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别来无恙》 第1章 【序言 盗亦有道】 提到海盗,我想大多数的人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神鬼奇航》系列电影吧,每每新片上映,都能成为发烧话题,创造出绝佳的票房。 由强尼戴普饰演的杰克船长,其古怪逗趣又特立独行的形象深植人心,身为海盗首领的他向来不愿硬碰硬,习惯用谈判取胜或是采取走为上策的策略,与众人心目中杀人不眨眼的海盗形象不太一样。 而宋语桐老师的新作《公子别来无恙》,男主角凤二以毛茸茸的落腮胡外表加上海盗身分示人,女主角朱晴雨被他救上海盗船时当然吓都吓死了,虽然是救命恩人,但她也不敢掉以轻心,尤其船上还有一大堆心怀不轨的糙汉子,担心害怕的心情可想而知。 然而俗话说「盗亦有道」,尽管凤二是一名海盗,但他却有自己的原则与规矩,既然救了朱晴雨,便愿意担负起责任,无论旁人如何觊觎其美色、如何指称船上出现女人会招来不祥,他都独排众议,就算要对抗船长也在所不惜,力保朱晴雨平安。 身为一个刚穿越而来、什么状况都还搞不清楚的孤身女子,处在茫茫大海中的一艘海盗船上,内心惶惶然,如今有人相护、得以依靠,心里要没那么一丁点触动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因此直到朱晴雨回到家,过上富家千金的生活,她心中仍念念不忘对方的好以及对方的安危,想方设法寻找,请人绘制人像四处张贴,就是希望能得到一丝半点的消息。 究竟朱晴雨该如何努力才能与凤二再次相遇?凤二又是因为何种原因成为海盗?想揭开其后隐藏的种种秘密,就让我们继续看下去。 【第一章 被捞上海盗船】 漫无边际的大海上,一艘深绿金边,看起来甚为华丽的大船稳稳地迎风航行着。 被夜风胀得鼓鼓的白色船帆在一望无际的黑幕中看起来特别地英姿威武,生气勃发,甲板上男人们的划拳吆喝声不绝于耳,与静寂的海面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乾了吧!兄弟!」带着一只眼罩的男人手里抓着一壶酒,豪气的仰头将壶里的酒灌进嘴里。 一身褐黄色的粗布简衫遮住了全身,却依然看得出他衣衫下结实的躯干与强健的体魄,这是一个长年与大海为伍的高大男人,古铜色的皮肤连在月光下都彷佛闪着幽微的光。 这男人的名字叫龙七,是这艘船的船长,而且是人人口中所称的海盗船的船长,专门在茫茫大海中搜括掳掠那些行经的货船,再将值钱的东西转卖,或是接官人富人们的生意,替他们找人或找东西再顺便干一番买卖,十几年来的生活算是过得有滋有味。 「谁是你兄弟?」回话的嗓音懒洋洋地。 站在龙七身边,斜靠在桅杆上的另一个男人,满脸的落腮胡配着那一头长长的乱发,船上的人都喊他凤二,一身粗布黑袍被海风吹得衣袂飘飘,一双藏在乱发下的双眼晶亮有神,满身的落拓自在竟也衬得此男子气质非凡。 「不是我兄弟,你怎地坐上我的船?」 「怎地坐上你的船的都是你兄弟吗?」凤二挑挑眉,似笑非笑。「那些被你抓上船的人质们也是?」 龙七大笑,「他们是我的财神爷,自然也是兄弟!」 凤二嗤了一声,「有没有一点节操啊!人这一生活得这么没品,满身只有铜臭味,闻得我难受。」 「难受你下船去,不送。」 「要下船也得等你把船靠岸,难不成你要我用这尊贵的身子游过去?」离这最近的港口恐怕也要几天才能到,就算他是铁打的身子恐怕也到不了岸就挂了吧?除非他是鱼! 「什么尊贵的身子我没见过?就你稀奇?真有人要你命时,就算要游上三天三夜才能上岸你也得游!」 这倒是,龙七当年不就是在大海中捡到他的? 若不是龙七,或许当时的他就已经死在海里,被海底的鲨鱼啃得屍骨无存了!哪能像现在这般和他在船上话家常? 凤二闻言笑了,睨了他一眼,「这回下了船我可不会再回来了,你要想见我还当真是难了。」 第2章 龙七不屑的撇撇嘴,「谁会想见你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我这几年伺候你伺候得还不够吗?我吃饱撑了我!」 凤二低头看了身上的粗衣粗布一眼,「我这副样子叫养尊处优?不会吧?有人养尊处优到像我这番模样的吗?」 「你这样怎么着?好手好脚又没断手断脚,在船上吃香喝辣,到岸上去还给你找姑娘买珍品,我哪亏待你了?要不是你自个儿老乱花钱买那些没用的破东西,却舍不得帮自己买几件像样衣服……啧,会是这样吗?」 凤二淡笑不语。 龙七口中那些没用的破东西,可都是行家眼中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只是这个家伙不识货罢了。 不识货很好,要是船上这一群盗匪个个都是识货的家伙,那他能和他们相安无事好好活到现在吗?当然不行。 凤二转移话题,「所以你当真不会想我?」 「铁定不会。」龙七轻哼了一声。 「那很好。」 龙七瞪了他一眼,又灌了自己一口酒,「就知道你是个没良心的!」 凤二笑笑没说什么,目光却从龙七脸上移开,习惯性的望向大海,而这一望,竟让他看到海面上那一坨载浮载沉的东西…… 他没眼花吧?他微眯起眼,几个大步上前往船边走去,龙七见状也跟了上来。 「看见什么了?」虽说在这放眼望去啥都没有的大海上很难有什么埋伏,但任何事还是小心为妙是他的人生宗旨。 「那是人吧?」凤二伸手指向前方,因为看不清楚,整个人都要探出船沿。 龙七虽是用眼罩遮住了一只眼睛,可在海中航行十几年,在黑夜海面上的视物辨别度总比一般人高上一些。 「就算是人,也不可能还活着。」龙七迳自判断着。 四周无任何船只,而且离最近的黔州港要航行几天几夜才到得了,这人如何凭空出现?铁定是不知从何处飘过来的,而且那个地方铁定离他们很远,否则他不会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是不是还活着,可以等把人救起来再说。当年要不是你出手救了我,我也只能是那海上的一具浮屍。」 「那不一样,当年的你在大海中可是还能挥动着手的,一看就知道是活人。」 「所以,你是不救?」凤二的眼冷冷的扫向他,见他不语,也不罗唆,动手把身上的外袍及中衣都给脱下,身子一跃,扑通一声便跳进漆黑的大海中往那坨东西游过去。 一旁的船员见了停下手边的动作,莫名的往这边瞧了过来—— 「老大,怎么回事?我刚刚眼花了吗?是不是有人跳下船了?」 经这名船员这一喊一问,其他的船员也都停下手边的活,连酒令也不喊了。 「谁跳下去了?跳下去干么去?」 龙七不语,众人起身走上前来,顺着龙七的视线望过去—— 「凤二?他在干么呢?」 「海里好像有人……老大,他是去救人吗?」 「不然咧?下去游水玩吗?」龙七看着把人慢慢给拖过来船边的凤二,没好气的扯扯唇,「你们去帮忙把人拉上来,看看那人是死是活……」 「是,老大。」众人应声,全体动员去了。 「这人能活吗?附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不知从哪飘过来的,铁定在海上飘了很久……」有人忍不住嘀咕着。 这人一说,几个人都忍不住皱了眉,身为海盗,烧杀掳掠的事自然都是干过的,但自从凤二上船后,他们已经很少杀人了,在完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他们绝不会随便动刀动枪,所以,他们已经很久没见过死人了,何况是亲自把屍体捞上来?想想都觉得晦气。 话虽如此,既然是凤二要救的人,龙七下的命令,他们也只能摸摸鼻子照着干就是了。 第3章 「先帮忙捞上来再说,哪那么多话……」 幸好今晚风平浪静,救个人也不算太难…… 如果那个人还没死的话。 痛!全身都痛! 不只痛,还很冷。 小腹被不断的挤压,她在极度窒闷,完全无法呼吸的状态下,蓦地从口中呕出一大滩水后,才费劲地缓缓睁开眼来。 「睁眼了!醒了!她醒了!」 「天啊,真的活了!太不可思议了!这怎么可能?」 「究竟从哪里飘过来的?还能活下来?」 「现在这是重点吗?她可是个女人!」 「女人又如何?」 「没听过那个传说吗?船上面有女人,会招来恶运,让我们遇上恶劣的天气——」 「只是个传说罢了!难不成我们要把好好一个活人再丢下海去?」 「如果真会招来恶运,自然要丢下海——」这人话还没说完,突然看见船上养的一只黑猫很是优雅的朝那姑娘走了过去。 船上养猫,代表好运,尤其是黑猫,对船员来说是个吉祥物,只要黑猫朝谁走去,就代表好运。 见状,这名船员突然不说话了,众船员想多嘴几句的也都安静了下来。 「不要再胡乱听信传言了!人又不是我们带上船的,我们现在是在救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可是神佛所言。」 「说得是,老大。」 四周的声音不断传进她的耳朵,她觉得好吵,不由得皱起眉来。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住哪儿?是怎么掉进海里的?」没等她完全醒转,已经有人忍不住开始问话。 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些人叫她什么?姑娘?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喊女人姑娘?逗她吗? 「她究竟醒了没?」 「不会又昏过去了吧?」 「老大,她会不会是奸细?跟我们装死?」 龙七没好气的伸手从那人的头上拍下去,「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大海里当奸细?谁派来的?阎王吗?还是天神?可以从天而降还是从海底而出?」 那人被拍得头疼,哇哇大叫,「不就随口说说而已,老大干么那么认真?」 龙七不理他,伸脚踢了踢地上躺着的女人,「醒来了就回话,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怎么掉进海里的?」 这女人双脚双手都没被捆绑,身上也没外伤,不是不小心掉进海中,就是被人陷害推进海里,后者的可能性高些,若是前者,早该被人捞上去,不然也会有一堆人来寻,海面上不可能如此静悄悄地。 听见一模一样的问话,姑娘家终于再次睁开眼睛,这会她的眼睛看得很清楚了,围着她的是一大群不修边幅的男人,看起来粗蛮又无礼,瞪着她的那一双双眼睛充满着好奇和一些的不怀好意。 还有他们的穿着,不是上半身赤裸裸,下半身只围着一块像是裙子的布料,就是一身黑嘛嘛的粗衣粗布……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的头发都很长很乱,有的脸上手上还有刀疤,腰际还配有刀…… 「这里……是哪里?」她颤巍巍地问出口。 「船上。」 「船?」是了,她此刻全身湿漉漉地,刚刚还吐了一大口海水,很显然是从海里被捞起来的,既是如此,被捞到船上很合理,「你们是……」 「我们是海盗啊!」 啪一声,说话的那人头被巴了一下—— 「嘘!什么海盗?会不会说话?你想把姑娘家再给吓昏过去?」 「厚,我们不叫海盗那叫啥?海上商人?」被巴得好痛!讲实话也被巴,这天底下还有天理吗? 海盗这两个字直接刺进她的耳膜,震得她后脑一疼,盘旋在脑海中有关海盗的画面只有电影《神鬼奇航》系列,她再望了一眼四周的男人,很肯定他们不是金发或褐发的蓝眼外国人。 第4章 头,更疼了,眉也皱得更紧。 不会吧?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难不成她前一秒才掉进海里,下一秒醒来就穿越了?这种她压根儿都不曾相信过的事不会真的发生在她身上吧? 「这里……究竟是哪个国家?现在又是什么年代?」 「姑娘,你脑子撞坏啦?我们都是黑头发黄皮肤,铁定都是兰国人,总不会是那金发蓝眼的胡国人,至于年代嘛……」此人动手搔了搔头,望向一旁的头儿,「老大,现在是元启几年?」 「元启一百年!你连现在几年都不知道?不是……现在这个问题重要吗?」龙七瞪了那人一眼,目光再次转回她脸上。「是我在问你话。姑娘,如果你再不从实招来,我就把你扔回去大海里,下次你可能就没那么幸运可以遇到我们了。」 龙七故意恐吓她。反正姑娘家都是被吓大的,这一招总是很好用。 果然,这姑娘马上瞪大眼看着他,但她接下来说的这句话却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好,你把我扔回去大海里吧!拜托你!求求你!」 这是什么鬼?这姑娘是疯了还是想不开?难不成她既不是不小心掉下海,也不是被人推下海,而是故意跳下海的吗? 龙七瞪着她,其他人也瞪着她,全部的人都瞪着她。 这姑娘用双手抱住头,整个人蜷缩在一起,身子也不住地颤抖着,看起来像是十分难受及痛苦。 她的确感到痛苦与难受,一整个脑袋像是快炸掉一般,她多希望眼前这一切都是场梦呵,等梦一醒,在她眼前的一切都可以不复存在。 如果她真的穿越了,还穿越到一艘海盗船上,那乾脆让她直接死了比较快!她是个女人,活生生的女人,落到这群海盗手上能有什么好下场?不是被头子给带上床,就是让众人分享她…… 该死的!她连想都不敢再想下去! 不会吧?不会真如此刻她脑海中所想的那样吧? 而就在她头疼欲裂的想要搞清楚眼前的一切究竟是梦还是真实时,脑海中突然窜进一连串不属于她的记忆,一幕幕一篇篇像快转的电影般迅速闪过,却又异常的清晰无比,不需要强记也不需要回顾,真实得就跟她亲自走过一般…… 关于她的名字,她的身分,她的来历背景,还有那些她曾经认识的人,似乎在这短短的几瞬间便充填进她的小小脑袋瓜里,与她本身的记忆融合得天衣无缝…… 所谓的双重人格不会就是这样子变出来的吧? 一个身体,却要承载两个人的人生? 她却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老大,这姑娘的脑子是不是撞坏了?」 「还是她根本是跳海自杀?压根儿就不想活?所以才要我们再把她给丢回大海里去?」 龙七看看她,又看了看把这姑娘从大海中捞起的凤二一眼,这小子此刻就是个十足十的落汤鸡,长发和胡子都沾满他的脸,平日那尊贵不可侵犯的模样倒是清减了些,竟让他觉得莫名顺眼许多。 「怎么样?人家姑娘不领你的情,还叫我们再把她给扔回海里去,你却为这姑娘跳了海又湿了衣衫,搞不好还会因此染上风寒,此刻有没有懊悔到肠子都青了?」龙七嘲弄的挑了挑眉,很是幸灾乐祸的看着他。 凤二懒得理他,接过人家递过来的毛毯,不是披在自个儿身上,反倒走上前几步把毛毯丢向那个姑娘,将她整个湿透的身子给罩住了,不让众人有机会再瞧着她贴身衣服底下那玲珑有致的窈窕身段。 他蹲下身来,伸手轻勾起她微尖的下巴,「你叫什么名字?」 瞧她身子颤抖不已,贝齿不住地上下撞着,还下意识地咬着唇,他修长的指尖不由得在她的下颚上使了一点力将之扣住,不让她再无意识地折磨那两片很是无辜的粉嫩唇瓣。 第5章 她叫朱晴雨。 不,应该说这个身体的主人名叫朱晴雨。 她看着眼前满脸胡子的男子,全身跟她一样湿透的模样虽显狼狈,看不清他的面容,却完全不掩他那打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尊贵与傲气,还有他这双笑着便有点勾魂的眼,一看就是个女性杀手。 这样的男人,也是海盗? 好吧,她不该以貌取人,也许她是电视剧和卡通看太多了,才会以为每个海盗都得是个独眼龙外加满脸胡子和总是缺掉几颗门牙、皮粗肉厚的粗人等等。 想着,她的目光移向了围观她的其他海盗们,想确认一下她的想法是不是真的是错的? 这一扫,对上了几双对她虎视眈眈的眼睛,她相信这些人眼底的闪烁,与她是不是好好活着无关,而是布满着兴味及探索,更有甚者,有几双骨碌碌的眼睛深藏着某种男人对女人的渴望,那种最原始最野蛮的需求…… 他们没有满脸胡子,却比那满脸胡子的男子看起来更让人害怕…… 该死的!如果这里真的是古代,这船上的人又真的都是海盗,像她这样的弱女子只会被啃得体无完肤、屍骨无存…… 想着,她陡地从地上爬起来便往船边冲,就算全身无力跑得跌跌撞撞,但她的目标十分明确,就是离她咫尺之遥的大海。 就在她整个身子好不容易趴上了船沿,半个身子都腾空在外的那惊险一瞬,一只手很快地将她使劲往里一扯,害她整个人摔跌在湿漉漉的甲板上,一股剧烈的疼痛让她不得不皱起眉—— 「该死的!你究竟在干什么?」有人朝她低吼。 这愤怒的吼声……好可怕。 她惊惧的闭上了眼睛,双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攥着披在身上的毛毯,上至头顶上的毛发,下到湿透裸露在外的脚趾都是彻底的冰冷。 她抖得更厉害了,下意识地又要咬唇,凤二的长指再次扣住她的下巴,否则此刻她这死命一咬,铁定要咬破她唇上那层细嫩的皮。 「女人!张开眼睛看着我!」凤二清冷的嗓音在漆黑的夜里响起,像是企图唤醒这着了魔似的女人。 「不要!」她把自己蜷缩得更紧,下意识地又要咬唇—— 一股血腥味陡地从唇间渗进她嘴里,可她的唇不痛,她甚至没咬到自己的唇,那血味何来? 朱晴雨睁开了眼,怔怔地看着眼前这横插一手进她唇齿之间的男人,瞬间松了自己的嘴。 她看着男人指尖上的血还不住地渗出来,对方却连吭都没吭一声,一双黑眸只是直勾勾地瞅着她,那双眸呵,又深又黑,让人一见便要跌进无止境的深潭似的…… 朱晴雨移开了眼,骨子里的害怕似乎也减轻些,却更觉得冷,用双手不住地搓着双臂,身子还是不住地颤抖。 凤二见状,想也没想,上前一把将她给抱起—— 「你要干什么?」她愣了一下开始挣扎,双手在他身上又搥又打,双脚更是不住地乱踢,「放我下来!你快放我下来!」 龙七微微挑了挑眉,双手环胸的看着凤二抱着那姑娘就要往船舱里进,忍不住扬声道:「凤二,你这是……人家姑娘这才死里逃生,娇滴滴的身子都还没休整好,啧,有你这般猴急的吗?」 「龙七,你给我住嘴!」凤二头也不回地斥了一句。 龙七大笑出声,凤二这后脑杓上是长了双眼睛吗? 一名海盗将脸凑了近龙七,「老大,这凤二平日里斯斯文文的,上岸玩也不见他对哪个妓院的姑娘有心思,怎么今日如此……这般……」 「你懂什么?他这是怜香惜玉呢,怕人家姑娘冷。没看见方才那姑娘抖得像什么样子?」 「原来如此,那刚刚老大干什么这么说?」 龙七没好气的伸手拍了一下这人的头,「打趣,懂不懂?开玩笑的,懂不懂?大爷我就是喜欢找凤二的碴,这样明白吗?」 第6章 「明白明白。」被打得像是很心甘情愿似的,「小的这下是明白了。」 「啧,倒是便宜那凤二了。」 闻言,龙七往说话的海叔瞄了过去,正好看见他那双贼兮兮又不甘的眼直勾勾地望着凤二和姑娘离开的方向,眸一沉,他蓦地抬脚使力一踢,脚边的水桶很快地被飞踢到那头海叔的小腿肚上,痛得他一声闷哼。 「龙七,你干么?」海叔朝他吼。 「我能干么?」龙七好笑的勾勾唇,「只不过是跟您提个醒,那丫头可是凤二亲自下海救上来的,您可别动什么歪心思,小心凤二那家伙恼了起来六亲不认,您可是连他的亲都还沾不上边呢。」 海叔比龙七的辈分大些,约莫四十来岁,此人能力耐力方面都不错,就是好色。 平日上岸活动时海叔要怎地他管不着,但在这艘大船上,他龙七可容忍不得他胡来,尤其是对凤二那小子胡来。 不是他怕凤二,而是招惹了这凤二,根本就是得不偿失!他龙七在江湖上混了那么多年,海盗能当得风生水起,自是有他识人的本领,就算这凤二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自己来自何方,家世如何,但他当初捞起凤二时他那一身华贵,再加上他跟凤二在船上混了几年,此人的能耐与深度,连他都估量不出来,既是如此,关于可能会惹恼那爷的事自然是能避则避。 海叔不屑的呸了他一记,「身为海盗船的老大,你就这么怕那小子?真是他娘的爹爹!你前几年的狗胆是被海鬼偷偷吃了不成?」 龙七被挑衅倒是不痛不痒,只是眼眸更沉,「您怎么说我都不要紧,真瞧不惯随时可以下船,但我刚刚说的话您可给我记清楚了?」 「你在威胁我?」 「我是在警告您。」 「龙七!别以为你是老大就可以随便赶我下船,说到底,我在这艘船上呼风唤雨时你还在家里尿裤子呢!这艘船上可有一半是我的人!你以为这艘船少了老子,你还能抢下那么多生意?」 啧,说得好像他龙七是靠他海叔才能吃香喝辣似的! 但海叔的话有一半是对的,这艘船上是有一半和海叔同期上船的人,年岁相近,经历过的也相近,平日在船上喝酒嗑瓜子时也同在一起,虽说都还听话,但也不代表他们都很服他龙七,要不是当年的老大直接点名叫他接手,他当时又刚好是唯一可以解救大家于危难之人,这个老大就不会是他了。 龙七撇撇嘴,不想和海叔多费唇舌,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况他是老大,何必为了这样一点小事与一个长辈置气?想着,他一语不发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你们看看,他什么态度?」海叔为此又气得吹胡子瞪眼。 「我说海叔,算了吧,老大已经很给您面子了……」 海叔一脸的不以为然,大大哼了一声,「他给我面子?你们哪只眼睛看到他很给我面子了?一个不爽就把水桶踢到我身上,还威胁我要逼我下船去,就为了凤二那个臭小子!」 「海叔,人家是老大,您一会说人家在尿裤子,一会又说他狗胆被海鬼吃了,他都没跟您计较,再说,他说那些话也是为您好,凤二那小子也真真不是省油的灯啊,底细咱都没摸清楚呢,还是小心为上,您说是吗?」 「他可是在我们的船上呢,难不成老子还怕他一个小鬼?」 「这些年,那小鬼也替我们挡下不少灾,让兄弟们赚了不少甜头,您当然不怕他,但也不必故意招惹他不是?」 「没有那小子,我们一样活得很好!难不成还要老子巴着他大腿?」 「那是那是,铁定是……」 身后那些吵闹扰嚷,走开的龙七自然是听不见了,更别提早一步扛着人家姑娘回舱房的凤二了—— 不过,就算他真的听见了,也绝不会当一回事,就像这怀中女人的花拳绣腿,对凤二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倒不是他皮糙肉厚,而是此刻的朱晴雨根本全身无力,每个感觉像是使劲挥出来的拳头,打在身上根本像棉花一样。 第7章 「你快放我下来!不然我会杀了你!」就算打得自己手很痛,朱晴雨还是使尽气力抡着小拳头死命往他身上打。 凤二把她扛进舱房丢到他平日睡的卧榻上,凉凉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 「这世上有很多比死更可怕的事好吗?」 「譬如?」 「譬如生不如死,死而不得——」 「所以你果真是跳海自杀的?为什么?」要不是如此,哪个正常人会在被救上船,好不容易保住一条小命后又选择跑去跳海?方才要不是他眼明手快,这女人恐怕又得再次落海……就是个麻烦精! 「不是!」朱晴雨的心一紧,脑海突然闪过了一个画面,不由得脱口而出,「我是被人打昏的……等我醒来时就在这艘船上了。」 「被害的?」凤二微微皱眉,「是谁?看清了吗?」 朱晴雨摇摇头,把身上的毛毯抓紧了些。 她的确是被害的,在现代的那个她或许也是,只是她却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感觉有人从身后使力推了她一把,然后她就从那艘游艇上掉进海里,身子不住地往下沉,脚下还像有人扯着她…… 而现在这个原主朱晴雨,从她的记忆中也可以看出,她是走在路上突然间被打昏的,之后的记忆全无,一醒过来便是让人从大海中捞起,可以想见那害她之人是让人把她给丢进海中…… 这朱晴雨身为黔州首屈一指福德钱庄的老板朱光的独生女,打小便与黔州刺史范仲的儿子范离定下了娃娃亲,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没树立过什么敌人,家里也没有人会与她争产,究竟是谁要害她? 见朱晴雨一脸的迷惑,眉头也皱得紧,凤二便知方才那话问了也是白问。 「既然你是被害的,如今被救起,为何又想跑去跳海?」 朱晴雨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这问题很重要吗?」 凤二不满的挑了挑眉,「当然重要。本大爷最讨厌做浪费时间的事,如果你一心想死,那我刚刚费力跳下去把你救起来不就成了很可笑的事?姑娘觉得本大爷很可笑吗?把一个根本不想活的你给硬从海里捞起来,没受你一声感激,倒招来你的怨恨,我凤二此生还没如此憋屈过。」 不过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答案而已,这男人有必要因此感到这么憋屈吗?看来这男人日子过得甚是有滋有味,半点受不了挫折。 「你真想知道?」朱晴雨瞄了他一眼。 「嗯。」 「我一个弱女子落在一群海盗手上,能有什么好下场?与其被凌辱,还不如死了算了……这答案大爷您满意了吗?」 就……这样?凤二瞬也不瞬地看着她。 好吧,他承认她所担心的事情的确可能会发生在任何一艘海盗船上,但决计不可能发生在有他在的这艘船上,因为,他绝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从今天开始,你睡这里。」他不得不承认她的顾虑可能是对的,想想,还是把她放在身旁比较妥当。 「这里?」她环顾了一下这间小小的却还算温暖又乾净舒适的舱房,「这里是哪里?」 「我的房间,你跟我一起睡。」 什么?跟这个大胡子一起睡? 「我不要!」朱晴雨想也不想便回绝,把身上的毯子拉到脖子以上,「我才不要跟你一起睡!」 「那你想跟谁睡?不如出去自己挑一个?」凤二冷笑,很大方的提议,也点出了事实,「不管你选谁,我想也没人会拒绝。」 可恶…… 这船上的男人就知道恐吓女人! 「我谁都不要!我要一个人睡!」 「船上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而且除了我和龙七,拥有单独舱房的其他人都是可以当你爹的人。还是你愿意跟其他『海盗们』同挤在一间舱房里?」 第8章 「我可以睡外面的甲板上!不然睡厨房也行!」 「然后让所有的男人都可以看见你睡着的模样?如果我没记错,你刚刚还很害怕自己被他们给吃了?」 没错,朱晴雨怕,怕极了。 「我是怕……可你也是个男人!」 意思就是不信他就是了?也对,她根本不识他,又怎会信他? 「跟着我,我保你无事。」 「我凭什么信你?」 凤二再次笑了笑,「你可以不信,除非你有其他选择,若没有,你也只能信我了。」 第二章 海上生异象 凤二丢了几件衣服给朱晴雨,要她把身上的湿衣服给换下。 衣服是男装,样式很简单,就是一件内外衣及束带,尺寸大很多,但此时此刻没人会在乎这个,有乾衣服换穿不必湿漉漉的一身,已经幸福得像在天堂。 她换衣服的时候,凤二离开舱房一会,回来时手里端着一碗热呼呼的姜汤递给了她。 「喝下去,别生病了。」他说。 接过来时,她的手还在微微的颤抖,掌心里的温热在刹那间温暖了她,不只她的手,身子,还有她的心。 此时此刻,还会在乎她会不会受风寒的人,这世上恐怕只有眼前这一位了,她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这男人对她一见钟情才会待她如此好,多半是这男人就是个天生体贴人的,和他那双电眼一样,根本女性杀手。 朱晴雨双手捧着碗,低头一口一口喝下去,热热辣辣的液体顺着她的喉间滑进她的胃,说有多舒服就有多舒服,在沙漠中如逢乾霖的感觉,在这一刻彻底展现无疑。 是啊,这男人说的一点也没错,除非她有更好的选择,否则,她只能选择信他了,他毕竟是她的救命恩人,而且,跟这男人睡同一间房,至少表示没有其他男人敢跑进来欺负她。 可,这男人真的靠得住吗? 这个问题,一直到她躺在卧榻上一个时辰后,都还不断的在她脑海中盘旋着。 夜很深了,平静的海面上除了浪花拍打船身的声音,就再也听不见其他…… 噢,不,还有身旁躺着的男人的呼吸…… 舱房内的卧榻不大,两个人并排躺着,他那厚实的臂膀会碰到她的肩,因此她背过身侧睡,动也不敢动一下,就怕不小心惊动了这男人,让他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窗外的月光温温柔柔地照了进来,是舱房里仅有的幽光,朱晴雨望着望着,想起在现代的亲人来,眼底氤氲着一抹雾气,让她眼前一片蒙胧,鼻子酸酸地,忍不住轻吸了一下,这一动,兜在眼里的泪便跳出了眼眶,滚落到她的颊面上。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副样子了呢? 她好好一个现代大学生,才刚从学校毕业呢,就莫名的跑到古代来,还是一个不知名的朝代,这样就算了,哪里不好穿,还直接穿到海盗船上来,让她想逃想跑都没地方可以逃可以跑,这不摆明着就是羊入虎口吗? 她真的会没事? 人活着,总要做坏的打算,譬如趁人不注意时再跳进海里死一回? 也许她可以就此回到她的现代世界去?电视上不都是那样演的,要天时地利人和……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行不行呢?也许真的是可以的,若真要等这艘船在黔州港靠了岸,也许她便要错失了穿越回她本来世界的良机? 若真的再死一次也不行,她注定了要在这里当朱家大小姐,那最坏的打算就是这个叫凤二的当真没脸没皮的要了她,让她真成了他的女人,也好比被一堆男人分享来得强…… 又若,他真能保她无事,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才想着,身边的男人突然侧过身,张臂横过她腰间一把将她的身子给揽进怀里—— 第9章 朱晴雨惊喘一声,差点惊叫出来,吓到眼睛瞪得老大。 这男人,不会真想要出尔反尔吧?正想着如果这男人真打什么歪主意要怎么对付他才好呢,耳边已经传来他优雅低沉的嗓音—— 「你这女人可不可以安静点?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哭鼻子,吵得爷都睡不着觉了,你的脑袋瓜子就不要再乱转了,爷说过保你无事你就不会有事,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快睡觉!再不睡,爷把你扔出去走廊上睡!」 他说话吐出的气息就吹在她的耳窝和颊畔,虽是不经意地,却惹得她整个人都僵直了起来,心口也蓦地一缩。 「你放开我。」她轻轻地扭了一下身子。 「不放,除非你安静下来让爷可以好好睡觉。」 她又动了动身子想挣开他,这会明显多用了点力气,他却把她抱得更紧,勾起的唇角轻轻地附在她耳畔道:「你乖点,现在外头这么安静,你若真乱吼乱叫的话会让听见的人误会的。」 「你这样我怎么安静?」 「为什么不行?难不成因为爷这样抱着你,让你芳心大动?」 什么跟什么?这男人也未免太自恋了吧?可他的话还是让朱晴雨瞬间红了脸。 「你胡说八道什么!」她嗔怒道。 「不想爷胡说八道就快睡觉,再吵得爷难以入眠,爷清醒了,可难保不会想找点乐子来做——」 「下流!」她火烧着脸斥了他一句打断了他的妄言,身子却乖乖地不敢再乱动,没有笨得去捋虎须。 凤二见她不再乱动,唇角勾了勾,松开了抱住她的手平躺回去,舱房内再次安静下来。 而就在这一瞬间,朱晴雨感觉到自己松了一大口气,整个紧绷的身子刹那间往下一沉,本来悬空的腰贴紧了卧榻,软了松了舒服了些,竟难得有了一点睡意。 「你真能保我清白?」 「不能。」 朱晴雨一愣,好不容易有点想睡而闭上的眼又勉强睁了开来,微微侧首去瞧身边的男子,「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要我跟你一起睡,是真的想要抱我?」 像是从鼻子哼出气般,凤二吐了一句,「我凤二要抱什么女人没有?」 「那你方才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凤二好笑的提提唇,动也不动地回了她一句,「姑娘都跟我同床共枕了,难道还能对外说自己是清白之身吗?」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如今说话思考都得带点对方的古代思维才行。 但明白归明白,却不代表她就会赞同且随波逐流。 「自然是清白的。」 没想到她会这么答,凤二有点意外的看向她。 「姑娘倒是洒脱。」要不是他之前亲耳听见亲眼看见她寻死觅活的还要再跳一次海,或许他还有可能信她一次。可现在,他的语气中是带点嘲弄的。 「公子不会以为把我从海里救上来,我就得以身相许吧?」 「这若在官家或是名门,也是人之常情。」 「公子是怕我赖上你?」 「我会这么想,也是人之常情。」 「放心吧,公子,我不是被男人拉下手抱一下就会赖上人家的那种女人。而且,我已经订亲了,不缺男人。」 订亲了? 那……应该更惨吧?这姑娘的脑子是还没转过来吗? 「姑娘订亲了却失踪这么多天,还被海盗给捡了,姑娘以为,人家不会上门退亲?」 「退亲?」朱晴雨一愣,想起了在古代的确可能因为对方失踪而被退亲,不被退才是奇事,「那……嗯,再好不过。」 反正,她也不想嫁。 那是原主的未婚夫,又不是她挑的,可以因此不嫁,也是好事,免得她回去还得想法子应付这桩亲事。 第10章 闻言,凤二再次意外的看向她,「姑娘可别想不开。」 怎么想,这姑娘的回答都不怎么「正常」…… 「我想睡了,公子。」 现在不会是嫌他吵吧?凤二的脸微僵了一下。 「晚安,公子。」朱晴雨再次阖上眼,安心了。「今日……谢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这声谢,来得意外,让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不过…… 听起来还是挺受用的…… 风声狂鸣,凤二是被剧烈的晃动给摇醒的。 他下意识地看了睡在身旁的女人一眼,见她没被摇醒,或是又吐又哭的,只觉得莫名的庆幸。 望了一眼窗外,天还没亮,外头尽是一片漆黑。或者,现在根本还是深夜? 以这艘大船吃水的深度,除非是有暴风雨或是撞到什么东西,否则晃动的程度不会如此剧烈。 这不寻常。 因为不寻常,凤二几乎是想都没想地便起身下床,随意拉了件外袍给披上,便大步走出舱房。 门一开一关之间,狂风灌入,竟让人有些站不住脚,凤二微皱着眉往外走,见甲板上已聚集了不少人,在龙七的指挥下拉船帆的拉船帆,下锚的下锚,收东西的收东西,忙成一团。 「动作快点!」龙七个子壮,又是个练家子,虽船晃得厉害依然稳如泰山的站在船中间指挥若定。「快点下锚,不然再转下去我头都晕了!」 凤二朝他走了过去,衣袂飘飘,身形虽没龙七壮硕,每一个步伐行得却极稳,半点未见狼狈之相。 「怎么回事?」 「你睡得倒沉,船都转半天了,你现在才醒。是不是昨晚被那姑娘累的?」龙七见到他,忍不住嘴贫的打趣道。 凤二也发现了,海上风大是没错,可是这艘船却被吹得在原地转圈圈,虽然船转得不快,但眼前的情况的确很诡异。 他蓦地抬起头来看了一下天空,本来明亮的星辰竟是隐晦无光,不知从何而聚的浓厚云层几要遮蔽住月光。 「不太对……」凤二皱起眉,「这天象看来竟似将有一场暴风雨……」 「暴风雨?不会吧?」行船在外最怕遇见的就是暴风雨,就算准备得再万全,也很难保证不出事,自然是能避则避,「这暴风雨怎么说来就来呢?」 「这里离黔州港最近吧?加速前进,能有多快就多快。」 「也只能这样了。」龙七拿出罗盘和航海图,想找个最近的航道行走,未料这罗盘一掏出来,让他再度傻眼,「凤二……」 「如何?」 「你来瞧瞧……这是怎么回事?」龙七瞪着手上不住转着圈的罗盘指针,「我是不是见鬼了?我从来没遇见过这种事!」 凤二走上前抢过他手上的罗盘,眉头皱得更深了,何止龙七没见过?他也没见过! 「凤二,你说,我的船在转圈圈是不是跟这罗盘在转圈圈是一个理?是被海神给扯住不动了是不?我龙七平日在海上对海神敬之重之的,这没事海神突然扯我的船做什么……」说到此,龙七突然骂了一句脏话后,看了凤二一眼,「该不会是因为那个被你捞起来的……」 「闭嘴!别胡说八道!」凤二轻斥一声。要是这话传出去,那女人的小命还保得了吗? 「我最好是胡说八道……」虽龙七也不太信那些江湖传言,可是他没事也不会去故意招惹可能的麻烦,「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真是那女人命中带衰……」 「我不是叫你闭嘴了吗?你这老大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我唯恐天下不乱?」龙七用手指着自己,嘴巴张得老大,「好,那你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 「快找个港口靠岸!」 第11章 「好啊,凤大军师,你告诉我往哪个方向走?我听你的。」龙七的话刚落,船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差点让他这个壮男也跟着摔出去,不由得扬声朝另一头吼,「他娘的咧!你们这些没用的,锚到底下了没?」 「老大,下了,可没用啊,风太大了!」另一头有人回应地朝这边低吼,就怕他家老大没听见。 「把备用的锚一块下了,稳着点!」 「知道了,老大。」 凤二摇摇头,「别下锚了,我们得快点找到港口靠岸。」 「那也得先搞清楚方向啊!现在我连方位在哪都搞不清楚了——」把乱转的罗盘再次拿出来晃了晃,龙七再一次皱眉,感到一丝邪门,「凤二,你真不觉得这事有点邪门吗?你说这好好的罗盘莫名其妙就失灵了,怎么就不古怪了?」 「荒谬!世上哪种东西用久了不会坏的?」 「你还真是油盐不进!你就没想过这女人或许真是个不祥的?一点都没有过任何怀疑?」 「没有。」 「……你昨夜跟她共处一室,就没感觉到身体有什么不适的?」 「没有。」凤二没好气的挑眉,「你可以再迷信一点,乾脆说我被那妖女附身了,这样会不会更有说服力?」 「喂,你——」嘴巴张张阖阖半天,龙七真快被他气死,「是是是,我荒谬又迷信,我就是没听说过有人把罗盘用坏的!就算有,我用了十几年的罗盘为何刚好在那女人上船后就坏了?要不是罗盘坏了,我何以会分不清东西南北?这女人的出现本来就玄,在那种四面八方都望不见陆地的海里飘半天还能活命不玄?」 凤二斜睨了他一眼,「要我说真话吗?」 「废话,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还听你说假话?」 「我觉得身为一个海盗船老大却半点不懂观星航海这事更是玄。」 娘的!就知道这人狗嘴吐不出象牙!转个弯又在嘲笑他! 说起观星象这门技艺在数十年前还没发明罗盘时,可以说是每个船队老大都很想窥之一二的神力,多多少少都会懂一丁点皮毛,但也仅仅只是可以唬人的一点皮毛而已,每一艘船之所以能在大海航行而不迷路,多少都跟船上有航行多年的人员及行驶固定航道有关。 罗盘被发明之后,能看懂的人一样不是太多,但至少船老大是一定要会使用的,就算是这样,带上一个熟门熟路的人一起上船也是必要的,海上不比陆地,失了一点准头这船便很容易迷路,不管怎样,打从有了罗盘这好东西之后,观天象这种技术活只能以「神力」来形容其优秀了。 他龙七就是命好啊,生长在罗盘发明出来之后的年代,不行吗? 「我又不是完全看不懂!」龙七伸手指指天空,「你看现在连星星都看不清楚,你叫我如何观星象?」 就在这两人正在商讨着接下来要如何做之时,一个约莫十岁大的小男孩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们跑来—— 「不好了,不好了,凤二哥哥,龙七叔!」他边叫边跑,双手还拼命在空中挥舞。「出事了!」 龙七见状皱了眉,「那瘦皮猴就不怕被风给吹落海,还从舱房里跑出来!真是不要命了!」 才嘀咕着呢,大船又是剧烈晃了一下,那小子一个站立不稳,哎呀一声便摔跌在甲板上,此时风浪随着船只的剧烈晃动而卷了上来,瞬间便要将那小男孩给卷了去—— 「小心!小猴子!」 龙七大喊,正要上前抓住那小子,却见凤二已提气飞上前去,一把拎住他,避开了那千钧一发的危机—— 再次落地后的小猴子吓得差点说不出话来,龙七则大大松了一口气。 「你这只臭小猴子,想吓死本大爷啊?」 「对不起……」 第12章 「发生何事了?」 被凤二这一问,本来还在惊吓中的小猴子陡地回过神来,急道:「凤二哥哥,你救起来的那位姊姊不好了!」 闻言,凤二的心一凛,「她怎么了?」 「几位叔闯去你房里抓人去了,说是要把她沉入海底祭海神,叫海神原谅他们把她给救上船……」 该死!一堆愚蠢无知的人! 凤二低咒一句,「他们人呢?」 「往船尾去了!」小猴子很快地往后一指,「凤二哥哥,你动作要快些,不然姊姊就要没命了!」 朱晴雨在沉睡中被粗暴的给扛起,本就虚弱不堪的她倒挂在一名粗汉身上,还没睁眼就已闻到粗汉身上那陈年咸湿腐臭的气味,让她忍不住作呕,哇啦一声,温热的液体从胃逆流到喉间,根本无法控制的直接吐在扛着她往前走的粗汉身上—— 「娘的!你竟敢吐在爷身上!找死吧你!」粗汉被她这一吐,气得直接把人给粗鲁的摔在地板上。 痛呵…… 朱晴雨觉得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要被摔碎了! 该死的,现在的她不只头痛了,全身都痛到快炸开!痛到她想骂脏话!痛到她想拿刀砍人!可因为太痛了,痛到她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一旁的粗汉不悦地朝他吼,「干什么你,要丢就直接丢海里,你要是不小心把她给摔死了,怎么祭我们的海神啊!」 「这恶心的娘儿们!你自己背!让她吐你一身!」 「你们两个别吵了,等凤二发现,这神也不必祭了!」说着,那人上前便要把朱晴雨给再度扛起。 朱晴雨微微挣扎着,却疼得没气力挣脱,再次被扛在一名粗汉背上。「放我下来!」 「这可不行,你一上船就发生怪事,铁定是触怒了海神,要是不把你丢下去祭神,我们整船的人都要丧命于此。」 「怪事?什么怪事?」 「海上起了怪风,把我们的船吹得团团转,听说暴风雨也要来了,连罗盘都出了问题,你说怪不怪?跟你说是让你死得瞑目些。」 「你们也太迷信了……我们现代所有的船都载女人,也没因此就出什么事……」朱晴雨边说边想吐,被这人晃得身体又疼头又晕,「你们因为这样就要把我丢下海去?这可是谋杀……」 「姑娘,你之前不是要我们再把你丢进海里去?我们兄弟这回算是有心成全你,你倒后悔了?」 朱晴雨一听,咬了咬唇。 是啊!他们说的没错,在几个小时之前她的确还想重新跳海一次看能不能回到现代去…… 如果她不是突然被臭得要死的粗汉从温暖的被窝里粗暴的扛出来,又被那粗汉摔到全身骨头快裂开的话,她或许不至于如此抗拒及害怕…… 他们刚刚说什么来着?她一上船后就发生了怪事,而那些怪事若真的与她之所以会穿到这里的磁场地域有关,也的确是个机会…… 才想着,朱晴雨已经被这几个人偷偷摸摸扛到了船尾,舱门才被推开,不断窜入的狂风便吹得人东倒西歪,扛着女人的粗汉脚步也踉跄了一下。 「海神真的生气了!」 「动作快点!快把这女人丢下海去!」风大到此人不得不扬声低吼,就怕对方听不见。 「知道了。」扛着朱晴雨的粗汉迎着强风不住地往船沿行去,幸好背上的女人当真不喊不叫又不动,算是省了他不少功夫。 朱晴雨紧闭着双目,在心里不断默念着阿弥陀佛,祈求着她这一落海就可以瞬间穿回现代去,千万别让她要死不活的在海里载浮载沉,她不懂水性,光海水就可以呛死她了,那样的死法应该很痛苦…… 怕吗?她自然是怕的,所有未知的事情岂能不可怕?可事已至此,她害怕也无用,何况她还有一丝丝的机会可以回到现代去,她怎能放弃? 第13章 「姑娘,不是我们存心要害死你,我们只是想要保命罢了,你可千万不要怨我才好。」 那名粗汉嘴边念念有词,高壮的身体微向前倾,双手将扛在肩上的朱晴雨放坐在船缘,他见她紧闭双目不哭不叫不喊,只是双手紧紧的扯住他的臂膀,牙一咬,将她紧扯住他的双手给拉开,「对不住了,姑娘,愿你之后投胎个好人家,不要再受这样的苦了……」 「你可以动作快一点吗?」朱晴雨忍不住睁开眼瞪他。 「嗄?姑娘?」这姑娘难不成疯了?他要害她耶,她还要他动作快一点?有没有搞错啊? 瞧粗汉一副呆样,朱晴雨更火了,「身为一个男人,要干坏事还这样婆婆妈妈的是要何时才能成事?」 他难道不知道死不可怕,知道自己将死之前的那一刻才更可怕吗?他这样拖拖拉拉的是要她害怕多久? 话方落,朱晴雨就看见两个高大的男人朝她这方冲了过来,前者是大胡子凤二,后面那个好像就是昨天问她话的船老大。 「阿毕你住手!」龙七见状马上大喊出声,「你敢把她给我推下去你试试,我把你一起丢下去喂鱼!」 不好,这两个男人难不成是赶来救她的? 粗汉被身后的大嗓门猛地一吼,吓了一跳,本来还拉着朱晴雨的手蓦地松开,此时大船又是一阵剧烈晃动,朱晴雨下意识地趴低身子用双手紧紧抓住船缘,可她本就力气不足,身子又甚是纤细,整个人还是被震出了船,身子正要往下坠,一只手很快地抓住了她的手—— 「抓紧!」凤二朝她喊着,身子已半挂在船缘。 朱晴雨望着他这死命要救她的模样,顿时又感动又愧疚,忍不住朝他喊,「放手吧,凤二大侠,别让我连累了你。」 「闭嘴!好好抓牢了!听见没有?」凤二说完又喊,「龙七你愣在后面干什么?还不过来帮我?」 「我现在就在帮你啊!你这死没良心的!没看见他们一堆人挡在我面前不让我过去?连刀都给爷拿起来了!」龙七气得大吼。 「该死的……我背后又没长眼,怎么看?」 「我去!我一直以为你背后长了第三只眼呢。」龙七又好气又好笑,瞪着眼前这些手下,道:「你们想造反吗?还不给我让开!」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退了一步,可还是没打算让—— 「老大,那女人必须死。」 「是啊,海神就是因为她在船上才这么生气。」 「我们这一次不能听老大的……」 「是啊,龙七,你不能救她!凤二也不能!」说着,海叔已转身朝凤二走去。 「海叔!您想干什么?」龙七眼看海叔抽出身上的佩刀,一个扬起便往凤二背后砍去,蓦地大吼出声,「凤二,小心后面!」 饶是凤二的身手再厉害,此刻他一手抓着朱晴雨,一手紧抓船缘稳住身子,根本无法分身顾及身后那把刀了,除非,他放开她的手。 幸而,海叔的刀高高扬起,却并未落下—— 「凤二,放开那女人的手,听见没有?这是我给你的最后机会,你若真要保那女人,你就陪葬去吧!」 「要杀要砍随你,动手吧。」 海叔不敢相信的挑挑眉,「你说真的?就为了一个才跟你过了一夜的女人,你连命都不要了?我该说你是蠢呢?还是情痴呢?」 「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凤二从头到尾都紧紧拉住朱晴雨的手,完全没有一丝犹豫。 此时此刻,风大浪大,这艘大船还不住地打转摇摆,若真让这女人掉落海中,他不一定救得了她,但,若真逼不得已,他也只能跟着她落入海中了,若海叔真敢对他动手的话…… 嘶一声—— 第14章 凤二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划了一刀,温热的红色液体流淌而下,从他的手臂一直流到她被紧握住的手心。 朱晴雨愣住了,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大胡子男人,看着他咬紧牙根吃痛的眼神,看着他更加费力的才能好好把她的手抓在他宽大的掌心里。 他的手上都是血,而她的手心里也握着他的血。 鲜红得触目惊心,让她害怕极了。 「大胡子,你快放手!我不会死的!相信我好吗?你放手!我求你放手!」她只是想回现代而已!她半点都不想连累这个男人! 「除非我死。」 「你……」该死的,这男人有病吗?他跟她素昧平生,就算同睡在一张床上也啥都没发生过,他为什么就非得对她如此重情重义?还连自个儿的命都可以不要? 「我说过会保护你,说到做到。」 朱晴雨听着,鼻头莫名的一酸。 这天底下竟还有人会对她说出这种偶像剧里面才会出现的对白,若是在现代,可能她一辈子都听不到这样洒狗血的话吧? 风狂猛地吹,船剧烈的摇,扬在凤二头顶上的那把刀亮晃晃地,竟意外的刺眼…… 天,亮了。 晨曦就打在那把刀上,让朱晴雨不禁眯了眼睛,觉得一阵刺痛,让泪水漾花了视线。 凤二见状竟对她笑,「你不要这么感动,你哭的样子很丑呢。」 「你这个疯子,蠢蛋!」她骂他,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落下。 海叔在一旁啧啧啧的摇头,「既然你们这么恩爱,那老子就成全你们吧。」 说着,一刀便要挥下,却让一人给用刀挡下—— 此人正是刚刚被龙七一喝吓得松手,让朱晴雨整个人摔到船外去的阿毕。 「阿毕你干么?」海叔气得大喝。 「海叔,他是凤二,是我们的兄弟!您怎么可以动手杀他?」阿毕一脸的不以为然。 「你眼瞎吗?没看见他在帮这妖女?」 「若她真是妖女,还会乖乖让我们把她丢下海去吗?早就变魔法把我们给卷进海里了!」阿毕忍不住回了他一句,「就算她真的是,您也不能对自己的兄弟动手!他是凤二!每次我们遇到问题都帮我们处理的凤二!」 海叔真快被这死脑筋给气死,「先前是谁说海神在生气的?难道海神现在不生气了吗?你的脑袋瓜究竟是怎么转的?」 「我现在不管海神生不生气了!我只知道凤二不能死!」阿毕不太会说话,只好说重点。 虽然,这姑娘的确是有点怪,好像半点不畏死,但现在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不能眼睁睁看凤二被海叔给杀了或是被害得落海。 虽说凤二水性极佳,但现在风大浪大,要是不小心被乱晃的船给撞上,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何况他还受了伤,若再拖着那姑娘,他不敢再想下去……所以,他绝不能见死不救。 想着,阿毕转而去紧紧抱住凤二的腰,「凤二,我来帮你。」 「你——」海叔瞪着维护凤二的阿毕,正想着该如何是好,转头往后望去,刚好看见老大龙七气冲冲地朝他走来。 早已被气爆的龙七刚把那几个挡路的打得七零八落的倒在地上,冲过来时看都不看海叔一眼,探下身子,像凤二一样将身子半挂在船外头,伸长手过去一把抓住朱晴雨的手—— 「上来吧,姑娘。」 第三章 指点离开的方法 被刀划过的伤口又长又深,皮开肉绽,朱晴雨一见到凤二手臂上的伤口,眼泪便不听使唤的掉了下来,一颗颗地像珍珠似的滚落。 除了外头的风声及船员忙得不可开交的吆喝声断断续续传来,舱房内可以说是安静的,至少,在场没有一个人出声说话,全都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姑娘掉泪,把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哭得红红肿肿的。 第15章 船上没有随行大夫,但还是有一两名懂得处理刀伤烧伤及一些普通伤寒的船员,此时,其中一位叫张宙,人称张哥的男人,就是进来帮凤二处理刀伤的。 可谁知他才刚刚把凤二的上衣脱下来,朱晴雨就哗啦啦掉下一串泪珠,害得他处理凤二的伤口时显得战战兢兢,就怕一个不小心弄痛了凤二,这姑娘会冲过来打他。 朱晴雨不知道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此时此刻,她的视线全定格在凤二的伤口上,每一针下去,她的眉头就皱一次,唇边还会发出一道甚是疼痛的抽气声,就好像那一针是缝在她身上似的痛。 凤二当真被她搞得啼笑皆非,「龙七,你先把她给我弄出去吧,我现在这样看着她、听着她……更加难受。」 闻言,龙七杵在门边动也不动一下,「刚刚不知是谁紧紧拉着人家的手不放?才一刻钟的时间就急着想要把人赶走了?」 凤二痛得咬牙,「不赶人可以,你把你那坛酒给我拿过来,让我止点痛。」 「就这么一道小伤口需要浪费本大爷的酒?」龙七不以为然的张口啧了一声,却还是走出房拿酒去了。 朱晴雨这下才恍然,喃喃自语道:「天啊……没麻醉吗?这不就要痛死人?我以为他刚刚在伤口上洒的药粉是止痛的,难道不是?我的天……」 是啊,这可是在古代啊,何况还是在船上,最好的消炎止痛药就是烈酒了,天知道这男人是怎么忍住痛而不吭一声的? 她把自己抱住缩在卧榻的边边上,眼红红的又看了凤二一眼,凤二也刚好抬眼望着她—— 「你可以别哭了吗?我不会死的。」他好笑的出言安慰道。 听他这么说,她的眼眶更是一红,「你不会死,可是会痛啊,很疼很痛……不是吗?」 她现在是因为他会痛所以才哭成这样? 这女人,难不成是在心疼他?担心他会痛会疼?他以为,她只是害怕…… 「也不是那么痛。」他说,私心希望这可以有点安慰到她。 但,双唇发紫,额头又不住地冒出冷汗的男人张口说出这句话,还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朱晴雨咬咬唇,「都是因为我,都是我害的……」 「不,是海叔害的,跟你无关。」 「怎么无关?他是要你放开我的手才拿刀伤你的……你为什么不松手?我明明告诉过你我不会有事的,就算我掉进海里也不会有事的,之前我不就在这大海上飘了半天都好好活着吗?你就是个蠢的……」 蠢的,却让她的心被他感动。 这么一个素昧平生的古代男子,她究竟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他如此真心的守护? 想着,她的泪又从眼角悄悄地滑下一颗。 这女人,是泪珠做的吗?凤二瞧着,心幽幽地,皮肉上的疼痛似乎也消减了些。 被她这张小嘴一说,他凤二还当真是个蠢的,否则为何会为一个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小姑娘去挨这一刀?偏偏,他当时完全没有思索过这个问题,一切都好像理所当然。 「你不会是对本姑娘一见钟情吧?」朱晴雨的一双泪眼直勾勾地瞅着他。 什么?凤二一听便愣住了。 还没答话,便听见她继续说—— 「可是,本姑娘是外貌协会一员,像你这样整张脸只有眼睛可以看的大胡子叔叔,说实话本姑娘是看不上的……所以,你千万不要喜欢我,就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不会喜欢你的……这一点,我真的很抱歉……」 话越说越小声,突然想到这样的自己好像有点狼心狗肺,人家刚刚还不顾自己性命的去救她,她这样实话实说好像有点忘恩负义,索性便闭上小嘴了。 可她方才说的话,凤二听见了,正在替凤二缝伤口的张宙听见了,再次踏进房里的龙七在房门口也听见了,第一个大笑出声—— 第16章 「丫头,你叫凤二大胡子叔叔?哈哈哈,笑死本大爷了!」龙七笑得前俯后仰。 凤二凉凉地瞪了他一眼,意思是叫他适可而止,龙七摸摸鼻子把手上的酒壶丢给凤二,凤二没受伤的那只手很迅速的接过,执起酒壶仰头便豪饮下一大口。 「小口点喝,小心呛着,大胡子叔叔。」龙七笑着学朱晴雨叫。 「龙七爷爷您别担心,叔叔我可是练过的。」凤二没好气的回了他一句。 这两人一口叔一口爷的,明明是彼此嘲讽,却亲密得让人感到有点毛骨悚然。 速速收拾好针线,张宙站起身子,「老大,凤二,我去外面帮忙了。」 「谢谢张哥。」凤二开口道谢。 「这是我该做的,是兄弟们对不起你,希望你别放在心上才好。」 「不会的,张哥放心。」 张宙笑笑,转向朱晴雨,「姑娘……你没事吧?」 虽然她的头此时又沉又重,可是朱晴雨还是对他摇摇头,「我没事,大胡子的伤……」 「之后若没发热,应该无事。」 「谢张哥。」朱晴雨也跟着凤二喊对方张哥,一点都不觉得这之间的辈分有点乱套,就算有也不重要,对她而言,都只是礼貌性的称呼而已。 张宙朝她点点头,「姑娘没事就好,我代兄弟们跟你道个歉,大家都只是害怕才会干出这种事——」 朱晴雨笑笑的打断他,「我知道,张哥别说了,虽然我可以明白大家心里想的,但要我一下子就原谅他们也不可能,所以就别提了吧。」 倒真是直爽的一个姑娘,半点不伪善。 张宙当真不说了,朝龙七点点头便离开舱房。 「我也出去帮忙。」龙七脚后跟一旋也跟着要走。 「龙老大……」朱晴雨突然唤住了他。 龙七回过头来瞧她,她却有点欲言又止。 「姑娘想说什么但说无妨。有凤二护着你呢,就连我这个船长老大也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朱晴雨听了有点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下意识地瞧了凤二一眼,没想到凤二还真的朝她点点头,害她的脸莫名其妙的更红了,忙不迭把视线给转到龙七脸上—— 「我之前听他们说船被狂风吹得一直在原地打转?罗盘也坏了?那罗盘长什么样子?是类似指北针吗?可以找北极星的那种?它怎么坏法?也是一直在打转吗?」她问了一串,也不知对方有没有听懂? 「你怎么知道?」龙七一愕。那罗盘,他只给凤二一个人瞧过,当时并没有其他人在场。 果真如此……朱晴雨不禁皱了眉。 看来,这里应该就是导致她穿越过来的那个磁场地域了,因为混乱了,所以才会导致罗盘的指针失灵……虽然她不知道这个独立出来的磁场地域是如何产生的,但只要离开这一块混乱的地域,或许罗盘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我猜的。」她的确是用猜的。 虽然她这样的猜测没有依据,但穿越这种事又有什么依据呢?只能说是跟地球的磁场引力等等有关,若科学家研究的虫洞真的存在,保持打开的时间够长,就可以做时空旅行及时间的穿越。 如果这个地方就是所谓的虫洞,那么这里发生的一切诡异的事,也似乎变得一点都不诡异了,不是吗? 总之,一切都只是她身为现代人却莫名穿越到古代所产生的可能性推论而已,但不试试怎么知道成不成? 「猜的?」龙七想想又觉得不对,「这事你听谁说的?他们怎么知道我的罗盘坏了?难不成我在跟凤二说话时有人偷听见了,所以才会跑去绑你祭神?」 若如此,他还真是大意了。 朱晴雨皱了皱眉,「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第17章 「我还能怎么做?凤二说看起来会有暴风雨,叫我赶快靠岸,可罗盘坏了,现在我连岸在哪里都摸不着!只能先下锚将船给稳住,再等等看……」龙七说到此顿住了,看了凤二一眼,「也许晚上有星星,就可以看出一点什么方位来?」 这大胡子竟还会观星象吗?朱晴雨诧异极了。 在古代会观星象者可说是少之又少的,在更古早以前,这门高深的技术活也只有大法师或巫师才会…… 但,现在不是好奇这个的时候。 她这个不太晕船的人,此刻都已经被搞得一颗头又沉又重,她得尽快帮这些人离开这一块异常的磁场地域,否则天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何事?也许一船的人要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或是她再次被丢进海里祭神? 可,离开这里的同时也代表着,她失去了可能可以再次穿回现代的机会…… 值得吗? 还是,有两全其美的方法? 「龙老大,你信我吗?」朱晴雨最终还是开了口。 龙七和凤二都看着她,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起锚,无论用任何方法,务必让船全速前进。」 「往哪前进?」 「现在船头朝哪就朝那个方向全速前进,等冲出这一块地域,你的罗盘应该就会恢复正常了。」 龙七皱起眉,「你确定?」 「我不确定,但是你总要试试,就算试了结果不是如此,你也不会吃亏,只是一样在迷航中再找出方向罢了……」 「为什么这么说?」 龙七离开了舱房后,凤二看着朱晴雨的眼,很认真的问道。 朱晴雨看着大胡子凤二,唇动了动,却不知该怎么对他说。 她没时间了,她必须在这艘船顺利离开这个磁场地域之前再试一次,也许,这是她可以回去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否则天大地大,她如何能再回到这个地方这个空间来?简直痴人说梦。 但,她也可能就真的这样死了,死在古代,回不去现代,或是成了游魂? 好像无论她做什么决定,都需要靠非凡的勇气与胆识。 「回答我的问题,对你来说很困难?」此刻,凤二半躺在榻上,懒洋洋的眼神从方才到现在都没有从她的脸上移开过,瞬也不瞬地,像是怕错漏了一丁点他不该错过的讯息。 「嗯,是有点困难。」 「因为你方才说的都是谎言?」 朱晴雨俏皮的一笑,「不,是因为我在想,我要回答你的该是实话还是谎话。这么说吧,我说实话你可能不信我,我说谎话你可能才会信我,那大胡子你究竟想听实话还是谎话呢?」 他黑眸一闪,「实话。」 「好,实话。」她点点头,「因为在我的世界,我是说我来的那个地方,曾经有很多科学家研究过关于穿越时空及时光旅行等等的可能性及必要条件,虽然我不太懂,但我却穿过来了,地点就在此处,所以此处发生的所有异常都是合理的,因为异常,所以我才能穿到此处,因此,我认为只要龙老大有办法让船离开这个很异常的中心点,一切就会恢复过来……听明白吗?」 「有点。」逻辑上他是听明白了,意义上却不甚明白。 她嘴里吐出太多个他没听过也不懂的词汇……科学家?穿越时空?时光旅行?这些究竟是在说些什么鬼东西? 「好,至少没当我是疯子就好。」朱晴雨已经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她对他笑了笑,突然上前一把抱住了他,「很高兴认识你,大胡子,我从没想过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可以舍身救我护我,你让我好感动也好愧疚,因为我可能是在让你做白工……但,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很想念你的,我保证这辈子都不会把你忘了。」 她说话的语调,像是在跟他告别。 第18章 凤二一点都不喜欢此刻的感觉,虽然说不上为什么。 还有,这姑娘抱起人来这么主动真的好吗?虽然他昨夜也抱过她了,但那是为了让她可以乖乖地不要再吵他睡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感觉有点依依不舍似的。 「你抱够了吗?」欺他手受伤,不能把她推开吗?还抱那么紧…… 被这男人冷冷地一问,朱晴雨只好放开了他,漂亮的眼睛眨啊眨地,「够了,很够了……大胡子,你当真没有对我一见钟情吧?」 凤二的脸扭曲了一丝丝,「没有。」 「没有就好。」朱晴雨安心的拍拍屁股站起身来,「我要走了,你好好休息养伤,要照顾好自己。」 「走去哪?」 「走去……」朱晴雨眸子闪了闪,「替你煮药啊,我去问问张哥有没有药可以给你吃,刚刚忘了问……」 说着,朱晴雨忙不迭转身,打开舱房的门,又头低低的把门给关好,在关门前的最后一瞬,她还是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房内的大胡子凤二,他那双会勾人的眼呵,让人一见心里头便会怪怪地心动。 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个男人死命扯住她的手不放时,那道彷佛可以望进她灵魂深处的坚定眼神。 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个男人亲口说要守护她时的毫不犹豫。 可以这样对她的男人,也许天底下只有他一个了,所以她永永远远不会忘记…… 但,她真的要走了,再不走就真的不用走了。 想着,朱晴雨提着裙摆便往船尾跑—— 舱房内的凤二,瞪着那扇被关上的门板好一会。 就在刚刚关门的那一瞬间,若他没看错,那个女人的眼底闪烁着一抹晶莹的泪光? 不对…… 她方才抱住他的模样,她对他所说的最后几句话,的的确确像是在跟他告别。 告别?她为何要跟他告别?在这四周都是海的大船上,她为何要在此时跟他告别?她能上哪去? 不,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凤二急忙跳下床,没顾得及穿上鞋子便飞也似的打开门冲了出去—— 她最好别给他干傻事!否则他一定会捏断她的脖子! 他想也没想便往船尾冲,在龙七忙着要收锚全速前进的此时,只有船尾是最少人的地方,也只有船尾最靠近刚刚她说的那个「中心点」…… 见鬼的!没想到自己真把她的话给听进去了!不管他究竟信不信她所说的一切鬼话!他终究还是把她的话听得真真切切,想忘也忘不了。 通往船尾的舱门一开,他果真看见了那个女人—— 她立在狂风中,在前方众人齐力让船加速往前冲的同时,一个人小心翼翼地往船缘靠近,狂风吹得她裙摆乱飞,一头漂亮的乌黑长发也在空中乱舞,这幕景像竟分外的魔魅又该死的美丽。 这个该死的女人…… 她终究还是想再次跳进海中…… 枉他三番两次千辛万苦的救她!这该死的没心没肺的女人! 不假思索的,他很快地移步靠近她身后,突然冷冷地在她耳旁问了一句。「你想干什么?」 闻声,朱晴雨被惊吓得整个人跳了起来,一个踉跄不稳人便要往前扑,一只手臂很快地伸出将她给勾进怀里—— 她尖叫出声,可此时浪大风大的,除了凤二根本没人听见。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快说!不然我现在就把你的脖子捏断!」他气得口不择言,更无暇怜香惜玉。 这个女人当真要气死他,他凤二何时这样待过一个人?这人却三番两次辜负他难得的好心肠!简直就是不知好歹!他若再要待她好,他凤二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看见是他,朱晴雨竟莫名的心安了,就算此时此刻这男人凶巴巴的,但她就是知道他不可能会真的伤害她。 第19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我只是想回家。」 凤二气闷地朝她吼,「你家难不成在海底吗?你是鱼变的?鱼妖?还是人鱼?非得跳进海里才能回得了家?」 他吼得她耳朵都快聋了。 「我……当然不是鱼变的。」她小小声地回,唇咬了又咬,「我不知道回不回得去,但如果错过这次机会,我可能就再也回不去了……你放开我好吗?」 「我会再放开你才是蠢!」 「你听我说……」 「我若再听你说,我就不是蠢而已,而是比蠢还要更蠢!」 「你……」 「我什么我?不准你再用那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我!」 大胡子终归是大胡子,吼起人来分外的面目狰狞,很有吓人的效果,尤其露在外头的那双眼此刻正狠狠地瞪着她,说有多生气就有多生气。 「你知道我现在有多难受吗?还这么凶巴巴地吼我……」她忍不住也凶回去,「我在这里无亲无故的,你不让我回去是想对我负责吗?」 敢情这女人是想……赖上他? 无亲无故?她竟然到现在还想着要骗他!她脑袋瓜是被船晃晕了不成? 「你忘了你说过你已经定了亲?还有个未婚夫婿?忘了你说过你家在黔州?还敢扯谎跟我说你无亲无故?」真是让人寒心透了! 「我……」朱晴雨一张小嘴张张阖阖,竟不知该说什么了。是啊,她是忘了,但她说的那个家又不是她现代的家,而是原主的家,那个未婚夫也不是她的,而是原主的,可她一句都不能说。 刚才她是抱着赴死也要试试能不能回到现代的决心,才对着这男人说什么科学家啊穿越时空的,毕竟这男人以后也没机会问东问西。可现在,这男人把她抱得紧紧地,眼中还带着对她的一丝厌恶…… 他已经不相信她了吧?而且开始讨厌她了吧? 是啊,他一定以为她现在是在信口开河,搞不好还以为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要赖上他,这样一个心机那么重的女人,他一定讨厌死了…… 「这么厌恶我就放开我,马上。」她定定的望住他的眼。 虽然这不是她喜欢的告别方式,虽然她一点都不喜欢自己留给这男人的最后印象是如此讨人厌的模样,但无妨了,只要他放开她,她可以顺利离开,便再也没机会遇见这男人了。 讨厌就讨厌吧! 总比他喜欢她却再也看不见她好! 凤二圈住她的臂膀没有松开,一分也没有。 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他此刻当真放开了她,这女人绝对会毫不犹豫的马上转身跳下海去…… 不管他对她的情绪是喜欢还是讨厌,他都不可能眼睁睁看她这样找死的跳下去。 「我警告你,大胡子,你若再不松手,就要对我的后半辈子负责!我一辈子都赖着你缠着你不放,你将永远都摆脱不了我!听见了吗?」她看似冷静地出声好心警告他,一颗心却是连自己都不明白的变幻莫测。 她究竟是想要他放开她?还是不放呢? 该死的,她竟然有点迷惑了…… 而凤二的决定,就是一声不吭,直接将人给打横抱起,笔直又坚定的走回自己的舱房里去。 一刻钟前还混乱成一团的一群人,此刻全都夸张的个个摊在甲板上,嘴巴张大大的仰望着上方的天空。 天,好蓝好蓝。 一朵朵白色的云像棉花似的,很可爱的点缀着蓝色的天空。 全部的一切,都平静得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真的……正常了。」龙七瞪着手上的罗盘。 不只罗盘正常了,天空万里无云,风和日丽,彷佛方才那个狂风乱舞、大船乱转的世界根本不曾存在过。 第20章 什么海神怒了,都是骗人的…… 她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她究竟是神还是妖?飘在海里不知几日都没死,面对混乱的一切处变不惊,甚至可以告诉他该怎么做才能解决这一切…… 他半信半疑,结果那姑娘说的竟然都成真了。 「老大,你怎么了?」一只手掌在龙七面前晃了又晃,「是开心傻了吗?大家都说老大好厉害呢,带我们走出困境。」 「如果是我就好了。」 「咦?不是老大吗?」阿毕说着,刚好瞄到龙七手上的罗盘,虽然他看不懂罗盘,但这罗盘跟平日的一样,上头的指针没有乱跑,忍不住问:「罗盘也好了?是吗?老大?」 「嗯。」 「天啊!这也太神奇了!」 「所以不要动不动就把人家姑娘当妖女,还要祭什么海神,真要把好好的姑娘给丢进海里,海神才真要怒了呢。」龙七故意扬声道,就是要说给那些弟兄们听的。说完,这位老大头也不回的离开现场。 现在整艘船上和海上都安静得很,龙七这声狮吼似的告诫传得老远,每个躺在甲板上还在赞叹天好蓝、海好静的人全都听见了,头皮不禁开始有点发麻。 「老大不会打算秋后算帐了吧?」 「老大像那种人吗?」 「像啊,不然他是哪种人?何况我们还对他刀剑相向——」 「可被打的是我们啊,又不是老大。」 「那怪谁?还不是我们自己打不过老大!」 「那怎么办?」 「这阵子就听话点,该做什么就多做点,让老大找不着我们的错处,懂了吗?」 「如果这样还是不行呢?老大会不会赶我们下船?」 「现在才知道怕,会不会太晚了点?」 「是太晚了点……」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纷纷在心里都怨怪起当初偷听老大和凤二谈话的那位,视线全都不由自主地转向某人。 这位「某人」,正是拿刀伤了凤二的海叔。 一见众人的目光都扫向他,海叔不悦的从甲板上跳起来—— 「怪我吗?我只是陈述我听到的事实,要不是你们自己怕死,会做出那种事?想找替死鬼也别想找到我身上!你们当我海叔是吃素的?」咆哮了一串话后,海叔也跟着离开了现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阵无言。 「我们刚刚说什么了吗?」 「他那是作贼心虚……」 「所以,他吼我们做什么?」 「就跟你说他是作贼心虚……」 甲板上,又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第四章 嘴硬心却软 舱房内,安静无声,不,仔细点听的话,可以听见呜呜呜的声音。 朱晴雨的嘴巴被一块破布塞住了,双手被反剪在身后给捆了,刚开始她还不断的试图挣扎,可当船不再晃动,窗外连一点风声都听不见时,她便安静了下来,只是怔怔地望着窗外。 凤二就躺在她身边,自始至终都闭着眼睛睡觉,不管她是在奋力想取出嘴里的破布还是企图解开手上的绳索,抑或是像现在努力的想说些什么,他都一概不理不听不问也不看。 她,令他烦闷透顶。 因为一个女子而搞得自己像个火药弹似的模样,这绝对是他出生以来的头一遭,这样的他,连他自己都快要不认识了。 所以,他得安静下来,他想安静,她自然也得安静。 舱房的门被用力敲了几下,凤二本不想理,可对方像是吃了秤陀铁了心,非得敲到他开门不可似的。 凤二起身走到门边打开门,高大的身子很自然地将整扇本就不大的门给挡住,不让来人 第21章 有任何窥探的空间,就算此刻来到他门前的人是这艘船的老大龙七也不例外。 龙七见他像门神一样的守在门口,忍不住嘲弄了他一番,「怎么?连我也防?本大爷又不会跟你抢——」 「说重点。」凤二一脸的不耐。 「重点就是……」龙七正要说,眼角却看见他衣服上一大片血迹,「你这是怎么搞的?你的手臂怎么流了这么多血?你是嫌自己命太长吗?伤口裂开了也不赶快找张哥过来看看!」 「死不了。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很累。」 「你当然累,都快死了!」 「去你的!」凤二直接把门甩在他脸上。 龙七却伸手挡住了,硬是不给他关门,「那姑娘呢?她不在里面吗?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你的血都流成这样了,她难道不知情?」 「我的伤关她什么事!」讲到她,凤二就一肚子火,说着又想把门关上。 「等一下,我就不能见那姑娘一面?我有事要问她!」 「她没空!」 「喂,你这是干什么?再怎么对姑娘家有占有欲,也不该像你这个样子吧?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真是个胡搅蛮缠的家伙! 「她睡着了还没醒,你别吵了。」 「睡着了?外头又乱又吵的,她能睡着吗?你唬我呢?」龙七还当真没被唬,凭着自己比凤二高壮有力又没受伤,硬是靠着巧劲给挤了半身进去,这一瞧,眼睛都直了,吃惊得嘴巴都快阖不起来,「凤二,你这究竟是……姑娘哪里得罪你了?你这样绑犯人似的绑着人家像话吗?」 凤二不打算看她一眼,所以并没有回头。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想对人家用强,人家不愿意,你才把人家这样又捆又绑的?还把自己的伤口给弄裂了?」 凤二还是不说话。 「喂,大爷我以为你一向怜香惜玉,你却把人家弄成这个模样……啧啧啧,果真人不可貌相……」 「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可以滚了!」 「这不行,这姑娘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是特地来谢谢人家的,既然看见她被人绑了,我身为老大岂能见苦不救?」 「既然你这么爱救,就把她带到你房里去,我不想再看见她!」 龙七挑了挑眉,不知是惊喜还惊吓,「真的假的?我真的可以吗?把她带进我房里?」 「你当然……」 凤二还没说完,龙七已经不管不顾地挤开凤二走进房,长手一探便把卧榻里头的朱晴雨整个人抱过来,伸手便把她嘴里的破布给拿下,她开始狂咳了起来。 「姑娘,你还好吧?」龙七不住地给她拍背理气。 她会好才有鬼呢!朱晴雨咳到泪不断的掉,洒满了整个脸庞。 这模样,连一向粗手粗脚的龙七见了都心疼得紧,等她咳得缓些,忙又替她解开了手上的绳子。 姑娘家细皮嫩肉的,被这样的粗绳绑着又耗尽气力的想挣开,纤细的手腕上早已被粗绳磨去一层皮,又是瘀青又是血的,看起来触目惊心的可怖。 朱晴雨一见到自己的双手变成这样,更是委屈,这一哭便一发不可收拾。 那哭声,细细碎碎地,幽幽怨怨地,怎么听就怎么磨人的心…… 终究,凤二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瞧向朱晴雨,瞧上她那哭得可怜兮兮的一张小脸,瞧上她那双被他捆绑而血迹斑斑的手,心突然像是被刀割了一下,胸口隐隐地觉得又闷又疼。 明明是她自找的! 要不是她动不动就要跑去跳海,他需要把她绑起来吗?要不是她那张嘴一直对他说那些不知所云的话,他需要把她的嘴巴用布塞住吗?既然一切都是她自找的,一切都是她活该,此刻的他究竟在郁闷个什么劲? 第22章 「姑娘,你别哭了,我叫张哥来帮你上个药吧?好吗?你一定疼死了吧?都怪这个凤二,我带你离开这里可好?」龙七问着,却久久没听到回应。 凤二的耳朵竖得高高的,屏着息,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闷闷的把到嘴边的话给憋进肚子里去。 过了好一会儿,朱晴雨终于开了口—— 「不用了,我留在这里就好。」朱晴雨头低低地,「龙老大,你帮我请张哥过来吧,可以吗?」 龙七咧嘴笑了,对凤二眨眨眼,嘴里答着朱晴雨,「当然可以!不过,姑娘确定要留在这里不跟我走?我可以把我的舱房让出来给姑娘睡,我龙七皮糙肉厚的,找个兄弟的房挤几晚就行了,如何?」 真是个很具吸引力的提议呵。朱晴雨差一点就想点头了。 她微微抬起头来望向大胡子,在还没看见他那张脸前,先映入眼帘的是他衣服上那一整片触目惊心的血,她的心微凝,心知肚明那是他为了救她而硬把她扛进房,她又死命的在他怀中挣扎不休的「成果」。 他因为救她而受伤,因为救她而又撕裂了伤口,他应该是被她气得快吐血了吧?所以连自己的伤口一直流着血都放任不理,无知无觉? 大胡子其实是个大好人,舍身救她又用自己的性命相护,在这艘大船上,如果说她能信任谁,大胡子铁定是唯一的一位,如此,她自然该选择留在他身边,这答案根本无庸置疑。 何况,他还受了伤流着血,她又岂能弃他不顾? 朱晴雨再次低下头道:「不麻烦龙老大了,我留在这里就好。」 「好吧,那我去请张哥过来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谢谢龙老大。」 龙七朝她挥挥手,正欲踏出舱房的腿又顿了一下,回过头来再次看着她,「我过来其实是要告诉姑娘一声,一切如姑娘所言,真的都恢复正常了,我的罗盘,这艘大船,天空和这大海。」 「我知晓。」朱晴雨点点头。 当外头变得安静无声,船也不再晃动时,她就已经知晓,同时,她更知晓一件事,那就是她这辈子看来是别想回到现代了。 因此,她的心情是极其复杂的,对大胡子数次的救命之恩很感激,也很幽怨,这样的心情绝对没有人可以懂。 龙七很难掩饰他的激动与迷惑,「姑娘是如何办到的?姑娘怎么会知道只要离开那一处地方,混乱的一切就都会恢复过来?」 不知情者,就算在大海中航行老练如他,遇到那种可怕的状况,第一个会做的事铁定是先稳住船,不让它因为剧烈的晃动及乱转而翻船,而在还搞不清楚东西南北时也万不可能随便离开原处,免得偏离本来的航道,总之,无论如何绝不会是用她那种方法,不管不顾的随便找个方向冲出去再说,因为没有人知道这样莽撞行事后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我只是猜的,因为我曾经在某本书上看过类似这情况的故事,所以便让龙老大试试看罢了,死马当活马医,总比坐以待毙来得好。」 龙七听了点头笑了笑,「倒是托姑娘的福了,我这就去找人过来。」 朱晴雨也笑笑,没再说什么,看着龙七走出去关上门。 房内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大胡子和她眼对着眼。 朱晴雨没说话,安静又难得乖巧的坐在榻上,凤二的黑眸却是自始至终直勾勾地看着她。 「为什么不走?」在他捆了她又用破布塞住她的嘴,这么恶劣的对待她之后,他实在想不出这女人选择留下来的理由。 「你忘了吗?我当时说了,你若再不松手,就要对我的后半辈子负责,我一辈子都赖着 你缠着你不放,你将永远都摆脱不了我。」 这话,明明是威胁,是警告,此刻从她的小嘴里说出来,却像是在撒娇。 第23章 她想赖着他,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 「所以,现在你是在落实你所说的话?」 「嗯,后悔了吧?」朱晴雨坏坏地看他一眼。吓吓他也好,谁叫他刚刚对她这么坏,不管她怎么呜呜呜地叫他都不理。 凤二挑了挑眉,「你确定?」 「嗯……」她圆圆的眼睛闪闪烁烁地。 「既然你确定了,好,那今晚我们就成亲洞房吧,我现在就去叫龙七让兄弟们准备准备——」 见这大胡子当真要开门走出去唤人,朱晴雨牙一咬,忙道:「等一下!我……我说笑的!你干么当真?」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既然当初我没放开姑娘你的手,自然应该要为姑娘负责……」说着,脚步没打算停。 朱晴雨真快被他气死,慌忙的从榻上跳下来,跑到他面前,伸长着手臂挡住他的去路—— 「我说不必了!我朱晴雨要什么男人没有?干什么要你负责?何况我又不喜欢你这种大胡子,赖上你,我还委屈了呢。」 瞧瞧她那双瞪着的杏眼意志坚定的模样,果真是没打算要赖上他,所以当时的她是真心的想要跳海,而不是为了想赖上他而作戏? 凤二想着,心有片刻的凝滞。 究竟是谁伤了这女人的心伤得这么深,让她伤心到三番两次的不想活下去?又是谁想害她,竟狠心的把她给丢进海底不闻不问?若哪天被他知道这些人是谁,铁定先将他们一顿好打解解气再说! 朱晴雨被大胡子那深不见底的黑眸看得有些心慌慌地,不禁有些脸热,「干么这样看着我?你不会不信我吧?难不成你这个大胡子以为自己是潘安再世?我就这么想巴着你不可?」 「你刚刚说你叫朱晴雨?你姓朱?」 哇咧,朱晴雨的嘴巴张张阖阖半天,她怎么可以笨得把名字报出来?她刚刚是脑袋秀斗了吗? 「我……你听错了!我姓封,不是疯子的疯,是开封的封……但,不管我姓什么,你都不准对外说去,听见没有?」古代女子的闺誉是很重要的,她被一群海盗头子给救起来的事要是被传出去,那她的日子恐怕就真的很难过了。 「我不会说出去。」 「那就好。」 正说着话,未料,她身后的门板被人敲了两下后便直接从门外被推开。 她人刚好就站在门板后头,正前方又杵着高大的凤二,根本来不及闪躲,幸而凤二眼明手快,长手往前一探便把她捞进怀里还顺势往后退了一步。 「啊!」她一个没站稳的被拉往前,凤二又往后一退,这一扑一抱一退,两个人都没站稳,双双倒上了卧榻。 张宙推门进来,刚好就撞见两人在床上抱在一块的样子,他啊了一声,人便想退出去,凤二和朱晴雨不约而同的叫住了他—— 「回来,张哥。」 「不要走,张哥。」朱晴雨忙从凤二身上爬下来,脸红心跳,忍着困窘道:「你快帮大胡子处理伤口吧!他的伤口又裂开了!流了好多血!」 张宙看着她又看着他,嘴巴忍不住咕哝了一句,「你们老这个样子,伤口不裂开不流很多血才奇怪呢。」 「不是你看见的那样,张哥。」朱晴雨的脸更红了,「我刚刚是不小心摔在他身上,没跟他怎样。」 张宙摇摇头,摆明着不信,低头把伤药从医箱里拿出来,「把衣服脱了吧,我好上药。」 「你先帮她看看吧。」凤二动也不动地继续躺在卧榻上头。 「我不需要!」朱晴雨头摇得跟博浪鼓似的,「张哥,你先帮大胡子处理伤口吧,他流那么多血,不知道会不会……怎么样?」 「我不会怎么样。」 「我不信。」 第24章 「把你的手伸出来。」 「我这点小伤根本不碍事……」 闻言,凤二坐起身,整个胸膛都快贴上她的背,「你再不听话地把你的手伸出来给张哥瞧,我也不会让张哥处理我的伤,这样有没有很公平?」 这样也行?他这根本是威胁!哪里公平来着? 可此刻她的背被一股男性身上的热气所笼罩,大胡子靠她靠得那么近,近到她根本无法忽视他在她身后的庞大存在,近到她觉得天气有点太热了,让人口乾舌燥。 为了转移自己的心思与焦点,朱晴雨索性牙一咬,乖乖地将两边的衣袖给拉上去,又乖乖地把两只细白的手腕一起伸到张宙面前—— 柔嫩的腕上,皮破了,拉扯着肉,渗出的血凝着块,怎么看都是惨不忍睹。 张宙一个凝眉,凤二也一个凝眉,朱晴雨是看了一眼便别开眼不敢看,伸出的手轻轻地颤着。 她怕痛啊!如果可以,她真的一点都不想上药!她宁可让它自然好。 「怎么搞成这样?」张宙看了凤二一眼,凤二的眉头蹙得更紧,半句不吭,再瞧瞧朱晴雨,也是咬紧牙关,像是待宰羔羊,「会有点痛,姑娘你忍着点。」 「知道了,张哥你要弄就快点吧。」早死早超生啊。 她的手一直抖,张宙的药很难上,凤二见了,从她身后探出自己的手各抓住她一只手臂,这才让张宙好处理些。 把烈酒喷洒在一块乾净的布上,张宙轻柔地轻拭上她的手腕—— 痛嘶了几声,朱晴雨想忍住泪可没忍住,一行泪便滑下了脸颊。 凤二靠她很近,就算她没哭出声,那泪珠串串死命咬住唇的模样却瞧得一清二楚,一颗心也跟着撑得死紧。 就是个爱哭鬼…… 他轻骂着,可抓住她的手臂却不自觉地把她给拥紧些。 身后这男人的举动,朱晴雨不是没感觉到,而是假装不知道,她的脸更红了,可能是这男人的举动转移了她注意力的缘故,手腕上的皮肉伤虽然对她来说还是很痛,却似乎没那么痛了。 两只手腕都被丝帕包好了,丝帕还是凤二主动贡献出来的,说她姑娘家细皮嫩肉的,一般的布怕磨痛了她,怕她之后更怨恨他。 他对她的好,赤裸裸地,就算是冷嘲热讽,她还是觉得一丝暖意沁入心头,虽然,她依然不太搭理他,他也不太搭理她。 这一晚,朱晴雨睡得极沉,沉到第二天竟然没醒过来。 凤二本来以为她只是需要好好睡上一觉便没事了,却发现她在发高烧。 她昏昏沉沉地,每当有点气力睁开眼来,看见的都是大胡子凤二的那张脸,不,与其说她看见的是他那张脸,还不如说是他那双眼,毕竟他的胡子太多了,还真是看不清楚脸,那双眼却是很诱人的,常常闪亮亮的发着光,很是靠近的看着她。 还有他那双手,软软凉凉地,每次当它们贴上她的额头,就会让她舒服得忍不住从嘴边逸出一抹叹息,然后将脸主动地贴上那只手蹭啊蹭地。 这些小举动对她而言都是无意识地,生病的她迷迷糊糊地根本不知晓,可凤二好几次见到她似猫儿般的模样,让他不禁好气又好笑。 龙七亲自端来一碗姜汤,「还没退烧?」 「嗯,不过没那么烫了。」 「后天一早应该就到黔州港了。」 「嗯,知道了。」 「姑娘是说她住在黔州吧?」龙七看了凤二一眼,「你舍得把这姑娘送回黔州?」 凤二眉一挑,扯唇,「什么意思?」 「我是在想,这姑娘都跟你同床共枕了几天,你却没开口说要娶人家……这姑娘回到家中,恐怕会很不被待见啊。」 「我没对她怎么样。」 第25章 嗄?龙七瞪大了眼,张大了嘴,「你开玩笑吧?」 「我有必要开这种玩笑吗?姑娘家的贞节很重要,我让她待在我房里是为了方便保护她,不是要欺负她。」 「可是你们都睡了好几天……」 凤二沉了眼,「注意你的措词,龙七。」 「我的措词怎么了?这船上哪一个兄弟不知道你们两个同床共枕好几天了啊?就算你当真没对她怎么样,可在别人眼中你就是已经对人家怎么样了啊,这话要是传出去,就算她是清白的,也不可能是清白的……懂吗?」这小子,不会连这一点人情世故都弄不明白吧? 「所以我才要你闭嘴。不只你,你得负责让所有人闭嘴。」 「就算大家都闭嘴,可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无端失踪这么久,你当她能没事?整个黔州的人恐怕都不会信她还是清白的!」 「所以?」 「所以,你当真不娶人家?我知道你还没娶妻,我也猜得出来你可能家世很好,也许这姑娘配不上你的家世,但当个妾总行吧?」 凤二的黑眸一沉,「她已经有未婚夫,你就不要乱点鸳鸳谱了!何况,她说过她不喜欢我这种大胡子叔叔,你不是亲耳听见了?」 好吧,他是亲耳听见了没错。 龙七皱了皱眉,「你确定她未婚夫还会要她?」 凤二端过他手上的姜汤在唇边吹了吹,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他不确定。但,他真的不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别人的未来而担忧,他一再出手救这姑娘是因为他本性如此,跟男女之情无关。 何况,人家姑娘又不喜欢他…… 「喂,你不会是嫌弃人家吧?人家姑娘虽说不上国色天香,但也是清雅秀丽。是,她个性是烈了点,和那些老端着的名门闺秀是有点差距,但本大爷就爱这味,你若不想要她,那我龙七要了。我可以马上娶她为妻,只要她愿意。」 「我不愿意。」虚弱的嗓音幽幽地从他们身后传了过来。 一听到声音,龙七开心的咧了咧嘴,朝她走去,「姑娘你终于醒啦?怎么样?身子有没有舒服些?」 朱晴雨扯扯唇,觉得全身上下都冒着一股热气,「我怎么了?」 「发烧了,张哥说可能是你的手伤感染了,再加上你之前待在海里挺久的,身子骨本就不太好,便发起热来,热散了就好,你既然醒了,多喝点热姜汤驱驱寒气,应该就没事了。」 朱晴雨点点头,「谢谢龙老大。」 龙七被她这么温柔的道谢,竟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头,「那个,你听见了吧?我刚刚对凤二说的话是当真的——」 「龙老大,我已经订亲了。」朱晴雨很快地开口打断他,「也许这一次回去这亲事就黄了,但,无论如何,在范哥哥没有开口先说不要我之前,我是不会背弃他的。」 还真是个懂事又重情重义的好姑娘。 若他是她的未婚夫,是断然不会因此退婚的,可这世间事岂能尽如人意呢?看来这姑娘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爷懂了,姑娘好好休息吧,后日一早姑娘就可以回家了。」 「谢龙老大,龙老大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感激不尽。」 「姑娘这么说,我龙七倒真不好意思了,没管理好下属,还让姑娘受惊又受伤,姑娘真要谢就谢凤二吧!」说着,龙七便挥挥手走出舱房。 龙七一走,凤二看了她一眼,把方才龙七端来的姜汤递到她面前,「喝完它。」 朱晴雨接过来,一口一口慢慢喝下肚。 方才面对龙七,她一张口就可以把话说得一串一串的,此刻房里只有他们两人,她倒是词穷了,不知该说什么,事实上,打从听见他说他没对她怎么样开始,她就说不出心口上的那股窒闷代表什么,明明他说的都是实情,可不知为何他的反应却让她有股被嫌弃的感觉…… 第26章 是了,嫌弃。 刚刚龙七说的没错,这男人虽然好心地一再救了她,却压根儿没有想纳她的心思,那日说要让龙老大准备婚事洞房也是说笑罢了,这本来也没什么错,在现代,没有一个女人会因为和一个男人在同一张床上睡了几天就会赖着人家娶她。 这里虽是古代,但她不是什么大家世族的千金,他也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官家少爷,什么毁姑娘清誉这样的词用在她和这个海盗身上好像也不适当,但……他竟然嫌弃她?好吧,她觉得自尊心有点受伤了,就是这样而已。 明明该是她嫌弃他的,没想到他也压根儿瞧不起她,是因为这样的认知让她不太舒服吧?所以她的胸口老闷着? 「你姓朱,不会是黔州第一钱庄,福德钱庄老板朱光的女儿吧?」 闻言,朱晴雨一怔,呆呆的抬起头来看着他,这男人是巫师吗?难不成他除了会观星象还会算命?「你……怎么知道?我作梦时说梦话了吗?」 她非常确定自己没有提过家世,毕竟这批人是海盗,她怎么可能会对这些人泄露自己的家世及身分?怕被绑架勒赎是一回事,怕这些人知道她是谁上岸后到处乱说乱传这件事倒比较让她忌惮。 凤二扯唇笑了,「不,你刚刚说的。」 「我刚刚哪有说……」朱晴雨一呆,努力回想方才自己可有说了什么话,明明就没有,她只是回答他的话罢了,该死!她中计了!「你……你卑鄙无耻!竟然趁我生病了套我话?」 凤二也不否认,还不住地点点头,「果真发着烧时,人的脑袋瓜会变笨。」 「就跟你说我姓封,不姓朱!」 「是,疯子的疯……」 「就跟你说不是疯子的疯……」 她恼羞成怒的要伸手打他,纤细的手才刚刚扬起便让他抬手给轻轻按住。 「不要乱动你的手,你忘记你两只手都受伤了?」他皱眉,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痛吗?」 这男人,有必要问句话都那么温柔吗? 「不……痛。」就算会痛,被他两只大手温柔地抓着,也不会觉得太痛了吧?她微红着脸把手给抽回来。 凤二又看了一眼她纤细的手腕,「我再帮你涂点药吧,留疤了可不好。」 「不用了,留疤也没什么。」她把双手背在身后,就是没打算再让他瞧。 「怎么就没什么了?就不怕你未来的夫婿嫌弃你?」凤二没好气地道:「还是你故意要让我感到内疚不安?留着疤好气我?」 朱晴雨连连点头,「嗯,你怎么知道?是啊,我就是要留着疤,永永远远记住,曾经有个男人对我这么坏。」 凤二好笑又好气的挑高了眉,「值得吗?为了记住我,还故意要在手上留块丑丑的疤?你这姑娘算术不太好吧,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你也干?」 朱晴雨努努小鼻子,「我其他可能不行,但算术可精得很。」 尤其来到这个连九九乘法表都没人会的古代世界,她光算术这一门技艺就足够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吧?何况她本来就是学管理的,会计学、成本会计的成绩也是一等一的好,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如此,老天爷才让她穿来古代就是个钱庄千金,这职业根本是为她量身订做来着。 闻言,凤二的黑眸微闪,「是吗?倒没听说过朱家的千金有这项才能……」 「你们这些海……海上成员都是混海上的,哪能听说过那些商家小姐的小事?」朱晴雨说完,又觉得不太对的看他一眼,「为什么你好像对黔州很熟?一个朱姓就可以让你猜到我的父亲是朱光……你不会刚好也是黔州人吧?」 越说,朱晴雨越觉得可疑。 难不成黔州姓朱的就只有她爹这一家?不可能吧? 「那倒不是。」凤二淡笑,「只不过本人见多识广而已。」 第27章 「我不信。」 「不信又如何?」 「整个黔州,又不只有我爹姓朱,你究竟是怎么猜到的?」 凤二看了她一眼,走到一旁的柜前拿出她先前落海时穿的衣服递给她,衣服上头还放着一个粉色的绣花荷包,上头绣了一个「福」字,「这是那天你换下的衣服及和衣服一起落下的荷包,我已经清理好了,回家前你可以换上。」 朱晴雨接过衣服,瞄了摆在最上头的那粉色荷包一眼,应该是原主平日在用的没错,虽然她印象不深。 「你想说什么?」不过就是个绣着福字的荷包,能看出什么端倪来吗? 「见了这个,你还是不明白我是如何猜到你身分的?」 完了!他现在是在考她吗?身为朱家大小姐,她究竟遗忘了什么?朱晴雨努力瞪着那个荷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需要知道什么吗?」她故作镇静地眨眨眼。 或许是原主当真太宅了,宅在家里不闻天下事也就罢了,还不闻家中事?否则,她又没失去原主的记忆,怎地被大胡子一问还一头雾水起来? 凤二淡淡一笑,「这个绣着福字的荷包是今年新年时福德钱庄请城里最好的绣娘绣制而成,专门送给钱庄大客户们家中女眷的新年贺礼,为表诚意,每个荷包除了福字,背面还分别绣上各家的姓氏,收到的众女眷都欢喜得很……你这荷包的背面绣的是个朱字,我就随口 就一个荷包而已,一个海盗竟然可以把她的家世猜出来,也不知是她太蠢还是这男人太精明?他不会是把这港口沿岸大户人家的户口全都给查得清清楚楚吧? 古代的户籍制度有这么厉害? 就算有,这男人为什么可以拿得到这么详细的名单? 「你真的是干海盗的?」朱晴雨狐疑的问。 凤二的黑眸闪了闪,「不然呢?」 「我以为你是黔州某城县太爷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呢。」朱晴雨摸摸鼻子,假笑两声,「竟连我家钱庄送大户女眷荷包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你都知晓。」 「我知道的,可远比你以为的还要多更多,就算当海盗,也可以当一个称职专业的海盗。」 朱晴雨点点头,不跟他在这话题上绕,免得到时穿帮的是她自己。 不过这事,怎么想都觉得诡异!就算身为海盗得摸清那些官员大户人家的底细及来头,可连原主家的钱庄过年送给大户人家女眷的荷包样子都知晓?这未免也太夸张了! 可,人家不说,她也不能拿刀架在人家脖子上逼人家说不是? 何况,她可连刀怎么拿都不会啊。 第五章 色狼袭击闹大事 明儿一早就可以到达黔州港了,这个事实让朱晴雨有点睡不安枕,但她不敢乱动,怕吵醒了旁边睡着的凤二,也怕不小心乱动碰到他手臂上的伤口。 但越是如此,她越睡不着,肚子还隐隐觉得有点疼。 唉,穿越到古代就算了,朱晴雨觉得最倒楣的是穿越到船上。 这是个她完全不认识也没听过的朝代,但以这个朝代的造船技术来看,应该算是比较先进一点的时代了吧?至少这艘大船真的很大,甲板上还有一层舱房,不是全部的人都挤在甲板下。 最让她苦闷及尴尬的是上厕所这个问题,古代陆地上再不济也有茅房,大户人家小姐房里铁定还有便桶,至少原主的记忆中是有的。其实凤二住的舱房里也有小巧的木制便桶,对她这个从现代来的穿越者来说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至少她趁凤二睡着或是不在舱房时也勉强可以解决一下生理需求。 可现在凤二受了伤,身子还有点微烧,所以一直跟她待在舱房里,偷偷小便还行,但大便会臭呵,而且还要蹲上一段时间,她担心他随时会醒过来或睁开眼,或者被熏醒……反正,她完全没有办法在有另一个男人同时存在的这小小舱房里上大号。 第28章 此时大半夜的,朱晴雨只好抱着便桶蹑手蹑脚的出了舱房,那模样就像要去私会情人似的。 她沿着小小的走廊往船尾走去,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阴暗又吹不到风的小角落,完事后本欲快快回房,眼角一抬,却突然间被那一整片的天空所吸引。 此刻的天空是午夜的那种蓝啊,神秘美丽又令人目眩的那种美丽的蓝,这一瞧,惊叹了一下,将手上的便桶放在甲板上,自己也找个可以靠着背的一角坐了下来,抬起头来,仰望着此刻美丽的天空。 世界,安静得像是只有她孤独一人存在着。 风在空气中流动,轻轻柔柔地,虽然身处大海上,可今日的空气中并没有感觉到海风特有的咸味。 海,很平静,就算此刻她搭的是一条小小的帆船,恐怕也不会让人感到害怕的那种。 她又想家了,那个在现代的家,虽然她与父母的关系都不是很亲近,但那毕竟是她成长了二十几年的地方,有她所熟悉的一切,那总是晚归的父亲,和总是活得不快乐的母亲,不管是家里的大书桌还是摆满着书的大书架,或是露台上养着的小花,又或是邻居家住着的帅哥哥,她都想念了。 现代的那个自己,不知是死是活?还是个活死人呢?她那对总是疏离的父母看见那样的女儿一定会很难过很伤心吧?再怎么不爱她,她终归是他们生下的唯一女儿,失去了也一定会疼的吧?就如她此刻的心情一样,就算她一直跟父母不亲,离开了,永远回不去了,还是多多少少会思念。 想着想着,朱晴雨眼眶热热的,竟又想哭,泪随即掉了下来。 她吸吸鼻子,用衣袖抹去眼泪,未料那泪似乎越抹越多,怎么也抹不完似的。 「呦,小姑娘这是想家了还是被凤二给欺负了?怎么大半夜的偷偷躲在这里哭啊?」 一双穿着草鞋的大脚定定的站在她眼前,草鞋再往上是一双没穿裤子的男人的腿,朱晴雨被吓得抬起头来,月光下虽然有点人影朦胧,但由那身形及此人说话的腔调,还是可以认得出对方就是那日砍了凤二手臂一刀的海叔。 那日,他一心要把她丢进海里,连凤二的命都可以不管不顾,因此不知受到多少船上兄弟的指责,心里不知积攒了多少怨气……她无法不感到害怕。 「我没事,只是想家了。」说着,朱晴雨慌急的站起身。「我先回去睡了。」 她转身要走,一只手却粗蛮的将她拉扯近身—— 「急什么?陪叔说说话吧!」说着,大手一把搂住她的纤腰。 「不要,你放开我!」朱晴雨挣扎着。 海叔嘿笑两声,「既然都遇上叔了,让叔安慰安慰你吧,凤二那小子太嫩,铁定不懂得什么闺房之乐——」 「你住口!」朱晴雨又气又恼地打断他的淫言浪语,「我警告你快放开我,要是大胡子知道你动了我,他不会饶了你的!」 「呦,小姑娘懂得唬人啦?」海叔呸了一声,一个上前便要过去咬她的唇。 她吓得闪躲过去,那带着胡磴的嘴唇便落在她的颊畔。 那抹姑娘家的香气沁入口鼻,海叔大大的吸了一口气,「香,真香,凤二那小子太不懂得长幼有序的道理,一个人霸占着你成何体统?今晚让叔来尝尝你这个小姑娘,叔包你永生难忘……」 海叔一边说话,一边已经用蛮力将她整个人压在甲板上,动手便去扯她外袍的束带及衣衫领口。 「你放手!你快给我住手!不然我杀了你!」 「等叔尝了你,你就舍不得杀我了,乖点,少点皮肉之苦,叔会轻一点的……」 「救命!救命!快救命啊!」朱晴雨大叫大喊着,可惜她就是个娇滴滴的姑娘,手腕上还受了伤,被海叔压着扯着,痛得半点力都使不上,只能张口喊叫,希望有人可以听得见她的呼救声。 第29章 啪一声,海叔伸手狠狠挥了朱晴雨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感觉半边脸麻着痛着似乎肿了起来,瞬间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叫你乖点你不听!」他唾了她一口,从她衣服上撕下一块布塞住她的嘴,粗糙的大手开始去扯她的亵裤。 不!不要!该死的! 朱晴雨的泪掉了下来,不住地摇着头,无力的双手不停地打他槌他,双脚也死命的乱踢。 谁可以来救救她?若她真的被这老头给强了,她当真一头撞死算了!想着,她忍住手上的疼痛,拼尽气力将他往外推,可海叔是长年航海的人,身强力壮,又岂是她可以抵抗之人? 「让叔爽一下,很快地,你也会很爽的……」话落,海叔那话儿就要上前磨蹭上她,后背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痛—— 那痛,撕心裂肺的,海叔下意识地回头望向他的后方,瞠目瞪着眼前的小男孩—— 「你……你……你竟然敢……」海叔不敢相信的伸手指着他,一口气突地喘不上来,吐了一口鲜血之后便砰一声倒地不起。 随之跪地的,是满脸惊吓的小男孩,这男孩正是当初见到朱晴雨要被抬去祭海神,跑到甲板上通风报信的小猴子。 他呆呆的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海叔,害怕得身子不断地往后退,「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怎么办?我杀了海叔……」 朱晴雨望着眼前突发的一切,看看海叔再看看那名十岁大的小猴子,想也不想地爬到小猴子面前紧紧抱住了他,泪流满面,「没事的,孩子,没事的,你是为了救我才不小心杀了他的,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 「可是海叔死了……」 「我很开心你及时救了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可是海叔死了……我杀死他了……我杀人了……」小猴子的身子不住地颤抖,蓦地哇一声哭了出来,「我杀人了,呜……」 「嘘。」朱晴雨忙不迭伸手捣住他的嘴,「不要哭,你一哭,会吵醒所有人,现在我们得先想办法把屍体丢入海中,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杀了海叔,知道吗?就当成他不小心落海了……这样就好……人死不能复生……既然他一生都是海盗,那葬在海中也算得上是死得其所……」 她边说边掉泪,边说边安慰自己这么做是对的。 她不能连累了这孩子…… 听说海叔在这艘船上资历很久了,有很多亲信,她无法确定若这些人知道这个孩子杀了海叔,这孩子将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可是……」 「没有可是,听姊姊的,我们一起将他的屍体丢到海里去,然后你赶快回去睡觉,就当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听见了吗?」 小猴子犹豫的望住她,「这样真的可以吗?」 可以吗?她也不知道啊。 她这辈子别提杀人了,连打一只嶂螂她都不敢,又怎么知道如何面对一个死人?可此时此刻,她唯一想到的就是毁屍灭迹了,不管这么做到底对不对,但人死都死了,葬在海里和葬在土里应该都没差吧? 朱晴雨牙一咬,抱紧他,「姊姊再说一次,你是为了救姊姊才不小心杀了他的,不是你的错,那是意外,姊姊一辈子感谢你,要不是你,姊姊就会死……听明白了吗?」 小猴子伸手抹着泪,终于缓缓地点点头。 「现在,我们一起把他丢到海里去,嗯?」 「好。」 「我们得小声点,还得快点,若让人发现了就不好了。」朱晴雨轻声地在小猴子耳边交代着。 两人合力拖着海叔那显得异常沉重的身躯,好不容易拖到了船舷边上,他们的身后却传来脚步声,虽然脚步极轻,但一直紧张兮兮注意着四周动静的朱晴雨还是听见了,吓得一口气也不敢喘。 第30章 「你们在干什么?」 这嗓音……是大胡子? 朱晴雨和小猴子同时转过身来愣愣地看着他。 凤二手上提着一盏油灯,藉由两人的回头,终是看清了这两人拖拉的是海叔,也看见了他身上的刀伤和四溅的鲜血。 他皱起眉来,望向朱晴雨,「怎么回事?海叔死了?」 小猴子一听,泪又掉了下来,朝凤二奔去紧紧抱住了他,「凤二哥哥,是我——」 「人是我杀的!」朱晴雨很快地出言打断小猴子,紧张让她的身子微微地打颤,连吐出的字句都断断续续地,「海叔他想强暴我……我不断疯狂的挣扎,不小心就把他杀死了……」 小猴子听了摇摇头,「不是的,凤二哥哥,是我看见了海叔在欺负姊姊,所以情急之下便拿刀刺向他的后背——」 「不是这样的!是我杀的!跟小猴子没关系!」朱晴雨再一次出言打断小猴子的话,「所有的错都在我,毁屍灭迹的主意也是我提的,小猴子只是帮我……」 「别说了。」凤二的语气带着恼怒。 看着眼前衣衫凌乱不堪的朱晴雨,她的唇角是肿的,半边脸也是肿的,身上的衣服被又撕又扯的像块破布,敞开的领口内那纤细的颈项青一块紫一块地,她就算不说,他也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听着大胡子带着怒气的语调,朱晴雨低下头,「对不起,我知道想毁屍灭迹是不对的,可他的死真的是个意外……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的双手不安的绞动着,泪珠终是再也抑制不住的滴下。 凤二看着,心蓦地一痛,跨步上前伸手一把抱住了她,「是我的错,是我没保护好你。」 他早该在这女人偷偷摸摸抱着便桶出门去时就在后头跟着,而不是在等了她半天还等不到人,才不放心的出来寻人,如果他一直跟在她身后,如果他可以早一点出现,就不会让她遇见这种事。 差点被强暴了,还得突然面对一个死人,她该有多害怕多无助?却不得不在一个十岁孩子面前伪装坚强,甚至还护着孩子,说她自己才是杀人凶手…… 海叔的伤在背部,还有掉在地上的那把随身佩刀是他送给小猴子的,他岂会不知把海叔杀死的人是谁?这个傻丫头! 朱晴雨傻傻地任他抱着。 这怀抱,好温暖,好强壮,像是可以替她遮风挡雨,成为她最有力的依靠。 此时此刻,她眷恋这个怀抱,渴望这份温暖,需要这样强而有力的臂膀,好抚慰她内心的不安无助与慌乱。 他没有怪她,反而上前拥抱她,好像不管她做错了什么,他都会无条件的护着她,这样的心意让她无法不感动,不感谢。 她不自禁的伸手环住了他,将泪汪汪的小脸埋进他的胸前,「怎么办?海叔死了,其他人一定不会放过我吧?虽然我不是故意的,虽然我恨不得他死,要不是他死了,我就要毁在他手上……」 「别怕,我在呢。」 这语调,温柔得就要滴出水来。 朱晴雨仰起一双泪眼,幽幽地看着他,她依然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他那双可以电死人的亮灿灿的眼,正瞬也不瞬地望住她,就像他刚刚说话的语调一样温柔。 「大胡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可能我前世欠你的吧。」凤二笑了,伸出长指拭去她脸颊上的泪,「别哭了,我们得快收拾东西离开,不然就来不及了。」 「离开?」朱晴雨一愣,「这里四周都是海耶,怎么离开?去哪?」 「当然是搭备用的小船离开,不远处就是黔州港了,在被他们发现以前,我们得赶快上岸。」 「那小猴子呢?」 「一块走。」 第31章 「那……他呢?」朱晴雨比了比地上的海叔。 「他交给我吧。」突然,黑暗中,一道压低的嗓音介入他们之间。「不过,你们谁也别想走。」 突然听见另一个人的声音,朱晴雨吓得整个人都快跳起来。 凤二倒是不惊不惧,放开她,缓缓地回头看向来人—— 「你都听见了?龙七。」 龙七轻轻地点点头,「是,你们刚刚的话我都听见了,不过,不只我听见了,我身后的其他人也听见了。」 龙七这一说,他们方才发现龙七后头站了好几个人,每个都衣衫不整一头乱发的模样,很显然都是被吵醒的,却没想到会撞见这样的场面。 凤二望向在场的其他人,淡淡地道:「既然你们都听见我们刚刚的谈话,就该知道这一切只是个意外……」 「不管是不是意外,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有人突然大叫道:「难不成我们要让海叔枉死吗?」 哇一声,小猴子这会真是哭得惊天动地起来。 他紧紧抱住凤二的腿,「凤二哥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只是一刀他就死了……呜……」 「他只是个孩子,你们想怎么样?」朱晴雨想也不想地上前挡在小猴子面前,「海叔是我杀的!你们要偿命就拿我的去偿!」 「闭嘴!」凤二长手一伸,气恼地把她拉到身后,「我说了交给我,你给我听话些!」 朱晴雨泪盈盈的望着他。 「你不信我吗?」 「我信……」这世上,她也只信他一人。除了他,她还真不知道能信谁? 凤二沉声道:「那就闭上你的嘴,全听我的。」 一旁的人见状,不由得冷哼一声,「说到底不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海叔当初说要沉了她是对的!要不是她,根本不会发生这么多事!她就是个祸水!要不是她,海叔根本不会死!」 「说的有理。」 「海叔平日待我们算好,有什么吃的喝的也都会找我们一起,他就这样被弄死了,我们怎么可以放过害死他的人?你们问问自己的良心!」 「说的是。」 「但海叔有错在先,小猴子也是为了救那位姑娘才失手的,这……」 「要我说,得让那姑娘偿命!」 龙七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场面益发不可收拾,便道:「先把他们关起来吧,这事我们明早起来再议。」 「老大,把谁关起来啊?」 「自然是那姑娘和小猴子,这还用问吗?」 「那凤二呢?」 「关他什么事?」 「可凤二刚刚还想帮他们逃走啊!」 「那把凤二也先一起关了,可以了吧?」 「这行。」众人终于点点头。 「好了好了,爷想睡了,大晚上的吵死人,一切明天再说!大家快回去睡!」说着,龙七便要进舱房去。 「老大,您这是——」吵着要朱晴雨偿命的船员对这样的处理很不满意,「海叔已经死了,您怎么——」 龙七挑高了眉头回过身来瞪着他,扯大了嗓门,「怎么?你怕他们跑掉?那等等你去守门好了!人就交给你顾,你给我看好,人跑了唯你是问!海叔的屍体也交给你处理!」 ☆☆☆ 说是关,船也就这么大,到最后还是把三个人都关回凤二的舱房中,只是三个人手脚都被绑得牢牢地,因为没人真想守门,捆牢了之后再把门由外头拴牢了,众人这才散去回房补眠。 「现在怎么办?凤二哥哥,我会被丢进海里喂鱼吗?」小猴子低低哭了起来。 「别哭,小猴子,姊姊不会让你被丢进海里喂鱼的,就算要丢,也是丢姊姊,杀人偿命我一个人就很够了。」朱晴雨笑着安慰他。 第32章 她本来手腕就受伤,捆绑她的人见状便往上一些改捆她的手臂,倒让她的两手都是可以活动的,只是她的双脚被绑,移动困难,但只要她可以挪到他们身边,就能协助他们解开手上的绳子。 想着,朱晴雨朝着凤二那方向使劲的挪动自己的小屁股,搞得她小脸红红,气喘吁吁,幸好舱房本就小,她很快便移到他身边。 凤二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还有刚刚不断往他这头扭动的小屁股,不由得扯出一抹笑,「你干么呢?」 「救你啊。你转过身子,我也转过身子,等我解开你手上的绳子,我们就可以照原订的方法逃出去了。」说着,朱晴雨努了努小嘴,示意他转过身子,「你快点,不然天亮了就跑不掉了。」 「不用了。」凤二淡淡地道。 「怎么可以轻易放弃?总不能为了一个臭男人让我们三个人一起陪葬吧?何况这根本就不干你的事。」说着,她眼一红,「你知道吗?你就是个蠢的!我说了你这样的不是我的菜,就算你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你,你是没听懂吗?」 啧。凤二听她着急的说着不喜欢他的话,又笑了,「听懂了,你都说了不止一次了,我还能装聋子吗?」 「那你为什么还老要维护我?为我出头?还说你不喜欢我?你是骗我的吧?你很喜欢我的吧?」 这女人,还真是聒噪。 非得给她一个理由才能消停的话,那就这样办吧—— 「是,我是喜欢你。」凤二说着,黑眸闪亮亮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嗄?还真承认了?朱晴雨一时之间愣住了。 凤二瞧着她被吓着的模样,好笑地道:「如何?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终于决定要以身相许嫁给我了?」 嗄?朱晴雨呆呆的看着他。怎么又谈到以身相许了? 可,如果他真的要她以身相许,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她其实,好像,一点都不讨厌跟他在一起的时光…… 想到这里,朱晴雨突然间又呆了一下,为自己这份「认知」感到不可思议,她不会是真的喜欢上这个大胡子了吧?不,他根本不是她的菜啊!她铁定是被他对她的好给感动到脑子都变糊了,对,一定是这样。 「姊姊,你就答应嫁给凤二哥哥吧。」小猴子突然插嘴进来。 「我……为什么要嫁给他?」朱晴雨话都结巴了,「还有,你叫我姊姊,又叫他哥哥,这样对吗?你该叫他叔……」 「姊姊你几岁?」 「我……十七啊,怎么了?」说着,她偷瞄了凤二一眼,竟然觉得有点羞。毕竟她现在是古代的黄花大闺女,这样自报年龄好像有点失礼数,可管他呢,她的灵魂可是二十好几了呢,而且是现代开放的灵魂! 小猴子喔了一声,然后伸出指头算了算,「凤二哥哥才大姊姊五岁,为什么我要叫他叔?」 不会吧?大胡子才二十二岁? 朱晴雨的眼睛眨啊眨地,一副见鬼的模样,死命的盯着凤二的脸瞧,可怎么瞧都实在瞧不出他的模样,更别说是年龄了。 这个骗人精…… 所以龙七当初听见她叫他大胡子叔叔,才会笑得那般诡异…… 「你的眼睛瞪到都快掉出来了。」凤二好笑的提醒她。 「你真的才二十二岁?」 「不然呢?」 好吧,她眼瞎,一直以为这个大胡子是大叔,不过,不管他是不是大叔,在她眼中始终是棵可以依靠的大树,这点是不会变的。 朱晴雨深吸了一口气,冲着他一笑,「既然如此,那我也叫你凤二哥哥吧,你快点转过身来让我替你解绳索,不然不管你是叔还是哥,恐怕都要被我连累了,快点!」 「我说了不用。」 她敛了笑,「你这人怎么这么固执?难不成你想在这乖乖等死吗?」 第33章 「我们不会死的,至少,我不会让你和小猴子死。」 「你……」干么每次说话都让人这么感动?朱晴雨气恼地道:「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快点转过身来听见没有?」 凤二一笑,又想出言糗她,练武之人极其敏锐的听觉却让他听到门外极细微的脚步声。 「终于来了。」 被他一说,朱晴雨整个人紧绷了起来,「谁……来了?」 话才问出口,舱房的门便被推开,高壮的龙七闪身进来,上前蹲下身以极快的速度解开凤二手上脚上的绳索,接着是小猴子,而凤二自由后则过来松绑她。 朱晴雨一直到双手双脚都得到自由后,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龙老大,您这是……要放我们走?」 龙七没答她,对着凤二道:「小船准备好了,你速速带他们上船离开,你们若被发现了,那只能说你们命不好,总之,你们是自己逃走的,是死是活都不关我的事,记住了?」 凤二扯扯唇,上前狠狠地抱了他一把,「兄弟,我不会忘记你的这份恩情,我房里这些价值连城的东西,靠岸时你全拿去当了,若我活着,我定会将之取回来的,不要忘了。」 龙七被他这么一抱,竟有点舍不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关心你那些破宝贝?还走不走?」 「走了。」凤二退了一步,「别忘了,把它们全当了。」 「知道了,罗罗唆唆。当了也是我收钱,跟你没半毛钱关系。」 「我会找你拿回来的,放心。」 「我等着。你若没活着,那些宝贝可就要流散四方了,我可不会再赎回来。」 粗汉就是粗汉,连希望你好好活着的一句话也要说得如此婉转。 但龙七的心意,他岂会不懂? 凤二一笑,拍拍他的肩,转身弯低身子从一个柜子底下取出一个牛皮挂袋斜担在身上后,便一手抓一个,终是头也不回的离开。 ☆☆☆ 风平浪静,备用的小船在半个时辰前缓缓地划离了大船,在海面上轻轻地晃动着。 夜将明未明,远远地仍可以看见大船,入目所及的距离还是让人不安,宁静黑暗中,大家的心里都隐隐透着一丝紧张。 朱晴雨双手紧紧抓着船舷,小猴子和凤二一前一后的划动着船桨,往不远处的港口慢慢靠近。 没有人说话,几乎是屏住气息的,这让朱晴雨不由得想起一部由珊卓布拉克主演的惊悚电影《蒙上你的眼》,女主带着两个孩子搭乘一艘小船在一条湍急的河里被隐形怪物追杀的情景,因为看见怪物就会疯掉,所以必须蒙上双眼,不能看不能听不能对它有任何回应,否则就会失去心智变成疯子…… 此时此刻,她就是这种紧张又恐惧的心情,害怕那隐形的、她可能看不见的敌人突然出现来追杀他们…… 船那么小,随便一动就可能翻船了,然后她就要葬身海底,这里可不是她当初穿越过来的区域,真这样掉进海中,她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越想,越觉得害怕,心脏怦怦跳着,声音大到恐怕前后的人都听得见。 「姊姊,你别怕,我们已经离大船很远了,大船晚上在休息,暂时追不上我们。」小猴子彷佛感受到她的紧张,小小年纪还懂得出言安慰。 「嗯……不怕。」嘴里说不怕,朱晴雨却听见自己说出来的话都在打颤。 她真的很不安,眼皮狂跳,总觉得事情并不会如此顺利。 就在此时,漆黑的海面及天空上突然浮现出几道摇晃的光影—— 「那是什么光?怎么会有光?」朱晴雨惊叫出声。 乍见眼前闪过的那道光,凤二下意识地回过头去,这一瞧,脸色陡变—— 「不好!他们发现我们,追过来了!」 第34章 那道光,是大船上众人手中举高的火把,在漆黑一片的大海中就宛若一道鬼影之火般骇人。 「不是说追不上吗?」 「是暂时追不上,可他们不需要追上也可以杀了我们……」 凤二的话方落,朱晴雨已听见耳边传来咻咻咻的破风声,一支支的箭羽凌空飞来,险象环生,不知道哪一刻就要命丧当场。 这让凤二不得不立马决断,「跳海吧!只有在海中我们才可能活下来!小船的目标太明确也太显眼了!」 「不,不可以,我不太会游泳!」朱晴雨不住地摇头,一脸恐惧。 她竟说她不太会游泳?所以她之前老要往海里跳是存心找死吗? 该死的女人! 「不行也得行,不然我们全部都会死!」凤二朝小猴子望去,「小猴子,你必须靠自己的能力游到岸上去,办得到吗?我必须照顾姊姊!」 小猴子目视了一下与港口的距离,坚定的点点头,「我做得到,我很会游泳的,你知道的。」 「嗯,上岸后去找我,若找不到我……就去找姊姊!这位姊姊叫朱晴雨,是福德钱庄的大小姐,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凤二哥哥。」 「那你快走吧,一切小心。」 「嗯。」小猴子突然上前一把抱住朱晴雨,「姊姊,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等小猴子去找你。」 说完,小猴子扑通一声跳入海中,很快地隐去了形迹。 凤二也跟着跳进海中,把手伸向朱晴雨,「快下来!别怕,有我在。」 她看来别无选择,牙一咬,拉住他的手也要跳进海中,与此同时,一支破空飞来的羽箭正朝她疾射而来,她吓呆了,完全不知该怎么反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凤二使力一把将她从船上给扯下来—— 怀中的女人是护住了,毫发无伤,他却没能事先察觉到另一支几乎是同时朝他飞来的箭 背部传来的剧痛让凤二陡地闷哼一声,紧抱住怀中女人的双臂也跟着一紧。 「怎么了?大胡子?」 「没事,跟紧我,快点!」他伸手拉住她的手,忍住痛奋力的往前游去。 如今他伤口未癒又中了箭,天知道他能再撑多久?无论如何,他必须快点将这女人带上岸…… 无论如何…… 第六章 终于归家 入目所及,是一片参杂着红色鲜血的海。 海很深,她的身子不住地往下沉再往下沉,好像永远踩不到底似的…… 渐渐地,视线蒙胧了,只剩一片刺目的鲜红。渐渐地,她无法呼吸了,感觉自己就要死 可以让她回到她原来的地方吗?拜托…… 如果之前所作的只是一场极深沉的梦,快让她醒来吧,她的身子又沉又重,像是被一块大石给压着,再也无法浮上海面…… 她,就要死了。 真的要死了。 可大胡子呢?他怎么不见了?他究竟上哪儿去了?他说过会保护她的,他说有他在,她不必害怕的,为什么她现在都快死了还没有看见他的身影?只除了那一大片红色鲜血的海,不住地灌进她的口鼻……豆#豆#网。 谁来救救她? 朱晴雨死命的挥动着双手,试着往上游,可她的整个世界都变成红色的了,那团鲜红不断的朝她挤压再挤压,她一整个喘不过气来,接着,她的身子一阵哆嗦,蓦地睁开眼来—— 冷汗涔涔,全身瘦痛不堪,一时之间以为自己置身幻境。 第一个进入眼帘的便是天花板熟悉又陌生,朱晴雨蓦地松了一大口气,方才那梦过于真实,让她差点在梦里死去。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这才缓缓地坐起身来环视一下四周。 第35章 天花板是粉色的丝质垂幔,不只天花板,她的四周都是,丝微透,只有一丁点的遮蔽效果,但至少可以让睡在床上的人容易入眠,不易受到惊扰。 透着垂幔往外望去,床尾的角落有着一大面画着荷花的屏风,前方有个矮几,地板上铺了几个软棉棉的垫子,矮几的后方有扇大窗,如今只开个小缝让外头的风微微透进来。绿意满窗,春风徐徐,静得只听得见鸟叫虫鸣。 这里,是原主朱晴雨的家,朱晴雨的闺房,就算她没有走出去过,也知道窗外的树旁有个小园子,穿过一个小拱门便是朱家大小姐专用的浴池,一年四季的温泉水从不间断,把朱晴雨养得一身好肌肤和好气色。 黔州第一钱庄福德钱庄的大小姐果真不一样,吃住都是一等一的好,这样一个姑娘家怎地就会被陷害给丢进海里了呢? 不,不对…… 她眼睛眯了起来,微微摇晃着头,突然觉得自己的记忆有点错乱,梦境与现实竟让她有点分不清楚。 想着,朱晴雨突然低头,很快地伸出自己的手,手腕上被绳索捆绑过的伤痕还依稀可见,所以,穿越过来被捞上海盗船后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若是如此,那方才在梦里见到的鲜血,那沉入海底几乎要死去的梦,难道也是真实的? 大胡子! 大胡子当时早就中箭,却仍死命咬着牙的将她带往港口,可终究还是撑不过去,放开了她的手…… 梦中的鲜血,是他的血! 她想去寻他,想拉住他往下沉的身躯,却让自己也跟着被拖下去…… 如今,她活着回到了朱家,那他呢?是否也平安无事? 「来人!快来人!」朱晴雨边叫人边拉开床幢想下床,未料双脚一软整个人摔跌在地上。 「天啊,小姐醒了!」听到叫唤声连忙奔进小院的丫头阿碧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姐,您真的醒了?」 阿碧慌忙的奔上前去将朱晴雨给扶回床上,激动得都要哭出来了,等不及朱晴雨问她话,小小的身子赶紧又奔到小院门口,大声的叫喊着,「小姐醒了!来人啊,快去告诉老爷,小姐她醒了!」 「小姐醒了?真的吗?」几名丫头听闻赶紧跑了过来,彷佛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非要亲眼看见不可。 「这还有假?快去!还有,把大夫请过来!让他来替小姐瞧瞧是否还有大碍!」阿碧连声交代着,顺便把人给赶跑了,免得她家小姐被当猴子瞧,交代完了,这才赶紧又奔回床前,看见她家小姐果真好端端地靠坐在床头,泪不自禁的就滑下来。 朱晴雨失笑的看着她,「哭什么?不高兴我醒过来啊?」 这丫头叫阿碧,今年十四岁,是原主的贴身丫头,一年多前在牙子手上买回来的,跟着原主的时间并不久,却是个聪明伶俐的,原主出事当天,身边跟着的却不是阿碧,而是另一个叫阿兰的丫头。 「怎么可能?」阿碧只差没大声喊冤,「奴婢可是日夜都在求佛祖让小姐您快快醒过来呢,可大半月过去了小姐都沉睡着,连眼睛都没睁开过,大夫也说只能等小姐自个儿醒过来,老爷啊可是把全城的大夫都请了个遍,却都束手无策,除了每天求神拜佛,还真不知能做什么,幸好小姐醒了,老爷终于可以睡好觉了。」 「我……睡了半个月?」不会吧?难怪她全身疫痛无力,连站都站不稳。 「是啊,小姐,打从范公子把您从港口边救回来之后,您就一直高烧昏迷着,后来烧是退了,可人就是不醒——」 「范公子?」朱晴雨一脸莫名。 「是啊,范离范公子,小姐,您莫不是之前烧糊涂了?记不起范公子了?」说着,阿碧伸手便去探她家小姐的额头,「没烧啊……」 朱晴雨没等这丫头说完,一把抓住她的手,「范公子除了救我,还有救其他人吗?我的意思是,当时的港口边还有没有其他受伤或昏迷的人?」 第36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小姐,这个奴婢不知道啊,范公子说他是在港口边看见小姐的,当时小姐已经被人从大海里捞起来,范公子认出是小姐,便赶紧把小姐给送回来,还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来替小姐医治,奴婢没听过范公子提起其他人。就算有,范公子也不会跟奴婢说吧?小姐若想知道,可以去问老爷或范公子……」 阿碧话还没说完,朱家老爷朱光便急匆匆地走来,他的身后还跟着朱晴雨的继母元氏和朱家的管家,其他小丫头则在外头院子探头探脑。 「小雨啊,你怎么样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元氏走上前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抓住她的手,一脸的关切之情。 「女儿没事了,母亲。」原主之前就喊这位继母母亲,所以朱晴雨也入乡随俗的这么叫。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可担心死了。」 「是啊,先前你失踪,你母亲成天茶不思饭不想的,就是挂念着你呢。」朱光的双眸闪动着泪光,「没想到隔了好些时日终于找到你,却是奄奄一息……要是你再不醒过来,爹的整头黑发都要变白了。」 「对不起,母亲,爹爹,女儿让您们担忧了,是女儿的不是。」 朱晴雨学着原主的语气说话,本来以为会很难,后来发现她若真心要学,竟一点都不难。但,就算不难,这样文谗蔼地说着话,还真是让她有点瞥扭。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朱光又是笑又是点头,拍着她的手显得有些语重心长,道:「之前你失踪了,范刺史让人把整个黔州都搜遍了也没寻到人,范离也天天派人巡查港口,不管是渔船商船,只要一靠岸就差人去问,就怕你有个万一,果真皇天不负苦心人,终究还是让范离给找到你了,范家对我们的恩情,你可千万不要忘记,要好好地放在心上。」 「女儿晓得,爹爹放心。」 朱光看着她,想说什么又闭上嘴,终是没有开口。 元氏见状,便先行起身,「我去灶房替女儿准备一些她平日爱吃的补补身子,你们父女俩先聊着。」 「好好好,你快去吧,多准备点。」 「知道你疼女儿,难道我不疼吗?」元氏睨了朱光一眼,转而对着朱晴雨笑笑,「若累了就要说,不必逞强。」 「知道了,母亲。」 「那我先去忙了。」说完,元氏便离开了房间,连同管家及那些在外面探头探脑的丫头们都给一并带走。 一下子,屋内屋外都静悄悄地。 朱光看起来更加显得心事重重。 朱晴雨见状,微笑的开口,「爹想对女儿说什么就直说吧。对女儿说话,不需要这么小心谨慎,女儿现在没事了,受得住的。」 「这事不急……等你病好些再说吧。」 「爹爹是想说女儿与范公子的婚事吗?」她主动探询,「范家是否主动提到要退了这门亲呢?」 朱光看了她一眼,没想到他那挺天真的女儿会想到这上头去,还一脸镇定的模样,真是不太像他那位温柔又娇滴滴没主见的女儿。 「这倒没有,只是……」朱光顿了一下,不放心的又看了她一眼,如果他说是,她不会马上就变成泪人儿了吧? 「只是爹爹觉得女儿已经配不上范公子?」朱晴雨索性把话给说白了,半点不让她爹为 难。 朱光的眼皮跳了一下,很是心虚的别开眼,叹了一口气,「先别说这个了,你先跟爹爹说说之前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为何会失踪了这么久?又为何会让人从海里捞上来?你范伯伯是刺史大人,不管你发生何事,他终究会为你做主的……」 「爹,我想见见范公子。」 嗄?「现在?」 「是,越快越好。」虽然她已经昏迷半个月,再怎么快见到人也都于事无补,可她的心放不下,片刻也不想等。 第37章 「这……恐怕不太好吧?等你病好再见吧。虽说你们有婚约,但你还在病中,也不方便约在外头……」其实,他更担心的是对方会不会藉故推托,若会,让他的老脸往哪儿摆? 朱晴雨岂会在乎这些芝麻小事,此刻她一心只想知道大胡子的下落,「爹,女儿有事要问他,这事有点急,所以女儿必须快点见他一面。」 「这事再急,难不成会比你的身体重要?」 「自然重要些,毕竟人命关天。」 「谁的命?」 朱晴雨看了朱光一眼,「爹爹,女儿的性命是一个叫凤二的男人救下来的,如今凤二生死未卜,女儿必须找到他,查出他的下落,听阿碧说范公子是在港口找到我的,我想问问他当时的状况,并请他帮我查找此人,请爹爹务必成全。」 「这……」怎么还冒出一个男人来?女儿竟然还要自己的未婚夫替她找男人?朱光听了更是一个头两个大。「不太好吧?范离毕竟是你的未婚夫。」 「爹,难道您要女儿做个忘恩负义之人?」 「自然不是如此,但事关你的闺誉,这次你失踪多日又衣衫不整的让范离亲自抱回来,外头早已传得沸沸扬扬,纷纷都在猜测你们两人的婚事究竟会不会吹了,连赌盘都开了——」 咦?赌盘? 朱晴雨眸光突然闪亮亮地,但她的嗓音还是很温柔,「爹,不知现在哪边的赌盘大些?」 朱光一愕,「这重要吗?」 「自然重要啦,爹。」朱晴雨眼睛眨啊眨地,「我们家不是开钱庄的吗?遇上这种事怎能不大赚一笔?我们家最多的就是钱,可不是?」 「你这是……胡闹!那可是你的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人家开赌盘,还有自个儿上去凑热闹一起玩的理? 朱晴雨笑了笑,吐了吐舌,「女儿开玩笑的嘛,爹爹还当真了?」 「这事能开玩笑吗?」朱光真快被她给气死,「若被退了亲,我们不仅面子丢了,还会失了里子!真要能赢得那区区一点赌金又有何用?」 闻言,朱晴雨当真闻到一股不太妙的味道。 该不会,这个朱家钱庄是虚有其表?看似靠着山,山一倒就会整个被毁掉的那种? 「爹爹,咱们福德钱庄可是黔州第一钱庄啊,一桩婚事而已,怎么就会失了里子呢?」 被女儿这么一问,朱光还真是有些气短又心虚了,但有些事能说有些事不能说,就算说了也没用,那就挑着有用的说吧。 「我们福德钱庄之所以是黔州第一钱庄,还是唯一一家钱庄,独揽着黔州港商户的生意,就是因为打小定了范家这门亲事,范家里里外外都替我们打点着呢,外头多少钱庄虎视眈眈想进来分杯羹都不得其门而入,要是你这门亲事真的黄了……你想想,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事?」 闻言,朱晴雨实在是笑不出来了。 「爹,您这是让女儿非嫁给范离不可了?」这根本就商业联姻嘛!说的好听一点是定娃娃亲,结果根本孩子在肚子里就打好算盘了! 朱光一愕,「难不成你不想嫁给他?爹可从没听你说过。何况,你跟范离青梅竹马,两人感情一直都很好,不是吗?」 这话或者不假。 范离对原主确实不错,打小有好吃好玩的都会差人送来给她,看起来的确是关系还不错。但,他似乎并不是真的很喜欢原主吧?除了差人送吃送玩的,在原主的记忆里,却很少有范离来找她玩的回忆,顶多偶尔年节出去走一走,意思意思一下而已,她对于范离那张脸,至少长大后的脸,还真不太有印象…… 嫁吗?那也得对方还愿意娶。 她是真心不想嫁给一个陌生人的,如果那个人还不喜欢她,那嫁了不就要痛苦一辈子? 第38章 可若她不嫁,或是那人硬是退了亲,那钱庄的未来的确是堪忧…… 但她是谁?她可是从现代穿过来的高知识分子呢!偏偏她主修的就是管理,会计经济虽说学的都是皮毛,但放在古代这种连九九乘法表都不会的地方,保证是绰绰有余到翻过来。 经营钱庄她倒是不担心,一个独大了几十年的钱庄,除非有人故意大量同时的倒债或提款,不然不可能瞬间就垮,她慢慢上手就是,只是,若还有人虎视眈眈想在黔州开第二间钱庄那又另当别论了。 如今,她代替原主活了,身上算是担负着替原主找出凶手的使命,此人若没找出来,她恐怕随时都有危险,可面对身边每个人都可能是凶手的情况下,她能信谁?又该信谁呢? 想着,朱晴雨突然问道:「爹,女儿是范公子亲自抱回朱家来的吗?」 既然是他发现她的,那自然就是他抱她回来的,总不会把自个儿的未婚妻交给下人抱吧? 嗄?「是……没错。」 朱晴雨点点头,「既然如此,范公子对女儿有救命之恩,女儿醒来想要见范公子一面当面道个谢也是合情合理,若范公子真避着不见,女儿改日另行摆个谢恩宴吧,就摆在那香味居。」 嗄?朱光愣愣地看着她,「你这是?」 朱晴雨一笑,「范家官大业大,就算想退婚那也得做得面面周全,以免落人话柄,他若不愿私底下进府见我,那我也可以出去见他,光明正大摆桌酒席好好谢人家一番。」 如今的朱晴雨毕竟不是原主那位古代姑娘,站在一个第三者的眼光来看事情,自然明白通透又无所顾忌,她本人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她一串话下来却让朱光对她有点有些另眼相看。 人家姑娘家都会担心名节闺誉,要真被退了婚,恐怕想死的心都有了,没想到他这个女儿还真是跟人家不一样呵,做事光明磊落!倒显得他这个爹有点拖泥带水,瞻前顾后了! 「既然如此,爹爹就帮你约他过来一见吧。」好死不如赖活,早点清楚明白也没有什么不好。 朱晴雨温柔一笑,「女儿谢过爹爹。」 这朵温柔的微笑呵……是他女儿的笑没错啊。可为什么他总觉得女儿似乎不太像她原来的样子呢?朱光不由得感到迷惑。 但,迷惑归迷惑,她从头到脚都是他女儿没错,或许是以前他太忙于钱庄的事,并不太了解自家女儿……想想,应该是如此。 「先别谢爹,你得先把之前发生的事告诉爹爹,好让爹爹心里有数。」既然女儿自己都把事情看得明明白白,他这个当爹的自然也得明明白白才行。 「好的,爹爹,且听女儿慢慢道来……」 接着,朱晴雨就从那日和丫头阿兰上街,却被人从后头袭击之事开始说起—— 出事那日,朱晴雨带着阿兰出门逛街,城里的布庄进了一些新花色,粉红鹅黄浅绿的美不胜收,布料的质地也好,手里摸着十分舒服,她想也不想便把每一款布料都买下些,打算替自己添点春天的衣裳。 买完布料,阿兰肚子饿,她便带着阿兰进了黔州第一名菜馆香味居用餐,订了单独一间雅房,点了几道菜。 朱晴雨私下挺纵容丫头的,没外人时都会让丫头跟她同桌用餐,但两个都是姑娘家,食量小,吃没几口便全给打包了。 本来,逛完布庄吃完饭,朱晴雨就要打道回府,在等马车的空档,视线却被左手边巷子里一户人家门里的梅花树给吸引了目光,阿兰见到花叫着说美,拉着她的手央着说要去看花…… 香味居虽是黔州第一名菜馆,却意外的不在闹区,附近的巷子更显得僻静,虽说如此,可这时节里还有梅花可瞧却是十分难得。 然而前方的花还都没来得及看仔细,朱晴雨却让人从后头一掌给劈晕了过去…… 第39章 仔细想来,当时那条巷子看起来空无一人,对方又来得无声无息,不知是朱晴雨在香味居时就被人盯上了?还是对方其实蓄谋已久? 要是对方是见色心起或见财起意,没道理什么都没做就这样把人给丢进海里,绑她勒索还比较赚好吗?所以,思来想去,想必是后者了…… 可,若真是蓄谋已久,对方谋的又是什么呢?既不是她的人,也不是她的财,或者,对方要的是财,可是更大的财?是她的存在挡了人家的路?若这么推论下去,那唯一的人选不就是她的继母? 不会吧…… 原主的记忆里,这位元氏一直都对她挺好,虽说不上有多亲密,却是从未欺负过她…… 难不成一切都是假象? 「爹,阿兰呢?」说着想着,朱晴雨突然把疑惑问出口。打从她醒过来就没见到阿兰出现过,在外头探头探脑的丫头里也没有她。 朱光的眼神闪了闪,本就担心女儿问起,没想到还是逃不了这一关。 「阿兰她……死了。」 死了?朱晴雨一怔,「怎么死的?在哪里被发现的?」 「在港口附近的一处树林里,你范伯伯说,仵作验屍后判断她是被先奸后杀再弃之荒野。」说着,朱光担心的看了女儿一眼。 朱晴雨当真闻之一颤,想起那日在船上,海叔差点就强了她,当时的恐惧她可能永远忘不了。 「女儿,你没事吧?」朱光担心的问了句。一开始不想说,就是怕把事实说出来后会吓着女儿,果真,女儿还是被吓着了。 「我没事。」朱晴雨微微皱眉,「只是有点后怕。」 朱光拍拍她的手,「别怕,以后你到哪,爹都派着保镶保护你。」 朱晴雨点点头,「谢谢爹爹。」 「说什么傻话!这种事需要谢吗?」 朱晴雨笑了笑,也觉得自己演得太见外了。「爹爹,范伯伯有提到过阿兰可能被害的第一现场是哪儿吗?」 这问题也太专业了吧?他家女儿何时变成办案高手了? 「这,爹爹不知,也没问得太详细。那时一心担忧着你会不会也被……」朱光说着顿了一下,「所以,也没追究着阿兰是如何死的……」 终究是为人父母的,担心的永远是自家儿女,何况对方只是个丫头,爹爹的反应也不让人意外。 只是现在听起来,整件事很是诡谲,她被袭击打昏,根本不知晓对方是谁,又为何要对她行凶,甚至狠心的把她直接扔进海里……可真要说狠,他们对阿兰更狠…… 她是在香味居附近的巷子里被劈昏,而她的丫头却是在港口的树林里被发现,还被先奸后杀?着实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原主是真死了。 昏迷之中被丢进海里,能活的机率应该是零吧?要不是她是穿越而来,又岂能好端端地存着一口气被凤二给捞起? 此时此刻,她再次捡回了一条命,但这条命还能留能多久呢? 若不能把想害朱晴雨的人给揪出来,现在她这个替身恐怕永无安宁之日…… 第七章 寻找大胡子 午后,清风拂面,就算日阳高挂,屋内依然有些微寒。 可能是朱晴雨来自温暖的现代,所以这里的春天对她而言就像是秋冬交替的体感温度。 朱晴雨身子还是有些不适,便懒洋洋地坐在一大面铜镜前让阿碧整理她的头发,先是用梳子从上而下的慢慢梳理一番,再变把戏似的编着头发。 「简单点,随便插上个簪子就行。」朱晴雨交代着。 「这怎么行呢?小姐等等可是要见未来相公的。」阿碧不赞同地道。 「见未来相公有比本小姐的舒服自在重要吗?本小姐若不舒服,脸色看起来能好看?任你簪上地球最顶级的美玉也是徒劳。」 第40章 「地球?小姐说的是什么呢?」阿碧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词。 朱晴雨一愣,反应过来,笑了笑,「天下,全天下的意思。」 「原来是这个意思。」阿碧腼腆着,「奴婢无才无能,没啥见闻,连小姐说的话都有些不明白了。」 「跟你没关系,是我胡编的词,就算是状元郎也听不懂的。」 「是吗?」 「当然是。」 阿碧笑得开心,小手又拿着梳子梳啊梳地,「小姐平安无事回来了真好,小姐不在的日子,奴婢可思念着小姐呢。」 「你既如此喜欢本小姐,那日出门怎么就不跟上?我可记得你是个贪吃的。」朱晴雨淡淡地问着。 阿碧的手一顿,眸子一低,「小姐是在怪奴婢那日不在小姐身边,才让小姐受这番苦的吗?」 朱晴雨看着铜镜中的阿碧,阿碧难过的模样倒不像是装的。 「我没怪你。要是你当日也去了,也许死的人就是你,而不是阿兰了。」说这话时,朱晴雨的脸上无笑无怒,很是平静。 可阿碧一听,整个人却朝她跪了下去,慌乱的哭了出来,「奴婢也是很自责的,若是当天奴婢跟在小姐身边,也许小姐就不会出事了,再怎么说,奴婢还是比阿兰那丫头机灵一点的……小姐您责罚奴婢吧!」 朱晴雨看着突然就跪下来的阿碧,吓了一跳,连忙扶起她,「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我只是问问,瞧你吓得……」 「小姐责罚奴婢也是应当,小姐遇上这么可怕的事,奴婢却没能陪伴在身侧照顾好小姐,奴婢真该死!」阿碧边说边哭,倒显得很是可怜。 此时,门外传来一个丫头的声音—— 「小姐,范公子到了。」 「好的,我马上去偏厅见他。」 闻言,阿碧赶忙伸手抹去眼泪,就要跟上去—— 「你不必跟来了,我想单独跟范公子见面。」 「小姐,这不妥……」 「这是我家,我说妥就妥。你给我到院子里守着,除了倒茶送水的丫头,别让任何人进来。」 「是,小姐。」 阿碧到院外守着,朱晴雨款步移到院内一角的偏厅,那儿是个半开放式的房间,平日里两边大扇的门都是打开的,一边接着走廊,一边面对着庭中的桂花树,八月的时候不仅可以赏花,还能够闻到淡淡的桂花香气,很是怡人。 朱晴雨从廊道这头进入,背对她的男人似乎正在赏那庭中的景色,一听到脚步声便回过头来—— 乍入眼帘的是一张端正刚毅的脸,她朝他微微一福,「范公子。」 「朱大小姐有礼。」范离也朝她微微一揖。 这两人此刻见面的模样,还真是……生疏不已呵。 朱晴雨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位范公子,浓眉大眼,额高脸阔,一身正气,看起来有点严肃,不,是很严肃,范离年纪轻轻便居黔州最大城岩城的县丞之位,虽说县丞乃辅助县令之职,但整个岩城的人都心知肚明,只要是难办的案子,全都是这位范县丞办成的,那岩城县令对这位刺史之子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黔州刺史范仲掌管着州内五县,岩城靠海,黔州港就位在此城内,可以说是黔州境内最富庶的大县,朱家就位在岩城县内,离港口约两刻钟的步行距离,范刺史的府邸也位在岩城县,却是邻近其他两县的边陲位置,以利刺史大人四处巡查之便。 范仲是刺史大人,大家见到刺史的儿子范离则喊一声范大人,朱家的下人及朱晴雨则因为打小便喊他范公子,如今便没有再改过口,两家本来就是准亲家,刻意改口反倒生疏,如今的朱晴雨自然也是入境随俗的喊他一声范公子。 范离感受到朱晴雨盯在他身上那瞬也不瞬的目光,忍不住微微皱眉,抬眸看了她一眼, 第41章 「朱大小姐为何这样盯着范某看?」 朱晴雨眨眨眼,终于把眼垂下去,「小女子只是想把范公子的脸给记熟些,免得擦身而过还不相识,这就粮了。」 闻言,范离抿成一直线,朝她又是一揖,「都怪范某平日因公务太过繁忙,这才没时常来看看朱大小姐,请朱大小姐见谅。」 朱晴雨一笑,「范公子请坐吧。小女子已让人煮上今年最上等的春茶,好让范公子品尝一下。」 照理说,这茶当然是她亲自煮的好,可她来自现代的速食社会,哪懂这些高雅之事,还是让专业的去煮比较快……只是,这人干么愣在那儿不坐啊?害她也只能一直站着。 「范某乃一介粗人,只懂缉凶办案,岂懂品茶之道?」范离淡淡地道:「小姐有事直说无妨,范某定当尽己所能。」 哇咧。这男人是一副有屁快放,急着要走的样子? 搞半天,他当真对朱晴雨一点意思都没有吧?竟连坐下来陪她喝一杯茶的意愿都是零,唉,亏她还跟他客套装了半天淑女。 「既是如此,那小女子就直说了。」 「小姐请说。」 「范公子那日将小女子从海边港口救回,是否有见到其他受伤之人?或是一个十岁大左右的孩子?」她瞬也不瞬地望住他,就怕错漏他脸上的任何一丝情绪。 范离目光一闪,「受伤的其他人?孩子?他们跟你的失踪有关?还是跟你差点淹死在大海中有关?」 唉,果然办案的人着重的是与案件有关的线索,而不是她提出的问题本身。 朱晴雨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他们,我无法毫发无伤的活着回到这里,也不可能清清白白的站在这里与你见面。」 清清浅浅的一句话,却是含义无限。 她还是清白之身,毫发无伤。 没有多余的辩解,没有可怜兮兮的示弱,只是淡淡地陈述一个事实。 范离终是将目光定定的落在这女子的脸上,他看着她,很久很久,像是今日才第一天认识她一样,恬静淡雅四个字最适合描述她此刻的神情,但除此之外,她的眼眸中还带着一抹非比寻常的坚定与自信。 明明知道她可能将面对什么,却半点也不退缩,不害怕,明明纤细娇弱如斯,他却感受到她骨子里的勇敢。 「你愿意告诉范某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没有半点谎言,没有任何遗漏的一一告诉范某?」 朱晴雨淡淡一笑,「当然,只要跟案件有关的事,包括我的遇害和脱险,小女子都会一一如实以告,毕竟,小女子还等着范公子替小女子找出幕后主使者呢……但在此之前,小女子想再确认一次,范公子那日在港口果真没见过或没听过有其他人受伤的消息?只觅得小女子一人?」 范离慎重的点点头,「确实如此。虽说当时范某一心只急着将你送回朱府救治,并没有注意到旁人,但事后范某又带人去了一趟港口,想找出半点可能与你遇害有关的蛛丝马迹,却是一无所获,范某的手下也没有人提到曾经在港口找到其他受伤的人。」 朱晴雨的眼眸一黯,顿觉双腿一软,扶着几案跌坐在椅凳上。 范离的手本来要扶她一把,也确实伸出了手,见她无恙便缩了回去—— 「朱大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唤大夫过来看看?」 「我没事。」她摇摇头,「我只是担心他们,想知道他们是死是活,现在过得好不好……那孩子说要来找我的,可是到现在都没来……若他是跟着那人走了也好,就怕这两人都……」 想起梦中那被鲜血给染红的海水,她的呼吸蓦地一窒,竟觉得胸口闷疼起来,眼眶也瞬间红了。 范离见状,不由得道:「既然朱大小姐要寻人,我让人找画师来替小姐画出那两人的模样张贴在港口,或许可以有一点线索,小姐意下如何?」 第42章 闻言,朱晴雨那暗下的眸陡地闪出一道亮光,「真的可以吗?这样也能找得出来吗?画师的画真的那么神?」 在这个没照相机的古代,老实说,她还真不知如何寻人呢,虽说电视里的画师都好厉害,好像只要形容个几下就可以描绘出真人的模样,但那毕竟只是在演电视电影,事实如何根本不可考。 范离轻抿了抿唇,「别的画师我不知道,但我认识的这位,功力可是一等一的好,小姐请放心。」 「是吗?这样好,这样真是太好了。」朱晴雨开心不已。 范离这男人,中规中矩的,说话应该算是可靠吧?她在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 无论如何,那个大胡子,不管是生还是死,她都想知道…… 此时此刻,朱晴雨的笑容就像雨后的彩虹那般美丽,让范离望着望着竟有些舍不得移开眼。 父亲母亲之前的耳提面命,说定要与朱家退亲一事,他一直不置可否,就像他打从懂事以来就知道这门娃娃亲一般,几乎没有认真的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这个朱家小姐对他而言就只是某户人家的女儿罢了,他不排斥却也没想接受,就这么搁着放着一直到现在,如今……似乎也到该认真估量的时候了。 朱晴雨终于注意到范离那瞬也不瞬落在她脸上的目光—— 「范公子,我脸上可是沾到了什么?」她下意识地摸摸脸。 范离一怔,为自己突然的恍神赧颜不已,不由得轻咳一声作为掩饰,「现在,朱大小姐可以开始把事情一一告诉范某了吗?」 闻言,朱晴雨很快地点点头,「好,我现在就慢慢跟你说……可是我有点渴,范公子要坐下喝茶吗?」 范离一笑,终是在她面前撩袍而坐,「恭敬不如从命。」 ☆☆☆ 画师画的大胡子和小猴子,说不上栩栩如生,但大致的模样倒是真的画出来了,而那些画像画了不止一张,恐怕几十张有余,在港口附近四处张贴外,连黔州的几个县城也张贴了不少。 按理来说,凤二一脸的大胡子模样应该很容易辨认,只要有人见过他应该就会认得出来,可半个月过去,两人却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半个月,朱晴雨天天跑到港口附近闲晃转悠,有时还会坐在港口边的大石头上望着那片一望无际的大海,白皙的肌肤都被晒得红红的。 她昏迷半个月,这半个月里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听说在她被捞起送回朱府的那日,一艘非常壮观的大船驶入了黔州港,下来了一群人在城里大吃大喝好几日,也是询问了关于一个受伤的男人、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的事,只是黔州人对外人防备心重,她又是被范公子亲自抱走的,再加上四周还有一些官差大人,那群人自是没问出什么来。 听到这样的消息,她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希望他们还好好活着,但若连那群人也没找着人,那是不是代表大胡子和小猴子的性命堪忧? 「小姐,海边风大,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府里应该也要开饭了,老爷和夫人都在等着小姐呢。」阿碧小小声地道。 这几日,她天天陪着她家主子到港口附近闲晃,逢人便问问有没有人看见过大胡子和小猴子,那贴在寻人公告上的两张画像恐怕所有人都记住了,主子说,这样若大胡子和小猴子撞伤受伤失忆了,她也一样可以找到他们。 「嗯,走吧。」朱晴雨拉着裙祢从大石上爬起来,阿碧上前要扶她,却被她给拒了,像孩子似的直接从大石上跳下来。 「小姐小心!」阿碧被她家主子吓得脸色发白,「若拐了脚可如何是好?那您就不能天天逛港口了!」 咦?这倒是实话。 朱晴雨笑了笑,伸手顺了顺衣裙,又甩了甩手跟脚,这才装模作样的像个大家千金往闹区走去。 第43章 阿碧见了,小跑步跟上,「小姐您等等奴婢啊!」 以前小姐走路可从没如此健步如飞过,可近来她却常常要小跑步才跟得上小姐的步伐,难不成小姐这个把月来一直躺在床上休息补啊补的,所以长高了?腿变长了?阿碧边跑边想。 「快点儿,不是说爹爹和母亲在等着我吗?」朱晴雨笑着,脚步并没有慢下来,前阵子躺在床上太久了,好不容易身子好些自然得动一动,不然觉得这副身体都快生钥卡顿了。 「小姐,您慢点!」阿碧边跑边叫,「前面人多混杂……」 「怕什么?爹爹不是每天都派人跟在我们身后?没事的!」 这辈子,要不是穿越到这里当千金小姐,朱晴雨恐怕都没机会尝到这种出门有保鎌跟着的滋味。要不是有保鎌跟着,以现在处处是危机,人人是嫌疑犯的情况下,她还真不敢出门。 「范公子也派人在四周看着小姐呢,只是离得远些,怕打扰小姐。」 闻言,朱晴雨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望四周再看向阿碧,「你说什么?范公子派人在四周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阿碧啊一声捣住了小嘴,「范公子交代不能说的,范公子也是担心小姐,又怕小姐被人跟着瞥扭,便没让人告诉小姐。奴婢只是想,范公子待小姐是真心好的,小姐都醒来半个月了,也没开口提过说要退亲一事,看来小姐和范公子的亲事应该是没事了,老爷和夫人都开心着呢。」 「爹爹不是派人跟着了吗?为何范公子还要派人跟着我?」那她屁股后面不就黏着一群人? 「范公子说那不一样,他派的人是换装后的捕快,是办案的,看到可疑的人要跟上去或是抓起来,老爷派的是家丁,是随时要护卫好小姐寸步不能离的。」 听着,朱晴雨点点头,继续往前走,这会因为在想事情,便走得慢些。 「小姐累了吗?奴婢去叫辆马车?」这两天她家小姐坚持要「散步」到港边,不坐马车也不坐轿,出门前夫人还特别叮嘱别让小姐给累着,她可时时铭记在心。 「不用。」 「可是小姐,您的身子才刚刚好些……」 「阿碧,那么多人跟着我,我如何才能找到凶手啊?」朱晴雨突然开口问了一句,「总不能叫那些捕快家丁一辈子跟着我吧?」 阿碧呆了一下,「不然呢?找不到凶手,总比把小姐的安危放任不管来得好一些吧?」 「不行,我得快点把凶手找出来才行。」朱晴雨说着,脚跟一旋,问一旁的阿碧,「县衙是在那个方向吧?」 阿碧点点头,一脸疑惑,「小姐,您想干什么?」 「我要见范离。」说走就走,「马上要见。」 「可范公子不一定在衙门里啊。范公子常常外出办案的,小姐您这样去如果扑了空怎么办?」 朱晴雨的脚步停了下来,皱了皱眉,「那怎么办?古代又没手机,谁知道他何时在?何时不在啊?」 「手机?」阿碧一脸不解,「小姐,手机是什么?」 「就是可以马上找到人的一种神秘的东西,而且还可以知道对方现在在哪里,想聊天说话时就可以马上聊天说话传贴图……」朱晴雨说到一半不说了,冲着呆呆的阿碧一笑,「总之呢,就是我作梦时梦见的一个东西,手机是我替它取的名字。你听不懂很正常,知道吗?」 「嗄?」阿碧搔搔头,笑道:「小姐的脑袋瓜子真聪明,奴婢怎么想也想不出来有这种东西呢。」 呵呵,若她生在古代应该也想像不出来会有这种东西吧。 「这样好了,阿碧,你让跟在我身后的其中一人去衙门看看范离在不在,若他在,就请他到这间酒楼等我。」朱晴雨说着伸手往前方一指,「这间酒楼叫什么?」 第44章 「望海楼。」 「好名字。告诉他们本小姐就在望海楼等范公子,不管找不找得到人,叫他速去速回来禀报本小姐。」 「可是小姐,老爷和夫人那边……」 唉,这就是没有手机的坏处。 朱晴雨往后瞧了一眼,便道:「你让后面那位骑马的回府通知一下我爹爹跟母亲吧,骑马很快,一下子就到了。」 嗄?「可是他们都被遣走了,那小姐谁保护啊?」 朱晴雨眨眨眼,「本小姐就在这望海楼里坐着,难不成在这大庭广众又众目睽睽之下,还有人敢对本小姐动手?更何况,本小姐身边还有阿碧你啊。」 阿碧一听,眼眶都红了,「嗯,小姐有阿碧在呢,这一回说什么奴婢都不会离开小姐半步!」 「你不离开本小姐半步,是要怎么叫人去办事啊?快去快去。」朱晴雨好笑地朝她挥了挥手。 阿碧笑了,「说的也是,那小姐等等奴婢。」 说完,小小身影很快地跑去后头找保护主子的那两位跟班去了。 朱晴雨一笑,转身便往望海楼行去。 而不远处,一辆华丽的马车上,一只修长好看的手微微掀开车帘朝她离去的方向望去,发现那名纤瘦的女子身边竟无一名侍从或婢女。 一名奴仆装扮的年轻人毕恭毕敬的对着马车内的主人道:「主子,朱大小姐就在前面。」 「我看见了。」 「那主子现在要如何?」 「跟上去吧,我刚好肚子饿了。」 ☆☆☆ 顾名思义,这望海楼的名字就是来自于它优越的地理位置,不管是酒楼的一楼或二楼都可以看见美丽的港湾海景及远处的山,此时正值日落,每一扇被推开的窗子,外头的天空都是一片耀目的金黄。 没想要找位子先坐下来,朱晴雨被窗外的一整片金黄给吸引住,双脚不由自主地便走到窗外的回廊,倚栏远望,不禁大大吸了一口气,还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顿时感觉天宽地阔,舒服得紧。 酒楼里一双双的眼睛都在注视着她,有惊艳的,有好奇的,有不屑的,有嫉妒的,不时还有窃窃私语声,朱晴雨却旁若无人,完全没感受到大家的目光,兀自沉醉在眼前的壮丽美景中。 「是她吧?朱家大小姐?」 酒楼内,那刻意提高的谈话声很难不引起朱晴雨的注意。 她不想听,似乎很难,因为加入谈话的人似乎越来越多,而且一个比一个嗓门大,像是怕她听不见似的—— 「你是说被人家从海里捞起来的那位朱大小姐?那个范大人的未婚妻?」 「不然还有哪位朱大小姐?听说她最近天天到港口来找一个男人和一个孩子,告示那边贴着一个叫凤二的男人,还有一个叫小猴子的男孩,没想到今日竟真让我们给遇见了。」 「遇见又如何?人家可是范大人的女人!」 闻言,那人哼了一声,「范大人究竟要不要她还不知道呢。一个失踪了好几天的大姑娘,还是让人从海里捞起来的,大家都在说呢,她的衣衫都是破的,天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要是我,我可不敢娶进门!」 「说的是,谁敢娶进门?范大人是心地好,不好意思退人家的亲才一直这么拖着,还真能把人给娶回家吗?」 「这朱老爷也真是的,人家不好意思退亲,他倒好意思把这样的闺女硬塞给人家了?要是我,才没那脸呢!」 「不然呢?这样的闺女还有人要吗?这亲就算是死皮赖脸也得赖着,否则还能再找到买家?」 「说什么呢!什么买家!是亲家!」 「唉,像她这个样的,要娶她的铁定是买家了,为了钱庄而买下朱大小姐的买家。」 说着,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是啊,福德钱庄可是咱黔州第一钱庄,也是唯一的钱庄,看在钱的分上,这朱大小姐也不愁嫁不出去啊!」 第45章 「这倒是……」说着,某人压低了嗓音,「该不会范大人也是看中人家的财才迟迟不退亲的吧?」 提到范离,大家明显忌惮了些,不敢明目张胆的,音量降低了下来,可这大庭广众的,为了让对方听见自己说的话,再怎么压低了嗓,还是依稀可以听得见,何况这桌人刚好就靠在窗边,是离朱晴雨站的回廊最近的地方。 「啧,这范大人还缺钱吗?像范大人这种人才,连皇家关系的门都挤得进去,图一个钱庄之女做什么?你们没听说吗?当今皇后的亲侄女董家小姐董齐芳就看上了范大人,只是范大人当时一口便将她给拒了,说他已定了亲,这董家小姐听说回去哭了七天七夜呢。」 「竟有这种事?这两人是怎么遇上的啊?」 「听说范大人有一回上京时在路上救了董小姐,当时董家一行人在路上遇上了盗匪,差点就被污了身子,要不是范大人及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可这毕竟事关董家小姐闺誉,便让人给压了下来……」 「那你如何得知?」 「我自然有我的管道!这你们就不必再多问了!」说着,这人突然拿起酒杯朝同桌的两人碰了碰,仰头饮尽杯中的酒便赶紧起了身,「我当差去了,你们慢聊!」 其中一人莫名其妙的拉住他,「怎么就这样走了呢?你不是说今晚没差事的吗?怎么就突然——」 此人对他使使眼色,又是眨眼又是撇嘴的。 拉住他的人很自然地往旁一瞧,竟瞧见他们嘴里的范离范大人这不刚好就上了楼?还不知站在楼梯间多久了?不知刚刚他们的碎嘴胡话是不是有落入对方的耳中?这还真不好说! 这人心里忐忑着,不由也站起身来,「各位,我也想到我还有事,你们慢聊啊!慢聊!」 说着,这两人很快地闪人去了,下楼时头低低地,迎面遇见范离时还恭敬的说声大人好,范离看了两人一眼没有回应,两人哪在乎这个,三步并作两步的快步走下楼,差点因此绊到彼此的脚而摔下楼去,可说是仓皇而逃。 此时,在酒楼二楼的人都看见突然出现的范离,方才那热烈不已的谈论瞬间停止了,整个酒楼顿时安静下来,安静得让人觉得很是诡谲。 背对着里头站在回廊上的朱晴雨终是回过头来,她想看看发生何事,却看见范离静静的站在离她约有几步远的地方,他的脸上依然是刚正严肃的表情,或者,比她前几次见他还要严肃一些? 他不会是听见刚刚那些人在她身后议论的话了吧?他们不只议论她,也同时议论着他,怎么想都不会令人愉快。 朱晴雨冲着他一笑,「你来啦,范公子。」 他出现的速度还真是快呵。 「嗯。范某刚好在附近,听阿碧说朱大小姐找我,这便骑马过来了。」 原来是刚好在附近啊!朱晴雨点点头,探头往他身后看去,「我家阿碧呢?」 「我让我的人送她回朱府报个信,她毕竟是你的丫头,说话可信些,免得两老担心。」 「嗯,还是范公子想的周全……呃,现下只有我们两人……挺好的。」这样更方便她说话,免得那个丫头跑来阻止她。 朱晴雨此话一出,却看见范离一脸尴尬莫名的神色,顿时觉得方才的应对似乎太不像古代大家闺秀了,可说出口话的就像泼出去的水,还能怎地?遂玩笑道:「范公子不以为然吗?」 范离抿抿唇,扬了扬眉,不置可否,移步朝她走去,学她一样倚在凭栏上,「朱大小姐在赏景?」 「是啊,这黄昏的天空实在太美了!」她幸福的叹了一口气,「范公子不觉得眼前此山此景此海湾很美吗?」 「嗯。是很美。」范离点点头,「难得朱大小姐有此雅兴。」 众人皆在背后热烈的议论着她,她却能依然故我的赏她的景,着实不易呵。 第46章 朱晴雨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明明应该带点嘲弄的话,不知为何从这男人口中说出来就像是句很正经认真的话。 她唇角微微一勾,道:「只是上楼时刚好看见了,双脚就不由自主地往外边走来,这美景也不是天天遇得到的,今儿算我运气好吧。」 「所以,朱大小姐不是因为见此美景而让人叫范某来赏景的?」 闻言,朱晴雨瞪大了眼,「当然不是,你范大人可是个大忙人,小女子可不敢随便因为一点小事把大人给叫来。」 「你一向叫我范公子。」 「好,范公子,小女子请你前来其实是有要事要禀。」她也学他一本正经起来,还假装轻咳了两声,方道:「范公子,我要退亲。」 什么?朱大小姐要退婚? 是朱大小姐主动开口要退范家大人的亲事?有没有搞错啊? 打从范离一进酒楼,酒楼里头的每一双耳朵就都竖得高高的,何况此时此刻一点声音都没有,朱晴雨那句「范公子,我要退亲」就像平地一声雷,惊得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一把金丝镶边的折扇,此时也很不会挑时候的落了地,啪答一声脆响,又惊了众人一下,纷纷把目光移到那把折扇的主人脸上—— 若说方才那两个一惊已经够惊吓了,如今再来一惊,倒是惊诧大于惊吓。 只见这把折扇的主人,面如冠玉,貌胜潘安,那一身紫衣气派荣华,宛若紫气东来,仙人之姿…… 「这人是谁?」 「不知。」 「你们都看见他了?」 「是,不然呢?」 「我以为眼花见到仙人了呢……」此人禁不住又揉揉眼。 若不是,这位尊驾究竟是来自何方?怎么如此面生,见都没见过? 这样的仙人之姿,凡人一见怕是永生难忘,绝不可能忘记…… 第八章 相见不相识 酒楼里头因一把折扇落地而小小骚动着,却半分未影响到站在回廊上的朱晴雨和范离,朱晴雨坚定的眼神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似乎也没有欲擒故纵的成分,这一点,常常审问犯人案情的范离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朱大小姐,何出此言?」 「小女子失德失名,感念范公子不离不弃之恩情,不想让范公子左右为难,是以主动提出退亲,以成就范公子之美名。」 这女子,还真是体贴入微呵。 为什么他以前没发现这位朱大小姐的性格如此落落大方,毫不矫情?在他的印象里,朱晴雨就是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每次看见他时都只会柔柔的笑着,像是不太会说话似的,可眼前的朱晴雨却与印象中的大大不同。 之前一会,听她说起事发经过很是细腻,且思虑再三,还会主动提出种种疑点,在办案的方向上给他不少帮助,说话时很认真的看着他,事情说完后就很快把他给打发走了,半点没有留恋。 后来他找了画师帮那大胡子和小猴子画完画,张贴在城内外,那日向他道过一声谢后,直到今日,这是他们在她醒来后第三次见面,她却把他约到公众场合来,亲自开口说要退亲,似乎是要这些人都替她作证,是她退他的亲,不是他退她的亲,面子里子都给他做足了,好人给他当,却亲手毁掉自己的未来? 「我不需要你这么做。」范离很认真的看着她。朱晴雨提唇一笑,「难道范公子真想娶小女子?」 范离皱起眉,「你本就是我范某人的未婚妻,又何必多此一问?」 「范公子,小女子可是听说刺史大人和夫人一直都很反对这亲事呢,之前因为小女子大病初癒便没提,如今小女子的身子已经好了,也是该谈正事的时候了。」 「朱大小姐,范某会娶——」 第47章 范离话没说完,朱晴雨已扬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小女子自觉配不起公子,也不想累得公子无法再觅良缘,今日主动开口退亲一事,大家都可以为小女子作证,为公子作证,是小女子心甘情愿,绝无半分委屈及怨言。」说着,她微微一笑,转身面对酒楼内的所有客人,「诸位可都听清楚了吗?可愿为小女子作证?」 「听清楚了!」 「十几双耳朵都听见姑娘的话了!」 几名外地进港靠岸的客商不知死活的起闻附议着,「要不姑娘嫁我好了!我绝不会嫌弃姑娘!」 要是一般姑娘家被这些男人开这种玩笑,恐怕要臊了脸,脚一跺夺门而出,可朱晴雨却是大方一笑,「那也得看本姑娘会不会嫌弃你啊,你们刚刚没听那桌客人说,我朱大小姐不怕嫁不出去,不是有金库当靠山吗?要娶我,自然也得搬一个金库过来先让本大小姐亲自验验身价才行。」 几名客商一愕,相看几眼,「她这是在瞧不起我们吗?她可知我们是谁?竟瞧不起咱们?有没有搞错?明明就是个破——啊!」 这人的嘴巴突然被横空飞来的筷子给打了一记,痛得他直哈气。 同桌人见状,啪一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眼睛东看西看,「是谁?谁敢暗地里使阴招打我们大当家的?」 「是本大爷,有问题吗?」镶着金边的折扇摇啊摇地,露出一张俊逸非凡的脸庞。 那是一尊神?还是一尊仙啊?天底下还真有长得如此俊美出尘的男子? 朱晴雨愣愣地盯着那男子瞧,那男子的目光不一会也移到她脸上,定定的望着她。 那双眼睛闪亮亮地,是一双可以电死人的眼睛…… 一个多月前她也遇过一双像他这样闪亮亮迷死人的眼睛,只可惜她已经找不到他了,半点消息也无……想着,朱晴雨又是鼻头眼睛一阵酸,方才挂在脸上那很是刻意的笑容也散了去。 此时,一旁那桌客人又嚷了起来—— 「你是谁?胆敢打我们大当家的!」被打的那一方忍不住吆喝一声,「大家可都看见了?是这个人暗算我们大当家的,可不是我们故意挑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一同望向那像神仙一样美的男子,竟没人吭声。 没人知道那男子的来历,岂敢轻易出声帮腔?何况还是为了一个外地客商?再说,这男子横看竖看都出身高贵,那谪仙般的模样让人望之生畏生敬,众人几乎很有默契的选择沉默。 「谁叫你们大当家的嘴巴那么臭?熏死爷了。」折扇很自在的摇啊摇地,男子对眼前吵吵嚷嚷的戏码真是有些不耐。 「你说什么你?我们大当家的嘴巴哪里臭了?你坐那么远还能闻到了?真是奇也怪也!」 被打了一记嘴的大当家一听自家小子连人家的意思都听不懂,差点没翻白眼,粗手把那个笨蛋给扯回来,庞大的身躯摇摇晃晃的走到这男子面前,抬起一脚便踩上桌边的长椅—— 「你什么意思?说我嘴巴臭?你的就很香吗?这姑娘一身铜臭味,你倒是觉得顶香是吧?巴不得把头塞进人家胸前好好闻上一闻……」话未落,庞大的身躯倏地往后被踹飞,直接摔在地上跌了个狗吃屎。 这位「仙人」看着被他一双仙脚踹飞到地上的那位唉唉鬼叫的尊客,摇着扇似笑非笑,「就说你嘴巴臭,非得要来熏本大爷不可,也别怪本大爷不客气的把你踢走。」 「你,你这个死王八羔子!以为自己长得比娘儿们还美就能为所欲为啦?」说着,扬声一喝,手一挥,「来人,给我上!把他给我抓起来,让我好好痛揍他一顿!」 「是,大当家的。」同桌那几人倏地拔刀便要架到那人的脖子上。 「住手!本大人在此,还敢胡来?是想进衙门吃牢饭吗?」范离一声斥喝,墨黑的眉一挑,「想好好吃饭就给我坐在位子上不要乱动,想跟本大人回衙门的,刀子就给我继续伸长一点!」 第48章 范离出外总是一身便衣,城内无人不识得他,可这些方进港不久的外地客商可不见得识得他,他们千想万想却没想到会惹上官差大人,这可不好!人在外地,最怕惹的就是官差和地头蛇,又不是不要命了! 几人刀子纷纷一收,往后退了一步,那个大当家也狼狈不堪的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却是忍不住气—— 「既然大人亲眼看见此人出手伤我,怎么就不吭声了呢?」是当官的不该更讲理些吗? 范离依然一张正经八百的面容,「那位公子没说错,你的嘴巴是很臭,连我都很想补上一拳,想要吗?」 「你……」大当家不平的想冲上去,却被身后几人给拉扯住。 「大当家息怒!那可是官爷啊!」 「官爷怎么了?当官的了不起啊?不过就是个衙门小官,怕成这样?你们有没有出息……」话没说完,嘴便被捣住。 捣他嘴巴的不是别人,正是与他同一桌的二当家的,这二当家的年纪小些,却更懂得察言观色识时务,此刻忙不迭的对着范离哈着腰—— 「这位官爷当真是对不住,咱大当家的刚刚喝多了,才会如此胡言乱语,官爷可不要与他计较才好,我们就是过路商人,跟这位姑娘和公子都无冤无仇,大当家就是喝多了才没了礼数,请几位莫要见怪才好。」 其他同伙也跟着附和,「是啊,官爷和姑娘莫要见怪。」 见状,那仙人轻扯唇,扇子掳啊撮地,没再说话。 范离不置一词。 朱晴雨也只是淡淡地撇开眼。 很好,这表示他们终于逃过一劫?想着,几个人拉着大当家速速下楼闪人去了—— 顿时之间,酒楼二楼又安静下来,就像刚刚的所有事都不曾发生过般。 朱晴雨把目光移回范离脸上,「小女子刚刚的话是认真的,今日大家都是小女子退亲的见证人,以后想抵赖也抵赖不了。不过,虽然我们已无婚约,但却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在,关于害小女子的凶手,请范……大人务必早日缉拿归案,小女子在此郑重谢过。」 说着,她朝他微微一幅,范离伸手扶住了她的手—— 「朱大小姐多礼了,不管朱大小姐跟范某是何关系,办案查案都是范某职责所在,范某自当义不容辞,全力以赴,至于我们两个的婚事——」 「那小女子在此再次感谢范大人。」朱晴雨微笑着打断了范离想说出口的话,「小女子今日已经累了,想先行告退,改日再请范大人吃饭,请大人务必赏光,可好?」 范离看着眼前这女子,美目盼兮,巧笑倩兮,连打断别人拒绝别人都如此温柔可人,她问他可好,他能说不好吗?可应了这句,那前一句的退亲一事该如何是好?这摆明着不让他有再开口提婚事的机会,可谓意志坚定至极。 但他不愿啊!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知道他真不愿退这门亲!就算之前当真有过几回想退亲的念头,却不敌这次她一句话的当头棒喝。 她美不美从来不是重点,他毕竟从小就看着她长大,也是因为如此,他总把她当妹妹的成分居多,而不是个女人,可这几次的相处却让他对她有点另眼相看,感觉熟悉又陌生,却又有点心动…… 「吃饭范某一定赏光,可亲事却不能退。」 嗄?朱晴雨眨眨眼,「这是为何?」 她都已经把梯子架好给他下了,他还不下?不会真想娶她为妻吧? 范离看着她,一时之间还真不知怎么回答她这很是唐突的问话。他不退亲,她不是该很高兴很感动吗?怎么会是这样意外莫名的神情?难不成她其实从头到尾根本就不想嫁给他? 刚好藉此事件退了亲事? 范离的眸光闪了闪,突然抱拳行礼,「范某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第49章 「喂,你等等——」明明是她要先走的,怎么他乱改她的戏码呢? 范离当真说走就走下了楼,之后在楼下喊道:「来人,朱大小姐说她累了,护送朱大小姐回府。」 「是,大人。」楼下的官差应了声,赶紧奔上酒楼二楼寻到朱晴雨,上前福了身毕恭毕敬道:「朱大小姐,小的护送您回府吧。」 朱晴雨也不知哪来的一股火气,找了张椅子便扑通一声坐下去,「本小姐肚子饿了,现在不回府,小二,给本小姐上菜!」 「来咧。小姐,您要点些什么?」 「好吃的都给我来一盘!」 「厦?小姐,您只有一个人恐怕吃不完啊……」小二面有难色,「这东西吃不完就浪费了……」 虽说客人上门没有推出去的理,但这家酒楼的老板就是个爱惜食物的主,身为人家的奴才自然也得跟随着主人的爱好行事才算上道啊。 朱晴雨甜甜一笑,「放心吧,店小二,吃不完的我会打包回家吃,不会浪费这些美味的食物。」 闻言,小二笑了笑,「好咧,那小的这就下去——」 「不必这么麻烦了,朱大小姐不嫌弃的话,就跟本大爷一起吃吧。」 身旁突然传来一道低嗓,那声音,有点熟。 朱晴雨很自然的将目光望向声音的主人,不就是方才替她教训那几个客商的「仙人」吗?刚刚情势紧张没来得及思考,如今竟觉这嗓音煞是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可她明明不识得此人啊! 「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她定定的望住他。 「朱大小姐不识得我?」他也定定的看着她。 「不识。」她应该识得他吗?可她遍寻原主的记忆,也没有过这男人的任何印象。 男子微微一笑,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本大爷的菜才刚上,热呼着呢,朱大小姐的肚子想必已经很饿了,就不必跟本大爷客气,嗯?」 朱晴雨眨眨眼,「本小姐不跟不认识的人一起吃饭。」 「小姐此言差矣,本大爷刚刚也算救了小姐一命,怎能说不识呢?」 仙人又是那副倾国倾城的笑,看得朱晴雨的脸微微一热,「那就请公子先报上名来。」 「这是要掂量本大爷够不够格跟小姐一起吃饭吗?」 「这是要掂量公子的为人究竟够不够光明磊落。」 男子点点头,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朱大小姐说的有理,既然如此,本大爷是该自报家门。」 偷听到这里,大家的耳朵竖得更直了,就怕没听见这最重要的一句—— 「本大爷乃荣国公府的公子,人人都称本大爷一声荣小公爷。」 就算尚未承爵,可大家都认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便都这么叫他,他也懒得去纠正,便由着他们叫了。 此话一出,整个酒楼二楼的沸腾了—— 「荣国公之子?荣小公爷?」有人大叫出声,简直像是亲眼见到当今皇上一样兴奋不已。 「你听过?」有人讷讷地瞧了那人一眼。 那人还没答话,旁边就有人道:「就算没听过,也知道国公爷的地位有多高吧!不管是哪个国公爷地位都很高!何况能叫国公的又不多!」 「是啊是啊,这位仙人竟然是位小公爷,怎么就出现在黔州呢?」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刚刚大叫出声的人终于能插话,带点得意地道:「这荣国公之子长年在外游历,这几年几乎都不在京城,京城里见过他的人大概五根手指都数得完。」 「那岂知此人是真是假?」 「是啊,听说有一天小公爷突然回家,国公爷看见他还问他是谁,怎么胆敢闯进荣国公府呢!」 「真的假的?」众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第50章 「自然是真的……」 这些人,是当他不存在吗?竟然当着他的面高谈阔论起来?还言之凿凿像是亲眼在他府里见过似的!啧,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家爹有这么幽默风趣的一面,这些人倒是说得活灵活现! 这荣小公爷本尊正想开口制止这些人的吵嚷,却看见朱晴雨起身移步到他桌前,很是优雅的坐了下来。 「荣公子,我姓朱,叫朱晴雨,人都称我朱大小姐,是黔州第一钱庄福德钱庄朱老板的女儿。」朱晴雨很大方的自我介绍。 荣……公子?她竟唤他荣公子?他是荣小公爷,可不姓荣啊! 唉,这女人究竟是打哪来的?凤晏很想笑,却笑不出来。既然这女人以为他姓荣,那他就暂时姓荣吧。 站在主子身边的随从阿五本来想开口纠正朱晴雨,却在主子飘过来的眼神示意下很快住了嘴。 凤晏这会很是温柔的看着她,「本大爷知道你,朱大小姐。现在我们彼此互相认识了,可以一起共桌吃饭了吧?」 「自然可以。两人共餐的确环保许多,就一起吃吧。」 环保?这是哪里来的语汇?他竟听也没听过? 还有,这女人前后的样子会不会差太多?只不过端出个小公爷的头衔罢了,她有必要变得这么快吗?当真令他有点失望呵。 朱晴雨哪顾得了这美男子此时此刻脑子里弯弯绕绕的想法,她现在的确肚子饿得很,饿到站起来都有点头晕的地步,不马上吃点东西可不行啊!她可不想等等昏倒在路边,会丢死人的!既然确定对方大有来头不会是宵小之辈,她自可安心吃她的饭,不,是他的饭! 小二此时陆续上了菜,一盘接一盘,一块约两寸许的正方形东坡肉,光滑晶莹,涵冻透明的水晶肴蹄,还有看起来香辣可口的麻婆豆腐,和一盘她最爱的爆炒大虾……天啊,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啊! 「我先开动罗?荣公子不介意吧?」这些菜看得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她真的一刻也不想再等。 凤晏一笑,有礼的将手一摆,「朱大小姐请。」 「那本小姐就不客气了。」朱晴雨当真不客气的开吃了!举起的筷子一伸就伸到那盘爆炒大虾上,给自己夹了一只大虾子。 说起这虾,还得去壳,弄得手油嘴油不说,样子看上去也不好看,一般姑娘家基本上是不碰的,至少在心仪的男子面前是不敢碰的。 看来,他不是她心仪的男子? 还是,她本来就是这样想吃啥就吃啥的性子? 是啊,他差点就忘了这女人跟一般女人不一样了,连跟他同床共枕都可以说他们之间是清清白白的…… 凤晏的唇角露出一抹几不可察的微笑。这笑,带着一丝想念和一丝宠溺。 还真是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在他昏迷过去的那一瞬间,只见到她那双哭花了的容颜…… 要不是当时刚好有一艘船要出港正好捞起了他,要不是当时那艘船上刚好有人知道他是谁把他送回了京城,要不是他爹替他找来了京城里最好的大夫,他恐怕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可是听说这个傻女人在病中就在四处寻他,病才刚好就天天跑到海边港口傻傻坐着,逢人就问是不是看见过一个大胡子出现在港口,他这才费尽心思从京城来到黔州出现在她面前。 可这个傻女人就是傻,他人都坐在她面前了,她却完全没认出他来,还尽顾着吃她的东西,他该说什么好?竟还叫他荣公子?哈。他倒要看看这傻女人何时才能把他给认出来,反正他不急,一点都不。 他急的本来是另一件事…… 当他在重伤昏迷了快一个月之后醒来,唯一挂念的就是她的性命安危,知道她安然无恙了,第二个挂念的是她过得好不好,可被退亲了?可被抛弃了?可是每个晚上躲在被窝里哭了? 第51章 是的,他挂念她,担忧她。她可是他堂堂荣小公爷用性命护下的女人,无论如何她都该好好的活下去,不能被欺负半分半点…… 所以他来了,抱伤而来,他那高高在上的爹差点跟他翻脸,他还是坚决来了,就只是为了亲眼看一看她过得好不好。 没想到,却亲眼见证了她退范离的亲。 方才,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主动开口退了范离的亲,还那般趾高气扬的面对开她玩笑的人,看起来半点不委屈,更没有被抛弃的可怜兮兮,莫名地,她那爽快大方又骄傲的模样,在他眼中美丽非常。 她的举止表现总是出人意表,完全不在他的想像范围内,不管是在那艘大船上,还是在这间酒楼里,这女人老是带给他惊奇或是惊吓,不管是哪一种,都令他印象深刻到想忘都忘不掉。 「荣公子,你不吃吗?」见对方迟迟没动筷子,朱晴雨专心埋在美食中的脸终于抬起来看了他一眼。 听见这姑娘又叫他家主子「荣」公子,阿五的脸忍不住微微扭曲了一下,可他家主子不介意,还假装自己真的姓「荣」,他这个小公爷身边的小小随从又能说什么? 凤晏是当真不介意自己姓荣还是姓凤,因为不管他姓什么叫什么,有没有脸上的大胡子,他终归还是他,无论他的身分是海盗还是荣小公爷。 「当然吃,只是朱大小姐的吃相太好看,害本大爷一时之间忘记动筷子罢了。」说着,凤晏一笑,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她有点傻的看着他。 他是脑子有病吗?说一个在他面前狼吞虎咽的姑娘家吃相太好看?是讽刺她吧?用那么美的微笑讽刺人家,这样好吗?害她差点就当真了! 还有,这男人的嗓音真好听,好听到让她一直想起凤二,凤二的声音也是这般好听的……怎么办?她突然间好想他…… 「怎么了?」这丫头的眼睛竟然红了?凤晏微沉下眼。果真,还是眷恋着那个范离的吧?毕竟是青梅竹马的情谊,怎么可能说舍就舍? 被他这么温柔关心的一问,朱晴雨忍不住鼻子更酸,眼眶更红,她低下头假装专心吃东西,豆大的泪珠却突然掉进碗里。 见到她的泪,凤晏的心莫名地一紧,一双漂亮的浓眉却挑了挑,「这么不舍得你的范哥哥,刚刚又何必佯装洒脱?再说了,那范大人没同意你的退亲,你也不必太伤心,真要哭,这眼泪也得到人家面前掉,在本大爷面前掉是半点作用也没有,你是不是傻啊?」 闻言,朱晴雨莫名其妙地抬起头来,泪眼汪汪的瞪着眼前这个美到过分的男人,「你才傻呢,谁说我是在想范公子的?我只是想起一个朋友……不知他是死是活……所以忍不住难过一下罢了!你说什么呢!」 还她的范哥哥呢…… 她何时叫过范离范哥哥了?好吧,是有,但那是原主私底下叫过几次,她可没叫过! 凤晏一愣,愕然的望住她,「你说什么?你想起……谁?」 「一个朋友……不关你的事!」说着,朱晴雨低下头继续扒她的饭,吃她的菜。 凤晏的心凝着,一双黑眸瞬也不瞬地看着她,「哪个朋友?还是个不知是死是活的朋友?让朱大小姐这么伤心,这可不好,本大爷从京城来,小姐若有想找的人,或许本大爷可以帮忙?」 听见他的话,朱晴雨蓦地抬起头,「你当真可以帮忙?」 凤晏微笑的摇了摇扇子,「这天底下还没有本大爷找不到的人,小姐要找谁就直说吧。」 「我要找大胡子凤二和一个十岁孩子小猴子。」 凤晏微微一怔,定定的望住她,心里五味杂陈。 果真,她是因为想起他才伤心的说掉泪就掉泪? 果真,是个傻女人…… 「你当真那么想他?是因为恩情?」心里想的,不禁就问出口。一问完,凤晏便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第52章 天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这个女人打从一开始就告诉大胡子说她不喜欢他,如今他这么问,当真显得多余至极。 可她现在脸上那明显一愣的神情是怎么回事?突来的静默又是怎么回事?这个问题的答案竟让她感到错愕及困扰吗? 「我……」这个问题还真是问倒了她,朱晴雨静静地不说话。 是因为恩情吗?只是因为恩情吗?是因为大胡子为救她受了伤,所以心里一直挂记着他吗?自然是的,不然还能有什么? 不,不对啊,她何时对这男人说过关于她跟大胡子的事?他怎么知道大胡子对她有恩? 朱晴雨突然定定的看着他,看他这眉眼,越看似乎越像某人,还有他说话的嗓音也似乎挺像某人,不过老实说,一个月过去了,她其实已经快忘了那人的声音究竟是如何了,只是这男人一双电眼乍看之下确实是和大胡子像极了…… 有多像呢?除了那一脸的胡子和笑起来很电人的眼,她其实根本不知道大胡子下的凤二究竟是何模样,而且,就连他的眉眼也越来越模糊…… 会是他吗?她困惑的瞅着眼前的男人。 不,这男人明显比大胡子瘦了一圈,看起来没那么壮硕,眉眼之间自带风流,整个人感觉也轻佻了许多,怎么样也无法将大胡子跟他联想在一块呵。 不可能是他!但,为何此刻她的心跳得如此之快?一颗心揪得紧紧的! 「你究竟是谁?如何知道凤二对我有恩?」她瞬也不瞬地望着他。 凤晏亦是瞬也不瞬地望着她,想承认,又不想承认,心左右摇摆了一会,终是扯扯唇笑了,「朱大小姐都把那位大胡子仁兄的画像贴满邻县几个城了,本大爷如何不晓?又不是瞎了聋了。既然朱大小姐如此急切的四处找人,铁定不是恩人就是爱人,本大爷只是好奇问问究竟是哪一种罢了。」 「就这样?」心,顿时空落落地。 「不然呢?朱大小姐以为是怎么样的?说来听听,本大爷愿闻其详。」凤晏一双黑眸闪亮亮地看着她。 这男人……不会是在诱惑她吧?笑成这样……想迷死谁呢? 「吃饭吧。豆.豆.网。」朱晴雨把碗端起来,把每道菜都夹上一筷子进自己碗里,不一会碗里的东西都快尖成山了。 她一口一口吃着嚼着,像是品尝,事实上是脑袋突然间空空的,什么都不想去想、不愿去想。 第九章 家中起惊变 朱府的马车已停在望海楼门外,受范离命令要护送朱晴雨回府的人也守在马车旁,除了朱府的马车,旁边还停了另一辆在黑夜里也异常华丽的马车,像是怕人家不知道自己家里多有钱似的。 那马车,就像它的主人一样漂亮得很高调。那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跟朱晴雨一起吃饭的凤晏。 黑暗的角落里,一辆低调到不能再低调的马车,躲在乌漆抹黑连月光都照不到的一处,里头坐着一个人正静静地观察着那杵在酒楼门前的几拨人马,手里的佛珠滚动着,似在盘算着什么。 事情,似乎比他所以为的还要棘手…… 不过是一个朱府千金,一个不讨未来夫婿喜爱的姑娘家,不知所踪好几天又衣衫不整的让人从海边捡回来,究竟何德何能让范家不愿直接退了这门亲?这便罢了,那朱晴雨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主动开口退亲了,范离却是不愿?他实在看不明白,这出戏究竟是想怎么演。 更令人意外的是,怎么冒出个荣小公爷来了?那个在京城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总是不知云游到哪去,一生只懂得玩都不顾家的纨裤子弟,为何突然跑来凑这热闹?是嫌着没事干吗?跑来黔州这里找乐子? 瞧那荣小公爷对朱大小姐频频顾盼的模样,不会是看上她了吧?有没有搞错?这样一个不清不白的女人他荣小公爷也想要?或者根本就是想与之一夜春宵罢了?若是后者,那还好办些,等小公爷玩过了也就放手了,可若不是,那岂不麻烦? 第53章 「公子。」马车外走近一名平民装扮的人。 「查清楚了没?除了范离,还有谁在查这件事?」 「查清楚了,是荣小公爷的人,虽然刻意不让人知晓,但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们的眼。」 被叫公子的人轻哼了一声,「说得好像你们有多了不起似的。一个姑娘家都搞不定,尽替我找麻烦!」 来人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头低到不能再低了。他们也不想好吗?天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然可以让一个昏迷中被丢进大海里的姑娘活着回来?这当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公子恕罪。照理说,这朱大小姐不可能还活着……」明知说出来会被骂,但他们真的很无辜啊! 当初这位京里来的公子找上他们这些岩城的地头蛇办事,出的可是天价,好巧不巧地,另一个兄弟也刚好接到了一个要绑架朱大小姐的活儿,两单生意要的都是同一个人,赚的可是两大笔银子,自然没有不接的理。 也不知道朱大小姐究竟是怎么得罪这些来自京城的富贵人家?但生意就是生意,只要钱够多,多脏多黑的事他们都会干,可他们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被丢进海里的姑娘可以活着回来……光想就让人冒足冷汗。 「不可能?那现在坐在那辆马车上的女人是鬼不成?」想到这个他就来气!本以为是万无一失的事,竟出了这等细漏,叫他如何向上面交代?想到上头若怪罪下来他就头皮一阵麻。 「这个,小的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当初你们就该一刀把她给砍了!」 「这……公子,意外落水和被杀是不一样的,当初是您说不要节外生枝,这才全须全尾的把她给扔进海里……」这不全照他的意思做了?却落得个办事不力的罪名。 「所以这一切都是本公子的错了?」 「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男子轻哼了一声,「无论如何,都得在上头发现这事之前处理好,不然你们一个也别想在这里混下去!」 这人终是微微抬起脸来,「公子打算怎么做?」 「附耳过来……就这么办……」 ☆☆☆ 那辆华丽的马车自始至终都在后头跟着,一直跟到朱府,凤晏亲眼见朱晴雨下了马车,在丫鬟的陪伴下进了朱府,这才让车夫驾车离去。 这点,朱晴雨自是注意到了,心里头暖暖地,虽说她一路有范离派的人护送,但荣小公爷此举却显得很是贴心与温柔。 马车上的阿碧却眉头深锁,几次扯开帘子往外望,等进了朱府,她才忍不住问道:「小姐,刚刚那位荣小公爷为什么一路跟着我们啊?」 「可能是怕我们遇见什么危险吧。」 「有范公子的人在,安全着呢。」阿碧努努鼻子,「小姐,奴婢刚刚听人家说,您退了范公子的亲……是真的吗?」 「是真的。」 「为什么?范公子对小姐那么好——」 「就是因为他对我很好,所以我才不想为难人家,陷人家于不义,主动开口退亲是成全他的好,现在大家都知道亲是我退的不是他,以后各自嫁娶皆不相干,他们范家也不必担上不义的罪名。」 「可是小姐,那您怎么办?您都那样了……」阿碧说着低下头去,咬咬唇,不敢再说下去。 朱晴雨好笑的看着她,「本小姐怎么样了?除了受了伤差点被淹死以外,本小姐什么事也没有。」 这样就够惨了好吗?虽说已经是不幸中之大幸。 「就算是这样,可大家都不这么想……」 「别人要怎么想那是他的事,与本小姐无关。」朱晴雨边说边往里走。 「怎能无关呢?如果大家都这么想,小姐就嫁不出去了啊。」 第54章 朱晴雨失笑的看着她。 阿碧好像很执着她可不可以顺利嫁出去这点,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在古代,女子若失了名节,一生就完了,因为古代女子的一生都系在所嫁的人身上,右嫁不了人或所嫁非人,当真是件非常大的大事。 「嫁不出去也没关系,爹爹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我可以继承爹爹的家业,将钱庄经营得有声有色,一生不愁吃穿,岂不快活?我还可以——」 朱晴雨话还没说完,就被沉声打断—— 「还可以怎么样?一个好好的姑娘家不嫁人,竟想留在家里头终老,这还成何体统?」 开口的正是朱光,他一脸气急败坏的看着她,「范家不开口退你亲是好事,是仁义,你倒好,在大庭广众之下亲自把亲给退了!逞一时之快却赔上一生幸福!你连这算盘都不会打,还能打理什么钱庄?」 何况,因为她的任性妄为,这钱庄是不是还能撑下去都可能是个问题。 「爹爹,勉强来的一门亲事,怎么能称得上是女儿的幸福?」朱晴雨微笑的看着她爹,「女儿要嫁就要嫁给一个真心喜欢女儿的男人,那才是真正的幸福,若只是为了嫁人而嫁,还不如不嫁。」 朱光气得甩袖,哼道:「强词夺理!」 朱晴雨看了她这个爹一眼,把声音放得更柔了,还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爹爹知道女儿说的是对的,只是因为担心女儿再也觅不得良婿,才会气女儿把这么好的一个女婿给亲手推开,是吧?」 虽说不明显,但他这女儿现在是在对他撒娇吗? 「胡说八道!」朱光再次哼了一声,脸上的线条却不禁柔和上几分。 是,女儿说的没错,他自然是担心着她的幸福,但,除了她的幸福,他更担心福德钱庄的未来。 可未到最后关头,他也不想逼迫她,她是他的宝贝女儿,是前妻留给他最后的东西,若可以,他连天上的星星都愿意摘下来给她。 「放心吧,爹爹,女儿会幸福的,不管女儿以后会不会嫁人,女儿都会让自己过得很好很幸福,我的幸福是掌握在我的手中,而不是任何人,从今天开始,女儿帮您打理钱庄吧,替爹爹分分忧——」 「够了!你别给我惹麻烦就阿弥陀佛了,钱庄的事不必你操心。」朱光淡淡地打断她,眉眼中却浮上一抹忧虑,定定望着自己的女儿,「你当真不愿嫁给范离?若他是真心喜欢你,还是愿意娶你呢?」 朱晴雨一笑,「那他就要想办法把女儿给追回来。」 「追?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必须想办法让女儿喜欢他,然后答应嫁给他。」 「你不是本来就喜欢着范离吗?」这究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怎么他听了也不是很明白? 那是原主喜欢范离,可不是她喜欢范离。 「爹爹,很多事是会改变的,比如说喜不喜欢一个人,讨不讨厌一个人,可能因为一件事或是一段时间就变了,而一旦变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朱光的眉皱得更厉害了,摇头再摇头,「那是因为你年纪太轻,心性不定,要真由着你要嫁不嫁,恐怕你一辈子都找不到好人家——」 「老爷,先让女儿歇着吧,有话改明儿再说,看女儿也累了,她身子不是刚痊癒吗?亲事的事不急。」元氏突然开口打断了朱光,还对朱晴雨眨了眨眼,用眼神示意她快点回房去。 「是啊,爹爹,女儿头有点疼呢,先回房歇息了,明儿再向爹爹和母亲请安,女儿告退。」说着,朱晴雨脚步一旋便走往自己住的院落,转眼就不见人影。 朱光瞪了一眼自己的继室,哼了声,「就你宠着她!她的亲事你不急,我可急死了!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要她真不嫁给范家那该如何是好?」 第55章 元氏淡淡一笑,「女儿家终归是要嫁人的,真遇到了喜欢的,你不让她嫁她都会吵着要嫁。」 「可我没那么多时间等她了,这几年福德钱庄要不是靠着范家在黔州的势力打点着,哪能独大到现在,若这亲事真吹了,后果不堪设想,前阵子女儿失了踪,钱庄就很不平静……」说着,朱光一口气陡地窒在胸口,骤咳了起来,这一咳,竟是怎地也停不下来。 「来人!快来人!给老爷倒杯水来!」元氏慌急着叫人,上前连忙伸手顺顺他的背,「老爷,你还好吧?要不要请大夫?」 「没事,就是哙到罢了……咳……」 「水来了!夫人!」一名丫头匆忙端来一杯水递给元氏。 元氏赶紧让朱光喝下水,「老爷你先歇息吧,就算这事再急也不急在这一宿,女儿的话都说出去了,范家那头总会有个态度,到时再看看该怎么做吧。」 朱光苦笑一声,「也只能如此了。」 很多事,他从不让妻女知情,就算偶尔提及也是云淡风轻的带过,所以她们自然不知事情的严重性。 范刺史与他十几年的交情虽说不至于说破就破,但两家当初的情谊全是建基在彼此是儿女亲家上,两家利益相关,生死与共,自然是能张臂撑着挡着便义不容辞,可若这亲事一黄,再让有心人士插上一手,很多变数就产生了。 倒不是福德钱庄禁不起一丝变数,而是当那个变数所影响的范围过大过广时,就不是他一个小小钱庄老板可以控制得住了…… 究竟明日会变成什么样?他不敢想像…… ☆☆☆ 这世间的事,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天方亮,朱家大门就被敲得乒乓作响,门房吓得赶紧跑到朱光住的院子里通禀,朱光可以说是惊跳起身,匆忙穿上衣衫便冲出门去。 「老爷,听说钱庄门口挤满了人,这该如何是好啊?」门房把听来的话依样画葫芦地对朱光说。「说是听闻小姐昨儿在望海楼亲口退了范家的亲,全都纷纷赶早前来提钱来着。」 「岂有此理!难不成我福德钱庄会因一门亲事就马上关门了不成?还赶早?这些个平民老百姓是有几个钱在这里?」 「老爷,不是的……」 「不是什么?不是说钱庄门口挤满了人吗?」 「是挤满人,但来的不是只有平民百姓啊,那些个经营南北杂货买卖的大户,还有邻县城里最大的布庄米行全都来人了,也不知怎么这么快便得到消息,一大早就上门来……」 都还隔着一个城一个县呢,昨晚发生的事竟然能传得那么快那么远?让他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该死的!这要让他相信没人在后头操纵才有鬼呢!那些个贪图利益无所不用其极的王八羔子! 朱光气得不轻,边走边道:「这亲事都还没确定黄了呢,他们倒是急着全都来提现,把钱庄搬空了也取不出那么多银两来!」 「嗄?老爷,那该如何?」门房一听都懵了。钱庄不就是钱最多吗?竟搬空了还不够? 「该不会真如外头传的,我们的钱庄一夕之间便要倒了吧?」 「呸呸呸!胡扯什么!」朱光一掌便从他头上劈下去,「不会说话就给我闭上嘴,半句话都不要多说!」 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说些不吉利的话,真是个乌鸦嘴! 「是,老爷。」门房赶紧垂下头去,忍不住伸手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小的说错话了,该打。」 朱光哼了一声,「我先去钱庄,还有,今天不准小姐出门,听见没有?」 「是,老爷。」 ☆☆☆ 今儿朱晴雨睡得很沉,睁开眼时,她半个房间都已经被覆上一道温暖的光。 或许是一件心事在昨日落了地,心情放松了,她便觉得了无牵挂分外好眠,竟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可没想到起床后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被告知今天只能乖乖待在家里。 第56章 哪里都不能去?爹爹明知道她近来日日都要去港口的。 「我被禁足了?」朱晴雨一脸愕然的看着自个儿的丫头。 阿碧头低低地不敢抬眼瞧她家小姐,「是的,小姐,老爷一早出门就交代了。」 「为什么?因为爹爹在生我的气吗?」 「嗯……是吧……」阿碧的头垂得更低,「奴婢去帮小姐准备热水洗漱吧,顺便叫灶房把预留的早膳给热一下端上来。」 说着,阿碧便匆匆忙忙奔出去了,像是后头有鬼在追她似的。 其实朱晴雨想跟阿碧说她不是很饿,早餐可以跟午餐一起吃,反正现在都巳时了,在现代可是很流行早午餐的,可那丫头走得比飞还快,让她根本来不及开口。 就在朱晴雨洗漱好又吃好,用小帕子抹完嘴后,主院却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哭声还有一群人吵闹的声音,朱晴雨忙提起裙襦往外走,刚好撞见冲来通报的丫头—— 「小姐,不好了,老爷昏迷不醒被人抬回来了!」 朱晴雨一听大惊失色,加快脚步往外走,「为什么会昏迷?受伤了?请大夫了吗?夫人呢?」 「已经去请大夫了!夫人正哭着呢,好像也快昏过去了……这该如何是好啊小姐?」 该如何是好?她也很想找人问问啊! 她才穿过来个把月,回到家后清醒的时间比昏睡的时间还少,原主记忆里关于福德钱庄的一切根本等于零,一整个在状况外的她能如何是好?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一大早钱庄就聚集了一群人,每个都拿着票子说要兑现,听说还有很多大户要把长存抽回来,老爷可能是被这些人气晕了……」 朱晴雨蓦地停下脚步,心神一凝,转头看着那丫头,「那些人一大早聚在钱庄外头嚷着要抽回现金,是因为我退了范府的亲?」 「奴婢……不清楚。」丫鬟的头很快低了下去。管家交代过别多话的,对方可是小姐,要是非议小姐,惹了小姐不快,哪有好果子吃? 瞧瞧这丫头的模样,不就跟阿碧老是回避她视线的样子一模一样? 原来整个朱府上上下下都知晓此事,就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想着,朱晴雨没再多问,小跑步奔进爹爹住的主院里,元氏的哭声像是快没了气息,不断的透过窗子传了出来—— 「老爷你可要撑住啊!你若就此一睡不醒,我和女儿该怎么办啊?钱庄的事那么大,我们都不懂,没了你,我们就真的不用活了……」哭着,咳着,元氏似一口气喘不上来。 房里传来一阵劝慰声—— 「夫人您当心身子啊!要是您也倒下,那朱府就真完了!」 「没了老爷,我就算活着也如行屍走肉……呜……」 房门没关,屋里站了好多人,全都围在朱光的床边,个个都垂着头一脸忧伤,朱晴雨走进屋时,众人都自动让出一处地来。 「母亲,你别哭了,伤身子。」 元氏一听见朱晴雨喊她,忙不迭回过头来,见她这当女儿的脸上竟一滴泪都没有,还叫自己别哭,气得一个起身,手一扬,啪一声便给了她一个耳光—— 「都是你!要不是你任意妄为!任性又自私!你爹爹岂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元氏激动的冲着她骂。 「夫人,您这是干什么呢?小姐她还小,不懂事……」一旁的婆子见状忙要上前拉她,可元氏今日是彻底发了火,手劲大得连婆子都拉不住,婆子不敢使劲扯,便让元氏给甩了开。 「不懂事?那今儿我就让她懂事些!」说着,元氏气得扬手又给了朱晴雨一个耳光,「钱庄变成这样,你爹爹变成这样,都是你这个不孝女造成的!若是你爹爹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给我滚出朱府,再也不要回来了!」 第57章 朱晴雨直挺挺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脸庞热辣辣的疼,甚至可以感觉到尖利的指甲刮破她细嫩脸颊的刺痛感。 若原主的记忆无误,这应该是这位继母第一次动手打她吧?方才在屋外听继母哭声气若游丝的,这两巴掌打在她脸上却是力道十足得很。 老实说,她现在有点不知该怎么反应,只能定定的望着眼前这个和平时的温柔和善不太一样的女人。 「母亲,我生是朱家的人,死是朱家的鬼,无论你如何生女儿的气,都不能把女儿赶出家门。」 「我为什么不能?我是你母亲!」 「是继母。」朱晴雨不得不提醒她,语调平平地道:「这府里姓朱的,只有我和爹爹。」 啪一声,元氏再次激动的赏了她一个耳光—— 痛!痛死她了!朱晴雨整个人都被这个耳光打偏了去,要不是一旁的丫头扶住她,她恐怕就摔跌在地上了。 「夫人!您快住手!」一旁的婆子这会终是使了点蛮力扯住了元氏。平日元氏根本不是现在这模样的,他们都被她搞懵了。 就算被扯着,元氏还是哭着控诉她—— 「你竟敢违逆我?若你爹爹醒着,他铁定打死你!」 朱晴雨淡淡地看着她,「若我爹爹醒着,你这样连打了我三次耳光,他恐怕也不会原谅你。」 「怎么?你不服我这个母亲对你的管教吗?这样瞪着我。」元氏恨恨地看着她,泪流满面,「枉我和你爹爹平日对你千般好万般好,你却是这样报答我们的?」 朱晴雨抬了抬下巴,「等爹爹醒来,我自会好好报答爹爹。」 「你——」 「大夫究竟叫来了没有?」朱晴雨陡地轻喝一声。 「来了来了,大夫来了!」外头传来奔跑的脚步声。 「大夫来了就快请进来替老爷瞧瞧。」朱晴雨主动开口,一副当家做主的姿态,看似还真没把她的母亲当一回事。「其他人都给我散了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管家留下来,把事情始末给本小姐说清楚。」 「是,小姐。」众人异口同声地道。 ☆☆☆ 朱光被大夫推论为「脑卒中」,也就是脑血管造成的中风病变,所谓风者,善行而数变,这一昏迷,醒来的机率竟是零? 元氏一听人跟着晕过去,整个朱府都炸了锅似的,大夫被众人的哭声搞得头疼脑热。 朱晴雨静静的走出主院,阿碧赶紧跟上前来,担忧的看着自家主子。 「小姐,您的脸都肿了,还流了血,等会奴婢请大夫过来给您看看……」 「不必了,弄点冰块来吧。」 「可是……」 「快去。」现在的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小姐,奴婢速去速回。」说着阿碧跑开了,偌大的偏院里空荡荡的,冷清得很,连午后的阳光都无法让它感觉温暖些。 本来,朱晴雨觉得自己运气还行,穿越到一个爹娘和睦,家里又是开钱庄的独生女身上,没想到一夕之间风云变色,爹爹可能醒不过来了,而她那平日看起来挺温柔和善的母亲却突然变成一只喊打喊杀的母老虎,那连着三个巴掌打在她脸上,脸很痛,心更痛,虽然她对元氏并没有感情,但这样一夕之间的转变还是让她一时之间有点没法承受,像是瞬间被背叛了的那种难过与愤怒,让她的心久久无法平复。 真是怪异的感觉,他们明明不是她的亲爹亲娘,为什么还是觉得心痛?觉得受伤? 不想了!此时此刻,她一刻都不想再待在家里! 想着,朱晴雨转身穿过长长的回廊,凭着原主的印象,伸手推开略微陈旧的木门,悄悄从侧门离开了朱府。 一堆人挤在朱府大门前,远远地,她便看见范离站在大门前,像个门神一样挡住群众的吵闹与推挤,她的眼眶蓦地一红,突然觉得感动,人家是树倒糊县散,他倒是个好人,朱家是成也范离,败也范离。 第58章 假装没看见他,朱晴雨往港口的方向行去。虽说她朱大小姐这阵子在城里很红,但大概没人猜到她会一个人孤伶伶的走在路上,身边一个丫头也没有,所以盯着她瞧的人似乎不多。 一路走来,平静得令人意外。 她来到这几日望海的大石上坐了下来,此时日头高挂,应是正午时分,海面上亮灿灿地映耀着天上的光,刺目得紧,肌肤也感觉热辣辣的,不知是伤口疼还是被晒到发疼? 她屈膝将脸埋在腿间,耳边听到波浪的声音,偶尔还听得见风在耳边吹拂的低呼声,她沉浸在这样宁静又孤独的感觉,浑然未觉不远处有一个男人正静静地望着她。 今日风平浪静,波光激艳是很美,可日正当中,没戴幕篱,没带伞,把自己近乎赤裸裸的曝晒在日光下,尤其是海边的日光更是毒辣,这女人还真不知道死活。 凤晏眯着眼看她,一旁的随从阿五正替他撑着伞。 「爷?要不先回车里避避日头吧?您都走了一大段路了。」应该说那朱大小姐走了多久的路,他家爷就跟在她后头走了多久的路,要不是他家爷从头到尾杵在她身后罩着她,那朱大小姐恐怕连她家门前那条街都迈不出去。 也不知这朱大小姐是有什么值得他家爷如此用心对待之处? 一个鼎鼎大名的荣小公爷,舍轿不坐,舍马车不坐,偏要跟在朱大小姐身后一路慢慢走过来?真是累煞了他家爷,也苦了他们这些个跟班干活的。 拉车的抬轿的驾马车的,还有隐藏的那些看不见却从头到尾替朱大小姐排除人障路障的隐卫们,全都功不可没啊! 「你们累了可以先回去休息。」 嗄?阿五愣愣地看着他家爷。 「爷,您这是?」他家爷怎么突地说出这样的话来?难不成刚刚他把心里话都不小心说出来了?想着,阿五忙不迭捂住自己的嘴,满脸困惑的看着自家主子,「爷,小的刚刚说什么了吗?」 凤晏好笑的拿扇子敲了一下他的头,「你这就叫欲盖弥彰,作贼心虚。」 「是,爷。」阿五头低低的。 「刚刚过来的路上不是让你备冰块了?」 「是,在马车上的冰桶里。」 「嗯,很好……还有伞吗?」 阿五摇摇头,「只有这一把。」 「伞给我。」凤晏朝他伸手。 「爷想干么呢?」阿五忍不住握紧伞柄。 凤晏横了他一眼,直接伸手抢过阿五手中的伞,「你这小子管爷想干么呢!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阿五不说话了,默默地看着他那高高在上的主子往朱大小姐那头走过去…… 果不其然,他家爷抢走他手中的伞,就是为了去干一件奴才才做的事—— 帮朱大小姐撑伞。 心里千般为他家爷不值啊,可他家爷想干的事,谁敢拦?又有谁拦得住? 凤晏自是没心思理他的小随从心里在想什么,走近朱晴雨,手上的一把伞很直接地就移到她的头顶上,替她挡风遮阳。 他没开口说话,就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旁,阳光打在他脸上他不觉得不适,一双黑眸望着海,望着海上的船只,当他的视线再次落在她身上时,却刚好对上她仰望的那双泪汪汪眼眸。 她的泪,他不是第一次见到。 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到。 可却每一次都让他心疼。 「荣公子……你怎么在这里?」朱晴雨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来多久了?你一直跟着我吗?」 「算是吧。」凤晏扬唇一笑。 朱晴雨有点恍然。所以,刚刚一路走来的平安顺遂,其实不是因为城里的人都认不出她来,而是因为他? 第59章 「荣公子找我有事?」 「就只是来看看你,没想到刚好遇见你从朱府偷偷跑出来,便跟来了,又刚好看见你傻傻地给日头晒,怕你被晒昏倒不小心掉进海里,便来替你撑个伞……是不是很感动?本大爷允你以身相许。」 嗄?他说什么?一串话刚听时还挺流畅的,怎么话锋一转变成了最后那句允她以身相许? 一个昨日才认识的男子,今日就允她以身相许,不是风流鬼就是个骗子!他那双闪闪亮亮电死人的眼看起来就是这么昭告天下的。 「我看起来很好骗吗?」本来对他的体贴感到很温暖的心,瞬间便凉了几分。 「是挺好骗的样子,不然怎么会那么笨,主动去退了范家的亲呢?有点脑子的都不会这么干。」 他是骂她没脑吧? 「我只不过是想要追求自己的幸福而已!谁知道我这个爹爹这么不靠谱……果真是靠山山倒靠人人倒……」 「你那是山还没倒,自己却把它亲手推倒了。」情况明明不同好吗?所以才说她笨呵。 「迟早要倒的,我才不要靠一座随时都可能会倒下的山呢,这样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那就靠我这一座山吧。整个荣国公府若还靠不住,那这世上恐怕也找不到更大座又更稳妥的山了,如何?」 这话,不知为何突如其来的便从他的口中说了出来,而且说得超级自然又顺口…… 他是打何时起想要娶她的?是看她亲自退了范离的亲后开始?还是看见她一脸的肿,却完全不在意旁人目光,孤孤单单的从朱府走出来后开始?或者,更早?在她一再地想跳海的那时? 他迷惑了,可却不困扰。 因为那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介意娶她,或者说,为了不想再看见她被欺负,不想再看见她流泪,所以,他乾脆直接娶了她。 方便些。 至少她的人在身边,他不用日夜挂念。 心意定了,这几日来惶惑的心顿时舒坦许多,如今的她不是某人的未婚妻,那她就是他的了。 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她都跟他同床共枕好几天了。 朱晴雨正仰头等着这男人收回刚刚出口的话呢,可这男人却迟迟没有再说第二句话,而是瞬也不瞬地望着她。 不会吧?这男人现在真的是在跟她求婚? 就在她昨日才刚刚退了人家亲,今天家中的父亲倒下,钱庄又面临挤兑,可能有信用破产危机的现在? 他是疯了?还是天生蠢笨? 阳光下的这男人,依然又美又俊,但身子看来单薄了些……难不成这男人病了?所以才急着要找老婆? 朱晴雨呆呆的看着他,竟一时之间找不到舌头回话。 他可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呢,若真嫁给了这男子,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神反转,毕竟他说的没错,他可是比范家还要更大的靠山…… 不懂得把握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那她就真的是个蠢笨的…… 可,这个头却怎么也点不下去。 明明就是超级花美男啊!而且是有钱有身分有地位有权势的极品花美男!要爱上他应该超容易的吧? 可这么美这么好的男子为什么会看上她? 不靠谱! 当真不靠谱! 第十章 求婚被拒绝 「我拒绝。」朱晴雨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柔柔地传进了耳朵。 凤晏诧异的挑了挑眉,「我以为……你喜欢美男子?」 当初在大船上,他一脸的大胡子她看不上,如今他这副模样,她难道依然看不上?凤晏头一次开始怀疑起自己的长相了。 「嗯,喜欢。」太喜欢了。但她不能像花痴一样只要看到美男就扑上去吧?别说她现在是古代的千金了,就算她现在在现代,她也是很矜持的。 第60章 「所以本大爷……不够美?」他真的很不想这么不要脸的问她这个问题,可若他不搞清楚,今晚是别想睡个好觉了。 朱晴雨微微的红了脸,「够……美。」 凤晏眯起眸,「那是为何?」 「因为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我们基本上还是陌生人,你为什么要娶我?我知道我没有长得倾国倾城到能让你对我一见钟情,那究竟是为什么?」 一连串的为什么,也不知道真的是要问他,还是要问她自己。 她定定的看着他,他也定定的回看她。 是啊,好问题,他也很想要问问自己,为什么偏偏是她? 可若他真的明白,那在这之前就不必困扰迷惑了,如今心已定,方向确认了,那些东西见鬼的根本不重要。 「你当真不愿意嫁给本大爷?」 「不……」 「算了,你别说话了!起来!」凤晏朝她伸出手。 「干么?」她瞪着那只手,好看又修长的手,似曾相识的手?为什么每次这个男人都让她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把手给我,我就告诉你我要干什么。」 她的目光移到他脸上,又是那种吊儿郎当的笑。 什么跟什么?还有这样的? 心里咕哝着,朱晴雨还是乖乖把手交给他,凤晏微微使力将她从大石上拉起,她却突地脚一软,身子一个踉跄,竟扑倒在他怀里,凤晏很快抱住了她—— 「看来你的心和你的口不太对盘啊。」他嘲弄地一笑。朱晴雨困窘不已,「你胡说!我只是脚麻了而已!」 嘴里嘲弄着,可凤晏张臂这一抱,竟久久不愿放开。 明明在大船上一起待着也没几天,他却如此思念抱着她的感觉,思念着她的泪,也思念着她的笑…… 手臂一紧,他将她搂得更近些,下巴抵在她的发梢,他微微闭上眼,让自己专心的沉浸在此刻。 海的气味,风的流动,和她好闻的发香…… 朱晴雨有些怔忡,因为他的拥抱是如此的熟悉,好像他不是第一次这样抱着她…… 这世上,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曾经这样搂抱住她的男人只有一个,不,现在是两个了,一个是大胡子,一个就是他荣小公爷,大胡子的拥抱几次救她于生死之间,粗蛮有力,荣小公爷的拥抱却是如此温柔得不可思议…… 心,妄动着,她彷佛可以听见心口上扑通扑通的声音。 可为什么这男人总是让她想起大胡子呢?明明两个人没什么共同之处啊,除了那双眼睛…… 「你可以放开我了吗?」虽然,她还挺喜欢他抱着她的感觉。 「如果我说不可以呢?」 「那你也得放开我。」说着,朱晴雨使力伸手将他一推,竟见他闷哼了一声,露出疼痛的表情。 不会吧?这男人也未免太弱不禁风了些…… 「你……没事吧?」她弱弱地问了一句。 「没事。」嘴边说没事,他的额间却冒出冷汗。 朱晴雨担心的上前了一步,他却往后退一步,见她在日头下晒眯了眼,又伸长手把她拉进自己伞下—— 这会儿,她乖乖地让他拉过去,半点也不敢挣扎。 「你真没事?」近看,他的脸色似乎更苍白了一些。 「我可能中暑了,头有点晕。」凤晏的黑眸直勾勾的睨着她,似乎还有楚楚可怜的讨拍意味在。 看她这么担心他,他突然觉得身上的伤受得也挺值……他着实是病得不轻啊! 「还会想吐对吗?」朱晴雨皱起眉,转头往四周瞧了又瞧,「我们快离开这里吧!你的手下呢?」 她才一开口,就见方才还在不远处守着他家爷的阿五正往这头跑来,不一会就冲到他们面前,没等她开口说话,长手已伸过去扶他家爷—— 第61章 「爷,您没事吧?小的扶您去马车上吧!」才说着,阿五的手便被他家爷轻轻地甩开。 「你家爷没那么娇弱。」凤晏眯眼警告的看着阿五。在个姑娘家面前他还要人家扶着才能走路?成何体统! 这倒是,男人的尊严嘛!阿五想着,连忙把手缩回去,嘴里不由关心的补上一句,「那爷您走好。」 凤晏听了,更想翻白眼。 朱晴雨见了噗嗤一声笑了,上前扶住了凤晏,虽说是扶,动作却比较像勾住对方的手那样挽着,给足对方面子。 凤晏挑眉看着她。 朱晴雨眨眨眼,很是无辜道:「是本小姐怕摔了跌了,一个不小心失足落海……小女子攥不得荣小公爷吗?」 「自然搅得。」凤晏扯扯唇,「你可要扶好了。」 「好呀。」朱晴雨笑得甜,侧个身子对站在他们身后的阿五眨眨眼。 阿五感激的对她点了一下头,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家爷身后,直到这一主一客都上了马车。 凤晏把备好的冰块递给朱晴雨,「敷着。顶着这么难看的脸在大街上乱走,黔州的姑娘都像你这样吗?」 朱晴雨愣一下,接过来冰敷着脸,被这男人一搅和,她差点就忘了自己现在的脸很丑,「肿得像猪头吗?」 「嗯,顶像。」他也没在客气,一双眼直勾勾地瞧着她,身子懒洋洋地半躺在马车座上。 这样用那一双电眼瞧她,是要她的脸被他看成一只红虾子吗? 朱晴雨试着说话转移一下那双电眼的注意力,「你要不要也来一点冰块?不是中暑了吗?消点暑气?」 凤晏好笑的扯扯嘴角,「你当真要拒绝我的提亲吗?」 嗄?朱晴雨手上的冰块一滑,差点掉在地上,凤晏眼明手快的替她接住,也很顺便地连冰块一起抓住了她的手。 朱晴雨的脸此刻当真变成红虾了。 这男人非得在她这么「有碍观瞻」时跟她求亲吗?她一点都不喜欢。 「不是说我这张脸很难看吗?娶一个长得难看的媳妇难不成是荣小公爷的乐趣之一?」 她想把手抽回来,他却把她给拉得更近。 马车就算再豪华宽敞终究也只是一辆马车,两人的距离能拉得多远呢?这一扯更是差点儿脸对脸了。 「放心,本大爷娶媳妇不太看脸的。」 「那看什么?」 凤晏一愣,还真没想到她会问,想了想,便很自然地道:「看这女子的体态婀不婀娜,皮肤的触感好不好,性子够不够爽朗勇敢,吃东西时吃相好不好看,还有会不会太笨……」 这究竟是在夸她还是骂她啊?早知道就不问了。 他嘴里说的那些,就是他眼中的她吗?怎么听起来有点色色的,却又觉得他说起这些话好像理所当然?莫名其妙!他才见过她几次面啊?却一副挺了解她的样子? 朱晴雨脸红红地不说话,这模样煞是动人好看。 「敷好。」凤晏抓着她的手及她手中的冰贴上她那红肿的面颊,近看,那红肿更是碍眼,莫名地让他来气。「是谁打了你?为什么打你?」 这男人,哪壶不开提哪壶?才刚忘了那事,经他一问又想了起来。 朱晴雨的头低了下去,语气淡淡,「是我继母元氏,平日她很温柔的,爹一倒下,她就抓狂了……不就是怪我不孝吗?因为我拒了范离的亲事,才害爹爹一病不起,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 这一点,她很难不自责。 如果她早知道朱光如此禁不起折腾,她说什么也不会这么做的,可惜现在说这些都于事无补。 凤晏闻言,长臂一弯轻轻地将她圈在怀里,柔声道:「这不是你的错,没有人可以预料未来会发生的事。」 第62章 他柔柔的嗓音触动着她心里最柔软最脆弱的那个角落,朱晴雨在他怀里一动也不动,很贪心的接收他的温柔。 「出门之前我对她说我姓朱,无论如何我不会离开朱府,她气得又打了我一巴掌……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说话的,但她当时恨我气我的那神情,半点都不像是假的,也不像是因为伤心过度才说出口的话…… 「是,我是怀疑她居心不良,想趁爹爹倒下把朱府唯一的血脉给赶出去,接收朱府……虽然我这样的直觉有点可笑,但到现在为止我都还没查出之前伤害我、欲置我于死地的人,我不得不怀疑我身边的每一个人……你说我是不是很坏?」 她可能真的是小说或古装剧看太多了,当自己莫名其妙穿越到这里,还差点被害死,又怎能不把所有人当假想敌?她的丫头阿碧,她的继母元氏,她的未婚夫范离,无一不是她曾怀疑过的对象。 但经过这阵子的相处与观察,她对阿碧和范离其实都慢慢放下戒心,但对那个继母,老实说,她看不清也摸不透,平日没啥交集,有交集时也就那么淡淡几句很客套的嘘寒问暖,她又不是算命的,手指头扳一扳就可以知人性格底细,也不是大罗神仙,随便瞄一眼就可知道此人是好是坏。 唉,怀疑东怀疑西非她所愿,她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但除此之外,她能怎么办?身边的人是敌是友都分不清,这样的日子叫她怎么过得安心自在? 现在她能相信的人,可能还真只有陌生人了,一个跟原主的过去半点干系也没有的人,反而可能是最安全的人。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不是有牵扯到利益关系,又怎会非置她于死地不可? 凤晏静静地听她说话,掌心轻抚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直到她开口问他话时才淡淡地开了口—— 「你不坏,本大爷知道你有多善良,就像本大爷也知道你有多笨一样。」 朱晴雨本想骂他胡说八道,可泪已爬满她的脸。 这男人,怎么连骂她都用那么温柔的语调?害她突然之间觉得益发委屈起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她想起在现代的爸爸妈妈,若是他们,应该不会动不动就开口要把她赶出家门吧?没想到才穿到古代没几天,她就要遭逢巨变,她在这里除了朱家,还能上哪去?根本无依无靠的好吗?她穿过来当古代人已经够委屈的了,没想到老天爷还一直考验她……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悲惨…… 泪掉得一发不可收拾。 她轻泣哽咽的哭声在安静的马车内漾开,纤细小巧的双肩在他怀中哭得一耸一耸地,小巧的手依然抓着冰块敷脸,也藉此遮掩住她的狼狈。 凤晏又心疼又好笑,明知道这丫头一哭起来就惹得自己全身不痛快,他却偏要惹她哭。 可哭出来总是好的,比起憋在心里得内伤,他希望她可以在他怀中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至少,此时此刻有他在呢。 就只有他在。 「哭吧,这里只有我看见。」 伤心与脆弱,都只让他一个人瞧见。何妨? ☆☆☆ 这一晚朱晴雨回到朱府,门口除了两名守卫守着,已经半个闲杂人等也没有,安静得像是白天的那场闹剧从来不曾发生过。 亲自送她回来的凤晏率先走下马车,等朱晴雨走出来,他长手一伸要扶她下来,她只看了他一眼,便想也没想握住那只温热的手,对她这个从现代穿来的女人来说,他这样的举动不过是身为一个绅士的基本礼仪,却把刚走出来迎人的管家吓得心里一突,差点没出声制止一番,一双眼睛瞪得彷佛都快掉出来。 管家一向识人精明,看了那华丽的马车一眼,又看了那正握着他家大小姐小手的男人一眼,那男人高大俊美,衣着比那马车更加华丽几分,连坐在最前头驾车的车夫衣着也有一定的质感,而且似乎是个练家子。 第63章 如此华丽的排场,恐怕就是昨日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位来自京城的荣小公爷了吧!这荣小公爷可真是不一般啊,才短短两日便放肆的握住他家大小姐的小手了? 这大小姐也真是的,身为大家闺秀,行为怎地如此不知轻重?这男人的手是可以随便握的吗? 可,为什么看着眼前两人在月光下彼此对视的画面,他这个老家伙竟也微微感到心动? 突然觉得年轻真好!可再怎么好,也是失了礼数,这样的行为当真是不可取啊! 「大小姐,夫人正等着您呢。」管家出声提醒着。 凤晏眯眼看了管家一眼,月光下那眼神再怎么锐利也看不清楚,可管家就是觉得好像突然有道冷风拂上他的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凤晏将目光移回朱晴雨脸上,从怀中掏出一罐紫色的小瓷瓶递给她,「等等回去擦上这紫玉花膏,明早起来,你的脸应该就可以消点肿了。」 「这紫色瓷瓶真美!」朱晴雨不客气的接过来,对着他甜甜一笑,「谢谢你,荣小公爷。」 「不客气。这紫玉花膏很珍贵,好好收着,可别弄丢了。」 「知道了。」她拿着瓷瓶跟他挥了挥手,「再见,荣公子。」 又……荣公子? 凤晏苦笑,没说什么转身上了马车,阿五也跟着上马,催着车夫速速驾车离去。 一上马车,凤晏就一改方才华丽英姿,懒洋洋的像滩泥软在坐位上,阿五见状赶紧给他家爷拿药递水,亲眼看着他家爷把大夫自制的保命小黑丸吞下肚。 「爷,小的帮您看看伤口吧!刚才朱大小姐这么使力推您,铁定把您的伤口又给弄裂了……」 「你别怪她,不知者无罪。」 「可是……」 「小心说话!不然你今晚别吃饭了。」 嗄?还有这样的喔? 「……爷也不纠正朱大小姐,爷什么时候姓荣啦?」阿五忍不住开口,「这样下去,朱大小姐何时才会知道爷就是她要找的那个大胡子凤二?」 凤晏虚弱的闭上眼睛,「姓什么有什么重要的?我是谁才是重要的,她若一辈子认不出我来又如何?不管怎样,她都会是我的女人。」 闻言,阿五弱弱地看了他家爷一眼,「爷确定吗?朱大小姐可有答应要嫁给爷?爷刚刚和朱大小姐两人孤男寡女坐在车里,把阿五赶到前头去,是不是发生什么小的不知道的事?」 黑眸微微睁开了些,唇角微勾,凤晏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 「有啊,当然有。」 当真有?阿五一听眼睛瞪得大大的,在黑漆漆的马车内看来分外吓人。 「发生了什么事?爷?您不会是对朱大小姐……上下其手了吧?」 上下其手? 想着,凤晏把头点了点,「嗯,手是摸了,人也抱了,这算上下其手吗?」 阿五听了差点直接跳起来,「爷!您怎么可以这样?您又还没娶人家,您这样的行为很配不上荣小公爷的地位和身分耶!」 亏他打小就这么崇拜他家爷! 凤晏这会当真连眼皮都懒得睁开了,把身子放得更平,「她把我的衣衫都哭湿了,我没嫌弃她也没推开她,还抱她在怀里哄,本大爷对她这么礼遇有加,怎么就配不上我这荣小公爷的身分了?」 嗄?阿五傻傻地看着他家爷。 就这样而已吗?爷的上下其手是指这样……而已吗? 「爷……您耍小的吗?」 「嗯。本大爷睡一会,你闭嘴吧。」 果真,当人家下人就是要被主子耍一耍…… 「是,爷。」阿五小小声地应了。 ☆☆☆ 第64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今晚的月光,太美。 回府之后在自己住的院内用了晚膳,清风徐徐,吹来很是舒畅,朱晴雨便临时在院子里用石头堆起一个可以生火煮水的石架,让阿碧拿些木炭过来放进去,就可以当一个小炉灶了。 石架上一个大壶正煮着水,咕噜咕噜响,一旁是临时搭起一块厚实的木片充当着放茶具的小桌几,阿碧手里捧着一些乾燥的茉莉花瓣,听主子的话,提起水已烧开的水壶放在桌上,把手中的花瓣给扔进去再上盖,约莫半刻钟的时间便从壶嘴里溢出淡淡茉莉花的香气。 「小姐,奴婢还是第一次见人喝这种茶呢,还真香。」 「这叫花茶,还可以放菊花啦苹果啦薄荷啦,看心情,想喝什么就泡什么。」 「小姐懂得真多,以前怎么没听小姐说过可以这样泡茶?」 阿碧也就随口一问,却问得朱晴雨一愕,茶差点从嘴里喷出来,因此被呛咳了几声。 「小姐您还好吧?」阿碧连忙放下手中的茶壶要过来伺候。 「没事没事,只是念到了而已。」朱晴雨拿帕子擦擦嘴,忍不住又咳了几声,「不过就是这回出去听人家提了一句,试试罢了。」 阿碧点点头,突然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小姐,您下午一个人跑出门却不带上阿碧,是因为不信任阿碧吗?」 朱晴雨的手一顿,抬起头来对她一笑,「你多心了,只不过突然想一个人出去走走,就出去了。」 「可是您一个人出门多危险啊?要是遇上坏人……幸好您没出什么事……阿碧可是在府里担心了一整个下午呢,还有夫人,她虽然没开口问,却是一直让人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是吗?」 阿碧认真的点了点头,「是真的!其实夫人是关心着小姐的,只不过之前因为老爷突然倒下,夫人实在太伤心了,所以才会说出那种话来,小姐,您不要怪夫人。要是老爷真醒不过来,夫人就是小姐唯一的依靠了,得罪了夫人,对小姐没有半分好处的,她毕竟是您的母亲。」 朱晴雨不语。怪与不怪,不是嘴巴说了算的。心若是还怨着,就算嘴里说不介怀,那也是自欺欺人而已。 见主子不说话,阿碧识相的转开了话题—— 「奴婢帮您涂个药吧。」阿碧拿起放在桌上的那个紫色瓷瓶,打开瓶盖,用手沾上一点在她家主子脸上轻轻涂抹,道:「好香吧,小姐。」 「嗯。」朱晴雨轻应了声。 那男人身上也很香,像是花香味,也像草药味,或者根本是混杂在一块了?瞧他身边那个阿五对他紧张兮兮的模样,这小公爷莫非真病得很重? 想起这个小公爷,就会想起他那双漂亮到可以电死人的眼睛,温柔的笑,和那懒洋洋却让人舒服的语调…… 还有,他,说要娶她。 她不相信是真的,又好像不是假的,可能是因为这男人完美得太不真实,以至于她无法相信有个人会突然对她这么好…… 见主子好像心不在焉,阿碧又道:「这紫玉花膏可是京城里的皇亲国戚才用得上的,听说是国外进贡来的,数量少到连几个妃位级的嫔妃都拿不到呢。这荣小公爷对您真好是吧?」 朱晴雨微微一愣,「这紫玉花膏当真如此珍贵?」 「是啊。」 「你怎么知道?」 阿碧的手一顿,目光闪烁了一下,「小姐忘了?您从人牙子那边买下奴婢之前,奴婢待过京城大户人家,这种东西多少是见过听过的。」 这她还真忘了。不,是原主忘了。 「原来你是从京城来的,难怪知道它是好东西。」朱晴雨听了不疑有他,脑海中闪过的却是荣小公爷拿这紫玉花膏给她时,叫她好好收着的神情。 没想到还真是个好东西!他倒是舍得! 第65章 想着,朱晴雨的心又是一暖。 阿碧又看了有点魂不守舍的主子一眼,突然问道:「小姐,您是不是喜欢荣小公爷?」 朱晴雨的眸子眨了眨,看向她,「本小姐才见过他两次……哪谈得上喜欢不喜欢。」 「这也不一定……有的人一见面就喜欢了,有的人见上好几次面也喜欢不了,范公子和小姐还打儿时就认识了,可不喜欢还是不喜欢……」阿碧说着说着,突然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忙不迭跪了下来,「小姐恕罪!奴婢不该这么说的!」 朱晴雨好笑的看着她,「动不动就跪,你的膝盖有这么不值钱?起来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范公子不喜我,恐怕整个黔州人都知道吧?只有本小姐不知道。」 「不是这样的!小姐!其实范公子最近对小姐不太一样了,奴婢看得出来。」 「你才进府多久?他以前对我如何,现在对我又如何,你岂能当真分出一二?」连她这个原主的替身都分不出来了,何况一个才进府没多久的丫头? 「小姐说的是。」说着,阿碧头又低了下去。 朱晴雨好笑的睨着她,「还不起来?地上有黄金可以捡吗?干么一直跪在地上舍不得起来?」 闻言,阿碧扯扯唇笑了笑,终是拍拍裙襦起了身,「多谢小姐不怪罪奴婢的胡言乱语。」 朱晴雨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直觉告诉她,这丫头似乎是真心关心她…… 仔细想想,若这丫头要害她,有的是机会和方法,毕竟是贴身丫头,或许,她不该再对这丫头抱持一丝怀疑? 「小姐,阿碧脸上沾到脏东西了吗?」为何她家主子那样看着自己?阿碧忍不住伸手摸摸脸。 这手一摸,本来白嫩嫩的,脸上还真沾上了黑黑的炭灰。 朱晴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姐!您到底在笑什么?」说着,阿碧不安的又去摸摸另一边的脸。 这会当真变成了个小花猫了,黑黑的小花猫。 朱晴雨笑得更大声了,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 而院外,站着一对主仆,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老爷还昏迷不醒,小姐她倒像没事似的。」 「你的眼睛是怎么看的?管家都说了,小姐不只脸肿,眼睛也肿着,能没事吗?恐怕是到外头哭了一场才回来。」 说着,元氏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 朱家,是真要变天了吗? 这几乎是这两日黔州上至官员下至百姓,茶肆饭馆、商店铺子都在议论纷纷的话题。 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几个大夫前后在朱府进进出出,朱光还是没有醒过来,但福德钱庄却在朱光出事后的第二天一大早就开门做生意了,吓得很多人的下巴都快掉下来。 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才几个时辰的功夫,这消息已传遍整个黔州。 「……豆#豆#网。听说在黔州的每个钱庄分号都接收到朱大小姐的命令,若有长存户要解约,当初约定的钱币保管费要加倍,还要收取违约金,取款日则在十五日后,另外,钱庄贷出去的钱若在三日内还清者,将不收利息,还会给予利息补贴,又,这三日内只要把钱存进钱庄者,无论金额大小,钱庄全都加计息,存越久利息越高……这短短半天的功夫,整个黔州的居民和商户已经在钱庄前面排了一长排的队伍,全都是替她送钱来的。」 屋内,很静。 静到这回禀之人都忍不住屏住气息,不敢再多说一句。 散播朱家和范家亲事破局消息的人正是他们,为的就是一击中的,让福德钱庄被挤兑到拿不出现银来支付而信用破产关门大吉,没想到这事情才闹不到两天,便来个情势大逆转,简直让人傻眼。 …… 注:免费连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