆越抓住她的手背,还好,没有红。 姑娘家的手真软,跟没有骨头似的,而且好小,他轻轻一握就能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 秦姝玉立即把手抽了出来,还在他手背上打了一记。 这人不是看她的手有没有受伤吗?结果却吃起了她的豆腐。 陆越非但不生气,还乐颠颠的推着秦姝玉,让她先去洗把脸。 秦姝玉刚转身,他就重新将她叠好的被子摊开,然后捏着四个被角一提,将被子又折成了四四方方的豆腐块。 秦姝玉咋舌,这人有强迫症吧。 不过往好处想,以后叠被子的事也用不到她了。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陆越放下被子就看到秦姝玉在一旁偷乐。 秦姝玉美滋滋地说:“以后家里不用我叠被子了,我最讨厌叠冬天的厚被子了。” 家里! 陆越心弦一动,自从母亲去世,他好多年没听到这两个字了。 他心里荡起一圈涟漪,拉着秦姝玉:“好,以后都我叠,吃饭吧,饭菜要冷了。” 秦姝玉走到饭桌旁坐下就看到了柜子上堆成小山一样的营养品。 她记得上午还没有的。 “你从哪儿弄的?蜂蜜、核桃、红枣、水果罐头、麦乳精,都是稀罕物,要花不少钱吧?”而且有钱也不是很好买。 陆越一边盛饭一边说:“还好,一个战友在百货大楼上班,让他帮忙弄的。下次我介绍你们认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直接找他。这是给舅婆和外婆买的,抽个时间,我正式上门拜访。” “过几天吧。”秦姝玉点点头,这些东西不便宜,除非是为了给外婆补身体,不然她现在是不会买。 陆越看了她一眼:“想吃什么?水果罐头?” 不等秦姝玉回答,他起身拿了一瓶水果罐头,用力一拧就将盖子打开了。 “哎呀,这不是要拿来送人的吗?”秦姝玉无语了。 陆越把水果罐头倒进空碗里,推到她面前:“送礼自家人也要吃。尝尝,这两瓶水果罐头放家里,你想吃的时候过来。尤其是这瓶已经打开的,得尽快吃完。” 看着面前黄灿灿的黄桃罐头,秦姝玉拿起勺子舀了一块:“好甜,你也拿个碗来尝尝?” “不用这么麻烦。”陆越抓住她的手腕,低头咬住那块被她吃了一半的黄桃罐头,含在嘴里,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声音沙哑,“确实好甜。” 秦姝玉的心尖一颤,连忙拽回勺子,埋头吃东西,但红得欲滴血的耳垂出卖了她。 陆越看出她的不好意思,接下来没再逗她。 这顿饭吃得有些慢。 等收拾好已经快四点了,秦姝玉的眼睛消肿了大半,可这个时间点去看外婆肯定会被老人家问东问西,所以她起身跟陆越道了别。 “我送你吧,正好借的自行车还没还。”陆越说。 秦姝玉摇头:“下次吧,等我把户口簿骗出来。” 没户口簿可结不了婚。 这时候要让秦家人知道她跟陆越的事,她前面的谋划就功亏一篑了。 不看到何彬跟秦雪薇声名狼藉,难消她心头之恨。 秦姝玉压下心里的阴暗心思,跟陆越说起了她的打算。 她准备周六拿到户口簿,就假装跟何彬去登记结婚。 到了民政局,要单位出具的结婚证明时,她就说她不知道还需要这个,然后跟何彬约定下周一再领证。 这样户口簿就到她手里了。 周六下午她再去把结婚证明打了,她的手续就办好了。 听完秦姝玉的打算,陆越道:“照你这么说,那我这边得抓紧了。” “没事,晚几天也行。”秦姝玉笑笑。 到时候她把户口簿一块儿拿走。 这东西也就需要办证件又或是去领粮票的时候才需要,平时没什么用,秦家人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所以陆越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开结婚证明。 陆越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只是将秦姝玉送上车后,他就直奔了邮局,给团政委徐柏山打去了电话。 徐柏山是个大嗓门:“陆越啊,这次回老家探亲,你的个人问题解决没有?你现在是咱们六团的老大难啊,你瞅瞅,你手底下的兵都找到了媳妇,你说你长得这么周正怎么就找不到人要……” “徐政委,我是来打结婚报告的。”陆越立即打断他。 不就是拒绝了他的说媒吗?这老领导三天两头拿这事涮他。 “啥?”徐柏山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才回去不到一个月就找到媳妇了?真的假的?完了,这回我要输给老廖那小子了。” 老廖是徐柏山的搭档,六团的团长,两个加起来小一百岁的人了还经常斗气。 陆越这个六团老太难的个人问题经常被他们拿来打赌,也不赌钱,输了的人请对方抽支烟。 明明都不缺这支烟,两人就是爱较劲儿,幼稚得很。 电话费贵,陆越不跟徐柏山扯东扯西,毕竟他以后也是要养家的人了,能省就省。 “徐政委,我已经将我申请表还有我未婚妻的个人信息都寄了挂号信,大概四五天左右到,你注意查收。” 徐柏山啧啧:“这有了媳妇就是不一样啊,还大老远还特意打电话来提醒我。” 陆越当然不是因为这个,他说:“我未婚妻的情况有些特殊,我这次的假期只剩半个月了,麻烦政委您帮忙盯着点,等收到信马上将结婚证明寄给我,寄挂号信,回头给我你钱。” 徐柏山看着粗枝大叶的,实则很心细:“不止是这点事吧?” 团里大龄未婚战士的婚姻是个大问题,不用陆越说,他也会尽快给他寄回去的。 陆越笑道:“政委您真是心细如发,我未婚妻的成份有点特殊,她父母都是工人,不过她外婆家五十年代的时候被认定为民族资产阶级……” “陆越,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徐柏山厉声打断了他,“这么多人给你介绍过对象,哪个不是根正苗红的,你不要,非说不合适,要自己找,结果你就找了个资产阶级的后代?你还要不要自己的前程了?” “你是咱们师最年轻的营级干部,前途无量,竟要为了个女人不要前程了吗?” 深吸一口气,徐柏山压低声音说:“老实跟我讲,你是不是为了气陆司令?” “没有,跟他没关系。我还不至于为了跟他作对将自己的一辈子搭上去。”陆越冷声否认。 徐柏山不信:“陆越,我不管你怎么想的。你这个结婚申请批不下来!” 说完,徐柏山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但没过两分钟,电话又再次打了过来。 他接起电话,里面传来陆越执拗的声音:“我已经跟姑娘都见过双方家长了,不能做个言而无信之人。如果没法批,那我申请退伍。” 徐柏山要气死了:“陆越你诚心跟我作对是吧,你这结婚申请谁敢批?你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再次挂断了电话,为防陆越再打过来,他还把电话线给拔了。 廖团长进来就看到他撅着个屁股在那忙活,皱眉道:“老徐,好好的拔电话线干啥呢?” 徐柏山叹气:“你当老子想啊?还不是陆越,他在老家找了个资本家出身的姑娘,让我给他批结婚报告,你说我敢批吗?” 廖团长皱眉:“陆越应该不会这么糊涂,你会不会搞错了?” 徐柏山给他详细解释了一通。 廖团长倒看得开:“陆越说得也没错啊,这姑娘的父母都是工人,那她的成份也是工人阶级,咱们党可不流行连坐,这都隔两代了。” 徐柏山白了他一眼:“那你去跟陆司令汇报?” “这怎么成,我哪能抢你的工作呀。”廖团长不接。 徐柏山懒得理他,就知道这家伙滑头得很,他现在更头痛的还是陆越,那小子明天铁定还会打电话来。 第037章 遇到这种女婿,也是老秦家倒了血霉 徐柏山果然了解陆越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 第二天一大早,刚上班,陆越的电话就又打了过来。 经过一晚上的时间思考,徐柏山也冷静了许多。 他语重心长地说:“陆越,重情守信是好事,但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要觉得对不起这姑娘,咱们可以从别的方面补偿她,工作、钱,咱都可以想办法,不一定非要结婚!” “没有对不起,是我心疼。”陆越低低的声音从电话线中传来。 徐柏山哑然,作为一个过来人,他明白由怜生爱的道理。 原来陆越吃这一套啊,难怪以前他们给他介绍的那些姑娘他都不喜欢,早知道给他介绍个身世可怜的姑娘,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陆越,你这不是为难我吗?这事你自己去跟陆司令说去。” 陆越平静地说:“徐政委,陆司令日理万机,就不要拿我的这点小事去打扰他了。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他无关,您只需要按照流程审批,公事公办就行,我这要求不过分吧?” 徐柏山无语:“公事公办,那你打这个电话来干什么?回去等消息啊。” 陆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这不是假期快结束了吗?您一直希望我早点解决个人问题,我这也是不想您心烦。” “滚犊子的,老子更烦了好不好?”徐柏山没好气地说。 陆越没脸没皮地说:“徐政委,徐哥,您就帮我这一回吧。我知道,娶她会有一定的影响,但这点影响可以忽略不计,我承担得起,您就早点给我批了吧!” “您要是不批,那我只能在老家办酒不领证了,回头您说我这是结婚了还是没结婚呀?徐政委,您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犯错误啊!” 妈蛋,死皮赖脸,软磨硬泡的小子。 现在徐柏山一听他的声音就烦:“猴急什么?挂号信都还没到,挂了!” 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陆越笑了。 老徐就这样,嘴硬心软。 看他有松口的迹象,陆越见好就收,没继续打电话烦他。 放下电话,陆越又去了百货大楼找鲁明。 鲁明将昨晚打听到的事情告诉了他:“昨晚他们家吵架了,好像是为了秦家二姑娘的嫁妆问题,秦建新还差点打了他姑娘,当时动静闹得特别大,左邻右舍都听到了,今天整条街都在传。” 说到这里,鲁明停顿了一下,凑近了些,小声说:“听说昨晚秦家那姑娘提着菜刀,吓得她老子都差点尿裤子了。哎呀,真是女生外向,为了点嫁妆提刀冲撞自己的老子,这姑娘也不是省油的灯,谁娶了以后睡觉都得小心点。” “不是,老陆,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陆越收回不善的目光:“她不是那种人。” 她都没打算嫁给那个跟她堂姐勾搭的男人,又怎么会为了嫁妆在家里闹。 陆越直觉这里面还有隐情,才会逼得秦姝玉一个小姑娘提刀向长辈。 鲁明琢磨出味来了:“不是,老陆,你认识秦家那姑娘?” “你弟妹。”陆越拍了拍他的肩。 鲁明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看着他,语无伦次:“真的假的?不,你肯定不会拿这事骗我,不是,那秦家姑娘已经许了人家,听说就要结婚了,老陆你可别干违反纪律的事啊。” 陆越白了他一眼:“你想多了,他们这婚结不成。秦家人有什么把柄?” “不是,老陆你想娶人家姑娘,问这个做什么?”鲁明感觉陆越有点疯。 陆越不以为意:“你也说了,我娶的是他家姑娘,又不是娶他们全家。你到底知不知道?” 鲁明无奈摇头:“这我哪知道啊,要不是你昨天问起,我都不关心他们家的事。不过你想知道,我可以帮你查查,我跟你说,这左邻右舍狗屁倒灶的事多着呢。” “成,你帮我打听打听,要是抓到了秦家的人辫子,匿名举报到他们的单位或是街道,算我欠你个人情。”陆越拍了拍他的肩道。 鲁明龇了龇牙:“遇到你这种六亲不认的女婿,也是老秦家倒了血霉。” 别说帮衬了,他还落井下石,甚至是背后搞你。 第038章 巧了,明天我表弟也结婚 接下来几天风平浪静,一晃就到了周六。 早上,秦姝玉还在吃饭,何彬就来了。 因为约好今天要领证,他穿得格外精神,白衬衣,皮鞋擦得锃亮,头发也明显修饰打理过,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很能迷惑人。 上辈子秦姝玉也是被他这副好皮囊给蒙骗了,但有些人的外表光鲜亮丽,实则内里腐朽不堪。 现在她连多看他一眼都嫌晦气。 倒是汪萍挺热情的:“阿彬来了,吃饭没有?你稍微等会儿,姝玉还在吃。” “谢谢大伯母,吃过了。”何彬腼腆地笑道。 汪萍就招呼他坐下,又给他倒水。 秦姝玉装作害羞的样子,故意不看何彬,以免影响了胃口。 等她吃完饭,汪萍已经跟何彬聊得火热,一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样子。 真这么喜欢,那为什么不让秦雪薇嫁给他? 秦姝玉懒得看他们俩做戏:“我好了,走吧。” 何彬连忙站起身,跟汪萍道了别,两人一道出门,坐公交车去民政局。 这一路,秦姝玉心情平静,毫无波澜,倒是何彬,虽然他心里喜欢的人是秦雪薇,但结婚是人生中的大事。 想到从今天开始,他跟秦姝玉的人生将紧紧联系在一起。 两人会同床共枕,生儿育女,共度一生,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激起一丝丝涟漪。 有好几次他都想往秦姝玉身边凑,跟她说点什么。 但秦姝玉一直站在别人身边,低垂着头不敢看他。 何彬觉得她是害羞了。 雪薇这个妹妹跟她真是南辕北辙,雪薇明艳大方、妩媚动人。她这妹妹就像含羞草一样,羞涩单纯,都要结婚了还不好意思看他。 何彬又看了秦姝玉一眼。 她低垂着头,白皙的脸庞透着淡淡的粉色,就连微微嘟起的嘴唇带着淡淡的粉色,似三月春光下灼灼其华的桃花。 何彬这才发现,其实秦姝玉也有不输秦雪薇的美貌,只是平时打扮得太朴素,人又死板了些,不像雪薇那样撩人心弦。 他有些遗憾,但也觉得还不错,至少娶的是个漂亮的大姑娘。 抱着这样的心思,他跟秦姝玉踏进了民政局,迎面就遇到了一个熟人。 “秦姝玉,何彬……你们这是来领证的?”白小慧惊讶地看着二人。 秦姝玉记得她跟白小慧上学的时候关系还不错,只是毕业后大家都忙着为生活奔波,渐渐的便没了来往。 秦姝玉点了点头:“嗯。” 念书那会儿的事她早忘了,也不知道跟白小慧说什么。 白小慧却有话要对她说:“姝玉,你有空吗?咱们聊聊!” “现在吗?”秦姝玉有些意外。 白小慧点头:“对,就耽搁你几分钟。” “好。”秦姝玉把白小慧拉到一边,“什么事啊?” 白小慧偷偷往何彬那瞅了一眼,小声问道:“姝玉,你真的要跟何彬结婚啊?我不是挑拨离间,那个,读书那会儿,我有次撞到他跟你姐在一起,那个……” 秦姝玉明白了,白小慧是知道何彬跟秦雪薇的私情,所以劝她别跳火坑。 一个普通同学能说出这番肺腑之言,已是难得。 “谢谢你,小慧。你今天有空吗?去外面的公园里等我,十分钟后我来找你。”秦姝玉说道。 白小慧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接受了这事,愣了愣才点头:“那我先走了。” 目送白小慧出去,秦姝玉走到何彬身边,笑着说:“走吧。” 两人来到婚姻登记处。 秦姝玉把户口簿掏了出来。 何彬见只有户口簿,问道:“结婚证明呢?” “结婚证明?还要这个吗?我不知道啊!”秦姝玉茫然地看着他。 何彬脸色有些不好看,为了领证,他特意请了半天假,结果白跑一趟。 倒是民政局的工作人员耐心向秦姝玉解释:“结婚需要带户口簿和单位或是街道出具的结婚证明,两者缺一不可。” “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秦姝玉挠了挠头。 工作人员摆手:“没事,回头办好再来就是。” 两人只好出了民政局。 秦姝玉主动开口:“对不起,大伯母也没跟我说要这个,一会儿我就去办,咱们周一再来领证怎么样?” 本来还挺不高兴白跑一趟的何彬听到是汪萍没提醒秦姝玉,心里不禁揣测这会不会是秦雪薇的意思,心里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 他说:“好,我下午还要上班,先送你回去吧。” “不用,咱们不顺路,你还得多跑一趟,就各走各的吧,反正……明天会再见的。”说到最后几个字,她声音小的跟蚊子叫一样,透着点女儿家即将成婚的娇羞。 何彬一时竟看呆了。 他舔了舔唇,扬起笑容:“嗯,那明天见。” 打发走孔雀开屏的何彬,秦姝玉转身去了公园。 白小慧坐在公园的长凳上,见她过来,连忙站起来,紧张地问道:“姝玉,你没领证吧?” “没有,能跟我说说何彬跟秦雪薇的事吗?”秦姝玉问道。 白小慧点点头:“其实这事咱们好些同学都知道,他们俩……” 秦姝玉这才知道,高中那会儿,这两人就很暧昧,有好几个同学撞到过他们去看电影,白小慧甚至有次在学校后山看到他们俩抱在一起。 秦姝玉大致理清楚了脉络。 秦雪薇跟何彬早就偷偷在谈恋爱了。 但高中毕业后,秦雪薇没有工作可顶替,她又不是独生子女,按照规定,她就得下乡去。 于是她搭上了夏振,解决了她的工作问题,但她又舍不得何彬这个初恋,于是周旋在这两个男人中间。 至于撮合她跟何彬,估计问题是出在夏振这。 夏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让她嫁给何彬,既能打消夏振的怀疑,还能断了夏振对她的那点想法,真是好算盘啊。 秦姝玉谢过白小慧,掏出本子,写了一句话:高中时,秦雪薇与何彬是一对恋人! 然后她撕下这张纸,塞进了装着照片的信封中,再将信封口封好放回包里站起身出了公园。 走到门口,她就看到陆越穿着军绿色的衬衣,绿色军裤,双臂抱胸,背靠在一棵银杏树下,笑容满面地看着她。 秦姝玉吃了一惊:“你怎么在这儿?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正巧看到你进了小公园。”陆越走过来,问她,“中午了,去吃饭吧,下午再去办结婚证明。” 秦姝玉点头:“嗯,我今天下午就能办好,回头把结婚证明和户口簿都放你那。对了,你的办好了吗?” “快了。”陆越摸了摸鼻子,回头得赶紧再催催老徐,这家伙不催就拖拖拉拉的。 两人一块儿去国营饭店吃过了中午饭。 下午,临分别的时候,秦姝玉将信封交给了陆越:“帮我个忙,想办法明天早上将这个信封放进夏振家的邮箱里。” 本来秦姝玉是想花钱找上次那大姐的。 但这事比较重要,那大姐未必能办好,还是交给陆越更放心。 陆越当过兵,身手不凡,还有一定的侦察能力,悄悄将这封信放到夏家的邮箱,对他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明天早上送过去,信封上又没有邮戳,明显是私人大清早放的,这样夏振也不会怀疑到她头上。 陆越接过信封捏了捏:“上次拍的那些照片?” 秦姝玉点头,嘴角漾起期待的笑容:“是啊,明天这一切就结束了。” 看着她明媚灿烂的笑容,陆越心中一动:“既然结束了,那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喝喜酒?明天我小姨家的表弟结婚,正好介绍把你介绍给他们。” 巧了,她明天也结婚。 秦姝玉有些心虚,她只告诉了陆越今天领不成证的事,没跟他说明天还有一场婚礼。 虽然这场婚礼成不了,但男人多少会介意这种事。 秦姝玉不想节外生枝,笑着婉拒:“下次吧,我明天还有点事。” 第039章 跟何彬结婚当天,陆越来了 1977年的五一正好是周日,也是秦何两家结亲的日子。 这时候物质不宽裕,婚礼也大多从简。 秦家尤甚,早上就在家里的大门和窗户上贴了几个喜字,其他的什么都没弄。 因为何家给的彩礼太少了。 秦家嫁女儿非但没赚钱,反而还倒贴了几百块进去,全家心里都很不痛快,连场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刘惠芬更是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都板着脸,大清早的就站在家门口开骂:“我这老婆子是造了什么孽哦,辛辛苦苦养大了个白眼狼,别说孝敬我了,嫁人还要挖的棺材本,真是个来讨债的……” 说到底,她还是对那四百块的“嫁妆”耿耿于怀,故意给秦姝玉添堵。 秦雪薇悄悄瞄了秦姝玉一眼,想看看她有什么反应。 秦姝玉坐在镜子前,眉眼柔和,嘴角带笑,似乎是沉浸在即将嫁人的喜悦中,根本没将刘惠芬的怒骂当回事。 秦雪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这门亲事是她一手促成的,但看着何彬要娶秦姝玉了,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泛酸,毕竟何彬是她第一个喜欢的男人。 读书那会儿,何彬成绩好,长相白净斯文,家庭条件也不错,很受女生欢迎。 只是离开了校园,进入社会后,面对残酷的现实,何彬身上的光环就如泡沫一样,一下子就散了。 他自己都只能做个临时工,根本帮不了她。 所以理智上秦雪薇不后悔,但情感上还是有些不舒服,忍不住想给秦姝玉找不痛快。 她故意假惺惺地说:“我去劝劝奶奶。今天可是你的好日子,她大清早的这么骂很不吉利。听说咱们巷子尾上那个刘阿婆结婚那会儿家里也是吵吵闹闹的,后来她结婚后也总是与丈夫不和,两口子吵闹了一辈子。” 秦姝玉从镜子里看着她眼底深藏的恶意,笑了:“是啊,雪薇姐你说得对,结婚那天吵架骂人很不吉利,当天结婚的新人婚姻肯定不幸福。” 她这反应不大对。 秦雪薇眼皮子一跳,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但不待她多想,就又听秦姝玉说:“这都是老封建迷信了,雪薇姐你不会还信这个吧?奶奶这中气十足的,说明她身体好,挺好的。” 精神这么好,一会儿应该气不死。 毕竟今天过后,老太太最引以为傲的金龟婿就要飞了,希望她老人家待会儿能挺住,还骂得出来。 秦雪薇觉得有些诧异,但看秦姝玉在仔细修眉,又觉得可能是她想多了。 依秦姝玉这种出身,能嫁给何彬已经是烧高香了,她现在估计满脑子都是嫁人后的幸福生活吧,哪还会管其他。 奶奶骂得果然没错,她这还没嫁呢,心就已经飞到了何家。 刘惠芬越骂越来劲儿,也越骂越难听,最后还是秦建新劝她:“妈,别骂了,一会儿客人就要到了,何彬也要来迎亲了。” 被人听见,多丢脸。 刘惠芬这才骂骂咧咧地住了嘴。 上午十点,何彬骑着一辆挂着大红花球的自行车来迎亲。 何家好面子,特意找人凑了一支八人的自行车队,全是穿白衬衣绿军裤的精神小伙,再加上前面的新郎官何彬,正好九人,寓意长长久久。 也算是比较用心了,围观的街坊邻居和宾客都指着何彬夸赞。 有说小伙子挺周正的,也有说小伙子家庭条件挺好的,接亲弄了这么体面的排场,还带了不少东西。 钱淑云可比秦家人精多了,她是既想要面子又想要里子,所以三转一响只弄了一台收音机不好看,她又准备了一堆体积大,但不值钱的东西。 所以街坊邻居只看到何家接亲的队伍带了好几箱子的东西。 其实里面有两箱是钱淑云从老家带来的特产——红薯粉条,重量轻占地大,几斤就能装一箱。 平日里送这个肯定很体面,但结婚这样的大日子就显得有些寒酸了。 除此之外,何彬还带了些烟酒、糖果,进门后拿出来散人。 秦建新心里再不舒服,这时候也要做面子,领着何彬跟长辈打招呼。 秦姝玉乐得轻松,坐在屋子里听着外面的热闹,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又过了一会儿,卧室门被推开。 大家簇拥着何彬进屋。 “新娘子真好看啊!” 何彬也第一眼就看到了秦姝玉。 她穿着那天他买的红衣服,脸也红扑扑的,少了平时的清冷,多了一丝妩媚,尤其是笑的时候,嘴角梨涡若隐若现,说不出的动人。 “咱们新郎官看新娘子都看呆了呀!”秦雪薇夸张的声音打破了何彬的遐想。 何彬立即望了过去,看到她失望的眼神时,自责立即涌上了心头,但碍于人前,他也只能勉强笑了笑应付大家的起哄,然后在领着秦姝玉出了门。 秦家人丁不算兴旺,所以这次送亲,全家都去了。 秦姝玉坐在何彬的车上,走在最前面,紧跟着是接亲的小伙,后面还有秦姝玉的嫁妆和送嫁的娘家人。 二三十人拉成长长的队伍,秦家的嫁妆——两条原木色的凳子就格外显眼了。 听着街坊四邻的指指点点,汪萍气得差点将牙都咬碎了。 刘惠芬忍不住说他们家给了秦姝玉四百块的嫁妆,这周围嫁女儿的,谁都没她大方。 但因为她平日里太抠门又重男轻女,所以压根儿就没人相信她的话,反而还笑话她为了面子什么谎都撒得出来。 刘惠芬憋了一肚子的气。 十一点,接亲队伍抵达何家所在的筒子楼下,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立即响了起来。 何家住在机械厂的家属院里,何彬他爸是车间主任又会钻营,所以他们家分到了一套三居室。 这在城市人口平均居住面积只有3.6平方米的七十年代,一家四口住三居室,说是豪宅也不为过,说出去都是一件非常有面的事。 只是再大的三居室也办不了喜宴。 好在何家的房子在一楼,他们就在门口支了两口大锅,又找邻居借了桌椅板凳,凑了八张桌子摆放在家属楼下的院子里。 现在两口大锅上都炒着菜,炖着吃的,热气腾腾,香味扑鼻,好些个小孩子站在不远处咽口水。 秦姝玉跟在何彬身后被迎进了何家。 这次轮到何彬跟秦姝玉介绍家里的长辈了。 秦姝玉心不在焉地跟着喊人,心里却在想着夏振这不靠谱的家伙。 都大中午了,他怎么还不来?莫非是忍者神鬼变的? 要是夏振还不来掀摊子,那就只能她自己出手了。 好在秦姝玉多准备了一份照片,现在就藏在她的口袋里,待会儿她完全可以说是不知道谁塞进她口袋里的。 很快就跟在场的何家长辈打完了招呼。 但何彬却发现少了一个人,他问钱淑云:“妈,表哥呢?你不是说前天爸去请他了吗?” “你爸亲自去请的,他答应了要。应该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吧,我让你爸骑车去看看。”钱淑云皱眉道。 秦姝玉听到二人的对话,对这个所谓的表哥很是好奇。 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何彬他爸这个长辈抛下满屋子的宾客亲自去请? 她不记得上辈子有这一出啊。 就在秦姝玉疑惑不解的时,何彬突然扬起手朝家属院大门口的方向招手:“表哥,你来了,快请进。” 秦姝玉抬头望去,只见穿着军绿色衬衣,手里拎着一床毛毯的陆越从自行车上下来。 她惊得瞬间石化。 第040章 夏振怒闯婚礼 夏振昨晚跟邢亮他们打牌打到半夜,所以五一这天起得特别晚。 都早上十点多了,他才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 他走出房间看到桌上的包子,便走过去拿了一个叼在嘴里,眼神瞄到旁边的信,随手抓了起来,信上没有邮戳和寄件人的信息,只有“夏振收”三个字。 “这信谁送来的?”夏振问他妈。 夏母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打毛衣,闻言头都没回:“早上你爸拿报纸的时候在信箱里发现的,不知道是谁。” 夏振这人性子特别霸道,很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 父母知道他这毛病,所以未经允许,通常都不会翻看他的信件。 夏振轻嗤一声:“藏头露尾的,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故弄玄虚。” 他随意地撕开信封,黑白照片像雪花一样撒在桌子上。 看清照片上的人,夏振漫不经心的表情一收,连忙抓起最近的这张照片,只见照片上秦雪薇笑颜如花地贴在何彬的耳朵边说话,两人挨得极近,几乎是贴在了一块,要说没点猫腻谁信? 夏振脸色铁青,又抓起一张照片,秦雪薇和夏振手拉手站在人潮汹涌电影院门口甜蜜对视。 下一张,秦雪薇头靠在何彬的肩上,何彬偏头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贱人! 夏振气得目眦欲裂。 他将所有的照片收拢起来,最后还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高中时,秦雪薇与何彬是一对恋人”几个字仿佛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脸上。 砸碎了他所有的骄傲和自尊。 枉他自诩聪明,以为秦雪薇离不开他,结果却是他被秦雪薇玩弄于股掌之间,耍得团团转。 夏振活了二十几年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他攥着照片愤怒地冲出了家门。 * 陆越一进家属院就发现有人在盯着他。 他转头,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何家门口,身上穿着件红衣服,胸口别了一朵大红花的秦姝玉。 对上他的目光,秦姝玉张了张嘴,似是想解释,最后又闭上了嘴巴,只是远远的,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他。 陆越握住车把的手背上青筋一根根鼓起,似是要撑破血管。 何彬一靠近便察觉到陆越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讪讪地说:“表,表哥你来了?抽烟吗?” 看着香烟上那碍眼的“喜”字,陆越身上的冷意更甚。 何彬有些招架不住,赶紧回头冲秦姝玉热情招手:“姝玉,我来给你介绍介绍,这是我表哥,在部队里当军官,很厉害的。” 秦姝玉硬着头皮走过去,偷偷看了一眼七窍生烟的陆越,心虚得不敢抬头。她是真没想到能这么巧,陆越要参加的婚礼竟是何彬家的。 偏生何彬还在那里催促:“姝玉,叫人啊!” “表,表哥……”秦姝玉刚喊出这两个字,陆越手里的香烟就折断成了两节。 他将烟抛在地上,重重碾碎,抬起头,皮笑肉不笑地盯着秦姝玉:“挺忙的啊!” 何彬还以为这话是对他说的,连忙接话道:“是啊,结婚事真多。我爸妈说结婚是人生中的大事,办隆重点,所以请了不少人。现在人到得差不多了,马上就开饭,表哥,你快里面请。” 钱淑云也迎了上来,热情至极地招呼道:“阿越来了,快里面请。你休假回来怎么不来小姨家?要不是前几天你姨父碰到你,我们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陆越淡淡地说:“刚回来,只有几天假,本打算下周来拜访小姨的。” 钱淑云似真似假的抱怨:“哎呀,你都三年没回来了,回来没几天就又要走,怎么不在家里多待一阵子?” “部队里还有事。”陆越随口扯了一句。 钱淑云立马改口:“正事要紧,走之前通知一声,小姨给你送行。” 秦姝玉不可思议地看着钱淑云。 认识了钱淑云两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她这么谄媚的样子,而且还是对一个小辈。 陆越现在的职务是不错,但也只是个营长,帮不上何家什么吧,钱淑云至于吗? 她悄悄看了一眼陆越。 陆越没理她,哪怕两人的视线撞上,他也淡淡挪开,一副不认识秦姝玉的样子。 秦姝玉心理升起一股莫名的失落。 她甚至开始担忧起来,陆越会不会破坏她的计划。 毕竟陆越是何彬的亲表哥。 她一会儿将照片逃出来毁了何彬的名声,陆越会帮理不帮亲吗? 秦姝玉心里很是没底。 另一边,钱淑云将陆越带到了主桌。 主桌上都是何家请的厂里和街道办的领导,全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陆越一个年轻人混在里面很是扎眼。 领导们都是聪明人,见何家的态度就知道陆越应该是大有来头,主动跟陆越打招呼,甚至还有个中年妇女饶有兴趣地看着陆越问道:“陆营长,你谈对象没?” 陆越轻轻弹着手里的打火机,眼神轻轻从秦姝玉身上掠过。 秦姝玉放在衣服下面的手死死攥紧。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中年妇女是想给陆越做媒,他会怎么回答? 自己差点跟何彬结婚,这么尴尬的关系,陆越还愿意跟她领证吗? 秦姝玉的心悬了起来,宛如即将上法庭等待被宣判的嫌疑人。 啪嗒一声,陆越盖上打火机,淡淡道:“谈了,已经打了结婚报告。” 中年妇女遗憾地表示恭喜。 何彬也连忙说:“恭喜表哥,你跟嫂子是在宁安办酒还是去海城?可一定要通知我们,我要去喝表哥的喜酒。” “一定。”陆越耐人寻味的看了他一眼。 听到他的答案,秦姝玉心底蔓延起无边的喜悦。 陆越又一次坚定不移地选择了她。 她也想为他做点什么。 夏振一直不来,秦姝玉本打算的待会儿机械厂的副厂长给他们证婚的时候拿出照片,揭穿何彬跟秦雪薇的私情,这样效果更好。 但她突然不想等了,因为她不想陆越难受。 秦姝玉握住照片正想拿出来,忽地听到砰的一声,只见家属楼的金属铁门被人重重撞开。 紧接着夏振像只愤怒的狮子一样冲了进来,抓住何彬的衣领,将一沓照片重重拍在他脸上:“有种,敢给老子戴绿帽子!” 第041章 我不想嫁了 照片锋利的边角划过何彬的眼皮,带出一串细密的血珠。 吓得何彬惊恐尖叫,奋力挣扎。 但他这弱鸡仔一样的身板哪会是夏振的对手。 夏振一手提着他的领子,另一只手握成拳,重重砸在他的脸上,一拳接一拳,又重又快,完全是奔着打死何彬去的。 眨眼的功夫,何彬那张白皙文静的脸已经青青紫紫一片,跟个调色盘一样精彩。 这时候何家人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离得近的几个男人连忙上前去拉夏振。 夏振虽然力气大,打架猛,可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不得不松开了何彬。 没了夏振的桎梏,何彬像块破布一样摔在地上。 现场一片混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夏振身上,秦姝玉悄悄上前两步,抬起脚用力踩在何彬的脸上。 何彬脸上糊满了血,好不容挣脱夏振那个疯子,他刚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就见一只黑漆漆的鞋印落下来,带着泥的鞋后跟好死不死地堵在他的嘴巴上,也堵住了他的呼救。 出了一口恶气的秦姝玉痛快不已,还想再踩他两脚,却被人拉住胳膊拽到了一边。 秦姝玉扭头看去见是陆越,很不高兴,正要开口质问他是不是向着何彬,却见陆越飞快地松开了她的手,一本正经地说:“弟妹当心!” “阿越,你管她做什么,快过来看看你表弟怎么样了。”钱淑云飞快地跑过来,急得眼泪转。 秦姝玉顿时明白了陆越的用意,朝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但陆越却用看陌生人的眼神淡淡地瞥了她一记:“举手之劳,弟妹不用谢。” “弟妹”二字他咬得格外重。 秦姝玉只觉头皮发麻,好在钱淑云解救了她。 “哎呀,你木头啊,堵在那干什么?也不知道来扶扶你男人,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钱淑云皱眉不满抱怨。 秦姝玉还没动,陆越已经掠过她,拉着何彬的胳膊将他拽了起来。 何彬疼得龇牙咧嘴:“表哥,轻点,轻点……哎哟……” 结果这一嚷嚷又牵动了他嘴巴上的伤口,疼得他直抽气。 钱淑云心疼不已,又不好责怪陆越,只得说:“阿越,你轻点,你表弟身上都是伤,别弄疼了他。” 陆越“听话”地松开了手,何彬又一屁股摔在地上,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钱淑云心疼不已,蹲下身,掏出手帕心疼地擦他脸上的血:“阿彬,身上哪里痛?” 何家的七大姑八大姨也赶紧涌上来,关心何彬的伤,嘴里还不忘骂夏振泄愤。 不远处,来送亲的秦家人看着这一幕直接懵了。 咋回事? 自家大姑爷打了二姑爷? 刘惠芬更是着急不已,嘴里不停念叨着:“哎呀,都是自家人,别打了,都是自己人!” 她眼睛全落在夏振身上,生怕这个宝贝的姑爷挨打,完全没留意到身边秦雪薇母女的震惊和恐慌。 秦雪薇听到夏振那句“绿帽子”,浑身僵硬,等看到夏振把何彬打得那么惨,她更是全身都止不住地轻颤,拉着汪萍的手,牙齿打颤:“妈,他知道了,怎,怎么办?” 汪萍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她能知道怎么办啊? “要不咱们先走?”汪萍也有些怕处于盛怒中的夏振。 六七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才将他拉开呀。 他这拳头要是砸在她们母女身上,那还不得打烂她们母女的脸。 秦雪薇也怕,跟了夏振大半年,他这人的手段秦雪薇也是知道的。 为了小命着想,她也觉得现在暂时避开,等夏振的气消了再跟他解释,哄哄他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只是不等她们母女找到开溜的机会,刘惠芬就直接拽着秦雪薇到了夏振面前,对几个按着夏振的男人说:“哎呀,快松开他,快松开,这是我大孙女婿,自己人,误会,肯定有误会,是吧,夏振?” 夏振缓缓抬起头,嘴角上翘,充血泛红的眼睛看着脸色苍白的秦雪薇,忽地仰头大笑起来,笑声高亢又癫狂。 笑声落入秦雪薇的耳朵里,跟催命符一样。 她浑身剧烈颤抖,拼命往后退。 刘惠芬很不解,将她拉到前面:“你抖什么抖?赶紧看看夏振啊!” 自己男人有什么好怕的?这时候不表现,什么时候表现啊! 哎,她生的孙女怎么一个比一个蠢。 见秦雪薇不给力,刘惠芬想到了秦姝玉,张望了一圈,总算看到了斜对面蹲在地上捡东西的秦姝玉。 刘惠芬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丫头更蠢,自己男人都打成这样了也不知道去关心两句,还有闲心蹲在地上捡东西,婆家能喜欢才怪了。 刘惠芬连忙喊道:“姝玉,二丫头,快,过来一下。你跟他们说说,夏振是你大姐夫,都是自己人,刚才的事全是误会,快让他们放开夏振。” 闻言,何家人都用愤怒的眼神瞪着刘惠芬。 就连秦姝玉也挨了好几个白眼。 何彬他爸何章更是恼火地说:“亲家婶子,我敬你是长辈,这是我们何家的事,你年纪不小了就别过来掺和了,不然这些年轻后生手里头没个轻重,撞到你就不好了。” 秦姝玉没理会这些人,一张张将照片捡起来,抚平,擦干净。 看到她这样子,钱淑云也恼了:“几张破照片有你男人重要吗?我当初就不想同意这门亲事的,要不是阿彬坚持要娶你,你休想进咱们家的门。” “正好,我也不想嫁,大家做个见证,今天这婚事就此做罢。”秦姝玉站起身,对上钱淑云愤怒的视线,轻描淡写地说。 钱淑云顿时气得心肝疼:“我就说你一句,你还跟我犟上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她只是说了句气话,这丫头倒好,非但不向她这个长辈赔罪,还嚷嚷着不结了,把他们何家当什么了? 要不是有这么多亲戚朋友、领导看着,她铁定好好收拾收拾这丫头。 何家的姑婆们也赶紧跟着指责秦姝玉:“是啊,你这丫头气性也太大了,你婆婆就说了你一句,你还顶撞她,也就是新社会,搁咱们那时候掐烂你的嘴!” “难怪你们嘴巴这么臭,原来都被掐烂了啊。”秦姝玉可不怵这些倚老卖老的家伙,她走到这些三姑六婆面前,扬起手中的照片,“你们好生看看,何彬这不要脸的东西一边跟我相亲定亲结婚,一边跟我堂姐勾勾搭搭!” “咋滴,你们何家还想效仿旧社会,娶妻纳妾,家里一个,外头养一个啊?” “要不,咱们去公安局说叨说叨?” 第042章 阿越,你可得为你表哥做主啊 纷纷扬扬的照片落下。 照片上,何彬跟秦雪薇亲密的姿势清晰可见。 铁证如山,何家的姑婆们顿时都哑了。 这事要闹到公安局也是他们没理,他们丢人。 只有钱淑云还在强撑:“这……几张照片能说明什么?再说了,那……那也是你那堂姐不检点,勾引我们家阿彬的。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这对姐妹就是灾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儿子又是什么好东西?”夏振舔了舔嘴角的血,明明是被人压在桌子上,却丝毫没有阶下囚的自觉,眼神高高在上地看着钱淑云,“他就是个孬种,懦夫,贱人!秦雪薇嫌贫爱富抛弃了他,他还要在秦雪薇身边摇尾乞怜,连只狗都不如。” “早说嘛,老子成全他,一只破鞋而已,老子早玩腻了!” 夏振这话一出,秦雪薇气得差点昏过去。 汪萍的脸一下子也变得惨白惨白的。 夏振这话传出去,以后雪薇还怎么做人,怎么找对象啊? 来讨好夏振的刘惠芬也懵了,看看夏振,又看看秦姝玉,为了保住夏振这个金龟婿竟然颠倒黑白:“你们是不是看错了?那什么照片,照片上肯定是姝玉啊,怎么会是雪薇呢?肯定是看错了,她们是姐妹,本来就长得有些像,照片拍出来很容易让人认混。” 急于想挽回儿子名声的钱淑云也跟着说:“对,对,照片上是姝玉,大家都看错了,误会,误会。” 汪萍也赶紧给懵逼的秦建新使了个眼色。 秦建新会意过来,走到秦姝玉面前冷声斥责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明明是你跟何彬出去玩拍的照片,我们都见过。你这孩子,为了点嫁妆的事又是跟我动刀子,又是在婚礼上这么闹,像话吗?” 哪怕早就不对这个父亲抱任何希望了,秦姝玉还是忍不住心寒。 就为了汪萍的一个眼神,他就毫不犹豫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那上辈子是不是汪萍一句话,他就答应了他们一起来骗自己给秦雪薇养病儿子? 自己真的是他亲生的吗? 秦姝玉一点一点地掰开他的手,看向夏振:“你那里还有底片吧,要不洗个几百张出来,贴在大街小巷,让街坊邻居也来帮忙认一认照片里到底是谁?几个人眼睛瞎了,总不至于几千几万人还眼瞎吧?” 夏振那里当然没底片,但秦姝玉知道,被欺骗,被戴绿帽的夏振一定会配合自己的。 不管以前有什么过节,在这一刻,他们是天然的盟友。 果不其然,夏振嘴角勾起恶意的笑容,眼神却是盯着秦姝玉的:“好主意,回头给他们的单位各送几百张!” 闻言,何家人、秦家人的脸齐刷刷地变了。 目前这事还是在小范围内传播,但要是将照片送到单位人手一张,那全单位,甚至兄弟单位都会知道,他们还要不要做人了? 何章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说:“你跑过来,不由分说地打了我儿子,毁了我儿子的婚礼,还不知足吗?” 这已经是明显的认栽信号了,可能换了有的人会见好就好。 但夏振明显不是。 他仰起头,桀骜不驯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何章,挑衅道:“怕了?” 何章气结,这是什么滚刀肉,真当他怕了他不成? 别说,他还真的怕了。 虽然不知道夏振的来历,但看他这身穿着打扮和嚣张的行事风格,还有那个秦雪薇抛弃了自己儿子选择这个男人,也能想到,夏振的家庭条件必然很不错。 何章能从一介普通工人走到车间主任的位置,可不是个没脑子的。 自己硬碰硬不行,他就想找个硬茬子帮忙解决掉夏振。 只是一看到他望过来的眼神,本来答应好给何彬做证婚人的机械厂副厂长马上站了起来:“老何啊,隔壁老黄约好了,中午到我那儿来取点东西,我得赶紧走了。” 刚才想给陆越介绍对象的妇女也赶紧站了起来,热闹都不看了:“那个走的时候忘了炉子上还烧着水,刚想起,我得赶紧回去了,不然烧着房子不得了!” “我突然想起家里有客人要来,我先走一步。” …… 其余几个重要的客人也各自都找借口开溜。 不到两分钟,主桌就彻底空了下来。 何章算是明白什么叫墙倒众人推了。 他从这些人的反应中也意识到了一件严峻的事,夏振的来头恐怕比他想象的还大,连副厂长都惹不起的人,自己更没办法了。 他连忙给还押着夏振的亲朋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松开夏振。 亲朋们松了手退开。 但夏振还是保持着那个趴在桌上,半张脸贴在桌子上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是用嘲讽的眼神看着何章。 何章懂了,这小霸王还要跟他们家算账。 这还有天理吗?跑来搞砸了他们家的婚礼,打了他的儿子,还要算后账。 何章是又气又怒又拿这个烫手山芋没辙,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死他吧。 秦姝玉则是看得痛快不已。 果然,恶人还需恶人磨,把夏振引来是对的,光他一个人都能折腾得何秦两家几十号人人仰马翻的。 她倒要看看,何秦两家今天怎么收场。 钱淑云也从丈夫和单位领导们的态度中意识到夏振的身份不简单。 不过她并不怕夏振。 她收起帕子,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陆越哭道:“阿越,今天你表弟被欺负得好惨啊,你可得为你表弟做主啊!” 第043章 砸,把何家都给老子砸了 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了陆越。 大部分人都不认识他,好奇地相互打听。 秦雪薇也忍不住诧异,刚才陆越来的时候,她就很意外何彬竟然还有这么一个高大俊朗,气势丝毫不输夏振的表哥。 现在更好奇了,何彬这个表哥到底什么来头,竟然让何彬那眼高于顶的妈在关键时刻找他出来帮忙。 相较于他们的好奇和探究,秦姝玉心里则充满了担忧。 钱淑云真的是陆越的亲戚吗? 陆越父母都不在了,家里就他一个人。 虽说他职业挺好,是个军官,可部队在千里之外,帮不上忙。 在宁安,他就是个普通人,无依无靠的,得罪了夏振这个地头蛇哪有好果子吃啊。 这不纯纯坑人吗? 夏振闻声也眯起眼斜瞥过来。 他一眼就认出被何家寄予厚望的男人正是那个两次带走秦姝玉,还打了他一众小弟的陆越。 新仇加上旧恨,夏振咬牙切齿:“是你!” 对于他的反应,何章很意外,看向陆越:“阿越,你们认识?” 陆越看也没看夏振一眼,淡淡地说:“一面之缘。” 何章看了看两人的表情,估摸着这“缘”不是什么好缘分,感觉把握更大了:“阿彬,今天本来是你表弟大喜的日子,结果被他闹得,哎,你看这……” 何章直摇脑袋,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明显是想怂恿陆越替他们家出头。 陆越也不负他所望,直接开了口:“报警吧!” 这话一出,何家人全呆了。 钱淑云刚刚已经从旁边人口中得知了夏振的身份。 她虽然很生气,但也知道自己家得罪不起夏家,所以希望陆越能站出来压一压夏家。 谁知陆越竟不按牌理出牌,出这么个馊主意,现在报警是能把夏振带走,但事后他们家肯定要承受夏家的报复。 钱淑云不愿意,吞吞吐吐的:“这,今天是你表弟结婚的日子,闹到派出所多不吉利呀!” 陆越看向秦姝玉,挑眉:“这婚还结吗?” 旁人没看出他眼底的警告,秦姝玉可是瞅得清清楚楚。 她赶紧摇头,把自己跟何彬撇得干干净净的:“不结了,我又不是捡破烂的,何彬不要脸,喜欢当狗吃屎,我可没从垃圾桶里刨食的爱好!” 陆越看向钱淑云:“小姨,你看,这婚成不了,你担心的问题不会存在!” 秦姝玉差点没忍住笑出来,陆越真是太损了。 钱淑云被堵得哑口无言,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怕夏家,只能扯了扯嘴角说:“婚姻不是儿戏,哪能说不结就不结啊,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胡说八道,当不得真!” 汪萍也连忙说:“是啊,这都是误会。刚才雪薇跟我们解释了,那天是姝玉没空让她去告诉何彬一声,何彬先买了票想着不看太浪费了,两个人就一起去看了场电影,没别的。” 秦雪薇眼睛通红,委屈地看着秦姝玉:“姝玉,你相信我,我跟何彬是清白的,真的,你误会了!” “我让你去通知他,可没让你跟他勾肩搭背手牵手。”秦姝玉抬起手就给了秦雪薇一巴掌。 秦雪薇捂住脸:“你疯了,你敢打我!” 秦姝玉薅着她的头发,对着另左脸又是一记:“打的就是你。我哪点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害我?” “你疯了,连你姐姐都打!”汪萍心疼女儿,赶紧上去拉架。 秦姝玉一把将秦雪薇推到她身上:“呸,我可没这么不要脸的姐姐!” “打得好,我喜欢!”夏振拍手大笑,火热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到秦姝玉身上。 陆越蹙眉,脚步一挪,挡在了秦姝玉和汪萍中间,也挡住了夏振赤裸裸的目光。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火花四溅。 夏振还趴在桌子上,气势就低了陆越一头。 他很不爽,扭了扭脖子,站了起来,目光不善地盯着陆越。 秦姝玉不知道他们俩怎么又杠上了,担心陆越会吃亏,她想提醒,但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拉陆越。 正在秦姝玉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时,邢亮带着猴子他们来了。 “振哥,打架也不叫上兄弟,你太不够意思了!” 夏振拍了拍他的肩,吊儿郎当地说:“还不晚。” 他手轻轻一挥,挑衅地看着陆越:“砸,给老子狠狠的砸,全砸了!” 邢亮他们早就跟着夏振横行霸道惯了。 得了令,当即就抄起凳子狠狠砸在桌子上,桌上的碗筷哗啦啦地滚在地上,摔得稀巴烂。 何章气得脸色铁青,恼怒地吼道:“你们还有没有王法啦?” 夏振嚣张地看着他:“老子就是王法!” 何彬肿着一张猪头脸吓得缩成一团,眼睛都不敢直视夏振,估计是被打怕了。 钱淑云又气又怒:“住手,住手,你们统统住手,这都是借的别人家的……” 几个何家的男宾实在看不下去了,抄起家伙拦了上去,跟邢亮他们打了起来。 一群人混战,现场乱成一片,桌椅板凳、碗碟碎片乱飞,很是危险。 秦家人都懵了,不知道该帮哪个“女婿”好。 犹不死心错失夏振这个大金龟婿的刘惠芬还在哎哟哎哟地叫:“误会呀误会,都是自己人,自家人……” 但谁都不理他们,何家人更是恨死他们了。 要不是秦雪薇不检点,能招来夏振这个祸害吗? 秦姝玉看着这一幕,心里畅快极了。 在场的何家人、秦家人,还有夏振,有一个算一个,就没一个无辜的。 今天最好是打死一个算一个! 第044章 他们打生打死,秦姝玉呢? “开心了。”陆越看着秦姝玉上扬的嘴角,低声道,“趁着混乱你先走,不然你一会儿只能跟我回去了。” 秦姝玉打了个激灵,是哦,现在有夏振在前面顶着,何秦两家无暇顾忌她,但等夏振走了铁定第一个找她算账。 秦姝玉可不想今天就暴露她跟陆越的关系。 “我先回去了。”秦姝玉点点头刚想开溜,就看到秦雪薇拉着汪萍也在往后退,明显想跑。 她立即指着她们母女,扯着嗓子大吼:“秦雪薇想跑啊!” 何家的妇女见了立马跑过去将她们母女拦住。 她们这些女人不敢上去跟夏振这些二流子干架,还拦不住秦雪薇这贱人啊,要不是她不守妇道,勾搭了夏振又来勾搭何彬,她们家男人怎么会挨打? 本来要开溜成功的秦雪薇母女立马被人围在了中间,有的扇耳光,有的薅她们的头发。 看着她们狼狈不堪,无暇顾及自己,秦姝玉赶紧退到人群边缘,然后往后跑,绕到筒子楼后面,因为家属院还有个后门,从那里走可以避开堵塞大门口的夏振。 她倒是机灵。 见她成功跑路,陆越收回目光,蹲下身,对旁边一个抱着个缺了口的盘子掉眼泪的少年说:“砸坏了你家的盘子桌子?” 少年抽泣着点了点头。 陆越看着他:“想让他们赔你家的东西吗?” “想。”少年重重点头。 陆越塞了两毛钱到他手心:“那就赶紧去报警,等公安叔叔来了会让他们赔钱的。报了警先别回来,在外面买两颗糖,吃完再回。” 少年捏着钱,看了陆越几秒,拔腿就跑,方向也是后门。 陆越拍拍手站了起来。 这时候,钱淑云拉着何彬过来,抹着眼泪说:“阿越,你快帮帮你姨父呀,他被那些个二流子给打了,你不能在这敢看着啊?” “小姨,军人不能打架,违反纪律要挨处分的。”陆越耐心解释。 挨处分也不能看着你姨父那么大年纪被打吧。 钱淑云心里不是滋味:“阿越,你是不是还在怪小姨当初……” 话一出口,钱淑云就后悔了,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平白又勾起陆越不好的回忆,本来就不怎么样的关系只怕要更疏远了。 陆越神色平淡,似是没受任何影响:“小姨,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是,你说的是。”提起往事,钱淑云这下也不好请陆越帮忙了,她把何芳芳拉了过来,“你帮我看着点你表弟表妹。” 说着自己跑上去扶何章去了。 何芳芳抿着唇,忿忿不平地瞪着陆越:“你还是我妈的亲侄子呢,你为什么不帮我们,眼睁睁地看着我爸挨打?” 因为年龄差得比较大的缘故,她跟这个表哥不熟,记忆里只见过两三次,但不妨碍她向同学们炫耀她有个参军提干的表哥。 但现在这个她很敬仰的表哥眼睁睁地看着她爸挨打竟无动于衷。 陆越目光冷然地看着她:“你也快成年了,你哥也没断腿断胳膊,这么心疼你爸,那你们兄妹为什么在这看着不上去帮忙?” 何芳芳哑然:“我,我是女孩子,我哥,我哥他打架也不行。” 陆越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何彬羞愤不已,拽了拽何芳芳:“别说了。” 兄妹俩没再吭声,也没动。 陆越眼角余光扫到二人的动作,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这两人还真是遗传了小姨两口子的薄情势利。 邢亮带了十几个人过来,都是一二十岁的青壮小伙,不一会儿就将何家的婚宴现场砸得一团糟,桌椅板凳乱倒,碗筷碟盆摔了一地。 何章脑门上还被飞起的碎瓷片划出两寸长的口子。 他捂住还在流血的脑门大怒:“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夏振嘴里叼着一支烟,单手抽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老子就欺你又咋滴?” 何章语塞,忍不住瞪了何彬一眼,惹这个煞星干什么? 夏振弹了弹烟灰,看着眼前这群敢怒不敢言的家伙,轻嗤了一声:“孬种,懦夫……” 何家人怒目而视,但没一个敢动手。 一是因为打不过,二也是忌惮夏振家的背景。 何章看着这一幕,脸都绿了,他们老何家的脸今天真是丢光了,以后怎么在家属院做人啊。 他愤怒滴吼道:“报警,我要报警……” “谁要报警?怎么回事?”几个公安同志赶来,皱眉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 何章没想到他只是随口一说竟真的将公安同志给叫过来了,连忙上前道:“误会,误会,公安同志,这都是误会……” 报了警又怎么样? 自己儿子搞破鞋在先,要娶妹妹又勾搭姐姐,闹到派出所他们家也颜面无光。 而且夏振舅舅是区革委会的主任,手眼通天,夏振进去了要不了几天肯定就会被放出来。 所以何章想息事宁人,吃了这个哑巴亏。 见他不想把事情闹大,邢亮上前递烟给公安同志。 公安们摆手不收。 邢亮收回烟,笑呵呵地说:“公安同志,这何家的儿子跟秦家的闺女搞破鞋,绿到我哥头上去了,这谁能忍,你们说是不是?” “那也不能跑到人家里这样打砸,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公安板着脸训斥道。 邢亮乖乖点头:“是,同志您教训得是,我们几个今天冲动了点,以后一定改。砸坏了的东西,我哥说全部照价赔偿。” 见他态度很好,公安同志的脸色稍霁,扫了一周,见虽然有人受伤,但伤都不重,双方都没追究的意思,索性也跟着大事化小:“何章,你们怎么说?” 何章极力扯出一个笑容:“他们肯赔钱这事就算了吧,本来也是我儿子先不对。” 公安狐疑地看着他们:“这么讲道理,怎么砸成这样?” 何章勉强笑道:“冲动,小青年嘛,脾气上来有时候控制不住,可以理解的,可以理解的。” 苦主都不追究了,公安也只好训斥了他们几句就走了。 陆越站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没太失望,小姨一家向来如此,权衡利弊,总是会做出当下最“有利”的选择。 可惜,没能提前几天将夏振送进去。 再下去都是扯皮了,陆越没兴致,转身从后门离开。 何章送走了公安,再看夏振,很是纠结,计较也不是,不计较也不是。 夏振就没他那么多复杂的心思了。 他看都没看何章一眼,抬头扫了一圈,没看到秦姝玉,也没找到陆越,脸当即又沉了下来。 “振哥,咋啦?不痛快吗?兄弟几个将那小白脸再揍一顿。”猴子立马讨好地说。 “就他?”夏振轻蔑地扫了一眼畏畏缩缩的何彬,讥诮地勾了勾唇,转身就走。 邢亮十几号人围着他,大剌剌地走了。 真威风啊! 刘惠芬对夏家的权势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小脚一迈就想跟上去,秦建新连忙拉住了她:“妈,你疯了,你没看他刚才打人多凶!” 刘惠芬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那是对外人,他可是喊我奶奶的,咱是自己人。” 钱淑云听到这话都气笑:“自己人,你问问你的好孙女,人家还要不要她这破鞋烂货?你两个孙女把我们家祸害得够惨啊,今天咱们就好好理论理论!” 砸了这么多东西要赔不少钱,夏振是说要赔,但他不主动给,谁敢去找他要? 钱淑云就把算盘打到了秦家身上。 总之秦家今天不赔钱,别想走。 她扫了一圈,没看到人:“秦姝玉呢?” 秦家人这才发现,秦姝玉竟然撇下他们一个人跑了。 第045章 秦建新被抓 刘惠芬气得骂人:“死丫头,闯了祸就跑。亲家,你们放心,一会儿我就去把那死丫头给你们逮过来,你们想怎么收拾她就怎么收拾,我们老秦家绝无二话!” “免了,我们老何家可不敢娶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媳妇。”钱淑云很不满意秦姝玉今天的表现,哪还愿意跟秦家结亲。 她指着一地的狼藉道:“咱们算算账,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都是借邻居的要赔,还有八桌的酒席,我就给你们算两百块。” 要钱这不相当于要刘惠芬的命吗? 她嚷嚷道:“什么两百?这又不是我们砸的,谁砸的你找谁去啊,找我们做什么?我还没问你要嫁妆呢!” “嫁妆?”钱淑云冷笑,提起陪嫁的两条凳子丢到刘惠芬面前,“拿去。我活了几十年就没见过谁家嫁女儿这么寒酸的,丢死个人。” 刘惠芬捡起两条凳子:“还有四百呢?这笔嫁妆也得还给我们。” “谁收你四百嫁妆了?老婆子你想钱想疯了吧,跑这讹我。”钱淑云啐了她一口,觉得这秦家人真是太不要脸了,还倒打一耙。 刘惠芬则觉得是钱淑云想昧下四百块,所以故意不承认。 那可是四百块啊,买大米都够他们家吃一年了。 刘惠芬扑过去:“你这丧良心的哦,你儿子不检点,祸害了我两个孙女,如今想退婚还要贪我四百块的嫁妆,老婆子跟你拼了……” 两人扭打起来,一薅头发,一个去抓脸。 钱淑云要年轻很多,但她是个坐办公室的体面人,论泼辣远远不及刘惠芬,两人竟打了个半斤八两。 秦建新兄弟见不得老娘挨打,连忙上去帮忙。 何章也不是吃素的,叫上来七大姑八大姨也冲了过去,两家扭打成一团,边打边骂。 秦雪薇后怕地拉着汪萍赶紧往后退:“妈,怎么办?他们人多,奶奶和我爸、二叔肯定打不过。” 汪萍心乱如麻,也不知道怎么办,只是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最后刘惠芬母子三人被狠狠地收拾了一顿,脸上都被挠花了。 秦建新和秦建平扶起刘惠芬,愤恨地瞪着何家人。 何章阴沉沉地盯着他们:“除了这两张凳子,我们没见过其他任何嫁妆,今天的宾客也都可以作证。” “本来今天是我儿子大喜的日子,但你们家一个孙女不检点,勾三搭四惹来这场祸端,一个孙女任性妄为、小家子气。我们何家不会娶这种女人,亲事作罢,嫁妆彩礼各自带回。” “我家的损失,我会列一张清单出来,两家各承担一半。你们要是想赖账,那我只能去找锯木厂和纺织厂的领导反映反映情况了。” 说完直接下了逐客令。 秦家人都是普通人,何章大小是个车间主任,绷着脸还是很有气势的,尤其是他们人多势众。 所以最后秦家人只得暂时吃了这个哑巴亏。 出了机械厂,刘惠芬就忍不住骂了起来,骂何彬不要脸,骂秦姝玉太蠢,骂秦雪薇不知道抓住夏振…… 骂骂咧咧了一路,至于何家要钱的事,刘惠芬根本就没放心上。 钱在她手里,想要那是做梦。 推开门,她就到处找人:“秦姝玉,秦姝玉,你给我出来说清楚那四百块钱的事,你那四百块钱到底有没有交给何家?” 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秦姝玉。 汪萍叹气:“估计又是去她外婆那儿了吧。” “呸,天天就只知道找那资本家的老婆子,也没看那老婆子给她多少嫁妆啊……”刘惠芬忿忿不平地骂道。 转头看到愁眉不展的秦雪薇,她忍不住骂道:“你也是个蠢的,都有夏振了,还跟何彬那种人搅合在一起干什么?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赶紧的,去给夏振道个歉,解释清楚。” 秦雪薇烦得很:“要去你去!” 她当夏振是三岁小孩那样好哄啊。 汪萍连忙拍了拍她的手:“怎么跟你奶奶说话的?你奶奶也是为了你好。” 秦雪薇压下满心的烦躁:“奶奶,对不起,我心情不好说话冲了点。你们让我静一会儿,我想想办法。” 刘惠芬阴阳怪气了两句,气哄哄地进了屋。 汪萍将秦雪薇拉到一边,低声问:“夏振那边真的没办法了吗?妈怕他报复咱们家啊。” 这也是秦雪薇所担心的。 瞧夏振今天在何家的所作所为就知道,这事没那么快过去。现在她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纺织厂的工作保不住。 “妈,你让我想想。” * 陆越离开何家后去找了鲁明:“上次托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72年冬,秦建新那个嫂子娘家兄弟要盖房子,需要木料,他打着锯木厂收购的名义,给对方弄了一批木料。” 鲁明说完耸了耸肩:“其实这样的事在很多单位都不是很少见,就看追不追究了。要是真举报了,秦建新很可能会被开除,丢掉工作。” 这可是你未来老丈人啊,是不是太狠了点。 鲁明顾虑到这一点,所以一直没下定决心要不要举报秦建新。 陆越按住他的肩膀:“保护国有财产,人人有责,你这是见义勇为学雷锋,为什么不举报?今天就把证据交到锯木厂吧。” 鲁明定定看了他几秒:“行,狠还是你小子狠。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 “快了,家里还有事,走了。” 他估计秦姝玉正在家里等他的消息,他得赶紧回去。 第046章 夏振,我可以将秦姝玉送给你 傍晚,锯木厂保卫科突然来人将秦建新带走,说是收到了个举报需要他过去配合调查。 一听这消息,秦家人慌了。 秦建新面色煞白,试探地询问:“老李,不,李哥,能透露透露是什么事情吗?” 老李笑眯眯地说:“就是常规的调查。” 谁信啊?哪有常规调查五一跑到家里来将人带走的? 秦家人都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刘惠芬死死抓住老李的袖子不放:“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家建新老实得很,从不偷奸耍滑旷工,也没干过犯法的事。” 老李扯开她的手:“大娘,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你放心,厂里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只是请秦建新过去配合调查。” 说完给另外两人使了一记眼色。 那两人一左一右,将秦建新夹在中间带了出去。 等人走后,秦家立即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中。 汪萍紧紧抓住秦雪薇的手:“报复,肯定是夏振的报复,雪薇,怎么办啊?你可得想办法帮帮你二叔。” 秦雪薇脸色煞白,她都自身难保了,哪有那个本事保秦建新。 还是秦建平放不下弟弟,搓了搓手:“我……我去找厂子里的人打听打听吧。” 没人说话,他默默出了门。 刘惠芬抹了一把眼泪,突然抄起放在墙边的扫把就往秦雪薇身上招呼去。 秦雪薇猝不及防挨了一扫把:“啊……你干什么?” 汪萍赶紧挡在女儿面前:“妈,妈,你干嘛打雪薇啊?” 刘惠芬恶狠狠地瞪着秦雪薇:“让开,我今天要打死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都有夏振了还去勾搭何彬。现在好了,你二叔都要被你害死了,你个害人精,不要脸的骚货,没男人要死啊,有夏振这么好的还在外面跟其他男人不清不楚的。” 刘惠芬抄起扫帚就打。 汪萍连忙将秦雪薇推进了房间里,然后上前抓住刘惠芬的手:“妈,雪薇也不想的。她是先跟何彬谈了,后来才被夏振看上的,这也不能完全怪雪薇。本来她都想跟何彬断了,所以才让我把姝玉介绍给何彬,谁知姝玉跟她妈一样,整一个榆木疙瘩,一点都不会哄男人……” “一个两个都是贱皮子。”刘惠芬气得将扫把狠狠摔在地上。 等劝好了刘惠芬,汪萍进屋看着哭红了眼的秦雪薇很是心疼:“没事了,你奶奶也是太担心你二叔。” 秦雪薇没作声。 汪萍蹲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你到底怎么想的?你二叔已经被带走了,下一个是谁?你爸还是你?” “雪薇,你去给夏振认个错,他也许会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份上原谅你这一次。” 秦雪薇抿紧下唇,百般不情愿。 但她妈说得对,夏振的报复已经开始了,如果她再不行动,可能下一个被带走求助无门的就是她了。 她摸了摸小腹决定赌一把:“我去找他。” “这就对了,妈陪你去。”汪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秦雪薇换了条夏振最喜欢的火红色裙子,这条裙子是桃心领掐腰设计,极好的展示了她的身材。 换好衣服,秦雪薇又拿起镜子画了个妆,让自己看起来更美艳动人一些。 收拾后她跟汪萍就一起去找夏振了。 夏振正带着一帮子兄弟在吃喝玩乐,听说秦雪薇来找他,他捏着手里牌,轻嗤了一声:“这个贱人,我都还没找她,她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邢亮说:“振哥,要不要我去把她打发了?” “不用,她爱等就让她等吧。”夏振不以为意地说。 一群人喝酒玩牌,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星星和月亮陆续从云层中钻了出来。 汪萍看了看天色,问秦雪薇:“现在几点了?” “快九点了。”秦雪薇看了一眼手表。 汪萍发愁:“咱们都来快两个小时了,要不回去吧,明天再来,今天太晚了不安全。” “再等等。”秦雪薇摇头。 指不定夏振这会儿就在楼上盯着她呢,她要走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母女俩又等了一个多小时,牌局陆陆续续散了,邢亮出来讥诮地看着秦雪薇:“进来吧。” 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怎么巧舌如簧。 秦雪薇母女打起精神,跟着邢亮进了楼房。 夏振还在跟人玩牌,母女俩只能紧张地等在一边。 又晾了她们半个小时左右,夏振玩腻了,甩了手里的牌:“不玩了……” 邢亮立马说:“散了散了,今天到此为止。” 很快屋里的人都走了个一干二净,最后只剩了夏振和邢亮。 夏振叼了一根烟,缓缓打燃打火机,眯起眼看着秦雪薇:“很好,老子还没找,你自己送上门来了,说吧,想怎么个死法?” 秦雪薇脸色苍白,扑通跪下:“振哥,我没有背叛你,是何彬,是他总缠着我,真的,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夏振起身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捻着烟的手一松,还在燃烧的香烟从口中掉落,砸在秦雪薇的膝盖上,立即将她的裙子烫出一个洞。 秦雪薇吓得尖叫一声,连忙甩开了烟头,捂住被烫红的膝盖低泣。 汪萍顾不得害怕,连忙跟着跪下磕头:“阿振,你相信雪薇这一次吧,求求你了,她都有你了,怎么还可能看上其他男人的……” “聒噪!”夏振皱眉。 邢亮立即将一张毛巾塞到汪萍嘴里,汪萍想反抗,邢亮低声说了一句“想让你女儿死快点你就闹吧”,顿时吓得汪萍立即闭上了嘴巴,眼神哀求地看着邢亮。 房间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夏振垂眸看着秦雪薇,嗤笑了一声:“莫把老子当傻瓜,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秦雪薇不知道夏振是故意玩弄她,还是真愿意给她一次机会。 但不管哪一样,她都得试试。 她眼一闭,捂住小腹:“振哥,我怀孕了,我怀了你的孩子。” “哈哈哈……”夏振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会儿才止住。 他蹲下身,捏着秦雪薇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想拿怀孕当护身符?你搞得清楚肚子里这个野种是谁的吗?秦雪薇,少耍小聪明,老子的耐心是有限的,三,二……” 秦雪薇绝望了,她本以为搬出怀孕能让夏振网开一面,甚至是看在孩子的份上重新接纳她,但夏振完全不在意,甚至都没兴趣求证她这番话的真实性。 别说她现在还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怀上,哪怕真怀了,在夏振面前也毫无用处。 夏振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恶魔。 在他快数到“一”时,秦雪薇不甘地开了口:“振哥,我们可以将秦姝玉送给你。” 开了头,接下来的话就顺多了,秦雪薇再次强调:“振哥,明天,明天我就把秦姝玉给你送过来,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只求你放过我们家一马。” 她知道,夏振就是在等她这句话。 他今晚之所以愿意见她,给她“机会”都是因为想得到秦姝玉。 秦雪薇又妒又恨,但为了脱身,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夏振拍了拍她的脸:“够狠,秦姝玉上辈子挖你家祖坟了?” 秦雪薇低垂着头不说话,夏振没反对,就说明她答对了。 夏振见她不吭声,轻扯嘴角:“不过我这人不喜欢别人替我做决定。回去准备一下,我明天登门下聘!” “下聘?你,你要娶她?”秦雪薇不可思议地尖声质问。 夏振掏了掏耳朵,眼神微眯斜看着她:“你有意见?” 秦雪薇哪敢,她连忙摇头,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指甲死死掐进了肉里。 她苦心孤诣却求而不得,秦姝玉什么都没做,夏振却愿意娶她?凭什么? 第047章 秦姝玉搬空了秦家 陆越还没走到平河街就看到了秦姝玉。 她小小的一个人,肩上扛着一个硕大的蛇皮袋,腰上的挎包也塞得鼓鼓囊囊的。 可能是蛇皮袋里的东西太重了。 没走一会儿,她就停了下来,将蛇皮袋放在路边的石头上喘了几口气,接着换了一个肩膀。 只是她刚把蛇皮袋往上扛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后面使劲儿地拽袋子。 秦姝玉立马回头,看到陆越骑在自行车上,单脚着地,一只手搭在车龙头上,另一只手抓住蛇皮袋,笑看着她。 秦姝玉又惊讶又高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陆越你回来了,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陆越跳下自行车,单手拎起蛇皮袋放在自行车的横梁上,“上哪儿弄的,还有点沉!” 秦姝玉有点不好意思:“我冬天的衣服、鞋子,还有鞋垫、梳子、牙刷、毛巾、碗筷,还有大米、挂面、油罐……” 说到后面,秦姝玉有点说不下去了。 她没把秦家搬空,但秦家她但凡是她能用的东西她几乎都带走了,要不是刘惠芬房间的柜子上了锁,她也要翻一遍,找找她的钱和好东西藏哪儿去了。 以前怕被同住一屋的秦雪薇发现,所以穿的衣服秦姝玉一件都没拿走。 今天从何家出来,看时间还早,秦家人一时半会儿不会回去,于是秦姝玉赶紧折回秦家,把自己的衣服日用品全打包进了蛇皮袋准备带走。 她个人的物品加起来只装了半袋,见还有不少空间,秦姝玉便想到了米缸里剩下的十几斤大米、两斤多挂面。 这些她也有份啊。 汪萍顶了她妈的工作这么多年,一分钱都没给她,还把秦建新挣的那份钱一起拿走了,平时有什么好吃的也全是秦卫兵的。 她多少得找补点回来。 于是秦姝玉又去厨房扫荡了一圈,把吃的和自己常用的碗筷一起装进了蛇皮袋里。 只是这样扫荡了,陆越会不会觉得她太小气了,什么都拿。 所以说到后面,秦姝玉的声音不自觉地小了下来。 看着她像小松鼠过冬一样什么都往自己家里扒拉又难为情的样子,陆越不禁笑了:“搬完了吗?要是没搬完,我明天陪你回去搬。” 秦姝玉的脸一下子烧红,赶紧摇头:“不,不用了,搬完了,没了。” 她要再回去,刘惠芬肯定拿着扫帚追着她撵。 秦姝玉可不想回去找这个不自在。 为免陆越继续提这茬,她连忙转开话题:“那个,后面他们怎么解决的?” 夏振看秦姝玉的眼神明显不怀好意,陆越不是很愿意提这人,就一笔带过:“夏振那群跟班来了,将何家给砸了。后来在公安同志过来,他们双方和解了。” 这也能算了? 敢情何彬的软弱、婆婆妈妈、优柔寡断是遗传啊! 在心里鄙夷了一番何家人,秦姝玉不忘给他们上眼药:“你这亲戚一家脾气还真是够好的啊。得亏你没帮忙,不然人家最后跟夏振握手言和了,你反倒里外不是人。” 生怕陆越再提起这个,秦姝玉又问:“那个,我走了后来怎么样了?” 夏振看秦姝玉的眼神明显不怀好意,陆越不是很愿意提这个人,就一笔带过:“夏振的那群跟班来了,将何家给砸了,警察来了之后,双方和解了。” 这也能和解? 秦姝玉算是明白何彬的软弱、犹豫不决、婆婆妈妈是来自哪里了。 她嘟囔道:“你那个亲戚脾气还真好啊。得亏你没帮忙,不然最后人家握手言和,你反倒里外不是人。” 秦姝玉也有她的小心思。 她跟何家是不死不休的仇人,此生绝无和解的可能,只要有机会,秦姝玉绝对会对何家人落井下石。 如果陆越要认这门亲戚,那他们俩只能完了。 陆越何其精明的一个人,虽然秦姝玉说得隐晦,但他还是听出来了一些:“不是脾气好,是欺软怕硬。你是不是还有其他想说的?” 秦姝玉偷偷瞟了他一眼:“也没什么,就是想谢谢你今天帮理不帮亲!” 这声谢谢,秦姝玉是发自内心的。 陆越看到夏振拿出相片那一刻,就知道了今天这一切都是她设计的。 如果当时他戳穿了自己,那秦何两家必然先联合起来对付她,甚至连夏振都有可能会因为被利用而不爽,掉头对付她。 那她这些计划全完了。 可陆越一句话都没提,反而还帮着她打掩护。 陆越拍了拍自行车后座:“上来。纠正一下,我今天是帮理又帮亲!” 帮理又帮亲? 岂不是说她比钱淑云他们更亲? 她在陆越的心里比钱淑云他们加起来还重要。 秦姝玉心里有些甜滋滋的。 她也不试探了,索性直接问道:“陆越,我跟何彬虽然是相亲订婚,之前没见过几次,可到底是差点结婚了,你们不少亲戚朋友也都知道。以后见面肯定会很尴尬,你要是很介意,我们以后就还是只做朋友吧。” “无论如何,我都非常感谢你。” 陆越直接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提上了自行车:“走了,胡思乱想什么呢?要不是那天在街上碰巧遇到何章,他邀请,何彬结婚我都不会去。” 秦姝玉猝不及防被他抓上了车子,差点摔倒,连忙抓住他的衣服,仰起头看着他宽阔结实的背部:“那我们以后不跟他们家来往了?” “不来往了。”陆越毫不犹豫地说。 怕秦姝玉有顾虑,在回去的路上他还向秦姝玉透了个底。 钱淑云跟陆越的妈妈钱兰香是亲姐妹,她们还有一个弟弟。 50年,钱兰香怀上陆越那会儿,老家发大洪水,淹没了好几个市。她们全家跟着老乡们逃难离开了家乡,舅舅和外婆在逃难途中不幸生病离世,最后只有姐妹俩顺利抵达了宁安。 宁安当时正在搞建设,投建了好几个厂,正需要工人就在这批逃难的群众中招聘了一批。 钱兰香是孕妇,受到优待,被安排进了糖果厂。 钱淑云要差一些,去了火柴厂,后来经人介绍嫁给了何章,几番钻营进了街道,算是慢慢混出了点名堂。 但钱淑云的野心远不止此,她还想往上爬,可又没资源也没特别强的能力,就将主意打到了守寡的亲姐姐身上。 她开始致力于给钱兰香介绍对象,而且都是那种大钱兰香一二十岁,家里带了好几个孩子的鳏夫或是离异男,甚至还劝钱兰香将陆越送人,这样更好找对象。 钱兰香气得要死,直接将她打了出去。 这样的事情多了,姐妹俩的关系也越来越差,一个嫌姐姐死板不知变通,放着更好的日子不过,另一个嫌妹妹势利、俗气、汲汲营营。 姐妹俩因这事闹得很不愉快,来往逐渐少了,只逢年过节聚一下。 1967年,钱兰香生病,用的药有几种是进口的需要自费,价格昂贵,很快就花光了他们家为数不多的积蓄。 正在念高一的陆越只得找上钱淑云借钱。 钱淑云非但没借钱,还把陆越数落了一顿,说什么都是陆越拖累了钱兰香,要不是他,钱兰香早嫁了有钱人,也不会为了医药费发愁。 甚至,第二天她跑去医院看望钱兰香,没说几句也全是埋怨,埋怨这个姐姐不知好歹,如今后悔也晚了之类的。 她说了一通,畅快了,丢下五十块钱就走了。 留下钱兰香在医院里气得大哭,说什么都不肯用她的这五十块,让陆越当天就还回去。 此后,姐妹俩再也没了往来。 钱兰香去世后,陆越都没通知钱淑云。 钱淑云从别人那听到消息跑过来吊唁钱兰香,又指着陆越骂了一通,说他不懂礼数,拖累了他妈等等。 陆越声音有些低哑:“我妈临终前让我不要记恨她。以后就当个远亲,想来往就来往,不想就算了。” 所以当兵十年,回家过四次,陆越一次都没主动去看过钱淑云。 倒是钱淑云听别的亲友说他回来了,会主动跑过来找他,请他去家里吃饭,而且一次比一次热情。 秦姝玉这下彻底放心了。 就钱淑云干的这些事,陆越对她顶多也就个面子情,经过今天这事,估计面子情也要没了。 她轻轻环住陆越的腰,头贴到他的背上,轻声说:“过去的事咱不想了……怎么啦?” 突然陆越猛地刹车停下。 陆越没回答她,而是冲拐角处喊道:“外婆,舅婆,你们出来买什么?” 完了,第一次跟陆越贴贴就被外婆抓了个正着。 第048章 汪萍帮秦姝玉背锅 “外,外婆,杨阿婆!”秦姝玉赶紧跳下车,硬着头皮跟两老打招呼。 杨秀兰笑得合不拢嘴。 马云清面无表情:“嗯,回家吧。” 当着外人的面,她不会训斥孙女。 秦姝玉赶紧上前扶着她的胳膊,又冲杨秀兰笑了笑。 杨秀兰笑呵呵地问:“姝玉你们这是上哪儿弄了这么大个口袋回来呀?” 秦姝玉解释:“以前住的地方,里面装的是我的一些日用品,今天顺便搬过来了,省得再花钱买了。” “姝玉你可真会过日子。”杨秀兰越看越满意,这姑娘不但孝顺还节约,当然更重要的是阿越喜欢。 看今天这样子,他们这门亲事是稳了。 陆越也跳下了自行车,推着车子跟在他们后面。 一行四人很快走到了杨家。 陆越帮忙将车子上的蛇皮袋给搬进了堂屋,然后郑重地对马云清道:“外婆,你看明天方便吗?我和舅婆想登门拜访您。” 两家隔这么近,串个门走几步就行了,根本不用特意打招呼。 他这么说应该是想明天带着家中长辈上门,商量结婚的事。 这是一种负责任的态度,马云清脸色稍霁,答道:“有空的,你们来吧。” “好,那我就不打扰您老人家了。外婆再见,姝玉再见。”陆越礼貌地道了别,转身去了隔壁跟杨秀兰商量提婚的事。 杨秀兰既是他亲近的长辈,又算是他们的半个媒人,由她出面再合适不过。 杨秀兰听完后笑得眉眼弯弯:“好,好,你放心,这事交给舅婆。对了,彩礼三转一响都要准备吧?” 陆越当兵十年,几乎都在部队里,平日里没什么开销,攒了不小一笔钱,结婚绰绰有余,他点头道:“嗯,都备齐。” “好,那咱们商量商量明天提什么礼物上门。”杨秀兰又操心起了其他的事。 陆越按住她的肩膀:“舅婆,这事就不用您操心了,我都准备好了,明早再去买几斤肉,一块儿提上就够了。” 杨秀兰高兴不已:“好,这上心了跟不上心就是不一样。不过你明天先提过来我给你参考参考。” 到底是小年轻,第一次谈婚论嫁,有些礼数和忌讳不一定知道,她这个长辈得帮忙把把关。 * 一墙之隔,马云清还没说话,秦姝玉已经扑过去,抱着她的胳膊撒起了娇:“外婆,对不起,我跟陆越商量好了结婚的事,他已经将结婚申请寄出去了,本来想过几天等结婚申请寄回来了再告诉您的。” 谁知道今天被抓了个现行。 马云清摸了摸秦姝玉的头:“外婆老了,也不知道还能陪你多久,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外婆很欣慰。” 雏鸟总要学会自己飞翔。 秦家人靠不住,姝玉只能靠自己,她如果不立起来,以后的日子会很难。 所以只要她的选择不是太离谱,无论是卖掉工作在家里自学准备考试,还是选择跟陆越结婚,马云清都尊重她的决定。 秦姝玉感动不已,趴在她的膝盖上,脸蛋蹭着她粗糙的大手,感觉无比的温暖和安心:“外婆,你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外婆啦!” 马云清轻抚着她的头:“少给我灌迷魂汤。先说好,你跟陆越谈对象可以,但在打结婚之前必须给我规规矩矩的,不要犯糊涂,听到没?” 这种事,一旦婚事中途出了岔子,最后吃亏的铁定是女孩子。 而且若是被左邻右舍知道了,传出去姑娘家的名声也难听。 秦姝玉知轻重,仰头笑看着她:“外婆,你放心吧,我知道的。” 马云清点点头,又有些不放心:“咱们这成份能通过政审吗?陆越有没有跟你提结婚申请什么时候下来?我听你杨阿婆说,他假期没几天了。” “应该就在这几天吧,回头我问问他。”秦姝玉倒不是特别担忧。 1979年就会正式取消家庭成分,不再扣帽子,到时候成分将不会再成问题。 而且当初她妈那么漂亮温柔又有文化的一个女人之所以嫁给秦建新这个大老粗,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改变她和后代的成分。 从秦建新这边算,她可是实打实的工人阶级。 马云清点点头:“成,你心里有数就行。” 秦姝玉不想提成分这个让外婆伤心的话题,她起身打开袋子:“外婆,咱们今晚吃白米饭,香葱炒鸡蛋。” 说着她从装大米的袋子中掏出了六个鸡蛋。 马云清看到一袋子的大米,还有两把挂面,皱眉问道:“这是你从秦家拿走的?他们同意吗?” “当然不同意了,我趁着他们不在偷偷拿走的。”秦姝玉得意一笑,“还有猪油,前几天他们趁着我不在中午熬的,满满一大罐子。” 他们以为她不知道,可惜,秦卫兵管不住嘴,回去就跟炫耀中午的猪油渣多好吃。 马云清哭笑不得:“你这孩子,被他们发现肯定要吵翻天。” 秦姝玉是债多了不愁:“反正等他们知道我把工作卖了也会吵的,多这一桩也不算什么。” 马云清愣了愣,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对比卖了工作,这点吃的东西只能算是毛毛雨。 “成,你心里有数就行。”马云清想,孙女不像女儿那样柔顺好脾气也未必不是件好事,至少能少受些欺负。 * 另一边,秦雪薇和汪萍去找夏振后,秦卫兵从外面玩耍回来就嚷着肚子饿。 刘惠芬虽然因为小儿子被带走这事没什么心情吃饭,但她更舍不得饿着了她的宝贝大孙子。 于是,刘惠芬走到厨房准备做饭。 谁知当她打开柜子时却发现里面空空的,连装米的袋子都一块儿不见了。 仔细找了一遍,除了墙角那棵青色的小冬瓜和半盆豆角,家里没任何吃的,尤其是主食,不管是大米还是面条、鸡蛋,通通都没有。 刘惠芬气得大骂汪萍:“肯定是这贪嘴的婆娘背着我们吃独食了,等她回来老婆子要好好教训她。” “奶奶,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吃饭啊?我饿了。”秦卫兵可不管家里有没有粮。 刘惠芬马上换了副语气:“卫兵乖啊,再等等,奶奶这就去借点米回来给你烧饭。” 第049章 领工资?厂里没秦姝玉这个人啊 秦雪薇和汪萍出了夏振他们玩耍的那栋小楼已经九点多了,街上没几个人,公交车也停运了,两人只能走回家。 先是跟何家打了一架,后又在外面站了几个小时,最后摸黑走了七八里路,母女俩走到家门口感觉腿都快走断了,又累又饿,浑身都没有力气。 偏偏刘惠芬还找事。 她们俩刚推开门进屋,一只木盆就砸了过来,差点砸中秦雪薇的脑门。 秦雪薇火冒三丈:“奶奶,你疯了!知不知道这样会砸死人的?” “砸死你这个不要脸的怎么啦?”刘惠芬指着她们俩破口大骂,“你这不要脸的,勾搭了一个又一个男人,跟你妈一个德行,将我们老秦家的脸都丢……” “妈,你胡说什么呢?”汪萍悄悄看了女儿一眼,连忙打断了刘惠芬。 刘惠芬还没骂痛快,立即指着她:“有你这么当娘的吗?只顾着自己贪吃,把家里的东西都吃完了,饿着卫兵也不管,我们老秦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娶了你这么个媳妇。” 汪萍听出不对味来了:“妈,你说的什么话,我嫁过来二十年,什么时候偷吃过?冤枉啊。” “没有,那你自己看看柜子里。今天才一号,柜子就空了,一颗米都不剩,卫兵饿得肚子呱呱叫,一点吃的都找不到。你这是打算饿死我们祖孙啊!”刘惠芬火大地吼道。 汪萍不相信,赶紧往厨房里跑去:“怎么会呢?我今早煮饭的时候还有半袋米,可以吃好几天呢……那个杀千刀的,我的米,我的挂面,我前两天才熬的猪油连罐子都给抱走了……” 刘惠芬跟着跑进厨房,看着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汪萍,将信将疑:“真不是你偷吃了?” 汪萍抹了一把泪:“妈,自从我生了卫兵,管着家里的吃食开始,咱们家什么时候缺过粮?这肯定是进贼了,快,找找还有什么丢了,一会儿去报案。” 婆媳俩赶紧各自回屋翻找自己藏起来的私房钱。 好在钱都放在柜子里锁了起来,没丢,两人皆是松了口气,跑出来对视一眼:“这贼应该是奔着家里吃的来的。雪薇,你们屋里有没有丢东西?” 秦雪薇没说话,她看着柜子里空了的一角,怔怔出神。 几秒后,她拉开两张床中间那种个破旧的小抽屉,里面秦姝玉那把断了好几根梳齿的木梳子,还有缠着黑色西线的橡皮筋、用了一半的蛤蜊油……通通不见了。 “雪薇,问你呢,丢东西没?”汪萍过来问道。 秦雪薇侧身,指着柜子和抽屉:“不用找了,是秦姝玉拿走了家里的东西。她的衣服、日用品都不见了。” 汪萍上前扫了一眼:“难怪我们回来的时候门锁是好好的,家里也没有人翻过的痕迹,敢情是出了个内贼啊。她把粮食都拿走了,也不想想家里人怎么办。” 汪萍这心疼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做给刘惠芬看的。 刘惠芬果然勃然大怒:“这死丫头,丧门星,生来就是讨债的,她要滚就滚,还把家里的东西都拿走了,明天去厂里领工资我一定要让她好看。” 汪萍自然乐得看秦姝玉被骂,只是她还没忘记明天夏振要来,连忙说道:“妈,你明天让姝玉将家里拿走的东西还回来就是,别骂她。她都一个大姑娘了,在厂子里也要面子的。” “呸,偷家里东西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要面子。”刘惠芬火大。 汪萍只得吞吞吐吐地说:“明天夏振说他登门下聘,给姝玉下聘。” “真的?”刘惠芬两眼放光,见汪萍点头,双手合十,欢天喜地地说,“哎呀,还是我们姝玉有本事,姝玉这孩子最是聪明能干,我就知道她是个有福的。” 秦雪薇心里跟吃了翔一样难受,以前刘惠芬也是这么夸她的,今天就把主语给换了。 这个奶奶还真是够势利的。 偏偏刘惠芬还在一旁说个不停:“汪萍,明天可是姝玉的大日子,一会儿建平回来,你让他早点去买些好肉回来,对了,再买一只鸡……” “妈,买鸡做什么?明天有亲戚要上门吗?”秦建平回家,语气中透着深深的疲惫,“我打听过了,二弟被人举报以权谋私,帮亲戚弄了一批木材,要是厂里执意追究,只怕二弟的工作要不保了。” 刘惠芬不以为意:“不用担心,等明天夏振过来,跟姝玉定下来了后,他还能继续坑自己的老丈人啊!” “什么?夏振跟姝玉?”秦建平不可置信。 刘惠芬还乐呵呵地说:“对啊,姝玉是个有福的,被夏振看上了,以后嫁去夏家,吃香喝辣,真是有过不完的好日子呀。” “妈,这不好吧,夏振前不久还跟咱们雪薇谈对象呢,这又娶姝玉,传出去别人要笑话咱们家。”秦建平不赞同。 刘惠芬完全不在意:“说就说呗,他们那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秦建平无奈:“不是,妈,今天那夏振的做派你也瞧见了,姝玉嫁过去受欺负了怎么办?” 刘惠芬实在烦死这个泼冷水的儿子了:“你个大老爷们婆婆妈妈干什么?夏振那么好的条件还委屈姝玉了?还是你想看着你弟弟出事,雪薇丢了工作下乡,咱们一家上街要饭?” 秦建平说不出话来,半晌,他无力地垂下了腰,像是一株被雪压垮的泡桐树。 * 次日清晨,一大早吃过饭,刘惠芬就带着汪萍一起去了印刷厂找秦姝玉。 刘惠芬鸡贼得很,怕秦姝玉有了夏振这个靠山跟秦雪薇一样不肯将工资交家里,于是到了印刷厂,她先去领秦姝玉的工资。 “秦姝玉?怎么写的?”会计听着这名字很耳生,好像没这个人,怕自己搞错了,让她们写下名字,自己再去核对。 汪萍提笔写了秦姝玉的名字,解释道:“是我侄女,她上个月顶替了我的工作。” 会计点点头,开始按照名册一个一个找。 但从头找到尾,找了两遍她都没找到秦姝玉的名字,抬头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厂里没有秦姝玉这个人。” 第050章 工作卖了,家搬了 “没有?怎么可能,她上个月12号,不,13号正式到厂里来上班的。”刘惠芬的音量猛地拔高了好几十分贝,弄得整栋楼的人几乎都能听到。 会计被刺得耳膜生疼,捂住耳朵皱眉不悦地说:“怎么?你说得像是我私吞了你孙女的工资一样,去,把你孙女找过来。” “不是,李会计,我妈就是有点急,说话大声了点,对不住啊。”汪萍连忙道歉,“李会计,我侄女上个月顶替了我的工作,麻烦您再看看,会不会是漏掉了她。” 被人质疑自己的工作态度,李会计很不爽,将本子一合:“说了没有就没有,你们去人事科查,去把你们孙女带过来,不然别在这妨碍我工作。出去,出去,再不走,我喊保卫科了啊!” 刘惠芬和汪萍被推搡着出了办公室。 刘惠芬气恼地说:“走,找姝玉那丫头去,天天只知道上班,连工资这么大的事都不上心。” 两人气势汹汹去汪萍以前工作的装订车间。 装订车间是印刷厂的部门之一,主要负责拆页、配页、订书等工作。 车间里堆满了各类印刷好的纸张,工人们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汪萍站在门口张望了一周,没看到秦姝玉,正好以前认识的一个同事抱着一堆装订好的书经过。 汪萍连忙拉住她:“张姐,上个月我侄女顶替了我的工作到咱们厂子里上班,你有看见她吗?” “上个月啊?咱们部门只进了一个新人,那,就是那姑娘……”张姐指着角落里正在配页的一个年轻姑娘。 汪萍看着姑娘那陌生的脸,傻了:“这……这不我侄女啊?怎么回事?” “那还能怎么回事?当然是你侄女把工作卖给了小文。我听小文说,她这工作是家里人花了大价钱给她买的,不然她就得下乡了。”一个跟汪萍不对付的女工路过,斜了汪萍一眼,意有所指。 “有妈的闺女就是宝啊,花钱也要买工作,没妈的闺女就是根草,有工作也保不住只能卖了。” “你说谁呢?”刘惠芬气疯了,“这工作我们不卖,没经过我们大人的同意,她小孩子家家的话不算数,把工作还给我们。” 汪萍也气得不轻。 秦姝玉自己不想上班,宁可将工作卖了都不给她,真是好样的。 车间主任听到动静,皱眉过来:“吵什么?闲杂人等跑到车间来干什么,丢了东西你们负责啊?” “不是,主任,我那工作被我侄女给卖了,我们家里大人完全不知道,这事不成……”汪萍急忙解释。 主任瞥了她一眼:“你侄女满十八了吗?这工作原本是属于谁的?” “满,满了,原是她妈的,她妈走了……”汪萍弱弱道。 主任不耐烦地说:“那不得了,她成年了,工作是她妈留给她的,她想怎么处置是她的事,这是你们家的内部纠纷,你们自己回家解决,不要在厂里吵,妨碍大家工作。” 主任不喜欢汪萍。 他们印刷厂的工作都需要一定的学历文化,但汪萍连小学都没念完,在印刷厂上班有些吃力。 主任曾经推荐她去上夜校进修,以提高文化水平,结果这人倒好,说她儿子才一岁离不开人,她下班要回家奶孩子,硬是不愿去学习。 好心当了驴肝肺,主任气得不轻。 更气人的是汪萍这人工作中还爱偷奸耍滑,讲小话,你说她吧,她就抹眼泪,哭个不停,搞得好像他欺负了她一样。 好不容易送走这个瘟神,来了个认真负责的小姑娘,主任才不想汪萍这颗螺丝回来呢。 汪萍也知道主任不喜欢她,但以往她仗着主任没法开除她,不把主任当回事,如今算是尝到了苦果。 “主任,姝玉她才刚满十八岁,不懂事,年轻人一时冲动,工作这么大的事也没跟咱们家商量,说卖就卖像什么话,您说是不是?”汪萍试图说服主任站在他们这边将工作要回来。 但主任不吃她这一套:“买卖工作是你们私底下的事,我管不着,你跟我说也没用。咱们车间重地,闲杂人等不要在这晃,不然丢了东西算谁的?都出去,不要在这影响我们工作了。” 主任也直接将这两婆媳给赶了出去,而且还让人通知了保卫科。 保卫科两个同志过来亲自将她们婆媳给请出了厂子,而且还不允许她们俩进去了。 婆媳俩像皮球一样被踢了出来,脸色都非常不好。 刘惠芬恨死秦姝玉了:“这个死丫头可真是好样的,竟然背着我们将工作给卖了,还天天装模作样去上班,不行,我一定要去找她算账。” “姝玉年纪小,哪有这个心眼,肯定是马家那婆子给她出的主意,她现在肯定也躲在马云清那里。”汪萍也暗恨。 婆媳俩一合计,直接去找马云清算账。 只是当她们到了马云清的小屋,门上挂着锁,明显没人。 “肯定又是去扫大街了。”刘惠芬往旁边的石墩上一坐,“咱们就在这等她,我就不信她们俩不回来。” 只是等啊等,等了一个多小时,婆媳俩都被太阳晒得满头大汗,嗓子冒烟,秦姝玉祖孙俩还是没回来。 “妈,都十点了,估计一会儿夏振就要来提亲了,这可怎么办?”汪萍可还没忘记昨晚夏振说过的话。 刘惠芬擦了擦额头的汗:“你问问,马婆子今天去哪里扫大街了,咱们去找找。” 汪萍拉过一个提着桶经过的妇女:“大姐,住在这的马婆子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那妇女瞥了她一眼:“不知道,早搬走了。” “啊?搬走了,什么时候的事?”汪萍诧异极了。 妇女也不是很清楚:“大概十来天以前吧。” 汪萍一屁股滑坐到了地上,哭哭啼啼:“她们早就在打我工作的主意了,我千不该万不该将工作让给她的啊。” “她真是好狠的心啊,不管咱们就算了,连建新也不管吗?这可是她亲爸啊!” “哭哭哭,就只知道哭!”刘惠芬骂她,“要不是你把工作让给她哪有这些事?这下好了,这杀千刀的赔钱货跑了,今天夏振就要上门提亲了,交不出人你说怎么办?” 第051章 夏振发现被秦姝玉利用了 同一天,却是不同的心境。 天还没亮,陆越就起床出门到肉联厂割了四斤带着厚厚肥膘的猪肉。 回到家,他将猪肉放在阴凉处,用盆盖上。 然后他打了一盆清水,拿出刮胡刀以清水为镜低头刮胡子。 薄而锋利的刀片倾斜贴着皮肤,由上而下,由两侧向内,又快又稳。 刮完一圈,陆越用水冲了冲刮胡刀,拿起搭在架子上的毛巾洗了一把脸,然后用指腹贴着脸检查了一遍。 没摸到胡茬,他将刮胡刀收了起来,转身回房打开手提包找今天要穿的衣服。 衣到穿时方恨少。 陆越这次只带了两身换洗的衣服回来,一件白衬衣,一件军绿色的衬衣,一件淡绿色的军用汗背心,最后还有一套军装,一条黑色的裤子。 这几件衣服平时完全够穿了,只是今天要正式见家长敲定终身大事,陆越也犯了很多人的毛病,总觉得哪件衣服都差了点感觉。 最后他第二次拿起军装,穿这套最正式,应该会讨老人家的欢心。 只是现在这天气,晚上睡觉他单穿个薄背心都不觉得冷,白天气温更高,穿这军装肯定很热。 至于白衬衣,何彬那家伙昨天就穿的白衬衣。 挑了半天,陆越最后在穿上了淡绿色的军用汗背心,外面套上军装。 他昂首,扣上军装最后一颗纽扣,又伸手抚平衣服上的每一寸褶皱。 整理好仪容,陆越拎着上次托鲁明买的那些东西,还有今早去抢的大肥猪肉前往杨家。 路过秦姝玉祖孙俩住的小院时,他略微放慢了脚步,透过半掩的门缝,看到秦姝玉穿了一条雪白的长裙,提着一个水桶,蹲在院子里给前几天种上的小葱、姜、蒜浇水。 细碎的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轻柔地洒在她脸上,仿佛给她的俏脸蒙上了一层莹润的薄纱,更衬得她肤白如玉,灵动可爱。 他的视线太过炽热。 秦姝玉似有所感,扭头望向门口,一眼就瞧见穿着笔挺军装站在门外的陆越。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陆越穿得这么正式。 挺阔有型的军装穿在他身上像是为他量身定制一般,衬得他身姿更加挺拔,英气十足。 只是这么热的天穿军装合适吗? 秦姝玉视力很好,远远的就看见了陆越鼻梁上冒出的细密汗珠。 她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笑容璀璨夺目,比天上的骄阳还要明媚耀眼。 陆越看呆了。 傻子! 秦姝玉无声地动了动唇,也不知道他看懂没有。 “姝玉,水浇好了吗?”马云清见她在院子里磨蹭了半天忍不住问道。 秦姝玉嗔了陆越一眼,站起身拎着桶跑回屋:“外婆,好了。” 马云清正在准备中午的午饭,见她进来,掏出一把钱和票给她:“去买点肉回家,要是看到卖鱼的再买一条。” “肉不用买了,我去看看有没有鱼。”秦姝玉笑着接过钱和票。 马云清不赞同:“我看家里这肉少了点,炸丸子不够。” “够的,外婆您就放心吧。”秦姝玉不好意思说她看到陆越拎了一块大肥肉,拿着钱跑回房间翻出攒的布票出了门。 肉是不用买了,但有个傻大个穿那么厚的军装,中午吃饭还不得汗流浃背啊。 * 夏振换上了一件崭新的的确良衬衣,浅粉色的,很是骚包。 他对着半人高的穿衣镜,将头发往后梳,再用发胶定型,然后对镜自照了一番,无可挑剔,只是手腕上还少了点什么。 他拉开抽屉,里面放着十几块手表,国产进口的都有。 他挑了一番,选了一只欧米茄的银色圆盘手表戴上。 这是他舅舅去省城开会时在华侨商店给他买的生日礼物,花了四百多,还要外汇券。 扣好表带,夏振转身看向候在门口的邢亮:“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备齐了吗?” “备齐了,两罐奶粉、一盒蜂王浆、一根人参、奶糖两斤、苹果两斤……”邢亮报了一连串名字,最后叹道,“振哥,你认真的?” 昨晚他还以为夏振是开玩笑的。 毕竟夏振谈了好几个女朋友,家里也催过几次,但他完全没有结婚的意思。 作为兄弟,邢亮是知道夏振对秦姝玉的那点心思。 但他只以为这是男人对漂亮女人的见色起意,有点重要但又没那么重要,看到的时候会惦记,久了不见也就忘了。 所以秦姝玉要结婚了,夏振也只是打牌喝酒闹到半夜,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谁知这还不到一天的功夫,他竟改变主意了,打算娶秦姝玉。 夏振挑眉:“怎么,觉得我在开玩笑?” “不是,就是太突然了,而且你还没跟伯父伯母说,他们恐怕不会同意。”邢亮提醒道。 夏振不以为意:“等生米煮成熟饭,他们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这是打算先斩后奏,难怪提亲没长辈出面。 邢亮佩服不已:“振哥,真有你的。只是我实在搞不懂,秦姝玉是挺漂亮的,但也不至于让你定下来吧。” 秦雪薇努力了那么久,伏低做小都没打动振哥啊。 夏振轻轻看了他一眼:“秦姝玉可比秦雪薇有意思多了。你以为昨天我收到的那些照片是哪儿来的?” 邢亮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秦姝玉寄给你的?不是,她一副乖乖女,秦家小可怜的样子能干出这么大胆的事?” “而且这件事要很早就开始谋划吧?她有这个心眼。” 夏振骄傲地扬起下巴:“所以我们都看走了眼。” 夏振也是从何家回来,喝了几口酒冷静下来后才回味过来的。 那些照片是在秦雪薇跟何彬去看电影时拍的。 那天他在电影院不远处看到了秦姝玉,她当时宝贝地抱着个相机。 而本来是何彬邀请她去看电影,她找借口说没时间推辞了,把秦雪薇给支了过去。 结合这些信息,再看昨天婚礼当天秦姝玉的表现,真相还用猜吗? 邢亮倒吸了一口凉气:“真是应验了‘人不可貌相’这话,敢情咱们都给秦姝玉当枪使了。” “敢利用我,拿我当枪使的,她是第一个!”夏振眼底的兴味越发的浓郁。 第052章 何彬丢了工作找陆越帮忙 较之陆越和夏振的喜气洋洋,何家可以说是愁云密布。 结婚当天被人打上门,还跟秦家干了一架,亲家变仇家,他们家沦为了全家属院的笑柄。 好不容易收拾完院子里这堆烂摊子,去赔礼道歉还东西的何章又带回来一个噩耗:“最近厂里活不多,比较清闲,让阿彬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 “是厂里的意思吗?那有说让阿彬在家里休息多久可以去上班吗?”钱淑云急切地问道。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何彬也抬头希冀地望着何章。 何章疲惫地摇了摇头:“没说。” 其实他们两口子都心知肚明,这只是体面点的说辞。 何彬被开除了。 何彬只是个刚进厂的临时工,没有正式的编制,搞出这么大个丑闻,严重影响了机械厂的声誉,厂里肯定不能留他。 钱淑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那阿彬以后可怎么办啊?” “大不了我下乡!”何彬负气地说。 钱淑云瞪了他一眼:“下乡?你以为乡是那么好下的?你看看隔壁的二柱以前多清秀的一个小伙子,下乡几年被磋磨成什么样子了?又黑又瘦,看起来都快跟他爹一辈了。” 何彬想到下乡的前辈们,打了个激灵,不说话了。 钱淑云焦急地看向何章:“他爸,要不让阿彬提前顶替你的工作?” 他们就这么一个儿子,工作也迟早是留给何彬的。 “你真是病急乱投医,我八十块钱一个月,阿彬进厂只有二十多一个月。而且这时候阿彬进厂,别人不说三道四?天天被指指点点他受得了吗?背着这样的污点进厂,他以后在机械厂能有什么好的发展?”何章没好气地说。 钱淑云一想也是:“可那怎么办?今天我单位的领导也来了,而且街道的工作琐碎细腻,前途不如机械厂的工人,我这工作是打算等芳芳高中毕业让她顶替的。” 到时候钱淑云正好回家带孙子,完美衔接。 但今天发生的一切打破了他们的计划。 何章也愁,今天他们夫妻俩将各自的人脉、贵人都邀请了过来,所以这些人也见证了何彬的丑事,还知道他们得罪了夏振。 现在再想这些人帮忙,肯定行不通。 苦思冥想了一会儿,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法子:“让阿彬去当兵怎么样?” “这主意好,当兵有前途,咱们阿彬是高中生有文化,要是能在部队提干就好了。”钱淑云也赞同,“而且他不在家,这些流言蜚语也平息得快些。过两年等他回家也没人记得今天这事了,他也比较好说亲。” “只是征兵是在冬天,还有半年呢。” 何章瞥了她一眼:“这不还有你的好侄儿吗?你忘了,你的侄儿当年就是五月突然去当兵的。” 陆越母亲是67年四月去世的,过了他母亲的五七,陆越就拎了个包袱去参军。 过了好几个月钱淑云才知道这事。 16岁的少年不在征兵期间突然入伍,钱淑云大感吃惊,回来夫妻俩讨论了一阵后,都觉得陆越应该是遇到了贵人。 后来陆越回来,钱淑云旁敲侧击提过,陆越只说是他妈临终前写信给他爸的一个老战友帮忙,让他去参军的。 钱淑云觉得陆越这十年在军中平步青云也离不开对方的提携。 要是有这层关系,何彬去当兵倒是不难,只是:“不知道阿越愿不愿意帮忙,只怕他还在怨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管怎么说,你现在是他最亲的长辈。”何章说道。 钱淑云也觉得有道理:“那我们明天去找他,阿彬可是他唯一的表弟,兄弟守望相助,他不帮说不过去。” * 2号上午,钱淑云两口子请了假,带着何彬坐车去陆越家。 因为是登门求人帮忙,他们两口子也不好空着手上门。 下了公交车后,三人进了最近的供销社准备买点糖果、水果罐头、香烟之类的礼品。 只是他们一进门就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背影站在柜台前正跟售货员说话:“那件浅灰色的短袖衬衣,有190的吗?” 售货员翻了一下尺码:“没有,最大的只有185的。咱们供销社唯一一件190就是先前你看过的白色那件,白色也不错的。” 没得选,秦姝玉只得同意,她低头翻钱包拿钱和票:“好吧,就那件,麻烦同志了。” 这年月大家都吃不饱饭,所以个头普遍偏低,180都不多见,更别提190了。 陆越这个大高个的衣服可真难买,她看中了好几件都没她合适的尺码。 她翻出钱,仰起头,将票和钱递给售货员时,露出了漂亮的侧脸。 钱淑云一眼就认了出来,惊呼出声:“秦姝玉,你怎么在这?” 第053章 要钱不要命,刘惠芬骗夏振 秦姝玉听到声音回头,看到何家三口,眉头立即拧了起来。 真是晦气,竟在这儿碰到他们。 她没理这三人,付了钱,接过装衬衣的小纸盒抱在怀里,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们一眼:“这供销社是你们家开的吗?我不能来?” 何彬的视线落到秦姝玉怀里的小盒子上,咬牙切齿地说:“你给谁买的衣服?” 秦姝玉差点气笑,他以前不把她当回事,半点尊重都没有。 现在两人都一拍两散,连名义上的婚约都没了,他竟跑来质问她给谁买的衣服,真是好大的脸皮! “关你什么事,你是我什么人啊?”秦姝玉拖长声音,自问自答,“哦,你跟我堂姐勾勾搭搭,不清不楚的,又跑来跟我相亲定亲,然后被我堂姐男朋友发现狠揍了一顿,伤都还没愈合又出来招摇,现在又是想祸害哪家姑娘?” 信息量太大,供销社里无论是售货员还是买东西的顾客都竖起了耳朵。 钱淑云脸色难看:“贱人,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巴。” “我胡说?机械厂里谁不知道你儿子干的好事?”秦姝玉挑眉,“怎么,想打我啊?你是我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打我?钱淑云,你敢碰我一根手指头,咱们就派出所见!” 钱淑云差点气炸,这死丫头嘴皮子好溜,还敢威胁她。 她怒道:“怎么说我也长你二十几岁,多少算你个长辈,你这么不尊敬长辈,我打你怎么啦?” “长辈?你算哪门子的长辈?养出个想对我骗婚的儿子,差点坑了我一辈子,但凡要脸点的,看到我都不会不好意思,远远地绕开。”秦姝玉冷笑。 一个老大娘点头:“可不是,我儿子要干了这么不要脸的事,我早找块豆腐撞死了,哪还好意思跑到人小姑娘面前倚老卖老啊!” “就是,伤疤都还没好呢,就出来招摇撞骗,上梁不正下梁歪。” …… 眼看这些人越说越难听,钱淑云连忙亮明身份:“姚大娘,误会,我是钱淑云啊,兰香的妹妹。” 姚大娘定睛瞅了她几眼,辨认出是她,直接啐了她一口:“呸,你还好意思回咱们糖果厂这边啊?忘记你当初是怎么对兰香母子了?兰香生病去世,你就露了个脸就不见了踪影。” “不是,姚大娘,我当时不知道……”钱淑云要澄清。 但大家都认识几十年了,钱淑云是什么货色,老大娘还不知道。 “不知道?一个城里住着,陆越还亲自上你家借过钱,你推说不知道,骗鬼呢!”姚大娘鄙夷地说,“以前兰香在时都没走这么勤,现在陆越一回来,你们就三天两头上门,找陆越帮忙吧,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 来买东西的大部分都是周围这一片家属院的职工和家属,即便不认识也听说过钱淑云这人。 大家都对她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些年纪大的提起她当初三天两头介绍老鳏夫给她亲姐这些事。 何章脸色铁青,再也待不下去了,拉着钱淑云跟畏畏缩缩的何彬灰溜溜地跑了。 姚大娘犹不解气,冲着他们的背影重重呸了一声。 三人头也不回,转身折回了公交站,今天被这些人一宣扬,事是办不成了,只能另外挑一天过来。 秦姝玉看着他们三落荒而逃的背影,冲姚大娘竖起了大拇指:“大娘,您真厉害,舌战群雄。” 姚大娘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冲秦姝玉挤了挤眼睛:“给阿越那孩子买的吧?” 秦姝玉没想到自己一下子就被识破了,有些不好意思:“大娘火眼金睛。” “咱们这一圈啊,就陆越长这么高。他当初去当兵的时候还瘦得跟个竹竿一样,也就比你现在高一点,哪晓得去了部队回来就窜了一大截,大家都说他吃灵丹妙药。”姚大娘说得绘声绘色。 秦姝玉听得很有意思,跟姚大娘聊了一路直到岔路口才分开。 * 听到敲门声,陆越过来打开门,看到秦姝玉,有点意外,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我跟舅妈马上就过去。” 说得她好像很迫不及待似的。 秦姝玉嗔了他一眼,将手里的盒子塞到了他手里。 “给我的,我看看……怎么想起给我买衣服,我有衣服穿。”陆越打开盒子,见是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衣,欣喜的同时又觉得很让秦姝玉破费。 秦姝玉伸手去抢盒子:“不要啊,那还给我。”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陆越将盒子藏到身后,眼神灼热地看着秦姝玉,“我马上就进去换上。” 秦姝玉被他火热的眼神看得有点不自在,轻哼了一声:“随便你。对了,我刚才在供销社碰到了何彬跟他父母,估计是来找你帮忙的。” 陆越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终身大事,哪有心情关心这几个无关紧要的人:“不用管他们,他们找不到人自己就回去了。” “你心里有数就行,我回去帮外婆做饭了。”秦姝玉怕外婆和杨阿婆发现,不敢多留,说了一声就飞快地跑回了隔壁。 杨秀兰听到陆越站在门口跟人说话,走出来问道:“谁啊?” “没谁。”陆越打了个马虎眼。 杨秀兰也不傻,看他宝贝地捧着手里的纸盒,生硬冷厉的脸部线条都柔和了许多,哪还猜不到。 不由笑着摇了摇头,年轻真好啊。 小两口米蜜里调油的,今年结婚,说不定明年她就能抱上侄孙子了。正好平平长大了,她跟云清老姐姐两个人帮忙带孩子,小两口也要轻松很多。 杨秀兰越想越美,急不可待地说:“我收拾好了,咱们过去吧。到时候我先跟云清通个气,聊聊你们的事,你去帮姝玉做饭,在姝玉外婆面前好生表现表现。” “好,舅婆你等我一会儿,我换身衣服。天气太热了,现在穿这身不大合适。”陆越捧着盒子进了平平房间。 杨秀兰听到这话差点笑岔气,现在知道热了,那她先前问他热不热,他怎么说不热? * 同一时间,夏振也带着邢亮抵达了秦家。 猴子和六子跟在后面,两人手上都拎了大包小包,全是各种昂贵的营养品。 到了秦家,邢亮上去敲门。 屋里,刘惠芬一听到敲门声,欣喜不已,连忙起身打算去开门:“阿振来了,肯定带了不少好东西。” 她的宝贝乖孙又有好东西吃了。 汪萍连忙拦住了她:“妈,一会儿夏振问姝玉,咱们怎么说?” 今天上午,她跟汪萍将秦姝玉祖孙俩能去的地方,认识的人,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他们祖孙的任何踪影。 只听说她们搬家了,但到底搬去了哪儿,没一个人说得清楚。 宁安不算很大,可城里也有二三十万人。 要在这么多人中寻找两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而且从卖工作到悄悄搬家,秦姝玉显然是有预谋的。 汪萍有预感,恐怕短期内,他们很难找到秦姝玉。 刘惠芬却乐观得很:“就说姝玉去上班了,不在家啊,先把她跟夏振的婚事定下来,回头再让建平和雪薇一起到处找找,我不信这死丫头还能躲到天上去。” 汪萍还是有些担忧:“可是夏振那边,万一被他知道咱们骗他……” “哎呀,哪有那么多万一,你真是越来越胆小了,一会儿我来应付夏振,你别说话。”刘惠芬不耐烦地打断了汪萍,兴冲冲地跑出去开门。 看着她兴奋的背影,汪萍的右眼皮骤然狠狠跳了两下。 第054章 我跟秦姝玉结婚请弟兄们喝酒 “阿振来了,快,里面请。”刘惠芬打开门,看到猴子和六子手里拎的大包小包,笑得合不拢嘴。 夏振淡淡地点了点头,鼻翼翕动了下,眉头忽地皱紧,目光落到她汗淋淋的衣服上,脚步往后一退。 刘惠芬毫无所觉,还伸手热情地去拉夏振:“阿振,外头热,进屋坐啊!” “你先进去。”夏振皱眉,又跟刘惠芬拉开了些距离。 刘惠芬这下明白了,夏振是嫌她一身汗味。 这大热天的,她为了找那死丫头,跑了一上午,出了一身的汗,能不臭吗? 心里记了秦姝玉一笔,面对夏振,刘惠芬却丝毫没有怨言,连连往后退:“好,阿振,进来坐,汪萍,你死哪儿去了?快给阿振泡杯茶啊!” “来了,妈。”汪萍只得收起心里的不安,去找新的搪瓷缸子泡茶。 刘惠芬把夏振几人请进屋坐下,为免夏振嫌弃,她特意坐到了夏振一丈开外的地方。 夏振懒得跟刘惠芬这样势利、贪婪的妇女绕弯子,翘着二郎腿开门见山:“我要娶秦姝玉,彩礼三转一响三十二条腿,再加两百块,有意见吗?” 刘惠芬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没有。” 这样顶顶好的条件,简直是他们这一片的独一份,她以前想都不敢想,哪还会有意见。 夏振没再多言:“三天后,我跟秦姝玉去民政局领证。” 刘惠芬连声应好:“没问题,没问题。” 夏振点头,起身,走到门口,忽地回过头,看向刘惠芬:“秦姝玉呢?” “她啊,那丫头去上班了。”刘惠芬的谎言张口就来。 夏振略作停顿道:“你没为难她吧?” 刘惠芬连忙摇头:“怎么会呢?姝玉可是我最疼爱的孙女,我疼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为难她。阿振你放心,我保证三天后让她漂漂亮亮乖乖巧巧地嫁给你。” “是吗?让她明天请假,我带她去买结婚穿的新衣服。”夏振又开了口。 刘惠芬脸上的笑容有一瞬的凝滞:“这,要不过两天吧,姝玉单位这两天比较忙……啊?阿振,你,你这是做什么?” 啪! 夏振突然抄起桌上汪萍刚端过来搪瓷缸子砸在刘惠芬的脑门上。 刘惠芬的额头马上冒了一个包。 热气腾腾的茶水泼了她一脸,茶叶散落在她的头发,让她看起来像是一条刚捞起来的落水狗。 她茫然又不知所措地看着夏振,眼神小心翼翼的,还带着讨好。 但夏振不吃她这一套:“怎么了?敢骗我夏振,就要做好被我报复的准备!” “砸,将这屋里的东西通通都给砸了!” “是,振哥。”猴子和六子兴奋极了,抓起凳子就开始砸东西。 汪萍差点昏厥,她就知道,这煞神不是那么好骗的,可那老婆子偏不听,这下好了,自家也要被砸了。 她哭着哀求:“阿振啊,求求你让他们住手,这可是姝玉的娘家啊,求求你了……” “娘家,她认你们吗?你们这些所谓的家人对她的了解还不如我!”夏振嘲笑。 秦姝玉哪次见了他不是跟老鼠见了猫一样,怎么可能这么轻巧就同意嫁给他。 这老太婆拿他傻子。 他只试探了一句,这老太婆就露出了端倪。 “说吧,秦姝玉在哪里?” 眼看瞒不下去了,汪萍只好说了实情:“她走了。昨天我们从何家回来,她就不见了人影,她的东西也全都不见了。今天我们去厂里和她外婆家都没找到人,她外婆还搬了家。” 夏振竟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她倒是聪明!” 刘惠芬不甘心到手的富贵就这么溜了,连忙保证:“阿振,你放心,我保证在三天之内把那丫头找回来,让她跟你去领证!” “是吗?”夏振眯起眼。 刘惠芬就差赌咒发誓了:“奶奶给你保证。我这就让亲戚朋友们都去找。” 夏振终于喊停:“猴子,六子,住手!” 但这时候,整个客厅除了墙壁,其他东西都被砸得稀巴烂了。 汪萍跪倒在地上低声啜泣。 刘惠芬虽也心疼家里,但想着只要把秦姝玉找回来,顺利跟夏振结了亲,什么好东西没有。 当务之急是要稳住夏振,不让他取消结婚的打算。 于是,刘惠芬又车轱辘一样承诺。 夏振懒得听她说这些:“三天,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三天后的这个点,还没看到秦姝玉,我让人把这个房子推了!” 他比了个“推倒”的手势,在汪萍的哭泣中大摇大摆地走了。 出了门,邢亮感叹:“看不出来,这秦家真正的聪明人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秦姝玉。这下我相信昨天的事都是她一手策划的了。” “只是,她早有计划,应该藏得很深,秦家人能找到吗?” 夏振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找得到更好,找不到我帮她们找到。秦家人愿意做这个恶人不挺好吗?” 邢亮听明白了。 夏振是故意逼刘惠芬他们去找秦姝玉,逼秦姝玉嫁给他。 这样秦姝玉最恨的就是秦家人。 到时候夏振再帮她打压秦家人,出出她心里的这口恶气,秦姝玉还不念着他的好。 可笑刘惠芬还做着攀上夏振后平步青云的美梦,也不想想夏振看重的是谁,秦姝玉要是恨着他们,夏振能给他们好处? “我让弟兄们去查查秦姝玉的踪迹,找到人后,再想办法将消息透露给秦家。” 夏振拍了拍他的肩:“辛苦兄弟们了,我结婚请大家喝酒。” 第055章 陆越,陆司令在等你的电话 咚咚咚…… 马云清咳了一声,对眼睛往大门口瞟的秦姝玉:“去开门吧。” “诶。”秦姝玉赶紧跑了出去,等跑到门口,她立即缓下了脚步,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裙子,干干净净,没有失礼的地方,这才上前打开门,扬起笑容,“杨阿婆,陆越同志,请进。” 杨秀兰看到秦姝玉就心生欢喜:“好,你外婆呢?” 秦姝玉抿唇一笑:“在做饭。” 等杨秀兰走到堂屋,马云清也迎了上来。 两个老姐姐热情地打招呼。 虽然早就认识了,但这次见面显然更正式,两人都客气了许多。 马云清吩咐秦姝玉:“姝玉,给你杨阿婆和陆越泡茶。” 秦姝玉拿出早就洗干净的杯子和茶叶,泡上,端到两人面前。 杨秀兰笑着说:“老姐姐,咱们俩聊,厨房的事就交给他们年轻人吧。陆越这孩子虽然年纪不大就去当兵了,比不得姝玉心灵手巧,但他力气大,有什么力气活尽管交给他。” 马云清也不客气:“正好,鱼还没杀。” 陆越连忙积极表现:“外婆,我去杀。” “好,辛苦你了。姝玉,带陆越过去。”马云清吩咐道。 秦姝玉应了一声,带着陆越进了厨房。 隔开了长辈的视线后,秦姝玉这才敢正眼看陆越。 陆越真是天生的衣架子,简约的白色短袖衬衣穿在他身上仿若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格外贴合,不紧不松。 不过最惹人瞩目的还是他裸露在外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紧实,小臂上青筋若隐若现,稍微一动,肱二头肌就鼓了起来,充满了野性与爆发力。 秦姝玉看得口干舌燥。 更要命的是陆越这家伙还往她身边凑,低声问她:“好看吗?” 喷薄的热气打在秦姝玉的耳朵上,带着他身上独有的那股气息,滚烫又令人心颤。 秦姝玉的心跳不由自主加快。 她下意识看了堂屋的方向一眼,推开凑过来的陆越,轻嗔道:“走开啦,当心被外婆看见。” 陆越不动,声音暗哑低沉:“你今天也很好看,特别好看。” 他的语气一本正经,两只手规规矩矩的放在两侧,上半身距秦姝玉一尺多远,规矩得不能再规矩。 但他那双沉静冷厉的眸子却像是被火焰所点燃,喷薄而出,几欲将人焚烧殆尽。 秦姝玉心尖发颤,颤声提醒:“外婆她们在外面呢,你,你快去杀鱼。” 陆越从喉头溢出一声闷笑,若有深意地说:“先饶你这次,下次再这么看我……” 秦姝玉心慌慌的,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你别说了。” 再说她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陆越饶有兴味地盯着她,轻轻动了动唇,一个像是羽毛般轻盈的吻落在秦姝玉的掌心,拨动她的心弦。 秦姝玉飞快地挪开了手,瞪了他一眼:“不害臊……” 生怕陆越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秦姝玉赶紧转过身去灶上忙活了。 陆越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和红得快滴血的耳垂,心里美滋滋的,也不再逗她,蹲下身杀鱼。 等两人做好饭端出去,马云清已经跟杨秀兰聊得热火朝天了。 杨秀兰还指着院子里那堵墙笑:“我瞅阿越多半是后悔了,这几天,每天过来,都踮脚往你们院子里瞅,可惜墙砌得太高,什么都看不到。” 老底被揭穿,陆越有点不好意思:“外婆,舅婆,洗手吃饭了。” 看着桌上的四菜一汤,杨秀兰赞道:“姝玉这手可真巧,比国营饭店里做的还好看。” 秦姝玉解下围裙,腼腆一笑:“杨阿婆过奖了。平平放学了吧,怎么没过来?我去叫他。” 杨阿婆摆手:“不用,今天放学后他去了他二叔公家里。” “秀兰你真是太客气了,咱们是邻居,还缺平平一口吃的吗?姝玉,拿个碗,把肉菜给平平留一点。”马云清说道。 别人敬她一尺,她敬人一丈。 杨秀兰今天说话好听,礼节周到,丝毫没因为她们祖孙孤零零的有什么怠慢,在婚事的细节上都是有商有量的。 马云清能感受到对方的诚意,因此也不吝表示善意。 秦姝玉听话地进屋里拿了一只大碗出来,先夹了几块鱼,又在上面放了大半碗的肉,再拿一个小点的碗盖上,递给陆越:“你拿回去家,放在水盆里凉着,晚上平平回来给他热一下。” 杨秀兰心里很熨帖,给她孙子吃,比给她吃还让她高兴。 “哎呀,真是,吃了还拿,真是太谢谢你们了,平平一直嚷嚷着他姝玉姐手巧,做饭好吃。” 等陆越回来后,正式开饭。 席间,两个长辈当着两人的面敲定了他们的婚事,又问他们:“你们有什么想法?” 秦姝玉有些羞涩,不好意思开口。 陆越端起茶杯:“谢谢外婆,谢谢舅婆,我们听两位长辈的。你们为我和姝玉的事操心了,以茶代酒,我在这里敬您二位一杯。” 马云清喝了茶,满意点头:“陆越,还有一件事。你想让姝玉跟着你去随军的事,姝玉不放心我,还要考虑考虑,明年再说,你看怎么样?” 这是秦姝玉的意思。 她想留在家里专心准备高考。 考上了,她就报海城那边的大学,这样周末有空的时候她可以去探望陆越,陆越得了空也可以来看她。 如果万一她再次落榜,那秦姝玉也打算去海城。 海城比宁安发达,改革开放以后机会更多,她想乘着这股东风做买卖,干出一番成绩。 马云清不知道秦姝玉心里的弯弯绕绕,对恢复高考也是将信将疑。 但孙女想上进,也就大半年的时间,她怎么也要支持。 只是这种还不确定的事却不能在陆越面前说,她就将原因揽到了自己身上。 陆越没想到婚都还没结就要两地分居,他连忙说道:“外婆,您就姝玉一个孙女。姝玉嫁给了我,您也是我的外婆,我跟姝玉理应给您养老,您跟我们一起去海城吧?” “是啊,云清,你也一起去吧。阿越上头没什么正经的长辈,您就是他的长辈,跟着他们过,也能指点指点两个孩子,等姝玉生了孩子,您也可以帮忙一起带孩子。”杨秀兰在一旁劝道。 马云清摆手:“我这身体还好着呢,能跑能跳,自己能生活,况且还能跟你们舅婆做个伴,就不去打扰你们小两口的生活了。就半年,过完年,姝玉就去海城,陆越,你怎么看?” 陆越当然希望结了婚后老婆孩子热炕头,天天回家都有媳妇可抱,但只是半年,他还能忍耐:“外婆,我没意见。您哪天改变主意了,随时欢迎您到海城跟我们一起生活。一个女婿半个儿,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您的亲孙子,您不用跟我见外。” “好,好!”马云清满意点头。 陆越有这份心,她很感动,至于叨扰孩子们,除非哪天她实在动不了了,不然孩子们有他们的生活,她也该有自己的生活。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双方商量好,等陆越的结婚申请批下来,他们就去领证,再办个简单的酒席,请亲朋好友团聚一堂吃顿饭。 出了马家后,杨秀兰高兴不已,问道:“阿越,你结婚申请什么时候寄回来?” 陆越也急:“舅婆,我打电话去问问,你先回去吧。” “成。”杨秀兰催他,“你假期没多少天了,尽快把这事办了。” 陆越点头,直接去了邮局给徐政委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陆越就高兴地问道:“徐政委,我的结婚申请批了没?” “咳咳咳……”徐政委咳了好几声,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陆营长,陆司令找你。为了跟你通话,陆司令昨天就到了我们团,等了你一天多,你小子一会儿好好说话,听到没。” 第056章 陆司令,你越界了 徐柏山将话筒递给陆司令就关门出去了。 陆司令拿起话筒。 没人开口,话筒里只有两人沉闷的呼吸声。 过了两分钟,陆司令率先打破了沉默:“陆越,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陆越握住话筒的手背青筋暴凸,压抑许久的怒火骤然爆发:“你不同意,你凭什么不同意?按照规定,我的结婚申请审核批准权在团里,跟陆司令无关!” “陆越,你就非要这么跟老子说话吗?”陆司令火大,“你要结婚的这个女人不止是资本家的后代,她前几天还有定亲对象,转头又跟你结婚,像什么话?” 陆越讥诮地说:“陆司令可真是神通广大,千里之外消息就这么灵通,那你有没有查到,我当天也在场,还帮她打掩护呢?” “你……陆越,她嫁给你的目的并不单纯。她是在利用你,利用你摆脱她成分上的缺陷,利用你摆脱她那糟糕的家庭。当年她的母亲嫁给秦建新也是如此。” 姜还是老的辣,陆司令只从调查来的消息就大致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陆越冷笑:“那又怎样?秦建新难道又不是看中她母亲漂亮有文化?要不是成分,十个秦建新加起来也娶不到她妈那样的女人。” “至于我,我乐意被她利用。她不嫁给一个能帮助她摆脱糟糕家庭的男人,难道要嫁给一个心有所属的蠢货窝囊废才对?” 喜欢他的这些外在条件就不是喜欢他这个人了? 那他还喜欢秦姝玉年轻漂亮可爱,又怂又猛又有心机主见呢! 这些都是他们本身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歪理,说来说去,你就是非要娶她不可是吧?”陆司令头痛得很,本以为戳破了秦姝玉的真面目,陆越就能回头。 哪知道陆越早就心知肚明,还乐在其中。 陆越承认:“没错。陆司令,于公,我的结婚申请由团里审批,与你无关。于私,我的个人档案上清楚地写着‘丧父’,你也没养过我一天,我的婚事更与你无关。” “陆司令,是你越界了。” 陆司令气得心肝疼:“我怎么管不着,我是你老子。” “陆司令慎言,我是遗腹子,这事从小到大我户口簿上都记得清清楚楚,有据可查。”陆越冷声说道。 电话那端,陆司令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陆越,你想气死老子。” “陆司令,你想多了。我今天已经正式到马家提亲,由一直照顾我们母子的长辈出面定下了这门亲事,如果申请通不过,那我只能打退伍申请了。” 说完,不等那边回话,陆越直接挂断了电话。 陆司令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嘟声气得差点将电话砸了。 徐柏山看到他暴怒的样子,摸了摸鼻子,硬着头皮问:“那……陆司令,关于陆越结婚申请……” 陆司令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掩饰眼底的苦涩。 就如陆越所说,他没养过他一天,没尽过一天当父亲的责任,哪有资格管他。 而且陆越性格跟他妈一样倔强认死理。 如果自己真的卡他的结婚报告,他很可能真的会转业回家。 陆司令站起身,摆了摆手:“按规矩办事吧。让徐政委看笑话了。” 徐柏山连忙宽慰他:“陆越年轻气盛,以后他就知道您都是为他好。” 陆司令苦笑了一下,没有多言,转身推开了门。 徐柏山看着他沉重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罢了,不管这父子之间有什么隔夜仇,这事总算是过明路了,陆司令都松了口,他就照章办事即可。 徐柏山送走了陆司令,回到办公室找出陆越的那份结婚申请摊开,正要批复便听到电话铃声响起:“喂……陆越……” 徐柏山下意识地看了大门的方向一眼:“你小子怎么又打电话来了?” “徐政委,你给我个准话,我这结婚报告到底批不批?”陆越催促道。 徐柏山无语:“你小子很急啊!” “我的假期不足十天了,要不你再给我批一段时间?”陆越厚着脸皮说。 徐政委翻了个白眼:“你做梦。以前让你小子休假你都不休,现在知道假期宝贵了?行了,陆司令已经松口了,我这就给你小子批。” “谢谢徐政委,今天就给我寄出来,记得寄挂号信。”陆越叮嘱。 徐政委很无语:“我说你要不要这么急,这次赶不上下次休假领证也一样,也不差这一年半载的吧。” “差,挂了,电话费很贵。”陆越目的达成,利落地挂断电话。 他确实不是特别急,但秦姝玉那边显然不行。 他这一走至少都是一两年,等秦家人回味过来秦姝玉干的事绝不会放过她,所以他们必须得在秦家人反应过来之前领了证。 结婚申请总算是有了明确的回复,陆越本来应该挺高兴的。 但跟陆康诚的一番对话,让他的心情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秦姝玉出来倒垃圾正好碰到他回来,一眼就看了出来:“结婚申请没批下来吗?要不咱们先处一段时间的对象,明年再说?” 秦姝玉也很无奈。 好在明年外婆就会被平反了,到时候她的成分将不会成为她跟陆越之间的阻碍。 陆越偏头看她,心情好了许多。 陆康诚说她只是利用他的,但显然不是。 她也会为他做出让步,哪怕这个让步可能打乱她的计划,让她将来陷入麻烦中。 “已经批下来了,今天就寄出,挂号信,应该三四天后就会到。”陆越给了秦姝玉准确的消息。 也就是说刚批下来。 秦姝玉心里有了猜测,结婚申请必然经历了波折,很可能陆越挨了批。 但既然陆越没说,她也没必要寻根究底,提这些不愉快的。 于是她灿然一笑:“嗯。” 她的善解人意让陆越心里也舒了一口气,他不想提陆康诚。 “等收到信我们就去领证。我去借一辆三轮车,买一些水泥砖块石灰,重新将地面、墙壁刷一遍。”陆越说了接下来的计划。 他一个人住倒是无所谓,但结婚了,总要好好收拾收拾房子。 他那老房子许久没住人了,他回来也是瞎对付,屋子又旧又破,地面还有些坑洼,结婚显然不合适。 秦姝玉倒无所谓,她在秦家住的房子也很破。 “不用这么麻烦了吧,你走了,我跟外婆住。明年我也要去海城,房子刷了也没人住。” 陆越坚持:“不行,就算现在不是常住,以后咱们回老家探亲也要住,正好趁着这几天我有时间弄一弄。” 秦姝玉拗不过他,想着他说得也有道理,便道:“好吧,那我能做什么?” “你啊,中午给我送饭吧,时间比较紧,我得赶工。”陆越耍了个心眼。 在长辈面前,他想跟姝玉连拉下小手都不敢,这下总算是可以把她名正言顺地拐到一边去了。 秦姝玉不疑有他,一口答应下来:“好啊。” 第057章 失业第一天就遭嫌弃的秦建新 下班,秦雪薇阴沉着脸回家。 今天她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因为不知哪个大嘴巴将她跟夏振、何彬的事传了出去,添油加醋的,弄得厂里几乎人尽皆知。 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很怪异,甚至有些人直接当着她的面直接开嘲,阴阳怪气指桑骂槐。 秦雪薇差点撂挑子翘班回家。 但她知道今时不同往日,没了夏振撑腰,她要是再旷工,以前就看她很不顺眼的车间主任保准会找她麻烦。 为了保住这份工作,她只能忍气吞声。 但她的忍耐却让这些人变本加厉,同小组的女工将活儿都推给她,其他人见了非但不制止,甚至还跟着这么干。 她一个人干了三个人的活儿,累得腰酸背痛。 回到家非但没一口热汤热菜,反而是一地的狼藉。 母亲和奶奶坐在一旁哭,二叔秦建新垂头丧气地抽着烟,一言不发。 “妈,家里遭贼了吗?”秦雪薇疲惫极了。 要不是现在纺织厂的工人很多针对她,她真想申请个集体宿舍算了,省得回家也是一堆糟心事。 刘惠芬狠狠瞪了她一眼:“还不是怪你这个丧门星。要不是你下贱,背着夏振偷人,惹恼了他,他怎么会砸了我们家,又让你二叔丢了工作。” “对了,你的工资呢,拿来!” 秦雪薇连忙捂住包:“奶奶,咱们说好的,我的工资不用上交。” “那是以前。你也不看看现在,家里就你爸和你有工作,却有六个人吃饭,你要不交钱,仅靠你爸一个人的工资,怎么够开销?”刘惠芬伸出手,理直气壮地说。 秦雪薇差点气昏厥。 夏振才跟她分手第一天,奶奶就迫不及待地要拿她的工资了,这个家真是没法待了。 但她没想到汪萍也这么说:“雪薇,你每个月留十块钱做零花,剩下的交家里做家用吧。家里现在一下子少了两份工资,确实紧张。” 秦雪薇看向一旁的垂头丧气,一支烟接一支烟抽个不停的秦建新:“二叔的工作丢了?我爸昨天不是去找厂里吗?” “找了也没用,肯定是夏振的意思,他报复咱们家呢,厂里的领导不敢得罪他,只能动你二叔的工作了。哎,早知道他是这样一个煞星,当初你就不该和他好。”提起这事,汪萍就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 不好她能有工作吗?她早就下乡做知青了。 秦雪薇没接她妈这话,而是问:“那二叔这么大个男人就不上班,整天待在家里了吗?” 秦雪薇的声音不算很大,但落到自卑丧气的秦建新耳朵里,无疑是赤裸裸的嫌弃。 他猛地摁灭烟,站了起来:“雪薇,你嫌弃叔?” “二叔以前可是把你当亲闺女一样,姝玉有的你都有,姝玉没的你也都有。二叔这么多年的工资都交了家里,养活了你们姐弟。今天我没了工作,你就嫌弃我了?” “你小时候可是说过,等你长大了,要跟卫兵一起给我养老的。我这还没老呢,还没吃过你一顿饭呢。” 秦雪薇撇了撇嘴:“二叔,你也说了那是小时候,小孩子的话能做数吗?而且你还有姝玉这个亲生的,养老哪轮得到我,刚才那话我就是说说而已。” “说说,说说才是你的真心话吧。要不是你,老子能丢工作吗?老子在锯木厂干了二十年,一直干得好好的。”秦建新心里也憋了一肚子的火。 只是过了一个晚上,他就从人人艳羡的锯木厂工人变成了无业人员,回家老娘唉声叹气,相好愁眉苦脸,甚至连侄女也毫不掩饰对他的嫌恶。 这样巨大的落差让秦建新无所适从。 秦雪薇坚决不肯承认:“这跟我没关系。夏振都要娶你亲生女儿了,以后你就是他老丈人了,工作的事你找姝玉去,她肯定能帮你们解决的。” 这一刻,她是既希望秦姝玉能搞定夏振,让夏振高抬贵手放过秦家一马,让他们的日子回归到过去。 但她又不想被秦姝玉给比下去,所以暗戳戳地希望秦姝玉也拿夏振没辙,最后被夏振玩弄一场抛弃。 可惜她完全没想到秦姝玉比谁都溜得快,早跑得没人影了。 “别提她了,她把工作卖了,她外婆也搬家了,我跟你奶奶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人。夏振放了话,要是三天内找不到她,就要把咱们家的房子推倒了。”汪萍伤心地哭了起来。 刘惠芬想起这事也是一肚子的火:“我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哦,养了你们这两个丧门星的东西,整天往家里招祸,一个比一个能惹事,半点都不体谅老人,不为这个家着想。” “雪薇,你爹妈把你养这么大,你必须得往家里交三年,不,五年的工资,不然我就去纺织厂找你们领导。” 说着刘惠芬就去扒秦雪薇的包。 秦雪薇现在名声坏了,嫁不了什么好人家,为秦家带来更多的好处,刘惠芬就把主意打到了她的工资上。 秦雪薇哪里肯乖乖将工资交出来。 她死死护住包,坚决不肯把工资给刘惠芬。 祖孙俩拉扯时,一个不小心将秦雪薇给推倒在了地上。 她捂住肚子,发出痛苦的叫声。 刘惠芬根本没当回事:“装,你就给我装。只有何彬那种蠢货才吃你这一套,我才不上你的当,我跟你说,不管你怎么嚎,今天必须将工资给我交上……” “妈,等等,血,雪薇,雪薇流血了……”汪萍看到秦雪薇的裤子底下流出了鲜血,吓得尖叫出声。 第058章 秦雪薇怀孕,想仗肚逼婚 刘慧芬看到地上的血也吓了一跳:“我……我只是轻轻推了她一下,谁让她不上交工资的?” “哎呀,妈,别说了,我看雪薇很难受的样子,先送她去医院。建新,你还愣着干嘛,快来帮忙啊!”汪萍着急地喊道。 秦建新今天是真被秦雪薇的话伤了心,不想动,可抵不住汪萍泪眼婆娑望着他哀求的样子,只得去借了一辆木板车,将秦雪薇推去了医院。 医生检查后,告诉秦家人,秦雪薇怀孕了,而且有先兆流产的迹象,需要卧床好好保胎。 听到这个消息,刘惠芬的第一反应是追问孩子的父亲:“是阿振的吧?” 秦雪薇点了点头。 刘惠芬欢喜得拍手:“真是太好了。你这肚子这么圆,肯定是个男孩,阿振知道了肯定很高兴。” 汪萍却没那么乐观。 夏振这人混不吝得很,尤其是雪薇跟何彬的事还暴露了,只怕夏振根本不会承认这个孩子。 她蹲到病床边,心疼地握住秦雪薇的手:“雪薇,你打算怎么办?” 秦雪薇早就想好了。 “我要生下这个孩子。” 刘惠芬在一旁不住点头:“对,生,这可是夏振的第一个孩子,他怎么也得认。” 这样,哪怕找不到秦姝玉,夏振看在这孩子的份上,应该也会放过他们秦家吧? 要是他肯娶雪薇就更好了,这样建新的工作又能有着落了。 秦雪薇也是这么想的。 今天奶奶和母亲的变脸,让她深刻地认识到,没了夏振,她在这个家的地位其实比秦姝玉好不了太多。 她想像以前那样想上班就上班,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在这个家超人一等,想要过上更好的生活离不开夏振。 哪怕夏振花花肠子很多,但只要能坐稳夏振媳妇这个位置,她都可以忍。 “妈,我打算生下来。” 汪萍现在很怕夏振,犹豫道:“可是……夏振要是不认怎么办?你这还没结婚就生孩子,风言风语都能杀死你。” 秦雪薇心里早有了盘算:“他不认,还有他爹妈呢。等我的身体情况好些了,我上他家找他父母去,他父母就算不想要这个孙子,也要顾忌夏家的名声吧。只要让我跟夏振结婚生下孩子,哪怕以后离婚都行。” “对,到时候奶奶陪你一起去。你怀了身子,必须得让夏振对你负责。”刘惠芬也赶紧说道。 汪萍一个人拗不过这两人,只得叹气默认了这事。 只是一医院离家太近,时不时地就能撞上熟人。 秦雪薇到底是还没结婚的大姑娘,怀了身孕,传出去名声不好听,也会影响她的婚嫁。 所以刘惠芬跟汪萍商量后决定将秦雪薇转到离家比较远的二医院保胎。 那边距纺织厂、锯木厂很远,几乎没有熟人,秦雪薇可以放心地养胎,等胎坐稳了再去夏家。 而且为了避免这事被人知道,她们甚至没走单位的医保,自己花钱保胎,在医院的一应开销都是自掏腰包。 秦雪薇也借机顿顿吵着要吃好的。 刘惠芬虽然心疼,但还是回家买了只老母鸡杀了炖汤,一分为二,给秦卫兵留了一半,剩下的半锅鸡汤都给秦雪薇提到了医院。 秦姝玉到二医院给马云清拿药出来时差点跟拎着鸡汤的刘惠芬撞上。 她赶紧躲到医院大厅的一根正方形的柱子后面,偷偷盯着刘惠芬,看着她上了住院部的二楼。 “躲谁呢?”忽然一只纤细的手搭在她的肩上。 秦姝玉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到穿着白色护士服的赵春丽,她扯了扯嘴角,打了个马虎眼:“没躲谁,就站站。” “那个一脸刻薄的老太婆进了二楼左边的病房,你不用躲了。”赵春丽撇了撇嘴,“你跟陆越不愧是一对,嘴上就是没一句实话。” 原来她早就发现了。 秦姝玉有点不好意思,但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我跟陆越没骗你。那天在电影院我们是第一次偶然遇到,后来我外婆租了杨阿婆的房子,所以见面的机会才多了起来。” “我又没说你们骗我。”赵春丽嘟囔了一句,看着秦姝玉手里的药,“这个药到月底经常缺,要是需要,下次有我帮你买一些。” 秦姝玉感激地说:“好啊,谢谢。对了,二楼左边是什么病房?” “妇产科,怎么啦?”赵春丽目光落到秦姝玉的肚子上,充满了怀疑。 秦姝玉羞恼地瞪了她一眼:“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我跟阿越还没结婚。而且我真没骗你,我们认识还不到一个月。” 赵春丽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可没说,都是你自己说的。再说,现在用不上,以后迟早也能用上。” “咳,你们什么时候办酒,记得通知我一声。” 秦姝玉诧异极了:“你不生气了?” 赵春丽气哼哼地说:“生气还是生气的,凭什么我等了陆越三年他都不选我,你除了比我长得好看点,哪里比得上我?你们家房子都是租的,医院这边等我年底评上优都有资格分房了。” 秦姝玉认真点头:“你说得对,是陆越他没眼光。” 她这样的态度,搞得赵春丽没脾气了,摆了摆手:“算了,陆越同志好歹救过我一次,这三年也是我一厢情愿追着他跑,他一直拒绝我,我写给他的信都是原路退回来的。你跟他好好过日子吧,别把我的话放心上。” 秦姝玉忍不住对赵春丽刮目相看。 这个姑娘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是个真性情的人。 也只有真心疼爱女儿的家庭才能养出这样的姑娘。 她由衷地说:“谢谢,等办酒的日子定下来我一定亲自通知你。赵春丽同志,重新认识一下,我是秦姝玉。” 她伸出手,笑眯眯地看着赵春丽。 赵春丽傲娇地跟她轻轻碰了一下手:“别误会,我就是想还陆越的人情,我以后找的对象肯定比他好一千倍一万倍。” 秦姝玉赞许点头:“当然。赵春丽同志这么可爱,我都很喜欢更别提男同志了。你以后肯定会遇到一个志同道合的男同志。” 赵春丽似乎很少被人这么直白的赞美,很不好意思,瓮声瓮气地说:“哼,你就是这么把陆越给哄到手的吧,真没想到,他竟这么肤浅,喜欢听甜言蜜语。” 秦姝玉哭笑不得,憋着笑:“对,他就是肤浅,俗气。” “你这人怎么没脾气,哎,我还有工作,不跟你说了。”赵春丽赶紧开溜,她发现,再跟秦姝玉说下去,她都要变节,劝秦姝玉别嫁给陆越了。 陆越那么冷硬不近人情的家伙,有什么好的? 第059章 秦姝玉发现被跟踪 跟赵春丽告别后,秦姝玉将药拿回家,换了一身陆越给她买的新裙子,然后又找了个口罩戴上,重新回到二医院。 她装作探病的样子,上了二楼住院部,挨个病房找过去。 找到第二个病房时,秦姝玉看到秦雪薇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假寐,神情很是憔悴。 旁边汪萍一边削苹果一边絮絮叨叨:“感觉好点没?今天没流血了,我问过医生,只要肚子不疼,不流血,你这胎就坐稳了。只是以后出了院不能干重活,也不能提重物,还要当心磕到碰到……” 果然,秦雪薇怀孕了。 秦姝玉嘴角压抑不住地往上翘。 未免被她们发现,秦姝玉只听了这两句就装作模样地往下走,走到走廊尽头像是没找到人,又折返,下楼出了医院。 踏出医院,秦姝玉仰头望着晴空万里,心情说不出的舒畅。 真好,秦雪薇如前世那般怀孕了! 九个月后,何怀秦那个白眼狼就会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她真的好期待! 这样大喜的日子,秦姝玉打算送秦雪薇一份大礼。 听汪萍的话,秦雪薇这一胎不是很稳,所以才会住院保胎。 她们舍近求远,跑到二医院来显然是怕被人熟人知道。 毕竟未婚先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而且七十年代,单位出了这样的人也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那是在给单位抹黑。 很多单位对这事都很忌讳。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轻则处分,重则开除。 所以哪怕有小年轻不知轻重怀了孕,都是私底下处理,要么两家赶紧结婚,生米煮成熟饭,以后对外也有了体面的说辞。 要么找人开点打胎的药偷偷把孩子打了,就当没这事。 秦雪薇偷偷保胎,显然两者都不是。 估计她是想把孩子落在夏振的头上,但依夏振的性格必然不肯轻易认下这个孩子。 秦姝玉回到家,拿出纸笔写了一封检举信,内容就是检举秦雪薇未婚先孕,在二医院203病房保胎。 写好信,贴上邮票,填上了纺织厂人事科的地址,秦姝玉顶着太阳出门将信递进了离家不是很远的一个绿色邮筒中。 将信抛进去,秦姝玉看了一下邮局大厅中挂着的座钟,想看看几点了。 结果座钟玻璃镜面上照出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站在不远处,似乎是在瞅她。 秦姝玉惊骇不已。 她揉了揉眼睛,装作看时间的模样,又盯着镜面瞅了一眼,这次看清楚了,确实有个人,瘦瘦小小的,站在她斜后方,戴着只解放帽。 秦姝玉装作不经意地回头。 那人立即将帽檐往下拉了拉,然后垂着头走开,一副路过的样子。 但秦姝玉已经认出了他。 这是经常跟在夏振身边那个尖嘴猴腮的狗腿子——猴子。 这人怎么跑长新区来了? 而且盯着自己做什么? 为了搞清楚猴子到底是不是在盯着她,也是为避免将麻烦带回家,秦姝玉没有回家,而是转身去了不远处的兰长街。 兰长街是宁安市的一条老街,以前挺出名的,后来被收归国有后,这条街也被保留了下来,现在还有一些传统的店铺、小吃店开着。 算是本地一个比较热门的旅游景点,逢年过节不少人会来这边玩,甚至也有一些外地游客慕名而来。 秦姝玉作为本地人,对这条街了如指掌。 她装作游玩的样子,踏进老街,然后拐进了一家卖钟表的店铺里,问服务员借厕所,趁机从后门溜到前方躲在一闪门柱后面往钟表店看去。 果然,她又看到了猴子。 大热天的,猴子仍旧戴着解放帽,脚下乱转,眼睛时不时地往钟表店里瞟去。 这一发现确认了秦姝玉的猜测。 猴子果然是在跟踪他。 而能使唤得了猴子的非夏振莫属。 夏振这人睚眦必报,莫不是被他发现了什么? 秦姝玉忍不住有些担忧。 夏家要到五月中旬才落败,还有十来天,这中间她要是被夏振逮着肯定没好果子吃,很可能还会给陆越带来麻烦。 所以现在能拖就拖,绝不能让猴子发现她住在什么地方。 只是就这么偷偷溜走了,猴子肯定还会继续找她的。 这里离她和外婆现在住的地方太近了,估计要不了两天,夏振就会找上门来。 她得想办法误导猴子,让他找错地方,撑过这十来天,到时候就不惧夏振了。 秦姝玉琢磨了几秒,绕回了钟表店,然后若无其事地从店门口出去,假装没发现蹲在外面的猴子,继续沿着兰长街散步游玩。 逛完了兰长街,秦姝玉坐上公交车。 很快,猴子也上来了,他特意坐到了最后一排,跟秦姝玉隔了四五排的样子。 期间,秦姝玉换乘了一趟车,他也混在人群中下车上车,耐耐心心地跟着。 这让秦姝玉越发肯定,猴子必然是在盯梢,想找到她现在的住址。 转两趟公交,秦姝玉回到江甸区,在百货大楼附近下车,然后熟门熟路地踏入了旁边一条巷子中。 马家的祖宅就在这条巷子中,明年归还后,外婆会搬回这里。 所以秦姝玉对这一片熟得很,她大大方方地踏进了现在已经被分给了别人的马家老宅,自然得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家。 猴子怕惊动秦姝玉没敢进去。 他守在外面,踢着路边的石子,百无聊赖地等着。 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秦姝玉出来,却等来了两个戴着大盖帽的公安同志。 公安同志拿出手铐往他手上一铐:“有人举报你尾随妇女,意图不轨,跟我们回派出所交代清楚。” 猴子两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不是,我不是,我真的没有,我,我就是路过……” “路过能在这大门口守半个小时?”公安同志早就调查清楚了,不由分说将还想辩解的猴子带走。 第060章 夏振再不进去,我就将材料往上交 因为带着猴子溜了一圈,秦姝玉坐车回去时已过了中午。 一下公交车,她就看到陆越斜靠在站台,指尖夹着一支烟,眉心紧拧。 发现她下车,陆越眉头稍稍舒展,利落地掐灭了手里的烟迎了上来:“去哪儿了?发生什么事了?” “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啊。”秦姝玉心里一暖,将今天被猴子跟踪和自己的猜测告诉了他,“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下车?” 陆越刚舒缓的眉头再度拧起:“有人看到你上了公交车。先回去吧,外婆很担心,我让平平告诉她,你在我那儿帮忙,一会儿回去别说漏了嘴。” 秦姝玉感激地看着他:“阿越,谢谢你。要不我带着外婆出去避几天吧。” 虽然她今天把猴子给糊弄过去了,但依夏振的精明,未必会上当。 陆越却说:“不用,这几天我住到舅婆家。你跟外婆尽量别出门,遇到什么事喊我。” 秦姝玉点头:“好。夏振这人挺混的,而且他家势力不小,真的没关系吗?” 陆越轻轻一笑:“没事,吃饭没?” 他不想提夏振。 夏振看秦姝玉的眼神明显不清白,充斥着浓浓的占有欲。 秦姝玉可能察觉了一点,但因为夏振跟秦雪薇谈恋爱的事,她只以为夏振是那种花花肠子很多,见到漂亮姑娘就挪不动的腿轻浮家伙,对她也就是一时兴起。 陆越不会傻得去戳破情敌的心思,让夏振在秦姝玉心里留下一丝痕迹。 秦姝玉摇头:“错过了饭点,你呢?” “我也没吃。先去我那儿煮点面条吃,吃完了我送你回家。”陆越已经安排了。 秦姝玉没意见:“对不起啊,说好给你送饭的,第一天就食言了。你墙刷得怎么样了?要不再借一套工具,我跟你一块儿刷吧。” “不用,今天就能把墙面刷好,明天再弄一下地面,晾一两天就可以了。”陆越掏出钥匙打开门。 果然如他所说,墙壁上缺砖少瓦的地方已经补齐了,四面墙壁刷好了三面,只剩镶着窗户的这一面还没动。 “你动作好快呀。”秦姝玉感叹。 陆越拿了只凳子跟她:“还好。坐,我煮面条。” “我来吧,你歇会儿。”秦姝玉接过了锅。 陆越没跟她争,指了指柜子:“鸡蛋和面条在里面,还有半罐舅婆给我熬的猪油。” 秦姝玉点头,洗干净锅,打开柜子,里面有一把拆开的挂面,还有一小袋子大米,大米旁边有个陈旧的小篮子,篮子里装了十来个鸡蛋。 她拿了两个鸡蛋,想了想又多拿了一个。 准备好食材,她开始做饭,先将锅烧热下猪油煎荷包蛋,然后再煮面条。 煮好饭,秦姝玉招呼陆越:“吃饭了。” 陆越也没闲着,脱了衬衣,只着一件军绿色的背心站在门口敲用来铺地的石块。 听到喊声,他应了一声,放下铁锤,走到水龙头前,弓着身,头凑了过去,然后拧开水龙头。 凉爽的自来水倾泻而下,刷冲着他的脸。 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的额头、脸颊、下巴,一路滑落,没入他紧实的胸膛上。 他闭上眼,似是很享受夏日里的这一抹凉爽,喉结滚动,微微喘息,性感又迷人。 秦姝玉只看了一眼就觉口干舌燥。 她赶紧挪开视线,侧对着他,慢条斯理地分着筷子。 很快,一道带着水汽和喷薄热气的身体落在她旁边。 秦姝玉咳了一声,将筷子递给他,指尖无意间的相触,让她脸上刚消下去的热度又爬了起来。 “很热吗?要不要洗把脸再吃饭?”陆越看着她绯红的脸颊,诧异问道。 秦姝玉嗔了他一眼:“不用,就是刚才做饭炉子边比较热,一会儿就好。赶紧吃吧,不然一会儿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陆越点点头,端着碗,吸了一口。 他吃东西很快,大口大口的,几下碗就空了一大半,露出碗底两颗金灿灿的荷包蛋。 “怎么两只蛋?”他夹了一只放进秦姝玉的碗里。 “我也有的,在碗底。”秦姝玉想还给他。 但陆越已经三两口吃完了荷包蛋,一口喝完剩下的面汤,拿着碗去水龙头下冲洗了:“那就再吃一个,你太瘦了。” 秦姝玉看着碗里的鸡蛋,不由想起上辈子。 嫁给何彬后,何家条件好,隔一天吃一次煮鸡蛋,全家都有,独独少了她这个吃闲饭的那份。 何彬从未替她打抱不平,也没想过将鸡蛋偷偷让给她吃。 哪怕后来她查出怀了孕,何彬也是该吃吃该喝喝,从没心疼她的意识和想法。 见微知著,由小见大,一个男人心不心疼你,心里有没有你,从点滴小事就能看出来。 可惜上辈子她这个年纪的时候见识太少,又受大环境影响,见周围大部分的新媳妇都这样,便以为是寻常。 好在这辈子幡然醒悟还不晚。 秦姝玉夹起荷包蛋咬一口,明明没放糖,她却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吃过饭,陆越就把秦姝玉送回了家,并再三叮嘱:“这两天别出门,需要买什么告诉我。” “知道了,这话你已经说五遍了。”秦姝玉将他推出了门,“我回去了,晚上你来家里吃饭吧,我给你做好吃的。” 陆越点头答应,示意秦姝玉关门。 等门一合上,他脸上的笑容立马荡然无存。 他穿上搭在肩头的衬衣,去邻居家借了一辆自行车,直奔江甸区公安分局找徐江。 一碰头,他就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夏振什么时候进去?” “就这几天了。”徐江含糊不清地说。 陆越可不吃他这套:“前几天你也是这么说。老徐,你今天给我个准话,材料到底交上去没有?如果区里市里不方便处理,那我就将材料递给到省里。” 夏家仗着夏振那个革委会主任的舅舅,这些年没少以权谋私,证据确凿,处理却还如此慢。 徐江连忙拦住他:“递交上去了,真的快了。夏振舅舅去了省里开会,等他回来就会实施抓捕行动,就这两天。你再等等。” “好,两天,我再相信你一次。上次的材料我做了备份,如果两天后还没结果,我会将材料递到省城。”陆越冷声道。 第061章 逼婚遭拒,秦雪薇大闹夏家 夏振完全不知道脑袋上悬着一把利剑,随时都可能砍下来。 他看着垂头丧气的猴子,饶有兴趣地说:“被耍了?” 猴子沮丧地抱怨:“振哥,你不知道,那个秦……嫂子有多奸诈,比秦雪薇狡猾多了。她明明早知道我跟在她后头,硬是不吱声,偷偷报了警,害我进了派出所,被六子他们笑死了。” “就你这榆木脑袋怎么玩得过她。”夏振轻嗤,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色。 猴子立即点头:“那是,嫂子太聪明了,我拍马都不及。振哥,我估计嫂子就住在马家的老宅附近,我这就带几个兄弟去找找?” 夏振叫住他:“慢着。她那么聪明,明知你在跟踪会把你带到她的新家?” 猴子做恍然状:“对,是我想差了。那振哥,你觉得她们应该搬到了哪里?” “兰长街那一片。通知秦家人去那附近找,两天后我要见到人。”夏振曲指轻敲桌面。 猴子连忙点头:“是,我现在就去给秦家人下最后通牒!” * 秦雪薇母女不在家。 刘惠芬和秦建新听了猴子的话,第二天就去兰长街找人。 只是那一片是好几个工厂的家属区,人口很密集。 他们娘俩耷拉着一张刻薄的脸,一看就是来找麻烦的。 大部分人都不想跟这种人有什么交集,所以每次他们拦路问人,路人都摆手说不知道。 母子俩在兰长街像无头苍蝇一样转了半天,累得满头大汗,连秦姝玉的影子都没寻到。 好在这片地区离二医院很近。 到了中午,又累又渴的母子俩干脆去医院看秦雪薇,顺便休息一会儿。 秦雪薇的身体一向很好,再加上好吃好喝的供着,她的气色好了许多,医生说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听说两人是奉夏振的命令在找秦姝玉,她的脸立即拉了下来。 如果夏振娶了秦姝玉,她怎么办?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汪萍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问刘惠芬:“妈,你有没有跟阿振说雪薇怀孕的事?” “哎呀,来的是跟在阿振后面那个尖嘴猴腮的二流子,我怎么说嘛。”刘惠芬打哈哈,“雪薇,你别多想,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将孩子生下来。要是夏振不认,到时候就塞给姝玉,让她帮你养,反正也是夏振的儿子。” 汪萍听到这话脸色大变,气急败坏地说:“妈,你说的什么话,这孩子可是雪薇千辛万苦生下来的。” 这老太婆真是疯了,为了巴结夏振,两个孙女都可以出卖,也不怕人笑话。 “我就说说嘛。这不是没办法吗?要是夏振能改变主意娶雪薇那当然是更好了,即便不娶,只要雪薇生下了他的孩子,他以后也不可能不管雪薇母子呀。”刘惠芬振振有词。 汪萍板着脸,一言不发。 秦雪薇索性侧过身背对着他们。 刘惠芬讨了个没趣,喝了两杯水,找了借口离开。 出门时还低声抱怨:“是她自己笼络不住男人,怪我了。她要是能抓住夏振的心,让夏振早点娶了她,我也省了不少事,不用到处找那死丫头。” 秦雪薇气得浑身颤抖,除了秦卫兵,她们这些做孙女的在老太太心里也不过是一个可以待价而沽的物件罢了。 有用就笑脸相迎,没用就弃之如敝帚,势利得很。 汪萍起身将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轻轻拍了拍秦雪薇的手背:“你奶奶就是这样不着调,不用理她。” 秦雪薇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坐了起来:“妈,收拾一下,明天我出院去夏家。” “可是你的身体?”汪萍有些担忧。 秦雪薇摇头:“没事的。妈,我必须赶在夏振娶秦姝玉之前行动,不然等他结了婚就迟了。” 汪萍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点了点头:“成,明天妈陪你去,要不要叫上你奶奶一起?有些话,她这个长辈更好说。” 不是长辈更好说,而是刘惠芬擅长倚老卖老,胡搅蛮缠。 哪怕不喜欢这个婆婆,汪萍也得承认,在一致对外的时候婆婆的战斗力比她强。 秦雪薇也明白这点,她现在怀了身孕,情绪不宜太过起伏。 她妈还要顾着她。 冲锋陷阵的事交给奶奶再合适不过。 “成,你跟她说一声。我跟卫兵才是嫡亲的姐妹呢,秦姝玉跟卫兵隔了一层,平时就不让着卫兵,还指望她嫁进夏家帮衬卫兵吗?”秦雪薇也是知道怎么拿捏刘惠芬的。 汪萍点点头,傍晚回去将秦雪薇的话转达给了刘惠芬。 刘惠芬在大太阳底下找了秦姝玉一天,腰酸背疼的,正是怨秦姝玉的时候,听到这话,当即就答应了:“成。我看雪薇比那死丫头有良心多了,活该这样的好亲事轮不上她。” 全家人达成一致,连秦建平都被刘惠芬要求请了假,一起去夏家为秦雪薇讨个说法。 * 第二天一大早,家属院里的人正在吃早饭,准备上班上学。 秦家五口就找上了门。 夏母看到他们这阵势惊呆了:“你们这是……” “亲家母,亲家母,好事啊。我们家雪薇怀了夏振的孩子,我来跟你谈谈两个孩子的婚事。”刘惠芬笑呵呵地上前紧紧抓住夏振他妈的手,“恭喜啊,亲家母,你要做奶奶了。” 夏母差点昏过去。 这一家看着就不是什么善茬,她才不想跟这种人结亲呢。 夏母甩开刘惠芬的手:“你们是什么人?我不认识你们,请你们出去。” “婶子,我是阿振的女朋友,去年开始交往的。阿振先前就说带我回来见婶子,只是一直不得空,今天冒昧登门,实在是他等不了了。”秦雪薇柔柔一笑,轻抚着肚子,意有所指。 夏母根本就不吃她这一套:“知道冒昧还来,这就是你的家教?既然阿振想带你回来,那就让他带你来。” 夏母也是了解儿子的。 她儿子要是想娶这个女人,这女人也不用一大早就带着全家上门逼婚了。 想借她的手逼夏振,做梦。 夏母一眼就看穿了秦雪薇的伎俩,越发瞧不上这个人。 一个大姑娘家家的不要脸,没结婚就跟男人厮混还搞大了肚子。 这样的女人休想进他们夏家的门! 秦雪薇没想到她都怀孕了,夏母竟丝毫都不为所动。 好好说行不通,那只能逼着夏家认下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了。 秦雪薇吸了吸鼻子,一个转身,直接冲到向门口的柱子:“我不活了,我跟孩子一起死了算了……” 汪萍连忙抱住她,大哭起来:“雪薇,雪薇,你别吓妈啊,你别吓妈,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妈也不活了。” 刘惠芬看到儿媳妇和孙女都表演上了,也连忙跟上。 她打开夏家的门,往地上一坐,大哭大闹起来:“大家来看看哦,夏家欺负人,欺负了我孙女,现在又不娶我孙女,这不是要逼死她吗?街坊邻居,大家来评评理啊……” 夏家也是住的筒子楼,两套打通,四室两厅的格局,位置也是最好的,中间楼层中间位置。 刘惠芬这一嗓子,等于前后左右,楼上楼下都听到了。 同一楼层的不少人家从门里探出几个脑袋,好奇地望了过来。 夏母气得肺都差点炸了,可她一个人也赶不走秦家人,只得叫了个邻居:“苏三,帮我个忙,去把夏振和他爸叫回来。” 第062章 秦雪薇以死相逼终如意 昨晚夏振没回家,跟邢亮他们这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 邢亮有个远房亲戚不知从哪儿弄到了一盒香港那边的磁带送给他。 听说是港台那边特别流行的音乐。 夏振听不懂粤语,也对这种靡靡之音不感兴趣。 猴子他们也一样。 相较于音乐,他们对磁带上印的那个卷头发、穿着低胸紧身粉色衣服,烈焰红唇的性感女郎更感兴趣。 一群人喝酒唱歌打牌,不知不觉就闹到了后半夜。 感觉刚睡下没多久,就有人来敲门了。 猴子打着哈欠光着脚踩着一地的狼藉不耐烦地拉开门:“谁啊?” 苏三认识猴子,经常跟夏振混的。 他确认没找错地方,连忙说道:“我找夏振。” “振哥还没睡醒,有什么事中午再说。”说着猴子就想关门。 苏三连忙提肘挡在门上:“是夏振他妈叫他回去。他以前那个女朋友带着家人过来闹,说是,说是,怀孕了……” 猴子的瞌睡一下子飞了。 他揉了揉眼睛:“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夏振女朋友一家过来闹,说是,说是他女朋友怀孕……” 苏三还没说完,猴子已经飞快地窜进屋找夏振了:“振哥,不好了,不是,振哥,你要当爹了,秦雪薇怀孕了……” 夏振被吵醒很是不高兴,伸手挡住阳光,恼火地说:“猴子,你最好有要紧的事。” 猴子赶紧道:“秦雪薇怀孕了,跑到了你家闹,伯母让你回去。” 戾气爬上夏振的眉间。 他利落地翻身下床,抓起裤子套上,很是火大:“这女人活腻了!” “谁说不是呢,她都给……还好意思跑来说怀的是振哥的孩子。”猴子跟着同仇敌忾。 隔壁屋的邢亮、六子他们也被吵醒了,打着哈欠出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夏振抬了抬下巴:“正好,你们一起,给那贱人点颜色瞧瞧。” 他上次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秦雪薇何彬不清不楚的,谁知道她肚子里揣的是谁的种。 夏振可不会当这个冤大头。 他领着十几号兄弟浩浩荡荡地回了家属院。 刘惠芬一见到他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扑过去:“阿振,雪薇怀了你的孩子,看那怀相,一定是个儿子。” 夏振一把将她推到墙边,冷戾的目光盯着秦雪薇:“我的种?” 秦雪薇被他凶戾的眼神看得浑身发寒。 但想到自己的前途,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夏振,这孩子是你的,真的,我可以赌咒发誓……” “秦雪薇,别逼老子打女人!”夏振火冒三丈,冲身后的猴子几人挥了一下手。 猴子几人会意,拎着棍子就朝一左一右护在秦雪薇两边的秦建平兄弟招呼去。 汪萍吓得放声尖叫,连忙抱着秦雪薇往后退。 秦建平兄弟俩躲避不及时,挨了好几闷棍。 他们俩连忙抱住头,护住脑袋。 刘惠芬心疼儿子,连忙大声道:“阿振,阿振,别打了,那是你老丈人和二叔啊,都是自己人,别打了……” “聒噪,把她的嘴巴堵上。”夏振厌恶地瞥了刘惠芬一眼。 这个老女人贪婪又势利,就跟个狗皮膏药一样,见到他就粘上来。 六子自告奋勇,脱下鞋子,塞进刘惠芬大张的嘴巴里:“闭嘴吧你,再乱说,小心振哥弄死你。” 刘惠芬想挣扎,但她这样年老体衰的女人,怎么会是六子这种青壮年的对手。 等六子臭烘烘的鞋子塞进她嘴巴里,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六子乐呵呵地看着她:“还叫吗?当振哥没脾气啊!” 刘惠芬眼泪滚了出来,疯狂摇头:“呜呜……不……” 六子拍了拍她的头:“老实点,振哥的瓷也是那么好碰的?” 刘惠芬哇地一声吐出鞋子,恶心地呕了起来。 六子嫌恶地摆了摆手,乐呵呵地拿起另一只鞋子:“还嚎不?” 刘惠芬连连摇头。 刚那一下就让她恶心得将早上吃的饭都吐了出来,再来一下,她得被这小子的臭鞋给熏晕过去。 汪萍见全家最有战斗力的刘惠芬都被治得服服帖帖的,又惧又怕,打了退堂鼓。 她一边挡在秦雪薇面前,一边低声说:“雪薇,要不,要不算了……你看你爸和二叔被打得也太可怜了。”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秦建平兄弟俩就挨了十几棍子。 一个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鼻血都打出来了,很是凄惨的样子。 秦建新实在受不了了,抱着头求饶:“阿振,阿振,我是姝玉她爸,你不是要娶我们家姝玉吗?只要你将我的工作还给我,我就答应你们的婚事……” “跟我讲条件?”夏振可不吃这套,“你做得了秦姝玉的主吗?” 秦建新连忙点头:“做得了,做得了,我是她老子,她听我的!” 夏振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大笑起来:“打,给我狠狠地打!” 秦建新对秦姝玉的了解恐怕还不及他多,也敢在他面前夸海口。 看来是他以前太好说话了,才让秦家人敢骑到他头上。 又挨了好几棍子,秦建新实在是疼,忍不住嚎了起来:“妈,雪薇,救救我,救救我,阿振,放过我这一次,我马上就走,我再也不来找你了……” 秦建平沉默地挨打,只是实在受不了才发出几道闷哼。 汪萍看着这一幕,眼泪直滚,双手死死抓住秦雪薇的衣服:“雪薇,怎么办?我就说吧,夏振他……不要惹,咱们招惹不起……” 秦雪薇垂下眼睑,指甲掐进了肉里,她似乎都感觉不到疼。 不,她不能退。 今天的事都闹出来了,她要是不嫁给夏振,以后怎么办? 秦雪薇心一横,忽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横在脖子上,泪眼婆娑地看着夏振:“你,你想逼死我?行,今天我们娘俩就一尸两命死在你家门口!” 第063章 夏家被查,作为亲家,秦家也被带走 “你威胁我?”夏振眯起眼,不吃这一套。 但夏母急了。 她倒不在意秦雪薇的死活。 只是在家门口出人命,这事就闹大了。 前几天她回娘家,她哥还让他们这阵子收敛点,说是上头查得紧。 要是这节骨眼上闹出事,岂不是给了人收拾他们家的借口。 她连忙拉了拉夏振,稍稍放缓了语气,对秦雪薇说:“刀子放下,有话我们好好说,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 “妈……”夏振不悦地说,“让她死,我倒要看她敢不敢!” 秦雪薇稍稍一用力,刀锋滑破她细嫩的脖子皮肤,冒出一串红色的血珠顺着刀柄往她的手上淌。 刺痛感从脖子上传来。 她强忍着痛,一言不发地盯着夏家,大有鱼死网破的架势。 夏母真没想到她能对自己也这样狠,赶紧拽夏振:“别说了,先安抚住她,结了还可以离呢,你急什么?听妈的。” 夏振阴恻恻地瞥秦雪薇一眼,看都没看她,直接推开门回家。 夏母强忍着怒气,对邢亮他们说:“好了,都住手。” 邢亮等人立即停手,沉默地站在一边,听候夏母的差遣。 夏母摆了摆手:“散了散了,都散了吧,有话进屋说。” 刘惠芬欣喜地站了起来,全然忘了刚才吃的那一鞋子,讨好地说:“亲家母,亲家母,早这样多好。一家人闹成这样多不好看。” 夏母没理她,冲秦雪薇说:“还不放下刀子。” 秦雪薇这才放下了刀。 汪萍连忙心疼地看着她的脖子:“雪薇,没事吧?” 秦雪薇扶着她的手臂:“没事。” 夏母进门坐下兀自喝着茶。 过了一会儿,秦家人才搀扶着爬起来进门。 秦雪薇坐到她对面,目光直视着夏母。 她知道,这时候不能怯场,一旦露了怯被夏母看出她的虚张声势,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夏母端详了她几秒,冷笑道:“你倒是有几分狠劲和手腕,要是出身再好点,配我儿子也不是不可以。” 秦雪薇抿着唇不说话。 刘惠芬谄媚地笑了笑:“亲家母,咱们家雪薇人长得漂亮又贤惠,很多小伙子喜欢的。” 夏母轻蔑地瞥了她一眼,懒得搭理她,直接对秦雪薇说:“你要嫁给夏振可以,不办酒,直接领证,领完证你就住到家里来,至于夏振要不要上你的床我可管不了。” 这态度,哪是对儿媳妇,简直是连旧社会的妓女都不如。 被人这样羞辱,秦雪薇的脸沉了沉,但她还是克制住了:“这事不用你管。” 夏母哂笑一声:“是吗?既然你没意见,就这么定了。” “等下,亲家母,彩礼呢?我们家把雪薇养大,还供她上了高中,可不容易了,她爸天天在锯木厂干到半夜,这背都驼了。”刘惠芬卖惨,指着旁边肿的看不出原来面目的秦建平说。 秦建平缩了缩脖子,小声说:“妈,算了,只要,只要他们对雪薇好就行了。” 他也是真怕了夏家人。 要不是闺女怀孕了,吵嚷着非要嫁给夏振,老娘和媳妇又跟闺女一条心,他说不过她们,他都想说算了。 明显夏家人不待见雪薇,雪薇嫁到这样的人家真的好吗? 可惜没一个人领他的情。 刘惠芬狠狠剜了他一眼:“给的彩礼越多,才表示男方越重视女方。” 就连秦雪薇也只是看了这个“窝囊废”的父亲一眼,什么都没说。 夏母看着这一幕,越发瞧不上他们,也不想跟刘惠芬多扯:“两百块彩礼,爱嫁不嫁!” 秦雪薇强忍着屈辱,咬住下唇,赶在刘惠芬之前开口:“我嫁。” 刘惠芬有些不满意,汪萍轻轻冲她摇头:“妈,雪薇是卫兵的亲姐姐。” 刘惠芬一想也是,以后雪薇发达了,能不拉她弟弟一把啊。 算了,先将雪薇嫁进夏家。 等雪薇生了儿子,就不信夏家人还不重视她。 双方都没意见,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夏母开始赶人。 秦雪薇却怕她是敷衍自己,缓兵之计:“那我跟夏振什么时候结婚?” “明天,只要你能将结婚证明开下来。”夏母也不拖泥带水。 等证领了,她会让这小贱人知道,他们夏家的门不是这么好进的。 秦雪薇得了准确的答复,总算是安心了,起身拉着汪萍:“妈,走,咱们回去办结婚证明。” 她迫不及待地想将这事定下来,免得生出变故。 汪萍点头,扶着秦雪薇离开。 秦建平赶紧上前拉开门。 只是门一开,他就惊呆了。 门口站着几个大檐帽的公安同志。 秦建平有些慌:“同志,同志,你们……” 公安同志看他狼狈的样子蹙眉:“同志,你这脸怎么回事?” 秦建平摸了摸脸,眼神躲闪:“没事,我,我撞到了。” 听到动静,夏母上前,还以为是家门口打架的事被人捅到了派出所,轻描淡写地说:“一家人发生了点口角,闹着玩呢。” “对,都是一家人。我们两家定了亲事,马上就要去领证了。”刘惠芬连忙跟着道。 几个公安同志对视一眼,知道这里面有猫腻,但没伤残没出人命,双方都不追究,他们也没法管,便略过了这一茬。 为首的徐江亮出证件,严肃地问道:“请问这是夏志国的家吗?” 夏母有些不耐烦:“是的,有什么事吗?公安同志,都说了,自家人闹着玩。” “那就没错了,既然你们家与夏家是姻亲,那也一并到公安局接受调查。”徐江挥了挥手,“全部带走!” 一听这话,夏母立即意识到大事不妙,声音尖利:“你们干什么?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回到房间的夏振听到这动静,打开门出来,不耐烦地说:“你们领导没告诉你们,谁可以得罪谁不可以?滚,再不滚,我打电话给你们领导!” 徐江冷笑,亮出拘捕证和搜查证:“市里盖了章的,夏公子,你也跟我们走一趟吧。至于你父亲和舅舅,已经被市里请去喝茶了。” 夏振愣住了,不敢置信:“你骗我,我舅舅怎么可能被带走,你胡说八道。” “胡不胡说,你很快就知道了,带走。”徐江挥手。 几个公安上前给夏振母子戴上了手铐。 这时候,秦家人才如梦初醒。 刘惠芬连忙撇清干系:“公安同志,我们跟他们没有关系啊,我两个儿子都是被他们给打的。” 徐江讥诮地看着她:“你们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作为姻亲,也请你们跟我们回公安局配合调查,如果你们是无辜的,自会放了你们。” 他一抬下巴,几个公安立即给刘惠芬他们也拷上了银手镯。 看着手腕上亮晶晶的手铐,秦家人差点昏过去。 好不容易攀上高枝,可还没来得及沾光就被牵连,这都什么命啊? 第064章 秦雪薇被开除 陆越第二天就知道这个消息。 思忖片刻,他将这事告诉了秦姝玉:“……你奶奶和父亲现在也一并被关在公安局。不过他们跟夏家牵扯不深,夏家干的那些事他们应该都不知情。” 秦姝玉目瞪口呆。 既震惊于秦家人的倒霉,又意外夏家在这时候出了事。 她记得上辈子夏家是在五月中旬才出的事。 因为夏振舅舅是江甸区的一把手,这事当时闹得挺大,整个宁安大部分人都听说过,好几年过去了,时不时地都还有人提起。 不知道为何这辈子他们家竟提前被查了。 但这对秦姝玉而言终归是一件好事,夏振这颗不定时炸弹进了牢房,再也没人找她麻烦了。 她心情舒畅,笑容都明媚了许多:“谢谢你告诉我这事。阿越,虽然我不想承认,但在法律上,他们是我的直系亲属,他们这时候进了公安局,会不会影响你?” 陆越是要跟她过一辈子的人,秦姝玉不会在他面前避讳自己对秦家人的态度。 她不在乎这些所谓的血亲家人。他们被拘留,她唯一担心的是他们会不会影响到她。 陆越能接受是最好,如果他实在接受不了,在结婚前让他“看清楚”自己的为人也是好的。 陆家也有一本难念的经,更何况陆越是看到秦家人怎么对秦姝玉的。 他对秦姝玉的做法一点意见都没有,摇头道:“不会。秦家人此前跟夏家没有任何接触,这次也是他们上赶着说是夏家的姻亲,按照程序对他们进行例行问话,没什么问题,他们很快就会放出来,不会留下案底的。” 秦姝玉挑了挑眉:“这么说,他们这一两天就会出来了?” 听出了秦姝玉的不痛快,陆越问:“需不需要我打个招呼,晚点再审问他们,让他们在里头多呆几天?” 秦姝玉有点心动,但转念一想,只是多关两天,少关两天,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就要耗陆越的人情,没这必要。 人情似刀越用越薄,陆越这些人情还是用在更关键的地方吧,用秦家人身上太浪费了。 “算了,秦雪薇怀孕了,前两天我看到她在医院保胎。让她早点出来吧,不然她要是在里面吓到了,有个万一就麻烦了。” 她还等着何怀秦出生,他们一家三口“母慈子孝”呢,要是何怀秦不在了,未来的戏就没那么精彩了。 陆越点点头没再提这事。 只是当天下午,他找到徐江道:“秦雪薇怀孕了有流产的迹象,注意点,别让她在公安局出了事,倒打你们一耙。” 徐江连忙道谢:“谢了啊,老陆,要不是你提醒,我打算晾他们家一阵子的。这一家实在是太烦了,进了公安局都不老实,大吵大闹,哭天喊地,寻死觅活的,问话也不好好说。” 遇到这样的涉案人员,谁不烦,本来很简单的一个事,偏偏被他们的无知和愚昧搞得复杂化了。 陆越摆手:“小事,我也是听说,跟你们提个醒。秦家其他人身体都挺好的,就秦雪薇那边需要注意点。” 徐江探究地看了他一眼:“老陆,你说实话,真的要娶秦家的闺女?” 有要娶人家闺女非但不帮忙,还暗示他多收拾收拾秦家其他人的吗? 他活了二三十年,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女婿。 陆越拍了拍他的肩:“这还能有假?过几天请你喝喜酒。” “成,那我等你好消息。”徐江也不纠结了,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既然陆越这个准女婿都放话了,他也不违规的情况下收拾收拾秦家人谁也挑不出毛病。 既能顺水推舟还陆越一个人情,又能治治秦家这群混不吝的。 * 秦家人到现在都还是懵的。 上一秒刚刚美梦成真,下一秒美梦就变成了噩梦。 被拘留起来等候审问,他们都还不愿相信往日如参天大树一样盘踞在江甸区的夏家会说倒就倒,甚至还狼狈地被押进了拘留所。 秦雪薇捂住小腹,心底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也许弄错了,也许夏振的舅舅很快就会将他们都弄出去。 可等了一天一夜,除了刚进公安局时有人来带他们去问过话,后面除了吃饭的时间,再也没人出现,更别提放他们出去了。 刘惠芬担忧不已:“这……什么时候才放咱们回去啊?还有卫兵,他放了学回家,找不到咱们人,也没吃的,会不会饿着啊?” 提起秦卫兵,汪萍、秦建平和秦建新都不禁有些担忧,可又无计可施。 刘惠芬连忙咋咋呼呼地挥手大喊:“有人吗?来人吗?” 不一会儿,看守的公安同志过来:“什么事?” “那个,同志,我小孙子还一个人在家呢,没人照顾,你们快放我出去吧,夏家犯的事跟我们没任何关系。”刘惠芬连忙说道。 公安同志很无语,昨天审问的时候怎么不好好说话?要是查清楚没什么问题,早放他们了,他们偏要胡搅蛮缠,一会儿搬出谁谁谁是他们的亲戚,一会儿又问夏家到底什么情况,就是不肯好好说话。 他正想怼一句就见徐江出现。 徐江示意他:“我们公安局也要考虑特殊情况,但现在案情很复杂,需要时间调查。这样,小张,你将那位女同志带出去提审,确认没什么问题就先放她回去。” 秦雪薇脸色苍白,手还一直捂在肚子上,一瞧情况就不大好,多亏陆越提醒,不然真在他们公安局出了事,他们肯定要挨批。 徐江索性顺水推舟将秦雪薇放出去。 秦家人闻言,连忙围着秦雪薇一个劲儿地叮嘱:“雪薇,你出去了要好好照顾卫兵啊,别让他饿着了,这两天家里都没人,他肯定没好好吃饭。” “知道了,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弟弟,你们怎么不叫秦姝玉。”秦雪薇烦躁得很,她现在自己都还没着落,又怀着身孕,他们不关心她的身体,就只知道惦记秦卫兵。 刘惠芬提起秦姝玉就一肚子的火:“她倒是命好,没嫁给夏振,不然这会儿跟着蹲拘留所,倒霉的就是她。” 是啊,怎么秦姝玉就没嫁给夏振呢? 这一刻,秦雪薇都后悔了,恨不得三天前押着秦姝玉嫁给夏振。 夏家的事,秦雪薇连皮毛都知道得少,更别提参与其中了。 审问完,签了字,她就被释放了。 只是踏出公安局,望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宁安,秦雪薇很是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家里人都被关在公安局,夏振全家也进去了,她怎么办,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当初千方百计怀上,用来拿捏夏振,嫁入夏家的砝码,如今却成了负担。 更要命的是,第二天,秦雪薇去单位上班,却被告知,她被开除了。 第065章 何彬,我怀了你的孩子 “开除?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秦雪薇气得脸都红了,跟人事科的干事据理力争。 人事科干事也有话要说:“秦雪薇这是你进入纺织厂以来的出勤记录,每个月都请假旷工在五天以上,去年腊月更是高达十天。还有迟到早退记录,都在这,正月,你就十二天保持了满勤,你说说你这是什么工作态度。” “你工作极其不认真,时常旷工,厂里现在对你给予开除的处分。” 秦雪薇以前仗着夏振的关系,对工作一直不上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单位虽然当时没说什么,但考勤人员可都记着。 如果她的靠山一直没倒,同事领导们虽不满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最多在背后抱怨几句。 但谁让夏家出了事呢? 人事科干事又放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而且据我们所知,你已经怀孕了。秦雪薇,未婚先孕,这对咱们这种以女工为主的工厂来说影响相当不好。以后传出去,别人怎么看厂里的工人姐妹们?” “不要因为你一个人的声誉影响了全厂的名声。你要是接受这个结果,厂里就不在你档案上记录你未婚先孕的事,否则咱们也只能公事公办了。” 纺织厂也是顾忌这事传出去太难听了,影响整个厂子女工们的名声,所以才没在她的档案中记这一笔。 但如果秦雪薇坚持要闹,那厂里也只能公布这事了,表明是因为这个开除秦雪薇的,为厂里挽回些名声。 秦雪薇气得浑身颤抖:“如果夏家没出事,你们敢这么对我吗?” 人事科干事哂笑:“秦同志,你也说是如果了。如果你进了厂好好做事,不要拿鼻孔瞧人,也不至于出了事,这么大的厂子没一个人给你说话。做人做到你这份上,我要是你啊,早就灰溜溜地滚了。” 他们厂里又不是没关系户,这种事在哪都杜绝不了。 但谁像秦雪薇这样高调嚣张的? 只能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秦雪薇被怼得无话可说,拿了辞退信气冲冲地走了。 出了厂子,她走在大街上,脑海中一片茫然,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医院。 犹豫片刻,秦雪薇进去看了妇产科,小声问女医生:“医生,我不想要这个孩子,能不能……” 夏振都进去了,夏家都倒了,她绝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只要将这个孩子处理了,她还可以另攀高枝,重新为自己寻一个靠山,嫁个不错的人家。 只是医生摸了摸她的肚子轻轻摇头:“同志,你的子宫膜比较薄,若是流了产,以后会增加流产的风险,甚至导致不孕不育。” 秦雪薇的脸刷地变得煞白:“这么严重?没其他办法吗?” 女医生摇摇头:“没有。你这么年轻,是第一胎吧?最好生下来,不然万一以后生不了,在婆家的日子可不好过。” 这种事,女医生可见过不少,多少夫妻因这个吵架打架的。 秦雪薇浑身轻颤,差点昏过去。 不能生,哪怕只有百分之十的可能,也是她不能承受的。 她想嫁个条件好的,但哪个条件好的男人能接受妻子不能生呢? 除非她嫁给比自己大很多,带着几个孩子的二婚男帮人带孩子。 秦雪薇又不愿意。 见她动摇,女医生给她倒了一杯水:“你好好想想吧,要实在不想要,就去单位或是街道开介绍信过来,早点处理,这样对身体的伤害比较小。” 秦雪薇心情沉重地点点头,站起身,走出了医院。 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秦雪薇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个算计而来的孩子,现在成了她生命中不能承受的重负。 生不了,打不得,她轻轻捶了一下肚子,暗骂:“冤孽啊,你就是来害我的吧!” 这个孩子就跟她犯冲,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却跑来。 如今工作没了,肚子里还多了个负担。 而且她还没结婚,过段时间肚子要是大了起来,左邻右舍怎么看她? 名声坏了,她这辈子还要不要嫁人了? 还有,现在她的工作丢了,全家就只剩她爸一个人有工作,一个月几十块钱,要养六口人,负担可不轻。 别说好日子了,恐怕想吃饱饭都困难。 怎么办? 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嫁人,这样她不用背负未婚生子的臭名声,也有人出钱替她养儿子。 而这个人非何彬莫属。 何彬一直很喜欢她,为了她甚至愿意答应跟秦姝玉那个榆木疙瘩结婚,现在自己愿意嫁,他一定会很开心。 何彬家的条件虽远不如夏振,但比一般的工人家庭要好不少。 而且何彬父母都有工作,又只有他一个儿子,以后工作指标肯定是留给他们俩的。 她嫁给何彬顶替了钱淑云的工作,生活也就有了着落。 打着如意算盘,秦雪薇很快就到了机械厂家属院。 中午,何彬一个人在家。 他爸妈在单位吃饭,何芳芳在学校解决午餐。 他现在没工作,脸上的淤青还没彻底消散,怕被人笑话,这几天能不出门他都是不出门的。 一个人关在家里看电视,看报纸,睡觉,日子过得相当颓废。 听到敲门声,他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扒了扒凌乱的头发,趿着拖鞋走到门口不耐烦地拉开了门:“谁啊……雪薇,你,你怎么来了?” 秦雪薇一把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何彬,我怀了你的孩子!” 第066章 秦雪薇被捉奸在床 “怀……怀孕……”何彬又惊又喜地看着秦雪薇平坦的小腹,“真的吗?什么时候的事?” 他颤抖着手轻轻贴近秦雪薇的小腹,想摸又不敢。 秦雪薇抓住他的手放在小腹上,一脸娇羞:“就……就上个月初那回,在……你忘了吗?人家只跟你好过,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当初要不是为了留在城里跟你在一起,我也不会与夏振虚以委蛇。” 何彬感动不已,反手抓住秦雪薇的手,目光灼灼:“我当然相信你。雪薇,我要做爸爸了,我要做爸爸了,嫁给我,我们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秦雪薇闻言大大松了口气。 何彬这关算是过了,但他父母恐怕没这么好糊弄。 秦雪薇轻轻挣脱开何彬的手:“我……我当然也想给咱们的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只是你本来要跟姝玉结婚的,前几天婚礼上两家又闹得这么难看,只怕你爸妈不会同意我们的婚事。” “是我对不起姝玉。至于我爸妈那儿,他们知道你怀了我的孩子,不同意也得同意。”何彬很有信心。 秦雪薇可不像他这么鲁莽:“不行,万一他们还是不同意呢?而且咱们还没结婚就有了孩子,孩子生下来以后被人骂怎么办?我受点委屈就行了,孩子受委屈我这个当妈的心疼。” 何彬一时没了主意:“那怎么办?总不能委屈了你和孩子。” 秦雪薇附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不行,这太委屈你了。”何彬不赞同。 秦雪薇握住他的手:“我受点委屈算什么?只要能跟你在一起,能让咱们的孩子不受委屈,我做什么都愿意的。” “雪薇,你真是太好了。”何彬感动地握住了秦雪薇的手。 秦雪薇抿唇羞涩地说:“这都是为了咱们自己的孩子。记住了,千万别对任何人说我怀孕的事,等咱们结婚一两个月再说也不迟。” 到生的时候,就说她早产了。 她在医院问过医生了,怀胎十月,但也有不少提前发动的,九个多月就生了,到时候她就说自不小心撞到桌子上了,孩子提前一个月出生,钱淑云他们也不会起疑。 何彬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还以为她是为了孩子不惜牺牲自己的名誉,连忙点头答应:“我记住了。雪薇,为了嫁给我,你牺牲太多了,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秦雪薇顺势依偎进他的怀里,两人越靠越近,原本只是做戏给父母看的,谁知道唇却慢慢贴在了一起。 * 下午四点多,钱淑云满面春风地回家。 她今天听说夏家出了事,前几天嚣张跋扈带人砸了她家的夏振被抓了起来,她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因为这桩喜事,她还特意去买了一块肉回家,今天打牙祭。 家属院的邻居看到她满面春风地提着肉回家,都有些意外,一个个跟她打招呼,问她有什么好事。 她摆摆手:“哎呀,不是什么好事。上次来我们这闹事的那个夏振,是个恶霸,被公安局给抓了,我们家阿彬真是好生冤枉啊。” 冤枉?那些照片还能是假的不成? 有个邻居大娘对钱淑云的洗白很不感冒,故意神秘地指了指她家:“那可真是好事啊。对了,淑云,你家要双喜临门了,中午我在家做饭的时候看到有个漂亮姑娘进了你家,到现在好像都还没出来。” 钱淑云顿时脸色大变:“苗大娘,可能是太阳太大,你眼花,看错了。这种话关系着人家姑娘家的名声,可不能乱说。” 她可还想挽回儿子的名声,想办法给儿子弄个工作呢。 苗大娘不承认:“没看错,我揉了好几下眼睛呢。好像就是上次阿彬结婚那天来的那个姑娘,照片上那个跟阿彬手牵,哎哟,羞死个人了。不说了不说了,现在的小年轻啊感情就是好。” 什么都说完了,你才不说,早干嘛去了。 钱淑云真是恨死苗大娘这个八婆了。 “苗大娘,这种话可不能胡说,咱们阿彬就算了,他一个大男人吃不了亏,但污了人家姑娘家的名声,人家里可不干。”钱淑云义正言辞。 苗大娘不干了,指天发誓:“我要胡说八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淑云,你要不信,咱们现在就去瞅,那姑娘还没走呢。” “对啊,是与不是,大伙儿一起去看看,也好还阿彬一个公道。” 旁边的邻居也跟着起哄,看热闹不嫌事大。 钱淑云骑虎难下,有些后悔跟苗大娘较真了,早知道,刚才就不接他们的话,直接回家的。 现在好了,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十几双眼睛盯着,这时候她要是不应,岂不是说她心虚,默认了苗大娘的说辞,那她家阿彬的名声还要不要? 她家阿彬应该不会这么糊涂,现在还跟秦雪薇那个害惨了他的女人搅合在一起。 钱淑云高估了儿子,为了面子,也为了儿子的名声,强硬起来:“看就看,大伙跟我一起瞅瞅,我们家阿彬可是个正经人……” 话才说到一半,钱淑云就被打脸了。 她打开门,只见客厅的沙发上散落着好几件衣服,其中有两件很明显是姑娘家穿的汗衫和裙子,不过最明显的还是大剌剌丢在沙发扶手上的白色内裤。 苗大娘捂住脸哎呀哎呀地叫,嘴里直嚷嚷:“羞死人了,羞死人了……” 其他十几个妇女也笑呵呵地打趣:“淑云,恭喜啊,看来明年你就要抱孙子了!” 钱淑云气急败坏,脑海中名为理智的弦彻底断了。 她抄起地上的扫帚冲进何彬的房间,往床上两个赤条条的人身上招呼去:“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让你带坏我家阿彬。贱人,还没嫁人,大白天的就往大老爷们身上爬……” 秦雪薇冷不防挨了一扫帚,睁开眼,就看到门口站了一群大娘婶子在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她连忙抓过薄被盖住自己的身体。 她只是想生米煮成熟饭,逼钱淑云夫妻不得不答应她跟何彬的婚事,可没想过要光着屁股被这么多长舌妇看到啊! 第066章 邢亮找上秦姝玉 “妈,别打了,你把扫帚放下。我跟雪薇是两情相悦。”何彬只穿着一条裤衩子,伸手拦在钱淑云面前。 钱淑云气得不轻,干脆连儿子也一起打:“老娘打死你个混账东西。” 她跟老何为了这个儿子四处求爷爷告奶奶的,他倒好,把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往家里带,还大白天的睡在一起,要不要脸? 钱淑云打了一会儿,累了,将扫帚一丢,捂住脸哭了起来。 何彬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拉着秦雪薇往钱淑云面前一跪:“妈,求求你成全我和雪薇。我跟雪薇高中时就好了,伟人都说了,恋爱自由,婚姻自由,我想娶雪薇。” 钱淑云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刮子:“这贱人把你害得不够惨吗?结婚当天,她男人来闹事,咱们家的脸都丢光了,你的工作也没了,你还要娶她,你是想气死我吗?” “妈,这事不能怪雪薇,要怪就怪那夏振。是他看上了雪薇的美貌,强迫雪薇跟他在一起,雪薇一点都不喜欢他。妈,我这辈子非雪薇不娶,您要是不让我娶雪薇,那我以后就打一辈子的光棍。”何彬也发了狠。 钱淑云很不想答应。 但这两人都被捉奸在床,左邻右舍都知道,要是不结婚,一顶乱搞男女关系的帽子扣下来也够他们难受的。 所以打一顿,骂一顿,她跟何章最后还是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事。 “结婚可以,但没有彩礼,不办婚礼,只领证。我们丢不起那个人,更没脸再请领导亲戚街坊邻居,能接受你们就结婚,不能拉倒。” 秦雪薇柔柔地说:“婶子,我喜欢的只是阿彬这人,不贪图的其他的。况且,现在领导也提倡一切从简,勤俭节约,叔是党员,咱们家也理当响应号召。” “你倒是会说话。”钱淑云轻轻哼了一声,“没意见,你们自己去领个证吧。” 管不了,她也懒得管了。 秦雪薇虽然不满意何家人的态度,但好歹目的达成了,肚子里的孩子有了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以后也有人帮她养孩子、带孩子,总算是度过了这一关。 她一脸喜悦地看向何彬。 何彬握住她的手,轻轻张了张嘴:委屈你了。 两人当着她的面柔情蜜意,钱淑云简直没法看,摆了摆手:“滚滚滚滚,都给我滚远点!” 人家都是女生外向,她倒好,生了个叉烧,还没娶媳妇呢就忘了娘。 * 秦姝玉完全不知道,这么快秦雪薇就找好了下家。 她这两天很忙。 好不容易把房子粉刷好,陆越又拉着她去做家具,首先是床。 对于家里那张床,陆越嫌弃得很,说太旧了,而且还断了一条腿,用砖头砌起来的,经不起折腾,他怕睡两个人床会塌。 秦姝玉严重怀疑他是在开车,趁着没人注意,拧了一下他的腰:“你别胡说八道,惹人笑话!” “有什么好笑?一张床睡两个人,重量增加了二分之一,塌掉不是很正常吗?你是不是想岔了?”陆越一本正经地反问。 搞得好像秦姝玉满脑子黄色废料一样。 秦姝玉又羞又恼,狠狠剜了他一眼:“我说不过你,不跟你说了。” “我开玩笑的。”陆越赶紧追上她,低声在她耳边说,“是我怕床塌了,惹周围邻居笑话。我有个战友,他家床不好,半夜塌了,现在都还时不时地被人拿出来说事,咱们可得吸取经验,注意点。” 可能是心虚,秦姝玉总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 她臊得慌,脸都红了,嗔了陆越一眼:“不要脸,大家都在看咱们。” 陆越看着她红得几欲滴血的耳垂,闷笑一声:“好,不说了。走,去邮局,我估计结婚申请应该到了。” 前两天,他还打电话给徐政委确认了一次。 估计这一两天就到了。 本来邮递员是会挨家挨户送到家的。 但陆越等不及了,正好今天经过邮局,便自己上门取。 这个点邮局人不少,等了一会儿才轮到他们。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徐政委寄来的不止有一封挂号信,还有一张六百块钱的汇款单和一叠工业券。 六百块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秦建新不吃不喝一年也攒不了六百块,秦家所有人的存款加起来也未必有六百。 秦姝玉有些震惊:“你们结婚,部队有补贴吗?就算有也没这么多吧,这些钱和票买三转一响都够了。” 陆越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难看。 他紧紧捏着那些票据和汇款单,沉默片刻道:“姝玉,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打个电话。” 秦姝玉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了一些端倪。 她体贴的没有多问,点点头:“嗯,你去忙吧,我在这边等你。” 陆越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走到邮政的电话亭,打给了徐政委。 徐政委一听他的声音就烦:“早说过了,挂号信已经给你寄出去了,就这一两天就到了,你老催我做什么?我也不能直接把信给你递过去呀。” “不是这事。徐政委,那六百块的汇款单和工业券是他让你寄的?”陆越直白地问道。 徐政委放下笔,叹了口气:“陆越,你要结婚了,陆司令也是想尽一份心意,当老子的给儿子准备彩礼,天经地义的事。过去的事是阴差阳错,战乱年代特殊情况造成的,陆司令也一直很愧疚,你就别怨恨他了。” 陆越冷声说道:“我没怨他。我娶媳妇是我的事,该准备的我自己会准备,这笔钱和票你帮我转交给他。” “不是,陆越,你怎么就这么拧呢?”徐政委很头痛,“那你结了婚什么时候把新娘子带回来,也让大家瞧瞧,整一顿给你小子庆祝庆祝。” 陆越这臭脾气他是说不通了。 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他媳妇。 陆越不顾这么多人的反对,非要娶他那小媳妇,显然是挺喜欢的,估计能听进去她的话吧。 希望他媳妇能够居中说和,缓和缓和这父子俩之间的关系。 被徐政委寄予厚望的秦姝玉这会儿正被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拦住了。 她皱眉,戒备地看着邢亮:“你找我?我们之间没什么交集吧?” 第067章 秦雪薇上辈子的退路到了秦姝玉手里 邢亮看了一眼电话亭里的陆越,很是为夏振不平:“秦姝玉,你就为了这么个穷当兵的而不选振哥?” 秦姝玉被他这副质问的口吻给气笑了:“穷当兵怎么啦?保家卫国、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我不嫁这样顶天立地的男人,难道要嫁那种花天酒地、仗势欺人的二世祖吗?” “另外,夏振是我堂姐的对象,我可没跟姐夫勾搭不清的毛病。邢亮,请你慎言,不要败坏我的名声。” 邢亮没想到他只说了一句,秦姝玉就怼了好几句。 这么牙尖嘴利,难怪能在背后将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 跟她比,秦雪薇的段位就实在是太低,太不够看了。 见说不过她,邢亮索性直接办事,将袋子塞到她手里:“这是振哥特意为你准备的,本想结婚那天亲自送给你,现在没机会了,他让我转交给你。” 秦姝玉看都没看里面的东西,直接拒绝:“我跟夏振非亲非故,他的东西我不能收,你拿回去吧。” “真不要?”邢亮挑眉,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对翠绿的镯子,晶莹剔透,一瞧就不是凡品。 接着他合上盒子,又拿出一块羊脂白玉雕的观音。 …… 秦姝玉没看到过后面的东西,但见过那对镯子。 上辈子夏家出事后,秦雪薇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戴着这对镯子。 想来应是前世夏振不知道秦雪薇跟何彬的事,进去之后,知道秦雪薇怀了孕,为了给他们母子保障,就把这些东西悄悄给了秦雪薇。 难怪夏家倒了后,秦雪薇的日子也照样挺滋润的,刻薄势利又贪婪的奶奶也没说什么,还让她未婚悄悄生下了何怀秦,甚至全家联合起来偷换了她的孩子。 敢情是夏振给秦雪薇留了这么一条后路,保证她生了孩子也衣食无忧。 如今夏振将这些东西给她,这算什么? 秦姝玉讥诮一笑,干脆利落地说:“不要。不干净的玩意儿我没兴趣。” 夏家又不是多有底蕴的人家,祖上根本不可能传下这些珍品。 这些东西怎么落到夏振手里的,不言自明。 邢亮掏东西的手一顿,他没想到这些也打动不了秦姝玉。 沉默片刻,他开始打感情牌:“这是振哥的一片心意,你收下吧,他真的挺喜欢你的。你是他第一个想娶的女人。” 很多女人都吃这一套,但秦姝玉是个例外。 两世为人,她格外清醒:“怎么不送他的对象,我的好堂姐?哦,是不是我堂姐找何彬复合了,夏振想报复她,所以送我这些玩意,挑起我们姐妹的矛盾啊?” “你说说,男人的自尊心就这么重要吗?夏振都进拘留所了,怎么还这么不消停?” 什么情意,呸! 骗不懂事的小姑娘呢。 上辈子夏振进去蹲了几年就放了出来,跑到外面闯荡去了,听说在外头的黑白两道混得挺开的。 怎么也没见他那时候回来接济她一二? 毕竟她可是帮他夏振养的儿子,何彬那个蠢蛋不清楚,夏振这么精明的人会不知道吗? 没错,上辈子在医院时,秦姝玉就知道何怀秦不是何彬的种。 因为秦雪薇是a型血,何彬是o型血,而何怀秦是b型血,跟她一个血型。 两个a、o型血的人是不可能生出b型血的孩子,何怀秦不是她的儿子,那就只能是秦雪薇跟夏振生的。 不止她秦姝玉是个冤大头,替人养了一辈子的儿子,何彬那个蠢货也是。 知道真相的时候,秦姝玉差点仰天大笑,但她没戳穿。 因为戳穿了真相,何彬固然一时接受不了,会大受打击,但同时,他也会停止对何怀秦的付出,彻底解放,开始新的生活,说不定还会老树开花重新娶妻生子。 秦姝玉怎么允许他毁了自己一辈子,最后却抛开负担毫无顾忌地开始新的人生? 比起秦雪薇,秦姝玉更恨何彬。 她当时可是怀着他的孩子,他的亲骨肉啊,他为了何怀秦竟那么狠心,故意在门口撒油,让她摔倒早产。 她的儿子死了。 何彬也该绝后,继续替别人养一辈子的儿子,七老八十垂垂老矣才得知真相,然后带着无尽的仇恨和遗憾离开人世。 因为换肾并不意味着结束。 换了肾以后,何怀秦要定期去医院复查,此外免疫抑制剂和抗排斥反应的药物也不能断,这些可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而且只有一颗肾意味着何彬干不了重活,也不能太操劳,大概率以后也只能继续在家躺平。 也就是说何彬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要继续供养他的好大儿,为了不“绝后”他还得想方设法赚钱给何怀秦买房娶妻子,操劳到死,不得善终。 这样的软刀子割肉不比一棍子打死他更解恨。 秦姝玉能肯定,哪怕上辈子她死了,何彬、秦雪薇、何怀秦三人因为钱、因为何怀秦的身世迟早会闹掰,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有个人是例外,那就是夏振。 他将烂摊子丢给了别人,却在外头逍遥一辈子。 而秦姝玉的悲剧,最直接的施害者是何彬跟秦雪薇母女,但夏振也不无辜。 如果不是他三心二意,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惦记上她,秦雪薇母女又怎么会逼着她嫁给何彬? 还有夏振后来在外面挣了那么多钱,但凡他负责任一点,将何怀秦接走,她也不可能被瞒一辈子,给他的儿子做牛做马一生。 她上辈子的悲剧,也有夏振的一份功劳。 秦姝玉眼底的恨意实在是太深刻,邢亮想忽视都难。 他很是震惊,不明白秦姝玉为何会如此恨振哥,振哥虽然想娶她,但也只是一直逼她家里人,并未直接对她出手。 振哥对她也算是前所未有的用心了,却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眼看软的不行,他干脆来硬的,直接将东西往地上一放:“振哥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你不要就扔了吧。” 丢下这话,他转身就冲进人群。 秦姝玉看着地上那个硬塞给她,装满了古董和大团结的袋子,气笑了,更加确定邢亮没安好心。 * 陆越打完电话回来就看到了秦姝玉面前那只装满了贵重的东西的袋子,蹙眉道:“谁拿来的?” 秦姝玉弯腰捡起袋子,扁扁嘴:“夏振的狗腿子送过来的,说是给我。我看他们是不安好心,走吧,将这堆东西送去派出所。” 邢亮以为硬赖给她,她就没办法了? 搞笑,他没念过书,不知道捡到东西要交给公安同志吗? 第068章 同一天去领结婚证 陆越接过秦姝玉手里的袋子,往里瞅了一眼,看到一卷一卷的大团结,面色大变。 他抬头四处张望了一圈,在人群中发现了两个藏头露尾的家伙,但他并没有去追,因为他担心这是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走吧,我跟你一起去派出所说明情况,上交失物。” 陆越抬了抬下巴,示意秦姝玉走前面。 远处,猴子看陆越拿过了袋子,朝邢亮竖起了大拇指:“亮哥,你神了,他们果然舍不得这些好东西,真是便宜他们了。” 猴子很是心疼,那袋子里可都是好东西,大团结都几十张,还有很多的古董玉器,搁以前可都是大户人家才用得起的。 邢亮轻蔑地笑了笑:“是人就有贪婪之心。那姓陆的不过是个穷当兵的,一个月才多少津贴?就那袋子里的东西,他一辈子都买不起。” 他这是明谋,谋的是人性的贪婪。 猴子拍马屁:“还是亮哥有办法。这姓陆的抢了振哥的女人,还举报振哥,这仇不共戴天。不过收了这包东西,等公安查到振哥家失踪的财物查到他们这儿就精彩了。” 邢亮得意地笑了笑。 他没撒谎,里面有一半的东西都是振哥给秦姝玉准备的聘礼,夏家不缺三转一响,连电视机都有,根本没必要买,所以夏振弄了这些讨女人欢心又能换钱的东西。 只是还没送出去,夏家就出事了。 邢亮托人打听,知道夏家出事还有陆越的手笔又发现他跟秦姝玉在一起后,就想给夏振出口气,索性多添了几样比较敏感的东西“送”给秦姝玉。 只要他们接了这东西,就会掉进他的陷阱里。 到时候陆越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铁定会被部队开除,灰头土脸地回来。 只是他们这份痛快没能维持多久。 因为他们看到秦姝玉跟陆越并没有抱着东西回家,而是去了最近的派出所。 猴子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喃喃:“那里面可都是值钱的玩意儿呀……” 要不是亮哥压着,他都想私吞两个。 邢亮也没想到天衣无缝的计谋竟然失算了。 他蹙眉看着秦姝玉毫不犹豫地踏进了派出所,咬牙切齿地说:“靠,秦姝玉跟秦雪薇真的是亲姐妹吗?” 换了秦雪薇,她绝不可能将这笔财富交到派出所。 猴子心疼地看了眼陆越手里的袋子,转头问邢亮:“亮哥,咱们该怎么办?” “走!”邢亮恼火地磨了磨后槽牙。 他跟夏振走得太近,也干过些违法乱纪的事,迟早会查到他头上,他可不想进去蹲几年。 所以邢亮早计划好了,把东西给秦姝玉后就带着夏振留的金条远走港城。 猴子点头,两人飞快地钻入人群,直接去了火车站,坐上了南下的火车。 * 秦姝玉跟陆越将袋子送到派出所,说明情况,做了笔录后就离开了。 不过当天傍晚徐江就亲自找上了门。 他先是代表公安局对陆越和秦姝玉表达了感谢,又简单说了一下那些东西的来历,这些是夏振舅舅从那些下放人员手里弄来的,目前已经登记在公安局,等上面的安排。 秦姝玉听后很高兴。 因为她知道过不了几年,这些人大部分都会平反,应该会物归原主,就像外婆的祖宅和铺子一样。 除了这事,徐江还告诉了他们一个好消息,市局已经对邢亮发出了拘捕令。 只是公安同志登门扑了个空,但已经展开全城通缉,邢亮再也没功夫来找秦姝玉的麻烦了。 “谢谢,我明天领证,过两天办酒,有空来喝酒。”陆越跟徐江握了握手。 徐江翻了个白眼:“你这次回家休假才多久,领证喝酒这事都提多少次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你还是等喝酒的日子定下来再通知我吧。” 男人有了媳妇就是不一样,跟个花孔雀一样,动不动就显摆,说得谁没那张证一样。 陆越被他嘲讽也不在意:“这次定下来了,就大后天,你记得过来,我就不再特意去通知你了。” “知道了。”徐江摆了摆手,骑着自行车跑了,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忙呢,没功夫听他瞎显摆。 * 5月7号,天清气爽,艳阳高照,是个极好的日子。 秦姝玉早晨起来,马云清就给她特意做了一碗鸡蛋面:“吃了饭,换身衣服,一会儿陆越就要来了,今天可是你的好日子,好好打扮打扮。” “知道了,外婆。”秦姝玉抿了抿唇,有点不好意思。 吃过饭,等秦姝玉换上上白下红的的确良裙子后,马云清将她拉到一边,细细地给她描眉,又掏出一支新的口红。 秦姝玉被她弄得有点不好意思,抿唇笑了笑:“外婆,这样会不会显得太隆重了点?” 这年月讲究朴素,很多人结婚领证也是不打扮的,顶多就是穿的衣服比平时好一些。 马云清摇头叹气:“这算什么隆重。我跟你外公结婚那会儿,穿的婚纱是从……” 说到一半,马云清似是意识到这话不合时宜,止住了话题,悠悠叹了口气:“照照镜子。” 秦姝玉拿起玻璃镜子,里面映出一张秀气的脸,白里透红的肌肤,秀气的柳叶眉,水润的大眼睛,殷红的唇,朝气蓬勃。 “外婆的手真巧。”她抿了抿唇,嫣然一笑。 正巧,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马云清接过镜子,看着娇羞的秦姝玉笑了:“肯定是小陆来了,去吧!” 秦姝玉嗯了一声,跑出去打开门。 陆越身穿那件她买的短袖白衬衣,推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站在门口。 看到精心打扮过的秦姝玉,他眼睛一亮,拍了拍后座:“上来,咱们先去领证,然后去照相馆拍照,再回来接外婆、舅婆和平平去国营饭店吃饭。” 秦姝玉笑了笑,抓住他的衣服坐上了自行车的后座,迎着清晨凉爽的风前往江甸区民政局。 同一时间,何彬也换上了新衣服,准备去接秦雪薇去领结婚证。 第069章 前后脚领证,我好像听到了秦姝玉的声音 他小心地将户口簿和结婚证明放进包里,然后说:“妈,今天我跟雪薇领证,自行车我骑走了,你下班回家的时候买点肉回来,毕竟这是雪薇第一天到我们家。” 何彬是觉得委屈了秦雪薇。 秦雪薇怀着他的孩子,却一分钱彩礼都没有,新衣裳也没去买一件就这么嫁给他了。 但钱淑云不觉得。 她本就不满意秦雪薇,若不是儿子被“捉奸在床”,怕人说闲话,也怕人举报,她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秦雪薇进门。 她将筷子一撂,没好气地说:“你爸单位今天有事,要用自行车。我跟你爸结婚那会儿,别说自行车,连间像样的房子都没有,上午领了证下午就回去继续上班。你们现在这么好的条件了,还挑什么挑?” 何彬弱弱道:“那时候几家有自行车啊?人家结婚都载着对象去,我这走着去多不好。爸,你把自行车给我用,你去街坊邻居家借一辆呗。” “你怎么不去借?”钱淑云直接怼了回去,“何彬,这婚你们要挑三拣四就别结了。” 何彬再也不敢多言,也不好意思去邻居家借车,只得闷闷地去了秦家。 秦家也不消停,秦卫兵正躺在地上打滚哭嚎。 “卫兵这是怎么啦?”何彬去扶他,却被秦卫兵踢了一脚,在蓝裤子上踢出一个明显的脚印。 秦雪薇火大得很,拉着何彬:“别管他,给他惯的,要吃鸡蛋要吃麦乳精,我看他是饿少了。” “要不我带他出去买几个包子?”何彬不想在大喜的日子闹成这样,不吉利,想出点钱息事宁人。 但秦卫兵根本不吃这套:“呸,你个穷鬼还想做我姐夫,我要振哥做我姐夫,你滚啦,振哥会给我买麦乳精、奶糖、饼干,谁要你的包子……” 何彬的脸一下子憋得通红。 秦雪薇见状,赶紧踢了秦卫兵一脚:“不吃拉倒,你就在这嚎吧,阿彬,进来。” 她挽着何彬进了屋,指着地上的两个大袋子:“我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何彬的注意力却在她的身上:“你这条裙子是他给你买的?” 秦雪薇身上穿的是一件的确良的裙子,黄色的,很好看,也很贵。 何彬摸了摸口袋里的十块钱,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自卑和愤怒。 秦雪薇的弟弟嫌他没夏振有钱,就连秦雪薇也穿着夏振送的衣服去跟他领证。 要结婚的喜悦被冲淡了不少,他挣脱开秦雪薇的手:“我陪你去买件新衣服,咱们再去领证。” 秦雪薇知道伤到了他的自尊,但结婚这么重要的日子,她就想漂漂亮亮的。 她的好衣服都是跟夏振在一起后买的,地上一个大袋子里都是。 总不能为了何彬这点自尊就让她把衣服都扔了,重新穿回那些土不拉几还打满了补丁的旧衣服吧? 但见何彬沉着脸,想到肚子里那块肉拖不起,她最终还是妥协了:“不买了,我换回去年的衣服还不成吗?” 何彬身上有多少钱她大致有数。 让何彬给她买几十块钱一条的裙子是不可能,要是买一件上次秦姝玉那种六块多的大红衣服,土得掉渣,她宁可不买。 何彬见她让了步很是感动,将口袋里的十块钱都掏了出来,塞给她:“雪薇,我以后会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我有多少钱都给你。” 十块不算少,但秦雪薇已经见识过了更好的风景,尝过纸醉金迷的生活,对这皱巴巴的一把零钱完全升不起感动的情绪。 她口不对心地回了一句:“嗯,我相信你。你快出去,我换身衣服就出来。” 秦雪薇将裙子换下,穿了身读书那会儿的白衬衣和黑裤子。 她很不满意,但不穿夏振买的,就只有这身没一个补丁了。 相反,何彬却满心欢喜,高兴地说:“你穿这身真好看,仿佛咱们又回到了学校念书那会儿。” 秦雪薇勉强笑了笑,指着地上的袋子说:“阿彬,你帮我把行李绑到自行车上,咱们领完了证就直接去你家。” 何彬很窘迫:“我,我爸今天单位有事要用自行车,我走路过来的。民政局离家里不是很远,咱们走过去吧,领完了证回来我帮你把东西提回家。” 再近也有六七里,领完证回来正是天最热的时候,他们还得提着行李从这到何彬家,光想秦雪薇就有些难受。 这一刻,她都有些怀疑自己嫁给何彬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决定了。 但箭在弦上,由不得她退缩。 街道那边她办了结婚证明,还补办了户口簿。 机械厂家属院那边都知道她跟何彬的事,她现在不嫁何彬也晚了。 秦雪薇压下满心的不痛快,扯了扯嘴角:“好吧,太阳都出来了,一会儿肯定很热,咱们先去领证吧。” 两人出去时,秦卫兵还躺在地上不肯起,见他们不搭理他,秦卫兵恶狠狠地说:“秦雪薇你欺负我,等奶奶回来我要你好看。” 秦雪薇心情本来就不痛快,秦卫兵还撞枪口上,她冷笑道:“我现在就去领证迁户口,今天之后,我就不是秦家人了,我倒要瞧瞧,你怎么给我好看!” 撂下这话,她拉着何彬就走。 但因为没自行车,也没直达的公交车,两人在路上花了不少时间。 而这时候,秦姝玉已经跟陆越领完了结婚证。 拿着红色的印着伟人头像的结婚证,秦姝玉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就这么把自己给嫁了? “看什么呢?结婚证给我保管吧。”陆越伸手拿走秦姝玉手里的结婚证,宝贝地揣进了口袋里,“走,咱们去照相。” 这时候结婚证上不需要贴照片。 但很多新婚夫妇会拍照留念。 秦姝玉没意见,坐上自行车,轻轻环着他结实的腰:“嗯,就去上次我租相机的那家照相馆吧。说起来,那台相机还是咱们的媒人呢。” 想起两人乌龙的认识过程,陆越嘴角也忍不住上扬:“有道理,那你说咱们办酒要不要请这个媒人?” “哪有结婚请个相机去当媒人的,难不成你还要敬相机一杯媒人酒啊,也不怕人笑话。”秦姝玉被逗乐了。 陆越不甚在意:“也不是不可以。” 秦姝玉拧了他一把:“这像什么话,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两人打打闹闹,骑着车离开了民政局。 何彬跟秦雪薇也正好赶到,何彬有一瞬的怔松:“雪薇,我好像听到秦姝玉的声音了。” 秦雪薇抬头看到一个身材窈窕的年轻姑娘侧坐在一辆锃亮的自行车后座,莹润纤细的胳膊轻轻揽住男人紧实的腰身,裙角飞扬,说不出的动人。 她没看到那姑娘的脸,自行车就拐入了另一条路消失不见。 但那惊鸿一瞥,给秦雪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姑娘神采飞扬的,怎么可能是秦姝玉那个榆木疙瘩。 秦雪薇怀疑地看着何彬:“你不会是在想秦姝玉那贱人吧?” 第070章 同婚不同命 “你想哪儿去了?”何彬没想到自己随便一句话就捅了马蜂窝,连忙解释,“没有的事,我真的……应该是我听错了。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跟她什么都没有。” 秦雪薇一想也是,脸色稍稍好转,撇嘴:“你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这才几天,秦姝玉能找到个像模像样的男人娶她?” “你说得对。时间不早了,雪薇,咱们进去领证吧。”何彬拉了拉她。 秦雪薇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有些埋怨:“人家脸上的妆都花了,你帮我看看。” 两人又在外面折腾了一会儿才进民政局。 * 秦姝玉心情飞扬,完全没想到竟跟秦雪薇前后脚领了证。 她跟陆越到了照相馆。 照相师傅还认得她,笑呵呵地说:“同志,又想借相机吗?” “不是,师傅,这次是想拍照。这是我对象,我们今天刚领证,想拍两张照片做纪念。”秦姝玉说明来意。 照相师傅乐呵呵地说:“恭喜,你们俩坐在那。” 这时候的照相馆大都非常简陋,白色的幕布,几个凳子。 新人一般都是坐一块儿拍照的。 秦姝玉和陆越依言坐下。 师傅拿着照相机对准他们俩:“离近点,头,对女同志的头往这边偏过去一点,笑一笑……” 秦姝玉有些腼腆地将头偏向陆越。 两人的头几乎靠在了一起,彼此身上的热气都能感觉得到。 她不禁觉得有些心跳加速,嘴角羞涩地往上翘。 咔嚓一声,照相师傅按下了快门。 “好了,还照吗?”照相师傅问道。 秦姝玉摇头:“不用了,谢谢师傅,洗两张吧。” “三张。”陆越打断她,“你一张我一张,再给外婆留一张,一张四寸的,两张一寸的,底片也留给我们。” 师傅点头,收了钱开了收据给他们。 两人谢过了师傅,秦姝玉拿着户口簿说:“我想今天上午就将户口迁出去,不然以后还要问他们要户口簿。” 要不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秦家人早就发现户口簿不见了。 陆越没意见:“你是准备跟我迁到部队还是落到我妈以前工作的糖果厂那边的街道?” 秦姝玉最重要的目的是将户口从秦家迁移出来,以免受制于秦家。 “糖果厂街道吧。” 这样半年后她还是在本省参加高考。 这一届高考很特殊,因为时间太仓促,每个省和直辖市的考试题目、时间都不同,由各省教育厅自主命题决定考试时间,但秦姝玉上辈子学习、复习的都是本省的课本,留在本省考试显然比去异地重新开始更好。 尤其是她还记得上辈子语文高考的作文命题,而这一年的高考,文科作文占了八十分,理科只考作文,也就是作文一百分的总分,这可是个极大的拉分项。 陆越没意见:“好,那咱们去派出所。” 他们拿着户口簿去了秦家所属的派出所,带着结婚证,还有陆越的原籍证明,很快就将户口迁移了出去。 那个户口簿留在秦姝玉手里也没什么用了,她转手撕烂丢进了垃圾堆里。 这样等秦家去补办户口簿,上面就不会有她的户口了。 但她没想到,秦雪薇为了早点跟何彬将婚事落下来,找不到户口簿就自己去补办了一本,而现在的户籍系统没有联网,都是手工填写整理的。 给他们俩办业务的又是两个人,所以导致她的户籍信息还阴差阳错地留在了秦家的户口簿上。 将户口簿落到糖果厂所属的街道,秦姝玉拿着新鲜出炉,只有她一个人名字的户口簿,很是兴奋。 这辈子,她跟秦家,跟何家再也不会牵扯上任何关系了。 陆越看着她兴奋的样子也很高兴:“收起来吧,快中午了,咱们去接外婆、舅婆他们去吃饭。” 两人高高兴兴地回了家。 * 与此同时,何彬跟秦雪薇也领完证转了两趟公交车回到了秦家,准备拿了秦雪薇的行李就回何家。 只是刚推开门,一只搪瓷缸子就劈头砸了过来。 何彬连忙护住秦雪薇。 搪瓷缸子砸到他的脑门,瞬间起了好大一个包。 秦雪薇很是生气:“奶奶,你这是做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 “我打的就是你个小贱人。你看看,你弟弟穿的还是三天前的衣服都臭了,还有你弟弟昨晚没吃,今早也没吃,你就只顾着自己,完全不管你弟弟。等你嫁了人受了欺负,看谁给你撑腰!”刘惠芬气愤地说。 回家看到宝贝孙子瘦了一圈,她心疼坏了。 尤其听说了秦雪薇这几天的所作所为,刘惠芬更是恼火。 秦卫兵端着一碗鸡蛋羹,边吃边得意地瞪了秦雪薇一眼。 秦雪薇懒得理他们,拉着何彬进屋提了袋子就走。 刘惠芬立马上前拦住他们:“干什么?你也跟秦姝玉学,吃里扒外,将家里的东西往外搬。” “奶奶,家里能有什么东西?这都是我的衣服、牙膏牙刷梳子小镜子和擦脸之类的。”秦雪薇耐着性子解释道,“我跟何彬今天刚领了证,以后我就是何家的人了。” 刘惠芬不敢置信:“你都没通知我们一声就把自己给嫁了?彩礼呢,何家有什么表示?” “没有。”秦雪薇也很不愿提这事。 刘惠芬气得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你个蠢货,赔钱货,一分钱彩礼都没就把自己嫁了,以后有你后悔的。不行,我们好不容易养大的闺女,我得找何家说道说道,至少,你的工资必须要交到家里。” 但这个算盘注定是要落空的。 秦雪薇撇嘴:“没了,我工作丢了。” “怎么可能,好好的,工作咋丢了?”刘惠芬不愿相信这个令人绝望的事实,她还指望着这孙女的工资过活呢。 汪萍也急了,蹭地站了起来,拉着秦雪薇:“怎么回事,会不会搞错了?还是这里面有什么误会,妈跟你一起去厂子里问问。” 秦雪薇知道,今天不告诉他们实情,她们肯定要去闹,只得说:“纺织厂那边看人下菜,再加上不知从哪知道我怀了阿彬的孩子,就把我开除了。” 刘惠芬和汪萍瞬间明白了,这是夏振这座靠山倒了,那些人就不把秦雪薇当回事了。 当真是人走茶凉啊。 不过这不还有何彬吗? 刘惠芬上前紧紧抓住何彬的手:“我们家雪薇都怀了你的孩子,你们家不能一分钱都不花就把她娶回家,否则我就去你爸妈单位找他们领导评评理!” 第071章 秦雪薇想随军 “去,你去!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行啊,你闹得何家不要我了,以后就你们养我们娘俩得了。” 秦雪薇要气炸了,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人接盘,这死老太婆还为了彩礼出来坏她的事。 她再也忍不住,抄起扫帚就往刘惠芬身上打去。 刘惠芬怎么都没想到家中小辈竟敢对她动手,冷不防挨了好几下,又疼又气,嚎啕大哭起来:“作孽啊,孙女打奶奶,老天爷你开开眼啊!建新,建平,你们都是死的吗?老娘辛辛苦苦把你们养大,你们就看着老娘……” 看到老娘挨打,秦建新暴跳如雷,再加上前几天这侄女嫌弃他的事,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他抄起墙边的棍子就往秦雪薇身上招呼去。 秦雪薇吓得尖叫了一声,赶紧抬起手挡住脸。 棍子落在她的小臂上,立即留下一道鲜艳的红痕,火辣辣的,疼得她眼泪都滚了出来。 何彬赶紧将她拉到身后,自己结结实实地挨了好几下。 秦建平看了看老娘,又看看女儿,气得直摇头,赶紧上去拉架:“二弟,别打了,别打了……” 秦建新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就看着妈挨打?秦建平,你还是不是男人?你再拦着,我连你一块儿打!” “雪薇还怀着孩子呢,一会儿我训她,让她给妈道歉,你别动手。”秦建平到底心疼女儿。 秦建新不接话,扭头一棍子砸在秦建平身上:“我看你是忘了娘当初怎么辛辛苦苦将我们养大的……” 换成了兄弟俩打在一起。 刘惠芬不干了:“建新,打秦雪薇那个小贱人啊,你打你大哥做什么?” 汪萍也过来劝:“别打了,都是一家人,别打了!” 婆媳俩劝了好一会儿,才将两人劝住。 但现在全家除了秦卫兵和汪萍,每个人身上都添了新伤。 刘惠芬恨死秦雪薇:“我就知道,闺女都是替别人家养的赔钱货,一个两个全是这样,早知道生下来就把你们淹死,省得浪费粮食!” 秦雪薇冷笑:“是啊,当初你妈怎么没把你淹死呢?” “雪薇,怎么跟长辈说话的?那是你奶奶。”秦建平训斥她,“快给你奶奶道歉,以后不要顶撞你奶奶了。” 秦雪薇压根儿不理他,摸了摸手臂上火辣辣的伤,直接朝着刘惠芬啐了一口:“你要闹就去闹,大不了我回来,以后你们养着我们。” 她故意摸了摸肚子,然后没理汪萍的苦苦哀求,拉着何彬就走。 刘惠芬气得七窍生烟,想去追,被汪萍抱住:“妈,求求你,算了。你这么去闹,雪薇以后怎么在婆家做人啊?万一,万一,何家知道了咱们在夏家的事,把雪薇赶回来怎么办?到时候家里又要多添两张嘴巴,仅靠建平一个人的工资……” 刘惠芬本想说我管她这个不孝女呢,可听到最后一句,她挣扎的力道轻了许多,只是还很不甘:“那就这么便宜了这个赔钱货吗?” 汪萍心下稍松,劝道:“雪薇就卫兵这一个弟弟,她以后不可能不管他。先让雪薇在何家扎根,生下儿子,有了稳定的工作,出息了,自然会帮衬娘家。” 秦建平也连忙说:“是啊,妈,雪薇都怀孕了,就让她嫁了吧。钱,我以后好好上班,争取评优,多挣点。” “你能挣几块钱。”刘惠芬撇了撇嘴,虽然很气,但到底听住了劝。 算了,现在去闹,闹黄了亲事,只会让他们老秦家雪上加霜。 还是等雪薇生了儿子再说。 * 今天本该是个开心的日子,但从早上起就诸事不顺。 秦雪薇红着眼眶出了秦家,一路上都一言不发。 何彬心中有愧:“对不起,雪薇,都是我没本事,我回去跟我爸妈商量商量彩礼的事吧。” 秦雪薇当然也不想这么“廉价”就嫁进何家,但证都领了,钱淑云跟何章可没那么好骗,她不想节外生枝。 于是故作善解人意地说:“不用了。上次你跟姝玉差点结婚,爸妈就花了不少钱。咱们现在都是一家人了,何必再浪费这个钱呢?爸妈挣钱也不容易,能省一点是一点,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 何彬感动不已,腾出一只手抓住秦雪薇:“雪薇,我跟你保证,我以后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不会让你和孩子跟着我受苦的。” “嗯,我相信你。”秦雪薇努力挤出一抹笑容,鼓励地看着他。 这一刻,何彬感觉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他娶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他的心上人还这么好,这么善解人意,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只是这幸福只短短维持了十几分钟。 回到家,钱淑云看到他身上添的新伤就气不打一处:“不是去领证吗?怎么弄的?” “我,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事的,都是小伤。”何彬眼神闪躲。 但这种谎言怎么可能骗得过钱淑云。 钱淑云冷笑:“那可真是巧,照着脸上和胳膊摔。” 儿子不肯说实话,定然跟秦雪薇这个丧门星有关。 钱淑云恼极了,看着跟鹌鹑一样的儿子:“本来想让你今天下午去拜访你表哥,提提当兵的事,你现在弄成这样子,怎么去?算了,过两天你自己去吧。赶紧的,做饭啊,老娘上了大半天的班回来还要伺候你们啊!” 秦雪薇知道这话是在说她。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妈,我去做饭。” “妈,雪薇刚到咱们家,还不熟,我去帮忙。”何彬连忙跟了上去。 钱淑云看着儿子这副不值钱的样子,更气了,懒得看,索性回了屋。 何彬跟着秦雪薇出了堂屋,找了一圈,发现他妈只买了几个茄子、丝瓜,肉的影子都没见到,感觉更对不起秦雪薇了:“雪薇,委屈你了,回头有了粮票我带你去国营食堂吃饭。” 秦雪薇倒不在意这个,她更关心另一件事:“你们家有当兵的门路?” 何彬实话实说:“就上次我跟秦姝……最后来的那个,个子最高的,是我大姨家的表哥。他十六岁就去参军了,已经在部队里干了十年,听说早提干了。” 他一提,秦雪薇就想起来了。 那个男人好高,而且气势很强,比夏振这种官宦子弟尤甚,往那一站很难让人忽视。 “是他啊。你们家有这层关系怎么不早用?这样你去年冬天就能入伍了。” 何彬轻轻摇头:“大姨十年前的四月去世了,此后表哥很少回来,估计这次回老家也是为了祭奠大姨。” 说着说着不可避免地提起了陆越十年前的这个月去参军的事。 秦雪薇也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五月,既赶不上夏季征兵,又赶不上冬季征兵,你这表哥家挺有背景的吧?” “我爸妈也这么说。我表哥的父亲当年牺牲在了战场上,我爸妈怀疑是他父亲的战友帮的忙。”何彬如实说。 秦雪薇心想,都过去一二十年了,还能帮战友的孩子入伍,这份情意必然不一般,如果陆越肯帮忙,何彬入伍的事就十拿九稳了。 这年月参军入伍可是很光荣的事。 尤其是如果陆越愿意提携何彬这个表弟,混几年,何彬提了干,她也能跟着去随军,摆脱掉那死老太婆和钱淑云。 想到这里,秦雪薇积极了许多,拉着何彬说:“什么时候去?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吧。” 第072章 男人在床上的话当不得真 陆越计划领了证带着两家人一起去国营饭店吃饭,庆祝一下。 谁知当他们俩赶回家,马云清和杨秀兰已经做了一桌子的菜。 杨秀兰笑得嘴都合不拢:“怎么才回来?就等你们俩了。” 两个老太太还特意去买了一瓶白酒庆祝。 秦姝玉扬了扬手里的户口簿,笑着说:“顺便将我的户口迁了。” 马云清接过户口簿,看着上面就秦姝玉一个人,有点难过,又有点高兴。 难过的是从今以后孙女户口簿上就她一个人了,高兴的是孙女总算是摆脱了秦家人。 “哎,是我当年不该同意你妈跟秦建新的婚事。”马云清想起早逝的女儿,忍不住难过。 秦姝玉挽着她的胳膊安慰道:“外婆,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是啊,如今姝玉跟阿越结了婚,你不但多了阿越这个孙女婿,还多了我这门亲戚,以后日子会越过越红火的。”杨秀兰笑着说道。 陆越给他们倒上酒:“外婆,以后我就是您的亲孙子,您放心,我会好好对姝玉的。” “好,你们都是好孩子,来,大家都坐下,今天是阿越和姝玉的好日子,咱们一起喝一杯庆祝庆祝。”马云清举起了杯子。 秦姝玉和陆越、杨秀兰也都举杯。 平平不干了:“我呢,我的呢?” 秦姝玉笑了笑,给他倒了一杯凉白开:“你是小孩子,不能喝酒,就喝这个吧。” 平平高兴地举起杯子,挨个碰。 一顿饭吃得很开心,不过杨秀兰、马云清年纪大了,也不喜欢喝酒,只是意思意思地抿了一口。 秦姝玉也只喝了一小杯。 最后一瓶白酒大半都进了陆越的肚子里。 喝了这么多酒,陆越似乎有点晕,站起来时身体晃了一下。 马云清有些担心,吩咐秦姝玉:“阿越今天喝得有点多,姝玉你送他回去。” “好。”秦姝玉点了点头,搀着陆越出了门。 这顿午饭吃得有点久。 出门时已经下午两点,知了不知疲倦地叫个不停,天气很热,人们要么是去上班了,要么是躲在家里午睡乘凉,路上见不了几个人。 好在陆越酒品不错,虽然喝高了,但也没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盯得秦姝玉都有点脸红了。 好在两家离得不远,很快就到了。 秦姝玉打开门,扶着陆越进屋:“你先去床上躺会儿,我去给你……啊……呜呜……” 她的话都被陆越含进了嘴里。 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混着男人身上浓烈的荷尔蒙气息,将秦姝玉包围。 他的唇火热而又莽撞,像是一团火,想要连同秦姝玉一起焚烧殆尽。 不知道男人是不是都有无师自通的天赋,刚开始他亲得毫无章法,但没多久就找到了诀窍,秦姝玉只觉呼吸都要被人夺走了,脸更是红得像煮熟了的虾。 许久,陆越才稍稍后退,两只手铁钳一样紧紧环住秦姝玉的腰,将她抵在门上:“媳妇儿……” 声音低沉沙哑缱绻,听得秦姝玉脸红心跳。 她轻轻捶了一下陆越的胸口:“骗子!” 装醉! 陆越闷笑了一声,轻轻将她耳边的碎发拨到耳后:“不喝醉你怎么会送我回家呢?骗自己媳妇儿,那可不叫骗!” 他的动作温柔轻缓,拨得秦姝玉的心弦轻颤。 她缓缓抬起头,落入深邃迷离的黑眸中,那眸子黑沉又神秘,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要将她给吸进去。 只看了一眼,秦姝玉就感觉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赶紧低下了头,轻轻推了推:“我给你泡点蜂蜜水。” “不用,这点酒醉不了人。”陆越将头埋进秦姝玉的脖子,用力吸了吸,“媳妇儿,你身上真好闻,陪我睡会儿。” 说着,不由分说将秦姝玉抱到了床上。 秦姝玉下意识地往窗户那边瞅了一眼,有些慌地说:“这……这还是白天……” 他们都领证了,秦姝玉倒不排斥。 但到底是两人第一次坦诚相见,大白天的,她有些放不开。 陆越低头轻轻啄了她一口:“媳妇,你真可爱。没办酒,今天不动你,就陪我午睡一会儿。” “好吧。”秦姝玉点头。 但她很快就后悔了。 陆越说是睡觉,但隔几分钟睁开眼亲她一下,有时候是额头,有时候是脸,有时候嘴唇,刚开始还算克制,蜻蜓点水一下就算了。 可没过多久,他就越来越过分。 秦姝玉被他亲得脸上的热度就没消下去过。 这么下去,她嘴唇都要肿了,待会儿怎么出去见人啊。 “陆越,你到底睡不睡啊,不睡我先回去了!”秦姝玉娇嗔道。 陆越恋恋不舍地退开,两只铁臂依旧环在她的柳腰上:“睡,媳妇,你闭上眼睛睡,我不会打扰你的。” 秦姝玉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但很快,她就发现,男人在床上的话,那就跟放屁一样,谁当真谁傻! 第073章 姝玉姐姐你嘴巴怎么肿了 “姝玉姐姐,你的嘴巴怎么肿啦?”平平天真地看着秦姝玉,好奇地问道。 秦姝玉偷偷剜了陆越一眼,不自然地抬起手挡住嘴巴,支支吾吾地说:“睡觉的时候被蚊子咬了。” “这蚊子真大,真毒。姝玉姐姐,回头你从我家拿些艾草回去熏一熏,蚊子就少了。”平平郑重其事地说。 秦姝玉又意味深长地瞥了陆越一眼:“是啊,这蚊子贼大,而且坏得很。” 陆越呛到了,咳了两声,拎着平平的衣领:“作业做完了吗?放学回家就往这边跑。” “今天作业不多,晚上再做。”平平说道。 陆越板着脸:“晚上光线不好,费电,现在就回去做,做完再过来。” 平平不乐意,求助地看向秦姝玉。 秦姝玉装作没看见。 她现在真是怕了平平,生怕这孩子又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没人帮忙,平平只能一步三回头不情不愿地回家了。 等他走后,秦姝玉忍不住埋怨陆越:“看看你干的好事,外婆和舅婆肯定也看出来了,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们。” 陆越又咳了一声,不大自然地说:“下次不会了。” 顿了下,他赶紧转移话题:“我假期没几天了。外婆和舅婆商议,后天就办酒,咱们提前将大致的人数确定下来。你这边大概多少人?” 秦姝玉想了一下,马家这边即便有亲戚,二十几年前就跟他们家划清了界限,早不来往了。 秦家人,她肯定是一个都不会通知的。 同学,在她记忆中都是三十年前的人,很多都忘记了,交情也普通,自然没必要请。 “我想请印刷厂的肖阿姨,她是我妈妈的朋友,我拿回我妈妈的工作,她帮了不少忙。卖掉工作也是她帮忙搭的线。” 陆越记下:“是该请,还有吗?” 秦姝玉摇了摇头:“没……不对,我答应了赵春丽要请她,你不会介意吧?” 陆越轻笑着摇头:“不会。她心眼不坏,直来直往,是个不错的同志。” “不错的同志呀,那你以前怎么还那样对人家?”秦姝玉有些酸溜溜地问。 陆越拉住她的手。 秦姝玉挣了一下,挣不开,嗔道:“放开,一会儿被外婆看到了。” “外婆是过来人,会装作没看到的。”陆越又把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解释道,“赵春丽是个好同志,但不适合我。既然无意,那就不要给她幻想和希望,所以那时候我把话说得重了点。” 说到这里,怕秦姝玉误会,他又解释:“其实赵春丽同志也不是喜欢我,就是我帮了她一次,她错将感激当成了喜欢。” 求生欲满满。 秦姝玉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行了。赵春丽同志大气得很,人家早放下了,以后肯定能找到更好的对象。那就算她一个。” “算她一个,你去邀请她吧。”陆越避嫌,将这事交给了秦姝玉。 秦姝玉点头:“成,我这边就邀请这两个人,没了。你那边有几个人?” 陆越这边要多点,除了两名战友,还有糖果厂这边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很照顾他们母女的邻居长辈。 两人合计了一下,算上他们自己和杨秀兰祖孙,总共十五个人左右。 这时候一桌酒席最多可以坐八个人,所以置办两桌就够了。 杨秀兰这边有院子,地方大,又挨着马云清家,在这边办更合适。 “接亲之类的,就不用弄了,咱们简单点,两家的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吃顿饭就行了。”秦姝玉想办简单点,温馨点。 陆越依着她:“成。不过该买的还是要买,明天咱们一起去百货商店买一张新床,一个衣柜,还有自行车、手表、缝纫机和收音机,把新房布置好。” “我看家里还有衣柜,就不用买新的了吧,又用不了多久。”秦姝玉不是很想买,她明年铁定是要海城的,不管能不能考上大学。 衣柜这样的大件又不好带走,留家里时间长了就旧了。 其实依她说:“自行车、缝纫机也不用买,就给我买个手表和收音机吧。手表能看时间方便,收音机能接收到最新的消息。” “你不用为我省钱的。我在部队,生活用品、衣服鞋袜都发,管吃管住,没多少用钱的地方。攒够了结婚的钱,回头我把存折给你。”陆越不赞同,一辈子就结一次婚,别人有的,他们也要有。 秦姝玉不同意:“这不是有钱没钱的问题,而是该花的花,不该花的不能花。自行车我同意买,但等明年我去了海城后买。” “去海城再买一辆。家里有一辆自行车和缝纫机,以后你和外婆出门或是缝缝补补做新衣服之类的方便,要是以后咱们都去了海城就放舅婆家,回来要用也不用去别人家借了。”陆越还是坚持要买。 他站起身:“你等我一会儿。” 十分钟后,他满头大汗地回来,将一本存折递给了秦姝玉:“这个你拿着。” 秦姝玉瞅了他一番,翻开,好家伙,足足有四千多块的存款,难怪这么大方呢。 不过大部分都是最近几年存的。 陆越刚当兵那会儿,每个月只有五块钱的津贴,攒不下什么钱,后来提了干,工资涨了,存款也多了起来。 既然他有钱又坚持,秦姝玉也不跟他争了:“好吧。买床和三转一响,衣柜真不用买了,外婆这里,舅婆家都有衣柜,很结实,还能用很多年,没必要浪费这个钱。” “你的存折我收着了,不过每个月大概花了多少钱,我会记账,大项的开支咱们俩商量后做决定,你看怎么样?” 他主动上交家里的财政大权,秦姝玉可不会傻得推出去。 陆越没意见:“听你的。” 第074章 秦姝玉肯定过得不好 第二天上午,陆越带着秦姝玉去百货大楼买东西,并把鲁明介绍给了秦姝玉认识:“这是我战友,鲁明,现在在百货大楼保卫科工作。以后若是需要买什么比较紧缺的东西你可以找他帮忙,这次需要不少工业券,缺的那部分就是他帮忙买的。” 他们买的这些东西都需要工业券,零零总总加起来不是一笔小数目。 工业券全国通用,但陆越不知道这趟回来会结婚,带的并不多,杨秀兰家里也只有几张,凑在一起还差了不少。 要不是有鲁明这个百货大楼的内部人员帮忙,陆越就是有钱短期内也买不全这些东西。 鲁明笑呵呵地说:“都是自家兄弟,不用客气。弟妹,以后要买什么直接来找我就是,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 秦姝玉微笑点头:“谢谢。明天我跟阿越结婚,你跟嫂子有空过来喝喜酒呀。” “一定,老陆这顿酒可是欠了我好久。”鲁明豪爽地说。 他不但帮凑了券,还通过内部渠道帮他们买了一些糖果、布料等比较紧俏的日用品,最后又找了百货大厦的卡车师傅帮他们将这堆家具送回去。 这种公器私用做人情的事在这个时代并不少见。 不过未免卡车师傅难做人,陆越也很会做事,主动出了来回的油钱,又塞了一包烟和半斤水果糖给卡车师傅以做感谢。 送走卡车师傅,秦姝玉感叹道:“陆越,你这朋友真不错。” 陆越点头:“鲁明这人确实仗义,只要能帮忙的,找上他,他一般都会帮。但人与人之间,哪怕是朋友,也不可能永远都是单方面的付出,交情也好,利益也罢,都是交互的。” “他弟弟在我手底下当兵。所以以后遇到困难,我不在家,你尽管去找他。” 秦姝玉怔了怔,哑然失笑:“好的,我明白了。” 是啊,不管什么样的关系,总要是互惠互利方能长久,单方面的付出是很难长期维系的。 两人这一天很忙,忙着买家具,布置新家,忙着邀请客人,忙着准备酒席的食材。 另一边,秦雪薇也同样不清闲。 结婚解决了她肚子里孩子的身份这个难题,但也迎来了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婆媳问题。 何彬倒是对她挺好的。 但何家其他人对她的印象并不好,就连前世跟她关系颇好的何芳芳现在看她都是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就更别提钱淑云了。 钱淑云是捏着鼻子让她进门的。 对这个儿媳妇,钱淑云真是哪儿都不满意。 工作没有,名声也没有,甚至连做个家务都做不好。 她将筷子往桌上一撂:“你自己看看,你炒的什么菜,丝瓜烧出来黑乎乎的,跟煤炭一样,怎么吃?还有这个炒苦瓜,你是切的片还是切的块……” “妈,雪薇以前在家没怎么做过饭。这两天做饭,她的手背都烫出了两个泡。”何彬心疼秦雪薇,连忙替她说好话。 殊不知这样只会让钱淑云更不爽。 钱淑云瞪了他一眼:“我还没说你呢。这饭是她一个人做的吗?哪家的大老爷们天天围着灶台打转的,说出去也不怕丢人。你不要脸,我跟你爸还要脸呢。” 何彬弱弱地说:“雪薇刚来我们家,还不习惯,我就是给她搭把手。我这不是也没事吗?” “不习惯?哪家的媳妇不是这么过来的?你看隔壁张家的媳妇,白天要上班,晚上下班还要带孩子,洗衣做饭,你娶的这个天天在家吃闲饭,做点家务活怎么啦?”钱淑云火大。 这个儿子真是娶了媳妇就忘了娘。 何彬连忙澄清:“不是,妈,雪薇她,她怀……” 生怕何彬说出她怀孕的事,秦雪薇赶紧打断:“阿彬,妈说得对,以后你别帮我了,我自己多练练很快就会了。” 这话并不能让钱淑云高兴。 她捡起筷子,嫌弃地挑了挑盘子里的菜:“你们秦家人嘴巴里可一句实话都没有。上个月说亲的时候,你妈还说你那堂妹洗衣做饭什么都会,很是能干,结果呢,这就是你做的饭,估计你那堂妹也一个样。” “我们家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娶了你这么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进门。” “妈……”何彬不满地喊了一声。 钱淑云现在是越看这个儿子越不满:“喊什么喊?你们俩年轻力壮的天天在家闲着,我跟你爸辛辛苦苦上班养活你们,你们还有什么不满的?” 说来说去,还是没工作害的,手心朝上的日子不好过。 秦雪薇看着手背上因为做饭烫出的两个水泡,心里的委屈到达了极点。 但秦家回不去,工作又丢了,离了何彬,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又能靠什么过活。 这顿饭就在钱淑云的批斗中结束。 饭后,何家人丢下碗,看报、闲话家常,洗碗抹桌子扫地丢垃圾的活儿都是她的,这次连何彬都不敢帮她的忙,只能时不时地用心疼的眼神看着她。 忙完这些繁琐的家务事,回到房间,秦雪薇才算是稍微松懈了下来。 她躺在床上,何彬轻手轻脚进来关上门给她捏了捏肩,低声说:“今天委屈你了,我妈还在气头上,过阵子就好了。” 秦雪薇可不觉得会好。 她抬头无神地望着白色的天花板,闷闷地问:“你说秦姝玉去哪儿了?” 为什么秦姝玉离开了秦家,不嫁给何彬也有去处,她却没有? 何彬愣了愣:“谁知道呢,估计搬到那个旮旯里了吧。雪薇,别想她了,我心里只有你,哪怕她回来我也不会娶她的。” 秦雪薇担心的根本不是这点。 但她没戳穿何彬的自以为是:“嗯,我相信你。我就是有点羡慕她卖工作手里有钱。”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她太蠢了,只看眼前不看长远,工作可是一辈子的。”何彬觉得秦姝玉鼠目寸光,“她这日子肯定好不了,即便手里有几个钱,但没工作也只能坐吃山空,肯定是省吃俭用度日。” 秦雪薇想想也是。 秦姝玉没工作,娘家没依靠,母亲的成分还不大好,还带着个病怏怏的老太婆,如今怕是更难嫁了,这日子也必然不好过。 想到这里,她心里舒坦了许多,问何彬:“咱们什么时候去找你那表哥?” 何彬也想快点有着落,这样每个月手里多少有点钱,不用每花一分钱都问他爹妈要。 “明天我问妈要点钱,去百货大楼买点东西吧,咱们求人办事总不能空着手上门。后天上午咱们就去找他,你看怎么样?”何彬问道。 秦雪薇点头:“嗯,听你的。” 第075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关系着儿子的前途,钱淑云还是挺大方的。 她掏了十块钱和几张票给何彬:“给你表哥买瓶酒,再买包烟,其他的你看着买,尽量体面点。” “知道了。”何彬接了钱,吃过饭就跟秦雪薇一起去了百货大楼。 买了烟和酒,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秦雪薇才沉寂没几天的购物欲又冒了出来:“阿彬,咱们去服装部看看吧。” 何彬捏着剩下的钱有点为难:“雪薇,就一瓶酒和一包烟太寒碜了,咱们还得买点其他的。” 秦雪薇委屈地说:“我就看看服装部是不是又来了许多新衣服,不买。” “好吧,等我有了钱就给你买新的。”何彬点头同意。 两人去了服装部,服装部的春装已经全部撤了,现在都是夏装,各式的裙子漂亮极了,秦雪薇看得目不暇接。 但一看那价格,最便宜的也要几块钱一件,要是她喜欢的的确良的裙子,得十几块,她只得打消了购买的念头,挨个地看。 这是工作日,天气又热,大部分的人都在上班,服装部没几个顾客,比较清闲。 三个售货员就凑在一起闲聊:“昨天你们看到没,保卫科鲁队长那朋友真阔绰大方啊,结个婚,不但三转一响一个不落,还买了一张新床,茅台都买了好几瓶。” “不止呢,听说本来还打算买一张双开门的大衣柜,省城那边家具厂做的,仿照海城那边最流行的花样,后来好像是女方要随军买来也是搁家里,太浪费了,最后才没买的。”另一个说。 最后一个年纪比较大的说:“可能是男方家特别满意女方吧,所以置办得这么齐全。” “杨姐这你就说错了。”第二个开口的女人道,“我听罗师傅说,男方父母早逝,家里也没什么正经的长辈,就他一个人。那姑娘还真是有福气啊,嫁个这么重视她的男人,男人又有本事,而且还没婆媳妯娌大小姑子这些矛盾。” 这下连杨姐都羡慕了:“嫁过去就能当家做主,真好。” 这年月,家家户户人都多,兄弟姐妹一箩筐。 哪怕都是本性不错的人,但长期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总是会有很多摩擦。 日积月累,这些鸡毛蒜皮大的小事也能让人身心疲惫。 秦雪薇在一旁听到,忍不住羡慕嫉妒。 同样是新婚,人家样样齐全,她呢,连件新衣服都买不起,家里还要被婆婆挑刺。 她的手不自觉地按在小腹上,都是这个小孽种,要不是怀了他,又不能打掉,她还可以再挑挑的。 何彬也听到了那三个女人的闲聊,看到秦雪薇骤然低落的情绪,明白她心里不舒服,想了想低声说:“我这里还有八块多钱,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衣服。” 八块多能买的都是很普通的款式和布料。 过去大半年,秦雪薇被夏振养刁了,几块钱的普通衣服她哪看得上。 “不了,还是你的前程最要紧的,咱们还是去一楼看看给你表哥再买点什么吧。”秦雪薇善解人意地说。 何彬感动地握住她的手:“雪薇,你真好。” 两人去了一楼,转了一圈,又买了一斤糖果,一斤饼干,逛到快中午才离开。 * 同一时刻,杨家的院子里格外热闹。 秦姝玉穿着一条大红色的的确良连衣裙,头发温婉地盘在脑后,脚踩黑色的小皮鞋,微笑着站在陆越身边接待客人。 最先到的是肖红。 她握住秦姝玉的肩:“哎呀,姝玉你今天这身可真漂亮,恭喜。” 秦姝玉腼腆一笑:“谢谢肖阿姨,这是我爱人陆越。” 陆越跟着叫了一声肖阿姨。 肖红点点头:“你们忙,我去找你外婆说会儿话。” 接着来的是糖果厂的几个近邻,他们都是看着陆越长大的,也很为陆越高兴,送上了祝福和新婚的礼物。 这时候大家爱送的一般都是枕巾、暖水瓶、花瓷盆、茶杯、毛巾等这类很实用的日用用品。 不过鲁明有百货大楼近水楼台,好东西不少,他送了一包白糖一包红糖,还有一袋大红枣,还笑呵呵地打趣:“祝你们早生贵子。” 赵春丽快到中午的时候才来。 她送了一块浅蓝色的布料给秦姝玉:“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送了你一块布,你自己做身喜欢的衣服。秦姝玉、陆越同志,恭喜你们结成革命同志,共同进步。” “谢谢,我很喜欢。”秦姝玉收了礼物,笑着邀请她坐下。 这时候杨秀兰他们也将饭菜做好了。 秦姝玉往外望了一眼,低声道:“就还有你那个做公安的朋友还没到吧?” 陆越看了一眼腕表:“嗯,十二点了,估计是有事耽搁了,咱们先吃饭吧。下次再单独请他喝酒。” “嗯。”秦姝玉没有意见。 两人招呼客人坐下,给客人们斟茶倒酒。 陆越举起酒杯:“今天在这里的都是我和姝玉最亲近的亲人和朋友,谢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来见证我和姝玉的幸福。我敬大家一杯。” “等下,老陆,不好意思,来迟了,上午要走的时候临时碰到了点事。”徐江骑着自行车满头大汗地推开了大门。 陆越连忙上前将他迎进屋。 秦姝玉连忙给他倒上酒。 两桌十六个人,举起酒杯,恭贺秦姝玉和陆越新婚。 因为是工作日,很多人下午还要上班,吃了午饭就走了。 倒是鲁明跟徐江,特意请了假,说是要跟陆越不醉不归,三个大男人喝了半天,茅台都喝了三瓶,直到下午三点多,他们俩才告辞。 秦姝玉看着他们满脸通红的样子有点担忧:“没事吧?” “没事,这两个家伙酒量好着呢。”陆越笑了笑,“他们俩今天使劲儿地灌我,我去平平房间眯一会儿。” 秦姝玉看了他一会儿,确认他是真的喝醉了,将他扶进了屋。 其实喝高了的人也是有意识的,除非是喝到不省人事,否则他们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陆越哪怕比前天喝得多,一直拉着秦姝玉的手,但也没忘记这是在杨秀兰家,更没忘记这是平平的房间,他躺在床上,只是用火热的眼神盯着秦姝玉,手却规矩得不得了。 不过这样充满侵略性的眼神时间长了也让人招架不住。 尤其是想到两人现在正式结了婚,今晚就要住在一起,洞房花烛夜,秦姝玉就更不自在了。 她挣脱开了陆越的手:“我去给你打点水来擦擦。” “不用,陪我坐一会儿。”陆越抓住她的手不放。 秦姝玉听着外头杨秀兰跟帮忙的邻居阿姨收拾东西,说话的声音,总觉得有点不自在,低声说:“别这样,我要一直不出去,待会他们要多想了。” “怎么多想?”陆越的声音很低,充满了磁性,很难不让人多想。 秦姝玉顿时觉得耳朵烧得慌,完全没办法将这个动不动就调戏她的男人跟初见那个冷漠、对姑娘家不假辞色的男人联系到一块。 第076章 难忘的洞房 陆越这一觉睡了三个小时,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晚饭杨秀兰煮了白粥,好消化又解酒,菜是中午的剩菜。 这次办酒,虽然人不多,但陆越下了不少本钱。 天还没亮,他就去买了五斤猪肉,三斤排骨,一只鸡、一只鸭、两条鱼,还有很多蔬菜,每一桌都凑足了八个菜,因此还剩不少。 两家五口人吃了晚饭,马云清将手电筒塞给了秦姝玉:“今天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对,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想吃什么,跟舅婆说。”杨秀兰在一旁姨母笑。 秦姝玉很不好意思,点头不说话。 陆越道:“外婆,舅婆,你们吃你们的,不用准备我跟姝玉的早饭,我们自己弄。” 杨秀兰还是笑:“好,好,那你把这把挂面拿回去,还有这没喝完的酒你也一起提回去,放这没人喝。” “不用,家里有。”陆越接过酒,拉着秦姝玉跟两个热情的长辈道别,“外婆,舅婆,你们就别送了,我们先回去了。” 两人手拉着手,回到了陆越的房子。 陆越的房子已经焕然一新,地面平整后铺了一层碎石又抹了水泥,平稳光滑,墙壁粉刷得白白的,门口、窗帘上都贴上了大红的“喜”字,处处充斥着新婚的喜庆。 不过最让人侧目的还是靠墙那张1.5米的双人床。 这时候的双人床大多是1.2或是1.35米,鲜少有1.5米的,因为居住面积小,家家户户的住房都比较紧张。 看到那张新床,秦姝玉脑海中就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些限制级的画面。 她连忙错开眼,舔了舔嘴唇:“那个,阿越,我,我想洗澡,你平时在哪儿洗啊?” 陆越定睛看了她一会儿:“澡堂子,走吧,我带你去。” 两人去公共浴室洗了澡。 秦姝玉出来时,陆越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他打着手电筒,斜靠在澡堂子外面的一棵香樟树上,眼神专注地望着浴室门口,见秦姝玉出来,立即迎了上去,接过她手里的盆:“走吧。” 今晚的月亮很亮,月光洒在地上,照出两人的影子。 一大一小,紧紧挨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依相偎,仿若融为了一体,亲密无间。 两道影子粘在一起进了房间,然后缠在了一起,在窗户上留下两道令人遐想的身影。 “灯,灯,阿越,呜呜,关灯……”秦姝玉看着窗户上交缠的身影,心都快跳了出来。 啪地一声。 陆越伸出长臂关掉了灯,灼热的气息落在秦姝玉的耳垂上:“这下可以吗?” “别,别在这里,去床上……”秦姝玉提醒他。 陆越闷笑一声,打横将她抱起放在床上,随后压了下去,火热的吻落下,手指摸索着,寻到她裙子的拉链,撕拉一声拉开。 粗粝的指腹顺着拉链拉开的位置钻进去,像是过了电一般,所过之处酥酥麻麻的。 上下失守,秦姝玉忍不住发出难耐的喘息声。 在黑夜中,她的呻吟、喘息宛如春、药,给人无尽的遐想,惹得陆越更激动了。 但在关键时刻,秦姝玉忽地觉得下身一热,一股热流涌出,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阿越,你等下,别,别……” “为什么?不舒服吗?”陆越有些克制不住,重重亲了她一口,手往下探。 秦姝玉情急之下抓住了他的手,有些难为情地说:“我月经来了……” 陆越往下的手一顿,空气静默了几秒。 他低头,不轻不重地咬在她的锁骨上,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挫败感:“你可真会折腾我。” “对不起,照理来说应该还有两天的,不知怎么提前了。”秦姝玉也有点不好意思,箭在弦上了才出这种事故,陆越定然不好受。 陆越翻身爬了起来,打开了灯,抓起落在床边的裤衩穿上。 秦姝玉看着昏黄的灯光下,他结实有力的肌肉,还有八块腹肌和诱人的人鱼线以及下面……连忙别开了头坐起来去找自己的衣服。 陆越将裙子递给她,看见她通红的脸,贴心地别开了眼,问道:“那个,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秦姝玉脸红到了脖子根,讷讷道:“还真有个事要你帮忙。我没想到月经会提前,没拿卫生带过来,你能不能去外婆那帮我拿一下……算了,我自己回去拿吧。” 她不敢想象陆越问外婆要卫生带的画面。 陆越倒没想那么多,只问:“卫生带是什么?” 他妈走得早,参军后,他又长期跟一群糙汉子在一起,只大致知道月经是怎么回事,具体的就不大清楚了。 秦姝玉也不好意思跟他解释:“那个,就是要用的,你把手电筒拿给我,我回去找外婆拿。” “你流血了,怎么去?行了,在家歇着,我去给你拿。”陆越抓起落在地上的背心穿上,拿着手电筒出门。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面前,秦姝玉嗷了一声,抓过被单蒙住头,这可真是难忘的新婚夜啊,大晚上的新郎官跑去找娘家人要卫生带,绝对是有史以来第一遭。 第077章 这洞房最终还是没逃过 重生要说有哪点不好,非卫生带莫属。 七十年代大陆还没有卫生巾,来了月经都是用卫生带。 卫生带大多是用柔软便宜的棉布做的,呈长方形,有点像没有护翼的卫生巾,两端有带子可以系在腰上或是绑在大腿上。 为了增强吸收效果,卫生带中间一般塞草木灰,也有条件好一些的塞旧布、棉花、卫生纸。 卫生带都是反复利用的,每次用过都要清洗,用开水烫消毒,晾晒。 麻烦不说,而且没有一次性卫生巾、棉条那样卫生。 由奢入俭难,几十年没用过了,秦姝玉很不习惯,弄了好久才弄好。 在厕所外面等了十几分钟的陆越看到她出来立即迎了上去:“没事吧?” “没事,回去吧。”秦姝玉摇了摇头,挽上他的胳膊。 回到屋,陆越让秦姝玉休息,他则去外面重新点燃了炉子。 秦姝玉觉得有点奇怪:“你生火干什么?” “外婆说你那个来了会不大舒服,让我给你熬点生姜红糖水,你等我一会儿。”陆越已经生好了火,将锅放到了炉子上。 秦姝玉轻笑着摇头:“别弄了。我也不是每次来了大姨妈都疼的,今天感觉就还不错,你回来早点休息吧。” 陆越看着她雪白的小脸,以前觉得好看,今天怎么都觉得那是苍白。 “没事,我一会儿就弄好,你先躺会儿。” 秦姝玉拗不过他,只好由他去了。 其实她没说谎,她现在年轻,还没遭受过太多生活的磋磨,身体还不错,月经来了身体只是有点轻微的不适,比如小腹胀胀的,腰酸。 外婆之所以这么对陆越说,估计是怕他们刚结婚,两个人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胡来。 其实外婆想多了,虽然她对陆越挺满意,也想好好经营夫妻感情,但重活一世,她可不会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 不一会儿,陆越就煮好了红糖水,放到温热,给秦姝玉端了过来:“你尝尝可以吗?我按外婆说的做的,第一次做不知道行不行。” 秦姝玉抿了一口,甜甜的,夹杂着一股生姜的辛辣味,味道着实算不上多好,但她却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仰头将碗里的红糖水都喝完了,秦姝玉将碗递给他,夸道:“很好喝,阿越,你真厉害,只听外婆说一次就会了。” 被秦姝玉这样用崇拜的星星眼看着,陆越感觉比打靶比赛得了第一名还有成就感。 他有些不自在,咳了一声:“还好。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我要是不会,你在旁边指点我。” 看着他这副积极求表现的模样,秦姝玉心里好笑又感慨,没想到她只是灵机一动学了上辈子那个将老公哄得服服帖帖的雇主一次,陆越反应就这么大。 果然,男人也是需要哄,需要夸的。 她轻轻摇了摇头:“没了,很晚了,你上来陪我睡觉吧,帮我暖暖小肚子。” 秦姝玉主动将他的大手放在小腹上。 他的手又宽又大,而且热乎乎的,像只小暖炉,放上去一股热气就透过裙子渗进皮肤,很快小腹就暖和了起来,那种酸酸胀胀的感觉都减轻了不少。 “等我下。”陆越将碗洗了,关掉灯,爬上了床半拥着秦姝玉,两只大手放在她的小腹上,“睡吧。” 被他浓烈的气息环抱,秦姝玉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 但不知是今天白天事情太多太累了,又或是陆越的怀抱太温暖太有安全感,她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秦姝玉是被热醒的。 还没睁开眼,她就发现自己仿若置身在火炉中。 陆越浑身发烫,滚烫的汗水滴在了她的脖颈,顺着锁骨滚到胸口,烫得她的心脏跟着一跳。 “陆越,你怎么这么热,是发烧了吗?”秦姝玉担忧地翻身想要爬起来,但刚一动,大腿就碰到了一个火热又坚硬的东西。 “别动。”陆越按住了她的肩膀,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秦姝玉马上明白了这是什么,脸不争气地红了。 陆越似也有点尴尬,低声说:“我没事,你继续睡,我出去一下。” 察觉到他起身的动作,秦姝玉立即拉住了他:“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陆越顿了两秒:“我出去抽支烟。” 顶着个帐篷半夜出去抽烟,要被人看见多丢人。 秦姝玉又好气又好笑,将他往床上拽:“大晚上的,被人看到不好,回来睡觉。” “你先睡,我一会儿就来。”陆越的声音更哑了,但身体明显离秦姝玉更近了。 秦姝玉算是明白什么叫口是心非了,他要真想出去,自己这小身板拽得住吗? 她偷偷翻了个白眼,还没说话,又听陆越低声说:“听话,你那个来了,我不想伤害你,让我出去抽支烟,吹会儿风。” 秦姝玉心软了,伸出手臂勾着他的脖子,仰起头,在黑夜中轻轻贴上了他的唇:“傻瓜,又不是一定要做,我……用手帮你。” 第078章 何彬:表哥竟然结婚了!!! 男人真是同情不得。 这是秦姝玉今早看着自己酸软的手后得出来的结论。 昨晚,一听她说还可以用手,陆越就激动了,半夜弄了一次,大清早的又趴在她身上亲来亲去的,亲得她浑身都冒了火,觉也没法睡了。 看她醒来,食髓知味的陆越又拉着的双手去帮他的小弟弟。 她不乐意,这家伙就使美男计,将她亲得七晕八素的,等她回过神来两只手已经开始了一天的辛劳。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睡了一觉精力特别旺盛的缘故。 他今早比半夜的时候持久多了,硬是弄了半个多小时,秦姝玉手都红了。 一想到这些,秦姝玉就满脸爆红,有些不敢直视自己的双手。 她拉过散发着肥皂气息的新被单盖住头,羞得不想起床,尤其是院子里有人在问陆越:“阿越,大清早的就洗床单啊?你爱人呢?” 这语气充满了调侃。 秦姝玉总觉得全世界似乎都知道他们今早干了什么。 偏偏陆越脸皮厚,还正儿八经地回复对方:“嗯,我爱人身体不大舒服,我让她再休息一会儿。” “阿越结了婚可真体贴,这结了婚跟没结婚就是不一样。” “阿越你那新媳妇瞧着小小巧巧的,经得起你这么大身板的折腾吗?” …… 这些结了婚的真是口无遮拦,什么都敢说。 秦姝玉更加不敢出门了。 性子冷硬的陆越面对这些看着他长大的邻居这会儿也没辙,只能装听不懂。 赶紧洗完了床单和昨天的衣服晾了起来,陆越回屋,看秦姝玉红着脸还赖在床上,眼底滑过一抹笑,俯身亲了她的额头一下:“早晨想吃什么?鸡蛋面可以吗?” 秦姝玉翻身背对着他:“随便。” 陆越知道她是害羞了,替她将头发拨到一边,轻笑了声出去做饭了。 煮好面条,他端进屋叫秦姝玉吃饭。 秦姝玉磨磨蹭蹭起床,往水龙头的方向瞅了一眼,见没人了,这才松了口气:“你先吃,我去刷牙洗脸。” 说完拿着漱口的杯子和毛巾就冲了出去。 陆越摇摇头,将碗筷摆好。 秦姝玉做贼似的洗漱完,回到屋松了口气。 “吃饭吧,面要坨了。”陆越提醒她。 秦姝玉点点头,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平心而论,陆越煮面条的手艺也很一般。 不过昨晚尝到了甜头,秦姝玉已经学会了夫妻之间正确的打开方式,她开口就是夸:“好吃,阿越,你下的面真好,我喜欢软点的,这个刚好合我的胃口。” “喜欢就多吃点,明天我再给你煮。”陆越果然是越夸越积极的类型,这不又把明天早上煮饭的活儿给揽了。 秦姝玉甜蜜一笑:“好呀。” 不过陆越煮的面条实在是太多了,满满一大盆,秦姝玉吃了一半就实在是吃不下了。 但这时候的精细粮还是很珍贵的,秦姝玉舍不得浪费。 她摸了摸胀鼓鼓的小肚子:“阿越,剩下的面条放着我中午吃吧。” “吃不下了?”陆越看着她艰难下咽的样子,了然,伸手拿走她的面盆倒进自己快空的盆里,“我帮你吃了。” 秦姝玉很高兴,又有点不好意思:“我吃过的,不大好吧。” 陆越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有什么不好,我连你口水都吃了。” “咳咳咳……”秦姝玉剧烈咳嗽起来,这人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偏偏当事人还不觉得。 他伸手拍了拍秦姝玉的背:“怎么,还没习惯?” 说着,头一低,唇落到了秦姝玉的嘴巴上,灵活的舌头钻了进去,搅乱了一池春水。 最后这顿饭又不知不觉吃了半个小时。 秦姝玉发现自从昨晚开荤后,陆越这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经他这么一胡闹,吃过饭洗了碗都已经九点了,太阳早晒到了屁股,家属院里大部分人都去上学上班了,静悄悄的。 秦姝玉看了一眼家里,提议:“咱们出去买点菜吧。” 陆越揽着她,像只餍足的野兽,懒洋洋的:“昨晚外婆让咱们今天中午回去吃饭,不用买了,再休息一会儿吧,你身体不是不舒服吗?” 秦姝玉嗔了他一眼,控诉地举起双手:“你确定是让我休息吗?” 陆越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过分,低头认真的一根一根地亲她的手指:“今天上午不闹你了,让我抱一会儿,昨晚没睡好。” 秦姝玉昨晚也没睡好,打了个哈欠,默认了他的提议。 * 何家,吃早饭的时候,钱淑云再次叮嘱何彬:“见了阿越好好说,阿越最是心软重情,杨家那老太婆不过是在他妈生病的时候帮忙做过几顿饭,听说他这次回来给那老婆子买了不少东西,还特意带那东西去省城看病。” “对外人都这么好,你可是他嫡亲的表弟,正儿八经的自家人,只要你好好求他,他肯定会答应你的。” 何彬点头:“知道了,妈,我会好好跟表哥说的。” 这事关系着他的前程,他可不敢马虎。 秦雪薇在一旁听到母子俩的谈话,忽地想到一件事:“妈,表哥比阿彬大了好几岁吧,还没对象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钱淑云戒备地盯着她。 这个儿媳妇可不个安分的主,脚踩两只船,未婚就跟她儿子睡在一起,别是瞧上阿越吧。 秦雪薇有点不爽,要不是肚里怀上了这个冤孽,她还可能有其他想法,但现在嘛,她跟何彬结婚证都领了,她能做什么? 她笑着说:“妈,我是想要不您给他介绍个对象,以后表哥生活和和美美了,肯定不会忘了您的这份大恩。” 钱淑云一想还真是这个理。 因为当年的事,陆越跟他们家不亲近,休假回来都不来探望他们。 如果她给陆越介绍一个对象,以后就是他们的媒人,他媳妇,他肯定会感激她的,到时候两家的关系自然就近了。 而且她还有更好的办法。 “老何,你三姐的小女儿今年是不是十八了?” 何章立即领会了她的意思,对于亲上加亲很感兴趣,只是:“还没,才十七岁,还有两个月高中毕业。” “哎呀,十七跟十八也差不了多少,先谈个一年半载,然后再结婚刚刚合适,你觉得怎么样?”钱淑云问道。 何章想到陆越如今挺有前途的,自己儿子想当兵都要指望对方便点头:“成,回头我跟三姐说一声。” “回什么头,就今天,阿越休假回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估计待不了多久就要走了,下次回来还不知道又要几年呢。”钱淑云嫌丈夫太磨蹭,催促道。 何章想想也有道理:“成,那我一会儿就去跟三姐说,让她中午带琳琳那丫头到家里吃饭。” 钱淑云又转身吩咐儿子:“阿彬,你送了东西先别提你当兵的事,请你表哥中午到家里来吃饭,到时候等他跟你表妹相了亲咱们再提。” 何彬也觉得这样把握更大一些,点头答应:“知道了。” 吃过饭一家人都忙活了起来。 何彬带着秦雪薇转了两趟公交车来到了糖果厂的家属院。 他循着小时候的记忆,找到了陆越家的房子。 只是走近他就惊呆了。 木门和窗户上都贴着鲜红的“喜”字,而且看颜色很新,估计就这几天贴上的。 秦雪薇蹙眉:“阿彬,会不会是你记错了?这像是新婚小夫妻的宿舍,你表哥不是还没对象吗?” 何彬也不确定,看到院子的角落里有个大娘在洗衣服,他连忙问道:“大娘,这是陆越的家吗?” 大娘瞅了他一眼:“是啊,没看到他出去,应该是在家里。” 何彬傻眼了,他爹妈还在张罗陆越跟他表妹相亲的事,这都什么事。 他无措地看向秦雪薇。 秦雪薇也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发展,愣了愣,说:“要不咱们去跟那大娘打听打听你表哥到底有没有结婚?” 她还是觉得太快了,九天前见到何彬这表哥,都没听说这人有对象呢。 何彬点头,正想转身,面前的木门却突然打开了。 第079章 何彬,叫嫂子呀 可能是最近的日子太舒心,秦姝玉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想起秦家人跟何彬了。 所以突然听到秦雪薇跟何彬的声音时,她还以为是自己睡迷糊了在做梦。 直到大娘那一大嗓门,秦姝玉才彻底清醒。 她打了个哈欠,睁开眼,听着门外两人的对话,推了推陆越:“找你的。” 陆越也不想动,他侧卧在床上,手搭在她的腰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脸上挂着餍足的微笑,将他冷硬锐利的五官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不用管他们,没人搭理,他们自己就走了。” 上辈子跟这两人打过好几十年的交道,深知这二人的秉性,秦姝玉可不觉得他们会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尤其是陆越跟何家的关系并不好,何家三番两次找上门,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吵死了,你把他们赶走。”秦姝玉轻轻踢了陆越一脚。 她实在不想在新婚这种高兴的日子看到这两个倒人胃口的东西。 陆越拿她没辙,捏了捏她腰上的软肉:“小没良心的。” 太痒了。 秦姝玉连忙躲开:“讨厌啦!” 陆越不情不愿地离开了温香软玉,漫不经意地走到房门口,一把拉开了门。 何彬听到开门声,惊喜不已:“表哥,你……” 他的话在看到陆越这身随意的打扮时戛然而止。 刚从床上爬起来,陆越身上只穿了一件工字背心和短裤,露出健硕饱满的胸膛和鼓鼓的手臂肌肉,少了往日的严肃端庄,多了份随意和慵懒。 要不是脸还是那张脸,何彬都没法将眼前这个随性的男人跟他印象中严肃甚至称得上严厉的表哥联系到一块儿。 秦雪薇的震惊也丝毫不比何彬少。 五一那天太混乱了,夏振的出现拉走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她没怎么关注夏振这个表哥,唯一的印象就是个子很高,气势很强,冷漠无情,看着何家人挨打也无动于衷。 今日一见,离得近了,她才发现何彬这表哥五官棱角分明,有种很锋利的俊朗,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烈的男性气息,被他一看,就忍不住脸红心跳。 如果说夏振的气势是权势、金钱和他的跋扈堆出来的。 那陆越就天生如此,他往那一站就很难让人忽视他的存在。 秦雪薇舔了舔干涩的唇,声音不自觉柔和了几分:“表哥,我和阿彬是特意过来看你的。” 这话提醒了何彬,他从震惊中回过神,笑着说:“表哥,我跟雪薇结婚了,特意过来拜访你,随便带了点东西,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咱们进去说吧。” “不方便。”陆越单手撑在门框上,没什么耐心,“人已经看过了,请回吧。” 如此的不留情面,让何彬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 虽然是有求于人,可他到底年轻还没经过社会的毒打,放不下面子,张了张嘴,讷讷的,半晌都没吐出一个字来。 秦雪薇看他这副憋屈滑稽的模样,眼底闪过一抹厌恶。 很快,她又扬起笑容,自来熟地说:“表哥,阿彬也是关心你,对了,妈今天早上去买了肉,请你中午到家里吃饭。听说你过几天就要走了,也算是提前给你饯行。” “对,表哥,你懒得回来一趟,下次回来不知什么时候了,一定要去家里坐坐。”何彬立马反应过来,连忙附和道。 陆越听着这两人的自说自话,眼底的不耐都要溢出来了:“没空。” 何彬不甘心,问道:“表哥很忙吗?中午要去哪儿?” “去我媳妇外婆家吃饭,老人有请,这个理由够不够?”陆越真是烦透这两个听不懂人话的家伙了。 他过几天就要走了,好不容易娶上媳妇,热乎着呢,连外婆都知道不来打扰他们小两口,偏生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要跑出来碍事。 还真结婚了! 何彬惊讶极了,眼睛下意识地往屋里瞟了一眼:“那,嫂,嫂子呢?表哥,你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也没告诉我们。” 他的事凭什么要告诉他们? 陆越正要开怼,却感觉身上多了一件白色的衬衣,紧接着一道软软的身体贴在了他的背上,熟悉的气息涌入鼻息。 想到媳妇单薄的穿着和粉红似桃花的娇艳脸蛋,陆越的身体比脑子还快,侧身挡在了门口,回头拉着秦姝玉:“不是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起来了?” 秦姝玉换了条保守的过膝裙子,嗔了他一眼:“这不是看你一直没回来吗?赶紧把衬衣穿上,出门也不好好穿衣服,像什么样。” 秦姝玉本来没打算出来见这两个讨人厌的家伙,奈何秦雪薇的声音实在是太嗲了,一听就知道又是在展现她所谓的魅力。 秦姝玉倒不觉得陆越会上她的当。 只是想到自己男人的好身材被秦雪薇看了去,她就相当不爽。 陆越听话地穿上了衬衣。 他身形高大,像堵墙一样挡在门口,也挡住了秦雪薇跟何彬的视线。 两人看不到里面女人的脸,但总觉得那声音有点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一样。 但这声音温柔娇媚,两人完全没往秦姝玉身上想。 对视一眼,秦雪薇推了推何彬,对他无声地说:工作! 提醒他工作要紧,既然陆越已经结了婚,相亲的事肯定成不了了,就别提中午吃饭的事了,还是想想如何讨好陆越和他媳妇。 看得出来,陆越很满意他这个新媳妇,回头说话的语气都温柔了许多,端是铁汉柔情啊。 秦雪薇心里有点酸,嘴上却笑着说:“表哥,想必这位就是嫂子了吧。嫂子,你好,我跟阿彬过来拜访你们,特意买了些糖果,祝你们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从秦雪薇嘴里听到“嫂子”,秦姝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陆越看着她搓手臂,好笑,用眼神询问她想不想见这两人,不想他就关门了。 秦姝玉无声地点了点头。 没达目的,这两人是不会罢休的,今天不见明天也会见,早点让他们死心吧。 陆越点头,拉了一下她的裙子,然后亲昵地揽着她的肩,将她带到门口,掀起眼皮瞥了一眼惊骇不已的何彬,似笑非笑地说:“阿彬,不是想认识你们嫂子吗?那,这就是你们嫂子,叫啊,怎么成哑巴了?” 第080章 秦姝玉手撕渣女贱男 何彬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面前穿着红色连衣裙,红光满面,亭亭玉立的秦姝玉,错愕极了,忍不住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他抬起手使劲儿揉了下眼睛,再度睁开,眼前的画面仍旧没变,秦姝玉娇俏地依偎在陆越的怀里,小鸟依人。 两人一个高大俊朗,一个小巧漂亮,一看就是一对甜蜜的小夫妻。 他的表哥,秦雪薇的堂妹结婚了。 而秦姝玉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他的前未婚妻。 何彬忍不住侧头去看秦雪薇。 秦雪薇的脸色比他还难看。 两只漂亮的杏眸睁得老大,浑身轻颤,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何彬有些担忧,连忙握住她的手臂:“雪薇!” 秦雪薇这才回过神来,垂下眼睑,只是攥紧的拳头里指甲死死掐进了肉里。 秦姝玉怎么会嫁给何彬这个很有出息的表哥? 凭什么,她将家里搅得一团乱,她却拍拍屁股嫁人了,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想到刚才惊鸿一瞥,秦姝玉眼角的春色,脸上的困意,嫉妒就像野草一样在秦雪薇心里疯狂生长。 同样是新婚,她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做饭,做家务,还要遭受钱淑云的挑剔嫌弃,而秦姝玉睡到太阳都晒屁股了也没人管。 她今天跟着何彬过来伏低做小求人,而求的那个人却是秦雪薇,这样巨大的落差让秦雪薇心里非常难受。 但秦雪薇一直是非常理智、非常功利,能屈能伸的人。 一年前她能为了工作主动攀上夏振,一年后她能为了给肚子里的孩子找个接盘侠故意跟何彬“生米煮成熟饭”被捉奸在床,弃名声于不顾。 今天她也同样能为了更好的生活,暂时向秦姝玉低头。 想到今天过来的目的,秦雪薇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挂上了笑容:“姝玉,是你呀。你嫁给了阿彬的表哥,怎么没跟家里说一声。真是太巧了,咱们俩竟然嫁给了他们兄弟,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说着还推了一下何彬:“阿彬,叫嫂子啊。姝玉跟你的事,我和表哥都知道,不过这都是过去了,我和表哥都不会介意的。” 何彬没她会装,僵硬地勉强叫了一声:“嫂子。” 秦姝玉看着这一幕,真是佩服秦雪薇,变脸太快了。 只是吧,现在的秦雪薇到底还是嫩了点,眼底的嫉恨出卖了她,还有最后那句看似解释,实则挑拨的话暴露了她的不甘和愤怒。 秦姝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嗯。” 她就喜欢这两人恨她又干不掉她,还不得不忍着的样子。 不过要让秦姝玉现在还跟何彬和秦雪薇虚以委蛇,耗费时间,秦姝玉不乐意。 她轻笑一声,直接戳穿了秦雪薇的小心机:“我跟何彬有什么事?是牵过手还是亲过嘴?通通都没有。” “至于我跟他当初说亲定亲的事,这应该要问我的好姐姐和你妈了。我倒现在都想不通,咱们俩怎么说都是堂姐妹,家里也没什么东西给咱们俩争的,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情人推给我?” 秦雪薇没想到以前木讷少言的秦姝玉现在这么会说,而且还知道了当初她妈撮合何彬跟秦姝玉背后的真相。 但这些都没证据,她当然是不承认了。 秦雪薇委委屈屈地看了陆越一眼,眼眶泛红:“姝玉,你听谁胡说呢?我怎么会这么做呢?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误会?那你看我男人干什么?”秦姝玉没错过她刚才那小眼神,“要真是误会,那你说说,你明知我当初跟何彬定了亲,还一边跟夏振谈恋爱,一边跟何彬手牵手去看电影的事。” “别不承认,听说夏振那儿还有底片,你说我现在去问他要,他会不会给我?” 秦雪薇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没有,姝玉,那只是巧合,真的,你要相信我。” 秦姝玉瞥了她一眼,没搭理她的狡辩,而是看向了旁边紧张无措的何彬,轻笑道:“你知道当初她为什么要让你跟我定亲吗?” “是因为夏振。夏振那人风流成性,多看了我两眼,她就嫉妒了,所以让你娶我以绝夏振的念想……哦,你都知道啊,你还答应,啧啧,何彬,你是秦雪薇养的狗吗?一点男人的尊严都没有!” 何彬就是再好的脾气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也受不了。 他怒瞪着秦姝玉:“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又怎么了?何彬,你被个虚荣、水性杨花的女人耍得团团转,你还算个男人吗?”陆越打开他指着秦姝玉的手,冷着脸说。 何彬没想到陆越也这么说他,顿时难堪极了。 他抿了抿唇:“表哥,这个女人只是利用你,她是为了报复我们才嫁给你的。表哥,你别被她骗了,你看到的,她本来要嫁给我的。” 陆越鄙夷地看着他:“何彬,我本以为你只是蠢,被个心思不纯的女人耍得团团转,但没想到你还这么恶心,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去坑害另一个无辜的姑娘,你的良心呢?被狗吃了吗?” 何彬被陆越骂得无地自容,他很不甘心,指着秦姝玉问:“那她呢?表哥,你明知我差点跟她结婚,你再娶她,别人怎么看你,你想过吗?” 陆越被这话给气笑了:“你也说了差点,这不没娶吗?怎么,都新社会了,你还想娶两个不成?还是你跟人家的姐姐勾勾搭搭,人家也要为你伤心一辈子不嫁,何彬,我怎么不知道你的脸这么大了?” 在院子里洗衣服的大娘听到这些,丢下了刷子,挽起袖子走过来,对着何彬跟秦雪薇呸了好几口,抄起墙边的烧火棍赶人:“呸呸呸,哪里来的肮脏玩意儿,跟你那个没良心的娘一个德性,赶紧滚,我们糖果厂家属院不欢迎你们这些狗东西。” 黑色的烧火棍打在身上,立即留下几条难看的黑色印记。 秦雪薇看着自己上个月才买的新裙子被弄脏了,忍不住骂了一句:“死老太婆,多管闲事。” 何彬一只手护住脑袋,另一只手去抓大娘的棍子。 但他的手刚碰到棍子,一只更为有力的大掌捏住了他的手腕,重重一捏。 一股钻心的痛袭来,何彬连忙松开了手。 但陆越似是嫌这还不够,抬起手给了他一巴掌:“滚,我家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第081章 秦姝玉先下手为强 陆越这一巴掌没有留情。 何彬被打得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脸上当即浮现出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秦雪薇没想到陆越这么绝情,说动手就动手,丝毫不顾及亲戚的颜面。 她赶紧扶起何彬,哭着控诉:“阿彬可是你表弟,你怎么能打他呢?” 陆越还没开口,旁边的大娘已经朝她啐了一口:“现在瞧阿越有出息,你们就知道是他表弟了。当初阿越他娘生病的时候,你们在哪儿?几个月都没露一面,让阿越一个半大的孩子独自面对这些,你们怎么好意思来找阿越的?” “还有你,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跟自己妹妹的未婚夫勾勾搭搭的,现在还有脸来认妹妹,你的脸怕是用泥土糊的吧,又厚又不要钱。” 秦雪薇被骂得脸就跟开了酱料铺子一样,五彩缤纷的,精彩极了。 秦姝玉真想给这大娘鼓掌,太会骂了,太痛快了。 她也朝秦雪薇呸了一声:“你也别跟我扯什么姐妹亲情了,从你开始算计让我跟何彬相亲开始,咱们俩的姐妹情分就断了。” “还有你,何彬,你但凡还要点脸面,以后就别来找陆越了。你们家当初怎么对陆越母子的都忘了?更何况,我跟你虽然没什么旧情,但也是差点被我这好姐姐和她妈撮合着跟你相亲结婚。如今我嫁给了阿越,咱们这关系挺尴尬的,就别见面了。” 陆越站在秦姝玉旁边:“我跟姝玉已经领证,这门亲戚不要也罢。” 何彬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他艰难地站了起来,双目赤红盯着陆越:“你也就捡我不要的!” 他想通过这种方式找回颜面。 这话果然激怒了陆越,陆越眸子一沉,正欲动手,却被秦姝玉拉住。 秦姝玉笑呵呵地说:“何彬,搞清楚,是我不要你的。就你这种是非不分、懦弱愚蠢的舔狗,送我也不要。” “另外,我好歹是清清白白、光明正大嫁给阿越的。哪像你们,无媒苟合,婚都还没结肚子就先搞大了。” 她的眼神直直地落在秦雪薇还看不出身孕的肚子上,眼底的恨意令人胆寒。 秦雪薇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没有的事……” “胡说?要不要去二医院妇产科查查你前几天的住院保胎记录?”秦姝玉直接打断了她的狡辩。 秦雪薇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被这热闹吸引过来的糖果厂大娘大爷们听到这话,眼睛都有意无意地扫过秦雪薇的腹部,看她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未婚先孕,还是跟自己堂妹的未婚夫,这也太不要脸了。 饶是脸皮厚如秦雪薇也招架不住这么多轻视的目光,而且她还担心秦姝玉知道点其他的什么。 所以她赶紧拉了拉何彬,泫然欲泣道:“阿彬,算了,咱们好心来看表哥和我妹妹却被当成了狼心肺,咱们就别在这惹人嫌了。” 可惜她这副表演在见多了大风大浪的大娘大爷们面前压根儿就不够看。 大娘们直接啐她:“呸,不要脸的玩意儿,知道惹人嫌还来做什么?晦气,看到这两个肮脏玩意儿都要长针眼了。” …… 一人一句,唾沫星子都要把两人给淹了。 秦雪薇这套装白莲花的套路根本行不通,最后只能灰头土脸地拉着何彬开溜。 大爷大娘们尤不解气,对着他们俩的背影呸了好几声。 秦姝玉觉得痛快又好笑,低声对陆月说:“咱们这群街坊邻居好可爱。” 陆越拉着她,一一谢过仗义执言的邻居们,顺带介绍了一下秦姝玉:“姚大娘/刘大爷……今天谢谢你们。我媳妇脸皮薄,以前就总是被她那个堂姐欺负,要是我不在,还请大家帮衬一二。” “阿越你这小子就是太客气,大家都是老邻居,你就放心吧。”大爷大娘们拍着胸口保证只要秦雪薇他们还敢来,保准骂得他们爹妈都不认识。 陆越再次谢过大家,又寒暄了几句,热情的邻居们陆续散了。 重新回到屋,两人也没了睡意。 秦姝玉主动向陆越解释:“阿越,何彬说我是为了报复才嫁给你不对。他们这些垃圾还不值得我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我是真的觉得你很好,对你也有好感,也觉得你是个不错的对象才想嫁给你的。” 陆越握住她的手:“怕我误会?” 秦姝玉点头:“没错,我知道他说的那些话你听了多少心里都会有点不舒服,我不想你难受,也不想咱们之间因为他们这两个不要脸的东西产生隔阂。” 陆越轻笑了一声,将她的手举到唇边,轻轻一吻:“傻瓜,他们这么明显的挑拨离间我会上当?更何况,你们三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以前就清楚。放心吧,他们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秦姝玉很高兴,踮起脚在陆越脸颊落下一吻:“阿越,你真好。” “这么简单就把我打发了?”陆越目光灼灼地盯着秦姝玉殷红水润的唇。 秦姝玉太熟悉他这眼神了,一看就知道他又在想什么。 刚开荤的男人真是撩拨不得。 秦姝玉嗔了他一眼,顾左右而言他:“哎呀,时候不早了得去外婆家了,不然她该等得着急了。” “坏东西,只管点火不管灭,晚上你给我等着。”陆越泄愤一般轻轻捏了捏秦姝玉粉嫩的脸颊。 秦姝玉打掉他的手,使劲儿推他:“走啦,别磨蹭了。” 两人打打闹闹地出了门。 一出门,陆越就规矩得不行,马上松开了秦姝玉的手,跟她保持着一尺远的距离,说话也正经了许多:“姝玉,五天后我就得回部队了。” “这么快?”秦姝玉早知道他要走,但没想到时间这么紧。 陆越也不舍,刚娶的媳妇都还没抱热乎呢就又要独守空房了:“我这次休假已经很久了,如果不是要结婚,上个月就回去了。” 瞅了四周一眼,见没人,他轻轻拉了下秦姝玉的手,语气充满了诱惑:“要不要去海城探亲?” “哪有人都还没走就让我去探亲的啊!”秦姝玉嗔了他一眼。 陆越凑到她耳边:“咱们还没洞房呢。而且我的战友们都想见见嫂子,去吧。” 秦姝玉推开他:“你正经点。” 结婚前看起来多正经、多严肃一个人啊,这结了婚怎么就大变样了。 “这不是正经事吗?”陆越反问。 秦姝玉的脸爆红,说不过他,干脆不提这茬:“吃过饭我得回锯木厂一趟。” 陆越没问他为什么要回去,只说:“我陪你。” 秦姝玉点点头:“嗯,你在外面等我,我去见见我大伯。” 秦姝玉打算先下手为强。 依秦雪薇的秉性,必然会将她结婚的事告诉秦家人。 刘惠芬他们肯定会上门找茬要钱要东西。 秦姝玉可不想陆越走之前这几天,都跟他们扯皮去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内部先乱起来,没功夫来找她的茬儿。 第082章 想离婚,没门 秦雪薇也确实存了这个心思。 想到秦姝玉比在家时还红润娇艳的脸蛋,想到今天所受到的这些屈辱,她就对秦姝玉恨得牙痒痒的。 但她自己怀了孕,势单力薄,撕不过秦姝玉,最好的办法就是借力,而这再也没比秦家人更合适的了。 不过今天不行,一是何彬丢了大脸,又挨了打,身体和精神遭受了双重的打击,心情很低落,她得哄哄他。 二是何家今天吃肉,午饭很丰盛,她要是这时候跑回秦家了,钱淑云铁定连个肉渣都不会给她留。 以前秦雪薇是不稀罕这一顿肉的。 但不知是最近一个多星期都没吃过肉了,还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她特别馋肉,一想到能吃肉嘴里就忍不住分泌口水。 所以她连忙跟上了何彬:“阿彬,阿彬等等我……” 何彬停下脚步,等她上来,看着她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没事吧?” “没事,就是比以前更容易累。”秦雪薇轻轻抚摸了一下肚子。 何彬点了点头:“走吧,回去了,不然一会儿太阳更热。” 两人闷不吭声地又倒了两趟车,总算是在中午赶回了何家。 何家的大门半敞着,喷香的红烧肉味从里钻出来,偶尔还伴随着一两句欢声笑语。 何彬这才想起三姑和琳琳来了,准备跟陆越相亲。 但因为看到秦姝玉太过震惊,他完全忘了这事。 现在怎么跟三姑和琳琳交代? 就在何彬踌躇不敢进门时吗,坐在屋里的何三姑已经发现了他,往外探头看了他一眼:“阿彬回来啦,怎么不进来杵在门口干什么?” 何彬只得讷讷上前:“三姑。” “这就是你新媳妇吧?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她就是那天新娘子的姐姐,你还真跟她搞在了一起?”何三姑是个嘴上没把门的。 这话一出,弄得何家人跟秦雪薇都很尴尬。 在厨房做饭的钱淑云提着铲子出来狠狠瞪了秦雪薇一眼,也没为她遮掩的意思:“别提了,非要缠着阿彬不放,生米都煮成了熟饭我也只能认了。不过彩礼是一分也没有,也不用办酒。” “那也还行,不花钱就把媳妇娶了。”何三姑美滋滋地说,一点都没避着秦雪薇的意思。 秦雪薇饶是再能忍,这会儿也有些绷不住,脸色阴沉难看。 钱淑云装作没看见,往他们后面瞅了一眼,不悦地说:“你表哥呢?还有,阿彬,你脸上这伤谁打的……” 何彬下意识捂住肿得老高的脸,支支吾吾:“那个,那个,表哥不在,没找到人,可能是走了,我这是不小心摔的……” “你当妈是傻子啊,摔能摔出五根手指印?”钱淑云恼火地瞪了秦雪薇一眼,“你是不是又在替她遮掩?这可真是个丧门星,跟她沾上就没什么好事……” 她越骂越难听,秦雪薇忍无可忍,直接暴走:“那是你的好外甥打的!他跟秦姝玉结婚了,还办了酒,都没通知你这当小姨的一声,你不但当妈当得失败,当姨也一样!” “闭嘴,反了天了,敢跟长辈顶嘴。”钱淑云气得暴跳如雷,抬手就要打她。 何彬连忙挡在她面前:“妈,你不要把对陆越的火气发到雪薇身上。” 还在吃南瓜子的何三姑闻言不干了,将瓜子一丢,拉着旁边的女儿站了起来:“什么?他结婚了你们还让我家琳琳跟他相亲,你们什么意思?” 钱淑云连忙安抚她:“三姐,你刚才也听到了,我们这不是不知道吗?要知道哪能委屈琳琳啊!” 何三姑的脸色还是很难看:“今天琳琳请假没去学校的理由就是要跟一个军官相亲,你这让我们琳琳以后怎么做人。我说弟妹,你这事也办得太差劲了吧,连你外甥结没结婚都不知道就拉郎配,这不是坑人吗?” 钱淑云也觉得很委屈:“上次见面他还没对象呢。这事是我不对,我给你和琳琳赔礼道歉,回头咱们出去就说琳琳没看上陆越。” “没看上?脸可真大。人家陆越结婚,三转一响全置办得整整齐齐的,床也换了,喝剩的酒都是茅台,你们倒是想贴上去呢,可惜人家看不上。”秦雪薇在一旁嘲讽道。 何彬没想到秦雪薇会突然吭声,连忙拉了她一下,示意她闭嘴。 秦雪薇却不在乎。 她本来就不是特别能忍的性子,在何家伏低做小这几天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可钱淑云丝毫没收敛的意思,还越来越过分,甚至今天当着亲戚的面嘲笑她倒贴,甚至以一分钱都没花白捡了她这么个媳妇儿为荣。 她算是看明白了,她再忍辱负重,钱淑云也不会拿她当回事,反正结婚证已经扯了,她何必再忍。 钱淑云也没料到秦雪薇会拆台,让她在亲戚面前下不来台。 她气得胸口痛,指着大门的方向:“滚,滚,我们何家要不起你这样顶撞长辈,目无尊长的媳妇,给我滚,离婚,阿彬,你看见了的,这婚必须离,赶紧的!” “离婚?”秦雪薇摸着肚子,“死老太婆,你要敢逼着阿彬跟我离婚,那我就去公安局告他强暴我。你不让我好日子过,那这日子咱们干脆别过了!” 钱淑云愤怒地指着她:“你……你一个女同志,还要不要脸……” “你说呢?”秦雪薇推开她的手,“我怀孕了,阿彬的,你要想害死你的亲孙子,你就尽管对我动手。” 钱淑云又喜又怒,捶打着胸口:“我这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阿彬,你看看,你媳妇像话吗?对长辈一点尊敬都没有……” 何彬垂着头不吭声。 钱淑云的声音越来越小,心凉了半截,她以前总骂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白养了,没想到还真是,关键时刻半点都靠不住。 第083章 大伯,卫兵是我爸的种 马云清提前做好了饭。 秦姝玉和陆越过去就有现成的吃。 吃过饭,收拾干净,秦姝玉跟陆越正要离开,马云清立即将她拉到了一边,低声说:“你可别由着阿越胡来。” 秦姝玉先是怔了怔,等看到马云清的目光落在她锁骨下方那团红痕上,她才明白什么意思,脸顿时火烧火燎的,不好意思地说:“外婆,你别担心,没有的事。” “没有就好,你的身体最重要,他要真喜欢你,也不急于这一时。”马云清又忍不住叮嘱了一遍。 秦姝玉脸皮薄,实在不好意思跟外婆讨论这个,胡乱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们要去买点东西,先走了。” 说完跑出去,拉着陆越就往外走。 “等下,我推自行车。”陆越叫住秦姝玉。 秦姝玉催他:“那你快点。” 直到出了门,她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看着她如释重负的样子,陆越觉得好笑:“外婆跟你说什么了?” “没,没说什么。”秦姝玉生怕他继续追问,连忙岔开话题,“咱们是骑自行车过去吗?” 陆越看穿了她的伎俩,轻轻点头没再多问:“嗯,坐公交转车太麻烦了,上来吧,咱们走阴凉的地方。” 秦姝玉抓住后车座坐了上去,两条又细又白的胳膊软软地圈住陆越的腰:“走了。” 陆越低头看了一眼:“抓紧了。” 他一踩踏板加速,刚好没走多远就是一段下坡路,自行车飞快地冲下去,速度快得惊人,秦姝玉有些怕,连忙紧紧抱住他的腰:“你慢点啊,小心摔倒。” “抱紧就摔不了你。”陆越非但没降速,反而加快了速度。 秦姝玉吓得紧紧抱着他:“你好讨厌!” “什么?喜欢我,好,那我再快点。”陆越故意装听不懂。 幼稚! 秦姝玉翻了个白眼,趴在他背上躲着迎面吹来的大风,嘴角却不自觉地往上翘。 半个多小时后,自行车停在了锯木厂门口。 陆越扶着自行车:“真不让我陪你进去?” “不用,我很快就出来。”秦姝玉朝他挥了挥手,跑进了锯木厂。 她进来来找秦建平可不是什么好事,还是给这位大伯留点面子,就不带陆越了。 因为秦建新兄弟都在锯木厂上班的缘故,秦姝玉对厂子熟得很,也来过好几次,厂里不少工人都认识她。 所以门卫非但没拦她,还笑呵呵地跟她打招呼:“姝玉来了?找你爸吗?你爸不在这上班了。” 秦姝玉吃了一惊,她也不过是十来天没回秦家而已,秦建新就丢工作了? “什么时候的事啊?为什么?”秦姝玉好奇地问。 门卫大爷叹了口气:“厂里收到举报信,查出你爸曾帮你大伯母娘家弄了一批木材,所以将你爸给开除了。” 啧啧,大伯这个汪家正儿八经的女婿都没他积极。 活该! 秦姝玉大义凛然地说:“虽然是我爸,但他违背了厂里的规矩,假公济私,按厂规处置也是没法子的事,希望我爸能吸取这个教训吧。张伯伯,既然我爸爸不在,那我找我大伯,他今天上晚班吧?” “对,你大伯在呢,我去帮你喊。”卫门大爷让秦姝玉等会儿,他去车间喊人。 不一会儿秦建平就满身的木屑跑了出来。 看到秦姝玉,他非常激动:“姝玉,你这孩子这段时间跑去哪儿了?听说你把工作卖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工作可是一辈子的事,哎,你还是回家吧,以后咱们再慢慢想办法。” 秦姝玉看着他憨厚的脸,关切的眼神,知道这是他的真心话。 如果说上辈子她是何家的老黄牛,那秦建平就是秦家的老黄牛,任劳任怨,最终也没落什么好。 秦姝玉心里有那么一瞬的不忍。 但想到刚才张伯伯的话,秦建新现在也丢了工作,秦雪薇嫁人了。 整个秦家就只有大伯一个人还有工作。 他辛辛苦苦在这上班养家糊口,秦建新却在家里享受天伦之乐,跟汪萍偷情未免太冤了。 上辈子她最恨的就是被人欺骗,为了别人的儿子做牛做马一辈子。 大伯跟她一样,也是一样,帮秦建新跟汪萍养了一辈子的儿子,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个冤大头。 一直隐瞒又何尝不是对老实人的一种伤害。 秦姝玉抿了抿唇:“大伯,我不回去了,那不是我的家。” “傻孩子,怎么就不是你的家了。你奶奶和你爸爸是偏心了点,但咱们到底是一家人,他们还是疼你的,你就别生他们的气了。”秦建平劝道。 秦姝玉扯了扯嘴角:“大伯,那你就说错了。我爸,汪萍,秦卫兵,还有奶奶,他们四个才是一家人呢,你,我,雪薇都是外人。” 秦建平皱了皱眉:“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那是你亲爸。” “他也秦卫兵的亲爸。”秦姝玉语出惊人。 秦建平第一反应就是不信,呵斥道:“姝玉,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话我就当没听见,你不要在外头乱说。” 秦姝玉同情地看着他:“大伯,是真的,秦卫兵是我爸跟汪萍的儿子。你以为那天我为什么会突然掀桌子,跟秦卫兵抢一碗肉吃?” “那天晚上我在巷子里撞见汪萍跟秦建新牵手了。汪萍还让秦卫兵叫秦建新爸爸。” “大伯,你仔细想想,秦卫兵出生后,我爸是不是对他比我和雪薇都好,每次发了工资都给他买很多好吃的。” “大伯,你也是做父亲的人。你平时对我也很好,但你对我的好会超过雪薇姐吗?” …… 随着秦姝玉这一桩桩“证据”的例出,秦建平再难自欺欺人。 他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沧桑浑浊的眼睛无措地看着秦姝玉,嗫嚅了几下唇:“姝玉,这……这些并不能说明什么,卫兵,卫兵是你爸的侄子,叔叔,叔叔疼侄子也是应该的,对,应该的,是你想多了。” 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 秦姝玉没反驳他,只是怜悯地看着他:“大伯,在我们那个家里,你是唯一对我好的人。我只是不忍你被欺骗,你好好想想吧,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我走了,大伯,你多保重,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秦姝玉点到即止,冲秦建平点了下头,随即转身出了锯木厂。 第084章 老实人爆发,兄弟反目 看着秦姝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锯木厂,秦建平再也撑不住,咚地一声摔在了地上,引得厂房里的人惊讶地望了过来。 “老秦,你这是咋啦?”一个相熟的工友连忙跑过来将他搀扶起来。 秦建平浑身无力,抓住工友的肩才勉强站稳,但他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这样是没法上班了。 工友很担心:“老秦,你身体不舒服吗?我们送你去医院。” “不用,我,我没事,没事的。”秦建平连忙否认。 但他这副样子可不像是没事。 工友皱了皱眉:“你这样也别去上班了,容易出事故。这样吧,你今天早点回去休息,一会儿我替你请假,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去医院。” 秦建平现在确实也无心工作,他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没事,要不安排一个人送你回去?”工友好事做到底。 秦建平摇头:“不用,厂里最近忙,我自己回去就行。” “成,有什么事叫一声,别逞强。”工友拍了拍秦建平的肩。 秦建平点点头,慢吞吞地走出了锯木厂。 灼热刺眼的阳光打在他身上,明明是五月天,他却觉得浑身发寒,宛如置身冰窖中一样。 看着道路两旁低矮的建筑,明明看过无数遍,此刻他却觉得陌生无比。 秦建平抬头,眼底一片迷茫,不知接下来的这段路该怎么走。 是回去质问妻子和二弟,搞清楚真相,还是继续这么稀里糊涂地过? 他真的不知道。 明明从锯木厂到家很近,他却走了很久很久。 直到耳边响起了孩童的欢声笑语,他游离的思绪才逐渐聚焦。 秦建平抬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来到了附近几个厂的子弟小学,而秦卫兵正是在这念书。 此时正值放学时间,戴着红领巾的孩子们像炮仗一样从学校里冲出来。 大部分孩子都是自己回家。 只要少数家长实在不放心孩子会来接。 因此大人在校门口格外惹眼。 秦建平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那的秦建新。 他看到秦卫兵出来,立即蹲下身提起秦卫兵的肋下,将他举了起来。 秦卫兵咯咯咯地笑,嘴里快乐大声地喊着“二叔”。 秦建新拿下他的书包挎在肩上,然后直接将他举过头顶,放在肩上。 秦卫兵神气地骑着“大马”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去了。 回家途中,路过卖糖人的小摊,秦建新还从口袋里掏出一毛钱给秦卫兵买了一只糖人。 秦卫兵一手抓住秦建新的头发,另一只手拿着糖人边啃边乐呵呵地跟秦建新说着什么。 这一幕是如此的刺眼。 秦建平想忽视都难。 秦卫兵在他这个亲爹面前都没有这么兴奋自在过。 秦建新对姝玉还不及卫兵一半。 走着走着,汪萍从家门口的方向来,笑盈盈地迎上那叔侄俩。 她不知说了什么,秦卫兵直往秦建新身后躲。 汪萍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又嗔了秦建新一眼,两人并排着往家走。 阳光下,他们三人的样子亲密无间地融合在一起,就像天然的一家人。 秦建平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那些往日被他忽视的细节骤然间浮现在脑海中,一桩桩一件件,无不提醒着他,他的头上早就绿成了大草原。 秦建平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站在家门口,还没进去,他就听到了里面的欢声笑语,有卫兵的,有建新的,还有汪萍的,最后是母亲。 他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好一会儿,笑声依旧不断。 直到他推开门,笑声戛然而止。 窝在秦建新怀里吃糖的秦卫兵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连招呼都没跟他这个名义上的父亲打,又继续趴下吃糖去了。 母亲脸上的笑容一收,蹙眉看着他:“建平,你今天不是晚班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汪萍也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建平,你的工作没问题吧。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你早退。” 秦建新没有说话,低头逗弄着秦卫兵。 秦建平脑海里猛地冒出秦姝玉说过的那句话“我爸,汪萍,秦卫兵,还有奶奶,他们四个才是一家人”,是啊,这一刻,他就像是那个多余的,闯进来,破坏了这一家子的和谐。 不知怎的,秦建新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恶意。 他故意说:“我也被开除了!” “开除?为什么?是不是你工作中出了什么错?”刘惠芬焦急地质问大儿子。 汪萍眼里含泪:“你工作不是一直很勤快很老实的吗?怎么会被开除?” 秦建新也蹙眉,放下秦卫兵站起来问道:“大哥,是谁做的决定?走,咱们兄弟去找厂子里要个说法。” 秦建平忽然想起,这么多年了,不管他上晚班多晚回家,家里除了姝玉从没人问过一声。 现在一听他工作没了,他们就急了,真是太可笑了。 无边的疲惫和厌倦骤然涌上心头,秦建平再也忍不住,一把甩开了汪萍的手,直接质问:“秦卫兵是谁的种?” 汪萍惊恐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好几秒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在外面听谁胡说呢?卫兵长得多像你啊。” “老大,你犯什么糊涂,卫兵就是你的儿子,我的大孙子啊。是哪个嘴碎的在你面前挑拨离间?我去撕烂他的嘴巴。” 刘惠芬一脸的愤怒,扯着嗓门手指夸张地指着外头,一副要出去跟人吵架的模样。 秦建平看她这样子,心底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 他是老实,但他不是傻子。 他妈有个习惯,每次心虚的时候嗓门就格外大,而且特别理直气壮的样子。 原来,姝玉说的都是真的。 连母亲都知道了,就他和姝玉被蒙在了鼓里。 秦建平再也忍不住,一拳砸在秦建新的脸上:“老二,爸走得早,我十五岁就进厂里干活,挣钱供你上学,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还有没有良心?” 第085章 假正经,这个咱回家说 秦雪薇在何家发了一顿飙,将钱淑云气得摔门而去。 但她的心情并没有好多少,因为钱淑云临走时将厨房里的肉、米、鸡蛋全部锁进了他们睡觉的卧室,明显是防着自己。 死老太婆,自己都怀孕了,都还不给吃点好的。 馋了半天的肉最后还是没吃上,连带的秦雪薇看何彬都不顺眼了。 这男人真是太没用了。 尤其是跟陆越一比,何彬原本还过得去的条件立即变得连鸡肋都不如。 陆越能干工资高,结婚又大方,上面没公婆,下面没讨人厌的小姑子,嫁过去就能当家作主。 反观何彬,她怀了孕想吃口肉都要看他妈的脸色。 想到这些,秦雪薇真是一刻都不能忍。 等到下午三四点,太阳西移,没那么热了,她立即出门回秦家。 她要将秦姝玉的事添油加醋地告诉刘惠芬。 刘惠芬心里只有她的两个儿子和宝贝孙子,她们这些孙女在她眼里就是摇钱树。 她一旦知道秦姝玉嫁了个条件好的对象,必然会跟苍蝇嗅到了肉腥味一样扑上去,撵都撵不走。 这样既能解了她今天被秦姝玉和陆越羞辱的恨,又能转移刘惠芬的注意力。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刚推开门就看到她爸将她二叔一拳打倒在地。 秦建平还不肯罢休,骑到秦建新的身上,对准他的脸就是一顿捶。 秦建新没有招架之力,只得抬起手挡在脸上,嘴里一个劲儿地嚷嚷:“大哥,误会,误会,你听谁说的……” 刘惠芬和汪萍赶紧上去一左一右将秦建平拉开。 躺在地上的秦建新跟条死狗一样,被打得鼻青脸肿,鼻血糊了一脸。 刘惠芬心疼地掏出手帕给他擦脸,嘴里还抱怨:“哎呀,建平,这可是你亲弟弟,你听了外人几句挑拨就回家对自己的弟弟动手,你像话吗?” 秦建平一把甩开了汪萍,重重喘着粗气,眼神阴翳地盯着地上的秦建新,跟看仇人似的。 无意中被他这眼神扫到,秦雪薇吓了一跳,下意识捂住脸,弱弱地说:“爸,二叔,你们这是咋啦?” 汪萍这才注意到女儿和女婿回来了。 她不想自己的丑事被小辈看到,尤其是还有女婿这个外人。 这样要吵起来,被何彬听到了,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所以汪萍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秦雪薇:“你怎么回来了?你爸跟你二叔有点误会,你都结婚了别整天往娘家跑,快回去做饭,一会儿你婆婆要下班了。” “妈,我回自己家都不行吗?”秦雪薇对汪萍的反应很不满,但汪萍铁了心将她往外推。 眼看就要被推出去了,秦雪薇顾不得其他,赶紧说出自己今天回来的目的:“妈,奶奶,我找到秦姝玉了。她现在住在平河街,她嫁了个军官,那人可有钱了,结婚给她买了三转一响,还有……” 要往常汪萍肯定很高兴能有这么个打秋风的机会,但现在她屁股上的屎都还没洗干净,哪顾得上秦姝玉啊。 “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别三天两头往娘家跑,回头你婆婆要不高兴了。”汪萍一把将秦雪薇跟何彬推了出去,飞快地关上了门,并从里面别上了插销。 看着紧闭的房门,秦雪薇气得跺脚。 她妈也变了,现在心里只有秦卫兵那个小兔崽子了,自己回来连话都没说两句就让她走。 娘家不让回,没别的地可去,秦雪薇只能气呼呼地又回了何家。 * 回去的路上,陆越的自行车骑得慢了许多。 秦姝玉头靠在他结实宽阔的背上,轻声道出了自己今天去找秦建平的目的:“……我是不是很坏?” 陆越单手握住自行车把手,回头捏了一下她小巧的鼻梁:“是你逼他们背着你大伯偷情的吗?” 秦姝玉轻轻摇头:“这怎么可能。” “那不得了。是他们先做了丑事,伤害了你母亲和大伯,你将真相告诉大伯,何错之有?”陆越反问。 理是这个理,但子不言父母之过,很多人肯定会觉得她是搅家精,将好好一个家弄得鸡犬不宁。 秦姝玉撅了撅嘴:“也就你这么觉得。” 陆越不紧不慢地说:“不是我觉得,而是道理如此。那些不认同你,甚至是苛责你的人,只不过是事没落到他们头上罢了。要换他们自己遇上这事,只怕恨不得提刀砍人,再也说不出劝人大方、宽容的话了。” 秦姝玉环住他的腰,仰起头,晶亮的眸子中满是崇拜和爱慕:“阿越,你真好!” 陆越被她这全心全意的眼神看得口干舌燥,五指盖住她的眼睛:“别在大街上招我。” 她偏要招。 秦姝玉故意伸出粉嫩的舌尖轻轻舔了舔他的手心。 一股酥痒的感觉像是电流一样,顺着手臂席卷全身。 陆越只觉呼吸一滞,手臂的肌肉不自觉地紧绷,心脏也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他飞快地挪开手,声音暗哑,隐隐带着威胁:“姝玉,你那个总是要走的。” 秦姝玉听懂了他的暗示,鸵鸟似地埋在他的后背上:“哎呀,你车都骑歪了,专心骑车。” 陆越闷笑。 真是人才瘾大,偏又爱来招惹他。 秦姝玉被他笑得很没面子,捶了他两下:“还笑,有什么好笑的?不就舔了一下你的手,你昨晚舔……” 脱口而出,她才意识到情急之下说了什么,赶紧住了嘴。 陆越好笑地看着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压低声音:“咳咳咳,这个咱们回家说。” 秦姝玉翻了个白眼送他,呸,假正经! 第086章 大伯,雪薇帮她妈一起瞒你呢 秦家焦头烂额,刘惠芬也无心管秦姝玉。 秦姝玉的日子过得格外的舒心。 白天跟着陆越走亲访友,晚上虽然因为她大姨妈来了不能做到最后一步,但也丝毫不影响陆越的热情。 秦姝玉在他身上体会到了一个男人对女人最纯粹的热情。 这让她对男女两性的关系有了新的认知。 如果一个男人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又是新婚燕尔,对你都不热情,那必然不可能有爱,可惜她上辈子经历得太少,重活一世才明白这个道理。 幸福的时间总是过得非常快,一晃就到了14号,距陆越归队只有一天了。 这一天,陆越带秦姝玉去见了他的母亲。 陆妈妈就葬在宁安市西边的公墓中。 墓碑上黑白照片中的女人面容温婉,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因为破四旧,移风易俗,反对迷信活动,因此陆越没带纸钱,而是拿了一束他们俩在路边采的野花,还有一碟陆母生前爱吃的糖果祭奠她。 “妈,这是秦姝玉,我的爱人,您的儿媳妇。我带她来看你了。”陆越眷恋地看着墓碑上的女人,轻声说道,“第一次我看到她的时候就觉得她跟你很像,不过她脾气可比你差多了。” 这是介绍媳妇呢还是埋汰她啊。 要不是在陆妈妈的墓前,秦姝玉铁定要送他一记铁拳。 “不过我就喜欢她的不委曲求全、不识大体、小心眼!” 秦姝玉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轻轻拧了一下他的腰:“当着妈的面胡说什么呢?” 陆越反手抓住她的手,紧紧包在手心,看向墓碑:“没有,妈肯定也喜欢你这个脾气,来,跟妈打个招呼。” 秦姝玉不知为何突然紧张起来,她舔了舔唇,明明脑海中浮现出了许多好听的话,最后却只憋出了一句:“妈,您放心,我跟阿越会相互扶持,幸福美满地走下去。” 陆越满眼含笑地看着她,等她说完,他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然后牵着她一起给陆妈妈的墓鞠了一躬。 离开墓园,两人去了一趟供销社。 陆越明天就要走,秦姝玉说给他买点路上吃的东西,虽然只有一千多里,但现在的火车很慢,而且停靠的站点很多,因此要坐二十多个小时,差不多一天一夜。 陆越则是想起天热了,家里没电风扇,所以提议去买个电风扇,留给她和外婆用。 两人买了一堆的东西,大包小包地拎回家。 走到巷子口时,秦姝玉看到秦建平蹲在路边。 他手里夹着一支快抽完的烟,旁边地上还有一堆的烟头,估计在这等了一段时间了。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秦姝玉和陆越,他目露诧异,估计是认出了陆越。 秦姝玉不意外,毕竟这事还没过多久,而且还有秦雪薇那个大喇叭,这事秦家人迟早会知道。 她若无其事地跟秦建平打招呼:“大伯,你怎么来了,走,去里面坐。” 秦建平摇头,搓了搓手,站起来,又看了陆越一眼:“姝玉,这……就是你结婚的对象啊?” 秦姝玉大大方方地给他介绍:“对,这是我丈夫,陆越。阿越,这是我大伯。”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一个神情自若,一个畏畏缩缩。 陆越掏出烟盒递烟给秦建平,客套地打招呼:“大伯,去家里坐会儿。” 秦建平局促地接过烟,摇了摇头:“不,不用了,我,我就找姝玉说会儿话。” 秦姝玉直接问道:“大伯,你找我想说什么?” 秦建平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陆越。 秦姝玉明白他不愿意让陆越知道,便将手里的东西都塞给了陆越:“你先回去,我跟大伯说会儿话。” 陆越没有多言,接过东西,冲秦建平点了点头:“那我先回去了,外面热,蚊子多,说完了早点回来。” 这哪是在催她啊,分明是说给秦建平听的。 秦姝玉有点不自在,催促他:“知道了,你赶紧回家收拾。” 等陆越离开,巷子里只剩下叔侄二人,秦建平干巴巴地问了一句废话:“姝玉,那个,他对你好吗?” 秦姝玉笑着说:“挺好的,大伯,你大老远特意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秦建平点了点头,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茫然和不知所措:“姝玉,你说我该怎么办?” 秦姝玉在心里感叹,大伯果然是个老实人,都证实了妻子跟弟弟偷情还问她怎么办。 这要换个人,不闹得天翻地覆,不搞得这两个人声名狼藉绝不可能罢休。 秦建平现在能问她这话,就说明他心里是矛盾的,对秦建新、汪萍还顾念着旧情。 秦姝玉这时候要做的就是给他又一记重锤,让他对秦家人彻底死心。 所以她故意反问:“大伯,你怎么想的?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吗?” 秦建平憨厚的脸皱成一团,眼底的迷茫更甚:“我不知道。我现在看着他们就觉得心里不舒服。原来你奶奶也早就知道了,她跟着一起瞒我,还说,还说卫兵不管是谁的种都是她的亲孙子,老秦家的骨血,让我不要计较了。” 秦姝玉差点吐了。 难怪他们上辈子瞒她瞒得这么自然,见了她也丝毫都不心虚,敢情三观都是歪的。 要刘惠芬给别人养一辈子的儿子,她还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吗? 秦姝玉严肃地纠正:“大伯,奶奶说得不对。如果照她这样说,她还跟为了一块肉跟三爷爷家争什么?反正最后都落入了咱们老秦家人的嘴里,没便宜外人。” “一块肉都如此,更何况是儿子。” “那我……”秦建平显然也意识到刘惠芬这是强词夺理,但他下不了决心跟所谓的亲人切割。 秦姝玉给他出主意:“大伯,你去问问雪薇的意见吧。雪薇跟大伯母关系一向很好,而且她比我还聪明,我都能发现,她必然也早就知道了这事,你问问她的看法。” 闻言,秦建平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看着秦姝玉:“雪薇,她,她也知道?” 秦姝玉只是猜测,没有实证,但她要让这个猜测在秦建平心里成真。 上辈子秦雪薇不是让秦建新跟他们一块儿骗她吗? 这辈子她要让秦雪薇还回来,也尝尝失去父亲的滋味。 所以秦姝玉用理所当然的口吻道:“当然。雪薇肚子里怀的是夏振的种吧?夏振被抓,她找何彬接盘。雪薇才多大啊,这事她就做得这么熟练,显然是早就见过了。” 秦建平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不然秦雪薇一个大姑娘,哪有这么多主意,还将何彬骗得团团转。 想到女儿也跟着妻子骗自己,全家都拿自己当傻瓜,秦建平崩溃了:“我,我要去问问她!” 第087章 离别在即,一夜未眠 “爸,你怎么来了?”秦雪薇有点意外。 秦建平探头往屋里看了一眼,闷声问道:“你公婆呢?” 秦雪薇撇嘴:“去上班了呀。你今天不上班呀?” 秦建平没回答她的话,而是紧紧盯着她,直白地问出了心底的疑惑:“你是不是早知道了你妈跟你二叔的事?” 秦雪薇矢口否认:“没有,我咋会知道呢?你听谁胡说的。” 她撇清得快,但却有一个漏洞,那就是秦建平还没说什么事呢。 秦建平最后一丝希望落空。 他痛苦地看着秦雪薇,眼底是浓浓的不可置信:“你也跟他们一起合起伙来骗我。雪薇,我是你爸啊,你怎么忍心?” 秦雪薇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 她瞅了一眼门口的方向,低声劝道:“爸,我知道的时候卫兵都几岁了。这事现在已经成事实了,你再生气也没用,不如想开点,以后……大不了,把二叔赶出去就是。不然这种事传出去,别人怎么看咱们家?” “你是劝我将卫兵认了?”秦建平眼睛赤红地望着她。 秦雪薇叹了口气:“不然呢,难道你要为了这事跟妈离婚吗?咱们家什么条件啊。况且妈也只是一时犯了糊涂,她答应过我,跟二叔断了。” 要是断了,姝玉怎么可能会发现? 秦建平没法接受自己被最亲的两个人背叛。 不,甚至连亲生母亲和女儿都背叛了他。 他紧紧握住拳头,从牙关中挤出一句话:“你跟你妈真是一个样,我怎么这么傻,还对你抱有希望。” “爸,你什么意思?我也是为你好,你说你一把年纪了,非得弄到……”看到何彬回来,她立即改了口,“你好好想想吧,我公婆一会儿要回来了,就不留你了。” 秦建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扭头就走,连何彬喊他,他都没应一声。 何彬有些纳闷:“爸这是咋啦?” “没事,就是过来看看我。”秦雪薇随意糊弄了一句,拉着他进屋,“你儿子想吃肉,一会儿你跟你妈说去。” 秦建平听着背后女儿没心没肺的声音,心彻底凉了下去。 * 秦姝玉回到家,陆越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他将衣服折成四四方方的,每一个角都抚平,然后放进手提包里。 秦姝玉感觉他有点强迫症,不管是什么都要抚平对整齐。 她本来以为自己折衣服的水平已经不错了,但跟陆越一比,完全不够看,还是别添乱了。 秦姝玉去将水杯、牙刷、刮胡刀等这类日用品清洗干净,收拾出来,然后用旧报纸包裹着,塞给他:“这些也提前收拾好吧。” 陆越接过放进包里,随口问了一句:“你大伯找你干什么?” 秦姝玉叹了口气:“还不是那些事。他已经确认了,但因为几十年的感情,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办。” “你大伯恐怕是你们家除了你以外唯一的厚道人了。”陆越点评。 秦姝玉不赞同:“我不是,他应该是唯一一个。” 秦姝玉上辈子是一直被瞒在鼓里。 若是早知道了何怀秦的身份,她早跟何彬离婚了。 她又不是脑子进水了,替别人养儿子。 陆越没跟她争,只是放好东西,从背后抱着她,恋恋不舍地说:“秦家那些人只怕不会轻易消停,我走了,他们若是找你麻烦,你就去找老徐,让他出面吓唬吓唬他们。” “知道了,放心吧,他们这些人不足为惧。”秦姝玉是真不怕。 她现在户口迁出来了,人也嫁了,按照本地的习俗,她现在是别人家的人了,娘家人又如何?顶多找她闹,可她没单位,没工作的,他们能闹出什么花样? 而且她还是军嫂,要是受了欺负,可以找组织。 陆越拥着她,在她头顶轻轻落下一吻:“你心里有数就行,我给你留了地址和电话,要是有紧急情况,直接打电话到团里。” “知道了,你放心吧,还有外婆和舅婆他们呢。”秦姝玉笑着说。 陆越有点郁闷:“真想将你揣进口袋里一起带走,真的不跟我去海城?” “过完年就去,让我再在老家陪陪外婆吧。”秦姝玉半真半假地说。 陪外婆是真,但也不全是。 等送走了陆越,她就要开始努力复习,为高考做准备了。 要是跟着陆越去海城,怎么解释她提前复习这事? 等高考消息一公布,陆越肯定会猜到什么。 秦姝玉不想在他面前露出这么大的破绽,这也是她不愿意现在就去随军的重要原因之一。 陆越拿她没辙,抱紧了她:“好吧,我等你,七个月后见。” “表哥,姝玉姐,吃饭了!”门口突然传来平平的声音。 秦姝玉连忙推开了他,理了一下衣服,拉开门笑道:“好,来了。” 三人一块儿去了杨家。 杨秀兰和马云清已经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就等他们了。 平平看着桌上的菜,对陆越表达了深沉的不舍:“真不想表哥走,表哥走了就没这么多好吃的了。” “你这小馋猫,天天就只知道吃。”杨秀兰弹了一下平平的额头。 大家都笑了。 有平平这个天真无邪的活宝活跃气氛,冲淡了离别的伤感。 在杨家吃过饭,又聊了一会儿,秦姝玉才和陆越一起回了自己家。 回到屋里,洗漱过后,躺在床上,秦姝玉才生出了离别的惆怅。 她抱着陆越,有些不舍:“你这假也太短了,结婚都没假。” 陆越轻抚着她的头:“对不起,刚结婚就要留你一个人在家。” 他这么说倒让秦姝玉挺不好意思的。 “没有,我没怪你。你们假期很少吗?”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上辈子她嫁给了何彬,但从没见过陆越。 从何家这辈子的反应来看,哪怕不需要陆越帮忙走门路去当兵,何家人应该也是很想跟陆越交好的,没道理几十年都没来往。 陆越低声说:“还好,每年都有探亲假。不过以前我家里没人,所以很少休,三五年才回来一次。” 这次若不是徐政委催着他找对象,逼着他休假,他也不会回来。 秦姝玉点点头:“这样啊。” 那可能是陆越很少回来,何家人也不知道他回来了,所以两家渐渐断了往来吧。 秦姝玉没有多想,转而问起了海城:“海城很大吧,好玩吗?” “比宁安大很多,不过我们平时都在驻地,很少出去,所以也不知道哪里好玩。”陆越决定回去就找战友打听打听。 他拥着秦姝玉,讲部队里的趣闻,聊儿时的小事,直到天蒙蒙亮。 第088章 离婚 早上六点,天蒙蒙亮,宁安市火车站。 秦姝玉跟陆越一起站在月台上,眺望着火车来时的方向。 陆越买的是早上六点十分的火车,但现在火车还没进站,估计是晚点了。 这时候的火车晚点是常态,宁安市是个小城,大多数火车都是路过,所以基本上都要晚点。 陆越显然也对这事有经验了,他从包里掏出一张旧报纸铺在地上,拉过秦姝玉:“坐下休息一会儿。” 一夜未眠,秦姝玉困得厉害,打了个哈欠,听话地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你也坐,火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呢。” 陆越将行李放在手边,坐到她旁边,两条大长腿曲起,都快到秦姝玉的肩膀了。 秦姝玉羡慕地瞅了一眼,头一偏,直接搭在他的膝盖上,又打了个哈欠。 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陆越有些心疼:“你回去吧,再等几个月咱们就能天天在一起了。” 来都来了,哪有就这么回去的。 秦姝玉固执地摇了摇头:“不用,我送你。” “那你靠我身上眯一会儿。”陆越轻轻揽过她的肩。 秦姝玉这次没拒绝,头搭在膝盖上,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可能是太困了,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中她竟然真的睡着了。 秦姝玉是被刺眼的阳光给惊醒的。 她睁开眼,看到天上火辣辣的太阳还有一瞬的怔愣。 低头看了眼时间,秦姝玉忍不住吐槽:“快九点了,火车怎么还没来啊!” 这时候火车的准点率着实有点难评。 “应该快了。”陆越打开军用水壶,递给她,“喝点水吧,你刚才出了不少汗。” 秦姝玉点点头,接过水壶喝了两口,还给他,环顾了四周一眼,发现月台上站了不少人,都是大包小包的,旁边还跟着送行的人。 她站起身动了动僵硬的腿脚,舒服多了。 又等了一会儿,九点多,火车总算是姗姗来迟。 “来了,阿越。”秦姝玉连忙示意陆越,“快,把行李带上。” 陆越一手拎起行李,一手拉着秦姝玉,明明该嘱咐的话昨晚都已经说过了,这会儿他还是忍不住说:“在家照顾好自己,有事给我写信打电话。” 秦姝玉点点头,看着火车车门开了,连忙提醒他:“知道了,快上去吧,只停几分钟。” 陆越伸出长臂紧紧抱了她一下又飞速放开,然后转身上了火车。 秦姝玉站在外面,看着他穿过拥挤的人群,走进车厢将行李放在架子上,然后寻到位置坐下,头伸出窗户看着她。 秦姝玉连忙跑了过去:“陆越,你也要小心。” 陆越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你也是,姝玉,多保重!” 汽笛声响起,火车缓缓驶离,载着陆越远去。 秦姝玉扬起手,不停地挥舞,看着火车愈去愈远,最终化为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秦姝玉颓然地放下手臂,心里空落落的,有些难受。 她跟随着送行的人群一起出了火车站,骑着自行车回家。 刚骑到平水街,秦姝玉又看到了秦建平。 她停下车子问道:“大伯,你这是怎么啦?” 秦建平今天的精神状态比之昨天更差,神情憔悴,眼神空洞,眼下青黑一片。 他舔了舔了干裂的嘴唇,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但这笑比哭都还难看:“姝玉,真让你说对了,雪薇,跟她那不要脸的娘一样骗我,他们都知道,就瞒着我。” “你说,大伯是不是很没用,亲妈,女儿都不站我这边?” 秦姝玉认真地说:“大伯,做错事,寡义廉耻的不是你。她们不站你,不过是为了名声,为了利益罢了,并不代表他们就是对的,不然他们为何不敢将这件事公之于众,正大光明地让所有人知道?” “奶奶瞒着你是因为,她还想继续当这个家,她不想分家,不想失去她在秦家的权威,说一不二的地位。秦雪薇瞒着你,是因为她跟她妈的感情更好,也怕这事闹出来太难听,波及到她的名声,好人家看不上她。” 秦建平苦笑了一下:“如今也就只有你对我说真话了。” 刚送走了陆越,秦姝玉兴致不高,也有点恨铁不成钢,这个大伯实在是太重感情,太老实了。 看来想要让秦家人不好过,还得推他一把。 秦姝玉指着自己说:“因为我跟大伯是一样的。大伯,你应该也知道,大伯母极力撮合我跟何彬都是为了雪薇,要不是这事被夏振发现了闹上门,我恐怕会跟你一样。” “这事是雪薇做得不对,我代她跟你说对不起。”秦建平连忙道。 他这反应,秦姝玉一点都不奇怪。 这才是正常的父亲,哪怕对女儿失望了,也会下意识地维护女儿。 秦姝玉早就没对秦建平抱什么希望,也就无所谓失望。 她淡淡地笑道:“大伯,不用说对不起,如果不是雪薇姐,我也不会认识阿越。” “不过我更庆幸自己勇敢地迈出了这一步,瞒着奶奶和我爸,嫁给了陆越,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如果当初我还留在家里,听奶奶的,听我爸的,你说,我能有今天吗?” 秦建平下意识地摇头:“对,你这确实……” 自己亲妈和弟弟是什么德性他还是知道的。 秦姝玉鼓励地看着他:“大伯,你就比我爸大几岁,年纪也不大,还有自己新的人生。况且,大伯母既然能跟我爸在一起,又有了卫兵,也是有感情的,你不如成全他们吧,也省得大家都尴尬痛苦。” 既然秦建平太老实,太优柔寡断了,她就换个思路,鼓励他好人做到底。 秦建平目露迟疑:“你……你是说离婚?” 秦姝玉点头:“对啊,这样也可以给卫兵一个完整的家。不然这么处着,你也尴尬,我爸和大伯母也不自在。” 秦建平想到如今家里的氛围,还有他这几日心里的憋屈,苦笑了一下:“你说得对,这么拖着大家都不自在,不如离了我搬到厂里的职工宿舍。” 秦姝玉好想翻白眼,明明是秦建新他们对不起他,他还要将屋腾出来让给他们,这大伯真是个烂好人,也不知道像谁。 不过他好歹迈出了这关键性的一步,这时候不能泼冷水。 秦姝玉赞许地说:“大伯你这么想就对了。” 第089章 装病被拆穿,母子离心 “离婚?” 汪萍脸上讨好的笑容僵住,端着洗脚盆的手一抖,里面的水洒了她一身,但她此刻完全顾不上这些。 她丢掉盆,扑过去抱着秦建平的胳膊:“建平,我跟老二那事真是一时糊涂,以后我再也不跟他来往,不跟他说话了,成吗?” “再说,咱们都这把年纪了还离婚,传出去多丢人,雪薇怎么办啊?” 她不提秦雪薇还好,一提秦建平就想起女儿也帮着瞒她的事,心寒至极,一把甩开了汪萍:“她已经嫁人了,我跟你离婚也影响不到她的姻缘。” 汪萍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你真的铁了心要离婚?” 秦建平木然的点了点头,憨厚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汪萍只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她没工作,秦建新也没工作,这要是离了婚,他们以后怎么办?都去喝西北风吗? 而且哪怕是离婚也没改嫁小叔子的。 不然他们这点丑事左邻右舍都会猜到,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们。 那到时候她带着秦卫兵怎么办?总不能混了半辈子最终还回乡下去吧? 所以这婚绝对不能离。 汪萍心一横,直接以头撞墙:“你这是要逼死我啊,我不活了……” 秦建平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她:“我……我这也是为了成全你和二弟,你不要这样!” 屋里动静闹得太大,惊动了贴在门上偷听的刘惠芬,她一把推开门,捶打秦建平:“老大,你弟弟和汪萍都知道错了,也保证以后不来往了,你咋这么拧,非得离婚?” “你自己瞅瞅,你说话不讨喜,腿又瘸了一条,这离了以后怎么办?难道要打一辈子的光棍啊?” 这样的话,她说过无数次。 以前秦建平虽然难受,但也觉得是事实只能接受。 可如今外人还没欺负他,自家人先给他委屈受,老娘非但不为他做主,甚至还让他吃下这个哑巴亏,他的心也是肉做的,也会痛,也会难受啊。 他木木地站在那儿,任凭刘惠芬捶打不吱声。 刘惠芬打了十几拳,儿子还没喊疼,她先累了。 她放下拳头,指着秦建平:“你别犯糊涂,卫兵到底也是姓秦的,养大了一样给你养老送终。不然雪薇嫁出去了,你再离了,一个光棍,以后谁管你?” “不用人管。”秦建平梗着脖子说。 刘惠芬的火气又上来了:“你……老大,你翅膀长硬了啊,连妈的话都不听。” 秦建平倔强地看着她:“妈,别的事我都能依你,但离婚这事你就别管了,我跟她……们实在是过不下去。” “哎哟,你……你是要气死我啊,你这不孝子……”刘惠芬捂住胸口,气得嘴巴都歪了,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汪萍连忙跑过去扶着她:“妈,妈,你别吓我们啊,都是我的错,你要打就打我好了,别气坏了身子……” 一直在院子里抽烟的秦建新也跑了进来,抬起手就给了秦建平一拳:“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别打了,快,快送妈去医院。”汪萍惊呼。 两人抬着刘惠芬就往外跑,秦建平连忙追了上去,他只是想离婚,并不是想气死老娘啊! * “所以离婚的事就算了?你打算继续这么过下去?”秦姝玉看着垂头丧气的秦建平。 秦建平苦笑着点头:“我……我总不能……你奶奶要是被我气得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过不去。” 秦姝玉只能感慨,心软的人,重感情的人总是吃亏。 她敢肯定,刘惠芬这病是装的。 上辈子刘惠芬可是活到了八十多才去世,现在才六十岁出头,身体好着呢。 也就这个大伯老实,没看出来她是装病拿捏他的。 不得不说知子莫若母,刘惠芬是知道怎么控制这个大儿子的。 不过凡事都有利有弊,老实人一般也性子倔、执拗,一旦知道真相,秦建平必然会对刘惠芬大失所望,再也不相信她的话。 现在秦建平正对气病了母亲愧疚的时候,如果这时候她连看都没看一眼就说刘惠芬是装病,秦建平必然不信,还会觉得她小心眼,对她的信任大打折扣。 所以思忖片刻,秦姝玉决定顺毛捋:“是啊,不管怎么说,奶奶也是你的母亲。” 秦建平难得被人认同,松了口气:“哎,你爷爷走得早,你奶奶一个人将我和你爸拉扯大不容易。” 看到装病虚弱的刘惠芬,秦建平倒是念起了她的好。 秦姝玉心底嗤笑,面上却故作关心地问:“那奶奶还在医院吗?” 秦建平摇头:“没,家里现在就我一个人有工作,你奶奶舍不得钱,说什么都要回家。” 秦姝玉立即义正言辞地说:“这怎么行。大伯,奶奶这样无缘无故地晕倒,可能是身体出了问题,一定要给她做个全身检查,有病早点治,没病也能买个放心。” “不然要是奶奶以后有个万一,后悔也晚了。” 秦建平被她这话唬得一愣一愣的:“你说得也有道理,那我这就回去将你奶奶送去医院?” 秦姝玉点头:“要快点,这事你别跟我爸和汪萍说。我爸现在没工作,把钱看得紧,汪萍……她又不是奶奶生的,再关心肯定也不如你。你就悄悄回家,直接带奶奶去医院。哎,要不是怕我出现又气着奶奶,我也要跟你一起回去。” “你也这份心就行了,你奶奶的事归我和你爸管,还轮不到你这个小辈。”秦建平心急地说,“那我先回去了,要是你奶奶有什么情况,我再来告诉你。” 秦姝玉点头微笑着送他离开。 刘惠芬不是爱装病吗? 她倒要看看她的钱袋子受不受得了。 只是秦姝玉高估了刘惠芬。 回到家,见秦建平出门了,刘惠芬立马就不装了,将汪萍和秦建新叫了过来,先指着汪萍骂了一顿:“都是你这个丧门星,搞得他们兄弟不和。” 汪萍委委屈屈地说:“妈,我也是想生个儿子。你也知道,我跟建平结婚那么多年,就只生了雪薇一个,弟妹也只有姝玉,咱们老秦家以后都没人继承香火。” “二弟他们是弟妹身体不好,怀上也流了。我跟建平,我身子骨可壮着呢,但自打生了雪薇就一直没动静,我这也是想生个儿子以后给建平建新养老送终。” 大孙子那就是刘惠芬的命根子。 汪萍也属实是找到了刘惠芬的命门。 果然,刘惠芬立马转移了目标:“都是沈月那个不争气的东西,也怪你,当初瞧着她漂亮就非得娶,结果呢,连儿子都生不出来,有什么用。” 秦建新不耐烦:“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妈,你就别提了。” “要不是你娶了沈月那个没用的,生不出儿子又早死,哪有今天的事?我又用得着装病骗你大哥吗?”刘惠芬对他们俩耳提面命,“老大最是心软、听话、心疼人,他看我身体不好肯定不会再提离婚的事,你们俩可别说漏了……” 砰! 大门被踢开,满头大汗的秦建平目眦欲裂地看着刘惠芬:“你骗我!” 他真是天下一等一的傻瓜。 他还在愧疚将母亲气得生病了,结果母亲压根儿没病,只不过为了逼他不离婚,装病骗他的! 第090章 秦姝玉忽悠秦大伯再婚 “建平,妈不是故意骗你的,妈是我走了以后你连个家都没有。”刘惠芬追着秦建平不停地解释。 但她一次又一次的欺骗伤透了秦建平的心。 现在她说什么秦建平都不会信了。 秦建平不理任何人,回到房间,翻出一个蛇皮袋,将自己的衣服、鞋子囫囵塞了进去,提着就往外走。 刘惠芬不死心,抱着他:“儿啊,你要去哪里,你不要妈了吗?” 秦建平扯开她的手:“我以后每个月给你十块钱养老,你就跟老二他们过吧。” “不行,你是老大,妈要跟着你。”刘惠芬胡搅蛮缠。 秦建平扭头看着她:“那你就把老二赶出去?” 相较于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老大,刘惠芬其实更偏心嘴巴比较甜的老二。 她支支吾吾的:“你弟弟丢了工作,现在没钱没住的地方,咱们要是把他赶出去了,他睡哪儿啊。先让他在家,等想办法弄到了工作再让他去单位住。” 多少刚毕业的年轻人都找不到工作只能下乡,他们家没钱没关系,秦建新又有不好的案底,上哪儿找工作去? 秦建平知道她这话纯粹是在糊弄他,更失望了。 一句话都没说,他埋着头,直接往外走。 汪萍连忙牵着卫兵过来,推了推他。 秦卫兵撅着嘴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爸……” “你好好跟着你妈和……二叔。”秦建平复杂地看了一眼这孩子,伸手想摸他的头,谁知秦卫兵竟然躲开了。 秦建平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汪萍使劲儿在后面推了一把秦卫兵:“你这孩子,你爸平时多疼你啊……” “他才不是我爸,二叔才是我爸,你们吵架我都听到了。我才不要一个瘸子当爸,我要二叔做我的爸爸。”秦卫兵大吼。 汪萍万万没想到会弄巧成拙,她气得拧着秦卫兵的耳朵:“你胡说什么,快跟你爸道歉。” 秦卫兵不乐意,边哭边嚎:“不要。他们都笑话我有个瘸子爸,我才不要他当我爸。他是瘸子,长得也没二叔好看,我要二叔……” 秦建平收回手,苦笑了一下,对汪萍说:“明天去民政局离婚。” 汪萍不愿意:“建平,咱们好歹也夫妻二十年,我就算是有错,你也不能一下子判了我死刑啊,你给我个改正的机会好不好?” “你要不来,我,我就把你跟建新的事公布出去。”秦建平也是发了狠,第一次对家里人说出这种狠话。 汪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这是要逼死我跟建新啊,秦建平,你站住,你回来,你给我回来……” 她追了出去,但秦建平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实人一旦下定了决心,那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汪萍捂住脸,瘫坐在地上,哭成了泪人。 不行,她不能离婚。 实在是没辙的汪萍连忙爬了起来跑去找秦雪薇。 秦雪薇正烦着呢。 她上次发飙等于跟钱淑云撕破了脸,现在钱淑云天天阴阳怪气的,而且还把家里的东西看得紧紧的,买东西每次都只买一点,有什么好的全部锁进自己的屋。 而且还不给何彬钱了。 没钱,吃的也不好,还天天吵架受气,这日子比她在娘家都不如。 所以面对汪萍的哭诉,她也没什么耐心:“妈,你急什么?就我爸离了你他能找谁?谁愿意嫁给他?” “他现在在气头上,谁劝他都不顶用。你暂时答应他,等过阵子,他的气消了,你再多去关心关心他,回头奶奶叫他回家吃饭,你对他好点,说几句软话,他迟早会跟你复婚的。” “现在最要紧的是这事不能传出去,对咱们家名声不好。你也不想以后出门都被人指指点点,骂不要脸吧?” 而且要是娘家出了这种丑闻,钱淑云肯定三天两头拿这事奚落她,指不定还会怀疑她肚子里孩子的身份。 汪萍被她说得心头大定:“对,就你爸那闷不吭声的性格,又瘸了一条腿谁会看上他啊,我听你的,先答应他。” 于是第二天汪萍听话地去了民政局跟秦建平领了离婚证。 拿了离婚证,秦建平就直接回了工厂。 他已经向厂里申请了集体宿舍,正好有空位,便住进了一个八人间。 在他这个老实人看来,离了婚这事应该就完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汪萍竟然三天两头来找他,比以前殷勤多了,每次不是煲点汤就是带着家里做的其他吃的。 秦建平每次一拒绝,她就泪眼婆娑地望着他,说是刘惠芬担心他在外头吃不饱穿不暖,他要是不吃,她回去没法交差。 路过的工友以为他们两口子闹了矛盾,一个个还在旁边起哄劝和。 搞得秦建平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很是苦恼。 但这种事他没办法跟同寝室的工友们说,因为这些都是刚工作还没轮到分房的小年轻,一二十岁的,他跟他们也谈不到一起。 最后只能找秦姝玉诉苦了。 因为在他看来,秦家唯一对他好,不瞒着他的也就这个侄女了。 秦姝玉听完他的叙述就知道汪萍打的什么主意了。 “她想跟你复婚。” 秦建平其实也有所察觉,他闷了一会儿,低声说:“我不想。在那个家里,我就是个外人。” 秦姝玉同情地看着他:“我是真没想到奶奶这么偏心我爸。大伯,这些年你在家里吃得少,干的活儿最多,到头来却……哎,卫兵既然是我爸的种,他就该担负起为人父亲的责任,老把你拉回去做什么,帮他养儿子吗?” “哎呀,我忘了我爸和汪萍都没了工作,现在家里就只靠你给奶奶的赡养费,还有以前的存款支撑着,怕是撑不了多久吧。” 秦建平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苦笑了下,喃喃道:“原来他们是惦记着我的工资。” 不然呢,难不成你还真以为汪萍稀罕你这个人? 秦姝玉没打击他,而是问道:“大伯,你怎么想的?汪萍这样三天两头去厂子里找你也不是办法,时间长了肯定传得很难听。” 秦建平苦恼地说:“我说过好几次了,让她以后别来了,我们都离婚了,她这样不好,但没两天她又来了,我怎么说她都不听。” 秦姝玉很无奈。 她算是看明白了,要让这个大伯不再做秦家人的血包只有一个办法,给他找个泼辣厉害的媳妇,不然他迟早会被秦家人拉回去继续为他们做牛做马。 “大伯,我有个法子能彻底让汪萍死心。” 秦建平立马望向她,希冀地说:“什么法子?” 秦姝玉说:“结婚。只要你结婚了,汪萍就不得不死心了。你看,我现在结婚了,我爸爸和奶奶是不是死心了,不再找我了?” 这话糊弄秦建平的,现在秦家是被他搞得焦头烂额,顾不上秦姝玉这儿才没来找麻烦。 但秦建平看到的结果就是这样的。 他有些心动又有些犹豫:“可是,我才刚跟汪萍离了婚。而且我都这把年纪了,腿又不好,谁看得上我啊。” 秦姝玉不认同:“大伯,你工作认真负责,生活节俭,对人又好,找个寡妇或是同样离了婚的过日子不难。” “雪薇嫁人有了她的小家,汪萍跟奶奶和我爸在一起,还有卫兵,也不用你管。你才四十多岁,难道后面几十年都要一直住在集体宿舍打光棍吗?” 住宿舍的日子并不好过,一大群年轻人,天天吵吵闹闹的,有些还很不爱卫生,下了工脚都没洗就往床上一躺,臭气熏天。 秦建平其实很不适应,只是他更不想回去面对母亲和汪萍他们罢了。 “这能有人看上我吗?你奶奶恐怕不会答应。” 秦姝玉一听就明白他这是乐意了,但又不好意思松口,便说:“大伯,婚姻法规定了,结婚自愿,离婚自由,你都这个岁数了结婚这种事也不用我奶奶同意。先瞒着她,等你找到合适的对象领了证再带回去。” “这样汪萍也死心了,以后肯定踏踏实实跟我爸过日子。” “至于找对象的事,如果大伯信得过,我帮你找几个热心的大娘婶子们打听打听,你看成吗?” 秦建平感激地看着秦姝玉:“姝玉,要是你都还信不过,我也不知道该信谁了,我这事……就劳烦你费心了。” 第091章 秦大伯相亲 秦姝玉劝秦建平再婚固然是有她的私心,但她也是真的为秦建平不值。 在秦建平身上,她仿佛看到上了上辈子的自己。 一颗真心待人,最后却被所谓的血脉至亲伤得体无完肤。 所以她希望秦建平能够摆脱秦家这些不要脸的,开始新的人生,那他再婚对象就得精挑细选。 秦建平老实憨厚没太多的心眼没房子,大概率是要去女方家生活,多半是要替女方养孩子的。 那找再婚对象就得找厚道点的人家,找那种重情义知恩图报的,不然等他年纪大了没利用价值了铁定会被人一脚踢开。 此外,女方还得泼辣护短心眼多,这样才能斗得过刘惠芬跟汪萍。 秦姝玉手里没这样的人选,思来想去,她决定去找肖红。 肖红人脉广,而且也在江甸区,认识的人也大部分在老家那一片,这样秦建平再婚了上班也方便。 肖红听完她的来意很是震惊:“不是,你大伯跟汪萍离婚了?汪萍提的?” 汪萍在印刷厂干了那么多年,肖红自然见过她的丈夫,因此知道秦建平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实人。 秦姝玉摇头,半点也没替汪萍这样的意思:“不是,我大伯提的。高阿姨,你是我妈妈的朋友,我也不瞒你,汪萍生的那个儿子是我爸的种。” 肖红惊讶得合不拢嘴:“我记得汪萍来印刷厂上班的时候已经生孩子了,那岂不是在你妈还没过世的时候他们就……难怪会同意让她顶替你妈的工作,后来也迟迟不肯把工作还给你呢。” 秦姝玉苦笑着点头:“是啊,我也是最近才想通的。亏得大家都还以为他对我妈情深意重,我妈走了这么多年都没再娶,谁知道人家早勾搭上了。” 肖红啐了一口:“呸,两个恶心的玩意,难怪你大伯宁愿离开家也要离婚呢。” “是啊,你也认识我大伯,若不是实在忍不了,他哪会离婚啊。”秦姝玉叹了口气,“不过离了也不消停,汪萍三天两头去找他,想跟他复婚,估计是看我爸丢了工作,她也没工作,所以想把我大伯这个冤大头继续拉回去给他们养儿子吧。” “因此我想问问肖阿姨您有没有认识合适的丧偶或是离婚的中年妇女,给我大伯介绍一个,这样也好彻底绝了汪萍的念头。” 肖红赞同:“是该给你大伯找个对象,早点摆脱掉这两个恶心的玩意。你让我想想,对了,你大伯对再婚对象有什么要求?” “我大伯哪能有什么要求啊,只要女方跟他的年龄上下不超过五岁,如果条件特别合适的,再超一点也行。其他的嘛,最好是女方家厚道一些,泼辣一些。你也知道,汪萍跟我奶奶挺难缠的,必然不愿我大伯的工资去给别人养了孩子。”秦姝玉如实说道。 肖红也认同:“你这孩子想得周到,我看看啊……对了,造纸厂有个叫廖芳的女同志挺符合你的要求。她今年37岁,三年前死了丈夫,有一儿一女,大儿子15岁念高一,小女儿7岁。” “她性子要强,丧夫后一直独自抚养两个孩子,别人也给她介绍了几个对象,但她都嫌对方负担重给拒绝。听说她想攒钱给孩子弄个工作,所以不想找孩子太多的鳏夫过日子,你大伯这条件倒是挺符合的,就是不知道你们介意不。” 人到中年,为母则强,廖芳一个女人找对象不为自己分担生活,难道还要找个带着一群拖油瓶的大爷回家帮人伺候一家老小啊? 秦姝玉挺欣赏廖芳的这份清醒。 不过有一点要问清楚:“她为人怎么样?肖阿姨,我也不瞒你,我大伯唯一的女儿心性凉薄,以后多半是不会管他的。我大伯帮廖芳养孩子可以,但他们以后得给我大伯养老送终。” 肖红想了一下:“姝玉啊,这点我可不敢给你保证。不过廖芳这人泼辣重情,是个很爽快利落的人,至于她的两个孩子也被教得很好,礼貌懂事勤快。如果你这边有意,回头我问问廖芳,撮合你们双方彼此碰个头,见一面如何?” 秦姝玉没意见:“谢谢肖阿姨,真是麻烦你了。你问问廖芳那边,看什么时候合适吧。” * 肖红办事就是利索,两天后就给秦姝玉回了消息,廖芳听说了秦建平的条件同意见面。 双方约定在29号,也就是五月的最后一个周日见面。 地点就选在了肖红家。 到了那一天,秦姝玉特意赶到江甸区带着局促的秦建平买了两斤当季的李子和半斤水果糖,一起来到肖红家。 廖芳母子三人已经先到了。 两个孩子,小的跟肖红的孩子在玩,大的跟着肖红的儿子在帮忙修开关。 而廖芳本人则陪着肖红说话。 看到秦姝玉跟秦建平进来,她立马站了起来,打量着二人。 秦姝玉也在观察廖芳。 廖芳蓄着一头利落的短发,皮肤黝黑,个子不高,但眼神犀利精明。 肖红连忙邀请大家坐下,介绍了彼此的身份。 秦建平看了廖芳一眼,又垂下头,低声说:“廖同志,你,你好。” 反观廖芳落落大方:“秦同志,你好。我的条件你应该听说了,你有什么想法?” 秦建平下意识看了旁边的秦姝玉一眼。 秦姝玉没吭声,只是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 秦建平讷讷地说:“我,我没什么想法。” 反倒搞得他像个女同志一样。 秦姝玉差点扶额,她算是明白为什么年轻那会儿大伯就不好找对象了,除了瘸腿,还有他这张嘴太不善言辞了。 年轻姑娘哪个不喜欢听好听的? 外在条件不行,又不会说好话,看上他的也只有图他工人身份的了。 估计还是捏着鼻子勉强应下的,不然汪萍也不至于跟小叔子搞到一起。 她原以为这事十有八九得黄。 哪晓得廖芳招了招手:“建华,小田过来。” 两个孩子蹬蹬蹬地跑了过来,齐建华站在廖芳旁边,齐小田扑进廖芳怀里,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秦建平和秦姝玉。 “这是秦叔叔,这是姝玉姐姐。”廖芳给孩子们介绍。 齐小田还不知事,懵懵懂懂的,乖巧地喊了一声“秦叔叔,姝玉姐姐”。 齐建华十几岁了显然明白今天是要做什么,他眼神复杂地看了眼秦建平:“秦叔叔,姝玉姐姐。” 秦建平有些无措,“诶”了一声,直点头。 他这木楞得跟个孩子一样的反应逗笑了廖芳。 廖芳直言:“秦同志,你的情况肖主任已经跟我说过了,我的想必你也清楚了。我这边没意见,你呢?” 第092章 有我这个家势必要散 “大伯,你怎么想?” 出了肖红家,秦姝玉问秦建平。 虽然她觉得廖芳很不错。 像她大伯这种三棍子敲不出一个闷屁,背后还有一堆麻烦的人,就是需要廖芳这种果断、有主见的女人掌家。 但这毕竟是秦建平一辈子的大事,还是得看他的想法。 秦建平现在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相第一个,才见一面就要成了? 要知道他年轻那会儿说对象可难了。 他有些茫然:“我,我不知道,廖同志挺好的,两个孩子瞧着也不错。” “那你想想,成不成尽快给对方一个答复。”凡事过犹不及,秦姝玉没有催他马上给答案。 秦建平嗯了一声。 该做的她已经做了,秦姝玉还要回家看书复习,便说:“大伯,那我先回去了。你想好了找我或是肖阿姨都成。” 秦建平点头:“好,姝玉,这阵子麻烦你了。” “不麻烦,咱们是亲人说两家话……”秦姝玉话说到一半就瞧见汪萍提个篮子气势汹汹地冲来。 “好啊,秦姝玉,是不是你从中作梗,你大伯才周日都不肯回家的?” “我就说嘛,建平平日里多老实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要跟我离婚,还搬到厂里来了,是不是你挑拨的?” 秦姝玉当然不会承认:“大伯母……不对,你跟我大伯离婚了,不是我大伯母了。汪萍,你自己做了什么都忘了吗?知道我大伯老实憨厚,一心为家里,你就那么欺负他,你怎么还有脸来找他啊?” 汪萍没想到秦建平竟把家里的事都告诉了秦姝玉,眼神闪烁了两下,顾左右而言他:“我怎么没脸了?我跟你大伯几十年的夫妻,雪薇都那么大了,闹离婚像什么样,也不怕人笑话。你要真为你大伯好,为我们这个家好,那你就劝劝你大伯跟我回去,你奶奶很想他。” 秦姝玉直接问了出来:“是吗?那奶奶怎么不自己来找大伯。还是她做了亏心事,没脸来见大伯?” 汪萍没料到一段时日不见,秦姝玉越发地牙尖嘴利了。 “姝玉,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奶奶,她可是你长辈!” “长辈?心眼偏到天边的长辈。汪萍,要不是看大伯的面子上,我今天高低得把你们干的丑事揭穿。”秦姝玉愤怒地说。 闻言,锯木厂的门卫大爷,经过的路人齐刷刷地竖起了耳朵。 跟小叔子有一腿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汪萍生怕秦姝玉挑破,连忙向秦建平使苦肉计:“建平,妈一直牵挂着你,自从你走了以后她天天吃不好睡不好,总是担心你在外头没家里舒服,姝玉误会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误会妈啊?” “你劝劝姝玉吧,一个姑娘家,非得搅和到长辈的婚姻里,把咱们这个家搅散了对她有什么好处?回头别人还不知道怎么说她呢。” 这是给她上眼药啊。 秦姝玉冷笑不语,没错,有她这个家铁定得散。 她看了眼烦躁的秦建平,没再怼汪萍。 汪萍现在越是跳得凶,越是让秦建平不舒服。 因为她的出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妻子和弟弟的背叛。 相较之下,自己这个侄女可是为他的事跑上跑下,而且为了他的颜面,哪怕是被汪萍泼脏水也隐忍不发,没有揭汪萍的老底。 秦建平听到这些话会站哪一边还用说吗? 果然,秦建平这个闷葫芦再也听不下去了,恼火地吼道:“够了,汪萍,我跟你离婚是因为什么你心里有数,关姝玉什么事?你非得往她身上泼脏水才甘心?” 汪萍气结:“我泼脏水?哪个侄女掺和进长辈的婚姻里的,你出去打听打听,这像话吗?” “都说跟你离婚是我的意思,跟姝玉没关系,你怎么老往姝玉身上扯,是不是还记恨她把工作要回去的事?那本来就是她妈留给她的工作,要不是你跟……”秦建平到底要脸,实在说不出老婆跟弟弟联手在背后给他戴绿帽子的事。 汪萍不相信:“这跟工作有什么关系?我就知道,这小蹄子跟她妈一样,都不是省油的灯,将你哄得连家里人都不信了,这小贱人……” 啪! 一道清脆的耳光落在汪萍的脸上,打得她眼冒金星。 过了好几秒,她才缓过神来,抡起篮子就往秦建平身上砸:“你打我,你竟然为了这个小贱人打我……” 秦建平狠狠推了她一把:“要说贱,你才是贱人,姝玉很好,你再骂她,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汪萍一屁股坐在地上,伤心地哭了起来:“秦建平你个没良心的,大热天我给你送吃的,你就是这么对我的。还有你那侄女,小小年纪不学好……” 秦建平嘴笨,说不过汪萍,也做不来在这样当众大哭大闹的样子。 他非常愤怒,脸憋得通红,又拿汪萍这种滚刀肉没办法。 秦姝玉见了,直接叫他:“大伯,你不是要送我吗?” “诶。”秦建平连忙跟上她,不去看汪萍。 汪萍见他要走,扑了上来。 秦建平跟见到什么脏东西一样连忙躲开。 秦姝玉在一旁扑哧笑了出来,再也不理汪萍,大步往前。 秦建平跟上她,两人走出去一段距离,见汪萍没追上,秦建平松了口气,又有些苦恼:“我不知道她这么不讲理,姝玉,回头我跟他们澄清,这不关你的事。” 秦姝玉不在乎,她今天已经说了不少,有心人迟早会发现汪萍跟秦建新的奸情。 “没事,大伯,她说什么我都不会少块肉。只是她这天天去你单位闹,只怕领导对你印象不好,久而久之也会影响你的工作吧。”秦姝玉提醒他。 秦建平正为这苦恼呢:“姝玉,你说我要是结婚了,她是不是就不来了。” 怎么可能! 他也未免将汪萍他们想得太好打发了。 不过眼看秦建平要松口了,秦姝玉可不会这时候泼他的冷水:“也许吧。” “那我现在就去找肖主任。”秦建平原本还有些犹豫的,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秦姝玉默默给汪萍点了个赞,神助攻非她莫属。 要不是她今天来闹,依秦建平这性格还不知道犹豫多久呢。 她笑着说:“恭喜大伯。你去找廖芳,将今天的事告诉她,领证的事也听她的安排,我结婚的经过你也可以告诉她。” 秦建平有些不解:“这也要告诉她吗?” 秦姝玉肯定点头:“对,听她的,不然你们领不了这个证。” 无论是刘惠芬还是汪萍都不会看着秦建平娶别的女人,给别人养孩子的。 如果廖芳知道了秦建平的处境,摆不平这事,那他们还是别结婚了,不然以后面对秦家人铁定吃亏。 第093章 结婚了 从秦建平那回家,秦姝玉收到了陆越寄回来的信和包裹。 里面有一条鹅黄色的圆领及膝连衣裙,鲜艳明亮,款式大方,应该是海城那边出的夏季新款,宁安这边的百货大楼都没有。 除此外之,他还寄了一大包海产品,海带、咸鱼干、干贝、虾干等,种类繁多。 因为现在交通不发达,运输不便,这些海产品在内陆很少见,即便有价格也不便宜。 秦姝玉很喜欢,因为这些海产品可都是肉,高蛋白,正好给外婆补补身体。 将东西放到一边,她拿起信,厚厚的,拆开一看,洋洋洒洒三大页。 起初秦姝玉还以为陆越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告诉她,结果看完才发现就是讲他在海城的日常生活,训练,连他晚上吃了几碗饭都写上了。 秦姝玉掩嘴偷笑,这人是想跟她说话,但两人相识的时间不长,不知道说什么吧,只能记流水账了。 而且部队里收发的信件一般都要检查,所以很多夫妻间亲密的话不能写在纸上。 但能够回去就写这么长一封信,足以看出陆越的诚意。 秦姝玉也想好好经营这段婚姻,所以她提笔给陆越回了一封信,先说家里的近况,大家都安好让他放心,然后说他寄回来的这些东西他们都没见过,不知道怎么做才好吃,陆越能不能问问厨师,下次写信告诉她。 最后秦姝玉又好奇地问了一堆海城的情况,比如有什么好玩的,那边现在天气热吗?平日里当地百姓的一日三餐是不是都跟鱼少不了关系等等。 最后她才简单提及秦建平跟汪萍离婚,准备再婚了。 她在里面的作用就不说了,不然万一检查的时候被人看到了不少。 明明没写什么重要的事,但等盖上钢笔,秦姝玉发现自己竟写了四页纸。 她将信纸折了起来放进新信封里,心想下次陆越回信应该有很多话题可以聊了。 鉴于陆越寄了不少东西,秦姝玉也觉得自己不能光秃秃寄一封信就算了,但这个时节,家里也实在是没什么好寄的。 思来想去,秦姝玉决定给他做点吃的过去。 上辈子做保姆,秦姝玉练就一手的好厨艺,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第二天秦姝玉去肉联厂买了两斤后腿肉,做了两瓶猪肉酱。 瓶子是以前吃过的水果罐头的玻璃瓶,用开水烫过消毒以后晾干,再将放凉的猪肉酱放进去。 此外,她还用今年新鲜的辣椒做了两瓶蒜蓉辣椒酱,家里留一瓶,给陆越寄一瓶过去。 虽然部队的伙食不错,但到底是大锅饭,口味肯定不会特别好,辣椒酱和猪肉酱正好寄过去给陆越下饭吃。 东西寄出去,时间也进入了六月,天气越发地炎热,早上七点太阳就火辣辣地晒着。 没什么事,秦姝玉基本上不出门,早晚打理一下菜园子,其余时间都窝在家里看书复习。 6月5号,周日,秦建平再次上门,告诉秦姝玉一个好消息:“我跟廖芳领证了。咱们都一把年纪了,又都是二婚,就不搞那些名堂了,不过廖芳说要请你和肖主任下周日到家里吃个饭,姝玉,那天你有时间吗?” 秦姝玉惊喜不已:“当然有。大伯,恭喜啊,这么快。” 廖芳果然是个利索人。 秦建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个多亏了你跟雪薇。廖芳听说你们俩的婚事后让我回家问你奶奶要户口薄去领粮票买粮,你奶奶就给我了,我们昨天拿到户口薄就去领证了。” 这得归功于以前家里的脏活累活大多都是秦建平在干,买粮大包小包扛回家这种事当然是他的,刘惠芬不疑有他。 或者说,刘惠芬也觉得外面不会有人愿意要她这个嘴笨又瘸腿的儿子,所以很放心地将户口簿给了他,完全没有一点点防备。 谁知道他们老秦家净是出反骨仔呢,现在连她最老实的儿子也先斩后奏了。 秦姝玉笑着问:“那你后来去买粮送回去了吗?” 秦建平点头:“送了。你新大伯母太好性了,她劝我,你奶奶怎么说也是生养我一场,你爸跟我也是一奶同胞的兄弟,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挨饿,所以暂时先帮他们买着粮,等你爸或是汪萍找到活儿我就不管他们了。” “大伯母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秦姝玉由衷地赞道。 仅这件事就看得出来,廖芳是个聪明人。 他们俩刚结婚只是搭伙过日子,还没有感情。 这时候她们母子三人的分量肯定没法跟刘惠芬、秦建新比,所以她越是表现得宽厚仁义大方,越能博得秦建平的心。 她的通情达理好说话,跟汪萍的蛮不讲理,动不动就撒泼相比,男人会吃哪一套还用说吗? 秦姝玉敢肯定,要不了几个月,秦建平就会被她收拢得服服帖帖的,完全站在她那边,到时候任凭刘惠芬撒泼耍赖都不顶用。 果然,现在秦建平提起廖芳脸上的表情都生动了许多:“这事还多亏了你和肖主任。姝玉,大伯谢谢你。” 秦姝玉摆手:“大伯,你太客气了,咱们是亲人,你过得好我就开心了。” “嗯,以后有什么需要大伯的你尽管说。别的不提,大伯力气还是有的。”秦建平感激地说。 秦姝玉没拒绝:“这是当然,谁让你是我大伯呢。我爸靠不住,有事也只能找大伯你了。” 秦建平被她说得心花怒放,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秦姝玉看着他兴奋的背影,嘴角也翘了起来,过几天汪萍跟刘惠芬知道连家里最老实最容易控制的大伯都脱离了他们的掌控,势必会有一场好戏看。 第094章 建平没义务养背着他私通的前妻和弟弟 让秦姝玉意外的是,她还赶上了这场好戏。 因为秦卫兵拉肚子生了一场病,汪萍忙着照顾宝贝儿子,因此好几天都没顾得上秦建平。 等到周六傍晚,汪萍去锯木厂宿舍找秦建平,让他回家过周末才发现秦建平的铺位空了,凉席、蚊帐,还有他从家里拎走的那个包全不见了。 汪萍傻眼,不住宿舍秦建平还能去哪儿? 正好一个年轻人光着膀子趿着拖鞋回来,她连忙问道:“小周,我们家老秦去哪儿了?是换宿舍了吗?” 小周将水桶放下,睨了汪萍一眼,幸灾乐祸地说:“没有。你不知道吗?他结婚搬出去跟他媳妇过了。” 秦建平收拾东西走的那天,廖芳也来了,还给他们宿舍的人发了几颗喜糖,客客气气的,见谁都笑眯眯,说话也好听。 哪像这个汪萍,动不动就跑到他们厂子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而且每回带点吃的过来都护得紧紧的,用防贼一样的眼神盯着他们,生怕他们吃了她的那点东西似的。 汪萍顿觉天旋地转。 她不过是几天没来,这天怎么就塌了呢? “结婚,不,不可能,我才是他爱人!” “你们不是已经离婚了吗?”小周反问。 她三天两头到锯木厂来闹,大家又不是傻子。 汪萍被他怼得语塞,闷了两分钟才问道:“那你知道他搬去哪儿了吗?” 小周摊手:“这哪知道啊!” 汪萍没办法,只好继续找人打听,问了好几个人才打听到秦建平结婚的对象是造纸厂的工人。 汪萍连忙回家将这事告诉了刘惠芬和秦建新。 刘惠芬顿觉天都塌了,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又哭又骂,骂秦建平没良心,骂他的新媳妇是狐狸精。 第二天上午,他们全家就杀去了造纸厂的家属区,挨家挨户地寻人。 秦建平完全不知道这事,大清早就拿着廖芳给的钱和票去买菜买肉准备招待客人。 因为怕中午天气太热,秦姝玉也早早出发到了造纸厂家属区,送上了她的新婚贺礼:“大伯,大伯母,你们结婚我也没什么可送的,正好家里还有一块布,你们拿着做身新衣服。” “你这孩子真是的,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干什么。”廖芳接过布,夸赞了一番,“这料子好,结实耐用,这个颜色也不错,正好给你大伯做身外套,他都没几件衣服。” 秦建平扯了扯身上的新衬衣:“我有衣服,给建华做吧,他上学要穿好点。” 秦姝玉发现秦建平今天也是鸟枪换炮,头发理短了,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衣服裤子布鞋都是新的,脸上也不像以前那样苦大仇深,而是多了一丝笑容。 一个人过得好不好,精神面貌不会骗人。 就目前来看,他能娶到廖芳真是赚大发了,刚结婚就有新衣新鞋穿,以前在秦家,他可都是穿秦建新剩的,一年到头身上都是补丁。 廖芳也很高兴,秦建平人是老实了点,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但踏实肯干。 自从他来了家里,重活都被他包了,工资也上交,有什么好吃的,他也是先紧着两个孩子。 就像现在,他能想到建华,廖芳心里就开心。 “哎呀,这事以后再说。姝玉坐呀,建华,给姐姐泡茶。”廖芳将两个孩子叫了过来。 齐建华是个清秀干瘦的小伙儿,有些腼腆,看了秦姝玉一眼飞快地挪开了目光,低声喊道:“姝玉姐。” 齐小田就不一样了,她嘴巴可甜了:“姝玉姐,你真好看,吃糖,伯伯给我买的。” 她伸出小手,里面有两颗水果糖,可能是捏在手心久了,水果糖都有些化了。 秦姝玉轻轻碰了碰她的小手:“谢谢,你吃吧,姐姐是大人了,不爱吃糖。大伯母,要做什么,我来帮你。” “哎呀,姝玉不用,就几个菜,一会儿就好。你坐会儿,灶房里热。”廖芳婉拒。 这么热的天,秦姝玉也确实不想坐到炉子旁,笑了笑:“那我陪小田玩会儿。” 廖芳点头,进了灶房做饭,秦建平跟秦姝玉说了两句也去帮忙了。 只是饭做到一半,秦家人就气势汹汹地来了。 汪萍一看秦姝玉坐在这,立马怒了:“是不是你使的坏?我就知道,你这个小贱人不安好心,肯定是你……” 秦姝玉还没开口,廖芳和秦建平闻声跑了出来。 秦建平一看到他们就头痛,讷讷地喊了一声:“妈!” “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妈啊?”刘惠芬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目光挑剔地看着廖芳,“就是你这个不要脸的把我儿子勾走了?我告诉你,想进我们秦家的门,没门!” 面对她的羞辱,廖芳一点都没恼,大方客气地说:“妈,我跟建平正打算一会儿去请你呢,没想到你先来了,快请进,外头热。” 刘惠芬不了解廖芳,把廖芳的客气当成了好欺负,怒骂道:“呸,你个狐狸精,谁是你妈?建平,走,跟我回去,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秦建平不乐意:“妈,我跟阿芳已经结婚了,以后该孝敬您的,我会孝敬,但那个家,我就不回了。” 刘惠芬气得去拧他的耳朵:“你反了天了,被这个狐狸精迷花了眼,连妈都不要了,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去找你们厂领导。” 这是赤裸裸的要挟。 她要三天两头去闹,厂子里能待见秦建平? 弄不好,工作都要被她搅黄。 廖芳拉下脸:“妈,婚姻法规定了结婚自愿。建平四十几岁的人了,跟谁结婚跟谁过日子,他还不能做主吗?你也不用恐吓我们,你要去找领导,尽管去,没了工作,我养建平。只是下个月的粮食得你们自己去买了。” “你,好你个狐狸精,尾巴露出来了吧,你就是奔着建平的工资来。”刘惠芬瞪着秦建平,“你听听,这不要脸的下个月都不给粮食吃了,老大,你就要任外人欺负你老娘吗?我一个人将你们兄弟拉扯长大容易吗?” 廖芳冷笑:“妈,建平要是没了工作怎么孝敬您?还有,建平为何跟汪萍离婚,为什么不愿意回去,你敢当着大伙儿的面说出来吗?” 提起这事,刘惠芬的眼睛闪烁了两下,顾左右而言他:“算了,想让我不去找他们领导也可以,但建平的工资要交给我,以后我去帮他领,我是他妈,他的工资就该交给我替他保管。” 这才是他们今天来的目的吧。 现在秦家就靠秦建平的工资撑着,哪怕现在他愿意出钱给家里买粮食,但其他的呢?过日子又不是只吃饭就完事了,吃肉、生火、洗脸……哪样不要钱。 没了秦建平这个血包,他们只能吃老本,但那点老本又能撑多久呢? 廖芳自然不会答应,她回头看了一眼秦建平。 秦建平被气得满脸通红,对上她的眼神,点了点头。 得了他的首肯,廖芳也不客气了:“妈,你是建平的母亲,建平孝敬你,给你养老是理所应当的事。但他没义务养背着他偷人的前妻和兄弟,还有他们生的野种吧?” “这事,放到哪儿都说不过去,大家说是不是?” 第095章 我以秦建新女儿的身份作证 什么? 嫂子和小叔子搞到了一起,还生了个孩子! 这绝对是他们这一片今年最大的瓜。 左邻右舍原本只是听到动静出来看个热闹,没想到还有这种好戏,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用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打量着汪萍跟秦建新。 有两个流里流气的小伙子更是兴奋得吹口哨:“还是你们这些老家伙玩得花啊!” 汪萍的脸一下白得跟纸似的。 她怎么都没想到秦建平会将这种事告诉外人,还让这女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讲出来羞辱她。 她绝不能背这样的名声,不然以后出门邻居们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汪萍抹了一把眼泪,楚楚可怜的样子:“你们血口喷人。秦建平你个没良心的,在外头勾搭上了这个女人,回来非要吵嚷着跟我离婚,这离了才没几天呢,你就跟这个野女人结婚了。” “我真是错看你了,表面老实,花花肠子可真多啊,如今还污蔑我跟二弟。” 说到这里,她泣不成声地看向刘惠芬:“妈,我嫁到秦家这么多年,一直循规蹈矩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如今建平变了心,宁可去给别的女人养孩子都不管我们,还往我跟建新身上泼脏水,我跟卫兵以后怎么活啊?他可才十岁。” 她这番话状似是在卖惨,实则在提醒刘惠芬,要是今天这些话传了出去,他们家颜面扫地,秦卫兵走到哪儿都会被骂是野种。 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刘惠芬素来最宝贝这个孙子,哪愿意让自己的孙子受委屈。 更何况这里面还牵扯着利益,秦建平以前的工资可都是交家里的,如今大半都要给外头的野女人,养别人的儿子,她哪愿意。 所以刘惠芬当即就领会到了汪萍的意思,一盆脏水直接往廖芳身上泼:“贱蹄子,自个儿死了男人就来勾别人的男人,弄得我儿子好好跟儿媳妇离了婚,如今还倒打一耙。你就是这么哄得建平团团转,帮着你养你那个小兔崽子的!” 秦建平听到他们扭曲事实,气得脖子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你们胡说,阿芳不是那样的人,我上个星期才认识她。” “秦卫兵不是我儿子,是谁的儿子谁养,你们回去,不要来闹了。” 他这番话一点作用都没有。 刘惠芬捂住脸嚎了起来:“建平,你爸走得早,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们兄弟带大,如今你被外头的狐狸精迷住了,妈不要了,儿子也不要了,还说这种混账话,我当初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孽障啊!” “妈,不是的,阿芳不是这种人,我们才认识没多久。”秦建平一个劲儿地澄清。 但刘惠芬就是不听,而且她还突然下了一记狠药,抓过汪萍扑通就朝秦建平跪下:“建平啊,妈求你了,跟妈回去好不好?咱们一家人好好的,还是向过去那样好不好,妈求求你了,妈就只有你和建新两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你要妈怎样做你才肯跟妈回家啊!” 汪萍也跟着跪在她旁边,不住地哭。 两个女人实在是哭得太惨了。 人往往容易同情弱者。 而且刘惠芬还是秦建平的亲妈,他妈总不可能污蔑他吧? 这不,原本还站在廖芳这边的邻居们,现在都朝她和秦建平投去了怀疑的目光。 更是有个平日就跟她不对付的女人撇嘴道:“有些人啊手段就高,哄得男人连自个儿生的都不养,去帮别人养。” 这种事又不是没见过。 有了后妈就有后爹,不少半路夫妻,男人有了新老婆对前头亲生的孩子都不咋样。 她这话一出,大家看廖芳跟秦建平的目光多了几分鄙夷。 秦建平又气又急:“妈,你这是干什么?你快起来,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才认识廖芳没多久呢。” 廖芳脸色也有些白,她早从秦建平口中知道他妈和前妻不是好相与的,但她没想到这么难缠。 她抿了抿唇,郑重解释:“我跟建平是上个星期经人介绍认识的,在此之前并不认识,更没什么私情。大家都是街坊邻居,认识我很多年了,应该清楚我的为人,我和建平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可只有寥寥几人点头。 秦姝玉看着这一幕,在心里叹了口气。 当初她察觉秦建新跟汪萍的私情没有大肆宣扬也是考虑这点,她一张嘴怎么说得过秦家好几张嘴呢,没有实打实的证据,谁相信她? 搞不好还会被刘惠芬他们扣一顶不孝的帽子,被秦建新收拾一顿。 小田靠在秦姝玉身边,眼泪往下滚:“我妈没有,我妈不是坏女人,那些叔叔我妈都不理的。” 齐建华揉了揉她的头,走上前,没看秦建平,拉着廖芳,低垂着头说:“妈,没事的,就是下了乡我过年也会回来看你和小田的。” “秦伯伯是好人,只是跟咱们家没缘分。” 秦建平听懂了他的意思,愧疚又难受地低下了头:“对不起,阿芳,我,是我没用,给你们带来了这么多麻烦,是我对不起你们。” 秦姝玉看不下去了。 好好一个新家都要被刘惠芬跟汪萍的无耻给搅散了。 她站起来,端着齐建华给她泡的那杯茶,往汪萍头上一泼:“我,秦建新唯一的女儿作证,他跟汪萍有私情,秦卫兵是他们俩的野种!” 第096章 奶奶,大伯不是你亲生的,是捡来的吧 汪萍正在窃喜拿捏住了秦建平这个血包,谁知道一杯冷茶泼下来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她愤怒地抬起瞪着秦姝玉:“你一个小辈胡说八道什么?” 秦建新也拉着脸:“混账东西,老子把你养这么大,你就是这样报答老子的?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说着就要去寻棍子。 秦姝玉丝毫不惧:“你今天敢动我一下,我马上报公安,正好我丈夫有个战友在区公安局。” 这个时候不扯大旗什么时候再扯? “你,老子当初怎么生了你这个不孝女,早知道就该把你给丢河里淹死算了。”秦建新气得暴跳如雷,但却没敢去找棍子了。 秦姝玉知道,她这个血缘上的父亲一贯欺软怕硬,懒得搭理他,而是面向聚了一圈的八卦群众道: “诸位街坊邻居,今天本来是我大伯和大伯母的好日子,秉着家丑不外扬的想法,我是不想说这些的,但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见不得我大伯好,我才不得不站出来还我大伯和大伯母一个公道。” “大家可以去查,我大伯跟汪萍离婚二十多天了。我大伯母和大伯是上个星期,经我和我妈妈的一个朋友介绍认识的。在我大伯离婚前,他们两人从未见过面,更别提私情了。” “有些人不要脸,就把别人想得跟她一样!” 汪萍知道秦姝玉这指桑骂槐是在骂她,气得脸色铁青:“好你个孽障,我就知道是你从中作梗,不然建平怎么可能跟我离婚,贱人,你不得好死!” 她上辈子就不得好死了,还怕这句诅咒吗? 秦姝玉轻飘飘地瞥了汪萍一眼:“4月21号那天晚上,我亲眼看到你出来接秦建新和秦卫兵,你们俩还牵了手。不然你以为那天我为什么会将桌子给掀了?” “你……你胡说八道……”汪萍没想到那么早就被秦姝玉发现了,目光闪烁还是不肯承认。 秦姝玉也不管她,继续快速道:“我妈去世后留下了印刷厂的工作岗位,本来说好暂时由汪萍顶替,等我高中毕业就还给我。但去年七月毕业后,我跟秦建新提过好几次,他都一直推脱,直到上个月我才拿回工作,为这事秦建新还差点打了我。” “这件事印刷厂不少人都知道,大家也可以去查。户口簿上,我是秦建新唯一的女儿,他不向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反而一再推脱甚至是阻挠女儿要回工作,大家说合理吗?” 这些大家看秦建新的眼神都不对了。 哪有自家的工作不留给女儿,反而要给大嫂的,大嫂再亲能亲得过唯一的女儿?除非是姘头,那就说得过去了。 秦建新恶狠狠地瞪了秦姝玉一眼:“胡说八道,你大伯母工龄长,工资高,咱们家手头紧,她想多挣一年的钱再还给你,你就为了这么点小事记恨上她了,你这混账怎么这么恶毒!” 秦姝玉完全不搭理他,又道出一桩往事:“上个月,汪萍将她女儿的情人,没错,她女儿有对象,暗中又勾搭了个高中同学,被她对象察觉后,她们母女就将那同学介绍给我。” “结婚问男方家要了几百块的彩礼,最后嫁妆就只出了两只凳子,连床被子都没有。秦建新完全不管,我问,他就说这事找你大伯母。” “连女儿的终身大事也能拿去讨好你的相好,秦建新,你怎么有脸在我面前老子老子的?” “小贱人,反了天了,我打死你……”刘惠芬看到秦姝玉跳出来坏了她的好事,气急败坏地抓起一块石头就往秦姝玉身上砸去。 秦建平离得近,赶紧上前挡在她面前。 尖锐的石头砸了他的脸上,划出一个血口子,鲜血从他的脸上流了下来。 秦姝玉惊呆了:“大伯,大伯,你没事吧?” “天,建华,快,快去把云南白药拿过来。”廖芳赶紧吩咐儿子。 秦建平捂住伤口,安抚两个女人:“没事,一点小伤。” 他瞅着面前目瞪口呆的刘惠芬,非常伤心:“妈,姝玉怎么说也是你的孙女。这石砸在她身上破了相怎么办?你咋这么狠心?” 刘惠芬一点都没反省的意思:“呸,我是她奶奶,我打她又怎么啦?破相就破相,跟她妈一个样,惹祸精,没用的东西,白眼狼。” 秦姝玉看着廖芳给秦建平上了药止住了血,这才看向半点都没悔意的刘惠芬,冷冷道:“奶奶,我就想问你一句,我大伯真的是你儿子吗?” “他流了这么多的血,你关心过一句吗?” “还有,秦建新跟汪萍偷情,你早就知道了,你提醒我大伯一句吗?没有。你也没有阻止汪萍跟秦建新,甚至是帮他们打掩护,不然一个屋檐下生活这么多年,大伯和我不会一点都没发现!” “从我有记忆开始,家里的脏活累活全是大伯做。我爸就在那看着,咱们家的粮食,这么多年他去扛回来过一次吗?没有。” “我记得大前年冬天,大伯和秦建新都感冒了,很严重。你天天又是陈皮水、又是肉菜粥的给我爸准备着,但这些通通都没大伯的份。” “别人家都是小的穿大的穿过的衣服,在我们家完全相反。自打我记事起,大伯就没穿过一件新衣服,全是捡秦建新的旧衣服穿,秦建新几乎是年年都做新衣服。” …… “我就想问问大家,同样都是儿子,有这么偏心眼的妈吗?” 刘惠芬偏心眼的事多得狗听了都要叹气,更何况是人。 听了这么多刘惠芬偏心眼的事,大家对她先前的话也不大相信了。 一个六十多的老大娘叹了口气,看着秦建平憨厚老实的脸:“哎,我说大妹子,你就是偏疼小儿子,也不能完全不管大儿子啊,怎么说都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好几个老太太老头跟着附和。 刘惠芬肺都要气炸了:“我没有。就是一点小事,那个小白眼狼记仇呢,胡说八道的,你们别信。” 秦姝玉看着人群中不少人都想冲刘惠芬三人砸石头、丢烂菜叶子了。 心里痛快的同时,还有一个声音,不够! 秦家人现在穷得叮当响,绝不会轻易放弃秦建平这个血包,即便这次赶走了,要不了多久,刘惠芬还会来找他的。 他们全家倒是不上班,没事做。 但哪个好人家有那功夫天天跟他们扯皮,成左邻右舍的笑话啊! 所以秦姝玉想了个釜底抽薪的办法。 “我想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会这样对自己的儿子,除非那个不是她亲生的,她才不疼。” “奶奶,大伯长得不像你也不像秦建新,性格更是出了名的老实,半点没秦建新的奸滑,也没你这么聪明。他不会是你捡的别人家的孩子吧?” 第097章 妈,求求你告诉我亲生父母是谁 “妈,姝玉说的都是真的吗?”正在擦脸上血迹的秦建平停止了动作,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刘惠芬,“所以这些年你才会这么差别对我和建新?” “放屁,你就是老娘肚子里爬出来的,那个搅家精胡说八道的,你少信她的。”刘惠芬真是恨死秦姝玉了,一双眼珠子死死瞪着秦姝玉,恨不得吃了她。 她越是暴跳如雷,秦姝玉越是冷静:“是吗?那奶奶你有证据证明大伯是你亲生的吗?” 都多少年的事了,她上哪儿找证据去? 刘惠芬恨恨盯着秦姝玉:“他就是我亲生的,要什么证据,你这死丫头,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秦建平立马挡在了秦姝玉面前,失望地看着刘惠芬:“妈,姝玉也不过是想帮我问个真相,你何必这样呢?哪怕我不是你亲生的,但你把我抚养长大,我还是会给你养老的,你就告诉我个准话吧,我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 很显然,他相信了秦姝玉的话,为自己这四十多年来在这个家里的差别待遇寻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如果不是亲生的,那他妈对他和秦建新两副面孔也就能理解了,他心里也能平衡了。 看他这样子,街坊邻居三分的相信也变成了八分。 秦姝玉见状,再次火上浇油了一把:“是啊,奶奶我大伯什么性格你也知道,不管是不是亲生的,他都会给你养老送终的。你就可怜可怜他,告诉他真相吧。” “呸,小贱蹄子,你少胡说八道,建平就是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亲生儿子。”刘惠芬气急败坏地说道。 秦姝玉又问:“那同样是亲生的,又都是儿子,你对我大伯和秦建新怎么天差地别?你对汪萍都比我大伯好,她背着我大伯偷人,你都还帮她打掩护,你怎么解释?” “那是……反正她生的也是我们老秦家的种。”刘惠芬不情不愿地解释。 这是实话。 她一直想有个孙子,奈何两个儿子结婚十来年都只生了两个赔钱货。 本以为他们老秦家就要绝后了,没想到汪萍争气,给她生了个大孙子。 她才不管是哪个儿子的呢,只要是他们老秦家的血脉就成。 所以就凭汪萍给他们老秦家生了个宝贝孙子,她也不会捅破这事。 可这话其他人并不信。 婆媳是天敌,大部分关系都不好。 哪有婆婆会给偷人的儿媳妇打掩护的?除非那儿子不是她亲生的。 见没人相信自己,刘惠芬急了,着急解释道:“真的,反正老大也不能生,以后侄子也一样给他养老送终啊!” 秦姝玉看着她落入自己的圈套而不自知,嘴角扬起:“奶奶,你也承认了卫兵不是我大伯亲生的,那我大伯跟汪萍离婚不应该吗?汪萍哪有脸跑上门来闹?” “是啊,太贱了,不要脸的玩意儿,背着男人偷人怎么还好意思找上门的。”街坊们都看不下去了,指着汪萍怒骂。 刘惠芬这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中了秦姝玉的计。 她愤怒地指着秦姝玉:“你,你个死丫头算计我,建新可是你亲爸,把他的名声败坏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个蠢东西,我要打死你……” 秦姝玉不惧,从秦建平身后探出一个头问道:“奶奶,您别急,先说一说我大伯的身世吧?我大伯这辈子太苦了,如果能找到他的血亲,也多少能给他一点慰藉。” “看在这么多年母子的情分上,看在我大伯四十年来对你百依百顺的份上,你就告诉他吧,他还是会认你的。” 秦建平也希冀地看着刘惠芬:“是啊,妈,不管我是谁生的,你都是我妈。” 旁边一个热心的大娘也劝说道:“刘惠芬你就行个善吧,告诉他吧,建平怪可怜的,要是能找到他的亲生父母或是兄弟姐妹,也是一桩善事。” 不少人纷纷附和点头。 刘惠芬百口莫辩,只得强调:“不是,老大是我生的,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当年……” “奶奶,那你有人证吗?大伯出生的时候谁给接的生,当时在场有哪些人?”秦姝玉紧追着不放。 因为秦家也是逃难到宁安市的,她笃定刘惠芬找不到证人证据。 而且秦建平生在三十年代,那时候是战乱,天灾人祸频繁,跟家人失散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可能就在场的街坊邻居中都有失散至今未找到亲人的。 果然,刘惠芬确实找不到人,只能说:“我那时候是在家里生的,老头子就在旁边,还有你们太奶奶,建平真是我亲生的。” 她这一自证就掉入了秦姝玉的陷阱。 秦姝玉叹了口气:“我爷爷都走了三十多年了,你怎么说都行,只是可怜了我大伯。” 见此情况,在场绝大部分都开始怀疑起了秦建平的身世。 廖芳也是个聪明的,帮着一锤定音:“妈,你就满足建平这个心愿吧。以后我们还是会给你养老送终的,建新每个月给你多少养老钱我们就给多少。” 跟亲儿子一个样,刘惠芬还能有什么意见? 但秦建新连工作都没有,每个月上哪给她养老钱去? 刘惠芬这才意识到他们的险恶用心:“你个狐狸精,我绝不同意你跟我儿子的亲事,建平,跟妈回家,妈没骗你,真的,你要相信妈啊……” “奶奶,今天是大伯跟大伯母大喜的日子,你怎么能骂大伯母呢?哪怕大伯不是你亲生的,可好歹喊了你四十几年的妈,上交了二十多年的工资,你要心里还有他就留下来祝福他跟大伯母。至于秦建新跟汪萍,你们走吧,我们这不欢迎你们。”秦姝玉打断了刘惠芬。 秦建平也连忙表态:“妈,你留下吃饭吧,他们,让他们回去。” 他连二弟都不喊了,显然是深信了自己不是亲生的,跟秦建新没血缘关系。 街坊邻居也帮忙赶人。 刘惠芬气都气饱了,哪有心思吃这顿饭,最后只得狼狈地带着汪萍、秦建新走了。 第098章 秦大伯要登报寻亲 结束了这场闹剧,秦建平还沉浸在“身世曝光”的低迷情绪中,神情恹恹,没什么精神。 廖芳大大方方地谢过了街坊邻居,看了眼秦建平说:“家里板凳少,你去借两个回来。” “好。”秦建平应了一声,情绪不高地出了门。 廖芳又对秦姝玉说:“姝玉,麻烦你帮我烧个火。” “妈,我来吧。”齐建华连忙主动请缨。 廖芳白了他一眼:“你去打瓶酒回来,钱在抽屉里拿。” 秦姝玉明白了,廖芳是特意将他们支走,有话对自己讲。 她笑了笑,进了厨房,反手关上门,低声问道:“大伯母是有话想问我吗?” 廖芳点点头,凑到她耳朵边问:“姝玉,你大伯真不是亲生的吗?” 秦姝玉扯了扯嘴角,抬头笑看着她,坦然道:“我胡编的,这都多少年前的事啊我哪知道大伯是不是亲生的。不过大伯母你也看到了,我奶奶有多胡搅蛮缠,秦建新跟汪萍有多不要脸。” “秦家现在的处境你也知道,他们必然不愿将大伯的工资都交给你的。所以肯定会为了钱三天两头找上门来的,如今曝光了秦建新跟汪萍的私情,又扯出我大伯不是亲生的,以后他们来要钱,就不那么站得住脚了。” 廖芳惊讶地看着秦姝玉:“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机灵呢,突然之间想到了这么好的办法。你大伯有你这个侄女啊,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不然迟早要被那家人给吃干抹净。” 秦姝玉笑了笑,没说她帮秦建平有自己的私心。 只说:“大伯母,这事得瞒着我大伯,让他对自己非亲生的想法根深蒂固,这样以后他才能拒绝我奶奶。” 廖芳点头:“确实不能告诉你大伯真相,他太老实了,说漏嘴就完了。你大伯什么都不知道,反而逼真一些。” 她可不想这大好形势被秦建平给破坏了。 现在大家都怀疑秦建平不是刘惠芬的亲生的,这样刘惠芬这个婆婆的权威在她这也大打折扣,她不那么“孝顺”旁人也会觉得理所应当。 但秦姝玉觉得还不够。 她给廖芳出了个主意:“大伯母,咱们得将这事盖棺定论,大肆宣扬出去,以后大伯和你才不会被他们拿捏。所以我觉得你可以求助《宁安日报》,找记者采访,顺带在报纸上寻个亲,以后锯木厂、造纸厂乃至整个市都会知道我大伯不是亲生的。” “刘惠芬怎么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在你们这也行不通了。” 廖芳震惊地看着秦姝玉:“你这孩子,脑子也太……灵活了。” 不光是灵活,还可怕,这报纸一登刘惠芬、秦建新、汪萍哪还有脸做人啊。 幸亏秦建平老实,她也一直对秦姝玉客客气气的。 秦姝玉腼腆一笑:“我这也是见不惯他们一直欺负老实人,我大伯这些年太不容易了,如今跟了大伯母才有点好日子过,我可不能让他们破坏我大伯的新生活。” “姝玉,你对你大伯可真好。只是咱们不认识日报的记者啊,这咋整?”廖芳有些为难。 秦姝玉笑道:“新闻记者本来就要四处寻找新闻线索,你跟大伯去一趟报社,说明情况,必然会有热心肠的记者帮忙的。” 记者也需要新闻啊,秦家这摊子狗血又稀奇的烂事还不够上本地新闻吗? 廖芳心里有数了,等吃过饭,送走了肖红,她当着秦姝玉的面说:“建平,我知道你很伤心很难过,也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还有没有亲人在世,所以我跟姝玉商量了一下,咱们去登报给你寻亲吧。” “这……可以这样吗?报纸上的都是大事,咱家里这点小事是不是太麻烦记者了?”秦建平有些犹豫,也担心自己这点小事不够上报的资格。 秦姝玉道:“大伯,也许你的亲人也找了你几十年。不管成不成功,咱们总要试试嘛,至少努力过,以后几十年想起来也不会后悔。” 秦建平被他们二人说动了:“成,那我听你们的。” 秦姝玉跟廖芳对视一眼,相视而笑,成了,秦建平这份渴望找到亲人的心是真真切切的,到了记者面前也不会露馅。 又坐了一会儿,眼看天没那么热了,秦姝玉站起身道别。 廖芳热情地将中午焯过水的一块肥肉用报纸包了起来,递给秦姝玉:“这块肉带回去给婶子尝尝,下次你过来也把婶子一起带过来,咱们都是亲戚别这么客气,有什么事应该相互帮助。” 有了共同的秘密,廖芳对秦姝玉亲近了许多。 秦姝玉没拒绝,接过笑道:“谢谢大伯母,我先回去了。” 廖芳和秦建平将她送到门口,看着她骑上了自行车才回家。 秦姝玉骑着自行车出了巷子没走多远就看到秦建新突然从路边窜了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紧跟着刘惠芬慢吞吞地从斜侧冒了出来,厌恶地看着秦姝玉。 秦姝玉抓住龙头的手一紧,冷静地看着他们不作声,脚轻轻将踏板往上勾。 “小贱人,你哪里来的自行车?还是新的。”刘惠芬贪婪的目光落到自行车上。 秦建新想起了一件事:“听说你嫁了个有钱有本事的男人?彩礼呢?老子不能白把你养到18岁。” 秦姝玉心里有数了,估计他们是早记恨上了她,一直在路上等着她呢。 这条巷子两边是厂房高高的围墙,这个点没什么人出没,她喊破嗓子恐怕都没人。 如果对上他们,硬来,自己肯定打不过秦建新。 而且秦建新是她法律上的父亲,刘惠芬是她奶奶,即便挨了打,闹到派出所,这也是家庭纠纷,顶多教育他们一番就完事了,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你想要多少才能不再纠缠我?”秦姝玉故意怯生生地问道。 见她怕了,秦建新很得意,先是伸出五根手指,想了想,又收了四根手指头:“一千块,老子以后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孽障。” 刘惠芬连忙补充一句:“还有,听说你卖工作卖了两千,那个钱也要还给我们。你妈嫁到秦家,生是秦家人,死是秦家鬼,她的工作也是我们老秦家的。” 真够贪婪的。 秦姝玉抿了抿唇,不大情愿地点了点头:“好,那你们跟我去拿吧。” “那把你的自行车给我骑,你下来!”秦建新上前。 也就是在这时候,秦姝玉忽地用力将龙头一拐,重重撞到秦建新身上,随即用力一踩刚刚被她故意抬上去的踏板。 自行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第099章 早知道姝玉嫁得好就该哄着她的 秦姝玉一鼓作气冲出小巷。 后面传来刘惠芬难听的怒骂声,但她头都没回。 直到几分钟后,自行车汇入了人流较多的主路,旁边的车子和人都多了起来,秦姝玉才松懈下来。 她重重吐了一口气,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里有些窝火。 今天差点就被刘惠芬跟秦建新给堵了。 最恼火的是,这种事有一就有二,吸不了秦建平的血了,他们肯定还会来纠缠她。 秦姝玉不想外婆担心,也不想今天的事再发生。 她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隐患。 她手里有钱,也可以叫几个混混揍秦建新一顿,出口恶气,顺带威胁他们。 依秦建新窝里横的性子,只要把他打狠了,他以后肯定不敢再来。 但这种事有个很大的隐患。 过几年就是严打,要是小混混们被抓,牵扯出她,那她的前程就全完了。 为这么两个人渣不值得。 她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秦姝玉直接骑车去了区公安局找徐江。 陆越走之前交代过有事可以找他帮忙,这些关系现在不用,总不能等她明年离开了宁安市再用吧。 徐江看到她有些意外:“弟妹,你找我?” 秦姝玉开门见山:“徐哥,打扰了。你有空吗?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不知道方不方便?” 作为一名老练的公安同志,徐江的观察能力一流,早就发现了秦姝玉的异样,她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小脸红扑扑的,应该是急匆匆赶过来的。 此外她的小腿上残留着一道半截手指头长的伤口,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刮擦所致,伤口刚刚愈合,必然是今天受的伤。 “这里人多,咱们出去说。”徐江把秦姝玉领到外面的院子里,又看了一眼她的伤口,直言道,“弟妹可是遇到了麻烦?” 秦姝玉苦笑道:“徐哥你可真是观察入微,我今天……我想麻烦徐哥去帮我吓唬吓唬他们,不知徐哥方不方便?” 这个年代的人很怕跟公安扯上关系。 尤其是才经过那十年,对劳改,不少人是闻之色变的。 徐江只要穿着这身衣服往秦建新面前一站,他屁都不敢放一个。 徐江一口答应:“成,那我现在就陪你走一趟。” * 秦建新被秦姝玉那一撞撞得不轻,腿都青了。 等他站起来,巷子里早没了秦姝玉的踪影。 母子俩大热天的在这等了半天,最后竟让秦姝玉给逃了,很不甘心,但现在也追不上了,只能灰溜溜地先回去。 刘惠芬犹不死心:“上次雪薇说她嫁到哪儿去了?明天去问问雪薇。” “平河街。”秦建新还记得,“有点远。” 刘惠芬气哼哼地说:“再远也要去。你可是她爸,她不能不管你。明天一大早咱们就过去找她。” 秦建新心里还在记恨秦姝玉今天向着秦建平,揭他老底的事:“去,把雪薇也叫上,还有家里那些亲戚。” 母子俩想着多叫点人给秦姝玉施压。 哪有闺女结婚不通知家里的? 哪有娶人家姑娘,一分钱彩礼都不出的? 这在哪都没这个理。 母子俩气呼呼地商量了一路,明天应该怎么逼秦姝玉就范。 但出乎他们的预料,他们还没找上门呢,秦姝玉先来了。 看着秦姝玉站在家门口,刘惠芬的第一反应就是开骂:“赔钱货,你还敢回来。你看看,你爸的腿让你撞成什么样了……公安同志,你,你怎么在这儿?” 骂到一半,她瞅见站在秦姝玉斜后方的徐江,连忙改了口。 徐江没搭理她,瞅向秦建新,开口问道:“你就是秦建新?” “对,公安同志,不知你找我什么事?”秦建新赶紧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来,同志抽根烟。” 徐江抬手挡住他递来的烟,一脸严肃地说:“刚才秦姝玉同志到区公安局举报,你们在路上埋伏她,意图对她打劫。” 秦建新连忙解释:“公安同志,没有的事,我是她老子,她结了婚都没跟我说,我就……我是怕她被骗了。” 徐江锐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们是想问她要钱,抢她的自行车吧?” “我是她老子,这怎么能算是抢呢?”秦建新只一个劲儿地拿身份说事。 徐江浓眉一蹙,声音陡然拔高了两倍:“你是他父亲又怎么样?根据法律规定,结婚自由,秦姝玉是个成年人了,跟谁结婚,是她的权利。” “现在不是旧社会了,卖女儿是犯法的。同样,18岁以上成年子女具有完全的民事行为能力,可以独立享有财产权。这意味着成年子女通过劳动或其他合法方式取得的财产,属于其个人财产,父母也无权干涉。” 刘惠芬不服气:“我们可是把她养这么大,那不是白养了。” 秦姝玉冷笑:“奶奶,法律规定了,父母有抚养子女的义务,子女有赡养父亲的义务。等我爸六十岁,失去了劳动能力,我会给他养老的。” 反正按最低标准来,就目前的收入水平,每个月顶多给他几块钱就完事了。 上辈子秦建新只活了六十几岁,也就顶多给几年而已,这点钱她出得起。 但刘惠芬等不起,秦建新现在才四十岁,还有整整二十年呢。 “不行,你爸没工作,你再不管我们,我跟你爸喝西北风啊?我要求也不高,你每个月给我和你爸三……二十块钱的生活费就行了。” 想得可真美。 秦姝玉还没开口,徐江就厉声斥责道:“刘惠芬,根据法律规定,你有两个儿子,养老是儿子的义务,还轮不到孙女。至于秦建新,有手有脚,身强力壮的,还没到子女赡养的年纪。你们再这样胡搅蛮缠,半路打劫秦姝玉,那就是敲诈勒索,下次就不单单只是警告了。” 听到他意有所指的话,秦建新打了个哆嗦,连忙改口:“公安同志,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不是家里困难,想让闺女帮衬一下吗?” 秦姝玉立马说道:“我也困难,公安同志,我没工作,现在也要靠我丈夫养。对了,我丈夫是现役军人,常年不在家,他离开时说遇到困难可以找组织,是这样的吗?” 徐江配合地说:“没错。你是军属,遇到困难和麻烦可以找武装部,他们会为你主持公道。”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还特意看了秦建新一眼。 秦建新立马明白这话是说给他听的,连忙摇头:“我没有,误会,误会,我找我女儿商量一下借点钱而已。” “最好如此。秦姝玉同志,还有事吗?没事我送你回去。”徐江见目的达成,也不啰嗦,寻了个理由走人。 秦姝玉点头:“今天的事真是太谢谢徐公安了。” 徐江摆手:“没事。老陆跟我也算是战友,自己人,他不在家,托我们这些兄弟伙多照顾你一点,有什么事弟妹你尽管到分局找我。” 最后,徐江又故意亮出跟秦姝玉的关系。 秦建新和刘惠芬这才知道明白为啥这点小事会惊动公安,原来是秦姝玉攀上了高枝啊。 两人是又怕又悔。 刘惠芬懊恼地说:“早知道她嫁得这么好,咱该先哄着她,让她男人给你找个工作的。” “妈,算了吧,你没看公安都站她那边啊,咱还是别去招惹她了。”秦建新有点怕。 刘惠芬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他:“老二你傻啊,你可是她的亲爹,回头找她说几句好话,她男人认识这么多人,找找关系给你弄个工作,咱家里也要宽松很多。” 秦建新被她说得有点不耐烦:“知道了。” 第100章 父子上阵揍秦建新 谢过徐江后,秦姝玉并没有马上回家。 就这么走了,未免太便宜刘惠芬跟秦建新了。 她是打不过秦建新,未免留下隐患也不能找人打他。 但有个人打了他没事啊。 秦姝玉把刚止住血的伤口又撕开,就这么血淋淋的骑车回到廖家。 听到她的声音,廖芳还以为她落下了什么,连忙打开门:“姝玉,你……你腿上是怎么回事?建华,快,去拿云南白药过来给你姝玉姐止血。” 秦姝玉挤出个笑容说:“没事,一点小伤,马上就愈合了。” “流这么多血,哪是小伤啊。我用棉花沾点白酒给你擦擦,消消毒,你忍忍啊,有点痛。”廖芳又连忙叫秦建平,“你去把酒瓶子拿出来。” 几分钟后,秦姝玉小腿上的伤口重新止住了血。 廖芳松了口气,站起身问:“姝玉,你这是摔伤的吗?” 秦姝玉苦笑着摇头:“不是,我……奶奶和秦建新在半路上守我,逼着我给他们一千块钱,还要抢我的自行车,我上哪儿给他们弄这么多钱去,只好假意答应,然后撞开了秦建新跑了。” “一千块,他们怎么不去抢啊!这也太不是东西了,你怎么说也是他的亲生骨肉啊。”廖芳气炸了。 秦建平也没料到是这样,气得满脸通红:“老二怎么这样,不行,我得找他讨个说法去。” 秦姝玉连忙拉住他:“大伯,算了,你说不过他们,最后反而自己憋一肚子的气。哎,我回来是特意提醒你们的,大伯母、建华、小田,以后你们出门当心一点。” “他们今天敢拦我,说不定哪天也会拦你们。以后你们出门尽量别落单。” 廖芳顿时不淡定了:“建平,这可咋整啊?姝玉可是他亲生的,他们都能下毒手,那对建华和小田肯定更不会手软了。” “只能避着点了。秦建新这人窝里横,欺软怕硬,除非是把他打怕了,不然他肯定不会吸取教训的。”秦姝玉无奈地说。 廖芳看了她一眼:“算了,咱们一群老弱妇孺的,谁打得过他啊,以后当心点就是。只是……为了我们的事连累了姝玉你,对不起。” 秦建平再也忍不住,手背青筋直跳,跑回灶房,找了一根结实的棍子就往外冲。 “建平,你去哪儿?”廖芳连忙喊道。 秦建平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你们就在家里。姝玉,是大伯对不起你,今天让你受委屈了,大伯别的没有,力气有一把,这就去找你爸给你讨个公道。他以后再敢找你麻烦,我就打他一顿。” 秦姝玉眼眶顿时红了,感动地擦了擦眼角:“大伯,算了吧。” “算什么算?”廖芳也跑进屋找了根棍子,塞给齐建华,“去帮你秦伯伯。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别让人欺负了你秦伯伯。” 齐建华也不怵,握紧棍子:“知道了。” 秦建平感动地看着廖芳。 这个婚他是结对了,才认识了一个星期的继子比他闺女都靠得住。 “不用,我去就行了。” 廖芳可不是说说而已:“让他跟你去,他都15岁了,也该为家里做点事了,总不能什么都靠你。” 秦建平还想说什么,但廖芳直接将他们俩给推了出去。 秦姝玉看着秦建平走时感动得眼眶都红了的样子,彻底放心了。 秦建平以后必然会对廖芳母子死心塌地,刘惠芬使什么招都拉不回来了。 他们俩一走,秦姝玉跟廖芳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扑哧笑出了声。 秦建平那个傻大个没看出来,廖芳可是看明白了秦姝玉的目的。 秦姝玉就是想打秦建新一顿。 廖芳心里也窝了一团火,索性顺水推舟,跟着刺激一把秦建平,让他主动出头。 毕竟结婚的日子被人闹上门,她心里这口气不出不痛快。 而且就像秦姝玉所说,万一秦建新以后来找她孩子的麻烦呢? 还是先打一顿,给秦家人一点教训,让他们知道他们孤儿寡母也不是好惹的。 不过两人都是聪明人,心知肚明就完事了,谁也没说破。 廖芳还邀请秦姝玉:“骑这么远的车累了吧,坐下休息一会儿,晚点让建华送你回去。” 秦姝玉喝了一大杯凉白开,看了眼时间,摇头拒绝:“谢谢大伯母,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大伯和建华回来,你替我跟他们说一声,我有空再来看你们。” 廖芳没再挽留,将秦姝玉送了出去:“那有空过来玩。我跟你大伯明天就去报社。” 第101章 秦家的丑事上报纸了 秦建平气冲冲地带着齐建华直奔秦家。 但到了秦家所在的巷子,齐建华却拦住了他:“大伯,咱把棍子往背后一收,在外头等秦建新出来。” “等啥,你妈和你姝玉姐还在等咱们回去呢。”一根筋的秦建平只想快点了事。 齐建华知道他脑子不是很灵活,解释道:“咱们要是现在这么直接冲进去,刘……奶奶拦着怎么办?咱总不能连她一块儿打吧。” 提起刘惠芬秦建平沉默了。 哪怕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他也做不出暴打养母的事。 齐建华看他僵硬的神情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而且儿子打母亲,不管有什么理由,传出去他们都不占理,会被人说得很难听的,搞不好秦伯伯和他妈单位的领导都会找他们谈话。 齐建华年纪虽不大,但却老成,想得很周到。 打秦建新是最没问题的,打汪萍也还行,但就那讨人厌的老太婆不能打。 打不了她就狠狠揍一顿她的宝贝儿子吧。 秦建平听从了他的劝告,守在外头。 当夕阳最后一缕金辉落下后,秦建新总算是从家里出来了。 他烟瘾犯了,手里攥着两毛钱打算去买盒烟。 但刚走到巷子中间,拐角处就一棍子落了下来,重重砸在他肩膀上。 不等他呼救,又一棍子落在他的腿上。 他狼狈地抬起胳膊护住头,嘴里咋咋呼呼:“你们是谁,救命……” 但下手的两个人手黑心黑,都不吭声,只是棍子如雨点般密集落在他的身上。 短短两分钟,秦建新就挨了一二十棍子,痛得他再也撑不住,拼命往墙壁上缩,嘴里发出杀猪刀般的尖叫声。 这刺耳的声音惊动了左邻右舍。 巷子里不少人家闻讯拿着菜刀、棍子跑出来帮忙,结果却看见是秦建平在揍秦建新,一个个都愣住了。 “建平,你们兄弟这是咋啦,闹矛盾了?” “建平,住手,别打啦,都是亲兄弟,有什么话好好说。” …… 秦建平嘴笨,面对这么多人的质问他完全不知道该回谁好。 还是齐建华帮他:“秦建新这狗日的不要脸,背着我大伯跟汪萍偷人,还要我大伯继续留在家里养他们。我大伯不同意,他们就来我家里闹事,还在路上半路上想抢劫我姝玉姐的自行车。” “呸,秦建新,我告诉你,你要再敢拦我姝玉姐,拦我妈或是小妹,我揍死你!” 他小小年纪,眼神中的狠意却深得瘆人。 秦建新打了个哆嗦,连忙求饶:“我不敢了,真的,我不敢了……” 就是他们不来,他也不敢啊,秦姝玉现在可是有男人撑腰的,公安局里都有熟人,他现在惹不起。 秦建平放下棍子:“记住你说的话,再去问姝玉要钱,我还打你。” 闻讯跑出来的刘惠芬听到这话,差点气昏过去:“又是那个搅家精。建平,你怎么听她的,不听妈的呀,她就是个讨债的,专门克咱们家的,自从生了她咱们家就没有过好事!” 秦建平还想辩驳两句。 但齐建华拉着他就跑:“大伯,别跟她扯,妈和姝玉姐不在,咱们说不过她,待会儿她在这摔一跤还说是咱们打的。” 于是秦建平像是没听到刘惠芬的话一般,扭头就跑了。 刘惠芬错愕不已,追又追不上,而且也怕挨打,最后只能哭哭啼啼地抱怨秦建平被外头的狐狸精勾走了,连亲妈兄弟儿子都不要了云云。 但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大家还不知道刘惠芬是什么德性,根本没几个人相信她的话,反而盯着后面跑出来的汪萍窃窃私语。 汪萍甚至都模糊听到“难怪建平那么老实的一个人会离婚搬出去”、“哎呀,怪不得这离了婚,亲生儿子赶出去,儿媳妇留下呢,敢情这离了还是儿媳啊”、“我就说卫兵长得不想建平吧,原来不是他亲生的啊”…… 汪萍立马知道自己的丑事被捅破了,又羞又恼,埋头帮着刘惠芬扶起烂泥一样的秦建新灰溜溜地回了家。 但这还没完。 第二天宁安日报的记者突然来到巷子里采访街坊邻居有关秦家的事。 得益于秦建平以前老实人的印象深入人心,不少人都站他这边,将刘惠芬从小的区别对待,秦建平突然跟汪萍离婚,离婚后儿子赶出去媳妇留下……这些离谱的操作都告诉了记者。 记者很兴奋,原以为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寻亲故事,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的狗血故事啊,嫂子跟兄弟偷人,离婚儿子撵出去媳妇留下,这一桩桩一件件说出去,哪个不吸引人眼球? 日报记者在附近走访了半天,然后又去锯木厂调查了兄弟俩的风评,回到报社熬夜加班写了一篇稿子。 6月16日这天上午,《宁安日报》上刊登了一篇新闻报道——离婚赶走儿子留下媳妇为哪般 后面还有一个副标题“四十二年方知不是亲生”。 第102章 秦雪薇想摆脱丢人的娘家 秦姝玉当天就看到了这则新闻报道,因为她家里订了两份报纸,一份《宁安日报》,一份《人民日报》。 本地新闻主要是给外婆看的。 《人民日报》是给她看的。 高考要考政治,秦姝玉早忘光光了,她的思想停留在了三十年后,以这种状态参加政治考试肯定是不及格的。 而看新闻,了解国家大事,政策变动,无疑是最快了解这个时代思想、目前政治形势的手段。 而且哪怕是考不上,多了解国家大事、政策也没坏处,兴许某个新闻报道里就潜藏着不为人知的机遇。 这可不是秦姝玉妄想,八十年代有个大佬因为无意中在报纸上看到了“国库券开放自由交易”的新闻,敏锐地嗅到了商机,一年赚了上百万元,成为一个传奇。 秦姝玉看完了当天的报纸,就见马云清皱眉盯着手里《宁安日报》,表情不大好。 “怎么啦,外婆?”秦姝玉偏头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那醒目的黑字标题。 啧啧,秦建平这个对象果然找对了,行动力杠杠的,这才没几天呢秦家人就都登报了。 但马云清显然很见不得这个,啪地一声将报纸合上:“我当年可真是看错了人,你妈……哎,是我害了你妈,多亏你已经嫁人了,小陆也是个心胸宽阔的不在意这些。” 秦姝玉懂她的意思。 哪怕秦姝玉已经跟秦建新闹崩了,但在外面的人看来,秦建新始终是她的父亲。 但凡要点脸面的人家,谁乐意跟这样的人家结亲? 说出去都丢人。 秦姝玉反过来宽慰马云清:“外婆,没事了,咱们过完年就去海城,以后就很少回来了。你也跟我一块儿去吧,留你一个人在老家我不放心。” 马云清是支持秦姝玉去的:“你去吧,结了婚两口子长期分居两地也不是个事。我还能照顾自己,又有你舅婆作伴,就不去了。” 秦姝玉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外婆这人有一套她自己的规矩,她不会长期去嫁出去的女儿家住,就更别提外孙女了。 “嗯,等我在海城安定下来再说。”秦姝玉也没放弃。 她想着等她念完书,挣了钱,在海城给外婆买个房子,离她不远那种,天天能都能见面吃饭。 这样既能照顾外婆,又不会让外婆觉得不自在。 马云清将报纸塞进了灶台里,一把火烧了,催促秦姝玉:“去看书吧,别管那些烂事。” 她现在是觉得提一嘴秦建新都觉得脏。 秦姝玉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也没再提秦家的事:“好。外婆,我想吃你做的干煸豆角,又香又下饭。” “成,我这就去做。”马云清提着篮子去摘豆角了。 * 秦家舍不得钱,从来不订报纸。 以前的旧报纸都是秦建新、秦建平和汪萍从厂里带回来的。 现在两人俩都没了工作,自然没旧报纸可拿,而且天天闷在家里,消息也闭塞,竟是最后才知道自己家上了新闻。 相较之下,秦雪薇反而要知道得早一点。 她怀孕差不多三个月了,小腹微微凸起,稍微留意就能看出来。 钱淑云哪怕再不喜欢她,看在大孙子的份上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只是日常生活中仍把钱看得很紧,偶尔还会嘲讽秦雪薇两句。 秦雪薇要是听得不舒服就怼几句。 两人这种微妙的婆媳关系竟然还达成了一种很奇怪的平衡。 秦雪薇逐渐有了孕期反应,呕吐、乏力、嗜睡,尤其是天气越来越热,她这食欲不振的毛病也更加严重。 吃不好,吃了吐,精神不济,她也不乐意出门,整天窝在家里看电视、睡觉。 这天,吃过早饭,她照旧又回房睡觉。 到了中午,钱淑云忽然板着脸回来了,而且直接推开了她的房间门,厌恶地将今日的《宁安日报》拍了她面前。 “妈,你这是干什么?”正在厨房给秦雪薇做饭的何彬拿着铲子出来挡在两个女人中间。 钱淑云斜了一眼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我干什么?看看你娶的是什么货色,我的脸都被你们给丢光了。” 何彬连忙捡起报纸一扫,脸色也变得有些不自然:“这,这不关雪薇的事,她最近都没回去过,天天在家里。你就别生气了,跟咱们家没什么关系。” “没关系?你知道单位里的人今天都怎么看我吗?还有人拿着报纸问,这是不是我的亲家?你妈这张老脸都被丢光了。” 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现在就请假回家,下午都不去了。 “我们家自从跟这些姓秦的扯上关系就没什么好事。”钱淑云气得差点抹眼泪。 她要强了一辈子,最后全败在了儿子的婚姻上。 娶了这么个媳妇,让她在单位,在邻居中都抬不起头来。 秦雪薇看到何彬母子的反应,意识到家里铁定出了事。 她一边寻思着家里能出什么岔子,还能上报,一边轻轻扯了扯何彬,示意他把报纸给自己。 何彬犹豫了一下,垂着头将报纸塞到秦雪薇手里。 秦雪薇接过报纸,一目十行,待看清楚报纸上的内容后,她也忍不住脸色大变。 太丢人了。 她只不过是一个月没回娘家,他们竟搞出来了这么多的乱子。 她妈究竟怎么回事,连她爸都拿捏不了,真是个废物。 她爸怎么就不是她奶奶亲生的了?这也太离谱了,还寻亲。 还有她爸,什么老实,都是装的吧,不然怎么可能在短短不到一个月内就完成了离婚、再婚这样的大事。 男人还真是绝情,一旦发现孩子不是自己,立马就跑了。 想到这里,秦雪薇忍不住看了何彬一眼。 何彬蔫头巴脑的,显然也是被他们家的这些丑事给打击到了。 秦雪薇死死捏着报纸,思来想去也只有卖惨这一招:“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这上面可能是乱写的。” 但她这话毫无说服力。 七十年代报纸、电视上的新闻具有非常强的权威性。 钱淑云懒得听她的狡辩:“真的假的你心里清楚。摊上你们,我们家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我现在也就一个要求,你都嫁人了,别回娘家,不要跟那边有什么牵扯。” 其实就是钱淑云不说,现在秦雪薇也不想跟穷得叮当响还名声臭大街的娘家来往过密。 她头一次没顶撞钱淑云,乖顺地说:“妈,我知道了。” “妈,雪薇现在身体不舒服,最近都在家,哪都不去。”何彬也连忙说道。 钱淑云都懒得瞧这个蠢儿子,用力摔上门,回了自己房间。 等她一走,秦雪薇连忙向何彬解释:“我妈你见过的,脾气多好的一个人,她肯定不会做这种事,一定是有人污蔑她。” 何彬苦着脸:“雪薇,现在不是咱们信不信的问题,而是上了报纸,全城的人都知道了。这段时间你就别回去了,也少出门,在家里呆着吧。” 秦雪薇的心不断下沉。 何彬明显对她没以前那么耐烦了。 男人都一个样,得到了不当回事。 可她现在也没其他路可走,只能说:“嗯,我听你的,都呆家里。” 只是这话下一秒就落空了。 因为外面传来了汪萍的声音:“雪薇,雪薇,在家吗?” 第103章 你们去找秦姝玉吧 “妈,你怎么来了?”秦雪薇将汪萍拉进了屋低声问道。 汪萍看到女儿就忍不住落泪:“我,我上了报纸,你爸那个没良心的跟我离了婚,娶了外头的狐狸精。” 秦雪薇蹙眉,将揉成一团的宁安日报塞到她手里:“你是说这个吗?我看到了。你怎么弄的,连我爸都拉不回来。” 汪萍也很委屈:“我听你的,隔三岔五去锯木厂找你爸,给他送吃的。哪晓得他这么没良心,不声不响的,借口要卖粮拿走了户口簿跟人领了证。” “我爸那脑子能想出这种点子?肯定是有人给他出主意。”秦雪薇恼火。 汪萍擦了擦眼泪:“哎,现在你爸是铁了心不管我们了。今天报纸登出来,好多人笑话我们,妈没法做人了。你给妈想想法子吧。” 秦雪薇能有什么法子? 她思量了一下:“要不你带着卫兵回乡下外婆家避一避风头吧,等这事过去了再回来。” 汪萍不想回乡下,乡下的日子太苦了。 秦雪薇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只是让你去暂时避避风头,又没让你一直呆在乡下,过两三个月再回来。” 这倒是可以。 但汪萍今天来还有一个目的:“雪薇,你爸走了,现在我跟你二叔都没工作,卫兵还小,这家里天天都要开支,长期下去也不是办法,你能不能想个法子,让你公婆帮忙给你二叔找个工作,临时的都成。” 刚被钱淑云训了一顿的秦雪薇很是无语。 “妈,我公婆也只是普通人,他们上哪儿找工作去?他们要有这个门路,阿彬还能一直在家闲着吗?” 亲生儿子都还没着落呢。 汪萍伤心地说:“那怎么办?我们四口人总要吃饭生活呀,雪薇,你借点钱给妈吧,等度过这个难关,妈手里有钱了马上还你。” 秦雪薇瞥了她一眼:“妈,你也知道我没上班,没有工资。我婆婆看钱看得紧,根本不给我钱,我上哪儿给你钱去?” “那你上了一年的班,手里多少有点存款吧。雪薇,妈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可一定要帮帮妈呀,不然妈带着你弟弟回了乡下怎么生活啊。”汪萍哭诉。 秦雪薇被她哭得很烦。 但又不能不管。 因为她跟她妈感情不错。 思量片刻,她掏出二十块钱塞给汪萍:“妈,你也知道我第一年上班工资不高,当时跟着……三天两头出门哪能不花钱,我手里也没什么积蓄,就这二十块,都给你了。” 汪萍捏住二十块钱,感动地说:“妈知道你也不容易,等家里宽裕了,妈就给你补上。” 秦雪薇点点头:“妈,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得让二叔去找个活儿干。大男人,天天闲在家里要人养像什么话。” “知道了。”汪萍点头。 回去之后,她对秦雪薇大夸特夸:“还是雪薇心疼我这个妈,自己都没工作,婆家也不待见,还是从牙缝里挤了四十块钱出来给我,说不能饿着了她奶奶和卫兵。” 刘惠芬不是很满意:“工作呢?她公公不是车间主任吗?能不能把建新弄进去呀。” 汪萍苦笑:“妈,车间主任也管不了招人啊。现在阿彬的工作都还没着落,天天窝在家里呢,他们家也没门路。你不是说姝玉嫁得不错吗?能不能让她想想办法,不管怎么说,建新始终是她爸啊。” “那个讨债鬼带着公安来要挟建新呢,哪可能帮她爸。”刘惠芬一肚子火。 这事她也不是没想过,但只是拦了一下问她要点彩礼,她就把公安带到家里,咋可能帮忙哦。 汪萍也没辙了。 本来他们还想找锯木厂的领导说说情,看能不能让秦建新回去做临时工,争取表现好了转正,但今天那该死的记者胡乱报道,这事也泡汤了。 秦建新上午去找一个相熟的领导,领导直接将他轰了出来,让他以后别去了。 秦建新蹲在地上,啪嗒啪嗒地抽着烟。 许久,他终于站了起来,在两个女人的唉声叹气中说:“我去找她,我是她老子,她总不能不管我。” 汪萍很高兴,连忙给他支招:“一会儿你穿最破的那件衣服过去,走路过去,态度好点,多说说她小时候你带她玩,给她买好东西的事……要实在弄不来工作,你问她要个三五十块咱们家也能多撑两个月。” 连日来的受挫终于让秦建新放下了父亲的威严:“知道了。” 第104章 秦姝玉答应给秦建新找一份工作 天气越来越热,马云清没什么胃口。 秦姝玉决定给她做点凉粉。 她去买了一斤豌豆凉粉,倒出三分之一左右用温水搅拌均匀,再放进一小盆沸腾的开水中不停地搅拌,直到液体变得粘稠。 然后将液体倒进一个铁盆里,轻轻震一震,让液体表面变得均匀,再放进水缸里冰镇。 到了中午,凉粉就凝固了,白白的、晶莹的一盆。 秦姝玉用刀切了一碗,端给隔壁的杨舅婆。 回到家,马云清已经将她提前调好的料汁倒在了切成小条的凉粉上。 翠绿的葱花、红红的辣椒油配上少许白糖、蒜末、陈醋、酱油,酸酸辣辣,非常开胃。 马云清吃了满满一碗饭。 “夏天吃这个,凉拌黄瓜、木耳,最是开胃了。” 秦姝玉笑着说:“外婆,你喜欢咱们就每天换着吃。” “还是你这个辣椒油做得好,又香又辣,吃的时候辣,吃完了又想吃。你可真会做吃的。”马云清很是感慨,她这孙女啊厨艺真是有些天赋。 秦姝玉笑而不语,哪是天赋啊,不过是上辈子练得多罢了。 除了辣椒油,她还会做蒜蓉辣椒酱、豆瓣酱等等。 为做这些,她还专门报过厨师班学习。 不然同样是保姆,雇主凭啥愿意给她上万块钱的工资。 不过没想到的,这辣椒酱、猪肉酱还广受陆越战友们的喜爱。 陆越写信回来告诉她,那几瓶酱料两天就被他的战友们抢光了,甚至还有人愿意出钱想请她做酱料。 如果不麻烦的话,能不能多做几瓶寄过去,他给关系较好的每人送一瓶。 随着信寄过来的还有陆越上个月的津贴,110元以及各种各样的票据,都是能全国通用的那种,主要是粮票、工业券这种。 信里,陆越告诉她,这些票据是战友们凑的,让她拿去换肉票、油票。 秦姝玉反复将他的信看了两遍,眼睛发亮。 花钱买她的酱,这可是个大大的商机,万一没考上大学她明年就做这个卖,攒第一桶金。 合上信,秦姝玉开始趁着早晚比较凉快的时候忙活了起来。 只是肉票可是紧俏货,这年月家家户户肚子里都缺油水,实在不好换,找了几户家庭比较困难的人家最后也只换到了三斤肉票。 倒是油票换了四斤多。 既然肉不够那就用别的东西凑吧。 秦姝玉决定再做点香菇酱。 香菇酱酱香味浓郁还极富肉感,拌饭的时候有种吃肉的感觉,是非常不错的肉酱替代品。 这次秦姝玉做得多,一共做了二十瓶。 也亏得他们这片距罐头厂不远,有认识的熟人,不然她连需要的玻璃瓶都凑不够。 将这些东西寄出去后已是六月末。 秦姝玉满头大汗地从邮局出来,骑着自行车往家赶,走到半路就瞅见了一个熟人——秦建新。 秦姝玉先看了下四周,临近糖果厂了,这片熟人多,秦姝玉也不怕他,停下了自行车。 秦建新也看到了秦姝玉,他搓了搓手,有些不自然地走到她面前,尴尬地打了声招呼:“姝玉,你去哪儿啦?” “你有事吗?”秦姝玉不咸不淡地问道。 秦建新扯了扯打着三块补丁的袖子,勉强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没,就是来看看你。听说你嫁了个军人,他对你好吗?” 两辈子终于等来了他的关心。 但秦姝玉的心早就已经冷了,不是当初那个18岁,还对父爱抱有幻想的少女了。 她淡淡地说:“挺好的,还有事吗?” 听出了秦姝玉话里的冷淡和逐客令,秦建新眼底闪过一丝怨毒:“那就好,我就是担心你,你丈夫什么时候休假,还是要带回家看看,免得人说闲话……” 秦姝玉懒得听他扯这些,开口打断了他的虚情假意:“你找我到底什么事?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咱们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你我都心知肚明。” 秦建新气结,两只手握成拳,眼珠子暴突,但又想到了徐江,想到了汪萍嘱咐他的话。 他竭力压下怒火:“汪萍带着卫兵回乡下了。现在家里就只有我和你奶奶两个人,你奶奶经常念叨你,你有空多回去坐坐。” “她念叨我?是咒骂我,恨不得我去死吧。”秦姝玉哂笑,“这话你骗骗自己可以,糊弄我就不必了,从小到大她怎么对我的,咱们心里都有数。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不说我就走了。” 秦建新脸被气成了猪肝色,再也没法听汪萍的慢慢来了。 他瓮声瓮气地说:“听说你男人挺有本事的,你让他给我安排一个工作,就当是还了我养你18年的恩情,以后我再也不找你了。” 他的承诺在秦姝玉这里就当是放屁一样,毫无可信度。 不过他这提议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但秦姝玉不会轻易答应他,因为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人不会珍惜的。 “他16岁就去当兵了,没爹没妈的,能有什么本事?”秦姝玉轻嗤,“他要有这本事,先给我安排工作了。” 秦建新不死心:“他那战友不是公安吗?肯定认识不少人。” 秦姝玉斜了他一眼:“公安又不是什么大领导,还能随意给人安排工作?” 秦建新被堵得哑口无言:“那,那你给我点钱,家里现在快揭不开锅了,你雪薇姐都把自己攒的私房钱给了你奶奶,你也拿点,就当我借你的,等我有了工作就还你。” 秦姝玉摊手:“我都没工作,需要别人养,哪有什么钱。” “你卖工作不是有两千吗?不借你多了,就借一百。”秦建新感觉自己这要求并不高。 秦姝玉说:“买房子花光了,不然你以为我现在住哪儿?我没钱给你,但我可以想办法,看能不能给你弄个临时工的活儿,抵消你所谓的养育之恩。” 顿顿饱和一顿饱秦建新还是分得清的。 他当即面露喜色:“真的?什么时候能有消息?” 秦姝玉睨了他一眼:“我还得去找人,成不成是两说,不过咱们要先说好,如果我给你弄到了临时工的工作,你得当着老街坊的面给我写一封信,我用工作抵消了你的养老,以后你再有什么事不要找我,找秦卫兵吧。” “养老送终是儿子的事,奶奶不一直这么说吗?” 只要工作有着落,这些都不是问题。 秦建新一口答应下来:“成,只要你能给我弄个活儿。” “你回去等消息吧,至少得一两个月,九月之前不要来找我了。”秦姝玉丢下这话就直接走了。 这次秦建新没拦着她。 回到家,她将这事给马云清说了:“不给他安排个工作,他还得三番两次来纠缠,烦死了,就当用工作买断了这段父女孽缘吧。” 马云清心里是不乐意的,但也知道这样是最好,不然秦建新三天两头找上门,不闹事,就在门口哭穷卖惨的,对秦姝玉也不好。 “你心里有数就行,只是这工作你有门路吧?要是太为难就算了,实在不行,你早点去随军,他找不到你总会消停了。” 秦姝玉点头道:“知道了,外婆,你别担心,我想想法子,不行我就听你的。” 秦姝玉心里早有了计划。 今天的秦建新狼狈、眼神凶戾,像一只走投无路的落水狗。 她固然可以一走了之。 但要是秦建新没了生存的希望,狗急跳墙,干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以后政审的时候可是会影响到她和陆越的前途,甚至影响到她的子女。 所以秦姝玉才会答应他。 秦姝玉记得上辈子这一年,宁安市下面一个小镇上建了家水泥厂,规模不小,招了好几百人。 此外还要招一批扛水泥的临时工。 大夏天的,搬水泥可是个辛苦活儿,搬一趟汗流浃背不说,水泥灰还要糊一身,又痒又难受,还没正式的编制,所以这活不是特别抢手。 上辈子何彬就想将秦姝玉弄去干这活,既可以为何家多挣一份工资,又能长期居住在小镇上,不妨碍他跟秦雪薇私通。 只是不凑巧的是,她查出了怀孕了,人家不要孕妇。 秦姝玉打算将秦建新弄去扛水泥。 扛水泥不但辛苦,而且容易造成腰肌劳损、腰间盘突出等毛病,长期接触、吸入大量的粉尘,对皮肤和呼吸道伤害很大。 而且这个年代还没什么防护意识,扛水泥的职业病只会比后世更严重。 估计要不了十年,秦建新就会浑身都是病,半死不活的,每个月发的那点钱半数都要花在医药费上。 第105章 断绝关系 有了工作这根胡萝卜吊着,秦建新再也没来找过秦姝玉,让秦姝玉过了一段悠闲安宁的日子。 不过两月之期一到,他就按捺不住了。 9月1日,他直接找上门了。 “姝玉,两个月到了。现在家里没任何收入,你大伯也不管我们,我跟你奶奶每天都只吃一顿饭。” 他这次学聪明了,开口就是卖惨。 闻言,秦姝玉打量他一番。 两个月不见,秦建新比以前瘦了点。 但更明显的是他的五官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眉眼下垂,眼神无光,法令纹快延伸到嘴角了,一脸的衰相。 在他身上,秦姝玉很形象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相由心生”。 扛水泥这个临时工作,秦姝玉已经打点好了。 她一个18岁的年轻姑娘,没什么人脉,所以她最后找了陆越的战友,那个在百货大楼保卫科工作的鲁明帮忙。 当然她事先征求过陆越的意见,陆越回信说人情这种东西就是你来我往的,能用就用。 他没说得太明显,但秦姝玉懂了。 鲁明帮忙,陆越也会适度照顾他弟弟,有来有往,交情才能长久。 有了他这句话,秦姝玉就放手去找鲁明帮忙打点了。 临时工,又是扛水泥这种重体力活,竞争不是很激烈。 秦姝玉给了鲁明两百块做打点的费用,但鲁明没要,说是小事一桩。 秦姝玉后来给他做了几瓶辣椒酱、猪肉酱答谢,这事就定下来了。 不过秦姝玉还是决定再晾一晾秦建新。 所以她说:“你急什么?我还在打点,你再等等。” “到底要等多久?你给我个准话。”秦建新忍不住问道。 秦姝玉皱眉想了一会儿:“我争取半个月内给你弄好。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活只是个临时工,而且比较辛苦,你要是能干就干,不能干那咱们以后再想办法,别让我找人情托关系塞东西,弄好了你最后又说不干了。” 在家里闲了三个多月了,没收入,坐吃山空的日子可不好受。 秦建新现在哪里还敢挑哦:“没关系,只要是个工作就行。” 秦姝玉定定地看了他几秒:“成,那我就继续托人想办法。另外,咱们上次说过的,我帮你弄这个工作,抵消掉你所谓的养育之恩,你以后有什么事都不能能找我了,写好了吗?” “你还真让老子写?”秦建新有点不乐意。 卫兵还那么小,他不靠闺女靠谁? 看出他想赖皮,秦姝玉可不惯着他:“你不写就算了,那等你六十岁了我按照法律规定给你养老。” 说着就想关门。 秦建新连忙伸出胳膊挡在门上:“写,老子写,但你得尽快将工作给我落实了。” “好,你回家等我消息。这几天把那个见证写了,到时候请街坊邻居作个证。”秦姝玉说完直接关上门。 秦建新看着紧闭的大门,啐了一口。 赔钱货,老子大老远跑来,别说一顿饭了,连口水都不肯给他喝。 * 秦姝玉硬是拖了10天,在9月11号那天上午才回白水街找秦建新。 之所以选这天是因为这是星期天,放假,左邻右舍,小孩都在家里,见证人多,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人,以后秦建新反悔也能找到人证。 所以这天她回白水街一点都不低调,骑着自行车慢吞吞的,看到孩子就塞一颗糖,引得小孩们都叽叽喳喳地围着她喊姐姐,问她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好久没见到她了。 小孩子们吵吵嚷嚷,引得大人们也探头望出来。 秦姝玉立即热心地跟人打招呼:“毛婶子,洗衣服呀。” “是啊,姝玉你去哪儿了?怎么好久没见你啊。”毛大婶也是个八卦的。 秦姝玉就等着她问呢,立即扬声道:“结婚了。今天回来是因为我爸非逼着我给他找个工作,说是抵消他18年的养育之恩。我这也没法子,只能四处想办法,费了不小的力气,又花了一大笔钱总算是给他弄到了一个工作。” “那可不容易,这是什么工作啊?”毛大婶好奇问道。 秦姝玉就说自己没本事,只找到了个干苦力的临时工,怕她爸不满意之类的,又说弄这个工作多不容易,她现在自己都还没着落云云。 诉苦卖惨一条龙,反正就是不直接去秦家。 越来越多的邻居听到动静,跑出来看热闹。 很快就惊动了秦建新。 他和刘惠芬蹬蹬蹬地跑了出来,激动地看着秦姝玉:“工作弄好了?” 秦姝玉一副肉痛的样子:“弄好了,今年新开的那家水泥厂的临时工,离家里有点远。我没什么本事,找了很多人就只弄到了这个工作。” 秦建新还没意识到这工作有多苦,只要有工作他就满意。 “那什么时候能够正式去上班?” 秦姝玉道:“不急,上次让你写的那张纸呢?” “纸……我,我忘了。”秦建新支支吾吾的。 秦姝玉早有准备,从包里掏出一个本子和一支钢笔,对人群外一个小老头说:“严大爷,您的字写得最好,劳烦您帮个忙,替我们写个见证吧,我帮我爸找了工作,还了他18年的养育之恩,以后他生病、养老都跟我没关系了。” “什么没关系,你爸把你养到这么大容易吗?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狠的心?”刘惠芬不乐意了,仗着身份骂道。 秦姝玉将本子一合,冷冷地看着秦建新,挑了挑眉。 秦建新立马懂了,工作还没到手呢,现在说这些,他也别想去工作了。 他连忙拉了下刘惠芬:“妈,你别说了。” 刘惠芬还想说什么,秦建新立马凶巴巴地瞪了她一眼,她这才不满地瞪了秦姝玉一眼,退到了一边。 秦姝玉没管他们,将纸和笔递给严大爷,还顺手塞了一包0.62元的小中华:“我男人上次走的时候忘了带,留家里的,不知道他下次什么时候才回来呢,我们家里也没人抽烟,想着大爷您好这一口就拿来孝敬您,您可别嫌少。” 六毛多一包的香烟绝对是高档货。 严大爷眼睛发亮,爱不释手地接过烟:“哎呀,这咱们都不好买,姝玉,你男人可真有本事。” 秦姝玉腼腆一笑。 这烟是找鲁明拿的。 现在的中华香烟、茅台酒等光有钱都不好买,还要特批的条子或门路。 她拿这烟出来,说是自家男人抽剩的,忘在家里了,其实是在变相表示自己嫁的男人条件好,来头不小。 哪个时代都是先敬罗裳后敬人,适当地显摆能让人高看一眼,少去很多麻烦。 这不,跟她没什么交情的严大爷收了烟立马帮她写证明,边写还边询问她的意见,态度好得不得了。 很快一张证明就写好了,秦姝玉感激地说:“谢谢严大爷,也谢谢在场的各位街坊邻居。” 说着,她掏出准备好的印泥打开,摁了个手印,又递给秦建新。 秦建新提起拇指沾上印泥,也在旁边按了个手印。 第106章 恢复高考 “办好了?”马云清看秦姝玉笑着回来,连忙问道。 秦姝玉把纸拿了出来:“好了,外婆,以后他有什么事再找我,咱也有理说。” 其实这张所谓的证明,虽然不是断绝关系的证明,但也差不多了。 马云清看完后点了点头还给秦姝玉:“你收起来,别弄丢了。” “嗯。”秦姝玉回到房间,将这张纸折叠好放进一个旧信封里。 信封里还有一张刊登秦家丑闻的宁安日报。 秦姝玉将这些一并放进了箱子底下,留下以防万一。 关好柜子,秦姝玉回头就看到马云清站在她身后:“外婆,你有事要跟我说吗?” 马云清叹了口气:“姝玉,这天气也凉了,要不你去看阿越吧。他这基本上半个月给你来一封信,我看他是很想你去看他的。” 秦姝玉懂了,所谓的恢复高考迟迟还没来。 外婆可能以为她是太想念书,所以生出了妄想,支她去陆越那散散心心,最好就把随军的事给办了。 秦姝玉握住马云清的手说:“外婆,秋老虎秋老虎,热着呢。咱不是说好过完年就去的吗?让我再陪陪你吧。” “我一个老婆子不要你陪。”马云清很固执,“隔壁还有你杨舅婆和平平呢,有他们照应,我没事的。” 秦姝玉抱着她的胳膊晃:“可我舍不得外婆呀。我以后陪阿越的时间多的是,但陪外婆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你就再让我在家呆两个月吧,好不好嘛,外婆。” 马云清被她缠得没辙:“两个月啊,两个月后你可不能再拖了。” “遵命!”秦姝玉抬起手行了个不伦不类的军礼。 这事算是过去了。 但秦姝玉的心里却不平静。 她永远都忘不了,上辈子恢复高考的事。 其实恢复高考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77年8月就有不少教育界的有志之士、著名的科学家们提出恢复高考,改变推荐上大学的招生制度。 这一提议获得了时任领导人的支持。 教育部多次召开高等学校招生工作会议。 最后才在10月21日这天正式对外公布恢复高考的消息。 只是宁安市太小了,连所正规的大学都没有,只有一所中专,一所中师,三所高中,注定只能等正式的新闻报道。 而这次高考从宣布到考试,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所以时间越来越紧了。 秦姝玉一边焦灼地等着,一边每天看报纸,复习,然后撕掉一页日历。 她看着时间从秋老虎迈入金秋十月,再到10月21日这天。 秦姝玉上辈子是听何彬带回来恢复高考的消息。 这辈子她不想错过这历史性的一刻。 因此她一大早起床吃过饭后就坐在书桌前,将收音机打开。 可惜不知道是距离太远还是信号不好的原因,她家的收音机没收到中国人民广播电台,只能听本地的宁安人民广播电台。 等啊等,秦姝玉等到了中午,广播里突然传来女主播激动人心的声音:现在插播一条紧急资讯,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决定,恢复高等学校招生考试,国务院批准了《关于1977年高等学校的招生工作意见》…… 这条新闻反复播报了很多次。 秦姝玉的眼睛情不自禁地湿润了。 她抓住收音机,飞快地跑了出去,跑到院子中,对正在摘菜的马云清说:“外婆,你听,你听……” 马云清也听到了广播里这个激奋人心的消息。 她震惊又兴奋地说:“真的要恢复中断了11年的高考,姝玉,你这几个月的努力没有白费,你想上大学的梦想可以实现了……” 秦姝玉激动地抱着她:“外婆,我好开心啊,我真的好开心呀……” 这一天,无数的知识青年为之振奋。 关闭已久的高考大门重新打开了,青年们压抑了11年的梦想终于又插上了翅膀。 兴奋的人们奔走相告,田野、工厂、大街小巷都是关于高考的消息。 激动过后,马云清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你这要是考上了还要去念好几年的书,这么大的事得跟阿越商量一下。” 秦姝玉点头:“我这就去给他打电话。” 至于陆越会不会答应,秦姝玉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费尽心思,甚至是不惜结婚都要将户口单独迁出来,就是为了不受任何人掣肘。 秦姝玉拿着钱,飞快地跑出了门,像只小鸟一样奔向自由的天空。 这一刻,她感觉空气是那么的清新,阳光是那么的温柔,路边要坠不坠的落叶都是如此的漂亮。 她一口气冲到邮局。 邮局门口已经排了一支长长的队伍在打电话。 昂贵的电话费也无法阻止人们的热情。 秦姝玉站在人群中,捏着陆越部队的电话,耳畔听到的都是关于高考的议论声。 一个小时后,终于轮到了她。 秦姝玉拨通了陆越留下的电话,转接好几次,最后总算是联系上了陆越:“阿越,今天宣布恢复高考的消息你听说了吗?我想参加高考!” 陆越这一整天都在训练,完全不知道这事,愣了一下:“真的吗?那太好了。” 虽然不是征询他的意见,但他能有这个反应,秦姝玉是很开心的。 不过她打电话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阿越,我们前两年学的教材太简单了。你能不能帮我在海城找一找复习资料?” 秦姝玉想要一册《数理化自学丛书》,如果没有,哪怕是一本也行,或者是那66年前的高中教材。 她在宁安市的废品收购站找过,没有。 但海城是大都市,废品站、旧书店也许有,即便没有,后来印刷厂加印《数理化自学丛书》这地方买到的可能性也比宁安市大得多。 现在刚宣布恢复高考,也许还能在旧书店里捡个漏。 所以秦姝玉第一时间就找了陆越。 第107章 被骂偏心眼的陆司令 挂断电话,陆越当即去团里请了两天假,然后找了几个有假期的战友帮忙去海城的各大旧书店,废品收购站找书。 “营长,找什么书啊?有具体的书名吗?”陆越手底下一个叫刘海的连长笑嘻嘻地问道。 陆越跟秦姝玉问清楚了:“《数理化自学丛书》1966年出版的,有十几本,包括了代数、几何、物理、化学这些内容。” “此外只要是数理化相关,出版日期在1967年以前的,其他书也可以买下来,多少钱也一块儿记上。这几天辛苦大家了,等你们嫂子明年过来,我请大家吃饭。” 刘海乐呵呵地说:“这个好,嫂子手艺这么好,到时候营长你可要多准备点酒。” “管够,随便你们喝。”陆越笑道。 刘海他们不愧是当兵的,找书也跟打仗一样。 几个人拿着海市地图,将整个市划分成几个区域,大家分开跑,从哪儿开始,什么时候集合,几天内完成目标。 他们动静弄得不小,这事很快就惊动了团里。 徐柏山把陆越叫过去:“我听说你们营里有几个人这几天连休,天天在外头跑旧书店、废品站。咋滴,莫非你打算以后复员去废品收购站?” 面对上司的调侃,陆越面不改色:“不是,我媳妇想要几本书,帮她找的。” 徐柏山是个聪明人,当即联想到了这几天最震撼的消息:“你媳妇是高中生吧,打算参加今年的高考?” 陆越点头:“没错。” 徐柏山拍了拍他的肩:“那你可得加油了,不然被你媳妇给比了下去,看你这脸往哪儿搁。” 陆越面无表情,眼神却是:你是不是太闲了。 徐柏山觉得没劲儿,这小子也只有有求于人的时候姿态才会低,不然就跟个哑巴似的,你说三句他都懒得搭理一句。 徐柏山摆了摆手:“算了,你出去……等等,陆超前两年高中毕业的,应该也会参加这届高考,他手里应该很可能有你要的复习资料。” 陆超是陆司令的小儿子,陆越同父异母的弟弟,长得白生生的,斯文秀气,前几年曾被陆司令拎到部队参与过训练。 但那小子不像陆越天生就是当兵的料子。 来参加训练的第一天就哭爹喊娘,第二天拖着两条腿站都站不稳。 陆司令气狠了,罚他站半天。 结果才过了一个小时他就晕倒了。 醒来后,陆超在医院里逢人就抱着对方的腿喊叔叔伯伯哥哥,哭着求人放他回家。 陆司令实在丢不起这个人,干脆将他弄了回去眼不见为净。 从此以后,军营简直是成了陆超心里的噩梦,再也不肯踏足一步。 不适合当兵,走不了父辈的路,好在现在恢复了高考,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徐柏山此举既是为了书,其实也是希望陆越能够跟陆超和陆司令多来往,搞好关系。 但陆越明显不领情,避开了这个话题:“徐政委,您继续忙,我就不耽搁您了。” 徐柏山看他油盐不进的样子,很是无奈,摆了摆手,话都懒得说。 陆越一言不发地出了他的办公室,继续去忙活了。 徐柏山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还是拿起电话,打给了陆司令,只说陆越找书是因为他媳妇要参加高考,没提他后来建议陆越向陆超借书的事。 陆司令说了一声谢谢就挂断了电话。 当天晚上,他提前回了家,一边解衬衣袖子上的纽扣,一边问妻子徐凤琴:“陆超呢?” 徐凤琴接过他的外套挂在架子上,又去泡茶:“楼上房里呢,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有点事。教育部出了通知恢复高考,他要参加吗?”陆司令问道。 徐凤琴还以为他是关心儿子,很是高兴:“是啊,这孩子向单位请了两个月的假,说是要在家里好好复习,这不,一大早起来就将自己关在房里,除了吃饭都不出门,晚上也学习到很晚,我打算明天去给他买只鸡炖汤补一补。” 陆司令颔首:“这些小事你看着办吧。他有什么复习资料吗?” “有几本,我找海城大学的宋教授借的。宋教授答应帮我再找找。”徐凤琴将茶杯端到他面前,笑盈盈地说道。 陆司令没接茶:“我上去看看。” 徐凤琴也乐得丈夫跟儿子亲近。 因为陆超体力不行,吃不了苦,当不了兵的缘故,陆司令一向看他不顺眼,还责怪是她将儿子养得太娇气了,夫妻俩为此没少吵架。 如今儿子要是能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丈夫必然脸上有光,心里也高兴。 徐凤琴想到这里,赶紧放下了茶杯,跟着上楼去看儿子。 只是她才走到楼梯口便听到了陆司令的暴跳如雷的声音:“你就是这么学习的?” 徐凤琴连忙跑上楼,冲进儿子房间。 只见陆超坐在床上,脸红扑扑的,头发乱糟糟的,被子一半掉到地上,一半搭在了他的腿上。 明显是刚睡醒。 徐凤琴心里暗暗叫苦,嘴上还得替儿子说好话:“老路,小超肯定是学习太累了,才休息一会儿的,你就别骂他了!” 陆司令没理她,走到书桌前翻了翻,桌上摆着几本旧书《高等数学讲义》,《代数》第二册,《立体几何》,《物理》第二册、第三册,《化学》第四册。 这些书旁边放着一个本子,一支钢笔。 陆司令翻了一下本子,第一页写了一半左右,刚开始还好,后面的字迹越来越潦草,最后一道题算到了一半,钢笔头就留在那,落下一个浓重的蓝点。 “这就是你所说的辛苦学习了一天?”陆司令冷冰冰地看了陆超一眼。 陆超缩着脑袋,恨不得埋进被子里。 陆司令失望至极,直接将桌上这六本书叠了起来,拿到手里就走。 见状徐凤琴连忙上前拦住他:“你这是干什么?骂小超几句就算了,还拿他的书干什么?他马上就知道努力了,对吧,小超。” 说着徐凤琴还赶紧给儿子使了个眼色。 陆超扒了扒鸡窝头,嘟囔道:“是,我会认真学习的。” “就他这样?”陆司令恨铁不成钢,“他不想学,有的是人想学,这些书给他真是浪费了,你不要再去找宋教授。” 徐凤琴恼了,自己给儿子求来的书被丈夫拿走了,这意思是还要给别人,她怎么甘心。 “小超还小,不懂事,你再给他一次机会吧。”徐凤琴恳求道。 陆司令不耐烦:“这种话你说过多少遍你记得吗?慈母多败儿,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行了,既然不愿学习,明天好好去单位上班。我陆坤年的儿子可以不是人中龙凤,但也不能是国家的蛀虫,请了假,拿着工资在家里睡大觉,传出去像什么话。” 第108章 好一对卧龙凤雏 “你爸就是偏心眼。”徐凤琴愤恨不已,扭头看着儿子,“小超,你也给妈争争气啊,你不想当兵妈也不逼你,你考个大学也能把那个家伙比下去。” 陆超不想努力,只想摆烂:“妈,大哥都不理咱们家,你跟他比什么比?” 徐凤琴嫌弃了瞥了儿子一眼:“你这傻子,你看他多聪明,表面跟你爸对着干,实际上精着呢,要没你爸帮忙,他能在十年内就升上营长?” 陆超烦躁地搓了搓脸:“妈,你不要这样说,大哥这成绩是用命换来的,他受了好几次伤,最严重的一回在医院里住了三个月你忘了?我是吃不了这个苦,也不想受这个罪,你就放过我吧。” “你个榆木脑袋。赶紧起床,好好表现,让你爸尽快消气。我去打听打听,你爸将你的书拿到哪儿去了,我给你拿回来,你好好学习。”徐凤琴催促了两句赶紧下楼打电话。 不一会儿,她就知道了陆越在四处淘书的事,当即明了陆司令拿走书的用意。 她气得将话筒摔在了桌子上。 穿着漆皮小高跟的陆欢回来就看到这一幕,上前坐在沙发上,两只手按在徐凤琴的肩上揉捏:“哎呀,是谁惹咱们美丽的徐同志生气了?” 徐凤琴烦躁地将她的手拂开:“我怎么生了你们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真是气死我了。” 陆欢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徐同志别生气,生气容易长皱纹老得快,你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我用团里做道具剩下的边角料做的,好看吧。” 她掏出一个用绿色绒布缝的小青蛙,捏了一下,小青蛙呱了两声。 徐凤琴推开她:“你都多大年纪了,还玩这个。你们这么不争气,以后你爸的东西都给那个,你们毛都沾不上。” “还笑!我给你哥借的书,他都直接拿去送给那个了,真是气死我了,这个家就没一个省心的。” 陆欢瞅了一眼苦着脸下来的弟弟,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随口问了一句:“大哥高中都没毕业吧,难道他要退伍学习参加高考?那老陆还不要急得跳脚呀!” 徐凤琴看着这缺心眼的闺女,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他要退伍参加高考你爸拿过去就算了。但书是给他老家那个咱们连面都没见过的媳妇,你说说,你爸多偏心。” “是,是,是,这事是老陆同志做得不对,咱们应该严厉批评。”陆欢顺着她的话说。 徐凤琴知道这心大的闺女是啥德性,一把推开了她,起身往屋里走:“我是管不了你们了,你们爱咋咋滴吧,我怎么生了你们这两个讨债的……” * 另一边,陆越看着徐柏山递过来的六本书,皱了皱眉:“你从哪儿来的?” 徐柏山将书塞进他怀里:“托人找的,拿着吧,你媳妇不是急用吗?” 陆越却没接。 徐柏山最大的孩子才上初中,他根本用不着这些书,怎么可能去找。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些书很难找。 他们六个人跑了两天,目前买回来十几本,只有三本跟徐柏山手里拿的是同类,分别是《代数》第一册,《化学》第一册和第四册。 其余的估计都不符合秦姝玉的要求。 他们这么多人都难弄到,更何况是徐柏山呢。 陆越心里有了猜测,将书推了回去:“不用,我会自己找。” “听说高考就在一个多月后,时间这么短,你上哪儿找去?等你找到黄花菜都凉了。这可是关系着你媳妇前途的大事,你就别婆婆妈妈了。”徐柏山又将书往前推了推。 陆越这次没第一时间拒绝。 因为刘海回来反应,他们今天在废品收购站遇到了好几个青年男女在找书。 估计是一些准备参加高考的考生反应过来,都在四处寻找有用的教材,明天泡旧书店、废品收购站的人只会更多,找书的难度也会大增。 徐柏山也看出了他的松动,直接将书塞到他手里:“拿着吧,你得为你媳妇考虑考虑。” 陆越抽出《化学》第四册还给他:“这本我买到了,你拿回去吧。剩下的五本借我两天,我抄一份,再把书还给你。” 陆越虽然固执,但并不是死脑筋。 秦姝玉现在确实很需要这些书,时间又赶,既然对方送上来了,他也没必要一直拒绝。 至于欠对方的人情,他会将《代数》第一册和《化学》第一册各抄一份,还书的时候一起给对方,以还对方借书的人情。 徐柏山不知陆越心里的打算,还以为他这次总算是接受了陆司令的好意,很是高兴:“你这么想就对了。这法子不错,找几个写字好的帮你抄。” “嗯,我知道,谢谢徐政委。”陆越客气地说。 既然徐政委说是他弄来的,那他就当这些书真是徐政委的。 等徐政委走后,陆越去买了十几个本子找了几个写字好文化水平较高的同志帮忙抄书。 可惜当兵的大多学历不高,最后他将二连三连的指导员,自己营的教导员,还有隔壁两个营的教导员都叫了过来抄书,分两批,一批抄上半夜,一批抄下半夜,明天白天再换一批休假的,二十四小时不间断。 第109章 秦姝玉找同学加入学习小组 十几年前的教材实在太难找了,秦姝玉没有将找书的希望全部放在陆越身上。 她还有另一个备选方案,那就是参加高中校友们组织的学习小组。 1977年恢复高考太突然了,而且从发出通知到考试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涉及的人员又极广,所以这次高考大家都没准备。 老三届的毕业生们虽然基础扎实,但基本上都已成家立业,放下书本十几年,整日为生活琐事奔波,记忆力大不如前,很多知识点都忘了。 像秦姝玉他们这几届高中生虽然赶上了好时候,没耽误多少时间就遇到了恢复高考的好事。 但他们初高中学习的教材都是经过删减的,塞入了很多没用的东西,读书期间也经常被拉去参加运动,很多人背语录都比背语文课本更溜。 他们在基础知识这块,完全不是老三届高中生们的对手。 因此宣布恢复高考后,数百万高中生都行动了起来,根据单位、学校、家庭住址片区、亲友等关系拉了无数的学习小组。 大家一块儿复习,共享复习资料。 上辈子,何彬也是这么做的。 他加入了宁安市一中学习小组,并将秦姝玉一块儿带了进去。 这个学习小组有三十多人,都是最近几年从一中毕业的高中生。 一群年龄相仿,目标一致的年轻人凑在一起,寻找教材、复习资料,彼此探讨答疑,比一个人闷在家里自学强多了。 而且成效也是显著的,这个三十多人的学习小组总共有六个人考上了大学,这在当时是极高的比例。 秦姝玉上辈子加入这个学习小组后也感觉受益匪浅,所以这辈子更不能错过了。 第二天上午,秦姝玉就跑去找高中同学白小慧。 白小慧上辈子也是学习小组的一员,可惜成绩我不是很理想,跟她一样落榜了。 见到秦姝玉,白小慧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姝玉,你知道了吧,恢复高考了,咱们也可以参加,要是考上就可以去念大学了。” 秦姝玉笑着说:“是啊,我昨天也从广播里听到了这个消息,简直不敢相信,听了好多遍。” 白小慧激动地拉着她的手:“我也是,昨晚想起这事半夜才睡着。” 两人分享了一下这份激动又喜悦的心情,距离拉近了许多,秦姝玉才道明来意:“小慧,恢复高考是好事,但时间太紧了,咱们初高中也没学到多少东西,我这心里没底,你有什么想法没?” 提起这个,白小慧的兴奋也下去了:“我也没有,不过我听我邻居家一个哥哥说,他有朋友想组织学习小组,主要成员是咱们一中的校友,如果有其他比较亲近的朋友和亲戚也可以拉进去,你要不要加入?” 秦姝玉本就是奔着这个来的,哪会拒绝:“好啊,什么时候成立,通知我一声,大家一起有不懂的也可以相互解答,共同进步。” “对啊,我也这么想的,那等学习小组成立了我就通知你。你现在搬去了长新区会不会远了点,要不你暂时住我家,跟我一个屋,晚上咱们还可以一块儿学习。”白小慧提议。 读书那会儿,秦姝玉成绩就比她好。 两个人住一起,她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秦姝玉。 而且有一个同伴一起挑灯夜读,对自己也是一种很好的激励。 跨区确实有点远,骑车来回都得花一个多小时,太浪费时间了。 秦姝玉只想了一下就答应了:“好啊,那这段时间就要麻烦叔叔婶子了,回头我把粮票拿过来。” 这年月家家户户都不富裕,不能在人家家里白吃白住,秦姝玉打算多给点钱和票。 毕竟要一个多月,白小慧也没拒绝:“好啊,那你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就过来吧。天气要冷下来了,你记得带两件厚实的袄子。” “知道了。”秦姝玉笑着答应。 搞定了这桩心事,秦姝玉回家就对外婆说了她的打算。 马云清有点遗憾:“可惜你妈走得走,不然她可以辅导你,也不用去别人家了。哎,她高中的时候成绩很不错的,要不是……她肯定也能考上大学。” 秦姝玉的心情也有些低落。 两辈子了,母亲的面容已经越来越模糊了,但她始终记得母亲的温柔和爱护。 她妈说话斯斯文文的,从不会像刘惠芬那样骂街,也不会像汪萍那样撒泼,跟那个家的氛围格格不入,跟秦建新这个粗人也不搭。 不过这也怨不得秦家人,是出身和成分耽误了她妈一辈子! 如果不是那个特殊的时代,她妈是不会嫁给毫无共同语言的秦建新的。 “外婆,我们学习小组也有很多厉害的人,你放心吧,我会实现我和妈妈的共同愿望,走出宁安,去上大学。”秦姝玉如今对上大学这个愿望又多了一分执念。 马云清点头:“嗯,你尽力就好,今年考不上,咱们来年还可以继续努力。去了别人家,要是待得不舒服就回家,咱们再想其他法子。” 秦姝玉笑呵呵地说:“外婆,你放心吧,小慧是个善良温和的女孩子,跟我很处得来,她家里人也不错。” “那就好,你要去别人家住一个多月,也不能空着手去,我给你找点东西。”马云清去翻柜子了。 秦姝玉跟在她后头:“好,就拿一包白糖就可以了,钱和粮票我会另给的。对了,外婆,如果阿越那边有东西寄回来,你给我送到小慧家啊,如果他没找到书写信回来,你帮我回个信,让他不用找了,等高考完我给他打电话。” 第110章 财大气粗秦姝玉 白小慧父母都是工人,她在家里年纪最大,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分别在上初中和小学。 一家子都是老实本分的人。 看秦姝玉多给了五斤粮票,他们说什么都不肯收:“你跟小慧是同学,婶子哪能占你这个便宜呢,赶紧收回去。” 秦姝玉只得拿回了多余的粮票:“谢谢白婶子,这段时间叨扰了。” “你这娃就是客气。那,这段时间你跟小慧睡一个屋。”白婶子将秦姝玉领进了白小慧的房间。 这里原本是白小慧跟她妹妹一起住的,但为了让白小慧能专心复习准备高考,也为了让秦姝玉有住的地方,白小妹搬了出去,暂时跟父母挤一段时间。 秦姝玉感觉给对方添了麻烦,但现在高考在即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只能考完了想办法感谢白家人。 安顿好后,秦姝玉跟白小慧当天就认真复习了起来,除了吃饭上厕所睡觉,其余的时间两人都泡在了书本里,晚上还要熬到十二点。 有时候学习太累,白小慧也会跟秦姝玉闲聊一会儿,说的都是学校小组的进度。 “谢大哥说现在报名参加学习小组的已经有二十多个人了,这么多人得找个宽敞点的场地。” “另外,他们说人比较多,打算请一中退休的老教师过来给大家答疑解惑。” 秦姝玉笑着点头,假装感兴趣的问了几句。 白小慧说的谢大哥大名叫谢旭东,比他们大四届,也是一中毕业的,成绩很好,听说读书那会儿有欣赏他的老师扼腕叹息,说谢旭东没生好时代,好好一个人才被耽误了。 老师也没说错,恢复高考后,谢旭东一飞冲天,考了全县第三名,顺利进入首都的一所名牌大学。 秦姝玉这次有一小半原因是奔着这个组织能力强,学习又出众的学霸来的。 学校老师辅导,再听听谢旭东这个学霸的讲解,可比她一个人学强多了。 时间比较赶,谢旭东他们的速度也极快。 21号才公布高考,26号他们就找好了地点,是街道办一处不怎么用的旧会议室。 白小慧高兴地对秦姝玉说:“咱们明天就能去学习小组了,大家一起学习到晚上再结伴回家,效率比在家肯定要高很多。” “是啊。”秦姝玉也很高兴。 现在没教材,没老师的问题都将解决。 三十几个人,大家劲儿往一处使,总是能搞到一些有用的教材和复习资料,大家共享,相互传阅,一个人有的资源就等于三十几个人都有了。 抱着美好的期待,第二天,他们一起去了街道办。 很快就聚集了十几个人,大家站在一起讨论这几天的学习进度,但都不大理想,因为绝大部分人连一本基础扎实的课本都没有,天天看《工业生产知识》、《农业生产知识》、《三机一泵》、《三大作物》这样的工具书,能学到多少知识呢? 就在大家苦恼时,谢旭东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笔记本:“学校的刘老师根据记忆给我们梳理了一些代数和几何的基础知识,都在这本子上,一会儿我放在会议室里,大家相互传阅摘抄。” “此外,刘老师隔一天上午会过来一趟,大家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写下来,交到我这里,让刘老师给我们大家解惑。” “还是谢大哥有办法。”白小慧激动不已。 作为受惠者,秦姝玉点头。 谢旭东确实很好,有魄力有主意,还愿意无私的分享知识。 他是天生的领导者。 其他人都朝谢旭东投去了钦佩的目光。 谢旭东走到第一排的位置,将包放了下来,面向大家: “好了,大家都找座位坐下吧。如果谁手里有学习资源,可以拿出来分享,这样可以优秀摘抄刘老师整理的笔记。” “总共,贡献越大,资料抄写,老师答疑都优先考虑!” 对此大家都没意见。 只是门口很快响起一道不和谐的女声:“谢同志说得对。不过我觉得从一开始就应该筛选,人人都要有贡献才能进入这个学习小组,这样才能让咱们小组的资源越来越丰富,从而让大家都有更大的机率考上大学。” 秦姝玉回头,看着何彬扶着秦雪薇站在门口。 秦雪薇的肚子已经鼓了起来,身体有些笨重,但她这张嘴还是很能说。 而且秦姝玉感觉这话明显是奔着自己来的。 不过目前对学习小组没贡献,来蹭资源的又不止她一个,她没作声,静观其变。 谢旭东远远地瞥了她一眼:“那你有什么主意?” 秦雪薇笑着说:“谢同志,我觉得应该让没有贡献的然暂时退出,有了资源再进入,这样对大家都更公平。毕竟资料有限,大家相互传阅抄写也要费不少时间,人多不知道要轮多久,刘老师的答疑解惑时间更是有限。” 这话虽然不中听,但道理并不算有错。 尤其是老师解惑的时间,单一个刘老师是远远不够的,因为大家都有无数的问题想问。 在场的人立即分成了两派,一派是贡献了资源或有办法贡献的,一派是两手空空纯粹来蹭课的。 气氛一下子陷入了尴尬。 白小慧脸涨得通红,拉着秦姝玉低声说:“好像这个会议室是何彬妈给找的,何彬贡献不小,你跟秦雪薇是堂姐妹,能不能让她带咱们俩进来啊?” 秦姝玉苦笑叹气:“小慧,可能是我连累了你。” 上辈子秦雪薇没来学习小组,也没这一出,今天她突然冒出来说这种话,除了排除一部分蹭资源的年轻人,只怕也是想将她踢出去。 白小慧马上想起了秦姝玉差点跟何彬结婚的事,再看秦雪薇现在的肚子,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 她气得磨牙:“她怎么这么不要脸,这不是欺负人吗?” 是欺负人,但人家说得也没错,没贡献白蹭资源,让蹭是情分,不让是本分,没什么好怨的。 两世为人,秦姝玉比在场这些校友们看得更通透。 “小慧,你找找谢旭东,看他能不能把你拉进去吧。”秦姝玉说道。 白小慧抓住她的手:“那你怎么办?” 秦姝玉心里早有了对策。 有钱能使鬼推磨,秦雪薇以为单凭几句话就能垄断资源,那真是想太天真了。 在场的人有几个不缺钱的? 回头她私底下找几个性子软、手头很拮据的校友买一份手抄稿就是,他们学习小组有什么资料,要不了两天就能到她手里。 甚至有问题,她也可以写在纸上,让学校小组的人交到谢旭东手里,让刘老师帮着解惑。 这无非就是麻烦点,多花点钱罢了。 但卖了工作还剩一千多块,陆越的存折上还有几千,秦姝玉现在最不缺钱的就是钱。 如果花个几十几百块能够提高她的成绩,让她有更大概率考上大学,她相当乐意。 第111章 秦姝玉挖墙脚 秦姝玉将刚拿出来的本子、钢笔和书放进了书包里,拍了拍白小慧的肩膀:“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学习,以后我有什么不懂的就靠你了。” 白小慧紧咬着下唇,很是纠结,下意识地拉了一下秦姝玉:“姝玉,再等等,大家都没走呢……” 秦姝玉掰开她的手,低声说:“小慧,这跟你没关系,别冲动。” 说完,她背上书包就走。 见状,白小慧一咬唇,大声说:“等下,我跟你一起走,这种势利的学习小组不待也罢!” 说着快速收拾起了桌上的东西。 秦姝玉也没劝,大不了到时候把买的资料跟白小慧共享就是。 见她们两个女孩子都这么有骨气,还有几个自尊心比较强的年轻人也跟着收拾东西。 不过仍有几个虽然愤懑,脸涨得通红的年轻人,为了前程硬着头皮站在那没动。 秦姝玉没管这些。 上辈子虽然跟这些人一起学习过一个多月,但大家都闷头看书做题了,交情并不深,很多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她等着白小慧收拾好,道:“走吧。” 两人走出会议室,不可避免地要经过门口秦雪薇跟何彬的身边。 秦雪薇像是刚看到秦姝玉一样,捂住嘴装模作样地说:“哎呀,姝玉你也在啊?你不是嫁到长新区去了吗?我没想到你会来这里,不然刚才我就不那么说了。” 秦姝玉本来不想搭理她的,可她非要凑上来主动找削那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不用,看到你我就恶心,连书都看不下去。” 顿了顿,秦姝玉的目光扫过何彬,最后落在她凸起的小腹上:“贱男渣女,婊子配狗,你们俩是什么玩意儿自己心里清楚。别在我面前晃荡找事,不然我不介意在这慢慢说说你跟夏振的事。” 提起夏振,秦雪薇顿时脸色大变。 以前她有多舔夏振,现在就有多懊恼,恨不得从来不认识这么一个劳改犯。 何彬的反应也很大,声音陡然拔高:“秦姝玉,不管是从表哥还是从雪薇这里算,咱们都是亲戚,雪薇也不是故意的,你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秦姝玉又看了一眼秦雪薇的肚子,只回给他两个字:“蠢货!” 何彬不明所以,但心虚的秦雪薇却心肝一颤,探究地看了秦姝玉一眼。 秦姝玉眼中带着浓浓的嘲讽。 秦雪薇心下一凉,生怕秦姝玉说出什么引起何彬的怀疑,连忙拉了拉何彬,低声说:“算了,阿彬,姝玉不想认咱们就算了。” 说着委屈地让开了路。 时间宝贵,秦姝玉懒得理她,拉着白小慧就走。 两人出了会议室,走到外面的大门口就看到马云清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老远就高兴地挥手:“姝玉,姝玉……” “外婆,你怎么来了?”秦姝玉连忙上前。 马云清高兴地放下背上的柳条筐:“我给你带了点吃的。还有,阿越来信了,他帮你找到了代数》第一册、第二册,还有《立体几何》,不过其中有两本是手抄的。” “真的,那太好了。”秦姝玉接过信,打开一看,陆越这次的信很短只有一张,字迹也比以前潦草了许多。 信里,他说总共找到了三本书,还有五本是借别人的。因此先抄了两本,把手上的代数和几何教材寄给她先用着。 剩下的《高等数学讲义》、《物理》第二册、第三册抄完后,再连同《化学》第一册、第四册一块儿给她寄过来。 剩下的他会继续找,如果买不到也会尽量给她抄一份。 秦姝玉重新将信折叠起来,心里暖暖的,抬头就见白小慧眼巴巴地瞅着她。 秦姝玉笑着解释:“我爱人,他在海城帮我找到了八本书,分别是……不过有五本是手抄的,到时候咱们一起看。” “那真是太好了。”白小慧顿觉扬眉吐气,往会议室的方向看了一眼,轻哼道,“咱们一下子凑齐了《数理化自学丛书》的大半,看他们还怎么得意。” 这套书是1963年出版的,而且迄今为止总共就出版了那么一次,想找到可不容易。 陆越这可是给她送来了及时雨。 秦姝玉接过东西,对马云清说:“外婆,麻烦你跑这一趟了,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 马云清怕耽搁她学习:“成,你好好学习,阿越再寄书回来,我给你送过来。” 秦姝玉点了点头,目送走了外婆后,转身往回走。 白小慧诧异地跟上:“姝玉,咱们这是要回到学习小组吗?虽然我心里有点不舒服,但……算了,高考要紧,不跟他们置气了,不值得。” 秦姝玉侧头笑眯眯地看着她:“那你刚才还那么冲动。” 白小慧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我,我这不是太生气了吗?” “谢谢你,小慧。”秦姝玉敛了笑,认真地说。 她刚才虽然不需要白小慧力挺她,但有人站出来跟她在一起的感觉也很不错。 她对白小慧说:“回什么学习小组,咱们去挖墙角!” “挖墙角?挖什么墙角?”白小慧纳闷了。 秦姝玉只是笑了笑,没有解释,径自回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还有些僵持。 那几个没有“贡献”的年轻人面红耳赤地站在那不肯走。 坐着的人,有些面露不忍,有些不高兴。 好好一个学习小组,还没开始这气氛就弄成了这样子。 秦姝玉摇摇头,踏进会议室拍了拍手。 所有人齐刷刷地望了过来,何彬皱眉:“你不是要走吗?回来做什么?” 秦雪薇也用嘲讽的眼神看着秦姝玉。 秦姝玉才不搭理这两个自作多情的玩意儿,她扬了扬手里的书:“谢旭东、刘梅、张清澜……我总共找到了七本《数理化自学丛书》里的书,还有一本《高等数学讲义》,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组成一个学习小组,场地另找!” 第112章 何彬想甩掉学习小组这个包袱 “八本,真的假的?”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秦姝玉的手里的书。 离得近的一个男同学直接站了起来,凑到书的封面盯着看:“真的,真的是《代数》第一册。秦姝玉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多的书?” 其他人一听立马激动了起来,也顾不得秦姝玉没点他们的名了,当即就说:“秦姝玉同志,欢迎你加入咱们学习小组,共同进步。” 开什么玩笑,这么多书,他们还不知道要找多久才能找到呢。 只要秦姝玉加入学习小组就能共享,傻子才把她往外推呢。 就连何彬也没再开口反对。 秦姝玉觉得很好笑。 这些人先前怕他们这些没书的占了他们的便宜,任凭秦雪薇赶走她,现在又想让她回去做贡献,哪有那么好的事。 真当她是傻子吗? 她不接这话,只是看向谢旭东他们。 她一共点了六个人的名字。 这六人中有五个当年都考上了大学,还有一个刘梅只差了两分。 可以说,他们都是考大学的好苗子。 现在距高考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是拼不了勤奋的,因为几百万人哪个不勤奋呢? 这时候能考上大学的,要么是家里一直很重视学习,从小基础打得好,要么是学习能力很强,天生就是读书的料,要么两者兼而有之。 跟这样的强者组队,才能提高自己,自己有什么疑问或不懂的,问问大家也可能有答案。 而且他们作为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只要将来不犯什么大错,基本上都会混得不错,说是人中龙凤也不为过。 现在跟他们交好,以后也是一种人脉。 秦姝玉之所以想加入学习小组,不也是奔着这些人来的吗?现在可以说是去粗存精了。 谢旭东还没开口,刘梅蹭地站了起来,收拾东西:“可以。这乌烟瘴气的地方,也没法安心学习了。” 她开了头,张清澜也跟着站起来:“我也加入。我早说过了,学习小组弄个几个人的就行了,人多了屁事就是多。” 很快又有三人表态,最后只剩了谢旭东。 谢旭东叹了口气,把刘老师总结的代数知识放在桌子上:“作为组织者之一,是我没协调好,第一天就弄得大家都不愉快,我也无颜呆在学习小组,就此退出。” 见他都要走,大家顿时慌了:“谢哥,你别这样,不怪你。” “是啊,谢哥,你走了咱们学习小组怎么办啊?” …… 就连何彬也跟着挽留:“谢哥,你别走,以后咱们都听你的。” 谢旭东举手示意大家安静:“刘老师总结的代数知识我放这儿了,大家轮流抄写复习,至于刘老师来给大家解惑的事,还是按原计划,何彬你跟刘老师联系吧。就这样吧,祝大家前程似锦。” 说完,他拎着包走向秦姝玉几人。 秦姝玉笑着说:“欢迎谢同志加入,走吧,咱们出去说。” 一行人在众人各种复杂的目光中走出了会议室,迎面正好遇到先前走的那些人。 秦姝玉赶在他们开口之前道:“我们场地小,八个人已经很挤了,实在是抱歉。不过我们学习小组的资料都可以外传,等过几天我们这边的学习资料多了,可以借一些给你们抄一份供大家学习。” 几人有些失望,但对比秦雪薇的做法,秦姝玉愿意无偿共享资料已经很好了,于是纷纷道谢。 秦姝玉笑了笑,客气地说:“大家都是同学,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举手之劳而已,大家不必放在心上,再见。” 告别了这些同学,几人出了大门,站在路边,商量着去哪里。 秦姝玉早有了对策:“我们只有八个人,如果实在没地方去,可以去我家,就是我家有点远,在长新区。白天在我家堂屋学习,晚上女同学住我家,男同学去隔壁住我舅婆家,要还住不开,几百米我还有一间屋暂时空着。” 白小慧挽着她的胳膊:“姝玉,你家里这么多房间,你怎么不早说呀。” 秦姝玉笑着摇头:“不是我家的,是我舅婆的。舅婆家只有他们祖孙两个人,我家里也只有我和外婆。” 人口相对其他人简单了不止一点点。 只是这要一个多月太麻烦了。 谢旭东摇头:“长新区远了点,大家去我家吧,我爸妈大哥大嫂白天都在上班,弟妹去了学校,家里就我一个人,晚上各自回家。这样近一些,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老师或是张清澜的爸爸。” 张清澜踢了下石子,解释:“我爸念过大学,虽然好多都忘光了,但应该比咱们强点。” 刘梅从书包里拿出一溜的初中语文、高中语文,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大表哥的书,他特喜欢语文就把这些书给留下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上。” 秦姝玉一瞅,都是五六十年代的语文课本。 这完全用不上,因为她记得这一年的高考语文,就三道题目,作文、词语解释、问答,理科生只用写作文,不用管后面的两题。 她不想刘梅走弯路,咳了一声说:“语文要靠长期日积月累,现在临时抱佛脚效果恐怕不会很好,因为咱们也不知道今年的考题会是什么样。相对来说,数理化题型不管怎么变,都是围绕相同的知识点展开,只要掌握了相应的知识点就能拿分。” “没错,所以数理化是最容易在短期内提高分数的,这段时间咱们就重点复习数理化,大家有什么资源、人脉也都拿出来,共同进步。”谢旭东说。 刘梅不好意思地收起了书。 大家都没意见,直接去了谢旭东家。 谢旭东从包里又拿出一份代数整理知识,在大家疑惑的眼神中摸了摸鼻子:“刘老师给我后,我昨晚熬夜抄了一份。” 好家伙!难怪刚才给资料给得那么痛快呢,敢情是有备份。 大家都朝谢旭东竖起了大拇指。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咱们今天就来复习代数吧。” * 谢旭东这个主心骨一走,会议室里只剩了不到二十人,稀稀落落的,看起来萧条极了。 更重要的是人心不齐了。 本来有些人就因关系好的同学朋友被赶走心里不爽,这下见有关系学习好的谢旭东走了,秦姝玉这个有大量学习资料的人也被赶出去了,呆学习小组也没多少好处,当即就站了起来收拾东西。 “我跟我朋友一起去他家里学习。” “我也是,谢旭东都走了,这学习小组还有什么可待的?” …… 也有委婉一些的。 “我放不下我好朋友,先走了。” “这里离我家太远了,每天来回太耗时间了,我还是回家吧。” …… 不到十分钟时间,会议室里又走了一拨人,最后只剩下十来个,要么是跟秦雪薇、何彬关系很好的,要么是他们的同学。 十来个人面面相觑,看着何彬:“阿彬,现在怎么办?” 何彬能怎么办? 他只能安抚大家:“大家先把刘老师整理的代数知识抄一抄,其他资料也拿出来,各自抄一份,有什么不懂的,咱们相互问答。” 他这么做也没错。 但这些人所谓的资料很多都是以前的老书,五六十年代的都有,政治、语文、俄语教材、数学、物理等等。 老版本的教材比较艰涩,他们基础不好,很多都看不懂。 一天下来,何彬一直被人追着问问题,连复习的时间都没有,还不如自己在家学呢。 他意识到这样不行,回家后就跟秦雪薇商量:“我打算解散学习小组,咱们想办法加入谢旭东的学习小组。我打听过,他们那些人以前学习都挺好,家里长辈也有不少文化水平比较高的。” 秦雪薇虽然不大乐意去求秦姝玉,但也知轻重,道:“也行,你明天就装生病了留在家里,我给你请个假,你不去,估计那学习小组要不了几天就散了。” 第113章 夫妻生了隔阂 “你把这拿回来干什么?”陆司令看着摆在办公桌上的书,眉头皱得能挤死蚊子。 徐政委连忙解释:“陆越说这教材太珍贵了,不能白拿,他抄一份就可以了。另外,他还找到了《代数》第一册和《化学》第一册,多抄了一份,送给阿超。” “还是陆越想得周到,阿超也要参加高考,也需要这些书。他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也是关心阿超的前途。” 最后一句成功取悦了陆司令。 陆司令摇头,语气里既带着赞许又有着深深的遗憾:“他就跟他娘一样,心好,固执,恩怨分明,他怨我,也只怨我,对阿超和欢欢没一点怨言。哎,阿超能有他一半懂事就好了。” 徐政委笑道:“阿超不适合参军,性子还是很不错的,将来必有一番造化!” “就他那样?算了吧,他不给老子惹麻烦,老子就谢天谢地了。”提起文不成武不就的小儿子,陆司令就想叹气。 这个儿子真是半点都不像他,一个大男人软趴趴的,没点志气,怎么打骂都没用,就跟那烂泥一样扶不上墙。 还是从没养在身边的大儿子像他,倔强坚毅能吃苦。 除了入伍的时候他帮大儿子开了绿灯,后面的一直没管过他,他也在部队里闯出了一番天地。 只是这儿子哪点都好,就是不认他这个老子。 两个儿子,一个不成器,一个视他为陌生人,可真够糟心的。 陆司令这些年一直想修复父子关系,但一直没什么成效。 他揉了揉眉心:“陆越还说了什么?” 徐政委讪讪地笑了笑。 陆越装聋作哑,把书还给他,道了谢就完了,绝口不提陆司令,他也不好开口。 陆司令一看他这反应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摆了摆手:“柏山啊,我们家这些事让你费心了,你去忙吧。” 徐政委有些同情陆司令,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一个人物,可面对儿子,还是无可奈何。 想到那年陆越在西南执行任务受了伤送进急救室,陆司令一夜白头,他就心中不忍,宽慰道:“陆越还年轻,等他为人父母了,方知父母的不易,就会放下芥蒂了。” “柏山你不用安慰我,三个儿女都教成这样,我是个失败的父亲。”陆司令叹了口气,转而问道,“陆越那媳妇怎么样?” 徐政委都没见过,只能捡好听地说:“应该不错。陆越很上心,前几天才发动了指导员、教导员们帮忙抄书,今天听说出版社打算加印《代数》,他找了好些个要休假的战士去新华书店外排队帮他买书。” “等他媳妇来,我让她帮忙劝劝陆越。” 父子俩的脾气都硬,就缺个女人在中间说和。 陆司令当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回家却将这事放在了心上。 他把书还给了徐凤琴,问她:“你还借到了哪些书?” 徐凤琴翻了个白眼:“你不是让我不要去找别人吗?这些书怎么回事?眼巴巴地凑上去你儿子不领你的情?” “不是,陆越心里还是有阿超的。他只是抄了一份,就把书还给了我,说不能耽误阿超考试,下面两本是他找人给阿超抄的书。”陆司令专捡好的说。 那家伙就是会讨老头子欢心。 徐凤琴撇了撇嘴,上楼就拧着陆超的耳朵:“你赶紧给我学习。你瞅瞅,你爸张口闭口都是那个人,你要是不努力,当心咱们娘仨那天被你爸给赶出去。” “妈,你天天胡思乱想什么啊?你能不能饶了我,我看到书就头大。”陆超捂住耳朵哀嚎。 他看一会儿书就想睡觉。 高考什么的,他真不感兴趣,也不是那块料啊。 徐凤琴不依:“不行,你好好学,有什么不懂的去问宋教授。你可要好好努力,不然要是被个女人比了下去,你这脸往哪儿搁啊!” 比不过陆越也就算了,要是这傻儿子连陆越的媳妇都比不过那真是要气死她了。 陆超脸皱成了苦瓜:“妈,我一个大男人跟女人有什么好比的?赢了也不是什么多光彩的事。要不,你让陆欢也去参加高考,她赢了才好看嘛。” 徐凤琴一想还真是:“你小子总算是说了一句人话。” 她转身跑去了女儿的房间。 正趴在桌子上做布娃娃的陆欢听到她妈让她复习准备去参加高考,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我都毕业多少年,学校里学的那点早还给老师了。咱们家有陆超这个代表不就行了吗?” “不行,你们姐弟俩都要参加,回头我跟宋教授说,你们姐弟俩过去好好跟着她学。你要是没考上,我把你柜子里那堆玩意儿都给烧了。”徐凤琴早想到了拿捏女儿的法子。 陆欢生无可恋地趴在桌子上,她要离家出走。 * 有些人有资源不想学习,有些人没资源拼了命地钻营,只想找好资源拼一把。 为了甩掉这些没什么用的包袱,第二天何彬装病没去学习小组。 秦雪薇做面子去了一趟,不到中午就回来了,告诉他:“学习小组里的人今天见你没去,又走了一半,只有几个人了,我看那样子,也坚持不了两天了。” 何彬大大松了口气:“早点散了也好。你打听到谢旭东他们的学习小组在什么地方吗?” 提起这个,秦雪薇的眼底闪过一抹嫉妒:“在谢旭东家里。他们找了学校里以前教化学的李老师隔一天去帮他们答疑,听说还有张清澜他爸得了空也会去辅导他们,于洋有个舅舅答应帮他们梳理物理知识……” 何彬越听越是心动,这才是他组织学习小组想要的东西啊。 “我下去就去找谢旭东。”何彬当即站了起来,犹豫了片刻看着秦雪薇说,“你现在怀着身孕就别出门了,在家里学习吧。有什么不懂的晚上回来我教你。” 秦雪薇心底发凉。 要真这么体贴,那昨天今天干什么去了? 说到底,何彬还是怕她过去触怒了秦姝玉,秦姝玉不答应让他进谢旭东的学习小组,所以故意撇下她。 见她不说话,何彬轻轻捏着捏她的手:“薇薇,我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咱们俩都没工作,只有考上了,以后才会有更好的未来。” 秦雪薇压下心底的愤怒和不满,扯了扯嘴角:“知道了,我听你的。” 第114章 姝玉,你小姑子来了 当天吃过午饭,何彬就迫不及待地到了谢旭东家。 这时候,秦姝玉他们正在讨论代数的一个问题。 昨天经过商议,大家决定先复习代数,因为代数有两本教科书,还有刘老师总结的代数知识,资料比较齐全,也较容易入门。 几个人讨论得热火朝天就听到了门口传来敲门声。 谢旭东跑过去打开门,看到何彬,有些诧异:“何彬,你有什么事吗?” 何彬往里瞅了一眼,支支吾吾的:“我……那个,谢旭东,我能加入你们的学习小组吗?我爸帮我找到了一本《物理》。” 谢旭东内心是不排斥多一个人少一个人的。 但从昨天来看,秦姝玉跟何彬、秦雪薇明显不对付,凑一起指不定还有什么事呢,时间紧迫,他不想节外生枝。 一本书和八本书,这还用选择吗? 况且经过一天的相处,他发现秦姝玉的基础知识也比较牢固,学习能力强,举一反三,有时候他都要向秦姝玉请教。 放着漂亮、有资源、脑子灵活的队友不要,非要弄个是非多的? 他脑子还没进水呢。 谢旭东都没征求大家的意见就直接婉拒道:“不好意思,我家里小实在坐下更多的人了。我记得你们学校小组还有不少人吧?” 何彬苦笑:“你一走,大家都走了,今天都没几个人了。真的不能多加一个人吗?我……我就坐院子里也行。” “实在不好意思,昨天就好几个人来找过了,这口子实在不能开,不然没法向他们交代。”谢旭东客客气气地说,“你要是缺资料,过几天等我们这边资料多了,我有多余的也可以借给你抄一抄。” 话说到这份上,一般人都会打退堂鼓了。 但何彬不是,他低声道:“听说你爸厂子里需要一批烟机,比较急。我爸可以从中撮合,加紧先供应你们一些。” 这个人情不可谓不大,但何彬还是嫩了点。 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谢父是在宁安市卷烟厂做采购不假,但负责这事的是谢父的对头,两人面和心不和已久,谢父回家没少骂那人。 谢旭东巴不得机械厂使点绊子给老谢出气呢。 他义正言辞地说:“何彬,咱们是校友,同龄人,大家以同校情相交,不涉及其他。你这样是侮辱我的人格,我家不欢迎你!” 说完啪地关上了门,不给何彬任何说话的机会。 何彬吃了这么个闭门羹,心里不爽极了,晚上就将这事给家里讲了,何章恼火,觉得谢家太不给面子了,打定主意要拖一拖卷烟厂那边的机械。 反正这样的事,他们又不是没做过。 甚至,他还将本该交给烟厂的机器零件也以厂里现在还没有为由,拒绝交付。 却不想这一置气就出了事。 秋天正是烟叶丰收的季节,大堆大堆的烟叶收到卷烟厂堆积如山,却因为缺少烟机烘烤,再加上一场绵绵秋雨下来,导致不少烟叶发潮发霉,损失惨重。 卷烟厂没法完成今年的目标,厂领导一气之下将这事告到了市里。 卷烟厂可是纳税大户。 宁安市有不少厂子都是在卷烟工业税收的支持下发展起来的,比如今年建的水泥厂,前期投入大部分都是卷烟厂这边贡献的利润。 可以说,卷烟厂是市里的香饽饽之一。 厂领导告到市里,市里不可能不过问。 所以很快机械厂的领导被叫去了市里问话挨批。 机械厂领导挨了一顿排头不说,今年厂子的评优评先也没指望了,回到厂里大发雷霆,要求严查这事。 很快就查到了何章头上。 何章因一己之私,刻意刁难卷烟厂,扣留了本该给卷烟厂的机械零件,故意推迟烟机交货日期,影响了整个厂子的声誉。 机械厂当即就给了他处分,并张贴了告示。 何章的机械厂车间主任的头衔自然也被撸掉了。 辛辛苦苦奋斗二十年,好不容易从一个学徒成为管着上百人的车间主任,如今又因一念之差变回了一名普通工人,跟刚进厂的小年轻干一样的活。 这样巨大的落差让何章受不了,回家发了一通火不说,此后天天下班回来就是喝酒,喝多了就骂人,搞得何家乌烟瘴气的。 何彬理亏,也不敢触何章的霉头,借着要复习为借口,天天往外面跑。 秦雪薇也想开溜,奈何钱淑云盯着她:“就你那成绩,能考上才怪了?你不在家洗衣做饭,让阿彬没有后顾之忧地备考,天天挺着个大肚子往外面跑干什么?” 秦雪薇也确实无心学习。 她上学那会儿其实也不爱读书,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怎么打扮上去了,底子差,静不下心来学习,再加上怀孕容易疲倦,坐一会儿就觉得腰酸背痛,她对高考的热情只体现在嘴巴上。 但为了摆脱掉何家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她还是借口要复习跟着何彬出门了,只是白天她都跑回了娘家睡觉,偶尔看下书,等到傍晚又跟何彬一起回去。 * 秦姝玉还是在学习累了的时候,听谢旭东闲聊说起了这事。 她心情有些微妙。 上辈子何章可是在机械厂车间主任这个位置上干到了退休,要不是后来机械厂效益不行,他还想去申请竞聘副厂长的。 这辈子只是秦雪薇轻轻拨动了一下蝴蝶的翅膀,她再推波助澜一下,这事就往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跑了。 想到何章上辈子也是欺瞒他的真凶之一,秦姝玉心想这可真是报应。 从车间主任的位置撤下来,工资少一大截,以后退休工资也是普通工人的,再少她这么个血包做贡献,何家经济状况大不如前,也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如上辈子那样疼爱何怀秦这个病秧子了。 秦姝玉只是偶尔脑海中冒出这么个念头,很快又将这想法抛诸脑后了。 现在最要紧的是学习。 尤其是这辈子,她的学习环境比上辈子好多了,不但能够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共同努力,还几乎天天都有长辈指导解惑,回家也不用做家务伺候一堆的人,学习效率提高了许多。 秦姝玉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海绵,不停地吸收着各种知识。 只用了半个多月,她就学完了代数和几何,开始学习几何。 就在这时,一个出人意料的姑娘出现在她面前。 谢母拉着一身驼色羊毛风衣,皮肤白皙,眼神灵动的陆欢出现在院子里:“姝玉啊,你小姑子来找你了。” 第115章 离家出走 明明是第一次见陆欢,陌生得很,但秦姝玉有种直觉,这个年轻漂亮时髦,一看出身就极好的姑娘没有撒谎。 她真的是陆越的妹妹。 陆欢也在悄悄打量秦姝玉。 秦姝玉穿了一件蓝色的棉袄,同色系的长裤,乌黑浓密的头发用一条绣花浅蓝手帕包着,温婉大方。 不过最吸引陆欢的还是她那样熠熠生辉的眼睛,乌黑又明亮,仿佛能将人照得无所遁形。 只打了个照面,哪怕这个嫂子看起来比自己还小好几岁,精致的五官看起来还有几分稚嫩,但对上她沉静的眼神,陆欢就有一种面对陆越的感觉。 本来还咋咋呼呼的陆欢瞬间改变了态度,老老实实地说:“嫂子,我是陆欢,真的,不骗你,我这还有单位的介绍信呢……” 秦姝玉阻止了她的动作,将她拉出谢家:“我的朋友们还在复习,不要打扰他们,咱们出去说。” “哦,好。”陆欢将介绍信塞回了包里随着秦姝玉出了门。 秦姝玉没说话,径自带着她出了巷子,又往前走了好一会儿,最后停留在江甸区招待所外面,这才回过头来看着陆欢说:“你有介绍信,可以住招待所,如果身上的钱不够我可以借你一些。” 陆欢傻眼了,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家嫂子竟然是这个反应,跟她大哥如出一辙。 客气,疏离,冷淡。 看着秦姝玉没什么表情的小脸,她福至心灵,惊讶地问道:“嫂子,大哥没跟你提过我们?” 见秦姝玉没说话,她震惊得嘴巴张成了o形,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嫂子,我是大哥同父异……” 秦姝玉抬起手打断了她的话:“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对你们的关系不感兴趣。” 陆欢再一次深深地震撼了:“你,你一点都不关心我大哥吗?” 秦姝玉纠正她:“陆欢,这是两码事。我跟陆越结婚不单单是我们俩的事,也是两个家庭的事,但陆越给我的交代是,他父母早逝,无兄弟姐妹,家里就他一个人。” “不是,他跟爸在闹矛盾……”陆欢连忙解释。 秦姝玉再次打断她:“你还不明白吗?我是陆越的妻子,我会无条件站在他那边,如果他将你带到我面前,说这是我妹妹,那你就是我的小姑子。” 如果没有,那他们自然也没什么关系。 陆欢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手里紧紧拎着包,手足无措地站在那。 显然她也听明白了秦姝玉的意思。 秦姝玉看她的样子有点可怜。 但还是没松口,也没多问,因为陆越既然没告诉她,那就意味着这不重要或是没必要。 她不相信一向对自己很好的丈夫,难道要去相信别的人吗? 况且从陆欢这些说辞来看,秦姝玉也大概猜得出是怎么回事,不过是抛妻另娶又有了新家庭的烂俗戏码罢了。 两人都没说话,冰冷的寒风吹来,吹乱了秦姝玉鬓边松散的头发,她捂住鼻子打了个喷嚏,朝招待所里努了努嘴:“进去吧,外面冷,没什么事早点回家,别让家里人担心。” 陆欢跺了跺脚:“嫂……姝玉,我叫你姝玉总可以吧?我不要回去,我妈逼着我和弟弟复习参加高考,天天早上五点就叫我们起床学习,整天在家盯着我们,晚上十二点才让人睡觉。我实在受不了,买了张火车票跑你这儿躲一躲。” 秦姝玉有点羡慕嫉妒她。 这在有志大学的考生看来,绝对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但她好歹多活了一辈子,明白有些人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看到书就头痛,实在勉强不得。 “你回去好好跟她讲吧。快进去,我也要回去学习了,现在学习负担紧。”秦姝玉催促道。 陆欢眼巴巴地看着她,又回头瞅了眼灰扑扑的招待所:“姝玉,我能不能去跟你一起住啊?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打扰你的。” “不行,我现在也是借住在同学家。”秦姝玉一口拒绝,又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瞧出她的急切,陆欢嘟了嘟嘴,打开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两本书:“那好吧。姝玉,这两本化学书你没有,送给你了,再见!” “对了,我还做了一对娃娃送给你和大哥。” 说着她从包里翻出两个巴掌大的布娃娃,脸部描着模糊的五官。 两个娃娃都穿着绿军装,左边那个蓄着一头精干的短发头戴小巧的军帽,右边是个留着两条长辫子的姑娘。 很新奇,就是过二三十年送新婚夫妻都不过时。 她自己做的,那手倒是蛮巧的。 秦姝玉很喜欢这两个娃娃,书更是必须的,但她也不能白拿陆欢的东西。 陆欢这穿着打扮想必是不缺钱的,但缺不缺粮票就不好说了,全国粮票太难弄了,本地粮票她肯定没有,买或是换她也没门路。 想到这里,秦姝玉从口袋里将剩下的五斤多粮票全掏了出来:“谢谢,当我用粮票跟你换的。至于书,借我抄两天,如果你明天就要走的,那提前过来拿。” 陆欢摆手:“哎呀,不急不急,这本来就是送你的见面礼。” “你要是不收,那我也不能要你的东西。”秦姝玉也很坚决。 陆欢只得收了粮票,嘟囔道:“你跟大哥真是一个性子。” 秦姝玉装作没听见:“我走了,你尽快回家吧。” 说完就真的走了,留下陆欢可怜巴巴地站在招待所门口跺脚。 哎,嫂子跟大哥一样难搞。 看来这个家她跟阿超永远都翻不了身了。 秦姝玉可没想到她走了之后陆欢还有那么多内心戏。 她本是打算继续回去学习的,但转念一想,陆欢这明显是离家出走,保不齐她爹妈还在到处找她。 所以犹豫片刻,她还是拐弯去了邮局,给陆越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今天有个叫陆欢的姑娘,比我大几岁的样子……” “她来找你了?”陆越急切地打断了她。 秦姝玉一听就明白陆欢讲的果然是真的,温和地说:“对,我没搭理她,将她送去江甸区招待所,让她早点回去,估计她不会听我的。” 这姑娘一看就挺任性的。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陆越才开口:“姝玉,我家里……” 这次轮到秦姝玉打断他了:“这事不重要,以后咱们见了面有空再说,我得回去复习了,时间比较紧,等考完我再给你写信。” 陆越笑了,笑容通过话筒传到了秦姝玉耳朵里:“对,不重要。你好好复习,不用管陆欢,遇到困难打电话给我或是找鲁明他们。” 第116章 高考开始 挂断电话,陆越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 徐柏山着急地问道:“找到陆欢了?” 陆越眉头紧皱:“她去找我媳妇了。你让陆司令将人领回去,别妨碍我媳妇复习,下个月就要高考了。” 他是真的很烦。 虽然陆欢不像她妈和老头子那么烦人,但她千里迢迢跑去找秦姝玉就是令他很不爽,尤其是在这个紧张的节骨眼上。 虽然秦姝玉没说,但外婆写信告诉过他,现在秦姝玉他们简直是废寝忘食,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除了吃饭上厕所外,全用在了读书上。 她忙得给他写信的时间都没有。 陆欢这么跑过去不是添乱吗? 徐柏山看出了他的不爽,劝道:“我这就跟陆司令说。陆欢的性子你也知道,估计就是徐同志将她逼得太紧了,她又对你媳妇很好奇,所以就跑去了宁安,没什么坏心眼。” 她要有坏心眼,陆越又不是这个态度了。 陆越不想跟徐柏山扯这些:“反正你们赶紧将她弄走。” 徐柏山连忙答应,等他走后立即将电话打到陆司令家告知了这事。 知道女儿的下落,陆司令是既松了一口气又恼火,吩咐下面的人不用找后,他砰地将话筒放在话机上,指着徐凤琴:“你生的好女儿,一声不吭跑去了宁安。” 徐凤琴一天一夜没合眼了,眼睛肿得快眯成了一条缝,听到这话是又高兴又难过:“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这么缺心眼。” 招呼都不打跑去找陆越的媳妇,也不想想人家待不待见她。 徐凤琴顾不得跟丈夫吵架,连忙问道:“有那边的电话吗?我给欢欢打过去,让她赶紧回来,下个月都要高考了,她还到处跑。” “没有。”陆司令站起身,背着手,“她实在不想参加高考就算了。阿超,阿超也一样。” 陆司令这也是没办法,谁不希望儿女成龙成凤有出息,奈何姐弟俩实在不是这块料,打也打过,骂也骂过,都二十几岁的人了,还能怎么办? 可徐凤琴不这么想。 她觉得这是陆司令偏心,向着大的那个,不重视她的这一双子女。 而且她也好面子,自家两个孩子从小什么条件,陆越跟着他妈过的什么日子,到头来自己这两个孩子都比不上陆越,家属院那些爱嚼舌根的还不知道在背后怎么说她呢。 “不行,你看看你那些老战友家的娃,不是参军就是上大学的,咱们家也不能例外。阿超小时候你不也夸他很聪明吗?他肯定能行的。” 抓不住跑到天边的女儿,徐凤琴决定将全部的心思和精力都放到儿子身上。 “随便你。”陆司令也由着她去。 能考上最好,考不上也就折腾一个月了。 至于陆欢那,她要是能跟陆越媳妇搞好关系也不错。 他是拿这个油盐不进的儿子没辙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他媳妇。 * 秦姝玉说不管陆欢是真不管,将人送去招待所,打电话通知了陆越后,她又将所有的精力放到了复习上,甚至因为太忙连还书这事都给忘了。 还是第三天,这两天化学都抄了一本后,谢旭东提醒她:“秦姝玉同志,你不是说要还书吗?咱们已经抄了两本,错开复习就可以了。” “对哦,我忘了。”秦姝玉拍了拍脑门,让自己脑子清醒一点。 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今天阳光很好,风也比较小,大中午的晒晒太阳应该会很舒服。 最近这段时间忙着复习,她都不知道多久没出去晒太阳了。 秦姝玉当即带着书去招待所找陆欢,结果却扑了个空。 她只好问招待所的前台大姐。 大姐一边利落地织着毛衣,一边说:“那个高高的,瘦瘦的年轻姑娘啊,她一大早就出去了,得傍晚才回来,好像是去咱们市戏剧团了。” 秦姝玉…… 这姑娘可真是个自来熟,才来没两天就找到地方混了。 她既然自己找到了乐子,秦姝玉也就没管了,将包好的书交给前台:“大姐,等她回来麻烦你将这东西交给她。” 前台大姐答应了。 秦姝玉又回去学习了。 本以为这事就过去了,结果第二天大清早的陆欢就出现在了谢家门口,见到秦姝玉立马送上一包麦芽糖:“昨天在路上看到有个大叔挑着箩筐边走边敲,就买了一斤,我吃了好几块,可甜了,嫂……姝玉你尝尝。” 秦姝玉没接:“不用,你拿回去自己吃吧,我们得去学习了。” “哎呀,你们天天这么用脑子,消耗大,得吃点糖补补,拿着吧。我得去团里,今天还有排练呢。”陆欢将东西塞给秦姝玉,挥了挥手就跑了。 白小慧好奇地看了眼秦姝玉。 秦姝玉没解释,将东西拿进去招呼大家一块儿分了。 陆欢说得没错,天天复习太苦了,是得吃点甜的。 至于她有什么目的,秦姝玉又不傻,不外乎是想跟她搞好关系,通过她去软化陆越。 陆越结婚后带她去给母亲上坟都没提父亲一句,很显然对陆欢口里的爸怨言很大。 但这些是陆越的家事。 就像陆越不管她家这一堆糟心事一样,秦姝玉也不会去过问他家的,他怎么说,秦姝玉就怎么做。 至于陆欢给的这些东西,大不了她回头折算成钱,买成礼物还给她就是。 不想在这种小事上纠结,秦姝玉又将时间投入到了紧锣密鼓的学习中。 陆欢也不惹人厌,她三五天才出现一次,每次都会给秦姝玉带些吃的,有时候放在谢家,有时候放到白家,都是补充体力的糖果饼干之类的。 遇到了就跟秦姝玉打个照面,说两句话,遇不到就把东西给谢、白两家的人,让捎给她。 时间一长,大家都知道秦姝玉有个贴心的小姑子。 白小慧他们在学习之余偶尔会打趣秦姝玉,说她爱人自个儿没空回家陪她,就安排了小姑子回来陪她复习考试。 秦姝玉只是笑笑没说话。 时间就在这种紧张又急迫的气氛中度过,转眼就到了12月12日,a省高考的日子。 因为这一年的高考时间太紧迫了,所以各省都是自主命题,时间也不是统一的,各省市大概都安排在12月中下旬这段日子。 a省高考共两天,考试科目顺序的安排也跟后世不同。 第一天上午考政治,下午文科考史地,理科考理化,第二天上午数学,下午语文。 第三天上午报考外语专业的学生还需加试英语。 秦姝玉和很多朋友,包括何彬都分到了市一中的考场。 12日上午,八点半,秦姝玉拿着准考证和钢笔怀着紧张又期待的心情踏入了市一中。 第117章 致青春 第二次踏入熟悉的校园,熟悉的考场,哪怕事先已经做过了很多心理建设,但秦姝玉还是忍不住紧张。 这种紧张不是手发抖,心跳加速,而是频繁地想上厕所。 明明十几分钟前才上过厕所,但坐在这等着秦姝玉又想去厕所了,而且这种感觉随着考试的逼近越发严重。 低头看了眼时间,距考试还有十分钟完全来得及。 秦姝玉起身出了教室,又去上了一趟厕所。 出来后,为了缓解这种焦躁的情绪,她没有急着回教室,而是在外面逗留了两三分钟,吹了一会儿冷风,让自己平静后才重新踏入教室。 这时候监考老师已经来了,正在上面整理试卷,教室里也坐满了考生。 一间教室三十名考生,他们中有三十多岁年华不在的中年人,也有十八九岁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但无一例外,他们的眼神都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望,充满了对未来新生活的期盼。 对上周遭一双双明亮渴盼的眼睛,看着前方一道道笔挺的背影,秦姝玉的心倏地安静下来了。 她不再去想上辈子的遗憾,不再去想要是考得不好怎么办。 她提着笔低头认真的答题。 两个小时一晃而过,将写得满满的试卷交上去时,秦姝玉舒了口气。 她出门,跟白小慧他们碰头。 八个人里有六个都分在一中的考场。 大家见面,都没讨论今天的考题,而是抓紧时间吃饭,吃过饭又抓住最后的时间复习下午要考的理化。 虽然时间紧,但多看一道是一道,多学一个知识点是一个知识点,万一下午就考到了呢? 几分也很可能是云泥之别! 下午考理化,秦姝玉感觉比上午的政治卷简单多了,会就是会,实在不会先放着,写完了会的最后再来琢磨。 不像政治,“运用历史唯物主义关于社会基本矛盾的原理,简述我国进行经济体制改革和政治体制改革的必要性”这种问题,有很多种答案。 秦姝玉上午写的时候,每次动笔都要思考,自己这句话符合现在的社会背景吗?会不会太过了,毕竟政治觉悟也是个很重要的考量标准。 她宁可少写,也不能写错。 好在第二天上午的数学也是跟理化一样,每道题都只有一个标准的答案。 秦姝玉写得很顺利,虽然仍有不少不会的,但比起上辈子空了一大半的试卷,这辈子已经好很多了。 不过对秦姝玉而言最轻松的还是语文。 因为理科语文考试只需写一篇作文。 而秦姝玉一直记得这篇命题作文的范畴,她在家里早就写过好多遍,翻来覆去的修改,然后背得滚瓜烂熟。 所以拿到试卷,确定命题没变后,秦姝玉下笔如有神,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写完了作文,还认真检查了一遍,修改好了错字。 写完作文,秦姝玉没有提前交卷,她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听着四周传来的沙沙沙声,看着前排考生奋笔疾书,心里有种奇异的安宁感。 直到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她才起身带着钢笔和准考证出了教室。 刚踏出教室,她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下雪了”。 秦姝玉立即抬头望去,只见洋洋洒洒的雪花从天空中飘落下来,美不胜收,仿佛是在为这场迟来的高考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秦姝玉走到操场中,仰起头,摊开手心面朝天空。 一朵皎洁的雪花落在她的掌心,凉凉的。 “姝玉,姝玉……”不远处传来了白小慧激动的喊声。 秦姝玉循声望过去,只见穿着一身灰色棉袄的白小慧穿过洋洋洒洒的雪花,穿过喧嚣的人群冲到她面前,给了她一个紧张的拥抱:“姝玉,我们考完了!” 秦姝玉回以她一个热烈的拥抱:“是啊,我们考完了!” “大学,我来了!”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激起了无数的考生的热情,他们扯开嗓子激动地呐喊。 秦姝玉两只手放在嘴巴做喇叭状,跟着大喊:“大学,我来了!” 白小慧也跟着喊。 喊声一阵高过一阵。 多么恣意张扬又美好的青春啊! 直到嗓子都喊哑了,声音渐渐小了下来,秦姝玉侧头跟白小慧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笑了。 “走吧,出去跟谢旭东他们汇合。”两人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到校外便瞧见了谢旭东他们。 打过招呼后,大家最关心的当然还是成绩,路上就忍不住开始对起题来,语文和政治没什么好对的,因为这两科目主观性比较强。 大家主要对的都是理化和数学的题目。 要是答案都一样,大家都会很开心,对不上,人数少的那一方就开始嚎两嗓子。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谢旭东家。 这时候大家才反应过来:“哎呀,都考完了,咱们还来老谢家干什么?” 可不是,一个多月都养成惯性了。 大家相视一笑,都没有走,谢旭东说:“今天在我家庆祝一顿,咱们包饺子、炸花生米、喝酒!” 八个人商量了一番,平摊凑了钱和票,包了一顿鸡蛋韭菜馅的饺子,坐在他们复习的桌子旁,一边吃东西,一边畅想未来。 谢旭东仰头喝了一口酒,笑着说:“今年的考题挺难的,准备时间也不够,所以估计都会错很多。我觉得我们已经答得不错了,应该都能上大学,大家不要急。” 他这话是在宽慰对答案时跟大家很多题不一样的刘梅和白小慧。 秦姝玉放下筷子,肯定地说:“是啊,我觉得我们八个人都能上大学,是宁安第一支全员上大学的学习小组。” 如果说谢旭东的话更多的是安慰,那秦姝玉则说的是实话。 他们八个人中,上辈子,除了她、白小慧和刘梅,其余五个人上辈子都考上了。 白小慧和刘梅也只差了几分而已,这辈子他们更努力,资源也更多更集中,考上应该问题不大。 至于秦姝玉,她觉得自己也没问题。 她复习得比他们早,作文更是十拿九稳,理化和数学很多题都跟谢旭东他们的答案差不多,可能政治会差一点,但考上应该问题不大。 白小慧虽有些忐忑也不想扫兴,举起酒杯:“对,我们都能考上。来,祝友情,祝我们美好的未来!” 大家共同举杯,畅想未来,聊了许多,聊理想,聊工作,聊音乐……畅所欲言,最后又一起唱起了今年很流行的一首歌《在那遥远的地方》。 无论过去多少年,秦姝玉都会永远记得这段难忘的岁月,记得这个难忘的夜晚。 第118章 给陆欢送行 考试完,秦姝玉也该回家了。 14号这天上午,秦姝玉收拾好了行李,跟白小慧道别。 白小慧挽着她的胳膊:“姝玉,真舍不得你呀。考完了试,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心空落落的。” 其实秦姝玉也有这种感觉,奋斗了好几个月的目标完成了,人骤然停歇下来,有种不知所措的茫然。 她笑着问白小慧:“那你要不要去我家玩几天?我家里就只有我和外婆,咱们可以涮锅子吃。” 她想吃火锅了,这会儿还没有,只能自己做,好在虽然没有麻辣火锅料,但她夏天的时候做了几瓶番茄酱,可以用那个做番茄锅底。 大冬天的,来上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别提有多美了。 白小慧撅了撅嘴:“我倒是想,但我要去上班了。单位给我放了一个多月的假,让我好好复习,对我已经够好了。考试完了我还在外面玩不像话。” 秦姝玉理解她,拉着她的胳膊说:“那你寻个周日来我家里玩。” “嗯,希望我们都能考上吧,要是考上了又能在一个城市了。”白小慧恋恋不舍地说。 这次高考是在考前就报了志愿。 但这时候信息闭塞,还没有报考指南,许多考生对高校的了解少之又少,甚至很多人除了全国最顶尖最知名的院校,其他地方性的大学都不清楚,仅仅只能叫得出几所本省的大学。 不了解,时间又仓促,因此填报志愿的时候,很多人都是茫然的。 但秦姝玉因为陆越的缘故,也因为海城是沿海经济最活跃的城市之一,她一早就决定了要报海城财经大学的会计系。 这个专业的同学出来大部分都会进银行,还有一些大型国企或是政府部门。 秦姝玉不管是去单位上班,还是自己下海做生意,懂账都不容易被人糊弄。而且万一要搞借贷,找相关部门的人帮忙,也比较好找同学和校友。 反正嘛,他们这个学校的人出来大部分都是搞钱的,她就喜欢这种校友。 所以她的目标相当明确。 学校小组里其他人犹犹豫豫的,看她这么利索,干脆也跟着她填。 除了张清澜和另一个同学报了本省的大学,其余五人都跟秦姝玉一块儿报了海城的大学,白小慧心里没底,怕分数不够,因此报了海城建筑专科学校。 甚至连何彬那个家伙瞅见他们清一色的报了海城的学校,也跟着白小慧报了海城建筑专科学校。 这些都是秦姝玉重生后带来的小小变化。 她笑着对白小慧说:“咱们都能考上的,过完年一起去海城。” 两人相视一笑,白小慧将秦姝玉送到门口,拉开门,好几天没见的陆欢又出现了。 她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大衣,里面是一件黑色的毛衣,永远不过时的搭配,在这个年代可以说是非常有时髦感了,不愧是戏剧团的演员。 “姝玉,你考得怎么样?”陆欢上前就热情地拉着秦姝玉。 秦姝玉有点不习惯,假借着拎行李的动作挣脱开她的手,笑着说:“还不错。小慧,你回去吧,我走了。” 挥了挥手,她跟陆欢一起出了巷子。 一路上陆欢都叽叽喳喳的:“那你肯定考得不错,昨天我听他们说今年的考题好难,好多考生出来都哭了。” 秦姝玉点头:“确实,今年时间太短了,大家都没做好准备。” 这对很多考生来说是命运的转折,以后是待业青年、工厂临时工,还是大学生,毕业就分配工作当上国家干部,都在昨天决定了。 不过陆欢这也太自来熟了。 她才来宁安一个月不到,就混得比她这个本地人还熟的感觉,什么消息都知道。 走出巷子,秦姝玉要去搭公交车,陆欢还在后面跟着。 秦姝玉有点拿她没辙,因为这姑娘虽然自来熟,但很有分寸感,她忙着复习那段时间,这姑娘每次出现就几分钟,送的东西也不是很贵重的那种,不会太让人有心理负担。 “你今天不去戏剧团?”秦姝玉停下脚步问道。 陆欢摆手:“今天请假。” 说完她自个儿又乐了:“我又不是宁安戏剧团的正式成员,去不去都无所谓啦,不去也没人找我。” 这倒是,但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秦姝玉认真地问她:“现在高考都结束了,没人逼着你学习了,你还不回家?” 提起这事,陆欢的俏脸一下子皱成了苦瓜:“回去要挨骂很久啦。” 真不想回去。 一回去,她妈不是骂她爸偏心,就是嫌她跟阿超没出息,再不然就是给她相亲。 “但你也不可能永远逃避,一直不回去。”秦姝玉一阵见血。 陆欢很苦恼,挽着秦姝玉的胳膊说:“嫂……姝玉,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海城吧,你还没去海城玩过吧?我带你去玩。走嘛,你就不想见见大哥吗?” 秦姝玉摇头:“不行,我还要等录取通知书。” 其实还有一个多月才会来录取通知书。 但这一来一回的太麻烦了,而且过完年她就要去海城了,以后一年只能回来一两次,她想多陪陪外婆。 当然也有个重要的原因,她不想掺和进陆家的事里。 她不想陆越为难,她也会无条件站在陆越这边,不管陆欢给她多少糖衣炮弹都没用。 见陆欢苦着一张脸,秦姝玉叹了口气道:“出来这么久,你家里应该挺担心你的,回去吧。你要想去我家,那今天就跟我一起去,吃顿便饭,当是给你践行。” 陆欢一听又高兴了:“好啊,嫂子吃什么,咱们去买。对了,听说你家里还有个外婆,她喜欢吃什么?我第一次上门,不能空着手吧。” 秦姝玉被她吵得头痛:“你还没结婚,是孩子,上门带个人带张嘴就行了。” 第119章 戳陆欢心窝子 陆欢看什么都好奇。 下了公交车,踏进青石板铺就的小巷,她歪头打量着两侧灰扑扑的瓦房:“这就是大哥长大的地方吗?” 冬日的薄雾笼罩在小巷中,跟烟囱里冒出的白烟纠缠在一起,烟雾缭绕,朦朦胧胧的,像是诗人描绘的世外桃源。 但生活从来不是世外桃源。 秦姝玉轻轻颔首,没有多言,带着陆欢穿过了长长的被水雾打湿的地面,来到家门口。 她轻轻推开门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羊肉香味。 “外婆,我回来了,你煮了羊肉吗?” 闻言,马云清拿着铲子就从厨房里跑了出来:“今天运气好,碰到卖羊肉的了。你考得怎么样……你朋友啊,快里面坐。” 秦姝玉上前挽住她没拿铲子的那只手,笑盈盈地说:“考得不错。这是我前不久认识的一个朋友,陆欢。” 陆欢连忙乖巧地喊道:“外婆,您好,招呼都没打就上门,叨扰了。” “来者是客,小姑娘别客气,先坐一会儿,饭很快就好了。”马云清先招呼了陆欢,又问秦姝玉,“怎么没叫小慧一块儿来家里玩玩呢?你打扰人家那么久。” “叫了,她要去上班,说等周日有了空再过来找我玩。”秦姝玉解释了一句,又问,“外婆,需要我帮忙吗?” 马云清将她推出去:“不用,你陪你朋友。” 秦姝玉只好将陆欢领进了她的房间。 秦姝玉的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靠窗还有一个小书桌,其他都没了。 陆欢喃喃:“这是大哥以前住过的房间吗?” 秦姝玉解下围巾,摇头道:“不是,这是我在娘家的房间。你要是想看陆越长大的地方,吃过饭我带你去。” “真的!谢谢嫂……姝玉。”陆欢高兴地说。 秦姝玉放好行李,找出一个盘子装了些花生和水果糖放到陆欢面前:“吃饭还要等一会儿,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然后她也坐到了旁边,跟陆欢随意闲聊了起来,聊的都是天气,还有陆欢这阵子去宁安市戏剧团做什么之类的。 不一会儿马云清就叫她们出去吃饭了。 马云清做了一锅羊肉汤,汤底雪白,羊肉中混杂着几片白白的萝卜,最上面洒了几粒红色的枸杞和翠绿的香菜做点缀,颜色搭配极好,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外婆,你做的羊肉汤真香啊,又好吃又好看。”陆欢坐下就夸。 马云清也很高兴,说:“喜欢那你多吃点。”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吃过饭,秦姝玉对马云清说:“外婆,我带陆欢在附近溜达溜达。” “嗯,去吧,有空记得给阿越打个电话,前阵子他的信你都没回。”马云清提醒她。 秦姝玉点头:“知道了。” 她重新戴上围巾,领着陆欢去了陆越母子俩住了十几年的小屋。 因为好几个月没住人,打开门一股发霉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秦姝玉咳了一声,先去打开窗户。 但这老房子的窗户很小,而且并不朝南,光线不好,哪怕是开着窗户,屋子里也暗沉沉的,透着一股子凉意。 秦姝玉退了两步,拉下门侧的电灯开关,房子里总算是明亮了起来。 陆欢环顾四周,地面铺得整整齐齐,墙壁上贴着干净的报纸,最里面是一张原木色的木床,很新,旁边还有两个旧柜子和一张吃饭的小桌子。 陈设比较简陋,房间也不大,整体比较温馨整洁。 但秦姝玉下一句话就打破了她的这种认知。 秦姝玉指着地面说:“你看地面有的新有的旧,因为这一片原本坑坑洼洼的泥土地面,还是我们要结婚时陆越去买了一包水泥回家混着泥土碎石子自己抹的。他到底不是专业干这个的,抹得不是很平,这里,还有这都凹了一块。” 接着她走到墙边,掀起一块裂了个小口的报纸,露出下面黑乎乎的墙壁:“这报纸还是我跟他一起贴的。第一次来的时候,这墙壁黑乎乎的,跟锅底一样。” “还有这张床,我们结婚那会儿买的。以前那张有一条腿都断了,下面用砖头垫上的,躺上去就叽咕叽咕的响,生怕塌了。” 秦姝玉仿若没看到陆欢骤然变得难看的脸色,走到床前拉了下挂在铁丝上面的帘子,布帘一展将房间一分为二。 “阿越长到十来岁后,再跟着他妈妈一起睡就不合适了,所以他们弄了个帘子隔开。阿越睡里面,他妈妈找人打了张躺椅放下来,晚上睡觉,白天折叠起来放墙边免得占地方。” 陆欢紧紧抿着唇,眼眶不自觉地红了。 秦姝玉看了她一眼,继续说:“好不容易阿越长大了,他们母子的日子眼看着要好起来了,他妈又生了病。那年阿越才15岁,整天在家和医院、学校之间来回跑,都没个人搭把手。” “哦,你不知道吧,他妈老家遭了洪水,他们家是逃难来的宁安,亲戚散的散,死的死,只有一个姨妈在宁安。但那个姨妈很不待见阿越,觉得是他拖累了他妈,多次劝他妈将他送走,两家早不来往了。” “但他妈妈生病需要一批进口的药物,他没钱,厚着脸皮上门借钱,他姨妈连门都没开,他就那么何家门口站了半夜,好像也是这个季节,那天风好大。半夜,他从江甸区走了半夜才回到这里……” “别说了!”陆欢捂住嘴,忍不住哭了起来。 秦姝玉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不是很想知道陆越是怎么长大的吗?一个年轻漂亮的寡妇带着个孩子,没有父母亲族帮衬,你觉得他是怎么长大的?” “被人骂野种,半夜醉鬼敲门,二流子骚扰,亲姨妈嫌弃,在学校受了欺负怕母亲为难也不能回家说……你还想知道什么?” 陆欢蹲下身,雪白的大衣拖到了地上。 她抱着头,低声啜泣:“对不起,我没有坏心的,我,我就是想多了解了解他,我一直以有他这个大哥为傲。” 秦姝玉没有说话。 照理来说,上一辈的恩怨不应该牵扯到下一辈。 但陆欢是既得利益者,她还跑来用好奇的目光去打探陆越曾经的生活。 哪怕没有恶意,但她的这种天真、娇憨也让秦姝玉心里也很不舒服。 当她穿着新衣服捧着糖果欢欢喜喜过年时,陆越可能跟着母亲在挨冻。 她能够不想念书就任性地跑到千里之外,招待所想住多久住多久,国营饭店天天吃,陆越却可能在出生入死执行任务。 …… 这些对陆越公平吗? 仅仅是她没有恶意,仅仅是他们是来释放善意的,她跟陆越就得无条件接受吗? 秦姝玉不是陆越,她没经历过他们母子的苦,所以也不会劝陆越原谅,说什么过去的都过去了。 她只会与他站在一起,捅那些给他带来不痛快的人的心窝子! 第120章 开始发放录取通知书 “姝玉,这谁啊?怎么哭了?”出了陆越家,遇到糖果厂家属院的熟人,看陆欢哭得眼睛都肿了,纷纷关切地问道。 秦姝玉扯了扯嘴角:“一个朋友,刚才不小心撞到鼻子,太痛了。” 陆欢将下巴缩在红色的围巾里,一声不吭,再也不想向任何人说,她是陆越的妹妹。 秦姝玉也没多言,沉默着将她送到了公交车站。 两人安静地站着,等了一会儿,陆欢的情绪终于稳定了许多。 她睁着一对红通通的眼睛对秦姝玉说:“对不起。我的出现给你带来了许多困扰吧,真的很对不起。我妈一直骂我缺心眼,我以前还不肯承认。但我好像真的什么都做不好,很容易把事情搞砸。” 秦姝玉没有安慰她。 陆欢确实不是什么娇蛮的大小姐,也不像夏振那样一身的恶习。 她只是天真了点,任性了点,不谙世事了点。 可她的这些特质只会衬得陆越童年过得很惨。 人心都是偏的,秦姝玉没法不计较。 她淡淡地说:“不困扰,过去一个月,在我心中,什么事什么人都没有高考重要。” 陆欢被噎了下,苦笑着抿嘴,又有些羡慕的看着秦姝玉:“你比我小好几岁,却比我懂事,学习也刻苦有目标,不像我,什么都做不好。” 秦姝玉嘴角漾起嘲讽的弧度。 要是可以,谁愿意懂事? 陆欢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随便换个家庭,她能二十几岁了还想一出是一出,说离家出走就跑到千里之外,一走就是几十天? “车来了。”秦姝玉提醒。 陆欢扭头看了一眼,又回头看着秦姝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嗯,那我走了。我明天就回去了……” 秦姝玉点点头:“一路顺风。” 陆欢再次感受到秦姝玉打从心底里的不欢迎,吸了吸鼻子,跳上了公交车。 公交车缓缓驶离,秦姝玉将双手插进兜里,顶着寒风快步跑向邮局。 昨天下了雪,今天天气特别冷,加上是工作日,邮局打电话的人也不多。 秦姝玉去的时候刚巧没人,连队都不用排了,她赶紧给陆越打去了电话。 “考完了?”陆越拿起电话就问。 秦姝玉笑了笑,跟他分享这次难得的体验:“嗯,昨天考完的。考第一科的时候我好紧张,坐在那老想上厕所,到下午才慢慢适应。我觉得考得还行。” “嗯,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陆越先肯定了她一番,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过来?我托人提前给你买票,过年期间火车票不好买,外婆也一起来吧,我打个报告申请住房。” 秦姝玉婉拒:“外婆不想来,你还是别申请房子了,咱们又不常住,占着不好。至于火车票,买年后的吧,我还要等录取通知书呢。” 不管她考不考得上,秦姝玉都不打算去随军住家属院。 因为军区家属院比较偏,距市区有一段距离。 如果考上了大学,她也没空每周都去,申请了房子却不怎么住,别人可能会有意见。 要是没考上,她打算做买卖,住家属院也不方便。 陆越没想那么多,因为总机那边是能听到他这通电话的,他也不好说其他的,只能委婉地表示:“嗯,那我就买大年初二的,你看成吗?我把假调到那几天,带你逛逛海城。” 秦姝玉想了一下说:“初四吧,初二有点早。” 她记得上辈子她从医院醒来后已经过完年了,那时候录取通知书也下来了,为了谨慎起见,多预备两天。 “好。”陆越点头答应。 秦姝玉最后提起了陆欢:“我今天带她去了一趟老房子那里。她说明天就坐车回去。” 陆越早把她给忘了:“她一直呆在宁安?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不过她今天走的时候哭了,会不会给你添麻烦?”秦姝玉问得比较隐晦。 陆越瞬间懂了她的意思,轻哼道:“你帮他们把女儿弄回来,陆司令两口子感谢你还来不及,怎么能叫麻烦呢。” 秦姝玉觉得他这话明显是说给别人听的,不由乐了:“那就好,我先挂了,回去给你写信。” “嗯,我去财大那边找找房子,你早点过来。”最后陆越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秦姝玉听懂了他的暗示,脸一下子烧了起来:“知道了。” 然后不给陆越说话的机会,她赶紧挂了电话。 回到家,马云清看她一个人问道:“陆欢那姑娘呢?” “走了。”秦姝玉在炉子边烤手,头也没抬地说。 马云清又问:“她什么人?” 老太太火眼金睛,早察觉到了秦姝玉客套之下的疏离。 疏离还带回家,那应该是不得不应酬。 秦姝玉也没瞒她:“陆越同父异母的妹妹。陆越不怎么待见他们一家子,我也懒得关心。” 马云清想想陆欢比秦姝玉大了好几岁还一副娇憨天真的模样,再加上穿的大衣小皮鞋,心里有了猜测:“阿越不说,你也别过问。他家那边的事让他处理。” “知道了,外婆。”秦姝玉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 * 高考完,白小慧他们还要上班,秦姝玉就没什么事做了,整天等着录取通知书,时间仿佛一下子变得无比的漫长。 秦姝玉觉得这是太闲了所致。 所以她干脆给自己找了点活做。 冬季最不缺的蔬菜就是萝卜白菜,非常便宜,本地的白萝卜洗干净切掉了缨的只需两分钱一斤。 秦姝玉买了许多萝卜做萝卜干。 做完萝卜干,看天气好,她又买了一些雪里红做梅干菜。 陆越在信里说,他的战友帮忙找书、抄书,秦姝玉也没什么好送的,干脆做一些自己拿手的咸菜送人,既不贵重又能体现自己的一番心意。 忙忙碌碌,很快就进入了腊月。 到腊月中下旬,县里开始有人收到录取通知书了。 第121章 何怀秦,欢迎来到这个世界上 但秦姝玉没等来录取通知书,而是先等到了秦雪薇生孩子的消息。 高考太忙,加上好一阵子没见到秦家人,她都忘了秦雪薇生孩子就是在这段时间。 想到何怀秦降临在了这个世界上,秦姝玉的嘴角就不受控制地往上翘:“生了个儿子吧!” 语气笃定,甚至带着隐隐的兴奋。 秦建新没听出来,还在那高兴地说:“可不是,生了个大胖小子,何家可高兴了。你也去沾沾喜气,早点给你男人生个儿子。” “我男人都不在家,你催我生儿子,安的什么心?怎么,想一女多嫁,破坏军婚?这可是犯法的,要坐牢的!”秦姝玉感觉秦建新是缺乏敲打,老毛病又犯了,她不介意给他提个醒。 秦建新被她这一说,连忙改口:“我没这个意思,我是为你好,没儿子怎么在婆家立足?你现在年轻漂亮,男人不在乎这个,等你年纪大了,还没儿子,你瞅你男人急不急!” 所以他当年就是这么看她妈的? 秦姝玉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我男人他再急也顶多就跟我离婚另娶,不会干出跟自家嫂子私通的丑事。” 被揭了老底的秦建新老脸一红,恼羞成怒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素来主意大,我也管不了你。不说这个了,听说你男人是阿彬的表哥,你跟雪薇又是堂姐妹,都是亲戚,你怎么也上门看看。” “秦雪薇让你来的?”秦姝玉直接挑明。 秦建新支吾了一下:“雪薇也是想你了,咱们家就你们两姐妹,到底一块儿长大,你也真狠得下心,这么久都不回来看你老子,也不去看雪薇……” “行了,知道了,我明天就去。”秦姝玉懒得听他废话,直接打断了他。 要是老秦家别的亲戚生了儿子,秦姝玉就不去了。 但秦雪薇生的儿子,她可一定要去看看,去看看这个孩子是不是何怀秦,不亲眼看看她不那么确定,毕竟这辈子还是有很多细微的变化。 秦建新没想到秦姝玉竟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让他提前准备好的一堆说辞都没了用武之地。 他诧异地看着秦姝玉,竟然从她脸上看到了高兴。 也许这丫头还有点良心,秦建新缓和了语气提醒:“成,那你明天一定要来哦。” 秦姝玉点头:“一定去,你赶紧回去吧,一会儿天要黑了。” 说完这句敷衍的话,秦姝玉都没叫他进门坐一下,直接将门给关了。 回到屋,马云清沉着脸问:“那个不要脸的又找你做什么?” “秦雪薇生了个儿子,叫我明天去看看。”秦姝玉喝了一口热水,乐呵呵地说,“又不是他孙子,他得瑟个什么劲儿。” 马云清有些担忧:“他们特意来叫你干什么?别是没安好心吧。” 秦姝玉也想到了这点:“我明天去叫上大伯他们一块儿去。” “那也行,多几个人,他们有什么歪主意也没法打。”马云清也赞同。 秦姝玉点头:“大伯大伯母他们什么时候有空我就什么时候去。” 简单跟马云清聊了几句,秦姝玉回到屋再也无法抑制脸上的笑容。 真是太好了! 秦雪薇肚子里这个孩子总算是出生了! 自重生以来,秦姝玉可是一直在盼着这个孩子出生,甚至对秦雪薇跟何彬“心慈手软”,如今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想到明天就能见到何怀秦,哪怕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秦姝玉都激动得睡不着。 所以次日上午吃过午饭,她就跑去了廖芳家找秦建平。 秦建平上晚班,白天也在家,听说了她的来意,点头道:“我前天去了一趟,,她那时候刚生,乱糟糟的,当时也没说上几句话就回来了。你大伯母说抽个时间再去看看,那就中午吧,我去厂子里找她。” “成。”秦姝玉答应。 快到中午时,廖芳跟着秦建平从厂子里回来,换下了工服,对秦姝玉说:“虽说没什么来往,可到底是你大伯的闺女,昨天我托人去乡下帮忙买了五十个鸡蛋、一只老母鸡给她做月子,再给十块钱。你要没准备,我匀二十个鸡蛋给你。” 秦姝玉本打算空着手去的,廖芳这么一匀总数也不变,她就做做样子吧。 “还是大伯母想得周到,我妈去得早,家里也没个女性长辈教导我这些礼节,你要不提醒,我今天就出丑了。不过这二十个鸡蛋的钱算大伯母你帮我买的。” 说着秦姝玉掏出一块钱塞给廖芳。 廖芳推辞了一下才收起来:“你这孩子真是太客气了!” 准备好了东西,一行三人趁着午休的时间去了何家。 何家这会儿正热闹着呢。 秦雪薇头胎就生了儿子,他们老何家有后了,这几天钱淑云做梦都是笑着的。 亲戚朋友街坊邻居也有不少来送东西的,关系近一点的礼送得重一些,远一些的就十来个鸡蛋。 这时候也不兴办什么满月酒,大家过来其实就是添点东西给产妇补补身体,让孩子有奶喝的,所以放下东西聊会天就走。 倒是汪萍这个亲妈和秦建新这个亲叔叔一直留在何家。 秦姝玉他们赶到的时候,正好碰到几人在吃饭。 双方一打照面,都有些尴尬。 汪萍看着比她年轻好几岁,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自信满满的廖芳,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端着碗,目光从秦建平和秦建新两兄弟身上扫过时,这种酸溜溜的情绪更是到达了顶峰。 秦建平原本的长相是不如秦建新的,只是短短半年时间,他就像变了个人,脸上长了一些肉,气色好了不少,胡子剃得干干净净的,身上是一件五成新的军大衣,衬得他都多了几分气质,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人人嫌的憨货。 反观秦建新,四个月的扛水泥工作,他手上的皮肤掉了长,长了掉,皲裂开来,像是老树皮一样,擦过皮肤都刮得人生疼,更别提他的头发也白了许多,眼角的皱纹更深了,现在看起来比秦建平还老。 而且这么辛苦,拿回家的钱还只有以前工资的一半。 说他吧,他还不高兴,发了工资就跟那群没出息的工友一起去喝酒,喝得酩酊大醉才回家。 秦姝玉看出了汪萍和秦建新的不爽,但她不在意。 她现在更关心一个事:“大伯,大伯母下午还要上班,咱们先去看看雪薇姐和孩子吧。” “诶,对,先看孩子。”秦建平看着前妻和兄弟也有些不自然。 秦家的丑事闹得都上报纸了,钱淑云自然也知道这几人之间的官司,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秦雪薇的亲爹和后妈做事比她那亲妈好看多了,带了不少东西过来。 所以她连忙站起身:“亲家公和亲家母,还有姝玉来了,都里面请,雪薇正在等着你们呢。” 秦姝玉跟着她进了屋。 秦雪薇躺在床上,头上戴着顶毛线帽子,脸有些浮肿,脸上洋溢着初为人母的喜悦。 大床旁边的小床上放着一个熟睡的婴儿。 秦姝玉盯着婴儿的脸看了好几秒,刚出生的婴儿小脸皱巴巴的,皮肤红红的,跟个小老头似的,刨掉亲人滤镜,真的一点都不好看,也不可爱,辨识度也很低。 秦姝玉的目光往上移,落到婴儿的右边眉毛上,那里有一颗熟悉的小痣。 看到这颗痣,秦姝玉提起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嘴角也忍不住漾开一抹兴奋的笑容。 何怀秦,欢迎你来到这个世界上! 第122章 喜事变坏事,何怀秦有心脏病 “姝玉,你笑什么呢?”从进门开始,秦雪薇就一直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本以为会从秦姝玉脸上看到嫉妒和羡慕,但没有。 秦姝玉很高兴,笑容灿烂,喜悦似乎一点都不输她这个当妈的。 但她不觉得秦姝玉会为她生儿子高兴。 秦姝玉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替你跟何彬高兴啊,恭喜你生了儿子,在婆家站稳了脚跟,以后不怕被婆婆拿捏,被丈夫嫌弃了!” 几乎是把秦建新昨天的话原封不动地搬了过来。 秦雪薇看了一眼钱淑云,还以为秦姝玉在挑拨离间,连忙道:“姝玉,你哪里的话,婆婆也是妈,你姨妈对我可好了,阿彬也一样,你别听人胡说八道。” “是吗?我没公公婆婆,丈夫除了寄生活费也没跟我提过这些,我不知道呢。”秦姝玉无辜地眨了眨眼。 秦雪薇气得够呛,但当着何彬跟钱淑云的面又不能翻脸。 钱淑云却忍不下这口气:“姝玉,你跟雪薇同是姐妹,怎么性子差这么多,你跟雪薇多学学。阿越那孩子有出息,你是他媳妇,别丢了他的脸。” 还在她面前摆架子了。 秦姝玉真的好笑,钱淑云以前怎么对陆越母子的,陆越都不搭理她,她今天怎么好意思装大尾巴狼的。 “丢脸?雪薇婆婆,我丢什么脸了?你说说?我是怂恿雪薇把你的宝贝孙子送人了,还是让雪薇别管何彬,抛夫弃子跑路了?” “另外,雪薇姐你弄错了一件事。结婚那天,我男人就跟我说了,他无父无母无亲无戚,只有三五个好友和几个热心的邻居、远亲,哪有什么姨妈不姨妈的,没见过。” “不然怎么会他妈病了好几个月都是他一个人照顾,雪薇婆婆你说是吧。” 被人当面翻旧事揭短,钱淑云面子挂不住,板着一张晚娘脸开始下逐客令:“医生说刚出生的小孩身体弱,要好好休息。亲家公亲家母,咱们出去说。” 秦雪薇见婆婆都讨不了好,心里很是生气。 这才多久没见,秦姝玉这张嘴是越来越牙尖嘴利了。 她自知说不过,也怕一会儿吵起来,秦姝玉专门挑他们的痛处戳,索性装出一副疲惫的样子,闭上了眼睛。 她之所以叫秦姝玉过来,一是炫耀她生了个儿子,二是钱淑云的意思。 钱家现在也不宽裕,儿子儿媳妇没工作还有个孩子,天天在家吃白饭,何章被撸了车间主任的职务,工资降了一大半。 怎么说秦姝玉也是她堂妹,陆越又是何彬的表哥,双重关系,秦姝玉过来送的礼肯定要比普通亲戚重点吧。 谁知炫耀不成反给自己憋了一肚子的火。 廖芳是来走过场的,没想到又看了场好戏,见戏快落幕了,她打了句圆场:“是啊,我下午还得上班,咱们就不打扰雪薇母子休息,先回去了。” “对,雪薇,你好生休息。”秦建平看了眼女儿。 几人正欲出去,就在这时,躺在小床上的婴儿醒了,咳了好几声。 何彬连忙过去抱起婴儿,秦雪薇也坐了起来。 看着他们这副紧张的样子,秦姝玉乐了,根据上辈子的经验随口胡诌道:“哎呀,这孩子怎么咳得这么厉害?他在嘴巴周围和指甲怎么是青的呀?” 听出她语气里的不对,秦建平连忙扭头问她:“姝玉,这有什么不对吗?有些小孩生下来身上就会有青紫的地方,有些脸还很黄,过阵子就会消的。” 显然,他应该是听人说过了。 秦姝玉神情凝重地说:“你说的这这些情况我也听说过。不过我有个朋友在二医院上班,我听她提起过有个孩子跟这婴儿的情况很像,所以我有些担心……” “秦姝玉,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现在看我有了孩子心里不平衡了?我承认当初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但你现在都嫁给我表哥了,你怎么还这样,你对得起我表哥吗?”何彬扭头气恼地说。 秦姝玉愣住了。 这人还以为她是在吃醋? “何彬,你要不照照镜子。还有,别拿你跟陆越比,那是对他的羞辱。” 何彬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秦姝玉可不管他,快速道:“你们这孩子是在家里生的吧,我建议你们去医院检查检查。我那朋友说,新生儿这种状况,很可能是有心脏病。” “秦姝玉,你少咒我儿子。你自己生不出儿子就见不得别人好,你也太恶毒了!”秦雪薇恨恨地瞪着秦姝玉。 秦姝玉耸了耸肩:“信不信随你们,我走了。” 反正她目的已经达成,搅得何家喜事变坏事,他们不开心,她就开心了。 没办法,谁让秦雪薇非要在她面前显摆呢! 这可都是他们自找的。 秦姝玉心情大好地出了何家,刚出机械厂家属院,秦建平就愁眉苦脸地追了上来:“姝玉,你说的是真的吗?” “大伯,这种事去医院检查一下就知道了。婴儿心脏病还会出现呼吸困难、吃奶困难、情绪激动时青紫加重等情况,你问问他们有没有吧。要是有还是早点去检查吧,有病早治,没病嘛花几块钱也能买个放心。”秦姝玉“好心”地给出建议。 秦建平点点头:“你说得对,我这就让雪薇跟何彬带孩子去医院做个检查。” 第123章 噩梦成真,崩溃的何家人 秦建平折返回何家就看到秦雪薇在抹眼泪:“她就是见不得我好。她怎么嫉恨我都行,可她竟然诅咒怀秦,怀秦还是个婴儿啊,她的心怎么这么毒!” 何彬在一旁宽慰她:“别哭了,她这人心肠狠着呢,连对二叔都爱搭不理的,表哥肯定是被她骗了,下次表哥回来,咱们一定要跟他说说秦姝玉干的好事。” 大人在哭,婴儿也在哭,屋子里嘈杂又凌乱。 钱淑云烦死了,忍不住冲秦雪薇吼了一句:“都当妈的人了,天天动不动就抹眼泪,还要男人哄着你,像什么话?” 她这一嗓子让婴儿刚消下去的声音又大了起来。 汪萍心疼地抱着孩子:“你们都小声点,吓到怀秦了。” 她抱着外孙不停地在屋里踱来踱去,但没什么用,孩子还是不停地哭。 秦建平关心外孙,凑了过去看能不能搭把手,可却看到孩子的脸都青了。 他登时面色大变:“孩子,脸青了,去医院,快,去医院检查……” 汪萍拂开他的手:“哎呀,你怎么跟秦姝玉那个孽障一样,也咒咱们的外孙。小孩子哭得太卖力了,脸红脖子青,这是正常的。” 正常个屁! 秦建平现在可不惯着汪萍:“呸,老子的外孙要是被你们耽误出什么毛病来,你赔得起吗?” “好啊,秦建平你长能耐了啊,敢这么跟我说话。”汪萍也窝火,抬头眼神凶狠地瞪着秦建平。 怕两人在亲家这里打起来,廖芳赶紧拦在中间:“都消消气,建平也是担心孩子。” 汪萍最看不惯的就是她:“这是我们家的事,你插什么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廖芳不跟她一般见识,拉着秦建平,扭头对阴沉着脸的钱淑云说:“亲家母,孩子的事要紧。现在孩子哭得这么严重,脸都青了,还是去检查检查吧。我跟建平也不好包揽这事,这是十块钱,劳烦亲家母带孩子去检查一下,就当是咱们建平这个当外公的一番心意。”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还是说话有理有节,又肯出钱的人呢。 钱淑云对廖芳客气了许多:“你跟雪薇她爸有心了。阿彬,把孩子的东西收拾一下,咱们去一趟医院。” 何彬不敢不听他妈的话,连忙收拾起来。 秦建平感激地看着廖芳。 廖芳拍了拍他的胳膊,低声说:“我下午还要回去上班。如今雪薇还在月子里不宜出门,亲家公又在上班,你是当外公的,陪着何彬他们去一趟医院吧,也省得你回去也不安心,始终记挂着孩子。” “至于厂子那边,我一会儿回去帮你请一天假。” “好,委屈你了,阿芳。”秦建平亲自将廖芳送了出去。 明明是天天都见,但两口子却一副依依惜别的样子。 看得汪萍心里泛酸,撇嘴道:“呸,不要脸的狐狸精,一把年纪了还勾男人。” 钱淑云瞥了她一眼,没作声,这个亲家母看着精明,实则蠢透了。 倒是秦建平二婚娶的这个婆娘,会说话会办事,难怪将秦建平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不过这都是秦家的烂事,她也懒得管。 她现在最关心的还是她的宝贝孙子。 虽然她不愿相信秦姝玉说的那些话,但这个孙子生下来身体是弱了一些,吃奶有时候都没劲儿,哭一会儿脸色就发青。 她心里隐隐有些担忧,让儿子收拾好东西后就抱着孙子去了医院。 医生检查了孩子的情况后,脸色变得有些凝重,当即去叫了主任过来,两人嘀嘀咕咕了一阵,最后又对孩子做了一遍检查,告诉了何家人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孩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医生,会不会是弄错了?”钱淑云抓住医生白大褂的手不停地颤抖。 汪萍要不是扶着墙壁,人都差点跌倒在地上。 医生同情地看了他们:“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去省城检查一下。这种病目前无法治愈,尽量让孩子保持安静,避免过分哭闹或是情绪起伏过大,保证孩子充足的营养和睡眠,孩子若身体有不适,尽快送医。” 秦建平这时候也从这沉重的打击中回过神来:“那医生,孩子还这么小,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以后医学上会不会出现奇迹不知道,目前不能完全治愈,只能细心呵护。孩子现在的状况不是很好,先住一段时间的院吧。”医生给他们开了住院单。 何彬失魂落魄地接过住院单去办手续。 * 到天黑,秦建平才一身寒气地推开了家门。 正在做针线活的廖芳连忙起身:“回来了,没吃饭吧,洗把手先喝口热水。” 她去将温在锅上的饭菜端了出来,瞥了一眼秦建平难看的脸色,低声问道:“怀秦真有心脏病?” 秦建平这么晚才回来,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廖芳就猜到了几分。 秦建平难受地点了点头:“这么小的孩子,咋得了这种病,多受罪啊,哎!” 他拿起筷子,没什么食欲,扒了两口饭又放下了碗。 廖芳劝他:“这事急不来,何彬跟雪薇会想法子呢,再不济还有何主任他们两口子。你赶紧吃饭,明天还要去上早班。” 秦建平重新端起碗,为难地看着廖芳:“孩子这病三天两头得跑医院,要花不少钱,雪薇跟何彬又都没工作……” 廖芳懂他的意思,起身回了房,不一会儿出来,将一本存折递给他:“这里面是你这半年来的工资。我每个月拿了二十块钱做为家里的开支,剩下的都存在了这本折子里,总共还有一百二十多块。” 廖芳是不想拿这个钱的。 但她跟秦建平是半路夫妻,如今秦建平的外孙生了病,她要不出,两口子肯定会有嫌隙。 秦建平也没想到自己只开了个头,她就把钱拿了出来,感动地看着她:“阿芳,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工作,实在不行就让建华顶替我的工作。”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现在说这些干什么,孩子的病要紧。对了,这个事你还是跟姝玉说一声,她昨天说话虽然难听,但也是关心孩子,要不是她,孩子还不知道要被他们耽误到什么时候呢。” 廖芳心里头不爽,但有些话她不方便说,索性把秦建平支到秦姝玉那个侄女那。 秦建平一向很信任这个侄女,偏巧这个侄女也跟她一样不待见秦家人。 秦建平现在对她说的话简直是言听计从,当即就道:“你说得对,明早我就去跟姝玉说,顺便问问这孩子有没有什么法子,他丈夫在海城当兵,听说那边的医院更好。” 第124章 我一定要去上大学 第二天大清早,秦建平就敲响秦姝玉家的门。 秦姝玉打开门有些诧异:“大伯,这么早,你怎么来了,里面坐。” “不了,不了,我就是跟你说几句话。”秦建平面色灰白,眼睛下有浓浓的黑眼圈,“姝玉,真让你给说中了,那孩子有心脏病。” 秦姝玉当然知道,毕竟现在他们全家加起来都没她了解心脏病。 但她面上却做出一副吃惊又同情的样子:“天哪……那,医生怎么说?这病能治好吗?” 秦建平痛苦地摇了摇头,把医生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又叹了口气:“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你能不能让侄女婿打听打听海城的医院有没有什么办法,孩子还这么小就要遭这么多罪,以后可咋整。” “好,大伯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写信帮忙问问。”秦姝玉一口答应下来,至于结果,那注定是要让秦建平失望的,目前国内这病还没法治。 秦建平感激地看着她:“麻烦你了。雪薇不懂事,大伯跟你道歉。我得回去了,你大伯母让我给他们送点钱过去,雪薇跟何彬都没工作,孩子这病天天都得花钱。” “大伯母让你来找我的?”秦姝玉问。 秦建平点头:“对,她昨晚还把家里的存折给了我,让我给雪薇。姝玉,我能娶到你大伯母真是多亏了你,她这人心肠实在是太好了,昨天也是她拿钱让何彬她妈带孩子去检查的。” 秦姝玉瞬间懂了廖芳的用意。 廖芳要是劝秦建平现在不给钱,秦建平心里肯定不乐意,说不定还会觉得她只顾着自己的孩子,完全不管他女儿。 所以廖芳不愿做这个恶人,就把秦建平推到了她这儿。 秦姝玉当然也不做这个恶人,但她可以换种方式让秦建平对秦雪薇失望死心。 所以她跟着说:“是啊,大伯母真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换了别的人,别说是没什么感情,也没什么来往,对她毫不尊敬的继女了,就是亲女儿也未必舍得掏存折。” 紧接着秦姝玉话音一转:“不过这事我觉得你跟大伯母办得不好。” 秦建平皱眉:“这,怎么不好?” 秦姝玉叹道:“大伯,你现在把钱都拿出来,我是知道,你这是真心实意待雪薇,心疼雪薇和孩子,但汪萍还有何家人会怎么看?你轻而易举就掏出这么多钱,那家底肯定很厚啊,以后缺了钱还不得都找你啊,你要比这次给得少,他们能高兴吗?” 秦建平想到前妻和女儿平日里的做事风格,脸一僵:“那,那你说这应该怎么办?” 秦姝玉给他支招:“何彬他爸当了那么多年的车间主任,他们家负担又轻,肯定攒了不少老底,目前给孩子治病的钱肯定是不缺的。” “你先将存折收起来,等雪薇哪天手里紧了,问你要钱,你才能掏得出钱来,她心里也会记你的好。毕竟锦上添花还是不如雪中送炭。” 秦建平把她的话听了进去:“你说得有道理,是我犯糊涂了,我这就把存折先放回家里。姝玉,医生的拜托你打听打听啊。” 秦姝玉微笑着将他送走。 回到屋里,她一边烤火一边将何家的事跟马云清说了。 马云清道:“你这个新大伯母是个厉害的,我瞧你这大伯比谁都信任她,但你也别被她当枪使了。” “外婆,放心吧,不会呢。”秦姝玉笑了笑。 她顺手帮一把廖芳只是因为他们目标一致罢了。 马云清点点头:“你心里有数就行。这录取通知书什么时候来啊?怎么还没消息。” “外婆,早着呢,估计得二月份去了,谢旭东、小慧他们都没收到。”秦姝玉心里也急,但没办法,大部分人的录取通知书都是在年前年后那几天,甚至还有三月份才收到的。 马云清也不想提这个让她着急,就说:“现在家里没什么事,你去找同学们玩玩吧,不然过完年就要各奔东西了。” 白小慧在上班,其他人秦姝玉不熟:“不了,外婆,我去买一团毛线,给阿越织一件毛线背心吧。” “也行,你瞧哪个结了婚的男同志还像阿越一样,衣服鞋袜不是发的就是买的。”马云清赞同,兴致勃勃地拉着秦姝玉去了供销社。 * 相较于她的轻松惬意,秦雪薇的天都要塌了。 何怀秦住了三天院,医生才让回家。 回家后,孩子一哭,他们全家都要紧张地爬起来,赶紧抱着哄,就怕他哭得太厉害了心脏病发作。 还有喝奶,以前三个小时喂一次,但现在怕孩子吸奶困难,钱淑云一个多小时就让她喂一次,晚上她要被吵醒四五次。 本来照顾婴儿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何怀秦这种心脏病婴儿,难度更是翻倍。 哪怕白天母亲经常来帮忙,还有何彬在一旁搭手,不到一个星期,秦雪薇就差点崩溃。 她看着镜子里头发干枯、面色蜡黄、眼神无光的自己,一股厌恶涌上心头。 当汪萍又一次将孩子抱到她面前时,她立即伸手推开:“抱走,滚开,他不是我生的,肯定是医院里抱错了……” 汪萍看女儿崩溃大哭,连忙将孩子给何彬,让他抱到外面,然后上前拥抱住秦雪薇:“别哭了,月子里哭伤眼睛。等他长大点就好多了。” “妈,好不了的,医生说了这病没法治,你不要骗我了。难道我这一辈子都要耗在他身上吗?”秦雪薇崩溃地趴在汪萍身上,万分后悔生了这个儿子。 汪萍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到前天隔了一条街的年轻人收到了录取通知书,连忙说道:“不会的,你不是参加了高考吗?考上就可以去上大学了,等你上大学,把孩子留给你婆婆照顾。” 秦雪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抬起头:“对,我肯定能考上,我一定要去上大学!” 第125章 白小慧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秦雪薇这么在家天天闹,秦建平也不好受。 但除了给钱,其他时候,秦雪薇对他只有埋怨和不耐烦。 他心里堵得慌,又觉得对不起善解人意的廖芳,只能找秦姝玉诉苦。 秦姝玉听完后,不禁在心里冷笑。 这才几天啊,秦雪薇就受不了了,难怪上辈子会偷偷将孩子硬塞给她呢。 这辈子,她倒要看秦雪薇还能将何怀秦塞给谁? 心里痛快,秦姝玉嘴上还是要宽慰几句秦建平的:“大伯,你也别急,雪薇这是刚当了妈妈还不适应,过阵子等她习惯了,等孩子长大一些应该就会好起来的。” 秦建平叹气:“希望吧,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孩子呢。” “哎,孩子已经生下来了,为母则强,雪薇肯定会挺过这一关的,大伯你也别太担心。”秦姝玉用他们上辈子安慰过她的话应付秦建平。 秦建平点点头,又唉声叹气了一会儿才走。 等他走后,秦姝玉拿出了藏在编织袋底下几叠黄纸拆开,偷偷在小院的角落里烧了起来。 今天是1978年2月3日,农历腊月二十六,也是她上辈子生孩子的日子。 那个苦命的孩子,被他的亲生父亲所害,早产生下来就死了,不知道被人随意埋在了哪里。 从没有人记得他,也没人给他烧过一次纸钱。 秦姝玉愿他今生能够投个好胎,有对负责任宠他、爱他的父母,幸福平安地过一生。 “姝玉,给谁烧纸呢?”马云清看到院子里的烟跑了出来查看。 秦姝玉将最后一张黄纸丢进火堆里,抹去眼角的泪,站起身用锄头挖了一些土将这些纸灰给掩盖住,然后说道:“要过年了,偷偷给我妈和婆婆烧点纸。” “你当心点,别被人瞧见了。”马云清叹了口气提醒道。 秦姝玉点点头,转身回屋。 祖孙俩坐在一起边吃饭边聊起了录取通知书的事。 进入二月,逼近春节,录取通知书也逐渐多了起来。 秦姝玉每天出门几乎都能听到谁谁谁又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好消息。 因为这是11年来首次恢复高考,意义非同凡响,涉及的人群又广,家家户户哪怕自己没高考生,沾亲带故也能寻到一两个。 而能够考上又是件特别光荣的事。 所以但凡谁考上了,很快就会传遍大街小巷,亲戚朋友都与有荣焉,四处宣扬。 秦姝玉时常会插嘴问一两句对方的院校。 就她了解的情况,现在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大部分都是报考本省和相邻省份院校的考生。 秦姝玉猜测这是因为录取通知书都是发的挂号信,省内通常需要3——7天,如果遇到恶劣天气或是其他意外,这个时间还会延长。 而省外的挂号信大部分都要在一周以上,偏远地区的可能需要半个月以上,甚至更久。 而且这次高考招生太过仓促,都是由各省教育厅自主决定,每个省市连高考的时间都不一样,发放录取通知书的时间自然也不可能像后世那样一个批次一个批次的有迹可循。 所以秦姝玉跟马云清解释:“海城距咱们这边比较远,估计要晚一些才能收到录取通知书。” “那就行,只是阿越给你买的火车票不是正月初四的吗?要是推迟,火车票恐怕不好买。”马云清担忧的是这个。 秦姝玉也不想推迟,现在买火车票可是要去火车站售票处排队,人多的时候排半天一天都不稀奇。 排队时间长就算了,更郁闷的是,可能排到你,票已经售完了,十几个小时的罪白受。 秦姝玉说:“那也没办法,回头我找找小慧他们,咱们报考的是一个城市的大学,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间应该差不多,大不了几个人再重新轮流去排队。” 马云清点头:“那也行,好歹有几个伴儿。” 祖孙俩聊过这一次后,一边准备过年的东西,一边又焦灼地等待着。 又等了四天,大年三十,秦姝玉等到了一个好消息。 那天上午,白小慧眉飞色舞地跑到了她家,挥舞着手里的信封:“姝玉,姝玉,我被录取了,这是我今天一大早收到的录取通知书……” 秦姝玉也替她高兴:“真是太好了,这是最好的新年礼物!” 白小慧笑得眉眼弯弯:“是啊,我一直担心我考不上,可着急了,没想到会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收到。对了,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吗?” 秦姝玉摇头:“还没呢。” “那没事,可能晚个两三天,谢旭东他们也没收到呢,倒是张清澜他们俩报考本省的前两天也收到了。咱们学习小组已经三个人收到了,你跟谢旭东肯定也没问题,这么说,咱们这个小组保底也有五个人会收到。”白小慧兴奋地说。 秦姝玉听到还有三个跟她一起报海城的人都没收到录取通知书,稍稍放心了,笑道:“说不定咱们八个都能上大学呢!” 白小慧乐呵呵地说:“要真这样,那咱们就是一中的传奇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白小慧还要赶着回家吃团年饭,报完喜就冲秦姝玉挥了挥手:“我走了,姝玉新年快乐,明年见!” 秦姝玉送走了白小慧,下午去邮局打电话时将这事告诉了陆越。 陆越也替她高兴:“那我再让人给你买玩两三天的票。” “不用,还是等录取通知书下来吧,不然总麻烦人家也不好。”秦姝玉觉得还是别为了一件事总是去麻烦别人了,“我到时候跟小慧他们一起走,一块儿去买票,这样路上也有个伴。” 陆越这才不勉强:“成,通知书下来记得给我打电话。” 因为还有很多战士等着给家里打电话,陆越也不能久说,他停顿了一下,认真地说:“姝玉,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年后见!”秦姝玉已经听到了他那头的起哄声,说完这句就快速挂断了电话。 第126章 秦姝玉很可能落榜了 1978年的春节,秦姝玉过得平静又安宁,也是两辈子,她跟外婆单独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她们将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做了一桌子年夜饭,吃过晚饭,放了鞭炮,还随大流地跟着平平一起去隔壁邻居家看了会《地道战》,守了岁,在新春的气象中沉沉睡去,迎接崭新的一年。 初一是拜年,秦姝玉按照本地的风俗,给隔壁杨舅婆,还有几个以前挺照顾陆越母子的街坊邻居拜了年,又去鲁明和徐江家拜了年,维护陆越这边有用的人际关系。 初二是回门的日子。 但秦家那边,秦姝玉早就跟他们撕破了脸,连面子功夫也懒得做,索性就没去。 也不知是不是秦雪薇那边弄得焦头烂额,她过年都没任何表示,刘惠芬和秦建新母子也没找她的茬儿。 秦姝玉乐得轻松,每日都窝在家里等着录取通知书的消息。 可等到初三下午,挂号信还没来,明天是铁定走不了。 为了不浪费八块钱的火车票,秦姝玉只得去火车站将票退了。 等她回来已经快傍晚了。 秦姝玉推开门便发现家里来了客人,因为堂屋里传来轻快的说话声。 秦姝玉解开围巾,走进去就看到了谢旭东和白小慧,两人今天都穿了一身新衣服,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颇有些青年人意气风发的样子。 “姝玉,谢旭东他们也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咱们是来跟你商量买票去海城这事的。”白小慧快人快语,一打照面就告诉了秦姝玉这个好消息。 秦姝玉既惊又喜:“大家都收到了?我本来还打算明天去找你们问问情况呢。” 谢旭东点头,俊秀的眉毛轻拢,有些纳闷:“就这两天陆续收到的,刚听外婆说你还没收到?去邮局问过了吗?” 秦姝玉点头:“没,我明天去问问。” 她也觉得有些纳闷,怎么大家都收到了,她却没收到呢。 白小慧宽慰她:“可能是还在邮局吧,今年为了派发录取通知书,邮局的同志们过年都在上班,四处奔波,邮件不少,忙不过来,有些快有些慢也是正常的。” “有可能。”除此之外,秦姝玉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她对自己很有信心,作文是事先准备好的,数学和理化两科复习得比较早,对答案的时候,很多都是谢旭东一致,没道理他们都考上了,她一个人落榜。 白小慧也这么觉得,因为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复习的时候,秦姝玉的成绩明显比她好,她都能考上,姝玉肯定也没问题。 她上前挽着秦姝玉的胳膊说:“咱们的开学时间大致都在2月20号前后,所以大家打算15号出发,这样16号左右到海城,再安顿一下就开学。你觉得怎么样?” 秦姝玉也想早点去学习,但是这录取通知书没到始终是个心病。 “你们先买吧,今天都10号了,我那录取通知书还不知道哪一天才到呢,我等收到了再买票,能跟你们买同一天最好,实在不能也没法了。”秦姝玉很遗憾地表示。 谢旭东年纪大,有些老大哥的样子,摇头道:“这样我们明天去排队,买16或是17号的票也来得及,哪一天有就买哪一天的,帮你也一块儿买了,你要是不跟咱们一起走,到时候退了也行,退票比买票要方便很多。” 马云清也赞同:“是啊,一千公里呢,这么远,路上有几个信得过的同伴相互照应也好,姝玉,你就先跟小谢和小慧他们买一天的吧,要是能一起最好一起走。” 秦姝玉只得答应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买票的钱递给谢旭东:“好,那买票的事恐怕得先麻烦你们了,我得在家等录取通知书,不能去排队。” 谢旭东点头:“没关系,我们好几个人,回去排个表,一个人排两三个小时,轮流也不累,你就不用来了,等拿到了录取通知书过来通知我们一声,大家商量好出发集合的时间就行了。” “成,那辛苦你们了。”秦姝玉感激地将他们俩送出了门。 回到家,秦姝玉就发现马云清的情绪有些低落。 但见她进来,马云清又立即扬起了笑容,说道:“姝玉,你也别急,你这么努力,外婆相信你一定会考上的。” 秦姝玉拉着她的胳膊:“外婆,你别担心,考完我们对过答案的,我问题不大,录取通知书很可能是在路上。” “嗯,快吃饭吧,明天去邮局问问。”马云清催促道。 第二天上午,吃过早饭秦姝玉就跑了一趟邮局,询问有没有她的挂号信。 邮局的工作人员很不耐烦:“没有,有的早送了,回去等消息吧,不会漏你家信的。” 秦姝玉只得回去继续等。 但11号没有,12号没有,13号还是没有。 到了14号,秦姝玉再也等不下去了,她回了江甸区见白小慧跟谢旭东。 两人听说她还没收到录取通知书都很着急。 “怎么会呢?这几天好多人都收到了录取通知书,你就是迟一点也不应该迟这么久吧?”白小慧纳闷。 秦姝玉抿了抿唇:“能查分吗?” 谢旭东摇头:“没听说,要不咱们去学校问问。” 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三人一起回了学校,找到老师询问这事,但老师给了他们否定的答案。 学校也不知道考生们的分数,没法查分。 见秦姝玉一脸失落的样子,老师宽慰她:“现在录取通知书还在发放中,你的可能晚些时候到,你也别着急。而且你还这么年轻,可以复读参加今年七月的高考。” “老师,姝玉的成绩很不错的,复习那会儿她也比我强多了,对答案,她好多都跟谢大哥一样,她成绩应该没问题的,能不能想办法查查她这录取通知书为什么还没到啊?”白小慧焦急地问道。 老师沉默了一小会儿:“成绩没问题却没收到录取通知书,那极有可能是政审的原因,秦姝玉同学成分没问题吧?” 秦姝玉抿了抿唇,有些茫然地说:“我不知道。” 她外婆成分不好,但到她这里应该是工人子女,那也是工人成分才对。 但也很难说,这二三十年成分这玩意儿对一些人的影响超乎想象。 秦姝玉心里不甘极了。 她不甘心自己努力了这么久,最后竟败在“出身”二字上。 但这是大形势,她也无可奈何。 深吸一口气,秦姝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谢谢老师,那我们先回去了。” 三人沉闷地走出学校,谢旭东对秦姝玉说:“回头我找找刘老师他们,看能不能想办法查一查你的分数。” 秦姝玉停下脚步,感激地说:“谢谢,今天耽误你们不少时间。咱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白小慧上前捏了捏秦姝玉的手:“嗯,姝玉你也别急,兴许录取通知书就在路上了。” 秦姝玉扯了扯嘴角,点点头,心里却不抱什么希望,谢旭东跟她报考的是一个学校,他都收到好几天了,没道理她的还在路上。 双方正要分道扬镳,旁边几个高二的应届生背着书包从旁边路过,兴奋地讨论着今年的高考。 “咱们一中今年成绩很不错啊,听说考上了三十多个。” “去年毕业的应届生只考上了两个,其他的都是往届的哥哥姐姐们。” “往届的又怎么啦?也是咱们学校的呀。” “对啊,我们家属院里有两口子就是前年从咱们学校毕业的,都考上了,女的还刚生了个儿子,可惜儿子有心脏病,一家人愁得不行,谁知道小两口都考上了海城的大学……”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前年毕业,刚生孩子,还是心脏病,海城的大学……这些词组合在一起,一个荒诞的念头骤然涌现在秦姝玉的脑海中。 她几步窜上去,拦在刚说话那男生前面,激动地问道:“你是机械厂家属院的?” 第127章 秦雪薇两口子都考上了 “你谁啊?”那男生吓了一跳,迅速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秦姝玉。 其他几人也赶紧围在那男生身边,神情戒备。 见状,谢旭东连忙上前解释:“误会,我们以前也是一中的学生,今天有点事回学校一趟,刚见过了刘老师。” 几个男生听到这话再想到他们刚才确实是从学校出来的,眼底的戒备松动了许多。 秦姝玉也冷静了下来。 她按捺住心底的急切,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这是你们谢旭东学长,他已经收到了海城财经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几个男生立马朝谢旭东投去羡慕崇拜的目光。 秦姝玉又说:“我刚才之所以突然叫住你,是因为你说的人我好像认识。我堂姐就嫁到了机械厂,她丈夫叫何彬,她叫秦雪薇,刚生了孩子,跟你说的情况很吻合。” 男生似是明白了秦姝玉激动的原因,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这样啊,对不起,学姐我刚才太激动了。你猜得没错,他们两口子是咱们机械厂唯二考上大学的,现在可风光了,我妈天天念叨着让我向他们学习。” 秦姝玉刚稍微平复了一些心绪再度掀起惊涛骇浪。 她用力掐着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要冷静,再度问道:“真的啊,我嫁到了长新区,都没听说这事,他们两口子考上了什么大学?” 男生摇摇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听我妈说好像是海城的大学吧。何家在四处托人想给何彬哥他们两口子买卧铺票,说是雪薇姐刚生完孩子没多久,身子虚。” 秦姝玉脑海里只有“海城”两个字,她红着眼睛,嘴唇嗫嚅,再次问道:“海城的大学,你确定?” 男生点头,有些奇怪地看着秦姝玉:“对啊,你不信问问就知道了。” “谢谢。”秦姝玉见从男生口中问不出什么来了,勉强扯了扯嘴角,道了谢。 男生笑了笑,说了句不客气就跟着同学跑进了学校,只留下秦姝玉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白小慧上前,担忧地挽住秦姝玉的胳膊:“姝玉,你没事吧,我送你回家。” 她没敢提何彬跟秦雪薇的名字,别人不知道,她是亲眼看到秦姝玉差点跟何彬领证了的,结果何彬最后跟她堂姐结婚了,而且孩子都生了。 算算日子,从她在民政局看到秦姝玉跟何彬到现在,还不到十个月呢。 她以为秦姝玉是被这对狗男女双双考上大学刺激到了。 其实秦姝玉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问题:秦雪薇那封录取通知书真的是她的吗? 秦姝玉之所以有这个怀疑是因为上辈子秦雪薇跟何彬都是在省城上的大学。 何彬上的是师范学校,秦雪薇要差一些,是个什么专科学校,秦姝玉还没出院,两人就一起去了省城念书。 这辈子何彬突然改了志愿,难道秦雪薇也跟着改了,两人又一道双双赴海城?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而且何彬报考的是跟白小慧一样的,海城建筑专科学校,一所录取分数比较低的学校。他读书那会儿成绩比秦雪薇好多了,而且复习这段时间,秦雪薇可是怀着七个月的身孕。 秦姝玉也是生过孩子的,她知道孕晚期的身体有多笨重,有多容易疲惫。 怀着身孕精神不济,底子差,秦雪薇还能又一次考上大学,甚至很可能比何彬考得好,怎么可能? 秦姝玉上辈子知道他们俩去上大学的时候,还在医院里躺着,身体很虚弱,旁边还有个心脏病的婴儿要照顾,心力交瘁,完全没有功夫和时间去想这些。 加上她上辈子复习期间怀着身孕,还要做家务,照顾一家老小,时间也不充裕,哪怕再努力,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但在学习上用的功夫仍旧比不上何彬他们。 所以没收到录取通知书,她心里虽然难受,但也觉得这是自己不够努力的结果,完全没想过其他可能。 可这辈子,她早早就做了准备,也没怀孕,在复习的用功程度上远非前世可比,而且高考后对答案,她跟谢旭东很多是一样的。 要搞清楚这个答案也很简单,只要知道秦雪薇考上的是什么大学就行了。 但既然那个同在机械厂家属院的男生都不知道,她上门问未必清楚。 秦姝玉看向谢旭东道:“谢同志,我想请你帮个忙,你方便吗?” “秦姝玉同志,咱们可是有革命友情的,你尽管说。”谢旭东很好讲话。 秦姝玉抿了抿唇:“你能上何家一趟,打探打探秦雪薇考的是什么大学吗?” 谢旭东是个聪明人,他不了解秦雪薇,但结合秦姝玉先前问那男生的激动样子,还有她跟秦雪薇、何彬不大友好的关系,再看秦姝玉现在托她办的事。 他心里瞬间浮上一个荒谬却又可能的猜测:“你是怀疑……” “没错,我去问可能打草惊蛇,他们还不会跟我说实话。你在咱们一中的毕业生中威望不错,你可以借着要提前组建宁安同乡会的名义找他们询问。”秦姝玉将方法都替谢旭东想好了。 谢旭东深深地看了秦姝玉一眼:“好,我去帮你问问。” “不是,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啊?我怎么听不懂。”白小慧纳闷了,两人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她就弄不明白了。 秦姝玉对她说:“这只是我的猜测,也可能我猜错了,晚点就知道结果了。谢同志,麻烦你了。” 三人分两拨,谢旭东去机械厂家属院。 秦姝玉跟白小慧在一条街外的公交站等消息。 白小慧一直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以为秦姝玉是受到了刺激,轻声劝道:“姝玉,你别难过,就算这次没考上,七月份还有机会,你成绩本来就很不错,再去复读半年,肯定没问题的。” “嗯,小慧,我没事的。”秦姝玉在结果出来之前,不想先下定论,因为她心里还有个隐忧,那就是政审,这也可能是她落榜的原因。 不想再提这个,秦姝玉看了时间:“快中午了,想吃什么?今天麻烦你跟谢旭东了,我请你们吃饭,咱们去斜对面的国营饭店等谢旭东吧。” “不用,国营饭店的东西太贵了,一会儿回我家吃。”白小慧猛摇头。 秦姝玉苦中作乐地笑了笑:“你不用为我省着,秦雪薇应该没少说我坏话,你应该也听说了,我爱人工资挺高的,偶尔在国营饭店吃顿饭不是什么负担。” 白小慧不想拂了她的好意,拉着她说:“好吧,那今天就谢谢你了。姝玉,听说你爱人当了很多年兵……” 两人到了国营饭店,秦姝玉点了三个菜,一边等菜上来,一边等着谢旭东。 十几分钟后,谢旭东出现在了公交站台,四处张望,应该是在寻他们。 白小慧立即站在国营饭店门口挥手:“谢大哥,这里……” 谢旭东跑了过来,坐在秦姝玉对面:“怎么在这吃?” “这段时间麻烦你跟小慧了,今天请你们吃顿饭,不要客气。你打听到了秦雪薇考上什么大学了吗?”秦姝玉直奔主题。 谢旭东脸色有些凝重,摇头道:“没有。但……秦姝玉同志,你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 第128章 秦姝玉寻找被冒领通知书的证据 啪嗒! 秦姝玉手里的筷子被掰成了两段,眼泪情不自禁地从她眼眶里涌了出来。 她仰起头,努力想要逼回眼泪,但泪珠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她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手捏成拳抵住鼻子,抽噎道:“你,为什么这么说?有什么凭证吗?” 谢旭东叹了口气,讲述了他去何家的经过。 他跟何彬道明了来意,说是打算为建宁安同乡会统计资料,并邀请大家买同一天的火车票,一同出发,这样以后在海城也有个照应。 何彬没有怀疑,很痛快地报了他的学校名字,但轮到秦雪薇时,他却吞吞吐吐的,只说他们是两口子,登记他的信息就行了,夫妻一体,有什么事找他就行。 然后又说秦雪薇还在坐月子,身体不舒服,要晚一段时间出发,所以他们两口子不能跟大家一起。 这些说辞勉强说得过去。 为免引起何彬的怀疑,谢旭东没有再多问。 但出了何家后,他找机械厂家属院里的一些阿婶阿婆打听,发现竟没一个人说得清楚秦雪薇到底考上了什么大学。 “考上大学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没有谁会藏着掖着,除非这里面有什么猫腻。”谢旭东最后总结道。 白小慧迷迷糊糊地跟着点头:“对啊,我考上了,我妈连我乡下好多年都没怎么来往的舅公姨婆他们都通知了,她恨不得昭告天下,逢人就说我闺女考上大学了。” 话说完,她才反应过来:“秦雪薇读书那会儿就招摇得很。考上大学这么好的事,她为啥要瞒着不说?我也没听其他同学说过,今天要不是姝玉拦住家属院那学弟询问,我都不知道她也考上了。” 谢旭东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轻声说:“秦雪薇这封录取通知书很可能是姝玉的。” 啊? 白小慧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们,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这,这……” 秦姝玉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是啊,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比她记忆中还要恶毒,恶心无数倍! 秦姝玉上辈子也曾在新闻中看到过被人顶替上大学的受害者。 一二十年,命运已定,受害者除了站在镜头前抹眼泪,别无它法。 甚至,还有很多的受害者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曾有过改变命运的机会,却被人无情地剥夺了。 她当时也跟着扼腕叹息不忿,但她怎么都没想到,她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她上辈子也是有机会改变命运的,可这一切都被秦家人、何家人的自私和恶毒给毁了,孩子,大学是她心底挥之不去的痛。 白小慧看她哭得不能自已,也跟着难受:“姝玉,你别哭了,我们一起想办法帮你要回录取通知书。走,咱们现在就去何家找他们要!” 秦姝玉发泄了一会儿,擦干眼泪抬起头,对白小慧挤出一个笑容:“没事的,这事我自有主张,你们先别说出去。今天的事,谢谢你们,咱们先吃饭吧。” 白小慧还想说什么,被谢旭东摇头阻止。 正好服务员叫到他们,他过去将菜端了过来。 三人沉默地吃着饭,白小慧不时地偷看秦姝玉两眼,眼底有着浓浓的担忧和心疼。 但秦姝玉竟像个没事人一样,端着饭碗,将一整碗饭都吃了,菜也吃了不少。 吃过饭,秦姝玉跟他们俩道别。 白小慧抿了抿唇:“姝玉,有什么需要咱们帮忙的你尽管说。” 秦姝玉冲她笑了笑:“谢谢你小慧,还有谢同志,你们是17号出发吗?我跟你们一起,今天的事,你们别告诉任何人。” “好。”白小慧跟谢旭东都应了。 秦姝玉挥手跟他们告了别,坐上了路过的一辆公交车。 白小慧目送她离开,心里止不住的担忧:“怎么这种事都被姝玉给碰上了,谢大哥,你脑子最灵活,能不能想办法帮帮姝玉。” 谢旭东无奈地看着她:“秦姝玉同志是个聪明,有主见的人。她应该已经想好怎么办了,咱们就别添乱了,她要是需要咱们肯定会说的。” “好吧。”白小慧叹了口气,回去的路上将秦雪薇跟何彬骂了好一通。 * 秦姝玉坐着公交车去了区公安局找徐江,说明了她的来意:“徐哥,我想问问,针对这种情况法律上能判刑吗?” 徐江掐灭了手里的烟,摇了摇头:“目前没有这方面的规定。尤其是他们还是你的亲人,完全可以推说是帮你领的通知书,并无冒名顶替的意图,哪怕公安介入,最后也只能是批评他们一顿。” 秦姝玉失望但不意外。 上辈子新闻里那么多被爆出来冒名顶替上大学的,最后大部分都是不了了之或是被单位开除。 不管是罪魁祸首,还是相关人员,就没听说有几个被判刑的,更别提她跟秦雪薇还有剪不断的血缘关系,哪怕她不愿承认,想单方面断绝关系,但法律始终都会认可这一点。 徐江看着她落寞的脸,叹道:“不过我可以跟你一道去机械厂家属院,帮你把录取通知书拿回来。” 这已经是极好的结果了。 如果不是因为徐江跟陆越的私人关系,她无凭无据地报公安,人家都不会理她,更不用说跟她特意走这么一趟了。 但秦姝玉不甘心。 凭什么,他们上辈子毁了她的人生,这辈子又想抢走她的录取通知书,却能一点惩罚都不受? 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深吸一口气,她说:“谢谢徐哥,不用了。我想麻烦你一件事,你能陪我去邮局查一下,那封录取通知书到底是被谁拿走的吗?” 秦姝玉是想进一步确认,到底是她政审没通过,还是录取通知书被人取走了。 录取通知书都是寄的挂号信,挂号信比一般信件重要。 想要取挂号信,要出示能证明身份的证件,比如工作证、户口簿等,还要签字,代他人收也同样要出示自己的相关证件并签字。 秦姝玉去邮局找过,但别人不理她,如今也只能借徐江的势了。 徐江很痛快地答应了。 第129章 秦建新取走了录取通知书 朝中有人好办事,是放诸四海都不变的真理。 有徐江这个老公安出面,原本还对秦姝玉爱搭不理的邮递员态度大变,非常配合地翻找记录,而且从年前的记录开始翻。 十几分钟后,邮递员将写有“秦姝玉”名字的那页纸递到了两人面前:“找到了,大年初二那天确实有一封你的挂号信,不过还没等咱们投递就被人领走了。” 说着,他抬头看了秦姝玉一眼,见她面色阴沉,紧抿着薄唇,旁边的徐江也一脸厉色,怕出了错,立即又道:“我问问当天值班的同志。” 很快,他又叫了个女同志过来,指着这条记录问她。 提起这个,女同志印象很深刻:“这个啊,我记得。从大年三十那天上午开始,他就天天跑到咱们邮局来问,说她闺女很急,想知道她考上没有,想提前帮他闺女将信领回去。” “他出示了户口簿和工作证,显示跟秦姝玉是父女关系,所以邮件到咱们这分拣的时候我就留意了一下,直接给了他。” 秦姝玉脑子嗡嗡作响,像是有一团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秦建新,又是秦建新! 难怪秦何两家没特别过硬的背景和关系,在邮局也没熟人,仍能截走她的录取通知书呢! 有秦建新这个父亲出面就说得通了。 毕竟作为父亲,他天天在邮局蹲守,领走女儿的录取通知书,想给女儿一个惊喜,有几个不感动,不成全的呢? 秦姝玉气得嘴唇哆嗦,浑身颤抖。 那女同志看她这样子,意识到了不大对劲儿,弱弱地说:“他,他持了有效证件,可,可以代领的,我,我这并不算违规操作啊。” 秦姝玉没有说话,转身就走。 徐江冲邮局的两个人点了点头,扭头追上了秦姝玉。 直走到无人的马路边,徐江拦住了她:“弟妹,别难过了,你那老子就是个混账东西,我去帮你将录取通知书拿回来,有邮局的记录,还有人证,他不敢不还的。” 秦姝玉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徐哥,谢谢你,不用了,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就好,还希望你暂时帮我保密,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 徐江顿了两秒,点头道:“成。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别的不提,你是咱们军属,咱们当兵的就不能让人欺负了自己人。” 秦姝玉有些感动,一个不大熟的朋友都能对她仗义执言,但她的亲生父亲却屡屡害她,何其讽刺。 “嗯,我不会跟徐哥客气的。我这段时间心情不好,过几天再上门看望你和嫂子。”秦姝玉认真地说。 男女有别,正事办完了,徐江也不好跟她多呆:“你先办你的事,这个要紧,有事到局里找我,我还有工作,先回去了。” 秦姝玉目送他离开,这才独自回了家。 看到她回来,眼睛红通通的,鼻子也红通通的,马云清立马放下了手里的活计,上前问道:“这是怎么啦?” “外婆!”见到亲人,秦姝玉心里憋了两辈子的委屈再也忍不住。 她抱着马云清失声痛哭起来。 马云清又是心疼又是担忧,轻抚着她的背,温声安慰:“姝玉乖,没事的啊,一次没考上没关系,你还年轻,咱们可以复读,今年考不上就明年,依你的聪明努力,肯定能考上的……” 秦姝玉哭了好一会儿,情绪才平复下来。 马云清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去拿了张温毛巾轻柔地给她擦着脸:“人生的路有很多条,考不上大学也有很多活法,回头咱们家的钱凑一凑,不够再从陆越的存折里拿一些,想办法给你买个工作,安安稳稳过……” “外婆,我考上了。”秦姝玉打断了她。 “我的录取通知书被秦建新领走给了秦雪薇,秦雪薇打算拿着我的录取通知书去上大学!” 啪! 马云清手里的毛巾掉在了地上。 她理都没理,蹭地站了起来就往外冲:“我要去找那个混账东西,到底谁才是他的亲闺女,他还是个人吗?虎毒尚且不食子,他连畜生都不如……” “外婆,不要!”秦姝玉连忙上前拉住了她,“不要去,去了也没用,咱们祖孙俩打不过他。骂,他那种人要是还有良心,要是还要脸,也做不出这种事了。” 马云清也知道这点,但:“那你的录取通知书呢?难道要让给秦雪薇那个贱人?” 马云清一向讲理,从不说脏话,能让她开骂,可见她是气到了极点。 秦姝玉摇头:“当然不。我考上的大学当然我去上。外婆,我问过公安同志了,这种情况没法对秦家人处刑的,顶多就是骂他们一顿,但他们的名声早就臭了,多添这一桩对他们也无关痛痒。” “那你打算怎么办?”马云清见她很冷静,猜测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秦姝玉抿了抿唇:“我要让秦雪薇先做做美梦再从顶端掉下来,我还要何彬在大学里声名狼藉。他是秦何两家未来最有出息的人,我要让他进校就背个处分,以后毕业也别想分配个好工作。” “所以这件事咱们先别提,等到了海城再揭穿。” 马云清当然觉得这样更解气,但又有些担忧:“会不会影响你上大学?你的前途最要紧,报复他们的事没那么重要。” 秦姝玉反手握住她干瘦的手道:“外婆,别担心,没事的。没有录取通知书一样可以上大学的,到了大学,我就说自己的录取通知书不见了,学校那边核实了我的证件后我一样可以上大学。” 录取通知书丢了,跟学校招生办说明情况,提供相应的个人身份信息后再核实,也能上大学。 此外也可以找教育部的招生办核查身份信息,考据有效证明,也一样可以去上大学。 秦姝玉有户口簿、结婚证能证明她的身份,此外,她还有准考证。 证件比秦雪薇那边齐全多了,秦雪薇顶多也就只能拿出一个户口簿。 八、九十年代为什么那么多冒名顶替成功的,最大的一个原因是信息不对称,很多考生不知道自己考上了,所以才让冒名顶替者顺利上了大学,分配了工作。 进入二十一世纪,电脑普及后,能轻易就查到高考分数,这种冒名顶替的惨剧也逐渐消亡,不复存在。 这并不是坏人不存在了,而是能够轻易被人顶替的土壤不在了。 第130章 怂恿大伯再生一个 听秦姝玉解释完,马云清决定听她的,暂时按捺下找上秦家讨要说法的念头。 就像秦姝玉所说,在老家将这事捅破顶多也就让秦家何家再丢一次脸而已。 他们家的丑事都登了报,脸皮早就被丢在地上翻来覆去的碾过无数次了,连厕纸都不如,根本不解气。 “只要你能上大学就行。阿越还在等你的消息,你提前通知他一声,别让他担心。”马云清提醒。 秦姝玉点点头,但并没有打算给陆越打电话。 因为她现在的情绪很不好,而且这件事在电话里三两句也说不清楚,还是等去了海城当面商量比较好。 所以第二天上午她去邮局给陆越发了一封电报,说了她买的火车票日期和车次。 陆越肯定会到点在火车站接她的。 发完电报,秦姝玉没有回家,而是去了秦建平家里。 廖芳看到她很意外:“姝玉,你今天怎么来了,里面坐,没吃午饭吧,我让你大伯去买点肉。” 秦建平也乐呵呵地说:“姝玉,你先坐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秦姝玉悄悄打量着他的表情。 他笑得很自然,对她的态度也跟从前一样,没什么区别。 秦姝玉瞬间明了,秦建平也被蒙在鼓里,估计是怕他说漏嘴,所以秦建新他们没告诉他真相。 秦姝玉也扬起笑容道:“大伯,不用去买啦,我就坐一会儿。” “不行,你难得来家里一趟,今天中午就在家里吃饭。”说完,秦建平就拿着钱和票跑了出去。 秦姝玉不好意思地对廖芳说:“大伯母,真是太麻烦你们了,我今天来是想向你和大伯告别的。” “告别?你要去哪儿了?你考上大学啦?”廖芳惊讶地问道。 秦姝玉低垂着头,语气有些低落:“没有,我没收到录取通知书,应该是落榜了。我是要去我丈夫那随军,他一直在催了,我外婆也让我出去转转,散散心。” “这样啊,也好,要是能让你男人那边给你安排个工作也不错。”廖芳赞同,“两口子,尤其你们还年轻,又还没孩子,最好还是在一起生活。” 秦姝玉点头:“大伯娘说得是,我也这么想的。对了,秦雪薇跟何彬考上大学没?我家离得太远,也没听到他们的消息。” 廖芳撇了撇嘴:“考上了,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他们家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说起这个,廖芳就一肚子的气,往门口的方向努了努嘴:“又问你大伯要钱呢,说什么去上大学路费开支不小,还要置办新的衣服,省得丢人,还有那个小的要养,你大伯给了五十,他们嫌少。” “哎,这么下去,可真是个无底洞。” 这种牢骚,廖芳也就是在秦姝玉面前发发,因为她知道秦姝玉跟秦雪薇也不和。 秦姝玉等的也就是她这话:“上次大伯拿了个存折说要给雪薇,我劝他先别全给,每次给一点,还有剩吧?” “剩什么呀,都给完了。你大伯心软嘴笨,他们一哭一闹,他就给了。那怎么说都是他亲闺女,我要说不给,你大伯心里又不痛快了。”廖芳抱怨。 这就是半路夫妻的困境,两个人都会各自为自己的子女考虑,很容易生了嫌隙,所以这个家庭结构往往是不那么稳定。 秦姝玉皱着眉:“大伯这人最是心善,但秦雪薇这大学得上三年半,还有那孩子的医药费也是个填不满的深渊,这么下去可不行,迟早得把我大伯的工资全部贴进去,恐怕他们都不会知足。” 廖芳苦笑:“可不是。哎,我也就图你大伯老实憨厚人好,但他要一直这么拎不清我跟他……姝玉,还是你这孩子通透,早早跟那一家子划清了界限。” “大伯人还是不错的,就是被秦家给拖累了。”秦姝玉故作沉思的样子,“大伯母,我倒是有个法子,能让大伯以后拎得清轻重,不过这事还得看你愿不愿意。” 廖芳一听立马来了精神:“什么主意,姝玉你快说,只要能让你大伯别再跟他们纠缠,做什么我都愿意。” 秦姝玉轻轻一笑说:“你跟大伯再生个孩子。有了自己的孩子要养,大伯的心自然就偏向你们这个小家庭了。” 廖芳错愕,惊讶地看着秦姝玉:“这,这……” “大伯母也不用急,慢慢考虑。”秦姝玉掰下一片白菜叶子放在水盆里,慢悠悠地说。 廖芳回过神,点了点头:“你让我想想。” 她没第一时间拒绝,就代表着这有戏。 秦姝玉也不催她。 廖芳是个聪明人,知道她这办法是最好的。 有了孩子,他们两口子才能真正的一条心,以后她要拿捏秦建平只需一句“我也是为了咱们的孩子”就能轻轻松松地掌握住秦建平的所有工资。 更别提,过阵子,秦姝玉还会送一个筹码给廖芳。 到时候,秦建平会彻底倒向廖芳这边,跟秦雪薇决裂。 秦雪薇不是瞧不上这个没出息的瘸腿父亲吗? 她帮他们一把,彻底断绝了这份关系。 未免让廖芳觉得她太急切,不安好心,秦姝玉只提了一嘴,很快就转移了话题,聊起了她要去坐火车的事。 “坐火车?姝玉要去哪儿?”秦建平回来就听到这句话,连忙问道。 廖芳说:“姝玉要去随军,过两天就走。” 秦建平听完皱眉:“这么快?” 秦姝玉无奈地说:“他一直在催,我想陪外婆过完这个年所以才拖到现在,不然去年就走了。大伯,奶奶、我爸那边,上次在雪薇姐那边闹得不愉快,我就不去给他们添堵了,麻烦你替我告诉他们一声。” 秦建平点头:“好的,你路上当心点。” “嗯,对了,大伯,你跟大伯母领结婚证的时候户口簿上我的名字还在吗?”秦姝玉又问。 秦建平不解地看着她:“在的呀,怎么问这个?” 秦姝玉心里有数了,随意找了个借口:“我就问问,等去随了军,我想将户口也一块儿迁过去。”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秦建平便没有多问。 吃过饭,秦建平将秦姝玉送出了门,又仔细叮嘱了她一番,最后掏出五块钱塞给她:“大伯最近手里也紧,这是你大伯母让我给你的,你留着在路上买点吃的,到了写个信回来报平安。” 秦姝玉捏着还保持着体温的五块钱,心情有些复杂,最后冲他笑了笑:“谢谢大伯,我会的,你和大伯母也多保重。” 第131章 前往海城 时间比较紧,从廖芳家回来,秦姝玉便开始收拾东西。 这一次去海城,以后就是要长居了,所以要带的东西很多。 一年四季的换洗衣服、鞋子、袜子、围巾,还有梳子、小镜子、牙刷,擦脸的雪花膏等等小玩意儿。 除此之外,还有秦姝玉给陆越织的背心,前阵子做的罐头。 秦姝玉两个手提包都装不下。 马云清提议:“这些瓶瓶罐罐不好带,又笨重又容易磕碰到,不如邮寄吧。你带些轻便的就好,从宁安到海城可是要坐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你们买的又是站票,东西太多人遭罪。” 17号是农历正月十一,出行的人不少,有家庭条件好的出去玩,也有公干的,还有返乡、回城的知青,上大学的学生们。 所以火车票很不好买,他们买的又仓促,六个人,其中四张是站票,到时候只能他们轮流坐了。 秦姝玉也觉得自己一个人拎这么多东西有点难办,便听从了外婆的建议,匀了一部分行李邮寄,最后留了两个包。 行李收拾完,书桌上还剩那堆复习资料。 秦姝玉用不上了,当废纸也卖不了几块钱,还不如送人情。 秦姝玉将它们收进蛇皮袋里:“外婆,这些书留给大伯家的建华,他明年就要参加高考了。我先放家里,回头写信报平安的时候让他自个儿来拿。” “知道了。成,你这个新大伯母做人做事瞧着还不错,她两个孩子也比较懂事,要是能处得好,也多一门亲戚。”马云清想得更远。 她一直遗憾自家人丁单薄,女儿、孙女受了委屈也没人撑腰。 秦姝玉理解她的想法,在这个年代谁家儿子多在外都要霸道许多,多门亲戚确实是多条路,但她跟廖芳母子没血缘关系,也没时间去培养。 人再不错,那也是没缘分,浅薄的交往指望对方关键时刻拉自己一把是不现实的。 就像遇到这么多事,秦姝玉宁可找谢旭东、白小慧这样的朋友,宁可找陆越的战友,也不会去廖芳一家就是这个道理。 但外婆年纪大了,说两句宽她心的话也无妨,她开心了,身体才能少生病。 所以秦姝玉乖巧地说:“知道了,外婆。我去跟舅婆和平平道别啊!” “去吧,你舅婆也挺记挂陆越的。”马云清点头。 杨秀兰和平平听说她要走都很不舍。 “这是我给你和阿越做的布鞋、鞋垫,你一块儿带上,路上当心一些,到了那记得给家里报平安……”杨秀兰翻箱倒柜,找出四双新布鞋,塞给秦姝玉,又絮絮叨叨叮嘱了一番。 秦姝玉点头:“嗯,舅婆你放心吧,我跟朋友一起,路上有照应,阿越那边应该也收到了我的电报,会去火车站接我的。我外婆一个人在家,劳烦舅婆帮忙照看一二,她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你给我发电报。” “姝玉姐姐,你别担心,有我呢,我是男子汉了,可以照顾奶奶和外婆。”平平拍着小胸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秦姝玉摸了摸他圆溜溜的小脑袋:“好,咱们平平长大了,是家里的顶梁柱了,以后就靠你了哦。” 又聊了一会儿,秦姝玉告辞离开,杨秀兰塞了六个鸡蛋给她,让她拿回家,明早煮了带在路上吃。 谢过她的好意,秦姝玉回到家,跟外婆一起吃了晚饭,祖孙俩又坐在一起聊了很久,她才去睡觉。 他们买的车票是中午10:26的。 秦姝玉起床吃过早饭后,拎着行李便出发了。 马云清舍不得她,说什么都要亲自送她去火车站。 秦姝玉拗不过她,只得答应。 祖孙俩到火车站已是九点多。 这时候火车站管得不严,送人甚至可以直接送上火车,所以马云清也跟着一起去了候车室。 候车室人挤人,秦姝玉找了一会儿才找到谢旭东他们。 谢旭东看到她们祖孙俩,连忙过来帮她们拎行李。 一行人汇合,其余五人也是拖着大包小包,家里也来了人相送。 彼此介绍完后,刘梅好奇地问:“姝玉,你什么时候收到的录取通知书?初三那天我碰到小慧,听说你还没收到,是海城财经大学吧?” 白小慧担忧地看了秦姝玉一眼。 秦姝玉淡淡地说:“我没收到录取通知书,这次是去随军的。” 刘梅三人都露出同情和不可思议的眼神,想安慰又怕戳到秦姝玉的伤口,还是谢旭东他爸反应快,咳了一声,岔开话题:“你去随军,那你爱人在军中的职务不低吧?” 秦姝玉谦虚地说:“还好,是个营级干部。” 谢旭东他爸又问多少岁了,听说才二十多,连忙夸陆越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经他这一打岔,大家都开始讨论当兵的事去了。 无人注意,白小慧将秦姝玉拉到一边,低声问道:“姝玉,你录取通知书拿回来没有?” “没有。小慧,别担心,我去邮局查过了,初二那天我的录取通知书就到了。我带了证件,还有准考证,到海城之后再去学校补办录取通知书,这样也可以上大学,你先替我保密。”秦姝玉也不想朋友担心,索性跟她说了实话。 白小慧比了个捂嘴的动作:“嗯嗯,我知道的。真好,咱们可以一起上大学了。” 第132章 秦雪薇庆祝考上大学 “秦姝玉跟着她男人去随军了?”秦雪薇诧异极了。 秦建平没察觉到她的激动,老实点头:“对啊,她前天来看我,让我转告你奶奶他们,她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了。” 秦雪薇心里是既高兴又不痛快。 高兴的是秦姝玉认命了,没怀疑录取通知书的书,就这么灰溜溜地去随军了。 不痛快的是哪怕没考上大学,秦姝玉也还有一条退路可走,那就是去随军,也比很多很多无业青年的处境好多了。 “她可真是嫁了个好男人啊!”秦雪薇酸溜溜地说。 秦建平完全没听出来,还赞同地点头:“是啊,听说她男人挺有本事的,级别不低,而且对姝玉也蛮好的,津贴都交给她。” 汪萍瞅了一眼这听不出好赖的前夫,生怕女儿又发脾气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连忙道:“要说福气好,谁都比不过咱们家雪薇。嫁人第一胎就生了儿子,男人争气考上大学,她自个儿也考上了,以后两口子都是大学生,毕了业分配工作,那都是国家干部,毕业就是二十二级,拿五六十块的工资。” 秦建平乐呵呵地说:“是啊,咱们家阿彬和雪薇也真有出息。我们老秦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秦姝玉没考上吗?”秦雪薇翘了翘唇,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秦建平叹了口气:“没吧,不然她也不会去随军了。” 秦雪薇又高兴了。 要不是她这封录取通知书有猫腻,她都想去秦姝玉面前炫一炫,好好地打打秦姝玉的脸。 不过现在秦姝玉走了,她也没什么顾忌了,正好何彬提起他爸妈想给他们庆祝一下,她便点头同意了:“爸,妈,我公婆单位听说我们两口子都考上了大学,有几个领导想帮忙庆祝一下,日子就定在后天,你们也一起来吧。” 汪萍天天在这照顾女儿、孙子,自然也是知道这事的。 倒是秦建平第一次听说,他连忙表示:“来,这是你和阿彬的大喜事,爸一定来。” 只是回去廖芳知道这事后脸色不大好看。 办酒不需要花钱吗? 秦建平这个当爹的好意思空着手去? 哪怕他好意思,秦雪薇也会当着他的面要。 廖芳也意识到了,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除非她不想跟秦建平过了。 半路夫妻,离婚也不难,房子是她的。 但她再找个人,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毕竟谁都不是傻子,哪会儿愿意将钱全部拿出来替别人养孩子呢,尤其是自己也有孩子的情况下。 至少这半年下来,秦建平虽然没什么太大的本事,但人勤快、踏实,工作稳定,也没什么花花肠子。 思忖再三,她道:“建平,咱们也生个孩子吧。建华长大了,小田也上学了,要不了几年两个孩子不管是去上学,还是结婚都要离开咱们,咱们年纪也不算很大,再生一个陪咱们,你觉得怎么样?” 秦建平当然没意见:“真的?你想通了?” “嗯,两个孩子太孤单了,再生一个,以后他们兄弟姐妹三个也有照应。”廖芳说道。 这年月讲究多子多福,他们家孩子算少的,左邻右舍,谁家不是三五个的,多的七八个的也有,甚至一家上十个的也有。 秦建平乐坏了,紧紧抓住廖芳的手:“谢谢你阿芳,谢谢你,我以后会对你好,对建华他们三兄妹好的!” * 何家上半年的那场婚礼丢尽了颜面。 后来何彬跟秦雪薇结婚都没办酒。 何家便趁着这次机会,想稍微大办一下,以挽回一些颜面。 秦雪薇也很乐意,毕竟婚礼没办酒,儿子的满月也办不了,这次办升学宴,就相当于是三喜临门,一块儿操办了。 全家都乐意,本来小规模的庆祝一下子扩大了好几倍。 除了亲戚,关系比较近的朋友,还有何章、钱淑云他们的领导同事也邀请了一些。 所以升学宴当天,何家特别热闹,还收了不少礼。 秦雪薇还没出月子都穿着一身漂亮的白色大衣出来招呼客人。 至于她考上的学校,因为秦姝玉的离开,她也不藏着掖着了,旁人在问起,她都大大方方地表示,她考上了海城财经大学。 有了解情况的来宾惊呼,这是1960年确定的60所重点高校之一。 大学也有高下之分,这个学校明显比何彬那所专科学校强多了。 亲朋好友们羡慕极了,都夸何彬娶了个好媳妇。 钱淑云两口子,甚至连刘惠芬这个重男轻女的老太太都跟着面上有光。 她拉着秦雪薇的手,态度又恢复到了一年前:“哎呀,奶奶的好孙女,奶奶就知道你是个有出息的,咱们老秦家啊,你是顶顶厉害的。现在奶奶一出门啊,大家都夸奶奶有个好孙女。” 甚至她还掏了五块钱给秦雪薇,说是让她去海城花。 秦雪薇早看穿了她的真面目,但送上门来的钱不要白不要,哪怕只有五块。 她反握住刘惠芬的手:“奶奶,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念书,以后继续为咱们老秦家争光的。” 敷衍了一番,她又去招待其他客人。 可以说这天,秦雪薇简直是风头无两,人生赢家。 毕竟嘛,考上大学的不少,但两口子一起去上大学的可不多见。 办完了酒,既出风头又收了一百多块的礼金,秦雪薇跟何彬都高兴极了。 唯一让她不痛快的就是这个病怏怏的儿子。 不过好在她要去上大学了,这个儿子也可以丢给何彬他妈管了,不用她亲自带了。 次日,秦雪薇高高兴兴地带着行李,在全家人殷切的目光下,与何彬坐上了去海城的火车,开启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多姿多彩的大学,我来了! 第133章 儿媳妇要争口气啊 年后,录取通知书就像雨后的春笋一样,从四处冒出来,全国各地每天都有无数的考生收到录取通知书。 海城这边也不例外。 陆欢跑到了宁安,怎么喊都不肯回,错过了高考是没指望了。 但还有一个陆超。 母亲看自己的孩子总是带着滤镜的,更何况徐凤琴对儿子寄予厚望。 所以自打有人收到录取通知书开始,她就天天盼啊盼的,但盼来盼去的,盼了许久,跟她儿子报考同一个学校的都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唯独她儿子没有。 徐凤琴坐不住了,打电话给宋教授问她能不能帮忙查查分数。 宋教授婉拒了:“抱歉,高考成绩属于保密信息,我也不知道,徐同志还是以收到录取通知书为准。” 徐凤琴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陆司令回来了,只得挂断了电话。 可陆司令早就听见了她的话,不悦地说:“大家都不能查,你非要搞特殊化,像什么话?查有什么用?没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就是没考上。” 到这时候了,徐凤琴也知道儿子考上的希望几近于无,很恼火地说:“阿超没考上你是不是很高兴?” “你说的什么话?他是我儿子,他考不上对我有什么好处?我高兴,我高兴什么?”陆司令也有些火大。 “这几天我听到多少老朋友的儿子、孙子考上了大学,我儿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你以为我心里就好受?” 徐凤琴狠狠剜了他一眼:“活该!前年推荐上大学的时候,人家推荐阿超,你为什么要拒绝?” 陆司令瞥了她一眼:“他们为什么推荐阿超你心里没数吗?阿超是学习特别优秀,还是在岗位上做出过优秀的贡献?通通都没有,他凭什么上?凭他有个好老子?” 徐凤琴不服气地说:“那你给陆越当兵呢?他不是走了你的后门?” 陆司令阴沉沉地瞥了她一眼:“我没让阿超去当兵吗?陆越当初也是从一个小兵当起的。这跟上大学能一样吗?” “说到底还是你偏心眼。”徐凤琴吸了吸鼻子,气冲冲地上了楼。 陆司令又气又窝火,他是偏心眼,但那不是对不起陆越母子吗? 他也只是想在不违反纪律的情况下补偿一下儿子怎么啦? 楼上,陆超房间里,姐弟俩听到楼下的吵闹声,不约而同地露出一抹苦笑。 自打高考的消息公开开始,家里吵架的次数直线上升,三天两头的,总是不消停。 陆超搓了搓脸,苦逼地说:“姐,我不想复读,我看着书就头痛,我就不是读书的料。” 陆欢拿着针线在补一顶巾帽。 她对表演没什么兴趣,独独有一双巧手,团里很多道具服装坏了,都是她修补的,有些还是她做的。 听到这话,她头都没抬:“不想读就不读呗,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你跟妈说去。” “说得简单,妈不会放过我的。”陆超苦逼地拉着脸,闷了一会儿,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嫂子考上没?” 提起这个,陆欢手上的动作一顿,片刻后摇摇头:“不知道,她不会告诉咱们的。她站大哥那边。” “不稀奇,大哥跟她才是一家,咱们到底隔了一层,大哥不认咱们,她也不会认咱们的。”陆超叹气,“我都不知道是希望嫂子考上,还是希望她没考上。” “作为一家人,我当然希望她考上,说出去我脸上也有光,但她要是考上了,妈绝对不会放过我,一定会逼我复读,逼我考个比她还好的大学。” 陆欢丢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同情眼神:“要不你还是听爸的去当兵吧。当兵只是肉体上吃点苦,总比天天被妈逼着念书强。你走了,他们也没什么好争的,家里也能消停点了。” 陆超眼巴巴地瞅着她:“为什么妈不逼你高考?” 陆欢翻了个白眼送他:“你以为我就轻松了?她是不逼着我参加高考了,但这个年她拖我见了五个人,整整五个,天天问我满意哪个?这福气送你,你要不要?” 陆超的羡慕顿时变成了同情。 两个难姐难弟苦逼地对视一眼,都沮丧无比。 但这还没完。 吃饭的时候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什么?陆越收到了从宁安发来的电报?”徐凤琴抓起电话只听了一句就来了精神,“电报上怎么说?” 闻声,陆司令也连忙丢下筷子,跑过去夺走妻子手里的话筒:“她考上没?报的什么大学?” 好些个老友的孩子考上了大学,听到别人炫耀他心里也不是没点想法。 儿子女儿指望不上,如今也只能指望儿媳妇帮他争口气了。 第134章 夫妻久别重逢 “咋说的,到底考上没?”徐凤琴撞了撞陆司令的胳膊。 陆司令放下话筒,蹙眉瞥了她一眼:“你这么关心人家考没考上做什么?” 徐凤琴打量了他片刻,嘴角一勾,重新回到饭桌前,端起碗闷头吃饭,胃口大开的样子,吃得特别香。 陆司令没搭理她,拿起架子上的衣服穿上:“我出去一趟。” 等他一走,徐凤琴立马笑了起来:“肯定是没考上。去年弄那么大的阵仗,多少人帮着找书、抄书啊,结果呢,白忙活一场。这回你爸的老脸可是丢尽了。” “妈,”陆欢不赞同地皱起了秀眉,“你怎么也和外头的人一样看咱们家的笑话。” 徐凤琴剜了她一眼:“你到底站哪一边的?人家跟你咱们家吗?” 陆欢烦躁得很,撂下筷子:“我吃饱了。” “我也是。”陆超也跟着放下筷子,匆匆上楼。 儿女都跟她作对,徐凤琴的好心情顿时消失殆尽,重重将筷子拍在桌子上:“我怎么生了你们这两个不争气的,连好赖都不分!” * 不止陆司令很关心秦姝玉的高考成绩,陆越营里的战友们也一样。 听说他收到了老家的电报,纷纷询问他:“营长,嫂子是不是要来海城上大学了?她考的哪所学校?” 陆越捏着电报,扯了扯嘴角:“她没说。” 战友们对视一眼,有些担忧连忙改口:“那可能是还没收到录取通知书,不急,不急。” “没事,这次高考本来就很难,考上是最好,考不上也没关系。”陆越主动将话说开。 万一秦姝玉没考上,来了海城,大家提前知道也不会到她面前问东问西,以免引起她的伤心事。 徐柏山过来正好听到这句,将刘海他们赶走,然后拍了拍陆越的肩膀:“你这么想就对了。今年高考可是累计了十几年的人数,难度特别大,考上的是凤毛麟角。你多安慰安慰弟妹。” “弟妹是个高中生,有文化,后面咱们军区有什么合适的岗位也可以安排她。不管能不能上大学,咱们也都可以在平凡的岗位上发光发热嘛。” “我知道,谢谢徐政委。”陆越点头。 送走了这些关心他的战友,陆越将电报摊开仔细看了一遍,只有车次和日期,也没说考上还是没考上。 依姝玉的性格,如果一切顺利,她肯定会第一时间打电话跟他分享喜悦。 到现在她都没提高考的事,必然是出了波澜。 高考那段时间,秦姝玉有多拼他是知道的,连写封信的时间都没有。 听外婆说,她每天都熬到很晚,一个多月瘦了五六斤,手上脚上还长了冻疮。 如果没考上,那对她的打击肯定特别大。 陆越叹了口气,又看了眼时间,如果不晚点也要18号下午才能到。 焦灼地等了两天,总算是到了18号,当天中午,他请了假直奔火车站。 * 火车晚点了。 原本27个小时的车程,下午一点多就能到的,硬是晚了三个小时,又要多遭三个小时的罪。 秦姝玉有点吃不消,腿肚子又胀又酸。 绿皮火车逢站必停,又慢又拖沓,不停地有人上上下下,车厢里到处都是人,连卫生间、过道,甚至是座椅底下都是人,连个挪脚的地方都没有,想上一趟厕所,从车厢中段走到车尾要花一二十分钟的时间。 为避免上厕所,上火车二十多小时,秦姝玉只喝了小半壶水,吃了一个鸡蛋,饭盒里的馒头一个都没动。 人太多,空气又不流通,车厢里还泛着一股难闻的味道,相当难受。 睡觉的时候更难受,不少人都在地上垫张报纸就东倒西歪地坐下睡了,更有甚者直接钻进了座椅底下躺着。 白小慧也是第一次受这样的罪,恹恹的,拉了拉秦姝玉:“姝玉,咱们换一会儿,你来坐吧。” 秦姝玉摆手:“没事,你坐,你要好点了换谢旭东他们。我才刚坐过。” 只有两个位置,他们六个人只能轮流坐,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站着。 白小慧站了起来,跟谢旭东换了个位置。 她贴在秦姝玉的胳膊旁,往她腕间望去:“几点了?” “快下午四点了,要到了。”秦姝玉安慰她。 白小慧吐了口气:“总算是要到了,好想出去呼吸一口新鲜空气,走两步。” “是啊,再坚持一会儿。”秦姝玉托着她的胳膊,温声道。 白小慧看着秦姝玉惨白的脸上温柔镇定的神情,叹了口气:“姝玉,你怎么什么时候都这么温柔淡定呢。” “我也很急的。”秦姝玉笑了笑。 她是真急,甚至比白小慧他们还急呢。 陆越肯定早就来接她了,现在不知在火车站站了几个小时了。 每当这时候,秦姝玉就无比怀念后世的手机,有什么事发条信息,打个电话就好了。 习惯了后世便捷的交通和通讯,再回到这样落后的时代,有时候还真是不适应。 两人低声聊着天,时间滑过四点,没多久,总算听到了报站的声音。 “到了,马上就要到了!”大家都激动了起来。 谢旭东他们三个男生连忙将行李取了下来,其余坐在地上的人也纷纷站了起来,提上行李,焦灼地等着火车进站。 呜呜呜的鸣笛声响起,火车缓缓驶入站台。 秦姝玉伸长脖子往窗口望去,月台上已经站了不少焦急等候的人。 不过陆越一定是最显眼的那个,因为他那身高简直是独一份,放眼望去,比周围的人高出一个头,想忽视都难。 他穿着一身绿色的军大衣,翘首以盼。 看到他,秦姝玉的嘴角就情不自禁地溢出了笑容。 她想冲他招手,但这节车厢离他的位置远了点,想想这动作还是太傻了,她又停止了这种想法。 火车停稳,因为是终点站,车厢里的人鱼贯而出。 秦姝玉也提着自己的行李往门口走去。 下了车,秦姝玉连忙挥手大喊:“陆越,陆越……” 陆越个子高,听到声音,立马找到了她,很快就跑了过来,接过了她手里的行李。 白小慧他们只知道秦姝玉结了婚,但这是第一次见到她丈夫,都很意外。 白小慧戳了戳秦姝玉的胳膊:“姝玉,你爱人个头好高啊。” 这年月很多人营养不良,长陆越这么高的无论南北都很罕见。 秦姝玉抿嘴笑了笑,先介绍了陆越,然后又指着自己的朋友一一介绍。 双方打过招呼后,陆越说又替白小慧和刘梅两个女生各拿了一件行李,然后领着他们:“走吧,去火车站外坐公交车。” 六个人的学校虽然不是完全相同,但都相距不是很远,陆越作为最熟悉海城的人,先将白小慧他们送上了相应的公交车,告诉他们在哪一站下,最后才领着秦姝玉跟谢旭东去海城财经大学。 第135章 谈谈两个不靠谱的爹 到了海城财经大学,谢旭东也跟他们夫妻俩道别:“陆越,秦姝玉,我先去学校报到了,后面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们尽管来找我。” “好,你先去报到吧,等大家都安顿了下来,咱们再等小慧他们聚一聚。”秦姝玉点头。 送走了谢旭东,陆越这才好好有机会好好打量秦姝玉:“瘦了。” 秦姝玉看着他挺拔颀长如青松的身影,抿嘴一笑:“瘦了不好看吗?” “还是胖点好,有肉抱起来更舒服。”陆越一本正经地说。 秦姝玉剜了他一眼,不知羞,刚才在谢旭东、白小慧他们面前装得人模人样的,现在没了外人一下子就原形毕露了。 陆越逗了她一句,没问她为什么不去报到,只说:“要跟我回部队吗?虽然有点晚了,但我可以想办法蹭个车回去。” 秦姝玉知道陆越心里肯定有很多问题,摇头道:“太远了点,下次吧,咱们先找个招待所安顿下来。我的介绍信是来随军的,能在海城财经大学的招待所住下吗?” “不用,你跟我来。”陆越提着行李,示意她跟上。 秦姝玉跟着他到了财经大学的后门,那边有海城玻璃厂,而玻璃厂的老家属院就在学校旁边。 陆越带着秦姝玉来到一间屋子旁边,掏出钥匙打开了门:“进来吧。” 秦姝玉走进去,发现这间屋跟陆越在老家的房子很像,是个二十多平的一居室,用木板隔成了里外两间。 现在屋子收拾得很干净,床铺也铺上了干净的被褥床单,外间还有一个蜂窝煤炉子,旁边还有些土豆、萝卜之类的比较能放的蔬菜。 “你租的?”秦姝玉惊讶地问道。 陆越点头:“这是玻璃厂的老职工宿舍,后面在一千多米外建了筒子楼,原房主搬进了筒子楼,这房子就空了下来。左邻右舍也都是玻璃厂的老工人,有正当职业的本分人。” 秦姝玉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脸贴上他宽阔火热的背:“阿越,你真好。” 都不知道她考没考上就先给她将房子租上了。 陆越抓住她的胳膊转了个身,将她搂进怀里,低头轻轻碰了一下她的额头:“发生什么事了?” 要是没考上,依她的性子不可能若无其事地与谢旭东一块儿到财大这边。 但要是考上了,她为什么又没跟谢旭东一起去报到? 被他这么温柔地一问,秦姝玉心底积攒了两辈子的委屈就像泄闸的洪水一样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她埋在陆越的肩头,呜咽着哭了出来,滚烫的眼泪顺着陆越肩头滑入他的衣领,将他的衣服都打湿了。 陆越没有动,只是一只手紧紧抱着她,另一只手不停地轻抚着她的背。 过了许久,秦姝玉的情绪才平复了下来,不好意思地推开了他,抬起手背擦了擦眼泪:“我考上了,不过我的录取通知书被秦建新给取走了,他给了秦雪薇,秦雪薇想冒充我上大学。” 接触太少,起初陆越都没想起秦建新是谁。 等意识到他的身份,陆越出奇的愤怒,世上怎会有如此的父亲,猪狗都不如。 他心疼地轻抚着秦姝玉的脸颊:“别难过了,咱们就当没这个人。正好,我是孤儿,以后你也是孤儿,咱们天生一对。” “嗯嗯。”秦姝玉吸了吸鼻子,用力点头。 陆越重新将她搂进怀里,问她接下来的打算:“录取通知书没拿回来吗?我请假跟你回一趟宁安吧。” “不用。我将相关证件带了过来,明天去财大招生办补办一张录取通知书照样可以上大学,至于秦雪薇到时候会跟我撞上同样的录取通知书,真金不怕火炼,丢人的也不会是我。”秦姝玉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陆越轻抚着她的头:“她什么时候来?” “21号就要开课,应该就这两天。”秦姝玉猜测。 陆越点头:“那我陪你,饿了吧,我去买点吃的回来。” 比起吃东西,秦姝玉更想做的是另一件事:“我想先烧水洗个澡,火车上人太多了,挤来挤去的,出了不少汗。” 不洗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她连床都不敢坐,总觉得身上很脏。 陆越拉她坐下:“你先喝点水,休息一下,我来弄。” 他生了火,烧上炉子,端了个装着一半冷水的木盆进来:“今天暂时在家里洗吧,明天我带你去澡堂子。一会儿水开了你掺进冷水里就可以了,我去买饭。” 秦姝玉知道他这是给她腾出洗澡的空间,连忙点头:“好,你少买点,我包里还有几个鸡蛋,饭盒里还有没吃的馒头,一会儿热一下,不然明天要坏了。” “好。”陆越打开门穿上军大衣出去了。 秦姝玉洗了个简单的战斗澡,烧了一壶开水灌进暖水瓶里,再把馒头热上,陆越也回来了。 “去得有点晚,没什么好菜了,将就吃。”陆越打开饭盒。 现在都六点多了,天完全黑了,国营饭店也只剩下白菜、萝卜这类便宜的菜了,肉是一点都没了。 秦姝玉挺满足的:“两个菜已经很好了,吃吧,外婆蒸的馒头,放了一天一夜了。” 陆越拿起馒头咬了一口:“好吃,没坏。” 两人边吃边聊,提起高考不可避免地要说到陆欢。 秦姝玉迟疑了一下问道:“以后碰到了我要不要跟他们打招呼?” 她这其实是在委婉地询问陆越父亲这边的亲戚。 以前离得远就算了,现在她也到海城生活了,大家不可避免地可能会碰到。 如何面对他们,夫妻俩总要提前商量好。 三两口吃完了手里的馒头,陆越放下筷子,一副促膝长谈的模样:“这事早该告诉你了,只是部队里的信要检查,电话话务那边也会监听,不好说,所以我想着等你过来再谈。” 第136章 当年真相,造化弄人 陆越父亲论坤年十几岁就参军,先后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 因为一直在战场上打仗,所以耽搁了终身大事,三十几岁了还是光棍一个。 解放后,他们这些大龄军官的婚姻成了部队亟待解决的问题。 部队联合地方上年轻女同志比较多的单位组织了许多联谊会。 陆坤年和陆越母亲钱兰香在一场联谊会上认识,彼此都有好感,很快便结了婚,组建了一个幸福的小家庭。 但好景不长,两人婚后没多久,朝鲜战争爆发,陆坤年再次上了战场。 他走后没多久,钱兰香就发现自己怀了身孕,本打算写信告诉他,可老家江兴突然爆发了大洪水,淹没了好几个县市。 钱兰香只能跟着亲人、老乡一起逃离家乡求生,辗转到了宁安,等重新安定下来,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也跟丈夫失去了联系。 而刚解放那几年,户籍信息不完善,交通不便利,救援也不及时,等洪水退去,江兴当地十室九空,死伤好几十万,失踪人数更高达几百万。 失踪的人口也被归为了死亡。 所以陆坤年因伤从朝鲜战场退下来得到的是新婚妻子被大洪水冲走的噩耗。 他在医院养病期间,结识了年轻的小护士徐凤琴,朝夕相处,两人产生了情愫,等他出院没多久二人就结了婚。 但不巧的是,钱兰香也生了孩子。 满月后,她开始四处打探丈夫的消息,后来找到了丈夫曾经的一个战友,辗转多次,总算得到了丈夫的消息。 她将陆越交给了亲戚帮忙照顾,连忙北上寻父。 可得到的却是三天前丈夫另娶新人的消息。 “我妈心气高,人又倔。知道这事后,见了陆坤年一面,谢绝了他的一切补偿,大方地祝福他,然后便独自回了宁安,连给陆坤年生了个儿子的事都不肯说。” 陆越顿了下,叹道:“其实我倒宁愿她像你一样,在何家大闹一场。哪怕是阴差阳错,可到底也是陆坤年先弃她,对不起她。” “其实她这么多年心里一直没放下,咱们家日子也不宽裕,她还总订《解放日报》,每期不落,就是为了看陆坤年。她走后,我在箱子里发现了好几张有陆坤年小心的报纸。” 秦姝玉的手越过小小的桌子,握住陆越的手背。 陆越低头,苦笑了一下:“她要是不那么好面子,当初闹一闹,将心里的这口郁气都出了,兴许也不会憋那么久,最后郁郁寡欢,早早离世。” 秦姝玉这才明白,为何她去年在何家闹起来,陆越非但没揭穿她,反而帮她。 因为这是他心里的一个遗憾。 “都过去了,妈最想看到的是你好好的。”秦姝玉紧了紧他的手。 陆越点头:“没错,她倔了一辈子,咱们过得再苦,她都没想过去找陆坤年。但在她病入膏肓的时候,她怕她走后,我一个人孤苦无依,在临死前给陆坤年去了一封信,想为我博个更好的前程。” 秦姝玉不知道怎么说。 这件事里,陆越母子肯定是受害人。 但要说怪陆坤年,怪徐凤琴吧,好像又没法怪,只能怨造化弄人。 陆越端起桌上的水仰头喝了一口,像是安慰秦姝玉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都是老掉牙的事了,没什么好说的。这事……要说怪,好像也怪不了谁。” “只是我想着我妈那些年过的苦日子,那些年遭的非议,我心里就堵得慌。而且我妈都走了,也轮不到我说原不原谅陆坤年。” “从小到头我就是个遗腹子,没有爹,既然当了这么多年的烈士遗孤,那就一直当下去吧。” 秦姝玉安慰他:“往好处想,没爹总比摊上我那样一个爹强,我有时候都宁愿我父亲在二十年前就死了,这样还能给我留个念想。” 陆越抬起手将她垂落到脸颊的发丝细细地挽到耳后:“是啊,咱们还真是同病相怜。以后就我们俩,好好过日子,什么爹不爹的,你没有,我也没有。” 秦姝玉冲他笑了笑:“好。” 陆越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下,继续道:“我出生日期在陆坤年和徐凤琴结婚之前。我这一出现,不少人在背后说陆坤年当年发达了抛弃发妻幼子另娶,徐凤琴的名声也不好听。再加上陆坤年对我和我妈心里有愧,总想着弥补,所以徐凤琴很不待见我。” “这几年调到海城,我没去过他们家一次,以后你也不用去,万一在路上碰见了,你也就当陌生人,实在避不开,别人怎么喊你也怎么喊。” 秦姝玉不想将话题弄得太沉重,故作轻松地说:“好啊,这样也好,我可不想来个半生不熟的婆婆压我头上。我啊,只想咱们俩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再将外婆照顾好,别的都不求了。” 陆越放开她的手,站起身,揉了揉她的头:“在火车上肯定没睡好,累了吧,你先去睡觉,我收拾一下,晚点就来。明天我陪你去学校补办录取通知书。” 秦姝玉确实困了,打了个哈欠:“好,你也早点来,被窝里好冷。” “那要不我现在先去给你暖暖被窝?”陆越打趣。 秦姝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皱着鼻子推开他:“不行,你还没洗漱,一身的味,不收拾干净不许上床。” “知道了,快去睡吧。”陆越把她推进了里间。 第137章 补办好录取通知书,秦雪薇也到了 前一天晚上睡得早,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秦姝玉就醒了。 睁开眼,她发现背后抵着一个滚烫的火炉子,后背隐隐出汗。 她不自在地轻轻往里挪了挪。 下一瞬,一条结实的胳膊就将她捞了回来。 陆越将头埋在她的脖子里,嗅了下,轻声问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已经睡十来个小时了。”秦姝玉推了推他的脑袋。 他头发太短了,扎在脖子上,密密麻麻的,痒死了。 陆越看了眼时间:“才六点多,学校招生办肯定还没开门,咱们再睡会儿?” 两人紧紧贴着,秦姝玉敏感地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早晨起来的男人可惹不得,他这睡觉只怕不是名词,而是动词。 秦姝玉倒不是不乐意,只是吧今天有正事要办,而且最关键的没工具啊,她现在可是危险期。 她推开陆越伸进衣服里的手,抬头亲吻了一下他的下巴:“我还要读书,咱们晚几年再要孩子吧。” 她水润润恳求的眼神实在是很难让人拒绝。 陆越伸手盖住她的双眼,低头在她锁骨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今天先欠着!” 说着翻身利落地下床,捡起放在旁边的裤子衣服穿上。 等秦姝玉收拾好出去,他已经将水烧上了:“洗脸刷牙,早上吃面条吧。上午去办录取通知书,下午去买些日用品。” 秦姝玉点点头,先去洗漱一番,回来面条已经丢进了锅里。 她站在一旁看着白烟滚滚的锅底,问陆越:“你怎么想着租房子?我们会分宿舍的。” 陆越将面条夹了起来:“我去看过学校的宿舍了,都是八人间,木头上下床,很挤,你不一定习惯,而且以后你长期在海城,咱们夫妻总不能还是像以前一样几个月才见一次吧。” “见面你来学校或者我去部队不就行了。”秦姝玉嘟囔。 陆越把盆放到桌子上,捏了捏她的手:“不行,在外面我先牵一下你的手都不方便,更别提其他了。姝玉,我娶了媳妇,你总不能还让我当和尚吧。” 他说得太露骨,秦姝玉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打了他一下:“什么话都说,你羞不羞?” “我明媒正娶的媳妇,有什么害羞的?哪家两口子晚上关了灯躲被窝里不做这事?”陆越淡定地将筷子递给她。 “徐政委他们也叫我申请过房子,但你不经常去,我一个人也是住宿舍,房子长期空在那影响不好,未免别人说闲话,我想不如花点钱在学校旁边租个房子,以后周末和休假,有空我就过来看你。” “什么都被你安排好了,我还能说什么。”秦姝玉嗔了他一眼,“我去读书,可不光是为了读书,也是为了结交朋友人脉的。所以咱们以后周末有空就出来住,平时我还是住在宿舍。” 宿舍条件是差了点,但恢复高考后第一届大学生的含金量极高,她宿舍里这些人,还有隔壁寝的校友们,毕业后必然会在各行各业大展身手。 这些可都是千金难换的人脉。 而且现在也没手机,不住学校,学校里有什么活动,有什么好的机会,她都会比别人晚一步知道。 陆越听后道:“以后每周日如果我休息,就周六晚上到学校里接你,要是没来,你就住宿舍。这样也比较安全。” 秦姝玉挺满意这个安排的:“好,那你们部队离学校远不远?还有,咱们结婚这么久了,我也来了海城,是不是也该过去一趟露个脸?” 秦姝玉也不大懂这方面的规矩,但结婚是大事。 他们在老家结婚,到了陆越工作的地方,应该要请他的好友们吃顿饭,也算是正式介绍她。 陆越也有这个意思:“今天咱们争取将事情办完了,如果明天没事你就跟我一趟部队,咱们请战友们吃个饭。” “成,你安排吧,我听你的。”秦姝玉点头道。 因为房子不会天天住,食物不用备很多。 吃过饭,见时间还早,两人去买了点新鲜的蔬菜回来,陆越又带着秦姝玉在附近转了一圈,介绍了一下周边情况,然后两个人踩着点去了财大招生办,拿出证件,说明了情况。 “录取通知书遗失了?那你们等下,我查一查。”招生办的老师很负责任,拿着秦姝玉的证件去翻今年的录取名单。 找了好一会儿,她总算找到了秦姝玉的名字:“会计一班,秦姝玉,来自a省宁安市……” 老师仔细核对了一番她的证件,最后帮她补办了一张录取通知书:“同学,以后录取通知书要保管好,不能再丢了啊。” 秦姝玉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老师,我以后会当心的,今天给您添麻烦了。” 老师摆了摆手。 秦姝玉拿着“失而复得”的录取通知书,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当心点,有台阶,看不够,咱们拿回家裱起来,挂墙上。”陆越拉了她一把,打趣道。 秦姝玉心情很好:“也不是不可以。” 这张录取通知书对她的意义非同凡响。 两辈子,她终于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人生。 拿着录取通知书,秦姝玉去报了到,找到了自己的床位。 宿舍比陆越说的还要糟糕一些,因为宿舍朝北,光线很差,室内比较潮湿,空间也不大,靠墙的两边各自摆了上下两张木床,中间有四张桌子并排着,供大家平时学习。 余下就没多少空间了。 宿舍里也没单独的厕所,而是一层楼共用一个厕所,里面有六个蹲坑,外面是洗漱的地方,至于澡堂,那在开水房后面,也就是在食堂旁边不远。 宿舍里已经来了五个人。 秦姝玉跟她们打过招呼,简单介绍了一下彼此的情况,再将床铺好后便下楼找陆越了。 两人去国营饭店吃了一顿午饭。 下午,陆越带着秦姝玉去买了一些日用品,最后又去买了一辆自行车:“财大挺大的,平时出门不方便,这自行车留给你用。” 秦姝玉不乐意:“别,你周末过来骑车。我看了下,我们宿舍的同学条件都一般,大家都没自行车,我每天一个人骑车不合群,也不利于交朋友。” “那好吧,如果需要你就说,咱们再买一辆。”陆越没意见。 秦姝玉翻了白眼送他:“老家的自行车都没人骑呢,又买一辆,不要钱啊?陆越同志,咱们俩虽然没什么负担,我读书也不花钱每个月还会发生活费,但该节省的还是要节省,铺张浪费要不得。” 陆越立马表态:“是,领导我检讨。走吧,坐一下我的车试试!” 秦姝玉坐上后座,陆越骑着车离开百货大楼。 但很快秦姝玉就发现了不对劲儿:“这不是去回家的路,你载我去哪儿?” “去医院,你不是说读书的时候不生孩子吗?”陆越回头调侃了她一句。 秦姝玉捶了他一下:“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个,你要不要脸?” 最后先去了医院,出来后,陆越带秦姝玉去海边转了一圈。 秦姝玉起初兴致勃勃,因为宁安是个内陆城市,她活了两辈子还没见过大海呢。 只是去了之后她就后悔了,海边的风实在是太大了,刮在人脸上生疼,寒风钻进棉袄,冻得她直打哆嗦。 “失策,海边还是得夏天来才好玩。”陆越赶紧掉头返回了城里。 经过这一出,两人也没了玩闹的心情,早早回了家,开启了陆越最期待的夜生活。 次日,秦姝玉醒来又被他折腾了一番,等真正起床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都怪你,九点多了,一会儿回去要晚了。”秦姝玉一边穿衣服一边抱怨。 陆越心情好:“没事,不着急,在食堂请客,时间来得及。” 秦姝玉剜了他一眼,手忙脚乱地起了床,又收拾自己给陆越战友们带的礼物,等出发已经十点多了。 同一时间,秦雪薇和何彬所坐的火车也即将驶入海城。 第138章 陆营长媳妇考上大学了 中午果然迟到了。 他们俩到军区时已快十二点,秦姝玉还得登记核验身份才能进入,请客肯定是来不及了。 秦姝玉瞪了陆越一眼:“都怪你。” “怪我什么?”陆越低头附在她耳朵边轻笑。 秦姝玉一瞧就知道这人没安好心,甩开他的手:“懒得跟你说,不要脸。” 陆越拉了下她的胳膊:“好了,不逗你了,请客是在晚上。下午他们还要训练呢,时间紧,也没法喝酒,不尽兴。” 秦姝玉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她伸手假意去扶陆越的胳膊,实则抓住他的胳膊狠狠一拧。 但效果实在是不尽人意,冬天穿得厚,加上陆越胳膊上肌肉多,硬邦邦的,根本拧不动。 秦姝玉一团棉花打在了空气上,恼火极了:“你给我等着。” 陆越顺势拿下她的手,捏了捏:“咳,有人看着呢,这话咱们晚上回自个儿家说。” 秦姝玉抬头果然发现站岗的士兵,登记处的战士,都在偷瞄他们俩。 她连忙挣脱开陆越的手,嘴角微弯,露出得体的笑容,也跟陆越这个混蛋保持一点距离。 陆越看着她气鼓鼓的双颊和故作端庄平静的面容,心里好笑。 他这媳妇平日里就是太正经了,小小年纪,规规矩矩的,死板得很,还是得逗一逗。 不过也不能太过,不然惹毛了她,今晚自己可能就要打地铺了。 陆越见好就收,拍了拍后座:“走吧,带你去看看我的宿舍。” 陆越住的是单人宿舍,在二楼。 房子的地面,墙壁下半截都刷着绿色的油漆,很有些年头了,不少地方的漆脱落,露出斑杂的地面和墙壁。 宿舍楼前还有几棵很大的香樟树,枝叶繁茂,哪怕是冬日,放眼望去也是绿油油的。 秦姝玉趴在二楼的围栏上,放目远眺。 军营可真大啊,远处的训练场空旷无垠,无数正在训练的军人像一只只蚂蚁在沙丘上缓慢地挪动。 这种亲眼所见的感觉,远不是电视里的恢弘场景所能及的。 陆越打开门见秦姝玉还没一点动静,凑过去问道:“看什么呢?” 秦姝玉指着训练场感慨:“咱们人类可真渺小啊。” 陆越揉了揉她的头:“年纪轻轻的别瞎想,要喜欢以后放假多来这边住,只要你不嫌每天早上出操的哨声太早太吵。” “不嫌,这可是满满的生命力。”秦姝玉回过头,冲他笑了笑,转身踏进宿舍,上下打量,“让我瞅瞅咱们陆营长住了好几年的窝长什么样。” 单人宿舍能有什么花样,简陋得很。 不过最让秦姝玉侧目的还是规整。 她早就有点怀疑陆越有轻微的强迫症了,看了他的宿舍后,这种感觉更强烈。 床上的被子折成了豆腐块,被单抚平得一丝不苟。 盆、暖水壶这些日用品沿墙摆成一条直线。 书桌上的书和本子从高到低,依次安置,就连两支钢笔也是稍长一些的放在前面,看起来有序极了,就更别提他的衣服了,叠得整整齐齐从薄往后依次放在箱子里。 这种环境,秦姝玉觉得自己稍微不注意就会弄乱他房间里的秩序。 “坐会儿,愣着干什么?”陆越拉开椅子示意秦姝玉。 秦姝玉小心翼翼坐下。 陆越还以为她是紧张,轻声安抚:“他们都去训练了,现在宿舍没人,你休息一会儿,我去食堂打点饭,顺便把晚上要请客的菜定下来。” 食堂每天吃什么都是统一固定的,他想开小灶请客,得自掏腰包,提前预定。 秦姝玉点头:“好,你去吧,只是今天才定菜来得及吗?” “来得及,前几天我就让食堂的老于给我留了点猪肉,这段时间天气冷,晚上水都能结成冰,肉放几天也不会坏。”陆越说道。 秦姝玉放心了:“成,那你赶紧去吧,不用关我。” 陆越找出两个饭盒和搪瓷缸子,给她倒了一杯热水:“你要累了就把门关上,去床上躺一会儿。” “行了,我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去忙你自个儿的吧。”秦姝玉推了推他。 她虽然掩饰得很好,但陆越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 他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秦姝玉连忙往后躲:“哎呀,知道了,大白天的,你注意点形象。” “我在自己房间,亲自己媳妇怎么啦?”陆越调侃了一句,赶在秦姝玉发火前,快步离开。 总算是走了。 秦姝玉清静下来,抬起头又仔细打量了一番陆越的房间,琢磨着能做点什么表现一下自己,但看了一周,她发现贤惠在这里毫无用武之地。 没事干,她索性拿了书桌上最上面那本书打发时间。 《军事战略学》,一看书名就很枯燥乏味,翻开看内容果然如此。 但秦姝玉发现,陆越在这本书上做了许多读书笔记,有些还在旁附带上了他的看法。 她饶有兴致地翻阅起来,不知不觉竟看入了神。 另一边,陆越到了食堂正好赶上午饭时间,结束了训练的军官士兵们蜂拥入食堂。 他很快就碰到了熟人。 “营长,你不是去接嫂子了吗?嫂子呢?”刘海露出一口大白牙,兴奋地问道。 陆越正好跟他讲晚上请客吃饭的事:“在宿舍休息,晚上六点食堂,你们嫂子请吃饭。” 刘海乐了:“好啊,谢谢嫂子。营长,咱们吃过午饭能去看看嫂子吗?” 其余几人也都好奇地看着他。 陆越踢了他一脚:“你下午不训练了?晚上吃饭时不就见了,赶紧去吃饭休息。” 刘海嘿嘿一笑,挠了挠头:“那……嫂子来了要随军吧,营长你申请了房子吗?什么时候搬家,我们来帮忙。” 陆越焉能看不透他这点小心思,不就拐着弯打听他媳妇考上没吗? 陆越知道,因为陆司令的原因,也因为他当初找人抄书这事,不少人暗地里都在关心他媳妇考没考上大学这事。 这也是为何他会提前在城里租房的原因之一。 他怕秦姝玉年纪小,脸皮薄,住进家属院被人嘲讽,拿这事戳她心窝子她会受不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媳妇考上了。 一小部分跟他不对付,嫉妒心强见不得人好,想看人笑话的家伙算盘是落空了。 他一掌拍在刘海肩上,眉目舒展,神情骄傲:“随什么军啊,你嫂子要去上大学呢!” 第139章 秦雪薇吹牛上报纸 秦雪薇跟何彬运气很好,今天的火车竟然没晚点,中午就到了海城。 但秦雪薇还没出月子,虽然四处托人花钱买到了硬座票,但二十几个小时的长途跋涉,拥挤的车厢,令人作呕的味道,还是让秦雪薇的身体有些吃不消。 一下火车,她就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 “太难受了,坐这火车太遭罪了。”她一边掉眼泪一边吐槽,“怎么非得报这么远的学校,报省城的不好吗?就在家门口,坐车几个小时就到了。” 何彬两只手提着四个行李袋,手臂被下坠的重物拉得直直的,寒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差点将他鼻梁上的眼镜都刮走。 他赶紧放下行李,扶了下眼镜,吐出一口白气:“雪薇,别说了,咱们先出去,找个避风的地方歇一会儿,吃点东西,再问问路。今天下午,我先送你去财大报名,你安顿好了,我再去海城建筑专科学校报到。” 提起要上大学了,秦雪薇的心情才好了些。 她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将手插进新买的大衣口袋里:“走吧。咱们快去报到,以后要给爸妈,给怀秦长脸呢。” 见不到儿子,秦雪薇又开始想他了。 何彬赶紧提上行李追上她:“我明天就给爸妈写封信报平安。” 海城是终点站,下车的乘客极多,人潮涌动,出站要排队,速度很慢。 没一会儿,何彬就有些吃不消了,感觉两只手都被勒得火辣辣的痛。 他不得不叫住秦雪薇:“雪薇,你帮我拿一个行李袋,我提不动了。” 秦雪薇嘟着嘴,不大情愿:“人家还没出月子呢,妈说了不能吹风,不能受凉,不能掉眼泪,更干不了重活。” “你就帮我拿一件,最轻的这件,我实在提不动了。”何彬喘着粗气说道。 秦雪薇这才不情不愿地接过了最小的那个包:“哎呀,好重呀。” 何彬有些愧疚:“雪薇,你拎一会儿,等出去了还给我,辛苦你了。” 秦雪薇嗔了他一眼:“知道我跟着你受了多少罪就好,你以后可要好好补偿我。” “当然,快走吧,咱们出去找个地方先吃饭,你在火车上都没吃什么东西。”何彬体贴地说。 两口子出了火车站,先去斜对面的国营饭店吃了一顿饭。 因为收的礼金多,加上钱淑云挺自豪儿子儿媳都去上大学了,给钱也比较宽裕,秦雪薇又从父母那各要了一笔钱。 两人手头上都很宽裕,就是差粮票,不过好在走的时候高价换了五斤全国粮票。 所以他们俩在国营饭店好好吃了一顿,花了一块多。 吃过饭,何彬找服务员打听:“同志,去海城财经大学怎么走?” 听到他陌生的口音,再看他戴着眼镜提着大包小包,服务员马上明白了他的身份,热情了许多:“你是今年的大学生?财大从这出去,走到对面往东六七百米的公交站,坐12路车到财大那一站就可以了。” “谢谢,我爱人考上了财大,去那边念书。我考上的是海城建筑专科学校。”何彬腼腆地笑了笑,一副谦虚的口吻,实则将老底全掏了,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们两口子要去上大学了。 这一招也果然很有用,饭店里吃饭的客人纷纷朝他们俩投去羡慕赞许的目光。 “呀,两口子都考上了,这可了不得。” “看你们也就二十岁上下的人吧,这也太争气了,哪像我们家那几个小子,哎!” …… 秦雪薇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她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面带微笑,故作淡定地跟着何彬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走出国营饭店。 两人上了公交车故技重施,没一会儿,车上的人都知道了他们两口子要去上大学。 甚至还知道,秦雪薇是个刚生完孩子二十多天的产妇。 挺着七八个月的大肚子都能考上大学,这是一件多么励志的故事,于是车上有人让她分享学习的经验。 秦雪薇哪有啊?备考期间她肚子老大了,连续坐一个小时就腰酸得厉害,晚上腿还抽筋,书上的字认识她,她不认识它们,每天都浑浑噩噩混过去的。 但她最擅长的就是胡编乱造,胡说八道。 所以分享起学习经验来那也是头头是道,什么一天只睡觉三四个小时,累了就用冰水洗脸,困了就出去吹冷风那是信口拈来。 一公交车的人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是个冒牌货,看着她手里鲜红的录取通知书,佩服极了。 一个年轻姑娘甚至激动得抹眼泪:“雪薇,你这经历太励志了,怀孕了一天还只睡三四个小时,难怪能考上财大这么好的学校呢。我有个堂姐在《海城日报》做记者,最近正好想采访一些优秀学子,你愿意接受这个采访吗?” 能上报纸是多光荣的一件事啊,而且《海城日报》也到不了宁安,她也不怕拆穿。 秦雪薇当即就表示:“当然可以,我很愿意为以后的学弟学妹们树立一个好榜样,希望他们也能努力,考进心仪的大学。” 正好12路要经过《海城日报》社,于是他们半路就下了车,去接受采访了。 那姑娘的表姐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姓虞,单名一个宣字,是个英姿飒爽的姑娘,看完了他们俩的录取通知书和户口簿后,对他们夫妻俩能一同考上大学赞不绝口,拉着他们俩采访了一下午,当然重点是秦雪薇这个产妇。 秦雪薇充分发挥了自己能说会道,胡编乱造的深厚功力,将何彬、左邻右舍、同学们复习的刻苦行为嫁接到自己身上,吹得天花乱坠,还真忽悠住了虞宣这个年轻缺乏经验的记者。 采访完,虞宣当即写了一篇《八月孕妇上考场,夫妻双双赴大学》的稿子交给主编,希望明天就能登报,因为这几天正是大学生报到的高峰期。上大学也是最近采访的重点。 这样一篇励志、积极向上又富有人情味的新闻,很符合最近的宣传思想,主编同意了,当天就将稿子过审送去了印刷厂。 第140章 装傻的秦姝玉 “老陆,恭喜啊!” 开完会,还没走出会议室,好些个老同志就向陆司令道喜。 陆司令很纳闷,不解地看着老友们:“你们别拿我开涮了。” 喜什么喜,老大不认他,媳妇天天跟他吵架,两个小的又不争气,就没一天顺心的。 庄政委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他还不知情,笑道:“你儿媳妇考上大学了。虎父无犬子,你不光是儿子能干,媳妇也有出息,真让咱们这些老家伙羡慕。” 陆司令惊讶不已:“你听谁说的?前面不是说没考上吗?” “你们家陆越亲口说的,这还能有假啊。听说陆越还带着他媳妇要请客呢。”庄政委故意问,“没请你?” 作为老朋友,陆司令马上明白这是庄政委心里酸,故意戳他心窝子呢。 但他心情好,不计较:“请我做什么?我去,他们都不自在,饭都吃不好。” 庄政委几个还不了解他家情况啊,看他这副嘴硬的样子,也没拆穿他,笑呵呵地转开了话题。 应付完这些人,回到办公室,陆司令脸上的笑容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他们家都是大老粗,往上数几代也顶多就粗通笔墨,顶多有过一个秀才曾祖,那都还是百年前的事了,哪出现过什么大学生啊? 这可是妥妥的文化人,一下子拉高了他们老陆家的文化水平,这儿媳妇娶得不错。 陆司令越想越高兴,情不自禁地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 转了好几圈,他才想起,自己光顾着高兴,都没问儿媳妇考上了什么大学呢。 于是他连忙打电话给徐柏山,拐着弯打听:“陆越媳妇过来待几天,他们学校什么时候开学啊?” 徐柏山闻弦音知雅意,当即明白了他的意图,说道:“就待一天,明天就回,听说海城财经大学21号正式开学。” 海城财经大学啊,不错不错,这在海城也是一所知名大学。 这个儿媳妇争气啊! 陆司令更高兴了,又问:“咳咳,陆越请客吃饭请你了吗?” 徐柏山硬着头皮说:“请了,说多亏了……感谢我批准他的结婚申请。其实他这次主要是请手底下的兵,还有隔壁几个营帮过忙的弟兄,就吃一顿便饭,把他媳妇介绍给大家认识认识,这是咱们团的老规矩了,每次谁家媳妇来随军了都会请相熟的……” 他再怎么解释也掩盖不了陆司令这个亲生父亲没收到邀请,甚至还要拐弯抹角从别人口中打探儿子儿媳妇消息的事实。 陆司令听不下去了:“陆越年纪轻,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你帮忙指点指点。还有,要是有空,让他们来家里坐坐。” 徐柏山知道陆司令是拉不下这个脸,又想见儿子儿媳妇,连忙道:“是,陆司令。” 挂断电话,徐柏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这父子俩关系一直这么僵,他这个上级兼下属夹在中间当传话筒也为难啊。 只是今晚因为是在食堂请客,人比较多,大家都不带家属,他也不好带媳妇去帮忙找陆越媳妇谈谈心,那只能自己上了。 陆越媳妇年纪小,应该比较好说话吧。 * 陆越人缘好,这次请客竟办了三桌,请了二十多个人,其中一半是他手底下的兵,还有一半是其他几个营的军官,都是相识多年,关系很好的老朋友。 这些当兵的一个个说话也直,豪气云天,上来介绍完了就是喝酒,而且一个个特别能喝。 尤其是几个东北来的兵,那真是海量,几杯高度白酒下去都脸不红气不喘,一点事都没有。 秦姝玉看得吃惊不已。 好在面对她这个女同志,大家客气了很多,没人灌她的酒。 但陆越就逃不过了,手上的杯子几乎就没放下过。 他们喝得热火朝天,秦姝玉只好在一旁陪笑。 等陆越去了别的桌敬酒后,秦姝玉耳畔总算是稍微清净了一些。 这时候徐柏山走了过来,笑呵呵地问道:“小秦,来了海城还习惯吗?” 先前介绍过,秦姝玉知道这是陆越的上级,连忙站起身,客气有礼地说:“挺适应的,就是冷了点,风比老家大。” “是啊,距海边近就是风大,夏天还会有台风,不过你待两年就会适应了。”徐柏山跟秦姝玉闲话了两句家常,怕陆越一会儿就回来,赶紧进入正题,“陆司令邀请你跟陆越明天去家里坐坐。” 说着留意了一下秦姝玉的表情。 秦姝玉也没料到徐柏山会跟她说这个。 她很快就明悟过来,肯定是陆越那边行不通,所以才走她的路子。 她腼腆笑了笑,故意一副以夫为天的样子:“这……徐政委,我什么都不懂,这事您得去问陆越,我们家都听他的。” 徐柏山没想到秦姝玉竟是这么温柔传统的性格。 他认识的职业女性,有文化的女性都信奉“妇女能顶半边天”,做事大多都风风火火的,当仁不让,在家里当然也是当家作主的。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好陆越回来了,秦姝玉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难受吧,喝点水舒服一些。” 陆越接过杯子一饮而尽,丢了个放心的眼神给秦姝玉:“没事。” 秦姝玉柔柔一笑,只是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却没劝他少喝一点。 看到这一幕,徐柏山无语了。 小媳妇就是这样吧,管不住丈夫,连酒桌上都不敢多说一句,更别指望她能劝陆越改变主意了。 叹了口气,徐柏山彻底打消了从秦姝玉这边入手的想法,扬起笑容道:“小秦,恭喜你考上了大学,你可是给咱们军嫂争气啊,陆越是好样的,你也是好样的,我敬你一杯,你喝开水就行。” 说完仰头一口闷。 秦姝玉抿了口白开水,笑了笑,说了声谢谢,心里有些歉疚。 陆越的这些战友和上级看起来都是极好的人,包括这位徐政委,但她却敷衍装傻应付他,实在有点不好意思。 但她也没办法,装傻一劳永逸,不然以后这位徐政委肯定还会找她谈话,对方的身份摆在这里,她也不能强硬拒绝。 而且政委是搞思想政治工作的,嘴巴特能说,道理一套一套的,她也说不过。 第141章 巧了,秦姝玉也想找记者呢 这么多人灌酒,陆越不可避免地喝高了。 他块头太大,秦姝玉身高只到他胸口,搀扶不动他,还是刘海帮忙将人扶回了宿舍。 “嫂子,要是没事,那我先走了。”刘海将陆越扶到了床上,帮忙脱了鞋子道。 秦姝玉笑着点头:“没事了,今天麻烦你了。” 送走刘海,秦姝玉关上门,倒水给陆越擦了擦脸,又将他腿放到另一个小木盆里,然后戳了戳他:“搓搓脚。” 陆越听说了搓了两下脚又不动了。 秦姝玉都气笑了,这人还真是的,让他搓两下,他真是多一下都不肯。 给他洗完了脚,将水倒了,秦姝玉又上前给他解衣服的扣子:“把外套脱了,还有毛衣,穿这么多睡不舒服,抬一下胳膊……” 她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将毛衣给脱了下来,正打算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他忽然睁开一双猩红的眸子,定定地看了她几秒,眼神凶得像是要吃人一样。 下一瞬,他长臂一伸,抓住秦姝玉的腰就将她抱上了床,反身压了下去。 秦姝玉吓了一跳:“别,被人听到……” “你小声点,他们就听不到了。”陆越开始伸手扒她的衣服,速度贼快。 秦姝玉被他压在床上动弹不得,知道跟这半醉的酒鬼讲不通道理,只得赶紧说:“你轻点,关灯,快,关灯……” “麻烦。”陆越嘟囔了一声,伸手拉了一下电灯线,啪的一声,室内陷入了黑暗中。 秦姝玉又想起另一件事:“套……呜呜……” 陆越低头一口堵住了她的唇,无边无际的夜色弥漫上来,室内响起粗重的喘息声和铁架子床不停摇晃的声音。 一夜安眠,第二天醒来,天已大亮。 秦姝玉睁开眼就看到陆越坐在书桌前,手里捧着她昨天看过的那本《军事战略学》。 听到背后传来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他扭过头,冲她一笑:“醒了?我在食堂吃过了,给你打了粥,还有包子和鸡蛋,起来吃饭吧。” 秦姝玉不吭声,默默穿好衣服,洗漱,然后坐到桌子前吃饭。 陆越放下书,坐到她旁边,觊了她一眼,拿起鸡蛋剥了壳放到她碗里,脑袋凑到她面前:“生我气了?” 秦姝玉揉了揉酸疼的腰,控诉地瞪了他一眼:“骗子。” 喝醉了昨晚还那么精神?还能折腾好几回?当她傻呢。 陆越低头亲了她红润润的唇一口,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不装醉他们还要继续灌我,我怎么脱得开身?” 秦姝玉推开他凑过来的毛茸茸的大脑袋:“你给我消停点,我想吃饭,我饿了。” 陆越这才不闹她,站起身,揉了揉她的头,走到门口打开门,拉开了窗帘透气。 就在这时,刘海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站在楼道中冲陆越招了招手。 陆越蹙了蹙眉,走了过去:“什么事,这么鬼鬼祟祟的?” 刘海连忙将藏在背后的报纸掏了出来,展开在陆越面前:“营长,你看这则新闻,这……这上面的人跟嫂子一个名字,一个地方来的,还被同一个学校录取了,你……你说这是不是太巧了?” 说着偷偷觊了一眼陆越的脸色。 陆越已经看到了硕大的新闻标题和下面那两个熟悉的名字,眉头当即拧了起来。 “营长……”刘海见他神色不对,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句。 陆越合上报纸:“脑袋瓜子不要胡思乱想,考上大学的是你们嫂子,报纸上的这个秦姝玉是冒牌货,跟你们嫂子一点关系都没有。行了,去忙吧,我给你们嫂子看看这个。” 见他这么说,刘海松了口气,谄媚地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咱们当然是相信嫂子的。” “相信我什么?”秦姝玉听到动静走出来问道。 陆越直接把报纸塞给她:“何彬他们上报纸了。” 秦姝玉拿过报纸看到上面“秦姝玉”“何彬”这两个名字,气笑了。 “他们也真够大胆的,就不怕拆穿啊!” 也就现在的户籍都是纸制的,而且管理混乱,找个熟人或有点关系就能搞出个新身份,才给了他们可趁之机。 陆越走到她旁边,沉声道:“吃完了吗?我送你回学校。” 是真是假,一对就知,这两人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秦姝玉视线下移,目光挪到报纸上那串电话号码上,轻笑道:“不急,能借个电话给我打打吗?” 陆越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你要给报社打电话澄清?” 秦姝玉轻笑着摇头道:“不是澄清,是请报社的同志们来报道。她不是喜欢上报纸吗?喜欢炫耀,想出名吗?那我成全她。” 顿了下,秦姝玉解释:“其实就是没这件事,我也想找报社来报道我跟她的这出李代桃僵。发生在我身上的事虽少,但绝不是个例,我想将这件事的影响范围扩大,让一些对自己分数存疑的考生想方设法去求证,万一这里面也有像我一样的人呢?哪怕能让一个受害者找回自己的人生,也是值得的,对吗?” 她仰起头,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的,闪着盈盈泪光,比天上的阳光都还灿烂耀眼夺目。 陆越轻轻抚了抚她油黑的长发,郑重点头:“没错,很值得!” 第142章 秦姝玉前天已经来报到了 《海城日报》是海城发行量最大的报纸,几乎每个单位都会订阅。 所以这件事陆司令也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他看着报纸上跟秦姝玉相同的名字、籍贯、学校,眉心皱起一圈圈褶子,脸色很不好,拿起电话就拨给了徐柏山:“陆越跟他媳妇呢?” 徐柏山也知道了这事,甚至比陆司令知道得还多,连忙解释:“陆司令,刚才陆越带着他媳妇用办公室的电话打到了报社,我这才知道,难怪先前陆越媳妇没发电报报喜呢,她被人冒名顶替了,昨天才去学校重新补办了录取通知书。” “报纸上那个‘秦姝玉’是冒充她的?娘的,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羔子敢这么大胆!”陆司令气急,脏话都冒了出来。 徐柏山连忙道:“陆司令,报纸上那两人是陆越的表弟和陆越媳妇的堂姐,这个事陆越打算自己处理,他们刚出了办公室,准备返回财大。” 电话那头静默了片刻,最后陆司令只回了一句“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他越想心里越是不舒服。 这都还是亲戚呢,陆越也这么大了,他们都还这么欺负陆越两口子,那陆越小的时候呢? “孔秘书,今天市里有个会吧?”陆司令叫来孔晋华。 是有个会,可陆司令昨天就推脱掉了。 但做人秘书的肯定不能这么傻傻地提醒领导,尤其是孔晋华已经做了陆司令三年秘书,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道:“是,陆司令,我这就去安排车子。” 陆司令满意点头。 * 打完电话,秦姝玉和陆越离开。 两人骑着自行车刚出军区,后方就有一辆小汽车开到了他们前面停了下来,紧接着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 一个戴着眼镜,剪着平头,穿着军装的瘦削男人下了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眯眯地说:“陆营长,真巧啊,你们也去城里。” 陆越停下自行车,看也没看小汽车一眼,冲男人点了点头:“嗯,孔秘书,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孔晋华见他不接招,连忙上前拦住自行车,主动邀请道:“巧了,陆司令也正好要去市里开个会。今天天气这么冷,风又大,一会儿看着像是要下雨,你们家小秦身子骨弱,怕是吃不消,正好车子上还有两个空位,上车一起走吧,你这自行车让小孟给你推回去。” 说着他往车子的方向招了招手。 一个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小战士连忙跑了过来,朝陆越行了个军礼,主动说:“陆营长,您放心,我一定将你的自行车好好带回去。” 看到这里,秦姝玉也明白了。 这是陆越父亲在这里跟他们演“偶遇”呢。 想想真是又好气又心酸。 秦姝玉没作声,陆越母子那些年吃过的苦,遭过的罪,她没经历过,没办法劝陆越宽宏大量。 所以他怎么做,她都支持。 陆越低头看了一眼秦姝玉抓住他衣服的手,红彤彤的,复习时留下的冻疮还没完全好。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今天的天气确实不好,风也比较大,他是不怕,但秦姝玉身体弱,万一回城中途下雨或是下雪,她身体未必吃得消。 陆越也不是不知变通,没苦硬要吃的人,既然孔晋华说凑巧了,他就当真是凑巧吧。 他示意秦姝玉下车,然后将自行车交给了小孟:“谢谢,麻烦你帮我骑回去。” 小孟松了口气,又行了个军礼,高兴地说:“是,保证完成任务。” “谢谢孔秘书,麻烦捎带我们一程。” 孔晋华笑道:“没事,顺路嘛,陆营长,小秦同志,请!” 他帮忙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秦姝玉一眼就看到了里面那个一身肃穆的军装老人。 陆越也看到了,他立即行了个军礼,打了声招呼,然后又给秦姝玉介绍:“姝玉,这是我们军区的陆司令。” 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遇到领导的样子。 秦姝玉会意,腼腆地打了声招呼:“陆司令,您好,打扰了。” 陆司令浑身的威严像是积雪遇到了阳光一样,嗖地一下就融化了,他咳了一声,语气温和得令司机和孔秘书头皮发麻。 “小秦是吧,上来吧,坐。” 说着还往门边靠了靠,给他们留出更大的空间。 秦姝玉点点头:“谢谢。” 然后大大方方地拉着陆越坐上了车。 车子发动,但没人说话,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孔晋华这个人精适时地跳了出来,找秦姝玉闲聊:“小秦同志,恭喜,听说你考上了大学,这次高考可不简单,据说一百个人里只有五个人考上了大学,千军万马挤独木桥,能考上的可都是国之栋梁啊!” “孔秘书说笑了,我也是运气好。”秦姝玉谦虚地说。 孔晋华温和一笑:“小秦同志过谦了,你能考上财大,光靠运气可不行。小秦同志考上大学,家里人都很高兴吧。” 秦姝玉看了眼浑身紧绷的陆越,伸手握住他的胳膊,笑着点头:“是啊。” 完全不接话,孔晋华只能继续尬聊:“不知小秦同志家里还有哪些亲人?” 秦姝玉心道结婚的时候要政审的,她的老底他们还不清楚啊?这不明知故问吗? 但对方问了,她也就随便说说打发时间吧:“我妈走得早,就还有一个父亲和外婆,当然,还有我的丈夫。孔秘书,陆越也不跟我讲他参军的事,你跟我说说呗,你知道他最早是去哪里的当兵的吗?” 孔晋华不得不回答她的问题。 秦姝玉就像个好奇宝宝,问题一个接一个,没什么营养,但孔晋华又不能不回答,剩下的路程,他完全找不到机会去替领导打听小两口的事了。 他很快就意识到了秦姝玉的意图,不由苦笑,难怪能考上大学呢。 陆营长这小媳妇,人看着温温柔柔的,很好说话的样子,实则精着呢。 夫妻俩一个硬邦邦的,一个全是软钉子,真是难搞啊。 * 同一时间,秦雪薇跟何彬也赶到了财大。 昨天他们中途去了报社,耽误了不少时间,离开时已经五点多了,天都快黑了,于是虞宣邀请了他们去家里做客。 虞宣穿衣打扮都不俗,年纪轻轻就进了报社,家境肯定不一般。 秦雪薇有意交好她,于是假意拒绝了一下就跟着去了虞宣家。 虞宣家里确实不凡。 她父母都在机关工作,父亲是海通区财政局局长,母亲则在教育局任职,家里的房子居然是四室的。 听说他们两口子都考上了大学,秦雪薇还在月子中,虞宣父母很热情,还夸他们俩不愧是新时代的青年,有干劲儿,有目标。 两人在虞家度过了愉快的一晚。 20号上午,吃过早饭,虞宣怕他们不熟悉地方,找不到路,还亲自将他们送去了财大,这才去上班。 辞别虞宣,秦雪薇踏进财大,看着来来往往充满朝气的年轻人,还有一栋栋古朴带着岁月痕迹的建筑,欣喜不已,拉着何彬道:“阿彬,财大好大啊,比机械厂都大,你看到没?” 何彬也满怀希望地说:“是啊,昨天虞宣姐说过,财大在海城很有名的,这里的学生毕了业不就去财政局就是税务机关或是银行之类的,分配的单位都很好。” “我以后想去财政局。”秦雪薇想着虞宣家的条件,心里已有了计算。 何彬懂她的意思:“咱们以后多跟虞宣姐来往。” 有熟人就好办事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畅想着美好的未来,笑容满面地走到报到处。 何彬拿出了录取通知书和户口簿:“老师,您好,我爱人来报到,她是会计1班的秦姝玉。” 老师接过录取通知书看了一眼,又核对了一下户口簿,点点头,拿出表格核对,等找到“秦姝玉”的名字时,眉头拧了起来:“秦姝玉?前天已经来报到过了呀,不是你们吗?” 秦雪薇跟何彬傻眼,连忙低头去看名册上的标记,秦姝玉的名字后面果然打了个勾。 “不可能,老师,我,我们昨天才到海城,会不会是搞错了?麻烦您帮我们查一查,是不是不小心勾到了我的名字。”秦雪薇连忙说道。 第143章 你是秦姝玉,那我是谁? 陆司令一路上都绷着脸,实则耳朵竖起,听秦姝玉跟孔晋华的聊天。 只是两人聊了一路都没说到重点,眼看这都到海城财经大学了,秦姝玉跟陆越也没告诉他的意思,陆司令心里很不是滋味。 两个孩子在外头受了委屈,也半点没向他张口的意思,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听他们叫一声爸爸。 他这个爹当得可真失败。 在心里叹了口气,陆司令咳了一声,赶在秦姝玉下车前,主动道:“小秦,咱们家的人不主动惹事,但也不怕事。要是在外头被人欺负了尽管说,你也是有家长的人。” 秦姝玉当即明白陆司令应该是知道她跟秦雪薇的纠葛。 但她并不想拿这种小事去麻烦陆司令,随即装作没听懂似的,微笑道:“是,谢谢陆司令捎我们一程。财大到了,我们先下去了,再见。” 陆越也跟着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扶着秦姝玉下了车。 两口子的态度一致,面对陆司令客气又疏远,就真像是两个搭顺风车的。 陆司令心里堵得慌,又无计可施,他这个当老子的都主动低头,又是“偶遇”又是主动要求帮忙了,这两人还是油盐不进,他能怎么样? 看着二人头也不回地进了财大,陆司令气哄哄和地说:“开车!” 但司机刚发动车子,他又突然喊道:“停一下!” 孔晋华看出了陆司令的纠结,主动给他找了个台阶下:“司令,我有个朋友在财大任职,许久不见,今天正巧来这里,我能跟你请半天假去看看这位好友吗?” 看朋友是假,关注这事的后续进程,保证小秦同志不受欺负,让陆司令放心是真。 陆司令很满意,点了点头:“今天这会只是走个过场,你不用去了,让小孟跟着我就行了。” “谢谢陆司令。”孔晋华连忙下了车。 * 同一时间,报到处接待的老师也帮秦雪薇核实了:“没有,前天已经有一名‘秦姝玉’拿着录取通知书来报到,并且在宿舍办理了入住。” “怎么可能?”秦雪薇不信,“老师,真的没弄错吗?你看看我这录取通知书,我这是真的,绝不可能有假。” 报到处的老师仔细研究了一下她的录取通知书,确实是学校颁发的,那这就奇怪了,总不可能同时给两个人发了一封录取通知书吧? “这样,你们在这里等会儿,我将这个事反映给招生办和保卫处。”老师示意两人在隔壁等着,他先后给招生办、保卫处打了电话,又让人去找那个已经报到的秦姝玉过来。 秦雪薇跟何彬焦灼地等在隔壁,坐立难安。 瞥了一眼门口,秦雪薇低声说:“这到底怎么回事?那个先报到的会不会是秦姝玉?” 何彬心里也怕,他抱着侥幸的心理说:“不可能吧,她……哪有录取通知书啊?会不会是有个同名同姓的,学校搞错了?” “希望吧,我一定要上大学。”秦雪薇死死抓住何彬的胳膊,“大家都知道我要上大学了,我粮食关系、户口都迁走了,只等报了到,就把这些都转到海城,我不能灰溜溜地回去。” 何彬也不想。 左邻右舍,亲戚朋友,都知道他们两口子一块儿去上大学了。 秦雪薇要是被赶回去了,他们家也颜面扫地,没法做人。 更别提,媳妇是前途光明的大学生和无业青年,这两者差别可大了。 他握住秦雪薇的手,低声说:“雪薇,你别怕。秦姝玉要知道了那事,早跑到咱们家闹了,这件事肯定是学校搞错了,没事的。” “你说得对,咱们不要自乱了阵脚。”秦雪薇点头,咽了咽口水,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们俩等了一会儿,隔壁陆续来人了,报到处的老师让他们过去,指着一个矮墩墩的秃头中年人说:“这是你们会计一班的班主任熊老师。” 熊老师皱眉打量着秦雪薇:“我刚去宿舍找过了,前天来报名的那个秦姝玉只在宿舍待了不到半个小时就离开了,这两天也没回来过。” “除了她们宿舍的几名同学也没人知道她长什么样,保卫处的同志都没法去找人,只留了一个同志在她们宿舍留下等着,看到人就带过来。你们俩能跟我说说什么情况吗?” 当了这么多年老师,他还是第一回见到有两个人持同样的录取通知书来报到。 秦雪薇擦了擦眼泪,委屈巴巴地说:“熊老师,我们今天才刚来报到,现在也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前天那封录取通知书是我发的。”招生办老师急匆匆赶来。 听到这话,熊老师皱眉,侧头看他:“杨老师,这到底怎么回事?” 杨老师手里拿着一叠资料:“前天有个叫秦姝玉的女同志过来,说她的录取通知书遗失了,申请补办一份,她携带的资料齐全,我就给她补办了一张录取通知书。” “补办?”秦雪薇心里咯噔了一下,看了眼何彬,嗫嚅着唇,“老师,这录取通知书还能补办吗?” 杨老师点点头:“谁也不能保证录取通知书不会遗失、损坏。总不能因为一场小小的意外就绝了寒窗苦读十年的希望,教育部有相关的规定。” 秦雪薇闻言脑子一片眩晕,她心里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秦姝玉,肯定是秦姝玉干的! 但她是怎么知道自己手里有录取通知书的? 她抬起头看向何彬。 何彬也一片慌乱。 秦雪薇心里骂了一声没用的废物。 知道何彬靠不住,她用力咬了一下唇,让自己冷静下来,坚决不肯承认:“老师,我就是秦姝玉,我的录取通知书没有遗失,这还有我的户口簿,粮食关系,你们看,这肯定没有假……” “是吗?你是秦姝玉,那我是谁?”秦姝玉过来就听到这话,站在门口冷笑道。 第144章 秦姝玉发飙,暴打何彬 秦雪薇下意识回头,一眼便看到穿着一件崭新绿色军大衣的秦姝玉站在门口,讥诮地看着她,背后还站着何彬跟一个保卫处的年轻同志。 秦雪薇的脸刷地一下雪白,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堵得她喘不过气来。 秦姝玉只看了秦雪薇一眼就大大方方地走进办公室,客气有礼地跟老师们打招呼:“几位老师,你们好,耽搁你们了。我是前天到学校申请补办录取通知书的秦姝玉,这是我的相关证件,请诸位老师过目。” 说着,她将户口簿、准考证都拿了出来。 陆越跟在后头,默默掏出结婚证。 看到这一幕,秦雪薇像是发了疯一样,猛地冲了过去抓资料:“假的,她的都是假的,她是个冒牌货……” 陆越眼睑,左腿利落往前一伸,挡住秦雪薇前倾的双腿。 秦雪薇没有防备,被这么一绊,人跟着像倒栽葱一样摔在地上。 何彬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去扶起她:“雪薇,雪薇,你没事吧!” 秦雪薇狼狈地爬了起来,白色的大衣沾满了灰尘,脏兮兮的,她也顾不得,只一个劲儿地说:“她真的是假的,冒充的,你们别信她,真……” 啪! 秦姝玉扬手就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 秦雪薇吃痛,下意识捂住左脸,愤恨地瞪着秦姝玉。 秦姝玉丝毫不惧,双目圆睁,瞪了回去:“秦雪薇,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这封录取通知书真的是你的吗?” “你以为撕了证件,我就没证据了?别傻了,证件跟录取通知书一样,丢了,损坏了是可以补办的!” 秦雪薇有些心虚,色厉内荏地吼道:“你才拿别人当傻子呢,你少含血喷人,我……那就是我的录取通知书,你这个冒牌货,滚,给我滚出去。” 秦姝玉看着她癫狂的样子,笑了:“这些话我奉还给你。” 撂下这句,她也不跟秦雪薇这个不要脸的争辩,转身冲老师们鞠了一躬:“老师,对不起,耽误了大家的时间的。我们就不妨碍老师们办事了,请诸位老师查验我们证件的真伪!” 几个老师听到这话脸色稍微,冲她点了点头。 大家都不是傻子。 这个今天才来报到的“秦姝玉”反应太激烈了,而且还有故意破坏别人证件的举动。 如果不是心虚,为何要做这种事? 她的癫狂跟秦姝玉的冷静有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两人放在一起,哪怕还没查验,老师们心里的那杆天平也已经开始倾斜了。 熊老师微笑道:“两位同志冷静,我们现在就查证,孰真孰假,很快就会有结果。” 秦姝玉微笑道:“好,给老师们添麻烦了。” 几位老师查验起了证件,发现两人携带的身份证明都是真实有效的。 不过18号报到的秦姝玉多了准考证和结婚证,而且其还是军婚,这应该做不了假。 但两人的户口簿都是真的。 为了谨慎稳妥起见,几位老师商量后决定打电话到宁安市公安局户籍科,了解这两人的户口簿情况。 “你们去隔壁稍等,还有户籍资料需要查证一下,可能需要一两个小时。”熊老师把他们请去了隔壁。 “好的,麻烦老师了。”秦姝玉点点头,跟陆越先一步出门。 何彬拉了拉魂不守舍的秦雪薇,一道去了隔壁。 其实到这时候,事情已经比较明了了,只是为避免出问题,大家才会进一步验证这事,查询两人的户籍资料,还有谁领走了这封录取通知书。 “坐下歇会儿。”陆越拉过一张椅子,示意秦姝玉坐在里面离门远一些的地方。 秦姝玉点点头,拍了拍旁边的位置:“你也坐。” 两人之间没什么亲密的举动和肉麻的话语,但自带一股亲密,一看便知是感情不错的小夫妻。 秦雪薇进门就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红了。 凭什么? 什么好事都被秦姝玉给占了。 何彬见她杵在门口没动,往前推了一下她,示意她进去。 两口子沉默地进了屋,都不说话,气氛异常沉闷。 不知过了多久,何彬憋不住先开了口:“表哥,你,你也在海城当兵啊?不是说你当初去了西南吗?” 那是前几年的事了。 陆越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连一个字都不想跟他多说。 这门所谓的亲戚,以前欺负他跟他妈,现在又欺负他媳妇,不要也罢。 何彬碰了个钉子,有些尴尬。 他摸了摸鼻子,又瞅了外面一眼,见外头天气阴沉,下起了小雨,心情也跟着变糟糕。 他心里很清楚,秦姝玉知道了这事还补办了录取通知书,秦雪薇冒名顶替的事经不起查证,要不了多久就会查清楚。 他没法接受这个结果。 现在不止老家的人,海城的人也都知道他们两口子齐齐上了大学,回头要传出雪薇顶替堂妹上大学,那他在学校还做不做人了? 不管是为了秦雪薇,还是为了他自己,他都要想办法拼一把。 想到这里,何彬双膝一弯,砰地一声跪在了陆越面前:“表哥,你帮帮我跟雪薇,求求你!” 秦姝玉跟陆越都傻眼了,怎么都没想到他会搞这一出。 陆越冷声问道:“你想我怎么帮你?” 何彬连忙说道:“表哥,姝玉成绩好,七月份也能考上大学的。这次就让雪薇上吧,好不好?我们的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治病需要很多钱,我跟雪薇需要念书,分配一份好工作,看在咱们是亲戚,雪薇跟姝玉也是姐妹的份上,你们就帮帮我们吧?” 从没见过如此无耻之人! 秦姝玉气血上涌,上辈子他轻飘飘地拿走了她的美好人生,硬塞了个病秧子给她,这辈子竟还道德绑架,想再一次拿走她的前途。 秦姝玉气急,蹭地站了起来,一脚踹到何彬脸上:“何彬,你的脸可真大啊!你跪一下,哭两句,我就把上大学的机会让给秦雪薇,你当你膝盖是金子做的啊?” “呸!你个不要脸的玩意,你当大学是什么?捡破烂的地方吗?不是,大学是选拔人才,培养人才的地方,就秦雪薇去买个菜都要掰着指头算半天的水平,她上大学,是侮辱老师,侮辱大学!” 何彬猝不及防脸上被踹了个鞋印子,狼狈得很。 他想爬起来,但陆越的皮鞋啪地踩在了他跪着的小腿上,他下半身动弹不得,只能承受秦姝玉像疯子一样踹来的脚。 何彬抬起手躲,想要抓住秦姝玉的腿阻止他。 可下一瞬,陆越单手抓住了他的双腕,反剪到了背后。 他动弹不得,只能跪在他挨踹。 很快,他就遭不住了,嚎了起来:“表哥,表哥,你放开我,秦姝玉,你个疯子……雪薇,救我……” 秦雪薇也被秦姝玉两口子突如其来的“暴行”给惊呆了。 反应过来后,她一边去拉秦姝玉,一边嫉妒地吼道:“秦姝玉,我可是你姐姐,何彬是你姐夫,你让一下我怎么啦?你男人工资高,随军还能给你安排工作,你把大学让给我上又怎么样?” 吼完秦雪薇就后悔了,因为她看到了昨天才认识的“贵人”虞宣不可置信地站在门口盯着她,后面还站着许多老师和闻讯而来的同学。 第145章 通报何彬的学校 虞宣今天的心情很好。 因为大清早她就看到自己写的稿子登了报,而且版面位置还不错,在第四版,除了第一版,这是最好的位置了。 只是这种心情在她回到报社后立马荡然无存。 因为一进报社,一个老记者就焦急地说:“小虞,你怎么才来?主编到处找你呢,刚才发了好大的火,你赶紧去。” “刚送何彬他们去财大了,我这就去。”虞宣有些纳闷,放下包,赶紧去了王主编的办公室。 以往待她和蔼可亲的王主编今天板着一张脸,啪地一声将手里折成笔记本大小的报纸拍在了桌子上,而正上方赫然是她昨天写的那篇报道。 虞宣心肝一颤,意识到了不妙,抿了抿唇:“主编,这,我这篇新闻报道有什么问题吗?” 王主编阴沉沉地瞥了她一眼,指尖点着标题:“你核实过这篇新闻报道的真实性吗?” 虞宣心里那股不妙的感觉更加强烈。 她咽了咽口水,点头道:“查过他们的录取通知书,还看了他们抱着婴儿拍的照片。主编,这……有什么问题吗?” 王主编的眉心皱成了个川字。 问题,问题大了! “八点多的时候报社接到一个电话,说咱们这则新闻报道不实。这个秦姝玉是冒名顶替的,考上财大的另有其人,咱们发布了一条虚假的新闻!” 虞宣直接被这个坏消息给砸懵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主编,这……这会不会搞错了?何彬他们两口子看起来挺真诚的呀。” 王主编斜了她一眼:“这则电话是从军区打过来的。真正的秦姝玉也已经结婚,而且是一名军嫂,还没生孩子。这则新闻一出,你让人家的丈夫看到了怎么想?败坏军嫂名声,破坏军婚的罪名你担得起吗?” 虞宣没想到还会牵扯到军区。 她六神无主,颤抖着问:“那,主编,那现在怎么办?我……我真不知道他们俩竟然敢干这样的事啊,我……对不起,是我败坏了咱们报社的声誉……” 王主编不耐地打断了她:“行了,现在说对不起迟了。当务之急是如何补救,好在秦姝玉本人比较好说话,她打电话过来,指名道姓让你去一趟财大,报道这起高考冒名顶替案,并公开向她道歉。” “我愿意,这件事确实是我没有认真核实新闻的真实性,偏听偏信了他们俩的一面之词。”虞宣认错态度良好。 王主编也知道她的性格,年轻人,干劲十足,冲动了一些,不够稳重老成,希望这件事能给她一个好好的教训。 “你收拾一下,让老李陪你去,好好跟当事人道歉,至于你的处分,等这这件事完了再说。” 虞宣忙点头:“是,谢谢主编。” 王主编摆了摆手,没心情跟她多说。 他们报社弄出这么大个假新闻,哪怕今天及时纠正,但肯定也要挨上面的批,他还是想想怎么写检讨吧。 * 再次踏上去财大的路,虞宣的心情截然不同,沮丧、怀疑、不可置信。 她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两个从宁安这种小地方来,岁数比她还小的年轻人骗得团团转,在工作之中犯下如此大的错误。 “李哥,你说会不会是搞错了?” 老李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军区打来的电话,应该错不了。小虞啊,你去年才进报社,心肠好,热心,经验不足,被人骗了也是情有可原,吸取教训吧。咱们新闻工作者要做到客观、独立,不能轻易被受访者影响了,更不能听信受访者的一面之词。” 虞宣沮丧地点了点头:“知道了,李哥,我以后会注意的。” 两人到了财大,先找了值班室的同志说明了到访来意。 值班室的同志属于大学保卫科,已经了解了一些情况,便对虞宣说:“两天前确实有一名叫秦姝玉的同志到学校招生办拿证件补办了录取通知书并报到入学。现在人在报到处,报到处的老师正拿着他们俩的资料打给宁安市教育局、公安户籍和邮政投递的相关部门,核查情况,你们直接去报到处吧。” 还真有个秦姝玉早就来报到了! 虞宣只觉得脑袋一阵阵眩晕,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 但她没想到在报到处还有更让她难以接受的事。 昨天那个温柔大方,说话动听,积极向上,百折不挠的女同志竟然理直气壮地冲受害者喊“你把大学让给我上又怎么样?”。 虞宣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 天底下怎么有这么恶心,这么无耻的人,抢别人的大学上被逮着都理直气壮的,没有丝毫的愧疚和悔意。 被蒙蔽的虞宣气血上涌,也顾不得平日里的家教,抡起包就往那个可恶的女人头上不停地砸去:“骗子,我打死你个骗子……” 打着打着她自己先哭了出来。 秦姝玉都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姑娘给吓了一跳。 还是保卫科的同志反应快,连忙招呼人:“将他们分开。” 不等他们上前,陆越立即松开了何彬,拉着秦姝玉退到门边,一副很听劝的模样。 虞宣也被老李拉住。 她红着眼睛,觉得无地自容。 自己竟然被这么两个糟心的玩意儿给骗得团团转,还请他们去家里做客,说出去都丢人。 见所有人都冷静了下来,招生办的老师开口了:“经过与宁安市相关部门的核查,我们已经查清楚了,那边那位才是真正的秦姝玉同志。这位穿白色大衣的女同志是冒名顶替的,她原名秦雪薇,高考落榜!” 这个答案不意外,因为刚才大家都听到了秦雪薇气急败坏的怒吼。 熊老师接话道:“经核实,秦姝玉同志的录取通知书遗失是因为其父秦建新拿着未消名的户口簿去邮局代领,转而交给了他的侄女秦雪薇,让秦雪薇冒名顶替上大学的。这件事,我们已经通知了秦建新的工作单位,还有宁安公安局户籍科,那边会对他们做相应的处置。” 人群一片哗然。 哪有把亲闺女的录取通知书偷给侄女的? 这秦姝玉不会是领养的吧? 对这个结果,很多人都不满意。 因为始作俑者之二的秦雪薇跟何彬都没受到什么惩罚,这未免也太便宜他们了。 但法律目前又没有这方面相关的处罚条例,而且干这事的是秦姝玉法律上的亲爹,人家完全可以说是家务事。 秦姝玉早问过徐江,所以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她看向了一旁捂着脸的何彬,轻声说道:“熊老师,冒名顶替非秦雪薇一人所为,她的丈夫何彬也是同盟。他虽然不是咱们学校的学生,咱们学习不能对他做出处分,但作为教书育人的学校和老师也有义务纠正他的错误和不良思想。” “因此我建议学校公开将这事通报给他所在院校——海城建筑专科学校!” 第146章 你们母女可真好骗 何彬猛地抬头,死死盯着秦姝玉:“你……你,你好恶毒,你……” 他气得语无伦次。 要是由海城财经大学以学校的名义发函通报给海城建筑专科学校,他不被开除也得记大过。 他还没去学校就背上个记大过的处分,以后在学校里可怎么混啊? 而且毕业分配肯定也会受影响。 这不等于毁了他的前途和未来吗? 秦姝玉可真够狠的。 秦雪薇也意识到了这事的严重性。 她连忙吼道:“秦姝玉,你有什么冲我来!这件事,何彬完全不知情,都是我跟二叔的主意,跟他无关。” 倒不是秦雪薇有多仗义,有多爱何彬。 而是她很清楚,她现在是上不了大学了,要是何彬再没学可念,毁了前途,他们俩就都完了。 没有好名声,没有工作,还有个体弱多病的儿子,她以后怎么过? 所以为了她跟儿子以后的日子好过点,也得把何彬撇出去,让他好好去上大学,将来毕业分配个好单位。 可惜她昨天太招摇了,留下了证据。 虞宣擦干净了眼泪,出言反驳:“昨天你将录取通知书和户口簿逃出来给我看的时候,他就坐在一旁,他又没眼瞎,看不清楚上面写的是‘秦姝玉’三个字。还有今天早上你们在我家也看到了那篇新闻报到,上面也是‘秦姝玉’。” 报纸今天可是发行了好几万份,铁证如山,何彬想抵赖都不成。 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我,我……” 招生办的老师已然没兴趣听他狡辩了,颔首道:“秦姝玉同志,你说得对,大学录取考生,不光是要有才,还要有德。不必渴求考生做圣人,但做人的基本准则和道理还是要有的。” “这件事,我们会反映给海城建筑专科学校的。” 何彬两腿发软,直接滑到了地上。 他往前一扑,抱住了陆越的腿:“表哥,表哥,我知道错了,我一时鬼迷心窍,你打我吧,你想怎么打都可以,求求你们,原谅我这一次吧,求求你们……” 生怕陆越不愿意,他又对着秦姝玉哀求:“姝玉,不,表嫂,看在咱们都是亲戚的份上,你放过我这一次吧,我……我也是不想的,是你爸,对,是你爸跟你生气,说你嫁了人就不管他,几个月都不回去看他一次,他生气了才拿走录取通知书的……” 秦姝玉确实不打算管秦建新。 但这周围都是她的师长、同学,她以后还要在这圈子里混,若是弄个不孝的名声出来,对她可没好处。 何彬这话分明不安好心。 秦姝玉冷冷一笑:“我不管他?那你说说,他为什么丢了好好的工作?他现在的工作是谁给他找的?我出钱出力,跑上跑下,费了多少力气才给他弄到现在这个工作。可他挣的钱给过我一分吗?没有!” “这次你跟秦雪薇来海城,他搭了多少钱?别说是你丈母娘给的,你丈母娘没工作还要养个十来岁的小孩,她都指着我爸,哪来的钱贴你们?” 这话信息量太大,在场的人都被这复杂的关系,还有二叔养嫂子和侄子,贴补侄女,不管闺女的八卦吸引走了,纷纷好奇地盯着秦雪薇跟何彬。 何彬被秦姝玉说得哑口无言。 他不敢反驳秦姝玉。 因为真要扯,那势必会牵扯出秦建新跟汪萍的私情,这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他求助地看向秦雪薇。 秦雪薇也很窝火,她抿了抿唇,干脆将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秦姝玉,这些事都是我逼何彬做的。他不答应,我就要跟他离婚。因为我嫉妒你,都是一家出来的姐妹,凭什么你嫁得比我好,还能上大学,而我,我生个孩子却有先天性心脏病,每个月医药费都好几十块,我没工作,都没法给他治病,我,我也没办法……” 说到最后,她红着眼哭了起来。 秦姝玉知道,秦雪薇又开始卖惨了。 而一些单纯的大学生果然开始同情“弱者”了。 呵呵! 秦姝玉不为所动:“那也不是你抢走我前途的理由。将心比心,换位思考下,如果你们上大学的机会被人冒名顶替了,你们能原谅对方吗?” 很好,那些蠢蠢欲动的圣人们立马端正了姿态,看秦雪薇的眼神重新变成了鄙夷。 目的达成,秦姝玉也懒得跟秦雪薇这个失败者多说。 “熊老师,既然核实了我的身份,我可以先一步离开了吗?” 熊老师笑呵呵地点头:“秦姝玉同学,受委屈了,你先回去吧。” “等下,秦姝玉同志,对不起,”虞宣连忙叫住了秦姝玉,“忘了介绍,我是《海城日报》的记者,昨天那篇新闻报道是我写的,对不起。” 秦姝玉点点头:“你的道歉我收下了,咱们能找个地方单独聊聊这事吗?” 虞宣现在心里充满了愧疚,连忙点头:“当然可以。” 秦雪薇看着虞宣比昨天对她还热情几倍的态度,当即明白,秦姝玉也要上报纸了,而且是踩着她上报纸,踩着她声名远扬。 她心里不甘极了,猛地叫住秦姝玉:“我有话要对你说。” 秦姝玉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说什么?没兴趣!” 秦雪薇抿了抿唇,低声说:“二叔说他没你这样的逆女,他想让我上大学!” 秦姝玉轻笑,秦雪薇还以为她是那个渴望父亲关爱的年轻女孩子吗? 前世今生,两辈子,秦建新早就将她的感情挥霍殆尽了。 若不是怕给自己身上背上污点,秦姝玉早亲自对秦建新动手了。 秦雪薇想用这个刺激她,呵呵,那她倒是看看到底谁破防。 秦姝玉弯腰,附在秦雪薇耳边,嘴角勾起戏谑的弧度,用只有两人能听得到的声音说:“真的吗?那你猜猜我怎么会早就知道你想顶替我的名字上大学的?哈哈哈,当然是你的好二叔告诉我的,你不会以为他真的傻到向着侄女不管亲生女儿吧?你们母女可真好骗!” 第147章 我淋过雨,因此向为别人撑把伞 推己及人,没这么傻的爹。 就像她爸一样,以前多疼卫兵啊,但自从知道卫兵不是他亲生的后,就再也不管卫兵了。 二叔可比她爸奸猾多了,怎么可能就因为她想上大学就偷了秦姝玉的录取通知书给她。 秦雪薇恍然大悟,双目怒睁,控诉地指着秦姝玉:“都是你。是你们父女俩合起伙来给我设的圈套,是你们想害我。老师,领导,我要检举,这些事都是秦姝玉谋划的,你们都被她给骗了……” 她头发凌乱,眼睛赤红,形容癫狂,像个疯子一样。 不少人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离她远点。 这人只怕是脑子有问题吧。 是别人逼着她拿录取通知书的吗? 是别人强迫她上报纸招摇撞骗的吗? 是别人威逼她不远千里到财大报到的吗? 通通都不是。 是她心术不正,试图夺走别人的未来,事情暴露了,反过头来冤枉别人害她。 招生老师嫌恶地瞥了她一眼,连忙对保卫科的同志说:“赶紧将他们俩赶出去,别伤害到了无辜的同学。” 保卫科的同志也觉得这两口子有点疯疯癫癫的,不大正常,怕出事伤及无辜连忙安排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同志将他们两口子架起往外拖。 秦雪薇没想到自己说了那么多,竟然没一个人相信自己。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她一边挣扎一边怒吼:“秦姝玉,你给我等着,这笔账咱们迟早要算的,你记着……” 秦姝玉回了她一个轻蔑的微笑。 这微笑刺激了秦雪薇,她挣扎得更加厉害。 保卫科的同志实在没辙,干脆拿了条绳子将她捆了起来,又在她嘴巴里塞了块破毛巾,然后像抬猪猡那样将她抬出了财大,在路上引得一大圈学生和家长驻足观看。 何彬囧得脸通红,垂着头,将脸埋在胸口,在心里不停地期盼快一点,快一点,他再也不想来财大了。 要不是考上大学太难得,他都想立马打道回府了。 * 这边事暂告一段落,秦姝玉本打算找虞宣单独聊聊,却被招生办的老师叫住。 “秦姝玉同学,学校一向秉行公平公正的原则,你录取通知书被盗一事学校也很难过,这是学校很不愿意看到的。” 秦姝玉懂了,今天这事闹得不小,而且昨天秦雪薇跟何彬还上了报纸,瞒肯定是瞒不住的,招生办老师估计是秦姝玉说话不当,给财大带来负面影响。 秦姝玉微笑道:“老师,财大的校风和操守我一直很佩服。今天诸位老师尽职尽责调查真相,还我清白,我也非常感激,这件事,无论是我,还是财大都是被蒙蔽的受害者。” 最后三个字一下给这事定了调。 本来这事也不是学校的错。 招生办老师笑颜如花,主动介绍自己的名字:“秦姝玉同学说得对,财大有你这样明事理,乐观向上的同学是财大的骄傲。我是招生办的华遥老师,在学校里有什么困难,秦姝玉同学可以来找我,能帮的我一定帮。” 秦姝玉笑道:“巧了,我正好有个事想麻烦华老师,不知道老师今天方不方便。” 自己刚承诺这学生就迫不及待的讨要人情,华遥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话已出口,他也只能勉强挤出个笑容道:“什么事?” 秦姝玉叫上等在一旁的虞宣二人:“虞记者,李记者,你们也一起来,我有个想法,咱们大家共同商讨如何?” “好。”虞宣现在满心愧疚,秦姝玉说什么她都同意。 华老师搞不清楚秦姝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干脆叫上了她的班主任熊老师一块儿。 几人去了最近的一间办公室,招呼大家落座后,华老师问道:“秦姝玉同学,有什么事你可以说了。” 秦姝玉点点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华老师,熊老师,虞记者,李记者,高考后,我跟同学们对了答案,很多都跟咱们那个学习小组成绩最好的同学对得上。” “所以当我们学习小组的所有同学都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只有我一个人没拿到时,除了焦虑难过,我更多的是质疑,质疑阅卷出了问题,质疑邮局不小心弄丢了我的录取通知书……能坚持我孜孜不倦寻求真相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相信自己的成绩,我不相信自己会考不上。” “于是我去高中询问能不能查分数,去公安局找我丈夫的老战友帮忙在邮局查记录,这才知道我的录取通知书被人取走了。” “这可世上千千万万的考生,他们对自己并没有我这样盲目绝对的自信,也没熟人或是其他渠道去查自己的分数、录取通知书,没收到,他们就只能认命!” “可能这样的人只有一两个,三五个,对比数百万考生,不过是沧海一粟,但他们的命运也不应该被这样掠夺!” “所以我有个请求,财大能不能将这次的录取名单,籍贯,年龄,张贴在学校大门口,公示几个月。这样肯定没法彻底杜绝冒名顶替的情况发生,但也能够让作假者心虚,能够给怀疑自己成绩的考生一个查证自己到底有没有考上的途径!” 华遥没想到秦姝玉将人情用在这,不由为自己刚才的小人之心汗颜。 他心悦诚服地说:“秦姝玉同学,你这个提议很好,我代表招生办答应你,回头就将今年的新生录取名单抄录下来,张贴在学校大门口,公示三个月!” “谢谢华老师,真是太感谢您了!”秦姝玉连忙道。 华遥摆手:“举手之劳而已,如果这样能够多挽回一个考生的命运,那都是值得的。” 虞宣也感动地看着秦姝玉。 对比秦姝玉大公无私,秦雪薇的浮夸和虚伪是那么的浅薄无趣。 她今天被好好地上了一课,深深地意识到,看人不能看表面,尤其不能偏听偏信。 “秦姝玉同志,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她主动问道。 秦姝玉就等她这话呢,笑道:“当然,《海城日报》是海城发行量最大,影响最大的报纸。如果《海城日报》能在头版报道今天李代桃僵一事,呼吁教育部门公开考生分数或是录取情况,又或是将高考录取名单发放到各个高中或是地方教育局,张贴出去,不说彻底杜绝,但能在最大程度上这种情况的发生,还广大考生一个公平!” 这么大的事可不是虞宣一个才进报社一年的小记者能决定的。 她下意识地扭头看前辈李记者。 李记者也很意外,问道:“秦姝玉同志,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秦姝玉淡淡地笑道:“我淋过雨,所以也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别人撑把伞。” 简简单单一句话,说得李记者热血沸腾。 他们新闻人求的便是真相,维护的是社会公平正义,秦姝玉这个想法跟他们新闻人的理想不谋而合。 而且要是这件事办好了,《海城日报》不慎报道了假新闻的丑闻不但能扭转,甚至其声誉和影响力都会更上一个台阶,尤其是在广大知识青年中。 因为这切切实实关系到了每一个家境平平考生的利益。 李记者主动站起来,激动地说:“秦姝玉同志你这想法很好,我这就回去向主编汇报,争取尽快见报。新闻将以财大作为切入点,华老师方便吗?” 这件事对财大的名声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华遥没道理不答应:“没问题,我会向领导反映,有需要打电话的,李记者尽管联系我们。” 第148章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孔晋华从财大出来便看到了陆司令的车停在路边。 他有些吃惊,这会儿已经十二点了,也不知道陆司令在这等了多久,只怕是饭都还没吃吧。 他连忙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坐进去,转过身向陆司令汇报情况:“司令,现在已经查清楚了……秦雪薇跟何彬已经被赶出了财大,并且财大向何彬即将要去的海城建筑专科学校发函说明了这一情况。” “此外,秦姝玉同志向财大提议,在校门口张贴告示,公开录取名单,并且希望《海城日报》能牵头促成有关部门公开高考成绩或是录取情况。” “她说,自己淋过雨,也想为他人撑把伞!” “好,好个自己淋过雨,也要为他人撑把伞!”陆司令赞许不已,又很意外,“这真是小秦说的?她今年才19岁吧,还有这觉悟?” 孔晋华微笑道:“觉悟不分年龄,司令您不也十几岁就参军保家卫国?那是秦姝玉同志的原话,当时招生办的老师,日报的记者都在。” 陆司令高兴地说:“她那是女同志,而且现在和平年代,能跟我们那时候比吗?我们那时候不打仗就要做亡国奴,家园被毁,同胞被屠,生死存亡,没得选。” “您说得是,秦姝玉同志的思想觉悟很是难得。”孔晋华顺着他的话道,“因为学校很快查清楚了事情的始末,还了秦姝玉同志清白,我就没出面。” 陆司令很满意:“这种小事他们自己能处理,不用你出面。” 话是这样说,但等回到办公室,他突然又问:“公开高考成绩或录取情况,这事就他们几个年轻人分量怕是不够,不行,这事我得找老董,你替我给老董打个电话。” 孔晋华应是,拿起话筒拨到了市公安局,接通后,他将话筒递给刚脱了外套的陆司令。 陆司令拿起电话,嗓门如雷:“老董啊,帮个忙……什么忙?我儿媳妇考上财大了,差点被人冒名顶替了,这种事一旦发生影响的可是考生的一辈子……” “也没什么,就是公布高考成绩或录取情况,让人人都能查嘛……这又不是什么机密信息,为什么不能……你们公安局怎么就不能管了?你也是市.委班子的一员嘛,可以提建议,向上面反映情况的……教育局跟你们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啦?大家都是为人民服务的,说到底目的是一样的嘛……” 电话那头,董局长实在是被这个曾经的老战友缠得没辙,只能松口:“哎呀,知道了,你儿媳妇厉害考上大学了,你别三句话不离这个,我儿媳妇肚子争气给我生两个孙子我说了吗?行了,你说的事我会向市里反映,就这样吧!” 董局长挂了电话,撇了撇嘴,酸溜溜地想,这个老陆不就是儿媳妇考上大学了吗?得瑟什么? 他小闺女明年也要考大学! * 挂了电话,陆司令做完了工作,乐呵呵地回了家。 陆欢见他回来,连忙将手里的剪刀藏在了背后,笑问:“爸,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你嫂子考上了财大。”陆司令笑容满面地坐到她对面。 陆欢也很开心:“真的?嫂子真厉害,咱们家也有个大学生了。” “可不是,你跟你弟弟好好向你大哥嫂子学习学习,你们要有他们一半,我跟你妈也省心了。”陆司令不忘拿大儿子教训小的两个。 徐凤琴下午就接到了好几个电话,都是“关心”这事的,心里本来就不痛快,听到这话更不舒服了,拿着铲子就从厨房跑了出来:“欢欢跟阿超怎么不好了?孝顺懂事,你再稀奇那个,人两口子搭理你吗?还儿媳妇呢,人家来海城好几天了,有上门做客的打算吗?” 最后一句直接戳到了陆司令的肺管子。 他恼羞成怒,板着脸:“就你这样的,我也不好意思邀请人上门做客,你看看你,有点长辈的样吗?” “我没有,你有!陆坤年,为了你那个好儿媳妇你四处找人帮忙,轮到阿超,让你走点关系让他去上工农兵大学或是安排个好点的工作你都不肯,你好意思说我!”徐凤琴愤怒地瞪着他。 陆司令也不爽:“这能一样吗?我找人可不是帮小秦,这是为了公义。给我儿子特殊安排,那是以权谋私,这是两码子事,你不要混为一谈……” “呸,那秦姝玉来之前,你怎么不做?别冠冕堂皇了,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自己知道,可惜你做再多,人家也不认你!”徐凤琴越说越来劲。 陆司令气得拿了架子上的外衣就往身上套:“不可理喻,我懒得理你!” 说着摔门而去,留下徐凤琴在家里又哭又骂。 陆欢五味杂陈地看着这一幕,考上大学明明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到他们家却成了祸端。 三天两头吵架,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第149章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 在学校吃过午饭,秦姝玉把陆越送到校门口:“回去路上当心。” 陆越看了一眼手背:“才一点多,咱们回家歇歇,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你也累了,回去睡个午觉吧。” 这人看起来一本正经的,脑子里已经不知想到哪儿去了。 这两天,一关上门他就不消停,秦姝玉有点吃不消,翻了个白眼:“不要,我那……还痛呢。你没骑自行车,还要蹭人家的车子,早点回去。” “今天不动你,咱们就一起收拾下家里,歇会儿,早点吃晚饭,吃过饭我就回去,下午五点多有一趟车会回军区,我现在去等着也太早了点。”陆越咳了一声,解释道。 秦姝玉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陆越推她一把:“真的,走吧,今天一别至少又要下个星期才能见了,要是我有任务或是其他事,这时间会更长。” 他这么说,秦姝玉也有点舍不得了。 在海城,她人生地不熟的,来了就跟陆越在一起,骤然分开还真有点不习惯。 “好吧,四点咱们就做饭,我还得回宿舍跟舍友们熟悉熟悉呢。”秦姝玉说。 陆越见她答应,很是高兴:“好,都听你的。” 事实证明,男人的话信不得。 说好的只是回去睡个午觉,吃个晚饭的,结果一不小心又被他哄到了床上。 白日宣淫,秦姝玉两辈子都没这种经验,不自在极了,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她困得很,只想好好睡一觉,结果这人还黏黏糊糊的,抱着她亲来亲去,手也不老实。 秦姝玉不耐烦地打了他一下:“睡觉,你就不困吗?” “不困,你睡吧,四点我叫你!”陆越低声说道,嘴唇就贴在秦姝玉耳朵边,呼出的气钻进秦姝玉的耳朵里,酥酥麻麻的。 这样她能睡得着才怪了。 秦姝玉只好睁开眼,无奈地看着他:“咱们聊会天吧,说说你们部队里的事。” 陆越伸手揽住她的肩,半拥着她坐了起来:“见过四五百斤的淡水鱼吗?” 秦姝玉摇头:“这么大,你在哪儿见的?” “东北,松花江上,他们用炮弹打鱼,大的好几百斤一条,一条就够一个营吃一顿。那边特别冷,冬天都是提前伐木,烧木头,屋子里比咱们这还暖和。” 秦姝玉听得津津有味,她从没去过那么北的地方,这辈子有机会一定要去一次。 “漠河边境驻地,对面就是老毛子,两个国家的岗哨就隔了几百米,虽然摩擦不少,但偶尔老毛子也会问咱们的人要烟抽,他们那边这种轻工业产品跟咱们一样比较短缺。我去的时候正值冬天……” 陆越去过的地方不少,绝大部分都是出任务。 他不是个很好的说故事人,平铺直叙的,但在秦姝玉两辈子贫瘠的人生中,这些见闻和经历非常新鲜,她不知不觉就听入了神,最后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 等她醒来,外间有淡淡的火光跳跃,咕噜咕噜的,食物的香味在空气中蔓延。 她拿起放在床边的手表看了一眼,四点半了。 “你怎么不早点叫我?”秦姝玉穿好衣服出去,“煮了什么?” 陆越道:“面条,土豆和白菜都炒了,味道不是很好,你将就。” 秦姝玉看了一眼,黑黑的,还有点糊,岂止是不好,简直是黑暗料理。 但男人主动干家务是好事,她不能泼冷水,打击他的积极性。 所以洗了手后,她坐到桌子旁,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尝了尝,点点头:“还可以,比我第一次做的时候强多了,我第一次做菜,煮的四季豆,都没烧熟,硬邦邦的,吃了全家拉肚子。” 陆越果然被她哄得很高兴:“那我下周再练,到时候你在一旁指点我。” “好啊,这个事可比读书,比你当兵出任务简单多了。”秦姝玉笑盈盈地说。 菜不怎么好吃,但秉着节约的原则,两人还是吃完了。 吃过饭,简单收拾了一下,秦姝玉就催陆越赶紧走:“一会儿天要黑了,赶不上车子就麻烦了。” “我把你送到学校,下周六再去你们宿舍楼下接你,我要是没来,晚上你不要一个人回来。”陆越叮嘱她。 秦姝玉点头:“知道了,我去学校了,你也赶紧走吧。” 两人在学校门口道别,秦姝玉回到宿舍,宿舍里的人已经齐了。 总共八个人,各个年龄段都有,最大的是一个老三届的大姐,28岁的知青魏佳敏,最小的是17岁的应届生董建兰,秦姝玉年龄排在倒数第二。 八个人都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彼此的情况,然后发现宿舍里八个人中有三个结了婚,除了秦姝玉还有魏佳敏和25岁的付虹。 彼此介绍完,大家又推举年纪最大的魏佳敏做了宿舍长。 大家都是年轻人,又一心向学,算是志趣相投,聊得还算愉快,付虹就提议大家按年龄排行,以后就老大、老二……小八这样称呼大家。 这也是个拉近距离的好办法,大家都没意见。 熟了起来,付虹向秦姝玉打听:“听说你的录取通知书被人冒领了,今天还惊动了保卫科?” “是啊。”秦姝玉简单跟她们解释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七人都很气愤,骂秦雪薇不要脸,又反过来安慰秦姝玉。 一晚上就这么度过了。 第二天上午一行人早早起床去上课。 上完第一节课,课间休息的时候,同学们就围到了秦姝玉的身边,有个男同学还掏出了一份崭新的报纸:“秦姝玉,这上面说的是你吧?你出名了,日报公开向你道歉,而且还可能要引发高考成绩公布方式的改革。” 秦姝玉接过报纸一看,今天《海城日报》的头版头条竟然是一封道歉信,标题就叫“秦姝玉,对不起”。 新闻开头解释了前天那条假新闻的缘由,然后公开向秦姝玉表达了歉意。 后面三分之二的篇幅开始讲公布高考成绩或录取名单,防止冒名顶替他人高考成绩上大学的必要性。 最后一段表示海城财经大学愿意做这个先行者,即将于两日后,在校门口张贴该校录取名单,并公示三个月! 虞宣和李记者的速度真够快的。 秦姝玉心潮澎湃,今天这则新闻肯定会在海城引起轩然大波,引发社会各界的热烈讨论。 这件事必将载入史册,而秦姝玉也想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哪怕是微不足道的。 她抬头望着面前一双双明亮的眼睛,大声说道:“同学们,高考的公平性关乎每个学子。咱们虽然已经上岸,但咱们还有无数的学弟学妹,因此我提议,咱们写信向市里请愿,恳请市里支持这件事怎么样?” 第150章 何彬被记留校察看处分 秦雪薇跟何彬被狼狈地丢出了财大。 何彬臊得耳根通红,低垂着头扶着秦雪薇就往人少的地方走。 两人走进一条小巷子,总算没人再用异样的目光盯着他们了。 何彬将沉甸甸的行李放下,抿了抿唇,抬头看了眼头发凌乱,鼻头、眼睛都红通通的秦雪薇,低声说:“你先把头发扎起来。” 秦雪薇抿了抿唇,从包里掏出小镜子照了照,一言不发地擦了擦脸,重新扎好头发,然后红着眼睛问何彬:“你那表哥一点亲情都不顾念,做得这么绝,咱们怎么办?” “别提他了,人家都不想认咱们,何必总是冷脸贴对方的热屁股,就当没这门亲戚。”何彬烦躁地说。 今天他在陆越面前可谓是伏低做小,甚至都下跪了,对方也没松口,甚至还任凭秦姝玉那个泼妇打了他一顿。 秦雪薇幽怨地瞥了他一眼,本事没多少,脾气还不小,好好一门亲戚处得跟仇人一样,关键时刻半点作用都没有。 两个人心里都充满了怨言,都不吭声。 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何彬先败下阵来:“先找个地方住下,换身衣服整理下吧。” 他们俩现在都狼狈得很。 但财大这边是没法住了,何彬领着秦雪薇坐上了公交车,前往海城建筑专科学校。 到了校门口,他现在鼻青脸肿的又拖着一堆行李也不好去报到,只得先去学校所属的招待所开了一间房。 招待所看他这副狼狈的样子总觉得不是好人,眼神警惕地盯着他:“你这脸怎么弄的?证件都带齐了吗?” 何彬一边掏证件,一边支支吾吾找借口:“来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这可不像摔的。 工作人员心中怀疑,检查证件也格外认真,直到确认了他的介绍信、录取通知书、结婚证都是真的后才递了一把钥匙给他:“2楼203,每天下午五点到七点提供热水。” “谢谢。”何彬接过钥匙,提着行李带秦雪薇上了二楼,进入了房间。 现在没热水,两口子只好打冷水洗了把脸,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坐下来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何彬说:“我明天上午先去学校报到,然后下午去火车站帮你买回老家的车票。” 秦雪薇却不愿意:“我不要回去。” 何彬皱眉:“你不回去,在这里怎么办?总不能老住招待所吧?” 秦雪薇紧抿着下唇不吭声。 她也知道滞留在海城不是长久之计,但回去她肯定会被人耻笑的。 当初她走得有多风光,如今灰溜溜地回去就有多狼狈,她丢不起这个人。 秦雪薇找了个很好的借口:“我这么回去,你妈肯定不高兴,丢了她的脸,她肯定更不待见我。” 何彬握住她的手:“我写信劝劝妈,你现在户口和粮食关系都转不过来,在海城没法生活,先回去吧。至于上学的事,就说你放心不下怀秦,太想念他了,所以决定不上大学回家带孩子。” 这理由虽然荒诞了点,但至少说出去好听啊。 秦雪薇点点头:“你给妈写信也这么说,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说漏了嘴。” “嗯,我就写信跟妈说你到了海城天天念着怀秦,日思夜想,吃不好睡不好,天天都哭,总担心他的身体,于是决定不上大学回家看孩子。”何彬点头答应。 何怀秦糟糕的身体如今成了两口子最好的托词,不管别人信不信,他们两口子自己先信了。 有了解决的方案,秦雪薇点头同意了:“那你明天上午先早点去买票吧,买好票再去学校报到,不然去晚了,票不好买。” 何彬想想也有道理,点头答应。 第二天一大早天不亮他就起床出了招待所去火车站排队买票。 秦雪薇睡到八点才醒,起床后,她穿上外套准备出去找点吃的。 下了楼,正好看见骑着自行车,挎着绿色邮包的邮递员将今日份的报纸和信件放到前台。 摆在最上面的赫然是《海城日报》。 秦雪薇一眼就看到加大加粗的《秦姝玉,对不起》六字标题。 她立即拿起报纸,快速浏览。 报纸上出现了她的真名,但却是以“偷窃堂妹录取通知书,冒名顶替”的身份出现,在这篇报道下方,还有一篇辛辣的社评《差点被窃取的大学人生》。 这篇社评只有短短几百字,却用极辛辣的笔锋批判了她。 说她是小偷,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半夜里偷爬出来的蟑螂,妄图不劳而获。 秦雪薇气得差点撕了这张报纸。 海城明明没几个认识她,但她走在路上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看她,对着她指指点点。 所以她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就灰溜溜地逃回了招待所。 何彬买完票回来就看到房间里一地的碎报纸。 他皱了皱眉:“这是怎么啦?” “秦姝玉上报纸了,海城日报头条,这下可风光了。”秦雪薇愤恨地说。 何彬心里也不舒服,秦姝玉现在多风光,他们两口子就多狼狈。 可他也没办法:“别看了,我给你买了四天后的票,那天要是有课的话我恐怕没法去送你。” 秦雪薇现在满心都是那篇骂她的文章,哪有心思想这些小事:“知道了。” 何彬心情也不好,没心思哄她:“你在招待所休息吧,我得去报到了,晚点给你打饭回来。” 秦雪薇闷闷地点了点头。 何彬简单收拾了一下,脸还是有些青紫,但也没办法,这都22号了,再不去报到就要开学了。 他带好证件去了学校报到处报到。 老师核查过他的证件后,拧眉抬头瞥了他一眼:“你就是何彬?” 何彬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他艰难地点了点头:“对。” 老师埋头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再抬头已是面无表情:“何彬,你的妻子冒名顶替他人上大学,你非但不劝阻,反而纵容甚至是支持,这种行为极其恶劣,违反了我校诚实守信的校规,学校领导经过讨论,决定予以你留校察看的处分,并通报批评。” “希望你好自为之,如若再违反学校的规章制度,将予以开除处分!” 他的话音一落,广播里突然响起一道抑扬顿挫的女声:下面播报一条通报,我校77级建筑学何彬同学帮助其妻子冒用他人的录取通知书上大学,行为恶劣,予以留校查看处分,希望诸位同学引以为戒…… 广播反复响起,连续播报了三次才换成了其他内容。 何彬的脸一下子囧得通红,半晌才讷讷地憋出一句:“是,老师,我会改正的。” 那老师看了他一眼,扬起笑容:“通报批评的期限是一个月,今天是第一天。” 何彬差点晕过去! 一个月,那岂不是全校师生都会记住他,认识他。甚至是下一届,下下届的学弟学妹们也会记住他的“丰功伟绩”。 何彬可以想象得到,未来三年的大学生涯,他走到哪儿都会被人指指点点,没有人愿意跟他交朋友。 他的大学生涯注定是孤独的,充满了各种非议和鄙夷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不想念这个大学了。 第151章 秦姝玉,我想给你做个专访 这世上最热血,最不缺一腔赤诚的便是学生! 秦姝玉的提议一出,很快就获得了全班同学的认同,他们利用课间休息的时间群策群力,最后决定写一封信向市教育局请愿。 后面附上同学们的签名表示支持。 秦姝玉因为是发起人,又是当事人,所以被推举来写这封信。 秦姝玉有些忐忑,又有些激动。 中午她宿舍都没回,待在教室里打草稿。 秦姝玉文笔不是特别老练,但她上辈子错失上大学的遗憾,这辈子有幸找回自己命运的感受,是其他人所不具备的。 所以她这封信写起来竟意外的顺利,充满了感情。 魏佳敏给她送饭过来,看到草稿,读完后眼睛都红了:“姝玉,你这封信写得真好,我看了都觉得心酸,肯定能打动领导。” 秦姝玉一边匆忙扒饭,一边道:“领导见多识广,打动倒不至于,只希望能起一点作用吧。” “会的。”魏佳敏肯定地说。 信写好了,他们又张罗着四处找同学签名支持这事。 不过这就不归秦姝玉管了。 她得了空,傍晚回到宿舍,她趴在桌子上,给家里写了两封报平安的信。 一封是给外婆的,告诉她自己已经顺利入学,同学们、老师们都很好。 大家都非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所以学习氛围很浓,开学第一天,宿舍里的同学们不是自觉去自习,就是去图书馆学习。 她很开心自己能进入这样一个良好的学校环境中学习。 最后秦姝玉又简单地描述了一番自己的舍友们,她们都是很可爱的人。 第二封,秦姝玉是写给廖芳的。 报了平安后,秦姝玉告诉了廖芳秦雪薇落榜了,那封录取通知书是她的。之所以会到秦雪薇的手里,是秦建新代领了录取通知书,交给她的。 最后,秦姝玉似真似假的抱怨了一句“大伯母,我真的没想到我爸竟然会这么对我,有时候我会想,我跟雪薇,到底谁才是他亲生的啊?”。 为了加深这句话的可信度,秦姝玉还往这句话上滴了一滴水。 水滴上去,将墨晕染开来,像是她边哭边写完的这封信。 凡事过犹不及,多的秦姝玉没再说。 她相信这句话足够廖芳发挥了。 廖芳是个聪明人,而且在对付汪萍、秦雪薇母女这件事上,她们是天然的盟友。 所以廖芳肯定会将她的“怀疑”落实,让秦建平怀疑秦雪薇到底是不是自己亲生的。 一旦他有了这种念头,以后势必不会再管秦雪薇。 而且,他肯定会更加记恨秦建新。 父女成仇,兄弟相向,真是太有意思了。 只可惜她这回没法看现场版了。 秦姝玉将信装进了信封,下楼到校门口,将信投入了圆滚滚的绿色邮筒中。 寄完信,一身轻松的秦姝玉如释重负地回到宿舍。 刚上楼,她便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撕心裂肺的,但诡异的是竟没一个人出来哄这孩子。 秦姝玉停下脚步听了一会儿,犹豫片刻,还是没多管闲事。 一楼几十间宿舍,住了一两百人,这么多人都没动,她这种没搞清楚状况的还是别贸然出头了。 秦姝玉回到宿舍,拿出课本预习明天要上的课。 大一第一学期的课程很紧,政治类的课程,比如马克思主义这些是必修的。 此外高等数学,大学语文也是必修课。 还有专业基础课,会计学原理,经济学的内容,统计学的相关课程等等。 这些秦姝玉此前都没接触过,要想学好,课前预习,课后复习必不可少。 她翻开书本,认真预习起来,楼下小孩的哭声又响了一会儿才逐渐平息。 只是等到晚上熄灯睡觉时,那孩子又哭了,吵得大家都睡不着。 年纪最小的董建兰不解地问:“宿舍里怎么有小孩?” “哎,好像是计划统计学专业的一个女同学带着孩子来上学的。”付虹知道得多一些,“那女同学是知青,婆家怕她上了大学就不回去了,所以提出她想上大学可以,但要把孩子带上。” “造孽哦,那小姑娘才三岁,白天锁在宿舍里。她啥都不懂,爬到另一个女生床上撒了尿,还在宿舍里拉了大便,弄得整个宿舍臭烘烘的,她们宿舍的人意见老大了。” 秦姝玉明白为什么今天这小姑娘哭没人管了,估计是都对这母女不满。 同宿舍的不满小姑娘把宿舍弄得一团糟,附近几个宿舍的估计嫌这小姑娘嗓门大,经常哭,吵得大家都睡不好。 这对母女固然可怜,但她们宿舍的人也一样惨。 大家好不容易考上大学,谁不想有个安静的学习环境呢? 这么下去肯定不是长久之计。 宿舍里大家也在讨论这事,有同情小姑娘的,也有为同宿舍其他人抱不平的。 就在这议论中,老大魏佳敏突然翻身坐了起来,披上外衣,趿着拖鞋拉开了门蹬蹬蹬地下了楼。 宿舍里一片寂静,许久才有人弱弱地问:“老大这是怎么啦?” 付虹叹了口气:“老大在乡下也有两个孩子。” 大家瞬间懂了,魏佳敏由己及人,对楼下那对母女产生了同情心。 很快楼下小孩的哭声渐渐小的,秦姝玉疲惫地睡了过去,连魏佳敏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自那天晚上开始,魏佳敏经常下楼去看那小姑娘,除了上课睡几乎都见不到她的人影。 时间一晃而逝,三天很快就过去了。 25号那日中午,秦姝玉下了课正打算跟舍友们一块去食堂吃饭,刚出教学楼就看到虞宣等在门口。 虞宣看到她立即兴奋地招手:“秦姝玉,秦姝玉……” 秦姝玉跟舍友们说了一声,跑过去好奇地看着她:“虞记者,你怎么来了?” 虞宣兴奋地说:“好消息,市教育局决定在全市范围内公开各校录取名单,并且要求各校在校门口设置公告栏,张贴并公示三个月。而且还决定向上面继续反映,希望这项举措能够推广到其他省市!” 秦姝玉没想到效果竟然这么好,高兴极了:“那真是太好了。虞记者,谢谢你特意跑过来告诉我。” 虞宣摆了摆手:“不客气。其实我今天来是奉我们主编之命,想给你做个专访,你看方便吗?” 第152章 未来的约定 “给我做个人专访?”秦姝玉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虞记者,你开玩笑的吧!我有什么好写的?” 虞宣摇头,兴致勃勃地说:“很多呀,比如你是如何勤奋刻苦学习考上大学,怎么被冒名顶替的,还有你组织财大学生向市里面写信……” 秦姝玉抬手制止了她:“其实说到底我身上就一件最值得大家关注的事,恢复高考后第一个被冒名顶替的考生,对吧?” 虞宣没法否认:“对,但你这可是全国第一起,很有意义的。” 秦姝玉笑了笑:“谢谢主编和虞记者的厚爱,但虞记者你也看到了,其实我身上的故事很单薄,翻来覆去能写的就那一件事,报社已经报道过了,再写也没什么新意,浪费版面而已。” 上报纸确实是件很光荣的事。 但自家人知自家事。 秦姝玉现在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她做的事情,都只是顺手而为,她身上也没什么太多值得书写的闪光点。 至于勤奋刻苦,今年参加高考的考生,不管是考上还是落榜,有几个不是天天熬夜,加班加点学习的? 这时候被抬得太高,未必是件好事。 虞宣没法反驳,现在秦姝玉身上最重要的新闻价值就是被冒名顶替第一人。 她怕秦姝玉不懂上个人专访的意义,低声劝道:“秦姝玉同志,专访对你不是坏事,哪怕只能上内页这也是极光荣的事,对你以后毕业分配工作、工作提拔都很有好处。” 进了单位,上过报纸出过名的和籍籍无名者,哪个先入领导的眼睛还用说吗? 秦姝玉的笑容真诚了几分:“我明白,谢谢虞记者和主编的厚爱,但真的不必了,我现在还不够格。但我相信,将来我一定能够名至实归地出个人专访。如果那一天虞记者还在做这一行,咱们再来完成这个约定如何?” 虞宣心中百感交集,别人求之不得,她却推之门外。 虞宣心对秦姝玉好感倍增,郑重道:“好,这是我的荣幸!我相信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秦姝玉,如果你不嫌弃,咱们交个朋友吧。” 她伸出了右手,微笑着看着秦姝玉。 秦姝玉跟着笑了,同样伸出右手:“好的,虞宣。” 两人右手交握,相视一笑,有种相逢恨晚的感觉。 收回手,秦姝玉敛了笑,认真道:“虞宣,我身上目前已经没什么新闻价值了。我觉得你应该走访走访其他高校,现如今各校都在公布名单,兴许还有被顶替的人,如果能挖掘出来,这将是极大的新闻,也能证明海城教育局政策的正确性,进而影响到其他省份。” 这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能不能上大学对一个年轻人来说无异于逆天改命,大多数人是遵守规矩的,但不妨碍有极少一部分人会破坏规矩。 秦姝玉记得有个很出名的主持人,考了全省第一,都被人暗箱操作,顶了第一志愿,滑落到第二志愿。 若非他父亲不肯相信这事,四处奔走,查明真相,他根本不可能上自己理想的院校。 若不是后来这人家喻户晓,名声极大,这桩旧案被翻出,这件差点改变当事人命运的大事只会埋没在历史的尘埃中,除了当事人,无人知晓。 全省文科高考状元尚且如此,就别提其他名声不显、家世普通的考生了。 秦姝玉相信,这样的事绝不会是个例。 虞宣被秦姝玉说得心潮澎湃,两眼放光,激动地说:“姝玉,你毕业后进咱们报社吧,我觉得你这新闻敏感性很强,比我强多了,主编肯定会喜欢你。” 确实,这要又挖出一个冒名顶替的,那这事的影响范围就不仅仅是海城了。 而作为第一个报道并深挖这桩新闻的《海城日报》肯定也会声名鹊起,在国内新闻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她,虞宣,一个普通的年轻女记者,能够亲自见证并报道这一历史,将是何等的荣耀。 秦姝玉被她这反应给逗笑了:“也没有。估计我也是局中人,能感同身受,所以才会萌生出这样的想法,换一件事我就没这么高的敏感度了。” 虞宣可不管这么多。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新闻,本来说好一块儿去食堂吃饭的,她也不去了,将采访本往包里一塞,冲秦姝玉摆了摆手:“我回去找主编,然后去走访其他高校,调查还有没有被冒名顶替的,下次有空我请你吃饭,先走了!” 说完,不等秦姝玉回答就风风火火地跑了。 秦姝玉看着她跑得比兔子都快的背影,笑了。 真是个可爱的姑娘! 第153章 秦姝玉她妈最宝贝的镯子 调查新闻不是一两天就能出结果的。 虞宣走后,秦姝玉的生活逐渐平静下来。 她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除了周日跟陆越聚聚,平时她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繁忙的学习当中,如饥似渴地吸收着知识,过得异常充实。 另一边,秦雪薇拖了几天也不得不回去了。 她冒名顶替没成功,户口、粮食关系都还在宁安,长期待在海城,吃喝住用都是个问题。 而且自从开学后,何彬虽然也天天来看她,可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两口子坐在一起,半天也憋不出几个字,再也没有以前的浓情蜜语。 秦雪薇知道,这是因为何彬在学校里被人排挤了,同班同学,同宿舍的人都耻与他为伍,忽视孤立都是好的,有些甚至直接当着他的面阴阳怪气,开骂。 何彬前二十年的人生,不说一帆风顺吧,但也算比较平顺。 父母都有工作,家境不错,人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有几分书卷气,成绩还不错,很得老师和同学们的喜欢,说是众星拱月也不为过。 现在一下子落到万人嫌的境地,这种心理的落差,对他的冲击极大。 他心里不可避免地有些埋怨秦雪薇,因此对秦雪薇也没以前那么热络了。 秦雪薇这么了解男人的女人,怎么会猜不到他那点小心思呢。 秦雪薇也觉得委屈,当初冒用秦姝玉的通知书,何家人也欢天喜地的,没一个反对呀! 现在出了事,凭什么都埋怨她? 敢情好事都让他们老何家占完了。 不过秦雪薇是个聪明人,她现在一无所有,何彬再不济也是个大学生,三年后毕业分配工作好歹是个国家干部,上班就五十多块钱一个月的工资。 因此何彬现在是她人生的最优解。 哪怕不高兴,走的时候,她还是做出善解人意、恋恋不舍的模样:“阿彬,我上车了,你好好照顾自己,那些不如意的终会过去。我跟怀秦在家里等着你。” 临到离别,秦雪薇又这么泪眼婆娑的,何彬心里的怨气也消散了不少,握了握她的手:“嗯,你路上小心,到家了给我发个电报,等暑假我就回来看你。” 秦雪薇吸了吸鼻子,点点头,提着行李上了火车。 第二次坐火车的心境跟第一次完全不同,来时有多激动,多兴奋,回去就有多沮丧、多厌烦。 火车上小孩的哭声烦死了,乘务员推着餐车喊“让让”的声音也吵死了,还有那些男人的高谈阔论跟呼噜声也让人心烦意乱。 更烦的是因为雨雪天气,火车严重晚点,原本只需要二十多个小时就能到达的列车,硬是用了三十多个小时。 3月1号清晨,秦雪薇才拎着大包小包抵达宁安。 她疲惫地拖着行李,在蒙蒙细雨中挤上清冷的第一趟公交车,摇摇晃晃一路,总算在七点多回到了机械厂家属院。 这时正值上班上学的高峰期,不少工人孩子匆匆忙忙出门,看到脸色蜡黄,神情憔悴还提着两个行李袋的秦雪薇都很意外。 “雪薇,你不是去海城上大学了吗?怎么回来了?” 凡是见到她的人,开口第一句都是问这个。 秦雪薇勉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上了,我担忧怀秦。去了海城天天晚上都梦到他,整天都睡不好,想想实在不放心就回来看看。” “真是母子连心啊,你走后第四天怀秦就住进了医院,现在还没出院呢,你妈和你婆婆这几天都在医院里轮流守着。”因为巧合,不少人竟相信了她的说辞,连忙道。 秦雪薇听了这话,只觉头晕目眩,身心疲惫。 她只是说说,找个借口而已,哪晓得儿子竟然还真的病了。 简单跟邻居寒暄了两句,秦雪薇拎着行李回了家,家里冷冷清清的,灶台上还有没来得及洗的锅碗瓢盆,脏兮兮的,让人毫无食欲。 因为下雨,院子里不能晾东西,钱淑云就在客厅拉了根绳子,晾满了何怀秦的尿布,搞得房子里又潮又冷。 看到这些,秦雪薇忽然就后悔回来了。 她不该回来的。 一想到接下来数年都是没完没了的尿布,三天两头往医院跑,就令她感到窒息。 砰! 门被打开,从医院回来的钱淑云看到秦雪薇站在客厅,当即就没了好脸色:“你回来得正好,这段时间怀秦住院你去照顾。另外,还有奶水没?没有一会儿去让医生开点下奶的药。” 秦雪薇不乐意:“早没了,吃药也不管用。” “不管用,那你儿子吃什么?奶粉吗?十几块一袋,还要票,上哪弄去?你买啊!”钱淑云没好气地骂道,“怎么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自打你进了门就没点好事。” 刚才别人都说秦雪薇是想念儿子回来的,钱淑云却知道不是这样。 秦建新已经因为偷偷领秦姝玉的录取通知书给侄女,让侄女冒名顶替上大学被水泥厂批评并记过处分了。 原本水泥厂今年有一批转正名额,多少要考虑老同志的。 秦建新本来还有点希望,这次处分下来,也没指望了,在家里跟汪萍大吵了一架,两人还打了一架。 也就水泥厂在远郊小镇上,离得远,所以这事才瞒了过去。 所以钱淑云很清楚,秦雪薇这是被学校给撵回来了。 她儿子可是前途无量的大学生,娶了秦雪薇这个破鞋,生的孙子也不争气,她娘家还一摊子烂事,名声臭大街,钱淑云心里难免不痛快,对秦雪薇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对于钱淑云的态度,秦雪薇回来之前就猜到了。 她心里自然不爽,但形势比人强,如今护着她的何彬不在家,娘家又靠不住,真惹毛了钱淑云,钱淑云一分钱都不给她,日子难过的还是她。 所以哪怕钱淑云的话很难听,秦雪薇也没顶嘴,放下行李说:“我去医院看看怀秦。” 到了医院,汪萍看着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哭。 “雪薇,你真的回来了,你怎么就回来了呢……” 自从秦建新那天回来发酒疯,汪萍就担忧女儿的事情在海城爆发了,连忙写了一封信过去,只是信都还没送到,女儿就回来了。 秦雪薇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儿子,小小的一团,瘦瘦的,手臂甚至是额头上都是扎过的针眼,跟个弱鸡仔一样,三天两头就生病,这可什么时候是个头。 “别哭了,一会儿吵醒孩子。”秦雪薇将汪萍拉出了病房。 汪萍连忙擦了擦眼泪,抬头心疼地看着女儿,低声问道:“怎么回事?是不是……被发现了?” 不然没法解释秦建新受处分,女儿突然跑回来的事。 秦雪薇烦躁地说:“这要问我那好二叔啊。是他跟秦姝玉合起伙来整我,他一边假装把录取通知书给我,一边又偷偷告诉秦姝玉,让秦姝玉直接去学校补办了录取通知书。我现在成了天大的笑话,在海城跟过街老鼠似的,人人喊打。这下,他们父女高兴了!” 汪萍下意识否认:“不可能,你二叔不会这样做的,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好好的转正机会就没了,一个月要少十来块的工资。” 秦雪薇现在满心愤懑,对这个没帮上忙反而让她舍财丢脸的二叔可没好感:“谁知道呢?人家放着亲闺女不心疼,反而来心疼我,你信吗?反正我不信。” 汪萍这下也没法反驳了,亲生跟非亲生,这差别可大了。 就拿秦建平来说,以前多老实憨厚的一个人,自打怀疑卫兵的身世后就再也不管他们母子了,也就还给雪薇一点钱。 看她不说话,秦雪薇道:“妈,你别太信男人,你看看我爸,二叔可比我爸狡猾多了。还有,你眉毛上面的这道伤疤是怎么回事?他打的?” 提起这个,汪萍的眼泪刷地一下流了下来。 秦雪薇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都打你了,你还信他?” “没,妈没信他。”汪萍吸了吸鼻子,往四周看了一眼,见没人,连忙从棉衣内兜里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展开。 一只晶莹剔透的翠绿手镯躺在白色的手帕上,美得惊人。 秦雪薇伸手摸了摸,质感细腻,手镯内好像还有个小巧精致的“月”字。 “妈,你从哪儿来的这种好东西?这得值不少钱吧。” 汪萍赶紧用手帕包好镯子,塞到秦雪薇手里,低声说:“秦姝玉她妈留下来的。听说他们家当年将很多老物件都捐了,只悄悄留了几件小巧贵重的。你二叔说,这件是沈月最宝贝的,一直藏着从不敢戴。” 沈月那种资本家的大小姐都珍藏的宝贝,价格定然不菲。 秦雪薇紧紧握住,生怕将这宝贝弄坏了。 汪萍不放心地又叮嘱了她几句:“你二叔这次跟妈生分了,那天吵架不但打了我,还问我要这个手镯,我怕他回家里搜,先放你这儿。你藏好了,千万别被你婆婆跟何彬知道。” 秦雪薇点头:“知道了,妈,你就放心吧。” 第154章 秦雪薇又找秦建平要钱 翡翠镯子再好也没办法马上变现换成钱,改变她们母女目前手头紧的窘况。 回到病房,汪萍就哭诉了起来:“这次怀秦生病,你婆婆又让我拿一部分钱,但你知道的,我都没工作,又跟你二叔闹翻了,我上哪儿拿钱去?你去海城,我把压箱底的三十块都给了你,现在实在是拿不出钱来了。” 秦雪薇自然是站汪萍这边的:“你别管,让她出。这是他们老何家的孙子,这个钱就该他们出。妈,怀秦这是心脏病又犯了吗?这次怎么住这么久,上次没几天就出院了。” 汪萍摇头:“不是心脏病,是肺炎。医生说前几个月的母乳带有抗体,能增加一些婴儿的抵抗力。怀秦还没满月就断了母乳,他身体本来就弱,又遇到前阵子突然降温着了凉,引发了肺炎。” 月龄小的婴儿用药很谨慎,加上何怀秦还有先天性心脏病,因此医生用药也格外注意,用了些进口药,价格昂贵。 这时候得肺炎的人不多,秦雪薇没什么概念,皱眉道:“感冒而已,怎么这么麻烦,比心脏病住院都久,医生说什么时候能出院?” “快了,医生说再观察两天,验一次血,没问题就能出院了。”汪萍叹了口气,担忧地望着女儿,“雪薇,既然上不了学了,那你得想办法让你公婆给你弄个工作。怀秦现在体弱多病,经常上医院,每个月还要喝两三袋的奶粉,这些开支可不小。” 秦雪薇烦死了:“知道了,我也想有工作呀。” 看她不不耐,汪萍更愁:“不是妈想逼你,是妈看透了,男人靠不住,从你爸到你二叔,你看看,都怎么对我的?女人啊,还是得有个长期的工作才行,早知道这样,我当初说什么也不会把工作给秦姝玉。” “她也是心狠,自己不要的工作宁可卖了都不肯给自家人。” 汪萍是真的后悔,她这辈子最痛快的就是有工作那几年,不用整天在家做家务还被埋怨吃闲饭,想买点什么,手里有钱也不用看婆婆脸色,回娘家听说她在印刷厂上班大家都羡慕不已。 哪像现在,挨了秦建新的打,她都还要憋屈地跟着秦建新生活,没办法,她没收入,她跟儿子要生活都只能指望秦建新。 秦雪薇被她说得烦死了:“能不能别提秦姝玉那个贱人,她把咱们坑得还不够惨吗?” “行行行,我不提了。晚上你婆婆来,你跟她好好说话,对了,还有你小姑子,你也让着点。她最近脾气挺大的,上周日放假让她过来看会儿孩子她都不乐意,对着我阴阳怪气了老半天。”汪萍像祥林嫂一样,不停地抱怨着生活中的不如意。 秦雪薇知道问题的症结出在哪儿,说到底还是因为钱。 以前何芳是家里的小女儿,父亲工资高,母亲工资也不低,家里就两个孩子,对她跟何彬都很宠爱,给零花钱也比较痛快。 但现在何章被撸掉了车间主任的职务,家里又添了两口人,怀秦还生病,收入降了开销却多了。 钱淑云的手自然也没那么松了,何芳的日子也没那么好过了,所以迁怒她跟怀秦。 对这种蜜罐里泡大的小女孩,秦雪薇没什么好感:“你不用管她,过几年她就嫁出去了。” 汪萍本想劝她表面上对小姑子和气一些的,床上的何怀秦突然醒了,张嘴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像只奶猫一样。 汪萍连忙去抱起他,给他换了尿布,扭头对秦雪薇说:“你还有奶没?让他吃点,这样也不用买奶粉了。” “没有,这都十来天了,早回完了,哪还有奶啊!”秦雪薇皱眉。 汪萍只得道:“那你给孩子冲点奶粉。” “怎么冲?”秦雪薇没弄过这个,连奶粉放在哪都不知道。 汪萍将孩子塞给她:“你抱怀秦,我来弄。” 秦雪薇抱着儿子,轻轻拍打他的背哄他,但没有一点效果,孩子还是哭个不停。 哄了一会儿,秦雪薇就没耐心了:“别哭了,整天就只知道哭,有完没完……” “你对孩子撒什么火,他这么小知道什么?”冲好奶粉的汪萍连忙接过了孩子,坐在椅子上,拿过奶瓶试了试温度,然后小心翼翼地喂孩子。 秦雪薇撇了撇嘴:“我去找我爸,他这两天发工资吧。” 汪萍懂女儿的意思,没有反对:“你跟他说怀秦病了,他挺心疼怀秦的,前几天还来看过一次。” “知道了。”秦雪薇应了一声,直接出了医院前往锯木厂。 她想过了,她现在最大的困境就是没钱。 但短期内她想要找到工作非常困难,而何彬还要三年才能毕业分配工作,这段时间,她手里要是一点钱都没有,在何家的日子必然很难过。 现如今也只能指望她爸了。 她是她爸唯一的女儿,怀秦是他外孙,他怎么也要管他们母子。 而且她爸的钱,她不花最后还不是便宜了廖芳。 所以去找秦建平要钱,秦雪薇心里是一点负担都没有。 她找到秦建平就直接开口了:“爸,怀秦又生病了,在医院里住了十来天,花了不少钱,我婆婆很不满,你这两天发了工资吧,匀点给我呗。” 秦建平更关心另一件事:“你不是去海城念大学了吗?怎么回来了?” “我担心怀秦,放不下他就回来了。”秦雪薇还是用老借口。 秦建平有些不赞同:“这……好好的大学怎么就不上了呢?听说这考上大学可难了,而且他们说大学毕业出来会分配工作,还是做干部。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怀秦交给你婆婆和你妈给你带啊……” 是她不想上大学吗? 是大学不要她啊! 秦建平这些话简直是戳她的心窝子。 秦雪薇烦透了,要不是钱还拿到手,她真是一个字都不想跟这个看不懂人脸色的父亲说话。 “行了,我都回来了,再说这些也没意思。爸,你给我点钱呗,怀秦还在医院等着用钱呢,他每天吃奶粉一个月也得花三四十块。” 秦建平抱怨归抱怨,但还是心疼这唯一的女儿和外孙的,毕竟这是他血脉的延续。 “你要多少?” 秦雪薇竖起三根手指头:“三十块,怀秦这次住院花了好几十,用的是什么进口的药,可贵了……” 秦建平有些为难:“我没那么多,我总共就四十多块的工资,每个月要给你奶奶十块钱的生活费,我还要开销……” “那就二十,不能再少了,爸,我才是你亲生的,你去替别人养孩子,都不管我吗?”秦雪薇不满地抱怨,“就这几年,等何彬毕业分配了工作就不用你管了。再说了,以后你老了,养老送终还不得靠我啊?” 这话戳到了秦建平心里的隐忧。 廖芳是很好,廖芳的两个孩子也很懂事。 但他们年纪不小了,都懂事了,不可能把他视为父亲的,以后老了会不会管他很难说。 虽然雪薇这孩子还不大懂事,可到底是自己亲生的。 秦建平叹了口气,掏出二十块钱给她:“你省着点花,孩子最好还是自己喂。” “知道了,爸,你赶紧去吃饭吧。”拿了钱,秦雪薇就迫不及待地走了。 第155章 秦建平怀疑秦雪薇不是他亲生的 傍晚,回到家,秦建平将剩下的18块钱全部交给了廖芳。 廖芳见只有一张大团结,有些不可置信,仔细数了一遍,抬头看着秦建平:“这个月工资没发完吗?” 秦建平摇头,吞吞吐吐的:“发了,怀秦不是生病住院了吗?雪薇,雪薇她过来找我,让我给她凑点医药费,我想着孩子的病要紧,就,就给了她20。” 廖芳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秦建平知道她这是不高兴了,连忙说:“就这一次,孩子生病了,我这当外公的也不能不管啊。” 廖芳没说话,蹭地站了起来,冲进了房间里。 秦建平愣了下,站在那,不知所措。 稍许,廖芳走了出来,冷眼看着他问:“秦雪薇不是去上大学了吗?你还很高兴,借钱给了她50块,生怕她去了海城没吃没穿被人看不起,让她买新衣服,路上别亏待了自己。” 秦建平垂着头:“她,她担忧孩子,想孩子想得慌,所以回来了。” “狗屁想孩子,是她在海城的丑事被揭穿了,人人喊打,待不下去,只能灰溜溜地跑回来,继续骗你这个冤大头!”廖芳边骂边把今天才收到的信拍在了秦建平手上。 秦建平还一头雾水:“这是……” 廖芳没好气地说:“你自己看吧,看看你们家的人干的都是什么事。我廖芳活了38年,就没见过这么恶心龌龊的。” 秦建平连忙打开信。 他没上过学,但参加工作后厂里组织过扫盲,他也去学习过一阵子,虽然文化水平不高,很多字不会写,但能连猜带蒙还是能勉强看得懂报纸上的内容。 这封信上不少字他也不认识,但结合前后的字词句子,他还是看懂了。 “这……这不可能啊,姝玉,姝玉可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怎么这么对姝玉?”秦建平推己及人,从自己的想法出发,完全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他自己为了女儿都可以节衣缩食,忍受廖芳的埋怨,甚至是新家庭重新解体的风险。 所以他想不通为什么有人会把自己闺女的录取通知书送人。 廖芳冷笑:“不然呢?你不会以为你那精明的女儿真的会放着好好的大学不上,为了儿子跑回来吧?” 秦建平无言以对,他虽然脑子笨了点,但也不是傻瓜,大学多么重要,可以说是改变人生的机会,秦雪薇就为了儿子不上了,怎么都不大合理。 见他不说话,廖芳又放出一记重锤:“我中午去你们家那片打听过了。是户籍科的人弄错了,姝玉的户口在结婚的时候就迁走了,因为补办的时间在同一天,户籍科经手这事的是两个人,所以又把她的户口填在你们家的新户口簿上。” “你们家白白多领了大半年的粮票,现在要追回,你妈撒泼打滚呢,好说歹说,最后粮站的人答应按照每个月十斤的额度扣掉他们多领的近两百斤粮票,这事才算完。” “你弟弟对汪萍母女真是掏心掏肺啊,别说是姝玉了,我都要怀疑秦雪薇到底是谁的种了!” 秦建平脸色一白,攥着信纸的手不住地颤抖,心里怀疑的种子破土而出,生根发芽,瞬间就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是啊,秦卫兵都能是秦建平的种,雪薇为什么不可能? 不然他为什么对雪薇这么好? 秦建平想不通,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个解释。 他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趔趄着,颓丧地蹲在了地上,两只手捂住脸。 廖芳有点不忍,这个男人可以说是秦家唯一的善类了。 要不是相处大半年了,她都不敢相信,他会跟他们是一家人。 廖芳有点心疼他,蹲下身,拉住他的手,低声说:“我月经一向很准时,但这次已经晚了三天了。” 秦建平木木地抬起头,张了张嘴:“你,你不舒服吗?那咱们去医院。” 这人虽心软、木讷、憨厚了点,可好歹知冷知热,知道心疼人。 廖芳扑哧笑了出来:“傻子,我很可能怀孕了。” “真的?”秦建平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浑浊黯淡的眸子骤然发亮,激动地抓住她的双手,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肚子,“我,我要做爸爸了?” 廖芳挣开他的手:“还没去医院做检查呢,时间太短了,过几天还不来月经,我就检查。就算这个月没怀上,咱们以后还有机会的。” 秦建平一边哭一边用力点头:“谢谢你,阿芳,谢谢你,我以后都听你的,不管有没有孩子,你愿意给我生孩子,我这辈子就值了,明天我们去厂子里找会计,以后我的工资都由你去领……” 第156章 姝玉,你可是干了件大事啊 秦建平的反应,廖芳很满意。 但她心里还是堵着一口气。 秦雪薇就像只吸血的蚂蝗一样,动不动就盯上秦建平。 要让她放弃没那么容易,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撕破脸。 她又找人打听了一下秦家的情况,等到周日,她直接拉着秦建平去了机械厂家属院,也不进何家的门,站在院子里就开骂。 “秦雪薇,你要不要脸?自个儿没考上大学就偷堂妹的录取通知书,被戳穿了灰溜溜地滚回来,又说什么想念儿子,放不下儿子,真这么放不下,你咋还去海城?” “打着考上大学的名头,没少骗钱吧?你上次办酒,收了多少钱,一百还是两百?你亏不亏心啊?” …… 秦雪薇正在吃早饭,听到廖芳将她的“皮”给揭下了,顿觉脸上火辣辣的。 钱淑云更是气得啪地将筷子拍在了桌子上:“丢人现眼的玩意儿,自打遇上你们姓秦的,我们家就没消停过。小的那个好歹还有点真本事,考上了大学,哪像有些人,孩子生不好,奶也没有,除了惹祸吃白饭,没丁点作用!” 秦雪薇死死抓住筷子不吭声。 自从她回来,钱淑云就没给过她好脸色看,话里话外都是嫌弃,说什么她儿子如今可是大学生了,要不是去年糊涂,以后也肯定能给她带个大学生儿媳妇回来,光宗耀祖。 秦雪薇顿时明白,自己要是跟钱淑云闹,闹到跟何彬离婚正好如了她的意。 所以这几天,秦雪薇多有忍耐。 她要发作也得等有工作不依靠何家生活了,或是等到何彬工作,掌握了他的工资。 秦雪薇素来就是个能忍的人,当年为了讨好夏振,她也没少伏低做小。 钱淑云骂了一通,对面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也没了脾气,皱眉道:“你自己的娘家人,你自己去打发了,还要我教你啊。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秦雪薇放下碗筷,站起身匆匆出了门,哭着跑到秦建平面前:“爸,你就看着她这么骂我吗?你给别人养孩子养来劲儿,连自己亲闺女都不要了?” 秦建平赤红着双眼,抬头看了她一眼:“雪薇,你心里真的有我这个爸爸吗?” 跳出所谓的血缘关系,再回来看这个女儿,秦建平发现,除了要钱的时候,她不会跟他多说几句话,更别提主动来找他了。 秦雪薇眉心一跳,指着廖芳:“爸,是不是这个女人又说了什么?你怎么听她的,她就是贪你的工资啊。你不会真信了她的话,连女儿都不认了吧?” 廖芳怕秦建平说不过她,连忙抢先道:“我贪你爸工资,你说说就最近两个月,你爸给了你多少钱,两百多块!这都是有数的,你别否认。你要真是你爸的女儿,花了也就花了,我这当后妈的也没什么好说的。” “你什么意思?”秦雪薇感觉不妙。 廖芳指着她说:“那封录取通知书是秦建新偷了姝玉的,偷偷给你,让你假冒姝玉的名字去海城上大学。姝玉可是他的亲闺女,有把亲闺女的录取通知书偷给侄女的吗?大家评评理,到底哪个是亲生的?” 机械厂的职工和家属们都跑出来看热闹。 骤然听到这么大个瓜,有人当即反应过来:“听说秦雪薇的弟弟,叫什么卫兵的,就是她二叔跟她妈生的,上次我还看到她弟骑她二叔的脖子呢,十几岁的娃了,半大小子了,还这么宠爱,说不是亲生的我都不信。” “难怪哦,亲闺女的录取通知书给侄女不可能,但闺女的录取通知书给另外一个闺女就说得通了,谁家还没个偏心眼的长辈呢!” …… 听到周遭人的议论和鄙夷的目光,秦雪薇感觉如坠冰窖。 她怒吼道:“胡说八道,没有的事,你们别乱说,滚啊,我们家不欢迎你……” “你把前几天从建平这要的20块钱给我,我就走。”廖芳说出自己的目的,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以后要钱去找秦建新,别来找我们家建平,他以后有自己的亲生孩子要养,没钱替别人养女儿,养外孙。” 秦雪薇还想说什么,钱淑云已经走到了她身边:“你不是说没钱吗?让你给你儿子结个医药费都不肯结。我们家是短了你的吃,还是短了你的穿,赶紧把钱给人,丢人现眼的玩意儿,我们家阿彬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娶到你这么个媳妇。” 秦雪薇知道,这笔钱不给,廖芳不会走。 而且回头钱淑云也会让她交出来,给孩子买药、买奶粉。 她低着头,跑回屋,找出私藏的钱,拿了二十块,丢给廖芳:“滚,少来这污蔑人。” 廖芳拿了钱,下了秦雪薇的脸,更重要的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秦雪薇切割开来,心情大好也不计较,接过秦建平捡起来的钱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回到家,她就把这些事写信告诉了秦姝玉。 秦姝玉收到信已经是三月中旬,春光明媚的时候了。 阅读完,秦姝玉乐了,感觉这是繁忙的学习生涯中的一段有趣的插曲。 现在她大伯彻底跟秦家决裂,不但跟秦建新打了一架,就连给刘惠芬的生活费都由十块钱减为五块,说是兄弟俩一人出一半才对,他给五块就够了。 而秦雪薇,现在正忙着下奶呢。 钱淑云听说母乳吃了对婴儿好,也可能心疼奶粉钱,毕竟现在的奶粉实在是太贵了,还要票,所以四处找偏方,变着法子指望秦雪薇能下奶。 没有奶水,钱淑云就在家里阴阳怪气,天天给秦雪薇甩脸子,家里的家务活也全丢给了秦雪薇,孩子也不帮忙带一下。 秦姝玉看完一点都不觉得新鲜,这些可都是她上辈子的经历,这辈子终于是各归其位,轮到秦雪薇这个何彬的心尖尖去享受了。 “姝玉,看什么呢,这么高兴?”魏佳敏进门就笑问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秦姝玉挑眉:“知道什么了?” 魏佳敏将一张崭新的《海城日报》摊在她面前:“海城大学也发现了一个冒名顶替他人上大学的,虞记者他们还查到,这人家里有亲戚在教育局工作,提前拿了对方的录取通知书,弄到了准考证,又找人做了一个新的身份,直接入学。” “海城大学前阵子公布了录取名单,有个医科大学的学生去海城大学玩,看到上面有个他认识的人,就去找那人玩,结果发现是个陌生人,产生了怀疑,正好碰到虞记者他们采访,就将自己的怀疑说了,所以才查出了这人。” “姝玉,现在这事看样子要捅到上面去了,你可是干了件大事啊!” 第157章 我们生个孩子吧 秦姝玉读完报纸也很振奋。 作为一个受害者,没有比看到正义得到伸张,好人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更让人兴奋的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她一直留意着这件事的进度。 果不其然,海城查出两起冒名顶替上大学的案子,惊动了上层,并迅速传导到其他各省市,不少地方,甚至是新华社也就此发表了社论,呼吁维护高考录取的公平公正性,让该事件的影响力进一步扩大。 各省市教育部门都展开了各种措施,公布成绩,为考生提供更便捷的查询方式等等。 事情到这一步,远不是秦姝玉,也不是虞宣,甚至都不是《海城日报》能插手的了。 对这一结果,秦姝玉非常满意。 她要的就是将事情闹大,闹得全国皆知,上面改革,下面的考生不唯上,敢质疑查证自己的成绩,从而减少这类事件的发生。 等四月初的周末,陆越来的时候,吃过晚饭,秦姝玉窝在他怀里一边看书一边兴奋地说起这事:“现在这事闹大了,虽然不能完全杜绝这类事件的发生,但至少可以让一部分心怀不轨者忌惮,从而减少这种悲剧的诞生。” 陆越看着她莹润的小脸,闪闪发光的眼睛,也为她骄傲:“你改变了很多跟你一样,或即将跟你有同样遭遇的考生的命运,我为你自豪!” 秦姝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好。我……只是不想自己的悲剧再重复,再发生在自己身边。” 每次一想到上辈子她有上大学的机会,她就心痛得无以复加。 如果当时有人拉她一把,如果她当时知道上大学还能被人轻而易举地冒名顶替了,她上辈子的悲惨人生是不是就能改变? 察觉到她笑容里的悲伤,陆越轻轻摩擦着她的下巴,肯定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的战友们都说,你也是战斗英雄。” 秦姝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这算什么战斗英雄,你战友们也太好玩了。” “他们很好,你也很好。”陆越轻笑。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秦姝玉却察觉到了陆越今天的心不在焉,随即放下了书,仰头看着他:“你怎么啦?我怎么觉得最近你心情不是很好?” “如果是机密,不能说的就算了!”秦姝玉想到他工作的特殊性,连忙补充了一句。 陆越诧异于她的敏感,叹了口气,说了实话:“最近南边不太平,小摩擦不断,而且还在不断撤侨。” 南边? 秦姝玉脑子里猛然记起一件大事,对越自卫战。 这件事好像是发生在明年初。 但战争不可能是突然爆发,必然有个酝酿积累的过程。 秦姝玉猛地从陆越怀里坐了起来。 “怎么啦?”陆越看着她一脸惊惧,轻轻抚摸过她的脸,反过来安慰她,“没事的,都是些小摩擦,也不是今年才开始的,已经持续好几年了。” 这可不只是小摩擦。 这将是未来几十年内,我国参与的唯一一场大规模战争。 秦姝玉紧紧抓住陆越身上的毛衣领口,眼神惊惧,嘴唇嗫嚅,说不出话来。 “吓到你了?别担心,不会有事的。”陆越低头安抚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又握住她的手转移话题,“对了,你从老家寄来的辣酱、干菜很受欢迎,都被他们吃光了。” 秦姝玉垂下眸子,心神不宁地抓起放在床边的书,随口回了一句:“那我以后有空再做点。” “等放寒暑假再说吧,你现在学习这么忙,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小事上。”陆越捏着秦姝玉的左手,轻声道。 秦姝玉点了点头没说话,眼睛落到书上,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对越自卫战就要爆发了,她能做什么呢? 两辈子都是普通人的她离战争很远,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关于这场战争,她也只是上辈子带何怀秦住院时听到些许只言片语,在忙家务带孩子时偶尔从收音机里听到些许消息。 不过有伟大果决的领导人,有悍不畏死、保家卫国的军人,有万众一心的百姓,胜利始终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秦姝玉稍稍放下心来,只是开始经常关注这场即将开始的战争。 每天的报纸她必看,广播新闻她也必收听,偶尔得了空,她还会去图书馆翻阅往期的报纸。 因为常常关注这件事,秦姝玉才知道自1974年开始冲突就开始了,摩擦不断,自去年开始还实行了“净化边境”的政策,大批驱逐越北地区的华侨。 据初步统计,已近十万之众多,而且这事还在持续中,每一天都有华侨辛苦积攒的财产被没收,人被驱逐出境甚至是被卖到他国为奴。 此外,越方还开始在两国边境地区埋大量的地、雷,边境地区冲突加剧,局势进一步恶化。 9月初,秦姝玉从宁安返回海城见到陆越时就发现他的神情很凝重,眼底还带着深深的愧疚。 他接过行李:“外婆和舅婆他们还好吗?” “都挺好的,两个老人作伴相互有个照应,平平又长高了,差不多到我肩膀了,是个小男子汉了。”秦姝玉笑着说。 陆越点头:“那就好。” 再无他话。 两人沉默着回到出租屋,陆越让秦姝玉先去洗澡,他煮面条。 秦姝玉在火车上挤了二十多个小时,感觉浑身酸臭,赶紧去洗了个凉水澡。 等她洗好澡出来,陆越已经将面条煮好端上了桌。 除了面条还有个凉拌黄瓜,清脆可口。 秦姝玉擦着头发坐下,看着对面沉默的男人,主动打破了沉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对我说?” 陆越放下筷子,愧疚地看着秦姝玉:“我……申请了去西南,前几天浦念岭事件发生,边境局势进一步恶化。我前些年一直在西南当兵,对那边很熟,所以……对不起,姝玉,这事没跟你商量就……” 秦姝玉的手越过桌面,牢牢抓住他的手:“不要说对不起,这是你的职责,我……我为你……自豪……” 最后几个字,秦姝玉断断续续好几次才说出口。 她努力压下心里的担忧和酸楚,朝陆越笑了笑。 陆越一把抱住她,沙哑道:“我会回来的,相信我!” 秦姝玉用力点头:“嗯,我相信。” 其实她心里很没底。 她想起了上辈子,她嫁给何彬三十年从来没见过陆越,也没听说过这门亲戚。 这里面固然有陆越很少回老家的缘故。 但再少回去,他妈埋在宁安,三十年间,陆越总还是会回去看几次的。 依何彬母子的趋炎附势和不要脸,不可能不找陆越,也不可能一句都不提陆越,除非他不在了。 想到这里,秦姝玉心里一窒,巨大的恐慌和遗憾涌上心头,她仰起头去亲陆越:“阿越,我们生个孩子吧!” 第158章 陆司令找秦姝玉谈话 陆越有三天假期,第二天带他带秦姝玉出门去见几个朋友。 在去国营饭店的路上,陆越跟她解释:“他们三个都是我以前在部队的战友,转业到了地方,虽然平时大家都有工作和家庭要忙,没法经常见面,可都是过命的交情。我不在时候,如果遇到什么困难,你尽管找他们。” 秦姝玉不想让他担心,笑道:“我现在可是大学生,有身份有地位,还有老师、同学帮衬,不会有什么麻烦的,你就放心吧。当然,真要遇上什么事了,我肯定会找他们。在宁安,我就没少找鲁明和徐江帮忙。” “嗯,不用客气,如果他们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只要不违背律法和纪律,我也会责无旁贷。”陆越笑着说。 两人到了国营饭店等了一会儿那三人才陆陆续续来。 他们比陆越大一点,三十多岁的样子,最早来的戴着传统的大檐帽、红领章、白制服,明显是个公安,后面来的两人穿着中山装。 陆越连忙招呼大家坐下,然后介绍到:“秦姝玉,我媳妇,现在在海城财经大学念书。这个穿公安制服的是老戴,在市公安局工作,旁边的是梁安,在检察院工作,最高的这个祝常辉,在法院工作。” 这几人都很符合部队转业的标准,大部分都去了公检法这些部门。 秦姝玉连忙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几人也很客气,笑着先恭维了秦姝玉一番,又调侃陆越有福气,精明,知道晚点娶老婆能娶个大学生。 简单寒暄后,陆越说了自己要调到西南的事,然后委托他们帮忙照应一下秦姝玉。 三人听了都很吃惊,但作为退役军人,他们对战争的敏感度比普通人强太多了,马上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彼此对视一眼,皱眉问陆越:“南边的情况很严重?” 陆越没多说:“冲突加剧,越方在大量囤积军.火。” 这其实就是个信号了,不然花几十亿美金买这些做什么。 饭店里人多眼杂,有些事也不好说,四人交换了个忧心忡忡的眼神。 吃过饭,他们又拉着陆越在国营饭店一侧的槐树下嘀咕了几句,最后笑呵呵地拍了拍陆越的肩膀:“你放心,弟妹的事就是咱们的事。弟妹,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们,你要不好意思跟咱们几个大老粗说,就跟你嫂子说,回头周末有空来家里坐坐。” 秦姝玉笑着点头:“好的,谢谢戴哥、梁哥、祝哥。” 老戴捶了陆越一记:“你小子好福气,弟妹嘴巴可比你甜多了。咱们比你大了好几岁,你可从来不肯喊咱们一声老哥。” 陆越拨开他的手:“部队不讲论资排辈。回去了,等我回来请你们吃饭。” “错了,是我们为你庆祝胜利。”梁安笑了笑。 陆越摆了摆手,骑上自行车带着秦姝玉回了家。 九月的天气还有点热,秦姝玉出了一身的汗。 陆越看了一下家里,道:“我再去买点煤,借个工具回来把窗户这边弄牢固点,这边有根木头蛀虫了很容易断。” “不用了,你走了后这房子就别租了吧。”秦姝玉轻声道,她一个人回来也没意思。 陆越没反对:“嗯,但咱们交了一年的房租,要到明年二月份才到期。房子反正在这,万一你偶尔想过来自己待一两天呢,我给弄点煤,冬天点个炉子暖和些,不过不能将窗户和门都关死了,得留个缝。” “知道了。我做饭,把家里的东西都煮了,免得浪费。”秦姝玉挽起袖子道。 陆越应好,转身出了门去找人借三轮车去拉煤了。 秦姝玉将大米淘洗干净下锅,然后将菜篮子拿到门口,准备择豆角,却看到有过一面之缘的孔晋华出现在门口。 她立即站了起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孔秘书,有事?” 孔秘书指了指路口:“小秦同志,陆司令想找你谈谈,就耽搁你几分钟。” 秦姝玉循着他的手指望去,看到了停在路口的小汽车。 “有事吗?”她问。 孔秘书微笑道:“是关于陆营长的事。陆司令一直很关心他,你也是如此,我建议你去见见他,不然一会儿陆营长要回来了。他们父子在这里发生争执也不好。” 秦姝玉来海城大半年了,除了开学的时候,陆司令从来没绕过陆越单独找过她。 今天突然出现,还是在陆越即将去西南的这个节骨眼上,秦姝玉心里有了猜测,点点头:“好。” 两人来到车前,孔秘书替她拉开后座的门。 陆司令冲她招手,和蔼一笑:“坐,我们聊几句。” 秦姝玉点头,坐了进去,孔秘书尽责地将车门关上,站在外面。 车里只有秦姝玉和陆司令两人。 陆司令看着秦姝玉身上还没来得及解下来的围裙,开口道:“在做饭?” “嗯。”秦姝玉感觉气氛很沉闷,压得她心里发慌,她主动道,“陆司令找我有什么事吗?阿越一会儿要回来了。” 陆司令听懂了她的催促,叹了口气:“阿越主动申请去西南,你知道了吧?” 秦姝玉抿抿唇:“嗯。” 陆司令侧头看了她一眼,她很平静,洁白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两只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 他一瞬间又想起跟陆越母亲道别时的场景。 那时候他们才结婚三四个月,他就要奔赴朝鲜战场,知道这个消息,陆越母亲也是一言不发,默默地帮他准备好行李,从头到尾都没劝他一句别去。 在这点上,她跟陆越母亲出奇的一致。 陆司令忽然就意识到,自己这一趟怕是要跑空了。 但他还是想努力一下:“陆越刚当兵时就在西南,起初几年还平静,后来冲突不断,任务也越来越危险。四年前,他在一次任务中受重伤,腹部和小腿各中一弹,在医院躺了整整三个月。” “他出院后,我不顾他的反对,坚决将他调到了海城。我为这个国家拼过命,流过血,我的儿子也曾差点为国家付出过生命。我陆坤年这辈子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人民,唯独对不起陆越和他母亲。” “这次他又要去西南。自从他交了申请,我每天晚上都梦到四年前他浑身是伤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我老了,不求名利富贵,只求合家平安。这是我作为一个父亲的私心,姝玉,你能帮我劝劝他吗?” 第159章 离别 陆越骑着三轮车回来将煤卸下,进屋洗手就发现了秦姝玉的不对劲儿。 她背对着他,手里拿着一根豆角,半天都没掰断。 “我来吧,你休息一会儿。”陆越从背后拿走秦姝玉手里的半截豆角,掰断放进盆里。 秦姝玉没回头,只是用手肘顶了顶他,示意他走开:“不用!” 声音闷闷的,还带着哭腔。 陆越身形一顿,叹了口气,捏着她的下巴,强制她转过头看自己:“哭了……” “没有!”秦姝玉倔强地低着头,就是不看他。 陆越弯腰低头,看着她红彤彤的眼睛和脸上残留的泪痕,轻叹了口气。 他伸出指腹轻抚泪痕,动作跟羽毛一样轻柔:“姝玉,我会回来的,相信我!” 听到这句话,秦姝玉一直克制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涌了出来。 她不想陆越看到自己哭,转过头,抬起手背去擦眼泪,但眼泪却越擦越多。 陆越伸手揽过她的肩,大掌将她的头按在胸口,手不停地抚过她的秀发,一遍又一遍。 秦姝玉埋在他的胸口无声地啜泣起来,哭声克制又压抑,像一只陷入绝境的小兽,无助的哀鸣。 滚烫的眼泪打湿了陆越的衬衣,泪水从皮肤渗入心脏,他的心也闷闷的,一股陌生的钝痛感传来。 陆越再次叹了口气,低头,下巴抵在秦姝玉的头顶,轻柔地摩挲,眼神爱怜地看着她。 过了许久,秦姝玉稍微缓过来,推开他,低着头说:“天快黑了,我去做饭。” 陆越在她头顶落下一吻:“对不起!” 三个字令秦姝玉的鼻头一酸,她忍不住脱口而出:“陆越,你知不知道,我……” 那句“上辈子我没见过你”到底是被她压回了嗓子里。 她别过头,想起在车上,陆司令问“你就不怕他有个三长两短吗?”那句话时,她心底的崩溃。 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陆越这一去,回来的希望渺茫,不然她上辈子不可能都没听说过他。 可这样沉重的隐忧,她没法向任何人诉说。 刚止住的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陆越紧紧抱住她,轻拍着她的背,一遍又一遍地保证:“我会回来的……” 两人这顿饭一直到华灯初上才吃上。 吃饭时,亲属也也很沉默,始终低垂着头,手机械地扒着饭。 吃过饭洗完澡上了床,她也背过身,不看陆越。 陆越轻轻掰过她的身体,脸贴着她的脸,叹气:“真不想看我?那你恐怕要等一两年后才能看到我了。” 秦姝玉紧抿着唇,闭着眼睛不说话。 陆越苦笑,眼神眷恋地描绘着她的脸、她红肿的眼皮、小巧的鼻子:“可是我想好好记住你的样子怎么办?” “别看……我现在很丑。”秦姝玉抬起手挡住眼睛。 她不想让他看自己哭得很难看的样子是真。 但更多的是,秦姝玉怕对上他的眼睛,她会忍不住哀求他不要去。 其实她已经求过了。 她的哭泣就是无声的挽留。 陆越也懂的,但他给不了她承诺,所以他也没说。 秦姝玉不想开口让他为难,不想在两人仅剩不多的相处时间中还为这个置气不开心。 她伸手关掉了灯,在黑暗中仰头寻找陆越的唇瓣:“陆越,吻我!” 陆越紧紧抱住她,力气大得像是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中一样。 他的唇落在秦姝玉的红唇上,用力含住、吮吸,舌尖探入,像是要将她拆穿入腹,同时大手也没闲着,滑落到她的肩膀,用力将她的裙子扯下。 很快两人就坦诚相见,黑暗的屋子里响起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和女人低低的呻吟。 * 第二天起床,毫不意外,秦姝玉的眼睛还是肿的。 陆越煮了只鸡蛋帮她滚了一会儿,眼睛的肿痛稍微消了一些,但还是很明显。 离别在即,陆越有很多话想说,到最后也只能紧紧抱住她:“有事给我写信,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难处去找他。” 秦姝玉心里很难受。 陆越自己有什么事都从不愿去麻烦陆司令,不到万不得已,秦姝玉也不会去找陆司令,但为了让陆越安心,她还是乖巧地点头:“好,我送送你。” 海城调去西南的官兵不止陆越一个。 他们是明天统一出发,因此陆越今天就要回部队集合。 离别愁千千,越送越难受,陆越不想她再哭了,松开了她,拎着简单的行李:“不用,你一个人回来不安全,我会每个星期都给你写信的。” 说完,他没敢再看秦姝玉一眼,转身大步分走出了房子,脚步越来越快,很快就消失在了小巷中。 秦姝玉追了出去,站在巷子里,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紧抿了唇,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 第160章 车站偶遇,秦雪薇自卑 陆越走后,秦姝玉很是消沉了一阵子。 为了让自己不被这种消极却又无用的情绪影响太严重,这一学期,除了自己专业的课程,秦姝玉还抽有空的时间去旁听法学系的课。 课余时间,她还开始自学法学,主要是为了了解目前的法律条款,顺便结识一些法律专业的同学。 这时候的大学生毕业都包分配工作,所以也不需要考证,大学毕业证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所以她学法律也没有任何证书能证明。 这纯粹是秦姝玉为了将来的创业做准备。 了解律法,才能避免在无知中触犯法律,也才能够拿起法律的武器维护自己的合法权利。 除了学习,她每天中午雷打不动的一件事就是去图书馆阅读每天的报纸,了解政策变化,还有国际形势,尤其是南边的局势。 只是现在的信息传播远不如后世发达,她所知也有限。 好在陆越信守承诺,每周一封信从不落空。 除了敏感信息,他会分享他目前的工作安排,生活情况,还会讲他最近读了什么书,有什么感受,偶尔还会调侃,说自己媳妇都是大学生,他也不能做个没文化的大老粗,要向家属看齐,好生学习。 每周雷打不动的信件逐渐抚慰了秦姝玉心底的担忧。 秦姝玉的生活渐渐又恢复了规律。 时间一晃就到了寒假,秦姝玉跟谢旭东、白小慧他们一块儿买票回家。 在车上,秦姝玉还看到了许久不见的何彬。 快一年不见,何彬瘦了些,还是戴着那副黑框眼镜,头发留得有些长,人看起来很沉默,带着一股忧郁的气质。 上了车,他就自动坐到了车尾,没搭理任何人。 其他人也仿佛没看到他一样。 白小慧轻轻戳了戳秦姝玉,附到她耳朵边说:“开学的时候,他被处分了,留校察看,而且校内广播早中晚循环通报了一个月,弄得咱们学校都认识他,没一个人敢跟他做朋友,听说就连他们宿舍的人都不理他。” 秦姝玉不奇怪。 他名声臭成这样,跟他做朋友会被人质疑人品的。 谁愿意冒这个风险呢? 不过秦姝玉更关注另外一点:“他发财了?他身上那件大衣要二十多块钱。” 秦姝玉为了给外婆和舅婆他们带礼物,去逛过海城的百货大楼,当时顺便去看了看男装,正好看到过何彬身上这一款。 这款灰色的大衣是羊毛做的,质感很好,剪裁也比较大方,男人穿上,里面再套件衬衣或是深色的毛衣,非常有型。 秦姝玉觉得陆越穿着应该也很好看,他个子那么高,非常适合穿这种款型的衣服。 因此去问了一下售货员价格和尺码,可惜没有190的尺码,最大的也只有180。 个子长太高也不好,买衣服太难了。 白小慧惊讶地捂住了嘴巴:“那么贵?” 秦姝玉点头:“是啊,差不多是他两个月的生活补助费。” 这时候上大学不用交学费、住宿费,唯二的必须开支是几块钱的书本费和生活费。但大部分同学都有生活补助,每个月从几块到十几块不等。 全校同学中,百分之七八十的人都能领到这个补助。 何彬家现在是六口人,人均收入肯定低于三十块,所以每个月都会有生活补贴。 秦姝玉没有,因为陆越的工资太高了。 他们家又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秦姝玉的收入也被平均了。 除此之外,学校还会发日常生活所需的票据,比如布票,每个月一尺五,这些是人人都有的。 这时候的大学生,一些家庭实在很困难的,非但不花钱,还会从生活费里省一点接济家里。 白小慧咋舌:“他可真舍得。不是说他儿子有病,经常去医院要花钱吗?” “好像是。”秦姝玉笑笑,心里也觉得有些奇怪,照理来说,何家的状况应该更糟糕了才对。 上辈子在这一年,她可是省吃俭用,别说买衣服了,就买菜都要比来比去,甚至问人多要点叶子,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这辈子,何彬他爸收入降了不少,更撑不起何彬的挥霍了。 这种猜测在出了火车站,看到抱着孩子来接何彬的秦雪薇时得到了验证。 秦雪薇穿的还是去年的棉袄,头发剪到齐肩那么短,怀里抱着的何怀秦已经差不多一岁,流着口水,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衣服裤子上好几个显眼的补丁,明显是别人送的衣服。 秦雪薇先看到何彬,连忙抓住何怀秦的小手朝他挥手:“喊爸爸,快看,爸爸回来了……” 但很快秦雪薇脸上的笑容就凝住了。 因为她看到了秦姝玉和白小慧几人从通道里出来。 他们六个人,穿着简朴干净,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自信欢快的笑容,步履间尽是意气风发,与她的狼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自卑涌上心头,秦雪薇抱着孩子下意识地往旁边走了几步,转过身,背对着秦姝玉他们的方向。 第161章 外婆出事 大过年的秦姝玉也不想给自己添堵。 秦雪薇装作没看到自己,自己也懒得寻她的晦气。 只是路过时,秦姝玉还是多看了何怀秦一眼。 何怀秦瘦巴巴的,小脸上没什么肉,衬得两只乌黑的眼珠子格外的大。 对上秦姝玉的视线,他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的,不知是好奇还是在胡言乱语。 秦姝玉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大步离开火车站回了家。 家里外婆已经煮了一堆好东西等着她回去吃。 接下来几天,秦姝玉就在家里为过年做准备,搞大扫除,买年货,同时还抽空做了两瓶猪肉香菇酱,又做了一双布鞋,赶在过年前给陆越寄了过去。 从邮局出来快到家时,秦姝玉看到了等在外面的齐建华。 一年不见,齐建华长高了不少,比秦姝玉高出了半个脑袋。 看到她,齐建华连忙迎了上来,喊道:“姝玉姐!” “建华,什么时候来的?走,里面坐。”秦姝玉笑着邀请他。 齐建华摇头,将手里的袋子递给秦姝玉,腼腆笑道:“我妈听说你回来了,让我给你和外婆送了点东西,你有空到家里玩。” “谢谢,你妈可想得真周到,这两天有事,初二我再去你家拜年。”秦姝玉笑道。 齐建华点头:“好,谢谢姝玉姐上次送我的书,很有用,我明年也想考海城的大学。” “好啊,那你加油,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尽管说。”秦姝玉主动说道。 齐建华又说了声谢谢:“姝玉姐,家里挺忙的,我先回去了,再见。” “再见。”秦姝玉挥手,提着袋子进了家门。 外婆见了问道:“又买东西了?不是让你别买了吗?家里都有。” “不是,大伯母让建华送过来的。”秦姝玉打开看了一下,里面有一块腊肉,还有两三斤花生,一袋应该是自己家熏的豆腐干,还有一条腊鱼。 外婆看了说道:“你这新的大伯母做事挺周到的,我生日那天,她跟你大伯还特意过来给我过生日呢,买了肉,还提了鸡蛋过来。” 秦姝玉上次从外婆的信里就知道了这事,为此,她也投桃报李,买了好几本实用的高中复习资料寄给齐建华。 “是啊,这个大伯母是比以前那个好多了。” 外婆感慨:“这结婚就跟投胎一样,不管嫁娶,找个好对象日子就好过,对象不行,好好的日子都要被折腾没。你大伯看起来比以前都年轻了,而且廖芳半个月前给他生了个儿子,他来报喜的时候可开心了。” “那我去拜年的时候给孩子也准备一份礼物。”秦姝玉笑道。 外婆也赞同。 第二天秦姝玉去给母亲和婆婆上了坟。 因为两人分别葬在宁安的东边和西边,秦姝玉骑着自行车几乎是横穿了宁安这座小城。 这次出门秦姝玉感受到了新气象。 自从上个月宣布改革开放后,个体经济明显活跃起来。 秦姝玉一路经过,时常看到有在路边卖自家种的小菜、橘子的,还有自己做的小吃。 电影院外头更是有人在卖瓜子,用报纸包起来,估计一两左右小小的一包,两毛钱,生意特别好,来看电影的不少人买。 秦姝玉想起了“傻子瓜子”年广九,1976年就靠炒瓜子成百万富翁的传奇人物,改革开放史上落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农民。 小小一袋瓜子也能创造财富的奇迹。 秦姝玉心潮澎湃,上辈子她被这个时代抛弃,这辈子她也要赶上时代,争做时代的弄潮儿。 今年过年照旧是秦姝玉跟外婆一起,没什么新意,做饭,吃饭,守夜,年很快就过去了。 过完年,走访了亲戚好友,联络感情,维系关系,很快就到了返校的日子。 秦姝玉还是与谢旭东、白小慧他们一起返回海城。 这时候已经过了元宵节,距战争的爆发又近了一步。 秦姝玉记不清楚具体是哪一天了,她只记得就是这段时间,而且这事也有了征兆,因为陆越雷打不动每周一封的信件迟了。 过年期间,哪怕秦姝玉回了老家,陆越也是照旧每周都写信给她,期间还多往老家寄了一封信,其他的还是寄到学校。 秦姝玉回到学校后一次领到了四封信,最近一封是正月初六寄来的,而现在十天过去了,新的一封信还没到。 秦姝玉察觉到了战争的临近,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听广播,找报纸。 看到无事发生,她会庆幸。 但庆幸之余又免不了焦虑,因为不知道具体哪一天坏消息会来临。 就连宿舍里的同学都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魏佳敏作为老大姐,单独找她谈话:“姝玉,你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我们最近发现你好像经常失眠,饭也吃不下。你说出来,我们一起帮你想办法。” 这事没人能帮她。 秦姝玉苦笑了下:“老大,就家里的一些事,过几天就好了。” “好吧,咱们能住在一起四年是缘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不要一个人扛着。”魏佳敏拍了拍她的肩。 秦姝玉心里感动,谢过她,努力调整自己。 只是不等秦姝玉调整好状态,2月17日,也就是正月二十一这天,对越自卫反击战正式爆发。 很快报纸,广播,电视上的新闻都是相关的报道。 秦姝玉再次失眠,经常做噩梦,梦到陆越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醒来后,总是出一身冷汗。 在这样的焦灼等待着,坏消息接二连三。 2月26日这天,班主任熊老师找到了秦姝玉,告诉她:“秦姝玉同学,你老家有人打电话到学校,说你外婆出了事,住进了医院,让你回去一趟。” 第162章 平反 外婆怎么会出事呢? 明明上辈子这时候她还好好的。 秦姝玉心急如焚,向熊老师请了假就赶紧回宿舍收拾行李。 宿舍里几人看她神色愁苦,进门就收拾东西连忙问她怎么回事。 秦姝玉简单说了一下情况:“我刚接到消息,我外婆出事了,我得马上赶回老家一趟。回头把你们的笔记借给我抄一抄。” “没问题。”魏佳敏一口答应,又关切问道,“过年不还好好的吗?这才几天啊。” 秦姝玉苦笑:“我也不知道,电话也没说清楚。不说了,我得走了。” 见她拎着包就要走,魏佳敏赶紧将早上给一楼那孩子买的两个白馒头包好塞进了她的包里:“拿着路上吃。” “谢谢老大。”秦姝玉没拒绝,现在时间紧,到了火车站还要排队买票,肯定是没功夫吃饭的。 魏佳敏将她送出宿舍:“客气什么,赶紧去,路上小心点,你一个人当心扒手。” 秦姝玉点点头,匆匆下楼,赶到火车站,先去售票窗口排队买票。 好在年已经过完了,三月份的火车票没那么紧张,排了半个多小时后,她顺利买到了一张当天去宁安的站票,出发时间就在二十分钟后。 拿着票,秦姝玉又冲向候车室,排队,上火车。 挤上火车,秦姝玉寻了两节车厢连接处的空地,铺了张报纸坐了上去,揉了揉眉心,拿出一个馒头啃完,恢复了一些体力。 她闭着眼睛,想休息一会儿,但又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外婆现在怎么样了。 实在睡不着,又不想胡思乱想,秦姝玉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本专业书自学。 熬了大半夜,又睡了几个小时,再度过漫长的半天,次日下午四点多,秦姝玉总算抵达了宁安。 出了火车站,秦姝玉拎着行李直奔二医院。 刚到住院部楼下,她就看到赵春丽穿着一条米白色的毛衣,外面套了件红色的大衣,跟一个长相斯文清俊的男人有说有笑地出来。 秦姝玉连忙冲她招手:“春丽,我外婆住在这里吗?” 赵春丽惊讶地看着她:“这么快你就从海城回来了,你外婆住在二楼的骨科,她腿骨折了,不是特别严重,你别担心。” 秦姝玉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心总算是松了下来,她感激地说:“谢谢,你知道她住哪个病房吗?” “207。”赵春丽记性很好。 秦姝玉点点头:“谢谢,我先上去了,回头咱们再聊。” “好,你快去吧。”赵春丽笑着说。 目送她蹬蹬蹬地跑进了楼梯,赵春丽回头,温柔地看着候在身边的男人:“走吧,一会儿赶不上电影了。” “不急,还有半个小时呢。”男人见周围没人,轻轻捏了一下赵春丽的手。 赵春丽红着脸瞪了他一眼:“小心被人看到。”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了。 另一边,秦姝玉上了楼,到了207病房,推开门就看到外婆憔悴的躺在病床上,大伯坐在病床边,手里捧着饭盒和勺子。 听到动静,两人齐齐扭头,见是她都很惊讶。 “姝玉,你回来了。”秦建平很是高兴。 外婆却嗔道:“哎呀,一点小伤,你大伯非得给你打电话,让你大老远跑来跑去。” 秦姝玉努力扯出个笑容:“大伯做得对。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你出了事,不通知我,那要通知谁?” 说着,她上前接过秦建平手里的饭盒和勺子,揽了喂饭的活儿,顺便向秦建平道谢:“大伯,真是太谢谢你了,大老远还过来照顾我外婆。” 秦建平挠了挠头:“我也就下班过来看一下,大多数时候是你舅婆在照顾。” 外婆解释:“平平放学了,我让你舅婆先回去了。” 秦姝玉点头,拿起勺子给外婆喂饭。 饭吃完,秦姝玉说:“外婆,你歇会儿,我送大伯出去。” 马云清没意见,笑着对秦建平说:“姝玉她大伯,这两天跑上跑下的,麻烦你了。” “都是亲戚,不用,姝玉你照顾你外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秦建平连忙拒绝。 秦姝玉坚持要送他。 送他是其一,最重要的是秦姝玉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到了楼下,她开门见山:“大伯,你知道我外婆是怎么受伤的吗?” 秦建平连忙点头:“前几天,你外婆平反了,政府把两处铺子,还有马家以前的老宅子还给了你外婆。” 秦姝玉愣了下才想起有这件事。 她最近满心都是战争的事,都忘了今年春天外婆会平反,归还祖产。 也是时间过去太久了,很多细节,具体的日期都记不清楚了。 秦姝玉皱眉问道:“出了什么岔子吗?” 她明明记得上辈子秦建新作为女婿陪着外婆去办这些,很顺利的。 秦建平苦笑道:“你外婆家那个宅子有二三十间屋,分给了宁安锁厂的职工住,院子里现在一共住了七户人家。你外婆想去收回祖产,那些人不愿意搬家,跟你外婆发生了争执,你外婆不小心摔了一跤,左腿骨折,右手背擦伤。” 这些人真是过分,不想搬家,好好商量,欺负一个老太婆算什么事? 秦姝玉很火大,直接问道:“报公安了吗?” 这时候的人大部分都没这个意识。 秦建平愣了下,摇头:“没……” 秦姝玉也不能责怪他,只能道:“谢谢大伯,我回来了,这件事就由我去处理吧。” 秦建平有些担心她一个女娃娃出面会受欺负,说:“你什么时候去?我今天上夜班,明天上午有时间,我陪你去。” “不用了,大伯母刚出月子,你还要上班照顾家里,这件事我去办就行了,你放心,我不会一个人去的。”秦姝玉看了眼时间,“很晚了,大伯你快回去休息一会儿吧,晚点还要去上班。” 秦建平说不过她,只好道:“成,你也赶紧回去,病房里离不了人。” 第163章 对付赖皮报警啊 回到病房,秦姝玉直接问马云清:“外婆,是谁对你动的手?” 马云清担忧她冲动,连忙劝道:“外婆没事,就一些皮外伤。你一个女娃,别独自上门,那些人不讲理的。” “外婆放心,我不会一个人去的,要去也要叫上公安同志。你给我仔细讲讲到底怎么回事,省得我对上他们吃亏。”秦姝玉强调最后一句。 马云清知道她执拗的性子,无奈叹道:“也没什么,就是这些人非说是锁厂分配给他们的房子,不肯搬。后来说来说去,又说我一个老太婆住不了那么大的地方,想要七家凑个两千块,买了咱们那宅子,我不同意,跟个姓邹的老婆子发生了争执,不小心摔了一跤。” “两千块买那么大的房子,他们怎么不去抢呢?”秦姝玉气笑了。 现在住房多紧缺啊,很多人上班结了婚成立了小家庭,分房都要排队四处托关系呢,他们一百块钱不到就想买间屋,真是白日做梦,把别人当傻子。 马云清苦笑:“看咱们孤儿寡母的,家里没男人好欺负呗。今天要是几个青壮年找过去,他们又是另一副态度了。” 怕秦姝玉吃亏,她连忙补充道:“那七家人加起来有三四十口,光是青壮年男人就有十几个,你不要轻易跟他们发生冲突。他们要是想租咱家的房子,你也别同意,我看住了十几年,他们已经将这房子认为是他们的了,这次不送走,只怕以后更难请走。” “我知道,外婆你别担心,好好休息吧。”秦姝玉不想让外婆担心,一口答应下来。 马云清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事还是去找政府吧,政府肯定会给咱们解决的。” 秦姝玉嘴上没反驳,心里却不看好。 这事找相关部门,肯定也只能是劝说调解,势必会扯皮很久。 她要上学,外婆年纪大了如今又骨折,哪有那个时间跟他们耗。 她琢磨了半天,这个事还是由上而下解决比较快,因为现在的形势就是上面的人发号施令,下面的人动作才快。 如果仅凭她个人,去跟这些交涉,没有用的。她也不可能雇几个地痞流氓去骚扰恐吓这些人,给自己留下把柄。 * 翌日上午,等医生查房,秦姝玉详细问了外婆的情况。 她外婆的伤只是外伤,不算很严重,但老年人恢复慢,所以还需要在医院住几天。 八点多,杨舅婆又过来帮忙。 秦姝玉托她在这照看外婆,自己出门去了宁安锁厂。 找到负责分房的领导后,秦姝玉说明了自己的身份,掏出文件道:“李副厂长,通阳街45号在11年前政府没收,交给你们厂子分配给了厂里职工,现在政府平反,将这一祖产归还给我们家,这是相关的文件,您请过目。” 李副厂长没翻文件,打着哈哈:“我们厂子也接到了相关的通知。只是吧,厂里的住房一直很紧张,暂时还不是很好安排,估计得过段时间。” “李副厂长,那您能给我个具体的时间吗?我还在上学,这次是特意从海城请假回来办这事的。”秦姝玉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要您实在是很为难,那我去市里办公楼外等领导出门,问问市里有什么章程,毕竟这不是第一起平反返还祖产的事了,市里面应该有过先例吧。” 李副厂长眉心一跳,立即意识到秦姝玉看起来年轻,但其实很不好惹。 这哪儿是去市里反映情况,这分明就是去告他状的。 不认识领导啊?没关系,人家守在大院门口,等车子出来就凑上去告状。 一天不行就两天,总是能逮着个领导的。 这简直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秦姝玉不怕被领导斥责批评,李副厂长还怕影响上面对他的印象呢。 他连忙改口:“这个你放心,尽快……这样吧,秦姝玉同志你稍等,我去查一下。” 说着出了门,还让一个年轻女同志给秦姝玉泡了杯茶。 半个小时后,李副厂长匆匆回来,脸上笑开了花:“市里面也考虑到了,给咱们划拨了钢铁厂的旧宿舍。这事回头我就跟他们聊一下,尽快落实,秦姝玉同志你放心,很快就会把房子给你腾出来。” 还是没说具体的日期。 秦姝玉也不知道他是敷衍自己,还是认真的。 不过没关系,秦姝玉还有第二步呢。 她站起身客气地说:“谢谢李副厂长,麻烦您了。不过还有一件事您恐怕不了解,我外婆前两天去老宅子,跟他们协商搬迁的事宜,他们不同意,与我外婆发生了争执,所以导致我外婆骨折擦伤,现在还在二医院住院呢。” “事发至今已经三天了,没有人去看望过我外婆,表达过歉意,更别提负责了。” 李副厂长拍了一下额头:“哎呀,这些都是粗人,不会办事。秦姝玉同志你放心,我这就去调查清楚是干的,一定好好批评教育他们。” 秦姝玉笑了笑:“批评教育就不用了,毕竟这是家里的事,又不是发生在厂子里,更怪不上李副厂长。我就是跟您说一声,先告辞了。” 单纯只是说一声? 李副厂长摸不清楚秦姝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从他跟秦姝玉打这会儿交道的经验来看,这人绝不是好相与的。 她外婆都受伤了,更不可能这么轻易就算了。 李副厂长连忙叫来办公室主任:“咱们厂里住在通阳街45号的有哪些职工,三天前是谁跟马……马云清发生了冲突,导致她骨折的,查清楚了把人给我叫过来。” 总共就7户人家,很快就有了结果。 不一会儿,又黑又瘦两眼放着精光的邹秋平被领了过来。 李副厂长看了他一眼:“那马婆子怎么受伤的,你说说。” 邹秋平提起这个满腹牢骚:“你说那个资本家的老婆子啊,她一个人住得了这么大的院子吗?非得让咱们搬走把房子腾出来给她,我妈不高兴,就跟她吵了几句,不小心将她推倒摔在了台阶下,就三步的台阶,那么矮能出什么事啊,肯定是想讹我们。” 李副厂长懒得分辨他话里的真假,直接道:“不管怎么说,人家都是因为你母亲受的伤,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去探望道歉赔医药费。” 提到最后赔钱,邹秋平不乐意了:“厂长,她自个儿摔的,凭啥讹我们啊?再说了,还没我半截腿高的地方,摔下来能有什么事?肯定是故意的,我不去。” 啪! 李副厂长重重一拍桌子:“邹秋平,老子的话你也当放屁。不去,人家都找到厂子里来了,还打算告到市里,这事闹大了,影响了厂子的名誉,谁都保不住你。” 邹秋平的声音小了一些,但仍不忿:“一个老太婆,一个黄毛丫头,能闹多大。” 这是看人下菜,见对方好欺负啊。 李副厂长气结,指着邹秋平正想开骂,办公室主任急匆匆地跑进来:“李副厂长,不好了,那个秦姝玉报了公安,说什么故意伤害罪,已经跟公安同志一起去了通阳街45号,邹家派人来叫邹秋平回去。” 第164章 狗咬狗一嘴毛 把人摔得骨折了,批评教育几句就完事了? 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对于李副厂长的护短和稀泥,秦姝玉非常不满意。 既然单位不给她做主,那她就自己替外婆讨回一个公道。 出了宁安锁厂,她直接又去找老熟人徐江说明了情况:“今天又要麻烦徐哥陪我走一趟。” 这其实是个小案子,属于民事纠纷,找通阳街45号派出所就行了。 但还是那句话,朝中有人好办事。 对于这种纠纷,公安同志大多也只能以调解为主。 而且那七家就住在通阳街,跟所属街道派出所的民警比她熟多了。自己去派出所报案,这事拖拖拉拉不知道要弄多久才能出结果。 为了速战速决,秦姝玉干脆搬熟人,反正通阳街45号也属区公安局管。 这点小事,徐江当然要帮,他交代了一声,叫了个民警,随秦姝玉出发,路上顺便问道:“陆越还好吧?他什么时候休假回来?” 秦姝玉叹了口气,苦笑道:“他去年就申请去了南边。” 徐江错愕地看着她,语气艰涩地问道:“他……上了战场?” “嗯。”秦姝玉点头。 陆越没写信明说,但他的信已经断了半个多月了。 徐江看着秦姝玉紧皱的小脸,宽慰她:“弟妹,你别担心,陆越那小子精着呢,十年老兵了,没事的。” 刀枪无眼,战场上谁认你是不是老兵啊,都是血肉之躯。 秦姝玉勉强笑了笑:“嗯,我相信。徐哥,今天这个案子难办吗?” 徐江见她不愿多谈,跟着转移了话题:“不难办,弟妹放心,一会儿就交给我吧。” 三人很快就到了通阳街45号。 这个宅子跟秦姝玉前年无意中闯入时一样,杂乱无章。除了原本的二十多间屋,这些人又从房子延伸到院子,加盖了十来间屋。 虽然这样破坏了房子的整体结构,弄得拥挤不堪,但每家每户都多了一两间屋,宽敞多了,居住条件大大改善。 秦姝玉估计这也是他们不想搬的原因之一,毕竟钢铁厂的老宿舍哪有地让他们这么随便折腾。 今天是工作日,年轻人去上班,小孩去上学了,剩下老年人和家里没工作的蹲在门口洗衣服、打扫卫生、缝缝补补之类的。 因为院子里住的都是熟人,骤然看到秦姝玉这个生面孔带着两个公安进来,大家都停下了手里的话,好奇地看着他们三人。 环顾了四周一圈,徐江声音洪亮地问道:“这院子里哪一家姓邹?” 大家齐刷刷地扭头看向西北角落里正在晾衣服的邹婆子。 邹婆子五六十岁的样子,头发半白,很瘦,颧骨高高隆起,一脸的刻薄相。 见公安同志问她,她连忙放下手里的湿衣服,谄媚地笑道:“我就是,公安同志,您找我有事吗?” 徐江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我们分局接到报案,说你在三天前与来这收房的马云清发生争执,将她推倒,导致她骨折。” 一听这话,邹婆子连忙否认:“没有的事,公安同志,那是她自个儿不小心摔的,跟我没关系啊。公安同志,你可得为我们做主,我们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了,那资本家的老太婆非说这房子是她的,要赶咱们走,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是啊,公安同志,资本家可是咱们的阶级敌人,坏分子,这么大的院子,就一个无儿无女的老太婆就想霸占,还有没有天理了?” …… 这些人将强词夺理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们住了十几年,别人祖上还住了上百年呢! 徐江冷飕飕地呵道:“闭嘴!现在说的是马云清受伤的事,她骨折住院,按照受伤程度,故意伤害罪跑不了,证据确凿,可以被抓去劳改!” 一听劳改,所有人都噤声了,包括刚才蹦得最欢的邹婆子。 “你们有什么线索提供吗?没有就只能将那天在场的所有人带回分局挨个问话了。” 徐江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公安,深谙人性。 一句话就让这并不牢靠的同盟土崩瓦解。 当即就有人举着手说:“我作证,那天是邹婆子把马云清推倒的!” “我也看到了,就在她现在晾衣服右边的台阶上。马云清要求咱们定个日子搬迁,邹婆子反应最大,她家九个人,指标只有两间房,在这院子里搭了两间,要换到钢铁厂的旧宿舍就只有两间了。” “是啊,他们家反应最大,跟咱们说,只要大家都不搬,一个无儿无女的孤寡老太婆能把咱们怎么样!公安同志,咱们也是受了她的蛊惑,你要抓就抓她一个人好了!” 邹秋平匆匆赶来就听到这句,立马开骂:“刘老汉,放你娘的狗屁。你那天也吵得最凶,嚷着都住这么久了,这就你的家,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搬!” “够了,都给我闭嘴!”慢一步赶来的李副厂长看到这出闹剧,心梗都要犯了,赶紧喝止大家。 第165章 秦姝玉,你爸把院子卖给我们的 李副厂长作为领导还是很有威严的,他一出口,闹哄哄的院子顿时安静了下来。 止住了这场闹剧,他连忙笑着对秦姝玉说:“秦姝玉同志啊,这件事是邹秋平母亲做得不对。她年纪大了,没文化,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秦姝玉冷笑:“年纪大了就可以倚老卖老,年纪大了做错事就可以不付出代价?李副厂长,我外婆可比她的年纪还大,是不是她过来放一把火将这院子烧了,你们也不同她计较?” “毕竟嘛,现在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这院子是我们家的。自己的东西,我们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没错吧!” 李副厂长有些不高兴,这个秦姝玉还是大学生呢,年纪轻轻的,咄咄逼人,典型的刺头。 他笑容淡了些:“年轻人做事不要冲动,要为自己的前途考量。你可是个大学生,有文化,有知识,有前途,凡事三思而后行啊。” 这也威胁她吗? 秦姝玉笑了:“我丈夫在前线,生死未卜,我外婆躺在病床,痛得整宿睡不着觉,你让我冷静?李副厂长,我今天没有直接去市里蹲守已经是很冷静了。” 徐江察觉到了秦姝玉与以往不同的暴躁。 他估计有一部分原因是陆越上了战场,秦姝玉心里本来就不痛快,这些人还给她找事,所以她表现得比以往更具有攻击性。 秦姝玉唱了白脸,他就得唱红脸,一张一弛,方能解决问题,不然大家都冒火,话赶话将事给说死了反而不好办。 因此不等李副厂长开口,徐江就说:“秦姝玉同志的丈夫是一名十年老兵,目前在前线。李副厂长,你是个明事理的,军人在前线保家卫国,舍生忘死,咱们这些在后方享太平安稳生活的可不能欺负他们的家属,不然说出去这老脸都臊得慌啊!” 这话名义上是打感情牌,实则是给李副厂长台阶下,同时也暗示了徐江跟秦姝玉私下有交情,来的公安是站她这边的。 李副厂长是个聪明人,当即顺着台阶下:“理解理解,这事是咱们厂子的工作做得不到位,政府那边已经划拨了钢铁厂的老宿舍给咱们安置搬迁的职工,厂里会尽快组织大家搬迁的。” “至于马云清同志受伤一事,我深表歉意。邹秋平,赶紧的,给秦姝玉同志道歉。” 邹秋平不大愿意,但副厂长的话又不能不听。 他梗着脖子说:“对不起,我妈不是故意的。” 对这种不诚心的道歉,秦姝玉没兴趣。 要让这些人痛,只能让他们付出实实在在的代价。 秦姝玉摆手:“道歉就不必了。既然你承认是你妈推了我外婆,导致她摔伤骨折,那承担她因此产生的各项开销没问题吧?” 李副厂长努力给邹秋平使眼色。 邹秋平也知道今天是必须出血了,他心疼地说:“没,没问题。” “那就好。我外婆目前已经花了8.6元的医药费和住院费,还要在医院观察几天,按照每天一块钱算,再住四天,加起来就是12.6。” “伤筋动骨一百天,她年纪大了恢复得更慢。按照四个月算,后续在家养伤的医药费5块钱不多吧?营养费就我自己摊了。” “但我们家目前就我和外婆两个人,我得回海城上学没法照顾她老人家,这四个月必须得请个人照顾她,给她买菜买米、洗衣做饭搞卫生,陪她去医药复查,几乎整天都离不了人,就按学徒工资算,一个月18块不过分吧?” “你们一次性支付我89.6的医药费和护理费,我就不追究我外婆受伤一事了。” 邹婆子倒吸了一口凉气,也顾不得李副厂长这个领导还在,恶狠狠地说:“这么贵,你怎么不去抢!” 要是三五块钱,他们家也就勉强认了,这么大一笔钱,绝不能掏。 秦姝玉讥诮地看着她:“不及你们,这么大的院子,二三十间屋,连同搭建在院子里的,差不多四十间屋,你们想两千块就买断了。你都敢想我怎么不敢?” 院子里的住户被她怼得无话可说。 他们开这就是个白菜价,说白了就是仗着人多,欺负马云清一个无依无靠的老太婆。 李副厂长赶紧打圆场:“秦姝玉同志,89.6实在太多了。邹秋平同志有六个孩子,都还没参加工作,家庭很困难,希望你体谅体谅。” “李副厂长,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我体谅他们,那谁来体谅我外婆?她快七十岁的人了,现在病怏怏的躺在医院,我不心疼,我不难受吗?如果能让她不受伤,健健康康的,别说89.6,就是896我也愿意。”秦姝玉摆明了是想出一口气。 李副厂长很头痛,遇到这么个得理不饶人的主。 他求助地看向徐江:“徐公安,这事是咱们锁厂的工作做得不到位,在这里我向秦姝玉同志和马云清同志表达诚挚的歉意。但邹秋平同志家里实在是很困难,能不能少点?” 徐江郑重其事地点头:“这样吧,小秦,你卖我个面子,将零头抹了,就89块算了。” 秦姝玉差点被逗笑,她抿着唇:“可以。” 李副厂长要哭了,今天这些人怎么这么难缠。 有这么抹零的吗?好歹把9块去了呀。 “80吧,这件事厂里也有责任,厂里出一半,邹秋平,你们家出一半。”李副厂长只想快点解决这个问题。 因为院子外来了不少看热闹的,这事传出去,万一说成他们宁安锁厂欺负一个孤寡老太婆,那可就丢人了。 40块对邹秋平来说也太多了,是他一个多月的工资。 他很不乐意,但碍于李副厂长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他才闭上了嘴巴,什么都没说。 秦姝玉也不想跟李副厂长扯皮了。 40块足够邹家人捶胸顿足,后悔好几年了。 “李副厂长您是个明事理的,看您的面子上,就80吧。” 邹秋平母子听到她这很“勉强”的口吻,差点气晕过去,就80,搞得做了多大让步似的。 想到一下子要出这么大笔钱母子俩的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偏偏更让他们抓狂的还在后面。 秦姝玉又说:“李副厂长,既然政府已经安排了房子给他们,那我希望这周日他们都能搬走,将房子腾出来。” 今天就周三了,距周日总共只有四天。 李副厂长说道:“时间有点赶啊,我督促他们,尽快,争取在这周日搬完,最迟不超过下周日。” “下周三,一个星期足够了!”秦姝玉讨价还价。 也就三四天的事,李副厂长不想争,点头道:“成,那就最迟下周三,实在不行,厂里给他们放一天假,让他们好好搬家。” 这本是厂里体恤员工,但却让在场的人脸色大变。 一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邹秋平站了出来,阴沉地瞥了秦姝玉一眼:“让我们搬也可以,但你得还我们一家一百块。” 秦姝玉被气笑了:“还?我拿过你们一分钱吗?” 邹秋平进屋拿了张手写的收据出来:“秦建新是你爸吧?他收了我们七百块定金,说这房子他也有份,还说他会劝你外婆将这房子卖给我们。这上面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还有你爸的签字和画押。” 第166章 找秦建新要钱去 秦姝玉恍然大悟,难怪上辈子收房挺顺利的,这辈子却出了波折害得外婆受了伤呢。 敢情是秦建新从中挑拨。 住在通阳街45号的这群人本来就贪图这房子,不想搬,秦建新的话正好给了他们理由。 而上辈子,秦姝玉没跟秦建新闹翻,当时来收房的时候,秦家人、何人家都来了,青壮年不少,何家还算有点脸面的人家,何彬又考上了大学。 这七家感觉不是那么好惹,就老老实实搬走了。 但这辈子来收房的只有外婆一个柔弱的老太婆,加之秦建新的从中作梗,让这些人感觉找到了机会。 毕竟只需花几百块就能弄几间屋,而且还不像厂里分配的房子只有使用权,以后换工作或是分配到更好的房子是要将旧房子退掉的。 通阳街45号是马家的私产,他们可以用“买”的方式将房子据为己有,还不耽误家里其他人分房。 这算盘打得可真好,难怪连脸都不要了。 秦姝玉看也没看邹秋平手里那张所谓合同,抬起手将纸挡了回去,冷笑:“关我什么事?谁签的你找谁去!” 邹秋平没想到她软硬不吃,愣了下,尖着嗓子说:“他可是你老子,负债字长,他还做不了你的主吗?” 秦姝玉偏头挑眉看着他:“不是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谁,是别人家的人吗?我已经嫁人了,户口也迁走了,跟秦建新是两家人了。还是你做得了你姐妹、姑姑家的主?那你把他们家的房子卖了去试试!” 这怎么可能! 邹秋平语塞,被堵得说不出来话。 邹婆子见儿子败下阵来,连忙补上:“你外婆不是只有你妈一个女儿吗?这房子迟早是你们父女俩的,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去!”秦姝玉好好给她掰扯,“首先,归还文件写得很清楚,这套房子是还给我外婆马云清的,上面只有她一个人的名字,跟秦建新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此外,我妈已经去世十来年了,自她去世后,我外婆跟秦建新就没任何法律上的关系了。根据法律规定,等我外婆百年之后,拥有继承这套房子权利的也是我,而不是秦建新这个前女婿!” “所以他说的话就是放屁。从始至终,这套房子都不会跟他有任何关系,即便哪天我也死了,我的丈夫、我的孩子还有继承权呢,也轮不到他说了算,明白了吗?” 秦姝玉这番话有理有据,合情合理,说得一群人面如土色。 邹婆子受不了这个打击,想挽回点损失:“那,那我们的钱呢?我们可是掏了七百块。” 秦姝玉好笑地看着她,一阵见血:“你们掏给谁的问谁要去啊!你们这些人活得比我久,见识比我广,不会不知道秦建新没做不了我外婆的主,是你们贪心,妄图花个几百块就霸占别人的房子……” “年轻人,说话不要太难听。你外婆就一个人,哪住得了这么大的院子,空着也是空着,太浪费了。你要觉得价格便宜了,我们再添点钱,你卖给我们也算是行善积德了!”一个老头子钻出来振振有词地说道。 秦姝玉被他的不要脸给逗笑了:“那我没钱吃饭,是不是可以天天来你们吃?行了,你也别想道德绑架我,这房子我们家不会租给个人或是卖给私人。不管秦建新给了你们什么承诺,他说的都不作数!” “你们也别以为我外婆一个孤寡老人,无儿无女就好欺负,能够任你们拿捏!我把话撂在这,不可能!我秦姝玉虽然也没什么本事,但我在不少同学考上了大学,几年后总是要回家乡发展的,我丈夫当了多年的兵,也总有些战友转业复员回乡。” “这件事,马家占理,不管是去法院打官司,还是去市里省里找领导,我都奉陪到底!” 她一个人舌战群雄,把一群人都说得哑口无言。 李副厂长算是见识到了她的厉害。 这小丫头年纪轻,但嘴皮子实在厉害,而且还懂政策懂法律,胆子又大,人脉还广,真没必要为了这么套宅子跟她死磕。 于是李副厂长连忙站出来打圆场:“秦姝玉同志,你说得在理,这件事是他们想岔了,也请你理解,实在是他们在这住了十几年,有感情了,所以才舍不得搬。” 秦姝玉微笑:“理解,李副厂长,也请你理解,马家先祖在这住了上百年,不少人都死在这座院子里,他们也有感情,舍不得房子。” 这软钉子扎得李副厂长无话可说。 他连连点头:“是,是,是,下周三之前,一定会搬完!” 目的达成,秦姝玉也懒得多说,冲李副厂长笑了笑,客气地说:“好,那我就多谢李副厂长了,下周三我再带几个朋友过来帮忙收房,麻烦李副厂长了,我先走了!” 说完,她看都没看院子里其他人一眼,叫上徐江二人就走。 留下这七家人气得七窍生烟,尤其是大出血的邹家。 邹婆子肉疼地诉苦:“李厂长,您看,那死丫头太无法无天了,根本没把领导放眼里。我看那七百块是她和她老子合谋给咱们使的计,骗咱们钱的,厂里可要给咱们做主啊!” 她这点挑拨离间怎么骗得过李副厂长这样的人精。 李副厂长皱眉:“行了,说人家合谋你们有证据吗?刚才你们都听到了,下周三,人家要带人过来收房子,你们赶紧搬,至于那七百块,你们给了谁就找谁要去,别天天惹是生非的,给厂里丢脸,咱们厂今年还想评优呢!” “不是,李厂长,这么多屋,就一个老太婆,住一间房就够了,哪住得了啊!”先前说话的老头还不死心。 李副厂长真是服了这群贪心的人:“随便你们,闹起来,闹大了,让厂里蒙黑,那厂里只能给你们的子女处分记过。还有,邹秋平,你们家出的那四十块钱的医药费护理费,厂里先一块给你垫上,分四个月从你工资里扣!” 丢下这话,李副厂长也不理这些人了,转身就走。 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秋平,你说咋整?”院里都是一群老弱妇孺,青壮年都去上班了。 邹秋平啐了一声:“还能怎么办?等大勇哥他们下班了上秦家,找秦建新要回钱啊!” 第167章 何彬攀上了系主任的女儿 出了院子,秦姝玉向徐江道谢:“今天又麻烦徐哥了!” 徐江连忙摆手笑道:“哪里哪里,弟妹口才了得,震慑全场,连那副厂长都无话可说,你一个人足够应付今天这场面,我都没帮上什么忙。” 他今天是大受震撼。 想当初第一次见秦姝玉的时候,多腼腆的一姑娘,柔柔弱弱、斯斯文文的,脾气特别好的样子。 哪像今天啊!人还是那个人,但气场完全不同了,莫非大学真能改变一个人? 秦姝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要没有徐哥帮忙压阵,我可不敢这么怼他们。想必徐哥和这位公安同志还有事,我就不打扰了,周末有空再去拜访您和嫂子。” “不用,你还要照顾病人呢就别跑了,放假我们去看望老太太,是住在二医院吧?”徐江笑道。 他有心跟秦姝玉交好。 秦姝玉上了大学,毕业分配就是干部。 陆越上了前线,只要能活着回来,肯定又要往上提一提。 这两口子只要不犯什么严重的错误,将来必定前途无量,跟他们交好有益无害。 秦姝玉连忙推辞:“就是骨折,没什么大碍,过几天就出院了。你跟嫂子天天上班,周末还要操持家里,太辛苦了,心意我领了,但不用这么麻烦。” 徐江不听她的:“我们是去看望老太太,你不能替老太太做主,就这么说定了,弟妹快回去吧,病房离不了人,我们也先走了!” 秦姝玉只能冲他道谢。 回到医院,正好赶上午饭时间,秦姝玉给外婆喂了饭,然后说明了情况:“事情已经解决了,赔咱们80块钱的医药费和护理费,最迟下周三他们就搬走,外婆你安心养伤。” 至于秦建新干的这破事,秦姝玉没跟外婆提,省得外婆养病还要添堵。 马云清没料到事情解决得这么顺利,欣慰极了:“咱们家姝玉长大了,能干了。” “所以您啊以后有什么事就交给我,不要瞒着我。你孙女长大了,可以给您撑起一片天了。”秦姝玉趁机说道。 马云清笑呵呵点头:“成,外婆以后都听你的。” 秦姝玉瞟了她一眼:“真的?那外婆咱们将宅子和铺子都卖了,你跟着我去海城。” 马云清下意识反驳:“我这把老骨头跟着你去做什么?” 但秦姝玉早就下定了决心。 以前之所以没提,一是因为她还没工作,家里钱也不是很多,买不起合适的房子。而且外婆的成分会让不少房东望而却步,不愿租房给他们。 二是秦姝玉知道会平反归还祖产,家里不留个人怎么接手房子铺子? 如今房子铺子已经归还,卖的钱足够在海城买一套房子了,第一条的顾虑也不存在了。 秦姝玉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外婆,我毕业后打算留在海城发展,您年纪大了,不跟我走,我不放心。而且,毕业后我就打算生孩子,我跟陆越都没母亲,没经验,也没人帮忙,你不去帮我,谁帮我?” “你这孩子,都好几年后的事了,也不害臊,等你生了再说。”马云清瞥了她一眼。 秦姝玉大大方方地看着她:“有什么好害臊的,难道您不想做太外婆吗?外婆,留您一个人在老家,我肯定天天都记挂着你,学校都不安心,您就跟我走吧,好不好?” 马云清拗不过她,也舍不得这唯一的亲人。 叹了口气,她总算松了口:“成,这事就听你的,你看着办吧。” 秦姝玉开心了:“好,那我明天就去找人买房子铺子。” “谁要卖房子铺子啊?”赵春丽拿着药进来,顺口问了一句。 秦姝玉连忙侧开身,让她给外婆挂水:“政府归还给我外婆的祖产。” 赵春丽熟练地拍了拍马云清的手背,将针头扎进突出的青色血管中,站起身拿着东西出去,又冲秦姝玉点了点头,示意她出去一下。 秦姝玉跟马云清说了一声,然后出了病房问道:“春丽,是我外婆的病有什么变化吗?” 赵春丽连忙摆手,抿了抿唇,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不是,那个,是我个人的私事,我下周二结婚,你要是还没走的话,有空来喝我的喜酒!” “我一定去。恭喜你,春丽!”秦姝玉笑道,“是我昨天看到的那个男同志吧?” 赵春丽脸红,羞涩地点了点头:“对,他跟你们一样,都是77年那届大学生,考入了咱们本地的师专。因为他是老三届下乡的知青,年龄比较大了嘛,他家里就比较着急,再说我年纪也不小了,两家就商量我们先办酒,等他毕业再领证。” 这时候规定在校大学生是不能结婚的。 不过77、78届因为有很多大龄考生,其中有部分早就已婚已育了,因此这两三年比较弹性,尤其是大龄学生,年纪实在太大的,要结就结吧,只要不太招摇学校也不管。 秦姝玉表示了解:“这也不错。春丽,下周二我一定要去沾沾你们的喜气。” “嗯,我还有事,先去忙了。”赵春丽还有点不好意思,摆了摆手跑了。 秦姝玉看着她欢快的背影,诚心为这个大方明朗活泼的姑娘高兴。 笑了笑,她准备返回病房,却见一个小护士跑过来,看到秦姝玉就问:“207秦姝玉在不在?传达室去接电话,有人找。” “我就是,谢谢啊,请问是谁找我,他有说吗?”秦姝玉问道。 小护士摇头:“没有。” 秦姝玉只好按捺下满腹的疑惑,转身进病房跟马云清说了这事便下楼去了传达室。 等了约莫十分钟,电话铃声响起,值班的大爷接了电话说了一句,转而将话筒递给秦姝玉:“找你的!” 秦姝玉接过话筒:“喂,你好,我是秦姝玉,那……” “姝玉,是我,小慧,我去你们学校找你,听说外婆出了事,不严重吧?”电话那头传来白小慧关切的声音。 秦姝玉连忙说道:“摔了一跤,骨折,没什么大问题,养一阵子就好了。你去学校找我有事吗?” 白小慧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告诉你一个惊天大秘密,何彬跟咱们学校系主任的女儿走得很近,那姑娘比咱们大了好几岁,当年上的工农兵大学。同学们都说,何彬是奔着在毕业前撤掉处分,分个好工作去的。要真这样,你那堂姐可要惨了!” 第168章 全员恶人 咳咳咳…… 秦姝玉被这个惊人的消息给呛到了,剧烈地咳嗽起来。 白小慧在电话那头听到声音,焦急问道:“姝玉,你没事吧?姝玉……” “没事,就是太吃惊了。”秦姝玉拍了拍胸口顺气,颇觉讽刺。 她上辈子悲剧皆是因为何彬对秦雪薇的“一往情深”。 因为爱秦雪薇,所以甘愿帮秦雪薇挪走她这个绊脚石,牺牲自己的婚姻。 因为秦雪薇,他不顾妻儿的生命安全害她摔倒早产。 秦雪薇一回来,他立马像只哈巴狗一样舔了上去。 似乎一生的夙愿就是能跟秦雪薇长相厮守便足矣,为此他可以牺牲一切。 但现在呢? 他称了心,如了意,也不过区区两年,白月光就成了蚊子血,这也未免太可笑了。 秦姝玉情不自禁地大笑出声,笑得眼泪都涌了出来。 为上辈子的自己,为沾沾自喜的秦雪薇,为一直坚信亲生父母情深似海的何怀秦…… 她仰头抹去眼泪,对话筒那头的白小慧说:“那姑娘应该已经毕业参加工作了吧?” 白小慧说:“是啊。前几天我跟同学去百货商场买东西碰到了他俩,见了眼熟回来后才想起是系主任的女儿,后来打听,她好像是在市建设委员会工作。那姑娘长相很普通,又黑又胖,完全没法跟你表姐比,何彬对她可殷勤了,没点目的谁信啊。” 秦姝玉明白了。 这位系主任的女儿长相不是普通,而是相当不好看,所以哪怕家庭条件、工作都不错,但在择偶中还是不占优势。 兴许父母会觉得长相无所谓,家世背景工作、性格更重要,儿媳妇嘛,只要条件好,能生孩子会做家务就够了。 但对年轻人来说不是这样的。 年轻人择偶,眼缘更重要。 尤其是男人,都是视觉性动物,第一眼看的就是姑娘外貌,如果外貌严重不达预期,他们是没耐心去了解姑娘的内在美的。 所以这位系主任的女儿在找对象的过程中肯定经常受挫,自尊心被严重地打击了。 这时候何彬这样一个长相斯文、白白净净,又是正儿八经考上大学的年轻男同志对着她献殷勤,哪怕知道对方的目的没那么单纯,时间长了,这姑娘也很可能扛不住他的攻势。 当然也有可能是这姑娘在婚恋中不如意,正好碰到何彬这么个长相不错的年轻人,两人王八对绿豆,一下子就看上眼了。 具体是什么情况,也只有这两人知道。 但不管他们是怎么勾搭上的,这两人明显都不是善茬。 因为去年何彬两口子可是上过《海城日报》的,何彬还被学校的广播早中晚一天三次批评过的,全校谁不知道他早就在老家娶妻生子了? 系主任的女儿不可能不知道这事,但她还跟何彬走得这么近,这叫什么? 他们三个全员恶人,没一个值得同情的。 秦姝玉差点呕出来,这些个肮脏的玩意儿。 她压下心里的厌恶,理智客观地说:“小慧,这件事你别说出去,装作不知道,也叮嘱你同学不要乱说,不然万一得罪了系主任,可能会影响到你们的毕业分配。” 白小慧只顾着八卦,完全没想到这点,听到这话立即哀嚎起来:“玩了玩,小燕她们回来就将这事跟隔壁宿舍的同学说了,现在这事已经传得大半个校园都知道了。哎呀,你看我这猪脑子,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 事已至此,追究已无意义。 秦姝玉安慰她:“没事的,不是还有个词叫法不责众吗?大家都在说,系主任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不过还有个词叫枪打出头鸟,你管好自己的嘴巴,以后不要乱说了,别人议论你也别参与。” 白小慧连忙应道:“好,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在外面提何彬一句了。” 大可不必如此惊弓之鸟。 秦姝玉笑了笑:“嗯,你心里有数就行。电话费贵,先挂了,我争取下周回来,等有空了去看你。” 挂断电话,秦姝玉怀着复杂的心情出了传达室,还没走到住院部,后面就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转身看到廖芳背着孩子,提着几个苹果过来,连忙迎了上去:“大伯母,这么远,你怎么来了?” “你大伯今天加班,我就过来看看,婶子好些了吧?”廖芳关切地问道。 秦姝玉摇头:“没什么大碍,她这伤就是需要养。” 廖芳点头:“那就好,房子的事你也别急,你大伯周六那天请假,陪你去要房子。你一个年轻女人出面,他们这些赖皮不会当回事的。” 秦姝玉笑着点头:“谢谢大伯母,不用这么麻烦了,我今天找了陆越的战友陪我过去,已经把事办好了,他们承诺最晚下周三搬走。” 廖芳大喜:“真的,那真是太好了。我可是听你大伯说,那七户人家很难缠,说理说不通,我还怕你吃亏呢。” “我们占着理,怎么会吃亏呢。”秦姝玉轻描淡写带过,最后还是把秦建新干的恶心事告诉了她。 廖芳恍然:“难怪他们有恃无恐呢,敢情是以为你爸……秦建新那狗东西能给他们做主。秦建新这是狗急了跳墙吧,姝玉你不知道,自从年初他的被处分后日子就越发地难过了。” 秦建新挨了批,转正名额也没他的份。 干着重体力活,一个月还不到二十块钱,刘惠芬跟汪萍还都想领他的工资。 生活的不如意让他染上了酗酒的毛病,每次一发工资他就跑去喝酒,喝得烂醉,回家就骂骂咧咧、摔摔打打,跟汪萍的关系也越来越差。 汪萍有儿子要养,还要补贴闺女,眼看秦建新拿回来的钱越来越少,干脆像以前那样跑到秦建新的单位要代领他的工资。 秦建新不干,说她又不是他的婆娘,凭啥领他的工资。 两人在水泥厂打了一架,闹得相当难看,此后秦建新越发的变本加厉,下班就去喝酒,一个月也难得回两次家。 秦姝玉诧异:“他们俩没结婚?” 廖芳摇头:“没领证,也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他们中哪个不愿意。” 秦姝玉觉得可能两者兼而有之,丢脸是一方面,现在的秦建新就是一摊烂泥,估计汪萍也不乐意跟他绑定。 要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汪萍恐怕早就离开秦家了。 “没我和大伯这两个血包供他们吸血,他们这也崩得太快了点。”秦姝玉感叹。 廖芳撇嘴:“可不是,老秦家就你跟你大伯最厚道。秦建新简直不是人,他肯定是记恨你,故意干这种事给你和婶子添堵呢,你可要当心。” 秦姝玉笑着说:“放心吧,那些人这几天肯定会找他要钱,他没功夫来给我找麻烦。” 第169章 婆媳反目,相好散伙 秦姝玉所料不差,当天下班后,邹秋平就召集了通阳街45号七家住户中的13个青壮年跑到秦家要钱。 今天是周三,秦建新住在水泥厂的集体宿舍,不会回来。 面对来势汹汹要账的,汪萍吓得不轻,赶紧抱着儿子,哆哆嗦嗦地说:“你,你们想干什么?” “秦建新呢?他骗了我们七百块,要是拿不出钱,别怪我们不客气。”邹秋平火大地说。 汪萍连忙摇头:“我,我不知道,我是他嫂子。他,他在水泥厂不回来,你们,你们找她妈吧……” 她指了指躲在屋里不吭声的刘惠芬。 刘惠芬也怕啊。 家里没个成年男人,对方一下子来了十几个,这要打起来,她这把老骨头哪吃得消。 听到儿媳妇祸水东引,她气得要死,但又怕引起凶神恶煞的邹秋平他们的注意,不敢吱声。 邹秋平不吃汪萍这一套:“呸,谁不知你抱着的是跟秦建新的野种。说,他什么时候回来?要是不说,大不了我们去他厂子里找他。” 眼看避不过,汪萍只想快点将邹秋平他们打发了,连忙说道:“周日,每周日放假他都会回来的,你们周日再来找他吧。钱,家里的钱都在他那儿,不归我们管。” 邹秋平他们到底不是地痞流氓,虽然愤怒,虽然急着要回钱,但面对秦家三个老弱妇孺,他们也不好动手,不然万一被告到了公安,他们也怕背处分。 “周日是吧,那我们就周日过来。周日要是见不到他,我们父母孩子都住这儿不走了!”邹秋平放了狠话。 秦家这房子分得早,也不错。 秦建新要是还不了钱就拿房子抵。 汪萍不敢反对,抿着唇点点头。 邹秋平他们这才骂骂咧咧地离开。 见人走了,她两腿发软,半跪着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但这口气还没喘匀,一把高粱扫帚就从她上打下来,扫把头戳到了汪萍的眼睛,疼得她眼泪滚了出来。 她连忙抬起手抓住扫帚,边流泪边瞪刘惠芬:“你疯了!” 刘惠芬朝她啐了一口:“你个不中用的东西,除了吃会什么?都是你这丧门星,气走了建平,把我们这个好好的家给拆散了。滚,你赶紧给我滚,这房子是我们家的,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建平已经跟你离婚了,你滚……” 说着又抽出扫帚去打汪萍。 汪萍气死了:“我丧门星?要不是你小儿子勾搭我,我跟建平好好的,怎么会离婚?你这死老太婆,要孙子的时候怎么不骂我,现在怪我头上了,呸……” 贫贱夫妻百事哀,贫贱的婆媳也如此。 婆媳俩的关系早就大不如前了,随着这一年为了争秦建新的工资,两人更是没少吵架,今天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刘惠芬指着汪萍的鼻子骂:“是我让你管不住自己裤腰带的?贱人,滚出我们老秦家,我们这不欢迎你。大家来看啊,儿媳妇打婆婆了,这不要脸的汪萍打我啊……” 她恶人先告状,见扫帚被汪萍抢走,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哭嚎起来,引得左邻右舍都跑过来看热闹。 汪萍气得脸色通红,这死老太婆太不要脸了。 她丢下扫帚,气哼哼地走了,连儿子都没管。 离开秦家,眼看要天黑了,汪萍也无处可去,只能到去女儿家。 钱淑云看到她来,当即就拉长了脸,连招呼都没打一声,显然是极其不喜欢这个名声臭大街,现在又没钱的亲家母。 何章也不吭声。 何芳拿着筷子飞快地将菜往碗里夹,明显是防备着汪萍在他们家蹭饭。 秦雪薇气结,忍着怒气道:“妈,吃饭没,我给你拿个碗。” 汪萍连忙摆手:“不用了,我……我就是想怀秦了,我去看看他。” 说着抱着孩子进了屋。 不一会儿,秦雪薇也放下碗筷回了房间,看着母亲凌乱的头发,还有红红的眼睛,额头上擦出的红痕,皱眉问道:“他又打你了?” “不是,你二叔在水泥厂没回来,是那个死老太婆。”汪萍咒骂了一声,又压低声音说,“你二叔骗了人家的钱,别人找上门来了,要是不给钱,就要占他的房子。” 听到这话,秦雪薇心里一紧。 因为秦建新手松,拿了钱就回家得瑟。 他有钱汪萍对他也很好,打了酒,还做了几个好菜把他哄得服服帖帖的,于是秦建新就给了她两百块。 汪萍转头将钱交给了女儿保管。 母女俩这一年都没多少进账,老本也吃光了,可谓是吃足了没钱的苦头,哪愿意将进了口袋的两百块掏出来。 “这钱不能给,妈,要不你回乡下躲躲。”秦雪薇出主意。 汪萍苦笑:“雪薇,今天那老太婆拿扫帚赶我走,你二叔现在对我也很不好,估计要是不把钱拿出来,我回不了秦家了。” 反正秦家也榨不出什么油水来了。 秦雪薇不在意:“不回就不回。妈,你也别舍不得卫兵,他是二叔的种,奶奶也最疼他,你不在,他们也不会亏了他的。” “可是妈去哪儿啊?”汪萍愁眉苦脸的问道。 秦雪薇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也没什么辙,只能劝她:“妈,你再忍忍,再过两年何彬就分配工作了,到时候我跟他单独出去过,你跟着我们帮我带怀秦,咱也不用看他们这些人的脸色。” 汪萍想到前途光明的大学生女婿,总算是有了些盼头:“是啊,阿彬是个能干的,毕业工资就比你爸那个没良心的高,妈以后就指望你们了。” 秦雪薇拍了拍她的手宽慰她:“妈,放心吧,阿彬一直说你帮忙带怀秦辛苦了,我们以后都会孝敬您的。” 母女俩畅想着何彬这个大学生分配了工作,当上了干部,她们俩也跟着过上了好日子,脸上总算是露出了点笑容。 第170章 秦姝玉成了万元户 送走廖芳,秦姝玉照顾外婆吃了饭和药后,坐在病床边开始琢磨怎样戳穿何彬在海城勾勾搭搭这事。 最简单最省力的办法自然是让白小慧冒充系主任的女儿写信挑衅秦雪薇。 秦雪薇这人自命不凡,她一直以为自己将何彬拿捏得服服帖帖的,要是知道何彬在外头有了二心,铁定会暴跳如雷,直奔海城找系主任的女儿算账。 这样何彬的如意算盘自然是落空了。 但这样有个弊端,很容易牵连到白小慧。 因为整个海城建筑专科学校也就白小慧知道何彬家的住址,哪怕是让别人写这封信,何彬跟系主任的女儿也会将这事记在白小慧的头上。 这很可能会影响白小慧一辈子的前程。 秦姝玉不能为了一时的痛快置朋友于不顾。 所以她思量了片刻,决定还是抽个时间自己去拉这个仇恨。 反正她跟秦雪薇、何彬的关系已经势如水火,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也不怕多这一桩。 至于系主任的女儿,他们家手再长也伸不到财大,秦姝玉就更不惧了。 不过这都是小事,当务之急是将房子和铺子卖了。 现在卖房卖铺子,肯定卖不出好价格,可秦姝玉毕业后不打算回来,留着也是麻烦,而且海城以后的房价也会涨,还比宁安这种小地方涨得更夸张。 所以置换也吃不了什么亏。 只是几十年的观念不可能因为十一届三中全会就马上改变,现在人们的思想还很保守,私营经济处于萌芽阶段,做买卖是件丢人的事。 所以现在很多小摊小贩都是藏着掖着的,大部分经济实力也不雄厚,有钱有胆量买铺子的人并不多,还要去筛选,可不是个容易的事。 通阳街45号这座宅子也同样面临着这个问题。 房子太大了,整体卖给私人,全宁安也找不出多少能买得起的。 分开出售,时间会拖得很长,还有院子这些公共区域怎么算,产权怎么办理,都是个问题。 秦姝玉琢磨了一晚上,觉得这宅子还是找单位整体接手比较好,能省很多麻烦。 而且万一邹秋平他们又闹什么幺蛾子也有人治他们,不用秦姝玉发愁了。 制定好了策略,次日等外婆挂完水,杨舅婆来帮忙照看后,秦姝玉就出门去办事了。 她先去了百货大楼找鲁明,说明了来意:“鲁大哥,您认识的人多,看有意向接手铺子的吗?价格好商量。” 鲁明问清楚了两个铺子的位置和大致面积,点头答应:“成,这两个铺子位置挺好的,我认识的人里有些做小买卖的,应该会有人感兴趣,只是这价格你大概定在什么范围?” 鲁明因为工作的关系认识不少司机、采购。 这年月有货源就意味着有门路,有了门路还赚不了钱吗? 就比如司机,南来北往的,跑车途中遇到好东西不得给自己家里带一点回来? 有些精明的还会拿一些外地量大便宜的东西回来私底下倒腾,只是这些不会摆到台面上罢了。 提起价格,秦姝玉也犯愁,现在市面上的商铺很少有出售的,也就没所谓的市场价一说,只能双方协商,谈得拢就成,谈不拢就算了。 她盘算了一下道:“这两个铺子都有将近七十平米,位置也不错,我的底价是一个五千块以上,低于五千就不考虑了,先放那过两年再说。” 其实这个价格秦姝玉也不太满意,但没办法,现在能拿得出五千块存款的人不多,有意向买铺子的更是凤毛麟角。 价格要是说太高,根本不可能有人来买。 鲁明弹了弹烟头,点头道:“好,我明白了,有消息再通知你。” 一事不烦二主,秦姝玉又道:“麻烦鲁大哥了。此外,这次政府还归还了我外婆家的一个祖宅,有23间屋,院子面积也不小,大概跟房屋面积差不多。我们家人丁单薄也住不了这么大的房子,我想找个单位出售这套房子,鲁大哥有什么建议吗?” 鲁明有点意外,多看了秦姝玉一眼,沉思片刻后道:“你去棉纺厂、宁安化肥厂、卷烟厂试试。这三个单位效益好,每年都有结余,职工也多,住房一直比较紧张。” 秦姝玉懂了,有钱又有住房需求,才出得起价。 她笑着说:“谢谢鲁大哥,你可是帮了我的大忙。我这就去三个厂子问问,回头再请您和徐哥吃饭。” 鲁明摆手:“不用客气,就是动动嘴皮子的小事。” 辞别鲁明,秦姝玉用了两天时间,跑了三个厂子。 起初,秦姝玉直接想找领导,却碰了一鼻子的灰。 你个一文不名的老百姓,人家大厂领导谁有空搭理你啊。 至于房子? 领导会缺房子吗? 这么大的房子不可能分给领导一家,那是妥妥的腐败,跟别的人共住,那可能还不如单位新分的房子呢,好歹独门独户。 领导不积极,秦姝玉思来想去,那得走群众路线。 于是她蹲在厂子门口,等下班了,职工们出来,她就凑上去询问他们是否有住房需求,再说自己家有个大宅子,二三十间屋需要出售,不知他们厂里有没有这需求。 职工们自然是希望厂里的福利房越多越好,多多益善。 一听有这好事,积极热心的立马拉着她去见厂领导。 这时候的工人地位高,在厂子里也有些发言权,尤其是这种对工厂工人有好处的事,他们一争取,厂领导重视起来。 三家很快都给出了价格,只是差别有点大。 化肥厂给得最低,一万二千块,卷烟厂次之,一万三,最大方的还是棉纺厂,给了一万四千五。 秦姝玉感叹,还是大姐们给力,一出马价格都要真诚许多。光卖了这宅子,他们家就成了万元户了。 价高者得,她自然棉纺厂签了约,卖了房,并约定下周三正式去过户并交付房产。 住宅卖了,剩下的两个铺子得等有缘人,急不得。 秦姝玉总算是得了空,她决定去找秦雪薇一趟,不能让何彬有机会甩掉这母子啊,尤其是何怀秦这个大包袱。 第171章 秦雪薇母女的天塌了 被刘惠芬赶出来的第二天,汪萍偷偷回过一趟秦家,打开她以前住的房间,她就气炸了。 房间里像是招了贼似的,被人翻得乱糟糟的,就连她陪嫁那只箱子上的锁也被刘惠芬给砸开了,将里面也翻了个底朝天。 汪萍只庆幸她早防着这死老太婆,将值钱的玩意儿都提前交给了女儿,不然这次肯定会落入刘惠芬手里。 更过分的是,汪萍还听说刘惠芬打算将她住的房间,还有以前秦姝玉跟秦雪薇住的房间租出去,已经在四处联系租客了。 刘惠芬这是铁了心要赶她走。 汪萍气死了但又无计可施,因为房子是刘惠芬他们家的,她嫁过来时人家就有这处房子了,她也分不了。 而且她现在跟秦建平早就离婚了,又没跟秦建新扯证。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已经不算秦家人了,找派出所都没用。 所以汪萍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把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干脆去投奔女儿。 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秦建新越来越不成器,三天两头喝得烂醉如泥,回来还发酒疯,动不动就打人砸东西,待在秦家是没有出路的。 所以在船沉之前,她最好还是另寻别的路。 只是她年纪大了,又没工作,再想改嫁个条件好的也不容易,还不如去投奔女儿呢。 秦雪薇虽然现在也没工作,可何彬是大学生啊,他毕业就能分配工作,五十多块钱一个月,养四口人也不是太难,不比继续留在秦家强。 至于儿子,当然是要留在秦家让那死老太婆养,以后还能继承秦家这套院子。 打好如意算盘,汪萍就收拾收拾东西,打着去帮女儿照顾外孙的借口的去了何家。 钱淑云自然是不乐意的。 他们家现在也不宽裕,哪有闲钱再养一个。 但无论她怎么板着脸,指桑骂槐,阴阳怪气,甚至是直说“亲家母什么时候回去”,那母女俩都有话说。 汪萍总算一副舍不得外孙的模样:“怀秦从小就是我在带,我把他带到上学吧。雪薇趁这段时间再生一个,我也可以帮着做月子带孩子。” 秦雪薇也巴不得她妈在这。 这样就有人帮忙给孩子洗屁股、洗尿布,帮忙洗衣做饭了,不然这些事都是她一个人的,现在天气又冷,每次洗了尿布、衣服,她的手都冻得红彤彤的,难受死了。 孩子生病去医院的时候,也有个人帮忙。 而且她妈在这,她还有个说体己话的人。 被何家人孤立挤兑的时候,多少有个帮手同盟,不至于孤立无援。 于是汪萍就这么暂时在何家住下来了。 但寄人篱下的滋味注定不好受。 所以没住两天,她心里又有了其他想法,悄悄给秦雪薇出主意:“你婆婆把钱看得这么紧,连买菜钱天天都要一分一分的算,你手里一丁点余钱都没有,一年到头别说做衣服了,连买双袜子都得征求她的同意,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秦雪薇心里又何曾舒坦。 她撇嘴:“那我能怎么办?她不给钱啊,连怀秦的医药费都是先去看了,然后她再去结。” 汪萍摁了一下女儿的额头:“你傻啊!你婆婆都四十几岁了,过几年就得退休了。我瞧她是打算把工作让给你小姑子。与其这样,还不如你将工作要过来,你顶了她的班,每个月都有工资也不用看她脸色了。哪怕到时候妈被赶出何家,妈也没怨言。” 秦雪薇也早想过了:“可是阿彬两年后还不知道分配到哪儿呢。” “等他分配再说啊,两年呢,你要天天这么看你婆婆的脸色,花一分钱都要找她要吗?”汪萍白了她一眼,觉得这女儿被何家磋磨得越来越傻了,都没在娘家时灵光。 秦雪薇一想也有道理:“成,那等晚上我跟她说说。” 汪萍拍了拍女儿的手:“她要是提她回家看孩子,你就答应,妈再找别的地方住去。” “妈,你对我真好。你放心吧,要是她把你赶出去了,有工作我养你。”秦雪薇也是发了狠,因为过去一年的日子实在太难熬了,没完没了的家务,三天两头生病的孩子,她宁可去上班也不愿待在家。 母子俩商量好,正好孩子醒了,咿咿呀呀地哭。 汪萍起身:“我去给他弄点吃的,你抱他在外面转一转,别让他哭了。” 秦雪薇点头,进屋抱上何怀秦,又在外面给他裹了一层小棉被,这才抱到院子里。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灿烂,而且没有风,所以不是很冷。 秦雪薇抱着儿子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就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秦姝玉。 她立即拉下了脸,没好气地说:“你来做什么?我们家不欢迎你。” 秦姝玉笑了笑,目光落到何怀秦身上:“一岁多了吧,会说话了吗?身体怎么样?”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儿子的身体是秦雪薇心头的一块病。 自从养了这个孩子,她一年就没睡过几个安稳觉,去医院更是家常便饭,让她疲惫不已。 她斜了秦姝玉一眼:“不需要你假好心,你赶紧走。” 一会儿邻居们看到,又得想起她冒秦姝玉的名字去上大学被赶回来的事。 秦姝玉扯了扯嘴角:“我很快就走,不过嘛,走之前我要跟你说个事。你没发现何彬这次回来有什么不一样吗?” “你什么意思?”秦雪薇戒备地盯着她。 秦姝玉勾了勾唇:“放寒假的时候我们跟何彬在一趟火车上。我看到他了,他穿的那件羊毛大衣,海城百货大楼也有售,足足要二十多块钱哦。他那天还穿了一双牛皮鞋吧,纯牛皮的怎么也得十来块钱一双吧,光他那身打扮就得好几十块。” 说着,秦姝玉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着秦雪薇母子的穿着。 他们母子俩穿的都是棉袄,不光外面打了补丁,里面的棉花也是从旧棉被上拆下来晒了晒重新缝进去的,保暖性很差。 秦雪薇被秦姝玉这目光看得很不自在。 她这时候也注意到了秦姝玉的穿着。 秦姝玉穿的也是棉袄,但藏青色的面料上没有一个补丁。袄子看起来很蓬松,应该是新的棉花。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那双手,又白又细又长,跟葱白一样好看,嫩嫩的,只有指腹有些微的茧子。 反观自己,天天泡冷水,手都被冻出冻疮,又粗又红跟地里的胡萝卜一样。 一股强烈的自卑和嫉妒涌上心头,秦雪薇缩了缩手,抱紧何怀秦,冷着脸:“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姝玉耸了耸肩:“我只是不忍心看你年纪轻轻就给何彬生了儿子,天天在家替他伺候一家老小,他却在外头逍遥快活。你好好想想吧,他哪儿的钱买那么贵的大衣,他一个学生,又为什么要买那么贵的大衣和鞋子,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这话,秦姝玉转身就走。 秦雪薇本来还有些怀疑她是在挑拨离间,但看她走得这么干脆,又想起过年回来何彬的反常,连忙抱着孩子追了上去:“等下,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秦姝玉回头瞥了她一眼,轻飘飘地丢下几个字:“系主任的女儿!” 第172章 秦雪薇逼婆婆让工作给她 汪萍煮了蔬菜粥。 奶粉太贵了,也就前几个月医生说孩子身体弱,何家才想方设法去弄了奶粉给何怀秦喝。 等到他稍微大点,能吃辅食后,何家就渐渐给他断了奶粉,现在每天一个鸡蛋,其他的都是易消化不用咀嚼的粥或是糊糊。 将粥盛了一碗放凉,汪萍出去找女儿和外孙。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秦雪薇一脸阴沉地进来,随手将孩子塞给了她,然后一言不发地冲进了卧室。 “这又是咋啦?”汪萍不解地问。 没人回答,何怀秦又一边流口水,一边眼巴巴地望着粥咿咿呀呀地叫。 汪萍只好先喂孩子。 等将外孙喂饱了,放在婴儿车上再塞了个拨浪鼓给他自己玩,汪萍这才得了空进屋看闺女。 卧房内,秦雪薇躺在床上,被子盖住脸,一动不动的。 汪萍很是担忧,坐到床边,轻轻拉了拉被子,被子一滑,露出满脸泪痕的秦雪薇。 她惊呆了,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秦雪薇吸了吸鼻子,恨恨地说:“妈,何彬,何彬在外面有了二心……” “怎么可能呢!”汪萍下意识否认,“你听谁说的?肯定是胡说八道。” 秦雪薇也希望是真的,但活生生的证据摆在面前。 何彬并不是个奢靡好打扮的人,而且他也没钱。 过去一年,家里只有钱淑云两口子有工资,养五口人本来不难的,但难就难在怀秦的身体,每个月奶粉钱医药费,一个人的工资都不够。 这种情况下,家里是没钱给何彬买什么羊毛大衣、牛皮鞋的。 要么是何彬自己省吃俭用,从生活补贴里抠出来买的,要么就是别人买给他的。 不管哪一种,都说明何彬在海城有情况。 不然他没道理省吃俭用好几个月,不顾家里的妻儿去买这种好衣服。 要是没点关系,哪个冤大头会给他买这么贵的衣服? 听完女儿的分析,汪萍也急了:“这……阿彬多老实的一个人,怎么会这样呢?会,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啊?” 她还抱着侥幸的心理。 秦雪薇看了她一眼:“我爸老实吗?还不是被外头的狐狸精勾走了,不管你也不管我了。” 汪萍无法反驳,捂住脸难过地哭了起来:“咱们母女俩都是什么命啊,怎么遇到的净是这种男人,我可怜的雪薇,你才21岁啊……” 秦雪薇被她哭得心烦。 何彬的二心对秦雪薇而言不光是长期饭票可能要泡汤的危机,更是对她信念的一种摧毁。 以前秦雪薇总觉得自己将何彬拿捏得服服帖帖的,哪怕她为了工作为了前途抛弃了他,跟夏振在一起了,他也无怨无悔,默默在背后守护着她,等着她,愿意为她做一切。 所以在夏振入狱,她发现自己怀孕后,她都不是特别恐惧,因为她很清楚,何彬会给她兜底。 无论如何,她都有一条退路可供选择。 如今她收了心,认了命,打算安安生生地跟这条退路过日子了,谁知退路竟也有了其他心思,这让她如何接受? 备受打击的秦雪薇下了床,拿起镜子对准自己的脸。 镜中人眼睛浮肿,眼神浑浊无光,皮肤粗糙,嘴唇干燥起皮,像是一朵失了水分的玫瑰。 不知不觉,她竟跟家属院里那些整日困于家务和孩子的粗俗妇女变得没什么两样了! 啪! 镜子摔在了地上。 汪萍吓了一跳,连忙拉着秦雪薇的胳膊:“雪薇,你怎么啦?” 秦雪薇回过神来,眼神坚定:“妈,我不能这么过了。” 这一年,她除了带孩子做家务还是带孩子做家务,因为手里缺钱,因为钱淑云天天念叨,也因为生活的琐事太多太繁杂,她竟没买过一瓶雪花膏,连蛤蜊油都没怎么擦过。 反观秦姝玉,一身的书卷气,比结婚前更漂亮更精神了。 何彬也一样,神采奕奕的,过年回家哪个不夸? 秦雪薇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如今噩梦惊醒,她方知自己差点不知不觉被同化成自己往日里最瞧不上的那种女人。 汪萍不知道她复杂的心理路程,但也赞同:“是不能这么下去,现在离婚的可不少,万一何彬跟那些没良心的知青一样,有了更好的前途就抛弃了发妻呢?” “这样,妈帮你带孩子,你去海城找一趟何彬,一定要把他的心给拉回来,绝不能让他跟外头的狐狸精在一起了。” 秦雪薇不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她去几天能有什么用,又不能天天盯着何彬,等她转头回来,说不定何彬又跟其他人搅在一起。没了系主任的女儿,还有大学女同学啊,那些人哪个条件不比她好多了。 而且在老家这种天天被婆婆、小姑子甩脸挤兑的日子她也过够了。 她说:“不是我一个人去,妈,你跟怀秦与我一道去海城,以后我们都搬去海城。” “这怎么行呢?咱们没户口没钱的。”汪萍犹豫。 秦雪薇却打定了主意:“你不是让我问钱淑云要工作吗?等顶替了她的工作再卖出去不就有钱了?秦姝玉当初不就是这么算计你的,不然她离开了家里,哪有钱在外头过得舒舒坦坦的。” 想起秦姝玉把工作卖了一大笔钱,后面不上班每天都有好吃好喝的,汪萍很心动,只是还有顾虑:“你要是把你婆婆让给你的工作给卖了,就是彻底跟你婆婆撕破脸了。” “撕破就撕破。妈,你别怕这怕那,要是我跟何彬崩了,他妈以后还会搭理我?迟早要撕破脸的,怕什么!”秦雪薇恨恨地说,“而且她生的儿子什么德性她不知道啊?搞不好他们全家合起伙来骗我。” 汪萍想想也有道理:“成,那你先别说漏嘴,先哄你婆婆将工作让给你。” 第173章 狠人,连儿子也舍得 晚上,全家一起围坐在桌前吃饭时,秦雪薇便提起了这事:“妈,怀秦现在也大了,您天天上班太辛苦了,不如在家带孙子,我去上班,也好让你在家享享清福。” 钱淑云皱了皱眉,直接拒绝:“不用,我才四十几岁,还干得动。” “这怎么行呢?我出去人家都笑话,说我年纪轻轻在家享福,您却天天起早贪黑的,回头别人还说我跟阿彬不孝顺。”秦雪薇专拿“享福”说事。 因为过去几个月,钱淑云没少说她天天不上班在家吃闲饭享福。 既然这福这么好,那你自个享去啊! 汪萍也在旁边敲边鼓:“是啊,我看这家属院里有了孙子都回家带孙子了。亲家母,您回家带怀秦,让雪薇去干活,她年轻有的是力气,你可别惯着她。等你带怀秦了,我也好去废品站做临时工,多少能够帮衬点孩子们。” 能送走这个死皮赖脸的亲家母,钱淑云当然一万个愿意,但让出工作她又不乐意了。 她的工作,她是想以后留给闺女的,街道上班体面,还坐办公室,姑娘家干这个不比进机械厂好啊。 “以后再说吧,怀秦还小,离不开娘,过几年我退休了你再接我的班。”钱淑云使了个缓兵之计。 去年政府出了政策,男满60周岁,女满50周岁,连续工作十年以上就可以退休,享有退休金,特殊工种除外。 钱淑云工作年限倒是早就够了,但距退休还有好几年,现在退休也得等五十岁才能领到退休金,她也不想这么早就退。 秦雪薇心里窝火,说道:“也行。只是怀秦这么久没见阿彬,肯定想得慌,过几天我带着他买票去看阿彬吧。” 钱淑云皱眉:“他才走了不到一个月,你又大老远跑过去干什么?钱多烧得慌啊?过几个月,暑假他就回来了,怀秦身子骨弱,你别带着他乱跑。” “那让我妈帮忙带怀秦,我一个人去看阿彬,我想他了。”秦雪薇大剌剌地说道。 钱淑云不悦地放下筷子:“你怎么这么不害臊?张口闭口就是想男人,也不怕别人听了笑话。” “笑话什么?我想自己的男人又不是想外头的野男人,我记挂自己男人过得好不好还错了?”秦雪薇说这话时直溜溜地盯着钱淑云。 钱淑云被气得满脸通红,又无话反驳,最后抿了抿唇:“你不要胡来,阿彬还要认真念书呢,你别去分他的心,工作的事我想想。” 听到这话,秦雪薇并没有得胜的喜悦,心情反而糟糕透了。 钱淑云一开始怎么都不肯同意,见她非要去找何彬马上改了口,这无疑是证明了她的猜测,其实钱淑云两口子也早知道他们儿子在海城有了二心,只是瞒着她罢了。 要不是今天秦姝玉告诉她,恐怕等何彬毕业了直接跟她离婚,她才会知道这事。 秦雪薇垂下头,握紧拳头:“那我更得去看看阿彬,不然以后工作了再也没时间去看他了。” “他那么大个人了有什么好看的?既然想工作,那就好好工作,我明天去单位问问。”钱淑云做了进一步的让步。 等洗漱完,回了屋,一直没说话的何章问她:“真要把工作给她顶替?” 钱淑云没好气地说:“不然呢?让她去海城坏阿彬的好事?阿彬的处分能不能取消,以后能不能分配一个好工作就看现在了,不能让她去坏了阿彬的前途。” “也行,阿彬有了前途,以后阿芳要是能考去海城,给她分个好工作,不比留在老家顶替你那工作强啊!”何章也有野心,家里出了一个大学生,他就希望能够再出一个,哪怕女儿的成绩并不是很好。 事已至此,钱淑云也尽量往好处想:“咱们家把工作给她也仁至义尽了,以后有工作,她也能养活怀秦,不用阿彬操心。” 殊不知秦雪薇可没他们想的那么好打发,要工作只是秦雪薇计划的第一步而已。 * 秦雪薇察觉到了钱淑云两口子的软肋,第二天早上又表现出一副很惦念何彬,很想去找何彬的样子,话里话外都是想去海城一趟。 钱淑云头痛不已,怕她跑去坏了何彬的好事,为了安抚她,去单位后就问主管人事的领导接班的事,借口嘛是她想回家带孙子了。 这时候子女接父母的班非常简单,反正就一个坑,一个家里谁来填这个坑对单位来说都没差。 所以只要单位职工写了申请表,很快就会通过。 在晚上秦雪薇又一次提起她昨晚梦到了何彬生病了,很担心时,钱淑云终于松了口:“行了,你就别去添乱了。不是想工作吗?我向单位递交了申请,下周办好手续你就去接我的班。” 目的总算达成了,秦雪薇心里得意,嘴上却故意嘟囔道:“这么快,我还想上班前去看看阿彬呢。” “你这孩子,工作要紧,再过三四个月放暑假阿彬就回来了。”汪萍嗔怪了女儿一句,又笑盈盈地对钱淑云说,“亲家母,既然以后你有空带怀秦,那我明天就回去了。” 钱淑云心里总算是舒坦了些。 她没工作了,好歹家里少养了个闲人。 “成,以后想怀秦了你随时来看她。”钱淑云也摆上笑脸,假惺惺地说。 因为大家目的都达成了,这顿饭倒是吃得和乐融融的,至少表面上如此。 吃过饭,回了屋,秦雪薇就咬牙切齿地对汪萍说:“妈,你看到了吧,他们为了给何彬打掩护,什么都舍得,我绝不会如他们的意。” 汪萍拍了拍她的手:“你心里知道就行,现在工作还没弄到手,别跟他们硬碰硬,更别让你婆婆看出来。” “知道了,妈,你明天离开这回哪儿?”秦雪薇关心地问道。 汪萍也没地方可去,只能厚着脸皮回秦家:“我回去跟你弟住几天。要是跟你去了海城,得好久见不着他了。” 秦雪薇扁了扁嘴:“行吧,有空你悄悄打听打听,谁想买工作,谈好价格了,咱们争取一天就办好,打个措手不及,不然时间拖长了被钱淑云知道,这工作就卖不了了。” “成,妈帮你打听打听。只是你婆婆在单位干了那么久,熟人很多,只怕你一露出这个苗头就有人会去通知她。”汪萍担忧地说。 秦雪薇也考虑到了这点,她眼神发狠,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儿子:“要是那天怀秦生病了呢?她去了医院,这些人总不能把她从医院拖回来吧?而且咱卖工作也有了理由,为了给怀秦治病,谁要拖延耽误了怀秦的病赔得起吗?” 汪萍心头一惊:“这……怀秦的身子骨弱,万一严重了……” 秦雪薇快速打断她的话:“没有万一,他去年感冒多少次不也没事。再说了,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他,不然何彬抛下我们娘俩了,就凭我上班哪点工资,怎么够他上医院的?要不是他,我何至于嫁给何彬,又怎么会遇到今天这些事。” “好吧。”汪萍苦涩地点了点头,心疼地摸了摸外孙毛茸茸的脑袋。 第174章 引狼入室 周日上午,喂何怀秦吃过了饭,将他的尿布和衣服都洗干净了,汪萍收拾好东西才回秦家。 刚走到巷子口,她就看到秦建新一身的酒气,摇摇晃晃从另一头过来。 汪萍皱眉,上前扶着他:“大清早的,怎么又喝酒!” “臭婆娘,你管老子,老子又没花你的钱,你这娘们还要,还要老子养呢!”秦建新大着舌头,不耐烦地推开了她。 汪萍没有防备,被他推到墙上,后腰撞在突起的石头上,痛得她脸都白了:“哎哟,我的腰……” 秦建新回头看她身体蜷缩得像只煮熟的虾子,乐了:“臭娘们,让你管老子,欠收拾……” 汪萍的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她捂住腰,缓了好一会儿才站直,然后默默跟在秦建新的后头,再也没有“多事”地开口。 两人一前一后,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家门口,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邹秋平带着人冷冷地打量着他们俩:“秦建新,你可真是让我们好找啊,守了这么多天,总算是等到你了!” 冷风吹来,秦建新的酒一下子醒了大半。 他看着明显来者不善的邹秋平等人,嗫嚅着张了张嘴,谄媚地说:“邹兄弟,你们怎么来了?走,里面坐……” 邹秋平不吃他这一套,挡住他伸过来的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钱呢?” 秦建新讪讪地笑了笑:“什,什么钱?” “你给老子装糊涂!”邹秋平一把拽住秦建新的衣领,“七百块,今天不还钱,老子让你好看!” 秦建新哪掏得出来。 当初骗了这笔钱,他就去大吃大喝了一顿,又给了汪萍两百,然后回厂里上班也天天下馆子喝酒。 两个月前水泥厂旁边有人开了个小馆子,很小,就三张桌子。 没什么家累,手又松的工友时常去那打牙祭,秦建新也是那的常客,一周就花了好几十块。 他眼神闪烁了两下,想抵赖:“这不是房子卖给你们的定金吗?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呸!”邹秋平直接往他脸上啐了一口,“那房子根本没你的份,你说了不算。你闺女找了厂长,还有区公安局的公安出面,限我们下周三就搬出去。老子被你骗惨了,赶紧把钱还给我们!” 秦建新诧异:“她,她不是去上学了吗?这,房子这么大的事哪轮得到她一个女娃娃发话,她说了不算,不算的,邹兄弟,你别理她,这房子就卖你了。” 邹秋平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秦建新:“妈蛋,真的稀奇了,你这么个缩头缩尾蠢货竟生出这么个厉害的闺女,老天真他娘的不开眼。” 骂了一句,邹秋平也懒得跟秦建新胡扯:“那房子咱们不买了,赶紧的,把钱退给我们,不然老子今天打你一顿还要去法院告你,送你这龟孙子去蹲大牢。” “你这孙子也别跟老子扯东扯西,我问过公安同志了,那房子没你的份,你说的话跟放屁一样,做不了数。” 秦建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邹秋平明显是有点忌惮秦姝玉那死丫头。 他扯了扯嘴角:“那个,邹兄弟,你再宽限我两天,就两天,我想办法凑凑钱……” 啪! 回答他的是一耳光。 邹秋平没什么耐心,该说的已经说了,看秦建新还想赖账,干脆动手。 他这一巴掌就像个信号,其他人也立马上前,提起拳头逮着秦建新就揍。 十几个打一个醉鬼,胜负没什么好说的。 不到一分钟,秦建新就挨了几十个拳头,好几脚。 他的酒彻底醒了,抱着头嚎叫:“还,还,邹兄弟,住手,住手啊,我还……” 邹秋平喝止住了同伴,向秦建新伸出手。 秦建新这下再也不敢耍花招,赶紧从口袋里将钱全部掏了出来:“都给你们,都给你们……” 邹秋平捡起钱数了数:“才436块,还差264块,钱呢?” 秦建新回头,找到瑟缩躲在墙边的汪萍:“问你呢,钱呢?拿过来!” 都进了自己口袋的钱,汪萍怎么可能会拿出来。 她连忙摇头:“怀秦前阵子生病住院,都花光了,没了……” “妈的,又拿老子的钱去补贴那个小兔崽子。”秦建新气得骂了一句,转头对上邹秋平又换了副讨好的嘴脸,“邹兄弟,你也听见了,钱被那婆娘给花了,再通融通融几天,要不,你们问她要,她花了的。” 邹秋平可没那么糊涂:“老子钱给的是你,白纸黑字上也是你的名字,这个钱就该你来还,赶紧的,给我,不然现在就送你去公安局。” “等,等下……”汪萍大着胆子喊了出来。 邹秋平扭头瞥了她一眼:“什么事?” 汪萍指了指房子说:“我们家打算将两间屋租出去,你们要吗?要不租给你们抵这些钱?” 她不是为了秦建新,是为了她自己。 今天要还不了邹秋平他们的钱,闹大了,肯定要追究她那两百块的去向。 她这话能糊弄糊弄醉生梦死的秦建新,但糊弄不了公安,公安一查就知道何怀秦上周有没有住院,花了多少钱。 秦建新不想挨打,也不想进局子,连忙点头:“对,租不租?我们家房子租给你们两间,院子、厨房、厕所一起用,一个月十块钱!” “呸,十块,你怎么不去抢!”邹秋平瞪了他一眼。 秦建新连忙改口:“九块……八块……七块,不能再少了,我们那房子很大,两间屋住个五六口人都不成问题。” 邹秋平为啥这么积极出头,还不就是他们家人太多住不开吗? 他扭头看了眼秦家的房子,确实还不错,独门独院的,而且这家里好像就一个老太婆,一个12岁的男娃娃,还有这不着调的一男一女,人丁单薄。 他们住进来也不怕欺负,而且时间长了,未必不能鸠占鹊巢,想办法不费多少代价就将这房子弄到手。 这套房子可比通阳街45号还好,因为这房子虽小,但独门独户,要弄到手了就是她家里的。 在心里盘算了一圈,邹秋平松口了:“可以,这264块我帮你还给他们。但要租给我们家十年,至于你欠的钱就从租金里面扣,什么时候扣完了,再给租金。” 264块,这得扣三年多才能扣完。 秦建新不想答应,但对方人多势众,虎视眈眈的,由不得他不答应。 他只得悻悻地在纸上按了手印,殊不知这是他失去住了几十年房子的第一步。 第175章 被小三,原配找上门 这事周一传到了秦姝玉的耳朵里。 听完秦建平的话,她只有两个字:“蠢货!” 这么低的价格一租就是十年。 未来十年房价虽然不会像进入下个世纪那样疯涨,但八十年代工资和房价整体是呈较大幅度增长的,这意味着住房租金也会不停地涨。 秦建新拆东墙补西墙,以后看着房租上涨,他肯定悔得抓耳挠腮的。 秦姝玉抬头看向秦建平,问道:“大伯,这套房子还有你的份,他就这么处置了,你怎么想?” 这套房子是五十年代他们兄弟刚参加工作时分配的,那时候城镇人口少,宁安处于初步建设阶段,分房子比现在容易多了。 秦建平苦笑:“他合同都跟人签了,我们能怎么样?本来我是想这房子租出去两间,给你奶奶做生活费,省得她经常来找我说钱不够用,现在弄成这样,以后要钱都让她找你爸爸去吧。” 秦姝玉点头,不放心地叮嘱道:“大伯,秦建新现在就是一摊烂泥,扶不上墙,你当心点他继续打房子的主意。” 这也不是没有,秦姝玉记得上辈子他们附近有户人家,本来有房子有铺子,一家人生活富足安逸,但那儿子沾上了赌、瘾,被人联合下套,几个晚上就将家里的存款、铺子、房子输得一干二净。 在秦姝玉看来,秦建新就有输红了眼的赌徒倾向。 秦建平把她的话记在心上:“嗯,我会留意的。我得回去了,晚上还要去上班,婶子什么时候出院?” “过几天吧,大伯你不用过来了,大老远的跑一趟太辛苦了。”秦姝玉将他送出了病房。 等回来时马云清问起,秦姝玉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马云清皱眉:“哎,是我识人不清,他以前也没这么离谱啊,真是越老越不成器。你这孩子命苦,摊上这样的爹,有还不如没有。你说得对,咱们去海城,以后眼不见为净。” 秦姝玉拿了个苹果削皮:“自从工作丢了后,他就开始这样了。他这种人就是没担当,受不了挫折。” 夏振也算干了一件好事,举报了秦建新,让他丢了工作。 “不提他了,外婆,明天春丽结婚,她邀请我过去,中午让杨舅婆给你打饭啊。”秦姝玉不想提扫兴的人,岔开话题。 老年人就喜欢听喜事。 马云清惊讶地说:“春丽要结婚啦?就经常见到的护士同志,上次来参加过你婚礼的那个漂亮女同志?” “对,就是她。她未婚夫是老三届下乡的知青,77年考上了师范专科学校。因为他们俩年龄都比较大了嘛,家里老人催得急,所以打算明天结婚。”秦姝玉将苹果切好,递了一块给外婆。 马云清高兴地说:“文化人啊,这不错,你明儿早点去买东西。这次我住院,人家春丽同志跑上跑下,你没回来那两天,她下了班还来替过你大伯,你替外婆也准备一份新婚礼物送给她。” 秦姝玉一口答应下来:“知道了,外婆,明天上午我就去百货大楼。” 按照他们这边的习俗,她嫁了人,跟外婆就属于两家人,哪怕只有两个人,随份子那也是两户人家。 祖孙俩正说着话,外头忽然传来了女人和孩子的哭声。 起初,秦姝玉并没有当回事,医院这种地方,伤心事多了去,这种声音并不罕见。 只是很快她就察觉到了不同,因为医护人员急匆匆地跑了过去,附近病房的人也都跑到门口朝护士台的方向张望。 秦姝玉放下苹果,拿出手帕擦了擦手道:“外婆,外面好像发生了什么意外,我去看看。” 马云清也好奇,点了点头。 秦姝玉出了病房,远远地就看到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在抹眼泪,而她旁边站着垂头丧气的赵春丽,旁边还围了许多医护人员和病人家属,一个个对着赵春丽指指点点的。 莫非是遇到了难缠的病人家属?还是赵春丽在工作中不小心犯了错? 秦姝玉大步走到护士台,离得近了,她看到了赵春丽左边脸颊上明显的手指印,这分明是被人打的。 秦姝玉心里的怒火腾腾地冒了起来,偏生对面那抱着孩子的女人还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破口大骂。 那女人口音带着浓浓的方言,语速又快,秦姝玉听得不大明白,但结合她脸上的表情可以大致推断出是骂人的脏话。 秦姝玉皱眉,把默默垂泪、浑身不住颤抖的赵春丽往背后一拉,冷静地问对面那女人:“发生什么事了?你凭什么打人?” 可能是秦姝玉板着脸眼神很冷带着几分威严,那女人骂了一句,瑟缩了下,撇嘴道:“你又是什么人?这是我跟她的事。” 秦姝玉怎么看这人都不像病人家属,因为在这住好几天了,这一层的病人家属她大都见过。 而且要是工作上赵春丽犯了错误,这时候也该有领导出面来处理这事了。 摸不清对方的来历,找茬的缘由,秦姝玉选了个对赵春丽有利的答复:“我是病人家属,你在这里大吵大嚷的严重影响了病人的休息和康复。” 那女人的气焰顿时消下去了不少。 她越过秦姝玉,指着后头的赵春丽恶狠狠地说:“我找这个贱人,她不要脸,勾引别人的男人。姓赵的,你别躲,跟我出去说。” 秦姝玉心一沉,侧头看了眼低垂着头不停掉眼泪的赵春丽,意识到这件事很可能是真的。 但她不相信赵春丽是这种人。 当初赵春丽追求陆越三年,执拗,但光明磊落。 后来知道陆越要跟她结婚后,这姑娘立马转变了态度,再也没单独找过陆越。 在秦姝玉看来,赵春丽是个明媚大方,拿得起放得下,真性情的姑娘。 她不可能知三当三,她很可能不知情。 秦姝玉抓住赵春丽的手,紧紧的,然后用鼓励的口吻说:“春丽,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他是不是瞒着你,没告诉你他在乡下已经结婚生子的事?” 第176章 不道歉就进局子吧 赵春丽哭得泣不成声。 本来她今天满心欢喜,等着站好婚前最后一班岗,明天就做漂亮的新娘子。 但一个女人的出现打碎了她的美梦,还碾碎了她的自尊。 当那一耳光打在脸上时,身体上的痛远不及心理上的伤害,难过、耻辱、愤怒、不可置信等等情绪一齐涌上心头,让她不知所措。 直到手上传来重重的力道,才让她从自怨自艾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但太过伤心,导致她张口就是结巴:“我……我真,不,不……” 秦姝玉抬起另一只手轻抚她的背,一下又一下:“春丽,慢慢说,不要急,我相信你。” 赵春丽打了个嗝儿,总算说出一句连贯的话:“我不知道苗浩成结过婚……” “呸,你说不知道就不知道啊,他那么大把年纪了,怎么可能没结过婚!”抱孩子的女人不满地啐了一口。 赵春丽吸了吸鼻子:“我真的不知道,他跟我说以前在乡下一心想着回城,怕耽误别人,从没想过结婚的事。” “我认识他这大半年,他的老师同学都说他没结过婚,还说明天要参加我们的婚礼。我还见过他的父母兄弟姐妹、邻居朋友,也没人告诉过我他结过婚,有过孩子。这能怪我吗?” 那女人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那也改变不了你勾引别人男人的事实,少在这里装无辜了,浩成可不在,没人吃你这一套。” 秦姝玉闻言火冒三丈。 她本来对这个女人没什么意见的,因为她是被苗浩成欺骗、抛弃的女人,说到底,她跟赵春丽一样都是受害者。 可这个受害者不去找始作俑者的麻烦,反而柿子专挑软的捏,逮着赵春丽这么个面皮薄、自尊心强的姑娘欺负。 她能准确地找到赵春丽工作的地点,还专门挑赵春丽上班的时间找麻烦,时间还刚好选在两人结婚的前一天,说明这个女人进城不是一两天了,对赵春丽跟苗浩成的事肯定也知之甚多。 那她多半也知道赵春丽是不知苗浩成前一段婚姻的事。 她不私底下找被骗婚的赵春丽说明情况,反而故意挑人多的时候找上门,一口一个“狐狸精,勾引她男人”的,这不是要毁了赵春丽吗? 姑娘家的名声何其重要。 今天这事一出,赵春丽以后怎么在医院里待?以后怎么找对象? 她昂起下巴,眼神锐利地盯着那女人:“你口口声声说苗浩成是你男人,那你有证据吗?结婚证拿出来看看!” 女人被秦姝玉凶狠的眼神吓得怔了片刻,回过神来立即反驳道:“我们乡下人只办酒,不领结婚证的。” 说着生怕秦姝玉不信,她连忙将孩子往前一送:“看看,我们家小宝,跟浩成长得一模一样,这就是证据。” 秦姝玉被逗笑了:“一模一样,是不是我随便看到两条黑色的狗也是一模一样,当作一条啊?这也能做证据,你当我们都是傻瓜、瞎子?” “你……你们城里人合起伙来欺负我,你们都不是好人,看我乡下来的好欺负,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啊,我家小宝这么小,你们抢我男人,良心过得去吗?”这女人说不过秦姝玉就开始胡搅蛮缠起来。 秦姝玉冷冷地看着她:“这位女同志,咱们城里人说话做事讲的是证据,不是谁哭得凶,骂得狠,卖惨最厉害,咱们就信谁的。是你先到医院里来闹的,你总得拿出证据来吧!” “不然咱们赵春丽好好一个女同志,工作认真负责,生活热心开朗,年纪轻轻的,平白被你泼了这么一大盆脏水,人家以后怎么做人,怎么工作?” 刚才那女人把所有城里人都骂了,原本还看热闹的家属们有些不高兴了,纷纷点头:“是啊,说话做事总是要讲证据的,你什么证据都拿不出来,跑过来打人家小赵像话吗?” …… 见没人站自己,女人孤立无援,又恨又恼地瞪着秦姝玉:“你也是个狐狸精,跟她一路货色。” 秦姝玉挑眉:“你再胡乱攀咬人,当心我报公安来抓你。另外,你没有结婚证,我是有的,苗浩成考上了师专,我也考上了大学,你把他当块宝,我却觉得他连块牛粪都不如,牛粪好歹能作燃料也能作肥料,有用得很,苗浩成除了让你变成疯子,还有什么用?” “你……你,我不跟你说,我是来找赵春丽的,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女人见实在说不过秦姝玉,马上改了口。 秦姝玉轻揽着赵春丽的肩膀:“怎么跟我没关系?我是赵春丽的朋友,你打了我朋友,往我朋友身上泼脏水,这闲事我还管定了。” “你好好看看赵春丽,她有光鲜的工作,和睦的家庭,开朗的性格,漂亮的长相,找什么样的对象找不到,会想不开嫁个二婚男去给人做后妈?” 女人被怼得无话可说,但又不甘心自己的气焰被压下去,正想开口,却又听秦姝玉发话了。 “道歉,给赵春丽同志道歉!”秦姝玉的表情严肃认真。 女人抿了抿唇:“凭什么?她勾搭了我男人,害得我的小宝没爸爸,我只打了她一耳光还是便宜了她。” 秦姝玉讥诮地看着她:“你有证据吗?拿不出来,那就是你的一面之词,你不分青红皂白,跑到医院来打人,我们可以追究你的责任。旁边那个穿灰衣服的男同志,能麻烦你去派出所报个案,让公安过来处理这事吗?” 一听秦姝玉真要找公安,那女人急了,赶紧改口:“我……我道歉还不行吗?” 秦姝玉轻轻拍了拍已经平复下情绪的赵春丽,将她推到女人面前。 那女人虽然松了口,但完全是惧于秦姝玉的强势,所以道歉也不是很真心实意,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对不起!” 第177章 放心揍,我给你兜着 她这样的态度秦姝玉是不满意的。 可这件事关键的还是赵春丽,秦姝玉该做的已经做了,总不能全部越俎代庖。 赵春丽也看出女人的不情愿和眼底的怨恨了。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女人。 虽然女人拿不出什么证据,但赵春丽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因为这女人来自苗浩成曾下乡插队的那个公社。 还有女人怀里的孩子眼睛很像苗浩成,单眼皮,眼尾很窄,往上一撇的时候眼睛眯成缝,更显得小。 所以是苗浩成一直在骗她。 他在乡下耐不住寂寞和困苦的生活,早就结婚生子,进城后嫌弃乡下的老婆没文化没工作不够漂亮,所以装单身来找她。 看着女人眼底浓浓的不甘和怨怼,赵春丽心里也充满了怨恨和憎恶。 她只是想好好的生活,找个喜欢的对象结婚,安生过日子,怎么就搞成了这样?不用抬头,她都知道周遭的同事、病人家属是用什么眼神看她的。 今天过后,哪怕事情已经被秦姝玉想方设法澄清了,但还是会有人在背后议论她,说她勾搭别人的男人,是个不检点的女人。 “你的声音太小了,我没听到。” 面对这个同样被苗浩成伤害的女人,她实在提不起任何的同情心。 女人恨恨地瞥了赵春丽一眼,加重了语气:“对不起,这总行了吧!” 道歉可没这么嚣张的。 但秦姝玉不想现在跟女人理论,因为事情闹得越久,对赵春丽的影响越不好。 现在事情已经澄清了,就到此为止是最好的。 她摆手赶人:“大家都不去照顾自家病人了吗?还有医生、护士,你们不工作吗?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护士们连忙赶人,叫病人家属回病房,然后拿着东西去忙碌了。 很快护士台就没几个人了。 那女人阴沉沉地看了秦姝玉和赵春丽一眼,抱着孩子就想走。 赵春丽叫住她:“等下。” 女人回头,阴翳的目光落在赵春丽的脸上,不忿、嫉妒充斥着心头。 秦姝玉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这女人不是个善茬,得想法子转移她的注意力。 旁边的赵春丽认真说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跟苗浩成认识以来,他都说自己没有结过婚,一直单身,所以我才会跟他谈恋爱。这件事,我也是被骗了。” 秦姝玉想,赵春丽同志真是个善良、耿直、单纯的好同志。 这些话如果是说给同样做事大方磊落的人听还有效果,说给面前这个满心怨恨,把苗浩成当宝的女人听,没有用的。 果不其然,那女人根本不信,眼神充满了嘲讽:“呵呵,是吗?” 赵春丽气得脸色铁青。 秦姝玉看到这一幕,抓住她的胳膊:“这样吧,咱们去苗浩成的学校找他当面说清楚,免得我们家春丽好好一姑娘扣这么个屎盆子。” “还有苗浩成进城读书一年多了,他的同学老师都不知道你,这说明了什么不用我说吧?男人有了花花肠子,你找别的女人的茬儿是没用的。你怕苗浩成抛弃了你啊,那你就该去他学校闹,闹得人尽皆知,他有你这么个彪悍的乡下媳妇,以后就没哪个女人敢靠近他了。” 女人狐疑地看着秦姝玉:“你有这么好心?” 秦姝玉拍了拍赵春丽的手,示意她去请假,然后笑道:“我跟你说过,在我眼里苗浩成连垃圾都不如,他这样的骗婚男跟你这样不讲理的泼妇是绝配啊,你们锁死也省得出来祸害好人家的姑娘。我这叫为民除害!” 女人气结:“你……” “我什么我?你该感谢我,我教你抓住了苗浩成的办法,不然以后他还会想办法甩了你,跟别人结婚的。我要是你啊,不但要在他学校大闹一场,还会拉着他马上去领证,然后住进他的家里,让他们家承认你的身份,这样你和你孩子的地位才能彻底稳固。”秦姝玉不怀好意地建议道。 她这话确实不安好心。 苗浩成回城后之所以不愿跟这女人在一起,想重新找个城里人,嫌弃女人没文化长相不是很好看,只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是基于现实的考量,现在的政策是孩子的籍贯随父亲,但户口要随母亲。 女人是农村户口,她生的孩子也只能落户在农村,没法享受城里人每个月定额的粮油票,所以他们母子进城对苗浩成而言是个沉重的经济负担。 他现在还在上学,虽然补贴不少,但也就只够养活他自己。 苗家一下子多两张嘴,他的兄弟姐妹,哥哥嫂嫂们不会有意见吗? 秦姝玉光想都能知道以后苗家的生活将是多么的精彩。 女人能赶在赵春丽跟苗浩成结婚前突然这么一闹,彻底搅黄两人的婚事就是有点脑子的。 她不相信秦姝玉真的为她好:“你想挑拨离间?” 秦姝玉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啊,我就想看你们绑定在一起,鸡飞狗跳的,省得跑出来乱咬人。但你也应该清楚,不彻底落实了你跟苗浩成的婚姻,绝了他们的念头,他们还会想让苗浩成娶个城里有工作的姑娘。你下次又要到女方单位闹吗?你能保证下次还这么走运,碰上春丽这样讲理、温柔的姑娘?” “万一下次苗浩成找个同样在乡下结过婚回城的女知青呢?那他们谁也不嫌弃谁,你怎么办?抱着孩子灰溜溜地滚回乡下?” 女人紧抿着唇,脸色难看得像天上的乌云。 赵春丽请好假,过来便看到先前还气焰嚣张的女人现在变得蔫哒哒的,跟霜打的茄子一样。 她用眼神询问秦姝玉。 秦姝玉拉着她的胳膊:“走吧。” 三人一言不发地出了医院,坐上去师专的公交车。 等到了师专门口,秦姝玉四周找了一圈,折了根手腕粗的木棍塞给赵春丽:“一会儿用力打,这口气出了你心里就痛快了。” 那女人惊诧地望过来。 秦姝玉微笑着看她:“你该庆幸,我不轻易打女人。” 怕这把苗浩成当宝的女人待会儿坏事,秦姝玉想了想又叮嘱她:“你要是想让苗浩成以后彻底不纠缠春丽,待会儿春丽揍他,你不要上去拦。等他在春丽这挨了打,你再去安慰他,给他擦药,照顾他,兴许他一时感动,就愿意跟你去领证了。” 怎么可能,苗浩成要是这么心软的人,那这女人连孩子都给他生了,他怎么还抛弃他们母子? 这明显是糊弄这女人嘛,偏那女人还认真思考了起来。 赵春丽讶异地看着秦姝玉。 秦姝玉冲她眨了眨眼睛,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揍。” 第178章 你别后悔 明天就要做新郎官了,苗浩成心情格外好,跟着一起上学的同学下了楼,还邀请几个关系很好的明天去参加他的婚礼。 只是走出教学楼,看到外面站着的两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后,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舔了舔唇,快步走到赵春丽面前:“春丽,你听我解释!” 赵春丽红着眼睛不说话。 苗浩成急了,厌恶地瞥了旁边女人一眼,焦急地说:“当初她那当大队干部的爹逼着我娶她的,我根本就不喜欢这个粗俗、泼辣、蛮横的女人。考上大学回城后,我就跟她离了婚,没有任何往来,她说的话就千万别信。” 在医院嚣张霸道,被那么多人围观都没掉一滴眼泪的女人听到苗浩成这话,眼睛马上红了,扭头伤心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苗浩成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小心翼翼地去碰了一下赵春丽的胳膊:“我先送你回去,咱们一会儿回去说好不好?” 女人看到苗浩成对她和赵春丽天翻地覆的态度,醋坛子打翻,再也克制不住,冲了上去,抓住苗浩成的胳膊:“你还有没有良心,当初要不是我爸,你能分那么好的工作,能一个多月不上工,天天安心复习吗?还有,你连小宝都不认了吗?他可是你的亲儿子。” 苗浩成听到她尖锐的哭喊声更加的厌恶,唯恐同学老师们看到,连忙甩开她的手:“你赶紧滚回大河村去,我跟你已经……啊……春丽,你,你打我……” 苗浩成的话还没说完,后背就狠狠挨了一记。 他扭头看到赵春丽手上高高举起的棍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赵春丽一边哭一边又挥下一棍子。 苗浩成边躲边愤怒地吼道:“赵春丽,你疯了!” “我就是疯了,你结过婚,有个这么大的孩子竟然瞒着我,你这是骗婚。”赵春丽伤心极了,拿着棍子追着苗浩成撵,“你坑死我了,你让我怎么回去跟父母交代,怎么跟亲戚朋友交代,怎么去上班……苗浩成,你就是个王八蛋……” 苗浩成抱头鼠窜,还不忘替自己狡辩:“我跟她已经离婚了,没有关系了。我瞒着你也是怕你介意,春丽,你不要这样,你冷静点听我说……” 最后还是几个师专的同学过来帮忙拦住了赵春丽。 赵春丽拄着棍子,大口大口地喘气,血红的眼睛愤怒地瞪着苗浩成:“离婚了,那离婚证呢?在哪里?” 结婚证都没办,哪来的离婚证啊。 苗浩成支支吾吾:“我,我真的跟她没关系了。她那样子给你连提鞋都不配!” 这话激怒了女人,她不服气地吼道:“苗浩成,当初结婚你搂着我心肝心肝叫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是你见过最美丽的姑娘。” 太俗套了! 这话引得围观的同学们都乐了。 苗浩成脸囧得通红,还想说什么,赵春丽先一步开了口:“苗浩成,遇到你算我倒了八辈子的霉。在场诸位同学做个见证,我赵春丽,从今往后跟苗浩成这混蛋没有任何关系。” 苗浩成听到这话急了,连忙说道:“春丽,你别任性,咱们已经通知了亲朋好友明天来参加咱们的婚礼,你这……明天怎么收场啊!” “你也知道明天不好收场?那这女人今天抱着孩子跑到我单位打我,骂我抢她男人怎么收场?”赵春丽吸了吸鼻子,“你这人人品有问题,遇到你们,算我倒霉。从今往后,我赵春丽跟你没半点关系!” 苗浩成脸色剧变,难看极了,阴沉沉地盯着赵春丽:“你别后悔。” 那女人生怕赵春丽会后悔,连忙上前殷勤地说:“浩成,她不识好歹,你不用理她。你要是怕亲朋好友那里不好交代,咱……咱们再办一场婚礼就是,你当初不是说很遗憾结婚爸妈哥嫂弟妹他们都不在身边吗?” 扑哧! 秦姝玉看着苗浩成脸上那快克制不住的白眼,忍不住乐了:“我说这位女同志啊,苗浩成嫌你上不得台面呢,他宁可肿着一张猪头脸挨家挨户去亲朋好友家赔礼道歉,也不愿跟你结婚。” 这话太诛心了。 女人回头狠狠剜了秦姝玉一记:“要你多管闲事。浩成才不会这么对我们的。小宝,快,过来,叫爸爸……” 两三岁的小男孩,皮肤晒得很黑,鼻子上还挂着一串鼻涕,一双小眼睛怯生生地看着苗浩成。 苗浩成心里生不出半点父爱。 他推开女人,眼睛死死盯着赵春丽:“春丽,你真的要这么绝情吗?我心里只有你,自从跟你在一起,我再也没跟这女人来往过,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赵春丽恶心得想吐:“所以去年你们还有往来。苗浩成,你哪里来的脸说我绝情,是你不要脸,是你道德败坏,隐瞒你结过婚生过孩子的事。我赵春丽这辈子就是嫁不出去,做老姑娘也不会嫁给你这种人。” “行,你别后悔!”苗浩成阴恻恻地瞥了赵春丽一眼,低着头钻出了人群。 见状,那女人连忙抱着孩子追了上去。 第179章 拐去海城 虽然在师专校园里打了苗浩成一顿,出了口气,还在他的老师同学面前揭穿了他骗婚的丑陋面孔,但赵春丽并没有多高兴。 离开学校,走到没人的小河边,她再也控制不住蹲下来抱着自己失声痛哭起来。 秦姝玉站在旁边同情地看着她。 碰到这种事,赵春丽实在是太倒霉了。 不但感情上受到伤害,赵春丽的生活和工作也会受影响。 当前最麻烦的就是明天婚礼的事。 苗浩成说他明天不好交差,赵春丽又何尝不是。 亲朋好友早就接到了通知,准备好了礼物和礼金打算来参加她的婚礼,可明天的婚礼显然是进行不下去了。 赵春丽怎么回去跟父母交代。 还有左邻右舍、亲戚朋友会怎么看她? 更别提还有苗浩成那个牵扯不清的前妻今天在医院大闹的事,赵春丽回去工作肯定也要饱受风言风语的困扰。 秦姝玉蹲下身,掏出手帕递给她:“春丽,你的人生还很长,虽然今天的一切糟糕透了,但未来的你一定会庆幸能在婚前就发现苗浩成的真面目。对比以后几十年都要日日夜夜面对这么一张虚伪的脸和另一个纠缠不休的女人,现在丢的这点脸,伤的这些心都不算什么。” 这不是秦姝玉站着说话不腰疼。 重生以来,多少个午夜梦回,她都会想,上辈子要是她能早点发现何怀秦身世的秘密就好了,她能早些发现秦雪薇跟何彬的关系就好了。 哪怕早十年,早二十年,哪怕她已人到中年,哪怕她的人生已经被他们毁得七零八碎了,都比人付出了所有心血才发现真相要来得好。 至少会有那么一刻,她能够挣脱亲情的枷锁,彻底地为自己而活,至少她还能拥有一个健康完整的身体。 赵春丽捂住脸,呜咽道:“我知道,可是我爸妈满心欢喜我找了个他们很满意的对象,亲戚朋友也都羡慕我找的对象是大学生还温柔对我好,可现在……我简直就是个笑话。” “姝玉,你说怎么会有这么能伪装的男人呢?他说过只爱我一个,他发过誓在乡下从没多看过别的女人一眼更别提结婚了,他说他记挂着城里的父母,担心不能奉养在父母身边,一心只想着能尽快回城。我真的相信了,可他是骗我……” 赵春丽伤的不止是心,还有面子和尊严。 秦姝玉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春丽,这不是你的错,是苗浩成太会伪装了。但那个女人是不会放过他的,他以后的日子好不了,而你还有大好的未来,你要往前看,你以后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赵春丽扑进她的怀里,伤心欲绝地说:“好不了了,大家都知道我找的男人在乡下有妻有子,他们会骂我是狐狸精,不要脸的,更没好男人能看上我了……” “没关系,不就大学生吗?我帮你物色物色,以后给你介绍个大学生。世界这么大,总会有人欣赏你,意识到你的好。”秦姝玉给她出主意,“现在最要紧的是将不结婚的影响降到最低,咱们回去如实告诉你爸妈吧,让你爸妈来处理这事。” 虽然难办了点,但提前一天通知亲戚朋友不办婚礼了总比让他们明天跑过来听到风言风语强得多。 赵春丽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父母都很爱她。 这是秦姝玉特别羡慕的。 赵春丽也知道这事最要紧,抽噎着哭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地抬起头看着秦姝玉被泪水打湿的衣服,不好意思地说:“嗯,姝玉,今天谢谢你。” “不用客气,咱们是朋友呀,朋友就该互帮互助。”秦姝玉先站了起来,然后伸手将赵春丽拉起来。 还是不大放心赵春丽的状态,秦姝玉亲自将她送回了家,这才返回医院。 一进医院,秦姝玉就听到不少人在议论这事。 世人对女人总是比较苛刻,哪怕先前秦姝玉已经帮着赵春丽澄清了,可还是有人在背后说她不检点,勾引别人的男人,不要脸之类的。 秦姝玉冷冷地瞥了那人一眼,直到对方不说话了,她才走回病房。 但这治标不治本,回头这些人还是会在背后编排赵春丽,甚至还会骂她。 秦姝玉倒不在乎,过两天外婆就出院了,她跟这些人几乎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他们的辱骂、编排对她没什么影响。 可赵春丽还要在这上班,她状态本来就不好,能受得了这样的风言风语嘛? 叹了口气,秦姝玉踏进病房。 事情闹这么大,外婆已经从病友口中知道了这事,见她回来,连忙关切地问道:“春丽那孩子没事吧?” “没事,已经回家了。”秦姝玉给自己倒了一搪瓷缸子的水,小口小口地抿了起来,今天跟人吵了半天架,她嗓子都快冒烟了。 外婆稍稍放心,感慨道:“多好的姑娘,怎么遇到这种男人。哎,希望她能早点想开吧,这种能抛弃乡下妻儿的男人,将来没出息也就算了,要是发达了迟早也会抛弃春丽的,这种男人嫁不得。” 秦姝玉赞同点头:“外婆说得对。人生一辈子嘛,怎么都会遇到几个坎,跨过这个坎就否极泰来了,春丽是个聪明开朗的姑娘,她很快就会想开的。” 这种事旁人也帮不上忙,只能靠她自己。 到底不是什么好事,秦姝玉也怕自己过度的关心会给赵春丽造成负担,所以她也没打算去看望赵春丽。 因为她换位思考,如果是她自己遇到这种事,肯定更想一个人待着默默疗伤。 亲朋好友们的关心,有时候也是一种负担,因为每提起一次,她就会伤心一次,自尊心和面子再受一次挫。 但秦姝玉没主动去找赵春丽,第二天却又见到了她。 当时秦姝玉正在一楼药房排队拿药,扭头就看到赵春丽穿着一件黄色的针织衫,低垂着头,一边往外跑一边抹眼泪。 犹豫片刻,秦姝玉有点不放心,拔腿追了上去。 出了医院,秦姝玉看到赵春丽躲在旁边的小巷子里压抑的低泣,像一只负伤的小兽。 秦姝玉见路人好奇地望了过来,她走过去,挡在赵春丽面前,将她完全挡在身后。 赵春丽察觉到投落下来的阴影,抬头看是她,哭得更厉害了。 秦姝玉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劝道:“春丽,我送你回去吧,这离医院太近了。” 被她的同事和病人家属看到还不知道会被编排成什么样呢。 赵春丽抬起手背擦了擦眼泪,点点头:“嗯,姝玉,我这段时间不能去医院了,代我向外婆说声对不起。” “多长时间?”秦姝玉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赵春丽哭着说:“暂定三个月,三个月后看情况再说。主任说,昨天的事影响不好,我现在出现在医院很容易招来非议。” 秦姝玉很生气,处理不了惹事的人,就处理软柿子吧? 这件事赵春丽有什么错呢? 她是受害者,却被停职,这主任……真是个混蛋。 深吸一口气,秦姝玉侧头看向赵春丽问道:“那正好,我有个事一直想请你帮忙,但又不好意思开口,现在遇到你有时间,那我就直说了。春丽,你能不能随我去一趟海城,帮我照顾外婆一段时间,管吃管住,来回车票全包,工资就你现在的工资,不过其他福利没有哦,你看行吗?” 赵春丽诧异地看着秦姝玉:“这……工资就不用啦,我也很喜欢外婆,我帮你照顾她没问题,但你别提钱了。” 秦姝玉不答应:“那怎么行。到吃海城,我要去学校上学,只有周日有时间,其他时候都要你帮我照顾外婆,一天两天就算了,几个月,不给工资说不过去,这钱你必须得收。我找其他人也是要这个钱的,而且其他人还不像你懂医药,会照顾病人呢。” “对了,我和我外婆以后打算长居海城,还要买房子,我也没时间看,这事也得拜托你。你帮帮我吧,好不好?” 赵春丽本来就对秦姝玉充满了感激,哪受得了她的撒娇卖萌,很快就败下阵来:“好了,你别这样,我答应,答应还不成吗?” 第180章 断舍离,回海城 赵春丽父母也很赞成这事。 女儿现在遭受了情感上的挫折,还被单位停职,出去都是异样的目光和各种非议,与其留在家里伤心,不如出去散散心。 去了海城,没人知道这事,也没人认识赵春丽,她也能开心一些,早点走出这件事带来的伤害。 等几个月后,这件事慢慢被遗忘了,她再回来也不迟。 为了感谢秦姝玉给赵春丽提供这个机会,赵父还特意托人给她们买卧铺票。 秦姝玉本来也打算找人托关系买卧铺票,因为外婆的腿还没好,连续坐在二三十个小时,怕会加重她的病情,如今有赵父帮忙,倒省了她一桩事。 秦姝玉很感激赵春丽,想着赵春丽在医院上班,又委托赵春丽帮她买一个轮椅,新的、二手的都行,价格贵一点也没事。 外婆的腿还要养三四个月,有个轮椅出门也方便。 赵春丽一口答应下来,跟秦姝玉约定好出发的日期后就离开了。 秦姝玉的时间更紧,她一面要为外婆办理出院手续,一面还要继续处理房产的事。 好在房子卖给单位,少了很多扯皮的事,过户手续很顺利。 对方也没提邹秋平他们搬没搬走,秦姝玉就没问,这么大的厂子,对上邹秋平他们那些人,总是不会吃亏的。 房子倒是好卖,铺子却不是很好出手。 因为政策才刚开始松动,手里有钱的人还在观望中,有几个出价的都打着捡便宜的心态,只肯出四千多,最离谱的还有个出三千块的。 秦姝玉气得不轻,一度都不想卖了。 外婆知道这事后,反过来劝她:“铺子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价格高一点,低一点都没太大的关系。如果你相信政策,决定坚定不移低跟着政策走,吃这第一口螃蟹,那铺子便宜点也该卖。” “为什么?”秦姝玉可是知道十几年后这两个铺子能卖好几万一个,跟现在整整相差十倍。 外婆温和地说:“宁安的铺子会涨,那海城的呢?我相信用两个宁安的铺子换海城的一个,甚至添钱都划算。” 秦姝玉一怔,是啊,是她着相了,舍不得铺子。 但实际上,要论房屋铺子的升值空间,海城肯定是远远大于宁安市的。 就像现在小城市的房子也要上千块一间,而首都的四合院几万块一套,如果按每平米的单价算,其实两者之间的价格相差并不是特别大。 可二十年、三十年后呢,两者的市场价格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以将小城市的房产铺子换成大城市的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秦姝玉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外婆,你说得对,这铺子咱卖了,换成海城的,哪怕便宜点也成。咱们以后很少回来,铺子留着收租都不好弄,还是换成海城的,到时候不管是自用还是出租都更方便。” 想通这点后,秦姝玉找了出价最高的三人一一面谈,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这两个铺子最终以9600元的价格成交,加上卖房子的14000元,还有陆越当初交的存款四千块,婚后这一年多又攒了近两千块,再加上卖工作剩下的一千来块,秦姝玉手里的所有存款突破了三万元的大关。 这在1979年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 现在银行还不能异地取款,而这时候最大的币值只有十元,携带这么多钱出门那得背一书包,太危险了。 秦姝玉怕出岔子,花了五十块钱的手续费将卖房子和铺子的钱通过汇款单的方式寄到海城,等她到了海城再拿收到的汇款单将这笔钱取出来,存入存折,给外婆买房买铺子。 处理完这笔最大的钱,接下来要处理的是家里的东西。 他们这次迁居海城,以后很少回来了,杨舅婆的房子自然不租了,家里这一年多添的杂七杂八的东西也要处理了。 像衣服棉被这些生活必需品,秦姝玉打包好,花钱去邮局办理了邮寄。 自行车,海城已经买了一辆,完全不需要第二辆,秦姝玉就折旧卖给了附近有需要的邻居。 剩下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家具,送给了杨舅婆。 家里的粮食和地里的菜,秦姝玉分四份,等邀请大伯一家、徐江、鲁明、杨舅婆祖孙俩到家里吃饭后,分给了他们。 收拾完也到了出发的日子,3月13,周二。 * 秦姝玉跟赵春丽约好的直接在火车站碰头。 但她要带一些简单的行李,又要带外婆和轮椅,因此花了两毛钱找了一个有三轮车的人家骑车送他们祖孙俩去火车站。 怕赶不上火车,秦姝玉特意提前了一个小时到。 赵春丽早就在火车站外等着了,她爸爸也在旁边,应该是特意请假来送她的。 看到秦姝玉,父女俩连忙过来帮忙拿行李,赵父帮着将外婆抱到轮椅上。 弄好行李,赵春丽不好意思地向秦姝玉介绍:“这是我爸,非要送我,说我第一次出远门,他不放心。” “赵叔叔您好,车票的事,还有今天麻烦您了。”秦姝玉客气地向赵父道谢。 赵父摆了摆手:“小事,我还没谢谢你带我们家春丽去散心呢。我们家春丽这丫头别看年纪不小了,没经过什么事,性子又直,还要劳烦你和婶子多担待。” 秦姝玉笑道:“赵叔叔哪里的话,春丽善良活泼外向,我和外婆都很喜欢她。未来三个月,我外婆还要劳烦她多照顾呢。” 赵春丽听不下去了,插到他们俩中间:“哎呀,爸,姝玉,你们俩就别在这里客气来客气去了,都是自己人,那么见外干什么?走了。” 说着她主动帮秦姝玉拎起了行李,至于她的,直接丢给她爸了。 外婆笑道:“春丽说得对,走吧。” 秦姝玉连忙推着外婆,四人进了站,提前抵达了站台。 不过还有比他们更早的,站台上已经稀稀落落地站了不少旅客。 三月的天气还有点冷,尤其今天没太阳,雾蒙蒙的,秦姝玉选了个避风的地方,又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毛毯盖在外婆腿上。 而赵父显然不放心赵春丽,把她拉到一边细心叮嘱,让她要是不习惯,想早点回家也行的,给家里发个电报,又对赵春丽说在外头别太节省,钱不够了就发电报说一声,家里给她汇等等。 秦姝玉模模糊糊听到一些,心里很是羡慕,赵春丽的爸爸是真的很爱她。 外婆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艳羡,伸出温暖的大手抓住她的手捏了捏,祖孙俩相视一笑,秦姝玉心里也泛起一阵温暖,她也有最好的外婆呀。 第181章 卖工作暴露,恶婆婆追到火车站 等到十点多,火车还没来。 秦姝玉皱眉:“今天的火车恐怕要晚点了。” 晚点不可怕,这个年代的火车就没多少能准点到达的,怕的是晚很久。 要是晚上两三个小时,到海城一路上又再晚点,那明天傍晚都不一定能到海城。 可遇上这种事也没办法,只能耐心等待。 赵春丽第一次坐长途火车,踮起脚往火车开来的方向望了一眼:“会晚很久吗?” “说不准。”秦姝玉苦笑道。 对她来说火车晚点是件很糟糕的事,但对有的人来讲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这不,秦雪薇母女拎着行李急匆匆地冲到站台,见站台上站了一长排的人都在等火车,显然是火车还没到,她不由松了口气,高兴地对汪萍说:“妈,别急,火车还没来,赶得上。” 汪萍闻言,放下行李,两只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那就好,那就好。” 母女俩歇了口气,选了个人相对较少的位置站着等火车。 那位置离秦姝玉他们就大概两节车厢的距离。 外婆第一个发现了她们。 “姝玉,那是你前大伯母和秦雪薇吧?” 秦姝玉侧头望过去,看到满脸通红,额头冒汗的母女俩,有点意外:“对,真的是她们。” 外婆纳闷了:“她们这是走亲戚还是去海城啊?” 没听说汪萍有什么亲戚需要坐火车的,秦姝玉大概猜到了母女俩的目的地:“应该是去海城找何彬的吧。” “找何彬?过年何彬没回来吗?”外婆不解。 秦姝玉看了眼赵春丽,何彬是另一个“苗浩成”,她不想勾起赵春丽的伤心事,只道:“回来了,可能是有事吧。” 外婆对汪萍母女也没什么好感,闻言收回了目光,没再去管这两人。 相较于她们的平静,秦雪薇母女很快就从庆幸变成了焦虑。 眼看到了十一点,火车还没见踪影,秦雪薇开始频频看手表:“怎么还没来?这到底要多少点火车才进站啊?” 汪萍也急:“快中午了,你婆婆恐怕得到消息吧。” 她们是利用何怀秦生病将钱淑云牵绊在医院里,然后今早快速去单位将工作指标卖了人,拿着钱和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直奔火车站。 要是火车不晚点,这会儿她们已经离开宁安市了。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今天天气不大好,火车晚点了,母女俩也没辙,只能焦急地等着。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十一点半左右,钱淑云抱着还在哭的何怀秦急匆匆地爬上了站台,四处寻找。 汪萍跟秦雪薇连忙背过身去,想找什么东西躲一躲,但站台上光秃秃的,没地方可躲。 钱淑云很快就发现了她们俩,火冒三丈地冲了过去:“你把我的工作卖了!谁允许你卖的,你疯了不成,那可是我的工作……” 秦姝玉听得目瞪口呆。 秦雪薇可真是个狠人啊。 她以为秦雪薇会直接去找何彬,没想到人家秦雪薇还留了一手,先将钱淑云的工作骗到手,然后再卖掉。 绝! 也该有人治治何家了。 秦姝玉跟着等车的人一起,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场婆媳大戏。 已经被逮着,秦雪薇干脆也不装了,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没错,我是将工作卖了。不卖我怎么有钱去找何彬,怎么在海城生活?” “你……你疯了不成,阿彬还在念书,你跑去海城干什么?钱多烧得慌啊?”钱淑云腾出一只手抓住她袖子,“走,我们回去,把钱还给他们,说那工作不卖了。你不想上班,我上,让你在家享福还不行吗?” 到了手里的钱哪有吐出来的道理。 秦雪薇可不答应:“妈,海城我去定了,至于原因,你也知道。我可不希望我男人在外头读几年书,回来丢给我一句‘离婚’,妈,你说是不是?” 钱淑云这才明白秦雪薇不知从什么途径知道了何彬在海城的事,今天的一切都是她的预谋。 可惜自己知道得太晚了。 想到自己干了二十多年,还可以传承给后代一直干下去的铁饭碗就这么被秦雪薇这个败家子给卖了,钱淑云心在滴血。 工作已经卖了,更不能让秦雪薇去海城坏阿彬的事,这可是关系着阿彬的前途。 钱淑云一把将何怀秦塞到汪萍手里,然后两只手死死抓住秦雪薇的胳膊:“你胡说八道什么,好好的离什么婚,丢不丢人?走,跟妈回去,等个一年多,阿彬毕业分配了工作你再随着他走。”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汽笛声,火车要进站了。 秦雪薇激动不已,再也不愿跟钱淑云纠缠,用力挣扎:“你少骗我,何彬在学校里勾搭了他们系主任的女儿。我连儿子都给他生了,他想抛弃我们母子,没门……你松手啊……” 眼看火车停下,站台上的人都拎着行李上车,秦雪薇还摆脱不掉钱淑云,她急了,用力推了一下钱淑云。 钱淑云熬了半夜,上午又一直在医院照顾孩子,精力本就不济,这么一推,人直接往后栽倒了下去。 秦雪薇也不管,赶紧招呼汪萍:“妈,赶紧的,咱们快上火车,火车一会儿就要出发了。” “哦。”汪萍抱着孩子,手足无措地赶紧上了火车。 进了车厢,透过半开的窗户,汪萍看着钱淑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一直没爬起来,有些担忧:“雪薇,你……你婆婆不会有事吗?” “平地一摔能有什么事,装的呗。”秦雪薇没当回事,她目光落到汪萍怀里的孩子身上,忍不住尖叫,“妈,你怎么将他也给抱了上来,他还生着病呢。” 汪萍带孩子带习惯了,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把孩子抱上了车:“那,现在怎么办?你婆婆好像受伤了,没法带怀秦回去。” 话落,火车缓缓启动。 秦雪薇也没辙,只好说:“算了,火车开了,带着他吧,一会儿看能不能给他弄点吃的。” 第182章 火车上相遇,不要脸 火车缓缓移动,秦姝玉踮起脚将行李放到上方的行李架上,垂头正好看到钱淑云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脸色苍白得跟纸一样。 很快,站台上的工作人员也发现了她的异样,急匆匆地跑了过去,蹲在她跟前喊了两声。 钱淑云没什么反应,那工作人员不敢挪动她,连忙站了起来跑出去喊人。 火车驶远,钱淑云逐渐化为一个靛青色的小点消失在了秦姝玉的视线中。 秦姝玉有些唏嘘,上辈子帮着何彬瞒她,欺她,明知何怀秦不是她亲生的,还张嘴闭嘴就是“她不争气生个病秧子的拖累他们老何家”的钱淑云最后落到了这个下场。 果然恶人还需恶人磨。 不止秦姝玉,火车上不少人都看到了这一幕,等安顿好行李,找到座位,闲下来后,大家都开始议论起这事。 不少骂秦雪薇心狠不孝,卖了婆婆好心让给她的工作又把婆婆推倒摔伤,自己却不管不顾地上了火车,完全不管躺在地上婆婆的死活。 有些个中老年妇女可能代入比较深,看秦雪薇的眼神那叫一个不善,当着她的面就阴阳怪气,还屁股一歪,把秦雪薇往边上挤。 秦雪薇哪是受得了这种委屈的人,她正想发作,汪萍连忙拉住她:“怀秦好像还在发烧,你那有药吗?” 秦雪薇本来就没打算带孩子去海城,别说药了,连孩子的尿布、换洗的衣服都没带。 在火车上至少要待一天一夜,这么长的时间,孩子肯定要拉屎撒娇的,弄在衣服裤子上怎么办? 她烦死了:“没有,妈,你怎么将他给抱上来了。” 这孩子简直就是来讨债的,自从生下他,她就没过过安生的日子,总有洗不完的尿布,跑不完的医院,而且这种日子彷佛没有尽头。 所以秦雪薇这次跑路没带何怀秦未尝没有故意的成分。 可现在孩子已经带上了火车,总不能不管。 秦雪薇烦躁地说:“一会儿等乘务员过来问问她有没有退烧药吧。” 见她不怎么上心的样子,汪萍头痛,将孩子塞给她:“我找件旧的衣服拆了给怀秦做几个尿布换着用。这里人多闷得慌,你把孩子抱过来,一会儿咱们一起去找乘务员。” 汪萍是故意支开秦雪薇的,她怕秦雪薇跟车厢里那些个说她们坏话的女人发生争执。 等到了两节车厢的连接处,汪萍低声劝道:“你少说两句,他们人多,要万一打起来,咱们娘俩要吃亏,出门在外,不比在家里。还有,怀秦要好生照顾,要是他有个好歹,你婆婆又摔了,咱们怎么向阿彬交代?” “知道了,怀秦是我生的,我还能对他不好吗?”秦雪薇为自己找好了借口,“我这千里迢迢去找何彬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他?不然何彬在外头有人了,以后何家还管他吗?” 汪萍知道女儿被自己和秦建平惯得有些自私,语重心长地劝道:“你心里有数就行,咱们女人要想在婆家立足就得有儿子傍身。你看秦姝玉她妈长得好,工作好,还有文化,但生不出儿子,就要天天受你奶奶磋磨,男人那股子新鲜劲过去了,也对她不耐烦。” 真是说谁就见谁。 秦雪薇指了指餐车过去车厢连接处:“那是秦姝玉吧,她也在这辆车上?” “真的是。”汪萍也看到了,秦姝玉拿着个军用水壶弯下腰在接水。 “那边好像是卧铺车厢,我过去瞅瞅。”秦雪薇连忙越过中间餐车车厢,跑到了秦姝玉跟前。 秦姝玉接好开水抬头就看到了秦雪薇。 她拧了拧眉,没作声,转身打算回9号车厢,秦雪薇连忙上前拦住她:“姝玉,你买的是卧铺票吧,咱们换个位置,怀秦生病了,身体不舒服,7号车厢太吵了。” 汪萍也抱着何怀秦赶了过来,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跟秦姝玉打了个招呼,还抓住何怀秦的小手晃了晃:“怀秦乖,喊姨,姨,这是你姨妈哦……” 秦姝玉是真佩服她们母女俩,明明大家都已经闹翻了脸,今天为了换座位母女俩硬是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将还没拧上盖子的水壶往前一凑,挡在面前:“当心点,刚接的开水,要是不小心烫伤了你们,我虽然要赔点医药费,但受苦受难的可是你们啊。” 母女俩看着还在冒热气的水壶,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秦姝玉讥诮地看了她们一眼:“不换,我这座位是多花了一倍的价格,还托人帮忙才买到的,用硬座换硬卧,你怎么说得出口呢?别拿孩子道德绑架我,那边还有个头发都白了的奶奶是站票呢,你怎么不拿自己的坐票跟人换位置?” “那能一样吗?咱们可是亲戚,怀秦是你外甥,你看他都生病了,你这个当姨妈的忍心吗?”秦雪薇试图拿两人早就荡然无存的亲情来绑架秦姝玉。 秦姝玉看了一眼烧得满脸通红的何怀秦:“你有这个功夫来抢卧铺,还不如好好看看你儿子,当心高烧烧出什么毛病来。” 丢下这话,秦姝玉转身回了卧铺车厢,还“热心”地将这事告诉了乘务员。 倒不是秦姝玉多好心,而是她担心秦雪薇母女俩这么搞下去,何怀秦会撑不住,万一在路上嗝屁了呢? 那秦雪薇跟何彬不就解放了? 这怎么行,这个好儿子就该如影随形一辈子缠着他们才对。 秦姝玉的担忧是必要的。 到了下午,列车喇叭就开始寻医务人员和感冒药、退烧药,说是7号车厢有一名一岁多的婴儿正在发高烧,寻求大家的帮助。 听到广播,赵春丽的职业病犯了,她主动说:“姝玉,外婆这边现在暂时也用不上我,我去看看。” 秦姝玉对这没有意见,只是提醒她:“你去成,但不管别人说什么,你记得不能跟任何人换卧铺,外婆的身体还需要你这个专业人员照顾。” 赵春丽点头:“你放心吧,这个我知道呢,这三个月你和外婆是我的雇主,我当然要以你这边为主。” 第183章 恶婆婆重伤住院,夫妻反目 一个多小时后赵春丽回来就跟秦姝玉吐槽:“真是绝了,那孩子都发烧到了39.5c,乘务员提议他们提前下,先去医院把孩子的病治好再说,她们怎么都不肯同意,幸好火车上还有两个要去海城开会的医生过来帮忙,又有热心的同志提供了退烧药,不然这孩子烧一晚上,搞不好要烧傻。” 外婆已经知道那是汪萍母女了,闻言皱眉:“她们怎么这么糊涂了,孩子要有个万一,到时候再后悔就晚了。” 秦姝玉心说,伤心是会伤心,但对秦雪薇来说未尝不是个解脱。 从钱淑云抱着孩子追到火车站开始,再到餐车旁碰头,抱着孩子的不是奶奶就是外婆,秦雪薇则是一脸的烦躁。 久病床前无孝子,这话对于有些爹妈来说也同样适用。 长时间地照顾患病的孩子,迟迟看不到任何希望,沉重的经济压力,无形的精神压力,导致有些父母也会绝望,甚至是放弃孩子。 这样的事上辈子秦姝玉在医院里见过不少,只是男人放弃的更多,女人心狠的比例要少些。 显然秦雪薇就是属于“少些”中的那部分。 好在何怀秦命不该绝,遇到了好心人,当天晚上烧退了下去,第二天病情也好了许多。 只是火车一再晚点,直到周四半夜两点多才到海城。 海城的天气更糟糕,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冷风一吹,冻得人直打哆嗦。 时间太晚了,又下着雨,这个点路上也没公交车,秦姝玉干脆带着外婆和赵春丽去火车站的招待所出示了介绍信,开了一间双床房。 这也是大部分手头比较宽裕旅客的选择,因为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大半夜的,实在是太累了。 当然也有一部分心疼钱的就在火车站找个避雨的地方将行李放在脑袋下面枕着,就地休息一会儿,熬到天亮,有了公交车再去目的地。 秦雪薇本就不愿吃苦,更何况还带了个身体娇弱的婴儿,更不可能找个角落猫着熬一夜了,母女俩随后也跟着进了招待所办理了入住。 * 惦记着耽误了半个月的学业,秦姝玉只睡了四五个小时就醒了。 她醒来时,外面还在下雨,天气很不好,七点多,天还阴沉沉的,估计今天也一直有雨。 秦姝玉起床穿好衣服,塞了几张海城的粮票和十块钱给赵春丽:“现在下着雨,外婆这样出门不方便,你们先继续住在这,晚上我再过来。” “好,你去上课吧,不用管我们。要是雨停了,我跟外婆去财大那边找你,雨要是一直下,我就出去买饭。”赵春丽知道她的顾虑,主动说了今天的安排。 秦姝玉点头:“那我先走了,晚上见。” 她的手刚摸到门把手上,外面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木门都轻轻晃了一下。 “这是咋啦?”赵春丽惊恐地穿上鞋子,跑到秦姝玉跟前。 秦姝玉也吓了一跳,正要开口,就听到一声怒吼:“秦雪薇,你出来!” 是何彬! 秦姝玉放在门把手上的动作一顿,耳朵贴到门上,打算先听一会儿外面的动静。 何彬明显是在发火,要是找不到秦雪薇,万一将火气撒到她头上怎么办? 秦姝玉宁可晚几分钟出门也不会这时候跑出去当炮灰。 砰砰砰! 接下来又是几声重重的砸门声,很快招待所的服务员闻声跑了上来制止他:“干什么呢?砸坏了东西是毁坏公物罪,要赔钱还要拘留的啊!” 何彬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两只手握成拳按在门上,闻声回头看了眼服务员:“秦雪薇是住这间房吧,我证件给你看过了,我是她男人……秦雪薇,开门,你别装死……” 秦雪薇半夜才睡着,中间孩子又拉了一次,她也跟着起来伺候这个小祖宗,忙活了半天,刚躺下没多久,眼睛困得都睁不开。 所以听到敲门声她也没动。 还是被吵醒的汪萍小心翼翼地下了床,穿好衣服,走到门口,拉开门压低声音说:“阿彬,你小声点,怀秦刚睡着没一会儿……” 以往对汪萍还算客气的何彬猛地推开她,直接冲进了房里,一把拉开被子,抓住秦雪薇的腿就往地上拽。 秦雪薇睡得正酣,完全没有防备,一下子摔在了地上,还是头朝下,脑袋磕在木地板上,砰砰砰的响,疼得她眼泪都滚了出来。 她睁眼看,看到一脸凶相的何彬,恼了,翻身爬了起来,扑过去,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顿抓:“你敢打我,你疯了吧……” 啪! 何彬一巴掌打在她脸上,犹不解恨,又来一巴掌:“打的就是你,秦雪薇你这个毒妇,我当初真是瞎了眼非要娶你,你怎么这么恶毒……” 看到女儿挨打,汪萍心疼,连忙扑过去,拽住何彬又要伸去打秦雪薇的手,一个劲儿地劝道:“阿彬,你这是干什么,都是一家人,你怎么能打雪薇呢?你看,怀秦都被你们吓哭了,你快住手……” 何彬今天一点都不给她面子,用力甩开了她。 正巧秦雪薇也不甘示弱地又伸出手来抓何彬。 何彬死死抓住她伸来的爪子,将她压在身下,腾出一只手又啪啪啪地甩了秦雪薇好几耳光:“贱人,你就是用这只手推我妈的?你还有良心吗?老子今天打死你……” 秦雪薇被扇得眼冒金星,完全没反抗的余力。 最后还是服务员和旁边客房的客人过来帮忙将何彬拉了起来。 大清早闹出这种事,服务员恼火不已:“行了,你个大男人大清早地跑过来又是踢门又是打媳妇像什么样?你哪个单位的?今天这事必须通知你单位。” 何彬抹了把眼睛,恶狠狠地说:“随便,老子今天打的就是这个恶婆娘。我妈好心提前退休将工作让给她,她却瞒着我妈将工作卖了丢下孩子偷偷跑到海城来。我妈追去火车站求她回去别卖工作了,她把我妈推倒在地,然后不管不顾地跑了。” “我妈被她害得脑溢血,现在还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这种女人不该打吗?” 第184章 想离婚?死了这条心吧 服务员义愤填膺的表情僵在了脸上,来拉架的旅客也不劝了。 偌大的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何彬粗重的喘息声和秦雪薇的低泣。 最后是孩子的哭声打破了室内令人窒息的气氛。 汪萍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先给何怀秦换了尿布,然后抱着他一边哄,一边说:“阿彬,你妈脱离危险了吗?雪薇这孩子不懂事,但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太想你了,手里又没钱才想到了卖工作这个办法。看在怀秦的份上,你就原谅她吧。” 秦雪薇也反应过来,一边哎哟哎哟地叫痛卖惨,一边为自己辩解:“我也不想的,是她抓住我,不让我来找你,眼看火车要开了,我情急之下轻轻推了她一下,谁知道会这么严重。要知道这样,我……我……” 说到最后她嘤嘤嘤地捂着脸哭了起来,很是伤心的样子。 这种家务事,清官都难断,更何况是服务员。 服务员咳了一声:“你们自己家的事自己处理,不要再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影响其他旅客休息。” “是,麻烦小同志了。”汪萍连忙说道。 何彬也知道自己冲动了,他抹了把脸,冲服务员说了声对不起,然后看向还在哭的秦雪薇:“卖工作的钱呢?拿来。” 秦雪薇的哭声顿了一下,然后更大了,就像是没听到何彬的质问。 何彬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我妈现在住在医院里,等着钱救命,秦雪薇把钱拿出来!” 看他动了怒,汪萍连忙劝道:“阿彬,你别生气,你妈治病需要多少钱?” “不知道,但医生说这个病后面用钱的地方少不了。”他阴沉沉地瞥了秦雪薇一眼,“钱拿来。要不是你骗妈提前办了退休,她这会儿看病住院都有单位报销,根本不用自己家花钱。” 闻言,汪萍也是懊恼,连忙问道:“你妈才退不到半个月,不能通融通融吗?” 原本钱淑云在街道办工作,属于事业单位,实行的是公费医疗制度,在指定医疗机构就医,享受免费医疗服务。 但麻烦的是钱淑云提前办理了退休,年龄又没到退休年龄,无法享受退休的待遇,相当于这几年她是无业人员。 何彬扒了扒头发:“我爸说找街道办问问,估计希望不大。只能看看机械厂那边职工家属的福利医疗补助了,但即便成功,也只是补贴一部分医药费,自家还是要掏不少。” 职工家属医疗补助是根据1951年发布的《劳动保险条例》规定,享有劳保医疗的职工,直系亲属可享受半费医疗待遇。 当然个人滋补营养品或是要用更好的进口药之类的,就需要自己承担了。 “机械厂待遇好,应该能补助不少,多少减轻点家里的负担。”钱淑云一边观察何彬的脸色,一边将孩子塞给他,“我找找,工作没卖多少钱,怀秦的身体不好,经常进医院,必须得给他留点钱……” 汪萍絮絮叨叨的,背对着何彬打开了包,从中间一件棉袄里掏出一沓钱,递给何彬:“这是五百块,你先寄回去给你妈治病,其他的,咱们再想办法。” 何彬拧着眉,捏着手里的大团结:“总共就卖了这么点?” 当然不止。 汪萍讪讪一笑:“这不是怀秦还小,吃的穿的,进医院处处都得花钱吗?咱们租房子也得用钱。” “你们不打算回去了?”何彬皱紧了眉头。 秦雪薇听出了他赶人的意思,龇着牙站了起来,冷笑:“何彬,你装什么装,我就不信,你爸妈没告诉你,我为什么来海城!我告诉你,你想抛弃我跟怀秦攀高枝,你这是做梦!” 何彬脸上闪过一抹心虚,色厉内荏地说:“你胡说八道什么,没影的事,你少胡乱往我身上攀咬,现在咱们说的是你害妈摔倒脑溢血的事。” 秦雪薇昂起下巴盯着他:“何彬,我为什么要哄你妈把工作让给我,还不是因为你。你也别装了,你身上这大衣、这皮鞋不便宜吧,是你爸妈偷偷塞钱给你买的还是系主任的女儿给你买的?” 见她连系主任的女儿都知道,何彬再也绷不住,恼羞成怒地说:“你别胡扯,那就是一朋友,清清白白的,你别自己爱乱搞男女关系就这么恶意的揣测别人。” 秦雪薇气得脸色铁青。 “何彬,你少倒打一耙了。我把丑话放这,想让我答应离婚,给你和系主任的女儿让路,你做梦。你也别想用你妈的事借题发挥,给我安置罪名,借机甩掉我,你把我惹恼了,我去你学校找找你们系主任,他就是这么教女儿的?纵着女人抢别人的男人?” 秦雪薇这番话直接戳中了何彬的心窝子。 他今天这么硬气,找过来又是砸门又是大闹的,除了愤怒,未尝没有落实秦雪薇“不孝”的名声,为以后离婚做铺垫的想法。 但秦雪薇这豁出去的态度,直接将他的小算盘扼杀在了摇篮中。 他不愿承认,怒瞪了秦雪薇一眼:“呸,你当谁都跟你一个样呢!” 说完,他拿着钱拉开了门,看到了走廊上的秦姝玉。 第185章 宿舍变故 秦姝玉也看到了何彬,直在心里叫倒霉。 她故意多等了一会儿,在房间里听到外面没什么动静了,估计他们这架吵完了才出门的,谁知道还是跟何彬撞上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飞快挪开了目光。 秦姝玉是厌恶,不想看到脏东西。 何彬则是没脸。 想当初他为了自己的爱情,抱着“牺牲奉献”的心情决定委屈自己娶秦姝玉,那时候他的爱情是多么的诚挚动人,多么的纯洁无瑕。 可这还不到两年,他的爱情就变得面目可憎了,而且还刚好被秦姝玉看到这丑陋的一幕。 哪怕是何彬这样厚脸皮,黑心肝,豁得出的人也不免赧颜,在秦姝玉面前有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 可这样的画面落入到秦雪薇眼底,却觉得是何彬后悔了。 她抿唇冷嗤:“后悔没娶她?迟了。何彬,你这人就没娶女大学生的命,你还是老老实实认命吧。” 两口子的龃龉闹到熟人甚至还是亲戚面前,何彬很是恼火,低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没有的事,你能不能别见到个女同志就胡乱攀咬。” 秦雪薇不服气地指着自己:“我胡乱攀咬?何彬,你自己瞅瞅,你现在对我什么态度,对她什么态度,是不是她勾勾手指头你就屁颠颠地跑过去了……” 秦姝玉本想默默走开,不掺和进他们这摊子烂账的,但秦雪薇非要把她拉扯进去,她就有话要说了:“等等,秦雪薇,何彬,你们俩想怎么吵,想怎么闹,是你们的家务事,旁人管不了,但有个事我要澄清。” “第一,我有男人,不稀罕你家的垃圾,更没有捡垃圾的嗜好,所以你别担心我跟你抢男人,白送我都不要。” “第二,你们两口子吵架,无凭无据的不要牵扯到我这个不相干的人。破坏军婚是违法的,如果你们两口子再扯到我头上,败坏我的名声,影响我们夫妻的感情,那别怪我告你们破坏军婚罪。” “好了,我没什么说的了,咱们以后碰到就当不认识,不要打招呼,后会无期。” 丢下这话,秦姝玉就急匆匆地下了楼梯。 何彬被秦姝玉当众这么拐弯抹角地骂了一通,还不好还回去,只得回头恨恨剜了秦雪薇一记:“看你干的好事,我去给妈汇医药费了。” 说完也不想理秦雪薇,将孩子放床上,拿着钱下了楼。 气得秦雪薇抄起枕头砸了过去:“妈,你看看,他现在在外头有人了,对我什么态度?” 汪萍连忙捡回枕头,关上门,劝她:“你婆婆这事,确实是咱们做得不对。阿彬这几天生气,你忍忍,男人是需要哄的,你不能一味的硬气。” 秦雪薇不吱声。 一直是何彬追着她跑,求着她好,她在何彬面前傲惯了,今天能说出哪些软话已经是她的底线了,还要她怎么讨好何彬? 汪萍看她不乐意,叹了口气,退而求其次:“那你以后说话不要这么冲,也别动不动就拈酸吃醋的。你跟何彬是正儿八经领了证,还有个儿子的,哪怕他一时鬼迷了心窍,迟早也会想开的,更何况他找那个系主任的女儿恐怕也是为了他的前程,他的前程不就等于你们这个小家的前程吗?” “那我是不是要看着他勾搭那系主任的女儿,还给他们腾房子?”秦雪薇没好气地说。 汪萍拍了拍她的手:“咱们先别提这个,先找房子安顿下来,然后妈想办法能不能找个事做,然后偷偷去学校帮你打听打听那系主任的女儿是什么情况。你听妈的,别跟何彬吵了,吵架只会将他越推越远。” 秦雪薇烦躁地抓起枕头盖住脑袋:“知道了,妈,你就别说了。” * 秦姝玉丢下那番话就跑去赶公车了。 至于秦雪薇跟何彬会怎么样,她不用打听都知道,两人顶多是又大吵一架,最后不了了之。 因为两人目前铁定是离不了婚的,但中间横亘着系主任女儿和钱淑云这两根刺,他们的关系也没法恢复到从前,注定要成为一对怨侣。 这是秦姝玉喜闻乐见的,她就想他们俩在一起彼此折磨,谁都别放过谁,纠缠到死最后,也算是成全了他们上辈子的遗憾。 只是想起前世今生的对比,秦姝玉又觉得很可笑。 她都还没做什么呢,他们就将日子过成了这样,想来上辈子她死后,这两个本质上都极度自私的人也浓情蜜意不了多久。 秦姝玉越发瞧不起他们俩,也懒得费神在他们身上,有这功夫不如多看会儿书,她这次请了半个月的假,可是落下了不少课程。 匆忙赶到学校,第一节课还是迟到了。 好在这节课的老师脾气好,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找位置坐下。 秦姝玉坐到久违的室友旁边,冲她们笑了笑,然后认真听讲。 一节课很快过去,课间休息时,宿舍的几个女同学,还有班上跟秦姝玉关系比较好的都凑了过来,关切地问道:“姝玉,你家里的事处理好了吗?” “都弄好了,只是我外婆骨折,家里也没人照顾,我把她带到了海城。大家知道谁家有租房的吗?我想租个房子安顿她。”秦姝玉笑眯眯地向班上的同学们打听。 虽然同学们来自五湖四海,全国各地,但高考招生还是个特点,大学在本地所在的省市招生人数通常是最多的。 因此他们班上,本地的同学约莫占了四分之一到五分之一,而有些省份只有一两个,甚至还有零蛋的。 这些本地的同学以后分配大概率也是在本地,这可是人脉。 秦姝玉现在请他们帮忙也算是一种拉近距离的方式,毕竟帮忙这种事,有来有回,事后请吃顿饭什么的,关系渐渐就熟络了起来。 果然有三个同学答应帮她打听,又问她有什么要求。 正好上课铃声响了,秦姝玉就约他们中午去食堂吃饭再说。 秦姝玉真正的目的是买房,因为买了房,有了固定的居所,外婆的户口才比较好迁到海城。而且海城的房产以后肯定升值,这时候买不亏。 只是班上大部分都是穷学生,她课间休息的时候大剌剌地说买房不大好,只能私底下再跟他们三人沟通。 宿舍里的人不知道她真正的打算,在第三节课课后十分钟的时候,魏佳敏对秦姝玉说:“去外面租房子太浪费钱了,姝玉,你可以将你外婆暂时安置在咱们宿舍,挤一挤的。” 这事虽然不常见,但也是有的。 目前就他们这一届就有几个带孩子上学的妈妈,后世秦姝玉也在报纸上看到过带妈妈一起上大学的新闻。 这些人很多都有自己的难处,也是不得已。 可秦姝玉有其他的选择,她没必要为了省房租给舍友们带来不便,也没必要为此委屈外婆。 只是她还没开口,旁边年龄最小的董建兰就重重将钢笔摔在了桌子上。 付虹轻轻拉了一下董建兰,冲秦姝玉尴尬地笑了笑,附和道:“是啊,反正也就两三个月的事,没必要花那个冤枉钱。” 宿舍其他几人低垂着头,各忙各的,像是没听到她们的争执一样。 秦姝玉这才发现,短短半个月不见,以前和睦的宿舍气氛似是有点不大对。 大家虽然还是坐在这附近,可不像以前那样抱成一团,中间还隔了其他人,七个人似乎是分成了三派。 宿舍里的事回宿舍解决,秦姝玉按下心里的疑惑,笑道:“谢谢你们的好意,不用啦。我有个朋友一块儿过来帮我照顾外婆,咱们宿舍太小住不开,我还是给她们租房子比较好。” 听到她这话,董建兰猛地抬起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她,正想开口,老师进来了。 秦姝玉冲她笑了笑,举起书,示意上课要紧,有什么回头再说。 第186章 擅作主张 下课后,秦姝玉先找先前那三名同学私底下沟通了一下她对房子的需求。 听说她实际上是想买房,平房、小院优先,其次才是筒子楼,至少两居室,同学们都很诧异。 秦姝玉解释:“我外婆年纪大了,楼层太高爬不动。而且她比较喜欢种菜,我想着要是有个院子什么的,她种也方便。” 这话自然是半真半假。 海城的房子多贵啊,买来种菜未免太奢侈了。 秦姝玉考虑的是投资价值。 大家现在更喜欢筒子楼,相较之下带院子的旧房子价格反而没那么高。 但以后这种城里的平房和小院可值钱了,要是遇到拆迁,根据面积来赔,那得赔好几套,赚大发了。 三个同学没多想,很痛快地答应了帮她回去问问。 谢过三个同学,快到食堂了秦姝玉才发现自己忘了带饭盒又连忙回宿舍去拿。 一踏进宿舍,秦姝玉就发现了异样。 她的床上多了一条棕色的灯芯绒儿童长裤,走之前用的黄色碎花床单现在换成了深蓝色的斜纹布床单,床边还多了一双陌生的布鞋。 此外,宿舍里还弥漫着一股比较奇怪的味道,闷闷的,不大好闻。 秦姝玉皱了皱鼻子,赶紧打开窗户透透气,然后从抽屉里找到铝皮饭盒正打算出门就听到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付虹几人出现在了门口。 看到秦姝玉手上拿着饭盒,付虹连忙说道:“姝玉,你要去打饭啊,赶紧去,今天食堂有红烧肉,去迟了就没了。” “好,谢谢。”秦姝玉点点头,伸手指着自己床上的那条儿童裤子问道,“这是谁的,怎么放我床上了?还有,我记得我走之前床单不是这个颜色吧,你们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很明显,她走这段时间有人住过她的床。 秦姝玉没有洁癖,如果是宿舍里谁的亲戚朋友过来看望她,在如今住宿条件紧张,大家都很节俭的情况下,借住一两晚她的空床位,她也不会那么小气不答应。 但前提要提前征求她的同意。 哪怕当时来不及,但她今天回来已经半天了,课间休息的时候也应该主动跟她说才对。 最后,住过之后,不是应该将她的床恢复原样,该洗的洗干净吗? 门口几人对视一眼,付虹正想开口,董建兰就撇了撇嘴,意有所指的说:“还不是有些古道热肠,仗义揽事,慷他人之慨呗。” 这话明显话里有话,付虹尴尬地笑了笑:“姝玉,那个……是……” “你们怎么都不进去,堵门口干什么呢?”魏佳敏拿着饭盒过来就看到宿舍里好几个人站在门口,便问了一句。 这话让董建兰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她侧身给魏佳敏让出位置:“正好,姝玉在问她的床怎么回事,寝室长你说吧。” 魏佳敏的脸一下子囧得通红,张了张嘴:“那个,姝玉,不好意思啊,这段时间你不是不在吗?楼下的袁慧就上楼借住了几天。” 袁慧? 秦姝玉想了好一会儿,目光落到床上那条儿童裤子上,终于想起了这是哪号人物。 一楼带孩子来上学的那个女同学,小孩经常哭闹,严重影响了大家的休息,尤其是她宿舍的人,还有相邻几个宿舍的同学。 秦姝玉皱眉:“她不是有宿舍吗?为什么要跑上来睡我的床,还有,谁答应让她睡我的床的?” 魏佳敏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那个,姝玉对不起,是,是我。前阵子她那小孩半夜不小心尿床,将床铺打湿了,那段时间天气冷又经常下雨,迟迟晒不干,我看她们母女实在可怜,就让她们暂时到我们宿舍住了几天。” 秦姝玉指了指床单:“所以我的床也被她尿床了?” “那倒没有,这……袁慧怕弄脏了你的床铺,换上了自己的床单,对不起姝玉,袁慧她们母女实在是太可怜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她男人和婆婆还找到学校,逼着她退学带孩子回乡下,在她们宿舍大闹一场。她们宿舍的人本来就不喜欢袁慧母女,这下更不待见她们了……”魏佳敏连忙解释。 秦姝玉这下明白宿舍里的气氛为什么这么诡异了。 魏佳敏的同情心是用宿舍其他人的安静生活作为代价的,其他人肯定不乐意,只是她们这批大学生大部分都是在社会上受过磋磨的,顾虑多,不愿轻易跟魏佳敏撕破脸。 只有董建兰家庭条件好,小小年纪自己就考上了大学,没吃过苦,性子比较骄纵直白,有什么就说什么。 这件事是魏佳敏做得不对。 秦姝玉心里也不高兴,但到底是一个宿舍的,而且魏佳敏一向是个热心肠,对宿舍里的同学们都很热情,对她也不错。 秦姝玉给她留了个面子,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淡淡地道:“我回来了,自己的床铺自己要住,你让她收拾收拾,把她们母子的东西都拿走吧。” 魏佳敏连忙冲秦姝玉感激一笑:“好,我一会儿就让袁慧上来收拾。” 董建兰却见不惯秦姝玉这样轻易就放下了,拿着饭盒撞开魏佳敏直接进了宿舍:“假惺惺!” 魏佳敏很尴尬,连忙对秦姝玉说:“姝玉,你要去打饭吧,赶紧去,不然一会儿没菜了。” 秦姝玉也不想待在这气氛压抑的宿舍里,便顺水推舟:“嗯,我先去打饭了。” 然后冲其他人微笑着点了点头,拿着饭盒跟票和钱出了宿舍。 第187章 一场打架激发的创业计划 打好饭,秦姝玉也没回宿舍吃,而是留在了食堂找了个坐在三个女生的桌子坐下闷头吃起了饭。 希望等她回去,袁慧已经收拾好了,也希望魏佳敏好好处理跟舍友们的关系。 毕竟还要朝夕相处两年多,秦姝玉不希望原本和睦的宿舍闹僵,这很影响心情和学习的氛围。 有意给她们留时间,秦姝玉吃饭也磨磨蹭蹭的,还竖起耳朵听了会广播新闻。 可惜关于越战的新闻很少,只讲了一两条就转到其他去了。 秦姝玉这段时间虽然没法每天都及时看最新的报纸,但晚上的新闻广播她从未落下,只是新闻只讲大局。 而她知道大局必胜。 她更关心的是细节,准确的说,她更关心的是陆越。 可惜这不会体现在新闻上。 秦姝玉今天中午回到宿舍楼,先去阿姨那里问过有没有她的信件,一封都没有。 虽然有些失望,但秦姝玉觉得这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毕竟陆越这会儿应该没空给她写信,所以没收到任何通知未必不是件好事。 等秦姝玉拖拖拉拉地吃完饭,食堂里已经没多少人了。 秦姝玉洗干净饭盒,转身回宿舍放饭盒,拿下午要上的课本。 刚到宿舍楼下,她就听到闹哄哄的,还有一群人围在一起,里面传来女人和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秦姝玉皱了皱眉,先去值班室瞅了一眼,阿姨不在。 这又是怎么啦? 秦姝玉走近,看到好几个认识的同学,便顺口问了一句。 付虹听到她的声音,回头说道:“袁慧的男人和婆婆又来了,抢孩子的,袁慧不答应,打起来了。老大冲进去帮忙,也挨了打,妈的,畜生……” 秦姝玉挤到她身边就看到一个三角眼的男人抱着个头发枯黄的小女孩要走,袁慧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不肯松手:“你放开妞妞,你妈不是骂妞妞是赔钱货吗?我带走妞妞,以后你娶个能给你生孩子的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魏佳敏在旁边拽住一个黑乎乎的精瘦妇女,恼火地说:“你们也不是真心喜欢妞妞,干嘛非要跟袁慧强,少了她不少个负担吗?” 可这劝解对母子俩完全没用。 袁慧婆婆啐了一口:“呸,她都嫁到我们家了就是我们家的人,上什么大学,把人都教坏了,赶紧退学跟我们回去。要不是我家阿康被你这狐狸精迷了眼,我才不要你这种不下蛋的呢!” 这话骂得实在是太难听了,哪怕平日里看袁慧不顺眼的同学都看不下去了。 但也没人出来为袁慧母女出头。 毕竟这母子一看就是泼皮无赖,谁都不想沾惹上,给自己带来麻烦。 秦姝玉没吭声,转身挤出人群往外走,刚走到大门口就看到阿姨,她连忙说道:“阿姨,有男同志在咱们宿舍闹事,还要抢孩子……” 阿姨正吃着饭,听到这话,将饭盒往值班室一放,然后抓起墙角的扫帚就冲了出去:“那泼皮又来了,有完没完!” 看着宿管阿姨彪悍的身姿,秦姝玉略微放心了。 但还不够。 这种事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赶走这次,下次还来,烦不烦啊,必须得给这母子俩一点教训。 秦姝玉出了宿舍楼,跑到车棚下,骑上自己的自行车直奔保卫科:“叔,外面的人跑到我们6号女生宿舍闹事,还打了我们女同学。” 闻言,保卫科里的几个男同志立马放下手里的事匆匆赶去了女生宿舍。 这时候那对母子还没走,正堵在宿舍门口,冲着袁慧和宿管阿姨怒骂。 宿管阿姨看到保安,连忙指着男人:“就这个,屡次闯我们女生宿舍,今天还打了女同学,保卫科的同志你们快管管!” 秦姝玉躲在人群里,掐着嗓子喊了一句:“报公安!” 阿姨眼睛发亮:“对,报公安,抓起来。” 有个学法的女同学跟着喊:“这是寻衅滋事罪!” 那母子一听这话急了:“我是来找我儿媳妇和孙女的,自家人,打一下怎么啦?” “我可跟你们家没关系。”魏佳敏亮出被女人抓出血痕的胳膊,“保安同志,我身上的伤都是他们母子打的。” 保安肯定站学生这边,更何况这母子俩明显不占理,当即将两人带走了。 见要被带走,母子俩慌了,刚开始吼着什么“都是自家人闹着玩的,让袁慧劝劝保安”,后来见这没效果,又骂袁慧“不要脸,进城肯定是勾搭上了其他的男人”等等。 袁慧抱着受惊不小的女儿抹着眼泪跟阿姨和魏佳敏道谢。 魏佳敏看着她脸上的巴掌印,还有妞妞颤抖的样子,叹了口气:“我送你们回宿舍吧。” 她们一走,其他人也各自散了。 秦姝玉跟着付虹她们一起上楼,付虹叹气:“袁慧这命真不好,摊上这种无赖。看看妞妞都吓成什么样了,他们根本就不心疼孩子,只是想拿捏袁慧罢了。” 同行有几个也是当了妈的,跟着咒骂起来。 秦姝玉心里也不好过,看着袁慧,她就想起了自己。 自己上辈子也是遇人不淑,被骗光了一切,相较之下,袁慧虽然现在苦,但只要熬到大学毕业,分配去一个远一点的地方,哪怕是偏远地区,就能彻底摆脱掉这对母子,开始新的生活。 没一会儿,魏佳敏也回来了。 她径自走到秦姝玉面前低声道:“姝玉,我们谈谈。” 秦姝玉不解,但还是跟着她出去,站在走廊的尽头,低声问道:“什么事?” “今天谢谢你,我听到了,那声报公安是你喊的,阿姨和保安也是你叫来的。”魏佳敏由衷地说道。 秦姝玉扯了扯嘴角:“不用,我也是为了我自己的安宁。” 袁慧是可怜,但秦姝玉并不想像魏佳敏这样为对方出头,跟对方来往。 魏佳敏懂了秦姝玉的意思,苦笑道:“其实我一开始也没想跟她扯上关系的,只是……看到她们我就想起了我在乡下的丈夫和女儿,忍不住同情她。” “其实我比袁慧幸运。我丈夫不像她男人是个烂人,当初嫁给他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只是没想到这辈子还有参加高考上大学回城的机会。去年过年回去,他主动提出离婚,孩子由他抚养,要是我参加工作了想接走孩子也可以。” “午夜梦回,有时候我都想,他要是个烂人就好了,这样抛下他们父女我也毫无心理负担。” 魏佳敏捂住自己的脸,似乎是对自己这自私的一面很羞耻。 秦姝玉没法评判是非对错,从主动提离婚来看,魏佳敏的丈夫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人,但现实是现在城里的岗位都不够,多少待业青年想方设法找工作,魏佳敏的丈夫没工作进不了城,无法在城里立足,长期下去,夫妻关系是没法维持的。 总不能让魏佳敏上了大学又回农村去跟他过日子吧? 即便这两人有感情,但彼此差距太大,迟早是要散的。 这是时代造就的悲剧。 而个人在时代的浪潮下,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魏佳敏抹了一把脸,抬头冲秦姝玉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对不起,你就当我胡说吧,袁慧现在没功夫收拾东西,我去将她的东西给她带下去。” “等下。”秦姝玉拉住了魏佳敏,“我记得你婆家就在海城所属的宝泽县下面的一个公社吧,你说过那边盛产辣椒,你婆家也挺擅长做辣椒酱的,上学期开学时你还带了几瓶过来。” 魏佳敏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点点头:“对,怎么啦?” 秦姝玉心里盘算了一圈,有了个粗略的创业计划,但还有很多细节没能考虑周全:“现在要上课了,先回去,等我想想,过几天跟你详谈。” 第188章 陆欢找来 只是秦姝玉这计划晚上就招致了马云清的强烈反对。 她不赞同地看着秦姝玉:“你想清楚了?你现在可是大学生,毕业就能分配个很不错的工作,走到哪儿都受人尊敬,去做买卖赚不赚钱咱们另说,当心被人……姝玉啊,咱们家……你可别犯糊涂。” 碍于赵春丽在,马云清没将话说得太直白。 秦姝玉知道她的顾虑。 外婆半生坎坷,那些年被整怕,担心自己步上她的后尘,以后会被人举报、批、斗,从人人艳羡的天之骄子沦为过街老鼠一般的坏分子。 老人根据过往几十年的人生经验来判断并没有错,如果秦姝玉不知道未来几十年的发展趋势,哪怕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起,她也不敢冒这个险。 她拉着外婆的手说:“外婆,你别担心,去年政策就已经发生变化了。春江水暖鸭先知,你看,现在街上比以前多了很多小摊小贩吧?有时候出去不用票也能买到吃的了,这是过去二三十年从未有过的,他们都没事,咱们一开始也将摊子铺小点。” 马云清不解地看着她:“姝玉,陆越工作挺好的,过两三年你分配出来也是个干部,咱们家的日子过得去就行了,外婆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咱们这辈子能够平平安安。” 秦姝玉抿了抿唇不说话。 十几年后,造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与其人到中年再面临下岗下海的选择,不如现在就跳出来,可以少走十几年的弯路。 而且八、九十年代遍地黄金,这个时代只要肯干,敢干,就能出人头地,比三十年后容易多了。 重活一世,她现在要钱有钱,要人脉也有人脉,还有毕业分配这条退路,如果这时候都不敢去闯一闯,那她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她一直不吭声,马云清就明白她是什么态度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固执呢,明明有康庄大道可走,非得去给自己找麻烦。” 赵春丽见状连忙打圆场:“外婆,姝玉说得对,咱今天早上吃的葱香饼就是个小摊贩卖的,当时可多人了,我排了十来分钟才买到。我算了一下,人家一天怎么也得挣几块钱吧,可比上班挣得多多了。” “多少钱一个?多大?”秦姝玉问。 赵春丽两只手比划了一下:“就这么大,比一个巴掌大一点,比两个巴掌小,发酵的,蛮香的,三毛钱一个。” 现在面粉价格两毛一斤,一斤面粉可以做好几个饼,再加上油的成本,不算人工,生意好的话人家一天只怕要挣两位数。 秦姝玉没说出来刺激她们,只是趁机道:“外婆,您看这不也没事吗?而且我看报纸,外口有个叫可口可乐的公司去年跟国内签订了协议。你看外商都要陆续进来了,能有什么事啊?” 马云清算是看明白了,秦姝玉是铁了心要折腾。 她老了,劝不动,那只能给年轻人把把关。 “你说说吧,你到底打算做什么?咱们最好自己干,别雇人。”马云清还是担心的,只是拗不过秦姝玉。 秦姝玉立即喜笑颜开地答应:“这个外婆你放心,就几个人。我是打算开一家卖玻璃罐头食品的小店,主要卖辣椒酱、香菇酱、肉酱、腌萝卜等等,便于携带那种,比如在火车上吃,或者是司机开长途路上吃。” 而现在能经常坐火车或是开车的司机,那都是经济能力比较强的,支撑得起这种消费。 至于生产,秦姝玉也有计划:“我同宿舍的寝室长魏佳敏婆家是宝泽县的,那边盛产辣椒,正好做生产基地。一开始,这个规模也不用大,就请几个人帮忙收购制作……” “你连人都挑好了才回来问我。”马云清人虽然叹气,但还是为她出谋划策,“那房子就先别买了,买铺子吧,你盯着的顾客主要是经常出远门的,咱就在火车站旁边买个铺子,也省了租金。” 秦姝玉竖起大拇指:“外婆,姜还是老的辣。火车站买个铺子,不管是自己用还是以后租出去或者过些年卖了,都不会亏钱的。” 岂止是不亏哦,这种黄金地段,以后要翻倍地涨。 马云清打开她的手:“你别给我灌迷魂汤。先说好,做买卖可以,但不能耽误了你的学习。” 秦姝玉忙点头:“外婆您放心,毕业之前嘛,我就是小打小闹,还是以学习为重的。” 现在处于改革开放的初期,国人的思想观念还没转变过来,对摆摊做买卖那还是持歧视态度。 秦姝玉也不想出风头,只想悄悄赚第一桶金,等毕业后再大展身手。 马云清见她心里有数也就放心了:“明天不下雨了,我跟春丽出去在附近转转,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这几天我们就还暂时住这里,你也别天天大老远跑过来了,周日放假再来吧。” 明天就周五了,她周六晚上过来就行了。 也就一个晚上不过来,秦姝玉正好打算赶一赶缺席的课业,便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到了学校,秦姝玉打算中午吃饭时单独跟魏佳敏谈谈自己的计划。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上完课,她回宿舍放课本拿饭盒时就看到陆欢站在大门口,慢吞吞地转着圈,时不时地踢一下脚下的石子,显然是来了一段时间了。 这是她进财大后,陆欢第一次来看她。 秦姝玉的心跳骤然慢了半拍,一种说不出的恐慌蔓延上心头。 第189章 胜利来得好快 “你过来做什么?”秦姝玉撇下室友们,抱着书,疾步冲了过去。 陆欢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是秦姝玉,拍了拍胸口:“嫂子,你吓死我了。” 秦姝玉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你找我不是因为陆越?” 陆欢连忙摇头:“当然不是。是爸,他听说你请了好久的假,担心你有什么事,让我过来看看你。” 不是坏消息就行。 秦姝玉松了口气,客客气气地对陆欢说:“多谢你爸的关心,我没事,就是回了一趟老家,劳烦你跑这一趟了。” 太客气了,客气得甚至很疏离。 陆欢的眼底闪过一抹暗淡,抿了抿唇,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票和钱:“这是爸让我带给你的,你不要拒绝,不然我回去没法跟爸交差。这段时间大哥不在,你要是有什么困难打电话给爸或是到剧团找我都行。” 说着她又从另外一个口袋掏出一张小纸条递给秦姝玉:“这是爸办公室的电话,下面是我剧团的地址。” 秦姝玉并不想接受。 这是陆越的亲戚,除非陆越认了,不然秦姝玉会一直跟他们保持距离。 想了想,她伸手接过了纸条,至于那叠票,虽然因为外婆和赵春丽的关系,她很需要,但秦姝玉还是拒绝了:“你和你爸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票据学校会发,我的够用,这些你就拿回去吧。” 陆欢知道秦姝玉的性子,只得将票收了回去,可怜巴巴地看着秦姝玉:“那嫂……姝玉,我还没吃过大学里的饭,我今天能不能跟着你去食堂吃饭。” 这么久没有陆越的消息了,秦姝玉也想询问,但她没有渠道。 今天陆欢送上门来了,秦姝玉想了想就没拒绝:“好,你等我一下,我上去拿饭盒。” 她上楼从隔壁寝借了一个空饭盒,用开水烫了烫,洗干净,然后拿着下楼找陆欢。 耽搁了一会儿功夫,到食堂时已经很多人了,排队打完饭,秦姝玉抬头寻找了一圈,魏佳敏立即向她招手。 “姝玉,这里。” 秦姝玉望过去,只见魏佳敏和袁慧母女坐在一起,旁边还有个位置。 一个肯定不够,但这时候是吃饭的高峰期,想找两个连着的位置也很难。 秦姝玉只得先过去,想着她们先来,实在不行就等她们吃完。 不过一看她走近,袁慧就将妞妞抱了起来,然后冲秦姝玉笑了笑:“秦姝玉同学,对不起,没经过你的同意就住了你的床。” “没事。”秦姝玉淡淡地说。 看出秦姝玉的冷淡,袁慧没说什么,只是将妞妞的小饭盒往自己这边拨了拨,低头示意妞妞:“快点吃,一会儿饭都要凉了。” 魏佳敏知道秦姝玉还有点不爽,连忙站起来坐到袁慧旁边,将座位让给秦姝玉:“你和你朋友坐这吧。” 秦姝玉说了声谢谢,然后示意陆欢坐。 陆欢坐在秦姝玉旁边,好奇地看了眼袁慧母女,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到了秦姝玉身上,见秦姝玉饭盒里都是青菜,她立即将自己饭盒里的肉夹到秦姝玉碗里:“姝玉,你好瘦,你多吃点。” 她这讨好的态度实在是太明显了,惹得魏佳敏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秦姝玉有些拿陆欢没辙。 陆欢要是秦雪薇那种极品,她还好应付。 但人家这种小心翼翼,眼巴巴地瞅着你,唯恐你生气,便是铁石心肠的人有时候也难免心软。 “你自己吃吧,不用夹给我,我也不瘦。”秦姝玉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 陆欢哦了一声,没再给秦姝玉夹菜,低头吃着饭。 魏佳敏好奇地看着这两人诡异的相处模式:“姝玉,你朋友?” “嗯,我朋友,陆欢。”秦姝玉点点头。 陆欢开心了,嘴角压抑不住地往上翘,眉间都染上了笑意。 秦姝玉无声的叹了口气,陆欢真是蜜罐里长大的,比她还大,什么都写脸上。 魏佳敏看着陆欢的样子也乐了:“你好,我是姝玉的同学兼室友魏佳敏。” 陆欢弯起唇冲她笑道:“魏佳敏同学你好,我是姝玉的朋友陆欢,在市戏剧团工作。” 魏佳敏点点头,随意聊了两句,又转向秦姝玉问道:“今天还去外婆那吗?你要去早点去,下午最后一节课你把不用的书给我,我给你带到宿舍,明天再将上午要用的书给你拿到教室,可以节省点时间。” “不用,今天不去,明天下午你帮我把书带回宿舍。”秦姝玉摇头。 陆欢听到这里连忙问道:“姝玉……你外婆来海城了吗?我能去看看她老人家吗?” 秦姝玉扶额,这才想起,陆欢是见过外婆的。 同一个城市,保不齐哪天就碰到了,秦姝玉也没避讳:“她现在住火车站招待所,等下次吧,我们安顿好了再请你到家里做客。” 下次这个词很灵性。 她这话就跟许久没联系的朋友碰到了随口一句“有空一起吃个饭”差不多,只是句客套话,社交辞令,绝大部分都没了下文。 但陆欢却当了真,欢喜地说:“好啊。” 秦姝玉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回她好。 正好魏佳敏她们吃完了,起身跟秦姝玉道别,秦姝玉忙抬头跟她点点头。 人走后,这张桌子上总算只剩她们俩了。 秦姝玉才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爸那有陆越的消息吗?” 陆欢摇头:“没有。但大哥上前线后,爸就开始整宿整宿睡不着,有好几个晚上,我起来上厕所看到他坐在沙发上抽烟。嫂……姝玉,爸其实很担心大哥,我跟阿超也很担心,大哥是我们三兄妹中最苦的。” 秦姝玉当然知道。 但她没什么感觉,因为她跟陆司令没感情,如果没有陆越,她跟陆司令不过是两个陌生人而已。 “一点消息都没有吗?”她皱眉。 自己收不到消息可以理解,但陆司令的身份,应该多少有点吧。 陆欢想了想,凑到秦姝玉面前低声说:“我好像听说爸打过电话去昆明军区找过老战友询问过大哥,后来就没下文了。” 没下文就没下文吧,总比坏消息强。 秦姝玉点头:“这时候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陆欢笑着道:“爸也是这么说的。” 她话音刚落,学校的广播里突然传来了一道激昂的声音:“下面插播一条新闻,刚接到消息,今日三大军区联合完成作战任务,全面撤回国内,以下是这条新闻的详情……” 秦姝玉手里的筷子啪地一声落到了地上。 她抬起头激动地看着喇叭的方向,结束了,那是不是意味着陆越很快就会回来了? 与此同时,食堂里也静默了一瞬,紧接着无数的同学站了起来,不知是谁带头唱起了国歌,歌声洪亮激昂。 秦姝玉和陆欢也跟着站了起来,面向学校升国旗的方向,心潮澎湃的加入到歌唱的大部队中。 这队伍越扩越大,从食堂到宿舍、操场,雄壮威武的国歌响彻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响彻华夏大地的每一寸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