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鬼事》 第一章火车怪事 我十五岁那年,我爸去世了。少年丧父,无疑是人生中最沉重的打击之一。不过,我接下来要讲的,可不单单是父亲离世这件事,而是在他离去时发生的一件极为诡异的事情。 当时我还在县城的中学读初二,我的老家在偏远的山坳里。当我接到消息时,我爸已经离世整整四个小时了。我心急如焚,又花了四个小时马不停蹄地往家赶。天色渐暗,夕阳的余晖洒在大地上,我终于远远望见了村里那点点昏黄的灯火。 我爸的遗体还未入殓,家里人是为了等我回来见他最后一面。我妈神情呆滞地坐在床边,我爸的身体上盖着洁白的床单,他安安静静地躺着,宛如沉睡一般。 家族里的长辈们都在屋外等候着,我妈缓缓掀开床单的一角,让我看我爸最后一眼。床头那盏微弱的油灯,照亮了我爸那僵硬的面容,我惊愕地发现,他脸上似乎隐隐约约有一幅奇怪的图案,就像是刺上去的纹身。 我瞪大了眼睛,想要瞧个清楚,可那图案十分模糊,仿佛勾勒出的是一头面目狰狞的凶兽。 我指着我爸脸上的图案,疑惑地问我妈:“妈,那是什么东西?” 我妈茫然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把床单重新盖了下去。我还想再追问,屋外的亲戚们却一下子全都涌了进来,帮忙将我爸的遗体入殓。 那一整晚,我满脑子都是我爸脸上的那幅图案。我爸生前是我们村小学的民办教师,在周围几个村子里,那可是出了名的文化人,他平日里连烟酒都不沾,更别说在脸上弄个刺青了。 那时候还是零几年,只有那些在社会上混的小混混才会刺青。我在县城上学,曾经在街头的小混混身上,第一次见到了那种恐怖的蟒蛇纹身。 夜深了,整个村子都陷入了寂静。棺材就放在客厅里,我在棺材前铺了一张地铺,准备为我爸守灵。昏暗的灯光下,我爸遗像中的面容清瘦憔悴,透着一股文人的气质。我实在想不通,那幅诡异的图案,怎么会出现在他的脸上。 我偷偷地问过我妈,还有那些帮忙入殓的长辈们,问他们有没有看到我爸脸上的图案。可他们都一脸茫然,还在私下里议论,说我肯定是受了太大的打击,脑子都糊涂了。 但我心里清楚得很,那就是一幅刺青,一幅深深渗透进皮肤里的刺青。 那一晚,我翻来覆去,胡思乱想,根本没睡踏实。天还没亮,我就被外面“砰砰砰”的敲门声惊醒了。 我以为是来帮忙操办丧事的亲戚,打开门一看,竟然是村西头的守林人赵大爷。赵大爷和我们家平日里没什么往来,他是个孤苦伶仃的老人,都快七十岁了,一辈子都没成家。村里安排他看守后山的林场,他白天在家休息,晚上就拿着强光手电筒,带着他的大黄狗去巡山,这一巡就是大半辈子。 我喊了声“赵叔”,赵大爷气喘吁吁地拉住我,拽着我就往外跑,风风火火地跑到了村头。 等我赶到的时候,村头的古井边上已经围了不少人,他们正对着一棵歪脖子柳树议论纷纷。我满心疑惑,心想赵大爷这么着急把我拉过来,难道这件事和我有关? 我费力地拨开人群挤进去,这时天已经微微亮了,第一缕晨光穿过云层洒了下来,我看到一件东西像衣服一样挂在柳树枝上,那竟然是我爸的人皮。 我瞬间被吓得呆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村长赶紧报了警,这可是个大案子,村里一下子来了好多警察。他们把整个村子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没有找到我爸的尸体。 而我在棺材前守了一整晚,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到底是什么人把他的尸体偷了出来,还残忍地剥了皮。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警察派出了大批警力,在附近的村子里展开调查。据法医鉴定,能把人皮剥得如此完整的人,肯定对人体构造了如指掌,而且手法极其娴熟。 在我们这个偏远的小山村,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人。警察查了很久,却一无所获,这个案子最后也就不了了之,成了远近闻名的悬案。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我爸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一辈子都在教书育人,在村子里生活了几十年,一直与人为善,从来没和别人红过脸,到底是谁会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对待他的尸体? 我们家本来就不富裕,一直靠着我爸当老师的那点微薄工资供我读书。我爸走了,我自然也没办法继续上学了。 我妈身体一直不好,干不了重活,我爷爷奶奶也需要人照顾,这个家的重担,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我的肩上。 那时候,村里很多人都去南方打工了。为了给家里找出路,十五岁的我毅然辍学,加入了外出打工的队伍。 我初到浙江,年纪小,又没什么特长,吃了不少苦头。好不容易熬了三年,我在一家服装厂当上了质检组组长,工作和收入都渐渐稳定了下来,生活似乎也翻开了新的篇章。 然而,这几年,尽管我已经远离家乡千里之外,但我始终对发生在我爸身上的那件怪事耿耿于怀。我查阅了大量的资料,拜访了不少所谓的“高人”,花了很多辛苦挣来的钱,却还是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这一年夏天,我妈病情突然加重,恰好厂里的订单也不多。我决定请半个月的假,带我妈去市里看病,同时也去给我爸扫墓,因为他的四周年祭日马上就要到了。 俗话说“近乡情更怯”,坐上回老家的火车,回想起在外漂泊的这四年,我的心里五味杂陈。我爸竟然已经离开我们四年了。 火车到达杭州站的时候,我对面铺上上来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孩儿。我不经意地抬眼瞥了她一眼,就被她那出众的容貌吸引住了。我长到十八岁,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姑娘。 因为是对面铺位的缘故,她礼貌地跟我打了个招呼。我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共用小桌板上的杂物,女孩儿对我温柔地笑了笑,我顿时感觉心跳加速。 这些年在工厂打工,因为生活的压力和内心的自卑,我从来没有真正谈过女朋友。就算和一两个厂妹有过一些暧昧,也因为我不善言辞又没钱,最后厂妹都跟别人走了。 女孩儿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躺在床上玩手机。我拿着手机,心思却全在她身上。她的侧脸十分迷人,像极了一位我喜欢了很久的女明星。 我很想找她要微信,可又因为脸皮薄,几次鼓起勇气想跟她搭话,最后都在关键时刻退缩了。 我纠结了好几个小时,对自己感到十分失望。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女孩儿起身去上厕所。她一走,我才松了口气。 我左等右等,女孩儿都去了半个小时还没回来。我又咬着牙等了半个小时,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理说,她只是一个陌生人,就算她不回来,也和我没什么关系。可她的美貌实在太吸引我了,我总觉得自己和她之间好像有了某种联系。 我起身去厕所找她。现在是火车出行的淡季,车厢里很空。车厢尾部几个连在一起的厕所,只有一间显示有人。我壮着胆子敲了敲门,说:“麻烦快点啊,我都等好久了……”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我越发觉得奇怪,又用力拍了拍门,大声喊道:“你在里面待太久了,别人还要用呢,快点出来啊!” 我这么用力一推,厕所门竟然自己开了一条缝,映入我眼帘的是满地的鲜血。我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往回跑。我感觉背后凉飕飕的,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人影站在厕所门口,正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在过道里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脑袋狠狠地磕在桌角上,疼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我扭头一看,发现一个穿着破旧的老和尚靠墙坐着,身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我挣扎着爬起来,抱怨道:“车厢这么空,你不去找个地方躺会儿,找个椅子坐坐也行啊,干嘛非要坐在地上?” 老和尚看了我一眼,我发现他虽然已经满脸皱纹,老态龙钟,但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像两颗黑宝石一样。 老和尚看我的眼神很是奇怪,他艰难地站起身来,用手指蘸了蘸唾液,在我额头上画了一个圈。我本能地想要躲开,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老和尚收回手,我的额头上一片湿润。 我正要发火,老和尚却打断我说:“年轻人,你这趟车要在哪里下车?” 我想起刚才厕所里的那滩血,硬生生地把怒火压了下去,老实地回答说在鄂西北的一个小县城。 老和尚双手合十,若有所思地说:“孽缘啊!” 我更加糊涂了,这老和尚在说什么呢,什么孽缘? 老和尚摇了摇头,说:“你回去吧,你这小子,被美色迷了心窍,以后恐怕还有一场灾祸。” 我还想再问他,他却闭上了眼睛,不再理我。我只好无奈地回到自己的铺位上。时间过得很快,我对面铺的那位漂亮女孩儿,直到我下车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第二章鬼事 我到站下了车,对面的铺位依旧空荡荡的,那女孩儿的行李箱还在,这表明她应该没有下车。可如果她没下车,那在过去漫长的八个小时里,她究竟去了哪儿呢?即便她在车上有相识的朋友或者老乡,也不至于在人家那儿一待就是一整晚吧。我的脑海里全是那滩触目惊心的血,虽然无法确定这血迹和她有直接关联,但我冥冥之中总觉得二者之间存在着某种可怕的、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心里害怕极了,根本不敢再去厕所查看。列车员过来查票时,我小心翼翼地暗示她,说厕所里有很多血,让她过去瞧瞧。列车员大姐去厕所查看时,我躲在车厢的拐角处偷偷张望。大姐一进去,就捂着鼻子冲了出来,嘴里还不停地嘟囔抱怨着。我这才知道,厕所里根本没有什么血迹,全是不知道是谁留下的呕吐物,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出了火车站,我又是转乘大巴,又是换乘小巴,最后还徒步走了三个小时,才终于抵达了我阔别四年的村子。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十五岁那年离开后,我就再也没回过老家。这几年,我每个月都会给家里寄工资,也会隔三岔五地给我妈打电话。村子还是和我四年前离开时一个样,村头那棵歪脖子柳树长得更加粗壮了,当年挂着我爸人皮的那根树枝,已经被人砍掉了,树干上还留着砍过的痕迹。 我下火车后就给我妈打了电话,远远地就看到我妈在门外等着我。四年没见,我妈苍老了好多,头发几乎全白了,乍一看,我都差点没认出来。可想而知,这四年里,她独自扛着我爸去世的阴影,操持着这个家,日子过得该有多艰难、多痛苦。 正值盛夏,天气酷热难耐。我吃过晚饭,去井里打了水冲了个澡回来,我妈收拾好碗筷,就拉着我聊起村里这几年发生的事儿。我刚坐下,她突然走到我身后,盯着我的脖子,满脸疑惑地说:“轩儿,你脖子怎么回事啊?” 我一脸茫然,伸手在脖子上摸了摸,没觉得有什么伤口或者疤痕,挺正常的呀。我妈拿了面镜子给我,我扭着脖子对着镜子照,竟看到我脖子下面有一个若隐若现、疑似刺青的图案。我大吃一惊,我这辈子从来没纹过身,身上怎么会有刺青呢?对着镜子很难看清楚,我妈找来笔和纸,仔细地画给我看。我妈心思细腻,画得很认真,刺青上的图案,像是一只怪异的蝎子,张牙舞爪,仿佛要蜇人一般。 我妈神情严肃地问我:“这纹身是哪儿来的?”我拼命地摇头,像拨浪鼓似的。我在外这四年,从来没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过,更不可能去纹身瞎混。可我脖子上这枚刺青,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呢? 我突然想起我爸尸体上那块离奇的刺青,那刺青占据了他大半边脸,一直延伸到额头上方,让他原本斯文白净的面容显得格外狰狞。 我回家给我妈带来的喜悦,因为这块刺青的出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妈一言不发地回房睡觉了,从她的脸上,我看到了深深的绝望,她什么也没再说。 我在我爸的遗像前呆呆地坐了很久,月亮慢慢爬上了我家屋前那棵老槐树的树梢,洁白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把我家堂屋照得一片银白,我爸慈祥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真切。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整晚的噩梦。睡到半夜,我听到我妈走进房间的声音,她打开电灯,我翻了个身想接着睡。突然,我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我猛地翻身坐起来,一阵头晕目眩,冷汗瞬间湿透了全身。 我看见我妈瘫坐在地上,手指着我的脖子,惊恐地喊道:“蜈蚣……哪儿来的大蜈蚣……”我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脖子,脖子上什么都没有,哪有什么蜈蚣。我怀疑我妈看错了,便对她说:“妈,你是不是眼花了?哪有什么蜈蚣啊?” 我下床想去扶我妈起来,还没迈出一步,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往后的几天,我时而昏睡,时而清醒,一直高烧不退。我妈请了乡卫生院的医生过来给我打了退烧针,却一点效果都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病情越来越严重。 我隐隐约约听到我妈跟隔壁的婶子说起,那天半夜她来我房间,本是想给我盖被子,没想到电灯一亮,就看到我脖子上有一只巨大的蜈蚣从里面钻出来,画面极其血腥恐怖,她当场就被吓瘫在了地上。 我的病一直不见好,我妈怀疑我是撞邪了,便托人去十几里外的一个村子找了一位神婆。神婆来了之后,又驱邪又烧香,折腾了一整天,可我的病情依旧没有好转。 我依旧昏迷不醒,茶饭不思,在病床上躺了五天,人瘦得脱了形,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村里有人在背后偷偷议论,说看我这架势,怕是撑不了多久了,还有人来劝我妈早点给我准备后事,被我妈狠狠地骂了回去。 我妈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很坚强,可一关上大门,就只能躲在屋里痛哭,眼泪都快哭干了,而我却一天比一天消瘦,生命迹象越来越微弱,仿佛一盏即将熄灭的油灯。 这天清晨,天还没亮,村里来了个卖祖传膏药的老和尚。那老和尚举着一面幡旗,上面写着“佛门弟子,普度众生,祛病消灾”。我妈把他请进我家,奉上丰厚的酬金,求老和尚救我一命。老和尚仔细地打量了我半天,然后咬破手指,用指血在我眉心画了一个卍字。 我只感觉有一道温暖的光芒透过窗户照进来,刺得我眯起了眼睛,我深陷在混沌中的意识,渐渐开始苏醒。我睁开眼睛,看到了我妈憔悴的面容,然后目光落在坐在床前的老和尚身上。这老和尚不正是在火车上绊倒我的那位吗? 老和尚擦了擦鼻涕,还是那身又脏又破的僧袍,他笑眯眯地看着我,突然脸色一变,厉声喝道:“孽障,贫僧找你找得好苦啊!” 第三章术法 老和尚的话,让我一头雾水,我不过是在火车上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他怎么就说找我找得如此辛苦?正纳闷着,老和尚话音刚落,我脖子上猛地一阵剧痛,仿佛有什么活物在拼命挣扎,想要破体而出。疼得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冷汗直冒,我妈惊慌失措地冲过来抱住我,泪水夺眶而出。 老和尚从怀中掏出一个破旧的布袋,里面装着一排长短不一、颜色各异的金针。他从中抽出三根,一根精准地刺入我额头的眉心处,一根扎进了我的右侧太阳穴,第三根金针,不偏不倚地落在我脖子剧痛的地方。神奇的是,随着第三根金针没入我的身体,脖子上的剧痛瞬间减轻了许多,体内那股疯狂挣扎的力量也随之消失。我虚弱地趴在床上,全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老和尚接着拿出剩下的金针,沿着我脖子上的刺青位置围了一圈。原本火烧火燎、像被烫过的刺青处,在金针扎进去后,竟变得凉丝丝的,异常舒服,就像在炎热的夏天喝了一口冰镇的酸梅汤,刚才的痛苦一扫而空。这时我才明白,老和尚斥责的并不是我,而是我体内那股想要冲出来的神秘东西。一想到他是在和我身体里的东西对话,我就吓得浑身发麻。我脖子上明明只有一块蝎子形状的刺青,怎么会有东西藏在里面,这也太诡异了。 老和尚找了个借口,把我妈支开了。我心里正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问他,我妈在这儿我还真不敢说,他这一举动,简直太合我心意了。 我迫不及待地看向老和尚,还没等我开口,老和尚就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问道:“你还记得咱们分别时,我对你说的话吧?” 我当然记得,他说我被美色迷惑,会招来一场灾祸。 我有些不服气地回答:“我对面铺上上来一个漂亮姑娘,她躺了一会儿就去上厕所了,过了一个多小时都没回来,我担心她出了什么事,想去看看情况。结果一推开厕所门,就看到一大摊血,而且直到我下车,那姑娘都没再出现过。” 老和尚带着一丝嘲弄的眼神看着我,问道:“这姑娘是不是漂亮得超乎想象,就像从天上下来的仙女一样?” 我连忙点头。老和尚伸手在我头上轻轻点了一下,说道:“你这傻小子,看到漂亮姑娘就凑上去,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我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老和尚吐出两个字:“捕手!” “捕手?”我疑惑地重复道。 “对,她是捕手,而你就是她的猎物,懂了吗?”老和尚没好气地说。 我不过是个普普通通、一穷二白的打工仔,浑身上下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她一个看起来像白富美的姑娘,就算是捕手,也应该去猎那些有钱有势的高富帅,怎么会盯上我这么个毫无价值的人呢?我实在想不明白。 老和尚捻着长长的胡须,一本正经的样子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姑娘是个刺纹师,你脖子上的这块刺青,是她留在你身上的种子。说白了,你的身体就是她培育刺纹的容器。听说有些特殊的刺纹,需要用人体来滋养。” 我听得目瞪口呆,“刺纹师?我的身体成了她养刺纹的容器?”我下意识地把自己浑身上下摸了个遍,除了身体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还出了一身冷汗之外,我感觉自己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老和尚把手掌按在我小腹的丹田处,用力一压。一股热流突然从我的腹部涌起,直冲头顶。我浑身一震,就看到腹部鼓起一个拇指粗细的肉疙瘩,它一路向上移动,很快就爬到了我的脖子上。 我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这哪儿是养刺纹啊,分明就是在养什么可怕的虫子。我翻身跪在地上,给老和尚连磕了几个响头,哭着求他救救我。老和尚捋着胡须,长叹一口气说:“你这年轻后生,我也想救你,可你中的这‘噬魂印’太厉害,我的修为太浅,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我一听,吓得魂飞魄散。连老和尚这样的世外高人都没办法,那岂不是等于给我判了死刑?我不停地给他磕头,老和尚拉住我说:“你肯定不知道‘噬魂印’的作用。这种刺纹非常特殊,需要找阳气极旺的童子身来做容器进行锤炼,你是不是童子身?” 我无奈地点了点头。老和尚责怪道:“你也真是的,都这么大的人了,还留着童子身干嘛。要是早破了身,也不会有这倒霉事儿了。” 见我又窘迫又着急,他脸色一正,说道:“‘噬魂印’不会在你身上久留,七七四十九天后,印形初步成型,给你种下刺纹的人就会来取走。” 我稍微松了口气,心想既然这样,那我就熬上四十九天,一个多月而已,忍一忍说不定就过去了。 可我的这口气还没完全放下,老和尚又接着说:“‘噬魂印’在孕育成长的过程中,汲取的是你的精气神。它在你身上多待一天,就会吸走你体内的精气。等七七四十九天一到,‘噬魂印’成熟了,你也会全身溃烂而死。” 我被吓得脸色煞白,老和尚刚才还说得轻轻松松,转眼间就告诉我这么可怕的后果,我怎么能不害怕? 老和尚见我脸色难看,无奈地说:“能种下‘噬魂印’的人,肯定是刺纹师中的高手。我虽然也懂一点粗浅的刺纹术,但要解这‘噬魂印’,十个我加起来都不行。” 老和尚这番话,无疑是给我判了死刑。我绝望地说:“那剩下的四十多天,我只能躲在家里等死吗?” 老和尚安慰我说:“你也别太悲观,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没到最后一刻,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你说是吧?”我真想上去掐死这老和尚,他这话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我真是冤到家了。过去四年,我在工厂里拼命工作,很少和异性接触,心里眼里只有赚钱这一件事。这次回老家,想着马上就能见到阔别四年的家乡,心情放松了一些,无意中跟一个漂亮姑娘搭了句话,就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我能不憋屈吗? 我发了好一会儿呆,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我问老和尚:“刺纹师到底是什么人?” 老和尚捋了捋胡须,咳嗽了两声,开始给我讲述江湖上最为神秘的刺纹师组织的前世今生。 据老和尚说,刺纹师是一个在历史上存在了很久的群体。在商朝时期,贵族为了区分和控制战俘,会在他们的身上刻上特殊的符号,这种刻符号的行为,就是刺纹的雏形,而负责刻符号的人,就是最早的刺纹师。 一开始,在战俘和罪犯身上刻符号,只是为了标识和区分,后来随着巫术的发展,逐渐演变成通过刺纹来控制他们的行为,让他们成为刺纹术的奴隶。 到了唐宋时期,刺纹术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当时的江湖中,有许多门派都掌握了这一奇术,他们用刺纹术来控制门人、惩罚叛徒。传说中,唐朝的一位著名侠客,就曾被刺纹师种下了一种神秘的刺纹,让他失去了武功,沦为了任人摆布的傀儡。 后来,刺纹师们逐渐形成了一个组织,他们行踪隐秘,只在暗中活动。这个组织的成员个个技艺高超,他们的刺纹术不仅可以用来控制人,还可以用来治病、疗伤、甚至是杀人于无形。 我感到奇怪的是,刺纹师听起来如此神秘强大,为什么会选中我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下手呢?据我所知,当时我们那节车厢里,除了我之外,还有不少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有些比我还小。要说这些人里只有我是童子身,我是绝对不信的。那她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我呢? 第4章遇见 老和尚告诉我,这法子不过是权宜之计,只能暂时缓解我的症状,要想彻底摆脱“噬魂印”的威胁,必须找到种下它的人并将其取下。 这天清晨,我早早起身在村子里转悠了几圈,惊奇地发现村里来了好多外地人,有卖祖传秘方的,还有卖各种小玩意儿的。我们这村子向来偏僻,我以前在这儿生活了十五年,都没见过有这么多人来做生意。 我拉住村里的一位大叔打听情况,大叔也是满脸疑惑,直说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来了这么多外乡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立刻拔腿往家跑。回到家,老和尚已经帮我收拾好了行李。我满脸诧异,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和尚说:“你也注意到村里来了不少外地人吧?” 我有些惊讶,回道:“你已经知道了?” 老和尚神情严肃地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些人都是冲着你身上的‘噬魂印’来的。你要是不想连累父老乡亲,就马上跟我走。”刚好我的假期也快结束了,我满心不舍地告别了母亲,把身上仅有的六千块钱塞给了她,这几乎是我所有的积蓄。 我背起行囊,和老和尚抄小路从后山离开了村子。我们步行了两个多小时,才赶到最近的一个车站,坐上了一辆破旧的中巴车。坐在车上,我的心情无比沉重,满心都是惆怅。 这一走,我又该何去何从呢?我只剩下四十多天的命,回厂里上班已经没有意义了,反正横竖都是一死。想去找火车上害我的那个妖女报仇,可我们不过是匆匆一面,又该去哪里找她呢? 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老和尚身上,可老和尚一上车就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倒头就呼呼大睡起来,身上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酸臭味。他刚坐下,旁边的乘客就纷纷捂着鼻子,躲到了后面。 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他身上,我心里总有些不踏实。仔细想想,虽然老和尚救过我,但我对他一无所知,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一路上我心情低落,中巴车到站时,老和尚才迷迷糊糊地睡醒,胸前满是口水,湿了一大片。他却毫不在意,拉着我就下了车。 我问他:“你要和我一起去浙江吗?” 老和尚一脸惊讶,说:“你还惦记着你那份破工作呢?命都快没了,工作还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去找那个妖女。” 我还以为他有什么妙计,没想到他让我拿着上次的火车票去火车站派出所打听,说不定能查出对方的身份。 几年前对公民隐私的保护还没那么严格,我编了个理由,说在火车上认识了一个姑娘,对她一见钟情,想打听她的信息。派出所的大姐一开始对我爱答不理,听我这么一说,顿时来了兴致,热心地帮我核查。很快,就查到了姑娘的信息,那姑娘叫林悦,户籍所在地竟然也是浙西,和我所在的城市相隔大概两百多公里。 我原本打算买两张直达的火车票,老和尚提醒我,火车票都是实名制的,一买票我们的行踪就会暴露,那些想从我身上抢走“噬魂印”的人正虎视眈眈呢。 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临时买了两张大巴车的票。中午从县城出发,三个多小时就能抵达临海市。我知道暗处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所以格外小心。在汽车站附近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提前上了大巴。车行驶了大概一个多小时,进入了蜿蜒的盘山公路区域。浙西多山,公路在一座座大山间盘旋穿梭,大巴车不停地进出隧道。见一路上没什么异常,我渐渐放松了警惕,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我感觉怀里抱着一个冰冷的东西,心里暗自纳闷,现在正值盛夏,到处都热烘烘的,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冷? 我猛地惊醒,发现车里一片昏暗,只能看到车外的两束灯光,原来我们还在隧道里。这是一段下坡路,前方依旧是无尽的黑暗。我定了定神,朝怀里瞥了一眼,这一看,差点把我吓破了胆。 我怀里抱着的,竟然是一条巨大无比的蜈蚣,那蜈蚣像人一样慵懒地躺在我怀里,头部缠在我的脖子上,一对眼睛闪烁着诡异的红光。我的心脏狂跳不止,扭头一看,发现前后座的人都睡得很沉,老和尚的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口水滴在我的胸口。 蜈蚣不怀好意地盯着我,我咽了口唾沫,浑身颤抖着大喊救命。紧接着,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就在我张嘴呼救的时候,蜈蚣突然钻进了我的嘴里,一股浓烈的腥臭味瞬间弥漫在口腔里,紧接着喉咙一甜,蜈蚣顺着我的咽喉钻了进去。 我手忙脚乱地想去拽蜈蚣的尾巴,把它拖出来,突然耳朵一阵剧痛,睁开眼睛,发现老和尚正揪着我的耳朵。我疼得直咧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老和尚说:“汽车坏了,快下车吧。” 我这才注意到,汽车外面站了一群人,我们还在隧道里,只有汽车大灯照亮着周围,整个隧道就像一座巨大而压抑的坟墓。 我们一群人站在隧道的路沿上,司机叉着腰不停地打电话。过了几分钟,司机跑过来说:“隧道里没信号,大家待在这儿不安全,还是往前走吧,出了隧道有信号再打电话叫救援。” 我们只好扛着行李往前走去,没有照明工具,我举着手机屏幕当手电筒用。就这样走了两公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老和尚年纪大了,体力不支,总是落在后面。我等了他几次,渐渐有些不耐烦了,决定先出去打电话叫救援。 我和一对年轻情侣走得比较快,不知不觉就把大部队甩在了后面。又走了二十多分钟,我们发现隧道一侧有一条曲折向上的台阶。从台阶的走向来看,应该是通向外面的通道。我们心中一阵狂喜,决定先出去再说。 我们爬了十几分钟,终于爬到了隧道顶部。顶部在一处山坡上,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外面也是一片漆黑。原来不知不觉中,天已经黑了。 一路上我和那对情侣聊得很熟络,他们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也是从浙江打工回来的,说是趁着厂里不忙,回来看看家人。 我们各自掏出手机打救援电话,我拨了好几遍,都是忙音,手机显示移动信号只有一格。我正想扭头问问他们情况,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大巴车从发车到临海,只要三个多小时,我们抵达临海应该在下午三点左右,绝对不可能天黑。可隧道外面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估计这时间至少是晚上七点以后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第五章乞丐 我身后那对情侣还在手忙脚乱地捣鼓着手机,我瞅了一眼,他们的手机也都只有一格信号,在这种情况下,电话根本就打不出去。 我赶忙制止他们说:“别打了,在这儿,咱们根本就打不通这个电话。” 两人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我接着说:“你们注意到没,咱们中午出发,车程也就三个多小时,怎么天都黑了还没到呢?” 那姑娘一拍脑袋,说道:“肯定是司机迷路开错了,咱们一车人都在睡觉,他就瞎开,自己都不知道开到哪儿去了。” 我心里清楚,这公路是笔直的一条线,更何况是经常跑这条线路的老司机,就算是不熟悉路况的新手,只要看路标,也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赶紧招呼他们俩,让他们快点下去通知大家做好防备,这趟车可能有古怪。我急匆匆地顺着楼梯往下跑,突然脑袋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眼前还直冒金星,发现自己还在隧道里,那对情侣满脸担忧地看着我。我瞧见地上有一大摊血,心里一惊。 我伸手摸了摸后脑勺,一阵刺痛传来,手掌上全是血。那年轻小伙说道:“你急急忙忙往下跑,突然就摔了下去,可把我们吓坏了,原来是上面掉下来一块石头把你砸晕了。” 我仰头往上看,隧道顶部靠近墙壁的地方,确实有几块松动的石块,还有一处缺了一块,想必砸中我的石头就是从那儿掉下来的。 我挣扎着爬起来,他们俩过来搀扶我,我问他们:“我昏迷了多久?” 小伙说:“大概有二十分钟吧,我们摇了你半天,还担心你被砸死了。” 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好端端的怎么就被从天而降的石头砸中了,我哪有这么“幸运”? 我走起路来还有些不稳,这对情侣好心地扶着我往回走。回到原来的位置,发现大巴车已经启动了,车里坐满了人。我们上车找了位置坐下,我在老和尚身边坐了下来。 老和尚正在打瞌睡,他微微睁开眼皮瞥了我一眼,说:“跑哪儿去了?一车人都在等你,还挂彩了?” 我坐好,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感觉好受了一些,便把刚才的经历跟他讲了一遍。 老和尚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精光,他不经意地看了那对情侣一眼。他们穿着普通,一看就是外出打工的人,衣着朴素,面容憨厚,皮肤因为常年在外面风吹日晒而显得黝黑粗糙。 汽车正常向前行驶,我提出了心中的疑问:“咱们的路程只有三个多小时,为什么这么晚还没到?” 老和尚凑近我,压低声音说:“你这傻小子,要不是你命大,刚才你就交代在那儿了。我发现你不见了,去前面找过你,我也看到了你说的那条通向隧道外的台阶,可上面什么都没有。” 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追问道:“那我们刚才去了哪儿?” 老和尚露出一副谁也说不准的表情。事情很明显,我昏迷的时候毫无意识,那对情侣在这段时间里完全可以对我做任何事。 奇怪的是,老和尚没有回答我刚才那个关键问题。 汽车驶出隧道,一个多小时后到达了车站。下车的时候,我特意留意那对情侣,却发现他们已经不在车上了。我大为震惊,一路上我都盯着他们,汽车中途也没有停过,他们怎么就突然消失了呢? 我满心惊恐地跟着老和尚下了车。 我们在汽车站附近找了一家价格便宜、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旅馆住下,老和尚住在我隔壁。我洗漱完刚从卫生间出来,老和尚就敲门进来了。他看到我扔在床上、乱糟糟打开的行李,对我说:“赶紧收拾一下,你还真打算在这儿长住下去啊?” 我有些满不在乎,反正吃完饭还得回来,晚点收拾不也一样吗? 老和尚看了我两眼,没再说什么。我们在旅馆附近找了一家卖馄饨的小店,随便吃了碗馄饨填饱肚子。 老和尚望着黑漆漆的夜空,西北方向挂着几颗黯淡的星星。小店对面有一棵古老的槐树,树干粗壮,在这热闹的街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叫老板结账,这时外面进来两个乞丐,一个是瘸子,一条腿溃烂得血肉模糊,另一个断了一只胳膊,手臂的断口处满是脓疮,看着就让人恶心。我顿时没了胃口,拉着老和尚就要走。这两个乞丐突然挡在我面前,把讨钱的破碗在我面前晃了晃。我这一整天心情都不好,哪有心思当好人,厌恶地推开他们就往外走。 没想到刚迈出一步,就被人绊了一跤,从门口的台阶直接摔到了广场上,摔得我头晕目眩,差点喘不过气来。 我翻身爬起来,就要进店找那两个乞丐理论,哪有这么坏的乞丐,不给钱就使绊子害人? 我还没进门,就被老和尚拉住往外走。此时那两个乞丐已经面对面坐在一起,点了两大碗招牌馄饨,还开了四瓶冰镇汽水,切了一大盘卤牛肉。 我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两个乞丐果然是骗子,靠博取别人的同情来谋取好处,还这么蛮横。 老和尚拉着我走了一百多米,直到走远了,才把我放开,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你小子是不是不想活了?” 我有些委屈地说:“不就是两个臭乞丐吗?还是残疾人,难道我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还怕他们不成?” 老和尚冷笑两声,猛地用手指戳了一下我的脑门,疼得我直咧嘴。“你听说过江湖险恶吧?你没看出这两个乞丐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除了他们比较蛮横之外,好像和其他乞丐也没什么不同。 我突然想起来,这两个乞丐的额头,一左一右的位置,好像纹着什么东西。他们的头发都很长,把前额遮住了,走动的时候头发飘动起来,额头才会露出来。 我连忙说道:“他们脸上好像有刺青,头发挡住了,我也不太确定。” 老和尚赞许地点点头说:“算你还有点眼力。这两个人不是普通人,你现在情况特殊,别轻易招惹他们。” 我答应了,打算回旅馆,老和尚却拉着我朝相反的方向走。 我挣脱他说:“你是不是糊涂了?咱们住的地方在那边。” 老和尚无奈地摇摇头说:“傻小子,那地方早被人盯上了,你要是敢回去,恐怕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我这才发现,老和尚从出门就背着他那个破布袋,里面装着他的几件行李,敢情他早就计划好了,给我使了个障眼法。 第六章恐怖的梦 我们在距离汽车站两公里外的一条偏僻小巷里寻了一处落脚的地方。这是一家老旧的小旅馆,环境比车站附近的那家差了十万八千里。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腐臭味儿,床单又黄又破,上面甚至还有蟑螂爬过的痕迹。 我满心不悦,强烈要求再换一家。老和尚白了我一眼,说道:“就你现在这处境,能有个地方住就偷着乐吧,还挑三拣四的?” 老和尚把他那破旧的包袱随手扔在床上,我顿时火冒三丈,怒喝道:“你睡我这儿,那我睡哪儿?” 老和尚手指往地上一指,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反唇相讥道:“敢情你就开了一间房啊?” 老和尚二话不说,翻身就睡,嘴里还嘟囔着:“你要是不想睡地上,自己掏钱再去开一间。” 我气得咬牙切齿,冲到前台办理手续。付款的时候,我才惊觉钱包落在馄饨店了,里面装着我的身份证、银行卡以及两千多块现金。我又气又急地回到房间,把老和尚摇醒,逼着他陪我回去找钱包。 老和尚翻了个白眼,说道:“别找了,肯定是那俩乞丐绊你的时候偷走的,找也找不回来。” 我气得肺都要炸了,原来他眼睁睁看着乞丐偷我钱包却不吭声,要是当时他说出来,我肯定把那两个家伙扭送到派出所去。 我独自生着闷气,老和尚很快就鼾声如雷。我只好抱了一床被子,在地上打起了地铺,数了好久的羊才勉强入睡。 这一觉我睡得极不踏实,半夜时分,突然听到外面走廊传来激烈的争吵声,还有女人的哭泣声。我把脑袋埋进被子里,可那尖锐的哭声还是穿透层层阻隔钻进我的耳朵里,吵得我心烦意乱。我实在忍无可忍,只好打开房门出去查看。只见一个衣衫破旧的女人蜷缩在墙角抽泣,却没看到跟她吵架的人。 我心中暗自奇怪,这女人是怎么混进来的?旅馆老板一直在大堂守夜,难道她是趁老板睡着的时候溜进来的? 我走上前去劝了她几句,女人却把脸埋在膝盖间,我根本看不清她的容貌。见她不再哭泣,我便转身回房间打算继续睡觉。 可我刚躺下,女人又大哭起来。我这下彻底被激怒了,气冲冲地冲出门去,准备和女人理论一番。然而出门后却发现,走廊里空荡荡的,女人早已不见踪影。我隐隐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我们住在旅馆的三楼,一楼是大堂,我连忙跑下楼,发现大堂里黑漆漆的,老板在吧台后面搭了张床,此刻床上却空无一人。 我怀疑女人已经跑出去了,在怒火的驱使下,我冲出旅馆大门。外面路灯昏黄,夜风裹挟着落叶在街道上肆意飞舞,整个场景显得破败而凄凉。 我惊讶地发现,街道上根本没有女人的身影。从我出门到她的哭声消失,不过短短一瞬,就算女人动作再快,也不可能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阵夜风吹过,我打了个寒颤,睡意全无。在我眼中,整条街道宛如一座死寂的空城,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息。 我转身想要回旅馆,突然听到街道尽头传来脚步声。我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黑袍的人正匆匆朝我走来。等他走近了,我才发现此人是个盲人,他手里拄着一根盲杖,大晚上还戴着一副墨镜,穿着一身老式黑袍,在这夜色中显得格外诡异。 盲人径直走到我面前,说道:“年轻人,这大半夜的,你要去哪儿啊?” 我想都没想就回答道:“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回去睡觉啊。” 盲人伸手拦住我,说道:“慢着!” 我因为没睡好觉,心情本就烦躁,此刻更是有些生气,说道:“大半夜的,我又不认识你,有什么好说的?您要是想算命,等天亮了再来找我。” 盲人丝毫没有让我离开的意思,他干笑两声,说道:“老头子我刚刚在半道上遇到一个女人,她说你拿了属于她的东西。既然东西不是你的,你就还给人家吧。” 我瞪了盲人一眼,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王轩这辈子从来没拿过别人一分一毫,更不认识你说的什么女人。” 我一把推开盲人,匆匆跑回旅馆。大堂依旧一片漆黑,借着路灯透进来的光,我看到吧台里还是空的。我顾不上那么多,跑回房间继续睡觉。 这么折腾了一番,我又累又困,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我始终忘不掉那个奇怪的盲人,潜意识里反复琢磨着他的话,突然恍然大悟,他所说的那个女人,不正是在走廊上哭泣的那个吗? 我猛地惊醒,已是一身冷汗。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老和尚正盘腿在床上打坐。 见我醒了,他也睁开了眼睛,对我抱怨道:“你小子睡觉就睡觉,净说些乱七八糟的梦话,什么女人、盲人的,吵了贫僧一整晚。” 我争辩道:“我哪儿吵你了?明明是外面的女人吵的!” 老和尚打了个哈欠,说道:“我一晚上都没睡,就听你在那儿说梦话呢,外面哪儿来的女人?” 我满心疑惑,老和尚既然能被我吵醒,那肯定也会被那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吵到,他怎么会说没听到呢?而且昨晚我出门的时候,老和尚要是真醒了,肯定会跟我一起出去,可他一点动静都没有,分明是睡得死死的,现在却在这儿跟我说这些。 我满脸质疑,老和尚一脸惊讶地问道:“你说你大半夜出门了?还在街道上遇到一个盲人?” 我把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老和尚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昨晚到底有没有睡着啊?” 老和尚连连叹气,喃喃自语道:“真是祸不单行,你小子又惹麻烦了。” 我还想继续追问,老和尚却苦着脸出去了。我歪在床上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和尚买了油条和豆浆回来,我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也不回答我,只是催促我先吃饱肚子再说。 见他不愿意提及此事,我也不好多问。吃过早餐,我去前台退房,帮我办理手续的还是昨晚的老板。 想起昨晚的怪事,我偷偷问他半夜去哪儿了,怎么会有个要饭的跑到楼上去了都没发现? 老板一脸疑惑地说:“我一晚上都在这儿啊,哪儿来的要饭的?”他指了指吧台前的床,被褥还摊开着没来得及叠。看老板的样子,不像是在骗我。 我越想越害怕,如果老和尚和老板说的都是真话,那我昨晚冲出去遇到的女要饭的和盲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向胆子不小的我,惊出了一身冷汗。老和尚在门外等我,见我心神不宁地走出来,他故作高深地说:“知道事情不对劲了吧?这事儿透着邪乎,怕是今天还有事儿要发生。” 我连忙问他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老和尚捋了捋胡须,说道:“你要我猜,我也猜不出来,等事情真发生了,咱们不就知道了?” 第七章神秘的纹身 因为昨晚那些诡异的事,我一整天都惴惴不安,总感觉在这热闹的街市背后,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紧紧盯着我。 我们只知道火车上那个女孩叫林悦,这座浙西的城市虽说只是个地级市,可怎么也有几百万人口,要在这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只知道名字的人,谈何容易? 我们来到当地公安局户籍科,提出想要查询林悦的档案资料,却被民警果断拒绝了。我这才明白,户籍档案可不是谁想查就能查的,必须要有介绍信等一系列证明材料才行。 我和老和尚满脸愁容地走了出来,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蹲下,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老和尚说:“咱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找不到政府机构里的人帮忙,只能另想办法了。” 我听他话里有话,老和尚捻着花白的胡须,接着说道:“听说浙西这地方出过不少老派的刺青师傅,掌握着很多已经失传的绝技。贫僧猜测此地藏着刺纹师的一个分支,咱们得先找到他们的聚集地才行。”老和尚的办法很简单,就是去周边的刺青店转转。虽说这种地方不太可能藏着高手,但高手总归会收徒弟,年轻的徒弟初入江湖历练,大多会选择在这种市井之地落脚。 我们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闲逛,在一处商业街旁边的小巷子里,看到了一排刺青店。这些刺青店规模都不大,只有一个小小的门面,刺青师傅们年纪都比较轻,身上的刺青五花八门,各种稀奇古怪的图案都有,个个都透着一股街头嘻哈风。 老和尚挽起袖子,他的小臂上纹着一只似兽非兽、又似龙非龙的图案,根本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一家一家地去问,有没有人能纹这个图案。问了五家刺青店,刺青师傅们看了之后都直摇头,说这个图案太复杂,不太好弄。 到了最后一家店,别说我,就连老和尚自己都不抱什么希望了。这家店的门面比其他几家要陈旧许多,显得朴素多了。刺青师傅也不是那种花里胡哨的年轻人,而是一个年轻的姑娘,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长相清秀,穿着简单,一件普通的衬衫搭配牛仔裤。 老和尚把小臂伸过去给她看,说道:“姑娘,这种图案能纹吗?我想在另一只手臂上也纹一个。” 姑娘抬眼瞥了一下,脸色微微一变,疑惑地看着老和尚说:“这夔兽,是谁给你纹的?” 老和尚神情瞬间大变,我心中一阵狂喜,没想到还真让我们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老和尚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能纹吗?” 姑娘说:“能,也不能。” “这是什么意思?” 姑娘一脸严肃地说:“我可以给你纹夔兽,但是如果纹在你另一只手臂上,就等于间接害了你。”她有意地看了老和尚一眼,接着说:“前辈既然有夔兽纹身,不会不懂其中的门道吧?” 老和尚说:“听你的口音,是本地人?” 姑娘点了点头,老和尚接着说:“听说浙西的大山里,有一支刺纹师的分支,贫僧没猜错的话,你就是这支分支的传人吧?” 老和尚微笑着看着姑娘,那姑娘却突然一下子站起来,连推带搡地把我们往外赶,说道:“我就是个普通的刺青师傅,没听说过什么刺纹师,你们要是不打算纹身,就赶紧走。”说完,她便拉上了卷闸门。 我和老和尚面面相觑,老和尚说:“贫僧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我想了想,说道:“你打听她的师门,可能触碰到了她的忌讳。” 我们俩只好在店门口坐了下来,我对老和尚手臂上那只奇怪的夔兽图案充满了好奇,那姑娘称它为夔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老和尚说:“你别看这图案简单,这可是用非常精妙的刺纹术纹出来的护身符,比纹关羽、钟馗都管用。夔兽生性好斗,单只夔兽护主,一对夔兽噬主。那姑娘一眼就看破了夔兽图案的奥秘,她的刺纹术修为不低,找她准没错。” 我们一直等到快中午,姑娘才重新打开店门。她就像根本不认识我们一样,目不斜视地走出了巷子,我们俩急忙追了上去。姑娘转了好几条街,走进了一家面馆。我和老和尚也跟了进去。 姑娘点了一碗面条,我和老和尚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姑娘低头吃面,我招呼老板,给我们也一人来一碗面条。 姑娘突然冷冷地说:“别再跟着我了,我不知道什么刺纹术,也不知道什么门派分支,再纠缠下去,我就叫警察了。” 老和尚笑嘻嘻地说:“我们就是随便问问,听说姑娘的刺青手艺非常厉害,我们这送上门的生意,你不会真往外推吧?” 姑娘一言不发,继续吃着面条。老板给我们端来了两碗面条,雪白的面条香气扑鼻,我们折腾了半天,早就饿了,赶忙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我吃了两口,在搅拌面条的时候,突然翻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条像小蛇一样的虫子。我吓得浑身发软,扔掉筷子连滚带爬地往后退了好几步,那条虫子在面条里不停地扭动,我惊恐地尖叫起来。 店老板和其他客人纷纷围了过来,老板脸色煞白,他抽出筷子在面条里翻了两下,面条下面竟然翻出一大团蠕动的虫子,到处乱爬,看着恶心极了。 老和尚脸色铁青地吃完了面条,姑娘则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付了面条钱,然后淡定地走出了面馆。 我心里清楚,这肯定是这姑娘搞的鬼。老和尚没吃出虫子,想必是他有修为在身,强行压制住了。 店老板不停地向我道歉,还承诺再送我一碗面条,不收钱。可看着这些恶心的虫子,我哪里还有胃口再吃,转身就走出面馆,朝着姑娘追了上去。 我追到街口,说来也怪,那姑娘前脚出门,我后脚就跟了上去,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竟然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又跑到她的刺青店,店门紧闭。老和尚也很快找了过来,老和尚说:“她一心想躲着咱们,肯定不会再来店里了。要想找到她,只能再想别的办法。” 我不死心,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最后也只能作罢。老和尚说:“去街上逛逛,熟悉熟悉情况再说。” 我们逛了一下午,基本上把主城区都走遍了。这座城市算不上繁华,和本省其他同级别城市一样,普普通通,市中心的人倒也不算少。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我们找了一家饭馆吃晚饭。刚坐下,老和尚就轻声对我说:“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下午闲逛的时候,我确实感觉有些问题,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似的。我回头查看了好几次,都没发现什么异常。我想问老和尚,又怕自己这样大惊小怪会被他笑话,就没多说什么,一路上都在暗中留意观察。 这时,我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笃笃笃……”声,是竹竿敲击地面的声音。我抬眼一看,发现一个瘸着腿的乞丐走了进来,餐馆老板满脸厌恶地驱赶着他。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我一眼就认出来,这个乞丐不正是昨晚在饭馆绊我一跤,还偷走我钱包的那个人吗? 第8章老子 我刚想站起身来,老和尚抬手按住了我,我只好僵在座位上,满心愤懑地说:“我正找他呢,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偷了我的钱包,我非得拿回来不可。” 昨晚他们俩是一起进来的,现在却只有这一个,另一个不知道去哪儿了。 那个瘸腿乞丐非要往里闯,餐馆老板拦着他往外推,两人僵持不下。突然,厨房的一个伙计冲了出来,手里拎着一把大铁勺,猛地抡起来砸在乞丐头上。鲜血瞬间从乞丐头顶涌出,半边衣服都被染红了。 我心里一阵报复的快感,可又觉得有些不忍心。他们不过是吵了几句,这店伙计也太冲动了,下手这么狠。 老和尚说:“这年轻人做事太莽撞,这下要倒霉了。” 我以为乞丐会立刻还手,没想到那乞丐一屁股坐在地上,任由鲜血不停地流,像在碰瓷一样一动不动。餐馆老板见打伤了人,只好找来绷带和药粉,给他上药止血。乞丐也不反抗,任由老板忙活。血止住了,餐馆老板拿出两百块钱,让乞丐赶紧走。乞丐也不推辞,拿了钱就离开了。 乞丐走远后,老板把伙计狠狠训斥了一顿。那小伙子还一脸不服气,抱怨老板把钱浪费在一个乞丐身上。 围观的人很快散开了,我对老和尚说:“你说这小伙子要倒霉,可他现在不也好好的吗?” 老和尚说:“这只是时间未到,你注意到那乞丐的眼神了吗?透着一股凶狠劲儿,这种人有仇必报。小伙子对他下这么重的手,他肯定会变本加厉地报复回来。” 我们走出饭馆,找了一家便宜的旅馆住下。老和尚十分抠门,为了省钱只开了一间房,又是我打地铺,他睡床上。不管我怎么恳求,说等我补办了身份证,把银行卡里的钱取出来就还他,让他先借钱给我再开一间房,老和尚死活不同意。 我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总不能去抢他的吧。 后来我才知道,老和尚这么做并非抠门,而是另有目的,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先去了姑娘的刺青店,店里还没开门。老和尚又转到昨晚我们吃晚饭的餐馆,就看到一辆救护车呼啸着驶离。 我心里暗暗觉得奇怪,只见餐馆老板满脸愁容地在卸店门板,看到我们俩,说道:“不好意思啊,你们只能中午再来了,早点的食材我还没准备好呢。” 老和尚说:“是不是你们店里的伙计出事了?” 老板眼睛一亮,神秘兮兮地说:“伙计昨晚闹肚子,拉了一整晚,天还没亮就发起了高烧,人都烧糊涂了,拉着我老婆喊亲娘。我刚把他送上救护车,他已经昏迷不醒了。” 老和尚眉头紧皱,说:“你看过他的后背吗?” 老板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老和尚说:“要是方便的话,带贫僧去医院看看他,说不定能救他一命。” 那老板也不是个糊涂人,听出老和尚话里有深意,急忙又关上店门,骑着他那辆破旧的三轮车,载着我们直奔市医院。 我们赶到急救室时,医生正在对伙计进行紧张的抢救,据说情况非常危急。老和尚不顾医生的阻拦,冲进急救室,掀开伙计的衣服,只见他背上赫然有一块乌黑的掌印,像是特意纹上去的一样,十分诡异。 医生看到这枚掌印,也觉得很奇怪。老和尚突然掐了个手印,在伙计额头上点了一下,然后掏出七枚金针,分别刺入他周身的七大穴位。伙计原本黑沉的脸色,黑气渐渐消散。 我注意到急诊室的监控设备上,伙计的心跳逐渐稳定下来。医生把伙计转到普通病房安置。 老板见识到老和尚这一手,知道遇到了高人,又惊又喜,求老和尚救救伙计。原来老板和伙计是叔侄关系,侄子见他跟人动手,怕叔叔吃亏,不问青红皂白就上去抡铁勺,这才吃了大亏。 老和尚对店老板说:“既然他是你侄子,这事儿你就能做主。你先把他接回去,放在一间能晒到太阳的屋子里,我再帮他解咒。” 老板见识过老和尚的本事,对他言听计从,二话不说就去办理出院手续。医生苦苦劝说也没用,老板很快把伙计接回了家,安置在饭馆楼上的一间屋子里。 经过我们这么一番折腾,已经到了正午时分,正是太阳最毒的时候。伙计躺在阳光下,浑身大汗淋漓。老和尚取了一些朱砂,点在伙计的眉心和那枚掌印上。说来也怪,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只见伙计背上冒出一股淡淡的烟,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我又惊又奇,老和尚之前总在我面前夸夸其谈,这回我算是见识到他的真本事了。烟雾散去后,伙计背上的焦黑色掌印淡了许多。老和尚嘱咐老板说:“每天午时晒一个小时太阳,月圆之夜再晒一个小时,这样循环一个月,他就能康复了。” 店老板对我们千恩万谢,非要给我们三千块钱作为谢礼,老和尚拒绝了他的钱。老板又打听老和尚的名字,老和尚被问得不耐烦了,透露自己姓王。 我这才知道,老和尚是有名字的,店老板称老和尚为王大师,我心想一直喊他老和尚也不合适,也跟着喊王大师。 我们从阁楼上下来,已经是下午了。店老板的妻子给我们做了一大桌子好菜,还拿出了陈年的花雕酒。我早上都没来得及吃饭,早就馋得不行了,于是大快朵颐起来。 酒足饭饱后,店老板对我和王大师拜了又拜,王大师把他扶起来。店老板说:“我王老实一辈子老实做人,从来没得罪过谁,求王大师告诉我,害我侄子的到底是什么人?” 王大师笑道:“王老实,你也是个聪明人,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就是那个乞丐。” 王老实唉声叹气,怪自己有眼不识泰山,不应该阻拦那个乞丐进门。他当时担心乞丐进来会影响其他食客,所以才不让他进。 我们离开的时候,王大师叮嘱王老实,那个乞丐报复心极强,他侄子要是死了也就罢了,要是让他知道没死,肯定还会再生事端。最好办一场假葬礼,等侄子身体恢复后,找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离开这里,远走高飞,这件事才算彻底了结。 王老实一一记在心里,又送我们出门。我们走到街口,突然看到一个瘦削的倩影在人群中一闪而过,很快走进了隔壁的巷子里。我拔腿就要追,王大师拦住我说:“别着急,既然她在这一带活动,就好办了。” 王老实奇怪地说:“你们认识这姑娘?” 我把王老实拉到街角一处废弃的门面房前,问他这姑娘的身份。王老实说:“说起来,俺和她还是老乡呢,一个地方的人。” 第九章诡异的老太太 我一听,顿时大喜过望,赶忙央求王老实帮忙牵线搭桥。心想有熟人介绍,那姑娘想必不会再对我们这般冷淡。 哪晓得王老实面露难色,说道:“只是这姑娘,和普通姑娘大不一样,我们都有些怕她!” 我和王大师对视一眼,皆是满心诧异,忙追问究竟是怎么回事。王老实翻了翻白眼,说道:“村里都传言,说晓妍不是凡人,她在村子里实在待不下去,才独自一人来市里开店。” “不是凡人?”我和王大师都吃了一惊,至此我才知道,那个瘦瘦的姑娘名叫晓妍。 王老实点上一支烟,慢悠悠地讲起来:“这事儿啊,得追溯到好些年前,在我们青河乡,那可是件轰动一时的大事,当时几乎无人不知。” 说起晓妍的身世,只能用凄惨来形容。她还未出世,父亲就没了。她母亲在外打工时怀了孕,挺着大肚子回到村里。在这封闭落后的山村里,这无疑是天大的丑事。晓妍的外公一气之下,将她母亲赶出了家门。 彼时晓妍的母亲已有七个多月身孕,山里的冬天格外寒冷,她抱着棉被和行李,在村口的一座破仓库里住了下来。两个多月后的一个深夜,一声女人的惨叫打破了村子的宁静。外面大雪纷飞,积雪深至小腿。村里的老人们循着声音找去,发现晓妍的母亲即将临盆。 虽说晓妍母亲的行为伤风败俗,但山里人本性淳朴善良,他们赶忙找来接生婆,又是劈柴生火,又是烧热水,村里的女人们都行动起来,帮着她接生。 晓妍母亲哭喊了一天一夜,到第二天夜幕降临,孩子依旧没有要出生的迹象,而她却已奄奄一息。接生婆接生过无数孩子,却从未见过如此凶险的状况,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那时,鄂西山区医疗条件极差,去最近的县医院,要走上八十多里的山路。以晓妍母亲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赶到医院。 接生婆从仓库出来,满脸沮丧地告诉村民,晓妍母亲恐怕撑不过半个小时了,孩子再生不下来,就只能是最坏的结果——一尸两命。 就在这时,村外山路上,伴随着风雪传来一阵清脆的木鱼声。仓库外燃起了两只大火盆,火光照耀下,只见村口走来一个手持木鱼的老尼姑。 那老尼姑身着一身古朴的僧袍,梳着村民们从未见过的发式,神情冷峻,宛如一尊石像。 老尼姑走到仓库前,就要往里闯,被两个村民拦住。村民态度不太友善,推推搡搡地让老尼姑赶紧离开。 老尼姑轻蔑地说:“我若走了,这母女俩活不过半个小时。” 村民中有个老头阅历丰富,听老尼姑说话不同寻常,看模样也不似普通人,便跑去跟村长商量。村长觉得反正死马当活马医,这老尼姑看着古怪,说不定真有本事。 村长带着老尼姑进了仓库,木鱼被放在仓库外。老尼姑看了一眼气息微弱的晓妍母亲,从怀中掏出一支毛笔,一包金针。她先在晓妍母亲额头上画了一个奇异的图案,接着以烛火炙烤金针,在她额头上将图案刺得活灵活现,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村民们纷纷赶来围观,把小小的仓库围了个水泄不通。针刺完毕,老尼姑取下腰间挂着的瓷瓶,猛喝一口,然后喷在刺青上,一股奇异的香气扑鼻而来。 说来神奇,刚才还栩栩如生的刺青,竟渐渐变淡,很快消失不见。 紧接着,一声啼哭划破夜空,难产一天一夜的孩子终于顺利诞生,果然是个女孩儿。 老尼姑对晓妍母亲说:“今日我若不救你,你们母女必死无疑。但我救了你们,需取你七年阳寿,你可答应?” 晓妍母亲眼中满是欣喜,赶忙点头。老尼姑又对她说:“七年后,我会准时来取你性命,你只需等着便是。” …… 晓妍母亲带着晓妍,在村外生活下来。善良的村民们集资,为她们建了一间小木屋,还分了一块田地,足以维持母女俩的生活。 有好事的村民不止一次问晓妍母亲,晓妍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晓妍母亲总是笑而不答,匆匆离去。时间久了,人们也渐渐不再提起。小晓妍无忧无虑地长到七岁,直到又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晓妍和一群孩子在雪中嬉笑奔跑,突然村外传来幽灵般的木鱼声。 村民们纷纷说,索命的老尼姑来了。 晓妍急忙飞奔回家,只见母亲已将家里的一切收拾妥当,存款、存折都交给了晓妍,并叮嘱她日后如何花销。她还央求晓妍的外公收留晓妍,照顾她长大成人,外公勉强答应了。 村民们纷纷跑来看热闹,老尼姑手持木鱼,骑着毛驴在风雪中缓缓出现。见到晓妍母亲,她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晓妍母亲点了点头,老尼姑平淡地说:“既然你已了却心事,那就跟我走吧……” 老尼姑话音刚落,晓妍母亲便向后仰面倒下,眼疾手快的村民赶忙抱住她,却发现她已然停止了呼吸。 再看那骑驴的老尼姑,她的背影在风雪中渐行渐远,木鱼声渐渐被风雪淹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 我和王大师听得瞠目结舌,王老实足足抽完了三支烟。王大师神色凝重地问道:“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王老实拍着胸脯保证,他所言句句属实。这些事虽不是他亲眼所见,但他们是邻村,他亲舅舅就是当时的围观村民之一。晓妍母亲从难产接生到被老尼姑索命,他舅舅皆是目击者,而且他在邻村还有不少熟人,都能证实此事。 王大师叹了口气,说道:“看来咱们果然没找错人,这位老尼姑,必定是刺纹师了。从她施展的刺纹术来看,她应该是四大门中的玄门高手。” 王老实一脸茫然地说:“我们不懂什么刺纹师,这事儿在十里八乡传开后,大伙儿都怀疑那老尼姑不是凡人,听说还有人在家里供奉她的牌位,把她当成山里的神仙呢。” 王大师打断王老实,说道:“就算老尼姑用刺纹术救了晓妍,也不能就此说晓妍不是凡人吧?” 王老实沉默了片刻,苦笑着说:“你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没那么简单,否则,她一个孤女,善良的村民们又怎会赶她走呢?” 第十章15年前 这确实是个让人费解的疑点。 仔细想想,村民们在晓妍母亲难产时都竭尽全力地救助,这足以说明他们并非都是冥顽不化、迂腐守旧的人。晓妍的母亲已经离世,他们又怎么可能会去为难晓妍这个孤苦伶仃的孩子呢? 然而,晓妍最终还是被赶出了村子,只能在市区靠着给人刺青维持生计,这背后必定有着不为人知的隐情。 据王老实讲述,最先发现晓妍有问题的,是村里一个捡猪粪的老汉。 晓妍母亲去世后,晓妍的外公因为老房子破旧漏雨,便搬进了晓妍家,照顾她的日常生活。晓妍的外公是个憨厚老实的庄稼汉,他只有晓妍母亲这一个女儿,当初把她赶出家门,也是一时气愤。如今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而且女儿已经不在人世,毕竟血浓于水,他对晓妍疼爱有加,就像所有外公对外孙女一样。 那天凌晨,天还没完全亮,捡猪粪的老汉为了多捡几块猪粪,早早地起了床,从村外往村子里走,一边走一边捡拾猪粪。突然,他被一个黑影撞倒在地,那黑影一骨碌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村子里跑去。老汉看那身影,觉得像是晓妍的外公。 晓妍的外公有点驼背,村里人都叫他王驼子。村里驼背的老人虽然不少,但像王驼子这样行动敏捷的却没有。 老汉又惊又奇,眨眼间王驼子就没了踪影。他跑到村口晓妍家,发现大门敞开着,屋子里静悄悄的。 发生在晓妍家的那些怪事,早就成了村里的奇谈,村里人晚上路过晓妍家都会格外小心,更别说大晚上撞见这么诡异的事了。 老汉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走进木屋,只见地上一片狼藉,杯碗餐具碎了一地,桌椅也都翻倒在地,就好像有人在屋子里打斗过一样。 这屋子里只住着晓妍祖孙二人,晓妍还是个七岁多的孩子,王驼子年纪又那么大了,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木屋不大,只有两间房。老汉走进里屋,屋里很黑,看不清晓妍在哪里。老汉喊了两声晓妍,没有听到回应。他摸索着点燃了煤油灯,发现被子里躺着一个人。他掀开被子,一条巨大的黑蛇突然从被子里窜了出来,径直向老汉扑来。 老汉吓得魂飞魄散,转身飞奔出屋子,一直跑回村里才停下来。他回头一看,身后空荡荡的,哪有黑蛇的影子。 但他记得清清楚楚,从被子里窜出来的就是一条巨大的黑蛇,足足有两米多长,立起来跟成年人一般高,它的眼珠血红血红的,就像两盏灯笼,而且最重要的是,屋子里根本没有人。 他终于明白王驼子为什么要飞奔出去了。 难道晓妍被黑蛇给吞了?他想到晓妍的身世,心里很是难过,觉得这孩子命太硬了。 老汉和王驼子不一样,他早年当过兵、上过战场,胆子很大。他定了定神,找了一把铁镐防身,又回到了木屋前。 这时,天已经亮了不少,老汉的胆子也更大了。他意外地发现,木屋的门关了。他只好敲门,敲了两声,门打开了,开门的是晓妍。 老汉又惊又怕,偷偷往屋子里瞄了一眼,发现刚才的一片狼藉已经收拾好了。晓妍乖巧地向老汉问好,老汉只好找借口,说要找她外公王驼子。 晓妍说外公一大早出门了,去了哪里她也不知道。老汉只好告辞,在回家的路上,他思来想去,得出一个结论,那条黑蛇,一定和晓妍有很大的关系。直白地说,晓妍可能就是那条黑蛇。 凑巧那段时间,村里有几个人夜里外出后就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报警后警察来调查了好几次,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老汉立刻就想到了那条大黑蛇,以黑蛇的体型,吞下一个成年人不在话下。 老汉找来村长,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村长又找来王驼子,王驼子一开始不肯说,经不住村长再三劝说,王驼子的说法证实了老汉的猜测,晓妍的木屋里确实有一条黑蛇。 村口有条小溪,木屋就建在小溪边上。当初村民们帮晓妍家建木屋,也是考虑到她们母女取水和洗衣服方便。 就在这时,有捕鱼的村民在小溪里捞起了两具白骨。这个爆炸性的消息,无疑让大家都认为这些白骨可能和黑蛇有关。 失踪的村民,很可能是被黑蛇活生生地吞掉了。 村民们曾经帮助晓妍的母亲生产,给她们母女盖房子、送田地、送粮食,给了孤苦无依的她们一条活路。可晓妍到头来却恩将仇报,害死了自己的恩人。那些失踪村民的家属们包围了晓妍的木屋,把她揪了出来,逼她还他们失踪的亲人。 晓妍只是一个七岁多的孩子,她除了大哭,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有王驼子和老汉的证词,村民们都认定晓妍就是黑蛇妖。晓妍悲惨的身世,也变成了她罪恶的源头。她是来历不明的孩子,是克死母亲的罪魁祸首,更是给安静祥和的村子带来伤害的根源。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他们这个小山村一直风调雨顺,与死亡有关的事情,只有自然衰老和疾病导致的,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怪事。 愤怒的村民们拆掉了木屋,毁掉了她们家的田地,把晓妍赶出了村子。她的外公王驼子也没有阻拦。 又是一个寒冷的夜晚,晓妍孤零零地站在村口,任凭村民们怎么驱赶,她都不肯离开。她还太小,从来没有离开过村子,就算真的要走,她又能去哪里呢? 村长派了年轻的村民守在村口,村口燃起了篝火。只要晓妍不离开,他们就不撤,一定要逼着晓妍远离村子。 夜深了,村子里灯火通明,山里的夜晚总是格外寒冷,晓妍冻得瑟瑟发抖。王驼子一个劲儿地唉声叹气,隔空喊着让晓妍离开村子,给村民们一条活路。 就在村民们和晓妍都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那幽灵般的木鱼声,又悄悄地在静谧的夜空中飘荡,被风吹进了山村。 那个骑驴的老尼姑,又来了。 她站在村口的一座小山坡上,望着下面扛着锄头、铁锹,如临大敌的一众村民,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村民们不知道她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但她的本事,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她一出现,村民们就不敢再放肆了。 骑驴老尼姑径直走到晓妍身边,牵着她离开了村子。她没有多看村民们一眼,也没有跟他们说一句话,就好像他们不存在一样,消失在了村口的小路上。 那天夜里,木鱼声在村民们的梦里回荡了一整夜,有人说,那声音从此就再也没有消失过。 王老实再次见到晓妍,已经是十五年之后了。这十五年里,他听过无数关于晓妍的传说,晓妍离开那天的经过,很多人都跟他讲过,他对每个细节都了如指掌。 一天晚上,他正准备收摊打烊,一个年轻清秀的姑娘走了进来,她点了一道他们家乡的特色菜。这道菜只有他们那儿有,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客人。十五年的时间,足以让晓妍发生巨大的变化,王老实一开始没有认出晓妍的模样。 王老实觉得有些奇怪,他们附近几个村子的人,他都认识,可这个姑娘他却从来没见过。 于是,他和姑娘攀谈起来,姑娘说:“我叫苏瑶!” 王老实顿时反应过来,在他们那儿,只有四大姓氏,分别是赵、钱、孙、李,从来没有姓苏的。如果非得说有,那就只有一个人,她就是失踪了长达十五年的苏瑶。 她的外公和妈妈都姓李,可她却姓苏,一个古怪又毫无来由的姓氏。 第11章施法 这十五年间,无人知晓苏瑶究竟经历了怎样的过往,她是如何长大成人的,那条黑蛇与她之间又有着怎样的关联。王老实唯一确定的是,她在市区开了一家刺青店。 他甚至满心好奇,苏瑶的刺青技艺,是不是那位骑驴的老尼姑传授给她的。 然而,这些疑问,无人能给他解答。他和苏瑶的关系,不过是偶然相遇时点头示意的泛泛之交,又或者是她偶尔会来他的饭馆品尝一口家乡菜,两人的交情还远未到能开口向她询问这些问题的程度。 王老实抽完最后一支烟,看着空空如也的烟盒,长叹一声,对我和王大师说道:“就是这么个情况,说起来,我和她算不上有什么关系,可又好像有点关联。” 我和王大师向他道谢后,王老实朝我们挥挥手,转身回巷子去了。 王大师沉思片刻,说道:“她母亲姓王,她却姓苏,想来是随了父亲的姓。” 我对此倒没太在意,这不过表明她有个姓苏的父亲罢了,百家姓那么多姓氏,就算是个复姓,也没什么稀奇的。 不过,了解了苏瑶的过往经历,我们大致能推测出她的师承。她跟着骑驴老尼姑离开村子,想必是拜了老尼姑为师,入了刺纹师四大门中的玄门。 王大师说,浙西一带传闻有一支玄门分支,行事极为隐秘,他们修习的刺纹术也颇为独特。从王老实的描述来看,骑驴老尼姑的刺纹术就属于这一类,所以王大师断定,她必定是玄门传人。 王大师怀疑,我要找的那个女孩,也是玄门中人。既然她们同属一个门派,只要苏瑶肯帮忙,我们一定能找到林悦,帮我解除身上的刺纹诅咒。 分析清楚这些后,我们既感到欣喜,又有些担忧。苏瑶是我们的关键突破口,可谁也不知道最终能否顺利打开这道口子,让她告诉我们如何找到林悦。 我俩在市区转悠了一会儿,又绕回到刺青店附近。这次我学聪明了,偷偷溜进对面的店里暗中观察,没引起苏瑶的注意。 我们鬼鬼祟祟的模样,倒是引来了刺青店的一个大光头。这家伙浑身肥膘,脖子上挂着一条大金链子,他重重地拍了我一巴掌,朝苏瑶那边瞥了一眼,说道:“看上对面那姑娘了?告诉你,想都别想,人家早有主了。” 我一脸茫然,王大师说:“没听说她嫁人了呀?” 大光头满脸不屑地说:“追姑娘跟买东西一样,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哥们我在这儿盯了一年多了,你们俩头一回露面就想横插一杠,哪有这种道理?” 我这才明白,原来这光头是暗恋人家,以苏瑶的性子,想必不会给他好脸色。 我故意调侃他,问道:“苏瑶现在是你女朋友了?” 他愣了一下,惊喜地说:“你说她叫苏瑶?” 我皱起眉头说:“你不会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吧?” 大光头挠了挠锃亮的光头,不好意思地说:“这丫头脾气倔得很,软硬不吃,哥们我用了不少招数,都没能打听到她的名字。” 这光头身上刺满了纹身,青龙、白虎、佛像什么都有,整个就是个大杂烩,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 我见附近几家店都有客人,唯独这家店冷冷清清,不禁疑惑地问:“你不会是刺青师吧?” 大光头更不好意思了,像是被我戳到了痛处,他压低声音说:“刺青我也就略懂一点,盘下这家店,就是为了追苏瑶。这一年多来,我总共就做了十单生意,赔给顾客的钱比赚的还多,名声都臭了,所以没人上门。” 我被大光头的坦诚逗笑了,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朋友们都叫他周大胆。 我和周大胆商量,我们找苏瑶可不是为了男女私情,而是想找她打听个人。既然我们都是冲着苏瑶来的,不如合作一把,我们帮他接近苏瑶,赢得她的好感,而他帮我们从苏瑶嘴里套出林悦的下落。 周大胆是个爽快人,立马就答应了。我心想周大胆和苏瑶做了一年多的对门邻居,苏瑶的生活作息他肯定了如指掌,这些信息对我们来说,可是最宝贵的。 据周大胆说,苏瑶是个很古怪的女孩,她没有朋友,除了顾客,平时很少和人交往。更奇怪的是,她一年到头都不休息,无论刮风下雨都照常开店。 在她的生活里,除了工作,好像就没有别的事情了,更别提娱乐和社交活动。 周大胆每次借着请她吃饭、唱歌的机会去搭讪,都碰了一鼻子灰。他骚扰得次数多了,苏瑶就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刺纹,从那以后,他就落下了病根,晚上睡觉噩梦不断,大夏天还直冒虚汗,去医院却查不出任何病因。 我们正商量着怎么攻克苏瑶这个难关,王大师突然捅了捅我。我抬头一看,只见苏瑶的刺青店前坐着一个乞丐。我定睛一瞧,发现这人正是我们的老对头,那个对王老实侄子下黑手的可恶乞丐。 我压低声音对王大师说:“他怎么会盯上苏瑶呢?” 王大师说:“咱们能找到她,别人自然也能找到。一路上这两个家伙对咱们紧追不舍,你可得小心点。” 我知道这乞丐多半是冲着我身上的“噬魂印”来的,再加上他偷了我的钱包,害得我身无分文,我对他恨得咬牙切齿。 周大胆是个莽撞的人,他见我们好像很忌惮这个臭乞丐,拎着一只空酒瓶就冲了出去。我们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他就已经揪起那个乞丐,恶狠狠地骂道:“听说你小子挺嚣张啊,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知道那俩哥们是我周大胆的兄弟吗?” 他朝我指了指,那乞丐扭头看了我们一眼,突然咧嘴笑了,那笑容看得我脊背发凉。 周大胆骂骂咧咧地驱赶着乞丐,突然,他抱着肚子蹲了下来,脸色骤变,显然是出了状况。我和王大师赶紧过去扶他,周大胆捂着肚子惨叫着:“肚子……肚子好痛……” 他疼得在地上直打滚,那乞丐靠着墙角蹲着,冷冷地看着他。王大师让我把周大胆扶回去。他倒了一杯水,给周大胆喂了一颗白色药丸,周大胆吃了之后,疼痛才稍微缓解了一些。 王大师挽起周大胆的袖子,只见他右手手腕上有一条淡淡的、像爬虫一样的图案。周大胆解开衣服,肚子上有一团像虫子轮廓的东西在爬来爬去。 周大胆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我肚子里怎么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王大师苦笑着说:“你不知道那乞丐的厉害,就上去招惹他,这下可够你受的了。” 周大胆翻身跪在地上,给我和王大师磕头。王大师把他扶起来,说:“只要贫僧有办法,肯定会救你,可惜贫僧的修为也有限,他对你下的又是狠手,这可有点棘手了。” 周大胆吓得脸色铁青,肥胖的脸涨得通红。那臭乞丐索性躺在太阳底下抓虱子吃,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为周大胆发愁。 突然,苏瑶的店门打开了,她亭亭玉立地站在阳光下,指着我说:“你,过来。” 苏瑶给了我一碗清水,我拿回来给周大胆喝了下去。说来也神奇,喝过水后,周大胆张嘴吐出一口黑血,接着又吐出两大口蠕动的虫子。 王大师把那些虫子都踩成了肉酱,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我打开门通风,那臭乞丐气得暴跳如雷,眼神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苏瑶的声音远远传来:“不过是些小把戏,有什么好得意的?” 第12章可怕的报复 王大师掀开周大胆的衣服,他原本圆滚滚的肚子已经瘪了下去,王大师按压了几下,没有再发现异常。 再看他手臂上那淡淡的刺青,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这才真正相信,苏瑶可不只是身世神秘这么简单,她是真正有本事的高人。 再看那个臭乞丐,他已经站起身离开了,背影在巷子口一闪,便消失不见了。 周大胆死里逃生,惊魂未定,愣愣地望着我们发呆。苏瑶冲我们喊道:“你们都走吧,别掺和这事儿了,这事儿水太深。” 王大师推了推我,我立刻心领神会,扯着嗓子说:“水有多深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要找的人就是你。” 苏瑶打开门,我们钻了进去。这店面实在狭小,我们三个人进去后,连转身都困难。 苏瑶紧紧盯着我们,质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咱们素不相识,为什么一直盯着我?”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要是我们直接开口找林悦,就算苏瑶知道她的下落,也不一定会告诉我们。 王大师不动声色地说:“你是刺纹师,应该也注意到了,这几天城里来了不少高手吧?” 苏瑶微微点了点头,王大师接着说:“明人不说暗话,这些人都是我们招来的。” 苏瑶显然不相信,以我们的本事,她一眼就能看穿,连一个小小的乞丐都对付不了,怎么可能招来这么多高手? 王大师微微一笑,拍了拍我,对苏瑶说:“你看看我这个小兄弟,觉得他怎么样?” 他这话模棱两可,苏瑶这才把目光落在我身上,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我足足有半分钟,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拿出一枚金针,在我指尖扎了一下,挤出几滴血滴在一只银盘上。 那血一碰到银盘,立刻蒸发不见,只留下一道暗色的痕迹。而我的额头却变得滚烫,仿佛要燃烧起来。周大胆突然瞪大眼睛,惊恐地叫道:“他……他……他这是怎么了?” 苏瑶失声惊呼:“噬魂印?竟然是噬魂印?”她那张俏脸瞬间变得惨白,要不是亲眼所见,我很难相信,像苏瑶这样冷静淡漠的女人,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她立刻关上店门,打开灯,神情严肃地说:“我们玄门的噬魂印,怎么会在你身上?” 既然事情已经挑明了,我也觉得没必要隐瞒,便将在火车上偶遇那个漂亮女孩儿,以及厕所里发生的血腥诡异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苏瑶一脸崩溃的样子,满脸狐疑地说:“‘噬魂印’是我们玄门的至宝,一直由我们门主掌管,玄门祖训,印在人在,印失人亡,她怎么可能把印交给一个陌生人?” 她问我,我还想问她呢,我和那个女孩儿仅有一面之缘,也没得罪过她,她凭什么要害我? 看到噬魂印后,苏瑶对我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再像之前那么高冷。用王大师的话来说,我现在就像身怀宝物的人,而这宝物还是她们玄门的宝贝,她自然要对我好一些。 苏瑶若有所思地说:“噬魂印是玄门至宝,谁得到它,刺纹术就能得到质的飞跃,难怪那些江湖人物都聚集在本市。” 我见她只关心宝贝,根本不在乎我的生死,急忙抓住她的手说:“快告诉我林悦在哪里?我还这么年轻,可不想就这么死了。帮我找到林悦,取走这该死的噬魂印,我一定好好感谢您。” 说到伤心处,我想起自己少年丧父,年纪轻轻就在南方的工厂打工,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熬过来,却莫名其妙被人下了这要命的东西,命不久矣,眼泪和鼻涕都忍不住流了出来,差点就要嚎啕大哭。 苏瑶面露难色地说:“不瞒你说,我们门主已经失踪半年了,族里派了很多人出去寻找,都毫无收获,族里的长老们急得不行,担心噬魂印会出问题。” 我才不在乎她们族里的那些事,我只关心她能不能帮我取出噬魂印。既然这东西这么重要,我干脆做个顺水人情还给她们,还省得她们操心。 我表明了自己的想法,苏瑶说:“噬魂印是玄门从上古传承下来的宝物,我们这些晚辈对它了解甚少,该怎么处理,只能由族里的长老来决定。” 她这么一说,我又燃起了希望,心想苏瑶已经这么厉害了,她还只是晚辈,那她们的长老得有多厉害啊。看来我们这次是找对人了,解除噬魂印应该有希望。 苏瑶给我做了全身检查,周大胆在一旁看得眼红,不停地用眼神警告我,不许对他的心上人有非分之想。 苏瑶告诉我,噬魂印刚种下不久,还没有完全苏醒,应该还处于孕育期,这段时间它的力量被封印了,暂时不会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听了她这番话,我的心总算踏实了一些。 忙完这些后,苏瑶吹了声口哨,外面有人敲门进来,是一个穿着普通的小伙子,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 他推开门,看到这么多人,顿时愣住了,叫了声“姐”。 苏瑶咬破手指,在他掌心画了两个圆圈,小伙子点了点头,苏瑶说:“阿强,这事儿事关重大,一定要把这个交到长老手里,千万别出差错。” 那阿强像风一样跑了出去。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我们头顶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我没太在意,可苏瑶和王大师的脸色都变了。 王大师悄声说:“上面有人!” 苏瑶点了点头,对我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们紧张地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接着,又是一连串轻微的声音,王大师说:“八个人。” 苏瑶微微点头,她把脸贴在门缝里朝外望去,说:“门外有四个乞丐。” 王大师恍然大悟道:“那两个家伙果然对噬魂印势在必得。” 周大胆被苏瑶和王大师的对话吓得不轻,紧张兮兮地说:“这么多人,我们根本打不过啊,要不我还是报警吧,我老爸在公安局有点关系,说不定能帮上忙。” 他话音刚落,只听头顶一声巨响,天花板塌了个大坑,砖头瓦片纷纷掉落下来,溅了我们一身灰尘。 第13章索命 苏瑶飞身一跃,眨眼间就上了屋顶,我们三人急忙冲出门外,只见一群乞丐将我们团团围住。 为首的正是白天被苏瑶吓退的瘸子,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他嬉皮笑脸地看着我们,说道:“你这臭小子,早点跟我们走不就完了?还想找帮手,何必连累无辜的人?” 我又急又气,不过仔细想想,周大胆和我们确实没什么关系,这臭瘸子心狠手辣,要是连累了他,可就太对不起人家了。 我大声对臭瘸子说:“你说得对,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的人是我,和他无关,放他走。” 我用力推了周大胆一把,周大胆猝不及防,被我推出了包围圈。 臭瘸子冲我竖起大拇指,笑道:“够义气!” 周大胆急了,他捡起一块砖头,猛地砸在瘸子头上,瘸子顿时头破血流。其他乞丐见状,又将周大胆围了起来。周大胆一脸豪气地说:“抛下兄弟自己跑,这可不是我周大胆的作风。” 我暗暗替他捏了一把汗,这周大胆也太莽撞了,白天吃的亏转眼就忘。臭瘸子精通刺纹术,要是他使出什么阴招,我们根本防不胜防。 臭瘸子舔了舔嘴角的血,露出狰狞的笑容。周大胆知道事情不妙,不敢再上前。他手中的那块砖上,还沾着不少血迹。 臭瘸子干笑两声,周大胆像是被蜜蜂蜇了似的,突然扔掉了砖头。他抬起手掌,只见掌心血迹流过的地方,一片紫黑,像是中毒了,看着十分吓人。 王大师急忙解下腰带,绑在他的手腕上,就看到一股黑气顺着掌心向手腕蔓延,就像中了蛇毒一样恐怖。 屋顶上,苏瑶和另一个恶徒打得难解难分,其他乞丐在一旁观战,我们看不清上面的战况。 臭瘸子看着王大师,满脸轻蔑地说:“你这臭和尚,也算懂点门道,知道我们双煞的手段,还不赶紧投降?” 王大师捋着胡须,说道:“就这点小把戏,就想让贫僧束手就擒,现在的乞丐都这么自信了?” 瘸子彻底被激怒了,他飞身而上,手中的一根打狗棍舞得虎虎生风,将王大师笼罩其中,我看得眼花缭乱。 王大师以禅杖为兵器,两人你来我往,转眼间就斗了几十回合,一时难分高下。 我正担心该怎么脱身,突然有两个乞丐朝我围了过来。我明白他们的意图,扭头就想跑,却还是被他们硬生生拽住了。 两人抓着我就跑,很快跑出了二十多米远。我扭头一看,只见苏瑶挥手射出一片银光,那些乞丐纷纷倒地。她踩着屋顶追了过来,眨眼间就落在我面前。 那两个乞丐挥舞着打狗棍,朝着苏瑶扑了过去。苏瑶侧身避开锋芒,回身两掌击中乞丐的脑门,两个乞丐应声倒下,昏迷不醒。 我被苏瑶这漂亮的身手震住了,她却不给我赞美她的机会,拽着我回到店前。瘸子丢下王大师,迎面朝苏瑶扑了过去。 苏瑶手中银光闪烁,一帮乞丐纷纷倒地。瘸子虽然厉害,但在苏瑶这样的高手面前,也有些力不从心。再加上王大师的加入,瘸子的气势被压了下去,他手下的那些乞丐,纷纷被银针击中,昏迷过去。 就在我们占据上风的时候,对面房顶上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锣声,接着就听到有人高喊:“死人路过,活人回避……死人路过,活人回避……” 我正纳闷这又是怎么回事,就看到路灯下,一个身穿雪白衣服的人站在房顶上,夜风吹得那衣服像招魂幡一样猎猎作响,十分吓人。 周大胆失声叫道:“白无常,那黑无常呢?” 他话音刚落,对面屋顶上又响起一声锣响,“你黑无常爷爷在这儿呢。” 屋顶上站起一个提着锣的人,他一身黑衣,戴着一顶高高的帽子,帽子上写着:“天下太平。” 白无常的帽子上写的是:“一见发财。”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被吓得不轻。一群乞丐追着我们也就罢了,怎么连黑白无常都冒出来了。 瘸子跳到一边,看到黑白无常,皱着眉头说:“江湖上有规矩,凡事都得有个先来后到,这东西是我们双丐先盯上的,二位无常爷还是走自己的路吧。” 白无常哈哈大笑,说道:“我们无常要拘的人,你也敢拦,是想让我们把你一起拘了吗?” 黑无常冷冷地说:“地府近来生意不太好,你们两个乞丐要是嫌命长,我们把你们拘去交差也行。” 瘸子气得够呛,白无常瞟了我们一眼,说道:“我还以为你们双丐都在呢,原来死了一个,只剩单丐了……”他指了指躺在屋顶上的乞丐,笑嘻嘻地说。 瘸子怒喝道:“我知道你们黑白无常有本事,我们双丐斗不过你们,可别忘了,你们这是在跟血门作对。我们血门人才济济,真打起来,血门未必怕你们。” 黑无常冷哼一声,挥舞着招魂幡朝瘸子扑了过去,冷冰冰地说:“臭乞丐废话真多,有这功夫,不如让无常爷爷送你去地狱走一遭。” 他人还没到,招魂幡就挥了过来,我只感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在这大热天里,冻得我浑身发抖,连牙齿都打起颤来。瘸子提起打狗棍,想要打落招魂幡,那招魂幡却灵巧地穿过打狗棍,顶在了瘸子的咽喉处,瘸子浑身僵住,再也不敢乱动分毫。 白无常笑嘻嘻地用铁链锁住瘸子,说道:“现在的人啊,就是爱吹牛,有多大能耐就做多大事,小时候妈妈没教过你吗?” 瘸子脸涨得通红,不敢再顶嘴。 白无常走到我面前,说道:“小哥,跟我们走一趟吧?” 他们走近了,我才确定黑白无常都是活人,我有些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装神弄鬼,打扮成这副模样。 能一招制住瘸子这样的高手,黑白无常的本事可见一斑。被白无常这么一问,我有些不知所措。 苏瑶伸出手臂,拦住两位无常,说道:“两位前辈,他是我玄门的人。两位在我玄门的地盘上抢我门中的人,传出去不太好吧?” 第14章马夫 白无常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道:“你这丫头,净说些没影的话。这小哥分明没学过刺纹术,怎么就成你们玄门的人了?依我看,他倒是更适合做我阴阳门的弟子,两位无常爷现在就收了他。” 他伸手要来拉我,苏瑶手指一扬,手中寒光一闪,白无常也是个高手,往后退身躲开了,一排金针打在墙壁上,密密麻麻足有几十支。 苏瑶怒喝道:“明人不说暗话,两位前辈的目的,我心里清楚得很。只要有我苏瑶在,你们就别想把他带走。” 白无常嘿嘿干笑两声,手中的招魂幡舞得虎虎生风,将苏瑶团团笼罩。两人斗在一起,打得难解难分,我看得眼花缭乱,一时间都分不清苏瑶和白无常谁是谁了。 黑无常冷冰冰地说:“这丫头片子还真有两下子,没想到玄门年轻一辈里,还有这么厉害的高手,倒是小瞧你了。” 他一掌推开瘸子,瘸子翻身打了个滚,滚出一丈多远,爬起来就一溜烟跑了。 黑无常举着幡旗加入战团,他俩以二敌一,苏瑶竟然还没落下风。 我虽然不懂他们那些术法,但外行看热闹,也能看出个大概。 王大师扯着嗓子喊道:“老辈人都说,刺纹师最讲究规矩和面子,如今世风日下,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不说,长辈还欺负晚辈,阴阳无常,你们还能再无耻点吗?” 我知道王大师的用意,他是想激怒这两个无常,毕竟他们在江湖上还是有一定地位的人物。 我也学着王大师的样子,添油加醋地说:“人人都说刺纹师仁义,尤其是阴阳门的弟子,懂规矩、守礼法,戒律森严,没想到你们这两个无常这么不要脸,两个欺负一个也就罢了,关键欺负的还是晚辈,还是个女人。” 黑无常断喝一声,只听晴天一声炸雷,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股狂风朝我席卷而来。王大师拖着我往后退,我脚下一踉跄,摔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苏瑶飞身来救我,她正和白无常打得激烈,这时突然不顾一切地脱身过来,白无常的幡旗抡在了她的后背上,重重地将她击落。 我却凭借着敏捷的反应,躲过了黑无常的追击,苏瑶掉进草丛里一动不动,生死未卜。 我十分担心,两无常正要再追过来,巷子口突然响起一阵锣声,只听周大胆在那儿高喊:“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都来看稀奇咯,黑白无常抓活人啦……地府来的黑白无常来抓人啦……” 街道上一下子热闹起来,人们纷纷开门,片刻之间,巷子口就涌进来很多人。 黑白无常见情况不妙,跳上屋顶,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我和王大师急忙奔向苏瑶。 只见苏瑶双眼紧闭,俏脸煞白,已经昏迷过去。我摸了摸她的呼吸,好在还有呼吸。 我们扛着她从巷子后面溜了出去,此时空寂的巷子里已经围满了人。 我们回到昨晚住宿的旅馆,把苏瑶放在床上,给她喝了一杯温水,她才虚弱地睁开眼睛。我急忙问她怎么样,苏瑶说:“我中了白无常的哭丧棒,伤了元气,恐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黑白无常在江湖上出了名的难缠,我们这次侥幸逃脱,他们肯定很快就会追上来,你们要做好准备。” 我心里怦怦直跳,连苏瑶这样的高手都对付不了他们,靠我和王大师保命,我觉得实在不靠谱。 周大胆很快追上了我们。王大师掀开苏瑶的后背,只见她背上有一道长长的淤青,像蛇一样爬上肩膀,淤青上血管盘根错节,触目惊心。 王大师脸色极为难看,我能感觉到,他的手抚摸在那些像树藤一般粗糙的血管上时,浑身都在颤抖。 我催促王大师,问道:“有办法救吗?” 我对苏瑶很愧疚,她受重伤也是为了救我,否则躺在这里的可能就是我了。 王大师叹了口气说:“阴阳门的术法下手狠辣,又极为阴邪,救当然能救,只不过我没这个本事。” 我们这三个臭皮匠,一个比一个没用,靠我们肯定是不行了,只能寄希望于苏瑶的师门。毕竟她的师门就在浙西,我们必须尽快送她回玄门,看她现在的样子,已经气息微弱了。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不知道玄门据点的确切位置,就算能躲过黑白无常的追杀,我们又能送她去哪儿呢? 周大胆比我还着急,他扑通一声给王大师跪下,求他救救苏瑶。 王大师在屋子里转了两圈,背着手出门去了,我和周大胆围着苏瑶团团转,干着急却毫无办法。 苏瑶短暂苏醒后,又陷入了长久的昏迷,她的脸色先是惨白,接着变成黑紫,原本娇俏的脸蛋,变得像黑炭一样,我们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我知道刺纹术神秘,没想到会恐怖到这种程度。我们除了不停地给她换热毛巾,什么都做不了。 王大师久久没有回来,周大胆说:“要不咱们还是送她去医院吧,说不定现代医学能救她。” 我否定了他的提议,现代医学连我身上的噬魂印都束手无策,更何况苏瑶伤得这么重。我们对刺纹术一无所知,担心乱动她会对她造成更严重的伤害,只能等王大师回来再说。 两个小时过去了,我和周大胆靠在墙上休息,突然一阵风吹开了窗户,我抬眼一看,窗玻璃“啪”的一声碎了,满地都是玻璃碴子。 周大胆奇怪地站起身,外面的风并不大,窗外的树枝都没怎么晃动,窗玻璃怎么会自己碎呢? 周大胆探头出去望了望,没发现有异常,他拿床单蒙在窗户破损处,我俩经这么一闹,都精神起来。此时苏瑶全身都变成了黑色,还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恶臭。 我让周大胆看着苏瑶,我去卫生间打了一盆热水过来,打算帮她擦干净身体。她裸露在外的腿脚皮肤破裂流脓,我刚出卫生间,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声,吓得我一哆嗦,一盆水全泼洒在了地上。 第15章人在 我猛地回过头,才发现那声惨叫竟是一只猫发出的。那只猫蹲在窗台上,月光洒在它身上,它直勾勾地盯着我,眼睛里闪烁着血红色的光。 我认得这只猫,它是旅馆老板的宝贝宠物。奇怪的是,昨天我看它的时候还好好的,今晚它的眼睛怎么就变成血红色了呢? 那只猫对我虎视眈眈,我看清之后,有些兴致全无,本以为又有什么诡异的事情发生,没想到只是一只猫。 我又重新打了水回去,给苏瑶清洗双手和脚。她身上的皮肤一沾水,就掉了很多银屑,白茫茫地漂浮在水面上,掉皮后的皮肤像婴儿嘴一样裂开。 我暗自心惊,周大胆也吓得不轻,他央求我说:“咱们还是送医院去吧?她再这么恶化下去,真的会有生命危险的。” 我也开始动摇了,虽说我知道医生可能救不了苏瑶,但他们毕竟是专业医治身体的机构,说不定会有缓解症状的办法。 我和周大胆商量着怎么弄辆车,送苏瑶去医院。周大胆突然指着窗户,惊叫道:“有人!” 我唰地一下站起来,跑到窗前,外面空荡荡的,只有几盏孤零零的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哪里有半个人影? 周大胆揉了揉眼睛,说:“难道是我眼花了?” 我知道今晚肯定会出事,可现在大半夜的,根本找不到车去医院。我们打了急救电话,寻呼台说急救车都被派出去了,恐怕要等很久才能赶到。 苏瑶的身体还在急速衰弱,我很担心,她可能连两个小时都撑不下去了。我当机立断,决定我们轮番背着苏瑶去医院。这里距离最近的医院有二十公里的路程,我们必须奔跑着才能赶到。 周大胆去厨房找了几个馒头,我们忙活到现在,又饿又累,啃了两个馒头,总算有了点力气。 周大胆还在抱怨厨房的灶是冷的,馒头一点都不热乎,突然听到有人惊叫:“着火了……着火了……” 我们都吃了一惊,周大胆出门一看,跑回来吓得不轻,嚷嚷着说:“怪了,太怪了……厨房居然着火了……” 我也很吃惊,周大胆明确跟我说过,厨房的灶是冷的,这才多大一会儿,怎么就起火了呢? 我们背着苏瑶出门,其他房间的客人慌乱地冲出来,走廊里乱成一团。我在二楼朝下看过去,果然看见楼下厨房里火光冲天,旅馆老板带着一帮人拿着锅碗瓢盆在救火。 我隐隐觉得不安,不敢在旅馆多做停留,背着苏瑶离开了旅馆,周大胆熟悉路,出来给我带路。 这座偏远的城市十分落后,过了晚上十点,路上连一辆出租车都没有。我气喘吁吁地背着苏瑶,我俩轮流换着背她,半个小时就已经累得半死。 周大胆说:“我检查得很仔细,厨房明明是冷的,为什么会起火呢?” 这个疑问一直萦绕在我心里,唯一可能的就是有人纵火,可周大胆却否定了我的这个猜测。他从厨房出来,不过几分钟时间,就算有人纵火,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烧起来。 周大胆说得没错,窗玻璃突然破碎,厨房失火,灰猫眼睛变色,种种迹象都表明,有某种神秘势力在我们背后搞鬼,我立刻想到了黑白无常这两个家伙。 可仔细一想,以黑白无常的性子,他们要是真的要报复我们,也不至于藏着掖着,直接来抓人就行了,我们没了苏瑶,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我们一路狂奔,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前面的大街上空无一人,路灯稀稀落落地安插在马路中间,光线昏暗,整条长街说不出的幽暗神秘,只听到我俩粗重的喘息声。 我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突然,我好像听到了女人的哭泣声,听起来异常耳熟。 我急忙停下,周大胆也跟着我停下来,奇怪地说:“你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见一个女人在哭?” 周大胆的脸色顿时变了,他战战兢兢地说:“哥们,这大晚上的,又在这条老街上,你可别咋咋呼呼的,这儿以前吊死过人!” 我屏住呼吸去听,那女人哭得更厉害了,周大胆一口咬定他听不见,别说女人的声音,连只猫叫他都听不见。我思来想去,总觉得这声音以前听过,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我站在老街中间,街道两边的房子一片漆黑,不知道是否还有人住。 时间紧急,我不敢耽搁,继续背着苏瑶朝前狂奔。转过一道弯,我突然感觉背后有脚步声,而周大胆明明在前面给我引路。 我吓了一哆嗦,喊住周大胆,背后的脚步声戛然而止,我回头去看,背后依旧是空荡荡的街道。 再这样下去,天亮我们都赶不到医院,我决定不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心赶路。 我才迈开步子,就听到耳边有个女人悄悄对我说:“你拿了我的东西,是不是该还给我了?” 我一个激灵全明白了,这不是我在旅馆那天晚上听到的女人声音么,后来又有算命瞎子跑来让我把东西还给女人。 这事儿我懵了好几天,总算明白了,想必这女人也盯上了我身上的噬魂印,想抢我的东西,还说是她的,真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我火气顿时就上来了,扭头冲空荡荡的街道喊道:“别装神弄鬼了,想偷还是抢,你可千万别说是我拿了你东西,这噬魂印可不是你给我的。” 说来也怪,我这一嗓子喊出去,那女人的哭声,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大胆吓坏了,吃惊道:“你跟谁说话呢?” 他一脸茫然,的确是没听到女人的哭声,我担心夜长梦多,提脚就走,路上跟周大胆换了几次,我在前面引路,周大胆背着苏瑶。 眼看着医院离我们不远了,我闷着头急匆匆地走,突然撞上了一个人。我抬眼一看,那人是个灰袍老头儿,已经被我撞出好几米远。 他翻身坐起来,是个算命瞎子,我仔细一看,还真是我投宿旅馆那晚遇到的那个家伙。 算命瞎子收拾好自己,扶着腰站起来,说:“大晚上的什么事这么急啊,也不看路?” 我却倒吸了一口凉气,我速度虽然快,路也的确看清楚了,整条街上都没人,这老头儿是怎么撞上我的呢? 第16章殡仪馆 我紧盯着老头儿,眼神中满是警惕与不善。 老头儿察觉到我已经认出他,干笑两声,说道:“哎呀,真是有缘呐,这才没过几天,又碰到小哥你了。你瞧瞧,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又撞到我啦。” 我实在搞不明白,这帮人神神秘秘,装神弄鬼,却又不直接对我下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也懒得跟他废话,把苏瑶交给周大胆,转身就走。周大胆再不机灵,这会儿也看出不对劲了,撒开腿就朝前狂奔。 我心想,城里就算再偏僻,医院里总归人多,只要我们能赶到医院,这帮妖魔鬼怪还能兴风作浪不成?于是一个劲儿地催促周大胆加快脚步。 我们跑出去一百多米,那算命的并没有追上来,我刚松了口气,周大胆突然惊慌失措地叫道:“坏了……坏了……” 我心里一紧,赶忙追问怎么回事。 周大胆停下脚步,满脸惊恐地说:“苏瑶怎么变得这么轻了?” 我看向他的后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周大胆背上哪里是苏瑶,分明是一个草扎的假人! 周大胆一把扔掉草人,我们俩扭头就往回跑,追到刚才撞见算命瞎子的地方,路上空荡荡的,别说是瞎子,连个鬼影子都瞧不见。 我吓得六神无主,苏瑶现在命在旦夕,这个时候她不见了,这不就等于把她往死路上逼吗? 我和周大胆分头寻找,找了足足半个小时,却依旧一无所获。现在回想刚才偶遇瞎子的经过,怎么都觉得像一场梦。 一个活生生的人,明明背在背上,怎么说消失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呢? 以我目前的见识,实在想不明白这其中的诡异之处。周大胆满头大汗地对我说:“实在没办法了,咱们还是报警吧,这城市就这么大,就算掘地三尺,也得把他们找出来。” 我俩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人命关天,病人却凭空消失,此刻我们也只能寄希望于警察了。 周大胆赶忙打电话报了警,警察听说有人失踪,很快就出警了。我俩对着两个年轻警察手舞足蹈地比划了半天,小警察一脸茫然地听我们说完,那表情简直就把我们当成神经病了。 周大胆心急如焚,手忙脚乱地比划着说:“你们赶紧调集全城的警力进行搜查,一个瞎子老头儿和一个浑身乌黑的年轻女孩儿,挨家挨户地找,必须在一个小时内找到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负责问讯的警察对做记录的警察使了个眼色,那警察收起记录本,对周大胆说:“人我们会想办法找,你先跟我们回派出所协助调查。” 周大胆两手一摊,急着想躲开,说道:“人都还没找到呢,我哪有功夫去协助你们调查啊,而且我都说得清清楚楚了。” 这两个警察不由分说,直接把我们塞进警车,车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心里暗叫不好,又掉进坑里了。 警察肯定是把我们当成神经病,或者以为我们在耍他们,就算只拘留我们两天,等我们出来,苏瑶也凶多吉少了。 我又着急又生气,却毫无办法。警察把我们带回派出所,也懒得再审问,直接把我们关进了拘留室。 听着警察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和周大胆在光线昏暗的拘留室里面面相觑,周大胆望着高高的铁窗,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 我俩大喊了半天冤枉,根本没人理会我们,喊累了之后,只能呆呆地坐在一起,不知所措。 突然,周大胆推了推我,手指向铁门外面。我仔细一听,似乎真有脚步声传来。我心中一喜,还以为警察惩罚我们的目的达到了,要放我们出去。 周大胆趴在铁门上往外张望,并没有人来放我们,他却突然尖叫一声,向后弹出去好几米远,把我吓了一大跳。我站起身,说道:“别一惊一乍的,人都要被你吓死了。” 周大胆指着铁门下方,结结巴巴地说:“血……血……好多血……” 我凑过去一看,在昏暗的灯光下,门缝里正不断渗进大量的鲜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我完全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周大胆则拼命尖叫起来。他猛地一拉铁门,门竟然自己开了。 我们冲了出去,只见走廊上到处都是血迹,就像刚刚发生了一场惨烈的凶杀案。可这里是派出所啊,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事? 我们继续往外走,发现整栋楼都空无一人,我们进来时还看到的几名值班民警,此刻全都消失不见了,我心里隐隐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周大胆有些担忧地问我:“咱们就这么走了,算不算畏罪潜逃啊?” 我哪有心思管什么畏罪潜逃,救人要紧。 我们出了派出所,外面的马路一片漆黑,连路灯都熄灭了。我们在值班台翻出手机,只能靠手机照明。 派出所离医院并不远,我们还是决定先去医院,就算在那儿守着,也比待在派出所强。 我们走了几百米,发现路边有人在烧纸钱。这黑灯瞎火的,再加上我们之前经历了那么多恐怖的事,心里直发毛,只想赶紧躲开。 经过火堆旁边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瞥了一眼烧纸钱的人,发现是个女人。我没多想,加快脚步想赶紧走过,那女人却突然大哭起来。听到她的哭声,我瞬间明白了——她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 我停下脚步,周大胆担心地拉住我,说:“还是赶紧找人去吧,这女人透着股邪乎劲儿,别招惹麻烦了。” 我冷笑一声,直接伸手把女人拉了起来,愤怒地说:“别再装神弄鬼了,快把苏瑶还给我!” 这女人衣着破旧,梳着一条大长辫子,看起来像是从农村来的大嫂。可当我看到她的正面时,吓得差点崩溃。她的脸竟然如同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布满了皱纹。 这种身体与面容之间的巨大反差,让我恐惧到了极点。老太太张开没牙的嘴,笑着对我说:“你认识我?” 她的声音却温柔动听,仿佛是二十出头的姑娘。我的心像敲鼓一样剧烈跳动,这种巨大反差带来的恐惧,难以用言语形容。周大胆更是吓得浑身发抖,真亏得他爹妈给他取了“大胆”这个名字。 我俩都有拔腿就跑的冲动,可不知为何,我骨子里有种不服输的劲儿,越是害怕的时候,反而越能鼓起勇气。 我很快镇定下来,冷笑道:“我何止认识你,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能把你找出来。快把苏瑶交出来!” 老太太笑嘻嘻地说:“你这小子,还真有点与众不同。” 说着,她突然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獠牙,朝着我的脖子扑了过来。我吓了一跳,拉着周大胆撒腿就跑。 此刻我们的速度,恐怕连百米冲刺冠军都比不上,一口气跑出去五百多米,直到没听到背后有脚步声,才停下来。我回头一看,老太太竟然就在离我们七八米远的地方,正快速追过来。 我们吓得魂飞魄散,拼了命地朝前狂奔。跑出去好几公里,累得手脚都开始打颤,可那可恶的老太太依旧紧追不舍,死活不肯放过我们。 前方赫然出现一条死路,一堵高大的围墙拦住了我们的去路。周大胆绝望地崩溃道:“天要亡我啊,兄弟,咱们该怎么办?” 回头肯定是不行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我助跑几步,一踮脚尖,攀上了墙头,然后伸手把周大胆也拉了上去。 我们跳下围墙,却发现围墙里面的布局有些奇怪。抬眼望去,不远处有一栋高楼,楼上挂着一块大招牌,上面写着“殡仪馆”三个大字。 我和周大胆彻底崩溃了。 第17章诈尸 周大胆瘫倒在地上,我在短暂的震惊之后,更多的是满心的疑惑。 我们究竟是巧合来到了殡仪馆,还是被人刻意安排的?又或者我们依然深陷在算命瞎子和怪脸老太太设下的局里,根本无法逃脱? 我扶起周大胆,朝着殡仪馆大楼走去。大楼的大门敞开着,里面却空无一人,走廊里亮着昏暗的廊灯,把大楼衬得阴森恐怖,让人毛骨悚然。 我们在里面胡乱转了一圈,却一无所获。周大胆这才稍稍放松下来,说道:“终于摆脱那个死老太婆了,可算是能喘口气了。” 他话音刚落,我透过落地窗玻璃,瞥见大厅外,老太太正贴着墙壁朝里张望,她那白森森的獠牙格外扎眼。 周大胆吓得惨叫一声,老太太推门走了进来,我们俩没命地朝着大厦深处跑去。 路过楼梯口时,周大胆想要往楼上跑,我一把拽住了他。我仔细一想,要是被老太太堵在楼上,那可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倒不如往下走,据我推测,下面应该是地下车库,空间开阔,说不定有多个出口可以逃生。 我和周大胆一拍即合,爬下楼梯,发现下面有两层地下室。一间地下室的大门紧闭着,我们又推又拉,怎么都打不开,看样子应该是从里面锁住了。第二层地下室的大门倒是敞开着。 我们冲了进去,发现大门后面是一条走廊,走廊的最深处有一扇铁门。一走近这扇铁门,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知从哪儿吹来的寒风,冻得我浑身直哆嗦。 推开铁门,才发现地下室是个冷库,里面摆满了白色的铁皮柜子。周大胆破口大骂晦气,转身就要上去。 突然,上面楼梯拐角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老太太竟然追到这儿来了。 我浑身一僵,抬眼望去,走廊入口处,老太太正一步步走过来,她那张血盆大口,似乎变得更大了。 周大胆推开铁门,我们俩钻了进去,然后反锁住门。老太太在外面把大门砸得砰砰响,仿佛要把这门砸穿冲进来。 周大胆躲在我身后,忧心忡忡地说:“她不会真的冲进来吧?” 这冷库的大门异常厚实,就算是汽车撞上去都未必能撞穿,更别说这么一个老太太了。我安慰了周大胆好一会儿,他才总算冷静下来。 因为温度的关系,冷库里弥漫着一层白蒙蒙的雾气,冷柜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周大胆问道:“冰柜里不会真的存着死人吧?” 我没好气地说:“这不是废话吗,冷气还开着,柜子里要是没死人,殡仪馆会白白浪费这钱?” 周大胆手贱,拉开了一只柜子,柜子里露出一只透明的塑料袋子,一眼就能看出来,里面装着一具尸体。 这家伙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还干这种事。这里可是殡仪馆的停尸间,光想想都让人害怕。更何况我们现在关上了停尸间的大门,门外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老太太,他居然突然把尸体给拖了出来,这是想把我吓死吗? 这回还真应了他的名字,胆子一下子变得这么大。 我想把柜子推回去,周大胆拦住我说:“你看看这是谁?”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尸体的头朝着里面,再加上停尸间光线太暗,我看不太清楚,凑近一看,赫然发现这是一具女性尸体。 周大胆扒开塑料袋,死者的脸露了出来,我顿时愣住了,周大胆则号啕大哭起来,哭得肝肠寸断,悲痛欲绝。 冰柜里的女人,竟然是已经失踪好几个小时的苏瑶。 昔日的冰美人,如今真的被冻成了冰块,她浑身僵硬,眉眼上凝结着白霜,皮肤呈紫褐色,原本秀丽的面容消失不见,看着十分恐怖。 我心里猛地一沉,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那种愧疚和心疼,像一把刀一样狠狠地刺痛着我,苏瑶是因为我才死的,如果她当时不救我,以她的本事,从两无常手中逃脱根本不是难事。 真正应该躺在冰柜里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铁门外突然安静了下来,我和周大胆瘫坐在地上。周大胆哭干了眼泪,绝望地说:“我为了她才没出去打工,现在她没了,我要捧着她的骨灰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陪着她度过下半生。” 我绝望地安慰着周大胆,冷库的大门突然“嘭”的一声巨响,就像被汽车撞了一样,接着又是一声,结实的大铁门上,竟然裂开了一道道裂纹。 我和周大胆彻底吓傻了,外面走廊那么狭窄,汽车根本开不进来,可如果不是汽车,又是什么东西能有这么大的力量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周大胆紧张地说:“怎么办?咱们还是报警吧?” 虽说我们还顶着越狱的嫌疑,可现在事关生死,周大胆还是拨打了报警电话,然而回应我们的,只有一连串的忙音,冰库里居然没有信号。 周大胆崩溃地说:“冰库应该有后门吧?咱们还是从后门溜出去,再这样下去,那个怪物就要冲进来了。” 冰库肯定不可能有后门,我骂了句脏话,和周大胆推着两只空铁架子顶在大门上,暂时抵挡外面的冲击。可大门上的裂纹越来越多,这铁架子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我们陷入了绝境,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接着顺势搂住了我的脖子。我以为是周大胆在搞恶作剧,顿时火冒三丈,这家伙太胡闹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玩这个。 我甩开他的手,没想到那只手却紧紧箍住了我的脖子,我顿时喘不过气来。我扭头一看,差点没被活活吓死。躺在冰柜里的苏瑶,居然坐了起来,她的两只手分别箍住了我和周大胆。周大胆看起来也好不到哪儿去,龇牙咧嘴、手舞足蹈地试图掰开苏瑶的手。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苏瑶诈尸了,她居然诈尸了。 周大胆声音嘶哑地求我救他,我想掰开苏瑶的手臂,可她那柔软纤细的胳膊,此刻却变得像钢筋铁骨一样坚硬,我使出浑身解数,都难以撼动分毫。 苏瑶低下头,在我的喉咙上狠狠咬了一口,我脑子里全是吸血僵尸咬人的画面。她这一口下去,突然惨叫一声,整个人向后翻倒下去。 我和周大胆这才得以解脱,我来不及多想这是怎么回事,拉着周大胆冲到大门边上。周大胆抄起一根铁管拿在手里自卫,门外又安静了下来。 周大胆说:“苏瑶诈尸了,外面又有怪物老太太,前有猛虎,后有恶狼,难道咱俩真的要交代在这个停尸间里了?” 我却在琢磨,苏瑶明明可以一口咬死我,为什么反而被击飞出去了。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是我身上的刺纹师奇宝噬魂印在起作用。 噬魂印既然能伤到苏瑶,那它是否也能抵御老太太呢? 冰柜那边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我能感觉到,苏瑶又爬了起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我拖着周大胆,指着大门说:“打开门,冲出去。” 周大胆提醒我说:“可是,老太太在外面啊?” 我推了他一把,苏瑶已经站了起来,她双眼赤红,面部扭曲,恐怖至极。 周大胆拽着门闩半天都拔不出来,我催促他道:“你倒是快点啊,再磨蹭咱俩就真的完蛋了。” 周大胆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苏瑶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我面前,我简直不敢相信,一具尸体居然能有这么快的速度。 门闩因为外面的撞击,已经扭曲变形,卡在了一起,周大胆实在没办法。我急忙跳过去,两人一起往外拉。苏瑶冰冷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这次她学聪明了,另一只手拿着一块锋利的铁片横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又惊又急,猛地用力,苏瑶的铁片也以极快的速度,在我的脖子上划过,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一片漆黑。 第18章冷库 我清晰地感觉到,冰冷的铁皮划破皮肤的刺痛。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周大胆猛地拉开门闩,一把拽住我冲了出去。 门外,老太太已不见踪影,而苏瑶迅速追了出来。我俩拼命逃出走廊,苏瑶几乎是紧贴着我们。 当我们逃到楼梯口,却惊异地发现一楼地下室的大门被人打开了。此时,苏瑶离我们仅有一步之遥。若再往上爬,必定会被她抓住。回头的瞬间,我瞧见她的指甲竟长长了好几厘米,坚硬如钢叉,一旦被她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周大胆大喊着冲进大门,我无奈只能跟上,这是我们当下唯一的选择。 我想回身关上大门,可苏瑶动作更快,瞬间就抢到了跟前。我留意到她的行动不像是在跑,更像是在飘,眨眼间便已贴到我们面前。 大门后面果然是车库,里面零零散散地停着一些车,一眼望不到头。车库灯光昏暗,到处都是阴暗的死角。我们绕着车库与苏瑶兜圈子,这时我才发现,苏瑶身着一身血红色的衣服。 很明显,这身衣服是她死后被人换上的,至于为何要给她换上这样一身衣服,我毫无头绪。但我隐隐觉得,这身血红色的袍子,或许与她的诈尸有关。 折腾了一整晚,我俩又累又饿,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周大胆绝望地说:“我实在跑不动了,真的跑不动了……” 他浑身直冒虚汗,我脚下也虚浮无力,一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爬起来一看,竟然是一件灰色的袍子——这不正是老太太的衣服吗? 我大为惊奇,老太太的消失看来并非偶然,她一定是遭遇了什么变故。 我刚站起身,抬眼便看到车顶上垂下一丝红色衣角,整个人瞬间僵住,想跑却已来不及,紧接着,一缕女人的长发滑落下来。 周大胆站在车位处,我的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见我一动不动,他紧张地说:“发什么愣啊,赶紧找出口啊……” 我的目光被那一缕缕头发吸引,垂下来的头发越来越多,很快便盖住了一整面车身。如此诡异的场景,我生平未见,意识告诉我要赶紧跑,可身体却像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周大胆察觉到我的异样,跑过来一看,顿时惨叫一声,撒腿就想跑。然而,一摞头发突然飞起来,紧紧缠住他的脖子,将他拖进了头发堆里。 周大胆身材魁梧,可转眼间就被头发淹没。我手忙脚乱地去拉他,结果自己也被拖了进去。车顶上的头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任凭我们如何挣扎,头发却越掉越多,我的身体也被缠得死死的。 短暂的慌乱过后,我反而镇定下来,脑海中不断思索着:这些头发究竟从何而来?是老太太?还是苏瑶?又或者是我们在冷库中惊扰了其他“东西”,它们故意引我们进地库,然后出手收拾我们? 还没等我想明白,整个人就已被拖进头发堆里,眼前一片漆黑,脖子被紧紧勒住,仿佛被掐住了要害,呼吸困难。在焦虑中,我听到了周大胆的呜咽声。 惊恐间,我意识到,不出几分钟,我俩都得葬身于此。我手脚并用,试图抓住周大胆,却摸到了车门把手。用力一拽,车门竟然开了,我急忙钻进去,顺势把周大胆也拉了进来。 成群的头发被车门卡住,我迅速锁死全车车门。周大胆费力地剥下缠在身上的断发,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这时我才发现,我们坐在汽车后座上,而汽车驾驶舱里还坐着一个人。仅从背影,我就一眼认出,这家伙正是消失了一整晚的臭和尚王大师。 老头子趴在方向盘上睡得正香,我赶忙叫醒他。他擦了擦口水,扭过头来,看到我俩,惊讶地说:“你俩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比他更摸不着头脑,我们逃到殡仪馆,他老人家不是出去找救兵想办法了吗?失踪一整晚,怎么也跑到这儿来了? 车窗外的头发渐渐散去,我们一时不敢开门。王大师伸了个懒腰,说:“还真是巧了,一觉醒来,跟做梦似的。” 我可没心情跟他闲扯,赶忙追问他为何会在殡仪馆。王大师突然眉头一皱,反问我们:“那女娃苏瑶呢?你们不好好照顾她,跑殡仪馆来干什么?”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于是,我将他离开后发生的事简要叙述了一遍。王大师听后惊奇不已,连叹可惜,苏瑶这么好一个姑娘,居然落得这般下场。 我心里同样难过,既自责又愧疚,都怪自己没本事,不但没照顾好她,还把人弄丢了,才导致苏瑶遭遇如此悲惨的结局。 周大胆忍不住放声大哭,他凄惨的哭声在这阴森的地库里格外惊悚。王大师打断他说:“行了,别嚎了,惊扰了那些孤魂野鬼,你们还想出去吗?” 周大胆只好闭嘴,转而说道:“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呢?” 王大师撇撇嘴,向我们讲述了他离开旅馆后的经历。他要找一个能救苏瑶并赶走黑白无常的人。 这个人行事古怪,王大师与他有过交情,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所以我只能称他为无名。 王大师很快找到了无名,无名答应救苏瑶,王大师自然很高兴。可无名却要先去办一件事,王大师无奈,只好陪他去,还给他当司机,一同来到了殡仪馆。王大师在车上等无名,无名独自离开,既没说要去哪里,也没说何时回来,只让王大师等着。 王大师一觉醒来,没见到无名,却看到了仓皇逃窜的我俩。 周大胆打断王大师,气愤地说:“你找的什么高人啊?苏瑶就在这殡仪馆里,他怎么不救她?混蛋……全是混蛋……我可怜的苏瑶……” 周大胆泣不成声,王大师尴尬地挠挠头。我宽慰王大师说:“他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您多担待点儿。” 王大师拉开车门下去,对我俩说:“咱们干等着也不是办法,既然无名和苏瑶都在殡仪馆,那就好办了。苏瑶还得入土为安,咱们去找无名,看能不能想办法。” 周大胆一听,停止了哭泣。 我们下了车,发现汽车周围既没有头发,也不见红色衣服,刚才那一幕,仿佛幻觉般不真实。 我们急忙返回冷库,推开冷库大门,苏瑶之前躺的那只冰柜已被推回原位。 周大胆拉开冰柜,我心想,以苏瑶之前的“暴躁”,她怎么可能乖乖待在冰柜里,恐怕早就跑出去了。 没想到她还安静地躺在里面,拉开塑料袋,她黝黑的皮肤已变回了白皙的颜色,脸上也恢复了往日的红润。我轻轻捏开她的下颚,一口如贝壳般的牙齿十分漂亮,獠牙已不见踪影。 她原本长长了好几厘米的指甲,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恢复成正常人该有的样子。 我暗自诧异,周大胆突然按住她的胸口,大喊道:“她有心跳……她还没死……” 第19章紫竹亭 苏瑶依旧昏迷不醒,但令人欣喜的是,她已经有了心跳。虽然心跳微弱,可对我们来说,有心跳就意味着她还活着。 我们急忙将她从冷库中搬出来,我和周大胆把身上所有的衣服都给她穿上,希望能帮她尽快恢复体温,早日苏醒。 周大胆自告奋勇地背起苏瑶,我们走出地下室,一楼大厅已经有工作人员在打扫卫生。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回到地下车库,把苏瑶放在车后座上,打开汽车空调,提升车内温度,帮助苏瑶恢复正常体温。 眼看着天就要亮了,王大师苦苦等待的无名却还没有出现。我满心疑惑地问:“他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有。” “也没说去哪儿了?” “没有。” 我对周大胆说:“殡仪馆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咱俩去找找,他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王大师却笃定地说无名是位高人,只有他自己愿意出现,别人才能见到他,否则就算把殡仪馆翻个底朝天,也不可能找到他。 见王大师说得斩钉截铁,我知道这些精通刺纹术的高人,行事确实神神秘秘,也就不好再反驳什么,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我心想,既然是高人,应该是言出必行之人,他答应了要救苏瑶,总不至于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人吧? 王大师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地说:“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苏瑶诈了尸,不可能自己就好起来,可她现在真的恢复了呼吸,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有人救了她。” 我和周大胆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王大师说得有道理。苏瑶追逐我们时那恐怖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当时确实是诈尸了,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自己恢复。 王大师拍手说道:“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救苏瑶的人,肯定是高人。我们都知道,殡仪馆里来了一位高人,那就是无名,也就是说,是无名救了苏瑶。” 周大胆满脸怀疑地说:“可他说要先办自己的事,再帮你去救人。如果两件事是一件事,他为什么不直说?再说,他又不是神仙,能算到苏瑶会来殡仪馆吗?” 王大师摆摆手,得意地说:“你这些怀疑,在无名面前都不算事儿,因为他是无名。” 周大胆还是不服气,王大师掀开苏瑶背上一角,昨晚像血红盘龙一样的印记,已经变得很淡了。 也就是说,苏瑶中的刺纹术,真的被人化解了。 王大师发动汽车,离开了殡仪馆。一路上,我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我实在难以相信,昨晚发生的那些可怕的事情,当天亮时,真的能像梦一样消散。 算命瞎子和老太太那么穷凶极恶,一心要置我们于死地,关键时刻却又无缘无故地消失了,背后到底是谁在帮我们?难道又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无名? 为了防止黑白无常再找到我们,我们没有回旅馆。周大胆在市内有套房子,我们便把苏瑶藏在了他家里。 说来奇怪,苏瑶背上的印记逐渐消失,她也有了呼吸,可就是怎么都醒不过来。 王大师为她做了检查,却查不出任何原因。最后实在没办法,我们把她送进了医院。 医院为她做了全方位的检查,这一趟下来花了五千块钱,都是周大胆垫付的。检查报告显示,她的各项生命体征都正常。医生建议我们带她去心理专科做进一步检查,他怀疑苏瑶的问题可能出在心理方面。 我们只好又把她接了回来。 我们愁眉不展,王大师说:“还有一种可能,她身体里有我们不知道的隐疾,她中的刺纹术激活了体内的隐疾。” 我郁闷极了,这个无名高人既然解了苏瑶的刺纹术,为什么不再仔细检查一遍,把好事做到底呢? 我们让王大师再去找无名一次,王大师被逼得没办法,出去了一趟,却空手而归。 他留下了暗号,无名却没有回应他。 不过,他偶然路过刺青街的时候,在巷子口发现了玄门留下的暗号标记。 那是用白色石灰涂出来的三道不规则线条,我问这是什么意思,王大师两手一摊,说:“这是他们玄门内部的暗语,我一个外人,怎么会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想想也是,周大胆却对玄门用白色石灰做标记感到好奇,说道:“所谓玄门,不是应该用黑色的东西标记吗?” 王大师摆出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说:“如果玄门就用黑色标记,那还能叫暗号吗?很容易就会被发现,也就起不到传递信息的作用了。识别他们是玄门,不是看颜色,而是看他们画标记的形状,看似平常的几笔,都暗含着玄门的信号。” 我们听得似懂非懂,王大师摆摆手,说:“刺纹师四大门的杂学很多,光是发信号,各门都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系统,要学起来可得花一番功夫。我现在也没时间跟你们详细讲,现在的关键是,怎么破解这个信号。” 我心里明白,这信号想必是玄门回复苏瑶的信息,要找到玄门高人,就必须破解这个信号,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了刺青街,在巷子附近晃悠了一整天,却一无所获。我知道像他们这种江湖组织,肯定组织严密,警觉性很高,像我这样毫无头绪地乱找,很难有收获。 天黑下来后,我趁人不注意,偷偷来到苏瑶的刺青店遗址,翻出几包金针和刺青用具。我还挖出了一只瓦罐,原以为瓦罐里装的是腌制品,打开一看,里面有一本线装册子,上面写着小篆。 我意识到这本书有问题,赶紧拿回家交给王大师。王大师翻了两页,突然大笑起来,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本册子就是记录玄门暗语的密码本,是玄门的一等机密。” 周大胆高兴坏了,催促王大师帮忙破译。王大师对着密码本翻了半天,终于解读出那三条线的意思:凌晨三点,紫竹亭外见。 我立刻张罗着去紫竹亭,周大胆一句话给我泼了盆冷水,他说:“我在这城里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还有什么紫竹亭,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第20章丧尸 周大胆心里没底,特意跑去问了一些当地的老住户,可根本没人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地方。 我买了一份地图,逐条仔细检索,依旧一无所获。 我们不得不怀疑,是密码本出了问题,还是我们在解读上出现了偏差,才弄出这么一个不存在的地名。 我们愁眉不展,刚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无情地浇灭了。周大胆出主意说:“我还有个办法,咱们按照密码本上的方法,再留下几个暗号,在附近蹲守,抓住来回复信号的人,不就能知道紫竹亭在哪儿了吗?” 王大师白了他一眼,说:“傻小子,你知道自己这是在玩火吗?” 周大胆一脸茫然,完全不明白。我虽然不太懂刺纹师的规矩,但也清楚,贸然去抓信号传递的人,可能会给我们招来杀身之祸。 王大师抽着旱烟袋,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说:“咱们忽略了一个人。” 周大胆疑惑地问:“谁啊?” 我和王大师几乎同时说道:“赵老实。” 王大师赞许地点点头,说:“你小子反应还挺快。他和苏瑶是老乡,说不定这地方就是他们山旮旯里的地名,城里人上哪儿知道去?” 我急忙和周大胆出门去找赵老实。天色渐暗,我们走进巷子,远远就看到赵老实的店门前围了一圈人。我心里一紧,感觉情况不妙,急忙冲过去,只见赵老实手里提着一把崭新的菜刀,正追着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胖子到处乱跑。 我十分震惊,赵老实向来老实本分,别说拿刀砍人,跟人吵架都生怕吓到别人,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那胖子吓得魂飞魄散,边跑边喊:“你疯了吗?我来你店里吃饭,你砍我干什么?” 周围的人群议论纷纷,都觉得以赵老实的为人,不至于做出这种事。 我看赵老实脸色青紫,动作僵硬,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胖子被砍了好几刀,西装被撕成了一条条的,身上满是血迹。 人群见状一哄而散。照这样下去,胖子恐怕会被赵老实活活砍死。我对周大胆说:“咱俩上,先把他按住再说。”周大胆吓得直摆手拒绝,说:“已经有人报警了,警察应该马上就到,咱们再等等。” 我心里清楚,赵老实可不会乖乖等到警察来。情况危急,我顾不上那么多,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趁赵老实没注意到我,猛地抱住他的胳膊,往后一扭,菜刀应声落地。 周大胆冲上来帮我按住赵老实,我扶起胖子,见他身上没有致命伤,这才松了口气。胖子吓得屁滚尿流,身上一股尿臊味儿,显然是被赵老实吓得失禁了。 我帮胖子拦了一辆出租车,让他自己去医院处理伤口。我和周大胆架着赵老实抄小路离开,来到几条街外的一片偏僻空地上。 赵老实不停地挣扎,还口吐白沫,眼神中满是茫然,似乎根本不认识我。我喊了他两声,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我。 周大胆找来绳子,把赵老实捆在树干上。赵老实像毒瘾发作一样,又喊又挣扎,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我想起从王大师那儿学来的经验,急忙扒开他的上衣,果然在他后脖子上看到一只像蜈蚣一样的刺青。这刺青不大,只有一指多长,却纹得栩栩如生,看起来十分狰狞。 周大胆吃惊地说:“又是刺青。” 我无奈地说:“没错,肯定又中招了,准是刺纹术搞的鬼。” 周大胆说:“咱俩也没解术的本事,还是把他弄回家,让王大师处理吧。” 周大胆这话虽说得简单,可赵老实现在这副模样,我们要把他弄上车,且不说有没有车敢载,光是把他弄上车就是个大难题。 周大胆两手一摊,满脸绝望地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我想了想,对周大胆说:“刚才围观的人群里,你有没有注意到眼熟的面孔?” 周大胆思索了一会儿,眼睛一亮,说:“你说的是那个乞丐?” 在我们抓赵老实的时候,我无意中在围观人群里瞥见了那个臭乞丐,他当时躲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一闪而过。我还暗自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周大胆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测,那个乞丐的确就是之前一再骚扰我们的那个。 周大胆说:“你的意思是,害赵老实的人是那个臭乞丐?” 这两个乞丐,不仅刺纹术修炼得炉火纯青,而且心狠手辣,他们对赵老实做出这种事,我一点都不意外。 我仔细一想,赵老实一向与世无争,只知道用心服务客人,他和乞丐之间要是有矛盾,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臭乞丐知道他外甥没死,找不到他外甥,就只能找赵老实出气。 我还试图让赵老实认出我,可赵老实一脸茫然,像国外电影里的丧尸一样疯狂挣扎,捆住他的绳子都被深深勒进了树干,他已经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了。 周大胆脸色煞白地说:“我还是回去把王大师接过来吧,咱俩啥都不懂,别耽误了事儿。” 我觉得他说得在理,催促他赶紧去。周大胆一溜烟就跑没影了,我甚至一度怀疑,这家伙是想借机开溜。 赵老实张牙舞爪,摇落了满地树叶,活像一只被困的野兽。我十分担忧,照这样下去,等王大师赶来,我恐怕都制不住他了。 绳子很快就被他挣脱得松动了,我急忙扑过去重新捆紧。没想到赵老实突然反手抓住我,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我提到他面前,他呆呆地望着我,脸上露出一副要把我分尸的狞笑。 我拼命挣扎,想要挣脱,可赵老实的双手就像铁爪一样,死死钳住我,让我动弹不得。我的拳头打在他身上,就像打在墙上一样,他毫无知觉。 赵老实眼里射出凶狠的光芒,我意识到大事不妙。他突然抬手掐住我的脖子,我立刻呼吸困难,肺里像有一团火在燃烧。 我奋力挣扎,可在赵老实面前,我的反抗就像一个孩子面对一个身材数倍于自己的巨人,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我的挣扎渐渐微弱,意识也变得模糊,我仿佛听到了死亡逼近的声音。突然,我发现赵老实背后的树脚下,站着一个黑影,像是个人。 我努力想看清楚他的模样,却怎么都分辨不清。黑影抬手在虚空中戳了一下。 我几乎是本能地学着他的样子,胡乱戳了一下,正好点中了赵老实的腰。赵老实就像被点了穴一样,突然停了下来。 我被掐住的呼吸瞬间顺畅了,从他手中挣脱出来,跪在地上拼命喘息,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我定睛再朝树下看去,赵老实背后空荡荡的,哪有什么黑影。周围十分开阔,根本不可能藏人。 可那个影子,到底去了哪儿呢? 第21章龙纹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要不是李老实呆愣愣地站在我面前,我真的会怀疑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可李老实确实平静了下来,他依旧认不出我,眼神还是那么浑浊,但不再像之前那样暴躁,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靠在树上大口喘气。 我试着靠近他,他又开始躁动起来。我回忆着那个影子给我演示的方法,在李老实身上点了好几处穴位,他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我又惊又喜,揭开李老实的衣服,发现他身上那块触目惊心的刺青,颜色已经淡了很多——果然是这刺青在作祟。 我去找了些水,手里握着匕首,心里想着,要救李老实,只有帮他彻底除掉这块刺青。我帮他洗净皮肤,正准备用匕首割掉那块皮,突然听到王大师在背后喊我。 我扭头一看,原来是周大胆和王大师赶来了。见到王大师,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王大师神情严肃地说:“你在干什么?想帮他除掉刺青?”我很奇怪王大师会这么问,李老实都快被这刺青害死了,我帮他除掉刺青,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王大师一把夺过我的刀,递给周大胆,说:“刺青不容易,祛除刺青更是难上加难,哪是割掉一块人皮就能解决的?你真这么做,会把他活活害死的。” 我这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幼稚。王大师查看了蜈蚣刺青,说:“这是血门的手段,和他外甥中的招一样,是那两个乞丐搞的鬼。这次下手这么狠,想必是知道他外甥没死,所以来报复。” 我急切地问李老实还有没有救,王大师在他身上关键部位按了按,神色有些惊恐地说:“双丐对他下了死手。”他拨开李老实的一簇头发,就看到他头顶上有一整块凸起,显露出蜈蚣的轮廓。 王大师说,这是刺纹术伤到大脑的迹象,一般来说,到了这种程度的伤者,基本是有死无生。可李老实的其他体征表明,刺纹术的伤害在他体内已经得到了遏制,否则他早就死了。 我脑子里全是树脚下那个看不清面目的黑影,心里清楚,我和李老实能活下来,肯定是那个黑影的功劳。王大师沉吟片刻,说:“贫道没猜错的话,一定有高人救了他。” 他看着我,目光锐利,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把被李老实抓住,在生死关头发现黑影,学到救命方法的过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王大师和周大胆都惊呆了。 周大胆用力拍了拍我,说:“哥们,你这都能碰上,简直可以去买彩票了。” 王大师神情严肃地打量着我,仿佛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让我把整个过程详细地比划一遍。我只好前前后后地跑,模仿影子的位置、李老实要杀我的情景,事无巨细地全都讲了一遍。 王大师说:“我听大胆说,你们在殡仪馆冷库遭到苏瑶诈尸追杀,她都快咬到你喉咙了,你却突然把她打伤然后逃了出来?” 他不说这事,我都快忘了。当时我只顾着逃命,根本没去想在那生死关头,为什么能推开苏瑶逃出去。现在回想起来,才发觉这两件事似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冥冥之中,每当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好像总有什么东西在保护着我,助我顺利脱险。我们背着李老实回了家,王大师让周大胆回店里给李老实的老婆报了平安。一路上,李老实都很安静,处于深度昏睡状态。 我们安置好李老实,王大师再看他的后脑勺,发现一个多小时前还十分明显的蜈蚣轮廓,已经淡了很多,只剩下若有若无的痕迹。 就连王大师都无法解释这一奇怪现象。不久后,李老实苏醒过来,人虽然虚弱,但恢复了神智,能认出我和王大师。 他对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一些模糊的记忆,想要起床感谢我们,被王大师拦住了。周大胆迫不及待地追问他:“你听说过紫竹亭吗?” “紫竹亭?”李老实拍了拍脑袋。 看他的样子,似乎听说过这个地方,我们顿时激动起来。周大胆给他倒了杯茶,强压着自己的冲动说:“别着急,慢慢想。” 李老实想了好一会儿,说:“我想起来了,我没去过紫竹亭,但我听说过这个地方。还是我邻村的一个朋友说起的,据说这地方,是从一个骑驴老太嘴里传出来的。他们对这地方非常好奇,还根据骑驴老太的描述,私下里分析过那个地方。” 周大胆着急地问:“你朋友有没有说紫竹亭的具体位置?” 李老实给我们大致描述了一下,据说那是一个有山有水有龙纹的地方,至于龙纹是什么,他也不太清楚。 浙西地处山区,最不缺的就是山,又有长江和其他水系的支脉流过,水也不缺,可关键是有龙纹的地方在哪里,这成了一个大难题。 我们当下权衡了一下,找到紫竹亭是救苏瑶的唯一机会,事不宜迟。我们把李老实送到医院,周大胆找他的哥们借了一辆车,驱车直奔苏瑶的家乡。 苏瑶离家多年,从来没有回去过。那件事之后,她成了村里的忌讳,村里人只敢在外面偷偷提起她。我们几个陌生人偷偷送她回村,后果可想而知。 我们在村子附近停了车,王大师在车上看着苏瑶,我和周大胆进了苏瑶的村子。当年的木屋早就塌了,遗址变成了一片荒草地,村里零零散散住着一些人家,进出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人。我们找到村长,向他打听苏瑶的事,村长刚开始还很热情,一听这个名字,立刻变了脸色,要赶我们走。 我灵机一动,拦住他说:“苏瑶现在可不是一般人,她在外面干了很多坏事,听说要收服她,只有找到有山有水有龙纹的地方,你知道这个地方吗?” 村长愣住了,周大胆很会顺着杆往上爬,又补了一句:“实话告诉你,苏瑶已经放出话来,要找所有害过她的人报仇,你说她第一个要找的人会是谁?” 村长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周大胆冷笑道:“我们是为民除害的道家俗家弟子,你要是想保住一村老小,就带我们去有龙纹的地方,否则,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村长慌忙指派他的孙子出门喊人,他孙子带回来一个瞎了眼的老头儿。村长小心地关上门,赶走他的孙子,才神色凝重地对我们说:“你们发誓,找有龙纹的地方,不会害我们村子。” 我和周大胆对视一眼,当场发了毒誓,村长这才放下心来。他指着瞎子老头儿说:“他是我们村唯一找到过龙纹之地的人,他这只眼睛,就是在那个地方丢的。” 我抬眼看向这个干瘪的老头儿,老头儿脸上挂着一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怪异。 老头儿阴森森地说:“你们真的要去那个地方吗?” 第22章灯笼 周大胆撸起袖子,干笑两声故作镇定,大声说道:“我们铁了心要去,必须找到龙纹之地。” 老头儿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冷冷地说:“你们记住,这地方是你们自己非要去的,到时候是死是活可别怪别人。” 他拿起一根盲杖探路,走出屋子朝村外走去,我们急忙跟在后面。村长拦住老头儿,问道:“你真打算就这么去?” 老头儿的爽快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我不禁心生疑虑,怀疑其中有诈。老头儿对村长说:“不这么去,还能怎么去?” 村长提议叫上村里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带上锄头、菜刀防身,再多准备一些手电筒,以防万一。 老头儿摆了摆手,带着我们出了村子。村长站在村口目送我们离开,手里拿着一只破了镜头的老旧手电筒,我们走出一里多地,还能看到村口那微弱的灯光。 我们本想开车过去,老头儿却说那地方山高水险,人走都费劲,更别说车了。 我们只好跟着老头儿。别看老头儿眼睛看不见,凭借一根盲杖,在山路和田间却走得飞快。我和周大胆刚开始还能跟上他的步伐,走了一个多小时后,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老头儿却气都不喘一下,带着我们翻过几座大山,在山林中穿梭。浙西地处山区,周围群山连绵起伏,山势险峻、奇特,尤其是在晚上,月光微弱,群山犹如巨兽,周围一片寂静,我们在群山之中,渺小得如同蝼蚁,让人心里直发毛。 我们在市区的时候还嫌天气热,一进到山里,山风阴冷,吹在身上寒气刺骨,我和周大胆都有些受不了了。 周大胆追上步伐矫健的老头儿,问道:“咱们已经进山很久了,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到啊?” 老头儿若有所思地说:“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到了自然就到了,没到就是还没到。” 我俩听得一头雾水,实在想不通,这个偏僻山村的老头儿,怎么说出这么玄乎的话。 我们越往山里走,山路就越难走,到后来几乎没有路了,我们只能自己开路,在荆棘和丛林中穿行。这意味着我们已经进入了人迹罕至的地方,这里面的危险和未知,让我忧心忡忡。 周大胆的胆子被这黑黝黝的山峦和茂密的丛林彻底吓破了,经过长达半个多小时的惊叫和咋呼,他变得麻木起来,胆战心惊地跟在我后面。 我对周大胆鄙视极了,就他这胆子,还叫大胆?微胆都算是抬举他了。 我从小在山里长大,走夜路走得多了,走在这崇山峻岭之中,反倒有一种回到幼年时的感觉。那时我爸赵明仁带我进山打猎,常常深夜才回家,一路上听着蝉鸣声,心情别提多愉快了。 一转眼,我爸已经离开我四年多了,心里满是压抑和惆怅。 周大胆突然惊叫起来:“看,有只灯笼,真的是只灯笼!” 我回过神来,顺着周大胆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左前方一座山崖上,隐隐透出一片灯光,看那灯光的样子,真像是一只悬在半空的灯笼。 我十分奇怪,这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灯笼? 就算有深夜打猎的猎人,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大家都用手电筒,谁还会用灯笼呢? 我们穿出树林,视野开阔了不少,就看到头顶高崖上挂着一只白色的纸灯笼,灯笼上好像写着什么字。由于距离太远,我们看不清字的内容。老头儿叹了口气,说:“那座悬崖,就是你们要找的龙纹之地。” 我很好奇老头儿怎么知道我们在关注那座悬崖,又怎么知道悬崖上有只白灯笼,难道他的瞎是装的? 但仔细一看,老头儿眼白外翻,眼珠已经风化,显然是瞎了很久,根本不可能是装的。 我陷入了沉思,周大胆拉着我的衣角,小声说:“深山老林里飘着白灯笼,不用想也知道是撞邪了。咱俩再加上一个瞎子,很难占到便宜,不如赶紧撤,白天叫上王大师来打探清楚,免得把咱俩的小命搭在这儿。” 我和周大胆性格不同,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才找到龙纹之地,再加上悬崖上那来历不明的白灯笼,这些线索对我产生了极大的吸引力,别说还没出什么事,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 周大胆苦劝无果,指着高耸入云的悬崖说:“你赵潇胆子大又怎么样?这么高的悬崖,你还能飞上去啊?” 我确实没有直接爬上悬崖的本事,可瞎子有办法。瞎子带着我们绕到悬崖后面,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我们发现了从悬崖上垂下来的枯藤。这些枯藤显然是有人刻意放下来的,已经老化得很厉害,有儿童手臂那么粗。 枯藤制成的绳子很隐蔽,如果不是老头儿带我们来找,我相信就算它出现在我眼前,我都不一定能注意到。 周大胆拽了拽枯藤,冲老头儿吐了吐舌头说:“开玩笑吧?靠这个爬上悬崖?摔死了怎么办?” “摔死是命!”老头儿淡淡地说。 周大胆脸一沉,拉了拉绳子,上面簌簌地往下掉泥土。 时机难得,白灯笼是一条重要线索,我绝不能错过。我对周大胆说:“你照顾好大爷,我先上去看看。” 周大胆求之不得,我攀上枯藤,在悬崖山涧呼啸的山风中朝悬崖顶上攀爬而去。 爬到一半的时候,我看清了灯笼上的字,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玄”字,我立刻想到王大师一再提到的刺纹师四大门之一的玄门,据说玄门在浙西一带影响力很大。 我心跳加速,解开谜团的强烈好奇心驱使我使出浑身力气,很快就爬上了悬崖,此时已经看不到老头儿和周大胆的身影了。 我藏在茂盛的灌木丛里,发现灯笼挂在一根巨大的旗杆上,旗杆顶上挂着一面巨大的旗帜,上面写着“玄”字。 苏瑶的人约她在玄门的聚会点见面,这很正常,在这所谓的龙纹之地上看到标有“玄门”的旗帜,倒也不奇怪。 我看约苏瑶见面的时间还没到,周围静悄悄的,心想不如先躲在这儿,把情况了解清楚再说。 我拿定主意,尽量把自己隐藏好,过了一会儿,突然听到有人快速窜进来的声音。那人动作敏捷,一般人根本做不到。我屏住呼吸,就看到一个黑影站在月光下,他那高高的帽子暴露了身份,正是打伤苏瑶的黑无常。 我心想这两人怎么哪儿都有他们,他们不四处找我们的麻烦,跑到玄门的地盘上干什么来了? 接着,我就看到黑无常钻进树林里四处寻找,像是在找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第23章大会 我身上带着玄门奇宝噬魂印,黑白无常对它觊觎已久,此刻我要是出去,就如同羊入虎口,白白把自己送到他们手上。我大气都不敢出,藏在树丛里,屏住呼吸,打算先看看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黑无常身上,对周围其他事物都没了感知。等我察觉到头顶湿漉漉的时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就算是露水,也不该有这么多吧? 我伸手抹了一把头顶,手上全是刺鼻的血腥味。我把手拿到月光下一看,吓得魂飞魄散,哪是什么水啊,手上全是鲜血。 我满心惊奇,我头顶是郁郁葱葱的树叶,怎么会有血呢? 鲜血还在不停地往下滴,我想换个位置,毕竟满头是血可不是什么好事。我刚准备挪动,黑无常竟然朝我这边走了过来,我以为被他发现了,吓得一动不敢动。 那血越来越多,没一会儿,我全身都沾满了血水。 我疑惑不已,怎么会有这么多血呢? 黑无常走到灌木丛前,朝里面张望了一会儿,又拿棍子往里捅了捅。我强忍着不出声,他见没什么动静,便走远了。 我长舒一口气,憋出了一身冷汗,急忙朝上面望去。我藏身的地方枝叶茂密,头顶漏下几缕朦胧的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好像有个穿麻布衣服的人挂在树枝上。 我立刻意识到,树枝上挂着一具尸体。可仔细一看,那人又像是贴在树枝上。如果是具尸体,除非有人用绳子把他捆在上面,不然他不可能不掉下来。 我越想越奇怪,这尸体和人血,处处透着诡异和不合理。 黑无常在悬崖上四处乱窜了一会儿,跳上中央一块天然形成的石台,对着下面喊道:“我这儿没找到,老白,你那边有发现吗?” 白无常的声音远远传来:“肯定就在悬崖上,我亲眼看到她逃上来的。” 月光下,悬崖下面飞上来一个白影,那影子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到了石台下面。 白无常捋着长须,对黑无常说:“这丫头片子,还真有点本事,无常爷我还真小瞧她了。” 黑无常冷冷地说:“管她那么多,敢得罪咱兄弟,我老七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她揪出来。” 白无常笑道:“一个小丫头,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能找到就找,找不到就算了,下面的事才是最要紧的。” 他指了指那只白灯笼,黑无常应了一声,飞身下去,又在树林里四处乱窜。 听他俩的对话,像是在找一个女孩儿,而且这女孩儿还藏在悬崖上。 我看悬崖上松涛阵阵,万籁俱寂,除了两位无常的呵斥声,没有其他人来过的迹象。 我又忍不住抬头看那尸体,一抬眼,尸体竟然不见了。我以为自己看花眼了,揉了揉眼睛,透过树缝,前面空荡荡的,别说人了,连鬼影都没有。 我更加奇怪了,两位无常骂骂咧咧地走远了,我想钻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那麻布衣的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刚转过身,突然看到在稀薄的月光下,一个黑影站在我身后。我吓得脚下一软,差点扑倒在那人怀里,整个人都吓得魂飞魄散。 我定了定神,看清那人一身麻布衣服,脸上黑乎乎的,看不清容貌,他就那样直直地站在我身后。 树顶上的尸体,竟然站在了我面前,我怎么可能不害怕? 我压低声音,问麻衣人:“你是谁?” 麻衣人哑着嗓子说:“你又是谁?”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麻衣人,这人又危险又诡异,要不是黑白无常还在悬崖上,我肯定拔腿就跑。 可偏偏这时候,两位无常爷又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麻衣人搂住我的肩膀,强行把我按蹲下,我闻到他身上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看来我身上的血,都是他的,他流了这么多血还没死,他到底是人是鬼? 我脑子一片混乱,和麻衣人待在一起,我反倒觉得黑白无常更可爱一些。 麻衣人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他从怀里掏出一条一指多长的小蛇,突然捏住我的下颚,强行把小蛇塞进我嘴里。那蛇像泥鳅一样滑进我的喉咙,进到胃里。我大惊失色,麻衣人冷笑道:“你小子最好给我老实点,否则,有你好受的。” 他拍了拍巴掌,我肚子一阵剧痛,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黑白无常正要钻进灌木丛,悬崖下突然响起一声炮仗声,接着又是敲锣打鼓的声音,人声鼎沸,像是有很多人要上来。 黑无常说:“这么快?” 白无常说:“先藏起来再说,玄门的人要是发现咱俩在崖上,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黑无常点点头,两人窜进树林深处。我长舒一口气,对麻衣人说:“他俩躲起来了,你可以走了,快把小蛇给我弄出来。” 麻衣人白了我一眼,慢悠悠地说:“你的生死掌握在我手里,你觉得你还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吗?” 我傻眼了,好不容易爬上龙纹之地,先是碰上黑白无常这对活宝,现在又被麻衣人算计,我还能更倒霉吗? 答案是,能。 麻衣人说:“你中了我的独门生死蛊,从现在开始,你只有12个小时的寿命。想活命的话,就听我的,否则……” 他干笑两声,笑得我汗毛直竖。 悬崖上很快来了很多人,这些人形形色色,有普通村民打扮的,有穿道袍的,还有一些少数民族打扮的人。一共有几十个人,有老有少,还有不少扛旗的,像是在搞什么聚会。 从他们的旗帜可以看出,这些人都是刺纹师玄门的分支。一个头发雪白的老头儿跳上石台,双手往下压了压,说:“今日是玄门每年一度的迎圣节,往年迎圣,掌教都会亲自主持,这次掌教因为特殊原因不能赶来,我灵耳暂代掌教主持迎圣大会。” 安静下来的人群又喧闹起来,有人追问叫灵耳的老头儿:“迎圣节是玄门传承下来的重要日子,掌教一定要参加,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霜玄掌教不可能不清楚。她缺席大会,是不是有别的原因?” 经他这么一说,人群全乱了,都追着灵耳老头儿要说法。 灵耳老头儿见压不住场面,只好说:“既然大家追问,我灵耳也不能隐瞒大家,霜玄掌教确实出事了,她已经失踪一个星期了。长老们派出大批玄门子弟,都没找到她的下落,现在其他子弟还在暗中寻访。掌教失踪了,迎圣大会可不能耽搁,灵耳受长老们托付,将这次迎圣大会继续下去,同时,我玄门各分支,也要肩负起找到霜玄掌教的重任。” 人群齐声高呼,要把霜玄掌教找回来。 灵耳有些黯然地说:“和霜玄掌教一起失踪的,还有玄门秘传至宝‘噬魂印’,据我所知,噬魂印和霜玄掌教已经分开了,在一个叫赵潇的年轻人手里。” 我心里一阵苦涩,没想到我有噬魂印的事已经传遍江湖了。灵耳把这消息传给各分支,我以后就成了过街老鼠,人人都要抓我。 麻衣人暗自嘀咕:“赵潇……赵潇……”他扭头看着我,说:“不会就是你吧?” 第24章求生 我赶忙否认,麻衣人哈哈大笑,说:“你要是能抢到玄门传教至宝噬魂印,也就不会被我抓住了。” 我默不作声,逃跑根本是奢望,就算我逃出去,肚子里那该死的生死蛊,十二个小时后也能要了我的命。真是才出狼窝,又入虎口,人要是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能塞牙。 灵耳还透露了一个更关键的消息,说我已经在浙西出现,可能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玄门各路人马纷纷叫嚷,要让赵潇有来无回,交出噬魂印和掌门霜玄。 我一头雾水,噬魂印在我身上,可玄门掌教霜玄又是谁?别说绑架她,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我仔细一想,突然恍然大悟,这霜玄难道是火车上把噬魂印塞给我的那个漂亮女孩儿?分明是她硬把那玩意儿塞给我的,这东西都快把我害死了,我真想求他们玄门赶紧收回去。那些形形色色的怪人情绪激动,我要是现在跳出去,自报家门,还没来得及开口辩解,恐怕就已经被他们剁成肉酱了。 再说,麻衣人也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一个脸上长满肉瘤的中年人站出来,对灵耳说:“我们玄门子弟,自幼受长老教导,玄门中人都是兄弟姐妹。掌教妹妹无辜失踪,噬魂印被抢,这个叫赵潇的小子是在打我们整个玄门的脸。我千面兽王冲第一个饶不了赵潇。” 其他人纷纷响应,灵耳清了清嗓子,压下下面人的情绪,说:“各位同门,找回噬魂印,为掌教报仇固然重要,但眼下还有一件当务之急,就是举行迎圣大会。咱们顺利完成仪式,再提刀去找赵潇,为掌教复仇。” 石台下恢复了秩序,在石台周围,燃起了八只火盆,大火把悬崖上的空地照得亮堂堂的,也照清了台下五十多位玄门高手的面孔。 灵耳说:“迎圣大会,不只是我们玄门的迎圣大会,是整个刺纹师四大门的盛会。可惜时代变迁,四门相互倾轧,真正传承这一传统的,只有我们玄门,也正因如此,玄门才是真正拥有刺纹者正统的门派,玄门子弟,一定要将这一传统传承下去。”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灵耳叹了口气,说:“有哪位同门知道,迎圣大会,迎接的是哪一位圣人吗?” 台下一片寂静,灵耳尴尬地咳嗽了两声,麻衣人不屑地说:“就这帮乌合之众,还敢说得到刺纹者正统,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那个满脸瘤子的人站出来,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迎圣大会,迎接的是刺纹者的统治者,新一代的刺纹之王。据族谱记载,刺纹者真正形成规模,是从唐朝开始,第一任刺纹之王,就是唐太宗李世民。从李世民到现在,刺纹之王已经传承了八十一代,刺纹者作为引领时代潮流的组织,在朝代更迭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三十多年前,上一任刺纹之王离奇失踪后,江湖大乱,刺纹者四门互相倾轧,日本阴阳师趁机侵入,蛊师借势对刺纹者展开打压,南洋降头师兴风作浪,四门日渐衰败,只能躲进深山保存实力。我们玄门牢记祖宗训诫,每年举行一次迎圣大会,就是为了找到新一代刺纹之王,重振刺纹者组织,驱逐妖人,重扬正义。”满脸瘤子的千面兽王冲高举着一根棍头镶嵌着一只骷髅头的棍子激情呐喊,台下人群被他煽动,纷纷叫好,要迎回刺纹之王,重振刺纹者组织。 我听得云里雾里,关于刺纹者的这些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对刺纹者的了解,都是从王大师那儿听来的,王大师在刺纹者组织里地位低微,听来的也都是些皮毛,今天听了王冲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我才知道刺纹者还有这么复杂的过去。 麻衣人很不屑地低声说:“一帮老古董,真以为自己能主宰世界呢,找到刺纹之王就能重振四门,继续左右历史趋势吗?真是幼稚!” 他无奈地摇着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要不是他给我下了蛊,我肯定能笑出声来。 麻衣人见我在看他,白了我一眼,说:“很好笑吗?” “人家自立自强,有什么不好的?” 麻衣人横了我一眼,怒道:“你还敢顶嘴?” 我吓了一跳,在他的淫威之下,我只好选择屈服,不敢再接他的话。麻衣人冷哼一声,掌声过后,灵耳说:“王冲说得很对,我们玄门隐居深山,不参与门派纷争,不与江湖势力争斗,并不是说我们玄门子弟胆小怕事。我们在做一件伟大的事,为重振刺纹者组织,我们倾尽所有精力,就是为了找到新一任刺纹之王,结束刺纹者分裂衰弱的局面。玄门各分支人马每年在龙纹之地聚会,一是为了汇报江湖格局;二来,也是为了分析寻访情况;三来,为来年深入探寻做准备;四来,为了培养玄门传承。” 人群齐声呼喊,灵耳说完,就有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走上石台,他自我介绍叫慈面尊者。 慈面尊者活跃在北方一带,表面上是个房地产老板,实际上率领玄门子弟在北方寻找新任刺纹之王。 这些玄门子弟伪装成各种不同身份,分别潜伏在全国各地,组成了强大的谍报网络,他们互相交换信息,刺探江湖动向,经过缜密分析,再上报给隐藏在深山中的玄门总部。 这些谍报人员中,有个身材修长、长相帅气的小伙子叫陈方,他在浙江经营几家连锁超市,生意做得相当不错。不过他的主要工作,是为玄门掌握浙东一带的江湖格局,灵耳对陈方格外看重,据分析,新一任刺纹之王,很有可能出自浙东。 起初各大据点的人汇报情况时,麻衣人都没什么反应,无聊得直打哈欠,陈方一出现,麻衣人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了过来,我注意到他的反应很不对劲。 我很快意识到,也许陈方才是他的目标,而我,不过是他无意间撞上的一枚棋子。 麻衣人攥紧拳头,恨得咬牙切齿,我想,他跟陈方肯定有什么深仇大恨。 陈方负责的片区是浙江浙东,而麻衣人擅长用蛊术,听王大师说,蛊师多擅长用蛊,浙东就是著名的蛊师聚居地,这么看来,这两人结仇,绝非偶然。 陈方长得油头粉面,和电视里的明星相比,也毫不逊色,尤其是他站在石台上口若悬河的时候,一股逼人的傲气扑面而来。 说实话,他有骄傲的资本。在玄门内部,灵耳很赏识他,交给他管理的超市业务,他处理得有条不紊,为组织输送了大量利润,还打探出不少有价值的信息。陈方汇报完毕,灵耳对他赞不绝口,点名给他升级,委任他掌管江浙的情报组织。 麻衣人突然凑近我,说:“想活命吗?” 我慌忙点头,这不是废话吗,我还这么年轻,当然想活。 麻衣人阴森森地说:“帮我杀了这个陈方,我就让你活。” 第25章比武 我一下子愣住了,以我的能力和经历,实在无法做到杀人这种事。 麻衣人见我半天不吭声,眼神变得凶狠起来,说道:“你想拒绝?” 我赶忙摇头说:“不是我想拒绝,我就是个普通人,这对我来说,实在太难了。” 麻衣人冷笑道:“让你去攻击别人难,那被攻击可就简单了,对吧?” 他催动我肚子里的生死蛊,我浑身颤抖,感觉像是有一把刀在肚子里疯狂地搅动、戳刺。我疼得想要打滚,麻衣人却控制着我的身体,不让我动弹分毫,我的身体一会儿热汗直冒,一会儿冷汗淋漓。 我想要嘶喊,口鼻却被捂住,身体里仿佛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我双手交叉,指甲深深陷入肉里,手臂上的皮肉都被抓破撕烂,这时候我才明白,活着有时候比死还要痛苦。 麻衣人说:“想知道你会怎么死吗?肠穿肚烂而亡,据说这种死法,比凌迟还要痛苦。” 我咬紧牙关,身体还是止不住地哆嗦,麻衣人狞笑着说:“我再问你一次,你是想照我说的做,还是想肠穿肚烂而死?” 我这人性格有些倔强,向来吃软不吃硬。要是你好好跟我商量,我常常会心软答应你。可要是你用强硬的手段逼迫我,就算我心里害怕,也会跟你硬到底。 我梗着脖子说:“你弄死我吧,我绝对不可能帮你去害人。” 麻衣人颤抖着声音说:“陈方这畜生,杀了他是为民除害,他干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杀他十次都不足以解恨。你杀这种人不是害人,而是阻止他去害更多无辜的人。” 麻衣人声色俱厉地控诉着陈方,而石台上,陈方正站在一众玄门子弟面前,满怀激情地讲述他振兴玄门的宏伟志向,赢得了台下弟子们的阵阵掌声和喝彩声。 接着,麻衣人给我讲了一个无比悲情的故事,故事的男主角是陈方,女主角是蛊女月璃,也就是麻衣人的姐姐。 在麻衣人的描述中,他姐姐月璃长相甜美,是浙东二十座蛊寨远近闻名的大美人,追求她的蛊寨小伙儿几乎把门槛都踏破了。月璃眼光很高,蛊寨的小伙儿,她一个都没看上。 有段时间,月璃隔三岔五地去宁波,起初家人觉得她一个大姑娘家,多出去走走也没什么不好。后来她天天往宁波跑,家人渐渐觉得不对劲。 一问才知道,她在宁波交了个男朋友,这个人年轻有为,是商界的精英人物,而且长得唇红齿白、身材魁梧,是个难得的美男子,月璃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对他言听计从。 月璃所在的这支蛊寨规矩森严,蛊汉不能通婚,月璃的恋情遭到了族中长老的强烈反对。月璃深陷爱情无法自拔,族中长老只好把她关进地牢,她在地牢里待了整整一个月,无论长老们怎么威逼利诱,她都铁了心要和陈方在一起。 族人没办法,没想到一个月后,她像是突然顿悟了,不再坚持她的爱情。出了地牢,她整天待在蛊寨养蚕刺绣,再也不去宁波,也会和其他蛊人小伙来往,就像变了一个人。 族中长老渐渐放松了对她的看管,两个月后,蛊寨出了大事,寨子里的镇寨之宝灵玉镯意外失踪。族长派出高手查遍二十座蛊寨,却一无所获。他们费了很大力气才查到,这只灵玉镯落入了刺纹者四大门的玄门手中。 盗取灵玉镯的人,就是玄门浙江分支的陈方,他接近蛊女月璃,就是为了骗她盗得镇寨之宝。 月璃被投入万虫窟,遭受万虫啃噬而亡,而她深爱的男人陈方,从此人间蒸发,再也没有出现过。 麻衣人长叹一口气,苦笑着说:“你觉得生死蛊很痛苦吗?被投入万虫窟可比生死蛊痛苦一百倍,你想想我姐姐死得有多惨,就知道我有多恨陈方。帮我杀了这样的人,你还会受到良心的谴责吗?” 我沉默了,麻衣人讲述这件事时的痛苦神情,我能肯定他不是装出来的,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挤出来的。可见回忆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多么痛苦。 我爽快地对他说:“我答应你,我帮你杀了这个负心汉。”麻衣人擦掉泪水,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我奇怪地说:“你本事这么大,要杀陈方,肯定比我容易多了。我就是个普通人,去对付陈方这种刺纹术高手,基本就是飞蛾扑火。我虽然不怕死,但真要干掉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麻衣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宽慰我说:“你要相信我的眼光,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杀他。” 麻衣人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石台上,各分支人马汇报完毕,灵耳老头儿布置了下一轮的谍报计划,玄门目前的任务,不仅要打探新刺纹之王的消息,还要留意日本阴阳师、东南亚降头师、佛牌师和蛊人势力的动向。 这些安排妥当后,就是玄门年轻一辈各分支的比武大会,各分支推选出优秀弟子,在石台上较量刺纹术,按照比试的战绩排出技术顺序,计入玄门高手榜。 我看得眼花缭乱,眨眼间已经上台了十多个人,那位叫慈面尊者的胖子占据了头筹。他手上的两支铁笔舞得虎虎生风,在刺纹术的比斗中,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各分支的弟子纷纷被抬下石台。 这时,陈方纵身跃上石台,对众人拱了拱手,说:“陈方来讨教师兄高招。” 慈面尊者点了点头,提着两支铁笔走上前,一动手,陈方整个人就被笼罩在铁笔的攻击范围之中。刺纹术说白了,就是在人身上留下神奇莫测的刺青,先不说刺青的玄妙之处,在与人争斗时,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在对手身上留下印记,就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 在刚才的比试中,慈面尊者凭借稳、准、狠的招数,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各个比试高手身上留下了刺青,光是这一招,就令人赞叹不已。 陈方也不是好惹的,两人斗了八九十招,只听到石台上哗啦一声,像是有人衣服被撕裂,陈方和慈面尊者跳开两米开外。我定睛一看,陈方的衬衣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半只胳膊露了出来。 很明显,陈方输了。 我小声嘀咕道:“慈面尊者这么厉害,这次比武,拿第一名的恐怕就是他了。” 麻衣人摇头说:“你太小看陈方了。他要是只有这点本事,怎么能骗到我冰雪聪明的姐姐,好戏还在后头呢。” 我听麻衣人话里有话,只好强忍着好奇继续观看。慈面尊者哈哈大笑,对台下的人说:“还有不服的吗?下一位!” 人群一片寂静,显然台下众人都被慈面尊者的高超技艺震慑住了,他一支铁笔舞动起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总能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攻出去。等你反应过来,身上的要害部位已经被他刺上了刺纹图。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慈面尊者是唯一的赢家时,他突然咳嗽起来,咳了满嘴鲜血,仰面倒在了石台上。 陈方背着手站立着,山风吹得他破烂的衬衣猎猎作响,他身姿挺拔,姿态说不出的潇洒,我一个男人,都被他的英姿所吸引,看得呆住了。 石台前的竹林,山风一吹,竹叶哗哗落下,如同飞雪一般静美,我这才发现,竹叶真的呈现出淡紫色。 第26章斗法 我这才相信,麻衣人对陈方的评价所言非虚,这陈方确实不同寻常,我还真是小瞧他了。 陈方朝着台下抱了抱拳,说道:“多谢诸位同门的指教,还有哪位想与陈方一较高下吗?” 台下一片寂静,众人都被他击败慈面尊者的诡异手段给震慑住了,没人敢再上台。 灵耳老头儿见此情形,走上前台,对着台下众人说道:“如果台下玄门子弟没有异议的话,老夫就在这儿宣布,玄门新一辈高手榜名单了,排名第一的是陈……” 他话音未落,突然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慢!!!”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刚才陈方那神乎其技的手段大家都见识过了,自问都不是他的对手,在玄门年轻一辈中,陈方似乎已经难逢敌手。 人群分开,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女童走了出来。她扎着两条冲天辫,身上穿着一件粉红色的上衣,那衣服明显不合身,像是从哥哥姐姐那儿传下来的,下身却又配了一条绿色的裤子,裤子短了一大截,刚到脚踝,显得十分滑稽。 我听到周围人群议论纷纷:“这小娃娃从哪儿冒出来的?家里人也不管管?” 在这么严肃的场合,突然跑出来一个小女孩捣乱,给这紧张肃杀的氛围增添了一丝童趣,紫竹林的气氛也稍稍缓和了一些。 我本以为这女童是哪位玄门子弟带来的,可等了半天,都没人上前把她拉回去。只见她身手矫健,自己翻身就爬上了石台。 有人小声嘀咕道:“这么小的女童,没人带着,她是怎么爬上悬崖的?” 女童朝着陈方抱拳,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说道:“我也学了些刺纹术,还请多多赐教。” 陈方微微一笑,从裤兜里掏出一颗棒棒糖递给女童,笑着说道:“这是大人们的地方,你快拿着糖果下去玩吧,不然这些哥哥姐姐可要生气咯。” 女童没有接他的棒棒糖,反倒白了他两眼。陈方蹲下身子,轻轻抱起女童,轻飘飘地跳下石台,把女童放在一棵树下,还轻轻刮了刮女童的鼻子,说道:“别再调皮啦,一会儿哥哥送你下山。” 女童甩了甩冲天辫,重重地哼了一声。陈方正准备上台,却突然发现女童不见了。 我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再仔细一看,距离石台十多米远的树下确实没有女童的身影。我又看向石台上,女童竟还站在原地未动。陈方回头看着女童,又看看眼前的空地,脸上满是惊愕的表情。 女童冲着他冷笑两声,人群这才反应过来,顿时骚乱起来。我也被惊到了,赶忙悄声问麻衣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小女孩儿不是人?” 麻衣人沉思片刻,说道:“确实很古怪,先看看再说,这丫头可不是好惹的。” 陈方飞身跃上石台,被一个女童戏耍,一向骄傲的他觉得颜面尽失,脸涨得通红,有些气愤地盯着女童。 女童咯咯直笑,说道:“就会装!长得高大有什么用,吹牛倒是挺厉害?” 台下众人忍不住哄笑起来,陈方不敢再轻视女童,他摆开架势,手中多了一根晶莹剔透的手杖,大概一米来长,一看就不是普通物件。陈方冷冷地说道:“我看你这小姑娘年幼无知,本不忍心伤害你,既然你存心要戏耍我陈方,一会儿打斗中要是有什么闪失,可别怪我以大欺小。” 女童摆摆手,说道:“废话那么多,不就是怕输嘛?” 麻衣人悄悄对我说:“你知道陈方为什么对玄门高手榜排名势在必得吗?” 我一脸茫然地摇摇头。麻衣人接着说:“因为玄门掌教失踪了。这高手榜排名直接决定了下一任掌教人选,玄门不可能长期群龙无首,高手榜第一名便是下一任掌教。” 看来陈方今天是铁了心要夺得玄门第一高手的位置,我不禁为女童担心起来。陈方本事高强,又阴险狡诈,为了他的玄门掌教之位,必定会不择手段,女童恐怕会有危险。 与慈面尊者这样的高手比武,陈方尚且赤手空拳,可面对这么一个小女童,他居然用上了兵器,可见女童刚才露的那一手,彻底让陈方不敢掉以轻心。 陈方缓缓舞动白玉手杖,朝着女童刺去,他的动作慢得出奇,慢到像我这种对刺纹术几乎一无所知的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我心想,如果在台上的是我,肯定能轻松躲开。 白玉手杖围着女童画着圈圈,此时的陈方,就像迟暮老人一般,动作迟缓得让人惊讶。我实在不明白,就他这手段,怎么可能制服身轻如燕的女童。 女童刚才还笑嘻嘻的表情瞬间消失,看得出她也不敢再小瞧陈方。当白玉手杖滑过她身边时,她举起右手,也跟着手杖的方向轻轻画起圆圈,一圈圈地扩散开来。 两人就像过家家似的画着圈,陈方额头上的汗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女童呼吸急促,胸脯剧烈起伏,仿佛将所有的精气神都投入到了这场比试中。台下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从他们的反应来看,陈方和女童这是在进行一场生死较量。 我注意到两人脚下的石台上风云变幻,石台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一幅幅图案不断浮现,却又如同昙花一现,很快就被新的图案所替代。 麻衣人说道:“青龙压白虎,朱雀压玄武,这小丫头到底还是技高一筹。” 我看到石面上,白虎的轮廓刚一显现,从女童身下钻出来的青龙便已经将它覆盖。我暗自称奇,就在这时,陈方突然朝我们这边一指,厉声喝道:“谁藏在那儿?” 我浑身一冷,只见七八名玄门弟子朝着我们这边狂奔而来。与此同时,石台上轰的一声巨响,如同炸弹爆炸一般,平台上升腾起一阵浓烟,陈方和女童都被烟雾笼罩住了。 第27章少女 我来不及细想,拔腿就想跑,麻衣人一把拽住我说:“你想往哪儿跑?” 我有些不知所措,这里可是山崖,前面是朝我们冲过来的玄门高手,身后是断崖,想要按原来的路爬回去,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不可能。 麻衣人冷冷地说:“既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别乱动。” 玄门弟子已经近在眼前,我索性破罐子破摔,刚想站出去,身体突然腾空而起,眨眼间就飞到了十多米高的地方,落在了树杈上。下面树叶茂密,将我们遮挡得严严实实,我看到树丛中人头攒动,玄门弟子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藏身之处。 我惊出一身冷汗,我知道麻衣人有本事,可没想到他的本事大到这种程度,今晚来紫竹林还真是大开眼界。 下面很嘈杂,声音乱糟糟的,我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树杈很狭窄,麻衣人紧紧贴着我,我被这么一个大男人搂在怀里,感觉特别别扭,想挣脱出去,可树杈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往后退一步就会掉下去。我只能僵硬地尽量和他保持距离,心里尴尬极了。 下面的人很快就散去了,我们的视线被树叶挡住,看不到石台上比武的情况,我十分好奇,悄声问麻衣人:“你觉得陈方和女童,谁能赢?” 麻衣人想了想,说:“论实力,女童的刺纹术更高明,但陈方老谋深算,经验丰富,女童未必能占到多少便宜。” 我们原本打算在树上躲到他们离开,然后我再去找一位落单的玄门弟子,告诉他苏瑶身受重伤,急需他们门中高手救命的消息。可他们发现紫竹林来了外人,就停止了接下来的活动,在整个悬崖上展开了大规模搜索。 他们很快就发现树干上有问题,陆续有人上树,我知道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被发现。 麻衣人也有些着急,我心里琢磨着,我一旦暴露自己,或许能从麻衣人手中逃脱,可这样就会落入玄门手里。我来紫竹林,是为了救苏瑶的命,紫竹林虽然是玄门禁地,但看在我救人心切的份上,他们应该不至于杀我。 我注意到附近的几棵树上都有玄门弟子的身影,趁麻衣人瞭望的空档,突然脚下一滑,发出一声惨叫,顺着树干滑落下去。 因为刚下过一场雨,树干很滑,我掉了两三米才被卡住。 周围的玄门弟子很快围了过来,我瞥见麻衣人用怨毒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踮起脚尖窜进树林深处,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我被一个瘦高个的中年人抓住,带回紫竹林前。石台上已经从中断成两半,满地都是废墟,女童和陈方都不见了,不知道谁胜谁负。 这时候我也没心思关心这个了。灵耳老头儿拨开众人走到我面前,盯着我说:“你是刺纹者四大门哪一门的人?” 我慌忙摇头,说出了来紫竹林的目的,他门下弟子苏瑶遭到双丐袭击,受了重伤,要是再不救她,她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提到苏瑶,原本混乱的人群安静了下来,我后来才知道,并不是苏瑶在玄门中的地位有多高,而是她有一位谁都不敢招惹的师傅——骑驴老太太。 灵耳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如果敢撒谎……”他顿了顿,冷笑道:“老子就把你扔下悬崖,摔成肉酱。” 我不是个死脑筋的人,在决定暴露自己的时候,我就已经在想怎么从这帮江湖中人手里脱身。 在他们抓我的时候,我已经编好了一个完整的故事,我必须尽可能撇清自己,否则一旦暴露真实身份,这帮玄门弟子肯定会把我千刀万剐。我身上藏着玄门至宝“噬魂印”,他们又怀疑我暗杀了他们玄门掌教霜玄,我就是死一百次都不够。 我谎称自己无意中在一个深夜,发现苏瑶和两个要饭的打架,要饭的仗着人多打伤了苏瑶,苏瑶仓促逃走,昏倒在巷子里,被我救了。 我把她安置在市区,按照她的嘱咐,来紫竹林找玄门的人去救她。 我说得有理有据,玄门弟子早就发现了苏瑶的刺青店被人毁掉,苏瑶不知所踪,他们已经派出弟子在全城寻找她。同时,他们早就注意到双丐出现在浙西,还在苏瑶的刺青店附近出现过,我的说法和他们掌握的消息完全对上了。 灵耳老头儿打听我的名字,我随口编了一个,自称叫林小军,来浙西这边旅行,无意中发现了苏瑶受伤。 我编得合情合理,由不得灵耳不信,我催促着时间紧急,必须赶紧派人去救苏瑶。灵耳立刻通知人回山告知骑驴老太,我被送回山上,如果真像我说的,我来紫竹林的目的是为了救苏瑶,他们会对我从轻发落。 我们一行人下了悬崖,一路上,我都在人群里找女童和陈方,这两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再也没见到他们。 我被带下悬崖,蒙上眼睛被人推着走了很久,因为看不见路,我不知道到底走了多远。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我听到有人说:“到了。” 接着是推门的声音,我被推了进去,一脚绊在门槛上,差点摔倒在地。 我叫嚷着,我是为了救你们的人才来这儿的,你们太忘恩负义了吧? 押解我的人冷笑两声,说:“是不是救人还不一定呢,等我们查清楚了再说。” 他们锁上门出去了,我的手脚还被绑着,眼罩也没摘下来。我现在担心的是,周大胆和瞎子老头儿别被玄门弟子抓住,他们要是分开审讯,我的谎言肯定会被戳穿。到时候别说我,他俩的小命也会葬送在这儿,那就太亏了。 我盼着他们等我半天没下去,自己下山去了,就这样胡思乱想了一阵,我突然闻到一阵香风扑面而来。 我有些惊讶,明明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怎么会有人进来,而且还是个女人? 我沉声道:“谁?” 一条绳子突然绕在我脖子上,绳子猛地拉紧,我呼吸一滞,脖子被死死勒住,肺里就像有团火在燃烧。 我想挣扎呼喊,却发不出声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周大胆和老头儿暴露了,我的谎言被戳破了。 就在我快要窒息而亡的瞬间,绳子突然松了,我的眼罩也被摘了下来,刺眼的光芒从窗户射了进来。 我看到一个身着翠绿色衣服的女人俏生生地站在我面前,她皮肤白皙,眼睛又大又有神,不过看我的时候,眼神里仿佛要喷出火来。我吃惊地问:“你是谁?” 绿衣服女人掏出一把匕首在我眼前晃了晃,说:“哼,我是谁?老娘就是要掏出你的心肝看看的人,你这种忘恩负义的家伙,老娘倒要看看你的心长什么样?” 第28章金蝉 我吓得魂飞魄散,她的匕首已经抵在了我的胸口上。 她脸上蒙着面巾,我看不清她的模样,但我能猜到,她肯定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我壮着胆子问她:“咱俩素不相识,你对我没恩,我又怎么会忘你的恩呢?你一定是认错人了吧?” 绿衣女干笑两声,拿匕首在我的手臂上戳了两个血窟窿,疼得我冷汗直冒。我想尖叫求助,可她的匕首又横在了我的脖子上,很明显,只要我一喊人,立刻就会命丧她的刀下。 绿衣女从怀里掏出一只锦盒,打开盒子,里面有两只像春蚕大小的虫子,她将两只虫子分别塞进了血窟窿里。我感觉到一阵麻痒,那麻痒的感觉顺着手臂爬进了腹部丹田处。 我又惊又奇,愤怒地问道:“你到底在干什么?这两只虫子……虫子……到底爬到哪儿去了?” 绿衣女得意地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的大乔小乔,现在可在你又软又暖的肚子里睡大觉呢。”我只觉得一股寒意直冲脑门。 她这路本事,已经摆明了自己的身份,她是养蛊人。没想到我才摆脱麻衣人的控制,又落入了这绿衣女的圈套。她说我忘恩负义,想必是和麻衣人一伙的,她是来替麻衣人报仇的。 麻衣人在我体内种下生死蛊,借此控制我,当时在他的威逼利诱下,我不得不受他摆布。 关键时刻,我侥幸自救,是因为我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悄悄话,她告诉我,麻衣人根本不会生死蛊。生死蛊在蛊术中是一种非常厉害的术法,已经失传多年,别说麻衣人这种小辈,就算是蛊疆蛊王也不会。 我吞进肚子里的小蛇,算不上太厉害的蛊,她会帮我处理。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竟然冒险相信了她的话,从麻衣人手里逃了出来。一路上我心里都很忐忑,我揣测那姑娘的意思,她应该是玄门弟子,我落入玄门手里,也只有玄门弟子才能接触到我。 没想到我左等右等,没等来帮我解蛊的姑娘,却等来了麻衣人的同伙。绿衣女抓着我的领口将我提起来,冷笑道:“我们蛊人最痛恨说话不算数的人,像你这样的人,和陈方又有什么区别?我今天就杀了你。” 她手里掐了个法诀,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我肚子里一阵剧痛,疼得我在地上打滚。这间破房子像是间储物间,里面乱七八糟什么东西都有,我撞翻了无数坛坛罐罐,搞得房间里一股子怪味。 “我很奇怪,生死符这样的蛊,你居然一点不怕?谁给你的胆子?” 我这下更肯定,这女人和麻衣人就是一伙的,否则她不可能知道我被麻衣人下过生死符。 我闭口不回答她,她自顾自地说:“生死符不怕,生死符再加上金蚕蛊,我看你怕不怕。” 我仿佛能感觉到,体内三股力量在争斗,它们在我肚子里翻江倒海,那股痛苦的滋味,比被人狠狠踢了几十脚还痛。 我尽管痛苦挣扎,可不敢发出声音,只能捂着自己的嘴巴,“打碎牙齿往肚里咽”大概就是这种感觉。我一旦出声,绿衣女会立刻杀了我。我边打滚边狂吐,晚上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房间里弥漫着食物腐烂的气息。吐到后来,都是黄色液体,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我这辈子活到现在,哪儿见过这种事,心里又急又怕。绿衣女冷冷地说:“想知道接着吐下去,会吐什么出来吗?” 我恐惧地望着她,绿衣女娇笑道:“先是吐血,血吐完了,再吐肠子……一直吐到窒息而死……” 绿衣女的声音很冷,冷到在这样炽烈的阳光下,我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到底是有多恨我,才会对我下这么毒的蛊。 我们素昧平生,麻衣人要挟我杀陈方,以我的本事去杀陈方这种刺纹术高手,无异于以卵击石。我想办法逃出来有错吗?相信任何一个人都会这样选择,绿衣女却因此认定我出尔反尔,对我大肆报复,这也太可笑了。 由不得我胡思乱想,我很快开始吐血,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失血过多而亡。 “想好了吗?是这样肠穿肚烂而死,还是履行诺言,杀了陈方?” 这时候的我,只剩下半条命,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可我心里也清楚,就凭我去杀陈方,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决定先保命再说。我刚要张嘴,杂物间的老式木窗户被人击碎,一个幼小的身体飞窜了进来,落在地上。 我这才注意到,她竟然是昨晚在紫竹林前的石台上和陈方比武的女童。 女童抱起我就跑,很难想象,这么小的女孩儿,居然能抱起我这么壮的成年男子。更奇怪的是,她的速度还能这么快,她窜过窗户,扛着我一路狂奔。 绿衣女人穷追不舍,她们一前一后地追出院子,我才发现,我们所处的位置,是一座山谷中的庄园。乍一看上去,这座庄园有百来十户人家,房屋布局错落有致,很是整洁。 这些房子都是木头建造的,整洁清雅,别有一番风味。 女童扛着我在村子里飞奔,很快到了村后。我很奇怪,这大白天的,村子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山后有条河流,河流从山谷上游流下来,在下游形成巨大的瀑布。女童身材娇小,扛着我这么大的成年人,体力毕竟有限,在瀑布下面的时候,被绿衣女拦住了。 绿衣女手持两把匕首,对女童怒目而视。女童将我放下来,对绿衣女说:“这里可是玄门地界,你真要在这儿抢人?” 绿衣女冷笑着说:“别拿这个吓唬我,玄门是高手如云,可现在整个村子里,除了几个老弱妇孺,还有一个能出手的吗?” 女童惊疑不定地看着她,绿衣女得意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玄门为了对抗阴阳门,几乎倾巢而出,现在内讧不知道多激烈,哪儿有空来管我?” 女童笑嘻嘻地说:“看不出你还挺聪明啊,村里那些虚张声势的东西,都没瞒住你。” 绿衣女道:“快把他交给我,否则,你别后悔。” 她的面孔被面巾遮着,从她的眼神里我能感受到她的狠厉。她抓我的目的是让我杀陈方,可问题是,凭什么我就能杀陈方呢?绿衣女拿匕首刺向女童,女童避开她的袭击,刚要拖着我朝下游跑,绿衣女突然吹了声口哨,就看到我们周围水底下翻出很多水泡,那些水泡越翻越大,一个个有婴儿头大小,接着就看到水底下冒出很多蛇来。 我乍一看,有几十条之多,又长又粗,将我们包围了起来。 女童变了脸色,阴沉地说:“看来,你是要动真格的了?” 第29章水蛇 据女童说,水底下一共有二十九条水蛇,俗称二十九水蟒蛊。 这些水蛇都是经过特殊培育长大的,普通水蛇无毒,可这二十九条水蛇,是毒蛇中的极品。只要被它们咬上一口,就会瞬间中毒,毒性发作极快,死后尸体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正因为二十九水蟒蛊太过阴毒,就算是蛊疆施蛊的长老一辈,也基本不会使用这种蛊术。 没想到绿衣女会对我们用这招,二十九条水蛇在浪花和漩涡中翻腾,它们五彩斑斓的颜色看起来绚烂夺目,却又让人触目惊心。 女童冲我低声喝道:“举起右手臂。” 我撸起袖子,将手臂伸到她面前,她掏出一把小刀,以极快的速度在我手臂上刻出一个似鹿非鹿、又似兽非兽的图案。血淋淋的图案十分骇人。 女童低眉敛目,轻声念道:“有兽焉,其状如麂而独角,白身而黑纹,其名曰角端,其音如虎啸。是兽也,食虫蛇亦食毒物,见则灾祸退散。” 我不知道她念的是什么,我的注意力全被在水浪中翻滚的二十九条水蛇吸引住了。水蛇钻出浪花,朝我扑来,我的腿上很快缠上了两条,其他水蛇还在水里密集地翻滚,都朝我和女童身边聚拢过来。 别说这些水蟒的毒性,光是它们的样子就足够吓人。我进退两难,一股寒意从头顶直窜到尾椎骨。就在这时,一条长蛇张大嘴巴,朝我腿上狠狠咬了一口。 与此同时,女童咬破手指,将自己的血滴在那块刀刻出来的纹身上。说来也怪,刚才还血肉模糊的图案,像是被火烧过一遍,呈现出一片焦黑。 水蛇重重地咬在我腿上,一阵钻心的刺痛袭来,我发出一声惨叫。不过这叫声很奇特,不是我正常的声音,而是一声像虎啸般的吼叫。我这吼叫声一落,那些包围过来的水蟒,像见了鬼似的,四散逃窜,很快腾出了一个多平方米的范围。 我又惊又奇,使劲揉了揉眼睛,又拍了拍脑袋,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绿衣女吹了声口哨,刚才四散躲避的水蟒,又在急促的口哨声中,朝我们包围过来。 水蛇在我脚底下穿梭,密密麻麻像蚂蟥一样。我四处躲闪,不时撞到长蛇,我本能地发出惨叫,可声音却是虎啸般的吼声。 那些水蛇短暂躲闪后,又很快包围过来。 不一会儿,我已经被水蟒咬了好几口。我不知道是脑子混乱了,还是水蛇的攻击激发了我骨子里的反抗。 我抓起水蛇,一口咬成两段,又把蛇身咬得稀烂。 接着,我又抓起一条,几口就将它咬死,咬成很多段,蛇血顺着喉咙流进胃里,一股清凉又冷冽的感觉刺激着我的全身。 我浑身燥热,像是置身在火炉边,热汗不停地往外冒。我记得很清楚,外面虽然出了太阳,但这几天温度并不高,尤其是在大山里,不可能有这么高的温度。 此刻的我,身体就像一个火炉,虽然站在水里,却没有一点效果。我浑身燥热,仿佛能把河水都煮沸。 唯一能给我降温的,只有血……新鲜的蛇血……那些原本把我当作猎物的水蛇,被我一条条抓住,啃噬、饮血,然后丢弃。 刚才还把我吓得半死的水蛇,全都成了我口中的猎物,它们的血,在我眼里成了世界上最美味的甘泉。 我一口口地饮下去,越饮越觉得口渴。整整二十九条剧毒无比的水蛇,都成了我嘴里的食物。 水面上漂浮着水蛇的残尸,在水浪的冲击下,起伏不定。 我们脚下的水面,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色,这些血液被河水稀释、变淡,只留下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 绿衣女皱着秀眉,吃惊地望着我,女童双手背在身后,挑衅又得意地说:“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姑娘我奉陪到底。” 绿衣女颤抖着声音说:“你用的,可是传说中的刺纹术?” 女童笑而不答,她稚嫩粉嫩的脸上,透着一种与年龄不相称的洒脱和飘逸。 此刻我肚子里热血翻涌,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在肚腹中穿梭,紧接着,又是一团热火将它包裹。这种冰冷和火热的感觉相互缠绕、相互侵蚀,它们既像是有默契的伙伴,又像是生死仇敌,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我的肚子在它们的冲击下,仿佛要爆炸一般。很快我意识到,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我的身体被那两股力量占领,我就像二战时期的波兰,德国和苏联就是这两股势力,它们在我的身体里横冲直撞,我在它们的冲击下,痛苦不堪。 “二十九水蟒蛊都用了,你还有什么高招啊?”女童笑眯眯地盯着绿衣女,嘲弄之意溢于言表。 绿衣女一言不发,转身往岸上跑去,女童惊道:“想跑。” 她发力追了上去,我也只好跟着女童,我很好奇,这个揪住我不放的绿衣女,到底是谁?那个挟持我的麻衣人,又是什么来头? 我们上了岸,距离河岸不远的地方,有一座不大的小树林,树林里树木稀疏。女童抢先一步,拦住了绿衣女。 绿衣女扭头回来,我立刻意识到不对劲,大吼一声:“快躲起来。” 女童反应极其敏捷,就地一个打滚。我就看到眼前有两只快得不可思议的东西飞了过来。我本能地翻身摔倒,摔了个极其难看的狗吃屎姿势。我扭头一看,两只血红色的燕子模样的飞鸟栖息在树梢上,正朝我们怒目而视。 我吃惊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女童沉吟片刻,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两只鸟,想必就是传说中的血燕了。” “血燕?”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呵呵,生于云岭山,长于幽秘谷,成于翠竹洞,速度极快,见血封喉,我猜得没错吧?”女童小大人似的将手背在身后,笑吟吟地望着绿衣女。 绿衣女点头说:“你果然有些见识。” 女童意味深长地说:“我听说血燕是蛊疆蛊王的看家宝贝,你能这么轻易地使出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蛊王的……” 她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道血影飞来,女童“哎哟”一声叫了出来,弹出好几米远。我再看她时,她脸上出现了两条极深的血痕。 第30章燕 自从认识女童以来,她给我的印象就是高手中的高手。她小小的身躯里,仿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能量,无论是面对玄门顶尖高手陈方,还是绿衣女,她都能与之抗衡,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她处于下风。 或许是因为年龄上的差距,我本能地将女童护在身后,有些担忧地问道:“你怎么样?” 女童摇了摇头,说:“伤倒是不严重,只是听说血燕剧毒无比……” 她突然身体一软,倒了下去。我急忙抱住她,将她平放在地上,焦急地问:“你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女童指了指口袋,我赶忙从里面掏出一只塑料袋,袋子里装着七八颗药丸。我掏出一颗塞进女童嘴里,女童吞下后,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我十分震惊,从女童的反应来看,我知道血燕很厉害,可没想到它竟如此厉害。 绿衣女傲然挺立,她高挑的身材在拂动的山风中,宛如一道亮丽的风景。那两只血红色的燕子,就停在她的肩膀上,它们锐利而嗜血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我能感觉到,自己才冷却下来的血液,又开始沸腾起来,手臂上那只青黑色的刺纹,滚烫得仿佛要燃烧起来。 女童说,刺纹上那似人非人、又似兽非兽的东西,叫角端,是一种存在于远古的神兽。只有刺纹术才能驯服它,为刺纹者所用。 血燕在绿衣女身上稍作停留,又朝我疾速飞来。说来也怪,女童受伤后,我对血燕十分忌惮。可当它们真的攻击我时,我一腔热血涌上心头,拿出刚才杀水蛇的蛮劲儿,追着血燕狂奔。 别看血燕动作敏捷、来去如风,在我的疯狂逼迫下,它们一度乱了阵脚。 女童断喝一声:“不用怕,角端是至阳至刚的神兽,不管是二十九水蟒还是血燕,都是蛊术养出来的至阴至寒之物,你天生就能克制它们。” 我原本还有些顾虑,听她这么一说,顿时一扫而光,与血燕隔空搏斗起来。血燕稍微慌乱之后,很快镇定下来,在我身上留下了七八道血口。我却越战越勇,像疯子一样手舞足蹈,试图抓住血燕。血燕在我的强大压力下,也不敢再有过于激烈的动作,只在距我一米开外的范围内上下飞舞。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和思维,都不受自己控制了。我就像一只提线木偶,被女童操纵着腾挪跳跃,与血燕搏斗。 绿衣女很快察觉到问题不在我身上,而是在女童身上。她纵身一跃,落到女童面前。女童翻身坐起,绿衣女的短刀已经砍了过来。我担心女童的安危,冲过去拦住绿衣女。 女童急忙逃进树林,我吃惊地发现,毫无身手的我,竟然在女童的操控下,灵活地躲开了绿衣女的一次次攻击。我就像一位顶尖高手,轻巧地躲避着她的袭击,连我自己都对这些动作感到不可思议。 我刚好能与绿衣女打成平手,两只血燕从旁边发起攻击,我一时手忙脚乱。混乱中,我撩起绿衣女的面巾,竟然将面巾扯了下来。 绿衣女愣住了,她惊讶地呆立在原地,吃惊地看着我。我也吃惊地望着她,我知道她是个美女,却没想到她如此美丽。苏瑶在我看来,已经算是长得不错了,可在她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她美得如同不食人间烟火,面容轮廓与普通汉人不同,我猜这是蛊疆人的独特血统。 微风轻拂她的秀发,发丝在她脸颊上轻轻飘动,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展露无遗,我竟然心跳加速,看得呆住了。 就连那两只凶神恶煞的血燕,也停止了对我的攻击,呆呆地立在绿衣女肩头。 女童冲我吹了声口哨,我这才回过神来,这时候不跑,更待何时。 想凭我战胜绿衣女和两只血燕,根本不可能,再坚持不了十分钟,我肯定会死在她手里。 我站起身,拔腿就跑。 奇怪的是,绿衣女竟然没有追我,她依旧呆呆地出神,任由我逃进树林。 在女童的带领下,我俩抄小路逃出了山谷,在茫茫群山中狂奔。 我们跑了大半个小时才停下来,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身上的衣服都能拧出水来。 女童摆了摆手,说:“坐下来休息休息,快累死我了。” 我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伸着舌头喘气,女童歪着头说:“你揭下她面巾后,她怎么跟丢了魂似的?” 我两手一摊,无奈地说:“我还想问你呢,她明明占据上风,为什么要放过我?” 女童想了想,坏笑着说:“难道是看上你了?” 她又连呸了两口,说:“你既不英俊,又不潇洒,像她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可能看上你。” 我被她说得有些生气,白了她一眼。女童又皱起眉头,说:“不说她了,说她奇怪,我觉得你比她还怪。” 我一脸茫然,问道:“我怎么怪了?” 女童上下打量我一番,说:“你不过是个普通人,不懂任何刺纹术,为什么我给你种的角端纹会有这么惊人的效果?” 我愣了愣,说:“这个问题不是应该问你吗?我能杀二十九条毒蛇,又能斗血燕,还能跟绿衣女过招,全都是靠你啊?” 女童陷入沉思,半晌才说:“我给你种角端纹,是为了让二十九水蟒不伤害你,你能勉强自保我就满足了。没想到你不仅自保了,还彻底废了二十九水蟒,连血燕这种毒物都伤不了你,你怎么这么奇怪呢?” 这也正是我疑惑的地方,我原本把这些功劳都归在女童身上,没想到跟她无关,难道是我体内的玄门至宝“噬魂印”在起作用? 除了这个,我实在想不出别的解释。 女童突然抓住我的手,手指压在我的脉搏上。她号了一会儿脉,突然瞪大眼睛,像见了鬼似的说:“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呆住了,茫然地说:“我不就是我吗?还能是什么人?” 女童吃惊地说:“你身上被蛊人种下了两只蛊,这两只蛊在你身体里整天争斗,消耗着你的精气神。按理说,它们会以你的身体作为药炉,直到彻底吸干你,它们自身会越来越强大。我刚才号脉发现,这两只本该已经很大的蛊虫,居然已经消失不见了……就这么不见了……” 我又惊又喜,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我再次确认这一消息,紧紧抓住女童的手,说:“你说的是真的?我肚子里的毒蛇和金蚕全都不见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女童顿了顿,她考虑了很久才接着说:“这两支蛊,都被你的身体吸收了,它们本来要吸你的精气神,没想到反而被你的身体融化了,太神奇了。” (读者宝宝给点月票吧,作者会保持着更新,你们就是我前进的动力。) 第31章自称为神 我惊得目瞪口呆,沉下心来,能感觉到一股温和的气息在我体内循环流转,不断游走。这股气息所到之处,我浑身说不出的舒畅,四肢百骸仿佛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清爽惬意。 我俩在树脚下休息了半个小时,女童突然跳起来,指着我头顶尖叫道:“紫雾……紫雾……” 我一骨碌坐起来,摸了摸头顶,什么也没摸到。 我以为女童在跟我开玩笑,白了她一眼,女童严肃地说:“你别以为我在逗你,你头顶冒紫雾,这是真的。” 我仰头望向头顶,别说紫雾,连一丝烟雾都没看到。 我有些生气地说:“别拿我寻开心了,哪儿有什么雾?” 女童扑哧一笑:“我倒是忘了,你不会刺纹术,也不是刺纹者,自然不知道紫雾意味着什么。”她顿了顿,接着说,“在我们刺纹者眼中,紫雾是一种境界,意味着刺纹术修行者已经超脱了凡俗之躯,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层次。” 我彻底听傻了,天人合一的意思我懂,可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对刺纹术一窍不通,女童居然说我达到了刺纹术的高阶——天人合一之境。 要么是我傻了,要么就是女童当我傻。 女童说:“我知道你对刺纹术一窍不通,所以才觉得奇怪。在整个玄门,能看到紫雾的人也寥寥无几,而这种奇景竟然出现在你这个凡夫俗子身上,你说怪不怪?” 女童说得情真意切,不像是在骗我。我思来想去,只能把这归因于“噬魂印”。它是玄门最重要的宝物,肯定有着非凡的作用,所以冒出点紫雾,似乎也说得过去。 我不敢再让女童检查下去,以她的本事和见识,再查一会儿,说不定就能发现我身上有“噬魂印”。玄门中人对噬魂印如此痴迷,一旦被发现,我恐怕性命不保。 我岔开话题,问女童:“别说我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女童狡黠地看了我一眼,看得我心里直发虚。她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的名字,叫“芽儿”。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名字和她还挺相称。 芽儿双目圆睁,怒视着我说:“很好笑吗?把你的名字说出来让我听听,看看是你的好笑,还是我的好笑?” 我只好把编给灵耳老头儿听的名字告诉芽儿,说我叫林小军。 芽儿大笑起来,不停地笑话我,说我的名字太难听了,比她的芽儿还难听。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像她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样子,我不禁会心一笑。 我急切地想知道苏瑶的情况,便向芽儿打听。芽儿说,本门弟子被其他门派打伤,对玄门来说是件大事,更何况苏瑶是骑驴老太太最看重的弟子,这事儿就更严重了。 昨晚灵耳长老带着一众长老和本门高手去了城里,长老亲自下令,本门所有弟子,一旦见到阴阳门的人,一律杀无赦。听芽儿说,刺纹者四大门之间矛盾极深,彼此视为仇敌,门派之间互相争斗是常有的事,更别说阴阳门这次重伤了玄门长老座下的弟子,事态变得更加严重。 骑驴老太很快找到了苏瑶,用本门秘术将她救了回来,听说已经苏醒。 得知苏瑶没事,我这才放下心来。 芽儿看了看太阳,站起身说:“时间不早了,他们应该都回村了,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不然你私自逃出去被他们抓住,不脱层皮也够你受的。” 我反驳道:“要不是我,苏瑶的命都没了,我是她的救命恩人,你们这样恩将仇报可太不地道了。” 芽儿有些无奈地说:“我现在没法跟你解释,以后你会明白的。” 芽儿催我早点离开山谷,一旦到了夜里,那些擅长夜间巡逻的刺纹者在夜幕的掩护下,会很容易发现我。 现在离开,是最合适的时机。 我本来想听芽儿的,早点撤离,可周大胆和瞎子还没有消息,我让芽儿回去帮我打听一下,他俩有没有被抓。 我留在山林里,芽儿折返回去,我左等右等,天都黑了,也没等到芽儿回来。我意识到芽儿可能出事了,只好往村子里走去。我和周大胆、瞎子一起来找紫竹林,不可能丢下他俩自己出山。 我心想,灵耳这老头儿虽然古怪,毕竟是玄门长老,总不至于忘恩负义,要杀他们的救命恩人吧。就算周大胆他们被恐吓说漏了嘴,以他的机灵劲儿,应该也不至于供出我的真实身份。 我回到村里,村子里此时灯火辉煌,街道和屋前挂满了灯笼,整个村子呈现出一派古色古香的世外桃源景象。河流穿村而过,静静地流向下游,在谷口形成巨大的瀑布。 村子里热闹非凡,像是在举行什么盛大的仪式。 我绕到村角,溜进一户农家,弄了一身衣服换上。街道光线昏暗,我故意把自己打扮得土里土气、脏兮兮的,像个刚从地里劳作回来的农夫,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上街头。 村里摆起了夜市,吃的、喝的、玩的应有尽有,还有唱戏、变戏法、皮影戏,像我这种打扮的人多如牛毛,刚上街我就打消了顾虑,根本没人会在意有没有外人混进来。 我想周大胆和瞎子就算被关押,应该也和我关在同一个地方,我努力回忆白天逃出来的路线,在街道上寻找我曾经走过的路。 我刚有了些头绪,突然看到夜市上的行人都朝着一个方向跑去,好像前面出了什么大事。我跟着人流也往前涌去,来到了村子中心的一处广场上。 只见广场中间站着一个头戴尖帽的老头儿,我挤到人群里面,认出此人正是灵耳。 广场上聚集了几百人,但异常安静,灵耳的话清晰地传了过来:“今天是我们玄门一年一度的迎神节,半个小时后,我们的神会踏月从西方而来,从我们玄门弟子中选出一位如意郎君婚配,众兄弟准备好了吗?” 人群齐声高呼,都说愿意为神献出一切,哪怕是生命。 我听得目瞪口呆,敢情撞上了玄门的相亲会,只不过这位所谓的神,又是什么东西呢? 这几天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一再被刷新,对这位还未露面的神充满了好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灵耳老头儿带着几百玄门弟子跪地祈福,念叨着我听不懂的经文,广场上生起了一大排火盆,映照出跪伏在地的壮汉们古铜色的脸庞。 突然,视线尽头的街道上响起清脆的锣声,我抬眼望去,就看到一支马队浩浩荡荡地朝我们这边走来。 马队两旁跟随着赤着上身的壮汉,他们人人脸上戴着狰狞恐怖的面具,在马队中央,似乎骑着一位穿白衣服的女人。 第32章神的女婿 那女人身着一袭华丽宫装,服饰风格独特,难以辨别出自哪个朝代。她脸上蒙着面巾,头发挽成精致且飘逸的发髻,在铜锣奏响的神秘乐声烘托下,周身散发着令人难以抗拒的神秘气息。 那些赤着上身、戴着面具的大汉,更添几分诡异之感。他们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女人,我不经意抬头,瞧见头顶的月亮已被云层遮住大半,周遭世界瞬间变得愈发昏暗,而火盆跳跃的光芒却显得愈发魅惑。 马队缓缓行至广场中央,刹那间,在场所有人齐刷刷地匍匐在地,唯有我,因满心好奇而忍不住偷瞄。 女人轻盈地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我留意到她赤着双足,在火光映照下,她的双脚宛如羊脂玉般雪白晶莹,那细腻的肌肤,比我生平所见任何女子都更为白皙嫩滑。 她手中握着一根手杖,起初我以为是木质的,仔细端详才发觉竟是银质。手柄处镶嵌着一颗如鹅卵石般大小的幽蓝色宝石,既显华贵,又透着丝丝邪气。 这时,一位戴面具的壮汉端来一碗血递给女人。我转头后瞟,发现那竟是马血,他们宰杀了马队末尾的那匹马,直接砍下马头,盛取一碗马血,奉给这位神秘的女人。 女人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随后将空碗投入火盆,瞬间,大火猛地蹿起数丈之高。我正欲再看,身旁一位农夫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角,我赶忙低下头,生怕引起他人注意。 紧接着,我听到女人手中手杖磕在青砖石地面上的声响,她竟在我身旁停住。我忍不住缓缓抬起头,女人用手杖轻轻挑起我的下巴,细细打量一番后,便有随从端着两只银质酒杯,里面盛满马血走上前来。 女人接过一杯,递给我,自己则将另一杯马血一饮而尽。 我心中虽满是恐惧与疑惑,但不敢多问,只得硬着头皮喝下那杯散发着刺鼻腥味的马血,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却又强忍着不敢吐出来。 随后,女人轻轻抬起我的左手,拿出一枚硕大的、镶嵌着红色宝石的戒指,戴在我的无名指上。那一刻,我整个人都懵住了,即便再迟钝,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女人所选的新郎,竟然是我。 我看不清她面纱之后的真实面容,唯有她那一双秀目射出的光芒,仿佛能穿透我的灵魂,洞悉我内心所有的想法。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彻底震撼,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一时间,竟说不出半句话。 女人轻声细语,温柔地问我:“你姓什么?” 原本我想继续编造“林小军”这个名字,然而在她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目光注视下,我竟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姓名——陈宇。 我听到她轻轻笑了一声,似乎话中有话地说道:“你……姓陈……” “我确实姓陈!” “陈震天和你是什么关系?” 我瞬间愣住,陈震天是我父亲的名字,他已离世多年。在这鄂西的山村里,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竟然知晓我父亲的名字,这实在太过不可思议。 我满心惊疑,忐忑地回答道:“陈震天是我父亲。” 女人微微点头,若有所思,接连说了几声:“很好……你很好……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我刚要开口询问心中的诸多疑惑,女人却轻轻拉着我的手,走向马队。她先扶我上了马背,随后自己紧挨着我,坐在我的身后。 她身上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淡雅体香,丝丝缕缕地钻进我的鼻腔,我整个人渐渐变得如痴如醉,意志也在这股香气的侵袭下,逐渐变得绵软无力。我不由自主地任由她这般环抱着,随着马背的颠簸,沿着市集街道缓缓前行,朝着那由灯笼编织出的朦胧视线尽头走去。 我下意识地茫然回头,只见灵耳老头儿正站在广场的一张台子上,目光如炬,紧紧地锁定在我身上。 我心中暗忖,刚才我与女人的对话,想必一字不漏地传进了灵耳的耳中。 他肯定做梦也想不到,他们玄门上下费尽心思四处打听的陈宇,那个被他们认定夺取了玄门至宝“摄魂印”,还杀害了他们掌教的陈宇,此刻竟就这般出现在他们眼前,藏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若不是他们对这位被尊为神的女人心存敬畏,只怕这些玄门高手早已一拥而上,将我从马背上拖下来,碎尸万段。 在这颠簸的马背上,我清晰地感受到女人那柔软的身段,她的胸部饱满挺拔,肌肤晶莹如雪,浑身散发的淡淡体香,仿佛有一种魔力,足以让任何自诩正人君子的人沉沦堕落。 我不知道她究竟要带我去往何处,更不确定她到底是人,还是真如众人所拜的神那般神秘莫测。 我完全沉醉在她温暖的怀抱里,仿佛忘却了时间的流逝,也忘掉了自己潜入村子的初衷,甚至连自己可能命不久矣的事都抛诸脑后。此时此刻,我的心里眼里,唯有这令人迷醉的温柔香气,以及身后这位柔媚多情的女人。 我们缓缓穿过挂满灯笼的悠长街道,周围的火光逐渐变得微弱。马队两旁的壮汉齐声呐喊着一种仿佛不属于尘世的歌谣,歌声苍凉悲切,直叫人神魂颠倒。 不知不觉,我们来到了村后,前方延伸出一条长得望不到尽头的路,不知它将引领我们走向何方。 就在我如坠云雾、几乎丧失理智之时,马队中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我瞬间一个激灵,猛地抬眼望去,只见一名蒙面大汉手持利刃,狠狠捅进了对面壮汉的胸膛。 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他又如疯了般先后刺伤数人。 女神见状,轻轻吹了声口哨,其他壮汉立刻迅速围拢过来,将这名大汉团团包围。 尽管那壮汉勇力惊人,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在众人的合力围攻下,很快便被制服。然而奇怪的是,即便被四五个人死死按在地上,他依旧拼命挣扎,那股蛮劲大得惊人,竟先后咬伤了好几人。 有人上前揭下他的面具,只见他的脸扭曲得不成样子,口中涎水直流。这时,有人走上前向女神禀告,说这人中了刺纹术,是被人操控才会如此疯狂。 我听到女神冷冷地哼了一声,她轻轻拍了拍手,示意众人将壮汉押到跟前。随后,她从容地下了马背,从怀中掏出一只精致的小瓷瓶,用一片竹叶在瓶中蘸了蘸,然后轻轻滴了一滴液体在壮汉的眉心处。 说来也神奇,这一滴液体落下,壮汉原本呆滞疯狂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茫然。他缓缓扫视着周围的众人,紧接着,突然“扑通”一声跪下,对着女神连连磕头。 女神轻轻扒开他的衣服,就看到他背上有一块青紫色的刺纹,而那刺纹的颜色正在迅速变淡。 我心中暗自思忖,这女神不就是玄门众人所信奉的神吗?玄门作为刺纹者四大门派之一,这女神的刺纹术想必登峰造极,居然还有人敢在她面前施展刺纹术操控他人,如此看来,那下刺纹术的人,必定是高手中的高手,这怎能不让我暗暗心惊。 就在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声和密集的脚步声,仿佛有大批人正朝着这边赶来。 我赶忙扭头看去,只见村子里涌出许多举着火把的村民,他们快速逼近,我渐渐听清了他们呼喊的内容:“交出陈宇……交出摄魂印……” 我心中大感惊奇,即便我真的是窃取摄魂印、杀害他们掌教的罪魁祸首,这些玄门弟子竟有胆子敢向神要人?而且,为什么之前他们不动手,偏偏选在这个时候? 转眼间,数百村民已将马队团团围住。女神神色威严,目光如电般扫视众人,然而,这些村民竟没有了方才对她的虔诚与畏惧。女神的随从试图驱赶村民,双方矛盾瞬间激化,村民们一拥而上,与随从们扭打在一起。混乱之中,我也被人一把拉下了马背,裹挟在人群中慌不择路地逃命。 我狼狈不堪地挤出人群,却发现有个村民紧紧拽着我,一路狂奔。我正想停下来,那人压低声音,急促地呵斥道:“想活命的话……就跟着我……” 我一听这声音,顿时惊愕得瞪大了眼睛,这家伙不正是留在城里照顾苏瑶的王仙人吗?他怎么会跑到这儿来了? 第33章解 王仙人带着我一路狂奔,跑远之后,我们躲进了一处隐蔽的山洞里。王仙人悠闲地抽着烟袋,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我满心都是疑惑,这臭道士难不成真能掐会算?不然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会遇险,又是怎么混进村民当中,瞅准时机把我救出来的? 我拉着他,迫不及待地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王仙人吐出一口烟,笑嘻嘻地说:“这事啊,说来话可就长了。贫道陪着苏瑶左等右等,总算是等来了玄门的人,我亲眼看着她师傅骑驴老太出手救了她。为了避免惹上麻烦,贫道就躲了起来。玄门的人带着苏瑶离开后,我担心你和周大胆的安危,就暗中跟踪到了这儿。” 我又惊又喜,拍了拍臭道士的肩膀,说道:“没想到你还挺机灵的,你今天要是没出现,我就算不被玄门弟子杀死,也得落到那个女妖人的手里。” 王仙人眼睛一瞪,略带得意地说:“贫道的刺纹术虽然不怎么样,但料事如神这点还真不是吹牛。我掐指一算,就猜到你和周大胆命中有此一劫。” 我打断他的话,说道:“有个地方我想不明白,那个女妖人不是玄门弟子的神吗?我看玄门弟子对她的虔诚劲儿,不像是装出来的,怎么突然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王仙人听我这么一说,越发得意起来,毫不掩饰地表示,那些玄门弟子都是他招来的。 女妖人选中我的时候,王仙人其实就藏在人群里,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也清楚玄门弟子对我的误会。 女妖人的马队离开村子后,广场上瞬间就炸开了锅。人们发现女妖人选中的夫婿竟然是陈宇——那个被认为夺走了“摄魂印”,还害死了掌教玄风的人,他们实在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村民们内部立刻起了争执,一部分人要求截住他们的神,问清楚她为什么要选择玄门的敌人;另一部分人则坚持认为神这样做肯定有她的道理,作为神的子民,他们没有质疑神的权力。 两帮人争得不可开交,就连灵耳老头儿都感到十分为难。挑战神的权威,他可没有那个胆子。但“摄魂印”和掌教的下落,只有我知道,他又必须要亲口问我。 王仙人瞅准时机,躲在人群里大声喊他们的神是被人冒名顶替的,不然不可能和陈宇这种人搅和在一起。他这话一出口,就像一把火扔进了火药桶,瞬间点燃了众人的敌视情绪。他们之前之所以不敢阻止,都是因为对神的畏惧。现在有人告诉他们,他们的神是假的,是被人冒充的,他们的愤怒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立刻就有人带头去拦截神,灵耳老头儿根本拦都拦不住。 王仙人一路在人群里煽风点火,玄门弟子的怒火越来越旺。人在冲动的时候,总是会做出一些平时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截住女神后,村民们原本只是想抓住我,毕竟神的威严对于他们玄门子弟来说,是关乎性命的大事。 可偏偏神的那帮随从对村民们态度太过粗暴,村民们一怒之下,就和他们发生了正面冲突。王仙人趁机浑水摸鱼,拉着我就跑。村民们和神的随从打成了一团,当时黑灯瞎火的,谁也分不清谁,现场乱成了一锅粥。 王仙人说得手舞足蹈,一脸的得意。我突然有些感动,每次我陷入困境的时候,他总是能及时出现,把我从危险中解救出来。 他或许没有高超的刺纹术,但他的聪明和真诚,深深地打动了我。我真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次又得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了。” 王仙人撇了撇嘴,抖着胡子说:“说那些客套话有什么用,等出了这鬼地方,你请我喝酒就行。” 我爽快地答应了。 我向他讲述了我们进山的经过,提到麻衣人和绿衣女的时候,王仙人捻着胡须沉思了好半天,说:“那个麻衣人也就算了,你说绿衣女她用过血燕?” 我听出了话里的门道,急忙追问道:“你知道血燕?” 王仙人说:“不只是我知道血燕,江湖上很多人都知道。那可是蛊疆蛊王养的宝贝。” 蛊疆蛊王?我记得女童芽儿也提到过这个名字。 王仙人接着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要杀你的绿衣姑娘,应该就是蛊疆蛊王的掌上明珠碧萝。听说蛊王有一对如花似玉的女儿,大女儿叫碧莲,小女儿碧萝。碧莲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他这位小女儿在江湖上倒是还有些名声。听说她性格狠辣,这几年死在她手上的高手可不少,而且她还有个特点,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江湖上有传言,谁要是揭下她的面巾,她就要嫁给谁。” 王仙人说话的时候,我正在喝水,听到最后一句,差点被水呛死。 谁揭下她的面巾,她就要嫁给谁? 什么? 还有这种稀奇古怪的事? 我好像记得,揭开她面巾的人,正是我陈宇啊。 难不成,这个心狠手辣的美人,就这样要嫁给我了? 我白了王仙人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以为现在还是古代啊?谁还会有这么迂腐的思想,看了她的真容就得娶她?简直是笑话!” 王仙人狐疑地瞟了我两眼,看得我心里直发虚。他凑过来问道:“你小子不会真的揭了她的面巾,看到她的真容了吧?” 在王仙人的威逼利诱下,我只好承认了。王仙人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 我有些生气地说:“就算我揭了她的面巾,我连她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娶她?再说了,就算我想娶,她那么漂亮的一个姑娘,怎么可能看上我这个穷小子,我要啥没啥的。” 王仙人笑着说:“这就是你小子不了解蛊人,更不了解碧萝了。这位碧萝姑娘,出了名的一根筋,她只要认定了你,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她也能把你追回来。” 我听得心里直发毛。碧萝确实长得很漂亮,可她那些恐怖又恶心的手段,我现在想起来还浑身起鸡皮疙瘩,又是毒蛇又是毒燕,我毫不怀疑,只要她愿意,随时都能从身上掏出更恶心的毒物来。 被这样一个女人缠着,可够我受的。 我只希望这位碧萝姑娘别太死心眼,她去追那些高富帅都行,可千万别看上我这个穷小子。 我现在只想赶紧找到取出“摄魂印”的方法,把这鬼东西取下来,然后我就回南方,继续打工赚钱,过我自己的小日子。 王仙人不忘吓唬我,他贼兮兮地提醒我说:“你小子担心也没用,碧萝姑娘早晚会找到你的,想逃都逃不掉。现在咱们要操心的,是怎么把周大胆给救出来。”说到周大胆,刚才一路逃命,我都差点把他给忘了。我之所以去而复返,目的就是为了回村救他。 我急忙问他:“你见过周大胆吗?” 王仙人摇了摇头,说:“我要是见过他,哪还有闲工夫在这儿跟你废话,早去救人了。我在村里打听过,听说他们昨天夜里确实押了几个人进来,根据村民描述的特征,其中有个人肯定就是周大胆。” 我吃惊地说:“既然确定了,那咱们现在就回去救人,免得夜长梦多。” 王仙人沉思了片刻,说:“贫道在村子里的时候,就想打听出你们被关押的地方,可惜村民们嘴都很严,怎么都问不出来。村里经过贫道这么一闹,肯定会提高警戒,再想打听出点什么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我们需要一个能打入他们内部的内线。” 说到内线,我又想起了芽儿这丫头。 她回村都这么久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说起芽儿,我和她认识也就几个小时的时间,可对她的担心,却像是对自己的亲人一样。也许是因为她年纪太小,而江湖又太过险恶。虽说她是刺纹术高手中的高手,随便动动小指头就能要了我的命,可在她面前,我却有一种大哥哥保护小妹妹的感觉。 我想着这次回村,不仅要救出周大胆和瞎子,还得问清楚芽儿的下落。 她那么单纯可爱,又喜欢出风头,可别得罪了玄门中人,给自己招来祸事。 我正想着怎么找到这丫头,突然听到山洞外传来一阵铃铛声,接着就听到芽儿清脆的声音说道:“哥哥,要找内线,在这玄门里面,谁也比不上我芽儿,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抬眼望去,只见芽儿娇小的身影站在洞口,稀薄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她就像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精灵。 我又惊又喜,急忙招呼她进来,追问道:“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下午你说回去打听我同伴被关押的位置,怎么去了这么久都没消息呢?” 第34章神女下凡 芽儿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她一眼瞧见山洞里还有个王仙人,瞬间变得有些拘谨。 王仙人往旁边挪了挪,尽量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招呼道:“来,小女娃,过来挨着我这老人家坐。” 芽儿扮了个鬼脸,躲到我身后,警惕地说:“我们家姑娘叮嘱过我,要离那些怪老头儿远点儿,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仙人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连着呸了好几口,吹胡子瞪眼地说:“你这小女娃,怎么说话呢?贫道可是从小念经,一心向道的修行之人,人人都夸贫道为人正直,是难得的高人。” 芽儿朝他吐了吐舌头。我打量着王仙人,他不夸自己还好,这一夸,反倒衬得他的形象越发猥琐。一身脏兮兮的道袍,身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头发乱蓬蓬的,用一根荆条随意扎着,脸上布满皱纹,裤子破了好几个洞。 别说芽儿,就连我第一眼看到他,都怀疑他是个神经病或者老流氓。 芽儿哼了一声,说:“我们家姑娘还说,要小心怪老头儿,也要小心怪道士。听说有些假道士打着出家人的幌子,整天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比如偷孩子、骗小姑娘……” 王仙人气得浑身发抖,跳起来就要揍芽儿,芽儿大声喊道:“我们家姑娘说的果然没错,被我戳中痛处,气急败坏了吧?原形毕露了吧?” 王仙人怒道:“谁家的女娃这么没教养,贫道今天就替你家长辈好好教训教训你。” 两人一个追一个逃,把我看得晕头转向。芽儿抽空回嘴说:“没教养也比你这种偷鸡摸狗的假道士强。” 王仙人举着旱烟袋要打芽儿,我怎么拦都拦不住。 芽儿突然转身,迎着王仙人冲了过去。她身材娇小,动作敏捷,而且出其不意,王仙人扑了个空,芽儿从他腋下钻了过去,又躲到了我身后。 王仙人哎哟一声,我抬眼一看,只见他一只手举着旱烟袋,另一只手提着裤子,而芽儿手里,多了一条脏兮兮的裤腰带。我差点笑出声来。这个芽儿也太调皮了,竟然把王仙人的裤腰带偷走了。没了裤腰带的王仙人急得跳脚,要去揍芽儿,芽儿像只小猴子一样在山洞里上蹿下跳,王仙人因为没了裤腰带,行动不便,跑得磕磕绊绊,样子十分滑稽。 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怎么劝都劝不住这两人。这两个活宝折腾了好一会儿,王仙人扶着墙壁对芽儿说:“小娃娃,你别跑了,我不追你了,再跑贫道今天非得累趴下不可。” 芽儿累得满头大汗,可她正玩在兴头上,叉着腰,细声细气地说:“你不是很厉害吗?不是要教训我吗?这就跑不动了?” 她一下子蹿过去,王仙人想躲开,她却突然抬手去扯王仙人发髻上的荆条,王仙人伸手去护发髻,裤子却掉了下来,模样狼狈极了。 芽儿飞快跑回来,冲着王仙人骂道:“呸,果然是个贼道士,对我这么个还没发育的小女孩儿脱裤子,你还是人吗?真丢你祖宗的脸,十八辈祖宗,还有什么三清祖师爷的脸……” 王仙人提上裤子,一句话也没说,任由芽儿指着鼻子骂。突然,他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抓。芽儿一脸嫌弃地说:“一脸鼻涕,恶心死了。” 见我没理她,她又说:“他以大欺小,打不过我又想用眼泪挽回面子,是不是很丢人?” 我还是没搭理她,芽儿实在没办法,跑过去拽着王仙人的衣角,说:“好了,别哭了,大不了我向你道歉,我不该以小欺大,欺负你这个老道士,你别哭了好不好?” 王仙人还是在哭。 “实在不行……我给你吃颗糖……”她真的掏出一颗皱巴巴的果糖递给王仙人,推了他一把。王仙人转过头看着芽儿,然后在芽儿心疼的目光中,夺过糖果,剥开糖纸一口吞了下去。 芽儿目瞪口呆地看着王仙人吃了糖,哇的一声也大哭起来,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我真是被这两个家伙搞疯了。周大胆和瞎子还生死未卜,他们还有心思在这儿胡闹。芽儿也就算了,王仙人这个死老头子、臭道士,居然也这么来劲。 要不是他刚救了我,我真想揍他一顿。这么大个人了,还跟一个孩子计较,要点脸行不行?我好说歹说,给芽儿许诺了好多糖果和新衣服,芽儿才止住了哭声。 我立刻直奔主题,追问她有没有打听到周大胆和瞎子的下落。芽儿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我:“你知道神为什么会在今天进村,还毫无预兆地选夫婿吗?” 我早就有这个疑问了。关于那个女妖人,我心里有太多的问题。她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来历?为什么玄门弟子都对她奉若神明?她在村子里挑选夫婿,又是怎么回事? 王仙人提着裤子跑过来,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 芽儿压低声音说:“这件事,我也是今天无意中听到长老们密会才知道的。这位神女住在十八里外的深山里,据说那儿是玄门禁地,玄门真正的秘密,全都藏在那座山里。神女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出山一趟,来凡间选夫婿,她选了好多年,一直都没选到,只有这次,她看上了你。” 芽儿意味深长地瞟了我一眼,我尴尬极了,辩解道:“我也是一头雾水,你们玄门中年轻有为、英俊潇洒的弟子那么多,她为什么偏偏看上我了,难道她眼神不好?”芽儿白了我一眼,说:“她可是我们玄门的神女,你再敢亵渎神,我就撕烂你的嘴巴。” 我理解他们这些人,从小被灌输这种思想,对神女天生就充满敬畏,容不得半点亵渎,只好赶紧道歉。 “我听长老们说,神女在等一个人,她选在这个日子选夫婿,是因为这天是这个人的生日。” 王仙人撇了撇嘴,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我琢磨着今天的日子,恍惚记起来,今天是我爸陈震天的生日。 她见到我的时候,曾经提过陈震天,难道…… 我越想越觉得奇怪,我爸不过是个乡村教师,一辈子都没出过县城,除了一身穷酸气和迂腐劲儿,几乎没什么特别的。 她如果不是查过我的履历,不可能知道我爸的名字。 我想想觉得好笑,就算她等的那个人和我爸生日相同,那也只是巧合。毕竟一年就三百六十五天,每天出生的人那么多,出现这种情况也很正常。 “我还听说,玄门能在江湖上有现在的地位,全靠这位神女庇佑,是她和她镇守的禁地,支撑起了玄门的未来。” 我现在更想知道周大胆和瞎子的消息,打断她说:“你的意思是,你没打听到周大胆的下落?” 芽儿冲我狡黠地一笑,说:“别急……别急……你们要找的周大胆,我听说跟神女这次选夫婿,有点关系。” 第35章手印 周大胆怎么会和神女扯上关系?还和神女选婿有关? 我怀疑芽儿在糊弄我。 芽儿赌咒发誓说这都是她多方打听来的消息,虽然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准确,但绝不是她胡编乱造的。 见我不信,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地说了一遍。 那天晚上,周大胆和瞎子在悬崖下面守着,他们左等右等,没等到我下来,却听到上面传来喊打喊杀的声音。 周大胆觉得我肯定是被人抓住了,正遭受严刑拷打,看悬崖上的阵势,我迟早会招供。 再加上瞎子在一旁添油加醋,大讲自己在紫竹林眼睛被废的恐怖经历,周大胆吓得不轻。 他和瞎子一商量,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他们守在这儿,看似仗义,可我在上面该受刑还是受刑,该被砍头还是被砍头,他们根本帮不上忙,还可能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这笔买卖太不划算,这样毫无价值的牺牲实在没意义。于是,两人撒腿就往回跑。 周大胆是外地人,在山里迷路很正常,可那个号称对这一带了如指掌的瞎子,居然也被吓破了胆,带着周大胆到处乱闯,结果他们闯进了玄门禁地,落到了神女的手里。 玄门禁地是什么地方? 那是隐藏了玄门无数宝贝和秘密的所在,据说里面有一百八十多道机关陷阱,没有经过允许擅自进去的人,有去无回。 周大胆和瞎子掉进了禁地的陷阱,和一群毒虫呆了整整一个晚上。瞎子还好,眼不见心不烦,周大胆却几乎被吓破了胆,第二天早上被抬出来的时候,精神已经有些失常。 灵耳长老得到消息,派人去接周大胆回村,打算详细调查。 没想到灵耳的人到了禁地,神女却不肯把周大胆送回来,她强行把周大胆留下了,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 这件事,才是后来村民和神女矛盾激化的起因。很多村民私下议论,说神女已经不是以前的神女了,她并没有全心全意地维护玄门,却还享受着玄门弟子的供养。我吃惊地问:“你的意思是,周大胆和瞎子现在还在玄门禁地?” 芽儿点点头说:“我本来还打算混进神女的随从里,跟着去禁地查清楚他俩是死是活,到底被关在什么地方。没想到后面闹出了这么多事,我见你跑出来了,就赶紧跟过来找你。” 事实摆在眼前,要救周大胆出来,只能闯一次玄门禁地。 玄门禁地有多可怕,芽儿不经意间已经提过很多次了,进了禁地的人,大多有去无回,更别说救人了。 像我这种连玄门村都闯不过的人,居然还想闯禁地,这跟自杀没什么区别。 不仅我对这次行动心里没底,王仙人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他在江湖上闯荡了几十年,虽说混得不怎么样,但还是见过不少世面,阅历丰富。玄门禁地是什么地方,他再清楚不过,他一再告诫我,千万别想着闯进禁地去救人,他可以打包票,我还没见到周大胆,自己就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我问他那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周大胆去死吧?王仙人的态度是,一个字“等”。 等到什么时候,不知道。 到底能不能等到周大胆出来,也不知道。 我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顺其自然,听天由命。 这事儿周大胆或许能接受,可我陈宇做不到,我必须想办法把他救出来。 芽儿一脸为难地说:“你真的想清楚了?玄门禁地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历来只有玄门掌教才能进去的地方,连我都没进去过。玄门村和禁地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禁地还有个别称,叫活人禁地。” 芽儿说得一本正经,我心里明白,她说的都是实话,绝不是在吓唬我。 我这人性格倔强,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周大胆这人不坏,除了胆子小了点,人特别仗义。他对我挺好的,现在他命悬一线,我要是不去救他,他的命就真的要葬送在这儿了。 我盘算着,救周大胆是我自己的事,芽儿和王仙人没必要掺和进来,让他们冒这么大的风险,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我问清楚玄门禁地的位置,决定向芽儿和王仙人告辞,打算自己一个人闯进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禁地机关重重,凭我陈宇的聪明才智和运气,说不定也能化险为夷。 我走出山洞,芽儿飞快地拦住我,对我说:“我不许你去。你这么好玩儿,要是死了,谁陪我玩儿?” 我又好气又好笑,原来我活着的价值就是陪这丫头玩儿啊? 王仙人坐在洞口,靠着山壁,招呼芽儿说:“既然他一心求死,你何必拦着他,就让他去吧。” 我没有被王仙人的激将法影响,朝他拜了一拜,算是对他多次救我的感谢。 然后甩开芽儿,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前面的林子里。 我有一种预感,神女选中我,未必是随意选的,她看我的眼神,好像透着一种异样的感觉。 如果她和我有什么渊源的话,我这次闯禁地,说不定未必会死,或许真的能把周大胆和瞎子救出来。 此时,才夜里八九点钟,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山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明亮的月光洒在林子里,影影绰绰,仿佛有很多山怪鬼魅匍匐在那里。我从小听鬼怪故事长大,胆子虽然不算小,但一个人走在这样的山路上,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再加上这次勇闯玄门禁地,前途未卜,生死难料,我的心里很不平静。 从玄门村到禁地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好在月光很亮,而且我从小在山上长大,习惯走山路,一路连跑带走,大概一个半小时左右,已经靠近玄门禁地的范围了。 翻过一座山头,不远处是一片不大的树林,林子里树木茂密,前面几乎没有路,一看就知道很少有人来。 我累得气喘吁吁,打算在林子里休息一下,找一处山泉解渴。 我刚走近林子,就看到月光下,一棵巨大无比的树干上,竟然有一个完整的血手印。 那手印上的血迹还没干透,说明是不久前印上去的。 在这荒郊野外,又是夜里,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个这么诡异血腥的手印,就算我胆子再大,怎么可能不害怕。我心里直发毛,心想这到底是玄门禁地外围用来恐吓的标记,还是有别的什么意思? 很快,在林中另一棵树上,我又看到了一个新的血手印,那手印上的血迹还很新鲜,证明是刚印上去的。 我顿时一阵胆寒,这说明印血手印的人就在林子里。 我壮着胆子大喊:“什么人?别装神弄鬼,给我出来。” 我的喊叫声在远处激起回声,然后渐渐消散,林子里静悄悄的,别说人,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男子汉大丈夫,别整天躲躲藏藏的,像个娘们儿似的,有本事就出来,咱们较量较量。” 说到较量,我心里很没底,就我这两下子,藏在林子里的这个人,比我厉害多了。 我又大喊大叫了一阵,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自己却喊得口干舌燥。 我只好放弃,决定先找水喝要紧。正要转身,猛地一回头,就看到一个黑影紧紧贴在我背后,好像和我粘在了一起。我吓得一哆嗦,本能地往后退了好几米才站稳,心慌意乱地说:“你……你……是……是谁……”那个黑影看起来不像是人,他隐在阴影里,身体几乎和树影融为一体,不仔细看,很难看清他的身形。 他静静地站了足有一分钟,才发出干涩又不像人声的声音说:“我是谁?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啊!”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喘了口气说:“大晚上的你在这儿装神弄鬼,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幽幽地说:“我听说……你是陈震天的儿子……对吗……” 第36章无面人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好似砂纸摩擦般刺耳,在这寂静荒芜的夜晚,听来格外惊悚。 他根本不像人,正常人绝不可能是这副模样,更发不出这样怪异的声音。 他除了能直立,和正常人几乎没有相似之处。 我一度怀疑,他是鬼。 毕竟只有鬼,才会在这样的深夜,独自出现在这荒僻之地,还留下如此血腥恐怖的手印。 可一只鬼,竟然知道我是陈震天的儿子。 唯一的解释,就是周大胆这个家伙在禁地全招了,他说了我是陈宇,我可能在和王仙人聊天时提过我爸的名字,被他偷听到了。 这个周大胆,嘴巴没个把门的,让他在玄门禁地吃点苦头,似乎也没什么不好。我心里恨恨地想着。 “你是陈震天的儿子?”那干瘪的声音,再次裹挟着山风与荒草的沙沙声传来,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我想起我爸小时候对我说过的话,邪不压正,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什么妖魔鬼怪都不用怕。 我挺直胸膛,大声说道:“没错,我就是陈震天的儿子,陈宇……” 我洪亮的声音传得很远,形成回音,数里之外都能听见,完全盖过了那个似人非人的声音。 他沉默了片刻,长叹一口气,说道:“你果然是陈震天的后人,连说话的腔调都那么相似。” 他依旧站在阴影之中,仿佛连月光都对他避之不及。在短暂的恐惧过后,我镇定了下来,甚至心生好奇。 这个怪人,究竟长着怎样一副面孔,才让他如此不敢见人。 我没等他主动现身,自己便朝着阴影处走去。在距离他只有三米的地方,我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 看清他脸的那一刻,我吓得连滚带爬地往后退了十几米,衣服都被树枝扯破了。我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人。 准确地说,已经不能用怪异来形容他了,因为他根本没有正常的脸,一个没有正常面孔的人,又怎能用怪异来形容呢? 他的五官扭曲地挤在一起,眼睛和鼻子几乎揉成一团,嘴巴倒是和鼻子有一定距离,但特别小,只有正常人的一半不到。他的耳朵位置极其靠后,几乎长进了头发里,不仔细看,还以为他没有耳朵。 我绞尽脑汁,也无法想象,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的人。 或许,他根本就不是人。 我爬起来,顾不上拍打身上的泥土,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我当然是人,只不过,我是无面人。” “无面人?” “无面人——影无痕——” 这两个名字,我闻所未闻,不过他叫无面人倒和他的长相十分契合,确实没什么正常的面容可言。 “你认识我爸?”我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刚才的话听起来好像和我爸很熟,但前提是,我得确认他说的陈震天,和我爸是同一个人。 无面人影无痕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在清冷的月光下,他黑色的长袍拖到地上,梳着道士髻,那张几乎看不出面容的脸,透着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名满天下的陈震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认识他,不是很正常吗?”我注意到他说话的时候,嘴巴根本没有动。 他这话一说,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我爸不过是个普通的教书先生,除了村子里的人和他的学生,没人知道他,这位无面人肯定弄错了。 我转身就走,边走边说:“你弄错了,我爸是叫陈震天没错,但他只是山里的一位普通教书匠,不是什么名满天下的陈震天。既然是一场误会,我也懒得追究你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再见。” 我加快脚步,想要赶紧摆脱这个瘟神。没想到跑出一百多米远,我明明看到他还在月光下一动不动,可一抬眼,他竟然已经拦在了我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的脸瞬间变得煞白,这时候无论我怎么说服自己,心里都认定,这个无面人肯定不是人。 他这一眨眼就能移动一百多米的本事,想必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影无痕说道:“我不会认错人,你就是陈震天的儿子陈宇,真正继承刺纹者衣钵的人,你身上藏着摄魂印,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大吃一惊,原来又是摄魂印惹的祸。 上次王仙人给我号脉,说我体内的摄魂印不知为何,已经渐渐沉寂,他连号脉都察觉不出来。 这样有个好处,就是刺纹者很难再发现我身上有“摄魂印”,能保证我的安全,不会被觊觎“摄魂印”的人伤害。 我被玄门的人抓住,连灵耳长老、芽儿、绿衣女碧萝都没发现我身上有“摄魂印”,这位古怪的无面人却能一眼看穿,可见他的本事,比我之前见过的那些高手,不知道高出多少。他突然抓住我的肩膀,我只感觉身体像是被一只铁钳夹住,无论我怎么用力,都难以挣脱分毫。他咬破另一只手的食指,用鲜血蘸在我的额头上,我顿时浑身燥热,腹部像是被放在火炉上炙烤,全身热汗直冒,衣服瞬间湿透,我肚子里像是有一团烙铁般的东西在左右挣扎,想要钻出来。 我吓得魂飞魄散,我的肚子不会被撑破吧?我拼命挣扎,却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与此同时,我似乎听到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在低声呼喊:“放开我……你想干什么……快放了我……” “好热啊……怎么会这么热……烫死我了……” 在我痛苦到极点的时候,无面人突然松开了手,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热汗如瀑布般涌出,全身都在颤抖。 “已经到第三阶段了,这只摄魂印堪称完美,这次选陈家人做丹炉,果然非同凡响啊。” 我下意识地问道:“什么第三阶段?” 无面人说:“摄魂印一共分六个阶段,七七四十九天炼成,第四十九天后,就是取印之时。现在这个阶段,摄魂印已经在你体内成型,有了生命,与你身体血肉相融,如果可以的话,你甚至能感知到它的存在。” 我想起刚才那奶声奶气的声音,难道是摄魂印发出来的,我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天下竟有如此离奇的事。 无面人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提起我,说:“跟我走吧。” “去哪儿?” “我养你到七七四十九天,到时候取了摄魂印,就还你自由。” 我大吃一惊,他取了摄魂印,我就会肠穿肚烂而死,哪里还有什么自由,我破口大骂,无面人也不在意,扛着我唱起一首莫名其妙的歌,大步流星地朝山下走去。 我又惊又怒,骂累了,软绵绵地躺在无面人的肩膀上,心想这次算是彻底完了。 就算我死了,都没人知道我是怎么死的,死在哪里。 王仙人和芽儿他们,肯定以为我死在了玄门禁地,我妈以为我去了南方打工,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地肠穿肚烂而亡。 就在我悲痛欲绝的时候,突然听到破空之声,无面人“咦”了一声,跳起来躲避着什么。 我回头一看,一支箭簇稳稳地插在了我背后的树干上,箭杆还在不停颤动。 我十分吃惊,难道遇上了无面人的仇人? 很快,又有三支箭射了过来,无面人上下翻飞躲避着,接着无数支箭如雨点般射来。无面人闷哼一声,将我抛了出去,落在了临近的树杈上,我的心脏都快被摔出来了。 他自己在箭雨中腾挪跳跃,如此密集的箭雨,竟然伤不到他。 我全身被制住,动弹不得,箭簇在雪白的月光下,闪着绿莹莹的光泽,我明白过来,这些箭全都喂了毒。 突然,我浑身一震,人已经飞出去很远,像是有人夹着我在林子里狂奔,他的速度很快,而我不能动弹,甚至分辨不出,他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人是谁? 他是敌是友?还是像无面人影无痕一样,只是为了得到“摄魂印”? 第37章神秘女人 我脑海中满是疑问,可惜此刻无法开口询问。 那人扛着我跑了约莫半个小时,随后在一处溪边停下休息。听到她的喘气声,我才惊觉,劫走我的竟是个女人。 而且听这喘气声,她年纪似乎不大,声音中透着娇柔。 我被平放在一棵树下,她还特意帮我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心中不禁对她有了些许好感。心想即便她是冲着“摄魂印”而来,与那无面人相比,至少还存着几分人性。 女人从溪边走来,打了一壶水喂我喝。一路上又饥又渴,我的嗓子干得仿佛要冒烟。清冽的泉水顺着喉咙流下,直达胃部,我顿时感觉整个人都活泛了起来。女人在我身上揉搓了许久,我猜她是在给我按摩穴位。 没过多久,我僵硬的身体便能活动了。这才得以看清女人的模样,她身着麻衣,脸却长得如同男子。我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在紫竹林挟持过我的麻衣人。 我心中暗暗叫苦,真是才逃离虎口,又陷入狼窝,这麻衣人绝非善类。 刚才的救命之恩瞬间化为乌有,我开始思索,新仇旧恨叠加,麻衣人接下来会如何处置我。 我越发奇怪,麻衣人分明是副男子模样,怎么会发出女人那般娇柔的喘息声?思来想去,觉得有两种可能。 其一,麻衣人是女扮男装; 其二,他是个变态。 麻衣人见我能坐起来,冷冷问道:“怎么样?感觉好点了没?” 我赶忙先向她道谢,接着急忙编造理由,解释上次为何出卖她。我说当时是有人暗中传音告诫,我必须脱身,否则就会命丧紫竹林。 瞧着麻衣人的表情,我知道她半个字都不信我。我赌咒发誓,言辞恳切,麻衣人却突然冷冰冰地说:“你怕我杀你?” 被她一语道破,我尴尬地说:“其实,我不是个贪生怕死之人,只是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麻衣人阴森地打断我:“你若能管住自己的嘴,或许我能让你多活几个时辰。” 我吓得赶忙闭嘴。苗疆蛊术的厉害,我在碧萝那儿见识过,当时有芽儿相助,我才侥幸破解了碧萝的蛊术。如今我孤身一人,手无缚鸡之力,拿什么去对抗麻衣人的苗疆蛊术? 我绞尽脑汁琢磨着如何逃脱,麻衣人突然问:“你见过一个穿绿衣服的姑娘吗?她面容清冷,仿若不食人间烟火。” 她描述的显然就是碧萝姑娘。我立刻想起王仙人说过的那个传说,谁揭下碧萝的面巾,就得娶她。 一想到这儿,我头皮发麻,娶这么个心狠手辣的女毒物,这辈子还能有好日子过? 我想试探麻衣人的意图,便说:“这山里人不算多,但也不算少,符合你描述的绿衣姑娘不止一个。你问我有没有见过她,是出于什么目的?” 麻衣人瞥了我一眼。 我从小性格顽劣,撒谎成性,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说实话。所以麻衣人审视我时,我眼睛都不眨一下,丝毫不露破绽。 麻衣人说:“你失踪后,我派这位妹妹进山找你,都过去这么久了,她却毫无音讯,我怀疑是不是你这小子把她给害了。” 我赶忙摇头,说道:“您对我的本事心知肚明,就算我有那害人的心思,也得有那个能力啊。您都如此厉害,您妹妹又岂会差?我怎么可能害得了她?” 麻衣人若有所思:“你说的倒也在理。” 我如释重负,看来麻衣人劫持我,既不是为了摄魂印,也不是要找我算账,而是为了寻找她妹妹碧萝。最重要的是,她还不知道我见过碧萝,这就好办了。 我给麻衣人出主意:“您要是想找她,我可以帮忙。您给我一张画像,我保证一天之内,搜遍整个山区,把她给您找出来。” 麻衣人鄙夷地瞥了我一眼,说:“你这个小骗子,我都被你骗了一次,难道还会再上你的当?我要是放了你,你肯定跑得没影了,我上哪儿找你去?” 我心想,这家伙还挺精明,知道我不是轻易能糊弄的,又想用蛊术威胁我,说不定还会给我吃些奇奇怪怪的虫子。 麻衣人上下打量着我,“我很奇怪,我给你下过生死蛊。中了我生死蛊的人,活不过十二个小时,你怎么还好好地在这儿?” 我不禁轻笑。 什么生死蛊,听起来就玄乎,听说连蛊疆蛊王都不会这么阴毒的蛊术,更别说麻衣人了。 麻衣人怒道:“你笑什么?” 我笑得更厉害了,说:“我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吓住的。听说生死蛊连蛊疆蛊王都不会,这蛊术早都失传了,你又怎么会?” 麻衣人愣住了,有些惊讶地说:“你小子知道的还不少。” 我得意道:“不多不少,刚好够用。” 麻衣人说:“你笃定我不会生死蛊,是在吓唬你?” 我没有回应。麻衣人突然掐了个法诀放在嘴边,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瞬间,我肚子一阵剧痛,疼得我在地上打滚,仿佛有虫子在肚子里乱钻。 我大惊失色,难道麻衣人没吓唬我,她真给我种下了生死蛊? 可为何像芽儿那般的高手,都只能查出我肚子里有金色的虫子,却没发现什么生死蛊? 麻衣人叹了口气,停止念咒,我这才感觉疼痛缓解。 她厉声喝问:“你对我的生死蛊做了什么手脚?它居然伤痕累累,那可是我花了多年时间培育出来的宝贝。” 我完全摸不着头脑,生死蛊在我肚子里伤痕累累?她指的,想必是之前喂给我吃的那条黑乎乎的小蛇。 这玩意儿在我身体里,我躲都来不及,哪有本事对付它,它又怎么会伤痕累累? 难道,又是我体内的“摄魂印”在发挥作用? 麻衣人见我不说话,突然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提起来,阴森地说:“你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我拼命解释,麻衣人根本不信。我被掐得肺部好似要着火,手脚胡乱挣扎,不经意间抓住了她的胸膛。我心中疑惑,男人的胸膛不该是结实的吗?这麻衣人看着五大三粗,也不胖,胸部怎么如此柔软? 我突然想起之前听到她那似女人的喘息声,顿时恍然大悟,这位竟是女扮男装。 我这无心之举,彻底激怒了麻衣人。她掏出一把雪亮的匕首架在我脖子上,怒喝道:“你找死吗?” 人在极度愤怒时,往往会暴露本性。 麻衣人的过激反应,恰恰暴露了她是女人的事实。 我盯着她刻意掩饰的胸膛,她的反应愈发激烈,匕首划破了我的皮肤,我能感觉到,她浑身都在颤抖。 “你再看,我杀了你。” 我轻声道:“其实,你是女人。” 第38章腥风血雨 麻衣人的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她惊恐地看着我,愤怒地吼道:“你……你胡说八道……你才是女人……” 我愈发笃定,她这一系列的反应,彻底暴露了她的真实性别,她就是个女人。 我安慰道:“就算你长得普通了点,也没关系,要勇敢面对自己,女扮男装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麻衣人气得脸都扭曲了,猛地推了我一把。她力气大得惊人,我被推得连翻了好几个跟头,脑袋重重地磕在树干上,鲜血直流。 我哼哼唧唧地爬起来,撕下衣服上的布条给自己包扎伤口,心里也窝着一团火,不就是识破了她的伪装嘛,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我翻身靠在树干上坐下,麻衣人冷冰冰地站在树脚下盯着我,我不知道她在盘算什么,猜她大概在琢磨怎么收拾我。 突然,我听到周围树林里传来细碎的声响,不像是人走路的声音,倒像是虫子爬动的声音。这深山老林里,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可能有,我顿时紧张起来,我们闹出这么大动静,该不会惊动了什么野兽吧? 麻衣人显然也察觉到了,她正侧耳倾听这声音。 我先松了口气,她的反应说明,至少不是她在放毒物来对付我。 麻衣人突然冲我招手,焦急地说:“快过来,跟我走。” 我知道情况不妙,赶紧跳起来,问麻衣人:“出什么事了?” 麻衣人没有理会我,拽着我就往树林里跑。我们身处大山深处,树林的尽头还是树林,大山的尽头依旧是大山。我们慌乱地跑了十来分钟,我已经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我越跑越怀疑,我见识过麻衣人的本事,她在那么多玄门高手面前都能来去自如,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她如此害怕? 她该不会是因为我冲撞了她,故意设局来收拾我吧? 我边喘气边追问:“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这么紧张?” 麻衣人根本不理我。 我甩开她的手,停下来喘气,有些生气地说:“你不说清楚,我凭什么跟你乱跑?” 麻衣人又来抓我,我躲开了。 我心想,我一个大男人,还能被你一个女人随意摆布不成? 没想到麻衣人接下来的举动,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我甚至怀疑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女人。 她竟然扯了藤条,把我结结实实地绑成了个“肉粽子”,然后扛着我狂奔。 她在树林里跑了许久,汗水湿透了整件衣服,却还是舍不得脱下那身麻衣大褂,我看着都觉得心疼。 那身麻衣又厚又沉,像一张密不透风的蚊帐罩在身上,人不动都会热出一身臭汗,更何况她还扛着一个大活人跑这么远的山路。 我躺在她肩上,说道:“我早就看穿你了,就别再为难自己了,把自己憋出毛病来,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麻衣人哼了一声,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我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悻悻地闭嘴。可接下来的情况,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进树林,我看到一些树枝上挂着一串串的东西,起初我以为是掉落的枝叶挂在树枝上。走近一看,才发现竟然是一条条倒挂在树枝上的虫子。 这些虫子有的只有十几厘米长,有的却长达几十厘米,在茂密的枝杈间穿梭爬行,在我眼前一闪而过,很快又在另一棵树下出现。 我注意到,麻衣人的神色越发凝重。 我心里纳闷,蛊疆蛊术不就是操控毒物的奇术吗,怎么看麻衣人的样子,她似乎很害怕这些虫子? 虫子爬过月光下的时候,我发现,这些虫子呈暗紫色,像一条条被熏染过的绳索,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怪异的虫子。 这种紫虫越来越多,麻衣人不停地改变路线,最后终于无路可走,周围全是这种紫虫。草丛里、地面上、树脚下、树枝上、树干上,到处都是虫子,麻衣人躲无可躲,被围困在一处空地上。 她把我扔在地上,掏出一只小瓷瓶,从瓶里倒出一种蓝色粉末,圈出一个几平方米大小的圆圈。说来也怪,那些刚才还势不可挡的紫虫,爬到圆圈周围,都被挡了下来。 我总算松了口气,麻衣人到底还是有本事,能暂时把这些恶心的紫虫拦截在圈外。 可是很快,我就明白了什么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紫虫在地面上无法突破,它们就从树枝上“空降”下来,掉进麻衣人画的圈子里。这种紫虫异常凶猛,还没张口咬人,我就感觉浑身发麻,它们似乎有一种隔空摄魂的能力。 它们“空降”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已经掉落了十多条。 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我们唯一的“阵地”就会被虫群占领。 可惜麻衣人这傻家伙把我捆得死死的,我除了嘴巴,哪儿都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紫虫像下雨一样掉进圈子里。 无论我怎么叫嚷、哀求,麻衣人都懒得理我。 她手里的匕首以极快的速度,将一只只掉进来的紫虫砍成几段。更奇怪的是,这些紫虫和一般的虫子不一样,一刀下去,虫身落在地上,就会化成一滩黏液。 很快,圆圈里面就淌满了黏液,源源不断的黏液。 我从小在山里长大,见过的虫子也不少,对虫子的特性还算了解。可唯独没见过像紫虫这样的虫子。 它们像是由黏液直接幻化而成的,一旦被杀死,就又变回原本的样子——黏液。 麻衣人很快就支撑不住了,人的体力毕竟有限,而虫子却仿佛无穷无尽。 她气喘吁吁,脸色苍白,胸膛起伏剧烈。 当她注意到我的目光落在她胸膛上时,她更加恼怒,恨不得一刀砍死我。 她没有这么做,因为虫子掉落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以她的体力,应付这些紫虫已经是极限。 她没有多余的精力来顾及我,不然,她肯定会一刀杀了我。 半个小时后,森林里下了一场“黏液雨”,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恐怖的场景,树林里噼里啪啦地滴着黏液。我和麻衣人浑身沾满黏液,面目狰狞地对视着。 麻衣人割断了捆我的藤条,对我说:“那个人一旦出现,我让你跑,你就跑……” “我跑了,你怎么办?” 麻衣人笑了笑,“我只有拦住他,你才能跑掉啊。” 我突然有些感动,坚持说:“要跑一起跑,为什么要你留下来拦他?” 麻衣人苦笑着说:“我不一定真能拦住他,你能不能逃出去,主要靠运气。但无论如何,你一定不能被他抓住,要是被抓住了,你就没命了。” 她说得情真意切,让人很难不感动。可我奇怪的是,我俩之间除了仇恨,并没有什么情谊,她为什么要冒死帮我? 她当然不会回答我这个问题。 回答我的,是无面人影无痕。 影无痕从森林里走出来,出现在我面前,我这才知道,这些紫虫和黏液雨都是他的杰作。 因为他叫影无痕,我还知道,他是刺纹者四大门中,影门的掌教。 这些紫虫,也不是真正的虫子,而是黏液,难怪连麻衣人这种操控毒物的高手,都拿它们没办法。 影无痕冷笑两声,打断我说:“你这傻小子,她两次冒死救你,显然是对你动了情。能让蛊疆蛊王家的二小姐这么痴情,果然不愧是陈震天的儿子,有点本事。” 我大吃一惊,蛊王家的二小姐,不就是碧萝吗? 我想起麻衣人咬牙切齿地跟我说起赵方和她姐姐碧莲的故事,只怪自己太笨,她早就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我没往那方面想。 麻衣人打断影无痕,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第39章囚禁 影无痕发出两声阴森的狞笑,我还没看清他有任何动作,他就已经到了我面前,伸手向我抓来。我大惊失色,拔腿就跑,麻衣人冲了上去。与此同时,我听到半空中响起两声尖锐的鸟叫,回头一看,黏液雨不知何时停了,只见两只暗紫色的飞鸟俯冲而下,正攻击着影无痕。 这两只紫鸟我认识,是绿衣女人碧萝的,看来我猜得没错,麻衣人就是蛊疆蛊王的女儿碧萝。 影无痕和碧萝、紫鸟缠斗在一起,很快就跳出了圆圈的范围。在两只紫鸟的协助下,碧萝勉强没有落败,但已经岌岌可危。 我到现在都怀疑,影无痕到底是不是人,他的身影如鬼魅般在树林里飘忽不定,来去如风,眨眼间就不见了,又会在意想不到的角度出现,偷袭碧萝。 两人势均力敌的局面很快被打破,碧萝中了影无痕一掌。我站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能看到她后背中掌的位置,有一个相当深的掌印。碧萝喷出一口血,跌出几米开外,她回头冲我大喊:“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这时候要说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影无痕的心狠手辣我算是见识到了。我扭头想要逃跑,可看到碧萝躺在黏液和泥泞中挣扎的模样,心里实在不忍。虽然我不知道碧萝为什么要救我,但一个女人为了救我被打成这样,我堂堂男子汉却要逃跑,那我还算什么人? 我硬生生地折了回来,而此时,碧萝抱住了影无痕的腿,不让他来追我。 影无痕挣扎不开,对碧萝说:“你是蛊王的宝贝女儿,我看在蛊王的面子上不杀你,你别太过分。阻止我得到摄魂印,就算是蛊王本人,我也照杀不误。” 他又是一掌,拍在碧萝的肩膀上,碧萝被震得飞出两米开外,重重地撞在树桩上,身体瘫软了下去。 我又生气又愧疚,挡在影无痕面前,说:“你不就是想要‘摄魂印’吗,找我要就行,这么欺负一个女人,你也不嫌丢人。” 影无痕不屑地说:“丢人?我没脸可丢。”我被他这话噎得说不出话,仔细想想还真是,他是无面人,确实没脸,自然也就无所谓丢脸了。 影无痕要抓的人是我,和碧萝没关系。既然他已经找到我,以我这点微末的本事,根本不可能逃脱。 我对影无痕说:“你放了碧萝,我跟你走。” 影无痕抬手一掌将我打晕。 半昏半醒中,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本事的人,没有话语权,更没有与人谈判的权力。 昏昏沉沉中,我也不知道到底睡了多久,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湿漉漉的山洞里。 山洞里一片漆黑,洞口透进来一线光亮,让我知道外面还是白天。 也就是说,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我想要站起来,身上却传来“丁零零”的响声,这才发现,我浑身上下戴了好几副手铐脚镣。 那手铐的链子有小孩手臂那么粗,看起来十分吓人。 不用猜也知道,这些都是影无痕的“杰作”。他把我囚禁起来,就是为了等七七四十九天,等“摄魂印”成熟,然后杀我取印。 我浑身又酸又疼,像是被人暴打了好几顿,连翻身都变得困难。 更可怕的是,山洞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腐臭气息,有股死老鼠的味道,让人难受极了。 我平时是个有洁癖的人,可想而知,待在这种地方,简直比杀了我还难受。 要从这儿逃出去,难度可想而知。我暗自琢磨,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影无痕是刺纹者四大门中影门的人,我听王仙人提过,四大门中,只有玄门盘踞在鄂西,也就是说,影门不在这里。可这间山洞,明显存在很久了,不像是影无痕仓促找来的地方。 这就有些奇怪了,如果影无痕已经带我离开了鄂西,那要在路上奔波很久才能到达影门所在地。我这么大一个活人,目标明显,应该没那么容易被带回来,可这山洞布置得很精细,又不是随便能找到的地方。 我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听到山洞顶上有人走动,很快有人打开顶部的铁门,上面探出一个满脸胡子的老头儿。他跟我打了个招呼,从上面放下一个吊篮,篮子里装着饭菜。 我故意找他搭话,问这是哪儿,今天几号。 老头儿根本不理我,就像个聋子,我自讨没趣。 我注意到篮子里装了两份饭菜,也就是说,山洞里还关押着别人。 我把饭菜拿出来,老头儿关上铁门离开了。我来不及吃饭,先大喊了两声:“洞里的兄弟,饭菜来了……” 喊到第三声的时候,一个角落里突然响起了咳嗽声,还是个女人的声音。 我顿时想起了碧萝,拖着铁链走过去,看到一个人缩在墙角,急忙喊道:“你是碧萝?” 她抬起头,我看不清她的面容,但能感觉到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又喊了一声碧萝,她突然朝我啐了一口,说:“你这个笨蛋,为什么不趁机逃走,我拖住他,你还有机会。” 我心里很高兴,对她放松了警惕,在她身边坐下,把饭菜递给她。 她默默吃完了饭,接下来的一整天,她都懒得理我。 山洞里没有时间的概念,只有在老头儿送饭的时候,我才能大概猜出时间。一连三天,碧萝都表现得异常沉默。 她似乎对我没听她的话极为反感。 我知道她是为我好,心里也不生气,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跟她说话。到第四天的时候,她突然对我说:“你想不想从这儿逃出去?” 我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想出去,这鬼地方,我一秒钟都不想待。可山洞只有一个出口,我们怎么逃得出去?” 碧萝说:“这些都不是你该担心的问题,接下来的时间,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其他的我来搞定。” “什么事?” “对我言听计从!” 要是换作以前,我肯定会反驳,可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默认了。 碧萝对我说:“你知道江湖各方势力都在抢夺你身上的摄魂印,可你知道摄魂印的作用吗?” 我对摄魂印几乎一无所知,只知道它是玄门最重要的宝贝,但它的真正作用,以及江湖各大门派抢夺它的目的,我真的一点都不清楚。 毕竟,王仙人在江湖上算不上什么厉害角色,他也是我唯一的消息来源。 第40章血蜘蛛 王仙人带我踏入江湖,为我讲解了最基础的江湖格局,从碧萝身上,我了解到了当前各大江湖势力的基本状况。 来到这座鄂西古城抢夺摄魂印的,不只有刺纹者四大门派,还有蛊疆蛊人、日本阴阳师,甚至还有东南亚降头师和其他各大派系的势力。 摄魂印是玄门掌教的信物,向来不外传,得到摄魂印的人,就能掌控整个玄门势力。 当然,这只是摄魂印的作用之一,它最大的作用并非在此,据说,它是开启一个巨大秘密的钥匙,这才是江湖各大势力趋之若鹜的真正原因。 就连隐居多年的蛊疆蛊王,在得知这一消息后,立刻调集手下精锐人马潜入鄂西,其中就包括他的宝贝女儿碧萝。 为了得到摄魂印,蛊王开出重赏,凡是抢到摄魂印的人,在教中职务连升三级,再赏三只百年神蛊,还能送进虫洞修行三年。要知道在蛊人眼中,最宝贵的不是连升三级的职务,而是蛊,养了长达百年的神蛊,本就是稀世珍宝,极为罕见,更别说还要送进蛊人眼中的宝地修炼三年。 说得通俗点,这比赠送一百万现金的诱惑力大多了,由此可见,摄魂印背后的秘密有多么惊人。 跟摄魂印有关的到底是什么秘密,没人知晓,听碧萝说,这件事跟二十多年前,刺纹者四大门的首领刺布有关。 影无痕已经绝迹江湖快二十年了,他重出江湖的目的,想必就跟摄魂印的秘密有关,他对摄魂印势在必得。 碧萝对我说了这些后,显得有些疲惫,她长叹一口气,靠在墙角睡了过去。 此时的她已经揭去面具,露出本来面目,脸色异常苍白,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紧闭着,睫毛又长又浓密。即便身负重伤,狼狈地躺在这恶臭的山洞里,她依旧美得让人窒息。 我想起王仙人半开玩笑跟我说过的秘密,能揭开碧萝面巾的人,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娶她,要么被她杀掉。 我的心怦怦直跳,在某个瞬间,我竟一度期待,如果这是真的,似乎也挺有趣的。她在睡梦中咳嗽得厉害,我脱下破烂的外套披在她身上,看着她这副模样,已经跟那个凶神恶煞的蛊疆二小姐判若两人,我很是心疼。 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她也不至于伤成这样。 以她的身手,即便伤不了影无痕,也不至于逃不出去吧? 看着她病弱的样子,我心里很难受,这时候才真正体会到,在强大的势力面前,自身实力是多么重要。如果我也是个刺纹者,精通高深的刺纹术,也不至于被一个没有脸的怪物欺负成这样,也不至于连累碧萝一个女孩子,跟着我受苦。 我暗暗告诫自己,出了山洞之后,一定要找个厉害的师傅,刻苦学习刺纹术,让自己强大起来。 我靠在碧萝身边发呆,想起过去的很多事,又想起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个女孩儿,没想到她一个小姑娘,竟然是玄门掌教。 她莫名其妙地把摄魂印装进我身体里,几乎改变了我的整个人生,否则这时候,我想必正在南方工厂的车间里忙碌着。突然,我手里一紧,感觉一只柔软纤细的手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我听到碧萝焦急地说:“跑……快跑啊……你这个笨蛋,要是真死在影无痕手上,你还怎么做我老公……” 我浑身一麻,整个人都呆住了,这……这居然是真的……碧萝姑娘竟然真把我当老公? 我看着她白皙清秀的面庞,光线斜斜地打在她好看的脸上,她的眼睛、鼻子、嘴巴,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我绞尽脑汁,都想不到一个更好的词来形容她此刻的美。 病弱中带着一丝忧郁,忧郁中,又透着坚强。 几乎是出于本能,我轻轻俯身下去,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体香,让我好一阵心旷神怡。 我几乎忘了自己已经在这馊臭的山洞里待了整整三天三夜。 没想到我的嘴唇刚触碰到碧萝的皮肤,她突然睁开眼呆呆地望着我,我也目瞪口呆地望着她,这是我第一次亲吻异性,还是亲这么漂亮的异性,就这样被她发现了。我正想着怎么消除这尴尬的场面,突然一道白光闪过,我还没反应过来,“啪”的一声,脸上重重挨了一记耳光。 碧萝轻斥道:“臭流氓……” 我抚摸着火辣辣的半张脸,尴尬得说不出话来,这女人变脸怎么比翻书还快,刚才还要我做她老公,怎么这就不认账了呢? 我偷偷溜回自己的位置,隔着四五米远看着她,她把头歪在一边,整整一天没再看我一眼。 我想,她可能真的生气了。 不过,我应该感到庆幸,她生气归生气,没用什么阴招来收拾我。 这天晚上,碧萝突然打破沉默,对我说:“明天中午,我带你逃出去,你现在就要做准备了。” 我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山洞固若金汤,我们怎么逃得出去? 碧萝说:“我已经计划好了。明天中午老头儿来送饭的时候,你趁他不注意,把他拉下来,然后你换上他的衣服,我帮你伪装,我们混出去。”我知道碧萝化妆术高明,可老头儿只有一个,我俩是活生生的两个大活人,怎么可能都逃得了? 碧萝说:“老头儿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个协助他的人。” 我不知道碧萝怎么知道送饭的不止一个人,她详细地对我交代了行动的细节,闭口不提我偷吻她的事,像是忘了,我渐渐消除了对她的忌惮心理。 在碧萝的嘱托下,我们好好睡了一觉,这天中午,老头儿准时打开铁门,放下食篮。 我在拿碗筷的时候,突然拽紧绳子用力一拉,老头儿惨叫一声,掉了下来,我担心他被摔死,冲上去接住了他。 老头儿瘦骨嶙峋,可从这么高的山洞掉下来,惯性也足够吓人,我抱着老头儿一屁股坐在草堆上,整个人像被车撞过一样。 碧萝站起来,抖落身上的铁链,她扶我起来,揉按我身上几处穴道,我很快缓了过来,碧萝拿着一个银色的东西在铁链上划了几下,手铐脚镣纷纷掉落。 她将这些东西全锁在老头儿身上,老头儿边挣扎边发出嗷嗷的嚎叫,果然是又聋又哑。 碧萝捡起绳子,轻轻一甩挂在铁门上,自己轻飘飘地爬了上去,我紧跟在她身后,也爬了上去。 陪老头儿送饭的人守在山洞外,他等了半天老头儿没回去,正跑进来查看,被碧萝掐断脖子,瞬间断气。 她很快帮我化好妆,自己又装扮成老头儿助手的样子,我俩提着空了的食篮,一前一后地出了山洞。 出了山洞,外面密密麻麻都是蜘蛛网,这些网将洞口密封,活像是西游记里的盘丝洞,蜘蛛网上爬满了巴掌大的蜘蛛,看得人毛骨悚然。 我注意到这些蜘蛛吐出来的丝不是白色的,而是暗紫色,像是蘸了黏液,整个洞口看起来黏糊糊的,很是吓人。 碧萝说:“别被它的表面吓住,这些都是影无痕布置的刺纹术。” “怎么破?” “你会刺纹术吗?” 我有些无力地摇头,我要是会刺纹术,也不会混得这么惨,到哪儿都被人欺负了。碧萝惊讶道:“怎么可能?那天我跟小丫头动手的时候,不是靠你的刺纹术你们才脱困的吗?你应该是位刺纹高人,怎么可能不会刺纹术?” 我只好把那天的真实情况说了,我会刺纹术,是因为芽儿帮我,说白了,我顶多只是个傀儡。 碧萝狐疑地说:“我不是第一次跟刺纹者打交道,高手和傀儡,我能一眼看出来,直觉告诉我,你不是傀儡。”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解释,碧萝正色说:“现在是生死攸关的时候,影无痕白天不会出来,正是我们逃命的好时机。如果你精通刺纹术,要破这影门大阵,可就容易多了……如果你不会,那就麻烦了……” “什么意思?” “把这些蜘蛛弄走,我有信心毁掉蜘蛛网。”碧萝很自信地说。 我当然愿意弄走这些恶心的蜘蛛,可问题是我不会这本事啊,难不成要我去赶它们走? 碧萝说:“你还记得,那天你毁我二十九水蛇,斗我紫鸟的本事吗?用那个,你就能赶走这些蜘蛛。” 第41章蜘蛛粘液阵 我能斗败碧萝的水蛇蛊,是因为芽儿给我施了刺纹术,芽儿不在我身边,我哪有那本事。 碧萝鼓励我说:“你要相信自己,你能破我的水蛇蛊和紫鸟,女童固然帮了你忙,可真正起作用的,是你自己。” 我半信半疑,这话芽儿也说过,她说我头顶上有紫烟,只有修炼刺纹术的高手才会有紫烟,整个玄门没几个人能达到这种境界。而我,一个对刺纹术一无所知的菜鸟,居然能与玄门高手相提并论,这本身就是一件特别荒谬的事。 芽儿这样说,我没放在心上,以为她弄错了,毕竟她还只是个小孩子。 可连碧萝也这么说,我有些心动了。 我捋起袖子,芽儿留下的纹身还在,只不过颜色淡了很多,那只叫獬豸的兽形刺青栩栩如生,仿佛活了,我注视它的时候,能感觉到它已经融入进我的身体里面。 一股热流从我小腹涌出,穿过胸口,直贯脑门。 我能感觉到,全身都在发烫,像是架在火炉上烤,可我一点都不觉得痛苦难受,反而全身舒坦,像是充满了力量。 “你还好吧?”碧萝有些担心地看着我。 我冲她点头,张嘴想说话,发出的却是婴儿的啼哭声。 更奇怪的是,那些将洞口包围起来的硕大蜘蛛,在我发出啼哭的时候,全都四散逃窜。 碧萝手里拿了一根棍子,跟在我后面拨掉那些暗紫色的蜘蛛网,我们很快在山洞里开辟出一条新的路。我发出的怪声惊扰了一群老鼠,就看到老鼠从洞顶上一个小洞口里串葫芦似的掉下来落在蜘蛛网上。 它们还没来得及挣扎,身体已经被蜘蛛网分割成很多块碎肉,一坨坨的掉在地上。 地上全都是老鼠的尸块和黏液。 我终于见识到这些蜘蛛网的可怕,没碎尸的老鼠,挣扎的时候,被爬行过来的蜘蛛很快咬死。 我停止啼哭,蜘蛛也反扑过来,对我和碧萝怒目而视,呈扇形将我们包围了起来,然后重新吐丝,我们才开辟出来的路,又被蜘蛛网笼罩。我俩一时进退两难,被蜘蛛网团团包围。 我再发出啼哭声,不知道那些蜘蛛学会了审时度势,还是适应了我的哭声,不再仓皇逃跑,而是对我们缩小包围。 我小时候,听我爸说过,那些头顶上带蓝色的毒物,一般都特别的毒。 这些蜘蛛额头上都生了一块蓝色的斑,可见是毒物中的毒物,它们刚才咬死老鼠的时候,几乎见“液”封喉,也证明了我的猜测。 蜘蛛没给我们喘息的机会,它们转移策略,不再用丝包围我们,直接朝我们吐丝。 碧萝毕竟是高手,将一支木棍舞得虎虎生风,挡住了喷射过来的蜘蛛网。 我被碧萝挡在身后,拼命地发出声音,我的声音不再对蜘蛛造成威胁,任凭我怎么发声,它们对我们的围攻没有丝毫减弱,反倒越来越强,我很快看出碧萝的颓势。 蜘蛛数量太多,再加上碧萝有伤在身,体力不济,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被蜘蛛网裹成粽子。 蜘蛛网有毒,还不是一般的剧毒,否则碧萝不会这么紧张地躲避蛛网。 我想跟碧萝商量对策,却苦于不能发声,碧萝紧张道:“你想想当时怎么破我的水蛇蛊的,只要运用得当,以你的修为,一定能破蜘蛛黏液阵。” 我脑子里很混乱,破水蛇蛊时,我也是被芽儿赶鸭子上架,靠着一腔热血,莫名其妙地杀了二十九条水蛇。 这些凶神恶煞的毒蜘蛛跟那些水蛇比起来,水蛇太小儿科了,光这些毒丝都能让人瞬间中毒,更何况蜘蛛。 我心力交瘁,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碧萝高喊道:“没时间磨蹭了,我顶不住了。” 说时迟,一条丝躲过碧萝挥舞的棍子,朝她眼睛直射过来,这要让它射中,碧萝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肯定要废。 我几乎是出于本能,伸手接过丝,手指绕了几绕,将丝在手指上打结,用力一拽,竟然将喷丝的蜘蛛拉了过来,我一掌将蜘蛛捏得稀烂。我这冲动的一招算是捅了马蜂窝,那些伺机而动的蜘蛛从各个角度爬上我身,我浑身泛红,身体像烧红的烙铁。所谓债多了不愁,蜘蛛包围我的时候,我还胆战心惊,真爬了我一身,我反而不害怕了。 我一只只摘下它们,捏碎、揉烂、踩死,我像变成了美国大片里的无敌金刚,在蜘蛛群里来去自如,将几十上百只蜘蛛,一一揉捏稀烂。 它们的毒液对我并不起作用,我能感觉到,我被咬了很多口,但是我没任何反应。 我借着这一势头,冲破蜘蛛网的拦截,开辟出一条新路,带着碧萝冲出了山洞。 这条山洞很长,穿过蜘蛛网后,后面又是山洞,要从这里面出去,前面不知道还有多少机关。 碧萝帮我整理好仪容,我们找到一处地下水源,简单做了清洗。 从山洞出来就毕竟容易,因为碧萝专业的易容术,我俩伪装成送饭老头儿,一路上畅通无阻。 就算遇到盘问的,我俩都是聋哑人,也不用说话,胡乱比画两下,他们也没为难我们。 奇怪的是,这些山洞里的看守,全都是玄门弟子。 我们不得不面对一个可怕的事实,影门掌教影无痕,居然将我们关在玄门的地牢里。 出了蜘蛛黏液阵,我身上的炙热冷却了下来,我也能正常说话,我悄声问碧萝说:“难道影无痕把我们带回了玄门村?” 碧萝皱眉道:“这里戒备森严,不像是玄门村,再说,我早就摸清了玄门村的牢房,没有这样的布置,我怀疑这里是玄门禁地。” “玄门禁地?”我怀疑自己听错了。踏破铁鞋无觅处,我正要找禁地救周大胆和瞎子,影无痕居然会把我送进禁地? 我觉得有必要问清楚,如果能借机救出周大胆,那我这几天的地牢可算没白坐。 我央求碧萝给我帮忙,碧萝严词拒绝,我们自身难保,哪儿有精力再去救人? 我牛脾气也上来了,对碧萝说:“既然这样,我也不为难你,咱们就在这儿分开,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碧萝凝视了我足有一分钟,沉声道:“把你的话再说一遍!!!” “你走你的阳关道啊……” 我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脸上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耳光,我半边脸都木了,气急败坏地瞪着碧萝,突然碧萝冲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听到前面山洞传来脚步声。 她拉着我躲进墙角阴影,我给气了个半死,我活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欺负过。 听脚步声,是山洞里的巡逻队,大概有三五个人。 巡逻队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碧萝突然钻出去,片刻工夫,她已经抓了个人回来。 那人被碧萝打晕了过去,她掐他穴道,那人很快醒转过来,碧萝冷冷道:“有什么要问的,现在就问吧?” 那人抬眼看到两个陌生人,张嘴要叫,碧萝掏出一只虫子塞他嘴里,说:“不想死的话,你随便喊。” 那人也是行家,一见碧萝的架势,知道遇到高人,没敢张嘴,我急忙道:“这里是不是玄门禁地?” 那人点了点头。 “这儿是否是玄门关押重犯的地方?” 那人再次点头。 “你有没有见到一个瞎子和一个年轻人,这几天关进来的,年轻人叫周大胆……” 那人茫然摇头,碧萝道:“不说实话是吗?那姑娘我就给你上点手段。” 她说着,手上捏了个法诀念诵起来,那人顿时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又不敢发出声音,还得捂着嘴巴。他一身冷汗,浑身颤抖,疼到极致,拿头朝墙壁上撞,连我都瘆得慌。 碧萝诵经的速度变得更快,那人疼晕过去,又醒了过来。 “我给你一分钟时间,我保证,接下来你受的痛苦,一定比现在更痛十倍……一百倍……” 那人脸刷的就白了,颤声道:“周大胆在……在极乐洞……” 第42章战豹 碧萝一掌将他打晕。 我们出了山洞,才发现置身于一座广袤的山谷之中。山谷里长满了翠绿的植被,是一片未遭人为破坏的原始丛林,一些只在动物纪录片里见过的生物在我们面前缓缓爬过,我和碧萝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觉得很不真实。 我们躲在一棵歪倒的巨树后面,看到一只白鹿在树林中悠然走过,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落在地上,白鹿踩着光影,惬意前行。这舒缓的节奏,让我们一时忘却了身处险境。 我对碧萝说:“那人说极乐洞离这里大概有一里地,从这儿数过去的第三座洞口就是,应该不难找。” 我正要出去,碧萝突然拉住我,我抬眼望去,视线尽头,露出一颗豹头。那豹子警惕地东张西望,然后回头看了看,就见一队豹子从树叶后面走了出来,黑压压的一大片,有几十头之多。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豹子,而且是这么庞大的豹群,心里十分不安。 碧萝紧紧挨着我,她身上的香气直往我鼻子里钻,沁人心脾,令我心乱如麻。 她雪白的肌肤离我如此之近,光斑落在她脸上,仿佛都变得透明,我浑然忘了自己的处境,情不自禁地朝她吻了过去。她的注意力全在豹群身上,这次居然被我得逞,我的嘴唇在她脸颊上轻轻一触,她茫然回头,狠狠瞪了我一眼。 突然,一头豹子走出豹群,朝我们这边缓缓走来。 它浑身毛发竖起,眼神中充满警惕,我的心脏怦怦直跳,心想我们藏得这么隐蔽,不至于就这样被发现了吧? 那头巨大的豹子走到树丛前,我能看清它瞳孔放大,身体压低,像是在蓄力扑人。碧萝张开手,两只手里各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在耀眼的阳光下,闪着寒光。 她用胳膊捅了捅我,意思是让我退后,她这一照顾我的举动让我觉得很丢脸。就算我没什么本事,可我好歹是个大男人,遇到危险还要女人保护,我还算什么男人? 我就地捡起一根木棒横在胸前,碧萝悄声道:“别逞强,这儿可是一整队豹群。” 我坚持道:“我能应付得来。” 我说这话,并不是为了面子。事实上,我从小在山里长大,也跟着村里猎人出去打过猎,黑熊、狍子、野猪之类的野兽,我都打过交道。所以这头豹子虽然可怕,我还是有应对的信心。 碧萝见我不肯退后,只好同意。我再看外面,赫然发现树丛外已经包围了一圈豹子,有七八头之多。 一头豹子,以我俩的本事,我还有些信心。 可这么多豹子,就算我手上有猎枪,也对付不了这么多,我的心怦怦乱跳,那些豹子龇牙咧嘴地摆开架势,一场生死肉搏在所难免。 我扭头看向后面,我身后的树丛外,也走出来三头豹子,算是抄了我们的后路。 领头的豹子一声咆哮,一头健壮的豹子纵身跳了进来,我抡圆了棒子,狠狠砸在豹头上,豹子翻身滚了下去,碧萝两把匕首趁机刺入豹腹,豹子掉在地上,匕首穿身而过。 那头豹子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就这样断了气。我们就地杀死豹子,不但没挫对方锐气,反而激起了豹群的怒火,外面的豹群齐声发出咆哮。又有两头豹子冲了进来,我一棒子打空,碧萝匕首刺中一头豹子,另一头豹子却咬在了我手臂上,剧痛袭来,我翻身跪倒在地,几乎疼晕过去。 豹子立在一米开外,伤口鲜血喷涌而出,溅了我一身。 碧萝和另外那头豹子斗得难解难分,没空抽身救我,我没了棒子,又受了重伤,俨然已经成了豹子口中的美餐。 我能清楚地看到,豹子的口水顺着嘴角滴下来,流得到处都是。 它已经把我当成嘴里的美味了吧? 我想站起来,可身体颤抖了半天,就是使不上力气,只能半跪着迎向豹子凶狠残忍的目光。 我的目光突然落在受伤的那只手臂上,淡蓝色的野兽刺青被鲜血覆盖,只留下淡淡的痕迹,那曾经威风凛凛的上古神兽,气势已经变淡消亡,几乎看不见了。 我想起芽儿念诵的咒语:有兽焉,其状如虎而九尾,人面而虎爪,其名曰朱厌,其音如伐木。见则大兵。 我情不自禁地跟着念诵起来,我不能完全明白它的意思,只是在念的时候,本能地感到庄严肃穆,刚才还虚弱的身体,仿佛瞬间有了力量,因为失血过多造成的身体冰冷,也在念诵的过程中,浑身滚烫,像是有团火在我体内剧烈燃烧。 豹子发出一声嘶吼,朝我扑了过来。 而我,也发出嘶喊,婴儿啼哭的声音,如春雷一般震撼。 豹子扑了过来,我迎了上去,豹子的獠牙刺入我脖子的瞬间,我拽住它的两条前腿,狠狠抡到半空,然后气势万钧地砸了下来。豹子的身体恰巧落在一根树杈上,树杈贯身而过,豹子被钉在树杈上,横死当场。 与此同时,碧萝一刀削去豹子半个脑袋,豹子横尸当场。 碧萝到底是蛊疆蛊王的女儿,她杀了豹子还不算,又一脚将豹尸踹出树丛,落在豹群中间。她的行为彻底激怒了豹群,先后有四条豹子从不同的角度钻进树丛,将我们团团围住。 我浑身是血,碧萝发髻散开,长发披在脸上,一张漂亮的面孔若隐若现,更显得妩媚动人。 “陈宇,你还能行吗?” 我豪气干云,大喊道:“再来一百头,我都照杀不误……” 豹群没扑上来,我迎着最壮的那头豹子扑了上去,我连棒子都没捡,赤手空拳扑向那头壮得像小牛犊似的豹子。 它的獠牙在光斑下,闪着刺目的寒光,我能感觉到,它对我的愤怒和渴望。 我浑身燥热,火焰烧遍全身四肢百骸,不知道为什么,我浑身的鲜血不但没有让我胆怯,反而激起了我的斗志。 我抱住豹子的脖子,豹子前肢朝我压过来,将我压在身下,獠牙咬向我脖子,我能感觉到,它大量分泌的唾液流得我满脸都是。 这头豹子的力气奇大无比,我试图挣脱出来,一挣之下,居然没有挣脱,而豹子的獠牙,已经咬向我的脖子。我能感觉到,自己可能会身首异处的惨状,以这头豹的个头,它只需要一口,就足以咬断我的脖子。 我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一道紫影突然划过我的视线,豹子发出一声惨叫,它咬向我脖子的嘴叼住我衣服,拖着我跳出两米开外。 我这才注意到,碧萝手里只剩下一把匕首,另外一把,稳稳地插入了豹子背部,直没刀柄。 被碧萝攻击的那头豹子回过神来再次扑向碧萝,碧萝这次没躲开,豹子一口咬在她背上,撕碎了她的衣服和一块肉下来,鲜血顿时染红了她整个后背。 我看到她雪白晶莹的皮肤闪着白光,心里突然一痛,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她也不至于这样。 她捂着伤口半跪在地,我惊呼道:“你怎么样?” 碧萝脸色惨白,额上都是虚汗,她凄然一笑,说:“我……我没事,这点小伤对我蛊家儿女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我又心疼又愧疚,只恨不能把这些该死的豹子全部杀光,豹群、碧萝都在我眼里淡化,我似乎看到,炫目的阳光中,逆光走来一只硕大如牛的野兽,它壮硕的身躯,结实的四肢,威风凛凛的气势,还有充满杀气的眼神——它是神兽朱厌。 我瞬间有了力量,在扑倒我的豹子獠牙再次刺入我身体之前,我翻身将豹子扑倒在地。双手夹着豹子的脑袋左右乱抡,我身边的大树都被撞断,那头浑身灰毛的豹子,全身鲜血淋漓,我甩它出去的时候,它已经断了气。 此时的我,状如疯魔,刚才还凶悍不可一世的豹子,被我一头头地撞死、掐死、捅死…… 咬伤碧萝的那头豹子最惨,被我捅了一百多刀,捅成了一堆烂肉。 包围我们的十多头豹子,被我悉数全部杀死,地上一地豹尸和鲜血,山风吹过来,抖落一地绿叶,绿叶覆盖着的,是死不瞑目的豹群。 我扔出最后一具豹尸,碧萝靠树坐着,她有些惊恐地望着我,说:“你……你到底是谁?” 第43章森林奇闻 碧萝在问我这个问题之前,我满脑子也全是同样的疑问,我到底是谁? 仅仅靠芽儿给我种下的刺青,我不可能拥有这么强大的能力,当时在芽儿的帮助下,我破解的水蛇蛊和蜘蛛黏液阵、豹群比起来,可要容易得多。 连蛊王二小姐都对付不了的蜘蛛黏液阵和豹群,都被我轻易破解,足以说明我身体里潜藏的能量是多么恐怖。 然而,我根本不会任何刺纹术。 我只能把这些归功于我体内的“摄魂印”,据说摄魂印已经与我的身体融合,冥冥之中,也许是它在发挥作用。 碧萝随身携带了金创药,我帮她包扎伤口的时候,看到她完美的躯体上那道硕大的伤口,心里十分愧疚,她要不是为了救我,怎么也不至于伤得这么严重。 我们找到一处溪流,我帮她清洗干净伤口,敷上金创药,我惊奇地发现自己手臂上的伤,居然无药自愈了。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手臂上的疤痕,如果按照正常的速度,就算我及时治伤敷药,也要两个月才能恢复到这种程度,可现在的我,居然恢复正常了。 我们离开了豹尸所在地。大战之后,我体力耗尽,连走路都很费劲,要掩埋这么多豹尸,根本不可能。 碧萝搀扶着我离开这里,我俩沿着巡逻弟子指点的方向,一路向前穿过重重森林,却再没找到任何山洞。 我们在一棵巨大的杉树脚下休息,我靠在树干上喘气,刚才的步行,已经耗费了我剩下的体力,我一身冷汗,现在连爬起来都变得不可能。 中午的饭菜我们都没来得及吃,现在又累又饿,人在饿的时候,会将疲累放大很多倍。我们明知道必须立刻找到极乐洞,救出周大胆和瞎子,否则时间拖到晚上,无面人影无痕找到我们,我们恐怕再难逃出来了。 也许是太过疲劳,我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等醒过来的时候,身体没有置身在原始森林中的那种阴冷。我睁开眼才发现,我身前生起了一堆篝火,篝火上架着一只烤得肉香四溢的山鸡。 碧萝正在摆弄着山鸡,翻弄鸡肉的时候,她眉头紧皱,脸色惨白,想必是牵动了伤口。 要说碧萝这姑娘的手艺真不错,我们饱餐了山鸡肉,虽然没有油盐佐料,吃起来还是格外的香。 我们吃饱喝足,就有了力气,我的精力和体力都得到恢复。 可这么一番折腾,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夜晚,还是降临了。 碧萝说,无面人影无痕,会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出来活动。 我们弄不清楚,为什么影无痕会将我们关押在玄门禁地,可他身为影门掌教,和玄门的关系就昭然若揭了。 他会将抢夺来的摄魂印藏在玄门禁地,说明他与玄门禁地的主人,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我们沿着森林往南走,走到森林深处,森林里漆黑一片,我们做了一只简易火把照明。森林里少有人来,到处都是枯藤荆棘,根本没有路可走,我们边开拓边探寻,走得异常缓慢。 碧萝走在前面,她突然熄灭了火把,我意识到有问题,悄声道:“怎么了?” “前面4点钟方向,有人。” 我吃了一惊,森林荒无人烟,除了杂乱无序的树木和野物,根本没有人来过的痕迹,这时候突然有人出现,一定不是善类。 我俩朝4点钟方向悄悄靠近,碧萝递给我一把匕首,这种匕首是蛊人独创的武器,呈菱形,刀刃像竹叶一样轻薄,十分锋利,有吹毛断发的本事。 我俩摸到树下,碧萝点燃了火把,我抬眼看到一身黑袍的人静静地挂在我头顶上,他的身体在山风的吹拂下,正在轻轻地晃动。 这分明是个死人。 我爬上树,将尸体解下来才发现,尸体尽管身体还完好无损,皮肤也没溃烂,可脸却没了,脑袋只剩下一颗光秃秃的头颅,看着异常瘆人。碧萝鉴定过尸体,说:“这人的死亡时间,不超过三天,森林里温度很低,才能保证夏季尸体不腐烂。” 这人一身黑袍,像是练功服的打扮,从他身材皮肤推测,年纪应该在二三十岁左右。 奇怪的是,是谁将他吊死在树上,他浑身上下没有伤口,只是失去了一张脸。 以蛊女碧萝的江湖阅历,也猜不明白,这人的真正死因。 我们继续朝前走,又发现了两三具这种尸体,他们的死亡方式与黑袍人一模一样,只是衣着打扮不同。有渔民打扮的,也有城市时尚女性。 我们推测杀死这些人的,是同一个人,或者是,同一种怪物。 夜里走在全是尸体的森林里,格外瘆人,再加上时不时有夜枭破空而过,发出哀嚎一般的惨叫,令人头皮发麻。 碧萝突然对我说:“你注意到一个问题没有?” 我惊奇地看着她,她说:“我们从豹群那边往森林里逃的时候,听到后面有追兵的声音,可一进森林,追兵全都消失了。”我当时只顾着逃命,没仔细想过,现在一想,真觉得有问题。 我们闹出这么大阵仗,杀了整个豹群,玄门禁地的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可是他们追我们进森林,就消失不见了,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森林里一定有什么东西。 他们不敢追进来,可能是这东西连他们都怕。再者,他们相信,森林里的东西,足以消灭掉我们。 碧萝的想法跟我不谋而合,我这才意识到,被我们抓来逼问的巡逻人,给我们下了个大套,他给我们指了一条死路。 森林里这些诡异的尸体,就是明证。 碧萝道:“怎么办?现在撤回去,说不定还来得及。” 我仔细权衡,我们已经走到森林中心,就算逃出去,未必能躲过那东西的追杀,再说,恐怕森林外等着我们的,除了玄门禁地的高手,还有无面人影无痕。我们冲出去,就算等待我们的是森林怪物,可如果巡逻人没骗我们,我们还有机会救出周大胆和瞎子。 我权衡利弊,决定继续朝前走。这几天来,尽管置身危险之中,可我体内爆发出来的惊人力量,给了我强大的信心,面对困难,我不再只想着逃避,冲出去说不定会有更好的结果。 我们拿树叶盖住一位渔民的尸体,正要转身离开,碧萝突然惊叫道:“谁?”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我们正前方的树脚下空空如也,哪儿有什么人? 我怀疑碧萝看花眼了,她矢口否认,说刚才树脚下,明明站了一个人。 树脚距我们这边,只有二十多米的距离,尽管火把照亮的距离非常有限,可这么近的距离,真有人的话,我们肯定能感知到。 我们走到树下,森林多雨的缘故,树下草丛还是湿漉漉的,如果刚才有人停留,一定会留下脚印。 青草光鲜嫩绿,没有被人踩踏过的痕迹。 如果碧萝没看错,只有一种可能,那个人他会飞。 碧萝检查了大树周围的痕迹,她的脸色突然变得从未有过的苍白,整个人愣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 我悄声问她:“怎么了?”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指甲掐进我手背肉里,钻心的疼,她颤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它是谁了,它不是人……” 第44章迷踪 她这话一出口,我浑身猛地一颤,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我大吃一惊,碧萝没看花眼,在我们周围,真的存在这么一个不是人的“东西”。 我急忙转身,身后却空空如也,那影子速度快得惊人,比我的目光还快,我还来不及眨眼,它就消失不见了。 碧萝神情严肃地说:“你也发现它了?” 我默默点了点头,碧萝接着说:“你发现没有,这些尸体都是最近几天的,没有超过一周的。” “这能说明什么呢?” “这说明这些人不是偶然闯进森林才被杀的,他们是被特意送进来的,目的就是用来供养那个不是人的东西。” 我从碧萝的话里听出了端倪,她似乎知道那个影子般怪物的底细,我急忙问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碧萝说道:“我也是听我父亲提起过,说二十多年前,江湖上出现了一种怪物,有人说它是人,又有人说它不是。它出现的那几年,在江湖上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被它害死的刺纹者不计其数,人们给它起了个外号——刺纹者克星。江湖上人人自危,当时刺纹者的领袖以无上刺纹奇术克制住了它,将它收服,从那以后,刺纹者克星就销声匿迹了,没想到它居然被藏在玄门禁地,还被人投食喂养。” “你凭什么根据它的影子,就能断定它就是传言中的刺纹者克星?”我很是怀疑。 碧萝说:“听我父亲说,它人身兽面,喜欢以人脸为食。在它面前,再厉害的玄门术数都不起作用。以前我父亲说起它的时候,我以为只是无聊的江湖传言,没太放在心上,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它来去如风,快如闪电,被它盯上的人,没有能逃掉的。” 碧萝说到被它盯上的人的时候,我后背一阵发凉,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整个身体就已经被人提了起来,飞到了半空。 我吓得大喊大叫,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袭上心头,我整个人被提到了树梢顶上,接着我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被套上了什么东西,我伸手一摸,是个绳套。我顿时明白过来,躲在黑暗中的怪物,想把我像那些死尸一样吊起来弄死,然后吃掉我的脑袋。 森林里那些没有脑袋的尸体在我眼前不断浮现,我几乎被吓破了胆子,慌乱地叫嚷着,我可不想给森林里再多添一具尸体。 我悬在半空,突然失重,在短暂的混乱后,我意识清醒过来,那东西想用这种方式折断我的脖子,让我立刻死去。 我反应极快,急忙在虚空中扑向离自己最近的那棵大树,不顾树上全是荆条和枝杈,狠狠撞了上去,差点没闭过气去。我眼前一黑,身上到处都是伤口,那种滋味,现在想起来还浑身发麻。 我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又感觉到一股冷风袭来,这时候的我,就算知道那东西又来了,可根本没有挣扎的力气。 我心想:“完了……完了,老子堂堂七尺男儿,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鬼地方,还死无全尸……想想自己都觉得可怜……” 空中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鸟叫,我大喜过望,那是紫鸟发出的声音,碧萝的宝贝。 我睁开眼,就看到两只紫鸟在空中乱飞,对面十多米外的一棵树上燃起了一团火,我定睛一看才发现是碧萝。她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居然能爬到这么高的树梢,指挥两只紫鸟来救我。 紫鸟在我头顶上翻飞,我只看到一个黑影眨眼间出现,又很快消失。我想看清楚那东西的真面目,用尽目力,却只看到黑影一晃而过。 碧萝把火把尽量向我这边递,我猜她是想看看我的状况,她冲我高喊:“你情况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我喘了口气,告诉她我除了有些头晕,其他都挺好的。 一只紫鸟发出悲鸣,从树梢掉了下去,不知死活。 碧萝不停地吹口哨,那紫鸟掉到树脚下,再也没飞起来。 我看另一只紫鸟动作逐渐变得迟缓,似乎摇摇欲坠,知道它支撑不了太久,不禁着急起来。 碧萝有伤在身,两只紫鸟一只重伤,另一只独木难支,再加上我这个“废人”,我们今天凶多吉少。 我脑子里胡思乱想了很多,另一只紫鸟也掉了下来,无论碧萝怎么发号施令,它们都再没飞起来。 我的注意力还没从树梢上收回来,碧萝突然发出一声惊叫,我抬眼望去,碧萝已经飞上了树梢,她手里的火把从半空中掉了下来,落在树下熄灭了。 整个世界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这种黑暗让人胆战心惊,让人陷入绝望,因为死亡就隐匿在黑暗中,眨眼间就会降临。 我大吼道:“混蛋,你连女人都不放过,你快放了她,要杀要剐冲我来……你爷爷要是皱一下眉头,我认你作爷爷……” 我接连喊了好几声,周围却静谧异常,我不停地喊着碧萝的名字,碧萝却像在这世上消失了一样,再没出现过。 我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那种恐惧和绝望,仿佛全世界在我面前都失去了颜色。我疯了一样往树梢上爬,大喊着碧萝的名字,我记得我爸去世那年,我的悲伤都没现在这么强烈。 我心里清楚,我害怕失去碧萝。虽然我们才认识短短几天时间,我们真正亲近起来,也就在今天,可当我知道她可能就此离开我的时候,我陷入了比自己去死还要可怕的恐惧。 那一瞬间我才知道,我喜欢上了碧萝,这个阴冷忧郁的蛊人姑娘,蛊疆蛊王的二小姐。 我爬上树梢,树干在梢部变得异常纤细,我的身体在山风的吹拂下,随风摇摆晃动。 不知什么时候,月亮拨开云层,露出半张脸来,稀薄的月光淡淡地洒落在森林上空。 我看到对面的巨树上,一个人影抱臂立在树梢,静静地看着我。 我又惊又怒,如果它现在在我面前,我一定能捅它百八十刀,要了它的命。 我冲它怒吼道:“你把碧萝弄哪儿去了?你还给我……把碧萝还给我……” 任凭我怎么喊叫,它依旧静静地立在梢头,它像是个聋子和哑巴,对我发疯一般的叫喊不闻不问。 可它也没来袭击我。 我当时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铆足了劲儿,突然压弯树梢,压到极致的时候,我松开树梢,扑向对面的巨树。我整个人像弹射出去的子弹,接近巨树的瞬间,我伸开双臂,抱住了树梢。 那个我恨之入骨的东西,就立在我头顶,我抬眼能看清它黑色长袍飘落在我眼前。 它身材中等,体型不胖不瘦,是个放在人群当中很不起眼的人,它具备了人的所有特征,我很奇怪,碧萝为什么说它不是人。 我掏出匕首,朝它脚上猛扎了过去,带着悲愤的嘶吼道:“你把碧萝弄哪儿去了?你快还给我!” 我一刀扎了个空,立在我头顶上的怪人,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我揉了揉眼睛,它确实消失不见了,就像我不能确定,它是否真的存在过一样。 跟它一起失踪的,还有那个美丽到令人窒息的蛊人姑娘碧萝,空气中还飘荡着她沁人心脾的体香,可她整个人,却已经不知所踪。 我飞快滑下树梢,双手皮肤全被荆棘划破我却浑然不觉,树脚下两只紫鸟的尸体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地上还有一只碧萝的布鞋。我捡起鞋子装进口袋,脑子里只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它抓走了碧萝,却放了我……为什么…… 第45章小日本,阴阳师 这几天短暂的相处,我已经和碧萝产生了特殊的感情。 试想一下,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长这么大,从来没被女孩子青睐过,突然在生死关头,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儿闯进他的世界。她还对他这么好,多次舍命拯救他,两人一起蹲过死牢,闯过难关,相互扶持,他怎么可能对她不心动呢? 在感情上,我已经和碧萝紧紧联系在了一起,严格来说,她是第一个真正对我好的女人。 对我好的人,我会记住他们的好,更会记住这个人。 碧萝对我的付出,我看在眼里,并且深深记在心里。 就算是普通朋友,我也会拼命救她出来,何况碧萝在我心里的分量?此刻的我,发疯一样在森林里四处寻找。 我喊着碧萝的名字,在光影斑驳的树缝间穿梭,可那神秘的东西和碧萝一起,仿佛人间蒸发了,再也没有出现过。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心里的恐惧也一分分地增加。我见识过那怪物伤人的利索劲儿,碧萝失踪的时间,足够被虐杀十次以上。 森林里静悄悄的,除了那几具血腥的尸体,就只有夜枭的惨叫不时传来。 我正胡乱寻找的时候,突然听到不远处响起细微的脚步声,这声音对绝望中的我来说,无异于一根救命稻草。 我疯了一样冲过去,那地方离我不到二十米的距离,我连荆棘藤条都懒得拨开,忍着刺痛冲过去,就看到一个黑影消失在亮光尽头。 从他的背影来看,很像是那怪人,我又惊又喜,就地抄起一根棒子穷追不舍。 这次他没有消失,而是在林子里狂奔,他速度奇快,我怎么都追不上,只能在杂乱无章的树林中穿梭。 森林里光线幽暗,我只能看到一团黑影时隐时现,我不明白以那怪人的身手,他想逃的话,可以立刻消失,为什么会跟我玩这种猫和老鼠的游戏。 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黑影突然停下,我心里一喜,追上前去,在距离他只有几米远的时候。我看到他对着虚空做了几个手势,一团幽绿色的火焰,突然腾空而起,冲出森林,照亮夜空。 我不明所以,急忙藏在一棵大树后面,过了片刻,从森林的多个位置,都射出这种焰火。 我很快明白过来,他在发信号。 那怪物独来独往,听碧萝说,只有一只,怎么可能有同伴?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接着,只感觉周围空气骤然一寒,像是有什么极快的东西从我身边擦身而过。 我就看到那怪人周围,一下子多了七个人,他们八个人打扮、身高都一模一样,分辨不出区别。 现在我完全可以断定,这些人,不可能是森林里的怪物,很可能是玄门禁地中的人。 不过,我想起禁地中人追杀我们的时候,发现我们逃入森林,立刻止住脚步,像是很怕森林里的怪物。他们这么大张旗鼓地派这么多人进来,好像跟当初的目的并不一样。 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有一种可能,这些人不是玄门禁地的人,他们像我一样,是误打误撞闯进来的人。 接下来,这八人的行为更加古怪。 他们在森林里生了一堆篝火,然后脱去身上黑袍,光着膀子围着篝火又蹦又跳。我注意到他们身上画满了面目狰狞的刺青,图案不是我见过的任何一种神鬼妖怪,他们说的语言,也不是中文。 倒像是我在抗日剧里听过的日本鬼子的话。 鄂西大山的一座峡谷里,竟然会出现一帮日本人,这日本人不是搞勘探敌特活动,而是围着一堆篝火大跳野人舞。 还有比这更离谱的事吗?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谁跟我说,我都不会相信。 他们跳了足有十分钟,我寻思着偷偷溜走,时间有限,我还要救碧萝。 突然围成圈的八个人,位于西南方的一位面向月亮跪了下来,对着月亮磕头如捣蒜,磕得头破血流,满脸是血,很有些狰狞吓人。 我意识到,他们可能在举行什么诡异的仪式,可问题是,在这座连禁地自己人都不敢闯进来的森林里,他们举行仪式的目的何在? 磕头的人抬起满脸是血的脸,他仰望着树梢尽头的半轮残月,突然捡起一把东洋武士刀,高高地举起来,刺向自己的腹部,刀刃穿过身体,闪着血光。那人还控制着刀在体内搅了两下,然后他整个人趴了下去,不再动弹。 更奇怪的是,他的伙伴们眼睁睁看着他剖腹,却无动于衷,没人阻止他,更没人来救他。 那人翻身趴下,剩下的七个人跳起来,围着他的尸体念诵着我听不懂的经文。 一个人拿出一支毛笔,蘸了绿漆在他全身上下画满诡异的图案。 又有一人跳到尸体身边,拿手指在他身上一指,然后朝上猛地一抬,他大吼着日本话,那死尸竟然直挺挺地站了起来,拔出腹内的武士刀。 我吓得差点把自己的舌头给吞掉。 殡仪馆诈尸事件够恐怖了,这情景比诈尸更恐怖十倍,我撒腿想跑,才发现自己两腿像灌了铅似的,抬都抬不起来。那尸体突然扭头朝我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大踏步朝我走过来,他越走越快,竟然狂奔起来。 僵尸离我本来就不远,他才跑几步,就已经逼近我藏身的地方,只要拨开树丛,我就会暴露无遗。 正在这生死关头,我举着棒子,想着大不了一死,做好了跟僵尸拼命的准备。 那僵尸拨开树丛,我正要挥棒,身体突然腾空而起,像被人提着飞了十多米高,轻盈地落在树杈上。 僵尸站在我藏身过的地方,茫然四顾,我能看到他脚上,沾满了自己的血水。 僵尸出了树丛,我才敢回头,一眼发现躲在我身后的小个子,竟然是几天不见的芽儿。她还是那身不合身的宽大衣服,脸上脏兮兮的,让人怀疑,她从来没洗过澡。 芽儿冲我扮个鬼脸,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僵尸和他七个伙伴儿在林子周围找了一遍,一无所获,散开走远了,芽儿这才松了口气,靠着树杈坐下来。 我很好奇,芽儿为什么会在这儿出现,我执意要进禁地救周大胆,芽儿和王仙人极力跟我断绝关系。 人各有志,我没有勉强他们。 谈禁地色变的芽儿,怎么会大胆闯进禁地来,我很有些好奇。 芽儿说:“你这笨蛋。我以为你就是一时冲动,没想到真敢来禁地。你跟我们分开后,我回玄门村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出来找你,以为你找个山洞睡大觉呢,找了你好几天影儿都没有,我只能相信你来了禁地咯。” 芽儿找不到我,偷偷闯进玄门禁地来找我,她无意中发现还有别人夜闯禁地,她偷偷跟踪那人,在森林里见到正被僵尸追逐的我,于是出手救了我一命。 僵尸他们走远了,我们爬下树,芽儿告诉我,那八个疑似日本人的怪人,其实是日本阴阳师。 她就是跟踪其中一位阴阳师,才顺利闯进禁地,找到这片森林。那些阴阳师对禁地很了解,应该在此之前,做过详细的勘察,他们的目的,就是冲着森林来的。 芽儿对阴阳师的妖术并不了解,他们在森林里祭出妖术,应该有所企图,我们跟踪他们,今晚应该能得到答案。 我把碧萝被森林里的怪物抓走的事儿告诉芽儿,心想芽儿是玄门弟子,对这怪物应该有所了解,有她帮忙,说不定能救回碧萝。 芽儿皱眉道:“这么说,这座森林,就是传说中的‘暗影丛林’了?” “暗影丛林?”我还是第一次听这名字。 “听说丛林里豢养了一只猎杀者,这只猎杀者非常凶悍,一般刺纹者在它面前,只有被吃的份儿。禁地拿活人养着它,每天都送新鲜人进森林,猎杀者只吃他们的脑袋,剩下的身体部分,会有人定期清理。听说猎杀者是玄门的一件杀器,玄门养着它,就是等待有朝一日,它能派上用场。”芽儿顿了顿,说:“所以,你的那位碧萝姑娘,有些凶多吉少。” 芽儿的话,让我的心再次沉入水底,那因为芽儿出现带来的一丝小小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连你,都不能救她?” 芽儿皱着鼻子,白我一眼,说:“你是不是傻,我跟你那位碧萝小姐只能打个平手,凭我的微末道行去找猎杀者要人,那不是送死吗?” 突然,森林深处响起一声惨叫,听起来不知是人还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我和芽儿对望一眼,拔腿朝声音发出的方向冲去。 第46章争斗 我俩还没赶到,在沿路的枯叶上,发现大量血迹。 我很难分辨,这些血迹到底是僵尸的,还是碧萝的,在我眼里,同样触目惊心。 这声惨叫在山谷里形成回声,经久不散,陷入沉睡的森林,也因为这声巨叫,变得不再宁静。豺狼野兽纷纷走出山洞,我们沿途遇到猛虎两只,猎豹三头,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动物。 芽儿从小在山谷长大,对这些早已习以为常,她教我目不斜视,说这些猛兽在峡谷里见惯了生人,不会袭击人。 我们赶到一座断崖,就看到淡淡的月光下,那七个阴阳师围成一圈,圈子里除了僵尸,还有一个跟他身高差不多的黑袍人,那人走路姿势很怪,头顶又高又尖,看着很奇怪。 由于距离太远,我不能分辨出那人身份,从他背影来看,觉得很有些眼熟。 芽儿目光很毒,一眼认出来,这人不是别人,而是“暗影丛林”里的猎杀者。 我又惊又喜,踏破铁鞋无觅处,这家伙居然被八个鬼子阴阳师给困住,我环顾四周,断崖上再没别人,我心里狐疑不定,不知道碧萝被这家伙弄哪儿去了。 时间过去这么久,猎杀者要杀碧萝,碧萝能死几十次,我担心碧萝的安危,就要冲上断崖。芽儿拦着我说:“你现在过去,是想被阴阳师弄死,还是想死在猎杀者嘴下?” 我焦急地说:“可是碧萝还没消息……” 芽儿很鄙视地对我说:“你这傻小子,你看战场局势,猎杀者一时半会突围不了,碧萝在他手上,他也没杀她的机会,他要是已经杀了碧萝,咱们早或晚冲上去,也救不了她。不如坐山观虎斗,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我们再去捡现成的便宜。” 别看芽儿年纪小,这一番道理分析得头头是道,我必须承认她的做法是最优选择,可她说碧萝可能已经被猎杀者杀了,我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儿,瞪了她两眼。她满不在乎地自说自话,对我的不爽,根本毫不在意。真拿这丫头片子没办法。 我只好忍着担心,和芽儿趴在一片土坡下面,土坡上就是断崖,我们的位置很隐蔽,一时半会儿他们不会发现我们。 雪白的月光下,一身是血的僵尸和猎杀者斗成一团,猎杀者一度想冲出去,可包围他的七名阴阳师手拿铜铃,围着两人快走,不知因为什么魔力,以猎杀者的本事,竟然每次都被挡回去。 有个阴阳师一手拿铜锣,一手拿棒子,猎杀者冲过来,他就敲一声锣,猎杀者听到锣声,又被吓转回去。僵尸趁他回身的功夫,突然将他拦腰抱住,扑倒在地,我对僵尸没什么好印象,可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猎杀者处于下风,我心里不禁替僵尸喝彩起来。 猎杀者倒地挣扎了两下,僵尸压在他身上,要咬他脖子,猎杀者抖动肩膀,他背上突然生出一双硕大的翅膀,仿佛飞机的两翼,猎杀者振翅产生的巨大气浪将围扑过来的一众阴阳师卷飞出去。 我和芽儿吃惊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场面,芽儿悄声对我说:“我从小听了很多猎杀者的传说,今天真开眼,猎杀者原来真的不是人,他是只大鸟啊……” 我们说话的间隙,战场已经发生巨变,猎杀者振翅飞上半空,连带着僵尸也被拖上空中。 芽儿拍手说:“我明白了。原来阴阳师闯进‘暗影丛林’是冲猎杀者来的,他们想活捉猎杀者!” “活捉猎杀者?” “你看八名阴阳师,他们只派一个人去和猎杀者缠斗,其他人困住猎杀者,显然是围猎的做法。我们山民围捕猎物,就是用的这种方式。玄门禁地把猎杀者看的非常重要,族人传说,猎杀者是二十多年前刺纹者的领袖留下来的宝物,在关键时候,会拯救我玄门一脉。这么重要的宝物,鬼子阴阳师来抢,也是情有可原吧?”芽儿叽叽喳喳地说了很多,我注意力全在战场上。 猎杀者飞上树梢,想突破阴阳师的包围逃出去,那些倒地的阴阳师很快镇定下来,他们固定方位,每人手里拿出一卷裹尸布样的白布,摊开白布连在一起,形成一座巨大的布帐。 这七人抬着布帐腾空而起,以奇快的速度追上猎杀者,猎杀者像是察觉到危险逼近,振翅想跑,僵尸翻上它左边翅膀,拼命扯翅膀上的羽毛。其他阴阳师抬着布帐罩住猎杀者,我看到猎杀者在布帐里拼命挣扎,有个阴阳师手持朱笔,他跃上半空,龙飞凤舞地在布帐上画着鬼符。 布帐落在地上,猎杀者在里面短暂挣扎后,安静了下来,山风吹皱布帐,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布帐里静悄悄的。 我和芽儿瞠目结舌地盯着布帐,玄门禁地视为至宝的猎杀者,就这么被鬼子阴阳师给收拾了。 为首的阴阳师拍了拍手,布帐从中间裂开,一身是血的僵尸敞着肚子走出来,它面目狰狞,白森森的牙齿上沾着血水,看着异常恐怖。 猎杀者趴在地上,我注意到它背上插了一支羽箭,那支箭呈银色,在月光衬托下熠熠生辉,和我理解的箭不太一样。 布帐困住猎杀者前,我们没注意到它中箭,这就说明,这箭是在布帐里,僵尸扎在它身上的。 阴阳师把猎杀者捆得结结实实,僵尸面向月亮,扑倒在地,不再动弹。 其他阴阳师给他举行了诵经仪式,就地埋了,他们扛起猎杀者下了断崖。 我慌了神,猎杀者被他们抓了,断了我找碧萝的线索。时间过去这么久,碧萝还活着的可能性已经很小,可不管怎么说,我都要让猎杀者亲口告诉我,它把碧萝怎么样了? 我紧跟阴阳师的步伐,芽儿一再拽着我,让我慢点,这些阴阳师都不是善类,以我俩的本事,不是他们对手。 我心里也清楚这一情况,可他们动作奇快,在山里如履平地,我只是个凡夫俗子,要不被甩掉,只能使出吃奶的劲儿。这样一来,我呼吸粗重,脚步笨拙,容易被发现。 不过那些阴阳师似乎更急着离开森林,他们不停加速,根本没意识到,还有两个人在身后追他们。 芽儿偷偷告诉我,要救碧萝,只有一个方法,趁阴阳师不注意,我们拔掉猎杀者背上那根羽箭。 羽箭是镇住猎杀者的符,只有拔掉箭,才能放出猎杀者。他们抓住猎杀者,僵尸起到很大作用,现在僵尸已经没了,七个阴阳师,估计难控制住猎杀者,他们斗到两败俱伤,我们再趁机抓住猎杀者,逼问出碧萝下落。 芽儿的计划天衣无缝,也是我目前唯一的选择,她再次让我刮目相看,她小小年纪,在危急面前,有这份镇定和聪慧,实在匪夷所思。 阴阳师来到山崖背面,他们拨开树丛,有条不宽的河流,我们看着他们淌过河面,进了一座隐藏在山壁上的山洞。 我怀疑山洞是他们潜逃出去的密道,正要下水赶过去,被芽儿拦住。 芽儿带我绕了几里地远,爬上一座山崖,山崖下面是条狭窄逼仄的山涧,我有些莫名其妙,我们要进山洞追阴阳师,她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芽儿把山崖周围的石头都搬到崖边,我拦住她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芽儿瞟了一眼电子表的时间,焦急地说:“现在没空跟你解释,你快帮我搬石头过来,越多越好,越大越好。” 看她那架势,是要在这儿拦人,我很奇怪,难道阴阳师穿过山洞,会从这条山涧经过?芽儿不是没来过禁地吗?她又怎么会对禁地结构了解得这么清楚? 第47章阴兵 过了三五分钟,我突然在山涧里看到一团亮光,定睛发现是只火把,几个黑袍人当先探路,后面几个人扛着一只硕大的盒子,像只棺材。 我数了一下,下面刚好是七个人,正是抓走猎杀者的七个阴阳师,盒子里装的,就是猎杀者了。 芽儿盯着下面的人,悄悄对我说:“走到拐弯的地方,我让你推石头下去,你立刻就推,别管其他的。” 我答应了,芽儿盯着缓缓移动的火把,火把距离我们越来越近,芽儿厉声道:“扔……” 我慌忙推下一块块巨石,我早前在山涧边上堆了成片的大石头,这一推下去的声势之大,石破天惊。山涧异常逼仄,只能容纳一个人缓慢通过,这些石头掉下去,立刻阻住了他们的去路。 他们慌忙往回走,可那硕大的盒子卡在山涧里无法折转,我这一通石头下去,当时就砸趴下三个阴阳师。我又惊又喜,想不到一身奇术的阴阳师在天险面前,也是不堪一击。 其他阴阳师扔了木盒往回狂奔,我又跑到另一个点,抛下那边成排的巨石,巨石呼啸着滚下山涧,拦住阴阳师退路的同时,又砸死了一人。 剩下的三名阴阳师仗着过人的身法,躲避着乱石,石头很快用光,那三个阴阳师也不同程度受伤,他们艰难越过乱石,撤出山涧。他们速度很快,我想追过去拦截,已经来不及了。 芽儿笑嘻嘻地拦住我说:“残兵败将追上也没意思,好在他们把猎杀者给留下来了,我们现在就去放它出来,再刑讯逼供,还怕它不招?” 我们顺着断崖上的小路下到山涧,一地的鲜血,现场说不出的狼狈血腥,我蹲在地上胃酸都吐了出来。 芽儿可怜地看着我,叹气说:“真没见过世面,这就吐了,现在的年轻人,太脆弱了。” 我对她投以幽怨的眼神,她拿石头垫脚,木盒卡在山涧两壁中间,芽儿爬上木盒,揭开盒盖,里面果然躺着猎杀者。我对猎杀者的了解,源于碧萝和芽儿听过的传说,尽管在断崖上亲眼见它以一对八大战阴阳师,因为光线和距离的原因,我没看清它的真实面目。现在这一看之下,我整个人都吓叫起来,芽儿瞟了一眼,猝不及防地滚下木盒,摔在破碎的阴阳师尸体中间。 那是一颗硕大的鸟头,鸟喙锋利如刀,怪不得它能轻易地啃掉人脑袋。猎杀者身体和普通男性一样,身材中等,不胖不瘦,我很好奇它的翅膀是怎么长出来的,简直像是神迹。 芽儿不好意思地爬上来,她一贯以见过世面自居,这回在我面前丢了人,很有些不安。 我冲她招招手,芽儿跳进木盒,我俩配合将猎杀者翻了个身。这家伙别看个子不大,身体非常沉重,比一般的成年人重了一倍不止,我很怀疑,像它这么笨重的鸟,是怎么飞起来的。 银色的月光下,山涧里黑洞洞的,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再加上这只诡异的鸟人,刚才鏖战的时候,我俩全情投入还没觉得,现在山风一吹,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汗水黏在身上,格外阴冷,我总觉得这山涧里很不正常。 我对芽儿说:“搞快点,这地方怪得很,不宜久留。” 芽儿一反之前的嬉皮笑脸嘲笑我,她点点头,说:“是有些怪,可猎杀者这么笨重,咱俩也没办法运它出去啊?” 把猎杀者弄出去是不用想了,可阴阳师已经逃了,拔出镇它的羽箭,我俩又控制不住猎杀者,一样陷入危局。我思来想去,对芽儿说:“你注意猎杀者的反应,我把羽箭拔一半出来,它只要反应激烈,我再插进去。” 芽儿怪怪地看着我,憋出一句话,“你可真够狠的。” 羽箭熠熠生辉,我握住羽箭,掌心一片火热,像是握住一支灼热的铁条。 同时,我手背上那淡淡的朱厌纹身,竟然也跟着灼热起来,在雪白的月光下,我的半只手背,烧得通红,那只朱厌野兽,演化成一团火,像是要在我身上立起来。 我在芽儿惊恐的眼神里看到自己的倒影,我双目赤红,头发蓬乱,本来瘦弱的身体充满了力量,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 我试图拔出羽箭,羽箭纹丝不动,我暗暗吃惊,又蓄势一拔,羽箭被我拔出一寸出来,猎杀者发出山崩地裂的惨叫。它鹰隼般的双眼睁开,我能感觉到,那种扑面而来的杀气,它的目光飘过芽儿,落在我的脸上。 它的表情,有轻微的震动,那是一种惊讶和震撼糅杂在一起的表情,我不明白,它为什么会用这种眼神来看我。 它双翅展开,一股剧烈的气流喷薄而出,我和芽儿都被卷飞出去,重重地落在两丈开外。 插在它肩上的羽箭,又被逼出来两寸,已经是摇摇欲坠。 芽儿挣扎着爬起来,吃惊地看着猎杀者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芽儿定了定神,拖起我朝山谷里跑。她见我没动,嚷嚷道:“傻愣着干什么,等着被它吃掉脑袋啊,还不快跑?” 我被芽儿拖拽着朝前跑,还是忍不住回头,猎杀者看我的眼神太奇怪了,它像是见到了一位故人,一位对它来说非常重要的故人。猎杀者的目光紧跟着我远去,直到我们消失在黑暗尽头,它都没停止它的凝视。它壮硕的身体在黑暗中,凝聚成一座雕塑,与黑夜融为一体。 我脑子里反复盘旋着一个疑问,它为什么会这样看我,以它当时的状态,要抓住我和芽儿没有任何问题,它为什么没这样做? 我们狼狈逃出山涧,距猎杀者远了,我俩停下来喘气,芽儿盯着我眼神很怪,看怪物一样看我。 我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看什么呢?我脸上有花啊?” 芽儿甩着小辫子,皱着鼻子说:“我早发现你有问题,想不到你这么怪。我给你种的刺纹术,用过一次就不灵了,还要我本人催动才起作用,最重要的是,对一个不会刺纹术的人来说,它的威力很小很小。可这只朱厌神兽竟然已经跟你融为一体,合二为一了,我从来没听说过刺纹术会有这种作用!” 芽儿揪了揪我鼻子,又掐我嘴巴,捏我胳膊,小丫头片子年纪不大,劲儿可不小,掐得我生疼。 “更奇怪的是,你还是肉体凡胎,普通人一个。” 我躲着她,没好气地说:“我不是人,难道还能是神?” 芽儿“嘁”了我一声,实在搞不懂我,索性懒得搭理,她贴在地面上听了听,突然瞥见斜对面山壁,脸色大变。 我意识到情况不对,绕过遮挡的大树,发现对面山壁削空了一大块,露出一整面的光洁石壁,石壁长有两丈,宽约一丈,远看光洁如镜面,走近了才发现上面画了很多奇怪的符。 我没见过这种图案,也没见过这种文字,这些符墨迹未干,说明是刚画上去没多久。 可问题是,画符的人为什么不选白天,要选晚上来画? 芽儿细致分辨,肯定这些符都是阴阳师的手笔,从时间上推算,他们逃出山涧,并没有离开,而是爬上山壁,留下一张完整的符图。 那张图很有些复杂,像是一张祭祀图,我看不明白,芽儿也一脸茫然。我们更想不通鬼子阴阳师死里逃生,不想赶紧逃出去,花费这么大功夫在山壁上画这么大一幅符图,有什么用意。 我意识到,阴阳师如果算准了我们会逃这里,这幅符图的用意,一定是他们用来报仇的。 可他凭什么坚信,我们一定会往回跑呢? 我还没想清楚,山涧方向突然响起一声虎啸,森林传来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和喊杀声,宁静静谧的原始森林,顿时变成战场。战鼓声、奔马声、士兵的呐喊声还有炮火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整个人都惊呆了,森林里尽管热闹,却没一个人冲出来。森林里战火连天,林外却是另一个世界,我一度怀疑,难道是我出现幻听了? 我从芽儿脸上得到同样的答案。 我悄声问芽儿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玄门弟子,应该听说过吧?” 芽儿牙关紧咬,小脸煞白,她仰起脸突兀地对我说:“你听过阴兵过境吗?” 我点了点头,寻思小丫头跟我说这个干什么,芽儿铁青着脸说:“这就是了。” 第48章羽箭 “阴兵借道”的故事,我从小就听,熟悉得很。不过传说归传说,大家都知道这是大人哄小孩的,当不得真。可谁能想到,长大的我居然真碰上了这诡异现象,亲身体验“阴兵借道”。 芽儿坚信她的猜测没错,这就是“阴兵借道”,森林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正是“阴兵过境”的征兆。 我这人喜欢探究真相,决定冒险进森林一探究竟,看看这到底是有人故弄玄虚,还是真的“阴兵借道”,一查便知。 我俩钻进森林,我心里有个疑问,阴阳师冒险画符,目的明显是报复我们,那我们遇到的“阴兵借道”和这符画之间有没有联系呢? 很可能所谓的“阴兵借道”,就是阴阳师搞出来的,他们想用阴兵除掉我们。 我们钻进森林,里面异常安静,月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形成一片片光斑,本应是一番静谧景象。 我们在林子里走了许久,除了偶尔传来啄木鸟的叫声,森林里安静得吓人,空荡荡的,别说人,连个鬼影都没有。 我和芽儿对视一眼,实在想不出除了阴兵借道,还有什么更合理的解释。但问题是,就算真是“阴兵借道”,阴兵在哪儿呢? 在森林一无所获,短暂的恐惧后,我最担心的还是碧萝的安危,决定冒险再进山涧找猎杀者。它看我的眼神太复杂,因为这份复杂,我对它的恐惧也没那么强烈了。 我不知道它会不会说话,不过这不重要,我一定要让它开口,问出碧萝的下落。 碧萝一次次舍命救我,我绝不能把她丢在这深山丛林独自赴死,自己却逃之夭夭。 我打算折返,芽儿十分不解,觉得我不可理喻。 我们的计划失败了,好不容易从猎杀者手里逃出来,我却要自己送上门去。时间紧迫,我没时间跟芽儿解释,准备出了森林就直奔山涧,猎杀者受了重伤,应该没那么快离开。 我俩意见不合,这里情况诡异,敌友难辨,加上玄门禁地机关众多、高手如云,芽儿劝我马上离开禁地,再想办法救碧萝。我心里明白,芽儿的办法最安全,可一旦离开,就等于放弃了碧萝。 我让芽儿留在森林,我去山涧查看情况,芽儿急得直跺脚。我刚往森林外走,突然听到头顶传来炮弹的呼啸声。我回头望去,芽儿满脸惊恐,显然她也听到了。紧接着,万马奔腾的声音传来,炮弹在我身边炸开,我被气浪掀飞,重重摔进树丛,耳朵一阵轰鸣。 我躺在草丛,看着周围的树木被无形的炸弹炸得粉碎,百年老树瞬间消失,成片树林夷为平地,树叶如雨点般落下。整个过程中,我没看到一个人、一颗炮弹、一门枪炮,可半座森林就这么瞬间消失了。 爆炸声后,森林满是尘雾,视线受阻,我看不清芽儿的位置。 我大声呼喊芽儿的名字,可声音很快被枪炮声和战鼓声淹没。炮弹不断在身边炸响,泥土被抛上天空又落下,心里的恐惧难以言表。 自从在火车上遇到那位漂亮姑娘,认识王仙人,我对世界的认知就彻底被颠覆。 这场阴兵借道引发的战争,更是把我的认知击得粉碎,长这么大,我从没如此恐惧过。 我满心疑惑,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世界怎么变得这么可怕? 没人能给我答案,短暂的恐惧后,我很快镇定下来。经历这么多事,我发现自己对恐惧越来越麻木,以前不敢想的事,现在也能坦然面对,甚至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勇敢。 我很快意识到,阴阳师不惜耗费逃命时间留下符画,就是为了杀我们,所谓“阴兵借道”不过是他们害人的手段。森林里炮火密集,草地被翻了好几遍。我趁机躲到一处山壁夹角,这里炮火和枪弹都打不到。晚上森林光线暗,又尘土漫天,我担心芽儿的安危,却始终确定不了她的位置。 在现代化炮弹面前,芽儿就算精通刺纹奇术,可终究是血肉之躯,更何况她年纪还小。虽说她本事比我大,但在我心里,总忍不住想要保护她。 这么小的女童消失在炮火中,我怎能不担心? 我喊了半天没回应,不敢再躲,鼓起勇气冲进炮弹坑,在飞沙走石中寻找芽儿。森林已面目全非,我记忆中芽儿所在的地方早已不见,整座森林变成了沙土废墟。 我震惊地看着眼前一切,炮弹声渐渐减弱,我的心也凉了半截。山风吹过,尘土散去,四周一片寂静,森林成了荒漠,哪还有人的影子? 就算有人,恐怕也早已和尘土混为一体。世界恢复平静,我大声呼喊芽儿的名字,终于见识到阴阳师的阴险狠毒。他们逃走前算准我们的路线,设下陷阱,想把我们彻底消灭。 我找遍大半个森林,没找到芽儿的踪影,连她的尸体都没发现。 心情沉重之时,身后突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不用回头我就知道,除了芽儿这丫头,还能是谁? 我急忙转身,芽儿站在废墟中,满脸泥土,头发凌乱,活像个许久没洗澡的小乞丐。 我高兴地抱起她,芽儿得意地戳戳我的脑门,笑嘻嘻地说:“瞧瞧你,一个大男人还掉眼泪了。你都没事,我芽儿这么厉害,能栽在‘阴兵借道’上?你也太小瞧我了。” 我一想也是,芽儿满不在乎地说:“这些玄门妖术,就是靠蛊惑人心,心乱了人就乱了。只要镇定机智,就不会中他们的计。” 我琢磨着芽儿的话,这小丫头年纪轻轻,说得还挺有道理,一点不像十岁左右的孩子。 见芽儿没事,我急着救碧萝,回到山涧一看,猎杀者已经不见踪影。 我在木盒子上找到那支羽箭,箭上沾满黑血,恶臭扑鼻,显然箭上淬了毒,不然伤口不会这么快腐烂发臭。 芽儿拿着羽箭发呆,我的心也沉了下去,猎杀者不见了,它这次受了重伤,肯定会躲起来,再找到它可就难了。 芽儿突然说:“你想过一个问题没?”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芽儿接着说:“八个阴阳师围捕猎杀者时,每个细节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可谁都没看到猎杀者是怎么中箭的。我们怀疑是布帐罩住它时,僵尸在里面偷袭射的箭。但阴阳师布下的大阵,僵尸的作用是和猎杀者正面交锋,就算要偷袭射箭,也不该是僵尸来做,你说对吧?” 这从全新的角度分析了羽箭的来历,我听得一愣一愣的。如果羽箭不是阴阳师射的,那会是谁呢? 我想到了碧萝。 猎杀者确实厉害,但蛊疆蛊王的二小姐也不是好惹的。猎杀者轻易抓住碧萝,我心里一直犯嘀咕,怀疑碧萝是一时疏忽才落入它手。 如果羽箭不是阴阳师射的,很有可能是碧萝。听王仙人说,蛊疆蛊人擅长用毒和暗器,碧萝随身带羽箭很正常,以她的本事,射中猎杀者并非不可能。这么说来,碧萝可能已经脱身了。 芽儿小心翼翼地把羽箭放进一只贴身锦盒,对我说:“你干着急也没用,我们找人鉴定这支羽箭,如果是蛊疆的东西,你的碧萝小情人说不定已经离开山谷了。” 第49章生死之间 这个消息对现在的我来说,就像最后的救命稻草。碧萝能用羽箭伤猎杀者,说明她没被猎杀者控制,她的失踪或许是有目的的。我既为碧萝高兴,又隐隐觉得,这个女人可能没我想得那么简单。 我们看到断崖上有手电光和猎犬的叫声,听声音上面人不少,芽儿脸色一变,说:“糟了,咱们动静闹太大,把巡逻队引来了。” 很快,我们被断崖上的人发现,在手电光的追踪下,我俩拼命往回跑,听到断崖上有人大喊:“下面的,快下去堵截……” 逃出山涧,森林已被夷为平地,无处藏身。我注意到山壁上的符图已经消失不见,看来他们想杀的果然是我们。 穿过山壁,前面有几条路可选。山壁前有条地下河流过,河面宽阔,河水幽深,水面泛着银光,很是夺目。河岸上长满了有些年头的松柏,一条羊肠小道顺着河岸延伸到远方。 和其他几条路相比,沿着河岸走更顺畅,没有荆棘和藤条阻拦,能逃得更远。 芽儿看到地下河,眼前一亮,拉着我就跳了下去。 河水冰冷刺骨,冻得我浑身发抖,而且比我想象中更深。好在我从小在山里长大,爬山涉水不在话下。我奋力游向对岸,芽儿就惨了,小丫头喝了一肚子水,挣扎两下就沉入水底。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游到了对岸。 河对岸是大片山壁,大自然鬼斧神工般开凿出一整面石壁。我在石壁附近发现一个藏在水草中的山洞入口。救芽儿要紧,我顾不上太多,抱着她钻进了山洞。 因为靠近河边,山洞里很潮湿,地面湿漉漉的。我赶紧把芽儿头朝下提起来,让她吐了一肚子水。芽儿小脸惨白,我从没见她这么狼狈过。 我把她安置在一块大石头上,想找些干柴生火取暖,可山洞太潮湿,捡来的枯枝根本点不着。没办法,我只好抱着芽儿往山洞里面走。这座山洞比我预想的要深很多,走了一段,芽儿苏醒过来,但还是很虚弱。 我打趣她说:“我们厉害的芽儿,原来是个旱鸭子啊?旱鸭子就算了,还不走寻常路,非要往河里跳。要不是我动作快,你都不知道被冲到哪儿去了。” 芽儿习惯性地瞪我一眼,虚弱地缩回到我怀里。 越往里走,我越觉得奇怪。我找到一支废弃的火把照明,种种迹象表明,这座山洞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人工开凿的。 我甚至发现了残缺的人骨,怀疑这些死者生前遭受过非人的酷刑。一具残尸说明不了什么,但十几具尸体就很有问题了,这表明这座山洞肯定有特殊用途。 我不知道别人在这种情况下会怎样,在这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里,有一条直通山腹的山洞,里面还藏着十几具残缺的尸体,更可怕的是,山洞一直延伸,看不到尽头,我们根本不知道它通向哪里。 再加上我们全身湿透,山洞里又阴冷,我和芽儿冻得瑟瑟发抖。我把芽儿抱在怀里,却感觉像抱着一块寒冰,她的脸都冻紫了。 芽儿对我说:“不能再往前走了,再走下去非冻死不可。” 我们也不能原路返回,因为我们察觉到山洞入口已经被追捕我们的人发现了,隐隐能听到猎犬的叫声。如果找不到其他出口,我们肯定会落入他们手中。玄门禁地的手段有多残忍,芽儿已经跟我讲过很多次。芽儿说,她宁愿一头撞死,也不想落到这些人手里。 “只有当你的生死掌握在他们手里时,你才知道,魔鬼都比他们善良。”这是芽儿的原话。 芽儿让我放她下来,她的脸色恢复了一些,定了定神,对我说:“我有个办法,或许能救我们。” 我们已经陷入绝境,前有危险后有追兵,我催她赶紧说。 芽儿一脸严肃:“这个方法我想了很久,不是我故意拖延,是我也没把握一定能成功。要是失败了,后果会非常严重,严重到我们根本承担不起。” 看她少见的凝重神情,我知道事情真的很严重。她喘了口气,接着说:“成败的关键不在我,在你身上。上次我在你身上种下刺纹术,你的反应让我震惊,只有真正的刺纹术高手才会达到那种境界。如果你能再次进入那种状态,我们就能成功,否则……” 她叹了口气,沉默了。 我忍不住追问:“否则怎样?” 芽儿苦笑着说:“同归于尽,我们俩都得完蛋。” 我对自己的情况一头雾水,没办法给芽儿确切的答复。芽儿、碧萝他们都怀疑我精通高深的刺纹术,可实际上我一无所知,别说刺纹术,我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我几次死里逃生,都像是巧合,我觉得是运气,碧萝和芽儿却不这么认为。 所以,我也很无奈。 远处的狗叫声越来越近,从脚步声判断,追来的人不下十个。要是芽儿没受伤,我们或许还有机会。但这次意外溺水对芽儿的影响大得出乎意料,我原以为刺纹术高手抗伤害能力会很强,事实证明我错了。 “你想试试吗?” 芽儿盯着我的眼睛,猎犬声越来越近,她目光坚定:“你只有半分钟时间考虑。不给你种刺纹术,我们只能继续往前走,可能冻死在山洞里,也可能死在机关里。我在那些尸体身上发现了刺纹者的号签,他们中不乏高手,所以我们这次真的可能九死一生。” 时间紧迫,容不得我多想,横竖都是死,不如拼一把。我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当机立断,答应了芽儿。 芽儿抿紧嘴唇,让我脱下衣服盘膝坐在地上,拿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一排银针。芽儿抽出一根扎在我背上。 银针有一指多长,她直接扎到底,疼得我浑身哆嗦。 她一针接着一针,不到两分钟,就在我身上扎了九九八十一根银针,我疼得几乎晕过去。芽儿递给我一根树枝,我塞进嘴里,把树枝咬得粉碎。 芽儿幽幽地说:“林宇,你还有两分钟时间清醒。之后,你要么走火入魔变成疯子,在山洞里自生自灭;要么我种下的刺纹术在你体内生效,你会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那些追来的人都会死在你手上,你准备好了吗?” 我冲她点点头,芽儿眼眶红了,声音颤抖:“你为什么不害怕?这种方法我在玄门高手身上用过,我告诉他们真相时,他们要么惊慌失措,要么失声痛哭,从来没有人像你这么镇定。” 我豪迈地说:“人终有一死,与其苟且偷生,不如坦然面对,死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芽儿虚弱地笑了,叹口气说:“你果然不是一般人,怪不得我们家小姐会这么看重你,小姐的眼光,什么时候出错过呢?” 我疑惑道:“你的小姐是谁?” 第50章神龟 芽儿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她说:“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她是谁,不过不是现在。” 我见她不想说,眼下也不是闲聊的时候,我的时间只剩不到两分钟,芽儿要交代我的事还很多,实在没时间浪费。 芽儿告诉我,两分钟后,她在我身上种下的刺纹术会发挥作用。要是我没疯,就能爆发出巨大潜力。她怀疑我身上隐藏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刺纹术,为了激发出最大潜能,只能用这种孤注一掷的方法,不成功便成仁,没有别的选择。 事已至此,无法挽回,我心里很平静,芽儿反倒比我还难受。她问我有什么遗愿,会尽可能帮我完成。 我想了想,我这辈子活到现在,也算没什么过多欲望。除了救出碧萝,就是希望有人能帮我照顾我妈。 得知自己被下了“噬魂印”,只剩七七四十九天可活,我私下想了很多。尤其是解印无望后,我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我怕自己死后,妈妈会伤心过度,毕竟爸爸英年早逝给她带来了巨大伤害,我不想再让她雪上加霜。命运无法改变,我只想用最温和的方式陪伴她。 我想给她留下一笔足够养老的钱,每月按时给她汇生活费,用这种方式陪她,直到她能平静地离开这个世界。 芽儿含泪说:“你真是个好人,孝顺的人坏不到哪儿去,我会帮你完成心愿。” 我心里清楚,芽儿对这个刺纹术的胜算,可能连五成都没有,大概只有一二成。 很快,我就感觉头脑发沉,整个人极度疲倦,像是熬了好几夜没合眼,突然躺在了软绵绵的床上。 我的意识逐渐沉沦,一寸寸往下滑,我拼命挣扎,意识却不受控制地继续下沉。 眼前很快漆黑一片,与此同时,我听到猎犬和追捕我们的人把我们包围了,一个尖嗓子的人高喊:“快把他们拿下,送无间洞审问。” 我对无间洞印象深刻,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我头疼欲裂地睁开眼睛,发现洞壁上燃着几支硕大的松香烛,山洞被照得很亮,周围静悄悄的。我记得失去意识前,听到猎犬和追捕者已经把我们包围,可醒来后,那些人和狗居然都不见了。 我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也渐渐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地上全是尸体,一共二十多具。有人尸,也有狗尸,现场十分血腥,鲜血溅得山壁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我爬起来四处找芽儿,在一具尸体下找到了她。她一动不动,我心里一紧,又是掐人中又是做人工呼吸,她吐出两口白沫,虚弱地醒了过来。 我又惊又喜,我失去意识后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这些蒙面抓捕我们的人是怎么死的,芽儿又是怎么昏迷的,我全然不知。唯一的推测是,芽儿杀了所有人和狗,又在搏斗中受伤昏迷。 我扶起芽儿,从一具尸体身上取下水壶,给她灌了两口水,她精神稍微好了些。我紧张地问:“怎么样?好点了吗?” 芽儿瞪大眼睛茫然地看着我,突然蹿出一米多远,蜷缩在墙角,朝我手舞足蹈,嘴里念叨着:“别……别伤害我……不要害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想去抱芽儿,她捂住眼睛,浑身发抖。我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全是伤痕,有淤青的拳伤,也有刀棍伤。刚才意识模糊没注意,现在想抓芽儿,牵动伤口,疼得我差点晕过去。 我很奇怪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还活着,我记得自己是直接昏迷过去的。这么多刺纹高手,杀一个失去反抗能力的人易如反掌,怎么会各种兵器都往我身上招呼,能伤我却不杀我。 “芽儿,是我啊,你不认识我了?”我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吃惊地发现她眼珠不会转动了。 我越靠近她,她越恐惧,我不得不接受一个可怕的事实:芽儿疯了。 我不懂刺纹术,不知道什么情况下会让人失去神志,可眼前的局面混乱得让我无法理解。 和芽儿交流了一会儿,我终于取得她的信任,把她抱了起来。芽儿像只小猫咪似的在我怀里沉沉睡去。 我喝了满满一壶水,渐渐镇定下来,想起昏迷前芽儿对我施展的神秘刺纹术,还有她反复交代的事。 如果我没疯,就证明她在我身上种下的术成功了。芽儿说,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她在冰水里受了伤,没办法施展高明的刺纹术,面对气势汹汹的禁地高手,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唯一的办法,是她用某种厉害的刺纹术激发我体内的无限潜能,潜能激发出来,我们就能得救。这是不是意味着,干掉这二十多个刺纹者和猎犬的不是芽儿,而是我? 想明白这个问题,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先不说这二十多人都是顶尖的刺纹术高手,光是攻击别人对我来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我连架都不会打,更别说攻击人了。这些让芽儿都头疼发怵的禁地高手,我这个菜鸟居然能干掉他们,还手段这么血腥,简直不可思议。 可事实摆在眼前,禁地高手全部惨死,芽儿神志不清,我找不到任何一个见证人。能告诉我真相的,只有根据现实的推理。 我抱起芽儿想折返,在山壁上发现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像是芽儿的笔迹,写的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我心头一震,芽儿是在暗示我,不要折回去,要一路朝前走。 虽然不明白她的用意,但以我对芽儿的了解,她不会害我。事情发展到这地步,她一定是在非常紧急的情况下,才留字提醒我。 我转身踏着满地的尸体,朝山腹方向走去。经过尸体身边时,我注意到这些蒙面人都穿着一身褐色衣服,和我们从地牢逃出来时撞见的黑衣巡卫风格截然不同,我猜这代表了他们在禁地的地位。 芽儿对黑衣巡卫轻松应对,毫不在意,对褐衣巡卫却这么紧张,想必这些褐衣巡卫比黑衣巡卫要厉害得多。尸体前面是成排的石阶,石阶非常陡峭,也越发狭窄,我一个人通行都得侧着身体。穿过通道,前面出现一座山洞,洞前有座龟驮石碑,石碑上写着几个狂草大字,我文化水平有限,半天没看明白。 走进山洞更奇怪,我进来时洞里还是一片黑暗、空空如也,查看石碑的工夫,洞里已经弥漫着成片的白雾,一片烟波浩渺的景象。 白雾很浓,我的可视距离不到半米,我胆战心惊地试图穿过这座山洞,平白无故起雾,我心里很不踏实。 突然,眼前黑影一闪,我定睛去看,却发现眼前空空如也,什么黑影都没有。 我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又陡然加快步伐,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尽快穿过去为好。 同时,我也很奇怪,明明沿原路返回就能离开山洞,为什么要冒险继续深入腹地呢?从芽儿身上得不到答案,我只能寄希望穿过这座山洞,就能柳暗花明。 芽儿突然在我怀里剧烈挣扎,我意识到不对劲,抬眼望去,就看到浓雾中,一个黑色的人影立在我对面。他一身铁甲,雾气一点点勾勒出他的轮廓,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古人。 他手里拿着一把硕大的长刀,戴着面罩,我看不清他的容貌,但面罩后面的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仿佛能一眼看穿人心。 我沉声道:“你是谁?” 他竟然就这样消失了,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没看到他有任何动作,他的身影就已消散不见。 我冲到他站过的位置,前面只有茫茫白雾,别说人,连个鬼影都没有。 紧接着,我腹部一阵剧痛,就看到一柄黑刀穿过腹部,鲜血喷涌而出,那黑影依旧站在雾里,我看不清他的面目。 第51章霸下御云 我疼得难以忍受,身体一软,单膝跪地,以此支撑身体,才不至于倒下。 芽儿在我怀里不停挣扎,我颤抖着说:“姑奶奶,别乱动了,我都快死了,您就消停点吧。” 芽儿像是听懂了我的话,渐渐平静下来。我警惕地环顾四周,担心黑影再次偷袭。 我强忍着疼痛站起身,把芽儿放在角落,捡起一块石头当作武器。我的性格很倔,天生不愿逆来顺受,越是身处逆境,骨子里的反抗精神就越强,越要拼死抗争。 我看到黑影一闪而过,使出全身力气,拼命把石头扔出去,只听“咕咚”一声,石头落在地上,黑影却不见了踪影。 我冲过去想捡回石头,那是我唯一的武器。突然,我的后背像是被火车撞击,整个人飞出一丈多远,重重地撞在石壁上,疼得我差点昏过去。 我头晕目眩地爬起来,下半身全是鲜血,有一种大限将至的感觉,心里只有一个疑问:芽儿为什么一定要我往前走,而不是后退,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芽儿的身影消失在雾气中,我找不到她的位置,那个黑影也不知去向。 接连吃了两次亏,我整个人高度紧张。白雾越来越浓,在雾里我几乎和睁眼瞎无异,而黑影却更加来去自如。 我悄悄朝洞壁退去,这样只需防守三面,安全性大大提高。没想到还没退到,脖子上突然一紧。我反应过来,双手抓住勒在脖子上的铁链,对方力气大得惊人,铁链一寸寸收紧,我呼吸困难,肺部像着了火一样。 身体很快缺氧,意识变得模糊。突然,我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声,我瞪大眼睛,周围仍是白雾茫茫,不知道这婴儿的声音从何而来。我强迫自己清醒,循声找去,才发现啼哭的声音竟然是从我肚子里传出来的。 我大吃一惊,我又不是孕妇,肚子里怎么会有孩子?就算是孕妇,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发出啼哭声吧?我很快想起,我被种下了“噬魂印”,难不成在我肚子里哭的是“噬魂印”? 小孩儿哭了一会儿,我听到一个奶声奶气的女孩儿声音,她对我说:“妈妈……妈妈……你别害怕……印儿会救你的……” 我心里纳闷,你一个小不点儿,能怎么救我? 突然,我感觉浑身一阵清凉,快要爆炸的肺部瞬间通畅,新鲜空气源源不断地涌入身体,浑浊的气息也顺畅地排出。原本枯竭的身体,瞬间充满了力量。 我拉开铁链,反手勾住背后人的脖子,无师自通地一个背摔,把他摔出两米多远。 那人翻身起来,一身黑色铠甲,正是之前多次暗中偷袭我的黑影。 我对他早已恨之入骨,现在他终于现身,我也有了力气,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我没等他站稳,就扑了上去。他动作极快,奇怪的是,原本在我看来快得眨眼不见的身手,在我面前竟然失效了,他逃窜的动作清清楚楚地落入我的眼中。我把他扑倒在地,看到他面罩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恐惧。我反骑在他身上,两人展开了肉搏。黑影力气极大,很快就把我压在下面。我注意到他裸露在盔甲外的皮肤粗糙干裂,就像龟裂的土地,十分吓人。 以我对人的了解,人不可能有这样的皮肤,可他的体形轮廓分明就是人。我不禁想起鸟人猎杀者,怀疑他们是同一类物种,都是人和动物的结合体。 我还发现自己的体力有了明显变化。刚和黑影交手时,我觉得他力大如牛,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很快我发现,自己已经能和他势均力敌,甚至渐渐占据上风。 我把黑影按在身下,厉声问道:“说,你是什么东西?” 黑影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无法正常说话,这更证实了我的猜测,他果然不是人类。黑影被我按在身下,拼命挣扎,以我的体力,很难长时间控制他。要一劳永逸,只有重伤他。 我留意到他手里握着一柄黝黑的匕首,上面沾满血迹,正是伤我的那把刀。 我试图夺刀,别看黑影胳膊粗短,却十分灵活,刀几次从我的手边滑过,我都抓不住。我发了狠,拼尽全力夺刀。我吃惊地发现,在和黑影搏斗的过程中,原本从来没打过架的我,竟然精通搏杀技巧,见招拆招,成功封锁了黑影的招式,终于夺下了他的黑金刀。 我持刀横在他的脖子上,怒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这是哪儿,你是谁,怎么从山洞里出去?” 黑影挑衅地看着我,毫无服软的意思。我心中有气,决定给他点教训,一刀刺向他的掌心。原以为能把他的手掌钉在地上,可黑金刀刺下去,只听“扑哧”一声,刀刺中的位置完好无损。 我不信邪,又分别刺向或砍向他裸露出来的手、脚、脖子等部位,他竟然刀枪不入。我刺了十几刀,连他的一块皮都没划破。 黑影翻身把我顶起来,我只觉得浑身一震,胸口一甜,喷出一大口血,重重地撞在山洞壁上,软绵绵地滚落在地。 我这才明白,他之前撞我那次,是用后背撞的,仅仅是一个后背,怎么能产生这么可怕的冲击力?我实在想不通。还没等我想明白,黑影又冲了过来,再次用后背朝我顶来。 这次他的速度更快,气势更猛,杀意明显。我顾不上头昏脑胀,翻身爬起来,险险躲过他的致命一击。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半边洞壁塌了下去,山洞里弥漫着刺鼻的烟尘味。我躲进浓雾里,对刚才黑影的杀招仍心有余悸。 如果我没躲开,现在估计已经变成一堆肉酱了,这家伙果然不好对付。可我既控制不了他,又伤不了他,更杀不了他,想要他配合我,简直是天方夜谭。 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我听到那个娇滴滴的女孩儿轻声说:“妈妈别怕,龟壳是他的武器,你别跟他硬拼,攻击他身上柔软的地方,先伤后杀,有我帮忙,你不用怕他。” 小女孩儿一再帮我,我不知不觉对她非常信任。我重新鼓起勇气,黑影再次向我袭来。我这才知道,原来他是只乌龟,怪不得后背这么厉害,能撞塌洞壁。我仔细琢磨,乌龟最硬的是壳,最软的应该是腹部。 我冲上去,专门攻击乌龟的腹部,又刺了十几刀。这乌龟可真不是一般的乌龟,腹部坚硬如铁,看起来上等的乌金刀,根本刺不动他。 我有些灰心,忍不住在心里埋怨小女孩儿。女孩儿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我让你找他软弱的部位,你注意力只放在他肢体上,你忘了那尊乌龟驮碑吗?” 我顿时精神一振,埋怨自己怎么这么糊涂。黑影既然是乌龟变化而来,洞口那尊乌龟驮碑一定有玄机。我躲过乌龟的背壳,用乌金刀柄砸在他的脑袋上。虽然刀伤不了他,但这黑沉沉的刀柄十分沉重,我能感觉到黑影身体一晃。 我趁机冲到石碑前,说来也怪,之前我看半天都看不懂石碑上写的字,这次一看却明白了,上面写的是“霸下御云”。 第52章劫后之劫 我擦掉石碑上的厚厚灰尘,露出灰白色石碑的本来面目,惊奇地发现石碑上刻着一只有着乌龟身体、毒蛇尾巴、鸟头的怪物。那怪物通体红黑相间,眼睛大得怪异,透着一股阴邪之气,和它对视,心里直发毛,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不笨,立刻联想到,这黑影会不会也是个中了刺纹术的人?他所中的刺纹术,或许就和这只邪气十足的怪物有关。 我盯着石碑发呆,突然一阵疾风扑面而来,我暗叫不好,急忙矮下身子,躲过这阵劲风,没想到下身突然一阵剧痛,我就地一滚,滚出两丈多远。 这一系列动作看似复杂,实则一气呵成,用时不到半分钟。我缩在墙角,下身又麻又木,像是中毒的迹象。我扒开裤子,裤子被撕开一大块,右腿靠近脚踝的地方破了个口子,渗出不少黑血,确定是中毒了。我又惊又奇,这也太离谱了,乌龟怎么会有毒?看我的反应,这毒可不一般,虽不至于见血封喉,却也能毒死人。 我能感觉到毒性正顺着下半身往上蔓延,我多少懂些急救知识,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条,绑在右腿上,阻止毒性快速扩散。 我想起石碑上的那幅画,这人利用刺纹术把这怪物的特点移植到自己身上,从而拥有了怪物的所有属性,他不再是普通凡人,而是超越了人类,变成了如同画上的兽。 他身上有毒,说明那兽本身也有毒。我要自救,唯一的办法就是弄清楚这怪物到底是什么。 我见识有限,对这些稀奇古怪的怪物了解甚少。现在身处困境,既没有书本,也没有资料,我愁得不知所措。突然,像是读懂了我的心思,我身体里那个小女孩儿的声音又飘了出来。 “杻阳之山,怪水出焉,而东流注于宪翼之水。其中多玄龟,其状如龟而鸟首虺尾,其名曰旋龟,其音如判木,佩之不聋,可以为底。它叫旋龟,又叫霸下,要想制服它,一定要破解霸下御云的内涵。” 我默默记下女孩儿对那怪物的描述,她说的是文言文,想必是哪本古书上记载的远古神兽。因为我爸的缘故,我三岁就开始学习古文,很多古书都能倒背如流,古文功底还算不错,所以她对怪物的描述,我基本能听明白。 她说那怪物名叫旋龟,也叫霸下,杻阳山流出的怪水注入宪翼之水,宪翼之水中有很多玄龟。 那段古文说了很多旋龟的特点,却没说清楚它为什么有毒,以及通过什么方式放毒。我听了这么多,还是毫无头绪。我再追问女孩儿,女孩儿却没了声音,无论我怎么呼喊,她都不再回应。 我知道,要擒住旋龟,逼问出我想要的信息,只能靠自己。 我努力回忆石碑上的怪图,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我太依赖女孩儿了,她说旋龟是蛇尾,我就深信不疑。石雕上画得很粗糙,它的尾巴既像蛇尾,又像蝎子的尾巴。 如果是蝎子尾巴,那一切就说得通了,是它的尾巴蜇了我。如果尾巴是蛇尾,那咬我的就是它的嘴。 我正胡思乱想,就看到黑影在白雾中一闪而过。自从女孩儿出现后,我的视力变得异常敏锐,已经能看清他的踪迹。 我闪身躲开旋龟,藏在黑暗中大气都不敢出。同时,我想出一个办法,我脱掉衣服,挂在洞壁上,然后潜伏在附近。这旋龟别看凶猛,脑子却不太好使,它朝着我的衣服又是用背顶过去,同时垂下来的尾巴猛地蜇向我胸口。 我暗叫来得好,强忍着下半身的麻木,乌金刀闪过一道寒光,劈向旋龟的尾巴。 旋龟平时把尾巴藏得很好,这恰恰证明尾巴是它的弱点。我这蓄满力气的一刀下去,顿时把它的尾巴从根部斩成两截。旋龟发出一声如同烂木头断裂般的惨叫,钻进浓雾里,消失不见了。 我捡起它的尾巴仔细辨认,果然是蝎子尾巴。我这么一番折腾,气血逆行,半个身体都麻了,只能躺在地上喘气。我十分担心,照这样下去,不用去抓旋龟,我自己就先被毒死了。 旋龟受了伤,暂时不会对我构成威胁。我绞尽脑汁,想起我爸和村里老一辈人讲过的解毒方法。据说万物相生相克,有毒蛇的地方,附近一定有草药。这山洞里寸草不生,找草药是没指望了。不过我听我爸说过,有些剧毒之物,别看毒性猛烈,它们自身的血肉,说不定就是最好的解药。 我灵机一动,死马当作活马医,剥下旋龟尾巴的皮,它的肉异常鲜嫩雪白,像鱼肉一样。我顾不上腥臭,几口就嚼碎吞了下去,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我爸说的法子能管用,真能救我一命。 我躺了不到一刻钟,就感觉肚子里像有火在烧,烧得我胃里翻江倒海,吐了好半天,连酸水都吐出来了才停下。更奇怪的是,一团像火一样的气从我的胃部沿着膻中穴往上爬,直冲脑门。我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下半身的麻木竟然减轻了一半。 我又惊又喜,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还真让我找到了解药,解了自己的毒。 我又休息了一会儿,已经能站起来自由走动了。我提着乌金刀闯进白雾里,这可恶的旋龟差点害死我,我一定要让它血债血偿。它就两样厉害的东西,一个是坚不可摧的背壳,一个是剧毒无比的尾巴。我砍了它的尾巴,等于断了它一只“手”,现在它只剩“单手”跟我对抗,胜算已经输了一半。 旋龟藏在雾里,我很难找到它。不过它受伤后血迹滴得到处都是,我顺着血迹找过去,果然在山洞的角落里发现了它。 它缩成一团,没想到一条尾巴对它竟然这么重要。 它见我走近,立刻摆开架势,再次朝我扑过来。在和旋龟的搏斗中,我发现自己不但速度快了很多,好像还精通某种步伐,本能躲避的时候会施展开这种步伐,在它穷凶极恶的扑杀中巧妙躲避。 一开始我用得不太熟练,躲避了几次之后,渐渐掌握了其中的诀窍,在和旋龟周旋时,变得更加得心应手。 旋龟越急躁,伤口的血流得越多。我肚子上的伤口早就自己结痂了,甚至疼痛感也变得微乎其微。 我不知道这是小女孩儿的功劳,还是旋龟尾巴的药效。旋龟失去了理智,用背壳沿着山洞壁撞过去,一路上的洞壁纷纷坍塌,它也血流如注。 最后,旋龟失血过多而亡。它倒下的时候,人的外形褪去,露出鸟头龟身的模样,和石碑画上的一模一样。 我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在惊恐和疲倦中,几乎累得虚脱。 突然,我整个人又像被火车头撞上,直挺挺地飞了出去,撞在两丈多远的洞壁上,疼得我感觉全身骨头都要碎了。 落地后,我狂吐了几口鲜血,有种被抽干力气的错觉。 我又惊又奇,旋龟不是已经死了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旋龟死后化成了厉鬼? 或者还有第二只旋龟? 我暗自叫苦,警惕地环顾四周。以我现在的视力,看了半天,却没看到旋龟的半点影子。 第53章双生 在这种危急情况下,我不得不将警惕心提升到顶点。浓雾弥漫不散,我深知自己随时可能从任何角度遭到偷袭。 果不其然,还没等我缓过神来,背上突然一阵剧痛。我本能地躲避,同时忍着剧痛挥出一击。手臂挥出去才惊觉,手中的乌金刀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我的手竟空空如也。 我清楚记得,几分钟前我还紧紧握着乌金刀,可不知不觉间,它竟被人夺走,而我毫无察觉。 这让我不寒而栗,能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夺走武器,对手的强大程度可想而知。 我捂着伤口躲在洞角,依靠两面死角进行固守。后背伤口渗出的鲜血染红了大半边衣服,疼痛让我浑身颤抖。 我本能地想向小女孩儿求助,呼唤许久,却无人回应。 此刻的我,就像独自站在擂台上的斗士,除了靠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帮我。转瞬之间,我身上又挨了两刀,好在我反应迅速,在感觉到刺痛、敌方还未深入时便挣脱开来。 到第三刀时,我终于回过味儿来。经过与旋龟长时间的搏杀,我对它的招式动作已然十分熟悉,这个看不见的杀手,极有可能就是旋龟。 可我满心疑惑,它的尸体明明还躺在那儿,为何我还会遭到它的追杀?难道旋龟真的死后有灵? 我的目光落在神龟驮碑上,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原因,我觉得石碑上的石刻颜色愈发鲜艳,仿佛饱蘸鲜血。我怀疑自己看错,凑近仔细观察,赫然发现石刻的凹槽里竟充盈着鲜血,就像刚泼洒上去的。 山洞里只有我、芽儿和旋龟(如果它也算的话)。芽儿还安静地躺在角落,旋龟的尸体离石碑还有一段距离,我就更不可能了,那石碑上的血究竟从何而来? 难不成石碑能自己流血? 我本能地察觉到,石碑流血或许与我此刻遭遇的暗杀息息相关。我的目光聚焦在那幅栩栩如生又诡异邪气的石刻上。旋龟是有人中了刺纹术变成的,可我检查它身体时,并未发现刺纹,据我所知,所有刺纹术都要靠刺纹来承载和传递,不可能有无根的刺纹术。 难道那幅本应落在旋龟身上的刺纹图,被刻在了石碑上?石碑才是它的根源? 我再看那幅符图,图上的旋龟仿佛活了过来,它锋利的眼神、灵活的尾巴、根根立起的羽翼,无一不在表明,这张刻图仿佛有了神性。 神性? 脑海中冒出这个词的瞬间,我突然醍醐灌顶,什么都明白了。旋龟虽死,但刺纹术的神性未散。在山洞里一再偷袭我的,不是另一只旋龟,也不是孤魂野鬼,而是刺纹图的神性。 要消灭这虚无缥缈的神性,对我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它无形无相,即便是空气,它还能化作一阵风,可刺纹术的神性比风更难以捉摸,我又该去哪儿杀它呢? 这一次,我的心彻底沉入谷底,对逃出山洞几乎不抱希望。就在这时,芽儿突然发出一声惊叫,我暗叫不好,这家伙不会杀不了我,就先对芽儿下手吧? 我发疯似的跑过去,只见芽儿被抛到半空中,正手舞足蹈地大哭。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芽儿才显露出她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模样。我不顾一切,使出浑身力气飞扑上去,在半空中接住芽儿。我急忙将她搂在怀里,紧接着整个人又遭一记重击,撞在洞壁上,感觉脑袋都要震碎了。 我头昏脑胀地爬起来,好在芽儿安然无恙,我总算松了口气。可我自己,浑身上下布满淤青肿胀,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好在筋骨还算结实,没被摔断。但浑身的摔伤和刀伤,已让我只能靠顽强的毅力支撑着。 我不知道该如何破解刺纹术,就像我从未真正学过刺纹术一样,对于如何破除旋龟的神识,我一无所知。时间紧迫,我已身受重伤,再拖下去,我和芽儿都将性命不保。 看不见的对手让我如惊弓之鸟,短暂的恐惧之后,我很快镇定下来。这些天的离奇经历,极大地提升了我的心理承受能力,让我学会在最绝望的环境中迅速冷静下来,并努力自救。我静下心来思考,在我发现石碑秘密时,旋龟的神性突然偷袭芽儿。石碑周围毫无屏障,它若想杀我,那是绝佳机会,可它没有,而是选择了躲在墙角的芽儿。 它若真想杀芽儿,芽儿早已死过百次,何必等到现在?它的目的很明确,正是孙子兵法里的围魏救赵。小时候,父亲逼我背诵古书,还真让我读了不少好书。 那么,旋龟神性要救的“赵”,必定是那块石碑,它担心我发现石碑上的秘密,从而让它形神俱灭。 想通这个道理,我整个人精神一振。能消灭旋龟神性的关键,就在石碑上,看来我必须从石碑入手了。 我身体里的小女孩曾说,要走出山洞,一定要解开“霸下御云”的秘密,这个秘密想必与石碑上的刺纹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把芽儿放在石龟背上,说来也怪,这时浓雾渐渐淡去,我的视线开阔了许多。整个山洞一片狼藉,到处是废墟和烟尘。除了静静躺在那儿的芽儿,山洞里再无他人。父亲以前跟我讲过霸下,说它是龙的第六子,常常背着三山五岳兴风作浪,后来被夏禹收服,为夏禹治水立下赫赫战功。夏禹为表彰它的功绩,让人将其功绩刻在石碑上,让它自己背负。 霸下是老骥伏枥的象征,可它与御云有什么关联,我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我灵机一动,意识到霸下背的是自己的丰功伟绩,可这只龟背的却是一张象征邪气的刺纹图,这便是它们的本质区别。 “霸下御云……霸下御云……”我反复念叨着,石碑不同,但扛石碑的霸下,还是同一只吗? 我的目光落在那只憨态可掬的石龟身上,它微微昂着头,眼神锐利,一身坚硬的龟壳格外刺眼。 龟壳? 我抱起一块巨石砸向石龟后背,石龟的龟壳出现裂痕。在我不断努力下,龟壳终于裂开,里面竟躺着一个身穿黑衣的人。 这人的打扮与之前的黑影一模一样,甚至将他俩放在一起,我都难以分辨。我解开那人的铠甲,他裸露的后背上,果然纹着一只栩栩如生的旋龟刺纹图。这人已死去多时,尸体应该经过了精细的防腐处理,才保存得如此完好,只是皮肉严重脱水,这更衬得他背上的刺纹图充满邪气。 原来有两位刺纹者,一位躺在地下,驮着刺纹图,化身霸下;而另一位,却如鬼魅般活在山洞里,绞杀每一个意外闯入的陌生人。 这就是山洞和石龟的秘密。 所谓霸下御云,就是霸下随风消散,化为乌有,这山洞里的诅咒,自然也会随风而去吧? 我找来干柴,将藏在地下的刺纹者尸体火化,干尸很快被大火吞没,化作一堆骨灰。 说来也怪,干尸被烧尽后,山洞里压抑的杀气瞬间消散,我心中那种惴惴不安的感觉也随之消失。 后来我出了山洞,遇到真正的刺纹术高人,他向我解释,这种双生刺纹术,其实两位刺纹者生前是孪生兄弟。一位修地下,一位修地上,两人联手,才能爆发出惊人的威力。 出于本能,我没有烧掉另一位刺纹者,而是挖了个坑将他就地掩埋。其实,烧掉他还是埋掉,我纠结了很久。或许是直觉使然,我最终选择了掩埋,没想到这个举动,竟给自己埋下了巨大的祸患。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54章僵尸 我把土掩埋好,用乌金刀在一块废木板上刻下“霸下御云”几个字当作碑文,接着对着墓碑拜了拜,权当告别。 我和他素昧平生,却拼了个你死我活,我吃了他不少苦头,身上的伤都是拜他所赐,好不容易才侥幸破解他的刺纹术将他杀死。按说他是我的仇人,可不知为何,我对他竟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敬意。 磕完头,我过去抱起芽儿。就在这时,山洞尽头的石壁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芽儿也被惊醒,她惊恐地抱紧我,不敢往那边看。我暗自一惊,心想之前旋龟发疯撞塌了那么多山壁,该不会影响了山洞结构,这洞要塌了吧? 巨响过后,烟雾渐渐散去,我举着火把定睛一看,山洞果然坍塌了一大片,露出一个深邃的黑洞。洞里吹出阴飕飕的寒风,我不禁汗毛倒竖,这寒意比之前的冷了不知多少倍。 不过奇怪的是,之前我们都快被冻死了,可这如刀割般的寒风吹在身上,虽然难受,我却明显感觉到,体内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热气,将我包裹起来。所以尽管寒风吹得皮肤生疼,我的身体却并没有冻得发抖。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变化,这变化就和之前遭遇旋龟偷袭时爆发的神秘力量一样诡异。我不知道它为何出现,又为何消失,这种力量让我对自己充满了疑惑。 我心里明白,自己没有别的选择,唯有继续前行,穿越所有危险,才能真正走出这条阴森的山洞。 此刻我的心态和刚进山洞时相比,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不再像之前那般害怕和恐惧,反而对山洞深处的秘密隐隐有了一丝期待。这种改变源于我自身的转变,从手无缚鸡之力,到能够破解刺纹术,甚至战胜刺纹术高手,我意识到自己已经今非昔比。 当一个原本脆弱的人突然拥有了力量,那种美妙的感觉难以言表,我激动得身体微微颤抖。 我抱着芽儿,举着火把走进了黑洞。 芽儿对我施展神秘刺纹术,还执意让我走进山洞,肯定有她的目的。我相信芽儿,我一定要带她出去,找最好的医生为她医治。 这座山洞极为潮湿,头顶不停地滴水。我没走多远,脚下的泥泞就变成了水坑,山洞壁上也湿漉漉地淌着水,仿佛走进了水帘洞。 我趟着水继续前行,突然感觉山洞中间好像立着一个人。由于距离较远,我不太确定。 我喊了一声,声音在山洞里回荡,却没有得到回应。 我满心疑惑,走近一看,才发现所谓的“人”,原来是一具靠剑支撑着身体不倒的尸体,立在山洞中间。 这尸体穿着朴素,是玄门村村民常见的打扮,一身军绿色衣裤,脚蹬破旧的黄球鞋。他年纪不大,看上去三十出头,留着稀疏的八字胡。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那把黝黑发亮的长剑。 这剑造型独特,和传统的剑差异很大,更像是日本的武士刀。剑身黝黑,剑刃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明亮。尸体全身落满灰尘和泥土,可那把剑却光洁如新,在如此潮湿的山洞里,竟然一点锈迹都没有。 我暗自诧异,这尸体感觉和我们像是隔了个时代,存在的时间应该不短了,可在这么潮湿的洞穴里,尸体为什么不会腐烂呢? 这显然违背了自然常理,要么是山洞有古怪,要么就是这尸体本身有问题。 鉴于隔壁山洞发生的种种怪事,我格外小心,试图掰开他手中的剑。他双手紧紧握着剑,我使出浑身力气,都没能夺下来。 我心里一惊,在和旋龟搏斗时,我的力气已经充分展现出来,用“力大无穷”形容也不为过。可从一具尸体手中夺剑却如此困难,这事儿也太蹊跷了。 我憋足一口气,猛地用力一夺,剑晃动了一下,我的气也随之泄出,喷在了尸体脸上。 我喘了口气,正准备再试一次,却惊愕地发现,那尸体竟然睁开了眼睛。 他直勾勾地盯着我,我倒吸一口凉气,夹着芽儿拼命往后退。这山洞里的东西果然都不简单,哪怕是一具尸体也暗藏玄机。 我刚往后退,尸体就提剑朝我走来。刚开始他步伐迟缓,渐渐地速度越来越快。我转身撒腿就跑,尸体拖着剑快步追来。剑刃在洞壁上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火花四溅。我惊恐地发现,自己狂奔的速度竟然在逐渐减慢。速度变慢并非因为有障碍物,而是一股强大的吸力将我往后拽,就像被磁铁吸住了一样。 我扭头看去,只见尸体面色阴沉,脸上的皮肤渗出尸油,模样狰狞恶心至极。 我被这股强大的吸力往后拖拽,无论怎么挣扎,身体都不受控制地急速后退,一直退到尸体跟前。僵尸抬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就像他手中的木偶,任凭我如何挣扎,脖子就像被铁箍住一般,根本挣脱不开。我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这僵尸又是怎么回事。 僵尸单手提剑,朝着我的脖子砍来。我又气又怒,这家伙也太狠了吧,我们无怨无仇,一上来就要砍我的脑袋? 我被掐得浑身发烫,也不知是求生的本能还是其他原因,我突然挣脱了僵尸的手,身体一矮,躲开了这一剑。 剑锋擦着我的身体划过,我浑身汗毛直立。我在水里连滚了好几下,滚到山洞的一角,定了定神后爬了起来。经过之前与旋龟的一番搏斗,我整个人成熟了许多,再次面对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我没有了之前的慌乱,很快便镇定下来。 僵尸持剑站在离我四米远的地方,我拼命护住的火把还没有熄灭。我看到他直直地盯着我,长剑在火光下熠熠生辉,剑刃流光溢彩,绚烂夺目。 我身后的洞壁上有一个类似神龛的格子,大小刚好能容纳芽儿。我把芽儿塞了进去,她呆呆地望着我。 我对芽儿说:“乖乖在这儿躲着,我解决了这僵尸,就来带你走。” 芽儿似乎听懂了,又好像没懂,依旧呆呆地看着我。 我把火把插在洞壁上,处理好这些,我掏出乌金刀。这刀虽然比不上僵尸手中的剑,但也是一把难得的神兵利器。 僵尸抬手提剑,长剑挽出一朵剑花朝我攻来,我也提着短刀迎了上去。在本能的驱使下,我与僵尸过了好几招。我逐渐发现了自己的规律,只要在对手面前不畏惧,即便没有应对策略,身体也能做出本能的反应。我们又拆了几十招,此时在我眼中,僵尸已不再是僵尸,我的脑海里全是跳跃的小人,它们在向我展示不同的招式。我依照这些小人的动作与僵尸比剑,竟然没有处于下风。 我惊讶地发现,僵尸对我使出的招式,我的脑海中都能立刻浮现出正确的应对方法,就好像有一位无形的师傅在指导我。 这到底是“血咒印”在发挥作用,还是芽儿在我体内种下的刺纹术的功效呢? 没有人能给我答案。这时,僵尸突然从墙壁上挑出一团黑漆漆的东西朝我扔过来。我抬手一刀,将那东西切成两半,顿时鲜血四溅,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我这才发现,那是一团肉球状的东西。 第55章相生相克 肉球差不多拳头大小,表面皱巴巴的,看着有点像猪脑子,颜色还血红血红的,要多诡异有多诡异。最奇特的是,它的尾部有个吸管,吸管上还带着吸盘,那吸盘就像小嘴巴一样,一张一合的。 我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怪异的东西。僵尸再度挥刀,我侧身躲避,避开了血球正面攻击,手臂却还是被它的吸盘扫到。瞬间,我的手臂一阵发麻,紧接着一股剧痛袭来,疼得我浑身打了个哆嗦。情况危急,我顾不上许多,挥刀就砍向吸盘,一刀砍掉了像蚂蟥一样紧紧吸附在我手上的吸盘。肉球溅了我一脸血,掉进了水坑里,等我追过去想彻底解决它时,血球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看被吸过的手臂,已经肿得老高,伤口附近鼓起一块脓疱,能清晰看到脓疱里的黄色液体。我大惊失色,被血球的吸盘扫一下,伤口就溃烂得这么快,要是真被它完全吸附住,整个人岂不是很快就会腐烂? 我从小跟着父亲在山里生活,他虽是个教书先生,却知识渊博,还是村里的赤脚大夫。被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咬了,必须尽快解毒。我一咬牙,拿刀割掉了一大块脓疱。 割下来的肉已经完全腐烂,更可怕的是,里面还翻出几条虫子。 我撕下衣服上的布包扎好伤口,此时僵尸逆光站在山洞中间,扛着大剑,那架势威风凛凛。 这一次,我心里真真切切地感到不安。这山洞处处透着古怪,僵尸更是诡异,而那阴毒的血球,简直怪到了极点。 我努力镇定下来,僵尸连着挥出三刀,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狠。他离我有一丈多远,刀风本伤不到我,可他每砍一刀,都会飞出一只血球。比起他的刀,这些血球才是最致命的威胁。 有了上次的经验,我可不敢再和血球硬拼。三只黑乎乎的血球从三个不同角度向我袭来,一只攻向我的面部,一只袭击上半身,最后一只攻击下半身。这个时候,不管我是上跳、下蹲还是从侧面躲避,都没办法完全躲开血球。僵尸这三刀,似乎把我的所有退路都封死了。 我大脑飞速运转,躲避已然不可能,现在唯一的自救办法只有硬拼。可以我的反应速度,要同时应对三只血球,似乎也是死路一条。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血球已经扑面而来。我抬手挥刀,一刀劈向迎面飞来的血球,连续两刀,把血球切成了四片,浓稠的血液溅得我满脸都是。 等我再想砍掉另外两只血球时,已经来不及了。两只血球一只吸住了我的肚脐眼,另一只吸在了我的小腿上。我腿脚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我以极快的速度砍掉了吸在肚脐眼上的血球,可再挥刀时才发现,体内一股灼热的真气就这么消散了。 我小腿上的肌肉迅速干瘪下去,伤口处变得赤红一片,小腿完全使不上力气。 这种力量迅速流失的感觉让我震惊不已。我知道血球诡异,却没想到它的作用竟然如此奇特。再强大的力量和高超的技巧在它面前,似乎都失去了作用,我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废人。 僵尸扛着剑在空中转了个圈,它的每个动作和节奏,我都看得清清楚楚。要是我没受伤,完全可以轻松躲开并反击,可现在我连站起来都困难,更别说反击了,就连躲开这一剑都变得几乎不可能。 我听到山洞里弥漫着肃杀的气息,这些如幽灵般的杀机将我团团围住,裹挟其中,我真切地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我跪在地上,动弹不得,心里已经算好僵尸的剑会在几秒后把我劈成几块,却只能满心焦虑地等死。 突然,我又听到了那个小孩儿的声音:“世间万物,都遵循相生相克的道理。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就算是再厉害的东西,都有能克制它们的事物,所以,你还有机会……” 她这番话,无疑给了被判死刑的我一线生机。我拼尽全身力气,扑进了水坑里。僵尸的剑贴着我的脑门削过去,扫落了我一头乱发。这片水坑出乎意料的深,我趁机潜入水底。虽然刚逃过生死一劫,但我的脑子一刻也没停,全是小女孩儿说的那番话……能克制血球的是什么呢? 我以前听村里人说过,再毒的蛇出没的地方,附近一定有能解毒的草药。 可这山洞里光秃秃的,一片荒芜,别说草药,连根树根都没有,我去哪儿找能克制血球的东西呢? 我探出头换气的瞬间,僵尸的剑寒光一闪,眨眼间就到了我面前,我赶忙又缩回水里。就在眼前一黑的刹那,我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僵尸的衣服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不用猜也知道,那肯定是血球。 怪不得它挥剑就能飞出一只血球,原来这些东西都藏在它自己身上。我来不及细想这其中的因果关系,脑子里已经有了一条计策。 不知道是因为在水里泡过,还是休息了一会儿,我下肢的僵硬感得到了缓解。我钻出水面,险之又险地躲过了僵尸的剑,滚到了火把旁边。山洞墙壁上有浸泡在香油里的火把,我纵身一跃,抱起装香油的铁桶,转身泼向扑过来的僵尸。 那僵尸被泼了一身香油,我把火把扔过去,僵尸瞬间全身起火,变成了一个火人。我听到它身上传来“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意识到被烧爆的都是那些可恶的血球,心里顿时一阵畅快。 原来火不光能克木,还能克制血球。 这一番折腾,把我累得够呛。我坐在地上直喘气,浑身都是虚汗。 血球虽然被烧掉了,可我身上被吸盘吸过的地方,红肿越来越严重,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爆开。 我又惊又怕,心想不会是血球在我身体里繁殖了吧? 我思来想去,索性拼了,就算被火烧,也比身体里爬出一堆血球强。 我拿起一只火把,咬着牙去烧伤口。说来也怪,火把一靠近伤口,原本已经膨胀得很大的血球,突然缩了回去。我见有效果,忍着剧痛,把伤口烧到焦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烤肉的味道。 我身体里传来几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紧接着,浓稠的黄色脓水从伤口流了出来,流得到处都是。 更神奇的是,随着脓水流出,我身上那种无力感渐渐消失,力量又重新回到了身体里,这种感觉简直太美妙了。等脓水流干净,我撕下衣服包扎好伤口,防止感染,然后重新站了起来。 和我一起站起来的,还有那具被烧成焦炭模样的僵尸。 它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眼眶空洞,看着十分恐怖。它手里的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火烧过的缘故,变得更加明亮,亮得刺眼。它挥起剑,我赶忙摆好架势。能经得住大火淬炼还不死的僵尸,恐怕是僵尸里的厉害角色,我必须全力以赴,才有可能活下去。 僵尸抬手挽了个剑花,我背后突然袭来一阵寒风,我纵身一跃,险险躲开这一剑,整个人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僵尸本来在我对面,眨眼间,竟然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第56章浴火重生 僵尸这突如其来的一手,实在是让人胆寒。毫不夸张地讲,躲开它这一剑的瞬间,那种恐惧甚至超过了被血球追杀的时候。 这是一种本能的恐惧,难以言表,仅仅是直觉。 此刻的僵尸,才是最为致命的。 尽管我体内的力量已恢复如初,直觉比受伤时更为敏锐,状态堪称巅峰,但我还是被恐惧笼罩,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僵尸浑身散发着焦糊味,像一截烧焦的木炭般矗立在那儿,它手中的剑在火光映照下,夺目得有些刺眼。 为何它被烧成这样不但没化为灰烬,反而变得更强了? 僵尸自然不会给我答案,更不会给我思考的时间,第二剑紧接着刺来。我凭借本能的身法招式躲避,可奇怪的是,原本以为能轻松躲开的一剑,竟直直地刺中了我。 那雪亮的剑,擦着我的腰部穿过,划出一道血口子。我捂着伤口靠在墙上,剧痛钻心,整个身体像虾一样弓了起来。 僵尸的剑,一剑比一剑更快,一剑比一剑更狠,一剑比一剑更血腥。我身上先后被刺了三十多处,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肉。 而我,举着乌金刀连僵尸的身都近不了。 况且,就算我能砍中僵尸,也伤不了它,因为它身上已没有一处地方能被砍伤。 我心想,就算僵尸不杀我,我也很快会因失血过多而死,身上的伤口怎么捂都捂不住,横竖都是死路一条。 僵尸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我这才明白,真正的鬼魅,用来形容僵尸的神出鬼没再合适不过。我明明紧盯着它的一举一动,可它总能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中我,然后又迅速飘出我的攻击范围。 僵尸的眼眶空洞,可当它面对着我时,我总感觉有狼一般的幽光从那里射出。 靠着墙都无法支撑我站立,我瘫坐在地上。僵尸发出野兽般的闷哼,我能感觉到,那是因无法得手而产生的焦躁不安。 我虚弱地望着僵尸,它提剑朝我走来。就在我以为一切即将结束的时候,躺在洞壁上的芽儿,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的哭声瞬间将我从混沌的意识中唤醒,我眼睁睁看着她嚎啕大哭,却只能干着急。同时,心里更涌起一阵恐惧,如果我就这样死去,谁带她走出山洞? 这种恐惧比死亡更可怕。芽儿为了帮我,从刺纹术高手沦为痴呆状态,我却要放弃自己,难道要她给我陪葬? 深深的自责让我清醒过来,我猛地坐起来,与此同时,我体内某种意识也苏醒了。 我仿佛看到混沌中的孩童睁开了眼睛,虽看不清她的具体模样,但能感觉到她睁眼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变得清晰起来。她在我身体里还只是婴儿状态,可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仿佛一下子驱散了我内心的悲观和绝望。 我猛地扶墙站起,浑然忘却了身上的伤痛。僵尸的剑再次刺来,我踉跄着避开,身体因惯性滚到了山洞另一头——那是僵尸走出来的方向。这时我才注意到,山洞那头躺着一口乌黑的棺材,棺材大开,棺盖斜躺在地上。 想必这就是僵尸的出处。 我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僵尸烧而不死,肯定另有原因。这里是刺纹者玄门禁地,一切都与刺纹术有关,那这僵尸烧而不死、越烧越强,难道和刺纹术有关? 我发现棺材底下画着一幅巨大的图案,上面画的是一只在烈火中锤炼的大鸟,仔细一看,竟是只凤凰。 凤凰——浴火重生! 好一个浴火重生,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僵尸烧而不化、越烧越强,原来是因为被种下了火凤凰的刺纹术。 我恍然大悟,恰在此时,黑暗中一道黑影闪过,正是僵尸提剑袭来,它的影子快如疾风,眨眼间就到了我面前。 我突然明白了女孩儿对我说的那番话,万物皆相生相克,火能克血球,同时又能催生僵尸,让它浴火重生,变得更强。 在我的认知里,一直以为刺纹术的作用是单一的,没想到它竟具有多面性,既能相克又能相生。也就是说,刺纹术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变化,僵尸的浴火重生只是其中一个简单的例子,或许背后还隐藏着更复杂的变化。 我凭借强大的毅力,再次躲过僵尸的一剑,长剑擦着我的面颊划过,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 我心里清楚,要制服僵尸,只有破解它的刺纹术。 可如何破解成了大难题,我对刺纹术没有系统的了解,对于如何种植和破解,几乎一无所知。破解“霸下御云”的刺纹术,也是机缘巧合,并非我真的具备破解刺纹术的能力。 僵尸对我穷追不舍,一剑快过一剑地刺来,完全将我笼罩在剑影之中,我狼狈地在剑网下躲避,围着棺材游走。 我能感觉到,僵尸似乎对我发现棺材这件事极为敏感,对我的围剿追杀变得更加迅速诡异,一剑比一剑狠毒,像是要把我浑身刺成筛子。 这恰恰证实了我的推测,僵尸的命门就在这口棺材上,只要破解它的刺纹术,不用我动手,僵尸就会化为灰烬。 我想效仿刚才破解血球的方法,火克木,在棺材上泼上香油,一把火烧个干净。可泼了香油后我才发现,棺材怎么都烧不起来,我的笨办法在这种刺纹术面前,毫无用处。 僵尸显然识破了我的意图,变得越发疯狂。而我,由于失血过多,再坚强的意志力和责任感,在体力快速消耗下,都渐渐难以支撑,死在僵尸剑下,只是时间问题。 我脑子里只有小孩儿最后留下的话,世间万物,讲究相生相克之道,刺纹术再玄妙,也逃不出自然规律的循环。我心里一动,突然醒悟,要克制僵尸,不能只想着火克木,而应该找到克制凤凰浴火的方法。 我记得小时候在父亲的要求下背过《淮南子》,上面说,羽嘉生飞龙,飞龙生凤凰,凤凰生鸾鸟,鸾鸟生庶鸟,凡羽者生于庶鸟。也就是说,能克制凤凰的,只有飞龙和羽嘉。 我没见过羽嘉,但飞龙的样子我还是清楚的。 我内心安定下来,越过棺材,跳到一旁的棺盖上,同时咬破食指,提指在棺盖上龙飞凤舞地画出一幅飞龙腾空的草图。奇怪的是,僵尸尽管凶悍,可在我提指作图的时候,竟不敢靠近我,在两丈开外龇牙咧嘴、杀气腾腾,却对我毫无办法。 这无疑坚定了我破解“凤凰浴火”刺纹术的信心。我用了不到一分钟完成飞龙画作,同时提右脚一勾,棺盖翻身飞起,重重地扣在棺材上。僵尸浑身一震,突然定在原地。 更奇怪的是,本来怎么点都点不着的棺材,突然自己燃烧起来,大火很快将整口棺材包裹,眨眼间烧成了灰烬。 与此同时,那只不可一世的僵尸,也跟着化作一捧骨灰。 它手里那把吹毛断发的长剑“叮”的一声落在地上,在火光映照下,变得更加光芒闪亮,仿佛能倒映出人影。 我捡起长剑,看着雪白剑刃中自己的影子,心里闪过一种莫名的感觉,隐隐有些失落。 而那柄长剑,也随着我的心态变化,光芒时暗时亮,仿佛能感知我的呼吸。我将长剑别在腰上,把乌金刀插在另一边腰上,内心安定下来,走上壁龛,抱起陷入酣睡的芽儿。 她安静地躺在我怀里,像个熟睡的婴儿。 第57章饕餮 抱起芽儿的瞬间,我突然领悟了芽儿在我昏迷前说的那番话。 或许,从我同意被种下刺纹术的那一刻起,我的命运就已悄然改变。 芽儿变成痴傻模样,而我身上发生了巨大的转变,这一切都在那一瞬间被决定,我如今所经历的一切,或许都是她精心布局的结果。 她从能击败赵方的刺纹术高手,沦为痴痴傻傻的孩子,而我,从对刺纹术一无所知的普通人,摇身一变成为战胜一个个高手的刺纹者。芽儿说,要走出山洞,必须如此,可我总隐隐觉得,事情的真相恐怕没这么简单。 我接连穿过一间间山洞,仿佛在跨越一道道更为复杂的关卡,每通过一道关卡,都能明显感到自己在成长,逼迫我领悟更高深的刺纹术。这不像绝境求生,倒更像是一场考试,有人有目的地促使我领悟刺纹术的真正精髓。 我越想越觉得,整件事远非我最初想象的那般单纯。我和芽儿为躲避玄门禁地高手的围捕,躲进一条密道。在前途未卜、后有追兵的危急时刻,芽儿突然做出那样的举动,我带着满心的困惑和茫然,不断深入这条山洞,挑战一位位刺纹术高手,一路狼狈地坚持到现在。 芽儿呆呆地望着我,如同一个初来世间的孩子,目光纯净,对山洞里的一切,包括我,都充满了好奇。 在她的目光注视下,我所有的疑问都烟消云散。 “你真的是在考验我吗?咱们相识时间这么短,无冤无仇,也无爱无恨,你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我?”我轻声细语地对芽儿说。 芽儿冲我眨眨眼睛,然后冲我笑了笑,趴在了我的胸口。 我苦笑着摇摇头,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把身上仅存的衣服撕成条条破片,绑好伤口,又在山洞里休整了一段时间。 说来也怪,我的这些伤,换作一般人,就算能打败僵尸,也会因失血过多或者疼痛难忍而死去。可在僵尸化为灰烬后,我的伤口以惊人的速度结痂愈合,疼痛感也迅速消失不见。 我闭眼打坐了一个小时左右,身上几十处伤口全部结痂,一股虽看不见却能真切感受到的乳白色气体充盈全身。在这冰冷刺骨的山洞里,我却浑身暖洋洋的,仿佛置身于温暖的阳光下。而且我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却丝毫感觉不到饥饿,反而越来越有力量。 我想,这一定是芽儿在我身上种下的刺纹术发挥了作用。 我对刺纹术的了解,都源自李仙人的讲述。李仙人不过是个江湖术士,他对刺纹术的认知,大多是江湖传闻,当不得真。所以在山洞里的种种遭遇,几乎彻底刷新了我对刺纹术的认知。 这是一种神乎其神、玄之又玄的奇术,它颠覆了我过去对这个世界的所有认知。 我抱着芽儿走出山洞,顺着台阶往下走了几百米,眼前顿时豁然开朗,原本曲折狭窄的山洞变得开阔起来。只是周围依旧一片黑暗,我一时难以分辨出山洞的边界究竟在哪里。 我原以为这里就是山洞的尽头,心里又惊又喜,可很快就被现实拉回原形。据我推测,此时天应该已经亮了,可周围还是漆黑一片,这说明我们仍在山体之中。 在山洞里,我发现了不少白森森的骨头,有人骨,也有兽骨,杂乱地混在一起。山洞里还堆着许多大小不一、比人还高的石堆,石堆顶部有口大锅,锅里盛着粘稠的香油,遇火就燃。我的火把在如此空旷的空间里,照明作用十分有限,于是我逐一将油锅点燃。没想到,这山洞里竟然有整整九九八十一口巨锅,八十一团大火将整个山洞照得亮如白昼。 火光同时亮起的瞬间,我才发现,白骨并非零星分布,而是成片成片地堆积在一起,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炫目的白光。 用过去的话来讲,这座山洞,以前想必是一处万人坑。 就算再愚钝的人,也能察觉到山洞里弥漫着的异样气息,之前的两座山洞与之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我开始琢磨,这座山洞里究竟会钻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旋龟、僵尸…… 没想到,从这座山洞里出现的,是狼群。狼的数量并不多,只有十一只,但每一只都威风凛凛,气势非凡。它们的眼睛闪烁着幽蓝色的光,那是一种充满血腥和杀戮的目光。 我们在禁地山洞里也遇到过狼群,可那些狼和这十一只狼比起来,简直不配称作狼,充其量只能算是猫。 为首的头狼抬头盯着我,我注意到它嘴里滴下的口水,一滴滴落在满地的白骨上。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些骨头都是这些狼群的“杰作”。 这些骨头的来源,想必就像森林里那些无头尸体一样,都是有人刻意投喂给这些捕食者的食物。 要是在几天前,这里面随便一头狼,都能把我撕成碎片。可如今的我,早已今非昔比。我腰上别着雪亮的剑,对刺纹术也有了一定的了解,甚至还能施展一些刺纹术。 所以,面对这十一只狼,我并没有太过在意。 头狼似乎察觉到了我对它的轻视,仰头长嚎,其他狼纷纷呼应,山洞里回荡着狼群的嚎叫声。 头狼率领其他十只狼将我团团围住,我轻轻把芽儿放在石堆上,抽出那把雪亮的长剑,我给它取名为——朱雀。 朱雀焚天,浴火不息。 这是僵尸身上种下的刺纹术,对我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我数次在绝境中死里逃生,说我是朱雀或许有些夸大,但浴火重生,却是再贴切不过。 朱雀的剑刃映照着我的面容,我迎着头狼的目光,看着它们一步步逼近,一股热血涌上心头。 以前遇到危险,我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就算跑不了,也是闭眼等死。 但随着一次次遭遇危险,又一次次死里逃生,我对强大的对手已经习以为常,甚至在灵魂深处,还生出了一丝渴望。血液中好斗的基因被彻底激发出来,我渴望战斗,更渴望强大的对手。 头狼纵身向我扑来,我提剑迎了上去,与此同时,包围我的十只如狮子般壮硕的狼也同时向我扑来。 以我现在的身手,对付一头狼或许不在话下,可同时迎战十一只狼,我毕竟只是一个只有一双手、一把剑的人。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其中的危险可想而知。我眼前全是张着锋利獠牙的狼头,只要我慢上一秒,这些獠牙就能把我撕成肉末。我纵身一跃,跳到半空,稳稳地落在附近的石堆上。 同时,我咬破食指,用鲜血在自己脸上画了一只神兽。 这神兽名为“饕餮”。小时候父亲让我背诵古文,其中提到一种神兽叫饕餮,钩吾之山其上多玉,其下多铜。有兽焉,其状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名曰狍鸮,是食人。 刺纹术讲究相生相克,狼再凶狠,也凶不过饕餮。 我落在狼群中间,发出如猛兽般的嘶吼,声音震彻数里。那些狼群显然被我的气势震慑住,僵在了当场。 我扑向一只躲避不及的狼,将它肥硕的身体撕成了碎片。 其他狼群见状,顿时四散而逃。 第58章守候 我浑身沾满了血,立在石堆下,活脱脱成了个血人,不过这些都是狼的血。 其他狼瞬间藏进星罗棋布的石堆后面,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燥热的血液逐渐冷却,心里不禁泛起一丝疑惑。这是第三座山洞,按常理,里面的刺纹者应该比之前遇到的更厉害,可这十一只狼甚至都不是刺纹者,普通人或许会怕它们,但对我而言,实在不值一提。 我隐隐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也许真正的刺纹高手还未现身,这十一只狼,不过是刺纹者派来的先锋。 确认狼群没注意到芽儿后,我追了出去。在一连串的厮杀和生死较量中,我很快学会了先发制人,因为只有抢占先机,才有更大的胜算。 奇怪的是,狼群藏起来后,我搜遍了整座山洞,却连它们的影子都没找到。山洞虽大,但除了石堆,再无其他障碍物,一两只狼藏起来还说得过去,可十只狼全部消失不见,就太不对劲了。 在与僵尸的搏杀中,我发现自己速度极快。只要我凝神静气,用意念追踪目标,就能以极快的速度赶到那个位置,比以往狂奔的速度快了几十倍不止。 我找遍了八十座石堆,一无所获,狼群仿佛人间蒸发,彻底没了踪影。 从逻辑上讲,这根本不可能。狼的速度虽然快,对山洞也比我熟悉,但山洞里亮如白昼,它们要是想出山洞,肯定会露出破绽。 可事实上,它们并没有。 我不抱希望地来到第八十一座石堆前,这里是山洞的最末尾,再往前,能看到几十米外有个狭长的洞口,前方应该就是出去的方向。这么一大片开阔空地,我一直留意着,它们要是想从这儿逃出去,很难逃过我的眼睛。 在最后一座石堆后面,我看到了一个人,一个身材中等、面容消瘦的年轻人。他的穿着很怪异,仿佛是从上个世纪穿越而来,还披着一件民国时期的破旧长大褂,褂子上落满灰尘,简直像件古董。他看到我,露出笑容,热情地打招呼:“已经很多年没人进来过了,你是怎么来的?” 这里可不是外面的世界,每走一步都可能是陷阱。我立刻提高警惕,机警地反问:“你又是谁?” 年轻人冲我笑了笑,说:“我是山洞的主人,叫望风。” “望风?”我读过些书,知道望风在古代是侦察兵的别称。他一个大活人,无缘无故出现在这杀机四伏的山洞里,还告诉我他叫这么个名字,我心里怎能不怀疑? 年轻人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说:“望风啊,很奇怪吗?不过是个名字罢了!” 再纠结名字也没意义,望风接着问我:“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进这座山洞的?” 这事说起来话长,我简单总结了一下,就两个字:逃命。 望风听了我的回答,大笑起来:“你肯定在骗我。咱俩心里都清楚这是什么地方,玄门禁地的‘逍遥洞’,能进这山洞的人,大多九死一生。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人走到我这儿,你说你是逃命逃进来的?” 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还兴致勃勃地说:“你能闯过前面两关,禁地里那些草包,谁还能奈何得了你?你还用得着逃命?” 听到“逍遥洞”三个字,我的心猛地一紧。我们刚进玄门禁地时打听过,听说钱大胆就被关押在“逍遥洞”。我怎么都没想到,我们四处寻找的“逍遥洞”,原来自己已经身处其中。 望风说得没错,禁地里的高手和山洞里的刺纹者比起来,确实不值一提。他根本想不到,我的刺纹术都是从山洞里的刺纹者身上领悟来的。敌人越强,我就能领悟出越高深的刺纹术。 我尴尬地陪着他笑了笑,说:“‘逍遥洞’是用来关押禁地要犯的地方,禁地里的人都知道。你说这儿是玄门‘逍遥洞’,该不会是在糊弄我吧?” 望风得意地说:“此言差矣……此言差矣……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逍遥洞’关押要犯不假,可它还有个作用……”他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这才是‘逍遥洞’的真正秘密。” 我做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望风接着说:“它是通往真正刺纹者境界的必经之路!” 我听出了其中的门道,和我之前的怀疑不谋而合。望风咽了口唾沫,继续道:“简单来说,地上这些白骨,都是死在洞里的刺纹者。他们就像蟒蛇渡劫飞升一样进入逍遥洞,可大多数人都丢了性命,真正的刺纹者境界,对他们来说遥不可及,就像一个传说。” 我心里一沉,从进入山洞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果然都和我猜测的一样,这就是一场考验。 这么看来,我和芽儿进入“逍遥洞”并非偶然,芽儿给我种下那奇特的刺纹术也不是意外,而是她精心算计好的。 我心里顿时乱成一团。芽儿为什么要冒着自己变傻的风险算计我,让我不断变强,而她自己不仅一身高深莫测的刺纹术全废,还神志失常?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望风笑眯眯地说:“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自己进‘逍遥洞’是为了通过重重考验,成为真正的刺纹者。能误打误撞闯过两关走到这儿的人,近几十年来可不多,而你是最年轻的一个……” 他顿了顿,又说:“所以,我还挺希望你能闯过去的,毕竟这么多年,我实在太寂寞了。” “难道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从你这儿闯过去吗?”我想到了最现实的问题,如果从来没人成功过,那我凭什么成为第一个? 提到这个问题,望风脸色微微一变,像是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叹了口气说:“二十多年前,确实有个人从我手上闯过去了。说起来,你和他长得还有些像。” 他摆了摆手,苦笑着说:“都是过去的事了,再提也没什么意思,我更期待你这小子能打败我。” 我上下打量着望风。 和旋龟、僵尸比起来,他太普通了,浑身上下和我在外面见过的任何一个普通人毫无二致,普通到我甚至怀疑他到底懂不懂刺纹术。 望风淡淡一笑,突然朝我扑了过来。他气势磅礴,速度极快,反应之灵敏,简直超越了人类的极限。我本能地就地打滚,狼狈躲闪,可还是没躲开,胸口被他抓出五道深深的血痕。 只要再深一点,恐怕我的心脏都要被他掏出来了。 我挣扎着翻身起来,望风一脸歉意地说:“真是不好意思,我下次一定注意。” 我提剑在手,十二分小心。望风太强了,强得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 更可怕的是,不知什么时候,石堆后面又走出来九个人。望风和这九个人,将我团团围住。 十头狼眨眼间消失不见。 却冒出来十个人,不多不少,整整十个,这到底暗示着什么? 望风脱掉长衫,露出壮硕的胸膛,在他胸口上,一个神骏非凡的狼头纹身格外醒目。 其他九人也照着他的样子脱掉衣服,每人胸口上都是同样的纹身,栩栩如生。望风的神情模样,和那头狼如出一辙,我一阵头晕目眩,一时间竟分辨不出,他到底是人,还是狼。 第59章一个奇怪的人 望风看出我的疑惑与震惊,脸上挂着笑,说道:“我们十个,都是望风。” 我原本以为望风是这人的名字,现在才明白,望风应该是他们共同的身份,一个集体的称谓。 我沉住气,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为首的望风回答:“我已经说过了,我们都是望风。你身为刺纹者,应该听说过我们。望风在古代是战场上的侦察兵,他们行动迅速,能获取各种情报,你知道他们靠的是什么吗?” 我知道望风是古代侦察兵的代称,侦察兵收集情报自然有他们的方法,可具体怎么收集,我又怎么会清楚呢?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望风首领接着说:“因为那些望风,很多都是刺纹者,他们利用刺纹术窃取情报,影响战局。在古代,甚至有刺纹者扭转历史、改变历史走向和格局的事情发生,最著名的例子,就是汉高祖刘邦。” 我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古代战争中刺探军情的望风居然是刺纹者,汉朝开国皇帝刘邦也是刺纹者? 望风首领脸上浮现出得意之色,似乎还沉浸在往昔荣耀的身份中,他感慨道:“事实上,我们就是那些望风的后代,只是时代变迁,我们望风失去了生存空间,才被封存在‘逍遥洞’里,背负着这沉重的枷锁。” 他接连叹了几口气,显得极为无奈,语气中满是落寞。 “如果你死在我们手里,我们不知道还要在这地洞里,寂寞多少个十年。现在进‘逍遥洞’的刺纹者越来越少,我们连见一次活人都不容易,更别说刺纹术高超的高手……”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我心里奇怪,他们明明是人,怎么长得和那些狼那么像? 就算是刺纹术的作用,可人是人,狼是狼,绝不可能将两种不同物种的基因结合,制造出既像人又像狼的物种。 望风首领唠叨了许久,见我不再回应,自觉无趣,便闭上了嘴。他一声长啸,十位望风围着我行动起来。他们变换方位,摆出一种我不了解的阵法,看似包围得很松散,我似乎能从任何一个角度突围。可我仔细一想,发现无论冲击哪个位置,其他九个人都能在最短时间内支援过来。 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一个望风我都应付得有些吃力,再来九个帮忙,我哪里还有命在? 望风首领朝我扑来,我吃过他的亏,不敢硬拼,急忙后退。不出我所料,其他位置的九位望风迅速朝我扑来,我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九位望风不再像人,而是像风驰电掣般冲过来的草原狼。 我的后背和前胸都受了伤,艰难地躲了过去,勉强回到原来的位置。其他望风虎视眈眈,大有将我置于死地的架势。 我索性再次运转刺纹术,已经休眠的饕餮被唤醒。两位望风凌空朝我扑来,我突然睁开双眼,仰天发出长啸,山洞深处响起滚滚惊雷,亮如白昼的火盆光芒都为之一暗。 我看清楚了,两位望风朝我扑来的双手变成了利爪,锋利无比,那绝不是人的手,而是狼爪。至此,我基本确定,这所谓的十位望风,无疑就是那十头狼。 我手中的朱雀剑破空而出,斩向两位望风。望风速度极快,在我的朱雀剑刺中他们之前,已经变换位置,退了回去。 我还没来得及收剑,背后又有两位望风偷袭过来。我转身回撤,此时我的身体里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真的就像饕餮附体,强壮的望风在我面前,也没有了刚才的威慑力。 我的朱雀剑再次出击,在空中转了个圈,分刺两位望风。两位望风发出两声狼嚎,这次居然没有闪避。我的速度更快,突然其他望风同时向我袭来。我毕竟只有一把剑,而对方有十个人,在他们迅猛的攻击下,尽管我有饕餮附体,也已经手忙脚乱,破绽百出。 我刺伤了两位望风,可一只手也被抓掉半块肉,露出了血淋漓的白骨。此刻的我,不但没有丝毫痛苦,反而被激起万丈怒火。我顾不上疼痛,反手去攻击刺伤我的望风,那望风身影一闪,已经变换到别的方位。 替代他的是另一位望风,我要越过这位望风去攻击更远的一位,就必须把自己的破绽暴露在他面前。就算我力大无穷,冒险这么做,也无异于自杀。 我又气又急,再加上伤口裂开,鲜血直流,阵脚有些大乱。 那十位望风组成的大阵运转起来,快如闪电。他们且战且退,来时快如风,行动时又沉稳镇定,一旦找到破绽,立刻痛下杀手。在短短十几分钟内,我又被他们伤了几次,而且一次比一次伤得重。 在我眼里,他们已经不是十个人,而是十头配合默契、行动如风的草原狼。 可狼不会有他们这样的灵性,不会有他们这样快速的反应速度,也不会有他们这样人的智慧。 他们是人,才能洞悉我在想什么,我的出手、撤退、怒火和隐忍,他们既有狼的野性和强悍,又有人对同类内心活动的洞察。 在这些望风面前,我一身本事仿佛被封印,成了困兽,急得团团转,却空有一身力气使不出来。 我不得已转攻为守,养精蓄锐。我的体力在这阵势的消耗下,已经所剩无几,再这样下去,我支撑不了多久。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山洞里会有这么多白骨,因为这些望风实在太厉害了,一对一都很难占到便宜,更别说一个人同时对付这么多望风。他们阴险狡诈、小心多疑,还动作敏捷、力大无穷。 他们既有兽的野蛮,又有人的智慧和阴险,能猜透我的心思。 他们是最可怕的对手,也是最阴险的敌人,是人和兽的结合体,更是吃人的魔鬼。 我很好奇,二十多年前,那位打败望风闯过“逍遥洞”的人,到底是谁?他单枪匹马,仅凭一人之力,是如何突破重重阻碍,闯出难关,从望风大阵中逃脱的? 为首的望风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笑着说:“你现在一定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逃过我们望风的围攻,闯出‘逍遥洞’吧?说起来,这个人真是千古难遇的旷世奇才,他后来在江湖上闯出了一番无人能及的事业,成为统一刺纹者四大门的英布。在此之前,刺纹者各大门派已经混乱了很多年,他带领刺纹者迈入了一个全新的鼎盛时代……” 望风停顿了一下,脸上浮现出无限神往的神情,似乎对那个人的风采,依旧十分憧憬。 “经历过那个大时代的刺纹者,没有人不敬佩他。他的人品、刺纹术和胸襟格局,在咱们刺纹者里,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如果放在古代,他一定能成就一番旷世伟业,在战乱年代,当上皇帝,成为一代明主也说不定……可惜啊可惜……哎……”望风首领说到动情处,忍不住偷偷抹泪,其他望风也都有同样的反应。 我十分奇怪,到底是怎样的人,能让这么一帮人佩服成这样? 望风首领冲我喊了一声:“小子,今天你无论如何都闯不过去了,不过你能支撑到现在,也算不错了。留下你的名字,我们会替你记住,下一个闯关人出现的时候,我们会告诉他你的名字。” “林羽!!!”我平静地说。 望风首领奇怪道:“怪了,你怎么也姓林?”随即又苦笑着说:“看来我一定是太想他了,这世界这么大,林姓又是大姓,同姓也很正常。” 我疑惑地问:“那个人,他也姓林吗?” 望风首领郑重地点点头,说:“他叫林逸尘,所有的刺纹者,都不会忘记他的名字。” “林逸尘……林逸尘……又是一个叫林逸尘的?”我暗自称奇。 怎么会有这种怪事?同名同姓的人,也不算太稀奇,毕竟我爸的名字也不算生僻,可问题在于,他们不但把名字搞混了,还坚持说,我就是那个成就刺纹者万世功业的林逸尘,就是我爸爸林逸尘,还有比这更奇怪的事吗? 第60章索命 望风首领笑着问道:“难不成你认识那个林逸尘?” 我摇了摇头说:“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怎么可能认识这样的大人物?” 望风首领若有所思,接着说:“说的也是,你在刺纹术上确实很有悟性,可跟林逸尘比起来,还是差得远。” 望风首领用悲悯的眼神看着我,连说了三声可惜,随后拍了拍巴掌,像是在发出某种信号。 山洞里骤然刮起一阵飓风,所有火盆瞬间熄灭,偌大的山洞陷入一片黑暗。山洞深处狼嚎声接连不断,听起来仿佛有千万头狼。 我心中大惊,以我如今的修为,本不惧怕黑暗。我的听风辨位本领,已达到一定境界,可在这般繁杂的声音面前,我再敏锐的听觉和嗅觉,都失去了作用。 我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瞬间冷了下来,那是毫不掩饰的杀气。 这几日我接触过不少刺纹高手,对杀气已不再陌生,可要说浓烈程度,今天这杀气,足以将我杀死一百次。 我隐隐在铺天盖地的狼嚎声中,听到山洞崩塌的声音,如惊雷般震撼,即便我内心再强大,在这恐怖的气势下,也不禁感到一丝不安。 我将朱雀剑舞成一团白光,把自己护在其中。那些望风并没有对我发动攻击,可越是这样,我越觉得不安。就像一个被判处死刑的人,明知自己时日无多,却不知对手何时动手。 我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大地都跟着颤抖,我大脑一片混乱,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朝反方向滚去。身旁那堆石堆彻底崩塌,乱石四处飞溅,尽管我躲得快,还是被一块石头砸中脑袋,像遭了雷击一般。我拼尽全力镇定下来,再次舞动长剑。 我能感觉到满头都是鲜血,此时已顾不上那么多,因为所有石堆都相继崩塌,山洞里乱石横飞,混乱得如同枪林弹雨。我发现山洞深处亮起一团火,这像是一束信号,在这纷乱崩塌的环境里,光线意味着安全。 再敏锐的听觉和嗅觉,都比不上眼睛看到的。我不顾浑身伤痛,提剑飞速朝光亮的地方狂奔而去。 一路上乱石不停地往下掉,我这才发现,不仅石堆崩塌了,我们头顶也在往下落石头。 我不知道那些望风究竟干了什么,他们为何有这么大的能耐操控这一切,但他们真这么做的话,自己又如何躲过这场山崩呢? 我很快发现,前面有个人影正以极为奇怪的速度朝火光方向狂奔。我加快速度,很快看出那人身体壮硕,光着膀子,正是十位望风之一。望风在古代是战场上侦察兵的代称,他们行动敏捷、反应迅速,刺探军情和逃命都是他们最擅长的事。 我想追上他们,却发现有些难度。再加上我身上伤痛愈发剧烈,行动不如之前迅速,一时间,竟很难追上他。在追赶过程中,我又看到两位望风的身影。望风的狡猾奸诈无人不知,他们朝那边逃命,说明有火光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位置。 我想明白这点后,内心安定下来。眼看着半边山洞都塌了,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灰尘,刚才还宏伟壮观的山洞,如今已沦为一片废墟。我又看到几个人影奔向有火光的地方,那团火像是藏在山壁内,我推测山壁里面还有分支山洞。 我担心芽儿的安危,狂奔到安置她的石堆附近,惊讶地发现石堆虽已崩塌,芽儿却完好无损地躺在空地中央。空地上到处是石头,却没有一块砸到她,她呆呆地望着虚无的黑暗,脸上毫无表情。 我心中一痛,将她抱在怀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仔细分析,越发觉得自己判断没错。再加上周围山崩地裂的崩溃声和坍塌声,更催促我加快步伐。我使出浑身力气,火光已近在眼前。在我身后不远处,山洞已整个塌下来,大半个山洞都消失了。 我在山壁上果然发现一处洞口,里面有火光射出,我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与此同时,里面的火光瞬间熄灭,周围混乱的声音也随之消失,巨大的安静压下来,我的双耳陷入蜂鸣状态,一时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捂住耳朵,拼命甩了甩脑袋,再次睁开眼睛,发现不远处燃着一堆篝火。我再看自己来时的入口,已变成坚固的山壁,我用力推了推,山壁异常坚固,砸都砸不开。 我愣住了,这座山洞竟是个封闭的洞,整个不到十个平方大小。 我想起刚才那些狂奔过来的望风,可山洞里除了我,不见半个人影。我突然明白,那些望风其实是在制造混乱诱骗我。 所谓的逃命安全位置,实际上是个巨大的陷阱,他们用这种方式请君入瓮,诱我陷入死洞。 望风首领那三声掌声,果然是送我“上路”的暗号,我沮丧地跺了跺脚。 我把芽儿放在地上,将洞壁整个检查了几遍,没发现任何机关和出口,心中不禁焦虑起来。这些望风果然奸诈,硬拼一时杀不了我,就用这种无耻的方法,想把我困死在山洞里。 山洞里没水没粮,看着篝火迅速熄灭,我还意识到一个问题,有限的空气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消耗。用不了多久,我们就算不渴死饿死,也会因氧气不足,活活憋死。 我不等篝火完全灭掉,跑过去将火踩灭。 望风果然是望风,他们毫无原则和节操,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地害人。欺骗和幌子对他们来说,都只是手段。我以前听说过望风的故事,可直到今天才明白,他们有多可怕。 篝火虽灭了,可氧气的消耗依旧惊人,我很快感到呼吸困难,而芽儿,已经面色青紫,呼吸急促。我急忙抱起她,给她做人工呼吸,她这才缓和了一些。 我心里清楚,我和芽儿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不能尽快找到出口,我们甚至撑不到一个小时。 我抱起芽儿,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感觉到她还醒着。 我抚摸着她的头发,既好奇又无奈地对她说:“你带我进了‘逍遥洞’,到底是想锤炼我,逼我成为真正的刺纹者,还是有别的目的?你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芽儿没有说话,我无奈地摇着头,心中只有苦笑。这是一条我从未想过的路,可冥冥之中仿佛有天意,非逼我闯进来。我不仅见识了刺纹术的神奇,还掌握了这么奇特的术,成为真正的刺纹者。 我的肺部不断提醒我,山洞里的空气越来越少,我必须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尽可能少消耗氧气,以此延长我们的生命。 我努力克制自己,强迫自己抑制内心的躁动。同时,我能感觉到体内那团白色的气,正缓缓流遍全身。它流经我胸肺时,那种压抑窒息的感觉瞬间缓解,我沉重的身体,慢慢变得轻盈起来。 我担心芽儿的安危,出于本能,我将手掌贴在她头顶。我感觉到那股白色的气顺着她头顶进入她身体,很快,我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变得缓和起来。 我怔怔地在黑暗中发呆,那白色的气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它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拯救我的命? 突然,我听到一个甜甜的女孩儿的声音,她说:“妈妈,那是我……我是灵儿……”她是噬魂印? “知道为什么你越来越容易感知到我的存在了吗?因为我已经和你的身体逐渐融合,你中有我,我中又有你了……” 第61章死后余生 我仿佛看到她的身形已长成孩童模样,奶声奶气的,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捏捏她的脸蛋。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再次确认道:“你真的是‘噬魂印’?在我身体里孕育成长的那个?” 小女童乖巧地点点头,在我腹中摆出惬意的睡姿,那陶醉的模样,让我心底泛起一阵温柔。我竟发现,自己看似直男的外表下,也有着母性的柔软。 我好想把她抱在怀里,温柔地抚摸,就像母亲对待自己的宝贝孩子。 “妈妈,你的怀抱好温暖。”女童翻了个身,睡眼朦胧地说道。 要是别人对我说这话,我可能觉得是嘲讽,可这女童稚嫩的声音,在我听来,是世上最动听的声音。我的母性瞬间泛滥,恨不得在她粉扑扑的脸蛋上亲两口。 小女童从我的腹部坐起来,对我说:“妈,你中了望风的刺纹术,别担心。望风在刺纹者里,是最不入流的,他们只会些下三滥的手段。你只要找到他们的弱点,就能破解他们的刺纹术。” 我琢磨着女童的话,“找到他们的弱点?他们的弱点是什么呢?” 我还想再问清楚些,女童却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无论我怎么呼喊,她都没再醒来。 我只好打消从女童这儿获取更多信息的念头。 我思索良久,望风的特点,除了阴险狡诈、手段不光明,还有一点,我至今都没弄清楚,他们到底是人还是狼。 刺纹者利用刺纹术获取野兽的兽性,这我已经见识过多次,可那十头草原狼,是实实在在的狼,并非刺纹术衍生出来的。我猛地一震,脑海中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这些望风,其实是草原狼用刺纹术变成的人,本质上还是狼。 这个疑点颠覆了我对刺纹术的认知。我以前以为,刺纹术只能种在人身上,被施术的人会拥有奇特的能力,却从未想过,非人类被种下刺纹术会怎样。这些望风给了我答案。我不知道望风这个群体是不是全由草原狼构成,但望风的阴险、狡诈、聪明和机智,确实和狼的特性很相似。要破解望风的刺纹术,不能从人入手,而要从狼…… 狼性法则的核心是弱肉强食、丛林法则。从狼的祖先吃到第一口肉起,它们的血液里就注定流淌着捕食者的本能。它们坚韧、顽强,习惯搏斗厮杀,厌恶安逸。 我记得以前读过一本关于狼的书,讲的是狼性法则在现代社会的应用。据说很多顶尖大企业,企业精神里都渗透着狼性法则。正是靠着这一法则,这些企业在市场竞争中脱颖而出,成为行业翘楚。 这些望风展现出来的,无疑也是丛林法则、弱肉强食。 当我第一次捕杀一头草原狼时,它们显然察觉到了我的强大,对我的态度立刻转变。即便站在敌人的立场,它们也给予了应有的尊重。同时,它们的反击也很致命,利用我性格上的弱点,把我逼进绝境,困在这山洞里,想逼我屈服。这不是望风的行事风格,而是狼性的体现。 我要战胜这些草原狼,不能靠刺纹术,而要和它们斗智,彻底粉碎它们的阴谋。 我拿定主意,整个人也镇定下来。草原狼们肯定以为我已经死在山洞里了,它们想不到我身体里有“噬魂印”这种奇宝续命。要是让它们知道我还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肯定会乱了阵脚。 我好歹学过中学物理,知道声音传播的原理。我找出乌金剑,用剑敲击洞壁上的石头。我时快时慢,努力敲出节奏,敲了整整半个小时,山洞外面却毫无反应。 不过以我对这些草原狼的了解,它们肯定已经炸开了锅。从我被关进山洞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洞里氧气早就耗尽,我和芽儿应该早就憋死了,尸体怎么会敲石头呢?除非诈尸。 我又敲了半个小时,把我会唱的所有歌曲的节拍都敲了出来,以此表明我一点都不害怕。 狼性多疑,这些自负的草原狼,恐怕早就慌了神。山洞被封死,它们也无法窥探我的真实情况,只能靠猜测。以草原狼的见识和格局,根本猜不到我身上发生了什么。这种未知和不按常理出牌,对它们来说是最大的折磨。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对面的山洞突然塌出一个口子,外面的亮光透了进来,我顿时感到一阵轻松,胸口和肺里的压抑感也消散了。 我抱起芽儿走出山洞。 洞外乱石堆积,几堆石头上重新架起了火盆,盆里火光熊熊,把偌大的山洞废墟照得亮堂堂的。 我贪婪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有一种重获新生的喜悦。那十位望风走上前来,又把我团团围住。 我扫了它们一眼,望风首领还是笑眯眯的样子,从它脸上,我丝毫看不出我们不久前还拼得你死我活。 我俩像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样打招呼,望风首领说:“你果然比我想象的厉害多了,被困在那种地方,居然还能活下来,而且毫发无损,太不可思议了。” 望风的手段,我刚才已经领教过了。它们制造山洞崩塌的末日景象,就是为了引我入瓮,逼我躲进山洞,再利用那狭小逼仄的空间困死我。 我活到现在,既没死也没疯疯癫癫地逃出来,超出了它们的预料,所以它们有些不知所措。 我冲他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望风首领说:“在我们望风面前还能这么镇定的人,除了二十多年前的林逸尘,就属你了,你确实很强。” 我不屑地说:“我不是来听你夸赞我的,我要走出这个山洞!” 望风瞳孔一缩,眯起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如果我没猜错,你们望风的生存法则,就是弱肉强食,只有强者才有话语权,对吧?”我平静地对望风首领说。望风首领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接着说:“如果我打败你,按照你们望风的法则,你们会怎么对我?” 望风首领说:“打败我,我的位置就是你的。” 我摆了摆手,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说:“我对当望风没兴趣,我要的是,你做我的望风,只听我一个人驱使。”望风首领愣住了,恐怕他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大胆无理的要求。 他可是堂堂望风首领,却被要求屈尊做别人的手下,对高傲的草原狼来说,这是奇耻大辱。 望风首领怒道:“别吹牛,有本事再说!” 他不等我反应,就扑了过来。对望风来说,他们擅长的是各种见不得光的手段,虽然凶残,但最拿手的还是阴谋诡计。要是论单打独斗,我一身刺纹术,足以压制他。 望风首领双腿微屈,趴在地上。我还没动,他就在地上连挺两下,像猛兽一样朝我扑来。我单手持剑迎上去,交了两三招后,我感觉出来,他现在状态很混乱,应该是被我困而不死的事影响,乱了方寸。 我趁他不备,用朱雀剑吸引他的注意力,同时咬破食指,用鲜血在他额头上轻轻一点。这一点看似简单,实则凝聚了我几乎全部的修为。我以前听我爸说过,印堂是人的灵台,一旦人气血浮躁,灵台就会有淤气,淤气会让人沉沦堕落。我这一指下去,望风首领突然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他滚了两下,变成了一头硕大的狼,正是头狼的模样。 第62章真相 这才是望风的原型。 我没想到,随意的这一下,竟成功破解了望风的刺纹术。其他围观的望风显然被吓坏了,眼中满是惧意。 我原以为这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可实际上刺纹术讲究颇多,稍有差池,术就会失败,不但无法发挥作用,还可能反噬自身。我能成功破解望风的刺纹术,一是自身修为达到了相应程度,二是父亲从小传授的知识在关键时刻派上了用场。 我怎会给他们逃跑的机会?飞身而上,在他们四散奔逃之前,接连出手,瞬间又破了四位望风的刺纹术。头狼和四头壮硕的草原狼躺在废墟之中,没了刺纹术的保护,它们不过是五头普通的狼,在我面前掀不起任何风浪。 从它们的眼神里,我能感受到深深的畏惧。头狼挣扎着爬起来,发出异常低沉的哀鸣。 我在它身前蹲下,头狼的眼神满是疲倦。我托起它的头,头狼露出苦笑,用人的声音说道:“我们低估了你,你比我们预想的强大得多,也聪明得多,你是这二十多年来,走进‘逍遥洞’的第一人……” 说实话,望风的手段和狡诈确实非同一般,更奇特的是,它们竟是一群狼而非人。它们的狡黠与聪慧,足以将大多数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我能活着逃出来,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噬魂印”的帮助。 被破了刺纹术的头狼显得十分虚弱,我向它提出心中憋了许久的疑问:“从古至今,望风这个群体,是否都是被种下刺纹术的狼?” 头狼苦笑着说:“你心里已有答案,来问我不过是想确认,对吗?” 我不得不佩服它的洞察力,只好如实承认。头狼接着说:“刺纹者在历朝历代都发挥着超乎寻常的作用,他们虽不登大雅之堂,却在暗中影响着朝代更迭和权力格局。我们望风,便是一个特殊的群体。刺纹者挑选出合适的狼群,从小进行培养,这些狼更加通人性,训练者按照人的标准来训练它们,除了生理特征,其他要求与人类无异。到了一定阶段,它们被要求学习刺纹术,直到有一天,借助刺纹术,它们在外表上更像人类,同时又保留着狼的特性,集人和狼的优点于一身。它们在战场上刺探军情得心应手,无人能及,这就是望风。” 虽然我此前有所怀疑,但从头狼口中得到证实,还是大为震惊。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古书上常见的望风,原来并非人类奸细,而是被种下刺纹术的狼,一群狼竟然在影响着人类战争的格局,实在是匪夷所思。 我内心久久难以平静。头狼说:“你被困这么久还能不死,我们知道自己输了。你和其他刺纹者不同,我在你身上,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不用猜也知道,它说的那个人是林逸尘。 我恍惚记起小时候,父亲逼我学习的那些东西,虽然都是些古书上的学问,那些古书也都是常见的文学典籍,但在生死抉择的关键时刻,这些看似无用的古文总能帮到我。 我意识到一种自己不愿相信的可能。我想起父亲去世时,在他尸身上发现的那块纹身。父亲是个思想极为守旧的老夫子,绝不可能纹身。可他死后,我竟在他身上发现了奇怪的刺青图案。 我整理思绪,突然倒吸一口冷气。他们一再提及的一代奇人林逸尘,难道真的是我父亲? 不然,又如何解释我一个普通农家青年,为何会遭遇这么多与刺纹者有关的怪事? 想必火车上给我种下“噬魂印”的漂亮女孩儿,也不是心血来潮选中我,这背后一定另有隐情,或许就和父亲林逸尘有关。 我陷入沉思,内心异常复杂。头狼用前爪在地上刨了半天,挖出一个小坑,坑里埋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银质盒子。它示意我打开,我揭开一看,盒子里装着一张年代久远的锦符,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锦符用红绿相间的丝线绣出一团杂乱的图案,我看了半天也没明白其中含义,像是狂草写成的文字。 头狼眼珠泛白,我急忙问道:“你给我这张符,是想让我帮忙吗?” 头狼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还想再问,它突然吐出两大口鲜血,身体一软,趴在地上。 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急忙去摇它,可它的身体已经僵硬不动,渐渐变冷。 再看其他草原狼,也全都两眼泛白,气绝身亡。 我不知道是我在混乱中下手过重,还是它们自身出了问题才意外身死。剩下的几位望风早已逃得无影无踪,无从询问。 我心想,这些草原狼虽然阴险狡诈、心狠手辣,还曾一心想杀我,但我与它们并无私人恩怨,更何况它对我其实也算手下留情,我们站在对立面,不过是游戏规则所致。 我就地挖坑,将这些草原狼的尸体掩埋,又给它们立了一块木碑,碑文写的是“五望风之墓”。 我收好那张符,在墓前拜了又拜。想着这些草原狼一生跨越人狼两界,着实不易,这都得益于刺纹术的神奇。真不知道随着对刺纹术了解的深入,后面还会发生什么离奇的事。 我抱着芽儿在山洞深处找到一处洞口,整座山洞几乎都已坍塌,唯有这处洞壁还完好无损。我走进山洞,往后走了大概几百米,突然发现山洞走势朝上,这意味着我们有可能找到出口了。 我又惊又喜,在长洞尽头发现一个幽深的洞口,洞口上写着几个古体大字“逍遥幻域”。在这阴森的环境里,突然出现这几个字,我还是忍不住紧张起来。这“逍遥幻域”,想必就是传说中的“逍遥洞”了。 洞口静悄悄的,连个看守都没有。我像猫一样悄悄潜进去,洞里十分深邃,洞壁上每隔十米就有一盏香油灯,把整条山洞照得异常明亮,与之前洞穴的幽深封闭截然不同。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我四处寻找“逍遥洞”,没想到真正的逍遥洞竟藏在这条山洞里。 我既紧张又激动,担心钱大胆的安危,同时暗自祈祷他们千万别出事,一定要等我来救他们出去。 我在洞穴里走了一百多米,便发现这“逍遥幻域”的复杂。从入口进去,很快就看到有多条山洞一直向前延伸,在百米处出现一条更大的山洞,洞里光线突然黯淡下来,到处摆满了青铜器。有牛马猪羊,还有各类器具,以及亭台楼阁之类的东西,宛如一座庞大的地下宫殿。 我走上一座拱桥,桥下静水流深,像是一条幽深的河流,河畔栽种的都是两米左右的柳树。不过这些柳树并非真的,而是青铜器制成,却栩栩如生,十分动人。 下了拱桥,前面出现一座园子。那园子也和周围一样,花草树木、亭台楼阁全都是按照仿真比例用青铜器制成的。我很难相信,这帮住在偏僻山区的穷苦百姓,竟能建造出如此庞大、复杂又奢华的工程。 我正沉浸在震撼之中,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悦耳的铜铃声,似乎有人来了…… 第63章再见 我急忙躲在山壁后面,小心翼翼地暗中观察铜铃发出声响的方向。 很快,我瞧见前面山洞里走出五个黑袍老头儿。说来奇怪,这五个老头儿不仅穿着打扮一模一样,连身高胖瘦都毫无差别,长相更是如同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活脱脱像五个孪生兄弟。 五人每人手中都握着一根黑色手杖,手杖顶端系着一串橙黄色铜铃,走起路来铜铃滴溜溜乱响,声音清脆悦耳。 我摸不清这帮人的底细,又急于走出山洞,实在不愿多生事端,能躲就躲,于是我大气都不敢出,屏气敛息。 为首的老头儿在柳树下绕了一圈,开口说道:“真是奇怪,那小子明明已经出来了,怎么一转眼,人就没影了?” 另一个老头儿接话道:“那几头蠢狼全都被埋在洞里了,那小子该不会跟蠢狼同归于尽了吧?” 第三个老头儿连忙摆手,说道:“他要是像那些蠢狼一样蠢笨,咱们老大也不会这么看重他了。”第四个老头儿说:“听说这孩子天赋异禀,是近几十年来难得一见的刺纹奇才,我还真想见识见识。” 第五个老头儿则沉默不语,像是藏着什么心事。 他们口中评论的人显然就是我,我拼命憋住气,生怕被他们发现。自从在山洞里经历过那场生死考验没被憋死之后,我发现自己憋气的功夫变得十分了得,普通人憋上两分钟就受不了了,我却能憋很长时间,而且全身并无不适。 这无疑是“噬魂印”的功劳。 五个老头儿在山洞里分散开来,沿着地下河展开搜索。为首的老头儿大声喊道:“小兄弟,你别躲了,我知道你藏在洞里,还是出来吧,省得我们五兄弟动手。” 我心里清楚他是在诈我,便懒得理会。不过从他们对望风的轻蔑态度就能看出,他们的地位肯定比望风高出许多。就我目前的能力,对付望风都颇为吃力,要对付这五个老头儿,胜算微乎其微。 这么一想,我就更不能现身了。好在山壁角落极为隐蔽,周围又有青铜雕像遮挡住外面的视线,我自信暂时能躲过去。为首的老头儿渐渐不耐烦起来,突然将拐杖在地上猛地一戳,怒吼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太不给我们玄门五老面子了。” 其他几个老头儿纷纷附和:“真是不懂事,年轻人这么自大可不好。” 为首老头儿盘膝坐下,双手合十,突然念起经文来。 我对佛经没什么了解,不知道他念的是什么。可很快我就听出来,他诵的经与一般经文截然不同。正常的经文听了会让人感到心旷神怡、豁然开朗,可从这老头儿嘴里念出的经文,却像魔咒一般。他的声音似男非男,又似女非女,如同太监的声音,透着一股怪异的娘娘腔。 更可怕的是,我听在耳中,竟感到头晕目眩,仿佛醉酒一般。 我急忙稳住心神,可越是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头疼得就越发厉害,就好像被人狠狠击打了脑袋,眼前一阵发黑,看东西都出现了重影。 我出道以来,何时见过这般阵仗,心里惊惧不已。我想站起身走出去,却发现腿上完全使不上力气,整个人软绵绵的,沉溺在这诡异的梵音之中。那梵音在我耳中,犹如地狱传来的魔音,我的心脏都慢了好几拍,与此同时,内心一阵阵地绞痛,疼得我趴在地上,感觉随时都会丢了性命。 此时,我连发出一丝声音都变得极为困难,喉结翻动,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在我昏迷之前,我看到一双黑色的脚站在我眼前,我想抬头看清楚他的脸,却怎么也扭不过头。我心里明白,此人肯定是五个老头儿中的一位。我想要挣扎,眼前却一黑,人就晕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牢房里,身上戴着沉重结实的刑具,一束阳光从头顶照射下来。 我环顾四周,周围环境潮湿,显然我还身处山洞之中,地面上铺着干草,牢房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发霉味道。 我依旧头疼欲裂,那鬼哭狼嚎般的梵音虽然消失了,可它仿佛在我脑子里生了根,不停地单曲循环。 我甩了甩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在离我不远处的一块青石板上,摆放着一个食盒,盒子里装着香喷喷的烧鸭、烤鸡和清蒸鱼,还有一大碗米饭和一瓶白酒。自从进山以来,我已经几天几夜没吃东西了,此时正饿得饥肠辘辘,在这种时候,没有什么比美食更具诱惑力了。我急忙把食盒拿过来,抓起烧鸭就大快朵颐起来,完全顾不上自己的吃相。 突然,我隔壁牢房有人大喊大叫起来:“这小子醒了……他醒了……” 我听这声音十分耳熟,仔细分辨后才发现是周大胆,我急忙扔下烧鸭跑过去,就看见木栅栏对面的周大胆蓬头垢面,活像个要饭的,在那里又蹦又跳。 我吃惊地问道:“你小子怎么在这儿?这么说,咱们还在逍遥洞里?” 周大胆说:“我哪知道什么逍遥洞还是不逍遥洞,那天在悬崖下面,我被人打晕了,再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躺在这儿了。我都以为自己要死在这儿了,没想到你小子也被抓来了。” 我既为终于找到周大胆而感到开心,又为该怎么逃出去忧心忡忡。周大胆指着我的食盒,一脸馋相地说:“兄弟我整天吃馊咸菜和白饭,你一来就有大鱼大肉还有酒,同样是坐牢,这待遇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我把食盒提过去,分了一半食物给他。周大胆大概是饿坏了,吃相比我还难看,一阵狼吞虎咽,把鸡鸭鱼吃得干干净净,打着饱嗝直喊过瘾。 我俩吃饱喝足后,周大胆突然说:“兄弟,咱俩都是犯人,凭啥你的待遇这么好,我的却这么差?” 这也正是我疑惑的地方。周大胆脸色一变,说:“我明白了,你应该知道,坐牢的人都有断头饭这说法吧?” 我心里也是猛地一沉,想到我和周大胆同样是犯人,待遇理应相同。我一进来就能吃到这么丰盛的菜肴,这不正说明,这是我的最后一顿饭吗? 周大胆说:“兄弟,你老实跟我说,你上了悬崖后,是不是和他们的人起冲突了?” 我何止是和玄门弟子起冲突,我不仅伤了玄门弟子,闯入玄门禁地后,又是伤人又是放火,还接连闯过逍遥洞里多处关卡,杀了他们不少人。 周大胆听我说完这些,吓得直搓手,说:“看来我猜得一点没错,你这顿就是断头饭。所谓一命偿一命,欠债还钱,虽说你也是不得已才这么做,可这帮人没人性,才不管你那些,想不到咱俩兄弟缘分就这么尽了。” 我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倒不是说我有多怕死,事实上自从进了山洞,我就知道自己的命已经不由自己掌控了。我担心自己就这样死了,谁去寻找胭脂的下落,她毕竟对我这么好,她身陷困境也是因为我。 我俩都陷入了沉默,周大胆唉声叹气。这时,他身后突然传来声音:“你们这两个臭小子,有这么好的伙食怎么不叫我,想独自享用吗?” 我抬眼一看,就看到阳光下露出一张苍老的脸,正是已经和我分开一段时间的张仙人。这老头儿看起来比周大胆还邋遢,脸上全是泥巴和浮土,脏得不成样子。他朝我们这边伸出手,说:“肉你们吃光了,把骨头给我老人家啃啃,整天吃咸菜稀粥,贫道都快忘了肉是什么味道了。” 我把食盒都拿给他,他很快啃光了剩下的一小半烧鸡,又一口喝光了一整瓶烧酒,咂着舌头直叫这是人间美味。 我很奇怪这老家伙不是走了吗,怎么也被抓到这儿来了? 张仙人酒足饭饱后,才慢悠悠地说:“你以为贫道真像你想的那么没义气?我那样做,是为了劝你别去禁地。你前脚走,我后脚就追着你,没想到半路上撞见血无涯,血无涯抓走了你,就凭我的能耐可追不上他,就这样跟丢了。贫道只好独自闯入禁地,想偷偷把你带出来……” 他两手一摊,无奈地说:“后来的情况你也知道了,贫道出师未捷,被抓到这儿来了。我们整天担心你小子有没有逃出去,现在好了,三人全都聚齐,也不用再担心了。” 周大胆没好气地说:“是不用担心了,李潇今晚就要被处以极刑,咱们都知道他要死了,再担心也没用。” 张仙人笑嘻嘻地看着我们,说:“这也比不知道他死活强吧,好歹还能在他临终前见他最后一面,也不枉费我们一场缘分。” 我心里苦笑,无力地靠在墙上,望着刺眼的日光,心里又酸又涩,想起了很多过去不愿去想的事。 我爸林逸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第64章死刑 我从短暂的情绪低落中回过神来,很快发现芽儿不见了。 我清楚记得,昏迷前我还把芽儿藏在身边,也就是说,我被抓时,芽儿也落入那五个老头儿手里。他们自称玄门五老,听起来像是玄门里地位颇高的长老。 我心急如焚,担心芽儿安危,在牢房里大喊大叫,迫切想问清楚芽儿被他们关到哪里去了。 我喊来了两个一身黑衣的狱卒,狱卒不耐烦地打断我:“别急,很快就轮到你了。” 我顾不上他这话,急切追问:“跟我一起被抓的小女孩儿呢?你们把她关在别的地方了,对不对?” 两个狱卒白了我一眼,骂骂咧咧地走了,无论我怎么叫骂,都没人再理会。 周大胆劝我:“你现在自身都难保了,别多管闲事。听他们意思,你时间不多了,不如咱兄弟好好聊聊。你要有什么心愿,尽管说,我和这老东西要是能出去,一定帮你完成。”张仙人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一副逍遥自在的模样,对我们当下的困境毫不在意。 周大胆看不惯,和张仙人吵了起来。张仙人慢悠悠地教育他:“你知道人生的至高境界是什么吗?” 周大胆气呼呼地坐下,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扯这些,境界再高还能不死?” 张仙人说:“境界高的人当然不能不死,但能死得体面些。” 周大胆“呸”了一声:“还不是都得死,有啥区别?” 张仙人笑着说:“境界高了,就不惧死亡,无论生死,都能坦然面对,你说有没有区别?” 周大胆一副要掐死张仙人的架势,张仙人却毫不在意,小曲哼得更起劲儿了。说心里不难受那是假的,狱卒的话谁都听得出来,过不了多久,我就要赴死了。 我当然想活下去,我还年轻,人生才刚开始,连正经女朋友都没谈过,也向往诗和远方。可事已至此,我反而看得开了,既然无法改变,不如顺其自然。 我对周大胆和张仙人说:“反正我估计活不过今天了,你们谁要是能逃出去,帮我两个忙。第一,救出芽儿,芽儿是他们自己人,又年纪小,还痴傻,他们应该不会下杀手;第二,找到苗女胭脂,她救过我的命,现在又因我生死不明,我不能不管。这两件事很难,但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希望你们一定帮我做到。” 周大胆眼眶泛红,指天发誓:“兄弟你放心,只要我周大胆活着,不管多难,一定帮你做到。” 他情绪激动,说到动情处,放声大哭。我既感动又愧疚,这两件事对他来说,几乎不可能完成,我却为了满足自己的心愿,这样为难他,真的合适吗? 张仙人摆摆手:“贫道本事有限,胭脂和芽儿这俩丫头,随便哪个都是顶尖高手,我连她们衣角都够不着,更别说救她们。你心里清楚,这两个心愿,我们一个都完成不了,你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心理安慰,好平静地离开,对吧?”张仙人一语道破我的心思,我确实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留下这两个心愿,不过是自我欺骗。 周大胆气得跳起来,指着张仙人鼻子骂:“你还是人吗?他都快死了,你就不能让他安心走?再说,只要我们活着,就有希望!” 我闭上眼睛,缓缓坐下。我何尝不知道,我现在做的事毫无意义,只会给朋友添烦恼。他们就算逃出去,也只能苟且偷生,不被玄门的人抓到。让他们做这两件事,几乎等于逼他们送死。 我对周大胆说:“我收回刚才的话,这两件事跟你们没关系,逼你们去做,只会让你们送死。” 周大胆生气地说:“你这么说,就是看不起我周大胆。我这辈子最看重义气,你让我做没义气的人,比杀了我还难受。” 我想解释,周大胆背过身去:“我周大胆说一不二,答应你的事,绝不反悔。”我既感动又无奈。 天黑时,狱卒押我出去,周大胆大声叫喊着为我送别,说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来生再做好兄弟。 我和他相识时间不长,算起来也就一周。在旁人看来,连好朋友都算不上。我对他真诚,是坚守自己的原则,既然是和他一起来玄门,我就有义务带他出去。 可周大胆的仗义,让我受宠若惊。我走出山洞口,周大胆扯着嗓子喊:“兄弟,我一定说到做到,救出你的姑娘。” 我回头向他挥手,周大胆跳起来回应。狱卒推了我一把:“别磨蹭,都在等你呢。” 我跟着狱卒出了山洞,外面是峡谷,峡谷里有棵枝叶繁茂的巨大榕树,榕树下面有块空地,空地上搭了个大台子,台子前面黑压压站满了人,从衣着看,全是玄门弟子。 我满心疑惑,这里是玄门禁地,一般人进不来,这么多玄门弟子怎么会在这儿?狱卒押我上台,我立刻明白,他们来禁地,想必和我有关。 我被五花大绑推上台,台上摆着十八座火盆,把偌大的空地照得亮堂堂。我一登台,台下人群齐声高喊:“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台下群情激愤,那些刺纹术高手个个摩拳擦掌,都想置我于死地。我心里明白,他们肯定以为是我杀了他们掌教,还抢了玄门至宝“噬魂印”,才会如此。 随后上台的是个黑衣长袍的老头儿,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我一眼认出他就是玄门五老的首领,之前用梵音迷晕我的人。他神情严肃地朝我走来,我顾不上自身处境,挣扎着靠近他,低声问:“你把芽儿弄哪儿去了?她现在是死是活?” 老头儿瞥我一眼,没回答,而是面向台下,高声道:“诸位兄弟,害死掌教的凶手李羽,现在就在台上。他蓄意谋杀掌教,又抢走我门传世至宝‘噬魂印’,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台下又是一阵喊杀声。 我明白了,他们这是要开我的批斗大会,在众多玄门弟子面前罗列我的罪状,然后公开处死我。 这时我什么都顾不上了,追问道:“你把芽儿怎么样了?她还是个孩子,也是你们玄门的人!” 老头儿拍了拍手,四个膀大腰圆的黑衣人上来,把我剥得只剩单衣,扔在台上一只装了温水的木桶里,把我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净。我心里一凉,虽然不敢相信,却已经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他们要把我活煮了。 台上除了这只木桶,还有一只烧得滚烫的大锅,锅下烈火熊熊,锅里热水翻滚。把我一个大活人扔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尽管出牢房时,我已做好赴死准备,可这样的死法,还是让我有些发懵,光是那滚烫的开水,就足以让人胆寒。 四个黑衣人又抬起我走向开水锅,我拼命挣扎,无奈身上戴着脚镣手铐,这四个黑衣人都是高手,在他们的钳制下,我动弹不得,眼瞅着就要被投进锅里,化为一堆烂肉。 突然,一个清脆的女声厉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第65章老爸的老情人 女人的声音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我抬眼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素白衣衫的女子拨开人群,朝台上走来。 人群顿时一阵骚动,议论纷纷。我定睛细看,那女子在火光映照下,面覆薄纱,看不清面容,但其身姿婀娜,风姿绰约,任哪个男人见了都会目光发直,绝大多数女人见了也会心生嫉妒。 她不是别人,正是曾在玄门村落带我离开的玄门圣女。 我不明白她此时来凑什么热闹,只见她轻移莲步,如踏云端般登上两丈多高的台子,落在玄门五老面前。为首的老头儿见到她,眉头不禁微蹙,但还是恭敬地鞠躬行礼。 圣女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随后面向台下的玄门弟子说道:“害死我玄门新任掌教的恶徒,就这么轻易处决他,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瞥了我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冷冽地扫视台下弟子,怒道:“你们就打算用这种方式为掌教报仇?亏你们还自诩为玄门传人,真让我玄门蒙羞。”人群再度喧闹起来,众人纷纷猜测圣女此言何意。 有人站出来说道:“圣女,是不是因为他是你选中的夫婿,所以你想替他开脱,救这小子一命?” 台下随即响起一片嘘声。 想来是上次圣女强行带我离开,与村民发生冲突,致使村民对圣女产生了怀疑,进而玄门弟子也不再全然信任她。 圣女冷笑两声,突然快步走近我,在身前的黑衣人肩膀上轻轻一拍,黑衣人立刻松手,我瞬间滚落,摔得鼻青脸肿。我艰难地爬起身,圣女出手如电,一柄寒光闪烁的匕首猛地扎进我的小腹,剧痛袭来,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鲜血喷涌而出。 圣女转而对台下众人说道:“丢进沸水锅,太便宜他了。这种人就该三刀六洞,将他活剐,再吊上三天三夜,放干他的血,然后让猛兽啃食他的脑袋,让秃鹫啄光他的皮肉,这才对得起我那可怜的掌教侄女。” 台下掌声雷动,众人皆对圣女的话深感折服。 圣女抬手在我身上接连刺了三刀,刀刀穿透身体,鲜血四处飞溅。我倒吸一口凉气,疼得几乎昏死过去。奇怪的是,这三刀带来的疼痛远超我在山洞里所受的几十处伤,钻心蚀骨。当时的我并不知道,问题出在圣女的那把刀上,那是一把专门克制刺纹术的利刃,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三刀六洞之后,我被人捆绑起来,倒挂在榕树上,鲜血如注。 我似乎能感觉到,意识正一点点地从身体剥离。从我的视角看去,无数玄门弟子仰头注视着我,有的怒目而视,有的幸灾乐祸,还有的做出砍杀的手势。有人拿碗放在我身下接血,然后分给其他弟子。 果真是应了那句话,整个玄门的人都恨不得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将我千刀万剐也难解心头之恨。 这一切的开端,都源于那次在火车上的偶然相遇。我不过是在人群中多看了她一眼,即便有冒犯之处,也罪不至如此吧? 我想要辩解,可声音到了嗓子眼却发不出来,持续的失血让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人群中仍有不服气的,但碍于圣女的威严,都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圣女已经给出了交代,这样的处置结果,表面上看符合大多数人的意愿。 众人叫骂了一阵后,渐渐散去,只留下几个看守我的黑衣人在树下打瞌睡。 我的血已经流了好几碗,伤口也逐渐结痂。山风轻轻拂过,我的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徘徊,身体仿佛在虚空中打转。此时万籁俱寂,淡淡的月光洒下,给地上的红花绿叶镀上了一层银白的光辉。 突然,我注意到数十丈外有个黑影一闪而过,动作如猫般轻盈。黑影只是微微一晃,便掠出好几丈远,落在花丛中,而那几个看守我的黑衣人竟毫无察觉。 黑影第三次跃起,落在黑衣人身后。其中一个黑衣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刚要回头,就被黑影捂住嘴巴,还没来得及挣扎便晕了过去。其余几人也被黑影以同样的方式放倒,全部昏迷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一惊,意识清醒了不少,只是身体依旧虚弱,头疼欲裂。黑影窜上树梢,挥手割断绳子,我轻飘飘地落入他的怀中。 被他抱住的瞬间,我才发现这是个女人,货真价实的女人。 她胸脯高耸,身上散发着淡淡的体香。我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只感觉她在森林中飞奔如飞,周围的一切迅速向后倒退,耳边风声呼啸,仿佛她真的在飞翔…… 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潮湿的山洞里。山谷中最不缺的就是山洞,所以我也无法分辨这是哪一处。女人站在我面前,身材修长。在我身边躺着一个壮年男子,一根塑料管从他的脉搏连接到我的脉搏——他在给我输血。 或许是因为输了血,我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角落里生着一堆火,女人转过身来,脸上依旧戴着面巾,竟然是玄门的圣女。 我愣住了,圣女开口道:“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要救你?” 我茫然地点了点头。圣女与我非亲非故,我还曾从她手中逃脱,她对我施以三刀六洞时,手段狠辣,显然对我恨之入骨。她若一刀杀了我,我毫不意外,可如今却输血救我,实在让我费解。难道她后悔之前的处置方式,想救我之后再用更残忍的手段折磨我?“你肯定在想,我和你非亲非故,你还从我手中逃脱过,我必定恨你入骨,现在却反过来救你,是不是想等你恢复后再用更恶毒的手段杀你?” 我惊讶于她的洞察力,她竟能一眼看穿我的心思,实在可怕。 我只好默认。圣女说道:“你放心,我既然救了你,就不会再杀你,你的命算是保住了。你不用谢我,只需回答我几个问题即可。” 我满心狐疑,但小命掌握在她手中,也不便多问。圣女面朝墙壁陷入沉思,许久之后,她长叹一声。这声叹息中饱含无尽的沧桑与落寞,仿佛承载了她落寞的一生。 圣女是玄门长老中的长老,掌管着整个禁地,位高权重,深受所有玄门弟子的爱戴。像她这般高高在上的人,怎会发出如此叹息? 圣女幽幽地说道:“你是林逸尘的儿子?” 又是林逸尘,以前我还怀疑他们认错了人,那个传说中的林逸尘与我爸只是同名巧合。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已然改变了想法。因为我发现,我爸以前教我的那些看似无用的东西,其实都与刺纹术暗通款曲,这绝非巧合,我爸必定精通刺纹术。 我反问道:“你说的林逸尘,是不是生于1968年7月24日的那个林逸尘?” 圣女眼圈泛红,声音颤抖地说:“你果然是逸尘的孩子。我在人群中第一眼就认出了你,你和当年的逸尘简直一模一样,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想不到苍天有眼,我们分别二十多年后,我竟能亲眼见到他的血脉,真是……真是……” 她浑身颤抖,泣不成声。即便我再愚钝,也能感觉到,这位圣女与我已故的父亲定有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缘。他们分别了二十多年,而我爸去世不过四年。在此之前,我爸只是村里的一名教书匠,每日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别说精通刺纹术,就算有圣女这样地位尊崇的红颜知己,他也早该飞黄腾达了。 在紫竹林时,我偷听到玄门各个分舵的情况,得知玄门虽隐匿于大山之中,过着山民的生活,但其财力和势力极为庞大,远非一般的集团企业可比。 试想一下,玄门最顶层的人物,该拥有何等的地位和财富。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我打死也不相信我爸这样一个平凡的人,竟能得到这样的女人的青睐。 不过,也说不定。听我妈说,我爸年轻时长得颇为英俊。莫不是这位圣女是个丑女,否则她也不会整日戴着面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我思绪纷乱,圣女突然揭下面纱。我猝不及防地抬头,看清她的真容,不禁大吃一惊。倒不是因为她如我猜测的那般丑陋,而是震惊于她的美貌。我爸二十多年前的情人,如今也该年过半百了吧,可眼前的女子,肌肤胜雪,面容娇嫩,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不到三十的模样。 这段时间,我也见过不少真正的美人,如胭脂、火车上的那个女孩,还有司徒雪等等,个个都是倾国倾城的大美女。可这位圣女与她们相比,毫不逊色,反而多了一份超凡脱俗的气质。 这样的女子竟然钟情于我爸,且一往情深二十多年,我不禁怀疑,是我看走了眼,还是这女人爱得盲目。 圣女问道:“你爸,他还好吗?” 第66章月娘 提起我爸,我心中满是悲戚。我爸死得太过凄惨,离奇离世不说,死后还惨遭剥皮。从前我实在想不通,我爸一介普通教书先生,平日里与人为善,从不与人结仇,究竟是谁对他恨之入骨,竟下此毒手。 如今我终于明白,他既然在刺纹者中地位如此之高,厉害的仇家必定不少,想要他性命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泪水夺眶而出,我把四年前父亲去世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给圣女听。圣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原本俏丽的面容涨得通红,山洞里的气氛瞬间从哀愁转为肃杀。圣女怒不可遏:“他都已抛弃功名利禄,躲进深山做个平凡村夫,他们竟然还不放过他,还让他死得这么惨,他们简直毫无人性!” 圣女的反应,无疑从侧面证实了我的猜测。我爸并非病故,而是被人杀害,尸身被剥皮也是因为仇杀。 身为儿子,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里怎能不难过?怒火在我心中熊熊燃烧,我对圣女说道:“你快告诉我,杀我爸的人到底是谁?就算我现在没能力报仇,但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要找机会剥了他的皮,为我爸讨回公道。” 或许是因为共同的悲痛,我们都放下了对彼此的戒备。圣女拉着我的手,悲痛地说:“傻孩子,连你爸都不敢正面与那人抗衡,你就能想象他有多厉害了。你去报仇,无异于以卵击石,跟自杀有什么区别?我劝你还是放弃报仇的念头,好好活下去,为你们林家延续香火,这比什么都重要。” 我脾气倔强,小时候打架,越是打不过,就越是要打,有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屡战屡败,却屡败屡战,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绝不放弃。 我膝盖一软,向圣女跪下,激动地说:“不是这么个道理。身为林逸尘的儿子,为父报仇是我的责任,与对手是谁无关。他杀了我爸,我找他报仇,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所以,求圣女成全,告诉我凶手到底是谁?” 圣女扶起我,我坚持不起来,圣女双手轻轻一抬,奇怪的是,就好像有股无形的力量托着我的膝盖,我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圣女温柔地对我说:“说实话,我和他已经分开二十多年了,他的仇家是谁,我真的不清楚。我唯一能给你的线索,就是留意血无痕这个人,或许他身上会有你想要的答案。” 血无痕,就是那个把我抓到禁地的无面人。 我和他真是新仇旧恨交织。他在我面前多次提及我爸,原来他很可能就是杀害我爸的凶手。一想到我爸的死给我们家带来的巨大变故,我就恨意难平。如果我爸没有去世,我就不用未成年就出去打工,遭受那么多苦难,我妈也不会一身病痛,整日以泪洗面。 血无痕不仅害死了我爸,还毁了我们全家,毁了我的一生。否则,我也能继续学业,不至于落到今天这般境地。 恨意归恨意,我很清楚自己当下的处境。要想报仇,我必须活着走出禁地,再练就一身高强的刺纹术,才有可能杀掉血无痕。 所以,当圣女提到这个问题时,我立刻冷静了下来。短短一周时间,我的性格发生了巨大的转变。我不再是那个热血冲动的年轻人,在生死关头,我学会了镇定和冷静,学会了权衡利弊,以更好地达成自己的目标。待我们都平静下来,我才知道她叫月娘,她曾是我爸的救命恩人,我爸当年也来过玄门禁地,在她的帮助下才得以闯出去。后来,她陪着我爸闯荡江湖,共同打下一片属于他们的天地。 那时,我爸是最具天赋的刺纹者,他纵横捭阖,在末法时代,统一了刺纹者,将分崩离析的各大门派凝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他被推选为数百年来刺纹者的最高领袖——刺尊。 提到我爸,我明显感觉到,月娘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她虽已年过半百,却仍有着少女般的羞涩。她原本平淡柔和的语气变得激昂起来,冷冽的眼神也有了光彩,整个人都焕发出不一样的神采。我明白,只有真正深爱过一个人,才会有这样的表现。 月娘说:“林逸尘开创了一个属于刺纹者的辉煌时代。那时在江湖上,刺纹者是最具地位的群体。他重新整顿刺纹者,将品行不端之人清理出去,扶持各大门派,让即将消亡的刺纹者组织重新焕发生机,整个组织一时间空前繁荣,没有任何势力敢与刺纹者抗衡。在那个时代,日本阴阳师东进,林逸尘率领三百刺纹者与阴阳师浴血奋战,将他们阻挡在国门之外,彻底粉碎了他们进军我们玄门江湖的野心。” 月娘激动地站起身,在山洞里来回踱步,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陪着我爸闯荡江湖的那段岁月。那时,整个天下都在期待着我爸这个年仅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展宏图。他一家家上门挑战,收服各大门派,又帮助他们突破束缚,成为真正的刺纹者。他天赋异禀,心怀天下,扛起了整个玄门江湖的责任,将倭寇拒于国门之外…… 我听得热血沸腾,这真的是我那个一辈子窝在小山村里,被我妈压制,在村里抬不起头的教书匠父亲吗?那个在家受老婆气,在学校受领导气,被村民看不起,说他不会干农活,养不活老婆孩子的爸爸吗? 我爸怕老婆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我妈脾气暴躁,发起火来像河东狮吼,能拿着扫把追着我爸跑两条街。我爸在家里受气,在外面也没什么地位,村民都觉得他没出息。 总之,我爸给我的印象就是活得窝囊,死得也窝囊,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没想到他还有如此热血的一面,这与我平时认识的他截然不同。一个盖世英雄要隐藏自己,事事委曲求全,该有多难,我想都不敢想,但我爸真的做到了。 据说他是这几百年来,唯一一位在刺纹术上真正登峰造极的人,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统一刺纹者各大门派。二十多年前,他突然失踪,整个玄门江湖陷入混乱,号称坚不可摧的刺纹者四大门派分崩离析,他苦心经营的一切,一夜之间毁于一旦。 这么多年来,很多人都盼着林逸尘能再次出现,重整刺纹者组织,还江湖一片太平。月娘就是其中之一,她找了这么多年,却始终没有音信。直到后来,所有人都以为林逸尘已经不在人世。 月娘一直坚信他还活着,她等着他重振刺纹者组织,直到遇到我,我亲口告诉她,林逸尘已经去世多年,还被人剥去了人皮。 月娘对着南方拜了三拜,声音颤抖地说:“逸尘,我一定帮你照顾好你的孩子,送他走出禁地,救他出去。任何人要想伤害他,除非踏着我的尸体过去,否则,我月娘绝不答应。” 她突然抬手,掐住地上给我输血人的脖子,我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经气绝身亡。我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人不是玄门弟子,而是在峡谷被我们伏击过的鬼子阴阳师。 月娘拉着我的手朝山洞外走去,对我说:“孩子,听我的,我今晚就送你出去。出了禁地,你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远走高飞,能走多远走多远。” 我们刚走出洞口,就看到外面黑压压的一片火把朝这边涌来。领头的是玄门五老,老大高声喊道:“月娘,我们玄门弟子尊您为圣女,您是玄门身份最尊贵的人,可你却不知自爱,为了这个杀害我玄门掌教,骗走噬魂印的祸胎背叛玄门,你罪无可恕。” 一群手持利刃的玄门弟子将洞口团团围住,个个面露凶光,仿佛要把我们生吞活剥。 月娘把我护在身后,大声说道:“今天有我月娘在,谁要是想杀他,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月娘为了我这个素不相识的小子,放弃了门内最尊贵的身份,还不惜与整个玄门为敌,这份恩情,我如何能承受得起? 第67章万狼 月娘身为玄门圣女的身份,对玄门弟子还是颇具威慑力的。那些围上来的人,都停下了脚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玄门五老的老大。显然,老大是他们这群人的头目,尖耳老头儿躲在人群里,这老头儿胆小怕事,碰上这种两派内讧的事,估计不敢站出来挑头。 老大率先站出来向月娘叫阵,说道:“你是我们玄门的圣女,杀害玄门掌教的仇家,就是我们整个玄门的仇人。你身为圣女却不以身作则,还暗中营救仇家,我来问你,掌教的死和噬魂印的失踪,你是不是也有份?” 人群顿时又骚动起来。这老头儿果然狡猾,他想用这种方式瓦解人心,彻底摧毁月娘的威信。到时候,这么多玄门弟子对我们群起而攻之,我们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难逃一死。 我心里对这死老头儿恨得咬牙切齿,这老混蛋太阴险了。月娘冷笑着说:“赵老头子,你张口闭口给我扣上通敌的罪名,我问你,我通的敌人是谁?”原来这死老头儿姓赵,我算是记住他了。赵老头儿指着我说:“你通的敌就是这小子,他害死掌教玄风,还抢走了噬魂印,是我们玄门最大的仇人。我玄门弟子,人人都可杀他,你身为圣女还袒护他,你的所作所为对得起你尊贵的身份吗?” 月娘走到人群中央,我紧紧跟在她身后。面对几百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睛,我挺直胸膛,没伤人就是没伤人,没抢东西就是没抢东西。就算我百口莫辩,被他们冤枉,我也不能丢了我林某人的骨气。 月娘说道:“你说林羽杀了玄风?证据呢?有谁亲眼看见了?给我找出来,我要亲自和他对质!” 她的确说到了关键之处。我和玄门掌教只见过一次,仅有一面之缘,说我杀了她简直荒谬至极。说我抢“噬魂印”就更可笑了,在此之前,我都不知道“噬魂印”是什么东西。我来鄂西城,也是为了拿掉噬魂印,让自己多活几年,我求这“瘟神”赶紧走都来不及,怎么会去抢它? 赵老头儿道:“玄风掌门失踪这么久,毫无音信,她从不离身的‘噬魂印’却在这小子身上,这就是铁证。掌教立下过誓言,人在印在,人亡印走,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印就不可能丢,现在印在这小子身上,你说谁是凶手?” 这死老头儿煽动能力极强,那帮没脑子的玄门弟子又激动起来,叫嚷着要把我碎尸万段,再扔去喂狗。 “赵长老您今年有七十了吧?”月娘突然笑吟吟地问他。死老头儿傲然道:“七十有二,我姓赵的从小在玄门长大,经历过玄门大小上百件大事,我的年龄就是玄门的活历史,辅佐过的掌教多达三位,每任掌教都评价本长老忠勇不凡、爱教如命……” 他一口气杂乱无章地说了很多,众弟子听得如痴如醉,纷纷为他鼓掌。我一看就知道这死老头儿绝非善类。 月娘打断他说:“赵长老你在江湖上闯荡的时间是这孩子年龄的好几倍,走的桥比他吃的饭还多,难道就凭这些毫无根据的臆测,就能证明他是杀害玄风的凶手?你也不想想,以他现在的本事,在玄风面前,能撑多久?他的刺纹术都是‘噬魂印’赋予的,在没有‘噬魂印’之前,他就是个普通人,普通到咱们门里扫地的老妈子都能杀了他,他这样的人,拿什么杀我们的玄风掌教?你一口咬定他是凶手,你是在打我玄门的脸,还是打自己的脸?” 月娘说得有理有据,把赵老头儿说得面红耳赤。其他弟子也不傻,这种可能性他们肯定也想过。可赵老头儿是五长老之首,位高权重,他一口咬定我是凶手,其他弟子哪敢有不同意见。月娘为我辩解,算是狠狠打了赵老头儿一记耳光。 赵老头儿怒道:“不管你怎么狡辩,他怎么解释‘噬魂印’会落在他身上?他是道行微弱,可你别忘了,他杀不了掌教,不代表他不会去找帮手。‘噬魂印’最大的受益者是他,真正拥有‘噬魂印’的人,一定就是最终凶手。” 这老头儿口才极佳,两句话就把难题又推了回来。月娘是个直性子,只会实话实说,面对巧舌如簧的赵老头儿,立刻落了下风。 月娘说:“不是他抢了‘噬魂印’,是玄风掌教把印转移到他身上,逼他做药炉炼印。他来到鄂西,是为了救自己的命,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噬魂印’七七四十九天瓜熟蒂落,药一旦成型,药炉的精髓被吸干,只有死路一条,他是无辜的。” “无辜?那‘噬魂印’和他融合又是怎么回事?他嘴里说愤恨做了药炉,可又能偷吃印药,一般的贼,总是喜欢大喊抓贼,以此显示自己的无辜。”赵老头儿非要把罪名扣在我头上。 我气得半死,这老小子分明是胡搅蛮缠,可我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自己没杀他们掌教。按照他们的逻辑,我不能证明自己无罪,那就是有罪,世界上还有比他们更不讲理的吗? 月娘坚持为我辩解,说:“我相信他没有偷‘噬魂印’,‘噬魂印’是祖师爷传下来的宝物,神秘莫测,到现在为止,没人能真正了解它。林羽能跟它融合,是机缘巧合。如果换了你赵长老,恐怕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赵老头儿忍无可忍,一个劲儿地叫嚷:“一派胡言……真是一派胡言……你可是玄门圣女,不顾廉耻地护着这小子,你眼里还有玄门吗?” 我没见月娘有任何动作,远处的赵长老已经挨了一耳光。他摸着通红的半张脸怒道:“真是岂有此理,你干出这种事,还不让人说了是吗?” 月娘俏脸微红,赵长老另一张脸上又挨了一记耳光。他气得暴跳如雷,月娘左右开弓,赵长老一张老脸挨了几十个耳光,鼻涕眼泪一起流,狼狈不堪。 月娘教训了赵长老,拉着我就走。众门徒面面相觑,谁都不敢阻拦她。连资格最高的五长老都被她收拾成这样,谁还敢自讨苦吃? 月娘分开人群,在众目睽睽下带着我朝山谷深处走去,在场几百玄门弟子,没人敢追上来。 我整个人都懵了,有些不敢相信月娘真的为了我背叛了整个玄门,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出于对我父亲的一片深情。 我们趟过河流,穿过森林,月娘说山后有条路,直通山脚下,她要亲自送我下山。 我有些担心她的安危,毕竟这件事太严重了。月娘在玄门地位虽然很高,但我亲眼见到玄门村村民为了抓我,拦截圣女车队的事。也就是说,她地位虽高,但没有绝对的权力,权力掌握在掌教手上。现在掌教不知所踪,权力被玄门五老掌控着。 我们上了一座山坡,正要往前走,突然前面出现无数火把。月娘脸色骤变,我长叹一声,正如我所料,他们还是没放弃抓捕我们。 漫山遍野的火把连成一条长龙,将我们团团围住。月娘道:“我以为至少可以镇住他们半个小时,给你争取离开的时间,没想到他们还是背叛了我。” 火把出现后,我们很快听到山上到处都是狗叫声,不是一两只,而是漫山遍野的狗叫狼嚎。从月娘的表情上,我看出这些狼和狗意味着什么,五老动用了镇门杀器。 我们爬到高处,就看到月光下无数只猎犬和野狼朝我们狂奔而来。我的功力恢复了一小半左右,虽说不能起太大作用,但这些猎犬和野狼,未必能真正伤到我。 再加上月娘圣女的本事,我俩要从狼犬中逃出去,也不是太难的事。 可月娘的反应却让我有些意外,她严肃地对我说:“你知道玄门的杀器万狼千犬大阵吗?” 第68章万狼千犬大阵 说实话,我对玄门的认知十分有限,此前只知道山谷里有不少狼,却从未听闻什么万狼千犬大阵。不过,瞧着这漫山遍野如潮水般涌来的猎犬和狼群,我已然猜出这所谓“万狼千犬大阵”的大概模样。 我对月娘说:“我在山谷里也和狼群交过手,那时我还懵懵懂懂,更别提现在了。这些狼和狗数量是多了些,但咱俩携手,未必就会怕它们。” 月娘解释道:“万狼千犬大阵”的狼狗可不同于寻常,它们历经特殊训练,还被玄门祖先种下刺纹术,是玄门禁地的杀器之一,平日里轻易不会动用。没想到赵长老为了对付我,竟使出了这一招。 我有些疑惑,问道:“玄门禁地不是您说了算吗?赵长老在门中暂代掌教,可在禁地,也不能随意动用这镇地之宝吧?” 月娘无奈地说:“我在山中潜心修炼,禁地内部的事务,赵长老常帮忙照看,不知不觉间,他收买了各部人马,成了玄门和禁地实际上的掌控者。他任人唯亲,连禁地的杀器都握在手中,所以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动‘万狼千犬大阵’。” 就在我们交谈躲避之际,狼群和狗群转瞬即至,将我们团团围住。五长老带着其他玄门弟子守在狼狗群的外围。 月娘拉着我,飞身跃上一棵巨树。我俩站在树干上,俯瞰着下面密密麻麻的狼狗。从它们的眼神里,我能看出,它们的确和普通狼狗大不一样。无论是猎犬还是狼,它们的眼神中都透着血腥残忍的光芒,眼珠血红。 这一千多只狼狗靠近我们时,竟没发出一丝声响,它们就像一支无声的军队,贴着地面悄然逼近。我被这种安静移动的阵仗惊到了,别说是狼狗,就算是人,急行军时也不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可见这帮狼狗有多可怖。 我们藏身的是一棵千年古树,又高又大,我们所处的位置距离地面有十几米高。我想着,就凭这些狼狗的能力,应该不至于上树,否则它们就不是狼狗,而是飞狼飞狗了。可月娘依旧神色凝重,满脸忧虑。 很快我就明白月娘为何忧心忡忡了。这些狼狗虽然不会飞,但比会飞的狼狗还恐怖。一群狼狗渐渐缩小包围圈,狼和狗本就以嗅觉灵敏著称,被加持了刺纹术的狼狗,很快就围住了我们藏身的大树。 我原以为它们最多也就是围着大树试图往上爬,没想到数百头狼狗对着大树又啃又刨,比白蚁还厉害。眨眼间,五六个人合抱都抱不过来的大树,轰然倒地。 我和月娘急忙跳下大树,狼狗群立刻有所反应,朝我们围扑过来。 月娘早有防备,手中握着一把十多厘米长的银针。在狼狗扑近之前,银针已如飞蝗般射出。银针如天女散花般散开,从各个角度冲向我们的狼狗瞬间全部倒地,翻着肚皮躺在地上呜咽。 能同时射出这么多银针已然十分厉害,关键是她射得还极准,每根针都精准地钉在狼狗眉心处。以我浅薄的见识判断,狼狗的眉心,想必就是它们的命门所在。 月娘发针速度虽快,但狼狗扑人的速度更快。月娘一把银针射出去,第二把银针还没甩出来,一条野狼便扑了过来。她侧身躲避,没想到那野狼扑她是假,真正的目标是我。我只觉眼前寒风袭来,还没看清狼的模样,人就已摔出三米开外,重重地撞在树桩上。还没等我晕头转向地回过神,就被狼叼了起来,跃进了狼群里。我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呼,脑子里一片空白,周围全是凝视我的目光,而这些目光的主人不是人,而是狼。 此时的我,就像当日爬上紫竹林悬崖时一样,瞠目结舌地看着刺纹术高手比武,感觉自己仿佛踏入了一个恐怖的奇幻世界。现在我被狼叼着,也像当初那般紧张得不行。 我竟浑然忘了自己也是一名刺纹者。叼我的狼把我扔进狼狗圈里,那群狼狗叼着我在山野间乱扔,我堂堂一个大活人,差点被它们玩死。短暂的惊慌之后,我很快镇定下来。 我咬破食指,慌乱中在自己额头上画了一个奇怪的图案,图案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在膝盖以下,是一双马蹄。 我记得《山海经》中记载,“北海以内有钉灵之国。其民从膝已下有毛,马蹄,善走。”说的就是这种怪兽。 小时候我在插画版的《山海经》上见过这怪兽的模样,如今已过去多年,我只模糊记得它的轮廓,再加上慌乱逃命,也画不精细,就大致涂鸦了出来。 我突然双腿发力逃窜,叼我的狼速度极快,在紧张和焦虑的驱使下,我的速度越来越快,竟从狼嘴里逃了出来,还甩掉了那头狼。跑出十几米远后,我才意识到这一点,惊喜交加之余,我扭头看向月娘,只见她已被狼狗团团围住。 虽说她有厉害的银针防身,但银针数量毕竟有限,再加上她被围攻,难免双拳难敌四手,已经十分狼狈。雪白长裙被狼狗扯破,露出修长雪白的大腿。 我这边刚挣脱一头狼,其他狼狗便朝我围拢过来。我撒腿就跑,越跑越快,把那些狼狗全都甩在了身后。我很快意识到,自己瞎画的刺纹术,居然起作用了,否则我不可能比这些特殊的狼跑得还快。 眼见月娘被狼狗拖倒在地,她的银针有限,而狼狗数不胜数,且异常凶悍。更可怕的是,这些狼狗比人还聪明。月娘刚施展出银针,它们根本躲不开,可几次之后,它们竟能摸清月娘的套路,银针射出去,有不少都射空了。 我急忙跑过去,跳进狼狗圈里,趁它们还没反应过来,抱起月娘就跑,脚下生风。 我的速度快得惊人,把狼狗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大山上由此出现了一幅光怪陆离的画面:一个年轻男子抱着一位白衣女子在前狂奔,身后是漫山遍野追逐的狼群和野狗。奇怪的是,这些狼狗在追赶过程中,没有发出哪怕一丁点声音,它们落地的声音都轻得近乎无声。 月娘在与狼狗的搏斗中受了伤,血染白裙,她秀眉紧蹙,紧咬嘴唇。 我吃惊地问:“月娘,你怎么样了?” 月娘说:“我没事。”我的目光落在她腿上,月光下,她雪白的小腿被撕掉了一块肉,鲜血淋漓,看着触目惊心。 我们身后全是狼狗群,狼狗经过的地方,周围的树木植被被迅速夷为平地。更可怕的是,追来的狼狗越来越多,已经铺满了整个山头。 如果前面没有出路,除非我们能长出翅膀飞起来,否则,只有死路一条。我问月娘:“山头下面是什么?” 月娘皱眉道:“那儿不是人该去的地方,除非迫不得已,千万不要进去,否则……” 她长叹了一口气,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我心想,再危险还能比我们现在更危险吗?这些狼和狗早已失去理智,全都变成了杀手,真正的杀手。在它们眼里,没有生命,只有血淋淋的肉。我看到漫山遍野的狼狗,眼中射出的血色光芒,都像是来自地狱。 它们对疼痛感知麻木,我用棒子袭击过一头狼,硕大的木头砸在它脑袋上,它却纹丝不动。 它们只知道进攻,不懂躲避和退却。我很快意识到,这不是一帮普通的狼狗,而是一群来自地狱的死亡军团。 此刻,这帮死亡军团,正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朝山顶进发。 我抱着月娘冲上山顶,大山对面是万丈悬崖。站在山头上,我能看到月光下悬崖下面烟雾缭绕,仿若仙境。我呆住了,月娘没说错,这儿确实不是人该来的地方,人要是真跳下去,除了粉身碎骨,再无其他可能。 突然,距我们不远的山顶上,一头硕大的狼立在月光下,它突然仰天长啸,我怀疑它是头狼。 我吃惊地问:“它们不是从来不发出任何声音的吗?怎么还能叫?” 月娘的目光定格在月亮下的头狼身上,脸色比哭还难看。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声狼嚎,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第69章同归于尽 月娘的反应很是反常。 她即便处境艰难,往昔的威严多少还在,况且月娘虽受了伤,可她曾是玄门禁地的掌权者。她在狼嚎之时反应如此强烈,这声狼嚎,必定暗藏玄机。 事实的确如此。 头狼在月光下一声长嚎之后,狼狗群纷纷应和。紧接着,我注意到所有野狼的眼珠都发生了变化,它们双眼闪烁着血红的光泽,犹如从幽冥地狱爬出的鬼怪。 这些狼起初眼珠也是红的,但和现在的红截然不同。现在的红色像是在发光,那股血腥与狰狞,即便我这些年历经诸多惊险,见多了世面,心里仍止不住地发怵。 而那些猎犬与野狼不同,它们嘶吼时,眼睛泛出绿油油的光芒。比起野狼的红光,少了几分血腥,却多了更多的幽深与诡异,让人心里直发毛,很是不舒服。 我终于明白月娘刚才为何脸色骤变。原来我们之前见到的万狼千犬,不过是冰山一角,仅仅是个开始。 狼群和猎犬群开始行动,我看得眼花缭乱。它们看似毫无章法地乱跑,实则所处位置暗合某种阵法,每头狼占据的位置都蕴含着无限变数。 月娘回头问我:“看出其中的门道了吗?” 我点头道:“它们看似松散,实则变化无穷。更可怕的是,我们原以为狼上不了树,可你看现在,整座山都被狼和猎犬布置成了立体结构,如同天罗地网。” 月娘苦笑道:“我知道这大阵奥妙无穷,据说上百年来无人能破。我对大阵的了解,也仅停留在传说层面,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希望你爸在天之灵能保佑我们冲出大阵,我月娘帮他保住唯一血脉,也算对得起他往昔对我的深情。” 她眼中泪光闪烁,同时,我又从中看到了某种坚毅与果决。 我们原以为只会在陆地上肆虐的狼群,眨眼间就爬上了大树,它们如幽灵般隐匿在黑暗中,阴沉沉的血色光芒格外刺眼。头狼再次长啸,所有狼群同时发动攻击,朝我们扑杀而来。 我的刺纹术效果还在,动作敏捷,来去如电。我抱着月娘灵活地躲避着狼群的立体式攻击。好在山头足够大,尽管狼群数量庞大,我仍有躲避的空间。奇怪的是,那些数量更多的猎犬只是静静地看着狼群攻击我们,并未参与其中。 月娘趴在我肩头,敏锐地观察着狼群大阵的变化,不断指点我的走位。她依据的是八卦方位,即“乾、震、坎、艮、坤、巽、离、兑”。她也不管我是否听得懂,尽是这些玄奥的名词。好在我基础扎实,小时候父亲教导有方,这些基本概念我都熟悉。 起初我有些茫然,走了三四次后,便明白了月娘的意图。说来也怪,原本密不透风的万狼大阵,在月娘的指点下,我凭借如闪电般的身法,多次惊险地躲开了狼群的攻击。 这些狼已不能简单称之为狼,它们比最血腥残暴的狼还要血腥,比最灵活狡诈的狼还要狡诈,它们是狼中的幽灵,幽灵中的野狼。我跑得气喘吁吁,浑身被汗水湿透,一身衣服早已碎成血衣。 但我明白,我不能停下,不能走错位置,否则稍有不慎,就会血溅当场,还会连累月娘的性命。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我们无路可逃。即便闯出万狼大阵,外面还有千犬大阵,再往外还有数百玄门弟子和玄门五老等着我们。人处于困境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看不到希望。我越躲心里越沉重,我们仿佛真的冲进了一条没有尽头的绝境。 月娘也是香汗淋漓,她依偎在我怀里,身体无需做太剧烈的运动,可她的压力都来自战场局势的变化。 月娘抬手替我擦去额上的汗水,轻声问道:“孩子,你害怕吗?” 我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月娘惨然一笑,说:“有月娘在,就算我葬身狼腹,也要护你周全。” 话一说完,她突然冲天而起,手中多了两把银针。她接下来的举动让我大吃一惊,她竟用银针刺向自己胸口,拔出来时,针上沾满鲜血,她的白衣瞬间被血水浸透。月娘在空中一个旋身,狼群受到刺激,扑杀我们的节奏变得更快。我瞠目结舌地看着月娘的举动,心里隐隐有种不安。月娘飞身扑向头狼,我顿时明白,所谓擒贼先擒王,她要跟头狼同归于尽。 我急忙飞扑过去,躲开从地上和树上袭来的幽灵狼。此时月娘已落在头狼面前,她挥手射出一把银针,扑向她的狼群瞬间全部中针。这次月娘射的是幽灵狼的眼睛,只要中针的狼,眼中的光迅速黯淡下去,像瞎子一样在山林里乱撞,然后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狼群被月娘这一招镇住,吓得不敢再往前。月娘趁机飞身而上,凌空扑向比普通狼大出整整一倍的头狼,手中的银针也随之飞射出去。 头狼以极快的速度向我扑来,我急忙躲开,暗自惊叹头狼的速度竟已快接近我。 月娘射出的银针全部落地,一针都没刺中头狼。月娘似乎早已料到头狼会有此举,她落在我身边,从我腰上拔出龙渊剑,说道:“借剑一用。” 我大声应好。月娘将龙渊剑舞成一团白光,我这才知道这把剑如此厉害。 月娘再次将银针刺入身体,拔出后射向头狼。头狼这次想躲却没躲开,数十枚银针射在它身上。我本以为头狼会受伤,没想到它竟如钢筋铁骨一般,银针全部落地。 月娘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头狼如此可怕。头狼与月娘斗了十来个回合,一直在躲闪她的进攻。银针落地后,头狼昂首盯着我和月娘,它脖颈上的毛像一根根针竖了起来,眼中的红光如手电筒般刺眼夺目。 我知道情况不妙,头狼怕是要发狠了。我的龙渊剑被月娘拿去,手上只有一把黑金刀,我提刀想帮月娘,却被她大声喝退。 月娘突然挥剑划过自己手臂,雪白的龙渊剑立刻被染成鲜红。她冷笑着扑向头狼,头狼早有准备,将她扑倒在地。它白森森的獠牙刺向月娘粉嫩的脖颈,我大喊着冲过去救人,没想到月娘手中的龙渊剑突然飞向半空,在空中拐了个弯落下,瞬间洞穿头狼,扎入月娘腹部。 头狼挣扎着甩掉龙渊剑,在其他狼的护送下很快消失在山顶。我急忙扶起月娘,她脸色惨白,浑身是汗,已经气息微弱。我把她抱在怀里,心里一阵酸涩。我俩不过萍水相逢,她为何要舍命救我? 她若就这样死了,我以后该如何报答她?又如何对得起我死去的父亲? 我脑子一片混乱,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月娘死。我捡起龙渊剑,用自己衣服的布条做成绷带,绑在月娘肚子上止血。 狼群似乎被月娘不怕死的气势镇住,止步在距我们十几丈远的地方,踟蹰不敢上前。这时,那一千多头猎犬穿过狼群,朝我们走来。 我心里一阵发怵,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算我们没受伤,它们采用车轮战也能把我们活活累死。 上千头猎犬落地无声,静悄悄地朝我们逼近,漫山遍野都是暗绿色的光,我从中嗅到了一丝地狱的气息。 它们不是普通猎犬,而是来自地狱的幽灵,因为只有幽灵,才有如此轻盈近乎虚无的步伐。 只有幽灵,才会拥有这种只有幽冥恶鬼才有的可怕眼神。万狼开始退却,千犬正在逼近。在它们缓缓退后的过程中,猎犬突然发难,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瞬间咬死了上百头狼。几乎只是眨眼间,所有的狼群都躺在地上,变成了一摊肉泥。 空气中弥漫着可怕的血腥味,我这才知道,所谓“万狼千犬”,这上千头猎犬才是大阵的核心。 再看我们这边,禁地第一高手月娘已身受重伤,而我这个半吊子刺纹者,除了逃跑,没什么厉害的本事。 我长叹一声,半空中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长啸,那声音之刺耳难听,我生平还是第一次听到。 第70章神秘客人 我唯一能确定的是,那绝非狼的长啸。毕竟,万狼大阵中的狼群已全部毙命。 那声音传入耳中,好似一根纤细的丝线,紧紧揪着人的心脏,越勒越紧,让人胸口憋闷,脑袋发昏,痛苦得生不如死。 据月娘所说,这些猎犬并非寻常之犬,而是藏獒与狼杂交而生的新物种。藏獒本就是獒中珍品,狼则选取了草原上最为凶悍的品种,它们优质基因融合而成的后代,自然不同凡响。 这些猎犬聚集在一起,宛如一片无声的幽灵森林。它们安静时,既听不到喘息声,也听不到脚步声,然而它们所带来的压迫感,比撞见鬼怪还要恐怖。 领头的那只猎犬离我们越来越近,不知为何,我原本敏捷无比的速度在它的压迫下逐渐减缓。空气中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绳索,紧紧拴住我,用力拉扯,最终让我寸步难行。 到后来,我如同被钉在地上一般,动弹不得。头犬距离我还有十多米,我留意到它看我的眼神,仿佛我是它手中的玩物。由此我坚信,我的推测没错,对我动手的正是这群畜生。 那尖锐的长啸声再度响起,受其影响,我险些摔倒在地。这时,我看到山头那边的深渊中,一只巨大的鸟凌空飞来,瞬间平地生风。大鸟落在离我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如蚂蚁般密集的猎犬。 我定睛细看,在银色月光的映照下,大鸟双翅垂下,竟然是那只在森林里消失的捕食者。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我立刻想起了胭脂。当初在悬崖下,我被芽儿拖着逃命,还没来得及追问它胭脂的情况。 我又惊又喜,月娘见我这般模样,面露狐疑。奇怪的是,捕食者一出现,我身上那种压抑的感觉瞬间消散。 我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黑压压逼近的猎犬们,在捕食者落地的瞬间停住了脚步,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我听到包围圈外,赵长老“咦”了一声,似乎对捕食者的突然出现感到十分惊讶。捕食者目光如电,扫视了一眼领头的狗,刚才还威风八面的巨犬在捕食者的逼视下竟开始后退。我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它确实在后退,而且它身后的上千只狗也保持着同样的节奏,缓缓向后撤去。 捕食者站在大石上,宛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它那沉静的姿态,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霸气。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捕食者摆出如此姿态,就连我这个大活人,在它的气势压迫下,也不禁心生畏惧。 狗群撤出几十米后,头狗转身向山下狂奔而去,其他狗也纷纷摇着尾巴离去。 不到十分钟,漫山遍野的狗群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如同我们不知道它们是如何出现的一样,也不知道它们是如何离去的。 我暗自吃惊,月娘的血已经止住,我扶着她靠在树干上坐下。她盯着捕食者说道:“奇怪,以捕食者的高傲,整个玄门禁地,有谁能驱使它呢?” “你是说,有人让捕食者来救我们?”我还记得,我和捕食者之间有着血海深仇,胭脂姑娘就是在它手上失踪的,它没有理由来救我们。月娘说:“捕食者是远古神兽,当年你父亲林逸尘将它送到禁地,禁地养了它二十多年,它一直生活在森林里,从未离开过。我们现在所在的这座山头,捕食者从未来过,如果不是有人驱赶,它不可能找到这里。” 我大为震惊,这畜生竟然是我亲爹弄来的,我爹可真是坑儿子。我单身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我且对我好的姑娘,却被他弄来的宝贝弄得生死未卜。 摆脱了千犬的威胁,月娘很快镇定下来。她身上带着速效金疮药,我帮她敷上。月娘盘膝坐在树脚下,闭目养神,似乎想尽快恢复精力。毕竟,万狼已灭,千犬虽走,但山脚下还有数百玄门高手,这依然是个棘手的问题。 我上下打量着捕食者,它离我并不远。千犬散去后,它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像怒目金刚一样站在石头上。山下的玄门弟子开始向山上进发,我知道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以我和月娘两人的力量,要与几百名玄门弟子对抗,显然不现实。即便月娘没有受伤,也难以做到,更何况她现在伤得这么重。我深思熟虑后,拿定了主意。月娘毕竟是玄门禁地的圣女,就算她为了救我与整个玄门作对,可她终究还是玄门的人。 而我林羽,涉嫌杀害他们的掌教、窃取“噬魂印”,死罪难逃。看月娘对我父亲一往情深的样子,我父亲抛弃了她,她却依然如此痴情善良,实在是个好人。我林羽绝不能不讲义气,为了自己这条不太靠谱的小命连累月娘,让她陪我一起死。 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就自杀。想必我死了之后,月娘就算想帮我也无济于事。玄门弟子看在她是圣女的份上,再加上窃宝者和杀害掌教的人已死,应该不会为难她。 我天生不愿欠人情,更何况是我父亲的情人,我所处的位置更加尴尬。要是我害了月娘,以后怎么去地下见我父亲? 想清楚了退路,我的情绪反而稳定了许多。这时,玄门弟子已经登上了山头,玄门五老趾高气扬地走在前面。我注意到尖耳皱着眉头跟在五老后面,尖耳后面有个骑驴的老太太。 那老太太头发雪白,穿着一身破旧的蓝布衣,面色枯槁,毫无血色,看上去简直不像是个活人。根据村民的描述,想必这位就是司徒雪的师傅,骑驴老太太了。 我林羽不过是个小混混,竟然搅得整个玄门天翻地覆,玄门高手倾巢而出,誓要取我性命。我想想都觉得这些高手太给我面子了。 月光愈发明亮,我在人群中还看到了司徒雪,看她的神情,她的伤应该已经痊愈了。张风一脸傲慢地站在年轻弟子前面,从他的神情来看,他肯定是想亲手杀了我,好在师长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赵长老走上前来,对月娘说:“你已经受了重伤,何必死撑到底?交出这小子,我们不仅会给你治伤,还可以饶你不死。” 月娘依然盘膝而坐,尽管身受重伤、命悬一线,却依然保持着禁地第一高手、玄门圣女的威严。她面如寒霜,一身白衣已被鲜血染红,但圣女的气势犹存。玄门高手们在距离她数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没人敢再上前。 赵长老说:“你都伤成这样了,难道还要做困兽之斗?这些弟子都是你的后辈,你也不忍心让他们为难吧?” 月娘冷笑道:“姓赵的,别装了。你的野心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吗?你暗中培植党羽,不仅控制了玄门村,还妄图染指我的禁地。不然,你怎么能操控‘万狼千犬大阵’?又怎么能统领玄门村和禁地的高手?” 赵长老顿时涨红了脸,斥责月娘道:“你……你一派胡言!你胡说八道!我是为了玄门的千秋基业,不至于毁在你这个女流之辈手里。你身为禁地圣女,不知廉耻,搭上这小子不说,他还夺走了我玄门至宝,杀了我玄门掌教,害了不少玄门弟子的性命,你还有脸倒打一耙?玄门有你这样的人,真是奇耻大辱!” 不得不说,赵长老的演技和颠倒黑白的本事堪称一流。他这番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如果我是不明真相的旁观者,恐怕也要被他蒙骗。只有了解真相的人,才知道他偷换概念、颠倒黑白的手段有多无耻。 原本因月娘的威严而有所忌惮的弟子们开始蠢蠢欲动,我听到人群中有人高喊着为掌教报仇、夺回祖传至宝、清理门户的口号。起初只有几个人喊,在赵长老的煽动下,很快便形成了燎原之势,要杀月娘的喊叫声此起彼伏,响彻山野。 我气得咬牙切齿,赵长老说:“不是我姓赵的要害你,是你做得太过分,连普通弟子都看不下去了。你身为玄门圣女,本应是所有弟子的榜样,却为了一己私欲胡作非为,还屡教不改。我今天就代表所有玄门弟子,对你施以惩戒,以儆效尤。” 他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辞,换来的却是月娘的一口唾沫。赵长老竟然没能躲开,被吐在了脸上。他恼羞成怒,提着拐杖冲了过来,就要对月娘动手。 我眼疾手快,拿起龙渊剑,挡住了他的致命一击。赵长老修为深厚,他这蓄势已久的一杖,以我的修为根本无法抵挡。我被震得在地上连滚了几圈,摔出了几丈远,脑袋撞到了捕食者站立的地方才停下来。 赵长老飞身而起,手中的拐杖带着一阵劲风,朝我的面门袭来。这一击下来,我这血肉之躯如何能承受?可我还没从刚才的攻击中缓过神来,哪有力量躲避,眼看就要血溅当场。就在这时,捕食者突然睁开眼睛,双目如电,同时发出一声嘶吼,整个山谷都回荡着它的吼声。我一阵头晕目眩,赵长老的拐杖偏离了方向,砸在了石头上,巨石上顿时出现了一道裂痕。 第71章生死绝路 捕食者这一声嘶吼,好似惊雷在山谷中炸响,在场众人,无一不被吓得心惊胆战。赵长老一心要取我性命,他虽惊魂未定,却又抡着拐杖朝我扑来。我就地一滚,竟没能立刻起身,眼看着他的又一棍就要落下,眼前突然一黑。 等我再度睁开眼,才发现捕食者竟将我护在它的羽翼之下。赵长老这老奸巨猾之辈,也被震得滚出几丈开外,脸上还挂了几处伤。我又惊又奇,我与捕食者可是宿敌,它这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来救我? 它这反常的举动震慑住了其他人好几分钟。赵长老赶忙煽动弟子,称绝不能放过我,说我来玄门不过短短几日,就搅得玄门天翻地覆,若不将我除掉,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 一些年轻弟子顿时跃跃欲试,年轻人总是渴望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本事,这几位玄门年轻弟子也不例外。四五个人迅速将捕食者围了起来,为首的是个与张风走得极近的年轻人。他手持利剑,指着捕食者,满脸傲慢地说道:“喂,你可是我玄门的守护神兽,我们供养你这么多年,你如今却胳膊肘往外拐,帮着他来害我玄门,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捕食者默不作声,它那庞大的双翼将我紧紧护在其中,那种感觉,就像一位关爱孩子的母亲,正温柔地给孩子披上一件御寒的外衣,我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滋味。 它……它为何要对我如此呢? 年轻人没有得到回应,自觉尊严受损,顿时怒不可遏,招呼其他人提剑便攻。看得出,他手中的剑是一把神兵,剑身上密密麻麻刻满了我看不懂的符文,想必是一把被刺纹术加持过的宝剑。这年轻人的剑法也相当不错。 持如此宝剑,又有这般剑法,年轻人性格高傲倒也情有可原。如此高傲的青年才俊,什么都能丢,唯独面子不能丢。可惜,捕食者并非人类,它不懂人的心思,所以面对年轻人的攻击,它也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五个年轻人同时刺向捕食者,他们见识过捕食者的神威,都不敢掉以轻心,一出手便是必杀绝招。尽管他们人多势众,可在捕食者面前依旧占不到丝毫便宜。捕食者鼓动双翼,平地掀起的飓风,吹得这四位精通刺纹术的剑客身形不稳,连连摔倒。 为首的年轻人十分机灵,他迅速撤到后排。我预感到不妙,急忙提醒捕食者小心。那年轻人突然飞身而起,在半空中朝捕食者洒出一把白色粉末。我怀疑是石灰粉之类的东西,捕食者连忙将头一偏,躲过了这白粉。紧接着,它突然飞身而起,裹挟着年轻人又落回地面。 它用双翼将头埋下,庞大的身躯看上去像一个硕大的椭圆球体。羽翼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挣扎,却又被它强行压制。紧接着,整个山头的人都听到了羽翼中传来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我就站在捕食者身前,感受尤为真切,那声音仿佛一把尖锐的尖刀,划过光洁的玻璃,令人毛骨悚然。 惨叫声戛然而止,捕食者张开羽翼,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顺着山坡滚落下去,和森林里那些挂在树上的尸体一模一样。 这是我第一次目睹如此残忍的场景,死者还是一位面容俊朗、年轻气盛的人,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唏嘘。 倒在地上的四个年轻人吓得屁滚尿流,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滚下山坡,被下面的师兄弟救了回去。捕食者的凶悍、残忍、血腥与残暴,淋漓尽致地展现在玄门弟子面前。如果说以前捕食者的凶名只是传说,那么现在,他们可是实实在在地见识到了它的恐怖。它吓退玄门禁地杀器“万狼千犬大阵”,一招便从玄门五老之首的赵长老手下救走我,又轻松制服五位青年高手,并在众目睽睽之下噬首,光想想都让人胆寒。 在场数百高手,个个脸色惨白,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以及死亡的气息。 我望着浑身是血的捕食者,它静静地伫立在晚风之中,羽翼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我想起在悬崖下最后一次见到它的情景。我扭头看它时,它凝视了我许久许久,它没有追上来,我也没去找它问清楚,它到底把胭脂怎么样了? 它当时看我的眼神,隐隐有些异样,我总觉得它似乎一眼就认出了我,它眼神中跳动着热切的光芒,就好像我们已经相识了很久很久。 在这畜生面前屡次失手,赵长老觉得颜面尽失,他又招呼麾下高手上前。即便捕食者再厉害,可它毕竟只有一个,而我们这边还有一位身受重伤的圣女,以及已经累得精疲力竭的我,可他们却有数百位刺纹高手。 赵长老拍了拍手,人群中走出四个身着黑衣、戴着川剧脸谱的精瘦汉子。他们朝赵长老拱手示意,却一言不发,径直朝我们走来。 我心想,赵长老也不是傻子,刚才五个人围攻捕食者都吃了大亏,难道他想用车轮战来消耗捕食者? 捕食者毕竟不是人类,玄门高手虽多,但以捕食者的血腥残暴,一旦激起它的杀气,恐怕整个玄门都要遭殃。赵长老一看就是老谋深算之人,他的目的是掌控玄门,肯定不会只想要一个徒有其表的空壳玄门。 我的脑海中如闪电般闪过一系列杂乱的念头,就见四个大汉朝我们走来。他们刚迈出两步,我突然发现四个人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用力揉了揉眼睛,眼睛都揉疼了,再睁开时,地上空荡荡的,哪还有人。 我记得清清楚楚,四个汉子刚刚还出现在我眼前,怎么可能眨眼间就没了,而且现场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我再定睛一看,赫然发现一个汉子突然从虚空中闪现,他手里提着一把锋利的刀,直刺捕食者胸口。捕食者也不是好惹的,别看它身材壮硕,反应却出奇的灵敏。在壮汉的刀刺入它身体的瞬间,它张开双翼,用双翼挡住了那一刀。 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战场局势的逆转,就听到背后有风声袭来。如今的我已非昔日吴下阿蒙,经过“极乐幽冥”的一番历练,我发掘出了属于自己本能的力量。我听风辨位,迅速躲了过去。 然后,我扭头发现我刚才站立的位置,一柄锋利的快刀破风而来,从我身边一寸远的地方刺了过去。我惊出一身冷汗,只要我稍微慢上一丁点,现在身上肯定已经多了一个大血窟窿。 我注意到他们用的刀都不是普通的快刀,每把刀上都加持了刺纹术,这也就意味着,我没办法用刺纹术来躲避或减缓快刀带来的伤害。一位刚才消失的戴脸谱的汉子从我身边擦身而过,我本能地一刀砍去,那汉子又瞬间消失在虚空中。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我知道刺纹术神奇,却没想到竟厉害到如此程度。 我立刻想到月娘,急忙扭头看去,就见一个脸谱汉子抱起虚弱的月娘。我顿时热血上头,飞奔过去。我的速度很快,脸谱汉子察觉到了我,他跑得更快。再加上我们之间本来就有一段距离,我情急之下,扔出了黑金刀。 黑金刀本就是吹毛断发的神器,被我灌注力气投掷出去,威力可想而知,瞬间砍中了那汉子的后背,半只刀刃都没入了进去。那汉子吃痛,速度慢了下来。我不等他的同伙过来救援,已经飞扑过去,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救下了月娘。 月娘伤口很深,被他这么一折腾,疼得脸色比纸还白,冷汗瞬间湿透了白衣。我既愧疚又心疼。这一番交手,虽说对方有人受伤,可捕食者的翅膀也被那汉子砍伤。这对整个玄门来说,是一件提振士气的大事,原本被吓得畏缩不前的弟子们,顿时蜂拥而上,企图依仗人多势众取胜。 我护着月娘跑到捕食者身旁,月娘对我说:“你别管我了,能冲出去就冲出去,我已经伤成这样,只会成为你的累赘。” 我听她这么说,更觉得自己肩上责任重大。我死在这儿不要紧,可月娘是为了我才落到这般田地,我一定要救她出去。 我豪情顿生,提着龙渊剑,将剑舞得虎虎生风。再加上我有刺纹术加持,奔跑起来速度奇快,一时虽处于下风,倒也不至于被他们抓住或伤到。捕食者在这么多刺纹者的围攻下,就有些疲于招架,身上被砍了很多刀,伤痕累累。 月娘焦急地说:“你快别逞强了,你扔下我,我毕竟是玄门圣女,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他们要杀的人是你。” 我可不是那种出卖朋友的人。我从小听我爸讲《水浒传》和《七侠五义》,我爸最敬重的就是讲义气的人,最瞧不上的,就是卖友求荣之辈。我从小也继承了他这一点,如果朋友身处顺境,我不一定会去锦上添花,但朋友若需要帮忙,我就算拼了命也会帮他。 我们很快被逼到了悬崖边上,下方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悬崖下白雾弥漫,根本看不清到底有多深。我站在边上,心里就有些发怵。他们乘胜追击,丝毫没有给我们留活路的意思。 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有人高喊了一声:“蛇……有毒蛇……”,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惨叫声。 第72章捕食者 玄门弟子瞬间乱了阵脚,原本气势汹汹的队伍,一下子乱成一锅粥,众人发疯似的向山下逃窜。我既要护着月娘,又得保全自己,忙得焦头烂额,即便他们内部出了状况,我也无瑕顾及。 直到发现大部分人都撤下了山头,我才留意到月光下的山坡上,密密麻麻爬满了毒蛇。我打小在山里长大,对蛇并不陌生,山间田野常有蛇出没,一到夏天,家里也时不时会有蛇到访。 山里孩子见蛇就像见了寻常玩伴,可即便如此,眼前这般规模的蛇群,我还是头一回见。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蠕动的身影。月光下,毒蛇的鳞片格外显眼,闪烁着刺目的光。在山里生活的经历,让我能轻易辨别毒蛇,这些斑纹繁杂的蛇,条条都是剧毒之蛇。 而且这些毒蛇种类繁多,多数我都从未见过。我见过的几种剧毒蛇,在它们面前,都显得不值一提,由此可见这些毒物毒性之强。 玄门弟子一门心思追杀我们,压根没注意到大片毒蛇突然涌出。毒蛇见人就咬,他们这下可吃了大亏。仅仅片刻,就有无数人被蛇咬伤中毒。 这帮玄门弟子常年在山里生活,按说毒蛇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再加上他们精通刺纹术,身手不凡,区区毒蛇本不该对他们构成威胁。可谁能想到,山头上竟会突然冒出这么多珍稀毒蛇,当下就有一大半人被咬倒,其他人赶忙组织起来驱蛇、救治伤员。 我们几乎累得散架,他们停止进攻,我们总算能歇口气。我心里不禁犯起嘀咕,这么多蛇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这儿。它们攻击玄门弟子,显然不是玄门自己人干的,那暗算他们的会是谁呢? 我心里隐隐不安,想到一种可能,却又觉得不太现实。毕竟这山这么大,玄门弟子的本事我也见识过,能毒倒这么多人,绝非一般人能做到。 我大汗淋漓地坐在树脚下,月娘躺在我怀里。为了在众多玄门高手的围攻下护好月娘,我耗尽了力气,几乎虚脱。就算是捕食者这样的顶尖强者,在众多刺纹高手的轮番攻击下,也顾此失彼,身上多处受伤。原本漂亮的羽毛变得凌乱不堪,好多处伤口都露出了血肉。 说起捕食者,这家伙真是够义气。在众人的攻击下,它自己都自身难保,还一心护着我。它的很多伤都是为了保护我才落下的,不然,以它的实力,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捕食者蜷缩在石头下面,纵使它身体强壮,面对众多高手疾风骤雨般的攻击,也难以抵挡。过度的体力消耗加上多处重伤,让它没了往日的威风。它蜷缩在那儿,活像一只受惊的小鸟,乍一看,很难把它和凶残血腥的捕食者联系起来。 月娘掏出一个白瓷瓶递给我,又指了指捕食者。我心领神会,拿了金疮药给它涂抹。捕食者似乎通人性,原本凶悍血腥的它,在我靠近时,温顺地露出伤口。我逐一为它上药,然后扯下布条帮它包扎。 做完这一切,它温柔地看着我。我从没见过捕食者对任何人露出这样的眼神,心里不禁有些受宠若惊。它晃动着肥硕的身体,模样蠢萌无害,我实在难以把它和刚才血雨腥风里的猛兽联系起来。 我回到月娘身边,月娘笑着说:“傻孩子,你是不是察觉到它对你和别人不一样?” 这正是我心中的疑惑,我忙向她请教。月娘说:“它已经认出你是林逸尘的儿子了,不然,不会这样对你。你别以为捕食者只是你爸从外面带进玄门禁地这么简单。当年,捕食者陪着你爸闯荡江湖,干出了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他们在生死与共中结下了深厚情谊。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你爸送它来的时候,说会来接它,它一等就是二十多年,它还以为你爸还活着……” 月娘眼眶湿润了。我没想到这只鸟竟如此重情重义,可惜我爸已经去世多年,不然他们二十多年后重逢,定会是一段感人至深的佳话。我感慨万千,捕食者如此,月娘一辈子未嫁,这样一位大美人留在荒山野岭成为禁地圣女,不也和捕食者一样,守着一份深情吗? 我稍作休息,月娘对我说:“他们很快就能找到解药,只要精力稍有恢复,我们还是很难逃脱他们的追杀,你想好接下来怎么办了吗?” 我看了一眼捕食者,上过药后,它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身姿依旧矫健不凡。 我对月娘说:“办法我已经想好了,等真到了那一步再说吧。” 月娘聪慧过人,立刻明白了我的想法,她打断我说:“你果真是林逸尘的儿子,遇到危险,总是先想着自己扛。可现在情况不同,你是他唯一的血脉,肩负着刺纹者的希望,而我,已经垂垂老矣,人生也快走到尽头。用我一个老妇人的命换你,不值得!” 我固执地说:“月娘,我已经决定了,您不用再劝我。不管您怎么说,我都会这么做。我爸一辈子辜负了您,我要是再害您,我们林家还算是人吗?” 月娘含泪不语,我的话触碰到了她的伤心事,我也有些黯然神伤。她和我爸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但从她看我的眼神里,我能感受到,我爸在她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我叹了口气,靠在树上,看着负责救治的弟子带着药箱为受伤的人治疗。那些没受伤的弟子,仍在毒蛇活动范围之外对我们形成包围圈,防止我们趁机下山。 还有另一拨人在向蛇群投放驱蛇药,在药物的作用下,蛇群渐渐散开,让出了一条路。他们多管齐下,要不了多久,这些毒蛇就起不了作用了。 毕竟玄门长期居住在山里,防虫驱蛇是他们在山中生存必备的技能之一,各类蛇药他们都有储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知道如果无法突围,我们可能就会葬身山顶。就在我焦虑不安的时候,我突然看到我们休息的树顶上出现一个黑影。我定睛一看,发现黑影身着麻衣,正是我在紫竹林结识的人。 是碧萝伪装的。 我又惊又喜,原来我之前的怀疑没错,召唤这么多毒蛇来帮我们的,果然是苗女碧萝。能将毒用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能用这么多毒蛇阻拦玄门弟子的,恐怕也只有苗疆之人了。 这位苗疆蛊王的二小姐,不仅蛊术高超,用毒使毒的功夫更是令人惊叹。如果她还活着,最有可能帮我们的,也只有她了。 我的心跳急剧加速,不知道她能否看清我的模样,不然她肯定能察觉到我对她的怀疑。我正想着怎么和她取得联系,就看到山下一队人马飞速向山上奔来,远远地我就认出带队的是赵长老。这老头儿在激战中被毒蛇咬伤腿部,当时就摔倒在地,没想到才过了这么一会儿,就又能跑能跳了。 我抱起月娘,这时树梢上突然响起一声口哨,只见麻衣人从树上滑落下来。她看到我,脸色难看极了。我惊喜地说:“真的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麻衣人没好气地说,“怕我坏了你们的好事?” 她目光犀利地盯着月娘,我立刻明白过来,原来这姑娘是吃醋了,误会了月娘。 我把她拉到一旁,轻声告诉她,月娘是我的长辈,现在没时间解释,等我们逃出去,我再跟她讲清楚。 碧萝掏出一根银针在我眼前晃了晃,说:“你要是敢骗我,看我怎么用这毒针收拾你。” 第73章禁地 碧萝的意外出现,让我欣喜若狂,这种喜悦比中了五百万彩票还要强烈。别说用毒针扎我,就算让我吞毒针,我也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这些日子对她的担忧和牵挂,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她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我的满心柔情,都化作了傻乎乎的笑容。 月娘靠着树坐着,看着我摇头苦笑,眼中满是慈爱。 我挠挠头,问月娘:“您笑什么呢?” 月娘让我扶她起身,有些无奈地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她的目光投向远方,掠过前面在万蛇中挣扎的弟子和快速赶来的大队人马,眼中尽是惆怅。 碧萝着急地说:“我们没时间耽搁了,赶紧离开这里,等他们缓过神,我们就走不了了。” 这确实是当下最紧迫的问题。我把月娘背在背上,向捕食者招了招手。这家伙聪明极了,还很通人性,眨眼间就来到我面前。它翅膀受伤无法飞行,但奔跑起来依旧快如闪电。 碧萝带着我们朝蛇群冲去。赵长老率领弟子已经赶到近前,他大吼一声,冲我们喊道:“你们都给我站住,再敢逃跑,我玄门弟子就要大开杀戒了!” 碧萝回头冲他冷笑道:“大开杀戒?吹得倒响亮,你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我们冲进毒蛇阵,密密麻麻的毒蛇见到我们,自动让出一条路。我背着月娘小心翼翼地前行,生怕不小心踩到毒蛇,被它们反咬一口。 赵长老和张风他们紧追不舍。碧萝打了个呼哨,场上的蛇群顿时乱成一团,分散在两边的毒蛇纷纷向我们身后爬去,在我们身后堆成一堵巨大的蛇墙,把赵长老他们挡在了后面。 碧萝说:“跑快点,他们可不好对付。” 我提了口气,加快速度奔跑。我们四人很快跑到山下,我扭头发现赵长老他们越过蛇群,依旧紧紧追着我们不放。 山下玄门弟子的包围圈还在,我们冲下坡时,就有弟子上来阻拦。我们时间紧迫,赵长老眨眼间就会赶到。碧萝突然冲进人群,手里拿着一柄明晃晃的弯刀,看起来锋利无比。立刻有七八个人将她围住,没想到碧萝这是虚招,她猛地停下前冲的身形,又打了一声口哨。 我看到周围树梢上纷纷落下虫子,各种各样的虫子成片地落在玄门弟子身上。林子里光线昏暗,我一时看不清那些是什么东西,但不用猜也知道,从玄门弟子的反应来看,这些肯定都是剧毒之物。 眨眼间,七八名弟子全部中毒倒地,口吐白沫。其他围捕我们的人见状,怎么能不害怕,纷纷散开。 就这样,我们冲出了包围圈,沿着山路一路向前。碧萝在我们身后留下大量毒物,暂时阻止了玄门弟子的追杀。 我们气喘吁吁地跑到一座瀑布边上,瀑布前有两条路,一条过河去对岸,另一条沿着瀑布上山。我已经怕了爬山,担心山顶又是悬崖绝路。月娘咬咬牙说:“既然怎么走都是绝路,不如冒险一试。”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月娘指着河对岸说:“这是通往禁地后山的路,后山才是真正的禁地,这么多年,连我都没进去过。据说里面布满机关,擅自闯入者只有死路一条。” 连月娘都不敢闯的地方,想必赵长老他们更不敢。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我毫不犹豫地对月娘说:“既然如此,我们就去河对岸。” 月娘见我眼神坚定,微笑着点了点头。碧萝也没有异议,我们立刻渡河。在河对岸有一棵异常巨大的古树,树上写着:“擅入者死!” 字体古朴大气,虽已剥蚀残破,但从那苍劲有力的笔触来看,这四个大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直钻进人的心里。 此时就算前方有虎狼,我们也无路可退,因为赵长老的人已经抵达河对岸。见我们要往前走,赵长老像疯了一样喝止我们,说:“你们疯了吗?禁地埋藏着玄门先祖的秘密,从来不许任何人进去,你们这样做,既是自杀,也是祸害我玄门上下。” 碧萝冷笑道:“你们整个玄门都要杀我们,我们巴不得你们全死光才好,祸害你们又怎样?”张风提剑指着碧萝,怒道:“妖女放肆,我们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就算你有点小伎俩,也别想活着离开。” 张风不说话还好,他一开口,碧萝浑身都颤抖起来。我注意到她痛苦地收缩着身体,她心底对张风的仇恨已经无法掩饰。 张风一挥手,就有十多名玄门弟子下水。弟子们游到水中央,碧萝打了声呼哨,那十多名弟子突然在水里浑身颤抖,接着狂吐鲜血,河水里血水翻涌。不到十分钟,那些壮汉全都漂在水面上,就这样横死在赵长老和张风面前。 碧萝冷笑两声,昂首朝山里走去,其他玄门弟子再没人敢追上来。 我不禁想起我和碧萝斗法的时候,破了她的二十九水龙。想必她在水里也种下了类似的东西。我想起来就心里发紧,幸亏当时误打误撞破了她的二十九水龙,否则我现在恐怕早已不在人世。 沿路都是干净的小径,小径两旁是参天古柏,一路绿树相伴,看起来十分气派整洁。 我们走了几百米,在道路尽头有一座青砖灰瓦的旧房子,年代久远,连铆钉大门上都结满了蜘蛛网,显得很久没有人来过。 我们推开门进去,里面供奉着祖宗牌位,密密麻麻地立着无数,仿佛一片牌位的森林。 想必这些都是玄门列祖列宗的牌位。我随意扫了两眼,一个都不认识,也没太在意。 却看到月娘盯着一块牌匾发呆。她毕竟不同于常人,受了那么重的伤,经过这么短时间的休养,已经能自己站起来走路了。 我走到她身前,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一块牌匾上写着:“第三十九世孙林逸尘之位”几个烫金大字。 我顿时愣住了,这位林逸尘不就是我爸吗?我爸去世的事很隐秘,谁都不知道,这座大山里怎么会有他的牌位?难道是…… 我心里波澜起伏,这一发现太惊人了,简直违背常理。但换个角度想,有人把我爸的牌位供奉在这里,说明他对我爸的死了如指掌,除了杀害我爸的凶手,还有谁能做到? 我拿起那块牌位,找了块破布包起来背在背上。月娘知道我的心思,也没有阻拦我。我们走出祠堂,我问月娘,我爸的牌位为什么会在祠堂里? 月娘身为禁地圣女,连她都不知道我爸的下落,这座从来没人来过的祠堂又为何会有我爸的牌位,这太奇怪了。 月娘说:“这么多年来,从来没人来过这里,但这里却井井有条,由此可见,这里肯定还有人。可逸尘的牌位会出现在这里,确实有些蹊跷。” 我们沿着小道往前走,月娘说:“有件事我没告诉你,我们都说很久以来没人来过这里,但有一个人除外。二十多年前,你爸林逸尘曾孤身闯入此地,也只有他平安走了出来。” 我吃惊地问:“他老人家闯禁地干什么?” 月娘脸上浮现出一抹幸福的笑容,却又无限忧伤地说:“他闯禁地,是为了取一味很重要的药。当时我身受重伤,普通药物根本对我无效,只有禁地洞府的大还丹才能延续我的性命。他听说有解药,连夜闯进禁地,在禁地待了三天三夜,然后满身是伤地带着大还丹回来了。” 我这才明白,月娘对我爸一往情深的真正原因。试想有这么一个能为你不顾一切付出的男人,谁能不心动呢? 第74章石人阵法 出了祠堂,我们踏入一片幽深的竹林,竹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低语着什么秘密。竹林前有一块开阔的空地,空地上错落摆放着七尊奇异的石人。 这些石人雕刻工艺精湛,身形比例完美,肌肉纹理都栩栩如生,可它们的脸却平整光滑,没有一丝五官的痕迹,仿佛被岁月无情地抹去了所有特征,宛如神秘的无面使者,静静伫立在这片静谧之地。 看到无面人,我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血无涯的丑恶嘴脸。若不是这个家伙从中作梗,我也不会陷入如今这般绝境,还连累了月娘。一股怒火在我心中熊熊燃烧,我暗暗发誓,等我有朝一日成为真正的刺纹强者,一定要让血无涯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让他尝尝被人算计的滋味。 月娘带着我们小心翼翼地穿过石人,正要继续前行,碧萝突然出声:“等等,这些石人不对劲。” 我们闻声停下,疑惑地看向碧萝。她指着中间那尊石人,神情笃定地说:“我们在外面的时候,它们都是无面的,可现在,你们再仔细瞧瞧。” 我定睛看去,那石人的脸依旧光滑平整,与之前在外面看到的并无二致。我满心狐疑:“有什么变化吗?不还是没有脸吗?”月娘也凑近仔细端详,同样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但碧萝却坚称,这尊无面石人现在有了脸,而且面容极为逼真。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碧萝的额头,想确认她是不是发烧说胡话了。碧萝白了我一眼,嗔怪道:“你当我在瞎编呢?” 以我对碧萝的了解,她向来沉稳,绝不是那种在关键时刻信口开河的人。可眼前的事实却让我和月娘面面相觑,满心疑惑。碧萝见状,走出石头阵,再次回头看向那尊石人,它又变回了无面的模样。 而我和月娘在石头阵中仔细搜寻,竟真的发现了有面孔的石人。我们刚进来时,明明看到的都是无面石人,可现在却无端出现了面孔,这诡异的变化让人毛骨悚然。 这种超乎常理的现象,以我有限的人生阅历,根本无法理解。我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月娘,她正盯着一尊无面石人出神,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石人的脸庞,动作轻柔而深情,仿佛在抚摸着久违的爱人。 刹那间,我恍然大悟,这尊石人想必就是我父亲林逸尘,否则,月娘不会流露出如此深情的模样。 碧萝走进石头阵,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我灵机一动,轻声问她:“你看到的那尊有脸的石人,是不是你心里一直牵挂的人?” 碧萝的眼圈瞬间红了,我心中一紧,已然明白,她和月娘一样,在石人脸上看到了自己最珍视的人。 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便不再追问。碧萝却主动开口:“你一定很想知道她是谁吧?” 我犹豫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你看到她的样子这么伤心,她在你心里一定很重要。” 碧萝声音颤抖着说:“她是我姐姐。” 我的心猛地一沉。碧萝曾亲口跟我讲过,她姐姐胭合被张风欺骗,不仅感情被玩弄,还被偷走了苗疆至宝,最终被族人处以极刑,含恨而死。她和姐姐自幼感情深厚,姐姐的惨死,无疑是她心中永远的痛。 而我看到的那尊石人,是芽儿。 我和芽儿被赵长老抓走后,我被关进监狱,芽儿却下落不明。她智力受损,连基本的辨识能力都没有,一身高深的刺纹术也被废掉。在玄门这个危险的地方,她又得罪了不少人,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她的安危。这个天真可爱、善良又狡黠的小女孩,为了帮我才落得如此下场,我发誓一定要救她出来。和碧萝重逢后,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芽儿。张仙人与吴大胆只是普通百姓,他们并未真正伤害过玄门,玄门自诩名门正派,应该不会对他们痛下杀手。 芽儿站在石头阵中央,笑容依旧灿烂,就像她还没给我种下刺纹术变痴傻之前的模样。 我努力克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让自己镇定下来。再看月娘和碧萝,她们早已泪流满面。女人本就情感细腻,面对这样触动心灵的场景,难免会情绪失控。可再这样下去,肯定会出问题。我们不知道赵长老的人是否会追进来,而且这石头阵太过诡异,长时间待在这里,恐怕会遭遇不测。 我拉住碧萝和月娘,往外走。她们顺从地跟着我走出大阵。可当我走出十几米远停下脚步时,却发现身旁空空如也。我惊愕地回头,只见两位姑娘还站在石头阵中间,仿佛从未离开过。我瞬间愣住了,我清楚地记得,我拉着她们走出了石阵,她们也乖乖地跟了出来,怎么现在又回到了原地? 我赶忙回头呼喊她们,月娘和碧萝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石阵中,痴痴地望着她们心目中最重要的人,眼神空洞,宛如两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冷汗瞬间湿透了我的后背,我急忙返回石头阵,无论我怎么呼喊,她们都毫无反应。捕食者站在石头阵外,也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们。 我再次拉着她们往外走,她们依旧没有反抗,任由我拽着走出石阵。可当我再次回头时,她们又像之前一样,静静地站在石阵当中。 这种诡异的局面,比我以往遭遇的任何危机都要可怕。万狼千犬大阵虽凶猛,但我们还能躲避、逃跑,可现在月娘和碧萝被困在石头阵中,我却毫无办法。 我想起小时候在村里,老人们讲过的故事,说晚上撞鬼会被摄走魂魄,失去魂魄的人就会变得痴痴傻傻,如同行尸走肉。我猜测月娘和碧萝变成这样,很可能是魂魄被摄走了。可问题是,就算我猜到了原因,我也不懂招魂之术啊。 而且月娘和碧萝的修为都远在我之上,为什么她们会被摄魂,而我这个修为浅薄的人却安然无恙?难道这石人大阵只针对女人,对男人不起作用? 我站在石头大阵中央,紧紧盯着每一尊石人,不放过它们身上的任何一个细节。除了芽儿那张熟悉的脸,其他石人依旧面无表情,冰冷的石头散发着一股阴森的气息,让人心惊胆战。 不知不觉间,我看得入了神,恍惚中竟觉得几具石人仿佛活了过来。它们光滑的脸上,渐渐长出了逼真的五官,变成了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其中一个年轻男子看着我的眼神十分怪异,就好像他认识我一样。 我猛地回过神,用力甩了甩脑袋,眼前的石人又恢复了原本没有五官的样子。 我反复思索,怀疑月娘和碧萝就是被这些石人蛊惑了。要救她们出来,我必须弄清楚其中的奥秘,为什么我能轻易出来,而她们却被困住? 我深吸一口气,再次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石人身上。片刻之后,我的意识逐渐变得混沌,恍惚中看到对面有个人缓缓站了起来,朝着我走来,正是刚才那个年轻男子。 当他走到我面前时,我才惊觉他并非石人,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和我一样有血有肉。 他看起来比我大几岁,大约二十五六岁,面容清瘦,身材修长,气质洒脱不凡。我心急如焚,一心想着救月娘和碧萝,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活人,自然不肯放过,急忙拦住他问道:“你是谁?” 那人微微一笑,反问道:“那你又是谁?”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只好如实回答:“我叫林羽。” “林羽……林羽……你姓林?” “姓林怎么了?” 年轻人的笑容瞬间消失,神色变得冷峻,森然道:“姓林的人来到这里,都得死。” 我只觉得这人荒谬至极,世上姓林的人不计其数,凭什么来这儿就要被处死,这还有天理吗? 我愤怒地反问:“姓林的人招你惹你了?” “没错。” “他抢了你老婆?还是害了你亲人?又或者断了你的财路?” 年轻人摇了摇头,说:“这些他都没做。” 我满心疑惑:“既然都没有,你凭什么这么恨他,还迁怒所有姓林的人,你这人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年轻人冷笑一声:“谁都知道我不讲道理,只是从来没人敢说出来,你是第二个,小子,你的胆子可真不小。” 我好奇道:“我是第二个,那第一个是谁?” 提到第一个人,年轻人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冷哼道:“第一个当然是那个混蛋林逸尘!这小子言而无信,他答应陪我下一局棋,我都等了二十多年了,他却一直没回来。” 我这才明白,他恨的人是我父亲。年轻人见我反应有些异样,问道:“你认识林逸尘?” 我点了点头,说:“当然认识。” “既然你认识他,帮我带句话给他,不管怎么样,他都得说话算话,回来陪我下一局棋。”年轻人一脸认真地说。 “他已经死了。” “死了?”年轻人愣住了,“像他那样的人,谁能杀得了他?” “不知道。” 年轻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我只觉得这人行为举止怪异,思维也不正常,正常人谁会因为这点事就如此执着、如此偏激呢? 年轻人缓过神来,冷冷地说:“如果他还活着,我或许不会对你们下手,可他现在死了,很抱歉,你们一个都别想逃出去。” 第75章加持 这家伙的思维简直混乱不堪,凭什么因为林逸尘死了,就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玄门禁地怪人辈出,可像他这般公然蛮不讲理的,我还是头一回碰上。 不过,从侧面我也总算弄清楚月娘和碧萝被控制的缘由,罪魁祸首就是这家伙。虽说不清楚他用了什么邪术制住她们,但好歹找到了幕后黑手,总比之前一无所知要强得多。 年轻人得知我爸已死,便没了跟我继续交谈的兴致。我赶忙追问:“是你控制了我的两个同伴吗?” 年轻人露出一副诧异的表情,说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除了我,还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制住两位高手?” 我愤怒地吼道:“放开她们!” 年轻人满脸不屑:“凭什么?就凭你吗?”他冷笑两声,我脑袋瞬间清醒,定睛一看,周围的石人全都恢复成无脸的状态,哪还有什么年轻人的影子? 我以为自己在做梦,狠狠掐了自己两把,疼得我龇牙咧嘴,这才确定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更诡异的是,月娘和碧萝有了动静。我心中一喜,还以为她们成功脱困了,可紧接着她们的举动,让我惊掉了下巴。她俩竟然当着我的面开始脱衣服。 月娘身着古代长衫,她缓缓拉开衣襟,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我急忙别过头,又尴尬又愧疚。再偷偷看向碧萝,她脱掉麻衣褂,里面是一件翠绿色的唐装,紧接着又剥开唐装,露出一件粉红色内衣,那性感的身姿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 我又羞又恼,心里明白这肯定是刚才那个混蛋搞的鬼。这家伙太缺德了,不做别的坏事,专门欺负两个女人。我握紧龙渊剑,恨不能一剑将他斩杀。 我愤怒地咆哮:“是个男人就别干这种卑鄙的事!有种出来跟我单挑,赢了我算你本事。你这么欺负人,也不怕被江湖人耻笑,玄门禁地的先辈,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混蛋!”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我的左脸重重挨了一记耳光。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右脸又遭一记,疼得我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那混蛋的声音悠悠传来:“让你小子胡说八道,还翻天了不成,竟敢骂你老祖宗。” 我怒吼道:“有本事你现身,咱们大战一场,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年轻人嗤笑道:“你想救这两位小美人,是吧?” 我心想这不是废话吗,不过说出口时语气还是软了几分:“我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冒犯了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们一马。” 年轻人不屑地说:“就这么简单?想让我放过你们,你的诚意呢?” 为了月娘和碧萝,我只能强压怒火,尽量平和地问道:“那您说,要我怎么做才够诚意?” 年轻人冷笑一声:“跪下!” 我浑身一震,石头大阵里除了月娘和碧萝,再无他人,可从声音传来的方向判断,那家伙肯定就藏在这石头大阵之中。 他没给我犹豫的时间,月娘和碧萝的动作还在继续,再耽搁两秒,她俩就要彻底暴露了。我一咬牙,这两个女人为了救我连死都不怕,我林羽为了她们的清白,跪一次又何妨? 我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年轻人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喘不过气。要是他此刻就在我面前,我定要割了他的舌头,看他还怎么笑。 年轻人边笑边说:“我还当林逸尘有多厉害,原来他生的儿子是个窝囊废,毫无骨气的懦夫。为了两个女人,竟给陌生人下跪。” 我顿时热血上涌,原来他早就知道我是谁,也清楚我和林逸尘的关系。他这么做,分明是为了羞辱我,更是为了羞辱我爸。 刹那间,我仿佛觉得背上背着的父亲的牌位,变得无比沉重,自己实在愧对父亲的一世英名。 就在这时,碧萝和月娘停止了脱衣动作。我手中的龙渊剑舞得虎虎生风,化作一团白光,平地卷起一阵狂风,将她们的衣服重新吹回到身上。我飞身而起,咬破食指,饱蘸鲜血,在龙渊剑身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一排经文。 这段经文,我小时候常听父亲念诵,当时不明白其中含义,现在想来,应该是刺纹术口诀之类的。在禁地时,我见过不少玄门高手用这种方式加持兵器。我突发奇想,或许这样做能突破我对刺纹术的认知,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毕竟,现在我也只能孤注一掷了。 我飞身向前,根据声音的来源,在月娘身后两米远的位置,猛地刺出一剑。就在这一招还未刺到时,我突然变招,刺向碧萝身后。这一剑下去,只听一声闷哼,有鲜血飞溅而出。 我心中大喜,碧萝和月娘立刻恢复了正常神色,两人脸色惨白,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她们察觉到自己的状态,俏脸瞬间绯红,急忙裹紧衣服,躲到石像后面整理。 我刚才这一击用的是声东击西之计。我听出年轻人藏在月娘身后,但以他的狡猾,肯定不会轻易暴露位置。恰好这时有风吹过,我据此判断出他真正的藏身之处在碧萝那边。 没想到这一招真让我成功得手,破了他的诡异法术,顺利救出月娘和碧萝。 她俩很快整理好衣服,我来不及跟她们详细解释,拉着她们就冲出石人大阵,一路拼命狂奔。 跑出几百米后,我们才停下脚步。 月娘问道:“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思索片刻,对月娘说:“您在大阵里看到了我爹林逸尘,除此之外,还看到了什么?” 月娘双颊泛红,一时语塞。我毕竟是成年人,心里已经猜出个大概,为避免尴尬,便转头问碧萝。 碧萝皱着眉说:“我看到了姐姐,还是小时候的模样,她约我去河里游泳。我俩正要宽衣解带,突然听到你大喊的声音,接着就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这副样子。” 我又看向月娘,月娘说:“我的情况和碧萝差不多,只不过我见到的是逸尘。” 我明白了,那家伙实在太卑鄙,竟利用幻觉控制她们,诱导她们做出如此不堪的事。我把在阵外发生的事简单跟她们讲了一遍,当听到自己俩当着我的面脱衣服时,这两位年龄相差二十多岁的女人,都羞红了脸。 我赶忙解释:“我一看情况不对,马上就别过头了,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碧萝娇嗔道:“你还说……” 月娘神色凝重地说:“我想起来了,你说的年轻人,是五鬼之一,咱们闯进了禁地的‘五鬼炼狱’!” “五鬼炼狱?”光听这名字,就知道绝非善地。 月娘清了清嗓子,对我说:“禁地有许多机关大阵,‘五鬼炼狱’是其中最为厉害的一个。听说只要闯过‘五鬼炼狱’,就能走出禁地,到达山外。” 第76章天人之境 这个消息于我们而言,无疑是绝境之中的一丝曙光,禁地深处竟真的藏着出路。 可月娘却显得忧心忡忡,我们再三追问,她才缓缓说道:“‘五鬼炼狱’诡谲难测,刚才我们误闯的石头阵,不过是五座炼狱中之一,在我们周围,还隐匿着四座炼狱,可想而知,这五座炼狱的威力有多恐怖。” 回想起刚刚闯入石头大阵的惊险一幕,仍历历在目。月娘身为禁地的顶尖高手,碧萝又得苗疆蛊王的亲传,皆是一等一的厉害角色,却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瞬间中了对方的招。其余四鬼炼狱的可怖程度,不言而喻。 这座后山,堪称玄门禁地的神秘后院,隐藏着玄门祖先的无数秘密。玄门弟子自幼便被教导,绝对不可踏入后山,否则生死难料,后果不堪设想。 多年来,月娘只知晓林逸尘曾闯入此地,并且成功离开。就连赵长老那般野心勃勃之人,都不敢觊觎后山,足以证明,禁地的后山绝非寻常人能够涉足的地方。 我们逃进来后,玄门弟子并未追入,看来在获取“血方印”和闯入后山之间,他们显然更忌惮后山,由此可见禁地后山在他们心中的威慑力。 碧萝焦急地问道:“前辈,难道我们只能坐以待毙,死在这禁地之中吗?” 月娘神色凝重,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转头对我说:“林羽,你刚才凭借自身实力,伤到了五鬼之一,足见你天赋超凡,绝非普通的刺纹者。若只有我们两人,想闯过去根本不可能,但现在有了你,我觉得尚有一线生机。” 碧萝面露喜色,催促道:“前辈,有什么办法,您快说……快说……” 月娘解释道:“你也看到了,五鬼与你父亲林逸尘积怨颇深。我们只要设法伪装成林逸尘闯入后山,其他四鬼必定会主动找上门来。五鬼之所以厉害,是因为在他们自己的阵法中可以肆意妄为,一旦出了阵法,实力便会大打折扣。我们抓住他们落单的时机,一举将其击败,只要破除五鬼,炼狱自然也就不足为惧。” 月娘的计划听起来确实可行,五鬼个个实力强劲,若被困在他们的阵法之中,我们必死无疑。将他们引出阵法,再逐个击破或一网打尽,无疑是最有效的办法。 然而,问题的关键在于,我和父亲毕竟不是同一人,即便继承了他的部分基因,想要瞒过五鬼,让他们认定我就是林逸尘,绝非易事。再者,就算真的骗他们现身,月娘身负重伤,我的刺纹术也尚不成熟,碧萝身为女子,捕食者又伤痕累累,想要收服他们,谈何容易。 月娘接着说:“我们时间紧迫,你要让他们相信你是林逸尘,就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打开天人之境。因为当年林逸尘闯山时,正值他开启天人之境,五鬼没有人类的复杂思维,只有这种直观的感受能骗过他们。” “天人之境?”我还是第一次听闻这个概念。 碧萝皱着眉说:“听说只有天赋异禀之人才能达到此境界,就连我父亲蛊王,也是去年才打开天人之境的第一道门。” 她的言下之意很明显,我太过年轻,即便在刺纹术上天赋出众,但修为尚浅,以我目前的状况,想要打开天人之境,实在是不切实际。 月娘却坚定地说:“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我相信你能打开天人之境,因为你是林逸尘的儿子。” 不知是我独自破了五鬼炼狱之一给了月娘信心,还是她将对父亲的信任全然寄托在了我身上,她坚信我一定能够做到,可我自己却毫无把握。 我们在一棵榆树下停下,月娘褪去我的外衣,拿出一套齐全的刺画工具,开始在我背上刺画。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图案逐渐成型。碧萝好奇地问:“为什么是这个?” 月娘平静地说:“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我被月娘的银针固定住,无法言语,只感觉她运针如飞,奇怪的是,银针扎入之处,本应疼痛难忍,我却只感到阵阵麻痒。起初,麻痒只是一个个点,随后蔓延开来,变成一大片,我的整个后背都被这种奇异的麻痒笼罩。 碧萝提醒月娘:“听说天人之境对施术者和受术者都极为危险,稍有差池,对双方而言都是灭顶之灾。轻则气血逆行,修为尽废,重则口吐鲜血,当场毙命。您就这样贸然让他尝试,万一出了差错,谁都承担不起这个后果啊……” 月娘没有回应,碧萝有些尴尬,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只好冲她温柔一笑。月娘乃当世高人,加之她对父亲的深厚情谊,肯定不会害我。至于她为何坚信我能达到这一境界,想必自有她的考量。 月娘每刺下一针,我都能感觉到一股力量顺着银针传入体内,而我体内,渐渐涌起一股燥热,仿佛有一团无形的气息在不断变化、膨胀。 在这股气息的作用下,我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我想起小时候和父亲在大山里打猎,春日的清晨,空气中还带着一丝凉意。我们追逐着狍子和野兔,漫山遍野地奔跑,父亲枪法精准,我跟在他身后收拾猎物,那种快乐和喜悦,我一生都难以忘怀。 如今,父亲已经离开我整整四年,想到这里,我心中一阵黯然,不禁长叹一声。 月娘厉声喝道:“不要胡思乱想,集中精神,心意合一。打开天人之境最忌讳分心,否则,我传给你的修为,将会扰乱你的精神,破坏你的心智,甚至会要了你的命。” 月娘的这声断喝如同一记警钟,瞬间让我清醒过来。我立刻平复心情,收敛心神,静静地感受着那团膨胀的气息在腹内涌动。同时,我也察觉到,月娘身上滴落的汗水,冰冷刺骨。 当天边第一缕晨光洒向大地时,我体内仿佛燃起了一团熊熊烈火,随着阳光的照耀,火势愈发猛烈,烧得我口干舌燥,仿佛要被化为灰烬。我双目赤红,浑身颤抖,碧萝不停地为我擦拭着额头的热汗。 我咬牙坚持着,突然,碧萝失声喊道:“前辈……前辈您怎么了……” 我回头一看,只见月娘瘫倒在地,脸色比之前苍白了数倍,原本美若天仙的容颜,瞬间变得苍老,尽显她这个年纪应有的模样。我大惊失色,隐隐猜到月娘是用某种特殊的方式助我打开天人之境,她想必是将自己的修为,都输送给了我。 我急忙抱起月娘,她原本挺拔的身躯,此刻却柔弱得如同风中摇曳的枯草。 我大声呼喊着月娘的名字,她虚弱地睁开眼睛,咬破食指,用血在我额头上画着什么。画完之后,我额头上仿佛有炭火灼烧,与此同时,我腹内的气息竟与额头上的灼烧感相互连通。 刹那间,我整个人变得耳聪目明,闭上眼睛,似乎能听到数里外飞鸟的鸣叫。 月娘慈爱地抚摸着我的脸庞,说:“孩子,你现在的样子,和林逸尘简直一模一样。我该感谢上苍,二十多年过去了,我还能见到逸尘的孩子,还能从你身上,看到他的影子。一别二十余载,我还能再次触摸到他的气息,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我心中一阵酸涩,我活到现在,从未真正体会过爱情的滋味,以往对情的认知,都来自小说和电视。但在月娘身上,我真切地感受到了爱情的执着、悲伤、温暖与绝望。 碧萝轻轻拉住我的手,我感觉到她纤细柔软的手在微微颤抖,扭头望去,她的眼眶已经红了。 或许我永远无法知晓她和父亲之间究竟经历了什么,但她的温柔、善良、执着与深情,已经深深烙印在我的心中。我抱起月娘,温柔地说:“娘,我带你离开这里,带你去父亲曾经生活多年的地方,好吗?” 月娘先是一怔,随后泪水夺眶而出,她艰难地点了点头,无力地靠在我怀里。 我抱着她,沿着山坡向山上走去。 碧萝在一旁悉心照料着月娘。或许起初,她对月娘心存敌意,但随着彼此了解的加深,她也渐渐被月娘对父亲的一往情深所打动。 我们登上坡顶,顶上有一片几十平米的石台,看起来就像山村常见的打谷场。站在石台上,可以眺望远处的悬崖,以及悬崖间缭绕的白雾,宛如仙境一般。 突然,我感觉到空气中有一丝寒意掠过,紧接着,一阵风从背后吹来,我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我警惕地环顾四周,碧萝疑惑地问:“怎么了?” 我疑惑地看着她,说:“你难道没感觉到,刚才那阵风,有些不对劲吗?” 第77章五鬼索命 四周一片死寂,就连石台上那棵树的叶子都低垂着,毫无风动的迹象。 碧萝一脸茫然地看着我,说道:“根本没有一丝风啊。” 我望向周围的草木花卉,皆是纹丝不动,可刚才那股透骨的寒意又是从何而来? 我满心疑惑,月娘开口道:“你已经开启了天人之境的第一道门,从现在起,你不再是普通人,知觉也比常人敏锐许多。别人看不到的,你能看到;别人听不到的,你能听到;别人察觉不到的,你也能察觉。” 我心中一动,问道:“您的意思是,刚才我感觉到的那丝透骨凉意并非错觉?” 月娘目光笃定,说:“你要相信自己的感知。” 我瞬间明白过来,将月娘安置在石台上,她虚弱地盘膝而坐。突然,又有一阵微风轻轻拂过,轻柔得几乎难以察觉。我迅速拔出龙渊剑,咬破食指,将鲜血滴在剑上,朝着风拂去的方向连劈三剑,每一剑都是致命杀招,三招连贯起来,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杀局。 这三招是我在“幽狱绝境”与恶鬼的厮杀中领悟出的,是杀招中的极致,配合使用,威力倍增。 月娘助我开启天人之境后,我施展这三招,威力提升了何止十倍。一时间,石台上狂风大作,满树绿叶纷纷飘落。我的剑“噗”的一声,似是刺中了什么,收剑一看,剑刃上留下一抹血迹。 我收剑回护在月娘和碧萝身前,就听见石台一角传来一个尖细如太监的声音:“老大,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怪不得老三会栽在他手上。” 另一个粗粝的女声从石台下传来:“年纪轻轻就有这般高深的道行,再过几年还得了?兄弟们,绝不能让他活着出去,否则咱们五鬼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其他杂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正好是四个人,再加上之前石人阵里的那个年轻人,五鬼算是齐聚了。 一个稚嫩如孩童的声音说道:“这么多年来,能走到这儿与咱们五鬼碰面的,除了林逸尘那小子,再无他人。可这小子比林逸尘当年年轻多了,小小年纪就能开启‘天人之境’,简直不合常理,我们怎能让这等祸患活在世上?” 其他人纷纷附和:“杀了他……让他见不到今天午时的太阳……” 我心中恼火,我堂堂一个大活人站在此处,这四只野鬼竟当我不存在,商量着如何杀我还毫不避讳。 这些日子,我的性格发生了很大转变。以往遇到这种事,我能躲就躲,尤其是面对别人挑衅,因为我出身平凡,父亲早逝,天生缺乏安全感,在外从不惹事。可自从经历了一系列怪事,自身也发生巨大变化后,我不再惧怕麻烦,内心有了底气,甚至越是面对强大的对手,内心就愈发强大。 更何况,我身后还有碧萝和月娘,我对她们有着本能的保护欲。 我手持长剑,冷笑道:“你们口气倒是不小,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要杀我就现身出来,别偷偷摸摸的,传出去让人笑话。” 那个太监般的声音咯咯怪笑起来,说:“他说我们躲躲藏藏惹人笑话。”孩童般的声音接话道:“我们是五鬼,又不是五人,鬼本就该藏着掖着,有什么好笑的?” 一个女人粗声粗气地说:“想激我们现身?那我们就如你所愿,让你见识见识我们的真身……” 刹那间,我的脑袋像是被重锤击中,一阵眩晕。我揉了揉眼睛,只见从石台下方、石台上,甚至我们身后的树上,分别走出四个人。 这四人分别是一个胖得离谱的女人,一个比芽儿稍高一点的孩子,一个面色白净无须的男人,还有一个比女人更胖的胖子。 那像太监的男人说道:“见到我们四位了,这下踏实了吧?你小子比林逸尘还狡猾,听说你是他儿子,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上次让你爸给逃走了,父债子偿,我们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我诧异道:“我爸欠你们什么债了?” 太监恼怒道:“老四,你来跟他说。” 那个小孩说道:“林逸尘这混蛋,明知我们老三爱下棋,还说因为我们五鬼是刺纹者的前辈,他一个晚辈跟我们动手不合适,要跟老三在棋局上一决高下。老三早年号称棋圣,从未输过任何人,我们本打算让老三赢了他,再杀了他,好让他心服口服。没想到这家伙耍诈,居然赢了老三,还从我们手里抢走了大还丹,你说气人不气人?” 我听出了缘由,原来父亲以下棋为赌注,赢走了“五鬼”的大还丹,“五鬼”因此怀恨在心。难怪在石人大阵里,那个年轻人非要找我爸下棋,原来是想报仇雪恨。 我笑道:“愿赌服输,既然我爸赢了你们的棋圣,你们就该遵守约定把大还丹给他。都过去二十多年了,你们就算心里不痛快,也该放下了,还这般嫉恨我爸,只能说明你们是卑鄙无耻的小人。” 小孩气得暴跳如雷,怒吼道:“你竟敢说我们是卑鄙无耻的小人,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太监在一旁煽风点火:“就是就是,你爸林逸尘厚颜无耻,你小子比他更甚,居然敢说我们五鬼卑鄙无耻,简直是……太不要脸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我这才发现,所谓的“五鬼”,原来是五个不可理喻的家伙,相比之下,那个奇怪的年轻人倒比这四个正常多了。 我冷笑道:“不是我要说你们卑鄙无耻,是你们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不齿。我脾气这么好的人都觉得你们卑鄙,你们自己想想,到底有多恶劣……” 我故意激怒他们,这四个家伙简直要被气炸了,太监和小孩率先忍不住,发出阵阵怪笑。在石人阵的时候,我被年轻人控制,毫无反抗之力,可现在我暗中运力,竟未受到任何影响。 看来天人之境果然神奇,竟让我摆脱了“五鬼”的控制,进入了一种全新的境界。 突然,我头脑一阵眩晕,再睁开眼时,那“四鬼”已然消失不见。我暗叫不好,紧接着就感觉周围温度骤降,仿佛瞬间开启了冷空调。 我浑身毛孔收缩,我们在石人怪阵的遭遇此刻又浮现在眼前。上次那个年轻人是从月娘和碧萝身上下手,这次我特意留意她们,防止她们再次被控制。碧萝正专心照顾着月娘。 我左等右等,足足等了五分钟,却毫无动静。我正纳闷,突然头顶一凉,在那东西落下之前,我侧身一闪躲了过去。抬头望去,只见一滴滴血水从树上滴落下来。 好端端的一棵树怎么会滴血? 我纵身一跃,窜上树梢,竟看到树杈上挂着两具新鲜的尸体,鲜血顺着树干缓缓流下,场面十分狰狞恶心。 我满心疑惑,那两个恼羞成怒的家伙,显然是要对付我,摆出两具尸体是何用意,难道是想吓唬我? 树梢枝叶茂密,光线昏暗,我仔细辨认尸体的面容,瞬间惊呆了。这两人不是别人,竟是被困在禁地地牢的吴大胆和张仙人。 玄门好歹自诩名门正派,他俩就算和我有些关联,也罪不至死,这帮家伙,居然下此毒手。 我怒火冲天,拔剑跳下石台,在台子上疯狂舞剑。我越杀越怒,龙渊剑被我舞得龙吟阵阵,声传数里。碧萝和月娘都被我的举动惊住了。再看周围的树木草地,竟到处都是尸体。 其中有芽儿的,还有司徒雪儿、骑驴老太等人。我越看越觉得难以置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五鬼”制造的幻觉,故意引我上钩? 我猛地抬头,看见小孩和太监模样的男人正满脸嘲讽地看着我,顿时怒从心头起,挥剑刺了过去。 第78章棋局 踏入“天人之境”的我,仿佛脱胎换骨,整个人都焕然一新。哪怕只是随意刺出一剑,都裹挟着风雷之势。可想而知,我这全力刺出的一剑,威力何等惊人。然而,那太监和小孩依旧一脸高傲,眼中带着嘲讽地看着我,面对我这声势浩大的一剑,他们竟既不闪避,也不抵挡。 我心中顿生疑虑,就在剑尖快要触及他们的刹那,我猛地意识到,他们这是故意激怒我,诱使我出手杀他们。我早已见识过“五鬼”的狡诈,他们这般行径,必定暗藏阴谋。 在剑即将刺中他们的瞬间,我陡然扭转剑锋,龙渊剑贴着那太监的脸划过。刹那间,我的头脑一片清明,再回头时,却惊觉哪有什么太监模样的男人,我刚刚要刺的人,竟然是碧萝。 碧萝也是满脸惊恐地看着我,我瞬间明白了他们的险恶用心。他们先是故意激怒我,接着用假象迷惑我的双眼,妄图骗我杀死对自己至关重要的人。 我定了定神,回想起刚才险些中计酿成大祸,心中怒火中烧,这一切都是“五鬼”在捣鬼。这“五鬼”的狠毒,丝毫不亚于赵长老。他们中的老三曾企图侮辱月娘和碧萝的清白,而这“四鬼”更过分,竟想让我亲手杀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我再看向平台四周,山坡和周围的密林中,弥漫着一股尸体的腐臭气息。我们刚上来的时候,还没有山风,此刻山风阵阵,吹在身上带来丝丝凉意,却也将那刺鼻的尸臭一并送了过来。 我一时间难以分辨,眼前的一切究竟是虚幻的假象,还是残酷的现实。 周大胆和张仙人的尸体依旧挂在树上,周大胆的半只胳膊垂落下来,鲜血顺着胳膊一滴滴地淌下,看得我心悸不已。就在昨天,他还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信誓旦旦地说如果我遭遇不测,他定会帮我找到芽儿,带她脱离险境。 可如今,我还活着,而他却已离世。 我心中一阵绞痛,周大胆的头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半张脸,张仙人只露出道袍的一角,即便如此,也让我心烦意乱。 月娘提醒我:“我们已经身处‘五鬼炼狱’之中了。” 目之所及,一片萧索,万物凋零,尸横遍野。远处的深渊和山涧里,不时传来婴儿和女人的凄厉啼哭声。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地狱景象,这就是人间炼狱。 我最关心的是周大胆和张仙人的尸体是否真实。月娘告诉我,“五鬼炼狱”中的一切,都不能以常理度之,它们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若是太过执着,便会陷入困境。佛家讲,诸相不着,即见如来,唯有破除执念之人,才能不被假象所迷惑。 “破除执念?”我喃喃自语。 月娘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想起周大胆和张仙人,乍一看到他们横死的惨状,我的心瞬间乱了。我深感愧疚,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们也不会来到这个鬼地方,更不会惨遭此劫。这种自责的情绪,几乎要将我的意志彻底摧毁。我爸曾找人给我算过命,是一位老太太,她给我的批言是,我心太软,这既是我的优点,也是我致命的弱点,一生都会毁在一个“情”字上。 我爸当时听后,满心忧虑,唉声叹气了一下午,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劫数……真是劫数……” 那时的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如今却渐渐领悟,原来,这便是我的命运。 我悲痛地看着他们的尸体,回想着月娘的话,心如刀绞。我该如何破除执念呢?是推卸责任,认为他们的死与我无关,是命运的安排?还是否认这一事实,觉得周大胆和张仙人还被关在山谷里,山谷距离后山如此遥远,“五鬼”不可能这么快就把人弄过来杀害,这只是他们为了扰乱我的心智而制造的假象? 我心乱如麻,不知所措。 这时,太监的声音再次传来:“你若想走出‘五鬼炼狱’,其实并不难。我们毕竟心胸宽广,德高望重,绝对不会欺负你这个后生晚辈,所以打算给你一个机会。你和我们老三下一盘棋,若你赢了,我们便放你离开;若是输了……”他干笑两声,接着说,“就把你爹林逸尘赢走的东西还给我们。” 我爸赢走了他们的大还丹,可这大还丹早已被月娘服下,二十多年前就已化为乌有,我又怎么可能还给他们? 小孩咯咯笑道:“看把你吓的,大还丹被这女人吃了,丹药没了,人还在,她就是最好的大还丹。”我简直被这帮变态气得七窍生烟,我不知道大还丹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月娘是活生生的人,我怎么可能把她交给他们。 那个肥硕的女人扯着公鸭嗓说道:“你想想,你赢了,无需付出任何代价;输了,不过是把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还回来,有什么不划算的?可要是你不陪我们老三下棋,你们三个,再加上这只鸟人,”她指了指捕食者,“就别想走出我们的‘五鬼炼狱’。” 我并非不会权衡利弊之人,相反,我对数字颇为敏感,自然清楚怎样做对我们最为有利。 老三端来一盘棋盘,上面摆着一副残局。我自幼跟随父亲下棋,在棋艺上也有一定的造诣。只看了一眼棋局,我便知道这是一盘极为凶险的棋,以我的能力,想要取胜,难度极大。 老三身上缠着三处绷带,皆是拜我所赐,他看向我的眼神充满敌意,想必对我暗藏杀招。我心中冷笑,凝神聚气,开始下棋。碧萝和月娘在我身后,陪着我一同观棋。 起初,我心中还有些忐忑,可下了几步之后,便渐入佳境。我发现一个问题,老三的棋路我似曾相识。他下棋的习惯,我在父亲那里也曾见过。我从小陪父亲下棋,他会变换各种路数与我对弈,我们常常能下上一整天。 父亲常说,下棋之中蕴含着诸多人生哲理,棋局即人生,只有将棋局领悟透彻,才能更好地生活。我越下越投入,感觉自己仿佛不是在和别人下棋,而是时光倒流,回到了多年前,与我对弈的正是父亲林逸尘。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转眼间天色渐暗,我们的棋局也接近尾声。老三吃掉了我大部分棋子,我只剩下寥寥几颗无关紧要的棋子在棋盘上艰难推进。 老三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之色,轻笑道:“林逸尘的儿子,也不过如此。” 思绪回到多年前,父亲曾给我摆出一副残局,我盯着看了足足一个小时,却毫无头绪。父亲手把手地教我如何破局,如何弃子,如何保存实力,一步步诱敌深入,然后在对方的包围圈中,突然一招将军,彻底制敌。 这种走法极其冒险,稍有一步计算失误,便会满盘皆输,堪称险棋中的险棋。这并不符合父亲睿智稳重的性格,可那次,父亲却一遍又一遍地教我,还让我一定要记住,总有一天,这盘棋局会派上用场。 我努力将其牢记于心。 时光飞逝,转眼十年过去,父亲已经去世四年,但他教给我的棋局,却依然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中。 我熟练地飞象上士,一举突破老三的包围,实现双向将军。老三愣住了,目瞪口呆地望着我。 我站起身来,表面上神色平静,可内心早已波澜起伏。我原以为父亲四年前就已离我而去,我独自一人在南方工厂里孤独地度过了这么多年,如今才发现,他其实一直都在,只是以另一种方式陪伴着我。 想起父亲的音容笑貌,我的眼眶湿润了。与我同样悲伤的还有月娘,她一眼便看出我的棋是何人所教,也明白这个隐藏极深的棋局是谁为我布置的。 老三跳了起来,浑身颤抖地说:“林逸尘已经死了,没人能下得过我,这根本不可能,我研究了二十多年,他一个毛头小子,怎么可能赢得了我?” 他像个疯子一样在石台上乱走,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大声说道:“五位前辈,我已经赢了你们,是时候兑现你们的诺言了。” 第79章情深之至 我扯着嗓子大喊了三声,却如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丝毫回应,而“五鬼”中的老三,早已没了踪影。 我顿时意识到事情不妙,他们输了棋局后恼羞成怒,竟然打算耍赖,不承认之前的诺言。 我心想,“五鬼”怎么说也是玄门前辈,不至于如此厚颜无耻吧?月娘苦笑着说:“你把他们想得太好了。你知道他们为什么隐居在禁地后山,这么多年都不出去吗?” 碧萝皱着眉猜测道:“不会是在外面坑蒙拐骗,结了太多仇家,怕被报复才躲起来的吧?” 月娘点头道:“还是碧萝聪明。他们五个以前可不叫‘五鬼’,在江湖上号称‘五豪侠’。可没几年,就经不住花花世界的诱惑,坑蒙拐骗无所不为,‘五豪侠’也就沦为了‘五鬼’。他们隐居在后山,并非自愿,而是被我们玄门祖师爷逼迫在此面壁思过,还被禁止出山,这才躲了这么多年。‘五鬼’对玄门弟子恨之入骨,所以就算知道我是玄门禁地圣女,不但不会帮我,还想踩我几脚解气。” 我听后哭笑不得,本以为他们作为前辈,多少会顾些脸面,没想到竟是这般德行,怪不得输了棋就偷偷溜走。 我气得火冒三丈,在石台上把“五鬼”的祖宗骂了个遍,骂得口干舌燥,实在累了,便坐在树下生闷气。月亮悄悄爬上枝头,碧萝递给我两块干馒头。说起来,我上一顿饭还是昨天中午吃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我狼吞虎咽地吃完馒头,却越吃越觉得饿。 碧萝把手里剩下的馒头掰成两块,给了月娘一块,又把剩下的分了一半给我,笑着说:“知道你食量不小,再吃点吧?” 我有些不好意思,推辞道:“我都吃了这么多了,怎么能抢你的呢?” 碧萝冲我嫣然一笑,说:“你不知道女孩子都要减肥吗?我每天都控制饮食,吃不了太多。” 我拗不过她,只好接过小半块馒头吃了下去。 这时,胖女人的声音从石台底下传了出来。我正找他们呢,立刻挥剑刺去,却扑了个空。胖女人冷笑道:“傻小子,就凭你这点道行,还想杀我们?别做梦了!” 我被气笑了,这帮无赖还真是有趣,刚耍赖躲起来,转眼间就跟没事人一样。 我问道:“你们刚才都看到了,那盘棋到底是谁赢了?” “当然是你赢了。” 我更生气了,没想到他们居然不否认。我又说:“你们还记得咱们的赌约吧?我输了,就把月娘留下;我赢了,你们就送我们离开‘五鬼炼狱’。” 胖女人说:“记得,当然记得。就凭我们的身份地位,还能欺负你一个晚辈不成?” 我就怕他们不认账,既然承认了,事情就好办了。我大声说:“你们承认我赢了,也记得赌约,现在总该送我们离开‘五鬼炼狱’了吧?” 胖女人却道:“你是赢了,可赢得不光彩。我们是答应过你赢了就送你们走,可你用的什么手段?你用的是林逸尘的棋术才赢的,我们是和你下棋,又不是和林逸尘下棋,所以赢老三的是林逸尘,不是你。” 我一下子愣住了,我还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简直无耻到了极点,一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吐了两口唾沫,以示不屑。胖女人说:“你们要走也可以,不过噬魂印我们必须留下。当年林逸尘卑鄙无耻,骗走了我们的宝贝,现在我们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难道有错?” 我心里明白,这五个家伙就是彻头彻尾的无赖,软硬不吃,而且他们没有实体,我很难确定他们的位置。实际上,我们处于劣势,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我很好奇,我爸当年是怎么制住他们,从他们手里拿到噬魂印的。以“五鬼”的性子,就算输了棋,也不会乖乖交出噬魂印。我爸当时的处境肯定和我一样艰难,既要走出“五鬼炼狱”,又要夺得噬魂印,难度可想而知。 胖女人见我没反应,以为说服了我,趁机威胁道:“不交出噬魂印,你们谁都别想出去。姓赵的可在河对岸等着你们呢。听说你们杀了他们不少人,就算我们放你们活着出去,你们也得想想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姓赵的一旦和“五鬼”联手,对我们极为不利。光是“五鬼”我都对付不了,更别说还有赵长老和那么多玄门高手。“五鬼”知道目前形势对我们不利,就趁机要挟,实在太可恶了。 我愁眉不展,碧萝忧心忡忡地说:“要是我爸在就好了,他的蛊术举世无双,肯定能收拾这五个混蛋。” 胖女人厉声喝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苗疆蛊王的二女儿是吧?你少嘴硬,信不信我先杀了你,再把你的人头送给你那整天摆弄虫子的老爸,看你还敢不敢嚣张。” 碧萝强忍着怒火,敢怒不敢言。 月娘向我招手,让我过去。我急忙走到她面前,半蹲着和她说话。月娘慈爱地抚摸着我的脸庞,温柔地说:“是我没替你父亲照顾好你,让你在山里吃了这么多苦,你爸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怪我。”我赶忙安慰她:“您为我付出已经够多了,千万别这么想,是我给您带来了麻烦,害您背叛玄门,还落到这般田地。” 看着她一头银发,脸上的皱纹比刚才更深了,想起初见时她那惊人的美貌,我满心愧疚。 月娘拉着我在她身边坐下,说:“离开这里后,你要走得远远的。想必江湖上已经传遍了你夺得噬魂印的消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刚达到天人之境,还没融会贯通,无法真正发挥出刺纹术的威力。你得找个没人的地方,潜心修炼,等技艺娴熟了再出山,查明你爸的真正死因。” 我一一答应着,同时,心里冒出一个疑问,我们现在都出不去,她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月娘的笑容突然凝固,我手上有热血涌出。我推开她,才发现她拿着我的乌金刀,已经刺穿了自己的胸口。乌金刀有多锋利我再清楚不过,用它取人性命,只需一瞬。 我整个人都懵了,下意识想给她做心脏起搏,可她胸口插着乌金刀,根本没法做。等我想给她做人工呼吸时,她早已断气。 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月娘为了给我们逃生的机会,竟就这样牺牲了自己。她耗尽毕生修为,帮我打通天人之境,又舍弃自己的性命,给我们换来重生的可能。 我爸抛弃了她,让她隐居深山这么多年,可她对我爸依然念念不忘,还为了我奉献出了一切。我们李家父子亏欠她太多,多到这辈子都还不清。 碧萝也哭出了声,月娘的离去,在我和碧萝心中留下了一道永远无法抹去的阴影。 我在南方打工的时候,见过太多人为了私利不择手段,为了钱不顾家庭、道德和亲情,对人情冷暖早有自己的认知。可月娘的伟大,让我对这个世界有了全新的认识。 胖女人惊喜地叫道:“她……她真死了,咱们的噬魂印回来了……真是老天有眼……” 这一刻,我痛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没能保护好月娘,没能带她去我爸生活多年的村子,没能带她去给我爸上坟。我更恨“五鬼”,如果不是他们步步紧逼,月娘也不会走上绝路。 小孩儿的声音远远传来:“小子,虽说你是林逸尘的儿子,不过我们说话算话。只要你交出月娘,你沿着东边一直走,再拐四道弯,就能找到出山的路。” 第80章活路 我紧握着剑,另一只手用力抹过剑刃,鲜血瞬间涌出,顺着血槽流淌。刹那间,我如离弦之箭般飞身而出,倾尽全身力气,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朝着小孩声音传来的方向扑去。小孩惊恐地尖叫:“我们都放过你了,你这是找死吗?” 此刻的我,满心只剩自责与仇恨,根本听不进任何话。我必须为月娘报仇,不然我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父亲。 龙渊剑在夜空中划出一道血光,我将全身修为都灌注其中。剑还未到,小孩已惨叫着从树上滚落。龙渊剑直直插入树干,剑刃穿透树干而出。小孩藏身的千年古树从中裂成两半,切口处满是鲜血,分不清究竟是小孩的,还是树本身的。 小孩躺在两三丈开外,浑身浴血,宛如刚从地狱爬出,还在不断吐血,眼中满是恐惧。愤怒让我彻底失去理智,双眼通红,提剑就要继续攻击。这时,碧萝从背后紧紧抱住我,急切地劝道:“月娘已经死了,你现在跟他们翻脸,难道想让她白白牺牲吗?” 我猛地一怔,碧萝声音颤抖:“就算你杀了‘五鬼’,月娘也回不来了。可你真能杀得了他们吗?恐怕连一只鬼都杀不死。你这样意气用事,只会让月娘的死毫无价值。你要相信,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碧萝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敲醒了我。我只顾着宣泄内心的痛苦,却差点让月娘费尽心思的营救变得毫无意义。更关键的是,我刚踏入天人之境,虽有一身力量,却还未融会贯通,贸然拼杀,无疑是送死,这种意气用事根本毫无意义。 我的手无力地垂下,龙渊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小孩这才回过神,连滚带爬地窜下石台,迅速逃进树林,消失不见。我回头看向月娘的尸体,却发现不知何时已被“五鬼”中的某一个悄悄带走,空地上只留下一滩触目惊心的鲜血。 山风阵阵,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甜香。我环顾四周,原本尸横遍野的地方,此刻只剩鲜花和绿叶,哪还有什么尸体?我望向石台上的那棵树,月光洒下,给树木镀上一层银白。张仙人与周大胆躺着的地方空荡荡的,别说尸体,连血迹都不见分毫。 果然一切都是假的,不过是“五鬼”为扰乱我心智制造的假象。得知周大胆和张仙人还活着,我心中的压抑顿时舒缓了许多。 碧萝担心我再做傻事,拉着我一路向前。我们走到森林尽头,那里有一条小河,面前出现两条路。我想起小孩所说的走法,可又一想,他们那般卑鄙无耻,即便得到月娘,也未必会轻易放过我们,不能全信他们的话。 月娘曾说,“五鬼”老奸巨猾,他们的“五鬼炼狱”真假难辨,说话恐怕也是真假参半,我们不能盲目听从。 于是,我决定朝相反方向走。前方出现一条幽深的山洞,我们钻了进去。洞里十分狭窄,我们沿着山洞艰难攀爬了一个多小时。山洞里满是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尸骨,还有栖息其中的蟒蛇和各种毒虫。 好在碧萝是用毒高手,这些毒蛇对她来说不足为惧,也没能对我们造成伤害。 出了山洞,前面又是一片树林,道路崎岖难行,几乎无路可走。碧萝有些担忧:“是不是我们太多疑了,‘五鬼’拿到想要的东西,也许真打算放过我们。我们这么做,会不会选错了?” 说实话,一路上我也满心疑惑,我这样的选择只是出于直觉,没有任何实质依据,但这种直觉异常强烈,驱使我必须这么做。 我们在大山里又走了一整夜,出山洞后,一直在悬崖和山谷间穿行。这片大山是无人区,根本没有现成的路。我们只能自己开路,天亮时,终于来到一个小山村。 我和碧萝早已精疲力竭,多日的饥饿以及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已让我们濒临身体极限。在村口,我们遇到一位大娘。大娘见我们狼狈的样子,有些警惕。我随口编了个理由,说我们是来探险的驴友,在山里迷了路,才走到这里。 山里人淳朴善良,没有多想,热情地邀请我们去她家休息。 我们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再不休整,恐怕就要饿死在大山里。于是决定去讨口饭吃,好好睡一觉再说。 大娘灶上蒸好了一笼馒头,她端来馒头和咸菜。我和碧萝狼吞虎咽,转眼间吃了半笼。饥饿面前,碧萝也顾不上淑女形象,大口大口地吃着。大娘看着我们风卷残云般吃完馒头,惊得直咂嘴。 我有些不好意思,想掏钱给大娘,摸遍口袋才发现钱包早就丢了。 我轻轻推了推碧萝,小声问:“你身上带钱了吗?” 碧萝白了我一眼:“我碧萝行走江湖,靠的是一身本事,从不花钱,你不知道吗?” 这下我可犯难了,白吃人家这么多东西,该怎么收场。 大娘看出我们的窘迫,笑着说:“自家做的馒头,不要钱,你们随便吃,大娘管够。” 于是,我们怀着感激之情,把剩下的半笼馒头也吃了个精光。 吃饱喝足,倦意随之而来。大娘给我们铺好了床,可尴尬的是,她家只有一间闲置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这时候提出分床睡,肯定会引起大娘怀疑。碧萝打着哈欠关上门,化解了我的尴尬。 我涨红了脸对碧萝说:“你别担心,你睡床上,我睡地上就行。” 碧萝又白了我一眼,笑道:“你以为这是地板呢,这地上能睡人吗?”我这才发现,大娘家的地面十分粗糙,没铺水泥,是坑洼不平的夯土地面,这种地面人根本没法睡,连狗都嫌弃。 碧萝大大方方地掀开被子,对我说:“别扭扭捏捏的,我一个姑娘家都不介意,你害羞什么?” 人家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合衣躺下。碧萝在我身边躺下,她身上清新的体香直往我鼻子里钻。我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身旁躺着美人,怎能不心猿意马,一时间脑子乱糟糟的。 碧萝似乎看出我的心思,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塞进被子。我翻身时不小心碰到,触手冰冷,像块寒冰。我掀开被子一看,竟是一条一米多长的蛇,吓得我汗毛直立,猛地跳了起来。 碧萝笑着说:“它是我驯养多年的伙伴,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它不会伤害你。你要是敢不老实,可有苦头吃了。” 她盖好被子,背对着我睡了过去。我躺在她身边,看着被子里悄悄蠕动的蟒蛇,欲哭无泪。 这一睡,我们直到天黑才醒。 外面很吵,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我和碧萝同时被惊醒,窗外已经漆黑一片。我翻身起床,打开门,只见一群庄稼汉子涌了进来。 我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娘在一旁拼命阻拦。我拦住其中最壮实的一个,他在我的阻拦下还骂骂咧咧地往里冲。我疑惑地问:“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我房间里还有女人,你们这么多人冲进来算怎么回事?” 那壮汉指着我的鼻子骂道:“我不找女人,我找的就是你,你小子把我爹还给我!” 第81章山村恶霸 我脑海中瞬间闪过“仙人跳”这三个字。早年在工厂时,我常看报纸打发休息时间,南方经济发达,治安却有些混乱,仙人跳这类新闻屡见报端。只是万万没想到,这偏远山区竟也有这种“先进产物”。别人是美女钓凯子,我们倒好,因为一笼馒头引发了“仙人跳”。 我脑子乱糟糟的,忙问那汉子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压根不认识他爹,又怎么还给他。 汉子带着一帮人想强行冲进来,我一人之力将他们顶在门外,以一敌五六,霸气十足。那汉子显然被我镇住,几次冲击无果,气焰顿时弱了下去。 我把他们推出房门,说道:“有什么事出去说,我媳妇还没穿好衣服呢。” 扭头看向碧萝,她俏脸泛红,嗔怪地白了我一眼。在我的强硬态度下,村民们只好跟我去了正屋。 汉子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我才弄明白,这村子竟是司徒雪儿的老家。我们一大早又累又饿,天也没大亮,没认出这地方曾来过。 这位找我拼命的汉子,是那瞎子的侄子,瞎子无后,汉子过继过去当儿子。听说瞎子失踪好多天了,村里人都以为他死了,汉子也没怎么找。我早上进村时,上次见过我的人一眼认出了我,等汉子收工回来知晓此事,立刻找来一帮人找我算账。 瞎子的失踪确实和我有关,我内心满是愧疚,出山路上就在琢磨怎么救周大胆他们。没想到这汉子找我要爹是假,开口闭口就是赔钱,三十万一分都不能少。 我一介穷小子,别说三十万,三万我都没见过,上哪儿弄这么多钱。 我只好承诺,尽快帮他找回父亲,他父亲没死,只是在一个神秘地方,我一定会把人带回来。 可汉子咬定我,非要我马上赔钱,不然别想出村。他找来的村民们拿着锄头砍刀,虚张声势。我瞧见屋外又来一群人,显然是汉子的同伙。看这架势,我今晚不掏出三十万,真就出不了门。大娘帮我说了半天好话,最后把我拉到一边,悄悄告诉我,这汉子叫胡大壮,是村里出了名的无赖,要是能找到老瞎子,就赶紧去找,不然肯定被他讹上。 我如今有了本事,倒也不怕他。和他周旋半天,是因为我理亏。我心里叫苦不迭,玄门的人正盼着我送上门,我现在回去找瞎子,纯粹是自投罗网。 可我又能从哪儿弄到三十万现金呢? 汉子又是威胁要砸烂我的头,又是说要送我去派出所,告我拐卖人口。我正束手无策时,碧萝从屋里出来。村民要冲进去时,她用被子蒙住脸,他们都没看清她长相。此刻虽是夜晚,但灯下的碧萝更添几分出尘之美,一众村民都看呆了。 汉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指着碧萝问我:“这是你媳妇?” 我略带得意地说:“那当然,不是我媳妇能跟我睡一个屋?” 看汉子的眼神,就知道他要对碧萝动歪心思。果然,汉子大言不惭地说:“你拿不出三十万,俺也不为难你,俺胡大壮是个讲道理的人。你把你媳妇抵押给我,啥时候筹到钱,啥时候我把人还你,俺说话算话。” 我从没听过这么厚颜无耻的话,差点一口唾沫吐他脸上。碧萝粉白的脸瞬间阴沉下来,其他村民跟着起哄,都怂恿胡大壮要人不要钱。 碧萝走上前,眉眼含情地看着胡大壮,娇嗔道:“哎哟,三十万都不要,就要我,我在你眼里还挺金贵呀。” 胡大壮哪经得起这般撩拨,魂都快没了,色眯眯地盯着碧萝的胸部。碧萝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我知道这家伙要倒霉了。要是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可能是世上最擅用毒的人之一,每天抱着毒蛇、蝎子、蜈蚣睡觉,怕是要哭出来。 碧萝咯咯笑着说:“你这么喜欢我,那我就嫁给你。反正我男人没本事,连自己媳妇都保护不了,我跟着他还有啥指望?” 胡大壮得意忘形。或许所有男人都对抢走别人的女人有种本能的得意,得到碧萝的青睐,他整个人飘得不知自己是谁了,在我面前更是自信爆棚,胸脯挺得老高。 碧萝又说:“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我要是跟了你,你们反悔不认账,要了人还不让我老公走,那可咋办?” 胡大壮早已被碧萝迷得晕头转向,立刻让人拿来纸笔,要当场立字据。他识字不多,让我来写。我本想把纸笔砸他脸上,碧萝偷偷冲我眨眨眼,我就明白,胡大壮要遭的罪,怕是比我收拾他还要惨一百倍。 我只好写了份简单字据,写明今晚碧萝跟胡大壮走后,以她在村里作抵押,我筹到钱就来赎人。若三个月内筹不齐款项,碧萝就无限期抵押给胡大壮做媳妇。 双方签字画押,胡大壮兴高采烈地带着村民把碧萝领走了。人群散去,胡大娘很同情我的遭遇,宽慰我说碧萝是为了救我才被迫如此,她是个好女人。 我心里暗笑,大娘给我找了个手电筒,让我连夜离开村子,赶紧找警察来救人,不然碧萝被胡大壮糟蹋就晚了。这村子偏僻落后,常有买卖妇女的事,胡大壮就干这种缺德勾当,仗着有点钱,在村里横行霸道、欺男霸女。 我听了心里直解气,胡大壮是这种人,碧萝收拾他那是一点错没有,也算为民除害。我知道碧萝的手段,她一出手,就算不闹出人命,胡大壮也得脱层皮。 我谢过大娘,说自己还没休息好,媳妇又被那流氓弄走了,生不如死,哪还有力气出山,还不如找个悬崖跳下去一了百了。 胡大娘十分同情我,也不再催我走,只是一个劲儿叹气,说世道乱,人心坏,好好一对有情人就这么被拆散了。 大娘怕我饿着,特意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把逢年过节才拿出来的腊肉都拿出来了,两个人做了四个菜,还拿出地窖藏的陈年古酒,让我好好醉一场。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吃喝起来,睡了一整天,再加上这顿饭,体力基本恢复。我现在首要问题是怎么救出芽儿、周大胆、张仙人和瞎子。虽说我打开了天人之境的第一道门,可时间太短,还不会运用。玄门高手众多,光是赵长老,我都不一定能胜过,更别提猫耳、骑驴老太这些高手了。就这么闯进去救人,人救不出来不说,还得把自己搭进去,太不划算了。 我躲在房间里琢磨救人的办法,胡大娘时不时来敲门,怕我想不开自杀,让我有些无奈。 到了后半夜,胡大娘终于睡了,我也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窗户传来敲击声,我猜是碧萝。打开窗户,碧萝猫着腰钻进来,我笑着说:“我三十万还一分没筹到呢,你怎么回来了?” 碧萝皱着鼻子在我身上嗅了嗅,气鼓鼓地说:“好你个没良心的,我在外面差点被人玷污清白,你倒好,好酒好肉吃着,心可真够大的。” 我把给她留的菜热了端出来,碧萝狼吞虎咽地吃光,还喝了胡大娘珍藏的大半壶酒。 我笑着调侃,胡大壮那么有钱,又那么喜欢你,大晚上还能让你饿着?碧萝说:“你以为胡大壮真那么傻,他给我的饭菜下了迷药,那迷药劣质得很,隔着门都能闻出来,我可没敢多吃。他自己那份儿我也给他留了点‘惊喜’,估计明天早上一过,他下半辈子就得在那‘惊喜’里度过了。” 我听说苗人擅长养蛊,碧萝她爸号称苗疆蛊王,本事肯定不小,我怀疑碧萝给胡大壮下了蛊。 碧萝说:“不用怀疑,就是下蛊了。这蛊很特别,只要他起了淫念,想祸害姑娘,蛊虫就出来捣乱,让他生不如死,你可以想象他以后的日子了。” 第82章三字 我着实没想到,碧萝竟给胡大壮下了如此奇特的蛊,像胡大壮这般混蛋,这辈子算是彻底完了。 酒足饭饱,时间也差不多了。碧萝从胡大壮身上顺来一千块钱,留给胡大娘。她总说出门从不带钱,看来所言非虚,以她的本事,确实无需为装钱这种琐事烦恼。 我们从窗户悄悄离开胡大娘家,出了村子,周遭的景象渐渐熟悉起来。 我还记得瞎子带我们去紫竹林的路,加之月光皎洁,我们行进速度很快。一个多小时后,便赶到了紫竹林。竹林中空空荡荡,山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那块裂开的石台依旧废弃在原地,红门村的人并未修缮。 我们打算趁着夜色再次潜入红门村,探清情况,看看楚老头儿有没有转移周大胆和张仙人。 月娘的死让我愧疚万分,这份愧疚将伴随我一生,我不想再继续沉沦,必须把他们救出来。当初是我带他们进来的,就一定要带他们平安离开。 还没到村口,我们便看到村子里火光冲天。此时已是后半夜,即便红门村,也该陷入沉睡,这般反常,难道村里出事了? 我和碧萝赶忙朝村子奔去。一进村,就见古街上的建筑被烧得七零八落,大火仍在熊熊燃烧,可街上只有寥寥几个村民在救火,其他人都不见踪影。 这太诡异了。我们逃出后山的事,想必楚长老他们早已知晓,村民理应都回村了才对。就算有不少村民被碧萝放出的毒蛇咬伤,以红门的医疗水平,对症下药解毒,对这些常年在山上劳作的村民来说,并非难事。家园被毁,村民却不在,村子里肯定发生了大事。 很快,我们在村子里发现,除了红门弟子,还有外人,有日本阴阳师和泰国人。碧萝说,那些泰国人是东南亚降头师,还有一些人身份不明,总之,没一个是善茬。 红门村被烧,很可能与这些人有关。我在禁地和阴阳师交过手,深知他们道行高深。再加上对底细一无所知的东南亚降头师,以及其他来历不明的人,红门村的局势究竟有多复杂,光想想都让人胆寒。 奇怪的是,村里的高手都去哪儿了?那些救火的,都是村里最底层的弟子,还有些老弱妇孺,能称得上高手的,我一个都没瞧见。自家家园被入侵焚烧,这些红门弟子却不管不顾,到底有什么更要紧的事,让他们连家都不要了?我和碧萝满心疑惑。 村中心有座大宅,周围的商铺街道被烧得面目全非,奇怪的是,唯独这宅子完好无损。不用猜也知道,住在里面的,必定是村里最有权势之人,我立刻想到了楚长老。 我朝碧萝示意,指了指大宅,意思是进去一探究竟。 碧萝思索片刻,点头同意。于是,我们一前一后翻过围墙。围墙内是一座四合院式的房子,颇具古典韵味。天井中间是一片花园,花草修剪得十分精致,后院还有一片竹林。 宅子里漆黑一片,好在月光明亮。我在围墙上时,发现东边二楼有个疑似人影的东西。进入院子后,我们径直朝二楼走去,我和碧萝都刻意放轻脚步,动作敏捷,以免引起注意。 来到二楼那间房,推开门,竟看到一个女人靠在窗边,头歪向一旁,显然已经死去。这女人二十出头,身材苗条,穿着洋气。即便成了尸体,也能看出她生前是个漂亮姑娘。 她身上还有余温,说明刚死不久。眉心有一抹血痕,眼睛大睁,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看着有些吓人。碧萝仔细检查尸体,确认是日本阴阳师所为,真不知道这些鬼子跑到红门村作恶,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们把尸体放回原位,刚想换个房间,就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心里一紧,走廊两边涌出不少人,堵住了我们的退路。 外面有人大喊:“哪里来的妖人,竟敢闯红门掌教府?快抱头出来,不然我们冲进去,让你们死无全尸!” 我们刚才还纳闷,红门村的高手都藏哪儿去了,原来都在这座大宅里。他们称这里为掌教府,想必是血月住的地方,怪不得这屋子在村里如此特殊,果然暗藏玄机。 碧萝问我:“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碧萝指了指楼下,又指了指门外。她的意思是,若想逃,可以直接跳下一楼;若要冲出去,就得跟他们硬拼。 守在外面的都是红门高手,我们对对方情况一无所知,不宜贸然硬拼,我还是决定先逃出去再说。碧萝从怀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扔下楼,那东西刚落地,楼下就飞出几十支羽箭,将它钉在地上,看来他们早有防备。 门外的人喊道:“既然进来了,就别想跑,乖乖束手就擒!” 碧萝冲我微微一笑,说:“看我的。” 她打了个呼哨,外面顿时乱作一团,惨叫声不断。我提着龙渊剑冲出门,门外守着一位身着黑色铠甲的大汉,他身后一大批人在地上翻滚挣扎。借着灯笼微弱的光,我看到一只蜈蚣从一个人的帽子里钻出来,爬进他嘴里,那人挣扎几下,脸色变得青绿,随后一命呜呼。其他没倒下的高手在走廊上呈之字形散开,我们刚冲出来,黑铠甲大汉便提刀扑了过来。他臂力惊人,下手狠辣,每一招都是拼命的打法。我与他硬拼,有些抵挡不住他的力量,他身后两位红门弟子又一左一右包抄过来,两人叫嚷着要为掌教报仇。 我以为他们认出了我的身份,可仔细一想,我和碧萝都经过精心乔装,碧萝的化妆易容术十分了得,他们不可能这么快识破。但他们咬定是我杀了他们的掌教,这里是掌教府,难道刚才那具尸体就是他们的掌教血月? 我亲眼见过血月,她的身材和长相,和这具尸体相差甚远,怎么可能是她? 我瞬间明白,这是个圈套,他们利用血月的尸体引诱敌人进来,再逐个消灭,而我们就是被他们骗进来的“鱼饵”。 就在昨晚,整个红门的人都坚称血月死在我林羽手上,怎么转眼间血月又“回来了”? 还有村子里那些各大门派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都是冲着血月来的? 我脑子乱成一团,三人将我围在中间。我看到铁甲汉和那两位红门弟子,每人额头上都刺着一个血色古篆,不知写的什么。其他弟子都抵挡不住碧萝的毒物,唯有这三人站在毒蝎子、蜈蚣中间,毒物都绕着他们走,他们额头上的古字格外刺眼。 他们三人一同出手,配合默契,同进同退,毫无破绽。光是一个铁甲汉的臂力,我都有些难以招架,三人同时攻击,我很快落了下风。我暗自吃惊,以我的经验,正常人不可能有这般臂力,也就是说,他们如此强大的力量,是刺纹术在发挥作用。 碧萝从怀里掏出一条一米多长的毒蛇,扔向铁甲汉。铁甲汉不为所动,任由毒蛇缠上他的脖子。这条毒蛇经过特殊训练,能在最短时间内致人死命,它紧紧勒住铁甲汉的脖子,还狠狠咬了一口。 没想到,毒蛇咬下去后,铁甲汉安然无恙,毒蛇自己却掉在地上,翻滚两下,肚子一挺,死了。我两剑刺在铁甲汉身上,他依旧纹丝不动,我手中这把神兵利器,竟对他毫无效果。 我咬破食指,将自己的血滴在龙渊剑上。有血流过的地方,剑刃亮得出奇,亮得刺眼,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把剑出现如此奇怪的现象。 第83章禁地 那光芒起初如发丝般纤细,转瞬之间便愈发强烈,宛如绚烂的极光,夺目得令人难以直视。刹那间,整个走廊被照得亮如白昼,雪白一片。这光又好似照相机超强的闪光灯,其刺眼程度远超百倍,在场众人无一不被强光刺激得捂住双眼。 如此良机,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我急忙拉住碧萝,飞奔出走廊,从窗口一跃而下。落地瞬间,我惊讶地发现,但凡龙渊剑所指之处,那白光便愈发耀眼夺目。所有隐匿于暗处的杀手,在这强光的映照下无所遁形。这气势汹汹的白光,逼得众人纷纷抬手遮挡,有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见我现身,提着刀便扑了过来,可还没跑出两步,就惨叫着扑倒在地,捂着眼睛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我一把抱起碧萝,纵身跃上屋顶。白光如喷泉般喷薄而出,瞬间照亮了整个苍穹。借着这光亮,我看到红门村在大火肆虐后,一片狼藉,满目疮痍。曾经的繁荣不再,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村里的老弱妇孺,或无助地躺在废墟之中,或在大火后的灰烬里争抢着仅存的生活用品,还有人坐在街口,抱头痛哭,哭声在夜空中回荡,令人心酸。 这幅破败的景象,与我初入红门村时的繁华热闹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而这巨大的变化,仅仅发生在短短几天之内。那些奋力救火的人、悲痛哭泣的人,以及混杂在村子里的阴阳师、降头师和其他形形色色的人,此刻都在这刺眼的白光下,被迫捂住眼睛,痛苦不堪。见此情景,我急忙将剑收入鞘中,那耀眼的白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和碧萝匆匆跳下屋顶,躲进黑暗的角落。碧萝紧张得手心满是冷汗,另一只手死死地捂着眼睛,不敢睁开。我轻轻拿下她的手,她看到周围的黑暗,才长舒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我的剑,惊讶地问道:“那光,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心中同样充满疑惑,这把龙渊剑我已使用多时,以往只觉得它比普通的剑更加轻盈、锋利,从未发现它有如此奇特的能力。直到今日,它竟然能发出这般可怕的光芒,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曾看过bbc制作的关于美国在日本空投原子弹的短片,当时原子弹爆炸的场景虽然震撼,但也不过如此。而我手中这把看似普通的细长轻盈的长剑,此刻却仿佛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如同原子弹一般,让人感到恐惧。换做任何人,拿着这样一把剑,恐怕都会心生担忧。 我在读书时学过物理,知道核辐射的概念,不禁开始担心起来。能发出如此强大能量的东西,绝非寻常之物。难道这把看似普通的剑,其实是由核物质构成的?在特殊情况下,它就能释放出这种磅礴的光芒?为了验证我的猜测,我再次拔出剑来,剑身依旧雪白无痕,除了异常铮亮之外,并没有发光。 我反复地拔剑、收剑,试了好几次,剑却毫无反应。 若不是碧萝就在身边,我甚至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那耀眼的白光根本就没有出现过,龙渊剑也不可能发出照亮整个天空的光芒。 碧萝提醒我:“难道是因为你的血?” 我觉得这个猜测有些荒谬,因为我之前也有过将血滴在剑上的情况,可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现象。但为了确认,我还是咬破食指,让指血顺着长剑的血槽流淌,鲜血在剑身上蔓延开来,可长剑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这可真是奇怪了,碧萝也满脸困惑,我们在黑暗中坐了许久,却始终没能找到长剑发光的真正原因。 碧萝提议,等我们离开红门村后,让我陪她回一趟苗疆。她父亲苗疆蛊王见多识广,手下能人异士众多,或许能帮我们解开龙渊剑的谜团。 我对那些毒物本就有些畏惧,碧萝已经让我有些招架不住,要是再陪她回苗疆,我心里着实有些发憷。而且,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救出张仙人、周大胆和老瞎子他们,现在连他们的踪影都还没找到,我实在没有心思去做其他事情。 于是,我收起剑,决定前往红门禁地一探究竟。从进村到现在,发生的一系列怪事都没有答案,我实在放心不下周大胆他们的安危。 我静下心来,仔细思考今晚红门村的种种诡异之处。楚长老曾宣称血月已经死了,可我们在掌教府看到的陷阱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们既然精心布置了这个陷阱,显然是为了引诱敌人上钩。村里如今鱼龙混杂,各种外来的敌人都有,这些敌人自然就是陷阱的目标。这么看来,那些来自不同门派的高手,应该都是冲着血月来的。 我亲身经历过“怀璧其罪”的道理,因为“噬魂印”在我手中,四大门的高手便对我穷追不舍,我险些命丧于此。如今这么多高手涌入红门村,还有那神秘的陷阱,以及那具假扮血月的尸体上的一抹血色痕迹,碧萝判断她死于阴阳师之手。 很明显,血月掌教似乎又重新出现在江湖上,她手中或许得到了某种让江湖人士趋之若鹜的宝贝,才会招来如此多的玄门高手。 我推测,由于闯进红门村的高手太多,红门弟子难以抵挡,无奈之下才想出这么个计策,用假血月诱敌深入,然后布下天罗地网,打算逐个消灭敌人。我和碧萝因为不了解情况,误打误撞地闯了进去,若不是龙渊剑突然发出奇异光芒救了我们,恐怕我们早已命丧于此。 想到这里,我不禁背后冒出一身冷汗。 红门的高手不在红门村,那就很有可能在红门禁地。想明白这一点后,我立刻和碧萝动身离开村子,朝着红门禁地赶去。 说起禁地,我又想起了捕食者。我们出山时,把它留在了大山里。碧萝告诉我,捕食者有食人的习性,带它出山虽然是为它好,但在茫茫人海中,到处都是诱人的食物,它很难控制自己,一旦大开杀戒,无疑是自寻死路,人类终究不会放过它。 而它留在大山里,即便没有人投喂食物,它也可以捕食其他动物充饥,总好过在外面惹是生非。 碧萝心思细腻,冰雪聪明,她的话很有道理。经过再三考虑,我还是决定把它留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山谷里。我打算等自己安顿好,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后,再来接它。毕竟红门禁地有赵长老掌控,不是它长久的安身之所。 我们分开时,捕食者依依不舍地看着我,它的眼神中充满了不舍。在这短短的几天里,我们一起经历了生死考验,这份情谊如同生死兄弟一般深厚。 我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为捕食者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带它离开这危险的境地。 听月娘说,捕食者跟随我父亲林逸尘的时候,并没有食人的怪癖,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想治好它的这个毛病,只有让它真正戒掉食人的习惯,它才能在人间安稳地生活。 ……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赶到了红门禁地。正如我所料,禁地附近有明显的大火烧过的痕迹,显然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大战。 我们进入山谷,看到一扇巨大的木门,犹如古代的城门一般。门前插着的红门旗帜,如今已被烧得只剩下一根竹竿,大门也只剩下半边。门后的树林里,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红门弟子的尸体。 这些痕迹都清楚地表明,有大批人马曾经攻入红门禁地。如果他们真的是冲着血月掌教而来,那么血月一定掌握着某个天大的秘密,或者得到了一件极为珍贵的奇宝,才会让各大门派不惜代价,杀进这禁地之中。 碧萝皱着眉头说:“说不定我们趁着现在的混乱去救周大胆他们会更容易。现在他们自身都难保,谁还有心思去管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呢?” 碧萝的建议正合我意,于是,我们借着夜色,小心翼翼地踩着尸堆,在山谷中前行。此时的场景,让我有一种故地重游的感觉,只是这一次,更加充满了危险和未知。 第84章师徒 我们迅速穿行在竹林间,蓦地,发现林子深处闪烁着点点火光。有火光就意味着有人,我和碧萝当即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朝着火光的源头靠近。 当距离篝火大约十来米时,我看到火堆旁站着一个身影,她脚下还跪着一个女孩。我仔细一瞧,心中猛地一惊,这个女孩不是别人,正是被我和周大胆救回来的苏瑶。 这时我才注意到,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位老太太。即便没看到正脸,我也能猜到,这位老太太必定是她的师傅——骑驴老太,只是没看到她那标志性的驴。 我们生怕被骑驴老太察觉,只能趴在黑暗中,大气都不敢出。碧萝趴在我身前,她身上淡雅的体香钻进我的鼻子,发丝轻轻拂过我的鼻翼。好在我们处于下风口,不然仅凭碧萝的体香,我们恐怕早就暴露了。 只听骑驴老太厉声问苏瑶:“你查清楚了?” 苏瑶恭敬地回答:“弟子去掌教府打听过了,说是一男一女闯进掌教闺房,三字铁卫围住他们时,那年轻男子手中有把剑,他一拔剑,白光便冲天而起,所有铁卫都陷入了短暂失明,让他们给逃脱了。” 骑驴老太围着篝火来回踱步,神情显得十分烦躁。我听见她喃喃自语:“怎么会是一对年轻男女?怎么会是年轻人呢?” 随后,她又严厉地对苏瑶说:“记住他们的长相了吗?马上找人画下来,一定要把他们找出来。” 苏瑶低声说道:“弟子问过了,那团白光闪过之后,大家的脑子都一片空白,连那对男女的长相都记不得了。弟子问了十几个人,他们都说只记得那女人蒙着面巾,其他的全忘了。” 骑驴老太像是身体不适,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咳出来一般。苏瑶赶忙站起身,为她捶背。然而,骑驴老太却厉声吼道:“给我跪下,没用的东西,没找到那把剑和用剑的人,你还有脸来见我?” 苏瑶吓得立刻跪在了骑驴老太面前。 我心中一惊,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如此蛮横无理的师傅,简直太不尊重人了。 骑驴老太颤抖着声音说:“那光叫‘地狱火’,师傅我上次见到‘地狱火’的时候,才十六岁,当时制造‘地狱火’的人,也是个年轻人。不过现在,他的年纪已经很大很大了。他当年不过是昙花一现,之后便再没出现过,时间久到我都怀疑他已经不在人世了,没想到‘地狱火’竟然还能重现。” 她望着天边,在黑暗中伫立了许久。苏瑶则规规矩矩地跪着,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原本我对骑驴老太印象还不错,毕竟是她从愚昧的村民手中救了苏瑶,可没想到她竟是个脾气乖戾的老太太。 骑驴老太说,龙渊剑发出的冲天白光叫“地狱火”,这名字倒是挺霸气。不过,那光芒直冲天际的样子,叫“地狱火”确实毫不夸张。看来,要想弄清楚这白光的来历,少不得要和骑驴老太打交道。但我此刻一心想着救周大胆他们,不想再生事端,以免耽误大事,于是决定暂时放过骑驴老太。 我拉了拉碧萝的衣角,示意准备撤退,先去救周大胆他们要紧。 我们退到一棵树下,正打算起身离开,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骑驴老太抬起手掌,似乎要朝苏瑶的头顶拍去。我清楚地看到,她手心里黑乎乎的,像是一幅刺纹图案,显然是要施展刺纹术。我大惊失色,这一掌下去,苏瑶哪里还有命在? 我立刻飞奔而出,大吼一声:“住手!”与此同时,龙渊剑已朝骑驴老太劈去。 我已打开天人之境的第一道门,实力今非昔比。这一剑悄无声息地逼近骑驴老太,我本以为能伤到她,毕竟红门中除了月娘,其他人大多混蛋,所以我出手毫不留情,用的是杀招。 然而,骑驴老太身手极为不凡,就在剑即将劈到她头顶的瞬间,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转身,抬手一掌劈向龙渊剑。我都没看清她是如何发力的,龙渊剑便被她夺了去,落入她的手中。 我和碧萝迅速冲到她们面前,苏瑶看到我,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又惊又喜,结结巴巴地说:“是你……你……你……还活着……” 我淡淡地笑了笑,说:“我当然要活着,不然怎么能让你们这些作恶的红门弟子睡个安稳觉呢?” 苏瑶低下头,沉默不语。我顿时有些尴尬,细想苏瑶不过是红门的普通弟子,她并未参与害我,我不该对她如此态度。 骑驴老太单手握着剑,轻轻一挥,龙渊剑便刺入我身后的大树中,直至剑柄。这一手功夫着实惊人,她并未真正用力,也未刻意瞄准,只是随意一挥,剑就精准地没入树干,显然是运用了刺纹术的力量。 骑驴老太果然名不虚传,我自愧不如,目前还没有她这样的本事。 骑驴老太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腰都直不起来。苏瑶担忧地问道:“师傅,你怎么样?” 骑驴老太却厉声呵斥:“你给我闭嘴!” 苏瑶跪在地上,不敢再吭声。我为苏瑶打抱不平,说道:“你徒弟好心关心你,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当师傅的就能随意欺负徒弟吗?你刚才还想杀她!” 苏瑶哭着说:“我的命是师傅救的,师傅想拿走随时都可以,这是我们师徒之间的事,我求你别说了。” 我知道苏瑶是迫于骑驴老太的威严才这么说,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杀,我一定要带她走。 我对骑驴老太说:“你的本事我早有耳闻,我知道自己打不过你,但不管怎样,苏瑶我今天必须带走。” 骑驴老太脸上浮现出阴森的笑容,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笑容。她干瘪的脸皮紧紧绷着,面色灰白,我甚至觉得,她再笑下去,脸上的皮都会掉下来。尤其是她两颊那刺眼的腮红,活像清明节祭祀时烧的纸人。她咧嘴笑的时候,我总感觉她在谋划着什么阴谋。 骑驴老太指了指苏瑶,用沙哑的声音说:“你带她走。” 我也不是胆小怕事的人,连赵长老我都不怕,还会怕她这个鬼气森森的老太太吗? 我一把抓住苏瑶就准备离开,可苏瑶却拼命挣扎,死活不肯走。我扳过苏瑶的脸,直视着她的眼睛,严肃地说:“我可以不带你走,但你想清楚,她要杀你,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你还年轻,就这样死在她手里,值得吗?” 苏瑶愣住了,我能看出,她并不想就这样死去,但又畏惧骑驴老太的威严,不敢反抗。 我不知道骑驴老太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徒弟,可即便有师徒关系,生命也是无价的,我怎能眼睁睁看着她伤害我的朋友? 突然,苏瑶掏出一把小刀,横在脖子上,对我说:“你走吧,我谢谢你多次救命之恩,但我不能违抗师命。我是师傅养大的,命也是师傅的,师傅要我死,我就去死。” 说着,她突然将刀锋一转,刺向自己的胸口,正是心脏的位置。 我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刀刃刺入,鲜血瞬间涌出。苏瑶挣扎着冲我笑了笑,说:“我一辈子孤苦伶仃,今生能认识你们这些好朋友,我很开心,我真的……真的……很开心……” 她的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这剧情的突变让我惊愕不已,没想到苏瑶之前被双丐打伤都没死,却在这里香消玉殒。 骑驴老太狞笑着说:“我红门之人,向来言而有信,赵长老说过放你走,我今天就不杀你。但下次再让我碰到你们,可别怪老太太我手下不留情。” 她抱起苏瑶的尸体,朝着树林深处飞奔而去。别看她身形佝偻,跑起来却比兔子还快,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我和碧萝面面相觑,一时无言,刚才发生的这一幕实在太过戏剧性。 骑驴老太抱着苏瑶跑出树林,突然停了下来,自言自语道:“放出‘地狱火’的是一对青年男女……青年男女,林羽和那苗女,不正是一对青年男女吗?” 她折返回来,此时篝火已灭,树林里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第85章玄天宝录 骑驴老太一走,我和碧萝急忙出了树林,朝着山谷深处赶去。 苏瑶的意外离世,让我心里格外难受。毕竟我们曾一同经历过生死,而且周大胆对她情深意笃,还曾扬言非她不娶。看到她,我就不由得想起周大胆,他对我如此仗义,可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瑶在我面前死去,这种无力感和自责,让我的心情无比沉重。 走出树林后,前方出现一处陡坡,坡度与地面落差极大。我下意识地伸手想拉碧萝一起下去,没想到她却缩回了手,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满心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了?” 碧萝冷笑一声,说道:“舍不得你的小情人吗?你怎么不追上去?我刚才看了,她的伤口并不深,应该死不了。瞧你一路上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都被她勾走了吧?” 我被她的话噎得满脸通红,这都哪跟哪啊!我担心苏瑶,纯粹是因为周大胆的缘故,可碧萝却误以为我对苏瑶有别样的感情。我一时百口莫辩,只见碧萝加快脚步,迅速跑到我前面,她的声音远远传来:“你去找你的小情人吧,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现在就分开!” 我大声呼喊让她停下,可碧萝身姿轻盈,如同一阵风般迅速远去。我拼命加快速度追赶,可无论我怎么努力,和她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她的身影在一块巨大的石头后消失不见,等我追到石头旁时,她早已没了踪影。 巨石后面是一片错综复杂的森林,碧萝这么一个大活人钻进去,如果她不想被我找到,我恐怕找一整天也找不到她。我在树林里喊了几声,惊起了大片的飞鸟,黑压压的鸟群腾空而起,朝着山谷深处飞去。 真是祸不单行,周大胆下落不明,苏瑶又自杀了,虽然碧萝说苏瑶伤口不深,但依我看,就算她侥幸不死,也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碧萝还因为苏瑶的事跟我闹别扭,自己跑掉了。 无奈之下,我只好硬着头皮钻进树林。以碧萝的用毒本领和江湖阅历,我其实不必太过担心她的安危。当务之急,是尽快救出周大胆他们。 没想到没走多远,我就在森林里发现了大量的尸体,大部分是红门弟子,其中还夹杂着其他门派的人。从尸体的数量来看,红门显然已经处于劣势。怪不得骑驴老太会那么大度地放我走,根本不是因为红门言而有信,而是他们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不想再生事端。 森林里前前后后有五十多具尸体,大多是红门村的普通弟子,也有一些禁地的黑衣人。不经意间,我发现一个黑衣人居然还有气息,应该是侥幸存活下来的。我把他从死人堆里拖出来,让他靠在树下坐着,揭开他的面巾,发现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或许是因为营养不良,她面黄肌瘦,完全没有这个年纪应有的朝气和活力。 看到她身上带着水壶,我便去溪边打了一壶水,喂她喝了下去。她一口气喝了半壶水,渐渐缓过神来,睁大眼睛看着我。 我和红门的仇深似海,也没心思跟她客气,直接拔出乌金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冷冷地说:“现在你的小命在我手里,想活命的话,我问什么你就老实答什么,不然,我这刀可不长眼。” 我手腕一转,乌金刀贴着女孩儿的脸颊划过,插入旁边的树干,直没刀柄。可这小姑娘却瞪大眼睛看着我,连睫毛都没眨一下。我有些尴尬,挠挠头说:“我真会杀了你的,你居然不怕?” 女孩儿张了张嘴,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原来她是个哑巴。我顿时感到无奈,好不容易找到个活人想打听点消息,没想到是个哑巴。 哑巴女孩儿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快速地写了几个字。我定睛一看,上面写着:“我认识你。” 我心想,这不是废话嘛,现在红门上下,谁不认识我林羽,他们都恨不得把我抓起来剥皮抽筋。 女孩儿又写了两个字:“月娘”。 我很是奇怪,月娘为了救我,与整个红门禁地势不两立,被他们污蔑为红门百年来最大的叛徒,按理说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她提起月娘,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女孩儿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地上的字,然后艰难地跪了下来。我脑子飞速运转,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说自己曾是月娘的侍婢。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便再次确认:“你真的是月娘以前的侍婢?”女孩儿点了点头,眼泪突然夺眶而出,她双手掩面,努力压抑着哭声,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禁地的局势错综复杂,我不想浪费时间,赶忙追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女孩儿拿起树枝,在地上写下“小哑巴”三个字,原来她叫小哑巴。 小哑巴站起身,指了指森林深处,然后带头朝树林里走去。她似乎受了伤,走路的姿势很不自然。我问她要不要紧,小哑巴摇了摇头,接着在树林里跑了起来。 小哑巴对这附近的环境非常熟悉,她灵活地变换着路线。半个小时后,我们走出了树林,出口在一处断崖上。小哑巴带我登上断崖,我向下望去,下面是一个不算太深的山谷,山谷里密密麻麻全是人。 由于距离较近,我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赵长老,他身后跟着四个老头儿,应该就是红门五老了。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过赵长老没了昨天的威风,衣衫褴褛,显得十分狼狈。在他对面是围攻禁地的各路人马,为首的那个人看着有些眼熟,一时之间我却想不起来。但看他的背影,我敢肯定自己见过他。我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这家伙就是当初把我带到禁地关起来的无面人——血无涯。 赵长老愤怒地骂道:“血无涯,我红门和你血门本是兄弟门派,同气连枝,血浓于水,你竟然勾结外人想要剿灭我红门。你这么做,对得起刺纹者的列祖列宗吗?你还是个人吗?” 张方也从年轻弟子中站了出来,对着血无涯说道:“你这种欺师灭祖的小人,只要我张方还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你得逞。只要我红门还有一人尚存,你就别想灭了我们。” 张方的话极具煽动性,其他弟子纷纷响应,一个个热血沸腾,准备与入侵者决一死战。 血无涯怪笑着说:“交出《刺纹经》,我可以饶你们一命,否则,你们整个红门今晚就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张方提剑指着血无涯,愤怒地说:“狂妄之徒,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张方恐怕马上就要倒霉了。果然,赵长老对张方喝道:“给我退下,长老们议事,哪有你小辈插嘴的份儿?你师傅没教过你规矩吗?”他话还没说完,血无涯突然抬手一指张方,张方刚想辩解,就突然掐住自己的喉咙,说不出话来,被其他弟子扶了下去。 血无涯这一手让我大为震惊,就算是月娘,恐怕也没有这样的本事,没想到血无涯竟然如此厉害,我心里暗自警惕。 血无涯阴森地说:“交出《刺纹经》,这是我给你们的活路,别不识好歹!” 他的语气中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赵长老跺了跺手中的拐杖,辩解道:“你胡说八道,《刺纹经》早就失传了,怎么可能在我们红门手里?这么多年来,所有刺纹者都在寻找《刺纹经》,可从来没人真正找到过。你想吞并我红门就直说,别找这种可笑的借口。” 血无涯怪笑道:“没有《刺纹经》,那就把你们的掌教血月交出来,她会告诉你,你们到底有没有《刺纹经》。” 第86章静 赵长老仰头大笑,声如洪钟:“血无涯,你是老糊涂了还是故意刁难?整个玄门江湖都知道,我们血月掌教带着噬魂印失踪了,噬魂印被一个叫林羽的小子偷走。我们玄门的规矩,人在印在,印失人亡,所以我们断定,血月掌教已经被林羽杀害。你让我们到哪儿给你找血月掌教?” 玄门弟子们顿时群情激愤,纷纷指责血无涯为了剿灭玄门,竟想出如此厚颜无耻的借口,实在是卑鄙至极。 血无涯面色阴冷,一字一顿道:“交出血月。” 赵长老对着血无涯拱了拱手,随后两手一摊,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他指着身后数百玄门弟子,略带得意地说道:“且不说血月掌教下落不明,就算她此刻还在禁地,她是我们的掌教,倘若我们玄门弟子连自己的掌教都保护不了,还有何颜面以玄门弟子自称?” 刹那间,数百玄门弟子齐声高呼:“保护玄门,保护掌教,誓与玄门共存亡!!!” 激昂的呼喊声如汹涌浪潮,从山崖下方喷薄而出,气势恢宏。那些玄门高手纷纷拔出兵器,摆出了决一死战的架势,眼神中透着坚定与无畏。 血无涯屹立在月光之下,仿佛他所在之处,连月光都将所有的光辉凝聚于他一身。在他身后,那长长的阴影如同一头巨兽,将各大派的人马笼罩其中。 血无涯轻轻挥了挥手,另一头的山崖两边瞬间涌出无数弓箭手,密密麻麻的箭雨刚好将玄门弟子笼罩在射程之内。我心中一惊,这些玄门弟子毫无遮挡,一旦弓箭手齐射,他们将无处可躲。再加上对面虎视眈眈的各大派高手,玄门的覆灭似乎已在眼前。 我本以为赵长老会立刻服软,可没想到他对血无涯的这一布置满脸不屑,冷笑着说:“在老夫的地盘算计我,血无涯,你真是越来越天真了。” 血无涯神色平静,只是淡淡道:“你真的看清楚了吗?” 我定睛望去,只见两排弓箭手的箭簇上系着黄色的带子,在夜风的吹拂下,带子发出啪啪的声响。仔细一看,带子上还龙飞凤舞地画着赤红色的符文,显然暗藏玄机。 血无涯轻轻拍了拍手,山崖上顿时万箭齐发,箭雨如蝗般射向人群。玄门高手们纷纷施展术法躲避,漫天箭雨拖着黄色的光芒,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而旖旎的景象。然而,玄门弟子终究难以抵挡,箭无虚发,山谷中顿时哀嚎声一片。 赵长老和其他四位长老迅速围聚在一起,将手中的法器舞得虎虎生风,化作一团光影,羽箭纷纷被打落。其他弟子则各自为战,艰难地抵挡着箭雨。仅仅片刻之间,山崖下便躺满了玄门弟子的尸体,伤亡之惨重,令人触目惊心。 两虎相争,我心中暗爽。月娘被赵长老害死,周大胆和张仙人落入玄门手中,苏瑶也死在玄门人手里。我对玄门恨之入骨,看到他们自相残杀,死伤惨重,心里别提多解气了,甚至希望他们全都死光才好。 我正盘算着,等两方人马厮杀得差不多了,我再冲进去坐收渔翁之利,将赵长老和血无涯一并收拾,为死去的人报仇雪恨。就在这时,我看到四位长老围成一圈,赵长老坐在中间,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我立刻想起在山洞里,他曾用那种如鬼哭般的咒语催眠我,心中顿时一阵紧张。果然,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如晴天霹雳般骤然响起,整个山谷都回荡着诡异的声响。 这声音钻进耳朵里,我顿时头晕眼花,看什么都迷迷糊糊的。我强提一口气,才勉强让自己清醒了一些。而山崖上的那些弓箭手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如同下饺子一般,纷纷从断崖上坠落,羽箭偷袭的危机,就这样被化解了。 玄门弟子们重振旗鼓,然而,此时已经有一半的弟子倒下,剩下的人也士气低落,形势对玄门极为不利,赵长老的脸色变得铁青。 血无涯冷冷道:“我再说最后一遍,交出血月和《玄天宝录》,玄门已经没有退路了。” 赵长老咬着牙道:“我们玄门子弟,有谁是贪生怕死之辈?自己站出来,现在就下山离开。其他弟子,跟本长老一起守护玄门!” 人群中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挪动脚步,非但没有人退缩,反而众人更加紧密地聚拢在一起,用行动表达着誓死跟随赵长老的决心。 我虽然对玄门众人满怀恨意,但看到他们在生死存亡之际,依然能如此团结,宁死不屈,心中还是不禁涌起一丝钦佩。毕竟,在这样的绝境下,这么多人还能共同进退,不得不说,玄门弟子确实有些骨气。 我向来对有气节的人怀有敬意,此时也不例外。 赵长老傲然道:“血无涯,我知道你是有备而来。可惜,我们玄门弟子没有一个怕死的,大不了舍身护教,也算是对先代祖师的忠诚。哪像你这种败类,死后有何颜面去见祖师?” 赵长老再次念起咒语,那诡异而肃穆的声音在夜空中飘荡。我还能勉强支撑,但小哑巴就惨了,她双手紧紧捂住耳朵,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都开始流血。照这样下去,她恐怕撑不了几分钟。 我心急如焚,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小哑巴是月娘留下的侍婢,我绝不能让她出事。思来想去,我突然想起之前的办法,咬破食指,用自己的血在小哑巴眉心画了一道印记。 说来也怪,小哑巴脸上痛苦的表情渐渐褪去,七窍的流血也随之止住。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 赵长老似乎决定拼死一搏,他满脸是血地坐在人群中,模样如地狱恶鬼般恐怖血腥。山谷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一些定力不足的高手纷纷倒地。我距离他们较远,看不清他们是昏迷过去还是已经身亡。 这一招果然狠辣,短短十来分钟,血无涯身后的高手就倒下了一大片,剩下的也都在苦苦支撑。血无涯盘膝坐在地上,似乎在与赵长老全力对抗。赵长老越念越快,突然张嘴喷出一口血雾,但他依旧没有停下念诵的声音。 血无涯狞笑道:“姓赵的,我看你还有多少血可吐,你的咒语还能撑多久?” 就在这时,断崖的阴影里突然飞出一个巨大的黑色物体。它如闪电般穿过阴影,出现在月光下,我定睛一看,竟然是一颗人头,顿时吓了一跳。这人头竟然在空中飞行,速度之快,难以形容。 人头径直朝着赵长老飞去,眼看就要撞上他的脑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长老微闭的眼睛突然睁开,张嘴又吐出一口鲜血,正好喷在飞头上。那飞头在空中猛地打了个旋儿,随后掉落在地,滚到了一边。 咒语念得愈发急促,地上哀鸿遍野。血无涯突然抬手朝着赵长老一指,沉声道:“够了!” 这一声低喝,犹如平地炸响的春雷,咒语瞬间消散。赵长老咧着满是鲜血的嘴笑道:“还比吗?” 血无涯意味深长地看着赵长老,定了定神,道:“算你狠,咱们后会有期。” 他站起身,朝着身后黑压压的人群挥了挥手,众人先后退去。直到最后一个人消失不见,山谷中变得空荡荡的,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有人扶起赵长老,其他人开始打扫战场,随后也渐渐撤离。 我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到底是血无涯输了,还是赵长老输了。但从血无涯的表现来看,似乎是他落了下风。 人群散去后,我向小哑巴说明了我的目的,就是要找到关押周大胆的地牢。我曾在地牢中待过,但山谷太大,我记不清具体的路径。小哑巴冲我比划了半天,示意她知道地牢的位置。 第87章谜中谜 有小哑巴给我带路,效率大幅提升。我们穿越茂密的森林,终于来到那座差点对我行刑的高台。 高台已化作一片废墟,到处都是血无涯留下的痕迹。地牢也已完全被毁,我在废墟中找到入口钻了进去。地牢里的犯人全都死了,可找了许久,都没发现周大胆的尸体。 不仅没有周大胆,连张仙人与瞎子的尸体也不见踪影。 我满心疑惑,为何其他人都被杀,唯独他们几个失踪? 我既悲伤又欣喜,悲伤的是他们失踪,欣喜的是没发现尸体。找不到尸体,就意味着他们或许还活着。 在周大胆待过的地牢,我发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江湖再见”。看来他还活着,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可问题接踵而至,他们去了哪儿?是趁乱逃脱,还是被赵长老换了关押地点?赵长老若换地方关押他们,为何不抓别人,却杀了其他所有人? 我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此时月朗星稀,我瞧见光线射进的入口处有人影闪过,大声喝问:“谁?”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嘿嘿一笑道:“是我,我在这儿等你好久了。”来人正是我的老朋友张仙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和小哑巴急忙跑出地牢,只见张仙人衣衫褴褛地站在月光下,笑容满面地看着我们。我有一肚子问题要问,赶忙拉住他,追问周大胆的去向。 张仙人笑着说:“你还不知道吧,周大胆可交上好运了,我都羡慕他。他被血无涯看中,收为关门弟子,据说还要传他衣钵呢。” 看他一脸笑意,我一时迷糊,不知真假。与血无涯这种人在一起,无异于与虎谋皮,太危险了。 况且周大胆只是个普通人,不懂任何术法,怎么会被血无涯这样的人物看上? 张仙人知道我不信,便讲述了血无涯闯进地洞的经过。血无涯无意中发现周大胆,盯着他足足看了半个小时,随后放声大笑:“我血无涯,终于有真正的传人了,我有后了。”说完就带着周大胆离开了地洞,还下令杀掉其他人。张仙人凭借机灵侥幸逃脱,还顺便救出了瞎子。 他料定我会回来救他,所以在此等候。我们离开此处,在附近山林里,果然找到了瞎子。 血无涯来去匆匆,想必已离开玄门禁地,我们想找他也没机会了。我只能在心里祈祷周大胆能平安无事,有个好前程。 找到张仙人他们,此行任务达成,我现在唯一要找的人只有芽儿。她肯定还在赵长老手里。 可如今禁地一片混乱,赵长老去了哪儿,无人知晓。 我突然想到小哑巴,心中一动,便向她描述芽儿的体貌特征。小哑巴想了想,飞快地写了一堆字。我仔细一看,上面写着芽儿是血月掌教的贴身婢女,我还得知一个惊人消息,芽儿竟是赵长老的小女儿。 我呆立当场,心情久久难以平静。小哑巴眨着大眼睛,愣愣地望着我,张仙人也十分震惊。 怪不得其他犯人都关在地牢,唯独芽儿不见踪影,原来她是赵长老的女儿。可既然如此,她又是血月掌教的侍女,为何还三番五次帮我? 芽儿在我心中成了一个谜团,她清秀的面容不再单纯动人,我满心都是疑问:芽儿,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芽儿在她爹赵长老手里,想必很安全。我苦笑着,自己一次次想救芽儿,没想到她竟在父亲身边,而我不过是个外人。 芽儿清秀的面容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不断问自己,她为何这么做?为何帮我?为何在我身上施那种离奇的刺纹术? 山谷寂静,森林幽深,月光皎洁,这复杂的世界就像我解不开的梦。我们在森林里找了一圈,没再发现任何玄门弟子,想必他们已撤离,去了别处。 在山谷中也没找到碧萝,她在生气,也不知去了哪里。 不过以她的聪慧机灵、江湖经验和一身本领,我倒不担心她会出事。 离开玄门禁地前,我想了很多,终于明白,这么多门派联手攻打玄门禁地,想必是为了得到掌教血月手里的《玄天宝录》。 以血无涯如今的地位,不会做没把握的事。他能带这么多人来,想必有确凿证据。可血月去了哪儿,《玄天宝录》又是怎么回事?我满心疑惑。 从他们不再关注我来看,《玄天宝录》肯定是比噬魂印更重要的宝物。 我们准备撤离山谷时,山谷燃起大火,玄门禁地的所有建筑在大火中化为废墟。 不知放火的是赵长老,还是血无涯他们,这数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我还是感到惋惜。 要是我爸林逸尘在世,看到这景象,又会作何感想? 我们离开玄门禁地,玄门村的废墟也被大火烧成焦土,比我们出来时更显凄惨。 虽说我对玄门禁地和玄门村只有恨,没有丝毫其他感情,可还是唏嘘不已。想起初来玄门村时村里热闹繁华的景象,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们找了个小镇,帮瞎子梳洗干净,让他饱餐一顿,然后送他回村。 瞎子是个聪明人,又有江湖阅历,玄门禁地发生的事,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所以我们很放心。 我唯一遗憾的是,没能再见到碧萝,她去了哪里,我一无所知。 但我心里清楚,我真的很渴望再见到她。 我真的很想她。 第88章背后有刺 我们下了山,来到附近的一座小镇。 在镇上休整了几日,开始规划往后的事。 张仙人替我检查身体,惊讶地发现,噬魂印已与我的身体彻底融合。 噬魂印被我身体吸收,意味着那可怕的七七四十九天诅咒,不会再对我造成伤害,我也不再受限于四十九天寿命的魔咒。 诅咒解除,我心里却空落落的,像丢了什么重要东西,莫名不安。 过去历经苦难,在镇上我们尽情放松,每天除了吃喝就是睡觉,一晃一个星期就过去了。 这一周,我明显感觉到身体的变化。以前总觉得疲惫,现在却浑身是劲,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有时一两天不睡觉,也毫无倦意。 睡梦中,我常感觉身体里有个小孩。她已经长成活蹦乱跳的模样,有时我甚至能看清她的面容,可第二天醒来,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我感觉,噬魂印似乎并未完全与我融为一体,它还在我体内,只是以更隐秘的方式存在。我能感知它,却无法真正掌控。 我和张仙人住在客栈同一间房,有时半夜我会被噩梦惊醒,浑身是汗地跳起来。 张仙人几次被我吵醒,我向他请教缘由,他只是安慰我,可能是之前受了惊吓,身体一时适应不了,找个老中医开几副药调理就好。但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为让我相信,张仙人在镇上找了个土郎中。郎中听了我的情况,自信地开了几个方子,让我按方抓药。我吃了几天,病情非但没好,反而更严重了。 张仙人敷衍说,这镇上没有真正的好中医,等回省城,给我找个神医,开个方子,吃一个月保证药到病除。 我发现自己性格越来越暴躁,体内像有股邪火,一出门就想跟人吵架,有时一言不合就想动手,有几次被张仙人拦住。因为这些事,我们在镇上出了名,上街都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我心里明白,不能再在这待下去了,得赶紧离开。 我和张仙人商量,先回鄂西古城。 没想到,回城当晚就出事了。 回到城里,我买了新手机,补办电话卡,给我妈打了电话。我妈问我是不是还和那个老道士在一起,我说是。我妈大惊,逼我立刻离开他。我不明所以,问为什么。我妈战战兢兢地说:“我想起来了,那个老道士在四年前你爸的葬礼上出现过。” 我心里一沉,脸色骤变,整个人都僵住了。四年前张仙人在我爸葬礼上出现过,这意味着他对我的事了如指掌,之前的种种都是装出来的。他一路跟着我,几次救我性命,背后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原本无比信任张仙人,除了我妈,他几乎是我在这世上最信赖的人。没想到他竟有这样可怕的过往,还对我隐瞒一切,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我不敢细想。 就凭他这精湛的演技和心机,我这个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回到酒店,我倒头就睡。张仙人来找我聊天,我含糊应付着,心里却已经有了判断。我也明白,我爸的死,肯定和张仙人脱不了干系,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我辗转反侧,憋了一晚上。半夜,我突然提刀扑向他的床,想一刀结果了他,没想到床上空无一人。 这老家伙果然狡猾,肯定察觉到我对他的怀疑,已经逃了。这更坐实了他的心虚,我爸的死他绝对难辞其咎。短短几天,我失去了重要的人,喜欢的姑娘也失踪了,最信任的人还背叛了我,这种痛苦,无法言说。 当晚,我找遍全城,都没发现张仙人的踪迹。于是,我买了一张火车票,打算去省城。张仙人总在我面前提起省城的繁华,我觉得他可能回省城的老窝了。 也许这一系列事情背后最大的阴谋者就是张仙人,我一定要把这老家伙揪出来,亲口问清楚,我身上发生的这一连串怪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始作俑者。 没想到,在这趟火车上,又有怪事发生。这件事直接影响了整个事情的走向,甚至改变了我的命运。 说起来,这事还挺蹊跷。那天晚上,我赶半夜的火车,因为买票太晚,没买到卧铺,只买到一张硬座。 可能这小镇停靠的火车有限,车厢里熙熙攘攘站满了人,能有张硬座票已经很不容易了。坐在我对面的是个眉眼清秀的女孩,她戴着口罩。有了之前的教训,我不敢随意打量,只是心里犯嘀咕。 大晚上的,一个姑娘戴口罩干什么?多看她几眼,又觉得眼熟,心里愈发奇怪。我认识的女孩本就不多,漂亮的更是没几个,她会是谁呢? 一时也分辨不出来。就在这时,我突然灵光一闪,她的背影怎么和血月那么像? 我顿时坐立不安,对面坐的要是个大魔头,我哪还能坐得住。血月去上厕所时,我悄悄跟上,这次我格外小心,不敢乱看。 发现她没去厕所,而是穿过两节车厢,走到最前面那节车厢。她看了两眼,又转身回来。这举动很怪异,我站在她的角度往前看,发现她目光落在一位衣衫褴褛、打扮破旧的乡村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大概七十多岁,看着和其他同龄人没什么两样,可就是这样一位老太太,竟吸引了玄门掌教的目光。 血月就这么回去了,我避开她的视线,偷偷躲在角落。等她回去后,我也跟着回去。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她每隔一会儿就要过去看看,像是怕老太太逃走。 种种迹象表明,老太太和血月都有问题。我决定先盯着老太太,看看血月还有什么动作。等弄清楚情况,再行动也不迟。 第89章两猴相争 我对血月的感情十分复杂。在知晓噬魂印是玄门至宝之前,我一直以为血月是个妖女,认定她想害我。想想看,我们不过是偶然相遇,毫无仇怨,她却对我下了那般可怕的诅咒,把我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变成了病弱之躯,我怎能不恨她? 在和张仙人相处的日子里,每当深夜从噩梦中惊醒,我都满心悲戚,对血月的仇恨也愈发浓烈。我才二十出头,人生刚刚起步,却只剩下四十九天的寿命,健康的身体成了寄生虫的温床,这对我来说实在太过恐怖。 但后来芽儿帮我与噬魂印融合之后,那种恐惧渐渐消散。我甚至觉得体内的噬魂印变得有些可爱,想到身体里有个“小家伙”,心中竟涌起一种别样的温暖,就像被母性光辉笼罩,感到无比幸福。自然而然地,我对血月的仇恨也慢慢消失了。 再加上在玄门的种种经历,因为血月引发了一系列事情。各大派围攻玄门,血无涯逼问血月的下落,还听说她掌握着刺纹者的至宝《玄天宝录》,这让我对她愈发好奇。 倒不是我对《玄天宝录》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觉得,能让各大门派高手不惜深入大山腹地,付出巨大代价来抢夺的东西,肯定非同寻常,我很想见识一番。 我还想亲口问问血月,为什么偏偏选择了我。 或许是察觉到我的异样,血月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两眼,认出我之后,她脸色骤变。她连忙用帽子遮住脸,不再看我。我们就这样僵持了很久,直到到站下车。 我一路跟踪她,出站时人潮拥挤,等我挤到出站口,一抬眼,血月竟然不见了。我环顾四周,人群熙熙攘攘,可怎么找都不见她的踪影,心中不禁骇然。 我不死心,出站后在火车站周围找了好几圈,花了两个多小时,却始终没找到她和那个老太婆。我满心疑惑,怎么会这样呢? 血月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好不容易与她相遇,我怎会轻易放过。尽管她失踪了,我还是不愿离开火车站。 在小镇的时候,我花光了所有积蓄,买完火车票后,几乎身无分文。到省城时已经天黑,我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个桥洞住下。 我在附近农贸市场找了一床破被子,铺在桥洞便睡了过去。后半夜,外面下起大雨,我被雷声惊醒,睁眼竟看到桥洞外站着一个黑影,吓得我瞬间弹起身。 试想一下,大半夜在陌生地方醒来,床边突然站着个人,谁能不怕? 我大声喝道:“你是谁?” 对方没有回应,只是呆呆地看着我。我感觉不对劲,走出桥洞,发现是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我以为他精神有问题。 我把他拉进桥洞,他浑身湿透,瑟瑟发抖,脸色惨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我用毛巾帮他擦去雨水,问他怎么在这儿,家人呢?他愣了好一会儿,凄惨地说:“你占了我的家,我没有家人。” 我这才明白,这桥洞是他的“家”,我无意间鸠占鹊巢了。我满心愧疚,把桥洞让给他,还出去弄了些食物给他。 从桥洞出来已是午夜,大雨刚停,我独自走在寂静的街道上,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些年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一直靠自己双手打拼,还从未如此落魄过。 正烦闷时,我抬眼看到东方半空闪过一道红光,这光与平常不同,我一眼就认出,这是有人在施展刺纹术。我十分惊讶,这里离鄂西古城很远,怎么会有刺纹者? 我急忙狂奔过去,但速度有限,便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让司机尽快赶到红光闪现的地方。二十分钟后才赶到,我跳下车就往前冲,司机在后面大喊:“喂,你还没给钱呢!” 我身无分文,哪有钱付车费,只好记下他的车牌号,想着以后有钱了再还。我顾不上理他,埋头狂奔,很快跑到了山顶,这里正是红光出现的地方。 我发现周围树木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打斗过的痕迹,原本茂密的树林里,许多树木被砍倒,显然是刀剑所致,这表明有人在此斗法。 我顺着痕迹走去,在山头侧后方的山坡下发现一滩血。 这让我更加好奇,有血就说明有人受伤。从红光判断,施展刺纹术的人实力不低,至少比我厉害,看来是两大高手对决。 我继续往林子里走,在最阴森的地方看到两道人影,分别立在两棵树梢上。我急忙停下,藏在隐蔽处观察,足足十分钟,两人一动不动,像是在比拼耐力。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人在树梢上跳了一下,嘴里发出“滋滋”的声音。对面树梢上的人也跟着发出同样的声音,又跳又叫,十分嚣张。我很奇怪,这声音哪像人发出来的? 接着更奇怪的事发生了,两人从树上窜下来,看他们敏捷的身影,根本不像人,倒像两只猴子。等他们落到地面,借着明亮的月光,我才发现,他们果然是两只猴子。 两只猴子扭打在一起,可它们打架的样子却像人,出手招式都是人的套路,这就更奇怪了,我内心惊骇不已,感觉像是有人在操控它们。 我仔细观察了十来分钟,确定它们打架的招式,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非常有章法,只有人才能做到。 可我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除了这两只猴子,并没有其他人。这说明,这两只猴子要么经过特殊训练,要么……我心里一沉,背后发凉,不敢再往下想。 那只稍微壮硕的猴子,招式越来越凌厉,显然这场争斗,它赢面很大,瘦猴子渐渐疲于招架。突然,半空中红光一闪,瘦猴子像打了鸡血,一窜好几丈高,猛地扑到壮猴子身上又撕又咬,不到一分钟,竟咬断了壮猴子的脖子。壮猴子睁大眼睛,满脸难以置信地望着瘦猴子,死不瞑目。我整个人都惊呆了,这也太奇怪了。 让猴子拥有人的习性,对刺纹术来说并非不可能,但极具挑战性。我在山洞里遇到的那帮斥候,就类似这种情况。 更难的是像操控木偶一样用刺纹术操控这些猴子,这就更不可思议了。到现在我都没见过,甚至没听说过这样的刺纹术。刚才红光一闪,瘦猴子就突然疯狂攻击壮猴子,这实在太诡异了。 这是一种更高明、更厉害的刺纹术,以我目前的修为,连想都不敢想。 瘦猴子杀了壮猴子后,呆呆地望着它,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眼里突然涌出泪水。它给壮猴子磕了两个响头,转身欲走,我从藏身之处出来拦住了它。 猴子呆呆地看着我,突然发出人的声音:“你是谁?” 第90章神猴 那猴子瞧见我,滴溜溜转着一双贼溜溜的大眼睛,打量我许久,既不吭声,也没要逃走的迹象,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 它这副神态,活脱脱像个人,而且不是一般人,倒像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我紧盯着它的眼睛,问道:“你到底是什么?背后是谁在操控你?” 猴子一声不吭,双手背在身后,神色平静地回望着我。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还透着一股肃杀之气。壮硕猴子的尸体就在旁边,看着它的惨状,再瞧瞧眼前这只平静的猴子,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再次厉声问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操控?不说的话,你今晚别想离开!” 猴子依旧像个哑巴,一声不吭,还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我一怒之下,拔出龙渊剑,在空中划出一个十字,剑刃泛出夺目白光,这可是威力十足的杀招。若是猴子不躲,必定会伤在我的剑下;若它躲避,暴露的破绽就会增多,我便能借此猜出它背后的主使。 出乎意料的是,猴子竟一动不动,眼看着我的剑就要砍到它身上,它的定力让我大为诧异。就在剑刃即将触及它脖子的瞬间,我收住了剑。 在我看来,别说是一只猴子,就算是个有些修为的人,面对我这凌厉的剑势,也很难有这般定力。 我收剑的刹那,猴子突然转身,眨眼间就窜出好几米远。我见势不妙,立刻拔腿追了上去。 猴子的速度越来越快,在密林中穿梭自如,我也不甘示弱,我们就像两只猴子在山林里追逐,可我始终被它甩在三丈开外。 我们身处闹市区的一座小山,山并不大。不到半个小时,我们就在山上跑了两三圈,我累得浑身被汗水湿透,可猴子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跑到第三圈时,猴子突然停下,我也跟着停下。就在我停下的瞬间,猴子沿着山路朝下狂奔而去,它的狡诈让我惊愕不已,我连喘气的工夫都没有,急忙追了上去。 山脚下有条马路,猴子刚跑到山脚下,就有一辆货车经过,它灵巧地爬上货车。等我赶到时,货车已经扬长而去,猴子坐在车上朝我挥手告别,这可把我给气坏了。 我四处找车,竟发现之前被我坐霸王车的出租车还在那儿等着,我不禁佩服司机的执着。我走上前去,司机见到我喜出望外,拽着我不让我走。我对司机说:“想要钱就帮我追前面那辆卡车,不然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司机把我所有口袋都翻了个遍,确定我身无分文后,跳上汽车,一脚油门踩到底,朝山下冲去。我很诧异他为什么会相信我,便说出心中疑问。司机说:“听你的话,至少还有一线机会,要是不听,连一分钱都拿不到。” 货车毕竟比不上小轿车,不到十分钟,我们就远远瞧见货车的车尾了。猴子正靠在货车车厢里,呆呆地望着天空。 我让司机和货车拉开距离,别让猴子发现。就这样追了大概30多分钟,猴子在一处空旷的街口下了车,钻进商店偷了一身衣服,像人一样走在大街上。由于戴着帽子,没人注意到它的异样。 猴子绕过几条街道,停在一座有些年头的老房子前。这是一座老院子,周围破旧不堪,附近都是拆迁区。猴子翻身进了院子,看它矫捷的身手,肯定不是第一次来这儿。 我不远不近地跟着猴子,生怕被它察觉。猴子进院后,我在外面等了足足十分钟,才猫着腰翻了进去。 一进院子,我就感觉不对劲。院子空荡荡的,正值夏季,可院子里种的花树却全都凋零,仿佛已是秋末。 院子四周的房子显得格外阴森,月光被房子隔成一道道不同的光影。更奇怪的是,每栋房子前都挂着一面石磨大小的八卦,八卦中间有一抹血迹,看着就让人心头发冷。 院子中央有一口大缸,缸里有半缸水,插着三把长剑。我拔出其中一把,只见剑刃上刻着两个字:“无常”。再拔出另一把,上面刻着“无像”。第三把剑刻着“无命”。 一股阴森诡异的气息扑面而来。 最奇怪的是,猴子进来这么久,我竟没听到一点动静。 我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都没找到猴子的踪影。但我在外面看得真切,院子只有这一道低墙,其他几面都被楼房遮挡,猴子这会儿不可能逃出去。 我怀疑猴子钻进附近楼房里了,打算进去一探究竟。迎面这栋是三层小楼,外墙斑驳。大门紧锁,窗户是老式玻璃窗,还有几块碎了,我从窗口翻了进去。 这是一间储物间,里面乱七八糟地放着很多东西。借着月光,能大致看清都是些堆积的桌椅和废弃生活用品。 出了储物间,穿过走廊,前面就是客厅。我推开门刚走进客厅,就赫然看到一具尸体挂在客厅中央,还在微微打转。我瞬间僵住,浑身发麻。 雪白的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户洒在尸体上,像是个女人,穿着老式衣服。也许是风刚吹过,尸体还在微微颤动。 我暗自吃惊,闹市中的这栋小楼里居然挂着一具尸体,要是传出去,肯定能上新闻头条。 再看客厅陈设,是非常老旧的布局,像是明清和民国时期的样子,在如今这个社会,实在少见,这无疑是一栋不折不扣的古宅。 屋子里落满厚厚的灰尘,手指一摸就是一个明显的手印,可见已经多年没人来过,也说明这具尸体有些年头了。 我拔出龙渊剑,抬手割断吊尸体的绳子。尸体落在地上,扬起一屋子灰尘,呛得我咳嗽不止。借着月光仔细一看,发现是位老太太。再看她的脸,面容很年轻,像二十多岁的女人,可手掌和脚踝却枯瘦苍老,绝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我心里一阵发毛,感觉太不对劲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觉得这尸体透着古怪。 再看尸体的穿着,一身对襟大褂,像是清朝末年的装扮。在我们这个时代,她居然穿成这样,本身就很反常。毕竟清朝末年距今已有一百多年。 就算有人恶作剧给她穿上这身衣服,妆容和发髻也会和现代人一样。但这具尸体的装扮全是清朝风格,实在说不通。 我把尸体放平,刚要脱她衣服检查,突然发现月光下,女尸的一双眼睛居然直勾勾地看着我。更奇怪的是,她像是死了很多年,可面容却栩栩如生,像才断气,甚至像刚刚睡着,这就更诡异了。 我倒吸一口冷气,要不是前段时间在玄门经历了那么多怪事,我恐怕早就吓得瘫倒在地。 我解开女尸的外套,正要脱里面的内衬衣,突然想起一件可怕的事。我把女尸放下来的时候,她不是闭着眼睛吗?怎么刚才竟直勾勾地看着我?也就是说,女尸在刚才很短的时间里自己睁开了眼睛。 我才解开女尸内衬衣的领口,突然惊出一身冷汗,抬眼望去,女尸突然双手抬起掐向我脖子。我就地一滚,躲了过去。再看女尸的双手,指甲竟长达十几厘米。 说她诈尸都算轻的,我在玄门禁地时见过诈尸,可这玩意儿比诈尸厉害多了。女尸朝我飞扑过来,双手扫过之处,周围所有东西全部化为粉末,十分吓人。 我拔出龙渊剑,将剑舞得密不透风。可怕的是,女尸的双手竟能接住我的剑,把剑卡在手指中间,我抽拔不出,也刺不进去,就这样僵持着。女尸呆呆地望着我,突然咧嘴一笑,从嘴里伸出一条奇长无比的舌头。我和她之间少说有两米的距离,可她的舌头居然伸过来,要钻到我嘴里,这可把我恶心坏了。 我扭头想躲,没想到她那条又长又血腥又恶心的舌头居然会拐弯,扭着头非要钻到我嘴里。我左躲右闪,那条油腻腻的舌头在我脸上舔来舔去,留下不少口水。 就在我躲避的时候,突然感觉双腿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我想抽出双手双腿,却怎么使劲都动弹不得,整个人被钉在原地。而那条恶心的舌头已经缠住我的双手双臂,顺着身体缠到脖子,还一直朝上爬,似乎不钻到我嘴里就不肯罢休。 我低头看去,赫然发现是墙上长出来的那些枯萎藤条,不知何时爬得到处都是,把我钉在地上,让我无法动弹。 我的龙渊剑被女尸夺了过去,再想用刺纹术,却发现整个人被牢牢钉住,动弹不得,什么方法都用不了。 我不禁有些后悔,早该在进楼之前就施展出刺纹术,也不至于在这阴沟里翻船。 女尸的舌头想撬开我的嘴唇,我双唇紧抿,拼死不让她得逞。我俩就这样僵持着,正在这时,原本晴朗的夜空突然闪过一道雷电,月亮瞬间消失不见。 就在雷电照亮周围的瞬间,我好似看到院子中央有个人,正朝我们这边看,像是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心里一沉,心想:难道是那只猴子? 这时,女尸正一步步朝我走来,张开双臂紧紧抱住我,我整个人像被铁桶箍住一般难受。而她的舌头也撬开我的嘴巴,钻了进来。我顿时一阵恶心,胃里的酸水都吐了出来,可对方却毫无退意,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第91章圈套 龙渊剑已经脱离我的掌控。此刻若想脱困,必须咬破食指,将指血涂在额头。可我双手双腿被死死控制,整个人如同木偶般动弹不得,别说咬破手指,连挣扎一下都做不到。 更惊悚的是,女尸的舌头竟顺着我的喉咙,妄图直伸到我肚子里。 真让它得逞,我哪还有命在?我拼尽全力用自己的舌头抵住,让它无法前进。 随着时间流逝,我渐渐有抵挡不住的趋势。就在这时,又是一道闪电划过。透过破旧的窗户,我看到院子中央那人,似乎已来到我们这栋房子门前,大有破门而入的架势。 看他鬼鬼祟祟的模样,肯定是敌非友。光是这一具女尸我就难以招架,再来外面这个人,我必死无疑。我心一横,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惨叫,还是个男人的声音。我心里一震,这声音莫名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就在我吃惊之际,即将突破我最后防线的女尸,浑身猛地一颤,随后舌头迅速缩了回去,同时捆住我手脚的束缚也跟着松开。 双手刚一获得自由,我立刻咬破食指,用指血在额头上画了一幅刺纹图。我画的是钟馗镇邪图,以我对这具尸体的判断,它属于邪祟之物,钟馗乃阴间鬼王,用它来镇压再合适不过。 女尸回过神,再次向我扑来,我灵活躲过这一击。同时,地上的枯藤又缠上我的双脚,我来不及捡起龙渊剑,女尸的舌头如毒蛇般再次喷射而来,直逼我的面门。这次我学聪明了,一把拽住它的舌头,像绳子一样缠在手臂上。 舌头缠尽,我的手也到了女尸面门,顺势掐住她的脖子,将整具女尸提了起来。女尸被我掐得嘴里发出嘶嘶声,面目狰狞,嘴唇血红,十分可怖。 刚才被她欺负得够呛,这时候我怎会轻易放过她? 趁着血迹未干,我用指血点在她额头上。说来也怪,女尸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浑身颤抖,身体一软,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剥掉她的衣服,果然在她背上发现一块形容枯槁的刺纹图。图案刚纹上不久,痕迹还没完全干透,说明就在刚才有人对这具尸体动了手脚,它才会变成这样。 我大汗淋漓地冲出屋子,看到院子中央站着一个人,竟是个身材婀娜的女人。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我看清了女人的面容,这一看,惊得我倒吸一口凉气。她不是别人,正是我一直在寻找的玄门掌教血月。 血月笑吟吟地看着我,脸上表情复杂。我呆呆地望着她,心中怒火顿生,刚才那具女尸,想必就是她搞的鬼,她三番五次害我,究竟意欲何为? 血月走到我面前,绕着我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我说:“进展不错嘛,半个月前还什么都不懂,现在也算一位合格的刺纹高手了。” 长久以来的怒火终于爆发,我声嘶力竭地吼道:“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三番五次害我?” 血月纤细的玉手搭在我肩膀上,邪魅一笑:“我是在害你吗?你想想,半个月前在火车上遇到你时,你是什么?现在又是什么?你觉得我在害你?真是不识好歹!” 我一时语塞,张了几次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平心而论,正是因为她把噬魂印用在我身上,才让我有了骨子里的改变。 血月说:“你去过玄门,应该知道噬魂印对玄门意味着什么。凭良心讲,我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给了你,你不感谢我,反倒恨我,你觉得这样对吗?” 我被问得无话可说,只能反驳:“你这么做,问过我吗?送我东西也该看我愿不愿意,需不需要吧?” 血月长叹一声:“说起来,当初把噬魂印寄存在你身上,没打算给你。只是当时情况太紧急,我不敢把噬魂印留在自己身上。现在你的身体和噬魂印自行融合,也算是你的造化。” 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刚才对血月的满腔仇恨,此刻已烟消云散。 但转念一想,我又满心狐疑。如果血月真像她说的那样对我好,为什么要给我设圈套? 我不傻,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所谓被施了刺纹术的猴子和那具尸体,全是圈套。猴子负责把我骗到这座古宅,女尸负责杀我,这是个完美的计划。 血月这么对我,绝不是像她所说的为我好,肯定另有目的。 血月展颜一笑:“你不笨嘛,已经猜到这是我专门为你设的圈套。我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杀你,只是想试试你的天赋。你能和我的噬魂印融合,肯定有过人之处,我想看看你这样的天才年轻人,到底有多厉害。” 我没好气地说:“你满意了吧?” “满意,也不太满意。要不是有人帮你,你绝对逃不出女尸的掌心,现在恐怕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血月自信满满地说。 我当然清楚自己是怎么脱身的。那声熟悉又诡异的惨叫太蹊跷了。正是因为那声惨叫,我才从女尸手中逃脱,获得了喘息的机会。 可院子里只有我们两人,那声惨叫究竟从何而来?我满心好奇,环顾四周,周围一片寂静,除了雷声,再无其他声响。 血月摇摇头说:“发现你天赋异禀后,我让贴身侍婢芽儿去找你,帮你完成噬魂印的全部融合。芽儿为帮你,耗尽了全部功力,还因此失去神志,你不觉得亏欠我吗?” 我一时无言以对,血月说的都是事实。这些我之前心里也有所预料,但真听她亲口说出,还是像被针扎一样难受,觉得愧对芽儿。她那么聪明可爱,一身本事,却因为我变成一个失去智商的孩子,我真的很对不起她! 外面下起了暴雨。我们坐在房子的屋檐下,相顾无言。我问血月:“你知道玄门发生的那些事吗?” 血月苦笑着说:“事情发生前,我就知道结果,可我无力改变。” 虽说我对玄门的人没什么好印象,甚至充满仇恨,他们害死了月娘。但看到身为掌教的血月这副态度,我还是觉得心寒。毕竟她是玄门的领头人,那么多玄门弟子死于非命,她一句“我也无能为力”就想了事?毕竟这些灾祸是她带给玄门的。 血月苦笑着说:“你很怀疑我吧?我是他们的掌教,却害死了他们,还用这么一句话推卸责任。你不会明白我的处境。等你了解真正的刺纹江湖,就知道我有多无奈。我别无选择。就算知道各大派要入侵玄门,我也没回去拯救他们。就算知道那么多弟子会死于非命,我还是没有回去面对他们。就算知道整个玄门会因我而灭亡,我还是选择了这条路,这就是我的命运。” 我听得一头雾水,更加困惑了。此刻我脑子里只有一个疑问,血无涯所说的《玄天宝录》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那么多玄门弟子为了得到它,不惜在门派内自相残杀,这部经书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据说,这是所有修炼刺纹术的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古代甚至有传言,得《玄天宝录》者得天下,可想而知它在江湖中的地位。甚至很多其他门派,也对《玄天宝录》觊觎已久。 “那你真的得到《玄天宝录》了吗?”我好奇地问。 血月苦笑着说:“《玄天宝录》如此珍贵,要是真那么容易得到,也就不叫《玄天宝录》了。” “什么意思?”我追问道。 第92章真相 血月说:“你听过‘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话吧?只要得到《玄天宝录》,我,乃至我们玄门所有的牺牲与付出都是值得的。它能改变我们整个玄门被各大势力欺压的命运,让我们一跃成为整个刺纹者的领袖。” 血月的话令我大为震惊。玄门付出的可不是普通代价,而是上百条人命和玄门百年基业。就为了这本不知所谓的《玄天宝录》,让那么多人失去家园、生命,真的值得吗? 作为一个普通人,我难以理解血月的功利思维。或许是因为我没站在她的高位,无法体会她所背负的玄门命运。 “既然如此,你已经付出这么多,那本《玄天宝录》到底在哪儿?你何时才能得到它?”我道出心中疑惑。 血月沉思片刻,说:“你还记得火车上你注意到的那位老太太吧?她就是得到《玄天宝录》的关键!” 我对那位老太太印象深刻。倒不是她有什么特别之处,恰恰是她太过普通,和我在任何乡镇见到的老太太毫无二致。而血月,这位玄门掌教、刺纹高手,竟对她格外在意,这让我觉得老太太绝非等闲之辈。 接着,血月说出一个惊人消息。她说传说中的《玄天宝录》竟在这位老太太手上,她才是真正大隐于市的绝世高手。 虽说血月对这老太的关注不太寻常,但以我的江湖阅历判断,就凭她手上会有《玄天宝录》这部在刺纹者中传颂千年的奇书,我实在难以相信。 血月冷笑一声,瞥我一眼,道:“人不可貌相,你可别小瞧这老太太。你知道她是谁吗?知道传说中的阴阳门吗?” 刺纹者有四大门,玄门、血门、阴阳门、白门,这是听张仙人那臭道士说的。 我点头说:“我还真听说过阴阳门。” 血月神色庄重,道:“既然你听说过,那就好。这位老太太就是阴阳门的王婆婆,也是阴阳门的掌教。”我再次震惊得合不拢嘴。此前,我印象中的四大门掌教,是血无涯那种霸气狠辣的人物,或是血月这种充满贵气、超凡脱俗的女人。没想到像王婆婆这种相貌平凡、穿着朴素的老太太,居然也是四大门之一阴阳门的掌教,这太不可思议了。 以我对玄门的了解,玄门不仅在大山中有大片势力,在全国各省各地都有分舵,这些分舵经营着不同的商业帝国和地下势力,金钱源源不断流入总部。别看总部位于大山,实则富得流油,用富可敌国形容也不为过。可想而知,阴阳门这样一个与玄门并驾齐驱的刺纹者分支,会有多么庞大的财富。而他们的掌教竟是这样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太太,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血月说:“在那日火车上,我正是无意中发现了《玄天宝录》的线索,为避免身份暴露,她通过我身上的噬魂印推测出我的掌教身份,我只好把噬魂印种在你身上。” 我第一次遇到血月是在火车上,老太太也在;第二次遇到血月,她和老太太又在火车上。难道这两位在半个月里,整天就在火车上晃悠?我觉得匪夷所思。 血月说:“为找出她的破绽,这半个月我跟着她跑了大半个中国。” “老太太非常狡猾,这半个月都没露出任何破绽。但我坚信,《玄天宝录》一定在她手上,只要抓住破绽,就能撬开她的嘴,得到那本奇书。”血月自信满满。 我觉得血月做事太拖沓,要是我,直接把老太太抓起来逼问《玄天宝录》的下落,何必多此一举去跟踪找破绽? 血月道:“你要是觉得事情这么简单,那《玄天宝录》就称不上奇书了。王婆婆手段高超,以我的能力,想从她手上抢夺几乎不可能。” 我更奇怪了,江湖上盛传血月得到了《玄天宝录》又是怎么回事?就因为这个,玄门惨遭各大派围剿,血流成河,几乎灭门。 血月神秘一笑说:“这个消息其实是我放出去的。”我顿时愣住,脑子乱成一团,完全不理解血月这奇葩做法。 血月说:“此前,江湖上有流言说《玄天宝录》在阴阳门王婆婆手上。为阻止流言蔓延,我只能通过各种渠道自己放出消息,把谣言引到我身上,将注意力从王婆婆那里转移,然后从王婆婆手上得到真正的《玄天宝录》。” 我不得不佩服血月手段狠辣。就为了这部《玄天宝录》,她牺牲了半个玄门弟子的性命,这份心计和狠毒,我这种普通人望尘莫及。 闲聊间,血月走进屋子。她就地架起一堆干柴,将那具女尸焚烧。 她说这女尸是古宅原来的主人。她无意中发现古宅地下的这具女尸,女尸嘴里含着夜明珠,历经百年不腐。她为了试探我,设下这个杀局,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外面那声壮汉的凄惨喊叫,彻底惊扰了女尸,给了我机会,我才镇住女尸,破了她设的局。 血月说她原本就没想杀我,派芽儿去玄门禁地帮我,就是为了培养我,以便将来为她所用。 我心里不痛快,血月口口声声说是为我好、培养我,可她这么做之前,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 我没同意,她单方面促成的事,根本不算数,我凭什么要帮她? 我转身想走,血月说:“你真不再考虑考虑?” 我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脚长在我身上,我想走就走,怎能任她摆布? 血月发出一串轻笑,道:“你是林逸尘的儿子吧?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我呆住了,这么多年,我走南闯北,耗费无数精力,就为查出父亲的真正死因。我做梦都想知道,他额头上的刺纹怎么来的?到底是怎么死的?血月太年轻,年纪和我相仿,父亲出事那年,她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知道真正死因?就连玄门禁地的月娘都不清楚,血月又凭什么知道? 血月道:“你可能还不知道,20多年前,这部《玄天宝录》就在你父亲手里。我想,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父亲的死,或许和这部《玄天宝录》有关。” 她这话含义深刻,父亲因《玄天宝录》而死,现在经书又到了王婆婆手上,也就是说,父亲的死,可能和王婆婆脱不了干系。 第93章王婆婆 血月说:“我想,你应该比我对王婆婆更感兴趣吧?就算你对《玄天宝录》没兴趣,至少也会对王婆婆得到它的过程感兴趣吧?” 我被血月戳中要害,只好停在原地,无奈地问她:“你想怎样?” 血月打了个响指,赞许道:“不愧是林逸尘的儿子,够爽快,我就喜欢你这性子。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跟着我,听我指挥。我现在正缺人手,你帮我拿下王婆婆,得到《玄天宝录》,我帮你从她嘴里问出她得到经书的过程。咱们一举两得,如何?” 这主意听起来确实不错,我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跟血月合作。 我问血月:“王婆婆人呢?你在这儿耽搁这么久,她恐怕早就走远了吧?” 血月潇洒地打了个响指,一只猴子从屋顶窜了下来。那猴子咿咿呀呀地和她比划了一阵,我仔细一看,正是把我引到这儿来的那只猴子。血月对我说:“我已经派人盯着她了,王婆婆这会儿正在睡大觉呢。她也是人,总会有疲惫的时候,人一累就想睡觉。现在,正是我们行动的好时机。” 我心里明白,她所谓的派人监视王婆婆,大概就是这些猴子。猴子身手敏捷,行动轻盈,不容易被发现,或许正因如此,血月才能监视王婆婆。 说话间,血月让猴子就地挖了个坑,把女尸的骨灰埋了。然后血月用指血画了张符,封在骨灰上。她对我说:“女尸含冤而死,憋着一口怨气,我们又这样对她,要是随便埋了,以后她肯定会出来捣乱。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彻底安宁。” 街道上积水未退,满是泥泞。在猴子的带领下,我和血月跑得飞快,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一路疾驰。 大概半个小时后,我们到了江边码头附近,在一栋老房子前停下。猴子叽叽喳喳地指着老房子,意思很明显,王婆婆就住在这老房子里。我绕着老房子转了一圈,觉得难以置信。这房子比我见过的任何旧房子都要破旧,像是等着拆迁的,周围全是废墟,这样的房子怎么会有人住?而且住的还是堂堂刺纹者阴阳门的掌教王婆婆? 血月说:“别怀疑了,只有住在这里,才能证明她就是王婆婆。等你真正了解这老太婆,就会明白她这些怪癖对她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这栋旧房子大概有四层楼高,十分破旧,窗户残缺不全。现在的我和过去可不一样了,我顺着楼底爬到二楼,从窗户钻了进去,看到一个很大的开间。开间里有一张大通铺,上面睡了三四个人,都是和王婆婆打扮一样的老太婆,看样子都是社会底层的人。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馊臭味,借着月光看了两眼,发现是收废品的袋子。看来通铺上睡的这几位,都是街头收破烂的。没想到王婆婆身份这么显赫,居然和这些底层人生活在一起,真是让人惊讶。 老式房子通风不好,光线昏暗,她们睡觉的地方正好在阴影里,我一时分不清哪个是王婆婆。我正要一个个查看,突然感觉背后一凉,本能地就地一滚躲开了。就看到一个老太婆坐了起来,目光阴冷地看着我,正是我在火车上见到的那个老太婆。 老太婆语气平和地说:“你是来找我的吧?既然这样,我们别打扰别人,去楼下说。” 我下楼后发现王婆婆已经在楼下了,血月和猴子把她围在中间。我暗自吃惊,王婆婆动作可真敏捷,远非我能比。 王婆婆没理血月和猴子,狐疑地盯着我看了足足一分钟,惊讶地说:“你年纪轻轻,修炼刺纹术的时间不长,居然打开了天人之境的第一道大门,你究竟是什么人?” 王婆婆这行家话可把我吓了一跳。下山以来,还没人知道我打开了天人之境的第一道大门,连血月这样的高手都没看出来,王婆婆眼光这么毒,显然比血月厉害多了。血月笑道:“能让王婆婆亲自出面的,自然不是普通人,您又何必多问呢?” 王婆婆冷冷地瞥了血月一眼,说:“玄门妖女,你一路上跟踪老太婆我,别以为我不知道。只是你是晚辈,老太婆我不屑跟你起冲突。你们玄门的月娘都不配和老太婆我坐在一起,更别说你这样的晚辈了。我没跟你挑明,是给你们玄门面子,你别不识好歹,一再相逼,不然有你好看。” 血月毕竟年轻,虽然心思细密,但还是沉不住气。被老太婆这么一奚落,她俏丽的小脸涨得通红,愤怒地指着王婆婆说:“你,你这个臭老太婆,我们同为掌教,我给你面子才尊敬你,你别给脸不要脸。” 王婆婆冷笑道:“同为掌教?你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我们刺纹者四门什么时候出过你这么年轻的掌教?你能当上掌教,是月娘为了防着楚长老居心不良,才给了你机会,就凭你的本事,也配当玄门掌教?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血月气得不轻,浑身发抖,但很快冷静下来。她瞟了王婆婆一眼,说:“您是长辈,说什么都对,晚辈听着就是。至于我凭什么当掌教,那是我们玄门内部的事,不劳你们阴阳门插手。” 王婆婆哼了一声,指责血月:“你浑身名牌。掌教就得有掌教的样子,你花的每一分钱都不是你自己挣的,是玄门弟子拿命换来的。看看你的包包、衣服、项链、戒指、化妆品,哪个不是一线大牌?哪个不是玄门弟子的血汗钱买的?就凭这一点,你觉得你配当掌教吗?” 王婆婆这番阴阳怪气的话,可把血月气坏了。血月从小就被定为掌教继承人,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从没受过这种气。 血月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指着我对王婆婆说:“先别说我了,您看看这位,他像谁?” 王婆婆又盯着我看了两眼,脸色瞬间变了。我明显感觉到,她看我的眼神里有警惕、恐惧,还有欣喜和害怕。 我很诧异,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和王婆婆第一次见面,她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十分不解。 不过从血月的话里能听出,她像是在暗示王婆婆,我是林逸尘的儿子。难道王婆婆和我爹真有什么纠葛? 我想想觉得好笑,说月娘和我爹有段过去,我还能信,毕竟月娘的容貌和身段摆在那儿。可王婆婆,别说做我爹的情人,做他娘都嫌老。 王婆婆只看了两眼,就收回了眼神,看我的眼神也恢复了正常,然后对血月说:“少来这套,别想转移我的注意力。你干的那些好事,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了自己的私欲,害死那么多玄门弟子,你对得起玄门的列祖列宗吗?” 血月脸都绿了,我能感觉到她浑身都在抑制着颤抖。 “想从我这儿查出《玄天宝录》的下落?告诉你,没有。这么多年,盯上我的可不只你一个。盯了我很多年的人都没得到他们想要的,你还年轻,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血月突然神秘一笑,冲我招手说:“原来如此,既然这样,我们就不打扰了。” 第94章色诱 血月拉着我就走,我满心疑惑,总觉得血月的反应不太对劲,但还是被她拽着离开了那座破房子。 离开时,我不经意扭头,看到老太太站在屋子前方,望着我们离去的方向,神情满是惆怅。我的心不禁一颤。 我们来到江边,血月停下脚步,神秘地冲我一笑,说:“我们打个赌怎么样?就赌那老太婆会不会追过来。” 我好奇地问:“她对我们态度那么冷淡,你凭什么觉得她会追来?” 血月没有回答,只是说:“山人自有妙计。” 我们在长江边找了家普通旅馆住下。连日的疲惫让我简单洗漱后,倒头就睡。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猫叫声,时而温柔,时而凄厉,十分怪异。 我心里烦躁,翻了个身,突然碰到身边有人。我吓了一跳,瞬间清醒,伸手一摸,怀中竟是一具柔软的身躯。从淡淡的体香判断,身边的人正是玄门掌教血月。我大吃一惊。 血月怎么会在我的被窝里?我吓得跳起来,血月却伸手把我拽回被窝,轻声说:“别出声,外面有人。”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与异性相处,心里紧张又忐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血月的身体紧紧贴着我,一股淡雅的香气钻进我的鼻子,让我浑身发热。虽然我对她并无好感,但她动人的身姿确实极具诱惑。我相信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面对这样的诱惑都难以无动于衷,我也不例外,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同时,我越发好奇,大半夜的,外面到底是谁?难道真的是王婆婆跟踪来了?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枕头上,血月的头露在外面,盯着窗外。我也探出半个头看向她,血月突然回头,冲我嫣然一笑,说:“小坏蛋,是不是有坏心思了?”我顿时面红耳赤,不敢接话。血月这女人真是个妖精,她的笑容让我心里痒痒的,还朝我吐了口气,那芬芳的气息让我心神荡漾。 我赶忙别过头,不敢再看她,心里默念着心经,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同时,我在想,屋外的人究竟是谁?如果是王婆婆,她追来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是因为我?我想起离开时她看我的古怪眼神,还有听说我是林逸尘儿子时的反应,她和我爸真的有什么关联吗? 等了十几分钟,外面没什么动静,我也渐渐冷静下来。首先想到的是,我和血月开的是两间房,她怎么大半夜钻进我的被窝,而我却毫无察觉? 我暗自提醒自己要小心,能做出这种事的女人,绝非善类。这血月,果然是个厉害角色。 我正胡思乱想,就听到外面窗户响了三下,王婆婆的声音传来:“你们这不知廉耻的东西,赶紧把衣服穿好,姓林的小子,你出来,我有话问你。”我吃了一惊,虽然我和血月什么都没做,但王婆婆这么说,我还是觉得脸红。要是平时别人这么说,我肯定会反驳甚至对骂,但奇怪的是,面对王婆婆严厉的声音和难听的话,我不仅不生气,还乖乖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出门前,血月冲我笑了笑,打了个手势,大概是让我随机应变。 我没回应她,匆匆逃出房间下了二楼,在门外不远处果然看到衣衫褴褛、走路有些蹒跚的王婆婆。她看我的眼神十分严厉,我们走到一旁的马路牙子坐下。 王婆婆又仔细打量了我一番,严肃地问:“你真的是林逸尘的儿子?” 我点点头,回答:“林逸尘是我父亲,不过他已经去世了。” 王婆婆听了,先是一愣,很快回过神来,放声大笑:“好,死得好!林逸尘,你也有今天。你不仅死了,还生出这么个孽种,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王婆婆笑得像疯了一样,发髻散乱,喘不过气来。我十分震惊,本以为王婆婆和月娘一样,是我爸当年的红颜知己,没想到他们竟是仇敌。我有些后悔自己太单纯,过早暴露了和父亲的关系。 同时,我也很生气。就算我爸和她有再大的仇怨,他都已经去世多年,人都死了,一切恩怨都该烟消云散,她何必还这样诅咒我爸? 我生气地瞪着王婆婆,她瞟了我一眼,不屑地说:“就凭你,还想替你爸报仇?就凭你,还能打赢我?” 我定了定神,尽量平静地说:“您是长辈,我是晚辈,长幼有序。我爸已经去世多年,不管你们有什么仇恨误会,都过去了。人死为大,我希望您能尊重他,不然就算我打不过您,也会为我爸拼命。” 笑容僵在王婆婆脸上,她怔了怔,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你真的想为你爸报仇?” 我淡淡地说:“这是我的事,与您无关。我只是希望您能留点口德,别再伤害我爸。” 王婆婆突然变脸,手指朝我戳来,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到了我面前,直指我的脑门。我听芽儿说过,脑门对刺纹者很重要,就像练气功的人的气门,一旦被点中,可能会重伤甚至丧命。 我接连躲过她两招,第三招实在躲不过了。她的手指在我身前虚画两下,我就地一滚躲开。 王婆婆冷冷地看着我,摇了摇头,转身走了。我从地上爬起来,呆呆地望着她消失在黑暗中,心里满是屈辱,胸口也一阵憋闷。我拉开衣服,看到胸口心脏位置出现一个褐红色的十字架,我知道,只要王婆婆再用点力,我现在已经是具尸体了。 自从月娘帮我打开天人之境的第一道门,我的实力大增,很少落败。没想到面对王婆婆,两招不到就被留下这么耻辱的印记,我心里满是惆怅,难受极了。 不知何时,血月出现在我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伙子,别太难过。如果你知道王婆婆在刺纹者中的地位,就会明白,以你现在的身手能接她两招,已经很不错了。” 不知为何,我很反感血月的亲密举动,身体一缩躲开了。血月差点摔倒,稳住身形后抓住我:“你小子怎么回事?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我瞪了她一眼,生气地说:“你在利用我,对不对?你故意在王婆婆面前提我爸的身份,就是想引她来找我们,然后找出她的破绽,夺取《玄天宝录》,是不是?” 血月笑了笑,月光下她白皙的脸蛋更显迷人,她说:“你小子看着傻,还挺聪明,一眼就看出来了。实话告诉你,为了得到《玄天宝录》,我连玄门一半弟子的性命都不在乎,当然能利用的都要利用。不过你也别担心吃亏,我拿到东西后不会少了你的好处。”我一时语塞,扭头回了自己房间,血月跟了进来。她身上的香气飘进我的鼻子,我刚睡醒,又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心里有些不自在。我把她往外推,说:“男女有别,孤男寡女的,你还是回自己房间睡吧。” 血月冲我扮了个鬼脸,笑嘻嘻地说:“怎么,怕我吃了你?” 我实在怕了这个女人,不知如何是好。血月正色道:“别学那些伪君子,我们合作,各取所需。我拿我的《玄天宝录》,你从她嘴里套出她得到经书的过程,找出你爸的真正死因,一举两得,有什么不好的?” 我疑惑地说:“事情可能不像我想的那样。我告诉她我爸去世的事,从她的反应看,她好像并不知情。也就是说,我爸的事可能跟她没关系。” 血月冷笑一声:“真的吗?她就不会伪装?或者你爸的死跟她没有直接关系,但有间接关系呢?” 我一时无言以对,不知该说什么。血月的说法也有道理,但看王婆婆的样子,又不像在伪装,难道这背后还有隐情? 第95章最毒女子 我父亲的死因疑云重重,他额头上那块奇异的纹身,张仙人在他临终前的现身,还有王婆婆与《玄天宝录》的关联,桩桩件件都是疑点。随便深究其中任何一条,背后都藏着复杂的隐情。 昨夜,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里全是这些杂乱无章的线索。 血月告诉我,别看王婆婆表面心思细密、性格阴冷,好似无懈可击。但在得知我是林逸尘儿子的那一刻,她内心就已慌乱,破绽也随之显露。只要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肯定能找到突破口。 天刚蒙蒙亮,我就起床简单洗漱,在一楼大堂等血月。血月很快也出来了,我们简单吃了点东西,我问她今天有什么安排。 血月神秘一笑,说:“你不用问太多,跟着我就行。我保证带你找到王婆婆的破绽,帮你查明你父亲的真正死因。”上午八九点钟,我们穿梭在大街上,此时城市刚刚苏醒,原本空旷寂静的街道变得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血月的举动十分奇怪,她一家接一家地逛中药铺子,打听一些稀奇古怪的中药材。大多数药铺伙计都没听说过这些药,有的甚至闻所未闻。她开的药方,伙计们都说不符合中医的十八反、十九畏原则,根本称不上药方。 血月对伙计们的说法只是一笑了之,并不在意,随后拉着我前往下一家药店。我们一直忙到下午四点,几乎跑遍了大半个城市的所有药铺,却始终没找到血月要的药。 我们在一家茶馆喝茶休息。这一趟下来,即便我们精通刺纹术,有一定修为,也累得够呛。我问血月:“你就实话实说吧,找这些药方到底有什么目的?” 血月说:“我找这些药,是因为王婆婆也在找。” 我满心疑惑:“王婆婆找这些药做什么?难道她生病了?可看她走路利落,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血月又神秘兮兮地笑着说:“你这么聪明,难道猜不出来?” 我思索片刻,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王婆婆这大半个月四处奔波,是在给某个人找药?” 血月微微一震,上下打量我,惊讶道:“你居然真能猜到,太出乎我意料了。人人都说林逸尘是个奇人,看来他儿子也不简单。” 被漂亮姑娘夸赞,作为年轻男子,心里难免有些得意。但一想到血月的心狠手辣,我又暗自警惕,告诫自己一定要小心这个女人,千万别被她算计了还浑然不知。 血月今天穿了一件带斑点的格子衬衣,搭配一条超短迷你裙,裙摆几乎到大腿根,再配上一双精致的红色高跟鞋,亭亭玉立,宛如扶风弱柳,身材高挑,美丽动人。 她气质出众,恬静淡雅,安静时如静美的处子,十分迷人。我们在茶室坐了一会儿,周围喝茶的一些中年男人,目光纷纷被她吸引。 我注意到坐在我们斜对面的一个戴大金链子的胖子,从我们进茶室起,他的目光就没从血月身上移开过,这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 他肥头大耳,满脸油腻,一副暴发户的模样。还特意把车钥匙放在显眼位置,是一辆路虎。 与人聊天时,他嗓门很大,声音洪亮,故意在茶室里炫耀自己的生意,开口就是几百万几千万,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做大买卖,我心里满是鄙夷。 我们正闲聊着,那胖子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朝我们走来。他一屁股在我旁边坐下,把我当空气似的往边上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血月的胸部,轻佻地对血月说:“妹子,跟哥哥出去玩呗?瞧你这模样,跟这穷小子有啥好聊的。跟了哥,哥天天带你吃香喝辣,想吃啥吃啥,想喝啥喝啥,想去哪玩哥都带你去。” 他豪迈地把路虎钥匙拍在桌子上,对血月说:“只要你跟了哥,保准让你过上好日子,成为人上人。”我心里暗笑,饶有兴致地看着胖子。血月脸都气绿了,胖子却毫无察觉,还居高临下地看着血月说:“咋样,给你一分钟考虑,想好了,哥马上带你走。” 接着,他又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拍在血月面前:“这卡里有十万块,只要你答应跟哥,这钱现在就是你的。” 血月低头喝着茶,抬眼瞟了胖子一眼,轻笑道:“哟,我这是走了什么大运,碰上您这样的土豪。您可太抬举我了,我都有点受宠若惊,头晕乎乎的。” 不知为何,我有种奇怪的感觉,此刻的血月就像那日村子里的胭儿,我猜这胖子的下场,恐怕比那个想欺负胭儿的汉子好不到哪儿去。 血月眉眼如画,十分勾人,那胖子眼睛都看直了,傻乎乎地望着血月说:“你说得对,你今天就是运气好遇到我,不然谁能像我这么大方。我宋百万别的没有,就是有钱,还对女人好。我挣钱就是为了哄女人开心,咱俩能碰上,那是缘分,太有缘了。”这边正热闹着,后面那桌一个高个子也站了起来。这高个子和胖子打扮相似,脖子上也挂着一条金链子,不过比胖子的更长更粗。 他径直走到血月面前,说:“别理这死胖子,跟了哥吧。哥才是真的财大气粗,比这胖子强多了。” 他拍了拍手,同桌的一个年轻人拿过来一个袋子,直接扔在我们的茶桌上。他拉开袋子拉链,里面是厚厚一沓人民币,比胖子的那张卡实在多了。我粗略一数,这一袋子钱估计有几十万,心里不禁暗自惊叹,这小小茶馆真是藏龙卧虎,土豪云集,也足见血月的美貌有多吸引人。 胖子被撬了墙角,觉得丢了面子,瘦高个脾气暴躁,又咄咄逼人,两人就这么推搡起来。他们这一冲突,跟着来的人也都加入了战团,顿时大打出手。我和血月躲到一旁,看着两帮人在茶室里你来我往,把好好的一个茶室砸得稀巴烂,其他茶客纷纷躲避。 血月端坐在我身边,看着两帮人为了她打得不可开交,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悄声问她:“胖子和瘦高个,你选哪个?” 血月有意无意地看向我,凑近我耳边轻声说:“他们我谁都不选,我选你,行不行?” 这话吓得我不轻。 血月见我这副模样,咯咯直笑,我恼怒地白了她一眼,她娇笑道:“生气啦?小嫩瓜。” 两帮人马势均力敌,都挂了彩,实在打不下去了。血月从中调停说:“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儿,做事就是没个分寸。要是我,才不会这么干。” 胖子说:“你有啥主意?” 瘦高个也不服输:“胖子能做的,我肯定比他强一百倍,只要你说得出,我就能做得到。” 血月轻轻鼓掌,说:“爷们儿果然有血性,本姑娘就喜欢你们这样的汉子。”说着,她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用手指在杯子里轻轻搅了一下,“咱们在茶室里,就以茶论道,你们俩比喝茶吧,谁喝得多,我就跟谁走,你们觉得咋样?” 胖子一拍大腿:“够爽快。” 瘦高个也不甘示弱:“胖子能喝多少,我就能喝他好几倍。” 血月让茶馆老板拿来两大茶壶,瘦高个和胖子就开始比拼喝茶。一个小时里,两人各喝了三大壶茶水。 两人喝得直翻白眼,血月见他们差不多了,站起来冲他们招招手说:“你们既然和好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胖子和瘦高个这才明白被她耍了。两帮人站起来要阻拦我们,血月冷笑道:“你们这帮人渣,把本姑娘当什么了?就凭你们还想追我,简直是找死。” 胖子和瘦子朝血月冲过来。血月打了个响指,这两个凶神恶煞的汉子突然扑倒在地,竟然像狗一样在地上爬行,嘴里还发出汪汪汪的叫声。 原来血月在不知不觉中,对这帮人施展了刺纹术。其他人都吓坏了,原本冲向我们的人转而狂奔出小茶馆。瘦高个和胖子像两条狗一样扭打起来,血月大摇大摆地走出茶馆,周围没人敢阻拦。 从胖子和瘦高个身边走过时,我直摇头。这俩人惹谁不好,偏要招惹血月这个女魔头。和胭儿比起来,血月的手段可是丝毫不逊色。 第96章药 我俩走出茶馆,那一胖一瘦两人的手下还等在外面,他们拦住我,央求我们放了他们的两位老板。 他们深知血月的厉害,不敢招惹她,便转而向我求情。我对这两人厌恶至极,平日里,他们想必是横行霸道、欺行霸市的家伙,此时让血月教训一下,也并非坏事。 我冷冷地没有理会他们。两人的手下一人抱住我一条大腿,对我又磕头又哀求。我心一软,便对血月说:“要不就算了吧,他们已经得到教训了,再这样下去,怕是会出人命。” 血月冷笑一声,对那些手下说:“放心,我不会要他们的命,他们的命我可没兴趣。不过,他们狗咬狗到什么时候能停,就得看他们的造化了。等哪一方咬不动了,自然就会停下来。” 那帮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混混打手面面相觑,脸色十分难看。血月嘻嘻一笑,拉着我离开了。我对血月说:“你的惩罚是不是太过分了?照这样下去,至少有一方会残废才肯罢休。” 血月不屑地说:“你这人什么都好,也聪明,就是太心软。对付这种人就得用强硬手段,不然他们好了伤疤忘了疼,说不定过几天又会去调戏伤害其他女人。他们碰到我算倒霉,可要是其他弱女子遇到他们,后果不堪设想。” 我仔细一想,觉得她说得在理,不禁为自己的仁慈感到有些可笑,同时也在心里告诫自己,对待某些人,就得采取特殊手段,不然只会害了自己和他人。 我们继续在城里的药铺寻找那些药材。路过一家比较偏僻的中药铺时,血月把那张药方递给伙计。伙计看了两眼,对血月说:“这上面有一味药,我们上午还有,现在已经没了。” 血月浑身一震,下意识地问:“来买药的是不是一个穿得很破旧的老太婆?” 小伙计奇怪地看着她:“你们是一伙的?既然是一起的,应该知道我们的存货都被那个老太太买走了。”血月悄悄塞给伙计两张百元大钞,说道:“你把老太太给你看过的方子都写下来,越详细越好。”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伙计之前对我们爱答不理,拿了钱后,态度立马热情起来。他迅速给我们写了一张方子,血月看了一眼,匆匆向伙计道别,拉着我就走。 我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血月和王婆婆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只听血月对我说:“我猜得没错,她四处奔波,果然是要救治一个重伤的病人。” 以我对王婆婆的了解,她身为阴阳门掌教,掌控着整个阴阳门,凭她的实力,想要什么东西都能轻易得到,但她却亲自满世界找药。由此可见,这些药材和那个病人,对她来说极为重要。 血月神秘地冲我一笑:“如果我没猜错,她要治疗的这个病人,可能和你还有些关系。” 我对血月这番毫无根据的话很是无语,但她在我面前总是神神秘秘的,我除了表示不屑,也只能听着。 血月还向伙计打听了方子上其他几味药材可能买到的店铺,并一一做了标记,然后带着我前往那几家店铺。 我们一家一家地询问,每到一处,都发现我们要的药材已经被老太太抢先买走了。到最后一家店铺时,伙计告诉我们,有一味药材不在市区,在郊区的一个小镇上。我和血月立刻打了辆出租车前往小镇,此时天色已晚,我们赶到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药铺老板正准备关门,我们急忙拦住他,拿出那味药材询问。 店老板上下打量我们一番,欲言又止。血月有些不耐烦地说:“有话就直说,要是觉得药贵,我们不在乎价钱,只要能买到就行。” 药铺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留着长长的山羊胡。他捋着胡子,慢悠悠地说:“不是价钱的问题,老夫只是好奇你们两个小家伙买这味药做什么。你们知道吗,这味药不是给活人吃的,是给死人用的。” 我和血月对视一眼,都很惊讶。血月喃喃自语:“给死人用的?难道老太婆要救的人有问题?” 药铺老板说:“这味药很稀有,在本省城,只有我们家敢卖,知道为什么吗?我们家祖上不是卖药的,是做丧葬生意的。这味药是从尸体上提取的。” 我问药铺老板:“有没有一个老太婆来买这味药?” 药铺老板笑着说:“我们是百年老店,几十年来,你们是第一拨上门买这种药的。” 血月沉思片刻,又问老板:“既然这样,我再问您一句,一般用这味药是治疗什么病症的?” 药铺老板把我们叫过去,压低声音说:“这话可不能外传,这味药的作用很特殊,是给失去阳气的活人用的,用来防止尸体腐烂。” 我觉得很奇怪,照老板这么说,难道王婆婆要治疗的人是具尸体?她不是在治病,而是为了保存尸体不腐?药铺老板接着说:“我看两位也不是普通人,跟你们说实话,这味药你们最好别轻易碰,不然会惹麻烦。” 血月立刻拍板:“这味药我买定了,有多少我要多少。” 药铺老板有些犹豫:“你不是开玩笑吧?” 血月严肃地说:“你算算这药值多少钱,我全买了。” 药铺老板在纸上写了个数字,我吓了一跳。血月挑眉道:“好,这些药我都要了,我现在去取钱,在这期间你不许卖给别人。” 我怀疑不是药铺老板疯了,就是血月疯了,就这么点药材,竟然要30万人民币。 这时银行已经下班了,我们去镇上附近的几台取款机取走了所有现金,整整30万。我们提着一塑料袋钱回到药铺,老板还在等我们。他数清钱后,到药铺后面捣鼓了一阵,拿出一个方形盒子递给我。盒子不大,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颜色像牛粪的东西,我大吃一惊,就这破玩意儿,值30万?我感觉被耍了。 血月拿了那东西走出药铺,高兴得不得了,就像中了彩票一样。 我有些同情她,心想这姑娘长得好看,刺纹术也厉害,可惜脑子不太正常。 血月突然斜了我一眼,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脑子有问题,花30万买了摊牛粪?” 我挠挠头,不置可否:“反正钱是你的,你爱怎么花就怎么花,跟我没关系。” 血月狠狠敲了一下我的脑袋,生气地说:“你这笨蛋,有时候看你挺聪明,有时候又笨得要命。你想想,这味药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但对王婆婆来说,可是救命的东西。我们拿着她最需要的东西去换《玄天宝录》,你觉得有胜算吗?” 我对《玄天宝录》已经有了一定了解,拿着这么一块东西去换那么珍贵的东西,我很怀疑王婆婆会不会答应这笔交易。血月得意地说:“那就要看那个人和《玄天宝录》在她心里,哪个更重要了。” 第97章屠村 拿到那东西后,我们决定先回城。这里毕竟是郊区,交通不便,而且王婆婆在省城,离她近点,也方便她找到我们。 小镇有些偏僻,我们想打出租车回去,可等了半个小时都没等到。 小镇就几条街道,我们很快走遍了,看样子今晚是回不去了,只能先找地方住下。 小镇上只有一家旅馆,因为客人不多,还有房间,我们要了两间相邻的屋子。一天下来我又累又乏,简单洗漱后就睡着了。睡到半夜,突然听到隔壁敲墙的声音,我醒来,轻声问:“怎么了?” 血月的声音传来:“你来我房间一趟。” 我看了看时间,凌晨四点,这时候找我,这女人又要搞什么?我满心疑惑。 我悄悄进了血月的房间,她没开灯,只开了条窗户缝,月光透了进来。血月穿着性感睡衣,完美的身材展露无遗,我顿时脸红,不敢直视。血月严肃地说:“我觉得周围不太对劲。” 我环顾四周,四周安静,还能听到楼下桑树上的蝉鸣,没什么异常啊,我很不解。血月说:“你懂什么?” 血月接着说:“你不觉得安静得奇怪吗?” 我更费解了,凌晨四点,安静不是很正常吗? 血月白了我一眼,迅速去卫生间换了身干练的短打服装出来。 我们出了房间,血月一间间敲门。我们在四楼,整层都没人回应。这个时候大家在睡觉,没及时开门正常,但所有房间都没反应就怪了。我们又下楼一间间敲,发现旅馆除了我们,其他房间都没人,吧台也是空的。 血月越走脸色越难看,对我说:“不对劲,肯定有问题。”我们强行打开一间房,看到一对情侣赤身躺在床上。血月探了探他们的鼻息,说:“人已经死了。” 我摸了摸另一具尸体,也是死的。这太诡异了,我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难道旅馆里的人都死了? 我们又打开两间房,里面的客人也都断了气,和第一间房的尸体一样,没有外伤,像是在睡梦中死去的。 我惊愕地看着血月,问:“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都死了,我们却没事?难道和刺纹者有关?” 血月脸色难看,微微点头又摇头。 血月绕着床走了两圈,又趴在地上闻床底的味道。我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在干嘛。血月沉思道:“杀死他们的应该不是刺纹者。”我惊讶地问:“不是刺纹者,那是谁?” 血月说:“刺纹者不会留下这种味道,如果我没猜错……” 血月突然蹲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倒出一些透明液体在地上,然后用毛巾把液体涂在地砖上。过了一会儿,涂抹的地方出现了一双血红色的脚印。 血月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 我急忙问:“什么意思?” 血月说:“如果我没猜错,杀人的是日本阴阳师,这脚印是阴阳师施法时留下的。” 我不知道血月说的是什么东西,但我在玄门禁地见识过日本阴阳师的厉害,他们能在人睡梦中杀人,我并不奇怪,只是觉得这种做法太残忍。这些人没招惹他们,凭什么害人性命,我对阴阳师的行为深恶痛绝。 血月吹了声口哨,一只猴子从窗外进来,正是之前骗我去古宅的那只。猴子看到我,扮了个鬼脸,躲在血月身后,似乎有点怕我。血月指了指脚印,猴子闻了闻,然后朝我们招手,血月点头,我们跟着猴子跑了出去。 出了小镇就是省道,我们跑了几公里,进了一个村子。猴子带我们爬上村里的高坡,趴在上面,看到村子里有一群穿着古怪衣服的人。血月看了看说:“怎么这么多日本阴阳师?” 天渐渐亮了,我看到这些阴阳师穿着黑白相间的衣服,戴着高帽子,围在一起像是在施法。中间有个类似香炉的东西,一个人拿着木剑在中间舞动,像个神汉。 看了几分钟,血月小声说:“你去村子周围看看,有没有活人,查清楚再来找我。” 我点头,沿着高坡下的小路来到村子外围。这里的房子都是新盖的,我翻进去,在屋里发现不少尸体。我查了七八间屋子,没有一个活人,这些人都和旅馆里的一样,没有外伤,像是睡梦中死去的,肯定是阴阳师干的。 作为中国人,同胞被异族伤害,我满腔仇恨。再加上半个世纪前他们的侵略,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我恨不得把这些混蛋都杀了,为同胞报仇。 我很快回到高坡,血月和猴子还在树林里,我点点头,血月明白了。 血月指着那些阴阳师,我看到他们从怀里拿出白色袋子,往中间阴阳师捧着的盆子里倒东西,从我的角度看像是在倒空气,我很纳闷,他们在搞什么?难道在收集空气? 血月低声说:“里面装的是活人的阳气。” 我这才明白,他们杀人是为了收集阳气,看他们的样子像是在施邪法,可收集阳气有什么用呢?血月想了想说:“我听师傅说过,日本阴阳师搞大动作前,常会这样,制造屠村血案。” “你的意思是,他们收集阳气是为了害人?”我疑惑地问。 血月说:“差不多。不过奇怪的是,现在国内太平,江湖也没大事,这些阴阳师聚在这儿想干嘛?” 我对血月的话感到奇怪,我刚经历了玄门血案,还心有余悸,她居然说太平。 她突然脸色一变:“难道是《玄天宝录》的消息传出去了,连日本阴阳师都来了?”她顿了顿脚,“肯定是,东南亚那么多玄门高手聚集在玄门,就说明《玄天宝录》很重要。看来日本鬼子也盯上了,问题是,他们觉得《玄天宝录》在我手上,还是知道在王婆婆那儿?” 说话间,村子里的阴阳师有了动静,那个捧盆的阴阳师封好盖子,把盆子装进袋子背上。其他阴阳师收起东西,恭敬地对他鞠躬。 我注意到那个阴阳师留着灰白的山羊胡,这时天已经亮了。 我拔出龙渊剑,要去报仇,血月按住我,小声说:“别冲动,这些阴阳师都是精锐,尤其是那个山羊胡,不简单。” 我生气地说:“就算他们厉害,也不能让他们继续杀人吧?” 血月撇撇嘴:“我说了别冲动,他们肯定有大阴谋。我们先跟踪,看看他们想干什么,不然打草惊蛇,坏了大事,明白吗?” 这时,我看到那个山羊胡阴阳师朝我们这边瞥了一眼,我心里一惊,血月拉着我低下了头。 第98章车祸 我注意到那山羊胡阴阳师朝我们这边弹了一指,我满心疑惑,血月也一脸狐疑。就在这时,头顶的树叶簌簌直落,眨眼间,一整棵大树的树叶竟全部掉光,我惊恐万分,从未见过这般怪事。 人群很快散开,各自进了不同屋子。我问血月:“接下来咋办?” 血月说:“等他们出来,继续跟着,必须搞清楚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正说着,头顶传来一声巨响,那棵约莫百年的巨树,竟在我们头顶碎成无数木片,轰然坠落。我们被压在木片和木屑之下,许久都回不过神。 仅凭一根手指,就能将如此粗壮的巨树化为无数木片,这般功夫,我自忖远不及,就连月娘那样的高手,恐怕也难以企及。 这山羊胡阴阳师的修为,简直登峰造极。我满心震撼,更多的是惊恐,世上竟有如此高强之人,还是个日本人。以我如今的身手,莫说为死难同胞报仇,在他面前自保都难如登天。 血月也在木片中愣了许久。我们爬出来,面面相觑,一时无言,吓得都不敢多说话。这位日本阴阳师的强大,远超我们想象,给我们带来的心理压力,无形却又无比沉重。 我抖落一身木屑和树叶,血月也整理好自己,只有猴子身上还脏兮兮、乱糟糟的。血月冲我打了个手势,我们沿着小路下了高坡,钻进附近一间屋子。 屋子主人已经离世,我们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找到一堆主人的衣服。我随便挑了几件换上,活脱脱就是个农民模样。 血月还特意弄了些东西,把自己皮肤弄得粗糙黝黑,她的易容术着实厉害,这般装扮毫无违和感。血月对我说:“这些鬼子也在化妆,他们想伪装成普通人上路。” 我们躲在屋里,透过门缝看到他们三五成群从其他屋子出来,走上大路,装作互不相识。我粗略数了数,这帮人有好几十。血月说:“在中国有阴阳师倒不稀奇,他们玄门也常混进来人,但一般都是零星几个,像这么大规模的聚集,实属罕见。” 想到那山羊胡阴阳师,我心里直发怵。刚才他对我们露的那一手,显然是发现了我们的踪迹,只是把我们当成普通村民,想用这招除掉我们。好在我们精通刺纹术,才侥幸逃过一劫。 等这些日本阴阳师全都出了村子,又过了十多分钟,我们才走出村子。出了山路就是国道,我们在国道上走了一阵,果然看到零星的日本阴阳师。他们有的搭乘公共交通工具,有的坐上附近农民的拖拉机或农用车,就这样在山路、国道、省道上前行,彼此不搭话,装作陌生人。我惊奇地发现,有一段路上全是这些日本阴阳师,他们甚至学会了当地方言。 在一处公交站,我们跟着两位阴阳师上了公交车,他们坐在中间,我们坐在后排。猴子太扎眼,没让它跟来。血月说猴子很机灵,会暗中跟着,只要召唤就会出现。 我们盯着那两位年轻阴阳师,他们的衣着打扮、说话方式,和当地居民毫无二致。 我们打扮得也像当地农人,没引起别人注意。我们偷偷缩在后排座位后面,我悄声对血月说:“他们这么多人去的方向,到底是哪儿?我们可以根据沿途城镇,推断他们的目的地。” 血月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幅地图摊开,我们沿着国道、省道沿线找了半天,发现都是些再平常不过的城镇,没什么可疑之处。不过沿着这条路一直向前,大概一百多公里,就是我老家所在的位置。 我没太在意,直接略过了那个地方。 车颠簸得厉害,加上昨晚没睡好,我们困意上头。在汽车的颠簸中,我渐渐睡了过去。一觉醒来,突然发现那两个日本阴阳师好像在吵架,还换了位置,坐到了司机附近。其中稍胖一点的阴阳师像是在斥责瘦一些的,瘦的那个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我暗自奇怪。 我发现车开到一处盘山公路,突然,汽车剧烈颠簸,在一处极其危险的陡坡处急速冲了过去。我大惊失色,陡坡外面就是悬崖峭壁,车一旦冲过去,我们一车人都得丧命。就在这时,汽车撞上了山崖边的大石头,整个车身侧翻在路上。车轮旁边不到半米,就是悬崖绝壁。血月从睡梦中惊醒,我们被摔得满脸是血。 小巴车玻璃全碎了,到处是玻璃渣,周围一片哀嚎,鲜血淋漓。我和血月先后从窗口钻出去救助伤员。 小巴车在这次撞击中几乎报废,车头都没了,伤亡比我们想象中更惨重。我们救出了几乎所有人,此次车祸死亡四人,伤十人,剩下没受伤的人也被吓得半懵。那两个日本阴阳师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也像其他农人一样,战战兢兢地缩成一团,偷偷看着我们救助其他伤员。我注意到四位伤者中有一位是司机,他半条腿没了,浑身是血,血月特意把司机的尸体搬到我们这边。她又是做胸外按压,又是急救,看似想救活他,其实我知道,她是在偷偷检查司机的死因。 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放弃了。血月走到正在帮伤员包扎的我面前,悄声说:“我猜得没错,司机不是死于车祸,是这些阴阳师干的。” 我恨意顿生,猛地站起来就要朝那两个阴阳师走去。血月拉住我,低声说:“现在还不是报仇的时候,你想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了他们,怎么跟警察交代?到时候你成了通缉犯,我们还不知道他们的真正目的,那岂不是亏大了?” 我想想也是,只好长叹一声,把这口气咽了下去。那两个阴阳师好奇地看着我们。 我注意到有个阴阳师打开袋子一样的东西,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念咒语。我心里明白,他们肯定又在做昨晚的事。我找到一部手机报了警,很快,当地警车和急救车赶到。我向警察讲述了整个过程,几台救护车载着伤员和死者离开。我们也被拉到医院,做了简单包扎。 我一直暗中盯着那两位阴阳师,他们包扎完伤口,就想悄悄溜走。我偷偷跟在后面,发现他们离开医院后又上了省道。 我对血月说:“他们可能发现我们不对劲了,走的时候特意躲着我们。” 这段路上车辆稀少。血月对我做了个杀头的手势,我心领神会,满腔仇恨地朝那两人走去,同时,暗中握紧了藏在身上的龙渊剑。 我的突然出现让两人吓了一跳,他们警惕地看着我,我拔出了龙渊剑。 第99章傀儡 那俩阴阳师见我来意不善,撒腿就跑,我提剑紧追其后。如今的我今非昔比,奔跑速度极快。起初,他们为掩饰身份,像普通农民般逃窜,见我提剑追来,速度瞬间加快,眨眼间便钻进了林子。 我心想,正愁在公路上动手易引人注意,他们自己进林子,真是再好不过,为同胞报仇,就在此刻。我加速冲了进去,突然听到一声女人的惨叫。 我一惊,林子里怎么会有女人? 我钻进林子,瞬间察觉到气氛异样,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朝我直冲过来。我满心疑惑,还真有女人。那女人提着镰刀向我扑来,镰刀抡圆了砍向我的脖子,我轻轻一闪便躲开了。我用龙渊剑剑刃一挑,本想挑开镰刀,没想到这女人力气极大,我这一挑竟未成功。还没等我缓过神,女人的第二刀又砍了过来。 若要伤这农妇对我来说轻而易举,可我明白,她这般反应,极有可能是受阴阳师邪术影响,或是被傀儡术操控。我不想伤害她,只能一味躲避,反倒有些狼狈。 我咬破食指,农妇再次扑来,我用龙渊剑挡住她的镰刀,同时将食指的血点在她眉心。农妇如遭电击,浑身一颤,身体软倒下去。我长舒一口气,飞速钻进林子,看到那两位阴阳师凌乱的足迹,便循着足迹朝山坡走去。在半山腰,我看到他们已经上了山顶,我加快速度,他们也发现了我,正警惕地望着我。 我登上山顶,只见一位阴阳师提着东洋刀,目光阴冷地看着我。另一位阴阳师拿着一张纸在地上画着什么,身边摆满了五颜六色的颜料之类的东西,就像一位采风的画家。 提东洋刀的阴阳师满脸杀气,冷冷地说:“你能躲过我的傀儡术,究竟是什么人?”我将龙渊剑横在胸前,冷笑道:“杀你们的人。你们害死这么多无辜村民,又在公交车上动手脚,害死那么多无辜之人和司机。我们中国有句古话,欠债还钱,以命偿命,更何况你们杀了这么多无辜的中国人。用你们两条贱命来抵偿那些无辜的死难者,不过分吧?” 拿东洋刀的阴阳师说了一句日语,我听不懂,但想必不是什么好话。他眼神愈发狠厉,意思很明显,既然我知道了他们的底细,他们就更不可能留我,肯定会杀了我。 那阴阳师挥舞着东洋刀,朝我直扑过来,连续劈了我三四刀,我一一格挡开。一交手我就知道,这俩阴阳师今天休想活着走出这座山。 阴阳师朝我劈出第四刀时,使出了浑身力气。我挡住他刀的瞬间,浑身一震,忍不住退后两步。同时,我抽刀回转身,一刀捅进他肚子,开膛破肚。那阴阳师颤抖着挣扎两下,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另一名阴阳师看到同伴的死状,却没有露出吃惊的表情。他站起身,突然抬手朝地上的尸体一指,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那尸体竟然自己站了起来。 它从肚子里抽出那把阴阳刀,猛地朝我劈来,我猝不及防,本能地反身躲避,没想到竟没躲开。东洋刀顺着我的肩膀砍下去,擦掉了一块皮肉,我顿时鲜血淋漓。 画画的阴阳师双手掐出兰花指,在虚空中又砍又劈又画,像操纵傀儡一样操纵着尸体对我发起攻击。 这具尸体比生前厉害了十倍不止,无论是攻击招式、力度还是角度,都变得凌厉无比,如暴风骤雨般。我受伤后一时间反应不及,竟被压制得处于下风。 那尸体越砍越猛,速度更快,力气更大,将我完全笼罩。我只能步步后退,躲进树林。那尸体狂舞武士刀,将周围的树木纷纷砍断。我且战且退,心里明白,这尸体没有生命,已完全陷入疯魔状态,就算我把它砍碎,也无法阻止它杀我,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杀掉背后操纵它的阴阳师。 我留意观察周围环境,发现身后十多米远的一棵大树上缠满了错综复杂的藤条。我迅速钻进藤条里,那尸体也跟着扑了进来。就在这时,我脚朝下一勾,同时两手用力,将藤条捆在尸体身上,让它一时无法挣脱。同时,我脚尖一点,飞身掠出林子。只见那阴阳师双手并用,掐诀飞快。我朝他直扑上去,他骤然抬头,见我已逼近眼前,扭头就跑。我猛地将龙渊剑扔了出去,一剑贯穿他的胸口。 他的身体僵在当场,扭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身体又朝前踉跄两步,嘴里吐出一口鲜血,然后扑倒在地,一动不动,就此死去。 我喘了几口气,用衣服简单包扎了伤口,止血之后,就地挖了两个深坑,把两具尸体埋了进去,又将有血迹的地方全部清理干净。 做完这一切,我便下了山。在山脚下,看到之前要杀我的农妇痴痴地靠着一棵树坐着,脸色很不自然。 血月从林子里走出来,看到我,展颜一笑,然后拿出一枚银针,在农妇的手背上纹了一只很小巧的动物,像是一只鸟,但又不像我见过的任何一种鸟。 血月说:“别看这鸟小,它的作用可独特了。” 她刺完之后,农妇甩了甩脑袋站了起来,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们。我见她脸色恢复正常,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农妇警惕地拿着镰刀,瞪着我们说:“你们是什么人?我怎么会在这儿?你们想对我做什么?我可告诉你们,我老公的伯父的二姨父是我们派出所的民警,我们家可是有背景的。” 我和血月相视一笑,便下了山。一路上,血月对我说:“你和阴阳师打斗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我没动手帮你,是想让你自己历练。你进步很快,这些日本阴阳师都是高手,你能轻易杀了他们,可见你的本事长进了不少。虽说你打开了天人之境的第一道门,可惜你经验有限,又太年轻,天人之境的很多东西你还不能融会贯通。修炼是个漫长的过程,你必须靠自己,才能获得长足的进步,也才能继续打开天人之境更多的门。” 血月的话打消了我这段时间以来的疑虑。自从月娘帮我打开天人之境后,我感觉自己完全不同了,可在与人搏斗厮杀时,却没达到月娘那样的高度。我曾一度怀疑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现在才明白,还是因为自己太年轻,没有彻底领悟天人之境的好处。 我们沿着国道又走了一段路,搭上了新的公交车,继续前行。很快,我们在车上又发现了其他日本阴阳师。他们依旧伪装成中国人的样子,丝毫没有察觉到,黑暗中有两双眼睛正悄悄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血月说:“刚才那俩阴阳师的实力我看到了,比我们之前见过的都要高明,可见他们此行谋划的事情非同小可,我们一定不能大意,要彻底挖出他们的阴谋。” 第100章奇人 那俩阴阳师十分狡猾,在下一站就下了车。我们只好悄悄跟上,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们下车的地方是一个位置偏僻的县城,一番折腾后,已经到下午了。我们扮成情侣,远远地跟着那俩阴阳师,他们走进了一座古玩市场。 古玩市场不大,只有一座大门。正巧我们肚子饿得咕咕叫,便在古玩市场旁的餐厅点了些吃的,打算先填饱肚子。 餐厅是个小门脸,只有几张桌子,主要卖粉面之类的餐点。我们进去时,里面还有三五个客人正在用餐,其中有个又黑又瘦的人很是怪异,长相和我们不同,像是外族的人。我忍不住多瞧了他几眼,那人低着头,也不看我,只顾埋头吃东西。吃完后,他把钱放在桌上,一言不发,径直走出餐厅朝古玩市场走去。 血月和餐厅老板闲聊时得知,这里的古玩市场颇有名气。几年前此地出土了几座汉墓,当时在全国引起轰动,听说附近山民总能从山里挖到东西,所以常有外地古玩商人到此。 听老板这么一说,我觉得在这穷乡僻壤出现外族人也属正常。这些古董商人是为利而来,这里有宝贝,他们来此也无可厚非,我便没太在意。可心里总隐隐觉得不安,那个外族人的样子确实有些古怪。 我们吃饱喝足,那俩阴阳师还没出来。我担心古玩市场还有别的出口,他们趁机溜走,那我们就白跑一趟了。血月安慰我说:“我仔细观察过古玩市场,应该没问题。你要是真担心,我陪你进去逛逛。” 我点了点头。我们从第一家古玩店逛起,店里大多是古玩玉器之类的东西,我一介穷小子,对此毫无兴趣,只是敷衍看看。古玩店老板见我们是小年轻,也没当回事。一般逛古玩市场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像我们这样打扮的,大多是来凑热闹的,他们也不太在意。我们逛着逛着,不知不觉走进了一家门脸较大的玉器店。刚往里走,就看到在餐厅吃饭时碰到的那个黑瘦中年人,他看到我,礼貌地点了点头,我也回以点头。 他正在和店老板谈生意。我侧耳细听,他说着蹩脚的普通话,像是要买一枚玉扳指。那玉扳指看上去很陈旧,上面还有些裂缝,一看就是个古董。 那人问老板玉扳指的价格,老板伸出一只手,那人沉吟道:“5000?”随即笑道:“这太贵了。” 老板脸色一变,怒道:“谁说是5000,我说的是50万。” 那人严肃地看了老板一眼,摇头说:“这个扳指不值那么多钱。” 老板冷笑道:“你也不看看这东西,可是从汉墓里挖出来的无价之宝,普天之下就这一枚,我开价50万已经很便宜了。你要是诚心买就50万,不讲价。要是没诚意,大门在那边,请便,我就不送了。” 那人干笑两声说:“你说它是汉墓出土的文物,肯定不是。我告诉你,这个扳指是近代的东西,距今不到20年,而且,它不叫玉扳指,叫噬魂扳指。” 老板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拼命把那人往外推,怒道:“你是来买东西还是来砸场子的?我这东汉出土的宝贝,货真价实,是我从大山里弄出来的,花了大价钱。你居然说它是20年内的东西,你这不是砸我场子是什么?我前世是得罪你了,你这么害我。” 那人双手使劲扒着墙,不肯出去。他认真地对店老板说:“我真不是来砸场子,也不是来杀价的。这噬魂扳指不是一般的东西,但它也不是古董,更不是汉墓出土的文物。要是我没猜错,自从这东西进了你店里,你店里就没安宁过,整天出怪事。要是我说错了,我马上就走。” 老板呆呆地打量着那人,奇道:“哎,怪了,你怎么知道?” 那人一脸严肃:“就在几天前,你店里应该出过人命案子吧?” 店老板警惕地瞥了我们这边一眼,见距离较远,便把那人拉到角落里。两人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我因为打开了天人之境的第一道门,耳力比常人强很多,侧耳细听,大致能明白他们的谈话。原来就在三天前,这家玉器店确实发生了一起命案。 事情很简单,一位老顾客在店里订了一件玉器,要送给他母亲祝寿。还没交定金,另一位客人也看上了这玉器,也是要给母亲祝寿,说母亲特别喜欢,非要买到不可。两人争执不下,店老板帮先来的客人,说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没想到后来的那人是当地恶霸,两人从争吵升级为打斗。后来的那人吃了亏,一怒之下,抄起一只瓦罐砸在对方脑袋上。瓦罐很硬,当场就碎了,那人脑门几个窟窿飙血,瞬间成了血人。店老板叫人把他们送到医院,那人在半路上就没了性命。 出了这种事,古玩店作为责任方之一,少不得赔上一笔钱。店老板直呼倒霉,这几天开业,本想好好做笔生意把赔的钱挣回来,没想到又碰上这位。 这家玉器店开了有些年头,这么多年来从没出过血案,遇到这种事还是头一回。店老板觉得晦气,还花钱请高人做法驱邪。 那人笑了笑说:“我没猜错的话,你这血光之灾就是噬魂扳指在捣鬼。要是不想办法把这东西送走,你们店里还会接二连三出事。不信的话,咱们走着瞧。” 他扭头就要出去,我看老板的脸色,像是已经信了几分。这种事对店家来说很晦气,肯定会小心保密,不会外传,这人却知道,实在可疑。 那人又说:“你要是还不信,我再给你举个例子。应该就在这事之前,你们店里出过孕妇在店里小产的事吧。” 店老板的脸一下子白了,点了点头说:“一周前,我们店伙计的老婆来店里帮忙。她才怀孕四个月不到,几天前产检还好好的,那天不知怎么回事,就在店里小产了,没磕没碰的,孩子就没了。” 那人扭头就往外走。店老板急忙拦住他,几乎是哀求道:“高人,您是高人,您说什么我都信。您开个价吧,这东西多少钱?送给您都行,只要您帮我把这东西弄走。” 那人笑笑说:“你这东西确实花了大价钱买进来的,只不过卖给你的人坑了你。咱们既然做生意,就按生意的规矩来,我花5000块钱把这东西带走。以后保你店里无病无灾,你觉得怎么样?” 店老板千恩万谢,把玉扳指递给了那人。那人接过玉扳指,咬破舌头,吐了一口血在上面。说来奇怪,原本青翠欲滴的玉扳指,突然变成了血红色,里面有血光流动。 我眼角瞥见这一幕,很是吃惊,看来这人有些本事,不然不会让玉扳指发生这么可怕的变化。 我拉了拉血月的衣角,血月看在眼里,没有说话。接下来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那人居然拿着血扳指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圈,就看到他脖子像出血了一样,不停地往外渗血丝。血月突然拍手,悄声对我说:“我知道他是谁了。” 第101章目的 我吓了一跳,忙问:“你怎么知道他是谁?他到底是谁啊?” 血月把我拉到一旁,解释道:“不用猜,他的身份已经很明显了,他是东南亚的降头师。刚才他用玉扳指在脖子上抹的动作,就是施展降头术的前奏。这玉扳指不是古董,而是开启降头术的法器。你看它上面隐隐泛着红光,这是血腥的预兆,是个十恶不赦的凶器。” 我听得目瞪口呆,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注意力全被那个人吸引过去。只见他用玉扳指划过脖子后,伤口处立刻渗出鲜血,场面触目惊心。那人突然指向店老板,说道:“你马上给我出去。”店老板又惊又气,呆立当场,不知如何是好。血月朝他招手喊道:“你要是想活命,就赶紧出去。”店老板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察觉到事情不妙,撒腿就跑,血月拉着我也往外冲。逃跑时,我回头一瞥,竟发现那人不见了。 我目光在店内搜寻,赫然看到那人的脑袋和古董摆在一起。由于被古董架子遮挡,只能看到一小撮头发,可这已足够惊悚。我又惊又怕,血月拽着我冲出了店门,我的脑海里全是那一小撮头发的画面。 我们跑出店后,血月匆忙关上店门,拉着我们就往古董市场外跑。我喘着粗气问:“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要跑?” 血月说:“你这傻小子,就知道问为什么。刚才要不是我拉着你们跑,现在我们都死了。降头术有很多禁忌,你看他施展降头术时玉扳指的颜色,就知道他是个大降头师。以他的手段,要是我们看到他施展降头术的过程,在场的人都别想活。” 古董店老板吓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难以置信地说:“他,他就是传说中的降头师?” 血月定了定神,说道:“是大降头师。大降头师和普通降头师区别很大。要是普通降头师,我都懒得理他。可要是大降头师,这事儿就麻烦了。” 店老板心情复杂地跟在我们身后。走到古董市场门口,店老板面如死灰地问:“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我把玉扳指给他,连整个店都送给他吧?” 血月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要是没遇到我们,你确实只能这么做,甚至付出的代价可能不止这些。说难听点,你们一家老小都可能成为他的牺牲品。现在遇到我,算你走运,情况就不一样了。我们一向爱打抱不平,只要你豁得出去,我们就能帮你。” 店老板一看就是个老油条,他眼珠子滴溜一转,打量着我们,突然给我们跪下,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塞给我说:“两位是高人,看在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帮我一把吧。只要能帮我渡过这道难关,你们提什么要求我都尽量满足。” 我看向血月,见她眼珠一转,就知道她肯定在打什么主意。果然,血月把店老板拉到一边,两人嘀咕了半天。店老板一开始面露难色,在血月的强势逼迫下,最终还是屈服了,脸色比哭还难看。我知道血月肯定是连威胁带恐吓,才让他就范。两人朝我走来,血月对我说:“我们去别处逛逛,晚点再过来看看情况。” 我看到店老板神色不安地看着我们离开。走远后,我问血月:“你跟他到底说了什么?看他脸色不太对劲。” 血月神秘一笑,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我们在古董店前的商业街闲逛了许久,天色渐暗时去吃了顿饭。回来时,天已经全黑了。刚走到古董古玩市场附近,就看到市场燃起了熊熊大火,我大吃一惊。我们急忙往里冲,只见不少人拿着东西狂奔而出,现场乱成一团,哭声、喊声交织,混乱不堪。还有人在火中抢救财物,甚至有人趁机打劫。由于此地偏僻,等了好久都不见消防车赶来。我拉着血月朝古董店跑去,血月却拽着我往人多的地方走,我疑惑地问:“你这是要干嘛?” 血月说:“你听说过守株待兔的故事吗?” 我瞬间明白了,火是血月让人放的,她想通过这种方式引那些阴阳师现身。怪不得她和古董店老板嘀咕半天,原来是逼店老板偷偷在市场放火制造混乱。 血月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突然指着前面一棵大树说:“走,我们过去看看。”我跟着她,来到一棵梧桐树下。见周围没人,我脚尖一点,我们便窜上了树梢。我们居高临下俯瞰整个古玩市场,混乱的场景尽收眼底。观察时,我突然看到火海中跑出两个人,仔细一看,正是那两个日本阴阳师。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血月也很快发现了他们。我们急忙跳下树,悄悄跟踪他们。出了古玩市场,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我们跑到他们前面,拦住他们的去路。那两个阴阳师疑惑地看着我们,另一个人拔出东洋刀,冷冷地盯着我们。血月笑着说:“终于跑出来了。” 持刀的阴阳师对我们怒目而视,吼道:“原来是你们坏我们好事。” 血月冷笑一声:“我问你们几个问题,要是老实回答,我就饶你们一命。” 这两个阴阳师显然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持刀的阴阳师举刀就朝血月砍去。血月就地一转,轻松躲开。另一个阴阳师则朝我扑来,他手里拿着一根沾满血的棒子。 棒子一挥出,我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想必刚伤过人或杀过人,这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的棒子还没到我面前,我的龙渊剑已经出鞘,瞬间直逼他的面门,抵在他的喉咙上。这个阴阳师愣在原地,没想到我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竟有这等身手。与此同时,血月也制服了另一个阴阳师。我们把他们绑在树上,血月拿着匕首抵在一个阴阳师的脖子上,说:“我问你们两句话,要是说实话,就饶你们一命,否则……” 两个阴阳师冷冷地看着我们,一言不发,从他们的态度能看出对我们的不屑。血月大怒,提刀砍掉了持刀阴阳师的两根手指。那阴阳师疼得浑身颤抖,惨叫不止。血月趁着他惨叫的瞬间,又割掉了他第三根手指。我注意到拿棒子的阴阳师脸色煞白,满脸恐惧。我冷笑着朝他走去,掏出乌金刀,他警惕地问:“你想干什么?” 我看着他的脚说:“你兄弟的手指没了,公平起见,我要割掉你的脚趾。” 这家伙吓得身体蜷缩成一团,我看了心里暗自好笑。 第102章小牛试刀 我笑嘻嘻地看着他,说:“想活命的话,我给你条生路。”这家伙显然没他同伴那么有毅力,忙不迭对我们点头。他同伴用日语怒骂了几句,他一边不停鞠躬,一边眼泪都快出来了。我把他拉到隐蔽角落,说道:“想活命,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那人点头如捣蒜,我略作思考,问道:“你们这么多阴阳师聚在这儿,到底有什么目的?” 那人面露难色。我见状明白,不下点狠手他不会痛快交代。我立刻掏出乌金刀,一刀砍掉他的小拇指,那人疼得龇牙咧嘴,在地上直打滚。我一把揪起他,拿刀抵住他喉咙,喝道:“我再问你,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那人哆哆嗦嗦地说:“在,在清平镇。” 我瞬间呆住,清平镇不正是我老家所在的古镇吗?他们去清平镇干什么?我正想追问,只见那阴阳师突然两腿一蹬,翻起白眼,浑身像抽风一样抖个不停,接着在地上打起滚来。滚了两下后,便一动不动,一命呜呼了。 我赶忙去救他,可事情发展太快,还没等我扶起他,他就已毒发身亡。我大惊失色,血月也奔了过来。她摸了摸那人的脉搏,无奈地冲我摇摇头,说:“已经没救了。” 紧接着,我看到那人浑身上下瞬间长满毒疮,整个人就这么溃烂了,尸体面目狰狞,我只觉一阵恶心,不忍再看,就地挖了个坑,把他的尸体推了下去。 我们回到剩下那名阴阳师身边,却发现他也早已死去多时。血月检查尸体时,发现他的尸体也在逐步溃烂,很快就烂得和另外那具尸体一样。想必这些阴阳师身上都被做了手脚,一旦遇到危险,就用这种方式自尽。 我们处理完尸体,血月脸色阴晴不定。我问她:“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血月想了想,说:“清平镇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只好如实相告:“清平镇就是我的故乡。” 血月听后很是惊喜,说:“你的意思是,你父亲林羽当年也在这儿生活?” 这不是废话吗?我在清平镇长大,我爸当然也在清平镇生活过。我注意到血月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似乎有什么心事。我正想问,她却已飞奔下山,我急忙跟了上去。 我们要去车站,必须经过古玩市场。走到古玩市场门口时,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朝我冲来。我定睛一看,正是古玩店老板。他哭丧着脸,拉住我们说:“你们让我做的事我都做了,可你们说好要帮我,怎么还没行动?” 血月立刻变了脸色,说:“我答应的事自然会做到,你等三天,三天后你自会看到结果。”古董店老板对血月的话将信将疑,血月厉声道:“既然不相信我,当初为何找我帮忙?”古董店老板战战兢兢地站在路边,没敢再吭声。血月瞪了他一眼,拉着我扭头就走。 一路上我问血月,她一直和我在一起,我没见她为古董店老板做过什么。 血月得意地冲我一笑,说:“我只是利用他恐惧的心理为我所用。其实,那降头师并不是要害他,只是想得到那枚玉扳指罢了。” 血月告诉我:“玉扳指对我们来说或许没什么用,但对降头师而言,是开启降头术的法器。尤其是那枚玉扳指堪称法器中的极品,作用极大。但作用越大,凶煞之气也就越重,古董店里接二连三出事,想必就是那玉扳指上的煞气在作祟。”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追问道:“你确定真的没事吗?” 血月打断我,拽着我朝车站狂奔而去。在我心里,清平镇显然更为重要,这些日本阴阳师大规模朝我老家小镇集结,到底有什么目的和阴谋?我既好奇又担忧。 此时天色已晚,我们赶到车站,工作人员告诉我们,末班车刚开走。我和血月郁闷不已,这里距离我老家清平镇,毕竟还有150公里以上的路程,靠两条腿走,不知要走到猴年马月。正在我们束手无策时,血月突然盯上一个穿中山装的人。那人正从车站出来,手里拿着公文包,嘴里叼着一根烟。血月对我使了个眼色,我不明所以。血月紧赶两步,拦住那人,那人奇怪地问:“你有什么事吗?” 血月说:“我问你,你是不是这车站的站长?” 那人点点头,又重复道:“我是,你有什么事?” 血月打了个响指,得意地说:“你是站长就对了,我是来救你的人。我看你印堂发黑,三天前你们家应该出过一件怪事,对吧?” 那人脸色骤变,却又不置可否。血月说:“你别对我隐瞒,今天遇到我是你的运气。实话告诉你,你们家小孙子今晚恐怕挺不过去,遇到我算你走运,我教你个法子,拿回去救你孙子,绝对药到病除。” 站长老头奇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我孙子病了?又怎么会有办法救他?我孙子目前正在省人民医院抢救,连那里的专家教授都束手无策。” 血月不耐烦地说:“你这人可真倔,反正都这样了,死马当活马医,你又不吃亏。” 站长带着狐疑的神情靠近血月。血月凑近他,悄悄说了几句。然后站长张开右手,血月掏出银针,蘸了墨汁在他手上刺了一幅图案。那图案是一只狸猫,血月咬破食指,将血液涂抹在站长手心上,对他说:“凌晨月亮破开云层的时候,把这副图给你孙子看,他只要看上十分钟,病自然就会好。” 站长瞠目结舌地看着我们,那眼神仿佛在看妖怪。 血月说:“你心里清楚,你孙子的病,寻常药石治不好。既然如此,我用不同寻常的手段,你为何还要怀疑?” 老站长恍然大悟,朝我们连连道谢,掏出钱包拿出一沓钞票要感谢我们。血月拦住他说:“我们不需要你的钱。” 站长更加疑惑,只好说:“恩公要老头子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在所不辞。” 血月冲我眨眨眼,得意地说:“我要一辆现在去清平镇的车。” 站长面露难色,说:“这个时间点去清平的车已经走了,我也不能平白无故帮你弄一辆班车吧?” 血月对站长冷笑两声,扭头就走。站长立刻拦住血月,拍着脑袋说:“等等,让我再想想,说不定有办法。” 血月继续冷冷地看着他,看得站长心里直发毛。他急忙跑回单位,大概一刻钟后又走了出来,对我和血月说:“因为今天日子特殊,凑巧还有一辆加开的班车没走,你们可以搭那班车去清平。” 我和血月长舒了一口气,向站长道谢。站长微笑着看着我们,冲我们招招手,脚步轻快地出了客运站。我们上了那辆车,发现车上除了我俩,再无他人,很明显,这辆车就是为我俩加开的。 第103章血眼乌鸦 汽车驶出县城,很快上了高速。当距离常平镇只剩七十多公里时,我们进入了盘山公路。这段山路蜿蜒于崇山峻岭之间,地势极为险要,再加上夜空无星无月,光线昏暗,在微弱的车灯映照下,周围的群山宛如蛰伏的巨兽,阴森地呈现在眼前。我心里直发慌,总担心公交车会随时坠入万丈悬崖,心跳急剧加快。就连血月也紧盯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深渊和山涧,神色紧张。 没来过常平镇的人,根本无法想象这里山势的险峻和水流的湍急,“穷山恶水”形容这里再合适不过。多年来,很少有人能走进常平镇,镇里的人也很少外出,大家过着相对封闭的生活,几乎不与外界接触。 山路上有规定,晚上8点后禁止通车,而此时已接近晚上10点,又没有月光,这条路愈发显得危险而诡异。周围影影绰绰的树木就像鬼影,仿佛随时会向我们扑来。司机似乎有急事,车开得飞快,老旧的汽车在油门的驱使下,嘶吼着向前狂奔。我和血月不时对视一眼,既不知该不该提醒司机注意安全,也不确定是否要催促他加快速度,因为我们都隐隐感觉到,今晚恐怕会出事。 我们小声交谈着打发时间,但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窗外。这时,血月突然指着窗外说:“月亮出来了。” 我好奇地探出头,只见一轮血红色的月亮高悬夜空,心里猛地一沉。长这么大,我见过各种各样的月亮,却从未见过血红色的月亮。在这样的氛围下,内心的恐惧可想而知。血月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我们四目相对,她说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听出她话里有深意,奇怪地问:“月亮变红,有什么特殊寓意吗?”血月声音沙哑地说:“你听说过血眼乌鸦吗?江湖传闻,血眼乌鸦出现时,天空就会出现血红色的月亮。血眼乌鸦一旦现身,就预示着杀戮和血腥,会给无辜之人带来厄运,是不祥的征兆。”听到她这么说,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个听起来不太靠谱的神秘传说罢了。像血月这种见过大世面、手段狠辣的人,居然会害怕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实在让人啼笑皆非。 血月瞪了我一眼说:“这可不是传说,是我们玄门祖上传下来的。有位祖师爷曾亲眼见过血眼乌鸦,那正是中国历史上最黑暗的一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没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永远体会不到有多惨。” 血月说得很认真,我不好反驳,只能默默听着。说完后,我们相对无言。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鸟叫。我定睛望去,月光下,一只黑鸟扑闪着翅膀从树丛中穿过,在深渊上空盘旋一圈后,折返回来,径直朝我们俯冲而下。我暗自纳闷,这鸟的速度比山里普通的鸟快多了。血月指着那鸟说:“它就是血眼乌鸦。” 眨眼间,鸟飞到了我面前。借着月光,我看清这确实是一只乌鸦,等它飞近,我才看清它的模样。它的一双眼睛在月光映照下鲜艳欲滴,仿佛能滴出血来,果真是血眼乌鸦。我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它的眼睛真的是血红色的,仿佛随时会流出鲜血。 血眼乌鸦飞过我们头顶,在车顶上盘旋了三圈,发出的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凄惨、凄厉。血月脸上的镇定消失殆尽,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司机似乎被乌鸦的叫声刺激得异常暴躁,嘴里不停地咒骂着,车开得更快了,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一路狂飙,感觉随时都会翻车。我拼命拉住栏杆,才避免被甩出车外。血月突然对我说:“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司机不太对劲?” 经她提醒,我也意识到不对劲,跑到车头一看,司机面目狰狞,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油门踩到底,汽车像发了疯一样向前冲。山路崎岖蜿蜒,我们随时都有车毁人亡的危险。 前方是一条又窄又曲折的山路,以现在的速度冲过去,必死无疑。我急忙喊司机减速,可他对我的提醒充耳不闻。显然,这个司机有问题。我赶紧咬破食指,将指血点在司机额头上,只见司机浑身猛地一抖,脸色也变了。他茫然地看了我一眼,再看向前方,突然惨叫一声,一脚踩在刹车上,汽车带着尖锐的刹车声稳稳地停在了路中间。我和司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司机急忙跳下车查看周围环境,我也跟着下车,发现汽车停在了即将拐弯的路中间,如果刚才的速度冲过去,汽车肯定会冲下悬崖。 司机看起来有50多岁,为人比较稳重,不像是那种莽撞的小青年。他刚才的举动表明,这条路上肯定有古怪。我环顾四周,天空中的血月愈发明朗,月光洒在地上,整个山峦和地面都被染成了血红色,看起来异常恐怖。 血眼乌鸦的惨叫声从远处传来,听声音它已经飞进了大山深处。血月也下了车,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现在你信了吧,刚才就是血眼乌鸦在作祟。” 司机茫然地看着我们,刚才血眼乌鸦制造的混乱还历历在目,我不禁一阵心悸。我们重新上了车,这次司机把车开得很慢,缓缓沿着山路前行。原本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们足足走了三个多小时才抵达常平镇。 汽车进站时,我察觉到有些异常。车站通常应该有人值班,司机按了半天喇叭,进站口的大门却一直没人来开,最后还是司机自己下车去打开的。我们停好车,为了表示感谢,我和血月想请司机吃顿饭。 我们在车站周围的夜市转了一圈,却一个人都没见到。据我所知,这个时间点本应是夜市最热闹的时候,常平镇的人都很喜欢吃烧烤和宵夜,可现在整个镇中心一片死寂,别说人,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此时的天空中,那轮明月依旧是血红色,阴沉沉的。司机显然被吓坏了,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而且他跑常平镇这条线路多年,也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如此诡异的现象预示着,肯定会有大事发生。 司机去老乡家睡觉了,我和血月本想就近找家旅馆,却发现周围的旅馆全都爆满,还有很多直接关门歇业。这就更奇怪了。我们绕着镇上的几条老街转了个遍,都没找到能吃住的地方。 从一家旅馆出来后,血月琢磨着说:“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如果这些旅馆都爆满,说明有很多外地人来到常平镇。可现在既不是旅游旺季,也没有举办大型活动,这些人是从哪儿来的呢?” 我脱口而出:“日本阴阳师。” 血月瞳孔一缩,她看我的眼神中明显有会意的意味,看来她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第104章目的 我很快领会血月的意图,她想抓几个日本阴阳师,逼问出他们来常平镇的真正目的。 我们在一家旅馆外等了足足一个多小时,四周万籁俱寂,连路灯都逐渐暗了下来。血月冲我使了个眼色,我心领神会。我俩翻墙跃进旅馆,里面是个园子。园子里一片寂静,只有一只猫蹲在树下。血月瞪了猫一眼,猫“喵”了一声,瞬间消失不见。我们来到后院,看到二楼有个窗台,以我们的身手,爬上去轻而易举。 我刚要往上爬,血月拦住我,说:“别小瞧这帮家伙。”她轻轻吹了声口哨,院子里窜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一直跟着血月的猴子。这猴子神出鬼没,血月随时能召唤它,它也总能及时出现。猴子跳到我面前,在血色月光下,它浑身像被血浸透一般鲜红,看着十分可怖。它定定地望着我,血月朝阳台指了指,猴子心领神会,冲我们点点头,双手一抬便窜了上去。猴子动作敏捷,手脚并用,很快爬上窗台。到了窗台后,它像人一样直立起来,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它在窗户上捣鼓了足有一分钟,窗户悄然打开,它猫着腰钻了进去。我看得目瞪口呆,这哪是一只猴子,分明是个经验老到的小偷。 猴子进去足足十分钟,血月朝里面连吹两声口哨,都没有回应。血月神色有些异样,对我说:“房间里可能有高手。” 我吃惊地对血月说:“要不我进去看看?”血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缓缓往后退,说:“还是算了,咱们先出去。” 我俩退到墙根下,正要翻墙离开,墙头突然出现一个高大的人影,把我们的动作压了下去。我暗自吃惊,就地一滚,躲进树丛里。血月站在墙头,落在那人面前,那人立刻扑向血月,我见他手里白光一闪,像是拿着什么东西。血月没等他刺中自己,抬手就拍在他脑袋上。那人跌下墙头,滚进树丛。血月刚想转身,空中突然响起一声枪响,打破了周围的宁静。我心里惊骇不已,这还是我生平第一次听到枪声。我心想,这些家伙胆子真大,来我们这儿居然敢带枪?这时血月已经不见了踪影,等我再看到她时,开枪的人已被她放倒,摔在花园里,一动不动。 血月飞身跃下高墙,站在花园中间,冷冷地望着地上两人,手里还拎着两把枪。不用猜也知道,枪是这两人的。 血月拿枪指着离她较近的人说:“给我起来,老实交代,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挣扎了两下,艰难地抬头对血月说:“别冲动。” 那人重重地点点头,血月又问:“那你们王局在哪儿?” 这时二楼窗户打开,探出一个人的脑袋。我看到一个身穿中山装的中年人,他清了清嗓子说:“我在这儿呢。血掌教,别来无恙啊。” 血月俏立在月光下,双手叉腰,一副泼辣的模样,对所谓的王局说:“好你个王局,偷偷来常平镇,也不跟我打个招呼,眼里还有我这个妹妹吗?” 王局哈哈一笑,拱了拱手说:“血月掌教是什么人物?在江湖上什么地位?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们玄门的面子,我们局还是要给的。” 他拍了拍手,我看到墙头上瞬间探出几十颗人头,每人手里拿着一件模样奇特的武器,都指向血月。 王局对众人说:“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玄门掌教血月姑娘,刚才是场误会,大家都给血月姑娘道个歉。” 那群人齐声向血月道歉,血月气得脸色发白。王局的意思很明显,我和血月已经落入他们手中,只要他们想,随时能把我们射杀。就算我们身手不凡,可双拳难敌四手,在这么多高手和现代化武器面前,我们一身刺纹术也无济于事,随时可能被打成筛子。 别看血月平时泼辣,凡事都要争个先,但在老谋深算的王局面前,她也只能服软。 不知为何,半空中的血月愈发明亮。月光从我头顶洒落,将躲在阴影中的我暴露无遗。王局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我们堂堂刺纹者,竟被这么一帮人欺负,我顿时怒火中烧,不知怎的,只觉得浑身血液剧烈燃烧,几乎不受控制地扑进人群。 紧接着枪声大作,我的身影沿着墙头飞速奔跑,子弹追着我的脚步在身后不断响起。我的龙渊剑在此时出鞘,刹那间,我只觉浑身热血翻涌,整个人仿佛要被火焰吞噬。与此同时,龙渊剑出鞘,一道刺目的白光从天地间迸发而出,我看到所有人都被这白光照亮,纷纷捂住眼睛。我心头一震,这场景不正和当初在玄门村时一模一样吗? 那道刺透苍穹的白光竟然又出现了! 我急忙把剑收回剑鞘,白光瞬间消失,天地间又被血色月光笼罩。我看到所有人都捂着眼睛。 天地在这一瞬间仿佛回到混沌之初,我似乎听到虫鸣和大地的喘息声,就连血月和王局都匍匐在地。 在那些高手苏醒之前,我把他们手中的枪和武器全都收了起来。过了片刻,他们才回过神。王局呆呆地望着我,吃惊地问:“你是谁?你手里的这把剑是什么东西?” 连血月都愣住了,她没想到我的龙渊剑竟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威力。 我用剑鞘指着王局,问:“猴子呢?” 王局定了定神,有些尴尬地指了指房间说:“猴子在里面,没事,我没伤害它。” “那就把它放了吧。反正你手下这么多人,也不差一只猴子,这猴子又不是你的。” 王局被我的话镇住了,茫然地上下打量我,似乎在猜测我的身份。血月打断他,说:“你别猜了,他就是个在江湖上籍籍无名的毛头小子,以你现在的身份,肯定猜不出他是谁。” 其他人都狼狈地爬起来,王局也下了楼,对我和血月说都是误会,大家是自己人、老相识。 我看向血月,血月点点头,算是认同了他的说法。 在王局的热情邀请下,我们上了旅馆二楼。房间不大,布置简单,就是普通酒店标间的格局。王局关上门窗,对我们说:“你们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血月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我们真不知道。 王局叹了口气说:“20多年前,想必你听说过,在你们刺纹者江湖上,出现过一个奇人吧?” 血月意味深长地瞟了我一眼,淡淡地说:“你是说林羽吧?” 王局大声说:“正是!林羽是一代奇人,他结束了刺纹者各门互相残杀的局面,将各大派团结起来。他率领刺纹者与各大派争夺天下,把数千日本阴阳师拒于国门之外。他远赴东南亚与降头奇人对抗,凭一己之力降服整个降头门派,威震东南亚。他甚至开创了一个属于刺纹者的时代,让颓废数百年的刺纹者组织重新发扬光大。他是一代奇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让刺纹者的光辉照亮整个世间。” 第105章降头术 王局越说越激动,脸上满是神往之色。我听得心潮澎湃,仿佛亲眼见证了父亲的那些丰功伟绩,心中满是骄傲与自豪。 血月打断王局:“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可这跟你们来常平镇有什么关系?” 王局定了定神:“你真不知道?” 得到血月肯定的答复后,王局叹口气:“既然这样,我就实话实说。江湖上不少组织都得到消息,据说四年前林逸尘死在常平镇,死前留下一个巨大秘密,四年后的今天,这个秘密就要揭晓了。” 血月惊讶道:“所以日本阴阳师和其他江湖势力都聚集在这个偏僻的常平镇?” 王局说:“但凡了解林羽二十多年前在江湖地位的人,都清楚这个秘密的价值。现在不只是我们和日本阴阳师,刺纹者的其他各门,还有各大江湖势力,都或明或暗地来到常平镇,目的只有一个,找出林羽留下的绝世秘密。” 听闻刺纹者其他各门都来了,我不禁想起血无涯和吴大胆。血无涯野心勃勃,父亲留下的秘密对他肯定极具吸引力。我原本惧怕血无涯,但因为吴大胆,又隐隐期待他的到来,盼着能得到吴大胆的消息。 “这秘密到底是什么?你们查到线索了吗?”血月问。 王局两手一摊,一脸无奈:“林羽离世前的绝密,光这点就足够吸引人了。至于秘密究竟是什么,得等到明天揭晓那一刻才知道。” 从血月和王局的交谈中,我猜到他们相识已久,但关系不算融洽,不然王局也不会用高手威胁血月。我展露的身手镇住了他们,王局才勉强摆出和善的样子,因此我对他印象不太好。 不过血月大大咧咧,对王局没太多防备。我了解她,她胆大心细、心思缜密,既然她没特意提醒我,我也收敛了自己的谨慎。 王局有意无意把话题引到我身上,问血月:“这位小兄弟年纪轻轻就有这般修为,想必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究竟什么来头?” 血月冷冷一笑:“你想直接问他出身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我最讨厌你们这些当官的,心思弯弯绕绕。实话告诉你,他是林羽的儿子,林霄。” 我留意到王局瞳孔骤缩,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他仔细打量我,像是要将我和他记忆中的林羽作对比,寻找相似之处。 “他真的是林羽的儿子林霄?”王局咽了口唾沫。 血月笑了笑,没接话。 王局这才真的信了。 他盯着我:“林羽的秘密,你作为他儿子应该最清楚,对吧?” 我知道他要打我的主意,直接回应:“我从没听说过我爸会在四年后留下什么秘密,从来没有……” 血月怀疑四年后的绝密是个骗局,王局却斩钉截铁地告诉她,他们经过缜密侦查,这很可能是真的。而且这些江湖帮派势力都不容小觑,那些老狐狸奸诈无比,他们早已暗中调查,确认这个秘密是真的,足以改变一个时代,所以才不远万里赶来这座小镇,期望得到林羽的绝世之秘。 别人的事我不清楚,但对于父亲林羽,我这个做儿子的应该最有发言权。可在王局看来,我认为秘密不存在的说法是无稽之谈,因为他们经过缜密调查,确信秘密是真的。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血月起初不信,见王局如此笃定,也动摇了想法。 王局刚开始见到我时,对我不屑一顾,没把我放在眼里。我后来展露的身手让他对我态度彻底转变,甚至有时,我的意见比血月的还受重视。我发现血月问一些问题时,王局不正面回应,可只要我开口,他都会一一解答。 我在短暂的吃惊后迅速镇定下来,跳到窗户边,环顾四周,没发现可疑人影。我打开窗户,那些隐藏在各处的人都现身了。我清楚这些人的专业程度,若真有人潜伏在窗外,肯定早就被发现了。但我分明看到了那双眼睛,绝不是幻觉,那他又是如何躲过监视,偷偷窃听我们的呢? 血月跑过来问我怎么回事。 我指着那双眼睛出现的位置:“刚才这里有一双眼睛,我打开窗户,却没找到它的踪迹。” 紧接着有人上楼。 我顾不上礼貌,他们一进门我就追问院子里以及那扇窗户外面是否有人,他们都矢口否认。这就更奇怪了,以我的见识,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趴在那么显眼的地方还不被发现。 血月咬牙说:“我知道了,一定是降头师。你刚才看到的不是人,而是飞行中的降头术。” 第106章降头 王局沉声道:“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如入无人之境的,也就只有他了。” 血月说:“王局好眼力。要是我没猜错,肯定是那个人。他向来鬼鬼祟祟,就爱干些听墙根、上不得台面的事儿。” 王局笑道:“正是。” 提到降头师,我就想起古玩市场那个拿玉扳指抹脖子,弄得脖子鲜血淋漓的怪人,不禁一阵毛骨悚然。 王局突然重重咳嗽一声,走到房间中央,定了定神,大声道:“南洋林家的人就都这么上不得台面?你们南洋降头术也有几百年历史了,林家人在南洋向来叱咤风云,行事却如此不堪,枉费当年林老爷子一世英明。” 血月嘻嘻笑道:“王局,您就爱说这些虚头巴脑的话。他们林家人哪有一个正经的?全是鬼鬼祟祟、鸡鸣狗盗之徒,您可别把他们想得太好。”王局正色道:“血掌教,话可不能这么说。林家降头术在东南亚那可是相当有名堂,尤其是林老爷子早些年在南洋,那可是立下赫赫功绩,是名垂青史的英雄人物。” 血月反驳道:“这些都是表面功夫,王局您可别被蒙骗了。您大概没听说过,那个林老爷子当年可是个好色之徒,打着照顾嫂子的幌子,偷偷和嫂子不清不楚,干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儿。” 王局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说:“怎么会有这种事?林老爷子一世英雄,义薄云天,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您这肯定是道听途说的江湖谣言,我看您还是别信。” 他俩一唱一和,把南洋降头家族贬得一文不值。要是我是林家后人,非得被气死不可。不过我很快明白,他们故意这么说是为了刺激躲在暗处的降头师。 想必一颗人头在林子里很好藏匿,而且降头术能让其飞行,我们要是硬找,估计很难找到。这些古老家族向来把名誉看得极重,只能用激将法引他出来。 血月这丫头别看身为一派掌教,实则性格古灵精怪,智谋百出,手段还残忍多变,谁要是成了她的敌人,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把那位林老爷子的丑事全抖了出来,我这个外人听着都心里不是滋味。 就在这时,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惊雷般的叫骂,紧接着我就看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窗口飞进来,悬浮在半空中。 我定睛一看,正是一颗光秃秃的人头。这人是个大光头,在灯光照耀下亮得反光。 看他模样大概三十多岁,油头肥脑的,想必生前是个大胖子。他瞪着一对铜铃般的大眼睛,怒视着血月,吼道:“你这丫头是活腻了吧?竟敢这样侮辱我们林家老祖宗。” 血月笑嘻嘻地望着他,说:“你就是林隐这小子吧。论辈分,你该叫我姑奶奶呢。” 那胖子气急败坏地怒骂:“去你的,老子今天就宰了你。” 我以为他要扑过去咬血月,赶紧就地抄起一张凳子当武器,打算等他冲过来,就像打棒球一样把他打飞。没想到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血月一眼,扭头就飞了出去。外面的人想阻拦,他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王局道:“这个林隐真是个急性子。” 血月却收起刚才笑嘻嘻的模样,一脸严肃地说:“你们对降头术应该挺了解吧。刚才林隐飞出去时的样子,你能猜出他的降头术达到第几重了吗?” “迅疾无比,干脆利落,来无影去无踪,没留下任何痕迹。他的降头术应该马上要达到第六重了。”王局说。 “不过……”王局叹了口气,“他似乎盯上你了,往后你可得小心点儿。” 血月嘻嘻一笑:“我们刺纹者什么时候怕过降头师?当年林逸尘率领刺纹者深入东南亚,连林老爷子这样的降头高手都望风而逃,其他降头家族全部俯首称臣,更别提林隐这小子了。” 王局苦笑道:“那可是林逸尘。几百年来,刺纹者能出几个林逸尘?”血月显然有些不高兴,朝王局拱了拱手,说:“告辞!”然后拉着我,我们下楼出了院子。我扭头回望,就看到王局站在旅馆窗前,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们走进黑暗,这时我才注意到外面的血月已经变回正常的月亮。血月拉着我一路狂奔,跑到街道尽头,前面是一条河沟,我们穿过河沟,停在一处菜地里。 血月累得气喘吁吁,我奇怪地问:“你怎么这么着急?” 血月道:“实话跟你说,我中降头术了。林隐那小子有点手段,趁我不注意,对我下了手。” 我这才注意到血月满头大汗,身体虚弱得不像话。我同样一路狂奔过来,以我的刺纹术功底,连大气都不喘,而血月这样的高手,居然累成这样,这显然不正常。 血月脸色苍白,身子微微颤抖,我扶住她,说:“接下来怎么办?要不我去找那个降头师?” 血月拦住我:“林隐比你想象的厉害,咱们先别轻举妄动,找个地方躲起来再说。现在镇上高手云集,形势复杂,我们一旦走错一步,就可能招来杀身之祸。先藏起来,等他们争个你死我活,我们再坐收渔翁之利。” 我毕竟是常平镇本地人,虽说离开故乡四年了,但这里毕竟是我的地盘,还有些熟人朋友。而且我对镇子很熟悉,决定去找我以前关系特别好的老同学,一个铁哥们。 我和他多年没见了,但我相信只要我找他帮忙,他肯定会帮。这哥们叫赵宇,住在镇东头的一座老屋里。早些年他父母双亡,跟着爷爷奶奶长大。 他爷爷奶奶年纪很大了,早年就不太管他,这都过去整整四年了,他爷爷奶奶说不定已经不在世,他就更加没人管了。 这样也有个好处,我们去找他,不会引起别人注意。而且他们家房子是自建的,空间大,方便我们隐匿疗伤。 我先把血月藏在菜地里,她已经没法正常行走了。我悄悄回到街口东头,赵宇家的老房子还在,不过比以前更破旧了,连门板都满是风雨侵蚀的痕迹。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多了,我敲了敲门,里面静悄悄的。我只好翻墙进去,想必赵宇这小子已经睡了。 屋子的门没锁,黑洞洞的,我推开门,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我赶紧按亮电灯,就看到堂屋里赵宇穿着裤衩,四仰八叉地躺在那儿。 鉴于这几天镇子上接连发生怪事,我吓了一跳,以为他出了什么事。走近一闻,他满身酒气,我这才松了口气。 我把赵宇扶起来,他身上因为醉酒吐得到处都是,我去拿毛巾给他敷在额头上,把他弄醒。 我又简单帮他收拾了老屋,赵宇睁开眼看到我,吓了一跳,惊叫道:“鬼啊!” 我白了他一眼,说:“什么鬼?我是林霄。” 赵宇揉了半天眼睛,定了定神,确定真的是我,高兴地拉着我站起来,说:“真是你小子,你居然还活着。这四年来我找了好多人打听你,都没问出你在哪儿,可把哥们我急坏了。” 我白了他一眼,才不信他的话,我问他爷爷奶奶去哪儿了。一提他爷爷奶奶,赵宇脸色有点不对,他叹了口气,说:“两位老人早在两年前就去世了,现在哥们我孤家寡人一个。” 赵宇追问我大半夜怎么会出现在他家,我也没瞒他,就说有个朋友出了点事,想找个地方躲躲。 早年赵宇是街面上的小混混,一听我这么说,立刻心领神会,大度地说:“哥们,我这儿就是你的安全屋。你尽管把你朋友带来,哥们要是多说一个字,就把自己舌头割下来给你。” 我毫不怀疑赵宇的义气,他问我人在哪儿,我带他去了菜地。血月已经昏睡过去,赵宇一见是个女人,还长得这么漂亮,眼珠子滴溜一转,冲我直笑。他拍了我肩膀一下,说:“好你小子,几年不见,学会拈花惹草了。姑娘长得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是跑路,你当我傻呢?老实说,你是不是给人家下药了,想找个地方干坏事。” 我白了赵宇一眼,抱起血月朝他家走去,心里暗想:“要是他知道血月的真实身份和手段,估计现在躲都来不及,更别说开这种玩笑了。” 第107章情敌见面 街道空寂无声,路灯也悄然熄灭,我们借着月光回到周军家。周军像做贼似的关上院子和屋子大门,还特意插上了门栓。 他把自己的卧室让给了我,那间屋子没有其他房间的臭味。我将血月安置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周军贼头贼脑地在门口转悠,舍不得离开。我从房间出来,周军笑嘻嘻地说:“哥们,快给我传授点经验,这么漂亮的妞儿,你是怎么追到的?” 我哭笑不得,带上房门,把周军拉到一边,说:“你别看她漂亮,等她醒过来,能把你吃了。” 周军兴奋得差点晕过去,“这妞儿真这么厉害?” 我简直想一拳捶死他。 我没心思跟他闲聊,把他打发上楼睡觉,自己坐在客厅破旧的沙发上,开始思考如何帮血月脱险。 血月在王局那儿张牙舞爪的时候,我完全没想到她已经中招。我没看到降头师接近她,她就被下了降头。我深知血月一身刺纹术的厉害,连她都这么轻易被下了降头,那个叫林隐的降头师有多强,可想而知。 我从房间出来时,注意到血月的眼珠子变得浑浊,像是得了白内障,我猜是降头术起了作用。 我对降头术一无所知,别说救血月,连帮她缓解症状都做不到。 最初我对血月意见很大,是她把我拖进了这个江湖,不然我现在还是南方工厂的小蓝领,为每月工资多几百少几百发愁。我会回村盖房子、娶媳妇,人生一眼就能望到头,是她把我推进了刺纹者的血腥江湖。 我本应该恨她。 可当她脸色苍白,虚弱地倒在我怀里时,我对她的仇恨和讨厌瞬间消散,我只想立刻救她,哪怕她曾害过我,我也不在乎了。 我又进房间看了她一次,她的情况愈发糟糕,脸色蜡黄,花容月貌瞬间憔悴,人也瘦脱了形。 我心里明白,不能再拖下去,否则血月会有生命危险。我上楼看周军,他已经蒙头大睡,我放下心,出了屋子在街上乱走。我心存侥幸,也许在街上能碰到那个降头师,说不定我能再次激发龙渊剑,爆发出穿透天地的白光,借此镇住降头师,逼他救血月。 我在街上撞见一个矮小的黑影,正准备拔剑迎敌,才发现是血月的猴子。 我们走得匆忙,忘了带走猴子,想必是王局把它放了。 这猴子很通人性,一眼认出我,朝我狂奔过来,热情地扑进我怀里,嘴里吱吱乱叫,可我一句也听不懂。 它比划了半天,我才明白,它找不到主人了,问我血月在哪里。 我只好带它回去,血月依旧昏迷不醒,猴子哀伤地在血月身上爬来爬去,我甚至在它眼里看到了泪水。猴子突然朝外一指,我急忙跟出去,它窜出院子冲上大街。 我想拦住它,可它跑得很快,我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它知道破解降头术的方法? 我加快速度追上猴子,猴子穿过几条街,停在一座老宅前。 这座宅子我并不陌生,以前上学时经常路过。在我的印象里,老宅总是大门紧闭,从未见有人居住。但奇怪的是,宅子的大门和外墙总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像是每天都有人打扫。 猴子朝围墙里指了指,示意我翻进去。我病急乱投医,也顾不上那么多,抱着猴子翻了进去。高墙下的院子干净整洁,种着不少修剪整齐的花草树木,这足以证明,屋子里肯定有人住。 更重要的是,这么晚了,我居然看到窗户里透出光线,是那种老式的煤油灯,在如今这个社会,这种灯应该进博物馆珍藏了。 我凑近窗户,窗纸里面有模糊的人影。这窗户是古代的窗棂,贴着窗纸,我用手指沾了唾沫,轻轻点破窗户,露出一个小孔。 我看到一个肥胖的男人跪在一个身材修长的女人面前,女人身着翠绿色衣服,背影有些眼熟,两人都背对着我,看不清容貌。 猴子乖巧地趴在我肩头,一声不吭,安静得不像只猴子。 我的注意力全被绿衣女人吸引,越看越觉得眼熟,我肯定见过她,而且不止一两次。 就听胖子抱着女人的大腿说:“我对你这么好,满心都是你,你怎么忍心伤害我?怎么忍心呢?” 一听他的声音,我乐了,这胖子正是害血月的降头师林隐,没想到他比我想象中还胖。 我琢磨着怎么冲进去,一招制服林隐,毕竟我亲眼见识过他降头术的厉害,如果不能一招制敌,我很可能吃亏。 绿衣女人一言不发,林隐嚎啕大哭:“你们中国人都这么不讲诚信吗?我大老远从南洋赶来,就是为了履行婚约,你既然答应了我,我们又有婚约,你嫁给我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为什么要反悔?” 女人继续沉默,林隐嘶声哭喊:“你为什么反悔?我从小就喜欢你,你这样伤害我,你的心不会痛吗?” 女人沉默许久,终于打断林隐的哭诉,声音干涩地说:“我是答应过你,几个小时前,我都没想过反悔,可就在刚才,我见到他了,我不能嫁给你。” 林隐愤然爬起来,怒道:“你在外面有男人了?是谁?我现在就去杀了他……我要把他挫骨扬灰,居然敢跟我林隐抢女人……” 满屋子都是林隐磨牙的声音,可想而知,他对情敌有多仇恨,我暗暗叹了口气。 血月只是说了他老祖宗几句坏话,就被他下了降头,更别说他的情敌了。 我有点同情他的情敌。 女人涩声道:“你走吧,是我骗了你,我对不起你,你回你的南洋,我回我的苗疆,从今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林隐愤然道:“绝不可能,我这辈子认定你了,怎么可能让你嫁给别人?我要杀了你的奸夫,你找一个我杀一个,你找两个我杀一双,你找得越多,我杀得越多。” 我不禁为林隐感到悲哀,感情上千万别太偏执,一旦太执着,不但苦了自己,也会害了别人。 绿衣女人突然站起来,扬手给了林隐一耳光。以林隐这样的高手,要是正常情况下,绝不可能被抽中,可他居然不躲不避,真被女人狠狠抽了一巴掌,那“啪”的一声,我听着都牙疼。 女人怒道:“你为什么不躲?” 林隐温柔道:“别人打我,我不会躲,我会先杀了他们。你打我,我更不会躲,我一定要让你打,还要让你打得舒服。因为我爱你,所以你怎么伤害我,我都觉得理所当然。” 这话要是从一个英俊公子哥嘴里说出来,或许还挺感人,可从胖子林隐嘴里说出来,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觉得变态。 “我爱你。” “闭嘴。” “咱们这么多年了,你真这么狠心伤害我吗?我可是抱着非你不娶的心来到中国,你让我回去怎么向林家族人交代,你要拒绝我,不如一刀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你怎么舍得呢?” 女人拔出林隐的佩刀,横在他脖子上,林隐昂首挺胸,真把脖子暴露在女人面前。 我越听女人的声音,心里越不安,心跳加速,不会真这么巧吧?女人情绪激动,声音发涩,起初我没听真切,只知道肯定是我见过的人,而现在,我几乎能断定她的身份了。 她猛地回头,把刀扔在地上,背对着林隐,我也恰好看清了她的容貌,正是这些天我魂牵梦绕的苗女碧萝。 林隐激动地说:“我就知道妹妹你心里有我,不忍心杀我,既然这样,我们又何必互相折磨?你放不下那男人,我去帮你杀了他,咱俩的过去就一笔勾销,我们重新开始。” “闭嘴。”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林隐和碧萝几乎同时惊道:“什么人?” 第108章血降一 现在想跑已然来不及,我心一横,大摇大摆推开门闯了进去。大胖子林隐挺着大肚子,像一堵墙横在碧萝面前。碧萝脸颊还挂着泪痕,单手叉腰,身姿婀娜,仿若扶风弱柳般立在胖子身后,她脸上的悲伤一览无遗。 她这副悲伤模样,让我心头猛地一痛,说不出的难受。 那个让她伤心欲绝的男人,不用问,就是我林霄。我从未想过,自己竟会让女人为我伤心,更没想到,会让如此漂亮、出身又显赫的碧萝为我落泪。 林隐一眼认出我,他大踏步上前,叉开双腿稳稳站定,指着我鼻子骂道:“臭小子,又是你!刚才我放你一马,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找死,别怪你爷爷我不客气!” 碧萝的出现,让我眼里再无他人,注意力全落在她身上,脱口喊出她的名字。 林隐勃然大怒,碧萝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扭头对林隐说:“我不认识他,你帮我把他赶出去。” 林隐走上前,狠狠推了我一把,我被他推得踉踉跄跄往后跌去。我肩上的猴儿对着林隐龇牙咧嘴,张牙舞爪。 我挣扎着爬起来,对林隐说:“碧萝是我很重要的人,我和她有点误会,我得解释清楚。” 林隐怒道:“别不识好歹,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谁吗?我这是给你机会,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迎着林隐走去,他眼里闪过一丝寒芒,我知道那是杀机。血月不过骂了他祖宗几句,就被他收拾得半死不活,我在他面前如此不识趣,他怎会对我客气? 他单手扬起,做出让我停下的动作,我却没有减速,依旧坚持向前。碧萝怒道:“你给我站住!” “我必须解释清楚。” 碧萝冷笑道:“林霄,我问你,你是我什么人?你说要解释,我就非得听?” 我一时语塞,碧萝指着门外道:“你给我滚,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我从未想过,碧萝会对我说“滚”这个字,当场愣在那里。林隐发出一阵怪笑,从茶几上拿起一只瓷壶朝我走来。 我怀疑壶里有古怪,可此刻全然顾不上,绕过林隐朝碧萝走去,碧萝拼命躲到林隐身后。林隐一只手拿壶,另一只手护着碧萝,脸上杀意毫不掩饰。 林隐突然趁我不备,一脚踹在我膝盖上,我躲闪不及,被重重踹中,像被车撞了一样,身体晃了晃,失足跌倒在地。 林隐一只脚踩在我脸上,另一只脚不停地在我身上踹下去。一脚,两脚,三脚……数不清多少脚…… 林隐狞笑着:“你是聋子吗?我未婚妻让你滚,你偏要厚着脸皮惹她生气。惹她生气,可比惹我生气恐怖一万倍!惹我生气,大不了我杀了你,可惹她生气,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我满脸是血,整个人像烂泥般瘫在地上,任由林隐肥硕的腿一脚脚踹在身上。猴子显然急坏了,张牙舞爪试图阻止林隐,却被他一脚踹到角落里,发出哀鸣。 我挣扎着对碧萝说:“真的只是误会,你一定要原谅我,自从离开玄门村,我一直在到处找你。” 碧萝淡淡地说:“我知道了,你说完了吗?说完就可以走了。” 我浑身是血躺在地上,仰望着碧萝那张雪白晶莹的脸,却看不出她神色变化,只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漠然,这漠然仿佛能将我的灵魂冻结。 林隐一脚又一脚踹过来,我浑身骨头仿佛都被碾碎。林隐突然蹲下来,捏着我的鼻子,在我精神恍惚之际,将壶里的东西倒进我嘴里。 一股苦涩的中药味顺着喉咙流进胃里,我想呕吐,嘴巴却被紧紧捂住,被迫全部吞下那些苦涩粉末。 我挣扎许久,终于从林隐手里挣脱。林隐晃着肥硕的肚子,一摇三晃走到茶几边坐下,碧萝依旧俏生生立在我面前。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能感觉到她的眼神变得炽热,泪水从她眼角滑落。林隐冲碧萝招招手,碧萝款步走到他身边坐下,林隐自然而然揽住她柔软的腰肢,碧萝斜靠在他怀里,林隐一脸享受。 尽管我知道,碧萝对林隐这死胖子厌恶至极,她这么做只是为了气我,可我仍难受得浑身发抖。 林隐得意道:“臭小子,敢得罪我的未婚妻,看我怎么收拾你。听说过血降吗?知道生不如死的滋味吗?今天就让你好好尝尝!” 他怪笑着,我的视线已被鲜血模糊,看不清他的样子,可心里的难过却如潮水般蔓延开来。 我不明白,碧萝不过是一时负气出走,为何我们再相遇,她会对我如此绝情? 她不是发过誓,谁揭开她面巾,她就嫁给谁吗?她这个降头师未婚夫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挣扎着走向林隐,他肥硕的笑脸在我眼前不停晃动,我拔出龙渊剑指向他,林隐失声道:“好你个臭小子,你这把剑从哪儿弄来的?” 我肚子里突然一阵灼热,像有团烈火在燃烧,剧痛袭来,疼得我扔掉剑,捂着肚子蹲下来。我心里清楚,想必是林隐给我吃的东西起作用了,眼前越来越模糊,随后一黑,晕倒在地。 我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全是我和碧萝初见时的情景,她的面纱被我无意揭下,那惊艳的容貌出现在我眼前;她一次次救我于危难的样子;她为了我,被抓走生死未卜时,我满世界找她的模样。 我在梦里哭出了声。 可醒来时,屋子里空荡荡的,碧萝不见了,林隐也不见了,只有血月的那只猴子坐在墙角,呆呆望着我。 我翻身坐起来,浑身骨头疼得我直打哆嗦,身上的血迹早已干涸,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疼。 我发了半天呆,脑子才清醒一些,想起拔剑时,林隐给我吃的药起作用,我才晕了过去。对了,我的剑呢?我四处寻找,却发现龙渊剑和林隐、碧萝一起消失了。 我走出老宅,老宅依旧破旧,可宅子里外依旧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我衣衫褴褛走到街上,天已蒙蒙亮,可老街上依旧空无一人,带着寒意的晨风吹得我直哆嗦。 想起碧萝,我恍惚觉得像是一场梦,昨晚的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 血月没有受伤,碧萝没有出现,我也没有被林隐下血降。 我走到街东头,赵宇家的老房子还在,推门进去,血月还躺在床上,不过她已经醒了,脸色比昨晚好了一些。 她一见我,吓了一跳,猴子立刻热情地跳出来,指手画脚对她比划了半天。还没等我开口,血月已经全明白了。 她捏开我的嘴巴,看了看舌苔和眼珠子,又揭开黏在我身上的衣服,我背心有块蛇一样的纹。 血月无力地垂下手,说:“完了。我以为自己中招就够倒霉了,好在还有你。你这小子不争气,为了个女人被人下了血降。” 我吃惊道:“什么是血降?” 血月冷笑道:“你以为林隐给你吃的是什么好东西?那是七月七横死少妇的尸膏、不足月婴儿的胎盘,还有五毒骨灰炼出来的粉末,他给你下的,是最可怕的血降。以后你每天早晚各发作一次,随着时间推移,发作频率会越来越快,直到肠穿肚烂而死。” 我傻了眼,我知道林隐给我吃的不是好东西,没想到竟如此歹毒,他果然是要我生不如死。 “有解救的法子吗?”我问血月。 血月冲我苦笑道:“有,不过要在三天内,找到比林隐更厉害的降头师,让他破了林隐的降头术。” 林隐据说是南洋林家最得意的年轻一辈降头师,他的降头术已出神入化,连血月都能被他悄悄下黑手,可见他的本事。镇上来的降头师,估计都是林隐的手下,先不说能不能找到比他更厉害的降头师,就算找到了,他们也不可能帮我们。 我有些灰心丧气。 这时,赵宇吹着口哨从楼上下来,他进屋一看我俩,吓了一跳,捂着嘴说:“林霄,看不出来啊,你现在口味这么独特,玩得这么刺激?” 我无奈地白他一眼,他笑嘻嘻地说:“昨晚没睡好?要不你接着睡,好好养养身子?” 他扭头要走,被血月叫住,我知道他要因为这张破嘴倒霉了。血月对他柔媚一笑,说:“你叫什么名字?” 赵宇一见血月的俏脸,整个人都傻了,本能地报出自己的名字。 血月招了招手,说:“你过来。” 赵宇傻乎乎地走到她面前,我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血月用手指在他额头上画了两笔,然后冲他一笑,说:“你准备出门?” 赵宇听话地说:“帮你们买早点呢。” 血月道:“那你先去吧。” 赵宇走出房间,还没出屋子,我就听到“咚”的一声巨响,像是脑袋撞门上的声音。 赵宇惨叫着,好半天才出门,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血月才恢复冷若冰霜的脸色。 第109章血降二 血月肃然道:“我们今天必须破了林隐的降头,林羽的秘密马上要出世,我们绝不能让别人抢了先机。” 我的心还系在碧萝身上,怎么也想不通,她怎么会和一个南洋降头师搅和在一起,甚至还是未婚妻的关系。血月推了我一把,我才回过神,她提醒道:“现在被下血降的可是你,你还是多上上心吧。” 她看我的眼神,像是看穿了一切。猴子把我们在老宅的遭遇告诉了她,想必她也知道碧萝的事了。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血月精神恢复了一些,已经能自己正常走路,不过她瞳孔里受降头影响的变化,还在逐步扩散。 我对降头术一无所知,昨晚本想找到林隐拿到解药,没想到反被他算计,把自己也搭了进去。除了林隐,以我对降头术的了解,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帮我。 我第一个想到王局,血月不屑地说,你还真把那老狐狸当成好人,会来救咱们?他不在关键时刻踩你几脚就算不错了。 我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血月吹了声口哨,猴子从河沟下飞奔出来,我对猴子的追踪能力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任何时候只要你需要,它总能第一时间出现。 血月对它比了几个手势,嘴里发出吱吱的声音,那猴子撒腿狂奔出去,一会儿就消失在街头深处。 太阳出来的时候,镇子里人才渐渐多了起来,不过跟以前比,总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劲。 我在地摊买了一身新衣服,立刻换上,又去诊所对伤口做了简单包扎处理,防止发炎。 半个小时后,猴儿悄无声息地回来了。当时我们在一家面馆吃饭,猴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我们面前,又冲血月比划半天,血月心领神会,猴子便自行溜走了。 我问血月猴子打探到什么,血月皱眉说:“你想解降头吗?” 这不是废话吗?我现在被血降控制,没几天好日子过不说,还得承受生不如死的痛苦,怎么可能不想破降头? “我已经想到破降头的方法了,今天就能搞定。” 我吃了一惊,难道猴子发现了更厉害的降头师?而且那降头师还是血月的朋友,愿意帮我们? 血月像是猜透了我的心思,摇头说:“你别瞎猜了,我的方法,是要林隐亲自帮我们解降头。” 我以为血月受降头影响,人都糊涂了,林隐恨不能杀了我们,怎么可能帮我们解降? 血月自信地说:“你跟着我走就行,我保证今天一定让你解降头,前提是别给我捣乱。” 我心想我又不傻,怎么会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等解了降头,我再找林隐算账,报仇雪恨。 猴子给我们带路,我们穿过长街,出了镇子,来到距镇街不远处的一座村子。 这村子人并不多,只有零星十几栋房子,在农村生活过的都知道,这十几栋房子意味着村里也就那么几家住户。我不明白猴子带我们来这儿干嘛,难道林隐藏在这儿? 可就算他在这儿,以我和血月现在的状况,也只有任他欺负的份儿,毫无反抗之力。 猴子跑在前面给我们带路,它停在村后最后那栋房子前。那是一栋很有些年头的青砖瓦房,我小时候,镇上大多是这种房子,这些年年轻人南下打工回来盖房,这种房子已经不多见了。 房子旁边是用红砖简单搭建的厨房,厨房门用一根绳子拴着,都是我熟悉的格局。 猴子朝屋子里指了指,意思很明白,我们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血月守在前门,让我从窗户进去。这种房子防盗措施很差,连窗户都是木制的,我绕到后面,用黑金刀撬开窗户,翻身进去。 屋子里黑洞洞的,房子通透性很差,光线很难射进来,显得幽深又神秘。 这是一栋只有两层的屋子,左右两边是厢房,中间是堂屋,典型的农村建房格局,朴实无华。我推开两侧厢房进去,都是破旧的卧室,我注意到房间里灰尘很厚,也就是说,屋子很久没人住了。 我又去楼上检查,楼上两间,一间堆满杂物,另一间堆满柴火,根本没人。猴子一直跟在我身后,我冲它比了半天手势,它苦恼地挠着头,我怀疑它弄错了,这屋子里根本没人。 人都有判断失误的时候,更别说猴子了,我打算先出去再说,说不定他们藏在别的屋子里。 我下到一楼,感觉到屋子里阴气很重,像是大热天开了空调,背后凉飕飕的,十分阴森。可我几分钟前在一楼还没这种感觉,我意识到情况可能比我想的复杂,屋子里肯定有古怪。 我又在屋子里找了一遍,没搜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猴子急得在堂屋乱转,我想出去,它却拽着我死活不让走。 我突然想起来,我们常平镇的居民都有挖地窖的习惯,地窖可以储藏东西,冬暖夏凉,作用很大。 我在楼梯间下面找到地窖入口,移开上面压着的杂物,露出一块圆形木制门板,我揭开门板,闻到一股浓烈的腐臭味道,像是肉腐烂的味道。我吃了一惊,这味道很不对劲,再加上屋子里阴气这么重,难道地窖下面有尸体? 我提着黑金刀下去,让猴子守在洞口接应我,我对猴子比划了两下手势,猴子居然真能明白我的意思,听话地坐在地窖入口,两条腿搭在下面晃来晃去。 我找了一盏煤油灯,点燃后下去,走过十几级楼梯,就看到地窖角落有一张老式床,床上躺着一个人,不知是死是活。 我吃了一惊,大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一动不动,像是已经死了。我暗暗奇怪,走过去揭开那人的被子,就看见一只长满脓疮的手从被子里垂下来,发出浓重的腥臭味。 我吓了一跳,急忙跳开,被子也被我揭开了一半,就看到一个长头发的人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从脖子往上,全是拳头大的脓疮,看着触目惊心。我呆住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一个人被毒疮折磨成这副模样。 看体态,她应该是个女人。 她的身体溃烂得不成样子,像蛇一样缓缓蠕动,眼睛深陷下去,看着极为可怕。 我暗暗吃惊,不明白这个半死不活的人,怎么解我和血月的降头术,难道说她这么悲惨,也是中了降头导致的吗?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血月已经进来了,她仔细检查过那个人,对我说:“这是被苗疆百毒咬过的痕迹,也就是说,她曾经被投进过苗疆百毒坑。” “还没想到吗?”血月意味深长地对我说,我仍旧一脸茫然,血月又说:“你应该听说过,你那小情人的姐姐因为违反教规,被投进百毒坑的事吧?” 我恍然大悟,血月怀疑这个活死人是碧萝的姐姐,可我听说碧霞早就死了,而且百毒坑那么残酷,怎么可能让人活着出来? 血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对我说:“你再想想,你那小情人长得如花似玉,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女。就她那身材长相,怎么可能看上林隐那死胖子,如果不是被抓住了什么把柄,她绝对不会就范。” “把柄?” 血月朝床上一指,“这就是你小情人的把柄。她们姐妹感情深厚,姐姐落到这种下场,做妹妹的但凡有一点机会,都会不顾一切。” 我恍然大悟,血月说得没错,林隐表面上对碧萝很好,可骨子里,他似乎握着一根操控碧萝的线。尽管碧萝在林隐面前态度强硬,可她不敢远离,更不敢躲避,因为她有求于林隐。 我心里一阵苦涩,原来我对碧萝有这么深的误会,我对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信任。 血月拿被子卷起碧霞扔在我肩膀上,一股恶臭传来,熏得我几乎背过气去,我扛起碧霞,血月在前面带路,就要带人离开。 我拦住血月,说:“你真要带走她?” 血月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说:“不带走她,你帮我解降头术啊?” 我心里明白,血月想拿碧霞要挟碧萝,再利用碧萝逼林隐就范,乖乖给我们解毒。都说林隐手段毒辣,可跟血月比起来,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她居然能想出这么狠的招数。 血月一眼看穿我的心思,娇笑着说:“爱屋及乌吗?连她姐姐都爱上了?” 我出了地窖,血月说:“时间不等人,容不得你多想了,找到碧萝,控制住林隐,是我们求生的唯一办法。” 我本来想拒绝血月的要求,可又一想,我现在联系不上碧萝,天知道她人在哪儿?如果把这具“尸体”扔在这儿,碧霞会马上死去,我带她出去,说不定还能延缓她的生命。 我出去的时候,血月写了张纸条留在地窖,想必是勒索碧萝的话,我也没空多看,在附近找了一辆两轮板车,在车上装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把碧霞塞在里面,顺利进了古镇。 第110章计中计 在我们古镇,这种板车是老百姓拉货常用的交通工具,所以我们拉着车回镇,没引起旁人注意。 一路上,我脑海里都盘旋着那些复杂又棘手的问题。我亲耳听碧萝说过,她姐姐碧霞心系玄门弟子陈风,却被陈风害死。可如今她姐姐不仅没死,还变成了这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碧萝和降头师林隐的关系,也一直困扰着我。 我们回到赵宇家,这小子已经回来了,还特意把屋子收拾了一番。虽说屋子还是乱糟糟的,但比之前强多了。他一见到血月,满脸堆笑,热情地招呼她吃早点。赵宇给她买了我们常平镇独有的特色面,还有鸡蛋、豆浆等,十分丰盛。 而我,只有一碗素面条。 我不禁摇头,人和人的差别可真大。血月害他摔得够呛,他却一点不记仇。在美女面前,他早把我这个昔日的好哥们抛到九霄云外了。我们吃饱后,赵宇又兴致勃勃地给血月介绍镇上的风土人情和旅游景点。他读书时作文从没及格过,此刻却表现得文采斐然,头头是道。 血月笑吟吟地看着他,悄声说:“你过来这边坐。”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赵宇乐开了花,冲我做了个鬼脸,还一直念叨:“公平竞争……公平竞争啊……” 我懒得理他,不过我已经预感到,血月这么对他肯定没好事。果不其然,赵宇一屁股坐下,粗糙的大手就想去抓血月纤细柔嫩的小手,血月轻轻抽回手,突然打了个响指,赵宇两眼翻白,昏了过去。 血月整理了下衣服,怒道:“他一张嘴太吵了,烦死了,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我会忍不住割了他舌头。” 我吓了一跳,说:“他是在帮我们,就算热情过头了些,出发点总归是好的。” 血月冷笑道:“出发点好?我看他是见色起意,连自己哥们的女人都不放过,哼……” 我无言以对,提醒她我俩只是在演戏,血月白了我一眼。 我们没空争论,把碧霞抬出来,搬到二楼的一处杂物间。碧霞的伤势实在太严重了,搬运过程中,脓血流得到处都是。我很奇怪,碧萝为什么不把她姐姐送进医院,不进行消炎处理的话,她姐姐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血月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说:“如果送进医院就能治好碧霞,她现在早就康复了,更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碧萝带着碧霞出现在镇上,说明她带姐姐来的目的,很可能和她姐姐的病有关。” 我心头一震,血月接着说:“她俩从小感情深厚,又是孪生姐妹,我相信她一定会救她姐姐。” 血月的意思很明显,她要利用碧霞逼林隐来给我们解降头。 我想反对,血月怒道:“你放不下那个小妖精,可她未婚夫给你下血降的时候,她帮过你吗?” 我一时语塞。血月又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演情圣。人家心里根本没有你,不然你也不会这么惨,连你的剑都被人拿走了。” “记住,只有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拥有一切,这是生存的铁律。什么情爱,不过是哄骗傻子的东西。” 血月不给我喘息的机会,在老屋周围设下许多机关,都是玄门的看家本事,足以在外人闯入时发出警报,也能防止降头师突破防线。 我去小镇边缘的树林砍了很多新鲜荆条,把屋子围了起来,房顶上也布置了不少。据血月说,这是防备降头师的奇招,这些荆条经过日月露水的淬炼,对降头师的阴气有天然的克制作用。 我们一直等到中午,都有些不耐烦了。血月琢磨着说:“难道我猜错了?碧萝和碧霞的感情并没有那么好?” 她顿了顿又说:“难道她们找到了林羽的秘密,没空来救姐姐?” 血月在屋子里烦躁地走来走去,突然停住了。这时,门外响起流浪狗的狂吠声,不是一两只,听起来像是十来只。我暗自吃惊,哪儿来这么多狗? 我出了屋子,就看到院子外面一排全是流浪狗,把我们的院门围得严严实实。这情况不对劲,屋子里连块肉都没有,凭什么吸引这么多狗? 我走出院子,狗群立刻将我团团围住,一副把我当成敌人的架势。有几只狗匍匐在地,双爪前趴,蓄势待发,准备朝我扑过来。 我急忙往回跑,一只狗屈膝蹲下,突然跃起,咬住了我衣服下摆。我倒转黑金刀的刀柄,狠狠砸在狗头上。那狗头顿时鲜血淋漓,翻倒在地,可它立刻爬起来,没有丝毫迟钝,再次朝我扑来。 我跟这些狗无冤无仇,不想下杀手,只好再次用刀柄砸它脑袋,野狗又被我砸倒。 可怕的是,它居然第三次朝我扑来。 其他围观的野狗也一拥而上,对我发起攻击。好在我虽然中了降头,修为受损,但毕竟在玄门禁地历练过,早已今非昔比。这些野狗扑上来,我把黑金刀舞得虎虎生风,用刀背和刀柄将它们一一击退。 可它们异常顽强,被我打下去又扑上来,再被打下去又再扑上来。我一个大活人,竟然被一群狗逼得大汗淋漓。 血月冲出院子,咬破食指,突然朝狗群一指。那些野狗立刻蹲下身体,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我趁机躲进院子,长舒一口气,忍不住问血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血月微微沉吟,说:“林隐来了。” 我奇怪道:“你怎么知道?” “你是不是觉得这些狗很不正常?” “非常不正常。” “这就对了,这些野狗被林隐下了降头。给人下降头很常见,但能给畜生下降头的降头师少之又少,能达到这种程度的,都是降头术的顶尖高手。据我所知,整个东南亚都没几个,林隐是其中之一。”血月说。 我关上院门,把那些狗隔绝在外。血月说:“你看院墙并不高,这些狗很容易跳过去,可你关了院门,它们就不敢动了,这是因为墙头上布置的荆条。” 我仔细一看,还真是这样。这林隐的本事,当真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血月笑道:“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她让我打开院门,血月冲外面一招手,就有一条狗率先跃起,血月顺势抓住狗脖子,把它抓了进来。我立刻关上门,把其他狗拦在外面。 血月夺过我腰上别着的黑金刀,把野狗摁在墙上,用黑金刀在狗额头上划了个十字,鲜血顿时涌了出来。野狗惨叫不止。 血月用食指用力摁在十字伤口上,野狗的惨叫逐渐变成呜咽,最后只剩下闷哼声。 血月把刀还给我,隔着院门把野狗从顶上扔了出去。野狗摔进狗群里,还没等其他狗反应过来,它已经扑倒两只狗,并咬断了它们的脖子。 其他流浪狗很快回过神,对这条野狗群起而攻之。短短十分钟,十多条野狗被逐一咬死,现场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我被这残暴血腥的场面彻底镇住,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血月突然大声道:“别以为我们中了你的降头就会任你欺负,你们要是再在背后搞小动作,我敢保证碧霞活不过半个小时。” 血月话音刚落,就看到对面大树下出现了两个人,一胖一瘦,正是大胖子林隐和碧萝。碧萝跟在林隐身后,看到我,她脸色涨红,想要张嘴,却被林隐打断。 林隐拍着手说:“不愧是玄门掌教,被我下了降头,还有本事反击,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你们中国人,也不全是窝囊废嘛。” 我愤怒地瞪着他,林隐目光落在我身上,说:“不过我更佩服这位。昨天还为了人家姑娘要死要活,这才不到半天就能翻脸这么快,说你翻脸比翻书还快,书都得自愧不如。抓碧萝可怜的姐姐,你还算个人吗?” 我勃然大怒,指着林隐的鼻子骂道:“你……” 林隐对碧萝说:“谁真的对你好,谁是卑鄙小人,一目了然。碧萝妹子,你真要为了这样的人辜负我吗?” 我心痛不已,碧萝走上前来,冲我说:“林霄,我问你,是你抓了我姐姐吗?” 我心里难受极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碧萝苦笑着说:“默认了吗?承认就好,我也彻底看清了你的为人。你就是个毫无底线,为了自己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从今天起,我们势不两立。”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把我姐姐还给我。”碧萝步步紧逼。 我迟疑了一下,想扭头进屋子把碧霞抱出来,血月拉住我,对碧萝说:“大小姐脾气发够了没有?你还有脸理直气壮?你也不想想,他为什么会这样做?因为他被你们逼得走投无路了。你口口声声说他对你绝情,昨晚林隐对他下血降的时候,你就在场,还不是冷眼旁观?” 碧萝愣住了,她握紧了拳头。 “别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别人,你给人扣帽子的时候,多想想自己做了什么。”血月逼视着碧萝说。 第111章回村 碧萝显得很平静,她对我说:“你真的这么想?” 我摇了摇头。 “把姐姐还给我。” 我毫不犹豫地说:“好。” 血月断喝一声,道:“你清醒清醒吧,你中降头都快把自己作没了,人家和未婚夫恩恩爱爱,你这个傻子还蒙在鼓里呢!” 我僵在原地,既不想让碧萝伤心,又不想去抱碧霞下来,就这么定在那儿。 我承认,血月刚才那声呼喊,确实给我心里带来很大冲击。 我突然在那一刻,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像过去以为的那样了解碧萝。 碧萝呆呆地看着我,我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你们林家降头术厉害,不过我们玄门也不差。我在碧霞姑娘身上留了点东西,不出意外的话,她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了。”碧萝浑身都在颤抖,她咬牙切齿道:“妖女,我姐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让你死无全尸。” “降头不解,我本来也没几天活头了,你觉得我会怕你?” 血月吹了声呼哨,屋子里突然响起女人剧烈的咳嗽声,不用猜也知道,这是碧霞的声音。 我暗暗吃惊,血月居然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对碧霞做了手脚。 “你对她的情况应该很了解,从她咳嗽声听起来,她的情况似乎不太好,所以你的时间不多了,好好考虑吧。”血月关上院门,我们俩回到屋子里。 碧萝的嘶吼声传进来,“林羽,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你记住,是永远……” 我整个人都麻木了,可她的话,还是让我心如刀绞,一种莫名的疼痛蔓延全身。 外面重新归于平静,十分钟之后,林隐在外面喊:“林羽,你给我出来。” 我站起来,血月对我点头,示意我出去。 我走到院门外,林隐似乎有所顾忌,特意站得离院子有一段距离。我打开门,林隐喊了一声,“接着……” 他朝我扔了个东西过来,我抬手接住,发现是个锦囊,我打开锦囊,里面是两颗颜色不同的药丸,一颗白色,一颗褐色。 我把药丸拿进去,碧萝冷冷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把药丸交给血月,血月又是闻又是看,最后把白色的那颗给我,褐色的自己吃掉。 我吞服了白色药丸,一股清凉的感觉顺着咽喉直达胃里。吃了药丸,我不停地打嗝,胃里出来的全是臭气,比屁还臭。 我胃里难受极了,接连呕吐,先吐的是酸水,酸水吐尽,我突然喉咙一甜,吐出一大摊黑血。我定睛一看,就看到黑血中间,有手指粗的一条条虫子在蠕动。 我恶心不已,又吐了不少虫子出来。血月吐的是玻璃渣子一类的东西,她吐得脸色苍白,不过眼神恢复了神采,眼睛里像白内障一样的东西,渐渐消散了。 血月啧啧称奇,说:“这林隐真够可怕的。王局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他找不到下降头的东西,居然拿窗玻璃给我下了降头。” 外面又传来林隐的声音:“你们的降头已经解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快把人交出来。” 血月冲我点点头,我去楼上抱了碧霞下来。她确实比我们发现她的时候虚弱了很多,已经气若游丝。 我抱她出去,把她交给碧萝,碧萝轻轻抱起碧霞,对她柔声说:“姐姐,我带你回家。” 她头也不回地抱着碧霞走了,林隐提了提裤腰带,指着我鼻子说:“小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江湖再见。” 他急忙追上碧萝,两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街头深处,不见踪迹。 我在院子外站了很久,心里涌起莫名的酸涩,突然对人和人的关系感到无比悲观。 我和碧萝在玄门同生共死的情景,还仿佛就在昨天,可转眼间,我俩就已经形同陌路。 赵宇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他跑出屋子,见到满地野狗的尸体,周围到处都是血腥,他吓了一跳,一个劲追问我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我说我也不太清楚,随便搪塞了过去,否则以他的好奇心,肯定会把我问个底儿掉。 赵宇瞪着狗尸发了半天呆,最后挠了挠脑袋,去找了清洁工具,在我的帮助下,把流浪狗的尸体清理干净,在附近挖了个坑,就地埋了。 这么一折腾,眼看着太阳要落山,我收拾工具准备回去,赵宇拦住我,对我神秘兮兮地说:“哥们,你跟我说实话,那妞儿到底哪儿来的?” 我敷衍他说:“火车上认识的,怎么了?” 赵宇压低嗓门,悄声对我说:“我觉得这娘们邪门得很,每次我跟她一靠近,准倒霉。早上摔了一跤,中午又莫名其妙睡着了,全在做梦,梦里都是鬼……” 我只能苦笑,他只是个普通人,就算我跟他说了实话,他也理解不了,反而会徒增烦恼。 赵宇神秘兮兮地说:“哥们,我怀疑她不是人。” “不是人,那她是什么?” “不是人,那肯定是鬼呗,我真梦到她了。她在梦里一身血衣,追着我索命,还说我偷了她宝贝,把我吓得拼命跑。”赵宇愤愤地说。 我知道,肯定是血月看他太热情,在他身上做了手脚,想吓唬吓唬他。 赵宇见我不在意,只好说了实话,他几乎是哀求我说:“哥们,你还是把那祖宗带走吧,我这小地方容不下她。再让她折腾下去,我非得被吓死不可。” 我想想也是。我们既然已经解了降头,没必要再麻烦赵宇了,他毕竟不了解我们的江湖世界,在他这儿打扰太久,我怕江湖势力会注意到他,到时候害了他,我会愧疚。 我答应赵宇,马上带血月走,赵宇喜出望外,他拿出一只脏兮兮的锦囊给我,说是他奶奶生前求的平安符,在寺院里让和尚开光过的,有奇效。 我只好收下。 我回去跟血月说明情况,我们离开了赵宇家,走的时候,我还特意给了他一笔钱,赵宇死活不要,我硬塞给他。赵宇送我出门,他悄悄对我说:“哥们,色字头上一把刀,别怪兄弟我没提醒你。” 我哭笑不得。不知什么时候,一轮圆月爬上树梢,我和血月走在古镇街头,在一家面馆吃了面条出来。血月说:“林逸尘的秘密,肯定藏在棺材里,我们要去你老家一趟。” 这种可能我早想到了,当下和血月一拍即合,回家对我来说轻车熟路。我担心这帮江湖豪客找不到秘密,会伤害我妈,我必须尽快回去,带她出来。 从镇上到我家有三十多里路,我以前读书的时候经常这样走回去,这么晚了也没车,我只好像以前一样走路回家。血月陪着我走山路,有个人作伴,我也没觉得山路寂寞。现在的我和以前已经不同,我已经是刺纹术高手,手脚都比以前利索多了,过去要走一个半小时的路程,我们大半个小时就赶到了。 山村还是跟我离开时一样,不过一进村,我就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血月提醒我说:“我们的推测没错,揭开秘密的地方,应该就在这儿。” 我发现村里家家门户紧闭,以前这个时间点,正是村民吃过晚饭,互相串门的时候,村里一片热闹祥和的景象。可现在不仅关门闭户,连灯都关了,村子里黑漆漆的,寂静得像坟场,十分吓人。 我急忙往家里赶,我家在村后头,我赶到家才发现连我家也是黑的,我急忙敲门,敲了半天没人回应。我心里一紧,意识到情况不对,破窗进去,月光透过窗户射进来,屋子里井然有序,没有被人闯入的迹象。 可我妈居然不在家里。 这么多年,我妈在这个时间从来没离开过家,是从来没有,可今晚这么关键的日子,她居然不见了。 我心里怦怦直跳,血月也进了屋子,她帮我仔细检查了一遍,告诉我以她的经验,没有人强行闯入抓人,我妈应该是自己离开的。 我急忙去敲邻居的门,左右邻居家里都是空的,我头都大了,崩溃得几乎窒息。 我知道这帮江湖豪客有多残忍,一条人命对他们来说,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所以全村村民无故消失,有太多可怕的可能。到底是什么可能,我简直不敢去想。我查看了村里大多数房子,所有屋子都是空的,别说人,连条狗都没有。 血月提醒我,说:“你爸坟在哪儿?” 人一着急就容易慌乱,我这才醒悟过来,江湖豪客的重点是林羽临终留下的秘密,村民对他们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我来不及喘气,往后山跑去。 后山是村民下葬的地方,距我们村要翻过两座山,不过这两座山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 我们很快翻过一座山,站在山头上,就看到坟场灯火通明,像是在举办夜市,我吓了一跳,可举目望去,除了漫山遍野的灯笼,一个人也没看到。 我想狂奔过去,血月拦住我,说:“情况有些不对劲,你别冲动。” 第112章真假遗孤 我和血月躲在草丛里,望向坟场。只见树林里挂满灯笼,山风轻轻拂过,灯笼随风摇曳,仿若幽灵般轻盈。 我满心担忧母亲和村民们的安危,今晚的情形实在太过诡异。回古镇的路上,我还没这般忧心忡忡。毕竟,父亲和我都是江湖中人,江湖之事江湖解决,村民和母亲都是局外人,我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有人对他们下手。 那时的我,终究还是太过年轻,不明白江湖之中有着无数游戏规则,并非所有人都坚守节操与原则。 血月观察许久,对我说:“要是我没猜错,这是阴阳门摆出的阵势。” 我立刻想到了王师婆。王师婆是阴阳门的掌教,我们在省城相遇,之后便断了联络,没想到她竟来到了我老家。转念一想,林逸尘生前留下的绝密,引得各大门派竞相争夺,阴阳门作为刺纹者四大门之一,王师婆参与其中也实属正常。 血月悄悄告诉我,这些灯笼可不是阴阳门闲来无事摆出来的,而是一种阵势。据说刺纹者的阴阳门由北宋黄裳所创,黄裳斩杀百鬼后飞升,堪称阴阳先生的鼻祖,阴阳门最拿手的便是沟通阴阳两界。 而坟场里摆的这个灯笼阵,就是阴阳门用来沟通阴阳的工具。联想到众多江湖人都觊觎我父亲林逸尘留下的秘密,这灯笼大阵,大概率是用来对付我父亲的。 我恨不得冲下去,毁掉这灯笼大阵,可又隐隐觉得不能如此贸然行事,毕竟王师婆的手段我是清楚的,她阴阳门的本事想必不弱。 我忍不住问血月:“难道她想用灯笼阵沟通阴阳,问出我父亲生前留下的秘密?” 血月说:“以王师婆的手段,不排除这种可能,她的骄横程度远超你的想象。” 我们正说着,就见一只灯笼脱离树林,飞出坟场,朝着高空飞去。此时山林里虽有风,但风力不大,不足以将灯笼吹上天空,我正暗自惊奇,就听到血月发出一声惊叫。 我还没来得及细问,就看见那灯笼瞬间变得血红,大量血迹从灯笼里涌出,眨眼间,整只灯笼就被血浸透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在我看来十分惊悚。灯笼漂浮在空中,无人触碰,却能自行浸血,这世上还有比这更离奇的事吗?我实在想不明白。 血月咬紧牙关,脸色也很难看,她也意识到,情况或许比她预想的更为糟糕。我推了她一把,血月将头缩进草丛,对我说:“事情越来越棘手了,坟场看来不只有阴阳门的人,血门高手也来了。刚才那浸血的一幕,肯定是血门高手所为,他们想和阴阳门一争高下。” 一个阴阳门就已经够麻烦了,再来个血门,这局面愈发棘手。 血门的血无涯我曾亲身见识过,那可是一等一的高手,以我目前的修为,远远不及。就算血月帮我,面对血无涯和王师婆,我们也毫无胜算。 这还只是暴露出来的,暗处隐藏的势力究竟还有多少,无人知晓。我愈发担心母亲和村民的安危。 血月看穿了我的心思,安慰道:“王师婆摆出招魂大阵,说明林逸尘的秘密还没被揭开。秘密还在,村民就还有利用价值,这些江湖门阀的最终目的,是打听出林逸尘的秘密。” 我想想确实如此,心里稍微宽慰了些。 血灯笼飞到半空,突然像断线风筝般跌落,落到坟场上,瞬间燃起大火,化为灰烬。 我注意到灯笼落地的地方,正是我父亲林逸尘的墓葬所在,奇怪的是,墓地的墓碑不翼而飞,地上只剩一堆坟包,也不知是谁把我父亲的墓碑挖走了。 我记得不久前回来时,还去扫过墓,当时墓碑虽被风吹日晒侵蚀得厉害,但还稳稳地嵌在坟包前,怎么现在就没了呢? 大火刚熄,又有一只灯笼飞起来,它似乎有意避开周遭的伏击,换了个方向飞起,可还没飞出坟场,又瞬间变成血红色,白纸变红的样子,就像被一桶血泼上去,十分惊心。 血月悄悄对我说:“这两帮人较上劲了,咱们先别出手,坐山观虎斗,也算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等他们两败俱伤,我们再出来收渔翁之利,我看挺好。” 若不是母亲和村民失踪,我或许能按捺住,冷眼旁观这场争斗,可现在母亲生死未卜,我哪还有心思干别的。我心急如焚地观察山下战局,就看见一个戴黑帽子的人从林子里冲出来,手里提着一根黑乎乎的棍子,朝着山脚下冲去。 血灯笼飞到半空,跌落在地,又是一团火腾空而起,灯笼化为灰烬。黑帽子人冲到火堆前,突然扑倒在地,摔了一跤,再也没爬起来。 我有些吃惊。血月告诉我,那人已经死了,他是血门弟子,和阴阳门斗法失败,被阴阳门人所杀。 坟场依旧寂静无声,血门弟子直到死去,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我再次对王师婆刮目相看,人不可貌相,别看老太太其貌不扬,她领导的阴阳门,实力可不是吹嘘出来的。 血月告诉我,二十多年前,林逸尘率领刺纹者四大门高手远征东南亚,先锋官就是王师婆,她凭一己之力独战南洋降头家族。南洋降头家族的林、赵两姓,都不是王师婆的对手,因为南洋这一战,王师婆打出了刺纹者的威风,林逸尘亲自在摩风涯上刻下王师婆的名字,王师婆当时在江湖上声名远扬,可见她能统领阴阳门这么多年,绝非浪得虚名。 我没听过摩风涯的名字,猜测那是刺纹者无上的荣誉象征,这么看来,她很可能是比血无涯更难对付的对手。 坟场一片寂静,也没有灯笼再飞起来,我们无法再推测战场格局的变化。血月说:“我早就觉得不对劲,血眼乌鸦出世,江湖上必定有大事发生,一场血雨腥风在所难免,而今天,不过是风雨的前兆。” 我实在想不明白,父亲死前毫无征兆,突然病倒,还没撑过一夜,就撒手人寰。怎么可能事先留下秘密,还在江湖上放出传言,说四年后的某一天,秘密将会揭晓? 这不合常理。 我觉得这很可能是江湖谣言,事到如今,江湖各大势力都被卷入其中,连无辜的村民和母亲都成了谣言的牺牲品。我们深陷谣言之中,作为林逸尘唯一的儿子,我连辩解澄清的机会都没有。 就在这时,黑暗中突然有人惊叫一声:“谁?”这声音像是朝我们这边传来的。 我还没来得及扭头,一束刺眼的手电光朝我射来,我抬手挡住额头,发现一队身着银色短打的人正朝我们狂奔而来。我急忙起身,可惜龙渊剑已经丢了。 这一队十来个人,将我和血月团团围住,为首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材高大威武,面目英俊,就像从荧幕里走出来的大明星。 我暗自好奇,长成这样不去当演员,却跑来江湖闯荡,实在有些浪费人才。 十几个人剑拔弩张,血月扫了他们一眼,冷笑道:“原来是白门的人,今晚可真是个好日子,刺纹者几大门派全都聚齐了,真是几年都难得一见的盛事啊。” 大帅哥笑着说:“你这丫头,眼力还算不错。你能猜出我们是白门的人,能猜出我是谁吗?” 血月微微一笑,说:“白门弟子那么多,随便冒出来个阿猫阿狗都让我猜,我又不是神仙,哪有那么大本事?” 人群里有人怒喊:“放肆,怎么跟我们李公子说话的?” 又有人说:“我们李公子说出来能吓死你,他是二十多年前刺面者林逸尘唯一的后人李丹子,看你这样子,也是刺纹者弟子,还不快跪下来拜见少刺面者?” 我听得目瞪口呆,这年轻人是林逸尘唯一的儿子?那我又是谁? 我也从没听说父亲还有私生子啊? 我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满心怀疑,毫无根据就说自己是林逸尘的儿子,又恰好在这个关键时候出现在江湖上,太可疑了。 血月笑嘻嘻地说:“你是林逸尘的独子?那我问你,你听说过林羽这个人吗?我听江湖上传言,说他才是林逸尘唯一的后人,你这个李丹子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李丹子不屑地说:“这种江湖骗子到处都是,我可是二十多年前,林逸尘亲自托付给白门掌教抚养长大的孩子,白门掌教可以作证。林羽又是什么来头?谁能给他证明?”我哑口无言,说实话,除了我自己辩驳,还真没人能替我讲清楚我和林逸尘的关系。 我从来没想过,像我这样出身普通的人,居然会有人来冒充,这全都是因为我有个在江湖上成为传说的父亲。 第113章嫁祸 李丹子这个冒牌货实在太让人厌恶了,厚颜无耻地行骗还如此理直气壮,我强压着怒火,才没当场揍他一顿。 血月一点也不生气,悠然自得地和他闲聊起来:“既然你是林逸尘的儿子,为何这么多年,江湖上从未有过相关传言?林羽一出生,江湖上便传得沸沸扬扬,人人都认定他才是林逸尘唯一的后人。” 李丹子傲然道:“李逵没现身,自然是李鬼横行的天下。如今我李丹子在江湖露面,这种骗子肯定无所遁形。”他带着嘲讽的目光看向我。 我在怒火冲天之后,很快冷静下来。我来后山是为了救母亲和村民,不是为了多树敌人。究竟谁是真谁是假,时间自会证明,此刻逞口舌之快并非明智之举。 血月双臂抱在胸前,审视着李丹子,问道:“你为何偏偏在今天出现?” 李丹子冲着身后的随从哈哈一笑,说:“要不是看你这丫头长得还不错,我可没心情跟你废话。实话告诉你,我今天出现在这儿,二十年前就定好了,是我父亲林逸尘的决定。因为今天,他会公布一个惊天秘密,这个秘密将影响后世百年国运。” 他话锋一转,又说:“父亲选择在同一时间公布两件大事,以他的雄才大略,想必自有深意。身为儿子,我唯有接受他的安排。” 血月道:“既然林逸尘生前都交代好了,那他的秘密藏在哪儿,没人比你更清楚吧?” 李丹子的随从得意地说:“那是自然,我们家公子是林家唯一血脉,根正苗红,除了他,谁能真正知晓?” “这样的话,抓住你们家公子,就能知道林逸尘的绝密了,对吧?”血月笑吟吟地说。 李丹子脸色骤变,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血月突然掐起法诀,咬破食指在掌心上飞速书写。我还没看清,她就突然扑向李丹子。那些随从顿时慌了神,纷纷怒吼着想要阻拦血月。可这些草包又怎会是血月的对手?她手掌一挥,还没碰到人,挡在李丹子身前的四五个随从就被震飞两丈多远,滚落山坡。李丹子拔剑刺向血月,从他出手来看,比起那些随从,他确实厉害不少。 血月在他剑下连躲十多招,鬼魅般窜到李丹子面前。李丹子横剑格挡,直取血月脖子。我看得出来,这冒牌货不仅招式狠毒,心肠更是歹毒,几招之内就想致人于死地,其狠毒程度,唯有玄门五老能与之相比。 血月单手握住他的剑,从中间折断,同时一掌劈向李丹子胸口。李丹子侧身一滚,和他那帮草包随从一起滚下了山坡。 其他围观的七八个人都看呆了,瞪着站在面前的血月,不敢反抗。血月迎面一掌劈出,空气都为之一滞,我闻到了血腥味儿,地上满是鲜血。剩下几个人见状,扭头就往回跑。 我飞身下去,抓住李丹子,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提上山坡。血月冲我点点头,我明白她的意思。我扯着嗓子,冲山下坟场那边高喊:“想要林逸尘的秘密吗?这位是林逸尘的独子李丹子,他自称是唯一知晓林逸尘绝密的人!” 整个山群瞬间安静下来,回声传向远方。片刻寂静后,坟场后面突然涌出许多人,从穿着打扮看,大多数是血门的人。 不过,大山的其他方向也涌出更多人马。我一眼扫过去,有日本阴阳师、南洋降头师,还有各种各样的人,僧、道、俗都有。我和血月自然而然地被他们包围了起来。 就有人冷笑道:“玄门掌教血月,白门弟子李丹子,还有林羽,这荒山古镇,还真是热闹啊。” 说话的人是血无涯。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我立刻想起吴大胆,也不知道这家伙在血无涯手里被折磨成什么样了。 李丹子挣脱血月,整理好衣服和头发。在这关键时刻,在这么多高手面前,发型和仪容可不能乱。 李丹子向血无涯拱手,说道:“无涯叔,弟子李丹子有礼了。”血无涯点了点头。李丹子目光落在血月白皙俏丽的脸上,森然道:“你就是玄门掌教血月?” “不像吗?”血月微微一笑。 李丹子道:“我记住你了。” 血月不在乎地说:“记住我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一个。”她转向围观的各大门派,大声道:“你们争来争去有什么意义?林逸尘生前留下的绝密,只有他一人知晓,就算你们找到林逸尘的棺材又能怎样?倒不如让他告诉大家来得实在。” 质疑声顿时响成一片,有人说:“你凭什么说他是林逸尘的独子?不是还有个林羽吗?他又凭什么知道绝密?” 血月一脸自信地说:“就凭他是白门掌教潇湘先生唯一的徒弟。所有人都知道,潇湘先生多年前就放话,说他这辈子都不会收徒,这么多年过去了,江湖上确实没出现他的徒弟。直到这位李丹子出现,血门掌教血无涯刚才也已确认,李丹子的确是潇湘先生的徒弟。你们可以不信这个人,但总该信得过潇湘先生吧?试想一下,以潇湘先生的脾气,他说不收徒弟就肯定不会收,他这辈子唯一可能给面子的人,只有林逸尘……” 血月顿了顿,人群一片哗然,都在议论她的话。从他们的反应来看,血月的话彻底打动了他们,李丹子是林逸尘儿子这件事,看来十有八九坐实了。 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们认定李丹子是林逸尘的儿子,那我自然就成了冒牌货,委屈得不行。不过我并不怪血月,她这么做是为了把所有矛头都引向李丹子,这样我们就能顺利脱身,说不定抓走我妈和村民的人,也会悄悄放了他们。 江湖人士的反应把李丹子吓住了,他不傻,自然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急忙辩解说:“我是林逸尘的儿子没错,可我真不知道什么秘密,她这是血口喷人,污蔑我!” “林逸尘的独子李丹子和他生前唯一绝密,都会在今天公布,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现在你李丹子的身份我们不再怀疑,林逸尘留下的秘密,你难道想独吞?你是林逸尘的儿子,但林逸尘代表的是整个江湖,二十多年前,他代表的是整个玄门江湖,这个秘密自然也是整个江湖的。” 其他人都跟着振臂高呼,要求李丹子交出秘密。 血月的目光扫过李丹子的随从,说:“我刚才说的,是李公子的原话吧?” 那些草包早就被血月吓破了胆,哪敢说半个不字,血月目光扫过,他们全都吓得拼命点头。 血月抱臂站在月光下,雪白的月光映衬出她的倩影,孤冷而清瘦,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围观的这么多门派高手,没人敢对她有丝毫轻视。 我注意到林隐站在人群后面,在他身后是碧萝,她正朝我这边看过来。似乎察觉到我在人群里找她,她又把目光移开了。 我心里又泛起波澜。 血月对李丹子说:“这么多人等着呢,你就这么浪费大家的时间?就算你是林逸尘的儿子,江湖前辈的面子总要给点吧?” 李丹子一口血憋在胸口,指着血月“你你你……”地喊了半天,也没说出更多话。 血月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定格在王师婆身上,对王师婆说:“阴阳门的王师婆是刺纹者四大门中资格最老的前辈,李丹子现在就在我们手里,要怎么处置他,就交给王师婆来定夺吧?” 能看出来,尽管王师婆年事已高,但在林逸尘传世之秘面前,她还是有些按捺不住。所以血月把秘密交出来的时候,她难掩喜悦之情。 王师婆走上山坡,血月和我退出人群,站在圈外。我注意到血月已经浑身湿透,看来刚才那一番话,确实十分危险。稍有差池,就会引火烧身,把现场这么多高手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到时候别说找到秘密,自己的小命都得留在这儿。 现场剑拔弩张,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李丹子身上,生怕漏听了什么。王师婆看了李丹子一眼,叹了口气,说:“老身相信潇湘先生的为人和性格。我问你,是不是他从小把你养大?” 李丹子有些慌乱地点了点头。 “你是林逸尘的孩子,是谁告诉你的?” “我师父潇湘先生。” “你这次来常平镇,是受谁指使?” “我……我师父潇湘先生……不过我真不知道我父亲的秘密,我……” 王师婆无奈地摇头,笑道:“你不用解释,这些已经够了。交出林逸尘生前留下的秘密,我们放你下山。” 李丹子呆住了,茫然道:“我是想说,可我真的不知道啊……” 山下群雄高喊:“给他点颜色看看!” “杀了他……你们阴阳门不是能沟通阴阳吗?他人死了,难道魂还能撒谎?” “这小子长得油头粉面,先破了他的相,再一条条砍他四肢,看他说不说……” 第114章混战 一群人围聚在一起,我从山脚下望向山坡,黑压压的全是人,一眼望不到尽头,根本数不清到底有多少。 这些人都是玄门江湖各大派的精锐,其中不乏多年未曾露面的顶尖高手,由此可见,林逸尘在江湖的传说,已然达到了何等尊崇的地位。 我们把李丹子推到众人面前,随后和血月悄悄混入人群。这些玄门高手满心满眼只有秘密,此刻的我和血月已无足轻重,根本没人注意到我们。 我们推断,抓走村民和我妈的,极有可能是血门的人。在刺纹者四门里,血门行事最不循规蹈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们顺着他们出山的方向寻找,在一处偏僻峡谷,找到了噤若寒蝉的村民,我妈就在其中。 看到我妈和村民都安然无恙,我高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如今的村长是庄叔,他和我爸年纪相仿,从前与我爸交情甚好,为人仗义且极有责任感。我拜托他带领村民回镇上,过些时日再回来。庄叔是个沉稳有城府的人,没多问便率领众人离开了。 我妈见到我,泪水夺眶而出。她只是个普通农村妇女,刚才那阵仗早把她吓得不轻,抱着我泣不成声。直到现在,她都不明白为何会发生这些事,更可怕的是,她似乎察觉到我和这些人有着某种关联。 我不停安慰我妈,说我很快就会回去,让她别担心,我妈这才含泪离去。 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很尊重我的决定。就像四年前,我跟她提出要辍学出去打工,她只是问我是否想清楚了,我答想清楚了,她便着手帮我准备行李,而后送我出门。 我们都是山里土生土长的人,走山路再熟悉不过。他们很快消失在山谷深处,我望着我妈的背影隐没在黑暗中,心中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难过。血月拍了拍我,故作轻松地说:“这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 我点了点头,收拾好心情。血月正色道:“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山那边还有诸多事等着你,你得振作起来。” 我们出了山谷,没走多远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打斗声,其中夹杂着日语,想必是日本阴阳师,还有中文的叫骂声。我们加快脚步赶过去,只见树林里乱作一团,各大派混战在一起。那位不可一世的李丹子大公子,被吊在一棵大榆树上,四肢被绑,像个肉粽子似的在半空中打转,模样十分滑稽。 血月忍不住笑出声,说:“林逸尘一世英雄,怎么生出这么个草包?” 我听着心里不是滋味,血月瞥我一眼,说:“你又不乐意了?我怀疑李丹子没撒谎,他师父潇湘先生毕竟是江湖名宿,他敢打着潇湘先生的旗号出来,肯定得到了许可。再说,就算他曾是林逸尘的独子,那也只是当时,你俩年纪差那么多,你爸后来有了你,也很正常啊。” 我辩驳道:“我爸不是那样的人。” 血月一脸不屑:“男人不都这样?尤其是有本事的男人。当年林逸尘在江湖上风光无限,不知多少少女为他倾心,他四处留情也说得通。再说,他当年和我们玄门神女的风流韵事,江湖上谁人不知……” 她滔滔不绝,我恨不得捂住她的嘴。见我不再搭话,血月这才悻悻闭嘴。 战场一片混乱,由于参战门派众多,一时难以分辨谁胜谁负。我们绕着树林走,也被卷入其中。林子里突然冲出两个黑衣人,二话不说就朝我们扑来,他们手中雪白的钢刀在月光下寒光闪闪。 血月立刻用指血在手心画了一道符,迎面劈去,两人还没靠近,就被血月震飞两米开外,摔得晕头转向。 血月见我一脸吃惊地看着她的举动,便扬了扬手心的符。我看到那是一块巴掌大的印状图案,图案中间是一条盘绕的蛇,面目狰狞。更诡异的是,那蛇仿佛浸泡在血池之中,看着十分骇人。 “这是通心印,你也能修炼。你身上有我的‘噬魂印’,要是融会贯通,你打出的通心印威力无穷,这些旁门左道的小喽啰,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我多次目睹血月施展这种印,一旦使出,便无人能敌,心里十分羡慕。如今她要教我,我自然乐意学习。 血月向我传授了施展通心印的法门:咬破食指,在手心画纹。这时,又有人从树林里出来,看面孔应该是东南亚人,想必是降头师。我刚被林隐欺负过,他还抢走了碧萝,一见到他们,心里就来气,再加上他们对着我叽里咕噜说了一堆。 为首的降头师朝我手指一指,我毫不客气,轻轻一闪,咬破食指在手心画了一幅图,然后迎面挥出。只听一声巨响,宛如空气被撕裂,为首那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手脚一伸,就这么没了气息。 我惊呆了,第一次发现自己竟如此厉害。 看那降头师的装扮,身上挂的饰品精致稀有,看来级别不低。我翻过手掌,发现手心印中心不是浸血的蛇,而是一条金色的龙,隐隐透着血气。 血月也注意到我身上的怪异变化,她一把抓住我的手,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皱眉道:“怪了……怎么会这样?” “我明明画的是蛇。”“可它变成了龙。” 死掉的降头师的两名随从见我如此身手,吓得犹豫片刻,便拖着降头师的尸体退回树林。 “噬魂印一旦融合,竟能发挥出这般强大的魔力,太出乎我意料了,龙……居然是龙……” 我对刺纹术所知有限,不明白这条金龙意味着什么,但从血月的反应来看,这显然远超她的预想。这也能从我单手斩杀降头师得到印证,这般身手,恐怕连血月都难以做到。 我仔细端详着自己的手心,在莹白的月光下,那条金龙熠熠生辉,仿佛随时都会展翅翱翔。血月抓着我的手不肯松开,捏得我生疼,她皱着眉头仔细打量,眼中满是羡慕。 我俩都沉浸在对金龙的震惊之中,全然忘了身处险境。突然,身后有人喊道:“就是这对狗男女,是他们杀了林奎。” 我扭头一看,大胖子林隐威风凛凛地带着一帮人朝我们冲过来,碧萝修长的身影在他身旁,宛如一道风景。我似乎能嗅到她身上散发的体香。 林隐和碧萝在距我两米外站定,碧萝脸上浮现出嫌恶的神情。我暗自叹息,知道又被误会了。不过看到她和林隐亲昵的模样,我心里醋意大发,又气又恼,索性摆出一副无视她的样子。 血月挽着我的手臂,挑衅地对林隐说:“怎么出门就撞鬼,走到哪儿都能碰到丧门星,你们练降头的,是不是都这么阴魂不散?” 林隐挺着大肚子,单手叉腰,碧萝顺势挽住他的胳膊,我心里一阵刺痛。林隐冷笑道:“杀了我林家的人,就想这么算了?天下可没这么便宜的事。” 血月露出甜美的笑容,将头靠在我肩上,嬉笑着说:“照你这么说,你们林家想怎么处置我?赔钱还是偿命?我只是个小女子,没钱,命也只有一条,你要是想要,有人可不会答应。” “有人不答应?”林隐像看外星人似的看着我,目光落在我身上,歪着头问血月,“你说的是他?” 他朝我一指。血月笑道:“除了他,还能有谁?”她揽住我的脖子,昂贵香水的味道直往我鼻子里钻。我尴尬地推了推,她却贴得更紧。 碧萝淡淡地看着我们,眼神里没有悲喜。这种漠视让我格外受伤。 林隐道:“堂堂玄门掌教,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能不能有点追求?你们刺纹者自林逸尘之后,已经没落二十年了,我看是一代不如一代。再过几年,整个刺纹者估计都要消失了,哈哈哈哈……” 林隐那帮跟班马屁精跟着哄笑,有人说:“这是达尔文定律,优胜劣汰,不符合时代的东西,迟早要被淘汰……” 我面红耳赤,气得浑身发抖。林隐的跟班指着我鼻子笑道:“那小子生气了,他居然还敢生我们林公子的气,太可笑了。” “听说玄门有件宝贝,得到它能大幅提升修为,叫‘噬魂印’。血月掌教要是不介意,把‘噬魂印’给我,这事就这么算了。以后我们林家遇到玄门的人,都给几分面子,否则……”他干笑两声,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否则怎样?”血月依旧笑嘻嘻地看着他。 林隐尴尬道:“血月掌教是聪明人,不用我把话说得太明白吧?” 血月朝人群里那具尸体一指,不屑道:“就凭这种货色,你想换我的噬魂印?”血月脸色骤变,突然抬手劈向林隐身边那个趾高气扬的随从。那人正打算再奚落我们几句,嘴巴张开还没出声,就已翻倒在地,两眼翻白,额头上一个巨大的血印。 血月昂首挺胸,挑衅地瞪着林隐。林隐是个脾气暴躁的胖子,顿时勃然大怒,双手一挥,长袍无风自动,在风中猎猎作响。我瞥见树脚下爬出一条黑蛇,林隐看了蛇一眼,我顿感不妙,只见血月眼珠里出现黑蛇的倒影,这显然是林隐要给血月下降头的前兆。上次是玻璃降头,这次是蛇降。 那黑蛇透着古怪,我挥手劈掌,掌心一阵灼热,仿佛要燃烧起来,黑蛇应声被劈成肉酱,瘫在地上。 我愣住了,血月也愣住了。 最吃惊的是林隐,他向来轻视我,我刚才露的这一手,显然出乎他的意料。我能感觉到,他的瞳孔微微收缩,正用一种怪异的目光审视着我。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我掌心上。 “不介意的话,我想看看你的手。”林隐毫不客气地说。 血月得意道:“好大的口气,我的男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了?你说看就给你看?” 林隐森然道:“抬起你的手。” 不知为何,在他面前,我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竟本能地想听从他的话,自然而然地就想抬起手给他看。但我意识深处,又有个声音强迫我拒绝,克制抬手的冲动。 这两种意识在我灵魂深处激烈交锋,我僵在原地,手刚抬起来,又迅速压了下去。 我被这种怪异现象吓得不轻,怀疑又是林隐在搞鬼。血月打断他说:“我早说过,他是我的男人,未经我允许,你别想让他做任何事。” 她轻轻握住我的手,纤细的手指伸进我掌心,像挠痒痒似的在我手心画着什么。我精神上的压抑感逐渐缓解,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慢慢消散。 血月笑道:“我就说嘛,他是个听话的男人,除了我的话,谁的都不听,所以我很爱他。” 碧萝依旧冷冷地看着我们,一言不发。林隐对碧萝说:“男人就该风度翩翩、威严十足,像他这样的男人,要来有什么用?你说对吧?” 碧萝不置可否,林隐尴尬地咳嗽两声,突然拍了拍手。我心里一沉,灵魂深处仿佛被人狠狠揍了一拳,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又紧绷起来。 这是要被下降头的前兆,有了上次的教训,我变得格外警觉,立刻凝聚心神。这时,我又看到那个消失许久的孩子。她已长大不少,出落成一个可爱的女童模样,奶声奶气地对我说:“你别担心,他的降头术影响不了你的神智,有噬魂印在保护你呢。” 我轻声道:“你都长这么大了?”女童笑嘻嘻地说:“这都多亏了你。是你滋养了我,我汲取你的养分,才长得这么快。” 紧张过后,我恢复了正常。林隐的脸色愈发难看,他已察觉到,我并非他想象中那般孱弱。 我扬了扬手,对林隐说:“现在,该轮到我出手了吧。” 我抬手朝他拍出一掌,碧萝突然闪身,正面接了我这一掌。我心里猛地一沉,整个人都僵住了,酸涩、痛苦与担忧交织。 因为我不知道这一掌下去会有什么后果,只见她突然张嘴吐出一口黑血。 第115章一刀两断 碧萝晃了晃,眼看就要跌倒,我顿时慌了神,茫然地望着她,下意识想冲过去扶她,可她已经倒在了林隐怀里。林隐急得双眼通红,碧萝俏丽的双颊毫无血色,虚弱地靠在林隐怀里。林隐抱着碧萝大喊她的名字,我急忙上前,林隐突然劈面向我一掌拍来,我躲避不及,被他结结实实击中,滚出好几丈远。 我整个人都懵了,身上疼痛难忍,一股咸涩的液体流进嘴里,我一抹,满脸都是血。血月过来扶我起身,我半边身体失去知觉,像个瘫痪病人似的,靠她的身体勉强支撑着。 林隐掏出一个白色瓷瓶,倒出一把药丸塞进碧萝嘴里,碧萝平躺在地上,我心急如焚,却瞧不出她伤势究竟如何。 血月有些不悦地埋怨我:“你自己都这样了,能不能先顾好自己?你的碧萝死不了。” 我脑子一片空白,碧萝替林隐挡我那一掌的画面,不断在我脑海中浮现。我不停地问自己,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的感情已经深厚到生死相随的地步了吗?我还清楚地记得,就在昨天,碧萝还明确告诉林隐,他们之间没有可能,彼此没有感情。 可现在,碧萝居然主动替他挡了我一掌,她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就为了护林隐周全。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她爱上了他,还是她笃定我不会伤害她? 我满心茫然,呆呆地望着手忙脚乱为碧萝疗伤的林隐。林隐满头大汗,不知是因为体型肥胖行动不便,还是因为碧萝伤势过重让他太过焦虑,他慌乱的样子,让我整个人都快要崩溃。 我疯狂地呼喊着碧萝的名字,林隐突然回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对他的下属说:“把他的嘴给我堵上。” 他的下属立刻将我和血月团团围住。 血月冷笑一声:“就凭你们?” 人群中一个消瘦的年轻人站了出来,说道:“血月掌教好大的口气,凭我们还留不下你吗?” 我定睛看去,年轻人穿着一件破旧的t恤,下身是发白的牛仔裤,面黄肌瘦,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他年纪不大,还带着几分稚气,大概十七八岁,头发乱糟糟的,看着脏兮兮的。 最扎眼的是他手里的那根棒子,棒子顶端黑乎乎的,像极了一根柴火棍。他整个人看着平平无奇,唯有一双细长的眼睛,格外明亮,仿佛能看穿人心。 年轻人说:“你看我如何?” 血月对他的出现颇感意外,吃惊道:“你……你是……林……逸?” 年轻人笑了笑,“掌教好眼力。” 血月难以置信地说:“你和林隐不是势如水火吗?怎么会凑到一块儿?” 林逸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们到底是亲兄弟,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血月神色古怪,我能猜到,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必定错综复杂。从血月的反应来看,这个其貌不扬的小伙子,绝非常人,不然她不会如此警惕。我了解血月,她越镇定,就说明心里越没底。面对林隐这样的人物,她都没这般反应,可这个林逸,竟让她如此在意。 林逸道:“我大哥发话,要他闭嘴,做兄弟的只能得罪您了,血月掌教多担待。” 血月挡在我身前,说道:“他早就闭嘴了。” 林逸瞧了一眼林隐,林隐还在手忙脚乱地救治碧萝,他只好转过头来说:“我大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既然下了命令,做兄弟的当然不能打折扣,还是让我帮他闭嘴吧。” 他朝着我走来,血月单掌横在胸前,怒道:“别过来,不然对你不客气!” 林逸像个害羞的孩子,停下脚步,一脸歉意地说:“实在对不起,可我真的没办法。” 月光下,他手里捏着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我仔细一看,竟是一枚纤细的银针。 他拿针要干什么?我很快反应过来,他居然想用针缝上我的嘴,我吓得不轻。林隐那样说,不过是一时气话,可这个叫林逸的小子居然当了真,真要拿针缝我的嘴……缝我的嘴…… 他蹲了下来,温和又有礼貌地对我说:“你别担心,我会很温柔、动作也很快,尽量让你感觉不到疼。” 看着他一脸歉疚的模样,我心里竟对他厌恶不起来,可他竟然要缝我的嘴,我都觉得自己快疯了,怎么会对一个要缝我嘴的人狠不下心。 他掏出亮晶晶的银针,朝着我的嘴巴扎来,血月厉声道:“你给我走开……离他远点……” 血月咬破食指,这次她在掌心画了两条硕大的蛇,相互扭曲缠绕在一起,看着格外阴森,比之前那条蛇的压迫感更强。由此可见,这个叫林逸的小子在她心里的分量之重。 血月一掌拍向林逸,林逸笑嘻嘻地一绕手,我还没看清他的动作,他就已经躲开了血月的攻击。血月这一掌没击中林逸,反倒落在了林逸身后的侍从身上,那侍从被击飞数米远,撞在树干上,我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侍从口吐鲜血,当场毙命。 林逸有些难过地说:“我只是想缝上他的嘴而已,你居然想杀我。你这个女人长得这么漂亮,心却这么狠,怪不得我妈生前告诉我,一定要小心漂亮的女人。”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血月脸上,接着说:“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就更要格外小心,不然像我这么单纯的男孩儿,被你生吞活剥了都还蒙在鼓里呢。”我听得直冒冷汗。从他躲避血月通心符的身手来看,他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居然还说担心血月害他。血月阴狠又多变,可在林逸面前,她才是该提心吊胆的那一个。 血月接连拍出十几掌,都被林逸轻松躲过,血月满脸通红,大汗淋漓,这十几掌几乎耗尽了她的体力。 林逸的针稳稳地扎在了我的嘴唇上,疼得我浑身一哆嗦,他动作飞快,眨眼间就缝了十几针,然后打了个结,把我的嘴彻底缝了起来。 我疼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林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朝我拱拱手,说:“实在对不住,我也是身不由己,你要怪就怪林隐吧,这是他的主意,我就是个办事的。” 他在我嘴上打了个结,拔掉针揣进衣兜。我想说话,嘴刚一动,疼得我差点昏过去。 要不是他一身本领高强,我真怀疑他脑子有问题,就算林隐要我闭嘴,也不至于真的缝上我的嘴吧? 我浑身的麻木感逐渐消退,也从林隐那一掌的冲击中缓过神来。身体的麻痹感消失后,被缝住的嘴巴疼得我直打哆嗦。 林逸对还在碧萝身边忙碌的林隐说:“他已经闭嘴了,我去玩儿啦,再见。” 林隐不耐烦地摆摆手,林逸瞬间消失不见,我甚至都没看清他是从哪个方向离开的。 血月小心翼翼地帮我拆掉嘴上的线,疼得我心里直冒火,发誓总有一天,要把林逸全身有孔的地方都缝起来。 经过林隐一番救治,碧萝渐渐苏醒过来,血月在我耳边嘀咕道:“我就说吧,你的心头宝没那么容易死。” 我这才松了口气,嘴巴上的伤痛也顾不上了。林隐的全部心思都在碧萝身上,他扶着碧萝站起身,血月悄悄对我说:“先走为妙,没必要在这儿跟他们耗着。” 她显然是见识过林逸的厉害,明白我们此刻和林家硬拼不会有好结果,打算先撤退。 没想到林隐突然拦住我们,说:“留下‘噬魂印’,我放你们走,否则……”他嘿嘿干笑两声,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我肺都要气炸了,劈头就朝林隐拍出一掌,林隐抬手想要抵挡,可在我眼中,他的动作慢了半拍。此时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动作敏捷得超乎想象,我的手掌击中他胸口的瞬间,掌心像是要燃烧起来,炙热无比,我浑身大汗淋漓,衣服都湿透了。 林隐胸口中掌,却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他目光如电,紧紧盯着我,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森然道:“留下‘噬魂印’。” 碧萝淡淡地说:“让他们走吧。” 林隐的目光黯淡下来,他抬手朝我们挥了挥,然后无比温柔地捧着碧萝那惊艳脱俗的脸,柔声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只听你的。” 碧萝转身走进林子,林隐挺着肥硕的肚皮,一摇三晃地追了上去。我心里一阵失落,下意识追上去,拦住了碧萝。 林隐怒道:“我给过你机会,你小子别得寸进尺。” “给我一个说法。” 碧萝神色漠然,说道:“你我心里都清楚,何必说出来。从今往后,我们再见面就是仇人。我是降头林家的人,你去做你的刺纹者,我们之间再无瓜葛。” “为什么?”我满心伤痛地问道。 碧萝冷冷一笑,林隐推了我一把,大摇大摆地搂着碧萝走远了。我心如刀绞,仿佛能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血月来到我身边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林子里站了很久很久,月亮不知何时已经沉了下去。周围一片漆黑,森林里的打斗声也消失了,整个世界安静得仿佛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我满心悲戚,像个行尸走肉般沿着山路往前走,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是我的第一段感情经历,几乎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此时的我,满心都是自己的悲伤,眼里只有碧萝离开时的冷漠与决绝,根本没注意到周围的任何变化。我没察觉到血月的眼圈红了,更不会想到,为什么这么长时间,她既不催我离开,也不催我赶紧去寻找林逸尘的秘密。 因为她也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当然,这些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我们穿过树林,爬上山坡,李丹子还被五花大绑地吊在榆树下。我们脚步很轻,刻意避开其他人的注意。走到树下,就听到李丹子的哭喊和求救声。 血月忍不住笑出声,说:“李大公子,您怎么在树上挂着呢?” 李丹子估计在心里早就把我们千刀万剐了,他立刻听出血月的声音,怒道:“妖女,快放我下去。” “凭什么?” “不是你害我,我能落到这步田地?你这妖女心狠手辣,迟早有一天我要除掉你。” 血月吃吃地笑道:“你是不是傻,你都说以后要杀我了,我凭什么救你?” 上面安静了片刻,李丹子带着哭腔说:“就算是我嘴贱,你都把我害成这样了,气也该出够了。再放我一马,咱们恩怨两清,你又何乐而不为呢?” 血月笑道:“放了你,我可一点都不觉得开心。” 她转头问我:“你想放李公子吗?” 我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李丹子知道我们在耍他,咬牙切齿地辱骂我们。血月笑嘻嘻地说:“看来李公子在树上太无聊了,我们给他找点乐子,不然一个人多无趣啊。” 李丹子警惕道:“你想干什么,别乱来啊。我可是未来的刺面者,你身为玄门掌教,居然敢害刺面者,不怕我找你算账,把你挫骨扬灰?” 血月道:“那本姑娘就给未来刺面者送上一份见面礼。” 她用指血在手背上绘出一幅小图,突然打了个呼哨,我就听到周围传来细碎的声音,像是有许多爬虫在爬动。 很快,我们就看到那棵大榆树干上爬满了黑乎乎的虫子,甚至还有长蛇之类的东西。片刻之间,半空中响起李丹子的惨叫声。 李丹子又怒又怕,又哭又骂,血月笑道:“未来刺面者,这份见面礼还满意吗?不够的话,小女子再给您加点料。” 李丹子骂了几句,意识到骂得越狠,自己就会被惩罚得越惨,便不敢再骂,只能在树上又哭又闹。 我心想,他肯定是不知道林逸尘的秘密,不然以他的性子,早就全招了,不会熬到现在。我们爬上了山梁,下面就是坟场。我猜那帮人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坟场,他们虽然不知道我爸具体是哪座坟,但肯定知道村子里所有的坟都葬在这里。 我们翻上山梁,果然看到黑压压的全是人。我找了个居高临下的好位置,就看到人群包围的中心,是一处被挖开的坟墓,而那坟墓的位置,赫然就是我爸林逸尘的墓。 第116章棺材 我顿时气血上涌,他们终究还是找到了林逸尘的墓。在中国,自古以来掘人祖坟便是极大的侮辱,尽管我早有预感此事会发生,可内心的愤怒依旧难以抑制。若不是看到他们人多势众,随便一人一脚就能将我踩死,我早就冲上去与他们拼命了。 棺材被挖了出来,七八个人跳下墓坑,合力将棺材抬了上来。那棺材沾满了黏土,大致轮廓仍在。有人跳上去试图凿开棺盖,费了好大劲,却始终没能成功,我顿感事情有些蹊跷。 血月说:“你爸已经去世四年了,这坟场位于山脚下,长期受雨水侵蚀,棺材理应早就腐烂了,怎么可能棺盖都打不开呢?” 我也早就注意到了这个疑点。我们家境贫寒,父亲的丧事办得十分勉强,当时只买了一具价格便宜、质量一般的棺材,说白了就是薄棺材板,按常理埋在土里早该烂得不成样子了,可眼前的棺材却保存得如此完好。 他们折腾了半天也没进展,有人提来水,将棺材里里外外清洗了一遍。待棺材洗净,借着月光,我看清了它的模样——这并非普通棺材,而是一具色泽黝黑的青铜棺。 我惊得目瞪口呆,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掐了自己两下,才确定这是真的。那的确是一具规整且颇具年代感的青铜棺。棺材是我亲自挑选的,下葬时我全程在场,绝不可能被人偷梁换柱。 况且,换棺材绝非易事,没有七八个人根本无法完成,而且耗时很长,这么大的工程,根本不可能瞒过村民们的眼睛。 眼前的一切如此不合常理,但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我不信。他们挖掘的位置,就是我爸下葬的地方,肯定不会错。 血月看出了我的异样,惊讶地问道:“棺材被换了?” “没错。” 我逐渐意识到,事情的发展已超出了我的预料。这么看来,我曾一度怀疑并不存在的林逸尘遗言之秘,或许真有其事。 人群都在为打开棺材出谋划策,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转眼间两个小时过去了,下面依旧毫无进展。我在脑海中努力梳理着线索,试图弄清楚这具棺材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可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究竟是谁这么做,又有什么目的。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惊呼,我知道他们肯定有了发现,就听到下面有人高声喊道:“有个机关……棺盖上有机关……” 原本疲惫不堪的人群顿时又热闹起来,我看到最里层的人有血无涯、王师婆、林隐,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人。 他们围在一起研究着。由于光线的原因,我看不清棺盖上到底有什么,但棺盖并未打开,说明他们还没有取得最终的成果。 人群议论纷纷,我听到有人说棺盖上有个掌印。我暗自思索,一个掌印能说明什么呢?难道掌印的位置隐藏着开启棺材的机关? 就见山坡下的江湖人士在棺材前排起了一条极长的队伍,队伍一直延伸到另一座山头。人们轮流上前按掌印。血月推测道:“机关应该就在掌印上,只有合适的手掌才能打开棺材。” 队伍很快就排完了,但依旧没有任何收获。血月说:“我觉得,开启棺材的关键,可能在你手上。” 她翻开我的手,我掌心的那条金龙黯淡了些,但并未消失,仍隐隐散发着光泽。我的手指修长、纤细,白皙得如同女人的手,可实际上,这么多年在流水线上工作,却丝毫没有影响它的美观。 血月也不禁赞叹,好漂亮的手。她仔细观察着我的手掌,轻声对我说:“要不,你去试试?” 我连忙强调:“那具棺材跟我没关系,怎么可能是我的手掌能打开的?而且,我爸去世的时候,我还小,身体还没发育完全,这几年我一直在成长,手掌也长大了不少。” 血月若有所思,我的话确实有道理,棺盖上的机关不可能在我还未长大时,就预知我长大后手掌的模样,所以基本可以排除是我的可能。 血月道:“设置机关的人留下这样的机关,说明这只手一定属于某个活人。但手和指纹不同,指纹具有唯一性,而相似的手掌却有很多。奇怪的是,这么多人试过了,却没有一个能开启机关?” 血月的话让我灵光一闪,我恍然大悟,说道:“对了,那只手一定是特殊的,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如果找不到那只特殊的手,就不可能打开机关。” 血月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是多指或者缺指的手?” “正是如此。” “那不就是李丹子吗?正常人有五根手指,可李丹子不一样,他有八根手指。” 我和李丹子没有直接接触过,并不清楚他有一只特殊的手。这么一想,李丹子还真的很可疑。 这时,有人趴在棺材上用放大镜研究那个掌印,很快我就听到有人说,棺盖上的手印不是正常人的手,而是一只多指的手。 我和血月对视了一眼,血月皱着眉头说:“不会真的是这小子吧?”她转头问我:“你到底是不是林逸尘的儿子?” 我对她的问题感到很无奈,林逸尘陪伴了我十四年,我当然是他如假包换的儿子。 血月从树丛后走了出来,她站在月光下,身姿婀娜,美得耀眼。她大声对山下的人群喊道:“我知道谁能打开机关,你们留在树林里的李丹子,他一只手有八根手指,他的手掌独一无二。”血月毕竟是玄门掌教,虽然年轻又是女子,但玄门在刺纹者四大门中占据着重要地位,她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立刻有大批人涌进树林。林逸尘的传世之谜诱惑力太大了,这些平日里互有仇怨的门派,在这个关键时刻,纷纷放下了过去的恩怨,携手合作,只为探寻那个秘密。 李丹子很快被五花大绑地抬回了坟场,他一边挣扎一边叫骂。抬他来的血门弟子高声喊道:“红门掌教说得没错,他果然有八根手指,这小子的手很特殊。” 不少各门派的弟子围拢过来围观。李丹子被抬到棺材前,棺材前站着的是血无涯,这位一代枭雄。李丹子认出了血无涯,几乎是哀求道:“血前辈,看在您和我师父潇湘先生交情的份上,给弟子一条生路吧,我还年轻。而且,林逸尘就留下我这么一个后人,您忍心看着李家绝后吗?” 血无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有人便解开了李丹子的绑绳。李丹子还没反应过来,以为血无涯要救他,连忙跪下给血无涯磕了几个响头。 血月悄悄对我说:“我还是相信你才是林逸尘的儿子,就他这草包样,给林逸尘的儿子提鞋都不配。” 血门弟子抬起李丹子,李丹子以为血无涯要拿他给林逸尘陪葬,吓得魂飞魄散,挣扎着不肯爬到棺盖上。血门弟子强行拽着他的手,将他的手掌按在了手印上。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山风送来松涛声,清风拂面,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秘密的揭晓。 时间仿佛静止了十分钟,人群终于按捺不住,纷纷叫骂李丹子是骗子,说他根本不是林逸尘的后人,不然怎么会打不开机关。 有人甚至扬言要砍下李丹子的脑袋当球踢来解气。 突然,山下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震动,人群的喧哗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咔嚓”一声,像是石头碎裂的声音。玄门弟子掀开棺盖,我们都惊呆了,没想到李丹子真的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棺材上,李丹子被扔到了一边,他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目瞪口呆地望着打开的棺材。同时,他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站在棺材边上不肯离开。 玄门弟子围成一圈,将其他门派的弟子挡在外面。血无涯走向石棺,其他门派的弟子立刻不干了,纷纷怒骂道:“血无涯,你也太不要脸了,东西是大家一起发现的,凭什么你想独吞?” “我苗疆第一个不同意!” “你们血门是不是不把我们南洋林家放在眼里?” “阴阳门也是刺纹者,林逸尘的秘密是整个刺纹者的,不能让你一个人独占……” 那些日本阴阳师哇啦哇啦地说了一通,我只听懂了“八格牙路”。立刻有人站出来骂道:“这是我们中国人自己的事,我们内部怎么解决是我们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小鬼子来指手画脚了?” 一众江湖豪杰纷纷站出来,对阴阳师怒目而视。那些阴阳师毕竟势单力薄,为首的看了看这些江湖豪客,退到了一旁,但他们还是舍不得林逸尘的惊天秘密。 血无涯走到棺材前,江湖豪客们纷纷拔出兵器,紧盯着血无涯的一举一动。我不由自主地呼吸急促起来,我爸到底给这个世界留下了什么? 所谓的林逸尘生前的绝密,真的存在吗? 我的心脏怦怦直跳,血月悄悄握住我的手,对我点了点头。说来也怪,我的紧张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血无涯推开棺盖,一束强光手电筒的光射了进去,十分刺眼。血无涯扭头看向身后,山坡上一个铁塔般的壮汉举着手电筒,挑衅地看着血无涯,说道:“苗疆蛊王!” 原来他就是苗疆蛊王。 他身材高大,足有一米九以上,穿着普通的短裤和t恤。由于身体极为强壮,他站在那里,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碧萝抬眼望着她的父亲,眼中满是崇拜和尊敬。我黯然摇头,想起碧萝曾说过,要拿凤凰剑给她父亲看,蛊王见多识广,或许会知道这把剑的来历。 我心里一阵酸楚,索性不再想她。血无涯停顿了一下,将棺盖重重地推了下去。 随着棺盖落下的声音,我也看清了棺材里的情形。里面没有尸体,也没有石灰,在棺材的角落里,只有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所有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旷世奇人林逸尘留下的传世之谜,竟然只是一块石头……一块石头…… 血无涯弯腰捡起石头,就在这时,我身后传来“咔嚓嚓”拉枪栓的声音。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扭头一看,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将整座山头都包围了起来。 一位身着中山装的中年人走上高处,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各位请住手,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刻停止一切行动,否则我们将开枪。” 这些江湖豪客向来不怕官府,有人不屑地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我们玄门江湖向来与官府井水不犯河水,你们难道想插手我们的事?” “拿这些破枪来吓唬我们,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 “要是枪这么厉害,我们还修炼玄门术数干什么,买把枪不就得了?” “你们真的敢对我们开枪?” 下面顿时七嘴八舌,乱成一团,大家都在嘲笑这位中年人的无知。一位玄门弟子迅速在掌心画了些什么,突然朝中年人劈出一掌。中年人抬手就是一枪,子弹穿过那弟子的掌心,弟子惨叫着在地上打滚。 中年人突然用枪指着血无涯的脑袋,冷冷地说:“你以为我们在开玩笑?” 血无涯只好放下石头。 在场的所有豪客都被士兵用枪控制住,大家敢怒不敢言。中年人拿起棺材里的石头,在月光下,那块黑褐色的石头泛着奇异的光泽。可就算这石头再怎么奇特,它真的与林逸尘生前留下的绝密有关吗? 这真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我更在意的是,我爸的尸骨去哪儿了?我们这里实行土葬,尸体伴着石灰下葬,尘归尘,土归土,一切归于宁静。 中年人把玩了一会儿石头,似乎也没看出什么门道,便将石头交给了一位副手,副手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中年人朝在场众人拱手,说道:“我们是在执行公务,得罪了各位,王某在此向大家赔罪。”他挥了挥手,士兵们瞬间撤得一干二净。这些江湖豪客顿时炸开了锅,各门派弟子纷纷要求去追回那块石头,可没有掌教的同意,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的掌教们也陷入了纠结,去追吧,风险太大,毕竟对方势力强大;可那块石头是林逸尘留下的,诱惑又实在太大。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烦躁不安,从骂骂咧咧逐渐演变成互相推搡,局势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