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末:打猎养家,我替汉高祖斩白蛇》 第1章 穿越秦末,化身猎户 “你还是不是人!” “居然让亲闺女替你去服徭役?” 陈彦睁开眼,便见一穿着古装的清秀妇人手握木棍,愤怒又警惕的看着自己。 他下意识摸了摸肿痛的额头,竟弄得满手是血。 陌生的记忆紧随而至。 简陋的茅屋、破旧的草席、用石块随意堆砌起来的炉火……即便难以置信,但周遭的事物无一不在证明着,他确实穿越了。 还是民不聊生,苛政酷刑猛于虎的秦朝末年。 原主也叫陈彦,家住丰县淮阴亭,东边就是汉高祖的故乡沛县。 虽然与自己同名,秉性却截然相反,游手好闲又懦弱无能,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废物。 更为人所不耻的,这家伙居然是个窝里横。 在外面受了欺辱,便会回家打骂妻女来出气。 近日甚至为了逃避徭役,不惜让仅仅十二岁的女儿女扮男装顶替自己,这才被妻子赵淑敲破了脑袋。 当真是人渣中的人渣! 一边暗暗唾弃原主,陈彦一边揉着脑袋站了起来,不想手臂粗细的木棍便挂着呼呼风声再次砸下。 “滚!别碰茹儿!”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赵淑误以为陈彦是贼心不死,还想抓女儿去充壮丁,即便颇为惧怕,仍然不顾一切的扑了上来。 哪成想因为太过惊慌,双脚直接绊在了一起。 眼看着对方就要撞到茅屋的木柱,陈彦赶紧抢先一步,将其拦腰抱住。 好巧不巧,双臂正横在赵淑的胸前。 嘶! 丰腴软弹的触感令陈彦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对沉甸甸的硕果在他双臂挤压之下,顿时聚出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 媳妇看着面黄肌瘦,还挺有料! 闺女茹儿怯怯的站在她的身后,乖巧可爱,只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惊恐。 有妻女如此,夫复何求? 对于前世单身了一辈子的他来说,这不正是梦寐以求的生活嘛! 哪怕还没有交流,陈彦却已经忍不住开始畅想美好的未来了。 可旖旎的气氛仅仅持续了片刻,赵淑便厌恶的推开了他。 “放开我!” 目光冰冷。 仿佛是仇人相见。 陈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形象还停留在过去。 当务之急,必须先让媳妇知道,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混蛋了! “娘子,之前是我不对!” “你且放宽心,徭役的事为夫自会处理,从今往后,定让你们母女吃饱穿暖,不再受半点委屈!” 陈彦发自肺腑的表态。 “哼!你处理,你如何处理?” 赵淑只当他是在说笑话。 一个连妻女都养不活的男人,一个在村里人人可欺的废物,居然敢如此大言不惭。 “依大秦律,凡缴纳双倍税赋者,可免徭役!” 陈彦自信的回道。 同时嘴角上扬,尽量让自己显得温柔。 换来的却是几声冷笑。 “双倍?家里已经两日没开火了,别说是银钱,就连一粒米也没有,你别做梦了!” 像是在佐证母亲的话,茹儿的肚子适时的咕咕叫了起来。 看着闺女因饥饿而惨白的小脸,陈彦的心就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不行! 必须想办法先让妻女填饱肚子。 可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谁家都没有余粮。 更何况以他的人缘,村里人唯恐避之不及,又怎么会借粮! 恍然间,透过窗棂,远方层峦叠嶂的大山映入了陈彦的视线,顿时令他眼前一亮。 对啊! 前世他为了追求爱好,几乎走遍了世界上所有的险地。 不但成了知名探险家,还练就了一身炉火纯青的野外求生技巧。 闺女不是饿了嘛! 那就打一头野猪来给她补补营养。 毕竟眼下这个时代可不像后世,麻雀都能变成保护动物。 在秦始皇横扫六合之后,便收天下之兵铸成了十二个金人,除了几种生活工具外,民间甚至连根铁丝都没有。 以至于猎户这个职业几乎销声匿迹,而山林间的飞禽走兽简直多如牛毛。 一想到自己再也不用像前世那般束手束脚,可以尽情渔猎山野,陈彦忍不住兴奋的搓了搓手。 也顾不上媳妇的鄙弃和质疑,抄起家中的斧头,便向院外走去。 “你这是作甚?” 赵淑还以为他要做什么不法之事,立刻拦在了门口。 斧头可是在官府备了案的。 若是用它为非作歹,立刻就会被查到。 而秦朝实行的是连坐制度,一人犯罪全家遭殃。 赵淑虽然不想管陈彦的死活,但却不能不顾自己和闺女。 “放心,我就是去砍些竹子!” 陈彦又是暖暖一笑。 见状,赵淑愣了片刻,忍不住迷惑的打量起来。 这还是自己那个只会窝里横的废物男人吗? 从前被追问的时候,他何曾如此轻声细语,估计早就拳脚相加了! 陈彦家院墙外,就有一片竹林。 一番精挑细选之后,他砍了整整八根。 接着又在媳妇和闺女诧异的目光中,一一劈成竹片。 赵淑根本弄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被当头一棒打傻了,所以也不再搭理陈彦,转而带着闺女到山脚碰碰运气,看有没有野菜。 时光飞逝。 整整一个上午很快过去。 当母女俩饥肠辘辘的空手而归,却看见陈彦的手中多了一张造型怪异的竹弓。 此刻,正搭着打磨好的竹箭试验呢! “这……是你做的?” 赵淑惊讶的看着陈彦手中的竹弓,仿佛不认识这个已经共同生活了六年的男人。 “工具不太顺手,否则还能更精细一点!” 陈彦倒是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 堂堂世界排名第一的探险家,手搓一张反曲弓还不是小菜一碟。 别看这玩意简陋,但威力却不是秦朝弓弩能比的。 即使没有金属箭头,也能将浑身铜皮铁骨的野猪射个对穿! “茹儿等着,爹这就进山打猎,今晚保准让你吃上肉!” “真的?!” 女孩顿时惊喜的瞪大了眼睛。 在她天真的思维里,能吃上肉便是最幸福的。 “从今往后,爹对茹儿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陈彦宠溺的摸了摸女儿的头,随后便走出了家门。 “哎……” 赵淑刚想叫住他,但看着那坚定的身影,没来由竟有种久违的心安,甚至不由得暗暗自问,难道对方真的变了? 可他一个人进山,不会有危险吧! 心中刚刚冒出这个想法,赵淑便猛的摇了摇头,自己怎么还关心起这个人渣了! 与此同时,陈彦已经出现在了砀山脚下。 第2章 猎到熊,媳妇却丢了 砀山。 传说中汉高祖斩白蛇就在这。 虽然更多是神话色彩,但也侧面证明了此地物产之丰富。 陈彦刚刚踏入这片人迹罕至的山林,便领略到了。 呼呼啦啦的飞鸟被他惊得四散纷飞。 幽静的林间,不时还会传出几声悠长的兽吼。 很快,他感觉脚下一泞,低头看去,正踩在一坨不知是什么野兽的粪便上,顿时兴奋的咧了咧嘴。 这可是好兆头! 说明附近有大型野兽出没。 陈彦前世杀死的猎物不计其数,甚至不乏驯鹿、野牛、人熊等等重达半吨左右的巨兽。 既然今日遇上,甭管是什么,肯定没有错过的道理。 至于是否危险,那从来都不是探险家该考虑的问题。 因此,他二话不说,抓起粪便就往身上抹。 虽然挺恶心,但这是野外狩猎的必备技能,可以隐匿自身气息不被发现。 周围到处都是参天的古木,茂密的枝叶遮天蔽日,他随手拎着一根枯枝,边走边敲打着经过的每一棵大树和巨石。 如此便能驱赶那些善于伪装的蛇虫鼠蚁,避免被它们偷袭。 也就是所谓的打草惊蛇。 随着不断地深入,山林中愈发静谧起来。 依靠着丰富的经验,陈彦又发现了两处野兽的排泄物。 为了验证心中的推断,他甚至将粪便扒开,果然在其中找到了一节还未消化的骨头。 看样子,追踪的这个目标确实是个大家伙。 心中满是期待,但陈彦也没忘随手采摘一些能够食用的蘑菇和野菜。 狩猎巨兽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万一最终没能寻到,带回些山货也算有所交代。 但今日,上天还是垂青了他的。 从进山算起,大约过了两个时辰,猎物的踪迹终于出现了。 竟然是一头刚刚从冬眠中醒来的人熊。 只不过那家伙直立起来还不到两米,明显没有成年。 这下,陈彦更高兴了。 若是成年人熊他或许还会失败,但要对付前面这个家伙,简直手拿把攥。 此刻幼熊正晃动身躯,不停撞击着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 陈彦与其相聚大约二百步,看得并不真切。 按理说,熊类确实有蹭树的习惯。 树皮中分泌的油脂粘在它们的皮毛上,甚至比铠甲还要坚韧。 但这头熊却是在撞击,似乎想靠这种方式,将树上的什么东西撞下来。 难道是蜂巢? 想到此处,陈彦不由得微微皱眉。 这可是他最不想遭遇的情况。 一般没有野外生存经验的人或许会觉得遇到狗熊吃蜂蜜,正好可以一箭双雕。 但对于真正的探险高手,无孔不入的野蜂甚至比毒蛇、老虎还要恐怖。 至于蜂蜜,更是想都不要想。 “实在不行,就只能把那家伙引出来了!” 陈彦压根不打算招惹那些野蜂,可想要狩猎幼熊,必然会惊动它们。 思来想去,也只有用更具吸引力的东西,将目标勾出危险区域。 办法倒是不错。 只是陈彦根本没有诱饵。 家里穷得叮当响,别说肉了,就连一根骨头都没有。 脑海中,闺女可怜巴巴的眼神令他实在不忍心失言,最终咬了咬牙,抽出一支竹箭,划破了手臂的皮肤。 随后又在衣服上扯了块布,沾满自己的鲜血。 “成败在此一举,就看这家伙之前吃没吃过人了!” 悄悄将距离拉近到一百步,陈彦喃喃自语道。 传闻人对野兽的吸引力非常大。 许多动物园、马戏团驯养的狮虎,偶然尝到人血之后,都会彻底爆发野性。 如果面前的家伙也有过类似的经历,肯定会放弃头顶那可望不可及的蜂巢。 心中默默祷告一番,陈彦弯弓搭箭终于出手。 竹箭上挂着带血的布条,在林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无误的落在了人熊的脚边。 突然产生的异响也把幼熊吓了一跳。 但在仔细嗅过布条之后,陈彦能够明显感觉到它变得更加兴奋暴躁了,不一会便开始朝这边移动。 当双方相距不到五十步的时候,人熊也发现了一直蹲在暗处的陈彦。 这家伙竟直立而起,猛然发出咆哮之后,如火车般撞来。 嗖! 弓拉似满月。 箭走如流星! 陈彦身体纹丝不动,瞄准人熊,一连射出三箭。 或许是此身的力量实在太差。 虽然三箭全部命中,但却未能伤及要害,反倒激发了人熊的凶性。 它不再试探,一路横冲直撞。 几棵手臂粗细的树苗只一下,便应声折断。 但陈彦仍旧不动如山。 眼看着人熊只剩二十步之距,他屏息凝神,再次取出三支竹箭。 嗖! 嗖嗖! 三支竹箭竟在空中连成一条直线,直奔人熊最脆弱的眼睛。 吼! 山林中,不甘的嘶吼久久回荡。 巨大的冲击力令竹箭从人熊的眼睛射入,又从后脑贯穿而出。 饶是如此,这个家伙仍旧顽强的前冲了数步之后,才看看倒在了陈彦的面前,彻底不动了。 呼! 长长的出了口气。 陈彦没有立刻靠近,而是观察了一会儿后,又朝人熊的眼眶里补了几箭。 虽说这不是他第一次狩猎人熊了,但前世用的可都是猎枪。 威力远不是弓箭能比。 直到确定猎物彻底死透了,陈彦这才取出早就磨好的石刀,一点点切开了人熊的肚皮。 一个时辰的忙碌,他终于将猎物肢解完成。 看着地上那张完整的熊皮,四只熊掌以及近二百斤熊肉,陈彦满意的深吸了口气。 收获颇丰啊! 这要是运回家,不但媳妇和闺女能美餐一顿,熊皮和熊掌还能卖给酒家和皮货商人,税费的问题也迎刃而解了。 不过,在山林大摇大摆的扛着两百多斤血食跟找死没有区别。 为了掩盖住血腥气,陈彦又生火熏制了一番,这才收拾行囊往家赶。 等人到了家门口,已经接近子时。 大半日的奔波令他有些吃不消,便扯开嗓子呼唤媳妇。 可喊了半天竟没人回应。 陈彦还以为赵淑是不愿意搭理自己,便揣着熊掌喜滋滋的进屋了,想给母女俩一个惊喜。 然而推开门,他却傻眼了。 屋里空无一人! 第3章 叫板亭长 陈彦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忙活了大半日,最后媳妇和闺女却丢了。 围着自家院子整整找了三圈,也不见那对母女的踪迹。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院墙上却突然多出了一个脑袋! “陈彦,你咋才回来?” 原来是邻居吴莱。 也是村里唯一跟陈彦关系还算说得过去的人。 这家伙睡眼惺忪,明显是被吵醒的。 从前俩人经常聚众玩叶子戏,吴莱只要输了钱,准保找借口开溜。 因此,也与陈彦一起成为了全村人嫌狗不待见二人组。 而且这家伙更惨。 三十多岁了仍然是光棍一条,晚上连个暖被窝的都没有。 “老吴,我媳妇和闺女去哪了?” 陈彦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兜里揣的什么,分我一半就告诉你!” 别看吴莱其貌不扬,但一双眼睛可贼的很,早就发现了陈彦怀里的熊掌。 “分你奶奶个腿!” “再不说,老子把你嘴彻底封死!” 陈彦一个健步冲上了墙头,差点没把吴莱吓个跟头。 后者刚想开骂,但看到他那双被怒火烧红的眼睛,愣是把脏话咽了回去。 “被亭长给带走了!” “人家以为你逃役,便把张娘子和茹儿拉去充数!” “你今晚若是不回来,估计娘俩明日便要被送去修长城!” 吴莱边说边紧了紧身上的破棉絮。 冬天的尾巴,对于他这种穷人来说,还是太冷了。 “樊仁?” 听对方提起亭长,陈彦脑海中立刻冒出了一个名字,眼中的怒火更旺。 如果说他和吴莱不是好东西,那樊仁便是远近闻名的恶霸。 仗着有个在县里当差的哥哥,整日横行乡里。 更是对张淑觊觎已久。 实际上,让茹儿代替服徭役的主意,就是那狗日的给原身出的。 目的就是为了让陈彦妻离子散,然后趁虚而入。 简直坏得头顶长疮脚底流脓。 很明显,今日樊仁就是以陈彦有可能潜逃为借口,故意把张淑母女带走的。 至于到底要怎样处置,只有他清楚。 “狗日的樊仁,我家娘子和茹儿若是少一根头发,老子就活劈了他!” 一想到媳妇和闺女可能遭受的屈辱,陈彦再也忍不住了。 抄起反曲弓,便如一阵旋风般冲出了院门。 把吴莱都看傻了! 俩人认识这么久,他还从未见陈彦如此硬气过。 不过两人毕竟是玩伴,吴莱自是不能眼见着陈彦把事情闹大。 就在陈彦背着冲出家门的同时,吴莱也跟着一起追了出去! 樊仁虽为亭长,但也住在这个村子里。 相比于其他村民的低矮茅屋,他家简直能用金碧辉煌来形容。 大门两扇,宽一丈有余。 两侧各有一座用于值守的高台。 这座宅子就是樊仁平日里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的铁证, 每每有人从此经过,总要往地上啐两口唾沫。 而樊家那些恶仆,平日里也是眼高于顶,从不将村民们 放在眼里,动辄便是非打即骂,由此便导致了樊家人厌狗嫌, 百姓们都绕着走! 不过眼下年景不好,他家也养不起那么多仆役了,两座高台都空着,只挂了两盏灯笼。 “樊仁,快把老子媳妇和闺女放了!” 陈彦风风火火的赶到,连门都懒得敲,直接在外面喊了起来。 他这一吵不要紧。 村子本就不大,很快,不少听到动静的村民便纷纷出门看起了热闹,就连吴莱也披着一件挡风的蓑衣,凑在人群之中。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樊家的大门终于开了。 樊仁在两个仆役的护卫下,站在台阶上,趾高气扬的俯视着众人。 百姓们一见樊仁出现,个个脸色骤变,全都下意识后退几步,生怕会招致牵连。 樊仁见此情景,态度更是嚣张,将头抬得老高,只用鼻眼看人,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句话来: “陈彦,你是作死吗?” “大半夜在我家门口哭什么丧?” 见是陈彦,樊仁立刻不耐烦得骂了起来。 依大秦律,百姓拒缴赋税,地方有权强征徭役。 他樊亭长这次可是依法行事,并无任何徇私之举。 更何况凭他陈彦一个升斗小民,自己就算枉法,他又能拿自己如何? 自己带走赵淑和陈茹,这是在给他减轻负担,否则平白养着这两张嘴,母女俩可怕都要被他陈彦饿死! 樊仁本以为自己一瞪眼睛,陈彦就能知难而退。 可印象中从前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瘪屁的家伙,今日却出奇的强硬。 陈彦连看都没看樊仁,便径直闯进了他家院子。 “娘子,茹儿,你们在哪?” “陈彦,你他娘的要作甚?来人,给我将他乱棍打出去!” 樊仁还是第一次在村里被人无视,哪能受得了,立刻指挥仆役就要揍陈彦。 可还没等他们动手,就见陈彦弯弓搭箭。 嗖嗖! 高台上挂着的灯笼应声落地。 “再上前一步,我射的可就不是灯笼了!” 陈彦双目泛着寒光。 他本不想动手。 毕竟这可是在秦朝,律法森严。 一旦犯罪,全家都得跟着遭殃,否则早把樊仁射成刺猬了。 “樊仁,识相的赶紧把我家娘子和茹儿放了,不让今夜我就与你同归于尽!” 说着,陈彦瞄准了樊仁。 吓得后者连忙躲到了仆役身后。 但他嚣张惯了,也是为了巩固自己在村中的地位,即使见识到了陈彦的厉害,仍旧嘴硬的不肯妥协。 “陈彦,徭役的名单我已经报上去了!” “你媳妇和闺女,一个也别想回家。” “就算你想替都不行!” “除非以税费抵押,不过就凭你,有那么多钱吗?” 话音落下,村民中立刻响起一阵哄堂大笑。 百姓们对于陈彦指指点点,人群里爆发出了阵阵轰声。 谁都知道陈彦家是什么情况。 连糊口的粮食都是张淑靠给人缝缝补补、浆洗衣裳换来的。 他们家怎么可能出得起天价的税费。 吴莱虽是有心帮忙,可掏了掏比脸还要干净的口袋,再看看樊仁那副盛气凌人的架势,最终也只能叹上口气,无奈作罢。 “陈彦,要我说还是算了吧!” “你斗不过樊仁的!” 吴莱不知何时凑到了陈彦的身后。 在他看来,与樊仁作对,后者完全就是在自取其辱。 “税费是吧!” “你把我家娘子和茹儿带出来,老子立马就把税费给你!” 陈彦强压着火气。 若不是为了妻女,他早就大开杀戒了。 大秦虽禁铁器,可是凭借他手中这张复合弓,想杀樊仁这个狗官,却不过是抬手的事情。 只是如今他有了妻女作为负担,行事之前需要再三思量,万分谨慎。 缴纳赋税,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朝廷为了给秦始皇修建陵寝,已经将许多徭役带至咸阳,如今匈奴压境,步步紧逼,长城收尾迫在眉睫,朝廷屡次提高税务,也无非就是想要借此机会强压百姓投身建设。 若是换做以前,受樊仁如此讥讽,他陈彦恐怕也就只有白受气的份! 好在钱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已经不成问题。 “你做梦也回家去做啊!” “还税费!能拿出一枚秦币,本官今晚都给你跪下!” 樊仁一脸鄙夷的说道。 然而下一秒,一张毛管油亮的熊皮,便猛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这张熊皮顶替税费,够了吧!” 反正本来就打算用熊皮换钱,缴纳税费,就算是交给樊仁,陈彦心里也没什么不舒服的。 他淡定,其他人却坐不住了。 那可是一整张熊皮,哪怕是秦朝宗室,也没有几个用得起。 “陈彦,偷盗可是要被刖去右臂的!” “你若从实招来,本官或许还能网开一面!” 不仅是樊仁。 在场所有村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熊皮是陈彦偷的。 “是吗?假如这东西真是我自己的,你可就犯了污蔑之罪,要掌嘴四十!” 陈彦寸步不让。 说完又从背囊里取出那四只熊掌:“我家中还有两百斤熊肉,再加上这四只熊掌,你说熊皮是不是偷的?” 哄! 这下,现场彻底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被震的瞪大了眼睛! 第4章 想分一杯羹 看着摆在面前的熊皮和熊掌,樊仁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半晌憋不出半个字来。 就连原本对陈彦抱有质疑的那些村民,此时也都乖乖闭上了嘴! 猎杀人熊,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 非有天大的胆量,过人的身手,才敢在深山老林里与那喜食人肉的熊罴相搏。 陈彦为救妻女,不易以身犯险,如今俨然成为了村民心目中的英雄。 就连平素跟随在樊仁左右的那些狗腿子,也不免对他心生敬畏。 “樊仁,我陈彦今天不是来找事的,放了我的妻女,咱们的事情就此罢休!” 面对众人投来的目光,樊仁只觉得脸颊一阵热辣。 他做了这么久的亭长,从来只有自己让别人受气的份,几曾轮到陈彦之流骑在自己的脖子上拉屎! 他刚想说话,却对上了陈彦那副足以洞穿人心的目光。 樊仁心下一凛,竟平白生出了几分畏惧之意。 一名手下看出了樊仁的心虚,于是赶忙对陈彦说道:“陈彦,这次算你糊弄过去了,可下次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来人,把赵淑,陈茹都带出来!” 这名手下倒还算机灵,凭借自己察言观色的能力避免了一场流血事件的发生。 陈彦的手原本已经搭在了弓上,可听对方说要释放自己的妻女,他又将手缩了回来。 没办法,在妻女面前,他还需要保持十分的克制! 随着脚步声逐渐临近,那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再次出现在陈彦的眼前。 陈茹如同乳燕归巢,直接扑进了陈彦的怀里:“爹……” 陈彦屈膝蹲下,一把将女儿拥入怀中,他轻拍着陈茹瘦弱的肩膀,轻声对其安慰道:“没事了乖女儿,爹已经为你和娘免除了徭役,以后咱们一家可以在一起了!” 不论原主有多混蛋,在女儿的眼里,他始终是那个顶天立地的父亲。 听到陈彦对女儿的这番宽慰,看到丢在地上的熊掌和熊皮,赵淑对陈彦的态度也不免出现了些许改观。 陈彦重新将熊掌装回背囊,又将熊皮踢到了樊仁的脚下:“刚刚的四十个巴掌,我先给你记下了,下次要是再敢招惹我的晦气,我就让你和那灯笼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陈彦说着,一把挽住妻子的手臂,抱起女儿陈茹,一并离开了樊家。 被他射落得两只灯笼,此时已经燃烧成了灰烬,风一吹便四散而飞,仿佛是在印证陈彦的威胁。 现场之上鸦雀无声,樊仁的脸色更是青一阵,红一阵。 刚刚那名手下看出了樊仁情绪不对,于是赶忙组织村民离开,以免招惹到樊仁的晦气。 只是在刚刚围观的人群当中,还有一束目光一直锁定在陈彦的身上。 眼见着陈彦已经离去,那人也急匆匆回到了家里…… “当家的,出大事了!” 陈辉此时正在饮酒,听到那一声声呼唤,当即破口大骂道:“臭娘们,鬼吼鬼叫的,把老子喝酒的兴致都给搅和了,我就该把你送去服徭役,也好换得个耳根子清净!” 原来刚刚躲在人群里偷看陈彦的,就是陈彦的嫂子,孟艳萍。 陈彦有一个大哥名叫陈辉,是村里有名的木匠,当初陈彦父亲才刚离世,嫂子孟艳萍便提出了分家。 陈辉那时已经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木匠,按理来说应该多照顾陈彦这个胞弟一些,奈何陈辉无心,以侍奉老娘的名义抢占了父亲留下的几间房产,将陈彦给排挤出了家门。 自那以后,陈辉对老娘不闻不问,孟艳萍这个恶媳更是对婆婆非打即骂。 始皇帝收了天下之金,陈辉这个木匠摇身一变成了炽手可热的红人。 如今家境宽裕,交了税费抵押了徭役,在家中地位真可谓是水涨船高,只一句话便将孟艳萍骂的一缩脖子,就此息声。 陈辉吃了两口咸菜,又喝了一盅小酒,这才不紧不慢的对孟艳萍问道:“出什么事了?” “樊仁之前把赵淑和陈茹都给抓了,说是要去服徭役,陈彦不知哪里听来的风声,刚才竟然跑到樊家去要人了……” 孟艳萍是个长舌妇,说起话来口沫横飞,喋喋不休。 陈辉扣了扣耳朵,随即一巴掌甩在了孟艳萍的脸上:“老子懒得听你废话,挑重点说!” 孟艳萍手捂着脸颊,眼含热泪,含糊不清的说道:“陈彦去山里猎了头人熊,用熊皮抵税,换回了赵淑和陈茹!” 陈辉对自己这个弟弟可谓是十分了解,听到孟艳萍此言,不由得冷笑一声:“那个废物还敢进山猎熊?那熊皮该不会是他从哪里偷来的吧!” “肯定不是,樊仁之前也说他的熊皮是偷来的,可他随后又拿出四只熊掌,还说自己家里有二百斤熊肉呢……当家的,你去哪啊当家的……” 还不等孟艳萍将话说完,陈辉便起身只朝着门外而去。 听到孟艳萍的追问,陈辉没好气的说道:“去找陈彦要熊掌,我养了咱娘这么多年,他也应该给我些回报了!” 陈辉说话间已经出了院子,而在他之后,一道身材佝偻的人影也从房中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衣着破旧,两鬓斑白的老妇人。 手中拄着一根木棍,走起路来颤颤巍巍,赫然便是陈彦的老娘。 一见婆婆出面,孟艳萍眼中当即闪过一丝深切的厌恶,她没好气的对老人吼道:“老不死的,你出来干什么!” “我,我要去看看彦儿,看他有没有受伤……”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些年来陈母一直对陈彦感觉有所亏欠,如今听说儿子为救妻女进山猎熊,老人家更是忧心忡忡,只想确定儿子是否无碍。 孟艳萍狠狠白了老人一眼,随即紧追着陈辉而去:“当家的,你等等我,那熊肉足有二三百斤,你一个人可拿不动……” 陈家,灶台前。 陈茹紧盯着沸腾的锅灶,口中不住吞咽着口水。 熊掌肥厚的香气顺着锅边不断传出,使得小陈茹馋诞欲滴。 房间内,赵淑正在为陈彦涂抹伤药,他之前在林间穿行,手脚都被野藤蛰伤,红肿了大片。 第5章 打的就是你 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赵淑虽然痛恨陈彦的不作为,可如今看到丈夫身上的大片红肿,眼中却还是不免闪过了一丝疼惜。 “疼吗?” 赵淑轻抚着陈彦的手臂,柔声问道。 陈彦看出了娘子眼中的心疼,心中顿觉无比甜蜜:“不疼,只要你和茹儿能够平平安安,我什么苦都能吃……” 砰—— 就在两人柔情蜜意之际,陈彦家的院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陈辉脸色酡红,带着一身酒气,径直闯了进来。 陈茹听到动静,出门前来查看,等看清楚来人是陈辉的时候,她怯生生喊了一声:“大伯!” “你是哪来的野种,给老子滚开!” 陈辉看着面前的陈茹,眼中没来由闪过一丝厌恶。 他抬起巴掌刚想要打,却忽见面前闪过一道人影,紧接着自己的手腕便传来了一阵剧痛:“诶诶诶,松开,快松开!” 陈彦挡在陈茹身前,一只手紧攥着大哥陈辉的手腕:“跑到我家里来打我的女儿,陈辉,你好大的威风!” 陈彦猛的一推,直接将陈辉推得坐倒在地。 恰逢此时,孟艳萍也追到了陈彦家里,眼见着丈夫坐在地上,龇牙咧嘴的揉着手腕,孟燕萍立刻如同泼妇般扑了上来:“好你个陈彦,你长能耐了,连你大哥你都敢打,要不你也把我打死算了,倒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陈茹躲在陈彦的身后,怯生生看着孟艳萍:“是大伯先要打我,我爹才把他推倒的!” “小杂种,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啪—— 孟艳萍的话还没等说完,就忽觉自己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陈彦仍保持着扇巴掌的姿势,他双眼紧盯着孟艳萍,一句一顿对其说道:“再敢骂我女儿一句,我就剥了你的臭皮绷鼓!” 陈彦语气森然,双眼几欲喷火,浑身杀气腾腾。 孟艳萍被他的气势所慑,一时竟然真闭上了嘴,再不复之前嚣张跋扈的姿态。 眼前这位可是敢独自猎熊的猛人,说要剥一张人皮还不是手到擒来? 孟艳萍手捂着脸颊,将目光投向身旁的陈辉:“当家的,你说句话啊!” 陈辉从地上爬起,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好你个陈彦,翅膀硬了,敢和大哥大嫂这么说话了,你忘了当年是谁把你抚养长大的了吧?” 陈彦闻言,冷笑一声:“我只记得当年是谁数九寒冬把我赶出了家门,强占了爹的几间房产,陈辉,你少和我提什么兄弟感情,有屁快放,要不就滚!” 正所谓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从现代穿越而来的陈彦? 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自己,他又岂会给对方半点好脸色! 陈辉被骂的脸色阴沉,见陈彦毫不顾忌自己长兄的身份,他索性也破罐子破摔,直接耍起了无赖:“我听说你之前进山猎熊,得到了四只熊掌和二百斤熊肉,我伺候咱娘这么多年,你也总该有些表示才行,不如这样,你就把那四只熊掌给我,另外给我一百斤熊肉,咱俩的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陈辉狮子大开口,却没注意到陈彦的脸色已经变得越来越黑。 见陈辉还敢和自己提条件,陈彦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冷笑,伸手一把就抓住了陈辉的衣领:“想要熊掌是吧?” “你,你想怎么样?” “想要熊掌,那就先尝尝我的巴掌!” 陈彦拽着陈辉的衣领,左右开弓,一连甩了他十几个巴掌。 他招招都不留手,直将对方打成了猪头,即便如此仍不解气,他单手提拎着已经被打的意识涣散的陈辉,只朝着自家院外的茅房走去:“熊掌已经被我消化完了,我现在就带你去茅坑再尝尝滋味!” 陈彦作势要将陈辉塞进茅坑。 任凭孟艳萍如何阻止,都拦不住暴怒的陈彦。 赵淑站在门前,怀中搂着陈茹,只看着陈彦教训陈辉夫妇,但却并未出面阻拦。 这些年来,她不知受了陈辉夫妇多少奚落,不知见了村中百姓多少白眼。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陈彦不够争气,让自己一个妇道人家苦苦支撑着这个小家。 直到今天,直到现在。 陈彦终于表现出了他作为男人的担当。 他不仅能为了自己进山猎熊。 也能为了女儿出手教训这对不近人情的兄嫂。 此时赵淑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一丝笑意,她也终于重新接纳了这个丈夫…… “陈彦,我可是你大哥,你这么对我了是要遭天谴的!” 眨眼间陈彦就已经将陈辉拖到了茅坑门外,那股刺鼻的气味已经熏得陈辉睁不开眼睛。 本能的恐惧让他口不择言,甚至再度威胁起了陈彦。 面对他的威胁,陈彦冷笑一声:“别和我提什么兄弟感情,我今天就是要请你尝尝熊掌的滋味!” 陈彦的手已经触碰到了茅坑的门,陈辉的心也已经随着他的动作坠入谷底。 就在此时,一阵拐杖触地的声音突然自不远处传来。 “娘,救救我!” 陈辉看到黑暗里的母亲,仿佛落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扯着脖子疯狂呼救,鼻涕眼泪糊了一脸:“陈彦不仅不认我这个大哥,而且还不愿意孝敬您,我想和他讨只熊掌为您补补身子,可他非但不给,还把我和燕萍都给打了一顿!” 陈辉的高呼将左邻右舍都给招惹了出来,他们站在两旁看起了热闹,但却无一人胆敢上前阻拦。 陈彦只身屠熊的壮举已经在村中传为一段佳话,这些村民哪个还敢触他的霉头? 更何况陈辉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也都在村民们的眼中看的真切。 如今落得这般境地,村民们只会在心里暗暗叫好! 陈母颤巍巍来到二人面前,看着一脸愠怒的小儿子和脸上带伤的大儿子,眼中不禁闪过了一丝疼惜:“彦儿,这些年来都是娘对不起你,你就把你大哥放了吧!” 陈母也是个可怜人,当初丈夫早亡,她独自拉扯两个儿子长大。 却不想大儿子狼心狗肺,强占了家中产业,并将小儿子赶出家门。 为了不给陈彦增添压力,陈母这些年来忍气吞声,住在陈辉家里,甚至不敢和陈彦见面,生怕孟艳萍会借着这个由头将自己逐出家门。 如今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小儿子,陈母眼中流下两行清泪,直看得陈彦阵阵心酸! 第6章 丢尽颜面 陈彦不想母亲作难,于是将陈辉重重掼倒在地:“要不是看在娘的面子上,我今天非宰了你不可!” 陈辉被摔得七荤八素,躺在地上半天都没缓过来。 陈彦快步来到陈母面前,虽然他自现代穿越而来,灵魂已经变更,可与母亲四目相对时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却还是让他颇为动容。 “娘,你受苦了!” 这些年来,陈辉夫妇的所作所为,村里可谓是人尽皆知。 原主因为年少时受兄嫂排挤,一直怀恨在心,甚至连这个母亲都不愿相认,更别说母亲的那些苦衷,他更是全然不曾理会。 陈彦回想起过往种种,不由得心酸难耐。 可对于儿子的忏悔,陈母却是摇头笑道:“彦儿别说傻话,娘从来都不曾怪过你!” 陈母轻抚着陈彦的发鬓,想要为其擦去汗水。 手臂抬起,衣袖滑落,充斥着道道伤痕的手臂当即呈现在陈彦的面前。 陈彦见此情景,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娘,你的手!” “不碍事,是娘自己没用……” 陈母还想为陈辉夫妇辩解,想将这受儿媳虐待留下的伤痕说成是自己摔倒留下的印记。 可就在此时,陈辉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本就喝了不少的酒,神志不清。 再加上刚刚吃了陈彦一顿痛打,在邻里面前丢了颜面,如今眼见着陈彦背对着自己,他心中一时起了杀机,竟从一旁的路边摸起了一块带头棱角的石头,直奔着陈彦疾冲而来。 “你这个畜生竟敢打我,看我今天不宰了你!” 陈辉双眼通红,显然是动了杀心。 一旁在看热闹的吴莱见此情景顿时瞪大了眼睛:“陈彦,小心!” 陈彦前世毕竟是荒野求生专家,常与野生动物打交道,其反应能力远超常人。 就算吴莱不曾高声提醒,陈彦也已经注意到了来自身后的危机。 就在陈辉冲到自己身后的同时,陈彦猛的转过身去,双眼定定紧盯着陈辉。 陈辉被陈彦这么一瞪,心中杀意骤减,脑海中再度浮现出自己刚刚被陈彦痛殴的场景。 他噔噔噔朝后退了几步,手里攥着石头,色厉内荏的对陈彦吼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你殴打兄嫂,是犯了天条,你迟早遭受报应!” 陈彦此时已经攥紧了拳头,他恨不得能将这个无赖活活打死。 可是眼看着老娘那蓄满了泪水的双眸,他却又心软了下来。 他指着陈辉的鼻子,一字一顿对其说道:“陈辉,刚刚打你这一顿,打的是你为老不尊,是你这些年来对娘的苛待,你不是一直都把娘当成累赘吗?那从今天开始,就由我来养她!” 陈彦这番话说得可谓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陈辉心中虽有怒气,却也不敢再和陈彦犯冲,只能很恨丢下手中的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行,你要养娘也行,那这些年来娘的花销,我可要和你算一算!” “没错,算,这个老不死的这些年不是这病就是那病,光吃药就吃了我们多少银子,这笔钱必须算个明白!” 孟艳萍一见丈夫要和陈彦算账,当即也来了精神,叫嚣着要将老娘的花费算个清楚。 陈彦闻听此言,不由得被气得冷笑一声:“给脸不要脸,你们两个贱货真当老子是好脾气,茹儿,给爹的斧头取来,我今天非他妈活劈了你们不可!” 陈茹得令,当即转回房中。 陈彦撸胳膊挽袖子,摆出一副瞪眼要宰活人的架势。 陈辉和孟艳萍本就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如今眼见着陈彦要动真格的,两人哪里还敢找他算账?当即撂下几句狠话,飞也似的逃离了这里。 周遭村民见此情景哄笑不止,嘘声一片。 这二人脸颊通红,羞臊的火辣辣的不敢吭声,心里直呼今天丢大了人! 陈母看着大儿子离去,不免唉声叹气,心知以后怕是再难回到大儿子家中了。 向来油嘴滑舌的吴莱看出了陈母心中所想,当即上前扶住老人家,同时开口对其宽慰道:“陈家大娘,大儿子不得济,可您这不是还有个二儿子呢吗?陈彦现在有本事,您老就等着享福吧!” 此时蒸熊掌的味道已经从房中飘散开来,弥漫得整个村子都充斥着肥腻的香气。 吴莱最近几日为躲徭役东奔西跑,早就断了饭辙,如今闻道这股香味,顿时被馋的直咽口水,安慰着陈家大娘的同时眼睛还不住的朝着陈家院里瞟去。 陈彦眼见着难缠的哥嫂已经离开,这才上前对老娘说道:“娘,之前是儿子不懂事,没能给您尽到孝道。” “从今天开始,您就住在我这,只要有我一口吃的,我就绝对不会让您老饿到!” 陈母闻听此言,连连点头:“好,我儿有出息了,能养家了,看到你没受伤,娘也就放心了,娘,娘这就回去了……” 陈母直至此时,还不想给陈彦增添任何负担。 她摸索着拐杖,想要挣脱陈彦和吴莱的搀扶。 陈彦心里明白,老娘不仅仅是不想给自己增添负担,同时也是担心张淑可能会像孟艳萍那样是个恶媳。 毕竟当年分家,自己可是被赶出来的,而今要让母亲住在自己家中,她如何能够舍下脸来? 只是古往今来,婆媳矛盾都最难调解。 陈彦对此颇为无奈,本想直接将老娘背回家中,到时再与张淑沟通,却不想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敦促:“茹儿,快去让奶奶留下!” 陈茹打从出生就没见过奶奶,但如今来到面前,她却又惊讶的问道:“你不是那个经常在河边偷偷看我的老婆婆吗!” “茹儿,叫奶奶!” “奶奶!” “诶……” 这一声奶奶消弭了祖孙间的距离,同时也让陈母看出了张淑的心意。 吴莱此时也在一旁帮腔道:“大娘,茹儿都已经认下您了,嫂子也都已经开口了,我看您老我就别端着了,就在这住下来吧!” 在几人的劝慰之下,陈母终于放下了心结。 而吴莱眼见着陈家母子团圆,也打算借此机会偷偷溜走。 陈彦看出了他的意图,当即开口问道:“吴莱,你打算去哪啊?” “我,我当然是回去睡觉啊,这大半夜的……” 吴莱一边说着,一边咽着口水,时不时还朝着院里瞥上两眼。 陈彦见此情景,当即笑骂道:“你这个家伙,和我还要装假,来吧,今晚我请你吃清蒸熊掌,咱们哥俩好好喝上几杯……” 第7章 登门挑衅 昨夜陈彦与吴莱喝酒喝到了半夜,两人畅谈良多。 吴莱也并非是天生的无赖,不过是因为当下徭役过巨,朝廷横征暴敛,故而没有了奔头。 其实通过昨天吴莱给自己通风报信,让自己能够救下妻女就能看出,他并不是个无可救药的浑人。 陈彦与吴莱商议,今天要去淮阴亭的集市售卖熊掌和熊肉,吴莱给自己扛活,自己给他些辛苦钱。 两人毕竟是从小到大的光屁股玩伴,陈彦也不忍心看对方就此堕落下去。 昨晚吃了熊掌熊肉,再加上与吴莱相谈甚欢,两人一并多喝了几杯。 当晚睡下后的陈彦便觉得自己浑身燥热,小腹仿佛有一团烈火蒸腾。 奶奶回家,陈茹自然是要陪伴左右,祖孙共眠,倒是给陈彦提供了绝佳的契机。 夫妻二人一夜欢好,陈彦也享受到了何为软玉温香。 一夜的温存让陈彦早晨睡过了时辰,等他醒来时张淑已经将用盐拿好的熊肉摆在院里晾晒起来。 陈彦乐得清闲,本想着今天能不去赶集,在家中陪女儿玩上一天,却不料想就在此时,陈辉竟带着亭长樊仁来到了自己家中。 与其同来的还有许多官兵,一进门便将陈彦围得个里三层,外三层。 对于这二人的主动挑衅,陈彦凛然不惧。 他坐在院里的磨盘上,翘着脚对樊仁问道:“亭长大人,你是来给我送那四十个巴掌的?” 樊仁闻言,顿觉气结。 想要发作,却又摄于陈彦的威风,于是只能轻咳两声,借此掩饰自己的尴尬:“陈彦,有人检举你私藏铁器,违反了大秦律例,本官今日前来,是要奉命将你收监!” “给你点颜色你还开上染坊了,不过是个小小的亭长而已,也敢以官自居,别忘了,你昨晚可还收了我一张熊皮呢!”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那一张熊皮的价值足以抵得上十人的徭役,樊仁拿了陈彦的东西,在他面前自然是要矮上三分。 这些官差,都是樊仁从他哥哥那里借调来的,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如今听说樊仁竟然捞得了这么大的好处,当即都将目光投向了他。 樊仁被众人凝视,却也不敢发作,只能色厉内荏的对陈彦呵斥道:“陈彦,我和你说的是铁器的事情,不是你用熊皮抵徭役的事情,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陈彦闻言,微微颔首:“好,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单说铁器。” “说我私藏铁器的,应该就是这个废物吧?昨晚被我打了一顿,丢了颜面,所以今天伙同你一道,想要刻意栽赃于我?” 陈彦伸手直指兄长陈辉,所说的话更是刺耳,让樊仁都有种对方是在指桑骂槐的错觉。 陈辉仗着有樊仁撑腰,便对陈彦辩驳道:“陈彦,你说你没私藏铁器,那你这满院熊肉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陈彦扣了扣耳朵,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说我是用竹弓射死的,你信吗?” “我当然不信了!” “我做了这么多年的木匠,还从没听说过用竹子做弓能射死人熊呢!” “那是因为你是个废物!” 陈彦骂了陈辉一句,转头又看向一旁的樊仁:“亭长,你信吗?” 陈彦一句反问,将樊仁推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要说信,那就没有调查的必要了,自己想要出口恶气的打算恐怕也要就此作废了。 可如果自己要说不信,那岂不是又被陈彦给装了进去?自己岂不是也沦为了对方口中和陈辉划等号的废物? 樊仁眼珠一转,当即打定了主意:“本官对此存有疑惑,要不你给我们表演一下?” 陈彦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正式要借此机会给他个教训。 见他主动提起此事,当即从磨盘上跳了下来:“行啊,不过想要表演,总得有人做靶子吧?” 陈彦在院里看了一圈,最终看向了昨晚被陈辉踹烂的破门板:“不如这样吧,你们谁扛着这扇门板,我来射上一箭。” “要是门板不穿,我陈彦自愿认下私藏铁器的罪状,任凭你们发落!” 那门板是用实木打造而成,虽然用的不是什么上等木料,可却也厚达两寸,比起人的手掌还要强出一些。 别说只使用竹弓来射,就算真用铁弓,没有一定的力量也难以将其射穿。 看看陈彦那副瘦弱的身子骨,樊仁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可以,只要你能射穿这扇门板,我从今以后绝对不再找你的麻烦……” “诶,这个赌约,太轻了些!” 还不等樊仁把话说完,陈彦便伸手阻止了他:“我陈彦可是奉公守法的安善良民,你凭什么找我的麻烦?” 樊仁闻听此言,声音不免低了几分:“那你想怎么样?” “如果我输了,我任凭你发落,可如果我赢了!” 陈彦撩起衣袍,岔开双腿:“我要你这个亭长,从我的胯下钻过去!” 古语有云,民不与官斗。 陈彦原本真不打算再与樊仁置气,毕竟自己还有家眷需要照料,没必要与对方死磕。 可奈何这樊仁是属狗皮膏药的,粘上自己就不放松。 若不让对方在自己面前彻底丢一个大脸,他怕是还没办法摆脱对方! 樊仁早就已经意识到了陈彦要给自己挖坑,其实打从昨晚开始,他就已经发现了陈彦的不同寻常。 昔日里那个懦弱无纲的陈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态度强硬,手腕狠辣的陈彦。 昨晚他是怎么对待陈辉这个兄长的,樊仁都已经打探的一清二楚。 险些将自己的兄长按进茅坑里。 恐怕也只有陈彦能下得去这个手! 官府派人缉拿陈彦的消息不径自走,传遍了整个村子。 所有村民都想出来看看热闹,想看看陈彦今天又会如何与樊仁相争。 眼看着围观百姓越来越多,陈彦又恰逢其时的拱了把火:“樊亭长,你大小也是个朝廷命官,该不会连与我这个平头百姓对赌的胆量都没有吧?还是说你已经相信我是用竹弓猎杀了人熊,今天兴师动众派人前来,就是想要刻意栽赃,陷害我陈彦的?” 陈彦此言一出,周围顿时爆发出了一阵议论声。 樊仁眼见着自己已经被架到火上,只能咬着牙对陈彦说道:“好,我跟你赌!” 第8章 胯下之辱 眼见着对方答应的如此干脆,陈彦的脸上这才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见女儿正躲在门后偷偷观望着自己,陈彦笑着说道:“乖女儿,去把爹的竹弓取来!” 陈彦猎熊的竹弓就被挂在家里的墙壁上,小陈茹稍稍踮起脚尖就能取到。 眼见着陈茹当真取出了一张四尺长的竹弓,陈辉干涩的咽了口唾沫,同时转头望向一旁的樊仁:“亭长,要不还是算了,咱们别赌了吧?” 眼看着陈彦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就连原本还咄咄逼人的樊仁,此时也不免心生惶恐。 要是自己真钻了陈彦的裤裆,那他这个亭长也就别想再当下去了! 眼见着二人都打了退堂鼓,吴莱也在人群里起哄:“亭长,您可不能怂啊,他陈彦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您叫嚣?您今天必须要亲自打一打他的脸,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 陈彦将目光转向人群,对吴莱投去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这家伙关键时刻倒也有些用途,如今只用这一句话,便将樊仁架上火堆,彻底下不来了! 樊仁此时也被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能手撕了这个吴莱。 可奈何人前百众,他身为亭长,又岂能食言而肥? 他转头狠瞪了陈辉一眼,开口对其警告道:“你要是再敢动摇军心,我就判你一个嫁祸之罪,让你顶替陈彦收监!” 陈辉被吓得一缩脖子,到嘴边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迫于樊仁的淫威,他只能抬起那扇破门板,将其拦在自己的胸前,同时心里暗自祈祷,希望陈彦手底下能多些准头,可别把自己一箭射死! 陈彦弓拉满月,弓弦紧绷。 他再度转头望向樊仁:“亭长,确定赌约不变?” “不变!” 樊仁此时倒是有反悔的心思,可这些围观村民又哪里会给他反悔的机会? 陈彦微微颔首:“那就瞪大眼睛看好了!” 手指松开,弓弦震颤,嗡鸣之声响彻院落。 一支竹箭直如流星赶月,直朝着陈辉挡在胸前的门板射去! 陈辉因为恐惧,已经闭上了眼睛。 在场众人此时也都发出了一阵惊慌哗然! 只见那小指粗的竹箭稳稳命中靶心,大半截箭杆都没入到了门板里。 那久经风霜的门板被这一箭射的皲裂开来,上面的裂痕密布如同蛛网。 陈辉听到众人惊呼,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下腹一阵寒凉。 低头一看才发现那竹箭的箭尖已经射穿他的衣摆,将他的衣服向一旁扯开。 只差半寸,他就将被射得肠穿肚烂,横尸就地。 陈辉双腿一软,一股恐惧油然而生,胯下暖流涌出,他竟然被陈彦这一箭给吓得尿了裤子! 陈彦对于这一箭似乎颇为满意,他收起竹弓,看向一旁的樊仁:“亭长,我这竹弓,威力如何?” 两寸厚的门板都能一箭射穿,射死一头人熊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樊仁此时终于相信了陈彦并未私藏铁器,同时他也在心里暗骂了陈辉无数次废物。 “陈彦,算你狠,咱们走着瞧!” 樊仁撂下一句狠话,当即就要转身离开。 却不料就在此时,陈彦突然开口呵斥道:“不履行赌约还想走,樊仁,你是将我这里当成大车店了吗!” 樊仁不语,继续前行,摆明了是想赖账。 而下一秒,弓弦绷紧的声音直接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你再敢往前走半步,我就一箭射死你!” “陈彦,你到底想怎么样!” 樊仁内心防线彻底崩塌,转过头对陈彦怒吼一声。 陈彦撩起衣袍,岔开双腿:“爬!”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爬还是死,你自己选!” 对方屡屡挑衅,陈彦的忍耐早已经达到极限。 况且始皇帝即将驾崩,胡亥怕是明年就要登基。 乱世即将降临,区区一个亭长,又岂会被他放在眼里? 遍地英雄起四方,有枪就是草头王。 真要将自己给逼急了,他陈彦也未必不能杀官造反,行一番慷慨壮举! 眼见着陈彦动了真格的,那竹箭已经瞄准了自己的心窝,樊仁终究还是被恐惧所支配。 他心里不住安慰着自己,没必要和陈彦这个穷棒子计较。 只要自己还是亭长,自己就有机会慢慢收拾他。 在这种自我麻醉之下,樊仁跪倒在了陈彦面前,卑躬屈膝,爬了过去…… 村民们的讥讽,嘲笑灌入耳中。 樊仁老脸通红,不顾前来搀扶自己的陈辉,猛地一把将对方推开,逃也似的离开了陈家。 众人在他的背后指指点点,哄笑一片。 陈彦看着已经被吓尿了裤子的陈辉,眼里满满的都是失望。 他原以为对方能够吸取教训,能够不再招惹自己。 却不想对方完全是记吃不记打,如今被吓尿了裤子,在村民面前丢尽了颜面,也全怪他自己自作自受! “回去替我转告樊仁,有什么招数尽管对着我使出来,我陈彦一定奉陪。” “但是也让他记住,他始终还是淮阴亭的亭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如果他日后再敢耍什么阴招,别怪我陈彦手下无情,祸及他的妻儿!” 陈彦这番话不仅是说给樊仁听的,同时也是说给陈辉,说给在场这些围观百姓们听的。 陈彦一箭射穿门板,强逼着亭长受胯下之辱,这桩桩件件的事情都已经烙印在了他们的心里。 他们对于陈彦的看法悄然出现了转变,而樊仁也如同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再不敢在陈彦的面前耀武扬威! 不过这群差人不能白跑一趟,既然没抓到陈彦私藏铁器,那索性就将陈辉扣押,给他扣上了一顶栽赃陷害的帽子。 如今的大秦帝国正值末年,正是江河日下之际。 这群差人也只想着给自己的口袋里捞些银钱,换些酒肉,至于抓的是谁,于他们而言压根就没有分别! 陈辉这些年来做木匠,也算得上是小有家资。 虽不至于为了这一桩罪行丢掉性命,但一场牢狱之灾怕是免不了了! 众人相继散去,吴莱笑眯眯地凑到了陈辉面前:“你这竹弓,威力可以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摆弄着竹弓:“不如我拜你为师,你也教教我呗!” 第9章 拜师 见吴莱对自己做的竹弓爱不释手,陈彦笑着对其说道:“想要拜师也行啊,那就先跪下来磕三个头,叫声师父来听听!” 陈彦本是想与吴莱开个玩笑,好叫对方知难而退。 打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与熊罴为伍,虎豹相搏,稍有不慎便可能付出一条性命。 就像陈彦之前进山猎熊,若不是箭法卓绝,兼之心理素质强悍,当日死的恐怕就是他了! 却不想陈彦话音未落,吴莱竟真的撩起衣袍,跪倒在了他的面前:“恩师在上,请受弟子三拜!” 吴莱对着陈彦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神情肃穆,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 陈彦将其从地上扶起,为其拍去了身上的灰尘:“你知不知道进山打猎有多危险?” “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拜我为师?” “因为我不想一辈子都只做个无赖,我不想被这个名字框住自己的一生!” 吴莱,无赖! 这个名字早已经成为他的标签,也成为了村民嘲笑他的谈资和话柄。 久而久之,他也真就自暴自弃,成为了常人眼里他本就该成为的人。 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赖! 吴莱在说出这番话时,声音都在颤抖:“我也想和你一样,受人尊敬,我也想和你一样,有底气赡养自己的老娘!” “我吴莱也想让他们看看,我并不是他们眼里所看到的那个无赖,我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我也想做人上人!” 吴莱双眼赤红,声音嘶哑,似乎是有无尽的怒火想要宣泄。 他的这番慷慨陈词让陈彦颇为动容,他拍了拍吴莱的肩膀:“想要做人上人,想要被看得起,那就得付出实际行动,现在就和我去砍竹子,我教你怎么做陷阱……” 打猎不只是与猛兽正面搏杀,逞匹夫之勇。 用陷阱同样是一种重要的狩猎方式! 陈彦之前上山狩猎,曾见过地上留有许多野猪的脚印。 猎人们常将山中野兽对人的危害排比成:一猪二熊三老虎。 这里说的并不是熊和老虎对人类造成的伤害要低于野猪,而是因为熊和老虎较为稀少,往往都有自己的领地范围。 只有野猪不仅数量众多,而且最容易与人相撞。 人一旦遭遇到了野猪,也极有可能会遇到危险! 要知道,野猪可能是将毒蛇当成辣条吃的狠角色。 再加上山里的公猪长年累月在泥潭里打滚,在松树上蹭皮,泥浆混合着松油,凝结成一套厚实的甲胄,别说是竹箭,就算是铁箭也未必能够射的穿! 陈彦早就想在山里布置几处陷阱,借机猎上几头野猪。 如此不仅能给家人打打牙祭,还能用野猪肚在集市上换两个钱花! 陈彦将碗口粗的青竹钉成竹排,又在上面钉了数十只削出尖刺的硬竹。 只要在地上挖个坑,将竹排放下去,再用枯枝碎叶小心掩盖,加上些诱饵,就能诱使野猪上钩。 而野猪一旦踩下陷阱,当即就会掉入坑内,并被那竹刺扎成筛子! 此处的猎人就只有陈彦一个,其余百姓畏惧于山中的毒蛇猛兽,平日里鲜少上山,都对其敬而远之。 如此一来,陈彦在设陷阱时就不必有太多的顾虑,不需要担心有人误触,伤及性命。 师徒二人扛着竹排上山,选了一处松林,就地挖坑,将竹排埋了下去。 吴莱成功拜师,果然一改之前的旧貌,干起活来十分勤奋,丝毫不见有半点偷奸耍滑。 他一边奋力挖坑,一边对陈彦问道:“师父,为什么设陷阱要选在松林里?难道野猪就不会蹭别的树吗?” 陈彦伸手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同时笑着对吴莱解释道:“山里虫多,叮的野猪难受,松香能够驱虫,还能够在猪身上形成一道硬壳。” “所以那些大野猪往往都会选在松树上蹭皮,这样不仅能够防虫,还能给自己增添一层保护,让自己在面对熊虎一类的猛兽的时候能再多几分胜算!” 陈彦原本并不愿意接受吴莱对自己的这个称谓。 可奈何对方执拗。认准了既然已经磕头拜师,那自己与他就是师徒的死理,非缠着自己叫师父。 陈彦无奈,最终也只能应承下来。 而就在两人聊天之际,远处林中突然传来一声振聋发聩的虎啸,一时间林中鸟兽惊飞,松林簌簌发颤,陈彦见此情景,连忙对一旁的吴莱吼道:“吴莱,快上树!” 说话的同时陈彦已经三步并作两步,顺势爬上了旁边一颗松树。 吴莱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虎啸,那振聋发聩的吼声直震得他双腿发软。 “吴莱,想什么呢,就你这副怂样也想做猎户吗!” 陈彦眼见着吴莱呆立原地,迟迟没有动作,当即用上了激将法,对着吴莱就是一阵冷嘲热讽! 他可以下去,可以帮助吴莱。 可是他帮得了对方一次,却帮不了对方一辈子。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个道理陈彦比谁都懂。 如果吴莱真的只是一个会被虎啸惊得迈不开步的懦夫,那他也就别想着如自己一般,以打猎为生了。 换而言之,他如今最该战胜的。就是那个怯懦的自己! 听到陈彦的这番提醒,吴莱猛然抬头,看向了已经站在树上的陈彦。 此时树影摇晃的频率越来越快,距离也已经越来越近。 松林中仿佛有一头身材健硕的野兽正疲于奔命,而在后方追赶它的,恐怕就是一吼惊百兽的猛虎山君! 吴莱醒过神来,双手环抱树干,三两下便爬了上去。 对于她们这些穷苦的乡下孩子来说,上树摸鸟,下河捉鱼,本就是平日里用于消遣的营生。 如今不过是爬颗树而已,又会给他造成多大的麻烦! 眼见着吴莱已经克服了内心中的恐惧,陈彦颇为欣慰,脸上也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顺势取下背上的竹弓,并将其瞄准了簌簌作响的森林。 陈彦不知自己接下来还要面临怎样的危险。 手中的弓,似乎成为了他此时唯一的仰仗! 就在陈彦摆好了战斗姿态的同时,一头庞然巨物突然从林中窜出。 陈彦和吴莱只看了一眼,便险些被惊爆了眼球! 第10章 截胡 夕阳下的森林里,突然冲出了一头体型硕大的野猪。 那野猪长度将近两米,白森森的獠牙支开嘴唇裸露在外,宛如两把插天利剑。 野猪的身上散发着油亮的光泽,那就是长年累月通过松油打磨,在身上留下的印记。 这头野猪目测重量起码要在千斤以上,算得上是此处山林中的霸主。 能追的它在林子里疲于奔命的,又会是一头怎样的猛兽? 嗷呜—— 一声虎啸再度从林间传出,陈彦眼见着一头锦绣斑斓的猛虎从林子里窜出,直接扑在了那头野猪的后背,老虎的指甲深深嵌入到了野猪的后背,锋利的指甲刺穿松油形成的甲胄,抓的野猪身上血痕条条。 那野猪口中不断发出尖叫,却不敢与这头猛虎相对,只是一味试图逃离。 前方就是陈彦设下的陷阱。 他此时已经屏住了呼吸。 只听得轰的一声,那头野猪如同坦克般一头扎进了陷阱里,而那头老虎则是见势不好,借助宽厚的猪背起跳,一跃跳出了陷阱的范围。 猛虎腾身半空,一双虎爪险些抓到蹲在树上的吴莱。 与猛虎四目相对,吴莱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浑身上下血都凉透了! 猛虎四足落地,绕着陷阱一圈圈打转,似乎并不甘心就此离开。 吴莱心神稍定,扶着树干站直了身子,跺着脚想要恫吓这头猛虎离开。 要看着自己的猎物要被窃取,这头猛虎如何肯如此轻易地离开? 面对吴莱的恫吓,猛虎不断低吼,甚至作势想要上树扑杀吴莱。 亏得陈彦放出两箭,惊动了猛虎,这才让吴莱免于一死。 陈彦并未与这头猛虎死命相搏,因为就连他也不确定自己能否一击制敌,用手中竹弓射杀这头山林之王! 老虎的敏捷要远胜熊罴,其一身嗜血的凶性更是如此。 陈彦一连射出几箭,虽未伤到这头猛虎,可警告的意味却是无比强烈。 在陈彦几番恫吓之下,这头猛虎只得怏怏离去,将这头已经到了嘴边的猎物拱手让给了陈彦和吴莱。 吴莱这个初次登场的新手猎人,赶上了新手大礼包,误打误撞捕获到了这头野猪王。 野猪在陷阱里来回乱窜,虽然被扎的一身血窟窿,可是仗着自己皮糙肉厚,却仍旧妄图逃离陷阱。 师徒二人来到陷阱旁边,吴莱看着活蹦乱跳的野猪王,一时不免有些犯难:“师父,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在这里等着它咽气吗?” 眼看着天色将晚,陈彦摇头否决道:“不能等,否则等到明天就什么都剩不下了!” 这山林里不知有多少机会主义者,盘踞在暗处等着分一杯羹。 好不容易从虎口夺食,陈彦又岂能拱手相让? 他从腰间抽出利斧,在旁边砍了两根手臂粗细的松树,削尖之后递给吴莱:“放血!” 吴莱会意,两人站在坑边乱矛攒刺,不知刺了多少下,这头皮糙肉厚的野猪王方才轰然倒地。 此时陷阱下方已经形成一片血洼,吴莱想要跳下去检查情况,但却被陈彦一把拦住:“这些动物都精得很,先别急着下去,以免有什么危险!” 野猪王躺在坑底不断抽搐,半晌方才没了声息。 陈彦从腰间解下绑绳,系在树上,如猿猴一般敏捷的下到坑底,用一把竹篾削成的小刀给吴莱上演了一出庖丁解牛。 一头身形硕大的野猪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便被陈彦分割的条理清晰,陈彦取出了珍贵的猪肚,将头蹄下水全都随意丢在了树下,然后将分割成块的野猪肉装入背篓,与吴莱一同下了山! 这头野猪实在太过巨大,有一部分猪肉就被陈彦挂在了树上,准备明天再让吴莱自己去取回来。 回去的路上,吴莱对陈彦吹捧道:“师父,没想到你的胆量这么大,竟然敢虎口夺食!” 陈彦闻言,摇头笑道:“并不是我有意想要虎口夺食,我只是想要借此机会告诉你,人是万物之长,天下一切生来都是供人取用,你不需要对其怀有任何的畏惧,只需要知道它们是你的盘中餐就行了!” 吴莱今天的表现只能算是差强人意。 身为猎人,要做到耳听六路,眼观八方,随时监测来自周围的任何危险,并要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吴莱听到虎啸就成了软脚虾,他的临阵反应让陈彦颇为不满。 刚刚这番大道理,就是为了让吴莱能够坚定内心,成为一个合格的猎人。 山中物产丰饶,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取用的。 陈彦需要一个帮手,吴莱也需要一条出路。 两人各取所需,合作就是最佳的选择! 回去的路上,陈彦对吴莱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要表现一下自己吗?这次就是一个好机会,等下你带着猪肉去给各家各户分一分,让他们都打打牙祭,这样他们也能念着你的好!” 如今生逢乱世,作为底层百姓,理应相互扶持。 虽说村里的这些百姓之前没少给陈彦,吴莱两人白眼。 可是陈彦此时却还是想要以德报怨,借此感化他们! 吴莱平日里虽然流里流气,但却也是个聪明的人物。 他一眼便看出了陈彦心中所想,毫不犹豫便将此事答应了下来! 陈彦背着猪肉,猪肚回到家中。 却见女儿正独自一人蹲在门前玩耍。 原来是因为陈彦得罪了亭长樊仁,导致自己的女儿也被村民孤立,没有孩子愿意与她玩耍。 见到陈彦回来,陈茹当即扑了上来:“爹,你回来了!” 陈彦放下背篓,捏了捏女儿的小脸:“回来了,你娘呢?” “娘在给奶奶做新衣服,爹,我也想要一条小狗……” 陈茹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下来,同时将头埋低,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陈彦知道女儿是因为孤单,所以才想养一条小狗作为玩伴。 村中几户富裕的人家里都有养狗,不过他们多数都是为了祭五脏庙,并非是将其当作宠物或是玩伴。 毕竟在这人都吃不饱的乱世里,养一条狗做宠物,实在有些太过奢侈! 第11章 赶集 陈茹原本还以为自己的提议可能会遭到父亲的拒绝,甚至担心因此招致一顿打骂。 可是孤独与艳羡还是让她强打着勇气与陈彦提出了这个请求。 看着女儿充满渴求的神情,陈彦心头一软,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当然可以了,明天爹带你去赶集,等卖完了熊掌,爹就给你买条小狗!” “好耶……” 因为得到了陈彦的许诺,小陈茹激动的半宿没睡,只是喋喋不休的与奶奶说着爹的好。 陈彦躺在床上,看着张淑在一盏豆灯下缝补着衣服,脸上忽然流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他忽然伸手捉住张淑的玉足,将其惊得手一抖,险些刺破了自己的指头。 张淑嗔怪的瞪了陈彦一眼:“死相,又要使坏!” 陈彦将张淑发凉的脚掌贴在自己的胸前:“没有,就是想给你暖暖脚!” “你答应女儿要给她买狗?” “喜欢就买嘛!” “现在家里有四张嘴要吃饭,咱娘的身体又一直都不太好,你花钱也要仔细一些,不能太娇惯她了!” 陈彦虽然受了一番教训,可心中却是颇为甜蜜。 自家娘子能体恤自己的辛苦,这不比后世里那些劳什子小仙女强出了不止多少倍? 只是女儿的愿景陈彦也实在不忍拒绝,面对张淑恶说教,陈彦笑着搪塞道:“不过就是条狗而已,有能吃得了多少东西?况且我要进山打猎,缺了条狗也的确不行,今天我和吴莱就在山中遇到了头老虎,若不是我反应及时,恐怕早就沦为老虎的腹中餐了……” 先秦时期,华夏大地地广人稀人与野兽相互共存,早就已经成为当下的常态。 像是这种人与猛兽不期而遇的事情,其实早就算不得稀罕。 只是在听闻陈彦这番经历以后,张淑脸色还是有些泛白,显然是因为陈彦遭遇的这番危险吃惊不小。 “实在不行就别去打猎了,我和你一起种地,也不愁不能糊口!” 张淑语气放缓,眼里满是柔情。 陈彦微微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如今天下局势复杂,日后税收恐怕是要更甚,仅凭种田莫说是糊口,就连税收恐怕都难以抵扣。” “如今我还能靠打猎抵除徭役,让咱们一家四口能够生活在一起,可真等到了那个时候,再想一家人整整齐齐,恐怕就只能图谋造反了!” “呸呸呸,说什么造反不造反的,大不了咱们以后找个荒山野岭隐居起来,到时男耕女织,怎么也不会饿死,只要能与你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 一夜旖旎自是不提,次日清晨,陈彦早早就被陈茹堵在了被窝里:“爹,该去赶集了!” 陈彦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听张淑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茹儿,不许打扰你爹睡觉!” “哦,我知道了娘……” 小陈茹遭受了母亲训斥,性味缺失,瘪着小嘴出了房间。 陈彦自然是没忘记对于女儿的许诺,况且熊掌和野猪肚这两件山珍也急需出手,否则放在家里非要烂了不可! 他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背着装满山珍的背篓,带着女儿直奔淮阴亭集市而去! 集市延绵足有百米,道路两侧叫卖之声络绎不绝。 小酒馆里人头攒动,时不时传来饮酒划拳,嬉笑怒骂的叫嚷声。 街边的大锅冒着阵阵热气,肉香升腾,小陈茹拉着父亲的衣摆,嘴里含着手指,暗自咽着口水。 陈彦随意找了处空地,铺了块布,将熊掌,猪肚一并摆列其上。 “乖女儿,等爹做完了生意,就给你买小狗,买好吃的!” 陈彦也是第一次来到淮阴亭集市,他坐在街边也不叫买,只是摆弄着地上的熊掌,看着往来的人群。 此等山珍,不必叫卖。 要等买主,就只能靠碰! 陈茹乖乖坐在父亲身边,左顾右盼,观望着往来人流。 陈彦嘴里衔着草棍,颇为漫不经心,心里盘算着做完了买卖要给自家娘子扯两块花布,给她做套新衣裳! 就在陈彦盘算着有钱了该怎么花的时候,一声问询突然传来:“这熊掌怎么卖?” “前掌五吊钱,后掌两吊,这只野猪肚售价一吊……” 陈彦以为是有酒楼的老板前来打听价格,说话的同时抬头望向了对方。 结果等他抬头一看,却发现对方竟是几个流里流气的地痞,一边说笑,一边打量着坐在他身旁的陈茹。 “你这熊掌是从哪得来的?还不会是你偷的吧!” 刺耳的嬉笑声从耳边传来,陈彦脸色瞬间铁青:“你们是来拿我做耍的吗?” “耍你又如何……” 那地痞话音未落,陈彦便如离弦之箭一般猛然窜起,一拳狠砸在对方的鼻梁上! 陈彦只用一拳,便砸的对方鼻血飚射。 另两名地痞见状想要靠前,却被陈彦一脚踹开,陈彦顺势将手探至后腰,抽出铁斧猛然劈下,铁斧发出呜呜的破风声,只朝着另一名地痞的脑袋劈了过去。 那名地痞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陈彦手中的铁斧悬停在距离他头顶不足一寸的距离,只要刚刚稍有失手,必将他的脑袋劈成两半! 一摊黄水从他的胯下流出,腥臊恶臭。 陈彦满脸鄙夷的看了他一眼:“给老子滚!” 陈彦本不欲惹是生非,不想在女儿面前与人发生争执。 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几名地痞明显已经盯上了自己,若不给他们些厉害瞧瞧,等下说不定还会惹来怎样的麻烦! 这熊掌,猪肚全都是陈彦豁出性命得来的,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劳动成果拱手让人! 面对陈彦这气势汹汹的斥骂,三人连滚带爬,当即逃离了此处! 陈彦重新将斧头别回腰间,眼见着女儿小脸煞白,当即出言宽慰:“茹儿不怕,等会爹就带你去买小狗!” 陈彦刚刚以一敌三,手段利落干脆,引得周边众人驻足围观。 一名衣着光鲜,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挤过人群,来到陈彦面前:“小兄弟身手不错,这些东西都是你猎来的?” “为求生计,只能靠着打猎为生,阁下若有看得过眼的东西,那就开个价吧!” 第12章 县令杨峰 周遭围观的这些,都是些囊中羞涩的穷苦百姓。 此等山珍远非他们能够受用,陈彦自然也不多做考虑! 只是刚刚搭话这男人,身材肥硕,一看便是锦衣玉食。 陈彦料定他有意购买,于是率先开口。表示诚意! 男人蹲在陈彦的摊位前,用手来回翻看着熊掌:“要烹饪熊掌,非要有山里的野蜂蜜,将熊掌拔毛改刀,佐以蜂蜜上火蒸熟,蜂蜜渗进熊掌里,那是又甜又腻,可谓世间一绝……” 这男人对于烹饪美食似乎极有心得,他手拿着熊掌碎碎念,同时检验着熊掌的好坏。 “这熊掌历来是以右前掌为最佳,左掌和后掌则稍逊一筹,小兄弟,你这里怎么只有左掌没有右掌,难不成是你货卖两家,已经将那珍馐出售了不成?” “并未出售,只是被我拿来给家人补身子了!” 陈彦回答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 这男人闻言,不由得笑着说道:“如此说来,你也是个识货之人了,单单是一只右掌,价格就足抵得上你这些东西,看来你也是个顾家之人啊,好,好!” 男人连说了两声好,从袖中取出一枚金锭:“着这里的东西我都买了,这一锭黄金你看够吗?” 沉甸甸的黄金握在手中,起码要有四五两。 在这个时代,一贯钱就能免去一个男人的徭役。 三五千文就能买下一条人命! 朝廷苛捐杂税屡见不鲜,百姓平日里果腹都难,有哪有机会见到这样的巨款? 看着陈彦手中的金锭,众人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 陈彦将金锭揣进怀里,将熊掌,猪肚一并打包:“我给您送到家里,别弄脏了您的衣服!” 他知道这是个大主顾,为了拓宽市场,必须要巴结对方! 男人被他哄得喜笑颜开,当即便带着他与陈茹前往了自己的家中。 几人在淮阴亭兜兜转转,最终来到了一处装饰比之樊仁家中还要华贵的宅邸。 这宅院占地面积巨大,门前站着披坚执锐的士兵看守。 两只蒙着红绸的大灯笼随风摇曳,玉石台阶纤尘不染,被打磨得光滑锃亮,明可鉴人! 陈茹被陈彦抱在怀里,偷眼观望着这座宅邸,被震惊的双眼圆睁,受惊不小。 那男人才刚到府门前,就有一名小厮急匆匆跑了出来:“太爷,您一大清早这是去哪了?淮阴亭亭长樊仁,可是给您送礼来了呢!” 一听到太爷二字,陈彦当即断定了对方的身份。 这位恐怕就是丰县县令,是主管当地的父母官! 难怪对方出手如此阔绰,还能对熊掌的烹调有如此心得。 陈彦虽然不喜欢和这些官吏打交道,但到手的生意还是要做的,他将背篓里的熊掌,猪肚一并取出,全都交给了那名小厮:“这是县令大人在我这里购买的熊掌,我就交给您了!” “嗨,太爷,您要吃山珍告诉我一声不就行了?何劳您亲自上街采买!” 杨峰摆了摆手:“我主要是想借此机会体察一下丰县民生,看看百姓们的生活如何,至于吃喝,都在其次!” 杨峰这话说的可谓冠冕堂皇,说完后他又转头看向陈彦:“小兄弟如何称呼?” “小民姓陈,陈彦!” “好,咱们丰县虽然地广物博,可是要说猎户,却从未出现过几个,日后你要是猎到了什么东西,就尽管给我送来,钱我肯定多多的给你……” 就这样,陈彦不仅赚得了自己的第一桶金,同时还结识了杨峰这个贵人! 离开县令府,陈彦心情大好,手里掂着那锭黄金,怀里抱着女儿陈茹:“乖女儿,想要什么和爹说!” 陈彦此时着实是将暴发户的嘴脸演绎的淋漓尽致。 陈茹闻言喜笑颜开:“我只想要只小狗,其他的什么都不要。” “好,那爹就给你买条小狗,爹还要让娘给你做套新衣裳!” “爹爹真好,啵——” 陈茹双手抱着陈彦的脸颊,狠狠一亲,逗得陈彦也哈哈大笑。 父女二人说说笑笑,却没注意到身后有三道人影正一直尾随着他们。 “这小子刚刚让咱们丢尽了脸面,如今正要借着这个机会给他点教训才行!” “你说的倒是轻松,咱们打得过他吗?” “不如这样吧,咱们到赌坊去请樊哙大哥,今天是大集,他肯定也在……” 三人一拍即合,当即决定去请樊哙帮忙。 陈彦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更大的麻烦,只是带着女儿进了一家布店,想要买些布料,给家中三人置办新衣。 樊哙此时正在一间赌坊赌钱,连续几局失败早已经让他脸色涨红,看着桌上的钱越聚越多,樊哙不由得动了歪心思。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叫嚷:“官差来了!” 这一声不知从何而来的叫嚷,瞬间点燃了众人心中的恐惧。 依照大秦律法,凡聚众赌博之人,一旦被捕,需施以琼刑,也就是在脸上刺字! 这群赌客做贼心虚,顾不得收回各自的赌资,纷纷四散逃离。 反观樊哙却是借此机会大捞了一笔,他双手齐抱,将桌上大半赌资全都划落到了自己的口袋里,这才从后门扬长而去。 他刚出后门,那三名地痞便迎了上来:“樊哙哥,我们三个做的还可以吧?” 樊哙微微颔首,并从怀里掏出钱来分给他们:“干得不错,我刚一听到那尖细的嗓音,就知道肯定是你们在给我打掩护了!” 三人各自分了笔钱,自然都是喜笑颜开。 也就是在这时,樊哙忽然注意到了一人眼眶上的淤青:“你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被人打了?” 樊哙本想与其开个玩笑,却不想那名地痞闻言连连点头:“没错,就是被人打了,那小子是个猎户,进城来卖熊掌,我知道您家里的老娘身体不好,想买只熊掌孝敬她老人家,谁知才刚问了下价格,就招致对方拳脚相加!” 这人颠倒黑白的本领当属一流,可樊哙也不是傻子,他瞥可说话那人一眼,同时冷笑着对其说道:“你们三个平日里吃喝嫖赌,坏事做尽,哪里有钱孝敬我家老娘?” “肯定是你们欺负了人家,所以才会被打成这样!” 第13章 贩狗屠户 听得樊哙的训斥,一名地痞颇为无奈的说道:“樊哙哥,就算我们真招惹了他,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白挨了这顿打吧?想当初您犯事的时候,刘亭长可不是这么对您的……” 那地痞说话的声音越压越低,但却是借刘邦的名义生生将樊哙给架到了火上,一时无法反悔。 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樊哙大手一挥:“娘的,带我去找他,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竟然敢在老子面前 撒野……” 此时恰逢陈彦领着女儿从布店里走出,集市即将散去,一个老妇人牵着一条半大的黄狗正在街边的酒肆到处问询,似乎是要和各家老板兜售叫卖。 那黄狗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被主人卖进汤锅,摇着尾巴到处闻嗅,时不时还要在主人的裤腿上蹦上两下。 老妇人对于这黄狗似乎也颇为不舍,走走停停,时不时摸摸那黄狗的脑袋,长吁短叹。 “爹,那个老奶奶是要把狗卖掉吗?” 陈茹突然停住脚步,扯着陈彦的衣领,小心翼翼地问道。 陈彦并未忘记对于女儿的承诺,但却一直未见有人卖狗。 这个时代毕竟太过贫瘠,狗不是宠物,只是食粮,又有谁会在狗没长大的时候便急着售卖?无非就是等到养肥,养大了,或是自家吃了,或是卖了换钱。 陈彦本也想去贩肉的摊位碰碰运气,但却一直不曾抽出时间。 如今听到女儿怯生生的询问,陈彦这才注意到那牵着狗的老妇人! 陈彦微微点头,指着那狗问道:“那条狗。你喜欢吗?” 小陈茹抿着嘴唇微微颔首:“喜欢!” “我不想看着小狗被杀掉……” 陈茹眼中满是渴求,说起话来柔柔弱弱,让陈彦更加喜爱。 陈彦摸了摸陈茹的脑袋,拉着她的小手径直来到那老妇人的面前:“大娘,您这狗,卖吗?” 老妇人抬头看向陈彦,浑浊的双眼饱经风霜:“老头子病重,急着买药,只要给钱我就卖!” 那狗看着陈茹,摇头晃脑,任凭陈茹抚摸,也不吠叫,直逗得陈茹咯咯直笑。 所谓万物皆有灵性,这条狗似乎也能分辨善恶,看得出陈茹心地良善,愿意亲近,可对于陈彦这个猎人却是避而远之。 见这狗还算驯服,陈彦从怀里掏出了半吊钱,将其交给了老妇人:“老人家,这钱留着给您的老伴治病买药,这条狗,我买下了!” 看着递到面前的半吊铜钱,老妇人原目圆睁,颇为惊讶:“您这是……这一条半大的小狗,哪用得上这么多钱!” 老妇人还想推脱,但却被小陈茹用一句话打断:“奶奶您拿着吧,我爹有钱!” 童言无忌,仅一句我爹有钱便彻底打消了双方间得尴尬。 陈彦微笑着点头,开口对老妇人说道:“老人家,这条狗既然和我女儿的眼缘,那便是一场缘分。” “您回去给老伴好好治病,若是日后再有所需,就去高碑村找我!” 陈彦给女儿买下了这条狗,父女二人高高兴兴转回村去。 樊哙带着三名地痞一直等候在陈彦的必经之路,眼见着陈茹手里牵着条狗,陈彦腋下还夹着两匹布,那三名地痞当即变得跃跃欲试起来。 “樊哙哥,就是那家伙打的我们,您可要为我们报仇啊!” 樊哙将腰间的刀挪了挪,朝着掌心啐了口唾沫,摩拳擦掌道:“你们这三个废物,看老子亲自收拾他……” “那汉子,你给老子站住!” 陈彦原本还正盘算着应该如何训练这条狗,却不想半路里突然跳出个莽汉,对着自己大呼小叫。 樊哙身材健硕,须眉戟张,衣服袖口油亮,一看便是常年在案板上做事的人。 那条黄狗眼见着樊哙现身,吓得夹起尾巴冲着樊哙吠叫,同时一劲的将陈茹护在自己身后,不许樊哙靠近主人。 樊哙一生屠狗无数,平日里靠的就是售卖狗肉为生。 如今眼见着这条黄狗竟敢对自己狺狺狂吠,当即狞笑着叫骂道:“你这畜生,再敢乱叫,老子剥了你的皮!” “打狗还要看主人,你未免太不把陈某放在眼里了!” 小陈茹好不容易得到了心爱的玩伴,如何肯让樊哙伤害,只将狗护在身边,瑟缩一团。 陈彦伸手护住陈茹,眼睛紧盯着面前的樊哙。 那三名地痞围在陈彦周围,跃跃欲试,准备动手。 樊哙盯着陈茹手里牵着的黄狗:“打狗要看主人,杀狗总不需要吧?我怀疑你偷了我的狗,现在要你物归原主,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怀疑我偷窃就去报官,如何裁断自有官府决断,请你们几个破落户,空口白牙就敢污蔑于我,你们也配!” “嘿,拱火是吧?樊哙哥,这小子拱火!” 一名地痞仗着樊哙在侧,指着陈彦大呼小叫。 樊哙自认为是沛县地头上的一个人物,如今被人在小弟面前下了颜面,如何肯与陈彦罢休,他撸起袖子,声色俱厉道:“你刚刚打伤了我三个兄弟,我不与你计较。” “可是你想走,却也没这么容易!” 樊哙看出了陈彦不是个软柿子,知道想逼对方低头怕是没那么容易。 他伸手指了指陈茹手里牵着的黄狗:“我樊哙杀了这么多年的狗,还是第一次见有狗敢在我面前叫,只要你把这条狗赔给我,咱们的事情就算罢休,你看如何?” 樊哙说到底还是想从陈彦手里讨要些好处,借此维系自己的颜面。 小陈茹躲在父亲身后,嘴里低声嗫嚅道:“爹,这个伯伯好凶,我不想把阿黄给他!” “嘿,小杂种,你爹还没开口,这里哪有你说话的……” 那名地痞刚刚就在一旁拱火,想要挑起樊哙与陈彦间的矛盾。 如今眼见着陈茹插口,当即便指着陈茹怒骂了一句。 可他的话还没等说完,陈彦已经跨步来到了他的近前。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见眼前寒光一闪,紧接着便是手臂一阵寒凉,手指处传来一阵剧痛。 “我女儿不想给的东西,那就没人能从她的手里抢走。” “一个屠猪贩狗的破落户,也配和我谈条件,给脸不要!” 第14章 再见杨县令 樊哙也没想到有自己坐镇的前提下,陈彦竟然还敢动手伤人。 那名地痞捂着手掌退了两步,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汩汩流出,一根手指掉落在地,又被阿黄吞进肚里。 这地痞想要夺回自己的手指,抬腿便要踢狗。 陈彦见此情景,当即出言警告:“再敢动手动脚,老子就废了你!” 樊哙眼见着小弟被陈彦剁了指头,又被对方骂作是屠猪贩狗的破落户,一腔怒火难以消减,拔出腰间的短刀便朝着陈彦冲了过来:“娘的,老子废了你!” 樊哙自恃武勇,身材健硕,丝毫不将矮他半头的陈彦放在眼里。 可他哪里知道,眼前的陈彦本就不是个普通人。 所谓的体型差距在他面前根本构不成问题。 就在樊哙朝自己冲过来的同时,陈彦找准机会侧身闪避,轻而易举的躲过了刺向自己的尖刀,同时抬手擒住樊哙的手腕,一脚踹在了他的腿上。 樊哙被一拉一拽,抢倒在地,手中的短刀也掉出老远。 另外两名地痞冲上前来想要解救樊哙,陈彦手握着短斧与之招架,只三两下便将二人打倒在地。 樊哙刚刚被摔得险些背过气去,如今手脚并用,想要起身捡刀,陈彦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直接一脚踹在他的面门上,直踹的鼻血横流,嘴里一阵腥咸。 樊哙被踹的仰躺在地,嘴里一阵捣鼓,紧接着吐出了一颗后槽牙。 小陈茹躲在一旁,怀里紧抱着阿黄,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两名地痞连带着樊哙躺倒在地,再也无力反抗陈彦。 就在这时,刚刚被斩落手指的那名地痞突然注意到了躲在不远处的小陈茹,他眼中凶光一闪,大跨步直朝着陈茹跑了过去。 “他娘的,你不是厉害吗?看老子不把你女儿摔死!” 这地痞一连两次丢了颜面,又被陈彦剁去一根手指,如今已经完全丧失理智,只想着要让陈彦付出代价。 陈彦距离陈茹原本就有一定的距离,如今眼见着对方直奔女儿而去,想要阻挠却也是鞭长莫及。 谁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刚刚被买下的阿黄突然大发神威,只朝着这名地痞扑了过去,张嘴咬住他的手臂,一个劲地摇头撕扯,直咬的这地痞的手臂鲜血淋漓,疼的他痛呼连连! 陈彦趁着这个机会冲到了女儿面前,一脚将这名地痞踹倒在地,骑在他的身上就是一顿暴打。 想到对方刚刚差点伤害到女儿,陈彦铁拳猛挥,直打得对方鼻青脸肿,对方挣扎时恰好碰落了陈彦别在腰间的斧头,还伸出手来想要去捡。 他的这一举动引起了陈彦的杀意,陈彦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并将其按在地上,紧接着他抓起落在身侧的斧头,直朝着这名地痞的手臂砍了下去…… “住手!” 噗嗤—— 那名地痞口中发出一声惨嚎,断臂处鲜血淋漓,疼得他浑身颤抖! 杨峰身边跟随着几名士兵,还有樊仁和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正朝着此处疾步而来。 刚刚出言制止陈彦的就是县令杨峰,不过此时显然已经晚了,陈彦已经砍下了那名地痞的胳膊,手里还提着那把利斧。 见此情景,樊仁连忙抢步上前,将杨峰护在自己身后:“快点保护县令,把这个行凶的狂徒给我抓住!” 几名士兵闻言一拥而上,手中刀枪对准了陈彦周身各处要害。 陈彦随手将斧头丢在一旁,并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双眼却死盯着不远处的樊仁。 樊仁只觉得如芒在背,目光下意识地转到一旁。 反倒是跟随在杨峰身边的那名中年汉子,看向陈彦的眼神明显充斥着几分欣赏。 此时樊哙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眼见着陈彦受到控制,还想上前寻衅滋事。 结果刀还没等捡起来,就先被那人开口喝止:“樊哙,你真他娘的是狗改不了吃屎,说,你是不是来赌的?” 樊哙听到身后传来的呵斥,吓得险些尿了裤子。 他转头看向后方,发现来人果真是刘邦,脸上当即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大哥,您怎么来了?” “我是来给县令大人交税的,你他娘的是干什么来的?不好好在泗水亭待着,你跑人家淮阴亭来干什么!” “我,我是来收狗的啊,我得做生意不是……” 樊哙不复早前的嚣张,说起话来结结巴巴,似乎怕极了这人。 那中年男人狠狠瞪了樊哙一眼,似乎是在提醒对方老实一点,随即他来到陈彦面前,拱手与之说道:“这位兄弟,在下泗水亭亭长刘邦,我这兄弟是个莽夫,不懂礼数,若有什么得罪之处,我替他向你道歉,还请你有怪勿怪,万望海涵!” 刘邦这番话说得可谓十分得体,丝毫不因为陈彦是戴罪之身而轻慢了对方。 陈彦微微颔首:“刚刚都是误会!” “误会?你砍了人家的手,这也是误会?陈彦,你意图行凶,冲撞了县令,可知道自己该当何罪?” 樊仁昨日才刚受了胯下之辱,如今抓到机会,自然是要置陈彦于死地。 陈彦看着樊仁这番小人得志的嘴脸,不由得攥紧了拳头,若不是身边还有士兵控制,他真想一拳打死对方! 所幸杨峰之前已经和陈彦有过些许接触,了解陈彦的品行,并未被樊仁这番说辞蛊惑,而是对陈彦开口询问道:“陈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樊仁本还想要借此机会落井下石,可等杨峰叫出陈彦名字的时候,他这才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按理来说杨峰贵为县令,本不应该认识陈彦这样的乡野村夫。 对方能够叫出陈彦的名字,那无非就只有一种可能,两人本就是旧相识! 樊仁想到这里,到了嘴边的话也都被他给咽了回去。 陈彦指着那三名地痞说道:“我之前在集市摆摊,遇到他们三人寻衅骚扰,本不想与他们一般见识,奈何他们步步紧逼,甚至妄图对我女儿不利!” “我刚刚的所作所为,皆属自保,还望大人能够明鉴!” 第15章 网开一面 第十五章网开一面 三名地痞想要辩驳,可碍于杨峰的官威却又不敢开口。 反倒是刘邦,并未因为樊哙吃亏而落井下石,反而借机为陈彦说起了话:“杨大人,这三名地痞时常生事,这已经是人所共知的事情,依我看来这位兄弟并无过错,不应予以处罚!” 杨峰微微颔首,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没想到你刘邦消息竟然这么灵通,身为泗水亭长,竟然连淮阴亭的事情都这么了解?” “这三人也时常会流窜到我们泗水亭滋事,故而我才有几分了解!” 刘邦巧舌如簧,几句话便将自己的栽赃之举给搪塞过去。 杨峰本就对陈彦有些好感,再见陈茹脸色煞白,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当即迈步来到陈茹近前,开口问道:“小姑娘,你来说说,刚刚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陈茹手拎着狗绳,紧抿着嘴唇说道:“这三个坏人欺负爹爹,那个人还说要摔死我,我爹是为了救我才会伤人的,伯伯你不要惩罚他!” 陈茹年纪虽小,但却十分聪慧。 她并未将樊哙滋事,勒索陈彦的事情一并讲出,而是一语带过,给足了刘邦这个泗水亭长的面子。 至于杨峰,听完了陈茹的这番控诉后脸色愈发阴郁。 他狠狠瞪了那三名地痞一眼,声色俱厉地开口质问道:“这么小的孩子你们都下得去手欺负,你们没长心肝吗?我看你被剁了胳膊也是活该,换做是我,得砍你的脑袋!” 杨峰也是已经当了爹的人。 他细问面临这种情况的时候,自己也将做出同样的选择。 三名地痞何尝不知道杨峰的厉害?面对他的斥责,一个个将头压的老低,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不是好斗吗?把他们三个带回去,处以腐刑,昭告百姓,我倒是要看看从今以后还有谁敢如此妄为!” 杨峰一声令下,三名地痞就如同死狗一般被官兵拖了下去。 任凭他们如何挣扎,全都无济于事,哪怕嗓子都喊哑了,也并未得到宽恕。 杨峰的严厉让樊仁吃惊不已,他原本还打算借此机会落井下石,让陈彦能够付出些代价,却没想到杨峰竟对陈彦如此偏袒,这倒是让他吃惊不小,同时也更加忌惮起了陈彦! 杨峰伸手为陈茹擦去泪痕:“伯伯已经严惩过他们了,从今以后不会有人再敢欺负你和你爹了!” 说至此处,杨峰转头看向了陈彦:“你也是个好样的,我杨峰佩服你!” “多谢杨大人褒奖!” 从始至终杨峰一直都对自己关照有加,这也让陈彦对其生出了几分改观。 如今恰逢乱世,朝廷对于地方的监管几近于无。 别看杨峰这个县令的官职不大,但这却是一地父母,能够在当地只手遮天! 而其虽然喜好美食,铺张浪费,但为人却还并未达到是非不分的程度,对于百姓倒也算得上是宽厚! 杨峰拍了拍陈彦的肩膀,随即又对刘邦,樊仁说道:“二位亭长,你们协助本官监管一方,那就应该执法从严,这样的事情,本官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你们明白了吗?” 樊哙此时已经退至刘邦身后,低眉顺眼,像是霜打了的茄子。 也亏得陈茹聪慧,看出了刘邦的善意,刻意剔除了樊哙的恶行。 否则刚刚的腐刑,樊哙绝对躲不过! 一想到险些与自己的命根子就此分离,樊哙便一阵胜似一阵的心虚。 刘邦狠狠用手肘杵了一下樊哙的心窝,又笑着对杨峰应承道:“杨大人所言极是,我等一定尽心尽力,绝不让此类情况再度发生……” 回到家中已是傍晚,吴莱在用陈彦的竹弓射靶,张淑则在院里晾制着吴莱从山上背回来的野猪肉。 陈母坐在院中,给猪肉抹着粗盐,时不时传出的几声咳嗽预示着老人家身体状况堪忧。 陈彦腋下夹着几块花布,带着陈茹赶回家中。 阿黄到处闻闻嗅嗅,似乎对于这个新家颇为好奇。 陈茹牵着狗,来到奶奶面前炫耀,并与母亲表彰着父亲今日的英勇壮举。 吴莱收起竹弓,一脸讪笑的来到陈彦面前:“师父,你回来了!” 那扇被踹碎的破门成为了吴莱射箭的标靶,上面一个个小洞证明了吴莱今天的勤奋。 陈彦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干得不错!” “和你相比我还是差远了,今天去山里取猪肉的时候,我腿肚子还转筋呢……” 吴莱说至此处,尴尬一笑,对于昨天那头斑斓猛虎,吴莱仍旧记忆犹新。 “等什么时候咱们把那头老虎一并宰了,你再进山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陈彦说着,探手入怀,取出一吊铜钱交给了吴莱:“这是你的工钱,千万不要再拿去赌了!” 杨峰之前给的那五两黄金,除了卖布,买狗花去了一些,其余全都被陈彦换成了铜钱。 根据陈彦的推算,距离始皇帝驾崩的时间应该已经不远。 以后的徭役只会越来越重,吴莱这个亭长怕是也不会轻易与他罢休。 所谓财不外漏,多换些铜钱也便于缴纳赋税,杨峰虽然是他的贵人,但却也不能常常劳烦人家。 毕竟人都有厌烦的时候,他与杨峰的这层关系,最好还是在关键的时候取用。 吴莱看着手里的铜钱,激动的面红耳赤:“师父,这,这不合适吧?” “昨天杀野猪还是你的功劳,要是没有你的提醒,恐怕我就要丧身虎口了,这钱我不能要!” 吴莱口中虽然说着不能要,可手上却丝毫不见放松,俨然一副守财奴的模样。 陈彦看出了吴莱的小心思,笑着对他叮嘱道:“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不过记着我的话,这钱别拿去赌,攒着以后做些生意,总比做个地赖子强!” 入夜,陈家仍旧是和和美美,烛光之下,珍馐上桌,蒸熊肉,炖猪肉相继上桌,张淑还专程给陈彦和吴莱师徒烫上了一壶热酒。 吴莱端着酒壶,给陈彦斟满一杯:“师父,这杯酒我敬你,要是没你提携,我吴莱至今恐怕还只能做个地痞无赖,没人高看我一眼。” 吴莱说至此处,已经红了眼眶,为了掩饰尴尬,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师父,我先干了!” 第16章 山中桃源 陈彦与吴莱碰杯,满饮一碗,脸色不由得有些酡红。 吴莱一边给陈彦倒酒,一边开口对他问道:“师父,你得罪了亭长樊仁,那可是个向来不肯吃亏的主,有没有考虑以后应该怎么办?” 吴莱这话算是问进了陈彦的心坎里,对于未来,陈彦的确缺乏一个明确的构想。 他虽然刚刚来到这个时代,可对屋檐下的情况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天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 一天三顿打,不反待如何。 秦末群雄并起,比如如今还在担任泗水亭长的刘邦,陈彦就已经打过了照面。 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鼓动起义,同时还有陈胜,吴广,项羽之流。 到时群雄并起,天下大乱,他又能否偏安一隅,保全自身? 陈彦思虑良久,最终看向张淑,陈茹,还有自己的老娘。 他虽有一身本领,但却并无图霸之意。 思虑一番以后,陈彦摇头说道:“我想避世隐居,不想牵扯到未来的纷乱当中!” 山中资源取之不尽,别说自己一家,就算是带上所有村民一同进山,陈彦也同样有信心能够喂饱他们。 两世为人,陈彦已经厌倦了勾心斗角。 若是能够打造一处属于自己的桃花源,对他来说倒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只是如今天下酷吏横行,百姓民不聊生,想要找到一块净土,却又谈何容易? 听完陈彦这番发言,吴莱微微蹙起眉头:“师父,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莫非你能看穿过去未来不成?” 吴莱此言一出,陈彦的心脏不由得漏跳半拍。 他是穿越者的身份可不能在让人面前随意显露,哪怕是自己的家人也不行。 他与吴莱关系虽然不错,可听到对方突发疑问,而且矛头直指自己身上的秘密,陈彦也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同时眼中闪过一丝细不可查的杀机! 吴莱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死亡线上走了一遭,仍自顾自的说道:“自从那天晚上你舍身去救张淑和小茹,我就觉得你和以前大不相同。” “现在你越发让我看不透了,感觉就像是未卜先知,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吴莱说话间再次举杯畅饮,看他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陈彦对他的提防也减少了几分:“我只是根据时下的动向胡乱推断,如今又要修筑长城,又要修筑陵寝,我预感皇帝的寿命许是不多了。” “秦吞六国,尾大不掉,新继任的皇帝未必能有始皇帝的能力,未必能够平定乱世,一同诸国,我预感未来天下可能即将生出变故,只是想要隐居,有哪有这么妥当的地方?这个也不过只是我的空想而已,来来来,还是喝酒吧……” 陈彦本想将话题搪塞过去,却不想吴莱突然一拍脑门,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恍然大悟的神情:“谁说没地方隐居的?咱们后山就有地方啊!” 吴莱一想到此事,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原来吴家祖辈原本是避祸而来的罪民,当初为了躲避官府捉拿,一路逃至淮阴亭,并在此处扎根,也充当过几年猎户。 吴莱的爷爷当初曾带他爹进山打猎,适逢冬季,大雪封山,白毛风一连刮了几天几夜,父子二人无处可去,只能躲在山中,误打误撞曾找到过一处风水宝地。 据说那里松柏成荫,四季场景,哪怕山中已经是大雪漫灌,里面的溪流水源都不曾冻结。 吴莱的爷爷年轻时曾走南闯北,见过世面,料定那是一处风水宝地,便并没让儿子声张,只是在回到家后画下地图,将进山的路径描绘了下来。 吴莱的父亲在临终前将地图交给了他,但吴莱孑然一身,自己吃饱全家不饿,也没想过要到那所谓的风水宝地隐居,便将地图的事情彻底抛到了脑后。 毕竟他一无糊口的营生,二无饱腹的手段。 在村里东借一口,西偷一家,勉强还能谋求个温饱。 倘若真进山隐居,那风水宝地恐怕就要成为他这饿殍的埋骨之地了! 陈彦也没想到打瞌睡就有人给递枕头,自己当初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收了吴莱这个徒弟,结果好人有好报,还真就让自己找到了一处适合隐居的地方! 陈彦叮嘱吴莱不要声张,他要先看看接下来的动向,再考虑是否要进山隐居。 想要与社会彻底割席,毕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况且陈茹还这么小,陈彦不愿让其过早失去自由! 接下来的几天,陈彦并未进山打猎,而是一直陪伴在家人身边。 樊仁两次挑衅均以失败告终,胯下之辱让他记忆犹新。 本想找大哥以权压人,报复陈彦一番,却不知道陈彦何时与县令杨峰扯上了关系,迫使他的报复计划彻底告吹,只能咬碎了牙往肚里咽! 反倒是刘邦,自从那次的事情之后对于陈彦好感颇深,他本就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人,一心想要做些大事,也想拉陈彦入伙来帮自己! 陈彦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刘邦看中,更不知道樊仁还不死心,还到处寻找机会,想要来找自己的麻烦。 吴莱将自己祖传的那张地图交给了陈彦,只希望对方能够在乱世里找到一条出路,让自己也能沾一点光。 陈彦每日里陪着女儿训练阿黄,情感日益笃厚。 再加上上次差使吴莱给村民们送去猪肉,赢得了村民们的尊重,如今二人在村里都受到百姓们的另眼看待,圆了吴莱摆脱地痞身份的梦! 时隔多日,樊仁再次宣布征收赋税。 这是本月的第二次,也是今年不知第多少次。 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百姓们想要糊口尚且困难,又哪里有钱缴纳赋税? 樊仁不近人情,交不上税便要抓人充数。 陈彦本对此事并不关心,可奈何大哥陈辉上次因为栽赃自己而被收监,直至此时尚未出狱。 大嫂孟艳萍身怀有孕,家中无钱缴纳不起赋税,已经被樊仁勒令去充当壮丁。 樊仁明显是要借此机会恶心陈彦,陈彦对此早就有数。 架不住母亲的苦苦哀求,陈彦无奈只得选择出面。 毕竟血浓于水,他也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哥嫂被抓去修陵。 但他却不知道,自己此次出面,又将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 第17章 改邪归正 陈彦一大清早点齐税金,对着陈茹交代交代几句,便径直离开了家门。 陈母看着陈彦离去的背影,长吁短叹。 小陈茹恰逢此时牵狗经过,见奶奶扶着门框叹气,颇为天真的问道:“奶奶,您为什么叹气?” 陈母低头看向陈茹,脸上浮现出和蔼的笑容:“奶奶没事,只是担心你大伯和大娘,不知他们两个……” 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陈辉是被陈彦以诬告之罪扣押。 他之前才在陈彦手底下吃过亏,如今又岂肯善罢甘休? 陈母不知道自己这个大儿子在牢里要吃多少苦头,如今兄弟阋墙,却又要这个做弟弟的出面解围,只是不知陈彦心里又会如何看待她这个母亲! 小陈茹童言无忌,闻听此言,颇为天真道:“大伯欺负我和奶奶,大伯坏,奶奶你不要担心他。” 陈茹话音未落,张淑的声音突然自厨房响起:“陈茹,又在奶奶面前胡说八道,快带着阿黄去玩吧!” 张淑赶走了陈茹,来至门前对陈母说道:“娘,你放心吧,陈彦手里有钱,大哥大嫂肯定不用去服徭役!” 陈母知道自己有个好媳妇,可是面对张淑的宽慰,陈母却觉得颇为羞臊:“娘没用,没管好你大哥,这些年让你和彦儿受委屈了!” “娘,您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兄弟之间没有隔夜仇,陈彦也不会一直记恨着大哥和大嫂,我已经把药给您煎好了,您先把药喝了,咱们一起等大嫂回来……” 张淑好一番宽慰,总算是让陈母暂时打消了心结。 陈彦掂着钱串子出门,恰好遇到一脸愁容的吴莱。 “吴莱,你这是怎么了?看你像霜打的茄子似的!” 陈彦一声呼唤,将吴莱重新拉回现实。 “师父?你不是已经交过税了吗?还拿钱干什么?” 说到此处,吴莱神秘兮兮凑到陈彦的面前:“你听说了吗?最近村里了不太平,张婶家里昨天还丢了两只鸡呢!” 陈彦白了吴莱一眼,没好气的对其闻道:“张婶家的车还不会是你偷的吧?” “我都多长时间不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了!” “那你闲着没事乱跑什么?” “去交税呗……” 吴莱垮着张脸,顺手从自己的裤裆里掏出了一串铜钱:“你之前给我的钱,还没捂热乎呢,就又要交给樊仁那个王八蛋了!” 吴莱嘴里骂骂咧咧,手中的一吊铜钱也是东摇西晃。 陈彦觉得他恶心,生怕会被这铜钱打到,下意识躲得离他远了一些。 吴莱对此浑不在意,仍锲而不舍的问道:“师父,你还没说你去干嘛呢!” “给我大嫂交税!” 陈彦本不想管陈辉和孟艳萍的破事,奈何陈辉锒铛入狱,孟艳萍还怀着陈家的骨肉,母亲所托,难以推辞,只得自掏腰包,前去捞人! 吴莱得知了陈彦此番目的,当即便对其百般吹捧:“师父您这可真是高风亮节,您这就叫以德报怨,我说实话,我要是陈辉,出来我都得给您磕几个,要不然都对不起您这肚量!” 吴莱围绕着陈彦身边,百般吹捧。 陈彦扣了扣耳朵,颇为不屑的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要求我?” “嘿,您可真神了嘿,要我说您是未卜先知的活神仙呢,我还真有件事情想要求您,您看这个税,您能不能替我也交了……” 吴莱知道自己这个请求比较过分,话说到最后声音压得越来越低。 陈彦转头看向吴莱:“你留着这钱,是准备赌啊,还是准备嫖啊?” “都不是!” 吴莱脸上流露出一丝窘迫的笑容,转头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偷听,这才低声对陈彦说道:“我们吴家三代单传,总不能在我这里绝了根啊?我想攒着钱,娶个媳妇,也算有个家不是!” 吴莱本以为陈彦可能会拒绝自己的提议,毕竟话说至此,就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太好意思。 却不想陈彦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娶妻生子是正经事,这钱我给你出了!” “真的?” 吴莱如遭雷击,呆立原地,声音一时都有些颤抖。 陈彦面容严肃,微微颔首:“钱我可以给你出,但是你不能骗我,大丈夫吐口唾沫是个钉,既然说要攒钱成亲,那就别在外面狂赌烂嫖,要让别人能看得起你!” “诶,我知道了师父,我吴莱这辈子跟定你了,我这条烂命以后就是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师父你就请好吧……” 吴莱近期的转变陈彦全都看在眼里。 他能定下心来娶妻生子,这对陈彦来说也不失为是一件喜事。 他揶揄了吴莱两句,师徒一路来至樊家! 此时这里已经排满了两列长队,一列是等待缴纳人头税,登记免除徭役的。 另一队是家中贫困,难以为继,只能投身于官府,等着被强征去给始皇帝修建陵寝的。 被强征的壮丁脖子上都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奴役二字。 孟艳萍挂着牌子,呆立在人群当中,她平日里不修口德,常对邻里冷嘲热讽,如今面对众人投来的目光,她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灼热,恨不得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樊仁有心给陈彦找不自在,于是便将孟艳萍排在了队伍最显眼的位置。 他以为往来百姓可能会因为陈彦的漠不关心而对其暗自非议,甚至是口诛笔伐。 却不想往来之人皆唾弃孟艳萍的人品,对其如今的处境恨不得拍手叫好,压根无人对其有所怜悯! 樊仁见此情景,被气得嘴角抽搐。 他扬起手中的马鞭,用鞭把猛戳孟艳萍的肚子:“听说你怀孩子了?” “皇陵修建乃是重中之重,你万一到时在始皇帝的陵寝落了红,那岂不是要连累着大家一起受牵连?” “依我看还是让你帮你把这个野种打掉吧,这样起码对大家是个保障!” 樊仁说话的同时手上也越来越用力,戳的孟艳萍脸色惨白,甚至能够感受到阵阵胎动。 孟艳萍想要挣扎,却被樊家的两名家丁死死按住肩膀。 她脸色惨白,不断闪躲,同时口中哀求道:“樊亭长,樊大爷,求您放过我肚里的孩子吧,我可以去充徭役,我可以去修皇陵,只要您能放我一马,我什么都愿意做!” 第18章 冲突再起 所谓女性本弱,为母则刚。 孟艳萍平日里性格泼辣,为人不修口德。 可如今面对咄咄逼人的樊仁,为了自己腹中的孩子,她却也会学得低声下气,只为能够保全腹中胎儿! 谁料面对孟艳萍的苦求,樊仁却只是冷笑一声:“你那个小叔子不是很能耐吗?如今你男人进了大狱,怎么不见他来帮你……” “哦,我忘了,你们夫妻当初狼心狗肺,联手排挤人家,如果你们两家已经彻底闹掰了!” 樊仁脸上流露出一起恍然大悟的神情,口中仍旧讥讽不断,似乎是想要将自己的满腔怨气全都发泄出来。 谁知就在此时,一声怒喝突然自人群中响起:“樊仁,你给老子住手!” 人群左右散开,让出一条道路。 陈彦,吴莱师徒如众星捧月般来到了樊家门前。 陈彦脸色阴郁,仿佛能挤出水来。 吴莱也对樊仁怒目相向,似是恨不得将对方扒皮抽筋! 孟艳萍为人固然可恶,可是樊仁以权谋私,如此欺辱一个孕妇,其行径却是要比孟艳萍还要可恨! 面对陈彦的这声呵斥,樊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呦,这不是陈彦吗?怎么,你也来看你嫂子的热闹了?” 看到陈彦到来,孟艳萍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挣扎着对陈彦喊道:“陈彦,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帮帮我,我怀的可是你们陈家的骨血……” 不得不说,有些人就是有那种只要一开口,就能将事情彻底搞砸的超能力。 陈彦此来虽然是为了帮助孟艳萍,可对方此言一出,陈彦却仍觉得心里颇不自在!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对方还想要道德绑架自己! 这如何能让陈彦咽下这口恶气? 就在陈彦稍有迟疑的这个空档,樊仁已经攥紧手中的鞭把,猛地朝着孟艳萍的肚子戳了下去:“孟艳萍,你小叔子压根就没想帮你,就让我这个做亭长的发发善心,帮你一把吧!” “吴莱,阻止他!” 樊仁的一声高喝传进了陈彦的耳朵里,瞬间将他拉回到现实。 孟艳萍为人如何那是她自己的事情,可是陈彦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孩子就这样被樊仁打掉! 这个孩子一旦被打掉,别说自己此来是否还有意义,单单是家中老娘恐怕都不会原谅自己! 不得不说,吴莱在关键时刻的确有些用途。 就在陈彦发出这声高呼的同时,吴莱已经如同离弦快箭,直朝着樊仁冲了过去。 得益于这些年来偷鸡摸狗养成的脚力,吴莱只在眨眼之间就冲到了樊仁面前,并狠狠一脚踹在了对方的胯骨上! 樊仁手中的鞭把贴着孟艳萍的肚脐擦了过去,险些捅中。 孟艳萍被惊得脸色惨白,眼中泪珠大滴大滴滑落下来,显然也被吓得够呛。 吴莱一脚踹出,直接将樊仁踢得倒飞出老远,并溅起了阵阵灰尘。 等到他再次从地上爬起的时候,身上已经满是擦伤,脸上还蹭上了不知何时拉在角落处的一摊狗屎! 樊仁用手擦去脸上的污渍,此时他的脸色已经被气得如同羊肝一般青的发紫。 听着周遭传来的阵阵哄笑,樊仁瞬间失去了理智! 他从家丁腰间拔出刀来,兜头直朝着吴莱砍了过去:“王八蛋,老子宰了你!” 自从当上亭长以来,樊仁几时受到过这样的屈辱? 陈彦让他受了一次胯下之辱也便罢了,毕竟对方的确有这个能耐,他也担心他日可能会祸及家人。 可他吴莱是什么? 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乡野闲汉,平日里人厌狗嫌,压根就不被人放在眼里。 被对方踹了一脚,脸还刚好蹭在了狗屎上,这让樊仁如何能够压制住心中的火气? 樊仁气冲斗牛,手握钢刀誓杀吴莱! 吴莱左闪右躲,最终直接躲到了陈彦的身后:“师父救我!” 樊仁冲到陈彦面前,手中刀尖直指陈彦的鼻梁:“今天的事情与你无关,把路给我让开!” 陈彦闻言,冷笑一声:“你刚刚差点把我嫂子打的小产,这件事情怎么就和我没关系了?吴莱出手阻止你行凶,这可是我陈家的恩人,你想对我的恩人下手,问过我的同意吗?” “陈彦,我之前给你面子,不与你计较,可你也别给脸不要,吴莱几次三番冒犯于我,今天我绝不会放过他,你躲不躲开?信不信我连你一起宰了!” 樊仁如今已经被架到了火上,进退两难。 陈彦不肯交人,他这个亭长也不能就此善罢甘休。 否则自己丢了这么大的颜面,日后又该如何在淮阴亭立足? 面对樊仁的威胁,陈彦丝毫不见有半点慌张。 他冷笑一声,迎着刀尖跨出半步:“樊亭长,你好大的官威啊,有胆你就杀了我!” 樊仁被陈彦的胆量震惊,下意识朝后退了半步。 也恰恰就是这半步后退。彰显了他的心虚,以及他对陈彦的忌惮! 陈彦手指着与孟艳萍同列的那些壮丁说道:“姓樊的,你也是从这个村里走出去的,这些乡亲都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杀人不过头点地,即便他们交不起税,你用得着这么羞辱他们吗?” “我与哥嫂虽有矛盾,可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轮得到你上纲上线,几次三番拿这件事情说事吗?” “你差点把我嫂子打到小产,吴莱出面阻止那也是合情合理,我陈彦不懂得那么多的大道理,我只知道何为法理不外乎人情,只知道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天理难容!” 陈彦知道今天的事情闹得有些太大,想要解决问题,恐怕还需要煽动百姓,裹挟民意,借此施压。 却不想樊仁也看出了他的意图,并对陈彦这番说辞冷嘲热讽:“陈彦,你少在这里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咱俩身份调换,让你来做这个亭长,你未必能做的比我更好!” “他们交不起税,顺应国法,以工抵税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由得到你来指手画脚吗?你若是真有这个本事,不如帮他们把税全都交了,也算你陈彦是个爷们!” 樊仁一个劲的拱火,显然是想让陈彦知难而退,并因此丢了颜面。 却不料想面对他的挑衅,陈彦竟十分干脆地答道:“我陈彦此次前来,正有此意,今天这些交不上税的同乡,有一个算一个,他们的税都由我来交。” “只要有我陈彦一口吃的,我就不会让乡亲们饿着肚子!”那 第19章 横插一杠 面对陈彦恶许诺,樊仁冷笑一声:“姓陈的,在我面前说这种大话,你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你仔细想想,你们陈家往上数三代,穿过一条不漏腚的裤子吗?凭你也想充这个大头,你配吗!” 樊仁抓住了机会,对着陈彦就是好一番嘲讽。 面对对方的奚落,陈彦也不懊恼:“樊仁,我今天要是拿出钱来,你当如何?” “别说你把这些人的钱全拿出来,只要你能拿出一半,剩下的我樊仁掏了!” 樊仁手拍着胸膛,一番大话说的掷地有声。 此时陈彦与樊仁已经相到了一起,两人都已经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陈彦微微颔首,转头看向身后的乡亲:“诸位,亭长已经把话说到这里了,那咱们就先谢谢亭长仗义疏财!” 陈彦说话之间从怀中取出一锭黄金,黄金被剪去一块,是被陈彦用来采买家用所需。 说起来这锭黄金还是杨峰给他的货金,若不是他处处提防着樊仁,哪怕前来缴税也将其带在身边,恐怕今天自己还真难下这个台! 樊仁看着面前这明晃晃的金锭,口中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他哪里会想到陈彦竟真能拿出钱来,真能给这些穷苦百姓交上税? “不可能,这钱肯定是你偷来的,你……” 樊仁说到这里,话被彻底哽在了嘴边。 今天被他扣押的百姓足有二十几人,想要补足赋税起码需要十两黄金。 他虽然担任亭长,平日里也能捞到些油水。 可要让他一次性拿出五两黄金,还是给这些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穷棒子们交税,他如何能够舍得出来? 眼见着樊仁结结巴巴,陈彦冷笑着反呛道:“樊亭长,我陈家往上数三代的确都是穷苦出身,可是我们再苦也不会苦了乡邻,再穷也不会穷了志气。” “你既然要与我一并给村民们缴税,那现在是不是也该拿银子出来了?乡亲们可都在这里看着呢,您总不会赖账吧!” 樊仁眼见着无法推脱,当即开口反驳道:“可你这钱也不够啊,你这里只有四两黄金。想要为他们补足赋税,你起码还缺了一二两……” “这一二两我给他补了!” 就在樊仁还想抵赖之际,一声高呼突然自村口传来。 众人纷纷侧头看向村口,便见一壮汉正带着几名随从走进村来。 这人群当中有一个须眉戟张,面如锅底的壮汉最是惹人注目,陈彦一见此人,眉头便微微蹙起。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之前曾与他在淮阴亭集市发生过冲突的莽夫樊哙。 而这群人中领头的那个,除了刘邦还会是谁? 樊仁一见来人是刘邦,当即便想套个近乎,让对方高抬贵手。 谁料想他还未曾开口,刘邦便先来到了陈彦身边:“陈彦兄弟,上次一别,我可是想你想的紧啊,樊哙,还不给陈彦兄弟道歉!” 樊哙黑着张脸,凑到陈彦面前拱手道:“我之前对你多有不敬,还请陈兄勿怪,原谅我这莽夫!”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刘邦已经示好,樊哙也已经低头,陈彦自然不能再步步紧逼。 陈彦拱手回礼:“之前的事情我也有些不到之处,也请樊哙大哥勿怪,就当是咱们兄弟不打不相识!” 陈彦这番话说得可谓是有礼有节,直说的樊哙脸上一阵燥热,羞臊难耐。 樊仁身为淮阴亭亭长,竟被刘邦如此忽视,心中不满更是难以抑制。 “刘邦,到了淮阴也不通知一声,你未免太不把我樊仁当做是兄弟了吧?” 刘邦转头瞥了樊仁一眼:“你樊大人还把我刘邦当兄弟?” “那是自然,你我同为亭长,一并效力于杨大人麾下,说是兄弟也不为过吧?” “既然是兄弟,那他的事情,你就别再追究了!” 刘邦伸手摇指吴莱:“我和这兄弟合眼缘,只要你樊大人愿意高抬贵手,你这个兄弟我就认下了!” 吴莱刚刚听得樊仁所说刘邦的身份,不觉也有些诧异。 平日里并不多见的亭长,今天竟然一连冒出两位,而且这姓刘的亭长还主动出面给自己解围,这着实是让吴莱有些受宠若惊。 樊仁被刘邦用话架住,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两人相持半晌,樊哙已经面露不悦。 就在对方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动手之际,樊仁微微颔首,咬着牙对刘邦说道:“好好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卖你刘亭长一个面子。” 说至此处,他转头看向吴莱,声色俱厉对其呵斥道:“吴莱,你小子以后别落到我的手里,否则老子绝不会放过你!” 刘邦出面化解了一场争端,显得颇为得意。 他看向陈彦手里握着的金锭,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这位兄弟的事情解决了,咱们也该给陈彦兄弟排忧解难了。” “你们几个,都给老子凑凑!” 刘邦率先从怀里掏出一粒黄豆大小的金粒子,樊哙等几人各自将口袋翻了个遍,加在一起才凑出来了一两半的黄金。 刘邦手里掂着零散的金子,将其一并拍在桌上:“这是我给我兄弟凑的金子,樊亭长,这下总够一半了吧?” 樊仁本以为自己的让步应该能够换取刘邦的支持。 这些村民无论与他还是与陈彦,其实都没什么干系。 就算是要将这些村民带走,去服徭役,对陈彦来说也并无什么损失,无非就是二人面上有损,可是与五两黄金相比,区区颜面又算得了什么? 樊仁被刘邦这一举动气得牙根痒痒,而刘邦也显然看出了他的恼怒:“你是我兄弟,陈彦也是我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樊大人你得多担待!” “担待,我担待!” 樊仁咬牙切齿,转头看向身旁的家丁:“去家里取钱,把税给杨大人送去!” 这家丁明显是没听懂樊仁的意思,还傻愣愣的问樊仁这些村民该怎么办。 家丁的这句话彻底激起了樊仁的怒火,他对着家丁一顿连踢带打:“人,什么他娘的人,这下子没人去服徭役了,陈彦已经把大家伙的税都给补齐了。” 说至此处,樊仁抬头望向陈彦:“陈彦,你真是个好样的,咱们走着瞧!” 第20章 试探态度 樊仁再次落败,被迫补足了村民们欠下的赋税。 陈彦借此机会一举成名,不仅救下了孟艳萍,博得了一个以德报怨的名声,还被村民们另眼看待,如今凝望甚至已经超过了身为亭长的樊仁! 刘邦仗义出手,帮助陈彦赢得了这场赌局。 为了投桃报李,陈彦将几人请到家中,并由张淑亲自下厨,款待众人。 几人落座,吴莱为他们一一斟酒。 刘邦不无感慨的说道:“要不是上次回去,樊哙把淮阴亭的事发经过告知给我,我还不知道竟然亏欠你这么多,就差那么一丁点,这小子就要进宫去当太监了!” 陈彦闻言,连连摆手:“刘亭长这话说的太客气了,您与杨县令交情甚笃,就算那日真东窗事发,凭借你老兄的面子,大事化小也绝非难题,您就别再寒碜我了!”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刘邦出手,陈彦自然感谢,但对于对方的这番吹捧,他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应下。 面前这几个可都不是什么善类,陈彦可不想和他们有太深的往来! 见陈彦不肯接招,刘邦当即转变策略:“你瞧我这个记性,都坐在一个酒桌上了,还没给你介绍这几个人的底细呢,这话不说清楚,这酒可怎么喝?” 刘邦一一为陈彦介绍起了与自己同来的几人,樊哙,雍齿,周勃,任敖。 个个都是汉初诸侯,也都是未来覆灭秦朝的重要人物。 今日他们齐聚在此,其目的已经不言而喻,明显是想请陈彦加入他们! 陈彦脸上带笑,一一与众人敬酒。 刘邦虽然只是一个亭长,但却有鸿鹄之志,说起话来气度十足,直听得吴莱双眼发直。 “大秦看似强盛,实际上却早已经不复当年之勇,如今北方匈奴势大,朝中还需倾注资源培养军队,始皇帝要修陵寝,储君之位还悬而未决,依我来看,大秦怕是寿数将尽了!” 大秦实行高压统治,百姓不敢妄议国事。 吴莱平日里就是个地痞,游手好闲,有哪曾想过如此深层次的问题? 如今听刘邦提起话头,吴莱顿觉醍醐灌顶:“没错,每年收这么多的税,老百姓连饭都吃不饱。这寿数还能长到哪去……” “吴莱!” 还不等吴莱把话说完,陈彦便直接喝止了他:“喝酒都堵不住你的嘴,去厨房看看你嫂子菜炒好了没有!” 陈彦怕吴莱头脑一热,便要与刘邦搅和在一起,于是便先将吴莱支开,又对刘邦说道:“刘亭长,我陈彦是个粗人,不懂得那些大道理,我只知道朝廷不可妄议,否则要吃官司!” “至于天下之事,我并不关心,我只想守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打打猎,耕耕田,混个糊口便已经足够,至于朝廷寿数几何,这与我似乎并无什么关系吧?” 陈彦不想卷入到这些事情当中,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定位有一个明确的认真。 大秦末年,群雄并起。 他虽然深谙这段历史,可对于刘邦这种天命之人而言,他也不过只是一个炮灰而已! 能够再世为人,陈彦很是珍惜,他可不想因为一己贪念而被卷入到历史的洪流当中,一旦如此,那任凭他如何挣扎,恐怕都将难以抽身! 面对陈彦恶这番说辞。周勃,任敖两人明天有些失望,只是频频叹气。 樊哙面露不悦,一连喝了几杯闷酒。 只有雍齿看向他的眼神充斥着欣赏与赞许,似乎是对他这种明哲保身的态度颇为欣赏! 至于刘邦,他并未因为陈彦的反驳而出现任何不满。 他只是摇头说道:“兄弟你这句话说的没错。试问世人谁不想过安安稳稳的日子?有谁愿意提心吊胆,颠沛流离?” “就像今日里的那些村民,他们是故意不肯交税的吗?还不是因为苛捐杂税日渐猖獗,这才导致百姓们连糊口都难!” 说至此处,刘邦话锋一转:“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叫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如今的皇帝,便将咱们视作刍狗一般,丝毫不将咱们的死活放在眼里,难道这个时候就不该有能人志士挺身而出,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吗?” 刘邦这番话中的煽动意味可谓十分强烈。 字里行间全都充斥着对于当权者的不满,以及自己想要反抗命运的态度! 陈彦并未否决,只是颔首说道:“刘亭长这话说的的确没错,可是你我不过草民,又哪里有什么资格扭转乾坤?” “有啊,兄弟你有!” 一听陈彦问出这话,刘邦顿时来了精神:“你之前以一敌三,不落下风,面对县令,还敢砍下对方一只手来,这说明兄弟你是有仇必报,是真正的大丈夫!” “再说你能因为我的出面放过樊哙,放过我这个蠢兄弟,这说明你心怀仁善,是个可以信赖的伙伴!” “你有如此人品,为何又要妄自菲薄?认为自己做不成一番大事业?别看我刘邦如今已经年近五旬,可我自问自己绝不输于当今皇帝,要是他肯把皇位让我给来坐,那我肯定干的比他还好!” 刘邦拍着胸膛一阵吹嘘,直说的身旁几人对他愈发崇敬,这倒也符合他“刘氏魅魔”的特性! 陈彦端起酒壶,给刘邦满满倒上一杯:“刘大人心怀天下,心怀百姓,我陈彦佩服。” “只是我人微言轻,势力单薄,实在没精力,也没胆量逐鹿天下,我只想守着老婆孩子做一个普通人。” “刘大人的提携之恩,我陈彦没齿难忘,我在这里敬您一杯,您和几位兄弟借我的钱,我会尽快偿还给您,日后您刘大人若是真有飞黄腾达之日,也请您千万别忘了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自从被陈彦明确拒绝以后,刘邦便再未提起过要拉陈彦入伙的事情,只是一味的与对方喝酒闲谈,时不时还会逗一逗陈茹,与其拉进一下关系。 直至家里的存酒全部喝完,刘邦几人也已经喝得醉意朦胧。 陈彦起身相送,脚步虚浮踉跄。 一直送出了门外,双方这才依依惜别,并相约改日再聚! 第21章 还债 陈彦送客期间,吴莱一直陪在他的身边,搀扶着陈彦的手臂。 直至刘邦等人的身影隐匿与夜色当中,陈彦这才伸手拨开了吴莱的搀扶:“放心吧,我没喝醉!” 陈彦一改之前的醉态,如今已经面色如常。 他微微眯起眼睛,望着刘邦等人离去的方向,心中一时惴惴难安。 吴莱见此情景,伸手一拍脑门:“嗨,瞧我这个脑袋,师父可是千杯不醉,又岂会被他们几个给灌倒,是我多虑了哈!” 吴莱本想打个哈哈,缓解一下气氛。 却不想陈彦突然转头说道:“准备一下,明天和我进山!” 如今朝廷的赋税刚刚缴清,对吴莱来说这正是给自己物色媳妇的好机会。 一听说陈彦要进山打猎,吴莱连忙说道:“也不用这么急吧,咱们眼下又没有花钱的地方。” “谁说没有的?欠人家的债不要还吗!” 打从刘邦无故到访,陈彦便意识到了对方来者不善。 眼见着吴莱还想躲清闲,陈彦还不忘对其叮嘱道:“刚刚来的那几位,都不是什么善类,他们摆明是要和朝廷对着干。” “你要是不想那一两黄金成为你我二人的买命钱,那就听我的安排,和我一起进山!”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陈彦熟读历史,自然知道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道理。 刘邦的确能够开创大汉盛世,让未来一个偌大的民族都将被冠以汉人的称号。 可是在这之后有多少辛酸血泪,有多少白骨堆垒,又有谁能说得清楚! 陈彦不像那些穿越小说里面的主角一样自命清高,荒唐的以为自己是天命之子。 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是明确,就是一个需要养家糊口,照料妻儿老母的乡野村夫,既无大志,也无雄心! 吴莱对于陈彦真可谓是言听计从,眼见着陈彦略带薄怒,吴莱连忙点头应承道:“行行行,明天一早我就来找你,今晚我先回去准备些套索和夹子,看明天能否逮几只狐狸回来……” 次日清晨,陈彦早早换好衣服,本想与张淑交代几句,却先见陈茹牵着狗从外面走了回来:“爹,你要去哪!” 陈茹小脸涨红,气喘吁吁,明显是遛狗累的够呛。 阿黄吐着舌头,咻咻喘着粗气,却仍围着陈彦打转,似乎是有无限精力无处发泄,还想缠着陈彦训练! 自从家里买了阿黄,陈彦与陈茹的父女感情便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陈茹每天除了遛狗,就是和陈彦一并训狗。 而陈彦训练的则主要是阿黄的脱敏,撕咬,以及追踪巡猎等一系列的技能。 阿黄性情彪悍,有强烈的护主情绪,这一点从它之前在集市撕咬那名地痞,顺利救下陈茹就能看出一二。 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阿黄更胜从前,一见到女儿牵着猎狗回来,陈彦心中顿时萌生出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带着阿黄一同进山,借此训练一下阿黄的胆量! 山中多猛兽,除去虎,熊这类独居的猛兽之外,对猎人威胁最大的无疑就是狼群。 如今正值秋季,狼群怕是也要大规模出没,猎捕猎物准备屯膘过冬。 带着阿黄,起码夜里宿营的时候能够起到些警戒作用,总好过要自己和吴莱白天打猎,夜里还要自己守夜! 想到此处,陈彦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和善的笑容。 他摸了摸陈茹的头顶,和颜悦色对其说道:“乖女儿,爹准备进山打猎,给你和你娘,还有奶奶赚钱买新衣服穿,你能不能把阿黄借给爹,让它陪爹一起进山?” 陈彦穿越过来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家徒四壁的破屋和正被原主打算送去替自己服徭役的张淑,陈茹母女。 虽然这些事情并非自己所愿,可是对于妻子,女儿所造成的亏欠却仍旧让陈彦颇为内疚。 陈彦这段时间一直在充当好丈夫,好父亲的角色。 对母亲,妻子呵护备至。 对女儿也是偏爱有加,甚至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这便导致陈茹在面对陈彦的时候时常会有些小脾气,闹一些小情绪。 如今陈彦要带阿黄进山,最担心的自然是不能得到宝贝女儿的允许。 果不其然,在听到陈彦的话后,小陈茹的嘴果然撅了起来。 陈彦刚想安抚女儿,取消这个决定。 却忽听女儿抱怨道:“爹爹偏心,只想带阿黄进山,都不带着我出去玩!” “爹进山打猎是为了贴补家用,怎么会是出去玩呢?要不这样,爹把阿黄留在家里,让阿黄陪着你好不好!” 陈彦本想安抚女儿的情绪,却见陈茹摇头说道:“不好。” “我也要和爹一起进山,我也要学着爹怎么打猎!” 陈彦闻听此言,眉头微微蹙起。 山中的危险不仅来自于狼虫虎豹,同时还有许多看不见的危险。 比如山中的毒藤烟障,还有伏于暗处的陷坑泥沼。 这些东西对于陈彦这个大人来说尚且威胁十足,更何况是陈茹这个小姑娘?一旦遭遇了什么猛兽袭击,陈彦又岂能顾得上她? 陈彦正欲拒绝,陈茹却先抱住了父亲的双臂,还不等陈彦拒绝,便先摇晃着陈彦双臂,撒娇似的说道:“爹,进了山我保证不乱跑,就跟在你和吴莱叔叔的身边,更何况还有阿黄陪着我,肯定不会出事的,好不好嘛!” 陈茹抱着陈彦手臂一阵撒娇,着实是融化了陈彦这个老父亲的心。 恰逢此时,张淑也走了出来,见陈茹对陈彦死缠烂打,便对陈彦开口说道:“山中虎熊皆是独行,虎不遇熊,熊不搏虎。” “既然你之前已经杀了一头人熊,那想来山中最大的威胁也就被你攘除了,既然茹儿也想进山走走,那你就带着她去吧!” 有了妻子做说客,任凭陈彦耳根子再硬,如今也只能无奈应承下来。 只是在这之前,他还不忘对陈茹叮嘱道:“进山以后要一切都听爹的安排,绝对不能乱跑,要是被爹发现你不听话,下次就别想别想跟着爹一起进山了……” 陈彦被迫松口,陈茹欢呼雀跃。 恰逢此时吴莱也拎着几只捕兽夹来到了陈家,三人一狗当即动身,直朝着山中而去! 第22章 桃花源 如今正值秋季,山中鸟兽众多。 陈彦之前猎杀了那头人熊,打破了山中原本的食物链,这也致使此处野猪,梅鹿一类的野物逐渐多了起来。 陈茹带了一只小背篓,说是要捡些野果,蘑菇一类的东西给母亲和奶奶尝鲜。 这山中野味虽多,可奈何猛兽横行,使得寻常人等轻易不敢涉足! 上次三只熊掌,一只猪肚卖出了五两黄金的高价,陈彦也知道那是县令杨峰有意帮扶。 虽说对方的家财也是依靠着盘剥民脂民膏得来的,但陈彦不是圣人,没有那么高的品德标准,自然也不会对送到手的黄金有所推拒。 不过投桃报李,这次他也准备送给杨峰些好东西。 梅鹿是纯阳之物,向来与寿挂钩。 鹿心,鹿血,鹿茸都是滋补上品。 深秋时节的鹿茸已经长成了鹿角,彻底失去了滋补的价值,但鹿心,鹿血却都恰逢时机。 陈彦进山处处留意,只想给杨峰送一颗鹿心,送一坛鹿血! 吴莱沿途布置捕兽夹,到处小心留意,捕捉着貂鼠的蛛丝马迹。 貂鼠的皮毛可是上品,若能得到几张完整的皮毛,那他的老婆本也就有着落了! 三人一狗在山中转悠了整整一天,可除去猎到了几只山鸡之外,其他的却是全无所获。 阿黄的跟随引起了山中动物们的警惕,所有猎物仿佛都在绕着他们,让他们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山里白白转了一天! 眼看着天色将晚,山中吹起了烈烈寒风。 树影摇曳,宛若魔爪晃动。 风里夹杂着丝丝凉意,陈彦料定今晚可能会有一场大雪! 陈茹被冻的瑟瑟发抖,吴莱也时不时紧一紧自己的衣襟。 只有阿黄还像刚上山时那般活跃,围着几人不住打转,对着风中不断吠叫! 吴莱被冻的瑟瑟发抖,开口对陈彦说道:“师父,要不咱们还是下山去吧。这也太冷了!” 陈彦面容冷峻,摇头说道:“不行,今晚可能要下大雪,这次下了山,赶在明年开春之前都别再想上来,咱们只有这一次机会,必须要把握住才行!” “对了,你之前和我说的那处宝地,似乎就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要不咱们先去看看,看那里能否躲避风雪……” 陈彦深知刘邦向自己示好的意图,同时也深知这份人情债绝对欠不得!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对方为替自己解围,拿出了一两黄金。 这份恩情若不还上,日后对方起兵,怕是自己也将被裹挟其中! 吴莱虽然是个懒汉,可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性格却也要比之前强出许多。 他明白陈彦心中所想,面对陈彦的坚持,他罕见地没打退堂鼓,而是费力的与陈彦,陈茹一并寻找起了那处桃花源! 根据吴家祖传的地图标注,那处桃花源就在山上密松林附近。 有地图的指引,再加上吴莱的模糊记忆,半个时辰过后,三人终于找到了这处桃园。 此处位处两山夹缝之间,在外面看来就像是一个山洞,但其宽窄只能容纳一个成年人侧身进入。 挤进里面之后,通路仍旧狭窄闭塞,需要强忍着幽闭恐惧,向前再走上百十步,方才能够进入这处桃源秘境。 里面地势开阔,面积比起村子甚至还要稍大一些。 因为有两山遮蔽,冷气难以入侵,所以此处比之外面确实是要温暖许多。 每年山上积雪累累,一到春天便会消融,形成一道潺潺溪流。 虽然这里也是露天所在,但因为没有狂风卷集,倒也不失为是一处宿营的好地方! 陈彦环顾周围,忍不住感慨道:“果然是处宝地,真不愧是世外桃源!” 吴莱并不懂得陈彦口中所说世外桃源的含义。 但听到陈彦的夸赞,吴莱却是沾沾自喜:“那是自然,我家先祖可是有福之人,要不然又岂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地方……” 吴莱还想自夸,却被陈彦开口打断:“夸你两句你还喘上了,还不赶快捡树枝点篝火,我去给你们搭帐篷……” 三人分工合作,陈彦砍树搭帐篷,吴莱点火取暖,陈茹则是给鸡拔毛,准备晚饭。 陈彦用木头在那处狭长的通道后方构筑起了一道墙壁,并用自己的衣服堵住了缝隙,确保不会漏风。 篝火点燃在另一端,距离他们睡觉的地方稍远,这样既能够抵御野兽的攻击,也能够以此取暖,免得夜里被冻醒。 转眼间时间已经到了夜里,狂风骤停,明月皎皎,三人一狗围坐在火堆旁边,陈彦翻动着架子上的烤鸡,待到烤鸡色泽油润,变得泛黄焦香,这才扯下一只鸡腿,交到了陈茹手中:“乖女儿,快吃吧!” 今天在山中遭遇变故,小陈茹并未抱怨,也不惊慌,仍能协助陈彦打理好这一切。 她的举动让陈彦颇为满意。 陈茹接过鸡腿,被烫的嘶嘶吸着凉气,并撕下鸡肉塞进口中慢慢咀嚼。 吴莱在此时将自己的水壶递了过来:“喝两口,暖暖身子!” 陈彦闻言颇为奇怪,心说白水有什么可暖身子的。 可等他接过水壶喝了一口,却惊觉这壶里装的竟然是酒! 陈彦眉头微微蹙起:“你竟然在水壶里装酒,你就不怕把自己喝醉了,没人照顾你!” 吴莱一拍陈彦的肩膀,笑眯眯的对他说道:“要我说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死板,压根就不懂得变通。” “这山里野果,山泉随处可见,我带着水壶又怎么会是为了装水?无非就是为了装点酒,隔三差五偷喝两口!” 吴莱笑的狡黠,陈彦拿他也没办法。 仰头灌了一口烧酒,只觉得身上暖意融融,倒是比烤火还要强出许多。 陈彦将烤鸡塞给吴莱:“给,吃点东西!” 他抬头望向夜空,开口对吴莱问道:“这次强拉着你进山,你应该对我有些怨气吧?”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吴莱狠咬了一口鸡肉,含糊不清的说道:“要是没有你,我现在恐怕还是一个受人白眼的无赖呢,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大家,这些我心里都清楚。” “难道我吴莱在你眼里就是一个这么不知好歹的人吗!” 第23章 夜遇猛虎 陈彦将酒壶重新塞给吴莱,没好气的对他说道:“吃烧鸡还堵不住你的嘴,快点吃,吃饱了明天好干活!” 吴莱倒也不是真生陈彦的气,他咕嘟嘟灌了两大口酒,一抹嘴唇对陈彦问道:“你就不想做一番大事业吗?难道你真的就心甘情愿被拴在这个穷乡僻壤,打一辈子的猎?” 陈彦知道刘邦昨夜的那番话给吴莱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吴莱虽然平日里看起浑浑噩噩,可他却也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主。 这一点其实早在昨夜陈彦就看出来了! 面对吴莱的询问,陈彦一时不知应该如何作答。 如今正值乱世,正是扭转命运,更进一步的最佳时机。 刘邦对自己频频示好,樊仁对自己步步紧逼。 似乎是个聪明人就知道自己眼下应该如何选择。 但陈彦当真不想卷入这摊浑水,他深知历史的残酷,深知看似荡气回肠的历史背后,暗藏着许多只属于小人物的心酸与无奈。 像是吴莱这种自视甚高,一心想要逆转命格的小人物在历史中屡见不鲜,可是往往他们的结局却都只是石沉大海,根本溅不起丝毫的涟漪。 陈彦用木棍拨弄着篝火,火光映射着他的侧脸,表情显得无比沉重:“吴莱,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你我与刘邦,注定不是一路人!” 刘邦是这个时代的位面之子,以泗水亭亭长的身份,近五十岁的年纪起兵逐鹿,到最后问鼎中原。 他身边跟随的周勃等人个个都是曾在历史上留下过浓墨重彩的大人物。 陈彦不愿做他们的陪衬,也不愿做一个落后于他人的庸才! 宁为鸡头,不为凤尾,这就是陈彦的内心写照。 他要么就不做,要做就做最好。 让他受人驱使,做一个马前小卒,他办不到! 吴莱听出了陈彦话语中暗含的深意,当即对他说道:“就算不加入刘邦他们,难道仅凭你我,还不足以做出一番大事业吗?” “咱们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何故要受樊仁那个狗亭长的鸟气?更何况我上次还给了他一脚,他又如何肯会善罢甘休!” 当今所有村民的性命几乎全的把握在樊仁的手里,他这个小小亭长,俨然是将村们民玩弄于自己的股掌之间。 就算朝廷没有征收赋税,他也可以巧立名目,反正生逢乱世,谁又能够奈何得了他? 陈彦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如今听吴莱提及樊仁,他也动了先下手为强的心思! 自己大官做不得,难道还连一个小小的亭长也做不得吗? 这次打猎回乡,他就要将樊仁彻底拉下马来,他倒要看看没有了官职的樊仁,是否还能如之前那般嚣张的起来…… 入夜,三人在靠近山谷的山洞里入睡。 这山谷就像是一只水壶,肚大口小,但与山谷相连的这处出口还算开阔,而且山谷内正对应着十数丈高的山崖,也不用担心会有野兽从谷内袭击他们,堪称一处绝佳的风水宝地! 吴莱睡在靠近山谷的最外侧,守着篝火,夜里时不时还要起来添柴。 陈茹睡在中间,还枕着阿黄的身子,暖意融融。 陈彦睡在外侧,临近山谷入口的位置,为女儿遮挡着来自外面的风雪,同时提防着来自野兽的袭击。 可能是因为睡前喝了几口烧酒的缘故,陈彦这一觉睡得很熟。 直到半夜,他忽觉腥风扑面,并听到耳畔传来阿黄的阵阵呜咽声。 陈彦被这股腥风和耳畔传来的声音惊动,猎人的敏锐感官让他察觉到如今谷口的位置肯定是有一头猛兽! 身后的篝火燃烧得正旺,应该是刚刚加过木柴。 借着火光,陈彦扯开了衣服的一角,透过枝杈间的缝隙,他恰好与一只橙黄色的眼眸对望。 那是一只带着凶气与野性的眼睛,眼周黄黑相间的毛发彰显着主人的身份:这竟然是那天被陈彦抢了口中食的猛虎! 身后阿黄的低吼变成了呜咽,显然也被这头猛虎吓得够呛。 也亏得陈彦他们所住的这个位置比较靠后,前方有一处狭窄闭塞的拐角,就连陈茹这样的小孩子都要屈身才能通过。 这头猛虎如今胸腹几乎都贴在了地上,只有如此才能勉强通过那处拐角。 只是如此一来,就不能轻易发动袭击,否则陈彦他们恐怕早就成为了这头猛虎的口中餐! 陈彦也没想到这畜生竟会如此记仇,一连过去半月有余,怎得它还能嗅到自己的气味,跑来找自己寻仇? 若不是他们选择住在这能够遮风的山洞里,提前堵住了这条小径,恐怕这老虎真就要钻进山谷里将他们当做猎物了! 与猛兽近在咫尺,陈彦仅存的睡意瞬间消散。 他一把抽出腰间的斧头,对着面前的虎目便捣了过去! 他深知这个时候必须要表现得强势一些,借着这畜生行动不便的空档将其吓退才是正道。 否则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绝对无法和一头猛虎正面相搏! 这山洞内狭窄闭塞,并不便于陈彦拉弓。 他也担心自己一旦射死了这头老虎,尸体堵住洞口,可能会导致他们出入困难,受限于这山谷当中! 陈彦用斧头去捣虎眼,这头猛虎则是口中发出阵阵咆哮,伸出前爪来和陈彦对抓。 陈彦仗着斧柄更长的便利频频骚扰,这头猛虎口中发出阵阵咆哮,身体也被迫朝着外面退去。 阿黄眼见着主人都在与猛虎相斗,一时间狗仗人势,也开始朝着溃退的猛虎吠叫起来。 猛虎咆哮的声音在山洞中频频回荡,惊得吴莱,陈茹二人相继惊醒。 陈茹见此情景被吓得够呛,身体后撤,口中一劲的叫爹。 吴莱则是顺势从身旁火堆里抽出了一根着火的大棒朝着猛虎猛捣,一时间吵闹声,犬吠声,咒骂声,咆哮声此起彼伏。 最终这头猛虎似乎是承受不住来自陈彦三人的压力,逐渐后退,离开了山洞。 陈彦手握斧头,紧盯着洞口,口中还不住地安慰着女儿:“茹儿乖,老虎已经跑了,茹儿不怕……” 第24章 狩猎开始 后半夜陈彦三人几乎没睡,陈茹受到惊吓,需要安抚,而陈彦和吴莱也唯恐那头猛虎还会卷土重来! 吴莱手握着胳膊粗的一截木棍,眼睛紧盯着前方闭塞得洞口:“那头老虎,不会在回来了吧?” 陈彦摇了摇头:“不知道,那畜生太记仇了,肯定是记恨咱们上次抢了那头野猪,所以刻意来找咱们报复!” 打从古代开始,猛虎就是百姓心目中的一大祸患。 古人讲究靠山吃山,常有村落坐落于崇山周围,依靠狩猎,采集为生。 大虫食人,猛虎下山这一类的传闻似乎并不稀罕,反而是成了司空见惯的事情。 每逢冬季,老虎在山中捕不到猎物,就会下山抢夺村民家中的牲畜,甚至可能发生食人惨案。 一旦虎患太过猖獗,地方官府就会组织猎户们上山打虎,以绝后患。 自从秦始皇收尽天下之金,猎户这个职业仿佛也就此成为了历史。 如此便导致山中猛兽的数量急剧增加,猛虎作祟更是司空见惯! 陈彦原本并不想与这头猛虎为难。 谁料想这畜生既然记恨上了自己,这次更是险些将自己置于死地。 陈彦还要依靠着群山糊口,自然不能任凭这头猛虎将自己当做猎物。 看着女儿惊魂未定的可怜模样,陈彦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当即做出了一个让吴莱为之震惊的决定:“明天,杀虎!” 陈彦决定要将樊仁拉下马,要让对方失去亭长的职位。 如此便需要求到县令杨峰,而这人情,却也是一笔债! 陈彦此次顶风冒雪进山狩猎,为的不过是就是偿还刘邦的人情债。 如今行事又要欠债,陈彦自然是要准备一份厚礼才行…… 次日清晨,风月消散,旭日当空。 陈彦手握着斧头,率先钻出山洞,发现外面林中积蓄着一层半尺厚的积雪。 雪地上老虎的爪印分外明显,在距离山洞不远处的一棵树下,还有一块一丈方圆的地面未曾被积雪覆盖,想来那便是昨夜那头老虎休息的地方! 虎为山君,是纯阳之物。 眠于风雪,风雪难侵! 只是根据眼前的情况判断,这头猛虎应该已经离开此处多时,想来应该是捕猎去了。 如今正值白天,陈彦有竹弓在手,加上有阿黄警戒,这头猛虎自然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陈彦本想让吴莱将陈茹送回村里,却又担心那头猛虎可能会暗地里尾随二人,于是只能将二人带在身侧。 昨晚这场大雪来的突兀,许多动物还没找够过冬的时候,没贴够秋膘,今天还需趁着地上积雪不深,出来刨食。 陈彦今天收获可谓颇丰,一连射到了一头野猪,两头梅鹿,同时吴莱设下的捕兽夹也抓住了几只貂鼠,只一天便赚得钵满盆满! 入夜时分,陈彦用竹刀剥着鹿皮,篝火上的鹿肉被烤的吱吱冒油。 鹿血,鹿心都被陈彦预留了出来,这可是好东西,能卖上大价钱! 切剥好了鹿皮,陈彦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山洞。 今晚他们就住在山谷里,至于这头被剥了皮的鹿,是陈彦为那头猛虎准备的礼物。 整整一天的时间那头猛虎都不曾在陈彦面前现身,只是阿黄时不时的几声吠叫还在提醒着陈彦,危险其实从未远离。 陈彦将鹿的后腿系在藤条上,随后便如老猿一般伸手敏捷地爬上了旁边搭建好的一处平台上。 今夜月朗星稀,明月照映在积雪之上,亮如白昼。 陈茹,吴莱二人就躲在距离这里不远处的另一个山缝里,这山缝并不算深。只能容纳两人勉强躲避,今夜他们就将在这里目睹陈彦如何和那头猛虎搏杀! 陈彦深知那头猛虎一连受惊两次,肯定十分狡猾。 如果不在这里营造出有人驻扎的景象出来,只怕那头猛虎不会轻易现身。 陈彦蹲在木架上喝着酒,时不时搓搓手,活动两下,保持身体的热量,准备与猛虎搏杀。 时至半夜,冷风飒飒。 森林里万籁俱寂,腥风再次迎面袭来! 陈彦闻到了空气里的风,当即站直身子,抽出竹弓,眼神定定注视着下方的陷阱。 终于,那头猛虎从山洞里走了出来,而吴莱和陈茹二人此时也都屏住了呼吸。 吴莱手捏着阿黄的嘴筒子,生怕它发出丁点动静。 那老虎走起路来如风摆柳,软弱无力,着实是将虎形似病这四个字体现得淋漓尽致。 老虎进了山谷,先是在即将熄灭的篝火旁嗅了嗅。 烤熟的鹿肉香气扑鼻,但这很明显并不符合这头猛虎的口味。 它被呛得打了个喷嚏,火堆被彻底熄灭,而它的目光也正式转向了那头被剥了皮的鹿。 鹿血在地上形成了一道血泊,如今已经被冻得结冰,光如镜面。 老虎并未急着去吃鹿肉,而是先舔舐起了地上的鹿血。 舌头摩擦冰面的声音沙沙作响,陈彦也在木架上屏住呼吸,拉开弓弦,对准了下方这头猛虎。 就在他即将射出这致命一箭的时候,下方的猛虎突然发出一声咆哮,抬头望向了蹲在木架上的陈彦! 陈彦心中暗骂了一句好个畜生,竟然从鹿血凝结成的冰面上看到了自己的动作,这才有所惊动。 陈彦万没想到这老虎竟然如此聪明,简直是要成精了一般,眼见着老虎已经注意到自己,他索性不再犹豫,当即拉满弓弦,只朝着老虎的眉心射出一箭! 这老虎反应极为迅捷,在箭射出的同时侧身闪躲,打磨锋利的竹箭紧贴着它颈侧皮毛略过,划出了一道血痕,并斜插进了地面。 猛虎受伤,口中发出一声咆哮,后肢用力,人立而起,只朝着木架上的陈彦扑了过来。 这老虎站直了身子足有将近一丈的高度,它站直了身子挥爪去拍陈彦,动静着实不容小觑。 陈彦纵身一跃,躲开了猛虎的拍打。 只是身下的木架却被这一掌拍的歪斜过去,险些倒地。 陈茹见此情景顿时瞪大了眼睛,只担心父亲会葬身虎口。 至于阿黄,更是因为护主心切,挣脱了吴莱的束缚,朝着洞外直冲了出去,阵阵犬吠回荡于山谷之中…… 第25章 千钧一发 虎为百兽之王,区区一条猎犬又岂敢轻易触怒。 若不是因为陈彦日日训导,与阿黄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恐怕阿黄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 那猛虎听到身后的犬吠,心烦意乱,加之陈彦在头顶平台上频频射箭骚扰,更是搅扰的其乱了阵脚。 阿黄趁此机会趁势扑上,试图咬其尾巴。 猛虎回身怒吼,挥爪猛拍,恰好给了陈彦可乘之机。 陈彦弓拉满月,箭赶流星,一箭射中了那头猛虎后腰。 老虎吃痛,身体一塌,爪子差点拍在阿黄的身上。 阿黄险而又险的躲过一劫,但却不曾弃主而逃,仍旧不断骚扰。 那猛虎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转身想要逃窜,而陈彦此时则是再度将手摸向了背上的箭袋。 之前他与猛虎纠缠,身上带着的十几支箭已经全部用光。 这次他进山的主要目标就是准备狩猎野猪,毕竟整座山上就顶数野猪数量众多,最为猖獗。 只是野猪常年在泥潭里打滚,松树上蹭皮。 一身老皮又厚又硬,竹箭难以刺穿,于是他便高价买了些铁箭头,用鱼胶粘夹在了竹箭上。 这十几支铁箭就是他这次进山狩猎的最大仰仗。 如今箭袋已空,想要射杀猛虎,就需铤而走险,下了高台才行。 这高台受猛虎拍击,早已经摇摇欲坠,撑不了多久。 眼见着那头猛虎即将遁入山洞逃离,陈彦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且不说虎皮,虎骨价值几何,能否让他赚得个钵满盆满。 单单是如今猛虎遭受重创,倘若逃离,怕是必将为祸乡里。 到时若真因这畜生害了他人性命,那他陈彦岂不是要因此背负骂名? 眼见着陈彦不再动手,躲在山缝里的吴莱也不由得皱起眉头。 小陈茹深知如今情况危机,不敢大吼大叫,生怕影响父亲。 她颇为疑惑的抬头看向吴莱:“叔叔,我爹怎么不动手了?” “你爹的箭用完了!” 吴莱的一颗心此时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那头猛虎原本还如同丧家之犬,疲于奔命,如今眼见着陈彦攻势放缓,一时竟然停住脚步,开始假作姿态,想要引诱陈彦下了高台! 吴莱虽然看出了猛虎意图,但是为了陈茹的安全,却也不敢多作提醒,只希望陈彦能够有所察觉,千万别中了这畜生的奸计! 在山中林深日久,虎豹豺狼皆能启智成精。 吴莱年幼时曾听父亲讲过故事,传说那山里的熊罴每逢冬季缺少食物,就会跑到村里装作旅人敲门。 一旦哪家的主人动了恻隐之心,想要开门收留,那熊罴就会吃了那家的主人,带走对方的衣帽,继续哄别人开门! 且这类猛兽一旦吃了人肉,尝了人血,便会有抑制不住的凶性,可能会常常以此为食,所谓食髓知味,便是如此! 陈彦之所以会动了杀心,哪怕是箭矢用尽也势必要射杀猛虎,其原因不外如此。 陈彦蹲在台上,猛虎弓身进了洞穴。 二者一来一往,陈彦正处视觉盲区,所以压根看不到这猛虎动向,更揣测不到其暗含的心思! 眼见着刚刚射脱的一支箭矢就落在距离自己脚下不远的地方,陈彦便想着爬下高台,来个痛打落水狗。 而他往下爬时所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动静,也恰好引起了这头猛虎的注意。 猛虎蛰伏于高台下方的阴暗处,蓄势待发。 陈彦手脚麻利,蹭蹭几下就爬下了高台,正待他要去捡那箭矢之际,忽觉身后腥风袭来,紧接着便是吴莱的一声高呼:“师父小心!” 陈彦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转向后方,直面猛虎。 虽然手中无箭,但却仍是扯开了弓弦。 那猛虎虽然聪明,但奈何性格多疑。 之前吃过这竹弓的苦头,早就变成了惊弓之鸟,眼见着陈彦再度拉弓,这猛虎还以为陈彦还有后招,当即纵身一跃跳向一旁,却是给陈彦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陈彦就地一滚,滚到了那根插在地上的箭矢旁边,顺势抽出,再度搭弓。 那猛虎意识到了自己被骗,口中发出一声咆哮,直迎着陈彦再度扑来。 只是它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陈彦的手里这次真有一支箭! 复合弓威力巨大,再加上二者距离实在太近,陈彦这一箭直接射穿了猛虎的前胸,从它的背后飞了出去。 这一击看似伤害极大,但面对老虎这样的猛兽,却不足以就地格杀。 猛虎落地,气喘吁吁,鲜血染红了它的背毛,一双橙黄色的虎目血丝密布,分外狰狞。 陈彦深知这猛虎想与自己搏命,后退两步,还想拿箭,却发觉之前把箭射的太远,如今身边已经空无一物。 他不敢回头,生怕会给猛虎可乘之机。 他身体屈蹲,步步后退,双目一直与猛虎对视。 这老虎十分诡诈,似乎看出了陈彦的意图,眼见着陈彦装腔作势,其再度发出一声吼叫,直朝着陈彦扑了过来。 陈彦被猛虎扑倒在地,手中竹弓也飞了出去。 老虎重达数百斤的重量压在身上,险些将陈彦压的背过气去。 腥臭难闻的口气不断扑在陈彦的脸上,原始浓烈的野性让他头发倒竖,一股兢惧之感涌上心头! 猛虎抓住了陈彦,当即准备一口了结了他。 谁知就在此时,陈彦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师父,接箭!” 原来是吴莱不想看到陈彦葬身虎口,于是乎挺身而出,将一支距离自己较近的箭矢递到了陈彦身前。 陈彦眼前一亮,抓起地上的箭矢,直朝着面前的虎眼刺了下去。 只听得噗呲一声铁器入肉的声响,箭矢刺瞎了那头猛虎的一只眼睛,猛虎后退几步,口中发出阵阵哀嚎,阿黄再次上前,猛咬这头猛虎的尾巴,硬是将其引到一旁,给陈彦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陈彦知道阿黄坚持不了多久,于是就地翻身而起,抓起一旁的竹弓,射出了那支染血的箭矢! 恰逢那阿黄围着猛虎转圈,致使那头猛虎将额头转向了陈彦面前,猛虎额头上的王字仿佛一个标靶,让陈彦有了一个确切的目标…… 第26章 斗杀恶虎 那猛虎意识到了这是性命攸关的最后关头,眼见着陈彦拉弓,那猛虎再不顾阿黄的骚扰,直朝着陈彦扑了过来。 陈彦冷静沉着,对着那越靠越近的王字发动了自己的最后一击。 箭矢顷刻间射穿了那硕大的头颅,猛虎的冲势戛然而止,只是重重摔倒在地,身下的鲜血瞬间蔓延,形成了一道温热的血泊! 陈彦在这一刻仿佛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他手中竹弓掉落在地,身体后退两步,又被吴莱一把扶住:“师父,你成功了!” 短短六个字,却像重锤一样敲击在陈彦的心头。 陈彦在这一刻大脑完全放空,顾不得脚下的战利品,只想见到自己的女儿。 他一把推开吴莱,口中不住呼唤:“茹儿,茹儿在哪!” 小陈茹刚刚目睹了父亲与猛虎以命相搏的景象,早已经被吓得小脸煞白。 如今听到父亲的呼唤,小陈茹跌跌撞撞来到他的身边:“爹,我在这!” 父女再次相拥在一起,陈茹眼中泪珠扑簌簌直掉:“爹,你以后别再打猎了,茹儿不要新衣服了,我只想要爹……” 陈茹虽然年纪尚小,却也知道父亲如此拼命,为的无非是给家人更好的生活。 而刚刚被猛虎按在身下的那一刻,陈彦也忽然意识到了家人的重要性。 他所做的这一切,为的无非就是自己的家人。 当今苛政猛如虎。 还有樊仁这个狗皮膏药。 他能打猎,能赚钱,可是面对欲壑难平的朝廷,面对日益纷乱的世道,他真的能够独善其身吗? 虽然那只是一瞬间的经历,但陈彦却仿佛开了窍一般,瞬间想清楚了许多事情。 他重重将陈茹抱在怀中,并用下巴抵住她的头顶:“只要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别说是一头老虎,就算是真龙,爹也敢杀……” 陈彦进山数日不曾回来,反倒是之前被樊仁一怒之下管入监牢的陈辉得到了释放。 他能出狱,全都仰赖着妻子孟艳萍的帮助。 是她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变卖,上下打点,好一番疏通,这才换取了丈夫平安无恙。 陈辉回到村中,得知了弟弟为救自己的孩子不惜与樊仁对赌,花费了整整四两黄金才将孟艳萍救下来。 再加上孟艳萍不离不弃,即便散尽家财也要救自己出狱,这番感情又哪里是用钱能够衡量的? 对于当初的所作所为,陈辉幡然悔悟。 想要登门致歉,却又找不到陈彦。 于是便借用家里仅存的木料,给陈彦打了几件家具,希望能够借此缓和兄弟间的关系。 要说这当中最有用处的,就是一只全木打造的小推车。 陈辉人品虽然欠佳,但却是心灵手巧,十里八村有名的工匠。 这小推车做工精巧,足能承载几百斤的重量,虽然没有铁钉铆合,可是凭借着榫卯嵌合却也坚固。 陈彦,吴莱,陈茹,阿黄,三人一狗在林中辗转数日,猎杀了一头猛虎,三头梅鹿,另外还有十几头野猪。 陈彦接了满满一坛虎血,并将吴莱带的烈酒掺杂其中,让虎血不会凝固,冻住。 他将所有猎物全部肢解分割,挂在树上,并在树干上涂抹虎血,以防止有其他动物染指。 林中的动物一闻到虎血的味道无不退避三舍,敬而远之。 这些猎物放在林间也不必担心会有丢失。 他们三人背着价值较为昂贵的兽皮,兽骨一类的东西先从山里出来,至于那些兽肉,还需要发动村民去取几趟,到时分给村民,大家也能过个肥年! 陈彦虽然一心求财,但他并不吝啬。 在山里折腾了整整一七天之后,这日晚间,柴门飞雪,大雪遮蔽了视线,同时也让张淑变得更加忧虑起来。 这几天她每日就只做两件事情,一是侍奉婆婆,二是站在门前等待丈夫和女儿回来。 每每有人从院门前经过,陈茹总会生出一丝希冀,希望是丈夫带着女儿狩猎归来,哪怕一无所获,只要一家人能在一起,那也开心。 只可惜随着时间逐步推移,张淑心中的希冀也在一次次落空。 村中雪积三尺,山中的雪怕是就要有一丈之厚。 张淑担心丈夫和女儿可能在山中遇到危险,每日里愁眉不展。 婆婆虽然不曾明言,可私下里却也会偷偷抹泪,显然也在担心自己的儿子和孙女! 眼见着天色已晚,儿媳今天又在门前苦等了一天。 陈母手拄着拐杖下得床来,声音略带颤抖地对张淑说道:“儿啊,别等了,早些睡吧,如今山上大雪漫灌,彦儿许是先找地方躲起来了!” 陈母虽然也担心儿子的安危,可是身为长辈,在此时必须稳住阵脚,总不能再给儿媳增添压力。 张淑听到婆婆的劝慰,不由得鼻头一酸:“娘,您先休息吧,我还想再等等……” 就在婆媳二人说话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吱扭扭的声音。 孟艳萍手提着灯笼给陈辉照亮,陈辉推着板车,上面放着家具,累的气喘吁吁。 张淑见是兄嫂来到,连忙迎了出去:“大哥,你和嫂子怎么来了!” 陈辉被累的满头大汗,闻听此言讪然一笑:“前几日我与彦弟争执,踹坏了家里的院门,这次你嫂子没被强征徭役,全凭彦弟的帮扶,我不知如何回报,便想着重新做两扇院门给你们送了,对了,彦弟回来了吗?” 陈辉本是想要借此机会给陈彦当面道歉,却不想听了他的询问,张淑的眼圈顿时红了:“大哥,陈彦进山七天了,直至如今还没回来,我和娘都快急死了……” 张淑声音颤抖,显然是急得够呛。 陈辉闻听此言,连忙开口问道:“出了这样的事情,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还不等张淑说话,陈辉便劈手夺过孟艳萍手里的灯笼:“我要进山去找彦弟,你先自己回家去吧!” 陈辉对陈彦心怀亏欠,自然不能对弟弟的失踪袖手旁观。 孟艳萍想要劝阻,却也知道依照陈辉的性格,他认定的事情怕是八马九牛都拉不回来,只能说一句小心,便任凭对方去了。 此时陈彦等人已经一路跋涉,下得山来。 才刚来到村口,便见一盏孤灯在风雪中摇曳,正是大哥陈辉一路找寻,兄弟二人恰好遇见! 第27章 陈辉的报复 最近几日众人一直跋涉山中,从未见过外人。 如今见前方显现一点豆灯,阿黄显得极是兴奋,吠叫的同时直接扑了上去。 陈辉怕狗,如今眼见着风雪里扑来一条恶犬,顿时被吓得后退几步,跌坐在了地上,连带着他手机的灯笼,都跟着一并熄灭了。 阿黄扑在陈辉身上一顿嗅闻,陈茹见此情景连忙上去阻止,结果却发现被扑倒的竟然是大伯陈辉! 陈茹赶忙将狗牵走,略带歉意的对陈辉说道:“大伯,我没想到是你,是我没看住阿黄,你千万不要生气……” 自打上次的事情结束,陈茹就怕极了大伯和伯母。 陈彦听说来人竟是大哥陈辉,也不由得皱起眉头:“你来干什么?” 陈彦只当他是前来寻衅滋事,语气自然不善,声音略显冰冷。 陈辉知道弟弟对自己还有误会,于是连忙说道:“诶,辉弟,你别误会,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是我刚听弟妹说你们父女被困山里,几天未归,我担心你们,所以才想进山搜寻……” 说至此处,陈辉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他衣着单薄,刚刚要进山寻人也是因为一时急切,如今还没有到村口,就已经被冻得不成样子。 陈彦将灯笼拾起,用火折子点燃了灯芯。 在灯光的映射下,陈辉一脸涨红,胡须,睫毛上全都挂着霜花,明显是被冻得不轻。 兄弟二人毕竟血浓于水,虽然之前闹得不太好看,可如今眼看着陈辉被冻成这样,陈彦也不由得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我们没事,就是大雪封山,耽搁了几日行程,先到家里坐吧,正好我也有些东西要给你!” 当下恰逢乱世,苛捐杂税甚重。 陈辉原本依靠着工匠手艺,还能混个温饱,留下些闲钱。 只是随着朝廷盘剥愈发严重,找陈辉做活的自然也越来越少。 如今陈辉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否则孟艳萍也不至于连给自己赎身的钱都拿不出来! 面对面无表情,声音冰冷的弟弟,陈辉心中仍是有些惴惴不安。 他随着三人来到陈彦家中,孟艳萍此时也正安慰着张淑和陈母! 陈辉不在家,院门自然也无人修缮。 阿黄兴奋的冲进院内,一个劲的吠叫,惊动了屋中的婆媳三人。 张淑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跑出门来,眼见着站在门前的丈夫和女儿,她迫不及待地冲上前去,将二人一并抱在怀里。 单身汉吴莱站在一旁颇显尴尬,只能逗弄着阿黄,借此掩盖自己的孤独。 陈母在孟艳萍的搀扶下颤巍巍走出屋门,眼见着陈彦已经回来,登时老泪潸然,此番景象,着实让人无尽唏嘘。 众人进入屋中一阵闲谈,陈彦将这几天在山中的经历讲述给众人,听得众人无不揪心。 尤其是在得知陈彦勇斗猛虎,将其射杀以后,陈茹更是担心的双眼泛红,后怕不已。 陈辉对弟弟仍旧有愧,于是便想着寒暄几句,尽快告别,心意到了也就算了。 却不想还不等他开口,陈彦就先从自己的背囊里取出了两张已经鞣制好的鹿皮。 “我知道你最近日子也不好过,大嫂临盆在即,也需要有些银两周转,你手艺精巧,这两张鹿皮你可以做成躺椅售卖,淮阴亭集市不缺有钱的富户,想来应该能卖上个好价钱!” 别看如今群山未经开发,物产十分富饶。 可是寻常人想要得到张完整的兽皮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山中猛兽横行,又有许多泥沼,陷坑,稍有不慎便可能将性命都搭在其中。 像是陈彦这样,能够凭借竹弓硬撼猛虎的猎户简直少之又少。 寻常百姓最多也只敢在山脚下设个陷阱,下个夹子,抓个山鸡野兔打打牙祭,隔三差五为家人改善一下伙食! 看着摆在面前的两张鹿皮,陈辉激动得嘴唇颤抖,一时间竟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他万没想到自己之前作出斑斑恶行,对弟弟犯下如此亏欠,到头来弟弟竟还能以德报怨,原谅自己! 想到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陈辉顿时生出了一股无地自容之感,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彦弟,之前是大哥对不起你,你,你打我吧!” 陈辉跪在地上,涕泪潸然。 吴莱闻得此言,在一旁冷嘲热讽的说道:“真不容易啊陈辉,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也能幡然醒悟,可真让我姓吴的高看你一眼!” 吴莱这番讥讽仿佛是无形的手掌抽打在陈辉的脸上,陈辉只觉得脸颊一阵火辣,当即抬手抽起了自己的巴掌:“我不是东西,我不是东西,我对不起你和弟妹,也对不起咱娘……” 陈辉抽起自己毫不留情,几巴掌下去脸就肿的老高,丝丝缕缕的血渍顺着嘴角流出,可他仍不罢休,还要继续动手。 陈彦见此情景,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你我毕竟是兄弟,古话说得好,兄弟阋墙,外御其辱,现在樊仁还在等着看咱们的笑话,你得振作一点,不能让他得逞!” 一听陈彦提起樊仁,陈辉顿时气得牙根痒痒。 想这个樊仁,之前伙同自己构陷陈彦,失败之后又给自己安上了一个栽赃诬告的罪名,不仅将自己送进了监牢,吃遍了诸多苦头,甚至还险些将自家娘子害得小产,让自己断子绝孙。 想到此处,陈辉不由得怒上心头,他双手紧攥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个樊仁,太过可恨,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你想怎么对付他?” 眼见着陈辉将自己的话听进了心里,陈彦颇为欣慰。 他本以为痛改前非的陈辉能够提出什么有针对性的办法来对付樊仁,却不想对方咬牙切齿,好一阵发狠,最终竟然憋出了这么一句:“我要用祖师爷传下来的厌胜术来对付他!” 所谓厌胜,便是木匠行当里流传的通过改变一个人家中的排布形式来达到破坏风水,给主人带来恶报的手段。 陈辉是木匠,对于这些东西自然是了如指掌。 可是陈彦毕竟是穿越来的现代人,他对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向来都不感冒。 面对陈辉的提议,陈彦摇头说道:“要整他,就得整死他,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怕还没这个威力!” 第28章 陈彦的计划 陈辉对于樊仁虽然怀恨在心,可真要说杀人,却还没有这个胆量。 他干涩的咽了口唾沫,有些犹豫的看着陈彦:“彦弟,杀人,犯法啊!” 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吴莱,在听到陈彦这个提议的时候也明显有些迟疑:“师父,樊仁虽然不是个东西,可要随随便便杀人,貌似不太合适吧?要不这件事情咱们再商量商量?” “没什么可商量的,樊仁必须死!” 陈彦在山谷中设下陷阱,与猛虎相搏,险些命丧虎口之下。 就在那一刻起,陈彦忽然开窍。 与其任凭别人左右自己的命运,做虎口下的羔羊,还不如奋起反抗,与虎相争,起码胜算还能更多一些! 否则猛虎日益骄横,胃口越养越大,自己又有多少肉可供对方取食? 陈彦打定了主意要将樊仁取而代之,同时要借此机会将其一并铲除! 眼见着陈彦态度如此笃定,吴莱翻身跳下了火炕,一把抓起背篓里的斧头:“咱们现在就去砍死他!” 吴莱眼中杀气腾腾,显然是动个真格的,陈辉心中虽有些恐惧,但却也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算我一股,咱们兄弟一心,和樊仁死磕到底!” 眼见着两人态度如此坚决,摆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陈彦笑着摇头道:“我说要让他死,可也没说要亲自动手啊!” “不亲自动手,那你想怎么样?” 面对吴莱的询问,陈彦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神秘兮兮的笑容:“简单,明天你和我大哥去把山上的猪肉,鹿肉全搬下来,分给村里的百姓,其他的事情我来解决……” 陈彦早在山中就已经定下了计划,想要除掉樊仁,绝不能亲自动手,大秦律法尤为严格,虽然如今已经身处乱世,礼崩乐坏,可是在朝廷的高压统治之下,想要为非作歹,却仍旧不太现实。 樊仁身为淮阴亭长,所管理的可不只是他们这一个村子。 陈彦与之对赌,给村民们缴纳了赋税,如今在村中威望已经水涨船高,远超樊仁这个亭长。 只是这个村子的村民躲过了徭役,可不代表周边其他村子也都能躲得过去。 大家相互之间沾亲带故,凭借着这些村民对外宣扬,自然能够大规模地激发村民们对于樊仁的不满,让他们萌生出反抗的情绪。 陈彦要让吴莱在村中大举宣扬,宣扬如今大雪封山,樊仁要将他们送去骊山给始皇帝修建陵寝,那无异于是逼着他们去送死。 不如借此机会躲进芒砀山,山里有吃有喝,官兵难以捉拿,起码还能留得一条性命! 吴莱最近常给村民们送去各种肉食和山珍,以往不学无术的形象得到了极大的改观,村民们对于他的说法自然不会怀疑。 到时百姓逃离,拒服徭役,他倒是要看看樊仁该怎么向朝廷交代。 陈彦这次要先带着拿张虎皮去疏通一下关系,待到樊仁被革职正法,他就要顺势顶替上来,取代樊仁充当亭长。 只有将命运把握在自己的手中,才能够摆脱那虎视眈眈的猛虎,不至于沦落得被吃干抹净的下场! 次日清晨,吴莱推着小板车,与陈辉一同进山取肉。 陈彦背着虎皮,虎骨,带着一坛虎骨酒,直奔县令杨峰的家中! 最近几日杨峰正在汇总上报关于淮阴,泗水等地的徭役人数,同时所收纳的税银汇总,上交朝廷。 种种琐事忙的杨峰力不从心,加之他平日里最好美食,每日里胡吃海塞,身体不堪重负,情况每况愈下。 淮阴亭樊仁与陈彦对赌的事情,杨峰早就已经听说。 他本就对樊仁颇为不满,要不是因为他大哥在衙门任职,有几分薄面,杨峰早就将其革职了。 反倒是陈彦,此人不仅有胆量为了妻女进山猎熊,更是愿为百姓仗义疏财,将自己给他的几两黄金全都用在了百姓身上。 杨峰虽是官吏,却也怀揣着一颗侠义之心,自从听说了这件事情以后,他对陈彦愈发欣赏起来,同时也生出了可惜淮阴亭长不是此人的心思! 就在他审阅着来自淮阴亭的无头烂账,心中积蓄着一股难平的怒火之际,管家突然急匆匆跑进房内,并对杨峰说道:“老爷,外面有一个名叫陈彦的年轻人想要见您!” 杨峰听闻是陈彦拜访,心中的怒意顿时平息。 他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同时放下手中纸笔:“这小子怎么想着来看我了?” “他背上背着背篓,说是有礼物要送给您,想来许是又有山珍想要兜售……” “诶,这小子打猎倒是一把好手,只可惜老爷我最近忙于公务,食不下咽,寝不安眠,就算是吃龙肝凤胆也是味同嚼蜡啊!” 面对杨峰的抱怨,管家略有些迟疑:“既然如此,那我把他回了?” “别,人家既然是奔我而来,那就请他坐一坐吧,我对此人倒是有些好感,正想着与他聊一聊呢……” 管家得了杨峰授意,当即以贵客之礼接待陈彦。 陈彦坐在大堂品尝着茶水,那背篓却不曾离开眼前半寸。 就在他苦苦等待之际,一声咳嗽从后院传出,县令杨峰终于姗姗来迟。 杨峰脸色略有些发白,显得不太好看。 陈彦眼见着正主来到,当即起身:“杨大人,草民贸然叨扰,还望您能见谅!” 杨峰闻言笑着摇头道:“你我之间不说这些,你这次又猎到了什么好东西想要卖给我啊!” 杨峰开门见山,全无半点架子,可见对于陈彦的喜爱。 陈彦闻听此言,笑着对其说道:“草民这次前来,可不是为了兜售货品,而是要送给杨大人一件礼物,感谢大人仗义疏财,让我全村百姓免于徭役负累!” 陈彦这番话说得可谓极具艺术性,不仅将自己送礼的意图说的清新脱俗,同时还将自己之前与杨峰的简易说成是杨峰仗义疏财,救百姓于水火。 杨峰受到吹捧,顿时喜笑颜开,脸上的肥肉都不由得多因此颤动。 “你这小子就会哄我开心,那你是有什么东西想要送给本官?还不快拿出来让本官看看!” “大人莫要心急,这件礼物,我保证您从未见过!” 第29章 毛遂自荐 管家闻言,不屑冷笑道:“小兄弟话别说得太满,我家老爷身为一县之尊,见过的世面远比你想象的要大的多,你……” 管家原本还对陈彦的此番狂言颇为不屑。 直到他从背篓里取出了那张鞣制好的虎皮! 那黄黑相间的背毛光滑油亮,在阳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 为了保持皮毛完整,陈彦甚至将虎须和虎尾一并保留了下来,真正将全须全尾这四个字彰显到了极致。 所谓虎死威尤在,这头猛虎虽然只剩一张虎皮,可其身为百兽之王的气息却不曾被泯灭。 虎皮一出,杨家大院群犬呜咽,个个都夹着尾巴,惊惶不已。 杨峰原本也以为陈彦是在与自己夸夸其谈。 他这里可是珍藏着一张樊仁送来的熊皮,在他看来那就已经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可如今见了这张虎皮,杨峰顿觉那张熊皮逊色了几分。 他霍然起身,迈步上前,大手一遍又一遍的在这虎皮上摩挲。 “这,真是送给我的?” “大人身为我大秦肱骨,身具虎狼之姿,我听说猛虎死后英灵不灭,会找到杀害它的凶手蓄意报复。” “我此次名为献宝,实际上也是想借大人的威名寻求个庇护,放眼淮阴,除您之外,又有谁才配享这张虎皮!” 陈彦此言入情入理,几句话下来便将杨峰夸得飘飘欲仙。 他随即又从背篓里取出一坛泡有虎骨和虎血的药酒,将其递到了杨峰面前:“您为了大秦殚精竭虑,这是我为您准备的一坛药酒,每天吃饭时喝上两钱,必能让您雄姿勃发。重焕青春!” 杨峰人到中年,早已力不从心。 家中虽有妻妾众多,可却也只能干眼馋。 话说起来,他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去过后院了。 每日里面对那些妻妾哀怨的眼神,他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要说这张虎皮只是让杨峰的心理得到了满足的话。 那这坛虎骨酒可就送进了杨峰的心坎里。 毕竟男人没有不好色的,谁又不想自己金枪不倒,妻妾成群? 杨峰脸上笑意难以掩饰,忙令管家搬走了酒坛。 如此一来,中堂内便只剩杨峰和陈彦两人。 杨峰手抚着虎皮,开口说道:“此次进山,收获不小吧?” “实不相瞒,收获确实不小,可却也差点丢掉了性命!” 陈彦并不隐瞒之前的经历,将自己在山谷中勇斗恶虎,险些沦为口中餐食的事情一五一十讲述出来。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一番渲染,主要也是为了让杨峰知道这件礼物的贵重。 仅凭借着这一张虎皮,便能铺就一条康庄大道。 陈彦如今将其送给杨峰,其中隐意自是不言而喻! 听完了陈彦一番讲述,杨峰不由得为其捏了把汗:“看来这猎户之职也颇为辛苦,若不是你机灵,怕是性命难保啊!” “大人于我有恩,陈彦无以为报,知道大人喜好野味,便想进山搜罗一番,我那里还有猪肚,鹿尾,只是大雪封山,未曾运回,待到改日天晴,我定将其送到大人府上!” “诶,不必如此,你进山狩猎也不容易,我岂能白吃你的东西,这张虎皮是你冒着生命危险得来,我也不能白白收下,等下让账房给你去取黄金百两,算是本官一番酬谢!” 杨峰公私分明,这一点倒是可圈可点。 可谁知在听了他的话后,陈彦非但全无半点欣喜,反而还愁眉不展,长吁短叹。 杨峰见他这番姿态,便知道其是有心事。 “你何故嗟叹?莫不是有什么困难无从开解?” “当今徭役深重,朝廷赋税重重,下属贪官酷吏,更是将百姓视为草芥,淮阴亭长樊仁,横征暴敛,早已激起民怨,草民嗟叹,叹的是百姓疾苦啊!” 陈彦这话说得动情,字字句句都是真情实感。 杨峰闻言,苦笑一声:“陛下重病在身,徐福出海未归,匈奴虎视眈眈,长城久不竣工。” “如今天下风雨飘摇,不苦一苦百姓又待如何?民间疾苦,我自知晓,可是仅凭你我之力,又岂能拨乱反正,颠倒乾坤?” 杨峰对于当下乱局也实属有心无力。 陈彦眼见着火候已到,当即开口道:“大人,陈某想要毛遂自荐!” “你?你想如何自荐!” “我主张继任淮阴亭亭长,要将樊仁取而代之,就是不知大人是否愿意成全。” 杨峰闻言,略一思忖,倒也觉得陈彦比樊仁更加适合担任这个淮阴亭长。 首先陈彦做事公道,能将百姓疾苦放在心中,这便是常人所不具备的品行。 二来陈彦能为百姓乡民仗义疏财,缴纳赋税,为其免除徭役。 群众基础自然也要强过樊仁!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杨峰对于陈彦颇有好感。 这次陈彦所送的礼物可是送到了杨峰的心坎里,两人关系因为那坛虎骨酒而更进一步。 陈彦要做淮阴亭长,杨峰自然是举双手支持。 可是樊仁如今所做之事也并无疏漏,想要将其革职,怕是名不正,言不顺! 杨峰想至此处,眉头微蹙:“你要做淮阴亭长,我没意见,只是樊仁又该如何处置?我总不能无缘无故将他解职吧?这样对外也不好交代!” 陈彦见杨峰松口,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大人尽管放心,此事我来解决,肯定能让您既对外有交代,又不会失了体统!” 直至陈彦表明态度,杨峰这才意识到何为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这虎皮虽好,却也不是平白收得的。 不过对于陈彦这番做法,杨峰却并无恶感。 毕竟他早就生出了要将樊仁替换掉的心思,如今杨峰毛遂自荐,倒也正中他的下怀。 平日里那樊仁常借着他兄长的庇护,阳奉阴违,表面上对自己的命令颇为遵从,可实际上却是怀有异心,还以为自己看不出来。 听得陈彦如此自信,杨峰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那我就暂且答应你的请求,但不论你动用什么手段,都要切记不能做的太过,否则一旦事情闹大,就连我也帮不了你……” 第30章 计划开展 如今的大秦虽然已经逐渐败落,但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偌大的帝国想要彻底灭亡,却还需要耗费一番周折!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随意溅起的一粒埃尘,落在个人身上都将是一座难以撼动的山峰。 陈彦此次釜底抽薪,为的不过是牢牢将命运把握在自己手中罢了! 在陈彦前往淮阴亭,拜访县令杨峰的同时。 陈辉与吴莱二人进山取肉,挨家挨户的派发,也再度给陈彦打响了一次好名声。 入夜时分,炖肉的香气几乎弥漫了整个村庄。 陈彦,陈辉,吴莱三人也围坐在桌前喝着小酒。 陈辉自从出了监牢,整个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他今天上午随着吴莱进山取肉,挨家派发,下午又将陈彦家的茅屋里里外外翻修了一遍,就连之前被他踹坏的大门也已经重新装好,更胜从前。 三人饮酒正酣,吴莱邀功似地说道:“师父,你都不知道你现在在村里的人缘有多好,我和辉哥给你修房,都没主动去请他们,他们就都涌到家里,说什么都要帮忙,要不然这房子一天肯定也修不完!” 陈彦家的茅屋虽然一如既往地简陋,但总不至于再像之前那样四面漏风,怎么烧都没有个热气了。 之前每到冬天,陈茹都缩在被子里整宿整宿睡不着,还要她娘用怀里给她暖脚,才能勉强睡个好觉。 如今老婆孩子热炕头,陈彦也觉得颇为满意。 若不是恰好穿越到了秦末乱世,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说却也舒坦。 陈辉与吴莱对自己的好,陈彦自然全都记得。 他拿起酒壶,给二人各自斟了杯酒:“有劳二位为我的家事费心,我敬你们一杯!” 三人端起酒盅一饮而尽,吴莱咂摸着嘴,颇为好奇的问道:“师父,辉哥,你们说皇帝老子住的宅子该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得比樊仁家的宅子还要强出不少!” 吴莱这话问的天真,陈彦听完不禁摇头笑道:“区区一个亭长而已,他住的宅子再好,又岂能与皇宫相提并论?” 说至此处,陈彦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你尽管放心,有朝一日我也会让你住上樊仁那样的宅子,让你出入都有车坐,在家里也有娇妻美妾相陪!” 吴莱打了个酒嗝,醉醺醺的说道:“这要是别人和我说这话,那我肯定不信。” “但我师傅说的,我信!” “就为了这个,我还得敬我师父一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吴莱不胜酒力,载到了桌子底下,口中不住打着呼噜。 陈辉按住陈彦要拿酒壶的手,颇有些严肃的对其说道:“彦弟,该谈些正经事了!” “大哥,有什么话你尽管直说,你我兄弟,两不相疑!” “嗯,既然如此那我就明说了,别看你如今在村中威望虽高,可是想要与樊仁相争,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樊家几代为官,在淮阴亭影响不容小觑,且你也知道,逃避徭役的下场有多严重,依我看来,即便你让吴莱在外散播谣言,所能起到的效果怕是也不大,想要扳倒樊仁,恐怕还要另想对策!” 陈辉这番态度虽然有些悲观,但其所说的却也不无道理。 陈彦微微颔首,同时望向陈辉:“既然如此,那大哥可有什么办法?” “我还是提议用厌胜……” 陈辉话还没等说完,就被陈彦伸手制止:“大哥,别再提厌胜术了。” “若是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真能起到作用,大秦当年也就不足以兼并六国了!” 陈彦对于所谓的厌胜术虽然并不认可,但面对陈辉的这番提醒,心中却逐渐有了一个想法。 虽说诅咒这东西放在人身上未必管用。 可是心理层面造成的影响,却也不是轻易能够弥补得了的。 陈胜吴广仅凭一句:“大楚兴,陈胜王”就能拉起队伍,反抗暴秦。 那他为何不能效仿此法,也来一出鱼腹丹书的把戏? 适逢年关将近,百姓们的餐桌上总要有一条鱼。 一来是因为相较于其他肉类而言,鱼肉更好获取,价格更加低廉。 二来也是为了取一个年年有余的吉兆,算是对未来有个美好的憧憬。 如今陈彦的猎户身份已经在淮阴亭传开了。 若是能借此机会,在鱼身上动些手脚,或许就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想至此处,陈彦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虽然剽窃他人创意可耻,可陈胜吴广毕竟也没注册专利。 为了自己的康庄大道,就只能暂且委屈一下这二人了! 陈辉眼见着陈彦笑得奸诈,心中不由得涌现出一丝凉意:“彦弟,你可是有什么办法了?” 陈彦闻言,转头看向躺在炕上人事不省的吴莱:“有,咱们明天先去捕鱼……” 次日清晨,陈彦背着许多用竹篾编织成的鱼篓,来到了村外一个名叫月亮泡的水潭边上。 这里平日里便是村民们聚集之处,或是撑船打鱼,或是捉几只野鸡,总之也都是为了生计奔波。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别看如今生逢乱世,可是山水不欺人,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凭借着远处的芒砀山和这眼下的月亮泡,村民们但是也能勉强谋求个温饱。 只是夏天但是还好,月亮泡湖面开阔,村民在此捕鱼还算便利。 如今进了寒冬腊月,月亮泡早早便已经结冰,别说乘船摆渡,想要凿个窟窿取水都困难! 陈彦从家中带来了斧头,又向陈辉借了把做木工活用的锯子。 三人来到月亮泡,发现水面上早已经结成了一层半尺厚的坚冰。 吴莱哭丧着脸打着哈欠,颇为不满地抱怨道:“师父,你这一大清早把我们揪过来,该不会就是让我们陪你凿冰来的吧?” 说至此处,他低头在冰面下观察了一番:“这哪里有鱼啊!” 陈彦被气得踢了他一脚:“你给我小声点,把鱼吓跑了别说我拿你填冰窟窿!” 陈辉用脚跺了跺冰面:“彦弟,这冰太厚了,咱们没铁阡子根本打不动啊。” 面对大哥的质疑,陈彦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冷笑。 他探手入怀,取出了一块生姜:“放心吧,有了这个东西,别管多厚的冰面,我都能给他凿穿了……” 第31章 破冰取鱼 陈彦将姜汁挤在冰面上,也不用两人动手,对着冰面就是一阵猛砸。 所谓天寒透九重,地冻土三层。 寒冬的冰面坚硬无比,人踩在上面连道裂纹都没有。 两人紧盯着陈彦手上的动作,盘算着陈彦这次的计划能否成功。 自从上次进山猎熊以后,陈彦就一改往常流里流气的做派,不仅成为了沉稳顾家的好男人,而且还屡次创造奇迹,让陈辉,吴莱刮目相看。 这次破冰,两人可是将所有希望全都放在了陈彦的身上。 这二人如今对樊仁的憎恶一样的多,都指望着陈彦能够带着他们扬眉吐气,能够将樊仁这个酷吏赶下台呢! 利斧挥动,冰屑飞溅。 让二人感觉惊讶的是以往坚如钢铁的冰面,今天竟如砍瓜切菜一般,被陈彦几下就凿出了一个拳头大的深坑。 陈彦这番举动看的二人瞠目结舌,颇为惊讶。 吴莱在一旁心生疑窦,于是主动请缨道:“师父,让我试试呗!” 陈彦不语,只是将斧头递给吴莱,谁料想对方只砸了一下,手中的斧头就先飞了出去,吴莱也被震的手腕生疼,龇牙咧嘴! “这他娘的根本砸不动啊,也太硬了吧!” 陈辉在一旁看的有趣,手托着下巴思忖一番:“彦弟刚才分明未动全力,却能轻易凿开冰层,反倒是吴莱,即便用了十分力气,却也难以撼动分毫,这……”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陈彦脚下的各类工具。 直至他看到被陈彦丢在脚下的生姜残渣的时候,陈辉突然眼前一亮:“这秘密许是就出在生姜上面!” “姜?这姜有啥可稀奇的,不就是从地里种出来的吗!” 吴莱对此颇不在意,只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拿起斧头再度尝试,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是仍旧如此。 这下吴莱不干了,手中斧头一丢,对着陈彦抱怨道:“师父,你这么做事了就不地道了,咱们可是师徒,你对我怎么还能藏私呢!” 眼见着吴莱要撂挑子不干,陈彦当即笑骂道:“我大哥刚刚都点出问题所在了,就你脑子不转筋,还不晓得怎么回事!” 陈彦说着,蹲在坑前,又从怀中取出两块生姜。 姜汁被挤入冰窟窿内,陈辉,吴莱二人同时听到了一阵冰层化冻的细微声响,肉眼可见的裂痕由内而外充斥开来,直吓得吴莱连连后退,生怕冰面突然崩裂。 陈彦早知道他是个不通水性的旱鸭子,也不管他,只是继续抡斧子猛凿。 约摸着连砸了能有二三十下,一汪清水突然从冰面下方涌出,陈辉惊喜地喊到:“还真给凿开了!” 陈彦擦拭了下额头上凝结的汗珠,又从陈辉手里接过了锯子。 他前世毕竟是荒野求生专家,开冰取鱼本就是强项,只见他锯冰,开坑一气呵成,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在冰面上开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大窟窿。 他将鱼篓装上提前准备好的,浸泡过烈酒的粟米团,并将其挨个沉进冰窟窿里。 吴莱虽然怕冰面碎裂,可却也好奇陈彦这取鱼之法能否成功,抻着脖子在一旁观望。 而随着冰面被打开,水底的大鱼也纷纷浮到水面来呼吸。小小的冰窟窿处鱼头攒动,直看得吴莱眼珠子发直。 吴莱久未尝得鲜鱼滋味,看着水里的一尾尾肥鱼顿时馋诞欲滴,忍不住在一旁吞起了口水。 “师父,这鱼这么密,要不咱们还是伸手下去捉吧!” 见吴莱撸胳膊挽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陈彦笑着对其闻道:“怎么着,你又不怕水了?” “这,有鱼吃当然就不怕啊!” 吴莱说着就要伸手去抓,可随即却被陈彦将手拍开:“这鱼抓不得,咱们可还要指着这鱼扳倒樊仁呢!” 吴莱虽然嘴馋,却也知道何为正事。 听说这是陈彦对付樊仁的手段,吴莱强忍着胃里翻腾的馋虫,又将手给缩了回去。 陈辉闻听此言,也觉得颇为好奇:“彦弟,你说要借这些鱼来扳倒樊仁?我怎么越来越搞不清楚你的图谋了!” “搞不清楚就对了,我就是要让大家全都不清不楚的上当……” 陈彦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心里却在盘算着这些鱼被端上餐桌时的场景。 鱼腹丹书,篝火狐鸣。 这就是陈彦接下来的计策! 为了将戏作全,陈彦特地在作为诱饵的粟米团里包裹了绣有“入芒砀生,出淮阴死”的字样。 为了绣这些布条,赵淑昨晚熬了整整一宿,手指都不知被戳破了多少次。 粟米团被鱼吃进腹中就会散开,并被消化,只有这藏在鱼腹里的布条不会被消化。 他今天下了几十个竹笼,放置了几十个诱饵,肯定会有人发现这其中的问题所在。 除此之外,他还要再在这月亮泡的水底搞出些声势,要让这个谣言被彻底散布出去。 三人仅用了半天时间,就打捞到了近百尾活鱼。 吴莱用力扯着麻绳,将一个连着一个的鱼篓拖出水面,那肥鱼吃了用酒浸泡过的粟米,如今都已经醉的无力挣扎,只是徒劳拍打着尾巴,却不见有更大的动静。 吴莱一边拖着鱼篓,一边激动地开口说道:“按照现在的市价,这一尾活鱼起码要卖上三十文钱,要是把这些鱼全都卖了,那可就是三贯钱,师父,这可是个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啊!” 陈辉眼见着大鱼出水,脸上也是喜气洋洋,闻听吴莱此言,便在一旁附和道:“吴莱说的没错,这比我在外面给人做家具可是赚得多多了!” “既然如此,那咱们是不是该保守秘密,免得有人来翘行啊?这水里的鱼就这么多,钥匙都被别人捞去了,那咱们岂不是要饿肚子?依我看,不去一会就先把这窟窿填了吧!” 吴莱以为自己算无遗策,并对此沾沾自喜。 却不想对于他的想法,陈彦却是直接打断:“这个冰窟窿不仅不能填,明天还要通知村民,就说这月亮泡突现冰窟,群鱼遁逃,让大家都来这里捞鱼!” 吴莱见陈彦如此大方,一张老脸顿时皱成了苦瓜。 可还不等他说话,陈彦却又开口说道:“吴莱,你等下和我去搬块石头回家,大哥,今晚恐怕还需要你帮忙出才行……” 第32章 散播谣言 入夜,陈彦,陈辉,吴莱三人推着板车,悄悄摸摸回到村里。 车上放着一块重达百斤的青条石,上面的积雪已经被扫空,漏出已经泛黄的苔痕。 吴莱推着小车累的龇牙咧嘴,脚在雪地里蹬出了两道深坑,陈彦,陈辉从旁协助,帮忙推车,好一番折腾后才终于从雪地里把车推了出来。 吴莱朝前踉跄两步,险些一头栽倒在石头上:“师父,我真要被你坑死了!” “坚持坚持,快到家了,好酒好菜都等着你呢!” 陈彦一个劲的给吴莱画饼,只希望他能振作一些。 只可惜所有诱惑对于如今的吴莱而言已经全都失去了作用,他干脆一屁股坐在雪堆里,说什么都不肯起来:“我是实在走不动了,咱们要不明天再来推吧。” “等到明天再推,那咱们所有的计划就都泡汤了。” “彦弟,要不还是换我来推吧!” 眼见着陈彦一脸急色,陈辉便想借着这个机会表现一番。 谁料想他才开口,陈彦却先伸手打断了他:“用不着你,大哥,等下到家你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呢,吴莱推不动就换我来推一会,总之这车今晚绝对不能丢在这里……” 三人一路磕磕绊绊,总算将车推到了家里。 吴莱和陈辉不知陈彦究竟有何计划,只见其忙忙碌碌,好一番折腾。 二人有心帮忙,奈何陈彦根本不让他们插手。 陈彦对着那块青石刷刷点点,似是在写字,又像是在作画,直看得两人云里雾里,摸不着头绪。 陈彦独自在院里折腾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将二人叫到近前。 而等他们来到这青石前方的时候,却发现原本粗糙的青石如今已经变了模样。 泛黄的苔藓被洗刷干净。 陈彦又在上面镌刻了七星北斗,日月星辰等图案。 最主要是青石正面如今正写着八个大字:入芒砀生,出淮阴死! 吴莱这人没什么文化,小时候虽然上过几天私塾,可认识的字却也有限。 他看着青石上写下的字迹,口中结结巴巴的诵念道:“入芒场生……” 陈彦闻声,不由得嗤笑道:“什么他娘的入盲肠?老子还想入扁桃体呢!” “这上面写的是入芒砀生,出淮阴死!” 陈彦将上面的字复读一遍,随即转头看向陈辉:“大哥,能不能按照我的字迹,把这上面的字和画全都刻下来?我要把它沉在月亮泡里,要让村民们相信这就是天意!” 直至此时,陈彦的计划终于被完全展开。 先是开冰取鱼,鱼腹藏书,借此先给百姓宣扬恐惧情绪。 然后再在月亮泡里沉下这块巨石,上写着与鱼腹丹书相同的诅咒,为的就是进一步加剧恐怖情绪的蔓延,让他的谎言得到进一步印证。 陈彦之所以不让吴莱动手抓鱼,是为了不惊动水中鱼群,让他们不会对人产生恐惧。 鱼在水下处于低温缺氧的环境,如今冰面被凿开,鱼群出水呼吸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陈彦明白这个道理,并不代表其他百姓也明白。 他们没有冬天捕鱼的经验,不会理解鱼群为何要出水呼吸,他们只会认为是水下有什么东西对鱼群造成了威胁,会将其当做是天降奇珍。 届时这块青石都不需要陈彦亲自打捞,只需要等樊仁听到风声,自行打捞便可。 他就是要让樊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要让他为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陈彦不再隐瞒自己的计划,将所有细节和盘托出,告知给了陈辉和吴莱。 毕竟接下来的行动还需要他们两个全程参与,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陈彦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识人不明! 得知了陈彦的全盘计划以后,吴莱不禁脸色涨红:“师父,你这计划……这简直是天衣无缝啊!” 吴莱情急之下口中竟然蹦出了一句成语,着实是让陈彦和陈辉对其刮目相看。 陈辉不仅是个木匠,平日里有需要做牌匾,刻墓碑的也会请他。 秦始皇虽然收天下之金,但对于这些工匠却还比较宽容,起码没收走他们赖以为生的家伙事,让他们值此乱世仍旧能够混口饭吃! 陈彦字体飘逸,笔走龙蛇。 这与他昔日里只会混吃等死的性格显得极为不符。 陈辉看着面前的巨石,微微颔首:“没问题,我今晚就能刻出来……” 接下来这里便成为了陈辉的秀场,陈彦和吴莱手提着灯笼为其照亮,陈辉蹲在地上吭哧吭哧刻了一宿,院里不断传出他因为被呛而发出的咳嗽声。 直至次日清晨,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陈辉抬起头来,发缝里满是灰白色的石料碎渣。 青石上的字迹,星斗纹饰已经都被他刻画下来,如今这块巨石才当真有了几分天降陨石,提点天命的架势! “彦弟,吴莱,我弄好了!” 提了一宿灯笼的两人如今已经是昏昏欲睡,被陈辉这么一嚷,两人全都清醒过来:“嗯?刻好了吗?我看看!” 陈彦瞪着眼睛看了眼面前的石碑,顿时有种惊为天人之感。 这上面的字迹分外清晰,星斗图案也是活灵活现。 陈彦微微颔首,转头看向吴莱:“先让大哥回家休息,你和我再把这块石头给推回到月亮泡里……” 吴莱本想拒绝,奈何强行被陈彦抓了壮丁,只能再充当一次老黄牛。 昨天捕到的鱼都被陈彦养在了水里,今早去送石碑,恰好可以把鱼带回来。 早晨起来的村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陈彦和吴莱师徒推着板车,车里满是一尺多长的鲜活肥鱼。 根据目测,车上的肥鱼起码要有上百条,再加上酒劲已退,活鱼出水,个个都是活蹦乱跳,看的人一阵眼热。 有人提议想要买鱼,却被陈彦直接回绝,言说是昨夜月亮泡发出巨响,吴莱半夜放茅恰好听见。 今早两人去月亮泡一探究竟,结果恰好看到水上出现一个窟窿,有活鱼在窟窿里跃跃欲试,想要出水,拿着木盆都能随随便便舀上鱼来! 若是换做以前,肯定没人信他们的疯话。 可是最近这段时间,陈彦对于村中百姓多有帮扶,加之他仗义疏财,颇得人心,所以对于他的这番说法众人全无质疑,纷纷带着自家盛水的工具,一并涌向了月亮泡, 一时间月亮泡人潮涌动,大家全都来到这里抓起了免费的肥鱼。 至于陈彦和吴莱,两人则是将鱼推到了集市,低价售卖,十五文一条! 对于陈彦提出的这个售价,吴莱显得颇为无奈。 为了这几十条鱼,他们昨天在月亮泡顶风冒雪折腾了整整一天,到头来却是低价出售,做起了慈善,好不容易凿出的冰窟窿,还为别人图做嫁衣。 吴莱越想越亏,全程愁眉苦脸,反观陈彦却是专心售卖,几十条肥鱼转瞬之间倾销一空! “行了,别愣着了,回家吃鱼!” 鱼已售空,眼见着吴莱还在愣神,陈彦抬脚踢了对方屁股一脚,招呼着其一同回家。 吴莱后知后觉,回过神来,却发现一车鲜鱼如今只剩一条,就被挂在车把手上:“这么快,都卖完了?” “卖完了,可以回家歇着了!” 陈彦手里掂着铜钱,脸上笑意盈盈。 吴莱如释重负,刚想起身回家,却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唤:“陈彦兄弟,吴莱兄弟,没想到还真是你们两个啊!” 陈彦一听到这声高呼,表情顿时有些凝重。 一旁的吴莱见此情景低声念叨道:“怕啥来啥,怎么无端端就遇上他们两个了!” “小点声,别被人听见……” 陈彦低声警告了吴莱一句,随即快速调整表情。 看着朝自己匆匆赶来的刘邦,樊哙二人,陈彦脸上流露出了亲切笑容,提起车把上的活鱼迎上前去:“呦,原来是刘邦大哥,小弟我刚刚可还念叨着您呢!” 第33章 虚以逶迤 刘邦闻言,哈哈大笑,态度极是殷切。 反观樊哙,却只是冷哼一声,同时将头侧向一旁,似乎是对陈彦二人颇不待见。 陈彦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樊哙,要说上次淮阴亭集市发生冲突,可还是他高抬贵手,这才免去了樊哙受刑,因此丢掉命根子! 不过对方此等反复无常的性情,却也未被陈彦放在眼里。 陈彦只当其是对之前的事情怀恨在心,所以只对其点头示意,便又将目光转到了刘邦的身上。 刘邦指着推车,笑着对陈彦说道:“兄弟好手艺,不仅会打猎,就连木匠活也做得这么好!” “诶,大哥说的这是哪里的话,这是我家兄长为我做的,只为来集市贩货能方便一些……” 说至此处,陈彦将手中鲜鱼递到了刘邦面前:“之前大哥为我解围,我可还没找到机会报答呢,这尾鱼就当是小弟敬赠,也给大哥尝尝鲜!” 冬天想要吃一口鲜鱼,这对秦末百姓来说绝非一件易事。 刘邦也不推脱,顺手将鱼接过。 可此时陈彦却忽听樊哙低声嘀咕道:“用一尾活鱼就想哄去我们一两金子,你这家伙,着实诡诈……” 樊哙声音压得虽低,可哪里又能瞒得过陈彦的耳朵? 在森林打猎,首要具备的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力。 要是连这都能忽略的话,恐怕他早就死在深山老林,尸体都喂了野狗了! 刘邦听到了樊哙的低语,脸色不由得阴沉下来。 只是碍于陈彦还在面前,不好发作,只能强忍怒气,狠狠瞪了樊哙一眼:“你去旁边的酒馆,让他们准备些酒菜,另外把这鱼也给炖了,我要和二位兄弟喝上几杯,暖暖身子!” 樊哙拗不过刘邦,心中虽有不满,也只得咬牙遵从。 陈彦本就不想与对方有所纠葛,刚想顺着樊哙的话头,把刚刚赚到的银钱还给刘邦,圆了这人情,却不想刘邦又要做东,摆明了是非要拉拢自己不可! 陈彦心里暗暗叫苦,却也只能随着刘邦去了酒馆。 至于樊仁,自打上次得了陈彦的一番点拨,他对于刘邦就颇为忌惮,不愿亲近,生怕对方会将自己算计进来! 酒馆里,几道小菜已经端上了桌。 烹鲜鱼,炙羊肉散发着诱人芳香,可这对于陈彦而言却全无半点诱惑力。 四人推杯换盏,喝了一气。 陈彦刚想掏钱还账,却忽听刘邦开口说道:“今天这顿酒,不仅是要请还兄弟,同时也要借此恭喜你平步青云,竟然得到了杨县令的赏识!” 陈彦闻言,不免愕然,心说莫不是刘邦听到了什么风声不成? 刘邦面含笑意,为陈彦斟了杯酒:“兄弟不必惊慌,你的事情,杨大人已经和我都说过了。” “说句实话,我看那樊仁也早就已经颇不顺眼了,若是兄弟你真能将其取而代之,那也算是了却了我刘邦的一桩心愿,让我不必再与那小人共事!” 杨峰主管淮阴,泗水两亭。 与刘邦私下有所往来,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他万没想到杨峰对于刘邦竟然如此信任,甚至将自己毛遂自荐的事情都告诉给了他! 陈彦微微摇头,笑着对刘邦说道:“其实我也只是有这个想法而已,具体能否落成,还要仰仗杨县令的扶持,上次小弟与樊仁置一时之气,还承蒙大哥你出面解围。” 陈彦说到此处,将自己赚到的一吊半铜钱全都拍在了桌上:“既然我当日许诺是借钱,那自然是要有借有还,多出来的这半吊算是我偿还给大哥的利息,还请大哥务必收下!” 刘邦闻听此言,嘴角不禁一抽。 反观吴莱,虽然眼见着陈彦将昨天一天的劳动成果全都拱手送了出去,但却并无半点不满,只是仍旧吃吃喝喝,时不时还会反瞪樊哙两眼。 陈彦并不知道吴莱是否听见了之前樊哙的窃窃低语,但仅凭借着吴莱如今这番表现,就足够给他长脸了! 刘邦虽有些薄怒,但也并未表现出来,只是将钱重新推还给陈彦:“不过些许小钱,兄弟何必如此上心,若是你日后真当上了亭长,怕是连我也要蒙你关照呢!” 刘邦有意结交陈彦,知道对方未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他故意让陈彦欠下自己这个人情,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将对方招致麾下,共抗暴秦。 怎料想樊哙一句抱怨,竟然打乱了自己的全盘计划。 本想再找补一番,却忽听陈彦说道:“大哥是做大事的人,身边兄弟众多,平日里免不了有花钱的地方。” “小弟人微言轻,身边就只有这一个朋友跟随,花销不大,计较也少。” “今日这钱,烦请大哥务必收下,日后小弟若有机会担任亭长,但是一定会设宴款待,再谢大哥的提携之恩!” 陈彦说完,端起杯中酒直接一饮而尽,随后便带着吴莱径直离开了酒馆。 樊哙眼见着对方竟然丝毫不将刘邦放在眼里,气的将手中酒杯捏的咯吱吱作响:“这个陈彦,简直是给脸不要,大哥,亏你还对他掏心掏肺……” “你给老子闭嘴!” 刘邦一声怒喝,打断了樊哙的抱怨:“你以为你很聪明吗?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给我做主了!” 樊哙被刘邦骂的脖子一缩,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结交陈彦吗?就因为他有能耐,要不然你以为老子愿意巴结着他?” “之前我去拜访杨峰,知道吴莱送给他一件什么东西吗?一张完整的熊皮,是陈彦用于给自己妻女抵扣徭役用的!” “还有这次,杨峰屁股底下竟然还坐了一张虎皮,你以为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凭你这个杀狗卖肉的屠户,你能杀虎搏熊吗?你有那个脑子吗!” 刘邦此时正值气头上,说起话来就像是连珠炮,不给樊哙留半点情面。 樊哙虽然被刘邦骂成了三孙子,可却也不敢翻脸,只得低声对其问询道:“大哥,你别生气了,实在不行我给他道歉,我给他跪下还不行吗!” 樊哙说要便要动身去追陈彦,可随即又被刘邦开口喝止:“站住!” “老话说得好,上杆子不是买卖,想要让他归顺于我,恐怕还需动用些手段才行……” 第34章 风言风语 回去的路上,陈彦心情大好,口中哼着小调,推车走在前方。 路上的清雪被压出两道明显的车辙。 吴莱跟随其后,脸上笑意不断:“这下总算是把刘邦的人情偿清了,不怕以后再被他算计了!” 陈彦闻言,冷哼一声:“哼,怕他?我陈彦从来就没怕过谁!” “只是此人志存高远,我怕他以后可能会以昔日恩义作为托辞,赚我入伙罢了!” 吴莱闻听此言,似乎颇有些不解:“可真要如此说来,这也是一件好事啊,男子汉大丈夫,谁生于世间不想图一个封侯拜相?若是真有这个机会,你理应把握住才是!” 别看吴莱平日里就是个混子。 可他心中却也怀揣着封侯拜相,威加海内的梦想。 他虽然对刘邦颇有些忌惮,可却也能看出刘邦绝非易于之辈。 只是面对吴莱这番说辞,陈彦只是微微摇头:“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你怎么就能确定你会是活到最后的那一个,而不是名将脚下层层堆垒的白骨?” “天下大势如波诡云谲,可不是凭借你一腔热血就能够理得清的,更何况我与刘邦性格一样强势,想要我做他的随从,那是痴心妄想……” 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这就是陈彦一心秉承的行事理念。 吴莱听了陈彦这番说辞,心中不免对其生出几分钦佩,同时也彻底意识到了自己与对方之间的悬殊差距。 原来二人早已渐行渐远,对方也再不是那个每日里与自己厮混一处,游手好闲,到处寻人打叶子牌的地痞无赖了! 回村的路上,常会见到有村民背着背篓,端着木盆,里面满满当当放着的全都是鱼。 村民们各个喜笑颜开,从二人身边经过的时候频频点头示意。 吴莱对这种感觉颇为享受,毕竟之前在村子里,村民们压根就没把他们师徒当成过人! 此时,樊家大院内,樊仁正来回踱步,等待着手下给他传回消息。 “老爷,打听到线索了,陈彦说的没错,月亮泡的确是突然出现了个大坑,许多村民都正在那抓鱼呢!” 一名身穿短打的青年急匆匆跑进院内,直累的脸色涨红,上气不接下气。 樊仁狠狠瞪了此人一眼:“大惊小怪的,就会在外面丢我的脸!” 这青年被樊仁骂的一缩脖子,委屈巴巴地说道:“不是您让我打听到消息就第一时间通知您吗?您这……” “行了,别他娘的废话了,打听到了什么消息,抓紧都告诉我!” “月亮泡的冰面上漏了一个大窟窿,泡子里的鱼全都顺着窟窿往外钻,用水盆就能舀出来。” “陈彦说昨晚天上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泡子里,去捞鱼的也有人说那水里确实是有东西。” “但是现在水又凉又深,压根没人敢下去捞,现在村里人都传那是天上掉下来的宝贝呢!” 樊仁此人十分贪婪,但却偏又性格多疑。 听到手下这番汇报,他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头:“天上掉下来的宝贝?依我看者十之八九就是陈彦策划的阴谋,那月亮泡里的鱼,说不定藏着鬼呢!” 这小厮一听说月亮泡里藏着鬼,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老爷,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就对月亮泡不闻不问了?” 樊仁闻听此言,也陷入到了两难境地。 一来他并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同时也不相信陈彦会有这么大的手笔。 天降珍宝,将月亮泡砸出巨坑,还逼得水中鱼群纷纷出水,这当真是近几十年来未曾经历过的奇观。 可真要让他去打捞那所谓的珍宝,他却又瞻前顾后,担心会陷入到陈彦的陷阱。 思来想去,樊仁心中终于有了揣度:“这样,你把村里发生的事情全都通知给县衙里的大老爷,让大老爷派人前来打捞珍宝,就说要敬献给朝廷。” “如果那水底下真有什么珍宝的话,到时我们兄弟平分,横竖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如果确系是他陈彦为非作歹,那我就借这次机会整死他,到时赵淑成了寡妇,嘿嘿嘿嘿……” 主仆二人四目相对,口中发出阵阵猥琐的笑声。 次日清晨,村中戒严,前后两条道路被樊亭带兵全部堵死。 官兵齐聚月亮泡,吸引的百姓纷纷前往,驻足围观,平日里冷冷清清的月亮泡,如今倒是热闹了起来。 吴莱一大清早就得到了消息,眼见着官兵进村,险些被吓尿了裤子。 他之前可就得罪过樊仁,如今又涉及到了假造天象,妖言惑众的罪行。 如果真被查到的话,恐怕小命都得交代进去。 他急匆匆来到陈家,却见陈彦则已经收拾齐备,准备前往月亮泡。 见他一副神色匆匆的模样,陈彦不禁皱起眉头:“你行色匆匆,莫不是被狗撵了?” 陈彦一边揶揄吴莱,一边还朝着他的后方观望。 吴莱见他还有心思与自己说笑,当即打断开口:“师父,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樊亭今早带官兵进村,要去月亮泡捞宝贝呢!” 陈彦闻言,满不在意地说道:“我当然知道这件事情,而且我现在还正打算去帮帮忙呢!” “师父,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现在事情摆明了是闹大了,要是真被樊亭查出这事是咱们做的,咱们都得跟着掉脑袋!” 吴莱急得脸色涨红,紧拽着陈彦的衣袖不肯松开。 见他如此急切,陈彦当即开口说道:“吴莱,你记住,咱们现在去了,还能洗清嫌疑,可你要是敢不去,等会樊仁就能把兵带到你家里信吗?” 樊仁此时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乱转。 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地痞无赖,虽然这段时间跟随在陈彦身边,胆量已经得到了一定提升。 可是做贼心虚这四个字终究还是难以摆脱。 吴莱还想推脱,却被陈彦拽住衣领,抬手甩了一巴掌。 这一嘴巴直打的樊仁就地转了三圈,眼前直冒金星。 “怎么样?冷静了吗!” “冷,冷静了!” 吴莱手捂着脸颊,只觉得火辣辣的一阵生疼。 陈彦见他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急躁,当即揪着他的衣领,直奔月亮泡而去! 第35章 针锋相对 陈彦强拉着吴莱一路来到月亮泡。 刚到这里便发现此处已经是人头攒动,岸边满满当当,昨天凿出的那个冰窟窿,如今早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道路两侧有官兵在此把守,而樊仁则是一脸殷切的站在一名中年男人的身边。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樊仁的长兄,樊亭! 此人仗着自己在县衙里有些地位,平日里常帮助樊仁做些欺压乡邻的勾当,若不是有此人协助,怕是樊仁也做不成淮阴亭的亭长。 如今有长兄撑腰,樊仁表现的更是愈发狂妄。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来回扫过,忽然发现了从人群中挤出来的陈彦和吴莱。 眼见着陈彦来到,他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丝阴鸷的笑容:“陈彦,吴莱,你们两个终于来了,我可是在这里等着你们很长时间了!” 见对方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陈彦当即认定了对方心中暗藏阴谋。 吴莱暗地里扭着手腕,似乎是想要逃离月亮泡。 陈彦知道吴莱这是做贼心虚,于是私下里狠狠捏了他的手腕一把。 吴莱吃痛,口中发出一声闷哼,像是只斗败了的公鸡,随着陈彦一同来到了樊仁的面前。 “樊亭长,有何指教?” 陈彦真不愧是做大事的人,心理素质远非常人所能相比。 即便明知此事一旦败露,等待自己的必将是死路一条。 可是面对樊仁的注视,他却仍显得毫不慌张,进退有度。 樊仁伸手指了指身后的冰窟,同时开口对陈彦问道:“我听说那个水坑是你和吴莱一起发现的?” “没错啊,吴莱昨天夜里在我家喝酒,半夜放茅的时候就听到月亮泡这边传来了一声巨响。” “你也知道我毕竟是猎户,对于周边情况较为上心,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于是今天早晨我们两个便来到了月亮泡,想到此处一探究竟……” 说至此处,陈彦故作神秘的凑到了樊仁面前:“可是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 樊仁之前可是一连被陈彦斗败了几遭,如今眼见着对方猛然靠近,他心下不免有些慌张,一连朝后退了几步。 却不想陈彦脸上竟流露出了一丝轻蔑冷笑,同时缓缓开口说道:“我就发现这冰面上啊出现了一个大冰窟窿,里面的鱼争先恐后的往窟窿外面钻,看那个架势,就像是水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追赶它们一样!” “恰好最近临近年关,我便想着多抓些鱼到市场售卖,好能借此贴补一下家用。” “遇到了同村父老想要和我买鱼,我就将这件事情告诉给了他们,我这人向来不吃独食,有好东西就大家一起分享,乡亲们说是吧!” 陈彦说至此处,声音陡然抬高了八度。 这村民们平日里受惯了他的恩惠,如今眼见着陈彦发话,情绪自然慷慨激昂,纷纷附和起了他的这番说辞。 樊仁本以为有大哥樊亭在场,应该能够压制住陈彦这个刺头,震慑住村里这些刁民。 却没想到这些百姓胆大包天,非但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甚至还敢开言附和陈彦的说辞,这不明显是要让他这个亭长下不来台吗? 受了气的樊仁脸色铁青,当即伸手指向那群正附和着陈彦的百姓:“你们这群刁民,见了朝廷命官竟然还敢如此喧哗,就不怕我这个亭长下令,将你们一并关到大牢里去吗?” 这些百姓近段时间的确受到了陈彦不小的恩惠。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关键时刻才敢替陈彦说几句话。 只是说话归说话,毕竟也不敢真得罪了樊仁。 眼见着他动了真火,扬言要将大家全都关到牢里。 百姓们纷纷偃旗息鼓,再不吭声,只是将目光一并转向了陈彦。 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高呼:“樊亭长还真是好大的官威啊,这要是遇到不知情的,怕是还以为你如今已经当了县令了呢!” 樊仁万没想到这种情况下还有人敢与自己对着干,他目光转向人群当中,便见人群左右散开,一道身影从中走了出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陈彦的大哥陈辉! 他之前已经吃了几天牢饭。 如今自然不怕再去走一遭。 面对樊仁这副仗势欺人的嘴脸,他心中早有不忿,当即开言讥讽,反说的樊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樊亭自然也知道弟弟平素里在村中的这幅嘴脸,也知道陈家兄弟如今在村中风头正盛,不能轻易蔟其锋芒。 相较于樊仁这个弟弟,他大哥樊亭明显更加深谋远虑。 樊亭早就看出了如今的大秦早已经是积重难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暴毙崩亡。 别看樊仁如今还能仗着自己亭长的身份以及自己这个大哥的庇护,在村里混的风生水起。 可若有朝一日,天下大乱。 首先受到清算的恐怕就是他自己! 樊亭没有让争执继续,而是伸手拦住了樊仁:“陈彦,你我小时候也是玩伴,如今又何必将关系闹得如此之僵?” “你既然说这冰窟是吴莱首先发现的,那我倒想问问吴莱,昨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面对樊亭的问询,吴莱一时结结巴巴,显得有些惶恐。 樊仁抓住了他的这做贼心虚的姿态,当即对樊亭低声说道:“大哥,我怎么觉得吴莱这小子有点不太对劲,平常他跟在陈彦的身边可是十分跳脱,就连对我也是不恭不敬。” “怎么今天面对你的时候这小子就变成软脚虾了?该不会是他心里有鬼,不敢接受你的盘问吧?” 不得不说,樊仁这番分析的确十分透彻,且入情入理。 吴莱见他竟然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心中更是惶恐。 却不想就在此时,陈彦忽然在他的手心里写下了一个字。 吴莱虽然认字不多,可对于一些常用字却还是认得的。 他细细感受着手掌上的笔画,分明感觉出了陈彦写在自己手掌上的是一个死字! 他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向陈彦,却发现对方正目光凌厉的盯着自己,仿佛是在警告自己,或是坚持,或是等死! 第36章 逃过一劫 吴莱自然也了解自己如今的处境。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坚持下来,如果不能熬过樊亭的这次盘问的话。 依照这兄弟俩的性格,肯定会将自己查个底掉。 等到那个时候不仅自己要面临满门抄斩,诛连九族的下场。 连带着陈彦和陈辉恐怕也将受到他的牵连! 吴莱在此时终于展现出了身为男人的担当。 只见他猛然将头抬起,开口对樊仁说道:“要不是担心你会徇私报复,找我的后账,我才不会怕你!” 樊仁闻言,脸色微变:“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我何时找过你们的后账?” “你敢说你没找过我们的后账,那我问你,陈辉之前是为何入狱?还不是因为你曾联合陈辉构陷陈彦,结果构陷不成,你反而在陈家丢了脸面,最后一怒之下才将陈辉关入监牢!” “陈家近几年来为何会兄弟阋墙,反目成仇?就是因为有你这个亭长从中作梗,我之前为了阻止你行凶,一脚将你踹到了狗屎堆里,你若不想报复,今天又为何要带兵前来?” 吴莱真不愧是流落市井的老油条。 这一番抢白直说的樊仁脸色涨红,却不知该如何辩驳。 毕竟吴莱所说的也是实情。 这些事情他当初的确做过。 眼见着自己的老底被揭露,樊仁当即羞红了老脸。 而吴莱眼见着自己插科打诨竟然起到了效果,当即又对着周遭的那些百姓们高声嚷道:“你们不知道,当日里咱们这位樊大人可是被陈彦一箭吓得不轻,最终不得已从他的胯下钻了过去,这话说起来我都替他丢人,若是换做是我,怕是我自己都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吴莱贴脸开大,对着樊仁好一番讥讽。 樊仁老脸涨得通红,拳头紧握,偏拿对方没有任何办法。 别看他如今还能够凭借官府的名头压制住这些百姓,可如果他一旦真敢动手的话,这群百姓势必要维护陈彦和吴莱,绝对不会有一个人站在他的身边。 这段时间陈彦和吴莱可是没少给村民们施以恩惠。 他们在村民心目中的地位如今可是水涨船高,其在村中的号召力甚至超过了他这个亭长。 此时与这二人撕破脸皮绝非最佳选择。 否则就算他能够凭借樊亭的威信压制百姓,恐怕最终也要沦陷于悠悠之口,最终仍是难以幸免! 樊亭也没想到弟弟在村中竟会如此丢自己的脸,一时间也被气的脸色铁青。 他狠狠瞪了一眼樊仁,口中发出一声冷哼:“等回去之后我再与你算账……” 樊仁闻听此言,心都凉了半截。 他素知兄长最看重名声,如今自己竟然连累兄长在村民面前丢了这么大的人,依照对方的性格,怕是不会放过自己。 他知道自己之后免不了要受一番责罚。 如今心中就算有再大的火气,也不敢随意滋事,只得任凭吴莱对自己百般讥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不过樊亭身为长兄,自然也不能眼看着吴莱如此侮辱自己的弟弟。 他清咳两声,开口警告道:“吴莱,你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我保证樊仁绝对不会私下寻衅报复于你。” “可如你现在这般,一味侮辱朝廷命官,往小了说这是目无法纪,往大了说这就是在侮辱朝廷。” “如果你不想真在牢里吃些苦头的话,现在最好乖乖闭嘴,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樊亭一开口,场面顿时被彻底压制。 吴莱乖乖闭嘴,再不像之前那般跳脱。 陈彦对着前方的吴莱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尽管放心,不论等下他话语中有什么纰漏,自己都会替他圆回来。 反观站在陈彦身旁的陈辉。 此时则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月亮泡里的那块巨石似乎不是他亲手雕琢。 而他似乎也并不担心会被那块巨石牵累,会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樊亭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冰窟,同时开口对吴莱问道:“我问你,这冰窟究竟是怎么回事?昨天夜里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昨天夜里我喝多了酒,出外如厕的时候忽见天边闪过一道流星,直直落在了月亮泡。” “在那东西落下不久之后,我便听得一声巨响传出,那动静就像是凭空响起一声炸雷,连带着整座芒砀山都跟着一起晃荡。” “因为这动静闹得实在太大,所以山里鸟兽惊飞,我最近在和陈彦学习打猎,担心这样可能会影响到我们,所以今天便想着来月亮泡看看情况,同时也算是凑个热闹!” 吴莱此时仿佛重新找回了自己,他说起话来侃侃而谈,丝毫不见之前那副因畏罪而紧张的模样。 他的这番回答简直无可挑剔。 哪怕是聪明如同樊亭,也硬是从中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那你们今天有看到月亮泡里沉的是什么东西吗?” “只看到一个模模糊糊,青灰色的东西,既像是大鱼的脊背,又像是水里藏着什么宝贝!” “既然知道水里藏着的是宝贝,那你们为什么不捞出来看看?” “我们倒是想捞,但是这数九寒天的我们总不能亲自下水去捞吧?原本我和陈彦是打算等到来年开春再捞的,谁知道竟然把你们给惊动了!” 说至此处,吴莱脸上还流露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看他这番表演,陈彦不由得在暗地里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吴莱此时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编造的谎言当中。 他凑到樊亭面前,神秘兮兮对其问道:“那个,樊大人,正所谓见者有份,这水里的东西毕竟是我先发现的,要是到时真从水里捞出了什么宝贝,您能不能也分我一份啊?” 樊亭闻听此言,当即正色呵斥道:“天降祥瑞,自然是要归属朝廷,你我又岂能私吞?” “待到这件宝物从水中打捞出来,我要亲自将其递解进京,送给陛下,如此也能标榜我淮阴亭是风水宝地,好为地方百姓多谋求些福祉!” 对方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可实际上他打的心思在场众人全都了解。 吴莱颇感无趣的挥了挥手:“不给就不给,我回家睡觉去了!” 第37章 正中下怀 樊仁本就因为吴莱揭露自己的丑事而恨不得撕了对方的嘴。 如今眼见着对方离开,他心中暗自窃喜,自然不会再出言相留。 在场众人的注意力全都锁定在了那冰窟之下。 都想看看这冰窟下面究竟藏着什么东西。 是不是真如吴莱所说是天降淮阴的宝贝! 如此一来自然没人再关注吴莱。 而吴莱就这样扶着众人的肩膀,一路挤出了人群。 没人注意到吴莱在临走的时候双腿还在打颤。 而陈彦此时也终于长舒了口气,心中暗自庆幸这个吴莱总算是没让自己失望。 眼见着吴莱已经离开,陈彦便知道接下来到了自己发挥的时候了。 他接替了吴莱的位置,上前对樊亭质问道:“樊大人,不管这月亮泡里究竟藏着什么东西,咱们也总得捞出来看看不是?” “虽说这东西是我和吴莱一起发现的,但我不像他那么贪心,也不会死皮赖脸的非要从中分一杯羹。” “您只要让我们看看这水里沉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让我们能够一饱眼福即可,我们这个要求总不算过分吧?” 有了陈彦带头,余下的百姓立刻纷纷附和起来。 他们都希望能够一览水中端倪。 看看能让县衙兴师动众的宝贝究竟生得什么模样! 眼见着百姓们群情激愤,纷纷要求打捞水中的东西。 樊亭便知道这次肯定是搪塞不过了! 他伸手制止住了叫嚷不停的百姓,同时高声对他们说道:“各位,都不要吵,这水里的东西我肯定会让你们看个明白!” “不过这水里的东西看似体积应该不小,还需要借用各位家中的骡马驾辕,帮我们把这东西从水里拉出来,不过各位尽管放心,官府绝对不会白用你们的东西,有谁愿意将自家牲畜租借给官府,每匹骡马我给他十文铜钱……” 十文铜钱对于这些百姓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如今正值冬季,大雪封山,百姓们已经没了挣钱的渠道。 现在有十文钱摆在面前,所需要的不过是借用家中牲畜帮忙拉一下水中的东西而已,这让百姓们如何能拒绝的了? 樊亭此言一出,当即便有百姓踊跃报名,希望能够将自家的牲畜租借给官府。 至于其他百姓则是在心中暗暗恼恨自家没养牲畜,白白错过了这个赚钱的时机。 樊亭所做的这一切全都被陈彦看在眼里,此时他也在心中暗自窃喜,不过他喜得并非是能够通过租赁牲畜获利,而是樊亭此举正中他的下怀。 吴莱的离开对他来说也是件好事。 毕竟对方留在这里迟早是要露出马脚,樊亭和樊仁目光锐利,其智近妖,如果吴莱稍稍表现出些许心虚,那他二人一定能有所察觉,到时难免会牵连到自己和陈辉。 对方以回家睡觉为托词离开,这倒也符合他平日里那副好吃懒做的性格。 毕竟村里人谁都知道吴莱本就不爱凑热闹,这家伙兜里有钱的时候便喜欢找人去耍叶子牌,兜里没钱的时候便挨家挨户的蹭饭吃。 除此之外,他最大的乐趣便是躲在自家那已经破败不堪的老屋里睡觉,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都惊动不了他。 他对此事表现的漠不关心,村民们全都不感觉惊讶。 得益于吴莱刚刚那番精湛的演技。 水里这块石碑打捞出来以后,无论上面刻着什么东西都将与他二人无关。 任凭他樊家兄弟再能言善辩,也只能认定了这块石头是从天而降,上面所刻的字迹是上天对于淮阴百姓的警醒。 要说如今最期盼着水中“珍宝”现身的,恐怕既不是在场诸多百姓,也不是心怀鬼胎的樊家两兄弟。 而恰恰就是机关算尽,只等着樊仁上钩的陈彦! 樊亭此番准备可谓十分精细。 他花高价从村民手中租赁到了十几匹骡马,各自套上马鞍,上面套着长绳。 同时他又在马蹄上包裹了棉布,只为了让马在冰面上行走不会打滑。 随后他派人在岸边点燃火炉,准备棉被,并让一名衙役脱光了衣服下水,好将骡马背上的绳套泡在水下的东西上。 好一番折腾下来,时间早已经到了晌午时分。 按理来说这些围观百姓本该回家吃饭,不应继续在此围观。 可如今这些百姓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情绪亢奋,都想看看这从天而降的宝贝究竟长得什么模样,看看这淮阴亭是否真如樊亭所说,是一块上风上水的天然宝地! 那石碑光溜溜的不好着力。 想要将绳索套在上面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樊亭接连派遣了几名衙役下水,总算是将那块石碑绑了个结实。 随着他手中鞭子回落,十几匹骡马一并用力,硬是将那块石碑从水里拖了起来。 不过因为冰面实在太滑,马蹄子不好着力。 即便包了棉布,走起路来仍旧打滑。 如此便引得村民们无端揣测,认为这水下的东西肯定极为沉重。 樊亭更是和手下几番确认,这才确信下方那物并非是活物,只是因为太过沉重,所以才导致骡马寸步难行。 经过好一番的周折,那水下的石碑终于缓缓浮出水面。 当众人看清楚,从水中拉出来的竟是一块青石的时候。 众人顿觉性味缺失,当即便有人想要离场。 陈彦眼见着大幕已经拉开,舞台已经搭就,即将要到自己登台献唱的时候,自然不能任凭这些村民甩袖离开。 他当即叫住众人,同时开口说道:“各位先别急着走啊,难道你们不想看看这水里藏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吗?” “这水里一看就是一块破石头,这有什么可看的?” “是啊,与其有功夫在这盯着一块石头看,还不如回家睡上一觉,也总好过在这里挨冷受冻……” 村民们说话之间便要离开,可陈彦此时却又开口说道:“诸位有所不知,当今的传国玉玺,和氏璧,当初却也是从一块青石当中剖解出来的。” “这青石既然是从天而降,那想来便是上天赐予我淮阴亭的珍宝,谁能确定这青石里面就没藏有珠玉,谁能保证这青石便不会成为第二块和氏璧?” 第38章 百姓恐慌 陈彦说起话来引经据典,只用短短两句话,便吸引了在场众位百姓们的注意力。 他们虽然并未见过和氏璧,可他们却也知道此物号称天下第一珍宝,而且据说还是当今朝廷的传国玉玺! 像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平日里哪能见到传国玉玺? 如今一听陈彦说这青石中可能就藏着足以媲美传国玉玺的珠玉珍宝。 众人纷纷站定脚步,都想一看究竟,一窥端倪! 也就在陈彦说话之间,那块石碑终于被从水中拖了出来。 石碑出水顷刻间便凝结上了一层冰霜。 陈彦见此情景,当即再度说道:“各位看到了吗?这天降神物就是不俗,才刚刚出水便凝结上了霜花,若是有人刚刚胆敢触碰,恐怕如今早就成了冰雕了,各位暂且退后,让我看看这上面究竟写了什么东西!” 村里认字的人不多,陈彦便是其中一个。 村民们听说这古怪的石碑一旦触碰便可能会凝结成冰雕。 于是乎纷纷后撤,谁都不想触这个霉头。 待众人撤到后方,陈彦拂袖擦去了上面的霜花。 只看了一眼,他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村民们围在周围,还等着陈彦答疑解惑。 谁料想陈彦只看了这石碑一眼,当即脸色铁青,转头径直离开了人群。 众人见状无不错愕,有人想要上前去拦陈彦,结果却被对方一把推开。 如此一来,大家便更加笃信这石碑上所写的东西绝非寻常。 就在这时,人群里涌出了一名老学究。 他眯着眼睛靠到近前,直接开口诵念起了石碑上的字迹:“入芒砀生,出淮阴死……” 老学究此言一出,在场众多村民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反观一旁的樊仁,此时却是脸色骤变。 他一把夺过手下手中的皮鞭,直朝着那老学究劈头盖脸抽了过去:“老东西,竟敢在此处妖言惑众,看老子不抽死你!” 那老学究被抽的哎呦呦一阵惨叫,手指着石碑不断辩解:“那石碑上所写的便是入芒砀生,出淮阴死,这与老夫又有什么干系?莫要打了,莫要再打了……” 樊仁几鞭子下去,便将这老学究抽的一身伤痕,就连身上的棉袄都被抽烂,里面的棉絮随风飘飞。 樊亭虽然也被这老学究气得脸色铁青,可是眼见着弟弟表现如此失态,他却仍是上前喝止道:“樊仁,你给我住手!” 樊仁听到大哥这声呵斥,手中动作当即停止。 为了笼络人心,樊亭当即上前,亲手将这老人从地上扶了起来:“老人家,我弟弟性格冲动,还请您务必海涵!” 老人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脸上还留有一道鞭痕,樊仁所用的鞭子乃是用几股牛皮编织而成,韧性极佳。 如今这鞭子沾了冷水,抽在人身上更是又痛又痒。 这老学究年事已高,哪经受得了他这番抽打?面对樊亭的劝说,老学究并不言语,只是捂着脸一劲的悲号。 别看樊仁之前已经被陈彦训的像是三孙子一样。 可如今面对这些村民,他却仍旧表现的十分嚣张。 眼见着这老学究竟然不卖樊亭的面子,樊仁伸手直指老学究的鼻子,开口对其叫骂道:“老东西,你要是再敢嚎一声,老子就扒了你的皮!” 这老学究迫于樊仁的淫威,不敢再有声张,可周围的村民们此时却明显看不过去了。 这老学究年轻时便在村中学堂教书,许多村民都曾受过他的启蒙,算是他的弟子。 如今眼见着恩师竟被人打的如此凄惨。 这些村民哪里能按捺得住心中火气? 一名村民率先上前,指着樊仁的鼻子骂道:“姓樊的,别以为你做了个破亭长,就可以在我们面前狐假虎威。” “我们虽然都是庄户汉子,但却也认得几个大字,就算不用先生诵读,我们也知道这石碑上写的是什么东西。” “要不是你平日里克扣百姓,强征徭役,又怎会有今日的天降奇石,警醒我们不要出淮阴?大家身为乡里,可你却不想着为同乡谋利,反而甘做朝廷的鹰犬,如今还敢对老先生恶语相向,我看你这个亭长是做到头了!” 村民们对于樊仁的不满早就已经压抑了许久。 只不过之前一直无人牵头。 所以才导致樊仁嚣张跋扈却无人能够制止。 如今有了这青年的仗义直言,村民们纷纷各抒己见,各自表达起了对于樊仁的不满。 而面对众多村民们的口诛笔伐,樊仁虽然脸色涨得通红,却也不敢再有任何反驳,生怕会惹得众怒,被村民们痛殴一顿。 别看这里如今有官兵坐镇,可是村民们一旦动起手来,仅凭这些官兵却也未必能护得他周全。 樊亭眼见的情况已经难以遏制,当即对手下使了个眼色,命他们将樊仁偷偷带走。 待到樊仁离开以后,樊亭这才高声嚷道:“诸位稍安勿躁,此事至今仍有诸多疑云。” “本官怀疑这块石碑并非天将,而是有人想要假借天降之名,行妖言惑众之事,本官要将这块石碑先行带走,回去府衙仔细调查,也请各位稍安勿躁,多给我们一些时间,待到此事查明之后,我一定会给各位一个交代!” 眼见着樊仁已经将这里的村民彻底激怒,哪怕是樊亭,也不敢再在此处继续逗留,而是直接命令下属将那块石碑装车拉走。 不过石碑虽然能够带走,可他却堵不住这些百姓们的悠悠之口。 天降奇石,警示百姓的传闻不径自走,经过百姓们的口口相传,短时间内便传遍了整个淮阴。 陈彦也没想到自己的计划实行的竟然能够如此顺利,要是没有樊仁从中推波助澜,恐怕这传言的发酵还不会达到如此规模。 如今这传闻不仅传遍了淮阴亭,甚至已经传到了与此处相邻的泗水亭。 自从上次与陈彦分别以后,刘邦便一直盘算着应该如何压陈彦一头,如何将对方招揽到自己麾下。 如今听说淮阴亭竟然传出了所谓天降奇石的说法,刘邦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陈彦。 他知道对方绝非池中之物。 绝不会如此甘于寂寞。 甚至他在心中早已料定陈彦有朝一日是要亲自做出一番作为。 但他却没想到对方的行动竟然如此之快,快到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第39章 谣言四起 随着天降奇石的说法不断的发酵,蔓延。 淮阴亭内被造成的十分强烈的恐慌,这件事情几乎成为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而陈彦也颇为自己的这番巧思欣喜。 身为县令的杨峰自然也早就听到了外面疯传的这些流言蜚语,但是对于此事他却并未干涉。 其实淮阴亭内大部分百姓都已经交上了朝廷收缴的赋税,要被强征徭役的总共也仅有近百人而已。 可恰恰就是这近百人的徭役却能够牵动整个淮阴亭。 这主要是因为他们还有许多亲眷,家属。 大秦律法森严,如果发现有人尝试躲避徭役,那朝廷便会强征其家属充当代替。 若是敢有人中途逃跑,那等待他们的便是相当残忍的刖刑。 不过刑罚与死亡相比,这些被强征徭役的百姓宁愿选择前者! 更何况那块奇石之上早就已经为他们点明了出路,只要前往芒砀山,便或许还能留得一条生路! 就这样大批百姓开始涌入芒砀山中躲避祸乱,试图以此逃脱朝廷的责罚。 而这背后自然也少不了陈彦的推波助澜,他将吴家祖传的那份地图拓印下来,分发到百姓们的手中,山中的猛兽已经被肃清,熊,虎虽然都已经被陈彦射杀,可是只要这两头猛兽的气味仍在,短时间内便不会再有其他的猛兽胆敢踏足芒砀山。 如此便给这些百姓提供了充足的保护,而他们也在吴家先前发现的那处世外桃源住了下来! 如今虽然仍旧是大雪封山,冷风飒飒。 可是那山谷因为四面环山的缘故,却还不是特别冷。 他们运用牛马牲畜将各家存粮全部带到山中,就地砍伐木材,搭建帐篷,在山谷里直接住了下来。 那山谷所在的位置本就人迹罕至,再加上想要进入其中还需要通过一处幽暗狭窄的隧道,常人压根就不会想到那隧道之后竟然会是一处山谷,会是供众人避祸的世外桃源。 而这拖家带口躲入山中的几百人则是成为了先遣队,在此处开辟出了一条生路,以供后人能借此地躲避灾祸。 大雪并未阻碍朝廷的工期。 樊仁虽然惧怕风雪,几次上书希望能够延缓押送徭役前往咸阳的计划。 可他最终得到的批复却只有一个,那就是要求他必须尽快将所有摇役全部送往咸阳,如果在规定时间内不能将人送到的话,就要问其失职之罪! 无奈之下,樊仁只能将自己的那些狗腿子全都聚集到一起,仗着自己大哥樊亭在衙门的威望,试图强行将这些徭役全部聚集到一起,进行押送! 自打上次石碑出水的事情过后,樊仁几乎是将自己圈禁在了家中。 毕竟他上次殴打私塾先生已经惹得了百姓众怒,如果现在随随便便出门的话,难保不会有人往他的脸上丢臭鸡蛋。 樊仁原以为在朝廷严令之下,这些百姓应该不敢耍什么心机伎俩。 可直到被他派出的那些下属全都无功而返。 并告知之前在名册上登记的那些拖欠赋税,要被强征徭役的百姓早已人去屋空的时候,樊仁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找到了大哥樊亭。 而樊亭,也已经听说了此事! 中堂内,樊亭眉头不展,看着面前气喘吁吁的樊仁:“我知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也知道之前在你那里登记造册的所有徭役如今都已经消失无踪。” “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情可能是有人在背后从中作梗?” 樊仁闻言微微颔首:“这件事情我早就考虑过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背后之人十之八九就是陈彦。” “自从我上次强押着赵淑,陈茹去替他服徭役,我们两人发生了冲突以后,这小子就一直看我不顺眼,几次三番的找我麻烦!” 樊仁说到此处,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如果这次真被我查出是他在背后搞鬼的话,我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他,要是不把他挫骨扬灰,我就白当了这么多年的亭长!” 面对樊仁这番狂妄的言论,樊亭只是摇头说道:“你要真有这个本领,他就不敢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闹事了。” “想当初你刚当上这个亭长的时候,我就曾经和你说过,要和乡亲邻里打好关系,千万不要随随便便撕破脸皮。” “别以为你穿上了一身官衣,就能不把百姓们当人,如今倒好,你惹怒了他们,他们就给你弄了这么一出,朝廷给你规定的时间只有短短半月,这半个月的时间内,你要是不把人找出来的话,不仅你自己要人头落地,就连我也要跟你一并遭受牵连!” 樊亭十分了解弟弟的性格,而他也早就叮嘱过对方行事要谦和,切忌以权谋私,也切忌欺压百姓。 只是可惜樊仁的性格实在太过狂妄,刚刚当上这个亭长,便将自己这个大哥的叮嘱全都当成了耳旁风。 让他做的事情,他是一件都没做成。 可不让他做的事情,他却是偏偏一件都没落下。 如今不仅引得村民震怒,在村里寸步难行,就连这些本该送去咸阳服徭役的百姓如今也都已经纷纷逃窜,不知所踪。 虽然明知道这一切可能是陈彦从中作梗,可他兄弟二人手中并未掌握实质性的证据,却也拿对方半点办法都没有。 眼见着都到了这个时候,樊仁还在兀自里发狠。 樊亭简单教训了对方两句,随即起身对其说道:“如果确定这件事情的确是陈彦做的,那你我二人恐怕还需要亲自走上一遭,看他能否帮你一把!” 如今面临如此局面,想要解决问题便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让樊仁亲自前往陈彦家中道歉,请求陈彦出面解决此事,也好留得他全家老小一条性命。 樊家上上下下的命运此时全都把握在陈彦的手里,只要陈彦有一点不配合,等待他兄弟二人的便将是死路一条! 樊仁虽然不愿就此低头,可是他却也知道这件事情可大可小,绝非儿戏。 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樊仁最终咬牙说道:“行,为了大哥,我就舍下这张老脸了!” 第40章 蠢蠢欲动 淮阴亭如今正是一片鸡飞狗跳。 可反观与之相邻的泗水亭,如今却是一片安稳。 面对朝廷几次三番发下的文书,身为泗水亭长的刘邦一概选择无视。 要说刘邦做人的确是比樊仁强出许多。 两人同样都是亭长,可是刘邦却要比樊仁更受百姓爱戴。 之前那块从水中拖出的石碑虽然也对四水亭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可总体却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最近几日刘邦一直在翻阅未曾缴纳赋税的名录。 这上面写的一个个名字几乎全都是他熟知的名字。 刘邦天生仗义疏财的性格。 虽然做了几年亭长,可如今却仍旧是家徒四壁,就连他爹刘老太公对他也是颇为不满。 这日朝廷再度派来信使,下发催文,要求各地亭长尽快押送徭役上路,以免耽搁了始皇陵的竣工时间。 刘老太公将这份文书亲自送到了刘邦的面前,将其重重拍在了刘邦的桌上:“你看看吧,朝廷现在又发文书下来了。” “我早就和你说过不让你做这个破亭长,不让你做这个破亭长,可你偏偏不听我的话。” “现在倒好,朝廷每日催的紧急。可你却偏偏又不带百姓们上路,难道你想让我这把老骨头跟着你一起被问斩吗?” 刘邦看着面前的书信,表情一如既往的凝重。 谁知片刻过后他倏然一笑,并起身将父亲搀扶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爹,您为什么不让我做这个亭长?不就是觉得我没出息,没让您过上好日子吗?” 刘老太公闻言,当即被气的吹胡子瞪眼:“我不让你做这个亭长,不是因为你没让我过上好日子,而是因为做朝廷的鹰犬实在太损德行。”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每次上街邻里乡亲都怎么看我啊?人家背地里天天戳我的脊梁骨,我身上的衣服都快被人家给指破了!” 在刘老太公看来,儿子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在助纣为虐。 大秦如今早已经不得民心。 百姓们对于沉重的赋税苦不堪言。 可对于当今的当权者,他们却不敢有任何怨言。 无论是沉重的赋税,还是苛刻的刑法,全都是压在百姓们身上的一座座大山。 至于这些当权者,不过是站在山上盘剥民脂民膏,奴役鞭策百姓们的恶仆而已。 刘老太公虽然知道刘邦素来浪荡,并不是什么安稳的性格,可他却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成为常人眼中的恶霸,成为欺压百姓的帮凶。 面对父亲这番苦口婆心的劝说,刘邦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做朝廷的帮凶固然不对,可如果我现在要揭竿而起,将朝廷彻底推翻呢?” “等到那个时候,您老可就天天都能过上好日子了,到时我做了皇帝,那您老便是太上皇,咱家到时天天喝酒吃肉,再不用吃那难吃的糙米了!” 刘邦本就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雄心壮志,否则他当初也就不会眼看着秦始皇的车驾从前经过,却脱口说出大丈夫理应如此的豪言壮语了。 只是他这番话固然出自真心,可在刘老太公听来,这却像是晴天霹雳。 像是此等悖逆谋反之言,一经被人揭露,那可是要被拔了舌头,流放充军的! “呸呸呸呸,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揭竿而起?做哪门子的皇帝?咱们刘家从我往上数,祖祖辈辈全都是土里刨食的农民,咱们压根就没修来做皇帝的德行。” “你小子少在外面喝完了酒后胡说八道,要知道祸从口出,你如今毕竟是泗水亭的亭长,平日里应酬不断,身边从众如云。” “万一真有人暗藏祸心,将你这些悖逆之言上报给了朝廷,那咱们全家老小就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刘老太公简单教训了儿子几句,又担心可能会刺激到他,怕他犯什么疯病,于是便急匆匆离开了刘邦的卧房。 刘邦看着摆在桌上的这封书信。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如今要被强征徭役的这些百姓全都是他的乡亲父老,其中更不乏有他从小到大的玩伴。 要将这些人送到咸阳去修建始皇陵寝。 这一路颠沛下来,即便不死怕是也只剩半条命了。 况且始皇帝年事已高,说不定何时便会驾崩。 后世之君若再如他一般残暴,那天下百姓又岂能有出头之日? 如今的苛捐杂税已经成为了压在百姓头上最沉重的负担。 刘邦眼光卓越,自然也看清了这一点道理。 实际上他刚刚对于刘老太公的那番说辞并非玩笑。 他如今是当真萌生出了这般想法,是真要拉起一支队伍推翻暴秦。 可是想要推翻暴秦。 只依靠寻常百姓怕是不够。 那些普通百姓,土里刨食。 虽然每年大部分收入全都上交给了朝廷作为赋税。 可只要日子还能勉强过下去,他们便绝不会想着造反。 毕竟一旦和这二字扯上关联,那便意味着是死路一条。 别管寻常百姓还是王公贵族。 一旦认定了谋反,那便算是彻底断绝了生路。 所以想要谋反,想要伙同他人推翻暴秦统治,那首选之人便需要对朝廷有着莫大的恨意和怨念。 刘邦思来想去,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那份名录上。 这名录上所记载的名字,哪一个不是受尽了朝廷剥削?直至家徒四壁,实在交不起赋税,这才榜上有名? 泗水亭与淮阴亭的情况不同,陈彦在槐荫亭闹事,为的是致樊仁于死地。 而泗水亭中的这些百姓,因为平日里常得到刘邦的帮扶照顾。 所以即便听到了从淮阴亭传来的那些传闻,他们也不曾生出逃跑的心思,仍旧是留在泗水,等待刘邦带他们离开! 要讲对朝廷的憎恶与恨意,恐怕没人能比得过这些百姓。 想到此处,刘邦心中已然打定了主意。 天下苦暴秦久矣。 迟早有一天要有一位英雄挺身而出,高举义旗,汇聚天下能人志士,反抗朝廷。 那与其等待这个人的出现,还不如由他亲自来做这个领头羊,所谓宁为鸡头,不为凤尾,若能借此机会博得一个魁首的称谓,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41章 登门致歉 就在刘邦盘算着造反流程的时候,樊亭已经带着樊仁一同来到了陈彦的家中。 陈彦此时正在洗鹿筋,准备借此为吴莱造一把硬弓。 经过最近这段时间的练习,吴莱的箭法如今已经十分精熟。 虽然还做不到像陈彦这样能够百发百中的程度,可是想要在近距离射杀一些小型猎物却已经是绰绰有余。 在计划稳步进行的同时,陈彦已经开始为明年开春的狩猎做准备。 这几天他已经和吴莱将山上所有的存肉全都搬了出来。 除去一部分分给了村中的百姓之外,剩余的一大部分全都被他送到了山谷里,送给了那些正在山中避祸的百姓。 要说那些百姓倒也有些好运。 在他们进山之前,一连数日天不下雪,他们进山的时候在路上留下了许多车辙,脚印,如果官服想要调查,这便是明晃晃的证据。 可等到他们进山后的当晚,淮阴亭突然北风呼啸,大雪漫灌。 仅仅一夜之间,大雪便下的沟满壕平。 不仅抹去了那些百姓进山时留下的所有足迹,同时还彻底阻碍了官府进山追查的可能。 毕竟山中的情况本就十分复杂。 哪怕是主管淮阴的这些差吏也不敢说对于芒砀山中的情况了如指掌。 一旦真在里面遇到了什么麻烦,那等待他们的便很可能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虽说为朝廷办差本就是他们的分内之事。 可性命毕竟是自己的,谁也不愿意拿自己的小命去开玩笑。 如此一来便造成了陈彦手下无人可用,兄弟二人只能被迫来求陈彦高抬贵手的局面。 陈彦此时正在院里用一把小刮刀刮着鹿筋上残留的油脂。 鹿筋弹性极佳,延展性也好,可是想要将其做成弓弦,却还需要历经许多步骤,十分麻烦。 若不是看在吴莱叫自己一声师父的份上。 陈彦还真懒得如此折腾! 陈茹正在院中与阿黄玩闹。 可随着她手中的托盘扔出,阿黄这次却并未急着叼回,反而是对着院门大声狂吠起来。 陈茹顺着阿黄吠叫的方向看了过去,便见樊亭,樊仁两兄弟正拎着大大小小许多礼品朝着自家走来。 陈茹并不认得樊亭,但她对于樊仁却是十分了解。 她认得这便是上次强行将她和她娘带走,并且污蔑他爹偷了熊皮的那个坏人! 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陈茹的性格也较比之前强硬了许多。 眼见着樊仁来访,陈茹当即高声嚷道:“你是坏人,我们家里不欢迎你,阿黄,咬他!” 阿黄经过陈彦父女这段时间的训练,如今早已经是一条合格的猎犬。 听到主人发布旨意,阿黄毫不犹豫的朝着樊仁扑了过去。 樊仁虽然平日也无法无天,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可是此人生性最是怕狗。尤其是一见烈犬,更是浑身发抖,迈不开步。 如今眼见着阿黄龇牙咧嘴的朝着自己冲来,樊仁当即便觉得双腿发软,险些栽倒在地。 就在阿黄即将咬到樊仁的时候,一旁的樊亭护弟心切,抬脚便踹在了阿黄的身上。 他毕竟是在衙门里当差,身手远比常人强出许多,他这一脚将阿黄踹倒在地上连滚了几圈,可阿黄却是皮糙肉厚,被踹了一脚后仍是起身朝着樊仁扑来。 对于阿黄来说,主人的命令便是圣旨。 只要主人下达了命令,别说是要咬一个人,就算是要与猛兽搏杀拼命,它也绝不会有半点迟疑。 见阿黄如此凶悍,被踹一脚却仍不逃离。 樊亭心中此时也难免涌起一丝杀机。 他这次是带着弟弟樊仁一同登门致歉。 从他的角度来看,自己已经给足了陈彦面子。 可对方非但不曾出面,甚至还纵容女儿放狗来咬自己。 他樊亭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又岂能容忍别人对自己如此怠慢。 此时他已经紧紧攥起拳头,只等着阿黄冲到自己面前,便要一拳将其轰杀。 可谁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高呼突然自院内响起:“阿黄,回来!” 听到这一声呵斥的阿黄突然停止了冲势,并摇头晃脑的跑回到了院中。 樊亭抬头望向为自己解围之人,发现来者正是他想要寻找的陈彦。 陈彦从房中走出,冷冷瞥了两人一眼:“我女儿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们家不欢迎你们,你们不仅赖在这里不走,而且还打我的狗,这未免太不将我陈彦放在眼里了吧!”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樊仁见陈彦竟然敢和自己这么说话,心中升起一股无名怒火,当即便要反呛回去。 可谁知还不等他开口。 樊亭便先伸手拦住了他:“陈彦兄弟,我觉得咱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不知你是否方便,咱们先坐下来聊聊?” 为了自己的顶上乌沙,同时也为了自己的项上人头。 樊亭可谓是做足了姿态。 此时的他丝毫不负往日里在衙门为官的嚣张姿态,与陈彦说起话来也是客客气气,不敢再用任何生硬的语气。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对方手中还提着礼品。 陈彦就算和他们人过不去,可总不会和钱过不去。 如今年关将至,自己还没给老婆孩子准备什么礼物。 既然有人主动前来送礼,那便不如先将东西留下。 也总好过自己自掏腰包,到时还要去集市上折腾一趟! 想至此处,陈彦打开院门,并让陈茹将狗牵到了一旁。 樊家兄弟跟随陈彦进了家门,结果却连杯茶水都没喝到,陈彦只从屋中的炉子上提起了一只水壶,给他二人各倒了一碗开水。 对于陈彦的这般对待,樊仁心中虽有火气,但却也不敢对其发作,只能咬碎了牙往肚里咽。 至于樊亭,此时则仍旧是那副满脸堆笑的姿态。 他并未直接切入正题,而是先环顾了陈彦家的装饰:“早听说陈彦兄弟箭术一绝,每次进山都能满载而归,可家中却为何又如此拮据?难道是赚取的银钱还不够花销吗?” 陈彦闻言直截了当的说道:“朝廷隔三差五便要向百姓征收赋税,这芒砀山里又有多少东西能够我打的?” “与其问我钱够不够花,那还不如由您向朝廷进言,让陛下给咱免除些徭役,赋税如何?” 第42章 一问三不知 樊亭本是想要借此与陈彦拉近关系,却没想到竟被对方反将了一军。 他一时间被说的哑口无言,不知应该如何作答。 而坐在一旁的樊仁,此时心中的怒气则是再难抑制。 他猛地拍案而起,指着陈彦的鼻子吼道:“陈彦,别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不过就是进山打猎的一个猎户而已,若不是我二人此番有事想要问你,你以为我愿意来你这穷窝吗?” 面对对方的突然发难,陈彦只是冷笑了一声:“樊仁,好歹你也做了这么多年的亭长,怎么就一点长进都没有?” “这就是你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樊仁被气的脸色铁青,可却偏偏拿陈彦没有任何办法。 陈彦转头看向樊亭,同时开口对其说道:“樊大人,真不是我不配合这位亭长大人,而是咱们这位亭长大人实在不会说什么人话!” 樊亭虽然也气愤于陈彦如今的态度,可他却也知道这次是自己有求于对方,一旦双方撕破脸皮,那今天的事情恐怕就将彻底告吹了。 想至此处。 樊亭只能紧咬牙关,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陈彦兄弟教训的是,等我回去之后一定会好好教训他,让他日后对兄弟你多些尊重,绝不能再让他如此僭越!” 樊仁听到大哥的这番话险些被气得呕血。 可无奈之下他也只得重新落座。 静静的看着大哥与陈彦博弈。 陈彦端起水碗抿了口白水,随即又像品茶一样在嘴里来回咂摸着滋味。 他一边咂摸着嘴,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我们这些庄户人家可喝不起什么茶叶,我这里也没什么好茶,好酒能够招待二位大人,只有白水一碗,希望二位不要嫌弃!” 樊亭听出了陈彦的弦外之音,于是当即笑着说道:“陈彦兄弟尽管放心,待到此事事情办完之后,我一定会打发人给你送来上好的茶叶,让你日后用来招待客人!” “这多不好意思啊,还让樊大人如此破费。”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只要你能帮我这个忙,那你就是我的大恩人,别说区区一点茶叶,就算你想要其他的东西,咱们也可以慢慢商量!” 樊亭最后这商量二字,话音可谓咬的极重。 陈彦知道对方如今这是被逼到了极处,无论自己提出什么条件,对方恐怕都会答应。 不过他想要的可不是对方的妥协,他是要彻底攘除樊仁这个威胁,要将对方取而代之。 早在对方进门开始,他便已经揣测出了兄弟二人此番来意。 陈彦算无遗策,怎会察觉不出这二人的意图? 不过他并不准备答应这两人的要求,只想与他们画太极,并从他们身上捞些便宜! 樊亭都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程度,可是陈彦却仍旧在装疯卖傻:“樊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不是因为我家实在太穷。所以才来探望我的吗?我不过是区区一个猎户而已,让我进山打个兔子还行,可若真要让我帮忙,我恐怕就只能帮上些倒忙了!” 陈彦此言一出,差点将樊亭气的破防。 樊亭没想到自己都已经把话说的如此直白了,可对方却仍旧在装疯卖傻,顾左右而言他。 若不是为了查清那些逃跑百姓们的下落,樊亭真懒得与其废话。 樊亭强压住心中火气,开口对陈彦说道:“陈彦兄弟莫要自谦,其实月亮泡里的那块石碑,我知道是你丢进去的!” 樊亭说话时脸上一直带着深切的笑意,似乎他早就已经掌握了实质性的证据。 可面对他的讹诈,陈彦却丝毫不显得慌张:“那可是天降奇石,绝非常人所能造假,樊大人如今说那块石头是我丢进月亮抛里的。敢问你可有什么证据?” “当然有了,那天早晨老早便有人看到你去了月亮泡,而且还神神秘秘,举止可疑。” “你若不是为了去抛那块石碑,又何必一大清早赶往月亮泡?” 樊亭看似手中掌握了证据,可实际上却不过是以此为借口,想要强迫陈彦就范而已。 首先,如果对方手中真掌握有证据的话,那就应该直接带人来抓他。 到时到了县衙,过了几遍热堂,铁打的罗汉都得画押,他又何必在与自己多费口舌? 其次便是当天早晨前往月亮泡的共计是他和大哥陈辉,再加吴莱三人。 樊亭说有人见自己一大清早前往月亮泡,这分明就是故意在套自己的话。 否则就算有人看见,那看见的也应该是自己一行三人,而绝不该只有自己一个。 再看樊仁如今的态度,如果他们手中真掌握着什么证据的话,这条疯狗又岂会如此安静? 面对对方的这番逼问,陈彦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冷笑:“樊大人,你不要再在这里套我的话了,根据大秦律法,栽赃陷害他人可是重罪,这罪名一旦坐实,可是要被拔掉舌头的!” “陈彦兄弟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手中真掌握有什么证据的话,那不妨把证据直接拿出来。” “如果真有证人,那也不妨将证人请过来。” “只要能够证明月亮泡中的那块石碑与我有关,我陈彦绝不做任何狡辩,任凭你们处置。” “但如果你们手中没有证据,那便相当于我从未做过这件事情,如果你们再妄图对我栽赃陷害,也别怪我姓陈的翻脸,对你们不客气!” 陈彦此番态度真可谓是十分强硬,就连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的樊亭,在面对他这番抢白的时候都不由得脸色微变,显然是陷入到了被动的境地当中。 樊仁眼见着他二人好一番拉扯,也没讨论出什么究竟。 于是索性直接打断了樊亭的盘问,开口对陈彦直接问道:“最近淮阴出了许多徭役逃跑的情况。官府派人上门征召,可却发现他们早已经人去屋空,不知所踪。” “我问你这件事情是不是与你有关?是不是你把他们都给藏起来了!” 樊仁的态度此时可谓十分强硬,嚣张。 他此时完全摆出了一副只要陈彦不交代实情,那便要将其生吞活剥的架势。 不过他的这番态度并没能吓到陈彦。 反而是引得陈彦发出了阵阵冷笑。 “姓樊的,你没长脑子吧?” 第43章 谈崩了 陈彦伸手指了指自己家的房屋,随即开口对樊仁问道:“你觉得就我家这点地方,能藏得下那么多人吗?” “还是你以为我擅长法术,能够像街头杂耍,大变活人一样,直接把那些人全都变走?” 陈彦说起话来极不客气。 直说的樊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此时就连樊亭也对自己这个聒噪的弟弟生出了极为强烈的不满。 他转过头狠狠瞪了樊仁一眼,同时开口对其呵斥道:“把你的嘴给我闭上,我不让你说话,你就一句话都不许说!” 樊仁还想顶撞,却被樊亭一句话给噎了回去:“你要是再敢打断我与陈彦兄弟谈话,我就撕了你的嘴!” 如今全家性命皆系于陈彦一人身上,哪怕是樊亭也不敢有任何怠慢,他生怕自己这个愚蠢的弟弟可能再次触怒陈彦,倘若当真如此的话,那这些人就永远都别想再找到了! 樊亭之所以能将官职做到如此地步,其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足够聪明。 一个人只有懂得审时度势,懂得见招拆招,这样才能成就大业,才不至于被人耍的团团乱转。 如今的樊仁便已经陷于这种境地当中。 他只想着借用自己的官职以权压人,却不知道陈彦压根就没将他这小小亭长放在眼里。 通过陈彦这番态度樊亭也能看得出来。 无故失踪的那些徭役,十之八九就是被他藏了起来! 不过对方如今抵死不认。 他也没办法撬开对方的嘴。 吴莱之下,他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谄媚的笑容:“之前的事情的确是樊仁多有得罪,我这个做兄长的代他向你道歉。” “要怪就怪我这个当大哥的管教不严,让他几次三番惹怒了你。” “我知道兄弟你与此事定然无关,可你毕竟是猎户,消息比较灵通,我希望你能稍稍给我二人透露些许消息,就算是救我二人一命,只要这次差事我们能够应付过去,我肯定忘不了兄弟你的大恩大德!” 樊亭把话说到这个程度已经殊为不易。 他自进了县衙,这些年来从未向人如此低过头。 如今他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仕途着想,这才卑躬屈膝,低三下四,希望陈彦能够高抬贵手。 却不想在听了他的话后,陈彦竟然并未急着回答。 他只是指着樊亭,同时开口对樊仁说道:“看到了吗?要说做人,还得是咱们樊大人会做人。” “别管这话说的是真还是假,哪怕你如今心里盘算着知道了那群人的下落后便要将我弄死,可你如今摆出的这副姿态却是很合我的胃口!” 陈彦只用一句话便将他的心思说了出来。 樊亭脸上流露出尴尬的笑容,同时开口对陈彦说道:“兄弟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你若真能帮上我兄弟这次大忙,我怕是连感谢你都来不及呢,又如何会想着卸磨杀驴?” “所以兄弟能否高抬贵手,给我二人稍稍漏些风头?” 樊亭满怀期待看着陈彦,希望他能对那群徭役的去向做出解答。 却不想他已经将姿态放低到了如此程度,可陈彦却仍旧是摇头说道:“实在不好意思,这件事情我真不知情,恐怕帮不了樊大人您。” “不过我倒是知道如今有许多百姓为了钱可以不要命,既然樊家家底如此殷实,那不如顾前拉拢一批壮丁充作徭役,这样不就能向朝廷交差了吗?” “陈彦,你他娘的给脸不要,真当我没办法对付你吗?” 樊仁积蓄已久的情绪在听到陈彦的回答后终于彻底爆发。 他猛的拍案而起,指着陈彦的鼻子一阵怒骂。 “我们兄弟两个低三下四来请你已经给足了你面子,可你如今却是推三阻四不肯帮忙,别以为老子看不出你的那些花花肠子,那些壮丁就是被你藏起来的。” “我还就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樊家虽然有钱,可钱绝对不会花在这上面,你要是不把那群壮丁给老子交出来,那我就杀了你的全家,烧了你的房子,我要让你陈家一家老小都在淮阴难以立足,我倒要看看你姓陈的能不能保那些穷棒子一辈子!” 樊仁这次开言辱骂并未遭到樊亭阻止,从他兄弟二人的这番态度也能看得出来,樊亭心中也已经暗自动了肝火,他完全默许了樊仁如今所做的这一切。 面对樊仁的这番怒骂,陈彦丝毫不显得恼怒:“呦,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陈彦说至此处,起身抬手,重重拍了拍樊仁的脸颊:“只要我陈彦还活着,我就吃定了你樊仁。” “你不是要动我的家人吗?那好,你最好能连我一起杀了。” “只要我陈家还留有一口人,那你们樊家就别想好。” “我的手段我想你应该非常了解,仅凭着一把竹弓我都能射穿门板,我想要射穿你的脑袋,那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说至此处,陈彦又转头看向了樊亭:“樊大人,你刚刚不是说你教导无方吗?如今我总算是理解了你的苦衷,要是换我有这么一个愚蠢的弟弟,恐怕我也会觉得自己管教无方!” 樊亭知道双方之间如今已经撕破了脸皮,他当即起身,开口对陈彦说道:“我并不觉得樊仁此举有什么愚蠢之处,我反而觉得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当真是愚不可及。” “大家都是多年来的乡亲,我也不妨劝你一句,不要把自己的路走的太死,否则就算是县令也救不了你!” 樊亭早就知道了陈彦与杨峰之间的关系。 所以他之前才会投鼠忌器,并未动粗。 否则就依照他们兄弟两人的脾气,想要从陈彦的口中问出些端倪,又何须搞这些劳心费神的手段。 樊亭此言可谓威胁意味十足。 陈彦领会到了他的意图,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冷笑:“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走着瞧吧。” “您二位若是真有本事杀我全家,那我即便做这个死鬼也不冤枉。” “可如果您二位没这个本事却还敢挑衅我的话,那您二位就别怪我姓陈的把事做绝了,接下来我可就要和你们二位杠上了……” 第44章 隔墙有耳 樊家兄弟无功而返,离开陈家时樊仁仍旧是一副气恼的模样。 “刚刚要不是有你拦着,我非要动手宰了他不可!” 樊仁口中兀自抱怨不停,而樊亭听完后却只是冷笑一声:“你要是真有这个本事,今天就不用我和你一起来丢人现眼了!” “我真不知道你这个庭长到底是怎么做的?不仅被一个刁民欺辱到这种程度,甚至连本该送去服徭役的壮丁都能用丢,你手底下养的那些人全都是吃闲饭的吗?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樊亭此时当真怒上心头,他指着樊仁的脑门一阵痛骂,完全没将自己这个弟弟当人看待。 樊仁也是个急脾气,眼见着大哥竟然如此对待自己,他当即抬手将对方的胳膊打开:“别以为你是我大哥就能对我指手画脚,实话告诉你吧,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当年要不是爹散尽家财给你捐了个官,你以为你如今能够坐上这个位置,你以为你如今就能和我指手画脚?” “你不过是比我早生了两年,所以爹娘对你有所偏爱,你一直以为我这个亭长的位置是你给我争取来的,可你怎么不看看这些年来我给家族尽了多少的心力?” “如今不过是出了这一点小事而已,你就在我耳边唠叨个没完,仿佛所有过错全都在我一人身上,如果你真这么怕朝廷问罪的话,不如先一刀把我给宰了,淮阴亭没了我这个亭长,自然也就不用再向咸阳输送徭役了!” 樊仁此时当真气到了极处,完全陷入到了口不择言的境地。 樊亭明显也被他这番言辞气的个够呛。 他伸手直指樊仁,口中结巴了半晌,最终方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孺子不可教!” 樊亭说完,坐上马车径直而去。 樊仁则像是只斗败了的公鸡,转头离开了陈家。 他本以为兄弟二人这番谈话应该不会有人知晓,却不知踩着饭点赶来蹭饭的吴莱早已经将兄弟间的这番争执全都听在了耳朵里。 听到樊仁刚刚所说的那番话时,吴莱只是冷笑一声:“就会放些狠话,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等啥时候刀针架在你脖子上了,看你小子还不得被吓尿了!” 吴莱今天早晨起的稍晚一些,并不知道樊亭,樊仁二人是从陈家出来的,还以为这两人是为了调查水中石碑一事,所以才再度来到此处。 他刚进了陈家的门,便听赵淑正在与陈彦商议搬家的事情。 “夫君,你这段时间打猎,存了不少的钱,如今已经小有积蓄,咱们眼下得罪了樊亭,继续留在这里怕是要遭其暗算。”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依我看来,不如咱们还是早些离开吧,倘若还要留在这里,万一日后樊仁真对咱们下黑手的话,你我倒是好说,咱娘和茹儿又该怎么办?” 吴莱刚推开陈彦家的房门,便听到了夫妻二人的这番对话。 他满脸笑意的对赵淑说道:“师娘,你们要是真搬走了,那我日后又该到谁家里去蹭饭?依我说有问题咱们就解决问题,没必要因为一点小小困难便想着逃跑。” “不过区区一个樊仁而已,我相信师父肯定有办法能对付他,你说对吧师父?” 吴莱知道陈彦当今最大的算计便是想要取代樊仁,成为淮阴亭长。 如今眼看着计划即将成功,如果真在这个时候搬走的话,那他们之前所有算计岂不是都将前功尽弃? 一想到之前自己用小板车将一块几百斤重的青石从山上推到村中,又从村中推到月亮泡。 吴莱便觉得自己腰膝酸软,腿肚子转筋! 陈彦见吴莱替自己打起了马虎眼,于是便对赵淑搪塞道:“我觉得吴莱这话说的有道理,如果真因为这一点小事便想着弃家而逃的话,那以后岂不是谁都能骑在咱们的脖颈子上拉屎?” “这件事情由我解决,你不必操心,你先去厨房里准备些吃食给他,正好我们师徒也有些话想聊聊……” 赵淑被陈彦打发去做饭,暂时离开了中堂。 吴莱借着这个机会凑到陈彦面前,开口对其问道:“我刚刚看到樊家两兄弟了,莫非他们是查出了那块石碑有什么端倪,特地跑到这里来兴师问罪的?” 陈彦闻言,摇头说道:“倒不是他们查出了那块石碑的事情,而是他们认定了壮丁逃跑与我有关!” 陈彦江淮阴亭最近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给吴莱讲了一遍。 吴莱在得知那群壮丁全都跑进了芒砀山后,不禁激动的搓了搓手:“如此说来,只要樊仁交不上差,那您这个亭长的位置不就十拿九稳了吗?” “正赶着您现在还有贵人扶持,只要县令给朝廷写上一封奏折,那所有的事情不就都能迎刃而解了吗?我看那个樊仁现在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一想到自己以后能够攀附陈彦的关系,吴莱便觉得心中一阵窃喜。 如果陈彦真能坐稳这个淮阴亭长的位置的话,那他也能借此机会壮壮声势,日后看谁还敢对自己冷眼相待。 想到此处,吴莱不禁盘算起了自己该找个怎样的媳妇。 日后自己师父成为了淮阴亭长,那他说不定也能借着这个机会在衙门里谋份差事,日后也能吃上一份官粮。 如此想来,他便做起了不切实际的梦。 在他看来若是自己真有这个条件,那要找的媳妇起码也应该是个十七八岁,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 想想之前竟然还有人想给自己与寡妇撮合。 吴莱便恨的牙根痒痒,倘若真有了那一日,他倒是要让那些媒婆看看,他吴莱是不是只能娶个寡妇,是不是只能如他们眼中所见的那样,一辈子做个没出息的人! 就在他沉浸于自己无限幻想当中的同时,陈彦的一句话将他拉回到了现实之中:“倘若行事顺利的话,坐稳亭长之位自然绝无问题。” “只可惜如今事情出了变故,樊仁已经认定所有责任都在我的身上。” “其实不仅仅是赵淑担心樊仁可能会狗急跳墙,就连我的心中如今也有这般顾虑!” j 第45章 暗动杀心 如果陈彦是像吴莱这样老哥一个的话,那他行事肯定没有任何顾虑。 只是可惜他如今毕竟是拖家带口,就算不为自己考虑,可也要为妻儿,为母亲考虑。 赵淑之前那番话说的倒也没错,倘若真惹恼了樊仁,他们夫妻倒是能够躲避,可是老人与孩子又该如何? 毕竟大家都住在一个村中,而樊仁在村中的势力又无比庞大。 别看他如今已经激起了众怒,可是没有陈彦亲自牵头,却也没人敢找这位樊亭长的晦气。 陈彦倒是有振臂一呼的心思。 可奈何杨峰之前便曾叮嘱过他,他行事务必小心,千万不要将自己牵扯进去。 陈彦深知自己日后上位还需有杨峰提携,万不能在此时交恶,更不能让对方觉得自己是个没脑子的。 如果真按赵淑所说,搬家暂避锋芒的话,虽然对外面来讲自己的名声可能会有些许损伤,可是于那些躲入芒砀山的壮丁们来说,这却是一次活命的机会。 那些壮丁如今已经触犯了朝廷律法,倘若真被樊仁发现了他们的行踪,不需要将他们带往咸阳,只要将他们的名录上报朝廷,到时等待他们的便将是朝廷的严惩。 陈彦秉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的理念,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半途而废。 更何况他早已经将樊仁得罪死了,现在也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 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或是搬家暂避锋芒,或是直接先下手为强。 陈彦之所以要将搬家的想法透露给吴莱,主要是想看看他的态度。 毕竟如今对方也是自己的盟友之一,此人虽然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可是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却也姑且成为了他手下的一大助力。 如今到了抉择的时候,总是要他参与进来。 即便不能提什么有建设性的看法, 可起码也要巩固他的内心,让他明白自己绝非无用之人! 其实陈彦心中清楚。吴莱最大的问题并不是他能力不足,而是他那自卑怯懦的性格。 之前在月亮泡的时候,他担心会被追责,说什么都不肯前往现场。 可是等到真被架到火上的时候,他却也能够侃侃而谈,并将樊家兄弟哄的一愣一愣的。 虽然那二人明知道月亮泡中的石碑肯定与他爱人有关,可他们偏偏拿不出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也不能直接给吴莱定罪,最终只能被迫吃下这个哑巴亏! 眼见着陈彦即将被樊仁逼得背井离乡。 吴莱咬着牙开口说道:“依我看来,实在不行咱们就宰了他吧!” 吴莱在提及杀人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同时伸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陈彦见此情景,当即脸色微变:“你疯了,依照大秦律法杀人,可是要判死刑的!” “我当然知道按大秦律法杀人是要判死刑,可是如果他不死,那最终死的就必将是咱们。” “师父,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你必须要拿出一个主意才行,樊仁已经把刀架在咱们的脖子上了,咱们总不能任人宰割,做他砧板上的鱼肉吧?” 吴莱此时的态度很是强硬,就是执意要除掉樊仁。 陈彦心中原本也已经萌生出了这个想法,只是碍于樊仁的身份,再加上二人今天才刚刚发生过争执。 如果樊仁真在今晚暴毙的话,那所有人恐怕都将怀疑到他的头上! 陈彦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摇头否决道:“我还是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太妥当,官差不是傻子,如果咱们动手的话,他们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查到咱们的头上。” “杀人可不比在月亮泡里丢一块石碑那么简单,杀人的罪名一旦坐实,咱们都得跟着掉脑袋!” 如今局面虽然复杂,可对于陈彦来说却绝非死局。 他心中正盘算着破敌之法,盘算着接下来应该如何见招拆招。 可谁知就在此时,陈彦突然又开口道:“如果咱们能借着这个机会将罪名安排在樊亭的头上,那是不是所有问题就都能迎刃而解,咱们也不必为此承担任何责任?” 吴莱此言一出,陈彦只觉得他是在说胡话。 “他们两个可是兄弟,你见过有手足相残,亲哥哥将亲弟弟置于死地的吗?” “更何况就算要把罪名安排在他的头上,可是你又有什么罪名能够安排?” “难不成你要说他兄弟二人分赃不均?还是要说他兄弟二人为了女人争风吃醋?” 陈彦觉得吴莱这番想法简直是异想天开。 可是面对陈彦的讥讽,吴莱却只是摇头说道:“其实这个想法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樊仁替我想出来的!” 吴莱将自己刚刚在门外听到他兄弟的那番争执,一五一十的复述给了陈彦。 而他最着重讲述的自然就是吴莱口中所说的用自己的项上人头去向朝廷交差。 樊亭为什么会亲自过问此事?就是因为他担心这件事情处理不好,可能会导致他跟着一并遭受牵连。 樊仁办事不利,此事可大可小,倘若朝廷真追究起来,他很可能会被判一个渎职之罪。 而如果在这个罪名上再被安插一个延误始皇陵寝竣工的罪名的话,那等待他们的恐怕就将是满门抄斩,祸灭九族的下场了。 樊亭虽然也不想一直照顾自己这个愚不可及的弟弟,可奈何他二人之间的关系太过亲密。兄弟之间的血脉牵连不会因为一时反目而彻底消散,朝廷到时若真追究起这件事情,他还是要跟着一起受到牵连。 如此想来,那樊亭的确是有动手杀樊仁的动机。 毕竟失踪的劳工难以找回,而这一切责任最终肯定是要被归咎到樊仁这个亭长的头上。 如果赶在这个时候,淮阴亭亭长突然暴毙,那便意味着朝廷下达的任务将彻底作废。 到时或是由县衙重新推选一名亭长履行樊仁生前之前的职责。 或是此事直接一笔勾销,再不过问。那些原本榜上有名的劳公也能够借此机会躲过一劫! 陈彦原本的想法就只是斗垮樊仁,从未想过要痛下杀手,可奈何对方步步紧逼,如今竟然敢拿自己的家人作为要挟。 如果他再不对此做出些回应的话,那他岂不是空有七尺男儿之躯? 第46章 付诸行动 在提到这次行动的时候,吴莱显得十分兴奋,说的自己口沫横飞。 陈彦对于他的这番意见此时已经暂且认同。 不过为了防止对方太过骄傲,陈彦直接给其泼了一盆冷水:“你这话说的倒是简单,可要杀人又哪有那么容易?” “杀人可不像咱们在老林子里屠猪宰鹿,只一刀下去,抹了脖子,将血放干,就能够剥皮剔骨,获取收益。” “想要杀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次行动我一人肯定是难以完成,可若是将你带在身边,只怕是你还没等动手便先被吓破了胆子……” 陈彦故意借此来激吴莱,为的就是让他上当,夸下海口,好能借此机会锻炼一下他的胆识。 实际上杀人对于两世为人的陈彦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难题。 毕竟这一世重生本就是命运对于自己的眷顾。 拥有一个和美的家庭。 这是他原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如今有人要亲手击碎他的家庭,要将他来之不易的一切再度剥夺。 那无论对方是何等人物,无论对方拥有怎样崇高的身份,他都是自己的敌人。 别说如今他所面对的只是区区一个亭长。 就算是天王老子,只要敢对自己的家人做出威胁,陈彦也绝对不会放过对方! 反观吴莱,在听说陈彦要求自己参与到这场行动中的时候,他脸色明显一变,脸上挤出了一丝市侩的笑容:“师父你可是老猎户,这点事情又岂能难得住你?” “所以说杀人的确有些困难,可我相信樊仁在你的手底下肯定便如猪狗一般不堪一击,到时你偷偷潜入樊家,摸到他的床边给他来个手起刀落,直接把他的脑袋砍下来,到时一切不就全都大功告成了吗?” 吴莱说到底就是对杀人之事存有恐惧,不想参与到这场事情当中。 可是对于吴莱的这番说辞,陈彦却只是冷笑了一声:“这个主意可是你提给我的,你不想参与也行,可为了防止你日后告密,我也要做些防备才行!” 陈彦说话之间已经将手探到桌下。 他桌下一直藏着一把用于剥皮的短刀。 别看那短刀长不盈尺,可刀口却被打磨的十分锋利。 这个时代能够削铁如泥,吹毛立断的短刀绝对是凤毛麟角。 可是陈彦所用的这把剥皮刀偏偏就是这样的宝贝! 吴莱自然也了解陈彦这个习惯,眼见着对方将手探到桌下,吴莱当即伸手按住了他的胳膊:“师父且慢动手!” “嗯?莫非你考虑好了?” 陈彦脸上流露出了一丝阴鸷的笑容,他的眼睛同时在吴莱的身上来回打量。 吴莱看出了陈彦的心思,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想好了,想好了,正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恩师对我恩重如山,甚至不惜将自己赖以谋生的手段传授给我,我这个当徒弟的心中岂能没有分寸?” “恩师对我如此慷慨,我自然也要投桃报李才行。” “所以我决定这次的行动要与恩师一同参与,咱们一去杀樊仁那个狗日的!” 吴莱此言虽是出于被逼吴莱,可是眼见着他表现出了这个态度,陈彦的脸上却还是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伸手拍了拍吴莱的肩膀,同时开口对其说道:“你放心吧,杀人的事情不需要你参与,杀这样的杂碎,我一人出手便可。” “我只要在杀过人后有你给我做些善后工作,同时这样也能避免你向官府泄密,毕竟杀人的事情你也有参与,到时你我同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也飞不了我,我自然也就不必再对你有所提防!” 陈彦说话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而吴莱听完后则是连连点头陪笑,似乎是对陈彦这番说法颇为赞同。 就在两人说话之间,赵淑已经端着酒菜上了桌。 也难怪吴莱每日里都跑到陈家蹭饭。 赵淑做饭的手艺放眼整个村中都堪称是首屈一指。 吴莱这些年来也没少在外面吃请。淮阴亭内有名的馆子他也吃过几家。 可是要论手艺,哪怕是那些大厨也都没有赵淑纯熟! 赵淑自然也知道她和陈茹上次被樊仁带走,全都仰仗着吴莱给陈彦通风报信,若是没有吴莱,她母女二人此时恐怕早就被送到了咸阳充作徭役,又哪里会有今日的家庭和睦,夫妻相携? 正因如此,所以赵淑对于吴莱吴莱的态度倒也关切,并不像是村中其他村妇那样对其不假辞色。 更何况他与陈彦现在已经是师徒关系。 哪怕是看在陈彦的面子上,赵淑也绝不能驳了吴莱的面子。 赵淑这种贤良淑德的品行也深受陈彦的喜爱。 只是今日酒菜端上桌来,却不见吴莱如往日那般踊跃积极,反而是有几分意志消沉,茶饭不思的架势。 赵淑见此情景,当即笑着与其揶揄道:“怎么了吴莱?今天到了师父家怎么反倒见外起来了?往日里饭菜上桌,你可是都急着要尝第一口,怎么今天反倒有些转性,就连吃饭都变得不积极了?” 面对赵淑的询问,吴莱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苦笑:“多谢师娘关心,我就是觉得有些没胃口!” 吴莱此番回答着实有些勉强。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他总不能直截了当的告诉赵淑,他和陈彦今晚要去樊仁家里杀人吧? 这件事情一经泄露,那必将成为晴天霹雳。 赵淑会不会答应都在其次,若是此事当真走漏了风声,那他师徒二人的人头怕是都难以保全! 面对吴莱的这番回答,赵淑微笑着点头说道:“我之前听说你准备攒钱娶媳妇了?不知你看中了哪家姑娘,要不要我上门替你说和说和?” “我现在的确是有攒钱娶妻的打算,可是要说看中了谁家姑娘,现在却还没个定数。” “毕竟我现在攒的钱也不够多,真说要娶媳妇,恐怕还差上一些。” “我还想再与师父打段时间的猎,多学一些本事,日后也好独当一面不是!” 吴莱这番回答真可谓是天衣无缝,直接将赵淑给搪塞了过去! 为了对他表示奖励,陈彦当即开口说道:“看中了谁家姑娘你就尽管提出来,若是到时定亲下聘还有缺少,我来替你补上便是!” 第47章 月黑风高 陈彦如今最需要的就是一个与自己契合的帮手,首先需要胆量拔群,其次就是必须要听从自己的调遣。 欲成大事,身边哪能没有几个帮手相助? 像是刘邦如今身边便已经成就了一个班底,不仅猛将如云,而且谋士众多。 相较于刘邦,陈彦如今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相较于这位未来的大汉皇帝,他的班底还是太过薄弱,仅有一个吴莱,如今却还是胆小如鼠,难堪大用。 不过从刚刚这番谈论当中,陈彦倒是也发现了吴莱的一些闪光点。 首先就是这家伙足够机灵。 能够从樊家兄弟的争端当中切实把握机会,并为自己提供一个详细可靠的出路。 樊仁如今已经对陈彦构成了威胁。 双方已经不再是之前那种暗中相斗的相处方式,如今矛盾已经被摆在了明面上,并且因为樊仁的态度而出现了激化,如果陈彦仍旧对其听之任之的话,那樊仁很可能会成为首先爆雷的一个点! 他可不想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 更何况死在樊仁这种鼠辈手中,一旦传将出去,也未免太过可笑。 只要樊仁一死,他便可以伙同杨峰将一切罪责全都推卸到樊亭的头上。 樊亭与樊仁虽然是兄弟,可就如今的状况来看,他杀樊仁却也有所动机。 杨峰虽然没有理由如此尽心的帮助自己,可是只要能将樊家兄弟彻底扳倒想来,他也没有理由拒绝。 不过陈彦并不打算先与杨峰商讨这件事情。 而是打算先将生米煮成熟饭,等除掉了樊仁之后,再将此事告知给杨峰。 一旦杨峰提前知晓了此事,他势必会对陈彦的行动做出阻挠。 樊仁好歹也是朝廷册封的亭长,算得上是命官之一。 在他杨峰的治下出现这样的状况,朝廷若不追究,那才是有问题! 师徒二人各怀心思,吃完了这顿饭。 吃饭的时候可以明显看出吴莱的情绪并不如往日高涨。 不过对此陈彦倒是能够理解。 当日晚间,陈彦将那把锋利的剥皮刀别在了腰间,并将他平日里狩猎时用于劈砍骨头的那把斧头交给了吴莱。 两人一路潜行到了樊仁的家门外。 眼见着吴莱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陈彦脸上带笑开口对其说道:“如果你害怕的话,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吴莱伸手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强咬着牙对陈彦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要杀樊仁,那就算我一份,这些年来我已经被他欺负的够狠了,今天总要在他身上讨回些本钱才行!” 在此之前,吴莱一直在做思想斗争,其实这次并不是陈彦对他的考核,同时也是他对陈彦的一场考核。 他固然知道陈彦是欲成大事之人。 他也的确有心追随在对方的身边。 但是话说回来,成就大事未必就要牺牲身边人的利益。 所谓蝼蚁尚有偷生之志,更何况是他一个大活人呢? 他倒是要看看自己这个便宜师父是否会真的为了控制自己而强行将自己推入到火坑当中。 不过就刚刚的情况来看,起码结果还是好的。 陈彦并没有因为他的胆怯而将他踢出局外,也没有因此强逼他与自己一并展开行动。 他之前本以为陈彦会为了保守秘密而将自己杀害,可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对方之前似乎只是虚张声势,恫吓自己。 陈彦拍了拍吴莱的肩膀:“如今生逢乱世,若不想被人欺负,那就要将别人踩在脚下。” “他樊仁凭什么能够将百姓视为牲畜,就是因为他手中掌握着权力,他可以凭借权力将别人踩在脚下。” “如果你想要翻身,你想要做主,那就必须先将他踩在脚底下,并且朝他的脸上狠狠啐一口唾沫!” 所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说的便是这般道理。 刘邦为何能够推翻暴秦,一统华夏? 为什么他能让后世百姓全部冠以汉人之名?让汉这个称谓成为一个民族的脊梁? 一切都是因为他敢于反抗强权,敢于将那些执鞭之人踩在脚下。 是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如果连这点胆量和细节都没有的话,那干脆就早些回去,莫要再想着立业建功了! 对于吴莱的这番回答,陈彦颇为受用。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与你约法三章。” “首先潜入樊家之后,咱们不能随意杀人,樊家的那些家奴院工多数也都是些无辜之人,若非生计所迫,他们也不至于跑到这里低三下四的伺候别人。” 陈彦此言一出,吴莱频频点头。 “其二就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伤害吴莱的家人,尤其是吴莱的子嗣更是应该放其一马!” 吴莱闻听此言,眉头不禁微微蹙起,要说不杀无辜之人他倒是能够理解,毕竟那些穷苦百姓若非是为了谋求生计,也不至于跑到别人家里被人呼来唤去。 若非生计所迫,又有谁会愿意寄人篱下,受人驱遣? 可要说放过樊仁的子嗣,这一点吴莱却是并不赞同。 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若是不将其全部赶尽杀绝的话,若有一日对方前来寻仇,他们又该如何是好? 古语有云,十世之仇犹可报。 谁能保证樊家日后就不会出一个允文允武的人物呢? 吴莱刚想开口询问,却被陈彦抬手打断:“我知道你是想劝我斩草除根,但如果换做你是樊亭的话,杀了自己的弟弟顶罪之后,你还会将他的子嗣全部杀掉吗?” “如果换做是我,我应该会出于愧疚而收养他的孩子,绝不能让弟弟的血脉就此断绝。” “如果你真想上演这一出兄弟相残的好戏的话,那就听从我的安排,留樊仁孩子一条性命,到时此事便会成为你我指证樊亭的由头!” 陈彦如今摆明了是要玩一场灯下黑,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他才是最有可能杀害樊仁的那一个,可他偏偏就是要来一招恶人先告状,就是要将所有罪责全都推卸到樊亭的头上。 再加上到时有杨峰庇护,想要给自己脱罪绝非一件难事! 第48章 行动开始 如果是用这种手段对付别人的话,陈彦可能还会心怀愧疚。 可如今他们要对付的乃是樊仁。 不仅仅是陈彦的仇敌,更是欺压全村的恶棍。 此人若是不死,日后肯定没有村中百姓们的好日子过。 可以说杀害樊仁不仅仅陈彦有动机。 就连村中的那些寻常百姓,他们也都有动手的动机和可能。 更何况樊仁之前还曾在月亮泡殴打过村中德高望重的私塾先生。 那位老先生虽然算不上是桃李满园,可在村中的地位与威望却也同样不低。 他的那些学生如果得知此事,不也同样有理由为替恩师报仇而深夜潜入樊家杀害樊仁吗? 吴莱闻听此言,微微颔首说道:“师父此言倒是有几分道理,看来刚刚是我太过鲁莽了!” “嗯,那咱们现在就接着说第三点,也是此行最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在杀人得手之后,绝不能盗窃樊家的任何财物。” “你记住,咱们此行是为杀人而来,绝非是为求财而来。” “我知道你急着攒老婆本,想娶媳妇,但是这些钱来路不正,一旦到了你的手里,势必会给你引来祸端。” “娶媳妇的事情,到时我会替你张罗,所有花销都由我来担负,这钱我也拿的出来。” “但是稍后得手之后,你手脚一定要放干净一些。” “倘若被我发现你有贪财之举,日后若是惹出什么麻烦,就全要由你一人承担了!” 所谓约法三章,说的便是如此。 吴莱毕竟是从穷苦日子中过过来的。 陈彦最担心的就是他可能会见财起意,到时引火烧身。 樊家那些脏钱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碰的。 虽然那些钱也的确都来自于曾受樊家盘剥的无辜百姓。 可是这钱一旦落到了个人手里,那势必会被官府认定是杀害樊仁的凶手。 他们此次行动是要混淆官府试听,让官府将行动定义为仇杀,而非是贪财杀人。 之所以如此,主要是因为如今大雪封山,车马不通,所有百姓全都被迫被圈禁在了村中和山里。 如果被官府认定凶手是图财杀人的话,依照官府的手段,想要查出凶手,那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如果要将此事定义为仇杀的话,那依照樊仁平日里在村里的口碑,任何人杀他都有可能,官府想要调查起来也并非那么容易! 吴莱不傻,自然能够明白这其中深意。 听完陈彦的这番叮嘱,他连连点头,开口保证道:“师父尽管放心,我绝对不碰樊家一分一毫的东西。” “可如果真有家丁想要借此发财,偷偷藏匿了脏物怎么办?” “好办,如果到时不能将所有罪责全都推卸到樊亭头上的话,那就是谁偷了东西任谁来顶罪。” “反正只要你不碰凡家的东西,我就可以保证你绝对不会受到任何威胁。” “可如果你连这一点都保证不了的话,我劝你还是最好先回去吧!” 陈彦既然已经认定了要杀人,那今晚就绝对不会再有任何延误,势必要取樊仁的性命才行! 两人定下了所有约定,而陈彦则是先在院外找准了樊家养狗的位置。 为了对付樊家养的这些看门狗,陈彦今天可是下足了本钱。 今晚出门之前他特地蒸了一锅糯米饭。 随后又将赵淑的发丝卷在米饭当中,做成了饭团晾凉。 做好这一切之后,他将糯米饭团放在了随身携带的包裹里,将其一路带到了樊家。 原本吴莱还不知道陈彦这是作何打算。 直到两人将糯米饭团丢进院中,随后便躲在院外听着那看门狗是否吃了饭团。 狗吃饭团,嘴里嚼的连连作响。 那糯米本就粘性极佳,再加上里面掺杂着头发,一被狗吃进嘴里,便立刻缠住了狗牙和狗嘴,使其无法发出动静,只是一味的趴在那里剔牙。 吴莱万没想到陈彦竟然还有如此手段,一时间惊为天人,叹为观止。 而陈彦则是十分娴熟的翻墙入户。 大摇大摆的从那几条看门狗的身边走了过去。 那几条看门狗虽然有心叫人,可奈何狗嘴被粘了个严实,任凭其如何挣扎都难以发出半点动静。 两人就这样一路从前院绕到了后院。 并在后院正房门前停住了脚步! 此时这正房当中还亮着灯。 一道人影正在其中影影绰绰,晃动不止。 看动作,那人似乎正在费力的搬着什么东西。 紧接着房中便又传出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陈彦与吴莱相互对望了一眼。 吴莱眉头微蹙,似乎一时也猜不透对方在做什么。 陈彦趴在门缝中,朝着房内看了一眼。 只见得樊仁如今正坐在桌前,脚下踩着几只大箱子,箱子里放着的全都是金银珠宝。 那里面盛放的珍宝可谓琳琅满目,数不胜数,这压根就不是他一个亭长所该拥有的财富。 陈彦之前曾将一张虎皮卖出了百两黄金的高价,他如今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有钱人。 可是眼见着吴莱脚下那两只木箱,他此时却颇有种自行惭秽之感。 他所以为的财富比之对方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不过这些东西来的并不光彩,全都是樊仁这些年来搜刮到的民脂民膏。 这些东西取于百姓,最终也将用于百姓。 放在他樊仁的手中,始终都是一颗定时炸弹! 眼见着樊仁数钱数的认真。 陈彦当即掏出别在腰间的短刀,并用其挑开了门栓。 他这个动作虽然十分轻柔,可却还是被樊仁察觉到了。 只见他猛抬头朝门口看了一眼。 随即立刻从桌下抽出了一把短刀。 “谁在门外!” 听到樊仁的这一声呵斥,陈彦和吴莱索性也不再伪装。 陈彦用力推开房门,径直闯了进来,看着被樊仁握在手中的那把短刀,他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容:“就凭这么一把小刀也想杀人吗?” 樊仁眼见着闯入房中的只有两人,心情一时间也放松下来,只见他猛地将手中短刀钉在桌上,同时满脸挑衅的对面前二人说道:“如果你们自认是我的对手,那就尽管上前领死吧!” 第49章 深藏不漏 要说他三人虽然是同乡,可是陈彦,吴莱对于樊仁的了解却并不算深。 哪怕是一直游历在村中的吴莱也只记得樊仁当初曾有一段时间突然消失不见。 而在那一段时间过后,樊仁再度出现并成为了朝廷册封的淮阴亭长。 从那以后他变得愈发放纵,仗着自己在县衙中为官的大哥,每日里为非作歹,欺压百姓,丝毫不将昔日里的那些乡邻放在眼里。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常受人指点。 如此也便导致他的性格变得愈发偏激。对于村中这些百姓的恨意也变得愈发明显。 眼见着樊仁如今竟然敢大放厥词,吴莱当即冷笑一声:“让我先来会会你!” 两人此次可谓是做足了准备,在潜入樊家之前他们特地换上了夜行衣,并且各自戴上了面罩。 所以说此次是为杀人而来,而且准备周密,已然闯了空门。 可做贼毕竟是做贼,没有明目张胆的。 该做的保护措施起码还是要做的,万一今晚失守,到时起码也能有个说辞! 只是他二人虽然带着面罩,可是吴莱的声音却还是被樊仁听了出来。 眼见着吴莱竟想打头阵,樊仁当即冷笑着说道:“吴莱,别说我姓樊的看不起你,你他娘的就是个废物!” “你以为凭借你们两个虾兵蟹将就能对付得了我?我要是真这么好对付,这亭长干脆就让给你们当吧!” 打从进门开始,陈彦就发现樊仁今天的反应很不寻常。 对方之前所表现出的性格一直都是胆小如鼠,从未像今天这么强硬过。 哪怕之前曾经蒙受胯下之辱,可却也不见他有半点反抗,无非是撂几句狠话而已。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陈彦才一直将其当成是个废物,认为其无非是仗着大哥樊亭的名望,再加上他这个亭长的身份,才能在村中作威作福。 可是就如今的情况来看,他似乎是小看了樊仁。 对方似乎并不像他所想象的那样胆小怯懦。 否则如今面对他和吴莱,对方又岂会表现的如此轻松淡然,甚至还敢出言挑衅,想与他二人来一次硬碰硬? 吴莱如今刚刚找回一点自尊心,又岂会甘心被人如此轻辱? 更何况他如今面对的可是樊仁,是那个欺压他已久的狗官! 吴莱心里早就不知多少次幻想过要将对方置于死地,如今终于有了这个机会,他自然不愿放弃。 别看来之前他还忧心忡忡,心里一直在打退堂鼓。 可如今见到了樊仁,他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眼见着对方已经识破自己的身份,他心中杀意骤增,提刀直接冲了上去。 吴莱这段时间一直跟在陈彦的身边历练,与他一同学习打猎的知识。 陈彦对他可谓倾囊相授,丝毫没有半点私藏。 无论是剥皮还是下刀,樊仁全都学了个透彻,通过这段时间的实操演练,他已经知晓了。对待猎物时应该如何捅刀才能最快解决,也知道了剥皮该从哪里下手,应该避过哪些要害。 俗话说的好,名师出高徒。 吴莱是不是名师他不知道,可是陈彦自问自己绝对算得上是一流名师。 这些年来积累下来的野外求生经验可不是盖的。 这些年来死在他手下的猎物不计其数,虽说杀人还是首次,可在他眼里看来杀人却也没比杀猪难到哪去。 他十分放心的将樊仁交给吴莱对付。 却不想打脸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吴莱口中发出一声暴喝,手提着短斧冲向了樊仁。 他手中的斧头直朝着樊仁的脑袋兜头劈下。 他这一招势大力沉且十分迅猛。 如果樊仁躲闪不及,这一斧下去便能当即毙命。 陈彦甚至感觉自己已经预见到了樊仁脑浆崩溅,横尸就地的凄惨场面。 可谁料下一刻局势突然逆转。 樊仁突然抬脚踹在了吴莱的小腹,一脚将其蹬了出去。 吴莱突然遭此重创口中发出一声惨叫,身体里斜下倒飞了出去。 他重重撞在了身后的桌子,上半天都没能爬的起来。 而樊仁的脸上此时则是流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容:“以为人多欺负人少,你们就能得手了?实话告诉你吧,废物就是废物,永远别想着翻身。” “陈彦,我知道你为什么想着杀我,不就是因为我之前对你的威胁吗?说实话,之前我还没想着要用什么借口来对付你,毕竟咱们之前虽然有些言语摩擦,可却也不是杀人的理由。” “不过我万万没想到,你这次竟然会带着吴莱这个废物来杀我。” “妄图刺杀朝廷命官,你们两个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吗?” “这次别说是你们两个,就算是你大哥陈辉,也同样保不住他那条狗命,你就等着满门抄斩吧!” 樊仁越说越是猖狂,俨然没将陈彦放在眼里。 陈彦闻听此言,攥紧了手中的剥皮短刀:“原本我还打算让你死的痛快一点,可你既然如此作死,那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有胆你就来试试,看最终鹿死谁手……” 两人说话之间便已经厮打到了一起,吴莱躺在地上缓了半晌,这才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 “师父,这家伙反应极快,你可千万小心,不要被他近身!” 其实不用吴莱提醒,陈彦也早就已经发现了这一点。 樊仁的近身实力强悍无比,虽然他的反应已经算是十分迅猛,并且常能在招数上压制对方。 可是对方出拳势大力沉,却恰好弥补了反应上的一点空缺。 两人拼斗到此时,手上的兵器都已经各自掉落。 陈彦已经数不清自己挨了几拳,只觉得口中一阵腥咸,仿佛有一股血腥味正在涌出。 反观樊仁,却也没比他好到哪去。 樊仁早已经被陈彦的连番重拳打成了熊猫。 他双眼乌青,牙齿也被打落了几颗,如今嘴角正在丝丝缕缕向外渗血,样貌着实颇为凄惨。 吴莱见此情景,不由得在一旁拍手叫嚷道:“好好好,师父,打他的下三路,打的他下辈子都断子绝孙,让他永生永世做一个太监!” 樊仁虽然被气的咬牙切齿,可却偏偏拿这个吴莱没有任何办法。 只能任由得吴莱在一旁拍手叫好,扰乱他的心神! 第50章 得手 陈彦连接了樊仁数拳,此时心中只有一个感受,那就是对方当真是个难缠的对手。 他之前虽然也曾搏杀过虎熊之类的猛兽,可是那等蠢兽毕竟没有智慧,一心只想着厮杀,只要动些头脑,却也能够应付。 可如今他所面临的对手却与那些蠢兽并不相同。 他如今面对的乃是有手段,有头脑的对手。 陈彦万没想到区区一个樊仁竟然会成为自己自穿越来所遇到的最难缠的对手。 对方拳势刚猛,势大力沉。 两人相互套招,陈彦此时已经隐隐有些力有不逮。 樊仁仿佛也看出了陈彦此时陷入到了颓势当中,他口中猛然发出一声爆吼,紧接着挥拳便直朝着陈彦的胸口砸了过来。 陈彦双臂交叠,护在前胸。 勉强挡住了樊仁轰下的这一拳。 这一拳只打的他连连耗后退,后背靠在了墙壁之上,一旁的书架也被他震得连连颤动。 吴莱眼见着陈彦已经陷入如此颓势,便想在一旁举刀偷袭。 可奈何樊仁早就发现了他的意图,就在他朝着自己冲过来的同时,樊仁侧身踹出一脚,这一脚直中吴莱的胸口。 可怜吴莱才刚刚缓过来一点,却又背着一脚蹬了出去,口中一阵腥咸,喷出了一口老血。 他手中短刀掉落在地,恰好滑落到了陈彦的脚下。 不过樊仁并没注意到这一点,他此时大步流星的直朝吴莱走来,并且一把提住了吴莱的衣领。 他将吴莱从地上拎了起来,并一把揭下了对方脸上的面罩。 “听声音我就知道是你,只是没想到你这窝囊废竟然也有胆量来刺杀我!” 吴莱闻听此言,直接朝他脸上啐了口唾沫:“刺杀你又如何?别说是你,就算是天王老子招惹到了我们师徒,我也同样不能让他好过!” 吴莱一改往常的胆小怯懦。 竟然公开挑衅起了樊仁,丝毫不将对方放在眼里。 樊仁伸手擦掉了脸上的口水,刚想将樊仁重重摔在地上,可却忽觉自己后腰传来了一阵剧痛之感。 他猛的挥拳打向身后,却被陈彦灵巧的侧身躲过。 陈彦手中握着那把用于剥皮的短刀,眼睛紧盯着面前的樊仁。 他手中的剥皮刀此时还在滴血,而樊仁则是手捂着后腰上的伤口,一连后退了几步,就连吴莱也被他丢在了地上。 吴莱这一下子又被摔的不轻,不过为了防止樊仁踩到自己,他还是强忍着剧痛,手脚并用的爬到了旁边。 樊仁双眼圆瞪,死盯着面前的陈彦:“你竟然偷袭我,你还真是卑鄙!” 陈彦闻听此言,不由得冷笑一声:“我也没想到你之前一直在扮猪吃老虎,本以为你只是个狐假虎威的废物而已。却没想到你竟是深藏不露,实力如此强劲,看来之前是我小瞧你了!” 樊仁手捂着后腰,勉强坐在了椅子上:“你们以为这个亭长是这么好当的吗?你们以为我只靠着凭借樊亭的权势,就能够坐稳这个位置,你们以为杨峰会如此轻易的放权给我们?” “这个位置是我凭借着自己的军功换回来的,老子当年也曾参军戍边,也和匈奴人打过仗,相比起你们这两个废物,老子更有资格担任这个亭长!” 樊仁遭受偷袭,身受重伤,自知自己已经来到绝境。 不过他似乎并不惧怕死亡,反而还能坐在这里与陈彦师徒侃侃而谈。 面对他的这番说辞,陈彦只是冷笑了一声:“即便你当初曾为国戍边,可你后来所做的一切却也已经将你所有功勋全部抵消殆尽了。” “这些年来你欺压百姓,为祸乡里,不知有多少人都盼着你死,难道你以为你对百姓造成的这些伤害是凭借区区军工就能够抵消的了的吗?” 樊仁伸手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同时冷笑着对陈彦说道:“你说的没错,我这些年来的确恶事做尽,但我觉得这是我应得的。” “我当初为国戍边吃了那么多的苦头,我凭什么不能享受享受?” “这些百姓在后方享受着军队为他们争取的便利,任凭我们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难道他们不该对我做出些补偿吗?” “我不过是和他们要了些钱花而已,难道这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吗?” “还有你,姓陈的,你少把自己说的冠冕堂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与杨峰之间所做的那些龌龊勾当!” “我知道你之前在芒砀山猎杀了一头猛虎,我问你,那张虎皮哪去了?” “你是不是用那张虎皮给自己在杨峰那里换取了一份前程,让他支持你取代我的位置,成为淮阴亭新任亭长?” 面对樊仁的质问,陈彦毫不犹豫的点头应承:“你说的没错,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交易。” “不过如果没有你之前所做的那些恶事,恐怕我也不会这么顺利的顶替你的位置。” “这一切全都是你罪有应得啊,怪不得别人九泉之下希望你能幡然悔悟,争取下辈子再做个好人吧!” 陈彦说话之间提刀上前,准备结果了樊仁的性命。 谁料想樊仁的脸上此时突然流露出了一丝轻蔑冷笑:“实话告诉你吧,你不过是杨峰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等何时再度出现了合适的人选,你也同样会沦落到我的下场!” “杨峰之所以要让你把我取代,那是因为我兄弟如今对他构成了太大的威胁,他担心我们有朝一日可能会将他取而代之,而昔日里我也曾是他的座上宾,也曾享受过与你相同的待遇。” 说到此处,他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容:“只可惜此人两面三刀,没想到我最终竟还是死在了他的手里,这些年来我为他做过的那些脏事,恶事全都在这两口箱子下面。”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究竟达成了怎样的协议,但我知道你最后肯定用得着这些东西。” “既然我已经是将死之人,那我就将这些东西全都拱手送给你,希望有朝一日你与杨峰反目的时候,这些东西你还能用得着!” 樊仁说到此处,突然仰天长笑。 而陈彦也顺势将手中的短刀刺进了他的心脏! 第51章 尸体 随着快刀没入皮肉的声音响起,房间内鲜血迸溅,血腥味弥漫开来。 吴莱脸色一白,手捂着嘴,可呕吐物却还是从他的掌心,指缝中喷涌而出。 陈彦对这一切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他颇为随意的将刀抽出,并将其在樊仁的尸体上轻轻蹭了两下。 等将所有血迹全部擦净之后,他再次将刀别回到了自己的后腰。 看着脸色苍白,已经吐的不成人样的吴莱,陈彦吴莱的叹了口气。 “我之前就已经提醒过你不要跟我来了,可是你偏偏不听。” “现在好了,自己吐成这个样子,还怎么帮我收拾现场?” 看着陈彦有条不紊的收拾着现场的残局,吴莱的心中竟然浮现出了一丝钦佩之感。 他原以为两人的胆量应该相同,面对如此情况,对方的表现怕是也比自己好不到哪去。 毕竟杀人就是杀人,即便陈彦已经做了许久的屠夫,可是宰杀牲畜与杀人毕竟不太相同。 无论人或动物,在面对自己同类的尸体的时候都会产生没来由的恐惧。 这是刻印在基因中的本能,是自上古传承至今的习惯。 可是偏偏有些强者能够克服这一点。 他们做起事来有条不紊,能够冷静沉着的解决面临的一切困境。 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说的便是这般人物。 可像是这样的人,恐怕百万之中都难以挑出一个。 吴莱自问自己肯定做不到这个程度。 但他却没想到这样的人物如今竟会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陈彦将他们留在地上的脚印全部擦净,至于那具尸体则并未过多的移动。 吴莱掉在地上的斧头已经沾染上了血渍。 陈彦并未收拾,而是任由其留在原地。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开始翻起了樊仁用于藏匿珠宝的那两口箱子。 想看看这个樊仁在临死之前究竟给自己留下了怎样的礼物。 经过他的一番翻找,他果然在箱子里发现了樊仁记载的许多账簿。 这上面写的全都是杨峰这些年来通过他兄弟之手笼络到的钱财。 这其中有一大部分全都被杨峰用于贿赂给了其他各级官员。 而他这么做的目的也正是为了给自己的仕途铺路。 樊亭,樊仁两兄弟之所以会听从杨峰的调遣,那是因为杨峰许诺有朝一日自己得以晋升,一定会将自己这个县令的位置交给樊亭。 而等到那个时候,樊亭便可以将樊仁提拔到他自己的位置。 三人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同时进行越级晋升。 这便是他三人为何会沆瀣一气,勾搭连环的原因。 只可惜随着时间的推移,杨峰已经逐渐意识到自己晋升无望。 首先是他年岁逐渐大增。 且身体已经不如之前。 就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上级是肯定不会提拔他的。 第二便是如今的大秦早已经是大厦将倾,危如累卵。 这一点别人可能看不出来,可是担任了多年县令的杨峰却对此事看的一清二楚。 他早就看出了大秦如今在走下坡路,与其继续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等待着上级的提拔和擢升。 那还不如先想方设法给自己的口袋里多揽些钱财,待到日后自己退居二线,起码也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这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正是因为有了如此想法,所以杨峰才对樊亭,樊仁两兄弟生出了戒备之心。 这些年来他三人合伙收敛的财务大部分全都落到了他杨峰的口袋里。 至于樊家兄弟这些年来不能说是在打白工,可是从中获益却是少之又少。 他们原本还以为即便杨峰告老还乡,可起码在这之前也能够为他兄弟二人引荐一番,给他们铺就一条康庄大道。 可他们哪里知道人走茶凉的道理,更何况自始皇帝一统六国以后,便开始对手下之人大加清算,行事暴虐。 就连杨峰的上级都不知道更换了几茬,至于当年收受贿赂的那些官吏,如今更是早已成为冢中枯骨。 杨峰想要给他二人铺就一条康庄大道,那就只能期待着自己那些老上司在九泉之下能够有所建树,待日后他三人百年终老,还能仰仗着昔日里的上司为他们安排一份官职。 杨峰知道樊家兄弟的性情与手段,也知道他二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尤其是樊仁,他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更是全都被杨峰看在眼里。 杨峰担心自己日后会被清算,同时也担心这兄弟二人有朝一日可能会狗急跳墙。 为了防备他二人做出威胁自己的举动,杨峰最终决定先下手为强。 陈彦的出现可以说是意外,也可以说是杨峰刻意为之。 陈彦有意晋升,想要将樊仁取而代之,而杨峰也早已经有意废除樊仁,想将淮阴亭彻底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并借此削弱樊亭的权利。 如果不废掉樊仁这个亭长的话,他兄弟联手,想要威胁杨峰自然毫无问题。 可如果首先让樊仁这个亭长当不下去,那仅剩一个樊亭自然也就很好解决了! 杨峰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所以他才会对陈彦有所许诺。 不过他之前并不希望陈彦将这件事情闹大,以免樊亭到时会怀疑到自己的头上。 只可惜这兄弟二人步步紧逼,终于还是触及到了陈彦的底线。 陈彦如今杀了樊仁,倒也算是为杨峰解去了一桩心头大患。 当他彻底看完了这账本上的内容以后,他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此时他终于找到了破局之道之前他还担心府衙调查本案抽丝剥茧,最终可能会怀疑到他师徒二人的头上。 可如今有了这份账簿在手,知道了杨峰与樊家兄弟之间的恩怨,那他也就不必再担心这杀人的罪责最终会被归结到自己的头上了。 只要这账簿在手,杨峰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自己。 否则如果自己被认定杀人的话,那杨峰也休想走脱,他大可以将所有的责任全都推卸到杨峰这个县令的头上,指正是他唆使自己杀人。 这样即便要死,他也可以拖一个垫背的,而且如此一来总不至于祸及自己的家人亲眷,起码还能给他们留下一条出路! 第52章 做贼心虚 陈彦此时身上脸上全都是血,他手捧着账簿,脸上流露出一丝阴恻的笑容,着实看的一旁的吴莱肝胆皆寒。 此时在一盏烛光的映射下,陈彦的脸上流露出如此表情。 吴莱只觉得陈彦仿佛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仿佛是要将自己生吞活剥! 为了消解心中的恐惧,他起身说道:“师父,你不是让我收拾现场吗?这里还有什么我能干的,要不您先给我安排些事做?” 陈彦转头看了吴莱一眼,同时开口对其说道:“你什么都不用干,只等着我将此事化解便罢!” 陈彦说着,指了指地上这两只箱子:“把这两口箱子里面的账本全都拿出来带走,至于这箱子里面所有的金银珠宝,只管将其丢在地上,切记一件都不能带走。” 依照吴莱的性格,他肯定会将自己这些藏匿的珍宝记录在册,绝不会随随便便将其丢在箱子里。 对方是个守财奴,这一点从他收藏的这些东西便能看得出来。 要说陈彦之前也曾与樊仁的家眷有过许多接触。 樊仁的那些妻妾无一不是身无金银,十分简朴。 依照他樊仁的地位和财力,想要给自己的妻妾置办些首饰,那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他却仍不肯将钱财花费在妻妾身上分毫。 只将这些金银细软全部藏匿在自己的卧房当中,每晚仔细清查,盘算着自己又盘剥了多少。 像是这样的为人,陈彦不禁要唾弃其一句死有余辜! 吴莱虽不知道陈彦这番作为究竟是有什么目的,可对方既然已经下达了命令,那他自然是要依照命令行事绝对不敢有任何的耽搁和违逆。 他抬起箱子,将里面盛装的所有金银全部倾倒在地,随后又将里面装着的账本塞进了自己的腰间。 只是片刻功夫,他的腰间便被塞得鼓鼓囊囊,就连走起路来都不甚利落。 陈彦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丝苦笑:“我说你这家伙怎么这么笨?我不是带了一个用来装糯米团子的口袋吗?把这些账本放在口袋里背出去,岂不胜过你塞在裤裆里,等下连翻墙都不方便!” 吴莱闻言,尴尬一笑:“我这不是怕那袋子里有污垢,可能会弄脏这些账本吗!” “这些账本没什么所谓,这不过是为你我脱罪的一个筹码而已。” “只要将这些东西藏匿起来不被别人知道他的下落,那咱们师徒二人就永远不必承担任何责任。” “你只管记住,樊仁之死皆是樊亭所为,是樊亭为了保住家眷,开解罪责,所以才会杀害手足兄弟。” “我会想办法让樊亭罪名坐实,等到那个时候你我便能彻底洗清身份,而我当上亭长之后也绝不会忘了你的此番付出!” 有了陈彦这番许诺,吴莱总算放下心来,师徒二人杀完人后从容不迫的离开了樊家。 两人在村中告别,各回各家。 陈彦回来的虽晚,可是赵淑却并没有任何怀疑,毕竟自打这段时间以来,陈彦几乎常常早出晚归,毕竟他如今经营的便是猎户生意,每日里难免要外出捕猎或是下些套索,兽夹一类的东西。 赵淑性格恬淡,不争不抢,对于陈彦也足够信任。 她相信自己这些年来的付出全都被陈彦看在眼里,也相信自己的夫君绝对不会辜负自己,绝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陈彦这段时间常在芒砀山中游猎,身上似乎总夹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而这也恰好为他今晚行凶做出了掩饰,并未让赵淑对此产生任何的怀疑。 回到家后简单收拾一番,与妻子说上几句私房夜话。 陈彦便裹着被子沉沉睡去。 反观吴莱,他作案之后毕竟心虚,虽然樊仁并非死在他的手里。可是他只要一闭上眼睛,便会想到樊仁那死不瞑目的神情。 再加上樊仁死前曾放生大笑,他只要一闭上眼睛,便总觉得那笑声仿佛一直萦绕在自己的耳畔,挥之不去。 这一晚的时间他几乎受尽了煎熬,等到次日清晨他再度醒来,却是被外面的敲门声所惊醒。 他还以为是官府派人来抓自己,昨晚的行径已经东窗事发,一时间被惊得冷汗直流,猛的从床上滚了下来。 他被摔的哎呦一声,心中的恐惧在此时也变得愈发强烈。 门外那人似乎是听到了他惨叫的动静,于是开口对其说道:“吴莱,你没出什么事吧?” 听到门外说话的人是陈彦,吴莱总算放下心来。 “我没事,就是昨晚没休息好,我这就给你开门!” 吴莱打开房门,便见陈彦已经换上了一身得体的新衣,笑意盈盈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手中提着一个包裹,眼见着吴莱开门,便将那包裹径直塞进了他的怀里:“这里面是套新衣服,赶快换上,等一下我带你去见个人!” 吴莱闻听此言,忙不迭的进屋去换衣服。 陈彦在屋里扫视了一圈,却也没发现有个能坐的地方。 他吴莱叹了口气,开口对吴莱说道:“看来的确应该给你张罗门亲事了,否则你自己一人在家,连房子也不懂得收拾,这若是传出门去,岂不受人耻笑?”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吴莱已经换好了衣服,又从房中走了出来。 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别看吴莱平日里人不着调,可如今换上了新衣,却也显得颇为俊雅,在不复之前那副乡野村夫的装扮。 只是换上了新衣的吴莱明显有些不太习惯,他扯扯袖子,拉拉库管只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自在。 “师父,这衣服……” “是赵淑给你做的!” “她知道你一年到头也不给自己置办一件新衣,前两天她带着茹儿去淮阴亭,便多扯了几尺布料,给你也做了一套衣服!” 闻听此言,吴莱显得颇为感动,就连杀人后的恐惧也因此被冲淡了几分:“谢谢师父,谢谢师娘!” 陈彦打量着吴莱的脸,看着那两只黑眼圈,笑着开口对其问道:“昨晚没睡踏实吧?” 吴莱并未直接作答,只是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苦笑。 “走吧,等走完了这一趟,你就再没什么可怕的了!” 第53章 登门拜访 如今时间尚早,樊仁被害的事情还没有被家丁发现。 陈彦带着吴莱一路前往淮阴亭,同时他还带着几根已经晒干的鹿鞭,准备用于作为送给杨峰的礼物。 他虽然已经和杨峰达成了协定,可是对方身为县令,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见到的。 尤其是杨家的那个管家,更是让陈彦为之不满。 要说对方的身份比之自己也没强出哪去,可是对方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却偏偏会摆出一副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姿态。 陈彦毕竟是从现代社会穿越而来,他何时受到过这种冷落,又岂会将对方放在眼里。 自打昨晚解决了樊仁之后,他的内心便产生了一些微妙变化。 如今既然双手已经沾上了人血,那他便再不需要有所顾忌。 他如今就是要卯足了力气,一步一步往上爬。 无论是要踩在别人的肩膀上也好,或者是骑在别人的脖颈子上也罢,只要能够晋升,他就可以不惜手段。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说的便是这般道理。 如今樊仁已死,他最大的威胁已经攘除。 今天他去拜访杨峰,就是要让杨峰知道这件事情。 他要让对方知道自己杀人全都是为了给他办事。 同时也要让对方知道那账簿如今已经落到了自己的手里,如果他敢不配合自己的话,不用樊家兄弟,他同样也能将其置之于死地。 别看杨峰这个县令在地方算得上是大官。 可一旦这件事情被揭露的话,就算他有天大的背景,最终也将因此落马,甚至落得一个人头落地的下场。 如今天下局势已经变得愈发杂乱。 朝廷为了维护地方秩序,不惜拿这些官员开刀。 如今在地方上任职的官员个个自危,生怕自己会被朝廷注意,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只要他杨峰是个聪明人,那就绝不会在这个时候与自己撕破脸皮,而且一定会想方设法保住自己! 陈彦之所以要带着吴莱一同去拜访杨峰,主要就是为了给吴莱喂下一颗定心丸。 他知道对方此时肯定是做贼心虚,惴惴不安。 为了消减对方心中的恐惧,他必须要让对方知道自己的能力。 否则一个人出于恐惧,是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的。 万一他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部对外泄露的话,那自己岂不是搬起石头反砸了脚? 两人一路来自杨峰家中。 接待他们的还是之前那位管家。 那管家眼见着是陈彦前来,口中发出一声冷哼:“早听说芒砀山那边已经大雪封山,却没想到陈先生竟然如此有心,冒着风雪还能来看望我家大人!” 陈彦心中虽然早已积蓄了许多不满,可面对对方的这番阴阳怪气,他却仍是笑着说道:“尊管此言太过言重了,我们这些庄户人家皮糙肉厚,压根就不将所谓风雪放在眼里。” “自从上次得知杨大人身体欠佳,我便常常将此事记挂在心里,这不是好不容易头弄到了几根鹿鞭,便想着给杨大人送来泡酒,补补身体,有劳尊管替我通禀一声,我与我这兄弟先在此处等候!” 陈彦的姿态虽然放的极低,可是那管家对他却仍旧十分不屑。 听到陈彦这番话后,管家冷哼一声,转头折返进了院中。 吴莱见此情景,不禁恨得咬牙切齿:“这家伙还真是狗眼看人低,难道自以为自己做了县令的管家,就真的能够管住县令的家了吗?” 一旁的陈彦闻听此言,当即笑着对其说道:“你我以后是要做大事的人,不必将这等跳梁小丑放在眼里。” “只要我日后当上了亭长,掌握了大权,区区一个管家,我又岂会将他放在眼里!” 陈彦此言说的虽然有些狂妄,可是吴莱对此却是十分笃信。 通过二人昨晚的这番行动,他已经真正领略到了陈彦的胆量与野心。 对方甚至连杀人这类事情都不放在眼里,又岂会将区区一个管家放在心上。 如他所说,他们未来是要做大事的人,自然不需要将对方放在眼里。 而他只需要紧跟着陈彦的步伐,日后也总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机会…… 就在两人畅想未来之际,那名管家已经再度折返回来。 “杨大人正在中堂等候你们二位,你们跟我来吧!” 管家在前面带路。陈彦和吴莱则是一路紧跟随在其身后。 三人兜兜转转来到中堂,杨峰此时正在堂中喝着一碗散发着怪味的药汤。 眼见着三人来到,他将手中的汤碗放在一旁。 陈彦见此情景,不由得皱起眉头:“杨大人这是身体不适吗?怎么无端端竟还喝起汤药来了!” 杨峰见他对自己如此关切,当即笑着对其解释道:“非是本官身体不适,只是这段时间大鱼大肉吃的实在太多,大夫让我调理一下肠胃。” 说至此处,杨峰抬头望向管家:“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和陈彦聊!” 管家心中虽然对此颇为不满,可碍于杨峰的命令,也只能点头退出了中堂。 如此一来中堂那便只剩下陈彦,吴莱,杨峰三人。 杨峰笑着看着吴莱,同时开口对陈彦问道:“这位朋友是谁?你都不给本官介绍一下吗?” “这是随我一同打猎的徒弟,同时也是与我相交多年的同乡好友,吴莱,这就是咱们本县的县令杨大人,这可是你我的衣食父母啊!” 要说吴莱这些年来在外摸爬滚打,却也积攒了许多经验,听到陈彦此言,他匆匆起身对杨峰行礼:“草民吴莱,参见县令大人!” 杨峰闻言,当即笑着摆手道:“诶诶诶,不必如此客气,既然你是陈彦的朋友,那便是我杨峰的朋友,朋友之间不必如此客套,尽管坐吧!” 陈彦落座,将那几根鹿鞭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拿了出来:“我知道杨大人平常日理万机,要为国事操劳。” “所以回乡之后特地为您求购了几条鹿鞭,希望能为您补补身体!” 鹿本就象征着长寿之意,至于这鹿鞭更是雄鹿身上的精华,珍宝所在。 看着这几根鹿鞭摆在面前,杨峰的脸上顿时喜笑颜开。 他将鹿鞭拿在手中,同时开口对陈彦说道:“你有心了!” 第54章 告知噩耗 陈彦闻言笑着摇头道:“不过是些许小事而已,只希望能够在杨大人的面前聊表寸心,希望能不辜负杨大人对我的一番栽培。” 杨峰闻言连连颔首:“你若是真有此心,那也不枉本官对你的一番提携教导,至于樊仁的事情,本官已经考虑过了,这次无论如何我都要将他的亭长撤下,这淮阴县新任亭长必将是你陈彦莫属,任凭他樊仁有多大的背景,这次都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杨峰这番话说的可谓十分干脆。 这也足以说明他如今对于陈彦的喜爱与仰仗。 听到杨峰的这番话,陈彦微微颔首,笑着对其说道:“有了杨大人的这番许诺,那我便能彻底放心了。” “其实和您说句实话,我这次除了给您送来这根鹿鞭之外,也的确是想与您商量一下关于樊仁的事情。” “我知道你之前与樊仁多有摩擦,不过他这个亭长已经做不了几天了,我希望你能对他稍稍有些容让,暂且不要将事情闹大。” “等到时对他的处理下达了以后,想要如何收拾此人,那还不是你这个新任亭长说了算吗?” “有些事情不必急于一时,你若现在便与他撕破了脸皮,对外传扬出去反倒对你不利!” 面对杨峰的这番叮嘱,陈彦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我现在已经不必担心外界的传闻对我再有任何不利了,因为樊仁昨晚已经死了!” 陈彦在说这番话时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杨峰闻听此言,指着陈彦笑道:“你看看你这人就是喜欢开玩笑,他前两日与我商谈押送壮丁的事情时还活蹦乱跳的,怎么会无端端的突然就……” 杨峰说话时一直观察着陈彦脸上的表情。 当他发现对方脸上始终挂着讳莫如深的笑容。 并且丝毫不见有半点变化的时候。 他的心顿时沉入到了谷底。 他霍然起身,走到门前。 在观察周遭四下无人以后,他猛地将中堂的门关严,同时转头看向陈彦,眼中满是惊诧之色:“你说樊仁昨晚死了,你该不会是在与我开玩笑吧?” “杨大人看我这副表情像是在与您开玩笑吗?” 陈彦说至此处,缓缓站起身来:“我的性格你应该清楚。我这人向来严谨,绝不会拿别人的生死来开玩笑。” “樊仁昨晚已经死了,我已经得到了确切的一手消息。” “我不仅知道他已经遇害,而且还知道杀他的就是他大哥樊亭。” “我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将此事告知给大人,希望大人能够秉公裁断,尽早将杀人真凶绳之以法,也好让樊亭长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您说对吧?” 陈彦的脸上此时仍旧带着笑容,可是如今他这笑容在杨峰眼里看来却多少带着几分渗人的意味。 杨峰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要给我说清楚!” “前几日樊家兄弟在月亮泡捞出了一块石碑。那石碑上刻着入芒砀生,出淮阴死这八个大字。” “谁都知道最近淮阴亭刚刚收了赋税,有许多百姓因为缴纳不起赋税而被抓了壮丁即将准备押送至咸阳,为陛下修建陵寝。” “这块石碑一出引得百姓人心惶惶,纷纷逃窜至芒砀山中隐匿行踪。” “樊仁身为亭长,却疏于职守,导致壮丁失踪,如果这件事情被上报到朝廷,那樊家上上下下恐怕都将因此获罪,无一幸免。” “樊亭为了能够保住自己的家眷,这才不惜对亲弟弟痛下杀手,只希望能借对方之死了却此事,他想将这次凶杀伪造成樊仁畏罪自杀的假象,想要以此混淆官府试听好,对朝廷有个交代。” “如今这些证据我都已经掌握在手,此次前来面见杨大人,就是为了能够协助杨大人将此真凶绳之以法,绝不能任凭其逍遥法外,更不能让其对杨大人的声誉造成任何影响!” 陈彦这番话说的可谓是大义凛然。 可杨峰在听完之后却只觉得自己心里一阵寒凉。 对方看似是在控诉樊亭杀害自己的亲弟弟,可实际上这人究竟是谁杀的,杨峰心中早已经有了裁断。 否则为何樊家的苦主还没来报案。 他陈彦和吴莱便先登上了自己的家门? 杨峰虽然有心提拔陈彦,但他也不会如此轻易受制于对方。 听到对方的这番话后,杨峰脸色阴沉,开口对陈彦说道:“我之前不是已经和你说过,在你上位之前尽量不要将事情闹大吗!” “如今樊仁死了,我若是直接扶你上位,那岂不是要招致别人的闲话?” “你简直是在给我添麻烦!” 杨峰的脸上此时已经隐隐流露出了吴莱之色,杀害朝廷命官,此事可大可小,虽说他之前也有心要将樊仁置于死地。 可就是因为对方这个亭长的职务才导致他颇有忌惮,迟迟不曾下手。 他万没想到陈彦区区一个猎户,竟然会有如此胆量。 不仅杀了樊仁,而且还试图将所有责任全都推卸到樊亭的头上。 此人心机之深沉,手段之老辣,简直前所未见。 他的这番举动让杨峰也感觉到了威胁,杨峰心中甚至已经生出了要将他这枚棋子废除的想法,生怕对方有朝一日落网可能会牵连到自己。 吴莱此时也听出了杨峰语气里的不悦。 他转头看像陈彦,似乎是在询问对方应该如何收场。 却不想陈彦此时忽然重新落座,并开口对杨峰说道:“说来倒也奇怪,您别看我平日里和樊仁素来不和,可他昨天却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将自己昔日里珍藏的许多书籍全都送到了我家。” “他想让我帮他珍藏那些书籍,还说那里面记载着关于咱们淮阴县的许多秘密。” “我这人虽然读过几天私塾,可却认不得多少大字,能写自己的名字就已经十分勉强。” “我昨天已经考虑过了,如果自己做不成这个亭长的话,那我还想和村里的私塾先生多学些学问,这样起码日后也能给自己另觅一份营生。” “你是说我要是再想重新学习的话,是不是也该学学樊仁昨天送给我的那些藏书?” 第55章 洗清罪名 陈彦看似是在和杨峰拉家常,可实际上他话语当中暗含的威胁意味却已经表露的十分明显。 杨峰嘴角抽搐,心中颇为震怒,他对陈彦的不满如今已经积蓄到了极点,可是他的脸上却不敢有任何表现。 “你说樊仁手里的那些东西如今全都落到你的手里了?” “嗯。是他亲自送给我的!” “你看那些东西了吗?” “看了,但也没看!” “毕竟樊仁昨晚才死,有些东西一夜之间我是看不完的。” “如果我也能如他一样当上这个亭长,能为您,为大秦分忧效力的话,那我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读闲书了。” “可如果我自今日以后还只是一个闲人的话,那我就有空慢慢看那些书,好好从里面汲取些知识,好给自己日后谋求条出路了!” 陈彦在说这番话时脸上始终洋溢着笑容,仿佛他当真不是杀害樊仁的凶手,而他如今与杨峰所商谈的也的确是自己未来的出路。 可是这话语当中所暗含的威胁意味只有陈彦,吴莱,杨峰三人能够听的明白。 陈彦明白那份账本有多重要,知道里面的内容一经曝光,那杨峰这颗脑袋是别想保住了。 而吴莱也知道自己的命运此时就把握在陈彦的手里。 如果陈彦能够从杨峰这里得到足够的支持的话,那不仅他二人杀人的罪名能够洗清,同时陈彦还能借此博得一番仕途,自己日后也能随着骑身价倍增,水涨船高。 可如果陈彦真与杨峰撕破脸皮的话,那他二人这次杀人的罪责怕就是无可逃脱了。 等到那个时候,不仅他二人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同时连带着陈彦的家眷恐怕也都将因此步入绝境,最终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别看此时的博弈仅限于陈彦和杨峰两人。 可被夹在其中的吴莱却也觉得自己内心备受煎熬。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了近一盏茶的时间。 陈彦在这段时间里只觉得度日如年,不知道这二人最终能商谈出个什么结果,能讨论出个什么究竟。 半晌过后,杨峰舒然一笑脸上的表情,再不像之前那般冷峻:“樊仁虽然死了,可是淮阴亭的公务却不能因此停滞下来。” “如今朝廷正向地方催缴赋税和徭役,正需要有一个年富力强的新任亭长顶替樊仁的位置替我分忧效力,挑起咱们淮阴亭的大梁。” “说句实话,这段时间我就一直在考虑谁最有可能接任樊仁这个位置,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觉得你陈彦最为合适。” “你在山中与那些野兽斗智斗勇,游刃有余,这说明你不仅精于算计,而且还具有足够充沛的精力和能力。” “说句实话。淮阴亭这些年来被樊仁经营的乌烟瘴气,百姓们对他的不满也已经积蓄已久。” “如今此人已死,反倒也算是顺应了民意,起码不会再导致官府与百姓之间的矛盾再像之前那么激烈,既然你也有心接任淮阴亭长这个位置,那我现在就彻底拍板,将你定为下一任亭长。” “至于你与樊仁之间的交接,首先还需要等到樊仁家的苦主前来报关带到查清他的死因之后,我便会将你提拔为新任亭长,到时你走马上任,接替他的位置,也希望你我二人能够合作愉快,两不相疑……” 这场谈判最终还是以杨峰的退让而告终。 如此一来,杨峰就算不将所有罪责全都推卸到樊亭的头上,也势必要再找一个人来做樊仁之死的替罪羊。 他终究还是摄于那些账本,不敢彻底与陈彦撕破脸皮,不论陈彦究竟是从哪里得知了那些账本的去向,只要这些账本还存在,那他就永远都洗清不了自己的罪责。 杨峰眼看着就到了能够告老还乡的时日。 他可不想在此时出现意外,导致自己阴沟里翻船。 虽说这些年来他已经将该享受的全都享受过了。 可任凭是谁,恐怕也无法坦然面对自己的死亡。 更何况就算他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自己的家眷,子嗣们考虑考虑。 他这些年来积累下的财富几乎全都是为自己的家眷子嗣所留。 如果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他的这些财产全部被朝廷罚没,那他又能给自己的家人留下什么? 等到那时恐怕不仅仅是他要死,就连他的这些家人也都无一幸免,全都要在法台之上挨上一刀。 是挑选一个替罪羊来替陈彦顶罪。 还是要将自己全家老小全部舍出来与陈彦同归于尽。 这笔账就算是三岁孩子也能算的清楚。 杨峰这些年来表面看似风光无限。 可实际上他背地里却也曾做过许多龌龊勾当。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早就不将所谓的法理放在眼里。 所以说他之前在与陈彦攀谈的时候,还口口声声将天下大义挂在嘴边。 可实际上他这个县令早已经践踏了大秦的律法和威严。 百姓们缴纳赋税,供养的却是如杨峰这般的硕鼠。 这话如今说起却也显得颇为可笑! 直到让管家送走了陈彦和吴莱。 杨峰这才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心中的愤怒难以平息,恨不得将陈彦挫骨扬灰,方才能解他的心头之恨。 哪怕是之前的樊家兄弟,虽然手中掌握着他的把柄,可却也不敢直接与他撕破脸皮,也只能在暗地里暗戳戳的动些手脚,恶心一下自己而已。 他本以为自己这个县令还算有些权威。 本以为扶持起陈彦便是给自己重新觅得了一枚棋子。 但他万没想到陈彦哪里是棋子,他分明是想坐上棋盘与自己对弈。 就连樊家兄弟都不敢做的事情,他区区一个猎户却能做得出来。 一想到对方刚刚对自己的那番威胁,一想到对方那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杨峰便觉得自己心中怒意难以遏制, 看着摆在桌上的几根鹿鞭,他只觉得尤为扎眼。 对方如今的态度已经表达的很是明确,只要自己与其合作,那些账簿就永远都不会被搬上台面。 可如果有朝一日自己真的与对方撕破了脸皮,那自己恐怕也将要为对方陪葬。 想到此处,杨峰不禁吴莱叹了口气:“樊亭啊樊亭,这次只能委屈你了!” 第56章 状告县衙 以往樊仁每天早晨起床都会先在院中打一通拳。 这是他在军营培养出的习惯,同时也是他能够实时保持强悍战斗力的原因。 樊仁虽然并不像他大哥那样拥有顶尖的头脑,可是此人从小便是村中的小霸王,武力值着实不容小觑。 当初樊家散尽家财,给樊亭买了一个官。 本指望着樊亭日后为官发达能够提携弟弟一把,却不想使皇帝一统六国,整肃吏治,导致朝廷对于地方官员的管束变得愈发严格,樊亭自然也不敢再走什么后门。 如此一来,樊仁便没有了出路,吴莱之下樊父只能将其送去参军,希望其在军中能够有所建树。 为人父母都有一颗望子成龙之心。 樊父自然也是如此。 他也知道依照樊仁的性格留在村中必然惹事生非,日后非但不会有什么发展,还可能会牵连自己的大儿子。 送他去军营,一方面是因为他从小便展现出了十分卓越的天赋,打遍村中无敌手。 让他在军营历练一番,日后说不定能有什么建树,能给自己谋求一条出路。 另一方面樊父也是樊仁在军中能够受到管教,总不至于再给自己惹事生非,毕竟这些年来因为这个儿子他不知受了多少白眼,听了多少讥讽。 如今好不容易将这瘟神送了出去,樊父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有其他的顾虑。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樊仁是烂泥糊不上墙,以为他即便到了军营也只能做个兵痞而已的时候。 樊仁却在军中展现出了自己卓越的天赋。 他在军中作战勇猛,悍不畏死,几次得到上级嘉奖,短时间内便将自己提升到了百夫长的官职。 后来匈奴被击退,大秦准备兴修长城。 朝廷不与外族交战,自然也不用再养着这么多的闲人。 于是乎以樊仁为首的这批士兵便被朝廷遣散,回到地方。 因为他本身便有军职在身,所以回来之后便得到了上级的提拔,成为了淮阴亭的亭长。 别看这个官职听起来不大,可实际上在地方的实权确实不小,毕竟他需要承担起约束地方百姓不能惹事生非的重任。 可以说县令之下便当属亭长手中掌握的实权最大。 如果他能够一直按照军中的约束行事的话,或许也不会落得如今这步田地。 只可惜回到了家乡之后,他完全背离了初心,再次恢复成了原本的秉性,仗着自己有个小小官职,平日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全然不将那些乡邻父老放在眼里。 陈彦的原声曾经便受到过樊仁的欺压,甚至险些将自己的娘子拱手相让。 只是人狂有祸,天狂有雨。 樊仁终究还是为他自己的这番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命丧于陈彦刀下,成为了早市的亡魂。 今天早晨樊仁的娘子先在厨房中做好了饭菜,但却久久不见樊仁上桌。 她还以为是自家丈夫身体不适,毕竟对方今天早晨甚至连在院中打拳的这一活动都取消掉了。 为了表示关心,他专程前往樊仁的房间准备一探究竟,可谁知房门还未推开,她便先闻到了一股十分刺鼻的血腥味。 她此时已经意识到了情况有些不太对劲,壮起胆子推开房门,便见樊仁正背对着自己坐在椅子上,他的头软塌塌的斜倚在椅背上,身下还留有一滩殷红的血迹。 夫人见此情景顿时大惊失色,双眼瞪的老大,口中发出一声尖叫。 原本正在后院打扫的家奴院工听到这一声惊呼,纷纷跑至此处。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平日里不可一世的老爷如今竟然会突然暴毙在自己的房间当中。 几名家丁鼓起胆子走入房间,便见樊仁早已经死去多时,他的脸上留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衣服的前襟早已经被鲜血染的一片嫣红。 现场并没有发现杀害他的凶器。 只有一把斧头遗落在地。 至于他昔日里珍藏的那些金银财宝则是散落了一地。 两只用于装钱的箱子倒扣在地上,似乎是有人想要从中找到什么东西。 樊仁暴毙的消息在村中短时间内发酵开来。 而首先发现案发现场的樊夫人自然是第一时间将此事汇报到了公堂,要求县衙尽快抓到凶手,要为自己的夫君报仇申冤。 接到报案的不是别人,正是樊仁的大哥樊亭。 他万没想到昨日与自己分别时还好好的弟弟,今天竟然会突然暴毙。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点齐人手,随自己一同前往樊家,而这众多的随行人员当中,有一名老翁显得最不起眼。 这老翁已经年近七旬,头发花白,留着三缕长须。 他不论走到哪里,身上都背着一只皮箱。 虽然他走起路来已经颤颤巍巍,可是这些县衙中的衙役却仍旧将其奉为上宾,不仅左右搀扶,而且与其说话也是好言好语,似乎对这位老人颇为敬重。 樊仁暴毙这件事情一时间传为了村中的热门话题。 村民们对此十分好奇,自然都想一探究竟。 如今村中已经有传闻说樊仁乃是被人所杀,并且凶手还将杀害樊仁的凶器丢在了现场。 村民们一早便知道县衙肯定会派人调查此事,于是便纷纷围在樊家门口,等待着县里派人调查现场,他们也好跟着一起一饱眼福。 按理来说死伤之地不应打闹。 这既是出于对死者的尊重,同时也是对生者的劝慰。 但吴莱这次死的乃是樊仁,是村民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所有百姓都恨不得能够将其杀之而后快,如今见对方竟然暴毙在了自己的家中,这些百姓自然不会白白放过这个凑热闹的机会,都想看看这樊仁的死状究竟有多凄惨,是否符合他们心中的预期,能否让他们出一口心中的恶气! 围观众人当中自然也少不了陈彦和吴莱的身影。 他们二人前来旁观,其实也是陈彦刻意为之。 虽然县令杨峰已经对他二人做出保证,保证这件事情最后不会追究到他们的头上。 可做贼毕竟是做贼,他二人犯下了杀人重案,吴莱的心中怎能安生? 若不是陈彦强拉着他一同来旁观,恐怕吴莱直至此时还要缩在家中不肯出头! 第57章 犯罪剖析 只是吴莱的性格,村中众人全都清楚。 这小子平日里可是属泥鳅的,最喜欢溜缝,平日里哪有热闹就往哪钻,像是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吴莱又岂能不到场? 他越是逃避就越显得他做贼心虚。 樊亭不是傻子,他又岂能看不出这其中有问题? 所以不论任凭吴莱怎么说,他最终还是被陈彦拉到了这里。 而当吴莱看到那名老人的时候,他身体打了个寒颤,眼中明显闪过了一丝惊诧,恐惧的神情。 他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两步,同时开口对陈彦说道:“大事不好,硬点子来了!” 陈彦被他说的有些发懵,朝着人群中望了两眼,却只看到了十几名不起眼的衙役,与樊亭和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那老人腿脚明显不太灵便,上台阶的时候还要两名衙役左右搀扶。 再加上这老人的身体太过瘦弱,两名衙役一左一右将其架起,这老人便直接在半空中腾飞了起来。 只是的老人对于两名衙役似乎不太放心,哪怕是身处半空当中,仍旧是手登脚刨,样子十分滑稽。 陈彦并未看出其中端倪,于是皱着眉头对身旁的吴莱说道:“看你这大惊小怪的样子,不过就是一群酒囊饭袋而已,哪有你说的什么硬点子?” “你不知道,那个老头就是硬点子!” 吴莱伸手直指被两名衙役架上台阶的老头:“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那老家伙应该是咱们县里的仵作,他之前可是破获过不少大案。” “如今樊亭把他都给惊动了,这说明他肯定是要将此案彻查到底,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我感觉咱俩这次可能是悬了,搞不好恐怕是要一起交代在这里,可怜我这么大的年纪,却连门亲事都没许,这要是真到了九泉之下,我又哪有脸面面对我吴家的列祖列宗……” 吴莱哭丧着脸一阵念叨,看得出来,他如今的确是有些乱了方寸。 陈彦眼见着他被吓成这副模样,当即口中发出一声冷哼:“你小子给我振作一点,区区一点小事就把你给吓成这样,我就不信这会是什么硬点子,今天我还非要和他碰碰不可。” 陈彦说至此处,一把将吴莱揪到自己身边:“你只管给我记住,咱们两人的身后还有杨大人撑腰。” “你在淮阴县内就算把天捅个窟窿,他也同样会给你解决的妥妥帖帖,毕竟那些账簿如今还在我的手里,他要是敢和咱们两个炸刺,我就让他全家陪葬!” 陈彦这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从他之前对于杨峰的威胁便能看出他对此事的决心。 而听完了他这番宽慰吴莱也终于冷静下来,他深吸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同时开口对陈彦问道:“那要是真被那老东西看出什么端倪怎么办?咱们总不能连他一起杀掉吧?” “放心吧,那现场只有一把斧头,又不是致命的凶器,我就不信他能从中发现什么端倪不成。” “咱们两个先跟着他们一起进去看看,千万别被人看出你心虚,否则樊亭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陈彦原本是在人群外围与吴莱交谈,而就在他们两人交谈的同时,村中的众多百姓已经涌进了樊家,都要跟随着樊亭和仵作一探究竟。 现场虽然有衙役维持秩序,可奈何人数实在太多,他们有心阻拦却也拦不过来,甚至还被这群百姓一并给挤了进去。 樊家院内如今乱哄哄的一片。 樊亭扯着脖子狂吼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樊仁的娘子在一旁哭哭啼啼,看着眼前的乱象,不知如何是好。 那老仵作见此情景,吴莱长叹了口气:“现场怕是控制不住了,咱们还是先把死者的死因调查清楚,其他的到时再另议吧!” 这些衙役虽然争不过百姓,但他们却也着实有些韧劲。 他们强拦在门口,不许任何百姓闯入案发现场。 不过吴莱和陈彦却像是两只见缝就钻的泥鳅,在人群里四处乱窜,竟然真被他们挤到了后院门口。 此时那老仵作正蹲在椅子前检验着樊仁身上的伤口。 樊仁昨晚虽然死的突然,但他至死都并未表现出任何恐惧,反而显得十分淡然。 这一点倒是让陈彦和吴莱感觉颇为惊讶,本以为他就只是一个贪官污吏,平日里不过是仗着大哥的名号在外面胡作非为。 可是就他昨天这副坦然的表现来看,此人绝非他二人所想象的那般怯懦。 对于生死,他似乎早就已经看的开脱! 尤其是他临死之时选择将那些账簿全都交给陈彦,这更是让他万万不曾想到。 看来他似乎早就已经做好了可能会死在杨峰手里的准备,他之所以要将那些账簿放在自己的卧房,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将这些账簿公诸于世。 他怕是致死都在怨恨杨峰食言。 未曾将他和他大哥提拔到一个更高的位置! 那五座先是检查了一下,现场随即转头对一旁的樊亭说道:“现场颇为凌乱,想来应该是死者死前与凶手发生了械斗。” “死者身上共有两处伤口,一处在后腰,另一处在前胸。” “死者腰部的伤口并不算深,想来应该是杀人者背后偷袭,并提前被死者察觉防备。” “死者在腰部中刀之后丧失了战斗能力,坐在了椅子上,并被杀人者再补一刀,直接毙命,如此便是整套杀人流程!” 经过这老仵作的一番巧妙分析,樊仁之死被他剖析的分毫不差。 樊亭闻听此言,当即急切的对老仵作问道:“老人家,既然您能分析出我弟弟究竟是因何而死,那您能否分辨出我弟弟究竟是死于何人之手?” “我弟弟如今正值壮年,大好的青春就此荒废,我樊家绝不能就此善罢甘休,我一定要揪出这个凶手,为我弟弟报仇!” 老仵作看了一眼樊仁心脏上的伤口:“这创口深且整齐,乃是一刀毙命,并未让死者承受太大的痛苦。” “根据凶器和凶手所选择的位置来看,想来此人应该是个用刀高手,乃是惯犯无疑。” 第58章 人心惶惶 老仵作的一句惯犯无疑,直接点燃了在场众多百姓心中的恐惧。 淮阴亭虽然算不上富裕,可这些年来却也是民风淳朴,从未出现过如此恶劣的案件。 百姓们虽然早已经对樊仁恨之入骨,可是却也无人想要将其置于死地。 毕竟杀人可不是这些老实巴交的百姓们该做的事情。 如今听说竟然有惯犯杀人。 而且手段如此残忍,凌厉,这自然引起了百姓们的极大恐惧,生怕自己也将会成为这杀人凶犯的下一个目标。 吴莱看了陈彦一眼,心中仍是坠坠不安,生怕会被老仵作发现他们的嫌疑。 与此同时,樊亭也从角落处捡起了一把铁斧,并将其递到了老仵作的面前:“我刚刚在现场捡到了一把斧头,杀害我弟弟的凶手有没有可能是两个人?” 老仵作将那斧头接在手中,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斧头看似稀松平常,实在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只不过这上面并未沾染血迹,我感觉应该不会是凶器。” “至于杀害你弟弟的是否是两个人,也并非没有这种可能,你弟弟身后的刀伤明显是在受人偷袭,我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当时应该有人正在与你弟弟缠斗,同时另一名杀手在后方刺了他一刀。” “也恰恰是这一刀导致他丧失了所有的反抗能力,让他瘫坐在椅子上引颈受戮……” 老仵作一心只想着分析案件,却忽略了樊仁妻子的感受。 听到他的这番分析,樊仁的妻子心中的悲痛彻底爆发,手捂着嘴角呜呜咽咽的哭出声来。 村中虽然有许多人不满樊家这些年来的行径,可是眼见着樊仁妻子如此伤心,却也还是有人上前规劝起来。 而此时村中的一名地痞突然伸手指向了樊亭手中握着的那把斧头:“我认得那把斧头,那是吴莱家的东西!” 这地痞此言一出,村民们也立刻纷纷附和起来。 并非是这些村民有意想要与吴莱作难。 只是如今看到了这把斧头,认出了它的主人是谁,便一时间全将矛头指向了吴莱。 吴莱眼见着自己沦为千夫所指的境地。 一时间紧张的面红耳赤,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你们凭什么说是我的斧头?我的斧头明明还在家里……” 吴莱此时陷入慌乱当中,已经口不择言。 樊亭此时也已经将目光转向了吴莱,他手提着斧头大跨步走向吴莱,同时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声色俱厉地开口质问道:“我只问你一句,是不是你杀了我弟弟?” 吴莱被对方揪住衣领,呼吸困难,一时间脸色涨红:“你凭什么说是我杀了樊仁?你有什么证据吗?” “这把斧头就是证据,既然牛二都说这斧头是你的,你还有什么可抵赖的?” “牛二说这斧头是我的,你就认定了这斧头是我的?那我还说我是牛二他爹呢,你倒是让他给我磕个头啊!” 别看樊仁之前表现的甚是懦弱,可这小子一到绝境便会贼起飞智,总是能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将自己置于不败之地。 听到吴莱此言,牛二顿时面红耳赤:“姓吴的,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老子还说我是你爹呢,老斧头就是你的,之前我去你家借斧头劈柴,你说什么都不肯借给我,还说这是你爹留给你的传家宝……” 牛二为人小肚鸡肠,平日里便在村中游手好闲,与陈彦,吴莱一并被称之为淮阴三害。 就是因为他上次到吴家借斧头,却被吴莱直接拒绝,所以他才一直记恨着对方,这次才会主动站出来揭露。 闻听对方此言,吴莱更是怒极:“合着你小子就是因为我没借你斧头,所以才刻意在这里栽赃陷害于我,你也不看看你平日里的那副德行,我哪敢把家里的东西借给你?我怕是将斧头借给了你,转头便会被你拿去换酒喝,村里的父老乡亲平日里可没少吃你的亏,这些事情大家应该都有所领教吧……” 吴莱眼见着局势对自己不利,于是便开始发动周边群众开始对牛二进行口诛笔伐。 一时间指认大会竟然变成了村民们对于牛二的连番声讨。 樊亭可不会被吴莱的这点手段轻易蒙混过去。 他拽着吴莱衣领的手并未放松。 转而十分恼怒的对其呵斥道:“姓吴的,你少在这里打马虎眼,谁不知道你平日里与陈彦以师徒相称,你俩平常就穿一条裤子。” “昨天我弟弟才和陈彦发生了冲突,肯定是你二人沆瀣一气,半夜偷偷来到家中杀害了他,否则你的斧头怎会遗落在这里?” 说至此处,樊亭又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陈彦:“怪不得刚刚老爷子说凶手是个惯犯,你平日里在山中打猎,常与那些野兽打交道,你自然知道人的心脏在什么位置,知道如何能一刀结果他人性命,可怜我弟弟英明一世,最终竟然死在了你们两个宵小之手,今天我就要借此机会替我弟弟报仇!” 樊亭越说越气,手中的斧头已经举了起来。 就在他即将劈下的时候,陈彦突然在一旁冷声说道:“好一个恶人先告状,樊大人,看来您对今日之事应该已经筹谋许久了吧!” 樊亭手中的动作戛然而止,他转头望向陈彦,眼中满是难掩的怒意:“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叫我筹谋已久?难道你怀疑是我杀了我弟弟不成?” “如果没有你刚刚的这番抢白,或许我还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可恰恰就是因为你急着动手要杀吴莱报仇,才让我觉得此事颇有些蹊跷!” 陈彦说至,此处朝前跨出半步,一把夺过了樊亭手中的斧头:“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如果真是我和吴莱杀了樊仁的话,你觉得我们得手之后会将这把斧头丢在这里吗?” “这样岂不是引火烧身,是刻意要将所有罪责全都揽到我们的身上?” “如你所说,我的确是个猎户,平日里在山中与野兽打交道,可是你弟弟曾从军戍边,和匈奴打过几年的仗,他的身手如何,你应该比我二人更加了解,你觉得仅凭我俩会是他的对手吗?” 第59章 反咬一口 樊仁曾在军中任职这个消息,村中知道的人不是特别多。 大家都只当他是曾经无故失踪了几年,再次出现的时候便被大哥樊亭提拔成为了淮阴亭长。 可也正是因为没有人知道这段经历,所以这才成为了樊亭用于攻击陈彦的一大手段。 他微微皱起眉头,伸出手指直指陈彦的鼻子:“既然你说我弟弟不是你杀的,那你又为何知道他曾经参过军?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可不多,就连他那几房侍妾也未必知晓此事!” “她们不知道这件事情,那是因为樊仁和她们藏的太深,我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情,自然是源自于我的一番观察。” “樊仁右手虎口有非常明显的老茧,这便是他曾经参过军的证据,否则依照他这种大户人家的少爷又怎么会在手上留有如此明显的老茧?” “如果那茧子真是做农活时留下的话,那他应该双手都有才对,因为持我农具需要双手并用,能单手持握并在手上留下老茧的便只有刀!” “而且平常他走路的时候也略微显得有些跛脚,留在地上的脚印时常是深一脚,浅一脚,看起来颇为明显。” “我曾经与他打过许多交道,自然了解他的这些特性,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能断定他曾在军中效力,否则仅凭你在县衙任职,又怎么可能将他提拔成为亭长?想来应该是他在军中先积累了军功,然后回到地方又经过了你的一番引荐。”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担任亭长才能够水到渠成,只可惜昔日里保家卫国的英雄如今竟然成为了盘剥百姓的罪魁祸首,此事说起来实在令人唏嘘啊!” 陈彦说至此处竟然长吁短叹起来。 他这一番分析直说的在场众人纷纷点头,就连刚刚还将矛头瞄准他的樊亭,如今也被辩驳的哑口无言,一时不知该如何做答。 樊亭毕竟在县衙里担任了这么多年的官职,要说伶牙俐齿,他绝不亚于陈彦。 可偏偏陈彦刚刚所说的这些事情全都属实。 他就算有意想要反驳,却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说法。 此时就连他也暗自起疑,是不是自己怪错了人?莫非对方当真不是杀害自己弟弟的罪魁祸首? 可谁知下一秒陈彦突然话锋一转,直接将矛头瞄准了他:“樊大人,我如今的罪责想来应该是洗清了,咱们现在应该谈谈你的事情了吧?” 陈彦此言一出,樊亭顿时有些惊诧:“我有什么事情,现在死的是我弟弟,莫非你还要审问我一番不成?” “樊大人不要有这么大的火气,不是我想审问你,而是我觉得此案与你似乎也有许多关联,咱们大秦讲究的是官民平等,总不能只许你怀疑我,却不允许我反过头来怀疑你吧?” 陈彦此言一出,樊亭顿时被气的冷笑出声:“既然如此,那你倒是说说本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今天若是说不出个子丑卯酉,别怪本官与你不客气!” 眼见着樊亭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程度,陈彦当即开始了自己的推理。 “樊大人刚刚未经查清事实,却先将矛头瞄准了我,这足以说明你樊大人是做贼心虚,有意想要找个人来给自己顶罪!” 樊亭闻言开口便要反驳,可谁知却被陈彦伸手拦住:“您先不必急着反驳,先听我把话说完也不迟!” 周围的百姓纷纷起哄,樊亭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无奈之下他只能任由陈彦继续说下去,而他却并未注意到此时的人群外围已经闪出了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身材肥硕,走起路来有些不太灵便。 在那人身边还跟随着县衙几名小吏。 此人虽然行径举止颇为低调,可他的到来却还是引起了许多村民们的注意。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本县县令杨峰。 他挤在人群里偷听着陈彦对于樊亭的指控,他倒是想看看此人是否真有能将死的说成活的的本领。 他虽然有意协同对方一并除掉樊亭,可是这件事情想要落实却也并非那么容易。 对方毕竟在县衙担任官职多年。 不仅有自己的拥趸,同时他的本领也得到了上级许多官员的褒奖和认同。 正因如此,想要对付对方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其次便是衙门当中有许多人都知道他与樊家兄弟之间的交易,其实这种事情本就屡见不鲜,不过是大家彼此之间利益关联,所以全都对于这种事情心照不宣罢了。 这种事情未经揭露那便绝无问题,可是一旦被人揭开了其下面的真实面目,那等待他们的便将是一场彻底的清算。 如今自己即将卸任,他可不希望樊家兄弟因为自己照顾不周,而狗急跳墙,反将自己当初所做的那些事情全都揭露出来。 樊亭惦念着自己的官职,做事还算有些分寸。 可是他弟弟樊仁却是一条十足的疯狗。 稍有不慎便可能会反咬自己一口! 如今这条疯狗死了,可是能够拴住樊亭的枷锁却也因此消失了。 原本他或许还会为了保住自己弟弟的官职而对自己做出些许让步。 可如今樊仁已经死了,杨峰也难保樊亭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为了确保自己能够顺利告老还乡,为了确保对方不会做出什么威胁到自己的事情。 杨峰最终决定伙同陈彦将其赶尽杀绝。 他如今就是要看看陈彦对于杨峰的这番控诉,要看看对方究竟能说的如何天花乱坠,看他是否真能巧舌如簧。 如果是他真的能够将樊亭的罪行坐实的话,那他不仅能够顺势继任淮阴亭亭长这个官职,就连自己也能借机除掉樊亭这个祸害。 他今日来此旁观,为的就是看看陈彦的本领。 不过就现在的情况来看,陈彦似乎真没让他失望! 樊亭偃旗息鼓,不再辩驳。 而陈彦则是借着这个机会,又开始了自己对他的控诉。 “我可是听说原本记录在册的壮丁现在可是跑了不少,如果樊仁真因为延误了押送壮丁的时间而被朝廷定性为办事不利的话,那他很可能会落得一个株连九族的下场!” 第60章 颠倒黑白 陈彦说至此处,转头望向樊亭:“樊大人身为朝廷命官,对于此事想来应该比我了解,我刚刚所说此言并非虚假吧?” “你说的没错,依照大秦律法举凡官员形势不力,延误朝局,当判死刑,并以形势轻重酌情判罚,严重者的确可能株连九族。” “这批壮丁原本是准备送往咸阳,为使皇帝修建陵寝,这群人无故失踪,那就相当于是延误了工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如果朝廷查下来的话,那樊仁肯定是逃不了被株连九族的下场。” “而如此一来,你樊大人也必将因此受到影响,不仅难以保全官职,甚至连全家老小的性命都可能会因此遭受波及,我这话说的没错吧?” 陈彦此时正在一步步的将对方引入到自己提前设置好的陷阱当中。 只要樊亭继续顺着他的话来说。 那接下来便会掉入到他为其准备好的陷阱当中。 樊亭在县衙为官多年,虽未晋升,可却也不是傻子。 眼见着陈彦一步步将自己框骗进了其所构设好的陷阱当中。 樊亭脸色一变,手指着陈彦的鼻子骂道:“你再给我下套,简直卑鄙!” “诶,樊大人此言未免太重了吧?我如今不过是依照现有的形式进行分析而已,你怎么能说我在给你下套呢?” “谁不知道咱们大秦除了法森严之外还有一条,那就是法理无外乎人情,所谓死者勿怪,朝廷虽然可能会因为樊仁办事不周而将其全家抄斩,株连九族。” “可如果他在此之前便因此事畏罪自杀了呢?” “依照朝廷对于律法的管制,如果犯人自杀,朝廷将有很大可能不予追究。” “是不是你樊大人就借着这个空子杀死了自己的弟弟,想要借此洗脱自己身上的罪名,免得全家老小因此获罪?” 陈彦此言一出,围观众人顿时有种恍然大悟之感。 就连随着樊亭一同前来的那些捕快,如今也纷纷对其投去了异样的神情,似乎都对他的动机产生了一定的怀疑。 樊亭被气的咬牙切齿,开口对陈彦质问道:“你凭什么说杀我弟弟的是我?我兄弟二人本就是手足,自从双亲去世以后,我对樊仁可谓百般关照,难道我二人之间的兄弟感情还抵不过你从中挑拨离间吗?” “并非是我挑拨离间,而是如今所有证据全都指向了你!” “大家看看这案发现场,虽然打斗迹象明显,显得颇为凌乱,可是地上却并没有太多的血迹,这说明樊仁在受伤以后就直接停止了挣扎,任由凶手杀害自己,但却并未做任何反抗。” “如此我们是不是可以做出一个大胆的构想?那就是他在受伤的时候已经心灰意冷,所以不做任何反抗,任凭凶手杀了自己?” 陈彦此言一出,樊亭第一个跳出来反驳:“你这简直是一派胡言,所谓蝼蚁尚有偷生之志,樊仁又怎么会在受伤之后不予挣扎?这肯定是你在颠倒黑白,故弄玄虚!” “樊大人此言差矣,这位先生说的没错,现场虽然显得颇为凌乱,明显是有人争斗过的痕迹。可是除此之外,地上却没有多余的血迹,这说明死者在受伤之后的确放弃了挣扎,任由凶手杀害了自己!” 说至此处,老仵作抬头望向陈彦:“你继续说,老夫也想听听你的见解!” 陈彦闻言微微颔首,同时开口对众人说道:“我认为这其中最大的可能就是樊亭夜里带人来与樊仁谈判,希望樊仁能够自裁,好借此保全樊家老小。” “但是因为樊仁不从,所以双方之间起了争执,与樊亭同来之人应该是想在对方面前表现自己,所以才会身先士卒,与樊仁发生的冲突。” “樊亭眼见着双方发生冲突,担心自己前来劝死的意图可能泄露,于是便从后方偷袭,刺伤了樊仁的后腰。” “而这便是压死樊仁的最后一根稻草!” “樊仁眼见着自己的大哥对自己动了杀心,他心灰意冷,索性放弃了挣扎,任由大哥来杀自己。” “不过我想他当时应该是没想到樊亭真的会对自己下手,我想他当时应该是心中怀有侥幸,以为大哥会在最后时刻良心发现,念及他二人之间的手足亲情,转而放自己一马。” “却没想到自己这个大哥为了保全家眷早已疯魔,眼见着樊仁再不做抵抗,他便将刀捅进了樊仁的心窝,亲手杀害了自己这个亲弟弟!” “而在做完了这一切以后,他又假装无时,返回家中,直至今天早晨有人前去县衙报官,他这才出面解决此事,并妄图将所有罪责全都归咎到我这个猎户的身上。” “他之所以会选择这么做,一来是因为我对动物的确颇为了解,而且平日里杀生也从不手软,他以为控诉我杀人应该不会有人产生怀疑。” “二来则是因为我本就与樊仁有许多冲突,再加上我就只是个平头百姓,并无背景,他以为将所有责任全都推卸到我的身上,也不会有人愿意为我伸冤。” “到时只管将此事上报朝廷,并将所有罪责全都归咎到我一个人的头上。” “如此一来,他便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洗清自己身上的所有罪责,逍遥法外,并且让朝廷对于樊家的所有惩罚一并被取消,他以为只牺牲弟弟一人的性命,用于换取全族的安全,这本就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但他却不知道樊仁临死时的放弃抵抗完全是为了唤醒他心中的一丝良善,谁知到头来自己竟然真的死在了大哥的手里,此事说来实在令人唏嘘嗟叹,同时樊大人你的手段也着实令草民我钦佩不已啊!” 陈彦嗯这一番描述入情入理,几乎是将昨晚的案发经过重新演绎了一遍,让周遭围观的这些百姓全都带入到了其中。 此时所有百姓全都相信了他的说辞,并开始对樊亭口诛笔伐。 虽说村中许多百姓都恨不得能将樊仁除之而后快。 可是眼见着他们兄弟戏墙,眼见着樊亭竟然手足相残,他们却仍对对方感到不齿! 第61章 百口莫辩 眼见着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了自己,樊亭如今就算长一百张嘴,怕是也没办法将自己的罪责洗清。 他显然是被气的不轻手指着陈彦,嘴唇颤抖,但却迟迟说不出一句话来。 就连一旁的仵作此时也开口说道:“这位先生的一番分析当真是入情入理,生情并茂。” “可是想要裁断一个人的罪责,绝非是区区三言两语就能够办到的。” “他说你杀人要拿出证据,你说他杀人同样也得拿出证据。” “否则就凭你二人在此处相互指责,抹黑对方,这案件恐怕永远拿不出个结果来!” 陈彦刚刚这番天花乱坠的发言早已经将吴莱听的愣在了原地。 就连吴莱自己也怀疑起了自己昨晚是否参与了这场杀人行动,怀疑起了樊仁是否真死在了他们师徒的手里。 如果真是陈彦亲手杀了樊仁的话,那他缘何又能表现的如此淡然?仅凭一张巧嘴便将所有罪责全都推卸到了樊亭的头上? 当下最主要的问题不仅仅是陈彦对于樊亭的这番控诉是否真实。 而是周遭为官的这些百姓如今全都相信了陈彦的这番控诉,并且开始对樊亭口诛笔伐。 当下的情况对于樊亭可谓十分不利。 就算他有天大的权柄,也不可能和这许多百姓对着干。 对方只要一人一口唾沫便足以将他淹死。 而他如今就算想为自己证明清白,恐怕也没几个人会愿意听他的。 有时候人们想要的往往并非真相,而是追求真相时的刺激与快感。 他们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而往往会忽略隐藏在判断背后的细节与真相。 在这些饱受官僚盘剥的百姓看来,这些为官之人便该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 哪怕樊亭与樊仁是血浓于水的兄弟,可他们同样相信樊亭为了维护自己的切身利益,能够对自己的弟弟痛下杀手。 如今他们已经认定了是樊亭杀了樊仁,是他兄弟二人手足相残。 之前笼罩在陈彦头上的阴云,那些锁定在陈彦头上的怀疑与罪证,如今竟然被一并洗清。 杨峰来的虽然稍晚了一些。 但他却恰好一字不落的将陈彦刚刚这番复盘与分析全都听在了耳朵里。 樊亭此时虽然已经陷入颓势,可是他却仍不愿就此罢休,不愿意就此担负这个手足相残的骂名。 他指着地上散落的那些金银财宝,开口对陈彦质问道:“既然你说是我杀了我弟弟,那我问你这些东西为何会散落在地?我为什么没将这些东西带走?” “那是因为这些东西本来也不在你的计划之内。” “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官,想来应该也从百姓那里搜刮到了不少的好处,所以你压根就不缺钱。” “而且正是因为凶手是你,所以你才会对樊仁的家眷怀有愧疚之情。” “你要将这些东西留在这里,为的是希望樊仁的子嗣不至于在父亲死后流离失所,起码借着这些财资,他们还能够维持最基本的生活。” “而且除此之外,你最想找到的还有那本记录着那些壮丁姓名的名录,只有找到了这个东西并将其销毁,你才能够伪造出樊仁畏罪自杀的假象。” “我想你最开始来此谈判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得到这本名录,并且说服樊仁自杀。” “只是如你所说,蝼蚁尚有偷生之志,更何况是樊仁这样一个大活人呢?他拒绝了你的要求,并且与你发生了言语冲突。” “与你同来的随从想要借此机会在你面前表现一番,于是他便与樊仁反呛起来,二者由原本的言语冲突逐渐演变成为了肢体冲突。” “因为那时已经时至深夜,你担心有人会听到后院的争吵,所以你才在背后偷袭,刺伤了樊仁……” 此时所有说法似乎全都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而之所以会形成这种状况,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樊仁死前并未有所挣扎。 樊仁原本是想要借自己临死前的一口气来离间陈彦与杨峰之间的关系。 可他却不知道杨峰在陈彦的眼里不过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而已。 如今强敌已死,他自然不用再将这枚棋子放在眼里。 至于他拱手奉上的那些账簿,也不过是陈彦用于维系自己地位的凭据。 身为穿越者,他对于大秦未来的走向实在再了解不过。 淮阴亭亭长这个身份不过是他用于晋升的一块跳板而已。 他压根也没指望杨峰会提携自己。 所以这些罪证在他手里,也不过就是用于与杨峰周旋的工具,不过是一份用于加重自身分量的筹码。 只要这份筹码还在他的手里,那杨峰就绝对不敢对他做出任何不利之举。 否则只要他将这些罪状全部昭然于众, 那他杨峰就得乖乖给自己陪葬。 杨峰自然也乐得与陈彦合作,毕竟陈彦的性格要比樊仁稳定许多。 跟随这样的盟友合作,他起码不必担心对方会因为自己提携不周而反咬自己一口。 可以说他二人之间的合作才是真正的天造地设。 至于樊仁临死前的那些小伎俩,歪心思,最终也只能以失败告终。 樊仁原本是想借自己之死挑拨离间,想要除掉杨峰,为自己的大哥铺就一条坦途。 只要大哥日后能够继任县令之职,想为自己报仇,除掉陈彦这个凶手,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可惜他把陈彦想的太简单了,在对方的眼里他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而已,从始至终他都被对方玩弄于鼓掌之间。 哪怕他临死前动的那些歪心思,最终也都只能以失败告终。 他临死前放弃反抗,如今竟然成为了陈彦构陷他大哥的证据。 如果樊仁当真在天有灵的话,得知大哥如今的处境,不知他是否会对此感到懊悔。 眼见着民意已经被煽动起来,杨峰知道自己应该出面了。 他对身旁的手下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推开身边众人,护着杨峰一路走进了案发现场! 因为杨峰本就是个五短身材,在人群里并不显眼。 再加上刚刚樊亭还忙着与陈彦唇枪舌战,实在无暇顾及外围情况。 这才并未注意到实际上杨峰早已莅临现场,并且目睹了他二人争辩的全过程! 第62章 推波助澜 樊亭转头看向杨峰,颇为急切的对其说道:“县令,您终于来了,这个陈彦颠倒黑白,目无法纪,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面对他的这番说辞,杨峰冷笑一声:“没错,现在的确是有人目无法纪,并妄图颠倒黑白。” “不过本官并不认为此人是陈彦。” “我反倒觉得这颠倒黑白之人似乎是樊大人你啊!” 杨峰此言一出,樊亭顿觉自己耳边响起了一声霹雳。 他趔趄着朝后退了几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也怀疑是我杀了樊仁?你也不相信我的为人?” “不是我不相信你的为人,而是经过陈彦刚刚的一番剖析,我也认为本案当中最大的受益者似乎就是你樊大人!” 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杨峰毕竟与樊亭一起共事多年。 对方是什么人品,什么性情,他自然是要比别人了解的多。 樊亭此人虽然的确能够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但他毕竟是文人心思,做起事来还比较讲究原则和立场,比较顾及后果和代价。 相较于形式鲁莽,易于冲动的樊仁,樊亭的谋略与智慧明显是要高出对方许多。 但是俗话说的好,冤枉你的人永远比你自己知道你有多冤枉。 杨峰如今已经与陈彦站在了同一战线之上。 任凭对方舌灿莲花,巧言善辩,也绝辩不过陈彦,说不服杨峰! 樊亭与杨峰相持片刻,他的脸上此时突然浮现出了一丝凄惨的笑容:“我懂了,原来我兄弟二人不过是受你利用的棋子而已,如今你想另立新人,便将我兄弟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啊。” “杨峰啊杨峰,你够狠!” 樊亭此时的状态显得十分激动,他挣扎着想要扑向杨峰,作势要对对方不利。 周遭众人见此情景,连忙上前拦阻,而杨峰的脸色也在此时彻底阴沉了下来:“樊亭,你眼见着自己杀人的罪行被揭露,如今竟然狗急跳墙,妄图挟持本官吗?” “有这么多的父老乡亲在场,本官又岂能任由你逞凶作恶?来人,将这个目无法度,手足相残的恶徒给我押下去!” 杨峰这番话说的可谓铿锵有力,中气十足。 两旁衙役闻听此言,立刻上前,左右架住了樊亭的手臂。 樊亭虽然极力挣扎,妄图摆脱周遭的束缚, 可奈何他势单力薄,又如何能敌得过夹在两旁的衙役,挣扎了,不过片刻功夫,他便已经被人按倒在地。 樊亭趴在地上,口中发出阵阵狂吼,看他这个架势似乎是恨不得将杨峰碎尸万段才肯罢休。 面对他的这番挣扎,杨峰只是冷笑一声,随后便挥手命令众人将其押下去。 待到樊亭被带走以后,杨峰这才一脸惭愧的对众人说道:“诸位乡亲,实在抱歉。” “是我杨峰识人不明,当年才会将此人选入衙门,致使他如今犯下如此事端。” “对于此事,我身为县令理应自检自查,我在这里先向各位道个歉!” 杨峰说至此处,对着在场众多百姓深鞠一躬。 他的这一举动顿时引起了百姓们的欢呼和喝彩,大家似乎都相信了杨峰的这一番说辞。 好一番惺惺作态以后,杨峰又对一旁的陈彦招了招手:“陈彦,你过来!” 陈彦知晓对方的意图,当即毫不犹豫的来到他的身边:“杨大人有何吩咐?” “你刚刚的一番分析入情入理,着实是让本官为之惊叹,如今淮阴亭长樊仁已死,本官身边也正需一个助力,能为我处理朝廷下达的一干命令与各项事宜。” “我看你德行兼备,且深受百姓们的厚爱,有心想要提携于你,让你为我办事,却不知你是否愿为本官分忧,为淮阴亭的百姓效力?” 杨峰私下里早就已经和陈彦达成了这桩交易。 如今不过是搬到台面上,想要博取百姓们的认可罢了! 只是这些百姓又如何能够预见到其中更深层次的道理? 他们对于樊仁本就十分不满,双方积怨已久。 而陈彦之前不仅仗义疏财,对于村中百姓也都常有关照,不仅为自己积攒下了人缘,同时也更加深了百姓对他的认可! 此时还不等陈彦作答,百姓们便先纷纷起哄:“陈彦,答应杨大人吧,你的人品我们信得过!” “没错,就凭你这段时间对于村里的帮助和照顾,我们也必须要支持你,你做这个亭长,我们举双手赞成……” 村民们七嘴八舌议论着此事,纷纷要求陈彦答应杨峰的提议。 殊不知他们这番表态正中杨峰与陈彦的下怀。 陈彦刚刚之所以不曾表态,是因为他担心自己答应的太早,可能会被旁人怀疑是自己急于上位,所以才会谋杀樊仁,栽赃樊亭。 如今村民们一致要求他来顶替樊仁的职位,他恰好可以借此机会洗清自己的所有嫌疑。 毕竟他顶替对方乃是民心所向,这其中并不夹杂有任何的利益冲突,凭借此事也能够打消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怀疑与曲解! 似乎都恨不得强按着陈彦的脑袋让他应下此事。 眼见着村民们的态度如此迫切,陈彦长叹一声,开口对众人说道:“承蒙诸位如此关照,既然各位执意要让我接替这个亭长之位,那我陈彦就却之不恭了!” “我可以向诸位保证,自今以后我一定凡事都以百姓利益为先,绝不会做出任何损公肥私,见利忘义的勾当。” “我也希望各位乡亲父老能够从旁监督,监督我陈彦此言是真是假?看我是否会忘了今日之许诺,重蹈前人之覆辙。” “我陈彦今日在此起誓,倘若他年有为今日誓约,我必受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古人对于盟誓一说可谓十分笃信。 眼见着陈彦许下如此重誓,在场众人也都相信了他的这番说辞,同时对他更是另眼相待。 就这样,陈彦顺利顶替了樊仁的亭长之职。 同时他也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完成了自己对于杨峰的承诺,不仅替对方除掉了樊亭这个祸患,而且还将自己的责任撇的一干二净,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当然了,他能从中取胜,自然也少不了杨风从旁推波助澜。 如今终于大获全胜,杨峰转头望向陈彦,眼中不免流露出了一丝阴谋得逞后的笑意。 第63章 新官上任 人走茶凉这四个字在当下的樊家可谓是被表现到了极致。 樊亭入狱,樊仁被害。 原本在村中鼎盛一时,无人敢惹的樊家,如今仅在一夕之间便沦落成了这般境地。 陈彦顺势顶替了樊仁的亭长之位,受尽村民们的拥戴。 而靠着吸百姓鲜血为生的樊家,如今则是成为了众矢之的。 就在樊仁去世的当天晚间,樊家被人砸坏了大门,家中财物被洗劫一空,任凭樊家的家丁如何阻挠,却始终未见半点效果。 这件事情迅速发酵,并在次日被传入到了陈彦的耳朵里。 此时的陈彦已经正式接替亭长之位,县令杨峰已经命人将原本积压在县衙的一干公文全都送到了陈彦的家中。 所谓在其位谋其政,他凭借着打猎为自己铺就了一条康庄大道。 如今换上了官衣,褪去了百姓身份。 他自然是要做出一些实事,借以证明自己。 就在他翻阅着县衙送来的公文,考虑着下一步应该如何应对朝廷追责的时候,吴莱突然急匆匆走进堂屋。 “师父,不好了,咱们被人摘桃子了!” 陈彦如今刚刚除掉自己的劲敌,并且成功上位,心性早已不似之前那般浮躁。 听到吴莱大呼小叫,他缓缓将头抬起,瞥了对方一眼:“看你这副毛毛躁躁的样子,让我如何能够放权给你?” 陈彦如今既然已经掌握了些许权利,那自然是要树立一些自己的心腹才行。 他倒是也想揭竿而起,可现在却是为时过早。 毕竟他不如刘邦那般身边有许多拥趸。 他如今根基尚且浅薄,仅依靠着这些百姓就想要揭竿起义,推翻暴秦,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如今摆在他面前的路便只有两条。 一是安安心心做大秦的附庸,做好自己这个亭长该做的事情。 如此或许能像樊家那样收敛些财资,日后即便天下生乱,起码也能够过上富庶生活,凭借着他对历史的了解,完全可以躲避灾祸,逍遥在外。 二便是如他之前所想的那般,效仿刘邦斩蛇起义。 也拉起一方势力,看能否逐鹿中原。 所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刘邦对他的拉拢已经被他拒绝。 可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自己若是一直被对方这样惦记着,想要明哲保身恐怕也是难上加难。 毕竟刘邦手底下可还有诸如樊哙这类有勇无谋的莽夫。 天晓得对方为赚自己入伙,又会酿出怎样的事端? 思来想去,陈彦最终还是决定选择后者,而早已被他收为弟子的吴莱,自然就是他首先发展的对象。 如今眼见着对方一副毛毛躁躁的模样,陈彦免不了责怪几句。 吴莱闻听此言,当即喊冤叫屈:“师父,不是我毛毛躁躁,而是村里当真出了大事,樊家昨晚被人抢了!” 陈彦原本还正端着茶杯想要喝茶,可听到吴莱这句话后他脸色骤然一沉,一口茶水直接喷在了对方的脸上。 吴莱伸手擦去脸上混杂着茶叶的茶水,颇为急切的对陈彦敦促道:“师父,您如今刚刚继任亭长之位,村里便突然生出这样的事端,这不明显是有人想要给您难堪吗!” 吴莱此言说的十分正色。 陈彦也是微微颔首,对他这话颇为赞同。 虽说他这个亭长就是被村民们一致推选出来的。 可如今村中出现了如此恶劣的事件,他身为亭长却也不能袖手旁观,不闻不问。 村民们对樊家有意见,他能理解,毕竟樊仁这些年来也的确没做过一件好事。 可是自己才刚刚接任亭长之职,村里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打砸抢劫,这简直是暴民所为。 如果对此情况不能加以遏制,那不仅他这个亭长的名望要受到影响,村民们恐怕也将会被这种不正之风蔓延,裹挟。 陈彦脸色有些阴郁,眉头微微皱起:“樊家损失如何?” “据说被打伤了十几名壮丁,还有樊仁的几房的妾室,也一并受到了玷污……” “简直目无王法!” 吴莱话还没等说完,陈彦便先拍案而起,口中发出了一声怒喝:“没想到在我陈彦的眼皮子底下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若是不对凶犯进行严惩,我陈彦有何面目继续担任这个亭长!” “那依照师父你的意思……” “你现在就去县衙请人,要求县衙里的狱卒立刻来咱们村里维持秩序。” “我先去樊家查看一下情况,等你将人带到,咱们就去缉拿凶犯!” 陈彦此时可谓底气十足,仿佛已经认定了凶犯是谁。 吴莱闻言微微皱起眉头:“师父,要不咱们还是先把案子查清楚,然后再去县衙请人吧?” “县衙里的那些差人个个都是冷面虎,您如今才刚继任亭长之位,还没来得及上下打点,如今想去请人,怕是没这么容易!” 吴莱此言说的倒是有些道理,所谓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 樊仁当初活着的时候,每逢年节总是要给衙门里的差人上下打点,这样才能使唤他们。 可是即便如此,他樊仁身为亭长,想要调用县衙里的差人却也不是那么容易。 于是他才会在府里豢养了许多家丁,打手。 只为关键时刻能够派上用场。 别看吴莱平日里游手好闲,常受村民鄙夷。 可是对于这各种内幕,他却是了解,打探的十分清楚。 如今陈彦继任,根基不稳,他倒是也能给对方提一些意见,想一想办法! 面对吴莱的这番劝阻,陈彦只是冷笑一声:“告诉他们,如果能将樊家的事情查清,那肯定少不了他们的好处,毕竟这是我上任后的第一案,如果能够迅速破案,我也不会亏待他们。” “可如果他们谁想在这个时候,吃拿卡要,给我下绊子,卖关子,那也别怪我姓陈的不讲情面,我这个亭长乃是杨大人钦点,若是有谁不愿协助于我,那就让他亲自去与杨大人说个分明!” 陈彦自然也知道这群差人并非那么容易使唤。 可他今天却偏要纠正一下这群人的不正之风。 他倒是要看看胳膊能不能拧得过大腿! 第64章 樊仁之子 吴莱听从陈彦吩咐,前往县衙调集人手准备破案。 而在此同时,陈彦也已经来到了樊家实地探查,想要看看樊家昨日的损失究竟有多大。 按理来说樊家兄弟如今相继伏法,他正是应该借此机会将樊家查个底掉,并将樊仁这些年来的违法所得全部收缴充公。 但是樊家兄弟毕竟与县令杨峰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此事一经调查难免会牵扯到杨峰。 双方现在还是盟友关系。 陈彦又依赖对方为自己提供便利。 所以有些事情自然不能查的太过透彻。 原本他是打算将樊家一部分家产充公,为村中修建学堂。 别看这淮阴亭颇为窘迫,百姓们苦于赋税,难以糊口。 可是他们对于孩子的教育却是十分重视。 这便是那老学究为何能在村中享有如此高地位的原因。 陈彦想要在村中修建一处学堂,也是为了能够顺应百姓民意,为百姓切实做些事情。 他能当上这个亭长,固然与自己的努力脱不开干系,可这其背后却也仰赖着村民对他的支持。 昨日但凡有一名村民对此表示异议,在樊仁新死的情况下,他陈彦都不能顺利接任亭长之职。 可以说他有今天完全是仰赖着这些村民将他抬上去的。 若是不能借此机会做出些回报。 怕是要寒了这些百姓的心! 只是计划没有变化快。 他昨日分明已经打好了算计,只等着巧立名目,收敛钱财。 却没想到昨夜竟然有人捷足先登,将他的计划彻底打乱。 陈彦来到樊家的时候,发现这里早已经是一片狼藉。 原本厚实的大门如今已经被人打穿了一个大窟窿。 那窟窿起码能够容纳两人进出。 就连挂在门前的灯笼也已经被人扯落在地,踩得满是脚印。 院中一连摆放着十几具等待亲眷前来认领的尸体。 因为死者样貌实在太过狰狞,而樊家昨夜又刚刚经受一番洗劫,于是他们便只能在这些死者的脸上盖上一小块白布。以免吓到别人。 樊仁的正妻坐在堂屋哭哭啼啼,身边还跟着一个半大的孩子,正在收拾残局。 恰逢此时,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从侧室响起:“不好了,快来人啊,五夫人上吊了……” 看着面前这副满目疮夷的落败景象,陈彦心中不免百味杂陈。 他杀樊仁,既是有为自己私心考虑的道理。 但同时也有为百姓考虑的原因! 只是如今看到眼前这幅景象,他突然怀疑起了自己这番作为究竟是对是错。 如果是对的,那为何樊家如今会沦落到这幅景象?为何那些昔日里受尽欺压的百姓,如今却又会对这孤儿寡母露出爪牙? 可他如果做的是错的,那樊仁昔日里的所作所为又该由谁清偿? 人做了错事自然是要付出代价,总不能任由其逍遥法外,只因为一句可怜便要放过对方吧! 樊仁的家眷受到欺凌固然可怜。 可是谁又曾想到过那些因被樊仁逼迫,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穷苦百姓? 相较于如今眼下众人,他们的遭遇又是否可怜? 在正堂里哭哭啼啼的大夫人听到丫鬟的惨叫,连忙起身,急匆匆朝着侧室跑了过去。 原本正在堂屋里收拾残局的那名少年似乎有所察觉,他缓缓转身。看向身后的陈彦,眼中满是难以化解的凶戾之气。 这少年的眉眼与死去的樊仁起码有着八九分的相似。 陈彦虽不认得这少年,但却仍能从对方这仇恨的眼神中识别出对方的身份。 “你是樊仁的儿子?” “没错,我叫樊兆海,你杀了我爹,陷害我大伯,总有一天我要给我爹报仇!” 樊兆海这番话说的可谓不卑不亢,底气十足。 可面对对方的威胁,陈彦却只是笑着摇摇头:“我们上一辈人的恩怨,与你们这些晚辈无关,你爹究竟死于谁手,大家心中自有公允,也不消你来说,我今日前来乃是为了侦办昨夜发生的劫案,你和我说一下具体情况,我也好能有个了解!” 樊兆海相较于他爹樊仁,的确是要精明许多。 虽然明知道眼前这位就是他的杀父仇人,但他却并不抗拒对方的问询,反而是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告知给了陈彦。 他知道仅凭樊家如今的声望,想要守住家产简直难上加难。 他如今毕竟年幼,村中百姓又对他们恨之入骨。 如果没有陈彦的庇护,他们一家早晚要被人生吞活剥,恐怕最后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他的确有心想要报仇,可报仇的前提却是要保全自身。 这便是他为何能对陈彦撂下狠话,可在面对陈彦问询的时候,他又会如此配合的原因。 陈彦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可却也不至于和一个孩子计较太多。 根据樊兆海的交代,昨晚子夜时分,他们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破门的声音。 那声音十分巨大,搅闹的家中老小不得安宁。 昨夜樊家众人都在后院为樊仁守灵,听到动静后的第一时间他们便纷纷赶往前院,想要看看是什么人竟会在此时生事。 却不想等他们来到前院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却是一群脸上蒙着面纱,手中拿着棍棒的壮汉。 这群壮汉约有十几人的规模,个个生的都是孔武有力,身材魁伟。 他们用刀斧在门上破开了一个大洞,并从洞里钻了进来。 眼见着有家丁前来阻挠,他们手中的刀斧,棍棒便成为了械斗的利器。 樊家这些家丁别看平日里叫的很凶,可实际上却都只是些银样蜡枪头。 平日里他们跟随在樊仁的身边,不过是为对方壮壮声势,狐假虎威。 如今面对这些真正的悍匪,他们却表现的极是不堪。 家丁与匪徒双方交手,一触即溃。 原本应该担负起守护家中财资重担的家丁在此时却成为了丧家之犬,被这群匪徒一味追打,仓皇逃窜。 最终的结果便是加丁被打死打伤二十几人。 连带着樊仁的侍妾也受到了那群匪徒的侮辱,霸凌。 刚刚被传上吊的那位五夫人便是樊仁平日里最为偏爱的一房侍妾。 昨夜受辱,也当属她最为严重! 第65章 有所察觉 陈彦将樊兆海的这番诉说全都听进了耳朵里。 同时他的心中也正在对本案做出判断。 只在他听到那匪徒规模的时候,他便料定本案绝非本村人士所为。 村中最近几年人丁凋零,当初随樊仁一同参军的那些青壮年,多数都已经战死疆场。 如今村中所剩的多数都只是些老弱病残。 要说正数壮年的恐怕也就只有他和陈辉,吴莱,牛二等几人。 陈辉虽然为人并不正派,可如今却也已经改邪归正,并与自己重修旧好。 吴莱更是向来以自己马首是瞻。 昨天甚至还在自己家中待到了半夜。 要将此事归咎到吴莱的身上,怕是他也没有这个作案时间和动机。 毕竟自己如今已经接替了亭长之位。 樊家的一切现在都是他师徒共有。 吴莱虽然生性有些胆小,之前险些坏了他的大事。 可此次毕竟为自己立下了汗马功劳,他如今大权在握,又如何会亏待了对方? 他又何必瞒着自己犯下这样的事端,反教自己这个新任亭长难堪? 经过如此一番排查,陈彦所想到的最有可能犯下此案的便只有牛二。 此人就算不是主谋,十之八九也是个从犯。 昨天樊亭带领仵作来到樊家查案。 牛二可是从公然站出来指证那柄被遗落在现场的斧头是吴莱所有。 如此便能看出此人与村民并非一心。 即便这次的案犯与牛二无关,他也要借机除掉此人,绝不能任由其坏了自己的大事! 陈彦想到此处,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他要先将牛二抓捕归案。 并将昨晚凶案的所有由头全都归咎到对方的头上。 至于昨晚放下这桩大案的凶手究竟是谁,陈彦心中如今已经有了些许计较。 能够在短时间内招募这么多的人手。 并且第一时间获悉樊家已经失势的,横竖也躲不过是泗水亭中的那群人。 一想到上次樊哙曾与自己在小酒馆中发生了些许摩擦和不快。 再加上对方在当地也的确有些号召力。 陈彦第一时间便将所有矛头全都指向了此人身上。 不过此人毕竟是刘邦手下的一员悍将。 想要彻查此人,怕也没那么容易! 陈彦想要侦破此案,怕是还需要向杨峰施压。只有让杨峰介入此案当中,才能让刘邦有些许顾忌,起码要将伙同犯案的真凶给交出来! 樊兆海将昨晚案发经过一五一十的讲给了陈彦。 讲完之后他目光定定的看着陈彦,同时开口对其问道:“你既然接替了我爹的职务,那你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破案?我樊家接连遭受如此变故,你身为新任亭长,总要给我们个交代才是!” 面对对方的这番追问,陈彦只是冷笑一声:“放心吧,这个胶带我自然会给你们,不过昨日被洗劫的这些财物多数也都是你爹从百姓身上搜刮而来。” “这些东西丢了也便丢了,对你们樊家而言算不得是什么损失……” 陈彦懒得再与对方废话,径直走出中堂,前往了隔壁院中。 此时樊仁的五夫人也已经被从房梁上放了下来。 只可惜这位家人早已咽气多时,如今脸色发紫,身体僵直,就连身下沾染的秽物也未曾清理干净。 樊仁的正妻虽然心中悲痛,但却仍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家中下人为五夫人更换衣物,希望其能走的体面一些。 眼见着陈彦来到院中,围在此处的众多家丁立刻纷纷上前,并对其怒目相向。 见他们一副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的架势,陈彦冷笑一声:“少在我面前充数,如此只会惹人耻笑,若是你们真有胆量,昨天就应该与那些匪徒死战到底!” 陈彦只一句话便戳中了他们的痛处。 这些家丁的脸色变得愈发阴沉,有些人甚至私下里都已经攥紧了拳头。 他们自然是不敢与那些手持器械的匪徒争斗。 因为人都有怕死之心。 趋利避害本就是本能。 可如今面对手无寸铁的陈彦,即便对方还担任着淮阴亭亭长一职,可他们却仍旧胆敢怒目相向,甚至摆出一副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的势头。 就在双方相互对峙,气氛变得愈发紧张凝重之际,樊夫人此时忽然开口道:“都围在这里干什么?没看见挡了陈大人的路吗!” 家丁们摄于夫人威视,只能左右散开。 樊夫人用手帕擦拭着眼角,款款来到陈彦面前:“妾身不知大人前来,有失远迎,还望大人见谅!” “听闻贵府突生噩耗,陈某不敢延误,只想第一时间前来探明情况,好能尽快将真凶绳之以法。” “陈某在此还望夫人能够节哀,少痛,斯人已逝,如今最主要是为之申冤,这些无辜之人,总不能任凭白死!” 陈彦这番话说的可谓十分得体,两人相互寒暄,虚以逶迤,丝毫看不出有半点仇敌的模样。 在对樊夫人进行了一番安抚之后,陈彦又简单询问了一下今早的情况。 有家丁明确表示他今早曾见到牛二鬼鬼祟祟的出现在樊家附近,并偷偷观望。 原本他只以为对方是来打秋风,想要借着这个契机搜刮些钱财。 可是如今想来,对方这番举动的确有些违反常理。 牛二平日里虽然会贪图一些小便宜,可此人却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遇到麻烦总会第一时间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番作为,才导致他昔日里的那些狐朋狗友纷纷对他敬而远之。 昨夜樊家发生了如此严峻的凶案。 按照他以往的性格,本应当是避之不及,怎得如今又会主动贴上来,偷偷观望樊家的近况? 人的心中一旦产生了怀疑,那这份怀疑就会像种子一样在其心中生根,发芽。 如今听这名家丁提起牛二的反常举动,所有人便都怀疑起牛二是否与此事有关。 如此便正中陈彦下怀,正好能够帮他将所有罪责全都归咎到此人头上。 陈彦了解完了情况,微微颔首道:“昨夜参与本案的凶犯虽然众多,可如果没有本村村民通风报信,想来他们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得知樊家正在吊丧的消息。” “我怀疑村中这个内应十之八九便是牛二,至于他是否与本案有所牵连,恐怕还需仔细调查一番才行……” 第66章 无妄之灾 牛二此时正躺在家中床上,美滋滋的数着钱。 他身旁放着一只拳头大小的钱袋子,袋子里面鼓鼓囊囊,放着的全都是秦半两。 他牛二打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原以为自己这辈子恐怕就只能做一个游手好闲的地痞无赖。 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能翻得身来,陡然一变,也成了富家翁! 要说这钱来的倒是有些蹊跷,他昨夜在邻村偷了只鸡。 再加上前些日子在泗水亭为人打散工,赚取了些许银两,买了坛酒,独自在家喝了几杯。 他本就不胜酒力,如今几杯黄汤下肚,便醉的不省人事,在家沉沉睡了过去。 待到他今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家院里竟然放着一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 他原以为是自己喝多了眼花,还特地揉了几下眼睛,可等确定那钱袋子是确确实实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牛二不禁动起了歪心思。 他将那钱袋子拿回屋中打开,发现里面装的满满当当的全都是半两铜钱。 这对他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巨款。 不过他也对这钱的来历颇有些起疑。 住在他左右两侧的几户邻居全都是穷苦人家。 每日辛勤耕种,可一年到头所剩的粮食却还不够一家老小糊口所用。 想来这钱绝非是他们所有。 牛二为人颇为精明,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在村中财大气粗的樊家。 别看樊家如今已经失势,可也不是他一个泥腿子能够招惹得起的。 这钱他拿的实在不得安宁,可却又舍不得就这样给对方还回去,于是他便心生妙计,想着要到樊家查看一番,看看是不是樊家良心发现,想着自己之前做多了孽事,于是便想散尽家财,以求安心! 这些都只不过是牛二这个穷棒子的幻想而已。 他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能私吞这些钱财的理由,至于这理由是否合理,对他来说却是无关紧要。 于是乎他便趁着今早偷偷前往樊家观望,想看看樊家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看看这钱究竟是从何处而来。 可等他看到樊家门上的那个大洞,再看到樊家众多家丁里里外外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他便知道樊家这是遭了窃贼。 不过这对他而言却也是一件好事。 他只当这钱是有人劫富济贫送给他的。 反正樊家这钱本就不是正路得来。 如今落在自己的手里,却也算是替天行道! 牛二心中不住安慰着自己。 美滋滋的躺在床上数起钱来。 此时他还正盘算着该如何挥霍这笔意外之财。 却不想下一秒自家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牛二本以为是樊家派人找自己要钱。 他被吓得打了个激灵,直接从床上翻身坐起,可等他看清来人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并非是前来追债的樊家家丁,而是平日里最不受他待见的吴莱! 别看两人同样是游手好闲的地痞无赖,可是牛二平日里却最是看不起吴莱。 哪怕是在无赖的这个圈子里同样也有鄙视链。 而吴莱很明显就处在这个鄙视链的最底层! 见来人是吴莱,牛二顿时脸色骤变,开口便对其咒骂道:“王八蛋,瞎了你的狗眼,竟然敢踹老子的屋门!” 他做事起身想要殴打吴莱,却不想吴莱今天却是一反常态,非但没有任何畏惧,反而是微微眯起眼睛,看向了散落在床上的银钱。 “老子还说樊家怎么遭了抢,原来是被你这龟儿子捷足先登了。” “你他娘的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老子什么时候抢樊家的钱了!” 牛二虽然是个混不吝,可却也不能任由旁人如此污蔑自己。 他扯着脖子与吴莱辩驳。 可对方却连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面对他的这番争辩,吴莱只是冷笑一声:“有什么话和我师父去说吧,来人,把他给我带走!” 牛二眼见着吴莱竟然如此狂妄,当即便想开言讥讽对方几句,好为自己争回些面子。 却不想吴莱话音刚落,屋外便突然涌进了几名手持枷锁的衙役,直接将其按倒在了地上。 牛二受制于人,还想挣扎。 一名衙役二话不说,抡起手中的木枷便狠狠砸在了他的脸上。 这木枷足有十几斤重,砸在牛二的脸上,顿时打的他满脸鲜血,牙齿崩落。 牛二被这一下打的豁牙露齿,径直朝后仰倒,昏厥在了地上。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他身上戴着木枷,脖子上拴着铁链,脸上,身上湿漉漉一片,一旁还有樊仁正手持着水瓢,一脸阴笑。 牛二虽然已经醒来,可是吴莱却仍旧装作不曾看见,一瓢冷水兜头泼在了牛二的脸上。 如今正值数九寒天,门外冷风烈烈,倒灌进了屋内。 牛二浑身湿透,如今被冷风一吹,顿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本想开口说话,可奈何脸上的伤口太过巨大,他一张嘴便将脸上的伤口再度撕裂,鲜血顿时模糊了他的视线。 “大人,牛二似乎有话要说!” 一名衙役在旁边开口,说出了牛二此时的心声。 坐在堂上的陈彦本就对牛二这样的无赖充满了排斥之感。 如今见对方已经醒来,他便当即对无吴莱开口说道:“吴莱,给他洗洗脸!” “得嘞!” 吴莱得令,脸上笑容变得愈发猖狂起来。 他直接提起地上的水桶,将剩下的半桶冷水兜头浇在了牛二的脸上。 血水被冷水冲刷干净。 冷水又在牛二的脸上形成了一层霜花。 牛二被冻得直打寒颤,却又忽听是耳畔传来一声阴恻恻的问询:“牛二,能看清吗?要不要我再赏你一桶冷水?让你好好看看我们?” “别别别,我看得清,看得清了!” 牛二强忍着伤口撕裂时的剧痛,对着吴莱连连求饶。 吴莱见昔日里的老对头竟被自己收拾的如此服帖,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了一丝笑意:“师父,他说他看得清了,您可以审问他了!” 牛二脖子上挂着枷锁,费力的抬起头来。 当他看清堂上那人的真面目时,他的双眼蓦然瞪的老大,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第67章 替罪羊 牛二如何能够想到此时坐在高台之上的竟然就是陈彦。 而侍立左右的差人衙役,如今则是为他马首是瞻! 牛二平日里也曾和这些差人打过交道。 自然知道他们的行事手段。 亭长虽然也是朝廷册立的官职之一,可是论其地位却难以比得这些衙役。 眼见着他们双方如今混在一起,牛二顿觉事情有些不妙。 他本以为陈彦就是个泥腿子,是个仅靠打猎维生的猎户。 昨天樊仁遇害,他也曾去凑了热闹。 可在陈彦那里吃了亏后他便并未久留,而是径直离开了樊家,回家喝酒去了。 他哪里知道陈彦早已经和杨县令达成了交易,要推举对方担任亭长。 还傻愣愣的以为对方与他一样,还是那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 谁知今日对方摇身一变,竟然成为了淮阴亭新任亭长,成了他惹不起的角色!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随着陈彦的身份水涨船高,连带着吴莱都要比之前嚣张许多。 牛二如今领教到了厉害,再一想到自己昨天的所作所为,当即便明白了自己今天为何会被扣押在此。 他脸上流露出一丝谄媚的笑容,同时开口对堂上的陈彦说道:“大人,咱们是不是有些误会啊!” “哦?误会?” “没错,就是误会,昨天的事情我实乃无心,如今想来也是十分后悔,要不我先在这里给您二位道个歉?” 牛二思维活泛,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 他以为陈彦派人带他过来是要追究他昨天揭发吴莱的事情,于是主动承认错误,试图博得对方谅解。 却不想听了他这番话后,陈彦脸上竟流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你承认的如此干脆,这便说明昨天的事情的确是你所为了?” “嗨,乡亲们那不都看着呢吗,我也就是一时上头,这才多说了两句,陈大人,您就看在大家都是同乡的份上放我一马呗。” “人命关天,岂能说放就放!” “人命关天?我昨天不过是一时失言,并未闹出什么大事,怎么到您这里却成了人命关天了?您可不能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身上扣啊,这,我冤枉啊!” 牛二哭丧着脸喊起冤来,可此时却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怒斥:“姓牛的,我爹活着的时候待你可不薄,对你从来都比别人高看一眼。” “可你到头来竟然吃里扒外,伙同强人劫了我家,还将我五娘玷污,害得她悬梁自缢,你还敢说没出什么大事!” 樊兆海此时从堂外走了进来,他双眼死盯着牛二的背影,眼中的怒火几欲喷薄。 若不是此处还有衙役镇守,他真想将这牛二生吞活剥! 牛二听到樊兆海的这番控诉,眼睛当即瞪得老大。 他连忙转头望向身后的樊兆海,同时开口对其呵斥道:“姓樊的,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我何时伙同强人劫了你家?你五娘悬梁自缢与我又有什么瓜葛?” 说至此处,他又抬头望向了堂上的陈彦:“我知道了,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了往我头上扣屎盆子,还有你,吴莱,你他娘的坑……” 牛二此时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可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吴莱却又抬脚踹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脚直接将牛二踹的趴倒在地。 他之前挨了衙役一枷,脸上扎了许多木刺还未拔除。 如今又经吴莱这一踹,那许多木刺全都深深陷入到了皮肉当中,直扎的他口中发出阵阵惨嚎,手捂着脸不住打滚。 吴莱对他早就心怀不满,如今见他这副惨样,脸上当即浮现出了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意笑容:“你要是再敢在陈大人的面前出言不逊,老子就先割了你的舌头,现在大人问一句,你就答一句,再敢有废话,我就先宰了你!” 吴莱虽然没有杀人的胆量,但他却有折磨人的心思。 况且他与牛二本就是多年来的宿敌,如今眼见着对方跪在自己的脚下,他自然是要借此机会好好折磨对方。 牛二被两名衙役揪着衣领再次跪伏在地。 陈彦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示意堂上肃静,同时开口对牛二问道:“牛二,我问你,你究竟是与哪路强人合伙劫了樊家的家当?只要你肯如实交代,本官可以让你死个痛快!” 牛二此时疼的浑身颤抖,但面对陈彦的质问,他却仍是咬牙说道:“没做就是没做,想要屈打成招,绝无这个可能!” “你说本官屈打成招,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我问你,昨夜晚间你在什么地方?有谁能够作证?如果你能说出个子丑卯酉,那我就算你不曾犯罪!” “我……我昨晚一人在家中饮酒,喝醉了以后就睡着了,哪有别人能给我作证,不过,不过我昨天倒是在姜华家里偷了只鸡,那鸡昨晚已经被我吃掉了,你若不信,可以去问姜华!” 陈彦闻言,冷笑一声:“你说你独自在家饮酒,没人能够作证。” “那也就是说,你有足够的犯案时间了!” 陈彦微微眯起双眸,紧盯着跪在堂下的牛二。 牛二闻听此言,料定自己今天怕是要脱层皮。 他抓住了陈彦话语中的漏洞,当即开口对其问道:“你说我犯了罪,那你倒是说说你手里又有什么证据?” “这,就是证据!” 陈彦早知道牛二会有此一问,他抓起桌上的钱袋子,一把甩到牛二面前。 袋子里装着的铜板瞬间散落一地,叮当有声。 陈彦手指着那钱袋子,开口对樊兆海问道:“你看看,这是不是你们樊家的东西?” 樊兆海定睛一看,顿觉那钱袋十分熟悉。 他连忙朝前跨出两步,一把将那钱袋子抓了起来:“这是我爹的随葬品,是我娘给我爹在准备的买路钱!” 樊仁新死,大娘子担心她生前恶事做的太多,死后可能会受鬼差刁难,于是便特地为他准备了买路钱,只希望丈夫在九泉之下得以尽快投胎转世,免受地狱酷刑。 昨夜晚间,那伙强人闯入樊家,将所有金银珠宝全部搜刮一空,甚至就连樊仁棺材里的随葬品都没放过。 如今一见这钱袋子,樊兆海顿觉怒气上涌,当即便朝着牛二扑了过去。 第68章 另有真凶 “姓牛的,我宰了你!” 樊家在两天之内接连出现变故。 如今就连自己老爹的随葬品都已经被人扒了出来,这让樊兆海如何能够咽得下心中这口恶气? 他虽然奈何不了陈彦。 但他却能能奈何得了牛二! 樊兆海此时便如一头发狂的豹子一般,直接扑在了牛二的身上,挥拳朝他头上,脸上一顿猛打。 吴莱装模作样的在一旁阻挠,可实际上却只是拦着那几名衙役,并未真正阻拦樊兆海。 樊兆海毕竟年轻,再加上心中横着一口恶气,这一顿拳打脚踢着实是让牛二吃尽了苦头。 等到樊兆海在被拉开的时候,牛二早已经被打的掩掩一息。 牛二在村里的名声早已经烂透了。 这件事情即便真与他无关,最终所有责任也还是会被归结到他的头上。 这一点本就无可避免! 陈彦眼见着堂上闹哄哄乱成一片,当即立声呵斥道:“公堂重地,岂容尔等随意胡闹。樊兆海,停手!” 樊兆海听到这一声呵斥,挥起的拳头最终还是戛然停在了半空。 吴莱借此机会将其拖到一旁。 而陈彦则是直接对牛二开口宣判:“牛二,你说你昨晚未曾犯案,但却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 “这只钱袋子便是今早吴莱带人从你家中搜出来的。” “既然你不愿将案发经过如实相告,那我现在就来给你梳理一番。” “昨天上午,你偷了姜家的鸡,呼朋唤友,想在家中饮酒寻欢。” “偷完鸡后,你闲来无事在村中闲逛,恰好得知了樊家发生命案,于是便想跑到那里凑个热闹。” “在此期间你发现樊仁已死,而他大哥便是本案主谋,樊家一连失去了两位当家人,仅剩孤儿寡母,自然守不住这偌大的家业,于是你便心生歹意,当晚便与你的酒友找上了樊家!” 牛二如今虽然已经被打的不成样子,可是面对陈彦的这番说辞,他却仍是抬起头来,意图辩驳。 陈彦虽然看出了他的想法,但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眼见着牛二还想开言,陈彦当即冷笑一声:“我知道你至此还想辩驳,可是如今证据确凿,你已经没有抵赖的机会了!” “因为昨晚从樊家抢走的财物实在太多,再加上这些东西太过扎眼,你担心会被苦主发现,于是便让你的那些同伙将东西全部运走。” “可是这些东西一时半会见不得光,你又担心自己平日里吃喝嫖赌无钱可用,于是便将樊仁用于随葬的这只钱袋子给留了下来。” “你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可却想不到这钱袋子最终竟会成为给你定罪的证据吧!” 樊兆海闻听此言,心中愈发恼怒,挣扎着还想动手。 陈彦示意衙役将其强行拖了下去。 紧接着又义正言辞的对牛二问道:“牛二,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 牛二强撑着浑身是伤的身体,抬头望向坐在公堂上的陈彦:“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过就是说了一句那斧头是吴莱所有,你却要为此杀我灭口,姓陈的,你够狠!” 闻听牛二此言,陈彦冷笑一声:“牛二,要杀你的不是我陈彦,而是你自己。” “就凭你平日在村中的所作所为,要说这件事情与你无关,又有谁能相信?” “樊家如今遭遇了这么大的变故,可这钱袋子却偏偏出现在你的家里,你说这是巧合,又有谁会信你?” “从你被押解至此已经过了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你看除了苦主之外,又有谁曾来过此处?又有谁曾为你求情?本案如今证据确凿,容不得你再做任何辩驳,你要真觉得自己冤枉,就等着到了阴曹地府,去和阎王爷诉苦去吧!” 村中百姓如今需要的并不是真相。 他们需要的只是陈彦尽快将凶手绳之以法。 好确保他们不会再遭毒手。 至于这个凶手究竟是谁? 这压根就不是他们关心的事情! 眼见着陈彦已经一锤定音,吴莱当即号召衙役赶紧将牛二带了下去。 牛二自知自己已经无法脱罪,为了少吃一些苦头,也只得乖乖顺从这些衙役,被押进了死牢! 待到众人均已离开,吴莱这才满脸堆笑的凑到陈彦身边:“师父,您刚刚可真够威风的!” 陈彦闻言。当即对其笑问道:“怎么样,这下子总算出气了吧?” “出气了,只要能看到牛二这小子吃瘪,我的心情就别提有多舒畅了,不过人家樊家可是说了,昨天晚上抢劫樊家的可是有十几名壮汉,咱们如今只抓了一个牛二,这也未免太敷衍了吧?” 陈彦转头看向吴莱,同时微微蹙起眉头:“那依你看来,此事应该如何是好?” “我觉得咱们应该趁热打铁,再抓几个,就把平日里和咱们作对的那些人全都抓起来……” 吴莱说到此处,心中已经盘算起了此次抓人的名单。 要说这些年来得罪过他的那可不在少数,如果是真能将这些人全都抓起来的话,别说凑够十几名劫匪,就算再多十几人,那也是绰绰有余! 谁料想他的话还没等说完,陈彦的巴掌便先落在了他的脑袋上:“我抓牛二是为了先给百姓们喂一颗定心丸,让他们不至于太过惶恐,可不是为了公报私仇,排除异己。” 吴莱突然挨了这么一下,心中当即一凛。 他明白是自己说错了话,于是赶忙转变口风:“师父教训的是,我刚刚也只是一时昏头,说错了话!” “嗯,关于这群劫匪的踪迹,我如今已经有了些许揣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群劫匪怕不是咱们淮阴人士,而很可能是泗水亭的地痞无赖流窜作案!” 别看淮阴亭,泗水亭同处一地。 可是这两处地方的民生却是天差地别,迥异巨大。 淮阴亭有樊仁这个亭长,平日里吃拿卡要,动辄便是强征徭役,只为了铺垫自己的仕途。 如此一来便导致淮阴亭中青壮年十不足一。 留下的多是些老弱妇孺。 反观泗水亭,在刘邦佛照之下,这种情况却是极少出现。 要说这群真凶的来路,陈彦断定其十之八九就来自于泗水亭,而昨晚樊家发生的这场凶案,其背后恐怕离不开杨峰,刘邦等人的“功劳”! 第69章 无心之失 时过晌午,樊哙这才从床上醒来。 他拍着自己的额头,醉意仍未消减,刚想喝口茶水醒醒酒,手却突然摸到了一袋硬邦邦的东西。 他打了一个激灵,人也清醒了过来,转头一看却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只硕大的袋子。 而那袋子里放的,满满当当正是金银! 樊哙猛然瞪大眼睛,开口对着门外吼道:“吕媭,你给老子进来!” “来了来了,别叫了!” 随着樊哙的一阵鬼吼鬼叫,一个身材瘦削,双手被冻得通红的女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大中午的你叫什么叫,也不怕邻居笑话!” 这女人便是吕雉的妹妹,吕媭,刘邦的姨妹,樊哙的发妻。 刘邦之所以会对樊哙如此关照,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正是看在吕媭的面子上。 别看樊哙平日里在外面风光无限,张狂不已,可在面对吕媭的时候,他却不敢大发脾气。 面对对方这番呵斥,樊哙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谄媚的笑容:“娘子莫急,我这不是有些事情想问你吗!” “问问问,问他娘的什么问,你昨天跟你那几个狐朋狗友喝的不省人事,尿了自己一裤裆,还是老娘给你洗的,你说说,你有什么想问的?问错了一句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吕媭的泼辣让樊哙一时难以招架,他指着床头柜上的钱袋子,开口对吕媭问道:“这钱是从哪里来的?” “钱?” 吕媭闻言颇为诧异:“这袋子里装的是钱?” “你自己看看不就都知道了吗!” 樊哙一把将袋口扯开,满满一袋子金银全都暴露在了吕媭面前。 吕媭朝后一连退了几步,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这钱是从哪里来的?”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眼见着樊哙也是一脸狐疑,吕媭当即一拍脑门,恍然说道:“我想起来了,这是曹腾送过来的,说是你看了就能明白了!” “我明白?我明白他娘的什么……” 曹腾是平日里跟随在樊哙身边鬼混的一名小厮,这家伙平日里颇有些心机,跟随在樊哙身边蹭吃蹭喝,时常也会帮他屠狗贩肉,赚些银两。 樊哙对于曹腾还算关照,两人平日里便沆瀣一气,堪称是狐朋狗友中的典范。 昨日闲来无事,樊哙便在家中摆酒设宴,邀请曹腾等人一同来家中饮酒。 他们从中午开喝,一直喝到傍晚。 期间刘邦也曾来过这里,说是要与樊哙说些事情,可看樊家乌烟瘴气,便也不曾在此逗留,只是与樊哙简单聊了几句,叮嘱樊哙明天去找自己,随后便匆匆离开了! 樊哙知道刘邦与曹腾这类地痞并不对付,所以并未过多挽留,只是任由对方离开。 直至今早看到摆在床头的这一袋金银,樊哙仍记不得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沉思良久,自己头痛欲裂,最后索性干脆不想了:“算了,大哥昨天让我酒醒之后就去找他,我先去他家里看看有什么事,等回来了我再去问曹腾吧!” 樊哙此时还不知自己已经大祸临头。 他顶风冒雪,一路来到刘邦家中。 可刚一进门便见刘邦与雍齿,周勃,任敖,曹参等人正坐在一起,而这当中还有一个他最不待见的人物,那便是沛县狱史萧何。 樊哙刚一到场,众人的目光便全都齐刷刷的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樊哙受人如此重视,一时间只觉得如芒在背,颇感不适:“你们全都看我干什么?大哥,你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吩咐!” 樊哙仍旧是往常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 可今天的刘邦对他的态度却不如往日那般和煦。 眼见着樊哙到来,刘邦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冷笑。 “呦,这不是樊财主吗,您老这是忙完了?” 樊哙平日里虽是天不怕地不怕,与谁都敢动刀子,可他唯独最怕刘邦,尤其是怕刘邦这副阴阳怪气的姿态。 眼见着刘邦说话夹枪带棒,樊哙顿感有些心虚:“大哥,我要真做错了什么事情,那您就骂我两句,打我两下,总不至于当着兄弟们的面这么寒碜我吧!” “我寒碜你?我他娘的还想宰了你呢!” 樊哙只用一句话便点燃了刘邦的怒火。 刘邦不知从哪里抄起一把斧头,朝着樊哙便冲了过来。 在场几人见此情景连忙拦阻,樊哙也被刘邦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他连连后退,口中不住问道:“大哥,我不就是来晚了点吗,你至于发这么大的火气吗……” “樊哙,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樊哙话还没等说完,便被萧何厉声喝止住了。 刘邦被众人拦住,按坐在了椅子上。 萧何接过话头,开口对樊哙问道:“樊哙,我问你,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昨晚?在家睡觉啊!” “你确定你是在家睡觉?没去别的地方?” “你少他娘的给老子放屁,老子去过什么地方,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 别看樊哙在面对刘邦的时候乖顺的如同条狗一般。 可是在面对别人的时候,他却敢于亮出爪牙示威。 即便是萧何拿他也没办法,见他这副态度,无奈叹了口气:“实话告诉你吧,你这次惹上大麻烦了!” “姓萧的,你少在老子面前打官腔,我就知道我和你这人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樊哙伸手制止了萧何接下来的发言,随后转头看向了仍未消气的刘邦:“大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您总得和我说个清楚吧。” “就算是死,也得让我做个明白鬼不是!” 面对樊哙的连番追问,刘邦冷冷问道:“我问你,你昨天都和谁在一起喝酒了?” “就是曹腾,赵舜他们几个,您昨天去我家里不是都已经看到了吗?” “我平日里耳提面命,一直让你少和这些狐朋狗友往来,结果你偏把老子的话当成耳旁风,现在好了,他们在淮阴杀了人了,你也等着和他们一起吃官司吧!” 刘邦此言一出,樊哙顿时瞪大了眼睛:“大哥,你说什么?” “你说曹腾杀人?他能有这个胆量?” 第70章 进退两难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樊哙仍对刘邦此言抱有怀疑。 眼见这樊哙竟然愚蠢到如此程度,刘邦险些被其气死,他当即转过头去,再也不想与其说话。 萧何此时接过话头,开口对樊哙问道:“大哥昨天中午去你家中找你,是不是曾和你说过淮阴亭长樊仁被杀的消息?” 樊哙闻言,点头承认道:“没错,大哥的确和我提过这件事情,而且还让我今天到这商谈事物,我这不今天早晨酒一醒就连忙来找大哥报道了吗!” “那我再问你,樊仁被杀这件事情你可曾和别人说过?” 樊哙闻听此言,心头不由得一颤。 他身边之所以能够笼络得曹腾这批地痞无赖。 一方面是因为他仗义疏财,对于这些地痞颇为关照。 另一方面就是因为他有刘邦这个身为亭长的大哥做帮衬,这些地痞平日惹事,便常会报出刘邦的名号来为自己洗脱罪责。 刘邦的名号在这十里八乡都有传扬。 当地人士听闻他的名号往往也会对这些地痞无赖法外开恩,姑且算是给刘邦些面子。 昨日樊哙与众人饮酒至酣,曹腾便一如往常般恭维起了樊哙的人脉,本领。 樊哙被其好一番夸赞,飘飘欲仙。 为了彰显自己在刘邦这个小团体中的地位,他便将刘邦刚刚告知给他的事情泄露给了以曹腾为首的这群地痞无赖。 而刘邦刚刚告诉他的,便正是淮阴亭长樊仁遇害的消息。 樊仁遇害,凶手却被认定成是其大哥樊亭。 此事蕴含着颇多蹊跷。 明眼人自然全都看得出来。 陈彦趁此时机顺势即位。 这明显是有杨峰在背后支持。 刘邦原本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带领手下这些兄弟前往淮阴为陈彦庆贺,同时也与对方拉近一些关系,为自己日后起兵做足准备。 今天邀请众人前来,一方面是为了与他们说明此事,另一方面则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商议一下要为陈彦准备什么谢礼。 谁曾想今天早晨萧何突然带回来一个消息,樊家昨夜遭遇抢劫,家丁死了近二十人,就连樊仁的妾室也都惨遭毒手。 其中最为凄惨的便是樊仁的五夫人,因为不堪受辱,今早已经悬梁自缢。 按理来说萧何即便身为狱史,也不可能一早便得知如此重要的消息。 他之所以能够提前得到风声,主要是因为他与县衙中的几名衙役交情匪浅,这才得知了今早淮阴亭新任亭长调遣衙役办案的消息! 萧何得知此事,马不停蹄的来到刘邦家中,将此事汇报给他。 而从始至终知道这件事情的除去村中百姓以及县令杨峰之外,就只有刘邦和樊哙了! 此事可大可小,一旦传将出去,难免会招致非议。 所以依照杨峰的态度,本是想将此事暂时压下,所以便只将其告知给了刘邦一人。 自从得知凶案发生,刘邦便认定了这泄密之人肯定是樊哙无疑。 不过他也知道樊哙的性格,凡事都会与自己商量,要说此事是他所为,打死刘邦都不相信。 他知道这场案件的罪魁祸首肯定是昨天与樊哙饮酒的那群地痞。 只是一想到樊哙平日里将自己的训诫当做耳边风。 还将这么重要的事情透露给他那些狐朋狗友。 刘邦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刚刚他作势要劈死樊哙,实际不过是在兄弟面前做出番姿态。 他真实的想法只是想让众人群策群力,要想办法保住樊哙。 二人乃是多年好友,对方又是自己的妹夫。 倘若真任由陈彦查到樊哙的头上。刘邦却也于心不忍! 眼见着樊哙愣在原地,刘邦当其对其怒斥道:“你这个猪脑子现在算是想清楚了?昨天抢劫樊家的,就是曹腾那伙人!” 方块刚刚已经完全被刘邦给骂蒙了,如今他将整件事情彻底理顺,也终于明白了萧何刚刚那番话中的含义。 他连忙开口对刘邦解释道:“大哥,这件事情与我可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昨天喝酒的时候与他们吹嘘了一番,但我从未动过要抢劫樊家的心思啊!” “这话你和我说有什么用?你现在就应该去亲自和陈彦说。” “和他?我和他说的着吗!” 一提到陈彦,樊哙就觉得心中颇为不满。 在他眼里,刘邦就是神。 可是这个陈彦却几次三番的胆敢拒绝刘邦的邀请。 这在他看来简直就是罪无可赦! 见樊哙直至此时仍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刘邦不禁无奈叹了口气。 萧何此时也在一旁接口道:“你别说,这件事情你现在还真就和他说的着,昨天杨县令已经亲自任命陈彦接任淮阴亭长一职,今早陈彦专门从县衙调集了衙役,就为调查这件事情!” 樊哙闻听此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与陈彦已经打过了几次交道,深知此人有多难缠。 就连他大哥刘邦对此人都明显有些无从下手,更别说他一个屠狗贩肉的屠户了,他又如何能对付得了对方? 樊哙此时终于感受到了何为恐惧,他结结巴巴的对刘邦说道:“大哥,这次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啊,那个陈彦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而且之前我还得罪过他,这次要落到他的手里,他肯定不会放过我!” 刘邦闻听此言,不由得勃然大怒:“帮帮帮,我都已经帮了你多少次了,给你擦了多少次屁股了?你怎么就不能长点记性?”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还让我怎么帮你?就算我舍下这张老脸不要,人家也未必肯卖我这个面子!” 刘邦此言一出,气氛顿时陷入僵局。 雍齿从旁开口问道:“要不咱们就将樊哙带到淮阴,让他亲自和那个陈亭长把话说明白,到时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想来他也不会把事做绝!” 雍齿此言一出,周勃当即摇头:“此举不妥!” “哪里不妥?” “现在这件事情未经传播,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咱们能够知晓此事,那也是仰仗着萧大人提前告知。” “你如果现在把樊哙带去认错,那就相当于不打自招,到时不但救不了樊哙,还可能会导致樊哙直接被扣押,到了那时,事态反而复杂!” 第71章 装聋作哑 周勃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静默。 雍齿还想说话,却被刘邦伸手阻拦:“这个时候就该听周勃的,不过咱们一直装聋作哑,似乎也不是个办法吧?” 萧何微微颔首,从旁对刘邦提醒道:“既然如今已经确定此事是由曹腾所为,那不如就由咱们出面,先将曹腾抓住,但是扭送至淮阴,也好全了这位新亭长的面子!” 说至此处,萧何转头看向樊哙:“你确定你与曹腾之间并无任何瓜葛?此事你也并未参与其中,对吧?” 樊哙闻言,哭丧着脸说道:“我的确是没参与到此事当中,可是曹腾那小子今天早晨却给我送去了一袋金银,此事我并不知情,是被我那婆娘收下的!” 樊哙此言一出,就连萧何也不由得为之气结。 萧何脸色铁青,半晌说不出话来。 至于刘邦,则是伸手便打:“老子早就提醒过你,少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现在好了,把自己装进去了,我看这次谁帮得了你!” 苦肉计早已经是刘邦惯用的伎俩,萧何心中自然有数。 他不愿再看这场闹剧,于是伸手拦住刘邦:“大哥不必如此心急,此事未必就没有斡旋的余地。” “还有什么余地,你给我说说,只要能救这小子一命,日后我让他为你当牛做马!” 刘邦自幼便与樊哙一同长大,自然知道未来起事少不了樊哙这一员悍将相助。 况且就算抛去此事不提,他樊哙起码还是自己的妹夫。 身为亭长,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樊哙落到陈彦的手里吧? 否则但凡出点小事便要将自己身边的兄弟给供出去。那以后还有谁会追随在他刘邦身边?他还如何图谋大业? 刘邦此时态度十分恳切,完全是出自真情实感。 一旁的樊哙虽心有不满,不愿在萧何面前低头,可此时却也只能顺从刘邦的说法,只是将头埋的老低,如同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萧何对刘邦微微摆手:“大哥不必如此客气,话说回来,樊哙不也是我的兄弟吗?” “陈彦新官上任三把火,此事定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我们如今倒是可以把麻烦给他踢回去,既然这凶案是在他的治下发生,那自然是要由他亲自排查,侦破。” “樊哙虽然是收了曹腾的银两,但却没有证据能证明他昨天晚上的确参与了这次行动,与其要咱们自证清白,还不如让陈彦自己亲自调查此事。” “就算只是看在大哥你的面子上,他也不会硬来,而等他到时抓住了曹腾,查清了此事,樊哙身上的嫌疑自然能够洗清!” 萧何如今的主张便是按兵不动,一切事宜都任由陈彦自行调查。 刘邦虽然觉得此事不甚妥当,可现在却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吕媭收了人家的银子,那就相当于默认樊哙出卖了消息。 就算他们能将曹腾扭送到淮阴,万一到时曹腾反咬一口,他同样保不住樊哙的小命。 与其如此,还不如被动等待。 先看看陈彦究竟能查到什么程度,再想办法看能否保住樊哙的这条性命。 反正如今事已铸成。好除了等待之外,他们似乎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听完了萧何的这番建议,身为智囊的周勃也不由得点头赞同。 眼见着这二人全都认可了彼此的主张。 刘邦心中的一块石头也总算是落了地。 他再度转头看向樊哙,语气森然对其说道:“以后要是再被我发现你与那曹腾等人喝酒,我就打断了你的狗腿。” “回去告诉吕媭,赶紧把那些银子给曹腾送回去,这是赃款,留不得,若是她在家有花销,就让我来给你们补上,滚吧!” 刘邦此言一出,樊哙如蒙大赦。 他刚刚丢尽了颜面,如今又岂肯在此久留? 眼见着他匆匆离去,刘邦无奈叹了口气:“要不是看在他是我妹夫的份上,老子非把他送给陈彦不可!” 刘邦此时仍在说气话,而一旁的萧何却摇头说道:“大哥此言谬矣,依我看来,樊哙未来对您的帮助,绝对要比那陈彦高出许多!”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说陈彦不会为我所用吗?” “古今成大事者,有几人能愿屈居他人之下?陈彦虽然只是区区一个猎户,可是此人的手段却着实令人惊叹。” “况且难道大哥就不觉得那樊仁之死颇为蹊跷吗?” 樊仁之死,如今虽然已经盖棺定论。 可是杨峰一味压制消息,不肯对外透露。 且被当做凶手逮捕的樊亭,身份也的确太过敏感。 可以说本案从内到外全都透露着许多蹊跷之处。 刘邦不是傻子,他岂能看不出这当中的端倪? 明眼人其实都能看得出来,那樊仁十之八九是死在了陈彦与杨峰的合谋之下。 至于那动手之人,即便不是陈彦,本案与他恐怕也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刘邦听出了萧何的弦外之意,但却伸手阻拦住了对方:“萧大人,有些事情咱们关起门来自己人说说也便罢了,这些揣度切记不可对外声张,陈彦如今风头正盛,我们只能拉拢,切记不可交恶!” 刘邦的政治头脑远比萧何强出许多。 经过他的这番提点,萧何恍然大悟,连忙点头应承。 刘邦重新落座,眉头微蹙,口中呢喃道:“如今出了这么件事情,我一时还真不知道是否还该给陈彦道喜!” 别看他刘邦在泗水亭享誉美名,可是一旦出了泗水亭,他未必还能玩的转。 他们都能理清的事情,他不相信陈彦私下里会没有揣度。 自己此时前往淮阴,那便相当于是羊入虎口。 一旦到了对方的地界,恐怕就要受对方掣肘。 况且此事本就是他们理亏,刘邦一时间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周勃见刘邦在为此事犹豫,当即从旁开言道:“依我所见,咱们这次必须要去!” “即便对方如今已经怀疑到了樊哙,咱们也不能表现出丝毫怯场,否则便相当于坐实了这桩罪名,无论如何,咱们今日都必须到场,至于樊哙,他也一定要去!” 第72章 姗姗来迟 周勃此言并非没有道理。 而从这里也能看出此人的头脑的确聪颖,远非常人所能企及! 陈彦接任淮阴亭亭长一职,这可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大好事。 村中百姓奔走相告,纷纷前往陈家贺喜。 而陈彦也专程拿出自己在山中猎捕的野味,由赵淑担任主厨,村中几位大嫂从旁协助,准备了满满十几桌酒席。 陈彦能够当上这个亭长,全都仰赖着村中百姓们的支持。 他绝非忘本之人,自然是要知恩图报。 陈彦继任本是好事,但他却并未邀请杨峰到场。 两人如今已经被绑在了一艘战船之上,他自然也不必再像之前那样对杨峰百般巴结。 反正如今二人之间的关系早已经是密不可分。 他也就不必再像之前那般惺惺作态了! 村民们各自从家中拿出些贺礼,而陈彦也命人将其一一记录在册。 从账簿上的记述来看,村民们送的无非都是些干果,鸡蛋一类的东西。 少数村民可能会送来几文银钱,或是一只母鸡,这在旁人看来,就已经是极为阔绰。 可能在旁人看来这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可是在这些久受朝廷压迫的百姓们看来,这些东西确实他们辛苦累积,准备用于逢危渡难的资本。 如今将其拿出,拱手送给陈彦。 一来足以证明这些百姓知恩图报。 二来也说明了他们对于陈彦的认可和支持。 吴莱今天一改常态,不再像往常那般不着四六,反而是在席间忙来忙去,做起了主持一职。 村民们加在一起也不过仅有百十来人。 按原计划,吴莱是要准备十桌酒席。 可是最终碍于陈彦的要求,他却是又额外多准备了一桌,也不知道陈彦究竟是何意图。 随着最后一道菜被端上桌,吴莱来到陈彦身边,伏在其耳边低声问道:“师父,您让我多准备出一桌菜,可却迟迟不见有客人到场啊?我记得您今天并未通知杨县令,咱们这不是浪费了吗?” 陈彦只是抬头望向院门,同时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冷笑:“放心吧,这桌菜肯定浪费不了,我请的客人,估计很快就要到了……” 吴莱直至此时仍被蒙在鼓里。 他无奈摇了摇头,准备继续去招呼其他客人。 可谁知就在他转头准备离开的同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高呼:“陈彦兄弟,恭喜恭喜啊!” 吴莱对于这个声音真可谓是再熟悉不过。 听到这个声音传来,他的脸色顿时一变:“师父,他们怎么来了?” “这就是我在等的客人,现在终于来了,你去准备一下,随我一同入席,咱们陪刘亭长一起喝上两杯……” 没错,这赶在最后一刻突然来到的不是别人,正是泗水亭亭长刘邦带着他的一众手下。 已经被陈彦认定为嫌犯的樊哙赫然在列,而眼见着他也在场,吴莱的表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师父,要不要我去把那几个差人请过来?” 陈彦这段时间可是缔造了许多神话,这也导致他在吴莱的眼中已经完全蜕变成为了神一般的人物。 对于陈彦的判断,吴莱没有任何异议。 既然他已经一口咬定樊哙便是帮凶之一,那吴莱自然是要对此事重视起来。 正巧他之前从县衙请来的那几名差人如今也正在陈家喝酒。 吴莱当即便要有所动作,准备协同几名差人,将樊哙这个首犯拘押! 谁料想还不等他有所动作,陈彦便先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不希望有任何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樊哙有罪,不过是你我师徒妄断而已,此事是否属实,还需进一步调查。” “刘邦今日既然敢来,那便说明他并不担心此事闹大,既然如此,那我们也理应表现出其东道主的风范,总不能客人刚一到场,便与其刀兵相见吧!” 陈彦深知自己现在还不能和刘邦撕破脸皮。 且不说自己如今根基尚且浅薄。 而对方身边如今早已经是从众如云。 就单单论及两人的资历。 他也不能轻易触怒对方! 毕竟对方现在可还没扯旗造反呢。 他二人若是真因这件事情而撕破了脸皮,那到时在杨峰面前怕是也不好交代。 吴莱听出了陈彦的弦外之音,他只得按捺住心中悸动,微微颔首道:“那我现在就让师娘准备酒菜,师父您先入席吧!” 如果说之前吴莱还能因为两人之间的身份而将这师徒关系视为玩笑。 那随着陈彦如今身份水涨船高。 这师徒关系也就算是彻底坐实了。 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吴莱跟随在陈彦身边,也能够从中得到许多关照。 这对他来说自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更何况早在当初与对方学习射猎之时,他便已经行了拜师之礼。 如今叫对方一声师父,却也是情理当中的事情! 随着最近几番历练下来,吴莱的性情倒是要比之前沉稳了许多。 陈彦对此颇为满意,同时也放心将一些重要的事情交给他来处置。 陈彦再度叮嘱了吴莱几句,随后便满脸笑意的直迎着刘邦等人走了出去:“大哥,你可是让小弟好等啊!” 两人见面相谈甚欢,期间毫无半点隔阂。 刘邦对陈彦好一番恭维,直说对方是人中龙凤,这次能够借此良机大展宏图,日后肯定前途无量。 而陈彦则是连连谦虚,不敢应承,同时还借此机会反倒吹捧了刘邦一番,言说日后还需刘邦多多提携,这样自己才能站稳脚跟。 两人寒暄之际,众人已经一并走入院中。 刘邦看着院中正在饮酒作乐的百姓,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笑容:“我等今日听说兄弟荣登亭长之位,一时仓促,也没给兄弟准备什么礼品。” 刘邦说着,朝着身后几人挥了挥手。 他们各自从怀中取出金锭,一并交付到了刘邦手中:“些许礼金,不成敬意,我知道兄弟是个清似水,明如镜的廉洁官员,可是在廉洁的官员也要吃饭,这些礼金就算是我给兄弟修缮房屋所用,算是我的一点微薄敬意,还请兄弟务必笑纳!” 第73章 再一次试探 所谓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 刘邦口中所谓的没有时间准备贺礼,无非是一句托词而已。 其真实目的无非是想要借此机会试探一下陈彦的底线,看看对方是否是一个贪财忘义之人。 倘若他收下了这份贺礼,那樊哙的事情便一切好说。 即便最终曹腾真将其反咬出来,他也可以凭借贿赂收买来让陈彦让步。 可以可如果对方不肯收这笔钱的话,那事情恐怕也就不会如他所想的那么简单了。 刘邦将钱递到陈彦面前,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可心中却暗自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 陈彦虽然并不知道刘邦此番想法,但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他今天之所以会专程给刘邦等人留下一桌宴席,主要是想等刘邦亲自赴宴,来看看他究竟如何与自己交代有关樊哙的事情。 至于所谓贺礼,他压根就没将其放在心上。 上次一张虎皮他可是售卖出了百金高价。 如今他也算得上是一地富绅,就算不做这个亭长,也能保证自己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只不过身为穿越者的他知道不久的将来变故即将降临。 他此番作为也无非只是想将命运握在自己的手里。 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罢了! 他嘴上虽与刘邦闲谈,可目光却一直锁定在樊哙的身上,不曾挪开。 刘邦手中的金银在阳光下折射着熠熠光彩。 陈彦见状却是笑着摇头:“大哥莫要寒碜小弟了,小弟虽是猎户出身,并未见过什么大钱,可却也知道何为志者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 “我想修葺房屋,自有我的出路,若受他人资助,那岂不是背离了初心?况且如今诸位乡亲都在此处,我若真收了你的钱,日后一旦传将出去,怕也是好说不好听啊!” 陈彦这番拒绝虽是委婉,可是其中所表露出的意思却是十分明确,那就是不愿接受刘邦的这番好意。 他这番态度也与萧何之前的预言不谋而合。 刘邦心中虽是有所不快,可脸上却仍旧带着笑意:“我早就知道兄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物,此番看来果然不假。” “只是我等姗姗来迟,难道这宴会之上还有我等一席之地吗?” “有,当然有,我早料到今日会有贵客临门,所以特命拙荆多准备了一桌酒席,烦请各位随我一同入席,咱们一起喝上几杯,也好让我借此机会感谢大哥之前的帮扶……” 刘邦与陈彦都是聪明人。 刘邦此次前来是想试探陈彦的态度。 而陈彦也见招拆招,并未步入刘邦的陷阱。 周勃,萧何如今都在心里暗自对陈彦生出了几分戒备之感。 反观樊哙,却是一改往日贪杯好酒的做派,如今坐在椅子上也只觉得自己如坐针毡。 吴莱随着陈彦一同入席,师徒二人热情招待着这几位来自泗水亭的贵客。 刘邦在席间可谓是进退自如,谈笑风生,丝毫没有受到昨天发生之事的影响,并且仿佛对樊家的凶案并不知情。 众人一连喝了几杯,村中突然传来了一阵敲敲打打的哀乐之声。 陈彦原本还正愁不能将话题带入到樊家昨日发生的凶案里,如今听到这哀乐声响起,他便当即皱起眉头,转头对一旁的吴莱呵斥道:“我不是已经让你去樊家打招呼了吗?怎么发丧也不看看日子,非要赶着我就职的喜宴来触霉头!” 陈彦这一声呵斥着实是将吴莱吓得够呛。 主要是他并无任何征兆,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吴莱被吓得手一抖,酒杯都跟着落到了地上。 要说吴莱也当真是个妙人。 师徒一起共事了这么久的时间,这让他对陈彦早已经是十分了解。 听到陈彦这声呵斥,吴莱当即起身:“此事的确是我办事不利,让诸位看了笑话,我现在就再去樊家走一趟,让他们立刻把葬礼叫停,以免让贵客耻笑!” 周勃,萧何此时全都一言不发。 他们知道陈彦肯定是别有意图,如果此时插口,很可能会落入对方圈套之中。 却不想往常如人精般的刘邦,此时却像是没有听出陈彦这番弦外之意一般,直接开口叫住了吴莱:“俗话说的好,死者为大。” “今日虽然是陈彦兄弟的就职喜宴,可既然是有丧事在地,那也不能太过粗鲁,毕竟兄弟你如今刚刚接任,总不能给人留下一个以权压人的骂名不是?” 陈彦眼见着对方已经顺着自己的话头说起话来,态度方才有所转变。 他伸手制止吴莱:“既然刘亭长都已经这么说了,那此事便先作罢,由着他们去吧!” 陈彦说完,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我知道大哥你消息灵通,是杨大人的心腹,想来樊仁被害一案,你应该也早有耳闻了吧?” 刘邦眼见着陈彦已经出招,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当即微微颔首,开口对陈彦说道:“兄弟说的没错,此事我的确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那樊亭竟然如此心狠手辣,竟对自己的胞弟痛下杀手,亏我还与他共事这么多年却未曾看出他就是一个狼心狗肺之徒!” “诶,这便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实不相瞒,要说这樊家今年也的确是走了背字,犯了太岁。” “前天夜里当家的刚刚遇害,可昨天夜里却又发生了一桩惊天劫案,樊家十几名家丁被人打死打伤,连带着樊仁的五夫人都因不堪受辱,悬梁自尽了,此事说来,令人唏嘘啊!” 陈彦说话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的瞟向坐在一旁的樊哙。 果不其然,在提起此事的时候,樊哙的表情的确变得有些不太自然。 不过陈彦看不出他是因为心虚如此,还是因为恐惧变色。 但他能够料定此事肯定已经泄露,而且刘邦如今已经掌握了第一手消息。 对方此次带着樊哙前来明显不是为了认错,而是想要反将自己一军。 陈彦刻意提起此事,也是想要旁敲侧击,好试探刘邦对于此事的态度究竟如何! 第74章 举棋不定 但他似乎忘记了,刘家祖祖辈辈了都是演戏的高手! 面对陈彦的试探,刘邦故作诧异的说道:“没想到在我大秦之下竟然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却不知贤弟如今对于此事可有什么头绪?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贤弟尽管开口,为兄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亭长,可在沛县这一亩三分地上,却还算是有些能量!” 刘邦此话说的虽然有些狂妄,但却也并非虚假。 他在当地算得上是真正的地头蛇。 这也便是杨峰为何会选定他做泗水亭长的原因! 陈彦眼见着对方此时还在与自己装疯卖傻,当即笑着摇头道:“有大哥这话,小弟我就放心了。” “实不相瞒,小弟我如今的确是遇到了些困难,需要大哥帮忙!” “兄弟你现在可是杨大人身边的红人,有什么事情还能难得住,你竟然需要我来帮忙?兄弟该不会是在拿老哥我取笑吧?” “非也非也,大哥莫要多心,我今天早晨虽然得到了些许线索,可是想将真凶绳之以法,却也绝非那么容易。” “小弟我如今已经走到了瓶颈,接下来再想调查此案,怕是非要大哥你来点头才行!” 所谓人不求人一般高,陈彦平日里的性格便是如此。 刘邦自然明白陈彦将自己架到这个位置,肯定是有求于自己。 他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樊哙,却发现对方此时正低头饮酒,脸上的肌肉明显有些颤动。 他知道樊哙如今心虚,也知道这屎盆子如果真扣在樊哙身上的话,那他这条小命也就别想保全了。 刘邦虽然有心拒绝陈彦的提议,可如此一来便势必要与对方撕破脸皮。 他自然也知道陈彦如今背靠着杨峰。 虽然他如今有心谋反,可是杨峰毕竟还是一县之尊。 俗话说的好,胳膊拧不过大腿,若是现在翻脸,他怕是斗不过这两人联手。 刘邦想至此处。只能将自己心中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全都压制下来。 “兄弟,有话尽管直说,只要我刘邦能够办到,我绝不会有半分推辞!” 刘邦拍着胸膛,将所有责任全部揽下。 萧何在一旁轻咳两声,故作提醒,可是刘邦对此却是充耳不闻,只等着陈彦提出他的请求。 眼见着刘邦答应的如此爽利,陈彦当即开口说道:“既然大哥对兄弟如此慷慨,那小弟我也就有话直说了。” “我预感着凶案应该并非是我淮阴亭的百姓所为,毕竟根据樊家苦主所说,昨日闯入其家中劫掠民财的强人足有近二十个。” “淮阴亭这些年在樊仁的管理之下,早已经是人丁凋敝,别说是聚拢二十个有胆量杀人截货的强盗。” “就算是找二十个如我这般的壮年劳力,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怀疑本案的真凶可能来自于泗水亭,当然了,我这并非是在质疑大哥你的管理,但你也应该知道如今恰逢乱世,百姓不得安宁,难保他们当中有些人会动歪心思,所以……” “所以兄弟是想到我的治下调查凶犯,看看本案是否是有人跨地域行凶对吧?” 刘邦听出了陈彦话语中暗含的意思,也不与其废话,直接将他的真实用意给挑明出来。 陈彦眼见着对方已经将话说到这般境地,于是笑着应承道:“大哥说的没错,小弟正有此意!” “既然此事涉及到十几条人命,那我自然不能多做阻挠,若是兄弟你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也请尽管开口,我刘邦别的不敢说,但在泗水亭内,我肯定是说一不二。” “但是咱们丑话说在前头,你想查案可以,但一定要切实出发,泗水亭住的全都是我的老乡邻,他们的为人我清楚的很,如果是到时兄弟真有漏查,或是听信了小人谗言,铸下了冤假错案,恐怕连带着我刘邦也要一并被人戳脊梁骨!” 眼见着双方话已经摊开,刘邦索性也不再虚以逶迤,直接对陈彦提出了自己的警告。 面对对方这番厥词,陈彦微微颔首,丝毫不显得恼怒:“大哥尽管放心,我陈彦查案,一定会限制在一定的烈度之内,绝不会滋扰泗水亭百姓,也绝不会诬赖任何一个好人。” “我今天与大哥提起此事,只是想先给大哥喂下一颗定心丸,待到他日我带人缉凶,恐怕还需大哥从旁协助,为小弟我提供些便利才行!” “这个自然好说,只要在我公务范畴之内,我刘邦绝对不会推辞……” 两人将话说至此处,各自的意思早已经表达的十分明确。 陈彦势必要将本案彻查到底,要将真凶绳之以法。 而刘邦的意思也再明显不过,那就是绝对不能诬赖好人,同时也势必要保住樊哙的性命! 刘邦刚刚这番强硬态度使得樊哙颇为感动。 至于陈彦,则是继续与众人饮酒聊天,彼此相处仍如之前那般融洽。 虽然彼此之间仍旧以兄弟相称。 可此时在这酒桌之上却已经弥漫开了一股浓烈的火药味。 刘邦如今已经领会到了萧何之前的那番警告。 陈彦是个心高气傲的人物,怕不会甘心为他所用。 日后两人之间怕是注定要有一番纠葛。 而他也应该摒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才对! 至于陈彦,自然也感受到了刘邦对于自己的排斥与提防。 倘若樊哙真是本案真凶。 到时想要将其绳之以法,怕是便要与刘邦彻底撕破脸皮。 要得罪这位大汉未来的开国皇帝,对于陈彦来说可不是一个容易做下的决定。 虽然他也有心逐鹿天下, 可是穿越之人能否打败位面之子,这却还是一个未知数。 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他还不想彻底得罪了对方。 双方如今便在此事之上产生了分歧,而陈彦想要缉拿真凶,首先也要掌握足够的证据才行! 在饮酒的同时,他心中不断考虑着该如何搜罗证据。 就在这时,他耳旁突然传来一阵叫嚷之声:“开,开,开……嗨,又他娘的赌输了……” 第75章 卧底 隔壁传来的高声叫嚷,无意间给陈彦提了个醒。 沛县百姓嗜赌成风,而要提起他们最喜欢的一项娱乐活动,那无疑便是叶子牌。 刚刚便有村民借着这个机会在宴席上玩起了牌。 而陈彦也恰好借着隔壁传来的喧闹声,想到了一个搜罗证据的办法。 昨日犯下凶案的那伙盗匪,如果不出他的所料,肯定会借此机会大肆挥霍,毕竟俗话说的好,狗肚子藏不住二两香油。 他们如今突然有了钱,自然是想在别人面前张显一番。 不会愿意甘于寂寞。 恰好吴莱平日里也常到泗水亭玩牌。 他恰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让吴莱前往泗水亭的赌坊来替自己打探消息,看看最近有什么人出手阔绰,一反常态。 吴莱在泗水亭中朋友颇多。 让他前去卧底,简直再合适不过。 不过如此一来他最需要提防的便是刘邦与樊哙等人。 毕竟谁都不能保证刘邦会不会因为袒护樊哙而徇私枉法。 暗地里给自己下绊子! 众人喝过几杯酒后,刘邦便以公事繁忙为由,带着众位兄弟急匆匆离开了陈家。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陈彦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冷笑:“我倒是要看看他能够袒护樊哙几时,只要我手中掌握了足够的证据,确定此事确实和樊哙有关,别说他区区一个刘邦,哪怕是天王老子,也保不住樊哙!” 对方如今已经彻底撕破脸皮,刘邦不会再意图拉拢自己,而陈彦自然也要秉公执法,再不用对其有所顾忌。 他如今就是要夯实自己在沛县的地位。 要让自己具备更大的竞争力。 他刘邦有能力将这些英雄豪杰聚拢在自己身边。 那他陈彦就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他要借此机会笼络百姓。 天下归心。 到时如果双方真的割席的话,刘邦有手下众多高手帮扶,他陈彦同样也有沛县的万千百姓相助! 究竟鹿死谁手,至今犹未可知。 但若想逐鹿中原,首先就不能失了民心! 看着刘邦等人离去的背影,吴莱颇为不忿的说道:“这个刘邦好不识抬举,咱们今日摆下好酒好菜,宴请宾客,可他却在这个场合公然与恩师为难,简直是不可理喻!” 吴莱此番态度完全是出于真情实感。 听到他的这番抱怨,陈彦心中颇为感动。 要说吴莱虽然平日里难堪大用,可是对于自己的一番忠心却是可褒可奖。 陈彦微微摆手,笑着对吴莱说道:“其实我与刘邦之间并无什么实质性的冲突与矛盾,一切因由皆因樊哙而起,他刚刚与我撕破脸皮,也不过是为了袒护自家兄弟罢了!” “可今天毕竟是你上位的大喜日子,他如此驳了咱们的面子,此事若是传将出去,你日后又该如何立足?” “面子是靠自己挣的,不是仰仗着靠别人给的,你若是真有心帮我争回面子,我如今倒是有个办法,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陈彦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将杀人罪行一揭而过,反将苦主诬赖成了真凶。 吴莱之前便已经领教到了他的手段,对于陈彦自然钦佩不已。 如今听说陈彦又有图谋,他当即点头应承道:“师父有话尽管直说,只要我吴莱能够做到,我就绝对不会推三阻四!” 吴莱这番许诺真可谓是掷地有声,而陈彦则是微微颔首,并摆手将其叫到了自己身旁。 师徒二人一番耳语,吴莱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惊喜的神情。 如陈彦刚刚所说,他要给吴莱二十两黄金,让他前往泗水亭赌博。 在此期间如有亏损,全由他来负责。 而如果吴莱在赌桌上有所盈利的话,那本金连带着赢来的钱,便都归吴莱所有,这也算他这个做师父的给吴莱的一点帮扶。 吴莱几时遇到过这种好事? 自然连忙应承了下来。 可谁知就在此时,陈彦突然话锋一转:“你别以为给你银子让你去赌,对你来说就是一件好事。” “我初步断定那凶手可能来自于泗水亭。” “你要去对方的老巢试探,这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里。” “如果真被对方识破了你的意图,依照他们的狠辣程度,很可能会背地里将你铲除。” “在此之前你先考虑清楚,若是执意要做的话,等下就来和我拿钱……” 陈彦拍了拍吴莱的肩膀,随后径直离开此处,去给那些参加宴会的乡民敬酒不提。 吴莱一个人坐在桌前,反复回味着陈彦刚刚对他的这番叮嘱。 他想成亲,自然需要银两。 无论是下聘礼,还是修房屋,都要有大笔的银子作为支撑。 陈彦虽然已经许诺会为他出钱娶亲,可是吴莱却不想仰仗他人。 他虽然只是一个常人眼里的混混。 可却也有自己的底线与坚持。 他不愿意仰人鼻息,一心想要扭转同村百姓对于自己的看法。 如今机会就摆在自己面前,可吴莱却有些举棋不定,不知应该如何抉择。 陈彦刚刚对他的一番提醒可谓深刻。 而这其中利害他的心中字也了然。 之前樊仁虽然难缠,可是对方身为亭长,行事起码有些顾忌,总不会轻易做出些杀人越货的勾当。 但他如今要去泗水亭卧底,所要面临的却是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恶匪。 对方如今可是刚在樊家作下了一场血案。 他这个时候去触霉头,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就在吴莱胡思乱想之际,一个娇俏轻柔的声音突然自他耳畔响起:“吴莱哥,你一个人吗?” 吴莱被这声音吸引,转头望向身后,便见一名面容娇俏的少女正站在自己的身旁摆弄着衣角。 吴莱如今正是二十几岁的年纪,血气方刚,眼见着一个千娇百媚的美女站在自己身旁,他顿时看的直了眼睛。 那少女见他一副猪哥像,顿时被逗得噗呲一笑:“吴莱哥?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少女清丽的容颜和她大方的性格深深吸引了吴莱的注意,吴莱听她一问,这才缓过神来:“我在听,我在听,我是一个人,要不你也在这坐坐?” 吴莱说话的同时还殷切的为少女搬来把椅子。 两人湘潭盛世融洽,看的屋内的赵淑合不拢嘴。 第76章 牵线搭桥 “看吴莱平日里一副能说会道的样子,怎么如今见了人家姑娘,却变成榆木脑袋了!” 原来这姑娘虽然也是淮阴人士,但却并不与吴莱住在一个村中。 她是来村中探亲,住在姨母家中,恰好赶上今天陈家设宴,款待宾朋,便随着自家姨母一同前来。 这姑娘如今正值适婚年纪,但却并未许配夫家。 根据姑娘的姨母所说,这也是因为最近几年朝廷徭役,赋税激增,导致与这姑娘适龄的青年不是应征入伍,便是被朝廷强行充作摇役,抓了壮丁。 这姑娘如此一来便被闲在了家里,直至如今也未曾婚配,倒是让父母为之愁白了头。 赵淑与其姨母相熟,再加上这段时间吴莱对村中也的确做出了许多贡献,其姨母看中了吴莱的品行,同时也预感吴莱日后跟随陈彦肯定前途无量。 于是便想借着这个机会为他二人撮合一番,看自己这外甥女能否有幸许配给吴莱。 恐怕就连吴莱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跟随陈彦不过月余,竟然就从原本那个人厌狗嫌的地痞混混,摇身成为了大家眼里的香饽饽。 那姑娘的姨母此时就坐在赵淑的身边,听到赵淑对吴莱的调侃,那妇人也捂着嘴笑道:“如此看来,这吴莱倒是个老实人呢,如此一来,我那妹妹,妹夫也总算能够放下心了……” 那姑娘虽然年轻,可举止确实落落大方。 反观平日里口无遮拦,嘴上没个把门的吴莱,在面对这姑娘的时候却显得十分拘束,完全不像往常那样伶牙俐齿。 吴莱这番拘束的表现直逗得那姑娘连连发笑,花枝乱颤。 而吴莱也是第一次受人如此重视,心中不免对这姑娘萌生出了几分好感。 待到宴席散去,姑娘随着自己的姨母一同离开陈家。 吴莱却仍旧沉浸在刚刚的这场交谈之中,无法自拔。 “喂,回回神,人家姑娘都已经回去了……” 直到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两下,吴莱这才回过神来,同时转头朝着身后望去。 陈彦站在他的身后,手中托着金饼:“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吴莱原本对此的确有所迟疑,可是一想到那姑娘刚刚的音容笑貌,他却又不禁迸发出了无限勇气。 只见他用力攥了攥拳头,似乎是在为自己加油打气,同时伸手接过陈彦握在手里的两块金饼,咬着牙对陈彦说道:“我干了!” 陈彦似乎也没想到他竟会答应的如此干脆。 他紧盯着面前的吴莱,一时竟显得有些茫然。 “你考虑好了?” “考虑好了!” “我要多积攒些聘礼,去她家里提亲!” 经过刚刚这一番交谈,吴莱的心早已经被那姑娘彻底勾了去。 如今他心中只想着那姑娘,哪里还顾得上自己安全与否。 而听到他这番斩钉截铁的回答,陈彦的脸上也不得流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既然你有如此胆量,那我自然是要举双手支持你,实话告诉你吧,那姑娘的长辈对你的印象也还不错,你只管在泗水亭为我打探消息,至于你与那姑娘的婚事,明天我会和赵淑亲自上门,与那姑娘的长辈洽谈一番。” “若是人家姑娘也对你有意的话,那这桩婚事咱们就尽快定下来,你也老大不小了,理应尽快成个家,总不能一直做个鳏夫……” 陈彦所用的手段可谓十分高明。 他先是给吴莱许以重利,随后又为吴莱寻觅了一个身世,样貌全都相当的姑娘。 吴莱本就一心盘算着成婚之事,如今受了这番刺激,那自然是要豁出性命积累家当。 经过两人这段时间的接触,陈彦已经逐渐了解吴莱的性格。 其实吴莱并非是常人眼中所看到的那种不学无术,无所事事的做派。 实际上他一直都不甘于寂寞,不愿被人轻易看轻。 只不过之前没有这种机会。 再加上村中百姓先入为主的态度,所以才导致吴莱自暴自弃,逐渐沦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现如今他有了营生,也有了动力。 陈彦相信吴莱一定能够改过自新。 对于陈燕的这番提议,吴莱可谓十分感动。 他重重点了点头,语气恳切的对陈彦保证道:“师父尽管放心,这次就算是豁出性命,我也一定要把在樊家闹事的真凶查的水落石出,绝不辜负您的厚望……” 按照两人的约定,次日清晨,吴莱带着换好的银钱,一路来到了泗水亭中规模最大的赌坊! 他往日手头宽裕的时候,也常会来此玩上两把。 不过赌坊这类地方鱼龙混杂。 即便他常泡在牌桌上,自认磨练出了一身精湛赌技,却也同样是输多赢少,常常铩羽而归。 最近他一直跟随在陈燕身边学习打猎,已经久未在赌场露面。 众人如今一见吴莱到场,立刻纷纷起哄,招呼着他上场来玩两把,俨然是将他当做了散财童子。 对于众人这番起哄,吴莱只是轻蔑一笑:“怎么着?以为吴爷我久不上桌,你们这群跳梁小丑就都能吃定我了?” “实话告诉你们吧,就算我这段时间没摸叶子牌,如今到了这赌桌之上,它也得给我叫啥来啥。” “想和吴爷玩也可以,先把你们口袋里的钱都亮一亮吧!” 吴莱此番态度可谓十分嚣张,看得在场众人颇为不满。 赌场里的两名打手受到老板指示,当即夹着短棍,走到台前,一左一右将吴莱夹在中央。 “吴爷,我们这里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不欢迎别人过来闹事,您要是来玩的,那我们欢迎,可您要是来挑事的,那就别怪我们兄弟对您不客气了!” 这两名打手的语气可谓十分强硬,周遭众人闻听此言,也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他们都想看看吴莱这次怎么下台,想看看对方这次如何在赌场丢丑。 却不想面对两人的挑衅,吴莱却是冷笑着说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给我滚一边去!” 吴莱说话的同时,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块金饼:“看到这是什么东西了吗?这是金饼,只要这一块,就能买你们一条命!” 第77章 举止反常 吴莱说话的同时还不忘用手背拍了拍那名打手的脸。 那名打手几时受过如此侮辱?手已经不自觉的握住了短棍。 就在这时,赌场后方的隔间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两名打手同时顺着那隔间的方向看去。 便见赌场老板一脸凝重的对他二人摇了摇头。 这二人会意,不再与吴莱纠缠,只是一并离开了此处。 吴莱冷哼一声,径直来到桌前。 就连之前想看他热闹的那些赌客此时也不免对他心生敬畏,众人纷纷闪身,为他让出了一条道路。 吴莱来到桌前,手中盘玩着那块金饼:“你们这里玩多大的?” “一铜板一局!” 对于这些久受赋税压迫的穷苦百姓而言,一铜板一局的赌局已经不小。 可对于财大气粗的吴莱而言,他明显对这个赌局极不满意。 “一个铜板一局实在太小了些,要不咱们往上提提赌注,十个铜板一局如何?” 十个铜板,那可是寻常人家半月里的花销。 跑来这里赌博的多数都是些庄户汉子,冬日里闲来无事,便想来消遣一番,同时也想看看自己能否赚得个三瓜俩枣。 早在吴莱亮出自己的本钱的时候,这些人便已经对其心生忌惮。 在这赌桌之上有个定律,那便是本钱越多,手气越壮。 吴莱手握着金饼,俨然成为了全场焦点。 这群平日里只在土里刨食的穷苦百姓,又有几人敢于上桌与他对赌? 毕竟这十块铜板也不是个小数目。 若是赢了还好,可要是输了的话,那岂不是白玩一场? 眼见着众人纷纷退去,吴莱不禁出言讥讽:“之前常听人说泗水亭的赌客赌术精湛,敢于下注,如今看来似乎有些名不符实啊!” “十枚大子一局的赌局你们都玩不起,也好意思在我面前叫嚣?” 吴莱出言讥讽众人一遭,随后掂着手中的金饼,颇为不屑的笑道:“既然没这个胆量,那就都散了吧,吴爷我啊,也懒得哄孩子玩……” 吴莱嘲讽众人几句,转身便要离开。 可谁知就在此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叱:“姓吴的,你给我站住!” 吴莱缓缓站定脚步,同时转头望向身后。 只见一名身材矮小瘦削的青年正站在自己的身后,正一脸怒意的盯着自己。 吴莱见得此人,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冷笑:“我还以为是谁在叫我,原来是你李旭田啊!” “怎么着?卖完媳妇有钱了,如今也能跑到赌坊里面消遣来了?” 吴莱经常出入赌坊,对于这里的赌客自然是再熟悉不过。 刚刚开口叫住他的这个人名为李旭田。 也是这赌坊里的常客之一。 他当初为了赌钱,输光了自己的家产,气死了自己的爹娘。 到最后因为彻底没了本钱,甚至将爹娘生前为自己说下的媳妇卖给了债主作为填房。 此事导致他彻底沦为了泗水亭中的一大笑柄。 他每每与人发生争执,便常有人会拿此事羞臊于他。 而每次提及此事,李旭田总会暴怒欲狂,他甚至还曾因为此事几次受人殴打,险些丢了性命! 如今见吴莱旧事重提,如此羞辱自己。 李旭田顿时羞红了脸,眼神也不由得阴鸷起来:“吴莱,你别太过分了!” “我不过是将你当初所做的那些事情重说一遍,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过分了?” “你姓李的要真这么要脸,那当初就别卖媳妇啊!” 吴莱仅用几句话便将李旭田彻底激怒,李旭田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从怀中也掏出一块金饼,顺势一把拍在桌上:“姓吴的,你少给老子叫,你不是想赌吗?那我今天就陪你赌,一局一块金饼,就看你敢不敢来!” 李旭田明显是被吴莱逼到了急处,不惜开出如此大的价码要和对方对赌。 不过他李旭田平日里是什么秉性,大家全都心里清楚。 他要是真有钱,也不至于变卖家当,甚至连自己的老婆都一并输了出去! 李旭田的反常举动当即引起了吴莱的注意。 大家都是一个牌桌上的赌客,谁有几斤几两,彼此心里都再清楚不过。 吴莱这次本就是带着任务而来,是要调查谁出手阔绰,有钱肆意挥霍。 如今李旭田凭空拿出一只金饼,这如何能不让他心生怀疑? 不过吴莱心中虽是有所揣度,但脸上却并未表露出来。 见对方要和自己对赌,吴莱来者不拒,也将自己手中的金饼拍在了桌上:“要赌便赌,吴爷我今天还就吃定你了!” 这赌场打从创建至今,还从未出现过这么大的赌注。 十两一块的金饼,被人当做铜板来耍。 这顿时引起了周遭一众赌客们的围观。 他们虽然没钱上桌,但却也乐得在旁边看个热闹。 而且这赌坊平日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谁若大杀四方,庄家闲家通吃,那就要拿出些红钱,请大家喝酒。 虽然这样的情况平日里并不多见,可却仍有许多闲汉平日里在此驻留,只为能够蹭顿免费的酒喝。 双方拉开架势,展开了一场豪赌。 吴莱手握着叶子牌,只看了一眼,脸上便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只见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块金饼,顺势丢在李旭田的面前:“我加注,开你这一局!” 吴莱今天手气极旺,刚上牌桌就抓了一手好牌。 反观李旭田,在看了一眼手中的牌后果断选择撂牌,并将用作赌注的金饼直接推给了吴莱:“行,算你小子走狗屎运,老子认输了!” 一块金饼就这么输了出去,可李旭田却丝毫不见有半点心疼。 他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外套,搭在肩头,径直出了赌坊。 吴莱收起桌上的三块金饼,对着李旭田得背影喊道:“怎么就这么走了?你不想捞回本了?” “那块金饼老子送给你买棺材了,老子不陪你玩了……” 李旭田说话之间已经径直走出了赌坊,吴莱见此情景,当即便想要追出去。 可他刚赢了十两黄金,中了赌坊里的头彩,若不请客,又如何能够出得了门? 眼见着吴莱要走,周围赌客顿时一拥而上,吵着要他请客。 而就在此期间,李旭田已经没了踪影,吴莱被气得脸色铁青,最终却也只得作罢。 第78章 装腔作势 吴莱勉强从人群里挤了出去,手紧捂着衣兜,好歹没让人把那三块金饼夺了去。 他从柜上换了些零钱,分给在座这些看热闹的赌客。 他们每人分得几枚大子,个个心满意足,总算放吴莱出了赌坊。 可等他再追出去的时候,却唯见眼前白雪茫茫,早已经不见李旭田的身影。 “这群王八蛋,坏了老子的大事……” 李旭田输了一块金饼,却不见有半点心疼。 他摸遍了浑身上下的口袋,最终又从裤兜里掏出一只金戒指。 四周环顾一圈,确定无人跟随,这才漫不经心走进一间当铺。 当铺里的伙计此时正扒拉着算盘珠子,最近两年朝廷苛捐杂税越来越重,百姓们为了应付官差,早已经把值钱的东西全都给当了。 就连这当铺,也跟着走下坡路,不仅隔三差五要受官差敲诈,而且还收不上什么值钱的东西。 依他来看,自己这饭碗怕是也快保不住了! 就在这小伙计胡思乱想之际,李旭田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这当铺柜台极好,再加上小伙计无心经营,所以一时未曾注意到这身材矮小的客人,只是觉得门被吹开,一阵冷风袭来,冻的他紧了紧自己的衣襟,口音念叨了一声奇怪。 抬头望向门口,却发现房门关的严严实实,并未开启。 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还想继续盘账,结果面前的算盘突然被人按住,紧接着一个略带薄怒的声音自柜台前方传来:“小伙计,你眼睛瞎了,没看到我在这站半天了吗?” 伙计闻声,伸长了脖子朝着柜台外看了一眼。 只见李旭田手握着一枚金戒指,正垫脚瞪着自己。 这伙计见他身材矮小,再加上如今正值十冬腊月,他又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便误以为他是谁家的孩子跑来捣乱,当即没好气地对其呵斥道:“哪里来的孩子,竟然到我这里自讨没趣,赶紧给我滚出去,否则别说老子打你的屁股!” 这小伙计本意是想驱赶来捣乱的孩子,却不想他一开口,正好揭露了李旭田心里的疮痂。 他本就因为身材矮小而自卑,平日里最忌讳有人提及此事。 如今被人如此讥讽,他又岂能不动怒? “放你娘的屁!” 小伙计话音未落,李旭田便抄起桌上的算盘,跳起来拍在了这小伙计的脸上。 他这一下力道奇大,算盘被拍的四分五裂,算盘珠子崩了一地。 小伙计口中发出一声惨叫,脸也被算盘划伤。 楼下的动静惊动了楼上的老板,他手把着茶壶走下楼梯,便见一楼已是一片狼藉。 再看那闹事之人乃是李旭田,老板顿时皱起眉头:“好你个李旭田,竟然跑到我这店里撒野来了!” 李旭田往日里常受人白眼,讥讽。 甚至因此挨打也是常有的事情。 这老板知道他是什么德行,说起话来也不客气,仍像往常那般对待李旭田。 见这老板也看不起自己,李旭田当即冷哼一声:“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爷是来关照你们生意的!” “呵,我记得你媳妇不是已经让你卖了吗?你还能有什么可典当的东西?” “你他娘的少哪壶不开提哪壶,实话告诉你吧,老子今天不仅要当东西,等到了明天,老子还要再娶一个黄花大闺女,我倒是要让你们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都看看,我李旭田到底是不是个爷们!” 李旭田说话之间,亮出了握在掌心里的那枚金戒指:“先把这戒指给我当了,我还等着喝酒去呢!” 戒指拍在桌上,看的这老板眼都直了。 这戒指上面未经雕琢,只是一个素面金环,只是单看重量,起码就有一两多重。 能戴得起这种戒指的,哪怕是在沛县,那也是少之又少。 最近几年百姓们已经将家里能当的东西都给拿了出来,这老板也不记得自己多久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了。 他看戒指的眼神一时有些发直,伸手想要触摸,却被李旭田劈手夺过:“货不过手,不知道吗?想要就拿钱,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李旭田仗着这戒指端起了架子,想要借此机会报刚刚的轻视之仇。 老板看出了他的意图,于是冷笑一声,开口说道:“李旭田,咱们街坊邻居做了这么多年,你什么德行我再清楚不过。” “你家里如今但凡能拿出一件听得到响的铁器,我把我这店都给你!” 李旭田闻言,作势便要离开。 老板见状连忙叫住了他:“你这是干嘛去?东西不当了?” “有屁股不愁打,这沛县的当铺又不止你一家,你给老子叽叽歪歪,我还非要和你做生意吗?” 李旭田说完就要走,可那老板却是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挡在了他的面前:“别急着走啊,你到别处典当,未必有我给你的价高,要不咱们再谈谈?” 这老板原本还想装腔作势,拿一拿李旭田。 却不想李旭田今天竟然一反常态,性格竟然如此强硬,压根就不吃他这一套。 为了做成这单生意,当铺老板只能妥协。 李旭田被其重新请了回来,并被带到了雅间洽谈。 老板拿着戒指看了又看,李旭田则是百无聊赖,摆弄着茶杯:“老板,茶都凉了,你就是这么做生意的?” “嗨,我还当是什么事呢,伙计,去给咱们李爷泡壶茶来……” 戒指在老板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几圈,李旭田此时已经颇为不耐,开口对老板问道:“行了,别看了,再看就看化了,东西是货真价实,你给开个价吧!” 老板闻言,将戒指放在了桌上:“这东西,我能给你半吊钱!” 老板此言一出,李旭田险些将一口茶水全都喷在他的脸上:“什么?你说多少?” “半吊钱,多了没有!” 老板此时一反常态,态度可谓十分强硬。 李旭田闻听此言,勃然大怒:“半吊钱?老子就算扔河里听响,也他娘的不当给你!” 他拿起戒指,起身就走。 可才刚走了几步,却又忽听当铺老板悠悠说道:“这东西来路不正,半吊钱已经是最高价了!” 第79章 金饼上的标记 李旭田站定脚步,脸上表情惊疑不定。 他低头打量了一眼手中的戒指,口中仍是嘴硬道:“不知所云,以为这样就能吓得到我?” 他态度虽然仍旧强硬,可说起话来明显夹带着几分心虚之感。 当铺老板闻听此言,当即冷笑着对其说道:“实话和你说了吧,那戒指看似光秃秃的,可实际上做工确实极为精巧。” “戒指内侧刻有一个樊字,那应该就是这戒指的主人留下的痕迹,我若是没猜错的话,这戒指应该是你偷来的吧?” 当铺老板只一句话便揭露了这戒指的来历。 这让李旭田的头上不禁冒出了涔涔冷汗。 “把东西放我这里,我给你半吊钱喝酒。” “如若不然,我就报官,如何选择,悉听尊便!” 这老板明显是吃定了李旭田做贼心虚,不敢硬来,所以才如此明目张胆的讹诈对方。 否则这一两重的金戒指,其价格怎么也不止半吊钱。 李旭田虽然也知道这老板是要黑吃黑,可他如今却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选择咽下这口恶气,将手中的戒指抛给了对方:“半吊就半吊,不过老子现在就要……” 出外刺探消息的吴莱,顶风冒雪回到了村中。 陈彦虽然成为了亭长,可如今却仍未忘记老本行。 此时他正在院里试弓,眼见着吴莱回来,便将其叫到了自己的身前:“怎么样,有发现吗?” 吴莱一路跋涉,如今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他拿起旁边桌上的茶壶猛灌了一口:“有,有发现,泗水亭有个李旭田,这家伙家穷又好赌,之前为了还账,把媳妇都抵给了债主,可今天他竟然能拿出十两黄金来与我对赌,我觉得此事不太寻常!” 吴莱说话的同时,陈彦搭弓射箭,将远处篱笆上停落的一只麻雀射死。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发现了吗?” “没了,那小子输了一块金饼,撂下两句狠话就走了,我想追出去看看他去哪,却被那些讨彩头的赌客给拦住了,等我再赶出去的时候,人都已经不见了……” 吴莱话音越来越低,明显是为此事感到惭愧。 陈彦将弓塞到他的手里,指着篱笆上新落下的几只麻雀说道:“射!” 吴莱张弓搭箭,最终却是差了一丝,未能射中,反而将那几只麻雀惊飞,不复停落。 “我的箭术终究还是比不过师父!” 吴莱满脸堆笑,对陈彦恭维了一句。 却不想陈彦听完,却只是笑着摇头:“不是你的箭术比不过我,而是你的心乱了!” 陈彦将吴莱带回房中,开口对其说道:“你能查出李旭田有异样,这已经是很大的发现,但你贪功冒进,仍不满足,如此便可能会打草惊蛇。” “越到临近目标的时候,你就越要静下心来,这才是身为一个猎户,所应当具备的能力!” 陈彦此言一出,吴莱顿觉醍醐灌顶,之前怏怏不乐的情绪也因此舒缓了几分。 他将那三只金饼取出,其中两只推还给陈彦,赢来的那只却被他握在手里:“师父,这是你之前给我的金饼,还给你!”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这两只金饼无论输赢都是你的!” “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也不是那不知餍足的人,这只金饼是我从李旭田那里赢来的,我留下,这两块是您给我的,我现在还给您!” 吴莱这话说的郑重,说话时眼中全无半点贪图。 陈彦对他这番态度颇为满意,刚想将那两枚金饼收回,却忽然发现吴莱手中盘玩的那块金饼有些异样。 “吴莱,你把那金饼给我看看!” 吴莱不疑有他,随手递过。 陈彦将其拿在手里,细细打量,果然在金饼一侧看到了一个米粒大小的樊字! 十两重的金饼在大秦其实并不算是通用货币,想要在市面上流通,还需要将其剪碎称重,兑换等比的铜钱。 正因如此,所以这金饼私下里也有许多形制,有富商融金私铸也属常态,反正到兑换时都要剪开,验明纯度,倒也不怕有人掺假。 寻常来讲,这金饼作为货币之一,鲜少有人会在上面打下标记。 但也不乏有人留有私心,会在改铸金饼的模具上面做一些文章,以免自家财物失窃。 吴莱赢来的这块金饼,很明显便是如此! 这上面的樊字虽小,可却分外明晰。 字迹周围明显有些模糊,看来应该是有人对其进行过刻意打磨。 眼见着陈彦拿着金饼看个不停,吴莱颇为疑惑的开口问道:“师父,你看什么呢?难道这金饼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你说对了,这金饼的确不太对劲……” 陈彦手握着金饼,头也不抬的对吴莱说道:“你去樊家一趟,把樊兆海给我叫来,就说我有事情要问他!” 吴莱一听说陈彦要让自己去请樊兆海,一张老脸顿时皱成了苦瓜:“师父,那小子……要不还是别去找他了吧?” “让你去你就去!” 眼见着陈彦又要瞪眼,吴莱连忙跑出屋去。 陈彦手握着那块金饼,面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刘邦啊刘邦,看来你我二人又要见面了……” 陈彦通过一块金饼找到了本案的真凶之一,接下来只需要顺藤摸瓜,就能解开所有谜题。 而另一边,泗水亭樊家,樊哙正盯着那袋金银出神。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屠户,也没攒下半块金饼。 如今要看这些泼天富贵就摆在自己的面前,樊哙又岂能不动心? 刘邦让他将赃物退还给曹腾,他心中也是分外纠结。 再加上有个吕媭在旁边添油加醋,更是让他一时间做不出个抉择。 “当家的,你该不会真要把这东西送回去吧?” 吕媭的一句问话,将樊哙重新拉回到了现实当中。 他转头望向吕媭,语气坚定地说道:“这次必须听大哥的话,这些东西,绝不能留!” 吕媭闻听此言,嘴都撅到了天上:“听大哥的听大哥的,你什么事情都要听你那个大哥的,你就不能有点自己的主见!” 第80章 再落圈套 “这些钱午后咱们两个后半辈子吃穿用度,享用不尽了,难道你还真想一辈子都跟着他混,只做一个屠狗贩肉的屠夫!” 吕媭的连番质问搅扰得樊哙心绪不宁。 眼见着樊哙不再说话,吕媭竟然直接扑了上来:“我不管,这些东西必须留下,这次说什么都不能再听你那个大哥的摆布,他就是气人有笑人无,跟着他混,你一辈子都没出息……” 啪—— 吕媭话音未落,樊哙的巴掌已经落在了她的脸上。 吕媭被打的跪坐在地,目光一时有些呆滞。 樊哙虽然心疼吕媭,但却仍是声色俱厉的对其呵斥道:“以后你要是在敢诋毁我大哥一句,我就剥了你的皮,这些钱,必须给曹腾送回去!” 樊哙说完,抓起桌上的钱袋子扬长而去。 吕媭见此情景,顿时大哭出声:“樊哙你这个挨千刀的,为了你大哥,连自己媳妇都敢打,你走吧,走了你就别再回来,你个王八蛋……” 樊哙这次显然打定了主意,手提着钱袋子大步流星出了家门。 曹腾家中离此不远,他大步流星来到曹家,还未等进门,便先闻到了一股肉香。 推开院门,只见得曹腾正与几名狐朋狗友围着锅灶吃着炖肉,众人有说有笑,正吃的不亦乐乎。 眼见着樊哙来到,曹腾急匆匆站起身来:“大哥,你怎么来了!” 樊哙手提着钱袋子,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曹腾面前:“曹腾,你还拿我当大哥吗?” 曹腾闻言,微微皱眉:“大哥你说的这是哪的话?难道是我曹腾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 樊哙抓着袋子一角,直接将里面的所有金银全都倾倒在了桌子上:“曹腾,我问你,这是什么?” 曹腾见此情景,面上流露出一丝笑容:“嗨,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不过就是哥几个找到个赚钱的门路,没让大哥你跟着插手吗!” 曹腾说到此处,伸手揽住樊哙的肩膀:“大哥对我们好,我们心里自然有数,如今兄弟发达了,自然不能忘了大哥,这些钱,就算是我孝敬您的……” 曹腾话还没等说完,樊哙便先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脸上:“为钱杀人,搅闹的沛县满城风雨,这就是你所谓的孝敬?你知不知道你给我添了多大的麻烦!” 一想到自己之前因为此时被骂得狗血淋头,樊哙就觉得自己气不打一处来。 他这一巴掌打的极重,曹腾的脸颊瞬间肿起了半边。 曹腾其他的狐朋狗友眼见着其挨打,顿时心生怒意,纷纷起身,要与樊哙讨个说法。 曹腾见状,脸色骤变:“没大没小,都给老子坐下!” 众人平日里向来以曹腾马首是瞻,如今眼见着曹腾动怒,他们也不敢触他的霉头,于是纷纷落座,只是仍对樊哙怒目相向。 曹腾将樊哙扶坐在椅子上,又为其亲自倒了碗酒:“大哥,并非是我们有意杀人,而是昨晚形势所迫,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您也知道那樊亭,樊仁两兄弟平日里的为人秉性究竟如何,我抢他们的钱,那就是在替天行道,虽然我先斩后奏的确有些不太合适,但是兄弟我也没忘了您和我嫂子啊!” 曹腾态度极为真挚,一时竟让樊哙找不到发怒的理由。 樊哙心中窝火,端起酒碗猛灌一口:“你想发财我能理解,但是,但是你不能把我装进去啊,你知不知道我今天被刘邦大哥骂成什么样?还有那个淮阴亭新上任的亭长陈彦,你以为他是什么好对付的人吗?” “那个陈彦我也知道,他之前在集市做生意,可是下了大哥你的面子,说句实话,我曹腾始终咽不下这口恶气!” “他要是能知难而退,不再调查下去,那这件事情也就算了,可如果他还敢步步紧逼,得寸进尺,那我就连带着把他一起宰了,我倒是要看看他一个小小亭长能翻起怎样的风浪!” 曹腾这话说的虽然狂妄无边,但却实打实的说进了樊哙的心坎里。 要说樊哙与陈彦之间的矛盾,的确就是在当初淮阴亭集市上引起。 樊哙将面子看得极重,至今仍对此事耿耿于怀。 如今听曹腾要与陈彦对垒,樊哙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窃喜之感,他仿佛已经预见到了曹腾将陈彦打压时的场景,已经将其重重踩在脚下,让其彻底颜面扫地! 曹腾看出了樊哙的态度有所缓和,于是当即又给其倒了碗酒。 樊哙连喝两碗,已经有些朦胧醉意。 再加上曹腾在旁边一个劲的吹捧,他如今已经忘乎所以。 “大哥你的面子,谁都不能驳斥,您在咱们泗水亭,那就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诶,这你可就抬举我了,要说在咱们泗水亭真能做到说一不二的,那还得是我刘邦大哥!” “没错,刘邦大哥的确厉害,但是你樊哙大哥也不差!” “刘邦日后想要成就大业,那也得仰仗着大哥你的帮扶才行,至于我们,那就是大哥你的马前卒,要为大哥分忧效力!” 曹腾自比小卒,并且言说要为樊哙鞍前马后,极大的满足了樊哙的虚荣心,同时也再度将樊哙拉到了自己的船上。 曹腾之所以会如此,那是因为他吃定了樊哙的这种性格,知道对方只爱听好话,只爱听吹捧。 刘邦将他视为手足,就算这次的事情闹大,只要有他樊哙托底,他们也一样能够化险为夷。 所以无论是送钱,还是陪樊哙喝酒,其实都只是曹腾为了保全自己所用的手段而已。 只可惜樊哙智商太低,看不出曹腾的这番用意。 直至此时他仍沉浸在曹腾的吹捧当中无法自拔,不知道自己已经逐步步入对方的圈套…… “樊少爷,这枚金饼,你确系是出自于你们樊家吗?” 此时,陈家中堂内,樊兆海手握着那枚留有樊家烙印的金饼,手指泛青,咬牙切齿。 面对陈彦的问询,樊兆海重重点了点头:“没错,这块金饼肯定是我樊家改铸,这件事情做不得假!” 说至此处,樊兆海抬头望向陈彦:“只是我还没问你,这块金饼你们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第81章 突袭泗水亭 樊兆海语气生硬,说起话来极不客气,这顿时引起了吴莱的不满:“樊兆海,注意你的态度!” 樊兆海闻言,冷冷瞥了他一眼:“姓吴的,你少在我面前装蒜,我爹和我大伯的事情,我还没和你们算账呢!” 吴莱还想说话,却被陈彦伸手阻拦:“行了吴莱,犯不着和他一个计较!” 陈彦阻止了吴莱想要继续与之争辩的意图,开口对其解释道:“这块金饼,是吴莱从泗水亭赌坊赢回来的,这就说明抢劫樊家的真凶如今就在泗水亭,你想查清本案,那就配合我们!” 樊家一连经历两次变故,如今已经被彻底击垮。 别看樊仁共有五房妻妾,可实际上他的儿子却只有樊兆海一个。 如今樊夫人因受打击卧病在床,樊家一切重担全都压在了樊兆海的身上。 所幸此子比起樊仁还要强出许多,起码审时度势的能力要远胜于他的父亲。 面对陈彦的这番警告,樊兆海只得将一腔怒火压制下来:“你想让我怎么配合?” “很简单,按兵不动,等待我的消息即可!” 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别看樊家如今已经落败,可是想要搅闹的泗水亭天翻地覆的能力还是有的。 陈彦如今最担心的就是樊家擅自行动,打乱自己的安排,故而提前做出提醒,以免对方坏了自己的好事。 樊兆海心中虽然积愤难平,可为了能够查清本案,将幕后真凶绳之以法,他也只能咽下这口恶气。 他紧盯着陈彦的脸,一字一顿对其问道:“我可以按兵不动,但你要多久才能给我一个答复?” “短则三五天,长则半个月,我一定会将所有真凶绳之以法,给五夫人一个交代!” 陈彦这里所说的是给五夫人一个交代,而非是给樊家一个交代,是因为他也觉得樊家此番遭遇实乃咎由自取,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只可惜牵连了一个无辜女子为其所累! 樊兆海闻言,微微颔首:“好,既然如此,那我就信你一次,不过我只给你十天时间,十天之内如果你还查不到真凶的话,那我就要动用自己的手段,把幕后之人亲自揪出来了……” 从樊兆海那里得到了确切回应,可以断定这块金饼的确出自于樊家。 陈彦从县衙里调出几名衙役,让他们随自己一同行动。目标直指泗水亭! 入夜,众人相聚于沛县县衙。 几名衙役直打哈欠,只等待着陈彦的到来。 要说亭长虽然也是个县衙里的小官,可是其管辖范围不过方圆十里,所领导的也不过一群百姓而已,这群衙役平日里压根就不将其放在眼里。 这次陈彦查案,县令杨峰已经吩咐下来,要求他们务必配合,可是即便如此,他们仍旧是兴致不高,只想着应付了事。 毕竟在他们的眼里,陈彦就只是个借机钻空子的小人而已。 想让他们听他的安排,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就在几人困顿欲睡,打不起精神之际。 县衙大门突然被人打开,一股冷风瞬间席卷而来。 距离门口最近的衙役被糊了一脸的雪,瞬间清醒过来,刚想开口叫骂,却忽觉眼前一亮。 烛光下,半块金饼熠熠生辉。 与此同时,陈彦的声音也自他们头顶响起:“劳烦诸位兄弟披星戴月等候在此,这是陈某的一点小小敬意,还望诸位能够笑纳!” 俗话说得好,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 别看这些衙役职位不高,可是他们所担任的却是个肥差,美差。 他们隔三差五便能够得到来自案犯家属的打点,只为了让自家亲眷能够在堂上少吃些苦头。 如此一来,他们便都吃的脑满肠肥,各个胃口极大。 每月里收到的贿赂甚至比他们当差的俸禄还要多! 不过这里所说的多,也只是在一个相对的情况下。 他们每月俸禄不过就那三瓜俩枣,随便收些东西,也能盖得过去。 可要说收到这黄橙橙,明晃晃的金饼。 于他们而言却还是头一次! 几人看着摆在面前的金饼,愣是不敢伸手去拿,只怕这其中藏有什么猫腻。 陈彦看出了他们的迟疑,笑着开口对其说道:“诸位,咱们当差的目的其实都大差不差,无非就是为了求财而已。” “陈某新官上任,根基不稳,逢此大案,还需仰仗诸位兄弟的支持,至于这点小小心意,就当是陈某给诸位的一个见面礼,日后还需要诸位多多提携,与我一起共克难关!” 陈彦只用两句话就拉进了彼此之间的关系,也让他们打消了对于陈彦的一番芥蒂。 几名衙役连连点头,忙不迭将金饼收下,似乎生怕陈彦反悔。 陈彦见他们收了自己的好处,脸上笑容更是灿烂:“诸位收了我的礼物,那就算是认可陈某这个兄弟了,我向你们保证,以后只要有我陈彦一口吃的,那就少不了你们的一口汤喝。” “至于今天,陈某有一事想要拜托各位,还望各位不要推辞。” “陈亭长有话尽管直说,只要我们兄弟能够做到,我们绝对不会推辞!” 几名衙役将胸脯拍的山响,说起话来也毫不含糊。 陈彦微微颔首,同时开口道:“其实我请各位前来,也不是为了什么大事,樊家劫案本就是由各位主办,我也就不过多赘述了。” “如今我得到了些许线索,发觉本案真凶可能就潜藏于泗水亭,也就是刘亭长的属地。” “刘亭长交友广泛,诸位当中肯定也有他的朋友,我知道此事可能会让诸位犯难,可奈何本案影响恶劣,我必须要尽快侦破,所以还望各位兄弟能够鼎力相助,帮我逮捕这个凶犯!” 要抓一个李旭田,本不需要衙役出手。 可那里毕竟是刘邦的势力范围,而他之前又才和刘邦撕破脸皮,故而行事还需处处小心,以免被对方抓住自己的把柄。 衙役出面,不过是做个证明。 证明自己前往泗水亭抓人乃是有理有据,也免得日后与刘邦留下口舌。 这群衙役收了陈彦的好处,自然不会推辞。 众人浩浩汤汤。直奔泗水亭而去! 第82章 居心叵测 深夜街头,冷风咧咧。 陈彦,吴莱带领着几名衙役朝前急行,步履匆匆。 街道两侧多数商户都已关门歇业,因为朝廷重压,百姓无钱花销,连带着他们也都难以为继。 可这空旷的街道上偏有一家当铺点着一盏孤灯,门口灯笼随风摇曳,显得颇有些诡异。 吴莱见此情景,微微皱起眉头:“这街上吃饭喝酒的铺子都关了,怎么唯独当铺还开着门,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樊家昨晚丢失的赃物里据说有许多贵重物品,如果那群凶犯想要将之洗白,就必须要通过当铺低价售卖。” 陈彦接过话头,对身边几名衙役说道:“先找地方等上一会,看看店里会不会有什么人来光顾……” 当铺内,老板刘成峰正摆弄着那只金戒指,脸上还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 这戒指乃是纯金铸成,价值不菲。 可他仅凭半吊铜钱就将其买了过来,此番必定能够大赚一笔。 当铺之所以这么晚了还开着门,主要是为了等待铁匠过来取货,要借他的熔炉将这枚戒指熔炼成黄金,以免日后受人调查,再说他窝藏赃物! 刘成峰手握着茶壶,哼着小曲,心中对此极是得意。 时不时地翻弄一下面前的戒指,只觉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 他并不知道樊家昨日里的遭遇,还以为这戒指是李旭田从哪里偷来的,毕竟他常会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并跑到他的店里销赃。 对于这些事情,他早已经见怪不怪。 就在他心中盘算着这次能借这枚戒指赚上多少的时候,当铺的门突然被人敲响。 刘成峰起身朝着门外看了一眼,便见一道身影正在外面不住摇晃。 他还以为是铁匠来了,于是便笑着对其说道:“门没锁,进来吧!” 只是那人对此恍若未闻,仍是不住的扣动门环。 刘成峰被搅扰得一阵心烦,没好气的对其说道:“别他娘的敲了,自己进来就得了!” 可随着他的话音传出,那敲门声变得越来越激烈,连带着房门都簌簌摇晃,灰尘直落。 刘成峰只当铁匠是想和自己开个玩笑,于是几步来到门前,口中刚要叫骂,却忽觉眼前闪过一道黑影。 砰—— 随着一声巨响传出,刘成峰朝后趔趄几步,他手捂着额头,鲜血顺着指缝流出。 他疼的倒吸凉气,抬头起来朝门口望去,便见一个身材矮小,瘦削的身影正手提着板凳走进门开。 “李旭田,是你!” 刘成峰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打伤自己的竟然会是白天刚在自己这里销过赃的李旭田。 只见他身穿黑衣,目光冷峻,手中提着的板凳一角还留有他的血迹。 李旭田将板凳丢在地上,目光扫量了一番。 那枚戒指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直接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娘的,半吊钱就想买我一只金戒指,给你一板凳都还算是轻的!” 要说这刘成峰也是个舍命不舍财的主,虽然如今有伤在身,可眼见着李旭田要将戒指拿走,他却仍是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意志,强忍着疼痛,上前与李旭田抢夺起来。 李旭田与刘成峰因为只戒指厮打在一起,他下午喝完酒,从铁匠铺经过,恰好遇到了当铺那名小伙计在与铁匠交谈。 他留了个心眼,借着自己身材矮小的便利,躲在熔炉后面偷听两人谈话,这才知道刘成峰约了铁匠,今晚要在店里见面。 李旭田得知此事,心中产生出了一股歹意。 他之前也曾因囊中羞涩,常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而销赃的渠道自然就是刘成峰所开的这家当铺。 之前他来此销赃,刘成峰常会以东西来路不正为由压他的价格,比如原本值十文钱的东西,那就只给他三五文。 李旭田虽然对此早有不满,可奈何这间当铺是他销赃的唯一渠道,如果不选择和刘成峰合作,自己怕是连饭都吃不起。 再加上之前售卖的多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李旭田也就随他去了。 可谁知这家伙竟然如此贪得无厌,一两重的金戒指,只给了自己半吊钱。 再想到刘成峰之前对自己的歧视,以及平日里那副傲慢无礼的高姿态,李旭田回想起来就觉得自己牙根痒痒。 为了拿回自己的东西,同时再给刘成峰一个教训,他便策划了今晚这场行动! 椅子是他从家里带过来的,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高比不过铁匠,担心不踩着椅子敲门可能会招致刘成峰的怀疑。 刘成峰让他自己开门,他却迟迟不肯动手,特意将刘成峰引到门前,只为了能够偷袭对方,免得与对方直接发生冲突。 他以为刘成峰挨了这一下,起码也得迷糊一阵,他好借这个机会抢回戒指,逃之夭夭。 却不曾想刘成峰竟然如此抗打,他这一板凳下去非但没能打倒对方,反而招致对方火气飙升,主动与他撕打在了一起! 刘成峰仗着自己身材高大,将李旭田按在了身下,不顾头脸,挥拳便打。 李旭田下午当得半吊铜钱,在街边酒馆喝了几杯,如今酒意不曾散去,哪里会是刘成峰的对手? 刘成峰的这番痛殴打的李旭田火气直冒,一时间他丧失了理智,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顺手从后腰抽出了一把短刀,并直朝着刘成峰的腹部划了过去。 两人距离本就极近,再加上李旭田这一手太过突然,刘成峰只觉得腹部一阵凉飕飕的,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的棉衣竟然被划了道口子。 棉絮顺着棉衣钻出,布料破损,已经裸露皮肉。 也亏得这是冬季,他穿的厚实,再加上二者距离太近,李旭田手臂曲起,难以发力,这才未曾伤到他。 刘成峰险些受伤,心中惊诧,一连朝后退了几步:“姓李的,你他娘的疯了!” 他本以为李旭田此次前来只为求财,却没想到对方如今竟是要害命! 面对刘成峰的呵斥,李旭田脸上流露出一丝冷笑:“姓刘的,我让你他娘的看不起我,老子今天非宰了你不可!” 第83章 人赃并获 老话说得好,心怀利器,杀心自起。 李旭田刚刚未动刀时,心中还残存着几分理智,知道不该将事情闹大,行事起码还有些分寸。 只是如今持刀在手,他的心态也不免出现了转变。 想到以往发生的种种,他便只想着手起刀落,将刘成峰杀之而后快,哪里还想得到后果。 刘成峰眼见着李旭田面露杀意,便知道今晚怕是在劫难逃。 他虽然是个奸商,可为人却是颇有心计。 别看李旭田身材矮小,手无缚鸡之力。 可刀就是刀,捅在身上必定是要出人命的。 刘成峰并未与其过多纠缠,只是在李旭田挥刀捅向自己的同时直接用脚勾过把椅子,将其拦在了两人中间。 李旭田没想到刘成峰还会有这一招,一时躲闪不及,连人带着椅子全都摔在地上。 刘成峰也不与之纠缠,转身朝外跑去,同时口中不住呼救,连声叫嚷有人要杀自己。 躲藏在暗处的陈彦等人原本是想要抓个人赃并获,看是否真的有人跑到当铺里来销赃。 而要想抓现行,那自然是要等到顾客出门的时候才最合适。 虽然他们提前便注意到了有一道身影鬼鬼祟祟来到当铺门外,但是陈彦此时并未怀疑那人的身份,只当对方是跑到这里来销赃的。 就当他以为自己这次能够掌握到关于本案的实质性证据的时候,忽见那当铺里有人连滚带爬逃了出来,口中还不住喊着救命。 陈彦见此情景,顿觉大事不妙,连忙招呼着身边几人一并朝着当铺冲了过去。 刘成峰跑出当铺的同时,李旭田也跟着一起追了出来。 不过他可不是为了继续追杀刘成峰,而是因为做贼心虚,想要逃跑。 却不想他才刚出了当铺,就先与陈彦等人撞了个满怀。 陈彦站定脚步,紧盯着面前的李旭田,同时吴莱恰好也看到了李旭田的正脸:“又是你,李旭田!” 李旭田手中握着短刀,色厉内荏的对陈彦和吴莱吼道:“你们都给我让开,老子今天不想杀人!” 吴莱闻听此言,当即冷笑着说道:“看你他娘的这幅矬样,还杀人,你有这个胆量吗?实话告诉你吧,站在我身边的这位就是淮阴县新任亭长,你们抢劫樊家,杀人害命的案子,漏了!” 李旭田闻听此言,不由得心神剧震。 他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陈彦,眼中明显蕴含着一丝杀机:“你是来抓我的?” “只要你肯认罪伏法,咱们凡事都好商量!” 陈彦甚至困兽犹斗,狗急跳墙的道理。 并不愿太过刺激李旭田的神经,只希望对方能够放弃抵抗。 可谁曾想在听了他的话后,李旭田却显得更加暴怒:“你们这群狗官,就只会欺负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你想抓我?好啊,老子今天就和你拼了!” 李旭田说话的同时手攥钢刀,只朝着陈彦扑了过来。 一旁的吴莱见此情景,立刻将陈彦推到一旁,自己的手臂被划了一刀。 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手臂上被划出一道半尺长的血痕。 正当李旭田还想继续行凶之际,陈彦抢步上前,一脚踢开了李旭田手里的钢刀,几名衙役见状立刻将李旭田按在了地上。 被按在地上的李旭田仍在不住挣扎,像是一条出了水的活鱼。 刘成峰眼见着李旭田已经被按倒在地,当即上前从他的口袋里搜出了那枚金戒指。 戒指到手,他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只见他脸上流露出一丝谄媚的笑容,凑到陈彦面前开口说道:“多谢这位大人相助,要不我今天恐怕就要死在他的刀下了!” 陈彦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刘成峰一番:“你是这典当行的老板?” 刘成峰连连点头,同时捂住自己肚子上被划出的豁口,免得棉絮再往外钻。 “他为什么要杀你?” “这……肯定是因为他见财起意,套图我店里收藏的这些东西,大人您有所不知,这小子平日里便游手好闲,手脚都不干净,整条街的街坊邻居有谁没被他偷过……” 说起李旭田,刘成峰可算是找到了话题。 他说的口吐飞沫,桩桩件件细数李旭田犯下的罪行。 他说话的时候陈彦一直在注视他的双眼,只见刘成峰眼神飘忽不定,明显是心虚的表现。 仅通过他的这一点表现,陈彦便料定他在骗自己! 还不等刘成峰把话说完,他一把攥住刘成峰的手腕,刘成峰吃痛,手掌摊开,一枚明晃晃的金戒指立刻出现在陈彦面前。 “你之前在他口袋里翻了好几遍,你以为我没看见吗?我问你,这戒指是哪里来的?” “这是我收来的!” 刘成峰眼见着自己已经败露,索性承认自己收了赃物:“下午那阵李旭田来了我的店里,说是要典当些东西,去换酒喝。” “您也知道这当铺生意不比其他,我们赚的就是低买高卖的差价,所以我就给了他半吊钱,让他把戒指给我留下了……” 陈彦盘弄着手中的戒指,掂量了下分量:“好家伙,一两重的金戒指,你就给人家半吊钱,换做是我,我也得来找你的麻烦!” 刘成峰闻言,顿时叫起屈来:“大人,这可不能怪我啊,是他来我店里销赃,我这也是跟着一并承担责任的,要是真把价开得太高,那我可就得不偿失了!” 陈彦见他一着急就把实话说了出来,脸上顿时流露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你说这是赃物?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那戒指内侧刻有一个樊字,不注意看的确发现不了!” 刘成峰眼见着自己的事情已经败露,为了脱罪,索性将所有事情全都讲了出来。 否则此事一旦深究,仅凭他收受赃物这一条,就足以将他充军流放! 陈彦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翻看着戒指内侧的印记。 为了确保不会出现误差,他还将吴莱从赌场赢来的那块金饼一并取了出来,仔细对照。 片刻过后,陈彦收起金饼和戒指:“你说的没错,这上面的确有刻字,既然如此,你也跟我们走一遭吧!” 第84章 出言不逊 刘成峰万没想到,自己的一时贪念,竟会招惹无妄之灾。 他与李旭田被一同带上了镣铐,跋涉十几里,押解到了淮阴亭。 陈彦毕竟是跨境抓人,还是需要谨慎一些。 他可不想给刘邦留下什么话柄,以免日后落人口实。 两人被关押在了村里的一座空屋,这里已经成为了陈彦的临时衙门。 之前陈辉已经号召过村民对这里进行了一番改造,如今这里不仅能够生火取暖,同时还能供人暂住! 他们回到淮阴,已是深夜。 但赵淑此时却仍未睡下,还给陈彦,吴莱和几名衙役准备了酒菜,送到了这所空屋。 几人围着火炉坐下,炉上放着铁锅,里面炖煮着热气腾腾的鹿肉,吃上一口,寒气尽散,再抿上一口煮热的烧酒,也算是一种别样的享受。 陈彦为几名衙役一一斟酒,同时笑着对他们问道:“几位兄弟今晚辛苦了,想必平日里肯定没遭过这样的罪吧?” 一名衙役吃了口鹿肉,被烫的连连吸气:“嘶,陈大人说这话可就太看不起我们弟兄了,我们当初跟随杨县令,那也是实打实的吃过些苦头。” “您以为这些百姓一直都这么消停?那您可就太小看他们了!以前朝廷没修长城的时候,淮阴亭,泗水亭可比现在热闹多了,打架斗殴屡禁不止,闹出人命那也是常有的事!” “只是最近几年朝廷管束越发严格,那些年轻人都被征做壮丁,或者干脆参军去了,这样一来,县里的乱象才得到了些遏制,否则换做以前,我们哪有时间坐在这喝酒……” 听到这衙役的一番倾诉,陈彦这才了解到了秦末乱象有多严峻。 这几名衙役也都是知恩图报的妙人,既然收了陈彦的银子,那自然是要为陈彦办事。 今晚虽然折腾的不轻,但他们却是毫无怨言。 陈彦让吴莱陪他们守在此处,要确保李旭田不会逃离。 这几名衙役对此毫无怨言,这倒是让陈彦对他们高看了一眼。 处理完这边的事情以后,陈彦回到家中。 卧房里还留着一盏孤灯,赵淑正在为陈彦赶制一件过冬的棉衣。 听到开门声响,赵淑手一抖,手指顿时被针刺破。 “嘶……” 赵淑痛嘶一声,下意识甩了甩手指。 陈彦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口中不由得轻叹一声:“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不休息?” “你如今做了亭长,自然是要注重一些仪表,我要给你做件棉衣,穿到外面也有面子!” 赵淑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止,同时开口对陈彦问道:“樊家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已经找到一些线索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将凶犯绳之以法!” 陈彦坐在赵淑身边,将其手中的针线活拿开:“娘子,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那日他潜入樊家行凶,虽然做得极为隐秘,可是这一切又如何能瞒过赵淑这个枕边人? 他早知道赵淑那晚未曾入睡,而在回到家后,他便将那染血的棉衣填进了火膛里。 如今赵淑熬夜为自己缝制棉衣,这其中隐意已是不言而喻。 他之所以会有此一问,主要是不想夫妻之间离心离德,不希望赵淑会对自己有所防备。 听到陈彦的问询,赵淑沉默良久。 半晌过后,赵淑缓缓开口道:“自从你那次被我打了一巴掌,我就觉得你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之前的你只想着吃喝玩乐,从不将我和女儿放在心上,可是自从那次以后,你变得有责任,有担当,起码像个真正的男人了。” 赵淑轻轻抬手,抚摸着陈彦的脸颊:“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我却知道现在的你才是我真正想要的丈夫,不管你想做什么,都放手去做吧,我会照顾好茹儿和娘,绝对不会让你担心!” 赵淑并未歇斯底里的质问,也没对陈彦表现出半点排斥与恐惧。 这确实是让陈彦感觉有些无所适从。 他原以为赵淑可能会因为自己杀人而对自己产生恐惧,与自己离心离德。 但他似乎小看了赵淑,小看了自己这位贤内助! 陈彦反握住赵淑的手,语气恳切对其说道:“不管我做什么,为的都是这个家,为的都是你们。” “只要你相信我,我就算是再苦再累也值得了……” 次日清晨,陈彦穿着妻子新做的棉衣,再度来到那家院子。 吴莱一大清早就已经将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至于那几名衙役,也已经将陈辉送来的桌椅排列整齐,这里姑且算是有了个公堂的样子。 陈彦虽然没有官服,乌纱。 可坐在那高位之上,却也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几名衙役站列两排,手持水火棍。 吴莱站在他的身侧,充当起了师爷这一角色。 李旭田,刘成峰身披枷锁,跪在地上。 他们二人昨夜晚间水米未进,只能闻到隔壁传来的阵阵肉香。 听着他们推杯换盏,也是一种别样的煎熬。 再加上那小屋四面透风,没有炉火取暖,经过这一夜煎熬,刘成峰早已经被打磨掉了所有锐气,跪在地上不住的打着喷嚏,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反观李旭田,他的态度却是极为强硬。 面对坐在主位上的陈彦,他冷笑一声,开口讥讽道:“猪鼻子插大葱,装象!” 吴莱手臂上的伤口便是拜他所赐,如今一动还觉得剧痛难忍。 眼见着李旭田还敢口无遮拦,讥讽恩师陈彦,吴莱当即脸色一变,指着李旭田的鼻子骂道:“你这个王八蛋,卖了自己的老婆,气死自己的爹娘,当了王八还不自觉,还敢在堂上大放厥词,信不信老子撕了你的嘴!” 吴莱专挑人的痛处来骂,几句话下来便将李旭田骂的面红耳赤,咬牙切齿。 反观在场的几名衙役,却是各个忍俊不禁,全都在这严肃的场合笑出声来。 李旭田最恨有人拿自己的过往说事,见吴莱揭自己的老底,他当即厉声怒骂道:“王八蛋,你最好直接把老子杀了,否则等我出去那天,我一定杀了你们全家!” 第85章 大刑伺候 李旭田虽然嘴硬,可他这番威胁对于吴莱而言却全无半点影响力。 吴莱撇着嘴冷哼了一声:“就凭你还想杀我全家?你们也就只会趁着樊家发丧,跑去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吧!” “谁说我们是偷鸡摸狗,我们可是从正门进……” 李旭田一时气恼,说漏了嘴,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吴莱双眼紧盯着李旭田:“说啊,继续说,你们从正门进的哪啊!” “进哪和你又有什么关系?王八蛋,你少想套老子的话!” 李旭田怕自己再上当,索性直接闭上了嘴。 陈彦早就认定了那晚行凶之人肯定是有李旭田一个,如今对方已经漏出马脚,陈彦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抄手问事,量尔不招,吴莱,给他上刑!” 上刑二字一说出口,吴莱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了一丝冷笑。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把如同筷子般的竹棍,随着手一松开,翠竹散落,成为了一条如竹帘般的事物。 李旭田起先看听说上刑二字,心中还有些惴惴不安,直到他看见吴莱手中的所谓“刑具”,他不由得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吴莱,你是特地来逗老子笑的吗?你拿的这是什么东西,你爹的屁帘吗?” 面对李旭田的讥讽,吴莱丝毫不见恼怒。 他手提着竹帘来到李旭田的面前,一字一顿对其说道:“王八蛋,不用你嘴硬,老子接下来就让你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左右衙役将李旭田按倒在地,吴莱将他的十根手指分别从竹帘当中穿过。 做好这一切以后,吴莱朝着旁边两名衙役分别使了个眼色,随着他们用力拉动,竹棍收紧,相互挤压,并将李旭田的手指死死夹在中间。 随着衙役不断用力,一阵爆豆般的响声从李旭田双手关节处传出。 李旭田哪会想到吴莱还会有这样的手段,手上钻心的剧痛让他忍不住痛哼出声,额头上也不禁渗出细密的汗珠。 吴莱抬脚踹在李旭田的肩头,皮笑肉不笑的问道:“怎么样?爽吗!” 李旭田脸色涨红,身体紧绷,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 陈彦见此情景,当即开口叫停:“停吧!” 随着力道松懈,手指上的剧痛得以缓解。 陈彦再度开口,对李旭田问道:“李旭田,我问你,前天夜里樊家遭受歹人洗劫,那群人里是否就有你一个?” 李旭田有气无力的抬起头,双眼紧盯着陈彦:“你凭什么说有我?你看我这身量,你觉得我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吗?” 李旭田想用自身缺陷来为自己开脱,却不想听了他的话后,陈彦却是冷笑一声:“怀疑你自然是有理由的,你若是没有犯案,那你昨天用于赌博的金饼,还有你抵押给刘成峰的金戒指,又都是从哪里得来的?” “那些都是我祖传的东西不行吗?” “你祖传的东西?你祖宗姓樊吗?那金砖和戒指上都刻有一个樊字,而且我也已经和樊家的少公子核对过了,那就是樊家留下的印记!” 对于李旭田的这些拙劣借口,陈彦一一将其拆穿:“这些东西就是你前天夜里参与犯案,事后所被分得的赃物,我这话说的没错吧?” 李旭田眼见着东西的来路已经被识破,索性也不再做争辩:“你说是那就是,老子懒得和你辩解,但你凭什么说这就是我抢来的?这怎么就不能是别人送给我的?” 见他仍旧抵赖,陈彦笑着摇头道:“因为我之前去过樊家,观察过现场。” “樊家的门上有一个窟窿,但除此之外,却再没有其他撞击或是暴力破解的痕迹。” “樊家是高墙大院,同时养有猎犬,想要翻墙进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们借助樊家众人为樊仁守灵的空档破开樊家大门,并由一个身材矮小之人率先钻入其中,再从里面打开院门,迎接众匪一并进出!” 陈彦说到这里,伸手直指李旭田:“而你,就是那个为其他劫匪开门的人!” 李旭田闻听此言,顿时心虚的低下了头。 吴莱在一旁拍手叫好,忍不住对陈彦恭维道:“师父慧眼如炬,竟然连他在盗匪中的作用都能推测出来,李旭田,如今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旭田抬头望向二人,表情已经不复之前的嚣张:“没想到我聪明一世,最终竟然还是落到了你的手里……” 李旭田原本还想借此机会自吹自擂一番。 却不想他还没等把话说完,吴莱便先一口唾沫啐在了他的脸上:“就你这副挫样,还他娘的聪明一世?你可真敢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李旭田,你虽然也曾参与到了本案当中,可本官念你只是从犯,只要你愿意坦明此事,我可以对你宽大处理!” 人都是怕死的,哪怕是李旭田这样的匪徒也不例外。 他看似嚣张无限,实际上不过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他以为陈彦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以为只要抵死不认,就能够逃脱惩治。 却不知道陈彦早已经通过那块金饼和戒指推断出了他的作案嫌疑,并且分析出了他在团伙当中起到的作用。 眼见着自己已经无可抵赖,李旭田只得无奈说道:“你说的没错,樊家的案子,我的确也有参与。” “金饼和戒指,也的确都是她们分给我的东西,但我实在没胆量杀人,我也没想到他们会杀人,我只给他们开了门,其他的事情全都与我无关!” “是否与你有关,本官自有定夺,你只需要将当日之事交代清楚,其他的事情我自有判断!” 李旭田见推脱不过,只能将当日之事一一阐明。 原来那天刘邦得知了樊仁被杀的消息,并将其告知给了樊哙,并约下樊哙早在自己家中议事。 樊哙为了与手下兄弟吹嘘,彰显自己受刘邦重视,便将此事告知给了一同喝酒的众人,而这其中就包括本案的主谋曹腾! 曹腾想要借此机会发一笔外财。便想到了抢劫樊家。 而李旭田,便正是他招揽的同伙之一! 第86章 真相浮出水面 “曹腾那天把我叫到他家,说是要带我发财,做一桩大生意,我之前便想加入他们,只是他们看不起我,一直不肯将我收下。” “我们趁着天黑跑到了你们村,在门上敲了个洞,我就钻进去了,本来是想偷些东西就走,谁知狗突然叫了,然后……” 李旭田说到这里,已经心虚的哑口无言。 陈彦接过他的话头,继续说道:“然后你们就与樊家的家丁发生了冲突,这场偷窃也彻底转变成了抢劫,你们杀了阻挠你们的家丁,而且还玷污了樊家的五夫人!” “不,这一切我都没有参与,我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我只是帮他们开个门而已,我没想到过他们会杀人……” 李旭田还想辩驳,却被陈彦直接打断:“早在你入伙时起,你就已经预见到了这次行动可能会招致流血事件的发生。” “他们随身携带了凶器,难道你看不见吗?” “你不过是在想办法为自己开脱,不想承担太多的责任,只想让曹腾这个主谋来替你顶罪,李旭田,如果说曹腾这个主犯其心可诛,那你这个从犯就理应千刀万剐,因为如果那日你没答应替他们开门,这场凶案或许就不会发生!” 陈彦这一番话话说下来,直接戳穿了李旭田的心理防线。 他整个人颓然的趴在地上,口中不住念叨着:“可你明明答应过我,交待完了会放我一马的!” 吴莱见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不由得心中窃喜。 他抬脚踢了踢李旭田,开口对其质问道:“你们总共从樊家抢到了多少东西?你又从中分得多少?看你之前在赌坊那么大方,想来应该分了不少吧?” 李旭田闻言,摇头说道:“我们总共在樊家抢到将近两百块金饼,其他的金银首饰不计其数,但我只给他们开了次门,没出什么大力,所以曹腾只给了我五块金饼,还有几件首饰。” “他们剩余的每人分了十块金饼,曹腾自己留了二十块,剩余的金银首饰曹腾说是要出手换钱,到时再给他们平分,不过那些东西就都没我的分了!” 李旭田自知自己罪责难逃,索性全都坦诚交代,不再像之前那般死硬到底。 吴莱双手抱胸,噘着嘴说道:“看来这个樊家还挺有底蕴的嘛,二百块金饼,那可就是两千两黄金,啧啧啧,难怪会被贼惦记!” 吴莱只顾着感慨樊家的底蕴,但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曹腾还准备将剩余的赃物出手,要将其换成现银分发给其他同伙。 陈彦敏锐察觉到了这一点,开口对刘成峰问道:“泗水亭内有几家当铺?” “大人,别说光一个泗水亭了,就算是整个沛县,也只有我这一家当铺!” 刘成峰原本还蔫头耷脑,活像个霜打了的茄子。 如今一听陈彦问及城中当铺的数目,他却又像是打了鸡血一般,自吹自擂起来。 孰不知他的这番回答彻底坐实了陈彦心中的推断,他们这次很可能已经打草惊蛇了! 陈彦霍然起身,开口对那几名衙役说道:“几位,立刻押解李旭田和刘成峰返回泗水亭,咱们的行动很可能已经败露了!” 见陈彦如此慌张,吴莱当即摆手说道:“师父,你就别自己吓自己了,咱们昨晚的动手的时候街上可是一个人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打草惊蛇!” “蠢货,你没听他说曹腾要出手销赃吗?除了当铺之外,又有谁能一次性买下他那么多的赃物!” 见吴莱对此浑不在意,陈彦顿时有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 这家伙平日里漫不经心也就算了,如今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事关他初次继任,能否服众。 这家伙直至此时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这让他如何能不生气? 吴莱眼见着陈彦发火,便知道对方担心绝非多余。 他当即将两名罪犯从地上提了起来,招呼着几名衙役便要动身。 一名衙役临走之前开口对陈彦问道:“陈大人,泗水亭民风彪悍,况且此事又与那樊哙有关,是否需要我们回到县衙多带些人手,以免到时发生冲突?” 陈彦闻言,摆手说道:“不需要,我们此次代表的是衙门,代表的是百姓,我相信邪不胜正,不怕他们翻起什么风浪来。” 泗水亭在刘邦的庇护下,青壮男子众多,且各个都以刘邦马首是瞻。 这次想要抓人,想要绕过刘邦恐怕是行不通的,想直接动硬抓人那更是没戏。 与其兴师动众,徒增话柄。 那还不如单刀赴会,反而还能给自己留下一桩美名。 反正没有刘邦的许可,就算是把整个县衙的衙役全都带上,他们怕是也带不走曹腾。 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再大张旗鼓了。 陈彦倒是也想看看刘邦是否会因为这一点小事而与自己撕破脸皮。 到时若有什么阻碍,他尽管见招拆招便是…… 曹腾一大清早带着整整一袋子的金银珠宝前往当铺,结果却吃了个闭门羹。 与他一起被拒之门外的,同样还有当铺里的学徒,也就是昨天招待李旭田的那个年轻人。 他与刘成峰是亲戚,早在半年前就被父母送到了刘家的当铺里学习。 虽说当铺生意不算景气,可是看在亲戚的份上,刘成峰起码能给他交个税头,让他在这里吃上顿饱饭。 当铺平日里都是刘成峰先开门,再等他来此洒扫,净街,开门迎客。 只是今早过来,他突然发现当铺还是大门紧锁,刘成峰并未赶来开门,反而让他在这里苦等。 也就是在他等候的同时,曹腾气喘吁吁来至此处,眼见着店铺未曾开门,就与他这小伙计攀谈了两句。 在得知事情原委以后,曹腾离开了当铺,直奔李旭田的家中而去。 在李家再度扑了个空,他便已经察觉到了事出反常。 曹腾将那一袋珠宝塞进了自家的柴火垛里,随后急匆匆来到樊哙家中,希望樊哙能够帮帮自己。 此时的樊哙正在杀狗,院里传来阵阵悲戚的犬鸣。 曹腾听到这个声音后不由得心头一紧。 他仿佛从这阵阵呜咽中听出了自己的命运…… 第87章 单刀赴会 樊哙眼见着曹腾来了,便想招呼其过来帮忙。 谁知还没等他开口,曹腾便直接跪倒在了他的面前:“大哥,你一定要救我!” 樊哙见此情景,不由得皱起眉头:“曹腾,你这是怎么了?难道在这沛县之内,还有谁敢对你不利?” “不是有人要对我不利,我是预感我们之前所做之事,怕是已经被人告发了!” 李旭田,刘成峰二人相继失踪,给曹腾敲响了警钟。 他预感陈彦很可能已经顺藤摸瓜查到了自己,而这两个与自己相关的人的失踪,也恰好从侧面印证了这一点。 见曹腾一副慌蹙模样,樊哙忍不住开口骂道:“你说说你,干什么不好,非要去干这杀人越货的勾当,如今东窗事发,又有谁能保得住你?” 樊哙虽然为人鲁莽,但他却不是个傻子。 他知道陈彦与刘邦早已经是势同水火,两人暗地里正在较劲。 如今就算是刘邦出面,怕也保不住曹腾这条性命。 对方虽是自己的小弟,可仅凭他一个屠狗贩肉的屠夫,又如何能斗得过堂堂淮阴亭亭长? 他也知道刘邦肯定不会为此事出面,他也不想大包大揽,最终反因此事惹恼了刘邦。 他骂了曹腾两句,便想赶人离开。 曹腾看出了樊哙的用意,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给樊哙磕了三个响头:“大哥,我曹腾自幼无父无母,吃的是百家饭,穿的是千家衣。” “这些年来我受尽了白眼,听尽了奚落,可要说对我最好的,却还得是大哥您!” “古云有云,长兄如父,今日我曹腾成了案犯,这条性命怕是也难保全,临行之前就让我给您磕三个响头,算是我曹腾报答大哥你的关照之恩吧……” 曹腾头磕在地上砰砰直响,三下过后额头红肿,渗出了淡淡血丝。 樊哙最见不得这种场面,眼见着曹腾涕泪潸然,他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他手攥着钢刀,良久无言。 曹腾见其没有反应,这才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那淮阴亭长说不定何时便会赶到,我不能留在这里连累大哥,我先走一步了!” 从始至终,曹腾都只是在利用樊哙。 他巴结樊哙,是因为樊哙与刘邦交好,归顺到了他的麾下,就相当于归顺了刘邦,背靠大树好乘凉。 那日送来的一袋金银,也是他为了拉樊哙下水,所以才刻意为之。 至于刚刚这幅惺惺作态,其目的更是如此。 他早就知道樊哙重情义,听不得这种话,所以他才故意刺激樊哙,想让其动恻隐之心,好将自己留在身边。 他以为有刘邦的名望作为庇护,就能够保住自己这条小命。 殊不知陈彦此番前来,早已经做好了要和刘邦翻脸的准备。 这两人都有枭雄之心,图霸之志,日后迟早要有一战。 陈彦新官上任三把火,正式要借此机会奠定自己的位置,打响自己的名号,又岂会任凭他人阻挠自己。 怪只怪曹腾选错了招惹的对象,竟然惹恼了陈彦这个催命的阎王。 只是他与樊哙此时明显还没想通这个道理,见曹腾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樊哙不由得长叹一声:“诶,大家兄弟一场,别说我樊哙不照顾你,你先躲在这里,避避风头,待到这次风声过去,你立马给我离开沛县!” 眼见着樊哙松口,曹腾顿时喜不自胜:“多谢大哥,多谢大哥!” 曹腾一边道谢,一边躲进了樊哙的家中。 而另一边,陈彦已经带领几名衙役,押解着李旭田,刘成峰二人再度返回沛县。 要说刘成峰其实并未犯什么大罪,无非就是收受赃物,触犯了律法,可陈彦却也并不打算对其进行严惩。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百姓们需要这样一个能够抵押变现的地方,好让自己能够度过难关。 如若不然,这些穷苦百姓又该如何应对朝廷的苛捐杂税? 不过李旭田作为樊家凶案的从犯之一,虽然并未参与杀人,但其所作所为却仍是十分恶劣。 陈彦此次将他带回泗水亭,是想要借他之口指认凶犯,好能将参与本案的真凶全部绳之以法。 回到淮阴县,势必要经过那间赌坊。 眼见着昨日还出手阔绰,趾高气昂的李旭田,今天竟然成为了阶下囚徒,并被游街示众,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赌客们纷纷涌出门外,观望起热闹来。 李旭田将头埋得老低,不愿与众人对视,可耳边传来的阵阵嘘声和哄笑声却还是让他羞臊的老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反观吴莱,他却是很享受这种受人围观,注视的感觉。 昔日里常受人白眼,冷落的赌客,如今竟然也能摇身一变成为官差,这种巨大的转变让吴莱心中窃喜,洋洋自得。 陈彦敦促着李旭田为自己引路,挨家挨户登门抓人。 那些案犯可没有曹腾这样敏锐的反侦查意识,他们都还沉浸在发财的狂喜当中无法自拔,却不知道自己的罪行早已经被揭露。 陈彦几乎是毫无阻碍的便将七八名凶犯逮捕归案,上枷落锁。 不过这群凶犯可不都像曹腾一样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他们的父母眼见着儿子被捕,直接闹到了刘邦的家里,非要刘邦给个说法不可! 刘邦早就预料到了陈彦会尽快侦破此案,也知道依照他的为人,不会无的放矢,心中已经提前做好了陈彦会亲自来抓人的准备。 可当这群凶犯家眷闹到家里的时候,刘邦还是觉得头疼不已。 刘老太公不胜其扰,干脆直接躲了出去,至于那些凶犯的家眷,则是干脆堵住刘邦家的门口,非要他给个说法不可! 刘邦本也不想出面,怎奈何这些百姓极为聒噪。 被逼无奈之下,他只得走出门来,直面这些百姓:“诸位,冷静!” “你们说自家儿子,丈夫被捕,出于什么原因你们心里应该有数,他们犯了不该犯的案子,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就必须要承担后果,承担责任!” “你们再来我家里闹,那也是于事无补,这是县令的意思,不是我刘邦说了算的!” 第88章 民意沸腾 刘邦平日里对这些百姓虽然极为关照,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没有原则,没有底线的一味偏袒他们! 樊家劫案造成的影响有多恶劣,他心里比谁都要清楚。 这些百姓如今找上门来,看似是要他这个亭长主持公道。 实际上却是想要逼他趟这趟浑水,让他不得不介入到此事当中。 要论头脑,刘邦远胜众人。 他又怎么会被区区民意所裹挟,从而做出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 眼见着刘邦不肯出面调节此事,一名老妇人当即叫嚷道:“刘季,你可是我们这些乡亲看着长大的,从小到大我们谁没照顾过你,如今村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你怎么能袖手旁观?” “是啊,你好歹也是个亭长,管着周遭的十里八乡,难道你就放任他们淮阴亭的亭长来咱们村里抓人还不管吗?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看你就是收了人家的好处,所以才纵容他们来咱们泗水亭抓人顶罪,选你做这个亭长,是我们瞎了眼……” 随着那个老妇人率先开口抨击刘邦,紧接着迎接他的便是好一阵口诛笔伐。 饶是刘邦能言善辩,可面对这些百姓们的非议,却也是有口难辩,有苦难言。 就在这群百姓不依不饶,非要逼刘邦给出个说法的时候,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都围在这里做什么?难道想造反不成!” 这一声怒斥宛若惊雷,在众多百姓耳边炸响。 听得此言,他们纷纷后撤,下意识的给身后来人让出了一条道路。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樊哙,雍齿,周勃,萧何等人。 原来是萧何听说了陈彦带领衙役前来抓人,于是便想请刘邦出面拿个主意,以免得百姓与之发生冲突,到时反倒落得面上无光。 几人纠集一处,一并来到刘家,离的老远就看到刘家门前人头攒动,争吵之声不绝于耳。 樊哙是个急脾气,见他们竟然敢刁难刘邦,哪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就要将百姓全部驱散。 要说这些百姓也都是欺软怕硬的主,他们吃准了刘邦顾念旧情,不会与他们撕破脸皮,所以一味紧逼,想让刘邦出面斡旋。 如今眼见着樊哙吹胡子瞪眼,一副瞪眼要宰活人的架势,结果他们却又心生惧意,不敢再与其争辩,只是纷纷让开一条道路! 刘邦挥了挥手,对拥堵在门前的一众百姓们说道:“诸位,不是我刘邦薄情寡义,而是此事颇为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 “不过你们尽管放心,不管是淮阴亭来抓人,还是县衙直接来抓人,想要定罪就要有证据,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我刘邦身为亭长,绝不可能对此事袖手旁观,你们尽管放心,此事我一定会敦促县衙妥善处置,绝不会让他们诬赖一个好人,你们都先回去,等候我的通知吧……” 刘邦高声叫嚷,想要劝说这些百姓离开。 眼见着他们赖在这里还不肯走,樊哙当即一瞪眼睛:“都他娘的没听到我大哥说话吗?还留在这里,是想找不自在吗?” 这群百姓一见樊哙这般模样,各个心生惧意,纷纷退离此地。 待到百姓们离开以后,萧何这才皱着眉对刘邦说道:“陈彦此次来势汹汹,此事怕是难以善终了啊!” 樊哙闻言,怒不可遏:“这个陈彦,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跑到咱们泗水亭来抓人,明显是没把大哥你放在眼里,此事若是听之任之,那你我兄弟颜面何存!” 雍齿闻言,也在一旁帮腔:“樊哙说的没错,这件事情绝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个陈彦太不守规矩,大哥,你给咱们出个主意吧!” 樊哙和雍齿性格相仿,都是点火就着的急脾气。 可是刘邦毕竟是成大事之人,又岂会被他们轻易左右。 面对两人的挑唆,刘邦不为所动,转头望向周勃,开口对其问道:“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我觉得陈彦此次兴师动众,必定是手中掌握了什么确凿证据,能够直接将这些凶犯定罪,按理来说大哥身为泗水亭亭长,理应配合!” 樊哙此次前来,也有自己的一番算计。 他想保住曹腾的小命,就必须要唆使刘邦与陈彦撕破脸皮。 再加上他本就没将陈彦放在眼里,如今对方竟然主动挑衅,他又岂肯善罢甘休? 如今听周勃竟然说出这种话来,樊哙顿时被气得不轻:“周勃,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让大哥配合他?他陈彦算是老几,还想让大哥配合!” “啧,你能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我说让大哥配合,那是有先决条件的,除非是他陈彦此次行动得到了杨县令得准许,否则大哥与他都是亭长,又凭什么要听从他的差遣?” 周勃最后补充的这一番话总算是让樊哙的心情平复了些许:“算你小子说了句人话,咱大哥就不能向陈彦低头!” 周勃身为刘邦身边的智囊之一,如今做出的决策却也显得有些稚嫩。 眼见着计划即将敲定,萧何忍不住开口说道:“依我看来,你们所言都不妥当,你们这明显是要把大哥置于不义之地!” “萧大人,你有什么想法,不妨也说说看!” 无论是樊哙,雍齿,亦或是周勃,萧何。 他们都是刘邦的心腹,是刘邦最仰赖的伙伴。 刘邦不是耳根子发软的人,不会被人三言两语轻易说动。 可是对于他们几个的计划,刘邦却是显得极不满意。 无论陈彦这次行动是否得到了杨峰的允准,樊家劫案发生在淮阴亭,发生在陈彦的眼皮子底下,他就有权过问此事。 他刘邦可以因为陈彦没和自己提前通气而心生不满,但他不能阻挠陈彦,否则便是偏袒凶犯,是有意包庇。 对于这些道理,刘邦远比他们明白。 他们想让刘邦端架子,借此机会刁难陈彦,这是因为他们见识太过浅薄,不懂这其中利害。 萧何与他一样,同是为官之人,在刘邦看来,萧何应该会与自己的看法更加贴合,如今一问,问的便是萧何对于此事的态度。 见刘邦询问自己,萧何当即开口说道:“依我看来,咱们非但不能阻拦陈彦,而且还要大力协助,帮助他缉拿凶犯归案才行!” 第89章 穷山恶水出刁民 萧何此言一出,樊哙当即反驳:“姓萧的,你这话说的更没道理,他陈彦踩线过界,还要咱们大力配合?你想捧他的臭脚那是你自己的事,你少把我们牵扯进来!” 樊哙今天就像吃了火药,谁说话他就冲着谁来,他的这番态度明显引起了刘邦的不满。 刘邦狠狠瞪了他一眼,同时开口对其训斥道:“你以为处理公务,像是小孩子过家家这么简单吗?此事处理稍有不当,都可能会影响到我未来的部署,你给我闭嘴,不许再插言!” 樊哙经刘邦一番呵斥,总算消停下来,只是退到一旁,旁听他们的解决办法。 萧何长叹一声,开口对刘邦解释道:“并非是我萧何有意巴结陈彦,而是此事咱们的确不占道理。” “淮阴亭发生凶案,可一切矛头却都对准了泗水亭,按理来说发生这样的事情,理应两地亭长联合办案,查清真相,这才算是明智之举。” “只是咱们与陈彦相隙,关系不佳,并未插手本案,反而将所有责任全都推给了淮阴亭,此事传将出去,理亏的也是咱们。” “如果咱们这时再给陈彦下绊子,阻挠他执法,那旁人只会说咱们小肚鸡肠,对大哥你反而不利,所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依我看来,咱们不如退上一步,先将此事解决了再说?” 萧何这话说的虽然有些卑微,但却着实说进了刘邦的心坎里。 刘邦其实也早有让步的想法,不过他这是为了自己日后起兵做准备。 如今押解徭役赴京在即,刘邦可不希望在此期间出现什么纰漏。 他已经将起事之日定在了押送徭役的这一期间,所要策动的便就是那些因为缴纳不起赋税而被强征的壮丁。 无论如何他都要先把戏演下去,演到自己得出沛县,演到自己成功起兵。 兄弟几人的群力群策,最合刘邦心意的无疑就是萧何的这番提议。 刘邦思忖片刻,最终点头说道:“好,既然如此,那就听你的,咱们就配合陈彦,将这些凶犯绳之以法……” 在一旁旁听的樊哙闻听此言,心中不免暗自起急。 而在此同时,已经抓捕了一批凶犯的陈彦也遭受到了村民们的阻挠,此时他终于领会到了何为民风彪悍,明白了衙役为何会提出增派人手的提议! 陈彦刚刚抓人,在村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那些被捕人犯的亲眷,联同家中亲朋,将他们彻底堵在了村口。 陈彦身后跟随着一连串的犯人,同时还有从他们家中搜罗出来的赃物。 几名衙役佩刀已经出鞘,只要发现这群犯人稍有妄动,就要将其就地格杀! 本来他们人手紧缺,有这样的举措倒也无可厚非,怎奈何这一举动引起了百姓们的仇视与不满,认定了他们是在恐吓自己,纷纷围住他们,要求给个说法! 陈彦见此情景,自知此事难以善终,于是对着围在周遭的百姓高声嚷道:“诸位请冷静一下,我们这次前来,并非是为了寻衅滋事,而是要彻查一桩凶案,将真凶绳之以法!” 谁料想陈彦的话还没等说完,一名中年男人便先在人群里叫嚷道:“抓犯人你抓我儿子干什么?我儿子平日里兢兢业业,奉公执法,几时有得罪了你们这些官差!” “就是,你凭什么判到我们村里来抓人?难不成当我们泗水亭的百姓都好欺负……” 朝廷横征暴敛,百姓积怨难平。 双方之间的关系早已经是势同水火,只要一点轻微的摩擦,就可能引爆双方间的矛盾。 刚刚那名中年男人,就是凭借这点原因,将原本简单的问题复杂化,将百姓与百姓间的矛盾愣是拔高到了百姓与官府,百姓与朝廷。 如此一来,积压的民怨难免会被引爆,连带着陈彦也一并沦为了众矢之的。 这些百姓本来就对官府不满,如今又受人唆使,自然压制不住火气,他们当即一并涌上前来,要从衙役的手里抢人。 吴莱自然不能任凭他们胡作非为,直接与其发生了肢体冲突。 只是双拳难敌四手,仅凭他一人又如何能够斗得过这许多百姓,不过顷刻之间,他就已经被淹没在了人群当中。 陈彦见此情景,眼中不禁闪过了一丝寒芒。 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他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自然不会任凭这群百姓骑在自己的头上作威作福。 眼见着民意汹涌,难以遏制,陈彦将手探到衣袖当中,眼中也闪过了一丝杀机…… 就在他准备将闹事者就地格杀的时候,一群壮汉突然涌了出来,强行将官差与百姓彻底分开。 吴莱重见天日,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 那几名衙役虽然并未挨打,可是手里的佩刀却也已经被人夺去,幸亏事发之时他们紧紧围绕在几名凶犯身边,这才没有导致凶犯逃离,总算完成了陈彦交代的任务。 人群从中分开,刘邦带着几名心腹来到了陈彦面前:“贵客登门,有失远迎,还望陈大人务必见谅!” 陈彦闻听此言,冷笑着对其说道:“久闻泗水亭民风彪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陈大人说的这是哪里的话,百姓愚鲁,不懂规矩,您又岂能和他们一般见识?如今有我刘邦出面,我保证接下来您的一切行动都将畅通无阻,谁要是再敢阻挠,那就是和我刘邦过不去!” 刘邦此言一出,众百姓噤若寒蝉。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刘邦态度如此殷切,陈彦也不好再迁怒于他:“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谢过刘大人了!” 两人假意客套,实际上却已经因此产生隔阂。 接下来在刘邦的护送下,抓捕行动果然异常顺利,只是唯独到了曹家的时候,众人在此扑了个空。 曹腾并不在家,连带着家中细软,值钱的财物,也都已经不翼而飞。 陈彦见自己担心的事情果然已经发生,脸色不由得阴沉下来:“刘大人,据我调查,这个曹腾乃是本案首犯,如今他无故失踪,还要请您给我个说法才行!” 第90章 倚老卖老 刘邦闻听此言,表情骤然阴沉:“曹腾在哪,今早有谁见过他吗?” “我我我,我今早见曹腾往村里去了,急匆匆的不知是有什么事情!” 围观村民终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直接点出了曹腾的去向,樊哙被气得狠瞪那人几眼,却也拿对方没什么办法。 陈彦微微颔首,开口对刘邦问道:“刘大人,这个曹腾,会不会是畏罪潜逃了?” “绝无可能!” “村里是死路,不通其他的地方,况且如今大雪封路,朝廷几次催押徭役,县里都一直压着不放,要说曹腾在这种情况下逃跑,那是绝无可能!” 早在听那人提起曹腾早晨进村的时候,刘邦便隐隐预感到曹腾失踪很可能是和樊哙有关。 不过他不能出卖兄弟,所以并未在陈彦面前提及此事,只是要先稳住对方,再想办法和樊哙要人。 他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曹腾打乱自己的全盘计划。 更何况对方如今已经确系是杀人要犯。 刘邦就算有心偏袒,也绝不会偏袒这样的人。 交出曹腾,稳住自己的基本盘,这对刘邦来说就是最要紧的事情! 陈彦听到刘邦的回答,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刘大人帮我们把曹腾找出来吧,我在这里,先行谢过了!” 陈彦说话的同时还不忘对刘邦微微拱手,态度可谓十分真挚。 可刘邦却能看得出来,陈彦此番乃是来者不善。 对方看似是把找出曹腾的机会交给自己,实则却是要将一块烫手山芋甩给自己。 此地百姓民风彪悍,就连县衙官差都敢围殴。 他这个亭长要是再为对方办事,那百姓们岂不是要戳他的脊梁骨? 双方如今都在博弈。 想方设法要削弱对方的势力。 刘邦何等人物,心思十分活络,眼珠一转心中便已有了对策:“按理来说曹腾身为我泗水亭的百姓,的确该由我亲自出面逮捕才对。” “可是这凶案毕竟是发生在淮阴亭,你陈大人身为淮阴亭亭长,主导本案,所以这个凶犯,怕是还需要你亲自缉拿才合乎情理,刘某总不该越俎代庖,抢了你陈大人的风头不是!” 刘邦将球踢还给陈彦,借此机会反将一军。 陈彦闻言也不推辞,微微颔首,直接应允:“既然刘大人如此看得起我,那我就不客气了,请刘大人查清主犯曹腾去向,我和几位兄弟直接动手抓人,不知刘大人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 “既然如此,那就一言为定……” 刘邦与陈彦许下约定,一人追查曹腾去向,一人等待出面抓人。 至于那些百姓,此时仍旧围在陈彦等人的身边,一副跃跃欲试,随时准备抢人的势头。 这几名衙役如今真可谓是有苦难言,本以为这次是件美差,拿了银子,走了过场,回到衙门还能记上一功。 孰料想本地百姓如此彪悍,竟然还敢打人夺刀。 也亏得刚刚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意外,否则他们怕是万死难辞其咎。 陈彦本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不会任凭别人如此挑衅自己。 眼见着这群百姓围在自己的身边不肯散开,他冷笑一声,开口提醒道:“诸位乡亲,阻挠执法,殴打官差,这可都是重罪。” “你们刚刚行为过激,本官念你们是初犯,所以既往不咎,你们若是冥顽不灵,不依不饶,那就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了!” 陈彦此言一出,一个苍老的声音当即从人群中传来:“我老汉活了这么大的年纪,还从没有人说过要对我不客气呢,你别以为当了个亭长就能为所欲为,实话告诉你吧,我老人家还没将你放在眼里!” 这声音来得突兀,周遭围观的百姓听完之后也都纷纷附和。 陈彦闻听此言,不由得冷笑一声:“刚刚是谁在说话,可否出来与我一见?” 人群左右散开,一名老者从中走了出来。 他佝偻着腰,走起路来慢慢腾腾,两名青年左右搀扶,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那老人来到陈彦面前,趾高气昂的说道:“刚刚就是我说的,你想怎么着?” 陈彦看着面前这满脸沧桑的老人,开口对其问道:“老人家,您这是知法犯法,挑衅朝廷,还是倚老卖老,想在我陈彦面前充大辈啊?” 听到倚老卖老这四个字,老人顿时暴跳如雷:“好你个不修口德的小辈,竟然敢说老夫倚老卖老,老夫曾是庄襄王的麾下,是奠定了大秦基业的老兵,你敢和我这么说话,当真是反了你了!” 说至此处,老人伸手直指人群里的一名青年:“我不管你此来究竟有何目的,那是我孙子,你必须把他放了!” 老人气势汹汹,执意要求陈彦放人。 陈彦闻言,毫不犹豫的摇头道:“不好意思,这人,我放不了!” “您孙子犯的是杀人重罪,此事就在我淮阴亭境内发生,我若是不彻查此事,对不起我淮阴亭内的百姓,关于此事,我必须要给她们一个说法!” 老人本以为凭借自己的面子能够逼迫陈彦让步,却不料对方压根不讲自己放在眼里。 见自己出面无果,老人当即怒声道:“老夫当初为国奋战,流血流汗,我孙子不管犯什么重罪也都能为其抵消,我今天只问你一句话,这人你放还是不放!” “不放!” 陈彦回答可谓十分干脆,而他的这句回答也彻底激怒了这位老人。 他挥起手中的拐杖,朝着陈彦兜头砸了下去:“我看你今天到底放不放人,你若不放人,我今天就打死你!” 面对老人挥来的棍棒,陈彦岿然不动,只是站在原地:“老人家,您要是再倚老卖老,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不客气?我倒是想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 老人话音未落,一道寒芒闪过,他的拐杖被斜下里劈开,断成了两截。 陈彦仍保持着夺刀挥砍的姿势,而他身边的那名衙役则是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一时惊讶的无以复加。 他知道陈彦曾是猎户,并有着搏杀猛虎惊人功绩。 可直至对方露了一手,他们才终于意识到双方的差距有多庞大! 第91章 定斩不赦 这些衙役也都是经受过训练的,多数都是从前线退役下来的士兵充当。 虽然平日里并不出力,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招惹的。 刚刚之所以会在面临百姓围攻的时候如此被动,主要还是担心激化矛盾,同时也担心一旦反抗可能会招致更加猛烈的冲击。 毕竟朝廷与百姓早已经达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他们又哪敢轻易招惹这些气头上的百姓,只怕日后会招致他们的报复。 但是他们不敢,不代表陈彦不敢。 面对这些步步紧逼,给脸不要的暴民。 陈彦的耐心已经被消磨殆尽。 他一刀砍断了老人的拐杖,同时将刀提起,直指身边众人的鼻尖:“他是老兵,为国为民有功绩在身,我陈彦敬佩他,所以放他一马。” “至于你们,若是还有谁敢寻衅滋事,挑衅府衙威信,别怪我姓陈的对你们不客气,有谁再敢踏前一步,定斩不赦!” 陈彦刚刚这一刀可是给了这些围观百姓很大的冲击。 他们甚至连陈彦如何出刀都没看见,就发觉那根朝他砸去的拐杖已经被从中斩断成了两截。 这些百姓心中虽然仍旧存有不满,可是面对陈彦的威胁,他们却无人胆敢上前半步,没有人敢再招惹这位陈大人的晦气。 陈彦目光冷冽,环顾周遭众人:“如今还有八人不曾归案,接下来我会挨家挨户调查,直到把人全部抓住为止,有谁还敢拦我,就与我手里的刀说话!” 这些百姓刚刚还气势汹汹,拦着他们想要要人。 可如今面对陈彦的威胁,他们却是连个屁都不敢放,只得乖乖让路,不敢再有半点僭越之举。 此时刘邦已经将手下众人带到一旁,他眼睛紧盯着樊哙,开口对其问道:“樊哙,我问你,曹腾去哪了?” 樊哙虽然有心想要保住曹腾,可是在刘邦面前他却不敢撒谎:“曹腾被我藏在家里了……” “我他娘的不是不让你和他打交道吗?你把我的话都当成耳边风了!” 刘邦得知此事,顿时怒上心头,一脚就踹在了樊哙的身上。 樊哙被他踹的一连趔趄几步,周遭众人见状立刻将刘邦拦住:“大哥,不至于!” 刘邦死死盯着樊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早就和你说过,不要和曹腾他们打交道,你以为他们是真心跟随你,可实际上不过是拿你当冤大头而已。” “可你倒好,不仅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而且还引狼入室,处处给我惹是生非,如今人家找到这里来了,你让我怎么办?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 樊哙闻听此言,当即开口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绝对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连累大哥,我现在就去找陈彦承认错误,把所有责任全都承担下来!” 樊哙说话间直奔村口而去,可还没走出几步,刘邦便开口叫住了他:“你给我站住,你能承担什么责任?你现在去找陈彦,就是在自寻死路!” 刘邦深吸口气,努力让心情平复下来:“陈彦这次来者不善,明显是想要和我过不去,你现在去找他,那就是自投罗网!” 刘邦说着,转头看向萧何:“萧大人,我刘邦的兄弟不成器,真是让你见笑了,这件事情恐怕还要麻烦你出面才行!” 萧何本就决意追随刘邦,如今自然是愿为对方效劳。 见刘邦如此客套,萧何当即摆手说道:“大哥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我萧何愿为大哥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那好,你我都是官差,与陈彦也有话说,我先带着他们进村,去找曹腾,你先帮我稳住陈彦,等会带着他去樊哙家里押人,我要趁此机会给曹腾说清楚,绝不能让他把樊哙供出来!” 为了樊哙,刘邦可谓是操碎了心。 樊哙自然也知道刘邦这番良苦用心,并未多言,只是随着其一同返回家中去找曹腾归案。 前往樊家的路上,刘邦还不忘对樊哙叮嘱:“等下到家之后,你什么都不要说,如何和曹腾交涉,这是我的事情!” 曹腾如今就是这场案件的关键所在。 他所关系到的不仅仅是樊家凶案能否顺利破获,同时还关系到樊哙的安危与死活。 樊哙窝藏凶犯,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如果曹腾能承认是自己流窜到了樊家,那樊哙或许还能借此脱罪。 可如果曹腾咬死了是樊哙将自己藏匿在家中,那樊哙也要跟着一并承担连带责任,等到那个时候,该如何处置樊哙,可就不是他刘邦说了算的了! 众人来至樊哙家中,曹腾此时就躲在樊哙用于养狗的仓房里。 听到有人回来,群狗沸腾,曹腾顺着门缝看了一眼,便见樊哙正带着刘邦等人返回家中。 一看到刘邦,曹腾顿觉大事不妙。 他知道刘邦为人精明,智谋远胜樊哙,他的那番谎言能够骗得了樊哙,但他却未必能骗得了刘邦。 他知道对方此次前来毕竟是要抓自己伏法,一时间心中惴惴不安,同时也对樊哙生出了几分莫名的恨意。 在他看来,这就是樊哙背叛了自己。 是对方将自己稳住,再找来刘邦,无非就是想将自己当成一桩功劳送给刘邦。 昔日里的恩义此时荡然无存,曹腾紧盯着樊哙,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直接杀了对方才肯罢休!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如今处于劣势,要与对方硬碰硬,怕是讨不到任何好处。 恰逢此时,吕媭听到了仓房里传出的阵阵犬吠,还以为是有狗掐架,想要呵斥阻挠一番。 眼见着吕媭朝着仓房走去,樊哙顿时瞪大了眼睛:“娘子,别去仓房!” 樊哙知道曹腾躲在仓房,唯恐对方狗急跳墙,可能会对吕媭不利。 只可惜他的提醒还是太迟了些,就在他开口阻止吕媭的同时,躲在门后的曹腾已经破门而出,直接冲到了吕媭身边。 见此情景,樊哙目眦欲裂:“曹腾,你我兄弟一场,你可不要做傻事,赶紧放了你嫂子,咱们有事可以慢慢谈!” 第92章 负隅顽抗 曹腾在逃跑之时特地带了一把小刀在身上,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能够用于保命,或者给自己一个体面。 如今他已经将那把小刀架在了吕媭的脖子上,刀刃微微下压,在吕媭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曹腾本就做贼心虚,如今又被樊哙背叛,早已经丧失理智。 他手臂紧紧勒着吕媭的脖子,声嘶力竭的对樊哙吼道:“你既然不肯帮我,又为什么要将我留下?现在你又带着他们来抓我,是不是把我曹腾当傻子!” 曹腾说话的同时,手臂下压越来越用力。 樊哙还想说话,却被刘邦阻拦,他跨步上前,直面曹腾:“曹腾,你人面兽心,杀人害命,早就应该想到会有这样的下场,你把吕媭放了,咱们有话好说,我可以向你保证,即便你认罪伏法,我也能够保你不死!” “保我不死?你还真是好大的口气!” “你不过是个小小的亭长而已,你该真把自己当成天王老子了?你要是真这么有本事,你怎么不混个县令当当?要不是官府苛捐杂税日益深重,我何必铤而走险,做这种杀人越货的勾当!” 曹腾直至此时,仍旧不思悔改。 他并不认为杀人越货是自己的问题,反而将一切归罪于他人,归罪于朝廷。 不过他此时情绪激动,刘邦唯恐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所以也不敢过分刺激,只能努力平复对方的情绪。 另一边,萧何已经找到陈彦,并且发现原本包围着他们的百姓都已经散去,如今他们正在李旭田的带领下直奔樊哙家中而去。 见此情景,萧何立刻拦住陈彦的去路:“陈大人稍安勿躁,刘亭长正在帮你追查曹腾的行踪!” 闻听此言,陈彦微笑着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真是有劳刘亭长了,不过我也不能让他如此劳累,我也应该带着手下过去看看才是!” “诶,不过些许小事而已,何劳两位亭长一并过问,刚刚村民情绪激动,冒犯了几位,我正要向几位赔个不是呢!” 刘邦已经给萧何下达了死命令,要求他务必拦住陈彦的去路,给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如今萧何无论如何都不肯让开道路,为的也不过是达成刘邦下达给他的任务罢了。 只是任凭萧何舌灿莲花,陈彦始终不愿停步:“萧大人,此番情况究竟如何,你的心里想来比我还要清楚。” “樊哙窝藏凶犯,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我让刘亭长自行处理此事,也不过是给他个面子罢了。” “如果刘亭长真有这个能力,那现在就应该能够把问题妥善解决,如果他没这个能力,那陈某继续在此逗留,也只是白白浪费时间而已。” 陈彦说至此处,表情忽然变得凝重起来:“现在让你把路让开,不要阻挠陈某继续办案,贵宝地的民风陈某刚刚已经有所领教,如果你继续阻挠,那我就只能认定你们都有包庇凶犯的嫌疑了!” 萧何闻听此言,不禁为之哑然,他知道自己拦不住陈彦,姑且只能放行。 陈彦押解着一众凶犯,一并来到樊哙的家中。 萧何原本还因为自己办事不利颇感羞愧,而等他看到樊家如今这番鸡飞狗跳的乱象的时候,心中的羞愧顿时转变成了惊诧。 只见吕媭已经被曹腾勒的双眼翻白,呼吸困难。 刘邦,樊哙等众人全都围在曹腾周围,却又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 樊哙虽然急得够呛,但却没有任何办法,而刘邦更是磨破了嘴皮,也不见曹腾有任何动摇。 就在此时,匆匆赶来的陈彦突然开口说道:“你就是曹腾,对吧?” 曹腾转头望向陈彦,眼中满是愤怒之色:“你就是淮阴亭亭长陈彦?” “没错,我就是陈彦,这次是专程带人来抓你的!” 陈彦此言一出,刘邦等人顿时有些慌神。 他们唯恐陈彦会激怒曹腾,做出什么对吕媭不利的事情。 这其中反应最大的当属樊哙,面对陈彦此番妄言,他声色俱厉的对其怒斥道:“姓陈的,我婆娘要是有什么好歹,我非要让你给她偿命不可!” 面对樊哙的威胁,陈彦只是不屑的冷笑一声:“连自己娘子都保护不了的废物,也配在我面前指手画脚,给我滚一边去!” 陈彦十分粗暴地推开樊哙,径直来到曹腾面前。 曹腾受惊不浅,一连后退几步,手中钢刀压得更深,致使吕媭的脖颈流下了一丝殷红的血痕。 面对曹腾的这番表现,陈彦却是丝毫不为所动:“曹腾,你犯了杀人重罪,如今还妄图挟持人质,暴力抗法,你是真当我拿你什么没办法吗?” 曹腾闻听此言,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之色:“姓陈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的想法很简单,你放了这个无辜的女人,我来给你当人质如何?” “你?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我是淮阴亭亭长,请我此番前来是为了给樊家申冤,并无他图!” “樊家在外名声如何,我想你应该也很清楚,可是即便如此,我却仍愿意为了给樊家出头,不惜奔波劳顿,如此还不能证明我的人品吗?” “樊家凶案影响虽然恶劣,但是与一条活生生的人命相比,那些已经死去的人明显不值一提,我只要你放了她,我来做你的人质,到时你想潜逃,我也可以做你的挡箭牌!” 陈彦一番好言规劝,逐渐让曹腾卸下了防备。 曹腾手臂开始放松,而陈彦也借此机会继续说道:“只要你放了她,我可以答应你的任何条件,此事毕竟涉及到了我的仕途,我可不希望影响进一步扩大,这样,你先把她放了,我这就过去找你!” 陈彦说话的同时竟然真的朝着手持尖刀的曹腾走了过去,吴莱见此情景,当即大惊失色:“师父,你不能啊!” 陈彦转头瞪了吴莱一眼,同时对其厉声呵斥道:“不能什么?难道我这条性命,就真的要比她更高贵吗?听从我的安排,不许你再插话!” 吴莱经受训斥,不敢继续插嘴。 曹腾心中动摇,也松手放开了吕媭。 吕媭受到惊吓,惊慌逃窜。 曹腾快步上前,想要借机控制陈彦。 而与此同时,陈彦也已经做好了准备,顺势从自己的衣袖里掏出了一张比巴掌稍大一些的弩机! 第93章 千钧 一发 此时所有人全都屏住了呼吸,吴莱更是急得朝前跨出一步,想要将陈彦重新拉回到自己的身边。 吕媭已经跑到樊哙身侧,而曹腾也意识到了自己已经上当。 困兽犹斗,何况是人。 面临眼下局面,曹腾几乎丧失了所有理智,他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手中短刀直朝着陈彦胸口刺了过来:“既然不肯放过我,那我就让你给我赔命!” 曹腾摆明了是想对陈彦不利,想要将其置于死地。 吴莱看出了曹腾的意图,只可惜双方距离太远,他如今已经是鞭长莫及。 眼见着陈彦即将身陷险境,吴莱当即高喊道:“师父,小心!” 他这一声吼的真可谓是惊天动地,颇有几分振聋发聩之感。 吕媭窝在樊哙怀里,甚至不敢转头朝后看上一眼。 那些被押解的犯人此时也都有些躁动不安,如果曹腾真的能够杀了陈彦,那他们便能借此机会哗变,脱离官差掌控。 他们也知道自己犯下的是重罪,一旦被公开审判,等待他们的必将是死路一条,正因如此,所以他们才会心怀侥幸,希望能够逃脱升天。 只可惜他们如意算盘打的虽响,最终却也注定只能以失败告终。 就在曹腾即将冲到陈彦面前的同时,陈彦已经扣动弩机的扳机,一支弩箭瞬间射了出去。 那弩机只有巴掌大小,射出的弩箭如同牙签,看似并无威慑力。 可是那弩机毕竟是陈彦精心打造,其威力着实不容小觑,这一根如同牙签般的弩箭竟然射穿了曹腾的手腕,致使他手中短刀掉落在地。 曹腾此时已经冲到了陈彦面前,本以为自己能够手刃对方,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有这么一手。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陈彦抬脚直接踹在了他的裆部,这一脚直踢得曹腾身体佝偻成了一团,脸色瞬间发紫,就像是一只熟透了的茄子一般。 在场围观的有不少男性,当他们看到陈彦踢出的这一脚的时候,都只觉得胯下一阵发凉,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残忍! 陈彦将那把短刀踢到一旁,又对身后跟随的衙役招了招手:“劳烦几位兄弟,过来搀扶他一把!” 刚刚那一脚已经彻底瓦解了曹腾的斗志,让他再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两名衙役不敢怠慢,立刻上前扶起了曹腾。 陈彦来到吕媭身边,开口对其问道:“怎么样?没受伤吧?” 吕媭虽然性情彪悍,却也不是不懂礼数的泼妇,她知道陈彦刚刚为救自己承担了多大的风险,于是微微颔首,语气轻柔地说道:“妾身并无大碍,多谢陈大人相救!” “这都是我分内之职,身为亭长,理应将百姓安危放在首位,若不是他们此次犯下血案,而且还有再犯的可能,我也不会将他们赶尽杀绝,非要与大家撕破脸皮!” 陈彦如今已经将所有案犯缉拿归案,自然也没必要继续得罪这些百姓。 与他们说上几句软话,也不会缺少一块肉,如此还能给自己留下一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吕媭连连称是,并转头狠狠瞪了一眼樊哙。 刘邦还想上前为樊哙辩解,孰料陈彦直接伸手制止了他:“案犯曹腾,负隅顽抗,逃窜至樊哙家中,劫持人质吕媭,险些酿成大祸,这些东西我会如实上报,这次就多谢刘大人了!” 陈彦此举不仅成全了樊哙,同时也让刘邦免去了后顾之忧。 刘邦微微颔首,对待陈彦的态度也再不似之前那般剑拔弩张。 此时曹腾已经有所恢复,起码能够站直身子。 陈彦来到他的面前,开口问道:“曹腾,你从樊家抢来的那些赃物,如今都被窝藏在了哪里?” 曹腾抬头望向陈彦,脸上流露出一丝冷笑:“我就知道你是为了好处而来,如若不然,你又何必对我穷追猛打!” “我抓你,是因为你杀了人,追查那批赃物的下落,是为了对樊家和淮阴百姓有个交代!” 陈彦说至此处,上下打量了曹腾一番:“我看你也算是一表人才,可偏偏不走正途,非要行这等卑鄙龌龊之事,若我是你的父母,九泉之下怕是也要为你蒙羞!” 陈彦此言一出,顿时刺激的曹腾气喘吁吁,怒目圆睁,一副要和陈彦拼命的样子。 吴莱本就因为他差点伤到陈彦而对他心存不满。 如今见他竟然还敢吹胡子瞪眼,直接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王八蛋,还敢和我师父瞪眼,你的死期已经到了!” 曹腾被打的不轻,后槽牙都被扇落了几颗。 他将头侧向一旁,啐了一口唾沫,里面还夹杂着几颗碎牙和血水。 他转头怒蹬吴莱,吴莱也因压制不住脾气而要继续动手。 就在此时,陈彦开口喝止了他:“吴莱,住手!” 吴莱悻悻然将手缩回,陈彦开口对曹腾说道:“你要记住,举头三尺有神明,多行不义必自毙。” “凭你们之前的那番所作所为,想要不被逮捕,那简直是痴人说梦,我知道樊家在百姓眼里算不得是什么好东西,可是你们强取豪夺,杀人越货,你们这番作为,却还比不过樊家!” “如今你已经归案,接下来等待你们的必将是国法裁决,我现在再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愿意将赃物交出,我可以对你从轻发落,不过这一期的语言取决于你的态度,究竟如何选择,全都在于你自己!” 陈彦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也是不愿曹腾再吃太多的苦头。 大秦律法严苛,尤其是对于杀人案件的裁决,更是十分严厉。 像是曹腾这种罪魁祸首,一旦归案,就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陈彦如今也不过是让其宽心,希望他死前能够少受些折磨罢了。 人心都是肉长得,哪怕是杀人案犯,罪魁祸首,也知道何为善恶是非。 眼见着陈彦对自己如此宽容,曹腾心中也不免受到了些许动容。 只见他将头埋低,深吸了口气,半晌过后方才开口道:“我从樊家抢来的那些东西,都被我藏在了柴堆里,你们现在过去就能找到!” 第94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陈彦得到那批赃物的确切下落,立刻带领手下众人直奔曹腾家中的柴垛而去。 在这里他们果然找到了曹腾藏匿的那批赃物,里面金饼,珠宝琳琅满目,其中多数都是曹腾今早没来得及出手的东西。 陈彦随后又命人在剩余十几户嫌犯的家中将所有东西全部收缴,准备带回淮阴亭。 就在他准备将所有犯人全部押解回去的时候,曹腾突然和他提出了一个请求:“陈大人,能否让我再和樊哙大哥说几句话?” 陈彦闻言,微微皱起眉头,转头望向了跟随他们一并出村的刘邦。 刘邦虽然也担心曹腾可能会在临死之前反咬一口,可奈何同情心作祟,最终还是应下了曹腾这个请求,他也想看看曹腾在临死之前究竟还能说出些什么,想看看直至此时他是否已经有所悔悟! 樊哙站在人群当中,面色铁青,双眼死死盯着曹腾。 对方险些害死自己的妻子,愧对他之前的一番关照,他如今又哪里会有好脸色给对方看? 曹腾看出了樊哙心中所想,只见他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哥,我曹腾对不起你,我在这里给你磕头了!” 曹腾只说了一句话,随即便给樊哙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我曹腾这辈子走错了路,下辈子决对不会了,若有来生,我愿为给您和嫂子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今世厚恩!” 樊哙虽然痛恨曹腾刚刚的所作所为,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如今听到曹腾这番肺腑之言,也不由得樊哙心生动容。 樊哙长叹一声,开口说道:“曹腾,其实从始至终,我都拿你当自己的亲弟弟看待,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够出人头地,万没想到你会误入歧途。” “今日之事,我只当你是一时糊涂,若有来生,希望你能够走正道,做正事,不要再重蹈今日覆辙!” 曹腾临死之前得到了樊哙的谅解,心中喜不自胜,当即重重点了点头。 樊哙知道曹腾心中仍有挂牵,于是便开口对其说道:“你死之后,我会带人替你收尸,绝不会让你曝尸荒野,你,安心的去吧!” 曹腾没将自己供述出来,这一点还是很让樊哙为之诧异的。 他原以为曹腾可能会和自己鱼死网破,会在进行之前将自己的包庇之事供述出来。 别看陈彦刚刚已经法外开恩,不予计较,可是如果曹腾重提此事,并被别人听到的话,那他终究还是免不了遭受牢狱之灾。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说的便是这般道理。 樊哙在曹腾临终之前给了他一点慰藉,总不至于让他心怀愧疚而死,这就已经是他最大的宽容。 曹腾看着樊哙,重重点了点头,并在衙役押解下与之一并离开。 至于那些被带走了孩子的泗水亭百姓,此时则是大放悲声,哭天抢地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带走。 他们想要上前阻拦,可是他们之前也见识到了陈彦得手段,知道对方言出必信,如果再经阻挠,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这就是一物降一物,这些民风彪悍的百姓,终究还是要为朝廷的重压俯首。 至于那十几名案犯,他们明显不像曹腾表现得这么洒脱,听到父母的悲嚎之声,他们也个个心碎欲裂,偷偷抹起了眼泪。 只可惜他们触犯了国法,早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个下场。 陈彦虽然也对他们心怀怜悯,但此时也不得不硬起心肠,将他们一并带走。 要说这里最不安的,恐怕就是当铺老板刘成峰。 他本就是因为贪心,收了几件赃物,万没想到如今竟然会落得一个陪绑的下场。 他以为自己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于是目光不断四处扫量,寻找着那名小伙计的身影。 那小伙计是他的远房亲戚,念在他的照顾之情,提携之恩的份上,并未逃离,只是尾行在队伍后方,希望能够找机会和老板说上句话。 刘成峰看到了小伙计的身影,双腿直如同灌了铅一般挪不开步。 陈彦看出了其中端倪,也知道刘成峰这是怕死。 但他不想就这么轻易释放了这个奸商,还想让其多吃些苦头。 眼见着刘成峰脚步放缓,陈彦当即来到他的身边:“刘老板,您这是怎么了?” 刘成峰不住朝后观望,同时开口说道:“陈大人,我也有个不情之请,我想和我店里的伙计说两句话!” 陈彦闻言,摇头说道:“这个恐怕不行,这有些不合规矩啊!” 刘成峰一张老脸皱成了苦瓜,还想和陈彦讨价还价:“陈大人,那怎么曹腾都能和樊哙说话,我就不能和我店里的伙计交代几句了?您不能厚此薄彼啊!” 陈彦闻言,笑得更加灿烂:“我让曹腾交代后事,那是因为曹腾犯得是死罪,再加上他无亲无故,理应有人为之收尸。” “至于你嘛!” 陈彦在这里拖长了生意,故意卖了个关子。 刘成峰以为自己还有希望,于是赶忙追问道:“我怎么了?难道陈大人还愿意放我一马,让我改过自新?” 陈彦微微颔首:“改过自新那是肯定的嘛,你收受赃物虽然触犯了国法,但是却也罪不至死,我也不能草菅人命不是。” “你这个罪名最多也就是流放,所以你完全不必担心,等到你被流放的时候,我会叫你的家眷来为你送行,等到那个时候,你再慢慢叮嘱也不迟!” 陈彦此言一出,刘成峰原本悬着的心此时终于彻底死了。 在这个时代,匪患横行,民不聊生,一旦被判流放,那无异于是被宣判了死刑。 刘成峰原本还抱有一丝幻想,以为陈彦能够高抬贵手,向他索取些好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自己给放了。 甚至他已经暗地里盘算起了自己的家当,想看看用多少银两赎回自己这条小命才最值得。 却不料想陈彦压根没有这个意思,自己最终还是死路一条。 刘成峰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当即转头对身后的小伙计喊道:“二奎,我死以后,当铺就交给你来打点了,只要能给你婶子和孩子一口吃的,就算我这些年没白疼你!” 第1章 穿越秦末,化身猎户 “你还是不是人!” “居然让亲闺女替你去服徭役?” 陈彦睁开眼,便见一穿着古装的清秀妇人手握木棍,愤怒又警惕的看着自己。 他下意识摸了摸肿痛的额头,竟弄得满手是血。 陌生的记忆紧随而至。 简陋的茅屋、破旧的草席、用石块随意堆砌起来的炉火……即便难以置信,但周遭的事物无一不在证明着,他确实穿越了。 还是民不聊生,苛政酷刑猛于虎的秦朝末年。 原主也叫陈彦,家住丰县淮阴亭,东边就是汉高祖的故乡沛县。 虽然与自己同名,秉性却截然相反,游手好闲又懦弱无能,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废物。 更为人所不耻的,这家伙居然是个窝里横。 在外面受了欺辱,便会回家打骂妻女来出气。 近日甚至为了逃避徭役,不惜让仅仅十二岁的女儿女扮男装顶替自己,这才被妻子赵淑敲破了脑袋。 当真是人渣中的人渣! 一边暗暗唾弃原主,陈彦一边揉着脑袋站了起来,不想手臂粗细的木棍便挂着呼呼风声再次砸下。 “滚!别碰茹儿!”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赵淑误以为陈彦是贼心不死,还想抓女儿去充壮丁,即便颇为惧怕,仍然不顾一切的扑了上来。 哪成想因为太过惊慌,双脚直接绊在了一起。 眼看着对方就要撞到茅屋的木柱,陈彦赶紧抢先一步,将其拦腰抱住。 好巧不巧,双臂正横在赵淑的胸前。 嘶! 丰腴软弹的触感令陈彦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对沉甸甸的硕果在他双臂挤压之下,顿时聚出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 媳妇看着面黄肌瘦,还挺有料! 闺女茹儿怯怯的站在她的身后,乖巧可爱,只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惊恐。 有妻女如此,夫复何求? 对于前世单身了一辈子的他来说,这不正是梦寐以求的生活嘛! 哪怕还没有交流,陈彦却已经忍不住开始畅想美好的未来了。 可旖旎的气氛仅仅持续了片刻,赵淑便厌恶的推开了他。 “放开我!” 目光冰冷。 仿佛是仇人相见。 陈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形象还停留在过去。 当务之急,必须先让媳妇知道,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混蛋了! “娘子,之前是我不对!” “你且放宽心,徭役的事为夫自会处理,从今往后,定让你们母女吃饱穿暖,不再受半点委屈!” 陈彦发自肺腑的表态。 “哼!你处理,你如何处理?” 赵淑只当他是在说笑话。 一个连妻女都养不活的男人,一个在村里人人可欺的废物,居然敢如此大言不惭。 “依大秦律,凡缴纳双倍税赋者,可免徭役!” 陈彦自信的回道。 同时嘴角上扬,尽量让自己显得温柔。 换来的却是几声冷笑。 “双倍?家里已经两日没开火了,别说是银钱,就连一粒米也没有,你别做梦了!” 像是在佐证母亲的话,茹儿的肚子适时的咕咕叫了起来。 看着闺女因饥饿而惨白的小脸,陈彦的心就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不行! 必须想办法先让妻女填饱肚子。 可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谁家都没有余粮。 更何况以他的人缘,村里人唯恐避之不及,又怎么会借粮! 恍然间,透过窗棂,远方层峦叠嶂的大山映入了陈彦的视线,顿时令他眼前一亮。 对啊! 前世他为了追求爱好,几乎走遍了世界上所有的险地。 不但成了知名探险家,还练就了一身炉火纯青的野外求生技巧。 闺女不是饿了嘛! 那就打一头野猪来给她补补营养。 毕竟眼下这个时代可不像后世,麻雀都能变成保护动物。 在秦始皇横扫六合之后,便收天下之兵铸成了十二个金人,除了几种生活工具外,民间甚至连根铁丝都没有。 以至于猎户这个职业几乎销声匿迹,而山林间的飞禽走兽简直多如牛毛。 一想到自己再也不用像前世那般束手束脚,可以尽情渔猎山野,陈彦忍不住兴奋的搓了搓手。 也顾不上媳妇的鄙弃和质疑,抄起家中的斧头,便向院外走去。 “你这是作甚?” 赵淑还以为他要做什么不法之事,立刻拦在了门口。 斧头可是在官府备了案的。 若是用它为非作歹,立刻就会被查到。 而秦朝实行的是连坐制度,一人犯罪全家遭殃。 赵淑虽然不想管陈彦的死活,但却不能不顾自己和闺女。 “放心,我就是去砍些竹子!” 陈彦又是暖暖一笑。 见状,赵淑愣了片刻,忍不住迷惑的打量起来。 这还是自己那个只会窝里横的废物男人吗? 从前被追问的时候,他何曾如此轻声细语,估计早就拳脚相加了! 陈彦家院墙外,就有一片竹林。 一番精挑细选之后,他砍了整整八根。 接着又在媳妇和闺女诧异的目光中,一一劈成竹片。 赵淑根本弄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被当头一棒打傻了,所以也不再搭理陈彦,转而带着闺女到山脚碰碰运气,看有没有野菜。 时光飞逝。 整整一个上午很快过去。 当母女俩饥肠辘辘的空手而归,却看见陈彦的手中多了一张造型怪异的竹弓。 此刻,正搭着打磨好的竹箭试验呢! “这……是你做的?” 赵淑惊讶的看着陈彦手中的竹弓,仿佛不认识这个已经共同生活了六年的男人。 “工具不太顺手,否则还能更精细一点!” 陈彦倒是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 堂堂世界排名第一的探险家,手搓一张反曲弓还不是小菜一碟。 别看这玩意简陋,但威力却不是秦朝弓弩能比的。 即使没有金属箭头,也能将浑身铜皮铁骨的野猪射个对穿! “茹儿等着,爹这就进山打猎,今晚保准让你吃上肉!” “真的?!” 女孩顿时惊喜的瞪大了眼睛。 在她天真的思维里,能吃上肉便是最幸福的。 “从今往后,爹对茹儿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陈彦宠溺的摸了摸女儿的头,随后便走出了家门。 “哎……” 赵淑刚想叫住他,但看着那坚定的身影,没来由竟有种久违的心安,甚至不由得暗暗自问,难道对方真的变了? 可他一个人进山,不会有危险吧! 心中刚刚冒出这个想法,赵淑便猛的摇了摇头,自己怎么还关心起这个人渣了! 与此同时,陈彦已经出现在了砀山脚下。 第2章 猎到熊,媳妇却丢了 砀山。 传说中汉高祖斩白蛇就在这。 虽然更多是神话色彩,但也侧面证明了此地物产之丰富。 陈彦刚刚踏入这片人迹罕至的山林,便领略到了。 呼呼啦啦的飞鸟被他惊得四散纷飞。 幽静的林间,不时还会传出几声悠长的兽吼。 很快,他感觉脚下一泞,低头看去,正踩在一坨不知是什么野兽的粪便上,顿时兴奋的咧了咧嘴。 这可是好兆头! 说明附近有大型野兽出没。 陈彦前世杀死的猎物不计其数,甚至不乏驯鹿、野牛、人熊等等重达半吨左右的巨兽。 既然今日遇上,甭管是什么,肯定没有错过的道理。 至于是否危险,那从来都不是探险家该考虑的问题。 因此,他二话不说,抓起粪便就往身上抹。 虽然挺恶心,但这是野外狩猎的必备技能,可以隐匿自身气息不被发现。 周围到处都是参天的古木,茂密的枝叶遮天蔽日,他随手拎着一根枯枝,边走边敲打着经过的每一棵大树和巨石。 如此便能驱赶那些善于伪装的蛇虫鼠蚁,避免被它们偷袭。 也就是所谓的打草惊蛇。 随着不断地深入,山林中愈发静谧起来。 依靠着丰富的经验,陈彦又发现了两处野兽的排泄物。 为了验证心中的推断,他甚至将粪便扒开,果然在其中找到了一节还未消化的骨头。 看样子,追踪的这个目标确实是个大家伙。 心中满是期待,但陈彦也没忘随手采摘一些能够食用的蘑菇和野菜。 狩猎巨兽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万一最终没能寻到,带回些山货也算有所交代。 但今日,上天还是垂青了他的。 从进山算起,大约过了两个时辰,猎物的踪迹终于出现了。 竟然是一头刚刚从冬眠中醒来的人熊。 只不过那家伙直立起来还不到两米,明显没有成年。 这下,陈彦更高兴了。 若是成年人熊他或许还会失败,但要对付前面这个家伙,简直手拿把攥。 此刻幼熊正晃动身躯,不停撞击着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 陈彦与其相聚大约二百步,看得并不真切。 按理说,熊类确实有蹭树的习惯。 树皮中分泌的油脂粘在它们的皮毛上,甚至比铠甲还要坚韧。 但这头熊却是在撞击,似乎想靠这种方式,将树上的什么东西撞下来。 难道是蜂巢? 想到此处,陈彦不由得微微皱眉。 这可是他最不想遭遇的情况。 一般没有野外生存经验的人或许会觉得遇到狗熊吃蜂蜜,正好可以一箭双雕。 但对于真正的探险高手,无孔不入的野蜂甚至比毒蛇、老虎还要恐怖。 至于蜂蜜,更是想都不要想。 “实在不行,就只能把那家伙引出来了!” 陈彦压根不打算招惹那些野蜂,可想要狩猎幼熊,必然会惊动它们。 思来想去,也只有用更具吸引力的东西,将目标勾出危险区域。 办法倒是不错。 只是陈彦根本没有诱饵。 家里穷得叮当响,别说肉了,就连一根骨头都没有。 脑海中,闺女可怜巴巴的眼神令他实在不忍心失言,最终咬了咬牙,抽出一支竹箭,划破了手臂的皮肤。 随后又在衣服上扯了块布,沾满自己的鲜血。 “成败在此一举,就看这家伙之前吃没吃过人了!” 悄悄将距离拉近到一百步,陈彦喃喃自语道。 传闻人对野兽的吸引力非常大。 许多动物园、马戏团驯养的狮虎,偶然尝到人血之后,都会彻底爆发野性。 如果面前的家伙也有过类似的经历,肯定会放弃头顶那可望不可及的蜂巢。 心中默默祷告一番,陈彦弯弓搭箭终于出手。 竹箭上挂着带血的布条,在林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无误的落在了人熊的脚边。 突然产生的异响也把幼熊吓了一跳。 但在仔细嗅过布条之后,陈彦能够明显感觉到它变得更加兴奋暴躁了,不一会便开始朝这边移动。 当双方相距不到五十步的时候,人熊也发现了一直蹲在暗处的陈彦。 这家伙竟直立而起,猛然发出咆哮之后,如火车般撞来。 嗖! 弓拉似满月。 箭走如流星! 陈彦身体纹丝不动,瞄准人熊,一连射出三箭。 或许是此身的力量实在太差。 虽然三箭全部命中,但却未能伤及要害,反倒激发了人熊的凶性。 它不再试探,一路横冲直撞。 几棵手臂粗细的树苗只一下,便应声折断。 但陈彦仍旧不动如山。 眼看着人熊只剩二十步之距,他屏息凝神,再次取出三支竹箭。 嗖! 嗖嗖! 三支竹箭竟在空中连成一条直线,直奔人熊最脆弱的眼睛。 吼! 山林中,不甘的嘶吼久久回荡。 巨大的冲击力令竹箭从人熊的眼睛射入,又从后脑贯穿而出。 饶是如此,这个家伙仍旧顽强的前冲了数步之后,才看看倒在了陈彦的面前,彻底不动了。 呼! 长长的出了口气。 陈彦没有立刻靠近,而是观察了一会儿后,又朝人熊的眼眶里补了几箭。 虽说这不是他第一次狩猎人熊了,但前世用的可都是猎枪。 威力远不是弓箭能比。 直到确定猎物彻底死透了,陈彦这才取出早就磨好的石刀,一点点切开了人熊的肚皮。 一个时辰的忙碌,他终于将猎物肢解完成。 看着地上那张完整的熊皮,四只熊掌以及近二百斤熊肉,陈彦满意的深吸了口气。 收获颇丰啊! 这要是运回家,不但媳妇和闺女能美餐一顿,熊皮和熊掌还能卖给酒家和皮货商人,税费的问题也迎刃而解了。 不过,在山林大摇大摆的扛着两百多斤血食跟找死没有区别。 为了掩盖住血腥气,陈彦又生火熏制了一番,这才收拾行囊往家赶。 等人到了家门口,已经接近子时。 大半日的奔波令他有些吃不消,便扯开嗓子呼唤媳妇。 可喊了半天竟没人回应。 陈彦还以为赵淑是不愿意搭理自己,便揣着熊掌喜滋滋的进屋了,想给母女俩一个惊喜。 然而推开门,他却傻眼了。 屋里空无一人! 第3章 叫板亭长 陈彦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忙活了大半日,最后媳妇和闺女却丢了。 围着自家院子整整找了三圈,也不见那对母女的踪迹。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院墙上却突然多出了一个脑袋! “陈彦,你咋才回来?” 原来是邻居吴莱。 也是村里唯一跟陈彦关系还算说得过去的人。 这家伙睡眼惺忪,明显是被吵醒的。 从前俩人经常聚众玩叶子戏,吴莱只要输了钱,准保找借口开溜。 因此,也与陈彦一起成为了全村人嫌狗不待见二人组。 而且这家伙更惨。 三十多岁了仍然是光棍一条,晚上连个暖被窝的都没有。 “老吴,我媳妇和闺女去哪了?” 陈彦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兜里揣的什么,分我一半就告诉你!” 别看吴莱其貌不扬,但一双眼睛可贼的很,早就发现了陈彦怀里的熊掌。 “分你奶奶个腿!” “再不说,老子把你嘴彻底封死!” 陈彦一个健步冲上了墙头,差点没把吴莱吓个跟头。 后者刚想开骂,但看到他那双被怒火烧红的眼睛,愣是把脏话咽了回去。 “被亭长给带走了!” “人家以为你逃役,便把张娘子和茹儿拉去充数!” “你今晚若是不回来,估计娘俩明日便要被送去修长城!” 吴莱边说边紧了紧身上的破棉絮。 冬天的尾巴,对于他这种穷人来说,还是太冷了。 “樊仁?” 听对方提起亭长,陈彦脑海中立刻冒出了一个名字,眼中的怒火更旺。 如果说他和吴莱不是好东西,那樊仁便是远近闻名的恶霸。 仗着有个在县里当差的哥哥,整日横行乡里。 更是对张淑觊觎已久。 实际上,让茹儿代替服徭役的主意,就是那狗日的给原身出的。 目的就是为了让陈彦妻离子散,然后趁虚而入。 简直坏得头顶长疮脚底流脓。 很明显,今日樊仁就是以陈彦有可能潜逃为借口,故意把张淑母女带走的。 至于到底要怎样处置,只有他清楚。 “狗日的樊仁,我家娘子和茹儿若是少一根头发,老子就活劈了他!” 一想到媳妇和闺女可能遭受的屈辱,陈彦再也忍不住了。 抄起反曲弓,便如一阵旋风般冲出了院门。 把吴莱都看傻了! 俩人认识这么久,他还从未见陈彦如此硬气过。 不过两人毕竟是玩伴,吴莱自是不能眼见着陈彦把事情闹大。 就在陈彦背着冲出家门的同时,吴莱也跟着一起追了出去! 樊仁虽为亭长,但也住在这个村子里。 相比于其他村民的低矮茅屋,他家简直能用金碧辉煌来形容。 大门两扇,宽一丈有余。 两侧各有一座用于值守的高台。 这座宅子就是樊仁平日里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的铁证, 每每有人从此经过,总要往地上啐两口唾沫。 而樊家那些恶仆,平日里也是眼高于顶,从不将村民们 放在眼里,动辄便是非打即骂,由此便导致了樊家人厌狗嫌, 百姓们都绕着走! 不过眼下年景不好,他家也养不起那么多仆役了,两座高台都空着,只挂了两盏灯笼。 “樊仁,快把老子媳妇和闺女放了!” 陈彦风风火火的赶到,连门都懒得敲,直接在外面喊了起来。 他这一吵不要紧。 村子本就不大,很快,不少听到动静的村民便纷纷出门看起了热闹,就连吴莱也披着一件挡风的蓑衣,凑在人群之中。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樊家的大门终于开了。 樊仁在两个仆役的护卫下,站在台阶上,趾高气扬的俯视着众人。 百姓们一见樊仁出现,个个脸色骤变,全都下意识后退几步,生怕会招致牵连。 樊仁见此情景,态度更是嚣张,将头抬得老高,只用鼻眼看人,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句话来: “陈彦,你是作死吗?” “大半夜在我家门口哭什么丧?” 见是陈彦,樊仁立刻不耐烦得骂了起来。 依大秦律,百姓拒缴赋税,地方有权强征徭役。 他樊亭长这次可是依法行事,并无任何徇私之举。 更何况凭他陈彦一个升斗小民,自己就算枉法,他又能拿自己如何? 自己带走赵淑和陈茹,这是在给他减轻负担,否则平白养着这两张嘴,母女俩可怕都要被他陈彦饿死! 樊仁本以为自己一瞪眼睛,陈彦就能知难而退。 可印象中从前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瘪屁的家伙,今日却出奇的强硬。 陈彦连看都没看樊仁,便径直闯进了他家院子。 “娘子,茹儿,你们在哪?” “陈彦,你他娘的要作甚?来人,给我将他乱棍打出去!” 樊仁还是第一次在村里被人无视,哪能受得了,立刻指挥仆役就要揍陈彦。 可还没等他们动手,就见陈彦弯弓搭箭。 嗖嗖! 高台上挂着的灯笼应声落地。 “再上前一步,我射的可就不是灯笼了!” 陈彦双目泛着寒光。 他本不想动手。 毕竟这可是在秦朝,律法森严。 一旦犯罪,全家都得跟着遭殃,否则早把樊仁射成刺猬了。 “樊仁,识相的赶紧把我家娘子和茹儿放了,不让今夜我就与你同归于尽!” 说着,陈彦瞄准了樊仁。 吓得后者连忙躲到了仆役身后。 但他嚣张惯了,也是为了巩固自己在村中的地位,即使见识到了陈彦的厉害,仍旧嘴硬的不肯妥协。 “陈彦,徭役的名单我已经报上去了!” “你媳妇和闺女,一个也别想回家。” “就算你想替都不行!” “除非以税费抵押,不过就凭你,有那么多钱吗?” 话音落下,村民中立刻响起一阵哄堂大笑。 百姓们对于陈彦指指点点,人群里爆发出了阵阵轰声。 谁都知道陈彦家是什么情况。 连糊口的粮食都是张淑靠给人缝缝补补、浆洗衣裳换来的。 他们家怎么可能出得起天价的税费。 吴莱虽是有心帮忙,可掏了掏比脸还要干净的口袋,再看看樊仁那副盛气凌人的架势,最终也只能叹上口气,无奈作罢。 “陈彦,要我说还是算了吧!” “你斗不过樊仁的!” 吴莱不知何时凑到了陈彦的身后。 在他看来,与樊仁作对,后者完全就是在自取其辱。 “税费是吧!” “你把我家娘子和茹儿带出来,老子立马就把税费给你!” 陈彦强压着火气。 若不是为了妻女,他早就大开杀戒了。 大秦虽禁铁器,可是凭借他手中这张复合弓,想杀樊仁这个狗官,却不过是抬手的事情。 只是如今他有了妻女作为负担,行事之前需要再三思量,万分谨慎。 缴纳赋税,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朝廷为了给秦始皇修建陵寝,已经将许多徭役带至咸阳,如今匈奴压境,步步紧逼,长城收尾迫在眉睫,朝廷屡次提高税务,也无非就是想要借此机会强压百姓投身建设。 若是换做以前,受樊仁如此讥讽,他陈彦恐怕也就只有白受气的份! 好在钱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已经不成问题。 “你做梦也回家去做啊!” “还税费!能拿出一枚秦币,本官今晚都给你跪下!” 樊仁一脸鄙夷的说道。 然而下一秒,一张毛管油亮的熊皮,便猛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这张熊皮顶替税费,够了吧!” 反正本来就打算用熊皮换钱,缴纳税费,就算是交给樊仁,陈彦心里也没什么不舒服的。 他淡定,其他人却坐不住了。 那可是一整张熊皮,哪怕是秦朝宗室,也没有几个用得起。 “陈彦,偷盗可是要被刖去右臂的!” “你若从实招来,本官或许还能网开一面!” 不仅是樊仁。 在场所有村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熊皮是陈彦偷的。 “是吗?假如这东西真是我自己的,你可就犯了污蔑之罪,要掌嘴四十!” 陈彦寸步不让。 说完又从背囊里取出那四只熊掌:“我家中还有两百斤熊肉,再加上这四只熊掌,你说熊皮是不是偷的?” 哄! 这下,现场彻底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被震的瞪大了眼睛! 第4章 想分一杯羹 看着摆在面前的熊皮和熊掌,樊仁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半晌憋不出半个字来。 就连原本对陈彦抱有质疑的那些村民,此时也都乖乖闭上了嘴! 猎杀人熊,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 非有天大的胆量,过人的身手,才敢在深山老林里与那喜食人肉的熊罴相搏。 陈彦为救妻女,不易以身犯险,如今俨然成为了村民心目中的英雄。 就连平素跟随在樊仁左右的那些狗腿子,也不免对他心生敬畏。 “樊仁,我陈彦今天不是来找事的,放了我的妻女,咱们的事情就此罢休!” 面对众人投来的目光,樊仁只觉得脸颊一阵热辣。 他做了这么久的亭长,从来只有自己让别人受气的份,几曾轮到陈彦之流骑在自己的脖子上拉屎! 他刚想说话,却对上了陈彦那副足以洞穿人心的目光。 樊仁心下一凛,竟平白生出了几分畏惧之意。 一名手下看出了樊仁的心虚,于是赶忙对陈彦说道:“陈彦,这次算你糊弄过去了,可下次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来人,把赵淑,陈茹都带出来!” 这名手下倒还算机灵,凭借自己察言观色的能力避免了一场流血事件的发生。 陈彦的手原本已经搭在了弓上,可听对方说要释放自己的妻女,他又将手缩了回来。 没办法,在妻女面前,他还需要保持十分的克制! 随着脚步声逐渐临近,那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再次出现在陈彦的眼前。 陈茹如同乳燕归巢,直接扑进了陈彦的怀里:“爹……” 陈彦屈膝蹲下,一把将女儿拥入怀中,他轻拍着陈茹瘦弱的肩膀,轻声对其安慰道:“没事了乖女儿,爹已经为你和娘免除了徭役,以后咱们一家可以在一起了!” 不论原主有多混蛋,在女儿的眼里,他始终是那个顶天立地的父亲。 听到陈彦对女儿的这番宽慰,看到丢在地上的熊掌和熊皮,赵淑对陈彦的态度也不免出现了些许改观。 陈彦重新将熊掌装回背囊,又将熊皮踢到了樊仁的脚下:“刚刚的四十个巴掌,我先给你记下了,下次要是再敢招惹我的晦气,我就让你和那灯笼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陈彦说着,一把挽住妻子的手臂,抱起女儿陈茹,一并离开了樊家。 被他射落得两只灯笼,此时已经燃烧成了灰烬,风一吹便四散而飞,仿佛是在印证陈彦的威胁。 现场之上鸦雀无声,樊仁的脸色更是青一阵,红一阵。 刚刚那名手下看出了樊仁情绪不对,于是赶忙组织村民离开,以免招惹到樊仁的晦气。 只是在刚刚围观的人群当中,还有一束目光一直锁定在陈彦的身上。 眼见着陈彦已经离去,那人也急匆匆回到了家里…… “当家的,出大事了!” 陈辉此时正在饮酒,听到那一声声呼唤,当即破口大骂道:“臭娘们,鬼吼鬼叫的,把老子喝酒的兴致都给搅和了,我就该把你送去服徭役,也好换得个耳根子清净!” 原来刚刚躲在人群里偷看陈彦的,就是陈彦的嫂子,孟艳萍。 陈彦有一个大哥名叫陈辉,是村里有名的木匠,当初陈彦父亲才刚离世,嫂子孟艳萍便提出了分家。 陈辉那时已经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木匠,按理来说应该多照顾陈彦这个胞弟一些,奈何陈辉无心,以侍奉老娘的名义抢占了父亲留下的几间房产,将陈彦给排挤出了家门。 自那以后,陈辉对老娘不闻不问,孟艳萍这个恶媳更是对婆婆非打即骂。 始皇帝收了天下之金,陈辉这个木匠摇身一变成了炽手可热的红人。 如今家境宽裕,交了税费抵押了徭役,在家中地位真可谓是水涨船高,只一句话便将孟艳萍骂的一缩脖子,就此息声。 陈辉吃了两口咸菜,又喝了一盅小酒,这才不紧不慢的对孟艳萍问道:“出什么事了?” “樊仁之前把赵淑和陈茹都给抓了,说是要去服徭役,陈彦不知哪里听来的风声,刚才竟然跑到樊家去要人了……” 孟艳萍是个长舌妇,说起话来口沫横飞,喋喋不休。 陈辉扣了扣耳朵,随即一巴掌甩在了孟艳萍的脸上:“老子懒得听你废话,挑重点说!” 孟艳萍手捂着脸颊,眼含热泪,含糊不清的说道:“陈彦去山里猎了头人熊,用熊皮抵税,换回了赵淑和陈茹!” 陈辉对自己这个弟弟可谓是十分了解,听到孟艳萍此言,不由得冷笑一声:“那个废物还敢进山猎熊?那熊皮该不会是他从哪里偷来的吧!” “肯定不是,樊仁之前也说他的熊皮是偷来的,可他随后又拿出四只熊掌,还说自己家里有二百斤熊肉呢……当家的,你去哪啊当家的……” 还不等孟艳萍将话说完,陈辉便起身只朝着门外而去。 听到孟艳萍的追问,陈辉没好气的说道:“去找陈彦要熊掌,我养了咱娘这么多年,他也应该给我些回报了!” 陈辉说话间已经出了院子,而在他之后,一道身材佝偻的人影也从房中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衣着破旧,两鬓斑白的老妇人。 手中拄着一根木棍,走起路来颤颤巍巍,赫然便是陈彦的老娘。 一见婆婆出面,孟艳萍眼中当即闪过一丝深切的厌恶,她没好气的对老人吼道:“老不死的,你出来干什么!” “我,我要去看看彦儿,看他有没有受伤……”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些年来陈母一直对陈彦感觉有所亏欠,如今听说儿子为救妻女进山猎熊,老人家更是忧心忡忡,只想确定儿子是否无碍。 孟艳萍狠狠白了老人一眼,随即紧追着陈辉而去:“当家的,你等等我,那熊肉足有二三百斤,你一个人可拿不动……” 陈家,灶台前。 陈茹紧盯着沸腾的锅灶,口中不住吞咽着口水。 熊掌肥厚的香气顺着锅边不断传出,使得小陈茹馋诞欲滴。 房间内,赵淑正在为陈彦涂抹伤药,他之前在林间穿行,手脚都被野藤蛰伤,红肿了大片。 第5章 打的就是你 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赵淑虽然痛恨陈彦的不作为,可如今看到丈夫身上的大片红肿,眼中却还是不免闪过了一丝疼惜。 “疼吗?” 赵淑轻抚着陈彦的手臂,柔声问道。 陈彦看出了娘子眼中的心疼,心中顿觉无比甜蜜:“不疼,只要你和茹儿能够平平安安,我什么苦都能吃……” 砰—— 就在两人柔情蜜意之际,陈彦家的院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陈辉脸色酡红,带着一身酒气,径直闯了进来。 陈茹听到动静,出门前来查看,等看清楚来人是陈辉的时候,她怯生生喊了一声:“大伯!” “你是哪来的野种,给老子滚开!” 陈辉看着面前的陈茹,眼中没来由闪过一丝厌恶。 他抬起巴掌刚想要打,却忽见面前闪过一道人影,紧接着自己的手腕便传来了一阵剧痛:“诶诶诶,松开,快松开!” 陈彦挡在陈茹身前,一只手紧攥着大哥陈辉的手腕:“跑到我家里来打我的女儿,陈辉,你好大的威风!” 陈彦猛的一推,直接将陈辉推得坐倒在地。 恰逢此时,孟艳萍也追到了陈彦家里,眼见着丈夫坐在地上,龇牙咧嘴的揉着手腕,孟燕萍立刻如同泼妇般扑了上来:“好你个陈彦,你长能耐了,连你大哥你都敢打,要不你也把我打死算了,倒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陈茹躲在陈彦的身后,怯生生看着孟艳萍:“是大伯先要打我,我爹才把他推倒的!” “小杂种,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啪—— 孟艳萍的话还没等说完,就忽觉自己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陈彦仍保持着扇巴掌的姿势,他双眼紧盯着孟艳萍,一句一顿对其说道:“再敢骂我女儿一句,我就剥了你的臭皮绷鼓!” 陈彦语气森然,双眼几欲喷火,浑身杀气腾腾。 孟艳萍被他的气势所慑,一时竟然真闭上了嘴,再不复之前嚣张跋扈的姿态。 眼前这位可是敢独自猎熊的猛人,说要剥一张人皮还不是手到擒来? 孟艳萍手捂着脸颊,将目光投向身旁的陈辉:“当家的,你说句话啊!” 陈辉从地上爬起,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好你个陈彦,翅膀硬了,敢和大哥大嫂这么说话了,你忘了当年是谁把你抚养长大的了吧?” 陈彦闻言,冷笑一声:“我只记得当年是谁数九寒冬把我赶出了家门,强占了爹的几间房产,陈辉,你少和我提什么兄弟感情,有屁快放,要不就滚!” 正所谓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从现代穿越而来的陈彦? 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自己,他又岂会给对方半点好脸色! 陈辉被骂的脸色阴沉,见陈彦毫不顾忌自己长兄的身份,他索性也破罐子破摔,直接耍起了无赖:“我听说你之前进山猎熊,得到了四只熊掌和二百斤熊肉,我伺候咱娘这么多年,你也总该有些表示才行,不如这样,你就把那四只熊掌给我,另外给我一百斤熊肉,咱俩的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陈辉狮子大开口,却没注意到陈彦的脸色已经变得越来越黑。 见陈辉还敢和自己提条件,陈彦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冷笑,伸手一把就抓住了陈辉的衣领:“想要熊掌是吧?” “你,你想怎么样?” “想要熊掌,那就先尝尝我的巴掌!” 陈彦拽着陈辉的衣领,左右开弓,一连甩了他十几个巴掌。 他招招都不留手,直将对方打成了猪头,即便如此仍不解气,他单手提拎着已经被打的意识涣散的陈辉,只朝着自家院外的茅房走去:“熊掌已经被我消化完了,我现在就带你去茅坑再尝尝滋味!” 陈彦作势要将陈辉塞进茅坑。 任凭孟艳萍如何阻止,都拦不住暴怒的陈彦。 赵淑站在门前,怀中搂着陈茹,只看着陈彦教训陈辉夫妇,但却并未出面阻拦。 这些年来,她不知受了陈辉夫妇多少奚落,不知见了村中百姓多少白眼。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陈彦不够争气,让自己一个妇道人家苦苦支撑着这个小家。 直到今天,直到现在。 陈彦终于表现出了他作为男人的担当。 他不仅能为了自己进山猎熊。 也能为了女儿出手教训这对不近人情的兄嫂。 此时赵淑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一丝笑意,她也终于重新接纳了这个丈夫…… “陈彦,我可是你大哥,你这么对我了是要遭天谴的!” 眨眼间陈彦就已经将陈辉拖到了茅坑门外,那股刺鼻的气味已经熏得陈辉睁不开眼睛。 本能的恐惧让他口不择言,甚至再度威胁起了陈彦。 面对他的威胁,陈彦冷笑一声:“别和我提什么兄弟感情,我今天就是要请你尝尝熊掌的滋味!” 陈彦的手已经触碰到了茅坑的门,陈辉的心也已经随着他的动作坠入谷底。 就在此时,一阵拐杖触地的声音突然自不远处传来。 “娘,救救我!” 陈辉看到黑暗里的母亲,仿佛落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扯着脖子疯狂呼救,鼻涕眼泪糊了一脸:“陈彦不仅不认我这个大哥,而且还不愿意孝敬您,我想和他讨只熊掌为您补补身子,可他非但不给,还把我和燕萍都给打了一顿!” 陈辉的高呼将左邻右舍都给招惹了出来,他们站在两旁看起了热闹,但却无一人胆敢上前阻拦。 陈彦只身屠熊的壮举已经在村中传为一段佳话,这些村民哪个还敢触他的霉头? 更何况陈辉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也都在村民们的眼中看的真切。 如今落得这般境地,村民们只会在心里暗暗叫好! 陈母颤巍巍来到二人面前,看着一脸愠怒的小儿子和脸上带伤的大儿子,眼中不禁闪过了一丝疼惜:“彦儿,这些年来都是娘对不起你,你就把你大哥放了吧!” 陈母也是个可怜人,当初丈夫早亡,她独自拉扯两个儿子长大。 却不想大儿子狼心狗肺,强占了家中产业,并将小儿子赶出家门。 为了不给陈彦增添压力,陈母这些年来忍气吞声,住在陈辉家里,甚至不敢和陈彦见面,生怕孟艳萍会借着这个由头将自己逐出家门。 如今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小儿子,陈母眼中流下两行清泪,直看得陈彦阵阵心酸! 第6章 丢尽颜面 陈彦不想母亲作难,于是将陈辉重重掼倒在地:“要不是看在娘的面子上,我今天非宰了你不可!” 陈辉被摔得七荤八素,躺在地上半天都没缓过来。 陈彦快步来到陈母面前,虽然他自现代穿越而来,灵魂已经变更,可与母亲四目相对时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却还是让他颇为动容。 “娘,你受苦了!” 这些年来,陈辉夫妇的所作所为,村里可谓是人尽皆知。 原主因为年少时受兄嫂排挤,一直怀恨在心,甚至连这个母亲都不愿相认,更别说母亲的那些苦衷,他更是全然不曾理会。 陈彦回想起过往种种,不由得心酸难耐。 可对于儿子的忏悔,陈母却是摇头笑道:“彦儿别说傻话,娘从来都不曾怪过你!” 陈母轻抚着陈彦的发鬓,想要为其擦去汗水。 手臂抬起,衣袖滑落,充斥着道道伤痕的手臂当即呈现在陈彦的面前。 陈彦见此情景,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娘,你的手!” “不碍事,是娘自己没用……” 陈母还想为陈辉夫妇辩解,想将这受儿媳虐待留下的伤痕说成是自己摔倒留下的印记。 可就在此时,陈辉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本就喝了不少的酒,神志不清。 再加上刚刚吃了陈彦一顿痛打,在邻里面前丢了颜面,如今眼见着陈彦背对着自己,他心中一时起了杀机,竟从一旁的路边摸起了一块带头棱角的石头,直奔着陈彦疾冲而来。 “你这个畜生竟敢打我,看我今天不宰了你!” 陈辉双眼通红,显然是动了杀心。 一旁在看热闹的吴莱见此情景顿时瞪大了眼睛:“陈彦,小心!” 陈彦前世毕竟是荒野求生专家,常与野生动物打交道,其反应能力远超常人。 就算吴莱不曾高声提醒,陈彦也已经注意到了来自身后的危机。 就在陈辉冲到自己身后的同时,陈彦猛的转过身去,双眼定定紧盯着陈辉。 陈辉被陈彦这么一瞪,心中杀意骤减,脑海中再度浮现出自己刚刚被陈彦痛殴的场景。 他噔噔噔朝后退了几步,手里攥着石头,色厉内荏的对陈彦吼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你殴打兄嫂,是犯了天条,你迟早遭受报应!” 陈彦此时已经攥紧了拳头,他恨不得能将这个无赖活活打死。 可是眼看着老娘那蓄满了泪水的双眸,他却又心软了下来。 他指着陈辉的鼻子,一字一顿对其说道:“陈辉,刚刚打你这一顿,打的是你为老不尊,是你这些年来对娘的苛待,你不是一直都把娘当成累赘吗?那从今天开始,就由我来养她!” 陈彦这番话说得可谓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陈辉心中虽有怒气,却也不敢再和陈彦犯冲,只能很恨丢下手中的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行,你要养娘也行,那这些年来娘的花销,我可要和你算一算!” “没错,算,这个老不死的这些年不是这病就是那病,光吃药就吃了我们多少银子,这笔钱必须算个明白!” 孟艳萍一见丈夫要和陈彦算账,当即也来了精神,叫嚣着要将老娘的花费算个清楚。 陈彦闻听此言,不由得被气得冷笑一声:“给脸不要脸,你们两个贱货真当老子是好脾气,茹儿,给爹的斧头取来,我今天非他妈活劈了你们不可!” 陈茹得令,当即转回房中。 陈彦撸胳膊挽袖子,摆出一副瞪眼要宰活人的架势。 陈辉和孟艳萍本就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如今眼见着陈彦要动真格的,两人哪里还敢找他算账?当即撂下几句狠话,飞也似的逃离了这里。 周遭村民见此情景哄笑不止,嘘声一片。 这二人脸颊通红,羞臊的火辣辣的不敢吭声,心里直呼今天丢大了人! 陈母看着大儿子离去,不免唉声叹气,心知以后怕是再难回到大儿子家中了。 向来油嘴滑舌的吴莱看出了陈母心中所想,当即上前扶住老人家,同时开口对其宽慰道:“陈家大娘,大儿子不得济,可您这不是还有个二儿子呢吗?陈彦现在有本事,您老就等着享福吧!” 此时蒸熊掌的味道已经从房中飘散开来,弥漫得整个村子都充斥着肥腻的香气。 吴莱最近几日为躲徭役东奔西跑,早就断了饭辙,如今闻道这股香味,顿时被馋的直咽口水,安慰着陈家大娘的同时眼睛还不住的朝着陈家院里瞟去。 陈彦眼见着难缠的哥嫂已经离开,这才上前对老娘说道:“娘,之前是儿子不懂事,没能给您尽到孝道。” “从今天开始,您就住在我这,只要有我一口吃的,我就绝对不会让您老饿到!” 陈母闻听此言,连连点头:“好,我儿有出息了,能养家了,看到你没受伤,娘也就放心了,娘,娘这就回去了……” 陈母直至此时,还不想给陈彦增添任何负担。 她摸索着拐杖,想要挣脱陈彦和吴莱的搀扶。 陈彦心里明白,老娘不仅仅是不想给自己增添负担,同时也是担心张淑可能会像孟艳萍那样是个恶媳。 毕竟当年分家,自己可是被赶出来的,而今要让母亲住在自己家中,她如何能够舍下脸来? 只是古往今来,婆媳矛盾都最难调解。 陈彦对此颇为无奈,本想直接将老娘背回家中,到时再与张淑沟通,却不想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敦促:“茹儿,快去让奶奶留下!” 陈茹打从出生就没见过奶奶,但如今来到面前,她却又惊讶的问道:“你不是那个经常在河边偷偷看我的老婆婆吗!” “茹儿,叫奶奶!” “奶奶!” “诶……” 这一声奶奶消弭了祖孙间的距离,同时也让陈母看出了张淑的心意。 吴莱此时也在一旁帮腔道:“大娘,茹儿都已经认下您了,嫂子也都已经开口了,我看您老我就别端着了,就在这住下来吧!” 在几人的劝慰之下,陈母终于放下了心结。 而吴莱眼见着陈家母子团圆,也打算借此机会偷偷溜走。 陈彦看出了他的意图,当即开口问道:“吴莱,你打算去哪啊?” “我,我当然是回去睡觉啊,这大半夜的……” 吴莱一边说着,一边咽着口水,时不时还朝着院里瞥上两眼。 陈彦见此情景,当即笑骂道:“你这个家伙,和我还要装假,来吧,今晚我请你吃清蒸熊掌,咱们哥俩好好喝上几杯……” 第7章 登门挑衅 昨夜陈彦与吴莱喝酒喝到了半夜,两人畅谈良多。 吴莱也并非是天生的无赖,不过是因为当下徭役过巨,朝廷横征暴敛,故而没有了奔头。 其实通过昨天吴莱给自己通风报信,让自己能够救下妻女就能看出,他并不是个无可救药的浑人。 陈彦与吴莱商议,今天要去淮阴亭的集市售卖熊掌和熊肉,吴莱给自己扛活,自己给他些辛苦钱。 两人毕竟是从小到大的光屁股玩伴,陈彦也不忍心看对方就此堕落下去。 昨晚吃了熊掌熊肉,再加上与吴莱相谈甚欢,两人一并多喝了几杯。 当晚睡下后的陈彦便觉得自己浑身燥热,小腹仿佛有一团烈火蒸腾。 奶奶回家,陈茹自然是要陪伴左右,祖孙共眠,倒是给陈彦提供了绝佳的契机。 夫妻二人一夜欢好,陈彦也享受到了何为软玉温香。 一夜的温存让陈彦早晨睡过了时辰,等他醒来时张淑已经将用盐拿好的熊肉摆在院里晾晒起来。 陈彦乐得清闲,本想着今天能不去赶集,在家中陪女儿玩上一天,却不料想就在此时,陈辉竟带着亭长樊仁来到了自己家中。 与其同来的还有许多官兵,一进门便将陈彦围得个里三层,外三层。 对于这二人的主动挑衅,陈彦凛然不惧。 他坐在院里的磨盘上,翘着脚对樊仁问道:“亭长大人,你是来给我送那四十个巴掌的?” 樊仁闻言,顿觉气结。 想要发作,却又摄于陈彦的威风,于是只能轻咳两声,借此掩饰自己的尴尬:“陈彦,有人检举你私藏铁器,违反了大秦律例,本官今日前来,是要奉命将你收监!” “给你点颜色你还开上染坊了,不过是个小小的亭长而已,也敢以官自居,别忘了,你昨晚可还收了我一张熊皮呢!”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那一张熊皮的价值足以抵得上十人的徭役,樊仁拿了陈彦的东西,在他面前自然是要矮上三分。 这些官差,都是樊仁从他哥哥那里借调来的,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如今听说樊仁竟然捞得了这么大的好处,当即都将目光投向了他。 樊仁被众人凝视,却也不敢发作,只能色厉内荏的对陈彦呵斥道:“陈彦,我和你说的是铁器的事情,不是你用熊皮抵徭役的事情,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陈彦闻言,微微颔首:“好,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单说铁器。” “说我私藏铁器的,应该就是这个废物吧?昨晚被我打了一顿,丢了颜面,所以今天伙同你一道,想要刻意栽赃于我?” 陈彦伸手直指兄长陈辉,所说的话更是刺耳,让樊仁都有种对方是在指桑骂槐的错觉。 陈辉仗着有樊仁撑腰,便对陈彦辩驳道:“陈彦,你说你没私藏铁器,那你这满院熊肉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陈彦扣了扣耳朵,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说我是用竹弓射死的,你信吗?” “我当然不信了!” “我做了这么多年的木匠,还从没听说过用竹子做弓能射死人熊呢!” “那是因为你是个废物!” 陈彦骂了陈辉一句,转头又看向一旁的樊仁:“亭长,你信吗?” 陈彦一句反问,将樊仁推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要说信,那就没有调查的必要了,自己想要出口恶气的打算恐怕也要就此作废了。 可如果自己要说不信,那岂不是又被陈彦给装了进去?自己岂不是也沦为了对方口中和陈辉划等号的废物? 樊仁眼珠一转,当即打定了主意:“本官对此存有疑惑,要不你给我们表演一下?” 陈彦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正式要借此机会给他个教训。 见他主动提起此事,当即从磨盘上跳了下来:“行啊,不过想要表演,总得有人做靶子吧?” 陈彦在院里看了一圈,最终看向了昨晚被陈辉踹烂的破门板:“不如这样吧,你们谁扛着这扇门板,我来射上一箭。” “要是门板不穿,我陈彦自愿认下私藏铁器的罪状,任凭你们发落!” 那门板是用实木打造而成,虽然用的不是什么上等木料,可却也厚达两寸,比起人的手掌还要强出一些。 别说只使用竹弓来射,就算真用铁弓,没有一定的力量也难以将其射穿。 看看陈彦那副瘦弱的身子骨,樊仁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可以,只要你能射穿这扇门板,我从今以后绝对不再找你的麻烦……” “诶,这个赌约,太轻了些!” 还不等樊仁把话说完,陈彦便伸手阻止了他:“我陈彦可是奉公守法的安善良民,你凭什么找我的麻烦?” 樊仁闻听此言,声音不免低了几分:“那你想怎么样?” “如果我输了,我任凭你发落,可如果我赢了!” 陈彦撩起衣袍,岔开双腿:“我要你这个亭长,从我的胯下钻过去!” 古语有云,民不与官斗。 陈彦原本真不打算再与樊仁置气,毕竟自己还有家眷需要照料,没必要与对方死磕。 可奈何这樊仁是属狗皮膏药的,粘上自己就不放松。 若不让对方在自己面前彻底丢一个大脸,他怕是还没办法摆脱对方! 樊仁早就已经意识到了陈彦要给自己挖坑,其实打从昨晚开始,他就已经发现了陈彦的不同寻常。 昔日里那个懦弱无纲的陈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态度强硬,手腕狠辣的陈彦。 昨晚他是怎么对待陈辉这个兄长的,樊仁都已经打探的一清二楚。 险些将自己的兄长按进茅坑里。 恐怕也只有陈彦能下得去这个手! 官府派人缉拿陈彦的消息不径自走,传遍了整个村子。 所有村民都想出来看看热闹,想看看陈彦今天又会如何与樊仁相争。 眼看着围观百姓越来越多,陈彦又恰逢其时的拱了把火:“樊亭长,你大小也是个朝廷命官,该不会连与我这个平头百姓对赌的胆量都没有吧?还是说你已经相信我是用竹弓猎杀了人熊,今天兴师动众派人前来,就是想要刻意栽赃,陷害我陈彦的?” 陈彦此言一出,周围顿时爆发出了一阵议论声。 樊仁眼见着自己已经被架到火上,只能咬着牙对陈彦说道:“好,我跟你赌!” 第8章 胯下之辱 眼见着对方答应的如此干脆,陈彦的脸上这才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见女儿正躲在门后偷偷观望着自己,陈彦笑着说道:“乖女儿,去把爹的竹弓取来!” 陈彦猎熊的竹弓就被挂在家里的墙壁上,小陈茹稍稍踮起脚尖就能取到。 眼见着陈茹当真取出了一张四尺长的竹弓,陈辉干涩的咽了口唾沫,同时转头望向一旁的樊仁:“亭长,要不还是算了,咱们别赌了吧?” 眼看着陈彦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就连原本还咄咄逼人的樊仁,此时也不免心生惶恐。 要是自己真钻了陈彦的裤裆,那他这个亭长也就别想再当下去了! 眼见着二人都打了退堂鼓,吴莱也在人群里起哄:“亭长,您可不能怂啊,他陈彦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您叫嚣?您今天必须要亲自打一打他的脸,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 陈彦将目光转向人群,对吴莱投去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这家伙关键时刻倒也有些用途,如今只用这一句话,便将樊仁架上火堆,彻底下不来了! 樊仁此时也被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能手撕了这个吴莱。 可奈何人前百众,他身为亭长,又岂能食言而肥? 他转头狠瞪了陈辉一眼,开口对其警告道:“你要是再敢动摇军心,我就判你一个嫁祸之罪,让你顶替陈彦收监!” 陈辉被吓得一缩脖子,到嘴边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迫于樊仁的淫威,他只能抬起那扇破门板,将其拦在自己的胸前,同时心里暗自祈祷,希望陈彦手底下能多些准头,可别把自己一箭射死! 陈彦弓拉满月,弓弦紧绷。 他再度转头望向樊仁:“亭长,确定赌约不变?” “不变!” 樊仁此时倒是有反悔的心思,可这些围观村民又哪里会给他反悔的机会? 陈彦微微颔首:“那就瞪大眼睛看好了!” 手指松开,弓弦震颤,嗡鸣之声响彻院落。 一支竹箭直如流星赶月,直朝着陈辉挡在胸前的门板射去! 陈辉因为恐惧,已经闭上了眼睛。 在场众人此时也都发出了一阵惊慌哗然! 只见那小指粗的竹箭稳稳命中靶心,大半截箭杆都没入到了门板里。 那久经风霜的门板被这一箭射的皲裂开来,上面的裂痕密布如同蛛网。 陈辉听到众人惊呼,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下腹一阵寒凉。 低头一看才发现那竹箭的箭尖已经射穿他的衣摆,将他的衣服向一旁扯开。 只差半寸,他就将被射得肠穿肚烂,横尸就地。 陈辉双腿一软,一股恐惧油然而生,胯下暖流涌出,他竟然被陈彦这一箭给吓得尿了裤子! 陈彦对于这一箭似乎颇为满意,他收起竹弓,看向一旁的樊仁:“亭长,我这竹弓,威力如何?” 两寸厚的门板都能一箭射穿,射死一头人熊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樊仁此时终于相信了陈彦并未私藏铁器,同时他也在心里暗骂了陈辉无数次废物。 “陈彦,算你狠,咱们走着瞧!” 樊仁撂下一句狠话,当即就要转身离开。 却不料就在此时,陈彦突然开口呵斥道:“不履行赌约还想走,樊仁,你是将我这里当成大车店了吗!” 樊仁不语,继续前行,摆明了是想赖账。 而下一秒,弓弦绷紧的声音直接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你再敢往前走半步,我就一箭射死你!” “陈彦,你到底想怎么样!” 樊仁内心防线彻底崩塌,转过头对陈彦怒吼一声。 陈彦撩起衣袍,岔开双腿:“爬!”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爬还是死,你自己选!” 对方屡屡挑衅,陈彦的忍耐早已经达到极限。 况且始皇帝即将驾崩,胡亥怕是明年就要登基。 乱世即将降临,区区一个亭长,又岂会被他放在眼里? 遍地英雄起四方,有枪就是草头王。 真要将自己给逼急了,他陈彦也未必不能杀官造反,行一番慷慨壮举! 眼见着陈彦动了真格的,那竹箭已经瞄准了自己的心窝,樊仁终究还是被恐惧所支配。 他心里不住安慰着自己,没必要和陈彦这个穷棒子计较。 只要自己还是亭长,自己就有机会慢慢收拾他。 在这种自我麻醉之下,樊仁跪倒在了陈彦面前,卑躬屈膝,爬了过去…… 村民们的讥讽,嘲笑灌入耳中。 樊仁老脸通红,不顾前来搀扶自己的陈辉,猛地一把将对方推开,逃也似的离开了陈家。 众人在他的背后指指点点,哄笑一片。 陈彦看着已经被吓尿了裤子的陈辉,眼里满满的都是失望。 他原以为对方能够吸取教训,能够不再招惹自己。 却不想对方完全是记吃不记打,如今被吓尿了裤子,在村民面前丢尽了颜面,也全怪他自己自作自受! “回去替我转告樊仁,有什么招数尽管对着我使出来,我陈彦一定奉陪。” “但是也让他记住,他始终还是淮阴亭的亭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如果他日后再敢耍什么阴招,别怪我陈彦手下无情,祸及他的妻儿!” 陈彦这番话不仅是说给樊仁听的,同时也是说给陈辉,说给在场这些围观百姓们听的。 陈彦一箭射穿门板,强逼着亭长受胯下之辱,这桩桩件件的事情都已经烙印在了他们的心里。 他们对于陈彦的看法悄然出现了转变,而樊仁也如同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再不敢在陈彦的面前耀武扬威! 不过这群差人不能白跑一趟,既然没抓到陈彦私藏铁器,那索性就将陈辉扣押,给他扣上了一顶栽赃陷害的帽子。 如今的大秦帝国正值末年,正是江河日下之际。 这群差人也只想着给自己的口袋里捞些银钱,换些酒肉,至于抓的是谁,于他们而言压根就没有分别! 陈辉这些年来做木匠,也算得上是小有家资。 虽不至于为了这一桩罪行丢掉性命,但一场牢狱之灾怕是免不了了! 众人相继散去,吴莱笑眯眯地凑到了陈辉面前:“你这竹弓,威力可以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摆弄着竹弓:“不如我拜你为师,你也教教我呗!” 第9章 拜师 见吴莱对自己做的竹弓爱不释手,陈彦笑着对其说道:“想要拜师也行啊,那就先跪下来磕三个头,叫声师父来听听!” 陈彦本是想与吴莱开个玩笑,好叫对方知难而退。 打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与熊罴为伍,虎豹相搏,稍有不慎便可能付出一条性命。 就像陈彦之前进山猎熊,若不是箭法卓绝,兼之心理素质强悍,当日死的恐怕就是他了! 却不想陈彦话音未落,吴莱竟真的撩起衣袍,跪倒在了他的面前:“恩师在上,请受弟子三拜!” 吴莱对着陈彦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神情肃穆,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 陈彦将其从地上扶起,为其拍去了身上的灰尘:“你知不知道进山打猎有多危险?” “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拜我为师?” “因为我不想一辈子都只做个无赖,我不想被这个名字框住自己的一生!” 吴莱,无赖! 这个名字早已经成为他的标签,也成为了村民嘲笑他的谈资和话柄。 久而久之,他也真就自暴自弃,成为了常人眼里他本就该成为的人。 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赖! 吴莱在说出这番话时,声音都在颤抖:“我也想和你一样,受人尊敬,我也想和你一样,有底气赡养自己的老娘!” “我吴莱也想让他们看看,我并不是他们眼里所看到的那个无赖,我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我也想做人上人!” 吴莱双眼赤红,声音嘶哑,似乎是有无尽的怒火想要宣泄。 他的这番慷慨陈词让陈彦颇为动容,他拍了拍吴莱的肩膀:“想要做人上人,想要被看得起,那就得付出实际行动,现在就和我去砍竹子,我教你怎么做陷阱……” 打猎不只是与猛兽正面搏杀,逞匹夫之勇。 用陷阱同样是一种重要的狩猎方式! 陈彦之前上山狩猎,曾见过地上留有许多野猪的脚印。 猎人们常将山中野兽对人的危害排比成:一猪二熊三老虎。 这里说的并不是熊和老虎对人类造成的伤害要低于野猪,而是因为熊和老虎较为稀少,往往都有自己的领地范围。 只有野猪不仅数量众多,而且最容易与人相撞。 人一旦遭遇到了野猪,也极有可能会遇到危险! 要知道,野猪可能是将毒蛇当成辣条吃的狠角色。 再加上山里的公猪长年累月在泥潭里打滚,在松树上蹭皮,泥浆混合着松油,凝结成一套厚实的甲胄,别说是竹箭,就算是铁箭也未必能够射的穿! 陈彦早就想在山里布置几处陷阱,借机猎上几头野猪。 如此不仅能给家人打打牙祭,还能用野猪肚在集市上换两个钱花! 陈彦将碗口粗的青竹钉成竹排,又在上面钉了数十只削出尖刺的硬竹。 只要在地上挖个坑,将竹排放下去,再用枯枝碎叶小心掩盖,加上些诱饵,就能诱使野猪上钩。 而野猪一旦踩下陷阱,当即就会掉入坑内,并被那竹刺扎成筛子! 此处的猎人就只有陈彦一个,其余百姓畏惧于山中的毒蛇猛兽,平日里鲜少上山,都对其敬而远之。 如此一来,陈彦在设陷阱时就不必有太多的顾虑,不需要担心有人误触,伤及性命。 师徒二人扛着竹排上山,选了一处松林,就地挖坑,将竹排埋了下去。 吴莱成功拜师,果然一改之前的旧貌,干起活来十分勤奋,丝毫不见有半点偷奸耍滑。 他一边奋力挖坑,一边对陈彦问道:“师父,为什么设陷阱要选在松林里?难道野猪就不会蹭别的树吗?” 陈彦伸手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同时笑着对吴莱解释道:“山里虫多,叮的野猪难受,松香能够驱虫,还能够在猪身上形成一道硬壳。” “所以那些大野猪往往都会选在松树上蹭皮,这样不仅能够防虫,还能给自己增添一层保护,让自己在面对熊虎一类的猛兽的时候能再多几分胜算!” 陈彦原本并不愿意接受吴莱对自己的这个称谓。 可奈何对方执拗。认准了既然已经磕头拜师,那自己与他就是师徒的死理,非缠着自己叫师父。 陈彦无奈,最终也只能应承下来。 而就在两人聊天之际,远处林中突然传来一声振聋发聩的虎啸,一时间林中鸟兽惊飞,松林簌簌发颤,陈彦见此情景,连忙对一旁的吴莱吼道:“吴莱,快上树!” 说话的同时陈彦已经三步并作两步,顺势爬上了旁边一颗松树。 吴莱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虎啸,那振聋发聩的吼声直震得他双腿发软。 “吴莱,想什么呢,就你这副怂样也想做猎户吗!” 陈彦眼见着吴莱呆立原地,迟迟没有动作,当即用上了激将法,对着吴莱就是一阵冷嘲热讽! 他可以下去,可以帮助吴莱。 可是他帮得了对方一次,却帮不了对方一辈子。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个道理陈彦比谁都懂。 如果吴莱真的只是一个会被虎啸惊得迈不开步的懦夫,那他也就别想着如自己一般,以打猎为生了。 换而言之,他如今最该战胜的。就是那个怯懦的自己! 听到陈彦的这番提醒,吴莱猛然抬头,看向了已经站在树上的陈彦。 此时树影摇晃的频率越来越快,距离也已经越来越近。 松林中仿佛有一头身材健硕的野兽正疲于奔命,而在后方追赶它的,恐怕就是一吼惊百兽的猛虎山君! 吴莱醒过神来,双手环抱树干,三两下便爬了上去。 对于她们这些穷苦的乡下孩子来说,上树摸鸟,下河捉鱼,本就是平日里用于消遣的营生。 如今不过是爬颗树而已,又会给他造成多大的麻烦! 眼见着吴莱已经克服了内心中的恐惧,陈彦颇为欣慰,脸上也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顺势取下背上的竹弓,并将其瞄准了簌簌作响的森林。 陈彦不知自己接下来还要面临怎样的危险。 手中的弓,似乎成为了他此时唯一的仰仗! 就在陈彦摆好了战斗姿态的同时,一头庞然巨物突然从林中窜出。 陈彦和吴莱只看了一眼,便险些被惊爆了眼球! 第10章 截胡 夕阳下的森林里,突然冲出了一头体型硕大的野猪。 那野猪长度将近两米,白森森的獠牙支开嘴唇裸露在外,宛如两把插天利剑。 野猪的身上散发着油亮的光泽,那就是长年累月通过松油打磨,在身上留下的印记。 这头野猪目测重量起码要在千斤以上,算得上是此处山林中的霸主。 能追的它在林子里疲于奔命的,又会是一头怎样的猛兽? 嗷呜—— 一声虎啸再度从林间传出,陈彦眼见着一头锦绣斑斓的猛虎从林子里窜出,直接扑在了那头野猪的后背,老虎的指甲深深嵌入到了野猪的后背,锋利的指甲刺穿松油形成的甲胄,抓的野猪身上血痕条条。 那野猪口中不断发出尖叫,却不敢与这头猛虎相对,只是一味试图逃离。 前方就是陈彦设下的陷阱。 他此时已经屏住了呼吸。 只听得轰的一声,那头野猪如同坦克般一头扎进了陷阱里,而那头老虎则是见势不好,借助宽厚的猪背起跳,一跃跳出了陷阱的范围。 猛虎腾身半空,一双虎爪险些抓到蹲在树上的吴莱。 与猛虎四目相对,吴莱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浑身上下血都凉透了! 猛虎四足落地,绕着陷阱一圈圈打转,似乎并不甘心就此离开。 吴莱心神稍定,扶着树干站直了身子,跺着脚想要恫吓这头猛虎离开。 要看着自己的猎物要被窃取,这头猛虎如何肯如此轻易地离开? 面对吴莱的恫吓,猛虎不断低吼,甚至作势想要上树扑杀吴莱。 亏得陈彦放出两箭,惊动了猛虎,这才让吴莱免于一死。 陈彦并未与这头猛虎死命相搏,因为就连他也不确定自己能否一击制敌,用手中竹弓射杀这头山林之王! 老虎的敏捷要远胜熊罴,其一身嗜血的凶性更是如此。 陈彦一连射出几箭,虽未伤到这头猛虎,可警告的意味却是无比强烈。 在陈彦几番恫吓之下,这头猛虎只得怏怏离去,将这头已经到了嘴边的猎物拱手让给了陈彦和吴莱。 吴莱这个初次登场的新手猎人,赶上了新手大礼包,误打误撞捕获到了这头野猪王。 野猪在陷阱里来回乱窜,虽然被扎的一身血窟窿,可是仗着自己皮糙肉厚,却仍旧妄图逃离陷阱。 师徒二人来到陷阱旁边,吴莱看着活蹦乱跳的野猪王,一时不免有些犯难:“师父,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在这里等着它咽气吗?” 眼看着天色将晚,陈彦摇头否决道:“不能等,否则等到明天就什么都剩不下了!” 这山林里不知有多少机会主义者,盘踞在暗处等着分一杯羹。 好不容易从虎口夺食,陈彦又岂能拱手相让? 他从腰间抽出利斧,在旁边砍了两根手臂粗细的松树,削尖之后递给吴莱:“放血!” 吴莱会意,两人站在坑边乱矛攒刺,不知刺了多少下,这头皮糙肉厚的野猪王方才轰然倒地。 此时陷阱下方已经形成一片血洼,吴莱想要跳下去检查情况,但却被陈彦一把拦住:“这些动物都精得很,先别急着下去,以免有什么危险!” 野猪王躺在坑底不断抽搐,半晌方才没了声息。 陈彦从腰间解下绑绳,系在树上,如猿猴一般敏捷的下到坑底,用一把竹篾削成的小刀给吴莱上演了一出庖丁解牛。 一头身形硕大的野猪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便被陈彦分割的条理清晰,陈彦取出了珍贵的猪肚,将头蹄下水全都随意丢在了树下,然后将分割成块的野猪肉装入背篓,与吴莱一同下了山! 这头野猪实在太过巨大,有一部分猪肉就被陈彦挂在了树上,准备明天再让吴莱自己去取回来。 回去的路上,吴莱对陈彦吹捧道:“师父,没想到你的胆量这么大,竟然敢虎口夺食!” 陈彦闻言,摇头笑道:“并不是我有意想要虎口夺食,我只是想要借此机会告诉你,人是万物之长,天下一切生来都是供人取用,你不需要对其怀有任何的畏惧,只需要知道它们是你的盘中餐就行了!” 吴莱今天的表现只能算是差强人意。 身为猎人,要做到耳听六路,眼观八方,随时监测来自周围的任何危险,并要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吴莱听到虎啸就成了软脚虾,他的临阵反应让陈彦颇为不满。 刚刚这番大道理,就是为了让吴莱能够坚定内心,成为一个合格的猎人。 山中物产丰饶,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取用的。 陈彦需要一个帮手,吴莱也需要一条出路。 两人各取所需,合作就是最佳的选择! 回去的路上,陈彦对吴莱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要表现一下自己吗?这次就是一个好机会,等下你带着猪肉去给各家各户分一分,让他们都打打牙祭,这样他们也能念着你的好!” 如今生逢乱世,作为底层百姓,理应相互扶持。 虽说村里的这些百姓之前没少给陈彦,吴莱两人白眼。 可是陈彦此时却还是想要以德报怨,借此感化他们! 吴莱平日里虽然流里流气,但却也是个聪明的人物。 他一眼便看出了陈彦心中所想,毫不犹豫便将此事答应了下来! 陈彦背着猪肉,猪肚回到家中。 却见女儿正独自一人蹲在门前玩耍。 原来是因为陈彦得罪了亭长樊仁,导致自己的女儿也被村民孤立,没有孩子愿意与她玩耍。 见到陈彦回来,陈茹当即扑了上来:“爹,你回来了!” 陈彦放下背篓,捏了捏女儿的小脸:“回来了,你娘呢?” “娘在给奶奶做新衣服,爹,我也想要一条小狗……” 陈茹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下来,同时将头埋低,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陈彦知道女儿是因为孤单,所以才想养一条小狗作为玩伴。 村中几户富裕的人家里都有养狗,不过他们多数都是为了祭五脏庙,并非是将其当作宠物或是玩伴。 毕竟在这人都吃不饱的乱世里,养一条狗做宠物,实在有些太过奢侈! 第11章 赶集 陈茹原本还以为自己的提议可能会遭到父亲的拒绝,甚至担心因此招致一顿打骂。 可是孤独与艳羡还是让她强打着勇气与陈彦提出了这个请求。 看着女儿充满渴求的神情,陈彦心头一软,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当然可以了,明天爹带你去赶集,等卖完了熊掌,爹就给你买条小狗!” “好耶……” 因为得到了陈彦的许诺,小陈茹激动的半宿没睡,只是喋喋不休的与奶奶说着爹的好。 陈彦躺在床上,看着张淑在一盏豆灯下缝补着衣服,脸上忽然流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他忽然伸手捉住张淑的玉足,将其惊得手一抖,险些刺破了自己的指头。 张淑嗔怪的瞪了陈彦一眼:“死相,又要使坏!” 陈彦将张淑发凉的脚掌贴在自己的胸前:“没有,就是想给你暖暖脚!” “你答应女儿要给她买狗?” “喜欢就买嘛!” “现在家里有四张嘴要吃饭,咱娘的身体又一直都不太好,你花钱也要仔细一些,不能太娇惯她了!” 陈彦虽然受了一番教训,可心中却是颇为甜蜜。 自家娘子能体恤自己的辛苦,这不比后世里那些劳什子小仙女强出了不止多少倍? 只是女儿的愿景陈彦也实在不忍拒绝,面对张淑恶说教,陈彦笑着搪塞道:“不过就是条狗而已,有能吃得了多少东西?况且我要进山打猎,缺了条狗也的确不行,今天我和吴莱就在山中遇到了头老虎,若不是我反应及时,恐怕早就沦为老虎的腹中餐了……” 先秦时期,华夏大地地广人稀人与野兽相互共存,早就已经成为当下的常态。 像是这种人与猛兽不期而遇的事情,其实早就算不得稀罕。 只是在听闻陈彦这番经历以后,张淑脸色还是有些泛白,显然是因为陈彦遭遇的这番危险吃惊不小。 “实在不行就别去打猎了,我和你一起种地,也不愁不能糊口!” 张淑语气放缓,眼里满是柔情。 陈彦微微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如今天下局势复杂,日后税收恐怕是要更甚,仅凭种田莫说是糊口,就连税收恐怕都难以抵扣。” “如今我还能靠打猎抵除徭役,让咱们一家四口能够生活在一起,可真等到了那个时候,再想一家人整整齐齐,恐怕就只能图谋造反了!” “呸呸呸,说什么造反不造反的,大不了咱们以后找个荒山野岭隐居起来,到时男耕女织,怎么也不会饿死,只要能与你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 一夜旖旎自是不提,次日清晨,陈彦早早就被陈茹堵在了被窝里:“爹,该去赶集了!” 陈彦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听张淑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茹儿,不许打扰你爹睡觉!” “哦,我知道了娘……” 小陈茹遭受了母亲训斥,性味缺失,瘪着小嘴出了房间。 陈彦自然是没忘记对于女儿的许诺,况且熊掌和野猪肚这两件山珍也急需出手,否则放在家里非要烂了不可! 他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背着装满山珍的背篓,带着女儿直奔淮阴亭集市而去! 集市延绵足有百米,道路两侧叫卖之声络绎不绝。 小酒馆里人头攒动,时不时传来饮酒划拳,嬉笑怒骂的叫嚷声。 街边的大锅冒着阵阵热气,肉香升腾,小陈茹拉着父亲的衣摆,嘴里含着手指,暗自咽着口水。 陈彦随意找了处空地,铺了块布,将熊掌,猪肚一并摆列其上。 “乖女儿,等爹做完了生意,就给你买小狗,买好吃的!” 陈彦也是第一次来到淮阴亭集市,他坐在街边也不叫买,只是摆弄着地上的熊掌,看着往来的人群。 此等山珍,不必叫卖。 要等买主,就只能靠碰! 陈茹乖乖坐在父亲身边,左顾右盼,观望着往来人流。 陈彦嘴里衔着草棍,颇为漫不经心,心里盘算着做完了买卖要给自家娘子扯两块花布,给她做套新衣裳! 就在陈彦盘算着有钱了该怎么花的时候,一声问询突然传来:“这熊掌怎么卖?” “前掌五吊钱,后掌两吊,这只野猪肚售价一吊……” 陈彦以为是有酒楼的老板前来打听价格,说话的同时抬头望向了对方。 结果等他抬头一看,却发现对方竟是几个流里流气的地痞,一边说笑,一边打量着坐在他身旁的陈茹。 “你这熊掌是从哪得来的?还不会是你偷的吧!” 刺耳的嬉笑声从耳边传来,陈彦脸色瞬间铁青:“你们是来拿我做耍的吗?” “耍你又如何……” 那地痞话音未落,陈彦便如离弦之箭一般猛然窜起,一拳狠砸在对方的鼻梁上! 陈彦只用一拳,便砸的对方鼻血飚射。 另两名地痞见状想要靠前,却被陈彦一脚踹开,陈彦顺势将手探至后腰,抽出铁斧猛然劈下,铁斧发出呜呜的破风声,只朝着另一名地痞的脑袋劈了过去。 那名地痞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陈彦手中的铁斧悬停在距离他头顶不足一寸的距离,只要刚刚稍有失手,必将他的脑袋劈成两半! 一摊黄水从他的胯下流出,腥臊恶臭。 陈彦满脸鄙夷的看了他一眼:“给老子滚!” 陈彦本不欲惹是生非,不想在女儿面前与人发生争执。 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几名地痞明显已经盯上了自己,若不给他们些厉害瞧瞧,等下说不定还会惹来怎样的麻烦! 这熊掌,猪肚全都是陈彦豁出性命得来的,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劳动成果拱手让人! 面对陈彦这气势汹汹的斥骂,三人连滚带爬,当即逃离了此处! 陈彦重新将斧头别回腰间,眼见着女儿小脸煞白,当即出言宽慰:“茹儿不怕,等会爹就带你去买小狗!” 陈彦刚刚以一敌三,手段利落干脆,引得周边众人驻足围观。 一名衣着光鲜,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挤过人群,来到陈彦面前:“小兄弟身手不错,这些东西都是你猎来的?” “为求生计,只能靠着打猎为生,阁下若有看得过眼的东西,那就开个价吧!” 第12章 县令杨峰 周遭围观的这些,都是些囊中羞涩的穷苦百姓。 此等山珍远非他们能够受用,陈彦自然也不多做考虑! 只是刚刚搭话这男人,身材肥硕,一看便是锦衣玉食。 陈彦料定他有意购买,于是率先开口。表示诚意! 男人蹲在陈彦的摊位前,用手来回翻看着熊掌:“要烹饪熊掌,非要有山里的野蜂蜜,将熊掌拔毛改刀,佐以蜂蜜上火蒸熟,蜂蜜渗进熊掌里,那是又甜又腻,可谓世间一绝……” 这男人对于烹饪美食似乎极有心得,他手拿着熊掌碎碎念,同时检验着熊掌的好坏。 “这熊掌历来是以右前掌为最佳,左掌和后掌则稍逊一筹,小兄弟,你这里怎么只有左掌没有右掌,难不成是你货卖两家,已经将那珍馐出售了不成?” “并未出售,只是被我拿来给家人补身子了!” 陈彦回答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 这男人闻言,不由得笑着说道:“如此说来,你也是个识货之人了,单单是一只右掌,价格就足抵得上你这些东西,看来你也是个顾家之人啊,好,好!” 男人连说了两声好,从袖中取出一枚金锭:“着这里的东西我都买了,这一锭黄金你看够吗?” 沉甸甸的黄金握在手中,起码要有四五两。 在这个时代,一贯钱就能免去一个男人的徭役。 三五千文就能买下一条人命! 朝廷苛捐杂税屡见不鲜,百姓平日里果腹都难,有哪有机会见到这样的巨款? 看着陈彦手中的金锭,众人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 陈彦将金锭揣进怀里,将熊掌,猪肚一并打包:“我给您送到家里,别弄脏了您的衣服!” 他知道这是个大主顾,为了拓宽市场,必须要巴结对方! 男人被他哄得喜笑颜开,当即便带着他与陈茹前往了自己的家中。 几人在淮阴亭兜兜转转,最终来到了一处装饰比之樊仁家中还要华贵的宅邸。 这宅院占地面积巨大,门前站着披坚执锐的士兵看守。 两只蒙着红绸的大灯笼随风摇曳,玉石台阶纤尘不染,被打磨得光滑锃亮,明可鉴人! 陈茹被陈彦抱在怀里,偷眼观望着这座宅邸,被震惊的双眼圆睁,受惊不小。 那男人才刚到府门前,就有一名小厮急匆匆跑了出来:“太爷,您一大清早这是去哪了?淮阴亭亭长樊仁,可是给您送礼来了呢!” 一听到太爷二字,陈彦当即断定了对方的身份。 这位恐怕就是丰县县令,是主管当地的父母官! 难怪对方出手如此阔绰,还能对熊掌的烹调有如此心得。 陈彦虽然不喜欢和这些官吏打交道,但到手的生意还是要做的,他将背篓里的熊掌,猪肚一并取出,全都交给了那名小厮:“这是县令大人在我这里购买的熊掌,我就交给您了!” “嗨,太爷,您要吃山珍告诉我一声不就行了?何劳您亲自上街采买!” 杨峰摆了摆手:“我主要是想借此机会体察一下丰县民生,看看百姓们的生活如何,至于吃喝,都在其次!” 杨峰这话说的可谓冠冕堂皇,说完后他又转头看向陈彦:“小兄弟如何称呼?” “小民姓陈,陈彦!” “好,咱们丰县虽然地广物博,可是要说猎户,却从未出现过几个,日后你要是猎到了什么东西,就尽管给我送来,钱我肯定多多的给你……” 就这样,陈彦不仅赚得了自己的第一桶金,同时还结识了杨峰这个贵人! 离开县令府,陈彦心情大好,手里掂着那锭黄金,怀里抱着女儿陈茹:“乖女儿,想要什么和爹说!” 陈彦此时着实是将暴发户的嘴脸演绎的淋漓尽致。 陈茹闻言喜笑颜开:“我只想要只小狗,其他的什么都不要。” “好,那爹就给你买条小狗,爹还要让娘给你做套新衣裳!” “爹爹真好,啵——” 陈茹双手抱着陈彦的脸颊,狠狠一亲,逗得陈彦也哈哈大笑。 父女二人说说笑笑,却没注意到身后有三道人影正一直尾随着他们。 “这小子刚刚让咱们丢尽了脸面,如今正要借着这个机会给他点教训才行!” “你说的倒是轻松,咱们打得过他吗?” “不如这样吧,咱们到赌坊去请樊哙大哥,今天是大集,他肯定也在……” 三人一拍即合,当即决定去请樊哙帮忙。 陈彦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更大的麻烦,只是带着女儿进了一家布店,想要买些布料,给家中三人置办新衣。 樊哙此时正在一间赌坊赌钱,连续几局失败早已经让他脸色涨红,看着桌上的钱越聚越多,樊哙不由得动了歪心思。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叫嚷:“官差来了!” 这一声不知从何而来的叫嚷,瞬间点燃了众人心中的恐惧。 依照大秦律法,凡聚众赌博之人,一旦被捕,需施以琼刑,也就是在脸上刺字! 这群赌客做贼心虚,顾不得收回各自的赌资,纷纷四散逃离。 反观樊哙却是借此机会大捞了一笔,他双手齐抱,将桌上大半赌资全都划落到了自己的口袋里,这才从后门扬长而去。 他刚出后门,那三名地痞便迎了上来:“樊哙哥,我们三个做的还可以吧?” 樊哙微微颔首,并从怀里掏出钱来分给他们:“干得不错,我刚一听到那尖细的嗓音,就知道肯定是你们在给我打掩护了!” 三人各自分了笔钱,自然都是喜笑颜开。 也就是在这时,樊哙忽然注意到了一人眼眶上的淤青:“你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被人打了?” 樊哙本想与其开个玩笑,却不想那名地痞闻言连连点头:“没错,就是被人打了,那小子是个猎户,进城来卖熊掌,我知道您家里的老娘身体不好,想买只熊掌孝敬她老人家,谁知才刚问了下价格,就招致对方拳脚相加!” 这人颠倒黑白的本领当属一流,可樊哙也不是傻子,他瞥可说话那人一眼,同时冷笑着对其说道:“你们三个平日里吃喝嫖赌,坏事做尽,哪里有钱孝敬我家老娘?” “肯定是你们欺负了人家,所以才会被打成这样!” 第13章 贩狗屠户 听得樊哙的训斥,一名地痞颇为无奈的说道:“樊哙哥,就算我们真招惹了他,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白挨了这顿打吧?想当初您犯事的时候,刘亭长可不是这么对您的……” 那地痞说话的声音越压越低,但却是借刘邦的名义生生将樊哙给架到了火上,一时无法反悔。 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樊哙大手一挥:“娘的,带我去找他,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竟然敢在老子面前 撒野……” 此时恰逢陈彦领着女儿从布店里走出,集市即将散去,一个老妇人牵着一条半大的黄狗正在街边的酒肆到处问询,似乎是要和各家老板兜售叫卖。 那黄狗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被主人卖进汤锅,摇着尾巴到处闻嗅,时不时还要在主人的裤腿上蹦上两下。 老妇人对于这黄狗似乎也颇为不舍,走走停停,时不时摸摸那黄狗的脑袋,长吁短叹。 “爹,那个老奶奶是要把狗卖掉吗?” 陈茹突然停住脚步,扯着陈彦的衣领,小心翼翼地问道。 陈彦并未忘记对于女儿的承诺,但却一直未见有人卖狗。 这个时代毕竟太过贫瘠,狗不是宠物,只是食粮,又有谁会在狗没长大的时候便急着售卖?无非就是等到养肥,养大了,或是自家吃了,或是卖了换钱。 陈彦本也想去贩肉的摊位碰碰运气,但却一直不曾抽出时间。 如今听到女儿怯生生的询问,陈彦这才注意到那牵着狗的老妇人! 陈彦微微点头,指着那狗问道:“那条狗。你喜欢吗?” 小陈茹抿着嘴唇微微颔首:“喜欢!” “我不想看着小狗被杀掉……” 陈茹眼中满是渴求,说起话来柔柔弱弱,让陈彦更加喜爱。 陈彦摸了摸陈茹的脑袋,拉着她的小手径直来到那老妇人的面前:“大娘,您这狗,卖吗?” 老妇人抬头看向陈彦,浑浊的双眼饱经风霜:“老头子病重,急着买药,只要给钱我就卖!” 那狗看着陈茹,摇头晃脑,任凭陈茹抚摸,也不吠叫,直逗得陈茹咯咯直笑。 所谓万物皆有灵性,这条狗似乎也能分辨善恶,看得出陈茹心地良善,愿意亲近,可对于陈彦这个猎人却是避而远之。 见这狗还算驯服,陈彦从怀里掏出了半吊钱,将其交给了老妇人:“老人家,这钱留着给您的老伴治病买药,这条狗,我买下了!” 看着递到面前的半吊铜钱,老妇人原目圆睁,颇为惊讶:“您这是……这一条半大的小狗,哪用得上这么多钱!” 老妇人还想推脱,但却被小陈茹用一句话打断:“奶奶您拿着吧,我爹有钱!” 童言无忌,仅一句我爹有钱便彻底打消了双方间得尴尬。 陈彦微笑着点头,开口对老妇人说道:“老人家,这条狗既然和我女儿的眼缘,那便是一场缘分。” “您回去给老伴好好治病,若是日后再有所需,就去高碑村找我!” 陈彦给女儿买下了这条狗,父女二人高高兴兴转回村去。 樊哙带着三名地痞一直等候在陈彦的必经之路,眼见着陈茹手里牵着条狗,陈彦腋下还夹着两匹布,那三名地痞当即变得跃跃欲试起来。 “樊哙哥,就是那家伙打的我们,您可要为我们报仇啊!” 樊哙将腰间的刀挪了挪,朝着掌心啐了口唾沫,摩拳擦掌道:“你们这三个废物,看老子亲自收拾他……” “那汉子,你给老子站住!” 陈彦原本还正盘算着应该如何训练这条狗,却不想半路里突然跳出个莽汉,对着自己大呼小叫。 樊哙身材健硕,须眉戟张,衣服袖口油亮,一看便是常年在案板上做事的人。 那条黄狗眼见着樊哙现身,吓得夹起尾巴冲着樊哙吠叫,同时一劲的将陈茹护在自己身后,不许樊哙靠近主人。 樊哙一生屠狗无数,平日里靠的就是售卖狗肉为生。 如今眼见着这条黄狗竟敢对自己狺狺狂吠,当即狞笑着叫骂道:“你这畜生,再敢乱叫,老子剥了你的皮!” “打狗还要看主人,你未免太不把陈某放在眼里了!” 小陈茹好不容易得到了心爱的玩伴,如何肯让樊哙伤害,只将狗护在身边,瑟缩一团。 陈彦伸手护住陈茹,眼睛紧盯着面前的樊哙。 那三名地痞围在陈彦周围,跃跃欲试,准备动手。 樊哙盯着陈茹手里牵着的黄狗:“打狗要看主人,杀狗总不需要吧?我怀疑你偷了我的狗,现在要你物归原主,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怀疑我偷窃就去报官,如何裁断自有官府决断,请你们几个破落户,空口白牙就敢污蔑于我,你们也配!” “嘿,拱火是吧?樊哙哥,这小子拱火!” 一名地痞仗着樊哙在侧,指着陈彦大呼小叫。 樊哙自认为是沛县地头上的一个人物,如今被人在小弟面前下了颜面,如何肯与陈彦罢休,他撸起袖子,声色俱厉道:“你刚刚打伤了我三个兄弟,我不与你计较。” “可是你想走,却也没这么容易!” 樊哙看出了陈彦不是个软柿子,知道想逼对方低头怕是没那么容易。 他伸手指了指陈茹手里牵着的黄狗:“我樊哙杀了这么多年的狗,还是第一次见有狗敢在我面前叫,只要你把这条狗赔给我,咱们的事情就算罢休,你看如何?” 樊哙说到底还是想从陈彦手里讨要些好处,借此维系自己的颜面。 小陈茹躲在父亲身后,嘴里低声嗫嚅道:“爹,这个伯伯好凶,我不想把阿黄给他!” “嘿,小杂种,你爹还没开口,这里哪有你说话的……” 那名地痞刚刚就在一旁拱火,想要挑起樊哙与陈彦间的矛盾。 如今眼见着陈茹插口,当即便指着陈茹怒骂了一句。 可他的话还没等说完,陈彦已经跨步来到了他的近前。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见眼前寒光一闪,紧接着便是手臂一阵寒凉,手指处传来一阵剧痛。 “我女儿不想给的东西,那就没人能从她的手里抢走。” “一个屠猪贩狗的破落户,也配和我谈条件,给脸不要!” 第14章 再见杨县令 樊哙也没想到有自己坐镇的前提下,陈彦竟然还敢动手伤人。 那名地痞捂着手掌退了两步,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汩汩流出,一根手指掉落在地,又被阿黄吞进肚里。 这地痞想要夺回自己的手指,抬腿便要踢狗。 陈彦见此情景,当即出言警告:“再敢动手动脚,老子就废了你!” 樊哙眼见着小弟被陈彦剁了指头,又被对方骂作是屠猪贩狗的破落户,一腔怒火难以消减,拔出腰间的短刀便朝着陈彦冲了过来:“娘的,老子废了你!” 樊哙自恃武勇,身材健硕,丝毫不将矮他半头的陈彦放在眼里。 可他哪里知道,眼前的陈彦本就不是个普通人。 所谓的体型差距在他面前根本构不成问题。 就在樊哙朝自己冲过来的同时,陈彦找准机会侧身闪避,轻而易举的躲过了刺向自己的尖刀,同时抬手擒住樊哙的手腕,一脚踹在了他的腿上。 樊哙被一拉一拽,抢倒在地,手中的短刀也掉出老远。 另外两名地痞冲上前来想要解救樊哙,陈彦手握着短斧与之招架,只三两下便将二人打倒在地。 樊哙刚刚被摔得险些背过气去,如今手脚并用,想要起身捡刀,陈彦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直接一脚踹在他的面门上,直踹的鼻血横流,嘴里一阵腥咸。 樊哙被踹的仰躺在地,嘴里一阵捣鼓,紧接着吐出了一颗后槽牙。 小陈茹躲在一旁,怀里紧抱着阿黄,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两名地痞连带着樊哙躺倒在地,再也无力反抗陈彦。 就在这时,刚刚被斩落手指的那名地痞突然注意到了躲在不远处的小陈茹,他眼中凶光一闪,大跨步直朝着陈茹跑了过去。 “他娘的,你不是厉害吗?看老子不把你女儿摔死!” 这地痞一连两次丢了颜面,又被陈彦剁去一根手指,如今已经完全丧失理智,只想着要让陈彦付出代价。 陈彦距离陈茹原本就有一定的距离,如今眼见着对方直奔女儿而去,想要阻挠却也是鞭长莫及。 谁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刚刚被买下的阿黄突然大发神威,只朝着这名地痞扑了过去,张嘴咬住他的手臂,一个劲地摇头撕扯,直咬的这地痞的手臂鲜血淋漓,疼的他痛呼连连! 陈彦趁着这个机会冲到了女儿面前,一脚将这名地痞踹倒在地,骑在他的身上就是一顿暴打。 想到对方刚刚差点伤害到女儿,陈彦铁拳猛挥,直打得对方鼻青脸肿,对方挣扎时恰好碰落了陈彦别在腰间的斧头,还伸出手来想要去捡。 他的这一举动引起了陈彦的杀意,陈彦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并将其按在地上,紧接着他抓起落在身侧的斧头,直朝着这名地痞的手臂砍了下去…… “住手!” 噗嗤—— 那名地痞口中发出一声惨嚎,断臂处鲜血淋漓,疼得他浑身颤抖! 杨峰身边跟随着几名士兵,还有樊仁和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正朝着此处疾步而来。 刚刚出言制止陈彦的就是县令杨峰,不过此时显然已经晚了,陈彦已经砍下了那名地痞的胳膊,手里还提着那把利斧。 见此情景,樊仁连忙抢步上前,将杨峰护在自己身后:“快点保护县令,把这个行凶的狂徒给我抓住!” 几名士兵闻言一拥而上,手中刀枪对准了陈彦周身各处要害。 陈彦随手将斧头丢在一旁,并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双眼却死盯着不远处的樊仁。 樊仁只觉得如芒在背,目光下意识地转到一旁。 反倒是跟随在杨峰身边的那名中年汉子,看向陈彦的眼神明显充斥着几分欣赏。 此时樊哙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眼见着陈彦受到控制,还想上前寻衅滋事。 结果刀还没等捡起来,就先被那人开口喝止:“樊哙,你真他娘的是狗改不了吃屎,说,你是不是来赌的?” 樊哙听到身后传来的呵斥,吓得险些尿了裤子。 他转头看向后方,发现来人果真是刘邦,脸上当即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大哥,您怎么来了?” “我是来给县令大人交税的,你他娘的是干什么来的?不好好在泗水亭待着,你跑人家淮阴亭来干什么!” “我,我是来收狗的啊,我得做生意不是……” 樊哙不复早前的嚣张,说起话来结结巴巴,似乎怕极了这人。 那中年男人狠狠瞪了樊哙一眼,似乎是在提醒对方老实一点,随即他来到陈彦面前,拱手与之说道:“这位兄弟,在下泗水亭亭长刘邦,我这兄弟是个莽夫,不懂礼数,若有什么得罪之处,我替他向你道歉,还请你有怪勿怪,万望海涵!” 刘邦这番话说得可谓十分得体,丝毫不因为陈彦是戴罪之身而轻慢了对方。 陈彦微微颔首:“刚刚都是误会!” “误会?你砍了人家的手,这也是误会?陈彦,你意图行凶,冲撞了县令,可知道自己该当何罪?” 樊仁昨日才刚受了胯下之辱,如今抓到机会,自然是要置陈彦于死地。 陈彦看着樊仁这番小人得志的嘴脸,不由得攥紧了拳头,若不是身边还有士兵控制,他真想一拳打死对方! 所幸杨峰之前已经和陈彦有过些许接触,了解陈彦的品行,并未被樊仁这番说辞蛊惑,而是对陈彦开口询问道:“陈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樊仁本还想要借此机会落井下石,可等杨峰叫出陈彦名字的时候,他这才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按理来说杨峰贵为县令,本不应该认识陈彦这样的乡野村夫。 对方能够叫出陈彦的名字,那无非就只有一种可能,两人本就是旧相识! 樊仁想到这里,到了嘴边的话也都被他给咽了回去。 陈彦指着那三名地痞说道:“我之前在集市摆摊,遇到他们三人寻衅骚扰,本不想与他们一般见识,奈何他们步步紧逼,甚至妄图对我女儿不利!” “我刚刚的所作所为,皆属自保,还望大人能够明鉴!” 第15章 网开一面 第十五章网开一面 三名地痞想要辩驳,可碍于杨峰的官威却又不敢开口。 反倒是刘邦,并未因为樊哙吃亏而落井下石,反而借机为陈彦说起了话:“杨大人,这三名地痞时常生事,这已经是人所共知的事情,依我看来这位兄弟并无过错,不应予以处罚!” 杨峰微微颔首,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没想到你刘邦消息竟然这么灵通,身为泗水亭长,竟然连淮阴亭的事情都这么了解?” “这三人也时常会流窜到我们泗水亭滋事,故而我才有几分了解!” 刘邦巧舌如簧,几句话便将自己的栽赃之举给搪塞过去。 杨峰本就对陈彦有些好感,再见陈茹脸色煞白,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当即迈步来到陈茹近前,开口问道:“小姑娘,你来说说,刚刚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陈茹手拎着狗绳,紧抿着嘴唇说道:“这三个坏人欺负爹爹,那个人还说要摔死我,我爹是为了救我才会伤人的,伯伯你不要惩罚他!” 陈茹年纪虽小,但却十分聪慧。 她并未将樊哙滋事,勒索陈彦的事情一并讲出,而是一语带过,给足了刘邦这个泗水亭长的面子。 至于杨峰,听完了陈茹的这番控诉后脸色愈发阴郁。 他狠狠瞪了那三名地痞一眼,声色俱厉地开口质问道:“这么小的孩子你们都下得去手欺负,你们没长心肝吗?我看你被剁了胳膊也是活该,换做是我,得砍你的脑袋!” 杨峰也是已经当了爹的人。 他细问面临这种情况的时候,自己也将做出同样的选择。 三名地痞何尝不知道杨峰的厉害?面对他的斥责,一个个将头压的老低,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不是好斗吗?把他们三个带回去,处以腐刑,昭告百姓,我倒是要看看从今以后还有谁敢如此妄为!” 杨峰一声令下,三名地痞就如同死狗一般被官兵拖了下去。 任凭他们如何挣扎,全都无济于事,哪怕嗓子都喊哑了,也并未得到宽恕。 杨峰的严厉让樊仁吃惊不已,他原本还打算借此机会落井下石,让陈彦能够付出些代价,却没想到杨峰竟对陈彦如此偏袒,这倒是让他吃惊不小,同时也更加忌惮起了陈彦! 杨峰伸手为陈茹擦去泪痕:“伯伯已经严惩过他们了,从今以后不会有人再敢欺负你和你爹了!” 说至此处,杨峰转头看向了陈彦:“你也是个好样的,我杨峰佩服你!” “多谢杨大人褒奖!” 从始至终杨峰一直都对自己关照有加,这也让陈彦对其生出了几分改观。 如今恰逢乱世,朝廷对于地方的监管几近于无。 别看杨峰这个县令的官职不大,但这却是一地父母,能够在当地只手遮天! 而其虽然喜好美食,铺张浪费,但为人却还并未达到是非不分的程度,对于百姓倒也算得上是宽厚! 杨峰拍了拍陈彦的肩膀,随即又对刘邦,樊仁说道:“二位亭长,你们协助本官监管一方,那就应该执法从严,这样的事情,本官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你们明白了吗?” 樊哙此时已经退至刘邦身后,低眉顺眼,像是霜打了的茄子。 也亏得陈茹聪慧,看出了刘邦的善意,刻意剔除了樊哙的恶行。 否则刚刚的腐刑,樊哙绝对躲不过! 一想到险些与自己的命根子就此分离,樊哙便一阵胜似一阵的心虚。 刘邦狠狠用手肘杵了一下樊哙的心窝,又笑着对杨峰应承道:“杨大人所言极是,我等一定尽心尽力,绝不让此类情况再度发生……” 回到家中已是傍晚,吴莱在用陈彦的竹弓射靶,张淑则在院里晾制着吴莱从山上背回来的野猪肉。 陈母坐在院中,给猪肉抹着粗盐,时不时传出的几声咳嗽预示着老人家身体状况堪忧。 陈彦腋下夹着几块花布,带着陈茹赶回家中。 阿黄到处闻闻嗅嗅,似乎对于这个新家颇为好奇。 陈茹牵着狗,来到奶奶面前炫耀,并与母亲表彰着父亲今日的英勇壮举。 吴莱收起竹弓,一脸讪笑的来到陈彦面前:“师父,你回来了!” 那扇被踹碎的破门成为了吴莱射箭的标靶,上面一个个小洞证明了吴莱今天的勤奋。 陈彦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干得不错!” “和你相比我还是差远了,今天去山里取猪肉的时候,我腿肚子还转筋呢……” 吴莱说至此处,尴尬一笑,对于昨天那头斑斓猛虎,吴莱仍旧记忆犹新。 “等什么时候咱们把那头老虎一并宰了,你再进山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陈彦说着,探手入怀,取出一吊铜钱交给了吴莱:“这是你的工钱,千万不要再拿去赌了!” 杨峰之前给的那五两黄金,除了卖布,买狗花去了一些,其余全都被陈彦换成了铜钱。 根据陈彦的推算,距离始皇帝驾崩的时间应该已经不远。 以后的徭役只会越来越重,吴莱这个亭长怕是也不会轻易与他罢休。 所谓财不外漏,多换些铜钱也便于缴纳赋税,杨峰虽然是他的贵人,但却也不能常常劳烦人家。 毕竟人都有厌烦的时候,他与杨峰的这层关系,最好还是在关键的时候取用。 吴莱看着手里的铜钱,激动的面红耳赤:“师父,这,这不合适吧?” “昨天杀野猪还是你的功劳,要是没有你的提醒,恐怕我就要丧身虎口了,这钱我不能要!” 吴莱口中虽然说着不能要,可手上却丝毫不见放松,俨然一副守财奴的模样。 陈彦看出了吴莱的小心思,笑着对他叮嘱道:“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不过记着我的话,这钱别拿去赌,攒着以后做些生意,总比做个地赖子强!” 入夜,陈家仍旧是和和美美,烛光之下,珍馐上桌,蒸熊肉,炖猪肉相继上桌,张淑还专程给陈彦和吴莱师徒烫上了一壶热酒。 吴莱端着酒壶,给陈彦斟满一杯:“师父,这杯酒我敬你,要是没你提携,我吴莱至今恐怕还只能做个地痞无赖,没人高看我一眼。” 吴莱说至此处,已经红了眼眶,为了掩饰尴尬,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师父,我先干了!” 第16章 山中桃源 陈彦与吴莱碰杯,满饮一碗,脸色不由得有些酡红。 吴莱一边给陈彦倒酒,一边开口对他问道:“师父,你得罪了亭长樊仁,那可是个向来不肯吃亏的主,有没有考虑以后应该怎么办?” 吴莱这话算是问进了陈彦的心坎里,对于未来,陈彦的确缺乏一个明确的构想。 他虽然刚刚来到这个时代,可对屋檐下的情况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天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 一天三顿打,不反待如何。 秦末群雄并起,比如如今还在担任泗水亭长的刘邦,陈彦就已经打过了照面。 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鼓动起义,同时还有陈胜,吴广,项羽之流。 到时群雄并起,天下大乱,他又能否偏安一隅,保全自身? 陈彦思虑良久,最终看向张淑,陈茹,还有自己的老娘。 他虽有一身本领,但却并无图霸之意。 思虑一番以后,陈彦摇头说道:“我想避世隐居,不想牵扯到未来的纷乱当中!” 山中资源取之不尽,别说自己一家,就算是带上所有村民一同进山,陈彦也同样有信心能够喂饱他们。 两世为人,陈彦已经厌倦了勾心斗角。 若是能够打造一处属于自己的桃花源,对他来说倒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只是如今天下酷吏横行,百姓民不聊生,想要找到一块净土,却又谈何容易? 听完陈彦这番发言,吴莱微微蹙起眉头:“师父,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莫非你能看穿过去未来不成?” 吴莱此言一出,陈彦的心脏不由得漏跳半拍。 他是穿越者的身份可不能在让人面前随意显露,哪怕是自己的家人也不行。 他与吴莱关系虽然不错,可听到对方突发疑问,而且矛头直指自己身上的秘密,陈彦也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同时眼中闪过一丝细不可查的杀机! 吴莱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死亡线上走了一遭,仍自顾自的说道:“自从那天晚上你舍身去救张淑和小茹,我就觉得你和以前大不相同。” “现在你越发让我看不透了,感觉就像是未卜先知,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吴莱说话间再次举杯畅饮,看他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陈彦对他的提防也减少了几分:“我只是根据时下的动向胡乱推断,如今又要修筑长城,又要修筑陵寝,我预感皇帝的寿命许是不多了。” “秦吞六国,尾大不掉,新继任的皇帝未必能有始皇帝的能力,未必能够平定乱世,一同诸国,我预感未来天下可能即将生出变故,只是想要隐居,有哪有这么妥当的地方?这个也不过只是我的空想而已,来来来,还是喝酒吧……” 陈彦本想将话题搪塞过去,却不想吴莱突然一拍脑门,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恍然大悟的神情:“谁说没地方隐居的?咱们后山就有地方啊!” 吴莱一想到此事,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原来吴家祖辈原本是避祸而来的罪民,当初为了躲避官府捉拿,一路逃至淮阴亭,并在此处扎根,也充当过几年猎户。 吴莱的爷爷当初曾带他爹进山打猎,适逢冬季,大雪封山,白毛风一连刮了几天几夜,父子二人无处可去,只能躲在山中,误打误撞曾找到过一处风水宝地。 据说那里松柏成荫,四季场景,哪怕山中已经是大雪漫灌,里面的溪流水源都不曾冻结。 吴莱的爷爷年轻时曾走南闯北,见过世面,料定那是一处风水宝地,便并没让儿子声张,只是在回到家后画下地图,将进山的路径描绘了下来。 吴莱的父亲在临终前将地图交给了他,但吴莱孑然一身,自己吃饱全家不饿,也没想过要到那所谓的风水宝地隐居,便将地图的事情彻底抛到了脑后。 毕竟他一无糊口的营生,二无饱腹的手段。 在村里东借一口,西偷一家,勉强还能谋求个温饱。 倘若真进山隐居,那风水宝地恐怕就要成为他这饿殍的埋骨之地了! 陈彦也没想到打瞌睡就有人给递枕头,自己当初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收了吴莱这个徒弟,结果好人有好报,还真就让自己找到了一处适合隐居的地方! 陈彦叮嘱吴莱不要声张,他要先看看接下来的动向,再考虑是否要进山隐居。 想要与社会彻底割席,毕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况且陈茹还这么小,陈彦不愿让其过早失去自由! 接下来的几天,陈彦并未进山打猎,而是一直陪伴在家人身边。 樊仁两次挑衅均以失败告终,胯下之辱让他记忆犹新。 本想找大哥以权压人,报复陈彦一番,却不知道陈彦何时与县令杨峰扯上了关系,迫使他的报复计划彻底告吹,只能咬碎了牙往肚里咽! 反倒是刘邦,自从那次的事情之后对于陈彦好感颇深,他本就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人,一心想要做些大事,也想拉陈彦入伙来帮自己! 陈彦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刘邦看中,更不知道樊仁还不死心,还到处寻找机会,想要来找自己的麻烦。 吴莱将自己祖传的那张地图交给了陈彦,只希望对方能够在乱世里找到一条出路,让自己也能沾一点光。 陈彦每日里陪着女儿训练阿黄,情感日益笃厚。 再加上上次差使吴莱给村民们送去猪肉,赢得了村民们的尊重,如今二人在村里都受到百姓们的另眼看待,圆了吴莱摆脱地痞身份的梦! 时隔多日,樊仁再次宣布征收赋税。 这是本月的第二次,也是今年不知第多少次。 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百姓们想要糊口尚且困难,又哪里有钱缴纳赋税? 樊仁不近人情,交不上税便要抓人充数。 陈彦本对此事并不关心,可奈何大哥陈辉上次因为栽赃自己而被收监,直至此时尚未出狱。 大嫂孟艳萍身怀有孕,家中无钱缴纳不起赋税,已经被樊仁勒令去充当壮丁。 樊仁明显是要借此机会恶心陈彦,陈彦对此早就有数。 架不住母亲的苦苦哀求,陈彦无奈只得选择出面。 毕竟血浓于水,他也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哥嫂被抓去修陵。 但他却不知道,自己此次出面,又将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 第17章 改邪归正 陈彦一大清早点齐税金,对着陈茹交代交代几句,便径直离开了家门。 陈母看着陈彦离去的背影,长吁短叹。 小陈茹恰逢此时牵狗经过,见奶奶扶着门框叹气,颇为天真的问道:“奶奶,您为什么叹气?” 陈母低头看向陈茹,脸上浮现出和蔼的笑容:“奶奶没事,只是担心你大伯和大娘,不知他们两个……” 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陈辉是被陈彦以诬告之罪扣押。 他之前才在陈彦手底下吃过亏,如今又岂肯善罢甘休? 陈母不知道自己这个大儿子在牢里要吃多少苦头,如今兄弟阋墙,却又要这个做弟弟的出面解围,只是不知陈彦心里又会如何看待她这个母亲! 小陈茹童言无忌,闻听此言,颇为天真道:“大伯欺负我和奶奶,大伯坏,奶奶你不要担心他。” 陈茹话音未落,张淑的声音突然自厨房响起:“陈茹,又在奶奶面前胡说八道,快带着阿黄去玩吧!” 张淑赶走了陈茹,来至门前对陈母说道:“娘,你放心吧,陈彦手里有钱,大哥大嫂肯定不用去服徭役!” 陈母知道自己有个好媳妇,可是面对张淑的宽慰,陈母却觉得颇为羞臊:“娘没用,没管好你大哥,这些年让你和彦儿受委屈了!” “娘,您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兄弟之间没有隔夜仇,陈彦也不会一直记恨着大哥和大嫂,我已经把药给您煎好了,您先把药喝了,咱们一起等大嫂回来……” 张淑好一番宽慰,总算是让陈母暂时打消了心结。 陈彦掂着钱串子出门,恰好遇到一脸愁容的吴莱。 “吴莱,你这是怎么了?看你像霜打的茄子似的!” 陈彦一声呼唤,将吴莱重新拉回现实。 “师父?你不是已经交过税了吗?还拿钱干什么?” 说到此处,吴莱神秘兮兮凑到陈彦的面前:“你听说了吗?最近村里了不太平,张婶家里昨天还丢了两只鸡呢!” 陈彦白了吴莱一眼,没好气的对其闻道:“张婶家的车还不会是你偷的吧?” “我都多长时间不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了!” “那你闲着没事乱跑什么?” “去交税呗……” 吴莱垮着张脸,顺手从自己的裤裆里掏出了一串铜钱:“你之前给我的钱,还没捂热乎呢,就又要交给樊仁那个王八蛋了!” 吴莱嘴里骂骂咧咧,手中的一吊铜钱也是东摇西晃。 陈彦觉得他恶心,生怕会被这铜钱打到,下意识躲得离他远了一些。 吴莱对此浑不在意,仍锲而不舍的问道:“师父,你还没说你去干嘛呢!” “给我大嫂交税!” 陈彦本不想管陈辉和孟艳萍的破事,奈何陈辉锒铛入狱,孟艳萍还怀着陈家的骨肉,母亲所托,难以推辞,只得自掏腰包,前去捞人! 吴莱得知了陈彦此番目的,当即便对其百般吹捧:“师父您这可真是高风亮节,您这就叫以德报怨,我说实话,我要是陈辉,出来我都得给您磕几个,要不然都对不起您这肚量!” 吴莱围绕着陈彦身边,百般吹捧。 陈彦扣了扣耳朵,颇为不屑的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要求我?” “嘿,您可真神了嘿,要我说您是未卜先知的活神仙呢,我还真有件事情想要求您,您看这个税,您能不能替我也交了……” 吴莱知道自己这个请求比较过分,话说到最后声音压得越来越低。 陈彦转头看向吴莱:“你留着这钱,是准备赌啊,还是准备嫖啊?” “都不是!” 吴莱脸上流露出一丝窘迫的笑容,转头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偷听,这才低声对陈彦说道:“我们吴家三代单传,总不能在我这里绝了根啊?我想攒着钱,娶个媳妇,也算有个家不是!” 吴莱本以为陈彦可能会拒绝自己的提议,毕竟话说至此,就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太好意思。 却不想陈彦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娶妻生子是正经事,这钱我给你出了!” “真的?” 吴莱如遭雷击,呆立原地,声音一时都有些颤抖。 陈彦面容严肃,微微颔首:“钱我可以给你出,但是你不能骗我,大丈夫吐口唾沫是个钉,既然说要攒钱成亲,那就别在外面狂赌烂嫖,要让别人能看得起你!” “诶,我知道了师父,我吴莱这辈子跟定你了,我这条烂命以后就是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师父你就请好吧……” 吴莱近期的转变陈彦全都看在眼里。 他能定下心来娶妻生子,这对陈彦来说也不失为是一件喜事。 他揶揄了吴莱两句,师徒一路来至樊家! 此时这里已经排满了两列长队,一列是等待缴纳人头税,登记免除徭役的。 另一队是家中贫困,难以为继,只能投身于官府,等着被强征去给始皇帝修建陵寝的。 被强征的壮丁脖子上都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奴役二字。 孟艳萍挂着牌子,呆立在人群当中,她平日里不修口德,常对邻里冷嘲热讽,如今面对众人投来的目光,她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灼热,恨不得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樊仁有心给陈彦找不自在,于是便将孟艳萍排在了队伍最显眼的位置。 他以为往来百姓可能会因为陈彦的漠不关心而对其暗自非议,甚至是口诛笔伐。 却不想往来之人皆唾弃孟艳萍的人品,对其如今的处境恨不得拍手叫好,压根无人对其有所怜悯! 樊仁见此情景,被气得嘴角抽搐。 他扬起手中的马鞭,用鞭把猛戳孟艳萍的肚子:“听说你怀孩子了?” “皇陵修建乃是重中之重,你万一到时在始皇帝的陵寝落了红,那岂不是要连累着大家一起受牵连?” “依我看还是让你帮你把这个野种打掉吧,这样起码对大家是个保障!” 樊仁说话的同时手上也越来越用力,戳的孟艳萍脸色惨白,甚至能够感受到阵阵胎动。 孟艳萍想要挣扎,却被樊家的两名家丁死死按住肩膀。 她脸色惨白,不断闪躲,同时口中哀求道:“樊亭长,樊大爷,求您放过我肚里的孩子吧,我可以去充徭役,我可以去修皇陵,只要您能放我一马,我什么都愿意做!” 第18章 冲突再起 所谓女性本弱,为母则刚。 孟艳萍平日里性格泼辣,为人不修口德。 可如今面对咄咄逼人的樊仁,为了自己腹中的孩子,她却也会学得低声下气,只为能够保全腹中胎儿! 谁料面对孟艳萍的苦求,樊仁却只是冷笑一声:“你那个小叔子不是很能耐吗?如今你男人进了大狱,怎么不见他来帮你……” “哦,我忘了,你们夫妻当初狼心狗肺,联手排挤人家,如果你们两家已经彻底闹掰了!” 樊仁脸上流露出一起恍然大悟的神情,口中仍旧讥讽不断,似乎是想要将自己的满腔怨气全都发泄出来。 谁知就在此时,一声怒喝突然自人群中响起:“樊仁,你给老子住手!” 人群左右散开,让出一条道路。 陈彦,吴莱师徒如众星捧月般来到了樊家门前。 陈彦脸色阴郁,仿佛能挤出水来。 吴莱也对樊仁怒目相向,似是恨不得将对方扒皮抽筋! 孟艳萍为人固然可恶,可是樊仁以权谋私,如此欺辱一个孕妇,其行径却是要比孟艳萍还要可恨! 面对陈彦的这声呵斥,樊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呦,这不是陈彦吗?怎么,你也来看你嫂子的热闹了?” 看到陈彦到来,孟艳萍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挣扎着对陈彦喊道:“陈彦,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帮帮我,我怀的可是你们陈家的骨血……” 不得不说,有些人就是有那种只要一开口,就能将事情彻底搞砸的超能力。 陈彦此来虽然是为了帮助孟艳萍,可对方此言一出,陈彦却仍觉得心里颇不自在!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对方还想要道德绑架自己! 这如何能让陈彦咽下这口恶气? 就在陈彦稍有迟疑的这个空档,樊仁已经攥紧手中的鞭把,猛地朝着孟艳萍的肚子戳了下去:“孟艳萍,你小叔子压根就没想帮你,就让我这个做亭长的发发善心,帮你一把吧!” “吴莱,阻止他!” 樊仁的一声高喝传进了陈彦的耳朵里,瞬间将他拉回到现实。 孟艳萍为人如何那是她自己的事情,可是陈彦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孩子就这样被樊仁打掉! 这个孩子一旦被打掉,别说自己此来是否还有意义,单单是家中老娘恐怕都不会原谅自己! 不得不说,吴莱在关键时刻的确有些用途。 就在陈彦发出这声高呼的同时,吴莱已经如同离弦快箭,直朝着樊仁冲了过去。 得益于这些年来偷鸡摸狗养成的脚力,吴莱只在眨眼之间就冲到了樊仁面前,并狠狠一脚踹在了对方的胯骨上! 樊仁手中的鞭把贴着孟艳萍的肚脐擦了过去,险些捅中。 孟艳萍被惊得脸色惨白,眼中泪珠大滴大滴滑落下来,显然也被吓得够呛。 吴莱一脚踹出,直接将樊仁踢得倒飞出老远,并溅起了阵阵灰尘。 等到他再次从地上爬起的时候,身上已经满是擦伤,脸上还蹭上了不知何时拉在角落处的一摊狗屎! 樊仁用手擦去脸上的污渍,此时他的脸色已经被气得如同羊肝一般青的发紫。 听着周遭传来的阵阵哄笑,樊仁瞬间失去了理智! 他从家丁腰间拔出刀来,兜头直朝着吴莱砍了过去:“王八蛋,老子宰了你!” 自从当上亭长以来,樊仁几时受到过这样的屈辱? 陈彦让他受了一次胯下之辱也便罢了,毕竟对方的确有这个能耐,他也担心他日可能会祸及家人。 可他吴莱是什么? 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乡野闲汉,平日里人厌狗嫌,压根就不被人放在眼里。 被对方踹了一脚,脸还刚好蹭在了狗屎上,这让樊仁如何能够压制住心中的火气? 樊仁气冲斗牛,手握钢刀誓杀吴莱! 吴莱左闪右躲,最终直接躲到了陈彦的身后:“师父救我!” 樊仁冲到陈彦面前,手中刀尖直指陈彦的鼻梁:“今天的事情与你无关,把路给我让开!” 陈彦闻言,冷笑一声:“你刚刚差点把我嫂子打的小产,这件事情怎么就和我没关系了?吴莱出手阻止你行凶,这可是我陈家的恩人,你想对我的恩人下手,问过我的同意吗?” “陈彦,我之前给你面子,不与你计较,可你也别给脸不要,吴莱几次三番冒犯于我,今天我绝不会放过他,你躲不躲开?信不信我连你一起宰了!” 樊仁如今已经被架到了火上,进退两难。 陈彦不肯交人,他这个亭长也不能就此善罢甘休。 否则自己丢了这么大的颜面,日后又该如何在淮阴亭立足? 面对樊仁的威胁,陈彦丝毫不见有半点慌张。 他冷笑一声,迎着刀尖跨出半步:“樊亭长,你好大的官威啊,有胆你就杀了我!” 樊仁被陈彦的胆量震惊,下意识朝后退了半步。 也恰恰就是这半步后退。彰显了他的心虚,以及他对陈彦的忌惮! 陈彦手指着与孟艳萍同列的那些壮丁说道:“姓樊的,你也是从这个村里走出去的,这些乡亲都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杀人不过头点地,即便他们交不起税,你用得着这么羞辱他们吗?” “我与哥嫂虽有矛盾,可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轮得到你上纲上线,几次三番拿这件事情说事吗?” “你差点把我嫂子打到小产,吴莱出面阻止那也是合情合理,我陈彦不懂得那么多的大道理,我只知道何为法理不外乎人情,只知道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天理难容!” 陈彦知道今天的事情闹得有些太大,想要解决问题,恐怕还需要煽动百姓,裹挟民意,借此施压。 却不想樊仁也看出了他的意图,并对陈彦这番说辞冷嘲热讽:“陈彦,你少在这里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咱俩身份调换,让你来做这个亭长,你未必能做的比我更好!” “他们交不起税,顺应国法,以工抵税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由得到你来指手画脚吗?你若是真有这个本事,不如帮他们把税全都交了,也算你陈彦是个爷们!” 樊仁一个劲的拱火,显然是想让陈彦知难而退,并因此丢了颜面。 却不料想面对他的挑衅,陈彦竟十分干脆地答道:“我陈彦此次前来,正有此意,今天这些交不上税的同乡,有一个算一个,他们的税都由我来交。” “只要有我陈彦一口吃的,我就不会让乡亲们饿着肚子!”那 第19章 横插一杠 面对陈彦恶许诺,樊仁冷笑一声:“姓陈的,在我面前说这种大话,你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你仔细想想,你们陈家往上数三代,穿过一条不漏腚的裤子吗?凭你也想充这个大头,你配吗!” 樊仁抓住了机会,对着陈彦就是好一番嘲讽。 面对对方的奚落,陈彦也不懊恼:“樊仁,我今天要是拿出钱来,你当如何?” “别说你把这些人的钱全拿出来,只要你能拿出一半,剩下的我樊仁掏了!” 樊仁手拍着胸膛,一番大话说的掷地有声。 此时陈彦与樊仁已经相到了一起,两人都已经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陈彦微微颔首,转头看向身后的乡亲:“诸位,亭长已经把话说到这里了,那咱们就先谢谢亭长仗义疏财!” 陈彦说话之间从怀中取出一锭黄金,黄金被剪去一块,是被陈彦用来采买家用所需。 说起来这锭黄金还是杨峰给他的货金,若不是他处处提防着樊仁,哪怕前来缴税也将其带在身边,恐怕今天自己还真难下这个台! 樊仁看着面前这明晃晃的金锭,口中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他哪里会想到陈彦竟真能拿出钱来,真能给这些穷苦百姓交上税? “不可能,这钱肯定是你偷来的,你……” 樊仁说到这里,话被彻底哽在了嘴边。 今天被他扣押的百姓足有二十几人,想要补足赋税起码需要十两黄金。 他虽然担任亭长,平日里也能捞到些油水。 可要让他一次性拿出五两黄金,还是给这些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穷棒子们交税,他如何能够舍得出来? 眼见着樊仁结结巴巴,陈彦冷笑着反呛道:“樊亭长,我陈家往上数三代的确都是穷苦出身,可是我们再苦也不会苦了乡邻,再穷也不会穷了志气。” “你既然要与我一并给村民们缴税,那现在是不是也该拿银子出来了?乡亲们可都在这里看着呢,您总不会赖账吧!” 樊仁眼见着无法推脱,当即开口反驳道:“可你这钱也不够啊,你这里只有四两黄金。想要为他们补足赋税,你起码还缺了一二两……” “这一二两我给他补了!” 就在樊仁还想抵赖之际,一声高呼突然自村口传来。 众人纷纷侧头看向村口,便见一壮汉正带着几名随从走进村来。 这人群当中有一个须眉戟张,面如锅底的壮汉最是惹人注目,陈彦一见此人,眉头便微微蹙起。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之前曾与他在淮阴亭集市发生过冲突的莽夫樊哙。 而这群人中领头的那个,除了刘邦还会是谁? 樊仁一见来人是刘邦,当即便想套个近乎,让对方高抬贵手。 谁料想他还未曾开口,刘邦便先来到了陈彦身边:“陈彦兄弟,上次一别,我可是想你想的紧啊,樊哙,还不给陈彦兄弟道歉!” 樊哙黑着张脸,凑到陈彦面前拱手道:“我之前对你多有不敬,还请陈兄勿怪,原谅我这莽夫!”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刘邦已经示好,樊哙也已经低头,陈彦自然不能再步步紧逼。 陈彦拱手回礼:“之前的事情我也有些不到之处,也请樊哙大哥勿怪,就当是咱们兄弟不打不相识!” 陈彦这番话说得可谓是有礼有节,直说的樊哙脸上一阵燥热,羞臊难耐。 樊仁身为淮阴亭亭长,竟被刘邦如此忽视,心中不满更是难以抑制。 “刘邦,到了淮阴也不通知一声,你未免太不把我樊仁当做是兄弟了吧?” 刘邦转头瞥了樊仁一眼:“你樊大人还把我刘邦当兄弟?” “那是自然,你我同为亭长,一并效力于杨大人麾下,说是兄弟也不为过吧?” “既然是兄弟,那他的事情,你就别再追究了!” 刘邦伸手摇指吴莱:“我和这兄弟合眼缘,只要你樊大人愿意高抬贵手,你这个兄弟我就认下了!” 吴莱刚刚听得樊仁所说刘邦的身份,不觉也有些诧异。 平日里并不多见的亭长,今天竟然一连冒出两位,而且这姓刘的亭长还主动出面给自己解围,这着实是让吴莱有些受宠若惊。 樊仁被刘邦用话架住,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两人相持半晌,樊哙已经面露不悦。 就在对方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动手之际,樊仁微微颔首,咬着牙对刘邦说道:“好好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卖你刘亭长一个面子。” 说至此处,他转头看向吴莱,声色俱厉对其呵斥道:“吴莱,你小子以后别落到我的手里,否则老子绝不会放过你!” 刘邦出面化解了一场争端,显得颇为得意。 他看向陈彦手里握着的金锭,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这位兄弟的事情解决了,咱们也该给陈彦兄弟排忧解难了。” “你们几个,都给老子凑凑!” 刘邦率先从怀里掏出一粒黄豆大小的金粒子,樊哙等几人各自将口袋翻了个遍,加在一起才凑出来了一两半的黄金。 刘邦手里掂着零散的金子,将其一并拍在桌上:“这是我给我兄弟凑的金子,樊亭长,这下总够一半了吧?” 樊仁本以为自己的让步应该能够换取刘邦的支持。 这些村民无论与他还是与陈彦,其实都没什么干系。 就算是要将这些村民带走,去服徭役,对陈彦来说也并无什么损失,无非就是二人面上有损,可是与五两黄金相比,区区颜面又算得了什么? 樊仁被刘邦这一举动气得牙根痒痒,而刘邦也显然看出了他的恼怒:“你是我兄弟,陈彦也是我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樊大人你得多担待!” “担待,我担待!” 樊仁咬牙切齿,转头看向身旁的家丁:“去家里取钱,把税给杨大人送去!” 这家丁明显是没听懂樊仁的意思,还傻愣愣的问樊仁这些村民该怎么办。 家丁的这句话彻底激起了樊仁的怒火,他对着家丁一顿连踢带打:“人,什么他娘的人,这下子没人去服徭役了,陈彦已经把大家伙的税都给补齐了。” 说至此处,樊仁抬头望向陈彦:“陈彦,你真是个好样的,咱们走着瞧!” 第20章 试探态度 樊仁再次落败,被迫补足了村民们欠下的赋税。 陈彦借此机会一举成名,不仅救下了孟艳萍,博得了一个以德报怨的名声,还被村民们另眼看待,如今凝望甚至已经超过了身为亭长的樊仁! 刘邦仗义出手,帮助陈彦赢得了这场赌局。 为了投桃报李,陈彦将几人请到家中,并由张淑亲自下厨,款待众人。 几人落座,吴莱为他们一一斟酒。 刘邦不无感慨的说道:“要不是上次回去,樊哙把淮阴亭的事发经过告知给我,我还不知道竟然亏欠你这么多,就差那么一丁点,这小子就要进宫去当太监了!” 陈彦闻言,连连摆手:“刘亭长这话说的太客气了,您与杨县令交情甚笃,就算那日真东窗事发,凭借你老兄的面子,大事化小也绝非难题,您就别再寒碜我了!”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刘邦出手,陈彦自然感谢,但对于对方的这番吹捧,他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应下。 面前这几个可都不是什么善类,陈彦可不想和他们有太深的往来! 见陈彦不肯接招,刘邦当即转变策略:“你瞧我这个记性,都坐在一个酒桌上了,还没给你介绍这几个人的底细呢,这话不说清楚,这酒可怎么喝?” 刘邦一一为陈彦介绍起了与自己同来的几人,樊哙,雍齿,周勃,任敖。 个个都是汉初诸侯,也都是未来覆灭秦朝的重要人物。 今日他们齐聚在此,其目的已经不言而喻,明显是想请陈彦加入他们! 陈彦脸上带笑,一一与众人敬酒。 刘邦虽然只是一个亭长,但却有鸿鹄之志,说起话来气度十足,直听得吴莱双眼发直。 “大秦看似强盛,实际上却早已经不复当年之勇,如今北方匈奴势大,朝中还需倾注资源培养军队,始皇帝要修陵寝,储君之位还悬而未决,依我来看,大秦怕是寿数将尽了!” 大秦实行高压统治,百姓不敢妄议国事。 吴莱平日里就是个地痞,游手好闲,有哪曾想过如此深层次的问题? 如今听刘邦提起话头,吴莱顿觉醍醐灌顶:“没错,每年收这么多的税,老百姓连饭都吃不饱。这寿数还能长到哪去……” “吴莱!” 还不等吴莱把话说完,陈彦便直接喝止了他:“喝酒都堵不住你的嘴,去厨房看看你嫂子菜炒好了没有!” 陈彦怕吴莱头脑一热,便要与刘邦搅和在一起,于是便先将吴莱支开,又对刘邦说道:“刘亭长,我陈彦是个粗人,不懂得那些大道理,我只知道朝廷不可妄议,否则要吃官司!” “至于天下之事,我并不关心,我只想守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打打猎,耕耕田,混个糊口便已经足够,至于朝廷寿数几何,这与我似乎并无什么关系吧?” 陈彦不想卷入到这些事情当中,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定位有一个明确的认真。 大秦末年,群雄并起。 他虽然深谙这段历史,可对于刘邦这种天命之人而言,他也不过只是一个炮灰而已! 能够再世为人,陈彦很是珍惜,他可不想因为一己贪念而被卷入到历史的洪流当中,一旦如此,那任凭他如何挣扎,恐怕都将难以抽身! 面对陈彦恶这番说辞。周勃,任敖两人明天有些失望,只是频频叹气。 樊哙面露不悦,一连喝了几杯闷酒。 只有雍齿看向他的眼神充斥着欣赏与赞许,似乎是对他这种明哲保身的态度颇为欣赏! 至于刘邦,他并未因为陈彦的反驳而出现任何不满。 他只是摇头说道:“兄弟你这句话说的没错。试问世人谁不想过安安稳稳的日子?有谁愿意提心吊胆,颠沛流离?” “就像今日里的那些村民,他们是故意不肯交税的吗?还不是因为苛捐杂税日渐猖獗,这才导致百姓们连糊口都难!” 说至此处,刘邦话锋一转:“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叫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如今的皇帝,便将咱们视作刍狗一般,丝毫不将咱们的死活放在眼里,难道这个时候就不该有能人志士挺身而出,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吗?” 刘邦这番话中的煽动意味可谓十分强烈。 字里行间全都充斥着对于当权者的不满,以及自己想要反抗命运的态度! 陈彦并未否决,只是颔首说道:“刘亭长这话说的的确没错,可是你我不过草民,又哪里有什么资格扭转乾坤?” “有啊,兄弟你有!” 一听陈彦问出这话,刘邦顿时来了精神:“你之前以一敌三,不落下风,面对县令,还敢砍下对方一只手来,这说明兄弟你是有仇必报,是真正的大丈夫!” “再说你能因为我的出面放过樊哙,放过我这个蠢兄弟,这说明你心怀仁善,是个可以信赖的伙伴!” “你有如此人品,为何又要妄自菲薄?认为自己做不成一番大事业?别看我刘邦如今已经年近五旬,可我自问自己绝不输于当今皇帝,要是他肯把皇位让我给来坐,那我肯定干的比他还好!” 刘邦拍着胸膛一阵吹嘘,直说的身旁几人对他愈发崇敬,这倒也符合他“刘氏魅魔”的特性! 陈彦端起酒壶,给刘邦满满倒上一杯:“刘大人心怀天下,心怀百姓,我陈彦佩服。” “只是我人微言轻,势力单薄,实在没精力,也没胆量逐鹿天下,我只想守着老婆孩子做一个普通人。” “刘大人的提携之恩,我陈彦没齿难忘,我在这里敬您一杯,您和几位兄弟借我的钱,我会尽快偿还给您,日后您刘大人若是真有飞黄腾达之日,也请您千万别忘了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自从被陈彦明确拒绝以后,刘邦便再未提起过要拉陈彦入伙的事情,只是一味的与对方喝酒闲谈,时不时还会逗一逗陈茹,与其拉进一下关系。 直至家里的存酒全部喝完,刘邦几人也已经喝得醉意朦胧。 陈彦起身相送,脚步虚浮踉跄。 一直送出了门外,双方这才依依惜别,并相约改日再聚! 第21章 还债 陈彦送客期间,吴莱一直陪在他的身边,搀扶着陈彦的手臂。 直至刘邦等人的身影隐匿与夜色当中,陈彦这才伸手拨开了吴莱的搀扶:“放心吧,我没喝醉!” 陈彦一改之前的醉态,如今已经面色如常。 他微微眯起眼睛,望着刘邦等人离去的方向,心中一时惴惴难安。 吴莱见此情景,伸手一拍脑门:“嗨,瞧我这个脑袋,师父可是千杯不醉,又岂会被他们几个给灌倒,是我多虑了哈!” 吴莱本想打个哈哈,缓解一下气氛。 却不想陈彦突然转头说道:“准备一下,明天和我进山!” 如今朝廷的赋税刚刚缴清,对吴莱来说这正是给自己物色媳妇的好机会。 一听说陈彦要进山打猎,吴莱连忙说道:“也不用这么急吧,咱们眼下又没有花钱的地方。” “谁说没有的?欠人家的债不要还吗!” 打从刘邦无故到访,陈彦便意识到了对方来者不善。 眼见着吴莱还想躲清闲,陈彦还不忘对其叮嘱道:“刚刚来的那几位,都不是什么善类,他们摆明是要和朝廷对着干。” “你要是不想那一两黄金成为你我二人的买命钱,那就听我的安排,和我一起进山!”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陈彦熟读历史,自然知道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道理。 刘邦的确能够开创大汉盛世,让未来一个偌大的民族都将被冠以汉人的称号。 可是在这之后有多少辛酸血泪,有多少白骨堆垒,又有谁能说得清楚! 陈彦不像那些穿越小说里面的主角一样自命清高,荒唐的以为自己是天命之子。 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是明确,就是一个需要养家糊口,照料妻儿老母的乡野村夫,既无大志,也无雄心! 吴莱对于陈彦真可谓是言听计从,眼见着陈彦略带薄怒,吴莱连忙点头应承道:“行行行,明天一早我就来找你,今晚我先回去准备些套索和夹子,看明天能否逮几只狐狸回来……” 次日清晨,陈彦早早换好衣服,本想与张淑交代几句,却先见陈茹牵着狗从外面走了回来:“爹,你要去哪!” 陈茹小脸涨红,气喘吁吁,明显是遛狗累的够呛。 阿黄吐着舌头,咻咻喘着粗气,却仍围着陈彦打转,似乎是有无限精力无处发泄,还想缠着陈彦训练! 自从家里买了阿黄,陈彦与陈茹的父女感情便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陈茹每天除了遛狗,就是和陈彦一并训狗。 而陈彦训练的则主要是阿黄的脱敏,撕咬,以及追踪巡猎等一系列的技能。 阿黄性情彪悍,有强烈的护主情绪,这一点从它之前在集市撕咬那名地痞,顺利救下陈茹就能看出一二。 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阿黄更胜从前,一见到女儿牵着猎狗回来,陈彦心中顿时萌生出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带着阿黄一同进山,借此训练一下阿黄的胆量! 山中多猛兽,除去虎,熊这类独居的猛兽之外,对猎人威胁最大的无疑就是狼群。 如今正值秋季,狼群怕是也要大规模出没,猎捕猎物准备屯膘过冬。 带着阿黄,起码夜里宿营的时候能够起到些警戒作用,总好过要自己和吴莱白天打猎,夜里还要自己守夜! 想到此处,陈彦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和善的笑容。 他摸了摸陈茹的头顶,和颜悦色对其说道:“乖女儿,爹准备进山打猎,给你和你娘,还有奶奶赚钱买新衣服穿,你能不能把阿黄借给爹,让它陪爹一起进山?” 陈彦穿越过来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家徒四壁的破屋和正被原主打算送去替自己服徭役的张淑,陈茹母女。 虽然这些事情并非自己所愿,可是对于妻子,女儿所造成的亏欠却仍旧让陈彦颇为内疚。 陈彦这段时间一直在充当好丈夫,好父亲的角色。 对母亲,妻子呵护备至。 对女儿也是偏爱有加,甚至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这便导致陈茹在面对陈彦的时候时常会有些小脾气,闹一些小情绪。 如今陈彦要带阿黄进山,最担心的自然是不能得到宝贝女儿的允许。 果不其然,在听到陈彦的话后,小陈茹的嘴果然撅了起来。 陈彦刚想安抚女儿,取消这个决定。 却忽听女儿抱怨道:“爹爹偏心,只想带阿黄进山,都不带着我出去玩!” “爹进山打猎是为了贴补家用,怎么会是出去玩呢?要不这样,爹把阿黄留在家里,让阿黄陪着你好不好!” 陈彦本想安抚女儿的情绪,却见陈茹摇头说道:“不好。” “我也要和爹一起进山,我也要学着爹怎么打猎!” 陈彦闻听此言,眉头微微蹙起。 山中的危险不仅来自于狼虫虎豹,同时还有许多看不见的危险。 比如山中的毒藤烟障,还有伏于暗处的陷坑泥沼。 这些东西对于陈彦这个大人来说尚且威胁十足,更何况是陈茹这个小姑娘?一旦遭遇了什么猛兽袭击,陈彦又岂能顾得上她? 陈彦正欲拒绝,陈茹却先抱住了父亲的双臂,还不等陈彦拒绝,便先摇晃着陈彦双臂,撒娇似的说道:“爹,进了山我保证不乱跑,就跟在你和吴莱叔叔的身边,更何况还有阿黄陪着我,肯定不会出事的,好不好嘛!” 陈茹抱着陈彦手臂一阵撒娇,着实是融化了陈彦这个老父亲的心。 恰逢此时,张淑也走了出来,见陈茹对陈彦死缠烂打,便对陈彦开口说道:“山中虎熊皆是独行,虎不遇熊,熊不搏虎。” “既然你之前已经杀了一头人熊,那想来山中最大的威胁也就被你攘除了,既然茹儿也想进山走走,那你就带着她去吧!” 有了妻子做说客,任凭陈彦耳根子再硬,如今也只能无奈应承下来。 只是在这之前,他还不忘对陈茹叮嘱道:“进山以后要一切都听爹的安排,绝对不能乱跑,要是被爹发现你不听话,下次就别想别想跟着爹一起进山了……” 陈彦被迫松口,陈茹欢呼雀跃。 恰逢此时吴莱也拎着几只捕兽夹来到了陈家,三人一狗当即动身,直朝着山中而去! 第22章 桃花源 如今正值秋季,山中鸟兽众多。 陈彦之前猎杀了那头人熊,打破了山中原本的食物链,这也致使此处野猪,梅鹿一类的野物逐渐多了起来。 陈茹带了一只小背篓,说是要捡些野果,蘑菇一类的东西给母亲和奶奶尝鲜。 这山中野味虽多,可奈何猛兽横行,使得寻常人等轻易不敢涉足! 上次三只熊掌,一只猪肚卖出了五两黄金的高价,陈彦也知道那是县令杨峰有意帮扶。 虽说对方的家财也是依靠着盘剥民脂民膏得来的,但陈彦不是圣人,没有那么高的品德标准,自然也不会对送到手的黄金有所推拒。 不过投桃报李,这次他也准备送给杨峰些好东西。 梅鹿是纯阳之物,向来与寿挂钩。 鹿心,鹿血,鹿茸都是滋补上品。 深秋时节的鹿茸已经长成了鹿角,彻底失去了滋补的价值,但鹿心,鹿血却都恰逢时机。 陈彦进山处处留意,只想给杨峰送一颗鹿心,送一坛鹿血! 吴莱沿途布置捕兽夹,到处小心留意,捕捉着貂鼠的蛛丝马迹。 貂鼠的皮毛可是上品,若能得到几张完整的皮毛,那他的老婆本也就有着落了! 三人一狗在山中转悠了整整一天,可除去猎到了几只山鸡之外,其他的却是全无所获。 阿黄的跟随引起了山中动物们的警惕,所有猎物仿佛都在绕着他们,让他们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山里白白转了一天! 眼看着天色将晚,山中吹起了烈烈寒风。 树影摇曳,宛若魔爪晃动。 风里夹杂着丝丝凉意,陈彦料定今晚可能会有一场大雪! 陈茹被冻的瑟瑟发抖,吴莱也时不时紧一紧自己的衣襟。 只有阿黄还像刚上山时那般活跃,围着几人不住打转,对着风中不断吠叫! 吴莱被冻的瑟瑟发抖,开口对陈彦说道:“师父,要不咱们还是下山去吧。这也太冷了!” 陈彦面容冷峻,摇头说道:“不行,今晚可能要下大雪,这次下了山,赶在明年开春之前都别再想上来,咱们只有这一次机会,必须要把握住才行!” “对了,你之前和我说的那处宝地,似乎就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要不咱们先去看看,看那里能否躲避风雪……” 陈彦深知刘邦向自己示好的意图,同时也深知这份人情债绝对欠不得!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对方为替自己解围,拿出了一两黄金。 这份恩情若不还上,日后对方起兵,怕是自己也将被裹挟其中! 吴莱虽然是个懒汉,可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性格却也要比之前强出许多。 他明白陈彦心中所想,面对陈彦的坚持,他罕见地没打退堂鼓,而是费力的与陈彦,陈茹一并寻找起了那处桃花源! 根据吴家祖传的地图标注,那处桃花源就在山上密松林附近。 有地图的指引,再加上吴莱的模糊记忆,半个时辰过后,三人终于找到了这处桃园。 此处位处两山夹缝之间,在外面看来就像是一个山洞,但其宽窄只能容纳一个成年人侧身进入。 挤进里面之后,通路仍旧狭窄闭塞,需要强忍着幽闭恐惧,向前再走上百十步,方才能够进入这处桃源秘境。 里面地势开阔,面积比起村子甚至还要稍大一些。 因为有两山遮蔽,冷气难以入侵,所以此处比之外面确实是要温暖许多。 每年山上积雪累累,一到春天便会消融,形成一道潺潺溪流。 虽然这里也是露天所在,但因为没有狂风卷集,倒也不失为是一处宿营的好地方! 陈彦环顾周围,忍不住感慨道:“果然是处宝地,真不愧是世外桃源!” 吴莱并不懂得陈彦口中所说世外桃源的含义。 但听到陈彦的夸赞,吴莱却是沾沾自喜:“那是自然,我家先祖可是有福之人,要不然又岂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地方……” 吴莱还想自夸,却被陈彦开口打断:“夸你两句你还喘上了,还不赶快捡树枝点篝火,我去给你们搭帐篷……” 三人分工合作,陈彦砍树搭帐篷,吴莱点火取暖,陈茹则是给鸡拔毛,准备晚饭。 陈彦用木头在那处狭长的通道后方构筑起了一道墙壁,并用自己的衣服堵住了缝隙,确保不会漏风。 篝火点燃在另一端,距离他们睡觉的地方稍远,这样既能够抵御野兽的攻击,也能够以此取暖,免得夜里被冻醒。 转眼间时间已经到了夜里,狂风骤停,明月皎皎,三人一狗围坐在火堆旁边,陈彦翻动着架子上的烤鸡,待到烤鸡色泽油润,变得泛黄焦香,这才扯下一只鸡腿,交到了陈茹手中:“乖女儿,快吃吧!” 今天在山中遭遇变故,小陈茹并未抱怨,也不惊慌,仍能协助陈彦打理好这一切。 她的举动让陈彦颇为满意。 陈茹接过鸡腿,被烫的嘶嘶吸着凉气,并撕下鸡肉塞进口中慢慢咀嚼。 吴莱在此时将自己的水壶递了过来:“喝两口,暖暖身子!” 陈彦闻言颇为奇怪,心说白水有什么可暖身子的。 可等他接过水壶喝了一口,却惊觉这壶里装的竟然是酒! 陈彦眉头微微蹙起:“你竟然在水壶里装酒,你就不怕把自己喝醉了,没人照顾你!” 吴莱一拍陈彦的肩膀,笑眯眯的对他说道:“要我说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死板,压根就不懂得变通。” “这山里野果,山泉随处可见,我带着水壶又怎么会是为了装水?无非就是为了装点酒,隔三差五偷喝两口!” 吴莱笑的狡黠,陈彦拿他也没办法。 仰头灌了一口烧酒,只觉得身上暖意融融,倒是比烤火还要强出许多。 陈彦将烤鸡塞给吴莱:“给,吃点东西!” 他抬头望向夜空,开口对吴莱问道:“这次强拉着你进山,你应该对我有些怨气吧?”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吴莱狠咬了一口鸡肉,含糊不清的说道:“要是没有你,我现在恐怕还是一个受人白眼的无赖呢,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大家,这些我心里都清楚。” “难道我吴莱在你眼里就是一个这么不知好歹的人吗!” 第23章 夜遇猛虎 陈彦将酒壶重新塞给吴莱,没好气的对他说道:“吃烧鸡还堵不住你的嘴,快点吃,吃饱了明天好干活!” 吴莱倒也不是真生陈彦的气,他咕嘟嘟灌了两大口酒,一抹嘴唇对陈彦问道:“你就不想做一番大事业吗?难道你真的就心甘情愿被拴在这个穷乡僻壤,打一辈子的猎?” 陈彦知道刘邦昨夜的那番话给吴莱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吴莱虽然平日里看起浑浑噩噩,可他却也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主。 这一点其实早在昨夜陈彦就看出来了! 面对吴莱的询问,陈彦一时不知应该如何作答。 如今正值乱世,正是扭转命运,更进一步的最佳时机。 刘邦对自己频频示好,樊仁对自己步步紧逼。 似乎是个聪明人就知道自己眼下应该如何选择。 但陈彦当真不想卷入这摊浑水,他深知历史的残酷,深知看似荡气回肠的历史背后,暗藏着许多只属于小人物的心酸与无奈。 像是吴莱这种自视甚高,一心想要逆转命格的小人物在历史中屡见不鲜,可是往往他们的结局却都只是石沉大海,根本溅不起丝毫的涟漪。 陈彦用木棍拨弄着篝火,火光映射着他的侧脸,表情显得无比沉重:“吴莱,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你我与刘邦,注定不是一路人!” 刘邦是这个时代的位面之子,以泗水亭亭长的身份,近五十岁的年纪起兵逐鹿,到最后问鼎中原。 他身边跟随的周勃等人个个都是曾在历史上留下过浓墨重彩的大人物。 陈彦不愿做他们的陪衬,也不愿做一个落后于他人的庸才! 宁为鸡头,不为凤尾,这就是陈彦的内心写照。 他要么就不做,要做就做最好。 让他受人驱使,做一个马前小卒,他办不到! 吴莱听出了陈彦话语中暗含的深意,当即对他说道:“就算不加入刘邦他们,难道仅凭你我,还不足以做出一番大事业吗?” “咱们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何故要受樊仁那个狗亭长的鸟气?更何况我上次还给了他一脚,他又如何肯会善罢甘休!” 当今所有村民的性命几乎全的把握在樊仁的手里,他这个小小亭长,俨然是将村们民玩弄于自己的股掌之间。 就算朝廷没有征收赋税,他也可以巧立名目,反正生逢乱世,谁又能够奈何得了他? 陈彦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如今听吴莱提及樊仁,他也动了先下手为强的心思! 自己大官做不得,难道还连一个小小的亭长也做不得吗? 这次打猎回乡,他就要将樊仁彻底拉下马来,他倒要看看没有了官职的樊仁,是否还能如之前那般嚣张的起来…… 入夜,三人在靠近山谷的山洞里入睡。 这山谷就像是一只水壶,肚大口小,但与山谷相连的这处出口还算开阔,而且山谷内正对应着十数丈高的山崖,也不用担心会有野兽从谷内袭击他们,堪称一处绝佳的风水宝地! 吴莱睡在靠近山谷的最外侧,守着篝火,夜里时不时还要起来添柴。 陈茹睡在中间,还枕着阿黄的身子,暖意融融。 陈彦睡在外侧,临近山谷入口的位置,为女儿遮挡着来自外面的风雪,同时提防着来自野兽的袭击。 可能是因为睡前喝了几口烧酒的缘故,陈彦这一觉睡得很熟。 直到半夜,他忽觉腥风扑面,并听到耳畔传来阿黄的阵阵呜咽声。 陈彦被这股腥风和耳畔传来的声音惊动,猎人的敏锐感官让他察觉到如今谷口的位置肯定是有一头猛兽! 身后的篝火燃烧得正旺,应该是刚刚加过木柴。 借着火光,陈彦扯开了衣服的一角,透过枝杈间的缝隙,他恰好与一只橙黄色的眼眸对望。 那是一只带着凶气与野性的眼睛,眼周黄黑相间的毛发彰显着主人的身份:这竟然是那天被陈彦抢了口中食的猛虎! 身后阿黄的低吼变成了呜咽,显然也被这头猛虎吓得够呛。 也亏得陈彦他们所住的这个位置比较靠后,前方有一处狭窄闭塞的拐角,就连陈茹这样的小孩子都要屈身才能通过。 这头猛虎如今胸腹几乎都贴在了地上,只有如此才能勉强通过那处拐角。 只是如此一来,就不能轻易发动袭击,否则陈彦他们恐怕早就成为了这头猛虎的口中餐! 陈彦也没想到这畜生竟会如此记仇,一连过去半月有余,怎得它还能嗅到自己的气味,跑来找自己寻仇? 若不是他们选择住在这能够遮风的山洞里,提前堵住了这条小径,恐怕这老虎真就要钻进山谷里将他们当做猎物了! 与猛兽近在咫尺,陈彦仅存的睡意瞬间消散。 他一把抽出腰间的斧头,对着面前的虎目便捣了过去! 他深知这个时候必须要表现得强势一些,借着这畜生行动不便的空档将其吓退才是正道。 否则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绝对无法和一头猛虎正面相搏! 这山洞内狭窄闭塞,并不便于陈彦拉弓。 他也担心自己一旦射死了这头老虎,尸体堵住洞口,可能会导致他们出入困难,受限于这山谷当中! 陈彦用斧头去捣虎眼,这头猛虎则是口中发出阵阵咆哮,伸出前爪来和陈彦对抓。 陈彦仗着斧柄更长的便利频频骚扰,这头猛虎口中发出阵阵咆哮,身体也被迫朝着外面退去。 阿黄眼见着主人都在与猛虎相斗,一时间狗仗人势,也开始朝着溃退的猛虎吠叫起来。 猛虎咆哮的声音在山洞中频频回荡,惊得吴莱,陈茹二人相继惊醒。 陈茹见此情景被吓得够呛,身体后撤,口中一劲的叫爹。 吴莱则是顺势从身旁火堆里抽出了一根着火的大棒朝着猛虎猛捣,一时间吵闹声,犬吠声,咒骂声,咆哮声此起彼伏。 最终这头猛虎似乎是承受不住来自陈彦三人的压力,逐渐后退,离开了山洞。 陈彦手握斧头,紧盯着洞口,口中还不住地安慰着女儿:“茹儿乖,老虎已经跑了,茹儿不怕……” 第24章 狩猎开始 后半夜陈彦三人几乎没睡,陈茹受到惊吓,需要安抚,而陈彦和吴莱也唯恐那头猛虎还会卷土重来! 吴莱手握着胳膊粗的一截木棍,眼睛紧盯着前方闭塞得洞口:“那头老虎,不会在回来了吧?” 陈彦摇了摇头:“不知道,那畜生太记仇了,肯定是记恨咱们上次抢了那头野猪,所以刻意来找咱们报复!” 打从古代开始,猛虎就是百姓心目中的一大祸患。 古人讲究靠山吃山,常有村落坐落于崇山周围,依靠狩猎,采集为生。 大虫食人,猛虎下山这一类的传闻似乎并不稀罕,反而是成了司空见惯的事情。 每逢冬季,老虎在山中捕不到猎物,就会下山抢夺村民家中的牲畜,甚至可能发生食人惨案。 一旦虎患太过猖獗,地方官府就会组织猎户们上山打虎,以绝后患。 自从秦始皇收尽天下之金,猎户这个职业仿佛也就此成为了历史。 如此便导致山中猛兽的数量急剧增加,猛虎作祟更是司空见惯! 陈彦原本并不想与这头猛虎为难。 谁料想这畜生既然记恨上了自己,这次更是险些将自己置于死地。 陈彦还要依靠着群山糊口,自然不能任凭这头猛虎将自己当做猎物。 看着女儿惊魂未定的可怜模样,陈彦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当即做出了一个让吴莱为之震惊的决定:“明天,杀虎!” 陈彦决定要将樊仁拉下马,要让对方失去亭长的职位。 如此便需要求到县令杨峰,而这人情,却也是一笔债! 陈彦此次顶风冒雪进山狩猎,为的不过是就是偿还刘邦的人情债。 如今行事又要欠债,陈彦自然是要准备一份厚礼才行…… 次日清晨,风月消散,旭日当空。 陈彦手握着斧头,率先钻出山洞,发现外面林中积蓄着一层半尺厚的积雪。 雪地上老虎的爪印分外明显,在距离山洞不远处的一棵树下,还有一块一丈方圆的地面未曾被积雪覆盖,想来那便是昨夜那头老虎休息的地方! 虎为山君,是纯阳之物。 眠于风雪,风雪难侵! 只是根据眼前的情况判断,这头猛虎应该已经离开此处多时,想来应该是捕猎去了。 如今正值白天,陈彦有竹弓在手,加上有阿黄警戒,这头猛虎自然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陈彦本想让吴莱将陈茹送回村里,却又担心那头猛虎可能会暗地里尾随二人,于是只能将二人带在身侧。 昨晚这场大雪来的突兀,许多动物还没找够过冬的时候,没贴够秋膘,今天还需趁着地上积雪不深,出来刨食。 陈彦今天收获可谓颇丰,一连射到了一头野猪,两头梅鹿,同时吴莱设下的捕兽夹也抓住了几只貂鼠,只一天便赚得钵满盆满! 入夜时分,陈彦用竹刀剥着鹿皮,篝火上的鹿肉被烤的吱吱冒油。 鹿血,鹿心都被陈彦预留了出来,这可是好东西,能卖上大价钱! 切剥好了鹿皮,陈彦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山洞。 今晚他们就住在山谷里,至于这头被剥了皮的鹿,是陈彦为那头猛虎准备的礼物。 整整一天的时间那头猛虎都不曾在陈彦面前现身,只是阿黄时不时的几声吠叫还在提醒着陈彦,危险其实从未远离。 陈彦将鹿的后腿系在藤条上,随后便如老猿一般伸手敏捷地爬上了旁边搭建好的一处平台上。 今夜月朗星稀,明月照映在积雪之上,亮如白昼。 陈茹,吴莱二人就躲在距离这里不远处的另一个山缝里,这山缝并不算深。只能容纳两人勉强躲避,今夜他们就将在这里目睹陈彦如何和那头猛虎搏杀! 陈彦深知那头猛虎一连受惊两次,肯定十分狡猾。 如果不在这里营造出有人驻扎的景象出来,只怕那头猛虎不会轻易现身。 陈彦蹲在木架上喝着酒,时不时搓搓手,活动两下,保持身体的热量,准备与猛虎搏杀。 时至半夜,冷风飒飒。 森林里万籁俱寂,腥风再次迎面袭来! 陈彦闻到了空气里的风,当即站直身子,抽出竹弓,眼神定定注视着下方的陷阱。 终于,那头猛虎从山洞里走了出来,而吴莱和陈茹二人此时也都屏住了呼吸。 吴莱手捏着阿黄的嘴筒子,生怕它发出丁点动静。 那老虎走起路来如风摆柳,软弱无力,着实是将虎形似病这四个字体现得淋漓尽致。 老虎进了山谷,先是在即将熄灭的篝火旁嗅了嗅。 烤熟的鹿肉香气扑鼻,但这很明显并不符合这头猛虎的口味。 它被呛得打了个喷嚏,火堆被彻底熄灭,而它的目光也正式转向了那头被剥了皮的鹿。 鹿血在地上形成了一道血泊,如今已经被冻得结冰,光如镜面。 老虎并未急着去吃鹿肉,而是先舔舐起了地上的鹿血。 舌头摩擦冰面的声音沙沙作响,陈彦也在木架上屏住呼吸,拉开弓弦,对准了下方这头猛虎。 就在他即将射出这致命一箭的时候,下方的猛虎突然发出一声咆哮,抬头望向了蹲在木架上的陈彦! 陈彦心中暗骂了一句好个畜生,竟然从鹿血凝结成的冰面上看到了自己的动作,这才有所惊动。 陈彦万没想到这老虎竟然如此聪明,简直是要成精了一般,眼见着老虎已经注意到自己,他索性不再犹豫,当即拉满弓弦,只朝着老虎的眉心射出一箭! 这老虎反应极为迅捷,在箭射出的同时侧身闪躲,打磨锋利的竹箭紧贴着它颈侧皮毛略过,划出了一道血痕,并斜插进了地面。 猛虎受伤,口中发出一声咆哮,后肢用力,人立而起,只朝着木架上的陈彦扑了过来。 这老虎站直了身子足有将近一丈的高度,它站直了身子挥爪去拍陈彦,动静着实不容小觑。 陈彦纵身一跃,躲开了猛虎的拍打。 只是身下的木架却被这一掌拍的歪斜过去,险些倒地。 陈茹见此情景顿时瞪大了眼睛,只担心父亲会葬身虎口。 至于阿黄,更是因为护主心切,挣脱了吴莱的束缚,朝着洞外直冲了出去,阵阵犬吠回荡于山谷之中…… 第25章 千钧一发 虎为百兽之王,区区一条猎犬又岂敢轻易触怒。 若不是因为陈彦日日训导,与阿黄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恐怕阿黄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 那猛虎听到身后的犬吠,心烦意乱,加之陈彦在头顶平台上频频射箭骚扰,更是搅扰的其乱了阵脚。 阿黄趁此机会趁势扑上,试图咬其尾巴。 猛虎回身怒吼,挥爪猛拍,恰好给了陈彦可乘之机。 陈彦弓拉满月,箭赶流星,一箭射中了那头猛虎后腰。 老虎吃痛,身体一塌,爪子差点拍在阿黄的身上。 阿黄险而又险的躲过一劫,但却不曾弃主而逃,仍旧不断骚扰。 那猛虎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转身想要逃窜,而陈彦此时则是再度将手摸向了背上的箭袋。 之前他与猛虎纠缠,身上带着的十几支箭已经全部用光。 这次他进山的主要目标就是准备狩猎野猪,毕竟整座山上就顶数野猪数量众多,最为猖獗。 只是野猪常年在泥潭里打滚,松树上蹭皮。 一身老皮又厚又硬,竹箭难以刺穿,于是他便高价买了些铁箭头,用鱼胶粘夹在了竹箭上。 这十几支铁箭就是他这次进山狩猎的最大仰仗。 如今箭袋已空,想要射杀猛虎,就需铤而走险,下了高台才行。 这高台受猛虎拍击,早已经摇摇欲坠,撑不了多久。 眼见着那头猛虎即将遁入山洞逃离,陈彦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且不说虎皮,虎骨价值几何,能否让他赚得个钵满盆满。 单单是如今猛虎遭受重创,倘若逃离,怕是必将为祸乡里。 到时若真因这畜生害了他人性命,那他陈彦岂不是要因此背负骂名? 眼见着陈彦不再动手,躲在山缝里的吴莱也不由得皱起眉头。 小陈茹深知如今情况危机,不敢大吼大叫,生怕影响父亲。 她颇为疑惑的抬头看向吴莱:“叔叔,我爹怎么不动手了?” “你爹的箭用完了!” 吴莱的一颗心此时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那头猛虎原本还如同丧家之犬,疲于奔命,如今眼见着陈彦攻势放缓,一时竟然停住脚步,开始假作姿态,想要引诱陈彦下了高台! 吴莱虽然看出了猛虎意图,但是为了陈茹的安全,却也不敢多作提醒,只希望陈彦能够有所察觉,千万别中了这畜生的奸计! 在山中林深日久,虎豹豺狼皆能启智成精。 吴莱年幼时曾听父亲讲过故事,传说那山里的熊罴每逢冬季缺少食物,就会跑到村里装作旅人敲门。 一旦哪家的主人动了恻隐之心,想要开门收留,那熊罴就会吃了那家的主人,带走对方的衣帽,继续哄别人开门! 且这类猛兽一旦吃了人肉,尝了人血,便会有抑制不住的凶性,可能会常常以此为食,所谓食髓知味,便是如此! 陈彦之所以会动了杀心,哪怕是箭矢用尽也势必要射杀猛虎,其原因不外如此。 陈彦蹲在台上,猛虎弓身进了洞穴。 二者一来一往,陈彦正处视觉盲区,所以压根看不到这猛虎动向,更揣测不到其暗含的心思! 眼见着刚刚射脱的一支箭矢就落在距离自己脚下不远的地方,陈彦便想着爬下高台,来个痛打落水狗。 而他往下爬时所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动静,也恰好引起了这头猛虎的注意。 猛虎蛰伏于高台下方的阴暗处,蓄势待发。 陈彦手脚麻利,蹭蹭几下就爬下了高台,正待他要去捡那箭矢之际,忽觉身后腥风袭来,紧接着便是吴莱的一声高呼:“师父小心!” 陈彦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转向后方,直面猛虎。 虽然手中无箭,但却仍是扯开了弓弦。 那猛虎虽然聪明,但奈何性格多疑。 之前吃过这竹弓的苦头,早就变成了惊弓之鸟,眼见着陈彦再度拉弓,这猛虎还以为陈彦还有后招,当即纵身一跃跳向一旁,却是给陈彦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陈彦就地一滚,滚到了那根插在地上的箭矢旁边,顺势抽出,再度搭弓。 那猛虎意识到了自己被骗,口中发出一声咆哮,直迎着陈彦再度扑来。 只是它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陈彦的手里这次真有一支箭! 复合弓威力巨大,再加上二者距离实在太近,陈彦这一箭直接射穿了猛虎的前胸,从它的背后飞了出去。 这一击看似伤害极大,但面对老虎这样的猛兽,却不足以就地格杀。 猛虎落地,气喘吁吁,鲜血染红了它的背毛,一双橙黄色的虎目血丝密布,分外狰狞。 陈彦深知这猛虎想与自己搏命,后退两步,还想拿箭,却发觉之前把箭射的太远,如今身边已经空无一物。 他不敢回头,生怕会给猛虎可乘之机。 他身体屈蹲,步步后退,双目一直与猛虎对视。 这老虎十分诡诈,似乎看出了陈彦的意图,眼见着陈彦装腔作势,其再度发出一声吼叫,直朝着陈彦扑了过来。 陈彦被猛虎扑倒在地,手中竹弓也飞了出去。 老虎重达数百斤的重量压在身上,险些将陈彦压的背过气去。 腥臭难闻的口气不断扑在陈彦的脸上,原始浓烈的野性让他头发倒竖,一股兢惧之感涌上心头! 猛虎抓住了陈彦,当即准备一口了结了他。 谁知就在此时,陈彦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师父,接箭!” 原来是吴莱不想看到陈彦葬身虎口,于是乎挺身而出,将一支距离自己较近的箭矢递到了陈彦身前。 陈彦眼前一亮,抓起地上的箭矢,直朝着面前的虎眼刺了下去。 只听得噗呲一声铁器入肉的声响,箭矢刺瞎了那头猛虎的一只眼睛,猛虎后退几步,口中发出阵阵哀嚎,阿黄再次上前,猛咬这头猛虎的尾巴,硬是将其引到一旁,给陈彦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陈彦知道阿黄坚持不了多久,于是就地翻身而起,抓起一旁的竹弓,射出了那支染血的箭矢! 恰逢那阿黄围着猛虎转圈,致使那头猛虎将额头转向了陈彦面前,猛虎额头上的王字仿佛一个标靶,让陈彦有了一个确切的目标…… 第26章 斗杀恶虎 那猛虎意识到了这是性命攸关的最后关头,眼见着陈彦拉弓,那猛虎再不顾阿黄的骚扰,直朝着陈彦扑了过来。 陈彦冷静沉着,对着那越靠越近的王字发动了自己的最后一击。 箭矢顷刻间射穿了那硕大的头颅,猛虎的冲势戛然而止,只是重重摔倒在地,身下的鲜血瞬间蔓延,形成了一道温热的血泊! 陈彦在这一刻仿佛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他手中竹弓掉落在地,身体后退两步,又被吴莱一把扶住:“师父,你成功了!” 短短六个字,却像重锤一样敲击在陈彦的心头。 陈彦在这一刻大脑完全放空,顾不得脚下的战利品,只想见到自己的女儿。 他一把推开吴莱,口中不住呼唤:“茹儿,茹儿在哪!” 小陈茹刚刚目睹了父亲与猛虎以命相搏的景象,早已经被吓得小脸煞白。 如今听到父亲的呼唤,小陈茹跌跌撞撞来到他的身边:“爹,我在这!” 父女再次相拥在一起,陈茹眼中泪珠扑簌簌直掉:“爹,你以后别再打猎了,茹儿不要新衣服了,我只想要爹……” 陈茹虽然年纪尚小,却也知道父亲如此拼命,为的无非是给家人更好的生活。 而刚刚被猛虎按在身下的那一刻,陈彦也忽然意识到了家人的重要性。 他所做的这一切,为的无非就是自己的家人。 当今苛政猛如虎。 还有樊仁这个狗皮膏药。 他能打猎,能赚钱,可是面对欲壑难平的朝廷,面对日益纷乱的世道,他真的能够独善其身吗? 虽然那只是一瞬间的经历,但陈彦却仿佛开了窍一般,瞬间想清楚了许多事情。 他重重将陈茹抱在怀中,并用下巴抵住她的头顶:“只要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别说是一头老虎,就算是真龙,爹也敢杀……” 陈彦进山数日不曾回来,反倒是之前被樊仁一怒之下管入监牢的陈辉得到了释放。 他能出狱,全都仰赖着妻子孟艳萍的帮助。 是她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变卖,上下打点,好一番疏通,这才换取了丈夫平安无恙。 陈辉回到村中,得知了弟弟为救自己的孩子不惜与樊仁对赌,花费了整整四两黄金才将孟艳萍救下来。 再加上孟艳萍不离不弃,即便散尽家财也要救自己出狱,这番感情又哪里是用钱能够衡量的? 对于当初的所作所为,陈辉幡然悔悟。 想要登门致歉,却又找不到陈彦。 于是便借用家里仅存的木料,给陈彦打了几件家具,希望能够借此缓和兄弟间的关系。 要说这当中最有用处的,就是一只全木打造的小推车。 陈辉人品虽然欠佳,但却是心灵手巧,十里八村有名的工匠。 这小推车做工精巧,足能承载几百斤的重量,虽然没有铁钉铆合,可是凭借着榫卯嵌合却也坚固。 陈彦,吴莱,陈茹,阿黄,三人一狗在林中辗转数日,猎杀了一头猛虎,三头梅鹿,另外还有十几头野猪。 陈彦接了满满一坛虎血,并将吴莱带的烈酒掺杂其中,让虎血不会凝固,冻住。 他将所有猎物全部肢解分割,挂在树上,并在树干上涂抹虎血,以防止有其他动物染指。 林中的动物一闻到虎血的味道无不退避三舍,敬而远之。 这些猎物放在林间也不必担心会有丢失。 他们三人背着价值较为昂贵的兽皮,兽骨一类的东西先从山里出来,至于那些兽肉,还需要发动村民去取几趟,到时分给村民,大家也能过个肥年! 陈彦虽然一心求财,但他并不吝啬。 在山里折腾了整整一七天之后,这日晚间,柴门飞雪,大雪遮蔽了视线,同时也让张淑变得更加忧虑起来。 这几天她每日就只做两件事情,一是侍奉婆婆,二是站在门前等待丈夫和女儿回来。 每每有人从院门前经过,陈茹总会生出一丝希冀,希望是丈夫带着女儿狩猎归来,哪怕一无所获,只要一家人能在一起,那也开心。 只可惜随着时间逐步推移,张淑心中的希冀也在一次次落空。 村中雪积三尺,山中的雪怕是就要有一丈之厚。 张淑担心丈夫和女儿可能在山中遇到危险,每日里愁眉不展。 婆婆虽然不曾明言,可私下里却也会偷偷抹泪,显然也在担心自己的儿子和孙女! 眼见着天色已晚,儿媳今天又在门前苦等了一天。 陈母手拄着拐杖下得床来,声音略带颤抖地对张淑说道:“儿啊,别等了,早些睡吧,如今山上大雪漫灌,彦儿许是先找地方躲起来了!” 陈母虽然也担心儿子的安危,可是身为长辈,在此时必须稳住阵脚,总不能再给儿媳增添压力。 张淑听到婆婆的劝慰,不由得鼻头一酸:“娘,您先休息吧,我还想再等等……” 就在婆媳二人说话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吱扭扭的声音。 孟艳萍手提着灯笼给陈辉照亮,陈辉推着板车,上面放着家具,累的气喘吁吁。 张淑见是兄嫂来到,连忙迎了出去:“大哥,你和嫂子怎么来了!” 陈辉被累的满头大汗,闻听此言讪然一笑:“前几日我与彦弟争执,踹坏了家里的院门,这次你嫂子没被强征徭役,全凭彦弟的帮扶,我不知如何回报,便想着重新做两扇院门给你们送了,对了,彦弟回来了吗?” 陈辉本是想要借此机会给陈彦当面道歉,却不想听了他的询问,张淑的眼圈顿时红了:“大哥,陈彦进山七天了,直至如今还没回来,我和娘都快急死了……” 张淑声音颤抖,显然是急得够呛。 陈辉闻听此言,连忙开口问道:“出了这样的事情,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还不等张淑说话,陈辉便劈手夺过孟艳萍手里的灯笼:“我要进山去找彦弟,你先自己回家去吧!” 陈辉对陈彦心怀亏欠,自然不能对弟弟的失踪袖手旁观。 孟艳萍想要劝阻,却也知道依照陈辉的性格,他认定的事情怕是八马九牛都拉不回来,只能说一句小心,便任凭对方去了。 此时陈彦等人已经一路跋涉,下得山来。 才刚来到村口,便见一盏孤灯在风雪中摇曳,正是大哥陈辉一路找寻,兄弟二人恰好遇见! 第27章 陈辉的报复 最近几日众人一直跋涉山中,从未见过外人。 如今见前方显现一点豆灯,阿黄显得极是兴奋,吠叫的同时直接扑了上去。 陈辉怕狗,如今眼见着风雪里扑来一条恶犬,顿时被吓得后退几步,跌坐在了地上,连带着他手机的灯笼,都跟着一并熄灭了。 阿黄扑在陈辉身上一顿嗅闻,陈茹见此情景连忙上去阻止,结果却发现被扑倒的竟然是大伯陈辉! 陈茹赶忙将狗牵走,略带歉意的对陈辉说道:“大伯,我没想到是你,是我没看住阿黄,你千万不要生气……” 自打上次的事情结束,陈茹就怕极了大伯和伯母。 陈彦听说来人竟是大哥陈辉,也不由得皱起眉头:“你来干什么?” 陈彦只当他是前来寻衅滋事,语气自然不善,声音略显冰冷。 陈辉知道弟弟对自己还有误会,于是连忙说道:“诶,辉弟,你别误会,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是我刚听弟妹说你们父女被困山里,几天未归,我担心你们,所以才想进山搜寻……” 说至此处,陈辉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他衣着单薄,刚刚要进山寻人也是因为一时急切,如今还没有到村口,就已经被冻得不成样子。 陈彦将灯笼拾起,用火折子点燃了灯芯。 在灯光的映射下,陈辉一脸涨红,胡须,睫毛上全都挂着霜花,明显是被冻得不轻。 兄弟二人毕竟血浓于水,虽然之前闹得不太好看,可如今眼看着陈辉被冻成这样,陈彦也不由得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我们没事,就是大雪封山,耽搁了几日行程,先到家里坐吧,正好我也有些东西要给你!” 当下恰逢乱世,苛捐杂税甚重。 陈辉原本依靠着工匠手艺,还能混个温饱,留下些闲钱。 只是随着朝廷盘剥愈发严重,找陈辉做活的自然也越来越少。 如今陈辉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否则孟艳萍也不至于连给自己赎身的钱都拿不出来! 面对面无表情,声音冰冷的弟弟,陈辉心中仍是有些惴惴不安。 他随着三人来到陈彦家中,孟艳萍此时也正安慰着张淑和陈母! 陈辉不在家,院门自然也无人修缮。 阿黄兴奋的冲进院内,一个劲的吠叫,惊动了屋中的婆媳三人。 张淑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跑出门来,眼见着站在门前的丈夫和女儿,她迫不及待地冲上前去,将二人一并抱在怀里。 单身汉吴莱站在一旁颇显尴尬,只能逗弄着阿黄,借此掩盖自己的孤独。 陈母在孟艳萍的搀扶下颤巍巍走出屋门,眼见着陈彦已经回来,登时老泪潸然,此番景象,着实让人无尽唏嘘。 众人进入屋中一阵闲谈,陈彦将这几天在山中的经历讲述给众人,听得众人无不揪心。 尤其是在得知陈彦勇斗猛虎,将其射杀以后,陈茹更是担心的双眼泛红,后怕不已。 陈辉对弟弟仍旧有愧,于是便想着寒暄几句,尽快告别,心意到了也就算了。 却不想还不等他开口,陈彦就先从自己的背囊里取出了两张已经鞣制好的鹿皮。 “我知道你最近日子也不好过,大嫂临盆在即,也需要有些银两周转,你手艺精巧,这两张鹿皮你可以做成躺椅售卖,淮阴亭集市不缺有钱的富户,想来应该能卖上个好价钱!” 别看如今群山未经开发,物产十分富饶。 可是寻常人想要得到张完整的兽皮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山中猛兽横行,又有许多泥沼,陷坑,稍有不慎便可能将性命都搭在其中。 像是陈彦这样,能够凭借竹弓硬撼猛虎的猎户简直少之又少。 寻常百姓最多也只敢在山脚下设个陷阱,下个夹子,抓个山鸡野兔打打牙祭,隔三差五为家人改善一下伙食! 看着摆在面前的两张鹿皮,陈辉激动得嘴唇颤抖,一时间竟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他万没想到自己之前作出斑斑恶行,对弟弟犯下如此亏欠,到头来弟弟竟还能以德报怨,原谅自己! 想到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陈辉顿时生出了一股无地自容之感,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彦弟,之前是大哥对不起你,你,你打我吧!” 陈辉跪在地上,涕泪潸然。 吴莱闻得此言,在一旁冷嘲热讽的说道:“真不容易啊陈辉,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也能幡然醒悟,可真让我姓吴的高看你一眼!” 吴莱这番讥讽仿佛是无形的手掌抽打在陈辉的脸上,陈辉只觉得脸颊一阵火辣,当即抬手抽起了自己的巴掌:“我不是东西,我不是东西,我对不起你和弟妹,也对不起咱娘……” 陈辉抽起自己毫不留情,几巴掌下去脸就肿的老高,丝丝缕缕的血渍顺着嘴角流出,可他仍不罢休,还要继续动手。 陈彦见此情景,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你我毕竟是兄弟,古话说得好,兄弟阋墙,外御其辱,现在樊仁还在等着看咱们的笑话,你得振作一点,不能让他得逞!” 一听陈彦提起樊仁,陈辉顿时气得牙根痒痒。 想这个樊仁,之前伙同自己构陷陈彦,失败之后又给自己安上了一个栽赃诬告的罪名,不仅将自己送进了监牢,吃遍了诸多苦头,甚至还险些将自家娘子害得小产,让自己断子绝孙。 想到此处,陈辉不由得怒上心头,他双手紧攥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个樊仁,太过可恨,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你想怎么对付他?” 眼见着陈辉将自己的话听进了心里,陈彦颇为欣慰。 他本以为痛改前非的陈辉能够提出什么有针对性的办法来对付樊仁,却不想对方咬牙切齿,好一阵发狠,最终竟然憋出了这么一句:“我要用祖师爷传下来的厌胜术来对付他!” 所谓厌胜,便是木匠行当里流传的通过改变一个人家中的排布形式来达到破坏风水,给主人带来恶报的手段。 陈辉是木匠,对于这些东西自然是了如指掌。 可是陈彦毕竟是穿越来的现代人,他对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向来都不感冒。 面对陈辉的提议,陈彦摇头说道:“要整他,就得整死他,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怕还没这个威力!” 第28章 陈彦的计划 陈辉对于樊仁虽然怀恨在心,可真要说杀人,却还没有这个胆量。 他干涩的咽了口唾沫,有些犹豫的看着陈彦:“彦弟,杀人,犯法啊!” 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吴莱,在听到陈彦这个提议的时候也明显有些迟疑:“师父,樊仁虽然不是个东西,可要随随便便杀人,貌似不太合适吧?要不这件事情咱们再商量商量?” “没什么可商量的,樊仁必须死!” 陈彦在山谷中设下陷阱,与猛虎相搏,险些命丧虎口之下。 就在那一刻起,陈彦忽然开窍。 与其任凭别人左右自己的命运,做虎口下的羔羊,还不如奋起反抗,与虎相争,起码胜算还能更多一些! 否则猛虎日益骄横,胃口越养越大,自己又有多少肉可供对方取食? 陈彦打定了主意要将樊仁取而代之,同时要借此机会将其一并铲除! 眼见着陈彦态度如此笃定,吴莱翻身跳下了火炕,一把抓起背篓里的斧头:“咱们现在就去砍死他!” 吴莱眼中杀气腾腾,显然是动个真格的,陈辉心中虽有些恐惧,但却也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算我一股,咱们兄弟一心,和樊仁死磕到底!” 眼见着两人态度如此坚决,摆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陈彦笑着摇头道:“我说要让他死,可也没说要亲自动手啊!” “不亲自动手,那你想怎么样?” 面对吴莱的询问,陈彦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神秘兮兮的笑容:“简单,明天你和我大哥去把山上的猪肉,鹿肉全搬下来,分给村里的百姓,其他的事情我来解决……” 陈彦早在山中就已经定下了计划,想要除掉樊仁,绝不能亲自动手,大秦律法尤为严格,虽然如今已经身处乱世,礼崩乐坏,可是在朝廷的高压统治之下,想要为非作歹,却仍旧不太现实。 樊仁身为淮阴亭长,所管理的可不只是他们这一个村子。 陈彦与之对赌,给村民们缴纳了赋税,如今在村中威望已经水涨船高,远超樊仁这个亭长。 只是这个村子的村民躲过了徭役,可不代表周边其他村子也都能躲得过去。 大家相互之间沾亲带故,凭借着这些村民对外宣扬,自然能够大规模地激发村民们对于樊仁的不满,让他们萌生出反抗的情绪。 陈彦要让吴莱在村中大举宣扬,宣扬如今大雪封山,樊仁要将他们送去骊山给始皇帝修建陵寝,那无异于是逼着他们去送死。 不如借此机会躲进芒砀山,山里有吃有喝,官兵难以捉拿,起码还能留得一条性命! 吴莱最近常给村民们送去各种肉食和山珍,以往不学无术的形象得到了极大的改观,村民们对于他的说法自然不会怀疑。 到时百姓逃离,拒服徭役,他倒是要看看樊仁该怎么向朝廷交代。 陈彦这次要先带着拿张虎皮去疏通一下关系,待到樊仁被革职正法,他就要顺势顶替上来,取代樊仁充当亭长。 只有将命运把握在自己的手中,才能够摆脱那虎视眈眈的猛虎,不至于沦落得被吃干抹净的下场! 次日清晨,吴莱推着小板车,与陈辉一同进山取肉。 陈彦背着虎皮,虎骨,带着一坛虎骨酒,直奔县令杨峰的家中! 最近几日杨峰正在汇总上报关于淮阴,泗水等地的徭役人数,同时所收纳的税银汇总,上交朝廷。 种种琐事忙的杨峰力不从心,加之他平日里最好美食,每日里胡吃海塞,身体不堪重负,情况每况愈下。 淮阴亭樊仁与陈彦对赌的事情,杨峰早就已经听说。 他本就对樊仁颇为不满,要不是因为他大哥在衙门任职,有几分薄面,杨峰早就将其革职了。 反倒是陈彦,此人不仅有胆量为了妻女进山猎熊,更是愿为百姓仗义疏财,将自己给他的几两黄金全都用在了百姓身上。 杨峰虽是官吏,却也怀揣着一颗侠义之心,自从听说了这件事情以后,他对陈彦愈发欣赏起来,同时也生出了可惜淮阴亭长不是此人的心思! 就在他审阅着来自淮阴亭的无头烂账,心中积蓄着一股难平的怒火之际,管家突然急匆匆跑进房内,并对杨峰说道:“老爷,外面有一个名叫陈彦的年轻人想要见您!” 杨峰听闻是陈彦拜访,心中的怒意顿时平息。 他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同时放下手中纸笔:“这小子怎么想着来看我了?” “他背上背着背篓,说是有礼物要送给您,想来许是又有山珍想要兜售……” “诶,这小子打猎倒是一把好手,只可惜老爷我最近忙于公务,食不下咽,寝不安眠,就算是吃龙肝凤胆也是味同嚼蜡啊!” 面对杨峰的抱怨,管家略有些迟疑:“既然如此,那我把他回了?” “别,人家既然是奔我而来,那就请他坐一坐吧,我对此人倒是有些好感,正想着与他聊一聊呢……” 管家得了杨峰授意,当即以贵客之礼接待陈彦。 陈彦坐在大堂品尝着茶水,那背篓却不曾离开眼前半寸。 就在他苦苦等待之际,一声咳嗽从后院传出,县令杨峰终于姗姗来迟。 杨峰脸色略有些发白,显得不太好看。 陈彦眼见着正主来到,当即起身:“杨大人,草民贸然叨扰,还望您能见谅!” 杨峰闻言笑着摇头道:“你我之间不说这些,你这次又猎到了什么好东西想要卖给我啊!” 杨峰开门见山,全无半点架子,可见对于陈彦的喜爱。 陈彦闻听此言,笑着对其说道:“草民这次前来,可不是为了兜售货品,而是要送给杨大人一件礼物,感谢大人仗义疏财,让我全村百姓免于徭役负累!” 陈彦这番话说得可谓极具艺术性,不仅将自己送礼的意图说的清新脱俗,同时还将自己之前与杨峰的简易说成是杨峰仗义疏财,救百姓于水火。 杨峰受到吹捧,顿时喜笑颜开,脸上的肥肉都不由得多因此颤动。 “你这小子就会哄我开心,那你是有什么东西想要送给本官?还不快拿出来让本官看看!” “大人莫要心急,这件礼物,我保证您从未见过!” 第29章 毛遂自荐 管家闻言,不屑冷笑道:“小兄弟话别说得太满,我家老爷身为一县之尊,见过的世面远比你想象的要大的多,你……” 管家原本还对陈彦的此番狂言颇为不屑。 直到他从背篓里取出了那张鞣制好的虎皮! 那黄黑相间的背毛光滑油亮,在阳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 为了保持皮毛完整,陈彦甚至将虎须和虎尾一并保留了下来,真正将全须全尾这四个字彰显到了极致。 所谓虎死威尤在,这头猛虎虽然只剩一张虎皮,可其身为百兽之王的气息却不曾被泯灭。 虎皮一出,杨家大院群犬呜咽,个个都夹着尾巴,惊惶不已。 杨峰原本也以为陈彦是在与自己夸夸其谈。 他这里可是珍藏着一张樊仁送来的熊皮,在他看来那就已经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可如今见了这张虎皮,杨峰顿觉那张熊皮逊色了几分。 他霍然起身,迈步上前,大手一遍又一遍的在这虎皮上摩挲。 “这,真是送给我的?” “大人身为我大秦肱骨,身具虎狼之姿,我听说猛虎死后英灵不灭,会找到杀害它的凶手蓄意报复。” “我此次名为献宝,实际上也是想借大人的威名寻求个庇护,放眼淮阴,除您之外,又有谁才配享这张虎皮!” 陈彦此言入情入理,几句话下来便将杨峰夸得飘飘欲仙。 他随即又从背篓里取出一坛泡有虎骨和虎血的药酒,将其递到了杨峰面前:“您为了大秦殚精竭虑,这是我为您准备的一坛药酒,每天吃饭时喝上两钱,必能让您雄姿勃发。重焕青春!” 杨峰人到中年,早已力不从心。 家中虽有妻妾众多,可却也只能干眼馋。 话说起来,他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去过后院了。 每日里面对那些妻妾哀怨的眼神,他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要说这张虎皮只是让杨峰的心理得到了满足的话。 那这坛虎骨酒可就送进了杨峰的心坎里。 毕竟男人没有不好色的,谁又不想自己金枪不倒,妻妾成群? 杨峰脸上笑意难以掩饰,忙令管家搬走了酒坛。 如此一来,中堂内便只剩杨峰和陈彦两人。 杨峰手抚着虎皮,开口说道:“此次进山,收获不小吧?” “实不相瞒,收获确实不小,可却也差点丢掉了性命!” 陈彦并不隐瞒之前的经历,将自己在山谷中勇斗恶虎,险些沦为口中餐食的事情一五一十讲述出来。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一番渲染,主要也是为了让杨峰知道这件礼物的贵重。 仅凭借着这一张虎皮,便能铺就一条康庄大道。 陈彦如今将其送给杨峰,其中隐意自是不言而喻! 听完了陈彦一番讲述,杨峰不由得为其捏了把汗:“看来这猎户之职也颇为辛苦,若不是你机灵,怕是性命难保啊!” “大人于我有恩,陈彦无以为报,知道大人喜好野味,便想进山搜罗一番,我那里还有猪肚,鹿尾,只是大雪封山,未曾运回,待到改日天晴,我定将其送到大人府上!” “诶,不必如此,你进山狩猎也不容易,我岂能白吃你的东西,这张虎皮是你冒着生命危险得来,我也不能白白收下,等下让账房给你去取黄金百两,算是本官一番酬谢!” 杨峰公私分明,这一点倒是可圈可点。 可谁知在听了他的话后,陈彦非但全无半点欣喜,反而还愁眉不展,长吁短叹。 杨峰见他这番姿态,便知道其是有心事。 “你何故嗟叹?莫不是有什么困难无从开解?” “当今徭役深重,朝廷赋税重重,下属贪官酷吏,更是将百姓视为草芥,淮阴亭长樊仁,横征暴敛,早已激起民怨,草民嗟叹,叹的是百姓疾苦啊!” 陈彦这话说得动情,字字句句都是真情实感。 杨峰闻言,苦笑一声:“陛下重病在身,徐福出海未归,匈奴虎视眈眈,长城久不竣工。” “如今天下风雨飘摇,不苦一苦百姓又待如何?民间疾苦,我自知晓,可是仅凭你我之力,又岂能拨乱反正,颠倒乾坤?” 杨峰对于当下乱局也实属有心无力。 陈彦眼见着火候已到,当即开口道:“大人,陈某想要毛遂自荐!” “你?你想如何自荐!” “我主张继任淮阴亭亭长,要将樊仁取而代之,就是不知大人是否愿意成全。” 杨峰闻言,略一思忖,倒也觉得陈彦比樊仁更加适合担任这个淮阴亭长。 首先陈彦做事公道,能将百姓疾苦放在心中,这便是常人所不具备的品行。 二来陈彦能为百姓乡民仗义疏财,缴纳赋税,为其免除徭役。 群众基础自然也要强过樊仁!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杨峰对于陈彦颇有好感。 这次陈彦所送的礼物可是送到了杨峰的心坎里,两人关系因为那坛虎骨酒而更进一步。 陈彦要做淮阴亭长,杨峰自然是举双手支持。 可是樊仁如今所做之事也并无疏漏,想要将其革职,怕是名不正,言不顺! 杨峰想至此处,眉头微蹙:“你要做淮阴亭长,我没意见,只是樊仁又该如何处置?我总不能无缘无故将他解职吧?这样对外也不好交代!” 陈彦见杨峰松口,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大人尽管放心,此事我来解决,肯定能让您既对外有交代,又不会失了体统!” 直至陈彦表明态度,杨峰这才意识到何为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这虎皮虽好,却也不是平白收得的。 不过对于陈彦这番做法,杨峰却并无恶感。 毕竟他早就生出了要将樊仁替换掉的心思,如今杨峰毛遂自荐,倒也正中他的下怀。 平日里那樊仁常借着他兄长的庇护,阳奉阴违,表面上对自己的命令颇为遵从,可实际上却是怀有异心,还以为自己看不出来。 听得陈彦如此自信,杨峰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那我就暂且答应你的请求,但不论你动用什么手段,都要切记不能做的太过,否则一旦事情闹大,就连我也帮不了你……” 第30章 计划开展 如今的大秦虽然已经逐渐败落,但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偌大的帝国想要彻底灭亡,却还需要耗费一番周折!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随意溅起的一粒埃尘,落在个人身上都将是一座难以撼动的山峰。 陈彦此次釜底抽薪,为的不过是牢牢将命运把握在自己手中罢了! 在陈彦前往淮阴亭,拜访县令杨峰的同时。 陈辉与吴莱二人进山取肉,挨家挨户的派发,也再度给陈彦打响了一次好名声。 入夜时分,炖肉的香气几乎弥漫了整个村庄。 陈彦,陈辉,吴莱三人也围坐在桌前喝着小酒。 陈辉自从出了监牢,整个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他今天上午随着吴莱进山取肉,挨家派发,下午又将陈彦家的茅屋里里外外翻修了一遍,就连之前被他踹坏的大门也已经重新装好,更胜从前。 三人饮酒正酣,吴莱邀功似地说道:“师父,你都不知道你现在在村里的人缘有多好,我和辉哥给你修房,都没主动去请他们,他们就都涌到家里,说什么都要帮忙,要不然这房子一天肯定也修不完!” 陈彦家的茅屋虽然一如既往地简陋,但总不至于再像之前那样四面漏风,怎么烧都没有个热气了。 之前每到冬天,陈茹都缩在被子里整宿整宿睡不着,还要她娘用怀里给她暖脚,才能勉强睡个好觉。 如今老婆孩子热炕头,陈彦也觉得颇为满意。 若不是恰好穿越到了秦末乱世,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说却也舒坦。 陈辉与吴莱对自己的好,陈彦自然全都记得。 他拿起酒壶,给二人各自斟了杯酒:“有劳二位为我的家事费心,我敬你们一杯!” 三人端起酒盅一饮而尽,吴莱咂摸着嘴,颇为好奇的问道:“师父,辉哥,你们说皇帝老子住的宅子该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得比樊仁家的宅子还要强出不少!” 吴莱这话问的天真,陈彦听完不禁摇头笑道:“区区一个亭长而已,他住的宅子再好,又岂能与皇宫相提并论?” 说至此处,陈彦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你尽管放心,有朝一日我也会让你住上樊仁那样的宅子,让你出入都有车坐,在家里也有娇妻美妾相陪!” 吴莱打了个酒嗝,醉醺醺的说道:“这要是别人和我说这话,那我肯定不信。” “但我师傅说的,我信!” “就为了这个,我还得敬我师父一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吴莱不胜酒力,载到了桌子底下,口中不住打着呼噜。 陈辉按住陈彦要拿酒壶的手,颇有些严肃的对其说道:“彦弟,该谈些正经事了!” “大哥,有什么话你尽管直说,你我兄弟,两不相疑!” “嗯,既然如此那我就明说了,别看你如今在村中威望虽高,可是想要与樊仁相争,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樊家几代为官,在淮阴亭影响不容小觑,且你也知道,逃避徭役的下场有多严重,依我看来,即便你让吴莱在外散播谣言,所能起到的效果怕是也不大,想要扳倒樊仁,恐怕还要另想对策!” 陈辉这番态度虽然有些悲观,但其所说的却也不无道理。 陈彦微微颔首,同时望向陈辉:“既然如此,那大哥可有什么办法?” “我还是提议用厌胜……” 陈辉话还没等说完,就被陈彦伸手制止:“大哥,别再提厌胜术了。” “若是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真能起到作用,大秦当年也就不足以兼并六国了!” 陈彦对于所谓的厌胜术虽然并不认可,但面对陈辉的这番提醒,心中却逐渐有了一个想法。 虽说诅咒这东西放在人身上未必管用。 可是心理层面造成的影响,却也不是轻易能够弥补得了的。 陈胜吴广仅凭一句:“大楚兴,陈胜王”就能拉起队伍,反抗暴秦。 那他为何不能效仿此法,也来一出鱼腹丹书的把戏? 适逢年关将近,百姓们的餐桌上总要有一条鱼。 一来是因为相较于其他肉类而言,鱼肉更好获取,价格更加低廉。 二来也是为了取一个年年有余的吉兆,算是对未来有个美好的憧憬。 如今陈彦的猎户身份已经在淮阴亭传开了。 若是能借此机会,在鱼身上动些手脚,或许就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想至此处,陈彦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虽然剽窃他人创意可耻,可陈胜吴广毕竟也没注册专利。 为了自己的康庄大道,就只能暂且委屈一下这二人了! 陈辉眼见着陈彦笑得奸诈,心中不由得涌现出一丝凉意:“彦弟,你可是有什么办法了?” 陈彦闻言,转头看向躺在炕上人事不省的吴莱:“有,咱们明天先去捕鱼……” 次日清晨,陈彦背着许多用竹篾编织成的鱼篓,来到了村外一个名叫月亮泡的水潭边上。 这里平日里便是村民们聚集之处,或是撑船打鱼,或是捉几只野鸡,总之也都是为了生计奔波。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别看如今生逢乱世,可是山水不欺人,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凭借着远处的芒砀山和这眼下的月亮泡,村民们但是也能勉强谋求个温饱。 只是夏天但是还好,月亮泡湖面开阔,村民在此捕鱼还算便利。 如今进了寒冬腊月,月亮泡早早便已经结冰,别说乘船摆渡,想要凿个窟窿取水都困难! 陈彦从家中带来了斧头,又向陈辉借了把做木工活用的锯子。 三人来到月亮泡,发现水面上早已经结成了一层半尺厚的坚冰。 吴莱哭丧着脸打着哈欠,颇为不满地抱怨道:“师父,你这一大清早把我们揪过来,该不会就是让我们陪你凿冰来的吧?” 说至此处,他低头在冰面下观察了一番:“这哪里有鱼啊!” 陈彦被气得踢了他一脚:“你给我小声点,把鱼吓跑了别说我拿你填冰窟窿!” 陈辉用脚跺了跺冰面:“彦弟,这冰太厚了,咱们没铁阡子根本打不动啊。” 面对大哥的质疑,陈彦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冷笑。 他探手入怀,取出了一块生姜:“放心吧,有了这个东西,别管多厚的冰面,我都能给他凿穿了……” 第31章 破冰取鱼 陈彦将姜汁挤在冰面上,也不用两人动手,对着冰面就是一阵猛砸。 所谓天寒透九重,地冻土三层。 寒冬的冰面坚硬无比,人踩在上面连道裂纹都没有。 两人紧盯着陈彦手上的动作,盘算着陈彦这次的计划能否成功。 自从上次进山猎熊以后,陈彦就一改往常流里流气的做派,不仅成为了沉稳顾家的好男人,而且还屡次创造奇迹,让陈辉,吴莱刮目相看。 这次破冰,两人可是将所有希望全都放在了陈彦的身上。 这二人如今对樊仁的憎恶一样的多,都指望着陈彦能够带着他们扬眉吐气,能够将樊仁这个酷吏赶下台呢! 利斧挥动,冰屑飞溅。 让二人感觉惊讶的是以往坚如钢铁的冰面,今天竟如砍瓜切菜一般,被陈彦几下就凿出了一个拳头大的深坑。 陈彦这番举动看的二人瞠目结舌,颇为惊讶。 吴莱在一旁心生疑窦,于是主动请缨道:“师父,让我试试呗!” 陈彦不语,只是将斧头递给吴莱,谁料想对方只砸了一下,手中的斧头就先飞了出去,吴莱也被震的手腕生疼,龇牙咧嘴! “这他娘的根本砸不动啊,也太硬了吧!” 陈辉在一旁看的有趣,手托着下巴思忖一番:“彦弟刚才分明未动全力,却能轻易凿开冰层,反倒是吴莱,即便用了十分力气,却也难以撼动分毫,这……”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陈彦脚下的各类工具。 直至他看到被陈彦丢在脚下的生姜残渣的时候,陈辉突然眼前一亮:“这秘密许是就出在生姜上面!” “姜?这姜有啥可稀奇的,不就是从地里种出来的吗!” 吴莱对此颇不在意,只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拿起斧头再度尝试,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是仍旧如此。 这下吴莱不干了,手中斧头一丢,对着陈彦抱怨道:“师父,你这么做事了就不地道了,咱们可是师徒,你对我怎么还能藏私呢!” 眼见着吴莱要撂挑子不干,陈彦当即笑骂道:“我大哥刚刚都点出问题所在了,就你脑子不转筋,还不晓得怎么回事!” 陈彦说着,蹲在坑前,又从怀中取出两块生姜。 姜汁被挤入冰窟窿内,陈辉,吴莱二人同时听到了一阵冰层化冻的细微声响,肉眼可见的裂痕由内而外充斥开来,直吓得吴莱连连后退,生怕冰面突然崩裂。 陈彦早知道他是个不通水性的旱鸭子,也不管他,只是继续抡斧子猛凿。 约摸着连砸了能有二三十下,一汪清水突然从冰面下方涌出,陈辉惊喜地喊到:“还真给凿开了!” 陈彦擦拭了下额头上凝结的汗珠,又从陈辉手里接过了锯子。 他前世毕竟是荒野求生专家,开冰取鱼本就是强项,只见他锯冰,开坑一气呵成,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在冰面上开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大窟窿。 他将鱼篓装上提前准备好的,浸泡过烈酒的粟米团,并将其挨个沉进冰窟窿里。 吴莱虽然怕冰面碎裂,可却也好奇陈彦这取鱼之法能否成功,抻着脖子在一旁观望。 而随着冰面被打开,水底的大鱼也纷纷浮到水面来呼吸。小小的冰窟窿处鱼头攒动,直看得吴莱眼珠子发直。 吴莱久未尝得鲜鱼滋味,看着水里的一尾尾肥鱼顿时馋诞欲滴,忍不住在一旁吞起了口水。 “师父,这鱼这么密,要不咱们还是伸手下去捉吧!” 见吴莱撸胳膊挽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陈彦笑着对其闻道:“怎么着,你又不怕水了?” “这,有鱼吃当然就不怕啊!” 吴莱说着就要伸手去抓,可随即却被陈彦将手拍开:“这鱼抓不得,咱们可还要指着这鱼扳倒樊仁呢!” 吴莱虽然嘴馋,却也知道何为正事。 听说这是陈彦对付樊仁的手段,吴莱强忍着胃里翻腾的馋虫,又将手给缩了回去。 陈辉闻听此言,也觉得颇为好奇:“彦弟,你说要借这些鱼来扳倒樊仁?我怎么越来越搞不清楚你的图谋了!” “搞不清楚就对了,我就是要让大家全都不清不楚的上当……” 陈彦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心里却在盘算着这些鱼被端上餐桌时的场景。 鱼腹丹书,篝火狐鸣。 这就是陈彦接下来的计策! 为了将戏作全,陈彦特地在作为诱饵的粟米团里包裹了绣有“入芒砀生,出淮阴死”的字样。 为了绣这些布条,赵淑昨晚熬了整整一宿,手指都不知被戳破了多少次。 粟米团被鱼吃进腹中就会散开,并被消化,只有这藏在鱼腹里的布条不会被消化。 他今天下了几十个竹笼,放置了几十个诱饵,肯定会有人发现这其中的问题所在。 除此之外,他还要再在这月亮泡的水底搞出些声势,要让这个谣言被彻底散布出去。 三人仅用了半天时间,就打捞到了近百尾活鱼。 吴莱用力扯着麻绳,将一个连着一个的鱼篓拖出水面,那肥鱼吃了用酒浸泡过的粟米,如今都已经醉的无力挣扎,只是徒劳拍打着尾巴,却不见有更大的动静。 吴莱一边拖着鱼篓,一边激动地开口说道:“按照现在的市价,这一尾活鱼起码要卖上三十文钱,要是把这些鱼全都卖了,那可就是三贯钱,师父,这可是个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啊!” 陈辉眼见着大鱼出水,脸上也是喜气洋洋,闻听吴莱此言,便在一旁附和道:“吴莱说的没错,这比我在外面给人做家具可是赚得多多了!” “既然如此,那咱们是不是该保守秘密,免得有人来翘行啊?这水里的鱼就这么多,钥匙都被别人捞去了,那咱们岂不是要饿肚子?依我看,不去一会就先把这窟窿填了吧!” 吴莱以为自己算无遗策,并对此沾沾自喜。 却不想对于他的想法,陈彦却是直接打断:“这个冰窟窿不仅不能填,明天还要通知村民,就说这月亮泡突现冰窟,群鱼遁逃,让大家都来这里捞鱼!” 吴莱见陈彦如此大方,一张老脸顿时皱成了苦瓜。 可还不等他说话,陈彦却又开口说道:“吴莱,你等下和我去搬块石头回家,大哥,今晚恐怕还需要你帮忙出才行……” 第32章 散播谣言 入夜,陈彦,陈辉,吴莱三人推着板车,悄悄摸摸回到村里。 车上放着一块重达百斤的青条石,上面的积雪已经被扫空,漏出已经泛黄的苔痕。 吴莱推着小车累的龇牙咧嘴,脚在雪地里蹬出了两道深坑,陈彦,陈辉从旁协助,帮忙推车,好一番折腾后才终于从雪地里把车推了出来。 吴莱朝前踉跄两步,险些一头栽倒在石头上:“师父,我真要被你坑死了!” “坚持坚持,快到家了,好酒好菜都等着你呢!” 陈彦一个劲的给吴莱画饼,只希望他能振作一些。 只可惜所有诱惑对于如今的吴莱而言已经全都失去了作用,他干脆一屁股坐在雪堆里,说什么都不肯起来:“我是实在走不动了,咱们要不明天再来推吧。” “等到明天再推,那咱们所有的计划就都泡汤了。” “彦弟,要不还是换我来推吧!” 眼见着陈彦一脸急色,陈辉便想借着这个机会表现一番。 谁料想他才开口,陈彦却先伸手打断了他:“用不着你,大哥,等下到家你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呢,吴莱推不动就换我来推一会,总之这车今晚绝对不能丢在这里……” 三人一路磕磕绊绊,总算将车推到了家里。 吴莱和陈辉不知陈彦究竟有何计划,只见其忙忙碌碌,好一番折腾。 二人有心帮忙,奈何陈彦根本不让他们插手。 陈彦对着那块青石刷刷点点,似是在写字,又像是在作画,直看得两人云里雾里,摸不着头绪。 陈彦独自在院里折腾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将二人叫到近前。 而等他们来到这青石前方的时候,却发现原本粗糙的青石如今已经变了模样。 泛黄的苔藓被洗刷干净。 陈彦又在上面镌刻了七星北斗,日月星辰等图案。 最主要是青石正面如今正写着八个大字:入芒砀生,出淮阴死! 吴莱这人没什么文化,小时候虽然上过几天私塾,可认识的字却也有限。 他看着青石上写下的字迹,口中结结巴巴的诵念道:“入芒场生……” 陈彦闻声,不由得嗤笑道:“什么他娘的入盲肠?老子还想入扁桃体呢!” “这上面写的是入芒砀生,出淮阴死!” 陈彦将上面的字复读一遍,随即转头看向陈辉:“大哥,能不能按照我的字迹,把这上面的字和画全都刻下来?我要把它沉在月亮泡里,要让村民们相信这就是天意!” 直至此时,陈彦的计划终于被完全展开。 先是开冰取鱼,鱼腹藏书,借此先给百姓宣扬恐惧情绪。 然后再在月亮泡里沉下这块巨石,上写着与鱼腹丹书相同的诅咒,为的就是进一步加剧恐怖情绪的蔓延,让他的谎言得到进一步印证。 陈彦之所以不让吴莱动手抓鱼,是为了不惊动水中鱼群,让他们不会对人产生恐惧。 鱼在水下处于低温缺氧的环境,如今冰面被凿开,鱼群出水呼吸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陈彦明白这个道理,并不代表其他百姓也明白。 他们没有冬天捕鱼的经验,不会理解鱼群为何要出水呼吸,他们只会认为是水下有什么东西对鱼群造成了威胁,会将其当做是天降奇珍。 届时这块青石都不需要陈彦亲自打捞,只需要等樊仁听到风声,自行打捞便可。 他就是要让樊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要让他为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陈彦不再隐瞒自己的计划,将所有细节和盘托出,告知给了陈辉和吴莱。 毕竟接下来的行动还需要他们两个全程参与,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陈彦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识人不明! 得知了陈彦的全盘计划以后,吴莱不禁脸色涨红:“师父,你这计划……这简直是天衣无缝啊!” 吴莱情急之下口中竟然蹦出了一句成语,着实是让陈彦和陈辉对其刮目相看。 陈辉不仅是个木匠,平日里有需要做牌匾,刻墓碑的也会请他。 秦始皇虽然收天下之金,但对于这些工匠却还比较宽容,起码没收走他们赖以为生的家伙事,让他们值此乱世仍旧能够混口饭吃! 陈彦字体飘逸,笔走龙蛇。 这与他昔日里只会混吃等死的性格显得极为不符。 陈辉看着面前的巨石,微微颔首:“没问题,我今晚就能刻出来……” 接下来这里便成为了陈辉的秀场,陈彦和吴莱手提着灯笼为其照亮,陈辉蹲在地上吭哧吭哧刻了一宿,院里不断传出他因为被呛而发出的咳嗽声。 直至次日清晨,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陈辉抬起头来,发缝里满是灰白色的石料碎渣。 青石上的字迹,星斗纹饰已经都被他刻画下来,如今这块巨石才当真有了几分天降陨石,提点天命的架势! “彦弟,吴莱,我弄好了!” 提了一宿灯笼的两人如今已经是昏昏欲睡,被陈辉这么一嚷,两人全都清醒过来:“嗯?刻好了吗?我看看!” 陈彦瞪着眼睛看了眼面前的石碑,顿时有种惊为天人之感。 这上面的字迹分外清晰,星斗图案也是活灵活现。 陈彦微微颔首,转头看向吴莱:“先让大哥回家休息,你和我再把这块石头给推回到月亮泡里……” 吴莱本想拒绝,奈何强行被陈彦抓了壮丁,只能再充当一次老黄牛。 昨天捕到的鱼都被陈彦养在了水里,今早去送石碑,恰好可以把鱼带回来。 早晨起来的村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陈彦和吴莱师徒推着板车,车里满是一尺多长的鲜活肥鱼。 根据目测,车上的肥鱼起码要有上百条,再加上酒劲已退,活鱼出水,个个都是活蹦乱跳,看的人一阵眼热。 有人提议想要买鱼,却被陈彦直接回绝,言说是昨夜月亮泡发出巨响,吴莱半夜放茅恰好听见。 今早两人去月亮泡一探究竟,结果恰好看到水上出现一个窟窿,有活鱼在窟窿里跃跃欲试,想要出水,拿着木盆都能随随便便舀上鱼来! 若是换做以前,肯定没人信他们的疯话。 可是最近这段时间,陈彦对于村中百姓多有帮扶,加之他仗义疏财,颇得人心,所以对于他的这番说法众人全无质疑,纷纷带着自家盛水的工具,一并涌向了月亮泡, 一时间月亮泡人潮涌动,大家全都来到这里抓起了免费的肥鱼。 至于陈彦和吴莱,两人则是将鱼推到了集市,低价售卖,十五文一条! 对于陈彦提出的这个售价,吴莱显得颇为无奈。 为了这几十条鱼,他们昨天在月亮泡顶风冒雪折腾了整整一天,到头来却是低价出售,做起了慈善,好不容易凿出的冰窟窿,还为别人图做嫁衣。 吴莱越想越亏,全程愁眉苦脸,反观陈彦却是专心售卖,几十条肥鱼转瞬之间倾销一空! “行了,别愣着了,回家吃鱼!” 鱼已售空,眼见着吴莱还在愣神,陈彦抬脚踢了对方屁股一脚,招呼着其一同回家。 吴莱后知后觉,回过神来,却发现一车鲜鱼如今只剩一条,就被挂在车把手上:“这么快,都卖完了?” “卖完了,可以回家歇着了!” 陈彦手里掂着铜钱,脸上笑意盈盈。 吴莱如释重负,刚想起身回家,却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唤:“陈彦兄弟,吴莱兄弟,没想到还真是你们两个啊!” 陈彦一听到这声高呼,表情顿时有些凝重。 一旁的吴莱见此情景低声念叨道:“怕啥来啥,怎么无端端就遇上他们两个了!” “小点声,别被人听见……” 陈彦低声警告了吴莱一句,随即快速调整表情。 看着朝自己匆匆赶来的刘邦,樊哙二人,陈彦脸上流露出了亲切笑容,提起车把上的活鱼迎上前去:“呦,原来是刘邦大哥,小弟我刚刚可还念叨着您呢!” 第33章 虚以逶迤 刘邦闻言,哈哈大笑,态度极是殷切。 反观樊哙,却只是冷哼一声,同时将头侧向一旁,似乎是对陈彦二人颇不待见。 陈彦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樊哙,要说上次淮阴亭集市发生冲突,可还是他高抬贵手,这才免去了樊哙受刑,因此丢掉命根子! 不过对方此等反复无常的性情,却也未被陈彦放在眼里。 陈彦只当其是对之前的事情怀恨在心,所以只对其点头示意,便又将目光转到了刘邦的身上。 刘邦指着推车,笑着对陈彦说道:“兄弟好手艺,不仅会打猎,就连木匠活也做得这么好!” “诶,大哥说的这是哪里的话,这是我家兄长为我做的,只为来集市贩货能方便一些……” 说至此处,陈彦将手中鲜鱼递到了刘邦面前:“之前大哥为我解围,我可还没找到机会报答呢,这尾鱼就当是小弟敬赠,也给大哥尝尝鲜!” 冬天想要吃一口鲜鱼,这对秦末百姓来说绝非一件易事。 刘邦也不推脱,顺手将鱼接过。 可此时陈彦却忽听樊哙低声嘀咕道:“用一尾活鱼就想哄去我们一两金子,你这家伙,着实诡诈……” 樊哙声音压得虽低,可哪里又能瞒得过陈彦的耳朵? 在森林打猎,首要具备的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力。 要是连这都能忽略的话,恐怕他早就死在深山老林,尸体都喂了野狗了! 刘邦听到了樊哙的低语,脸色不由得阴沉下来。 只是碍于陈彦还在面前,不好发作,只能强忍怒气,狠狠瞪了樊哙一眼:“你去旁边的酒馆,让他们准备些酒菜,另外把这鱼也给炖了,我要和二位兄弟喝上几杯,暖暖身子!” 樊哙拗不过刘邦,心中虽有不满,也只得咬牙遵从。 陈彦本就不想与对方有所纠葛,刚想顺着樊哙的话头,把刚刚赚到的银钱还给刘邦,圆了这人情,却不想刘邦又要做东,摆明了是非要拉拢自己不可! 陈彦心里暗暗叫苦,却也只能随着刘邦去了酒馆。 至于樊仁,自打上次得了陈彦的一番点拨,他对于刘邦就颇为忌惮,不愿亲近,生怕对方会将自己算计进来! 酒馆里,几道小菜已经端上了桌。 烹鲜鱼,炙羊肉散发着诱人芳香,可这对于陈彦而言却全无半点诱惑力。 四人推杯换盏,喝了一气。 陈彦刚想掏钱还账,却忽听刘邦开口说道:“今天这顿酒,不仅是要请还兄弟,同时也要借此恭喜你平步青云,竟然得到了杨县令的赏识!” 陈彦闻言,不免愕然,心说莫不是刘邦听到了什么风声不成? 刘邦面含笑意,为陈彦斟了杯酒:“兄弟不必惊慌,你的事情,杨大人已经和我都说过了。” “说句实话,我看那樊仁也早就已经颇不顺眼了,若是兄弟你真能将其取而代之,那也算是了却了我刘邦的一桩心愿,让我不必再与那小人共事!” 杨峰主管淮阴,泗水两亭。 与刘邦私下有所往来,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他万没想到杨峰对于刘邦竟然如此信任,甚至将自己毛遂自荐的事情都告诉给了他! 陈彦微微摇头,笑着对刘邦说道:“其实我也只是有这个想法而已,具体能否落成,还要仰仗杨县令的扶持,上次小弟与樊仁置一时之气,还承蒙大哥你出面解围。” 陈彦说到此处,将自己赚到的一吊半铜钱全都拍在了桌上:“既然我当日许诺是借钱,那自然是要有借有还,多出来的这半吊算是我偿还给大哥的利息,还请大哥务必收下!” 刘邦闻听此言,嘴角不禁一抽。 反观吴莱,虽然眼见着陈彦将昨天一天的劳动成果全都拱手送了出去,但却并无半点不满,只是仍旧吃吃喝喝,时不时还会反瞪樊哙两眼。 陈彦并不知道吴莱是否听见了之前樊哙的窃窃低语,但仅凭借着吴莱如今这番表现,就足够给他长脸了! 刘邦虽有些薄怒,但也并未表现出来,只是将钱重新推还给陈彦:“不过些许小钱,兄弟何必如此上心,若是你日后真当上了亭长,怕是连我也要蒙你关照呢!” 刘邦有意结交陈彦,知道对方未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他故意让陈彦欠下自己这个人情,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将对方招致麾下,共抗暴秦。 怎料想樊哙一句抱怨,竟然打乱了自己的全盘计划。 本想再找补一番,却忽听陈彦说道:“大哥是做大事的人,身边兄弟众多,平日里免不了有花钱的地方。” “小弟人微言轻,身边就只有这一个朋友跟随,花销不大,计较也少。” “今日这钱,烦请大哥务必收下,日后小弟若有机会担任亭长,但是一定会设宴款待,再谢大哥的提携之恩!” 陈彦说完,端起杯中酒直接一饮而尽,随后便带着吴莱径直离开了酒馆。 樊哙眼见着对方竟然丝毫不将刘邦放在眼里,气的将手中酒杯捏的咯吱吱作响:“这个陈彦,简直是给脸不要,大哥,亏你还对他掏心掏肺……” “你给老子闭嘴!” 刘邦一声怒喝,打断了樊哙的抱怨:“你以为你很聪明吗?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给我做主了!” 樊哙被刘邦骂的脖子一缩,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结交陈彦吗?就因为他有能耐,要不然你以为老子愿意巴结着他?” “之前我去拜访杨峰,知道吴莱送给他一件什么东西吗?一张完整的熊皮,是陈彦用于给自己妻女抵扣徭役用的!” “还有这次,杨峰屁股底下竟然还坐了一张虎皮,你以为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凭你这个杀狗卖肉的屠户,你能杀虎搏熊吗?你有那个脑子吗!” 刘邦此时正值气头上,说起话来就像是连珠炮,不给樊哙留半点情面。 樊哙虽然被刘邦骂成了三孙子,可却也不敢翻脸,只得低声对其问询道:“大哥,你别生气了,实在不行我给他道歉,我给他跪下还不行吗!” 樊哙说要便要动身去追陈彦,可随即又被刘邦开口喝止:“站住!” “老话说得好,上杆子不是买卖,想要让他归顺于我,恐怕还需动用些手段才行……” 第34章 风言风语 回去的路上,陈彦心情大好,口中哼着小调,推车走在前方。 路上的清雪被压出两道明显的车辙。 吴莱跟随其后,脸上笑意不断:“这下总算是把刘邦的人情偿清了,不怕以后再被他算计了!” 陈彦闻言,冷哼一声:“哼,怕他?我陈彦从来就没怕过谁!” “只是此人志存高远,我怕他以后可能会以昔日恩义作为托辞,赚我入伙罢了!” 吴莱闻听此言,似乎颇有些不解:“可真要如此说来,这也是一件好事啊,男子汉大丈夫,谁生于世间不想图一个封侯拜相?若是真有这个机会,你理应把握住才是!” 别看吴莱平日里就是个混子。 可他心中却也怀揣着封侯拜相,威加海内的梦想。 他虽然对刘邦颇有些忌惮,可却也能看出刘邦绝非易于之辈。 只是面对吴莱这番说辞,陈彦只是微微摇头:“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你怎么就能确定你会是活到最后的那一个,而不是名将脚下层层堆垒的白骨?” “天下大势如波诡云谲,可不是凭借你一腔热血就能够理得清的,更何况我与刘邦性格一样强势,想要我做他的随从,那是痴心妄想……” 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这就是陈彦一心秉承的行事理念。 吴莱听了陈彦这番说辞,心中不免对其生出几分钦佩,同时也彻底意识到了自己与对方之间的悬殊差距。 原来二人早已渐行渐远,对方也再不是那个每日里与自己厮混一处,游手好闲,到处寻人打叶子牌的地痞无赖了! 回村的路上,常会见到有村民背着背篓,端着木盆,里面满满当当放着的全都是鱼。 村民们各个喜笑颜开,从二人身边经过的时候频频点头示意。 吴莱对这种感觉颇为享受,毕竟之前在村子里,村民们压根就没把他们师徒当成过人! 此时,樊家大院内,樊仁正来回踱步,等待着手下给他传回消息。 “老爷,打听到线索了,陈彦说的没错,月亮泡的确是突然出现了个大坑,许多村民都正在那抓鱼呢!” 一名身穿短打的青年急匆匆跑进院内,直累的脸色涨红,上气不接下气。 樊仁狠狠瞪了此人一眼:“大惊小怪的,就会在外面丢我的脸!” 这青年被樊仁骂的一缩脖子,委屈巴巴地说道:“不是您让我打听到消息就第一时间通知您吗?您这……” “行了,别他娘的废话了,打听到了什么消息,抓紧都告诉我!” “月亮泡的冰面上漏了一个大窟窿,泡子里的鱼全都顺着窟窿往外钻,用水盆就能舀出来。” “陈彦说昨晚天上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泡子里,去捞鱼的也有人说那水里确实是有东西。” “但是现在水又凉又深,压根没人敢下去捞,现在村里人都传那是天上掉下来的宝贝呢!” 樊仁此人十分贪婪,但却偏又性格多疑。 听到手下这番汇报,他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头:“天上掉下来的宝贝?依我看者十之八九就是陈彦策划的阴谋,那月亮泡里的鱼,说不定藏着鬼呢!” 这小厮一听说月亮泡里藏着鬼,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老爷,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就对月亮泡不闻不问了?” 樊仁闻听此言,也陷入到了两难境地。 一来他并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同时也不相信陈彦会有这么大的手笔。 天降珍宝,将月亮泡砸出巨坑,还逼得水中鱼群纷纷出水,这当真是近几十年来未曾经历过的奇观。 可真要让他去打捞那所谓的珍宝,他却又瞻前顾后,担心会陷入到陈彦的陷阱。 思来想去,樊仁心中终于有了揣度:“这样,你把村里发生的事情全都通知给县衙里的大老爷,让大老爷派人前来打捞珍宝,就说要敬献给朝廷。” “如果那水底下真有什么珍宝的话,到时我们兄弟平分,横竖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如果确系是他陈彦为非作歹,那我就借这次机会整死他,到时赵淑成了寡妇,嘿嘿嘿嘿……” 主仆二人四目相对,口中发出阵阵猥琐的笑声。 次日清晨,村中戒严,前后两条道路被樊亭带兵全部堵死。 官兵齐聚月亮泡,吸引的百姓纷纷前往,驻足围观,平日里冷冷清清的月亮泡,如今倒是热闹了起来。 吴莱一大清早就得到了消息,眼见着官兵进村,险些被吓尿了裤子。 他之前可就得罪过樊仁,如今又涉及到了假造天象,妖言惑众的罪行。 如果真被查到的话,恐怕小命都得交代进去。 他急匆匆来到陈家,却见陈彦则已经收拾齐备,准备前往月亮泡。 见他一副神色匆匆的模样,陈彦不禁皱起眉头:“你行色匆匆,莫不是被狗撵了?” 陈彦一边揶揄吴莱,一边还朝着他的后方观望。 吴莱见他还有心思与自己说笑,当即打断开口:“师父,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樊亭今早带官兵进村,要去月亮泡捞宝贝呢!” 陈彦闻言,满不在意地说道:“我当然知道这件事情,而且我现在还正打算去帮帮忙呢!” “师父,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现在事情摆明了是闹大了,要是真被樊亭查出这事是咱们做的,咱们都得跟着掉脑袋!” 吴莱急得脸色涨红,紧拽着陈彦的衣袖不肯松开。 见他如此急切,陈彦当即开口说道:“吴莱,你记住,咱们现在去了,还能洗清嫌疑,可你要是敢不去,等会樊仁就能把兵带到你家里信吗?” 樊仁此时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乱转。 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地痞无赖,虽然这段时间跟随在陈彦身边,胆量已经得到了一定提升。 可是做贼心虚这四个字终究还是难以摆脱。 吴莱还想推脱,却被陈彦拽住衣领,抬手甩了一巴掌。 这一嘴巴直打的樊仁就地转了三圈,眼前直冒金星。 “怎么样?冷静了吗!” “冷,冷静了!” 吴莱手捂着脸颊,只觉得火辣辣的一阵生疼。 陈彦见他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急躁,当即揪着他的衣领,直奔月亮泡而去! 第35章 针锋相对 陈彦强拉着吴莱一路来到月亮泡。 刚到这里便发现此处已经是人头攒动,岸边满满当当,昨天凿出的那个冰窟窿,如今早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道路两侧有官兵在此把守,而樊仁则是一脸殷切的站在一名中年男人的身边。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樊仁的长兄,樊亭! 此人仗着自己在县衙里有些地位,平日里常帮助樊仁做些欺压乡邻的勾当,若不是有此人协助,怕是樊仁也做不成淮阴亭的亭长。 如今有长兄撑腰,樊仁表现的更是愈发狂妄。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来回扫过,忽然发现了从人群中挤出来的陈彦和吴莱。 眼见着陈彦来到,他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丝阴鸷的笑容:“陈彦,吴莱,你们两个终于来了,我可是在这里等着你们很长时间了!” 见对方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陈彦当即认定了对方心中暗藏阴谋。 吴莱暗地里扭着手腕,似乎是想要逃离月亮泡。 陈彦知道吴莱这是做贼心虚,于是私下里狠狠捏了他的手腕一把。 吴莱吃痛,口中发出一声闷哼,像是只斗败了的公鸡,随着陈彦一同来到了樊仁的面前。 “樊亭长,有何指教?” 陈彦真不愧是做大事的人,心理素质远非常人所能相比。 即便明知此事一旦败露,等待自己的必将是死路一条。 可是面对樊仁的注视,他却仍显得毫不慌张,进退有度。 樊仁伸手指了指身后的冰窟,同时开口对陈彦问道:“我听说那个水坑是你和吴莱一起发现的?” “没错啊,吴莱昨天夜里在我家喝酒,半夜放茅的时候就听到月亮泡这边传来了一声巨响。” “你也知道我毕竟是猎户,对于周边情况较为上心,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于是今天早晨我们两个便来到了月亮泡,想到此处一探究竟……” 说至此处,陈彦故作神秘的凑到了樊仁面前:“可是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 樊仁之前可是一连被陈彦斗败了几遭,如今眼见着对方猛然靠近,他心下不免有些慌张,一连朝后退了几步。 却不想陈彦脸上竟流露出了一丝轻蔑冷笑,同时缓缓开口说道:“我就发现这冰面上啊出现了一个大冰窟窿,里面的鱼争先恐后的往窟窿外面钻,看那个架势,就像是水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追赶它们一样!” “恰好最近临近年关,我便想着多抓些鱼到市场售卖,好能借此贴补一下家用。” “遇到了同村父老想要和我买鱼,我就将这件事情告诉给了他们,我这人向来不吃独食,有好东西就大家一起分享,乡亲们说是吧!” 陈彦说至此处,声音陡然抬高了八度。 这村民们平日里受惯了他的恩惠,如今眼见着陈彦发话,情绪自然慷慨激昂,纷纷附和起了他的这番说辞。 樊仁本以为有大哥樊亭在场,应该能够压制住陈彦这个刺头,震慑住村里这些刁民。 却没想到这些百姓胆大包天,非但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甚至还敢开言附和陈彦的说辞,这不明显是要让他这个亭长下不来台吗? 受了气的樊仁脸色铁青,当即伸手指向那群正附和着陈彦的百姓:“你们这群刁民,见了朝廷命官竟然还敢如此喧哗,就不怕我这个亭长下令,将你们一并关到大牢里去吗?” 这些百姓近段时间的确受到了陈彦不小的恩惠。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关键时刻才敢替陈彦说几句话。 只是说话归说话,毕竟也不敢真得罪了樊仁。 眼见着他动了真火,扬言要将大家全都关到牢里。 百姓们纷纷偃旗息鼓,再不吭声,只是将目光一并转向了陈彦。 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高呼:“樊亭长还真是好大的官威啊,这要是遇到不知情的,怕是还以为你如今已经当了县令了呢!” 樊仁万没想到这种情况下还有人敢与自己对着干,他目光转向人群当中,便见人群左右散开,一道身影从中走了出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陈彦的大哥陈辉! 他之前已经吃了几天牢饭。 如今自然不怕再去走一遭。 面对樊仁这副仗势欺人的嘴脸,他心中早有不忿,当即开言讥讽,反说的樊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樊亭自然也知道弟弟平素里在村中的这幅嘴脸,也知道陈家兄弟如今在村中风头正盛,不能轻易蔟其锋芒。 相较于樊仁这个弟弟,他大哥樊亭明显更加深谋远虑。 樊亭早就看出了如今的大秦早已经是积重难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暴毙崩亡。 别看樊仁如今还能仗着自己亭长的身份以及自己这个大哥的庇护,在村里混的风生水起。 可若有朝一日,天下大乱。 首先受到清算的恐怕就是他自己! 樊亭没有让争执继续,而是伸手拦住了樊仁:“陈彦,你我小时候也是玩伴,如今又何必将关系闹得如此之僵?” “你既然说这冰窟是吴莱首先发现的,那我倒想问问吴莱,昨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面对樊亭的问询,吴莱一时结结巴巴,显得有些惶恐。 樊仁抓住了他的这做贼心虚的姿态,当即对樊亭低声说道:“大哥,我怎么觉得吴莱这小子有点不太对劲,平常他跟在陈彦的身边可是十分跳脱,就连对我也是不恭不敬。” “怎么今天面对你的时候这小子就变成软脚虾了?该不会是他心里有鬼,不敢接受你的盘问吧?” 不得不说,樊仁这番分析的确十分透彻,且入情入理。 吴莱见他竟然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心中更是惶恐。 却不想就在此时,陈彦忽然在他的手心里写下了一个字。 吴莱虽然认字不多,可对于一些常用字却还是认得的。 他细细感受着手掌上的笔画,分明感觉出了陈彦写在自己手掌上的是一个死字! 他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向陈彦,却发现对方正目光凌厉的盯着自己,仿佛是在警告自己,或是坚持,或是等死! 第36章 逃过一劫 吴莱自然也了解自己如今的处境。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坚持下来,如果不能熬过樊亭的这次盘问的话。 依照这兄弟俩的性格,肯定会将自己查个底掉。 等到那个时候不仅自己要面临满门抄斩,诛连九族的下场。 连带着陈彦和陈辉恐怕也将受到他的牵连! 吴莱在此时终于展现出了身为男人的担当。 只见他猛然将头抬起,开口对樊仁说道:“要不是担心你会徇私报复,找我的后账,我才不会怕你!” 樊仁闻言,脸色微变:“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我何时找过你们的后账?” “你敢说你没找过我们的后账,那我问你,陈辉之前是为何入狱?还不是因为你曾联合陈辉构陷陈彦,结果构陷不成,你反而在陈家丢了脸面,最后一怒之下才将陈辉关入监牢!” “陈家近几年来为何会兄弟阋墙,反目成仇?就是因为有你这个亭长从中作梗,我之前为了阻止你行凶,一脚将你踹到了狗屎堆里,你若不想报复,今天又为何要带兵前来?” 吴莱真不愧是流落市井的老油条。 这一番抢白直说的樊仁脸色涨红,却不知该如何辩驳。 毕竟吴莱所说的也是实情。 这些事情他当初的确做过。 眼见着自己的老底被揭露,樊仁当即羞红了老脸。 而吴莱眼见着自己插科打诨竟然起到了效果,当即又对着周遭的那些百姓们高声嚷道:“你们不知道,当日里咱们这位樊大人可是被陈彦一箭吓得不轻,最终不得已从他的胯下钻了过去,这话说起来我都替他丢人,若是换做是我,怕是我自己都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吴莱贴脸开大,对着樊仁好一番讥讽。 樊仁老脸涨得通红,拳头紧握,偏拿对方没有任何办法。 别看他如今还能够凭借官府的名头压制住这些百姓,可如果他一旦真敢动手的话,这群百姓势必要维护陈彦和吴莱,绝对不会有一个人站在他的身边。 这段时间陈彦和吴莱可是没少给村民们施以恩惠。 他们在村民心目中的地位如今可是水涨船高,其在村中的号召力甚至超过了他这个亭长。 此时与这二人撕破脸皮绝非最佳选择。 否则就算他能够凭借樊亭的威信压制百姓,恐怕最终也要沦陷于悠悠之口,最终仍是难以幸免! 樊亭也没想到弟弟在村中竟会如此丢自己的脸,一时间也被气的脸色铁青。 他狠狠瞪了一眼樊仁,口中发出一声冷哼:“等回去之后我再与你算账……” 樊仁闻听此言,心都凉了半截。 他素知兄长最看重名声,如今自己竟然连累兄长在村民面前丢了这么大的人,依照对方的性格,怕是不会放过自己。 他知道自己之后免不了要受一番责罚。 如今心中就算有再大的火气,也不敢随意滋事,只得任凭吴莱对自己百般讥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不过樊亭身为长兄,自然也不能眼看着吴莱如此侮辱自己的弟弟。 他清咳两声,开口警告道:“吴莱,你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我保证樊仁绝对不会私下寻衅报复于你。” “可如你现在这般,一味侮辱朝廷命官,往小了说这是目无法纪,往大了说这就是在侮辱朝廷。” “如果你不想真在牢里吃些苦头的话,现在最好乖乖闭嘴,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樊亭一开口,场面顿时被彻底压制。 吴莱乖乖闭嘴,再不像之前那般跳脱。 陈彦对着前方的吴莱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尽管放心,不论等下他话语中有什么纰漏,自己都会替他圆回来。 反观站在陈彦身旁的陈辉。 此时则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月亮泡里的那块巨石似乎不是他亲手雕琢。 而他似乎也并不担心会被那块巨石牵累,会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樊亭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冰窟,同时开口对吴莱问道:“我问你,这冰窟究竟是怎么回事?昨天夜里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昨天夜里我喝多了酒,出外如厕的时候忽见天边闪过一道流星,直直落在了月亮泡。” “在那东西落下不久之后,我便听得一声巨响传出,那动静就像是凭空响起一声炸雷,连带着整座芒砀山都跟着一起晃荡。” “因为这动静闹得实在太大,所以山里鸟兽惊飞,我最近在和陈彦学习打猎,担心这样可能会影响到我们,所以今天便想着来月亮泡看看情况,同时也算是凑个热闹!” 吴莱此时仿佛重新找回了自己,他说起话来侃侃而谈,丝毫不见之前那副因畏罪而紧张的模样。 他的这番回答简直无可挑剔。 哪怕是聪明如同樊亭,也硬是从中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那你们今天有看到月亮泡里沉的是什么东西吗?” “只看到一个模模糊糊,青灰色的东西,既像是大鱼的脊背,又像是水里藏着什么宝贝!” “既然知道水里藏着的是宝贝,那你们为什么不捞出来看看?” “我们倒是想捞,但是这数九寒天的我们总不能亲自下水去捞吧?原本我和陈彦是打算等到来年开春再捞的,谁知道竟然把你们给惊动了!” 说至此处,吴莱脸上还流露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看他这番表演,陈彦不由得在暗地里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吴莱此时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编造的谎言当中。 他凑到樊亭面前,神秘兮兮对其问道:“那个,樊大人,正所谓见者有份,这水里的东西毕竟是我先发现的,要是到时真从水里捞出了什么宝贝,您能不能也分我一份啊?” 樊亭闻听此言,当即正色呵斥道:“天降祥瑞,自然是要归属朝廷,你我又岂能私吞?” “待到这件宝物从水中打捞出来,我要亲自将其递解进京,送给陛下,如此也能标榜我淮阴亭是风水宝地,好为地方百姓多谋求些福祉!” 对方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可实际上他打的心思在场众人全都了解。 吴莱颇感无趣的挥了挥手:“不给就不给,我回家睡觉去了!” 第37章 正中下怀 樊仁本就因为吴莱揭露自己的丑事而恨不得撕了对方的嘴。 如今眼见着对方离开,他心中暗自窃喜,自然不会再出言相留。 在场众人的注意力全都锁定在了那冰窟之下。 都想看看这冰窟下面究竟藏着什么东西。 是不是真如吴莱所说是天降淮阴的宝贝! 如此一来自然没人再关注吴莱。 而吴莱就这样扶着众人的肩膀,一路挤出了人群。 没人注意到吴莱在临走的时候双腿还在打颤。 而陈彦此时也终于长舒了口气,心中暗自庆幸这个吴莱总算是没让自己失望。 眼见着吴莱已经离开,陈彦便知道接下来到了自己发挥的时候了。 他接替了吴莱的位置,上前对樊亭质问道:“樊大人,不管这月亮泡里究竟藏着什么东西,咱们也总得捞出来看看不是?” “虽说这东西是我和吴莱一起发现的,但我不像他那么贪心,也不会死皮赖脸的非要从中分一杯羹。” “您只要让我们看看这水里沉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让我们能够一饱眼福即可,我们这个要求总不算过分吧?” 有了陈彦带头,余下的百姓立刻纷纷附和起来。 他们都希望能够一览水中端倪。 看看能让县衙兴师动众的宝贝究竟生得什么模样! 眼见着百姓们群情激愤,纷纷要求打捞水中的东西。 樊亭便知道这次肯定是搪塞不过了! 他伸手制止住了叫嚷不停的百姓,同时高声对他们说道:“各位,都不要吵,这水里的东西我肯定会让你们看个明白!” “不过这水里的东西看似体积应该不小,还需要借用各位家中的骡马驾辕,帮我们把这东西从水里拉出来,不过各位尽管放心,官府绝对不会白用你们的东西,有谁愿意将自家牲畜租借给官府,每匹骡马我给他十文铜钱……” 十文铜钱对于这些百姓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如今正值冬季,大雪封山,百姓们已经没了挣钱的渠道。 现在有十文钱摆在面前,所需要的不过是借用家中牲畜帮忙拉一下水中的东西而已,这让百姓们如何能拒绝的了? 樊亭此言一出,当即便有百姓踊跃报名,希望能够将自家的牲畜租借给官府。 至于其他百姓则是在心中暗暗恼恨自家没养牲畜,白白错过了这个赚钱的时机。 樊亭所做的这一切全都被陈彦看在眼里,此时他也在心中暗自窃喜,不过他喜得并非是能够通过租赁牲畜获利,而是樊亭此举正中他的下怀。 吴莱的离开对他来说也是件好事。 毕竟对方留在这里迟早是要露出马脚,樊亭和樊仁目光锐利,其智近妖,如果吴莱稍稍表现出些许心虚,那他二人一定能有所察觉,到时难免会牵连到自己和陈辉。 对方以回家睡觉为托词离开,这倒也符合他平日里那副好吃懒做的性格。 毕竟村里人谁都知道吴莱本就不爱凑热闹,这家伙兜里有钱的时候便喜欢找人去耍叶子牌,兜里没钱的时候便挨家挨户的蹭饭吃。 除此之外,他最大的乐趣便是躲在自家那已经破败不堪的老屋里睡觉,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都惊动不了他。 他对此事表现的漠不关心,村民们全都不感觉惊讶。 得益于吴莱刚刚那番精湛的演技。 水里这块石碑打捞出来以后,无论上面刻着什么东西都将与他二人无关。 任凭他樊家兄弟再能言善辩,也只能认定了这块石头是从天而降,上面所刻的字迹是上天对于淮阴百姓的警醒。 要说如今最期盼着水中“珍宝”现身的,恐怕既不是在场诸多百姓,也不是心怀鬼胎的樊家两兄弟。 而恰恰就是机关算尽,只等着樊仁上钩的陈彦! 樊亭此番准备可谓十分精细。 他花高价从村民手中租赁到了十几匹骡马,各自套上马鞍,上面套着长绳。 同时他又在马蹄上包裹了棉布,只为了让马在冰面上行走不会打滑。 随后他派人在岸边点燃火炉,准备棉被,并让一名衙役脱光了衣服下水,好将骡马背上的绳套泡在水下的东西上。 好一番折腾下来,时间早已经到了晌午时分。 按理来说这些围观百姓本该回家吃饭,不应继续在此围观。 可如今这些百姓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情绪亢奋,都想看看这从天而降的宝贝究竟长得什么模样,看看这淮阴亭是否真如樊亭所说,是一块上风上水的天然宝地! 那石碑光溜溜的不好着力。 想要将绳索套在上面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樊亭接连派遣了几名衙役下水,总算是将那块石碑绑了个结实。 随着他手中鞭子回落,十几匹骡马一并用力,硬是将那块石碑从水里拖了起来。 不过因为冰面实在太滑,马蹄子不好着力。 即便包了棉布,走起路来仍旧打滑。 如此便引得村民们无端揣测,认为这水下的东西肯定极为沉重。 樊亭更是和手下几番确认,这才确信下方那物并非是活物,只是因为太过沉重,所以才导致骡马寸步难行。 经过好一番的周折,那水下的石碑终于缓缓浮出水面。 当众人看清楚,从水中拉出来的竟是一块青石的时候。 众人顿觉性味缺失,当即便有人想要离场。 陈彦眼见着大幕已经拉开,舞台已经搭就,即将要到自己登台献唱的时候,自然不能任凭这些村民甩袖离开。 他当即叫住众人,同时开口说道:“各位先别急着走啊,难道你们不想看看这水里藏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吗?” “这水里一看就是一块破石头,这有什么可看的?” “是啊,与其有功夫在这盯着一块石头看,还不如回家睡上一觉,也总好过在这里挨冷受冻……” 村民们说话之间便要离开,可陈彦此时却又开口说道:“诸位有所不知,当今的传国玉玺,和氏璧,当初却也是从一块青石当中剖解出来的。” “这青石既然是从天而降,那想来便是上天赐予我淮阴亭的珍宝,谁能确定这青石里面就没藏有珠玉,谁能保证这青石便不会成为第二块和氏璧?” 第38章 百姓恐慌 陈彦说起话来引经据典,只用短短两句话,便吸引了在场众位百姓们的注意力。 他们虽然并未见过和氏璧,可他们却也知道此物号称天下第一珍宝,而且据说还是当今朝廷的传国玉玺! 像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平日里哪能见到传国玉玺? 如今一听陈彦说这青石中可能就藏着足以媲美传国玉玺的珠玉珍宝。 众人纷纷站定脚步,都想一看究竟,一窥端倪! 也就在陈彦说话之间,那块石碑终于被从水中拖了出来。 石碑出水顷刻间便凝结上了一层冰霜。 陈彦见此情景,当即再度说道:“各位看到了吗?这天降神物就是不俗,才刚刚出水便凝结上了霜花,若是有人刚刚胆敢触碰,恐怕如今早就成了冰雕了,各位暂且退后,让我看看这上面究竟写了什么东西!” 村里认字的人不多,陈彦便是其中一个。 村民们听说这古怪的石碑一旦触碰便可能会凝结成冰雕。 于是乎纷纷后撤,谁都不想触这个霉头。 待众人撤到后方,陈彦拂袖擦去了上面的霜花。 只看了一眼,他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村民们围在周围,还等着陈彦答疑解惑。 谁料想陈彦只看了这石碑一眼,当即脸色铁青,转头径直离开了人群。 众人见状无不错愕,有人想要上前去拦陈彦,结果却被对方一把推开。 如此一来,大家便更加笃信这石碑上所写的东西绝非寻常。 就在这时,人群里涌出了一名老学究。 他眯着眼睛靠到近前,直接开口诵念起了石碑上的字迹:“入芒砀生,出淮阴死……” 老学究此言一出,在场众多村民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反观一旁的樊仁,此时却是脸色骤变。 他一把夺过手下手中的皮鞭,直朝着那老学究劈头盖脸抽了过去:“老东西,竟敢在此处妖言惑众,看老子不抽死你!” 那老学究被抽的哎呦呦一阵惨叫,手指着石碑不断辩解:“那石碑上所写的便是入芒砀生,出淮阴死,这与老夫又有什么干系?莫要打了,莫要再打了……” 樊仁几鞭子下去,便将这老学究抽的一身伤痕,就连身上的棉袄都被抽烂,里面的棉絮随风飘飞。 樊亭虽然也被这老学究气得脸色铁青,可是眼见着弟弟表现如此失态,他却仍是上前喝止道:“樊仁,你给我住手!” 樊仁听到大哥这声呵斥,手中动作当即停止。 为了笼络人心,樊亭当即上前,亲手将这老人从地上扶了起来:“老人家,我弟弟性格冲动,还请您务必海涵!” 老人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脸上还留有一道鞭痕,樊仁所用的鞭子乃是用几股牛皮编织而成,韧性极佳。 如今这鞭子沾了冷水,抽在人身上更是又痛又痒。 这老学究年事已高,哪经受得了他这番抽打?面对樊亭的劝说,老学究并不言语,只是捂着脸一劲的悲号。 别看樊仁之前已经被陈彦训的像是三孙子一样。 可如今面对这些村民,他却仍旧表现的十分嚣张。 眼见着这老学究竟然不卖樊亭的面子,樊仁伸手直指老学究的鼻子,开口对其叫骂道:“老东西,你要是再敢嚎一声,老子就扒了你的皮!” 这老学究迫于樊仁的淫威,不敢再有声张,可周围的村民们此时却明显看不过去了。 这老学究年轻时便在村中学堂教书,许多村民都曾受过他的启蒙,算是他的弟子。 如今眼见着恩师竟被人打的如此凄惨。 这些村民哪里能按捺得住心中火气? 一名村民率先上前,指着樊仁的鼻子骂道:“姓樊的,别以为你做了个破亭长,就可以在我们面前狐假虎威。” “我们虽然都是庄户汉子,但却也认得几个大字,就算不用先生诵读,我们也知道这石碑上写的是什么东西。” “要不是你平日里克扣百姓,强征徭役,又怎会有今日的天降奇石,警醒我们不要出淮阴?大家身为乡里,可你却不想着为同乡谋利,反而甘做朝廷的鹰犬,如今还敢对老先生恶语相向,我看你这个亭长是做到头了!” 村民们对于樊仁的不满早就已经压抑了许久。 只不过之前一直无人牵头。 所以才导致樊仁嚣张跋扈却无人能够制止。 如今有了这青年的仗义直言,村民们纷纷各抒己见,各自表达起了对于樊仁的不满。 而面对众多村民们的口诛笔伐,樊仁虽然脸色涨得通红,却也不敢再有任何反驳,生怕会惹得众怒,被村民们痛殴一顿。 别看这里如今有官兵坐镇,可是村民们一旦动起手来,仅凭这些官兵却也未必能护得他周全。 樊亭眼见的情况已经难以遏制,当即对手下使了个眼色,命他们将樊仁偷偷带走。 待到樊仁离开以后,樊亭这才高声嚷道:“诸位稍安勿躁,此事至今仍有诸多疑云。” “本官怀疑这块石碑并非天将,而是有人想要假借天降之名,行妖言惑众之事,本官要将这块石碑先行带走,回去府衙仔细调查,也请各位稍安勿躁,多给我们一些时间,待到此事查明之后,我一定会给各位一个交代!” 眼见着樊仁已经将这里的村民彻底激怒,哪怕是樊亭,也不敢再在此处继续逗留,而是直接命令下属将那块石碑装车拉走。 不过石碑虽然能够带走,可他却堵不住这些百姓们的悠悠之口。 天降奇石,警示百姓的传闻不径自走,经过百姓们的口口相传,短时间内便传遍了整个淮阴。 陈彦也没想到自己的计划实行的竟然能够如此顺利,要是没有樊仁从中推波助澜,恐怕这传言的发酵还不会达到如此规模。 如今这传闻不仅传遍了淮阴亭,甚至已经传到了与此处相邻的泗水亭。 自从上次与陈彦分别以后,刘邦便一直盘算着应该如何压陈彦一头,如何将对方招揽到自己麾下。 如今听说淮阴亭竟然传出了所谓天降奇石的说法,刘邦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陈彦。 他知道对方绝非池中之物。 绝不会如此甘于寂寞。 甚至他在心中早已料定陈彦有朝一日是要亲自做出一番作为。 但他却没想到对方的行动竟然如此之快,快到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第39章 谣言四起 随着天降奇石的说法不断的发酵,蔓延。 淮阴亭内被造成的十分强烈的恐慌,这件事情几乎成为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而陈彦也颇为自己的这番巧思欣喜。 身为县令的杨峰自然也早就听到了外面疯传的这些流言蜚语,但是对于此事他却并未干涉。 其实淮阴亭内大部分百姓都已经交上了朝廷收缴的赋税,要被强征徭役的总共也仅有近百人而已。 可恰恰就是这近百人的徭役却能够牵动整个淮阴亭。 这主要是因为他们还有许多亲眷,家属。 大秦律法森严,如果发现有人尝试躲避徭役,那朝廷便会强征其家属充当代替。 若是敢有人中途逃跑,那等待他们的便是相当残忍的刖刑。 不过刑罚与死亡相比,这些被强征徭役的百姓宁愿选择前者! 更何况那块奇石之上早就已经为他们点明了出路,只要前往芒砀山,便或许还能留得一条生路! 就这样大批百姓开始涌入芒砀山中躲避祸乱,试图以此逃脱朝廷的责罚。 而这背后自然也少不了陈彦的推波助澜,他将吴家祖传的那份地图拓印下来,分发到百姓们的手中,山中的猛兽已经被肃清,熊,虎虽然都已经被陈彦射杀,可是只要这两头猛兽的气味仍在,短时间内便不会再有其他的猛兽胆敢踏足芒砀山。 如此便给这些百姓提供了充足的保护,而他们也在吴家先前发现的那处世外桃源住了下来! 如今虽然仍旧是大雪封山,冷风飒飒。 可是那山谷因为四面环山的缘故,却还不是特别冷。 他们运用牛马牲畜将各家存粮全部带到山中,就地砍伐木材,搭建帐篷,在山谷里直接住了下来。 那山谷所在的位置本就人迹罕至,再加上想要进入其中还需要通过一处幽暗狭窄的隧道,常人压根就不会想到那隧道之后竟然会是一处山谷,会是供众人避祸的世外桃源。 而这拖家带口躲入山中的几百人则是成为了先遣队,在此处开辟出了一条生路,以供后人能借此地躲避灾祸。 大雪并未阻碍朝廷的工期。 樊仁虽然惧怕风雪,几次上书希望能够延缓押送徭役前往咸阳的计划。 可他最终得到的批复却只有一个,那就是要求他必须尽快将所有摇役全部送往咸阳,如果在规定时间内不能将人送到的话,就要问其失职之罪! 无奈之下,樊仁只能将自己的那些狗腿子全都聚集到一起,仗着自己大哥樊亭在衙门的威望,试图强行将这些徭役全部聚集到一起,进行押送! 自打上次石碑出水的事情过后,樊仁几乎是将自己圈禁在了家中。 毕竟他上次殴打私塾先生已经惹得了百姓众怒,如果现在随随便便出门的话,难保不会有人往他的脸上丢臭鸡蛋。 樊仁原以为在朝廷严令之下,这些百姓应该不敢耍什么心机伎俩。 可直到被他派出的那些下属全都无功而返。 并告知之前在名册上登记的那些拖欠赋税,要被强征徭役的百姓早已人去屋空的时候,樊仁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找到了大哥樊亭。 而樊亭,也已经听说了此事! 中堂内,樊亭眉头不展,看着面前气喘吁吁的樊仁:“我知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也知道之前在你那里登记造册的所有徭役如今都已经消失无踪。” “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情可能是有人在背后从中作梗?” 樊仁闻言微微颔首:“这件事情我早就考虑过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背后之人十之八九就是陈彦。” “自从我上次强押着赵淑,陈茹去替他服徭役,我们两人发生了冲突以后,这小子就一直看我不顺眼,几次三番的找我麻烦!” 樊仁说到此处,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如果这次真被我查出是他在背后搞鬼的话,我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他,要是不把他挫骨扬灰,我就白当了这么多年的亭长!” 面对樊仁这番狂妄的言论,樊亭只是摇头说道:“你要真有这个本领,他就不敢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闹事了。” “想当初你刚当上这个亭长的时候,我就曾经和你说过,要和乡亲邻里打好关系,千万不要随随便便撕破脸皮。” “别以为你穿上了一身官衣,就能不把百姓们当人,如今倒好,你惹怒了他们,他们就给你弄了这么一出,朝廷给你规定的时间只有短短半月,这半个月的时间内,你要是不把人找出来的话,不仅你自己要人头落地,就连我也要跟你一并遭受牵连!” 樊亭十分了解弟弟的性格,而他也早就叮嘱过对方行事要谦和,切忌以权谋私,也切忌欺压百姓。 只是可惜樊仁的性格实在太过狂妄,刚刚当上这个亭长,便将自己这个大哥的叮嘱全都当成了耳旁风。 让他做的事情,他是一件都没做成。 可不让他做的事情,他却是偏偏一件都没落下。 如今不仅引得村民震怒,在村里寸步难行,就连这些本该送去咸阳服徭役的百姓如今也都已经纷纷逃窜,不知所踪。 虽然明知道这一切可能是陈彦从中作梗,可他兄弟二人手中并未掌握实质性的证据,却也拿对方半点办法都没有。 眼见着都到了这个时候,樊仁还在兀自里发狠。 樊亭简单教训了对方两句,随即起身对其说道:“如果确定这件事情的确是陈彦做的,那你我二人恐怕还需要亲自走上一遭,看他能否帮你一把!” 如今面临如此局面,想要解决问题便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让樊仁亲自前往陈彦家中道歉,请求陈彦出面解决此事,也好留得他全家老小一条性命。 樊家上上下下的命运此时全都把握在陈彦的手里,只要陈彦有一点不配合,等待他兄弟二人的便将是死路一条! 樊仁虽然不愿就此低头,可是他却也知道这件事情可大可小,绝非儿戏。 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樊仁最终咬牙说道:“行,为了大哥,我就舍下这张老脸了!” 第40章 蠢蠢欲动 淮阴亭如今正是一片鸡飞狗跳。 可反观与之相邻的泗水亭,如今却是一片安稳。 面对朝廷几次三番发下的文书,身为泗水亭长的刘邦一概选择无视。 要说刘邦做人的确是比樊仁强出许多。 两人同样都是亭长,可是刘邦却要比樊仁更受百姓爱戴。 之前那块从水中拖出的石碑虽然也对四水亭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可总体却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最近几日刘邦一直在翻阅未曾缴纳赋税的名录。 这上面写的一个个名字几乎全都是他熟知的名字。 刘邦天生仗义疏财的性格。 虽然做了几年亭长,可如今却仍旧是家徒四壁,就连他爹刘老太公对他也是颇为不满。 这日朝廷再度派来信使,下发催文,要求各地亭长尽快押送徭役上路,以免耽搁了始皇陵的竣工时间。 刘老太公将这份文书亲自送到了刘邦的面前,将其重重拍在了刘邦的桌上:“你看看吧,朝廷现在又发文书下来了。” “我早就和你说过不让你做这个破亭长,不让你做这个破亭长,可你偏偏不听我的话。” “现在倒好,朝廷每日催的紧急。可你却偏偏又不带百姓们上路,难道你想让我这把老骨头跟着你一起被问斩吗?” 刘邦看着面前的书信,表情一如既往的凝重。 谁知片刻过后他倏然一笑,并起身将父亲搀扶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爹,您为什么不让我做这个亭长?不就是觉得我没出息,没让您过上好日子吗?” 刘老太公闻言,当即被气的吹胡子瞪眼:“我不让你做这个亭长,不是因为你没让我过上好日子,而是因为做朝廷的鹰犬实在太损德行。”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每次上街邻里乡亲都怎么看我啊?人家背地里天天戳我的脊梁骨,我身上的衣服都快被人家给指破了!” 在刘老太公看来,儿子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在助纣为虐。 大秦如今早已经不得民心。 百姓们对于沉重的赋税苦不堪言。 可对于当今的当权者,他们却不敢有任何怨言。 无论是沉重的赋税,还是苛刻的刑法,全都是压在百姓们身上的一座座大山。 至于这些当权者,不过是站在山上盘剥民脂民膏,奴役鞭策百姓们的恶仆而已。 刘老太公虽然知道刘邦素来浪荡,并不是什么安稳的性格,可他却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成为常人眼中的恶霸,成为欺压百姓的帮凶。 面对父亲这番苦口婆心的劝说,刘邦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做朝廷的帮凶固然不对,可如果我现在要揭竿而起,将朝廷彻底推翻呢?” “等到那个时候,您老可就天天都能过上好日子了,到时我做了皇帝,那您老便是太上皇,咱家到时天天喝酒吃肉,再不用吃那难吃的糙米了!” 刘邦本就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雄心壮志,否则他当初也就不会眼看着秦始皇的车驾从前经过,却脱口说出大丈夫理应如此的豪言壮语了。 只是他这番话固然出自真心,可在刘老太公听来,这却像是晴天霹雳。 像是此等悖逆谋反之言,一经被人揭露,那可是要被拔了舌头,流放充军的! “呸呸呸呸,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揭竿而起?做哪门子的皇帝?咱们刘家从我往上数,祖祖辈辈全都是土里刨食的农民,咱们压根就没修来做皇帝的德行。” “你小子少在外面喝完了酒后胡说八道,要知道祸从口出,你如今毕竟是泗水亭的亭长,平日里应酬不断,身边从众如云。” “万一真有人暗藏祸心,将你这些悖逆之言上报给了朝廷,那咱们全家老小就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刘老太公简单教训了儿子几句,又担心可能会刺激到他,怕他犯什么疯病,于是便急匆匆离开了刘邦的卧房。 刘邦看着摆在桌上的这封书信。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如今要被强征徭役的这些百姓全都是他的乡亲父老,其中更不乏有他从小到大的玩伴。 要将这些人送到咸阳去修建始皇陵寝。 这一路颠沛下来,即便不死怕是也只剩半条命了。 况且始皇帝年事已高,说不定何时便会驾崩。 后世之君若再如他一般残暴,那天下百姓又岂能有出头之日? 如今的苛捐杂税已经成为了压在百姓头上最沉重的负担。 刘邦眼光卓越,自然也看清了这一点道理。 实际上他刚刚对于刘老太公的那番说辞并非玩笑。 他如今是当真萌生出了这般想法,是真要拉起一支队伍推翻暴秦。 可是想要推翻暴秦。 只依靠寻常百姓怕是不够。 那些普通百姓,土里刨食。 虽然每年大部分收入全都上交给了朝廷作为赋税。 可只要日子还能勉强过下去,他们便绝不会想着造反。 毕竟一旦和这二字扯上关联,那便意味着是死路一条。 别管寻常百姓还是王公贵族。 一旦认定了谋反,那便算是彻底断绝了生路。 所以想要谋反,想要伙同他人推翻暴秦统治,那首选之人便需要对朝廷有着莫大的恨意和怨念。 刘邦思来想去,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那份名录上。 这名录上所记载的名字,哪一个不是受尽了朝廷剥削?直至家徒四壁,实在交不起赋税,这才榜上有名? 泗水亭与淮阴亭的情况不同,陈彦在槐荫亭闹事,为的是致樊仁于死地。 而泗水亭中的这些百姓,因为平日里常得到刘邦的帮扶照顾。 所以即便听到了从淮阴亭传来的那些传闻,他们也不曾生出逃跑的心思,仍旧是留在泗水,等待刘邦带他们离开! 要讲对朝廷的憎恶与恨意,恐怕没人能比得过这些百姓。 想到此处,刘邦心中已然打定了主意。 天下苦暴秦久矣。 迟早有一天要有一位英雄挺身而出,高举义旗,汇聚天下能人志士,反抗朝廷。 那与其等待这个人的出现,还不如由他亲自来做这个领头羊,所谓宁为鸡头,不为凤尾,若能借此机会博得一个魁首的称谓,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41章 登门致歉 就在刘邦盘算着造反流程的时候,樊亭已经带着樊仁一同来到了陈彦的家中。 陈彦此时正在洗鹿筋,准备借此为吴莱造一把硬弓。 经过最近这段时间的练习,吴莱的箭法如今已经十分精熟。 虽然还做不到像陈彦这样能够百发百中的程度,可是想要在近距离射杀一些小型猎物却已经是绰绰有余。 在计划稳步进行的同时,陈彦已经开始为明年开春的狩猎做准备。 这几天他已经和吴莱将山上所有的存肉全都搬了出来。 除去一部分分给了村中的百姓之外,剩余的一大部分全都被他送到了山谷里,送给了那些正在山中避祸的百姓。 要说那些百姓倒也有些好运。 在他们进山之前,一连数日天不下雪,他们进山的时候在路上留下了许多车辙,脚印,如果官服想要调查,这便是明晃晃的证据。 可等到他们进山后的当晚,淮阴亭突然北风呼啸,大雪漫灌。 仅仅一夜之间,大雪便下的沟满壕平。 不仅抹去了那些百姓进山时留下的所有足迹,同时还彻底阻碍了官府进山追查的可能。 毕竟山中的情况本就十分复杂。 哪怕是主管淮阴的这些差吏也不敢说对于芒砀山中的情况了如指掌。 一旦真在里面遇到了什么麻烦,那等待他们的便很可能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虽说为朝廷办差本就是他们的分内之事。 可性命毕竟是自己的,谁也不愿意拿自己的小命去开玩笑。 如此一来便造成了陈彦手下无人可用,兄弟二人只能被迫来求陈彦高抬贵手的局面。 陈彦此时正在院里用一把小刮刀刮着鹿筋上残留的油脂。 鹿筋弹性极佳,延展性也好,可是想要将其做成弓弦,却还需要历经许多步骤,十分麻烦。 若不是看在吴莱叫自己一声师父的份上。 陈彦还真懒得如此折腾! 陈茹正在院中与阿黄玩闹。 可随着她手中的托盘扔出,阿黄这次却并未急着叼回,反而是对着院门大声狂吠起来。 陈茹顺着阿黄吠叫的方向看了过去,便见樊亭,樊仁两兄弟正拎着大大小小许多礼品朝着自家走来。 陈茹并不认得樊亭,但她对于樊仁却是十分了解。 她认得这便是上次强行将她和她娘带走,并且污蔑他爹偷了熊皮的那个坏人! 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陈茹的性格也较比之前强硬了许多。 眼见着樊仁来访,陈茹当即高声嚷道:“你是坏人,我们家里不欢迎你,阿黄,咬他!” 阿黄经过陈彦父女这段时间的训练,如今早已经是一条合格的猎犬。 听到主人发布旨意,阿黄毫不犹豫的朝着樊仁扑了过去。 樊仁虽然平日也无法无天,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可是此人生性最是怕狗。尤其是一见烈犬,更是浑身发抖,迈不开步。 如今眼见着阿黄龇牙咧嘴的朝着自己冲来,樊仁当即便觉得双腿发软,险些栽倒在地。 就在阿黄即将咬到樊仁的时候,一旁的樊亭护弟心切,抬脚便踹在了阿黄的身上。 他毕竟是在衙门里当差,身手远比常人强出许多,他这一脚将阿黄踹倒在地上连滚了几圈,可阿黄却是皮糙肉厚,被踹了一脚后仍是起身朝着樊仁扑来。 对于阿黄来说,主人的命令便是圣旨。 只要主人下达了命令,别说是要咬一个人,就算是要与猛兽搏杀拼命,它也绝不会有半点迟疑。 见阿黄如此凶悍,被踹一脚却仍不逃离。 樊亭心中此时也难免涌起一丝杀机。 他这次是带着弟弟樊仁一同登门致歉。 从他的角度来看,自己已经给足了陈彦面子。 可对方非但不曾出面,甚至还纵容女儿放狗来咬自己。 他樊亭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又岂能容忍别人对自己如此怠慢。 此时他已经紧紧攥起拳头,只等着阿黄冲到自己面前,便要一拳将其轰杀。 可谁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高呼突然自院内响起:“阿黄,回来!” 听到这一声呵斥的阿黄突然停止了冲势,并摇头晃脑的跑回到了院中。 樊亭抬头望向为自己解围之人,发现来者正是他想要寻找的陈彦。 陈彦从房中走出,冷冷瞥了两人一眼:“我女儿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们家不欢迎你们,你们不仅赖在这里不走,而且还打我的狗,这未免太不将我陈彦放在眼里了吧!”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樊仁见陈彦竟然敢和自己这么说话,心中升起一股无名怒火,当即便要反呛回去。 可谁知还不等他开口。 樊亭便先伸手拦住了他:“陈彦兄弟,我觉得咱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不知你是否方便,咱们先坐下来聊聊?” 为了自己的顶上乌沙,同时也为了自己的项上人头。 樊亭可谓是做足了姿态。 此时的他丝毫不负往日里在衙门为官的嚣张姿态,与陈彦说起话来也是客客气气,不敢再用任何生硬的语气。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对方手中还提着礼品。 陈彦就算和他们人过不去,可总不会和钱过不去。 如今年关将至,自己还没给老婆孩子准备什么礼物。 既然有人主动前来送礼,那便不如先将东西留下。 也总好过自己自掏腰包,到时还要去集市上折腾一趟! 想至此处,陈彦打开院门,并让陈茹将狗牵到了一旁。 樊家兄弟跟随陈彦进了家门,结果却连杯茶水都没喝到,陈彦只从屋中的炉子上提起了一只水壶,给他二人各倒了一碗开水。 对于陈彦的这般对待,樊仁心中虽有火气,但却也不敢对其发作,只能咬碎了牙往肚里咽。 至于樊亭,此时则仍旧是那副满脸堆笑的姿态。 他并未直接切入正题,而是先环顾了陈彦家的装饰:“早听说陈彦兄弟箭术一绝,每次进山都能满载而归,可家中却为何又如此拮据?难道是赚取的银钱还不够花销吗?” 陈彦闻言直截了当的说道:“朝廷隔三差五便要向百姓征收赋税,这芒砀山里又有多少东西能够我打的?” “与其问我钱够不够花,那还不如由您向朝廷进言,让陛下给咱免除些徭役,赋税如何?” 第42章 一问三不知 樊亭本是想要借此与陈彦拉近关系,却没想到竟被对方反将了一军。 他一时间被说的哑口无言,不知应该如何作答。 而坐在一旁的樊仁,此时心中的怒气则是再难抑制。 他猛地拍案而起,指着陈彦的鼻子吼道:“陈彦,别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不过就是进山打猎的一个猎户而已,若不是我二人此番有事想要问你,你以为我愿意来你这穷窝吗?” 面对对方的突然发难,陈彦只是冷笑了一声:“樊仁,好歹你也做了这么多年的亭长,怎么就一点长进都没有?” “这就是你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樊仁被气的脸色铁青,可却偏偏拿陈彦没有任何办法。 陈彦转头看向樊亭,同时开口对其说道:“樊大人,真不是我不配合这位亭长大人,而是咱们这位亭长大人实在不会说什么人话!” 樊亭虽然也气愤于陈彦如今的态度,可他却也知道这次是自己有求于对方,一旦双方撕破脸皮,那今天的事情恐怕就将彻底告吹了。 想至此处。 樊亭只能紧咬牙关,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陈彦兄弟教训的是,等我回去之后一定会好好教训他,让他日后对兄弟你多些尊重,绝不能再让他如此僭越!” 樊仁听到大哥的这番话险些被气得呕血。 可无奈之下他也只得重新落座。 静静的看着大哥与陈彦博弈。 陈彦端起水碗抿了口白水,随即又像品茶一样在嘴里来回咂摸着滋味。 他一边咂摸着嘴,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我们这些庄户人家可喝不起什么茶叶,我这里也没什么好茶,好酒能够招待二位大人,只有白水一碗,希望二位不要嫌弃!” 樊亭听出了陈彦的弦外之音,于是当即笑着说道:“陈彦兄弟尽管放心,待到此事事情办完之后,我一定会打发人给你送来上好的茶叶,让你日后用来招待客人!” “这多不好意思啊,还让樊大人如此破费。”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只要你能帮我这个忙,那你就是我的大恩人,别说区区一点茶叶,就算你想要其他的东西,咱们也可以慢慢商量!” 樊亭最后这商量二字,话音可谓咬的极重。 陈彦知道对方如今这是被逼到了极处,无论自己提出什么条件,对方恐怕都会答应。 不过他想要的可不是对方的妥协,他是要彻底攘除樊仁这个威胁,要将对方取而代之。 早在对方进门开始,他便已经揣测出了兄弟二人此番来意。 陈彦算无遗策,怎会察觉不出这二人的意图? 不过他并不准备答应这两人的要求,只想与他们画太极,并从他们身上捞些便宜! 樊亭都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程度,可是陈彦却仍旧在装疯卖傻:“樊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不是因为我家实在太穷。所以才来探望我的吗?我不过是区区一个猎户而已,让我进山打个兔子还行,可若真要让我帮忙,我恐怕就只能帮上些倒忙了!” 陈彦此言一出,差点将樊亭气的破防。 樊亭没想到自己都已经把话说的如此直白了,可对方却仍旧在装疯卖傻,顾左右而言他。 若不是为了查清那些逃跑百姓们的下落,樊亭真懒得与其废话。 樊亭强压住心中火气,开口对陈彦说道:“陈彦兄弟莫要自谦,其实月亮泡里的那块石碑,我知道是你丢进去的!” 樊亭说话时脸上一直带着深切的笑意,似乎他早就已经掌握了实质性的证据。 可面对他的讹诈,陈彦却丝毫不显得慌张:“那可是天降奇石,绝非常人所能造假,樊大人如今说那块石头是我丢进月亮抛里的。敢问你可有什么证据?” “当然有了,那天早晨老早便有人看到你去了月亮泡,而且还神神秘秘,举止可疑。” “你若不是为了去抛那块石碑,又何必一大清早赶往月亮泡?” 樊亭看似手中掌握了证据,可实际上却不过是以此为借口,想要强迫陈彦就范而已。 首先,如果对方手中真掌握有证据的话,那就应该直接带人来抓他。 到时到了县衙,过了几遍热堂,铁打的罗汉都得画押,他又何必在与自己多费口舌? 其次便是当天早晨前往月亮泡的共计是他和大哥陈辉,再加吴莱三人。 樊亭说有人见自己一大清早前往月亮泡,这分明就是故意在套自己的话。 否则就算有人看见,那看见的也应该是自己一行三人,而绝不该只有自己一个。 再看樊仁如今的态度,如果他们手中真掌握着什么证据的话,这条疯狗又岂会如此安静? 面对对方的这番逼问,陈彦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冷笑:“樊大人,你不要再在这里套我的话了,根据大秦律法,栽赃陷害他人可是重罪,这罪名一旦坐实,可是要被拔掉舌头的!” “陈彦兄弟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手中真掌握有什么证据的话,那不妨把证据直接拿出来。” “如果真有证人,那也不妨将证人请过来。” “只要能够证明月亮泡中的那块石碑与我有关,我陈彦绝不做任何狡辩,任凭你们处置。” “但如果你们手中没有证据,那便相当于我从未做过这件事情,如果你们再妄图对我栽赃陷害,也别怪我姓陈的翻脸,对你们不客气!” 陈彦此番态度真可谓是十分强硬,就连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的樊亭,在面对他这番抢白的时候都不由得脸色微变,显然是陷入到了被动的境地当中。 樊仁眼见着他二人好一番拉扯,也没讨论出什么究竟。 于是索性直接打断了樊亭的盘问,开口对陈彦直接问道:“最近淮阴出了许多徭役逃跑的情况。官府派人上门征召,可却发现他们早已经人去屋空,不知所踪。” “我问你这件事情是不是与你有关?是不是你把他们都给藏起来了!” 樊仁的态度此时可谓十分强硬,嚣张。 他此时完全摆出了一副只要陈彦不交代实情,那便要将其生吞活剥的架势。 不过他的这番态度并没能吓到陈彦。 反而是引得陈彦发出了阵阵冷笑。 “姓樊的,你没长脑子吧?” 第43章 谈崩了 陈彦伸手指了指自己家的房屋,随即开口对樊仁问道:“你觉得就我家这点地方,能藏得下那么多人吗?” “还是你以为我擅长法术,能够像街头杂耍,大变活人一样,直接把那些人全都变走?” 陈彦说起话来极不客气。 直说的樊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此时就连樊亭也对自己这个聒噪的弟弟生出了极为强烈的不满。 他转过头狠狠瞪了樊仁一眼,同时开口对其呵斥道:“把你的嘴给我闭上,我不让你说话,你就一句话都不许说!” 樊仁还想顶撞,却被樊亭一句话给噎了回去:“你要是再敢打断我与陈彦兄弟谈话,我就撕了你的嘴!” 如今全家性命皆系于陈彦一人身上,哪怕是樊亭也不敢有任何怠慢,他生怕自己这个愚蠢的弟弟可能再次触怒陈彦,倘若当真如此的话,那这些人就永远都别想再找到了! 樊亭之所以能将官职做到如此地步,其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足够聪明。 一个人只有懂得审时度势,懂得见招拆招,这样才能成就大业,才不至于被人耍的团团乱转。 如今的樊仁便已经陷于这种境地当中。 他只想着借用自己的官职以权压人,却不知道陈彦压根就没将他这小小亭长放在眼里。 通过陈彦这番态度樊亭也能看得出来。 无故失踪的那些徭役,十之八九就是被他藏了起来! 不过对方如今抵死不认。 他也没办法撬开对方的嘴。 吴莱之下,他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谄媚的笑容:“之前的事情的确是樊仁多有得罪,我这个做兄长的代他向你道歉。” “要怪就怪我这个当大哥的管教不严,让他几次三番惹怒了你。” “我知道兄弟你与此事定然无关,可你毕竟是猎户,消息比较灵通,我希望你能稍稍给我二人透露些许消息,就算是救我二人一命,只要这次差事我们能够应付过去,我肯定忘不了兄弟你的大恩大德!” 樊亭把话说到这个程度已经殊为不易。 他自进了县衙,这些年来从未向人如此低过头。 如今他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仕途着想,这才卑躬屈膝,低三下四,希望陈彦能够高抬贵手。 却不想在听了他的话后,陈彦竟然并未急着回答。 他只是指着樊亭,同时开口对樊仁说道:“看到了吗?要说做人,还得是咱们樊大人会做人。” “别管这话说的是真还是假,哪怕你如今心里盘算着知道了那群人的下落后便要将我弄死,可你如今摆出的这副姿态却是很合我的胃口!” 陈彦只用一句话便将他的心思说了出来。 樊亭脸上流露出尴尬的笑容,同时开口对陈彦说道:“兄弟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你若真能帮上我兄弟这次大忙,我怕是连感谢你都来不及呢,又如何会想着卸磨杀驴?” “所以兄弟能否高抬贵手,给我二人稍稍漏些风头?” 樊亭满怀期待看着陈彦,希望他能对那群徭役的去向做出解答。 却不想他已经将姿态放低到了如此程度,可陈彦却仍旧是摇头说道:“实在不好意思,这件事情我真不知情,恐怕帮不了樊大人您。” “不过我倒是知道如今有许多百姓为了钱可以不要命,既然樊家家底如此殷实,那不如顾前拉拢一批壮丁充作徭役,这样不就能向朝廷交差了吗?” “陈彦,你他娘的给脸不要,真当我没办法对付你吗?” 樊仁积蓄已久的情绪在听到陈彦的回答后终于彻底爆发。 他猛的拍案而起,指着陈彦的鼻子一阵怒骂。 “我们兄弟两个低三下四来请你已经给足了你面子,可你如今却是推三阻四不肯帮忙,别以为老子看不出你的那些花花肠子,那些壮丁就是被你藏起来的。” “我还就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樊家虽然有钱,可钱绝对不会花在这上面,你要是不把那群壮丁给老子交出来,那我就杀了你的全家,烧了你的房子,我要让你陈家一家老小都在淮阴难以立足,我倒要看看你姓陈的能不能保那些穷棒子一辈子!” 樊仁这次开言辱骂并未遭到樊亭阻止,从他兄弟二人的这番态度也能看得出来,樊亭心中也已经暗自动了肝火,他完全默许了樊仁如今所做的这一切。 面对樊仁的这番怒骂,陈彦丝毫不显得恼怒:“呦,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陈彦说至此处,起身抬手,重重拍了拍樊仁的脸颊:“只要我陈彦还活着,我就吃定了你樊仁。” “你不是要动我的家人吗?那好,你最好能连我一起杀了。” “只要我陈家还留有一口人,那你们樊家就别想好。” “我的手段我想你应该非常了解,仅凭着一把竹弓我都能射穿门板,我想要射穿你的脑袋,那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说至此处,陈彦又转头看向了樊亭:“樊大人,你刚刚不是说你教导无方吗?如今我总算是理解了你的苦衷,要是换我有这么一个愚蠢的弟弟,恐怕我也会觉得自己管教无方!” 樊亭知道双方之间如今已经撕破了脸皮,他当即起身,开口对陈彦说道:“我并不觉得樊仁此举有什么愚蠢之处,我反而觉得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当真是愚不可及。” “大家都是多年来的乡亲,我也不妨劝你一句,不要把自己的路走的太死,否则就算是县令也救不了你!” 樊亭早就知道了陈彦与杨峰之间的关系。 所以他之前才会投鼠忌器,并未动粗。 否则就依照他们兄弟两人的脾气,想要从陈彦的口中问出些端倪,又何须搞这些劳心费神的手段。 樊亭此言可谓威胁意味十足。 陈彦领会到了他的意图,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冷笑:“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走着瞧吧。” “您二位若是真有本事杀我全家,那我即便做这个死鬼也不冤枉。” “可如果您二位没这个本事却还敢挑衅我的话,那您二位就别怪我姓陈的把事做绝了,接下来我可就要和你们二位杠上了……” 第44章 隔墙有耳 樊家兄弟无功而返,离开陈家时樊仁仍旧是一副气恼的模样。 “刚刚要不是有你拦着,我非要动手宰了他不可!” 樊仁口中兀自抱怨不停,而樊亭听完后却只是冷笑一声:“你要是真有这个本事,今天就不用我和你一起来丢人现眼了!” “我真不知道你这个庭长到底是怎么做的?不仅被一个刁民欺辱到这种程度,甚至连本该送去服徭役的壮丁都能用丢,你手底下养的那些人全都是吃闲饭的吗?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樊亭此时当真怒上心头,他指着樊仁的脑门一阵痛骂,完全没将自己这个弟弟当人看待。 樊仁也是个急脾气,眼见着大哥竟然如此对待自己,他当即抬手将对方的胳膊打开:“别以为你是我大哥就能对我指手画脚,实话告诉你吧,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当年要不是爹散尽家财给你捐了个官,你以为你如今能够坐上这个位置,你以为你如今就能和我指手画脚?” “你不过是比我早生了两年,所以爹娘对你有所偏爱,你一直以为我这个亭长的位置是你给我争取来的,可你怎么不看看这些年来我给家族尽了多少的心力?” “如今不过是出了这一点小事而已,你就在我耳边唠叨个没完,仿佛所有过错全都在我一人身上,如果你真这么怕朝廷问罪的话,不如先一刀把我给宰了,淮阴亭没了我这个亭长,自然也就不用再向咸阳输送徭役了!” 樊仁此时当真气到了极处,完全陷入到了口不择言的境地。 樊亭明显也被他这番言辞气的个够呛。 他伸手直指樊仁,口中结巴了半晌,最终方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孺子不可教!” 樊亭说完,坐上马车径直而去。 樊仁则像是只斗败了的公鸡,转头离开了陈家。 他本以为兄弟二人这番谈话应该不会有人知晓,却不知踩着饭点赶来蹭饭的吴莱早已经将兄弟间的这番争执全都听在了耳朵里。 听到樊仁刚刚所说的那番话时,吴莱只是冷笑一声:“就会放些狠话,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等啥时候刀针架在你脖子上了,看你小子还不得被吓尿了!” 吴莱今天早晨起的稍晚一些,并不知道樊亭,樊仁二人是从陈家出来的,还以为这两人是为了调查水中石碑一事,所以才再度来到此处。 他刚进了陈家的门,便听赵淑正在与陈彦商议搬家的事情。 “夫君,你这段时间打猎,存了不少的钱,如今已经小有积蓄,咱们眼下得罪了樊亭,继续留在这里怕是要遭其暗算。”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依我看来,不如咱们还是早些离开吧,倘若还要留在这里,万一日后樊仁真对咱们下黑手的话,你我倒是好说,咱娘和茹儿又该怎么办?” 吴莱刚推开陈彦家的房门,便听到了夫妻二人的这番对话。 他满脸笑意的对赵淑说道:“师娘,你们要是真搬走了,那我日后又该到谁家里去蹭饭?依我说有问题咱们就解决问题,没必要因为一点小小困难便想着逃跑。” “不过区区一个樊仁而已,我相信师父肯定有办法能对付他,你说对吧师父?” 吴莱知道陈彦当今最大的算计便是想要取代樊仁,成为淮阴亭长。 如今眼看着计划即将成功,如果真在这个时候搬走的话,那他们之前所有算计岂不是都将前功尽弃? 一想到之前自己用小板车将一块几百斤重的青石从山上推到村中,又从村中推到月亮泡。 吴莱便觉得自己腰膝酸软,腿肚子转筋! 陈彦见吴莱替自己打起了马虎眼,于是便对赵淑搪塞道:“我觉得吴莱这话说的有道理,如果真因为这一点小事便想着弃家而逃的话,那以后岂不是谁都能骑在咱们的脖颈子上拉屎?” “这件事情由我解决,你不必操心,你先去厨房里准备些吃食给他,正好我们师徒也有些话想聊聊……” 赵淑被陈彦打发去做饭,暂时离开了中堂。 吴莱借着这个机会凑到陈彦面前,开口对其问道:“我刚刚看到樊家两兄弟了,莫非他们是查出了那块石碑有什么端倪,特地跑到这里来兴师问罪的?” 陈彦闻言,摇头说道:“倒不是他们查出了那块石碑的事情,而是他们认定了壮丁逃跑与我有关!” 陈彦江淮阴亭最近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给吴莱讲了一遍。 吴莱在得知那群壮丁全都跑进了芒砀山后,不禁激动的搓了搓手:“如此说来,只要樊仁交不上差,那您这个亭长的位置不就十拿九稳了吗?” “正赶着您现在还有贵人扶持,只要县令给朝廷写上一封奏折,那所有的事情不就都能迎刃而解了吗?我看那个樊仁现在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一想到自己以后能够攀附陈彦的关系,吴莱便觉得心中一阵窃喜。 如果陈彦真能坐稳这个淮阴亭长的位置的话,那他也能借此机会壮壮声势,日后看谁还敢对自己冷眼相待。 想到此处,吴莱不禁盘算起了自己该找个怎样的媳妇。 日后自己师父成为了淮阴亭长,那他说不定也能借着这个机会在衙门里谋份差事,日后也能吃上一份官粮。 如此想来,他便做起了不切实际的梦。 在他看来若是自己真有这个条件,那要找的媳妇起码也应该是个十七八岁,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 想想之前竟然还有人想给自己与寡妇撮合。 吴莱便恨的牙根痒痒,倘若真有了那一日,他倒是要让那些媒婆看看,他吴莱是不是只能娶个寡妇,是不是只能如他们眼中所见的那样,一辈子做个没出息的人! 就在他沉浸于自己无限幻想当中的同时,陈彦的一句话将他拉回到了现实之中:“倘若行事顺利的话,坐稳亭长之位自然绝无问题。” “只可惜如今事情出了变故,樊仁已经认定所有责任都在我的身上。” “其实不仅仅是赵淑担心樊仁可能会狗急跳墙,就连我的心中如今也有这般顾虑!” j 第45章 暗动杀心 如果陈彦是像吴莱这样老哥一个的话,那他行事肯定没有任何顾虑。 只是可惜他如今毕竟是拖家带口,就算不为自己考虑,可也要为妻儿,为母亲考虑。 赵淑之前那番话说的倒也没错,倘若真惹恼了樊仁,他们夫妻倒是能够躲避,可是老人与孩子又该如何? 毕竟大家都住在一个村中,而樊仁在村中的势力又无比庞大。 别看他如今已经激起了众怒,可是没有陈彦亲自牵头,却也没人敢找这位樊亭长的晦气。 陈彦倒是有振臂一呼的心思。 可奈何杨峰之前便曾叮嘱过他,他行事务必小心,千万不要将自己牵扯进去。 陈彦深知自己日后上位还需有杨峰提携,万不能在此时交恶,更不能让对方觉得自己是个没脑子的。 如果真按赵淑所说,搬家暂避锋芒的话,虽然对外面来讲自己的名声可能会有些许损伤,可是于那些躲入芒砀山的壮丁们来说,这却是一次活命的机会。 那些壮丁如今已经触犯了朝廷律法,倘若真被樊仁发现了他们的行踪,不需要将他们带往咸阳,只要将他们的名录上报朝廷,到时等待他们的便将是朝廷的严惩。 陈彦秉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的理念,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半途而废。 更何况他早已经将樊仁得罪死了,现在也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 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或是搬家暂避锋芒,或是直接先下手为强。 陈彦之所以要将搬家的想法透露给吴莱,主要是想看看他的态度。 毕竟如今对方也是自己的盟友之一,此人虽然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可是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却也姑且成为了他手下的一大助力。 如今到了抉择的时候,总是要他参与进来。 即便不能提什么有建设性的看法, 可起码也要巩固他的内心,让他明白自己绝非无用之人! 其实陈彦心中清楚。吴莱最大的问题并不是他能力不足,而是他那自卑怯懦的性格。 之前在月亮泡的时候,他担心会被追责,说什么都不肯前往现场。 可是等到真被架到火上的时候,他却也能够侃侃而谈,并将樊家兄弟哄的一愣一愣的。 虽然那二人明知道月亮泡中的石碑肯定与他爱人有关,可他们偏偏拿不出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也不能直接给吴莱定罪,最终只能被迫吃下这个哑巴亏! 眼见着陈彦即将被樊仁逼得背井离乡。 吴莱咬着牙开口说道:“依我看来,实在不行咱们就宰了他吧!” 吴莱在提及杀人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同时伸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陈彦见此情景,当即脸色微变:“你疯了,依照大秦律法杀人,可是要判死刑的!” “我当然知道按大秦律法杀人是要判死刑,可是如果他不死,那最终死的就必将是咱们。” “师父,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你必须要拿出一个主意才行,樊仁已经把刀架在咱们的脖子上了,咱们总不能任人宰割,做他砧板上的鱼肉吧?” 吴莱此时的态度很是强硬,就是执意要除掉樊仁。 陈彦心中原本也已经萌生出了这个想法,只是碍于樊仁的身份,再加上二人今天才刚刚发生过争执。 如果樊仁真在今晚暴毙的话,那所有人恐怕都将怀疑到他的头上! 陈彦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摇头否决道:“我还是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太妥当,官差不是傻子,如果咱们动手的话,他们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查到咱们的头上。” “杀人可不比在月亮泡里丢一块石碑那么简单,杀人的罪名一旦坐实,咱们都得跟着掉脑袋!” 如今局面虽然复杂,可对于陈彦来说却绝非死局。 他心中正盘算着破敌之法,盘算着接下来应该如何见招拆招。 可谁知就在此时,陈彦突然又开口道:“如果咱们能借着这个机会将罪名安排在樊亭的头上,那是不是所有问题就都能迎刃而解,咱们也不必为此承担任何责任?” 吴莱此言一出,陈彦只觉得他是在说胡话。 “他们两个可是兄弟,你见过有手足相残,亲哥哥将亲弟弟置于死地的吗?” “更何况就算要把罪名安排在他的头上,可是你又有什么罪名能够安排?” “难不成你要说他兄弟二人分赃不均?还是要说他兄弟二人为了女人争风吃醋?” 陈彦觉得吴莱这番想法简直是异想天开。 可是面对陈彦的讥讽,吴莱却只是摇头说道:“其实这个想法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樊仁替我想出来的!” 吴莱将自己刚刚在门外听到他兄弟的那番争执,一五一十的复述给了陈彦。 而他最着重讲述的自然就是吴莱口中所说的用自己的项上人头去向朝廷交差。 樊亭为什么会亲自过问此事?就是因为他担心这件事情处理不好,可能会导致他跟着一并遭受牵连。 樊仁办事不利,此事可大可小,倘若朝廷真追究起来,他很可能会被判一个渎职之罪。 而如果在这个罪名上再被安插一个延误始皇陵寝竣工的罪名的话,那等待他们的恐怕就将是满门抄斩,祸灭九族的下场了。 樊亭虽然也不想一直照顾自己这个愚不可及的弟弟,可奈何他二人之间的关系太过亲密。兄弟之间的血脉牵连不会因为一时反目而彻底消散,朝廷到时若真追究起这件事情,他还是要跟着一起受到牵连。 如此想来,那樊亭的确是有动手杀樊仁的动机。 毕竟失踪的劳工难以找回,而这一切责任最终肯定是要被归咎到樊仁这个亭长的头上。 如果赶在这个时候,淮阴亭亭长突然暴毙,那便意味着朝廷下达的任务将彻底作废。 到时或是由县衙重新推选一名亭长履行樊仁生前之前的职责。 或是此事直接一笔勾销,再不过问。那些原本榜上有名的劳公也能够借此机会躲过一劫! 陈彦原本的想法就只是斗垮樊仁,从未想过要痛下杀手,可奈何对方步步紧逼,如今竟然敢拿自己的家人作为要挟。 如果他再不对此做出些回应的话,那他岂不是空有七尺男儿之躯? 第46章 付诸行动 在提到这次行动的时候,吴莱显得十分兴奋,说的自己口沫横飞。 陈彦对于他的这番意见此时已经暂且认同。 不过为了防止对方太过骄傲,陈彦直接给其泼了一盆冷水:“你这话说的倒是简单,可要杀人又哪有那么容易?” “杀人可不像咱们在老林子里屠猪宰鹿,只一刀下去,抹了脖子,将血放干,就能够剥皮剔骨,获取收益。” “想要杀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次行动我一人肯定是难以完成,可若是将你带在身边,只怕是你还没等动手便先被吓破了胆子……” 陈彦故意借此来激吴莱,为的就是让他上当,夸下海口,好能借此机会锻炼一下他的胆识。 实际上杀人对于两世为人的陈彦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难题。 毕竟这一世重生本就是命运对于自己的眷顾。 拥有一个和美的家庭。 这是他原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如今有人要亲手击碎他的家庭,要将他来之不易的一切再度剥夺。 那无论对方是何等人物,无论对方拥有怎样崇高的身份,他都是自己的敌人。 别说如今他所面对的只是区区一个亭长。 就算是天王老子,只要敢对自己的家人做出威胁,陈彦也绝对不会放过对方! 反观吴莱,在听说陈彦要求自己参与到这场行动中的时候,他脸色明显一变,脸上挤出了一丝市侩的笑容:“师父你可是老猎户,这点事情又岂能难得住你?” “所以说杀人的确有些困难,可我相信樊仁在你的手底下肯定便如猪狗一般不堪一击,到时你偷偷潜入樊家,摸到他的床边给他来个手起刀落,直接把他的脑袋砍下来,到时一切不就全都大功告成了吗?” 吴莱说到底就是对杀人之事存有恐惧,不想参与到这场事情当中。 可是对于吴莱的这番说辞,陈彦却只是冷笑了一声:“这个主意可是你提给我的,你不想参与也行,可为了防止你日后告密,我也要做些防备才行!” 陈彦说话之间已经将手探到桌下。 他桌下一直藏着一把用于剥皮的短刀。 别看那短刀长不盈尺,可刀口却被打磨的十分锋利。 这个时代能够削铁如泥,吹毛立断的短刀绝对是凤毛麟角。 可是陈彦所用的这把剥皮刀偏偏就是这样的宝贝! 吴莱自然也了解陈彦这个习惯,眼见着对方将手探到桌下,吴莱当即伸手按住了他的胳膊:“师父且慢动手!” “嗯?莫非你考虑好了?” 陈彦脸上流露出了一丝阴鸷的笑容,他的眼睛同时在吴莱的身上来回打量。 吴莱看出了陈彦的心思,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想好了,想好了,正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恩师对我恩重如山,甚至不惜将自己赖以谋生的手段传授给我,我这个当徒弟的心中岂能没有分寸?” “恩师对我如此慷慨,我自然也要投桃报李才行。” “所以我决定这次的行动要与恩师一同参与,咱们一去杀樊仁那个狗日的!” 吴莱此言虽是出于被逼吴莱,可是眼见着他表现出了这个态度,陈彦的脸上却还是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伸手拍了拍吴莱的肩膀,同时开口对其说道:“你放心吧,杀人的事情不需要你参与,杀这样的杂碎,我一人出手便可。” “我只要在杀过人后有你给我做些善后工作,同时这样也能避免你向官府泄密,毕竟杀人的事情你也有参与,到时你我同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也飞不了我,我自然也就不必再对你有所提防!” 陈彦说话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而吴莱听完后则是连连点头陪笑,似乎是对陈彦这番说法颇为赞同。 就在两人说话之间,赵淑已经端着酒菜上了桌。 也难怪吴莱每日里都跑到陈家蹭饭。 赵淑做饭的手艺放眼整个村中都堪称是首屈一指。 吴莱这些年来也没少在外面吃请。淮阴亭内有名的馆子他也吃过几家。 可是要论手艺,哪怕是那些大厨也都没有赵淑纯熟! 赵淑自然也知道她和陈茹上次被樊仁带走,全都仰仗着吴莱给陈彦通风报信,若是没有吴莱,她母女二人此时恐怕早就被送到了咸阳充作徭役,又哪里会有今日的家庭和睦,夫妻相携? 正因如此,所以赵淑对于吴莱吴莱的态度倒也关切,并不像是村中其他村妇那样对其不假辞色。 更何况他与陈彦现在已经是师徒关系。 哪怕是看在陈彦的面子上,赵淑也绝不能驳了吴莱的面子。 赵淑这种贤良淑德的品行也深受陈彦的喜爱。 只是今日酒菜端上桌来,却不见吴莱如往日那般踊跃积极,反而是有几分意志消沉,茶饭不思的架势。 赵淑见此情景,当即笑着与其揶揄道:“怎么了吴莱?今天到了师父家怎么反倒见外起来了?往日里饭菜上桌,你可是都急着要尝第一口,怎么今天反倒有些转性,就连吃饭都变得不积极了?” 面对赵淑的询问,吴莱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苦笑:“多谢师娘关心,我就是觉得有些没胃口!” 吴莱此番回答着实有些勉强。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他总不能直截了当的告诉赵淑,他和陈彦今晚要去樊仁家里杀人吧? 这件事情一经泄露,那必将成为晴天霹雳。 赵淑会不会答应都在其次,若是此事当真走漏了风声,那他师徒二人的人头怕是都难以保全! 面对吴莱的这番回答,赵淑微笑着点头说道:“我之前听说你准备攒钱娶媳妇了?不知你看中了哪家姑娘,要不要我上门替你说和说和?” “我现在的确是有攒钱娶妻的打算,可是要说看中了谁家姑娘,现在却还没个定数。” “毕竟我现在攒的钱也不够多,真说要娶媳妇,恐怕还差上一些。” “我还想再与师父打段时间的猎,多学一些本事,日后也好独当一面不是!” 吴莱这番回答真可谓是天衣无缝,直接将赵淑给搪塞了过去! 为了对他表示奖励,陈彦当即开口说道:“看中了谁家姑娘你就尽管提出来,若是到时定亲下聘还有缺少,我来替你补上便是!” 第47章 月黑风高 陈彦如今最需要的就是一个与自己契合的帮手,首先需要胆量拔群,其次就是必须要听从自己的调遣。 欲成大事,身边哪能没有几个帮手相助? 像是刘邦如今身边便已经成就了一个班底,不仅猛将如云,而且谋士众多。 相较于刘邦,陈彦如今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相较于这位未来的大汉皇帝,他的班底还是太过薄弱,仅有一个吴莱,如今却还是胆小如鼠,难堪大用。 不过从刚刚这番谈论当中,陈彦倒是也发现了吴莱的一些闪光点。 首先就是这家伙足够机灵。 能够从樊家兄弟的争端当中切实把握机会,并为自己提供一个详细可靠的出路。 樊仁如今已经对陈彦构成了威胁。 双方已经不再是之前那种暗中相斗的相处方式,如今矛盾已经被摆在了明面上,并且因为樊仁的态度而出现了激化,如果陈彦仍旧对其听之任之的话,那樊仁很可能会成为首先爆雷的一个点! 他可不想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 更何况死在樊仁这种鼠辈手中,一旦传将出去,也未免太过可笑。 只要樊仁一死,他便可以伙同杨峰将一切罪责全都推卸到樊亭的头上。 樊亭与樊仁虽然是兄弟,可就如今的状况来看,他杀樊仁却也有所动机。 杨峰虽然没有理由如此尽心的帮助自己,可是只要能将樊家兄弟彻底扳倒想来,他也没有理由拒绝。 不过陈彦并不打算先与杨峰商讨这件事情。 而是打算先将生米煮成熟饭,等除掉了樊仁之后,再将此事告知给杨峰。 一旦杨峰提前知晓了此事,他势必会对陈彦的行动做出阻挠。 樊仁好歹也是朝廷册封的亭长,算得上是命官之一。 在他杨峰的治下出现这样的状况,朝廷若不追究,那才是有问题! 师徒二人各怀心思,吃完了这顿饭。 吃饭的时候可以明显看出吴莱的情绪并不如往日高涨。 不过对此陈彦倒是能够理解。 当日晚间,陈彦将那把锋利的剥皮刀别在了腰间,并将他平日里狩猎时用于劈砍骨头的那把斧头交给了吴莱。 两人一路潜行到了樊仁的家门外。 眼见着吴莱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陈彦脸上带笑开口对其说道:“如果你害怕的话,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吴莱伸手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强咬着牙对陈彦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要杀樊仁,那就算我一份,这些年来我已经被他欺负的够狠了,今天总要在他身上讨回些本钱才行!” 在此之前,吴莱一直在做思想斗争,其实这次并不是陈彦对他的考核,同时也是他对陈彦的一场考核。 他固然知道陈彦是欲成大事之人。 他也的确有心追随在对方的身边。 但是话说回来,成就大事未必就要牺牲身边人的利益。 所谓蝼蚁尚有偷生之志,更何况是他一个大活人呢? 他倒是要看看自己这个便宜师父是否会真的为了控制自己而强行将自己推入到火坑当中。 不过就刚刚的情况来看,起码结果还是好的。 陈彦并没有因为他的胆怯而将他踢出局外,也没有因此强逼他与自己一并展开行动。 他之前本以为陈彦会为了保守秘密而将自己杀害,可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对方之前似乎只是虚张声势,恫吓自己。 陈彦拍了拍吴莱的肩膀:“如今生逢乱世,若不想被人欺负,那就要将别人踩在脚下。” “他樊仁凭什么能够将百姓视为牲畜,就是因为他手中掌握着权力,他可以凭借权力将别人踩在脚下。” “如果你想要翻身,你想要做主,那就必须先将他踩在脚底下,并且朝他的脸上狠狠啐一口唾沫!” 所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说的便是这般道理。 刘邦为何能够推翻暴秦,一统华夏? 为什么他能让后世百姓全部冠以汉人之名?让汉这个称谓成为一个民族的脊梁? 一切都是因为他敢于反抗强权,敢于将那些执鞭之人踩在脚下。 是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如果连这点胆量和细节都没有的话,那干脆就早些回去,莫要再想着立业建功了! 对于吴莱的这番回答,陈彦颇为受用。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与你约法三章。” “首先潜入樊家之后,咱们不能随意杀人,樊家的那些家奴院工多数也都是些无辜之人,若非生计所迫,他们也不至于跑到这里低三下四的伺候别人。” 陈彦此言一出,吴莱频频点头。 “其二就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伤害吴莱的家人,尤其是吴莱的子嗣更是应该放其一马!” 吴莱闻听此言,眉头不禁微微蹙起,要说不杀无辜之人他倒是能够理解,毕竟那些穷苦百姓若非是为了谋求生计,也不至于跑到别人家里被人呼来唤去。 若非生计所迫,又有谁会愿意寄人篱下,受人驱遣? 可要说放过樊仁的子嗣,这一点吴莱却是并不赞同。 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若是不将其全部赶尽杀绝的话,若有一日对方前来寻仇,他们又该如何是好? 古语有云,十世之仇犹可报。 谁能保证樊家日后就不会出一个允文允武的人物呢? 吴莱刚想开口询问,却被陈彦抬手打断:“我知道你是想劝我斩草除根,但如果换做你是樊亭的话,杀了自己的弟弟顶罪之后,你还会将他的子嗣全部杀掉吗?” “如果换做是我,我应该会出于愧疚而收养他的孩子,绝不能让弟弟的血脉就此断绝。” “如果你真想上演这一出兄弟相残的好戏的话,那就听从我的安排,留樊仁孩子一条性命,到时此事便会成为你我指证樊亭的由头!” 陈彦如今摆明了是要玩一场灯下黑,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他才是最有可能杀害樊仁的那一个,可他偏偏就是要来一招恶人先告状,就是要将所有罪责全都推卸到樊亭的头上。 再加上到时有杨峰庇护,想要给自己脱罪绝非一件难事! 第48章 行动开始 如果是用这种手段对付别人的话,陈彦可能还会心怀愧疚。 可如今他们要对付的乃是樊仁。 不仅仅是陈彦的仇敌,更是欺压全村的恶棍。 此人若是不死,日后肯定没有村中百姓们的好日子过。 可以说杀害樊仁不仅仅陈彦有动机。 就连村中的那些寻常百姓,他们也都有动手的动机和可能。 更何况樊仁之前还曾在月亮泡殴打过村中德高望重的私塾先生。 那位老先生虽然算不上是桃李满园,可在村中的地位与威望却也同样不低。 他的那些学生如果得知此事,不也同样有理由为替恩师报仇而深夜潜入樊家杀害樊仁吗? 吴莱闻听此言,微微颔首说道:“师父此言倒是有几分道理,看来刚刚是我太过鲁莽了!” “嗯,那咱们现在就接着说第三点,也是此行最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在杀人得手之后,绝不能盗窃樊家的任何财物。” “你记住,咱们此行是为杀人而来,绝非是为求财而来。” “我知道你急着攒老婆本,想娶媳妇,但是这些钱来路不正,一旦到了你的手里,势必会给你引来祸端。” “娶媳妇的事情,到时我会替你张罗,所有花销都由我来担负,这钱我也拿的出来。” “但是稍后得手之后,你手脚一定要放干净一些。” “倘若被我发现你有贪财之举,日后若是惹出什么麻烦,就全要由你一人承担了!” 所谓约法三章,说的便是如此。 吴莱毕竟是从穷苦日子中过过来的。 陈彦最担心的就是他可能会见财起意,到时引火烧身。 樊家那些脏钱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碰的。 虽然那些钱也的确都来自于曾受樊家盘剥的无辜百姓。 可是这钱一旦落到了个人手里,那势必会被官府认定是杀害樊仁的凶手。 他们此次行动是要混淆官府试听,让官府将行动定义为仇杀,而非是贪财杀人。 之所以如此,主要是因为如今大雪封山,车马不通,所有百姓全都被迫被圈禁在了村中和山里。 如果被官府认定凶手是图财杀人的话,依照官府的手段,想要查出凶手,那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如果要将此事定义为仇杀的话,那依照樊仁平日里在村里的口碑,任何人杀他都有可能,官府想要调查起来也并非那么容易! 吴莱不傻,自然能够明白这其中深意。 听完陈彦的这番叮嘱,他连连点头,开口保证道:“师父尽管放心,我绝对不碰樊家一分一毫的东西。” “可如果真有家丁想要借此发财,偷偷藏匿了脏物怎么办?” “好办,如果到时不能将所有罪责全都推卸到樊亭头上的话,那就是谁偷了东西任谁来顶罪。” “反正只要你不碰凡家的东西,我就可以保证你绝对不会受到任何威胁。” “可如果你连这一点都保证不了的话,我劝你还是最好先回去吧!” 陈彦既然已经认定了要杀人,那今晚就绝对不会再有任何延误,势必要取樊仁的性命才行! 两人定下了所有约定,而陈彦则是先在院外找准了樊家养狗的位置。 为了对付樊家养的这些看门狗,陈彦今天可是下足了本钱。 今晚出门之前他特地蒸了一锅糯米饭。 随后又将赵淑的发丝卷在米饭当中,做成了饭团晾凉。 做好这一切之后,他将糯米饭团放在了随身携带的包裹里,将其一路带到了樊家。 原本吴莱还不知道陈彦这是作何打算。 直到两人将糯米饭团丢进院中,随后便躲在院外听着那看门狗是否吃了饭团。 狗吃饭团,嘴里嚼的连连作响。 那糯米本就粘性极佳,再加上里面掺杂着头发,一被狗吃进嘴里,便立刻缠住了狗牙和狗嘴,使其无法发出动静,只是一味的趴在那里剔牙。 吴莱万没想到陈彦竟然还有如此手段,一时间惊为天人,叹为观止。 而陈彦则是十分娴熟的翻墙入户。 大摇大摆的从那几条看门狗的身边走了过去。 那几条看门狗虽然有心叫人,可奈何狗嘴被粘了个严实,任凭其如何挣扎都难以发出半点动静。 两人就这样一路从前院绕到了后院。 并在后院正房门前停住了脚步! 此时这正房当中还亮着灯。 一道人影正在其中影影绰绰,晃动不止。 看动作,那人似乎正在费力的搬着什么东西。 紧接着房中便又传出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陈彦与吴莱相互对望了一眼。 吴莱眉头微蹙,似乎一时也猜不透对方在做什么。 陈彦趴在门缝中,朝着房内看了一眼。 只见得樊仁如今正坐在桌前,脚下踩着几只大箱子,箱子里放着的全都是金银珠宝。 那里面盛放的珍宝可谓琳琅满目,数不胜数,这压根就不是他一个亭长所该拥有的财富。 陈彦之前曾将一张虎皮卖出了百两黄金的高价,他如今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有钱人。 可是眼见着吴莱脚下那两只木箱,他此时却颇有种自行惭秽之感。 他所以为的财富比之对方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不过这些东西来的并不光彩,全都是樊仁这些年来搜刮到的民脂民膏。 这些东西取于百姓,最终也将用于百姓。 放在他樊仁的手中,始终都是一颗定时炸弹! 眼见着樊仁数钱数的认真。 陈彦当即掏出别在腰间的短刀,并用其挑开了门栓。 他这个动作虽然十分轻柔,可却还是被樊仁察觉到了。 只见他猛抬头朝门口看了一眼。 随即立刻从桌下抽出了一把短刀。 “谁在门外!” 听到樊仁的这一声呵斥,陈彦和吴莱索性也不再伪装。 陈彦用力推开房门,径直闯了进来,看着被樊仁握在手中的那把短刀,他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容:“就凭这么一把小刀也想杀人吗?” 樊仁眼见着闯入房中的只有两人,心情一时间也放松下来,只见他猛地将手中短刀钉在桌上,同时满脸挑衅的对面前二人说道:“如果你们自认是我的对手,那就尽管上前领死吧!” 第49章 深藏不漏 要说他三人虽然是同乡,可是陈彦,吴莱对于樊仁的了解却并不算深。 哪怕是一直游历在村中的吴莱也只记得樊仁当初曾有一段时间突然消失不见。 而在那一段时间过后,樊仁再度出现并成为了朝廷册封的淮阴亭长。 从那以后他变得愈发放纵,仗着自己在县衙中为官的大哥,每日里为非作歹,欺压百姓,丝毫不将昔日里的那些乡邻放在眼里。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常受人指点。 如此也便导致他的性格变得愈发偏激。对于村中这些百姓的恨意也变得愈发明显。 眼见着樊仁如今竟然敢大放厥词,吴莱当即冷笑一声:“让我先来会会你!” 两人此次可谓是做足了准备,在潜入樊家之前他们特地换上了夜行衣,并且各自戴上了面罩。 所以说此次是为杀人而来,而且准备周密,已然闯了空门。 可做贼毕竟是做贼,没有明目张胆的。 该做的保护措施起码还是要做的,万一今晚失守,到时起码也能有个说辞! 只是他二人虽然带着面罩,可是吴莱的声音却还是被樊仁听了出来。 眼见着吴莱竟想打头阵,樊仁当即冷笑着说道:“吴莱,别说我姓樊的看不起你,你他娘的就是个废物!” “你以为凭借你们两个虾兵蟹将就能对付得了我?我要是真这么好对付,这亭长干脆就让给你们当吧!” 打从进门开始,陈彦就发现樊仁今天的反应很不寻常。 对方之前所表现出的性格一直都是胆小如鼠,从未像今天这么强硬过。 哪怕之前曾经蒙受胯下之辱,可却也不见他有半点反抗,无非是撂几句狠话而已。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陈彦才一直将其当成是个废物,认为其无非是仗着大哥樊亭的名望,再加上他这个亭长的身份,才能在村中作威作福。 可是就如今的情况来看,他似乎是小看了樊仁。 对方似乎并不像他所想象的那样胆小怯懦。 否则如今面对他和吴莱,对方又岂会表现的如此轻松淡然,甚至还敢出言挑衅,想与他二人来一次硬碰硬? 吴莱如今刚刚找回一点自尊心,又岂会甘心被人如此轻辱? 更何况他如今面对的可是樊仁,是那个欺压他已久的狗官! 吴莱心里早就不知多少次幻想过要将对方置于死地,如今终于有了这个机会,他自然不愿放弃。 别看来之前他还忧心忡忡,心里一直在打退堂鼓。 可如今见到了樊仁,他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眼见着对方已经识破自己的身份,他心中杀意骤增,提刀直接冲了上去。 吴莱这段时间一直跟在陈彦的身边历练,与他一同学习打猎的知识。 陈彦对他可谓倾囊相授,丝毫没有半点私藏。 无论是剥皮还是下刀,樊仁全都学了个透彻,通过这段时间的实操演练,他已经知晓了。对待猎物时应该如何捅刀才能最快解决,也知道了剥皮该从哪里下手,应该避过哪些要害。 俗话说的好,名师出高徒。 吴莱是不是名师他不知道,可是陈彦自问自己绝对算得上是一流名师。 这些年来积累下来的野外求生经验可不是盖的。 这些年来死在他手下的猎物不计其数,虽说杀人还是首次,可在他眼里看来杀人却也没比杀猪难到哪去。 他十分放心的将樊仁交给吴莱对付。 却不想打脸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吴莱口中发出一声暴喝,手提着短斧冲向了樊仁。 他手中的斧头直朝着樊仁的脑袋兜头劈下。 他这一招势大力沉且十分迅猛。 如果樊仁躲闪不及,这一斧下去便能当即毙命。 陈彦甚至感觉自己已经预见到了樊仁脑浆崩溅,横尸就地的凄惨场面。 可谁料下一刻局势突然逆转。 樊仁突然抬脚踹在了吴莱的小腹,一脚将其蹬了出去。 吴莱突然遭此重创口中发出一声惨叫,身体里斜下倒飞了出去。 他重重撞在了身后的桌子,上半天都没能爬的起来。 而樊仁的脸上此时则是流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容:“以为人多欺负人少,你们就能得手了?实话告诉你吧,废物就是废物,永远别想着翻身。” “陈彦,我知道你为什么想着杀我,不就是因为我之前对你的威胁吗?说实话,之前我还没想着要用什么借口来对付你,毕竟咱们之前虽然有些言语摩擦,可却也不是杀人的理由。” “不过我万万没想到,你这次竟然会带着吴莱这个废物来杀我。” “妄图刺杀朝廷命官,你们两个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吗?” “这次别说是你们两个,就算是你大哥陈辉,也同样保不住他那条狗命,你就等着满门抄斩吧!” 樊仁越说越是猖狂,俨然没将陈彦放在眼里。 陈彦闻听此言,攥紧了手中的剥皮短刀:“原本我还打算让你死的痛快一点,可你既然如此作死,那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有胆你就来试试,看最终鹿死谁手……” 两人说话之间便已经厮打到了一起,吴莱躺在地上缓了半晌,这才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 “师父,这家伙反应极快,你可千万小心,不要被他近身!” 其实不用吴莱提醒,陈彦也早就已经发现了这一点。 樊仁的近身实力强悍无比,虽然他的反应已经算是十分迅猛,并且常能在招数上压制对方。 可是对方出拳势大力沉,却恰好弥补了反应上的一点空缺。 两人拼斗到此时,手上的兵器都已经各自掉落。 陈彦已经数不清自己挨了几拳,只觉得口中一阵腥咸,仿佛有一股血腥味正在涌出。 反观樊仁,却也没比他好到哪去。 樊仁早已经被陈彦的连番重拳打成了熊猫。 他双眼乌青,牙齿也被打落了几颗,如今嘴角正在丝丝缕缕向外渗血,样貌着实颇为凄惨。 吴莱见此情景,不由得在一旁拍手叫嚷道:“好好好,师父,打他的下三路,打的他下辈子都断子绝孙,让他永生永世做一个太监!” 樊仁虽然被气的咬牙切齿,可却偏偏拿这个吴莱没有任何办法。 只能任由得吴莱在一旁拍手叫好,扰乱他的心神! 第50章 得手 陈彦连接了樊仁数拳,此时心中只有一个感受,那就是对方当真是个难缠的对手。 他之前虽然也曾搏杀过虎熊之类的猛兽,可是那等蠢兽毕竟没有智慧,一心只想着厮杀,只要动些头脑,却也能够应付。 可如今他所面临的对手却与那些蠢兽并不相同。 他如今面对的乃是有手段,有头脑的对手。 陈彦万没想到区区一个樊仁竟然会成为自己自穿越来所遇到的最难缠的对手。 对方拳势刚猛,势大力沉。 两人相互套招,陈彦此时已经隐隐有些力有不逮。 樊仁仿佛也看出了陈彦此时陷入到了颓势当中,他口中猛然发出一声爆吼,紧接着挥拳便直朝着陈彦的胸口砸了过来。 陈彦双臂交叠,护在前胸。 勉强挡住了樊仁轰下的这一拳。 这一拳只打的他连连耗后退,后背靠在了墙壁之上,一旁的书架也被他震得连连颤动。 吴莱眼见着陈彦已经陷入如此颓势,便想在一旁举刀偷袭。 可奈何樊仁早就发现了他的意图,就在他朝着自己冲过来的同时,樊仁侧身踹出一脚,这一脚直中吴莱的胸口。 可怜吴莱才刚刚缓过来一点,却又背着一脚蹬了出去,口中一阵腥咸,喷出了一口老血。 他手中短刀掉落在地,恰好滑落到了陈彦的脚下。 不过樊仁并没注意到这一点,他此时大步流星的直朝吴莱走来,并且一把提住了吴莱的衣领。 他将吴莱从地上拎了起来,并一把揭下了对方脸上的面罩。 “听声音我就知道是你,只是没想到你这窝囊废竟然也有胆量来刺杀我!” 吴莱闻听此言,直接朝他脸上啐了口唾沫:“刺杀你又如何?别说是你,就算是天王老子招惹到了我们师徒,我也同样不能让他好过!” 吴莱一改往常的胆小怯懦。 竟然公开挑衅起了樊仁,丝毫不将对方放在眼里。 樊仁伸手擦掉了脸上的口水,刚想将樊仁重重摔在地上,可却忽觉自己后腰传来了一阵剧痛之感。 他猛的挥拳打向身后,却被陈彦灵巧的侧身躲过。 陈彦手中握着那把用于剥皮的短刀,眼睛紧盯着面前的樊仁。 他手中的剥皮刀此时还在滴血,而樊仁则是手捂着后腰上的伤口,一连后退了几步,就连吴莱也被他丢在了地上。 吴莱这一下子又被摔的不轻,不过为了防止樊仁踩到自己,他还是强忍着剧痛,手脚并用的爬到了旁边。 樊仁双眼圆瞪,死盯着面前的陈彦:“你竟然偷袭我,你还真是卑鄙!” 陈彦闻听此言,不由得冷笑一声:“我也没想到你之前一直在扮猪吃老虎,本以为你只是个狐假虎威的废物而已。却没想到你竟是深藏不露,实力如此强劲,看来之前是我小瞧你了!” 樊仁手捂着后腰,勉强坐在了椅子上:“你们以为这个亭长是这么好当的吗?你们以为我只靠着凭借樊亭的权势,就能够坐稳这个位置,你们以为杨峰会如此轻易的放权给我们?” “这个位置是我凭借着自己的军功换回来的,老子当年也曾参军戍边,也和匈奴人打过仗,相比起你们这两个废物,老子更有资格担任这个亭长!” 樊仁遭受偷袭,身受重伤,自知自己已经来到绝境。 不过他似乎并不惧怕死亡,反而还能坐在这里与陈彦师徒侃侃而谈。 面对他的这番说辞,陈彦只是冷笑了一声:“即便你当初曾为国戍边,可你后来所做的一切却也已经将你所有功勋全部抵消殆尽了。” “这些年来你欺压百姓,为祸乡里,不知有多少人都盼着你死,难道你以为你对百姓造成的这些伤害是凭借区区军工就能够抵消的了的吗?” 樊仁伸手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同时冷笑着对陈彦说道:“你说的没错,我这些年来的确恶事做尽,但我觉得这是我应得的。” “我当初为国戍边吃了那么多的苦头,我凭什么不能享受享受?” “这些百姓在后方享受着军队为他们争取的便利,任凭我们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难道他们不该对我做出些补偿吗?” “我不过是和他们要了些钱花而已,难道这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吗?” “还有你,姓陈的,你少把自己说的冠冕堂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与杨峰之间所做的那些龌龊勾当!” “我知道你之前在芒砀山猎杀了一头猛虎,我问你,那张虎皮哪去了?” “你是不是用那张虎皮给自己在杨峰那里换取了一份前程,让他支持你取代我的位置,成为淮阴亭新任亭长?” 面对樊仁的质问,陈彦毫不犹豫的点头应承:“你说的没错,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交易。” “不过如果没有你之前所做的那些恶事,恐怕我也不会这么顺利的顶替你的位置。” “这一切全都是你罪有应得啊,怪不得别人九泉之下希望你能幡然悔悟,争取下辈子再做个好人吧!” 陈彦说话之间提刀上前,准备结果了樊仁的性命。 谁料想樊仁的脸上此时突然流露出了一丝轻蔑冷笑:“实话告诉你吧,你不过是杨峰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等何时再度出现了合适的人选,你也同样会沦落到我的下场!” “杨峰之所以要让你把我取代,那是因为我兄弟如今对他构成了太大的威胁,他担心我们有朝一日可能会将他取而代之,而昔日里我也曾是他的座上宾,也曾享受过与你相同的待遇。” 说到此处,他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容:“只可惜此人两面三刀,没想到我最终竟还是死在了他的手里,这些年来我为他做过的那些脏事,恶事全都在这两口箱子下面。”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究竟达成了怎样的协议,但我知道你最后肯定用得着这些东西。” “既然我已经是将死之人,那我就将这些东西全都拱手送给你,希望有朝一日你与杨峰反目的时候,这些东西你还能用得着!” 樊仁说到此处,突然仰天长笑。 而陈彦也顺势将手中的短刀刺进了他的心脏! 第51章 尸体 随着快刀没入皮肉的声音响起,房间内鲜血迸溅,血腥味弥漫开来。 吴莱脸色一白,手捂着嘴,可呕吐物却还是从他的掌心,指缝中喷涌而出。 陈彦对这一切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他颇为随意的将刀抽出,并将其在樊仁的尸体上轻轻蹭了两下。 等将所有血迹全部擦净之后,他再次将刀别回到了自己的后腰。 看着脸色苍白,已经吐的不成人样的吴莱,陈彦吴莱的叹了口气。 “我之前就已经提醒过你不要跟我来了,可是你偏偏不听。” “现在好了,自己吐成这个样子,还怎么帮我收拾现场?” 看着陈彦有条不紊的收拾着现场的残局,吴莱的心中竟然浮现出了一丝钦佩之感。 他原以为两人的胆量应该相同,面对如此情况,对方的表现怕是也比自己好不到哪去。 毕竟杀人就是杀人,即便陈彦已经做了许久的屠夫,可是宰杀牲畜与杀人毕竟不太相同。 无论人或动物,在面对自己同类的尸体的时候都会产生没来由的恐惧。 这是刻印在基因中的本能,是自上古传承至今的习惯。 可是偏偏有些强者能够克服这一点。 他们做起事来有条不紊,能够冷静沉着的解决面临的一切困境。 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说的便是这般人物。 可像是这样的人,恐怕百万之中都难以挑出一个。 吴莱自问自己肯定做不到这个程度。 但他却没想到这样的人物如今竟会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陈彦将他们留在地上的脚印全部擦净,至于那具尸体则并未过多的移动。 吴莱掉在地上的斧头已经沾染上了血渍。 陈彦并未收拾,而是任由其留在原地。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开始翻起了樊仁用于藏匿珠宝的那两口箱子。 想看看这个樊仁在临死之前究竟给自己留下了怎样的礼物。 经过他的一番翻找,他果然在箱子里发现了樊仁记载的许多账簿。 这上面写的全都是杨峰这些年来通过他兄弟之手笼络到的钱财。 这其中有一大部分全都被杨峰用于贿赂给了其他各级官员。 而他这么做的目的也正是为了给自己的仕途铺路。 樊亭,樊仁两兄弟之所以会听从杨峰的调遣,那是因为杨峰许诺有朝一日自己得以晋升,一定会将自己这个县令的位置交给樊亭。 而等到那个时候,樊亭便可以将樊仁提拔到他自己的位置。 三人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同时进行越级晋升。 这便是他三人为何会沆瀣一气,勾搭连环的原因。 只可惜随着时间的推移,杨峰已经逐渐意识到自己晋升无望。 首先是他年岁逐渐大增。 且身体已经不如之前。 就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上级是肯定不会提拔他的。 第二便是如今的大秦早已经是大厦将倾,危如累卵。 这一点别人可能看不出来,可是担任了多年县令的杨峰却对此事看的一清二楚。 他早就看出了大秦如今在走下坡路,与其继续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等待着上级的提拔和擢升。 那还不如先想方设法给自己的口袋里多揽些钱财,待到日后自己退居二线,起码也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这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正是因为有了如此想法,所以杨峰才对樊亭,樊仁两兄弟生出了戒备之心。 这些年来他三人合伙收敛的财务大部分全都落到了他杨峰的口袋里。 至于樊家兄弟这些年来不能说是在打白工,可是从中获益却是少之又少。 他们原本还以为即便杨峰告老还乡,可起码在这之前也能够为他兄弟二人引荐一番,给他们铺就一条康庄大道。 可他们哪里知道人走茶凉的道理,更何况自始皇帝一统六国以后,便开始对手下之人大加清算,行事暴虐。 就连杨峰的上级都不知道更换了几茬,至于当年收受贿赂的那些官吏,如今更是早已成为冢中枯骨。 杨峰想要给他二人铺就一条康庄大道,那就只能期待着自己那些老上司在九泉之下能够有所建树,待日后他三人百年终老,还能仰仗着昔日里的上司为他们安排一份官职。 杨峰知道樊家兄弟的性情与手段,也知道他二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尤其是樊仁,他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更是全都被杨峰看在眼里。 杨峰担心自己日后会被清算,同时也担心这兄弟二人有朝一日可能会狗急跳墙。 为了防备他二人做出威胁自己的举动,杨峰最终决定先下手为强。 陈彦的出现可以说是意外,也可以说是杨峰刻意为之。 陈彦有意晋升,想要将樊仁取而代之,而杨峰也早已经有意废除樊仁,想将淮阴亭彻底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并借此削弱樊亭的权利。 如果不废掉樊仁这个亭长的话,他兄弟联手,想要威胁杨峰自然毫无问题。 可如果首先让樊仁这个亭长当不下去,那仅剩一个樊亭自然也就很好解决了! 杨峰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所以他才会对陈彦有所许诺。 不过他之前并不希望陈彦将这件事情闹大,以免樊亭到时会怀疑到自己的头上。 只可惜这兄弟二人步步紧逼,终于还是触及到了陈彦的底线。 陈彦如今杀了樊仁,倒也算是为杨峰解去了一桩心头大患。 当他彻底看完了这账本上的内容以后,他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此时他终于找到了破局之道之前他还担心府衙调查本案抽丝剥茧,最终可能会怀疑到他师徒二人的头上。 可如今有了这份账簿在手,知道了杨峰与樊家兄弟之间的恩怨,那他也就不必再担心这杀人的罪责最终会被归结到自己的头上了。 只要这账簿在手,杨峰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自己。 否则如果自己被认定杀人的话,那杨峰也休想走脱,他大可以将所有的责任全都推卸到杨峰这个县令的头上,指正是他唆使自己杀人。 这样即便要死,他也可以拖一个垫背的,而且如此一来总不至于祸及自己的家人亲眷,起码还能给他们留下一条出路! 第52章 做贼心虚 陈彦此时身上脸上全都是血,他手捧着账簿,脸上流露出一丝阴恻的笑容,着实看的一旁的吴莱肝胆皆寒。 此时在一盏烛光的映射下,陈彦的脸上流露出如此表情。 吴莱只觉得陈彦仿佛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仿佛是要将自己生吞活剥! 为了消解心中的恐惧,他起身说道:“师父,你不是让我收拾现场吗?这里还有什么我能干的,要不您先给我安排些事做?” 陈彦转头看了吴莱一眼,同时开口对其说道:“你什么都不用干,只等着我将此事化解便罢!” 陈彦说着,指了指地上这两只箱子:“把这两口箱子里面的账本全都拿出来带走,至于这箱子里面所有的金银珠宝,只管将其丢在地上,切记一件都不能带走。” 依照吴莱的性格,他肯定会将自己这些藏匿的珍宝记录在册,绝不会随随便便将其丢在箱子里。 对方是个守财奴,这一点从他收藏的这些东西便能看得出来。 要说陈彦之前也曾与樊仁的家眷有过许多接触。 樊仁的那些妻妾无一不是身无金银,十分简朴。 依照他樊仁的地位和财力,想要给自己的妻妾置办些首饰,那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他却仍不肯将钱财花费在妻妾身上分毫。 只将这些金银细软全部藏匿在自己的卧房当中,每晚仔细清查,盘算着自己又盘剥了多少。 像是这样的为人,陈彦不禁要唾弃其一句死有余辜! 吴莱虽不知道陈彦这番作为究竟是有什么目的,可对方既然已经下达了命令,那他自然是要依照命令行事绝对不敢有任何的耽搁和违逆。 他抬起箱子,将里面盛装的所有金银全部倾倒在地,随后又将里面装着的账本塞进了自己的腰间。 只是片刻功夫,他的腰间便被塞得鼓鼓囊囊,就连走起路来都不甚利落。 陈彦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丝苦笑:“我说你这家伙怎么这么笨?我不是带了一个用来装糯米团子的口袋吗?把这些账本放在口袋里背出去,岂不胜过你塞在裤裆里,等下连翻墙都不方便!” 吴莱闻言,尴尬一笑:“我这不是怕那袋子里有污垢,可能会弄脏这些账本吗!” “这些账本没什么所谓,这不过是为你我脱罪的一个筹码而已。” “只要将这些东西藏匿起来不被别人知道他的下落,那咱们师徒二人就永远不必承担任何责任。” “你只管记住,樊仁之死皆是樊亭所为,是樊亭为了保住家眷,开解罪责,所以才会杀害手足兄弟。” “我会想办法让樊亭罪名坐实,等到那个时候你我便能彻底洗清身份,而我当上亭长之后也绝不会忘了你的此番付出!” 有了陈彦这番许诺,吴莱总算放下心来,师徒二人杀完人后从容不迫的离开了樊家。 两人在村中告别,各回各家。 陈彦回来的虽晚,可是赵淑却并没有任何怀疑,毕竟自打这段时间以来,陈彦几乎常常早出晚归,毕竟他如今经营的便是猎户生意,每日里难免要外出捕猎或是下些套索,兽夹一类的东西。 赵淑性格恬淡,不争不抢,对于陈彦也足够信任。 她相信自己这些年来的付出全都被陈彦看在眼里,也相信自己的夫君绝对不会辜负自己,绝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陈彦这段时间常在芒砀山中游猎,身上似乎总夹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而这也恰好为他今晚行凶做出了掩饰,并未让赵淑对此产生任何的怀疑。 回到家后简单收拾一番,与妻子说上几句私房夜话。 陈彦便裹着被子沉沉睡去。 反观吴莱,他作案之后毕竟心虚,虽然樊仁并非死在他的手里。可是他只要一闭上眼睛,便会想到樊仁那死不瞑目的神情。 再加上樊仁死前曾放生大笑,他只要一闭上眼睛,便总觉得那笑声仿佛一直萦绕在自己的耳畔,挥之不去。 这一晚的时间他几乎受尽了煎熬,等到次日清晨他再度醒来,却是被外面的敲门声所惊醒。 他还以为是官府派人来抓自己,昨晚的行径已经东窗事发,一时间被惊得冷汗直流,猛的从床上滚了下来。 他被摔的哎呦一声,心中的恐惧在此时也变得愈发强烈。 门外那人似乎是听到了他惨叫的动静,于是开口对其说道:“吴莱,你没出什么事吧?” 听到门外说话的人是陈彦,吴莱总算放下心来。 “我没事,就是昨晚没休息好,我这就给你开门!” 吴莱打开房门,便见陈彦已经换上了一身得体的新衣,笑意盈盈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手中提着一个包裹,眼见着吴莱开门,便将那包裹径直塞进了他的怀里:“这里面是套新衣服,赶快换上,等一下我带你去见个人!” 吴莱闻听此言,忙不迭的进屋去换衣服。 陈彦在屋里扫视了一圈,却也没发现有个能坐的地方。 他吴莱叹了口气,开口对吴莱说道:“看来的确应该给你张罗门亲事了,否则你自己一人在家,连房子也不懂得收拾,这若是传出门去,岂不受人耻笑?”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吴莱已经换好了衣服,又从房中走了出来。 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别看吴莱平日里人不着调,可如今换上了新衣,却也显得颇为俊雅,在不复之前那副乡野村夫的装扮。 只是换上了新衣的吴莱明显有些不太习惯,他扯扯袖子,拉拉库管只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自在。 “师父,这衣服……” “是赵淑给你做的!” “她知道你一年到头也不给自己置办一件新衣,前两天她带着茹儿去淮阴亭,便多扯了几尺布料,给你也做了一套衣服!” 闻听此言,吴莱显得颇为感动,就连杀人后的恐惧也因此被冲淡了几分:“谢谢师父,谢谢师娘!” 陈彦打量着吴莱的脸,看着那两只黑眼圈,笑着开口对其问道:“昨晚没睡踏实吧?” 吴莱并未直接作答,只是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苦笑。 “走吧,等走完了这一趟,你就再没什么可怕的了!” 第53章 登门拜访 如今时间尚早,樊仁被害的事情还没有被家丁发现。 陈彦带着吴莱一路前往淮阴亭,同时他还带着几根已经晒干的鹿鞭,准备用于作为送给杨峰的礼物。 他虽然已经和杨峰达成了协定,可是对方身为县令,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见到的。 尤其是杨家的那个管家,更是让陈彦为之不满。 要说对方的身份比之自己也没强出哪去,可是对方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却偏偏会摆出一副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姿态。 陈彦毕竟是从现代社会穿越而来,他何时受到过这种冷落,又岂会将对方放在眼里。 自打昨晚解决了樊仁之后,他的内心便产生了一些微妙变化。 如今既然双手已经沾上了人血,那他便再不需要有所顾忌。 他如今就是要卯足了力气,一步一步往上爬。 无论是要踩在别人的肩膀上也好,或者是骑在别人的脖颈子上也罢,只要能够晋升,他就可以不惜手段。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说的便是这般道理。 如今樊仁已死,他最大的威胁已经攘除。 今天他去拜访杨峰,就是要让杨峰知道这件事情。 他要让对方知道自己杀人全都是为了给他办事。 同时也要让对方知道那账簿如今已经落到了自己的手里,如果他敢不配合自己的话,不用樊家兄弟,他同样也能将其置之于死地。 别看杨峰这个县令在地方算得上是大官。 可一旦这件事情被揭露的话,就算他有天大的背景,最终也将因此落马,甚至落得一个人头落地的下场。 如今天下局势已经变得愈发杂乱。 朝廷为了维护地方秩序,不惜拿这些官员开刀。 如今在地方上任职的官员个个自危,生怕自己会被朝廷注意,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只要他杨峰是个聪明人,那就绝不会在这个时候与自己撕破脸皮,而且一定会想方设法保住自己! 陈彦之所以要带着吴莱一同去拜访杨峰,主要就是为了给吴莱喂下一颗定心丸。 他知道对方此时肯定是做贼心虚,惴惴不安。 为了消减对方心中的恐惧,他必须要让对方知道自己的能力。 否则一个人出于恐惧,是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的。 万一他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部对外泄露的话,那自己岂不是搬起石头反砸了脚? 两人一路来自杨峰家中。 接待他们的还是之前那位管家。 那管家眼见着是陈彦前来,口中发出一声冷哼:“早听说芒砀山那边已经大雪封山,却没想到陈先生竟然如此有心,冒着风雪还能来看望我家大人!” 陈彦心中虽然早已积蓄了许多不满,可面对对方的这番阴阳怪气,他却仍是笑着说道:“尊管此言太过言重了,我们这些庄户人家皮糙肉厚,压根就不将所谓风雪放在眼里。” “自从上次得知杨大人身体欠佳,我便常常将此事记挂在心里,这不是好不容易头弄到了几根鹿鞭,便想着给杨大人送来泡酒,补补身体,有劳尊管替我通禀一声,我与我这兄弟先在此处等候!” 陈彦的姿态虽然放的极低,可是那管家对他却仍旧十分不屑。 听到陈彦这番话后,管家冷哼一声,转头折返进了院中。 吴莱见此情景,不禁恨得咬牙切齿:“这家伙还真是狗眼看人低,难道自以为自己做了县令的管家,就真的能够管住县令的家了吗?” 一旁的陈彦闻听此言,当即笑着对其说道:“你我以后是要做大事的人,不必将这等跳梁小丑放在眼里。” “只要我日后当上了亭长,掌握了大权,区区一个管家,我又岂会将他放在眼里!” 陈彦此言说的虽然有些狂妄,可是吴莱对此却是十分笃信。 通过二人昨晚的这番行动,他已经真正领略到了陈彦的胆量与野心。 对方甚至连杀人这类事情都不放在眼里,又岂会将区区一个管家放在心上。 如他所说,他们未来是要做大事的人,自然不需要将对方放在眼里。 而他只需要紧跟着陈彦的步伐,日后也总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机会…… 就在两人畅想未来之际,那名管家已经再度折返回来。 “杨大人正在中堂等候你们二位,你们跟我来吧!” 管家在前面带路。陈彦和吴莱则是一路紧跟随在其身后。 三人兜兜转转来到中堂,杨峰此时正在堂中喝着一碗散发着怪味的药汤。 眼见着三人来到,他将手中的汤碗放在一旁。 陈彦见此情景,不由得皱起眉头:“杨大人这是身体不适吗?怎么无端端竟还喝起汤药来了!” 杨峰见他对自己如此关切,当即笑着对其解释道:“非是本官身体不适,只是这段时间大鱼大肉吃的实在太多,大夫让我调理一下肠胃。” 说至此处,杨峰抬头望向管家:“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和陈彦聊!” 管家心中虽然对此颇为不满,可碍于杨峰的命令,也只能点头退出了中堂。 如此一来中堂那便只剩下陈彦,吴莱,杨峰三人。 杨峰笑着看着吴莱,同时开口对陈彦问道:“这位朋友是谁?你都不给本官介绍一下吗?” “这是随我一同打猎的徒弟,同时也是与我相交多年的同乡好友,吴莱,这就是咱们本县的县令杨大人,这可是你我的衣食父母啊!” 要说吴莱这些年来在外摸爬滚打,却也积攒了许多经验,听到陈彦此言,他匆匆起身对杨峰行礼:“草民吴莱,参见县令大人!” 杨峰闻言,当即笑着摆手道:“诶诶诶,不必如此客气,既然你是陈彦的朋友,那便是我杨峰的朋友,朋友之间不必如此客套,尽管坐吧!” 陈彦落座,将那几根鹿鞭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拿了出来:“我知道杨大人平常日理万机,要为国事操劳。” “所以回乡之后特地为您求购了几条鹿鞭,希望能为您补补身体!” 鹿本就象征着长寿之意,至于这鹿鞭更是雄鹿身上的精华,珍宝所在。 看着这几根鹿鞭摆在面前,杨峰的脸上顿时喜笑颜开。 他将鹿鞭拿在手中,同时开口对陈彦说道:“你有心了!” 第54章 告知噩耗 陈彦闻言笑着摇头道:“不过是些许小事而已,只希望能够在杨大人的面前聊表寸心,希望能不辜负杨大人对我的一番栽培。” 杨峰闻言连连颔首:“你若是真有此心,那也不枉本官对你的一番提携教导,至于樊仁的事情,本官已经考虑过了,这次无论如何我都要将他的亭长撤下,这淮阴县新任亭长必将是你陈彦莫属,任凭他樊仁有多大的背景,这次都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杨峰这番话说的可谓十分干脆。 这也足以说明他如今对于陈彦的喜爱与仰仗。 听到杨峰的这番话,陈彦微微颔首,笑着对其说道:“有了杨大人的这番许诺,那我便能彻底放心了。” “其实和您说句实话,我这次除了给您送来这根鹿鞭之外,也的确是想与您商量一下关于樊仁的事情。” “我知道你之前与樊仁多有摩擦,不过他这个亭长已经做不了几天了,我希望你能对他稍稍有些容让,暂且不要将事情闹大。” “等到时对他的处理下达了以后,想要如何收拾此人,那还不是你这个新任亭长说了算吗?” “有些事情不必急于一时,你若现在便与他撕破了脸皮,对外传扬出去反倒对你不利!” 面对杨峰的这番叮嘱,陈彦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我现在已经不必担心外界的传闻对我再有任何不利了,因为樊仁昨晚已经死了!” 陈彦在说这番话时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杨峰闻听此言,指着陈彦笑道:“你看看你这人就是喜欢开玩笑,他前两日与我商谈押送壮丁的事情时还活蹦乱跳的,怎么会无端端的突然就……” 杨峰说话时一直观察着陈彦脸上的表情。 当他发现对方脸上始终挂着讳莫如深的笑容。 并且丝毫不见有半点变化的时候。 他的心顿时沉入到了谷底。 他霍然起身,走到门前。 在观察周遭四下无人以后,他猛地将中堂的门关严,同时转头看向陈彦,眼中满是惊诧之色:“你说樊仁昨晚死了,你该不会是在与我开玩笑吧?” “杨大人看我这副表情像是在与您开玩笑吗?” 陈彦说至此处,缓缓站起身来:“我的性格你应该清楚。我这人向来严谨,绝不会拿别人的生死来开玩笑。” “樊仁昨晚已经死了,我已经得到了确切的一手消息。” “我不仅知道他已经遇害,而且还知道杀他的就是他大哥樊亭。” “我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将此事告知给大人,希望大人能够秉公裁断,尽早将杀人真凶绳之以法,也好让樊亭长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您说对吧?” 陈彦的脸上此时仍旧带着笑容,可是如今他这笑容在杨峰眼里看来却多少带着几分渗人的意味。 杨峰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要给我说清楚!” “前几日樊家兄弟在月亮泡捞出了一块石碑。那石碑上刻着入芒砀生,出淮阴死这八个大字。” “谁都知道最近淮阴亭刚刚收了赋税,有许多百姓因为缴纳不起赋税而被抓了壮丁即将准备押送至咸阳,为陛下修建陵寝。” “这块石碑一出引得百姓人心惶惶,纷纷逃窜至芒砀山中隐匿行踪。” “樊仁身为亭长,却疏于职守,导致壮丁失踪,如果这件事情被上报到朝廷,那樊家上上下下恐怕都将因此获罪,无一幸免。” “樊亭为了能够保住自己的家眷,这才不惜对亲弟弟痛下杀手,只希望能借对方之死了却此事,他想将这次凶杀伪造成樊仁畏罪自杀的假象,想要以此混淆官府试听好,对朝廷有个交代。” “如今这些证据我都已经掌握在手,此次前来面见杨大人,就是为了能够协助杨大人将此真凶绳之以法,绝不能任凭其逍遥法外,更不能让其对杨大人的声誉造成任何影响!” 陈彦这番话说的可谓是大义凛然。 可杨峰在听完之后却只觉得自己心里一阵寒凉。 对方看似是在控诉樊亭杀害自己的亲弟弟,可实际上这人究竟是谁杀的,杨峰心中早已经有了裁断。 否则为何樊家的苦主还没来报案。 他陈彦和吴莱便先登上了自己的家门? 杨峰虽然有心提拔陈彦,但他也不会如此轻易受制于对方。 听到对方的这番话后,杨峰脸色阴沉,开口对陈彦说道:“我之前不是已经和你说过,在你上位之前尽量不要将事情闹大吗!” “如今樊仁死了,我若是直接扶你上位,那岂不是要招致别人的闲话?” “你简直是在给我添麻烦!” 杨峰的脸上此时已经隐隐流露出了吴莱之色,杀害朝廷命官,此事可大可小,虽说他之前也有心要将樊仁置于死地。 可就是因为对方这个亭长的职务才导致他颇有忌惮,迟迟不曾下手。 他万没想到陈彦区区一个猎户,竟然会有如此胆量。 不仅杀了樊仁,而且还试图将所有责任全都推卸到樊亭的头上。 此人心机之深沉,手段之老辣,简直前所未见。 他的这番举动让杨峰也感觉到了威胁,杨峰心中甚至已经生出了要将他这枚棋子废除的想法,生怕对方有朝一日落网可能会牵连到自己。 吴莱此时也听出了杨峰语气里的不悦。 他转头看像陈彦,似乎是在询问对方应该如何收场。 却不想陈彦此时忽然重新落座,并开口对杨峰说道:“说来倒也奇怪,您别看我平日里和樊仁素来不和,可他昨天却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将自己昔日里珍藏的许多书籍全都送到了我家。” “他想让我帮他珍藏那些书籍,还说那里面记载着关于咱们淮阴县的许多秘密。” “我这人虽然读过几天私塾,可却认不得多少大字,能写自己的名字就已经十分勉强。” “我昨天已经考虑过了,如果自己做不成这个亭长的话,那我还想和村里的私塾先生多学些学问,这样起码日后也能给自己另觅一份营生。” “你是说我要是再想重新学习的话,是不是也该学学樊仁昨天送给我的那些藏书?” 第55章 洗清罪名 陈彦看似是在和杨峰拉家常,可实际上他话语当中暗含的威胁意味却已经表露的十分明显。 杨峰嘴角抽搐,心中颇为震怒,他对陈彦的不满如今已经积蓄到了极点,可是他的脸上却不敢有任何表现。 “你说樊仁手里的那些东西如今全都落到你的手里了?” “嗯。是他亲自送给我的!” “你看那些东西了吗?” “看了,但也没看!” “毕竟樊仁昨晚才死,有些东西一夜之间我是看不完的。” “如果我也能如他一样当上这个亭长,能为您,为大秦分忧效力的话,那我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读闲书了。” “可如果我自今日以后还只是一个闲人的话,那我就有空慢慢看那些书,好好从里面汲取些知识,好给自己日后谋求条出路了!” 陈彦在说这番话时脸上始终洋溢着笑容,仿佛他当真不是杀害樊仁的凶手,而他如今与杨峰所商谈的也的确是自己未来的出路。 可是这话语当中所暗含的威胁意味只有陈彦,吴莱,杨峰三人能够听的明白。 陈彦明白那份账本有多重要,知道里面的内容一经曝光,那杨峰这颗脑袋是别想保住了。 而吴莱也知道自己的命运此时就把握在陈彦的手里。 如果陈彦能够从杨峰这里得到足够的支持的话,那不仅他二人杀人的罪名能够洗清,同时陈彦还能借此博得一番仕途,自己日后也能随着骑身价倍增,水涨船高。 可如果陈彦真与杨峰撕破脸皮的话,那他二人这次杀人的罪责怕就是无可逃脱了。 等到那个时候,不仅他二人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同时连带着陈彦的家眷恐怕也都将因此步入绝境,最终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别看此时的博弈仅限于陈彦和杨峰两人。 可被夹在其中的吴莱却也觉得自己内心备受煎熬。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了近一盏茶的时间。 陈彦在这段时间里只觉得度日如年,不知道这二人最终能商谈出个什么结果,能讨论出个什么究竟。 半晌过后,杨峰舒然一笑脸上的表情,再不像之前那般冷峻:“樊仁虽然死了,可是淮阴亭的公务却不能因此停滞下来。” “如今朝廷正向地方催缴赋税和徭役,正需要有一个年富力强的新任亭长顶替樊仁的位置替我分忧效力,挑起咱们淮阴亭的大梁。” “说句实话,这段时间我就一直在考虑谁最有可能接任樊仁这个位置,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觉得你陈彦最为合适。” “你在山中与那些野兽斗智斗勇,游刃有余,这说明你不仅精于算计,而且还具有足够充沛的精力和能力。” “说句实话。淮阴亭这些年来被樊仁经营的乌烟瘴气,百姓们对他的不满也已经积蓄已久。” “如今此人已死,反倒也算是顺应了民意,起码不会再导致官府与百姓之间的矛盾再像之前那么激烈,既然你也有心接任淮阴亭长这个位置,那我现在就彻底拍板,将你定为下一任亭长。” “至于你与樊仁之间的交接,首先还需要等到樊仁家的苦主前来报关带到查清他的死因之后,我便会将你提拔为新任亭长,到时你走马上任,接替他的位置,也希望你我二人能够合作愉快,两不相疑……” 这场谈判最终还是以杨峰的退让而告终。 如此一来,杨峰就算不将所有罪责全都推卸到樊亭的头上,也势必要再找一个人来做樊仁之死的替罪羊。 他终究还是摄于那些账本,不敢彻底与陈彦撕破脸皮,不论陈彦究竟是从哪里得知了那些账本的去向,只要这些账本还存在,那他就永远都洗清不了自己的罪责。 杨峰眼看着就到了能够告老还乡的时日。 他可不想在此时出现意外,导致自己阴沟里翻船。 虽说这些年来他已经将该享受的全都享受过了。 可任凭是谁,恐怕也无法坦然面对自己的死亡。 更何况就算他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自己的家眷,子嗣们考虑考虑。 他这些年来积累下的财富几乎全都是为自己的家眷子嗣所留。 如果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他的这些财产全部被朝廷罚没,那他又能给自己的家人留下什么? 等到那时恐怕不仅仅是他要死,就连他的这些家人也都无一幸免,全都要在法台之上挨上一刀。 是挑选一个替罪羊来替陈彦顶罪。 还是要将自己全家老小全部舍出来与陈彦同归于尽。 这笔账就算是三岁孩子也能算的清楚。 杨峰这些年来表面看似风光无限。 可实际上他背地里却也曾做过许多龌龊勾当。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早就不将所谓的法理放在眼里。 所以说他之前在与陈彦攀谈的时候,还口口声声将天下大义挂在嘴边。 可实际上他这个县令早已经践踏了大秦的律法和威严。 百姓们缴纳赋税,供养的却是如杨峰这般的硕鼠。 这话如今说起却也显得颇为可笑! 直到让管家送走了陈彦和吴莱。 杨峰这才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心中的愤怒难以平息,恨不得将陈彦挫骨扬灰,方才能解他的心头之恨。 哪怕是之前的樊家兄弟,虽然手中掌握着他的把柄,可却也不敢直接与他撕破脸皮,也只能在暗地里暗戳戳的动些手脚,恶心一下自己而已。 他本以为自己这个县令还算有些权威。 本以为扶持起陈彦便是给自己重新觅得了一枚棋子。 但他万没想到陈彦哪里是棋子,他分明是想坐上棋盘与自己对弈。 就连樊家兄弟都不敢做的事情,他区区一个猎户却能做得出来。 一想到对方刚刚对自己的那番威胁,一想到对方那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杨峰便觉得自己心中怒意难以遏制, 看着摆在桌上的几根鹿鞭,他只觉得尤为扎眼。 对方如今的态度已经表达的很是明确,只要自己与其合作,那些账簿就永远都不会被搬上台面。 可如果有朝一日自己真的与对方撕破了脸皮,那自己恐怕也将要为对方陪葬。 想到此处,杨峰不禁吴莱叹了口气:“樊亭啊樊亭,这次只能委屈你了!” 第56章 状告县衙 以往樊仁每天早晨起床都会先在院中打一通拳。 这是他在军营培养出的习惯,同时也是他能够实时保持强悍战斗力的原因。 樊仁虽然并不像他大哥那样拥有顶尖的头脑,可是此人从小便是村中的小霸王,武力值着实不容小觑。 当初樊家散尽家财,给樊亭买了一个官。 本指望着樊亭日后为官发达能够提携弟弟一把,却不想使皇帝一统六国,整肃吏治,导致朝廷对于地方官员的管束变得愈发严格,樊亭自然也不敢再走什么后门。 如此一来,樊仁便没有了出路,吴莱之下樊父只能将其送去参军,希望其在军中能够有所建树。 为人父母都有一颗望子成龙之心。 樊父自然也是如此。 他也知道依照樊仁的性格留在村中必然惹事生非,日后非但不会有什么发展,还可能会牵连自己的大儿子。 送他去军营,一方面是因为他从小便展现出了十分卓越的天赋,打遍村中无敌手。 让他在军营历练一番,日后说不定能有什么建树,能给自己谋求一条出路。 另一方面樊父也是樊仁在军中能够受到管教,总不至于再给自己惹事生非,毕竟这些年来因为这个儿子他不知受了多少白眼,听了多少讥讽。 如今好不容易将这瘟神送了出去,樊父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有其他的顾虑。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樊仁是烂泥糊不上墙,以为他即便到了军营也只能做个兵痞而已的时候。 樊仁却在军中展现出了自己卓越的天赋。 他在军中作战勇猛,悍不畏死,几次得到上级嘉奖,短时间内便将自己提升到了百夫长的官职。 后来匈奴被击退,大秦准备兴修长城。 朝廷不与外族交战,自然也不用再养着这么多的闲人。 于是乎以樊仁为首的这批士兵便被朝廷遣散,回到地方。 因为他本身便有军职在身,所以回来之后便得到了上级的提拔,成为了淮阴亭的亭长。 别看这个官职听起来不大,可实际上在地方的实权确实不小,毕竟他需要承担起约束地方百姓不能惹事生非的重任。 可以说县令之下便当属亭长手中掌握的实权最大。 如果他能够一直按照军中的约束行事的话,或许也不会落得如今这步田地。 只可惜回到了家乡之后,他完全背离了初心,再次恢复成了原本的秉性,仗着自己有个小小官职,平日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全然不将那些乡邻父老放在眼里。 陈彦的原声曾经便受到过樊仁的欺压,甚至险些将自己的娘子拱手相让。 只是人狂有祸,天狂有雨。 樊仁终究还是为他自己的这番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命丧于陈彦刀下,成为了早市的亡魂。 今天早晨樊仁的娘子先在厨房中做好了饭菜,但却久久不见樊仁上桌。 她还以为是自家丈夫身体不适,毕竟对方今天早晨甚至连在院中打拳的这一活动都取消掉了。 为了表示关心,他专程前往樊仁的房间准备一探究竟,可谁知房门还未推开,她便先闻到了一股十分刺鼻的血腥味。 她此时已经意识到了情况有些不太对劲,壮起胆子推开房门,便见樊仁正背对着自己坐在椅子上,他的头软塌塌的斜倚在椅背上,身下还留有一滩殷红的血迹。 夫人见此情景顿时大惊失色,双眼瞪的老大,口中发出一声尖叫。 原本正在后院打扫的家奴院工听到这一声惊呼,纷纷跑至此处。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平日里不可一世的老爷如今竟然会突然暴毙在自己的房间当中。 几名家丁鼓起胆子走入房间,便见樊仁早已经死去多时,他的脸上留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衣服的前襟早已经被鲜血染的一片嫣红。 现场并没有发现杀害他的凶器。 只有一把斧头遗落在地。 至于他昔日里珍藏的那些金银财宝则是散落了一地。 两只用于装钱的箱子倒扣在地上,似乎是有人想要从中找到什么东西。 樊仁暴毙的消息在村中短时间内发酵开来。 而首先发现案发现场的樊夫人自然是第一时间将此事汇报到了公堂,要求县衙尽快抓到凶手,要为自己的夫君报仇申冤。 接到报案的不是别人,正是樊仁的大哥樊亭。 他万没想到昨日与自己分别时还好好的弟弟,今天竟然会突然暴毙。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点齐人手,随自己一同前往樊家,而这众多的随行人员当中,有一名老翁显得最不起眼。 这老翁已经年近七旬,头发花白,留着三缕长须。 他不论走到哪里,身上都背着一只皮箱。 虽然他走起路来已经颤颤巍巍,可是这些县衙中的衙役却仍旧将其奉为上宾,不仅左右搀扶,而且与其说话也是好言好语,似乎对这位老人颇为敬重。 樊仁暴毙这件事情一时间传为了村中的热门话题。 村民们对此十分好奇,自然都想一探究竟。 如今村中已经有传闻说樊仁乃是被人所杀,并且凶手还将杀害樊仁的凶器丢在了现场。 村民们一早便知道县衙肯定会派人调查此事,于是便纷纷围在樊家门口,等待着县里派人调查现场,他们也好跟着一起一饱眼福。 按理来说死伤之地不应打闹。 这既是出于对死者的尊重,同时也是对生者的劝慰。 但吴莱这次死的乃是樊仁,是村民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所有百姓都恨不得能够将其杀之而后快,如今见对方竟然暴毙在了自己的家中,这些百姓自然不会白白放过这个凑热闹的机会,都想看看这樊仁的死状究竟有多凄惨,是否符合他们心中的预期,能否让他们出一口心中的恶气! 围观众人当中自然也少不了陈彦和吴莱的身影。 他们二人前来旁观,其实也是陈彦刻意为之。 虽然县令杨峰已经对他二人做出保证,保证这件事情最后不会追究到他们的头上。 可做贼毕竟是做贼,他二人犯下了杀人重案,吴莱的心中怎能安生? 若不是陈彦强拉着他一同来旁观,恐怕吴莱直至此时还要缩在家中不肯出头! 第57章 犯罪剖析 只是吴莱的性格,村中众人全都清楚。 这小子平日里可是属泥鳅的,最喜欢溜缝,平日里哪有热闹就往哪钻,像是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吴莱又岂能不到场? 他越是逃避就越显得他做贼心虚。 樊亭不是傻子,他又岂能看不出这其中有问题? 所以不论任凭吴莱怎么说,他最终还是被陈彦拉到了这里。 而当吴莱看到那名老人的时候,他身体打了个寒颤,眼中明显闪过了一丝惊诧,恐惧的神情。 他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两步,同时开口对陈彦说道:“大事不好,硬点子来了!” 陈彦被他说的有些发懵,朝着人群中望了两眼,却只看到了十几名不起眼的衙役,与樊亭和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那老人腿脚明显不太灵便,上台阶的时候还要两名衙役左右搀扶。 再加上这老人的身体太过瘦弱,两名衙役一左一右将其架起,这老人便直接在半空中腾飞了起来。 只是的老人对于两名衙役似乎不太放心,哪怕是身处半空当中,仍旧是手登脚刨,样子十分滑稽。 陈彦并未看出其中端倪,于是皱着眉头对身旁的吴莱说道:“看你这大惊小怪的样子,不过就是一群酒囊饭袋而已,哪有你说的什么硬点子?” “你不知道,那个老头就是硬点子!” 吴莱伸手直指被两名衙役架上台阶的老头:“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那老家伙应该是咱们县里的仵作,他之前可是破获过不少大案。” “如今樊亭把他都给惊动了,这说明他肯定是要将此案彻查到底,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我感觉咱俩这次可能是悬了,搞不好恐怕是要一起交代在这里,可怜我这么大的年纪,却连门亲事都没许,这要是真到了九泉之下,我又哪有脸面面对我吴家的列祖列宗……” 吴莱哭丧着脸一阵念叨,看得出来,他如今的确是有些乱了方寸。 陈彦眼见着他被吓成这副模样,当即口中发出一声冷哼:“你小子给我振作一点,区区一点小事就把你给吓成这样,我就不信这会是什么硬点子,今天我还非要和他碰碰不可。” 陈彦说至此处,一把将吴莱揪到自己身边:“你只管给我记住,咱们两人的身后还有杨大人撑腰。” “你在淮阴县内就算把天捅个窟窿,他也同样会给你解决的妥妥帖帖,毕竟那些账簿如今还在我的手里,他要是敢和咱们两个炸刺,我就让他全家陪葬!” 陈彦这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从他之前对于杨峰的威胁便能看出他对此事的决心。 而听完了他这番宽慰吴莱也终于冷静下来,他深吸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同时开口对陈彦问道:“那要是真被那老东西看出什么端倪怎么办?咱们总不能连他一起杀掉吧?” “放心吧,那现场只有一把斧头,又不是致命的凶器,我就不信他能从中发现什么端倪不成。” “咱们两个先跟着他们一起进去看看,千万别被人看出你心虚,否则樊亭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陈彦原本是在人群外围与吴莱交谈,而就在他们两人交谈的同时,村中的众多百姓已经涌进了樊家,都要跟随着樊亭和仵作一探究竟。 现场虽然有衙役维持秩序,可奈何人数实在太多,他们有心阻拦却也拦不过来,甚至还被这群百姓一并给挤了进去。 樊家院内如今乱哄哄的一片。 樊亭扯着脖子狂吼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樊仁的娘子在一旁哭哭啼啼,看着眼前的乱象,不知如何是好。 那老仵作见此情景,吴莱长叹了口气:“现场怕是控制不住了,咱们还是先把死者的死因调查清楚,其他的到时再另议吧!” 这些衙役虽然争不过百姓,但他们却也着实有些韧劲。 他们强拦在门口,不许任何百姓闯入案发现场。 不过吴莱和陈彦却像是两只见缝就钻的泥鳅,在人群里四处乱窜,竟然真被他们挤到了后院门口。 此时那老仵作正蹲在椅子前检验着樊仁身上的伤口。 樊仁昨晚虽然死的突然,但他至死都并未表现出任何恐惧,反而显得十分淡然。 这一点倒是让陈彦和吴莱感觉颇为惊讶,本以为他就只是一个贪官污吏,平日里不过是仗着大哥的名号在外面胡作非为。 可是就他昨天这副坦然的表现来看,此人绝非他二人所想象的那般怯懦。 对于生死,他似乎早就已经看的开脱! 尤其是他临死之时选择将那些账簿全都交给陈彦,这更是让他万万不曾想到。 看来他似乎早就已经做好了可能会死在杨峰手里的准备,他之所以要将那些账簿放在自己的卧房,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将这些账簿公诸于世。 他怕是致死都在怨恨杨峰食言。 未曾将他和他大哥提拔到一个更高的位置! 那五座先是检查了一下,现场随即转头对一旁的樊亭说道:“现场颇为凌乱,想来应该是死者死前与凶手发生了械斗。” “死者身上共有两处伤口,一处在后腰,另一处在前胸。” “死者腰部的伤口并不算深,想来应该是杀人者背后偷袭,并提前被死者察觉防备。” “死者在腰部中刀之后丧失了战斗能力,坐在了椅子上,并被杀人者再补一刀,直接毙命,如此便是整套杀人流程!” 经过这老仵作的一番巧妙分析,樊仁之死被他剖析的分毫不差。 樊亭闻听此言,当即急切的对老仵作问道:“老人家,既然您能分析出我弟弟究竟是因何而死,那您能否分辨出我弟弟究竟是死于何人之手?” “我弟弟如今正值壮年,大好的青春就此荒废,我樊家绝不能就此善罢甘休,我一定要揪出这个凶手,为我弟弟报仇!” 老仵作看了一眼樊仁心脏上的伤口:“这创口深且整齐,乃是一刀毙命,并未让死者承受太大的痛苦。” “根据凶器和凶手所选择的位置来看,想来此人应该是个用刀高手,乃是惯犯无疑。” 第58章 人心惶惶 老仵作的一句惯犯无疑,直接点燃了在场众多百姓心中的恐惧。 淮阴亭虽然算不上富裕,可这些年来却也是民风淳朴,从未出现过如此恶劣的案件。 百姓们虽然早已经对樊仁恨之入骨,可是却也无人想要将其置于死地。 毕竟杀人可不是这些老实巴交的百姓们该做的事情。 如今听说竟然有惯犯杀人。 而且手段如此残忍,凌厉,这自然引起了百姓们的极大恐惧,生怕自己也将会成为这杀人凶犯的下一个目标。 吴莱看了陈彦一眼,心中仍是坠坠不安,生怕会被老仵作发现他们的嫌疑。 与此同时,樊亭也从角落处捡起了一把铁斧,并将其递到了老仵作的面前:“我刚刚在现场捡到了一把斧头,杀害我弟弟的凶手有没有可能是两个人?” 老仵作将那斧头接在手中,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斧头看似稀松平常,实在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只不过这上面并未沾染血迹,我感觉应该不会是凶器。” “至于杀害你弟弟的是否是两个人,也并非没有这种可能,你弟弟身后的刀伤明显是在受人偷袭,我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当时应该有人正在与你弟弟缠斗,同时另一名杀手在后方刺了他一刀。” “也恰恰是这一刀导致他丧失了所有的反抗能力,让他瘫坐在椅子上引颈受戮……” 老仵作一心只想着分析案件,却忽略了樊仁妻子的感受。 听到他的这番分析,樊仁的妻子心中的悲痛彻底爆发,手捂着嘴角呜呜咽咽的哭出声来。 村中虽然有许多人不满樊家这些年来的行径,可是眼见着樊仁妻子如此伤心,却也还是有人上前规劝起来。 而此时村中的一名地痞突然伸手指向了樊亭手中握着的那把斧头:“我认得那把斧头,那是吴莱家的东西!” 这地痞此言一出,村民们也立刻纷纷附和起来。 并非是这些村民有意想要与吴莱作难。 只是如今看到了这把斧头,认出了它的主人是谁,便一时间全将矛头指向了吴莱。 吴莱眼见着自己沦为千夫所指的境地。 一时间紧张的面红耳赤,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你们凭什么说是我的斧头?我的斧头明明还在家里……” 吴莱此时陷入慌乱当中,已经口不择言。 樊亭此时也已经将目光转向了吴莱,他手提着斧头大跨步走向吴莱,同时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声色俱厉地开口质问道:“我只问你一句,是不是你杀了我弟弟?” 吴莱被对方揪住衣领,呼吸困难,一时间脸色涨红:“你凭什么说是我杀了樊仁?你有什么证据吗?” “这把斧头就是证据,既然牛二都说这斧头是你的,你还有什么可抵赖的?” “牛二说这斧头是我的,你就认定了这斧头是我的?那我还说我是牛二他爹呢,你倒是让他给我磕个头啊!” 别看樊仁之前表现的甚是懦弱,可这小子一到绝境便会贼起飞智,总是能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将自己置于不败之地。 听到吴莱此言,牛二顿时面红耳赤:“姓吴的,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老子还说我是你爹呢,老斧头就是你的,之前我去你家借斧头劈柴,你说什么都不肯借给我,还说这是你爹留给你的传家宝……” 牛二为人小肚鸡肠,平日里便在村中游手好闲,与陈彦,吴莱一并被称之为淮阴三害。 就是因为他上次到吴家借斧头,却被吴莱直接拒绝,所以他才一直记恨着对方,这次才会主动站出来揭露。 闻听对方此言,吴莱更是怒极:“合着你小子就是因为我没借你斧头,所以才刻意在这里栽赃陷害于我,你也不看看你平日里的那副德行,我哪敢把家里的东西借给你?我怕是将斧头借给了你,转头便会被你拿去换酒喝,村里的父老乡亲平日里可没少吃你的亏,这些事情大家应该都有所领教吧……” 吴莱眼见着局势对自己不利,于是便开始发动周边群众开始对牛二进行口诛笔伐。 一时间指认大会竟然变成了村民们对于牛二的连番声讨。 樊亭可不会被吴莱的这点手段轻易蒙混过去。 他拽着吴莱衣领的手并未放松。 转而十分恼怒的对其呵斥道:“姓吴的,你少在这里打马虎眼,谁不知道你平日里与陈彦以师徒相称,你俩平常就穿一条裤子。” “昨天我弟弟才和陈彦发生了冲突,肯定是你二人沆瀣一气,半夜偷偷来到家中杀害了他,否则你的斧头怎会遗落在这里?” 说至此处,樊亭又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陈彦:“怪不得刚刚老爷子说凶手是个惯犯,你平日里在山中打猎,常与那些野兽打交道,你自然知道人的心脏在什么位置,知道如何能一刀结果他人性命,可怜我弟弟英明一世,最终竟然死在了你们两个宵小之手,今天我就要借此机会替我弟弟报仇!” 樊亭越说越气,手中的斧头已经举了起来。 就在他即将劈下的时候,陈彦突然在一旁冷声说道:“好一个恶人先告状,樊大人,看来您对今日之事应该已经筹谋许久了吧!” 樊亭手中的动作戛然而止,他转头望向陈彦,眼中满是难掩的怒意:“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叫我筹谋已久?难道你怀疑是我杀了我弟弟不成?” “如果没有你刚刚的这番抢白,或许我还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可恰恰就是因为你急着动手要杀吴莱报仇,才让我觉得此事颇有些蹊跷!” 陈彦说至,此处朝前跨出半步,一把夺过了樊亭手中的斧头:“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如果真是我和吴莱杀了樊仁的话,你觉得我们得手之后会将这把斧头丢在这里吗?” “这样岂不是引火烧身,是刻意要将所有罪责全都揽到我们的身上?” “如你所说,我的确是个猎户,平日里在山中与野兽打交道,可是你弟弟曾从军戍边,和匈奴打过几年的仗,他的身手如何,你应该比我二人更加了解,你觉得仅凭我俩会是他的对手吗?” 第59章 反咬一口 樊仁曾在军中任职这个消息,村中知道的人不是特别多。 大家都只当他是曾经无故失踪了几年,再次出现的时候便被大哥樊亭提拔成为了淮阴亭长。 可也正是因为没有人知道这段经历,所以这才成为了樊亭用于攻击陈彦的一大手段。 他微微皱起眉头,伸出手指直指陈彦的鼻子:“既然你说我弟弟不是你杀的,那你又为何知道他曾经参过军?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可不多,就连他那几房侍妾也未必知晓此事!” “她们不知道这件事情,那是因为樊仁和她们藏的太深,我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情,自然是源自于我的一番观察。” “樊仁右手虎口有非常明显的老茧,这便是他曾经参过军的证据,否则依照他这种大户人家的少爷又怎么会在手上留有如此明显的老茧?” “如果那茧子真是做农活时留下的话,那他应该双手都有才对,因为持我农具需要双手并用,能单手持握并在手上留下老茧的便只有刀!” “而且平常他走路的时候也略微显得有些跛脚,留在地上的脚印时常是深一脚,浅一脚,看起来颇为明显。” “我曾经与他打过许多交道,自然了解他的这些特性,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能断定他曾在军中效力,否则仅凭你在县衙任职,又怎么可能将他提拔成为亭长?想来应该是他在军中先积累了军功,然后回到地方又经过了你的一番引荐。”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担任亭长才能够水到渠成,只可惜昔日里保家卫国的英雄如今竟然成为了盘剥百姓的罪魁祸首,此事说起来实在令人唏嘘啊!” 陈彦说至此处竟然长吁短叹起来。 他这一番分析直说的在场众人纷纷点头,就连刚刚还将矛头瞄准他的樊亭,如今也被辩驳的哑口无言,一时不知该如何做答。 樊亭毕竟在县衙里担任了这么多年的官职,要说伶牙俐齿,他绝不亚于陈彦。 可偏偏陈彦刚刚所说的这些事情全都属实。 他就算有意想要反驳,却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说法。 此时就连他也暗自起疑,是不是自己怪错了人?莫非对方当真不是杀害自己弟弟的罪魁祸首? 可谁知下一秒陈彦突然话锋一转,直接将矛头瞄准了他:“樊大人,我如今的罪责想来应该是洗清了,咱们现在应该谈谈你的事情了吧?” 陈彦此言一出,樊亭顿时有些惊诧:“我有什么事情,现在死的是我弟弟,莫非你还要审问我一番不成?” “樊大人不要有这么大的火气,不是我想审问你,而是我觉得此案与你似乎也有许多关联,咱们大秦讲究的是官民平等,总不能只许你怀疑我,却不允许我反过头来怀疑你吧?” 陈彦此言一出,樊亭顿时被气的冷笑出声:“既然如此,那你倒是说说本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今天若是说不出个子丑卯酉,别怪本官与你不客气!” 眼见着樊亭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程度,陈彦当即开始了自己的推理。 “樊大人刚刚未经查清事实,却先将矛头瞄准了我,这足以说明你樊大人是做贼心虚,有意想要找个人来给自己顶罪!” 樊亭闻言开口便要反驳,可谁知却被陈彦伸手拦住:“您先不必急着反驳,先听我把话说完也不迟!” 周围的百姓纷纷起哄,樊亭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无奈之下他只能任由陈彦继续说下去,而他却并未注意到此时的人群外围已经闪出了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身材肥硕,走起路来有些不太灵便。 在那人身边还跟随着县衙几名小吏。 此人虽然行径举止颇为低调,可他的到来却还是引起了许多村民们的注意。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本县县令杨峰。 他挤在人群里偷听着陈彦对于樊亭的指控,他倒是想看看此人是否真有能将死的说成活的的本领。 他虽然有意协同对方一并除掉樊亭,可是这件事情想要落实却也并非那么容易。 对方毕竟在县衙担任官职多年。 不仅有自己的拥趸,同时他的本领也得到了上级许多官员的褒奖和认同。 正因如此,想要对付对方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其次便是衙门当中有许多人都知道他与樊家兄弟之间的交易,其实这种事情本就屡见不鲜,不过是大家彼此之间利益关联,所以全都对于这种事情心照不宣罢了。 这种事情未经揭露那便绝无问题,可是一旦被人揭开了其下面的真实面目,那等待他们的便将是一场彻底的清算。 如今自己即将卸任,他可不希望樊家兄弟因为自己照顾不周,而狗急跳墙,反将自己当初所做的那些事情全都揭露出来。 樊亭惦念着自己的官职,做事还算有些分寸。 可是他弟弟樊仁却是一条十足的疯狗。 稍有不慎便可能会反咬自己一口! 如今这条疯狗死了,可是能够拴住樊亭的枷锁却也因此消失了。 原本他或许还会为了保住自己弟弟的官职而对自己做出些许让步。 可如今樊仁已经死了,杨峰也难保樊亭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为了确保自己能够顺利告老还乡,为了确保对方不会做出什么威胁到自己的事情。 杨峰最终决定伙同陈彦将其赶尽杀绝。 他如今就是要看看陈彦对于杨峰的这番控诉,要看看对方究竟能说的如何天花乱坠,看他是否真能巧舌如簧。 如果是他真的能够将樊亭的罪行坐实的话,那他不仅能够顺势继任淮阴亭亭长这个官职,就连自己也能借机除掉樊亭这个祸害。 他今日来此旁观,为的就是看看陈彦的本领。 不过就现在的情况来看,陈彦似乎真没让他失望! 樊亭偃旗息鼓,不再辩驳。 而陈彦则是借着这个机会,又开始了自己对他的控诉。 “我可是听说原本记录在册的壮丁现在可是跑了不少,如果樊仁真因为延误了押送壮丁的时间而被朝廷定性为办事不利的话,那他很可能会落得一个株连九族的下场!” 第60章 颠倒黑白 陈彦说至此处,转头望向樊亭:“樊大人身为朝廷命官,对于此事想来应该比我了解,我刚刚所说此言并非虚假吧?” “你说的没错,依照大秦律法举凡官员形势不力,延误朝局,当判死刑,并以形势轻重酌情判罚,严重者的确可能株连九族。” “这批壮丁原本是准备送往咸阳,为使皇帝修建陵寝,这群人无故失踪,那就相当于是延误了工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如果朝廷查下来的话,那樊仁肯定是逃不了被株连九族的下场。” “而如此一来,你樊大人也必将因此受到影响,不仅难以保全官职,甚至连全家老小的性命都可能会因此遭受波及,我这话说的没错吧?” 陈彦此时正在一步步的将对方引入到自己提前设置好的陷阱当中。 只要樊亭继续顺着他的话来说。 那接下来便会掉入到他为其准备好的陷阱当中。 樊亭在县衙为官多年,虽未晋升,可却也不是傻子。 眼见着陈彦一步步将自己框骗进了其所构设好的陷阱当中。 樊亭脸色一变,手指着陈彦的鼻子骂道:“你再给我下套,简直卑鄙!” “诶,樊大人此言未免太重了吧?我如今不过是依照现有的形式进行分析而已,你怎么能说我在给你下套呢?” “谁不知道咱们大秦除了法森严之外还有一条,那就是法理无外乎人情,所谓死者勿怪,朝廷虽然可能会因为樊仁办事不周而将其全家抄斩,株连九族。” “可如果他在此之前便因此事畏罪自杀了呢?” “依照朝廷对于律法的管制,如果犯人自杀,朝廷将有很大可能不予追究。” “是不是你樊大人就借着这个空子杀死了自己的弟弟,想要借此洗脱自己身上的罪名,免得全家老小因此获罪?” 陈彦此言一出,围观众人顿时有种恍然大悟之感。 就连随着樊亭一同前来的那些捕快,如今也纷纷对其投去了异样的神情,似乎都对他的动机产生了一定的怀疑。 樊亭被气的咬牙切齿,开口对陈彦质问道:“你凭什么说杀我弟弟的是我?我兄弟二人本就是手足,自从双亲去世以后,我对樊仁可谓百般关照,难道我二人之间的兄弟感情还抵不过你从中挑拨离间吗?” “并非是我挑拨离间,而是如今所有证据全都指向了你!” “大家看看这案发现场,虽然打斗迹象明显,显得颇为凌乱,可是地上却并没有太多的血迹,这说明樊仁在受伤以后就直接停止了挣扎,任由凶手杀害自己,但却并未做任何反抗。” “如此我们是不是可以做出一个大胆的构想?那就是他在受伤的时候已经心灰意冷,所以不做任何反抗,任凭凶手杀了自己?” 陈彦此言一出,樊亭第一个跳出来反驳:“你这简直是一派胡言,所谓蝼蚁尚有偷生之志,樊仁又怎么会在受伤之后不予挣扎?这肯定是你在颠倒黑白,故弄玄虚!” “樊大人此言差矣,这位先生说的没错,现场虽然显得颇为凌乱,明显是有人争斗过的痕迹。可是除此之外,地上却没有多余的血迹,这说明死者在受伤之后的确放弃了挣扎,任由凶手杀害了自己!” 说至此处,老仵作抬头望向陈彦:“你继续说,老夫也想听听你的见解!” 陈彦闻言微微颔首,同时开口对众人说道:“我认为这其中最大的可能就是樊亭夜里带人来与樊仁谈判,希望樊仁能够自裁,好借此保全樊家老小。” “但是因为樊仁不从,所以双方之间起了争执,与樊亭同来之人应该是想在对方面前表现自己,所以才会身先士卒,与樊仁发生的冲突。” “樊亭眼见着双方发生冲突,担心自己前来劝死的意图可能泄露,于是便从后方偷袭,刺伤了樊仁的后腰。” “而这便是压死樊仁的最后一根稻草!” “樊仁眼见着自己的大哥对自己动了杀心,他心灰意冷,索性放弃了挣扎,任由大哥来杀自己。” “不过我想他当时应该是没想到樊亭真的会对自己下手,我想他当时应该是心中怀有侥幸,以为大哥会在最后时刻良心发现,念及他二人之间的手足亲情,转而放自己一马。” “却没想到自己这个大哥为了保全家眷早已疯魔,眼见着樊仁再不做抵抗,他便将刀捅进了樊仁的心窝,亲手杀害了自己这个亲弟弟!” “而在做完了这一切以后,他又假装无时,返回家中,直至今天早晨有人前去县衙报官,他这才出面解决此事,并妄图将所有罪责全都归咎到我这个猎户的身上。” “他之所以会选择这么做,一来是因为我对动物的确颇为了解,而且平日里杀生也从不手软,他以为控诉我杀人应该不会有人产生怀疑。” “二来则是因为我本就与樊仁有许多冲突,再加上我就只是个平头百姓,并无背景,他以为将所有责任全都推卸到我的身上,也不会有人愿意为我伸冤。” “到时只管将此事上报朝廷,并将所有罪责全都归咎到我一个人的头上。” “如此一来,他便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洗清自己身上的所有罪责,逍遥法外,并且让朝廷对于樊家的所有惩罚一并被取消,他以为只牺牲弟弟一人的性命,用于换取全族的安全,这本就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但他却不知道樊仁临死时的放弃抵抗完全是为了唤醒他心中的一丝良善,谁知到头来自己竟然真的死在了大哥的手里,此事说来实在令人唏嘘嗟叹,同时樊大人你的手段也着实令草民我钦佩不已啊!” 陈彦嗯这一番描述入情入理,几乎是将昨晚的案发经过重新演绎了一遍,让周遭围观的这些百姓全都带入到了其中。 此时所有百姓全都相信了他的说辞,并开始对樊亭口诛笔伐。 虽说村中许多百姓都恨不得能将樊仁除之而后快。 可是眼见着他们兄弟戏墙,眼见着樊亭竟然手足相残,他们却仍对对方感到不齿! 第61章 百口莫辩 眼见着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了自己,樊亭如今就算长一百张嘴,怕是也没办法将自己的罪责洗清。 他显然是被气的不轻手指着陈彦,嘴唇颤抖,但却迟迟说不出一句话来。 就连一旁的仵作此时也开口说道:“这位先生的一番分析当真是入情入理,生情并茂。” “可是想要裁断一个人的罪责,绝非是区区三言两语就能够办到的。” “他说你杀人要拿出证据,你说他杀人同样也得拿出证据。” “否则就凭你二人在此处相互指责,抹黑对方,这案件恐怕永远拿不出个结果来!” 陈彦刚刚这番天花乱坠的发言早已经将吴莱听的愣在了原地。 就连吴莱自己也怀疑起了自己昨晚是否参与了这场杀人行动,怀疑起了樊仁是否真死在了他们师徒的手里。 如果真是陈彦亲手杀了樊仁的话,那他缘何又能表现的如此淡然?仅凭一张巧嘴便将所有罪责全都推卸到了樊亭的头上? 当下最主要的问题不仅仅是陈彦对于樊亭的这番控诉是否真实。 而是周遭为官的这些百姓如今全都相信了陈彦的这番控诉,并且开始对樊亭口诛笔伐。 当下的情况对于樊亭可谓十分不利。 就算他有天大的权柄,也不可能和这许多百姓对着干。 对方只要一人一口唾沫便足以将他淹死。 而他如今就算想为自己证明清白,恐怕也没几个人会愿意听他的。 有时候人们想要的往往并非真相,而是追求真相时的刺激与快感。 他们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而往往会忽略隐藏在判断背后的细节与真相。 在这些饱受官僚盘剥的百姓看来,这些为官之人便该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 哪怕樊亭与樊仁是血浓于水的兄弟,可他们同样相信樊亭为了维护自己的切身利益,能够对自己的弟弟痛下杀手。 如今他们已经认定了是樊亭杀了樊仁,是他兄弟二人手足相残。 之前笼罩在陈彦头上的阴云,那些锁定在陈彦头上的怀疑与罪证,如今竟然被一并洗清。 杨峰来的虽然稍晚了一些。 但他却恰好一字不落的将陈彦刚刚这番复盘与分析全都听在了耳朵里。 樊亭此时虽然已经陷入颓势,可是他却仍不愿就此罢休,不愿意就此担负这个手足相残的骂名。 他指着地上散落的那些金银财宝,开口对陈彦质问道:“既然你说是我杀了我弟弟,那我问你这些东西为何会散落在地?我为什么没将这些东西带走?” “那是因为这些东西本来也不在你的计划之内。” “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官,想来应该也从百姓那里搜刮到了不少的好处,所以你压根就不缺钱。” “而且正是因为凶手是你,所以你才会对樊仁的家眷怀有愧疚之情。” “你要将这些东西留在这里,为的是希望樊仁的子嗣不至于在父亲死后流离失所,起码借着这些财资,他们还能够维持最基本的生活。” “而且除此之外,你最想找到的还有那本记录着那些壮丁姓名的名录,只有找到了这个东西并将其销毁,你才能够伪造出樊仁畏罪自杀的假象。” “我想你最开始来此谈判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得到这本名录,并且说服樊仁自杀。” “只是如你所说,蝼蚁尚有偷生之志,更何况是樊仁这样一个大活人呢?他拒绝了你的要求,并且与你发生了言语冲突。” “与你同来的随从想要借此机会在你面前表现一番,于是他便与樊仁反呛起来,二者由原本的言语冲突逐渐演变成为了肢体冲突。” “因为那时已经时至深夜,你担心有人会听到后院的争吵,所以你才在背后偷袭,刺伤了樊仁……” 此时所有说法似乎全都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而之所以会形成这种状况,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樊仁死前并未有所挣扎。 樊仁原本是想要借自己临死前的一口气来离间陈彦与杨峰之间的关系。 可他却不知道杨峰在陈彦的眼里不过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而已。 如今强敌已死,他自然不用再将这枚棋子放在眼里。 至于他拱手奉上的那些账簿,也不过是陈彦用于维系自己地位的凭据。 身为穿越者,他对于大秦未来的走向实在再了解不过。 淮阴亭亭长这个身份不过是他用于晋升的一块跳板而已。 他压根也没指望杨峰会提携自己。 所以这些罪证在他手里,也不过就是用于与杨峰周旋的工具,不过是一份用于加重自身分量的筹码。 只要这份筹码还在他的手里,那杨峰就绝对不敢对他做出任何不利之举。 否则只要他将这些罪状全部昭然于众, 那他杨峰就得乖乖给自己陪葬。 杨峰自然也乐得与陈彦合作,毕竟陈彦的性格要比樊仁稳定许多。 跟随这样的盟友合作,他起码不必担心对方会因为自己提携不周而反咬自己一口。 可以说他二人之间的合作才是真正的天造地设。 至于樊仁临死前的那些小伎俩,歪心思,最终也只能以失败告终。 樊仁原本是想借自己之死挑拨离间,想要除掉杨峰,为自己的大哥铺就一条坦途。 只要大哥日后能够继任县令之职,想为自己报仇,除掉陈彦这个凶手,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可惜他把陈彦想的太简单了,在对方的眼里他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而已,从始至终他都被对方玩弄于鼓掌之间。 哪怕他临死前动的那些歪心思,最终也都只能以失败告终。 他临死前放弃反抗,如今竟然成为了陈彦构陷他大哥的证据。 如果樊仁当真在天有灵的话,得知大哥如今的处境,不知他是否会对此感到懊悔。 眼见着民意已经被煽动起来,杨峰知道自己应该出面了。 他对身旁的手下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推开身边众人,护着杨峰一路走进了案发现场! 因为杨峰本就是个五短身材,在人群里并不显眼。 再加上刚刚樊亭还忙着与陈彦唇枪舌战,实在无暇顾及外围情况。 这才并未注意到实际上杨峰早已莅临现场,并且目睹了他二人争辩的全过程! 第62章 推波助澜 樊亭转头看向杨峰,颇为急切的对其说道:“县令,您终于来了,这个陈彦颠倒黑白,目无法纪,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面对他的这番说辞,杨峰冷笑一声:“没错,现在的确是有人目无法纪,并妄图颠倒黑白。” “不过本官并不认为此人是陈彦。” “我反倒觉得这颠倒黑白之人似乎是樊大人你啊!” 杨峰此言一出,樊亭顿觉自己耳边响起了一声霹雳。 他趔趄着朝后退了几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也怀疑是我杀了樊仁?你也不相信我的为人?” “不是我不相信你的为人,而是经过陈彦刚刚的一番剖析,我也认为本案当中最大的受益者似乎就是你樊大人!” 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杨峰毕竟与樊亭一起共事多年。 对方是什么人品,什么性情,他自然是要比别人了解的多。 樊亭此人虽然的确能够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但他毕竟是文人心思,做起事来还比较讲究原则和立场,比较顾及后果和代价。 相较于形式鲁莽,易于冲动的樊仁,樊亭的谋略与智慧明显是要高出对方许多。 但是俗话说的好,冤枉你的人永远比你自己知道你有多冤枉。 杨峰如今已经与陈彦站在了同一战线之上。 任凭对方舌灿莲花,巧言善辩,也绝辩不过陈彦,说不服杨峰! 樊亭与杨峰相持片刻,他的脸上此时突然浮现出了一丝凄惨的笑容:“我懂了,原来我兄弟二人不过是受你利用的棋子而已,如今你想另立新人,便将我兄弟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啊。” “杨峰啊杨峰,你够狠!” 樊亭此时的状态显得十分激动,他挣扎着想要扑向杨峰,作势要对对方不利。 周遭众人见此情景,连忙上前拦阻,而杨峰的脸色也在此时彻底阴沉了下来:“樊亭,你眼见着自己杀人的罪行被揭露,如今竟然狗急跳墙,妄图挟持本官吗?” “有这么多的父老乡亲在场,本官又岂能任由你逞凶作恶?来人,将这个目无法度,手足相残的恶徒给我押下去!” 杨峰这番话说的可谓铿锵有力,中气十足。 两旁衙役闻听此言,立刻上前,左右架住了樊亭的手臂。 樊亭虽然极力挣扎,妄图摆脱周遭的束缚, 可奈何他势单力薄,又如何能敌得过夹在两旁的衙役,挣扎了,不过片刻功夫,他便已经被人按倒在地。 樊亭趴在地上,口中发出阵阵狂吼,看他这个架势似乎是恨不得将杨峰碎尸万段才肯罢休。 面对他的这番挣扎,杨峰只是冷笑一声,随后便挥手命令众人将其押下去。 待到樊亭被带走以后,杨峰这才一脸惭愧的对众人说道:“诸位乡亲,实在抱歉。” “是我杨峰识人不明,当年才会将此人选入衙门,致使他如今犯下如此事端。” “对于此事,我身为县令理应自检自查,我在这里先向各位道个歉!” 杨峰说至此处,对着在场众多百姓深鞠一躬。 他的这一举动顿时引起了百姓们的欢呼和喝彩,大家似乎都相信了杨峰的这一番说辞。 好一番惺惺作态以后,杨峰又对一旁的陈彦招了招手:“陈彦,你过来!” 陈彦知晓对方的意图,当即毫不犹豫的来到他的身边:“杨大人有何吩咐?” “你刚刚的一番分析入情入理,着实是让本官为之惊叹,如今淮阴亭长樊仁已死,本官身边也正需一个助力,能为我处理朝廷下达的一干命令与各项事宜。” “我看你德行兼备,且深受百姓们的厚爱,有心想要提携于你,让你为我办事,却不知你是否愿为本官分忧,为淮阴亭的百姓效力?” 杨峰私下里早就已经和陈彦达成了这桩交易。 如今不过是搬到台面上,想要博取百姓们的认可罢了! 只是这些百姓又如何能够预见到其中更深层次的道理? 他们对于樊仁本就十分不满,双方积怨已久。 而陈彦之前不仅仗义疏财,对于村中百姓也都常有关照,不仅为自己积攒下了人缘,同时也更加深了百姓对他的认可! 此时还不等陈彦作答,百姓们便先纷纷起哄:“陈彦,答应杨大人吧,你的人品我们信得过!” “没错,就凭你这段时间对于村里的帮助和照顾,我们也必须要支持你,你做这个亭长,我们举双手赞成……” 村民们七嘴八舌议论着此事,纷纷要求陈彦答应杨峰的提议。 殊不知他们这番表态正中杨峰与陈彦的下怀。 陈彦刚刚之所以不曾表态,是因为他担心自己答应的太早,可能会被旁人怀疑是自己急于上位,所以才会谋杀樊仁,栽赃樊亭。 如今村民们一致要求他来顶替樊仁的职位,他恰好可以借此机会洗清自己的所有嫌疑。 毕竟他顶替对方乃是民心所向,这其中并不夹杂有任何的利益冲突,凭借此事也能够打消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怀疑与曲解! 似乎都恨不得强按着陈彦的脑袋让他应下此事。 眼见着村民们的态度如此迫切,陈彦长叹一声,开口对众人说道:“承蒙诸位如此关照,既然各位执意要让我接替这个亭长之位,那我陈彦就却之不恭了!” “我可以向诸位保证,自今以后我一定凡事都以百姓利益为先,绝不会做出任何损公肥私,见利忘义的勾当。” “我也希望各位乡亲父老能够从旁监督,监督我陈彦此言是真是假?看我是否会忘了今日之许诺,重蹈前人之覆辙。” “我陈彦今日在此起誓,倘若他年有为今日誓约,我必受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古人对于盟誓一说可谓十分笃信。 眼见着陈彦许下如此重誓,在场众人也都相信了他的这番说辞,同时对他更是另眼相待。 就这样,陈彦顺利顶替了樊仁的亭长之职。 同时他也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完成了自己对于杨峰的承诺,不仅替对方除掉了樊亭这个祸患,而且还将自己的责任撇的一干二净,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当然了,他能从中取胜,自然也少不了杨风从旁推波助澜。 如今终于大获全胜,杨峰转头望向陈彦,眼中不免流露出了一丝阴谋得逞后的笑意。 第63章 新官上任 人走茶凉这四个字在当下的樊家可谓是被表现到了极致。 樊亭入狱,樊仁被害。 原本在村中鼎盛一时,无人敢惹的樊家,如今仅在一夕之间便沦落成了这般境地。 陈彦顺势顶替了樊仁的亭长之位,受尽村民们的拥戴。 而靠着吸百姓鲜血为生的樊家,如今则是成为了众矢之的。 就在樊仁去世的当天晚间,樊家被人砸坏了大门,家中财物被洗劫一空,任凭樊家的家丁如何阻挠,却始终未见半点效果。 这件事情迅速发酵,并在次日被传入到了陈彦的耳朵里。 此时的陈彦已经正式接替亭长之位,县令杨峰已经命人将原本积压在县衙的一干公文全都送到了陈彦的家中。 所谓在其位谋其政,他凭借着打猎为自己铺就了一条康庄大道。 如今换上了官衣,褪去了百姓身份。 他自然是要做出一些实事,借以证明自己。 就在他翻阅着县衙送来的公文,考虑着下一步应该如何应对朝廷追责的时候,吴莱突然急匆匆走进堂屋。 “师父,不好了,咱们被人摘桃子了!” 陈彦如今刚刚除掉自己的劲敌,并且成功上位,心性早已不似之前那般浮躁。 听到吴莱大呼小叫,他缓缓将头抬起,瞥了对方一眼:“看你这副毛毛躁躁的样子,让我如何能够放权给你?” 陈彦如今既然已经掌握了些许权利,那自然是要树立一些自己的心腹才行。 他倒是也想揭竿而起,可现在却是为时过早。 毕竟他不如刘邦那般身边有许多拥趸。 他如今根基尚且浅薄,仅依靠着这些百姓就想要揭竿起义,推翻暴秦,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如今摆在他面前的路便只有两条。 一是安安心心做大秦的附庸,做好自己这个亭长该做的事情。 如此或许能像樊家那样收敛些财资,日后即便天下生乱,起码也能够过上富庶生活,凭借着他对历史的了解,完全可以躲避灾祸,逍遥在外。 二便是如他之前所想的那般,效仿刘邦斩蛇起义。 也拉起一方势力,看能否逐鹿中原。 所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刘邦对他的拉拢已经被他拒绝。 可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自己若是一直被对方这样惦记着,想要明哲保身恐怕也是难上加难。 毕竟刘邦手底下可还有诸如樊哙这类有勇无谋的莽夫。 天晓得对方为赚自己入伙,又会酿出怎样的事端? 思来想去,陈彦最终还是决定选择后者,而早已被他收为弟子的吴莱,自然就是他首先发展的对象。 如今眼见着对方一副毛毛躁躁的模样,陈彦免不了责怪几句。 吴莱闻听此言,当即喊冤叫屈:“师父,不是我毛毛躁躁,而是村里当真出了大事,樊家昨晚被人抢了!” 陈彦原本还正端着茶杯想要喝茶,可听到吴莱这句话后他脸色骤然一沉,一口茶水直接喷在了对方的脸上。 吴莱伸手擦去脸上混杂着茶叶的茶水,颇为急切的对陈彦敦促道:“师父,您如今刚刚继任亭长之位,村里便突然生出这样的事端,这不明显是有人想要给您难堪吗!” 吴莱此言说的十分正色。 陈彦也是微微颔首,对他这话颇为赞同。 虽说他这个亭长就是被村民们一致推选出来的。 可如今村中出现了如此恶劣的事件,他身为亭长却也不能袖手旁观,不闻不问。 村民们对樊家有意见,他能理解,毕竟樊仁这些年来也的确没做过一件好事。 可是自己才刚刚接任亭长之职,村里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打砸抢劫,这简直是暴民所为。 如果对此情况不能加以遏制,那不仅他这个亭长的名望要受到影响,村民们恐怕也将会被这种不正之风蔓延,裹挟。 陈彦脸色有些阴郁,眉头微微皱起:“樊家损失如何?” “据说被打伤了十几名壮丁,还有樊仁的几房的妾室,也一并受到了玷污……” “简直目无王法!” 吴莱话还没等说完,陈彦便先拍案而起,口中发出了一声怒喝:“没想到在我陈彦的眼皮子底下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若是不对凶犯进行严惩,我陈彦有何面目继续担任这个亭长!” “那依照师父你的意思……” “你现在就去县衙请人,要求县衙里的狱卒立刻来咱们村里维持秩序。” “我先去樊家查看一下情况,等你将人带到,咱们就去缉拿凶犯!” 陈彦此时可谓底气十足,仿佛已经认定了凶犯是谁。 吴莱闻言微微皱起眉头:“师父,要不咱们还是先把案子查清楚,然后再去县衙请人吧?” “县衙里的那些差人个个都是冷面虎,您如今才刚继任亭长之位,还没来得及上下打点,如今想去请人,怕是没这么容易!” 吴莱此言说的倒是有些道理,所谓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 樊仁当初活着的时候,每逢年节总是要给衙门里的差人上下打点,这样才能使唤他们。 可是即便如此,他樊仁身为亭长,想要调用县衙里的差人却也不是那么容易。 于是他才会在府里豢养了许多家丁,打手。 只为关键时刻能够派上用场。 别看吴莱平日里游手好闲,常受村民鄙夷。 可是对于这各种内幕,他却是了解,打探的十分清楚。 如今陈彦继任,根基不稳,他倒是也能给对方提一些意见,想一想办法! 面对吴莱的这番劝阻,陈彦只是冷笑一声:“告诉他们,如果能将樊家的事情查清,那肯定少不了他们的好处,毕竟这是我上任后的第一案,如果能够迅速破案,我也不会亏待他们。” “可如果他们谁想在这个时候,吃拿卡要,给我下绊子,卖关子,那也别怪我姓陈的不讲情面,我这个亭长乃是杨大人钦点,若是有谁不愿协助于我,那就让他亲自去与杨大人说个分明!” 陈彦自然也知道这群差人并非那么容易使唤。 可他今天却偏要纠正一下这群人的不正之风。 他倒是要看看胳膊能不能拧得过大腿! 第64章 樊仁之子 吴莱听从陈彦吩咐,前往县衙调集人手准备破案。 而在此同时,陈彦也已经来到了樊家实地探查,想要看看樊家昨日的损失究竟有多大。 按理来说樊家兄弟如今相继伏法,他正是应该借此机会将樊家查个底掉,并将樊仁这些年来的违法所得全部收缴充公。 但是樊家兄弟毕竟与县令杨峰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此事一经调查难免会牵扯到杨峰。 双方现在还是盟友关系。 陈彦又依赖对方为自己提供便利。 所以有些事情自然不能查的太过透彻。 原本他是打算将樊家一部分家产充公,为村中修建学堂。 别看这淮阴亭颇为窘迫,百姓们苦于赋税,难以糊口。 可是他们对于孩子的教育却是十分重视。 这便是那老学究为何能在村中享有如此高地位的原因。 陈彦想要在村中修建一处学堂,也是为了能够顺应百姓民意,为百姓切实做些事情。 他能当上这个亭长,固然与自己的努力脱不开干系,可这其背后却也仰赖着村民对他的支持。 昨日但凡有一名村民对此表示异议,在樊仁新死的情况下,他陈彦都不能顺利接任亭长之职。 可以说他有今天完全是仰赖着这些村民将他抬上去的。 若是不能借此机会做出些回报。 怕是要寒了这些百姓的心! 只是计划没有变化快。 他昨日分明已经打好了算计,只等着巧立名目,收敛钱财。 却没想到昨夜竟然有人捷足先登,将他的计划彻底打乱。 陈彦来到樊家的时候,发现这里早已经是一片狼藉。 原本厚实的大门如今已经被人打穿了一个大窟窿。 那窟窿起码能够容纳两人进出。 就连挂在门前的灯笼也已经被人扯落在地,踩得满是脚印。 院中一连摆放着十几具等待亲眷前来认领的尸体。 因为死者样貌实在太过狰狞,而樊家昨夜又刚刚经受一番洗劫,于是他们便只能在这些死者的脸上盖上一小块白布。以免吓到别人。 樊仁的正妻坐在堂屋哭哭啼啼,身边还跟着一个半大的孩子,正在收拾残局。 恰逢此时,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从侧室响起:“不好了,快来人啊,五夫人上吊了……” 看着面前这副满目疮夷的落败景象,陈彦心中不免百味杂陈。 他杀樊仁,既是有为自己私心考虑的道理。 但同时也有为百姓考虑的原因! 只是如今看到眼前这幅景象,他突然怀疑起了自己这番作为究竟是对是错。 如果是对的,那为何樊家如今会沦落到这幅景象?为何那些昔日里受尽欺压的百姓,如今却又会对这孤儿寡母露出爪牙? 可他如果做的是错的,那樊仁昔日里的所作所为又该由谁清偿? 人做了错事自然是要付出代价,总不能任由其逍遥法外,只因为一句可怜便要放过对方吧! 樊仁的家眷受到欺凌固然可怜。 可是谁又曾想到过那些因被樊仁逼迫,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穷苦百姓? 相较于如今眼下众人,他们的遭遇又是否可怜? 在正堂里哭哭啼啼的大夫人听到丫鬟的惨叫,连忙起身,急匆匆朝着侧室跑了过去。 原本正在堂屋里收拾残局的那名少年似乎有所察觉,他缓缓转身。看向身后的陈彦,眼中满是难以化解的凶戾之气。 这少年的眉眼与死去的樊仁起码有着八九分的相似。 陈彦虽不认得这少年,但却仍能从对方这仇恨的眼神中识别出对方的身份。 “你是樊仁的儿子?” “没错,我叫樊兆海,你杀了我爹,陷害我大伯,总有一天我要给我爹报仇!” 樊兆海这番话说的可谓不卑不亢,底气十足。 可面对对方的威胁,陈彦却只是笑着摇摇头:“我们上一辈人的恩怨,与你们这些晚辈无关,你爹究竟死于谁手,大家心中自有公允,也不消你来说,我今日前来乃是为了侦办昨夜发生的劫案,你和我说一下具体情况,我也好能有个了解!” 樊兆海相较于他爹樊仁,的确是要精明许多。 虽然明知道眼前这位就是他的杀父仇人,但他却并不抗拒对方的问询,反而是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告知给了陈彦。 他知道仅凭樊家如今的声望,想要守住家产简直难上加难。 他如今毕竟年幼,村中百姓又对他们恨之入骨。 如果没有陈彦的庇护,他们一家早晚要被人生吞活剥,恐怕最后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他的确有心想要报仇,可报仇的前提却是要保全自身。 这便是他为何能对陈彦撂下狠话,可在面对陈彦问询的时候,他又会如此配合的原因。 陈彦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可却也不至于和一个孩子计较太多。 根据樊兆海的交代,昨晚子夜时分,他们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破门的声音。 那声音十分巨大,搅闹的家中老小不得安宁。 昨夜樊家众人都在后院为樊仁守灵,听到动静后的第一时间他们便纷纷赶往前院,想要看看是什么人竟会在此时生事。 却不想等他们来到前院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却是一群脸上蒙着面纱,手中拿着棍棒的壮汉。 这群壮汉约有十几人的规模,个个生的都是孔武有力,身材魁伟。 他们用刀斧在门上破开了一个大洞,并从洞里钻了进来。 眼见着有家丁前来阻挠,他们手中的刀斧,棍棒便成为了械斗的利器。 樊家这些家丁别看平日里叫的很凶,可实际上却都只是些银样蜡枪头。 平日里他们跟随在樊仁的身边,不过是为对方壮壮声势,狐假虎威。 如今面对这些真正的悍匪,他们却表现的极是不堪。 家丁与匪徒双方交手,一触即溃。 原本应该担负起守护家中财资重担的家丁在此时却成为了丧家之犬,被这群匪徒一味追打,仓皇逃窜。 最终的结果便是加丁被打死打伤二十几人。 连带着樊仁的侍妾也受到了那群匪徒的侮辱,霸凌。 刚刚被传上吊的那位五夫人便是樊仁平日里最为偏爱的一房侍妾。 昨夜受辱,也当属她最为严重! 第65章 有所察觉 陈彦将樊兆海的这番诉说全都听进了耳朵里。 同时他的心中也正在对本案做出判断。 只在他听到那匪徒规模的时候,他便料定本案绝非本村人士所为。 村中最近几年人丁凋零,当初随樊仁一同参军的那些青壮年,多数都已经战死疆场。 如今村中所剩的多数都只是些老弱病残。 要说正数壮年的恐怕也就只有他和陈辉,吴莱,牛二等几人。 陈辉虽然为人并不正派,可如今却也已经改邪归正,并与自己重修旧好。 吴莱更是向来以自己马首是瞻。 昨天甚至还在自己家中待到了半夜。 要将此事归咎到吴莱的身上,怕是他也没有这个作案时间和动机。 毕竟自己如今已经接替了亭长之位。 樊家的一切现在都是他师徒共有。 吴莱虽然生性有些胆小,之前险些坏了他的大事。 可此次毕竟为自己立下了汗马功劳,他如今大权在握,又如何会亏待了对方? 他又何必瞒着自己犯下这样的事端,反教自己这个新任亭长难堪? 经过如此一番排查,陈彦所想到的最有可能犯下此案的便只有牛二。 此人就算不是主谋,十之八九也是个从犯。 昨天樊亭带领仵作来到樊家查案。 牛二可是从公然站出来指证那柄被遗落在现场的斧头是吴莱所有。 如此便能看出此人与村民并非一心。 即便这次的案犯与牛二无关,他也要借机除掉此人,绝不能任由其坏了自己的大事! 陈彦想到此处,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他要先将牛二抓捕归案。 并将昨晚凶案的所有由头全都归咎到对方的头上。 至于昨晚放下这桩大案的凶手究竟是谁,陈彦心中如今已经有了些许计较。 能够在短时间内招募这么多的人手。 并且第一时间获悉樊家已经失势的,横竖也躲不过是泗水亭中的那群人。 一想到上次樊哙曾与自己在小酒馆中发生了些许摩擦和不快。 再加上对方在当地也的确有些号召力。 陈彦第一时间便将所有矛头全都指向了此人身上。 不过此人毕竟是刘邦手下的一员悍将。 想要彻查此人,怕也没那么容易! 陈彦想要侦破此案,怕是还需要向杨峰施压。只有让杨峰介入此案当中,才能让刘邦有些许顾忌,起码要将伙同犯案的真凶给交出来! 樊兆海将昨晚案发经过一五一十的讲给了陈彦。 讲完之后他目光定定的看着陈彦,同时开口对其问道:“你既然接替了我爹的职务,那你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破案?我樊家接连遭受如此变故,你身为新任亭长,总要给我们个交代才是!” 面对对方的这番追问,陈彦只是冷笑一声:“放心吧,这个胶带我自然会给你们,不过昨日被洗劫的这些财物多数也都是你爹从百姓身上搜刮而来。” “这些东西丢了也便丢了,对你们樊家而言算不得是什么损失……” 陈彦懒得再与对方废话,径直走出中堂,前往了隔壁院中。 此时樊仁的五夫人也已经被从房梁上放了下来。 只可惜这位家人早已咽气多时,如今脸色发紫,身体僵直,就连身下沾染的秽物也未曾清理干净。 樊仁的正妻虽然心中悲痛,但却仍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家中下人为五夫人更换衣物,希望其能走的体面一些。 眼见着陈彦来到院中,围在此处的众多家丁立刻纷纷上前,并对其怒目相向。 见他们一副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的架势,陈彦冷笑一声:“少在我面前充数,如此只会惹人耻笑,若是你们真有胆量,昨天就应该与那些匪徒死战到底!” 陈彦只一句话便戳中了他们的痛处。 这些家丁的脸色变得愈发阴沉,有些人甚至私下里都已经攥紧了拳头。 他们自然是不敢与那些手持器械的匪徒争斗。 因为人都有怕死之心。 趋利避害本就是本能。 可如今面对手无寸铁的陈彦,即便对方还担任着淮阴亭亭长一职,可他们却仍旧胆敢怒目相向,甚至摆出一副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的势头。 就在双方相互对峙,气氛变得愈发紧张凝重之际,樊夫人此时忽然开口道:“都围在这里干什么?没看见挡了陈大人的路吗!” 家丁们摄于夫人威视,只能左右散开。 樊夫人用手帕擦拭着眼角,款款来到陈彦面前:“妾身不知大人前来,有失远迎,还望大人见谅!” “听闻贵府突生噩耗,陈某不敢延误,只想第一时间前来探明情况,好能尽快将真凶绳之以法。” “陈某在此还望夫人能够节哀,少痛,斯人已逝,如今最主要是为之申冤,这些无辜之人,总不能任凭白死!” 陈彦这番话说的可谓十分得体,两人相互寒暄,虚以逶迤,丝毫看不出有半点仇敌的模样。 在对樊夫人进行了一番安抚之后,陈彦又简单询问了一下今早的情况。 有家丁明确表示他今早曾见到牛二鬼鬼祟祟的出现在樊家附近,并偷偷观望。 原本他只以为对方是来打秋风,想要借着这个契机搜刮些钱财。 可是如今想来,对方这番举动的确有些违反常理。 牛二平日里虽然会贪图一些小便宜,可此人却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遇到麻烦总会第一时间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番作为,才导致他昔日里的那些狐朋狗友纷纷对他敬而远之。 昨夜樊家发生了如此严峻的凶案。 按照他以往的性格,本应当是避之不及,怎得如今又会主动贴上来,偷偷观望樊家的近况? 人的心中一旦产生了怀疑,那这份怀疑就会像种子一样在其心中生根,发芽。 如今听这名家丁提起牛二的反常举动,所有人便都怀疑起牛二是否与此事有关。 如此便正中陈彦下怀,正好能够帮他将所有罪责全都归咎到此人头上。 陈彦了解完了情况,微微颔首道:“昨夜参与本案的凶犯虽然众多,可如果没有本村村民通风报信,想来他们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得知樊家正在吊丧的消息。” “我怀疑村中这个内应十之八九便是牛二,至于他是否与本案有所牵连,恐怕还需仔细调查一番才行……” 第66章 无妄之灾 牛二此时正躺在家中床上,美滋滋的数着钱。 他身旁放着一只拳头大小的钱袋子,袋子里面鼓鼓囊囊,放着的全都是秦半两。 他牛二打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原以为自己这辈子恐怕就只能做一个游手好闲的地痞无赖。 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能翻得身来,陡然一变,也成了富家翁! 要说这钱来的倒是有些蹊跷,他昨夜在邻村偷了只鸡。 再加上前些日子在泗水亭为人打散工,赚取了些许银两,买了坛酒,独自在家喝了几杯。 他本就不胜酒力,如今几杯黄汤下肚,便醉的不省人事,在家沉沉睡了过去。 待到他今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家院里竟然放着一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 他原以为是自己喝多了眼花,还特地揉了几下眼睛,可等确定那钱袋子是确确实实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牛二不禁动起了歪心思。 他将那钱袋子拿回屋中打开,发现里面装的满满当当的全都是半两铜钱。 这对他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巨款。 不过他也对这钱的来历颇有些起疑。 住在他左右两侧的几户邻居全都是穷苦人家。 每日辛勤耕种,可一年到头所剩的粮食却还不够一家老小糊口所用。 想来这钱绝非是他们所有。 牛二为人颇为精明,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在村中财大气粗的樊家。 别看樊家如今已经失势,可也不是他一个泥腿子能够招惹得起的。 这钱他拿的实在不得安宁,可却又舍不得就这样给对方还回去,于是他便心生妙计,想着要到樊家查看一番,看看是不是樊家良心发现,想着自己之前做多了孽事,于是便想散尽家财,以求安心! 这些都只不过是牛二这个穷棒子的幻想而已。 他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能私吞这些钱财的理由,至于这理由是否合理,对他来说却是无关紧要。 于是乎他便趁着今早偷偷前往樊家观望,想看看樊家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看看这钱究竟是从何处而来。 可等他看到樊家门上的那个大洞,再看到樊家众多家丁里里外外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他便知道樊家这是遭了窃贼。 不过这对他而言却也是一件好事。 他只当这钱是有人劫富济贫送给他的。 反正樊家这钱本就不是正路得来。 如今落在自己的手里,却也算是替天行道! 牛二心中不住安慰着自己。 美滋滋的躺在床上数起钱来。 此时他还正盘算着该如何挥霍这笔意外之财。 却不想下一秒自家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牛二本以为是樊家派人找自己要钱。 他被吓得打了个激灵,直接从床上翻身坐起,可等他看清来人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并非是前来追债的樊家家丁,而是平日里最不受他待见的吴莱! 别看两人同样是游手好闲的地痞无赖,可是牛二平日里却最是看不起吴莱。 哪怕是在无赖的这个圈子里同样也有鄙视链。 而吴莱很明显就处在这个鄙视链的最底层! 见来人是吴莱,牛二顿时脸色骤变,开口便对其咒骂道:“王八蛋,瞎了你的狗眼,竟然敢踹老子的屋门!” 他做事起身想要殴打吴莱,却不想吴莱今天却是一反常态,非但没有任何畏惧,反而是微微眯起眼睛,看向了散落在床上的银钱。 “老子还说樊家怎么遭了抢,原来是被你这龟儿子捷足先登了。” “你他娘的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老子什么时候抢樊家的钱了!” 牛二虽然是个混不吝,可却也不能任由旁人如此污蔑自己。 他扯着脖子与吴莱辩驳。 可对方却连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面对他的这番争辩,吴莱只是冷笑一声:“有什么话和我师父去说吧,来人,把他给我带走!” 牛二眼见着吴莱竟然如此狂妄,当即便想开言讥讽对方几句,好为自己争回些面子。 却不想吴莱话音刚落,屋外便突然涌进了几名手持枷锁的衙役,直接将其按倒在了地上。 牛二受制于人,还想挣扎。 一名衙役二话不说,抡起手中的木枷便狠狠砸在了他的脸上。 这木枷足有十几斤重,砸在牛二的脸上,顿时打的他满脸鲜血,牙齿崩落。 牛二被这一下打的豁牙露齿,径直朝后仰倒,昏厥在了地上。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他身上戴着木枷,脖子上拴着铁链,脸上,身上湿漉漉一片,一旁还有樊仁正手持着水瓢,一脸阴笑。 牛二虽然已经醒来,可是吴莱却仍旧装作不曾看见,一瓢冷水兜头泼在了牛二的脸上。 如今正值数九寒天,门外冷风烈烈,倒灌进了屋内。 牛二浑身湿透,如今被冷风一吹,顿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本想开口说话,可奈何脸上的伤口太过巨大,他一张嘴便将脸上的伤口再度撕裂,鲜血顿时模糊了他的视线。 “大人,牛二似乎有话要说!” 一名衙役在旁边开口,说出了牛二此时的心声。 坐在堂上的陈彦本就对牛二这样的无赖充满了排斥之感。 如今见对方已经醒来,他便当即对无吴莱开口说道:“吴莱,给他洗洗脸!” “得嘞!” 吴莱得令,脸上笑容变得愈发猖狂起来。 他直接提起地上的水桶,将剩下的半桶冷水兜头浇在了牛二的脸上。 血水被冷水冲刷干净。 冷水又在牛二的脸上形成了一层霜花。 牛二被冻得直打寒颤,却又忽听是耳畔传来一声阴恻恻的问询:“牛二,能看清吗?要不要我再赏你一桶冷水?让你好好看看我们?” “别别别,我看得清,看得清了!” 牛二强忍着伤口撕裂时的剧痛,对着吴莱连连求饶。 吴莱见昔日里的老对头竟被自己收拾的如此服帖,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了一丝笑意:“师父,他说他看得清了,您可以审问他了!” 牛二脖子上挂着枷锁,费力的抬起头来。 当他看清堂上那人的真面目时,他的双眼蓦然瞪的老大,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第67章 替罪羊 牛二如何能够想到此时坐在高台之上的竟然就是陈彦。 而侍立左右的差人衙役,如今则是为他马首是瞻! 牛二平日里也曾和这些差人打过交道。 自然知道他们的行事手段。 亭长虽然也是朝廷册立的官职之一,可是论其地位却难以比得这些衙役。 眼见着他们双方如今混在一起,牛二顿觉事情有些不妙。 他本以为陈彦就是个泥腿子,是个仅靠打猎维生的猎户。 昨天樊仁遇害,他也曾去凑了热闹。 可在陈彦那里吃了亏后他便并未久留,而是径直离开了樊家,回家喝酒去了。 他哪里知道陈彦早已经和杨县令达成了交易,要推举对方担任亭长。 还傻愣愣的以为对方与他一样,还是那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 谁知今日对方摇身一变,竟然成为了淮阴亭新任亭长,成了他惹不起的角色!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随着陈彦的身份水涨船高,连带着吴莱都要比之前嚣张许多。 牛二如今领教到了厉害,再一想到自己昨天的所作所为,当即便明白了自己今天为何会被扣押在此。 他脸上流露出一丝谄媚的笑容,同时开口对堂上的陈彦说道:“大人,咱们是不是有些误会啊!” “哦?误会?” “没错,就是误会,昨天的事情我实乃无心,如今想来也是十分后悔,要不我先在这里给您二位道个歉?” 牛二思维活泛,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 他以为陈彦派人带他过来是要追究他昨天揭发吴莱的事情,于是主动承认错误,试图博得对方谅解。 却不想听了他这番话后,陈彦脸上竟流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你承认的如此干脆,这便说明昨天的事情的确是你所为了?” “嗨,乡亲们那不都看着呢吗,我也就是一时上头,这才多说了两句,陈大人,您就看在大家都是同乡的份上放我一马呗。” “人命关天,岂能说放就放!” “人命关天?我昨天不过是一时失言,并未闹出什么大事,怎么到您这里却成了人命关天了?您可不能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身上扣啊,这,我冤枉啊!” 牛二哭丧着脸喊起冤来,可此时却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怒斥:“姓牛的,我爹活着的时候待你可不薄,对你从来都比别人高看一眼。” “可你到头来竟然吃里扒外,伙同强人劫了我家,还将我五娘玷污,害得她悬梁自缢,你还敢说没出什么大事!” 樊兆海此时从堂外走了进来,他双眼死盯着牛二的背影,眼中的怒火几欲喷薄。 若不是此处还有衙役镇守,他真想将这牛二生吞活剥! 牛二听到樊兆海的这番控诉,眼睛当即瞪得老大。 他连忙转头望向身后的樊兆海,同时开口对其呵斥道:“姓樊的,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我何时伙同强人劫了你家?你五娘悬梁自缢与我又有什么瓜葛?” 说至此处,他又抬头望向了堂上的陈彦:“我知道了,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了往我头上扣屎盆子,还有你,吴莱,你他娘的坑……” 牛二此时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可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吴莱却又抬脚踹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脚直接将牛二踹的趴倒在地。 他之前挨了衙役一枷,脸上扎了许多木刺还未拔除。 如今又经吴莱这一踹,那许多木刺全都深深陷入到了皮肉当中,直扎的他口中发出阵阵惨嚎,手捂着脸不住打滚。 吴莱对他早就心怀不满,如今见他这副惨样,脸上当即浮现出了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意笑容:“你要是再敢在陈大人的面前出言不逊,老子就先割了你的舌头,现在大人问一句,你就答一句,再敢有废话,我就先宰了你!” 吴莱虽然没有杀人的胆量,但他却有折磨人的心思。 况且他与牛二本就是多年来的宿敌,如今眼见着对方跪在自己的脚下,他自然是要借此机会好好折磨对方。 牛二被两名衙役揪着衣领再次跪伏在地。 陈彦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示意堂上肃静,同时开口对牛二问道:“牛二,我问你,你究竟是与哪路强人合伙劫了樊家的家当?只要你肯如实交代,本官可以让你死个痛快!” 牛二此时疼的浑身颤抖,但面对陈彦的质问,他却仍是咬牙说道:“没做就是没做,想要屈打成招,绝无这个可能!” “你说本官屈打成招,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我问你,昨夜晚间你在什么地方?有谁能够作证?如果你能说出个子丑卯酉,那我就算你不曾犯罪!” “我……我昨晚一人在家中饮酒,喝醉了以后就睡着了,哪有别人能给我作证,不过,不过我昨天倒是在姜华家里偷了只鸡,那鸡昨晚已经被我吃掉了,你若不信,可以去问姜华!” 陈彦闻言,冷笑一声:“你说你独自在家饮酒,没人能够作证。” “那也就是说,你有足够的犯案时间了!” 陈彦微微眯起双眸,紧盯着跪在堂下的牛二。 牛二闻听此言,料定自己今天怕是要脱层皮。 他抓住了陈彦话语中的漏洞,当即开口对其问道:“你说我犯了罪,那你倒是说说你手里又有什么证据?” “这,就是证据!” 陈彦早知道牛二会有此一问,他抓起桌上的钱袋子,一把甩到牛二面前。 袋子里装着的铜板瞬间散落一地,叮当有声。 陈彦手指着那钱袋子,开口对樊兆海问道:“你看看,这是不是你们樊家的东西?” 樊兆海定睛一看,顿觉那钱袋十分熟悉。 他连忙朝前跨出两步,一把将那钱袋子抓了起来:“这是我爹的随葬品,是我娘给我爹在准备的买路钱!” 樊仁新死,大娘子担心她生前恶事做的太多,死后可能会受鬼差刁难,于是便特地为他准备了买路钱,只希望丈夫在九泉之下得以尽快投胎转世,免受地狱酷刑。 昨夜晚间,那伙强人闯入樊家,将所有金银珠宝全部搜刮一空,甚至就连樊仁棺材里的随葬品都没放过。 如今一见这钱袋子,樊兆海顿觉怒气上涌,当即便朝着牛二扑了过去。 第68章 另有真凶 “姓牛的,我宰了你!” 樊家在两天之内接连出现变故。 如今就连自己老爹的随葬品都已经被人扒了出来,这让樊兆海如何能够咽得下心中这口恶气? 他虽然奈何不了陈彦。 但他却能能奈何得了牛二! 樊兆海此时便如一头发狂的豹子一般,直接扑在了牛二的身上,挥拳朝他头上,脸上一顿猛打。 吴莱装模作样的在一旁阻挠,可实际上却只是拦着那几名衙役,并未真正阻拦樊兆海。 樊兆海毕竟年轻,再加上心中横着一口恶气,这一顿拳打脚踢着实是让牛二吃尽了苦头。 等到樊兆海在被拉开的时候,牛二早已经被打的掩掩一息。 牛二在村里的名声早已经烂透了。 这件事情即便真与他无关,最终所有责任也还是会被归结到他的头上。 这一点本就无可避免! 陈彦眼见着堂上闹哄哄乱成一片,当即立声呵斥道:“公堂重地,岂容尔等随意胡闹。樊兆海,停手!” 樊兆海听到这一声呵斥,挥起的拳头最终还是戛然停在了半空。 吴莱借此机会将其拖到一旁。 而陈彦则是直接对牛二开口宣判:“牛二,你说你昨晚未曾犯案,但却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 “这只钱袋子便是今早吴莱带人从你家中搜出来的。” “既然你不愿将案发经过如实相告,那我现在就来给你梳理一番。” “昨天上午,你偷了姜家的鸡,呼朋唤友,想在家中饮酒寻欢。” “偷完鸡后,你闲来无事在村中闲逛,恰好得知了樊家发生命案,于是便想跑到那里凑个热闹。” “在此期间你发现樊仁已死,而他大哥便是本案主谋,樊家一连失去了两位当家人,仅剩孤儿寡母,自然守不住这偌大的家业,于是你便心生歹意,当晚便与你的酒友找上了樊家!” 牛二如今虽然已经被打的不成样子,可是面对陈彦的这番说辞,他却仍是抬起头来,意图辩驳。 陈彦虽然看出了他的想法,但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眼见着牛二还想开言,陈彦当即冷笑一声:“我知道你至此还想辩驳,可是如今证据确凿,你已经没有抵赖的机会了!” “因为昨晚从樊家抢走的财物实在太多,再加上这些东西太过扎眼,你担心会被苦主发现,于是便让你的那些同伙将东西全部运走。” “可是这些东西一时半会见不得光,你又担心自己平日里吃喝嫖赌无钱可用,于是便将樊仁用于随葬的这只钱袋子给留了下来。” “你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可却想不到这钱袋子最终竟会成为给你定罪的证据吧!” 樊兆海闻听此言,心中愈发恼怒,挣扎着还想动手。 陈彦示意衙役将其强行拖了下去。 紧接着又义正言辞的对牛二问道:“牛二,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 牛二强撑着浑身是伤的身体,抬头望向坐在公堂上的陈彦:“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过就是说了一句那斧头是吴莱所有,你却要为此杀我灭口,姓陈的,你够狠!” 闻听牛二此言,陈彦冷笑一声:“牛二,要杀你的不是我陈彦,而是你自己。” “就凭你平日在村中的所作所为,要说这件事情与你无关,又有谁能相信?” “樊家如今遭遇了这么大的变故,可这钱袋子却偏偏出现在你的家里,你说这是巧合,又有谁会信你?” “从你被押解至此已经过了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你看除了苦主之外,又有谁曾来过此处?又有谁曾为你求情?本案如今证据确凿,容不得你再做任何辩驳,你要真觉得自己冤枉,就等着到了阴曹地府,去和阎王爷诉苦去吧!” 村中百姓如今需要的并不是真相。 他们需要的只是陈彦尽快将凶手绳之以法。 好确保他们不会再遭毒手。 至于这个凶手究竟是谁? 这压根就不是他们关心的事情! 眼见着陈彦已经一锤定音,吴莱当即号召衙役赶紧将牛二带了下去。 牛二自知自己已经无法脱罪,为了少吃一些苦头,也只得乖乖顺从这些衙役,被押进了死牢! 待到众人均已离开,吴莱这才满脸堆笑的凑到陈彦身边:“师父,您刚刚可真够威风的!” 陈彦闻言。当即对其笑问道:“怎么样,这下子总算出气了吧?” “出气了,只要能看到牛二这小子吃瘪,我的心情就别提有多舒畅了,不过人家樊家可是说了,昨天晚上抢劫樊家的可是有十几名壮汉,咱们如今只抓了一个牛二,这也未免太敷衍了吧?” 陈彦转头看向吴莱,同时微微蹙起眉头:“那依你看来,此事应该如何是好?” “我觉得咱们应该趁热打铁,再抓几个,就把平日里和咱们作对的那些人全都抓起来……” 吴莱说到此处,心中已经盘算起了此次抓人的名单。 要说这些年来得罪过他的那可不在少数,如果是真能将这些人全都抓起来的话,别说凑够十几名劫匪,就算再多十几人,那也是绰绰有余! 谁料想他的话还没等说完,陈彦的巴掌便先落在了他的脑袋上:“我抓牛二是为了先给百姓们喂一颗定心丸,让他们不至于太过惶恐,可不是为了公报私仇,排除异己。” 吴莱突然挨了这么一下,心中当即一凛。 他明白是自己说错了话,于是赶忙转变口风:“师父教训的是,我刚刚也只是一时昏头,说错了话!” “嗯,关于这群劫匪的踪迹,我如今已经有了些许揣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群劫匪怕不是咱们淮阴人士,而很可能是泗水亭的地痞无赖流窜作案!” 别看淮阴亭,泗水亭同处一地。 可是这两处地方的民生却是天差地别,迥异巨大。 淮阴亭有樊仁这个亭长,平日里吃拿卡要,动辄便是强征徭役,只为了铺垫自己的仕途。 如此一来便导致淮阴亭中青壮年十不足一。 留下的多是些老弱妇孺。 反观泗水亭,在刘邦佛照之下,这种情况却是极少出现。 要说这群真凶的来路,陈彦断定其十之八九就来自于泗水亭,而昨晚樊家发生的这场凶案,其背后恐怕离不开杨峰,刘邦等人的“功劳”! 第69章 无心之失 时过晌午,樊哙这才从床上醒来。 他拍着自己的额头,醉意仍未消减,刚想喝口茶水醒醒酒,手却突然摸到了一袋硬邦邦的东西。 他打了一个激灵,人也清醒了过来,转头一看却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只硕大的袋子。 而那袋子里放的,满满当当正是金银! 樊哙猛然瞪大眼睛,开口对着门外吼道:“吕媭,你给老子进来!” “来了来了,别叫了!” 随着樊哙的一阵鬼吼鬼叫,一个身材瘦削,双手被冻得通红的女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大中午的你叫什么叫,也不怕邻居笑话!” 这女人便是吕雉的妹妹,吕媭,刘邦的姨妹,樊哙的发妻。 刘邦之所以会对樊哙如此关照,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正是看在吕媭的面子上。 别看樊哙平日里在外面风光无限,张狂不已,可在面对吕媭的时候,他却不敢大发脾气。 面对对方这番呵斥,樊哙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谄媚的笑容:“娘子莫急,我这不是有些事情想问你吗!” “问问问,问他娘的什么问,你昨天跟你那几个狐朋狗友喝的不省人事,尿了自己一裤裆,还是老娘给你洗的,你说说,你有什么想问的?问错了一句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吕媭的泼辣让樊哙一时难以招架,他指着床头柜上的钱袋子,开口对吕媭问道:“这钱是从哪里来的?” “钱?” 吕媭闻言颇为诧异:“这袋子里装的是钱?” “你自己看看不就都知道了吗!” 樊哙一把将袋口扯开,满满一袋子金银全都暴露在了吕媭面前。 吕媭朝后一连退了几步,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这钱是从哪里来的?”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眼见着樊哙也是一脸狐疑,吕媭当即一拍脑门,恍然说道:“我想起来了,这是曹腾送过来的,说是你看了就能明白了!” “我明白?我明白他娘的什么……” 曹腾是平日里跟随在樊哙身边鬼混的一名小厮,这家伙平日里颇有些心机,跟随在樊哙身边蹭吃蹭喝,时常也会帮他屠狗贩肉,赚些银两。 樊哙对于曹腾还算关照,两人平日里便沆瀣一气,堪称是狐朋狗友中的典范。 昨日闲来无事,樊哙便在家中摆酒设宴,邀请曹腾等人一同来家中饮酒。 他们从中午开喝,一直喝到傍晚。 期间刘邦也曾来过这里,说是要与樊哙说些事情,可看樊家乌烟瘴气,便也不曾在此逗留,只是与樊哙简单聊了几句,叮嘱樊哙明天去找自己,随后便匆匆离开了! 樊哙知道刘邦与曹腾这类地痞并不对付,所以并未过多挽留,只是任由对方离开。 直至今早看到摆在床头的这一袋金银,樊哙仍记不得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沉思良久,自己头痛欲裂,最后索性干脆不想了:“算了,大哥昨天让我酒醒之后就去找他,我先去他家里看看有什么事,等回来了我再去问曹腾吧!” 樊哙此时还不知自己已经大祸临头。 他顶风冒雪,一路来到刘邦家中。 可刚一进门便见刘邦与雍齿,周勃,任敖,曹参等人正坐在一起,而这当中还有一个他最不待见的人物,那便是沛县狱史萧何。 樊哙刚一到场,众人的目光便全都齐刷刷的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樊哙受人如此重视,一时间只觉得如芒在背,颇感不适:“你们全都看我干什么?大哥,你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吩咐!” 樊哙仍旧是往常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 可今天的刘邦对他的态度却不如往日那般和煦。 眼见着樊哙到来,刘邦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冷笑。 “呦,这不是樊财主吗,您老这是忙完了?” 樊哙平日里虽是天不怕地不怕,与谁都敢动刀子,可他唯独最怕刘邦,尤其是怕刘邦这副阴阳怪气的姿态。 眼见着刘邦说话夹枪带棒,樊哙顿感有些心虚:“大哥,我要真做错了什么事情,那您就骂我两句,打我两下,总不至于当着兄弟们的面这么寒碜我吧!” “我寒碜你?我他娘的还想宰了你呢!” 樊哙只用一句话便点燃了刘邦的怒火。 刘邦不知从哪里抄起一把斧头,朝着樊哙便冲了过来。 在场几人见此情景连忙拦阻,樊哙也被刘邦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他连连后退,口中不住问道:“大哥,我不就是来晚了点吗,你至于发这么大的火气吗……” “樊哙,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樊哙话还没等说完,便被萧何厉声喝止住了。 刘邦被众人拦住,按坐在了椅子上。 萧何接过话头,开口对樊哙问道:“樊哙,我问你,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昨晚?在家睡觉啊!” “你确定你是在家睡觉?没去别的地方?” “你少他娘的给老子放屁,老子去过什么地方,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 别看樊哙在面对刘邦的时候乖顺的如同条狗一般。 可是在面对别人的时候,他却敢于亮出爪牙示威。 即便是萧何拿他也没办法,见他这副态度,无奈叹了口气:“实话告诉你吧,你这次惹上大麻烦了!” “姓萧的,你少在老子面前打官腔,我就知道我和你这人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樊哙伸手制止了萧何接下来的发言,随后转头看向了仍未消气的刘邦:“大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您总得和我说个清楚吧。” “就算是死,也得让我做个明白鬼不是!” 面对樊哙的连番追问,刘邦冷冷问道:“我问你,你昨天都和谁在一起喝酒了?” “就是曹腾,赵舜他们几个,您昨天去我家里不是都已经看到了吗?” “我平日里耳提面命,一直让你少和这些狐朋狗友往来,结果你偏把老子的话当成耳旁风,现在好了,他们在淮阴杀了人了,你也等着和他们一起吃官司吧!” 刘邦此言一出,樊哙顿时瞪大了眼睛:“大哥,你说什么?” “你说曹腾杀人?他能有这个胆量?” 第70章 进退两难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樊哙仍对刘邦此言抱有怀疑。 眼见这樊哙竟然愚蠢到如此程度,刘邦险些被其气死,他当即转过头去,再也不想与其说话。 萧何此时接过话头,开口对樊哙问道:“大哥昨天中午去你家中找你,是不是曾和你说过淮阴亭长樊仁被杀的消息?” 樊哙闻言,点头承认道:“没错,大哥的确和我提过这件事情,而且还让我今天到这商谈事物,我这不今天早晨酒一醒就连忙来找大哥报道了吗!” “那我再问你,樊仁被杀这件事情你可曾和别人说过?” 樊哙闻听此言,心头不由得一颤。 他身边之所以能够笼络得曹腾这批地痞无赖。 一方面是因为他仗义疏财,对于这些地痞颇为关照。 另一方面就是因为他有刘邦这个身为亭长的大哥做帮衬,这些地痞平日惹事,便常会报出刘邦的名号来为自己洗脱罪责。 刘邦的名号在这十里八乡都有传扬。 当地人士听闻他的名号往往也会对这些地痞无赖法外开恩,姑且算是给刘邦些面子。 昨日樊哙与众人饮酒至酣,曹腾便一如往常般恭维起了樊哙的人脉,本领。 樊哙被其好一番夸赞,飘飘欲仙。 为了彰显自己在刘邦这个小团体中的地位,他便将刘邦刚刚告知给他的事情泄露给了以曹腾为首的这群地痞无赖。 而刘邦刚刚告诉他的,便正是淮阴亭长樊仁遇害的消息。 樊仁遇害,凶手却被认定成是其大哥樊亭。 此事蕴含着颇多蹊跷。 明眼人自然全都看得出来。 陈彦趁此时机顺势即位。 这明显是有杨峰在背后支持。 刘邦原本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带领手下这些兄弟前往淮阴为陈彦庆贺,同时也与对方拉近一些关系,为自己日后起兵做足准备。 今天邀请众人前来,一方面是为了与他们说明此事,另一方面则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商议一下要为陈彦准备什么谢礼。 谁曾想今天早晨萧何突然带回来一个消息,樊家昨夜遭遇抢劫,家丁死了近二十人,就连樊仁的妾室也都惨遭毒手。 其中最为凄惨的便是樊仁的五夫人,因为不堪受辱,今早已经悬梁自缢。 按理来说萧何即便身为狱史,也不可能一早便得知如此重要的消息。 他之所以能够提前得到风声,主要是因为他与县衙中的几名衙役交情匪浅,这才得知了今早淮阴亭新任亭长调遣衙役办案的消息! 萧何得知此事,马不停蹄的来到刘邦家中,将此事汇报给他。 而从始至终知道这件事情的除去村中百姓以及县令杨峰之外,就只有刘邦和樊哙了! 此事可大可小,一旦传将出去,难免会招致非议。 所以依照杨峰的态度,本是想将此事暂时压下,所以便只将其告知给了刘邦一人。 自从得知凶案发生,刘邦便认定了这泄密之人肯定是樊哙无疑。 不过他也知道樊哙的性格,凡事都会与自己商量,要说此事是他所为,打死刘邦都不相信。 他知道这场案件的罪魁祸首肯定是昨天与樊哙饮酒的那群地痞。 只是一想到樊哙平日里将自己的训诫当做耳边风。 还将这么重要的事情透露给他那些狐朋狗友。 刘邦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刚刚他作势要劈死樊哙,实际不过是在兄弟面前做出番姿态。 他真实的想法只是想让众人群策群力,要想办法保住樊哙。 二人乃是多年好友,对方又是自己的妹夫。 倘若真任由陈彦查到樊哙的头上。刘邦却也于心不忍! 眼见着樊哙愣在原地,刘邦当其对其怒斥道:“你这个猪脑子现在算是想清楚了?昨天抢劫樊家的,就是曹腾那伙人!” 方块刚刚已经完全被刘邦给骂蒙了,如今他将整件事情彻底理顺,也终于明白了萧何刚刚那番话中的含义。 他连忙开口对刘邦解释道:“大哥,这件事情与我可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昨天喝酒的时候与他们吹嘘了一番,但我从未动过要抢劫樊家的心思啊!” “这话你和我说有什么用?你现在就应该去亲自和陈彦说。” “和他?我和他说的着吗!” 一提到陈彦,樊哙就觉得心中颇为不满。 在他眼里,刘邦就是神。 可是这个陈彦却几次三番的胆敢拒绝刘邦的邀请。 这在他看来简直就是罪无可赦! 见樊哙直至此时仍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刘邦不禁无奈叹了口气。 萧何此时也在一旁接口道:“你别说,这件事情你现在还真就和他说的着,昨天杨县令已经亲自任命陈彦接任淮阴亭长一职,今早陈彦专门从县衙调集了衙役,就为调查这件事情!” 樊哙闻听此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与陈彦已经打过了几次交道,深知此人有多难缠。 就连他大哥刘邦对此人都明显有些无从下手,更别说他一个屠狗贩肉的屠户了,他又如何能对付得了对方? 樊哙此时终于感受到了何为恐惧,他结结巴巴的对刘邦说道:“大哥,这次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啊,那个陈彦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而且之前我还得罪过他,这次要落到他的手里,他肯定不会放过我!” 刘邦闻听此言,不由得勃然大怒:“帮帮帮,我都已经帮了你多少次了,给你擦了多少次屁股了?你怎么就不能长点记性?”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还让我怎么帮你?就算我舍下这张老脸不要,人家也未必肯卖我这个面子!” 刘邦此言一出,气氛顿时陷入僵局。 雍齿从旁开口问道:“要不咱们就将樊哙带到淮阴,让他亲自和那个陈亭长把话说明白,到时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想来他也不会把事做绝!” 雍齿此言一出,周勃当即摇头:“此举不妥!” “哪里不妥?” “现在这件事情未经传播,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咱们能够知晓此事,那也是仰仗着萧大人提前告知。” “你如果现在把樊哙带去认错,那就相当于不打自招,到时不但救不了樊哙,还可能会导致樊哙直接被扣押,到了那时,事态反而复杂!” 第71章 装聋作哑 周勃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静默。 雍齿还想说话,却被刘邦伸手阻拦:“这个时候就该听周勃的,不过咱们一直装聋作哑,似乎也不是个办法吧?” 萧何微微颔首,从旁对刘邦提醒道:“既然如今已经确定此事是由曹腾所为,那不如就由咱们出面,先将曹腾抓住,但是扭送至淮阴,也好全了这位新亭长的面子!” 说至此处,萧何转头看向樊哙:“你确定你与曹腾之间并无任何瓜葛?此事你也并未参与其中,对吧?” 樊哙闻言,哭丧着脸说道:“我的确是没参与到此事当中,可是曹腾那小子今天早晨却给我送去了一袋金银,此事我并不知情,是被我那婆娘收下的!” 樊哙此言一出,就连萧何也不由得为之气结。 萧何脸色铁青,半晌说不出话来。 至于刘邦,则是伸手便打:“老子早就提醒过你,少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现在好了,把自己装进去了,我看这次谁帮得了你!” 苦肉计早已经是刘邦惯用的伎俩,萧何心中自然有数。 他不愿再看这场闹剧,于是伸手拦住刘邦:“大哥不必如此心急,此事未必就没有斡旋的余地。” “还有什么余地,你给我说说,只要能救这小子一命,日后我让他为你当牛做马!” 刘邦自幼便与樊哙一同长大,自然知道未来起事少不了樊哙这一员悍将相助。 况且就算抛去此事不提,他樊哙起码还是自己的妹夫。 身为亭长,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樊哙落到陈彦的手里吧? 否则但凡出点小事便要将自己身边的兄弟给供出去。那以后还有谁会追随在他刘邦身边?他还如何图谋大业? 刘邦此时态度十分恳切,完全是出自真情实感。 一旁的樊哙虽心有不满,不愿在萧何面前低头,可此时却也只能顺从刘邦的说法,只是将头埋的老低,如同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萧何对刘邦微微摆手:“大哥不必如此客气,话说回来,樊哙不也是我的兄弟吗?” “陈彦新官上任三把火,此事定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我们如今倒是可以把麻烦给他踢回去,既然这凶案是在他的治下发生,那自然是要由他亲自排查,侦破。” “樊哙虽然是收了曹腾的银两,但却没有证据能证明他昨天晚上的确参与了这次行动,与其要咱们自证清白,还不如让陈彦自己亲自调查此事。” “就算只是看在大哥你的面子上,他也不会硬来,而等他到时抓住了曹腾,查清了此事,樊哙身上的嫌疑自然能够洗清!” 萧何如今的主张便是按兵不动,一切事宜都任由陈彦自行调查。 刘邦虽然觉得此事不甚妥当,可现在却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吕媭收了人家的银子,那就相当于默认樊哙出卖了消息。 就算他们能将曹腾扭送到淮阴,万一到时曹腾反咬一口,他同样保不住樊哙的小命。 与其如此,还不如被动等待。 先看看陈彦究竟能查到什么程度,再想办法看能否保住樊哙的这条性命。 反正如今事已铸成。好除了等待之外,他们似乎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听完了萧何的这番建议,身为智囊的周勃也不由得点头赞同。 眼见着这二人全都认可了彼此的主张。 刘邦心中的一块石头也总算是落了地。 他再度转头看向樊哙,语气森然对其说道:“以后要是再被我发现你与那曹腾等人喝酒,我就打断了你的狗腿。” “回去告诉吕媭,赶紧把那些银子给曹腾送回去,这是赃款,留不得,若是她在家有花销,就让我来给你们补上,滚吧!” 刘邦此言一出,樊哙如蒙大赦。 他刚刚丢尽了颜面,如今又岂肯在此久留? 眼见着他匆匆离去,刘邦无奈叹了口气:“要不是看在他是我妹夫的份上,老子非把他送给陈彦不可!” 刘邦此时仍在说气话,而一旁的萧何却摇头说道:“大哥此言谬矣,依我看来,樊哙未来对您的帮助,绝对要比那陈彦高出许多!”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说陈彦不会为我所用吗?” “古今成大事者,有几人能愿屈居他人之下?陈彦虽然只是区区一个猎户,可是此人的手段却着实令人惊叹。” “况且难道大哥就不觉得那樊仁之死颇为蹊跷吗?” 樊仁之死,如今虽然已经盖棺定论。 可是杨峰一味压制消息,不肯对外透露。 且被当做凶手逮捕的樊亭,身份也的确太过敏感。 可以说本案从内到外全都透露着许多蹊跷之处。 刘邦不是傻子,他岂能看不出这当中的端倪? 明眼人其实都能看得出来,那樊仁十之八九是死在了陈彦与杨峰的合谋之下。 至于那动手之人,即便不是陈彦,本案与他恐怕也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刘邦听出了萧何的弦外之意,但却伸手阻拦住了对方:“萧大人,有些事情咱们关起门来自己人说说也便罢了,这些揣度切记不可对外声张,陈彦如今风头正盛,我们只能拉拢,切记不可交恶!” 刘邦的政治头脑远比萧何强出许多。 经过他的这番提点,萧何恍然大悟,连忙点头应承。 刘邦重新落座,眉头微蹙,口中呢喃道:“如今出了这么件事情,我一时还真不知道是否还该给陈彦道喜!” 别看他刘邦在泗水亭享誉美名,可是一旦出了泗水亭,他未必还能玩的转。 他们都能理清的事情,他不相信陈彦私下里会没有揣度。 自己此时前往淮阴,那便相当于是羊入虎口。 一旦到了对方的地界,恐怕就要受对方掣肘。 况且此事本就是他们理亏,刘邦一时间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周勃见刘邦在为此事犹豫,当即从旁开言道:“依我所见,咱们这次必须要去!” “即便对方如今已经怀疑到了樊哙,咱们也不能表现出丝毫怯场,否则便相当于坐实了这桩罪名,无论如何,咱们今日都必须到场,至于樊哙,他也一定要去!” 第72章 姗姗来迟 周勃此言并非没有道理。 而从这里也能看出此人的头脑的确聪颖,远非常人所能企及! 陈彦接任淮阴亭亭长一职,这可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大好事。 村中百姓奔走相告,纷纷前往陈家贺喜。 而陈彦也专程拿出自己在山中猎捕的野味,由赵淑担任主厨,村中几位大嫂从旁协助,准备了满满十几桌酒席。 陈彦能够当上这个亭长,全都仰赖着村中百姓们的支持。 他绝非忘本之人,自然是要知恩图报。 陈彦继任本是好事,但他却并未邀请杨峰到场。 两人如今已经被绑在了一艘战船之上,他自然也不必再像之前那样对杨峰百般巴结。 反正如今二人之间的关系早已经是密不可分。 他也就不必再像之前那般惺惺作态了! 村民们各自从家中拿出些贺礼,而陈彦也命人将其一一记录在册。 从账簿上的记述来看,村民们送的无非都是些干果,鸡蛋一类的东西。 少数村民可能会送来几文银钱,或是一只母鸡,这在旁人看来,就已经是极为阔绰。 可能在旁人看来这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可是在这些久受朝廷压迫的百姓们看来,这些东西确实他们辛苦累积,准备用于逢危渡难的资本。 如今将其拿出,拱手送给陈彦。 一来足以证明这些百姓知恩图报。 二来也说明了他们对于陈彦的认可和支持。 吴莱今天一改常态,不再像往常那般不着四六,反而是在席间忙来忙去,做起了主持一职。 村民们加在一起也不过仅有百十来人。 按原计划,吴莱是要准备十桌酒席。 可是最终碍于陈彦的要求,他却是又额外多准备了一桌,也不知道陈彦究竟是何意图。 随着最后一道菜被端上桌,吴莱来到陈彦身边,伏在其耳边低声问道:“师父,您让我多准备出一桌菜,可却迟迟不见有客人到场啊?我记得您今天并未通知杨县令,咱们这不是浪费了吗?” 陈彦只是抬头望向院门,同时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冷笑:“放心吧,这桌菜肯定浪费不了,我请的客人,估计很快就要到了……” 吴莱直至此时仍被蒙在鼓里。 他无奈摇了摇头,准备继续去招呼其他客人。 可谁知就在他转头准备离开的同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高呼:“陈彦兄弟,恭喜恭喜啊!” 吴莱对于这个声音真可谓是再熟悉不过。 听到这个声音传来,他的脸色顿时一变:“师父,他们怎么来了?” “这就是我在等的客人,现在终于来了,你去准备一下,随我一同入席,咱们陪刘亭长一起喝上两杯……” 没错,这赶在最后一刻突然来到的不是别人,正是泗水亭亭长刘邦带着他的一众手下。 已经被陈彦认定为嫌犯的樊哙赫然在列,而眼见着他也在场,吴莱的表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师父,要不要我去把那几个差人请过来?” 陈彦这段时间可是缔造了许多神话,这也导致他在吴莱的眼中已经完全蜕变成为了神一般的人物。 对于陈彦的判断,吴莱没有任何异议。 既然他已经一口咬定樊哙便是帮凶之一,那吴莱自然是要对此事重视起来。 正巧他之前从县衙请来的那几名差人如今也正在陈家喝酒。 吴莱当即便要有所动作,准备协同几名差人,将樊哙这个首犯拘押! 谁料想还不等他有所动作,陈彦便先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不希望有任何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樊哙有罪,不过是你我师徒妄断而已,此事是否属实,还需进一步调查。” “刘邦今日既然敢来,那便说明他并不担心此事闹大,既然如此,那我们也理应表现出其东道主的风范,总不能客人刚一到场,便与其刀兵相见吧!” 陈彦深知自己现在还不能和刘邦撕破脸皮。 且不说自己如今根基尚且浅薄。 而对方身边如今早已经是从众如云。 就单单论及两人的资历。 他也不能轻易触怒对方! 毕竟对方现在可还没扯旗造反呢。 他二人若是真因这件事情而撕破了脸皮,那到时在杨峰面前怕是也不好交代。 吴莱听出了陈彦的弦外之音,他只得按捺住心中悸动,微微颔首道:“那我现在就让师娘准备酒菜,师父您先入席吧!” 如果说之前吴莱还能因为两人之间的身份而将这师徒关系视为玩笑。 那随着陈彦如今身份水涨船高。 这师徒关系也就算是彻底坐实了。 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吴莱跟随在陈彦身边,也能够从中得到许多关照。 这对他来说自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更何况早在当初与对方学习射猎之时,他便已经行了拜师之礼。 如今叫对方一声师父,却也是情理当中的事情! 随着最近几番历练下来,吴莱的性情倒是要比之前沉稳了许多。 陈彦对此颇为满意,同时也放心将一些重要的事情交给他来处置。 陈彦再度叮嘱了吴莱几句,随后便满脸笑意的直迎着刘邦等人走了出去:“大哥,你可是让小弟好等啊!” 两人见面相谈甚欢,期间毫无半点隔阂。 刘邦对陈彦好一番恭维,直说对方是人中龙凤,这次能够借此良机大展宏图,日后肯定前途无量。 而陈彦则是连连谦虚,不敢应承,同时还借此机会反倒吹捧了刘邦一番,言说日后还需刘邦多多提携,这样自己才能站稳脚跟。 两人寒暄之际,众人已经一并走入院中。 刘邦看着院中正在饮酒作乐的百姓,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笑容:“我等今日听说兄弟荣登亭长之位,一时仓促,也没给兄弟准备什么礼品。” 刘邦说着,朝着身后几人挥了挥手。 他们各自从怀中取出金锭,一并交付到了刘邦手中:“些许礼金,不成敬意,我知道兄弟是个清似水,明如镜的廉洁官员,可是在廉洁的官员也要吃饭,这些礼金就算是我给兄弟修缮房屋所用,算是我的一点微薄敬意,还请兄弟务必笑纳!” 第73章 再一次试探 所谓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 刘邦口中所谓的没有时间准备贺礼,无非是一句托词而已。 其真实目的无非是想要借此机会试探一下陈彦的底线,看看对方是否是一个贪财忘义之人。 倘若他收下了这份贺礼,那樊哙的事情便一切好说。 即便最终曹腾真将其反咬出来,他也可以凭借贿赂收买来让陈彦让步。 可以可如果对方不肯收这笔钱的话,那事情恐怕也就不会如他所想的那么简单了。 刘邦将钱递到陈彦面前,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可心中却暗自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 陈彦虽然并不知道刘邦此番想法,但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他今天之所以会专程给刘邦等人留下一桌宴席,主要是想等刘邦亲自赴宴,来看看他究竟如何与自己交代有关樊哙的事情。 至于所谓贺礼,他压根就没将其放在心上。 上次一张虎皮他可是售卖出了百金高价。 如今他也算得上是一地富绅,就算不做这个亭长,也能保证自己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只不过身为穿越者的他知道不久的将来变故即将降临。 他此番作为也无非只是想将命运握在自己的手里。 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罢了! 他嘴上虽与刘邦闲谈,可目光却一直锁定在樊哙的身上,不曾挪开。 刘邦手中的金银在阳光下折射着熠熠光彩。 陈彦见状却是笑着摇头:“大哥莫要寒碜小弟了,小弟虽是猎户出身,并未见过什么大钱,可却也知道何为志者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 “我想修葺房屋,自有我的出路,若受他人资助,那岂不是背离了初心?况且如今诸位乡亲都在此处,我若真收了你的钱,日后一旦传将出去,怕也是好说不好听啊!” 陈彦这番拒绝虽是委婉,可是其中所表露出的意思却是十分明确,那就是不愿接受刘邦的这番好意。 他这番态度也与萧何之前的预言不谋而合。 刘邦心中虽是有所不快,可脸上却仍旧带着笑意:“我早就知道兄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物,此番看来果然不假。” “只是我等姗姗来迟,难道这宴会之上还有我等一席之地吗?” “有,当然有,我早料到今日会有贵客临门,所以特命拙荆多准备了一桌酒席,烦请各位随我一同入席,咱们一起喝上几杯,也好让我借此机会感谢大哥之前的帮扶……” 刘邦与陈彦都是聪明人。 刘邦此次前来是想试探陈彦的态度。 而陈彦也见招拆招,并未步入刘邦的陷阱。 周勃,萧何如今都在心里暗自对陈彦生出了几分戒备之感。 反观樊哙,却是一改往日贪杯好酒的做派,如今坐在椅子上也只觉得自己如坐针毡。 吴莱随着陈彦一同入席,师徒二人热情招待着这几位来自泗水亭的贵客。 刘邦在席间可谓是进退自如,谈笑风生,丝毫没有受到昨天发生之事的影响,并且仿佛对樊家的凶案并不知情。 众人一连喝了几杯,村中突然传来了一阵敲敲打打的哀乐之声。 陈彦原本还正愁不能将话题带入到樊家昨日发生的凶案里,如今听到这哀乐声响起,他便当即皱起眉头,转头对一旁的吴莱呵斥道:“我不是已经让你去樊家打招呼了吗?怎么发丧也不看看日子,非要赶着我就职的喜宴来触霉头!” 陈彦这一声呵斥着实是将吴莱吓得够呛。 主要是他并无任何征兆,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吴莱被吓得手一抖,酒杯都跟着落到了地上。 要说吴莱也当真是个妙人。 师徒一起共事了这么久的时间,这让他对陈彦早已经是十分了解。 听到陈彦这声呵斥,吴莱当即起身:“此事的确是我办事不利,让诸位看了笑话,我现在就再去樊家走一趟,让他们立刻把葬礼叫停,以免让贵客耻笑!” 周勃,萧何此时全都一言不发。 他们知道陈彦肯定是别有意图,如果此时插口,很可能会落入对方圈套之中。 却不想往常如人精般的刘邦,此时却像是没有听出陈彦这番弦外之意一般,直接开口叫住了吴莱:“俗话说的好,死者为大。” “今日虽然是陈彦兄弟的就职喜宴,可既然是有丧事在地,那也不能太过粗鲁,毕竟兄弟你如今刚刚接任,总不能给人留下一个以权压人的骂名不是?” 陈彦眼见着对方已经顺着自己的话头说起话来,态度方才有所转变。 他伸手制止吴莱:“既然刘亭长都已经这么说了,那此事便先作罢,由着他们去吧!” 陈彦说完,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我知道大哥你消息灵通,是杨大人的心腹,想来樊仁被害一案,你应该也早有耳闻了吧?” 刘邦眼见着陈彦已经出招,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当即微微颔首,开口对陈彦说道:“兄弟说的没错,此事我的确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那樊亭竟然如此心狠手辣,竟对自己的胞弟痛下杀手,亏我还与他共事这么多年却未曾看出他就是一个狼心狗肺之徒!” “诶,这便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实不相瞒,要说这樊家今年也的确是走了背字,犯了太岁。” “前天夜里当家的刚刚遇害,可昨天夜里却又发生了一桩惊天劫案,樊家十几名家丁被人打死打伤,连带着樊仁的五夫人都因不堪受辱,悬梁自尽了,此事说来,令人唏嘘啊!” 陈彦说话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的瞟向坐在一旁的樊哙。 果不其然,在提起此事的时候,樊哙的表情的确变得有些不太自然。 不过陈彦看不出他是因为心虚如此,还是因为恐惧变色。 但他能够料定此事肯定已经泄露,而且刘邦如今已经掌握了第一手消息。 对方此次带着樊哙前来明显不是为了认错,而是想要反将自己一军。 陈彦刻意提起此事,也是想要旁敲侧击,好试探刘邦对于此事的态度究竟如何! 第74章 举棋不定 但他似乎忘记了,刘家祖祖辈辈了都是演戏的高手! 面对陈彦的试探,刘邦故作诧异的说道:“没想到在我大秦之下竟然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却不知贤弟如今对于此事可有什么头绪?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贤弟尽管开口,为兄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亭长,可在沛县这一亩三分地上,却还算是有些能量!” 刘邦此话说的虽然有些狂妄,但却也并非虚假。 他在当地算得上是真正的地头蛇。 这也便是杨峰为何会选定他做泗水亭长的原因! 陈彦眼见着对方此时还在与自己装疯卖傻,当即笑着摇头道:“有大哥这话,小弟我就放心了。” “实不相瞒,小弟我如今的确是遇到了些困难,需要大哥帮忙!” “兄弟你现在可是杨大人身边的红人,有什么事情还能难得住,你竟然需要我来帮忙?兄弟该不会是在拿老哥我取笑吧?” “非也非也,大哥莫要多心,我今天早晨虽然得到了些许线索,可是想将真凶绳之以法,却也绝非那么容易。” “小弟我如今已经走到了瓶颈,接下来再想调查此案,怕是非要大哥你来点头才行!” 所谓人不求人一般高,陈彦平日里的性格便是如此。 刘邦自然明白陈彦将自己架到这个位置,肯定是有求于自己。 他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樊哙,却发现对方此时正低头饮酒,脸上的肌肉明显有些颤动。 他知道樊哙如今心虚,也知道这屎盆子如果真扣在樊哙身上的话,那他这条小命也就别想保全了。 刘邦虽然有心拒绝陈彦的提议,可如此一来便势必要与对方撕破脸皮。 他自然也知道陈彦如今背靠着杨峰。 虽然他如今有心谋反,可是杨峰毕竟还是一县之尊。 俗话说的好,胳膊拧不过大腿,若是现在翻脸,他怕是斗不过这两人联手。 刘邦想至此处。只能将自己心中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全都压制下来。 “兄弟,有话尽管直说,只要我刘邦能够办到,我绝不会有半分推辞!” 刘邦拍着胸膛,将所有责任全部揽下。 萧何在一旁轻咳两声,故作提醒,可是刘邦对此却是充耳不闻,只等着陈彦提出他的请求。 眼见着刘邦答应的如此爽利,陈彦当即开口说道:“既然大哥对兄弟如此慷慨,那小弟我也就有话直说了。” “我预感着凶案应该并非是我淮阴亭的百姓所为,毕竟根据樊家苦主所说,昨日闯入其家中劫掠民财的强人足有近二十个。” “淮阴亭这些年在樊仁的管理之下,早已经是人丁凋敝,别说是聚拢二十个有胆量杀人截货的强盗。” “就算是找二十个如我这般的壮年劳力,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怀疑本案的真凶可能来自于泗水亭,当然了,我这并非是在质疑大哥你的管理,但你也应该知道如今恰逢乱世,百姓不得安宁,难保他们当中有些人会动歪心思,所以……” “所以兄弟是想到我的治下调查凶犯,看看本案是否是有人跨地域行凶对吧?” 刘邦听出了陈彦话语中暗含的意思,也不与其废话,直接将他的真实用意给挑明出来。 陈彦眼见着对方已经将话说到这般境地,于是笑着应承道:“大哥说的没错,小弟正有此意!” “既然此事涉及到十几条人命,那我自然不能多做阻挠,若是兄弟你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也请尽管开口,我刘邦别的不敢说,但在泗水亭内,我肯定是说一不二。” “但是咱们丑话说在前头,你想查案可以,但一定要切实出发,泗水亭住的全都是我的老乡邻,他们的为人我清楚的很,如果是到时兄弟真有漏查,或是听信了小人谗言,铸下了冤假错案,恐怕连带着我刘邦也要一并被人戳脊梁骨!” 眼见着双方话已经摊开,刘邦索性也不再虚以逶迤,直接对陈彦提出了自己的警告。 面对对方这番厥词,陈彦微微颔首,丝毫不显得恼怒:“大哥尽管放心,我陈彦查案,一定会限制在一定的烈度之内,绝不会滋扰泗水亭百姓,也绝不会诬赖任何一个好人。” “我今天与大哥提起此事,只是想先给大哥喂下一颗定心丸,待到他日我带人缉凶,恐怕还需大哥从旁协助,为小弟我提供些便利才行!” “这个自然好说,只要在我公务范畴之内,我刘邦绝对不会推辞……” 两人将话说至此处,各自的意思早已经表达的十分明确。 陈彦势必要将本案彻查到底,要将真凶绳之以法。 而刘邦的意思也再明显不过,那就是绝对不能诬赖好人,同时也势必要保住樊哙的性命! 刘邦刚刚这番强硬态度使得樊哙颇为感动。 至于陈彦,则是继续与众人饮酒聊天,彼此相处仍如之前那般融洽。 虽然彼此之间仍旧以兄弟相称。 可此时在这酒桌之上却已经弥漫开了一股浓烈的火药味。 刘邦如今已经领会到了萧何之前的那番警告。 陈彦是个心高气傲的人物,怕不会甘心为他所用。 日后两人之间怕是注定要有一番纠葛。 而他也应该摒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才对! 至于陈彦,自然也感受到了刘邦对于自己的排斥与提防。 倘若樊哙真是本案真凶。 到时想要将其绳之以法,怕是便要与刘邦彻底撕破脸皮。 要得罪这位大汉未来的开国皇帝,对于陈彦来说可不是一个容易做下的决定。 虽然他也有心逐鹿天下, 可是穿越之人能否打败位面之子,这却还是一个未知数。 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他还不想彻底得罪了对方。 双方如今便在此事之上产生了分歧,而陈彦想要缉拿真凶,首先也要掌握足够的证据才行! 在饮酒的同时,他心中不断考虑着该如何搜罗证据。 就在这时,他耳旁突然传来一阵叫嚷之声:“开,开,开……嗨,又他娘的赌输了……” 第75章 卧底 隔壁传来的高声叫嚷,无意间给陈彦提了个醒。 沛县百姓嗜赌成风,而要提起他们最喜欢的一项娱乐活动,那无疑便是叶子牌。 刚刚便有村民借着这个机会在宴席上玩起了牌。 而陈彦也恰好借着隔壁传来的喧闹声,想到了一个搜罗证据的办法。 昨日犯下凶案的那伙盗匪,如果不出他的所料,肯定会借此机会大肆挥霍,毕竟俗话说的好,狗肚子藏不住二两香油。 他们如今突然有了钱,自然是想在别人面前张显一番。 不会愿意甘于寂寞。 恰好吴莱平日里也常到泗水亭玩牌。 他恰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让吴莱前往泗水亭的赌坊来替自己打探消息,看看最近有什么人出手阔绰,一反常态。 吴莱在泗水亭中朋友颇多。 让他前去卧底,简直再合适不过。 不过如此一来他最需要提防的便是刘邦与樊哙等人。 毕竟谁都不能保证刘邦会不会因为袒护樊哙而徇私枉法。 暗地里给自己下绊子! 众人喝过几杯酒后,刘邦便以公事繁忙为由,带着众位兄弟急匆匆离开了陈家。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陈彦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冷笑:“我倒是要看看他能够袒护樊哙几时,只要我手中掌握了足够的证据,确定此事确实和樊哙有关,别说他区区一个刘邦,哪怕是天王老子,也保不住樊哙!” 对方如今已经彻底撕破脸皮,刘邦不会再意图拉拢自己,而陈彦自然也要秉公执法,再不用对其有所顾忌。 他如今就是要夯实自己在沛县的地位。 要让自己具备更大的竞争力。 他刘邦有能力将这些英雄豪杰聚拢在自己身边。 那他陈彦就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他要借此机会笼络百姓。 天下归心。 到时如果双方真的割席的话,刘邦有手下众多高手帮扶,他陈彦同样也有沛县的万千百姓相助! 究竟鹿死谁手,至今犹未可知。 但若想逐鹿中原,首先就不能失了民心! 看着刘邦等人离去的背影,吴莱颇为不忿的说道:“这个刘邦好不识抬举,咱们今日摆下好酒好菜,宴请宾客,可他却在这个场合公然与恩师为难,简直是不可理喻!” 吴莱此番态度完全是出于真情实感。 听到他的这番抱怨,陈彦心中颇为感动。 要说吴莱虽然平日里难堪大用,可是对于自己的一番忠心却是可褒可奖。 陈彦微微摆手,笑着对吴莱说道:“其实我与刘邦之间并无什么实质性的冲突与矛盾,一切因由皆因樊哙而起,他刚刚与我撕破脸皮,也不过是为了袒护自家兄弟罢了!” “可今天毕竟是你上位的大喜日子,他如此驳了咱们的面子,此事若是传将出去,你日后又该如何立足?” “面子是靠自己挣的,不是仰仗着靠别人给的,你若是真有心帮我争回面子,我如今倒是有个办法,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陈彦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将杀人罪行一揭而过,反将苦主诬赖成了真凶。 吴莱之前便已经领教到了他的手段,对于陈彦自然钦佩不已。 如今听说陈彦又有图谋,他当即点头应承道:“师父有话尽管直说,只要我吴莱能够做到,我就绝对不会推三阻四!” 吴莱这番许诺真可谓是掷地有声,而陈彦则是微微颔首,并摆手将其叫到了自己身旁。 师徒二人一番耳语,吴莱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惊喜的神情。 如陈彦刚刚所说,他要给吴莱二十两黄金,让他前往泗水亭赌博。 在此期间如有亏损,全由他来负责。 而如果吴莱在赌桌上有所盈利的话,那本金连带着赢来的钱,便都归吴莱所有,这也算他这个做师父的给吴莱的一点帮扶。 吴莱几时遇到过这种好事? 自然连忙应承了下来。 可谁知就在此时,陈彦突然话锋一转:“你别以为给你银子让你去赌,对你来说就是一件好事。” “我初步断定那凶手可能来自于泗水亭。” “你要去对方的老巢试探,这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里。” “如果真被对方识破了你的意图,依照他们的狠辣程度,很可能会背地里将你铲除。” “在此之前你先考虑清楚,若是执意要做的话,等下就来和我拿钱……” 陈彦拍了拍吴莱的肩膀,随后径直离开此处,去给那些参加宴会的乡民敬酒不提。 吴莱一个人坐在桌前,反复回味着陈彦刚刚对他的这番叮嘱。 他想成亲,自然需要银两。 无论是下聘礼,还是修房屋,都要有大笔的银子作为支撑。 陈彦虽然已经许诺会为他出钱娶亲,可是吴莱却不想仰仗他人。 他虽然只是一个常人眼里的混混。 可却也有自己的底线与坚持。 他不愿意仰人鼻息,一心想要扭转同村百姓对于自己的看法。 如今机会就摆在自己面前,可吴莱却有些举棋不定,不知应该如何抉择。 陈彦刚刚对他的一番提醒可谓深刻。 而这其中利害他的心中字也了然。 之前樊仁虽然难缠,可是对方身为亭长,行事起码有些顾忌,总不会轻易做出些杀人越货的勾当。 但他如今要去泗水亭卧底,所要面临的却是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恶匪。 对方如今可是刚在樊家作下了一场血案。 他这个时候去触霉头,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就在吴莱胡思乱想之际,一个娇俏轻柔的声音突然自他耳畔响起:“吴莱哥,你一个人吗?” 吴莱被这声音吸引,转头望向身后,便见一名面容娇俏的少女正站在自己的身旁摆弄着衣角。 吴莱如今正是二十几岁的年纪,血气方刚,眼见着一个千娇百媚的美女站在自己身旁,他顿时看的直了眼睛。 那少女见他一副猪哥像,顿时被逗得噗呲一笑:“吴莱哥?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少女清丽的容颜和她大方的性格深深吸引了吴莱的注意,吴莱听她一问,这才缓过神来:“我在听,我在听,我是一个人,要不你也在这坐坐?” 吴莱说话的同时还殷切的为少女搬来把椅子。 两人湘潭盛世融洽,看的屋内的赵淑合不拢嘴。 第76章 牵线搭桥 “看吴莱平日里一副能说会道的样子,怎么如今见了人家姑娘,却变成榆木脑袋了!” 原来这姑娘虽然也是淮阴人士,但却并不与吴莱住在一个村中。 她是来村中探亲,住在姨母家中,恰好赶上今天陈家设宴,款待宾朋,便随着自家姨母一同前来。 这姑娘如今正值适婚年纪,但却并未许配夫家。 根据姑娘的姨母所说,这也是因为最近几年朝廷徭役,赋税激增,导致与这姑娘适龄的青年不是应征入伍,便是被朝廷强行充作摇役,抓了壮丁。 这姑娘如此一来便被闲在了家里,直至如今也未曾婚配,倒是让父母为之愁白了头。 赵淑与其姨母相熟,再加上这段时间吴莱对村中也的确做出了许多贡献,其姨母看中了吴莱的品行,同时也预感吴莱日后跟随陈彦肯定前途无量。 于是便想借着这个机会为他二人撮合一番,看自己这外甥女能否有幸许配给吴莱。 恐怕就连吴莱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跟随陈彦不过月余,竟然就从原本那个人厌狗嫌的地痞混混,摇身成为了大家眼里的香饽饽。 那姑娘的姨母此时就坐在赵淑的身边,听到赵淑对吴莱的调侃,那妇人也捂着嘴笑道:“如此看来,这吴莱倒是个老实人呢,如此一来,我那妹妹,妹夫也总算能够放下心了……” 那姑娘虽然年轻,可举止确实落落大方。 反观平日里口无遮拦,嘴上没个把门的吴莱,在面对这姑娘的时候却显得十分拘束,完全不像往常那样伶牙俐齿。 吴莱这番拘束的表现直逗得那姑娘连连发笑,花枝乱颤。 而吴莱也是第一次受人如此重视,心中不免对这姑娘萌生出了几分好感。 待到宴席散去,姑娘随着自己的姨母一同离开陈家。 吴莱却仍旧沉浸在刚刚的这场交谈之中,无法自拔。 “喂,回回神,人家姑娘都已经回去了……” 直到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两下,吴莱这才回过神来,同时转头朝着身后望去。 陈彦站在他的身后,手中托着金饼:“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吴莱原本对此的确有所迟疑,可是一想到那姑娘刚刚的音容笑貌,他却又不禁迸发出了无限勇气。 只见他用力攥了攥拳头,似乎是在为自己加油打气,同时伸手接过陈彦握在手里的两块金饼,咬着牙对陈彦说道:“我干了!” 陈彦似乎也没想到他竟会答应的如此干脆。 他紧盯着面前的吴莱,一时竟显得有些茫然。 “你考虑好了?” “考虑好了!” “我要多积攒些聘礼,去她家里提亲!” 经过刚刚这一番交谈,吴莱的心早已经被那姑娘彻底勾了去。 如今他心中只想着那姑娘,哪里还顾得上自己安全与否。 而听到他这番斩钉截铁的回答,陈彦的脸上也不得流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既然你有如此胆量,那我自然是要举双手支持你,实话告诉你吧,那姑娘的长辈对你的印象也还不错,你只管在泗水亭为我打探消息,至于你与那姑娘的婚事,明天我会和赵淑亲自上门,与那姑娘的长辈洽谈一番。” “若是人家姑娘也对你有意的话,那这桩婚事咱们就尽快定下来,你也老大不小了,理应尽快成个家,总不能一直做个鳏夫……” 陈彦所用的手段可谓十分高明。 他先是给吴莱许以重利,随后又为吴莱寻觅了一个身世,样貌全都相当的姑娘。 吴莱本就一心盘算着成婚之事,如今受了这番刺激,那自然是要豁出性命积累家当。 经过两人这段时间的接触,陈彦已经逐渐了解吴莱的性格。 其实吴莱并非是常人眼中所看到的那种不学无术,无所事事的做派。 实际上他一直都不甘于寂寞,不愿被人轻易看轻。 只不过之前没有这种机会。 再加上村中百姓先入为主的态度,所以才导致吴莱自暴自弃,逐渐沦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现如今他有了营生,也有了动力。 陈彦相信吴莱一定能够改过自新。 对于陈燕的这番提议,吴莱可谓十分感动。 他重重点了点头,语气恳切的对陈彦保证道:“师父尽管放心,这次就算是豁出性命,我也一定要把在樊家闹事的真凶查的水落石出,绝不辜负您的厚望……” 按照两人的约定,次日清晨,吴莱带着换好的银钱,一路来到了泗水亭中规模最大的赌坊! 他往日手头宽裕的时候,也常会来此玩上两把。 不过赌坊这类地方鱼龙混杂。 即便他常泡在牌桌上,自认磨练出了一身精湛赌技,却也同样是输多赢少,常常铩羽而归。 最近他一直跟随在陈燕身边学习打猎,已经久未在赌场露面。 众人如今一见吴莱到场,立刻纷纷起哄,招呼着他上场来玩两把,俨然是将他当做了散财童子。 对于众人这番起哄,吴莱只是轻蔑一笑:“怎么着?以为吴爷我久不上桌,你们这群跳梁小丑就都能吃定我了?” “实话告诉你们吧,就算我这段时间没摸叶子牌,如今到了这赌桌之上,它也得给我叫啥来啥。” “想和吴爷玩也可以,先把你们口袋里的钱都亮一亮吧!” 吴莱此番态度可谓十分嚣张,看得在场众人颇为不满。 赌场里的两名打手受到老板指示,当即夹着短棍,走到台前,一左一右将吴莱夹在中央。 “吴爷,我们这里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不欢迎别人过来闹事,您要是来玩的,那我们欢迎,可您要是来挑事的,那就别怪我们兄弟对您不客气了!” 这两名打手的语气可谓十分强硬,周遭众人闻听此言,也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他们都想看看吴莱这次怎么下台,想看看对方这次如何在赌场丢丑。 却不想面对两人的挑衅,吴莱却是冷笑着说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给我滚一边去!” 吴莱说话的同时,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块金饼:“看到这是什么东西了吗?这是金饼,只要这一块,就能买你们一条命!” 第77章 举止反常 吴莱说话的同时还不忘用手背拍了拍那名打手的脸。 那名打手几时受过如此侮辱?手已经不自觉的握住了短棍。 就在这时,赌场后方的隔间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两名打手同时顺着那隔间的方向看去。 便见赌场老板一脸凝重的对他二人摇了摇头。 这二人会意,不再与吴莱纠缠,只是一并离开了此处。 吴莱冷哼一声,径直来到桌前。 就连之前想看他热闹的那些赌客此时也不免对他心生敬畏,众人纷纷闪身,为他让出了一条道路。 吴莱来到桌前,手中盘玩着那块金饼:“你们这里玩多大的?” “一铜板一局!” 对于这些久受赋税压迫的穷苦百姓而言,一铜板一局的赌局已经不小。 可对于财大气粗的吴莱而言,他明显对这个赌局极不满意。 “一个铜板一局实在太小了些,要不咱们往上提提赌注,十个铜板一局如何?” 十个铜板,那可是寻常人家半月里的花销。 跑来这里赌博的多数都是些庄户汉子,冬日里闲来无事,便想来消遣一番,同时也想看看自己能否赚得个三瓜俩枣。 早在吴莱亮出自己的本钱的时候,这些人便已经对其心生忌惮。 在这赌桌之上有个定律,那便是本钱越多,手气越壮。 吴莱手握着金饼,俨然成为了全场焦点。 这群平日里只在土里刨食的穷苦百姓,又有几人敢于上桌与他对赌? 毕竟这十块铜板也不是个小数目。 若是赢了还好,可要是输了的话,那岂不是白玩一场? 眼见着众人纷纷退去,吴莱不禁出言讥讽:“之前常听人说泗水亭的赌客赌术精湛,敢于下注,如今看来似乎有些名不符实啊!” “十枚大子一局的赌局你们都玩不起,也好意思在我面前叫嚣?” 吴莱出言讥讽众人一遭,随后掂着手中的金饼,颇为不屑的笑道:“既然没这个胆量,那就都散了吧,吴爷我啊,也懒得哄孩子玩……” 吴莱嘲讽众人几句,转身便要离开。 可谁知就在此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叱:“姓吴的,你给我站住!” 吴莱缓缓站定脚步,同时转头望向身后。 只见一名身材矮小瘦削的青年正站在自己的身后,正一脸怒意的盯着自己。 吴莱见得此人,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冷笑:“我还以为是谁在叫我,原来是你李旭田啊!” “怎么着?卖完媳妇有钱了,如今也能跑到赌坊里面消遣来了?” 吴莱经常出入赌坊,对于这里的赌客自然是再熟悉不过。 刚刚开口叫住他的这个人名为李旭田。 也是这赌坊里的常客之一。 他当初为了赌钱,输光了自己的家产,气死了自己的爹娘。 到最后因为彻底没了本钱,甚至将爹娘生前为自己说下的媳妇卖给了债主作为填房。 此事导致他彻底沦为了泗水亭中的一大笑柄。 他每每与人发生争执,便常有人会拿此事羞臊于他。 而每次提及此事,李旭田总会暴怒欲狂,他甚至还曾因为此事几次受人殴打,险些丢了性命! 如今见吴莱旧事重提,如此羞辱自己。 李旭田顿时羞红了脸,眼神也不由得阴鸷起来:“吴莱,你别太过分了!” “我不过是将你当初所做的那些事情重说一遍,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过分了?” “你姓李的要真这么要脸,那当初就别卖媳妇啊!” 吴莱仅用几句话便将李旭田彻底激怒,李旭田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从怀中也掏出一块金饼,顺势一把拍在桌上:“姓吴的,你少给老子叫,你不是想赌吗?那我今天就陪你赌,一局一块金饼,就看你敢不敢来!” 李旭田明显是被吴莱逼到了急处,不惜开出如此大的价码要和对方对赌。 不过他李旭田平日里是什么秉性,大家全都心里清楚。 他要是真有钱,也不至于变卖家当,甚至连自己的老婆都一并输了出去! 李旭田的反常举动当即引起了吴莱的注意。 大家都是一个牌桌上的赌客,谁有几斤几两,彼此心里都再清楚不过。 吴莱这次本就是带着任务而来,是要调查谁出手阔绰,有钱肆意挥霍。 如今李旭田凭空拿出一只金饼,这如何能不让他心生怀疑? 不过吴莱心中虽是有所揣度,但脸上却并未表露出来。 见对方要和自己对赌,吴莱来者不拒,也将自己手中的金饼拍在了桌上:“要赌便赌,吴爷我今天还就吃定你了!” 这赌场打从创建至今,还从未出现过这么大的赌注。 十两一块的金饼,被人当做铜板来耍。 这顿时引起了周遭一众赌客们的围观。 他们虽然没钱上桌,但却也乐得在旁边看个热闹。 而且这赌坊平日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谁若大杀四方,庄家闲家通吃,那就要拿出些红钱,请大家喝酒。 虽然这样的情况平日里并不多见,可却仍有许多闲汉平日里在此驻留,只为能够蹭顿免费的酒喝。 双方拉开架势,展开了一场豪赌。 吴莱手握着叶子牌,只看了一眼,脸上便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只见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块金饼,顺势丢在李旭田的面前:“我加注,开你这一局!” 吴莱今天手气极旺,刚上牌桌就抓了一手好牌。 反观李旭田,在看了一眼手中的牌后果断选择撂牌,并将用作赌注的金饼直接推给了吴莱:“行,算你小子走狗屎运,老子认输了!” 一块金饼就这么输了出去,可李旭田却丝毫不见有半点心疼。 他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外套,搭在肩头,径直出了赌坊。 吴莱收起桌上的三块金饼,对着李旭田得背影喊道:“怎么就这么走了?你不想捞回本了?” “那块金饼老子送给你买棺材了,老子不陪你玩了……” 李旭田说话之间已经径直走出了赌坊,吴莱见此情景,当即便想要追出去。 可他刚赢了十两黄金,中了赌坊里的头彩,若不请客,又如何能够出得了门? 眼见着吴莱要走,周围赌客顿时一拥而上,吵着要他请客。 而就在此期间,李旭田已经没了踪影,吴莱被气得脸色铁青,最终却也只得作罢。 第78章 装腔作势 吴莱勉强从人群里挤了出去,手紧捂着衣兜,好歹没让人把那三块金饼夺了去。 他从柜上换了些零钱,分给在座这些看热闹的赌客。 他们每人分得几枚大子,个个心满意足,总算放吴莱出了赌坊。 可等他再追出去的时候,却唯见眼前白雪茫茫,早已经不见李旭田的身影。 “这群王八蛋,坏了老子的大事……” 李旭田输了一块金饼,却不见有半点心疼。 他摸遍了浑身上下的口袋,最终又从裤兜里掏出一只金戒指。 四周环顾一圈,确定无人跟随,这才漫不经心走进一间当铺。 当铺里的伙计此时正扒拉着算盘珠子,最近两年朝廷苛捐杂税越来越重,百姓们为了应付官差,早已经把值钱的东西全都给当了。 就连这当铺,也跟着走下坡路,不仅隔三差五要受官差敲诈,而且还收不上什么值钱的东西。 依他来看,自己这饭碗怕是也快保不住了! 就在这小伙计胡思乱想之际,李旭田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这当铺柜台极好,再加上小伙计无心经营,所以一时未曾注意到这身材矮小的客人,只是觉得门被吹开,一阵冷风袭来,冻的他紧了紧自己的衣襟,口音念叨了一声奇怪。 抬头望向门口,却发现房门关的严严实实,并未开启。 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还想继续盘账,结果面前的算盘突然被人按住,紧接着一个略带薄怒的声音自柜台前方传来:“小伙计,你眼睛瞎了,没看到我在这站半天了吗?” 伙计闻声,伸长了脖子朝着柜台外看了一眼。 只见李旭田手握着一枚金戒指,正垫脚瞪着自己。 这伙计见他身材矮小,再加上如今正值十冬腊月,他又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便误以为他是谁家的孩子跑来捣乱,当即没好气地对其呵斥道:“哪里来的孩子,竟然到我这里自讨没趣,赶紧给我滚出去,否则别说老子打你的屁股!” 这小伙计本意是想驱赶来捣乱的孩子,却不想他一开口,正好揭露了李旭田心里的疮痂。 他本就因为身材矮小而自卑,平日里最忌讳有人提及此事。 如今被人如此讥讽,他又岂能不动怒? “放你娘的屁!” 小伙计话音未落,李旭田便抄起桌上的算盘,跳起来拍在了这小伙计的脸上。 他这一下力道奇大,算盘被拍的四分五裂,算盘珠子崩了一地。 小伙计口中发出一声惨叫,脸也被算盘划伤。 楼下的动静惊动了楼上的老板,他手把着茶壶走下楼梯,便见一楼已是一片狼藉。 再看那闹事之人乃是李旭田,老板顿时皱起眉头:“好你个李旭田,竟然跑到我这店里撒野来了!” 李旭田往日里常受人白眼,讥讽。 甚至因此挨打也是常有的事情。 这老板知道他是什么德行,说起话来也不客气,仍像往常那般对待李旭田。 见这老板也看不起自己,李旭田当即冷哼一声:“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爷是来关照你们生意的!” “呵,我记得你媳妇不是已经让你卖了吗?你还能有什么可典当的东西?” “你他娘的少哪壶不开提哪壶,实话告诉你吧,老子今天不仅要当东西,等到了明天,老子还要再娶一个黄花大闺女,我倒是要让你们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都看看,我李旭田到底是不是个爷们!” 李旭田说话之间,亮出了握在掌心里的那枚金戒指:“先把这戒指给我当了,我还等着喝酒去呢!” 戒指拍在桌上,看的这老板眼都直了。 这戒指上面未经雕琢,只是一个素面金环,只是单看重量,起码就有一两多重。 能戴得起这种戒指的,哪怕是在沛县,那也是少之又少。 最近几年百姓们已经将家里能当的东西都给拿了出来,这老板也不记得自己多久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了。 他看戒指的眼神一时有些发直,伸手想要触摸,却被李旭田劈手夺过:“货不过手,不知道吗?想要就拿钱,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李旭田仗着这戒指端起了架子,想要借此机会报刚刚的轻视之仇。 老板看出了他的意图,于是冷笑一声,开口说道:“李旭田,咱们街坊邻居做了这么多年,你什么德行我再清楚不过。” “你家里如今但凡能拿出一件听得到响的铁器,我把我这店都给你!” 李旭田闻言,作势便要离开。 老板见状连忙叫住了他:“你这是干嘛去?东西不当了?” “有屁股不愁打,这沛县的当铺又不止你一家,你给老子叽叽歪歪,我还非要和你做生意吗?” 李旭田说完就要走,可那老板却是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挡在了他的面前:“别急着走啊,你到别处典当,未必有我给你的价高,要不咱们再谈谈?” 这老板原本还想装腔作势,拿一拿李旭田。 却不想李旭田今天竟然一反常态,性格竟然如此强硬,压根就不吃他这一套。 为了做成这单生意,当铺老板只能妥协。 李旭田被其重新请了回来,并被带到了雅间洽谈。 老板拿着戒指看了又看,李旭田则是百无聊赖,摆弄着茶杯:“老板,茶都凉了,你就是这么做生意的?” “嗨,我还当是什么事呢,伙计,去给咱们李爷泡壶茶来……” 戒指在老板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几圈,李旭田此时已经颇为不耐,开口对老板问道:“行了,别看了,再看就看化了,东西是货真价实,你给开个价吧!” 老板闻言,将戒指放在了桌上:“这东西,我能给你半吊钱!” 老板此言一出,李旭田险些将一口茶水全都喷在他的脸上:“什么?你说多少?” “半吊钱,多了没有!” 老板此时一反常态,态度可谓十分强硬。 李旭田闻听此言,勃然大怒:“半吊钱?老子就算扔河里听响,也他娘的不当给你!” 他拿起戒指,起身就走。 可才刚走了几步,却又忽听当铺老板悠悠说道:“这东西来路不正,半吊钱已经是最高价了!” 第79章 金饼上的标记 李旭田站定脚步,脸上表情惊疑不定。 他低头打量了一眼手中的戒指,口中仍是嘴硬道:“不知所云,以为这样就能吓得到我?” 他态度虽然仍旧强硬,可说起话来明显夹带着几分心虚之感。 当铺老板闻听此言,当即冷笑着对其说道:“实话和你说了吧,那戒指看似光秃秃的,可实际上做工确实极为精巧。” “戒指内侧刻有一个樊字,那应该就是这戒指的主人留下的痕迹,我若是没猜错的话,这戒指应该是你偷来的吧?” 当铺老板只一句话便揭露了这戒指的来历。 这让李旭田的头上不禁冒出了涔涔冷汗。 “把东西放我这里,我给你半吊钱喝酒。” “如若不然,我就报官,如何选择,悉听尊便!” 这老板明显是吃定了李旭田做贼心虚,不敢硬来,所以才如此明目张胆的讹诈对方。 否则这一两重的金戒指,其价格怎么也不止半吊钱。 李旭田虽然也知道这老板是要黑吃黑,可他如今却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选择咽下这口恶气,将手中的戒指抛给了对方:“半吊就半吊,不过老子现在就要……” 出外刺探消息的吴莱,顶风冒雪回到了村中。 陈彦虽然成为了亭长,可如今却仍未忘记老本行。 此时他正在院里试弓,眼见着吴莱回来,便将其叫到了自己的身前:“怎么样,有发现吗?” 吴莱一路跋涉,如今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他拿起旁边桌上的茶壶猛灌了一口:“有,有发现,泗水亭有个李旭田,这家伙家穷又好赌,之前为了还账,把媳妇都抵给了债主,可今天他竟然能拿出十两黄金来与我对赌,我觉得此事不太寻常!” 吴莱说话的同时,陈彦搭弓射箭,将远处篱笆上停落的一只麻雀射死。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发现了吗?” “没了,那小子输了一块金饼,撂下两句狠话就走了,我想追出去看看他去哪,却被那些讨彩头的赌客给拦住了,等我再赶出去的时候,人都已经不见了……” 吴莱话音越来越低,明显是为此事感到惭愧。 陈彦将弓塞到他的手里,指着篱笆上新落下的几只麻雀说道:“射!” 吴莱张弓搭箭,最终却是差了一丝,未能射中,反而将那几只麻雀惊飞,不复停落。 “我的箭术终究还是比不过师父!” 吴莱满脸堆笑,对陈彦恭维了一句。 却不想陈彦听完,却只是笑着摇头:“不是你的箭术比不过我,而是你的心乱了!” 陈彦将吴莱带回房中,开口对其说道:“你能查出李旭田有异样,这已经是很大的发现,但你贪功冒进,仍不满足,如此便可能会打草惊蛇。” “越到临近目标的时候,你就越要静下心来,这才是身为一个猎户,所应当具备的能力!” 陈彦此言一出,吴莱顿觉醍醐灌顶,之前怏怏不乐的情绪也因此舒缓了几分。 他将那三只金饼取出,其中两只推还给陈彦,赢来的那只却被他握在手里:“师父,这是你之前给我的金饼,还给你!”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这两只金饼无论输赢都是你的!” “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也不是那不知餍足的人,这只金饼是我从李旭田那里赢来的,我留下,这两块是您给我的,我现在还给您!” 吴莱这话说的郑重,说话时眼中全无半点贪图。 陈彦对他这番态度颇为满意,刚想将那两枚金饼收回,却忽然发现吴莱手中盘玩的那块金饼有些异样。 “吴莱,你把那金饼给我看看!” 吴莱不疑有他,随手递过。 陈彦将其拿在手里,细细打量,果然在金饼一侧看到了一个米粒大小的樊字! 十两重的金饼在大秦其实并不算是通用货币,想要在市面上流通,还需要将其剪碎称重,兑换等比的铜钱。 正因如此,所以这金饼私下里也有许多形制,有富商融金私铸也属常态,反正到兑换时都要剪开,验明纯度,倒也不怕有人掺假。 寻常来讲,这金饼作为货币之一,鲜少有人会在上面打下标记。 但也不乏有人留有私心,会在改铸金饼的模具上面做一些文章,以免自家财物失窃。 吴莱赢来的这块金饼,很明显便是如此! 这上面的樊字虽小,可却分外明晰。 字迹周围明显有些模糊,看来应该是有人对其进行过刻意打磨。 眼见着陈彦拿着金饼看个不停,吴莱颇为疑惑的开口问道:“师父,你看什么呢?难道这金饼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你说对了,这金饼的确不太对劲……” 陈彦手握着金饼,头也不抬的对吴莱说道:“你去樊家一趟,把樊兆海给我叫来,就说我有事情要问他!” 吴莱一听说陈彦要让自己去请樊兆海,一张老脸顿时皱成了苦瓜:“师父,那小子……要不还是别去找他了吧?” “让你去你就去!” 眼见着陈彦又要瞪眼,吴莱连忙跑出屋去。 陈彦手握着那块金饼,面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刘邦啊刘邦,看来你我二人又要见面了……” 陈彦通过一块金饼找到了本案的真凶之一,接下来只需要顺藤摸瓜,就能解开所有谜题。 而另一边,泗水亭樊家,樊哙正盯着那袋金银出神。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屠户,也没攒下半块金饼。 如今要看这些泼天富贵就摆在自己的面前,樊哙又岂能不动心? 刘邦让他将赃物退还给曹腾,他心中也是分外纠结。 再加上有个吕媭在旁边添油加醋,更是让他一时间做不出个抉择。 “当家的,你该不会真要把这东西送回去吧?” 吕媭的一句问话,将樊哙重新拉回到了现实当中。 他转头望向吕媭,语气坚定地说道:“这次必须听大哥的话,这些东西,绝不能留!” 吕媭闻听此言,嘴都撅到了天上:“听大哥的听大哥的,你什么事情都要听你那个大哥的,你就不能有点自己的主见!” 第80章 再落圈套 “这些钱午后咱们两个后半辈子吃穿用度,享用不尽了,难道你还真想一辈子都跟着他混,只做一个屠狗贩肉的屠夫!” 吕媭的连番质问搅扰得樊哙心绪不宁。 眼见着樊哙不再说话,吕媭竟然直接扑了上来:“我不管,这些东西必须留下,这次说什么都不能再听你那个大哥的摆布,他就是气人有笑人无,跟着他混,你一辈子都没出息……” 啪—— 吕媭话音未落,樊哙的巴掌已经落在了她的脸上。 吕媭被打的跪坐在地,目光一时有些呆滞。 樊哙虽然心疼吕媭,但却仍是声色俱厉的对其呵斥道:“以后你要是在敢诋毁我大哥一句,我就剥了你的皮,这些钱,必须给曹腾送回去!” 樊哙说完,抓起桌上的钱袋子扬长而去。 吕媭见此情景,顿时大哭出声:“樊哙你这个挨千刀的,为了你大哥,连自己媳妇都敢打,你走吧,走了你就别再回来,你个王八蛋……” 樊哙这次显然打定了主意,手提着钱袋子大步流星出了家门。 曹腾家中离此不远,他大步流星来到曹家,还未等进门,便先闻到了一股肉香。 推开院门,只见得曹腾正与几名狐朋狗友围着锅灶吃着炖肉,众人有说有笑,正吃的不亦乐乎。 眼见着樊哙来到,曹腾急匆匆站起身来:“大哥,你怎么来了!” 樊哙手提着钱袋子,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曹腾面前:“曹腾,你还拿我当大哥吗?” 曹腾闻言,微微皱眉:“大哥你说的这是哪的话?难道是我曹腾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 樊哙抓着袋子一角,直接将里面的所有金银全都倾倒在了桌子上:“曹腾,我问你,这是什么?” 曹腾见此情景,面上流露出一丝笑容:“嗨,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不过就是哥几个找到个赚钱的门路,没让大哥你跟着插手吗!” 曹腾说到此处,伸手揽住樊哙的肩膀:“大哥对我们好,我们心里自然有数,如今兄弟发达了,自然不能忘了大哥,这些钱,就算是我孝敬您的……” 曹腾话还没等说完,樊哙便先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脸上:“为钱杀人,搅闹的沛县满城风雨,这就是你所谓的孝敬?你知不知道你给我添了多大的麻烦!” 一想到自己之前因为此时被骂得狗血淋头,樊哙就觉得自己气不打一处来。 他这一巴掌打的极重,曹腾的脸颊瞬间肿起了半边。 曹腾其他的狐朋狗友眼见着其挨打,顿时心生怒意,纷纷起身,要与樊哙讨个说法。 曹腾见状,脸色骤变:“没大没小,都给老子坐下!” 众人平日里向来以曹腾马首是瞻,如今眼见着曹腾动怒,他们也不敢触他的霉头,于是纷纷落座,只是仍对樊哙怒目相向。 曹腾将樊哙扶坐在椅子上,又为其亲自倒了碗酒:“大哥,并非是我们有意杀人,而是昨晚形势所迫,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您也知道那樊亭,樊仁两兄弟平日里的为人秉性究竟如何,我抢他们的钱,那就是在替天行道,虽然我先斩后奏的确有些不太合适,但是兄弟我也没忘了您和我嫂子啊!” 曹腾态度极为真挚,一时竟让樊哙找不到发怒的理由。 樊哙心中窝火,端起酒碗猛灌一口:“你想发财我能理解,但是,但是你不能把我装进去啊,你知不知道我今天被刘邦大哥骂成什么样?还有那个淮阴亭新上任的亭长陈彦,你以为他是什么好对付的人吗?” “那个陈彦我也知道,他之前在集市做生意,可是下了大哥你的面子,说句实话,我曹腾始终咽不下这口恶气!” “他要是能知难而退,不再调查下去,那这件事情也就算了,可如果他还敢步步紧逼,得寸进尺,那我就连带着把他一起宰了,我倒是要看看他一个小小亭长能翻起怎样的风浪!” 曹腾这话说的虽然狂妄无边,但却实打实的说进了樊哙的心坎里。 要说樊哙与陈彦之间的矛盾,的确就是在当初淮阴亭集市上引起。 樊哙将面子看得极重,至今仍对此事耿耿于怀。 如今听曹腾要与陈彦对垒,樊哙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窃喜之感,他仿佛已经预见到了曹腾将陈彦打压时的场景,已经将其重重踩在脚下,让其彻底颜面扫地! 曹腾看出了樊哙的态度有所缓和,于是当即又给其倒了碗酒。 樊哙连喝两碗,已经有些朦胧醉意。 再加上曹腾在旁边一个劲的吹捧,他如今已经忘乎所以。 “大哥你的面子,谁都不能驳斥,您在咱们泗水亭,那就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诶,这你可就抬举我了,要说在咱们泗水亭真能做到说一不二的,那还得是我刘邦大哥!” “没错,刘邦大哥的确厉害,但是你樊哙大哥也不差!” “刘邦日后想要成就大业,那也得仰仗着大哥你的帮扶才行,至于我们,那就是大哥你的马前卒,要为大哥分忧效力!” 曹腾自比小卒,并且言说要为樊哙鞍前马后,极大的满足了樊哙的虚荣心,同时也再度将樊哙拉到了自己的船上。 曹腾之所以会如此,那是因为他吃定了樊哙的这种性格,知道对方只爱听好话,只爱听吹捧。 刘邦将他视为手足,就算这次的事情闹大,只要有他樊哙托底,他们也一样能够化险为夷。 所以无论是送钱,还是陪樊哙喝酒,其实都只是曹腾为了保全自己所用的手段而已。 只可惜樊哙智商太低,看不出曹腾的这番用意。 直至此时他仍沉浸在曹腾的吹捧当中无法自拔,不知道自己已经逐步步入对方的圈套…… “樊少爷,这枚金饼,你确系是出自于你们樊家吗?” 此时,陈家中堂内,樊兆海手握着那枚留有樊家烙印的金饼,手指泛青,咬牙切齿。 面对陈彦的问询,樊兆海重重点了点头:“没错,这块金饼肯定是我樊家改铸,这件事情做不得假!” 说至此处,樊兆海抬头望向陈彦:“只是我还没问你,这块金饼你们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第81章 突袭泗水亭 樊兆海语气生硬,说起话来极不客气,这顿时引起了吴莱的不满:“樊兆海,注意你的态度!” 樊兆海闻言,冷冷瞥了他一眼:“姓吴的,你少在我面前装蒜,我爹和我大伯的事情,我还没和你们算账呢!” 吴莱还想说话,却被陈彦伸手阻拦:“行了吴莱,犯不着和他一个计较!” 陈彦阻止了吴莱想要继续与之争辩的意图,开口对其解释道:“这块金饼,是吴莱从泗水亭赌坊赢回来的,这就说明抢劫樊家的真凶如今就在泗水亭,你想查清本案,那就配合我们!” 樊家一连经历两次变故,如今已经被彻底击垮。 别看樊仁共有五房妻妾,可实际上他的儿子却只有樊兆海一个。 如今樊夫人因受打击卧病在床,樊家一切重担全都压在了樊兆海的身上。 所幸此子比起樊仁还要强出许多,起码审时度势的能力要远胜于他的父亲。 面对陈彦的这番警告,樊兆海只得将一腔怒火压制下来:“你想让我怎么配合?” “很简单,按兵不动,等待我的消息即可!” 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别看樊家如今已经落败,可是想要搅闹的泗水亭天翻地覆的能力还是有的。 陈彦如今最担心的就是樊家擅自行动,打乱自己的安排,故而提前做出提醒,以免对方坏了自己的好事。 樊兆海心中虽然积愤难平,可为了能够查清本案,将幕后真凶绳之以法,他也只能咽下这口恶气。 他紧盯着陈彦的脸,一字一顿对其问道:“我可以按兵不动,但你要多久才能给我一个答复?” “短则三五天,长则半个月,我一定会将所有真凶绳之以法,给五夫人一个交代!” 陈彦这里所说的是给五夫人一个交代,而非是给樊家一个交代,是因为他也觉得樊家此番遭遇实乃咎由自取,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只可惜牵连了一个无辜女子为其所累! 樊兆海闻言,微微颔首:“好,既然如此,那我就信你一次,不过我只给你十天时间,十天之内如果你还查不到真凶的话,那我就要动用自己的手段,把幕后之人亲自揪出来了……” 从樊兆海那里得到了确切回应,可以断定这块金饼的确出自于樊家。 陈彦从县衙里调出几名衙役,让他们随自己一同行动。目标直指泗水亭! 入夜,众人相聚于沛县县衙。 几名衙役直打哈欠,只等待着陈彦的到来。 要说亭长虽然也是个县衙里的小官,可是其管辖范围不过方圆十里,所领导的也不过一群百姓而已,这群衙役平日里压根就不将其放在眼里。 这次陈彦查案,县令杨峰已经吩咐下来,要求他们务必配合,可是即便如此,他们仍旧是兴致不高,只想着应付了事。 毕竟在他们的眼里,陈彦就只是个借机钻空子的小人而已。 想让他们听他的安排,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就在几人困顿欲睡,打不起精神之际。 县衙大门突然被人打开,一股冷风瞬间席卷而来。 距离门口最近的衙役被糊了一脸的雪,瞬间清醒过来,刚想开口叫骂,却忽觉眼前一亮。 烛光下,半块金饼熠熠生辉。 与此同时,陈彦的声音也自他们头顶响起:“劳烦诸位兄弟披星戴月等候在此,这是陈某的一点小小敬意,还望诸位能够笑纳!” 俗话说得好,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 别看这些衙役职位不高,可是他们所担任的却是个肥差,美差。 他们隔三差五便能够得到来自案犯家属的打点,只为了让自家亲眷能够在堂上少吃些苦头。 如此一来,他们便都吃的脑满肠肥,各个胃口极大。 每月里收到的贿赂甚至比他们当差的俸禄还要多! 不过这里所说的多,也只是在一个相对的情况下。 他们每月俸禄不过就那三瓜俩枣,随便收些东西,也能盖得过去。 可要说收到这黄橙橙,明晃晃的金饼。 于他们而言却还是头一次! 几人看着摆在面前的金饼,愣是不敢伸手去拿,只怕这其中藏有什么猫腻。 陈彦看出了他们的迟疑,笑着开口对其说道:“诸位,咱们当差的目的其实都大差不差,无非就是为了求财而已。” “陈某新官上任,根基不稳,逢此大案,还需仰仗诸位兄弟的支持,至于这点小小心意,就当是陈某给诸位的一个见面礼,日后还需要诸位多多提携,与我一起共克难关!” 陈彦只用两句话就拉进了彼此之间的关系,也让他们打消了对于陈彦的一番芥蒂。 几名衙役连连点头,忙不迭将金饼收下,似乎生怕陈彦反悔。 陈彦见他们收了自己的好处,脸上笑容更是灿烂:“诸位收了我的礼物,那就算是认可陈某这个兄弟了,我向你们保证,以后只要有我陈彦一口吃的,那就少不了你们的一口汤喝。” “至于今天,陈某有一事想要拜托各位,还望各位不要推辞。” “陈亭长有话尽管直说,只要我们兄弟能够做到,我们绝对不会推辞!” 几名衙役将胸脯拍的山响,说起话来也毫不含糊。 陈彦微微颔首,同时开口道:“其实我请各位前来,也不是为了什么大事,樊家劫案本就是由各位主办,我也就不过多赘述了。” “如今我得到了些许线索,发觉本案真凶可能就潜藏于泗水亭,也就是刘亭长的属地。” “刘亭长交友广泛,诸位当中肯定也有他的朋友,我知道此事可能会让诸位犯难,可奈何本案影响恶劣,我必须要尽快侦破,所以还望各位兄弟能够鼎力相助,帮我逮捕这个凶犯!” 要抓一个李旭田,本不需要衙役出手。 可那里毕竟是刘邦的势力范围,而他之前又才和刘邦撕破脸皮,故而行事还需处处小心,以免被对方抓住自己的把柄。 衙役出面,不过是做个证明。 证明自己前往泗水亭抓人乃是有理有据,也免得日后与刘邦留下口舌。 这群衙役收了陈彦的好处,自然不会推辞。 众人浩浩汤汤。直奔泗水亭而去! 第82章 居心叵测 深夜街头,冷风咧咧。 陈彦,吴莱带领着几名衙役朝前急行,步履匆匆。 街道两侧多数商户都已关门歇业,因为朝廷重压,百姓无钱花销,连带着他们也都难以为继。 可这空旷的街道上偏有一家当铺点着一盏孤灯,门口灯笼随风摇曳,显得颇有些诡异。 吴莱见此情景,微微皱起眉头:“这街上吃饭喝酒的铺子都关了,怎么唯独当铺还开着门,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樊家昨晚丢失的赃物里据说有许多贵重物品,如果那群凶犯想要将之洗白,就必须要通过当铺低价售卖。” 陈彦接过话头,对身边几名衙役说道:“先找地方等上一会,看看店里会不会有什么人来光顾……” 当铺内,老板刘成峰正摆弄着那只金戒指,脸上还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 这戒指乃是纯金铸成,价值不菲。 可他仅凭半吊铜钱就将其买了过来,此番必定能够大赚一笔。 当铺之所以这么晚了还开着门,主要是为了等待铁匠过来取货,要借他的熔炉将这枚戒指熔炼成黄金,以免日后受人调查,再说他窝藏赃物! 刘成峰手握着茶壶,哼着小曲,心中对此极是得意。 时不时地翻弄一下面前的戒指,只觉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 他并不知道樊家昨日里的遭遇,还以为这戒指是李旭田从哪里偷来的,毕竟他常会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并跑到他的店里销赃。 对于这些事情,他早已经见怪不怪。 就在他心中盘算着这次能借这枚戒指赚上多少的时候,当铺的门突然被人敲响。 刘成峰起身朝着门外看了一眼,便见一道身影正在外面不住摇晃。 他还以为是铁匠来了,于是便笑着对其说道:“门没锁,进来吧!” 只是那人对此恍若未闻,仍是不住的扣动门环。 刘成峰被搅扰得一阵心烦,没好气的对其说道:“别他娘的敲了,自己进来就得了!” 可随着他的话音传出,那敲门声变得越来越激烈,连带着房门都簌簌摇晃,灰尘直落。 刘成峰只当铁匠是想和自己开个玩笑,于是几步来到门前,口中刚要叫骂,却忽觉眼前闪过一道黑影。 砰—— 随着一声巨响传出,刘成峰朝后趔趄几步,他手捂着额头,鲜血顺着指缝流出。 他疼的倒吸凉气,抬头起来朝门口望去,便见一个身材矮小,瘦削的身影正手提着板凳走进门开。 “李旭田,是你!” 刘成峰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打伤自己的竟然会是白天刚在自己这里销过赃的李旭田。 只见他身穿黑衣,目光冷峻,手中提着的板凳一角还留有他的血迹。 李旭田将板凳丢在地上,目光扫量了一番。 那枚戒指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直接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娘的,半吊钱就想买我一只金戒指,给你一板凳都还算是轻的!” 要说这刘成峰也是个舍命不舍财的主,虽然如今有伤在身,可眼见着李旭田要将戒指拿走,他却仍是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意志,强忍着疼痛,上前与李旭田抢夺起来。 李旭田与刘成峰因为只戒指厮打在一起,他下午喝完酒,从铁匠铺经过,恰好遇到了当铺那名小伙计在与铁匠交谈。 他留了个心眼,借着自己身材矮小的便利,躲在熔炉后面偷听两人谈话,这才知道刘成峰约了铁匠,今晚要在店里见面。 李旭田得知此事,心中产生出了一股歹意。 他之前也曾因囊中羞涩,常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而销赃的渠道自然就是刘成峰所开的这家当铺。 之前他来此销赃,刘成峰常会以东西来路不正为由压他的价格,比如原本值十文钱的东西,那就只给他三五文。 李旭田虽然对此早有不满,可奈何这间当铺是他销赃的唯一渠道,如果不选择和刘成峰合作,自己怕是连饭都吃不起。 再加上之前售卖的多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李旭田也就随他去了。 可谁知这家伙竟然如此贪得无厌,一两重的金戒指,只给了自己半吊钱。 再想到刘成峰之前对自己的歧视,以及平日里那副傲慢无礼的高姿态,李旭田回想起来就觉得自己牙根痒痒。 为了拿回自己的东西,同时再给刘成峰一个教训,他便策划了今晚这场行动! 椅子是他从家里带过来的,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高比不过铁匠,担心不踩着椅子敲门可能会招致刘成峰的怀疑。 刘成峰让他自己开门,他却迟迟不肯动手,特意将刘成峰引到门前,只为了能够偷袭对方,免得与对方直接发生冲突。 他以为刘成峰挨了这一下,起码也得迷糊一阵,他好借这个机会抢回戒指,逃之夭夭。 却不曾想刘成峰竟然如此抗打,他这一板凳下去非但没能打倒对方,反而招致对方火气飙升,主动与他撕打在了一起! 刘成峰仗着自己身材高大,将李旭田按在了身下,不顾头脸,挥拳便打。 李旭田下午当得半吊铜钱,在街边酒馆喝了几杯,如今酒意不曾散去,哪里会是刘成峰的对手? 刘成峰的这番痛殴打的李旭田火气直冒,一时间他丧失了理智,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顺手从后腰抽出了一把短刀,并直朝着刘成峰的腹部划了过去。 两人距离本就极近,再加上李旭田这一手太过突然,刘成峰只觉得腹部一阵凉飕飕的,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的棉衣竟然被划了道口子。 棉絮顺着棉衣钻出,布料破损,已经裸露皮肉。 也亏得这是冬季,他穿的厚实,再加上二者距离太近,李旭田手臂曲起,难以发力,这才未曾伤到他。 刘成峰险些受伤,心中惊诧,一连朝后退了几步:“姓李的,你他娘的疯了!” 他本以为李旭田此次前来只为求财,却没想到对方如今竟是要害命! 面对刘成峰的呵斥,李旭田脸上流露出一丝冷笑:“姓刘的,我让你他娘的看不起我,老子今天非宰了你不可!” 第83章 人赃并获 老话说得好,心怀利器,杀心自起。 李旭田刚刚未动刀时,心中还残存着几分理智,知道不该将事情闹大,行事起码还有些分寸。 只是如今持刀在手,他的心态也不免出现了转变。 想到以往发生的种种,他便只想着手起刀落,将刘成峰杀之而后快,哪里还想得到后果。 刘成峰眼见着李旭田面露杀意,便知道今晚怕是在劫难逃。 他虽然是个奸商,可为人却是颇有心计。 别看李旭田身材矮小,手无缚鸡之力。 可刀就是刀,捅在身上必定是要出人命的。 刘成峰并未与其过多纠缠,只是在李旭田挥刀捅向自己的同时直接用脚勾过把椅子,将其拦在了两人中间。 李旭田没想到刘成峰还会有这一招,一时躲闪不及,连人带着椅子全都摔在地上。 刘成峰也不与之纠缠,转身朝外跑去,同时口中不住呼救,连声叫嚷有人要杀自己。 躲藏在暗处的陈彦等人原本是想要抓个人赃并获,看是否真的有人跑到当铺里来销赃。 而要想抓现行,那自然是要等到顾客出门的时候才最合适。 虽然他们提前便注意到了有一道身影鬼鬼祟祟来到当铺门外,但是陈彦此时并未怀疑那人的身份,只当对方是跑到这里来销赃的。 就当他以为自己这次能够掌握到关于本案的实质性证据的时候,忽见那当铺里有人连滚带爬逃了出来,口中还不住喊着救命。 陈彦见此情景,顿觉大事不妙,连忙招呼着身边几人一并朝着当铺冲了过去。 刘成峰跑出当铺的同时,李旭田也跟着一起追了出来。 不过他可不是为了继续追杀刘成峰,而是因为做贼心虚,想要逃跑。 却不想他才刚出了当铺,就先与陈彦等人撞了个满怀。 陈彦站定脚步,紧盯着面前的李旭田,同时吴莱恰好也看到了李旭田的正脸:“又是你,李旭田!” 李旭田手中握着短刀,色厉内荏的对陈彦和吴莱吼道:“你们都给我让开,老子今天不想杀人!” 吴莱闻听此言,当即冷笑着说道:“看你他娘的这幅矬样,还杀人,你有这个胆量吗?实话告诉你吧,站在我身边的这位就是淮阴县新任亭长,你们抢劫樊家,杀人害命的案子,漏了!” 李旭田闻听此言,不由得心神剧震。 他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陈彦,眼中明显蕴含着一丝杀机:“你是来抓我的?” “只要你肯认罪伏法,咱们凡事都好商量!” 陈彦甚至困兽犹斗,狗急跳墙的道理。 并不愿太过刺激李旭田的神经,只希望对方能够放弃抵抗。 可谁曾想在听了他的话后,李旭田却显得更加暴怒:“你们这群狗官,就只会欺负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你想抓我?好啊,老子今天就和你拼了!” 李旭田说话的同时手攥钢刀,只朝着陈彦扑了过来。 一旁的吴莱见此情景,立刻将陈彦推到一旁,自己的手臂被划了一刀。 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手臂上被划出一道半尺长的血痕。 正当李旭田还想继续行凶之际,陈彦抢步上前,一脚踢开了李旭田手里的钢刀,几名衙役见状立刻将李旭田按在了地上。 被按在地上的李旭田仍在不住挣扎,像是一条出了水的活鱼。 刘成峰眼见着李旭田已经被按倒在地,当即上前从他的口袋里搜出了那枚金戒指。 戒指到手,他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只见他脸上流露出一丝谄媚的笑容,凑到陈彦面前开口说道:“多谢这位大人相助,要不我今天恐怕就要死在他的刀下了!” 陈彦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刘成峰一番:“你是这典当行的老板?” 刘成峰连连点头,同时捂住自己肚子上被划出的豁口,免得棉絮再往外钻。 “他为什么要杀你?” “这……肯定是因为他见财起意,套图我店里收藏的这些东西,大人您有所不知,这小子平日里便游手好闲,手脚都不干净,整条街的街坊邻居有谁没被他偷过……” 说起李旭田,刘成峰可算是找到了话题。 他说的口吐飞沫,桩桩件件细数李旭田犯下的罪行。 他说话的时候陈彦一直在注视他的双眼,只见刘成峰眼神飘忽不定,明显是心虚的表现。 仅通过他的这一点表现,陈彦便料定他在骗自己! 还不等刘成峰把话说完,他一把攥住刘成峰的手腕,刘成峰吃痛,手掌摊开,一枚明晃晃的金戒指立刻出现在陈彦面前。 “你之前在他口袋里翻了好几遍,你以为我没看见吗?我问你,这戒指是哪里来的?” “这是我收来的!” 刘成峰眼见着自己已经败露,索性承认自己收了赃物:“下午那阵李旭田来了我的店里,说是要典当些东西,去换酒喝。” “您也知道这当铺生意不比其他,我们赚的就是低买高卖的差价,所以我就给了他半吊钱,让他把戒指给我留下了……” 陈彦盘弄着手中的戒指,掂量了下分量:“好家伙,一两重的金戒指,你就给人家半吊钱,换做是我,我也得来找你的麻烦!” 刘成峰闻言,顿时叫起屈来:“大人,这可不能怪我啊,是他来我店里销赃,我这也是跟着一并承担责任的,要是真把价开得太高,那我可就得不偿失了!” 陈彦见他一着急就把实话说了出来,脸上顿时流露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你说这是赃物?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那戒指内侧刻有一个樊字,不注意看的确发现不了!” 刘成峰眼见着自己的事情已经败露,为了脱罪,索性将所有事情全都讲了出来。 否则此事一旦深究,仅凭他收受赃物这一条,就足以将他充军流放! 陈彦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翻看着戒指内侧的印记。 为了确保不会出现误差,他还将吴莱从赌场赢来的那块金饼一并取了出来,仔细对照。 片刻过后,陈彦收起金饼和戒指:“你说的没错,这上面的确有刻字,既然如此,你也跟我们走一遭吧!” 第84章 出言不逊 刘成峰万没想到,自己的一时贪念,竟会招惹无妄之灾。 他与李旭田被一同带上了镣铐,跋涉十几里,押解到了淮阴亭。 陈彦毕竟是跨境抓人,还是需要谨慎一些。 他可不想给刘邦留下什么话柄,以免日后落人口实。 两人被关押在了村里的一座空屋,这里已经成为了陈彦的临时衙门。 之前陈辉已经号召过村民对这里进行了一番改造,如今这里不仅能够生火取暖,同时还能供人暂住! 他们回到淮阴,已是深夜。 但赵淑此时却仍未睡下,还给陈彦,吴莱和几名衙役准备了酒菜,送到了这所空屋。 几人围着火炉坐下,炉上放着铁锅,里面炖煮着热气腾腾的鹿肉,吃上一口,寒气尽散,再抿上一口煮热的烧酒,也算是一种别样的享受。 陈彦为几名衙役一一斟酒,同时笑着对他们问道:“几位兄弟今晚辛苦了,想必平日里肯定没遭过这样的罪吧?” 一名衙役吃了口鹿肉,被烫的连连吸气:“嘶,陈大人说这话可就太看不起我们弟兄了,我们当初跟随杨县令,那也是实打实的吃过些苦头。” “您以为这些百姓一直都这么消停?那您可就太小看他们了!以前朝廷没修长城的时候,淮阴亭,泗水亭可比现在热闹多了,打架斗殴屡禁不止,闹出人命那也是常有的事!” “只是最近几年朝廷管束越发严格,那些年轻人都被征做壮丁,或者干脆参军去了,这样一来,县里的乱象才得到了些遏制,否则换做以前,我们哪有时间坐在这喝酒……” 听到这衙役的一番倾诉,陈彦这才了解到了秦末乱象有多严峻。 这几名衙役也都是知恩图报的妙人,既然收了陈彦的银子,那自然是要为陈彦办事。 今晚虽然折腾的不轻,但他们却是毫无怨言。 陈彦让吴莱陪他们守在此处,要确保李旭田不会逃离。 这几名衙役对此毫无怨言,这倒是让陈彦对他们高看了一眼。 处理完这边的事情以后,陈彦回到家中。 卧房里还留着一盏孤灯,赵淑正在为陈彦赶制一件过冬的棉衣。 听到开门声响,赵淑手一抖,手指顿时被针刺破。 “嘶……” 赵淑痛嘶一声,下意识甩了甩手指。 陈彦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口中不由得轻叹一声:“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不休息?” “你如今做了亭长,自然是要注重一些仪表,我要给你做件棉衣,穿到外面也有面子!” 赵淑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止,同时开口对陈彦问道:“樊家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已经找到一些线索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将凶犯绳之以法!” 陈彦坐在赵淑身边,将其手中的针线活拿开:“娘子,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那日他潜入樊家行凶,虽然做得极为隐秘,可是这一切又如何能瞒过赵淑这个枕边人? 他早知道赵淑那晚未曾入睡,而在回到家后,他便将那染血的棉衣填进了火膛里。 如今赵淑熬夜为自己缝制棉衣,这其中隐意已是不言而喻。 他之所以会有此一问,主要是不想夫妻之间离心离德,不希望赵淑会对自己有所防备。 听到陈彦的问询,赵淑沉默良久。 半晌过后,赵淑缓缓开口道:“自从你那次被我打了一巴掌,我就觉得你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之前的你只想着吃喝玩乐,从不将我和女儿放在心上,可是自从那次以后,你变得有责任,有担当,起码像个真正的男人了。” 赵淑轻轻抬手,抚摸着陈彦的脸颊:“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我却知道现在的你才是我真正想要的丈夫,不管你想做什么,都放手去做吧,我会照顾好茹儿和娘,绝对不会让你担心!” 赵淑并未歇斯底里的质问,也没对陈彦表现出半点排斥与恐惧。 这确实是让陈彦感觉有些无所适从。 他原以为赵淑可能会因为自己杀人而对自己产生恐惧,与自己离心离德。 但他似乎小看了赵淑,小看了自己这位贤内助! 陈彦反握住赵淑的手,语气恳切对其说道:“不管我做什么,为的都是这个家,为的都是你们。” “只要你相信我,我就算是再苦再累也值得了……” 次日清晨,陈彦穿着妻子新做的棉衣,再度来到那家院子。 吴莱一大清早就已经将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至于那几名衙役,也已经将陈辉送来的桌椅排列整齐,这里姑且算是有了个公堂的样子。 陈彦虽然没有官服,乌纱。 可坐在那高位之上,却也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几名衙役站列两排,手持水火棍。 吴莱站在他的身侧,充当起了师爷这一角色。 李旭田,刘成峰身披枷锁,跪在地上。 他们二人昨夜晚间水米未进,只能闻到隔壁传来的阵阵肉香。 听着他们推杯换盏,也是一种别样的煎熬。 再加上那小屋四面透风,没有炉火取暖,经过这一夜煎熬,刘成峰早已经被打磨掉了所有锐气,跪在地上不住的打着喷嚏,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反观李旭田,他的态度却是极为强硬。 面对坐在主位上的陈彦,他冷笑一声,开口讥讽道:“猪鼻子插大葱,装象!” 吴莱手臂上的伤口便是拜他所赐,如今一动还觉得剧痛难忍。 眼见着李旭田还敢口无遮拦,讥讽恩师陈彦,吴莱当即脸色一变,指着李旭田的鼻子骂道:“你这个王八蛋,卖了自己的老婆,气死自己的爹娘,当了王八还不自觉,还敢在堂上大放厥词,信不信老子撕了你的嘴!” 吴莱专挑人的痛处来骂,几句话下来便将李旭田骂的面红耳赤,咬牙切齿。 反观在场的几名衙役,却是各个忍俊不禁,全都在这严肃的场合笑出声来。 李旭田最恨有人拿自己的过往说事,见吴莱揭自己的老底,他当即厉声怒骂道:“王八蛋,你最好直接把老子杀了,否则等我出去那天,我一定杀了你们全家!” 第85章 大刑伺候 李旭田虽然嘴硬,可他这番威胁对于吴莱而言却全无半点影响力。 吴莱撇着嘴冷哼了一声:“就凭你还想杀我全家?你们也就只会趁着樊家发丧,跑去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吧!” “谁说我们是偷鸡摸狗,我们可是从正门进……” 李旭田一时气恼,说漏了嘴,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吴莱双眼紧盯着李旭田:“说啊,继续说,你们从正门进的哪啊!” “进哪和你又有什么关系?王八蛋,你少想套老子的话!” 李旭田怕自己再上当,索性直接闭上了嘴。 陈彦早就认定了那晚行凶之人肯定是有李旭田一个,如今对方已经漏出马脚,陈彦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抄手问事,量尔不招,吴莱,给他上刑!” 上刑二字一说出口,吴莱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了一丝冷笑。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把如同筷子般的竹棍,随着手一松开,翠竹散落,成为了一条如竹帘般的事物。 李旭田起先看听说上刑二字,心中还有些惴惴不安,直到他看见吴莱手中的所谓“刑具”,他不由得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吴莱,你是特地来逗老子笑的吗?你拿的这是什么东西,你爹的屁帘吗?” 面对李旭田的讥讽,吴莱丝毫不见恼怒。 他手提着竹帘来到李旭田的面前,一字一顿对其说道:“王八蛋,不用你嘴硬,老子接下来就让你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左右衙役将李旭田按倒在地,吴莱将他的十根手指分别从竹帘当中穿过。 做好这一切以后,吴莱朝着旁边两名衙役分别使了个眼色,随着他们用力拉动,竹棍收紧,相互挤压,并将李旭田的手指死死夹在中间。 随着衙役不断用力,一阵爆豆般的响声从李旭田双手关节处传出。 李旭田哪会想到吴莱还会有这样的手段,手上钻心的剧痛让他忍不住痛哼出声,额头上也不禁渗出细密的汗珠。 吴莱抬脚踹在李旭田的肩头,皮笑肉不笑的问道:“怎么样?爽吗!” 李旭田脸色涨红,身体紧绷,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 陈彦见此情景,当即开口叫停:“停吧!” 随着力道松懈,手指上的剧痛得以缓解。 陈彦再度开口,对李旭田问道:“李旭田,我问你,前天夜里樊家遭受歹人洗劫,那群人里是否就有你一个?” 李旭田有气无力的抬起头,双眼紧盯着陈彦:“你凭什么说有我?你看我这身量,你觉得我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吗?” 李旭田想用自身缺陷来为自己开脱,却不想听了他的话后,陈彦却是冷笑一声:“怀疑你自然是有理由的,你若是没有犯案,那你昨天用于赌博的金饼,还有你抵押给刘成峰的金戒指,又都是从哪里得来的?” “那些都是我祖传的东西不行吗?” “你祖传的东西?你祖宗姓樊吗?那金砖和戒指上都刻有一个樊字,而且我也已经和樊家的少公子核对过了,那就是樊家留下的印记!” 对于李旭田的这些拙劣借口,陈彦一一将其拆穿:“这些东西就是你前天夜里参与犯案,事后所被分得的赃物,我这话说的没错吧?” 李旭田眼见着东西的来路已经被识破,索性也不再做争辩:“你说是那就是,老子懒得和你辩解,但你凭什么说这就是我抢来的?这怎么就不能是别人送给我的?” 见他仍旧抵赖,陈彦笑着摇头道:“因为我之前去过樊家,观察过现场。” “樊家的门上有一个窟窿,但除此之外,却再没有其他撞击或是暴力破解的痕迹。” “樊家是高墙大院,同时养有猎犬,想要翻墙进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们借助樊家众人为樊仁守灵的空档破开樊家大门,并由一个身材矮小之人率先钻入其中,再从里面打开院门,迎接众匪一并进出!” 陈彦说到这里,伸手直指李旭田:“而你,就是那个为其他劫匪开门的人!” 李旭田闻听此言,顿时心虚的低下了头。 吴莱在一旁拍手叫好,忍不住对陈彦恭维道:“师父慧眼如炬,竟然连他在盗匪中的作用都能推测出来,李旭田,如今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旭田抬头望向二人,表情已经不复之前的嚣张:“没想到我聪明一世,最终竟然还是落到了你的手里……” 李旭田原本还想借此机会自吹自擂一番。 却不想他还没等把话说完,吴莱便先一口唾沫啐在了他的脸上:“就你这副挫样,还他娘的聪明一世?你可真敢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李旭田,你虽然也曾参与到了本案当中,可本官念你只是从犯,只要你愿意坦明此事,我可以对你宽大处理!” 人都是怕死的,哪怕是李旭田这样的匪徒也不例外。 他看似嚣张无限,实际上不过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他以为陈彦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以为只要抵死不认,就能够逃脱惩治。 却不知道陈彦早已经通过那块金饼和戒指推断出了他的作案嫌疑,并且分析出了他在团伙当中起到的作用。 眼见着自己已经无可抵赖,李旭田只得无奈说道:“你说的没错,樊家的案子,我的确也有参与。” “金饼和戒指,也的确都是她们分给我的东西,但我实在没胆量杀人,我也没想到他们会杀人,我只给他们开了门,其他的事情全都与我无关!” “是否与你有关,本官自有定夺,你只需要将当日之事交代清楚,其他的事情我自有判断!” 李旭田见推脱不过,只能将当日之事一一阐明。 原来那天刘邦得知了樊仁被杀的消息,并将其告知给了樊哙,并约下樊哙早在自己家中议事。 樊哙为了与手下兄弟吹嘘,彰显自己受刘邦重视,便将此事告知给了一同喝酒的众人,而这其中就包括本案的主谋曹腾! 曹腾想要借此机会发一笔外财。便想到了抢劫樊家。 而李旭田,便正是他招揽的同伙之一! 第86章 真相浮出水面 “曹腾那天把我叫到他家,说是要带我发财,做一桩大生意,我之前便想加入他们,只是他们看不起我,一直不肯将我收下。” “我们趁着天黑跑到了你们村,在门上敲了个洞,我就钻进去了,本来是想偷些东西就走,谁知狗突然叫了,然后……” 李旭田说到这里,已经心虚的哑口无言。 陈彦接过他的话头,继续说道:“然后你们就与樊家的家丁发生了冲突,这场偷窃也彻底转变成了抢劫,你们杀了阻挠你们的家丁,而且还玷污了樊家的五夫人!” “不,这一切我都没有参与,我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我只是帮他们开个门而已,我没想到过他们会杀人……” 李旭田还想辩驳,却被陈彦直接打断:“早在你入伙时起,你就已经预见到了这次行动可能会招致流血事件的发生。” “他们随身携带了凶器,难道你看不见吗?” “你不过是在想办法为自己开脱,不想承担太多的责任,只想让曹腾这个主谋来替你顶罪,李旭田,如果说曹腾这个主犯其心可诛,那你这个从犯就理应千刀万剐,因为如果那日你没答应替他们开门,这场凶案或许就不会发生!” 陈彦这一番话话说下来,直接戳穿了李旭田的心理防线。 他整个人颓然的趴在地上,口中不住念叨着:“可你明明答应过我,交待完了会放我一马的!” 吴莱见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不由得心中窃喜。 他抬脚踢了踢李旭田,开口对其质问道:“你们总共从樊家抢到了多少东西?你又从中分得多少?看你之前在赌坊那么大方,想来应该分了不少吧?” 李旭田闻言,摇头说道:“我们总共在樊家抢到将近两百块金饼,其他的金银首饰不计其数,但我只给他们开了次门,没出什么大力,所以曹腾只给了我五块金饼,还有几件首饰。” “他们剩余的每人分了十块金饼,曹腾自己留了二十块,剩余的金银首饰曹腾说是要出手换钱,到时再给他们平分,不过那些东西就都没我的分了!” 李旭田自知自己罪责难逃,索性全都坦诚交代,不再像之前那般死硬到底。 吴莱双手抱胸,噘着嘴说道:“看来这个樊家还挺有底蕴的嘛,二百块金饼,那可就是两千两黄金,啧啧啧,难怪会被贼惦记!” 吴莱只顾着感慨樊家的底蕴,但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曹腾还准备将剩余的赃物出手,要将其换成现银分发给其他同伙。 陈彦敏锐察觉到了这一点,开口对刘成峰问道:“泗水亭内有几家当铺?” “大人,别说光一个泗水亭了,就算是整个沛县,也只有我这一家当铺!” 刘成峰原本还蔫头耷脑,活像个霜打了的茄子。 如今一听陈彦问及城中当铺的数目,他却又像是打了鸡血一般,自吹自擂起来。 孰不知他的这番回答彻底坐实了陈彦心中的推断,他们这次很可能已经打草惊蛇了! 陈彦霍然起身,开口对那几名衙役说道:“几位,立刻押解李旭田和刘成峰返回泗水亭,咱们的行动很可能已经败露了!” 见陈彦如此慌张,吴莱当即摆手说道:“师父,你就别自己吓自己了,咱们昨晚的动手的时候街上可是一个人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打草惊蛇!” “蠢货,你没听他说曹腾要出手销赃吗?除了当铺之外,又有谁能一次性买下他那么多的赃物!” 见吴莱对此浑不在意,陈彦顿时有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 这家伙平日里漫不经心也就算了,如今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事关他初次继任,能否服众。 这家伙直至此时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这让他如何能不生气? 吴莱眼见着陈彦发火,便知道对方担心绝非多余。 他当即将两名罪犯从地上提了起来,招呼着几名衙役便要动身。 一名衙役临走之前开口对陈彦问道:“陈大人,泗水亭民风彪悍,况且此事又与那樊哙有关,是否需要我们回到县衙多带些人手,以免到时发生冲突?” 陈彦闻言,摆手说道:“不需要,我们此次代表的是衙门,代表的是百姓,我相信邪不胜正,不怕他们翻起什么风浪来。” 泗水亭在刘邦的庇护下,青壮男子众多,且各个都以刘邦马首是瞻。 这次想要抓人,想要绕过刘邦恐怕是行不通的,想直接动硬抓人那更是没戏。 与其兴师动众,徒增话柄。 那还不如单刀赴会,反而还能给自己留下一桩美名。 反正没有刘邦的许可,就算是把整个县衙的衙役全都带上,他们怕是也带不走曹腾。 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再大张旗鼓了。 陈彦倒是也想看看刘邦是否会因为这一点小事而与自己撕破脸皮。 到时若有什么阻碍,他尽管见招拆招便是…… 曹腾一大清早带着整整一袋子的金银珠宝前往当铺,结果却吃了个闭门羹。 与他一起被拒之门外的,同样还有当铺里的学徒,也就是昨天招待李旭田的那个年轻人。 他与刘成峰是亲戚,早在半年前就被父母送到了刘家的当铺里学习。 虽说当铺生意不算景气,可是看在亲戚的份上,刘成峰起码能给他交个税头,让他在这里吃上顿饱饭。 当铺平日里都是刘成峰先开门,再等他来此洒扫,净街,开门迎客。 只是今早过来,他突然发现当铺还是大门紧锁,刘成峰并未赶来开门,反而让他在这里苦等。 也就是在他等候的同时,曹腾气喘吁吁来至此处,眼见着店铺未曾开门,就与他这小伙计攀谈了两句。 在得知事情原委以后,曹腾离开了当铺,直奔李旭田的家中而去。 在李家再度扑了个空,他便已经察觉到了事出反常。 曹腾将那一袋珠宝塞进了自家的柴火垛里,随后急匆匆来到樊哙家中,希望樊哙能够帮帮自己。 此时的樊哙正在杀狗,院里传来阵阵悲戚的犬鸣。 曹腾听到这个声音后不由得心头一紧。 他仿佛从这阵阵呜咽中听出了自己的命运…… 第87章 单刀赴会 樊哙眼见着曹腾来了,便想招呼其过来帮忙。 谁知还没等他开口,曹腾便直接跪倒在了他的面前:“大哥,你一定要救我!” 樊哙见此情景,不由得皱起眉头:“曹腾,你这是怎么了?难道在这沛县之内,还有谁敢对你不利?” “不是有人要对我不利,我是预感我们之前所做之事,怕是已经被人告发了!” 李旭田,刘成峰二人相继失踪,给曹腾敲响了警钟。 他预感陈彦很可能已经顺藤摸瓜查到了自己,而这两个与自己相关的人的失踪,也恰好从侧面印证了这一点。 见曹腾一副慌蹙模样,樊哙忍不住开口骂道:“你说说你,干什么不好,非要去干这杀人越货的勾当,如今东窗事发,又有谁能保得住你?” 樊哙虽然为人鲁莽,但他却不是个傻子。 他知道陈彦与刘邦早已经是势同水火,两人暗地里正在较劲。 如今就算是刘邦出面,怕也保不住曹腾这条性命。 对方虽是自己的小弟,可仅凭他一个屠狗贩肉的屠夫,又如何能斗得过堂堂淮阴亭亭长? 他也知道刘邦肯定不会为此事出面,他也不想大包大揽,最终反因此事惹恼了刘邦。 他骂了曹腾两句,便想赶人离开。 曹腾看出了樊哙的用意,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给樊哙磕了三个响头:“大哥,我曹腾自幼无父无母,吃的是百家饭,穿的是千家衣。” “这些年来我受尽了白眼,听尽了奚落,可要说对我最好的,却还得是大哥您!” “古云有云,长兄如父,今日我曹腾成了案犯,这条性命怕是也难保全,临行之前就让我给您磕三个响头,算是我曹腾报答大哥你的关照之恩吧……” 曹腾头磕在地上砰砰直响,三下过后额头红肿,渗出了淡淡血丝。 樊哙最见不得这种场面,眼见着曹腾涕泪潸然,他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他手攥着钢刀,良久无言。 曹腾见其没有反应,这才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那淮阴亭长说不定何时便会赶到,我不能留在这里连累大哥,我先走一步了!” 从始至终,曹腾都只是在利用樊哙。 他巴结樊哙,是因为樊哙与刘邦交好,归顺到了他的麾下,就相当于归顺了刘邦,背靠大树好乘凉。 那日送来的一袋金银,也是他为了拉樊哙下水,所以才刻意为之。 至于刚刚这幅惺惺作态,其目的更是如此。 他早就知道樊哙重情义,听不得这种话,所以他才故意刺激樊哙,想让其动恻隐之心,好将自己留在身边。 他以为有刘邦的名望作为庇护,就能够保住自己这条小命。 殊不知陈彦此番前来,早已经做好了要和刘邦翻脸的准备。 这两人都有枭雄之心,图霸之志,日后迟早要有一战。 陈彦新官上任三把火,正式要借此机会奠定自己的位置,打响自己的名号,又岂会任凭他人阻挠自己。 怪只怪曹腾选错了招惹的对象,竟然惹恼了陈彦这个催命的阎王。 只是他与樊哙此时明显还没想通这个道理,见曹腾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樊哙不由得长叹一声:“诶,大家兄弟一场,别说我樊哙不照顾你,你先躲在这里,避避风头,待到这次风声过去,你立马给我离开沛县!” 眼见着樊哙松口,曹腾顿时喜不自胜:“多谢大哥,多谢大哥!” 曹腾一边道谢,一边躲进了樊哙的家中。 而另一边,陈彦已经带领几名衙役,押解着李旭田,刘成峰二人再度返回沛县。 要说刘成峰其实并未犯什么大罪,无非就是收受赃物,触犯了律法,可陈彦却也并不打算对其进行严惩。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百姓们需要这样一个能够抵押变现的地方,好让自己能够度过难关。 如若不然,这些穷苦百姓又该如何应对朝廷的苛捐杂税? 不过李旭田作为樊家凶案的从犯之一,虽然并未参与杀人,但其所作所为却仍是十分恶劣。 陈彦此次将他带回泗水亭,是想要借他之口指认凶犯,好能将参与本案的真凶全部绳之以法。 回到淮阴县,势必要经过那间赌坊。 眼见着昨日还出手阔绰,趾高气昂的李旭田,今天竟然成为了阶下囚徒,并被游街示众,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赌客们纷纷涌出门外,观望起热闹来。 李旭田将头埋得老低,不愿与众人对视,可耳边传来的阵阵嘘声和哄笑声却还是让他羞臊的老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反观吴莱,他却是很享受这种受人围观,注视的感觉。 昔日里常受人白眼,冷落的赌客,如今竟然也能摇身一变成为官差,这种巨大的转变让吴莱心中窃喜,洋洋自得。 陈彦敦促着李旭田为自己引路,挨家挨户登门抓人。 那些案犯可没有曹腾这样敏锐的反侦查意识,他们都还沉浸在发财的狂喜当中无法自拔,却不知道自己的罪行早已经被揭露。 陈彦几乎是毫无阻碍的便将七八名凶犯逮捕归案,上枷落锁。 不过这群凶犯可不都像曹腾一样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他们的父母眼见着儿子被捕,直接闹到了刘邦的家里,非要刘邦给个说法不可! 刘邦早就预料到了陈彦会尽快侦破此案,也知道依照他的为人,不会无的放矢,心中已经提前做好了陈彦会亲自来抓人的准备。 可当这群凶犯家眷闹到家里的时候,刘邦还是觉得头疼不已。 刘老太公不胜其扰,干脆直接躲了出去,至于那些凶犯的家眷,则是干脆堵住刘邦家的门口,非要他给个说法不可! 刘邦本也不想出面,怎奈何这些百姓极为聒噪。 被逼无奈之下,他只得走出门来,直面这些百姓:“诸位,冷静!” “你们说自家儿子,丈夫被捕,出于什么原因你们心里应该有数,他们犯了不该犯的案子,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就必须要承担后果,承担责任!” “你们再来我家里闹,那也是于事无补,这是县令的意思,不是我刘邦说了算的!” 第88章 民意沸腾 刘邦平日里对这些百姓虽然极为关照,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没有原则,没有底线的一味偏袒他们! 樊家劫案造成的影响有多恶劣,他心里比谁都要清楚。 这些百姓如今找上门来,看似是要他这个亭长主持公道。 实际上却是想要逼他趟这趟浑水,让他不得不介入到此事当中。 要论头脑,刘邦远胜众人。 他又怎么会被区区民意所裹挟,从而做出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 眼见着刘邦不肯出面调节此事,一名老妇人当即叫嚷道:“刘季,你可是我们这些乡亲看着长大的,从小到大我们谁没照顾过你,如今村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你怎么能袖手旁观?” “是啊,你好歹也是个亭长,管着周遭的十里八乡,难道你就放任他们淮阴亭的亭长来咱们村里抓人还不管吗?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看你就是收了人家的好处,所以才纵容他们来咱们泗水亭抓人顶罪,选你做这个亭长,是我们瞎了眼……” 随着那个老妇人率先开口抨击刘邦,紧接着迎接他的便是好一阵口诛笔伐。 饶是刘邦能言善辩,可面对这些百姓们的非议,却也是有口难辩,有苦难言。 就在这群百姓不依不饶,非要逼刘邦给出个说法的时候,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都围在这里做什么?难道想造反不成!” 这一声怒斥宛若惊雷,在众多百姓耳边炸响。 听得此言,他们纷纷后撤,下意识的给身后来人让出了一条道路。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樊哙,雍齿,周勃,萧何等人。 原来是萧何听说了陈彦带领衙役前来抓人,于是便想请刘邦出面拿个主意,以免得百姓与之发生冲突,到时反倒落得面上无光。 几人纠集一处,一并来到刘家,离的老远就看到刘家门前人头攒动,争吵之声不绝于耳。 樊哙是个急脾气,见他们竟然敢刁难刘邦,哪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就要将百姓全部驱散。 要说这些百姓也都是欺软怕硬的主,他们吃准了刘邦顾念旧情,不会与他们撕破脸皮,所以一味紧逼,想让刘邦出面斡旋。 如今眼见着樊哙吹胡子瞪眼,一副瞪眼要宰活人的架势,结果他们却又心生惧意,不敢再与其争辩,只是纷纷让开一条道路! 刘邦挥了挥手,对拥堵在门前的一众百姓们说道:“诸位,不是我刘邦薄情寡义,而是此事颇为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 “不过你们尽管放心,不管是淮阴亭来抓人,还是县衙直接来抓人,想要定罪就要有证据,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我刘邦身为亭长,绝不可能对此事袖手旁观,你们尽管放心,此事我一定会敦促县衙妥善处置,绝不会让他们诬赖一个好人,你们都先回去,等候我的通知吧……” 刘邦高声叫嚷,想要劝说这些百姓离开。 眼见着他们赖在这里还不肯走,樊哙当即一瞪眼睛:“都他娘的没听到我大哥说话吗?还留在这里,是想找不自在吗?” 这群百姓一见樊哙这般模样,各个心生惧意,纷纷退离此地。 待到百姓们离开以后,萧何这才皱着眉对刘邦说道:“陈彦此次来势汹汹,此事怕是难以善终了啊!” 樊哙闻言,怒不可遏:“这个陈彦,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跑到咱们泗水亭来抓人,明显是没把大哥你放在眼里,此事若是听之任之,那你我兄弟颜面何存!” 雍齿闻言,也在一旁帮腔:“樊哙说的没错,这件事情绝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个陈彦太不守规矩,大哥,你给咱们出个主意吧!” 樊哙和雍齿性格相仿,都是点火就着的急脾气。 可是刘邦毕竟是成大事之人,又岂会被他们轻易左右。 面对两人的挑唆,刘邦不为所动,转头望向周勃,开口对其问道:“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我觉得陈彦此次兴师动众,必定是手中掌握了什么确凿证据,能够直接将这些凶犯定罪,按理来说大哥身为泗水亭亭长,理应配合!” 樊哙此次前来,也有自己的一番算计。 他想保住曹腾的小命,就必须要唆使刘邦与陈彦撕破脸皮。 再加上他本就没将陈彦放在眼里,如今对方竟然主动挑衅,他又岂肯善罢甘休? 如今听周勃竟然说出这种话来,樊哙顿时被气得不轻:“周勃,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让大哥配合他?他陈彦算是老几,还想让大哥配合!” “啧,你能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我说让大哥配合,那是有先决条件的,除非是他陈彦此次行动得到了杨县令得准许,否则大哥与他都是亭长,又凭什么要听从他的差遣?” 周勃最后补充的这一番话总算是让樊哙的心情平复了些许:“算你小子说了句人话,咱大哥就不能向陈彦低头!” 周勃身为刘邦身边的智囊之一,如今做出的决策却也显得有些稚嫩。 眼见着计划即将敲定,萧何忍不住开口说道:“依我看来,你们所言都不妥当,你们这明显是要把大哥置于不义之地!” “萧大人,你有什么想法,不妨也说说看!” 无论是樊哙,雍齿,亦或是周勃,萧何。 他们都是刘邦的心腹,是刘邦最仰赖的伙伴。 刘邦不是耳根子发软的人,不会被人三言两语轻易说动。 可是对于他们几个的计划,刘邦却是显得极不满意。 无论陈彦这次行动是否得到了杨峰的允准,樊家劫案发生在淮阴亭,发生在陈彦的眼皮子底下,他就有权过问此事。 他刘邦可以因为陈彦没和自己提前通气而心生不满,但他不能阻挠陈彦,否则便是偏袒凶犯,是有意包庇。 对于这些道理,刘邦远比他们明白。 他们想让刘邦端架子,借此机会刁难陈彦,这是因为他们见识太过浅薄,不懂这其中利害。 萧何与他一样,同是为官之人,在刘邦看来,萧何应该会与自己的看法更加贴合,如今一问,问的便是萧何对于此事的态度。 见刘邦询问自己,萧何当即开口说道:“依我看来,咱们非但不能阻拦陈彦,而且还要大力协助,帮助他缉拿凶犯归案才行!” 第89章 穷山恶水出刁民 萧何此言一出,樊哙当即反驳:“姓萧的,你这话说的更没道理,他陈彦踩线过界,还要咱们大力配合?你想捧他的臭脚那是你自己的事,你少把我们牵扯进来!” 樊哙今天就像吃了火药,谁说话他就冲着谁来,他的这番态度明显引起了刘邦的不满。 刘邦狠狠瞪了他一眼,同时开口对其训斥道:“你以为处理公务,像是小孩子过家家这么简单吗?此事处理稍有不当,都可能会影响到我未来的部署,你给我闭嘴,不许再插言!” 樊哙经刘邦一番呵斥,总算消停下来,只是退到一旁,旁听他们的解决办法。 萧何长叹一声,开口对刘邦解释道:“并非是我萧何有意巴结陈彦,而是此事咱们的确不占道理。” “淮阴亭发生凶案,可一切矛头却都对准了泗水亭,按理来说发生这样的事情,理应两地亭长联合办案,查清真相,这才算是明智之举。” “只是咱们与陈彦相隙,关系不佳,并未插手本案,反而将所有责任全都推给了淮阴亭,此事传将出去,理亏的也是咱们。” “如果咱们这时再给陈彦下绊子,阻挠他执法,那旁人只会说咱们小肚鸡肠,对大哥你反而不利,所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依我看来,咱们不如退上一步,先将此事解决了再说?” 萧何这话说的虽然有些卑微,但却着实说进了刘邦的心坎里。 刘邦其实也早有让步的想法,不过他这是为了自己日后起兵做准备。 如今押解徭役赴京在即,刘邦可不希望在此期间出现什么纰漏。 他已经将起事之日定在了押送徭役的这一期间,所要策动的便就是那些因为缴纳不起赋税而被强征的壮丁。 无论如何他都要先把戏演下去,演到自己得出沛县,演到自己成功起兵。 兄弟几人的群力群策,最合刘邦心意的无疑就是萧何的这番提议。 刘邦思忖片刻,最终点头说道:“好,既然如此,那就听你的,咱们就配合陈彦,将这些凶犯绳之以法……” 在一旁旁听的樊哙闻听此言,心中不免暗自起急。 而在此同时,已经抓捕了一批凶犯的陈彦也遭受到了村民们的阻挠,此时他终于领会到了何为民风彪悍,明白了衙役为何会提出增派人手的提议! 陈彦刚刚抓人,在村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那些被捕人犯的亲眷,联同家中亲朋,将他们彻底堵在了村口。 陈彦身后跟随着一连串的犯人,同时还有从他们家中搜罗出来的赃物。 几名衙役佩刀已经出鞘,只要发现这群犯人稍有妄动,就要将其就地格杀! 本来他们人手紧缺,有这样的举措倒也无可厚非,怎奈何这一举动引起了百姓们的仇视与不满,认定了他们是在恐吓自己,纷纷围住他们,要求给个说法! 陈彦见此情景,自知此事难以善终,于是对着围在周遭的百姓高声嚷道:“诸位请冷静一下,我们这次前来,并非是为了寻衅滋事,而是要彻查一桩凶案,将真凶绳之以法!” 谁料想陈彦的话还没等说完,一名中年男人便先在人群里叫嚷道:“抓犯人你抓我儿子干什么?我儿子平日里兢兢业业,奉公执法,几时有得罪了你们这些官差!” “就是,你凭什么判到我们村里来抓人?难不成当我们泗水亭的百姓都好欺负……” 朝廷横征暴敛,百姓积怨难平。 双方之间的关系早已经是势同水火,只要一点轻微的摩擦,就可能引爆双方间的矛盾。 刚刚那名中年男人,就是凭借这点原因,将原本简单的问题复杂化,将百姓与百姓间的矛盾愣是拔高到了百姓与官府,百姓与朝廷。 如此一来,积压的民怨难免会被引爆,连带着陈彦也一并沦为了众矢之的。 这些百姓本来就对官府不满,如今又受人唆使,自然压制不住火气,他们当即一并涌上前来,要从衙役的手里抢人。 吴莱自然不能任凭他们胡作非为,直接与其发生了肢体冲突。 只是双拳难敌四手,仅凭他一人又如何能够斗得过这许多百姓,不过顷刻之间,他就已经被淹没在了人群当中。 陈彦见此情景,眼中不禁闪过了一丝寒芒。 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他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自然不会任凭这群百姓骑在自己的头上作威作福。 眼见着民意汹涌,难以遏制,陈彦将手探到衣袖当中,眼中也闪过了一丝杀机…… 就在他准备将闹事者就地格杀的时候,一群壮汉突然涌了出来,强行将官差与百姓彻底分开。 吴莱重见天日,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 那几名衙役虽然并未挨打,可是手里的佩刀却也已经被人夺去,幸亏事发之时他们紧紧围绕在几名凶犯身边,这才没有导致凶犯逃离,总算完成了陈彦交代的任务。 人群从中分开,刘邦带着几名心腹来到了陈彦面前:“贵客登门,有失远迎,还望陈大人务必见谅!” 陈彦闻听此言,冷笑着对其说道:“久闻泗水亭民风彪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陈大人说的这是哪里的话,百姓愚鲁,不懂规矩,您又岂能和他们一般见识?如今有我刘邦出面,我保证接下来您的一切行动都将畅通无阻,谁要是再敢阻挠,那就是和我刘邦过不去!” 刘邦此言一出,众百姓噤若寒蝉。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刘邦态度如此殷切,陈彦也不好再迁怒于他:“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谢过刘大人了!” 两人假意客套,实际上却已经因此产生隔阂。 接下来在刘邦的护送下,抓捕行动果然异常顺利,只是唯独到了曹家的时候,众人在此扑了个空。 曹腾并不在家,连带着家中细软,值钱的财物,也都已经不翼而飞。 陈彦见自己担心的事情果然已经发生,脸色不由得阴沉下来:“刘大人,据我调查,这个曹腾乃是本案首犯,如今他无故失踪,还要请您给我个说法才行!” 第90章 倚老卖老 刘邦闻听此言,表情骤然阴沉:“曹腾在哪,今早有谁见过他吗?” “我我我,我今早见曹腾往村里去了,急匆匆的不知是有什么事情!” 围观村民终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直接点出了曹腾的去向,樊哙被气得狠瞪那人几眼,却也拿对方没什么办法。 陈彦微微颔首,开口对刘邦问道:“刘大人,这个曹腾,会不会是畏罪潜逃了?” “绝无可能!” “村里是死路,不通其他的地方,况且如今大雪封路,朝廷几次催押徭役,县里都一直压着不放,要说曹腾在这种情况下逃跑,那是绝无可能!” 早在听那人提起曹腾早晨进村的时候,刘邦便隐隐预感到曹腾失踪很可能是和樊哙有关。 不过他不能出卖兄弟,所以并未在陈彦面前提及此事,只是要先稳住对方,再想办法和樊哙要人。 他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曹腾打乱自己的全盘计划。 更何况对方如今已经确系是杀人要犯。 刘邦就算有心偏袒,也绝不会偏袒这样的人。 交出曹腾,稳住自己的基本盘,这对刘邦来说就是最要紧的事情! 陈彦听到刘邦的回答,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刘大人帮我们把曹腾找出来吧,我在这里,先行谢过了!” 陈彦说话的同时还不忘对刘邦微微拱手,态度可谓十分真挚。 可刘邦却能看得出来,陈彦此番乃是来者不善。 对方看似是把找出曹腾的机会交给自己,实则却是要将一块烫手山芋甩给自己。 此地百姓民风彪悍,就连县衙官差都敢围殴。 他这个亭长要是再为对方办事,那百姓们岂不是要戳他的脊梁骨? 双方如今都在博弈。 想方设法要削弱对方的势力。 刘邦何等人物,心思十分活络,眼珠一转心中便已有了对策:“按理来说曹腾身为我泗水亭的百姓,的确该由我亲自出面逮捕才对。” “可是这凶案毕竟是发生在淮阴亭,你陈大人身为淮阴亭亭长,主导本案,所以这个凶犯,怕是还需要你亲自缉拿才合乎情理,刘某总不该越俎代庖,抢了你陈大人的风头不是!” 刘邦将球踢还给陈彦,借此机会反将一军。 陈彦闻言也不推辞,微微颔首,直接应允:“既然刘大人如此看得起我,那我就不客气了,请刘大人查清主犯曹腾去向,我和几位兄弟直接动手抓人,不知刘大人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 “既然如此,那就一言为定……” 刘邦与陈彦许下约定,一人追查曹腾去向,一人等待出面抓人。 至于那些百姓,此时仍旧围在陈彦等人的身边,一副跃跃欲试,随时准备抢人的势头。 这几名衙役如今真可谓是有苦难言,本以为这次是件美差,拿了银子,走了过场,回到衙门还能记上一功。 孰料想本地百姓如此彪悍,竟然还敢打人夺刀。 也亏得刚刚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意外,否则他们怕是万死难辞其咎。 陈彦本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不会任凭别人如此挑衅自己。 眼见着这群百姓围在自己的身边不肯散开,他冷笑一声,开口提醒道:“诸位乡亲,阻挠执法,殴打官差,这可都是重罪。” “你们刚刚行为过激,本官念你们是初犯,所以既往不咎,你们若是冥顽不灵,不依不饶,那就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了!” 陈彦此言一出,一个苍老的声音当即从人群中传来:“我老汉活了这么大的年纪,还从没有人说过要对我不客气呢,你别以为当了个亭长就能为所欲为,实话告诉你吧,我老人家还没将你放在眼里!” 这声音来得突兀,周遭围观的百姓听完之后也都纷纷附和。 陈彦闻听此言,不由得冷笑一声:“刚刚是谁在说话,可否出来与我一见?” 人群左右散开,一名老者从中走了出来。 他佝偻着腰,走起路来慢慢腾腾,两名青年左右搀扶,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那老人来到陈彦面前,趾高气昂的说道:“刚刚就是我说的,你想怎么着?” 陈彦看着面前这满脸沧桑的老人,开口对其问道:“老人家,您这是知法犯法,挑衅朝廷,还是倚老卖老,想在我陈彦面前充大辈啊?” 听到倚老卖老这四个字,老人顿时暴跳如雷:“好你个不修口德的小辈,竟然敢说老夫倚老卖老,老夫曾是庄襄王的麾下,是奠定了大秦基业的老兵,你敢和我这么说话,当真是反了你了!” 说至此处,老人伸手直指人群里的一名青年:“我不管你此来究竟有何目的,那是我孙子,你必须把他放了!” 老人气势汹汹,执意要求陈彦放人。 陈彦闻言,毫不犹豫的摇头道:“不好意思,这人,我放不了!” “您孙子犯的是杀人重罪,此事就在我淮阴亭境内发生,我若是不彻查此事,对不起我淮阴亭内的百姓,关于此事,我必须要给她们一个说法!” 老人本以为凭借自己的面子能够逼迫陈彦让步,却不料对方压根不讲自己放在眼里。 见自己出面无果,老人当即怒声道:“老夫当初为国奋战,流血流汗,我孙子不管犯什么重罪也都能为其抵消,我今天只问你一句话,这人你放还是不放!” “不放!” 陈彦回答可谓十分干脆,而他的这句回答也彻底激怒了这位老人。 他挥起手中的拐杖,朝着陈彦兜头砸了下去:“我看你今天到底放不放人,你若不放人,我今天就打死你!” 面对老人挥来的棍棒,陈彦岿然不动,只是站在原地:“老人家,您要是再倚老卖老,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不客气?我倒是想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 老人话音未落,一道寒芒闪过,他的拐杖被斜下里劈开,断成了两截。 陈彦仍保持着夺刀挥砍的姿势,而他身边的那名衙役则是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一时惊讶的无以复加。 他知道陈彦曾是猎户,并有着搏杀猛虎惊人功绩。 可直至对方露了一手,他们才终于意识到双方的差距有多庞大! 第91章 定斩不赦 这些衙役也都是经受过训练的,多数都是从前线退役下来的士兵充当。 虽然平日里并不出力,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招惹的。 刚刚之所以会在面临百姓围攻的时候如此被动,主要还是担心激化矛盾,同时也担心一旦反抗可能会招致更加猛烈的冲击。 毕竟朝廷与百姓早已经达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他们又哪敢轻易招惹这些气头上的百姓,只怕日后会招致他们的报复。 但是他们不敢,不代表陈彦不敢。 面对这些步步紧逼,给脸不要的暴民。 陈彦的耐心已经被消磨殆尽。 他一刀砍断了老人的拐杖,同时将刀提起,直指身边众人的鼻尖:“他是老兵,为国为民有功绩在身,我陈彦敬佩他,所以放他一马。” “至于你们,若是还有谁敢寻衅滋事,挑衅府衙威信,别怪我姓陈的对你们不客气,有谁再敢踏前一步,定斩不赦!” 陈彦刚刚这一刀可是给了这些围观百姓很大的冲击。 他们甚至连陈彦如何出刀都没看见,就发觉那根朝他砸去的拐杖已经被从中斩断成了两截。 这些百姓心中虽然仍旧存有不满,可是面对陈彦的威胁,他们却无人胆敢上前半步,没有人敢再招惹这位陈大人的晦气。 陈彦目光冷冽,环顾周遭众人:“如今还有八人不曾归案,接下来我会挨家挨户调查,直到把人全部抓住为止,有谁还敢拦我,就与我手里的刀说话!” 这些百姓刚刚还气势汹汹,拦着他们想要要人。 可如今面对陈彦的威胁,他们却是连个屁都不敢放,只得乖乖让路,不敢再有半点僭越之举。 此时刘邦已经将手下众人带到一旁,他眼睛紧盯着樊哙,开口对其问道:“樊哙,我问你,曹腾去哪了?” 樊哙虽然有心想要保住曹腾,可是在刘邦面前他却不敢撒谎:“曹腾被我藏在家里了……” “我他娘的不是不让你和他打交道吗?你把我的话都当成耳边风了!” 刘邦得知此事,顿时怒上心头,一脚就踹在了樊哙的身上。 樊哙被他踹的一连趔趄几步,周遭众人见状立刻将刘邦拦住:“大哥,不至于!” 刘邦死死盯着樊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早就和你说过,不要和曹腾他们打交道,你以为他们是真心跟随你,可实际上不过是拿你当冤大头而已。” “可你倒好,不仅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而且还引狼入室,处处给我惹是生非,如今人家找到这里来了,你让我怎么办?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 樊哙闻听此言,当即开口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绝对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连累大哥,我现在就去找陈彦承认错误,把所有责任全都承担下来!” 樊哙说话间直奔村口而去,可还没走出几步,刘邦便开口叫住了他:“你给我站住,你能承担什么责任?你现在去找陈彦,就是在自寻死路!” 刘邦深吸口气,努力让心情平复下来:“陈彦这次来者不善,明显是想要和我过不去,你现在去找他,那就是自投罗网!” 刘邦说着,转头看向萧何:“萧大人,我刘邦的兄弟不成器,真是让你见笑了,这件事情恐怕还要麻烦你出面才行!” 萧何本就决意追随刘邦,如今自然是愿为对方效劳。 见刘邦如此客套,萧何当即摆手说道:“大哥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我萧何愿为大哥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那好,你我都是官差,与陈彦也有话说,我先带着他们进村,去找曹腾,你先帮我稳住陈彦,等会带着他去樊哙家里押人,我要趁此机会给曹腾说清楚,绝不能让他把樊哙供出来!” 为了樊哙,刘邦可谓是操碎了心。 樊哙自然也知道刘邦这番良苦用心,并未多言,只是随着其一同返回家中去找曹腾归案。 前往樊家的路上,刘邦还不忘对樊哙叮嘱:“等下到家之后,你什么都不要说,如何和曹腾交涉,这是我的事情!” 曹腾如今就是这场案件的关键所在。 他所关系到的不仅仅是樊家凶案能否顺利破获,同时还关系到樊哙的安危与死活。 樊哙窝藏凶犯,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如果曹腾能承认是自己流窜到了樊家,那樊哙或许还能借此脱罪。 可如果曹腾咬死了是樊哙将自己藏匿在家中,那樊哙也要跟着一并承担连带责任,等到那个时候,该如何处置樊哙,可就不是他刘邦说了算的了! 众人来至樊哙家中,曹腾此时就躲在樊哙用于养狗的仓房里。 听到有人回来,群狗沸腾,曹腾顺着门缝看了一眼,便见樊哙正带着刘邦等人返回家中。 一看到刘邦,曹腾顿觉大事不妙。 他知道刘邦为人精明,智谋远胜樊哙,他的那番谎言能够骗得了樊哙,但他却未必能骗得了刘邦。 他知道对方此次前来毕竟是要抓自己伏法,一时间心中惴惴不安,同时也对樊哙生出了几分莫名的恨意。 在他看来,这就是樊哙背叛了自己。 是对方将自己稳住,再找来刘邦,无非就是想将自己当成一桩功劳送给刘邦。 昔日里的恩义此时荡然无存,曹腾紧盯着樊哙,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直接杀了对方才肯罢休!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如今处于劣势,要与对方硬碰硬,怕是讨不到任何好处。 恰逢此时,吕媭听到了仓房里传出的阵阵犬吠,还以为是有狗掐架,想要呵斥阻挠一番。 眼见着吕媭朝着仓房走去,樊哙顿时瞪大了眼睛:“娘子,别去仓房!” 樊哙知道曹腾躲在仓房,唯恐对方狗急跳墙,可能会对吕媭不利。 只可惜他的提醒还是太迟了些,就在他开口阻止吕媭的同时,躲在门后的曹腾已经破门而出,直接冲到了吕媭身边。 见此情景,樊哙目眦欲裂:“曹腾,你我兄弟一场,你可不要做傻事,赶紧放了你嫂子,咱们有事可以慢慢谈!” 第92章 负隅顽抗 曹腾在逃跑之时特地带了一把小刀在身上,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能够用于保命,或者给自己一个体面。 如今他已经将那把小刀架在了吕媭的脖子上,刀刃微微下压,在吕媭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曹腾本就做贼心虚,如今又被樊哙背叛,早已经丧失理智。 他手臂紧紧勒着吕媭的脖子,声嘶力竭的对樊哙吼道:“你既然不肯帮我,又为什么要将我留下?现在你又带着他们来抓我,是不是把我曹腾当傻子!” 曹腾说话的同时,手臂下压越来越用力。 樊哙还想说话,却被刘邦阻拦,他跨步上前,直面曹腾:“曹腾,你人面兽心,杀人害命,早就应该想到会有这样的下场,你把吕媭放了,咱们有话好说,我可以向你保证,即便你认罪伏法,我也能够保你不死!” “保我不死?你还真是好大的口气!” “你不过是个小小的亭长而已,你该真把自己当成天王老子了?你要是真这么有本事,你怎么不混个县令当当?要不是官府苛捐杂税日益深重,我何必铤而走险,做这种杀人越货的勾当!” 曹腾直至此时,仍旧不思悔改。 他并不认为杀人越货是自己的问题,反而将一切归罪于他人,归罪于朝廷。 不过他此时情绪激动,刘邦唯恐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所以也不敢过分刺激,只能努力平复对方的情绪。 另一边,萧何已经找到陈彦,并且发现原本包围着他们的百姓都已经散去,如今他们正在李旭田的带领下直奔樊哙家中而去。 见此情景,萧何立刻拦住陈彦的去路:“陈大人稍安勿躁,刘亭长正在帮你追查曹腾的行踪!” 闻听此言,陈彦微笑着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真是有劳刘亭长了,不过我也不能让他如此劳累,我也应该带着手下过去看看才是!” “诶,不过些许小事而已,何劳两位亭长一并过问,刚刚村民情绪激动,冒犯了几位,我正要向几位赔个不是呢!” 刘邦已经给萧何下达了死命令,要求他务必拦住陈彦的去路,给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如今萧何无论如何都不肯让开道路,为的也不过是达成刘邦下达给他的任务罢了。 只是任凭萧何舌灿莲花,陈彦始终不愿停步:“萧大人,此番情况究竟如何,你的心里想来比我还要清楚。” “樊哙窝藏凶犯,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我让刘亭长自行处理此事,也不过是给他个面子罢了。” “如果刘亭长真有这个能力,那现在就应该能够把问题妥善解决,如果他没这个能力,那陈某继续在此逗留,也只是白白浪费时间而已。” 陈彦说至此处,表情忽然变得凝重起来:“现在让你把路让开,不要阻挠陈某继续办案,贵宝地的民风陈某刚刚已经有所领教,如果你继续阻挠,那我就只能认定你们都有包庇凶犯的嫌疑了!” 萧何闻听此言,不禁为之哑然,他知道自己拦不住陈彦,姑且只能放行。 陈彦押解着一众凶犯,一并来到樊哙的家中。 萧何原本还因为自己办事不利颇感羞愧,而等他看到樊家如今这番鸡飞狗跳的乱象的时候,心中的羞愧顿时转变成了惊诧。 只见吕媭已经被曹腾勒的双眼翻白,呼吸困难。 刘邦,樊哙等众人全都围在曹腾周围,却又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 樊哙虽然急得够呛,但却没有任何办法,而刘邦更是磨破了嘴皮,也不见曹腾有任何动摇。 就在此时,匆匆赶来的陈彦突然开口说道:“你就是曹腾,对吧?” 曹腾转头望向陈彦,眼中满是愤怒之色:“你就是淮阴亭亭长陈彦?” “没错,我就是陈彦,这次是专程带人来抓你的!” 陈彦此言一出,刘邦等人顿时有些慌神。 他们唯恐陈彦会激怒曹腾,做出什么对吕媭不利的事情。 这其中反应最大的当属樊哙,面对陈彦此番妄言,他声色俱厉的对其怒斥道:“姓陈的,我婆娘要是有什么好歹,我非要让你给她偿命不可!” 面对樊哙的威胁,陈彦只是不屑的冷笑一声:“连自己娘子都保护不了的废物,也配在我面前指手画脚,给我滚一边去!” 陈彦十分粗暴地推开樊哙,径直来到曹腾面前。 曹腾受惊不浅,一连后退几步,手中钢刀压得更深,致使吕媭的脖颈流下了一丝殷红的血痕。 面对曹腾的这番表现,陈彦却是丝毫不为所动:“曹腾,你犯了杀人重罪,如今还妄图挟持人质,暴力抗法,你是真当我拿你什么没办法吗?” 曹腾闻听此言,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之色:“姓陈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的想法很简单,你放了这个无辜的女人,我来给你当人质如何?” “你?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我是淮阴亭亭长,请我此番前来是为了给樊家申冤,并无他图!” “樊家在外名声如何,我想你应该也很清楚,可是即便如此,我却仍愿意为了给樊家出头,不惜奔波劳顿,如此还不能证明我的人品吗?” “樊家凶案影响虽然恶劣,但是与一条活生生的人命相比,那些已经死去的人明显不值一提,我只要你放了她,我来做你的人质,到时你想潜逃,我也可以做你的挡箭牌!” 陈彦一番好言规劝,逐渐让曹腾卸下了防备。 曹腾手臂开始放松,而陈彦也借此机会继续说道:“只要你放了她,我可以答应你的任何条件,此事毕竟涉及到了我的仕途,我可不希望影响进一步扩大,这样,你先把她放了,我这就过去找你!” 陈彦说话的同时竟然真的朝着手持尖刀的曹腾走了过去,吴莱见此情景,当即大惊失色:“师父,你不能啊!” 陈彦转头瞪了吴莱一眼,同时对其厉声呵斥道:“不能什么?难道我这条性命,就真的要比她更高贵吗?听从我的安排,不许你再插话!” 吴莱经受训斥,不敢继续插嘴。 曹腾心中动摇,也松手放开了吕媭。 吕媭受到惊吓,惊慌逃窜。 曹腾快步上前,想要借机控制陈彦。 而与此同时,陈彦也已经做好了准备,顺势从自己的衣袖里掏出了一张比巴掌稍大一些的弩机! 第93章 千钧 一发 此时所有人全都屏住了呼吸,吴莱更是急得朝前跨出一步,想要将陈彦重新拉回到自己的身边。 吕媭已经跑到樊哙身侧,而曹腾也意识到了自己已经上当。 困兽犹斗,何况是人。 面临眼下局面,曹腾几乎丧失了所有理智,他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手中短刀直朝着陈彦胸口刺了过来:“既然不肯放过我,那我就让你给我赔命!” 曹腾摆明了是想对陈彦不利,想要将其置于死地。 吴莱看出了曹腾的意图,只可惜双方距离太远,他如今已经是鞭长莫及。 眼见着陈彦即将身陷险境,吴莱当即高喊道:“师父,小心!” 他这一声吼的真可谓是惊天动地,颇有几分振聋发聩之感。 吕媭窝在樊哙怀里,甚至不敢转头朝后看上一眼。 那些被押解的犯人此时也都有些躁动不安,如果曹腾真的能够杀了陈彦,那他们便能借此机会哗变,脱离官差掌控。 他们也知道自己犯下的是重罪,一旦被公开审判,等待他们的必将是死路一条,正因如此,所以他们才会心怀侥幸,希望能够逃脱升天。 只可惜他们如意算盘打的虽响,最终却也注定只能以失败告终。 就在曹腾即将冲到陈彦面前的同时,陈彦已经扣动弩机的扳机,一支弩箭瞬间射了出去。 那弩机只有巴掌大小,射出的弩箭如同牙签,看似并无威慑力。 可是那弩机毕竟是陈彦精心打造,其威力着实不容小觑,这一根如同牙签般的弩箭竟然射穿了曹腾的手腕,致使他手中短刀掉落在地。 曹腾此时已经冲到了陈彦面前,本以为自己能够手刃对方,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有这么一手。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陈彦抬脚直接踹在了他的裆部,这一脚直踢得曹腾身体佝偻成了一团,脸色瞬间发紫,就像是一只熟透了的茄子一般。 在场围观的有不少男性,当他们看到陈彦踢出的这一脚的时候,都只觉得胯下一阵发凉,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残忍! 陈彦将那把短刀踢到一旁,又对身后跟随的衙役招了招手:“劳烦几位兄弟,过来搀扶他一把!” 刚刚那一脚已经彻底瓦解了曹腾的斗志,让他再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两名衙役不敢怠慢,立刻上前扶起了曹腾。 陈彦来到吕媭身边,开口对其问道:“怎么样?没受伤吧?” 吕媭虽然性情彪悍,却也不是不懂礼数的泼妇,她知道陈彦刚刚为救自己承担了多大的风险,于是微微颔首,语气轻柔地说道:“妾身并无大碍,多谢陈大人相救!” “这都是我分内之职,身为亭长,理应将百姓安危放在首位,若不是他们此次犯下血案,而且还有再犯的可能,我也不会将他们赶尽杀绝,非要与大家撕破脸皮!” 陈彦如今已经将所有案犯缉拿归案,自然也没必要继续得罪这些百姓。 与他们说上几句软话,也不会缺少一块肉,如此还能给自己留下一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吕媭连连称是,并转头狠狠瞪了一眼樊哙。 刘邦还想上前为樊哙辩解,孰料陈彦直接伸手制止了他:“案犯曹腾,负隅顽抗,逃窜至樊哙家中,劫持人质吕媭,险些酿成大祸,这些东西我会如实上报,这次就多谢刘大人了!” 陈彦此举不仅成全了樊哙,同时也让刘邦免去了后顾之忧。 刘邦微微颔首,对待陈彦的态度也再不似之前那般剑拔弩张。 此时曹腾已经有所恢复,起码能够站直身子。 陈彦来到他的面前,开口问道:“曹腾,你从樊家抢来的那些赃物,如今都被窝藏在了哪里?” 曹腾抬头望向陈彦,脸上流露出一丝冷笑:“我就知道你是为了好处而来,如若不然,你又何必对我穷追猛打!” “我抓你,是因为你杀了人,追查那批赃物的下落,是为了对樊家和淮阴百姓有个交代!” 陈彦说至此处,上下打量了曹腾一番:“我看你也算是一表人才,可偏偏不走正途,非要行这等卑鄙龌龊之事,若我是你的父母,九泉之下怕是也要为你蒙羞!” 陈彦此言一出,顿时刺激的曹腾气喘吁吁,怒目圆睁,一副要和陈彦拼命的样子。 吴莱本就因为他差点伤到陈彦而对他心存不满。 如今见他竟然还敢吹胡子瞪眼,直接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王八蛋,还敢和我师父瞪眼,你的死期已经到了!” 曹腾被打的不轻,后槽牙都被扇落了几颗。 他将头侧向一旁,啐了一口唾沫,里面还夹杂着几颗碎牙和血水。 他转头怒蹬吴莱,吴莱也因压制不住脾气而要继续动手。 就在此时,陈彦开口喝止了他:“吴莱,住手!” 吴莱悻悻然将手缩回,陈彦开口对曹腾说道:“你要记住,举头三尺有神明,多行不义必自毙。” “凭你们之前的那番所作所为,想要不被逮捕,那简直是痴人说梦,我知道樊家在百姓眼里算不得是什么好东西,可是你们强取豪夺,杀人越货,你们这番作为,却还比不过樊家!” “如今你已经归案,接下来等待你们的必将是国法裁决,我现在再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愿意将赃物交出,我可以对你从轻发落,不过这一期的语言取决于你的态度,究竟如何选择,全都在于你自己!” 陈彦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也是不愿曹腾再吃太多的苦头。 大秦律法严苛,尤其是对于杀人案件的裁决,更是十分严厉。 像是曹腾这种罪魁祸首,一旦归案,就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陈彦如今也不过是让其宽心,希望他死前能够少受些折磨罢了。 人心都是肉长得,哪怕是杀人案犯,罪魁祸首,也知道何为善恶是非。 眼见着陈彦对自己如此宽容,曹腾心中也不免受到了些许动容。 只见他将头埋低,深吸了口气,半晌过后方才开口道:“我从樊家抢来的那些东西,都被我藏在了柴堆里,你们现在过去就能找到!” 第94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陈彦得到那批赃物的确切下落,立刻带领手下众人直奔曹腾家中的柴垛而去。 在这里他们果然找到了曹腾藏匿的那批赃物,里面金饼,珠宝琳琅满目,其中多数都是曹腾今早没来得及出手的东西。 陈彦随后又命人在剩余十几户嫌犯的家中将所有东西全部收缴,准备带回淮阴亭。 就在他准备将所有犯人全部押解回去的时候,曹腾突然和他提出了一个请求:“陈大人,能否让我再和樊哙大哥说几句话?” 陈彦闻言,微微皱起眉头,转头望向了跟随他们一并出村的刘邦。 刘邦虽然也担心曹腾可能会在临死之前反咬一口,可奈何同情心作祟,最终还是应下了曹腾这个请求,他也想看看曹腾在临死之前究竟还能说出些什么,想看看直至此时他是否已经有所悔悟! 樊哙站在人群当中,面色铁青,双眼死死盯着曹腾。 对方险些害死自己的妻子,愧对他之前的一番关照,他如今又哪里会有好脸色给对方看? 曹腾看出了樊哙心中所想,只见他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哥,我曹腾对不起你,我在这里给你磕头了!” 曹腾只说了一句话,随即便给樊哙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我曹腾这辈子走错了路,下辈子决对不会了,若有来生,我愿为给您和嫂子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今世厚恩!” 樊哙虽然痛恨曹腾刚刚的所作所为,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如今听到曹腾这番肺腑之言,也不由得樊哙心生动容。 樊哙长叹一声,开口说道:“曹腾,其实从始至终,我都拿你当自己的亲弟弟看待,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够出人头地,万没想到你会误入歧途。” “今日之事,我只当你是一时糊涂,若有来生,希望你能够走正道,做正事,不要再重蹈今日覆辙!” 曹腾临死之前得到了樊哙的谅解,心中喜不自胜,当即重重点了点头。 樊哙知道曹腾心中仍有挂牵,于是便开口对其说道:“你死之后,我会带人替你收尸,绝不会让你曝尸荒野,你,安心的去吧!” 曹腾没将自己供述出来,这一点还是很让樊哙为之诧异的。 他原以为曹腾可能会和自己鱼死网破,会在进行之前将自己的包庇之事供述出来。 别看陈彦刚刚已经法外开恩,不予计较,可是如果曹腾重提此事,并被别人听到的话,那他终究还是免不了遭受牢狱之灾。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说的便是这般道理。 樊哙在曹腾临终之前给了他一点慰藉,总不至于让他心怀愧疚而死,这就已经是他最大的宽容。 曹腾看着樊哙,重重点了点头,并在衙役押解下与之一并离开。 至于那些被带走了孩子的泗水亭百姓,此时则是大放悲声,哭天抢地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带走。 他们想要上前阻拦,可是他们之前也见识到了陈彦得手段,知道对方言出必信,如果再经阻挠,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这就是一物降一物,这些民风彪悍的百姓,终究还是要为朝廷的重压俯首。 至于那十几名案犯,他们明显不像曹腾表现得这么洒脱,听到父母的悲嚎之声,他们也个个心碎欲裂,偷偷抹起了眼泪。 只可惜他们触犯了国法,早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个下场。 陈彦虽然也对他们心怀怜悯,但此时也不得不硬起心肠,将他们一并带走。 要说这里最不安的,恐怕就是当铺老板刘成峰。 他本就是因为贪心,收了几件赃物,万没想到如今竟然会落得一个陪绑的下场。 他以为自己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于是目光不断四处扫量,寻找着那名小伙计的身影。 那小伙计是他的远房亲戚,念在他的照顾之情,提携之恩的份上,并未逃离,只是尾行在队伍后方,希望能够找机会和老板说上句话。 刘成峰看到了小伙计的身影,双腿直如同灌了铅一般挪不开步。 陈彦看出了其中端倪,也知道刘成峰这是怕死。 但他不想就这么轻易释放了这个奸商,还想让其多吃些苦头。 眼见着刘成峰脚步放缓,陈彦当即来到他的身边:“刘老板,您这是怎么了?” 刘成峰不住朝后观望,同时开口说道:“陈大人,我也有个不情之请,我想和我店里的伙计说两句话!” 陈彦闻言,摇头说道:“这个恐怕不行,这有些不合规矩啊!” 刘成峰一张老脸皱成了苦瓜,还想和陈彦讨价还价:“陈大人,那怎么曹腾都能和樊哙说话,我就不能和我店里的伙计交代几句了?您不能厚此薄彼啊!” 陈彦闻言,笑得更加灿烂:“我让曹腾交代后事,那是因为曹腾犯得是死罪,再加上他无亲无故,理应有人为之收尸。” “至于你嘛!” 陈彦在这里拖长了生意,故意卖了个关子。 刘成峰以为自己还有希望,于是赶忙追问道:“我怎么了?难道陈大人还愿意放我一马,让我改过自新?” 陈彦微微颔首:“改过自新那是肯定的嘛,你收受赃物虽然触犯了国法,但是却也罪不至死,我也不能草菅人命不是。” “你这个罪名最多也就是流放,所以你完全不必担心,等到你被流放的时候,我会叫你的家眷来为你送行,等到那个时候,你再慢慢叮嘱也不迟!” 陈彦此言一出,刘成峰原本悬着的心此时终于彻底死了。 在这个时代,匪患横行,民不聊生,一旦被判流放,那无异于是被宣判了死刑。 刘成峰原本还抱有一丝幻想,以为陈彦能够高抬贵手,向他索取些好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自己给放了。 甚至他已经暗地里盘算起了自己的家当,想看看用多少银两赎回自己这条小命才最值得。 却不料想陈彦压根没有这个意思,自己最终还是死路一条。 刘成峰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当即转头对身后的小伙计喊道:“二奎,我死以后,当铺就交给你来打点了,只要能给你婶子和孩子一口吃的,就算我这些年没白疼你!” 第95章 案件告破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 无论是曹腾,还是刘成峰。 这句古话在他二人身上可谓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曹腾虽然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是临死之前他却也能翻然悔悟,并向樊哙道歉,取得对方谅解。 刘成峰虽然是个十足的奸商,可是临死之前所考虑到的却还是自己的家眷亲人,希望他们日后能够一块容身之地,能有个吃饭的地方。 小伙计二奎闻听此言,当即哭着说道:“你放心吧叔,我一定会照顾好婶子和堂弟,等堂弟以后长大了,我就把当铺还给他,我绝不会贪图私利。对不起你和我婶!” 刘成峰闻听此言,眼中不禁流下两行热泪:“你堂弟不是做生意的材料,都十二三岁的年级了,却连算盘都不会用,这辈子怕是免不了要你帮扶了,你就只管收下这间当铺,能给他们娘家一口饭吃,我九泉之下也能放下心了……” 说话之间,队伍已经来到了那间当铺门前。 陈彦叫停了队伍,从自己的腰间取下一把钥匙,并将刘成峰脖子上的枷锁卸了下来。 刘成峰见此情景,非但没有半点喜悦,反而是被吓得双腿发软:“陈,陈大人,您不是说我这个罪名最多就是流放吗?您总不能出尔反尔,还没等出街就要把我砍了吧?” 陈彦见他这副模样,当即笑着说道:“刚刚不过是吓唬吓唬你而已,你与他们并无伙同,算不上同党,我怎么会将你流放?” “这次不过是给你个教训,让你长长记性,记得以后不要随意收受赃物,更不要再给客人压价,要知道如今世道难过,能到你这里典当的,多数都是日子过不下去的,你要是再给他们增添压力,昨晚的事情怕是以后还会发生!” 一想到昨晚自己差点命丧李旭田的刀下,刘成峰顿觉心头一紧,同时也对陈彦生出了几分谢意。 他原以为自己这次怕是很难全身而退,即便是能够留得一条性命,怕是也要散尽家财。 尤其是在刚刚听说自己可能会被流放的时候,刘成峰更是心如死灰,已经不打算再做挣扎,只想给老婆孩子留下些东西。 如今捡回一条性命,罪名也被彻底抹除,这如何能不让他心生窃喜,如何能不让他对陈彦感恩戴德? 刘成峰被解下枷锁,双膝一软,竟直接跪倒在了陈彦面前:“大人一番教训,让我为之深省,我向您保证,以后一定要做一个奉公守法的安善良民,绝不会再行恶事!” “嗯,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你也快些回去做生意吧,当下这世道,还离不开你这当铺……” 如今世道艰难,百姓难以为继,有当铺能解燃眉之急,起码还能让他们多几分活下去的希望。 有了这次的教训,陈彦相信刘成峰能够厚道一些,总不至于再像之前那样做一名奸商。 送别了刘成峰,众人继续前行。 直到回到村中,陈彦首先看到了樊兆海带领手下家丁守在村口,看样子应该是提前得到了风声。刻意在此蹲守,只为了能够报仇。 陈彦见此情景,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 他伸手制止了众人脚步,同时上前对樊兆海说道:“樊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陈彦的逼问,樊兆海丝毫不惧:“很简单,这些人与我樊家有血海深仇,陈大人应该把他们交给我来处置!” “交给你来处置?任凭你动用私刑吗?” “我怎么做那是我的事,陈大人只需要把他们交出来就可以了,这次樊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已经沦为整个沛县的笑柄,我要是不能给大家一个交代的话,只怕日后我樊家都再难抬头!” 樊兆海这番话说的可谓言之凿凿,语气没有任何动摇。 陈彦闻言冷笑一声:“樊兆海,我看在你爹的面子上,称呼你一声樊少爷,可你也别在我的面前指手画脚,楞充大头。” “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今天要是真把他们交给你来处理,任凭你动用死刑,那我也就不用再做这个亭长了,干脆直接退位好了!” 樊兆海本以为自己带了这么多人,陈彦理应还自己一个面子。 却不想陈彦回答竟然如此干脆,压根没将他这个樊家少爷放在眼里。 樊兆海一时气结,脸色也不由得阴沉下来:“陈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是看我樊家如今没了权势,也想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错了,别说你们樊家如今没有权势如何如何,就算你樊家当初还有权有势,你爹樊仁也还活着的时候,我陈彦也从未将其放在眼里过。” “规矩就是规矩,容不得任何人来更改,别说你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就算你爹今天还活着,我也只有这一句话,滥用私刑,痴心妄想!” 陈彦字字句句直戳樊兆海的肺管子,将这位樊家小少爷刺激的不轻。 他想上前与陈彦发生冲突,却被赶来的吴莱一把推开:“谁敢乱动,老子砍死你们!” 吴莱之前就因置陈彦身犯险境而心怀愧疚,如今只想着保护恩师安危,自然不会容许他们乱来。 他手提钢刀,杀气腾腾,全然不复之前怯懦的模样,倒是让樊兆海身边跟随的这些家丁心怀忌惮,纷纷后撤。 陈彦冷冷看了樊兆海一眼,同时开口对其说道:“樊家丢失的东西,都已经被找回来了,不过这些东西你无权插手,回去之后让你娘去找我,我要把东西亲手交给她!” 樊兆海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虽然看似成熟稳重,可却还是容易意气用事。 陈彦杀樊仁,那是为求自保,并不是要将樊家一网打尽,赶尽杀绝。 正因如此,所以他并不对樊兆海抱有恶意,只是觉得对方如此偏执,很可能会踏上樊仁的老路。 他可不希望淮阴亭日后再出现一个祸害,不希望樊兆海重蹈覆辙。 所以他如今就是要让樊兆海吃尽苦头,打磨心性,如此才能将其引上正途! 第96章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人教人千遍不会,事教人一遍就会。 与其磨破了嘴皮子教导孩子。 也不如让其切身实地的吃些苦头,所能起到的教育作用更加明显。 如今的樊兆海便是如此,他以为以及人多势众就能吓得住陈彦,殊不知他面前的这位可是敢于搏杀熊罴,猛虎的勇士。 他以为自己这些手下关键时刻能够为他出头撑腰,殊不知他们一看到吴莱手里的钢刀,心中便先生出了几分胆怯,有哪里敢和对方说短论长? 樊兆海如今吃了亏,丢了脸,自然不愿再在这里继续逗留。 他脸色铁青,也不与陈彦回话,只是丢下手中的一截短棍,径直离开了村口。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吴莱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笑意:“对付这种大少爷,就是要让他吃亏,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样才能制得住他,师父,您刚刚确实可以!” 吴莱对陈彦竖起了大拇指,言语当中满是恭维之意。 陈彦笑着摇了摇头:“你啊,少在这里拍我的马屁,真有这个心思,不如多想想怎么为我排忧解难吧!” 众人将这十几名案犯带到了陈彦设立的小衙门,所有赃物都被归置到一起,并由吴莱主持,汇总他们的口供,准备让他们签字画押。 陈彦站在门口,等待着樊夫人的到来,直至一个时辰以后,樊夫人这才在几名婢女的陪同下姗姗来迟。 见陈彦在此等候,樊夫人上前对其行了一礼:“有劳陈大人为我樊家查清冤案!” 陈彦闻言,摇头说道:“我既然接任了这个亭长之职,那自然是要竭尽全力侦破此案,绝不能让此事影响继续发酵下去!” 陈彦说话之间做了个请的手势,而樊夫人也毫不犹豫的与其一同进了衙门。 被收回的那些脏物此时全都被堆在墙角。 数百块金饼连带着许多珍珠宝器,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 可樊夫人如今看到这些东西,脸上却丝毫不见有半分喜悦。 陈彦手指着那些东西对其说道:“前天夜里的事发突然,樊家究竟丢失了多少东西,想来夫人自己都未必了解。” “这些全都是我从案犯家中搜罗出来的,其中连带着吴莱为了引蛇出洞,在赌场赢来的一块烙有樊家字样的金饼。” “从始至终我们都未有半点私吞,至于这些东西是否有失,那案犯是否已经将其抢去的财物花销出去,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从案发到侦破也已经过去了两三天的时间,这期间他们究竟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我也已经无从查起!” 陈彦既然能将这些东西拿出来,摆在台面上,那就说明他对此并无半分贪图。 虽然他如今的日子也并不宽裕,但是他未来要着眼的却是逐鹿天下,而并非只是蜗居在这小小村落当中,做一个偏安一隅的土财主。 他如今急需要做的便是奠定自己的名声,为自己招募更多的拥趸。 这便是他此次为何如此执着于破案。 又为何非要将这些赃物全都找回的原因! 樊夫人看着堆在墙角处的这些财物,忽而长叹一声:“陈大人,这些东西并非是我樊家所丢,前天夜里我樊家遭遇劫案,唯一的损失便是那些家丁眷属的性命。” “妾身只希望陈大人能够秉公执法,给我樊家死去之人一个合理的交代,除此之外,妾身不做他图!” 陈彦万没想到樊夫人竟会说出这般话来。 在他看来这些东西毕竟都是樊家所有,樊夫人身为樊家当下的当家人,自然有全力将这些东西全部收回,至于日后如何支配,这也都是樊夫人自己的事情,与他这个亭长并无关系。 可樊夫人如今将这些东西的来路全部否决,这倒是让陈彦有些意想不到。 别说是陈彦,就连吴莱和那几名衙役此时都没搞清楚樊夫人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可是陈彦何等聪明,他仅从樊夫人这番话中便领会到了她的深意,同时心中不由得钦佩起了樊夫人的智慧。 所谓房是招牌地是累,攒下金银是催命的鬼。 樊家之前之所以能够一直保持着平安无事的状态,那是因为有樊亭,樊仁两兄弟坐镇樊家,没人敢对樊家有所觊觎。 可是樊亭如今已经入狱。 樊仁更是已经死在了陈彦的手里。 他们对于百姓的震慑已经被打破,如今的樊家在百姓们的眼里无非就是一块肥肉而已。 说句难听些的话,这些金银珠宝无一不是百姓们的民脂民膏,是被樊家强取豪夺,搜刮去的。 他们既然能用强娶豪夺的办法,将这些金银从百姓们的手中夺走。 那百姓们自然也会在有朝一日再以同样的办法将这些东西给夺回来。 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樊夫人如今就是希望这场循环能够就此终止。 樊亭入狱,樊仁已死,樊家已经遭受到了应有的报应。 只凭借樊家如今这对孤儿寡母。想要守住这些钱财,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将其交给陈彦发落,这对于眼下的樊家来说恐怕就是唯一的出路。 毕竟只有这样才能削减百姓对于樊家的恨意。 也只有这样才能够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目光从樊家的身上转移。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樊家这次已经遭受重创,樊夫人已经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再一次收拾这样的乱局! 陈彦尊重樊夫人的这番决定,他微微颔首,开口说道:“既然夫人愿意仗义疏财,那我便替淮阴百姓谢过夫人的慷慨了。” “这些钱财我会代替夫人上交给朝廷,就当做是替那些被强征徭役的百姓缴纳赋税,也好借此机会多挽救一些家庭!” 陈彦并不将这些黄白之物看在眼里,他只想借此机会为自己赚取一份好名声。 樊夫人闻言微微颔首:“既然妾身已经决定要将这些财物交由大人发落,那该如何使用便是大人自己的事情。” “妾身只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大人日后能够看在亡夫的面子上多多福保樊家,莫让我们再经受那无妄之灾!” 第97章 破财消灾 樊夫人诉求很简单,那就是破财免灾,散尽家财只希望樊家以后不会再遇到这样的无妄之灾。 陈彦明白樊夫人话中深意,于是当即点头许诺道:“夫人尽管放心,我陈彦既然接任了这个亭长之职,那就绝不会再容许此类情况再度发生,我可以保证樊家日后绝不会再受任何骚扰!” 樊夫人得到了他的许诺,起身施了一礼,心满意足的离开此处。 吴莱此时已经拟好口供,并让犯案之人全部在上面签字画押,如今只等着陈彦将这份状子递呈上去,这些案犯便将受到严惩。 他手托着壮子兴致勃勃来到陈彦身边,刚刚陈彦与樊夫人的谈话他也已经听得个七七八八。 在得知樊夫人竟愿意将这些家产全部捐献,吴莱不禁摇头感叹道:“这樊夫人相较于她丈夫可是大气许多啊,如果樊仁当初也能有这样的觉悟,他最终也不至于落得这般境地!” 陈彦闻言,摇头说道:“如果没有樊仁这件事情作为警示,樊夫人也未必就能舍下心来散尽家财。” “不过话说回来,樊家的这些家产毕竟都是搜刮百姓所得,如今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倒也算是给樊仁积累了些阴德,总不至于让他在九泉之下多受苦难,能够尽早投胎去吧!” 就在陈彦感慨的同时,吴莱已经凑上前去,翻找起了那钱堆里最贵重的物件。 陈彦见此情景,顿觉气不打一处来,当即一脚踢在了他的屁股上:“你在这找什么呢?” “我这不寻思找两件合眼缘的东西,去送给我那未过门的媳妇嘛,反正您都已经说了,这些东西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好歹也是淮阴亭的百姓,难道就不能用他两件东西?” 吴莱这番话说的颇有底气,可陈彦却着实是被气的不轻。 “这些东西留在这里是准备给那些未曾缴纳赋税,即将要被强征徭役的百姓抵税的,如果此事不能给朝廷一个交代,即便樊仁死了,州府衙门怕是也不会善罢甘休。” “这些东西必须要用到正处,实处,这才算不辜负樊夫人的一番托付,至于你,我不是已经给了你两块金饼了吗?” 吴莱如今并不缺钱,自从跟了陈彦以来,吴莱的日子已经有了突飞猛进的转变,他如今也已经成为了富甲一方的小财主。 毕竟如今这个世道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百姓就能拿出金饼来的。 陈彦之前给了吴莱两块金饼作为赌本,结果他在牌桌之上又赢了李旭田一块。 虽说他赢来的那块金饼已经被陈彦收回到了赃物之列,可是那两块作为赌本的金饼陈彦可并未打算收回,而是准备用于吴莱成亲的聘礼! 吴莱如今表现的如此贪婪,完全是因为他的那点花花心肠作祟。 直至如今他也并未从自己混混的身份当中解脱出来,凡事还是秉承着自己的小心思,打着自己那不入流的小算盘。 听到陈彦这番呵斥,吴莱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同时伸手搔了搔头:“我这也是一时没控制住,师父你多见谅!” 陈彦狠狠瞪了眼吴莱,随即无奈叹了口气:“那份记录徭役姓名的名录你去给我取来,我要按照那上面所记录的人口,数额,分配一下这些财物,尽早将咱们拖欠官府的那些税金全都缴纳上去!” 陈彦如今既然担任了淮阴亭亭长这个职务,那自然就要为自己治下的百姓负责。 在其位,谋其政,之前为了给樊仁下绊子,他姑且可以将那些百姓藏匿在山谷当中。 可如今樊仁已死,轮到自己顶替了他的位置,那他自然是要对此事多上点心,绝不能再听之任之! 吴莱听了陈彦的吩咐,忙不迭的跑到陈家取来了账簿。 根据这账簿上所计数的来看,拖欠朝廷赋税的百姓在淮阴亭内足有近三百人。 樊家这些财物勉勉强强能够堵上这个空子。 能够保全这些百姓不必受到朝廷强征! 吴莱负责计数,陈彦负责审计,师徒二人将这些金饼倒腾一空,并将名录上所有百姓的姓名全都划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以后,看着空空如也的墙角,吴莱一张老脸不禁皱成了苦瓜:“这就叫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行了,别在那里发牢骚了,我和这几位兄弟将这些财物押送到县衙,同时将他们认罪的凭书递交给杨大人,你现在就去山里一趟,把所有村民全都叫回来,让他们各回各家,准备过年!” 躲藏在山中的那些百姓,如今尚不知淮阴亭发生的变故。 不过陈彦也并不担心他们会对吴莱产生怀疑。 毕竟这些百姓之所以能有容身之处,还全都仰赖着他和吴莱从中协助。 若是没有他师徒二人联手的话,这些百姓恐怕早就踏上了被送往咸阳的漫漫长路了! 陈彦套了辆牛车,将这金饼一类的财务全都放在车上,并用棉被裹的严严实实。 四名衙役跟随在车旁,目光凌厉,环顾周围,生怕有人会跳出来剪径。 陈彦手握着缰绳赶着牛车,并与这几名衙役有说有笑。 经过最近几日的接触下来,陈彦也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姓名。 这四人分别叫张三李四,王五赵六。 这名字看似敷衍,实际上不过是杨峰平日里对他们的称谓而已。 如今生逢乱世,人命尚且一文不值,更别说是区区一个名号了。 杨峰平日里公事繁忙,有哪有时间会记住他们的名字?而随着时间推移,就连他们四个也都逐渐忘了自己的大号为何了! 他四人这次受了陈彦的帮扶。 已经有意要与其结交。 陈彦问及四人大名,却被四人笑着搪塞过去,只让他以张三李四王五赵六的代称称谓。 从这里也能看出这四人如今已经对陈彦生出了几分钦佩之感,似是愿意追随在对方左右。 他们在衙门里当了这么多年的差,却未曾攒下半块金饼。 如今不过是跟着陈彦混了两天,便已经是腰包鼓鼓,远胜从前。 所谓狼走千里吃肉。 这个的道理,他们又岂能不懂! 第98章 世道艰难 走着走着,天色便逐渐昏沉下来。 为了保证这批财务的安全,陈彦这次专程选择了一条小路,只为避免与人接触。 只是这小路平日少有人走,不仅崎岖难行,而且积雪十分厚重。 众人在足有小腿深的积雪中跋涉前行,陈彦也不由得摇头叹息道:“是我拖累几位兄弟了,若非为了我淮阴亭的这点破事,你们如今怕是早就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了!” 张三闻言笑着摇头道:“陈亭长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哥几个端的既然是这个饭碗,那凡事自然是要尽心尽力。” “而且实话和您说了吧,我们几个至今还都是老光棍,压根就没动过娶妻生子的心思,说起来我们倒是对你羡慕的紧呢,您家的小千金如今已经有快十岁了吧!” 听张三提起陈茹,陈彦的脸上立刻流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是啊,茹儿今年过年就要十一岁了,这小丫头胆子大的很,之前我送给杨县令的那张虎皮,就是这小妮子和我一同进山猎来的!” 陈彦此时的表现完全就是一个在与旁人炫耀自己女儿的老父亲,他脸上的骄傲难以掩饰,就连说话的语调也较之前拔高了几分。 王五闻听此言,也在一旁附和道:“这就叫虎父无犬子,陈大人能够进山猎虎,陈大人家的小千金自然也一样能够做到。” “相信未来假以时日,这孩子的成就肯定不会输于陈大人您!” 其他几人闻言纷纷附和,极尽恭维之能事。 陈彦此时却是将话题强行拽了回来,开口对以张三为首的四名衙役问道:“我看四位兄长也已经老大不小了,怎么至今仍未考虑过娶亲之事?” “古语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况且您几位如今端的都是官家的铁饭碗,别管年景好坏,都能吃一份铁杆庄稼,要为您几位说亲的媒婆,怕是都要将家里的门槛踏破了吧?” 最近几次与刘邦的接触下来,陈彦逐渐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的班底相较于对方而言实在太过薄弱。 刘邦身边不仅猛将如云,而且诸如周勃,萧何一类的谋士也并不缺乏。 而这便是他日后能够成就大业的根本所在。 陈彦如今虽有图霸之心,可是他的班底相较于刘邦而言确实要匮乏许多。 虽说他在淮阴亭的确得到了许多百姓的支持,可是这些百姓便是到了真正的战场上,最多也只是一群填线的炮灰而已。 想要在这纷乱的世道中站稳脚跟。 那就必须要发展一些值得依靠,值得仰仗的下属。 这四名衙役虽然为人有些贪婪,可是随着这一番接触下来,陈彦却也逐渐领会到了这四人的能力。 他们并非是外界传闻的那么草包,只不过是暗地里有些藏着而已。 至于他们为何要如此隐藏自己的能力,这陈彦就不得而知了。 许是他们也想在这乱世当中明哲保身,不想如樊仁那样两人彻底得罪,最终反落得一个被人暗害的下场! 而在听陈彦问及婚事的时候,李四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耐人寻味:“跋涉了一路也都有些累了,我看前面似乎有座破庙,不如咱们先到那里生个火,休息休息吧!” 大雪封路,牛车前行缓慢,听到李四的提议,几人纷纷附和。 要说李四身为本地的衙役,对于这当地的情况了解的的确极为透彻,前方不远处的确是有一间破庙,其大小最多也就只能容纳几人藏身。 陈彦将牛车栓在门檐下,又与几名衙役一并将那车上的所有财物全都搬到了破庙里。 几人在周围寻找了些干柴,枯草,在破庙里点上了一堆火。 破庙里面的布置甚是寒酸,窗户已经破旧不堪,就连供奉的神仙泥塑也都已经剥落褪色,露出原本的泥胎本相。 桌上的贡品早就已经被人扫荡一空,就连原本盛放贡品的盘子和覆盖桌面的红绸也都已经被人顺手拿走,不知作何用途。 李四将手放在火堆上烤了烤,同时开口对陈彦说道:“陈大人,你看到这供桌上的泥胎了吗?” “当然看到了,当下世道艰难,百姓日子困窘,就连神仙都无人供奉了!” “呵呵,有人供奉他便是神仙,无人供奉时也不过就是一尊泥塑而已,而要说起我们兄弟几个,其实也便与这泥胎无异。” “我们几人看似表面上光鲜亮丽,可实际上不过也就是被人人为的在身上镀了层金而已,当初国力昌盛之时,我们的日子自然好过,每月俸禄领到手中,吃喝花销享用不尽。” “可是随着最近几年匈奴频频进犯,朝廷下令兴修长城,就连我们也要跟着一并勒紧裤腰带,日子早不似之前那般阔绰,也幸亏我们兄弟几个当初未曾娶亲,如今日子才能勉强维持,若当初真头脑一热,娶了个媳妇,恐怕如今家里连锅都要揭不开了!” 陈彦原以为李四这话说的可能有些夸张,可谁料想下一刻他忽然扯开自己的衣襟,将那官袍笼罩下的内衬暴露在了陈彦面前。 只见他里面的内衬上此时已经打满了补丁,就连棉絮也只剩薄薄一层。 李四见陈彦已经看的真切,随即又将衣服穿好,并对他苦笑着说道:“想来你陈大人刚刚也已经看到了,我们兄弟几个在外赶路时常会弯腰弓身,似是身体不适。” “其实之所以会如此,主要是因为冷风灌的胸口寒凉,我们是怕自己着凉罢了!” 李四这番话说的轻描淡写,可陈彦却听得阵阵心酸。 就连这些官差的日子都已经沦落到如此难过的境地,可想而知那些百姓如今过的又是怎样的生活。 之前一直未曾说话的赵六此时顺手从怀中取出了那半块金饼:“天底下什么婆娘都比不过这沉甸甸的金子暖人心,说句实话,在未曾认识你陈大人之前,我连金饼的模样都未曾见过!” “你陈大人让我们兄弟几个见了不小的世面,所以我们才愿与你交心,若是换做别人,我们绝不与他提及此事!” 第99章 官场的规矩 张三闻言,微微颔首:“当下这世道就是吃人不吐骨头,莫说是这些为官之人,就连朝廷也是如此,压根就没将百姓放在眼里。” “我们这些官差平日里做的全都是些得罪人的勾当,说不定哪天就会落得如樊仁一般的下场,我们可不想着百年之后因此牵连子孙,所以干脆就断了娶媳妇的念想,过一天算一天!” 这四名衙役对于未来的看法可谓十分悲观。可他们这番话却是说尽了陈彦的心坎里。 陈彦掰断枯柴,添进火中:“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如今世道艰难,我们就该戮力同心,逆转这世道才是,就如现在这般躲在破庙当中长吁截叹,岂不空负这七尺长躯!” 陈彦如今也是在进行一场豪赌,他是压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在赌这四人愿与自己一道。 他相信这四人已经和自己说出了心里话,也相信在自己的劝导之下,他们应该愿意自己行一番天大的作为。 正因如此,所以他才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倘若这四人真有异心,现在就可以抓了他去邀功请赏,或者干脆将他杀死在这荒郊野庙当中,带着那二百块金饼自此过上逍遥自在的日子。 陈彦说话的同时环顾面前四人。 李四仍旧自顾自的整理着衣襟。 王五和赵六则是在供桌下方找到了一只土瓮,准备拿出去清理一番,烧些雪水来喝。 只有张三目光定定的看着陈彦。 半晌过后忽而问道:“陈大人刚刚此言是真是假?” “真做何讲,假又当何意?” “您别看我兄弟四人只是一介武夫,可若要图谋大事,我四人却也能够尽上些许心力,你陈大人此言若是属实的话,我兄弟四人愿随你效鞍马之劳,可如果你陈大人只是书生空谈的话,我劝你谨言慎行,莫要随意与人说出此话。” “毕竟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知道啊当下朝廷管束严格,若你陈大人真因此事获罪的话,那岂不是白白搭上一条性命?” 张三与陈彦互相对视。 似乎都想在彼此的眼中找到确切答案。 陈彦迫切的想要看出张三是否是真心追随自己。 而张三则是想要借此机会确定陈彦是否有这个决心。 毕竟造反绝非小事,一经被朝廷查获,那便是抄家灭族的罪过。 他兄弟四人终生未娶,孑然一身,就算真因此事获罪,也无非一死而已。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总要做出些丰功伟绩,才不辜负自己这一生。 若只像如今这般,如蝼蚁趋趋,只为三餐温饱,那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两人相对无言,直至半晌过后。 陈彦倏然起身,并语气坚定的对张三说道:“若承蒙四位兄长不弃,陈某愿赌上这七尺长躯,只为做一番于国于民的壮举!” 陈彦语气激昂,声音不断在破庙当中回荡。 李四,王五,赵六三人此时都将目光转投到了张三的身上,他们三人向来以其马首是瞻,如今到了决策的时候,自然也要这位兄长亲自拿定主意才行。 张三闻言,重重点了点头:“若是你陈大人真有这番决心,我兄弟四人也愿舍命陪君子,咱们便一同携手推翻这乱世,好让百姓过上几天衣食无忧的生活……” 陈彦万没想到自己凭借两块金饼竟然换来了这四位得力干将的支持。 这四人看似只是贪图利益的小人,可实际上心中却同样也有积雷滚滚,渴望能够创建一番丰功伟业。 如今破庙之外早已经是夜色皑皑,风雪交加。 几人在破庙里的火堆上支起了土瓮,并就着这一锅沸腾的雪水,歃血为盟。 当那把曾用于刺杀樊仁的短刀划过四人手掌的时候,陈彦感受到的不仅仅是疼痛,同时还有一种血乳交融的感觉。 直至此时,他终究不再是孑然一人。 他也终于如那刘邦一样有了自己的班底,有了问鼎乱世的资格! 兄弟五人在这破庙当中留宿一夜,直至次日清晨,方才容光焕发,再度赶往府衙。 这一夜虽是在破庙留宿。 可是陈彦却可谓是收获颇丰。 待到他将这些金银珠宝全部带到府衙,带到杨峰面前的时候。 杨峰脸上的笑容难以抑制。 肥肉都已经皱褶到了一起。 他十分殷切的拉住陈彦双手,同时开口对其说道:“我就知道选定你为淮阴亭长肯定没错,如此悬案,你竟然能在三日之内将其告破,并且将所有赃物全部追回,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陈彦闻言谦虚道:“这一切也全都仰仗着杨大人的支持,若没有杨大人的提携,又哪里会有我陈彦的今天?如今本案告破,这当中也有杨大人的功劳!” “嗨,你这说的是哪里的话,你将本案侦破,保住本官的乌纱,本官已经感激不尽了,对了,这些便是赃物吗……” 杨峰说话之间松开了陈彦的手,并直奔装着金饼的竹篓而去。 掀开上面的棉被,底下堆放的果然是成摞的金饼,成堆的珠宝。 可最碍眼的便是在这金饼的最上方竟然还放着一本簿册,而且那上面还明晃晃的写着淮阴补税凭据。 杨峰强忍着心中的不满,先将这份凭据拿了起来。 这凭据里面所有人名都已经被划去,所有拖欠的赋税都显示补交。 杨峰心中此时已经有了定夺,他指着面前竹篓,的开口对陈彦问道:“陈大人,这竹篓里的东西,难道不是本次涉案的赃物吗?” “这里装着的既是本次涉案的赃物,但也是我淮阴亭百姓补交赋税的税金,樊夫人已经将所有财务全部捐献出来,并且点名要用在淮阴百姓们的身上。” “我想到如今淮阴亭还有许多百姓拖欠朝廷赋税,此事咱们对于上方还没有一个交代,不如便将这些银两全部用在百姓们的身上,这样既不辜负樊夫人的一番心意,同时也算为百姓做了些实事!” 陈彦此言一出,杨峰的表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陈大人,看来你还是不太了解官场里的规矩,不知道这些东西应该如何分配才算妥当啊!” 第100章 矛盾首发 杨峰话语当中暗有所指,陈彦自然听得明明白白。 但他并未直接与其撕破脸皮,只是笑眯眯的开口对杨峰反问道:“下官愚钝,实乃未曾领教杨大人话语中的深意,不知杨大人能否不吝赐教,好给卑职答疑解惑?” “这些东西虽然是樊家捐献出来的,可是此次案件侦破却也有衙门上下兄弟们的一番功劳,除此之外,连同各级官员也都要有所收获,这才是正儿八经的为官之道。” “陈大人一心为了百姓,杨某确实钦佩,可是有些事情在做之前需要动动脑子,切忌一时头脑发热!” 杨峰此时完全是摆出了一副高姿态,想要借自己的身份训斥陈彦一番。 他不仅是在和陈彦讨要好处,同时也是想要借此机会压陈彦一头。 他此番目的完全是为了敲山震虎,因为他知道陈彦为人难以拿捏,绝非樊仁之流所能相比。 而在杨峰训斥陈彦的同时,张三李四,王五赵六四人也都在一旁听得真切。 这四人虽然跟随杨峰一同当差多年,可是与其却并不一心。 他们早就对这个贪官颇为排斥。 否则也不会与陈彦歃血为盟,要与其同做一番事业。 如今眼见着杨峰对于陈彦竟然如此不客气。 脾气耿直的李四当即便要开口顶撞。 可谁知他还不曾开口,却先被为首的张三伸手阻拦,张三示意李四暂且压制心中不满,先看看陈彦有何作为。 他几人自与陈彦歃血为盟,以后凡事都以陈彦马首是瞻。 如今陈彦不曾表态,他们自然不能先与杨峰撕破脸皮。 毕竟陈彦好歹还是个亭长,姑且算是有官职在身。 他们几个不过是县衙里一个小小的衙役而已,倘若真因此事触怒了杨峰,那不仅会搅乱陈彦的全盘计划,更可能会导致他们在县衙难以立足。 面对杨峰的这番训斥,陈彦只是冷笑一声:“杨大人,你言说这些金银应该雨露均沾,却未曾想过这些金银全部来自于百姓,哪怕是樊家,也不过是寄生在百姓身上的蛀虫而已。” “樊夫人将这些东西捐献出来,为的就是能够破财免灾,能给淮阴百姓一个交代。” “如今这件事情已经传将出去,你要将这些金银据为己有,那岂不是要将樊家置于不仁不义之地?到时消息传出,暴民恐怕会将樊家彻底赶尽杀绝,到时又有谁能负起这个责任?” 杨峰之所以会提携陈彦,是因为他当初觉得陈彦软弱可欺。 毕竟对方当初面对樊仁的几番刁难都未曾翻脸,他那时只当对方是一个软柿子,盘算着何时能够将樊仁替换下来,便将陈彦提拔到这个位置。 如此一来,他不仅能够巩固自己的班底,同时还能够彻底攘除樊仁带给自己的隐患。 但他却没想到后来发生的事件竟然会逐步失控,陈彦竟然杀了樊仁,而他也不得不将陈彦提拔到这个位置。 本以为对方会受制于自己,自己行事也能方便一些。 却没想到这小子偏是个软硬不吃的货色,如今他不仅失去了对于对方的控制。就连平日里所能得到的孝敬和供奉也都一并被掐断了! 当初樊仁尚且担任亭长的时候,两人平日里虽然也常有些分歧,可是对方隔三差五起码还会将从百姓那里捞到的好处分给他一份。 人常道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 如今正值乱世,国困民乏。 杨峰的日子之所以能过得如此滋润,就是依靠着在百姓们的身上吸血,靠盘剥着民脂民膏赖以度日。 如今陈彦竟然敢对他的提议表示反抗,这顿时让杨峰感觉气不打一处来。 “樊家这些年来所做的恶事简直罄竹难书,你以为就算他们散尽家财,淮阴百姓就能放过他们吗?这简直是痴心妄想!” “樊家对于你我而言,如今已经没有任何用途,可是这些白花花的金银,却全都是实打实的东西。” “你想将这些东西用在百姓身上,我不反对,但是总得有个亲疏远近,不能雨露均沾。” “这次的事情我已经告知给了郡守,他老人家想来也要从咱们这里分一杯羹,这份名录你拿回去,好好考虑一下谁该上榜,谁不该上榜,等你什么时候考虑好了,再将名录递交给我。” “至于这里的东西,能有一二成用在百姓身上,那已经是咱们为官之人的慷慨,我劝你做事之前仔细思量,起码要为自己的前程考虑考虑……” 杨峰以过来人的姿态教训了陈彦一番,临行之时他拍了拍陈彦的肩膀,随后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径直离开了县衙。 李四眼见着杨峰那臃肿肥胖的背影,恨得牙根痒痒:“这个狗官,简直过分,三哥,你刚刚为什么要拦着我?” “他毕竟是沛县县令,不是任由你我拿捏的小角色,你刚刚倒是可以快意恩仇,将其一刀杀了了事,可是等你杀了他之后呢?你我兄弟又该如何自处?” “樊家如今可是一块无主的肥肉,上上下下说不定有多少双眼睛都盯上了这里,此时惹恼了杨峰,对咱们绝对有利无害,我觉得此事还应徐徐图之,不应该太过急躁才是!” 张三性格沉稳,是成大事之人。 听完了他的这番分析,王五,赵六纷纷颔首,唯有李四仍旧紧攥着拳头,咬牙切齿。 陈彦看了眼那被盖在棉被下的金银,转头开口对张三说道:“三哥,我有件事情想要求你,不知你能否应承?” “兄弟有话尽管直说,如今咱们都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要是我张三能够做到的事情,我绝对不会有所推辞!” 张三这番回答可谓十分爽利,而陈彦也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请求:“我希望你能够私下里帮我买些熟铁……” 陈彦此言一出,张三三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饶是张三手眼通天。 可想要在这个时代购买钢铁,那也绝非容易的事情。 始皇帝收天下之金,铸十二铜人。 为的就是防止民怨沸腾,引发暴乱。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购买钢铁,一旦被查出就必将是死路一条! 第101章 铤而走险 不过张三也知道陈彦绝非那种信口开河之人,听到对方提出这个请求,张三并未急着拒绝,只是低声对其问道:“你购买熟铁意欲何为?难道真想扯旗造反不成?” 如今这空荡荡的衙门里便只剩他们五人。 面对这几位已经歃血为盟的盟友,陈彦并无任何隐瞒:“三哥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想要扯旗造反,推翻了这污浊的世道!” 陈彦伸手摇指那筐里的金银:“这筐里所装的黄白之物,承载的是一个个家庭的重担,关乎到的是一个个百姓的性命。” “只要为官之人肯稍稍松手,哪怕只是从他们的指缝里漏些好处,也足以让百姓吃饱,不至于像如今这般民怨沸腾!” “可是你听听杨峰刚刚的那番话语,他认为只将这其中的十之一二用在百姓身上,那便是为官之人的慷慨,反倒是他们这些贪官污吏吃的脑满肠肥,却仍不肯施舍百姓分毫!” 陈彦说至此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与其要将这些金银财宝拱手让给贪官污吏,那还不如将其购置兵器,武装百姓,将本属于百姓的命运重新交回到他们的手里。” “他杨峰不是喜欢贪吗?那我这次就让他贪个够,他想让我给他提交一份新的名录,那我就把百姓的心声一并告知给他!” 陈彦这番话说的真可谓是铿锵有力,说话时眼中怒意蒸腾,仿佛是有熊熊烈焰正在燃烧。 李四闻听此言,当即在一旁附和道:“我觉得陈彦这番话说的有些道理,与其要让这些金银落入到贪官污吏的手里,那还不如将其打造成兵器分发给百姓,起码还能让他们有一丝自保之力!” 王五,赵六并未对此事直接表态,只是纷纷将目光投向张三,仿佛是在用眼神询问张三的态度。 张三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他虽然想过要成就一番丰功伟业,但他从未想过这一日竟然会来的如此仓促,更没想到表面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陈彦,心中竟然也会隐藏着滚滚激雷! 张三沉默许久,这才开口问道:“你要购置熟铁,打造兵器,难道就不怕会被人检举揭发吗?” “我张三没有家室,孑然一身,即便此事最终被人告破,最终也就是一死而已,为了天下百姓,我并无怨尤。” “可兄弟你如今却是上有老下有小,干系颇多,如果最终真因此事获罪的话,那你要牵连的可就是家中老小十几口人了,你真考虑好要这么做了?” 张三毕竟是比陈彦年长,在许多事情的考虑上,他明显是比陈彦更加理性,也更加透彻。 面对张三的问询,陈彦重重点了点头:“我陈彦认准的事情就绝不会再有半点动摇,我相信我的妻女和老娘也一定会支持我的这番提议。” “至于打造兵器的事情,这一点三哥尽管放心,我陈彦在村中还算有些威望,我要在村中打造兵器,绝对不会有人会检举揭发,只是咱们如今的时间并不算多,三哥还需尽快行事!” 只要有需要,就会有市场。 哪怕是身处乱世,也同样会有人愿意为了黄白之物挺而走险。 张三门路要比陈彦开阔许多,想要通过特殊渠道熟铁,这对他来说其实并不成问题。 况且始皇帝虽然对于兵器管束十分严格,可是对于那些民用的耕具,却向来是宽泛管理,并没有因为猜忌便彻底断绝了百姓们的生路。 只要有人出高价购买钢铁,那便会有人私下里收上百姓所用的农具。 这些东西汇聚到一起,那也是一份可观的分量,起码打造些兵器是完全足够了! 陈彦自己都没想到图霸之路竟然会降临的这么早。 他虽然一早便打定心思,要与刘邦一同争拥天下。 但他之前的根基毕竟不够稳健,所想的一直都是徐徐图之,并未想过要如此仓促行事。 若不是他刚刚受到了杨峰的刺激。 再加上如今手头确实有闲散的财资。 恐怕他也不会做出如此仓促的决定!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既然已经准备起兵,陈彦自然不会再有半分犹豫。 张三见陈彦态度如此笃定,当即便应下了他的要求,不过无论是筹措购买钢铁,还是打造足量的兵器,这都不是一日两日能够完成的事情。 所以在他们正式拥有起兵能力之前,陈彦还需要和杨峰之流虚以逶迤,起码要暂时拖住对方,好为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五人在此定下决议,张三带有二十块金饼作为收购熟铁的起始资金,至于剩下的这些金银,则全都被陈彦重新带回到村里。 陈彦赶着牛车,慢慢悠悠回到村中。 刚一到村口,便见前方热气腾腾,两口大锅正在不断冒着热气。 一群身材瘦削,走路打晃的百姓正排在那两口锅前领取食物,而主持这场派粮行动的赫然便是陈辉和吴莱! 只见陈辉正站在锅前为这些百姓盛粥,孟艳萍和赵淑正在一旁帮着熬粥,添柴,忙碌不停。 吴莱与村中几名青年自发维持秩序。 而樊夫人与樊兆海此时也都赫然在此,组织着家丁向这里搬运粮食,并为他们分发过冬的棉衣! 樊家是是此地最大的地主。 半个淮阴的百姓都是樊家的佃户,是他们的帮佣。 这些百姓每年收获了粮食之后,要将大部分缴纳给樊家作为地租,剩下的一小部分除去留下自家所需之外,还需要向朝廷缴纳赋税。 如此一来便造成了许多百姓吃上口饱饭都是难题,可是樊家却囤积着足够多的粮食,甚至堆在仓库里发霉腐烂的两极差异! 如今樊仁已死,樊亭也已经遭受诬陷,锒铛入狱。 樊家失去了昔日里的保护伞,而樊夫人也明显从之前的两场悲剧中吸取到了足够多的教训。 如今在这里领粮的百姓都是陈彦之前藏匿在山中的壮丁。 是吴莱将樊家为他们缴纳赋税的消息带给了这些百姓,这才说服他们走出山沟,并在这里吃上了一顿饱饭! 第102章 收容 眼见着陈彦回来,吴莱立刻迎了上来:“师父,你可算回来了,我们昨天都要担心死了!” 话说起来,昨天陈彦带着四名衙役押送巨款,提前也未曾与家中知会一声,而后夜宿荒郊,了无音讯,如何能不让众人担忧? 面对吴莱的这番嗔怪,陈彦只是笑着说道:“昨天途中遇到一些事情,我们便在县外的一间破庙里住了一晚,对了,这是怎么回事?” 听陈彦问及此处派粥的时候,吴莱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苦笑:“这件事情说起来,倒还要怪咱们两个之前太过疏忽,只想着将他们安排到山里避祸,却没想过他们在山中以何为生。” “您之前留在山中的那些肉食压根就没顶上几天,至于他们家里的那些存粮,虽然全都带进了山沟里,可要吃饱却也困难,等我昨晚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个个全都饿的面黄肌瘦了,还是师娘说通了樊夫人,这才愿意开仓赈灾,救济他们!” 这些百姓在家中并不用为了生计奔波,如今正逢冬季,家中存粮虽然不多,可是仅靠着每天吃几碗稀粥,混上个水饱,起码也能勉强度日。 可等他们到了山中之后,每日里都要为了生计劳碌。 不仅需要建造遮风避雨的屋舍,同时还要捡拾柴火,取暖做饭。 再加上如今大雪封山,他们既捡不到野果,也猎不到野物,带进山中的那些粮食早已经被吃的一干二净,要不是彼此之间还能够相互接济,恐怕早就要被饿死在山中了! 听完吴莱的这番讲述,就连陈彦也一并觉得有些惭愧。 他本以为自己做的是一件好事,以为将这些百姓送到山中,起码能够让他们躲避灾祸,不必再受朝廷剥削。 可哪曾想进了山中以后,他们的日子却过得更加艰难。 也幸亏这些百姓全都懂得感恩,并没有因为山中日子过的贫苦而记恨陈彦,反而还为家人能够生活在一起而庆幸。 毕竟他们心中也都明白,一旦真的被朝廷强征去服徭役,那等待他们与家人的恐怕就将是天人永隔的下场。 此去咸阳足有千里之遥,谁又能保证中途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如今得知苦日子终于得以熬过,这些百姓喜不自胜,就连手中的白粥似乎也比往常香甜许多。 饿极了的百姓手端着破碗蹲在路边,吸溜吸溜的喝着热粥,时不时还会被烫的倒吸一口凉气。 陈彦从他们的身边走过,这些百姓会立刻放下手中的碗筷,对其起身行礼。 哪怕是上了年纪的老弱妇孺,见了陈彦也都会点头示意,显然还记得他之前的那番恩德。 陈彦也对这些百姓纷纷点头回礼,只是不知不觉间他的眼眶已经湿润。 这些百姓的疾苦远比他所想象的更加严峻。 如今好容易才看到一点希望,可是诸如杨峰之流的贪官却还要再度将他们的希望剥夺。 此时陈彦已经暗自打定主意,那些金银绝不能落入到这些贪官的手里,如果不能将其用作为百姓抵扣赋税,那他宁愿带领这些百姓揭竿而起,与朝廷抗争到底,也绝不能任由这些百姓再遭朝廷剥削,再重复这种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悲惨生活! 陈彦来到凡夫人身边,双手抱拳,对其深施一礼:“樊夫人慷慨解囊,我替这些百姓谢过夫人了!” 樊兆海对陈彦明显还有几分不满,见其来到面前,口中发出一声冷哼,当即将头转向一旁。 对于儿子的这番无理举动,樊夫人明显有些尴尬。 她用衣袖擦去自己额头渗出的汗珠,同时开口对陈彦笑着说道:“陈大人不必如此客气,我们毕竟也是淮阴亭的一份子,为了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这也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樊夫人回答十分得体,使得陈彦再度对其刮目相看。 陈彦看了眼后方的百姓,轻咳两声,开口对樊夫人问道:“夫人家中还有多少存粮?” “樊仁活着的时候,常担心未来会有战乱发生,所以便在家中存纳了许多粮食,足以让樊家上下吃上十年!” 樊家所有家奴院工加在一起,其人数也有几十之多。 能够供这些人吃上十年还吃不尽。 这足以看出樊家的存粮数量有多恐怖! 樊仁经历过战争,知道战争的血腥与残酷,再加上他早已看出了大秦积弱难返,总有一日是要发生战端,所以他才会提前储存这么多的粮食,只为有朝一日战端将起,他们还能偏安一隅。 只可惜樊仁如今已死,连带着家中这些存粮也都已经被自己的夫人捐纳了出来。 陈彦只问了樊夫人一句,随后便因尴尬,再也说不出话来。 樊夫人见陈彦吞吞吐吐,于是开口对其说道:“陈大人有话尽管直说,只要妾身能够做到,妾身绝对不会推辞!” 陈彦见樊夫人如此爽快,当即强忍着尴尬对其说道:“是这样的,这些百姓家中如今已无存粮,如果就此让他们各自回家,恐怕他们当中的许多人要连年关都过不去。” “既然樊家如今还有存粮,我想着咱们村中能否先将这些百姓收容下来,起码先让他们先熬过这个冬天,我也知道樊家并无所缺,用些黄白之物怕是也弥补不了您的损失,所以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总觉得这样有些太过僭越!” 樊家如今虽有存粮,但那毕竟是樊家的东西。 樊夫人能够散尽家财,救解这些百姓,这已经是樊家豁达,仁至义尽。 如果开仓放粮,救济百姓的提议是由樊夫人亲自提出来的,那此事自然绝无问题,百姓们或许还要夸赞樊夫人一句女中豪杰。 只是此事从他陈彦的口中说出,便未免有些越俎代庖之嫌。 况且陈彦生平最恨的便是那些靠牺牲他人利益成全自己的圣母婊。 如今若不是为了这些百姓考量,他绝不会向樊夫人提出如此过分的提议。 饶是他两世为人,心理素质极为过硬,可在说完这番话后也同样羞得老脸通红,一时间甚至连正眼都不敢再看樊夫人一眼。 却不料想对于他的这番提议,樊夫人却是答应的十分爽快:“就算大人不提,妾身心中也早就有此想法。既然大人也有这番心意,那不如就请大人出面,亲自督办此事如何?” 第103章 吴莱的构想 其实就算陈彦不曾提出这个请求,樊夫人为保樊家,也一样会对此做出让步。 所谓树大招风,樊家前两日遭逢的血案便是一桩最大的教训。 十几名乡野闲汉就能搅动得偌大的樊家险些倾覆。 更何况是这几百名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难民呢? 如今陈彦在地方威望越来越高,一天之内缉拿真凶更是奠定了他身为淮阴亭长的崇高地位。 樊夫人想要保全樊家,就需要陈彦作为依仗,否则樊家日后恐怕再难在沛县立足! 不过樊夫人心思可并非只是套牢了陈彦,好与之合作这么简单。 眼见着陈彦答应了自己的提议,樊夫人当即提出一个要求:“陈大人,妾身答应了您的条件,那您对妾身,是不是也该有所关照?” 陈彦闻言,连连颔首:“夫人慷慨,愿意接济这些百姓,您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与我直说便是!” 樊夫人见陈彦应答的如此干脆,索性也不再谦让,直接伸手指向身边的樊兆海:“我希望陈大人能收我儿兆海为徒,日后无论如何,都让其跟随在您的身旁……” 樊夫人话音未落,樊兆海便率先反驳道:“娘,你说什么胡话?你竟然要我拜这个杀父凶手为师?” “兆海,陈大人与你爹那是上辈人的恩怨,与你无关,况且我樊家如今已经和陈大人合作,你也应该学学如何掌家了!” 樊夫人态度很是坚决,执意要求樊兆海拜陈彦为师。 陈彦见樊兆海如此抵触,当即摇头苦笑道:“看样子贵公子应该是对陈某有太多的误会了,既然如此,夫人也就不要强求了!” 樊仁的确是死于他手,但直至如今,陈彦仍认为是樊仁死有余辜。 樊兆海为人确实要比他爹樊仁强出许多,可此子唯独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太聪明,也太认死理。 陈彦自问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可却也没达到动辄杀人全家的地步。 与其要给自己培养一个仇敌,日后反噬自己,倒还不如让其就此堕落沉沦下,也总好过日后师徒反目,自相残杀! 他本以为劝诫樊夫人几句,就能打消对方的想法。 却不料想樊兆海仍旧不依不饶,指着陈彦骂道:“用不着你在这里惺惺作态,我早就看出你不是个好东西……” 樊兆海话音未落,樊夫人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樊夫人的纤纤玉手一时有些泛红,可见力道之大。 反观樊兆海,则是将头侧向一旁,同时手捂着脸颊,一丝血渍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樊夫人莫要动怒,樊少爷许也是无心之言!” 陈彦本想站出来做个和事佬,却被樊兆海狠狠瞪了一眼,随后径直跑开。 樊夫人看着自己泛红的手掌,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之色:“妾身教子无方,让陈大人见笑了!” 樊夫人脸上勉强带着一丝笑意,可说话时的声音却都在打颤。 “可怜天下父母心,夫人的心情,陈某能够领会!” 如今天下倒悬,大秦已成大厦将倾之势。 秦始皇奋六世之余烈,一统诸国,如今也已经完成自己的历史使命,即将退出这个舞台。 朝廷崩陷,影响到的不只是一个国家,同时还会影响到万千百姓,他们的日子只会更加艰难。 樊夫人身为女中豪杰,自然也能看出这一点。 如今樊家遭遇连番变故,她一个人独木难支,自然希望儿子能够替自己分担一些。 在见到樊兆海刚刚那番抵触的态度以后,樊夫人只觉得心灰意冷。 再听到陈彦如今的劝慰,樊夫人脸上流露出一丝苦笑:“兆海这孩子自幼忤逆,都是被他爹给宠坏了,陈大人莫要生他的气。” “等我回去之后,一定会好好劝他,毕竟名师难觅,若是不能把握这次机会,怕是连他也要抱憾终身……” 樊夫人仿佛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被随行婢女搀扶着离开了现场。 陈彦继续组织派粥,并对百姓嘘寒问暖,态度可谓十分热切。 众人一直忙到傍晚,总算理清了事关灾民的所有头绪。 此次下山的灾民共有近三百人,其中多数都与村中百姓沾亲带故,他们的居住问题,就由本村亲眷代为安置。 至于那些没有亲属在村里的,村里有许多空置的房屋,都是当初为逃赋税的灾民们遗留下来的,将他们安置在这里,姑且也算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陈辉作为木匠,此时也承担起了修缮房屋,安抚灾民的职业。 兄弟二人勠力同心,总算是将这些灾民妥善安置了下来。 入夜,陈彦,陈辉,吴莱三人坐在陈家喝茶。 陈彦手端着茶杯,开口对两人问道:“将这些灾民交给你们安置,你们没什么压力吧?” “你我兄弟,何分彼此,你的事情就是大哥我的事情,有什么问题我也都能克服,肯定不会给你添麻烦!” 陈辉拍着胸膛,将所有责任全部包揽下来,其态度之殷切,着实是令陈彦感动。 至于吴莱,面对陈彦的询问,则显得有些扭捏。 陈彦看出了他的状态有些不对,当即开口对其问道:“吴莱,平日里你不是最踊跃的吗?怎么今天反倒消停下来了?你也给我立个军令状,说说到底有没有压力!” 陈彦本是想和吴莱开个玩笑,缓解下气氛,再将自己准备屯兵,反抗朝廷的想法说出来。 却不想听了他的话后,吴莱却抬起头来。颇为认真地对他说道:“师父,我有压力!” “嗯?你有什么压力?” “如今灾民数量过多,就这样守在村里吃闲饭,也不是个办法,咱们总该把这些村民调度起来,做些实事吧?” “眼下正是数九隆冬,天寒地冻,你想让他们做些什么实事?” “如今市场上木料行情很是紧俏。不如发动他们进山伐木,赚些钱来抵扣赋税,换些粮食,也能够咱们减少些压力,不知师父意下如何?” 吴莱原本孑然一身的时候,还并没有这么多的顾虑。 毕竟那时他还只是老哥一个,自己吃饱,全家不饿。 如今有了一桩婚事,连带着他也变得务实起来,想着要为以后谋求出路了! 第104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只是在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吴莱也中也正惴惴不安。 这些百姓在深山老林里蛰居半月有余,如今个个瘦的皮包骨头,别说是进山伐木,怕是走山路都成问题。 不过他的这番提议,倒是给陈彦提了个醒。 村中本就有将近二百口人,这在整个沛县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村落。 如今村中平白增添了几百名百姓,很可能会引起官府的警觉。 他想在村中训练军队,私铸兵器,那肯定是要掩人耳目。 如果真能将这些百姓发动起来,以伐木的名义作为掩护,那倒是能为他免去许多的麻烦! 陈彦想至此处,脸上流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 他刚想抬头夸赞吴莱两句,却见对方正满脸惊恐地望着自己:“师父,你别笑了,我害怕……” 入夜,万籁俱寂。 樊家沉浸在悲痛的笼罩中,难以自拔。 樊兆海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不断回忆着母亲的那一巴掌,心中越发痛恨陈彦,同时也暗暗责怪起了自己的母亲。 他实在搞不清楚,为何母亲非要强迫自己拜陈彦为师,难道她不清楚父亲究竟死于谁手,不清楚大伯为何会锒铛入狱吗? 樊兆海将陈彦,吴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能将二人生吞活剥才肯罢休,可是母亲却偏要强逼他拜陈彦为师,这与认贼作父又有什么区别? 樊兆海越想越气,忍不住暗暗攥起了拳头。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一道身影从外面挤了进来。 樊兆海心下一惊,不知来人是谁,只能闭眼假寐。 那人来至他的床边,看身影手里似乎还端着什么东西。 樊兆海眼见着对方越靠越近,心中越发惶恐。 可片刻过后,预想中的危险并未出现,落在自己脸上的,只是一道散发着凉意的手帕。 那手帕上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一遍遍从他被打伤的脸颊擦过。 与之一并出现的,还有母亲的轻声啜泣。 “娘,你还没睡!” 樊兆海虽然不满母亲的决定,可如今听到母亲的哭声,却还是觉得心中绞痛。 樊夫人轻轻嗯了一声,止住哭腔,只是对樊兆海柔声问道:“娘之前打的,还痛吗?” “不痛了,已经没事了!” 樊兆海侧身躺在床上,不肯直面樊夫人。 樊夫人见此情景,语气有些悲戚的问道:“你还在生娘的气,不肯与娘说两句话吗?” “娘,我没有!” 樊兆海转过头直面樊夫人的脸孔,樊夫人这才发现儿子的脸上也挂有泪痕。 “娘打你,是希望你能懂事,不要再给娘添麻烦,其实打你的时候,娘的心里也不好受……” 手帕一遍遍擦过樊兆海的脸颊,樊夫人似乎是想要借此表达自己的歉意。 樊兆海闻听此言,鼓起勇气对母亲问道:“娘,您为什么非要逼我拜陈彦为师?难道您不知道他是我的杀父仇人吗?” 樊兆海毕竟年少,只想着快意恩仇,又哪会理会其他的道理。 面对儿子的质问,樊夫人轻叹一声:“唉,傻孩子,娘何尝不知道陈家与樊家有着血海深仇?可是天下之事,又岂是非黑即白?” “你爹被杀,固然是陈彦之错,可难道咱们樊家就没有一丁点的问题吗?” 樊夫人直面樊兆海审视的目光,开口对其规劝道:“娘知道你有孝心,一心想要为你爹报仇,可是仇不是这么报的,如今樊家缺少个顶门立柱的人物,你若是真想给你爹报仇,那你就该挑起大梁,承担起这份责任,而不是做一个被仇恨冲昏头脑的莽夫,你能明白吗?” 樊夫人这番话说得可谓十分恳切,而这也让樊兆海的信念出现了些许动摇。 他不知道自己为父报仇有什么错,也不知道母亲为何要一再阻挠自己。 终于,他对母亲问出了那个最重要的问题:“难道拜了这个师父,我就能挑起樊家的大梁了吗?” “对,没错!” “等你拜了这个师父,正式归入到了陈彦的门下,你就算挑起陈家这根大梁了,你五娘也就不算白死了!” 樊夫人轻抚着樊兆海的头发:“你爹和你大伯之所以会被陈彦玩弄于股掌之间,就是因为他们不如陈彦心狠,也不如陈彦有心计。”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也对陈彦充满了防备与抵触,要说和你爹的感情,我只会爱你更深,不会少上分毫,可我一个妇道人家,又如何能斗得过他?” “起初我一直担心他可能会赶尽杀绝,甚至就连那晚发生的劫案也都归咎到了他的身上,可是后来我发现,我们似乎错看了这个人,他虽然为人狠辣,但却并未动过赶尽杀绝的心思,而且此人仁善,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与威望也要远强于你爹,跟随在他的身边,你能学到很多东西!” “可是我爹的仇……” “没有可是!” 樊兆海还想旧事重提,却被樊夫人直接出言打断:“你爹的仇固然要报,可是如今的当务之急却是要保住樊家,保住你爹留下的心血,而这,就只有陈彦能够做到!” 樊夫人说到此处,目光逐渐变得冷冽起来:“你爹当年不受你爷爷重视,一气之下参军入伍,前去戍边,依靠着积攒军功,这才将樊家打造到如今的高度。” “若是这份家业最终败在你的手里,恐怕你爹的在天之灵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到时就算你真给你爹报了仇,他也同样不会瞑目!” 樊夫人字字句句直戳樊兆海的心窝,让他理解了母亲的良苦用心,同时也削减了几分对于陈彦的抵触。 樊兆海沉思良久,最终方才吐口,答应母亲要拜陈彦为师。 樊夫人见儿子终于答应了自己的提议,这才迈着蹒跚的步伐离开了樊兆海的房间。 而另一边,陈家正堂,陈辉和吴莱都忍不住为陈彦的疯狂倒吸了口冷气。 吴莱嘴角抽搐,眼睛紧盯着陈彦,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陈辉搓着手掌,沉寂良久,最终好不容易才憋出一个问题:“彦弟,我如果没记错的话,聚众造反,是要满门抄斩的吧?” 第105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陈彦看着一脸错愕的两人,缓缓点头说道:“没错,聚众造反确实是死罪,可就算不造反,咱们还有活路可言吗?” 陈彦伸手遥指窗外:“如今正是寒冬腊月,数九寒天,可是为了给始皇帝修缮陵寝,朝廷却还要硬逼着徭役上路,远赴咸阳。” “此一去路途足有千里,又能有几人活着走到那里?” “再看看之前蛰居在山中的那些百姓,大雪封山,食不果腹,要不是我与吴莱联手搏杀了那头猛虎,只怕他们如今都将成为老虎的口中餐,亦或者是蜗居山谷,冻饿而亡!” 陈彦说至此处,目光灼灼,注视着面前两人:“难道你们就甘心冻饿而死,或者是沦为猛虎野兽的腹中美餐吗?” “你们就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百姓沦落到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窘境,如此还要受朝廷盘剥吗?” 陈彦语气并不算重,没有那些慷慨激昂的陈词,也没有字字锥心的追问。 他仿佛就是在讨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宜,仿佛是在与两人碎语闲谈。 可是从他口中吐露出的字字句句,却都像是一记记重锤一般,不断敲击在他们的心头。 俗说说得好,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可是陈彦明显没有这样的觉悟,哪怕是生逢乱世,哪怕是受尽剥削,他也一样要为百姓考虑,哪怕会被旁人视作是格格不入的异类! 陈辉和吴莱对于陈彦都可谓十分了解。 尤其是吴莱,更是对陈彦的杀伐果断早有领教。 当日他提议要杀樊仁,杀掉这个欺压百姓的恶棍,是陈彦积极响应,全盘策划,最终才有了这一出设局樊家的好戏。 吴莱知道陈彦认定的事情容不得别人更改。 对于陈彦的这番提议,他虽然感觉冒险,但却也并未直接拒绝。 他双眼定定的看着陈彦,最终咬牙对其说道:“若是没有恩师提携,那就不会有我吴莱的今天,早说让我过回原本的苦日子,我说什么都不会同意!” 说至此处,吴莱已然下定决心。 他紧攥着拳头咬牙说道:“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吴莱跟你干了!” 眼见着吴莱都已经决意追随,陈辉无奈叹息道:“既然事已至此,那我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虽说你这个想法的确有些冒险,可我这个当大哥的,总不能看着你孤掌难鸣不是!” 自从上次陈彦出面,替孟艳萍缴纳了赋税,保住了腹中胎儿,陈辉与陈彦便已经怨隙尽消,兄弟二人得以和好如初。 陈彦也没想到他二人竟会答应的如此干脆,一时间不由得有些错愕。 吴莱看穿了陈彦心中所想,脸上流露出一丝笑容:“师父,我和辉哥也都不是孬种,你想干一番大事业,我们两个岂能落后!” “就是啊,正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我兄弟联手,再加上有吴莱的支持,想要推翻暴秦,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有了两人立场鲜明的支持,陈彦终于得以放下心来。 最终他决定要将村中当下剩下的青壮年全部聚集到一起,并由吴莱领队,由王五,赵六两人带领他们训练。 训练期间所用兵器全都是由陈辉提供的木刀,木枪,同时山中伐木还能烧炭,为接下来打造兵器做准备。 “兵不在多而在精,将不在广而在谋,如今时局动荡,官府内部空虚,只要五十精兵,我就能攻陷县衙,改旗易帜,等到那时,咱们便屯兵沛县,以图后效!” 谁都不会想到,一个改变大秦命运的抉择,竟然会在一个简陋破旧的茅屋里最终敲定。 而参与商定的陈辉,吴莱两人怕是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们竟也会成为从龙之臣…… 次日清晨,大家按部就班,开始各司其职。 陈辉带领手下工匠辗转村中,修缮房屋,并为等待训练的百姓打造木制兵器。 而吴莱则是带着一群村中妇女继续为饥民熬粥,并按照陈彦的要求,在粥里添加肉丁,作为补充。 为了能够让村民们吃饱,吃好。 陈彦专程带着女儿进山狩猎,同时也在局势混乱之前多陪陪女儿,享受一下这难得的静谧时光…… “爹,前面有只兔子!” 小陈茹手指着前方的雪堆,一只白兔正在缓缓蠕动,试图借助积雪隐匿自己的行踪。 阿黄急得阵阵吠叫,惊扰了兔子,那野兔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直激起阵阵积雪,阻碍了父女二人的视线。 “阿黄,上!” 陈彦眼见着兔子要逃,当即松开阿黄的脖套,阿黄直如离线的快箭,直朝着那只野兔疾冲而去,陈茹跟在阿黄的后面为其拍手叫好,而陈彦则是看着这一幕和谐的景象,脸上挂着抑制不住的笑容。 阿黄追着兔子一路进了山里,陈彦远眺深山,耳边是阵阵如同银铃般的娇笑。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女儿的声音自他的身后传来:“爹,你回头!” 陈彦不疑有他,当即回头观望,只见一只雪球由远及近,直接砸中了他的眉心。 小陈茹蹲在雪堆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陈彦被其激起了玩闹的心思,父女二人在雪地里打起了雪仗…… 天将傍晚,陈彦手拎着十几只野兔,肩上背着女儿陈茹,直朝着山下走去。 陈茹小脸紧贴在陈彦的背上,口中轻声呢喃道:“爹,你已经好久都没陪过我了!” 陈彦听到女儿的呢喃低语,心中不由得为之抽痛。 “那你会怪爹吗?” “不会。” 陈茹将头埋得更低,同时语气也更低沉:“娘说爹是要做大事,所以不能陪我,我也要学会懂事,不能给爹添麻烦!” 陈茹说到此处,凑到陈彦耳边问道:“爹,你以后做成了大事,不会不要茹儿和娘吧?” 陈彦被问的一阵失神,可紧接着却又摇头笑道:“茹儿在说什么胡话,爹怎么会不要你和你娘,不管爹以后做成了什么大事,咱们一家三口都要永远在一起!” 此时,明月高悬,华灯初上。 沛县的静谧一如往常,没人知道一场巨大的变动正在悄然酝酿! 第106章 通风报信 为了顺应陈彦的计划,王五和赵六两人相继向县衙递交了辞呈,决意离开。 不过他二人给出的理由可不是为了帮助陈彦造反,而是因为县衙久不发饷,养不起家,所以只能被迫离开,另觅出路。 杨峰心中早已经对这二人怀有不满,再加上县衙财资吃紧实属正常,于是便批准了两人离开的提议,并未过问两人的去向。 王五,赵六遵从陈彦的安排,住进了村里,每日里带着一批青壮年进山习练,实力突飞猛进。 而陈彦则是伙同张三,购置了许多熟铁打造兵器,同时还为自己铸造了一张铁胎弓。 陈彦本就精通射术,能够百步穿杨。 如今拥有了这张铁胎弓,实力更是突飞猛进,远胜从前。 为了能够从陈彦手中分一杯羹,杨峰几次三番敦促陈彦,赶快押解徭役前往咸阳,莫要耽误了始皇陵竣工的工期。 陈彦仗着自己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已经夯实,便干脆对杨峰的敦促置若罔闻,就连送来敦促的书信也都被他填进了火坑里。 通过书信中的内容可以推断出来,始皇帝的寿数恐怕已经无多,如若不然,皇陵竣工的工期也不至于如此仓促! 樊兆海应樊夫人的要求,拜陈彦为师。 只是陈彦并未对其委以重任,甚至就连准备造反的消息也一直隐瞒着樊兆海。 根据外面泄露的消息,樊家花费了许多财力,已经将樊亭的性命保全,罪名由原本的斩监候改判成了发配流放。 陈彦以此向樊兆海许诺,只要他能够悉心追随王五,赵六研习刀法,到时他会根据这二人的反馈,考虑是否救出樊亭。 转眼已经是新年过后,原本被大雪封住的道路得以疏通,而郡守齐威也终于在此时找了上来! 淮阴亭,泗水亭两地一直不肯补缴赋税,又迟迟不向咸阳派遣徭役,帮助修建皇陵。 上方的压力让齐威焦头烂额,无奈之下他只得亲赴沛县,前来兴师问罪。 沛县县令杨峰从旁协助,满脸堆笑。 经过这段时间的折磨,煎熬,他的身材倒是要比之前苗条了许多。 “齐大人,并非是下官疏于管教,只是这淮阴亭,泗水亭的亭长压根就不听卑职的安排啊。卑职也曾几次三番向他们传达朝廷的旨意。奈何这二人都是刺头,我实在是无可奈何啊!” 杨峰一见了齐威便是好一阵抱怨,直将陈彦,刘邦两人贬损的一文不值。 齐威眉头微蹙,缓缓开口道:“办事不利还不是你的问题,莫非你是想把所有责任全都推卸到本官头上不成?” 齐威不怒自威,手中的茶杯重重摔落在桌子上,一时间茶水四溅,险些打湿了他的官服。 杨峰见此情景,连忙用自己的衣袖擦拭起了桌子上的茶水:“齐大人说的这里那里的话,卑职御下不严,办事不力,这自然是卑职的问题所在,卑职只是希望大人能够在奏折当中替我美言几句,只要抱住了卑职这顶乌纱帽,我肯定不会亏待了大人您!” 杨峰满脸堆笑,态度极是殷切,宛若一条哈巴狗一般,在齐威面前摇尾乞怜。 齐威听出了杨峰暗有所指,脸上流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怎么,你杨大人是想贿赂本官?” “诶,这哪里是贿赂,这分明就是欠债还钱啊。卑职当初家中贫困,难以为继,您曾资助过卑职许多银两,难道您如今都忘记了不成?” 杨峰说话时还不断向齐威眨眼,疯狂示意。 齐威闻言,手抚胡须,缓缓开口道:“嘶,本官记得,似乎确有此事,只不过年深日久,当初的欠条都已经不在了,你看这……” “卑职现在就给您发一份欠条,您看这欠债的数额,就写金饼一百如何?” 朝廷对于官员贪污的打击可谓十分严格,哪怕是诸如齐威这样的大官,也不敢铤而走险,生怕日后会受到清算。 他之所以要向杨峰讨要一份莫须有的欠条。所谓的不过就是日后东窗事发,能够凭借借条为自己洗脱罪责。 如今见杨峰如此上道,齐威微微颔首,仍装腔作势的问道:“这一百块金饼,是不是有些太多了?念在你我之间的交情,要不本官再给你免去一些?” “不多,不多,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哪里有又让债主减免的道理,不过这钱现在并不在我的手里,大人想要拿到,恐怕还需稍等几日!” “无妨,正好本官此次前来本也是为了问责泗水,淮阴两亭拒不纳税,且不向咸阳押送徭役的罪责,既然如此,本官就暂且在这居住两日。正好会会你口中所说的这两个刺头……” 如今陈彦在县衙除了有张三这个支柱之外,其最大的仰仗就是另一位歃血为盟的兄弟李四。 李四性格刚直,平日里独来独往,却也没人注意到他。 正因如此,所以在张三游离在外,王五,赵六相继递交了辞呈的前提下,李四才能够继续蛰伏在县衙,为陈彦充当眼线,刺探情报,协助陈彦做好针对性的准备。 齐威来访,李四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他知道对方此次定是来者不善,于是便趁着齐威,杨峰两人谈话的空档借机奔赴淮阴亭,要将此事告知给陈彦。 陈彦此时正与陈辉,吴莱,王五,赵六等几人试验甲胄硬度,他不知从哪里淘弄来了一张弓,将皮甲套在野猪的身上,用箭来射。 用守城军队的弓来射皮甲,皮甲虽能被射透,但并不能被彻底射穿,所造成的伤害也极为有限。 可等用上了陈彦制造出手弩以后,哪怕是距离三十步远,皮甲同样能被射穿,且野猪也会遭受致命创伤。 这种手弩陈彦已经定制了五十把,不仅上手简单,而且更便于携带和使用,是他为接下来所要面临的冲突准备的杀手锏! 众人在此试验的同时,李四已经急匆匆找到他们。 王五和赵六听到了马蹄声响,立刻全神戒备。 只等看清来人竟是李四的时候,两人这才面露笑意,纷纷上前打起了招呼:“四哥,你怎么来了!” 第107章 计划提前 李四连额头上的汗水都来不及擦,便直接翻身下马,开口对陈彦说道:“郡守齐威如今正在县衙与杨峰议事,看样子似乎是要为淮阴亭之前的不作为而兴师问罪,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杨峰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将你供述出去,你还需提前做好准备才行……” 事实上李四终究还是高看了杨峰一眼。 他哪里会想着袒护陈彦? 早在上次陈彦与之发生分歧的时候,杨峰便已经生出了要将陈彦除之而后快的心思。 只是奈何他身边已经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而陈彦在淮阴亭的地位也因为他的种种作为而水涨船高。 留用陈彦不过是杨峰被逼无奈的选择。 而如今他便要借齐威之手除掉陈彦,不仅要让这个阻碍彻底消失,同时还要将樊家上缴的那些银两据为己有! 听到李四的这番通报,陈彦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笑意:“多谢四哥,这个消息传递的实在太及时了!” 王五,赵六相互对望一眼,随即开口对陈彦问道:“杨峰这次伙同齐威,明显是要动真格的,要不咱们的训练还是暂时搁置一下吧?以免他们看出什么猫腻,反对咱们不利!” 之前沛县大雪封山,道路阻塞难行。 即便杨峰有心想要兴师问罪,可却也因道路难行而只能暂时搁置,任由陈彦在村中发展属于自己的势力。 只是如今道路已经开化。 村县之间的道路已经重新开辟。 如今齐威与杨峰已经盯上了他们,如果他们再搞出什么动静的话,那衙门随时都可以派兵前来平叛,到时等待他们的必将是死路一条。 王五和赵六的这个提议也是为了中和眼下的局势,以免到时措手不及。 可谁知在听了他二人的话后,陈彦却是冷笑一声:“不需要了!” “这段时间有劳二位兄长在山中训练他们,如今杨峰已经露出爪牙,咱们也应该见招拆招了!” 陈彦在说出此话之时,眼中明显闪过了一丝凶光。 一旁的吴莱见此情景当即会意:“师父莫非是想要提前采取行动,直接占了沛县?” 陈彦闻言,微微颔首:“没错,我的确是有这个打算,杨峰罔顾人命,身为一地父母,却不将百姓疾苦放在眼里。” “樊夫人慷慨,散尽家财只为了能够让淮阴百姓补足赋税,免受朝廷征收徭役,可是杨峰却连这样的钱财都想贪图,生生要截断那些无辜百姓的最后退路!” “我陈彦虽然只是一介白丁,一无功名,二无官职,可仰仗着乡民爱戴,推举我坐上了淮阴亭亭长这个位置,那我就不能对百姓疾苦袖手旁观,不能任由杨峰这类狗官继续欺压百姓!” 陈彦这番话说的慷慨激昂,煽动意味可谓十分强烈。 说话的同时,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几人:“几位,陈某如今欲图大事,不知诸位可愿随我一道,拨乱反正,为百姓分忧!” 昔日破庙当中,张三李四,王五赵六曾与陈彦歃血为盟,众人约定要在一起图谋大业,要让天下百姓至此过上太平生活! 为了当初这个约定,他们已经努力了许久。 大哥张三冒着会被清查斩首的风险为陈彦牵线搭桥,购买熟铁。 性格耿直的李四则是强忍心中不适,继续留在县衙,只为了替他们刺探情报,查看动向,为他们提供了莫大的帮助。 王五和赵六两人不惜舍去自己的官职,自此驻守深山,帮助陈彦训练那些毫无基础百姓,并将他们逐渐训练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高手。 若非满怀一腔热血,他们又岂能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如今听说计划提前,众人心中全然没有半点恐惧,有的就只有对于未来的预想和展望。 面对陈彦的此番提议,王五,赵六率先表态:“自从来到村中的那天开始,我二人便已经将自己的性命托付你手,既然如今是要动手,那自然要算上我兄弟二人,陈彦老弟,我二人与你生死一道,绝不叛离!” “彦弟,我也是!” “师父,还有我!” “嗯,生死一道,绝不叛离……” 众人的支持让陈彦为之感动,可是详尽的计划却是接下来能否成功的最大问题。 李四在将消息送到以后便赶忙返回了县衙,唯恐杨峰会对他的去向产生怀疑。 而就在李四离开不久以后,杨峰果然派来手下通知陈彦,要求其明日前往县衙赴宴,说是要宴请郡守齐威。 其实这场宴会的性质陈彦心中十分了然。 杨峰邀请自己前去参加宴会,怕是要借此机会兴师问罪,同时将自己的官职卸去,并将樊家捐赠的那些金银全部据为己有。 依照杨峰那笑面虎的性格。 自己一旦稍有不从,等待自己的便必将是杀身之祸。 亏他原本还将杨峰当成是为民请愿的清官,以为其与自己志趣相投。 却没想到从始至终对方都是隐藏在暗处的一大巨贪,而自己不过是被对方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如今一想起此事,陈彦便觉得自己牙根痒痒。 现在好不容易能有个机会快意恩仇,他自然是要紧紧把握,绝不能轻易放过对方! 陈彦将众人聚集至一处,将自己的计划全盘告知。 首先他要从民团中挑选出五十名身手最好的士兵,改头换面,潜藏在县衙周围。 他会带领吴莱一同前往县衙赴宴,面见齐威和杨峰。 待到众人聚首以后,陈彦会为百姓之事而与齐威,杨峰二人据理力争。 如果他二人听劝,那陈彦便暂且放过两人,只强占了县衙便罢。 如果他二人死不悔改,执意要以牺牲百姓的利益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的话,那陈彦便要替天行道,将他二人诛杀于县衙当中。 虽说这五十人的规模并不算大,可要抢占县衙,控制局势,却还绰绰有余! 陈彦这个计划一经提出,立刻得到了其他众人的支持。 毕竟早在起事之前,陈彦便曾说过兵不在多而在精,将不在广而在谋的醒世格言。 况且此次行动本就非同小可,一旦打草惊蛇,怕是所有计划都将功亏一篑! 第108章 视死如归 陈彦虽然已经做足了一切准备,可是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脸上的时候,他心中的阴霾却仍旧未被扫平。 他起床,穿衣一切如常,见女儿还未起床,他凑到她的枕边,在额头上留下轻轻一吻。 赵淑将丈夫的一切举动全都看在眼里,凭借女人的第六感她料定陈彦应该是有事瞒着自己。 饭菜上桌,小陈茹仍在赖床。 随着陈彦与大哥陈辉的关系缓和,陈母也不再像是之前那样被夹在两个儿子之间,处境尴尬。 如今的她开始在两个儿子家中轮流居住,最近几天正在为儿媳孟艳萍准备生育所需的东西,所以并未住在陈彦家中。 餐桌上只有夫妻二人,赵淑几次想要开口,最终却都未曾问出想问的问题。 陈彦看出了她的迟疑,于是开口对她说道:“娘子,近来为夫的表现没有让你失望吧?” 赵淑轻抿着嘴唇,打断了陈彦的话:“虽然你近来没有让我失望,可是人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你具体是什么样的品性,我还需要好好观察观察才可以!” 赵淑的回答逗得陈彦面露笑容,他从怀中取出钱袋,里面装有七块金饼:“当初樊夫人捐献出来的金银,我并无半分贪图,全都用在了百姓身上。” “至于这里的七十两黄金,是我当初向杨峰售卖虎皮赚来的佣金,如今交到你的手里,应该足够你们娘俩吃穿用度,你要切记,这里面有二十两黄金是我为茹儿准备的嫁妆,如论如何,都不能花掉!” 陈彦面色凝重,将钱袋子交给陈茹:“当初是我对不起你们娘俩,可惜咱们生逢乱世,我还没来得及对你们作出补偿,就又要置身险境。” “今天我要是能活着回来,往后余生我一定会好好弥补你和女儿,如果我今天死在了沛县,那你就带着女儿逃的越远越好,我不希望自己牵累到你!” 陈彦说至此处,霍然起身:“此生得你相伴,我陈彦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陈彦说完最后一句,起身径直离开了家门。 赵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泪水潸然而下,只是捂着嘴不想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知道丈夫是做大事的人,也知道自己不该拖了对方的后腿。 她只是一介女流,在乱世中身如浮萍,既帮不得对方,那就不该让对方为之分心。 直到陈彦走出家门,赵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啜泣出声,她手中紧握着那支装有金饼的布袋,牢牢将其抱在怀中,感受着陈彦遗留的体温。 陈彦出得门来,恰好撞到吴莱。 他本以为吴莱今天可能会像之前那样惶惶不安,亦或者是干脆找借口推辞,不肯与自己前往县衙赴宴。 却不想如今师徒相见,吴莱却显得颇为坦然,他面带笑意,一脸餍足,手时不时地还会下意识抚摸过自己的脸颊。 陈彦见此情景,不由得笑骂道:“看你这幅猪哥相,难不成是吃了蜜蜂屎了!” 吴莱对陈彦的挖苦丝毫不以为意,他手指着自己的脸颊,颇为兴奋的对陈彦说道:“师父,小翠亲我了,小翠她娘还说只等我回来,就让小翠与我成亲呢!” 陈彦见吴莱的婚事终于有了眉目,心里自然也替他高兴,他为吴莱整理了一下衣襟,开口对其问道:“你是怎么说服小翠她娘,答应要把女儿嫁给你的?” “没啥,我就是把你给我的那两块金饼都送给她娘了!” 吴莱大大咧咧,一脸憨笑,丝毫不复往日里的市侩狡黠,完全像是一个沉浸在美好爱情幻想里的懵懂少年。 陈彦闻听此言,也觉得颇为诧异:“你怎么会想着把自己的积蓄都给送出去的?你平日里不是个守财奴吗?” “可是今天咱们要去卖命了啊,钱留着有什么用?” 吴莱的一句反问,让陈彦哑口无言。 “小翠是第一个真心喜欢我的姑娘,她爹她娘对我也好,他们老两口身体不好,以后的日子还不知该怎么过呢,我这个当姑爷的,能帮一把就得帮一把,您说对吧师父?” 吴莱说至此处,再度恢复了往常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巴结恭维起了陈彦,摆明了是想取巧卖乖,多捞些好处。 陈彦明白吴莱的心迹,也不免对其这份担当刮目相看。 “放心吧,师父决对不会让你有事的,我要把你活着带回来,让你和小翠结婚,我还给你准备了聘礼呢,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她家提亲!” “诶,得嘞,那咱就走着吧师父……” 王五,赵六训练民团多日,早已经有了感情。 昨夜他二人与民团众人把酒言欢,直至深夜,将心里想说的话,全都一股脑的倾诉了出来。 其实他们两个的经历也并不如外人所想的那般光鲜,年少家贫,还有弟妹需要抚养,为了能够保护妹妹不被卖到窑子里去,他们只能参军打仗,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这样一来能够吃一份军粮,给家里省下些粮食。 二来也能赚一份军饷,给家里提供一些帮助,别让父母的日子过得太苦。 在战场上,他们能跑则跑,能避则避,眼看着昔日里的上司,弟兄全都做了敌人的刀下之鬼,他们除了惋惜之外,更多的其实还是庆幸。 他们庆幸自己跑得够快,庆幸自己足够幸运,庆幸自己今天还活着! 就这样,他们逐渐成为了兵痞,成为了旁人口中的老兵油子,直至他们跑不动了,也打不动了,昔日里的战友获得了军功,将他们从前线要了回来,他们才成为了衙役。不必再为生死奔忙。 他们以为活下来了就是好的。 可等他们回来以后,现实却给了他们响亮的一巴掌。 秦国一统,奠定了不朽丰碑,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是用于书写历史的笔墨,却是他们这些寻常百姓的骨肉鲜血,是他们短暂而又可悲的一生。 在没有遇到陈彦以前,他们一直浑浑噩噩。 他们一直以为自己的一生恐怕只能如此苟且的度过。 并没有想过他们有朝一日也能成为历史的亲历者,成为历史的谱写者! 第109章 防守严密 在王五,赵六的组织下。 民团先于陈彦,吴莱师徒一步,提前埋伏在了县衙周围。 今天张三,李四也已经重返县衙,张三作为主陪之一,要负责协助陈彦行事,而李四则是受张三安排,负责担任县衙防务,确保不会有人借机生事。 杨峰平日里对县衙公务不管不问,许多事情都是张三主持。 此人生有一张巧嘴,加之平素行事滴水不漏,性格堪称八面玲珑,故而深得杨峰赏识。 可他哪里知道,就是这个他最信赖的手下,也早已经成为陈彦歃血为盟的盟友。 今天的县衙上下,里里外外,都已经布满了陈彦的人! 若不是杨峰懒政,怕是还不会有陈彦今天的规模。 为了能够取信于人,同时为了避免民团进入县城遭受守卫清查,陈彦将所有打造好的兵器全都收拢起来,装在筐里,大摇大摆的驾着马车。准备将其带入城中! 吴莱坐在车上,手扶着竹筐,看着前方正在搜查盘问的守卫,脸上不禁闪过了一丝迟疑之色。 车上放着两只筐,筐里放着几十把刀。 如果一旦被查出,他们师徒连句辩解的话都不用说,直接就会被守卫的长枪给戳成筛子。 再看陈彦,却是一副老神在在,丝毫不受半点影响的模样。 眼看着马车越靠越近,吴莱忍不住用手捅了捅陈彦:“师父,咱们真不用藏一下?” “不用,如果现在藏了,反倒受人怀疑,等下咱们见招拆招,说什么都要把东西带进去……” 说话间牛车已经驶近城门,两名守卫抬手拦住陈彦,开口对其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是淮阴亭亭长陈彦,这是我的副手吴莱,我二人受县令杨大人之邀,前往县衙赴宴,还望二位能够行个方便!” 陈彦本意是想借着这个借口迫使守卫放行,却不想这两名守卫听完之后脸色骤然一变:“原来是陈亭长的车啊?” “没错,没错。” “那就更得好好查查了!” 一名守卫快步上前,一把扯开了盖在竹筐上的破被,之前为了不露出破绽,陈彦特地用稻草将刀包裹了起来,所以即便如今被掀掉了被子,一时也看不出这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那守卫用手中枪柄戳了戳这竹筐,竹筐里刀刃碰撞,发出了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 两名守卫听到声音,顿时脸色骤变:“来人,有些私藏铁器,还不将其拿下!” 在大秦私藏铁器可是重罪,更何况这两名守卫本就已经受到齐威和杨峰两人的私下授意,要求他们严查陈彦,刘邦这两人的车驾! 杨峰何等聪明,自然知道自己步步紧逼,这二人难免会狗急跳墙。 为了防止他们反扑,伤到自己,杨峰这才特地命人对其细心检查,以防有所疏漏。 如今一听到这两名守卫高声叫嚷,陈彦,吴莱的脸色骤然一变。 尤其是陈彦,此时更是已经将手探到了腰间,暗地里摸上了那把剔骨快刀。 他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只等着筐里的东西一旦被查获,就要与他们斗得一个鱼死网破,无论如何都不肯投降!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怒斥突然自守卫们的身后响起:“瞎了你们的狗眼,竟然连陈大人的车都敢拦,全都给我滚开!”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得来人正是李四,他骑着一匹快马,手中紧攥着马鞭,来到众人面前他倏然停步,胯下马匹鼻息咻咻,显然是经历了一场狂飙。 这几名守卫素闻李四的大名,知道这位爷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可是为首那名守卫仗着自己是受了杨峰的派遣,面对李四呵斥,凛然不惧,当即开口反驳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对我们兄弟指手画……” 他的话还没等说完,李四手中的马鞭直接甩在了他的脸上:“狗东西,还敢大言不惭,信不信老子一刀宰了你!” 血迹顺着这名守卫指缝渗出,其他几名守卫眼见着对方受伤,可却也不敢说话,生怕会惹恼了李四这个煞星。 李四手指着牛车上的竹筐,开口对陈彦问道:“那筐里装的是什么?” “都是齐大人和杨大人点名想要的东西!” “既然如此,那就跟我来吧!” 李四调转马头,亲自为二人开路,这群守卫不知李四的来意,却都被其这番声势唬住,哪敢继续阻拦,只得让开一条道路。 直到牛车随着李四进了城,那名衙役方才将手挪开。 只见他脸上有一道鞭痕从太阳穴一直延伸到了下颌的位置,堪堪避过眼睛,这才免去了失明的风险。 鞭痕处皮肉外翻,惨不忍睹,一经触碰就疼的他直吸凉气。 那守卫恶狠狠的紧盯着李四离开的背影,口中咬牙切齿,低声咒骂道:“这个挨千刀的老兵油子,我总有一天要收拾了他!” 李四护送牛车一路进城,直至摆脱了那些守卫,吴莱方才长舒口气。 陈彦赶着牛车,开口对李四说道:“四哥,这次真是多谢了!” 李四环顾周遭,眼见着四下无人,这才开口对陈彦说道:“你不用急着谢我,这都是三哥给我提的醒,老五老六说他们没带刀进城,所有东西都在你这,三哥这才担心你会受到阻挠!” 陈彦眉头微蹙,无奈说道:“我也没想到今天县里的排查竟然会如此周密,如若不然,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地!” “那个杨峰老谋深算,早已经料定你和刘邦可能会狗急跳墙,所以才提前加紧人手布控,为的就是防备你们。” “不过如今倒是还好,你们已经顺利进城,我的使命也算完成了,咱们不能一并前往县衙,毕竟我刚刚也只是假冒身份,我先行一步,你们两个也尽快跟上来吧……” 李四交代了两句,勒紧缰绳直奔县衙而去。 陈彦赶得毕竟是辆牛车,即便有心追赶,奈何车速有限,终究只能跟在后面。 吴莱眼见着逃出生天,如释重负般躺在车上:“刚刚可真是太刺激了,要不是有四哥及时赶到,咱俩恐怕早就被人剁成肉馅了!” 第110章 赴宴鸿门 见吴莱情绪高涨了一些,陈彦又在一旁对他打趣道:“你先别高兴的太早,杨峰既然能在城门口做文章,说不定如今县衙里也早已经被他设计成铜墙铁壁了呢?” “待到你我进入,就从两厢跳出八百名刀斧手,直接将咱俩砍成肉酱……” 师徒二人有说有笑,赶着牛车一路开到县衙。 作为主陪的张三正在此处等候,眼见着陈彦师徒来到,他立刻迎上前去:“你们终于来了,中途没出什么事吧?” 陈彦闻言,摇头笑道:“幸亏四哥去的及时,这次没出什么大事,多谢三哥之前的提醒了!” “没事就好,齐威和杨峰如今正在中堂等候,刘邦早你们一步已经到了,你们先去聊聊吧!” “三哥,你不去吗?我记得你今天可是主陪!” “什么主陪不主陪的,不过是个听人调遣的丫鬟命,我还得把你带来的东西安置一下呢,否则万一被人看去,只怕是会不方便!” 张三心思缜密,自然是要替陈彦做好善后工作。 他五人歃血为盟,张三对他也可谓是起到了极大的帮助,陈彦对于张三自然是极为信任,毫不怀疑。 他二人在张三的安排下进了中堂,刘邦此时正被齐威训诫。 “刘邦,你在泗水亭担任亭长也算是有些个年头了,这次怎么就犯起了糊涂,不肯押解徭役前往咸阳?你知不知道帝陵如今竣工在即,急需人手进行封顶?朝廷几次三番发文训诫,你让我们二人如何自处?” 齐威这一番话就像是连珠炮,打的刘邦措手不及。 刘邦站在原地涨红了脸,看起来就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看得出来,齐威和刘邦似乎是老相识,而此次陪同刘邦前来的,赫然便是刘邦身边的谋士之一:周勃! 周勃坐在一旁,频频给刘邦使去眼色,告诫刘邦不要和齐威撕破脸皮。 虽说刘邦也已经下定决心准备举事,但他毕竟缺乏如陈彦这样的财力支持,所以如今所有构想还都处于初级阶段,一直不曾付诸行动。 刘邦看出了周勃的意图,虽然脸色涨红,但却罕见地并未动怒,也并未顶撞。 齐威对他这番态度还算满意,恰好如今陈彦也已经来到,于是他便将矛头转到了陈彦的身上。 “你,就是陈彦?” 齐威翘着二郎腿,一脸不屑的看着陈彦:“之前杨大人将你夸得天花乱坠,可我怎么没看出你有什么超人之处?” 陈彦闻言,笑着说道:“陈某才不出众,貌不惊人,不过是仰仗着杨大人偏爱,这才得到了淮阴亭亭长这个官职,说来惭愧,说来惭愧!” “既然知道惭愧,那就少做些惭愧的事情,刘邦年事已高,冬季畏寒,不肯押送徭役远赴咸阳我也能理解,可你陈彦年轻气盛,如何不肯听从县衙发落?莫非你是有了不臣之心,不将我们两个放在眼里?” 齐威话里带刺,明显是将自己摆在了高位之上。 吴莱平日里最看不惯有人在里面闪充大头,如今听得齐威这番话语,他阴阳怪气的从旁说道:“这位大人,难道你名气很大吗?你有什么资格要让我师父把你放在眼里!” 吴莱此言一出,在场几人除去陈彦之外,尽皆错愕。 这其中最惊讶的,还当属是刘邦和周勃,在他们的眼里,这吴莱不过就是一个乡野闲汉,匹夫而已。 他有什么胆量,又有什么资格,敢和身为郡守的齐威这么说话? 齐威也没想到自己竟会受到顶撞,一时间被气的脸色涨红,手指着吴莱质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 “我说您老猪鼻子插大葱,装相啊,你和杨县令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一对贪官污吏,沆瀣一气的无耻败类而已,你们把我师父请过来的目的是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有数,作婊子还想立贞洁牌坊,你们图的不就是樊家的钱吗?既然你们不敢明说,那就让我来替你们说!” 吴莱平日里便常与人斗嘴,嘴上功夫自然不是常人所能相比。 如今他这番话直说的自己口沫横飞,气的齐威脸色涨红。 杨峰显然也被气的不轻,为了在齐威面前表现一番,他当即一拍桌子,开口对吴莱呵斥道:“你这匹夫,真是好大的胆子,这里几时轮到你来说话?还不把嘴给我闭上!” 吴莱刚想掉转炮口猛攻杨峰,却被陈彦伸手阻拦。 杨峰身为县令,毕竟是一县首脑。 且不说对方曾经还曾提拔过自己,让自己在淮阴县得以站稳脚跟。 就单单是对方在淮阴县所占据的特殊地位,陈彦就不想将其一杀了之。 在他看来,如果杨峰能够悔改,他也可以考虑饶杨峰不死,毕竟一个活着的县令起码要比一个死掉的贪官要有更大的价值,一旦杀了杨峰,怕是他也要承受沛县守卫们的反扑! 吴莱受到制止,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给咽了回去。 陈彦看着杨峰,开口对其说道:“杨大人,我为何不肯押解徭役前往咸阳,这其中的道理您应该是比我还要清楚。” “我如今只与您说一句话,您到底是支持我,还是只想得到樊家上交的那些脏钱?” 杨峰闻听此言,心中一时竟然有些犹豫。 反倒是郡守齐威,见陈彦师徒全都不将自己放在眼里,顿时被气得不轻。 他手指着陈彦开口呵斥道:“我不管你究竟是有什么道理,涉及樊家劫案的所有赃款,你都必须要缴纳上来。” “即便樊家已经同意将那笔钱捐献出来,那也该归朝廷所有,还轮不到你这个小小的亭长亲自支配,你要是不把钱交出来,我就革了你的职!” 齐威此时显然是被气的不轻,他他这番话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出来的,全然不曾掺杂半点其他的情绪。 对于齐威的这番威胁,陈彦笑着拍手说道:“齐大人不愧是郡守,这官威大的果然骇人啊!” “自从卑职进了这中堂,你几乎是每句话都离不开钱,齐大人,我想请问你一句,你究竟是在为民做官,还是在为钱做官?” 第111章 雷霆万钧 面对陈彦突如其来的质问,齐威一时未能反应过来,表情僵硬的愣在原地。 陈彦再度看向杨峰,开口对其说道:“杨大人,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东西我已经带来了,接下来就看你如何抉择了!” 杨峰此时已经听出了陈彦的弦外之音,他面色凝重,开口追问道:“陈彦,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很快你就能知道了!” “姓陈的,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我看你这个亭长是不想干了……” 齐威再次伸手指向陈彦,却不想陈彦突然发难,拔出腰间的剥皮刀,一刀削断了齐威的手指。 齐威手捂着断指,口中发出阵阵哀嚎,一连朝后退出几步,并将桌上的茶盏碰碎在地。 “好啊陈彦,你非但不知悔改,还敢出手加害上官,来人,快来人啊!” 齐威扯着脖子一阵高呼,其声势可谓中气十足。 恰好张三此时已经安顿好了陈彦带来的两筐快刀,将其全都交给了负责外围防卫的李四,如今听到齐威高呼,他立刻三步并作两步,直跑进中堂:“齐大人,出了什么事了?” 齐威此时尚不知死期将近,眼见着张三赶到,他赶忙对其吩咐道:“陈彦不知悔改,还敢出手伤害上官,你赶快派人将其缉拿,我要将他处以极刑!” 齐威显然是到了气头上,说话的时候胡须都在发颤,双眼瞪得老大。 张三本以为双方反目应该会在宴席开始以后,毕竟今天名义上是设宴招待齐威,在他的印象里陈彦也绝非冲动之人。 可如今看到地上的滴滴血迹以及那根断指,张三便知道事态已经发展到了不可控的程度。 陈彦并未继续补刀,而是站在原地泰然处之,这也让齐威一时疏于防备。 张三得了命令,几步跨出门外:“齐大人受伤,淮阴亭亭长蓄意谋反!” 张三此言一出,外围的李四立刻得到了消息,他重新将张三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实际上是私下告知王五,赵六两人,行动已经开始。 伪装成商贩的民团众人得到通知纷纷涌向县衙,李四将那两只竹筐抛到门外,里面的兵器散落一地。 众人拾起兵器,一窝蜂似的涌入县衙,而此时被派遣与李四共同担负守卫职责的一众衙役,也都纷纷提着兵器,涌入了中堂。 中堂内,六人分为三个派系,此时也在相互对峙。 陈彦手握着锋利无比的剥皮刀,明晃晃的刀刃始终对着齐威:“你这狗官,丝毫不将百姓死活放在眼里,一心只想为自己敛财,我陈彦今天若是放过了你,简直愧对天下百姓!” 面对陈彦的威胁,齐威显得毫不畏惧:“姓陈的,你少在这里说大话,现如今你已经被包围了,无论如何都是死路一条,你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我还可以看在你我同朝为官的份上,饶过你的家眷!” 齐威既担心陈彦狗急跳墙,却又不愿就此放过对方。 所以只能一边说着狠话,一边朝着杨峰挪过去。 杨峰也没想到陈彦竟会突然发难,他一脸无奈的对陈彦劝解道:“陈彦,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你这样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不如听我一句劝,先把刀放下,咱们有话慢慢说!” 杨峰此时的态度让陈彦对其再度萌生了几分恻隐之心,他微微颔首,开口说道:“杨县令,就冲着你刚刚这句话,我陈彦今天饶你一命!” 说话之间,王五和赵六两人已经率众杀进了县衙。 负责防卫的李四此时赫然也在其中,而且比起旁人还要更加悍勇。 李四冲在队伍最前端,每次手起刀落,必将有一人倒地。 不过身为卫队长,他杀的并不是冲进县衙的民团反贼,而是本该与其并肩作战的县衙衙役! 这群人哪里能想到李四竟会从中倒戈,一时间被杀得人仰马翻,哀嚎连天。 李四伙同王五,赵六,不多时便从人群当中撕出一道缺口,直接闯了进来。 齐威此时明显吃惊不小,只见他瞪大了眼睛死盯着面前的李四:“李四,你,你竟然也叛变了?” “不只是他,还有我!” 张三缓缓闪身而出,手中同样提着一把钢刀。 他另一只手上拎着一颗人头,那人头脖颈处的伤口还在滴答着淋漓鲜血,直至死时仍是双眼圆睁,难以瞑目。 张三将那人头丢到齐威脚下,同时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对其闻道:“齐大人,这颗人头,你看着熟悉吗?” 人头滚落到齐威脚下,他定睛一看才发现,这竟然是自己的车夫! “刚刚我这群兄弟闯进来的时候,这家伙还想跑出去通风报信,为了攘除后患,我只能在后面一刀砍了他的脑袋,齐大人,您不会介意吧?” 齐威身为文官,几时见过这样的场面?看着地上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他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险些直接呕吐出来。 陈彦手握着剥皮刀,拉过张椅子坐在了他的面前:“齐大人,那钱你怕是拿不到了,不过等你到了九泉之下,我倒是可以烧给你!” 齐威眼见着自己大势已去,面对陈彦的威胁,一张老脸顿时被吓得惨白:“陈彦,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劝你千万不要做啥事,杀害朝廷命官可是重罪!” 陈彦闻言,冷笑一声:“大秦暴虐,枉顾百姓生机,我陈彦今日就是要替天行道,反了这无道的朝廷!” 陈彦此言真可谓是振聋发聩,若不是如今受困于此,刘邦真想给他叫一声好。 周勃此时护在刘邦身前,想要替他抵挡那些刀光剑影。 反观刘邦,此时却是颇为泰然,有几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架势! 齐威见陈彦竟然真敢造反,心中震惊可谓是无以复加:“陈彦,造反可是要被诛九族的,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不为自己的家眷考虑考虑吗?” “还有你们,你们都考虑好了要与朝廷为敌吗?” 面对齐威的这番质问,王五,赵六率先给出了答案:“伐无道,诛暴秦,兄弟们,给我杀……” 第112章 首战告捷 县衙内已经被提前布控,几十名守卫从四面八方相继涌出,参与到这场血战当中。 王五,赵六真不愧是戍边老兵,能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侥幸存活的老兵,其战斗力又岂是这些守卫所能相比。 门口街道如今已经被守卫和民团双方拥堵,近百人的混战当中,王五,赵六相互依托,在人群当中来回支援,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张三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就在外面双方缠斗不休的同时,他已经冲入房内要先抓郡守齐威。 杨峰迫于无奈,只能从地上拾起兵器与之抗衡。 令陈彦没想到的是看似身材臃肿的杨峰,其实力竟也不容小觑,杨峰刀法精湛,大开大合刚猛无比,一时间竟然压制住了张三,使其无法前进半步! 两人兵刃相撞,迸发出阵阵金铁交鸣之声。 杨峰咬牙切齿的对张三说道:“老三,你竟然背叛我!” “不是我背叛你,而是你自甘堕落,已经违背了初心,是你先对不起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兄弟们的……” 张三说话的同时,手中钢刀猛力下压,杨峰一连后退几步,被迫躺在桌上,一手持握刀柄,一手托着刀背。 明晃晃的刀锋距离他的面门已经越来越近,可他仍是咬牙忍耐,不曾有半分懈怠。 “我当初受朝廷提携,到任地方来做县令,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这个昔日战友,你要把其他兄弟带来,我也未曾拒绝,本想着兄弟能够一起发财,可你如今竟然与我刀兵相向!” 杨峰说的张三稍有懈怠,当即用力将其推到一旁,抬脚踹在了张三的肚子上。 两人拉开距离,可张三却不打算就这么罢休:“姓杨的,你要是还继续袒护齐威这个狗官,那咱们之间也就再无兄弟交情可言了,刚刚我一直留手,无非就是顾念旧情,你要是再逼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两人的战斗导致整座中堂一片狼藉,相互之间也都累得气喘吁吁。 面对张三的警告,杨峰只是骂了一句:“老东西,看把你狂的,我今天非要试试你的斤两不可……” 两人再度陷入战局,彼此之间血战不休。 齐威眼见着无人顾及自己,于是便想着逃跑。 其实早在双方交手之初,陈彦和吴莱师徒就已经陷入到了围困当中。 他二人身处中堂,乃是兵家必争之地,埋伏在周围的守卫在发现敌袭后的第一反应就是保护杨峰和齐威,而如此一来,他们就势必要面对沉重的压力,承担起阻挠守卫反扑的职责! 陈彦手握一把长不盈的剥皮刀,在人群当中左右突围,手中钢刀每次起落,必将迸溅起一蓬血花。 吴莱相较于陈彦,则要显得逊色许多,只见他此时就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一般,在人群里来回乱窜,寻求保护,时不时反手偷袭,搞得对方措手不及。 陈彦虽然身陷重围,可眼睛却一直注视着中堂方位。 眼见着齐威想要逃跑,陈彦几乎是下意识的将手中的剥皮刀给掷了出去。 剥皮刀在半空发出一阵咻咻的破风声,直接钉在齐威身旁的门梁柱子上。 恰逢此时吴莱流窜到了齐威身旁,陈彦当即高喊一声:“吴莱,别让齐威跑了!” 眼见着逃脱的机会就在眼前,齐威岂肯在此时放弃?他对着身前的护卫以及民团一阵踢打,总算给自己开辟了一条道路。 可就当他即将逃出生天,即将拥抱自由的时候,陈彦忽然从怀中掏出弩机,抬手朝着齐威射了过去。 齐威只觉得小腿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低头看去才发现一截打磨十分锋利的竹签子已经没入腿中大半。 他还想拖着伤腿逃跑,一旁的吴莱已经如同脱缰的恶狗一般径直扑上,直接将他按倒在了地上。 被按到在地的同时因为剧烈撞击触碰到了那截竹签子,致使其又扎入皮肉几分,齐威顿时被疼的打出了一阵杀猪般的惨嚎。 齐威痛呼的声音吸引了守卫们的注意,他们转头便见吴莱压在齐威的身上,于是纷纷挥刀朝着他砍来。 吴莱为人机敏,是个街头械斗的老油条,看出对方意图以后,他赶忙滚到一旁,直接将齐威暴露在了众人刀下。 众人眼见着吴莱滚走,想要收刀已然来不及了。 可怜身为郡守,号令一方的齐威,最终竟然稀里糊涂的惨死在了自己提前安排好的守卫刀下。 李四刚刚看到陈彦失了兵器,吴莱又身陷险境,于是便急着想要过来帮忙。 又见齐威被一众守卫乱刀砍死,心中不由得为之大振。 他一脚踹开一名守卫,同时高声叫嚷道:“你们竟然把齐大人砍死了,依我看想要造反的不是我们,分明就是你们这些守卫才对!” 李四这一声高呼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民团与守卫几乎是同时停手,现场一时间安静的可怕。 杨峰听说齐威已死,一时间脸色铁青,再没了与张三拼斗的心思。 吴莱从地上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他来到齐威的尸身旁,揪起齐威的发髻,将其从地上扯了起来:“没错,我亲眼看到是你们几个砍死了他,分明就是你们蓄意谋反!” 齐威一死,这群人顿时没了仰仗。 齐威要是还活着,他们打赢这一仗或许还是平叛有功。 可如今齐威已经死了,而且还是死在他们手里,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就未免有些太戏剧化了。 杨峰脚步踉跄跑了过来,对着齐威检查了一番。 在确定齐威已经断气以后,他随手扔掉手中的钢刀:“干他娘的,不打了!” 众守卫见此情景,也纷纷丢掉手中兵器。 张三脸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挥手示意三兄弟各自收刀。 杨峰丢下兵器选择投降,影响到的是所有守卫们的士气。 再加上双方损失本就极为惨重,这些守卫也早已经没有了斗志,如今见主将都已经投降,他们又哪里还有继续死战的胆量,于是乎各自丢掉兵器,任凭民团控制。 陈彦起事,首战告捷! 第113章 劝降 随着一场战役的落幕,本次民变最终以齐威身亡,杨峰投降的结局告终。 陈彦重新拿回自己的剥皮刀,他的身上被留下了大大小小十几处伤口,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 吴莱见此情景,忙不迭想要上前搀扶:“师父,你没事吧?” 陈彦摇了摇头,刚想说声没事,却见吴莱的脸上被留下了一道巨大且狰狞的伤痕。 “你这是怎么搞的?” 陈彦看着吴莱如今的惨状,眉头忍不住紧皱起来。 吴莱伸手触碰了一下脸颊,疼的他一阵龇牙咧嘴:“嘶,躲得不够快,被人砍了一刀,不过不碍事,这样更有男人味了!” 杨峰此时仿佛看穿了一切,面对一众民团的刀锋所向,他却丝毫不曾慌张,只是手扶着桌沿再度落座,目光定定的看着陈彦。 “陈彦,陈亭长,你可真是好手段!” 陈彦转头看向杨峰:“杨大人过誉了,没有你的提携,怕是也没有我陈彦的今日。” “你是在讽刺我识人不明吗?” “我是想要饶你一命!” 陈彦看着杨峰,开口对其说道:“当初我曾到你府上去献虎皮,你也曾与我说过一番为国为民的大道理。” “虽然你所做之事有悖于初心,可是我陈彦念及旧情,今日可以放你一马!” 陈彦是这场角逐的胜利者,如今自然是要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而面对陈彦的这番说辞,杨峰却只是冷笑一声:“你能把我的兄弟劝服,想要杀我还不是易如反掌?我不想做你的掌中囚徒,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杨峰虽然为人贪婪,只顾贪图享乐。 可若论起胆量,他却丝毫不弱于旁人。 杨峰如今这番说辞倒也算是慷慨激昂,直让手下护卫情绪激奋,摆出了一副跃跃欲试,还想再斗一场的架势。 陈彦不想有更多的流血事件发生,面对杨峰的这番煽动,他只是摇头说道:“我要想杀你,只需抬手便能做到,这些守卫谁能拦得住我?” “可我能杀你一人,却不能将他们全部赶尽杀绝,他们也都是拖家带口,还有一家老小需要侍奉,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起码也该为他们考虑考虑吧,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他们赴死不成?” 所谓成王败寇,说的无非便是此般道理。 杨峰可以选择投降,可以选择一死了之。 但是如果杨峰一死,那他手下的这些卫兵又有谁能够控制得了? 哪怕只是为了维持沛县的安稳,陈彦恐怕也要将他手下的这些卫兵赶尽杀绝。 而如果杨峰还活着,那他便可以继续统帅,带领这些卫兵,最起码能够压制得住他们,不必让他们死的这么屈辱。 陈彦此时的态度很是明确,如果杨峰一心寻死,那他这些手下就要一并替他陪葬。 杨峰受张三背叛,加上郡守齐威死在自己治下,知道就算自己留得一条性命,他日一旦朝廷追究起来,自己终究还是死路一条。 再加上从之前樊仁的事情上,他便已经了解到了陈彦的狠辣手段,他不想步樊仁的后尘,所以宁愿一死了之,要对方给自己一个痛快,也绝不想卑躬屈膝,受人所制。 不过陈彦如今的态度也很是明确,如果杨峰想要寻死,那死的绝不只是杨峰一个,连带他手下这些护卫,也要一并为杨峰陪葬。 看着站在门外面面相觑的那些手下,一想到他们家中翘首企盼的妻儿老小,杨峰的心终究还是软了下来。 “要我投降可以,但我要和你说明白,你想要我做什么违背本心的事情,我杨峰绝对不会答应,我既然是大秦的臣子,那就一定要效忠于大秦,想让我同你一并做一个反贼,我做不到!” 杨峰虽然贪图享乐,而且还将金钱放在首位,但此人却也不失气节,起码能在生死抉择之时继续选择效忠秦朝,而并未因为陈彦的胁迫选择低头! 陈彦微微颔首,开口对其说道:“你放心吧,哪怕是看在三哥的面子上,我也绝不会胁迫你做出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 “我留你这条性命,只是希望你能继续经营沛县,以免得百姓离心,反受荼难。” “我想造反,与你无关,但我会将沛县作为自己接下来的大本营,至于你这个县令究竟是为秦国而作还是为百姓而作,与我并无关系,总之你不是为了我陈彦来做这个县令!” 杨峰闻言,微微颔首,他抬头望向站在门外的那些护卫,同时开口对他们说道:“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咱们就算反抗到底,怕是也再无什么用途,你们把刀放下吧!” 如今就连他这个县令都已经被架空,他手下的这些护卫又能翻起怎样的风浪? 杨峰是个聪明人,知道如今选择鱼死网破并不划算,于是干脆选择让手下放弃抵抗,以免再有无端的伤亡。 杨峰的配合让陈彦很是满意,而陈彦的态度也让张三长舒了口气。 张三原本还担心陈彦可能会在事成之后杀了杨峰,万没想到陈彦竟然真的懂了恻隐之心,最终饶过了杨峰一命。 如今所有事情都已经处理妥当,护卫缴械投降,杨峰继续留任沛县县令。 陈彦起事告诫,转头望向吴莱:“想做一次英雄,在你未来岳母面前露一露脸吗?” 经过刚刚这场恶战的洗礼,如今的吴莱已经褪去几分无赖的做派,显得担当远胜从前。 面对陈彦的问询,吴莱激动得涨红了脸:“要是真有这个机会那感情好,要不我还怕脸上留疤,以后小翠不肯要我呢!” 陈彦伸手指向齐威的尸体,开口对吴莱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把他的尸体拖出府门,斩首示众。” “我要让沛县的百姓知道,沛县的天晴了,以后这里不再是由这些贪官污吏只手遮天,我要让百姓亲自做主,亲自决定自己的日子要怎么过!” 陈彦此言一出,民团众人纷纷振臂高呼。 那些战败的护卫中也有人想要随声附和,可是碍于身旁同胞们的注视,最终只能将头垂低,可心里却还暗自为以后的生活感到憧憬! 第114章 当街斩首 县衙刚才虽然爆发了一场血战,可是架不住周遭百姓心怀好奇,都想看个究竟,这条巷道如今早已经是人满为患。 吴莱带领着几名民团的刀手将齐威的尸体从县衙里拖了出来,虽然百姓们并不认得此人,可是他身上的官袍却显得分外醒目。 同时,陈彦,杨峰,张三,李四等人也都已经从衙门里走了出来,具体的分治计划他们已经讨论得当,接下来就是对于百姓们的安抚,以及下一步筹划! 一同前来赴宴的刘邦,周勃两人走在最后,刘邦面色凝重,明显感受到了沛县接下来的风云悸动。 看着围拢在周遭,正竞相张望的众多百姓,陈彦拱手说道:“诸位乡亲父老,诸位兄弟姐妹,我陈彦在此给各位见礼了!” 百姓们原本见县衙里被拖出一具尸体,一时间心生胆怯,便有了想要离开的想法。 这里毕竟是衙门口,不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能够轻易靠近的地方,他们也不想被因此惹上官司,只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随着陈彦开口,他们的目光顿时被吸引,脚步也都慢了下来。 陈彦这幅温文尔雅的谈吐,比之他们想象中的官老爷可是有些天壤之别! 见众人都被吸引,陈彦深吸口气:“诸位,如今天下倒悬,百姓疾苦,按理来说朝廷应当多有容让,与百姓共度难关。” “可偏偏有些身居高位的官老爷,看不得咱们过好日子,只一心把咱们踩在脚底下,恨不得天下百姓日日供养,割肉饲身才肯罢休!” “诸位想一想,从去年到今年,短短一年时间里,你们缴纳了多少赋税,上交了多少田租?一年到头兢兢业业,留在自己手中的粮食又有多少?又有多少铜板是落到了这些贪官的口袋里!” 陈彦说着,伸手指向齐威的尸体:“这位大人你们应该都不认得,但是他的地位可不低啊,他是主管咱们沛县的郡守齐威,他专程跑到沛县,竟然公然质问我们,为什么不向咸阳押送徭役,为什么不让你们骨肉分离!” 如今围观的这群百姓当中,有许多便是因为交不起赋税而榜上有名的贫民。 他们终日惶惶,不知何时官差就会找上门来,强行将他们押解带走。 听到陈彦的这番控诉,这群百姓顿时群情激奋,看向齐威的眼神也明显多了几分愤怒。 虽然对方已死,可是他们却仍想要将其碎尸万段。 陈彦见百姓们的情绪已经被自己调动,当即开口道:“不过各位现在也不用再害怕了,这个齐威,这位靠吸食民血为生的齐大人,他已经死了,而且就死在咱们自己人的手里!” “诸位可能还不知道我是谁,我是淮阴亭亭长,陈彦,接下来我会与你们一道,帮助你们过上好日子,我最大的诉求其实就和你们一样,就是保证你们不受欺负,不许任何人再踩在咱们的头顶上!” 陈彦的一番慷慨陈词,直说的在场百姓纷纷振臂高呼,情绪愈发高涨。 陈彦对一旁的吴莱使了个眼色。吴莱会意,当即举刀将齐威的脑袋砍了下来。 “这颗人头,我要将其挂在城中最显眼的位置,我要让那些贪官污吏知道,老百姓不是好欺负的,要让他们以后行事多多掂量,否则等待他们的,就将是和这位齐大人一样的下场!” 陈彦的宣言完美落幕,县衙门口竖起高杆,齐威的人头被悬挂起来。 如今大事以毕,杨峰也知道自己无力回天,与其继续反抗,还不如顺应陈彦,也正好看看对方能够掀起怎样的波澜。 百姓们纷纷散去,要将沛县改旗易帜的消息告知给那些尚不曾得知此消息的邻里。 陈彦转头看向刘邦,一脸笑意对其说道:“刚刚让刘邦大哥受惊了,今天兄弟我做东,请您喝上两杯,就当赔罪如何?” 刘邦本以为自己有周勃,萧何等谋士辅佐,应该是第一个找准时机,举兵造反的枭雄。 却不曾想陈彦竟然给他上演了一出一力破万法,仅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解决了所有问题,并将沛县一并占了下来。 如今他心绪杂乱,哪里还有喝酒的心思,面对陈彦的要求,刘邦笑着回绝道:“兄弟不必如此客气,今日之事愚兄着实领教到了。” “我本也想与兄弟你把酒言欢,庆贺你起兵成功,奈何家中老父身体不适,你嫂子一人难以操持,我还需尽快回去,陪他问诊去呢……” 刘邦以父亲作为搪塞,可其话语中的推托之意却仍表现得格外明晰。 陈彦本也就是与之客套一番,并未真打算邀请对方,见对方出言推脱,当即应下,目送对方离开了县衙。 县衙还有残局需要整拾,陈彦便将吴莱留了下来。 民团与护卫中的伤患都被送医问诊,剩下的护卫也都已经被卸下兵器,没有了继续反抗的能力。 陈彦带领这次出力最多的张三等四人一并来到街边一处酒肆,一来是为了庆贺此次行动顺利告捷,二来也是想为接下来的行动做进一步规划。 几杯酒下肚,陈彦脸上浮现出了一丝酡红:“今日行动顺利告捷,全都仰赖几位兄长相助,我陈彦在此,敬诸位一杯!” 几人端起酒杯,甚是配合,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众人喝过一杯之后,陈彦开口对张三,李四说道:“二位哥哥之前忍辱负重,潜匿于县衙当中,不仅给我提供了许多消息,而且还几次三番救我于水火之中,这份恩情,我陈彦没齿难忘!” “兄弟说的这是哪里的话,若是没有你之前夯实基础,仅凭我们几个武夫,又能掀起怎样的风浪?这次要说立功,首功也应该是兄弟你才对……” 回想当日歃血为盟,陈彦口出狂言,还曾被四兄弟当做笑谈。 如今时间才过了两个月,沛县却已经改旗易帜,陈彦仅凭五十名民团刀手便占据了县衙,逼服了杨峰,此等魄力,此等胆略,又岂是常人所能相比? 这四人当中虽然当属张三年纪最长。 可就凭借着今日大捷,他四人便也已经打定主意,要以陈彦马首是瞻! 第115章 下一步规划 陈彦受张三夸赞,脸上笑意更甚:“三哥这是在抬举我,你是看我喝多了!” “嗨,你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咱们都是自家兄弟,哪有什么抬不抬举。” 陈彦微微颔首,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既然几位哥哥都当我是自家兄弟,那咱们接下来就来谈谈下一步的计划,我知道几位都是做大事的性格,而我陈彦,也不甘心只屈居于一个小小的沛县,每日里活着提心吊胆的生活!” 陈彦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四兄弟心中同时一凛。 就连手中的酒杯也都相继放了下来。 陈彦目光从几人脸上扫过:“三哥,四哥,杨峰虽然已经答应要和咱们合作,可我对此人却还是不太放心,他毕竟是大秦臣子,我只担心他日后可能会反咬咱们一口。” “所以二位还需多受些委屈,继续留在县衙,辅佐杨峰,帮咱们先将局势稳定下来!” 陈彦此言一出,张三,李四纷纷应承,哪怕是李四对此也并无任何排斥,显然是信任陈彦,才愿做出如此让步。 “五哥,六哥,这次起事成功,与您二位也有脱不开的联系,若不是您二位倾囊相授,将这一身本领全都传授给了咱们民团里的五十名刀手,这次鹿死谁手,怕是尚未可知。” “我知道二位辛苦,只是欲成大事,就不能拘泥于小节,如今沛县失守,齐威被杀,这消息迟早是要被传扬出去,压根瞒不住旁人的眼。” “所以我还需要二位哥哥帮我训练更多的军队,以防日后不时之需,咱们能否守住这一亩三分地,就全都仰仗您二位了!” 陈彦并未厚此薄彼,也并未将功劳全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虽说此次行动全都仰仗着他居中调度,可是他却不曾贪功,也并未因此沾沾自喜。 他的这番表现,让张三四人为之钦佩。 而王五和赵六此时也都语气恳切的对他保证道:“兄弟尽管放心,我二人绝不懈怠……” 有了四人的保证,陈彦终于得以放下心来。 再次回到县衙,这里的残局已经被收拾干净。 染血的地面被铺上了灰土,战死的遗体也正等待着他们家眷前来认领。 杨峰已经提前离场,而那些护卫也都已经被他下令遣散。 吴莱派人跟随杨峰回到府中,名义上是贴身保护,实际上确实要借这个机会暗中监视。 陈彦对他这番安排极是满意,只是对于死者和伤者们的安置,让陈彦有些犯难。 早在行动之前,陈彦就已经给他们下发了安家费,五十名民团刀手,每人都领到了半块金饼。 这笔钱足够他们的家眷衣食无忧,可是看着这些战死在此的年轻面孔,陈彦却还是觉得愧对他们的家人。 “按照战死者的身份调查,每名死者补发金饼一块,伤者补发金饼半块,另外要将县内人口细则名录尽快找出来,接下来我对百姓还有其他安置!” 所有人都在忙碌的时候,陈彦一步一步跨上阶梯,坐上了那个独属于县令的位置。 坐在这里可以鸟瞰整座公堂,可以看到被告惶恐的表情,以及原告得意的嘴脸。 直至此时陈彦才算明白了为何古往今来的读书人削尖了脑袋也想入朝为官,因为只是区区一个县令,就足以掌握百姓的生死,掌握生杀予夺的莫大权威! 就在他沉浸于这种权力带来的爽感之际,吴莱的高呼突然自他的耳畔传来:“师父,看我们找到什么了!” 陈彦低头望向吴莱,却见几名民团刀手正抬着几口大箱子走上公堂,箱子打开,里面满满的都是铜钱,粗略估算起码要有千两之多。 “这些都是衙门之前收缴的赋税,因为去年雪下的急,没来得及运出去,都被放在了县衙的地库里,这些还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我看地库里似乎还有不少呢……” 陈彦目光定定的注视着那几口木箱,全然没有将吴莱其他的话听在心里。 这箱子里盛放的哪里是百姓缴纳的赋税?这分明就是民脂民膏,是他们的心血累积。 “将这些钱全都交给张三处置,让他加大批量购置熟铁,同时招募县内工匠,增设熔炉,咱们要多造兵器,预防强敌……” 陈彦虽然主导了这场战役的走向,一手促成了本次行动的胜利。 但他并未因此居功自傲,也并未对这些民脂民膏有半分贪图。 夕阳西下,将大地渲染成了金色。 衙门还有许多事情未曾完善解决,可陈彦此时确实归心似箭,一心只想回到家中,给妻女报一声平安。 在将所有事情全都交代完毕以后,陈彦,吴莱师徒再次赶着牛车踏上了返程的道路。 这次出城他们再未遭受任何阻拦,因为这里把守的守卫已经换上了张三的心腹,此时这座县城算是彻底被他们所掌控。 回去的路上,吴莱代替陈彦充当起了车夫,陈彦躺在车上,看着满天繁星,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吴莱聊着天。 “师父,你之前说的安排是什么意思?是要给百姓们发钱吗?” 陈彦闻言,笑着说道:“你觉得是发钱有意义,还是分地有意义?” 吴莱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口中暗自嘀咕道:“对于这些百姓而言,分地自然是要比发钱有意义,可关键是咱们手里现在也没地啊,要发地,发谁的地?” “谁有地,咱们就发谁的地!” 陈彦一个弹跳,从牛车上坐了起来:“我为什么要让县里增设熔炉,多造兵器,为的就是确保新政推行不会有阻碍。” “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与其给百姓金银,徒遭惦记,还不如干脆直接把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直接发到他们的手里,只要让他们吃得饱,就会有更多的人愿意追随他们!” 这并非是陈彦吝啬,而是他身为穿越者,从近代历史中汲取到的知识,积累到的智慧。 “明天务必要把县志名录给我找到,我要知道县里有多少耕地,有多少百姓,要知道这些耕地属于什么人,接下来咱们就对这些地主开刀!” 第116章 平安归来 时近戌时,已是夜深。 赵淑按照陈彦的叮嘱,已经将所有东西打包完毕,只是还未告诉女儿陈茹,不想女儿为父亲担心。 小陈茹吃过饭后,来到院中,却见母亲还在门前翘首期盼,等待着父亲归来。 陈茹打了个哈欠,轻轻拉了拉母亲的衣袖:“娘,你怎么还不睡?” 赵淑转头望向女儿,眼中闪过一抹柔情:“娘还要等你爹,你先去睡吧!” “可是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面对女儿的询问,赵淑只是轻轻抿了抿嘴唇:“娘也不知道,但娘相信你爹不会食言,他一定会回来!” 赵淑原本对于陈彦已经彻底死心,对于这个平日里只知道吃喝嫖赌,甚至要将她们娘家充作徭役,给自己顶罪的丈夫,她已经心灰意冷,没有半分感情。 可是随着陈彦改头换面,随着他逐步作出改变,赵淑的心也在不知不觉间软化下来。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何时对他的感情出现了这么大的转变。 虽然她明知道陈彦这次要走的是一条不归路,知道陈彦一旦失败,很可能会牵连自己和女儿。 可是赵淑却还是一心苦等,之希望他能活着回来。 她心中甚至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陈彦能够活着回来,哪怕对方能够因此获罪,哪怕是要满门抄斩,她也愿意陪在他的身边! 时间逐渐推移,夜色越发深沉。 之前随陈彦一并进城的那些刀手,似乎也无一人归来。 五十多人,仿佛泥牛入海,了无音讯。 赵淑的心逐渐由热切变得冰冷,她的目光也由原本的殷切逐渐变得哀戚。 就当她以为奇迹不会出现的时候,牛铃声突然从门外传来,借着门口灯笼昏暗的光线,她看到了陈彦那熟悉的笑脸! 小陈茹眼见着父亲回来,喜不自胜,高声叫了一声爹,便如乳燕归巢般直接扑了过去。 赵淑看着丈夫的脸孔,泪水不觉间湿透了眼眶。 陈彦强忍着身上的酸痛,将女儿从地上抱了起来:“茹儿不乖,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面对父亲的责备,小陈茹不由得撅起了嘴:“我是在陪着娘,在这里等爹回来,爹爹就会诬赖人!” 听到女儿的这番回答,陈彦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现在爹回来了,你也该回去睡觉了,爹还有话要和娘说!” 陈茹皱了皱鼻子,朝陈彦做了个鬼脸,径直朝着自己的房间跑了回去。 陈彦与赵淑四目相对,他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会心的微笑:“娘子,我回来了!” 夫妻二人再度相见,赵淑却并不如想像中的那般激动。 她只是点了点头:“回来就好,我去给你热饭!” 随即便准备返回厨房,不愿面对陈彦。 只是在她将头转过的时候,陈彦明显看到了凝结在她鼻尖的泪滴,陈彦朝前快走几步,一把揽住赵淑的腰:“让你担心了!” 只一句话,便像是一柄重锤,重重夯在赵淑的心头,将她的内心防线彻底击溃。 赵淑转过头来,嘴唇轻颤,泪水此时已经决堤:“你能活着回来,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陈彦刚刚抱陈茹,牵动了伤口,导致原本结痂的伤口再次撕裂,鲜血从衣服下方渗了出来。 赵淑手搭在陈彦的胸口,头埋在他的胸前,感受着丈夫的体温,借此获取片刻平静。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自己的手掌似乎有些潮湿。 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掌竟然已经被鲜血染红,而丈夫的前胸更是已经湿红了一片。 赵淑见此情景,不由得杏眼圆睁:“你这是怎么了?” “不过是之前挨了几刀,没什么大碍……” 陈彦这番回答明显有些勉强,赵淑忧心忡忡将他搀扶回房间,随着衣襟被解开,陈彦那布满刀伤的前胸暴露在了赵淑面前。 几处刀伤,皮肉翻卷,虽然既不算深,也并未伤及到要害,可是其所造成的视觉冲击,却仍旧让人触目惊心。 这也亏得陈彦临敌经验丰富,毕竟是曾经搏杀过虎熊的猎户,在面对一众县衙守卫围攻的时候还能做到从容应对,并未乱了阵脚。 否则若是那时稍有失误,他恐怕早就被人开膛破肚,乱刀分尸了! 在赵淑的搀扶下,陈彦躺在床上,等待妻子为自己处理伤口。 一根烧红的钢针,一条白色的棉线,这是一场人类早期外科手术。 钢针刺破皮肉,发出滋滋的声响,陈彦疼得咬牙切齿,鼻尖萦绕着自己皮肉被烧焦时散发出的焦糊气味。 饶是陈彦性情刚毅,在缝合伤口的时候口中仍是时不时的会发出两声闷哼。 待到胸前的几处伤口缝合完毕的时候,他已经疼的满头大汗,指甲都已经嵌进了掌心的皮肉里。 如此还不算完,赵淑还要为陈彦缝合背后的几处伤口。 这一通缝合下来,陈彦不亚于受了一场酷刑,就连身下的被褥都已经被汗水浸湿。 陈彦遭此折磨,痛的又岂止是他一人? 为他缝合伤口的赵淑,同样也是心疼不已。 “你把自己伤成这样,究竟得到了些什么?” “我们杀了郡守齐威,强迫县令杨峰与我们合作,从今以后,沛县百姓再也不会理会朝廷的苛捐杂税,也再不用担心会因为朝廷强征徭役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了!” 陈彦这番回答虽然简短,可是话语中的骄傲却是难以掩饰:“接下来我还要为百姓主张分田,要让他们都能吃上一口饱饭,他们的命运,从来都不该由别人主宰!” 听到陈彦这番回答,赵淑心中更是酸涩。 曾几何时,这个男人还要将自己妻女送去服徭役。 可如今他却能为了让百姓们不在重蹈覆辙而出生入死,瞒着自己做下了这样一番丰功伟绩! 赵淑的泪水滴落在陈彦的后背,使得陈彦也心疼起来:“我这不是活着回来了吗,别哭了,等以后天下百姓都被解救,咱们也就能过上真正的好日子了!” “帮助了一县百姓你还不满足,还要继续折腾下去吗?” 面对赵淑的质问,陈彦摇头苦叹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朝廷不会容许一个小小的沛县异军突起,我们的未来,恐怕还要更加曲折!” 第117章 一山不容二虎 陈彦首战告捷,刀斩郡守,夺得沛县控制权。 他的这番举动给刘邦带来了极大的压力,当天晚间,刘邦便将此事告知给了自己手下心腹,萧何,雍齿,樊哙等人。 樊哙大大咧咧坐在桌前,得知事情经过,忍不住开口赞叹道:“自打那陈亭长出手救了我家婆娘,我就知道他不是一般人物,却没想到他这次竟会如此雷厉风行,手段当真了得!” 萧何微微叹了口气:“是啊,此人手段的确了得,可如此一来,这沛县有哪里还有咱们的容身之地啊!” 萧何说着,抬头望向刘邦:“大哥,现在到了该做抉择的时候,咱们是留在这里。寄人篱下,还是干脆离开,另觅出路,就看您的一句话了!” 萧何在沛县还有官职,再加上他之前与陈彦并未交恶,即便不走,也能够在沛县混得风生水起,丝毫不必有任何担心。 毕竟陈彦如今谋求的还是稳定,他不会刚一上台就打乱原本的制度,否则便是自寻死路! 刘邦万没想到萧何竟然会主动提议要与自己离开,一时间明显有些愕然。 原本他对萧何多少还有些芥蒂,担心有朝一日对方可能会弃自己而去,如今看来,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刘邦眉头微微蹙起,颇为无奈的说道:“走倒是好走,可如今一旦走了,咱们又能去哪?” “天下之大,无处不能去得,陈彦这次刀斩郡守,对于周边造成的轰动可谓巨大,咱们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带动周边,另觅一处藏身之地,也总好过屈居人下,一辈子难展雄才!” 萧何这番话可谓是说进了刘邦的心坎里,他本就有图霸之志,又岂会甘心只屈居于一个小小的沛县? 更何况如他这般人物,性情向来刚毅,宁为鸡头不为凤尾,这边是他的人生信条。 如今听到萧何这番劝诫,刘邦一时豪气干云。 他环顾面前众兄弟一遭,开口对其问道:“你们愿不愿意随我离开?” 众人闻言,齐齐应声:“愿追随大哥左右!” “好,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反出这沛县,我倒是要看看,天地之大,难道还没有我刘邦的立锥之地了吗?你们各自回去收拾东西,与家眷告别,待到明日,咱们就离了这沛县……” 刘邦离开沛县,这也在陈彦的计算之内。 对方既然能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那自然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屈从的人物。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刘邦离开,对于二人倒也都有好处。 陈彦虽并未想过要赶尽杀绝,但这也并不代表他就能容忍刘邦就在沛县,分裂自己的权利,威胁自己的地位。 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说的便正是这般道理! 接下来的日子里,陈彦变得更加繁忙。 刘邦带领泗水亭许多青壮年离开沛县,另立门户,据说是要攻打丰县,作为自己的根据地。 如此一来,泗水亭亭长的位置便出现了空缺,为了能够填补这个漏洞,陈彦专程选择了一个自己熟悉且放心的人选,那就是经营当铺的刘成峰! 齐威被杀,杨峰投降。 陈彦登顶,刘邦离开。 短短数日之内,沛县一连发生了许多大事,虽然这一切都与普通百姓并无关联,可是却也对他们的生活造成了一定影响。 这其中要说影响最大的,那就是生意人。 原本百姓们还需要留着钱来缴纳赋税,即便手中有闲散银两,也绝对不敢花销。 如此一来,便导致生意越来越难做,连带着波及到了许多商户,最终只能被迫关停。 可是随着陈彦取代了朝廷对于沛县的管辖,百姓们的信心远胜从前,花销要比之前高出许多。 如此一来,便构成了良性循环的局面,生意比起之前要更好做,招收的帮佣自然也更多。 百姓们有了赚钱的去处,生活要比之前更加轻松! 只是有好的一面自然也有坏的一面。 要说陈彦上位对谁的打击最大,那首先被提及的就必须是刘成峰这个当铺老板。 百姓们日子不再像是之前那样困窘,自然也就没人再来当铺典当。 刘成峰本就是靠着赚差价来养活自己,结果如今赚钱的渠道都被掐断了,搞得他只能和小伙计在店里百无聊赖的打苍蝇,看着门外往来穿梭的人群发呆。 就在这叔侄二人无聊之际,门外突然闪过两道身影。 刘成峰虽然只瞥到了一眼,但却觉得那两道人影格外熟悉。 他丢下手中的扇子,开口对小伙计问道:“你看刚刚过去那俩人,像不像是陈亭长和他那个徒弟?” 小伙计正坐在柜台旁边擦着新收来的首饰,闻言头也不抬得说道:“叔,您就别在这里瞎寻思了,人家陈亭长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大人物,怎么会来咱们这破当铺!” “啧,你这熊孩子怎么说话呢……不行,我得出去看看,可别是陈亭长有事找我,再走错了路!” 刘成峰原本也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可凭借着生意人的敏锐,他最终还是打定主意,要去一探究竟。 他急匆匆追到门口,恰好看到陈彦正在和隔壁商铺的老板说话,而吴莱正在左顾右盼,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他出门的同时吴莱恰好转头看过来,眼见着刘成峰露面,吴莱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容:“师父,我就说是咱们走错了吧?刘老板的店在那呢!” 经吴莱这么一提醒,陈彦这才转过身来朝后看去。 他与刘成峰四目相对,刘成峰顿觉鼻头一酸:“陈大人,我就知道肯定是您!” 刘成峰年过半百的汉子,面对陈彦却是老泪潸然,就连说话都有些哽咽。 陈彦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苦笑着摇头道:“难道在您刘老板的眼里,我陈彦就这么吓人啊?怎么才刚一照面,您这眼泪就下来了!” 刘成峰用衣袖擦拭了一下眼角,连忙开口解释道:“哪啊,我这不是冷不丁见到您,感动的吗!” “要是没有您啊,我上次怕是就得掉脑袋,如今再度见面,您可得让我好好表示表示才行……” 第118章 提拔 刘成峰连拉带拽,将陈彦带到了自己的店里。 那小伙计见来人果然是陈彦,也连忙起身迎接,端茶倒水,态度颇为殷切。 陈彦落座,环顾店里一遭,开口对刘成峰问道:“刘老板,最近生意怎么样?” 刘成峰闻言,脸上就露出了一丝苦笑:“陈大人,别提了,我这生意现在可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见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吴莱忍不住开口问道:“刘老板,看您这个样子,似乎心气不太顺啊,究竟出了什么事,你尽管说出来,有我师父在这,肯定能为你做主!” 刘成峰见吴莱如此豁达,颇为感激的说道:“有兄弟你这句话,我老刘就心满意足了,不过生意不好也怪不得别人,如今百姓再不受赋税压迫,又有谁会来店里典当。依我看来,用不了多久,我这当铺怕是就要关门歇业咯!” “嗨,听您这么说来,合着这问题是被归咎到我师父头上了是吧?” “没没没,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没人典当也是好事,这说明百姓们的日子还过得下去,起码不必再像之前那样寅吃卯粮……” 面对吴莱的戏谑玩笑,刘成峰连连解释,颇为滑稽。 陈彦微微颔首,开口说道:“刘老板能有这样的觉悟,我也就放心了,和你说句实话,我这次来,就是为了给你安排一桩营生,你这当铺,就不必再开了!” 刘成峰闻言,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这当铺如今虽然生意不好,但好歹也是自己养家糊口,安身立命的一大指望。 如今陈彦只一句话就要让他关停了当铺,这让刘成峰一时之间很难接受。 刘成峰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直至片刻过后,方才鼓起勇气说道:“陈大人,不是我刘成峰舍不得这一亩三分地,而是我这一家老小吃穿用度,还都指望着这间当铺呢。” “不知您是对我有何安排,能不能让我这当铺继续开着?实在不行,我租赁给别人也行啊!” 刘成峰以为陈彦是来找自己后账的,一时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颇为滑稽。 面对他的连番追问,陈彦并未直接作答,只是从怀中掏出了一份委任状,将其递到了刘成峰的面前:“泗水亭前任亭长刘邦已经卸任,如今泗水亭正是一处无主之地。” “你在这里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当铺,对于此处要比别人更加了解。” “我和杨县令商量了一下,想提拔你做泗水亭的新任亭长,别看这个官职并不算大,可所有薪资全都由县衙负责,起码要比你这店铺稳定一些……” 陈彦喋喋不休的和刘成峰介绍着担任亭长所能享受到的薪资待遇,而刘成峰则是紧盯着那份委任状,一时间连眼睛都挪不开。 “刘老板,刘老板?” 陈彦的呼唤将刘成峰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现实当中。 刘成峰抬头望向陈彦,眼中满是激动之色:“陈大人,您没和我开玩笑吧?您真让我当泗水亭亭长?我也能吃上一份俸禄不成?” 刘成峰做了这么多年的当铺老板,受尽他人白眼,平日里受到衙门差人盘剥,欺压也是常事,何时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能当官,也能管一管别人? 陈彦见他如此激动,当即笑着提醒道:“没错,我的确是有意提携你做泗水亭亭长,但是在这之前,咱们需要约法三章!” “陈大人请讲!” “一,我要求你在职期间不得欺压百姓,要延续刘邦的风格,绝不能激化与百姓之间的矛盾,要和和气气,才有助于发展!” “这个您尽管放心,我本就是开门做生意的,这些道理自然懂得!” “第二,你不能徇私枉法,为自己圈揽利益,我要你做人做事尽量公正,如果被我听到有人对你不满,那你这个亭长可就要做到头了!” “我这条命都是您给的,您的嘱咐我自然会记在心上,您尽管放心,我绝不会给您丢脸……”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凡事必须听从我的安排,在你治下有什么问题,你需要第一时间和我汇报!” 陈彦对刘成峰总共提出三点要求,前两点他相信刘成峰能够做到,可是这第三点,他却是有些担心。 他担心的并不是刘成峰会对自己怀有异心,而是担心刘成峰可能会监管不严,导致泗水亭出现问题。 他接下来要着手去做的一件事情就是给百姓分田,那些地主占据了最优渥的土地,手中掌握着最好的资源。 他们奴役百姓,随意提高地租,在朝廷之下,他们就是附着在百姓身上最大的吸血鬼。 陈彦在淮阴亭已经积累了足够多的声望,想要推行新政自然绝无问题。 但是泗水亭民风历来彪悍,再加上陈彦之前受制于刘邦,并未将手伸到这里。 如今刘邦突然离开,倒是让他有些无从着手。 他如今只想着能够在泗水亭扶植起一个属于自己的心腹,他要对泗水亭的动向了如指掌,如此才能做到兼顾! 在听到陈彦的第三点提议以后,刘成峰并未像之前那样大包大揽,也并未直接拍着胸膛做出保证。 他沉思良久,开口说道:“这个我只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尽量通知到您,至于我能做到什么程度,能否协助您第一时间掌控泗水亭全部动向,这个我不敢和您保证!” 听到刘成峰的这番回答,吴莱不由得面露急色。 之前陈彦曾和他说过,要选新任泗水亭长,就只有刘成峰最为适合。 可如今听到刘成峰的回答,吴莱心中却是暗暗起急。 这么好的一次机会要是错过了,就连吴莱恐怕都要为他感到遗憾! 正当吴莱还在担心陈彦是否会改变主意的时候,却见陈彦直接将那份委任状推到了刘成峰的面前:“如果你刚刚口出狂言,大包大揽,我还未必肯将这份委任状给你,因为我需要的是一个踏实能干的助手,而不是一个只会吹嘘的草包。” “你刚刚的回答我很是满意,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泗水亭新任亭长,接下来我要交给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把所有泗水亭的地主都给我请到县衙,我有事情要和他们商谈!” 第119章 齐聚一堂 陈彦将召集泗水亭这些地主的任务交给了刘成峰,并将那份委任状一并交给了他。 做完一切之后,师徒二人一并离开了刘成峰的当铺,而刘成峰此时还沉浸在升官的欣喜当中。 “那个,你,过来掐我一下!” 为了验证这一刻究竟是真是假,刘成峰叫来小伙计,对着自己的胳膊狠狠一拧:“嘶,放手,快放手,我的肉都快被你拧下来了!” 刘成峰疼的倒吸口凉气,一把拍开了小伙计的手:“你倒是真不留情,你想掐死我啊!” 小伙计被他骂的尴尬一笑:“叔,我这不是也替您高兴呢吗?您说您现在都升官了,那咱们这当铺还开吗?” “开,必须要开!” 面对小伙计的提问,刘成峰回答很是干脆:“这是咱们爷俩安身立命的本钱,有朝一日我没了仰仗,咱俩还得接着干呢!” “您说这个陈亭长,他真的可信吗?我听说咱们那个郡守,就是姓齐的那个,可就是死在他的手里,朝廷若是追查下来,这可就是谋反啊!” “万一到时候查到咱们头上,拔出萝卜带出泥,咱们不是也得跟着受牵连吗……” 小伙计话还没等说完,刘成峰已经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呸呸呸,瞧你这个破嘴,怎么现在没成事呢,你倒是先咒起我们来了?” “难道你小子就愿意过之前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就愿意一年到头苦巴苦业的打些粮食,到头来全都喂给了那些贪官?” 说至此处,刘成峰目光逐渐坚定起来:“自打上次陈大人放了我一马,叮嘱我要改过自新,我就已经认定他了,别说是跟他一起造反,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老子也要跟着他干,你要是再敢吹耳边风,我就撕了你的嘴……” 三日之后,淮阴,泗水两地所有地主全部齐聚沛县县衙。 淮阴亭的地主首推樊家,虽然樊亭死后樊家实力已经大不如前,可是他们名下仍有千亩良田,而且多数都是靠近河堤,便于浇灌的好地。 至于泗水亭的大地主,则是一个名叫刘文亨的老头子。 这老家伙如今已经年近七旬,可却仍是精于算计,十足一个老妖精! 他家中子嗣众多,多少双眼睛都在紧盯着他的财产,可是刘文亨偏偏不肯放权,还一劲的将这些家产笼络在自己的手里。 要说樊仁是一个贪婪之辈的话,那这个刘文亨恐怕就是贪字的祖宗。 单单是去年一年,因为朝廷收缴赋税过多,刘家掏了大笔的银子,这老家伙就将所有损失全都转嫁到了家中佃户们的身上。 原本没见他只收四成粮食作为地租,可是去年他足足收了六成有余,导致百姓们怨声载道,这便是为何有许多百姓宁愿冒着被斩首的风险也要拖家带口逃进芒砀山的原因,实则就是因为生活难以为继,已经入不敷出! 自从樊仁死后,樊夫人就改变了对于百姓们的态度,她联同陈彦对百姓多加关照,已经让樊家享有不小的名望。 只是如此一来,樊夫人便相当于触及到了这些地主们的利益。 今日双方刚一见面,刘文亨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代表樊家出席的共有两人,一位是樊夫人,另一个就是她的儿子,也是陈彦弟子的樊兆海。 双方出席,相继落座。 见陈彦和杨峰这两位正主还未到场,大家便就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这些地主聚到一起,聊的无非也就是家里多添了几晌地,又多置办了几头牛,或者是最近新纳了一房小妾,又是谁家的姑娘云云。 樊兆海对此并不感冒,心中只是盘算着等下见到了陈彦,要与其商议一下释放自己伯父的事情。 毕竟他当初拜师的时候陈彦就和他许诺过,如果有朝一日他能够让陈彦满意,陈彦就放了他的伯父樊亭。 最近几天他一直没能见到陈彦,只是他随着王五,赵六学习刀法,已经有了不小的长进,如今正想借着这个机会救出叔父,并向母亲证明自己有为父亲报仇的能力! 樊兆海并未搭理在座众人,只是摆弄着茶杯,显得颇为随意。 刘文亨本就对樊家近来的举措不甚满意,如今见樊兆海似乎没将他们放在眼里,于是冷哼一声,率先发难道:“哪里来的野孩子,竟然这么没有教养,看来家里没爹教导,的确是要差上一筹!” 刘文亨虽然并未直说,可是他这指桑骂槐却也就差指着樊兆海的鼻子骂了! 樊夫人闻言不禁柳眉微蹙,而樊兆海更是少年心性,沾火就着:“老杂毛,你说谁!” 刘文亨本意是想倚老卖老,强迫樊家这对孤儿寡母吃下这个哑巴亏。 却不想樊兆海性格如此冲动,这一句叫骂着实让他有些下不来台:“你这不修口德的小子,老夫和你爷爷还是一辈的人呢,你竟然敢这么骂我!” “原来刘老爷子还知道您和我公公是一辈的人啊,既然如此,那又为何要在这里,欺负我们孤儿寡母?莫非是您老看我们樊家如今没了权势,所以也想来踩一脚?” 樊夫人身为女中豪杰,自然不会甘心樊家如此受辱。 她知道樊家如今没了顶门立户的当家人,自己这个女流之辈就必须要强硬一些,否则任谁都能来踩自己一脚,樊家的日子又该怎么过下去? 樊夫人一句反呛,直说的刘文亨哑口无言,只是面色涨红,生着闷气。 就在这时,一名平素里与刘文亨交好的财主在一旁帮起腔来:“樊夫人,您既然也承认刘老是老前辈,那就不该这么纵容您家少爷。” “刘老爷子大人大量,不许他一个毛头小子计较,可是如果此时传将出去,怕是有人要笑他是有娘生,没爹教啊!” 此人一开口,堂上火药味顿时更重。 就在这时,一个戏谑的声音突然从堂外传来:“一群大老爷们在这里欺负人家孤儿寡母,我看你们才真是有娘生,没爹教!” 第120章 恩威并施 众人闻言,目光纷纷朝着堂外看去。 只见一名脸上有伤的青年正带着几名刀手大摇大摆走进堂来,目光冷冷在这些地主身上扫过。 原本桀骜不驯的樊兆海,在看到这名青年的时候也起身叫了一声:“师兄,你来了!” 一名财主看这青年本就眼熟,如今听到樊兆海这声称谓,他顿时面露惊讶之色:“你,你是吴莱?” 青年微微颔首,大摇大摆从他们身边走过:“没错,我就是吴莱,是淮阴亭长陈大人的弟子!” 吴莱说话之间已经来到樊兆海的身边:“谁准许你们和我师弟这么说话的?一群没有教养的东西!” 吴莱主动为自己出头,这着实是让樊兆海有些惊讶。 可是更让他惊讶的如今还在后面:“师父在监牢等你呢,快去接你伯父出狱吧!” 樊兆海本以为想要樊亭获释可能还需要耗费一番周折,却没想到这时机来的竟然如此之快。 他一时再也顾不上其他,急匆匆离开中堂,再不与众人较劲。 反倒是刘文亨,眼见着樊兆海离开,加之陈彦久不出面,于是便将矛头对准了吴莱:“我说吴家小子,你那个师父究竟是要何时才肯现身?他还想让我们等多久?” 他本以为自己这次是受邀前来,可以在吴莱面前充大辈,摆阔气,也好借此机会为自己争取更多的谈判筹码。 却不料他此言一出,吴莱却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爱等就等,不等就滚!” 吴莱一句话出口,差点没把刘文亨噎死。 刘文亨气冲冲站起身来:“没想到被外面传的神乎其神的陈彦,所收的弟子竟然都是你们这样的败类,老夫今天就不等了,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怎么样!” 眼见着刘文亨想要离席,两名民团刀手立刻一左一右挡在了门前。 刘文亨毕竟是老江湖,见此情景也不害怕,只是转头对吴莱问道:“怎么?莫非陈大人就只有这点度量,利诱不成,还要威逼吗?” 面对对方的质问,吴莱连连摆手:“诶诶诶,您这可就误会了,我们可没有威逼的意思!”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拦住老夫去路?” “我这是打算和你们提前把事情说清楚,免得你们日后再来找我们的后账!” 吴莱翘起二郎腿,一脸不屑地对众人说道:“我知道你们诸位家中财多地广,不将我们这些泥腿子,穷棒子放在眼里。” “但是樊家之前发生过什么,我想你们应该都很清楚,我师父有句话说得好,房是招牌地是累,攒下金银是催命鬼。” “如今沛县改旗易帜,情况尚未稳定下来,你们想要离开也行,但我却是要把丑话说在前面,但凡今天谁先跨出这道门槛,日后家里若是遇上了什么抄家灭门的祸事,可别怪我姓吴的没提醒你们,咱们县衙现在人手有限,真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未必能管的过来!” 吴莱此言一出,原本还想随着刘文亨一同赌气离开的众多地主,立刻将脚步停了下来。 刘文亨面对吴莱这赤裸裸的威胁,直气的胡须发颤,脸色涨红:“你,你们,你们这对师徒简直就是一对强盗,你们竟然还敢威胁我,我……” 刘文亨说到此处,险些没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晕厥过去,周遭众人见此情景,七手八脚上前搀扶,总算是将刘文亨的情绪暂时稳定了下来。 却不料想就在此时,吴莱突然凑到了他的面前:“老爷子,您这个岁数可得悠着点,您老可别把自己给气死咯!” 吴莱这句话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气的刘文亨胸口发闷,脸色铁青,手捂着心脏半晌说不出话来。 吴莱先是嘲讽了众人一番,随即又对樊夫人说道:“夫人,家师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在此之前已经叮嘱我要妥善招待于您,我师娘如今也在后堂,不如请您移步,与我师娘叙一叙旧,也总好过留在这里,看着他们这一张张臭脸!” 樊家与陈家虽然有着血海深仇,可如今毕竟是合作双方。 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樊夫人自然不会驳了陈彦这个面子。 面对吴莱的邀约,樊夫人轻抿嘴唇,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你带路了!” 吴莱与樊夫人一路出门,只剩下一众地主面面相觑。 出得门外,樊哙对那两名刀手叮嘱道:“谁想离开,不必阻拦,任由他们便是。” “但是也请各位记住,谁今天要是出了这扇门,驳了我师父的面子,那就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要真出了什么事情,你们自己担得起责任就行……” 吴莱这番敲打,让在场所有人劝都乖乖闭上了嘴。 樊家血案当初轰动一时,若不是樊家家大业大,换做别家恐怕就将酿成一场灭顶之灾了! 这群人明白个中道理,也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虽然明知道陈彦这次邀请必将是另有所图,可是他们身在涡流之中,又哪有资格拒绝? 虽然他们也要顾及刘文亨的颜面,不能让对方太过难堪。 可真说要让他们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站队对方,他们却也下不了这个狠心! 刘文亨看出了众人迟疑,无奈叹了口气:“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算能治一时之气,咱们又如何能奈何得了对方?” “事到如今,我等就只能忍气吞声,见招拆招,只希望这位陈大人能够手下留情,别对咱们下手太过了……” 这边刘文亨已经认命,却还在为自己的无能尽力找补。 另一边,樊兆海已经在两名刀手的陪同之下一路来到沛县监牢,这里位处荒僻,采用的是半地下的结构,刚刚靠近,樊兆海便先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恶臭。 那两名刀手对此置若罔闻,只是上前打开牢门,并各自让开一步,任凭樊兆海进入其中。 幽暗的台阶似乎通往无间地狱。 恶臭夹杂着阵阵呻吟,不断冲击着他的各处感官,让他心神为之战栗。 穿过幽暗的廊道,可以看到一道笔直的身影正在走廊的另一端等候着他。 头顶天窗投下一缕阳光,照射在那道身影之上。 恍然间竟平添了几分神圣之感,让樊兆海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 第121章 急火攻心 看着那道光芒下的身影,樊兆海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虚。 他快步上前,干涩咽了口唾沫:“师父,我,我来了……” 陈彦缓缓转身,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嗯,我早就听到你的脚步声了,知道我为什么要约你在这里见面吗?” “您,不是要和我商议释放我伯父的事情吗?” 樊兆海小心翼翼的询问,生怕陈彦会反悔。 陈彦不语,只是带着樊兆海重走一遍来时路,这次两人的步幅,明显要比之前慢上许多。 地牢里关着形形色色的囚犯,当陈彦和樊兆海从门前经过的时候,他们会抬起头朝在观望,眼中满是茫然与绝望。 他们并没有樊兆海想象中的那样歇斯底里,对于自由,他们似乎已经不再奢求。 陈彦带着樊兆海走马观花,从每一间牢房门前都一一走过。 直至即将抵达出口,外面的阳光播撒进来,樊兆海心中郁结的烦闷才稍稍消解几分。 牢房里的一幕幕场景仿佛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甚至不敢想伯父樊亭被关押在这里,每天需要承受怎样的苦难。 “感觉到什么了吗?” 师徒二人四目相对,陈彦语气平静,开口对樊兆海问道。 “压抑,绝望,同时还有一丝丝恐惧,我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 樊兆海毕竟是少年心性,虽然跟随陈彦的这一段时间他的性情已经得到了一定磨砺,可事到如今,他却还是表现出了几分稚气,想要按自己的好恶改变当下。 他想离开,可陈彦却不想。 陈彦手指着面前的阶梯,上面阳光播撒,宛若一条金光大道。 “这道门槛,对于他们而言,就是存在于人间的生死关,一旦进了这里,就相当于被宣判了死刑。” “每年死在这里的囚犯不计其数,你来猜猜,这些囚犯当中,又有多少是被你爹和你伯父亲手送进来的?” 陈彦此言一出,樊兆海不由得心头凛然。 他转头望向陈彦,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当初拜师陈彦,为的是向母亲证明自己能够担任起家族重担,是为了证明自己有能力为父亲报仇。 可是跟随在陈彦身边越久,他心中却也越是绝望。 他发现自己这位便宜师父似乎并不如他所想象的那么简单,无论是从对方的能力,还是对方的手腕来看,对方对自己所构成的,似乎都是降维打击! 两月练兵,一招夺权。 短短半年之内,从一个不起眼的猎户一跃成为执掌一县,并有意继续开疆拓土的枭雄。 这样的事情在别人听来或许就是笑话。 可是这一切却是在樊兆海面前生动上演。 面对这样的一位老师,樊兆海所要承担的压力之大简直可想而知。 对于陈彦的这番训诫,樊兆海一时无言以对,而陈彦也并未多言,只是将一串钥匙丢给了他:“应该如何取舍,就看你自己的决定了!” 钥匙哗啦一声掉落在地,陈彦大步流星走出地牢。 樊兆海抿着嘴唇,看着地上那一串钥匙,心中挣扎良久,最终才将其从地上拾起。 他从一间间牢房前走过,每迈出一步,必将有铁锁落地的声音。 半晌过后,他从里面搀扶出了一个形容枯槁的中年男人。 而在他的身后,还跟随着许多亦步亦趋,手遮阳光的囚犯。 樊兆海用那串钥匙释放了地牢里的所有囚犯。 同时也将自己的伯父释放了出来。 就连樊亭自己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还能从牢中走出来,还能再度恢复自由之身。 他之前做官时虽算不得钟鸣鼎食,可起码也能保证三餐温饱。 但在这牢中,别管他官职几许,每日里能够吃到的便只有一碗菜根汤,还有一个糙窝窝。 当今天下就连百姓都吃不饱饭,更何况是这些囚犯? 县衙所采用的最低标准,也不过是保证他们饿不死罢了! 被关押在牢中的这两个月时间,樊亭可谓是见惯了世间冷暖,看透了世间炎凉。 昔日里对他百般巴结的那些人,如今个个对他视而不见。 关押在他隔壁牢房里的囚犯换了一个又一个,不知多少囚犯昨夜里还与他促膝长谈,清早醒来便已经是一摊冻骨饿殍。 要不是他底子厚,硬是在里面挨过了两个月。 怕是连他也要一并死在狱中,并无半点生还的可能! 时隔两月再度见到阳光,樊亭伸手挡在眼前,呻吟颤抖着说道:“兆海,你爹的丧事都处理好了?这次放我出狱,是不是郡守齐大人的意思?” 说至此处,樊亭口中自言自语道:“那个陈彦不仅害死了你爹,而且还害得我锒铛入狱,这次看我怎么收拾他,我非要联和郡守大人,把他碎尸万段不可!” 此时的樊亭完全沉浸在死中得活的喜悦当中,并没有注意到侄儿的脸色微微有变。 眼见着樊兆海迟迟不曾做答,他抬头望向对方,却只见樊兆海的脸上流露着一丝苦笑:“伯父,齐威已经死了,下令放你出来的是我师父!” “嗯,齐威那个老狗,做官不干不净,他早就该死了,那你倒是说说,你师父是朝廷派来的哪位大官?是下放过来顶替齐威的新郡守吗……” 樊亭直至此时仍不死心,还想再和陈彦一较高下。 在他看来,自己锒铛入狱,弟弟惨死家中,一切都是陈彦的手笔。 如今自己获释,侄儿也攀附上了高芝,这自然是报仇的最佳时机。 他的眼中升腾起了不屈的怒焰,语气中也满是对于官复原职得急切与渴望。 可是他万没想到,陈彦接下来的一句话,将会把他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师父就是淮阴亭长,陈彦!” “齐威就是死在了他的手里,就连县令杨峰如今也已经成为了他的帮手,伯父,现在的沛县已经不属于朝廷了!” 樊亭闻听此言,顿觉五雷轰顶。 他眼睛瞪得老大,死盯着面前的樊兆海:“你,你说的这都是真的?” “你没骗我?” “伯父,我怎敢骗您……” 噗—— 樊兆海话音未落,樊亭一时急火攻心,他只觉得眼前骤然一黑,喷出一口鲜血,紧接着便不省人事了。 第122章 矛盾激化 就在樊亭因承受不住打击而呕血昏迷的同时。 刘文亨等人翘首期盼的陈彦也终于姗姗来迟。 在吴莱的陪同下,陈彦,杨峰一并出席。 与之一同到来的,还有刚刚被吴莱请离的樊夫人。 如今有陈彦压阵,再加上他们之前已经在吴莱面前吃了不小的亏,如今再见樊夫人,他们当中无一人胆敢说话,只是静坐堂中,等待陈彦开口。 吴莱见堂上仍是人满为患,无一人因为自己的冒犯而离开,口中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原以为诸位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应该经不起在下的冒犯,可如今看来,各位的忍耐能力也都很强嘛!” 吴莱此言一出,众人顿时羞臊不已。 尤其是刘文亨,闻听此言脸色更是阴郁,只是这次他倒是学了个乖,并没有继续出言顶撞,只是低头品尝着茶水,勉强压制心中火气。 对于吴莱的冒犯之举,陈彦并未喝止,只是随杨峰一并落座。 两人相互对望一眼,杨峰微微摇头,眼中拒绝之意十分明显。 陈彦会意,清了清嗓子道:“我知道诸位都是咱们沛县境内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邀请各位前来,主要也是有事要与各位商议。” 樊夫人身为陈彦盟友,自然早就知道他的意图。 见陈彦已经率先开口,樊夫人当即从旁附和道:“我等今日能够前来,完全是顺应陈大人的召见,陈大人有话尽管直说,我们听命照做便是!” 有了樊夫人带头,淮阴亭的许多地主纷纷附和,他们都是陈彦的忠实拥趸,自然愿意支持对方,反观以刘文亨做为代表的泗水亭地主,如今却是面色冷冷,明显对于陈彦不太感冒。 面对他们的这番态度,陈彦全无半点恼怒。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有各位支持,今天的事情我想就算已经成功一半了。” “其实这次邀请各位的目的很是简单,盖因朝廷赋税频多,百姓民不聊生,我陈彦身为淮阴亭长,为民请命,无奈之下刀斩郡守,也是为了能给百姓争取一线生机。” “只是如今沛县虽然已经脱离朝廷掌控,可是百姓生计却是难以维持,鸡鸣狗盗之事日益猖獗,这就是我们如今面临的一大困境。” “为了能够打破眼下僵局,也为了能够让百姓们有所依靠,我希望各位能够施以援手,将各家多余的耕地分发给百姓,如此一来,便能让百姓有口饭吃,也能让治安逐步稳定下来!” 陈彦这番话说得可谓十分恳切,态度也是极为谦和。 不过他这话换做别人听来,却是感觉十分刺耳。 毕竟这个提议已经触及到了他们的利益,眼见着陈彦要从他们的身上开刀,这让他们如何能够接受得了? 面对陈彦这番提议,刘文亨率先拒绝道:“如果是其他事情,咱们还可以坐下来谈谈,你陈大人是缺钱还是缺粮,我们都可以为你筹措。” “可你如今张口就想让我们出让土地,分发给百姓,这等慷他人之慨的事情,也亏你陈大人说得出口啊!” 眼见着有人对陈彦开炮,其他地主纷纷应和,一时间陈彦反而陷入到了口诛笔伐的境地。 吴莱气不过,几次三番想要开口反驳,却都被陈彦用眼神制止。 面对刘文亨连番质疑,陈彦只是笑着说道:“各位的心情我能理解,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让你们割让自己的利益,让渡给其他百姓,你们心中对此肯定会有所不满。” “但是各位除此之外还需要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陈彦缓缓起身,来至刘文亨的面前,目光灼灼紧盯着对方:“你家里有百顷良田,单单是去年一年,你就收了六成粮食作为地租,我说的没错吧?” 面对陈彦的贴脸质问,刘文亨明显有些心虚:“没,没错,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地是我们刘家的,我想收几成地租就收几成,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眼见着刘文亨还敢嘴硬,吴莱气急,端起茶杯直朝着刘文亨砸了过去:“老杂毛还敢顶嘴,信不信吴爷活剐了你!” 刘文亨今日连遭三次辱骂,他几时受到过这般奇耻大辱? 眼见着周围众人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饶是他再大的气量,也忍不住因此发怒:“吴莱,你果然就是个无赖,你再三对老夫无礼,难道这就是你们师徒的诚意吗?” “看你不顺眼,纯属我个人问题,这和我师父没有任何关系,老子就看不惯你这副嘴脸,我今天就得要给那些百姓们鸣不平!” 刘文亨遇到吴莱,那可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 吴莱原本就只是游荡在赌坊,牌局上的泥腿子。 不过是跟了陈彦,拜了师父,性情才有了一些转变。 如今眼见着刘文亨几次三番摆资历,全然不将恩师陈彦放在眼里,这让他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恶气? 两人一言不合,吴莱便撸胳膊挽袖子想要动手。 反观刘文亨,一张老脸被吓得煞白,他在泗水亭也算得上是一方人物,只要他振臂一呼,多少泥腿子愿意替他卖命,如果吴莱是在泗水亭对她如此冒犯,收拾对方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只可惜如今他是龙困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二人要是在这里动起手来,别说他占不到半点便宜,自己这一把老骨头都可能要被吴莱填进灶坑里烧火! 想到此处,刘文亨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陈彦:“陈大人,你邀请我们前来议事,总得有些诚意才行吧?您的高徒举止如此癫狂,您可不能不管不问!” 陈彦闻言,微微颔首,同时抬手制止了吴莱的下一步动作。 他满脸带笑,开口对众人说道:“刚刚的情况各位都看到了吧?哪怕是刘老这种老江湖,面对泥腿子也同样要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至于你们诸位,你们有刘老这样的分量吗?” “我请你们过来,让你们给百姓分地,这不是在偏袒百姓,而是在保护你们。” “如若不然,之前樊家的事情要是落在你们的头上,你们觉得自己承受得起吗?” 第123章 不是威胁的威胁 陈彦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纷纷息声。 陈彦手指着县衙门外的巷道,开口对在场众人说道:“说来不怕大家耻笑,我陈彦出身不好,也是个泥腿子出身,就在几个月前,我还在林子里打猎呢。” “要说处理政务,我比不过杨县令,要说赚钱,我也比不过在座各位,但是打猎吧,他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能借此看出动物本性,由此便能推倒到人的身上!” 陈彦此时一改常态,不再以胁迫之事对众人施压,转而竟然给他们讲起了自己打猎时的经历。 “我之前在山中曾经遇到过一头熊,那是我第一次进山打猎,为了给我老婆孩子赚一份税金,没办法啊,咱身为男人,总不能眼睁睁看下老婆孩子被人带走,押送到咸阳去服徭役吧?” “但是咱说实话,那人熊站起来足有一房来高,谁见了能不害怕?” “初次见到人熊,我差点被吓尿了裤子,可是为了老婆孩子,咱们就得拼命,拼命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可不拼那就是个死,这种情况下我能怎么办?那就是硬着头皮也得往上冲,我手里用的是竹子做得弓,可我愣是三箭射死了一头熊!” 陈彦这段经历,知之者甚少。 就连樊夫人也只知道那日陈彦上门寻衅,是用一张熊皮换回了自己的妻女,也正是因为那张熊皮,最终才酿成陈家与樊家这番解不开的冤仇! 如今听得这番详细经过,就连樊夫人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说这番话,并不是为了博取大家的同情,说句实话,在当下这个时候,最不值钱的就是同情,因为老百姓要吃饭,他们也要求活命,同情不能当饭吃,也不可能当钱用!” “但是各位要想清楚一个道理,我陈彦吃不起饭的时候敢进山猎熊。与猛虎搏命,那街上这些往来穿梭的百姓,他们没饭吃的时候会不会想着与你们拼命?” “樊家之前为何会遭遇劫案?十几条人命为何会做了陪葬品?就是因为有人见不得别人过得好,就是因为他们眼热,你们说他们是狼心狗肺也好,说他们是人面兽心也罢,为了你们自己的安全,做出些让步。不是什么难事,你们大家觉得呢?” 陈彦这话说得言简意赅,其中所夹杂的威胁意味可谓十分明显。 众人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也知道陈彦是在为他们提醒。 如今摆在他们面前的路只有两条,一是拒不配合,自行承担风险。 二是听从陈彦的意见,分发土地,割让利益,换取自家的和平稳定。 樊夫人早就知道陈彦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眼见着陈彦如今已经点名主题,樊夫人当即开口道:“我家里共有田地一千一百亩,我决定拿出一千亩分发给淮阴亭百姓,剩余的一百亩水田留作我樊家眷属吃用,毕竟我家中拖家带口,也有那么好几十人,以后田地我们自行耕种,雇佣百姓也钱货两清,就当是我樊家对于陈大人做出的支持!” 有了樊夫人的带头,其他地主也都纷纷应声,表示要将自家田地分发出来,几家加在一起足有数千亩,足够淮阴亭每名百姓得到两三亩的耕田。 别看这地不算多,可是不用缴纳赋税,不用上缴田租,这些东西就全都是自己的。 他们可以凭借这些耕地吃上一口饱饭,总不至于再像之前那样为了生计奔波,每日里过着缺衣少食的生活。 随着淮阴亭众多地主纷纷表态,泗水亭的这些地主也都逐渐沉不住气了。 有几名小地主率先表态,愿意配合陈彦分发土地,他们几家加在一起也有三四百亩的耕地,也愿拿出一部分作为让渡,只希望家宅无忧,能够过上安稳生活!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的让步让陈彦颇为满意,可等到了刘文亨这里,他却是显得极不配合。 眼见着众人都已经松口,刘文亨却仍是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这件事情牵扯太重,我还需要回家商量一下才行!” 眼见着对方直至此时还在装腔作势,吴莱脸色一变,当即又要骂娘。 可还不等他开口,陈彦却忽然制止了他:“既然如此,那刘老就请自便,我在此也要和各位交代清楚,不论你们是否愿意让出土地,县衙都有对你们提供保护的义务,出让土地并不是强制性的,全凭你们的自觉。” “你们要是觉得这些年来仓廪殷实的确是仰仗着这些百姓的功劳,那你们就或多或少做出些让步,百姓们也能承蒙你们的恩情。” “你们要是真觉得这是祖产,不容有失,我也不会从你们口袋里强抢出来,话说至此,你们随意,至于刚刚愿意配合的各位,请你们和杨大人登记造册,我也赶在春耕之前派人落实分田的事情……” 就这样,初次会议圆满结束。 陈彦凭借着自己在淮阴亭积累起来的声望,让淮阴亭中所有财主全部配合让出自己的土地,倒是给他免去了许多麻烦。 至于泗水亭,陈彦早就已经想到了会是这样的情况。 毕竟他在泗水亭的影响和威望本就不足,再加上因为之前曹腾等人的事情,他又曾和泗水亭百姓有过摩擦积怨,如今想要落实此事,怕是的确没这么容易。 众人按照他的要求登记造册,杨峰接下来还需按照人头进行田产分割,毕竟此事涉及到了所有百姓,耕地又是百姓们的命脉所在,若是出现了什么疏漏,只怕是要引起民怨,难以控制! 送走了这些地主以后,一名刀手急匆匆来到堂上,并与陈彦耳语了几句。 听到对方的汇报,陈彦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旁的吴莱见此情景,只觉得心中颇为好奇:“师父,刚刚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你怎么还能笑的出来?莫非你已经有破局的准备了?” 陈彦闻言,笑着摇头道:“不是我有破局的准备,而是你那个师弟终于做出了一件让我满意的事情。” 陈彦说到此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至于刘文亨的事情,你们今晚带人走一趟,记得好好敲打敲打他!” 第124章 陈彦的试探 要是连对付几个老地主的本事都没有,那他陈彦干脆趁早断了争拥天下的幻想吧! 之前邀请他们来开会,这是礼。 要是礼数讲不通,接下来他可就要动兵了! 陈彦如今的打算很是简单,就是让吴莱亲自带人上门,好好“敲打”一下冥顽不灵的刘文亨。 虽然此举的确有些不太地道,可是鉴于对方之前的表现,给他一点震慑也是必不可少的。 毕竟吴莱做事还能有些分寸,如果真换做是那些百姓闹事的话,刘家要付出怎样的代价那可就说不准了! 吴莱听到陈彦的这番主张,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一丝阴鸷的笑容。 他摩拳擦掌,口中冷笑道:“师父尽管放心,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 “嗯,切记一定要注意分寸,既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不能把事情做的太过火,你要记住你是官,不是匪,不要败坏了咱们辛苦积累起来的好人缘!” 陈彦能有如今的成就,凭借的就是自己这段时间积累下来的人缘。 如今吴莱代表自己行事,他自然是要多加提醒,以免对方坏了自己的大事! 吴莱闻言连连点头,随即又将话题扯到了樊兆海的身上:“师父,你刚刚说樊兆海让你满意,他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情了?” “莫非他把樊亭杀了?替您解决了一桩祸患?” 面对吴莱的这番无端猜忌,陈彦不由得微微皱眉:“我说你这家伙什么时候才能靠谱一点?要是被他听到了你这番话,免不了还要与你翻脸!” 吴莱闻言,讪笑说道:“瞧您这话说得,我不就是开个玩笑吗!” “我之前让他放了樊亭,实际上是想对他的态度做一番试探,不过他的表现倒也不错,听懂了我的弦外之音,把地牢里所有犯人全都一并放了出来。” “什么?所有犯人都放出来了?那要是他们在外面惹是生非怎么办?” 吴莱瞪大眼睛,忙不迭的追问陈彦。 陈彦闻言,眉头微蹙:“难道在你眼里我这个师父就是个傻子吗?这点道理我还会不清楚?实话告诉你吧,地牢里的犯人我已经筛选过了,被关押在里面的,全都是受樊亭构陷,无辜入狱的百姓!” “就是因为他们知道樊亭做过的太多丑事,所以我才会故意做出这番试探,我就是想看看樊兆海能否面对现实,能否领会我话语中的深意,如果他连这些东西都无法面对的话,那他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听到陈彦的这番回答,吴莱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樊兆海拜入陈彦门下也有两个月的时间了,且不说他之前表现如何,起码在这段时间里,他对陈彦表现得还算恭敬。 而且陈彦能够成就当今的这番大业,也与樊家的支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可以说如果没有樊家鼎力相助,恐怕就没有陈彦的今天。 虽说一个小小的沛县算不得什么,可这却是陈彦未来成就大业的基本盘。 一想到他们当初的所作所为,就连吴莱都觉得有些惭愧。 本以为陈彦应该也和自己有着同样的想法,却没想到陈彦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对樊兆海作出试探,而且听他的口风,似乎只要樊兆海没能通过他的测试,他就要将樊兆海铲除一般! 这让吴莱也不免有了些许危机意识,毕竟它也不能料定陈彦日后是否会对自己生出这样的心思。 眼见着吴莱面色有变,陈彦当即开口解释道:“吴莱,你知道我为何要杀齐威,夺沛县吗?” “因为师父您胸怀大志,不愿屈居他人之下!” 面对吴莱搪塞的回答,陈彦只是摇头说道:“错了,大错特错!” “和你说句实话,其实我比你们都更加渴望安稳,我也想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但是如今的条件不允许,我们也不能有所松懈!” “你看看那些百姓,个个面黄肌瘦,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这样的日子,你真能过得下去吗?” “或许现在你我还能凭借打猎的手艺混上口饭吃,可是以后呢?坐吃山空的道理你应该也清楚,难道区区一座芒砀山就真能让咱们吃上一辈子吗?” “如今受形势所迫,哪怕只是被推着往前走,咱们也必须要做出一番抉择,是要成就一番大业,还是要被冻饿而死,成为冢中枯骨!” 陈彦说到此处,深深叹了口气:“要说图霸天下,其实我比不过刘邦,刘邦身边谋士众多,能一呼百应,可我却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如果我再不对樊兆海做出一番试探,看他是否能堪大用,日后万一他真做出什么有损百姓利益的事情,再想遏制,恐怕就来不及了!” 陈彦这番感叹也让吴莱颇为无奈。 他也想为陈彦分担更多的压力,奈何能力有限,如何比得过萧何,周勃这类的谋士? 他所能做就只是陪伴在陈彦的身边,为其多做些脏活累活,哪怕是要背负骂名,乃至是要流血牺牲,他也绝无半点怨言! 听完了陈彦这番感慨,他终于明白了陈彦的良苦用心。 陈彦何尝没有重用他们的意图?只是想要得到重用,首先就要经历一番试探,考验。 如果连这点考验都经受不住的话,他们日后又如何能派的上更大的用场,又该如何为恩师陈彦排忧解难? 陈彦原本只是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借此宣泄一下自己心中的愤懑。 却不想樊兆海如今恰好带着钥匙回来复命,将他这番话全都一字不漏的听在了耳朵里。 “师父,我回来了!” 这次这句师父,是樊兆海发自内心叫出来的。 他手捧着那串钥匙,恭恭敬敬递到陈彦面前:“我伯父已经被放了出来,只是身体欠佳,还需调理,多谢师父大人大量,能够放他这一马!” 陈彦闻言,摆手说道:“当初你拜我为师的时候,我就曾和你打下赌注,只要你能够得到我的认可,我就放了樊亭,如今我也只是说到做到,你不必如此客气!” 樊兆海闻言微微颔首,随即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吴莱:“师兄,今晚的行动我和你一起去,我非要让刘文亨这个老匹夫付出着代价才行!” 第125章 来自孙女的劝诫 当日晚间,刘家被一股愁云惨雾所笼罩。 刘文亨坐在堂中,愁眉不展,看着自己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顿觉自己牙根痒痒。 “你们几个就会在这里傻坐着吗?姓陈的都已经欺负到咱们家门口了,你们还不拿出些态度来!” 刘文亨今天几番受辱,自然是想着要找回些颜面。 其实若不是为了自己这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他倒也不想和陈彦撕破脸皮。 毕竟对方如今如日中天,整个沛县都在其掌控之下,别看这沛县只有区区一亩三分地,可仅凭对方如今的权势,想要拿捏他一个老地主,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本以为得知了自己的这番作为,几个儿子能够有所表示。 哪怕不想着为自己出头,起码也能报两句不平,给自己这个当爹的一点宽慰。 谁料想这几人一进了堂屋就都成了木头桩子,三棍子砸不出一个扁屁,反而让他这个当爹的跟着受气! 听到老爹的训斥,刘文亨的大儿子不情不愿的说道:“爹,你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您和陈彦翻脸自然没什么所谓。” “可我们以后还要在沛县生活,您这事办的,未免太不替我们考虑了!” 大儿子此言一出,刘文亨只觉得自己喉咙一哽,一口老血险些喷出。 他手指着大儿子的鼻梁,声音颤抖着对其说道:“我,我还不为你们考虑?” “我要是真不为你们考虑,家里的地我早就散出去了,我还何必为你们得罪这个人!” “你们这几个小王八蛋,亏得老子处处替你们考虑,你们也配做我的儿子,你们都给我滚,都滚……” 刘文亨万没想到自己这些年来辛苦抚养的几个儿子,竟然会养成这样的白眼狼。 他手捂着胸口,胡须颤抖,颤巍巍伸出手想去端茶杯,结果却摸了个空。 他深吸口气,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苦笑:“房是招牌地是累,攒下金银是催命鬼,可怜我刘文亨辛苦一生,怎么到头来看的竟还不如一个年轻人透彻……” “那是因为爷爷一直都在为几位叔伯考虑,从来都没考虑过您自己!” 就在刘文亨感觉自己心灰意冷,为几个儿子的作为寒心之际,一个柔和的声音突然从耳边响起,紧接着一只茶盏递到了他的面前。 刘文亨听到这个声音,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笑容:“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我这个乖孙女最贴心啊!” 刘文亨转头看向身旁的刘旭,深吸口气,缓缓问道:“刚刚的话,你都听见了?” “嗯,都听见了,我爹生性懦弱,爷爷您也知道,没必要和他治一时之气,反倒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那你说说,爷爷这件事情做的对吗?” 刘雨抿着嘴唇微微摇头:“这件事情爷爷做的对,也不对。” “你这个小丫头,怎么也搪塞起爷爷来了?世间之事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哪里有什么对又不对的道理!” 刘文亨虽然面上有些恼怒,可实则对于孙女的态度却仍是十分宽厚。 他虽然子嗣众多,孙男娣女加在一起也有十几个,可要说平日里最为看重的,却还是自己这个孙女。 若不是因为孙女尚且年少,加之日后还有要嫁人的苦恼,刘文亨真恨不得将所有家业全都交给孙女打理,也好为自己免去许多的烦恼! 听到爷爷的责备,刘雨轻笑着上前,并轻轻为刘文亨捏起了肩膀:“爷爷不要动怒,孙女这么说,自然也有我的道理!” “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道理?你要是说不明白,爷爷可是要扣你的月钱!” “如今分田已经成为了大势所趋,我听说淮阴亭的许多地主都已经做出妥协,爷爷身为咱们泗水亭的代表,想要扞卫自身利益,不肯低头,情有可原,可是如此得罪了衙门。却非明智之举!” “我知道您这是想要给各位叔伯都留下些东西,可是您有没有想过,如此招摇行事,很可能会招致旁人不满。” “樊家的事情直至如今还历历在目,我可不想他们的惨剧最终再被服了到咱们的身上,爷爷,您年纪大了,已经守不住这些家业了,适当做出些让步,对于咱们刘家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 刘雨这番循循善诱,全都被刘文亨听在了心里。 刘文亨能不听儿子们的建议,可是对于孙女的看法,他却是极为重视。 对于刘雨的这番劝慰,刘文亨微微颔首。 爷孙二人沉默良久,刘文亨最终轻叹着摇头:“诶,不是爷爷不想让步,只是这一干家业全都是我刘家世代打拼而来,就让我这么拱手相让,我实在是不甘心啊!” “可是古往今来,有多少人腰缠万贯,富可敌国,又有哪家能够传承至今,百年不衰呢?” “您如今对他们如此庇护,却难保他们日后也会如您一般勤勉,与其让家产败落在他们的手里,还不如趁早舍弃,也好多积攒些人缘不是?” 刘雨虽是女流之辈,可是对于当下局势的分析却是十分透彻。 她知道爷爷爱钻牛角尖,可却也知道当今局势早已经由不得个人意愿轻易扭转。 当初沛县尚且归属朝廷管辖的时候,刘家还可以凭借每年缴纳高昂的赋税来维持自己在沛县的地位。 可如今朝廷对地方的辖制已经被切断,陈彦改旗易帜,试图推动未来的发展,百姓们被他搅动得心思逐渐活络,这已经是大势所趋。 如今再想违逆民意,就相当于是在以螳臂当车。 刘雨不希望樊家的悲剧有朝一日会在自己的家族重复上演,就必须要劝说爷爷拿出壮士扼腕的气量,早做抉择才可以! 刘文亨将孙女的这番劝诫听在心里,沉默良久,最终点头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看的果然是要比我这个老头子透彻,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稍稍做出些让步,把家里的田地分出一部分……” 刘文亨才刚做出妥协,还不等把话说完,便忽听前院传来一声如闷雷般的巨响,紧接着便是一阵喊打喊杀的声音传来…… 第126章 敲打 此时的前院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吴莱,樊兆海各自帅领了五十名民团刀手,打破了刘家的正门,当下已经鱼贯而入! 身为泗水亭最有权势的财主,刘家经营数代,其实力比之樊家还要强出许多。 如果要将樊亭,樊仁两兄弟经营的樊家比作是暴发户的话。 那刘家就是沛县当地真正意义上的名门望族。 刘家单单是家丁护院就足有百人之多,家中住户足有几十人,算得上是当地最为庞大的一个家族势力,单拎出来甚至足以媲美一个小规模的村落。 为了啃下这块硬骨头,吴莱和樊兆海可是用足了心思。 他二人专程从王五和赵六的手底下借来了一批新培养出的民团刀手,为了防止闹出人命,他们今夜所持得全都是训练时用的木刀。 所谓名师出高徒,即便是用木制刀剑,在王五和赵六的培养下,这群刀手的实力也仍旧是不容小觑。 他们先是用攻城锥撞开了刘家的大门,紧接着便与刘家的护院厮打到了一起。 这群护院哪会想到竟有人能狂妄到这种地步,主动招惹刘家。 更没想到这群“匪徒”竟然会配有攻城锥这一类的重型器械,仅凭刘家的木门又如何能够抵挡得住? 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先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民团刀手个个穿着黑衣黑裤配黑鞋,面上带着黑色面罩,只在左臂处系有一道红绸,用于区分彼此的身份。 刘家大门被撞开的同时,反应过来的护院不过就是直至此时还未睡下的区区二三十人。 即便相较于民团刀手他们占据着器械上的优势,但所谓是双拳难敌四手,这二三十人最终在众刀手的围剿下仍是纷纷败下阵来,最终被剿除器械,捆住手脚,全都扔到了东西两侧的耳房里! 刘文亨一听到前院和开锅似的响声不断,便知道家里怕是出了什么变故。 他连忙起身,朝外走去,结果却被孙女阻拦:“爷爷,您不能去,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面对刘雨的阻挠,刘文亨只是摇头说道:“就是因为会有危险,所以我才必须出面,你放心吧,今日之事我早有预料,你先去后院找你娘,这里的事情爷爷自能解决!” 刘文亨虽然只是个老财主,可他好歹也凭借着一己之力,积累下了这么大的一番家业,其胆量,魄力绝非常人所能相比。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威胁,刘文亨丝毫不显畏惧,反而还展现出了身为家主掌舵人的从容不迫。 刘雨急切的还想劝说,却被刘文亨伸手阻拦:“不必多说了,听爷爷的话,去找你爹娘去吧!” 刘雨无奈,最终也只能按照刘文亨的意思行事。 而另一边,樊兆海已经将所有刘家的护院全部解决,他肩上扛着木刀,语气森然的呵斥道:“刘文亨,少在这里做缩头乌龟,给小爷我滚出来说话!” 此时前院已经是一片狼藉,各式兵器散落一地。 吴莱率领手下刀手将已经被控制住的家丁,护院全部拘禁,而正面舞台则是被他交给了樊兆海,让这位小师弟能够好好出一口恶气! 吴莱对于樊兆海本也没什么好感,今日能够仗义执言,主要还是看在樊夫人的面子上。 不过单说两人之间的关系,毕竟还有一层师兄弟的纽带在其中,外人面前他自然不能让自己这个小师弟丢了颜面。 樊兆海叫骂几声,却始终不曾得到回应,性格急躁的他当即踹碎了身边的一只水缸,里面的清水夹带着莲蓬流了一地,青砖地面登时便被打湿了一片。 他兀自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对着院里的陈设一阵打砸。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却不失从容的声音从他的耳后传来:“你就只有砸碎这一只水缸的胆量吗?樊少爷!”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家家主刘文亨。 只见他双手背在身后,满头银发随风飘摇,只一个人站在那里,却颇有几分不怒自威之感。 樊兆海见其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当即将面罩扯了下来:“老东西倒是长了一双慧眼,隔着面罩都能看出小爷我的身份!” 刘文亨闻听此言,冷笑一声:“你们二人和你们那个师父一样,即便是做了官,也还洗刷不掉一身的匪气。” “不过他有匪气我能理解,毕竟要在山里与野兽相争,要是没有这几分匪气加持,怕也斗不过那林中虎熊。” “不过你们两个,我倒是有些想不清楚,我刘家与你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们为何非要死咬着老夫不放?难道就非要老夫散尽家财,接济穷人,你们才肯满意?” 刘文亨年事虽高,可是这嘴上功夫却着实不容小觑。 听得此言,吴莱也顺势揭下了脸上的面纱:“刘老爷子竟然已经认出我们兄弟的身份,那我也就不和您再兜圈子了。” “我师父主张还田于民,这不仅是在为百姓考虑,同时也是为了你们这些财主考虑,百姓们只要能够吃得起饭,就绝对不会惹是生非,如此一来,对于咱们都有好处。” “至于你们,虽然分发土地触及到了利益,但是我师父也会在其他的地方给你们找补回来,就比如生意方面,我们也会给予你们一定的优待,咱们互惠互利,也只是各取所需!” 吴莱这番话说的看似客气,可其中所涉及到的内核却还是对于刘文亨的威胁和规劝。 刘文亨经过孙女的一番劝解,对于此事也已经逐渐看开,本不想再和陈彦置气。 可是如今陈彦不宣而战,派遣弟子到自己的家中闹事,让他为此丢尽了脸面。 如果就这样轻易罢休的话,他刘文亨日后又该如何在沛县立足? 想到此处,刘文亨的表情逐渐变得冷峻:“你这话说的确实没错,但要商议此事,你二人却还不够分量。” “想要老夫的田地?可以!但这件事情要你师父亲自与我来谈,今日之事他也必须要向老夫道歉,否则的话,一切免谈!” 第127章 惊鸿一瞥 刘文亨此时的态度很是明确,那就是没将吴莱和樊兆海放在眼里。 吴莱的话也便罢了,毕竟他本就是街头无赖,如今能够攀龙附凤,将自己提升到这个身价,他已经颇为满足,对于旁人的冷眼,他从不放在心上,任凭刘文亨如何奚落,他只是一笑置之。 可相比之下樊兆海却是少年心性,公子脾气。 他本就出身豪门,自幼便享受着众星捧月般的生活。 虽然自从父亲樊仁遇害,樊家的地位已经已一落千丈,但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樊兆海又如何能够忍受别人如此看轻自己? 面对刘文亨的这番讥讽,樊兆海脸色骤变,想到对方今天在县衙对自己和母亲出言不逊,他就恨的牙根痒痒:“老匹夫,你欺我太甚!” 樊兆海说话之间已经攥紧了手中的木刀,他咬牙切齿,手臂上青筋暴露,明显是恼怒到了极点。 别看他手里提着的只是把木刀,可到了关键时刻,木刀一样能够杀人! 樊兆海三步并作两步,提刀上前就想杀人。 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声轻叱突然自刘文亨的身后传出:“不要伤害我爷爷!” 一道身姿婀娜的倩影自刘文亨的身后一闪而出,直接护在了他的面前。 也恰恰是这一道身影的突然出现,忽然唤醒了樊兆海的意识,让他手中动作停缓下来。 他在刘文亨的身前站定脚步,并与一名容貌姣好的少女四目相对。 恰恰是这惊鸿一瞥,便让樊兆海有种浑身过电的酥麻之感,仿佛自己的魂魄都被那少女的眼眸勾了过去! 刚刚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就连吴莱都没反应过来。 当他眼睁睁看着樊兆海意图行凶的时候,他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今天行动之前陈彦曾再三嘱咐,让他们行事有所约束,千万不要把事情闹大。 毕竟他们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如果真闹出太大的动静,不仅不利于他们日后的政策推行,恐怕就连百姓也都没办法交待! 如今见樊兆海愣在原地,再无动作,吴莱连忙快步上前,劈手夺过了他手里的木刀! 刘雨护在刘文亨的身前,开口对吴莱和樊兆海质问道:“我爷爷已经答应要分发土地给周边百姓,你们为何还要不依不饶?难道这就是陈亭长的气量?这就是你们师徒的作风?” 面对刘雨的这番质问,吴莱只觉得脸上一阵羞臊。 他哪知道刘文亨的态度会转变的如此之快?哪里又能想到自己这位小师弟竟然会如此冲动! 面对这位大小姐的连番质问,一向能言善辩的吴莱如今却也说不出话来。 再看樊兆海,他一心只在刘雨的身上,又哪曾将她的一番训斥听在心里? “算了,不必再与他们争执!” 眼看着孙女不依不饶,刘文亨终于开口,打断了她:“老夫今日在县衙的确也有不对之处,你二人深夜前来寻仇,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不过退一万步来讲,别说是你们两个,就算是你们师父,在老夫面前也不过就是个晚辈而已,你们打破我的院门,打伤我的护院,这件事情,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刘文亨此言并无偏颇,也没有任何倚老卖老的疏漏之处。 现在陈彦想要分发田地,首先就需要跨过刘文亨这道坎,没有他的支持,他们就难以说服泗水亭的那些地主,他如今提出要和陈彦商谈此事,吴莱还真没有拒绝的理由! 吴莱自知理亏,当即将樊兆海拉至身后:“我二人年轻气盛,多有得罪,还望刘老谅解,至于刘老的意思,晚辈回去之后一定会向恩师如实禀明,至于恩师态度如何,这还要看他的意思!” 刘文亨闻言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那就有劳阁下了!” “无妨,那我们就先行告退了!” 吴莱说完便要强拉着樊兆海离开,结果二人才刚走了没几步,却又忽听刘文亨喊道:“二位暂且留步!” 吴莱放缓脚步,转头看向刘文亨:“刘老还有何吩咐?” “我的那些护院,都被你们弄到哪里去了?” 前院现场虽然凌乱,地上各类兵器散落一地,可是却不见有多少鲜血,更不见有一具尸体。 刘文亨料定他们是早有准备,这次闹事不过是出于泄愤,所以并未步步紧逼。 如今眼见着二人即将离开,自然是要将自己手下的下落问个清楚。 吴莱见刘文亨问的是此事,表情方才有所缓和:“刘老尽管放心,他们都被我们安置在了两侧耳房,并无大碍,刘老请先留步,我二人这便先回去了……” 吴莱强拉着樊兆海离开刘家,回去的路上樊兆海还是那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样。 至于刘文亨,问清楚了护院的下落,当即派人前去解救,双方各忙各的,倒也融洽,并无一人去找后账。 吴莱拉着樊兆海,率领手下众刀手一句返回县衙。 陈彦此时正在与张三下棋,并等待着他们二人回来复命。 张三棋艺精湛,陈彦难以招架,如今棋盘之上张三的黑子已经形成一条气势磅礴的黑龙,正欲对陈彦的白子形成合围绞杀之势。 恰逢此时,吴莱带着樊兆海回来复命,陈彦借着这个机会直接拂乱了棋局,姑且算是二人打合! “师父,我们回来了!” 吴莱气喘吁吁,樊兆海双目无神,张三眼见着棋盘被打乱,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陈彦起身,开口对吴莱问道:“行动可还顺利?” 吴莱在他的面前毫无拘束,面对陈彦的追问也不作答,只是跨步上前拎起茶壶,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水,然后方才开口对陈彦说道:“我们这次白跑一趟,刘文亨已经松口,答应发放土地了!” 陈彦闻言,微微颔首,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张三此时也在一旁附和道:“如此说来,你的压力也能消减几分了,如果刘文亨真肯配合分发田地的话,那泗水亭其他地主也就不会再另生枝节了!” “您二位先别高兴的太早,刘文亨虽然答应了要分田,但他却也提出了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他要我师父亲自登门,为今晚之事出面致歉,只有这样,他才肯继续和咱们谈下去!” 第128章 登门致歉 张三原本还以为刘文亨是回心转意了,还在为对方的识时务而感到欣慰。 可等接下来在听到吴莱的这番话后,张三却又脸色骤变,开口对陈彦劝解道:“你现在可不仅仅只是淮阴亭长,你所代表的还是整个县衙,是我们这些兄弟的脸面。” “这个刘文亨,蹬鼻子上脸,实在欺人太甚,这次你绝不能与他低头,实在不行明天我便带人亲自去他家里走一遭!” 陈彦如今已经成为了这只小团体的领袖,就如张三所说,他所代表的早已经不是自己,而是这个团体。 如果要让陈彦向刘文亨这个老财主低头,那传出去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见对方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张三忍不住就想要暴走,想要凭借拳头来解决问题! 对于张三的暴怒,陈彦只是笑着摇头:“三哥不必动怒,这也是咱们表现得一个契机!” 陈彦的这番回答让张三略微有些诧异:“契机?这算是什么契机?这老东西无非就是想要借机压咱们兄弟一头!” 陈彦闻言,微微摆手:“三哥此言差矣,别看咱们如今已经初步掌握局势,可是在很多百姓看来,咱们还是得位不正,是靠暴力胁迫解决的问题。” “别看我在淮阴亭口碑还算不错,可是在泗水亭,却还有许多百姓不肯买我的账,毕竟之前曹腾的事情也还曾闹得沸沸扬扬,他们对我有意见,我也能够理解!” “不过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我陈彦以身作则,能够让他们感受到我的诚意,看到我的担当,我相信他们会对咱们有所改观,至于刘文亨这次提出的这个要求,不正是我表达诚意的一个契机吗!” 陈彦手下的民团如今已经扩编到了几百人的规模。 而这当中的绝大多数,还都是从淮阴亭招募来的。 十里淮阴,能够招募到这些男丁都已经是极为勉强。 可是想要争拥天下,想要抗击朝廷,仅凭这几百人怕是远远不够。 陈彦如今急需泗水亭的支持,需要将两者统一,再从泗水亭招募到更多的帮手。 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当下面临的人手不足的颓势,而这次刘文亨提出的要求,恰恰给了他一个表现的契机! 张三闻听此言,福至心灵,当即对陈彦说道:“如此说来,你是想要借此造势,表现一下自己了?” “没错,只有兵行险着,才能成就大业,三哥,这次你必须要支持我!” 二人说至此处,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谈论完了此事以后,陈彦看向一脸失神的樊兆海:“他这是怎么了?怎么自打回来就一直无精打采的!” 吴莱毫不隐瞒,将之前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给陈彦,张三讲述了一遍。 听完事情的详细始末,张三笑着调侃道:“看样子咱们这位樊少爷应该是萌动春心了,不知那刘家小姐究竟是生的怎样的花容月貌,竟然能将他给迷成这样!” 陈彦自然也知道樊兆海的心意,眼见着樊兆海对此不曾表态,只是木讷的坐在椅子上回味着之前的惊鸿一瞥,陈彦当即开口道:“明天你们两个随我一同登门道歉,同时我也要给兆海说一桩婚事!” 听说陈彦要给自己说一桩婚事,樊兆海当即回绝道:“不行,我不同意!” 吴莱没想到樊兆海的反应会这么过激,为了维护陈彦的面子,也在一旁做起了和事老:“师父,婚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想给兆海保媒,这的确不太合适!” 对于樊兆海的态度,陈彦并不恼怒,他一脸微笑的对樊兆海说道:“既然你不同意我替你向刘家聘亲,那此事就这么算了吧!” 陈彦以退为进,樊兆海果然上当。 听说陈彦是要向刘家聘亲,刘雨那清丽的脸庞顿时浮现在他的脑海当中:“师父,我……” “你怎么了?” “我,我考虑了一下,要不这件事情就还是由您做主吧!” 樊兆海说到此处,脸已经红的如同苹果一般。 他的这番表态逗得其他三人哈哈大笑,只有他自己,险些羞臊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次日清晨,陈彦命人将准备好的礼品装车,一路前往刘文亨的家中。 刘文亨今天一早便梳洗打扮,更换了新衣,如今正等候在中堂,等待着陈彦登门致歉。 他的几个儿子此时也都在堂上,只是他们表情各异,明显是各怀心思。 这几人都不相信陈彦会真的按照刘文亨的要求前来登门致歉,毕竟陈彦如今已然是如日中天,地位水涨船高,区区刘家,又岂会被其放在眼里? 在他们看来这一切都只是老爹一厢情愿,他们并不放在心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耐心已经越发薄弱。 而刘文亨却仍旧是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就在几人心焦气躁,准备起身告别的时候,一声高呼突然自前院传来:“淮阴亭长陈彦,求见老爷!” 闻听此言,这几位少爷顿时坐不住了。 他们想要前去迎接,却被刘文亨出言喝止:“今天是他陈彦前来登门致歉,你们必须给我拿出主家的做派,决不能让其小看了咱们!” 几人闻言,颇为无奈,奈何拗不过老爹,只能再度落座。 刘文亨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叫他们进来吧!” 陈彦自知对方是想要下下自己的面子,想要给自己找回些颜面。 既然这次是为了登门致歉而来,同时又肩负着要给樊兆海说媒的任务,他索性也就静下心来,给了对方这个面子! 直到刘家的管家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陈彦这才带着吴莱,樊兆海两人一路前往中堂。 看到中堂黑压压的坐满了人,吴莱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 刘文亨虽然有意想要拿出些腔调,可如今见得陈彦,却还留有几分余地:“没想到老夫只是一时口快,陈大人就真能登门拜访,这着实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陈彦闻言,微笑着说道:“他们两个做错了事情,我这个做师父的自然是要出面致歉,你们两个,还不快给刘老认错!” 第129章 改革税制 吴莱和樊兆海早在来到之前就已经受到陈彦几次提醒,要求他们两个务必控制情绪,绝不能表露出任何不满。 陈彦如今最紧要的目标就是联合各方将沛县打造成一块铁板,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拥有更多对抗朝廷的资本。 而身为沛县最大地主之一的刘文亨,就是陈彦无论如何都绕不开的一关! 两人得到陈彦授意,当即上前,向刘文亨颇为恭敬的道歉。 刘文亨在儿子们的面前找回了面子,态度愈发张狂,他扫视周遭众人一眼,眼中满是得意之色,随即开口对陈彦说道:“陈大人倒也不必如此客气,老夫也不过是置一时之气罢了!” 面子已经给足,刘文亨自然是要就坡下驴。 所谓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等行走江湖的道理,身为老江湖的刘文亨又岂会不清楚? 双方各自给了对方一个台阶,刘文亨邀请陈彦入座,并将自己的几个儿子全都赶了出去,只留孙女刘雨陪同! 至于陈彦身边,则是跟随着吴莱和樊兆海这两名弟子。 刘雨为三人各自倒了茶水,刘文亨开口对陈彦说道:“陈大人啊,老夫这次已经考虑清楚了,准备要将家中的田地交付给周边百姓,这下你再也挑不出老夫的毛病了吧!” 刘文亨说话时面含笑意,可是这话里却明显带着刺。 陈彦知道对方是在为昨晚的事情阴阳自己,于是笑着摆手道:“刘老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您就算是不将田地分发给百姓,我也绝对不会对您另眼相待,陈某既然是在沛县为官,那自然是要将良心摆在中间,更何况我所做之事也都是为了百姓,于情于理,我都无愧于心!” 刘文亨微微颔首,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心中对于陈彦已经有了几分揣摩。 就如刘雨所判断的那样,这位陈大人当真是新官上任,不容小觑,仅凭对方这临场应变的能力,就远非常人所能相比! 不过刘文亨身为泗水亭方面的领袖,被人下了面子,自然不能轻易作罢。 吴莱和樊兆海这两个罪魁祸首登门道歉,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可是这两个狂徒昨晚动用攻城锥打破了他家大门,这可是刘家对外的颜面问题。 公归公,私归私。 被人如此拂了面子,刘文亨自然不会轻易罢休! 刘文亨放下茶杯,漫不经心的对陈彦说道:“陈大人,田地我可以交出来,毕竟这也是于民利好的事情,我刘家虽是商贾出身,可却也有几分担当,这件事情老夫绝不推脱。” “但是咱们话说回来,您这两位爱徒,昨晚打坏了我的家门,让我在泗水亭沦为笑柄,这件事情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您今日既然亲自出面,我倒是想和您讨要个说法!” 陈彦闻言,当即冷脸:“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竟然背着我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若不是他今早与我说起此事,怕是我都不知道他们跑到您府上撒野!” 他早就料到了对方会有这一招,而他也恰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给樊兆海提亲! “不过您老尽管放心,为了赔罪,我已经为您准备了些许薄礼……你们两个,还不快去把礼品带进来!” 两人经陈彦这一番训斥,顿时灰溜溜的出了中堂。 刘雨毕竟是少女心性,见此情景,不由得扑哧一笑,倒是让气氛缓和了许多! 刘文亨轻咳一声,示意刘雨注意影响。 他要在这场谈判中占据先机,因为吴莱昨天也曾给他提了个醒! 大秦遏制民间贸易,为的是多收税务,贴补朝廷。 可是如今沛县已经变天,陈彦上位,想来应该会对原本的经商环境有所改变。 刘文亨可以让出土地,可以对陈彦低头,但是这一切也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自己必须在其他方面得到足够的利益! 他毕竟是商贾出身,这偌大的家业也都来自于家中先辈的历代累积。 让他就这样把先祖积累的心血拱手让人,他又岂肯轻易妥协? 随着一件件礼品被抬上堂来,刘文亨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愈发缓和起来。 这里涵盖着山珍,皮草,绸缎,饰品等各类东西,单看价值便已然不菲,比起区区一扇府门自然是要贵重许多! 刘家虽然富庶,刘文亨也不将这些东西太放在心上,可是从这里也能看出陈彦的诚意,刘文亨又岂有拒绝的道理? 刘文亨面带笑意,显然是对这些礼品还算满意。 陈彦看出了刘文亨的态度有所转变,于是当即又给他下了一剂猛药:“我知道分发田地,让利于民,已经引得许多商贾不满。” “毕竟这些土地本就是你们祖上辛苦累积而来,如此拱手让人,心中难免会有异议。” “为了做出些补偿,我也准备适当放宽些政策,你们之前经商,给予朝廷的赋税应该是以三税一,除此之外每年的人头税和地税也都不能免除。” “如今沛县已经改旗易帜,我准备更改税法,商人一律以十税一,同时开放粮食,钢铁等商品的贸易,不知您老意下如何?” 之前的所有道歉,送礼,都只是小打小闹。 陈彦的这个提议一经提出,刘文亨顿时呼吸急促,表情则明显有些不太自然。 朝廷以三税一,原本为的是维持军费开支,继续向外扩张。 按理来说这个税制本应该在六国一统之后彻底废除,如此也算是给百姓减负,给商人们以喘息之机。 奈何六国统一之后,官员贪腐络绎不绝,再加上朝廷主张修筑长城,始皇帝陵寝也需要督造修建,朝廷的赋税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比起之前愈加泛滥,也让百姓们的生活雪上加霜! 如今陈彦突然主张改革税制,这倒是说进了刘文亨的心坎里。 尤其是开放贸易这个决定,对于刘文亨这一类的商人来说更是重大利好。 这便意味着他们不必再过分依赖于土地,而是可以将未来的经济重心进行转移。 不过这也更加勾起了刘文亨的一个念头。 那就是要通过谈判争取更多的利益! 第130章 亲上加亲 刘文亨对于这个消息虽然颇为欣喜,可是紧接着他的表情却又变得平静如常。 他轻咳两声,借以平息心中的喜悦。 随即开口对陈彦问道:“陈大人这个提议虽然不错,可是如今沛县改旗易帜,难道朝廷会如此善罢甘休吗?” “我们的确有意协同陈大人,也希望能够与陈大人一道先来深入合作,可是如果日后朝廷追究下来,我们又该以怎样的方式自处?” 刘文亨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很明确,那就是认为陈彦如今体谅狭小,恐怕不是朝廷的对手。 陈彦闻言微微摆手:“刘老消息怕是还不够灵通啊!” “如今各路豪杰均已揭竿而起,更有陈胜,吴广打起了伐无道,诛暴秦的反抗义旗,如今看来朝廷覆灭怕只是时间问题,而我要做的,便是联合各方势力,将沛县打造成为一片净土!” “只要你们愿意加入,我可以保证会给你们最大限度的保护,如今我手下民团也有千余人的规模,接下来势必要向周边扩张,我也知道诸位的眼界肯定不会只局限于当下的一亩三分地,只要愿意跟随我陈彦,我可以保证你们日后可以买卖兴隆,财源广进……” “陈大人,老夫年事已高,牙口不好,怕是吃不下您画的这张大饼,咱们在商言商,您还是给我些实质性的好处吧!” 还不等陈彦把话说完,刘文亨便先开口打断了他。 陈彦眼见着对方不见兔子不撒鹰,于是于是当即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这是准许刘家贩运钢铁进出沛县的文书,刘老您觉得这份好处够不够?” 陈彦如今屯兵芒砀山,并且手下民团还在大规模地扩充。 刘文亨消息灵通,对此自然是早有耳闻。 其实早在两个月前,张三通过黑市偷偷摸摸替陈彦筹措钢铁的时候,刘文亨就已经有所察觉。 只是那时他还没想到陈彦为人竟会如此狂妄,将主意打到了造反上面! 刘文亨这段时间一直处心积虑想要分一杯羹,只是苦于没有机会罢了。 黑市上流出的钢铁可都是价值昂贵,哪怕是他这个老财主见了也不由得为之眼热。 如果早知道陈彦会作出这样的让步,那他昨天还何必要与对方撕破脸皮! 要说刘文亨真不愧是只老狐狸,眼见着文书摆在面前,他脸上当即流露出了殷切的笑容:“够,太够了,雨儿,快去把咱们家的地契取来……” 刘文亨眼见着蛋糕已经摆在自己面前,自然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其一口吞掉。 可就在他伸手要拿文书的同时,陈彦突然将其按下:“刘老稍安勿躁,我还有话没说清楚呢!” 刘文亨闻言连连点头:“陈大人有话尽管直说!” “是这样的,我之前与樊家虽然也有过些许误会和冲突,可是随着兆海拜入我的门下,这些误会也就都迎刃而解了!” “我陈彦是如何能够占据沛县,如何能够坐上当今这个位置,我不说,您也清楚,樊家给我提供了这么多的帮助,我也不能忘恩负义,所以这份生意,我想要交给您两家一起做!” 陈彦此言一出,刘文亨的脸上不由得微微变色。 依照刘家的财力物力,想要吃下这单生意那自然是绝无问题。 如今突然跳出一个樊家,要与自己分一杯羹,也难怪刘文亨会心生不满。 陈彦看出了刘文亨态度有变,当即开口对其说道:“刘老莫要动怒,我已经和樊家商议过了,这桩生意主要还是由刘家牵头,只是此事毕竟涉及到了军政,没有我这弟子从旁监管,我也放心不下不是!” 陈彦循循善诱,态度极为恳切。 刘文亨虽然不满,可心中却也想着和气生财。 眼见着他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刘文亨态度也有了些许缓和:“既然陈大人都已经开口了,那老夫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既然如此,那就按照陈大人的意思办吧!” 说至此处,刘文亨转头看向樊兆海:“樊少爷,你觉得咱们应该如何分成?” 樊兆海自打进了刘家的门,目光和心思就全都汇聚在刘雨的身上。 如今听到刘文亨的问询,他明显有些茫然无措:“啊,这,这还需要我师父决定!” 樊兆海昨日与今日的态度可谓是判若两人,这一点刘文亨也都看在眼里。 这小子昨天见了自己的时候还是一口一个老匹夫的叫着,怎么到了今天突然转性,凡事全都听从他师父安排了? 刘文亨将目光转向陈彦:“陈大人,这……樊家的主,莫非你也做得?” “做得,这自然是做得!” “如果刘老愿意的话,从明天开始,您就可以开始贩运钢铁进入沛县,我这弟子会从旁策应,出钱出力,确保商路畅通无阻,至于这个分成嘛,我倒是有个提议,不知您愿不愿听?” 刘文亨不知这对师徒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一时间明显被他们给绕晕了。 对于陈彦的问询,刘文亨毫不犹豫的点头道:“陈大人有话直说,老夫洗耳恭听便是!” “我看您这孙女蕙质兰心,乃是大家闺秀,与我这弟子甚是登对,樊家如今虽然已经有些没落,可却好歹也是淮阴亭的领军人物,与您刘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我今日前来,一是为了登门道歉,二来也是为了给我这不成器的徒儿上门说媒,只要您老愿意亲上加亲,那咱们两家的生意也就好做了,对于您这孙女婿,什么分成不分成,那都不成了咱自己的事情了吗?” 陈彦越说越近,直接将樊兆海说成了是刘文亨的孙女婿。 刘文亨看了看樊兆海,又看了看自己的孙女,沉默良久,最终开口说道:“陈大人,我这孙女向来有主见,这婚事怕也不是老夫能够说得通的,不如这样,保媒提亲的事情咱们暂且放放,等我与她父母商议一下,咱们再另做决定!” 刘文亨向来将自己这个孙女视为掌上明珠,甚至想过要将偌大的家业交付给对方。 如今见有人来上门提亲,心中难免有所不舍。 再加上他对樊兆海本就缺乏好感,所以拒绝也在情理之中! 第131章 风云突变 对方已经把话说到这个程度,陈彦师徒自然也不能死皮赖脸的再待下去。 将文书交付给刘文亨以后,陈彦便带着两名爱徒离开了刘家。 回去的路上,樊兆海明显有些闷闷不乐。 吴莱看出了他的心思,于是便替他向陈彦问道:“师父,师弟的婚事还有斡旋的余地吗?” 陈彦也看出了樊兆海的情绪低迷,于是开口从旁劝慰道:“既然刘文亨没有明义拒绝,那就说明此事还有机会,这老家伙就是个老古董,想要让他妥协,还需要兆海做出些努力才行!” 樊兆海闻言仿佛看到了希望,连忙抬头看向陈彦:“我要怎么努力才行?” “当然是多给刘小姐献殷勤了,刘文亨既然收下了文书,那就说明这老家伙不想和我撕破脸皮,既然如此,那你就多多走动,多和那位刘小姐联络联络感情,只要刘小姐同意了,她爷爷那关也就好过了……” 陈彦一语点醒梦中人,同时也让樊兆海对这段感情重新焕发了希望。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樊兆海几乎每天都泡在刘家,赶都赶不走,生意上的许多事情其实刘文亨都已经交给了刘雨打理,樊兆海跟在刘雨身边,凭借着陈彦的名望,倒也替她解决了许多问题。 二人感情升温的同时,刘文亨也紧密布局自己的生意。 他动用大价钱开设矿场,提炼钢铁,给陈彦提供了强大助力。 再加上泗水亭的阻碍消除,陈彦借此机会再度扩编,麾下民团人数直逼两千大关。 当初第一批攻陷县衙,立下了先登之功的刀手如今再度经过分化,已经各自开始带领起了自己的队伍,而他们的顶头上司除了一直训练民团的王五,赵六之外,再就是亭长陈彦! 陈彦虽然已经成为了沛县实际掌权人,可是名义上他却还是淮阴亭亭长。 他不想给外界留下一个自己篡权夺位,唯利是图的骂名,所以一直尽量保持低调,发展扩充自身实力,只是一直静待时机。 而另一边,离开沛县的刘邦带领手下招兵买马,如今已经占领了丰县,与沛县互成掎角之势,双方一时间形成了分庭抗礼的局面。 最让陈彦感觉惊讶的是原本离开沛县时,刘邦只带走了几百人,可是如今他竟然在丰县发展出了三千人的规模,这位大汉开国皇帝的魅力果然不容小觑! 与此同时,最先起兵的陈胜也已经形成了一定的规模,如今各方势力云集,陈彦也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 自从刘家的铁矿石被源源不断的运进沛县,陈彦的实力就扩充的越来越迅猛。 原本手下的几名心腹显然已经不够调遣,陈彦开始凡事亲力亲为,事无巨细,皆需谨慎应对! 这天陈彦正在靶场上试验新铸成得甲胄和改进好的弩机,樊兆海突然急匆匆赶到,并将一个轰动性的消息传递给了陈彦:靠近丰县的一处矿场,被刘邦的手下抢占了! 这些矿场原本一直是刘家运营,陈彦负责派人为其提供保护。 如今天下各地均是义旗高举,朝廷对此已然是应接不暇,所以沛县,丰县两地最近还算平稳,并未出现什么纰漏。 这个消息被传回的时候,就连樊兆海自己都不相信。 毕竟如今沛县早已经是兵强马壮,况且他们与刘邦向来秋毫无犯,对方怎么会这么想不开,突然跑来冒犯自己? 得知此事的陈彦第一时间带着几名手下前往刘家慰问,而刘家家主刘文亨,也早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老爷子,我师父来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摸爬滚打,樊兆海已经凭借自己的厚脸皮初步得到了刘文亨的认可和接纳。 现在他进入刘家早已经是畅通无阻,刘雨对他显然也已经暗自倾心。 刘文亨原本正在中堂询问矿场被抢占的情况,如今听说陈彦前来,他当即起身,迎到门外:“陈大人,你总算来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陈某岂会袖手旁观,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还请您详细给我说上一遍……” 二人落座,谈及此事。 根据刘家幸存者的阐述,昨天他们正在开矿,突然有一伙士兵闯入矿场,不仅砸了他们的马车,而且还扬言要封堵矿洞,并说这矿山是归属于丰县所有。 刘家开矿本就合理合规,这矿山也是当初刘文亨亲自出面,花钱从丰县县衙盘下来的。 如今对方想要抢占,刘家的家丁肯定不会同意。 加之那里还有民团庇护,于是他们便与那群士兵发生了冲突。 像是这种争权夺利的事情,在当下乱世早已经是司空见惯,大家本也没放在心上,以前遇到这样的事情,无非是双方打过一场,打输了就给钱了事,打赢了就继续开矿,事情一般都会被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畴之内。 可谁知这次对方是有备而来,双方动手的同时,更多丰县守军出面,双方之间也由原本的口角逐渐演变成了械斗。 奈何丰县守军早有准备,人数众多,加之矿场本就以矿工为主,他们哪里又会是这些士兵的对手,双方交手之后,他们渐落下风,最终陈彦派遣的民团死伤过半,剩余之人被相继缴械。 矿工们死走逃亡,剩余之人尽数投降。 至于刘家派去的主管,原本十人只活下来三个,其中两个还被打成重伤,是被唯一的幸存者赶着驴车给拉回来的。 这次刘家大败,刘文亨为之震怒,第一时间将消息通过樊兆海告知给了陈彦。 陈彦如今好歹也是一方枭雄,面对这样的冒犯,自然不能没有反应。 得知此事详细经过,陈彦心中有了一个大概的推断,那就是刘邦此时很可能已经被架空了! 刘文亨将此事的详细经过转述给了陈彦,随即面带怒容对其说道:“陈大人,丰县欺我太甚,此事定不能善罢甘休!” 刘家这次死了七名直系子弟,另有两人被打成重伤。 吃了这么大的亏,刘文亨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面对刘文亨的此番态度,陈彦微微颔首:“吴莱,你带二百刀手,即刻前往矿场,将此次闹事的首犯亲自给我带回来!” 第132章 陈彦震怒 听到陈彦下达命令,最兴奋的并不是吴莱,而是原本跃跃欲试,一心想要在刘雨面前表现一番的樊兆海。 “师父,我也去!” 樊兆海主动请缨,态度极是殷切:“那群兵痞蛮横无理,这件事情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最近这段时间樊兆海一直泡在刘家,帮着刘雨忙前忙后,真可谓是色令智昏。 只是刘雨虽然对他芳心暗付,可身为家主的刘文亨却始终觉得樊兆海少年心性,不太放心将孙女托付给对方。 如此一来,樊兆海心中自是着急,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能够让刘文亨改口,他也对此事颇为郁闷。 如今丰县无故进犯刘家的矿场,他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对其采取行动,以换取刘文亨对于这桩婚事的认可。 刘雨看出了他的心思,想要规劝但却欲言又止。 反倒是刘文亨,在听到这番话后开口赞许道:“好,不愧是名师出高徒,你今天若是真敢为我刘家拼上这一番,你和雨儿的婚事,老夫我就应下了!” “一言为定!” 刘文亨和樊兆海打下赌约,刘雨在一旁也不由得羞红了脸。 吴莱知道这次的事情绝非胡闹,对方既然敢动手杀人,那就说明是有要将事情闹大的企图。 如果他们此时也选择继续激化矛盾的话,未来局势的走向很可能会逐渐演变到难以控制的趋势。 他毕竟不是陈彦,没有穿越者的视角,也不知道雍齿背叛刘邦,窃取丰县的这些事情。 陈彦此次之所以要重拳出击,就是因为他看清了这一点,所以才想借此由头强占丰县,联通两地扩大自己的版图。 吴莱转头望向陈彦,想从他的脸上看到些情绪变化,借此推断此次行动该以什么样的烈度进行。 却不想他转头看去,却见陈彦面色如常,丝毫没受此事影响。 吴莱无奈,只得开口问道:“师父,关于盘踞在矿场的那些士兵,我们是该驱逐,还是该缴械扣押?” 吴莱跟随陈彦这么久的时间,行事分寸早已经拿捏的炉火纯青。 他知道刘邦也是一方豪杰,陈彦未必会愿意与撕破脸皮。 他提前询问,为的就是少出纰漏,免得到时酿成大错。 却不料他话音刚落,便听陈彦冷冷说道:“此次不必有任何留手,凡是抢占矿场之人,尽数杀之,我只要你们将首犯活着带回来,其他的人,无关紧要!” 陈彦语气淡漠,听不出有半点情绪波动。 吴莱闻听此言,不由得心头一紧,还想说话,却被樊兆海开口打断:“师兄,别浪费时间了,再磨蹭一会恐怕连矿场都要跟人家姓了,咱们赶紧走吧!” 樊兆海急着迎娶美娇娘,哪会愿意继续苦等,当即便拉着吴莱离开了中堂。 陈彦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还不忘开口提醒道:“将铸造好的全甲先发下两百套,此次行动,不容有失……” 待到两人彻底离去,刘文亨这才眉头微蹙,开口对陈彦问道:“陈大人,丰县驻军趁人之危固然可恨,可是如此赶尽杀绝,是不是也太严重了?” “那依照刘老来看,此事应该如何解决?” “只需将他们逐出矿场,立下规矩,让他们从今以后不敢涉足便可,做生意讲究的毕竟是和气生财,这打打杀杀……” 刘文亨话还没等说完,就被陈彦直接打断:“刘老,您做的是生意,我要的是江山,如今沛县周边义旗林立,私下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紧盯着矿场。” “如果此次咱们只是象征性的惩罚一番,那日后诸如此类情况,怕是还将不断发生,小人畏威而不畏德,这些道理可不是生意场上能比的!” 刘文亨态度上的转变不仅引得陈彦不满,就连刘雨也不甚理解。 面对爷爷的劝阻,刘雨忍不住说道:“爷爷,我觉得陈大人说得有道理,这次明明是丰县驻军寻衅在先,而且咱们还付出了这么惨痛的代价,您如今又为他们求情,这……” 刘雨说到此处戛然而止,只是脸上的怒容仍未散去,语气中的不满也表达的淋漓尽致。 她的这番态度但是让陈彦为之另眼相看,原以为这位刘小姐就只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没想到她这性格竟也如此强硬,倒可称之为是女中豪杰! 对于孙女的非议,刘文亨无奈叹息道:“我并不是要为他们求情,只是咱们家与刘邦毕竟还有些亲缘关系,如今他已经占据丰县,咱们要因为一座矿场与他撕破脸皮,这未免太不顾念旧情了,毕竟当初他任亭长时也曾对咱们走过帮扶!” 刘文亨顾念旧情,明显还不知道丰县此时已经发生的权力更迭。 面对他的这翻解释,陈彦只是笑着摇头:“刘老不必担心,丰县现在已经不归刘邦主管了!” “根据我手中掌握的消息,陈胜有意光复楚国,所以派遣手下前往丰县这处楚国旧地,想要说服刘邦投靠自己,结果刘邦不从,却被雍齿强占契机,带领丰县投靠陈胜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如今刘邦怕是已经成为无根浮萍,接下来只能另奔他处,寻求帮扶了!” 正所谓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要做大事,如果没有这样的远见卓识,那还何谈争拥天下? 早在刘邦攻下丰县,自立门户开始,陈彦便已经从历史的蛛丝马迹中提前预感到了今天的降临。 他与刘邦如今都是一方枭雄,自己推行改革,厉兵秣马,如今实力不容小觑。 反观刘邦,如今却是立足刚闻,手下军队也才刚扩编起来,依照对方谨小慎微的性格,他绝不会选择在此时与自己撕破脸皮。 思来想去,能公然与自己撕破脸皮的恐怕就是那自信心膨胀,自以为得到陈胜支持就能够自立门户的雍齿了! 对方胆敢冒犯自己,那自然是要以雷霆之势进行反击,要一举将这以下犯上的念头彻底灭杀,绝不能容许这样的情况再度发生。 更何况丰县身为沛县门户,二者互为犄角之势,若能夺得丰县的控制权,对他日后扩张利益更大。 送到嘴边的肥肉,陈彦岂有不吃的道理? 第133章 真实的战场 民团刀手全都驻扎在县城周边,随时可以调动。 加之吴莱本就是陈彦的心腹,众人对其莫敢不从,听说陈彦要调遣二百兵马前往矿场平乱,王五,赵六鼎力支持,当即便从民团中挑选出了一批精锐奔赴战场,同时还将自己军中的马匹,甲胄以及兵器一并交给了吴莱。 前往矿场的路上,樊兆海的激动可谓是溢于言表。 他身披甲胄,骑着高头骏马,就像是得胜凯旋的大将军:“师兄,这次你可一定要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我要让刘老爷子对我刮目相看,要把我和雨儿的婚事一举敲定!” 经过这段时间陈彦的刻意磨炼,樊兆海的心境比起之前可谓成熟了许多。 加之陈彦在地牢里的一番教导,让他明白了世界并非只是非黑即白,如今凭借着陈彦这位恩师的名望,樊家的地位果然水涨船高,远胜从前,这也让他对陈彦的恨意有所消减,不再像是之前那样处处想着寻仇报复! 只是他沉浸于婚事将近的喜悦当中,却没注意到一旁的吴莱面容严峻。 听到樊兆海的这番主动请缨,吴莱摇头说道:“师弟,真实的战场可不比你想像的简单,等下到了地方,切记要听我的安排行事,千万不要冲动,我这次最大的任务就是保护你的安全!” 自从樊兆海拜入陈彦门下,出于对于樊家的愧疚,同时也出于对樊夫人的感激,吴莱对于樊兆海真可谓是十分关照。 樊兆海如今还没意识到吴莱话语中的深意,只当他这是在与自己说笑,并未将吴莱的叮嘱放在心上。 沛县距离这处矿场总共也就不到二十里的路程,加之此事是由陈彦亲自主持,王五为了表示支持,几乎是将军队中运输辎重的马匹都调用了过来。 民团兵勇有了马匹加持,脚力迅捷,抵达矿场也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来到这里的时候,吴莱首先发觉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这里给他的感觉只有静谧,肃杀。 矿场往日里热络的氛围消失不见,就连丰县驻军也不见半个。 这顿时引起了吴莱的怀疑。 他伸手制止后方的士兵,让他们不要继续迈进。 而他则是勒紧缰绳,信马徐行,目光警惕注视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一旁的樊兆海看的心急,他只想着尽快夺回矿场,好尽快回去向刘文亨复命。 如今眼见着这里悄无声息,还以为是之前驻守此处的丰县驻军已经被调走,以为他们是怕了陈彦的名头。 他一时动了玩心,当即策马疾驰,直朝着半掩的矿场大门冲了过去。 可就在他即将闯入其中的时候,两道绊马索突然从地底弹出,直接将他绊倒在地,摔了个人仰马翻。 还不等吴莱回过神来,从大门四面八方已经射出无数箭矢。 也亏得他们所用的箭矢全都是些粗制滥造的东西,因为距离太远,还不至于射穿甲胄。 再加上樊兆海此时是趴在地上,后背朝天的姿态,这些箭矢也未曾射中他的要害,绝大多数都被弹到一旁,但也有一部分射在了那匹马的身上。 那战马皮糙肉厚,倒不至于被射死,虽然浑身箭矢如同一只刺猬一样,可那马却还是勉强站了起来,口中发出一声长嘶,掉头径直跑出了矿场。 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守军见此情景忍不住发出阵阵哄笑,这在吴莱听来真可谓是十分刺耳。 他从背后摘下铁胎弓,抽出箭矢环顾周围,确定百步外的一处高台上有一名弓箭手正在蛰伏,他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完成了搭弓拉弦的全过程,一支箭矢恰如流星追月,直射向那名隐匿在高台上的弓箭手! 那弓箭手便是刚刚偷袭樊兆海的真凶之一。 如今他也正笑得前仰后合,还以为沛县守军也就不过如此。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是死期将近,百步开外已经有一名神射手瞄准了自己…… 箭矢飞出,发出了咻的破风声。 这名弓箭手的身侧还有一块挡板作为保护,是一块厚约一寸的方木。 沛县治下所有士兵都以为吴莱这一箭只是无用功,只当他是虚张声势,并未将其放在眼里。 直到那一箭射出,钉穿木板,众人眼睁睁看着那名弓箭手从高台上一头栽下,他们这才被吴莱的箭术彻底折服! 自打吴莱拜入陈彦门下,陈彦对其可谓是倾囊相授。 如今吴莱的箭术造诣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百步之内取人性命简直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吴莱这一箭使得众人军心大振,他扬起手中马鞭,指着樊兆海说道:“他们的箭矢射不穿我们的甲胄,听我命令,杀光他们!” 吴莱在喊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也颇有种斗志昂扬之感。 曾几何时,他也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成为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本以为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想,却不曾想有朝一日这个梦想竟真能实现! 随着吴莱的命令一经下达,众将士纷纷前冲,口中杀声震天。 他们身上穿着甲胄,能够抵御对方的箭矢,近距离弓箭手对骑兵虽然也能造成一定的威胁,可是这些民团刀手经过了长期训练,其临场能力远超常人,又岂会给这些弓箭手反抗的机会? 丰县守军仓皇应战,直至这时他们才发现沛县守军的实力远非雍齿所说的那么孱弱。 根据雍齿所说,沛县守军无非就是一群布衣百姓,平日里都是些混迹田间地头,拿着锄头土里刨食的庄稼汉。 而他们多数都是从县衙改编而来的守军,实力自然是要远胜对方。 雍齿就是靠着这番谎言哄骗他们来为自己卖命,雍齿也知道钢铁的重要性,想要从陈彦口中夺食,分得这一杯羹! 他以为陈彦曾经是与他们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以为即便经过了这段时间的发展,亭长终究也只是亭长,实力仍然无法与他们匹敌。 只可惜当下的现实给了雍齿一记响亮的耳光,这次行动也注定要让他的名望一落千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