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大婚我惨死,重生后虐死全家》 第1章 惨死重生 云早早死的这一天,是云锦月跟当朝太子的大婚之日。 武安侯府,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云早早浑身溃烂,奄奄一息,像是一团烂泥,衣不蔽体的蜷缩在阴暗角落里。 她费力的抬起眼皮,透过窗户的缝隙,能看到就连侯府的树上,都装扮上了亮眼的红绸,跟带着喜字的大红灯笼。 这里,是侯府早就废弃的偏院柴房。 阴暗潮湿,常年不见天日。 老鼠蟑螂,旁若无人的到处乱爬乱咬,胆子大的,甚至爬到她的身上。 半年前,她得了怪病,浑身开始溃烂流脓,发臭。 侯府的人嫌弃她,怕她把病传染给他们,便把她扔到了这里,每隔三五天,会有下人过来给她送点残羹剩饭。 这次,府里从上到下,都在为侯府大小姐云锦月的大婚忙碌,已经半个月,没有人来过了。 往日省下的口粮,也在三天前吃完了。 她本就病入膏肓,生不如死,此刻更是饥肠辘辘,抓起身下垫着的稻草,一把把塞进嘴里,试图去缓解胃里难熬的饥饿。 有脚步声靠近。 云早早抬头,便见云锦月走了进来。 今日是她的大婚之日,她一身凤冠霞帔,容色艳丽,尽显侯府千金的雍容华贵,看到云早早,一脸疼惜的道:“姐姐,你怎么吃起稻草来了?肯定是那些贱婢们,又偷偷躲懒不给你送饭,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云早早看到了救星,眼底漫上明显的喜色来,声音虚弱沙哑:“月月,我好饿,给我点吃的吧。” 她现在,只想要吃的。 “饿了?”云锦月眼底的心疼,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嘲弄:“姐姐放心,今日之后,你就再不会觉得饿了。” 云早早眼底神色一凝:“你什么意思?” 她跟云锦月,在二十年前,被接生的稳婆调换了身份。 云锦月是稳婆的亲孙女。 而她,被稳婆给扔到山里喂狼,被进山采药的师父捡到收养,从此便跟着师父在道观里生活。 五年前,师父留书失踪,她也被云家人找到,接回侯府。 回府的路上,她遭遇变故,未婚先孕,父母要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她替她求情,留住了孩子。 父母哥哥偏心,是她帮她说话,她触犯规矩被罚禁闭,是她偷偷给她送吃的,她一直心怀感激。 “整个大周朝都知道,太子娶的是武安侯府嫡女,你活着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耻辱,都在提醒我,我不是侯府嫡女。”云锦月眼底神色骤然狰狞扭曲,恶毒的盯着她:“只有你死了,我才是侯府真正的嫡女,唯一的嫡女!” “你疯了,你到底在说什么?”云早早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脊背一阵阵发凉。 “不是我疯了,是你太蠢了。”云锦月嫌恶的看着她:“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蠢的人,你都要死了,难道还不知道侯府的人都讨厌你吗?” “我知道。”云早早眼底神色落寞,声音苦涩:“他们都喜欢你,你才是他们的掌上明珠。” 她来到侯府之后,拼了命的想要讨父母哥哥们的欢心,获得他们的肯定。 父亲中毒,她便以身试毒寻找解药,救回了父亲,自己落得一身余毒。 母亲身染瘟疫,她便衣不解带,不眠不休的贴身照顾,煎药喂药,直至她痊愈。 大哥身体不好,她便日日给他炖药膳调理身体。 二哥是读书人,她便亲自进山采药,为他制作能清心明智的明心香,助他读书。 三哥霉运缠身,她便耗费自己的寿命,为他扭转气运,逆天改命,助他事事顺遂。 可是她做的这些,在他们的眼里,都抵不过云锦月的一声爹娘,一声哥哥! 云锦月笑出声来:“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吗?” “我未婚生子,让侯府丢尽颜面,我染了怪病,让侯府……”云早早话没说完,突然抬头看她:“难道这些……” “看来你还没有蠢到家。”云锦月得意洋洋的看着她:“接你回府的路上,是我雇人劫持你,给你下药,扔到了满是乞丐的破庙里。 我的好姐姐,乞丐的滋味怎么样?我送你的见面礼你还满意吧!” “云锦月!”云早早双眸骤然赤红,整个人如赘冰窟。 她当时只以为是意外,做梦都没想到那件事的幕后黑手竟然是她。 “姐姐别生气,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得怪病吗?”云锦月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串上,盯着那一颗血红色的珠子。 云早早浑身一僵。 手串,是大哥送她的。 云锦月嗤笑一声:“这是大哥送你的生辰礼物,你爱如珍宝,不过你不知道吧,这手串是我做的,是我缠着大哥,借着他的名义送你,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云早早一时间呼吸困难,眼前发黑,喉间阵阵腥咸,悲愤交加:“你在手串上做了什么?” 云锦月趾高气扬的睨着她:“你都要死了,我就让你做个明白鬼,手串上那颗血红色的珠子,是我亲生祖母给我的,让我用这个来对付你。 她说这是我亲生母亲在山里捡到的,捡到之前,她身体强健,捡到戴在身上之后,她就生了怪病,身体溃烂,流脓,发臭,最后化成一滩烂肉死了!” 云早早听到这里,只死死的咬住牙关,没有歇斯底里的大喊大骂,只是自嘲的低低笑出来,嘶哑着声音,一字字道:“是我太蠢,误把仇人当恩人,死不足惜!” 云锦月没想到她知道了真相后如此平静,让她很不满意,继续刺激她,恶狠狠的道:“云早早,你放心去死吧,你生下的那个小孽种,昨天晚上,已经被我派去的人扔下悬崖喂野兽了,在地府等着你呢!” 云早早双眸骤然紧缩,整个人像是濒死的野兽一般,对敌人发起最后的致命攻击,用尽全力朝着她扑了过去,一声满是恨意,愤怒到极致的咆哮:“云锦月,我要杀了你!” 可是。 病魔已经把她折磨到奄奄一息,没了力气。 她整个人扑空在地上。 云锦月嘲弄的看着她,慢条斯理的点燃火折子,扔到了稻草上,看着火焰燃起来,畅快淋漓的大笑:“我的好姐姐,就用你侯府嫡女的命,给我当新婚贺礼吧!” 云早早瞬间,被炽热的火焰吞没。 …… 她迷迷糊糊中,鼻尖还弥漫着身体被烧焦的味道。 却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下。 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云早早,月月的药到底被你藏在哪里了?你说不说?” 第2章 自证清白 云锦月的声音也跟着响起:“大哥,你不要这么对姐姐,我相信姐姐她肯定不是故意偷药的,她不知道那药是三哥特意给我求来的。” 云早早倏然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再看看四周的环境,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疼痛的感觉那么清晰。 她激动的笑出声来。 老天有眼! 她重生了! “死不悔改,你还敢笑。”云晋安被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怒不可遏扬起手来:“月月就是因为你才烫伤的,你还偷她的药,你今天不把药交出来,我就打死你!” 云锦月拦住了想要打人的云晋安, 一脸为难的看着她:“姐姐,你就听大哥的,把药交出来吧,我知道姐姐肯定不是故意的,我一定不会让他们为难你的。” “对不起。”云早早收敛了笑容,微微垂下头,道:“大哥,我知道错了,你给我点东西吃吧,我吃饱了就带你去找药。” 她重生在了一年前。 三天前,她亲自给家里人煲了滋补养生的汤。 云锦月过来帮忙,端汤的时候不小心烫伤了。 她的亲生母亲,侯府当家主母,当场给了她一巴掌。 她的亲生哥哥们,轮流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居心叵测,蛇蝎心肠。 她这个不被偏爱的人,在他们眼里,就连呼吸都是错的,她活着就是原罪,谁让她给他们煲了汤,她要是不煲汤,云锦月就不会因为端汤被烫伤! 之后,云家老三云晋淮从皇宫里求来,治疗云锦月烫伤的药材,一株冰灵草丢了。 他们只听小厮说她进过家里库房,就认定了药是她偷的,不听她的解释,逼着她交出来。 她没有偷药,拿什么交? 他们就把她关进了柴房,不给吃喝,威胁她什么时候交出药,什么时候放她出来。 “那就把你偷的药交出来,否则休想吃饭。”云晋安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月月因为你,身上的烫伤都外感毒邪了,还在帮你说话,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外头找回来的野丫头,就是上不得一点台面,手脚不干净不说,心肠还如此歹毒! “大哥,让姐姐先吃饭,我的伤没事。”云锦月温声安抚他,回头吩咐下人:“快去给姐姐拿吃的,要热乎的,她爱吃的。” 云晋安咬着后槽牙,恶狠狠瞪了云早早一眼,看向云锦月的时候,眼底的厉色化为了满满的温柔心疼:“月月,你就是太心善了,才会事事被她欺负。” 云早早看着她的表演,也是由衷的佩服,不得不赞一声好。 上辈子,她就是被云锦月这副温柔懂事的嘴脸给蒙蔽了,被她骗的团团转。 最后被害死,是她眼瞎看错了人,她活该。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害死她的小栗子。 她从小跟着师父在道观长大,道家最讲究天道承负,因果报应。 孩子既到了她的肚子里,就是她的宝贝,不管谁反对她都要留下他。 她的小栗子虽然从小就被送到了寺庙里,可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偷偷跑去看他。 她的小栗子很可爱。 她的小栗子很懂事。 她的小栗子从来都不会怪她抛弃了他。 上辈子,是她太蠢,为了得到所谓父母哥哥的亲情跟认同,听了他们的话,把他送走。 这辈子,她一定不会再丢下他!也会亲手给他报仇! 下人,很快就把吃食拿了过来。 热气腾腾。 云早早饿得眼前冒金星,浑身都没力气,对着吃食就是一阵风卷残云。 云晋安眉头紧蹙,一脸厌恶的看着她。 接回侯府五年,她还是如此粗鄙,没有一点教养,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接她回家。 “大哥,那个贱丫头她招了吗?我去大理寺借来了刑具,今日就让她尝尝滋味,我看她能嘴硬多久。”老三云晋淮说着话进了屋,看到云早早在吃饭,立时怒火中烧:“你还有脸吃饭!” 云早早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将碗里最后一粒米吃干净,抬眸看着他道:“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你们。” “打我们?”云晋淮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冷笑一声,指着刑具道:“臭丫头,你最好赶紧把药交出来,否则的话,就不要怪我下手不留情了。” 她偷了月月的药,打死她也是她自找的。 云早早看都没看他一眼,只转头看向云锦月,道:“听到了吗,赶紧把药交出来,不然的话,我就不留情面了。” 上辈子丢药的事情,她从来没有怀疑到云锦月身上。 这辈子她不管,任何坏事,她都要算到云锦月头上。 云锦月怔了一下,眼底瞬间蒙上薄薄的雾气来,委屈的哑了声音:“姐姐,你在说什么?” “你找死!”云晋淮骂了一句,双眸喷火的看向云早早:“臭丫头,我说的是你,你敢冤枉月月,给我把她绑好,看我今天不收拾她。” 身后两个身强体壮,一看就是练家子的护院,应了一声,气势汹汹的朝着云早早过去。 云早早的动作,比他们都快,吃饱喝足也有了力气,起身靠近云锦月的瞬间,一手反剪住她的双手将她控制住,另外一只手拔下了她头上的步摇,尖端抵住她的脖颈大动脉。 云晋安咬牙切齿:“云早早,你想做什么?” 云晋淮破口大骂:“贱丫头,你还不放开月月。” “你们不是要找草药吗?我带你们去找。”云早早墨黑的眸,冷冷扫过他们:“都给我让开,否则我就杀了你们的宝贝妹妹。” 上辈子,她对他们掏心掏肺,只求他们的认可。 他们却满眼满心都是云锦月,看都不看她一眼,她吃够了得不到亲情的苦,得不到认可的痛。 这辈子,他们就是跪在她面前求她收下,她也不要了。 “大哥,三哥,你们不要冲动,不要伤了姐姐,她只是一时气不过,她不会伤害我的。”云锦月眼底泪光涌动,梨花带雨的模样,看着就惹人心疼。 云早早才不管,控制着她,走出了柴房,朝着她的院子过去。 很快。 云早早挟持了大小姐,还冤枉大小姐偷了冰灵草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侯府。 武安侯云怀德,侯夫人和侯府二公子云晋驰都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云早早到了云锦月的住处,一脚将她踹翻在地,食指指尖点在她的额心位置,问:“冰灵草藏哪里了?” 云锦月想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可谁知道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我桌上的百宝箱里。” 她吓得脸色骤变,瞳孔震动,下意识的想要捂住嘴巴,却再次被云早早扣住了双手,用力一拧,疼得她眼泪唰得流了下来。 云早早抬眼,看向恨不得杀了她的云晋安跟云晋淮俩兄弟,道:“你们是聋了吗?她都说了,冰灵草在她百宝箱里,还不拿过来。” 她的口吐真言术,用的可是炉火纯青,从未出过错。 不过,她来到侯府之后,因为她所谓的亲生父母不信神佛,认为她跟师父学的本事都是歪门邪道,为了得到他们认可跟喜欢,她就再没有在人前使用过任何道法术数。 云晋安不相信她的话,厉色道:“云早早,你敢在府里用此等邪术,父亲定不会饶了你。” “臭丫头,百宝箱里要是没有东西,你就死定了。”云晋淮留了一句狠话,朝着云锦月的闺房过去。 片刻之后。 云晋淮拿着百宝箱出来,恶狠狠的瞪着她:“臭丫头,你给我睁大眼睛看好了。” 说完。 他打开了箱子。 第3章 断绝亲缘 箱子里,最明显的那个格子里,一颗通体碧翠的药草映入了眼帘。 武安侯,侯夫人跟云晋驰,也恰好在这时赶了来。 云晋驰一声带着惊喜的:“冰灵草!” 武安侯也问:“在哪里找到的?” 云晋安跟云晋淮,此刻倒是变成了哑巴,不说话了。 云早早这才放开了云锦月,嗤笑一声:“云锦月的百宝箱里,她亲口承认是她拿的,云晋安跟云晋淮亲耳听到了,箱子是云晋淮拿出来的,他亲手打开的。” 武安侯看向他们:“老三,她说的可是真的?” 云晋淮点了点头,亲眼看到了还在狡辩:“爹,肯定是她用妖术把东西放在月月的箱子里,诬陷与她,我早就说过,她就是个妖女,不知道跟她那个师父学了多少妖术!” 月月怎么可能偷给她自己用的药呢! 绝对不是月月。 云晋安也是一脸狠戾,跟着道:“对,爹,我亲眼看到,她对月月用了妖术!” 月月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她最是单纯善良,没有那么多歪心思,肯定是她陷害的月月,好歹毒的妖女。 云锦月本来还在想着要怎么解释,听他们这么说,心里登时松了一口气,扑进了侯夫人的怀里,害怕的颤抖着:“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冰灵草怎么会在我的百宝箱里,我好害怕。” 侯夫人心疼的抚着她的背,温声安抚:“娘摸摸,我的月儿不哭,不怕啊,娘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月儿的。” 武安侯看宝贝女儿哭的伤心,心疼的不行,看向云早早的眼神,恨不能撕了她,声色俱厉道:“云早早,你竟然敢在侯府使用妖术,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关进柴房。” “不用抓了,我也不会去柴房。”云早早眼底满是厌恶,扫过他们在场的每一个人:“我现在就离开侯府,从此之后,我云早早跟你们,再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要冰灵草,她找到了。 可他们呢,装聋作哑,自欺欺人,为了给云锦月开脱,连她是妖女这种荒谬的话都说得出来,一点脸都不要了。 这样的家人,谁稀罕谁要,反正她是不要了。 武安侯从未被人如此挑衅过他的权威,更别提是她这个一向谨小慎微,逆来顺受,只会拼命讨好他们的女儿了,立时怒了:“你说什么?” “你是聋子吗?”云早早嘲弄的看向他,一字字道:“我要跟你们断绝亲缘关系,都给我让开,否则我这个妖女,可要打杀四方了。” “逆女!”武安侯气得脸色铁青。 侯夫人眼底神色阴沉,厌恶的剐了云早早一眼之后,道:“侯爷,我只有月月一个女儿,想要做我的女儿,她还不配,她要走,就让她走。” 不知羞耻,未婚先孕,生下了不知哪个叫花子的孽种。 她早该在知道她怀孕的时候,就把她给浸猪笼! 她现在离府最好,否则哪天她怀孕生子的事情传扬出去,她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月儿跟太子的婚事还能不能保得住? 云晋安跟着附喝:“爹,娘说的对,我也只有月月一个妹妹。” 云晋驰也道:“自从她回来之后,咱们府里,隔三差五被她闹得鸡犬不宁,她走了,咱们家才能安宁。” 云晋淮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仇人一样:“你要滚就赶紧滚,不要再来我们侯府沾边。” 武安侯觉得他们说的都对,自从她来了侯府之后,月月就天天受伤难过,她还是走了的好,不过:“云早早,你要跟我们断绝关系可以,你必须跟我约法三章。 一、你离开之后,不得对任何人说你是侯府嫡女。 二、你不得利用侯府的名头做任何事情。 三、你就算饿死在外面,也永远不要再回我侯府!” 云早早点头,举手发誓:“祖师爷在上,我云早早在此发誓,从现在开始,我跟侯府再没有任何关系,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说完。 她抬脚离开。 来的时候孑然一身,走的时候也是孑然一身,轻松自在。 只不过。 在她离开侯府的瞬间,笼罩在侯府上方,普通人看不到的浓郁功德金光,倏地化作小小的一团,钻进了她的身体里。 侯府从上到下,都似有所感。 有正在洒扫的丫鬟抬头,问旁边的人:“阳光是不是突然暗了一些?” 有正在洗衣的仆妇打了个寒噤:“风怎么突然变凉了。” 云锦月的院子里。 身体一直不好,近些年才调理的越来越好的云晋安,低低的咳了两声,似觉得胸口突然有些闷。 “这扫把星可算是走了,看看大哥都被她气成什么样了。”云晋驰说完,打了个哈欠,突然觉得身体有些乏了。 “大哥,你没事吧。” 云晋淮朝着云晋安过去,刚走了两步,突然来了个平地摔,痛得面目扭曲,破口大骂:“肯定是云早早那个妖女在背地里诅咒我,她最好死在外面。” 云锦月好像在这会儿,才回过神来,着急道:“爹,娘,大哥二哥三哥,妹妹就是在说气话,你们快点把她追回来啊,她一个女儿家,离了侯府,她要靠什么生活。” 侯夫人道:“月儿,你就是太善良了,你这么软的性子,以后嫁入东宫可怎么办?” 武安侯直接一锤定音:“以后在家里,谁也不准再提起她,她不是我侯府的女儿,我侯府的嫡女,只有月月一个!” 云锦月微微敛下的眉眼里,闪过属于胜利者的得逞笑意,心里痛快无比。 她终于,把云早早给赶走了。 从此以后,她就是侯府唯一的嫡女! ** 云早早离开侯府之后,直奔京城的安国寺,去找她的小栗子。 她当初回侯府的路上,是中了药。 可云锦月不知道的是,她忍着浑身的不适从破庙里逃了出去。 小栗子的爹,不是破庙里的乞丐。 至于他到底是何人,她也不知道。 她当时整个人迷迷糊糊,闯进了一个山洞里,跟那个受了伤的男人春风一度。 山洞里很黑,她只记得他的身体炽热,结实有力,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力气,身上有很多纵横交错的疤痕,其中心口处的那道疤最为狰狞。 她解了药性离开之后,根据他身上的疤猜测,他可能是亡命之徒,可能是江湖侠客。 她一路未停。 到了安国寺之时,正值正午时分。 香客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寺院门口的石阶下方。 一个小沙弥迈着一双小短腿,走到了一个身穿绫罗,身后跟着数十个丫鬟婆子的贵妇人跟前,一本正经的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小僧帮你拿香篮吧。” 第4章 激烈厮杀 “小师父能拿的动吗?”贵妇人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一脸温柔的看着他。 眼前这小沙弥,只有三岁左右的年纪,长得实在好看的紧,粉雕玉琢的跟雪团子似的,看得她心生欢喜。 “小僧可以。”小沙弥忙把她手里的篮子接过来,陪着她一阶一阶往上走。 到了门口。 小沙弥把香蓝递过去,开口就是吉利话:“佛祖一定会保佑女施主心想事成。” 贵妇人被他可爱的模样给逗笑了,对身后的仆从道:“把我买来的桂花糖跟核桃酥,都给这位小师父。” 小沙弥两只小手都小小的,将两盒包好的糕点抱在怀里,还在努力的双手合适道谢:“多谢女施主。” 贵妇人是跟随相公搬到京城没多久的,问身边从京城招来的仆妇:“这小师父真可爱,他一直都是如此吗?” 仆妇恭敬的回话:“回夫人的话,这小沙弥叫小栗子,从小就在寺里长大。 他师父是个疯疯癫癫的,大家都叫他癫和尚,成日里喝酒吃肉,对这小沙弥管的也不多。 他自己打小便聪明懂事会说话,会走路之后,就经常会给来寺里上香的香客做做跑腿的活,总是能得些贵人的打赏。 经常来上香的香客都认得他,好心的香客见他可怜见的,每次来上香,都会给他捎些新鲜好吃的吃食。” 贵妇人又抚了抚自己隆起的小腹,眼底闪过明显的疼惜之色来,点头感慨:“是个可怜的,这么懂事可爱的孩子,他的父母怎么如此狠心,舍得不要他。” 小沙弥这边,开心的揣着糕点,目光一转,便在拥挤的人群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黑亮的大眼睛闪过明显的惊喜,迈着小短腿就往对面跑。 人群里的云早早,看着小团子朝着她跑过来,也迎了过去。 小团子笑的一张小嘴都合不拢,大眼睛眯成了月牙儿,在到了她跟前时,却是变得一本正经了起来,对着她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好久不见。” 云早早也学着他的样子双手合十:“小师父好。” 小团子把手里的糕点给她,拉着她的手就往侧门跑,一直跑进了寺里,才喘了口气,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星子一般:“阿娘,你怎么来了?” “阿娘来了你不开心?”云早早将他抱了起来,亲昵的蹭了蹭他软乎乎的小脸。 “开心。”小团子也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搂住她的脖子。 以往的时候,阿娘最短也要隔一个月才会来看他一次,最长有半年都没来过。 而这次,阿娘十天前刚刚来过寺里看过他。 云早早抱着手里软乎乎的小团子,心里五味杂陈,眼睛酸涩难忍,一滴泪就落了下来。 师父跟小栗子才是她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家人。 其他人,都见鬼去吧。 “阿娘不哭,阿娘乖。”小栗子软乎乎的小手,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拿桂花糖喂给她,哄她:“阿娘吃糖,甜。” 云早早破涕为笑,含住了糖,问他:“你师父又嘴馋,让你出来化缘了。” 小栗子双手合十,叹气:“阿弥陀佛,生活不易,小和尚卖艺。” 云早早摸了摸他光溜溜的小脑袋:“跟谁学的?” 小栗子认真的道:“师祖的札记里写的:生活不易,多才多艺。” 云早早心疼的不行,愧疚的道:“以后阿娘不会离开小栗子,让小栗子一个人卖艺了。” 小栗子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圆溜溜的大眼睛,眼圈有些热热的:“阿娘你是说,咱们娘俩一起卖艺?” 云早早又被逗笑了:“对,阿娘来接你回家,咱们一起卖艺。” 小栗子眼圈红了,软糯的声音也有些哑:“阿娘,我不跟你回家,我跟着师父很好,阿娘能时常过来看我一眼就好。” 他找人打听过,阿娘在侯府里过的很不好,府里的人都不喜欢她,天天欺负她。 阿娘要是带着他这个拖油瓶回去,日子会更艰难。 云早早心在绞痛着,故作轻松的掐了掐他的小脸:“咱们不回侯府,回师祖给阿娘留的家,你师父愿意的话,也可以住过去,阿娘给他养老。” 是她这个做娘的太不合格了。 让她的小栗子被迫成熟,受苦了。 “阿娘,真的可以吗?”小栗子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声音越发的小了:“前几日,我听一个香客说,他邻居家的未出阁的女儿怀了身孕,被发现后沉塘了。” 阿娘也是未出阁的女儿家,要是让外人知道他们的关系,阿娘会不会也被沉塘? 他可以永远在寺里,不跟阿娘相认,他只想阿娘好好的活着。 云早早没想到他担心的是这个,心疼的将他搂在怀里,温声安慰着:“阿娘不会被沉塘,阿娘现在跟侯府已经断绝关系了,他们管不着阿娘,以后就咱们娘俩一起生活,再也不分开。” 小栗子埋在她的怀里,故作坚强成熟的孩子,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阿娘。” 不远处,一个蓬头垢面,穿着破旧袈裟,赤着一双脚的疯和尚拐了过来。 前一刻他还在远处。 下一刻已经到了云早早跟前,定住脚步唱佛号:“阿弥陀佛,女施主你来了,不知你可见到我家小无念了?” 云早早拍了拍怀里那颗圆溜溜的小脑袋。 “阿弥陀佛,小无念,为师让你出去化缘,你怎么化到了家女施主的怀中呢?”癫和尚一脸的痛心疾首。 “师父。”小栗子抬起头来,把桂花糖跟核桃酥都给他,认真的道:“你别装傻,你早就知道,这是我娘了吧。” 癫和尚接过吃的,拿出一块核桃酥,一边吃一边道:“你这是想通了,要带我的小无念离开?” 云早早笑的一脸狗腿:“瞧您说的,小栗子是您一手带大的,生恩养恩一样大,您永远都是他的师父,您要是愿意,可以跟我们一起走,有我们一口吃的,就不会缺了您的。” 癫和尚睨了她一眼,就见她身上往日里的愁云惨淡不见了,整个人给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不由点了点头,道:“搬去哪里,给我留个地址。” 云早早点头,又问:“要去与方丈说一声吗?” 癫和尚道:“小无念是我的徒弟,是去是留我说了算,跟他那个老秃驴有什么好说的。” 云早早无语:…… 你背地里这么骂方丈,方丈他老人家知道吗? 云早早从侯府离开的时候,孑然一身。 小栗子却是有好多东西,香客给的僧衣鞋子,给的各种小玩意儿,乐颠颠的自己整理包裹。 癫和尚一边吃着桂花糖,一边道:“留点留点,咱们占着俩地方,我过不下去了就去投靠你们,你们活不下去了,就来找我。” 小栗子挑挑拣拣,留下了一半的东西。 云早早带着小栗子,跟癫和尚告别之后,就一路往师父给的地图走,越走越偏,越走越荒无人烟。 小栗子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小脑袋,满眼的问号:“阿娘,师祖给咱们留的家,真的在这里吗?” 这就是一座深山,进山的时候还有山路。 现在天暗下来了,再往前走,连山路都没有了。 云早早看地图,很笃定的点头:“一直往上走,山顶上就是咱们的家。” 她话音刚落。 就听凌乱的马蹄声,马儿的嘶鸣声,刀兵剑戟的激烈碰撞声,人与人的厮杀声在前方响起。 她眼底神色一凝,拉着小栗子就要后撤。 可已经晚了。 第5章 我爹死了 身后,左右,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了激烈的厮杀声。 她跟儿子,被困在了中间。 小栗子抓紧了她的手,压低了声音:“阿娘。” 云早早安慰:“没事,阿娘有办法,他们不会发现咱们的。” 然后。 她让小栗子藏在旁边的灌木丛里。 她自己则快速的在地上画了一个隐匿符,指尖一点,一抹金光倏地将他们要藏身的灌木丛给牢牢罩住,又倏地消失不见。 娘俩,躲在灌木丛里。 交战双方,在战斗的过程中,距离他们的藏身地越来越近。 战斗圈一点点缩小,往中心挤压。 很快,一方黑衣人,就把另一方黑衣人,像是赶鸭子一样,给赶到了中心,团团围住。 而这个中心位置,距离娘俩藏身处,只有不足十米的距离。 云早早就见识到了一场血腥残忍的屠杀,被围住的黑衣人,有数百人,却生生被另外一方数十人围剿,杀的血肉横飞。 小栗子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云早早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屠杀,很快结束。 胜利一方的数十个黑衣人,看都没去看地上的数百具尸体,转身欲走。 云早早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道尖锐的破空之声倏地传来,一支利箭,夹着势不可挡的强大力量,径直朝着她的面门射了过来。 箭的速度太快,力量也太过于强大。 她画符抵挡已经来不及了,电光火石之际,只能抱起儿子,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躲过了箭矢,也狼狈的滚出了灌木丛。 而后。 两把剑,一左一右,抵在了她的脖颈上。 云早早动也不敢动了,只眼珠子转了转,看向转眼间就到了眼前的,一顶华美异常的轿子,红色的,如血一般,妖冶又诡异! 两个出剑的黑衣人,见出来的是一个女人跟一个孩子,没有擅自动手杀人,转头看向轿子方向:“主子。” 轿子里,传出一声低低的,慵懒的声音:“嗯。” 云早早立马求饶:“好汉饶命。” 小栗子哭:“我还是个孩子,我阿娘肚子里还有宝宝,求求你不要杀我们。” 俩黑衣人就是无情的杀戮机器,没有因为他们的话有丝毫动容,斩下来的动作也没有丝毫的停滞。 云早早眼看着他们手起剑落,就要斩杀他们娘俩,飞出一张虚空画出的符,道:“定!” 黑衣人的剑,短暂的停顿了一瞬,面无表情的脸也闪过了明显的惊诧,心道能出现在这里,还没被他们发现的,果真不是普通人,主子让斩草除根没错。 “你要死了,我能救你!”云早早终于给自己争取了到了说话的时间。 剩下的,就只能交给命运了。 若是她刚重生就要死,肯定是祖师爷觉得她上辈子太蠢,死的太窝囊,给他老人家丢人了,不愿意给她重活一世的机会。 “嗯?”轿子里的人,意味深长的拉长了尾音。 黑衣人听他回了话,没有收剑,也没有再动作。 “你被人用邪术夺取阳寿,命数将近,三日之后必死无疑,这世间只有我能救你。”云早早刚刚喊饶命的时候,就是在争取时间看他的命数。 轿子里的人,低低的笑了一声,似是在嘲弄。 “你不信的话就杀了我吧,我们娘俩今日死,必在奈何桥上等上三日,等你下了地狱,我在地府里有人,今日我们怎么死的,必定让你百倍偿还。”云早早掷地有声的道。 轿子里的人慵懒的声音辨不出喜怒与情绪:“宁商。” “是,主子。”护在轿子左边的黑衣人,走上前来:“你们俩是母子?” 云早早道:“是。” 小栗子感觉到他的目光在自己的脑门上停留了一瞬,赶紧补充:“我不是小和尚,我们家是祖传的秃头,我爹就是个秃子,我是个小秃子。” 宁商不可置否,只是眸色愈深:“你爹呢?” 别说齐大他们,就连他跟宁丹,都没发现隐藏在灌木丛里的这对母子。 最后还是主子一箭把人给逼了出来,不然就让他们躲过去了。 云早早微微敛下了眉眼,一副被人提到伤心事的模样。 小栗子抽了抽鼻子,眼泪就流了出来:“我爹死了。” 宁商面无表情,继续盘问:“你们来山里做什么?” 小栗子指着前面的山头:“我爹给我和我娘留的老宅,就在山上,我跟我娘是要回家的,我爹说,一定要把他葬在老宅里。” 宁商眼底神色一冷,声音也更冷了:“把你爹拿出来我们看看。” 小栗子看阿娘。 云早早从包裹里,拿出来了一块玉佩,抹着眼泪:“他这个死鬼,非要跟人一起去江南做生意,路遇水匪,掉江里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留下这一块玉,我们回老宅,也只能给他做个衣冠冢。” 宁商皱眉,看都没看玉佩,而是深深地看了眼前的这对母子一眼,才恭敬的问轿子里的人:“主子。” 要不是知道前头是玄天观所在,他还真就信了他们母子的鬼话。 可那是闭关了整整一百年,连自家主子都进不去的山。 轿子里的人,慵懒的声音再次响起:“带上他们。” 云早早听他这么说,一颗悬着的心,也没敢放下。 轿子里的人,虽说快死了,可给她的压迫感太强烈了。 她可以确定,并不是她的隐匿符不好用,导致暴露了行踪,而是他的五感太过于强大敏锐,发现了他们。 半个时辰之后。 到了地方。 云早早跟小栗子,一路过来都被蒙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只估摸着进了一处宅子,被带到了一处院子里,对方不说话,他们也不敢说话。 直到宁商道:“摘下来吧。” 云早早把蒙着眼睛的黑色布条给扯下来,才看到这里是一处小竹楼,院子里青石翠竹,假山流水,雅致的很。 宁商警告道:“你们就在这里,没有我家主子允许跟召见,不准离开房间半步。” “是。”云早早乖觉的很,见他要走,喊住了他:“这位大哥,一路上过来,我闻到了草药味,其中好几味是解毒的药。 我略通一些解毒之术,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帮忙看看。” 第6章 以命换命 这毒会散发一种奇异的酸臭味,她熟的很,武安侯,也就是她亲爹,两年前也中过此毒,太医院的太医对此毒也是束手无策。 最后是她以身试毒,不眠不休用了五天时间,才找出解药来。 一直面无表情的宁商,听到她的话,脚步微微一顿,紧跟着又加快了几分,很快就离开了院子。 影卫的几个兄弟被毒箭所伤,中毒已经有两日了,再找不到解药,便活不过今日了。 他要去问问主子,能不能让这个女人过去给看看。 小栗子看到他离开,才压低了声音:“阿娘,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云早早倒是淡定,那人既然留了他们性命,并且把他们带回来,就不会再随便杀了他们,给出了一个字:“等。” 小栗子安下心来,在他的小包裹里掏啊掏,桂花糖,核桃酥,龙须酥,梅花糕,云片糕,摆了整整一小桌子,喊:“阿娘,吃点东西。” 云早早陪着儿子吃糕点,还喊在院子门口负责看守他们的黑衣人:“两位大哥,你们也过来吃点吧。” 负责看守他们的黑衣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这娘俩到底是什么人? 嘴里没一句实话不说。 他们死里逃生,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怎么跟到了他们自己家似的。 云早早也不管他们答不答话,继续道:“你们不吃啊,那能不能麻烦你们,给我们送壶茶来。” 俩黑衣人:?? 宁商回来的时候,就见那娘俩,吃着喝着,好不惬意,看得他眼角抽了抽,道:“这位夫人,你跟我走一趟吧。” 小栗子也跟着站了起来。 云早早道:“我儿子从小跟着我学习医术,有他帮忙,事半功倍。” 宁商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心道信你个鬼,可也没时间跟她在言语上耽搁,点头:“一起走吧。” 云早早本以为这人是要带着她去解毒,先看看她的本事,没承想直接被带到了他们主子的住处。 这处宅子是主宅,三层的竹楼,华贵又不失清雅,里面的装饰布局,也是处处雅致,可见主人的品味是极好的。 宁商停在门口,敲了敲门,道:“主子,人带来了。” “嗯。”屋里的人淡淡应了一声,清寒的声线裹着几分慵懒。 宁商点了点头,推开门,道:“进去吧。” 云早早这才迈步进去,看着摇晃的红色床纱后,那人慵懒的,若隐若现,看不清晰的身影,微微敛眉,恭顺道:“贵人好。” 小栗子也学着她的样子微微垂头,小模样乖巧的很。 轻软的床纱随着风晃动着,也传出来了那人慵懒的,似乎被风一吹都能散开的声音:“说说吧,你要怎么给我续命?” 云早早能感觉到,他锐利如鹰隼一般的眸光锁定了她,没有任何犹豫,很冷静的胡说八道:“以命换命,我将我十年的寿命借与你,你就能续命十年。” 当然是假的。 她这么说,对面的人借了她的命续命,就算他是个畜生,也多少得对她有点感激吧。 而且对面的人,一身浓烈到化不开的戾气跟杀气,跟地狱里跑出来的杀神一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骗他,她没有丝毫压力。 那人很轻的哼笑了一声,辨不出情绪,只慵懒的声音拉长了几分尾音:“好,那你开始吧。” 云早早道:“我施展续命术,会引来天雷,这处宅子,除了这间卧房,全都可能会被雷劈,让其他人离远点。” 她重生第一天,就遇到这么一个杀神。 她说借命给他,他都没有一点感激,简直晦气死了。 她今天要是不把他的宅子给劈了解解气,她道心都要不稳了。 宁商不信,觉得她就是胡说八道,她就是想要把人都给支走,然后趁机逃走或者刺杀主子,看向纱幔方向:“主子。” 对面慵懒的声音冷了几分:“都听她的。” 云早早对着他盘坐在地,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道:“那我要开始了。” 对面的人没有应声。 宁商则是眼睛眨都不敢眨的盯着她,就见她微微阖上了眼睛,开始虚空画符,手指翻飞间,速度快到他的眼力都跟不上。 符片刻便成。 她指尖一点,一道金光倏地一闪,虚空中的符箓,也在瞬间被金色填满,快速变大,眨眼间便涨到一丈高,直冲屋顶。 紧跟着。 轰隆隆的雷声响起,震耳欲聋。 屋外,明明是大晴天,却开始电闪雷鸣。 一道道狰狞的天雷,夹着闪电一起劈下来,地面,房子都跟着摇晃了起来,好像地动了一般。 天摇地动,持续了整整一盏茶的时间。 就在宁商感觉脚下的地面都要被雷电给劈得拔地而起,头顶的屋顶都要被劈烂的时候。 云早早双指并拢,对着眼前凝成了小小一团,金光闪动的符箓,一声敕令:“去!” 符箓倏地飞向了纱幔后那人,没入了他的身体里。 云早早这边,咳咳咳的剧烈咳嗽了起来,一口血跟着喷了出来,身子一软,人就趴在了地上。 “阿娘。”小栗子心疼的跪在她面前,眼泪珠子在眼眶里打着转。 宁商扫了她一眼,就见她脸色惨白的跟死人一样,真真就是一副失去了十年寿命的样子,不过他可不关心她,紧张的朝着纱幔过去:“主子您没事吧!” “无事。”纱幔中的人似是舒了一口气,慵懒的声线多了几分气力,缓缓坐起身来,如玉的长指,慢慢撩开了眼前的薄纱。 云早早也终于看到了他的真容。 第7章 被偷家了 那是一张长得极好看的脸。 她视线从下一点点往上。 那人抿着薄唇,唇线清冷,高挺的恰到好处的鼻梁,眼睛蒙着一层白色的丝绸,看不到他的眼睛,却越发衬得他眉如远山,眉尾微微上翘,慵懒散漫。 一般人长成这样,总会给人一种雌雄莫辩之感,可他那棱角分明,犹如刀雕斧琢般的清冷硬朗轮廓,只会给人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他看向云早早的方向,薄唇轻启,终于多说了几个字:“有点本事,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告诉宁商。” 他明明蒙着眼睛。 可云早早却感觉到他那好像实质性的,能看透人心的锐利冰冷目光压迫着她,让她脑子里都不敢再胡思乱想,只道:“能帮上贵人的忙,就已经是我的荣幸了,我什么都不要。” 她想走,他能放她走吗?不能就别做什么承诺了。 他的眉稍稍往下压了压,喉间发出一声揶揄的轻嗤,吩咐道:“宁商,把天师带下去,让她好好休息!” 宁商恭敬的应了一声,带着人离开。 他们前脚刚走。 原本空了的卧房里,两个人影如同鬼魅一般倏然出现。 其中一个问:“主子,她真的是天师?” 他饶有兴致的把玩着纱幔,慵懒的声线变得沉了几分:“如果以她刚刚施展的本事,都不能称为天师的话,那普天之下,就没有人配得上这个称呼了。” 自从五年前,义母跟义父无故失踪之后,他便再没见过天师了。 义母是天师,她倒是有个亲传弟子,也是他的小师妹。 可碍于他的身份,义母不想小师妹因他,搅入朝堂皇室的纷争,从未让他们见过面。 小师妹都不一定知道他的存在。 他们失踪之后,他曾亲自去道观找人。 可那时候,道观已经空了,小师妹也不知所踪。 另外一个道:“主子,那咱们得把她留下来,道家之人,有道家的消息渠道,或许她会知道小姐的下落。” 他轻嗤摇头:“能不能留下她,可不是我能说了算。” 两人心里一阵惊讶。 主子还是第一次这么高看一个人。 再想想之前,他们都没有发现隐匿在暗处的母子俩,到了嘴边保证看住人的话,生生又吞了回去。 他们还真的保证不了,转移了话题道:“主子,我们查看了一下,整个宅子,都被天雷劈的不成样子了,人倒是没有受伤的。” 其中,要数主子居住的主宅最凄惨,除了主子在的这间卧房,其他的房间,都被雷劈得乱七八糟,乌漆墨黑的,书房更甚,都被劈成灰了。 他微微撩起唇角:“她的住处呢?” 一人道:“屋顶跟院子里的树也被劈了,屋里的东西,倒是完好无损。” 另一人补充:“影三他们养病的宅子,屋里也没有损失。” 他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看来这天雷,是长着眼睛的。” 倒是个一点亏都吃不得的。 ** 云早早带着小栗子回了这边给他们安排的住处,有了点时间之后,便开始回想这处宅子的布局,越想越不对劲。 小栗子担心的看着她:“阿娘,你没事吧。” 云早早压低了声音:“这边宅子的各种设置布局,跟我和你师祖住的道观一样,宅子里种的花草树木,很多也都是你师祖喜欢的,咱们被抓被带到这里的时间,差不多就是咱们到家的距离。” 小栗子震惊的瞪大了眼睛:“阿娘,你是说咱们被人偷家了,你刚刚是把咱们家给劈了。” 云早早生无可恋的往床上一摊,心痛得抽抽:“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过去的时候,走的太急,也没怎么看宅子的布局。 回来的时候,她耗费了法力,身体虚弱,走的就慢了些,把沿途看得也仔细了些,才发现了异常。 小栗子深深地叹了口气,实事求是的分析:“阿娘,来不及了,那个人太可怕了,这里就算是咱们家,被他给强占了,咱们也打不过他们,抢不回来。” 云早早握了握拳:“现在咱们是抢不回来,等之后,一定要拿回来。” 这辈子,属于她的东西,谁也别想抢走。 小栗子也信誓旦旦的道:“阿娘你放心,我将来一定会比他厉害一万倍,把咱们的家抢回来,把他们都给打趴下。” 他们娘俩,并没有休息多久。 就被宁商给烦透了。 云早早看着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心神不宁的宁商,装作无力的挣扎着出了门,扶着门框,无气无力的道:“宁大哥,我知道你很着急,我现在就跟你去解毒。” 她嘴里说是给杀神借命续命,其实不是,她就是破了取人寿命的邪术,法力是消耗了不少,可不至于虚弱成这样。 之所以表现出丢了半条命的样子,就是为了做给他们看,让他们多多少少的对自己放松那么一点警惕,说不定还能博得一点同情,等逃走的时候,就容易多了。 “那就多谢天师了。”宁商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之所以没把她硬揪起来让她去解毒,是主子吩咐了让她好好休息,他不敢。 可他是真的着急。 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中了毒,生不如死,奄奄一息,他怎么能静得下来。 “走吧。”云早早气若游丝的出了口气,走一步,晃一下,脚步虚浮让人怀疑她下一刻就能被一阵风给吹跑了。 宁商看得都有点于心不忍了,喊门口负责看守的:“你们俩,备轿。” 俩看守应了一声,很快便抬了轿子过来。 云早早在被带过来的第二个时辰,享受到了坐轿子的待遇。 小栗子坐在她的怀里,亮闪闪的大眼睛里满是佩服,跟她耳语:“阿娘你真厉害。” 云早早借机教导儿子:“你也要好好学本事,有真本事的人,才会被人尊重。” 小栗子认真的点头。 那个抓他们过来的坏人就是,之前连面都不露,高高在上目中无人。 阿娘施法救他之后,他才肯正眼看阿娘,对阿娘的态度,也变得好了许多。 轿子很快就放了下来,到了另外一处院落里。 院子里人不少,抓药的,煎药的,送药的,五六个药童在忙忙碌碌。 见到宁商过来,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家迎了上来,着急的问:“宁将军,明神医他人到了吗?老夫已经竭尽全力救治,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再不解毒,他们几个,撑不过明天了。” 第8章 天师跑了 他是军中的军医,最擅长的是处理各种外伤,对毒之一道,所知有限。 可明大夫不在,主子身边能用的人,就只有他,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让他解毒,解不了也得拖延毒发的时间。 云早早眼底神色微变,几不可察的看了宁商一眼。 原来这伙人不是贼,而是军中之人。 他一个跟着杀神的护卫是将军。 那杀神又是什么身份? 宁商心里着急,没注意到他喊出的身份,道:“孙老,这位天师,是我找来的解毒高手,希望你能配合她研制解药。” 孙老的目光,这才落在云早早的身上,见她一个最多双十之龄的年轻女娃娃,是有些怀疑的:“你会解毒?” 云早早谦虚道:“略通一二。” 孙老倒不是以貌取人的,因为明神医也就二十又五的年纪,比这女娃娃大不了太多,点了点头,对她道:“那你跟我来吧。” 云早早跟着进了屋,提前就已经知道了他们中的是什么毒,不过做戏要做全,来了一整套望闻问切之后,问:“这里的所有药材,我都可以随意取用吧。” 孙老点头。 然后,他就眼看着她把所有的药架上有的草药都给拿了一个遍,眼睛都直了。 虽说他不精通毒术,可也略懂一些,那些草药中,很多都是最最普通的药,解毒根本就用不到,有些急了,想要上前去询问一下。 宁商一把拉住了他,压低了声音道:“之前的天雷,是她给主子施展续命术法的时候引来的,主子说她是天师。” 所以。 她治病救人不走寻常路,可以理解! 孙老震惊之后,就是冷哼一声,语气里颇有几分怨气:“我可没见哪个好人家的天师,施展术法的时候,会把半个山头都给劈了。” 他们放在院子里晾晒的药,要不是收的快,也要被天雷给劈了。 云早早看到了,有两个药架上,有被天雷劈过的焦黑痕迹,晾晒在上面的药倒是没事。 接下来的时间。 她带着小栗子在配制解药。 说是带着,其实就是给他讲解药材,药性,让他做点力所能及的活。 孙老带着药童们,也全力帮忙,炮制药材,熬药炼药,也是忙的脚不沾地。 从白天到晚上,再到子夜。 宁商一直在看着,又帮不上忙,心里火烧火燎般的着急上火,只能在心里一遍遍的祈祷,她一定要把解药做出来。 大概到了五更天的时候。 云早早看着眼前的五颗药丸,终于抬起了头,声音虚弱却带着惊喜的道:“宁大哥,这个拿去给他们服下。” 她手里虽然有药方,可不能让人家觉得她配制解药很容易,要装作很忙很辛苦的样子,为之后的逃跑做准备。 宁商看着她满眼的红血丝,比之前更加苍白的一张脸,接过解药的时候,认真的看着她,对她拱手行礼,感激的道:“多谢。” 她给主子使用续命法术之后,就已经元气大伤,又拖着虚弱的身体配制解药,于情于理,都值得他尊重跟感谢。 云早早大义凛然:“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宁大哥不必客气。” 这下子。 孙老看向她的时候,眼底也是满满的赞赏。 几个小药童,皆是一脸崇拜的看着她。 小栗子更是满眼都是亮晶晶的小星星。 解药,给中毒的人服下了。 宁商劝云早早回去休息,她也没有走,说要等着看解药发挥效果。 直到孙老那边给了准确的回复:“宁将军,天师,他们几人服下解药之后,情况已经在快速好转了,解药是对症的。” “好。”宁商点头,声音是压制不住的轻松跟开心,转头看着云早早:“天师,您回去休息一下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云早早这才微微颔首,道:“那明天我醒来之后,再过来给他们诊脉。” 宁商亲自把他们娘俩送回了住处,安排了人给他们送吃食之后,才离开。 云早早跟小栗子吃饱喝足了之后。 小栗子压低了声音问:“阿娘,周围有很多人在看着咱们,咱们要怎么离开这里?” 云早早神秘一笑:“阿娘教你一个障眼法,你学好了。” 虽然经过施法续命跟配制解药两件事,那个杀神看到了她的本事,不会轻易杀了她。 可是她不想也惹麻烦,跟他扯上关系。 这会儿,五更刚过,正是夜最深,人睡得最沉,也是人一天之中最乏的时候。 可是负责看守她的暗卫们,却是精神抖擞的很,天上地下二十五人,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她所在的院子,生怕一个晃神,她人就不见了。 这样集中精神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天亮,有人过来跟他们换班,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大概临近巳时的时候。 宁商过来,问看守的两个:“天师她可曾醒了?” 看守道:“昨日里回来吃了宵夜之后就睡下了,辰时的时候,屋里传来了些动静,之后又安静了下来。” 宁商点了点头,吩咐:“不许打扰,让厨房备着午食,等天师醒了马上给她送过去。” 影卫中毒的兄弟,情况已经渐好了,孙老说命是保住了,就是解药不能完全祛除毒素,身体里会有余毒残留,还要请教她怎么去除余毒。 看守恭敬的道:“是,宁将军。”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到了酉时的时候,还是没见屋里的人有动静。 看守之人察觉不对,慌了,把情况告知了宁商。 宁商匆匆赶来。 先是轻轻叩门,没有人应声。 而后加了些力道,询问:“天师您还在休息吗?” 依旧没有人应声。 宁商脸色一变,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轻轻一推,门便开了,哪里还有他们的影子。 只有正对门的方向,一大一小两个纸扎人,在咧着嘴对着他笑,像是在嘲笑他的愚蠢。 他脸一沉,懊恼的低咒一声,拿起纸人转身就走,这件事得马上去告诉主子。 他以最快的速度到了主宅的时候。 暗部负责情报工作的葛孝正在做汇报:“主子,天师找到了,人在安国寺,要不要属下现在就带人,过去将她请回来?” 第9章 泼天富贵 宁商脚步就是一顿,一脸:? 慵懒的靠坐在美人榻上的男人,眼睛上的白色锦绸已经取下,露出他一双眼睛来。 那是一双狭长的桃花眸,生的好看,眸色却如同暗沉不见底的深渊寒潭,让人心生敬畏,不敢直视,唇轻启:“不用。” 葛孝继续道:“她的身份也查到了,是武安侯府,四年前被寻回的嫡女云早早,她儿子俗家名叫小栗子,法号无念,是泓一法师唯一的徒弟。” ** 此刻。 安国寺门口。 云早早不知道人家已经把她的身份查了个底朝天,正把写着‘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我算’的幌子给卷好收起来。 癫和尚个乌鸦嘴,一语成谶,他们还真的走投无路,被人偷家,转回来投靠他了。 安国寺是大周朝的护国寺,别说一般人,就算是皇帝老儿,对寺里的方丈都礼遇有佳,没有什么人敢来这里放肆。 那个杀神,也绝对不敢轻易进犯,她跟儿子在寺里就是安全的。 小栗子在旁边收拾着罗盘,签筒,龟甲,五帝钱,还有各种各样的符箓,看着越来越少的香客,开始复盘反思:“阿娘,没有客人,肯定是咱们的幌子没有别人的显眼,咱们摆摊的位置不好。 咱们回去之后,弄个更大的招牌,颜色也要显眼。 明日里早起些,占个好的位置,肯定会有客人的。” 阿娘带他回来之后,就在这里支了个算命摊子,别说过来算命的,就是连个过来问询的人都没有。 “那是缘分不到。”云早早掐指一算,笑了:“近几日,咱们娘俩会有一场泼天富贵。” “可是咱们今天要啃老了。”小栗子看了眼天色,抓紧时间收拾东西:“阿娘快点,师父每天这个时候,都会烤一只野鸡,去的晚了,咱们就吃不到了。” 离开侯府的第二天。 云早早跟着儿子开始啃老,并开始认真思考赚钱的法子。 整个武安侯府,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开变得温馨幸福,而是兵荒马乱。 只因一个时辰前,侯府接到了赐婚的圣旨,将武安侯府嫡女,赐于当朝九皇子萧珩为九皇子妃。 侯府主宅的厅堂里,气氛严肃凝重。 云锦月一言不发,默默地抹着眼泪,一副伤心难过到了极致的模样。 云家一家人,正心疼的围着她,安慰着她,急的不行。 云晋安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白,实在是气不过:“九皇子这次边境战败,被圣上褫夺兵权召回进城,据说人已经瞎了,腿也坏了,圣上怎么这个时候想起来给他赐婚了?” 云晋驰眼底神色幽沉,推测道:“九皇子这些年,一直在驻守边境,抵御蛮族,今年二十又三,早就过了成亲的年纪,我看圣上此次赐婚,就是知道月月跟太子的关系,故意如此!” “休得胡说八道,胡乱揣测圣意。”武安侯云怀德怒斥,警告的瞪了他一眼,对着皇宫的方向拱拱手:“圣上下此旨意,自然有圣上的道理。” 当今可是心思深不可测的,说他借月月离间九皇子跟太子,让他们兄弟相争,手足相残,也不无道理,可这话只能想想,不能说出来! “爹,儿子知错了,不该背地里私自揣测圣意。”云晋驰也是后知后觉的吓出来了一身冷汗,冷静了之后,继续道:“可月月她跟太子是两情相悦,太子早就许诺,等太后的三年孝期满之后,就跟圣上请旨赐婚,正式迎娶她为太子妃,绝对不能让她嫁给九皇子。” 先不说九皇子因为母族的原因,一直被圣上厌弃,就说他现在手上没了兵权,人又废了,回来了能不能在波谲云诡的朝堂上保得住一条命都难说,怎么配得上月月。 “对。”云晋淮跟着附喝,眼底神色一转,来了主意:“圣上的圣旨上,写的是武安侯府嫡女,可没写月月的名字。” 侯夫人也是眼睛一亮,语气中是难掩的兴奋:“老三说的对,月月可不是咱们侯府的嫡女,云早早才是,就是要嫁,也该让她嫁过去。” 思路一下子打开了。 云家人豁然开朗,就这么办了,让云早早嫁过去。 武安侯眉头紧皱,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会有这件事情,昨天就不该放她走。” 云晋安嗤笑道:“爹,这件事不用担心,云早早是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吗?她就是咱们侯府养的一条狗,不管咱们怎么打骂她,只要勾勾手指,稍微给她点好脸色,她哪次不是巴巴的凑上来讨好咱们。” 云晋驰一脸的嫌恶,高高在上的道:“她一个不知廉耻,未婚生子的小贱人,能替月月嫁给九皇子,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云晋淮自告奋勇,信誓旦旦:“爹娘,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把云早早给带回来的。” “好。”武安侯夫人眼底神色阴沉,理所当然道:“我生下了她,她作为我侯府嫡女,就该承担侯府的责任,这九皇子,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云锦月早就哭的肿了眼睛,哑了声音:“爹娘,咱们这样做,对姐姐不好吧。” 武安侯夫人心疼的给她擦着眼泪:“月月,这件事你就不要操心了,交给爹娘跟你哥哥们,你啊,就安心等着太子找圣上请旨赐婚,当你的太子妃吧。” 她的月月,千娇万宠着长大,就该要这世上最好的男人,做世间地位最高的女人。 云晋安也温声安慰:“好月月,别哭了,有大哥在,绝对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的。” 云晋驰道:“娘跟大哥说的对,一切交给我们。” 云晋淮志在必得:“我就是绑,也要把她绑回来,绑上花轿,送到九皇子府。” 一家人,就这么定下了云早早接下来的命运。 安国寺里。 云早早带着儿子悄悄地,鬼鬼祟祟的,在寺里客堂查看的时候,毫无预兆的打了个喷嚏,赶紧捂住了口鼻。 小栗子一脸的担忧,压低了声音:“阿娘,你是不是染了风寒,咱们回去添件衣服再过来吧。” 云早早揉了揉鼻子,小声道:“是有人在背地里骂阿娘。” 小栗子愤愤然捏了捏小拳头,骂道:“坏人。” 云早早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笑的一脸宠溺,指着前面一处清幽的小院落,道:“看到了吗?最有钱有势的就住在对面的院子里,礼部尚书家的大公子,在专心读书,准备来年的春闱。 明天你找负责这院子的师兄商量一下,你来替他照顾贵客,就可以趁机把阿娘做的明心香给他点上,保证他用了一次,会想第二次。” 赚钱的门路,又不止给人算命一条,她有的是。 明心香能清心明,尤其是对读书人来说,无论是背书还是写文章,都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尚书府的大公子用了之后觉得好,肯定得找人打听香的来路,等到明心香的效果在京城传开了之后,就是她大赚特赚的时候。 小栗子拍着胸脯道:“阿娘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就好了,保证完成任务。” 云早早把他抱起来,额头在他小脸上蹭了蹭,道:“好,咱们今天好好睡觉,明天分头行动,娘亲去算命,你去找大公子。” ** 翌日。 云早早接着摆她的算命摊,等着天降泼天富贵。 谁知道富贵没等到,等到了云晋淮。 第10章 来者不善 云晋淮在龙武军任职中郎将,是天子所统领的六军之一,负责戍卫巡查京师治安。 往日里,他总是带军巡查京师,一身金色甲胄,意气风发,威风凛凛,好不霸气。 可今日,他身穿一身低调的黑色立领暗纹长袍,像是在努力降低自己在人群中的存在感。 云早早知道如果他想,肯定能找到自己。 而且,她掐指一算,他来者不善。 云晋淮接到消息,说她人在安国寺门口摆摊算命的时候,就一阵无名火起。 此刻见到她堂而皇之,不知羞耻的样子,更是气到双眸喷火。 他沉着一张脸,压着怒气走到她身边,咬牙切齿的怒道:“一个女人在外抛头露面,丢人现眼,还不快点跟我回家。” 侯府的脸都被她给丢尽了! 云早早被他给气笑了,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五帝钱:“你谁啊,我认识你吗?” 狗东西,看他一眼,她眼睛都脏了,晦气! 云晋淮觉得亲自过来接她,而不是打发侯府的下人来,已经给足了她脸面,没想到她给脸不要脸:“云早早,月月替你求情,爹娘也已经不计前嫌,原谅了你之前的胡闹,让我来接你回家,你不要不识抬举。” 云早早抬起眼皮,嘲弄的扫了他一眼:“哪里来的野狗乱吠,滚!” 云晋淮人立时炸了,抬手就要拉扯她:“云早早,你今天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他已经做了保证,会把她带回家,就一定要带她回家。 再说了,她如果不回家,难道让月月去嫁九皇子那个废人? 云早早还没动作。 小栗子抱住了云晋淮的大腿,惊慌失措的大声哭喊了起来:“救命啊,人贩子贩卖妇女,抢孩子了。” 云早早配合的道:“人贩子在这里。” 喊完。 她一把扣住云晋淮的脑袋,轰得一声砸在她算命的桌子上,死死扣住他的后脑勺不让他动,顺便还送给他一个定身术。 云晋淮瞬间动弹不得,暗道了一声不好,只来得及一声愤怒的大喝:“云早早,你找死。” 瞬息而至的香客们,便压下了他的声音,义愤填膺的对着他就是疯狂的拳打脚踢。 “人贩子去死!” “大家一起打死他!” …… 云早早看他被揍的毫无还手之力,才放心的带着儿子,退出了战斗圈。 她看着平日里对她不假辞色的侯府三公子,高高在上的龙武军中郎将,像是只落水狗一样狼狈的蜷缩着身体,被人痛打,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群众的情绪,一旦被煽动起来,力量强到可怕。 尤其是对人贩子这种人人喊打的畜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直到负责寺里守卫巡查工作的武僧们过来,才把热血上头的人群给驱散,把被打得半死的云晋淮给救了。 云晋淮回到了侯府,人依旧有些恍恍惚惚的不在状态。 她敢打他! 她竟然敢打他! 云锦月给他上药,心疼的哽咽着:“三哥,这些伤都是姐姐让人打的吗?她怎么忍心这么对你,她过分了。” 云晋淮眼底神色复杂,只微微垂眸,没有说话。 他脑子有些乱,现在都分不清,心里到底是愤怒多一些,还是惊讶困惑多一些。 他实在是想不通,往日里性格怯弱,总是想尽办法讨好他,跟个黏皮糖一样追着他喊三哥,不管怎么赶怎么骂,下次见面,依旧会甜甜的喊他三哥的人,怎么突然变得那么陌生。 她今天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不,在她的眼里,他连一个陌生人都不如,他都要被人打死了,在她眼里看到的竟是满满的畅快。 云晋安看着鼻青脸肿的弟弟:“你到底是怎么跟她说的,她为什么不愿意回来?你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云晋驰猜测:“安国寺门口被人打的人贩子,不会就是你吧。” 云晋淮这才回过神来,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给挥散,想到云早早的所作所为,立时火冒三丈,破口大骂:“那个该死的臭丫头,不识好歹,我过去找她,她污蔑我是人贩子,喊人过来打我。” 云晋安疑惑的看着他:“你就任由他们打?” 三弟从小习武,十五岁便被选拔进了龙武军,二十岁晋升为龙武军中郎将。 那些普通人,怎么可能打得过他,就算他们人多势众,他也不会没有还手之力。 云晋淮回忆了一下,当时他整个人,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又是一声愤怒的咒骂:“该死的,肯定是那个臭丫头对我用了妖术,我去弄死她!” 他气得起身就要去找云早早算账。 云晋安喊住他:“你弄死了她,谁去替月月嫁给九皇子!” 云晋淮死死地握住了拳头,咬着牙关不说话了。 她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价值,也就是这个了。 云晋驰眼底神色阴沉,道:“看来老三的法子不行,咱们得想想其他办法。” 她现在住在安国寺,安国寺是大周的护国寺,很是得圣上的看中,去安国寺强行抓她是行不通的。 那就只能想办法把她给骗回来,然后关柴房里,等到大婚那日,管她愿不愿意,直接绑了她扔花轿里,送到九皇子府。 ** 云早早的算命摊。 倒是因为人贩子的事情,吸引了一些香客过来。 这些香客,都是寺里的熟客,跟小栗子相熟,很喜欢这个可爱懂事嘴巴又甜的小沙弥,特意过来感谢她救了小栗子。 小栗子得他们平日里照顾,云早早也很感动,凡是过来的香客,都没要钱,一人给了他们一个护身符:“我也要谢谢你们平日里照顾小栗子。” 香客们只当她是个普通的道士,拿了她的护身符,都没放在心上。 不过她的护身符着实是特别又好看,比寺里求来的,和附近卖的都要好看,也就收着放在了身上。 小栗子等到人都走了之后,大眼睛里满是好奇:“阿娘,这就是咱们的泼天富贵?” 云早早的符都送完了,正在画新的,回答道:“结善缘就会有善果,或许这其中的某个人,就能给咱们带来富贵。” 小栗子很认真的点头,学着她的样子,也在画符,小心翼翼的偷看她的神色:“阿娘,那侯府的人,还会过来找咱们麻烦吗?” 他真的很不喜欢他们,他们对阿娘不好,都是坏人! 可是阿娘很喜欢他们,阿娘之前宁愿不要他,也要他们。 云早早还能不明白他那点小心思,笑着道:“他们就算跪在阿娘的面前求阿娘,阿娘也不会回去,阿娘说了以后跟小栗子一起,不会食言。” 至于找麻烦。 她是想不通云晋淮那个蠢货,为什么会过来找她。 她想不通的事情,到了这日晚上的时候,便想通了。 尚书府的大公子余贺丰,在今日用了新的香料之后,颇感神清气爽,头脑清明,想要见制香之人,便让人把她这个调香之人请了来。 第11章 让她替嫁 彼时。 他正跟几位同窗好友高谈阔论近日里朝廷发生的变动跟大事。 有人问:“不知大公子可听说了,圣上给九皇子赐婚之事?” 余贺丰道:“略有耳闻,我父亲与武安侯交好,听说他可愁坏了,昨日一晚都没睡着,今日上朝,精神很不济,人憔悴了许多。” 有人八卦:“我听说那武安侯府的大小姐,跟太子殿下情投意合,已私定终身,不知此事可为真?” 余贺丰道:“已经故去的太后她老人家是武安侯的嫡亲姨母,虽说当今不是她亲生,却是她养大的,当今很敬重她。 太子跟武安侯府大小姐的事情,其实算是太后一力促成的,只是不知当今眼下的赐婚,是如何考量的。” 有人神神秘秘的道:“你们莫不是忘了,武安侯府四年前,还接回来一位小姐,比云锦月年纪大,应是嫡女,不过从未出过侯府一步。 侯府对她的事情,也是讳莫如深,我听说那位从小在乡野长大,其貌甚是丑陋,行为粗鄙不堪,上不得台面,侯府怕她丢人,才不愿她露面。” 余贺丰道:“我父亲也听说他准备让那位嫡女,代替云锦月嫁给九皇子,就是不知道九皇子可愿娶一位乡野村妇。” 粗鄙的乡野村妇,跟京城的名门贵女,德行品貌天差地别,是个男人都知道要如何选择。 云早早是没想到,吃个瓜,还吃到自己身上了。 云晋淮今日来找自己回家,原来就是打着让她替嫁的主意! 旁边领着她过来的小厮走上前去:“大公子,您要找的调香之人,小的给您带来了。” 余贺丰抬头看过去,就见夕阳的余光下,一位容貌绝色的俏丽佳人盈盈而立,一时间竟看呆了,片刻之后才感慨道:“原来调香之人竟是如此佳人。” 身边的几位同窗也看过去,皆是被她的容貌给吸引了,作为读书人,谁不曾想过,能有个红粉佳人为自己红袖添香。 眼前的这美人儿,不管是倾国倾城的绝色容貌,还是淡雅恬静的气质,都让他们为之心动。 云早早盈盈欠身:“不知余公子寻我过来有何事?” 余贺丰道:“我很喜欢姑娘调制的香,跟几位同窗说了香料之事,他们都很感兴趣,想知道这香有何功效,不知姑娘可否跟我们细说。” 云早早道:“此香名叫明心香,制香之法是我祖上传下来的秘方,使用此香,可舒缓疲劳,让人心境平和,最重要的是,读书人用我的香,有清心明智的效用,对读书写文章大有助益。” 这个已经验证过了。 云晋驰之前读书,天赋平平,在京城文坛没有什么名声。 用了她的明心香半年之后,脑子就开窍了,思如泉涌,写的文章也是妙笔生花,在一场宫廷宴会上,更是七步成诗,一跃成为了京城四大才子之一,受万人追捧,风光一时无两。 侯府的人,都觉得这是他聪明上进,才有此成就。 他自己也觉得他在读书一道上是天才,之前十七年之所以名声不显,是因为他大器晚成。 今年秋闱,他一举夺得解元。 来年的春闱坊间预测,他也是会元的第一人选。 她倒是要看看侯府二公子,大器晚成的才子,没有她的明心香辅助之后,名声还能维持多久。 余贺丰很是感兴趣的笑道:“姑娘此言就有些夸张了吧。” 好的香,是可以有一定功效的,可她说的对读书写文章有助益,就有点不老实了。 云早早道:“我可没夸张,武安侯府二公子云晋驰,他之前读书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在书院的排名如何,余公子作为他的同窗,比我更清楚。 他就是用了我的香之后,开了灵窍,读书写文章,有如神助。” 余贺丰笑而不语,对她的话依旧是不可置否。 他跟云晋驰年纪相仿,是同窗没错,他的情况他也很清楚。 十七岁之前,云晋驰读书写文章都能力平平,先生还给过他评价:碌碌无才,难成大器。 可十七岁那年,他在某一天,突然开了窍,再不是书院里每次月试垫底的人,写出来的文章,就连当朝太傅都评价说:满腹锦绣文章,此子大才。 有个同窗脾气急,嗤笑了一声,道:“姑娘的香既然有如此奇效,为何只给了那武安侯府的二公子用,不卖给咱们这些读书人,让咱们也沾沾这绝妙的奇香。” 她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她如果说,她的香有清心明智的功效,他们还是会信的。 可她说云晋驰有今天的成就跟才名,都仰赖于她的香,就惹人怀疑了。 其他几位同窗,对香也变得兴致缺缺,不过对她这个人,还是很感兴趣的,毕竟这副容貌的红粉佳人,就算在京城,也不好遇到。 “因此香调制之法十分复杂,且很消耗精力,我彼时也不缺钱,故没有传出去。”云早早解释了一下,感觉到了他们目光里的炽热,也懒得再跟他们继续,起身道:“诸位愿意相信就相信,能买到我的香就是缘分,不愿意相信,我也不会强求,我就不打扰诸位雅兴了,告辞。” “姑娘且慢。”余贺丰喊住了她,笑道:“我觉得姑娘的香味道独特,我十分喜欢,姑娘卖与我一些吧。” 其他几位同窗,也都是非富即贵的公子哥,不差买香料的钱,也都笑着应和,说要买些香回家一用,让自己的书童跟她去拿。 一盏茶之后。 书童们回来了,各自把指甲大小的一块香料放置在他们面前。 余贺丰道:“就这点?” 书童愤愤不平的回答:“大公子,就这点,您知道她要了多少钱吗?整整一两黄金!” 旁边一个同窗倏地瞪大了眼睛,气得冷笑一声:“她怎么不去抢呢!” 是他们刚刚给了她脸是吗?让她这么堂而皇之的坑他们。 另外一个同窗也拍案而起:“百香堂的上品和罗香,一钱也只卖一两黄金,她一个籍籍无名的调香师,调制的无名之香,凭什么卖这么贵。” 剩下的那个同窗,也气不过了:“咱们买她的香,是看她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不容易,她却是把咱们当冤大头宰了,咱们现在就找她问问去。” 说完,招呼着同窗们,起身就往外走找她去算账。 第12章 死我面前 他们不差钱,在乎的不是这一两黄金。 可她敢这么做,明显就是不给他们脸面。 余贺丰眼看着事情要闹大,赶紧劝解:“诸位先消消气听我说,给我用这个香的人,诸位应该也见过,就是寺里那个无念小和尚。” 众人气没消,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所以呢?就能让人这么坑他们? 余贺丰继续道:“小无念的师父是寺里的癫和尚,癫和尚是没什么可顾忌的,可他师兄,是主持方丈。 方丈他是得道高僧,不问世事,唯独对他这位师弟爱护有加,诸位听我一句,就当是卖给方丈一个面子,大不了买了这一次,下次不买了就是。” 众人听说癫和尚跟主持方丈,皆是噤声了。 账是没法找她算了,可以后她想要再卖给他们这天价的香,也是不可能了。 她若是想要继续骗其他人,他们也会出面阻止! 书童们看着自家主人的气消了些,才互相看了一眼。 最后,是余家的书童先出了声,把四个护身符递过去:“大公子,这护身符也是那位姑娘给的,说是找方丈他老人家开过光的,买香附赠的。” 几人既然已经默认要咽下这口气了,便也不再纠结,看她护身符做的样式独特,用的也不是廉价的材质,又是方丈开过光的,便也收下了。 就算自己不用,也可以送给家里人。 安国寺最偏远安静的小院里。 云早早把黄金数了一遍又一遍,大手一挥,阔气的很:“儿子,去告诉你师父,咱们明天去庆丰楼吃饭,想吃什么随他点。” 小栗子开心的一蹦三尺高:“好。” 转身跑去找师父了。 翌日。 云早早没有摆摊。 云晋驰带着人过来找她,看到了她摆摊算命用的桌椅,却没找到人。 隔天。 云晋驰又来了,这次别说找到她人,就是她摆摊的桌椅,都不见了。 他寻了另外一个距离这边最近的算命摊,问:“这位先生,请问那边摆摊的姑娘去了哪里?” “她啊,赚钱了,说暂时不摆摊了。”算命摊的山羊胡子老头说完,指着旁边的油纸包道:“看到了吗?还送了我一只庆丰楼的烧鸡,谢谢我这几天的照顾。” 他照顾了什么? 他只是没跟其他人一样,过去找她这个新人的麻烦罢了。 不过其他找她麻烦的人,也没讨到什么好,被她灰溜溜的给赶走了。 她可不是个好惹的,还跟寺里的大和尚们关系匪浅,惹她不是踢铁板吗? 云晋驰盯着那烧鸡,眼底神色阴暗。 庆丰楼的烧鸡可不便宜,她从府里离开的时候,连个包裹都没收拾,哪里来的钱? 他还记得她刚被接回府的时候,手脚就不干不净。 月月少的些珠宝首饰,隔断时日就能在她那边看到,月月心地善良,一直帮她开脱,说东西都是她送的。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她戴着一副月月的耳坠,那是他送月月的,月月最是喜欢,还说要当传家宝,将来传给女儿。 他当即就让人把她抓了起来,她却嘴硬抵赖,非说是月月送给她的,被她关柴房饿了三天还是死活不承认。 月月当时跟母亲一起外祖家了,回来还是帮她求了情,后来事情也是不了了之了。 她莫不是那个时候就开始策划离开侯府,跟他们撕破脸皮的事,偷侯府的东西,就是为了离开侯府之后,拿侯府的钱养她自己跟她那个小野种! 他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很有可能,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盘算着等把她弄回府之后,好好审审她,如果真的如他所料,他有的是手段让她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 到了这日午后的时候。 他终于看到了云早早。 她走在最前头,一脸春风得意,跟在侯府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她的身后,跟着一大一小两个和尚,手里拿着满满登登的东西,都是各色吃的用的。 他本就因等了她两日而心生怨气,见到眼前一幕,立时怒火中烧,走过去拦住了她:“云早早,用我侯府的钱买东西,还敢说你跟侯府没有关系!” “云晋驰,你有病就去找云晋安要点药吃。”云早早冷笑一声:“这些东西,都是我自己赚钱买来的,跟你侯府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少往你们侯府脸上贴金了。” 云晋驰是个读书的,口才还是有一些的:“不是我侯府的?你孤身一人,出府满打满算才三日,你拿什么赚钱,能赚这么多这么快?还不是侯府给你的月例,爹娘给你的体己钱。” 他到了嘴边的你偷侯府的东西卖的钱没说出来,压了下去。 云早早本来不想跟他说这么多,可既然话都赶到这里了,她索性跟他们算算帐:“云晋驰,你在我回府的第三个月,污蔑我偷云锦月的耳坠,让你娘断了我的月例,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拿过你们侯府的一个铜板。 可我那个时候就是犯贱。 我眼巴巴的拿我师父留给我的钱补贴你们,给你买调香用的香料,给云晋安买做药膳用的药材,我甚至把我师父留给我的暖玉都给了云晋淮。 真的,我现在想想都觉得,我之前做的事恶心犯贱。 我活该被你们一家子磋磨轻贱,都是我自找的。” 她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 云晋驰记得她偷月月耳坠的事情,其余的他都不记得,心里又是一阵冷笑。 香料,买药能花几个钱?她的玉也不定是什么劣质品,她就是故意在他面前卖惨。 他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施舍道:“我今日过来,不是为了听你翻旧账,我是来接你回家的,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侯府的人,出来抛头露面像是什么样子,我们侯府丢不起这个人。” “别说的那么义正词严,我听着恶心。”云早早嘲弄的看着他:“我知道你们一次两次过来找我是为了什么,想让我替云锦月嫁给九皇子?” 云晋驰眼底神色一凝,试图掩饰他过来的目的,厉声斥责:“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云早早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云晋驰,回去告诉你爹娘,想要我嫁九皇子,除非你们一家人都死在我面前给我当新婚贺礼。” 说完。 她抬脚就走。 云晋驰又急又气,转身追了上去,咬牙切齿的一声:“云早早!” 她一个未婚生子的,能嫁给九皇子也是她的造化,她倒是高高在上了起来,她以为她是谁啊! 这会儿,正是香客最多的时候。 他一个读书人,没追几步,就被人群给挡住了去路,再看,云早早跟一大一小两个和尚,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倒是有人咦了一声:“云晋驰,你怎么在这里,是来上香,求佛祖保佑你来年春闱高中榜首吗?” 第13章 又发财了 云晋驰抬眼看过去,是他在书院读书时候的一个同窗,跟他关系不错,调整了一下被云早早给气到吐血的情绪,恢复了儒雅斯文的模样:“裴安,你怎么在这里?” “余贺丰为了躲清静,借住在寺里读书,我过来瞧瞧他。”裴安就是前几天买了云早早香的人之一,看到了用她的香开窍之人,心念一转:“你是已经拜过佛了,还是要去拜佛?” 云晋驰气都被气死了,还去拜什么佛,看到佛寺都觉得烦闷:“已经拜过了,正要回家。” 裴安道:“前几日我听说,你养的那株十八学士,寒冬腊月开了花,不知道我有没有幸能过去一观?” 云晋驰道:“裴兄请。” 武安侯府的人都在等云晋驰带云早早回来,好赶紧解决赐婚的事情,谁知道云早早没带回来,带回来了他的一个同窗。 云锦月眼圈泛红:“娘,我就说姐姐她生气了,二哥三哥都去了,也没能把她接回来,姐姐离家的事,说到底是因我而起,我亲自去找她,跪在她面前求她,她肯定会回来的。” “月月你不要自责,那件事就是她的错,她偷了药不说,还用妖术嫁祸与你,这件事你不要担心,娘亲会解决的。”侯夫人温声安抚着她,想到云早早,心里满是厌恶。 既然好言好语的相请她拿乔不愿意回来。 那就不要怪她下手不留情面了。 “娘,你有办法了?”云锦月擦了擦眼泪,道:“只要姐姐愿意回来,我把太子哥哥让给她,我去嫁与九皇子,我也心甘情愿。” 武安侯夫人佯装斥责:“胡说什么呢,太子与你是从小的情谊,怎能是旁的人可比的,这件事情莫要再提了。” 再说了,太子那样风光霁月的男子,也只有才貌双全的月月才配得上。 至于云早早,给太子当个洗脚婢她都不配! 云晋驰的书房里,一株十八学士开的正盛。 裴安夸了一番之后,好奇的看向桌上冒着袅袅烟气的香炉,问:“云兄书房里的香,味道很是独特,我闻着甚至喜欢,不知云兄是在哪里买的?” 这书房里香的味道,还真的跟他们前几日买的一模一样。 那个女人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 “不是买的,是家里人做的,我妹妹跟我娘,都颇喜欢此道。”云晋驰笑着,喊伺候的大丫鬟:“含笑,我用的这香,你去装一些过来,我要送与裴兄。” 含笑看了眼香炉,又有些为难的看了他一眼。 “裴兄稍等。”云晋驰陪着笑,看了含笑一眼,示意她出去,到了外头,才一脸不悦的问:“怎么回事?” 含笑道:“公子,你用的香,是早早小姐她调制的,每月月初的时候,她会送过来一回,一回送一个月的用量,前几日月底的时候,她走了。” 香也就没了。 眼下里公子用的,也是往日里余下来的,最多再用个十多日,也就用完了。 云晋驰眉头紧蹙:“还剩多少,都给我包上。” “可是……”含笑还想要说话。 云晋驰打断了她:“还不快去。” 他话都说出去了,可不能在同窗面前丢了脸面。 这些香算的了什么,等把云早早给弄回侯府,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 云早早又发财了。 前几日买了她香料的裴安,又过来找她了,把她手里的香买完了。 裴安拿着香,拍着胸脯道:“云姑娘,你以后制好了香,尽管来找我,有多少我就买多少。” 他爹是吏部侍郎,祖辈曾经官拜丞相,也是书香门第。 可到了他爷爷这一辈的时候,家里落魄了,到了他爹,就连读书都读不起了,只能去布店当学徒。 他外祖是京城数得上名头的大富商,一眼就看上了他爹,当即把唯一的宝贝女儿许配给了他,出钱供他读书。 他爹也出息,是读书的材料,高中榜眼,很得圣上隆恩,后来步步高升,到了如今位置。 所以,他家不差钱,他三舅舅就是做香料生意的,也不愁买了她的香之后,砸手里没有销路。 云早早问:“你要在京城里卖我的香?” 裴安早知道她是聪明人,也不瞒她:“我拿回去用一段时间,若是真的有效果,就让我三舅舅售卖。 他有个香铺,卖的都是稀罕的香料,等销路打开,价格咱们可以再商量。” 别的人,他敢坑,谁让他骨子里带着商人的劣根性呢,俗话说无商不奸。 可她,就凭着她跟方丈大师的关系,他也不敢坑。 至于香的效果。 他用了有两日了,伴着她的香读书,头脑是比之前清晰了一些,记忆背诵的速度也快了些。 再加之他今日借机去侯府,也得到了云晋驰的准确回复,他的确是一直在用此香,让他对她之前的夸口,又信了几分。 云早早神色认真了起来:“你既然有售卖的想法,我必须跟你说清楚,我的香调制过程十分复杂麻烦,一个月至多只能制出两斤。” 她调香,跟普通人不一样,是要消耗法力,注入香中,才会有如此效果,否则的话,就跟普通的香没有区别了。 裴安道:“两斤已经不少了,物以稀为贵,你放心好了,你把香交给我,我绝对把价格给你抬上去,到时候别说一钱香一两金,我给你卖到百两,千两。” 这天下间的读书人多了,能读书的人,也都是颇有家资的,只要香有效果,就不愁卖不上价。 “那就预祝咱们合作愉快。”云早早说完,看向身边一直乖乖坐着的儿子。 小栗子会意,笑着拿出了一大袋子护身符,放到他面前:“买我家的香,送护身符。” 云早早道:“这些你拿着,不够了再来找我拿,管够。” 她自己一个人,想要把香的销路打开,也不是做不到,可需要的时间周期太长,有人愿意帮忙做,她求之不得,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运作。 而且买香送护身符,是一箭双雕的事情,香卖出去了,护身符也送出去了。 香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护身符却是要佩戴的人出事的时候才会起效果,等到他们意识到护身符真的有保平安的效果,护身符的销路也就随之打开了。 裴安的嘴角不由抽了抽,一脸狐疑:“这些都是方丈大师给开过光的?” 第14章 他是英雄 云早早道:“之前送给你们的,的确是找方丈大师开了光的,不过这些不是。 我也不瞒你说,我是个天师,护身符都是我自己画的,这一批癫师父给开过光,你送人的时候就说,是在安国寺求来的。” 不管是方丈大师还是癫和尚,都是安国寺的和尚,这么说也没有骗人。 裴安道:“我知道了。” 云早早接着道:“以后肯定会有人找你打听护身符的,你上心一些,到时候你给我介绍贵客,我请你吃饭。” 裴安想着也就是顺嘴的事情,点头:“好。” 不过他也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护身符也就是求个平安,求个心理安慰罢了,要是真的那么灵,安国寺的门槛,都要被求护身符的人给踏破了。 云早早把人送走。 小栗子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闪闪发光的看着她:“阿娘,咱们是不是发财了?” 师父说,阿娘要是找不到固定的赚钱门路,活不下去了,早晚还是要回侯府的。 现在他们赚钱了,阿娘就不用回去看人脸色,受苦受罪了。 “对啊,咱们发财了,去告诉你师父,以后他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阿娘管够。”云早早屈指弹了一下刚刚拿到手的一万两银票。 “好。”小栗子点着小脑袋,迈着小短腿跑到了门口,又转头认真的看着她:“阿娘你放心,我会好好跟你学习画符的,以后你做香,我画符。” 他要帮阿娘赚很多很多钱,让师父能吃很多很多的肉! ** 当今圣上给九皇子和武安侯府嫡女赐婚的事情,没几日就传遍了京城。 京城各处都在议论着此事。 跟侯府关系亲厚,知道各中内情的,在猜测圣上此次赐婚,到底是何意。 圣上他是知道侯府大小姐云锦月跟太子心意相通,青梅竹马的,况且太后她老人家仙逝之前,也是在口头提过这桩婚事的。 此时赐婚,莫不是武安侯惹了圣上不喜,特意以此来敲打他。 跟侯府有仇的,那是欢喜若狂,认定了武安侯府要倒大霉了,天下间谁人不知,圣上不喜九皇子,已经到了厌弃他的地步,把谁家女儿赐给他,谁家就要跟着倒大霉。 京城的普通老百姓,在茶余饭后八卦中,对九皇子颇为羡慕,对云锦月则是颇为同情。 生在皇家就是好,九皇子被当今厌弃,在边境战败,人现在也已经废了,还能娶到侯府大小姐这样的如花美眷,名门贵女。 倒是云锦月堂堂侯门贵女,嫁给九皇子这样的废人,这辈子算是完了,可怜哦。 云早早这几日,也听到了不少传言,主要是这安国寺,过来的很多香客,都是非富即贵。 小栗子又是个闲不住的,每天到处跑着给人帮忙跑腿。 贵人们说话的时候,有时候并不避着他一个小和尚,觉得他年纪小听不懂,倒是让他听到了不少消息。 “阿娘,我听说,九皇子打仗可厉害了。 他十岁就去边境参军打蛮族,当时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他是自己从小兵打上来的。” 小栗子眼睛亮亮的,每个男孩子心里都有一个英雄梦,他也不例外。 他满脸崇拜的继续滔滔不绝:“他十五岁就当了大将军,带军深入蛮族左部王廷,歼灭了十万蛮族主力,取了可汗跟王族的脑袋挂在他们皇城之上,蛮族吓得五年都不敢进犯咱们的边民。” 云早早这几天,听他讲九皇子,听得耳朵都出茧子了,敷衍的附和着:“对,九皇子很厉害,他是大英雄。” “对,边境的百姓说他是战神,好多人都给他立长生牌。”小栗子说到这里,眼底的光黯淡了些:“可我听镇国公夫人说,陛下为此更不喜他了。 可九皇子是陛下的儿子,他还那么厉害,那么有出息,那么威风,还那么会打仗,能替大周守卫边疆,陛下为什么不喜欢他呢?” 云早早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安慰他道:“因为孩子不是从他肚子里生出来的,他的阿娘肯定很爱他。” “嗯。”小栗子用力点了点小脑袋,找到了心里的平衡点,抱住了她:“肯定是,我的阿娘也很爱我,阿娘是世间最好最好的人。” 别的小和尚被扔到寺里之后,他们的娘亲都不会来看他们。 只有他的娘亲,会经常过来看他,会给他买他最喜欢吃的东西,陪着他玩。 ** 云早早知道,侯府的人为了云锦月,早晚还会来找她。 可她没想到,在云晋淮跟云晋驰被她打走骂走了之后,武安侯夫人竟然带着云晋安亲自过来了。 那母子俩过来的时候。 云早早正在调香。 小栗子在练习画符。 癫和尚在啃油滋滋香喷喷的大鸡腿。 武安侯夫人满目慈爱的看着云早早,道:“早早,娘来接你回家了。” 云早早放下手里的活,抬头看她,她脸上不是往日里见到她时候的严厉端庄,而是在看云锦月的时候才会有的温柔跟疼爱。 上辈子,她最想要的就是她这么对自己笑,如果她能这么对自己笑,就算付出再多,她也甘之如饴。 可这辈子,她看到她脸上的笑,只觉得一阵阵的犯恶心。 武安侯夫人见她情绪很平静,没有发火也没骂人,继续温声问:“娘能单独跟你聊聊吗?” 云早早道:“癫师父跟小栗子不是外人,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武安侯夫人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眼圈就红了,声音也有些哽咽:“娘这次过来,是给你道歉的,冰灵草的事情,是我们没查清楚,冤枉了你,让你受苦了。 你走之后,娘把你妹妹院子里的人都盘问了一遍,查出幕后黑手来了,是伺候她的一个老嬷嬷动的手脚。” 云早早不知道她到底憋了什么坏,也学着她的样子陪她演戏,红了眼眶,委屈难过又有些惊讶的看着她,困惑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15章 你自己喝吧 武安侯夫人看着她此时的样子,心知自己的怀柔之策成功了,面上也多了几分威严,怒道:“她的女儿,因偷了侯府的财物拿出去变卖,养在外面认识的野男人,娘发现之后,就把她给发卖了出去。 她因此就嫉恨上了咱们家,想要用冰灵草来离间你们姐妹的关系,可恶至极,你放心,娘来找你之前,已经把她发卖出去了。” “娘。”云早早一脸感动,十分配合的喊了一声。 真是难为他们了,为了给云锦月脱罪,也是绞尽脑汁了。 “我的好孩子,是娘对不起你。”武安侯夫人也一脸心疼的看着她,继续给她丢诱饵:“娘知道,你舍不得孩子,你放心,娘已经跟你爹说了,等你回家之后,就把他也接回去,让他进族学读书识字。 娘看这孩子也是个聪明懂事可人疼的,等他长大了有出息了,也会孝敬你的。” 老二老三还说她变了,她到底哪里变了,还不是跟以前一样,自己不过说了几句软化,给了她点好脸色,给了空口承诺,她就巴巴的凑上来了。 “谢谢娘。”云早早感动的流出了眼泪,抱住了她。 武安侯夫人身子僵了一瞬,眼底有厌恶一闪而逝,很快就说服了自己,轻轻抱住了她,软声道:“早早,娘就以茶代酒给你道歉,你要是原谅娘,就跟娘回府吧。” 说完。 她看了眼站在一边的云晋安。 云晋安端着一杯茶递了过去,在心里不屑的嗤笑一声,老二老三还是没用对方法。 看看现在,娘子说了几句话,她就感动了,这会儿别说让她回侯府,就是要她的命,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给出去。 娘怎么还不放心,要用茶水迷晕她。 武安侯夫人扶着云早早让她坐好,把茶递给她:“早早,对不起。” 云早早接过了茶,送往嘴边。 武安侯夫人眼看着她就要把茶水喝进去了,得逞一笑。 云早早却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扣住她的下颌,把茶水直接灌进了她的嘴里:“这么好的茶,我可消受不起,还是侯夫人你自己喝吧。” 武安侯夫人猝不及防,被灌了一嘴的茶,愤怒的瞪大了眼睛,拼命的想要挣扎,嘴里咕噜噜的口齿不清:“安儿……” “云早早。”云晋安立时火冒三丈,一声厉斥就要上前动手。 癫和尚突然出现,悠闲地啃着鸡腿,腿往前一伸。 云晋安就被绊倒了,摔得眼冒金星,疼得面目狰狞。 武安侯夫人神色狰狞的等着云早早,吐出了最后一个字:“你……” 眼前一黑,人就昏迷了过去。 云早早嫌弃的将她一把扔到了云晋安身上,嘲弄的看着他:“还不带着你娘,赶紧滚出去,佛门重地,岂是尔等撒野的地方。” 云晋安气得一口气没上来,人差点儿昏过去,还是不忘发挥侯府的祖传不要脸,栽赃嫁祸:“云早早,你到底对娘用了什么妖术,你这个不孝女,我要昭告天下,公布你的恶行,让你被天下人唾骂。” 云早早只给他一个字:“滚!” 云晋安愤怒的对着门口大喊:“来人!” 小栗子也召唤:“无尘师兄!” 侯府的护院。 安国寺的武僧,都跑了进来。 癫和尚一脸嫌弃的指着云晋安他们,摆摆手:“扔出去,全都给我扔出去。” 为首的武僧,是个长得白白净净的少年和尚,武起手里的少林棍:“是,师叔。” 侯府的护院们,就算是想要动手,也不是安国寺武僧们的对手,看了眼云晋安。 云晋安自然也知道武僧们厉害,更知道被丢出去会有多丢脸,气得牙都咬出血来了,恨恨的瞪了云早早一眼:“我们自己走!” 侯府的人,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走了。 云早早开心的给武僧们发谢礼,一人给了一盒香,说话也一点都不见外:“多谢几位师侄出手相助,这香拿回去用,用得习惯可以再找我来拿。” “多谢施主。” 无尘为首的少年和尚们,双手合十道了谢,才拿过香离开。 ** 天渐冷。 云早早卖了香,对赚钱也就没那么迫切了,每天带着儿子,在寺里溜溜弯,去外头爬爬山,偶尔再带着大小俩和尚,去城里打打牙祭,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腊月二十这天。 下了一场大雪。 一早上起来,外头一片银装素裹。 云早早打了个哈欠走到门口,就见云锦月带着两个婢女迎面过来了。 她暗道了一声晦气,转身回屋,关了门。 云锦月凄凄切切的看着她,有晶莹的泪光闪动:“姐姐,我知你不愿意见我,所有的事情,也都是因我而起,我过来不求姐姐谅解,只求你看在爹娘念你心切的份上,回家吧。” 云早早嗤笑一声,念她?侯府的人,是念着要坑死她吧! 云锦月接着道:“姐姐,我知你在听,娘亲跟哥哥他们找你说的事情,我今天才知道,我替他们跟你说声对不起,你不要生他们的气。 姐姐你才是侯府嫡女,我这个外人,占了你嫡女身份这么多年,为了补偿姐姐,报答爹娘的养育之恩,也该着我替姐姐,去嫁给九皇子。” 她这一番话,说的是情真意切。 云早早若不是重生了,还真就信了她的鬼话。 “姐姐,我犯了错,惹了姐姐伤心,就该责罚,我跪在外面认错,姐姐如果不原谅我,我不会起来。”云锦月的声音,因为冷已经有些打颤。 云早早打了个哈欠,盖上被子,钻进暖暖的被窝里,继续睡觉。 等到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小栗子敲门:“阿娘,起来吃饭了。” 癫和尚拿着一只刚刚烤好的鸡腿啃着,凑到云锦月的身边,问:“你看看你,这脸白的都跟这地上的雪一样,你吃吗?” 云锦月脸色惨白,声音虚弱:“多谢大师好意,我不吃。” “逗你玩儿呢,你想得美,你要吃和尚我也不给你吃。”癫和尚笑出声来,摇头晃脑的唱着:“不给你吃,就不给你吃。” 他也不进屋,就在她身边唱着晃着啃鸡腿。 云锦月在雪地里跪了大半日,本就情绪糟糕,怨气冲天,肚子里也饥饿难忍,闻着烤鸡的香味,听着他的吟唱,只恨不能将他大卸八块。 第16章 不可理喻 该死的老和尚,他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她的面前如此放肆。 等她嫁了太子,等她成为皇后,一定要下令,把他连同这个碍眼的寺庙,一并给烧了! 两个婢女,也是一脸怨气的瞪着癫和尚。 在侯府,他们小姐是一家人的掌上明珠,他们作为小姐跟前的一等婢女,也被人高看一眼,何曾受过此等奇耻大辱。 该死的云早早,都怪她,一个在侯府人人厌弃的贱人,倒是很会矫情。 夫人跟三位公子轮番来请她,都无功而返,害得他们家大小姐不得不亲自出马,过来请她,大冷天的受这份罪。 要是他们家大小姐因此受了寒,落下什么毛病,看家里的主子们不扒了云早早这个小贱人的皮! 癫和尚还在晃着,吃完了一个鸡腿,又拿出来一块冒着腾腾热气的卤牛肉:“来,给你闻闻香不香?” 云锦月几乎要咬碎一口牙,喉间哽了一口血,只虚弱的对着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忍! 且让他们得意一下,她只要能把云早早给弄回侯府,一切就在她掌握之中了,不怕报不了今日受辱之仇! 癫和尚又吃了两口肉,故意冻的一个哆嗦:“好冷啊,进屋里烤烤火。” 云锦月肺都要给气炸了:…… 癫和尚回了屋,道:“早早,炭盆里多添点炭火,屋里才暖和。” 云早早听他的话,又烧了两个炭盆。 癫和尚带着小栗子,把饭桌放在了门口,正对着云锦月的位置,把热气腾腾的吃食都给摆好了,感慨道:“今儿天冷,最适合赏雪涮锅子。” 屋里三人,烤着火,涮着锅子,吃的不亦乐乎,肉菜的香味飘得满院子都是。 屋外,大雪飘飞,北风呼啸,为了使苦肉计,只穿了一身单薄冬裳的云锦月,恨得咬破了舌尖,铁锈的腥咸味,让她因为寒冷濒临崩溃的神智又变得清醒了一些。 她很想现在就昏迷过去。 可是不能。 她决定使用苦肉计的时候,就算计好了,要在云家人过来的时候晕迷,让他们看到她的诚意跟决心,让他们看到云早早的绝情跟狠毒,让一切矛盾跟利益都达到最大化。 时间。 从白天到夜晚。 雪越下越大。 云早早他们开始晚上的第二轮涮锅子时。 门口响起了脚步声,紧跟着就是云晋淮惊慌失措的心疼呼喊:“月月。” 云锦月听到声音,知道自己计谋得逞,早就被冻的僵硬的身体,恰到好处的倒了下去。 云晋淮速度最快,飞也似的过去,伸手抱住了她。 云晋驰心疼的脱下自己的大氅给她裹上,道:“老三,快点抱着她去屋里暖暖。” 云晋安气得一脚把两个跪在地上认错的婢女给踢倒,愤怒的训斥:“好啊,该死的贱婢,你们怎么敢替她瞒着,让她一个人过来胡闹!” 月月她到底跪了多久了? 这么冷的天,她本就身子虚弱,要是出了意外,让他们可怎么活! 两个婢女吓得瑟瑟发抖,不住的磕头认错:“大公子息怒,奴婢知道错了。” 云晋安对着护院吩咐:“把她们俩给我带下去,一人仗五十,交给陈嬷嬷,把她们给发卖了!” 两个婢女哭的涕泗横流,大声求饶:“大公子饶命,大公子饶命啊,大小姐,大小姐救命,大小姐您醒醒,救救奴婢们吧!” 云晋安神色冷酷,看都没看她们一眼,转身跟上了云晋淮的脚步,看着他怀里抱着的云锦月,担忧心疼的喊:“月月,月月。” 云晋淮已经到了门口,想要进屋。 云早早往门中间一站,挡住了去路。 云晋驰黑着一张脸呵斥:“还不让开。” 云晋安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她怒道:“云早早,你怎么这么狠的心,你回侯府之后,月月她待你如亲姐姐,什么都想着你念着你,你怎么忍心如此对她!” 他承认,他们之前对她是忽略了一些。 可月月从没有对不起她。 “怎么,大公子心疼了,不开心了?是不是要把我也发卖了?”云早早双手抱胸,嘲弄的笑出声来:“可惜我不是你们侯府的人。” 云晋安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感觉肺都要炸了,咬牙低斥:“让开。” 云早早道:“又不是我让她跪的,她死了也与我无关,你们要发疯要心疼,滚回你们侯府去,别在我这里发癫。” 云晋驰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就算是遇到陌生人,也不该见死不救,你怎能如此歹毒,你简直无可救药!” 云早早无所谓的耸耸肩,指着云锦月道:“你们还不赶紧滚,是想等着你们亲爱的妹妹冻死在这里,一起来讹我吗?” 云晋淮气急,红了眼睛,看着怀里晕迷着,脸色惨白的云锦月,心知今天是进不去她的屋了,恨恨道:“大哥,咱们走。” 云晋驰走了两步,又回头愤怒的瞪她:“你不可理喻!” 她心肠怎么能如此歹毒,月月要是有什么意外,落下什么毛病,他绝对不会就此放过她的。 云早早嗤笑一声:“你说的对,她跪了一天都没事,你们来了,她晕倒了,这种苦肉计对你们有用,对我可没用。” 云晋驰脚步顿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眼云锦月,而后眉心微蹙,转头警告她:“云早早,你少给我挑拨离间。” 苦肉计? 月月从小单纯善良,万事都为别人着想,过来找她也是怕她在外面过的辛苦。 只有她这种从小在山野里长大,有娘生没爹养的野孩子,才会把别人都想的跟她一样脏,阴险狡诈,诡计多端,每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 云锦月冻到昏迷不醒,需要取暖,被安置在客堂里。 武安侯看着昏迷不醒的女儿,万般考量之后,终于做了决定,把三个儿子喊到身边,神色阴沉:“既然她怎么都不听劝,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们马上安排人,把云早早才是侯府嫡女的事情宣扬出去,等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她的身份,有陛下的圣旨在,容不得她不嫁。” 第17章 到侯府闹 之前之所以瞒着她的事情,是怕月月难受,也怕她山里长大的,不知礼仪,言行粗鄙,丢人现眼,更怕她未婚生子的事情被传扬出去,连累侯府的名誉受损。 可现在,事到临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不管是出于对月月的宠爱,还是为侯府的未来考虑,都绝对不能让月月嫁给九皇子。 月月可是未来的太子妃,等今上一走,太子登基,她就是皇后,她能给侯府带来无上荣光。 至于云早早,不过就是个棋子罢了,能为他所用,为侯府牺牲,是她的福分。 云家三兄弟听他这么说,思考了片刻,点头道:“是,爹。” ** 凭借着侯府在京城的权势。 云早早才是侯府真正的嫡女,只因早年身子弱,一直养在江南老宅,近两年才接回侯府教养的消息,第二日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小栗子气得小身子都在颤抖:“不要脸,阿娘,他们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云早早嗑着瓜子,看着他揶揄的笑:“九皇子不是你向往的大英雄吗,我嫁给他,以后你就能跟他朝夕相处,说不得还能喊他一声爹,不好吗?” 小栗子的思维十分清晰:“他是大英雄,我也很佩服他,将来想要成为他那样的人,可是我听人说他战败了,被皇上夺了兵权,人瞎了,腿还残了,配不上阿娘。” 云早早笑出声来:“哦,人家是瞎子瘸子,阿娘我就是天仙了是吗?” 她未婚生子,名声早就坏了,这辈子只想守着小栗子,找到师父,好好的过他们自己的日子,没想过再嫁人。 小栗子认真的点头:“嗯!” 云早早将他抱在自己的腿上,轻轻掐了掐他嫩生生的小脸,道:“阿娘这辈子,不想靠任何人,只想靠自己,带着我家小栗子好好的生活。” “阿娘可以靠我。”小栗子心疼的蹭了蹭她的掌心,又乖又可爱:“我会快快长大成一个男子汉,做阿娘的依靠,谁都别想欺负阿娘。” “好。”云早早应着。 “那阿娘,咱们现在该怎么应对眼前的事情。”小栗子愁得不行。 侯府那么说,就是摆明了要把阿娘推出去嫁给九皇子。 以前风光无限,声名赫赫的九皇子,娘亲嫁就嫁了。 可现在他从云端跌落尘埃,人人都能踩上一脚不说,师父还说了,他人都瘫了,嫁给他就是守活寡。 “别担心,阿娘有办法。”云早早神秘一笑。 ** 云家的人,什么都料到了,可唯独没料到,云早早竟然这么胆大包天,会不顾她自己的名声,把事情都捅了出去,公之于众。 腊月二十三,也是小年这一天。 下了两天的大雪之后,天终于放晴了。 大中午,天最暖和,街上人也最多的时候。 云早早带着小栗子,癫和尚还有无尘等二十个安国寺的武僧,到了武安侯府门口。 他们从城门口,一路走过来,敲锣打鼓的告诉所有路人,武安侯府有热闹瞧。 因为有安国寺的和尚在,引得很多人都追着看,到了侯府门口,已有数千之众,把侯府门口的路,都给堵得水泄不通。 云早早往侯府门口一站,清了清嗓子,道:“诸位好,我就是云早早,可我跟武安侯府,没有任何关系,更不是他们所说的嫡女。” 围观的百姓们,兴致勃勃的看着她。 云早早接着道:“四年前,侯府找到我,说我是他们府里出生时被抱错的亲生女儿,把我接了回来。 半个月前,他们又说弄错了,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把我赶出了侯府。 之后,圣上赐婚,他们再次对外大肆宣扬,说我才是侯府嫡女,逼着我回来嫁给九皇子,诸位说说,他们怀的是什么心思?” 云晋淮收到消息出来,就听到她这一番话,气得脸色涨红,一声大喝:“云早早,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你就是我们家走丢的亲生女儿,是我们侯府的嫡女。” 她还敢来侯府门口闹,谁给她的胆子! 众人本来还对云早早的话持着怀疑的态度,此刻看到云晋淮如此气急败坏,立时便信了几分,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我听说,侯府的大小姐云锦月跟太子是青梅竹马,两人早就私定了终身,只等着太子孝期一过,两人就成亲。” “我也听说了,那侯府这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他们就是想找个人,顶替云锦月嫁给九皇子。” “你们看看三公子对她的态度,哪里像是在对自己的亲妹妹说话,吓死个人。” …… 云晋淮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可面对着云早早,又实在是压不下火气,只能试图转移矛盾:“大家别听我妹妹胡说,她是为赐婚之事,在跟我们生气呢!” 谁人不知,九皇子现在是个废人,不愿意嫁给他,闹脾气也是顺理成章的。 云早早嘲弄的看着他,道:“你说我是你妹妹,你就拿出证据来。 你敢不敢把你们云家的族谱拿出来,让大家都看看,我云早早的名字到底在不在你家族谱上! 如果我在,我就认了,我嫁给九皇子。 若是我不在,你们侯府别想推我出来,为你们做嫁衣!” 人群里有人跟着起哄:“三公子,这位姑娘说的在理,把你们家族谱拿出来给我们看看,若是她不在,你们侯府让她去嫁九皇子,犯的那可是欺君之罪。” 很多人跟着应和起哄,让他拿族谱出来。 云晋淮气得一张脸黑成了锅底,对身边的心腹道:“你去找我父亲拿族谱。” 等把族谱拿来,她就没办法抵赖了!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心腹回来了,覆在他耳边小声道:“三公子,侯爷让你赶快回府,关上府门,不要跟她胡搅蛮缠。” 云晋淮也不是个傻子,听到这里,就知道事情不好,咬着牙又看了云早早一眼之后,转身回了府,吩咐道:“关上府门。” 这一举动,在围观的众人看来,就是拿不出族谱,没有证据,心虚了。 第18章 没在族谱 云早早道:“大家看到了吧?他们根本拿不出证据来,我的名字不在他们家的族谱上,我不是他们家的女儿。 大家可要为我作证,他们云家逼我嫁过去,那就是欺君之罪,大家说对不对!” 人群跟着点头应和:“对。” 这侯府可真不要脸,坏透了,为了保住他自家闺女,就拖人家一个好姑娘下水。 好在这姑娘是个硬气的,知道反抗,要是个逆来顺受的,嫁给九皇子,那不是活受罪吗? 云早早眼看自己的此行的目标已经达成,继续道:“还有,我在老家的时候就已经成亲了,我相公在我嫁过去一年之后意外身亡,抛下了我跟儿子相依为命。” 小栗子走过去,抱住了她,配合着喊:“阿娘。” 云早早道:“诸位看看,这是我儿子,已经三岁了,他们让我一个寡妇去嫁给九皇子,不是明摆着欺骗当今圣上不知实情,想让人家九皇子喜当爹吗? ” 围观群众,越发的同情起她来了,天可怜见的,侯府这简直无法无天,太过分了,竟然如此欺负人家孤儿寡母。 云早早对着在场所有人深深一揖,道:“我今日过来,就是气不过侯府如此欺负老实人,想要诸位给我做个见证,给我评评理。 希望诸位能把今日所见所闻告诉其他不知情的人,我在此多谢诸位了。” 小栗子也学着她的样子,对着人群作揖。 “姑娘放心,这里是天子脚下,就算是他武安侯,也不能如此作威作福,我们定会为姑娘讨回公道。” “欺人太甚,无法无天,我定要在圣上面前,参他武安侯一本!” …… 云早早听他们这么说,便放心了。 京城不缺喜欢看热闹的人,也不缺达官贵人,最不缺的,那就是武安侯的政敌,捏着他小辫子,还不得狠狠整他! 她闹了这一番,侯府再想要逼她嫁就不可能了,就算她肯嫁,也得看当今圣上跟九皇子,愿不愿意接受她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 侯府大门紧闭。 主宅里。 武安侯暴怒的质问侯夫人:“你这个主母是怎么当的,云早早的名字没在族谱上,你怎么也不说。” 整整四年了。 云早早的名字没上族谱,竟然都没有一个人发现! “族里的大事,一向都是你当家,我一个女人家,哪里能做的了这个主。”侯夫人还生气呢。 云早早的名字不在族谱上,就不是他们云家的人,还怎么替月月出嫁。 云晋安回忆道:“我记得给她上族谱的当日,月月突发急症,就给往后延了。” 云晋淮没说话,低头看自己的鞋尖。 这件事当时就是他出的主意,让月月配合他装病,就是不想让云早早这个半路过来的写入云家族谱,不想在名分上承认她这个妹妹。 可现在,他是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了。 云晋驰最善察言观色,见他心神不宁,目光闪烁,问:“老三,这件事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云晋淮本就心虚,噗通一声跪下了:“爹娘,都是我的错,你们当时突然把她接回来,说她是我亲妹妹。 我跟她又没有一点感情,看到她那副样子都烦死了,她一个凭空冒出来的臭丫头,凭什么抢月月的身份,她入族谱那天,是我让月月装病的。 我当时就是气不过,想要教训教训她,让她认清摆正她自己的身份,没想到后来她没上族谱。 我要是知道圣上会赐婚,我当时肯定不会那么做。” 他后悔了。 是他当初的自私害了月月。 要是月月真的嫁给了九皇子那个废人,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云晋驰想的更仔细了,眼底神色微变:“所以当时,月月并不是因为前一日把自己的狐裘让给云早早才染了病,是你让她装病的!” 当时他们都以为,月月是因为云早早才病的。 他还因此狠狠训斥了云早早一番,斥责她自私自利,警告她安分守己,不要妄想她不该想的东西,罚她在月月的院子里跪了半日,反省她的过错。 现在想来,当时刚入府的她,会是什么心情呢? 云晋安作为大哥,神色复杂的看着他,难得说了句公道话:“老三,你过分了。” “我过分了?”云晋淮冷笑一声:“你们不是也不喜欢云早早吗?这么多年,你们但凡对她上点心,也不难发现她不在族谱上。” 他一点都不后悔当时的所作所为,只恨云早早没入族谱,不能给月月替嫁。 侯夫人眼看着他们兄弟因为云早早要吵起来了,打断了他们,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就别揪着不放了,现在还是想想,怎么能让云早早顺利替嫁吧!” 反正她的宝贝月月,绝对不能嫁到九皇子府受苦受罪。 “侯爷,夫人。”管家这个时候,匆匆忙忙的进来了,道:“不好了,早早小姐把她生过孩子的事情说出去了,很快这个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侯爷跟夫人告诫过他们这些下人,侯府的大小姐只有云锦月一个人,让他们喊云早早为早早小姐。 “你说什么?”武安侯本就气怒交加,听闻此话,气得直接拍案而起,咬牙切齿:“那个逆女,她不要脸,我侯府还要脸呢!” 云晋安气得只剩一句话:“她不知廉耻!” 云晋驰心里生出的一点点对她的愧疚,瞬间化为了滔天怒火:“她怎能如此,就算她不为侯府的脸面着想,也不想想她自己吗?她把这件事说出去,她将来还想嫁个好人家吗?” 云晋淮这会儿倒是冷静了下来:“爹,我就说她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月月掏心掏肺对她那么好,让她替嫁她都不愿意。 现在还把她自己做的见不得人的丑事传扬出去,拉着咱们侯府跟着她一起丢人现眼。” 侯夫人也是气得牙齿打颤,浑身发抖:“逆女,这个逆女,我早知她如此歹毒,就该在她出生的时候,把她掐死!” 她生孩子的丑事都说出去了。 先不说她还能不能替嫁。 现在最该担心的,是圣上那边知道消息之后震怒责问,他们该怎么应对。 ** 云早早反击之后,神清气爽的带着人去了糕点铺子,大手一挥,豪气万丈:“想吃什么拿什么,随便吃,我请客。” 爽了。 得亏当初云锦月生病,云家人耽误了给她上族谱,不然的话,她名字在云家族谱上,就有点难办了。 至于她把自己生过孩子的事情说出去,就是为了让侯府主动跟她撇清关系。 她这次保守的说自己嫁过人,相公死了。 下次侯府再烦她,她就敢说她没嫁过人,她是未婚生子。 那个时候,云家要是还敢跟她攀扯,咬定她是侯府嫡女,她倒是要高看他们一眼了。 小栗子在跟无尘他们推荐:“师兄,这个贵妃糕,这个灯芯糕,还有这个梅子酥都好吃,你们别客气,快点拿呀,我阿娘请客。” 师兄们今天帮了他跟娘亲的大忙,要好好请他们。 无尘他们这些武僧,说到底也就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人,念了句佛号之后,也没有之前那么矜持了,各自拿了两样糕点。 小栗子是一点不客气,把自己喜欢吃的,阿娘喜欢吃的,师父喜欢吃的,都给拿了个遍。 云早早领着大小一群和尚走出铺子的时候,就见对面一队车马行了过来。 第19章 主子有请 为首的那个,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宁商。 云早早眼底神色一凝,速度极快的躲到了癫和尚的身后,还对无尘他们道:“站我们前面,挡着点儿。” 小栗子反应也很快,钻进了无尘的僧袍里。 马上的宁商,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落在了癫和尚的身上,然后对着他双手合十,微微颔首。 云早早压低了声音:“癫师父,你认识他?” 癫和尚道:“宁商,九皇子身边的亲卫。” 云早早悟了:…… 那日她跟儿子遇到的杀神,原来就是当今九皇子。 他当时眼睛上是蒙着白布条,可是不是瞎了还未可知,没见他从床上站起来,腿有没有废也不确定。 宁商的目光只是扫了一眼便转了回去。 可云早早感觉,马车里有一道压迫性极强的目光,直接略过了癫和尚,落在了她的身上,让她脊背就是一阵阵的发毛。 她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九皇子,惹不起! 谁嫁给他,都能被他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街道两边的百姓们,也在小声的议论着,说九皇子战败被陛下召回朝的事,说陛下给九皇子赐婚的事,也说武安侯府今日发生的丑事。 九皇子活着回京的消息,跟长了翅膀一样,只不到一刻钟,便传到了武安侯府。 武安侯此刻还是一肚子的火,听到此消息,唉声叹气,道:“我马上进宫去面见圣上,亲自请罪。” 不过。 没等到他出门。 宫里就又来了圣旨。 圣旨上,特意点名了九皇子妃的人选,是武安侯府大小姐云锦月。 云锦月跪在地上听完旨意,撑到传旨太监走了之后,身子一软,人就昏迷了过去。 侯夫人心疼的抱着她,眼泪一滴滴落下,却终究没敢再说一句话。 武安侯拿着圣旨,心里悔恨不已。 早知道不管他如何折腾,都是这个结果,他就不该把云早早的事情传扬出去。 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侯府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了。 云家三兄弟互相对视了一眼,眼底神色复杂,皆是一言不发。 圣上两次下旨,就是铁了心的要让月月嫁去九皇子府。 云锦月这次,是真的气急攻心昏迷了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她睁眼看着帐幔,想到今日的圣旨,双眼赤红一片,气怒到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恨意翻涌的咬牙呢喃:“云早早!” 全都怪她。 要不是她一直闹,不愿意跟他们回家,圣上就不会知道侯府有两个女儿,到时候成婚,让她悄无声息的嫁过去,等圣上发现,早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九皇子跟圣上也只能认了。 她该死! ** 临近过年。 侯府却是死气沉沉,每个主子都心事重重,没有一点过年该有的热闹。 云早早却早早的把她住的院子,癫和尚住的院子,还有无尘他们几个住的院子,都给换上了红灯笼,带着他们一起打扫院子,出去置办各种年货,忙的不亦乐乎。 腊月二十八这天。 云早早起了床之后,带着无尘他们开始忙活着写春联。 癫和尚拿了好几幅,点头赞道:“不错不错,比那老秃驴往年里写的好看多了,我拿几幅送给他去,让他好好学学怎么写字。” 云早早无语。 无尘他们几个不敢说话。 这整个寺里,也就师叔敢这么说方丈了。 尚书府的大公子余贺丰,也收拾了一下,准备下山回家过年了,带着侍从走到半道,遇到了癫和尚,笑着打招呼:“癫师父好。” 癫和尚敷衍的对着他点了点头。 余贺丰就看到了他手里的春联,就见那字行云流水,笔力遒劲,自成一派洒脱气韵,喊住了他:“癫师父写的春联,可否送给在下两幅,在下请师父吃两个月的鸡怎么样?” 癫和尚听到请吃鸡,停住了脚步,把手里的几幅春联都给了他:“别忘了你的鸡。” 余贺丰道:“好,今日午后就给您送过来,不会耽搁您晚上烤鸡。” 癫和尚每日晚间都会烤一只鸡,这是寺里人尽皆知的事情。 他家庄子里,每到年前这个时间,就会送来一批自家庄子养的牲畜,其中鸡最为鲜嫩美味。 癫和尚走了。 书童从小给余贺丰做伴读,看着那字,道:“大公子,这笔力风格,倒是跟摄政王的字有几分相似。” 摄政王的字,名满天下,千金难求。 不过摄政王四年前跟他的夫人一起,突然失踪了。 有人说他们被小人所害,已经死了,有人说他们携手云游天下,做一对神仙眷侣去了。 余贺丰笑道:“你倒是有眼力,癫师父在未出家之前,跟摄政王是师兄弟,这字应是他写的。” 癫和尚回去,又拿了几幅字走了。 云早早写完了春联,带着他们摆在院子里晾晒墨迹。 这个时候。 宁商走了进来,径直到了她跟前,道:“云小姐,我家主子有请,能否借一步说话?” 第20章 你嫁与我 云早早还没说话。 小栗子迈着小短腿,速度极快的挡在了她面前,警惕的看着来人,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显得凶一些。 宁商看着小家伙跟只护着母鸡的小鸡仔似得,有点想笑,不过忍住了,认真的看着云早早,等着她的回答。 云早早忍俊不禁的抱起自家小鸡仔,问:“我可以带着我儿子一起吗?” 宁商犹豫了一瞬,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一步:“云小姐请。” 自那次逃走之后。 云早早第二次见到了杀神,传言里已变成废人的当朝九皇子萧珩。 这次,他眼睛上依旧是蒙着白色锦绸,明明是端坐在桌前,仍给人一种懒散的闲适感,开口就道:“云小姐想必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咱们商量一件事,你嫁与我可好?” 云早早一脸:? 不是,他管这叫商量?他是不是对商量有什么误解? 小栗子攥紧了她的手,小身子再次挡在了她面前,漆黑的大眼睛,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人。 他轻笑一声,道:“你们不必如此紧张,我想与云小姐签订三年契约,契约期间,云小姐做我的九皇妃,三年后,我给你和离书,放你自由。” 云早早:“我要说我不愿意呢?” 他道:“我不知道你跟武安侯府闹了什么矛盾,又有什么仇恨,不过你若是想要找他们报仇,我会是你最好的选择。 我可以答应你,在契约存续期间,整个九皇子府任由你折腾,我手下所有资源,任你使用,你不管在外面做了何事,我都会给你兜底。” 云早早有点心动了:“为什么是我?” 九皇子现在一无所有,也就无所畏惧,他身为皇子,就破罐子破摔,为所欲为,折腾的翻了天,整个朝堂又有人能奈他何? 萧珩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道:“因为你名声不好,残废配寡妇,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需要让整个朝堂的人都觉得他已经自暴自弃,让龙椅上那位觉得他是在故意气他,跟他作对,才能更好的在暗中做布局。 而她这么能闹腾的性子,刚好适合帮他吸引外界的注意,做他的九皇妃。 云早早眼底神色幽深,唇角勾起嘲弄的弧度来:“用我来转移有心之人的视线,九皇子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就他这种老谋深算,杀人不眨眼的疯批,她才不会相信他被夺兵权之后人就废了,说不定背后正谋划着要怎么造反,干掉他老子呢! 萧珩微微扬起下巴,唇轻启,声线低沉慵懒:“那云姑娘答应还是不答应?” 云早早道:“我要跟我儿子商量一下。” 一直没有说话,看着他们俩你来我往的小栗子,感动的要哭了,阿娘终于想到他了。 萧珩微微敛了敛眉眼,视线似是落在了小栗子的身上,点了点头。 云早早就把儿子给拉到了门口,很认真的看着他:“刚刚我们的谈话,你怎觉得么样?” 她自己的力量,终究是单薄,能借用整个九皇子府的力量飞黄腾达,她也是不吃亏的。 小栗子乖乖的道:“我都听阿娘的。” 云早早捧着他的小脸,问:“阿娘也听你的。” 小栗子便压低了声音:“阿娘,他很可怕,我们跟着他,会很危险的。” 他怕阿娘会出事。 云早早跟他耳语:“阿娘保证,在他作大死连累到咱们之前离开。” 就他这样的,不搞点惊天动地足以诛九族的大事,都不符合他的身份! 小栗子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师父说了,阿娘一个女人,在都是男人的世道里,想要赚钱,想要不被侯府欺负,就要找一个有权有势的大靠山。 九皇子他虽然变成这样了,可他依旧是九皇子,是当今圣上的儿子。 云早早征求了儿子的意见之后,又领着他回去了,道:“你刚刚说的婚事,我可以答应。 不过我也有条件,和离的时间,不能你说了算,我想要什么时候和离,你就要什么时候给我和离书,放我离开。” 三年? 万一他在这期间作死,她顶着九皇妃的头衔,是要跟着他一起陪葬的。 “可以。”萧珩没有任何犹豫,又道:“除夕宫宴,你跟我一起参加,到时候我让宁商过来接你。” 云早早看着儿子,还没开口。 萧珩像是能看到似的,补充:“不会耽误你陪儿子,你不放心,可以带他一起。” 云早早都要怀疑,他眼睛蒙着个布条,就是做样子给人看的,他根本就没瞎,不过碍于他强大的压迫感,也不敢仔细观察他,道:“好。” ** 皇宫每年的除夕宫宴,宴请的有皇亲国戚及三品以上的朝廷官员。 武安侯的嫡亲姨母是已经过世的皇太后,因太后的关系,他也做过当今的伴读,是当今少年时的玩伴,云锦月现在又是九皇子的未婚妻,侯府自然不能缺席。 可侯府,今年的宫宴,被赐婚给闹的,是谁也不想去。 云锦月强颜欢笑的安慰:“爹娘,哥哥,你们不要这样,我真的没事,可以去参加宫宴,圣上一个月内,连下两道圣旨,我若是不去,他会如何看咱们侯府。” 侯夫人心疼的握着她的手,有些置气的道:“月月,你不去也行,娘亲跟皇后说你染了风寒,不宜出门,她是太子生母,她会体恤的。” 赐婚之事,牵扯到的不止他们侯府,还有皇后跟东宫。 可最着急只有他们侯府。 太子没了侯府这门亲事,自有大把不输于侯府家世的贵女任由他挑选。 至于皇后,谁做太子妃对她这个做母后的来说都一样,并不是非月月莫属。 要怪就怪太后那个死老太婆,死的太不是时候了,她但凡晚死一年,有她当家做主,月月跟太子都该成婚了。 武安侯道:“月月说的对,这次宫宴她无论如何都得去。” 云晋安抬眼看了下天色,道:“时间不早了,好好收拾一下,咱们该入宫了。” 第21章 有事要说 云晋驰心疼的安慰着:“月月你放心,二哥也是见过九皇子的,他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可怕。 他现在手里无权,人又废了,将来说不得要靠着咱们侯府,你嫁过去他也不会亏待了你。” 事情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呢? 太后离世之后,当今对他们侯府的态度,本就越来越冷淡疏离,这次若是去退婚惹了他不喜,他只会越发厌恶他们侯府。 云晋淮愤愤然道:“月月,二哥说得对,嫁给九皇子也好,圣上赐婚到今日,整整有一个月了,太子连个屁都不敢放,我看他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上,也不是你的良人。” 云锦月眼眶一红,泪眼朦胧的,眼看着又要哭了。 武安侯指着他骂:“哪壶不开你提哪壶,还不赶紧给我闭嘴。” 话是这么说,可当今年自从四年前摄政王跟王妃失踪之后,身体是日渐不好,脾气也是日渐古怪,太子平日里也是小心翼翼,生怕触了他的霉头。 云晋淮不怕他爹,骂了太子,又骂:“说到底,这件事还是要怪云早早那个臭丫头。 如若她还在侯府,乖乖听话,圣上赐婚下来,咱们低调的把她嫁出去,等圣上发现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门亲事。” 所以,事情变成如今这样,爹娘每日发愁,月月每日以泪洗面,都是她的错! ** 云早早迎着冷风,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宁商看着她:“云小姐,您还是去车上坐着吧。” 云早早在马背上坐直了身体,对着他摆摆手,道:“无妨,不是伤寒,是有人背地里骂我。” 她现在的身份,是九皇子那一刻也离不开的心上人,入宫参加除夕宫宴,也得让她装扮成亲卫,跟着一块儿进宫。 至于小栗子,被安排送进定国将军府,要随着将军夫人跟她的孙女一块儿入宫。 宁商嘴角抽了抽,看了眼她,眼角的余光又看了眼身后的马车,愁得脑仁疼。 主子带上了这位跟她的儿子,真不知道今儿,主子要在圣上面前怎么胡闹。 云早早前世今生加起来,第一次入宫,也是第一次参加宫宴。 在宫门前下了马,跟着九皇子的轿子一起步行入了宫,到了宫宴门口,又负责推着九皇子的轮椅进去。 席上之人,在他经过之时,皆起身行礼打招呼,丝毫看不出对他有什么轻贱的态度。 九皇子虽然为今上不喜,被褫夺了兵权,人又废了,可他依旧是九皇子,是今上的儿子,不给他脸,就是打今上的脸。 是以他的座次,跟太子和其他五位皇子依次而坐,在众皇子中又数他年岁最小,位于末席。 他姗姗来迟,宴上除了当今皇上,皇后的坐席空着,后宫有资格入席的妃嫔,皇亲国戚,朝廷大员皆已入座。 云早早跟着九皇子,如今所处的位置,距离皇帝很近了。 如今皇上还没到,宴上的气氛相当轻松。 她也开始找寻儿子的身影,就见在距离她这边,有十多桌的坐席上。 小栗子正在跟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穿的喜气,粉嘟嘟的可爱小姑娘坐在一起。 他一边跟那小姑娘说着话,目光也在逡巡,直到对上了她的目光,眼睛蓦地一亮,对着她笑了笑,唇语:“阿娘。” 云早早也对着他眨了一下眼睛,便又目不斜视,面无表情的当起了九皇子的亲卫。 不过。 有几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总是时不时的从她身上扫过,让她也不由看了过去,就见那边,正是武安侯府一家。 因是男女分席。 武安侯跟三个儿子并席而坐。 侯夫人带着云锦月,坐在女眷的那一侧。 他们在看的,也不是她,而是九皇子,目光落在他的眼睛上,他的腿上。 云锦月妆容精致,却面如金纸,微微垂下眼眸,放在袖中的双手,恨不能把袖口都给揪烂了,心里恨意翻涌。 恨侯府之人,口口声声说疼惜她,事到临头,圣上的旨意压下来,却没有一个人为她说一句话,帮她争取她该得的幸福,反倒是在认清事实之后,劝她嫁给九皇子。 恨九皇子,恨他为什么不死在边关,为什么要回来。 恨当今圣上,明明知道她与太子情投意合,青梅竹马,偏偏要拆散他们! 侯夫人看到九皇子如今模样,心里情绪翻涌。 可是她一个女人家,就算再恨再不甘又能怎么办,只能看着女儿嫁给那个残废九皇子,只能找安慰:“月月,九皇子就算再落魄,他也是九皇子。 圣上这个人,他自己怎么对九皇子都行,那是他儿子。 可外人若是敢嚼舌根子,背地里说他长短,看圣上不割了他的舌头。” 云锦月勉强对她笑了笑,柔声道:“娘,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不要担心,自古咱们女人也没有选择的权利,还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这次,是圣上亲下的圣旨。” 太子哥哥已经在私下里找过她了。 太子哥哥说,并非是他胆小怕事,不敢顶撞圣上,求他收回成命,而是他怀疑九皇子在暗中密谋着大事,让她嫁过去,作为他的眼睛,盯着九皇子的一举一动。 太子哥哥说,九皇子坏了双腿,也失去了作为男人的能力,她嫁过去,他也对她做不了男女之事。 太子哥哥还承诺说,等今上驾崩,等他除掉九皇子,登上大宝,她就是他的皇后。 侯夫人见她如此懂事,如此知道体恤人,越发的心疼了,叹了口气,道:“娘的好月月,真是辛苦你了。” 云锦月已经认命了,嫁去九皇子府,做太子的眼睛。 可周围那些往日里,跟她关系亲近的闺中密友们,没有一个过来安慰她的不说,看她的时候,那些或嘲弄,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让她气怒难消。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等她帮太子哥哥除掉九皇子,等她成了皇后,定要让他们好看。 高高在上的主座上。 当今天子正隆帝和当今皇后携手而来。 众人起身行礼。 只有九皇子萧珩八风不动的坐在轮椅上,只微微垂首算是行了礼。 正隆帝的目光,在他的眼睛上,在他的腿上扫了一眼,便笑着让众人起身,拉着皇后坐下了。 云早早这才敢偷偷的拿眼角的余光,去看上座上那两位。 正隆帝年过不惑,身形有些瘦削,脸色有些病态的白,可那一副好皮囊,依旧能看得出来年轻时的俊美风流潇洒。 皇后雍容华贵,举止娴雅,容貌端丽,年轻时候也定是一等一的美人。 她看皇后。 皇后的目光,竟也在她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便转移了视线。 这边帝后刚刚落座。 萧珩开口了:“父皇,儿臣有一事要说。” 第22章 大戏来了 云早早激动了。 有大戏要来了,这次来的不亏。 宴上其他人,也朝着萧珩的方向看过去。 其中,跟他有了姻亲关系的武安侯府一家人,对他的一举一动,更是格外留意。 正隆帝颇为不悦的瞪了他一眼,知道他没憋什么好话,本想呵斥他一句,可念着今日是除夕便又作罢,微微颔首,示意他说。 萧珩微微抬起下颌,一双蒙着白色锦绸的眼睛看向了他的方向:“父皇的赐婚,儿臣不要。” 一句话。 满座震惊,雅雀无声。 人就跟他隔了几个坐席的太子萧宸,眼底神色蓦地阴鸷,紧握成拳的手背,青筋毕露。 该死的。 老九这混账东西,就是在故意跟他作对,消遣他。 父皇的赐婚,他就接着。 人人都知道他跟侯府大小姐云锦月之间的关系,他现在当众退婚,不是在打他的脸吗? 他退婚了。 他这个太子若是娶了云锦月,就是捡他不要的东西,被人耻笑。 他若是不娶云锦月,那他就是负心汉,薄情寡义,依旧是被人唾骂。 云锦月此刻震惊之后,则是一脸喜出望外的看向萧宸,激动的脸色都红润了许多。 她答应嫁到九皇子府做眼线,只是没办法的办法,现在九皇子要退婚,她就能堂堂正正的嫁给太子哥哥,做他的太子妃了。 侯夫人却是皱了皱眉,一脸凝重。 武安侯更是一张脸比锅底还黑,努力压住心里的不安跟愤怒,盯着九皇子跟正隆帝的方向,也在观察着太子的脸色。 九皇子退婚,对他们侯府,对月月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哪个世家大族的嫡子,会愿意娶一个被人退婚过的女子,更别说太子这样金尊玉贵的天之骄子了。 “你胡闹。”正隆帝一声呵斥,威严尽显,一双蕴着怒火的眼睛睨着他:“是朕多年没管教你,让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是吗?” “陛下,你消消气,阿珩他从小就敬你爱你,他不是不懂事的孩子。”皇后赶紧劝解,看向萧珩,问:“阿珩,你为什么要退婚,你有什么不满,可以跟母后说。” 萧珩自然随意的靠在轮椅上,越发显得他整个人慵懒散漫,一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狂妄,唇角勾起,略带嘲弄:“侯府大小姐云锦月年纪过大,相貌甚丑,儿臣不喜。” 宴上的人,目光全都集中到了云锦月的身上。 说云锦月丑,他们这些外人,都绝对是不认同的,她可是京城第一美人,整个京城也找不到第二个比她更漂亮的女子。 说她年纪大,双十之龄,是大了些,可如若不是太后的事情耽搁了,她跟太子,早该在三年前就成亲的,哪里还有今天的事。 可九皇子现在既无兵权,在朝廷里也没有任何职位,只空有一个九皇子的名头,人又废了,年纪也二十又三,他凭什么嫌弃人家年纪大! 云锦月一时间羞怒交加,脸色涨的通红,用力的绞着手里的手绢。 该死的。 他一个残废。 她答应嫁给他,已经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他当众退婚就算了,还如此侮辱于她,他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云早早知道,萧珩既然跟她定了契约,肯定不会娶云锦月。 可他在宫宴上,大张旗鼓的跟皇上闹,在万家欢庆之时,给所有人找不痛快,想想在情理之中,是他个无所顾忌的疯子能干出来的事,可又在她的意料之外,她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皇后面上的表情,此刻也是有点儿撑不住了,努力让自己保持着该有的端庄,问:“武安侯府大小姐,可是咱们京城的第一才女,第一美人,阿珩连她都看不上,那母后倒是要问问,你想要什么样的女子呢? ” “她是儿臣的红颜知己,儿臣是一刻都离不开她,这辈子只爱她一个人,儿臣只愿意跟她共度余生,携手到老。”萧珩终于动了,只是动作依旧散漫,对着帝后一揖:“求父皇母后成全。” 云早早:…… 宴上的众人也是神色各异,互相对视,小声议论。 因看不到他的眼睛,大家无法从他的眼神里捕捉到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可从他那丝毫未变的懒散态度,和漫不经心的语气可以推断,他随便扯出来一个红颜知己,就是故意气皇上的。 云锦月从小也是众星捧月着长大,何曾受过如此羞辱,只恨得浑身都在止不住的发抖。 该死的,她倒要看看,他的红颜知己到底是什么人! 她目光逡巡着,就落到了一直立在他身侧,那位身形跟其他亲卫相比,明显就单薄瘦弱了些的亲卫身上,目光阴沉。 皇后也是不负众望,目光也落在了云早早的身上:“哦,你既是一刻也离不了她,她今日何在?” “她自然是在儿臣身边。”萧珩说完,一把将云早早拉到了身边,扯下了她的束发,任由她一头青丝飘洒而下。 云早早猝不及防,被无数道好奇的目光望过来,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王八蛋,行事之前也不跟她商量一下。 正隆帝跟皇后的视线,也落在了她的身上。 有人惊讶的出声:“云早早,武安侯府从乡下接回来的嫡女!” 说话的人。 不是云家人。 宴上人太多,此时又太过于混乱,也没有人在意说话的人到底是谁。 可宴上,却是一片哗然之声。 云家的人,此刻脸色皆是难看异常。 正隆帝神色越发威严,凌厉的目光扫过去,问:“云爱卿,这女子可是你女儿?” 第23章 慢性毒药 武安侯又惊又怒,被他这么一眼,又给吓得冷汗涔涔,起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毕恭毕敬的道:“回陛下的话,她的确是在侯府生活过几年。 不过那是我派去找她的下人弄错了,让我误以为她是我侯府被抱错的嫡女,近日才查清楚,她并不是,所以就放她出府了。” 云早早这个逆女,她是什么时候跟九皇子勾搭在一起的,尽会给他侯府丢脸。 这一次,一定得跟她彻底断清关系才行。 云家三兄弟,此刻脑子乱成一团,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云早早该死! 侯夫人被四周各种意味不明,却明显带着嘲笑的目光给看得恨死了云早早,又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也好过在此被人当做笑话看。 不过相较于他们。 此刻真正如坐针毡的人,是云锦月,九皇子当众跟她退婚,说喜欢的是她那个未婚生子的姐姐云早早,无异于是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告诉所有人,她不如云早早。 “哦。”正隆帝眼底神色幽沉,旋即又问:“听说你这个假女儿,还有个儿子,不知可为真?” 老九这个混账东西,他就是故意在这么高兴的日子,当众顶撞他,拆他的台,想要把他给气死! 武安侯道:“她是育有一子。” 至于其他的,他一字没多说,不管是她嫁过人生过孩子,还是她没嫁人生了孩子,都不是什么好名声。 萧珩也跟着出声:“父皇,儿臣对她一见倾心,父皇也知道,儿臣此次受伤,已无法生育,那孩子以后就是儿臣的孩子,望父皇成全。” 他倒是一点都不见外,把别人猜测的隐疾,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还上着杆子给人当爹。 正隆帝被他给气的,差点儿一口血喷出来,指着他怒道:“你给朕闭嘴!” 这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吗?口口声声他没办法生育,他到底是在内涵谁呢! 萧珩道:“父皇若是不收回成命,不成全儿臣,儿臣就只能带她一起,去浪迹天涯,不敢在父皇面前碍父皇的眼。” 正隆帝大喝一声,从龙椅上走下来,一脚踹翻他的轮椅,大喝道:“滚,你马上给朕滚!” 兔崽子,威胁他是吧! 萧珩人滚下了轮椅,重重摔在了地上。 云早早也跟着噗通跪在了地上。 萧珩人躺在地上,就那么随遇而安,没有要动弹的意思,散漫的声音无惧无畏:“求父皇收回成命。” 正隆帝又是一脚踹他身上,没再看他,而是看向了武安侯,问:“云爱卿怎么想?” 武安侯本就不想云锦月嫁给九皇子,这么一闹,倒是合了他的意,却不敢托大,微微垂首:“臣都听陛下的。” 正隆帝道:“那这婚事就算了吧。” 老九这次摆明了就是要气死他,破罐子破摔了,一副看不惯你就杀了我的样子,他还能真砍了他脑袋不成? 萧珩脸上漾起了笑,慵懒的声线也多了几分快意:“儿臣多谢父皇成全。” 正隆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累的叹了口气,挥挥手:“这宴,散了吧。” 离开之前。 他深深地看了云早早一眼。 云早早不敢动,一直等到那道目光消失不见,才去扶起躺在地上的萧珩。 他一副没骨头似得懒散样子,让她真怀疑没人扶他,他都要躺地上睡着了,还真是随遇而安,就这摆烂的样子,任谁看了不觉得他是在自暴自弃。 相较于他的为所欲为,正隆帝的表现,就真的很像是一个普通的老父亲了,让她感觉不到传说中皇上对他的厌弃不喜。 圣上发话了。 好好的除夕宫宴,散了。 与此事无关的人,瞧了皇家的热闹,看了武安侯府的笑话,觉得不虚此行,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武安侯府的人,当众出丑,变成了笑话,匆忙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小栗子满眼担忧的看了眼他家娘亲,不知将军夫人与他说了什么,他便乖乖的跟着夫人一起离开了。 云早早眼看着热闹的宫宴,转眼间就变得冷冷清清,问轮椅上的人:“九皇子,咱们现在出宫吗?” “嗯。”萧珩应了一声,低笑着问:“没耽误你陪儿子过年守岁吧。” “那我在这里,多谢九皇子。”云早早在他开始闹的时候,就知道他在那日,已经做好了今日大闹宫宴的计划。 宫宴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各自回家过年,是一点都不耽搁。 而且,这场闹剧上,她看到了云家人跟猴子一样被人围观,也得到了云怀德的亲口承认,她不是武安侯府的女儿,来值了! 萧珩摇头低叹。 没良心吧,他以身入局,给她表演了这么一场精彩的大戏,让武安侯府颜面扫地,让云锦月当众出丑,她还阴阳怪气的。 ** 云早早跟着回了九皇子府。 小栗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她下了马车,对陪在他身边的小厮道:“我阿娘回来了,你可以回去了,帮我谢谢奶奶。” 小厮点头,又走到马车前跟车里的人说了两句,才转身离开。 云早早也对车里的人道:“九皇子无事的话,那我跟小栗子,也告辞了。” 萧珩慵懒的声音,多了几分刚刚睡醒的惺忪感:“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心爱之人了,你不在府里,还想去哪里?” 云早早握了握拳头:“九皇子自重,我们并未成亲。” 萧珩低笑了一声:“如今城门已经关了,护国寺你去不了,住客栈,你就不害怕吗?” 云早早就想到了圣上不喜他的传闻,听他意有所指的话,不敢走了,拉着儿子的手,道:“那我们就叨扰九皇子一晚了。” 听他的意思,狗皇帝难不成会半夜派人杀了他们母子? 有那么恨吗? 很快。 也就是前脚到了府里的功夫,皇上派来给九皇子送药的人就到了。 云早早终于知道了,当今是真的恨他这个儿子,恨到在药里下慢性毒药的程度。 大内总管陈公公,亲自送来的药,笑看着萧珩,道:“这是陛下特意交代御药房的女官给殿下熬的,殿下趁热喝了,老奴好回去复命。” 萧珩纤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瓷碗的边缘,似是在试探着温度,问:“陈公公,父皇还在生我的气吗?” 陈公公道:“瞧殿下说的,父子哪来的隔夜仇,陛下要是生气,能让女婢来给您送药吗,陛下他是时时惦记着殿下的。” 萧珩端起药碗,仰头把汤药一饮而尽,空碗往桌上一放:“陈公公替我谢过父皇的赏赐。” 陈公公把空碗收起来,一脸笑的道:“老奴一定会的转告的,殿下好好歇着吧。” 云早早安静的在一边看着, 等到陈公公走了,才神色复杂的看向他:“你们皇家还真是父慈子孝啊!” 第24章 找对人了 萧珩微微抬了下巴,喝了药喉咙润了许多,慵懒的声音也多了一分清亮:“你们侯府也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云早早被噎了一下,不置可否。 他们俩是半斤八两。 上辈子,最终害死她的是云锦月,可对她的境遇冷眼旁观,不闻不问,落井下石的云家人也是帮凶。 而九皇子,他爹是真的下药要毒死他。 萧珩见她不阴不阳的一句话之后,又不说话了,惫懒的靠在轮椅上,道:“云小姐有什么需要,找宁商。” 他这句话,就是送客了。 云早早打量了一下他惨白的脸色,问:“你不需要解个毒吗?” 他刚刚喝的可是毒药! 萧珩道:“不用。” “告辞。”云早早抱起儿子,转身就走。 宁商在外面候着,见她出来,道:“云小姐,跟我走吧。” 云早早跟着出了院子,一路过去,入目萧瑟一片,清清冷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鬼宅呢! 宁商把她带到了一处院子,道:“云小姐,府里很久没有人打理了,院子里的下人也是这几日刚买来的,许会伺候不周,您将就一下。” 云早早对这些也不甚在意。 她除了在侯府的时候有下人伺候,跟师父在道观的时候,衣食住行都是自己打理,还得打理师父的,在安国寺,也是自己打理。 院子里,倒是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灯也亮上了,大红色的灯笼,很是应景。 两个十四五岁的婢女和两个粗使婆子已经在候着了。 宁商对他们道:“这位是云小姐,你们好生伺候着。” 几人恭敬的看着她:“云小姐。” 云早早微微颔首,第一句话就是问:“你们会包饺子吗?” 大年三十,不吃顿饺子,总觉得这年跟白过了一样。 粗使婆子为难的看了宁商一眼。 宁商道:“云小姐稍等,我马上让人把东西送过来。” 说完。 转身就要走。 云早早又喊住了他:“宁大哥,麻烦再给我拿点烟花过来。” 这鬼地方,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的,还是得听个响,热闹一点才像样。 可惜了,她本来是打算在安国寺,带着癫师父跟无尘他们一起热热闹闹包饺子放烟花守岁的。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左右。 饺子包好了。 下锅的时候。 云早早道:“等一下,我去放烟花,我放了饺子再下锅。” 以往在道观里,师父就喜欢这么做。 小栗子开心的迈着小短腿,跑到了早就已经摆好的烟花跟前,站在最左边,摆成了星星形状的烟花前,喊:“阿娘。” 星星,一共有五颗。 云早早到了最右边,道:“左边三颗我的,右边三颗你的,我喊一二三,一起点。” 小栗子拿着手里一根燃着的香,集中了精神。 云早早开始喊:“一二三。” 三字落。 小栗子兴奋地点了一颗星星,又跑去点第二颗。 点完了之后。 云早早的三颗星星也点完了,抱着儿子就往后撤,捂住他的耳朵,抬头看着夜空。 因正隆帝在宫宴上大发龙威,宫宴不欢而散。 是以皇亲国戚,达官显贵们集中居住的朱雀街这边,安静的很,大家都很低调,没有人敢冒险去触怒龙颜,回来之后放烟花爆竹。 直到砰砰砰的烟花爆竹声,在安静的夜空中炸响,绚烂的铺满半个夜空。 很多人都出来看,到底谁狗胆包天,在陛下动怒之后,回家还敢放烟花。 武安侯府,也在朱雀街,距离九皇子府,隔了两个街道,能很清楚的看到那五颗漂亮的星星,在空中炸开,化为了满天繁星,喜庆又好看。 一家人这会儿还在正厅,口诛笔伐,破口大骂云早早这个丧门星,没良心的白眼狼。 肯定是她勾结了九皇子,让九皇子当众跟月月退婚,以此报复侯府,让侯府丢脸,气死他们,破坏月月的姻缘跟名声。 侯夫人嗤笑一声:“这是谁家,敢在这个时候放烟花,就不怕陛下降罪吗?” 云晋驰计算了一下距离,很肯定的道:“是九皇子府。” 云晋安道:“九皇子现在,是彻底自暴自弃,无所畏惧了,在宴上触怒了陛下,回府之后,他还要惹陛下生气,看来对于这皇位,他是一点心思都没有了。” 想太子跟其他几位皇子,谁不是想着办法讨陛下的开心,只有他,事事跟陛下作对,也不怪陛下厌弃不喜他,谁有这么一个儿子不闹心。 云晋驰想法别具一格:“幸好爹在宴上跟云早早撇清了关系,否则九皇子以后犯了丢脑袋的大罪,咱们说不得还得受她连累呢。” 这么想想。 他突然就不是那么生气了。 云锦月没有说话,只是一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怨毒之色。 云早早这个贱人,她以为她勾搭到了九皇子,让九皇子跟她退婚,就能破坏她的姻缘吗? 她错了! 太子哥哥跟她情投意合,岂是她这点不入流的手段就能挑唆的,太子哥哥之前都说了,就算她嫁给九皇子,等他登基之后也会立她为后的。 现在她跟九皇子的婚事作废了,以太子哥哥的仁善和他对自己的一片痴心,肯定不会介意外界如何说,会娶她为太子妃的。 反倒是她自己,为了报复她,把她自己卖给了九皇子,以九皇子现在的境遇跟他那嚣张跋扈的性子,说不定什么时候,项上人头就不保了,到时候他作为家眷,还不是得跟着一起陪葬。 其他府邸的人,也在看烟花,在议论。 有人摇头叹息:“我看这九皇子是真疯了。” 有人感慨万千:“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隐忍一点,一次次触怒陛下,也不知道陛下能容忍他胡闹多久。” 有人扼腕惋惜:“九皇子遭此大难,性情大变,时也命也啊!” …… 刚刚睡下的萧珩,也被烟花声扰醒了,去了锦绸,那双冷寒幽沉的眸漫上几分了然的性味来,声音带着几分惺忪的沙哑,喃喃道:“还真是找对人了。” 这烟花放的,喜庆。 皇宫里那老不死的,又要被气死一回了。 房门口,有轻微的脚步声靠近。 宁商压得很低的声音响起,问:“主子睡下多久了? ” 第25章 小家子气 齐大小声道:“有半个时辰了。” 宁商看着端过来的饺子,转身欲走。 屋里。 传来了萧珩带着惺忪睡衣的慵懒询问:“她又有何事?” 宁商道:“主子,云小姐下了饺子,让属下过来给您送一碗。” 他是没想着屋里之人会吃的,主子向来不吃外人做的东西,端过来也只是走个过场。 没想到萧珩却是道:“拿进来吧。” 宁商推门而入,把饺子放在桌子上,人立在一边没走。 萧珩披了件外裳,下了床,走到桌边坐下,看了眼宁商。 宁商晃了晃手里的平安符:“云小姐说,吃到了包福钱的饺子,来年会有一年好运气,您吃到了这个再给您。” 萧珩瞧了那平安符一眼,便微微敛下眉眼,桌上一碗饺子,还有一盘调好的蘸料,放了嫩生生的小葱作为点缀。 他有些怀念,突然问:“他们道门之人,都这么过除夕吗?” 别的道门之人他没接触过,倒是有幸跟义母过过除夕夜。 她也会指挥着他跟义父一起包饺子,在饺子里包铜钱。 谁吃到了带福钱的饺子,就会得到她亲手做的护身符。 宁商被问的愣了一下,道:“主子,我送碗筷回去的时候,帮您问问云小姐。” 一碗饺子,对萧珩来说,也只是打打牙祭,片刻就下了肚,吃到最后一个的时候,才吃到了福钱,竟是枚五帝钱。 宁商把平安符给他,说吉利话:“祝主子新的一年福气满满,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大吉大利。” 萧珩冷沉的眸也难得浮上了一层笑意,道:“给他们包两个押岁荷包。” 宁商又怔了一下,自从摄政王跟王妃失踪之后,主子就再也没这么笑过了,心里也跟着开心,赶紧应道:“是,主子。” ** 云早早放了烟花,吃了饺子,身边还有儿子,快活的人,端着干果蜜饯进了卧房,道:“儿子,咱们去床上吃,暖和。” 说着。 她伸手掀了被子,入手的触感,却让她怔了一瞬,放下果盘,仔细的去看手里的被子。 小栗子好奇的问:“阿娘,这被子有问题?” 云早早揉着被子里的填充物,道:“没问题,就是做工这么精致的羽绒被子,除了你师祖做的外,阿娘还没有在别处见过。” 就连侯府也没有。 大户人家一般不会用这种羽绒的,因为羽绒不好处理,还会跑的到处都是,蚕丝被才是他们最常用的。 可师父的技术,却能把羽绒给固定住,还能去除羽绒的怪味,做好了之后,比蚕丝的保暖轻软,她以前穿的衣服,也都是师父用羽绒做的。 小栗子想到了某段不是很开心的回忆,跟着点头:“去年的时候,师父说羽毛做的衣服暖和,弄了好多鸭毛鹅毛,让我们寺里手艺最好的泓拾师叔给我缝衣服里,结果味道好臭,毛毛到处乱跑,还钻出来到处乱飞。” 云早早看着他紧皱着小眉头跟自己抱怨,道:“阿娘做的不会乱飞,等阿娘给你做。” 师父的所有本领手艺,她都继承了,就是这几年只顾着犯蠢讨好云家人,处处围着他们转,很多手艺都生疏了。 小栗子点头,很新奇的看床上的羽绒被,突然抬头看她,压低了声音问:“娘亲,你说师祖会不会被九皇子他给抓起来了?” 他强占了师祖给娘亲留下的家。 现在他这里还出现了只有师祖才会做的被子。 云早早摇头:“以你师祖的本事,不可能被人抓了,不过你师祖她经常外出云游,对跟自己投缘之人,也从不藏私,许是有人从她这里,学到了做被子的方法。” 小栗子一脸疑惑:“那师祖她为什么会不见了,也不让娘亲去找她呢?” 云早早道:“等娘亲了解了京城的事情,就云游天下,找你师祖去。” 师父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她小的时候需要人照顾,她一年还能留在观里半年。 等她年纪稍大,能自己照顾自己,她动不动就消失个一年半载的,她也不知道她去做了什么,她也从不带着她去。 “好。”小栗子已经盘坐在了床上,给她剥瓜子,剥花生。 娘俩在九皇子府守岁。 武安侯府,这个时候已经陷入了黑夜的安静里。 只有云晋驰还在书房里温书,准备两个月之后就要开始的春闱。 可他越是看书,越是头疼,感觉书页上的字,都在摇晃扭曲,让他心情烦躁的紧,将手里书摔在桌上,怒问:“含笑,我的熏香怎么换了?” 含笑正在一边候着,看他脸色不好,噗通跪在地上,怯怯的道:“二公子,您上次给裴公子香的时候,就已经剩的不多了。 ” 云晋驰这才想起来,他使用的香,一直都是云早早给送的,心里又是一阵窝火:“她一个月送一次,她怎么不一天送一次,让我天天去找她要呢。 她自己做的香而已,是多金贵的东西吗? 山里来的野丫头,就是小家子气。” 含笑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云晋驰一想到云早早就气不打一处来,脑袋有些胀痛,气得一甩袖袍,对含笑道:“还跪着干什么,还不伺候我更衣睡觉。” 含笑赶紧起身伺候。 其实除了香,二公子喝的茶,爱吃的果子蜜饯都是早早小姐给的。 他枕头里的助眠香囊,床头衣柜书架上的香囊,也都是早早小姐做的,里面都是放了符箓的。 侯府里的主子们,都不信神佛,也不信早早小姐,说她会的是歪门邪道,可她是信的,早早小姐给她的护身符,救过她娘亲跟弟弟的命。 早早小姐人很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侯爷夫人跟三位公子那么讨厌她。 ** 云早早做的香,到底金贵不金贵。 云晋驰在初八这天,参加尚书府大公子余贺丰举办的文会时,见识到了。 第26章 调香之人 年前年后这几日,在京城读书人中,有名叫明心香的熏香,很是受人追捧。 可数量却极少,极为难得,一钱已经卖到十两黄金。 有用过此香的读书人,都说效果极好,大大增加了他们看书写文章的效率。 云晋驰过去的时候。 花厅里,很多认识的同窗都在围着裴安谈笑风生。 有人道:“裴兄,这明心香,大家都知道,是从你手里流出来的,你可不能藏私,再卖一些与我吧,你要金子银子还是珠宝,为兄都有。” 有人跟着附和:“裴兄,我还没用过这香,你今日可得卖我一些,让我看看这香,是不是跟传闻中的一样神奇。” 有人跟着开玩笑:“马上就要春闱了,我看这明心香,定是裴兄要藏着自己用的,他怕我们都用了,在会试的时候,考的比他好。” 裴安还没有说话。 有人就看到了走过来的云晋驰,招呼着他一起过来。 云晋驰问:“诸位这都是在探讨什么呢,这么热闹。” 有人笑道:“就是明心香,云兄应该听过吧,我们几番打听,才打听出来,是裴兄售卖的,在找他讨买些呢。” 有人道:“云兄定是已经用上了吧。” 裴安道:“你们找我,不如找云兄,那制香之人跟我说过,他可是已经用了好几年的明心香,每日里都用,我前些时日,还从他那里讨了一些呢。” 云晋驰听得云里雾里,一头雾水,道:“裴兄说笑了,你讨的香,是我家里人自己调制的,哪里能跟你价值千金的明心香比。” 他给他的香,是云早早做的,说不得只是味道,跟他们说的明心香有些相似。 云早早她一个山里长大的,愚不可及,粗鄙不堪,怎么可能做得出来价值千金的香。 裴安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着点了点头,微微眯着眼睛,一副狡猾的狐狸味,道:“哦,那正好,今日那制香之人也在府里,我让人问问,她愿不愿意过来跟诸位一见。” 他倒是要看看,他们侯府的人,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跟他装傻? 云早早这样一个金疙瘩,就这么被他们当成土坷垃,给扫地出门了。 裴安的小厮过去喊人的时候。 云早早正在余三小姐的院子里给她调整风水,指挥着下人把左边一座假山上的大石,给挪到右边一座假山上:“对,有字的那一边朝南方。” 余小姐眼睛亮晶晶的问:“云天师,石头这么放,是有什么讲究啊?” 余贺丰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家三妹妹。 她前日里跟几位闺中密友在冰上玩耍的时候,突觉胸前一阵灼烧般的痛,痛得她赶紧拉着小姐妹们跑到了岸边。 说来也巧,她们几人刚刚到了岸边,之前玩耍的那片冰面,突然就碎裂了,冰块哗啦啦的都落入了水里。 三妹妹的胸前没有戴别的东西,独独带着他买明心香的时候云早早赠的平安符。 三妹妹认定了是平安符显灵,当即就找他询问,央求他带她去找云早早当面道谢。 后来,才有了他去帮她递帖子,邀人来尚书府一叙的事情。 云早早道:“正南方五行属火,喜红色,这块红色的石头,要对着正南方,才能赠财旺运。” 她话音刚落。 余三小姐的贴身大丫头过来,道:“三小姐,文会那边的裴公子,想请云小姐过去一叙。” 云早早就知道自己生意来了,点了点头,道:“那三小姐,我先过去那边看看,等会儿回来再接着帮你看风水。” 余贺丰道:“那我陪云小姐一起吧。” 余三小姐也是个活泼的性子:“我也与你们一起。” 三人结伴到花厅的时候。 裴安正在亲自点香,看到她眼睛就是一亮,笑道:“说曹操曹操到,那我就不越俎代庖,让调制此香的云小姐,亲自为诸位点香吧。” 大家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排除了他们认识的余贺丰跟见过面的余三小姐,就剩下了云早早是个生面孔。 不过能被余贺丰邀请过来的人,也都是世家大族的贵公子。 有人咦了一声,突然碰了碰身边的云晋驰,问:“云兄,这位云小姐,不是你妹妹吗?” 有人压低了声音提醒:“除夕宫宴上,武安侯已经亲自否认了,这位云小姐并不是侯府丢失的大小姐,是他们找错了人。” 云晋驰看着云早早,只觉得一口气哽在了喉间,上不来下不去,堵得他难受,脸色也跟着阴沉了下来。 调香之人就是她? 她能给人家用什么好香。 她肯定是在香里用了妖术! 云早早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了裴安身边,落落大方的道:“既然裴公子如此说了,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裴安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香篆已经打好,是个莲花形状。 云早早过去,接过裴安给的线香,将压好成型的明心香香粉点燃,盖上了香炉盖,袅袅青烟徐徐而出,清淡雅致的香味,很快便弥漫了花厅。 有人微微阖上眼睛,细细的品了一下,开口道:“这味道很独特,是多种香调制而成,有沉香,苏和香,檀香,还有凤髓香,云姑娘我的可对?” 云早早心道你说的不对,可这人说的都是现今世上最贵的奇香,可以帮她的香抬高价格的,她笑笑,道:“这是我家的不传之秘,这位公子还是莫猜了。” 之前那个问云晋驰的人,神色玩味的看了眼他,凑到他身边问:“云兄,咱们俩这么些年的交情了,裴安不愿意卖于我,你总是可以卖我一些吧,你放心,我用现在的市价跟你买。” 裴安说他用了好几年了,他本是不信的。 可他这会儿见到了云早早,就信了。 他见过云早早,前年的时候,有一天晚上突降大雪,书院里冷得受不了,大半夜有人来给云晋驰送御寒的被褥衣物还有取暖的炭。 他住在云晋驰隔壁,过去看了一眼,那姑娘长得着实好看,冻得小脸发白,却还在笑着,一句句殷勤的喊着他二哥,却连他一句感谢关心都没得到,被他黑着一张脸训斥走了。 他当时就想,云晋驰这厮过分的很,怎么能如此狠心的对待他的亲妹妹,后来才得知,这个妹妹叫云早早,是他们侯府被人抱错,前两年刚寻回来的女儿。 云晋驰想到昨日里他就已经换了香,看着在他跟前春风得意的云早早,心里越发气闷,冷着一张脸,阴阳怪气的道:“这不知道怎么做出来的香,你们也敢用。” 第27章 扒了你皮 他声音不大。 可花厅里如今安静,大家都在品香。 裴安笑着道:“云兄都用了四年了,如今说不能用是何道理?是不想让我们用?我看云兄才是怕我们会试的时候,抢了他的风头。” 云晋驰握了握拳头,窝了一肚子的火,脸也更黑了,努力压制着心里翻涌的各种情绪,道:“我已经不用此香了。” 从昨天开始,香没了,他就换了香,也没有说谎。 不过他无法否认,之前他的确是在日日用着,人现在也好好的,并没有任何不适。 有人就问云早早:“云小姐,裴兄他真的是日日用你做的香?” 云早早矢口否认:“我跟云二公子并不熟,香的味道相似的有很多,许是裴公子弄错了,我做的香,怎么入的了云二公子的眼。” 裴安知道她这是不愿跟云家扯上任何关系了,从善如流的道:“对对对,是我这鼻子不行,是我弄错了,只是相似的味道,云兄说了,他用的香是他家里人调制的,云小姐又不是他的家人。” 然后。 他就见云晋驰脸都黑得能滴出墨来了,一副马上要被憋闷死的模样。 他现在可以确定了,云家人是真的是有眼不识金镶玉,把人家从云家赶走了不说,还当着圣上的面跟她划清了关系。 当着圣上的面,那就真的是彻底的,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了。 他现在就等着看,云家人后悔不跌的样子了。 云晋驰只觉得被人一巴掌扇在了脸上,火辣辣的疼让他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看着眼前这些人,众星拱月般围着云早早,向她讨买明心香。 他看着云早早笑靥如花,举止从容不迫,言谈进退有度的跟他们谈笑风生。 他突然就生出了一种荒谬的恍惚感来。 这些年,他名声大噪,只要他出现的地方,所有人都会围着他转。 可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原本追捧恭维他的人,会转而殷勤的捧着云早早,视他如无物。 他也未曾想过,一直像跟黏皮糖一样,不管怎么赶都赶不走,不管如何骂都不会生气的云早早,会像此时一样,再不看他一眼。 说不出的失落跟苦涩,让他一时间心绪复杂难当,又生出了别的卑鄙龌蹉心思,云早早的香,不定被她施了什么妖术。 等他们用出了事,就知道后悔了。 还有云早早,这些人皆是非富即贵,她在他身上用香出了事,家里也不会要了她的命,可这些人若是出了事,看不把她碎尸万段,到时候她还不是得求他们侯府救命。 云早早过来跟在场的人介绍了她的香,很快就跟余三小姐一块儿离开了。 云晋驰见她离开,眼底神色一凝,抬脚追了上去,在她到了院子里一座假山跟前时,二话不说,拉着她就走。 云早早被拉扯着走了两步。 就听一道凌厉的破空之声在耳边响起。 下一刻就听云晋驰一声凄厉的惨叫,剧烈的疼痛,让他人也跟着摔倒在地。 “你是个什么东西,本宫的人你也敢碰。” 萧珩裹挟着冰雪一般寒凉的声音在空气里响起,手里染血的鞭子再次扬起,又是一鞭子对着云晋驰抽了过去。 云晋驰是个读书人,平日里手指头都没破过皮,何曾受过这等伤,一时间疼到浑身都在痉挛,豆大的冷汗珠子自额头滚滚而下,抬眼看到坐在轮椅上的人,忍着疼痛出声:“九皇子。” 他到底瞎没瞎? 他是怎么知道他碰了云早早的! 萧珩那双蒙着锦绸的眼睛,都没往他的方向看,对着云早早伸出手来:“听小栗子说你来了余府,我来接你。” 云早早怕那一鞭子殃及她这个池鱼,躲得远远地。 她人此刻正靠在假山上,抓住他的手,借力站直了身子,到了他面前,又帮他把盖在腿上的狐裘往上拉了拉盖好他的腿,语气亲昵的抱怨着:“这么冷的天,你身子又不好,出来做什么,我还能不回家吗?” “手怎么这么凉,你啊,就是不知道仔细些,出门还穿的这么单薄。”萧珩却是将狐裘拿了起来,给她披上。 火红色的狐裘,将云早早一张脸衬得桃腮粉面,羞赧的微微一笑,越发显得娇艳动人。 余三小姐忍不住捧着心,跟身边的丫头感慨:“九皇子跟云姐姐感情真好。” 丫鬟小声嘟囔了一句:“三小姐,他们还未成亲,这样不好吧。” 余三小姐道:“你懂什么,九皇子都把她带到宫宴上了,当着圣上的面跟她表明了情谊,整个京城都知道他们俩的关系,亲近一些怎么了。” 丫鬟又道:“三小姐,你说九皇子他的眼睛,到底能不能看到?” 他是怎么准确抽中云家二公子,又是怎么知道云姑娘在哪里的。 余三小姐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别胡乱猜测,九皇子常年征战,五感自是比普通人要灵敏些的。” 她说完,又悄悄往对面看了一眼,才拉着丫鬟离开。 “事情做完了吗?”萧珩问。 云早早摇头:“还需要半个时辰,余三小姐的院子,你一个大男人去了不方便,不若就去找余公子他们吧,他们那边正在以文会友。” 萧珩笑的一脸温柔宠溺:“好,都听你的。” 云晋驰在一边看得瞠目结舌,觉得萧珩肯定是被云早早给骗了。 他忍着身上的鞭伤疼痛,也顾不得别的,一副为她好的语气:“早早,你那些香怎么来的你自己清楚,平日里自家人随便用用也就罢了,卖与别人要是用出了事,你担不起这个责任!” 萧珩脸上的温暖笑意瞬间消失不见,被锦绸覆着的眼睛转向他的方向,声音像是淬了寒霜般冷酷:“出了事也与你侯府无关,本宫自会为她担着。” 明明看不到他的眼睛。 可那种沁了寒霜的锐利压迫感,却让云晋驰头皮发麻。 他本是想挑拨,让九皇子对她起疑,认清她的真面目,却没想到他竟如此维护于她,心里不服气,嘴里却是道:“那算是我多管闲事了。” “以后再让本宫看到你纠缠我家早早,仔细本宫扒了你的皮。”萧珩冷酷的声音又带上了几分危险。 云晋驰没有再说话,被跟随的小厮扶着起身之后,对着他拱了拱手,忍着浑身的剧痛转身离开,心里愤然腹诽。 他有眼无珠,不识好人心,这么护着云早早,以后她闯了大祸,连累了他九皇子,可别怪他当初没提醒他! 云早早见云晋驰走了,余三小姐也走了,才把自己的手给抽回来,道:“我要去三小姐的院子了。” 萧珩拿出白色的巾帕,微微敛眉,认真的,仔细的擦拭着自己的手,像是刚刚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他面上的温存消失不见,整个人都凌厉如刀锋般冷锐,声音也恢复了惯常的慵懒随意:“我去马车上等你。” 第28章 互相嫌弃 云早早看着他的动作,心梗了一下,一脸嫌弃的拿袖口用力擦自己被他握过的手,顺便把狐裘也胡乱扔给了他,冷冷道:“我知道了。” 她还没怪他自作主张拉她的手呢。 他倒是先矫情起来了! 怪不得他爹厌弃他,京城的权贵们也都在看他笑话,就他这性子,有人会喜欢他才怪了! 余三小姐先回去了自己院子,就见尚书夫人,也就是她的娘亲,带着她的姐姐过来寻她了:“凝儿,你姐姐来了,听说你得了个很灵验的平安符,也想求一个,你请的人呢?” 余三小姐,闺名余凝,笑着跑过去,神秘兮兮的道:“九皇子来找她了,他们俩在园子里说悄悄话呢。 阿娘,你没看到,云姐姐长得美丽,九皇子也生的俊美,他们两个在一起好配,九皇子对她可好了,处处都维护着她,比云家人强多了。” 以往她没见过云晋驰,只听人说他生的芝兰玉树,是谦谦君子,可如今一见也不过如此,哪里有亲哥哥,在外人面前,处处说自己亲妹妹的坏话。 还是九皇子好,会维护云姐姐,还会担心她冻着给她送狐裘。 余夫人道:“你又知道了,你知道九皇子如今在京城是个什么境况吗就说好,她跟着九皇子,还不如留在云家呢!” 九皇子对她好? 九皇子那种从尸山血海爬出来的人,心狠手辣,冷血无情,哪里会真心对她一个未婚生子的女人好。 况且他现在被褫夺兵权,回来之后圣上也没给他什么职权,只空有一个九皇子的名头罢了,明眼人都知道,他要娶他,不过是在利用她反抗当今圣上罢了。 余家姐姐也道:“小妹,阿娘说的对,九皇子手里的权没了,人也废了,跟着他能过什么顺心日子,也就她未婚生子,没有像样的好人家愿意娶她,才会愿意嫁给九皇子。” 余凝急了:“你们不要这么说云姐姐,她不是那样的人,她可厉害了,她会道法会画符,她还会制香呢,哥哥现在用的明心香,就是她调制的!” 余夫人有些讶异:“丰儿用的香是她调制的?那个一钱卖到了十两黄金的明心香?” 余凝点头:“云姐姐说要感谢大哥帮她推荐明心香,大哥的香都是她免费送的,阿娘你想想,大哥半月就要用一钱香,用一年下来,咱们家得省多少钱。 我跟雪儿她们的命,也是云姐姐救的,她人真的很好。” 余夫人被女儿给说的脸都有些发烫,温柔的拍了拍她的手:“阿娘知道了。” “丰儿用的明心香是她给的?”余家姐姐眼睛一亮:“凝儿,你一会儿帮姐姐问问,能不能卖与姐姐一些,我家小叔来年也要参加春闱,姐姐听说这香能明心开窍,想要着人买也没找到门路。” 余凝是个聪明懂事的:“阿姐,大哥都没有跟你提她,她手里香的生意,是交给裴安做的,你买香还是去找他吧!” 余家姐姐也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见她一脸严肃,笑着道:“好,阿姐知道了,不会跟她提,伤了你们的情谊,阿姐让你姐夫去找裴公子。” 云早早很快就过来了。 余家姐姐跟余夫人心知余凝有意跟她交好,都热情的招待了她,等她给院子看完了风水。 余夫人一脸慈祥的看着她,给足了她脸面:“云姑娘可否去我的院子帮忙看看?” 云早早略带歉意的道:“余夫人抱歉了,阿珩他还在外面等我,我要告辞了,等下次吧。” 说完。 她拿出来三个早就准备好的平安符,给余家母女三人一人一个,道:“余夫人,余小姐,我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余家姐姐过来,就是想给儿子求一个平安符,刚刚听说她要离开还有些失落,自己没能求到平安符,此刻见到,欣喜不已:“怎么会嫌弃,云姑娘的香已价值千金,平安符假以时日,也定会名满京城。” 余夫人也收下了符,笑着道:“那改日等你有时间,我再让人上门请你。” 等云早早走了。 余家姐姐感慨:“是个有着八面玲珑心的孩子,值得结交,凝儿你好好跟人家相处。” 余夫人也不无心疼的道:“是个好孩子。” 这姑娘,先不说有多大的能耐跟本事,这为人处世做的是真不错,说话也很是讨人喜欢,跟她相处很自在舒服。 也不知道这么好,这么懂事的姑娘,云家怎么那么不喜她,把她赶出家门不说,还当着圣上的面,跟她划清关系。 此刻。 已经回到了侯府的云晋驰趴在床上,背上一道鲜血淋淋的鞭伤,看起来着实有些可怖。 含笑正在给他上药。 侯夫人看着他背上的伤,心疼的直掉眼泪,骂道:“云早早这个丧门星,当初我怎么就鬼迷心窍,把她给接了回来,就该让她死在外头才好。” 她离家出走,勾搭九皇子,让九皇子跟月月退婚,让月月,让整个侯府都成了京城的笑柄谈资不说。 现在还让九皇子对她的亲哥哥下如此毒手,她还是不是人了! 云晋驰神思有些恍惚,道:“娘,我桌上的香炉里还有我用剩下的香灰,您去帮我看看,那香都是些什么香。” 他不信云早早会有钱给他用什么好香。 她要是用劣质香骗人,被他揪到了小辫子,有她好看的! 侯夫人道:“那香灰有什么好看的。” 云晋驰眼底神色幽沉:“那是云早早做的香。” 侯夫人脸色骤变,慌不迭的起身:“你怎么能用她的香,她那个恶毒的小贱人,她万一在里面放毒害你怎么办?” 云晋驰催促她:“娘,先别说这些,你先帮我看看再说。” 侯夫人脸色难看的,亲自去拿了香炉,取了香灰,开始嗅闻分辨其中含着的香料余韵,越是仔细辨别,脸色越是凝重。 云晋驰等她放下香灰,迫不及待的问:“娘,这其中都有什么香料?” 第29章 当年真相 侯夫人道:“苏和香,味辛,温,归心,脾,有开窍,辟秽,止痛的功效。 沉光香,《洞冥记》云:“涂魂国,烧之有光。”是武帝时涂魂国的贡品。 百濯香,《拾遗记》云:“香气沾衣,历年弥盛,百浣不歇,因名曰‘百濯香’”。” 云晋驰虽然不甚懂香,可这些名字他都是听说过的,都是价值千金的香料,有些不敢置信的问:“娘,你没有弄错?咱们府库里有这些香料吗?” 侯夫人道:“自然是有的,咱们侯府还能缺了这些香,我跟你妹妹平日里调香,都是用得到的。” 云晋驰又问:“从没有丢失过?” 侯夫人想到他刚刚的话,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不好看,不过也没说谎,摇了摇头:“这香都是有数的,我吩咐过,只有我跟月月能取用,分量从未少过。” 云晋驰的脸色,倏地比之前还要惨白难看,声音也变得有些艰涩:“娘,你这些年,可曾给云早早发过月例?” 侯夫人哪里知道这个,月例发放一向都是她身边的李嬷嬷管着的,转头看向她。 李嬷嬷记性很好,道:“四年前,早早小姐入府的第三个月吧,因着二公子说她偷窃大小姐的耳坠,夫人您便命我停了她的月例。” 侯夫人一点都不记得这件事了,停了就停了,给那个白眼狼月例,还不如把月例拿去喂狗,狗见了她还知道摇摇尾巴呢! 云晋驰就连唇都变得灰白,像是在求证似的:“自那之后,一分钱都没再给过她?” 李嬷嬷道:“瞧二公子说的,没有夫人的首肯,我怎么敢随便给人发月例。” 云晋驰眼神有些空洞,心绪复杂难耐,不再言语了。 所以。 上次他去找云早早的时候。 她说的都是真的,是她用她自己的钱,在给他买香制香吗? 可是她师父就是一个道观的观主,山里的破旧道观,哪里来的这么多钱留给她? 侯夫人担忧的看着他:“驰儿,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难受,娘去让你爹进宫,请御医来给你看看吧。” 云晋驰勉强勾起了一抹笑,声音虚弱:“没事,娘,我想自己安静一会儿,好好想一些事情,您先回去歇着吧。” “那你好好歇着。”侯夫人见他精神不济,叮嘱了他一句,对含笑道:“好好伺候你家主子,有什么事赶紧去找我。” 含笑恭敬的应是。 等到侯夫人走了。 “二公子,我……”含笑欲言又止。 云晋驰看了她一眼:“有什么话就说。” 含笑跪在地上,有些紧张的看着他,最终鼓起了勇气,道:“那耳坠,是大小姐送给早早小姐的,我当时恰好路过,看到了。” 云晋驰瞳孔震动,声音也蓦地加大:“你说什么?” 含笑吓得缩了缩身子:“耳坠不是早早小姐偷的,是大小姐送给她的,还是大小姐亲自给她戴上的。” 云晋驰气得大发雷霆,抄起手边的药瓶砸到了她的脸上:“贱婢,你那个时候怎么不说?” 都过了四年了。 该冤枉的都冤枉了,该惩罚的都惩罚了,她现在才说还有什么用! 含笑也不敢躲,被结结实实的砸了一下,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跪在地上,垂头不语。 那个时候,二公子火气大到吓死人,她一个小丫头,自保还来不及,怎么敢站出来说话。 而且那个时候,她还不了解新来的早早小姐到底是个什么脾气品性,也不敢贸然出头给自己找麻烦。 后来,再想说也便没了机会。 云晋驰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剧烈的喘息着,努力平复了一下心绪,整个人像是在瞬间被掏空了力气一般,闭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给我滚出去。” ** 裴安的确是个做生意的天才。 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这天,明心香的价格,已经涨到了一钱一百两黄金,依旧是供不应求。 裴安这个明面上的卖香之人,就算对外说闭门谢客好好读书应对科举,也免不了有权贵利用各种门路走家里各种关系找到他,跟他求香。 毕竟,二月初九会试正式开始,只要是有家资的读书人,都想着在这之前,让家里的应试学子做最后一次冲刺,只要能让文章精进,花多少钱都无所谓。 明心香也变成一天一个价,一举成为京城第一名贵的香。 据说,买到明心香之人,只要愿意卖,有人甚至会出高于原价百倍千倍的价格来买。 不过能从裴安手里拿到香的人,也都是非富即贵的,都是为了给自己或者参加科考的家人助力的,没有几个人会为了钱倒卖香。 裴安这天,抽空跑来找到了云早早,愁得不行:“云小姐,你真的不能多做一斤出来吗?一斤一百钱,一钱卖百两黄金,一斤就是万两黄金。” “裴少要保持好平常心,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些钱不该是咱们赚的,咱们想要也要不到。”云早早给他递过去一杯茶,道:“我的能力只能做出这么多,再多的话,香的效果就会打折扣,我不会为了眼前的利益,放弃长远的收益,你也不想为了眼前的钱,毁了你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声誉吧。” 她说这么多,就是怕裴安会瞒着她造假,毕竟这诱惑,对所有人来说都无法拒绝。 “我知道,我不会为了钱乱来的。”裴安是个聪明人,也懂她的提点,喝了口茶之后,便觉躁动的一颗心,跟上了头的脑子也跟着平和了下来,好奇的问:“你这茶是什么茶?” 云早早道:“癫师父采的野茶,就长在安国寺的后山上,喝了可以平心静气,缓解疲累,保养身体,你喜欢的话,我装一些与你。” 野茶其实是普通的茶,她把茶叶在祖师爷牌位前养了一个月,才有此功效。 她之前自己采的野茶,最少都要养半年,效果会更好,不过她傻,她犯贱,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茶叶都分给了云家人。 “那给我装点。”裴安眼睛就是一亮,在她装茶的时候,眼巴巴的看着,一直提醒:“多装点,再来点,我看你那好些茶叶呢,我拿去送人,喝的好了咱们能拿去卖的。” 云早早提醒他:“这茶叶,一月只有五斤。” 裴安明白,点头笑道:“物以稀为贵,少了才好。” 他还想再坐会儿,看看她还会不会拿出别的好东西来。 外头,响起了轮椅滚动的声音。 萧珩温润的声音也跟着响起:“早早,事情谈完了吗?咱们该出发去安国寺接小栗子了。” 第30章 两副面孔 裴安起身行礼:“九皇子。” 萧珩微微颔首,便低低咳了起来,一张本就带着病态的俊脸,看起来更苍白了。 云早早无语,赶紧配合的拿了她自己的雪貂裘过去,给他盖在腿上,嗔道:“前日里刚得了风寒,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 萧珩轻咳之后,染得漏在锦绸外的眉尾都有些红,陪着笑,有些喑哑的声音带着讨好:“我知错了,下次不会了,别气了好不好?” 裴安看着他们俩,不敢再多扰,道:“云小姐,裴某告辞了。” 说完。 赶紧离开。 外头都传着九皇子有多喜欢他的心上人,事事都听她的,顺着她的心意,如今一看,的确如此。 云早早见裴安走了,眼底的关心嗔怪消失不见,把自己的貂裘给拿了起来,嫌弃的使劲拍了拍,面无表情的道:“走吧。” 大年初十,小栗子回了安国寺,陪他师父去了。 她说好了十五元宵节,要接他回来逛花灯会的。 萧珩面上的温柔也消弭不见,靠在轮椅上,慵懒散漫的道:“云天师请。” 两人一起到了安国寺的时候。 癫和尚跟小栗子正在包元宵。 见他们俩过来,一点都不见外的使唤人:“你们俩也过来,那个老秃驴也要过来吃,得多包一些。” 云早早眼观鼻鼻观心,立马了然,癫和尚跟萧珩是认识的。 癫和尚虽然人有点不正经,可他对陌生人,绝对不会呼来喝去。 萧珩摇着轮椅过去,道:“还有红豆沙啊。” 癫和尚道:“小无念说你可能也要过来,特意做了一盆,够你吃了吧。” 萧珩点头,嗯了一声,卷起袖子。 小栗子巴巴的给端来了水,看着他笑:“萧叔父洗手。” 萧珩净了手,温柔的笑了笑:“谢谢小栗子。” 小栗子又给他递过去干净的巾帕,笑的更开心了:“不用客气。” 云早早看着自家狗腿的儿子,一阵无力。 她看看萧珩,如果他不是用锦绸蒙着那双眼睛,谁敢相信他看不到,只能佩服他的除了视觉之外的其他四感强大到逆天,完全可以替代眼睛。 癫和尚感慨道:“我家小无念,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我记得你那个时候,也是这么伺候你义父的。” 萧珩转身去包元宵,勾起唇角:“那说明我们有父子缘,我也很喜欢小栗子。” 小栗子开心的都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转身的时候差点儿撞到了云早早身上,仰头对着她咧着嘴巴笑:“阿娘我去给你端水。” “你慢些。”云早早提醒了一句。 小栗子很快又端了一盆水回来了,等她洗完擦干手之后,转头又凑到了萧珩身边,很认真的包元宵,包好了还问:“萧叔父,你看我这个元宵包的好不好?” 萧珩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元宵,笑着点头,夸赞:“包的很好,很圆润,我家小栗子真能干。” 小栗子嘴巴也很甜:“萧叔父包的也很好看。” 云早早看着眼前好似父慈子孝的和谐画面,心道一定得跟儿子谈谈。 萧珩这个人,两副面孔转换的丝滑流畅,前一刻表现的对你极尽温柔宠爱,下一刻就能恢复他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她得警告儿子,绝对不能对他这种人付出真感情,否则产生羁绊之后,伤心难受的只会是他。 癫和尚倒是一直很安静,安静的有些不符合他的性子。 一直等到一盆豆沙馅都快要包完了,才开始忆往昔,感慨道:“你义母最喜欢吃豆沙馅的元宵了,她一个人都能吃两碗,你义父做的豆沙馅最好吃。” 萧珩面上神色柔和了几分,唇角勾起的弧度也大了些,看向癫和尚:“义母说,我小师妹也喜欢吃豆沙馅,大师知道她人在哪里吗?” 癫和尚哼了一声:“你不是去找了没找到,你都不知道,我哪里会知道,我就是个和尚,又不是你义母,能掐会算。” 萧珩道:“她小时候你不是见过她一面,可否请你把她的画像画了给我?” 癫和尚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不记得了,再说了,她那个时候才多大点,就是个小豆丁,又生了大病,人都瘦的脱了相。” 萧珩哼笑了一声,面上的温柔凝滞住,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真的吗?” 他肯定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秘密,可是他就是不愿意告知他。 癫和尚道:“你少在我面前阴阳怪气,我要是知道,我早就去找他们了。” 他小师妹人在哪里,他是真不知道。 他义父义母去了哪里,他倒是知道,可不能告诉他! 云早早在一边听着他们的谈话,算是理清楚了一些关系。 癫和尚跟萧珩的义父义母是能一起包元宵的关系。 萧珩的义母,能掐会算,许是个道门之人。 另外,他还有个小师妹,听意思他是在找她。 元宵包好了。 天也暗了。 在安国寺吃了元宵。 云早早跟萧珩,就带着小栗子回城,癫和尚许是看不惯萧珩,没闹着要一起。 马车上。 萧珩靠坐在软榻上,明明一副慵懒散漫的模样,可浑身却像是笼了薄薄的一层冰,明确的跟马车里其他人划清了界限,线上生人勿近勿近。 小栗子偷偷看了他好几次,才鼓起勇气过去,怕惊扰了他,连呼吸都放的很轻:“萧叔父,你睡着了吗?” 萧珩舒展开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冷酷的声音,比外头的天还寒:“云天师,管好你儿子。” 小栗子本就忐忑的一张小脸,立时因为窘迫而涨的通红,无措的绞着手里的平安符,垂下了小脑袋,安静的退回了云早早身边。 云早早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然后将他手里的平安符拿过来,直接丢出了马车,道:“谁捡到了是谁的,送给有缘人吧!” 小孩子嘛,讲道理不一定听得懂,就得亲自碰碰壁,才知道这堵墙是走不通的。 小栗子得亲自体验一下萧珩在人后的冷漠,才知道不能把他在人前的宠爱当真。 第31章 元宵灯会 “嗯。”小栗子乖乖点了点头,钻进了她的怀里,似是在寻找安全的港湾,蜷成小小的一团。 一直到马车再次停下来。 小栗子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云早早在心里思考着,之后得好好跟萧珩聊聊,她可以配合他的一切行动,可得尽量把她家儿子摘出去,他年纪太小,受不了这种冰火两重天的刺激。 元宵灯会,是大周一年一度最热闹的节日。 在城外,感受不到节日的氛围。 一旦进了城,就变得热闹了起来,各家各户的马车,轿子,谈笑着结伴步行的人群络绎不绝,都是往灯会方向而去。 灯会上,更是灯火阑珊,人头攒动,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 小栗子在马车上被拒绝之后,就变得安静了。 不过下了马车,当萧珩对着他笑着张开双臂时,他又恢复了小孩子该有的活泼,好像已经忘了之前的事情,很配合的跳进了他的怀里,只是那略有些僵硬不自在的小身子出卖了他此刻的情绪。 云早早看着小家伙努力配合的模样,心里愈发心疼了,赶紧跟萧珩谈,刻不容缓,等从灯会回去就跟他说清楚。 出了马车,到了人前。 萧珩又变成了那个只倾心于她,离开她活不了的人,温柔的侧身偏头跟她说话,仰头看着她的时候,满脸都是爱意。 对小栗子也是满心慈爱,人少的时候会牵他的手,人多的时候怕他被挤到,便把他抱在怀里,把爱屋及乌演绎的淋漓尽致。 一家三口,郎才女貌,儿子也长的可爱,端的是夫妻恩爱,父慈子孝,羡煞旁人。 “阿娘你看,那边有幻术表演。”小栗子眼睛亮晶晶的,指着对面街道的上空。 那里。 一只雄鹰展翅高飞,忽的化成了浴火的凤凰,直冲天际,化为烟火消失不见。 “小栗子喜欢,咱们也去看。”萧珩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转头问云早早,商量的语气:“过去看看吧。” 云早早点了点头,把儿子从他怀里抱过来,道:“好,咱们去看幻术。” 因着有精彩的幻术表演,那边街道吸引过去了不少人,这边的人看到了之后,也在往那边过去,人群熙熙攘攘的。 “云姐姐。” 有人喊她。 云早早转头,就见她左后方,距离她不到两米处,余凝一脸惊喜的看着她,微微颔首:“三小姐。” 余凝转眼间就挤到了她旁边,先跟萧珩行了个礼,打了招呼,才兴奋的道:“我看着像是你,还真的是你,你们也是要去看幻术吗?我可不可以一起?” 云早早笑道:“一起。” 余凝怕走散,挽住了她的胳膊,还偷偷地拿眼角的余光去看轮椅上的人,心里越发对九皇子说的一刻都离不开她坚信不疑。 父亲说九皇子以生病卧床为由拒绝参加元宵宫宴,转眼间他就拖着病体,陪着云姐姐跟小栗子一起逛元宵灯会了,谁在他心里的位置更重,显而易见。 萧珩不悦的目光仿若透过覆在眼睛上的锦绸,实质性的落在她挽着云早早的胳膊上,眉心微蹙。 余凝冷不丁的一个激灵,赶紧抽回胳膊,只用手去抓她的衣袖。 云早早心道这人做戏,还真是到了事无巨细的程度,配合着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挽住了余凝的胳膊安抚她:“别怕他,他就这个样子,咱们小姐妹好,让他吃味去吧。” 余凝捂嘴偷笑,凑近她说悄悄话:“云姐姐,你们感情真好。” 人群拥挤着往前走,速度倒是不慢,不多时便到了幻术表演的地方。 除了普通看客可以免费观看的看台之外,还有个位于表演正对面,观看位置最好的看台,被单独围了起来,还放置了桌椅板凳,跟茶馆看台相似,需单独收费才能进入。 余凝道:“云姐姐,咱们去那边看台,我请你们看。” 她的贴身大丫鬟便拿了钱给跟随保护她安全的护院,小声吩咐道:“要最好的位置。” 护院挤过去交了钱,没多会儿拿了几张票回来。 余凝开心的拉着云早早进去,按照票上的号码找到了他们的位置坐下,又单要了一壶茶,几样茶点,还有瓜子花生。 萧珩跟小栗子,就在一边拿了个空盘子,把包好的花生跟瓜子放里面,剥了有小小一把的时候,就拿给云早早吃。 余凝悄悄地去看对面一大一小两个人。 他们不管是微微敛眉的神态,还是剥瓜子花生的动作,都像是如出一辙。 现在有人站出来跟她说,小栗子是九皇子的亲子,她绝对会相信。 她还碰了碰云早早的胳膊,给她使眼色,小小声的跟她咬耳朵:“云姐姐,九皇子跟小栗子长得真像,他们看起来真的很有父子缘。” 云早早也笑着点头,欣慰的道:“阿珩他很疼小栗子,小栗子也很喜欢他,的确不是父子胜似父子。” 呵。 这只是萧珩在人前故意表现出来。 真实的情况,不足为外人道也! 幻术表演还没有真正开始,台上的幻术师,在表演着小型的幻术留住客人,刚刚那只直冲云霄的浴火凤凰,也不过是招揽路人过来观看罢了。 等到这边收钱的看台上,人都满了的时候。 真正的幻术表演开始了。 小栗子激动的小脸通红,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台上看。 幻术师们吞刀、吐火,隐身,大变活人,画地成川,掷杯化鸟,赢得满堂喝彩。 台上,此刻又上来了一个幻术师,手心一粒瓜种展示给看客们,然后就地埋进了身前的土壤里。 小栗子道:“阿娘,种瓜术。” 云早早道:“那是苹果种子。” 小栗子挠了挠小脑袋:“那就是种苹果术。” 台上的幻术师,开始施法,给种子浇水,吟唱咒语。 不消片刻,种子生根发芽,抽开枝条,迅速生长,开花结果,沉甸甸红彤彤的苹果,挂满了枝头,把树枝都给压弯了。 幻术师开始摘苹果,顺手投掷一个给了距离他最近的看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看客拿着苹果咬了一口,大赞道:“又脆又甜,好吃!” 看客们开始喝彩,开始喊着要吃苹果。 小栗子站在板凳上,摇晃着他的小胳膊,试图让幻术师看到他,有模有样的喊:“看这里,这里。”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 突然就是轰隆一声响。 云早早的动作最快,抱起儿子,拉着余凝就跑。 第32章 突发意外 她还不忘大喊一声:“立柱断了,快跑!” 被她遗忘的萧珩,脸似是黑了一瞬。 隐在暗处的宁商跟齐大,也几乎是在云早早跑掉的同一时间出现,一左一右抬着他的轮椅,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看台。 就在他们离开之后。 又是轰隆一声响,在看台中央,支撑着整个看台的立柱,轰然倒下,朝着正中央的人砸了下去。 有人跑的快,躲过了一劫。 有人跑不及,被立柱当头砸下。 立柱约莫着有成年男人合抱粗,五米左右高,四周还有很多固定用的圆木,失去了支撑,呼啦啦都落了下来。 有两个被砸到要害的人,当场身亡,被其他大小圆木砸中的人,在喊着救命,喊着找大夫。 看台观看幻术,最差的座位,也要二两纹银,是以这边的看客,都是非富即贵,颇有家资的。 其中就有余凝认识的人,她刚刚死里逃生,心有余悸的抚着自己的心脏,还没来得及感谢救命恩人云早早,指着立柱就是一声惊呼:“小公爷。” 云早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被立柱压到了一条腿,几个护卫打扮的人,正满脸焦急的试图抬起立柱,可奈何力气不够,抬不动。 说起来,这少年也是够倒霉。 他恰好被立柱的顶端给砸到了,他但凡再往前跑一步,就免了遭这一难。 不过这少年也足够幸运,立柱的顶端落下来的时候,被对面的横栏给缓冲了一下,砸到他的时候冲力已经近乎没有了。 否则的话,他这条腿当场就会碎成肉泥。 萧珩开口了:“宁商,齐大,你们过去看看。” 云早早就见宁商跟齐大过去。 齐大跟宁商一样,是萧珩的贴身近卫,人长得斯文清秀,甚至有些文弱,看起来像是个读书人。 可此刻,他双手抱住立柱,身形往下一沉,再往上托举,数十个人都无法撼动的立柱,直接就被他给抬了起来,轻轻松松的往旁边一丢。 余凝惊讶的小嘴都合不拢,吞咽了一下,道:“云姐姐,他是传说中的大力士吗?” “嗯。”云早早点头,也有些惊讶。 她知道萧珩身边的人,都是深藏不露,可真没想到,看起来文弱的齐大,竟然是个力大无穷的,这立柱,怎么也得有个上千斤。 余凝感慨之后,就指着最前头那个倒霉蛋小公爷道:“云姐姐,他是沐国公府的小公爷沐承延,他爹去的早,老国公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也不知道砸这一下,他这腿还能不能保得住。” 云早早道:“我过去看看。” 余凝愣了一下,赶紧追了上去:“云姐姐,你还会治病?” 云早早边走边道:“略通一二。” 沐承延此刻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下半边衣袍,疼得冷汗淋漓,唇都被咬出了血,却硬是一声不吭,见到余凝过来,还对着她点了点头。 跟随保护他的亲卫们,有人在喊着找大夫,有人抬来了轿子,得赶紧把小公爷带回府,让人去宫里找御医医治。 云早早道:“他伤势严重,血流不止,你们现在把他带走,他这条腿可就保不住了,我可以帮他针灸止血,你们再带他走。” 小公爷,结个善缘,没坏处。 亲卫看向云早早,见她最多也就双十之龄,还是个女人,眼底是明显的不屑跟不信任,甚至因为她的阻拦有些愤怒,根本不理她。 沐承延也没看云早早,而是看向了萧珩,找他求证:“九皇子。” 萧珩开口就来:“承延,实不瞒你,我家早早医术了得,是天下无双的神医,可生死人肉白骨,宫里那帮尸位素餐的狗东西,给她提鞋都不配!” 沐国公府的侍卫们看了眼云早早,无不腹诽,都说九皇子被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被迷了心智,他们本是不信的,如今一看,他们自愧不如,也不知这些听着就很大很假的话,他怎么脸不红心不跳说出口来的。 沐承延之前还是有点信云早早的,毕竟她说话的语气很是笃定,让人很安心,可听了萧珩的话,说实话他开始怀疑,开始犹豫了。 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 九皇子眼里,他爱的人,自然是处处都好。 直到余凝开了口:“九皇子说的对,云姐姐不会骗人,小公爷信的话可以让她一试,不信的话,你们就赶紧走吧,还是看伤要紧。” 别到时候真保不住这条腿。 沐承延思索片刻,下定了决心,点头道:“那就麻烦云姑娘了。” 然后,在场的人就见。 云早早转了转带在拇指上的一个戒指,轻指腹轻一按,倏地从里面抽出来了一根银针来,长足足有九寸,散着银质特有的寒芒。 余凝看得眼睛都亮了。 萧珩也饶有兴致的轻轻摩挲着轮椅扶手。 云早早蹲下来,撩起沐承延染血的下衣摆,用力一扯,撕拉一声给扯断了,瞧了眼他的腿,捏着手里的银针,干脆利落的扎进了膝盖里。 九寸长的银针,只剩下一寸还在外面。 沐家的侍卫们,只觉得脊背一凉,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悄悄地去看萧珩。 九皇子心悦之人,果真不是寻常女儿家。 这一针下去,是真的又稳又准又狠,九皇子看着就不怕她哪天对着他的要害处,也给他来上一针吗? 大概过了五息之后。 云早早将银针拔了下来,给他简单的做了一下伤腿的固定,道:“血暂时止住了,半个时辰之内不会有问题,你们赶紧去找大夫处理伤势吧。” “多谢云姑娘。”沐承延对着她拱手道谢。 沐国公府侍卫们也跟着道:“谢谢云姑娘。” 沐承延,沐国公府的小公爷,都让她给看腿了,其他受伤的人,没离开的,等着轿子过来接的,也让自家的护院小厮们过来请她看伤,这会儿都在等着呢。 而且。 在小栗子的妥善安排下,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在排队。 可就是有些人,自视甚高,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不排队还嚣张跋扈,说的就是云晋淮,走到队伍的最前面,盛气凌人的命令她:“云早早,二哥被柱子砸到了腿,你快点先去给他看伤。” 第33章 屈打成招 排在队首的小厮,肉眼可见的急了:“云小姐,该到我家公子了吧。” 他们李家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自然是知道九皇子的未婚妻,眼前这位云小姐跟武安侯府之间的各种纠葛,毕竟她是在侯府生活过的,害怕她会听云晋淮的话,先去给云家二公子看伤,耽误了自家公子治疗。 云早早看都没去看云晋淮一眼,直接对那小厮道:“你家公子在哪里,带我过去。” 小厮松了口气,赶紧带着她过去。 “云早早。”云晋淮不服气,双眸喷火的看着她,怒声自责:“我们云家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你在我云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过了四年锦衣玉食的生活,你现在翻脸不认人了是吗?你但凡还有点良心,你就该先给二哥看伤!” 要是以往,她肯定会着急担心,第一时间全力救治二哥,只围着他一个人转。 可现在,她先救治了沐承延不说,他过来找她,她都不愿去救二哥,反倒是去救一个不知所谓的陌生人。 云早早没说话。 萧珩冷笑一声:“你们侯府养了她四年?是动辄打骂关柴房,不给吃喝。 还是进府不到三个月就诬陷她偷窃,从此不给她一分月例? 三公子说她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本宫是不认的。 也请三公子列好单据拿来与本宫,她吃了用了你们侯府多少,本宫来还。” 云晋淮被问的脸色涨红,却依旧是理直气壮:“九皇子不要信口开河,诬陷我侯府,我侯府从未薄待过她。” 打骂关柴房,那是她犯了错,还死不认错,关她是为她好,纠正她在山里养成的臭毛病。 至于不给月例,府里怎么可能不给她月例,她没有钱,那平日里她为了讨好他们,送的那些吃的用的穿的,难不成是她凭空变出来的? 云锦月这个时候过来了,刚刚哭过,一副梨花带雨惹人怜的模样:“三哥,二哥他不好了,既然姐姐不愿意救他,咱们也不要为难她了,还是赶紧带着二哥去找大夫吧。” 说到这里,又一脸歉意的看向云早早:“姐姐,对不起,三哥他不是故意的,他也是太心急了,我知道你还在生我们的气,都是我们的不对,当初你闹着要离府,我如果拦着,就不会变成如今陌路了。” 云早早在治病救人,没时间搭理她。 “哦?这就是你们侯府的一面之词?”萧珩闲着呢,有时间跟他们玩儿,覆着白绸的眼睛转向侯府一众人所在的方向,随意一指,道:“抓过来。” 齐大得令,干脆利落的把一个书童模样的人给抓了过来,嘭的一声丢到了他面前。 云锦月跟云晋淮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 萧珩已经一鞭子抽在了他身上,神色恣意慵懒,还带着笑:“我家早早为什么要离开侯府,你跟他们说说。” 抓来的这人,是跟着云晋驰的书童,疼得泪流满面,却是死咬着牙关不说话。 “倒是个忠仆。”萧珩感慨了一句,带着恣意笑容的俊脸,漫上了血腥残忍来,又是一鞭子抽了上去。 偌大的空间里。 鞭子的破空之声,抽在人身上入肉之声,抽出时带出的血肉,让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此刻,杀人不眨眼不再是一个对九皇子的形容词,而是具象化的动词。 云锦月跟云晋淮急的不行,想要阻止,却被齐大跟宁商拦住了,只能瞪着眼睛警告书童不要胡说八道,丢了他们侯府的脸面。 可是,书童却没能如他所愿,在挨到第三鞭的时候,已经受不住了,哭着喊着求饶,一口气全给说了:“我说,是大小姐的药丢了,公子说是早早小姐偷的,把她关进了柴房。 后来,药在大小姐的百宝箱里找到了,早早小姐就离府了。” “关了几天,可给吃喝?”萧珩人随意的把玩着手里的鞭子,在空气中抽出一声声让人胆寒的破空之声来。 书童听着声音就感觉到了彻骨的疼痛,止不住浑身发颤,声音也抖得厉害:“三天,不给吃喝。” 萧珩嗤笑一声,转向在场的人:“诸位可听到了,我家早早,是因为被侯府污蔑虐待,才愤然离府,这样的事,据本宫所知,她入府四年间,比比皆是,云大小姐刚刚的话,可有失偏颇。” 这会儿,他不动鞭子,他又变得懂礼了。 “你这是就是屈打成招!”云晋淮也不怕萧珩,反正打死都不能承认这件事,否则他侯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云锦月本想跟着附和,可看着云早早突然朝着这边走过来,便不敢做声了。 云早早本来不想在这里跟他们闹,她还要救人,可事情既然闹到这里了,她自然是要给侯府一点颜色瞧瞧的,指尖点在云晋淮额心处:“你说他是屈打成招,那你说说,我为什么离府?” 云晋淮在心里冷笑一声,想说你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就是在胡闹,可话到了嘴边却不受控制,变成了他的心里真实想法:“是我们诬陷你偷药又怎么了?关你柴房又怎么了?你就不能大度一点吗?为了这一点小事就离家,你有没有一点良心?” 他立时吓得脸色骤变! 云早早解释:“我跟诸位说一下,我刚刚使用的是我们道门的口吐真言术,想必诸位都应该听说过,被施术者会说出真心话。” 在场的人,之前还是云里雾里,不知道谁说的才是实话,可眼下里,拨开云雾,事情的真相总算明了。 听到云晋淮的话,他们这些外人都看不下去了,开始毫不避讳的谈论了起来。 “一直听说云家三公子是非分明,大公无私,可诬陷了人,他怎能说的如此理直气壮,没有一丝羞愧之心。” “我也听说侯府主母为人宽厚温和,最是主母典范,家里有如此冤案,她也无动于衷吗?” “怪不得云小姐会离开侯府,换做是我,被人冤枉惩罚,还反过来怪我不识大体,我也受不了这个委屈。” …… 云晋淮一张脸涨的通红。 四周的指指点点,嘲弄讥讽,让他丢尽了脸面,一时间屈辱,愤怒跟积满了胸腔,想要大声呵斥反驳他们,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最后,他再次把攻击发泄的矛头,对准了云早早,恨不能吃人的凶狠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咬牙切齿的开口:“云早早。” 第34章 二爷求见 他接下来的话。 还没来的及说下去。 云晋驰就打断了他的话:“老三,不要胡闹了,回家!” 他还嫌丢脸丢的不够吗? 眼下,他们侯府曾经苛待过云早早的事情已经被人知晓了。 再闹下去,他不确定云早早还会再说出什么对他们侯府名声不利的事情来。 到时候,他们侯府就真的要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了。 云锦月也想到了上次自己口吐真言的事情,浑身就是一凉,怕云早早会对她动手,拉了云晋淮一把,劝着:“三哥,咱们走吧,二哥的伤要紧。” 云晋淮刚刚是怒火攻心,血气上头,被打断了之后,便稍微冷静了一些,恶狠狠的瞪了云早早一眼,转身就走。 他在心里恶毒的诅咒。 该死的云早早! 她就该去死! 她只有死了,才会消停,侯府也不会因为她声名受累。 云晋驰看着云早早转身又开始给人针灸止血,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给他半分,只觉得胸口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这一刻。 他第一次清晰的认知到,她真的不管他了。 他突然有些怀念,往日里那个会缠着他,会甜甜的喊他二哥,不管怎么不给她好脸色,转天依旧会对他笑脸相迎的那个云早早。 那个时候,他最厌烦的就是她带着讨好的笑脸,看到就觉得谄媚,厌烦。 他们都理所当然的以为,她就是个要靠着侯府才能活下去的软包子,她永远不会生气,不会受伤,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离开的如此决然,再也不回头看他们一眼。 侯府的马车过来了。 两个护院把他抬进了马车里。 云晋驰上了马车,立时破口大骂:“该死的云早早,当初爹娘就不该接她回来,她就是个白眼狼,丧门星,只会败坏咱们侯府的名声。” 云晋驰的整个左手臂都在流血,衣袖已经被鲜血染红,血一滴滴的从指尖滴落,听着他的话,有些生气的道:“你要是不去招惹她,她会随便说出那些话吗?” 他以前从未发现,老三怎么是这个性子,只会一味的指责别人,从不会反思一下自己做了什么。 云晋淮不服气,反驳:“二哥你受伤了,我是找她给你看伤的,咱们养了她这么久,她就该先给你看,还有萧珩那个废物,你看看他把孙瑞打成什么样子了。” 他说完,还不过瘾:“云早早她就是疯了,她还敢当众对我用妖术。” 云晋驰抬眼看着他:“你知道她会妖术,你偏要惹怒她做什么?” 妖术吗? 可老三说的话,都是他的心里话,他平日里就是这么想,也是那么对云早早的。 他不由看了云锦月一眼,又想到了之前的偷药事件,云早早那个时候,就是点了月月的额头,月月才说出了药的下落,所以那个药…… “二哥。”云晋淮终于后知后觉的感到不对劲了,一脸不忿的看着他:“她都这么对咱们侯府了,你怎么还帮她说话。” 云晋驰道:“我没有帮她说话,我只是说了实话。” “哼。”云晋淮冷哼了一声,安静了片刻之后,又道:“她还真的有点本事,那个口吐真言还挺灵的,她上次对月月是不是也用了这个。” 他说完,看向云锦月,神色突然变得怪异了起来。 他说的都是心里话。 当时月月说的肯定也是实话。 云锦月抽抽搭搭的哭出声来,眼圈通红,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委屈:“三哥,药真的不是我拿的,我发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才会偷偷跑去柴房想要放了姐姐,没承想被二哥看到,我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姐姐她就生气了。” “三哥知道,不是已经抓到凶手了,你别哭。”云晋淮听她解释完,心疼的哄着她:“那都是李嬷嬷那个该死的老虔婆做的。” 云晋驰没有说话,这段时日以来,他脑子都有些乱,关于云早早的很多事情,就像是剪不断理还乱的线团,他始终找不到理清条理的线头。 ** 灯会上出了事。 所幸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当晚死亡的人,一共有两人,都是城中的商贾。 当晚受伤的人,轻伤重伤一起,共有三十六人,家里都是非富即贵的。 五城兵马司的人过去查看了一番,确定只是场意外,表演幻术的又都是外来的江湖术士临时组成的班子,当时看到出事人就溜了,一个也没抓到。 现在为了给死者伤者交代,正全城戒严,贴告示,缉拿凶手。 云早早当天晚上回到九皇子府,又被请到了沐国公府给沐承延治伤。 第二日,其他伤势较为严重,且在当晚接受过她针灸止血的人,听说小公爷的伤交给她治了,也派人登门请她医治。 武安侯府,因着云晋驰也是当晚受伤的人之一,也得到了很多伤者请云早早给医治的消息。 侯夫人得知之后,嗤笑一声,满眼不屑:“她一个山里来的野丫头,她会什么医术,沐国公府竟如此抬举她,等她把小公爷给治坏了,看国公爷不扒了她的皮。” 云锦月道:“娘,你别这么说姐姐,我听说那天晚上要不是她给小公爷及时止血,小公爷的腿就保不住了,二哥马上要科举了,我去求姐姐过来给他看看。” 侯夫人听她提起那晚的事,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那个没良心的丧门星,你二哥当时也受伤了,你们求她,她都不给你二哥看,你现在过去,她就会愿意过来了吗?” 云锦月道:“娘,我可以去试试,我诚心相求的话,姐姐她肯定会答应的。” 侯夫人厉色道:“你们谁都不准去找她,她一个山里来的赤脚大夫,还能比宫里的御医更好?” 那些请她去看病的人,都是瞎了眼,等他们的伤势,被她治的越来越严重,他们就知道后悔了。 武安侯也道:“你休听外头那些人胡说八道,她会什么医术,小公爷的腿,齐院正都说就算伤好了,愈后情况也不容乐观,会留下腿疾。 她倒是不怕死,大包大揽了起来,保证说自己一定能把小公爷的腿给得跟没受伤前一样,气得齐院正当场震怒,不愿意给小公爷治伤了。 国公府现在也是骑虎难下,只能让她治,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你娘说的对,她要是治不好小公爷,看国公府怎么收拾她。” 至于驰儿的伤,他可是请了齐院正过来给看的,普天之下,再没什么人比他的医术更好了。 他如果治不好驰儿,还能去指望云早早那个狼心狗肺的丫头片子不成。 他们一家人,在这边贬低讥讽云早早,诅咒她治不好小公爷,被国公府算账,这种事情,在云早早离开之后,已经屡见不鲜。 管家在这个时候过来了,恭敬的禀告:“侯爷,夫人,家里二爷求见。” 第35章 库房偷的 武安侯正色了一下,道:“请进来。” 管家嘴里的二爷,是云怀德的堂弟云怀俭。 云怀俭胖胖的身材,胖胖的脸,堆着笑的时候,颇带着几分谄媚,道:“大哥,大嫂,我得了个好东西,在咱们京城可是千金难求,我求爷爷告奶奶托了好些关系,花了千两黄金才买到。 这东西啊,说是对读书人很有助益,能明心开窍,我这拿到手里还没捂热呢,就赶紧拿过来给驰儿了。” “你又弄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武安侯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模样。 他这个二弟,蠢是蠢了点,可蠢人才好把控。 他也识趣,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都往侯府送。 云怀俭赶紧上前,打开掌心里的精致盒子,道:“明心香,大哥大嫂应是听过吧,从年前就炒起来了,很多读书人都在用,说是用它准备接下来的科举,能助益良多。” 武安侯饶有兴致的看着盒子里只有指甲盖大小的一块香,眉心微蹙:“就这么点玩意儿,价值千金? 临近会试。 侯夫人这段时日,在全力关注儿子读书的事,自然是听说过明心香的,也找人多番打听过,想要买一些回来与他试试,可一直未能买到。 今日一看,这香跟普通的香也并无甚差别。 “大嫂您过目。”云怀俭将香往她面前挪了挪,道:“就这东西,现在是有钱也买不到。” 侯夫人笑道:“二叔有心了,驰儿科举高中,必会记得二叔今日送香之情。” 老二平日里的狐朋狗友们没白交,她都弄不到的东西,竟让他给买了来。 “驰儿高中,那也是哥哥嫂嫂教的好,是驰儿自己聪明上进,我可万万不敢居功。”云怀俭把香给了她,道:“大嫂,您快拿过去给驰儿试试,问问他好不好用,若是真的有用,二弟我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会帮他再多买些回来。” “那我就先替驰儿多谢二叔了。”侯夫人拿了香,喊了云锦月一起,去找云晋驰。 云晋驰自从元宵灯会伤了左手之后,人就越发的感觉精神不济。 每次看书,看不了两个时辰,就感觉有些乏累,不像以前,一看一天,还是觉得头脑清晰,精神奕奕,有着用不完的精力。 他心里烦躁,看不进书,就看什么都不顺眼,连燃的香,都能让他觉得厌烦,味道不是他之前惯用的,香味有些重,熏得他头昏脑涨的,摔了手里的毛笔:“含笑,把这香给我拿出去丢了。” 含笑就在书房门口候着,赶紧进了屋,抱起了熏炉,转身欲走的时候,迎面碰上了侯夫人跟云锦月。 侯夫人问:“这是做什么呢?” 云晋驰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有些烦躁的道:“娘,我不想用这香,让她拿出去丢了。” 云锦月闻到了香的香味,是她给亲自给二哥做的,眼底神色微凝,手指不由用力揪住了袖口。 二哥对她送的东西,一向很珍惜,今日为何会让人扔了她给的香! “不喜欢这个,那试试娘新拿来的香,你二叔他托人买的,巴巴的给你送了来。”侯夫人说完,对含笑道:“换个熏炉。” “娘,我去拿。”云锦月说完,才发觉这里的摆设她都不熟悉,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问:“含笑,熏炉在哪里?” 她虽是得宠,可云晋驰的书房她是没进过的,家里有讲究,女人进男人的书房会带来晦气。 含笑这几日在书房伺候,也是因为他的书童孙瑞在元宵灯会被萧珩打了个半死,还在养伤,他又用不惯旁的人。 熏炉,很快便换了个新的。 侯夫人亲自把香给燃上,本是想着等过半日再过来问问情况,没承想香味飘散,她就察觉到了不对,眉心紧蹙,突然道:“怎么可能!” 云锦月不明所以。 云晋驰一声苦笑。 侯夫人又仔细的分辨了一下,依旧是那个味道,没有弄错,满目震惊,不敢置信的看向云晋驰:“驰儿,这是怎么回事?二叔拿来的清心香,怎会跟你上次让我分辨的香灰味道一致!” 她平日里便喜欢调香,对香的味道最是敏感,可以说是闻过不忘。 云锦月问:“分辨什么香?” 侯夫人眼底神色阴沉:“云早早给你二哥制的香。” 云晋驰一脸的苦涩,道:“娘,你不要再问了,就是云早早制的香。” 侯夫人上次没问他为什么会用云早早制的香,这次一并询问:“你这几年,日日都在用这香?” 云晋驰点头。 以前日日用的时候,他从未觉得这香有什么特别之处。 直到前段时日断了此香,他每日里读书都会觉得疲乏,往日里看上两遍就能记住的文章,现在得看五遍六遍,甚至十遍八遍才能记住。 外界关于此香功效的传言,一点都不虚。 侯夫人不说反思自己,感谢云早早,反倒是第一时间产生了质疑:“这香的用料,都是顶级的香料,她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去买这些制香的香料,肯定是她在府里库房偷来的!” 说到这里。 她气得大喊一声:“李嬷嬷,马上带人去清点库房里的所有香料,给我仔细的,一点点对账,这可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 第36章 夫人高明 云晋驰见她如此愤怒,如此大动干戈,道:“娘,早早跟我说过,她没用侯府的钱,她给我买香料用的钱,都是她师父留给她的体己钱。” 侯夫人冷笑一声,语气尖酸刻薄:“她说你就信吗?你也不看看她是个什么德行,她师父一个山窝里的老道姑,能留给她多少钱?” 云晋驰还想要说话。 “你怎么还帮她说上话了,就因她给了你明心香吗?驰儿,这香都是她从库房拿来的,本来也是咱们侯府的,就该给你用,我还要追究她偷窃的责任呢!”侯夫人打断了他,语气狠戾的道:“等清点了库房,查清她偷了多少香料,我再去找她算账,她偷了多少香料,都得给我还回来。” “娘,姐姐她真的是偷了府里的香料吗?”云锦月眼底的震惊还未散去,语气狐疑:“您让姐姐还香料,她会还吗?” 侯夫人嗤笑道:“只要拿到证据,她不还也得还,我可不要别的,我就要她的明心香!” 云锦月满脸天真好奇的接着问:“娘,你说姐姐的制香配方是哪里来的啊?也是她师父留给她的吗?那她师父真的好厉害。” 侯夫人听到这里,心念一转,瞬间下定了决心,一口咬定:“她的配方哪里来的?肯定跟她用的香料一样,是偷咱们府库的,她要是不交出来,我定不会饶她的!” 云晋驰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的,不知为何,心头就是一跳,道:“娘,咱们府里有明心香我怎么不知道,您就不要再去招惹云早早了。” 她离开侯府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他们一个两个的过去找她,在她手里吃过的亏还少吗? 包括娘,那时想要迷晕她强行把她带回来,结果却被她看穿,把蒙汗药灌了回去。 侯夫人直截了当的道:“驰儿,眼看着科举将近,你在家里好好读书,云早早的事,香料的事情,你都不用管,娘不会缺了你的香用。” 云晋驰:“娘。” 侯夫人神色蓦地严厉:“你是要教我做事?” 云晋驰微微敛下眉眼,有些慌张:“儿子不敢。” 侯夫人不容置喙的道:“你二叔拿来的香你先用着,娘先走了,你好好读书,咱们侯府往后的荣光,就看你这次科举能不能一举高中了。” 云晋驰从小就敬重母亲,是个孝子,对她的话言听计从,心里虽觉得此事不妥,可碍于孝道,也没再次开口阻止,任由她去了。 侯夫人离开他的院子之后,就去跟武安侯把这件事情说了。 武安侯开口便骂:“好个逆女,在侯府的时候她装作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原来一直包藏祸心,她既这么有本事,制的香能卖这么多钱,在侯府的时候她怎么不说。” 她卖香赚的钱,都该是他们侯府的才对! 他只要想想,本该属于侯府的钱,现在都在云早早的手里,就心疼到不能呼吸。 侯夫人道:“侯爷,你还没想明白吗?她跟咱们决裂是早就计划好的,早不卖香晚不卖香,偏等着离开侯府了,她的香大卖了,她这就是有意做给咱们看,想要气死咱们。 她这些年,吃咱们的住咱们的,心可不是向着咱们的,她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武安侯满眼的贪婪,跟着附和:“对,一定要让她把欠侯府的,都给还回来,尤其是那香的配方,无论如何,都要让她交出来!” 李嬷嬷带着人,用了半日的功夫,总算是把府库的香料,都给清点了出来,拿着清单过来复命。 云晋淮这个时候过来了,见他们急匆匆的,问:“李嬷嬷要去哪里?” 李嬷嬷道:“三公子,夫人让我们清点了府库里的香料,刚刚清点完毕,过去跟夫人回话。” 云晋淮奇怪:“为什么要清点香料。” 李嬷嬷道:“夫人怀疑早早小姐在府里的时候,偷了香料。” 云晋淮神色就是一喜,像是终于抓到了她的小辫子:“她真的偷了吗?” 从元宵灯会回来,他也找管家要了云早早这些年在侯府的吃穿用度,发现她在侯府四年,只领过两个月的月例,共计二十两银子。 剩下的三年零十个月,别说月例,就连吃的,穿的侯府都从未给过她。 她自己外出买吃食,在自己院子的小厨房里做,穿的衣裳也是她自己买自己做的。 他本来还想列清单去找萧珩,用事实告诉他,侯府从未亏待过云早早,拿到清查的结果之后,便偃旗息鼓了。 他还是要点脸的,知道拿着二十两的账单过去,只会让侯府更丢脸,抬不起头来。 李嬷嬷叹了口气:“香料没少。” 可夫人是希望香料少了的,这下子,她又该发火了。 云晋淮也没在意,而是转头找云晋驰去了。 他今日去赵府查案子,在赵府公子的书房里闻到的香据说价值千金,那味道很熟悉,他在二哥书房里好像闻到过,要找他问问。 侯夫人看到对账单的时候,脸都跟着沉了下来:“怎么可能没少呢!” 苏和香,沉光香,白濯香,也都是世间一等的香料,四年用下来,也最少该价值万两黄金了,她师父那个老道姑能留给她这么多钱? 她突然就有些后悔当初放云早早离开了,就那个对她稍微有点好颜色,就跟蠢狗一样贴上来跪舔他们的蠢货,就应该让她把她师父留给她的钱,都拿出来交府里公库,让她天天制香,以侯府的名义拿出去卖,卖来的钱也要充公。 武安侯急了:“夫人,那现在怎么办?” 云早早手里有明心香的配方,就是个能源源不断下金蛋的母鸡,可现在这只母鸡飞跑了,得想办法把她抓回来,控制在手里! 侯夫人胸有成竹的道:“咱们侯府的府库,少了多少东西,少了什么东西,还不是咱们自己说了算,她说没偷就没偷吗?” 武安侯奸诈一笑,赞道:“还是夫人高明。” ** 云早早在元宵灯会之后,忙碌了起来,每日不是去这家给看伤,就是去那家给看伤。 关键是小公爷沐承延的腿伤很严重,她需要每日去国公府给他做针灸治疗,一次就要一个时辰。 这天。 小栗子被无尘和尚他们给送到了九皇子府,说是癫和尚外出云游了,要等到三月才回来。 云早早去沐国公府,就带上了小栗子一起。 国公府的老夫人,每日准时等着云早早过来,看着她给自家宝贝孙子施针治伤。 她看到小栗子的时候,眼底闪过明显的惊诧,不由感慨道:“这孩子的眉眼,跟九皇子他小时候,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第37章 冷暖自知 就是阿珩那孩子命苦,当初他母族出事,被诛九族后,当今对他不闻不问,任由他在宫里自生自灭。 宫里除了一个跟着他娘亲入宫,后被罚入浣衣局的贴身宫女护着他之外,皆是虎狼。 那宫女自己果腹尚难,能给他省下一口吃食保住他一口气,已经很不容易了,他那时是又黑又瘦又小,只有眉眼深刻。 所以,她看他第一眼的时候,便记住了。 “好多人都说小栗子跟阿珩有父子相。”云早早跟着应和,心里一点都没在意,大家也就说说客套话,谁会当真呢! “这孩子有你这个娘亲也是他的福气,不像阿珩小时候那么苦。”老夫人说到这里,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暗道人真是越老越爱唠叨:“不说那么多了,杜鹃,给小栗子拿点好吃的。” 那个时候,当今自己不管阿珩不说,也不准其他人管,有人给他一口吃食,被他知道之后,都会大发雷霆。 要不是后来摄政王及时回朝,阿珩还能不能保住一条命都难说。 杜鹃看着眼前的小和尚,道:“是,老夫人。” 这小和尚她认识,就是安国寺那个鼎鼎有名的无念小和尚,可爱懂事的紧,很多香客都喜欢他,以前以为他是被丢弃的孤儿,没承想竟是云姑娘的儿子。 想到这里,她又想到了武安侯府。 最近关于武安侯府跟云姑娘之间的事,各种传言甚嚣尘上。 因为武安侯府三公子在灯会上说的那些话,百姓们几乎都是一边倒的站在云姑娘这边,平日里聚在一起谈论的也是侯府怎么苛待她。 而且她在侯府的时候,可没有人知道她还有个儿子,肯定是侯府不做人,不肯让她认儿子。 小栗子乖乖跟在云早早身边,小尾巴似的,可爱得很。 云早早针灸的时候。 他就在一边乖乖的看着,小模样认真的很,还会学着她拿针的姿势跟下针的力道。 老夫人越看越觉得这孩子讨喜的紧,恰逢她大女儿带着两个小外孙过来探病,就将云早早母子一并留下来用饭。 沐国公跟夫人伉俪情深,一生只娶了她一人,育有一儿一女。 儿子英年早逝,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女儿在二八之龄时,嫁给了当时新科状元,现在的户部尚书姚涿,并育有三子两女,今日带来的,是家里三公子的儿子,大的五岁,小的三岁。 小栗子跟尚书府的两个小公子一起玩。 说起玩,小栗子这个打小在安国寺长大,跟小沙弥玩,跟师父下山跟山下的孩子玩,会玩的花样可多了,把两个小公子给哄得别提多高兴了。 一直到暮色四合。 小厮来报:“老夫人,九皇子来接云姑娘他们回家了。” 小栗子起身就跑到了云早早身边,没有一点留恋。 俩小公子却是依依不舍的看着他,小的那个还红了眼眶,大的那个道:“小栗子,咱们明天再一起玩呀。” 小栗子看云早早。 云早早笑着:“我后日过来给你们延哥哥针灸,你们那时再玩好吗?” 俩小公子忙不迭的点头,心想着一定要记好时间,让奶奶带他们过来找小栗子玩。 云早早跟老夫人告辞,牵着小栗子的手离开。 姚夫人本就没有在国公府留宿的打算,也要归家,带着家里俩小的跟她一起出门。 九皇子府的马车,就停在主宅外的大道上。 云早早道:“姚夫人,告辞。” 姚夫人微微颔首,看着她带着儿子走到马车边,看到马车里的人掀开车帘,对着她张开手臂,把小栗子抱上马车,又对她伸出手。 她握住他的手,借力往上一跃,便被他稳稳地扶住了腰肢,手下稍微用力,便将她抱了个满怀,转身进入了马车,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跟在她身边的嬷嬷感慨道:“夫人,九皇子跟云姑娘的感情看起来很好,并不是外界传言的那样,他是为了跟圣上置气,故意寻的她。” 姚夫人不置可否:“感情之事不得妄断,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马车里的三人,已经泾渭分明的分坐在了马车的两边。 云早早带着小栗子,坐在马车前端。 萧珩在马车后端,慵懒的靠在软榻上,除去了往日里一直覆在眼睛上的锦绸,越发显得他眉眼精致好看。 小栗子是个记吃也记打的,灯会上那次教训之后,他在马车上便再也没去打扰过萧珩,只乖乖的在云早早身边端坐着,跟他平日里打坐时候一样,只不过会偶尔悄悄的偷看他一眼。 马车里安静至极,只能听到车轮滚动的声音。 不过马车到了府门口,便停了下来。 宁商道:“主子,武安侯跟夫人求见。” 小栗子像是只炸毛的小猫一样,瞬间就警惕了起来。 云早早微微眯眸,眼底闪过明显的嫌恶来,知道麻烦上门了,对萧珩道:“你先带着小栗子回府,这里我自己应付。” 萧珩如玉的长指揉了揉太阳穴,声音依旧是慵懒的:“我心爱之人被人找麻烦,我怎么能先走。” 云早早:…… 转身下了马车。 小栗子乖乖的在车里等她,转头感激的看了眼萧珩。 武安侯跟侯夫人,已经在门口等了两个时辰了,一直没等到云早早回来,门房还不准他们入府去等,明摆着故意轻慢他们。 云早早对他们,也不客气,称呼也不喊:“有事吗?” 武安侯本就因为等了太长的时间憋了一肚子火,此刻面对她不阴不阳的态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笑一声,问:“本侯问你,你那个明心香的配方,是哪里来的?” 云早早道:“自然是我师父留给我的。” 侯夫人走近她两步,压低了声音:“胡说八道,你那明明就是拿了我们侯府的配方,我昨儿让人查了府库才知道,府库里丢了一本香谱,你若不想让事情闹大,让九皇子知道,就把香的配方还回来!” 第38章 给本宫滚 她不知道这个臭丫头到底使了什么妖术迷惑了九皇子。 可她若是不识好歹,就不要怪她把她之前做的那些不知廉耻的事都说出来,看九皇子知道之后,还会不会娶她。 云早早明白了:“你们是看我卖明心香赚了钱,眼红了,又要故技重施,污蔑我抢我配方,武安侯,侯夫人,你们好歹也算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还要不要脸了。” 武安侯一口咬定了:“你那配方分明就是我们侯府的,你偷侯府的东西出来大肆牟利,我们只让你交出配方,没让你把赚到的赃款都还回来,已经是对你仁至义尽了,你还有脸倒打一耙说我们眼红。” 他派人去查了明心香,实在是太赚钱了,赚钱到可以让他宁可不要这张脸,也要找她拿到配方。 有了配方,侯府自己找人做香,开香铺,还不得日进斗金。 武安侯夫人声音压得更低了,威胁她:“早早,配方你还是乖乖交出来吧,不要逼母亲跟你撕破脸,你现在跟九皇子情投意合,九皇子待你如珠如宝,你也不想你以前做的那些丑事,被他知晓吧!” 云早早刚想开口让她滚。 马车里传来了萧珩冰冷的声音:“她什么丑事,侯夫人别偷偷说,也说出来与本宫听听。” 武安侯夫人一脸得意的看着云早早,威胁之意尽显无疑,不交出配方,她可就不留情面了。 云早早无所谓的耸耸肩,也对着她挑衅的笑了笑。 侯夫人气得一口血哽在喉间,就要开口。 武安侯给她使了个眼色,他们此行的目的是配方,不是要张扬云早早做的丑事,低咳了一声道:“九皇子,没什么事。” 侯夫人也反应过来刚刚情绪过激了,压低了声音最后问:“配方你交还是不交?” 云早早一字字道:“我不交。” 配方是她的,她凭什么要给他们,一家子心思丑陋的狗东西,想的还挺美。 武安侯没想到她态度会如此决绝,心知想要用平和的方式从她手里拿到配方,是不可能了,对着侯夫人道:“你们情绪都有些激动,咱们改日再好好谈吧。” 侯夫人上次被灌药,就已经恨死了云早早,知道她绝对不会给他们配方,再也忍不住对她恶语相向:“云早早,你做的那些丑事,我本不欲说的,可我实不忍心九皇子受你蒙骗。 你当初在破庙里跟许多乞丐苟合怀了身孕,按理说是该打掉你肚子里的孽种,把你沉塘的。 我跟侯爷舍不得,帮你瞒住了此事,命人日日精心照顾你,你才有机会生下那个小野种。 这些年,你日日胡闹,不知感恩就算了,临走了还偷窃我侯府珍贵的制香配方,你摸摸你的良心,你对得起我们吗?” 她说完,看向马车方向。 她相信,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会接受一个欺骗自己,被许多乞丐脏了身子,灌大了肚子怀了孕的脏女人! 武安侯在她开口的时候,本是想要阻拦,可想到云早早的所作所为又气怒非常,就任由她说了出来。 九皇子知道了这些事,定会厌弃她,等到她没了九皇子的庇护,他还不是想要她怎样,她就得怎样! 空气,安静了一瞬。 旋即。 萧珩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本宫爱的是她这个人,是她现在的样子,至于她之前怎样,本宫不在乎,也希望二位能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要胡说八道,若是再让本宫听到这些诋毁早早的流言蜚语,本宫定第一个拿你们是问!” 他声音冰冷,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侯夫人满目震惊的看着马车方向,恨不能看穿一个洞,让她好看看萧珩此刻的表情到底是怎样,是用什么心情说出这番话来的! 武安侯也是错愕异常,一口血差点儿没喷出来。 萧珩这个废物,他还是不是个男人了,都说了云早早被乞丐玷污过,还是一群乞丐,他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还是说他就是个变态,就喜欢被别人玩坏的女人! 萧珩没听到他们的回话,又问了一句:“二位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侯夫人转移了视线,恶狠狠地瞪着云早早,恨不能把她给抽筋扒皮了才解气。 武安侯回过神来,道:“九皇子的话,我们记住了。” 他本以为云早早已经够不知廉耻了,没想到九皇子比她更厚颜无耻,听到这种有辱男人颜面的事,还能堂而皇之的站出来维护她。 萧珩的声音带上了明显的不耐烦:“记住了,还不快给本宫滚!” 武安侯跟侯夫人,配方没要到,恶语中伤云早早也没如意,碰了一鼻子的灰,不甘的瞪了云早早一眼之后,狼狈的转身离开。 云早早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扭头又上了马车,看萧珩都觉得顺眼了几分。 她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真心实意的道:“多谢九皇子开口相助。” 萧珩依旧是那副慵懒散漫的样子,只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小栗子原是在马车门口站着,随时准备跳下去保护他家阿娘,见她回来,钻进了她的怀里,安安静静的不说话了。 全都是他的错。 要是阿娘当初没有怀上他,没有把他生下来,侯府的人,就不能用如此难听歹毒的话来羞辱来攻讦她了。 云早早小声的安慰儿子:“能拥有小栗子是阿娘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小栗子的爹爹也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他是一个很厉害的江湖侠客,一人一剑走天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那种剑客。” 刚刚侯夫人的话,伤害不到她分毫。 可她家小栗子,一向心思敏感,听到了也记住了,肯定很难过很伤心也很自责。 小栗子从她怀里抬起头来,也对着她笑:“阿娘,我不要爹,我只要有阿娘,就是世间最幸福的小孩了。” 马车,一路进了侯府。 把云早早跟小栗子送到了他们的院子,才继续朝着萧珩所在的主院方向而去。 萧珩突然问:“四年前的那晚,葛孝那边查到什么进展了吗?” 第39章 仿明心香 “回主子的话,暂时没有进展。”宁商想到当年的事,就恨不能给自己两巴掌。 那时摄政王重病,主子偷偷回京,在路上数次遇袭。 要不是他们无能,也不会让主子跟他们走散,以至于重伤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不知所谓的女人,在山洞里把他给…… 萧珩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一块无论是玉质还是雕工,都显得幼稚又拙劣,隐隐约约能辨认出来是个貔貅的玉坠,嗯了一声,再次塞进了脖颈里。 ** 武安侯夫妇欲威逼强夺明心香配方的计划失败,把云早早骂了一路,憋了一肚子气回到了侯府。 云锦月看到他们回来,第一时间便迎了过去,有些急切的询问:“爹,娘,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你们见到姐姐了吗?” 武安侯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那个逆女!” 侯夫人心疼的握住她的手:“月月,这么晚了你怎么也不回去歇着,在这里站着做什么,天这么冷,你近日身子又不好,仔细别着了凉。” 云锦月道:“娘,我没事,我就是担心你们。” 武安侯听到她的话,只觉得更气了,破口大骂:“那个没良心的不孝女,她怎么就连月月半分的听话懂事都没有!” 她处处跟侯府作对,对她有什么好处。 她知不知道她手里的明心香配方就算不给侯府,早晚也要被九皇子夺了去,她到时候什么都得不到。 “爹,您消消气。”云锦月给他递过去一杯热茶,柔声道:“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我这两日仔细的研究了姐姐做的明心香,也试着自己调制了一些,我觉得味道跟姐姐的明心香很像,特意拿过来让爹娘辨别一下。” 武安侯感动的道:“月月你有心了。” 哪里像那个不孝女,侯府不管怎么说也养了她四年,要她一个香的配方怎么了! 侯夫人也是一脸欣慰:“还是我家月月最乖最懂事,知道给爹娘分忧,香在哪里,你点了,让娘好好的辨别一下。” 云锦月把她带来的香点了,等香味散发出来,有些紧张的看着侯夫人,也没敢说话询问。 不就是香吗? 她自问自己的调香天分,绝对不比云早早差,她一个山里来的草包能配得出来香,她也能,而且她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已经将香味仿制了十之八九。 侯夫人仔细的闻了一下,一脸惊喜的夸赞道:“我家月月真是蕙质兰心,冰雪聪明,这味道跟那明心香有八九分相似,不善于此道的人,根本闻不出来区别。” 武安侯一脸欣慰的笑,万分感慨:“咱们侯府,还是得靠月月啊,不是自己一手养大的,也指望不了她能为侯府着想。” 云锦月有些羞赧的道:“能帮上爹娘的忙,女儿就知足了。” 武安侯心情大悦:“月月,你这何止帮忙,你这是帮了大忙,这明心香,那个逆女她能卖,咱们侯府也能卖,还能卖的比她更好!” ** 十日后。 萧珩拿着择定好的婚期,进宫去跟正隆帝请旨。 云早早也在靠近朱雀街的东市,买了个三进的宅子,当天便从九皇子府搬了进去,把萧珩买来伺候她的丫鬟婆子一起带了过来。 两个贴身伺候的丫鬟,云早早给赐名吉祥如意。 两个婆子,一个姓赵,一个姓李,便以姓氏称呼他们。 除此之外,萧珩派宁商带着一队府里的侍卫过来,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全。 小栗子住在九皇子府,一直放不开,如今到了新家,便像是出了笼子的小鸟似得撒了欢,跟吉祥他们一起扫萨干活,跑来跑去的不亦乐乎。 云早早则是指挥着宁商他们把新家要用的床,桌椅板凳等一应家什搬进来摆放到相应的位置。 她在忙活的时候,状似无意的问:“宁大哥,九皇子在玄天山上的那处宅子,建了有多久了?那边景色不错,也幽静,很适合静养。” 宁商的嘴巴那是很严,谁也别想从他这里套话,道:“那宅子有些年头了,主子他一直驻守边塞,难得回京,也没怎么住过。” 云早早点了点头,心知在他这里是打听不到什么了,眼看着宅子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外头也开始暮色四合,便问了句:“九皇子还未从宫里回来?” 宁商还没有回话。 裴安的声音由远及近的响起:“云姑娘。” 云早早回头,就见他小跑着,很着急的样子,转眼间就到了跟前,顺手给他递过去一杯茶:“什么事这么着急?” 裴安一口气把茶水饮尽,说话还有些喘:“市面上出现了仿明心香的香,已经有人买了,这是我找人高价买到的一些,你快看看。” 说完,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云早早看过去,盒子比他们装香用的盒子做工还要精致好看些,香的颜色也跟明心香一模一样,又凑近嗅了嗅,味道也基本没差别,只是没有灵气,饶有兴致的问:“从哪里流出来的,你查到了吗?” 裴安的脸色,立时变得复杂,道:“武安侯府,据卖香的人说,你卖的明心香,配方也是从武安侯府拿到的,说你的香配方不全,不正宗,侯府的才是最正宗的。” 云早早看他说的这么委婉,拿起盒子里的香,笑了:“是说我偷窃的吧。” 裴安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是这么说的,你也知道,你是从侯府出来的这件事,瞒不住京城的那些权贵跟有门路的富贾们。 侯府这么说,那些买不到咱们明心香的人便信了,已经有很多人开始打听购买渠道,找人订购了。 而且,这香的价格,比咱们的要便宜一半,那些买了咱们香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虽说还没找我退钱,可若是效果一样,他们之后定不会再跟咱们买了。” 云早早道:“你有话就直说,别在我面前拐弯抹角,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侯府的香跟我的香味道虽是一样,可效果却是天差地别。 他们那些买了香的冤大头,试过一次就知道了。” “那我现在就去安排人去辟谣,咱们的香,跟侯府的香没有任何关系。”裴安听她这么说,才放下心来。 以她跟侯府的关系,这谣言他都信了几分,更别提那些不认识她的人了。 云早早喊住他:“你等一下。” 第40章 太子过来 裴安停住了脚步,就见她打开了一个大箱子,找了会儿,从里面找到了一枚印章和一大盒印泥。 云早早拿过侯府仿制香的盒子,把印泥盒子打开,拿印章沾了印泥,往盒子中间一按,拿下来之后,便是一个银色的印章。 印章上,是明心香三个字。 裴安只觉得这印泥的亮银色,着实是惹眼好看的紧,可依旧不知道她印这个是什么意思,一脸求知欲的看向她。 云早早解释:“这印章都是我特意做出来的独家招牌,这印泥也是我亲自做的,你摸一下,这印泥印上去之后,是不会掉色的。” 裴安一脸好奇的摸了一把,看手上,还真的不掉色,又用力抹了一把,再看,还是一点颜色都不掉,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惊喜:“真的不掉色,有了这盒子,我再让人在每一盒香上刻上编号,就不怕有人仿制咱们,挂着羊头卖狗肉了。” 大周开国至今,钱庄的银票为了防止有人作假,都是这么做的,是大周那位传奇的开国皇后发明的办法,编号用的那些简单数字,也是皇后发明的。 云早早一副孺子可教的对着他点了点头,道:“那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裴公子了,印泥不够了再来找我拿。” 这段时间,明心香供不应求,总是有投机之人做假香来骗人,有不少求香心切的人,已经上了当,裴安上次过来送分成的时候,还跟她抱怨过。 “云姑娘放心,等着拿钱就好。”裴安对着她行了一揖,转身欲走的时候,又顿住脚步回头,觉得还是要跟她说一声为好:“我爹说,九皇子打从一早就在太极殿门口跪着,求见陛下了,陛下到现在还没宣他觐见。” “我知道了,多谢裴公子告知。”云早早表面慌张,心里稳得不行。 九皇子跪着,跟他皇帝老子斗法,她这个外人能做什么?难不成还要跑皇宫陪他一起跪着? 陪跪是不可能陪跪的,可心急关切还是要表的,遂让宁商三次入宫。 第一次是去给送保暖的狐裘,被原封不动的拿了回来。 第二次又去给送了炭盆跟汤婆子,又被原封不动拿了回来。 第三次已经是第二日早朝的时间,外头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让送了把伞过去,依旧被拿了回来。 一直到了这日午时,吐血后昏迷的九皇子才被正隆帝身边的陈公公亲自给送回府,语重心长的对云早早道:“陛下昨日大发雷霆,气得一宿没睡,还是没能拗得过九皇子,毕竟是父子连心,陛下还是顺了他的意,云姑娘可莫要辜负了九皇子对您的一片真心。” 云早早道:“我省的,多谢公公提点。” “那老奴就走了,云姑娘莫送,好好照顾九皇子吧。”陈公公又看了眼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萧珩,转身离开。 云早早道:“宁商,帮我跟阿珩送送公公。” 宁商恭敬的应了声是,出什么门的时候,给陈公公塞了个鼓鼓的荷包,便陪着他一起离开了院子。 云早早见人都走了,轻轻敲了敲床沿,问床上的人:“九皇子,要不要我给你把个脉开个药?” 萧珩纤长的睫毛晃了晃,没有睁开眼睛,只没有血色的唇轻启:“不必了,咱们三月十二大婚,你准备一下。” 云早早思索了一下,道:“会试放榜也是在这前后吧,我大婚,云晋驰落榜,九皇子这日子,选的极好,我很喜欢。” 萧珩清冷的声音有些哑,带上了些兴致:“你怎知道他一定会落榜。” 云早早很认真的道:“我掐指一算,今年是他的大凶之年,诸事不顺,三月会有一大劫。” 萧珩难得多说了几句话:“那云天师也给我算算。” 云早早道:“你被高人遮掩了天机,超过三日,我便什么都算不出来了。” 萧珩想找她打听一下小师妹的下落,便问:“云天师这一身道法是师承何处?” 云早早瞎扯:“无名山上的一个无名的小道观,我师父也是无名之人。” 萧珩便不再问了。 他查过她的身份来历。 侯府是在池州一座名叫齐云山的道观里接到她的。 听山下的村民说,那道观是个早就废弃的道观,只偶尔有道士路过,会在那里歇歇脚,想必侯府接她的时候,她正在那里歇脚。 再多的,他便也查不到了。 ** 九皇子在殿前跪了两日一夜,求陛下成全,让他迎娶心爱之人云早早,此情天地可鉴,很快便成了京城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与之相对比的,就是太子萧宸跟云锦月了。 云锦月自从在除夕宫宴被九皇子当众退婚之后,太子那边对关于她的事情只字不提。 很多人都在暗中猜测,云锦月的名声已经坏了,太子就算之前心悦于她,也不可能去娶一个被他弟弟嫌弃不要的女人。 旁的人都是看看热闹。 真正为了此事心急火燎的还是侯府的人跟云锦月本人。 侯夫人虽然也着急,可还是在耐心安慰她:“你跟太子的婚事,是先太后她老人家首肯的,太子也是重情之人。 你与九皇子的婚事,谁不当只是一场闹剧,太子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只是近日九皇子上蹿下跳闹得厉害,累得你跟太子也变成了别人的谈资。 等他跟云早早成了婚,事件平息下来,太子自会来寻你表明心意的,这世间,除了你,还有谁配得上太子。” 云锦月道:“娘,我知道,太子哥哥已经与我说过,等过了这阵风头,他就向陛下请旨赐婚。” 可是太子哥哥上次跟她见面是除夕宫宴,到如今已有一个月了,他再也没来寻过自己,让她怎能不担心。 侯夫人道:“太子殿下他一诺千金,你就不要担心了,等着陛下赐婚,嫁入太子府,做你的太子妃吧!” 母女俩言谈间。 李嬷嬷匆匆忙忙跑了进来,面带喜色,道:“夫人,大小姐,太子殿下他过来了,老奴听说,他进府就问,最近京城新的明心香,是不是出自侯府。” 第41章 假货败露 云锦月喜出望外,忙理了理自己的衣裳,问:“娘,你看看我的穿着打扮,有没有哪里不妥。” “我的月月无论何时都是最娴雅温婉好看的。”侯夫人抚了抚她的发,很满意的笑道:“好看,等会儿太子过来,定看得他眼前一亮。” 云锦月有些羞怯的微微敛了敛眉眼,声音都小了些:“娘,你说太子哥哥问明心香的事做什么?” 太子哥哥定也是用了明心香,他若是知道这香是出自自己之手,肯定会高看她一眼的。 侯夫人一脸温柔慈爱的看着她,道:“那自然是太子知晓了明心香是你做的,特意过来寻你,咱们侯府的明心香,以后有太子背书,定会卖的更好,早晚让云早早连一钱香都卖不出去。” 想到这里,她心里越发开心了,满脸都是得意的笑。 太子萧宸很快就被管家带到了主院。 云锦月看到他进来,笑靥如花的迎上去,声音温软甜腻:“太子哥哥。” 侯夫人也是一脸的笑,转头道:“李嬷嬷,赶紧给太子殿下看茶。” 萧宸面对着云锦月的热情,只颇为冷淡的微微颔首,问:“夫人,武安侯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本宫找他有事要谈。” 侯夫人笑道:“侯爷出城办事了,怕是要明日才能回府,太子殿下有什么事情,可以先与我说说吗?” 云锦月笑容温婉,点头道:“太子哥哥,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萧宸扫了眼他们母女,道:“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就是要问问,侯府的明心香,是何来历?” 侯夫人听他终于问到了正事,不吝溢美之词:“不瞒太子说,明心香是月月亲手调制出来的,这段时日,卖的是供不应求,可是帮我们侯府多了不少进项。” “娘。”云锦月嗔了一声,脸更红了,有些羞怯的微微垂眸。 萧宸看向她的时候,神色变得复杂了几分,道:“那假的明心香就是你做的?” 侯夫人面色骤然一变,错愕的看向他:“太子这是何意?” 云锦月一张妆容精致,因着见到心上人,又被母亲夸赞浮上红晕的脸,唰得惨白,有些无措的微微张开了嘴巴,端的是无辜又惹人怜爱。 萧宸也看得心里一软,不过他也不是那种会被美色迷惑的人,眉心微蹙,道:“就是有些人告到了本宫面前,说你们侯府高价卖与他们假香。” 整个京城,所有权贵们都默认他云锦月是东宫未来的太子妃,侯府干的事,他们不来找侯府算账,反倒是跑到他面前告状诉苦,让他管管侯府。 也不知道武安侯府是发了什么癫,自从那个云早早离开侯府,他们做的事情,一件比一件上不得台面,还累得他东宫跟着一起丢脸。 云锦月妆容精致,因着见到心上人有些羞红的脸,唰得惨白一片,愕然的开口:“我们侯府卖的,怎么会是假香呢?” 侯夫人也道:“太子殿下,你弄错了吧,我们侯府卖的香,可是正宗的明心香,我听说最近市面上有许多仿制我侯府明心香的,莫不是他们不仔细买到了假货,故意想污蔑我侯府清誉。” 萧宸听她如此说,有些恼了:“张太傅说,他的香,是亲自登门找侯爷买的,你们是说他用的也是假的,不是你们侯府的香?” 买香的人,能在他面前说上话的人,谁家不是非富即贵,还能贪图那点子钱,特意去买假货? 侯夫人脸色难看,不知该如何回话。 云锦月倒是更冷静一些,道:“太子哥哥,张太傅跟你说他所用之香,到底是哪里假了?” 张太傅可是太子太傅,也是太子哥哥很敬重之人,他在太子哥哥跟前说的话,太子哥哥都会思量再三,更何况他在太子哥哥面前告了状。 萧宸道:“之前那明心香,本宫也用过,确是有些提神醒脑之功效,太傅从侯爷这里买来的,除了香味一样,却并无此功效。” 张太傅的小儿子今年科举,他之前便托人买了明心香,小儿子用了之后,说确对他读书有所助益。 后来,侯府也开始卖明心香,并对外宣称他们卖的才是真正的明心香,价格也比之前市面上流行的便宜一半还多。 太傅生性节俭,便买了侯府的香。 云锦月心思百转千回,最终还是选择了噤声,求救的看向侯夫人。 侯夫人道:“太子殿下,我侯府的香绝对不可能有假,驰儿这些年,一直在用此香。 我们卖出的香,是先拿与他使用了两日,驰儿说与他之前所用并无二致,我们才开始对外售卖。” 萧宸眉梢微挑:“那就把二公子请过来问问。” 云晋驰这段时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为即将要到来的会试做准备,听说太子来访,才出了他自己的院子。 萧宸在正厅坐着,见他过来,只微微抬眼看了一眼,便对着他道:“三公子不必行礼,本宫请你过来,只问你一事,你一直都在使用明心香?” 云晋驰想到明心香,心情便十分复杂,五味杂陈的厉害,微微敛下眉眼,道:“回殿下的话,满打满算用了有四年,确跟外界说的一样,对读书很有助益。” 可现在。 云早早离了侯府,再也没有人会巴巴的给他送明心香了。 至于买来用,明心香价值千金,买不买得到另说,以他侯府的底蕴跟财力,也撑不住他日日时时用着。 萧宸点了点头,又问:“侯夫人前段时日给你拿过去的明心香,跟你之前用的可是一样?” 云晋驰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不过也是实话实说:“味道闻起来是相仿的,可效果不可同日而语,我娘自做的,对读书无甚助益。” 侯夫人惊愕的看着他:“驰儿,你当时不是说跟你之前用的香一模一样吗?” 第42章 莫招惹她 云晋驰叹了口气,道:“娘,那是你跟月月千辛万苦调制出来的香,我怎能说无用,寒了你们心,辜负你们的好意。” 侯夫人只觉眼前一黑,人差点儿没厥过去。 云锦月笼在衣袖里的手,死死绞住袖口,一时间也有点慌了神,喏喏不知如何言语,便红了眼眶,噗通跪在了地上,声音哽咽:“太子哥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给你添这么大麻烦,我该死,我就不该做出此香。” “休得胡说,你也是一片好意,看你二哥读书辛苦,为他着想才做的香,要说做错,也是娘做的不对,是娘一个妇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不懂其中分别,便以为所有的香效果都是一样的。”侯夫人被她一语惊醒,赶紧想办法弥补,把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太子殿下,都是我的错,当时明心香千金难求,月月调出一样的香之后。 我便想着,这么好的香,不能我家驰儿一个人用,也该让天下学子都能用得上,才让人低价拿出去卖,没承想是好心做了坏事,我该死。” 月月不能让太子误会不喜。 老二马上要科考了,也不能有任何污点。 侯爷是家里的顶梁柱,更不能出任何错漏。 所以,千错万错,只能是她一个人错,她一个人担这污名。 云晋驰这会儿,总算是明白了,他娘把月月做出来的香拿出去卖了,也跟着撩袍跪地:“太子殿下,这件事不怪我娘跟月月,要怪就怪我,是我当时跟他们说功效一样,他们才会拿去卖,要罚就罚我吧!” 事情到底是如何发展成如今这样的呢? 好像从云早早离开侯府之后,侯府就没有一件事顺过,家里人也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萧宸也彻底理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眉头皱的更紧了,咂了口茶润润喉,道:“本宫亲自过来,不是要治你们罪的,香虽没效用,却也没害人。 此事既是个误会,你们想办法找到所有买香之人,把这帐给平了吧,该登门致歉的致歉,该赔钱的赔钱,别让人再告到本宫面前。” 这武安侯府,最近不知是不是中了降头,变得不知所谓。 云早早能做出价值千金,万人追捧的明心香,摆明了就是只能生金蛋的母鸡,他们侯府说把人赶出去就赶出去了,还在父皇面前跟她断绝了关系,简直愚不可及! 云早早这样的人,就该捏在自己手里,为自己马首是瞻,如若她不愿或有二心,就该一不做二不休把她给除掉。 可现在呢,侯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人财两空不说,还让她找了老九那么一个靠山,老九虽说手里没实权人还废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要动他的人,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侯夫人连连应是,道:“太子殿下放心,这件事我们侯府一定会全力补救,处理的妥妥贴贴。” “那本宫就告辞了。”萧宸起身欲走。 侯夫人赶紧给云锦月使了个眼色,拦住了他:“殿下已经很久没跟月月说过话了,趁此机会,你们俩好好说会儿话。” 萧宸对上云锦月那双满含情谊跟期待的目光,心一软,便点头应了。 别的不说,云锦月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都是符合他心里未来太子妃的标准的,更别提两人还有着青梅竹马的情谊,对她自是与旁人不同。 侯夫人这才松了口气,把云晋驰给拉走,又对屋里的下人使了个眼色,把人都支走了,只留他们两个互诉衷情。 等出了院门,离得远了些,确认太子跟太子带来的亲卫都听不到了。 侯夫人气恼的咬牙切齿,低声咒骂:“都怪云早早那个丧门星,她滚出侯府还要卖什么明心香,害得我侯府暗地里被人指指点点,骂我们有眼不识金镶玉,如若不是这样,我跟你爹怎么可能去卖那个香。” 她算个什么东西,山里头来的野丫头,她也配称金玉! 云晋驰无奈的反驳:“娘,你们卖明心香,难道不是因为看早早她赚了钱眼馋,也想跟着赚钱吗?” “早早,你什么时候跟她这么亲近了?”侯夫人更恼怒了,指着他教训:“我们赚钱,还不都是为了你们兄弟几个,我们两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东西,我们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云晋驰被骂的脸色涨红,只觉得一阵阵无力袭来,争执道:“那你们也不必事事都怪早早,难道是她让你们去卖的假香?” “好啊,云晋驰,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云早早她给了你什么好处,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护着她。”侯夫人只觉得怒火上涌,恨不能一巴掌扇他脸上。 “我说的都是实话,她这些年在府里是怎么过的,娘你心里明白,她有没有用府里的东西,有没有偷府里的东西你也明白,她才是我亲妹妹,你的亲生女儿,你想想咱们过去是怎么对待她的,你就没有一点愧疚吗?”云晋驰不知道以前那个温柔娴淑,通情达理的娘亲怎么就变成眼前这样胡搅蛮缠,强词夺理,颠倒黑白之人,让他痛心。 早早离开侯府之后,他才知道了一些事实,悔不当初,想要弥补也无从入手,以至于日日煎熬。 可娘明明知道有些事情的真相,还是不管不顾,什么都要怪罪于她,是不是有些过了。 “你懂什么,咱们侯府把她接回来,养着她,就是对她最大的恩情了,她不知感恩,还四处坏我侯府的名声,就是她的错。”侯夫人低喝。 “娘,儿子不想跟你吵,只希望你能记住这次的教训,以后莫再去招惹云早早。”云晋驰言尽于此,转身离开。 “你……你……”侯夫人气得浑身发颤,指着他却不知道该如何骂他,最后只恼恨的咬牙一句:“云早早她可真是好大的本事!” 好啊! 真好! 云早早这个丧门星,她都离开了侯府,还能离间他们母子关系,她可真是能耐上天了! ** 这日午后。 云早早正懒洋洋的躺在软榻上晒着太阳。 裴安又过来了,这次是掩饰不住的惊喜,人还没进门呢就道:“云姑娘,好事情,天大的好事情。” 第43章 谋财害命 云早早伸出手掌挡住太阳,微微抬起眼皮,懒洋洋的看着他,没说话。 裴安自己就忍不住开怀大笑:“笑死我了,你知道吗?有人告发侯府卖假香,告到了太子那里,太子亲自过去找侯府。 侯夫人就在一个时辰前,亲自登门去张太傅府上赔礼道歉了。” 云早早云淡风轻的点了点头,惫懒的嗯了一声。 裴安吐槽:“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侯府这次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还丢尽了脸,我看看他们之后还敢不敢背地里搞小动作,跟咱们打擂台。” 云早早都不想拆穿他,奈何他老问,道:“我早说了,侯府卖的香,跟我的香不一样,是你没全信罢了。” “我没有。”裴安狡辩的没有一点底气,脸也有点红,不过侯府被拆穿卖假香,要给人退货赔钱,实在是大快人心的好事,无比快意的道:“我跟我三舅舅算了一笔账,侯府这些时日卖出的香,比咱们这两个月卖的都要多。 一钱香他们卖百两黄金,大概就是赚了五万两黄金,要是让我把这些到手的钱都还回去,那真是比杀了我都难受。 这种一本万利的好买卖,也怪不得侯府见咱们的香卖的好就眼红呢,这整个京城不眼红的人,怕是没有哦。” “这可不是一本万利,我制香很耗费心神的。”云早早认真的提醒他,有些好奇的问:“这件事是谁捅到太子那里的。” 裴安道:“谁第一个告状的我不清楚,不过听说是张太傅昨日里在太子跟前说了此事,太子才去侯府问询的。” 云早早点头,道:“这次太子,张太傅他们,也都帮咱们的香正了名扬了名,作为感谢,你亲自登门去给太傅府送几盒明心香,我让阿珩去给太子也送些。” 裴安点头应是,就算她不说,他也是准备这么做的,香的事情说完了,才说起别的:“你上次给我的茶,我让我爹拿去吏部放着,吏部的官员喝了都说好,都找我爹求茶呢。” “你月底过来拿吧。”云早早说完,又道:“三月底四月初,安国寺后山的茶也该采摘了,你到时候帮我寻一些采茶制茶的好手。” 裴安犹豫了一下,道:“后山上的茶,都是野茶,品质不大好吧,又苦又涩,附近的村民都不愿意采了喝,不若清明前后,我让我家江南的茶园,采了好茶送过来与你。” 毕竟都是卖给贵人的东西,得是好东西,才能让人觉得值这个价。 随随便便山上采的野茶,让人知道了终究是有点跌价。 云早早道:“你不懂不要瞎说,安国寺后面的茶树,都是长了数百年的老树,也没怎么采摘过,吸了无数的天地灵气。 茶叶又苦又涩,那是炒制的方法不对,按照我的制茶工序来炒制,保证品相跟味道,都不比江南的那些名茶差。” 经历了明心香的事情。 裴安对她的话又少了几分质疑,道:“那到时候我让我外祖,把江南茶园采摘制茶的好手,都给调往京城来,随你差遣。” 云早早微微颔首,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裴安知道她这是送客了,拱了拱手,告辞离开。 ** 侯府这两日,是切身体会了从云端坠入地狱的感觉。 尤其是全程参与明心香制作,售卖,并数钱数到手软的武安侯夫妻跟云锦月,每个人都是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 侯府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卖出的明心香,收益高达五万两黄金。 侯府下头也有不少的铺子跟产业,每年的进项加起来,折合约莫白银五十万两,也是足够维持锦衣玉食的生活了。 可他们也从未体会过这种日进斗金的感觉,五万两黄金,折合白银,就是五十万两,半个月卖的香,就顶侯府一年的总收入了。 “侯爷,最后一笔钱也退回去了。”侯夫人眼看着账本,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肝疼的要命。 赚到的五万两黄金转眼就没了,还赔了一大笔香料钱,为了把事情处理妥帖,光是给人道歉送礼,就倒贴进去了两万两银子。 “当初就不该让云早早离开侯府。”武安侯疼得心都在滴血。 那些钱,原本都应该是他侯府的啊! 他突然开始怀念在侯府时候的云早早,她那个时候多听话啊,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敢说一个不字。 若是那时知道明心香的价值,让她把配方交出来,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给他们,还会像是牛马一样,拼了命的给他们制香,讨他们欢心。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她如今什么样子你又不是没看到,目无尊长,骄横跋扈,出言不逊。”侯夫人冷笑一声,恨恨的道:“我看她以前也是装出来的,咱们的香卖不出去,她也别想好过。” 武安侯刚刚说的话,就是在心疼钱,怎么可能是在乎云早早,听她这么说,忙问:“夫人又有什么主意?” 侯夫人对着他勾了勾手指,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密谋了一番。 武安侯听得眼睛一亮:“夫人这个主意妙得很,我这就安排人去做,咱们就算赚不到这个钱,也不能让云早早顺心顺意。” 看到云早早这个逆女,在离开侯府后不仅没落魄到流落街头活不下去,反倒是过的风生水起,日进斗金,比他自己亏了钱还要难受。 ** 会试的日子,是二月初九。 二月初五这天,孙家家主,去衙门击鼓鸣冤,状告明心香的卖家,谋财害命,罪大恶极。 第44章 气味寻人 因着明心香这段时日在京城供不应求,名声大噪,买家也多是这次参加会试的读书人,眼看着会试在即。 此消息一出,半个时辰的功夫,传的整个京城几乎人尽皆知。 正在用香的人,不管真假,赶紧停用,等待接下来的消息。 他们都是数十载寒窗苦读,马上要参加科举的举子,若是因为用香,在考前出了意外,就得不偿失了。 裴安这个明面上的卖香之人,在事发的第一时间,就被传召去了衙门。 云早早这个制香之人,虽是还没被官差找上门,不过也在第一时间听说了此事,自然也是要去公堂上自证清白,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的。 宁商道:“云姑娘,属下已经让人去府里通知主子了,您先过去,他随后就会到。” 云早早点了点头,上了马车。 一路过去,很多车马都在往衙门去,能买得起用得起明心香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都想第一时间知道明心香是不是有问题。 若是这明心香真闹出了人命,他们也是要找卖香之人算账的,毕竟在这之前,就有侯府卖假香这个前车之鉴,让人不得不担心怀疑。 云早早下了马车,衙门口已经聚了不少人。 官差在看守着,防止人往前挤,扰乱了公堂,见云早早径直过来,拦住了她:“公堂重地,与此案无关者不得擅入。” 宁商直接亮出令牌:“九皇子府,还不让开。” 官差看了一眼,便退了一步,让他们进去。 裴安正在陈词:“回海大人的话,孙老爷所呈证物,盒子确是我家香铺所做,可里面的香,我需要拿去让人辨别一下,是不是我家的香。” 端坐在堂上的海大人,神色肃正,道:“裴公子是说,怀疑香被人调换了。” 裴安道:“明心香,我日日在用,已用了有两月零十天之久,身体并无任何不适,反倒是精神一天比一天好,与我同时用此香的同窗们,亦觉得如此。 孙公子只用了三日,便中了毒,我怀疑是有人恶意为止,坏我明心香的名声。” 海大人道:“裴公子所言有理,那便让人上公堂,验证此香真假,孙老爷有无异议?” 孙老爷也是举人出身,公堂可以不跪,拱了拱手,道:“只要海大人能抓到幕后黑手,还我儿公道,但凭大人做主。” 裴安就要吩咐跟来的书童去找云早早,就见她人已经来了。 云早早没有官身,可她是未来九皇子妃,身份也是尊贵。 到了公堂之上 自有宁商为她保驾护航:“海大人,这是我家未来九皇子妃云姑娘。” 海大人看着她:“云姑娘过来有何贵干?” 云早早道:“大人,我便是调制明心香之人,害人的香可否让我看看?” 一时间。 公堂上,公堂外,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云早早的身上。 明心香的名头早已人尽皆知,名满京城,可制香之人到底是谁,也只有少数跟裴安交好之人才知晓。 这些人哪个也不是多嘴多舌之人,又多少怀着些私心,希望明心香能紧着自己用,自是不会告诉其他人,让别人去跟他们抢香。 海大人点了点头。 衙役便把盒子拿到了云早早面前,颇带着几分好奇的打量着她。 云早早捻起一点香,在指腹搓揉开,放在鼻尖轻嗅了片刻,便果断的道:“大人,这香确是我家的香,可里面多了一样东西,狼毒。” 孙老爷只觉得眼前一黑,一时承受不住这个打击,人差点儿摔倒在地,不愿意相信:“这不可能!” 狼毒,可是世间少有的剧毒。 若是中了此毒,他家寒哥儿岂还有活路? 云早早道:“这下毒之人很聪明,只下了少量的毒,这点毒素,并不足以致命,不过却能让人昏迷不醒,若是十日之内无法彻底去除体内的毒素,人也就没命了。” 孙老爷捂住心脏,脸色骇得煞白。 云早早不急不缓的道:“大人可否听我一言,肃清公堂,以免人多口杂,把我接下来的话传扬出去。” 海大人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可看在她是未来九皇子妃的面子上,便点了点头,吩咐道:“把公堂外的闲杂人等都驱散了。” 公堂外围观之人,很快就散了。 纯粹看热闹的人,只有些遗憾无法继续,互相讨论猜测着云早早要说什么,非要把人都给赶走。 各家打发过来确认此香情况的下人们,此刻是心急如焚,在衙门口等待着。 也有人匆匆忙忙的离开。 云早早这才道:“我观香盒的编号,是十日前出的一批,我有一方法,可溯源追查到十日之内,碰过此毒跟此香之人。 这其中必有人是凶手,大人审问便知,不知大人可否让我一试?” 人只要用手碰过的东西,都会在上面留下气味。 这气味,普通之人自是寻不到,可她手里有能闻气味寻人的东西。 海大人听闻此话,便知道了她为何要肃清公堂,不过依旧是一脸怀疑的看着她:“云姑娘有何办法?可否告知本官。” 云早早道:“不瞒大人,我是修道之人,因此法是师门不传之密,故无法告知,还望大人能见谅。” 海大人还想说什么。 萧珩带着威压的冷酷声音响起:“海大人,我家早早既说了,能把碰过此物的人都给你寻到,你等着便是。” 海大人忙起身迎上他,对着他弯腰行礼:“下官见过九皇子。” 萧珩对着他微微颔首,蒙着白色锦绸的眸转向云早早的方向,道:“需要多少人手,你与海大人说。” 云早早也是一点都不客气,道:“阿珩,我不需要衙门的人手,只把宁大哥他们借我便好。” “好。”萧珩微微颔首,语气温和,蒙着锦绸的双眼缓缓转过公堂上所有人,声音骤变,似是沁了寒冰,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在抓到嫌犯之前,所有人不得离开这里半步!” 海大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忙道:“是,九皇子。” 其他人皆低眉顺眼,噤若寒蝉。 云早早也是想如此吩咐,他既帮她说了,也省的她多费口舌,把宁商他们带了出去,到了无人之处,才道:“宁大哥,我需要你们帮我去抓人。” 宁商知道她有本事,可实在是猜不到她这次,要怎么去抓人。 云早早并起双指,虚空画起符箓来。 片刻之后。 她在空中一点,收了手指。 宁商他们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瞠目结舌的看着凭空出现的几个半大不小的东西。 第45章 上吊死了 那竟是几只肥嘟嘟的小猪仔,体型跟猫儿差不多大小,隐隐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这可不是普通的猪,是灵猪,除了我与你们几个,其他人都看不到。”云早早说着蹲下来,把沾了香的手指在猪仔的鼻子前转了一圈,解释:“你们别瞧不起猪,它的嗅觉比狗都灵敏,你们一人跟上一只,它们会带你们找到嫌犯。” 宁商不疑有他,恭敬的道:“是,云姑娘。” 他对她的行事作风也算有些了解,根据眼前的情况也能猜出一二,一共有七只老鼠,就是说有七个嫌犯。 云早早也给了他答案:”七只灵猪,就是有七个嫌犯。” 她说完,指着灵猪,一声敕令:“去!” 六只灵猪,朝着六个不同的方向而去。 剩下的一只,鼻子在她跟前嗅了嗅,在原地只转了个圈,便不再动了。 宁商他们,都是能飞檐走壁的高手,不管灵猪往哪个方向,他们都能第一时间跟过去,这也是云早早为什么不用衙门的人,而是要找他们的原因。 云早早在看着他们离开之后,才转身回了公堂。 海大人想问找嫌犯需要多久,可碍于九皇子能压死人的淫威,也不敢说话。 云早早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看着他道:“大人莫及,嫌犯在今日午时之前,定都能到案。” 衙门公堂这边发生的事情。 密切关注动向的各家,也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武安侯府里。 侯夫人面色有些凝重,道:“侯爷,你说云早早那个丧门星,她让肃清公堂,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武安侯倒是一脸无所谓:“那谁知道,反正这件事再查,也查不到咱们头上,咱们最多就是卖了香,其他可不关咱们的事。” “可是侯爷,月月跟淮儿可是说过,云早早会妖术,能让人口吐真言。”侯夫人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万一她查到了香是从咱们府里流出去的,不定得怎么闹呢!” 武安侯冷哼一声:“她也就会点雕虫小技,哪里来的这么大本事,再说了,王水他偷了香出去卖,被咱们侯府发现之后,已经畏罪自杀,死无对证!” 反正这次,他是一点把柄都没留下。 侯夫人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只皱着眉,仔细复盘他们的计划,到底有没有哪里疏漏了,会不会被云早早拿着把柄大肆宣扬,坏他侯府的名声。 最后。 她确定,这件事做的是滴水不漏,就算她真有本事查到侯府,也就只能查到王水为止,牵扯不到他们头上。 时间。 约莫过了有一刻钟。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侯夫人眸色一变,站起身来。 武安侯也大喝一声:“怎么回事?吵什么呢?” 管家匆忙而来,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惊慌失措的道:“侯爷,是九皇子府的人,他在偏院的柴房里,发现了王水的尸体,他上吊死了。” “你说什么?”武安侯惊愕而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怎么可能! 云早早到底是会什么妖术,是怎么查到王水身上的? 侯夫人努力压着面上的惊愕,声音都有些变了腔:“侯爷。” “死人太晦气,这件事你就莫管了,为夫去看看。”武安侯在惊愕过去,已经冷静了下来,冷哼一声,怒道:“我倒要问问,他九皇子府的人擅闯我侯府,还有没有王法了。” 侯府废弃偏院的柴房里。 第一个赶过来的,不是武安侯,而是云晋驰,他读书需要安静,故所居住的院子也是府里最安静的地方,离这边只隔了两个院子。 过来找王水的,是宁商,看到云晋驰,微微拱手:“二公子,我奉命来捉拿下毒害人的嫌犯,误闯了侯府,还请二公子恕罪。” 云晋驰刚刚是在读书,听到动静说这边出事赶紧过来,听完宁商的话,眉心微蹙:“下什么毒?你又是奉谁的命令过来的。” 宁商道:“今日孙家公子使用明心香中毒之案,我奉南城衙门海大人之命追查凶手,查到中毒案的明心香,经过此人之手,二公子可知其中内情?他为何会自杀?” 云晋驰看着地上的尸体,道:“他是我院子里负责洒扫的小厮,昨日里偷明心香的时候,被我院子里的大丫鬟含笑抓了个正着。 他犯了大错,我命人打了他五十板子,关到柴房反省思过,没承想他竟如此想不开,畏罪自杀了。 他偷了明心香拿出去卖,至于卖与了谁,又是谁下的毒,我这边真的一无所知。” 宁商道:“既是如此,那便请二公子跟我去趟公堂,把此事解释清楚吧。” 说完。 他自顾自的拎起了地上的尸体,大步朝着门口走去。 武安侯这个时候也恰好过来,看着眼前的一幕,颇为震怒的质问:“到底发生了何事,九皇子府的人真是好大的威风,当我侯府可欺,是你们撒野的地方吗?” 该死的,他跟夫人费尽心机谋划了此事,本以为能重创明心香,让人再不敢买,没承想这么快,就让他们顺藤摸瓜查了来。 宁商不卑不亢的道:“事关人命官司,事态紧急,我家主子对此事十分重视,故没有提前告知侯爷便擅自闯入,宁商所做有不妥之处,还望侯爷见谅。” 就一句话。 我家主子让我做的。 谁不服气,找他去! “哼!”武安侯又是一声冷哼,一口气哽在喉间,憋得上不去下不来,难受的紧。 这摆明了就是在耍无赖,找九皇子,就他现在那个肆意妄为,连当今圣上都不惧的性子,谁敢去触他霉头! 宁商问:“武安侯可知这个叫王水的人,偷二公子明心香的事?” 武安侯还未说话。 云晋驰道:“这件事我爹他是昨日晚间回来才得知,我与你同去衙门说清此事。” 宁商分析眼前情况,知道这件事就算跟武安侯府有关,也抓不到他们什么把柄。 毕竟人死了,就是死无对证,除非云姑娘能让死人说话。 第46章 真相大白 让死人说话的本事,云早早是有的。 可惜这个叫王水的,是心甘情愿赴死,心中没有遗憾,也了却了牵挂,魂魄便没在人间逗留,已经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了。 她招不来魂,自然无法得知他到底是为何而死。 云晋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又仔细分说了一遍,道:“海大人,事实就是如此,我只是对他略施惩罚,没想到他会畏罪自杀。” 除了侯府的这个王水之外。 其他五个嫌犯很快也被抓了来。 其中有一人,是裴安三舅舅香铺里,负责分装明心香的管事,可以确定他是没有杀人嫌疑的。 剩下有嫌疑下毒之人,也就只有四人了。 孙老爷盯着其中一人,立时像是疯了一样扑了过去,没了一点读书人的风度,悲愤的大喊大叫着:“是你,我见过你,你是蔡沙跟前的那个小厮,是他给我儿下了毒,是他!” 衙役赶紧拦住了要发疯的孙老爷。 海大人一拍惊堂木。 那小厮吓得脸色煞白,噗通跪在了地上,连连喊冤:“大人,小的冤枉,小的什么都不知道,请大人明鉴啊!” 云早早对衙役道:“按住他。” 衙役按住了小厮。 云早早指尖在他额心处轻轻一点,问:“卖与孙家的明心香,是谁下的毒?” 小厮想要否认,可话到了嘴边就成了:“我下的毒,毒是我家老爷给我的。” 他说完,立时面色惊恐,吓得身下濡湿一片,难闻的味道散发而出。 云早早嫌弃的退了一步,道:“大人,我刚刚对他用了口吐真言术,大人若是不放心,就再好好审问审问他。” “你该死!”孙老爷目眦欲裂的瞪着那小厮,恶狠狠的一句之后,转身道:“海大人,就是蔡沙那歹人下毒害了我儿,请大人为我做主啊!” 小厮招供了。 衙门的人,很快就将蔡沙给抓了来。 蔡沙不管买香还是卖香的时候,都很小心,除了让自己的小厮给下了毒,再没有证据能证明香从他手里停留过。 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衙门怎么会那么快查到他的头上,把他给抓了来。 人证物证俱在。 海大人惊堂木一拍,问:“蔡沙,你的小厮说是你让下的毒,你可承认?” 蔡沙供认不讳:“是我下的毒,可我也是为我惨死的女儿报仇!孙天宗他可是死了?” “你……”孙老爷此刻,倒是比之前冷静了一些,只额头青筋暴起,满腔悲愤的看着他:“蔡沙,产婆当初说过,盈盈是难产而死,不是我孙家虐待她,你为何总是要揪住不放,如今还要害我儿性命!” 蔡沙冷笑一声:“我家盈盈既是难产而死,你们为何连尸体都不让我见就下了葬,你们孙家就是做贼心虚。 我找人问过,盈盈怀孕的时候,孙天宗那个畜生就给迎春楼那个妓子赎了身,纳她为妾。 那小贱人进府之后,伏低做小,对我家盈盈极尽讨好之能事,我家盈盈单纯善良,被她诓着吃了不少好东西,还以为那小贱人是为了她好。 我找大夫跟稳婆问了,孕妇吃的太好,导致胎儿太大,最后难产血崩而死的比比皆是。 我家盈盈就是被那贱人害死的,你们孙家在她尸骨未寒之时,不顾我的反对,扶了那个小贱人上位,成了孙家正经媳妇。 我家盈盈却是死不瞑目,我在她坟前发过誓,定要为她报仇!” 孙老爷在公堂上被人揭穿家丑,脸涨的通红,还在奋力反驳:“你……你胡说八道,胡搅蛮缠,盈盈她就是难产而死,与任何人无关!” 云早早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了,这就是一个为女报仇的故事。 这事情,是他们两家之间的事,自然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接下来案子怎么审,怎么判,就要交给海大人了。 她又是画符箓召唤灵猪,又是用口吐真言术,耗费了不少法力,人也有些乏了。 萧珩适时地出声:“既然下毒的凶手找到了,此事与明心香无关,海大人,我们就告辞了。” 出了公堂。 裴安看了萧珩一眼,咳了一声,特意扫了眼跟在后面的云晋驰,道:“以孙家跟蔡家的家世财力,就算有钱,现在也是买不到明心香的,这明心香,显然是有心之人特意卖给蔡沙的。” “你要记住一句话,一时的得失不算什么,多行不义必自毙。”云早早道。 她知道,是武安侯府那边做的手脚,拿捏了人性的弱点,利用了蔡沙。 可说到底,他们没下毒,跟那几个经手明心香买卖的掮客一样,衙门也无法治他们的罪,只能当吃了个哑巴亏。 若是她没找到下毒的凶手,这件事足以让明心香的声誉毁于一旦。 不过她找到了凶手,证明了明心香没有问题,侯府针对她的阴谋,也不攻自破了。 云晋驰也是个聪明人,怎么可能听不懂他们俩的谈话,大跨步拦在他们面前,强自解释:“早早,我知道你生我们的气,可这件事,我可以保证,真的与侯府无关。 是王水他偷了我用的香,拿出去卖,我们也不知他会卖与何人,更不知买了香的人会利用香来害人。” 云早早冷冷扫了他一眼,拉长了调儿哦了一声,转身又去跟裴安说话了:“你去告知衙门外头在等着的人,我们的明心香没有任何问题,让他们放心使用。” 裴安点头,朝着衙门口过去。 云晋驰见云早早一副对他爱搭不理的样子,心里一时间又急又有些气恼,又不想让她跟侯府之间误会加深,再次追上她:“早早,不管你怎么想,这件事就是与侯府无关。” 云早早道:“你跟我说没用,不若你回去好好问问你爹娘吧。” 云晋驰还想说话。 萧珩手里的鞭子甩出去,破空之声尖锐刺耳,挡在了他跟云早早之间。 云晋驰曾经挨过一次鞭子,脸色瞬时煞白,条件反射的倒退了一步。 “事情解决了,咱们也回府吧。”萧珩已经摇着轮椅到了她跟前,牵住她的手,道:“那些背地里想要害你之人。 他们今日没留下证据,最好祈祷次次都做的干净。 若是让本宫揪住他们的狐狸尾巴,本宫就把他们剁碎了喂狗,给你解气好不好?” “好。”云早早声音温柔,一脸的浓情蜜意,还细心安慰他:“你也莫为这点小事生气了,恶人自有天收。” 云晋驰听着他们俩一唱一和,脸涨的更红了,看到他们上了马车离开衙门,也上了自家的马车。 回了侯府后,他越想越难受,最后还是去了主院,问安之后,直奔正题:“爹,娘,这次明心香下毒案,到底跟你们有无关系?” 第47章 伤透了心 侯夫人本就因为天衣无缝的计划,都没能伤到云早早分毫而生气,此刻更是气急:“你这是要做什么?是不是跟云早早有关的事,不管什么你都要怀疑到我们身上。” 武安侯痛心疾首:“驰儿,你向来是孝顺很懂事的,云早早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让你变得如此蛮横无理,出言不逊,这是你该对我们说话的态度吗?” 云晋驰刚刚只是着急,此刻也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如此无理的质问父母,此为不孝,立时歉疚的道:“爹娘,对不起,是儿子无礼了。” 侯夫人的情绪也稍稍平和了一些,心疼的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的道:“驰儿,你有什么话好好说,你马上要科举了,莫要被那丧门星的胡说八道给坏了心情,影响你的考试。” 武安侯也跟着附和:“这个节骨眼上,这个逆女闹出这种事,还把你给牵扯进来,就是想要坏你的前途。” 这件事。 还是他们棋差一招,没能料到云早早这么干脆利落的抓到了幕后凶手。 现在不仅没害成她,还让驰儿因此受到了影响。 “爹,娘,这件事就是意外,不关早早的事,若是凶手今天没抓到,受损失最大,身败名裂的就是她了。”云晋驰以己度人,帮云早早说了句公道话。 “驰儿,你也看到了她对咱们一家人是什么态度,你就莫要再管她的事情了。”武安侯想到云早早就来气,不愿多说此事,看着他道:“事情既已了结,你也莫要多想,好好去准备接下来的会试吧,咱们一家可都指望着你高中,扬眉吐气呢!” “你莫要给孩子压力。”侯夫人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温柔的道:“驰儿,别听你爹的,这几日你就好好放松放松,想看书就看书,不想看就好好休息,等进了贡院,想休息也休息不好。” 云晋驰想要问的问题,没得到回复,反倒是被他们俩饶了一下转移了话题,也不好再询问,便道:“爹,娘,儿子知道。” 等他离开。 侯夫人才愤然道:“驰儿最近也不知被那丧门星给灌了什么迷魂汤,上次就帮她说话,这次竟然又来怀疑指责你我,咱们做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他们兄妹好!” 武安侯倒是没她这么生气,劝了一句:“驰儿他是个君子,心善,可怜那个丧门星,他的心还是跟咱们一家人在一起的。” ** 云晋驰回了自己院子,并没有看书,而是让含笑给他用药敷元宵灯会上受伤的手腕。 齐院正当时看了之后,说没有伤到骨头,用了药,养一个月就能好。 现下眼看着一个月就要过去,伤口是好了,可他总觉得有些隐痛。 爹前日里又请齐院正过来了一趟,给他开了些热敷用的药,让他天天敷着,不日就会恢复正常。 含笑很认真的把泡了药的热巾帕拧到半干,敷在他受伤的左边手腕上。 云晋驰整个人像是放空了心神似的,看着窗外的翠竹,想到了什么,突然问:“含笑,我记得你有个表姐,是在赵府少爷跟前当差吧。” 含笑不知道他为何问这个,恭顺的回话:“是。” 云晋驰又问:“你近日有没有跟她见过面?” 含笑不敢隐瞒:“前日我出门采买,碰到过表姐。” 云晋驰哦了一声:“那日元宵灯会,赵公子也跟我一样,手腕受了伤,我记得是请了早早给看的,如今情况如何了,还能参加这次会试吗?” 含笑听到这里,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他的面色,见他并无不悦,才敢说话:“表姐说因赵公子是要参加会试的,对他格外上心,每日都是药跟针灸一起用,赵公子的手腕已无大碍,参加会试没问题了。” 表姐跟她说的时候可开心了,一直夸早早小姐长得好看,人好,有本事,骂侯府有眼不识金镶玉,竟如此薄待于她。 云晋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问:“赵公子的伤,比我的要严重些吧。” 含笑道:“这个奴婢不知,奴婢只知当日太医院的华太医也是去给看过的,说没有三个月的功夫养不好,想以后还能拿笔写文章,就只能错过这次会试,下次再考了。” 云晋驰有些失神的点了点头,便再没有说话。 含笑也不知他究竟在想着什么,更不敢妄自揣测主子的心思,只能勤勤恳恳的做好分内之事。 到了这日大半夜的时候。 负责守夜的含笑,迷迷糊糊的在外间快要睡着了,就听床上的云晋驰一声尖叫,吓得她浑身一抖,赶紧跑过去:“二公子,二公子你怎么了?” 云晋驰一脸的冷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声音虚弱沙哑:“无事,噩梦罢了。” 他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夜半被噩梦惊醒过了。 含笑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就看向了他的枕头,看一眼,像是怕被发现,又赶紧移开。 云晋驰却是发现了她的异常,眉心微蹙,问:“你在看什么?” 含笑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回二公子的话,枕头里,有早早小姐给的安睡符。” 云晋驰噩梦醒来,脑子还有些不太清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符?” 含笑道:“早早小姐入府的第三个月,奴婢跟她提过一嘴,说您从小到大,经常会做噩梦。 她便送来了符,说是她画的安睡符,能让您一夜无梦,酣然入睡。 奴婢当时也是不信的,可见您每日惊醒实在心疼,便试着把符放进了您的枕头里。 您那之后,确是没再噩梦惊醒过了。 打那之后,早早小姐每隔两月,便会送一张符过来,我就偷偷给您换上。 眼下这张符,应是失效,该换新的了。” 云晋驰突然笑出声来,低低的笑声在安静的夜晚,听起来有些诡异惊悚,又带着说不出的难受自嘲,一把抱起了玉枕。 玉枕雕琢精致,入手有些沉,翻过下面一看,便看到了贴在上面的一张符箓,符箓上的笔迹,已经淡得几乎看不到了。 含笑解释:“符箓上的笔迹变淡,便是要失效了。” 云晋驰有些怔然的看着符箓,整个人都变得有些魂不守舍,过了好大会儿,才发出一声哽咽的,低低的:“对不起,是二哥错了。” 她明明那么听话。 她明明连对他好,都做的那么小心翼翼,生怕被他发现。 他当初怎么会觉得她麻烦,她心思重,她不服管教,她无理取闹呢。 含笑怔了一下,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很快又垂下头去。 早早小姐已经跟侯府断绝了关系,二公子现在才明白她的苦心,知道她的好,又有什么用呢,他们已经伤透了早早小姐的心。 ** 会试的前一天,天朗气清,春风和煦,万里无云,是个顶顶好的天气。 学子们尽皆感慨,这次会试的日子好。 云早早也如是以为,上辈子会试期间,天气晴朗,温度转暖,让吃住都在贡院的举子们很友好。 不过。 到了这日午后。 云早早带着小栗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看着天空,掐指一算,眉头蹙了起来,道:“这天象有变,明日定会有雨雪降温。” 小栗子一脸的担心:“那裴叔父跟余叔父他们参加科考怎么办?我听说以往贡院里都有冻死人的。” 第48章 贡院卖符 “没事,跟阿娘一起回去画符。”云早早安慰了他一句,转头吩咐:“宁大哥,麻烦你去裴府跟余府传个话,就说我说的,近两日会大降温,有雨雪,让他们多准备着些,我在他们入贡院前,也会前去。” 宁商瞧了眼头顶的大太阳,却是没有丝毫迟疑的道:“是,云姑娘。” “咱们回去画取暖符。”云早早在宁商离开之后,也牵着儿子小跑着回了屋,开始画符。 小栗子带着吉祥如意两个丫鬟,教他们折符箓,然后把折好的符箓放进平安福袋里。 忙活到了两个时辰,做了有两百个符。 云早早已经法力透支,画不动了,喝了碗李嬷嬷刚炖好的热乎乎的燕窝粥,总算是精神了一点,道:“走,咱们去贡院。” 宁商驾着马车,载着他们去贡院的时候,心里是以为她是去看裴安跟余贺丰的。 谁承想下了马车。 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如意跟吉祥俩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身道袍,搬着桌子板凳,在贡院对面,支起了一个小摊。 小栗子也是一身道袍,带着道巾,手里拿着个画着阴阳鱼的布袋子,袋口打开,往桌上一倒,数百个平安福袋哗啦啦的落了满桌子。 云早早也是道袍加身,往桌子前一站,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韵。 不过,她一吆喝,仙风道骨立马消失不见:“诸位举子们,听我一言,我日观天象,掐指一算,明日定会雨雪降温。 这是我特意为你们准备的取暖符,不要一万两,不要一千两,只要九十八两纹银,九十八两纹银,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买一份温暖,买一份保障,保你会试期间不冻手不冻脚,思如泉涌,下笔有神。” 小栗子也跟着大声吆喝:“卖符了,取暖符。” 如意跟吉祥俩小丫鬟,脸皮薄,见这么多人,开始还不好意思,见俩主子都吆喝起来,也跟着卖力的吆喝,卖符。 宁商眼角抽了抽:…… 不是。 云姑娘这么做真的好吗? 还有她那跟顺口溜一样的吆喝词,怎么那么奇怪,她哪里想来的。 云早早自然是跟她家师父学的吆喝,师父带着她出去卖符的时候,都是这么说的词,效果很好,继续吆喝:“诸位举子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啊!” 不过。 这些举子里,没有人认识她。 再说,这天朗气清,温暖宜人的,谁会相信她说的,明天又是雨又是雪又是降温的,只当她是过来招摇撞骗的道士。 裴安刚刚下了自家马车,一眼就看到了贡院对面的云早早,朝着她走了过去,对书童道:“给钱,我买两个。” 书童赶紧给钱。 云早早收了钱。 小栗子笑着给了两个符,说吉祥话:“裴叔父定会金榜题名,蟾宫折桂。” “谢谢小栗子吉言。”裴安一脸的笑,对书童道:“赏。” 书童又给了小栗子十两银子的赏钱。 余贺丰没一会儿,也在家里人的陪同下过来了,送考的有他的父母,姐姐姐夫,和三妹余凝。 余凝拉着哥哥跑过去,一路上过来也听说了原委,饶有兴致的道:“云天师既说明日要降温,那我也要一个,给我母亲父亲,阿姐姐夫一人一个。” 余家买了六个。 余贺丰告辞离开,余凝留下来不愿意走,帮他们一起卖符。 裴家公子,余家公子都买了符,跟他们俩相熟,也见过云早早的同窗们,也陆续过来买了她的符。 钱不钱不是问题,之后明心香还得找她买呢,就当是花钱结个善缘了。 贡院门口的其他举子们,也有人开始意动了,不差钱的觉得她说的准不准,符有没有用另说,买了防身,万一有用呢! 有一个人这么想,过来买了,就有更多的人过来买。 也有家里过来送考的母亲,祖母笃信神佛的,想要买个安心,也亲自过来买她的符,别的不说,粉雕玉琢的小道士,看着就喜庆讨人喜欢,嘴里说的吉利话,都值这个价钱了。 云早早带着儿子丫鬟,忙的不亦乐乎。 也就在这个时候,云晋驰也从队伍的后面排到了最前面,把钱递给她,道:“早早,我也买一个符。” 小栗子要递过去的福袋,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看向了她,见她面无表情的收了钱,没有什么旁的情绪,才把福袋递给他,道:“祝这位公子金榜题名,蟾宫折桂。” 云晋驰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鼻尖酸涩难忍,看着眼前粉嫩嫩可爱的小家伙,道:“乖孩子,照顾好你阿娘。” 小栗子没理会他,一本正经的喊:“下一位!” 云晋驰被后面的人催促,才依依不舍的离开,站在外围,有些怔然的看了他们母子良久,直到被云晋淮的声音打断神思。 “二哥,你怎么一下马车人就不见了,这么多人,我找了你好久,你在这里……”云晋淮的抱怨还没说完,抬眼就看到了云早早,立时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咬牙切齿的怒道:“这臭丫头,她就这么喜欢抛头露面,丢人现眼吗?” 第49章 撕了符纸 云锦月娇柔的声音也跟着响起:“二哥,三哥,你们在看什么呢?” 她话音刚落,便不敢置信的捂住了嘴巴,看着一身道袍的云早早,有些着急的喃喃道:“这大庭广众的,姐姐她这是在做什么呀?” “做什么?”云晋淮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嗤笑道:“她自己不要脸,还带着那个小野种一起出来丢人现眼,我去教教她,礼义廉耻该怎么写!” 说完。 他气势汹汹的就要过去。 “老三。”云晋驰拉住了他,眼底神色复杂,声音也带着苦涩:“你别忘了,她现在已经不是咱们侯府的人了,你要过去做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管教她?” 云锦月一脸忧心之色,似是犹豫挣扎了一下,才细声细语的道:“可是二哥,这里有很多人,都知道姐姐她在侯府住过四年,她如此做,置侯府的颜面于何地,旁人或许不会说她的不好,但肯定会说侯府没教好姐姐。” 云晋驰看了她一眼,一时间只觉得心情烦闷,觉得她在挑唆老三去找事,道:“侯府这四年,确实是没好好教养过她,侯府教你教的好,可不是让你在人后嚼人舌根子的。” 他们谁都没有在意过她,把她对他们的好当做是理所当然,甚至当成是她死皮赖脸,是她犯贱。 遇到坏事,第一个先怀疑她,不听她任何解释,对她没有一点耐心,先骂了罚了再说。 这哪里是对亲生骨血该有的对待。 云锦月脸色霎时惨白,咬了咬唇,泪眼婆娑的道:“二哥,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如此说姐姐,以后不会了。” 二哥他到底怎么了? 以往的时候,他从不会如此严厉的对她这么过分的话,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护着云早早了。 她刚刚说的那些话,若是放在以前,二哥只会生气,只会跟三哥一起去找云早早的麻烦,决然不会教训自己的。 云晋淮也恼了,怒道:“二哥,你因为那个臭丫头,那个丧门星,你竟然凶月月,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月月哪里说错了,她还不是为了咱们侯府的名誉着想。” 云锦月拉住他,含泪压着委屈道:“三哥,你别说了,二哥说的都对,是我的错,我不该乱说话的。” 云晋淮眼看着云晋驰不仅不说话,还抬脚走了,气得磨了磨牙,轻声安慰她道:“他发疯呢,咱们不理他,别生气啊,三哥帮他跟你道歉。” 兄妹三人前后到了侯府马车旁边。 侯夫人盯着云晋驰:“我听人说,你去找云早早买符了?” 云晋驰没有什么不能承认的,道:“旁人都买了,我也买一个,以防万一。” 侯夫人嗤笑一声,咬牙切齿的道:“她能卖给你什么好东西,别人买的是符,她现在恨不得咱们侯府去死她才开心,不定会在卖你的符纸上动什么妖法呢,拿给我看看。” 云晋驰眉心微蹙,没动。 侯夫人直接就上手了:“你把符放哪里了?” 武安侯也严肃道:“驰儿,你听话,你把符拿出来给我们看看,你娘说的对,防人之心不可无。” 云晋驰笃定的道:“她不会的。” 云晋安皱着眉:“老二,你怎么帮着她说话,这些时日,她做出来的那些不知羞耻的事,害的咱们侯府还不够惨吗?” 云晋淮也跟着阴阳怪气:“二哥,她的东西你也敢用?我可是不敢用。” 侯夫人已经从他手里抢走了符,把符纸从福袋里拿出来,道:“她就是在胡说八道骗人,看人家考完试不出来找她算账,活撕了她。” 说完。 她手下一个用力,眼看着就要撕了符纸。 “娘。”云晋驰蓦地瞪大了眼睛,就要冲上去阻拦。 云晋淮却是一步上前拦住了他,道:“二哥,这件事你得听爹娘的,云早早的东西,谁爱用谁用,咱们不能用,尤其是她亲手给你的。” 云晋驰眼睁睁的看着侯夫人撕了符纸,扔到了地上,还用力的碾了好几脚,把符纸上弄得都是泥土,看得他眼睛都红了,愤怒之后,只余失望,也说不出什么太过的话,只苦笑一声:“爹,娘,你们做的太过分了。” 说完。 他从书童的手里,把应考的考篮拿上,转身离开。 经过云早早小摊时,脚步顿了一下,有心想要去再买一个,可见桌子上只剩下了最后一个福袋。 小栗子拿给排在最前面的一个考生,说了吉利话之后,一本正经的对着在场的人一揖到底,道:“符卖完了,大家不要排队了,祝大家金榜题名。” 他小模样可爱的紧。 云晋驰看得眼睛一热,有些忍俊不禁,以前他怎么就从来没发现这小家伙长得跟早早这么像,又这么惹人喜欢呢? 现在,他就算想要跟他们亲近,也没有机会,只能痴心妄想了。 天,马上就要黑了。 贡院门口官兵已经过来了。 贡院们打开。 考生们排着队一个个接受检查,进入贡院。 云早早在看到裴安跟余贺丰进去之后,转身跟余凝告别,带着小栗子上了马车,大手一挥,道:“今儿大家都辛苦了,我请客,咱们去庆丰楼。” 说完。 她又给了吉祥如意一人十两的银锭,道:“你们俩的工钱。” 吉祥如意受宠若惊,忙跪下道谢:“谢谢小姐。” 熟悉了之后,她们俩也不喊云小姐了,李嬷嬷他们说,她们俩是贴身大丫鬟,要喊小姐才更显得跟云小姐的关系更亲近。 ** 会试是提前一晚进贡院,考生在贡院休息一晚,第二日一早开始发卷答题。 这天子时过去,漫天的星子渐渐隐去,起了风。 约莫到了子时三刻,狂风大作,温度骤降。 天空中,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雪粒子,又过了一刻,雪粒子变成了小雪。 第50章 神思恍惚 贡院的考生们都傻了。 所有人都想到了白日里,那个口口声声说会降温有雨雪,在贡院门口卖取暖符的道士。 她还真没有胡说八道,是个有本事的,观天象能观这么准。 买了她取暖符的人,赶紧按照她说的方法,把取暖符贴身放置在自己的心口处,很快,便觉有源源不断的舒适暖意,从心口处,蔓延到四肢百骸,手脚,身体都跟着暖了起来。 觉得她是个骗子,没买她取暖符的人,此刻冻得瑟瑟发抖,有的人后悔了,有的人小声的询问左右买了符的人,符有没有效果。 裴安的号房,刚好跟云晋驰的相邻,见他不一会儿,便冻得脸色发白,探出头去,压低了声音问:“云兄,我记得你也买了取暖符,怎的不拿出来用?我用了之后,浑身都暖烘烘的,一点都不冷了。” “裴兄早些歇息吧,好为明日做准备。”云晋驰答非所问,只是脸色更白了几分,唇角也勾起了一抹苦笑来。 裴安道:“云兄也早点歇息。” 他有俩取暖符,可他就是要用两个,比别人暖双倍。 他就算用一个扔一个,也不会分给云晋驰,谁让他们侯府不要脸,专门欺负云姑娘呢! 雪,似是下的更紧了些。 侯府众人,看着满天的雪花,又是忧心,又是着急。 侯夫人担心的不住的踱步,看着武安侯:“侯爷,贡院这还没开考呢,您倒是想想办法,能不能去给驰儿送点取暖的东西。” 武安侯道:“胡闹,这是会试,朝中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呢,谁能送东西进去?” 云晋淮的想法,一直都比较另辟蹊径,想着降温雨雪被云早早说中了,不由问:“爹,娘,你们说云早早那个取暖符,真的会有用吗?” 云晋安冷哼一声:“邪门歪道罢了,我看她就是胡说八道,想要卖她那劳什子的符,没承想真让她给蒙对了。” 昨日那么好的天气,爹还特意去钦天监那边询问了近日天气,钦天监徐监正都没算出来近日有雨雪,她一个山野里来的野丫头,怎么可能算的出来。 武安侯也道:“安儿说的对,她当她是谁,那符也就骗骗人罢了,哪里会有什么取暖的效果,如若有,那她以往在侯府的时候,冬日里还用碳做什么。” “驰儿他也没拿多少取暖的物件,求求老天爷开开眼,这雪赶紧停了吧。”侯夫人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却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撕了符纸,是撕错了。 贡院里的情况,他们是不得而知。 朝廷一向重视科举,考生一旦进了贡院,贡院就会关闭,里面的一应消息,皆传不出分毫。 到了第二日上朝的时候。 雪没停,下的不大,雪花飘飘洒洒,可冷的厉害,跟昨日的天气相比,像是从暖春一下子又入冬了。 别的官员,都冻得脸色发白,嘴唇发紫,努力让自己不抖,保持着该有的体面。 礼部尚书余善年虽穿得看起来也单薄,可却是满面红光,举止从容,一派悠然闲适,仿佛大伙儿都在过冬,就他一个人在春日的暖阳里。 有同僚忍不住问:“余大人,您不冷吗?” 余善年道:“不瞒韦大人,我有个好物,叫取暖符,我女儿昨日里买来孝敬我的,贴身放在心口上,浑身都暖和,舒服。” 昨日未来九皇子妃云早早,在贡院门口卖符的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在这些大人们的口中,评价都是不懂规矩,成何体统。 此刻听到余善年的话,大伙儿都围了过来。 “真的假的?余大人可莫诓骗我等。”韦大人觉得不可思议,只一张符而已,是怎么取暖的? “我还能骗你们不成,你们不信就算了,反正我感觉我现在跟在烧着地龙的屋里似的,一点都不冷。”余善年被人质疑,也不恼,转身经过武安侯时,还不忘炫耀:“还是女儿最贴心,最知道心疼爹。” 武安侯一张脸本就不好看,听着他意有所指的挖苦,更恼了,哼了一声,甩袖进了大殿。 听闻云早早近日跟余家走的近,他原是有怀疑的。 此刻见余善年的态度,倒是让他确定了这件事,余善年这就是在帮那个逆女气他呢,怕是符纸只有一分的作用,被他给夸大成了十分。 他的话不可信。 直到受过他知遇之恩的户部侍郎范成济进来,听同僚在谈论余善年用取暖符的事,笑着道:“我可以作证,这件事为真。 昨日我儿听说后,特意去给我买了两张。 我这老寒腿的毛病你们也知道,天一冷疼得一步都走不了。 若不是贴身佩戴了符,今日朝会,我怕是就要跟圣上告假了。” 符纸这事,一个人说有用,在场之人还有些怀疑。 两个人说有用,他们便信了九分。 见范成济行走如风,便信了十分。 武安侯咳了一声,待范成济看过来,跟他使了个眼色。 此刻正隆帝还没来,两人便去了殿外一处安静无人的地方。 范成济问:“侯爷有何事?” 武安侯道:“你说那符真的有用?你现在贴身带着呢?” 范成济是个聪明人,立时便懂了他的意思,道:“侯爷,我家里还有一张符没用,等下了朝,我便亲自给您送到侯府去。” 武安侯道:“哪里来的这么多讲究,你身上的拿来让我一试。” 怎么可能呢! 这只是一张小小的符纸,那个逆女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 范成济心里纵使再不舍,还是干脆的把符纸拿了给他,还不忘叮嘱:“侯爷,是要贴着里衣,放在心口处的。” 武安侯按照他说的方法把符放好,下一瞬,便觉有股舒适又温暖的暖流熨帖在了心口,又从心口处,流向身体各处,冰凉的手脚,都渐渐暖了起来。 范成济还安慰他:“下官听胜哥儿说,他昨日去买符的时候,见二公子也买了,侯爷且放心,有了此符,二公子定不会挨冻受寒。” 武安侯神思恍惚,一直在想取暖符,上朝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朝上的百官跟圣上都说了些什么。 下了朝,一路回了侯府,看到起身迎他的侯夫人,指着她破口大骂:“你这个孤陋寡闻,鼠目寸光的蠢妇,驰儿在贡院里,若是挨冻受寒,影响了文章发挥,就是你害的!” 第51章 他后悔了 侯夫人被他劈头盖脸,骂了个狗血淋头,惊愕了一瞬,也恼了:“云怀德,你在发什么疯,你凭什么回家就骂我。” 武安侯想到儿子可能因为生病落榜,本就一肚子的气,见她还顶嘴,更气了:“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蠢事,你坏了驰儿的前途,他若是落榜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侯夫人听到前途,落榜,也没心情跟他吵架了,只着急的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说清楚,驰儿的衣食住行,哪件事不是我操办的,你为他做过什么,你倒是有脸怪我。” 武安侯也稍稍冷静了一些,知道吵架并不能解决事情,痛心疾首的道:“昨日的取暖符,不是云早早的歪门邪道,是真的可以取暖,我已经亲自验证过了,就是因为你对云早早有偏见,你就撕毁了驰儿辛苦买来的符纸。 别的考生在贡院里,有取暖符可以暖身子,驰儿他就只能硬扛着风雪,挨冻应考了。” 他昨日怎么就没有阻止呢! 他后悔了! 侯夫人身子晃了晃,喉间有些干涩,在心里咀嚼了一番他的话,却是断不会认的,如果认了,驰儿万一考不好,岂不是她坏了驰儿的前途:“云早早给的符,她敢给,你敢让驰儿用吗?昨日里我撕符的时候,你不是也同意了,现在出事了,倒是怨起我一个人来了,我就活该被你如此欺辱是吗?” 她说着说着,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委屈难受不甘又愤怒。 夫妻俩的吵架声,很快就把住在旁边院子的云晋安,云锦月和云晋淮给惊动了,赶紧跑了过来,听闻事情的经过。 云晋安护在侯夫人面前,道:“爹,娘她没有做错,云早早卖给别人的是取暖符,可谁知道她有没有在卖给二哥的符纸上动手脚,你要罚,就罚我吧。” 云晋淮也跪在地上:“昨日娘撕符纸的时候,是我拦住二哥让她撕的,爹你要打要罚,我绝无怨言。” 武安侯怒不可遏,浑身都止不住的发抖:“符纸你们觉得有问题,那你二哥用的明心香,不都是你们想方设法买过来的,你们怎么就不说她在香里动了手脚,那符她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怎么动手脚?” 云晋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符都已经撕了,也回不去昨天了,只梗着脖子硬撑:“若是二哥因此没考好,落了榜也是我的错,不关娘的事,爹你打死我好了。” 云锦月红着眼睛,看着这个,又看看那个,着急的道:“爹娘,哥,你们都别吵了,二哥他身体一向很好,肯定会平安无事的。 你们莫要为了一张符坏了一家人的感情,二哥若是知道你们为了他吵成这样,也会不安心的。” 是她小看云早早了,她真是阴魂不散。 先是用明心香坑了侯府,后又因为她的符纸,让侯府众人吵得不可开交。 早料到今天,当初接她回来的时候,她真不应该让人给她下催情药,应该给她下毒药毒死她! “你一个女人家,你懂什么?”武安侯立时把攻击的矛盾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口不择言的道:“你还有脸说话,当初要不是你说云早早偷了你的药,她怎么会离开侯府。 她人在侯府,那明心香,符纸,还都不是咱们家的,任由你二哥取用。” 可现在,明心香得花大价钱,到处找关系托人买了用,符纸也被撕了,害得驰儿在贡院里受冻。 云锦月似是没想到他会如此说话,眼睛立时红了,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难过到了极致,声音哽咽:“原来爹你是这么想我的,你觉得姐姐离府,都是因为我。” “云怀德。”侯夫人厉喝一声,气恼的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云早早那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她离开侯府,那是她早就策划好的。” “爹。”云晋安也是一脸失望的看着他:“说云早早偷药,把她关柴房的人,不是月月,是我,你要骂也应该骂我,你不能这么伤月月,她一向是最听话懂事,也是最敬重您的。” 云晋淮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过也选择站在了云锦月的身边:“爹,你说话太过分了,月月她一直都是护着云早早的,从来就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你难道不知道吗?” 武安侯说完那句话,看着云锦月的眼泪,也后悔了,见她哭的越来越伤心,走上前去,声音放柔了哄着:“月月,对不起,是爹错了,是爹口不择言,你别哭,你原谅爹好不好。” 药的事情,虽然有疑点。 可他也不能就这么说出心里话啊。 云早早那个只会惹麻烦的逆女,根本就不配跟月月相比,月月可是将来太子妃,皇后。 他还要靠她当国丈,光耀侯府呢! 云锦月哭的伤心,上气不接下气的,听到他的话,抽了抽鼻子,哽咽着道:“爹,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当初就不该把丢药的事情说出去,没了那药,我顶多就是留个疤,也死不了,我为什么要说呢。” 武安侯耐着性子哄她:“你没错,谁都能留疤,你可万万不能留疤,千错万错都是爹的错,我的好月儿,别哭了,你哭的爹都心疼死了。” 侯夫人也劝:“你爹都知错了,可莫再哭了,再哭眼睛都要肿了,你明日不是还跟太子约了见面吗?可不能失了仪态。” “娘,女儿知道了,女儿不哭。”云锦月擦了擦眼泪,看向武安侯:“爹,我没有怪你,我只是怪我自己,没能留住姐姐。” 武安侯想到云早早就头疼,就生气,道:“别提她,她不是你姐姐,咱们侯府,只有你一个女儿。” 云家人,都在一心哄哭泣的云锦月。 云晋驰的事情,倒是就此便打住了。 ** 云早早的宅子外。 这会儿却是门庭若市,站满了收到消息,第一时间赶过来递拜帖找她求取暖符的人。 第52章 娘家亲舅 会试第一场考试,会在三天后结束,届时举子们会出场回去休息一晚,第二日再入贡院考第二场。 是以求符的人中,大部分是参加会试的举子们的家里人,之前没买符的,想方设法也想求上一张给家里应考的举子用,买了符的,怕下一场考试符会失效,也想再买一张,留着备用。 剩下的人,有些是为家里年迈的父母求符,有的是为了自己求符,也有的是为了求符送人。 云早早昨日画符,耗空了法力,不修养十天半个月,是无法再次画符的。 而且,她也不是专门做生意的,昨日卖符,用师父的话说,就是积功德,给举子们放福利,跟她消耗的法力对比,那点钱根本不够看。 她此刻,正抱着手炉,躺在软榻上看雪。 小栗子在她软榻旁边支了个小桌子,在很认真的学习画符。 如意跟吉祥,冒着雪出去了一趟,去糕点铺子买小姐跟小少爷爱吃的点心,这会儿刚回来。 李嬷嬷过去接过了她们手里的点心食盒。 赵嬷嬷帮着拍打落在她们头上身上的雪花。 如意跟吉祥在门口换了鞋,才进了屋。 这些时日,云早早待她们十分亲厚,她们也十分敬重她,把两位嬷嬷装好盘的点心给她送过去,才破有几分神秘的问:“小姐,你猜我们出去一趟,都听到了些什么新鲜事儿?” 云早早惫懒的微微睁开眼睛,拿了块云片糕咬了一口,很配合的问:“什么事儿?” 吉祥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眼睛立时都亮了,道:“他们说,取暖符是顶好的东西,尚书大人跟侍郎大人都说好用,昨日里买了符纸的举子们有福了,就是要苦了那些没买符的举子,在贡院里定是要挨冻的,不知道这第一场考试之后,会因病倒下多少人。” 如意见她说了这么些话,还是没说到点子上,有点急了,在她歇口气的时候,接着道:“他们说有见到武安侯府二公子买了符,小姐您猜那符最后怎么着?” 云早早咽下嘴里的云片糕,又喝了口茶水,淡淡道:“坏了。” 如意一拍大腿,崇拜的看着她:“小姐你真是能掐会算,有人看到那符被侯夫人给抢了去,然后给撕成了碎片。 他们都在议论说,侯府跟您这是多大仇多大怨,让侯夫人如此恼恨,连儿子的前途都不管,也不要你的东西。” 吉祥跟着补充:“他们还说,跟您断绝关系,是侯府的人有眼无珠,您是有福之人不入无福之家,侯府的人,注定享受不了您带来的福气,会折煞他们的。” 她们俩自从跟了小姐之后,知道了很多关于小姐的事情,也听了很多侯府苛待她的事情,对侯府没有一点好感,侯府家破人亡了才最好,谁让他们一家子没有一个好人。 听到人说侯府的坏话,她们就很开心。 小栗子很认真的表示同意:“他们说的都对。” 侯府的人都是大坏蛋。 怪不得阿娘昨日里卖给那个坏人符纸,肯定是阿娘料到了他买了也没福气享用。 云早早听的开心,笑着对丫鬟婆子们道:“买来的糕点,你们也分了吃些吧。” 她话音刚落。 就听外头吵吵嚷嚷的,好像是什么人在找事吵架。 这处三进的院子,不大却精巧,风水好,正房距离宅门就隔了个角院跟南书房,外头声音大了,是能听到的。 吉祥跟如意她们这些普通人,只隐约听到了舅舅,让她滚出来什么的,是个声音很尖刻严厉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小栗子的耳力,天生就好,画完最后一笔,将笔放下,小脸凝重的看向云早早:“阿娘,我过去让宁商将他们给赶走。” 说完。 他迈着小短腿就往外跑。 阿娘都已经跟侯府断绝关系了,侯府那边的坏人,还是不知所谓的天天过来找阿娘的麻烦。 “小心点,告诉求符的人,不必求了,什么时候卖看缘分。”云早早嘱咐了一句,转身拿起小桌子上小栗子画符用的黄纸,三下五除二折好了一只小鸟,在头上点了俩眼睛,手指在它脑袋上轻轻一点。 吉祥跟如意就见那纸折的鸟儿,睁开了眼睛,扑腾着小小的翅膀飞了出去,跟上了她们家小少爷,不由觉得一阵惊奇,看云早早的眼神,越发的敬畏了。 云早早吃着糕点,喝着茶,惬意的很。 宅门口。 脸色有些黑黄,个子高瘦,一身华贵锦绸的中年男人,还在叫嚣着:“你们这些狗奴才,没听到我说的话吗?我是云早早的舅舅,我现在要见她,你们还不赶紧去通报,让她滚出来迎我。” 宁商面无表情的抱着剑。 眼前的人,调查云姑娘的时候他了解过,武安侯夫人的娘家三哥顾之礼,可看他这副样子,这名字算是白瞎了。 顾家,本也是勋贵世家,书香门第,武安侯夫人的爷爷顾琢,很得先帝信任,曾任内阁首辅十年之久,后病逝在任上。 可家里儿孙不争气,侯夫人的父亲,也就是顾家现在家主顾家老太爷,没什么本事,高不成低不就,靠着顾首辅的余荫,谋了个正议大夫的闲差。 五个儿子也没一个争气的,科举不行,只能走门路找关系捐了几个官,平日里也没多少进项,一家子都指着武安侯夫人接济过活。 “我跟你说话呢,你耳聋了是不是?”顾之礼看他不敢动,越发的颐指气使:“你去跟云早早说,让她给我送百八十个取暖符来,她外祖外祖母近日身体不好,受不得寒,她这个做外孙女的,有这等好物,也不知道先拿去孝敬老人家,一点都不懂事。” 宁商很不理解,侯府的人现在都不敢随意过来找云姑娘的麻烦,顾家人哪里来的底气跟厚脸皮,过来找她索要取暖符? 她那脾气,会给他们取暖符? 她不给他们招个天雷劈死他们,都算他们好命了。 “你不去是吧。”顾之礼眼底神色一狠,对着身后的几个护院一招手:“走,随我进去找我外甥女。” 护院们一步上前,看到宁商的剑倏地出鞘了两寸,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口,不敢再行动了。 “你们怕什么?这是我亲外甥女的家,就是我家。”顾之礼大声的给他们鼓气,自己却是后退了一步,恶狠狠瞪着宁商:“狗奴才,你给我等着,等我见到了我家早早,看我不让她扒了你的皮。” 他话音刚落。 一道稚嫩的,带着明显嫌恶的童声响起:“宁商,不要跟他们胡搅蛮缠,我阿娘无父无母无亲人,只有一个师父。 这人好大的狗胆,竟敢假冒我阿娘的舅舅,给我打出去,别惊扰了我阿娘睡回笼觉。” 第53章 不忠不孝 “是,小少爷。”宁商等着就是这句话,剑出鞘,身形像是一阵风一样在众人面前一闪而过。 顾家的五个强壮的护院,尽数被他打倒在地。 众人看过去,就见那五人全都被打昏了,应是怕他们发出声音惊扰了家里主子睡觉,故意为之。 顾之礼气得脸色铁青,颤抖着往后退,嘴里还在叫嚣:“云早早,我可是你亲舅舅,是你的长辈,你敢让人如此对我,你这是不忠不孝,目无尊长。” 不就是找她要几张符吗? 乡下来的东西,就是眼皮子浅,明明几张符就能讨好他,她偏要跟他结仇。 她以为她孤身一人,没有娘家人在背后给她撑腰,九皇子会好好对待她吗? 围观的人,也不是哪家府里派出的小厮下人,都是家里的主子,也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谁不知道云早早跟侯府的那点子事。 他们是诚心过来求符的,先前见顾家人闹事,他们跟云早早也无甚关系,也不知她是如何打算,故不好擅自站队。 这会儿不一样了,主人家明确表示跟顾家没有关系,让护卫将人赶走,他们就敢说话了。 有人嗤笑道:“顾三爷,云姑娘跟侯府没有任何关系,跟你们顾家更没有关系,你跑这里来闹算什么?” 有人拱手道:“武安侯当着圣上的面,亲口承认,云姑娘跟侯府并没有血缘关系,不是侯府的女儿,你算劳什子的长辈,你拿孝道来教训她,未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吧。” 有人嘴不留情:“见钱眼开的东西,还不是看人家取暖符卖的好,过来讹上人家了,还百八十个,顾三爷真是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 顾之礼被骂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噎得说不出话来,在场的人,也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最后气得咬碎了一口牙,对着剩下的几个小厮道:“带着他们,咱们走。” 该死的。 云早早那个臭丫头,她当真如此狠心,以前他找她要钱,她可都是二话不说就给他,见到他舅舅舅舅的喊得亲热。 如今只是她找几张符,她就如此对他。 他收拾不了她,还不能去侯府找妹妹跟妹夫收拾她吗? 顾家人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走了。 门口还在等着的人,问小栗子:“小公子,,你阿娘什么时候能醒?” 小栗子道:“我阿娘画符,要看缘分,昨日是黄道吉日,才卖了符,下次再卖符,不知是什么时候,诸位不用等了,请回吧。” 来求符的人,皆是一脸失望。 有人试探着问:“小公子,麻烦你能不能回去问问你阿娘,取暖符不能通融一下,给我一张,实在是我家老娘卧床三年了,阴雨天腰腿疼得整宿睡不着,我这个做儿子的实在是心疼啊!” 小栗子道:“我阿娘说,取暖符主要的作用是取暖,效用只有五日,并不能治病,诸位家里有病人的,还是要去找大夫好好瞧瞧的。” 话都如此说了。 在场的人也不是胡搅蛮缠的,更主要的是都想交好云早早,不会为了眼前的利益得失计较,便一个个的告辞离去了。 云早早通过那只纸鸟,把小栗子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满意的点了点头。 小栗子这个小主人,把等待的客人都送走,才转身回了院子,到了院子里,才看向停在自己手心的纸鸟,一脸求夸奖的小表情:“阿娘,我做的怎么样?” 云早早带着笑意的夸道:“不愧是我儿子,做的真棒!” 小栗子更开心了,迈着小短腿跑着回了屋。 ** 顾之礼离开之后,却没有回顾府,而是憋了一肚子气的,去了侯府。 家里人听说那取暖符好用,一个就要卖九十八两银钱。 爹娘当即就把他叫到了跟前,让他去找云早早要一些回来用。 谁知道云早早这个臭丫头,一点情面都不讲,都不出来见他,让他儿子把他轰走。 侯府这会儿,一家人因为取暖符争吵了一番,刚把云锦月给哄好,也是刚散了没多会儿。 武安侯跟侯夫人看着一直下个不停的雪,愁得午膳都吃不下,一桌子的饭菜,都没动几筷子。 顾之礼进来,也没说废话,劈头盖脸的问:“云早早她现在是怎么回事?她翅膀硬了是吗?都敢对我动手了,你们是怎么把她教成那样的!” 武安侯最不喜几个大舅子,见他过来,瞪了小跑着跟上的管家一眼,人却是坐着没动,还夹了一口菜吃。 侯夫人瞪了他一眼,起身迎了过去:“三哥,你怎么来我这里了?午膳吃了吗?没吃便跟我和侯爷一起用些吧!” “吃什么吃,我气都被气饱了。”顾之礼黑着一张脸,教训她:“云早早是怎么回事?她以前不这样的?你们为什么要放她离开侯府?” 她的那个明心香,千金难求。 她的符,一张九十八两银子。 真不知道妹妹跟妹夫是抽了什么疯,竟然会把她给放走,把她留下来帮侯府赚钱不好吗? 侯夫人听到云早早的名字,胸口就一阵阵的憋闷,脸上的笑也消失了:“三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见天的惹我生气,她留下来我迟早被她气死。” 顾之礼不管这些:“可她能赚钱啊,你要赶她走,怎的也不去跟爹娘商量一下,把她接到我们顾家也是好的,现在可倒好,凭白便宜了九皇子那个废物!” “爹娘不是也不喜她吗?三哥你不是也说她乡下来的野丫头,没教养,寡廉鲜耻,以后我回娘家,不要带她一起,看着她就心烦吗?”侯夫人听得心烦,不由反驳了一句。 当初是谁一口一个骂她不知礼数,不检点,让她跟侯爷趁早把她给沉塘,省的活着丢人现眼。 现在可好,他们一个两个的,倒是怨起她来了。 “我那就是随口说说,我说什么还不都是为了她好,希望她能改掉她乡野里带来的臭毛病,变得像一个侯门嫡女。”顾之礼不能承认,狡辩了一句之后,语气强硬的命令她道:“爹娘近几日,腰疼腿疼的厉害,都下不来床了,你一向是个孝顺的,你现在就去找云早早,要百八十张取暖符,我拿回去给爹娘用。” 第54章 找她道歉 侯夫人皱了皱眉,道:“三哥,我们侯府现在跟云早早闹成了什么样子,你难道没听说吗?你去找她,要不来取暖符,我难道就能从她手里要到了吗?” 顾之礼哼了一声,道:“我不管,反正取暖符是爹娘要的,你无论用什么办法,我今天都得拿到手里,还有那个明心香,也给我来上两斤,你侄子们要用,改日他们科举及第,你们侯府脸上也有光彩。” 侯夫人怒极反笑:“三哥,我们侯府跟云早早已经是水火不容,你的要求,恕我无法办到。” 驰儿的明心香都是侯府高价买来的,上哪里去给他弄两斤。 驰儿用的取暖符也是他自己排队买来的,还十张八张,云早早那丧门星一张也不会白给他们。 “你别在这里蒙我,你可是她亲娘。”顾之礼摆明不信她,转身就走,嘴里道:“你给我等着,我回去就让爹娘过来找你。” 侯夫人眼看着他甩袖离开,气得直跺脚,拿着帕子擦眼泪,咬着唇委屈又难受的哭:“侯爷,您倒是帮着我说句话啊。” 三哥怎么能这样,明知道侯府已经跟云早早断绝了关系,还如此为难她。 武安侯此刻心里生出一种诡异的快意来,吃着饭,道:“你娘家哥哥,不是一直都这样吗?见钱眼开,见利忘义,贪慕虚荣。” 侯夫人听他这么埋汰自家哥哥,不愿意了:“你胡说什么呢,我哥哥不是那样的人,他找我要东西,也是为了孝敬年迈的爹娘,关心正在读书的侄子们,我这个做女儿,做姑姑的,还不能帮衬一把我娘家人了?” 武安侯道:“那你去找云早早要吧。” 她爹娘,她那几个没用的哥哥,她那些没出息的侄子侄女们,都是什么样的货色,她心里就不清楚吗?这些年要不是靠着侯府接济,不定活成什么鬼样子呢! 侯夫人绞紧了手里的巾帕,咬着后槽牙,眼底神色阴晦莫测。 云早早那个该死的丧门星,把他们侯府搅得鸡犬不宁不说,现在把她娘家人也给牵扯了进来。 顾之礼说到做到。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 顾家老太爷跟老夫人就过来了,见到侯夫人。 顾家老太爷道:“你说说,好好的事情,怎么就被你们给闹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一家人,哪里来的隔夜仇,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你们去找早早道歉,好好跟她陪个不是,把她接回府吧。” 老夫人也是一脸心痛的道:“文君,你真是糊涂啊,断亲这么要紧的事情,怎么能说做就做呢?你但凡当初回家找我跟你爹商量一下,事情何至于此?” 云早早那可是只能下金蛋的鸡,现在说没就没了,她都要心痛死了。 早知道就侯府不要云早早,她当初就该当机立断,把云早早接到顾府。 云早早在一无所有,落魄潦倒的时候受她恩情,肯定会对她顾家感恩戴德,死心塌地的为顾家当牛做马,给顾家赚钱。 侯夫人只觉得一口气哽在了喉间,上不去下不来,脸色憋得涨红,皱着眉转移话题:“爹,娘,这大雪天的,你们身体本就不好,出来做什么,万一受了风怎么办?” 顾家老夫人道:“我们过来,还都不都是为了你,为了你们侯府,你们跟早早,赶紧把事情解释清楚,把她接回来。 我听说下月十二,就是她跟九皇子大婚的日子,这操持婚事的事,你这个做娘的不好好担起来,她还能指望谁。” 顾家老太爷看着女儿,又看看武安侯,不容置喙的道:“你们夫妻赶紧准备一下,咱们马上就去找早早,我跟你娘陪你们一起,她是个懂事的孩子,只要你们把事情说开了,我相信她会原谅你们的。” 武安侯这两日想了很多,最后悔的就是那日答应跟云早早断亲,放她离开,此刻岳家既然要帮忙调和,他求之不得:“那就劳烦岳父岳母了。” 侯夫人从小就对家里二老的话言听计从,哪里敢说一个不字,心里也明了武安侯的心思,只是对这次去找云早早求和的事情,一点都不看好。 云早早对他们一家人的态度,早就挑明了,不管他们怎么做,她都不会原谅他们,也不会回侯府,他们这就是去自取其辱,不撞南墙不回头! 武安侯夫妻,顾家二老跟顾家老三顾之礼,带着护院仆从一众人,冒着越下越大的雪,到了云早早的宅子门口。 宅子门紧闭着。 云早早正在学着给自己绣大婚要盖的红盖头,绣了没几下,还绣的歪歪扭扭四不像,把针往绣架上一丢,不耐烦了:“赵嬷嬷,我真的学不会,还是你来吧。” 赵嬷嬷很耐心很温柔的劝她:“小姐,按照咱们老祖宗的习俗,这大婚用的盖头,得新娘子自己绣,才最是吉利。” 李嬷嬷也是一脸的慈爱之色,拿起她丢掉的针:“小姐,距离大婚还有一个月呢,时间够用,您慢慢绣,不着急,在婚前绣好了就成,咱们一针一针的来。” 云早早问:“小栗子是我儿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他就是另外一个我,他绣可以吗?” 两位嬷嬷被难住了,还真没想过这个可能。 小栗子倒是哒哒哒的跑了过来,小脸上一派天真稚气:“嬷嬷,我觉得我阿娘说的对,我来绣也是一样的,我来吧,我学的很快的!” 吉祥跟如意听着他们的话,在一边偷偷捂着嘴笑,小姐说起歪理来,真的是一套又一套的。 云早早立时拍板决定:“我学不来这个,小栗子绣如果也不行的话,就由我来亲手剪一块红布当盖头就好了,上面不用刺绣。” 两位嬷嬷互相对视了一眼,退了一步:“那就让小公子试试吧。” 小公子这样又乖又听话又懂事,又知道心疼阿娘的孩子,真是太难得,也太惹人喜欢了。 小栗子一本正经的端坐在绣架前,撸了撸袖子,正准备一展身手。 外头,响起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第55章 刺杀本宫 小栗子皱了皱眉,转头看云早早。 云早早正给他拿绣线,看着他小小的手,寻思着要不要给他单独做一套更小的绣花针,剪子也得来一个。 吉祥道:“小姐,我出去看看。” 转身出去了。 不消一会儿。 吉祥便脸色不是很好看的回来了,略带着不忿嫌弃道:“小姐,是侯府跟顾家的人,他们又过来了。” 之前顾家三爷过来闹还不够。 现在两家人联合在一起过来闹了。 两家人都是一样的势利眼,看到小姐有本事,能自己赚钱,画的符又受达官贵人的追捧,觉得有利可图,才会巴巴的凑上来。 云早早微微颔首,道:“把宁商叫进来。” 府邸里没有管家,宁商临时担任一下,正在外面阻拦,被吉祥喊回去之后,问:“云小姐,怎么处理?” 云早早道:“去把你们主子请过来。” 她不得不承认,对付侯府那边过来的人,还是萧珩的手段最有效。 “是,宁姑娘。”宁商忽的就生出了一种很不合时宜,也很大逆不道的想法,云姑娘这说话的语气,就好像在说:宁商,关门放狗。 大门口。 顾家老夫人在扯着嗓子喊:“早早,我是你外祖母,我知道,之前的事情,你爹娘做的多有不对,让你受了委屈,外祖母已经替你教训过他们了。 乖孩子,你别气了,你就出来见外祖母一面吧,有什么委屈你都跟我说,我会替你做主的,咱们当面把事情说清楚可好?” 侯夫人冷着一张脸,死死的握住了手里取暖的手炉,一言不发。 顾家老太爷也语重心长的道:“孩子,我是外祖父,这俗话说的好,血浓于水,亲情跟血缘是怎么都割不断的,你就算不看你爹娘,也看在外祖年迈有疾,过来找你的份上,出来见我们一面吧。” 武安侯见进去院子的宁商又出来了,心里既紧张又有些期待,只要云早早答应回府,他绝对会好吃好喝的对待她,不会跟以前一样打骂惩罚无视她了。 宁商却是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压低了声音对着一个侍卫知会了一声。 那侍卫点了点头,转身回院子牵了匹马出来,上马离开。 顾家老太爷皱了皱眉,问:“小哥,骑马而去的那位小哥,是要去哪里?” 宁商斜了他一眼,抱着剑斜靠在门口的狮子上,清冷又孤傲,摆明了懒得搭理他们。 顾家老太爷何曾被人如此无视,只觉得颜面扫地,一张老脸都气红了,瞪了他一眼。 不过是一个看门的狗奴才罢了,等把云早早接回去,就把他直接打死或者发卖了。 他如是想着,便又有了些心气,接着对着门里喊:“早早,我的乖孩子,外祖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孩子,这么大冷天的,你就舍得看外祖在外头受冻吗?” “早早,你外祖他这两日身子不大好,是撑着病过来找你的,孩子,你不愿出来见面,可否让我们进去?顾家老夫人接着他的话,又继续说自以为可以那捏住她的话:“外祖母知道,你跟九皇子就要成亲了,嫁入皇家本是好事,可你若孤身一人,没有娘家人给你撑腰的话,外祖母真怕你会受苦吃亏啊。” 两个老的,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的。 他们为了心里那个只要带走云早早,就能利用她赚得盆满钵满的美好愿景,整整喊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嗓子都喊哑了,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爹,娘,你们别喊了,你们喊破嗓子她也不会出来,我之前过来,她还让狗奴才打我呢!”顾之礼想起来就生气,还十分不爽的转头看了眼武安侯夫妻,声音压低了一些告状:“要说这事,还不是要怪妹妹跟妹夫,他们到底是怎么把一个听话老实的本分孩子,给惹得恼恨至此的。” 云早早之前,那真的是对他们极尽讨好之能事,不管什么时候,都任打任骂,从不敢对他们说一个不字。 可现在,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可见是侯府做的太过分,让她一只乖兔子都敢跳起来咬人了。 武安侯眉头皱的更紧了,也跟着喊道:“早早,我是爹,爹知道以前的很多事情,都是爹做的不对,爹知道错了,你出来见见爹可好?咱们也好把以前的误会说清楚。” 他话音刚落,就听不远处有马车的声音响起,转头看过去,瞳孔骤然紧缩,带着几分惊惶:“九皇子,他怎么来了。” 然后。 他就想到了之前那个骑马离开的侍卫,恍然大悟,那侍卫便是去请九皇子了。 华丽宽大的马车,几乎将门口可容下两辆普通马车通行的道路给占满,不惧地上打滑的积雪,速度极快,转眼便到了跟前。 侯夫人朝着武安侯的身边站了站,握住手炉的手,更紧了几分,眼底闪过明显的阴晦跟恨意来,又很快隐去。 顾家老夫妻跟顾之礼,也朝着马车方向看过去。 认出来是九皇子的马车。 顾之礼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迎上前去,没等车上的人掀开车帘,便恭敬的行礼道:“下官顾之礼,见过九皇子。” 萧珩冷酷的声音,比这飘着雪的天还要更寒几分:“齐大,府门口都是些什么狗东西,挡着本宫的路了。” 顾之礼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一脚踢飞了。 那人力道不大,可他摔倒在地的时候,借着地上的积雪,还是硬生生的滑出去了一丈有余,撞到了侯夫人的腿上。 侯夫人脸色霎时惨白,心知萧珩是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东西,一个箭步上前,赶紧去拉挡在门口的爹娘。 武安侯也不能看着岳父母被萧珩这个横行无忌的杀才用马车撞死,帮着把人拉到了一边。 转眼间。 门口就清空了。 齐大一甩马鞭。 四匹马拉着的奢华马车,又开始动了。 马车里。 “武安侯,侯夫人,本宫上次是不是说过,不准你们搅扰早早?你们忘得倒是干净。”萧珩冷酷肃杀的声音再次响起,吩咐:“齐大,两息之后,这帮碍眼的狗东西还不走,就给本宫就地打死,父皇问起来,就说他们妄图刺杀本宫。” 第56章 大事不好 武安侯跟侯夫人,知道他的手段,驰儿被他抽过鞭子,身边的书童孙瑞差点儿被他给打死,赶紧吩咐人:“抬着老太爷老夫人,快走!” 顾家老太爷气怒不已:“九皇子你就算是天潢贵胄,我顾家也是对朝廷有功之臣,你怎可如此!” 顾家老夫人也不知是气还是急,还是在大冷天的雪地里待的时间太久,脸色涨成绀紫,大口大口的急喘着气,神色痛苦的捂住胸口,人便昏迷了过去。 侯夫人焦急的喊:“娘。” 顾之礼也跟着喊:“娘,您没事吧!” 顾家老太爷,愤恨的看了眼已然进了门的马车,咬牙道:“走,赶紧回家,找大夫。” 这九皇子,也太过分,太目中无人了。 武安侯跟在后面,看着着急忙慌的顾家人,一脸难掩的嫌弃跟鄙夷。 这一家子没用的东西,闹了这么一番,没见到云早早不说,老东西自己还昏迷了过去。 在门口躲着观察情况的吉祥,看着人都灰溜溜的走了,才匆匆忙忙的跑回去跟云早早复命:“小姐,九皇子他真的好威风,只说了几句话,堵在门口的无赖就乖乖走了。” 她跑的速度,比要下马车的萧珩只稍快了一点。 她一句话说完。 齐大也推着萧珩进来了。 云早早起身,迎上去,帮他把身上的狐裘取下来,抱怨着:“气死我了,那些不长眼的狗东西,净会欺负我们孤儿寡母,这么冷的天,还得害你过来一趟。” “你跟小栗子无事便好。”萧珩牵着她的手。 “手怎么这么凉。”云早早便顺势把狐裘给了如意,半蹲在他面前,握住他的手给他取暖,道:“齐大,以后就算事情再急,也要注意给你家主子取暖知道吗?他身子不好,受不得凉。” 萧珩对着她宠溺的笑了笑,轻轻抽回了手:“我手凉,仔细别过了寒气给你。” 小栗子赶紧拿了一个手炉,巴巴的递给他:“萧叔父,屋里烧着地龙,暖暖一会儿就不冷了。” 吉祥跟如意,李嬷嬷跟赵嬷嬷,皆是一脸笑的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 小姐真是个有福的,九皇子待她跟小栗子真好。 等到小姐嫁入九皇子府,一家三口羡煞旁人哦! ** 侯府夫妻跟顾家的人,把昏迷不醒的顾家老太太送回家。 顾家几个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听说老太太昏倒了,赶紧过来看望,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顾家老爷子也不管家里大人小辈都在,一点都不给侯夫人脸面,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怒道:“看看,都是你做的糊涂事,现在你娘要被你给气死了,你可算满意了? 我告诉你,你若是接不回云早早,我跟你娘就死给你看。” 老大可是算过,云早早只卖明心香,一个月就有两万两黄金的进项,只多不少。 两万两黄金,那可就是二十万两雪花银。 为了这钱,不管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顾家老大顾之仁一脸失望的看着她:“小妹,大哥一向觉得你最是贤良淑德,你说说你,这么好的事情,怎么就闹成这个样子,云早早不管怎么说,都是侯府的嫡女,爹说的对,你得把她接回来。” 顾家老二顾之义道:“她是侯府的人,是你跟姐夫的亲生女儿,俗话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现在既还没出嫁,你跟姐夫就有权管教她,外人谁也干涉不了。 要我说,你跟姐夫直接带人过去,把她给绑回侯府最是省心省力。” 顾之礼颐指气使道:“你干脆也别她带回侯府了,直接把她送到我们顾府来,我们哥几个,绝对能把她治得服服帖帖的,到时候咱们说一,她不敢说二。” 她一个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女人,还带着个小野种,孤儿寡母的,只要能抓到她,不信还收拾不了她了? 姐姐跟姐夫就是太注重自身的名声了,换做是他,早就带人把她给抓回来了,到时候她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不得乖乖就范。 老四顾之智也教训她:“小妹,不是四哥说你,也不怪爹这么生气,早早她在侯府四年,你看看你教成什么样子了?六亲不认,忤逆不孝。” 老五顾之信倒是帮她说了一句话:“你们都别说了,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咱们该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把她接回来。” 侯夫人被打,在场的又有侄子侄女等晚辈,既觉得丢脸又觉得羞耻愤怒,把帐又算到了云早早的头上,眼底杀气一闪,道:“我跟侯爷,实在是拿她没办法,她现在有九皇子护着,我们是打不得骂不得。 爹娘跟哥哥们,向来是有主意跟本事的,你们也是她的血亲,有权利管教于她,带她回来的事情,就麻烦你们了。 ” 她现在算是看清了。 她的爹娘,她的哥哥们,哪里是想要云早早回侯府,他们只是想要她为他们所用,帮他们赚钱罢了。 顾家的哥哥嫂子们,听她如此说,互相对视了一眼,眼底闪过明显的得逞欣喜之色,心思都跟着活泛了起来。 顾家老太爷一脸严肃的道:“文君,这话可是你说的,若是我们把早早带回顾家,那她之后的一切事情,都归我跟你娘处置,你跟女婿可不能插手。” 这是她亲口所说,主动放弃的,等他们抓回云早早,侯府可不能找他们要钱分账。 侯夫人刚要说话。 武安侯急了:“岳父这话是什么意思?早早她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怎地她的事情,我们夫妻就不能插手了?” 顾家要是把事情做成了,想分一杯羹他不介意。 可现在,他们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想要把所有的好处都占了,他绝对不可能同意! 顾老太爷眉头紧蹙,带着明显贪婪之色的眼睛看向他:“那云早早的事情,我们顾家就不管了,还是你们侯府自己处理吧。” 武安侯见他一副胸有成竹,肯定能带回云早早的样子,心思一转,赔着笑道:“岳父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早早的事情,咱们两家可以好好商量一下。” 顾老太爷心里也清楚,想要独吞好处是不可能的,对着他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情,咱们需要从长计议,你们都跟我来书房。” 说完,他目光又扫了眼五个儿子。 侯夫人心里,七上八下的厉害,想要说什么,可见他们已经离开了正厅,皱了皱眉,转身进了卧房,照顾老夫人去了。 一刻钟后。 武安侯跟顾家一众男人,皆是自信满满,自鸣得意的回来了。 侯夫人把他扯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问:“我爹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武安侯神秘一笑,道:“你一个女人家的,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我跟爹他们自会处理妥当的,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侯夫人眉头皱的更紧,只觉得心里越发不安了,按照以往的经验,警告他:“云早早可不是好惹的,你们仔细事情不成,反被她反咬。” 武安侯有些不耐烦了:“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我们的计划,万无一失,绝对不会让她有机会反抗的。” 岳父说了,事成之后,从云早早身上得到的好处,他们五五分。 虽说这个分成他不是很满意,可总比云早早嫁入九皇子府之后,他侯府一分钱也拿不到,人财两空的好。 ** 此时。 正端坐在绣架前跟着孙嬷嬷学刺绣的小栗子,冷不丁的打了个寒噤,仰头一连串打了好几个喷嚏,揉了揉小鼻子。 然后。 他一本正经的盘着腿,双手置于膝盖上,闭上眼睛,小手指快速的动作掐算着。 大概两三息之后。 他直接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小脸有慌张,也有难掩的开心跟激动,喊:“阿娘,阿娘,大事不好了。” 第57章 万般皆是命 云早早正跟萧珩一起喝茶,转头看过去:“怎么了?” 小栗子小心翼翼的看了萧珩一眼,蹭阿蹭的蹭到了她身边,附在她耳边道:“阿娘,我刚刚突然觉得脖子一凉,我就给自己算了一卦,我算出来有人要害我,你看我算的准不准!” 云早早看着儿子一本正经,又带着满满求知欲的小脸,道:“阿娘给你算算。” 小栗子乖乖坐在她旁边,双手放在膝上,端的是个小学童的模样。 云早早掐指一算,眉心紧蹙了起来,脸色也变得难看,道:“你算的没错,有大凶之兆,你下个月上中旬前后,会有一大劫。” “阿娘,我真的算准了。”小栗子眼睛亮晶晶的,开心比担心自身的安危要多。 云早早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不吝夸奖:“对,算准了,我家小栗子真厉害,不过咱们算命卜卦,最好不算自身,否则对自身的影响跟反噬会更大。” 她只正式教了儿子画符入门,还没教他算命卜卦,是以没有跟他说这些,没承想他看师父的手札能自学成才。 小栗子果真很认真的问她:“可是师祖的手札里没有写,师父她也给自己算命的。” 云早早解释:“咱们师门,对这方面的要求不严,紧要时刻是可以算自身的,不过其他派别,很多都是有严格的规矩的:不算死人,不算自己,不算同行;有的门派还有:算人莫算己,算己死无疑的说法。” 小栗子小脸都跟着严肃了起来,用力的点了点小脑袋,道:“阿娘,我知道了,我以后定然不会随便算自己了。” 云早早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像是今天这样,突然有很不好的预感,算一下是无妨的。” 小栗子点了点小脑袋,问:“阿娘,那该如何化解劫难?” “每个人的劫难,化解的办法都不同,你嘛,只要大劫前后,跟在阿娘身边别乱跑就好。”云早早说完,继续道:“至于其他人,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碰到了阿娘会教你的。” 萧珩见他们娘俩说的差不多了,才开口问:“小栗子这场劫,是天灾还是人祸?” 小栗子眼睛又是一亮,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 他怎么就没想到问这个问题呢? 云早早眼底神色一沉,有冷酷的杀意漫出,声音冷凉:“人祸。” 侯府那边,今日没能得逞,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还是会作妖的! “你算的时间,该是咱们大婚前后,定是有人想要在咱们无暇他顾的时候,趁机作乱。”萧珩说完,温声安慰她道:“你也不要担心,等到了那几日,我多派些人寸步不离的保护小栗子,绝对不让他出任何意外。” 云早早一脸感动的看着他,柔声道:“阿珩,有你在真好。” 萧珩宠溺的道:“说什么傻话呢,你跟小栗子若是有事,留我一个人在世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小栗子听着他们俩的话,看着他们俩相敬如宾的相处,只觉得有些伤心,悄悄地离开了。 在旁边伺候他们的吉祥,也很有眼色的跟着他离开,到了外间,才忍不住小声道:“小少爷,九皇子跟小姐的感情真好。” 九皇子爱屋及乌,也会好好对待小少爷的。 小栗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跑去继续刺绣去了。 他们都不知道,只有他知道,阿娘跟萧叔父在人前的恩爱,都是假的,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 可是他又想,如果阿娘跟萧叔父,有一天如果能真的如同现在一般该有多好,他很喜欢萧叔父的。 萧珩见人都走了,才慵懒随意的往旁边一靠,面上的温柔消失,饶有兴致的摩挲着手里的茶杯,问:“小栗子走了,他的劫难,你准备怎么办?” 云早早也随意的往旁边一靠,往嘴里丢了一粒花生米,嘲弄的道:“一群跳梁小丑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雪,飘飘洒洒下到这日子时,总算是停了。 可雪停之后,天更冷了。 二月十一这日,持续了三天两晚的第一场考试,结束了。 举子们出贡院的时候。 那些有取暖符护身的举子们,虽说看起来有些疲惫,可面色红润,精神尚好。 那些没有取暖符的举子们,被冻了两天,坚持着考下来,脸色灰白,双目无神,走路腿都在发颤,有的刚出了贡院的门,人就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贡院门口,上演着人生百态,有人欢喜有人忧。 裴安跟余贺丰虽是也受了些苦,可有保暖符护身,家里备的保暖物又足,精神不错,文章答的也顺心,心情自然不错。 云晋驰本就因为符纸被撕郁结于心,挨了冻受了寒之后,整个人精神气都没了,脸色惨白,努力撑着一口气,大步往前走。 裴安跟余贺丰使了个眼色,急走几步追上他:“云兄,我看你脸色不大好,我扶你一下吧。” 云晋驰胸口憋闷,喉间有些腥咸,却不愿在外人面前露出狼狈之态来,摇摇对着他勉力笑了笑,道:“不用了,我无事,多谢裴兄关心。” 说完。 他脚下走的更快了。 出了贡院。 云锦月焦急的迎了过去,见他脸色实在是难看的紧,担忧的问:“二哥,你还好吧。” “我的驰儿,你受苦了。”侯夫人心疼的红了眼睛,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扶住他,把狐裘给他披上,吩咐道:“含笑,快拿手炉。” 含笑只觉得二公子的脸色,比他身后的雪还要白上几分,赶紧上前,把热乎乎的手炉塞到他手里,一时间心里情绪复杂,感慨万千。 她听当时跟着一起过来的小厮说,二公子是去找早早小姐买了取暖符的,后来被夫人给夺走撕了,二公子如今变成这个样子,只能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侯府的人,紧张担心的围着云晋驰嘘寒问暖。 云晋安扶着他,道:“都别在这里说话了,太冷了,让二弟先上马车暖和暖和身子。” 云晋驰没有说话,任由他们拥着往前走,神色麻木。 直到落后他几步的裴安,兴奋地声音响起:“云姑娘,小栗子,看这里,我跟余兄在这里。” 云晋驰抬眸看过去,就见云早早牵着小栗子,就在对面站着。 第58章 突然吐血 她穿着红色的狐裘,衬得她巴掌大的小脸,精致好看,唇红齿白。 小栗子也是一身红,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可爱又喜庆。 侯夫人咬着牙淬骂了一句:“这个丧门星,怎么哪里都能碰到她。” 云晋安一脸嫌弃溢于言表:“九皇子不管怎么说,都是天潢贵胄,怎能天天任由她一个女人出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皇家的体面还要不要了?” 武安侯道:“今日我定让人好好写个奏本上呈皇上,九皇子不管她,皇上也不会任由她如此。” 侯夫人道:“你就别掺和了,等明日我去国丈府,好好把这件事跟夫人提一下,她自会告知皇后,皇后一向重视礼法,定不会轻饶了她。” 云锦月这次,没有装好人帮云早早说话,柔柔软软的声音响起:“爹,娘,先不说姐姐的事,咱们还是赶紧走吧,我看二哥冻得厉害。” 可是。 云晋驰站在原地跟入了定一样,只看着云早早他们的方向,动也不动。 裴安跟余贺丰这会儿,已经到了云早早跟前,行了礼,问:“云姑娘,这么冷的天,你们怎么来了?” 云早早看向儿子,笑道:“小栗子昨日学了个很厉害的法术,是过来给你们送福气的。” 小栗子对着他们神秘一笑,把挎着的小篮子给掀开,露出里面一篮子的花瓣来,红的黄的粉的橘的五颜六色,格外的惹眼好看。 然后。 他带着吉祥跟如意俩丫鬟,把花瓣都洒在了地上,花瓣不多,撒了三尺左右的长度就见底了。 裴安跟余贺丰,一脸宠爱跟好奇的看着他。 小栗子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在师祖的手札上看到的,师祖说这个是走花路,裴叔父跟余叔父接下来的考试,肯定会顺顺利利,步步高升。” 余贺丰跟裴安笑问:“是要从花瓣上走过去吗?” 小栗子很认真的点头。 余贺丰跟裴安并肩而立,乖乖的听话,从花路的一边,走到了另一边。 他们这边的动静,本就引了些举子过来围观。 其中就有跟余贺丰,裴安熟识,且认识云早早的,试探着问:“云姑娘,小公子,裴兄跟余兄已经走过了花路,我们可以也跟着走一遭吗?” 小栗子看云早早。 云早早道:“花是你摘的,施法是你施的,仪式也是布置的,你说了算。” 小栗子没有犹豫,笑着点了点头,道:“行。” 举子们听他如是说,各个兴高采烈的开始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排起了队来。 他们这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被原封不动的传到了对面,没多会儿已经传到了云晋驰的耳朵里。 有人道:“你们看到了吗?听说那花瓣是小道士施了法术的,花瓣撒在地上,是他布置的祈福仪式,只要走上一遭,接下来的考试,就能顺顺利利,步步高升。” 有人兴冲冲的拉着同窗:“快走,咱们也去沾沾福气,去晚了福气都要没了。” 云晋驰听着他们的谈论,看着对面如同众星拱月一般,被人围在中间的云早早跟小栗子,心里只觉苦涩,死死的攥住已经凉到没了任何知觉的手。 侯夫人眼神阴晦,嫌弃的嗤笑:“除了这些故弄玄虚的歪门邪道,她还会做什么?这些饱读圣贤书的举子们,竟也会信她的话,想高中想疯了吧!” 武安侯阴阳怪气的道:“云早早也就算了,现在就连那个小崽子他们也信,我看就算那小崽子在地上拉坨屎,说吃了有福气,他们也会吃。” 云晋安道:“可笑至极,谁人高中不是十年寒窗苦读得来的,真以为能靠她施法啊,若是她施法就能高中,二弟这些年也不用日日苦读了。” 他话音刚落。 云晋驰突然转头看向他们,压抑到了极致的情绪,像是泄了闸的洪水般,倏地炸开,眼底有讥讽,有自嘲,也有说不出的疯狂,一声大喝:“你们都给我闭嘴。” 说完。 他突然捂住脸,低低的又哭又笑,仿若疯癫。 “驰儿,你怎么了这是?”侯夫人倒是没生气,只是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云晋驰抬眼看她,声音沙哑晦涩:“娘,你还记不记得,我从什么时候突然就开窍,读书写文章有如神助的?” 他没有等她回答,便自问自答:“是早早她来到侯府半年之后,我那个时候,用了五个月的明心香,日日夜夜都在用。” 自那之后,他渐渐地便在京城有了才名,之后顺顺利利的成为了京城人人称道的才子。 他一直以为,是他努力刻苦,是他数十年如一日的勤学苦读才换来的如今地位,可如今回头想想,才恍然察觉,是因为她。 “驰儿,你胡说什么呢?”侯夫人又心疼儿子,又狠毒了云早早,斥责了一声:“你的才名是因为你天赋异禀,才智过人,跟那个丧门星有什么关系?” 云晋驰抬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试图说服她,眼底却是满满的失望,目光有些迟钝的再次慢慢移动到了对面,看着笑靥如花的云早早,跟一脸开心的小栗子。 原本跟早早和小栗子一起的,该是他这个哥哥。 可是现在,跟他们一起的,是裴安,是余贺丰,是他的同窗,是他不认识的一些举子们。 而他这个本该跟她最亲的哥哥,如今却成了陌生人。 他一时间,只觉得苦涩,讽刺,又心痛如绞,羡慕,后悔,愧疚,痛苦,心绪翻涌,五味杂陈,郁结于心,眼前一黑,一口血吐了出来。 “驰儿。”侯夫人一声焦灼的惊呼。 “二弟。”云晋安赶紧扶住他,也来不及吩咐下人,直接将昏迷过去的他背了起来,送到了马车上。 侯府的人,一阵兵荒马乱。 裴安一直注意着那边呢,在云晋驰昏倒的第一时间,就提醒云早早去看,还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情绪变化,感慨道:“你说云兄他怎的就突然吐血了?” 第59章 打探名医 云早早都懒得给他们眼神,随意的敷衍道:“许是受了风寒。” 裴安跟着点头:“我觉得应该也是如此。” 小栗子没他阿娘淡定,倒是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侯夫人恶狠狠的剐了他家阿娘一眼,他也不甘示弱,恶狠狠的瞪了回去。 侯夫人被气得胸口疼:“那个小野种,也被她给教坏了,没有教养的东西,他竟然敢瞪我,侯爷你看到了吗?刚刚他在瞪我!” “你管他做什么,还不快点去看看驰儿。”武安侯不满的瞪了她一眼,上了马车。 这个愚不可及的蠢妇,驰儿变成这样,都是她撕了符纸害的! 至于那个小野种,等过几日抓到他,定要好好教他该怎么做人! 云锦月焦急的,带着哭腔声音响起:“爹,娘,不好了,你们快点过来看看,二哥的左手,一直在发抖,怎么办啊!” 武安侯过去一看,脸色骤变,转身下了马车,道:“你们先回侯府,我去宫里请齐院正。” 这科举才考了一场,还剩两场没考呢,驰儿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任何意外。 侯府的马车,加快了速度,转眼间便消失在了贡院门口。 裴安是乐见侯府之人倒霉的,道:“云兄他吐了好大一口血,也不知道接下来的第二场考试,他还能不能参加。” 余贺丰也朝着侯府离开的马车看过去,感慨道:“除了云兄,还有些举子脸色也很不好,这场雪下的,怕是有些人要缺考了。” 小栗子眼睛亮亮的,在心里暗暗想着,云家的坏人病倒了,参加不了接下来的两场考试才好。 云早早笑了笑,道:“万般皆是命,老天爷爱怎样,咱们这些凡人可管不了,走吧。” 现在还不急,得等云晋驰真的参加不了接下来的考试,或者等揭榜的时候他落了榜,才是侯府一家人互相抱怨自责,真正闹成一团,好戏要上场的时候。 贡院门口还没离开,又恰好看到云晋驰吐血昏迷的举子们,此刻也是心思各异。 有人同情他,本来是买了取暖符的,结果让他娘给撕了,才导致了他在贡院里挨冻受寒,也是没那个福气,倒了霉。 有的人则是心中窃喜,若是云晋驰因病无法参加接下来的科举考试,对他们来说是好事,少了一个最大的竞争对手,他们就多了一分高中的机会。 裴安跟余贺丰,此刻心里也是感慨万分。 他们甚至生出了有些卑劣的想法,很庆幸云早早跟侯府闹翻,离开了侯府。 如若不然的话,云早早还在侯府,定是不会出来抛头露面。 她手里的明心香,她的取暖符,定是不会拿出来卖给他们这些外人,只会给她二哥云晋驰一个人用。 云晋驰独享这些好东西,在科举时定会如虎添翼,落得受寒吐血的人,或许就是他们了。 云家的人,真是瞎了狗眼,竟会跟她反目成仇,闹到如此不可开交的地步,也不知他们这会儿,有没有悔不当初。 云早早他们,很快离开。 贡院门口的举子们,在走了花路,沾了福气之后,也回家的回家,回客栈的回客栈,好好休息一晚,养养精神,明日又要进贡院,开始第二场考试了。 ** 武安侯府。 武安侯亲自过去,也没能请到齐院正,说齐院正昨日便受陛下之命离了京,去给在江南行宫颐养天年的老太妃请平安脉去了。 跟着他一起回来的,是太医院的周太医,医术在太医院也是数得上号的,平日里皇后那边有点什么事,都是喊他过去。 周太医给云晋驰把了脉,又仔细看了他的左手之后,道:“二公子是受了寒,又郁结于心,才会吐血昏迷,并没什么大碍,我给开个方子喝上几天,好好养着就行。 倒是他的手有些严重,伤未痊愈又冻了两日,如今寒气入骨,是不能再受冻,也不能再使力了。” 武安侯道:“周太医,驰儿他明日还要进贡院,你能不能想个快些的法子,让他撑过这次科举,我们再好好治。” 周太医想了一下,道:“二公子的病,今日喝上两剂猛药,好好休息一晚,倒是可以控制住病情。 可他这手,如果非要参加科举,科举考完了,他的手怕是也保不住了。” 武安侯急道:“周太医,本侯知道你妙手回春,还麻烦你再想想办法,三年一次的科举,驰儿这次缺考,就要再等三年了,这对他来说打击太大了。” “不瞒侯爷说,我实不擅长治疗筋骨受损。”周太医说完,犹豫了一下,问:“不知侯爷可知刑部侍郎赵九章家的公子,他也是元宵灯会那晚手腕受了伤,伤的还是右手。 他也是参加今年科举的举子,考前赵大人请我去给他看了一次,他的手恢复的很好,已经跟受伤之前无异了。 侯爷可派人去寻赵家问问,他们请的是哪位治疗跌打损伤的名医,可以请那位过来给二公子看看,或许会有良策。” 武安侯道:“多谢周太医,我马上着人去问问。” 周太医很快离开了。 有事相求,派侯府下人过去不合适,最后是云晋安亲自登门拜访,去问了赵家公子的手伤,是请了哪位名医医治的。 过了一个时辰。 云晋安沉着一张脸,周身压抑着极低的气压回来了。 正等的心焦不已的侯夫人,忙迎了过去,急急地问:“安儿,你可问到了?赵公子的伤,是哪位名医给治的?” 云晋安脸色不大好看,胸口上下起伏着,眼底也满是纠结之色。 武安侯急了:“到底问到了什么,你倒是说话啊!” 第60章 死无葬身之地 “是……云早早!”云晋安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紧握成拳,眼底神色复杂。 武安侯脸色骤变。 侯夫人声音蓦然尖厉:“怎么又是她!” 云晋安的声音,也带上了怨愤:“这是赵侍郎亲口所说,他还说小公爷的腿,比赵公子的手要严重的多,也在几日前就已经能试着下地行走了。” “侯爷,咱们现在怎么办?”侯夫人看向武安侯,心里又恨又着急,恨的是要找的大夫是云早早,着急的是云晋驰的伤病。 武安侯眼底神色变了又变,只犹豫挣扎了片刻,便做出了决定,道:“马上进宫,我去求圣上,你去求皇后,只要能求来旨意,云早早她不来也得来!” 现在时间紧急,驰儿的伤不能拖。 云早早那个铁石心肠,忤逆不孝,薄情寡义的丧门星,根本就不会念一点旧情,他们一家人过去,就算跪在地上求,她也不会多看他们一眼。 侯夫人眼睛一亮,忙点头道:“好,谅她云早早,也不敢抗旨不尊。” 武安侯夫妻,心急如焚的去皇宫了。 云早早这会儿,正看着跟小松鼠一样忙忙碌碌,拿这拿那的儿子,眼看着他要去拿绣活,眼角抽了抽,开了口:“快点走了,那些东西别拿了,再晚些城门都要关了,咱们就出不了城了。” 吉祥跟如意刚把收拾的东西都放进了马车里,此刻回来,见小公子要拿绣活,赶紧过去帮着给拿了,道:“小公子,走吧。” 小栗子这才满意的迈着小短腿跟上。 云早早到了门口,吩咐两位嬷嬷:“你们看着家就好,不管谁过来,你们都不要给开门,他们若是强闯,你们就去衙门告他们。” 她今天的气运,在东南方位,也就是在城外,留在城内克她,她必须马上就出城。 两位嬷嬷恭敬的应是,让他们赶紧上马车,外头冷别冻着。 云早早他们主仆四人上了马车。 马车夫宁商赶着马离开,刚刚出了府门口的街道,迎面就看到了打马而来的齐大。 齐大看到他们的马车,前往的方向是城门口,眼底讶色一闪,旋即了然的笑道:“云姑娘这是要出城?” “对,去安国寺住两日。”宁商说完,问他:“主子让你过来有何事。” 齐大下了马,到了马车旁边,对着马车里的云早早拱了拱手,见四周也没人,才压低了声音道:“云姑娘,武安侯府的人去赵府打听给赵公子治伤的大夫了,云家二公子情况不大好。 眼下武安侯跟侯夫人正朝着皇宫过去,要去找圣上请旨,让您过去给他瞧病。” 云早早道:“我就说我今天留城里气运不行,原来是因为这个。” 齐大对她的能掐会算,是佩服的不行,真诚的恭维道:“云姑娘真是神机妙算,不过主子说,您最好不要去安国寺,京郊有不少主子的产业,让宁商给您找一处雅致的住进去。 等宣旨的人挨个庄子找过去,天都亮了,是时候该进贡院了。” 云早早道:“帮我谢谢你家主子。” 这边。 马车刚刚离开。 云锦月乘坐着侯府的马车,也到了,刚刚好跟她错过。 赵嬷嬷跟李嬷嬷正在收拾院子,就听门口响起了马车的声音,互相对视了一眼,跑到门后,透过门缝看了一眼,见是侯府的马车,一点都不惊奇。 小姐可是有天大本事的人,能算准今天有麻烦,一点都不足为奇。 云锦月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姐姐是我,二哥如今病了,情况很不好,他明日还要进贡院,算我求求你,你救救二哥吧,我给你磕头了。” 她说完。 两位嬷嬷就听到砰的一声响,头磕得倒是结实。 “姐姐,我是诚心过来求你的,我知道姐姐心善,就算遇到陌生人相求,也不会见死不救,你在侯府,二哥也未曾苛待过你,你就发发善心吧。”云锦月说完,又磕了一个响头:“姐姐,你若是还在生气,你把我的命拿去吧,只求你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去看看二哥吧。” 两位嬷嬷撇撇嘴,翻了个白眼,不屑的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屋。 这种惯会装模作样的小贱人,他们在内宅里见得多了,也就嘴巴上能说,会猜人心思,会讨人欢心,真让她死,你看她死不死。 他们家小姐性子直,不会讨人欢心,在侯府里受了这些年的苦,这小贱人定是没少使力气跟手段。 云锦月在门口跪着,一下又一下的磕头。 云早早的这处宅子在东市,居住的都是些京城的富户。 这会儿很安静,左邻右舍的听到动静,都出门过来瞧热闹,看到云锦月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磕得额头上都是血。 开始的时候,大家还都是只看没说话,也没有敢瞎议论什么。 直到有个穿着光鲜,看着很富态,却长着三角眼吊梢眉的老太太挤了进来,小声的对旁边的人道:“这位就是侯府的大小姐云锦月,可真是个知书达理,知道心疼人的孩子。 她二哥病了,她不计前嫌过来求云早早过去治病,瞧瞧,这脑门子都磕出血来了,我看她真的是诚心想要求人的。 要我说,这云早早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不管怎么说,侯府养了她四年总没错吧,她怎么能这么铁石心肠,见死不救。” 人多了,就不乏一些嚼舌根子说闲话的,也不乏没有脑子被人裹挟着走的。 有人道:“我也觉得这云小姐,太过于无情了。” 有人道:“俗话说的好,得饶人处且饶人,她把人逼成这样,是过分了。” 有人反驳:“她回侯府这么久,侯府都没给她上族谱,明摆着就是不重视她,她一个女人家,要不是被逼得厉害,怎么可能会跟侯府彻底决裂。” 那老太太白眼一翻:“没给她上族谱,那是她不要脸,在入侯府之前,就跟野男人怀上了野种,我要是侯爷跟侯夫人,为了侯府的脸面,非得把她给沉塘不可。” 有人很认同的跟着附和:“这位老人家说的在理,我闺女要是敢在出阁前闹出这种丑事,我定会大义灭亲,以正家风。” 有人跟着点头:“这牙齿跟舌头还有相碰的时候呢,她要是个处处好的,侯府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苛待她,侯府的人怎么没苛待云锦月呢,我听人说,她还不是侯府亲生的呢!” 云锦月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来。 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她云锦月过来磕头求云早早,全了她对侯府的情谊,让所有人都看到,她是个善良识大体,重情重义的。 而云早早,眼看着她在门口跪着磕头无动于衷,就是个冷漠无情,忘恩负义,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 围观的人群里。 老太太一脸心疼的看着她,道:“这侯府的大小姐真是天可怜见的,我这人信佛,心软,最是看不得别人受苦,我过去瞧一眼。” 她说着,朝着云锦月的方向走过去,把身上的裘衣拿下来给她披上的时候,顺手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压低了声音道:“我的乖儿,这是我之前与你说的那东西,你想办法让云早早那个小贱人戴在身上,不出数月,定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第61章 我杀了你 云锦月看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将手串给塞进了怀里,并把裘衣还了回去,虚弱的道:“这位老人家,谢谢你,我是过来求姐姐的,得让她看到我的诚心。” 这是她的亲生奶奶,侯府把云早早接回来之后,她也偷偷地过来找了自己,就是个大字不识胡搅蛮缠的无知村妇。 她怕她会到处乱说,把她的身份传扬出去对她名声不利,便给了她银钱,让她在京城买了宅子住下,过上了京城人的生活。 本以为就是个没用的老东西,没承想就在云早早跟侯府决裂离开,九皇子又当众拒婚羞辱她之后,她找上了她。 她跟她说,她想要找云早早报仇,弄死云早早的话,她有办法,老家后山上,有她埋的手串,当年她娘就是因为戴了那手串,全身溃烂而亡。 “真是个深明大义的好孩子。”老太太很是感怀的叹了一句,转身又回了人群里,没一会儿,便趁人不注意,悄悄的溜走了。 约摸着过了不到一个时辰。 武安侯跟侯夫人配合宣旨太监一起过来了。 看到跪在大门口磕头的云锦月,侯夫人眼圈就是一红,急急忙忙的下了马车,跑到她跟前,心疼的不行:“月月,你这个傻孩子,你怎么来了这里?” 云锦月对着她虚弱的笑笑:“娘,你跟爹为了二哥能进宫奔走,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过来求妹妹,希望她能大发慈悲,她如果能去给二哥看病,就是要我的命,我也心甘情愿给她。” “你啊……”侯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心疼的给她披上自己的狐裘,又把手炉给她:“咱们不求她,我跟你爹求来了圣旨,走,赶紧去马车暖暖,你二哥病了,你这要是再病了,娘的心都要碎了。” 云锦月激动的眼泪都流了下来:“娘,圣旨真的求到了,太好了,二哥他有救了。” 她过来跪求,其实也不止是为了做戏给别人看,云晋驰要是高中,在朝中的走的越高,对她未来稳住她太子妃她皇后的地位就越重要。 “娘的乖乖,别哭了。”侯夫人扶起她来,一脸小人得志的道:“等会儿你的伤,让云早早一并给你看了,我们有圣旨,我倒是要看看她敢不敢抗旨。” 抗旨。 云早早是不敢的。 可是,传旨的时候,她人不在家,就没办法了,只能去找到了人再宣旨。 武安侯敲开门的时候。 宣旨太监扯着公鸭嗓道:“云早早接旨。” 两位嬷嬷跪在地上,道:“公公,我家小姐说明日是个好天气,带着小公子去城外散心了。” 武安侯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次的脸,立时就黑成了锅底,厉斥一句:“她什么时候离开的?去了哪里?” 赵嬷嬷道:“回侯爷的话,走了有一个多时辰了,至于去了哪里,主子的事情,老奴们不知。” 侯夫人刚刚扶着云锦月进了马车,正准备等云早早出来,好好的在她跟前摆摆威风,出了这些天积攒的恶气,听说她人出城了,眼底神色蓦然阴沉了下来。 该死的。 这丧门星,她肯定是故意的! 她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她跟王爷进宫求圣旨的时候,她走了! 云锦月心里也是着急,她也不想云晋驰参加不了科举,急的声音都变了腔:“娘,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还能找到姐姐吗?” 侯夫人安慰她,也安慰自己:“有公公在呢,肯定能找的到。” 小贱人,她这分明是想要害死她的驰儿啊,她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云早早不在家。 宣旨的公公跟随从的侍卫们不着急。 可侯府的人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发动了侯府的所有势力,去城外打听云早早的下落。 九皇子那边,这次大发慈悲的给了个线索,说她带着小栗子,去他名下的庄子了,至于去哪个,他表示不知道。 武安侯气得浑身蹿火,咬牙切齿:“萧珩这个残废,他就是在看咱们侯府的笑话,云早早她一个没权没势的,不可能知道咱们去宫里了,肯定是萧珩的眼线得到了消息,他告诉了云早早。” 他们侯府跟他什么仇什么怨,让他要这么费尽心思的害驰儿,置他们于死地。 侯夫人气得直哭,拿着手帕抹眼泪:“今晚若是找不到云早早,驰儿可怎么办吧!” 武安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道:“别急,人都散出去找人了,肯定很快就能找到她。” 这一找,找到了后半夜还是没找到。 侯夫人眼睛都熬红了,急的什么也顾不得,在云晋驰的床边来回的踱步。 云锦月额头上了药,缠上了布,血微微渗透白色的布,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柔弱惹人怜,守在云晋驰的床边,时不时的给他擦擦汗。 云晋驰人很不好,没有醒过来不说,还一直在做噩梦,豆大的汗珠子从他额头不住的滑落,嘴里喃喃道:“不要……不要……月月不要……跑,早早你快跑,跑啊!” 云锦月给他擦着冷汗,柔声喊着安抚他的情绪:“二哥,二哥你怎么了?我在,我在这里。” 云晋驰陷入了梦魇之中,惨白的俊脸神色扭曲狰狞,一声嘶哑的,痛彻心扉的呼喊:“早早!” 下一刻。 他人整个坐了起来,捂住绞痛不已的心脏,蓦地睁开眼睛,看到床边的云锦月,痛苦到了极致的一双眼,蓦地漫上了彻骨的愤怒跟仇恨来:“云锦月!” 云锦月被他眼底的恨意给吓得浑身一僵,无意识的吞咽了一口:“二哥,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云晋驰整个人,似是还困在梦魇里没有走出来,突然伸手,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颈,用力的掐住,疯了一样,赤红着一双眼睛:“你杀了早早,你杀了她,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为她报仇!” 第62章 早早死了 云锦月痛苦的看着他,脸色涨的通红,整个人无力挣扎,竟是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掐自己。 侯夫人急了,伸手去打他:“驰儿,驰儿你醒醒,你怎么了?这是月月啊,你快点放手。” 云晋安在外间稍稍躺了会儿,这会儿还没睡着,听到内室的动静,赶紧跑了进去,就见云晋驰跟疯了一样在掐着云锦月的脖子,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扣住他的手腕,掰他的手指:“老二,你松手,你快点松手听到了没有!” 云晋驰的左手,本是受了伤,没办法受力,这会儿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应是没放开,只越发用力的掐云锦月。 云锦月痛苦的整个人都开始翻白眼了。 云晋安跟侯夫人担心他的手,也不敢使力打他,眼看着云锦月都要被他给掐死了,急的一直喊他的名字,试图唤回他的理智。 云晋淮也回来了,找人找了一晚上,进来的时候一身的凉气,还没来得及喝口水说说情况,就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到了。 他是从小练武的,走过去的时候,干脆利落的一记掌刀劈在了云晋驰的脖颈处。 云晋驰是个读书人,被劈了一下,人便软软的倒了下去,掐住云锦月脖颈的手,也终于松了。 云晋安赶紧把云锦月解救出来,心疼的看着她细腻雪白的脖颈上,几个深红的指印,喊她的贴身大丫鬟:“杏儿,赶快去取药。” 老二这是疯了吗? 看看他把月月伤成什么样子了。 云晋淮一脸的不明所以:“娘,大哥,二哥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二哥最近一直都很奇怪,尤其是对月月的态度,明明他以前是很疼爱月月的,他怎么会掐她,怎么会舍得把她弄伤。 侯夫人眉头紧蹙,道:“许是做了噩梦。” 云晋驰这会儿,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幽幽醒了过来,眼神也不似刚刚的混沌疯狂,变得清明锐利了起来,盯着云锦月的脸看。 他做了个噩梦。 梦里的一切是那么真实。 就在前几日王水上吊自杀的柴房里,他看到了月月跟早早,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月月说早早之所以会未婚先孕,是因为她给早早下了媚药。 月月说早早生病,是因为她送的手串。 月月说她让人杀了小栗子。 月月一把火,烧死了早早。 “二哥,你醒了?”云晋淮愤怒的看着他,指着云锦月道:“你自己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月月。” 云晋安指着他:“老二,你太过分了,你伤到月月了。” 要不是他现在还病着,他非得把他拉起来打一顿不可。 云锦月想要开口,可声音已经嘶哑到说不出话来,只低低的,痛苦的咳嗽着。 云晋驰没有回答,只看着她,像是要把她这个人给看穿一样,沉默了会儿,突然开口问:“月月,接早早回府的路上,是不是你找人,给她下了那种药?” 云锦月像是突然被吓到了一般,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委屈跟难过立时涌上来,眼泪也跟着倏然滑落,因被掐了,声音也是嘶哑难听:“二哥,你在说什么?” 她面上维持着该有的反应跟表情,心里已经开始慌,开始狐疑了。 她下药的事情。 二哥他怎么会知道。 云早早那个贱人,难道把当时中药的事情告诉他了? 可即使二哥知道了,又怎么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云晋驰立时就恼了,指着云锦月的脑袋道:“二哥,你好好看看,月月她为了求云早早过来给你看病,跪在她大门口给她磕头,脑袋都磕破了,你现在竟然对她说这种话,你有没有良心了。” 云晋安也道:“老二,这种事情可不能瞎说,云早早什么时候中的药?她跟你说的吗?她的话不能信,她就是故意挑拨离间,想要诬陷月月,想要咱们一家离心离德。” 云晋驰不说话了,只是那种眼睁睁看着早早被烧死在大火里而无能为力,痛彻心扉的感觉依旧是那么强烈,强烈到不像是一个梦。 云锦月哭着问:“二哥,是不是你刚刚那个噩梦,你在梦里说我杀了姐姐,我没有,姐姐没事,她只是出城了,爹娘也都在找她。” 云晋淮听到这里,立时火冒三丈:“二哥,你做了个梦你就诬陷月月,云早早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你梦到她死了,你就要杀死月月吗?” 可笑至极! 云晋驰有些颓然的闭上了眼睛,痛苦的喃喃道:“我不知道,对不起。” 只是个梦吗? 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好痛。 他眼前抹不去的,是早早被关在柴房里,衣不蔽体,骨瘦如柴,浑身溃烂,奄奄一息的模样。 与之相对的,是光鲜亮丽,对着她耀武扬威的云锦月。 云晋安指着他骂:“老二,我看你就是疯了,云早早她怎么对咱们一家的,你是眼瞎了看不到吗?你梦到她月月杀了她,简直荒谬,她杀了月月,杀了咱们全家还差不多。” 侯夫人也说了话:“那个丧门星,我跟你爹去宫里求旨让她过来给你看病,她提前收到了风声,跑城外躲着去了,现在还没找到人,她就是不想给你看病,你倒是心善,心心念念的都是她。” 云晋驰再次睁开了眼睛,眼底神色也有了些变化:“我不是说过,让你们不要去找她麻烦吗?你们为什么就不听我的话。” 侯夫人道:“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我跟你爹为了你好,你还教训起我们来了,我可真是命苦啊,我就不该到处奔走为你找人看病。” 云晋驰只觉得累极,心也绞痛的厉害,痛苦无力的祈求道:“我求求你们出去,让我安静一下好不好?” 云晋淮拉着云锦月就走,气得翻着白眼瞪他:“月月,咱们走,你别理会他,我看他最近是疯了。” “老三,你不会说话就赶紧滚出去。”侯夫人不悦的看了他一眼,再看云晋驰的时候,面上带着担忧:“驰儿,那你好好休息。” 说完,跟云晋安使了个眼色。 一直守在一边的含笑,见夫人公子们都离开了,过去给他掖了一下被子,也准备离开。 云晋驰突然道:“含笑留下来照顾我。” 等到侯夫人他们都离开了卧房,房间里也变得安静了下来。 含笑跪在床边,乖顺的垂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云晋驰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含笑,早早救过你的娘亲跟弟弟的命对不对?” 含笑道:“是,少爷。” 云晋驰看着她,又道:“现在有一件事,可能会牵连到她,你愿不愿意帮帮她。” 含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云晋驰接着道:“你平日里聪明,行事谨慎,在府里的下人中的人缘也好,你悄悄的打听一下,月月那里,有没有一个手串。 手串上有一颗血红的,大概鸽子蛋大小的珠子,你记住,一定一定要仔细保密,不要让任何人发现,否则早早她会有生命之危。 ” 梦里。 月月说早早就是因为戴了那个手串,才会生病,才会浑身溃烂。 算算梦中的时间,大概也就是这段时日前后,手串就应该到她手里了。 含笑认真的保证道:“二公子放心,早早小姐对我家有救命之恩,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的。” ** 侯府的人,在第二日午时前后,终于找到了云早早。 云晋淮从昨日开始,一直在跟着找人,此刻终于看到了她,憋了一肚子的火瞬间爆发,气势汹汹的朝着她冲过去,一声愤怒的咆哮:“云早早!” 云早早抬眼看过去,指着他警告道:“你不要过来啊!” 第63章 奇耻大辱 说完。 她抱着儿子,转身就跑。 吉祥跟如意也跟在她的身后跑。 云晋淮见她跑了,气到肺都炸了,眼底邪火四溅,哪里会听她的话,走了两步之后,被一丛低矮的灌木给挡住了去路,直接一跃跳了过去。 可是。 这一跃,他并没有如意料之中的落地。 而是直接栽进了一个泥塘里,里头也不知道是种了什么玩意儿,上头还撒了一层沤好的新鲜粪便。 云早早已经离得很远了,可看着溅出来的泥点子,又后退了好几步,捂住口鼻,一脸同情的摇头道:“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三公子,我说了让你别过来,你说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小栗子不忍直视的捂住了眼睛,偷偷地抿嘴笑。 站在对面路上的宣旨公公跟两位随行的大内侍卫,眼角不由抽了抽,不知是不是因为云晋淮搅动了泥塘的粪便,他们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闻到了臭味。 那泥塘的位置,位置又低了好几米,有着层灌木挡着,不仔细看的话,便只能看到云小姐他们脚下的路,并看不到泥塘。 云晋淮一脸一身都是泥跟粪,恶心的直接吐了出来,怒不可遏,浑身发抖,尤其是看着云早早幸灾乐祸的样子,恨不能把她也拉进来一起出丑。 他想要爬出去,奈何池子里都是泥,一个不稳又狼狈的跌倒。 他想要说话,难以忍受的味道又让他不敢张嘴,生怕这些脏东西进入嘴里。 最后,连宣旨的公公都看不下去了,嫌弃的皱着眉,对侯府的侍卫道:“没看到你们家公子掉泥塘里了,还不快去把人捞出来。” 侯府的两个侍卫,互相对视了一眼,大步朝着泥塘过去,一人一边抓住云晋驰的胳膊,将他人拉了出来。 云晋淮浑身恶臭难闻,恶狠狠的盯着云早早,自以为是的命令她:“还不快点让人去给我备水洗澡。” 云早早和颜悦色的解释:“我们庄子里住的都是女眷,三公子一个外男过来已经很不合适了,我断不可能让三公子你留在庄子里。” 云晋淮遭受拒绝,火气更大,一声咆哮:“云早早!” “三公子消消气。”宣旨的公公咳了一声,开了口打断了他的话,举起手里的圣旨,捏着公鸭嗓子道:“云早早接旨。” 他已经跟着侯府从昨晚折腾到了现在,没心情再看他们吵架斗嘴了。 要不是侯府给的实在太多了,他根本就不会去管云晋淮,早就宣旨走人了。 云早早往地上一跪:“民女云早早接旨。” 小栗子,吉祥如意还有庄子上的人,齐刷刷跪了一大片。 公公把旨意念了一遍,将圣旨交给她,看在侯府给的够多的面子上,还不忘提醒:“云姑娘,这是圣上的旨意,还望云姑娘好好给二公子治病。” 云早早道:“多谢公公提醒。” 云晋淮站在一边,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可已经被公公打断一次,也不好再发作,憋都要憋死了。 她真是好不逍遥自在。 可二哥呢,在两个时辰前,已经带着病进了贡院。 他算是看清楚了,以前在侯府,她对他们唯唯诺诺,极尽讨好都是假的,她骨子里其实就是个无情无义的白眼狼。 一直等到公公带着人走了。 他才指着她,愤怒的咬牙切齿:“云早早,你当真就一点旧情都不念吗?你在侯府的时候,二哥他从来没有苛待过你,你走了之后,他还处处维护你,不准我们说你一个不字,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云早早看都没看他一眼,扬声道:“宁商,送客。” 云晋淮被请走的时候,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云早早,你心狠手辣,忘恩负义,六亲不认,你个白眼狼,你会遭报应的。” ** 云早早在庄子里住了两日。 到了第三日的时候,宫里又来了人,是皇后身边的嬷嬷,明里暗里的敲打她,让她在明日云晋驰出贡院之后,一定要去给他治病。 还说届时宫里会有车过去接她一起入府。 皇帝下了圣旨,指明让她去给云晋驰看病。 云早早只是个普通人,自然不能跟萧珩一样头铁抗旨,皇上那是他爹,他抗旨皇上最多骂他两句,踹他几脚,又不能杀了他。 她若是抗旨不尊,那可就得掂量一下脖子上的这颗脑袋了。 不过她不信侯府每次有人生病,都能去宫里请到圣旨,当今可不是个什么好性子的皇帝,多找他几次试试?武安侯也没有那个胆子。 时隔将近三个月。 云早早再次来侯府的时候。 人是武安侯去宫里请了圣旨找过来的,又有皇后身边得力的嬷嬷亲自过去接她过来,一路陪同。 武安侯,侯夫人,带着儿子女儿,在门口等待迎接。 可却连一点迎接人该有的喜气都没有,所有人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面无表情,气氛压抑到让人窒息。 侯府的下人们,也惯会看人脸色,知道主子们心情不好,皆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被自己赶出府的废物,本以为她会穷困潦倒,流落街头,自生自灭。 可她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便在京城混的风生水起,受万人追捧。 如今想要她给家里人看病,都得去请圣旨才能请的动她,这不相当于当着整个大周的面,自己打自己脸吗? 这搁谁身上,不得呕出三升血来。 云早早在嬷嬷的陪同下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 侯夫人面无表情的一张冷脸上,勉力挤出了一抹笑来,迎上前去:“徐嬷嬷,真是辛苦您了。” 徐嬷嬷道:“奴婢只是按照皇后的吩咐办事,辛苦的是云姑娘。” 侯夫人忍着要吐血的痛苦跟折磨,赔着笑对着云早早道:“辛苦早早你来一趟了。” 云早早冷声道:“侯夫人,我跟你不熟,喊云大夫。” 侯夫人一口气没上来,恨不能马上厥过去才好,可又嬷嬷在,又不敢跟她生气,为了云晋驰的前途,撕破脸就更不敢了,只能强自压着恨意跟怒火:“云大夫。” 云早早看都没看她一眼,道:“我奉圣旨过来诊病,病人在哪里,带我过去吧。” 侯夫人浑身的血液都在疯狂的燃烧着,因为过度的屈辱跟愤怒,让她只能死死握住拳头,才能克制住不让身体颤抖,声音没有什么异常:“云大夫请。” 武安侯铁青着一张脸。 云晋安跟云晋淮,已经出离愤怒了,后槽牙都要咬出血来了,却也在死死的压制着,不敢让人看出分毫来。 他们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受到如此奇耻大辱。 云早早这个高傲的,颐指气使的态度,明显就是不把他们当人,在故意狠狠地羞辱他们。 可是他们却拿她没有任何办法,不敢对她说一个不字,这种憋屈的感觉,跟拿钝刀子割肉也没差了。 云锦月凑近云晋安,压低了声音,委屈又难过的道:“大哥,姐姐怎么变成这样了?她怎么能这么对娘说话。” 云早早脚步一顿,凌厉的目光扫过去,气势骇人,声音冷酷:“云大小姐说什么悄悄话呢,大点声,好让我跟嬷嬷也听听。” 第64章 你去死吧 云锦月身子一僵,脸色也变得煞白,像是怕到了极致,往云晋安的身后缩了缩身子,眼神闪躲惧怕的看着她。 云早早扫了她一眼,嗤笑道:“大小姐,我怎么对你娘了?我是打她了还是骂她了?大小姐若是想告状,就当着嬷嬷的面说,嬷嬷也好去告诉皇后娘娘。” 云锦月像是下定了决心,委屈的泪眼朦胧,声音凄切:“姐姐,杀人不过头点地,我跟爹娘,跟哥哥他们,因外你离开的事情,都去跟你道过歉,不求你原谅我们,可你也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羞辱娘。” 云早早是知道这种事情该找谁的,不用她说话,也不用她做什么,只看向了身边的人:“徐嬷嬷,按照宫里的规矩办吧。” 徐嬷嬷还没说话。 侯夫人一步上前,一巴掌扇在了云锦月脸上,斥责道:“休得无礼,这是圣上派来的大夫,容不得你如此轻慢,我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 云锦月被一巴掌扇得醒了神,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嬷嬷,云大夫,都是我不懂事,都是我的错。” 该死的。 云早早到底是什么耳朵,她刚刚说的话,只是为了让大哥跟三哥厌弃她,让他们关系更加恶劣而已,没想让其他人听到。 武安侯也上来打圆场:“徐嬷嬷,云大夫,这孩子就是平日里被我们给宠坏了,你们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你们放心,我跟夫人定然会好好教她规矩的。” 侯夫人也喊:“银杏,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点把你家小姐给带下去,让她给我好好反省思过。” 云锦月被带走了。 云早早嗤笑一声,这是自罚三杯了。 徐嬷嬷见她不高兴,道:“云姑娘放心,这件事奴婢回宫之后,定会一五一十告知皇后娘娘的。” 这个云家大小姐,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 他们侯府亲自请旨找来的大夫,奉了皇命,代表的就是当今圣上,她也敢偷偷在背后嚼舌根子,这要在宫里,按照宫里的规矩,该是要割了舌头,拉下去杖毙的。 武安侯跟侯夫人,皆不敢多言。 月月平日里是最懂事守规矩的,怎的今天这么沉不住气,说的话还让云早早这个胡搅蛮缠,鸡蛋里挑骨头,看他们不顺眼,恨不能弄死他们的不孝女听到。 云晋安跟云晋淮面上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变化,只是暗暗的记下了这个仇。 因要靠着她治病,她今天的所作所为,他们不得不忍,咬碎牙齿也得和血吞下去,可她总不能一直这么春风得意下去,总有一天,他们会找她洗刷今日所受之耻。 侯府的下人们,低眉顺眼的跟在主子们的身后,内心震撼不已。 短短不到三个月。 原先那个在府里,总是低声下气的讨好所有主子,跟谁都不会生气,却不被主子们待见的废物小姐。 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侯府的座上宾,家里最受宠的大小姐多说了她一个不字,就被夫人扇了一巴掌,罚去思过了。 任谁看到眼前一幕,不会感慨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呢。 侯府的那个废物小姐,已经脱胎换骨,再也不是那个任由人欺辱的可怜虫了,她如今的本事跟地位,已经让侯府的主子们,都高攀不起了。 侯爷跟侯夫人亲自带着云早早跟徐嬷嬷,到了云晋驰住的院子里。 时隔三天。 从贡院出来回了侯府的云晋驰,终于见到了云早早。 这次不是只能远远的看她一眼,她就在他身边,给他把脉,检查他的手伤。 他微微敛下眉眼,认真的看着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用很低很温柔又带着卑微的声音问:“早早,你这些时日过得还好吗?九皇子他对你好不好?” 这些话,他之前没问过,之后知道了她为他做过的事,知道自己错怪了她之后,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我现在如何,与二公子无关。”云早早清冷的声音,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云晋驰的手,有些无措的抓了一下床单,呼吸一口气,都扯得心脏疼,喉间干涩,吞咽了一下,道:“二哥知道,以前很多事情,是二哥误会了你,二哥在这里跟你道歉。 早早,真的对不起,以前是二哥忽略了你的感受,让你伤心难过了,你告诉二哥,二哥要怎么补偿你,你才能愿意原谅二哥?” 云早早冷冷的,十分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二公子请自重,我与你们侯府并无任何关系,别二哥二哥的恶心我了。” “早早,二哥求你,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二哥知道错了,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说,二哥都会给你。”云晋驰紧张的看着她,态度卑微到了极致。 他宁愿她跟他吵跟他闹,也不愿看着她如此漠然冷静,待他如同一个陌生人。 “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做?”云早早写着药方,漫不经心的微微抬眼扫了他一眼。 云晋驰眼底神色一喜,忙不迭的点头:“我什么都愿意。” 云早早嘲弄一笑,语气散漫随意:“那你就去死吧!” 第65章 不似活人 云晋驰本就没有血色的一张脸,越发惨白,就连唇也变成灰白,让他看起来不似个活人。 侯夫人绞着手里的帕子,恶狠狠的看了云早早一眼,皇后身边的嬷嬷在场,她也不敢发作,不然早就对着云早早破口大骂了,憋着火气,只能看儿子:“驰儿,你休得瞎说,好好看病啊。” 武安侯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这个心肠歹毒的逆女,她终于说出实话了。 她哪里是想要驰儿死,她就是想要他们一家人都去死! 宫里的嬷嬷,面色却无任何变化,只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屋里所有人的表情,好回去之后跟皇后复命。 云早早的一句话,让屋里彻底的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她写好了两张药方,面无表情的道:“二公子的手伤很严重。 这两个方子,一个内服一个外用,持续治疗半年,能恢复就会恢复,不能恢复,也别无他法。” 她是个大夫,既然过来给人治病,该有的医德还是有的,会尽力医治。 “你……”侯夫人声音刚大了一分,意识到嬷嬷还在,又压下来声音,维持着她当家主母的仪态:“可是小公爷的伤那么严重,你都说能治愈,驰儿怎么就不能了?” 她看她就是故意留了一手,不愿意好好给驰儿治疗。 武安侯也忍着火气警告她:“云姑娘,让你过来给驰儿治病,可是圣上的旨意,你若不全力救治,就是欺君之罪。” 云早早道:“若是他受伤当天你们找我,我有把握能让他的手恢复如初,可现在,已经耽误了一个多月,我也无能为力。” 她说到这里。 云家一家人,各个眼珠子都瞪出来了,恨不得当场把她给撕碎了。 当时驰儿受伤,她不仅不管,还让萧珩那个废物当众给他们难堪。 现在,她是怎么有脸,在他们面前堂而皇之说出这种话来的! 云早早背起药箱,看向宫里的那位嬷嬷,道:“嬷嬷,病人我已经看过了,药方也已经开了,我可以走了吗?” “麻烦云姑娘了。”嬷嬷点了点头,看向武安侯跟侯夫人,道:“侯爷,夫人,奴婢也回宫了,祝二公子早日恢复。” 武安侯跟侯夫人,赶紧过来相送。 “多谢嬷嬷。”云晋驰也开了口,眼看着云早早也要走,他喊住了她:“早早。” 云早早脚步未停的往外走,像是没听到他的话。 云晋驰认真的看着她,心脏依旧在抽痛着,情绪倒是稳定了很多,思绪也无比清晰,一字一字的道:“等有些事情我弄清楚了,定会去你面前以死谢罪。” 如果真的是因为他们的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害她在绝望痛苦中惨死火海。 他这个做二哥的,愿意去死,只要她能消气,只要她能顺遂开心。 云早早嘲弄的冷嗤一声,抬脚大步离开。 云晋安见他们走了,才指着云晋驰道:“老二,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是不是病糊涂了,动不动的,说什么死不死的。” 云晋淮也皱着眉:“二哥,你是疯了吧,你刚刚跟她道歉,说你要补偿她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她是什么表情,她在拿你当傻子看,她根本就不屑一顾。” 他想到那日去城外庄子找她,摔进泥坑弄了一身的粪,就恨不能掐死她泄愤。 云锦月没有说话,只是乖乖的站在一边,不着痕迹的观察着云晋驰的表情,反复咀嚼着他跟云早早说的每一句话,猜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会不会对自己不利。 武安侯跟侯夫人很快也回来了。 侯夫人捂住心脏,气得脸色铁青:“侯爷,你看看她那个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的样子,气死我了。” 武安侯也生气,云早早一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让他威严扫地,咬牙怒道:“当初若是没放她走,让她给驰儿看病,都不用咱们开口,她自己就只狗一样,巴巴的过来了。 现在可好,她真是出息的很,难请的很,还得我去宫里找圣上请旨才能让她过来。” 他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巨大的落差感,让他后悔恼恨不已。 侯府的人,心情复杂,心里很不是滋味,却还在自欺欺人,努力的找补。 他们在一起骂云早早薄情寡义,说她是白眼狼,仿佛这样,就能罔顾她现在的地位跟身份,他们侯府已经奈何不了她,也高攀不起她了。 **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侯府跟云早早之间的爱恨纠葛,又又又变成了京城老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吉祥跟如意俩丫头,经常出门去置办家什,买吃食,最喜欢的就是听这些事儿。 今日。 她们俩出门采买回来,又听到了关于武安侯府的一件新鲜事,回来之后,马上告诉了云早早。 如意道:“昨日傍晚,云家三公子带人出城追捕杀人嫌犯,最后追到了一处崖边,马不知怎地被惊到了。 他连人带马一起掉下去了,不过他运气好,人挂在了一颗长在崖壁的歪脖子树上,马却是掉下去摔死了。” 她说到这里,语气颇为遗憾。 “外头都说他人受了伤。”吉祥有点担心,看向她:“小姐,你说武安侯府不会还找你去给他看伤吧。” 武安侯府真是不要脸,在圣上面前亲口说跟小姐无血缘关系的是他们,现在天天找小姐麻烦的还是他们。 云早早冷笑一声:“那就看武安侯有没有那个胆子,再去招圣上厌烦了。” 如意不爽的抱怨了一句:“难道圣上的旨意,就一定要遵从吗?” 吉祥突然想到了什么,道:“这世上还真有个人,可以不遵圣旨。” 云早早来了兴致,一脸好奇的看着她:? 第66章 玄天观主 哦。 还有这种神人存在? 吉祥道:“我小时候听我爹说过,大周的太祖皇帝有令,包括他在内,所有的大周皇帝,皆不得对玄天观主不敬,不得强制命令他做任何违背他本人意愿的事情。” 云早早更好奇了:“那玄天观在哪里?为什么观主这么特殊?” 世上还有这等好事。 吉祥道:“玄天观的开山祖师,是开国皇后孝惠文皇后,是太祖的一生挚爱,她薨世的当天,太祖也跟着去了,咱们现在用的很多东西,都是她首创的。 咱们吃的火锅,炒菜,用的肥皂,洗发水,还有各色的胭脂水粉都是她做出来的。 在那个朝不保夕的战乱时期,救了无数人免于饥饿的红薯土豆玉米,也是她命人去海外寻来的。 大周下到老百姓,上到王公贵族,无不感念她的恩情,钦佩她的聪慧。 太祖登基之后,就给子孙后代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得对玄天观主不敬。” 云早早是知道这位具有传奇色彩的开国皇后,可还真不知道她还有个玄天观开山祖师的名头。 她很好奇:“那这一代的玄天观主是谁?年纪多大了?” 她师父失踪了。 她能不能过去玄天观认个亲,毕竟天下道门是一家,万一那个玄天观主年纪大了,一眼就相中她的天赋,硬是要把观主之位传给她呢? 吉祥道:“这个奴婢就不知了,只知道自从长青子观主宣布封山闭关之后,已经整整过去一百年了,这百年间,玄天观再没开过山门。 ” 云早早还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玄天观在哪里,你知道吗?” 吉祥道:“玄天观从不接待香客,也不受人供奉,奴婢只听说是在京郊的某处山里,具体在哪里,便不知道了,小姐可以问问宁将军。” 云早早点了点头,实在对这个可以不遵圣旨太馋,把宁商喊了进来。 宁商目光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道:“玄天观就在大燕山里,具体位置,属下就不清楚了,不过那山里设置了重重法术机关,各种护山大阵,步步危机,谁都进不去。” 主子也就知道个大概方位,就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她,她说是她老家的那个方向。 他一直都猜测,云姑娘是个天师,肯定是对玄天观早有耳闻,向往已久,想要过去朝拜。 不过此刻听她话里的意思,她之前竟是不知道玄天观的存在,那她跑到玄天观附近,应也就是个巧合了。 云早早饶有兴致的道:“改日我去瞧瞧,看能不能找到。” ** 侯府里。 云晋淮挂在树上的时候,弄了一身伤,在家里养伤,喝了药之后,起身穿衣裳,却见他一直随身佩戴的玉佩裂了了缝隙,很小,不仔细根本就看不到,却让他心疼的紧:“月桂,月桂,我的玉佩怎地裂了?” 贴身大丫鬟月桂忙忙跑进来,瞧了一眼也没瞧出来,小心翼翼的开口:“三公子,哪里裂了?” 云晋淮就指着给她看:“看到了吗?就是这里。” 月桂终于看到了,在玉佩的最边角上,有个比头发丝还要细上数倍的一个纹裂,就小小的一点,她也不知道是本就有的,还是最近裂开的,道:“许是您昨日坠崖的时候,磕着了。” 云晋淮昨日坠崖的太突然,可他向来最珍重这枚玉佩,可以肯定绝对没有磕着碰着玉佩,皱着眉,心疼的抚着:“这是我十七岁那年生辰,月月送给我的生辰礼,这要是坏了,月月肯定会伤心的。” 月桂愣了一下,微微垂下头,小声的道:“三公子,这玉佩并不是大小姐送的,这是早早小姐送的。” 云晋淮眼底神色蓦然一冷:“你说什么?” 月桂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诚惶诚恐的道:“那段时日您老是出事受伤,早早小姐说,这个玉佩可以保您平安,奴婢没想骗您的。 可当时您喝醉了,正在兴头上,一直拿着这个玉佩,喜欢的紧,还口口声声说是大小姐送的,奴婢就顺水推舟了。” 云晋淮气得一脚把她踹翻在地,举起手里的玉佩就往地上砸,眼看着玉佩就要落地摔个粉碎,他又跟疯了一样扑过去,在落地之前给接住了。 月桂磕头求饶:“三公子,奴婢错了,奴婢该死。” 虽然她也觉得不可思议,可三公子打从佩戴了早早小姐送的玉佩之后,真的就没有再出过大事,顺顺遂遂到了如今,昨日坠崖,马都摔得粉身碎骨,他却是有惊无险。 云晋淮盯着玉佩,冷哼一声,自己跟自己和解了:“这玉佩到了我的手里,就是我的,跟云早早无关,我戴了四年,都戴出感情来了,我凭什么要因为讨厌她,就摔了玉佩。” 他盯着玉佩看。 阳光下,温润如凝脂的玉佩左下角,那一点裂纹显得格外的扎眼。 月桂见他看了那玉佩良久,又给重新佩戴回了他的腰间,也跟着松了口气,三公子气消了,就不会再找她撒气了。 云晋淮果真道:“还跪着做什么,我饿了。” 月桂赶紧道:“三公子稍等,奴婢马上让人上午膳。” ** 二月,转瞬即逝。 入了三月。 距离云早早跟萧珩的大婚之日,也越来越近了。 到了大婚前两日。 裴安,余贺丰带着跟云早早相熟的同窗们,就过来府里帮忙了。 云晋驰日日过来求见,可每次都被拒之门外,在她大婚前一日,他再次过来的时候。 门口便写了个牌子:狗可入内,武安侯府之人不得入内。 署名处:萧珩。 云晋淮今日当值,正带手下人经过这里,看到了云晋驰,让人先走,自己则打马过来,压着火气道:“二哥,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你时至今日,还没看清楚她的本性吗? 你给她送贺礼她不要,让人给你扔出来,你日日等着她也不见你,你为什么还要过来给人看笑话?” 云早早她就是个铁石心肠,冷心冷肺的白眼狼,根本就不值得二哥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老三,我怎么做是我的事,你休得说她的不是。”云晋驰不悦的皱眉,道:“你去忙你的吧,不要管我。” 她明日就要成亲了。 他只想在她出嫁前见她一面,当面祝福她。 “那你在这里等着吧,我看看她会不会见你。”云晋淮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气得冷笑一声,打马欲走,搭眼就扫到了那个牌子,火气直冲脑门,一声带着滔天怒气的低吼:“云早早!” 下一刻。 他调转马头,就往府里闯。 云晋驰一个箭步挡在了前头:“老三,你给我停下来。” 云晋淮怕马伤到他,只好勒住缰绳停住,双眸带火的冷笑一声:“二哥,你现在为了她,是当真连侯府的脸面都不顾及了是吗? 她这是拿咱们侯府的脸面往地上踩呢!你还要帮她说话,还要处处护着她。” 云晋驰皱眉,少有的拿出了作为兄长的威严:“她回府四年,对不起她的是我们,不是她。 你扪心自问,这些年你除了欺负她无视她,到底有没有尽一个兄长的责任。 凡事有因必有果,咱们但凡拿出对月月的一分好来对她,她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所以,他认,这是他们该得的报应! 可家里其他人却想不通,还是不愿意承认错误,还是觉得事事都是早早的错,把她当做仇人。 “哼,她一个山里来的野丫头,我一开始就不喜欢怎么了?她根本就不配做我的妹妹。”云晋淮心烦得很,也不想跟他争执这个,调转马头就走。 就在他骑着马,刚刚到斜对面人家的院墙旁边时。 院子里高高垒起来,有好几米高,准备造假山用的石头山,毫无预兆的轰然倒塌,哗啦啦的,无数石头从天而降。 第67章 英雄所见略同 云晋淮避之不及。 一块石头砸在了马的脑袋上,立时便是脑浆四溅,红的白的溅得到处都是。 云晋驰回头,眼看着一块大石头就要砸到云晋淮的脑袋上,一时间只觉得肝胆俱裂,一声大喊:“老三,小心。” 下一刻。 那石头竟是有惊无险的将将擦着他而过,没伤到他分毫。 不过石头的一个角,擦到了他腰间晃动的,那块羊脂一般的暖玉。 云晋淮死里逃生,心有余悸的快速后退,皱着眉,看着还在不断往下掉落的大大小小的石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云晋驰见他没事,才松了口气,目光扫过他腰间的玉佩时停住,盯着右上角的一点裂痕,问:“老三,你这玉是早早送你的?” 云晋淮想到云早早就恨得牙痒痒,矢口否认:“不是。” 云晋驰不置可否,问:“上面的裂,是原先就有的吗?” 美玉美玉,一般有瑕疵的玉,他们侯府都是不用的,更何况老三平日里最注意这个,不是最好的他最喜欢的,根本不屑一顾。 云晋淮紧张的去检查自己的玉佩,一脸的心疼:“怎地又多了一个裂?” 云晋驰抓住重点:“什么又多了一个?” 云晋淮道:“我那日在城外坠崖之后,左下角就多了一个裂,现在右上角又多了一个,我早上出门的时候明明还对着太阳看过,那里并没有裂。” 云晋驰眉心紧蹙,联想到云早早之前跟他说的话,和她的本事,再想想云晋淮近期的两次遇险和玉佩上的裂痕,就大概得出了答案,道:“这玉是早早的师父留给她的,应是能趋吉避凶之物,上面的裂痕,可能是帮你挡灾之后留下的。” 云晋淮不屑的嗤笑一声:“二哥,我知道你现在一心向着她,觉得她处处都好,觉得她本事天下无双。 可你也不必如此迷信于她吧,她会画几张符,你就觉得她能挡灾了? 这不过就是一块品质上佳的玉,我是看着确是块好玉才戴在身上的。 我两次大难不死,有惊无险,是我们侯府的列祖列宗在保佑我,是我平日里行善积德,老天爷保佑我,也是我自己运气好。” 云晋驰见他还在嘴硬:“早早她才双十年华,她的本事你也看到了,她师父的本事定然是在她之上的,她师父留给她的东西,能救命不足为奇。 你自己也看到了,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还是你一口咬定是巧合,你这两次化险为夷,玉佩上确是多了两道裂痕。” 云晋淮死里逃生,没得到关心不说,还被他如此说教,一口一个云早早,听得他心烦不已:“二哥,她现在已经不是侯府的人了,她现在已经恨死咱们了。 你病的那么严重,还得爹去求皇上请来圣旨,她才被迫给你看病。 我现在有灾有难,她开心还来不及,巴不得我死,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云晋驰眼底闪过明显的伤感来,语重心长的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早早留给你的玉佩,你仔细着些,是可以护住你的。 你自己平时出门在外,也多注意自身安危,不要不要老做危险的事情。” “我知道了,二哥。”云晋淮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转身带着愠怒道:“我倒是要去问问这宅子的主人,为何要把石头放在这里。” 宅子的主人,在知道石头差点儿砸死人之后,也赶紧出来了,见到一身金色甲胄,威风霸气的云晋淮,直接吓跪了:“大人,没伤到您吧,都是小人的错,您想要什么赔偿,小人一定配合。” 这家主,就是个富商,平日里最怕的就是得罪官家的人,瑟瑟发抖的看着他。 云晋淮不是那种会敲诈勒索的人,平日里在军中名声极好,指着被砸死的马,道:“我倒是没事,我的马死了,你把马钱赔给我。” 这边石头坍塌,动静很大,还把对面人家的墙给砸塌了。 裴安在南书房帮忙处理事情,听到动静赶紧出来了,知道事情的经过之后,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去找云早早:“云晋淮在门口出事了,差点儿被石头砸死。 你是没看那马死的有多惨,脑袋都给砸碎了,脑浆子跟血流的到处都是,身体也被砸扁了,成了一滩肉泥。 这云晋淮的运气是真好,上次坠崖就有惊无险,这次又躲过一劫。” 云早早道:“那他的运气是真好,两次大难不死。” 运气好? 是她一直在给他逆天改命,用师父留下的玉护着他,不然的话,以云晋淮天生霉运的命格,决计活不过二十岁。 裴安道:“要我说啊,你才是侯府的福星,就是他们有眼无珠,你在侯府的时候,侯府之人多顺遂,读书的名满天下,做官的步步高升,你一走,他们家接二连三的开始倒霉。” 云早早笑而不语,转移了话题:“九皇子府送来的东西,你都清点好了吗?” 裴安也便不再提云家人,免得扫了她的兴致,笑着应和:“今日之内肯定能清点完毕,九皇子还真是对你一往情深,事事都为你着想,嫁妆都要帮你备好,生怕别人看低了你。 那些可都是好东西,听说都是他每次打了胜仗,宫里头赏赐的,这明日定是十里红妆,羡煞旁人。” 云早早一脸幸福甜蜜的笑:“阿珩他最好了。” 裴安这个未成亲,也没有心上人的,看着她这副小女儿的样子,只觉得牙酸的慌,赶紧告辞:“我去清点嫁妆,余贺丰让我告诉你,余家夫人跟三小姐很快就过来了,三小姐今日要留宿。” 云早早点了点头,对他摆了摆手:“知道了,辛苦裴公子了。” 裴安笑了笑,抬脚离开。 九皇子府那边派过来的三位嬷嬷,正在帮着赵嬷嬷跟李嬷嬷他们清点整理明日成亲要用的东西。 这三位嬷嬷,不是九皇子府的,而是摄政王府的,都是从宫里头出来的,打小伺候摄政王的母亲安德长公主,长公主薨逝之后,便跟着摄政王,是什么规矩都懂的老人。 不过除了成亲时候需要万分注意的事项,并没有对云早早又过分的苛求,告诉她随心就好,大婚之日,新娘子开心才最重要。 云早早本是怕这些宫里出来的规矩多,让自己做这做那学规矩,听他们如此说,便放松了下来,悠闲的看她的话本子。 管事的秦嬷嬷,看着她笑的一脸的慈祥,问旁边的嬷嬷:“我看这云姑娘的性子,跟咱们家王妃倒是像了个十成十,当时她跟咱们王爷成亲之时,也是如此,自在的很,倒是咱们比她更忙活紧张。” 另外一个嬷嬷就道:“王妃说他们道家之人,都是如此豁达的心性,最喜闲云野鹤的生活。” 两人说话,并没有太小声,也没避着云早早。 云早早抬眼,话本往手心一拍,十分认同的点头:“嬷嬷,英雄所见略同,我觉得我跟你们家王妃是同道中人,不知有没有缘分一见。” 第68章 一条手串 王妃也是道家之人,这是她不知道的。 京城中人,很少有人提到摄政王跟摄政王妃,偶尔有人提一句,也是一带而过,好像是在顾忌什么。 秦嬷嬷很是感慨的道:“我家王妃啊,跟王爷一起云游天下去了,说是要坐船出海,去走一走孝惠文皇后带人走过的路,看过的海。” 云早早深有同感的道:“我师父也是如此,四年前,我一觉睡醒,发现她人不见了,给我留了张纸条,上书:徒儿,世界那么大,为师要去看看,勿找勿念。 我现在都要成亲了,她如果还在大周境内,肯定会知道,可她没过来,人必定是已经不在大周了,说不得同你们王妃跟摄政王一样,出海去了。” 话题聊开了,便越说越投缘。 然后彼此发现,摄政王妃跟师父,不管是性子还是行事风格,都有诸多相似之处,不过谁也没多想,只感慨万分,道门中人果真都非凡俗。 他们这边聊得开心。 云晋驰又在门口等了大半日,在日落前,萧瑟失落的离开。 他并没有直接回侯府,而是去拜访了相熟的长辈,同窗好友,想请他们帮忙,把自己准备的贺礼在云早早大婚当日给放在他们的贺礼里,一块儿送过去。 最后,是跟侯府有姻亲关系的永昌侯应下了他的请求,看着他道:“驰儿,云早早她现在不管怎么说,都已经要嫁入皇家了,你们侯府还是得想办法跟她缓和关系的。 姑父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九皇子他虽然这次战败了,人废了,回京之后手里也没有实权,可他曾经也是战功赫赫的战神。 他的那些功绩,只要他不效仿前朝的那位太宗谋朝篡位,不管是当今,还是之后要上位的,都不敢拿他怎么样,得好吃好喝的供着他。 咱们就算不说他的战功,说说他跟摄政王的关系,京城权贵谁人不知,他是被摄政王养大的,他们夫妻又没有自己的孩子,是把他当亲儿子的。 若是动了他,摄政王回来之后的怒火,谁能受得住,到时候别说新的那位,就是现在的这位,屁股下头的位置能不能保得住都另说。” 云晋驰警惕的看了眼四周,压低了声音:“姑父慎言。” 他有个亲姑姑,及笄之后便是嫁给了姑父,不过她命不好,生产的时候血崩而亡,留下了他表弟。 姑父也是个钟情的,这些年,府里侍妾虽有,可却再没续弦,也没让侍妾生出个一儿半女,侯府的家产跟世子之位稳稳地都是他表弟的。 永昌侯道:“放心,这里就咱们爷俩,今日所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不会传入第三人的耳朵里。” 云晋驰点了点头,说到了这里,便问:“摄政王跟王妃,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 永昌侯摇头:“没有,摄政王夫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上头那位怕着呢,都派人出海去找了,上月刚回来了一批人,依旧是没有任何消息,说海上没有人见过他们夫妻。” 他妹妹是皇贵妃,是以宫里的消息,他知道的比旁人要多一些。 云晋驰道:“摄政王若是还在,皇上也不至于打压九皇子至此。” 他听说,九皇子此次战败重伤,也跟当今脱不了关系。 永昌侯道:“当今的身体还硬朗着呢,十年八年的不是问题,这之后的世事变化,谁也说不准,你们侯府还是得跟云早早她和解的。 她毕竟是你们侯府的骨血,当时接她回来的时候,我便跟你爹说了,让他好好的待人家,可他拿我的话当耳旁风,如今闹得如此不可开交,徒让外人笑话。” 云晋驰苦笑一声:“姑父,我当初就应该都听你的。” 他真的很想要补偿她。 可她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你是明白了,想要去跟她重修旧好,我看你爹娘他们还糊涂着呢。”永昌侯说完,叹了口气:“改天我去找你爹,好好跟他说说这件事。” “那就多谢姑父了。”云晋驰起身行礼道谢,道:“天要黑了,我现在回家去取我的贺礼给您送过来,您放在您的贺礼里一起送过去就行。” 永昌侯点了点头:“你也莫着急,过来晚了就在这边歇下,明日放榜,贡院离这边更近,你过去看榜也方便。” 他怀疑九皇子是故意选择放榜的日子大婚,可是又不知道他这么选是究竟是何用意。 武安侯府跟永昌侯府,一个在朱雀街的偏东南方向,一个在朱雀街偏西北方向。 云晋驰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云锦月也不知是从哪里听说他找到了给云早早送贺礼的门路,便过来了,看着他娇滴滴的撒娇:“二哥,我也有份贺礼要送给姐姐,恭喜她大婚,二哥你帮我带着一起吧。” 云晋驰问她:“你要送她什么?” 云锦月道:“是我亲手做的一条手串,每一颗珠子都是极为难得的珍品,姐姐只要看到,定会喜欢的。” 云晋驰神色未变,拿着茶杯的手,却是微微收紧了一些,温和的看着她,道:“好,那你拿来与我吧!” “那二哥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云锦月心愿得偿,笑的开心,怕他反悔似的,小跑着离开。 云晋驰在她转身的瞬间,面上的温柔消失不见,冷的仿若冰霜,眼底也漫上了危险的气息,一时间心绪也变得复杂至极。 她嘴里说的手串? 会是他梦里看到的,害了早早的那条吗? 第69章 梦只是梦? 云锦月正愁着没有门路把手串给送去呢,此刻得了机会,压着心里的兴奋往自己院子走。 云早早那个贱人,只有她死了,侯府的人才会全力帮助她嫁给太子,做未来的皇后,二哥的心思,也会回转到她的身上。 到了院子里。 云锦月便道:“银杏,花落,你们去帮我把我给姐姐准备的贺礼再检查一遍,我去看看我的牡丹。” 银杏跟花落得了令,见她朝着院子左边的小花园过去,也转身朝着正房过去。 大概一个月前,也就是二公子科举期间,大小姐有一天回家之后,就让人去买了珍贵的牡丹,亲自种下,吩咐之后没有她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踏足小花园。 云锦月到了小花园,见四周没有人,才蹲下来,在亭子里的暗格里,取出一把小铲子,拿着到了一棵桂花树下,开始挖土。 那老婆子说了,这东西不能佩戴在身上,最好也不要放在身边,找个地方埋起来才最安全。 她已经想好了主意,只要永昌侯能把贺礼带过去,她就买通人,把手串放进余府三小姐余凝送的贺礼里。 这手串这么漂亮,云早早跟余凝的关系又那么好,她肯定会戴的。 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云早早就会浑身溃烂而亡。 她死了,别人也只会说她得了怪病脏病,没有人会把她的死跟一串手串联系在一起。 她越想就越兴奋激动,可是挖啊挖,已经挖到了她当时埋手串的深度,却没挖到手串,突地就有些心慌,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来,紧张的喉间发干,手里的铲子,扩大了挖土的范围。 很快,已经挖到了两尺见方,依旧不见装手串的那个小箱子。 她很快便冷静了下来,手串丢了,定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狗东西,在暗处瞧见了她挖坑埋手串,之后趁她不注意,把东西偷了去。 若是她院子里的人偷的,只要还在身上,没拿出去变卖了,便不着急,等到戴在身上时间长了,病发了,她就能揪出小偷来。 可是眼下这个能杀了云早早的好机会,却是浪费了。 天杀的,若是让她知道谁偷了她的东西,定会将他剁碎了当花泥。 屋里,银杏跟花落把贺礼又认真的检查了一遍。 云锦月也回来了,道:“把我百宝箱里的那串手串也给放进去吧。” 她刚刚跟二哥说了有一串手串,现下能治云早早于死地的手串丢了,得拿一串替上。 银杏犹豫了一下:“可是大小姐,那手串可是您刚刚拿到的,您不是说要在您跟太子的大婚之日戴的吗?” 云锦月本就因为丢了东西心情不好,眼底神色一厉,不耐烦的道:“让你拿你便拿,啰嗦什么。” 银杏赶紧去把那串珠串拿了过来,一颗颗碧蓝色的珠子,如同清透的湖水般可透手指,每一颗都有鸽子蛋那么大小,是极品中的极品。 云锦月把手串放进箱子里的时候,心疼的都在滴血。 这可是她最珍贵的一条珠串,上面的珠子,是她攒了数十年才攒够的,整个大周都找不出第二条,是她给自己准备的嫁妆! 兰亭院里。 云晋驰等了一刻钟,还是没见她回来,有些着急了,刚刚准备喊含笑过去问问,便见云锦月过来了,跟着她的两个大丫鬟,一人手里捧着个精致的红木漆盒。 云锦月笑着道:“二哥,让你久等了,我看东西有些少,便又让人添了些,你帮我看看,姐姐她可会喜欢这些?” 说着,让银杏跟花落打开了漆盒。 云晋驰在两个盒子里一眼扫过,并没有见到梦里的那串手串,一时间也分不清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望了,问:“你说的手串是哪个?” 盒子里,都是女儿家会喜欢的各色珠宝首饰,精致好看,都是珍品,可见挑选这些,她是用了心的。 云锦月便把手串给拿了出来,道:“便是这串了,清透如湖水,戴在姐姐的腕上,定是好看极了。” 云晋驰也没扫了她的兴致,微微颔首,道:“是好看的,很配早早。” 难道那个梦? 真的就只是一个梦? 云锦月开心的笑了,笑着笑着,情绪便低落了下来,声音也跟着低沉了许多:“若是姐姐能从咱们侯府出嫁,该有多好呢!” “谁说不是呢。”云晋驰附和一句,心里也说不出的难过,苦笑着摇了摇头,吩咐道:“含笑,喊人过来把东西都放到车上去,马上出发去永昌侯府。” ** 这日,大概戌时的时候。 永昌侯府送来了贺礼,是永昌侯苏禄亲自送过来的。 云早早对这位便宜姑父的观感,还是比较正面的,是个好人,曾经在她被罚的时候,帮她说过话,那位世子表哥,也曾经帮她解过围。 她虽是跟侯府闹翻,势同水火,但还不至于是非不分,牵扯道永昌侯府去。 永昌侯看到云早早的时候,只觉这孩子跟在武安侯府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好似是蒙尘的珍珠,终于得见天日,大放异彩,让他心生感慨的同时,又忍不住觉得大舅子一家做的太过了。 他不经常去武安侯府,尤其是儿子被外放历练之后,来往就更少了,不过他仅去过的几次,三次有两次,能碰到她挨罚。 记得有一次是三伏天,热的人在太阳底下站一会儿就头晕脑胀的,她好似是打碎了大舅子很喜欢的一个古董花瓶,便被罚在太阳底下跪着反省。 他过去的时候,听下人说她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便生了恻隐之心,去跟大舅子说了一声,自己送他一个前朝太祖收藏过的一个花瓶,免了她的罚。 “永昌侯里面请。”云早早亲自出去迎了他。 “你这孩子,跟我还外道什么,跟之前一样,喊我姑父就成。”永昌侯是个人精,自然是不会在人家大喜之日,提她不喜欢的人跟事,让人把贺礼拿过来,道:“这些东西,就当是我跟你姑姑还有你世子表哥给你的添妆,你可不能拒绝。” 第70章 纯粹恶意 人家礼都送来了,云早早自然没有让人抬回去的道理,笑着道:“永昌侯破费了。” 至于姑父嘛。 她现在跟武安侯府已然断绝了关系,自是没有按照那边攀亲的道理。 永昌侯听她这么喊,便也知道了她的用意,不再提称呼的事,只询问了她准备的如何了,问九皇子待她好不好。 云早早一一回了他的话。 永昌侯便道:“你明日要大婚,我就不多打扰了,你回去好好歇着吧,明日我便不来你府里,直接去九皇子府了。” 云早早送走了永昌侯,在抬进来的添妆里翻找了起来。 云晋驰过来给她送添妆,她让人把东西都给他丢出去了。 他如果不放弃的话,最有可能就是把他自己要送的东西,添在永昌侯府的添妆里给送来。 那么云锦月也有可能把她的东西混进来。 她可不信云锦月那个歹毒的狗东西,这辈子会放过她,按照时间算,手串已经在她的手里了,不知道会以什么方式把手串送给她。 秦嬷嬷过来,看她到处翻找着,道:“东西既是永昌侯府送来的,姑娘尽管当做是永昌侯送来的就好,不必想别的,等永昌侯府有嫁娶的喜事,咱们再按照他送来的规格,给回礼便是。” 云早早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上辈子害她性命的那串珠串,倒是找到了那串上辈子云锦月最喜欢的手串,碧透如湖水的蓝色,雅致又贵气。 她特意给挑了出来,道:“嬷嬷,好看吗?” 秦嬷嬷也看着那串手串,忍不住感慨:“好看,这戴在姑娘的腕上,定是光彩夺目。” 云早早道:“我倒是觉得,如意戴着定是好看。” 秦嬷嬷不知她是何意,这么贵重的东西,难道要打赏给一个丫鬟?不过她也不是多话的人,笑着应和:“姑娘说的是。” 云早早兴致勃勃的拿走了这串手串,又挑了挑,给吉祥,赵嬷嬷,李嬷嬷都挑出来了一套。 云锦月还真是舍得,给她送来的,都是她平日里喜欢的,宝贝的东西,她还真是下了血本了,想必等她看到如意跟吉祥戴着她喜欢的珠宝首饰,定会当场怄死。 她回了正屋,便把挑出来的首饰打赏了出去,还特意嘱咐了,让她们一定要戴着给人看,莫要收起来。 丫鬟跟嬷嬷们,最听她的话,得了新的首饰,虽不知道她的意图,可也是欢天喜地的戴上了,步摇,耳坠,玉佩手串,精致好看,贵气又打眼得很。 ** 第二日。 天还没亮。 云早早便被喊了起来。 秦嬷嬷带着其他丫头婆子们,给她梳妆打扮换喜服。 院子里,也渐渐开始热闹了起来。 这边的具体事宜,酒席安排,跟具体的宾客名单,都是裴安跟余贺丰俩在操持。 因她没有娘家人,两人又想吧她的婚礼办的热热闹闹的,询问了萧珩跟她的意见之后,摆了流水席。 这流水席,连摆三天,每日从早上开始,一直摆到晚上,不限制宾客的身份跟地位,只要过来,就有人招待,饭菜管够。 是以这几日来,整个东市都热闹的很,人手忙的时候,左邻右舍的也会派家里人过来帮个人手。 小栗子就在这几日,交到了不少朋友,有邻居家的孩子,有过来吃流水席的孩子,甚至还有几个顶机灵的小乞丐也跟他聊得不错,他还给人出主意,让人组建丐帮,把天下的乞丐都组织在一起,干大事。 那几个小乞丐也是有点心气的,对他很是崇拜,天天过来跟他接头,听他给讲怎么建丐帮。 可今日。 到了约定的时间,几个小乞丐却没来。 小栗子等啊等,见天都要亮了,他们人还没来,有点担心,开始动着手指头掐算了起来。 与此同时。 门口的大石狮子后面隐蔽处。 顾之礼将自己的脸往兜帽里压了压,压低了声音看着面前六七岁年纪,一身乞儿打扮的孩子道:“旭哥儿,爷爷教你的事情,你记住了吗?一定要把那个小野种给引到后花园的假山旁边去。” “爷爷,我知道了,你烦死了。”顾阳旭嫌弃的嘟囔了一句,道:“我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把那个小野种引到假山处有何难,爷爷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顾之礼一脸慈爱的摸了摸他的脑袋,道:“我家旭哥儿最厉害了,等抓住了那个小畜生,他们家的东西,就都是咱们家的了,到时候你要什么,爷爷就给你买什么。” 小孩子对小孩子,是最不设防的,他观察了几日,那个小野种就是小野种,下贱的东西,竟然跟几个小乞儿都能成为朋友。 他昨日就让人把那几个小乞丐给抓住了。 然后今日过来,让他家旭哥儿扮成乞丐的样子,告诉小野种那几个小乞丐出事了,把他给引到无人之处,他的人就好下手抓人了。 只要抓到了那个小野种,他们就可以随意拿捏云早早,到时候还不是让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 顾旭阳眼底是纯粹的恶意:“等抓到那个小野种,爷爷我要那几个该死的乞丐去死,我要亲手杀了他们,他们昨天竟然敢用他们肮脏的手碰我,敢用唾沫吐我脸上。” “好好,都听你的,我的乖孙,趁着天还没亮,你快点过去,事情做完了之后就马上出来找爷爷,爷爷就在这里等着你。”顾之礼笑呵呵的道。 顾旭阳得意的勾唇一笑,从石狮子后面走了出去,朝着大门口着急的跑了过去,见到正在等人的小栗子,问:“小公子,你是在等陈安他们吧。” 小栗子点了点头:“他们距离跟我约定见面的时间,已经迟到一刻钟了,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陈安正是那几个小乞丐的领头人。 顾旭阳笑着点头,哄骗小孩子的语气:“小公子,他们其实早就来了,在跟小公子玩捉迷藏的游戏呢,我知道他们在哪里,我带你过去。” 第71章 李代桃僵 小栗子一派天真无邪的表情,点着小脑袋,催促他:“那你快点带我过去。” 说着话。 他背过去手,对着暗处某个方向打了个手势。 “小公子跟我来。”顾旭阳见他一脸呆傻的模样,得意一笑。 爷爷还一直啰嗦,让他仔细些别露出马脚,这小野种不过就是个三岁的小屁孩,说什么就信什么,他一句话,勾勾手指头,他就乖乖跟着走了。 要他说,根本就不需要花大价钱雇佣高手来抓他,他都能把他给领家里头去。 小栗子挪腾着小短腿,看起来又蠢又笨,跟不上还喊:“喂,你慢一些。” “小公子,你快些,陈安他们都该等急了。”顾旭阳嫌弃的撇撇嘴,慢了一些,拿眼角的余光满是不屑的斜了他一眼。 等把这个小野种抓到他们家里,他就把他关笼子里,当狗养着,开心了给他口吃的,不开心了就让他学狗叫吃屎逗他开心。 小栗子也在观察着眼前的小乞丐。 他虽是穿的破旧,蓬头垢面,可身体却结实,不似常年流落街头的小乞儿那般骨瘦如柴,就算是认识陈安,也定不是个好人,就是不知道他骗自己过来是为了什么。 顾旭阳心里得意得很,人也机灵,领着他专门往人少的,没点灯的地方走,左拐右拐的,很快就到了后院花园。 这边的花园,是这处院子的前任主人,从下人住的院子专门分出来的,本就萧瑟寂寥,偏僻安静,此刻更是一个人也无。 顾旭阳带着他到了假山旁边,指着里面黑漆漆的山洞,道:“他们说就在这个园子里,我觉得他们可能藏里面去了。” 小栗子眼睛一亮:“真的吗?” 说着。 他往前走了一步,悄悄地把一张符贴在了旁边的一块石头上。 与此同时。 数十道黑色的人影,也朝着这边靠近,速度极快,转眼间就到了跟前,可他们都无视了站在洞口的小栗子,而是看向了那块贴着符纸的石头。 有人快速的抱住石头,并拿手捂住石头,对在旁边站着的顾旭阳道:“你赶紧离开这里。” 有人拿出了黑色的布袋子,就要往石头上套。 小栗子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幕,不动也不说话。 倒是顾旭阳没听黑衣人的话马上离开,目光贪婪的盯着符纸,想到爹娘跟爷爷他们都说符纸是好东西,伸手就给拿了下来。 下一刻。 本来抱着石头的黑衣人,惊讶的看着怀里的石头,啐骂了一声:“这是妖法,咱们要抓的小畜生在那里。” 所有的黑衣人,一致看向了顾旭阳。 顾旭阳正得意自己拿到了符纸,回家爷爷肯定会夸他能干,谁知道对面的黑衣人,突然围住了他。 黑衣人们,用浸了蒙汗药的布捂住他的口鼻,见他昏迷了过去,赶紧把他装进黑色的布袋子里,警惕的看了眼四周,没见到有人,快速的扛着袋子飞走了。 小栗子往前走了两步,见他们跃出了院子,眼底神色更冷了几分,见隐在暗处的宁商让人追上去了,吩咐了一声:“宁商,追上人不要轻举妄动,我的朋友们还在他们手里。” 陈安他们,肯定是被抓了。 宁商拱了拱手,道:“是,小公子。” 宁姑娘的道法真是高深精妙,使用符箓之人把符箓贴在什么东西上,就会跟什么东西互换身份。 比如刚刚小公子把符箓贴在了石头上面,在外人的眼里,石头就变成了他,而他则是一块石头。 不过刚刚那个不怀好意的乞丐,太过于贪婪,想要把符箓据为己有,竟然把符箓揭了拿在了自己手里,他在外人的眼里,就取代了那块石头,变成了小公子的模样。 也就不到一刻钟的功夫。 追去的人回来了。 这会儿,天已经亮了。 小栗子正在吃早点。 云早早一身凤冠霞帔,画好了妆容,端坐在床上。 宁商过去禀告情况:“云姑娘,我们的人跟过去了,幕后之人是顾家,现在怎么办?” “敢在我跟阿珩大婚之日对小栗子下手,去告诉你家主子,让他替我跟小栗子做主。”云早早委屈的说完,三下五除二取下了能压断人脖子的凤冠,气势突变,眼底神色肃杀,道:“如意吉祥,赵嬷嬷李嬷嬷,跟我一起,咱们去顾府要人去!” 如意吉祥跟两位嬷嬷,默默地看了眼正在吃包子的小主子,没有任何犹豫,道:“是,小姐。” 云府出事了,小公子被人给抓走了。 云姑娘怒不可遏,脱下了凤冠,带着家里的丫鬟婆子,拿着刀剑,找人去了。 在云府里帮忙的人,吃喜宴的人,听闻此消息,无不义愤填膺。 他们有拿刀枪棍棒的,有拿凳子扫帚,还有人实在找不到武器,在墙根拿了块砖头,全都跟在她的身后帮她壮大声势,浩浩荡荡几百号人,端的是气势汹汹,好不威风霸气。 到了顾家门口的时候。 顾家已经被官兵给团团围住了。 萧珩被正隆帝褫夺了兵权,回了京城之后,也没给他任何实权,算是半软禁,府里的侍卫加上暗卫一起,一共不到百人,摆不出那么大阵仗。 围住顾府的数千官兵,是他亲自从龙武军借调的,今日领军之人,正是中郎将云晋淮。 顾家老太爷挡在门口,谁也不让进,一副问心无愧的大义模样,说话冷静,条理清晰:“九皇子,你莫要血口喷人,我顾府对你所说之事一无所知。 你若是胡搅蛮缠,要强闯我顾府,我们一家也拦不住,可那样,九皇子就休要怪我去面见圣上,让圣上替我顾家做主了。” 人的确是抓回来了。 让他交出去?绝对不可能,交出去了,还怎么拿捏云早早,让她替顾家赚钱卖命呢? 他已经命老大把那个小野种从密道里给带出去了,只要争取一盏茶的时间,人就能安全离开。 到时候就算他进府搜查,也什么都找不到,他还能趁机在圣上那里参他九皇子仗势欺人,专横跋扈。 云晋淮也是来了才知道,要围住要搜查的府邸是他外祖家,脸色也是难看到了极致,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沉声道:“我外祖说了,他们没有绑架小栗子,九皇子要是在府里搜不出人,又当如何?” 第72章 发现密道 该死的。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 竟然敢在萧珩这个疯子的大婚之日,对那个小野种动手,怕是嫌命长了。 萧珩此刻一身大红喜袍,眼睛上一直覆着的白色锦绸,也换成了艳红色,越发衬得他整个人俊美无俦,仿若魔神,那浑身的杀气,浑似从地狱血池里沁出来的一般骇人,似是没听到云晋淮的话,冷声吩咐:“齐大,谁敢拦路,给本宫当场打死!” 别人若是这么说,那大概率是威胁。 可他这么说,在场的人,就得掂量一下了,到底是拦他,还是被他打死。 顾家老太爷看得心里发憷,可作为一家之主,要是就这么容易让人闯进来了,他还要不要脸了,以后在朝廷里也会被人耻笑软骨头,硬气的挺了挺脊背,摆出了不畏强权,宁死不屈的高姿态:“你们谁敢踏入我顾家一步,我今日就一头撞死在这里给你们看,我顾廷康虽不才,也是朝廷命官,如今受辱,被你们这些人逼死,圣上他定然会替我做主的。” 萧珩嗤笑一声,冷凉的声音似是沁了寒霜:“老不死的,那你可要使劲点,若是一头撞不死的话,以后可是会落得个浑身瘫痪的下场,吃喝拉撒都在床上,生不如死。” “九皇子你当真要欺我至此?”顾老太爷一口血哽在了喉间,突然仰天大笑:“好好好,你想逼死我,那我今日便死给你看。” 说完。 他一脸义愤填膺,作势就往门柱上撞了过去。 云晋淮却是眼疾手快的飞身上前拦住了他,劝道:“外祖,不止于此,他要搜就让他搜,咱们顾家没做亏心事,就不怕他,他若是搜不出来,我定然会亲自面见圣上,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说与圣上听,是非曲直圣上定会定夺。” 萧珩这个废物,在京城本就不受待见,以前做的那些事,还不够分量让人参他。 可今日,他强闯朝廷命官的宅邸,搜出什么还好,若是什么都搜不出来,不用他出手,自会有看不惯他的人,找御史弹劾他的罪状! 顾老太爷的真实目的不是非得拦人,而是拖延时间:“淮哥儿,我顾府今日受如此奇耻大辱,九皇子他欺人太甚,我是活不下去了,你让开,我非得以死明志,让圣上看看不可。” 齐大可不管他们在这里怎么演,已经带着人到了门口。 顾府的家丁试图来拦。 齐大手起刀落,为首的家丁,便被他斩掉了一只胳膊,凄厉的惨叫声立时冲破云霄。 剩下的家丁吓得步步后退,再不敢有人上前阻拦,生怕下一个被斩的就是自己。 顾家老太爷这会儿又被云晋淮拉着,只气得赤红着一双眼睛,悲愤欲绝,仰天痛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无法无天,你们简直无法无天,圣上啊,请为我顾家做主啊!” 说着,他老泪纵横的跪在了地上。 顾家几兄弟,本就没一个能担事的,最多也就欺负弱小,耍个无赖,可遇到真枪真刀二话不说就动手砍的狠人,谁也不敢出头,个个噤若寒蝉。 反正大哥已经带着那小野种从密道离开了,他们就算现在进去搜,也定然是找不到人的,到时候他们定是要在圣上面前告状的! 云早早也是这会儿,带着人过来了,冰冷的目光扫了眼顾家兄弟,一指顾之礼,吩咐:“宁商,把他给我带过来。” 顾之礼还正在想着,要怎么告萧珩的状,突然被人揪住了后襟,双脚也离了地,等到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押到了云早早的面前,气得他脸色铁青,一声愤怒的咆哮:“云早早,你这个……” 云早早指尖点上他的额心,问:“抓到的孩子,被你们关到哪里去了?” 顾之礼本能的想要说不知道,想要骂她大逆不道,可话到了嘴边便不受他自己控制了,脱口而出的是:“地窖里。” 云早早收回了手,喊:“齐大,去搜地窖。” “妖术,她当街使用妖术,淮哥儿你看到了吗?快点把这个妖女给抓起来。”顾之礼震惊之后,慌张的往后退了好几步,脸色煞白的大喊着,眼角的余光,也带着惧怕,带着胆怯的悄悄去看自家老爷子。 完了! 他们家的地窖里真的关了人,关了那几个昨天抓回来的小乞丐。 他们找不到那个小野种,找到了乞丐,他们顾家也是说不清楚的! 比他更震惊的,却是云晋淮,不敢置信的看着正大声喊冤的顾老太爷,扣住了他的胳膊,压低了声音痛心不已:“祖父,你当真绑了小栗子,你糊涂啊!” 他是亲身体验过云早早的口吐真言术,知道三舅舅说的是实话,他们还真的抓了人,简直是胆大包天,不知死活。 顾老太爷矢口否认:“淮哥儿,你休要被她骗了,她就是个妖女,你刚刚看到了吧,她对你三舅舅用了妖术,她就是想要害死我顾家,外祖是被冤枉的,外祖真的没有抓她儿子。” 他们搜也只能搜到几个小乞丐,搜不到那个小野种。 他抓乞丐,是因为乞丐偷了他顾家的宝贝,他抓了他们教训一下又能怎样? 云晋淮松开了他,刚刚能梗着脖子不去搜,是因为外祖说没有抓人,这会儿三舅舅说抓了人,他便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一声令下:“曹都尉,随本将进去找人。” 守在门口的五百官兵,跟着他进了府。 萧珩这边,刚刚摇着轮椅到了云早早身边。 有暗卫从不远处而来,到了他跟前,压低了声音禀报:“主子,我们的人发现了一处从顾家出去的密道,为了以防万一,已经兵分两路,一路沿途去追人,一路下去探看了。” 第73章 掌掴二十 “本宫知道了,再仔细搜,不要落了任何线索。”萧珩吩咐完,转身握住了云早早的手,温声安慰着她:“你莫着急,小栗子不会有事的,本宫就算把整个顾府,整个京城翻个底朝天,也会找到他的。” 云早早一脸的担忧在见到他的时候,化为了全然的信任,人也变得柔弱又无助,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的告状:“阿珩,我相信你,你一定要给我跟小栗子做主,他们这些人太过分了,净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小栗子若是有事,我也不活了。” “乖,早早,莫哭啊。”萧珩温声哄着她,声音里满是心疼,动作温柔的给她拭去脸上的泪珠。 围观的人,想想刚刚那个浑身杀气,命人强闯顾府,谁敢不服就打死的九皇子,再看看他如今的温柔,无不感慨九皇子对云姑娘的深情跟心疼宠爱,羡煞人也。 还未走远的云晋淮,眼角的余光看了他们俩一眼,嘴角都跟着抽搐了起来,握了握拳,冷哼一声,气得大步流星的走了。 九皇子定是被云早早装出来的无辜单纯柔弱给骗了,他肯定不知道,云早早这个臭丫头在他们面前是怎么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忤逆不孝的。 等有机会,他非得让云早早在他面前露出真面目不可,看看他那个时候,还会不会对她如此纵容,如此温柔宠爱。 顾家的人,此刻不光心里慌,面上的慌乱也已经掩饰不住了,尤其是参与了这次绑架计划的顾家兄弟,都看着顾老太爷,等着他拿主意。 顾老太爷这会儿也不哭不嚎,不寻死觅活了,人依旧是冷静的很,瞪了几个没出息的儿子一眼,以进为退:“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九皇子要搜地窖吗?快点去给人引路。” 他说完,再次看向萧珩,来了个先发制人:“九皇子,你倒是早些说,你是来找那几个偷了我顾府宝贝的小乞丐啊,我肯定亲自把人给你送出来。” 萧珩冷笑一声。 云早早一步上前:“好啊,原来你们顾府,是个拍花子窝啊。 就算是小乞丐,那也是我大周的子民,他们犯了法,自有衙门的人会逮捕处理,还轮不到你顾家。 你顾家当真是好生厉害,罔顾王法,动用私刑,其心可诛!” 顾老太爷一张脸都黑成了锅底,气得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你这个妖女,少在这里血口喷人,妖言惑众,我会把小偷交给官府的,是非黑白,自有官府来做定论,还轮不到你在这里如此污蔑我。” 萧珩面上的温柔在听到他谩骂的时候消失不见,冷酷的声音像是裹挟了冰霜,带着肃杀之气:“秦嬷嬷,还不去给本宫掌嘴。” “是,九皇子。”秦嬷嬷恭敬的应了一声,走上前去,看着顾老太爷,掷地有声道:“云姑娘是九皇子即将过门的正妻,也是你可以诋毁的,开口闭口就是妖女,不分尊卑,出言不逊,掌掴二十!” 顾老太爷气得人差点儿没厥过去,还欲争辩。 宁商已经一把制住了他。 下一刻。 秦嬷嬷的一巴掌紧跟着扇在了他脸上,左右开弓,下手稳准狠,没有任何犹豫跟停顿,也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整整掌掴二十,才停下来:“老奴是以前伺候安德长公主的奴才,顾大人若是有任何不服气,大可以去皇上那里告状。 记得告诉皇上,老奴姓秦,圣上小时候还喝过老奴的奶水,他定是记得老奴的。” 云早早心里爽翻了,感动的看向萧珩:“阿珩,还好有你为我做主,要不是有你在,他们顾家定然是要污蔑我是妖女,把我打成邪门歪道,说不得还会把我拉下去烧死。” 顾老太爷一张老脸都肿到说不出话来了,脸上的疼痛倒是其次,当着众人的面被掌掴,对他来说才是最大的羞辱。 至于去圣上面前告状。 莫说萧珩那个废物是个无法无天,天不怕地不怕的。 就是面前这个该死的老虔婆,也是曾经伺候安德长公主的奴才。 安德长公主是圣上的亲姑姑,这老虔婆就算在皇上面前,也是有头有脸能说得上话的,自是比他这个吃着皇粮却只担了个闲差的正义大夫要受重视的多。 顾家人,这会儿谁也不敢大声喘气,也不敢露出任何不满,只在心里暗暗发狠。 眼下的羞辱,他们记住了,不过只要那个小野种在他们手里拿捏着,之后他们一定会让云早早这个小贱人,把今日之耻千倍万倍的还回来。 跟着过来,给云早早壮声势的余贺丰跟裴安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幸灾乐祸觉得很是解气的同时,也在心里郑重的告诫自己,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九皇子。 眼前这位顾家老太爷,好歹也是个三品的正义大夫,虽说是个闲职,可品级在那里,九皇子还不是一句话,说打他的脸就打他的脸。 门口热闹。 顾家宅子里到处找人,找的也热闹。 此时只有地道里安静到诡异。 顾家大大爷顾之仁,满脑门的冷汗,吓得腿都在发抖,靠在洞壁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被困在地道里,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往外头走,还是该往家里退。 跟随他做事的心腹急急忙忙的过来报告:“大老爷,出口那边,已经有人进来了,往咱们这边过来了,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您倒是快点拿个主意啊! ” 他们走了一大半路程的时候,地道被人发现了,他们又赶紧退了回来。 顾之仁擦了擦汗,看着在黑色的布袋里拼命挣扎哼叫的孩子,眼底神色恶毒,道:“出是出不去了,回府里也回不成,被萧珩那个杀才跟云早早那个毒妇找到了这个小野种,我顾家就完了。” 布袋里的孩子,拼了命的乱动着,被堵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哼唧哼唧的声音。 心腹有些不解的看着他,问:“大老爷,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顾之仁一狠心一咬牙,残忍狠毒的勾唇阴恻恻的笑道:“一个大活人不好藏起来,死人还不好藏吗?” 第74章 杀人灭口 布袋里的动静,僵了片刻,紧跟着挣扎的更厉害了。 顾之仁扭了扭脖子,在布袋上摸了摸,很快就隔着布找到了孩子的脖颈,用力的扼住,过度的力气,让他脖子跟脸都涨的通红,面色扭曲狰狞,活像是个恶鬼。 开始的时候,布袋里反抗的动作很大,拼了命的在挣扎。 很快。 布袋里的动静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再也没了任何动静。 旁边的心腹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毛骨悚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顾之仁一脸的横肉颤着,杀了人之后,更是凶相毕露,暴虐的瞪了他一眼,扭了扭脖子,恶狠狠地道:“愣着干什么,把人给我背出去,入口处就是假山,把这死了的小野种给我丢进湖里喂鱼。” 两人对密道很是熟悉,左拐右拐,很快便到了入口处,仔细的听了片刻,确定了附近没有人之后,才出去。 心腹从假山上搬了一块大石头跟布袋里绑在一起,背到湖心的亭子里,在水最深的地方,把石头跟布袋里的孩子一起给丢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已经冷汗涔涔。 园子外,也响起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他赶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着顾之仁一起往园子外面走,在游廊的另外一头,碰到了过来这边搜查的云晋淮。 云晋淮看到顾之仁,疑惑的道:“大舅舅,你怎么在这里?” 顾之仁擦了擦脸上的汗,人显得很是疲惫:“我生病昏睡了过去,刚刚醒来,就听长兴说你妹妹来找她儿子,正准备出去看看。” “她不是我妹妹。”云晋淮心里膈应,不悦的反驳了一句,仔细的打量着他,见他脸色涨红,嘴唇发紫,病容明显,便不疑有他,劝了一句:“外头在闹呢,大舅舅你还病着就不要出去了,仔细被那臭丫头给气得病情加重。” “我还是出去看看吧。”顾之仁一脸失望难过的摇了摇头,道:“淮哥儿,你给评评理,我们跟云早早又没有什么过节,为什么要抓她儿子呢?也不知她空口白牙的污蔑我顾家,闹得是哪一出。” 云晋淮本就心烦,听他如此说,也有些不耐烦了:“大舅舅,不是我说,就算你们抓的不是她儿子,你们也不该动用私刑抓小乞丐,乞丐偷了东西,你们抓了人,直接扭送衙门里不行吗?” 若是如此,也不会落人口实,给云早早和萧珩那个废物发难的机会。 “你外祖都跟你说了?”顾之仁苦笑了一声,道:“这园子里什么都没有,小乞丐在家里地窖,你带人过去吧,我出去看看。” 爹把抓了小乞丐的事情都说了出去,外头定是闹得不轻。 云晋淮点了点头,有公务在身,不便跟他多说,带着人进了园子,刚刚进去,就见对面假山的洞口处,一块石头被人给挪动了一下。 他警惕的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下一刻。 有人从洞里跳了上来,看到他们,自报了身份:“中郎将,我们是九皇子府的人,奉命来搜查顾府,这是他们府里的密道。” “有没有发现什么?”云晋淮心里惊愕,面上却不显。 他从小到大,经常来外祖家,跟表哥们各种混闹,可以说顾家的老鼠洞都被他找出来过,却从来没发现这处还有个密道。 侍卫摇摇头,道:“密道里并无任何异常,你们这边有何发现?可找到我家小公子了?” 云晋淮道:“我们还在搜查,小公子暂未找到。” 侍卫道:“咱们分头搜查吧。” 话音落。 密道口又陆续的出来了十多人。 园子外头,说去看看的顾之仁去而复返,在门口躲着听到了园子里的谈话,才摸着心脏,大大的舒了一口气。 还好他机智,当机立断将那小野种给掐死扔湖里了,否则被抓到了,他们顾家就麻烦了。 等到他匆匆忙忙赶到家门口的时候。 齐大也刚刚好从地窖里找到了那五个小乞丐。 小乞丐们被打得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顾家老太爷被掌了嘴,脸已经肿成了猪头,话都说不出来。 顾家老二顾之义站了出来,义愤填膺的指控道:“就是这几个遭了瘟的小畜生,偷了我顾家的宝贝,我顾家没当场打死他们,是我母亲常年礼佛,教导我们要心存善念,不得轻易造杀孽。” 云早早这会儿,却是眼圈一红,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而下,看着重伤的小乞丐们,委屈的哭诉道:“阿珩,他们顾家胡说八道,恶意栽赃陷害,这是陈安他们,是小栗子的师兄,是癫师父收的俗家弟子!” 在场所有人,都惊了。 顾家人哪里能料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招,放任何有有头有脸的人身上,也不会如此不顾颜面,去跟几个小乞儿攀扯关系。 顾家老太爷本就肿胀的一张脸,充血的更厉害了,一双眼睛几乎都要爆出来了,怒火中烧的盯着云早早。 他们顾家,抓几个小乞丐,打了就打了,人反正也是没打死,随便给几个钱打发了不会惹什么麻烦。 可若抓的人是癫和尚的弟子,跟云早早和九皇子扯上关系,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刚刚还在理直气壮控告乞丐的顾之义,脑袋嗡嗡的都要炸了,下意识的怒声反驳:“简直一派胡言,这就是京城里的几个小乞儿罢了,什么时候变成癫和尚的弟子了?” 云早早心疼的看着小乞丐,似是没有听到他的话,安抚着:“陈安,你们别怕,我来救你们了,告诉我,你们师弟被抓到哪里去了?” 萧珩冷嗤一声:“癫和尚什么时候收的弟子,还需要向你顾府解释?” “九皇子,你们说他们是癫和尚的弟子,就是癫和尚的弟子了?”刚到场的顾之仁倒是冷静的很,抓住了重点:“在场的大家也给评评理,不能他们空口白牙的,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顾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家,不然这样,咱们把癫和尚请来,当面对峙如何?” 他知道癫和尚如今不在安国寺,谁知道那个疯子跑哪里去了。 他一直疯疯癫癫的,以前也经常不在寺里,也就近三年,身边多了云早早生的那个小野种要他照顾之后,才常年留在寺里。 云早早跟萧珩想利用他来跟几个小乞丐攀扯上关系,好名正言顺的整他顾家,想得倒美。 顾家其他几兄弟听他这么说,也跟着放松了下来,心道还是得靠大哥,癫和尚不在,别说这几个小乞丐本就不是他徒弟,就算真是他徒弟,也没有人可以证明。 就在他们放心得意,觉得终于扳回一局,九皇子跟云早早没有证据,奈何不得他们之时。 人群里。 突然响起佛号:“阿弥陀佛。” 第75章 有所亏欠 围观的人群下意识的顺着念佛号的方向看过去。 确是癫和尚。 可谁也不知他是何时来的,又在这里看了多久。 云早早红着眼睛看着他,哑着声音道:“癫师父,对不起,都怪我没有照顾好陈安他们,才让他们被人抓了去,遭受此等折磨。” 今天是她大婚之日,癫和尚不大可能不回来看看的。 而且癫和尚过来的第一时间,她就看到了,否则也不会张口就来给陈安他们随便安身份,就算是演,也是需要人配合的。 癫和尚依旧是一身破旧袈裟,戴着破僧帽,穿着双破草鞋,从人群里走出来的时候,愤怒质问:“你们顾家抓我徒儿,把他们毒打至此,意欲何为?” 到这里他的行为跟说话还算正常。 可下一刻。 他径直朝着小乞丐们跑了过去,跪在地上扯着嗓子哭的凄惨,喊得绝望:“我的乖徒儿们啊,都怪师父没用,师父对不起你们,谁让咱们是疯和尚小乞丐,没权没势,随便什么人,给咱们安排个莫须有的罪名,都能欺辱咱们。 与其让这些贵人们把咱们打死,师父带着你们一起死算了,也好过在这世间受罪,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踩咱们一脚,啐咱们一口。” 顾家这边,云早早跟萧珩过来要儿子,带来了数千龙武军的官兵,本就闹得很大,整个朱雀街住着的天潢贵胄们都得到了消息。 不过萧珩本就不得圣心,没有什么人愿意为他一个没了实权,又注定与大宝无缘的废物皇子得罪圣上,大家都在集体装聋作哑,关上大门,什么都不知道。 可癫和尚这么一闹。 朱雀街上的很多府门,便打开了。 从府里出来的,不是丫鬟小厮,也不是家里年轻的主子们,皆是家里的老祖宗辈。 其中,要数陈国公,勇毅侯最是德高望重,也距离顾府最近,最先得到癫和尚跟着一起闹的消息。 两个年过古稀的老人,身体硬朗,精神矍铄,眼睛有些浑浊却满是睿智,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赶紧朝着顾府过去。 顾家人本来就头疼癫和尚出来闹。 等看到过来的两个老人时,顾家老太爷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下意识的看了眼顾之仁,也不知道他怎地出来了,那个小野种被他藏哪里去了,会不会被搜到。 万一搜到了,他们顾府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 陈国公一身威严的往跟前一站,声音洪亮:“发生了什么事。” 勇毅侯也皱眉:“大清早的,都在闹什么呢?” 萧珩也少有的以尊重待人,微微颔首,道:“陈国公,勇毅侯,顾府抓了本宫的儿子,抓了癫师父的五位徒弟,如今癫师父的徒弟找到了,本宫的儿子还没找到。” 陈国公问:“顾大人,是这样吗?” 顾家老太爷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忍着脸上的肿痛,道:“陈国公,我冤枉啊,这几个小乞丐,偷了我顾家的宝贝,我们是人赃并获抓了他们,至于九皇子的儿子,我实在是不知,冤枉啊!” 萧珩嗤笑一声,冷声吩咐:“宁商,把顾家这几位爷都给我分开押下去问话。” 顾家的人,听到他的话,便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可此时再想去对口供,已经来不及了,就连互相使眼色的时间都没有,就已经被强行带下去了。 萧珩道:“陈国公,勇毅侯,他们既说癫师父的爱徒偷了他顾家的宝贝,可否劳烦二位跟着去旁听一下,听听他们好好说说,到底偷了他们家什么东西。” 陈国公跟勇毅侯也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自是知道他的用意,点了点头,对癫和尚道:“别嚎丧了,你徒弟若是冤枉的,我们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癫和尚掏了掏耳朵,坐在地上清了清嗓子,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块饴糖塞进了嘴里,对着他们点了点头。 陈国公跟勇毅侯跟萧珩一起进去顾家审问了。 裴安看着眼前的一幕,幸灾乐祸的道:“这顾家当真是找死啊。” 余贺丰点了点头,目光却是在癫和尚的身上停留了一瞬,感慨道:“这位想当初也是鲜衣怒马的天潢贵胄,谁能想到如今变成了这副样子。” 裴安倒是洒脱的很:“用云姑娘的话说,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说的是不错,眼前这位癫和尚,想当年也是大周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郑国公世子。 可二十年前,他父兄战死沙场之时,府里三百五十六口人,一夜之间,也离奇惨死。 他被从尸体堆里救出来的时候,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救治醒来之后人便疯疯癫癫了,后跑去安国寺剃度出家,成了如今的癫和尚。 整个大周上到皇上,下到王公贵族,因为郑国公府的灭门惨案,皆对他有所亏欠。 他不开口还好,他但凡开口,只要不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能办到的事情都会给他办到。 云早早在给陈安他们针灸止血,见他们俩挺有闲情雅致,还在闲聊,喊:“裴公子,余公子,能否劳烦二位过来帮帮忙?” 裴安跟余贺丰,赶紧过去帮忙。 对顾家人的审问,也很快就结束了,小乞丐偷了他顾家的什么东西,口供对不上,每个人说的都不一样,驴头不对马嘴。 顾家的男人被带出来的时候,皆面无土色,如丧考妣。 陈国公一脸严肃:“顾大人,你还有何话要说。” 顾家老太爷悔得肠子都青了,后悔的不是抓了人,后悔的是他大意了,没料到云早早会这么快追过来,导致很多事情都没有串好口供,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他没有去回话,而是直接指着顾之礼大声怒斥:“老三,人是你抓回来的,你看九皇子带人过来,急急忙忙的让我们帮着隐瞒,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顾家其他几兄弟,也是痛心疾首的看着他。 第76章 挨打赔钱 顾之礼哪里还能不清楚,这是要把他推出去顶罪了。 他人虽然是个没什么用的废物,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还是明白的,知道眼下他必须得担下这个责任,替其他人脱罪,狠下心来,道:“国公大人,侯爷,九皇子,人是我抓的,与其他人无关。 大概一年前吧,带着我家阳哥儿出门上街时,他们在路上混闹撞了我,踩脏了我的新鞋,我气不过,当时就想抓他们,没找到人。 昨日里我出门,正好又看到了他们,便让人跟了上去,把他们给抓了回来。 我若是知道他们是癫师父的弟子,就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抓人啊,俗话说不知者无罪,你们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反正不管怎么说,那几个小乞丐人又没死,就算他们是癫和尚的徒弟又怎么样?还能为此把他一个朝廷命官给弄死不成,他最多也就认错赔钱,吃点苦头。 而且这次他替爹跟大哥他们顶了罪,等到时候用那个小野种控制云早早给他们赚钱的时候,他也能顺理成章的开口多要点好处。 事情查到这里,也只能定性为私人恩怨,动不了顾家的根基。 顾家老太爷跟几个儿子,到了这时,也才稍稍的松了口气。 陈国公看向萧珩:“九皇子,你说怎么处理吧。” 萧珩道:“既然是癫师父的爱徒被打,自然要癫师父自己决定怎么处理。” 陈国公吩咐道:“把人带出去。” 顾之礼这个顾家被推出来的罪魁祸首,被五花大绑的送到了大门口,跪在地上,看着四周对着他,对着顾家指指点点的看客,脸都火辣辣疼,羞愤到了极点,心里更是恨毒了云早早跟萧珩。 全都怪他们。 他们只是抓了那个小野种而已。 他们就把他顾家给闹得鸡犬不宁,颜面扫地。 等这次事情结束,他们顾家拿捏着那个小野种的姓名,定要让云早早那个小贱人把他顾家今日所受之耻辱,千倍万倍的还回来。 陈国公把审问的情况说明了之后,看向那几个小乞丐:“他说的可为真?” 陈安很想说就是顾之礼抓了小栗子,可面对着国公爷压迫性极强的严肃目光,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口,只能实话实说:“他在撒谎,我们绝对没有撞到过任何贵人,我们见到他们都是躲着走的。” 顾之礼说了一年前,就是为了防止乞丐们狡辩,此刻听他如此说,皱着眉像是在思考的样子,道:“那可能是我认错了,这些小乞丐们,每个都长得一样。” “你抓了我的徒儿们,把他们毒打至此,你以为一句认错人就过去了?”癫和尚愤怒扫了他一眼,道:“徒儿们,今日为师给你们做主,他之前怎么打你们的,你们给我千倍万倍还回去。 也好让别人知道,我癫和尚的徒弟,就算是个小乞丐,也不是谁想动便能动的。” 陈安他们几个小乞丐,面对这么大阵仗,说实话是有些心慌的,看了眼癫和尚,再去看救了他们性命的救命恩人云早早,见她点了点头,才站起来朝着顾之礼过去。 萧珩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各种供他们报仇用的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戈、镋、棍、槊、棒、矛、耙,十八般兵器样样齐全。 顾之礼看着眼前的兵器,只觉得浑身发毛,再看看在他眼中低贱如蝼蚁,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的小乞丐们,一步步朝着他过来,又止不住满心恨意。 该死的。 这群小畜生也就是运气好被找到了,又遇到了云早早这个不要脸的贱人替他们攀上了癫和尚这棵大树,否则也就是沦为他家阳哥儿的玩具,跟以往那些低贱的狗奴才一样,被他打死饿死放狗咬死折磨死。 不过不着急,且让这几个小畜生得意一次,来日他定然会把他们抽筋扒皮,一刀刀的片下他们身上的肉喂野狗吃。 陈安几个小乞丐,各个都是机灵聪明的,不然也不会被小栗子给看中。 此刻有了主心骨给他们撑腰,自是知道眼下只有做好了,让顾家丢人,让云早早他们满意,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互相对视了一眼,坚定了决心。 让云早早都感到惊讶的是,最先动手的,不是年纪最大的陈安,而是那个年纪最小,也最为瘦小的孩子,忍着身上的伤痛,拿起鞭子,对着顾之礼抽了过去。 这孩子,身量跟小栗子差不多,可一鞭子下去,打的顾之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鞭子是带着倒刺的,几乎把他半边面皮都给掀起来了。 在场的人,皆是不敢置信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小乞丐的力气,不免也太大了吧! 萧珩却是饶有兴致的对云早早道:“天生神力,是个可造之材,让宁商好好教教她,以后让她贴身保护小栗子。” “你决定就好,我都听你的。”云早早温柔又懂事的道,说完才仔细打量着那个小乞丐,看她筋骨跟身上的气,的确是个有气运的。 顾之礼这边,有小乞丐开了个头,抽打了一鞭子之后。 其他几个小乞丐,也开始拿着各自挑选的兵器,对着他一通乱打。 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就是如此,他们打的没有章法,可有的是仇恨,你一下我一下,越打越狠,越打越顺手,把顾之礼让人用在他们身上的手段,都使了出来,很快就把他给打的皮开肉绽,浑身是血。 顾之礼刚开始还有力气惨叫,被打到最后,趴在地上已经是有进气没出气了,只痛苦凄惨的哼哼着。 陈国公眼看着人都要被打死了,才站出来道:“你们几个孩子身上还有伤,仔细别扯着你们的伤口,我看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顾家固然可恨,可好歹还有前朝首辅的余荫在,当众把人给打死也说不过去,实在想要报仇,背后弄死他的手段多得是。 而且顾家这样的人家,虽落败了,可最重颜面,让他们当众丑态毕露,颜面尽失,比直接杀人来的更让他们难受。 癫和尚这才抬头,道:“徒儿们,都回来吧。” 这可好,又给他收了几个便宜徒弟,不过这几个孩子,是挺聪明,根骨也极佳,收下了也不亏,以后好好调教,定能成为小栗子的左膀右臂。 陈安他们这才停了手,只那个最小的乞丐,又往顾之礼的背上狠狠打了一鞭子,才收了手。 云早早又多看了她一眼,这是个狠角色,刚刚那最后一鞭子,是直接打断了顾之礼的脊椎骨,不出意外的话,他这辈子,都只能瘫在床上了。 小乞丐们被叫停了。 顾家老太爷看着四周看客像是看猴戏一般的嘲弄眼神,只觉得胸口都要炸了,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命人去抬顾之礼,给他找大夫,还得跟人赔笑:“多谢国公爷出口相助,多谢癫师父手下留情。” 陈国公点了点头,教训道:“顾大人,你年纪也不小了,家里的小辈,可得好好管教,莫等他们犯了要杀头的罪过,牵连你整个顾家。” 癫和尚却是一点都不乐意:“那我徒儿的伤呢?被你们白打了?今日你们不赔我白银万两,我就不走了。” 在场的看客们,看热闹的同时,都开始有点同情顾家了,惹谁不好,惹京城最惹不得的两个人,自暴自弃无所畏惧连他皇帝老子都不怕的九皇子,和这位大周所有权贵都亏欠着的癫和尚。 陈国公道:“这个要求很合理,我替你做主了,顾大人,还不快去拿钱。” 顾家老太爷让人去府库取了银票,交给癫和尚的时候,心都在滴血,丢人现眼不够,还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过他还在心里安慰自己,只要那个小野种还在他们手里,以云早早的赚钱手段,不到半月,这些钱就能赚回来。 癫和尚把钱往怀里一揣,满意了,还吩咐龙武军的人:“你们过来几个人,帮我把我的爱徒们送到九皇子府去,我们要去吃喜宴。” 龙武军的人也不敢不听话,赶紧过去。 “你们瞎啊,没看到我徒儿们受了重伤,还不去把顾府的马车牵出来,轿子抬出来。”癫和尚指挥完,还提醒了一句:“他们的伤太严重,不宜坐一块儿,记得一人给我分一辆。” 龙武军的人,牵着顾府的三辆马车,三台轿子出来了。 齐大跟云晋淮,这会儿也从顾府出来了,看着小乞丐跟癫和尚各自上了马车轿子离开,并肩走到了云早早跟萧珩跟前。 云晋淮行礼道:“九皇子,我带人翻遍了顾家,并没有找到小栗子的下落,接下来如何行事,还请九皇子指教。” “没你们的事了。”萧珩说完,吩咐道:“齐大,你带人去别处找,就算翻遍整个京城,也定要找到小公子。” 云晋淮听他如此云淡风轻的语气,却是恼了,趁他摇着轮椅转身的瞬间,一步上前扣住了云早早的胳膊,咬牙切齿的道:“云早早,你别欺人太甚,你儿子根本就不在顾家,你却把顾家闹得鸡飞狗跳,你有什么怨气直接冲着侯府来,不要把顾家牵扯进来。” 第77章 打捞尸体 “他们顾家自己不干净,与我何干?”云早早说完。 萧珩一鞭子对着他抽了过去,鞭子的破空之声尖锐刺耳。 云晋淮下意识的躲避,可也只是堪堪避开,脸被鞭尾扫到,立时就是一道鲜红的鞭痕,红肿了起来,渗着血丝。 萧珩冰寒的声音响起:“云晋淮,本宫给你脸了是吗?还不带着你的人,滚!” 云晋淮恶狠狠地看了云早早一眼,气得肺都要炸了,转身离开的瞬间,还不怕死的又说了一句:“云早早,你厉害!” 她现在已经不满足于报复他们侯府,是要连外祖家也一并牵着进去吗? 她的心可真够歹毒的! 云早早对着他挑衅的勾唇一笑:“蠢货。” 顾家要抓的是小栗子,只是没得手罢了,他们可一点都不无辜。 “你……”云晋淮双眸几欲喷火,恨不能一把火把她给烧死,可见萧珩转过来,又压下了所有的情绪,对着龙武军命令行:“咱们走。” 云早早等上了马车,见云晋淮走远,见齐大带着人进了隔壁的府门,饶有兴致的看向萧珩:“九皇子让齐大他们继续搜查,意欲何为?” 萧珩人懒懒的靠在软瘫上,语气慵懒而随意:“自然是帮你找儿子。” 说完。 他随意的丢给她一个册子。 云早早打开来一看,立时了然:“顾家一家子,要么官小,要么手里没实权,都能贪墨这么多,这整个大周官场,不知得有多少蛀虫,你是要趁此机会去找朝廷官员贪污受贿的证据。” 萧珩道:“这账本交出去,顾家虽罪不至死,也定然会被抄家流放,交给你处置了。” 云早早合上了账本,唇角勾起一抹清浅却乖巧的笑:“九皇子命人找账本,自然是有别的打算跟用途,我这边若是动了顾家,不是摆明了告诉所有人,你手里有账本,坏了你的计划吗? 我自是什么都听你的。” 说这些为他着想的话,是有一分真九分假的。 她只是觉得抄家流放的罪太轻,不能把他们诛九族,便宜了他们。 账本在她手里就不一样了,会变成悬在顾家人脑袋上,随时会斩下来的一把刀,让他们惶惶不可终日,每日活在提心吊胆里。 再说了,恶人自有恶人磨,侯府那群狗东西,还需要顾府的人过去跟他们闹,给他们添堵呢,狗咬狗才更有趣。 萧珩抿了口茶水,唇角勾起一抹揶揄的笑来,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说什么都听他的,她只是不满意顾家的刑罚太轻,想要一下子把他们一家按死,永世不得超生才对吧。 顾府门口,在萧珩跟云早早上马车离开之后,人很快也就散了。 顾家丢了人赔了钱,家里马车跟轿子都被癫和尚给坑走了。 顾家老太爷跟几个儿子,人已经气疯了,恨毒了云早早,萧珩跟癫和尚,也只有抓到了小栗子这件事,能让他们的情绪稍微平复一些,获得稍微的心理平衡。 家里大门刚刚关上。 顾之礼的妻子,顾家三夫人便急匆匆的过来,急的声音都变了腔:“公爹,我们当初跟阳哥儿说好的,事情做完后,他就会马上回家,可到现在还没见到他人影。” 她一直在等,一直在注意着,之前是闹得厉害,阳哥儿是个聪明的,可能是躲在人群里没敢进家,可现在人都散了,他也该回家了。 “那你还不快些派人去找啊!”顾家老太爷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孙子,打小就聪明伶俐,行事果决狠辣,是个做大事的。 顾家三夫人抹着眼泪:“是,公爹,我马上让人去找。” 先前是别人来顾家找孩子。 现在变成了顾家自己的孩子丢了,顾家开始跟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处的去找孩子。 顾家老太爷见三夫人离开,才把除了顾之礼以外的儿子们都给叫到了一处,问:“老大,那小野种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顾之仁脑门上都渗出来了冷汗,转身跑到门口仔细的看了四周,确定没有人在盯着,才关了门回来,压低了声音道:“九皇子的人,找到了密道,把我给堵住了,我只能狠下心来,把他给掐死之后,丢湖里头去了。” 他说完。 顾家老太爷脸色骤变,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破口大骂:“你这个废物,你把人给杀死了,我们还怎么威胁云早早?” 顾之仁被打的脑瓜子嗡嗡响,唇角溢出血来,还在极力狡辩:“爹,你别生气,我这不是没办法吗?要是让云早早找到她儿子,咱们家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活人他不好藏啊,我只能杀了他。” 顾家老太爷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他,气得浑身颤抖:“废物,我怎么就生了你们这么一群废物,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还妄想发财!” 顾之义眼珠子乱转,上前安抚道:“爹,那小野种死了,除了咱们爷几个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只要咱们不说出去,他就是还活着,咱们一样能用他来威胁云早早,让她替咱们办事赚钱的。” 顾之智跟顾之信也跟着点头:“爹,人都死了,你现在就是打死大哥也没用啊,那小野种也不会活过来,咱们还是好好想想,接下来要怎么跟云早早接触吧。” “云早早那里,之后再说。”顾家老太爷看向顾之仁:“你赶紧带你二弟过去,将那小野种的尸体给打捞上来,记住别让任何人看到。” 当务之急是尸体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顾之仁应是,带着顾之义一起,屏退了府里下人之后,悄悄到了湖心亭,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那个黑色布袋给打捞了上来。 顾之义累得大喘气,奇怪的看着布袋子,道:“大哥,你有没有觉得,这尸体太沉了,也太大了一些,是在水里泡发了吗?” 顾之仁烦躁的道:“别管这些了,先把这小野种给送到爹那边去,白天没办法处理,晚上咱们再想办法给运出城,丢乱葬岗去。” 两人扛着尸体,很快就到了顾家老太爷的书房里。 顾家老太爷也盯着尸体看,尸体太大了,那小野种才多大一点,皱着眉道:“老大你确定这里面装的,是云早早的那个小野种?” “不是那个小野种还能是谁。”顾之仁嘴里这么说,心里是不确定的。 人送来之后,他还没来得及打开袋子检查,九皇子那边的人就招来了,之后他进了密道,就更没有时间去检查了。 顾家老太爷吩咐:“打开来看看。” 顾之仁蹲下来,一脸嫌弃的去解开了袋子,在打开袋口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一张面色青紫肿胀,眼球几乎要凸出来的一张死孩子脸。 待他看清楚面前孩子的长相时,立时面色尽失,震愕的瞪大了眼睛,一声惊恐尖锐的大喊:“阳哥儿!” 第78章 迎亲放榜 “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杀人了是吗?”顾家老太爷气得一声怒斥,年纪大了眼神不大好,凑近了一些,才看到了那孩子的模样,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哭:“我的阳哥儿啊。” 他一声喊之后,喉间憋了多时的一口血吐了出来,身子直挺挺的往后倒了下去。 顾之义忙上前一步扶住了他:“爹,爹你没事吧。” 顾之信看向还跪在地上呆怔的顾之仁,痛心的质问:“大哥,到底怎么回事?那个小野种人呢?这怎么变成阳哥儿了?” 顾之智面上急的不行:“阳哥儿可是三哥的命,这可怎么给他交代才好。” 这小兔崽子,仗着家里老爷子的宠爱,连他这个长辈都不放在眼里,更是经常欺负打压他的亲孙子,死了就死了,死的好。 顾之仁脸色惨白,浑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着,眼底神色一狠,道:“这件事你们谁都不准告诉老三,就说是阳哥儿贪玩,自己失足掉湖里淹死的。” 否则的话,以老三对阳哥儿的宠爱,知道是他误杀了阳哥儿,绝对会跟他拼命,到时候闹得兄弟反目他不怕,他就怕老三为了报复,把他们合伙抓那个小野种的事情说出去。 今日九皇子跟云早早,再加上癫和尚一块儿撒野,想要逼死他们顾家的场面,他实在是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顾家老太爷缓缓睁开眼睛,擦了擦嘴角的血,忍着剧烈的心痛,几乎是咬碎了一口牙,严肃的道:“老大说的对,这件事你们谁都不准说出去,阳哥儿就是失足淹死的。” 事已至此,绝对不能再节外生枝了,也不能让他们兄弟生了嫌隙,将来闹得反目成仇,手足相残。 顾家兄弟点头应是。 顾家老太爷的眼底,升腾着彻骨的恨意,咬牙切齿的道:“云早早这个阴险歹毒贱人,她害死了我的阳哥儿,还来咱们顾家贼喊捉贼,我不会放过她的!” “那个贱人定是用了妖术,把她儿子跟阳哥儿调换了。”顾之仁也找到了情绪的发泄口,找到了推卸责任的对象,凶相毕露的喃喃道:“对,都是她,就是她害死的阳哥儿,她才是罪魁祸首,她罪该万死。” 顾家父子在书房里商量好了。 很快。 在找宝贝孙子的顾家三房的人,也收到了消息。 顾旭阳找到了,在后院花园的湖里捞出来的,他失足掉入湖里淹死了。 顾旭阳的爹不在京中,顾家三夫人跟顾旭阳的亲娘顾家少夫人,却被挡在了门口,说怕他们看到尸体会承受不住。 被允许进来看尸体的只有顾之礼,大夫还没请来,他身上的伤也还没处理,是被顾家兄弟抬着进来的。 他忍着伤痛跟撕心裂肺的心痛,掀开了盖着尸体的白布,只看了一眼,便是一声恸哭,字字泣血的质问:“爹,阳哥儿脸色青紫肿胀,眼睛爆出,脖子上还有掐痕,你告诉我他是淹死的,你当我是个傻子吗?” 他好歹是个刑部的官,尸体见过不少,也看过仵作验尸,阳哥儿这模样,分明就是被活活闷死掐死的。 顾家老太爷道:“老三,咱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爹信你是懂的,阳哥儿就是失足淹死的,只能是淹死的,你听到了吗?” 顾之礼一字字问:“是谁杀了我的阳哥儿?” 顾之仁把他的心腹给推出来顶罪,道:“我跟王二以为抓到的是那个小野种,谁知道被云早早那个小贱人给掉了包,我们进密道没多久,九皇子的人就发现了密道。 王二那个狗奴才,他跟我说只有杀死袋子里装的小野种,才能躲过搜查。 我当时太着急,就听了他的,他就把孩子掐死,给扔进了湖里头。 三弟你放心,我已经把那个狗奴才给杀了为阳哥儿报了仇。” 他说着指了下再里头的位置,那里还有一具尸体,可不就是他的心腹王二的。 顾之礼心里清楚,王二是不可能做得了大哥的主的,主意肯定是他出的,赤红着一双眼睛盯着他。 顾之仁一脸淡定。 顾家老爷子道:“老三,杀死阳哥儿的凶手,你大哥已经亲手帮你杀了,给阳哥儿报了仇,你也莫要再闹了。 阳哥儿没了,就让孙媳妇再生一个乖孙,你放心,阳哥儿的事情,爹会补偿你的。” 阳哥儿死了,不让老三看他的尸体肯定是不可能的,可也不能让他闹。 “爹,我知道了。”顾之礼知道事已至此,他再闹也无济于事,看着自己惨死的乖孙,恸哭出声,哑着嗓子问:“那个小野种呢?” 凭什么他的乖孙死了,那个小野种还好好地活着! 顾家老太爷道:“云早早那个妖女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阳哥儿跟她儿子掉包了,阳哥儿是替她儿子死的,你放心,爹不会放过他们的,爹一定会为阳哥儿报仇的。” 顾之礼满脸泪痕,心痛绝望又怒火难平,牙齿都咬出血来,满嘴血腥翻涌,充满怨毒的低咒:“云早早!” 他们做了这么多准备,结果到头来,连云早早母子的一根头发丝都没伤到。 反倒是他们顾家,赔了钱挨了打丢了人,他的阳哥儿还死了。 这一切都怪云早早母子,要不是他们,他的阳哥儿就不会死,他也不会当众殴打受辱,身受重伤,丢尽了脸面。 ** 云早早跟着萧珩离开了顾家之后,便回了家。 齐大还在带人继续搜查,在顾家大闹之后,确是起了杀鸡儆猴的作用,加上陈国公跟勇毅侯很配合的让他们进去搜查了,再去敲门搜查其他官员贵族的家,便顺利多了。 搜查找人一直持续到了午时左右。 齐大刚搜完吏部尚书家,轮到隔壁的武安侯府之时。 武安侯看着他带着人气势汹汹的过来,气得肺都炸了,指着他们骂:“你们等着,你们若是搜不到人,本侯定会亲自去面见圣上。” 岂有此理。 他九皇子想要干什么,朝廷大员,王孙贵胄的府邸,他挨个的过来搜。 “爹,小栗子丢了,九皇子跟早早心急找人,你就别拦着了。”云晋驰帮着说话,对齐大微微颔首,道:“你们进去吧。” 齐大拱了拱手,刚刚准备进去。 宁商打马而来,道:“齐大,主子让你赶紧回去,小公子找到了,咱们得赶紧准备大婚的事情,这已经过了迎亲的吉时了。” 齐大便一挥手,让人停住了进侯府的脚步。 云晋驰几步到了他跟前,着急的询问:“小栗子真的找到了吗?他没事吧,在哪里找到的?” 宁商冷声道:“我家小公子如何,不关二公子的事吧,二公子还是赶紧去贡院吧,这会试揭榜的吉时,也快到了吧。” 说完。 他打马转身离开。 云晋驰微微敛下眉眼,眼底闪过明显的落寞来。 云晋安冷嗤一声,恨铁不成钢的道:“老二,云早早她已经不是侯府的人了,她也不认你这个哥哥,你还管她做什么?” “老二,你大哥说的对,她就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你对她再好她也不会领情的。”武安侯见齐大带着人离开,松了口气,道:“揭榜的时间要到了,赶紧准备马车去贡院。” 云早早这个丧门星,她可真会闹,把顾家给闹翻了天不说,岳父最宠爱的小孙子阳哥儿也被她给闹死了。 好在这件事他只参与了策划,没参与具体行动,不然的话,现在他侯府说不得就是顾家的下场。 贡院揭榜的时间,是让钦天监的徐监正特意算的日子,在今日的未时三刻。 萧珩迎亲的吉时是辰时,正是小栗子丢了,他们着急忙慌的去顾府找人的时候。 小栗子找不到他们俩就不会成亲。 这会儿找到了,自然也该成亲了。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十里红妆蜿蜒如龙,蔚为壮观,羡煞旁人。 鼓乐手一路上吹吹打打,锣鼓喧天,喜庆的鞭炮声不绝于耳,走一路散一路的四色喜糖跟喜钱,引得路边一阵阵的欢呼雀跃,看热闹抢到东西的百姓们,欢声笑语不断,嘴里说着吉利话。 新郎官萧珩坐在为首的骏马之上,一身华丽的喜袍,衬得他俊美如神祗,面上带笑,时不时的对着道贺的百姓微微颔首,端的是意气风发,春风得意。 裴安跟余贺丰,作为去送亲的娘家人,骑着高头大马跟在花轿的左右两边护着。 队伍经过贡院的时候。 会试的榜文也刚好张贴到墙上。 第79章 二公子落榜 已经等待得心急如焚的举子们,皆争先恐后的往前挤,都想要第一时间看到自己的名字。 武安侯跟云晋安,也安排了家里的下人过去看。 云晋驰这个参加了科举考试的举子,却好似对揭榜一点都不感兴趣,没去跟其他举子一样往前挤着去看榜单,而是盯着过来的迎亲队伍,眼底神色十分复杂。 挤到最前面的举子惊讶的大喊道:“我看到了,第一名是余贺丰,余贺丰是此次会试的会元!” 他话音刚落。 又有人喊:“第二名裴安!” 云晋安跟武安侯离得稍近,不敢置信的对视了一眼,着急的看着榜文的方向,距离远,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武安侯心急,大喊:“孙瑞,看到你家公子的名字了吗?多少名?” 此次会试,一共录取三百零一人,第一名是余贺丰,第二名是裴安,那他家驰儿是第三名也是不错的,到时候殿试也有可能被点为状元。 孙瑞跟侯府的几个护院,还在往前挤,他们来的有些晚,前头被人给占了,压根就挤不进去,又不敢不回话:“侯爷您别着急,我问问啊。” 有人听到了,是跟裴安关系不错,也与云晋驰一起在书院读过书的一位举子,眼力好,可以一目十行,扫了一遍便确定了,大声道:“榜单上并无云晋驰的名字。” 武安侯气急败坏的道:“胡说八道,不可能!” 他家驰儿在书院读书,每次课试都是第一,上到山长下到每一位教导过他的先生,无不夸他文章写得好,他怎么可能落榜! 云晋安也不信,道:“爹,我去看看,以二弟的本事,他就算闭着眼睛考,也定然不会落榜的。” 父子俩说完,转身去找云晋驰,这不找不生气,一找肺都气炸了,放榜他不关心就算了,他人竟然还跑云早早的大婚队伍那边去了。 云晋驰脚步有些匆忙的跑到了迎亲队伍附近,跟看热闹的百姓们站在一起,再想要往前挤,人太多根本挤不进去。 他有些彷徨无措的看着花轿的方向,想要喊她,想要趁现在给她送一句祝福,张了张嘴,又闭上,犹豫了片刻,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喊:“早早。” 有兴奋的报喜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压过了他的声音:“裴公子,余公子,恭喜恭喜,你们俩高中了,一个第一,一个第二。” 裴安往余贺丰那边看,拱了拱手,一脸的春风得意:“余公子,承让了。” 人家喊得他的名字在前,他肯定是这次的第一了。 花轿里的云早早听到喜讯也为他们高兴,掀开了一点轿帘,没忍住调侃道:“人家可没说你们谁是第一谁是第二。” 他话音刚落。 那边报喜的人就道:“恭喜裴公子中了此次会元,也恭喜余公子高中。” 裴安一点都没有被打脸的不好意思,洒脱的很,对着余贺丰道:“恭喜裴兄,贺喜裴兄了。” 他不是会元,得了个第二也已经很好了。 路两边看热闹蹭喜气的百姓们,惊愕的看着花轿两边骑着高头大马的英俊青年,无不感慨这新娘子真是好福气,会试高中第一第二的两位公子竟然是给她送亲的,这可真是喜上加喜了。 萧珩也回身对着他们拱手道:“恭喜二位了。” 说完。 他接着道:“本宫今日成亲,我家早早的两位兄长高中,是喜上加喜的好事,宁商,吩咐下去,过来贺喜之人,人人皆有赏。” 路边的百姓们,又是一阵激动的欢呼雀跃,谢九皇子赏,祝九皇子跟云姑娘喜结连理,琴瑟和鸣,白头偕老,恭喜裴安跟余贺丰高中。 人群中的云晋驰,身形孤独落寞,似是于周围的热闹欢喜格格不入,羡慕的看着护在花轿两边的裴安跟余贺丰,视线最后落在了轿帘后面戴大红盖头的云早早身上,自言自语道:“早早,二哥就在这里送你,祝你跟九皇子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对面坐于马上的裴安,是个看武安侯府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知道了自己的名次,还不忘帮着问一句:“武安侯府二公子云晋驰考了多少名?” 他暗自思忖着,云晋驰的才名,一直是压着他跟余兄的,这次发挥失常,许是考了个第三。 这会儿四周的声音更大,报喜之人的声音也更大了,扯着嗓子道:“回裴公子的话,侯府二公子云晋驰,并不在榜上。” 裴安差点儿就笑出声来了,可这么多人在,他自己高中了第二名,笑话人家不中定是会被有心之人诟病,殿试上肯定会给他使绊子,故作严肃的点了点头,道:“赵权,赏。” 书童赵权也是跟着他一起的,听到吩咐赶紧去给这位报喜之人打赏,给了整整百两银票。 街边的有些看客,就来了兴致。 “你们说这裴公子是何意?人家报喜的说他跟余公子高中之时他不赏,人家说侯府二公子落榜了,他倒是要赏了。” “你们不知道啊,这花轿里的九皇子妃,是被武安侯府扫地出门的嫡女,侯府待她那是极尽刻薄之能事,听闻她在侯府过的连下人都不如,裴公子如今跟九皇子妃关系好,自然是乐的看侯府落魄出丑。” “我听人说啊,九皇子妃是个有大福运之人。 她在侯府的时候,侯府的日子蒸蒸日上,侯爷跟几位公子也是步步高升,事事顺心,名利双收。 她被赶出去之后,侯府二公子科举生病,侯府三公子两次差点儿丢了命,这二公子如今科举又落榜了。 反倒是跟她走的近的裴公子跟余公子,这一个考了第一,一个考了第二,都是沾了她的福气。” “这余公子也当真是个妙人,他这是为了给九皇子妃报仇,故意打人侯府的脸,庆祝人家侯府二公子落榜了呗。” “你们说这武安侯府的人,看到眼前的情况,是不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 就在人群里听着他们谈论的云晋驰,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悔云早早在侯府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好好待她。 如今她出嫁,他也只能跟个陌生人一样,站在路边等着她的花轿路过,给她送嫁。 过来寻他的云晋安,听到这些言论,气得肺都炸了,铁青着一张脸,一声怒斥:“你们这些刁民,休得给我胡说八道,妖言惑众。” 第80章 失魂落魄 她算个狗屁的福星,自从她到了侯府,侯府就没一天安生日子,她分明就是个扫把星。 兴致勃勃的看客们愣了一下,刚欲反驳他的话,有人认出他来,压低了声音道:“这位是武安侯府的大公子云晋安,他旁边的就是二公子云晋驰。” 凑热闹的大部分都是平头老百姓,背着人自然是什么都敢说,可还真没胆大包天到人家侯府的人在跟前,还嚼舌根子,皆噤了声。 云晋安这会儿有更重要的是,只沉着脸警告的瞪了他们一眼,也没跟他们一般见识,转头看向云晋驰,见他还在盯着花轿看,咬着后槽牙,压低了声音:“二弟,你是没听到这些人是怎么奚落编排咱们侯府的吗?你还要过来热脸贴人家冷屁股,是嫌咱们侯府丢人丢的还不够吗?” 听听这些人都在说什么。 就她云早早千好万好。 千错万错都是他侯府的错! 他以前怎么就不知道,她还有这般蛊惑人心的本事! 云晋驰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依旧在盯着云早早看,可只片刻之后,她便放下了轿帘,他也再看不到她了,万般苦涩,终是酿成了苦酒,从嗓子眼苦到了心底。 “云晋驰!”云晋安终于恼了,愤怒的扯了他一把,怒道:“我在跟你说话,你落榜了,你听到了吗? 要不是因为她没良心,非要离开侯府,跟侯府闹翻,把爹娘气成那样,你也不会因为没了取暖符,在科考期间生病,如果你没生病,以你的才华,根本不可能会落榜!” 反倒是余贺丰跟裴安他们,因此受了益。 否则的话,生病的就是他们,会元肯定非二弟莫属。 云晋驰一脸自嘲,声音沙哑:“大哥说的对,若是以前,她只会一心一意对我好,做出来的明心香不会拿去卖,只会给我用,知道会试降温,也只会告诉我,只会给我画取暖符,我就不会生病,就不会落榜。” 云晋安听得眉头紧蹙。 “大哥你说,我当时怎么就不知道惜福,不知道对她好些呢?如果那时候我能好好待她,保护她,她就不会在我一次次的误解跟无视里,对侯府渐渐失望,就不会离开侯府。”云晋驰转头看着他,又怅然的摇了摇头:“你到现在都想不清楚,还觉得是她的错,不会从自己身上找错处,我跟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云晋安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想听,拉着他往外走,边走边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她没良心白眼狼,离开侯府之后处处针对侯府,我去招惹她了吗? ” 云晋驰像是在跟他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大哥你还记不记得,你的病也是在早早进了侯府之后,才渐渐好起来的。” 云晋安听他说云早早的好话,又是一阵无名火起:“你真是疯了,还真信了那些刁民的胡说八道,咱们侯府都是因为她云早早才好起来的?这些指不定就是她自己散播的谣言。 我的病是吃了月月找神医求来的神药,才渐渐好起来的,跟她云早早有什么关系?” 云晋驰便不再说话了,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没了任何的情绪,任由他拉着离开这里。 坐在马上,春风满面的裴安,搭眼瞧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笑容讥诮。 武安侯府虐待欺辱人的报应,终于要开始了。 若说以前侯府出的事都是些小打小闹,无法让侯府伤筋动骨。 那这次云晋驰的落榜,不仅对他自己,就是对整个侯府来说,也是很大的打击。 云晋驰才名在外,整个京城都看好他会是此次会试的会元,京城大小赌坊都因此单独开了盘,不知道这次又会有多少人,为此而倾家荡产。 云早早这会儿坐在花轿里,已经在开心的计算自己这次能赢多少钱了。 赌博这种一本万利的买卖,她怎么可能会错过呢! 裴安还压低了声音问余贺丰:“会试开赌的事情你知道吧,你压了谁是会元?” “我余家家训,不得沾赌。”余贺丰一脸义正言辞的说完,看向他道:“你压了云晋驰?” 裴安眼神闪躲,嘴硬不承认:“怎么可能,我跟他可是一起应试的对手,我怎么可能压他,我就是随便问问。” 云早早听着他们的谈话,没忍住笑出声来。 裴安目光灼灼的看向花轿,打马靠近了一些,问:“云姑娘你压了谁?” 云早早道:“小赌怡情,玩玩而已,我可不像某些人,宁愿压自己死对头都不相信自己,我压了裴公子跟余公子。” 裴安脸都憋红了:你干脆直接点我名得了! 余贺丰也来了兴致:“云姑娘压了我多少?” 云早早道:“你们俩二八分,你八他二。” 裴安觉得再继续说下去,他脸都没了:“我不二!” 他们这边的送亲队伍,是越来越热闹,听说九皇子赏钱,来的人更多了。 贡院门口。 举子们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高中的皆大欢喜,落榜的失魂落魄。 武安侯在这边站着,只让那些举子或疑惑或同情或奚落的各色目光,给看得如芒在背,也被他们议论云晋驰落榜的话,给刺激的火冒三丈,恨不能赶紧上马离开这里,看到云晋安兄弟回来,一脸严肃的道:“上马车,回家。” 云晋驰的那些同窗们,有高中的,也有落榜的,想要找他问问,他为何会落榜,就见云晋驰整个人失魂落魄,浑浑噩噩的模样,被他大哥云晋安给强行拉进了马车。 侯府的马车,灰溜溜的离开了。 武安侯府里,却是热闹喜庆得很。 侯夫人跟云锦月皆是盛装打扮,在满心欢喜的等待着云晋驰他们回家,等着官府之人过来给他们报喜。 侯夫人一脸喜色的吩咐下人:“鞭炮准备好了,还有给官差准备的赏钱,再多封十两银子。” 她的驰儿一定会高中,会元一定是他的,等月底的殿试,他再被圣上点为状元,那就是连中三元啊,大周建国到如今,也只出了两个连中三元的状元,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管家喜笑颜开的来报:“夫人,侯爷他们回来了。” 第81章 夫妻反目 侯夫人带着云锦月,喜不自禁的迎上去,见刚下马的武安侯,急切的问:“侯爷,怎么样?咱们家驰儿肯定高中会元了吧。” 云锦月却是第一时间感觉到了不对,看着武安侯黑沉着的一张脸,下意识的扯了扯侯夫人的衣袖,低声喊:“娘。” 武安侯因为云晋驰的落榜,跟他在外听到的奚落,受到的鄙夷,跟积攒的愤怒,在这一刻轰然爆发,眼底神色暴虐,一巴掌狠狠扇在了侯夫人脸上,怒声咆哮:“你这个愚不可及的蠢货,都是因为你,驰儿他落榜了,你现在高兴了?” 侯夫人被打的脑子嗡嗡响,只觉得一瞬间天都塌了,却是忘了疼,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说什么?驰儿他落榜了?他怎么可能落榜!” 她都已经做好了驰儿连中三元的准备,连接下来的宴请都安排好了,请柬也备好了,就等着驰儿高中让人发出去,也好让她在京城的官夫人中好好炫耀一番,扬眉吐气。 “你还有脸问。”武安侯怒不可遏:“驰儿他就是因为受寒生了病,才会落榜,若不是当时你撕了取暖符,怎会如此。” 侯夫人反应过来之后,忽的放声大哭:“驰儿,对不起,都是娘害了你,娘不知道云早早那个丧门星有这么大的本事,娘当时……娘当时是怕她害你啊我的儿。” 她悔不当初的哭喊着,人像是脱力了一般颓然的跪在地上,对着自己的脸重重扇了一巴掌,又扇了一巴掌。 她就算不信云早早,也不该撕了取暖符的,贡院的很多举子们,就是因着有取暖符相护,才平安考完了科举。 云锦月一脸心疼的上前抱住她,哭的梨花带雨:“娘,你不要这样,我求求你了,你要打就打我好了,不要这么伤害你自己。” 云晋安眼看着武安侯又是一脚对着侯夫人踹过去。 他一个箭步上前替她挡住,被一脚踹在胸口,疼得一声闷哼,却是态度坚决的抱住了他的腿,仰头看着他道:“爹,二弟他已经落榜了,你现在怪娘又有什么用,云早早她对咱们家是什么态度,你也知道,娘担心她会害二弟何错之有?” “你还敢拦我,还敢提云早早,当初若不是你们一个两个的那么欺负她,她会离开侯府?会对侯府恨之入骨吗?”武安侯理智全无,气得七窍生烟,又是重重一脚踹在他身上。 云晋安疼得脸色发白,依旧是死死的抱住武安侯的腿,不让他去打侯夫人,红着眼睛哽咽道:“爹,你是不是也信那些刁民所说的云早早是福星的谣言? 爹你醒醒吧,这分明就是云早早她自己传出去的,是她策划的阴谋。 她的目的就是让咱们侯府兄弟阋墙,夫妻反目,父子成仇,看咱们自相残杀,爹你还不明白吗?” 现在已经开始这样了,上次就因为取暖符的事,爹骂了娘。 这次二弟落榜,他回家的第一件事竟然动手打了娘,他跟娘最是恩爱,也最是尊重娘,以前都舍不得动她一根头发丝的。 若是以后,家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日子仕途不顺心,爹就觉得是因为云早早离开了侯府才会如此,三天两头发脾气,这日子他们还要不要过了。 武安侯还没说什么。 云晋驰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幕,冷笑反驳道:“大哥,你说的这些,都是你的臆想罢了。 早早她离开侯府之后,从来没有报复过咱们侯府。 我的手不是她砸断的,我的取暖符也不是她撕的,老三两次遇险,也不是她安排的。 我也警告过你们,不要再招惹她,不要再让她对咱们平添仇恨,是你们一次次的找她,对她步步紧逼。 明心香被下毒的事情你敢说与你们无关吗? 小栗子失踪的事情你们敢对天发誓不是你们做的吗?” 有些事他不说,不代表他没怀疑。 武安侯本被云晋安的一番话给说的清醒下来的头脑,听到云晋驰的话,立时又火气冲头了,转身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目眦欲裂的愤怒咆哮:“老二,你护着云早早也该有个限度,你听听你说的都是些什么混话? 她明心香下毒的事已经找到了幕后凶手,她儿子也找到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做的这些人,都极为隐秘小心,老二他到底是怎么猜到的! 云晋驰嗤笑一声,情绪也崩溃了,颓然的跪在了地上,满脸泪痕,悲戚痛苦的锤着心口:“我知道你们不会承认的,但有没有做过这些事,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算我求求你们了,你们不要再针对早早,不要再伤害她了好不好。” 她在侯府的时候,没有享受过一天的疼爱。 她现在离开侯府了,他们为什么还不愿意放过他。 “你……”武安侯气得一口血差点儿喷出来,脸色涨的通红,一脚将他踹翻在地:“逆子,你这个逆子,你这么护着她宝贝她,你也给我滚出侯府,你去找她啊!” 简直岂有此理! 他所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他们兄弟好,结果到头来,却被他们如此忤逆埋怨污蔑! “老二,你住嘴,你别说了。”云晋安半爬半跪着到他跟前:“爹,老二他就是糊涂了,你别生气。” 他说完,拼了命的给云晋驰使眼色,拍他胳膊:“老二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跟爹道歉,说你错了啊。” 云晋驰挺直了脊背,目光坦荡坚定,严肃郑重的一字字道:“我没错,错的是你们。” “好,你没错,错的是我们,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武安侯气得一张脸都扭曲变形了,顺手抄起旁边的一根棍子,对着他就要打下去。 “侯爷,不要。”侯夫人急怒攻心,一声焦急的大喊,眼前一黑,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娘。”云锦月哭着喊了一声,抱住侯夫人,道:“爹,求求你不要再打了,娘她昏过去了。” 侯府里,一家人闹翻了天。 九皇子府门口。 却是热闹非常,欢天喜地。 手拿着花斗的人,一边念着吉利话,一边将斗中装着的谷,豆,铜钱,彩果儿等吉利物给撒出去,穿着喜庆的小孩子们你争我抢的拾取着。 “新娘子下花轿了。”喜娘吆喝了一声。 在场的宾客们,皆看向了坐在轮椅之上的新郎官萧珩,神色颇为复杂的看着他不良于行的腿。 按照大周的大婚规矩,新娘子下轿,脚不能沾地,要由新郎官背着进家门。 萧珩笑容如春风拂面,对着在场的人拱了拱手,便摇着轮椅到了花轿边,温润的声音带着满溢的柔情蜜意:“娘子。” 第82章 拜堂成亲 “新娘子下轿了。”喜娘又重复了一遍,帮着掀开了轿帘。 云早早第一次成亲,说实话还是有点儿紧张的,红盖头下,她什么都看不到,起身往前走了两步,便到了花轿门口,被人扣住了胳膊。 “娘子莫慌,是我。”萧珩温润如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 云早早点了点头,便觉腰间被一双强劲有力的大手扣住。 下一刻。 她双脚便离了地,整个人腾空而起,片刻之后,便被抱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下意识的搂住他的脖颈,整个人紧贴着他坚实的胸膛,让她呼吸也跟着蓦地一促。 萧珩抱着她,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她身上沁人心脾的女子馨香和她柔弱无骨的身子,就好似水一般紧贴着他,让他喉结滚了滚,气息也莫名灼热了几分:“别怕,我也是第一次成亲。” 云早早觉得这种陌生又亲昵的感觉很奇怪,身子开始有些发烫, 声音也哑了几分,不服气的反驳他:“我没有。” 萧珩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只低低的笑了一声,便抱着她进了家门。 四周宾客们又是一阵欢呼起哄,欢欢喜喜的随着一起进了门。 偌大的府里,高朋满座,一路过去,除了给新人留出来的铺着艳红彩绸的路,两边挤得几乎都要没有下脚的地儿了。 萧珩虽手里没实权,可他终究是九皇子,再加上明心香跟符纸让云早早名声大噪,想要借此交好的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可是不少。 别的不说,受过云早早恩惠的沐国公府,礼部尚书余家,吏部侍郎裴家,刑部侍郎赵家,都是明面上跟她交好的家族。 再加上癫和尚在顾家闹了一通之后,以陈国公跟勇毅侯为首的一众本没打算过来贺喜的王公贵族们,看在他的面子上也过来了。 这下子,就相当于整个京城有头有脸的大家族都来了,九皇子府准备的喜宴都不够了,临时把京城的大酒楼都包圆了,让人给送了酒菜。 癫和尚一边啃着鸡腿一边跟着往前走。 他脖子上,是骑他大马的小栗子,黑葡萄一般澄透的大眼睛看着被萧珩抱在怀里的他家阿娘,喃喃道:“师父,我阿娘成亲了。” 癫和尚也是感慨万分的又啃了口鸡腿:“成亲了,以后你就是有爹的孩子了,谁再骂你小野种,你就找你爹告状,让你爹去打死他们。” 他这话,说的很大声。 周围正在跟着新郎新娘一起往喜堂过去的宾客们,忍不住都打了个寒噤,暗自思忖着,等回家之后,一定要交代好自家小辈,绝不能得罪九皇子的这个便宜儿子。 他继父是九皇子,他师父是癫和尚,这俩人谁沾谁死! 小栗子骑着师父的大马,跟着往前走,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开心还是该不开心,别人不知道内情,他是知道的,阿娘跟萧叔父成亲,是签了契约的。 萧珩一脸容光焕发的抱着他的心爱之人,一路到了喜堂门口,又扶着她跨了火盆。 皇上钦点的司仪,礼部尚书余善年便笑眯眯的站了出来,对着在场的宾客们一揖,道:“花堂结彩披锦绣,欢天喜地笙歌奏,今日设宴邀亲友,举觞称贺赞佳偶。 各位亲朋有礼了,今日就由在下主持这场大婚。” 宾客们又是一阵鼓掌喝彩。 余善年笑道:“请九皇子,九皇子妃入喜堂。” 萧珩便扶着云早早进了喜堂,然后才松开她的手,改为牵着红绿彩缎绾成的同心结。 余善年面带微笑,一脸长者的慈爱,在两人并肩而立之后,唱和一声:“新娘新郎一拜天地。” 萧珩跟云早早,向着天地叩首三次。 余善年接着唱和:“二拜高堂。” 萧珩跟云早早,面向皇宫的方向,拜了高堂。 余善年又唱:“夫妻对拜。” 萧珩跟云早早互相对拜。 余善年笑的合不拢嘴:“礼成,送入洞房。” 萧珩把碍事的同心结直接抽走放在了自己的腿上,牵着她的手入了洞房。 喜娘跟上他们。 摄政王府的秦嬷嬷跟云早早府的赵嬷嬷,还有如意跟吉祥,赶紧跟上喜娘。 余凝拉着她娘亲,小公爷沐承延带着京城跟交好的一众贵公子们也紧随其后,先去勘察一下情况,再看看晚上要不要过来闹洞房。 萧珩扶着云早早坐在床上,把跟着进来的人都当成了空气,只温声问她:“脖子是不是压得累了?把凤冠取下来吧。” 他不是征求别人的意见,见云早早点了点头,都没等喜娘阻止,便已经帮她把凤冠取了下来,转手交给了秦嬷嬷。 萧珩又问:“饿了吗?我让秦嬷嬷给你炖一盅燕窝好不好?” 云早早忙了一天,也就早上吃了两口,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凑近他,小声道:“给我煮碗面吧,鸡丝面。” 萧珩一脸宠溺的笑:“好。” 说完,他转头看向跟着进来的宾客们,道:“我家娘子已经很累了,诸位不要太闹她,本宫在这里谢过诸位了。” 喜娘反正是不敢说什么的,他破坏规矩那就破坏规矩,谁让他是九皇子呢,他跟新娘子都不在意,他们这些外人又在意什么呢? 秦嬷嬷跟赵嬷嬷他们,更是觉得自家主子们开心就好,只要他们小两口和和美美,恩恩爱爱,管他外人怎么想,又不跟他们过日子。 余凝羡慕的道:“娘,九皇子跟云姐姐可真恩爱。” 她以前觉得夫妻相敬如宾就很好,可现在觉得,还是有个体贴入微,事事为自己着想,把自己看的比那些劳什子的规矩都重要的相公,才是比什么都好。 余夫人也跟着点头,道:“九皇子是个知冷热的,早早也是好福气。” 余凝凑到她耳边说悄悄话:“娘,我将来找夫婿,也要找个这样的。” 姐姐跟姐夫,也是旁人眼里的恩爱夫妻,相敬如宾,可不管是成亲时还是成亲后,姐夫都不会这样事无巨细的想着姐姐。 爹娘还帮他说话,说男人没有女人心思细腻,有时候顾及不到这么多,都是借口,人家九皇子怎么就能做到的? 余夫人无奈又宠溺的摇头,轻轻敲了敲她的脑门:“你啊,未出阁的小姑娘就想着要找相公了,害不害臊。” 余凝调皮的吐了吐舌头:“那娘,我留在家里陪您一辈子,孝敬您好不好。” 余夫人瞪了她一眼:“瞎说。” 坐在喜帐里的新婚小夫妻还在说着私房话。 一直到秦嬷嬷端了碗热腾腾的鸡丝面进来。 萧珩亲自喂她吃完,才出了喜帐,去外头招待宾客去了。 他这边刚走没多会儿,余凝他们正围着云早早说祝福的吉祥话时,余家的下人过来了,在余夫人耳边小声的说了句话。 余夫人往旁边退了两步,悄悄地看了眼云早早,神色颇为为难。 云早早却是注意到了她,也朝着她望过来,关切的问:“余夫人,怎么了?” 第83章 她是个骗子 余夫人往边上退,就是还没想清楚要怎么办,又怕被她看到,没承想还是被注意了,笑了笑,道:“没什么。” 云早早见这么多人在,其中很多都是自己不认识的,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一直等送祝福的人渐渐离开,余夫人也带着余凝跟人一块儿走了,才喊住了她:“余夫人,凝儿,你们慢走一步。” 余夫人便知她是要问之前的事了,颇为不好意思的停住了脚步。 今日是她的大喜之日,她怎好劳烦她一个新娘子帮忙。 余凝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了眼她娘亲,再看看云早早。 云早早道:“咱们又不是外人,余夫人有什么难事跟我说便是。” 余夫人叹了口气,也不再坚持:“是楚将军的小孙子,昨日晚间说是做了噩梦,今日里起来,人就呆呆傻傻的了,找了宫里的太医,也找了永乐宫的道长给看了,病情没有任何好转。 楚夫人是我的手帕交,她听说你会道术,跟我家关系走得近,便托人托到了我这里,让我问问你能不能去给他家小孙子瞧瞧。” 余凝声音蓦地大了些,一脸的担心:“娘,你是说博哥儿他傻了?” “口无遮拦,休得胡说,那是生病了。”余夫人气得打了她一下,又双手合十念了句童言无忌,才再次看向云早早:“无碍的,你今日大婚不好出门,我等会儿先带凝儿过去看看。” 云早早没回话,只问:“孩子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能跟我细说一下吗?” 余夫人道:“就是看起来人痴痴傻傻的,一会儿一会儿笑,一会儿又怕的往柜子里,往床底下躲藏,跟他说话十句有八句回不上来,再问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听你这么说,应是丢了魂儿。”云早早说完,站起来开始脱自己身上繁琐精致的喜服,道:“若是昨日里丢的,我得赶紧过去看看,超过十二个时辰,魂即便能招回来,也定会有所残损,对孩子会有影响的。” 说完,她扯了下自己的衣裳,扯不下来,道:“余夫人,凝儿,你们快来帮我一下。” 按理说,招魂不是难事,永乐宫也是享誉京城的有名道观,里头的道长应也是有点术法本事的,不可能连小孩子丢魂儿的事儿都办不了。 余夫人听她这么说,也着急了,不过还记得今日是她大婚,担心她:“早早,你若是这么就走了,九皇子那边会不会生气?” 云早早道:“我是去救人的,又不是去会野男人的,他生哪门子的气。” 余夫人哭笑不得,心道这若是她亲闺女,非得好好敲打她一下,哪里能随便说这种话的,还是在为她着想:“你不能这么出去,外头都是贵客,看到新娘子出府了不好,会被有心人背地里编排的,你乔装打扮一下吧。” 救人的事情,确是刻不容缓的。 云早早点了点头,将秦嬷嬷喊了进来,让她去把她出门救人的事情告知萧珩跟小栗子,又让她帮忙拿来了一套丫鬟穿的衣裳,换了衣裳之后,扮作了一个小丫鬟,跟在余夫人跟余凝身边,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九皇子府,依旧是人声鼎沸,喜庆非常。 云早早跟着上了余府的马车,大概一刻钟的功夫,马车便直接进了府门,又行驶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 楚将军夫妻已经在院子门口等着了,一起出门迎接的,还有他们的儿子跟儿媳妇,也就是生病孩子的父母亲。 余夫人先下了马车,跟楚夫人说了两句。 余凝跟云早早才下了马车。 楚将军一拱手,颇为歉疚的道:“末将在九皇子妃大婚时日将您请过来,实在是迫不得已,九皇子妃莫怪。” 云早早不在意这个,也没跟他们废话:“楚将军不必如此,治病救人刻不容缓,带我进去看看吧。” 楚将军跟夫人赶紧在前带路。 云早早这边还没进院子。 不远处,云晋淮跟人并肩过来,看到对面熟悉的人影,眼底神色一凝,问身边的人:“她怎么会在这里?” 今天不是她大婚的日子吗?不好好呆在九皇子府,乔装打扮成这个样子来将军府,不安于室的东西。 旁边的人,是神威军中郎将寇鸣,是楚将军的亲外甥,往那边看了一眼,就见一个丫鬟打扮,看不到脸的姑娘,被舅舅跟舅母请进了院子,好奇的问:“你认识那个人?” 云晋淮点了点头,问:“你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吗?” 寇鸣也是一脸狐疑,道:“我大外甥病了,我听我表哥说,让余家帮忙请了个道法精深的高人过来给瞧瞧,不会就是她吧。” 开什么玩笑,就算没看到脸,只看那身段,也知道那是个妙龄女子,道法能怎么精深? 云晋淮冷哼一声:“什么道法精深,她不过就是会些歪门邪道,出来招摇撞骗罢了,楚将军怎么也会信这些东西。” 寇鸣在意了起来,怕舅舅真的被一个没本事的神棍给骗了,耽误了大外甥的病情,赶紧追问道:“云兄你被她骗过?” 云晋淮没有给出确切回答,只道:“反正你让楚将军注意着点总没错的。” 云早早她有什么本事,不就是画了几张取暖符吗?也不知道是谁把她吹捧成了天师一样的大人物,非得等在她手里吃了亏,他们才知道她就是个只会点妖术的骗子。 她自己也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以为人家吹捧她,她就真的是个人物了?等给人看出了事,看人家不扒了她的皮。 寇鸣对着他拱了拱手,一脸感激道:“多谢云兄了,那云兄你先走一步,我回去瞧瞧。” 大外甥可是将军府的长孙,舅舅跟舅母的心尖肉,可不能有一点意外,若那女子当真的是个骗子,他定然不会放过她。 云晋淮看他离开,朝着对面的院子过去,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冷笑来,转身离开。 寇鸣可不是个好脾气的,又很是得楚将军看中,云早早若是把楚家小公子给治坏了,就算有九皇子撑腰,也有她好看的。 寇鸣的确是个脾气急躁的,风风火火的赶过去,下人们一路拦都拦不住,让他闯进了卧房里。 “妖女,你别碰博哥儿。”他指着云早早一声大喝之后,看向楚将军:“舅舅,她是个骗子。” 第84章 妖人摄魂 楚家人,余家人,皆朝着他看了过去。 云早早刚咬破指尖,将血点在了楚彦博的额间,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清冷中带着绝对威严的声音也跟着响起:“他是个没脑子,打扰到我施法了,把他给我丢出去。” “你给我闭嘴。”楚将军瞪着他低喝一声,亲自出马,拎着他的后脖领子就往外拉。 寇鸣是习武之人,也是身强体壮,可跟身形如铁塔一般,又在边关驻守过数年的舅舅相比,就显得有些弱了,没有丝毫还手之力的被带了出去。 楚将军将他往地上一丢,才压低了声音问:“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这可是我跟你舅母煞费苦心才请来的高人。” 寇鸣也不服气:“舅舅,我听人说了,她根本就什么都不会,就是个招摇撞骗的,你还不赶紧把她赶出去,仔细她把博哥儿给看坏了。” 楚将军眉梢一挑,眼底神色深邃精明:“你是听谁说的?” 寇鸣道:“云晋驰说的,他就被她骗过。” “你什么都听人家说的,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这么大年岁了,怎么就不长点脑子。”楚将军一脚踹在他小腿上:“那你知不知道,云晋驰那是跟她不合,心里嫉恨她,想要诋毁她才会这么说。” 他当是谁呢。 原来是云晋淮。 云家一家人把她给扫地出门还不够,现如今她都已经跟云家断绝关系了,云家人还是处处针对,处处诽谤造谣中伤她,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寇鸣眼神清澈的看着他:“啊?” 楚将军警告他:“你以后少跟云晋淮来往。” 往日里他也觉得云晋淮年少有为,有脑子也有身手,虽是世家子弟,却不是那种张狂的性子,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后来云早早跟侯府闹翻之后,京城传出来好多对侯府不利的传言,说侯府之人各个刻薄虐待她,他也没有全信。 可现在,人家云早早能在大婚之日,冒着被人背后说闲话的风险,抛下九皇子,赶过来给他家博哥儿看病,先不说能不能真的看好博哥儿的病,就是这份心意,跟云晋淮在背后说人坏话一比,高下立现。 寇鸣委屈:“可是……舅舅你真的信她吗?你看看她才多大年纪,她怎么可能是什么高人!” 他见到的高人,都是胡子一大把的老道士。 楚将军斜了他一眼,一副嫌弃他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那是你没见过年轻时候的摄政王妃!” 摄政王妃名满京都的时候,只有二八年华,可比现在的九皇子妃要年轻多了,还不是一举治好了摄政王的病,从此一鸣惊人。 所以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人不可貌相,莫要小瞧了任何人去。 寇鸣不服气:“她能跟王妃比吗?” 王妃人美本事大,可是舅舅他们那一辈,京都所有的贵族子弟心目中最完美的女人,每个人都梦想着能娶她为妻。 楚将军真想一巴掌抽他脸上,道:“你给我留在这里别走,我让你看看你嘴里的骗子,人家有没有本事。” 寇鸣依旧梗着脖子:“舅,她要是能治好大外甥的病,那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跪在她面前给她磕头认错都行,要是她治不好,我定不会轻饶了她。” 像他们这种人,没本事就缩着脑袋窝着,既出来给人看病了,要没有真本事,只靠着坑蒙拐骗祸害人,那就要做好把人治坏了之后,被人打死的觉悟。 楚将军指了指他,道:“那你等着给你跪下认错吧。” 他们爷俩在这边说了几句话的功夫。 卧房里。 云早早面色严肃,一边画着符,一边道:“小公子的魂不是受惊丢了的,是被妖人用邪术给强行拘了去,用一般的术法招不回来,现在需要你们其中一人去喊他回来,他平日里最听谁的话?” 楚家留在屋里的三口互相对视了一眼,前面的话他们听懂了,博哥儿的魂被恶人给抓走了,后面说的喊他回来,他们就糊涂了。 楚家少夫人担心自己儿子,也不管怎么喊,急声道:“爹娘太过于溺爱他,夫君脾气又太好,他平日里最听我的话,我过去喊他吧。” 云早早画完了符,又在地上画了个圈,让她站在里面,道:“你离魂了之后,切记一定要跟着这个圈上指引的方向走,不要离开这个圈,找到小公子,就把这符撕了,你们就能回来。” 楚家少夫人接过她手里的符纸,紧紧攥在手里,点头道:“我记住了。” 云早早点了点头,道:“闭上眼睛。” 楚家少爷跟楚夫人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就见她闭上眼睛之后,身子也跟着软软的倒了下去,被云早早给扶住了。 下一刻。 嘭的一声。 紧闭的房门毫无预兆的打开了。 正准备悄悄地开门进去的楚将军,和跪在地上一脸不服气的寇鸣,也是吓了一跳。 云早早道:“少夫人刚出去,不要关门。” 楚将军一脸肃穆。 寇鸣一脸:卧艹,舅舅你快看她这个骗子! 他还往楚将军面前挪了挪,扯他的长袍,拼了命的给他使眼色,听听她说的什么鬼话,她嫂嫂分明就在屋里呢,什么时候出去的。 楚将军又踢了他一脚,给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把他给拖走扔后面去了,然后他才轻手轻脚的进了屋,看了眼整个人软到在儿子怀里的儿媳妇。 与其说是昏迷了过去,她看起来更像是睡着了。 楚家少夫人在闭上眼睛,再睁眼的时候,就到了一个灰扑扑的世界,到处都是灰蒙蒙一片,只有脚下金色的光圈熠熠生辉,光圈的前面,有个金色的箭头,在给她指引方向。 她又确定了一下手心里攥着的符,便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开始跟着箭头的方向一路往前跑。 不知道跑了有多久,直到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宫殿里,听到有人在说话,模模糊糊的,她听不太清。 谈话人的声音也好似被蒙上了一层水雾扭曲了一般,有的能听到,有的听不到:“***,玄天观主她若是一直不出来,**难不成还要一直等着她? 你今天必须给**算出来她到底何时出现,我儿早过了成亲的年纪,不能一直等着她。” 第85章 重重磕头 另外一个声音道:“**您莫要着急,**可以确定她人已入红尘,您已经等了三年了,现在放弃,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再接下来的话。 楚家少夫人便听不到了,脚步声渐远,谈话的人似是离开了。 她也没有怠慢,跟着箭头方向进了拐进了一间大殿,灰蒙蒙的景象立时消失不见,变成了诡异的全黑色,黑色中,有一个个冒着银白色光芒的小孩身影。 整个宫殿,到处都是孩子在玩闹奔跑。 在这些孩子里,她一眼便看到了跟其他孩子格格不入,靠坐在角落里看书的儿子,急切的一声大喊:“博哥儿,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点过来,跟娘回家。” 正在看书的孩子,抬头看了她一眼,放下书,欢快的朝着她跑了过去:“阿娘。” 也就在这时。 楚家少夫人就见一双黑色的扭曲大手,突地出现在他的头顶,眼看着就要一把抓住他,把他给抓回去,又是一声着急的:“博哥儿。” 她话音刚落。 脚下的金色光圈,忽的化为一双金色大手,大手握成拳头,速度极快的朝着那黑色大手冲过去,用力砸在了黑色大手的手背上。 黑色的大手瞬间被击散,化为黑雾。 楚家少夫人也趁机将儿子抱进了怀里,撕了手里的符纸。 母子俩立时便消失在了这恐怖的黑色大殿里。 意识抽离的最后瞬间。 楚家少夫人又听到了脚步声。 那人在愤怒的嘶吼,只是声音比之前明显虚弱了许多,还在剧烈的咳嗽着:“谁,到底是谁在坏我好事,你给我等着,我绝对会抓到你,把你碎尸万段!” 于此同时。 云早早身子一晃,脸色蓦地惨白,唇角也溢出了一缕鲜血。 余夫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云早早脸色如此难看,唇角的鲜红的血迹,越发衬得她整个人脆弱不堪,像是轻轻一碰就会碎掉的白瓷一般,一步上前扶住了她:“早早,你没事吧。” 云早早眼底神色凝重,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道:“没事。” 是个有点本事的,不过刚刚那一拳的对撞,那妖人伤得可比她要严重多了。 楚将军夫妻也是一脸的忧心,刚刚要开口。 楚少爷便惊喜的出了声:“夫人,你醒了。” 楚家少夫人睁开眼睛,第一时间去看床上的儿子,声音沙哑的喊他:“博哥儿。” 床上安静躺着的楚彦博,听到阿娘的呼唤,浓密的长睫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博哥儿醒了。” 楚将军夫妻喜极而泣。 楚少爷直接拦腰抱起了自家夫人,把她抱到了儿子的床头。 卧房里的动静。 让在外面跪着的寇鸣也跪不住了,膝行到了门口,双手趴在门框上,伸长了脑袋往里头看。 楚彦博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开始目光还有些涣散,很快便聚焦了,有些疑惑的看着跪在地上,趴着门口姿态扭曲的寇鸣,奇怪的咦了一声:“舅,你是在扮狗吗?” 孩子天真稚气的疑问,引得屋里的人都朝着他看了过去。 寇鸣这么大人了,也是要脸的,整个人往后缩了一下。 “滚进来。”楚将军中气十足的喝了一声。 寇鸣人真的是滚了进去,滚到距离云早早半米左右处,又是一个翻滚,跪在她面前就是一声:“姑娘,我错了,对不起。” 云早早人还没反应过来。 寇鸣对着她就是一个响头重重的磕了下去。 云早早都惊了:? 合着这还真是个脑子不好的。 楚将军解释道:“这小子之前无礼,骂你是骗子,我跟他讲了一下道理,他说你要是能治好博哥儿,他就跟你磕头认错。” 云早早点了点头,脑子虽然不大好,可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 楚夫人也跟着帮腔:“这孩子就是心直口快,没有恶意的,九皇子妃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寇鸣本还觉得有些丢脸,涨红了一张脸,都不敢抬头去看人家,听到舅母的话,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看向她:“你就是云早早?” 云早早道:“对,就是我。” 寇鸣看了眼她,又去看舅舅,眼底本就复杂的情绪,变了又变,终于后知后觉的理解了舅舅刚刚跟他说的那番话。 云晋淮那王八蛋可真不是个东西,竟然在背地里说他亲妹妹的坏话。 人家也已经离开侯府,也没招惹他,他就这么阴阳怪气,她在侯府的时候还不定被他怎么欺负呢,换做是他,他也要跟侯府断绝关系。 楚将军看他一脸傻相,瞪了他一眼,骂道:“丢人现眼。” 寇鸣却是一点都不在意被骂,对着云早早郑重的拱了拱手,道:“多谢九皇子妃救了我大外甥,你放心吧,以后谁要是欺负你,我寇鸣定然第一个站出来帮你。” 云早早也对着他拱了拱手:“起来吧,你有心了。” 寇鸣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他们好像是平辈吧,怎么这么一闹,好像他小了她一辈似得,不过也没有计较,从地上爬了起来。 云早早又去给楚彦博把了脉,道:“拘魂超过了六个时辰了,小公子神魂有些虚弱损伤,魂魄不大稳当,其他无甚大碍。” 说完。 她拿起纸笔开始画符写方子,问:“你们好好想想,近日里有没有人拿走过小公子身上的东西,比如他的头发,或者染上了他血液的衣物之类的。” 楚夫人认真的思考了片刻,道:“这些我们平日里也没注意过,头发是每天都掉的,近两月天冷了我们也不让他乱跑了,倒是没有磕着碰着也没受伤流过血。” 楚将军问:“那妖人便是用这些害了我家博哥儿吗?” 平日里博哥儿的衣食住行,他们已经很注意了,可也未曾想过,会有恶人用此歹毒的邪术来害他。 云早早点了点头,将画好的符纸折好了交给楚夫人,叮嘱道:“这个符是可以稳固滋养魂魄的,一定要让小公子贴身带着。 另外以后你们注意些,梳下来的头发,染了血的衣物,剪掉的指甲,都要记得烧掉,不要给贼人可趁之机。” “我们知道了。”楚将军说完,又道:“九皇子妃,想必你也明白,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若是那贼人卷土重来,再害博哥儿,我们该怎么办?” 这根本就是防不胜防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云早早道:“小公子今年五岁,按照他的八字来算,正是他一生中命格最弱的一年,最容易出事,过了今年就好了。” 将军府一家人听她如此说,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贼人在他自己的主场被我所伤,没有半年的功夫是恢复不了的,这半年时间,他害不了人。”云早早也安慰他们,说完才看向楚家少夫人跟楚彦博:“夫人,小公子,你们可否告诉我,那个地方,你们还记得多少。” 第86章 沙哑滚烫 楚彦博只是个五岁的孩子,本就心魂不稳,魂被喊回来之后,便忘记了很多事情,只记得他到了一个黑色的房子里,里面有很多跟他年纪相仿的孩子,其他便记不得了。 楚家少夫人也证实了他的说法,努力的回忆自己进入那个世界的所见所闻,道:“那是个很高很大的大殿,我过去的时候,听到两个人在谈话。” 她便把听到的内容,全都说了出来,她记性好,说的一字不差。 云早早皱着眉道:“你是说他们提到了玄天观主,那个谈话中女人是要让她的儿子娶玄天观主?为此等了三年,也没等到玄天观主出现。” 楚家少夫人点了点头:“他们说玄天观主现在已经入了红尘之中,只是还未曾暴露身份。” 云早早摸着下巴,十分失望的来了一句:“那我是没机会了啊。” 她之前还寻思着玄天观主之位呢,可以不遵皇命多爽啊,可现在听那妖人所说,人家都在红尘里了,还是位妙龄女子,她是彻底没机会了,想想以后还要被皇权拿捏,就很不爽。 那就来点实在的,期待萧珩赶紧弑父造反吧,事成了她或许还能得个便宜皇后坐坐,不成的话她也能带着儿子跑路。 楚家人是一脸迷惑的看着她,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早早该救的人救了,该知道的事情也知道了,便起身告辞:“楚将军,夫人,那我就告辞了,我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阿珩他会着急的,我过来的事情,还望帮我保密。” “九皇子妃能来,我们一家人感激不尽,定不会乱说话的。”楚夫人赶紧保证,给她塞了个荷包,道:“这个你一定要收下,当是我们的一点小小心意。” “将军,夫人,以后有事尽管找我。”云早早也没客气,收下了荷包,又认真的看着楚将军道:“将军若是知道哪家孩子的情况跟小公子类似,也烦请告知我一声。” 那妖人摄了很多孩子的魂魄,之后定然还会继续作恶,她作为道门中人,能找到他替天行道的话,可以挽救很多孩子免遭毒手不说,还能给自己增加大功德。 “九皇子妃放心,有消息我定去通知你。”楚将军经过自家孙子被摄魂一事,恨透了幕后妖人,若是能找到他,自然不会放过。 楚家一家人,亲自送她到了院子门口,等她上了马车离开,才转身回了院子。 楚夫人道:“九皇子妃这么有天大本事的人,比之当初摄政王妃也不差,侯府竟然为了一个假货,将她给赶出了府,跟她决裂,当真是买椟还珠。” 楚将军道:“外界都说九皇子妃是个有福气的,谁跟她交好便能带来福气,谁跟她交恶便会处处受挫,我看也不是瞎说,侯府最近事事不顺不说,大周公认的第一才子侯府二公子云晋驰竟然落榜了,反观跟她走得近的余家跟裴家,最近好事连连。” 楚夫人道:“相公,那咱们之后要拉拢她吗?” 楚将军压低了声音道:“正常交往就行,不必刻意拉拢,九皇子现在虽手无实权,人又废了,可他终究是皇子,免不了皇家的争斗,那个位子,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会花落谁家。” 所以即使知道了九皇子妃身怀绝技,神通广大,他们楚家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刻意亲近,圣上本就多疑,会认定他们楚家提前站队的。 云早早回府之后,天已经彻底黑了,府里却是张灯结彩,处处明亮。 吃完喜宴的宾客,也开始散了。 小栗子跟癫和尚一块儿进来的时候,余凝跟余夫人刚刚离开,秦嬷嬷他们也去了外间守着,婚房里就只剩她一个人。 小栗子先是探进去一颗小脑袋,左看看右看看,才笑着跑过去:“阿娘,你一定饿了吧,我跟师父给你拿来了好吃的。” 说着。 他转头看向癫和尚。 癫和尚就从身后拿出一个大瓷盆出来,里头满满登登的是各色菜品,道:“饿了就吃,别管那些劳什子的新娘子不能吃饭的规矩,规矩又不能顶饿。” “你看我像是死守规矩的人吗?”云早早说完,瞧了眼瓷盆。 好家伙,鲍、翅、肚、参,鸡,鸭,鱼,肉各种菜色,丰富的很。 小栗子笑眯眯的道:“阿娘,这可不是在饭桌上拿的剩菜,是我跟师父去后厨要的现出锅的,干净的很,没有人吃过,还热乎着呢,你快点吃。” 癫和尚还贴心的给她递过去一双筷子,一脸深意的道:“吃吧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洞房。” 小栗子啊的叫了一声,忙捂住了小脸,好羞羞。 云早早提醒:“小栗子还在呢,你说话注意点分寸。” 癫和尚道:“这有什么,他早晚也要成亲,也要跟媳妇洞房的。” 小栗子一张小脸都红透了。 云早早瞪了他一眼:…… 这不正经的老和尚! 癫和尚却是乐得不行,听到外头秦嬷嬷他们喊九皇子,跟宝贝徒儿使了个眼色,抱着他往外走,嘴里还念着:“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这一老一小就不惹人烦了。” 小栗子小脸红扑扑的,依依不舍的看着云早早,大眼睛里还有着说不出的担心。 云早早对着他笑了笑,让他安心。 癫和尚经过萧珩的时候,拍了下小栗子的小脑袋:“让你爹跟你娘今晚就给你造个小人好不好?我们小无念是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呢?” 小栗子想了一下,还真的认真的回答了他:“妹妹。” 癫和尚好奇:“为什么呢?” 小栗子改了口:“其实弟弟妹妹都好,我都喜欢。” 萧珩笑出声来:“那我跟娘亲努力一下,弟弟妹妹都给你生好不好?” 小栗子摇头,认真的看着他:“萧叔父,女人生孩子很辛苦的,要过鬼门关,你不能欺负我阿娘。” 萧珩眉梢一挑:“还喊叔父?” 小栗子犹豫了一下。 癫和尚拍了下他的小脑袋:“该喊爹了。” 小栗子有些窘迫,微微敛下眉眼,长睫颤了颤,深深呼吸了一口,才小小声的道:“爹。” 萧珩把拇指上的翠玉扳指取下来递给他:“乖儿子,这个是爹送你的改口礼。” 小栗子接过了扳指,喊了第一声之后,再喊起来就没有压力了:“谢谢爹。” 秦嬷嬷他们在一边看得笑容满面,欣慰的很,什么敬茶改口,规矩不规矩的也不管了,只要他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开开心心的,就比什么都好。 小栗子被癫和尚带走了。 秦嬷嬷他们进去稍微收拾了一下,交代了他们二人需要注意的规矩之后,也离开了。 萧珩之前都发了话,九皇子妃累了,不要闹她,准备闹洞房的沐承延他们也很识趣,在吃了宴之后,便也离开了。 此刻。 洞房里外就只有他们夫妻两个人。 云早早见他坐在对面,好大会儿也没动,犹豫了一下,问:“阿珩,要不咱们来个全套?我把盖头盖上,你过来掀一下?” 似是因为听到了她的声音。 萧珩看起来有些微醺的一张俊脸,便染了些红,尤其是漾上眼尾的那抹滚烫的晕红,让他整个人越发容色妍丽,声音是克制的沙哑:“过来。” 第87章 谢娘子好意 云早早只以为他是喝多了,拿着红盖头便走了过去,在他面前站定,微微弯腰看着他笑:“我自己来了?” “我来。”萧珩的声音沙哑的更厉害了,俊脸上神色却越发认真,甚至有些说不出的神圣,拿过她手里的红盖头。 云早早离他很近,也在看他,探究的盯着他除去了锦绸之后,那一双狭长的凤眸。 他的眼睛生的好看,可眼神却是空洞无神,墨黑的瞳孔黑沉得仿若万年冰封的深黑幽潭般,没有一丝的光亮,对她放肆的凝视也没有丝毫的反应。 眼睛没反应,他嘴巴却不饶人,低笑了一声,沙哑的声音带上了一分揶揄:“娘子,为夫的长相你可还满意?” 云早早觉得,这人吧,就多余长了张嘴巴,不甘示弱的道:“夫君看不到我的样子,万一我相貌丑陋,夫君哪天眼睛恢复了,会不会嫌我?” 她见过瞎子,他的眼睛确是像瞎了的样子。 如若是别的瞎子,她肯定不会有怀疑。 可面前这个人,是心狠手辣,是老谋深算的萧珩,装瞎对他来说信手拈来,就跟她一直都怀疑,他装残一样。 萧珩动作轻柔却郑重的帮她把盖头盖上,唇轻启:“娘子不嫌我又瞎又残,愿意嫁与我,我又怎会嫌娘子,若娘子当真丑陋,我们天残地缺,怎么不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 云早早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把手里的?喜秤放在他手里,道:“夫君请吧。” 萧珩握住?喜秤,微微仰了些头,将大红盖头挑开,对上的便是她一双略带着些戏谑的漂亮杏眸,亮的仿若星子般耀目。 云早早看着他笑了笑,转身去端了酒,递给他一杯:“夫君,我们来喝合卺酒吧。” 萧珩接过酒杯。 两杯合卺酒是用红色的彩绸连在一起的。 两人若想交杯共饮,便只能靠近了一些。 云早早也是这时,才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不正常炽热,像是个燃烧的火炉一般,源源不断的散发着热量,尤其是胳膊相碰的时候,隔着厚厚的喜服,她也觉得像是被烫到了。 萧珩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喉间也溢出了一丝难耐的轻吟来,眼角的红更深了几分。 云早早立时心生警惕,仰头一口气把酒喝了之后,距离他远了些,警惕的看着他:“咱们契约上可以写了,婚后不必行夫妻之实。” 她之前就觉得他这副模样看起来有些眼熟。 此刻脑子都嗡嗡炸开,她四年前,进京路上中药的时候,也是如此! 萧珩的异常,被她发现挑明,也放弃了克制,性感的喘息声渐大,嘶哑的声音带着欲色:“娘子,洒我身上了。” “谁给你下的药?”云早早没回话,只神色凝重的打量着他。 他的酒没喝完就被她退开的动作给牵动了,半杯酒连同着酒杯一起,洒湿了他的衣襟,有一滴酒顺着他纤白的脖颈,滚落在了喉结之上。 萧珩因着是中了药,让他以往病态苍白的面上蕴着靡艳的红,唇色也艳红似血,唇角勾了勾,低笑了一声,声音沙哑却越发的性感:“娘子你猜呢?” 云早早压低了声音:“宫里那位?” 老东西到底是哪里有毛病,她本以为他给他亲儿子送毒药喝已经够离谱了。 现在竟然在他大婚之日,给他喝下了那种药的酒! 萧珩又笑了,笑意随意散漫,似是浑不在意给他下药的人,也浑不在意他自己的身体,道:“你若是不想我兽性大发,失去神智动你的话,过来把我绑在轮椅上。” 云早早道:“我研究过这种药,我帮你看看能不能解。” 她因当初着过道吃过亏,回侯府之后,就偷偷将能买到的那种助兴的药都给研究了一个遍,每一种都研究出了快速解毒的方法。 萧珩摇摇头:“你觉得那老不死的东西,会给我用能轻易就解了毒的药。” 义母留下的解毒珠都控制不住的药性,她就算会医术,一时半会的也无法帮他缓解。 “你怎么看不起人呢!”云早早还不信了,过去拉过他的手,给他把脉,片刻之后,瞳孔震动,低骂了一声:“这药量都能弄死一头牛了,你身体又不行,无法发泄药性,我看你爹他是想把你活活憋死!” 说完。 她目光下意识的往他那处瞧。 这不瞧不要紧,一眼看过去,脸唰得红了个通透,甩开了他的手。 萧珩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那些都是外界传言,我可从未说过我不行。” 云早早佯装什么都没看到,目光四处乱看,就是不去看他,站在一位医者的角度,道:“你这个药效太猛,入药的药物太杂不好分辨,我短时间内也配不出解药,你这情况挺严重的,耽搁了会憋出事的,要不让宁商去喊个人过来陪你吧。” 她的提议本是出于好意。 谁知道她说完之后。 屋内本有些旖旎暧昧的氛围,立时就降至了冰点,四周的空气,都好似被瞬间抽空。 萧珩浑身似是凝上了一层冰,讥诮的声音沁着冰寒:“那本宫还真是谢谢娘子好意了。” 第88章 自己解决 云早早不知自己哪句话惹了他生气,想了一下,觉得可能是自己没有说清楚,解释道:“你误会了,我不是说青楼楚馆的那些女子。 前几日宫里不是送来了几个伺候的吗?我看长得都很标致,皇后娘娘亲自挑的人,自是会伺候人,身子也干净的。” 宫里送人过来的意思,就是给他用的。 萧珩又是一声阴阳怪气的讥笑:“新婚之夜就张罗着给我找女人,我家娘子真是好生贤惠大方!” 云早早面对着喜怒无常的杀神,讪笑着:“应该的,合作愉快嘛,你以后想要纳什么人,不必问我意见,我全都同意,你若是遇到了心爱之人,我可以马上和离给她让位。” 她都退让到这样了,他总该满意了吧。 萧珩听着她的话,冷笑一声:“娘子若是遇到了心爱之人,也记得告诉本宫一声!” “你生气了?”云早早奇怪的看着他,带着几分小心谨慎的问:“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哪里说错了你告诉我?咱们成亲后,是要日日相处的,要互相知道对方的喜好跟底线,才能更好更融洽的相处。” 萧珩像是被人一桶冷水兜头浇了下来,恍然察觉这该死的药性,竟然影响到了他,让他情绪有些失控,很快便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没有。” 云早早松了口气,继续道:“我刚刚又仔细想了一下,让皇后的送来的人过来,明日定会传出咱们夫妻不睦的消息,还是让宁商去青楼买一个清倌人吧。” 萧珩没有丝毫感情波动的冰寒声音:“不用。” 云早早意有所指的又悄悄地往那边看了一眼,没看到位置就赶紧转移目光,问:“那你要怎么办?” 萧珩声音冷沉:“还要劳烦云天师帮本宫配置解药,剩下的本宫自己解决。” 很快。 宁商便带着人把需要的药材给她送了来,身后还跟着俩抬浴桶进来的侍卫。 浴桶被放在了外间的屏风后,两个侍卫进进出出了几趟,把一桶桶水倒进浴桶里,又拎了两桶的冰块。 云早早在里间配药的时候,悄悄的瞄了一眼,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一直都不觉得萧珩是个什么好人,可今日他都如此了还不愿找个女人来解决,莫非真的在为他未来的意中人守身如玉? 没多大会儿功夫。 外间的脚步声就消失了,门被人从外面给关上。 跟杀神共处一室,云早早总是不能完全集中精神,分出来一分神留意着外间的动静。 开始,是衣物的摩擦声,衣物被丢到屏风上的声音。 而后,就是他入水的声音,和一声压抑的难耐低喘和抽气声。 接下来,便久久没了任何动静。 云早早便也安下神来,收回了那一分留意。 萧珩很是难熬,身上带着的解毒珠,帮不了他太多,身体浸在冰水里,让他的理智渐渐的清明了一些。 可从里间传来的女儿家身上的馨香味道,却无孔不入的钻入他的鼻腔,刺激着他的神智,身体更是不受控制。 他清楚的知道,这些反应并无关于情爱,只是身体最原始的本能在作祟。 他眼底神色暗沉如深渊,冷色一闪而逝,抽出了一把匕首一划,腕上便是一道伤口,鲜血潺潺流出。 血的味道,是他此生最为熟悉,也最为厌恶的味道,鲜红的颜色,让他觉得恶心又兴奋的铁锈味道,终于压制住了她身上传来的香味,却没能压下身体的本能反应与渴望。 云早早对血的味道极其敏感,有血腥味漫开的时候,她倏地回头,有些担心的喊:“萧珩,你在做什么?” 萧珩的声音喑哑,眼底神色疯狂,声音却是冷静到了极致:“不想我控制不住强迫你,就好好配你的药。” 云早早鼻尖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烈,微微敛下眉眼,就见鲜血从屏风后面流了过来,眼底神色一凝,道:“我不是说帮你找人了吗?” 萧珩声音更冷:“我不想要。” 云早早能感觉到他人好像不大正常,便不敢再继续刺激他了,也不管他在干什么,专心的配药。 被她打扰了一次之后。 屏风后消停了会儿,鲜血的味道也似淡了些。 可不多会儿,又响起了他克制不住的喘息跟闷哼低吟声。 他声线本就好听,喘起来的时候,云早早整个人都不好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变成一团浆糊,莫名又想起了四年前的那个山洞里,那个一身都是伤疤,却体力无穷的男人。 等到配好解药,已经是子时了。 云早早拿着药过去:“吃药了。” 萧珩整个人仰躺在浴桶里,放在浴桶边上的手腕上,是一道道血痕,有的已经不流血了,有的还在流血。 浸在水里,他的鬓发都是湿漉漉的,纤长浓密的睫羽上,也落了两滴水珠,衬着他因药力漫上绯红的眼睛,似是破碎的泪珠,端的是美色可餐。 听到她的声音,他长睫颤了颤,便睁开了眼睛,空洞无神的漂亮凤眸似是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有些微微的涣散,艳色的薄唇轻启:“多谢。” 他伸手想要去拿药,却因为脱力差点儿整个人都滑进了浴桶里,流着血的手腕也浸入了冰水中。 云早早看着他这副好像很脆弱,却又说不出的凌乱疯狂模样,心突然软了一瞬,道:“你别动,我喂你。” 虽然人看起来不大正常,可他一直控制着也没攻击她,更没真的对她发疯,只是在伤害他自己罢了。 萧珩吃了解药之后,又惫懒的闭上了眼睛,冷凉的声线似是被浸得也有些濡湿的沙哑:“辛苦云天师了。” “我叫宁商进来了。”云早早对他道。 她都开始同情他了,被他亲爹给害成这样,若是有一天,他手刃那老东西的时候,她绝对会拍手称快。 萧珩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宁商进来,把他从浴桶里送到了床上安置好,给他处理了腕上的伤口,才离开。 云早早看着床上似是已经睡着的人,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从柜子里拿出两床被子,铺在了外间的软榻上。 洞房花烛夜。 两人折腾到了后半夜才各自睡去。 云早早睡得一点都不安生,一直在做梦,梦到四年前山洞里的春风一度,醒来的时候,身子是软的,脸是滚烫红透的。 她有些心虚的拍了拍自己的脸,下意识的抬头去往床上看,谁知道却撞进了萧珩一双空洞无神,却墨黑冷然的狭长凤眸里。 这一瞬间,她懊恼尴尬的真想化成空气消失掉,她刚刚是发出了什么特别奇怪的声音,把他给吵醒了吗? 萧珩沉着一张俊脸,带着讥诮的冰寒声音响起:“娘子这是做了什么美梦,你若是有需求,为夫也可以帮你找些身强力壮,知冷知热的伶俐小倌面首来伺候你。” 第89章 死去的亡夫 云早早怎么说也是有经验之人,不是没见过世面的黄花大闺女,对上他戏谑的笑,轻叹了一声,道:“那到不必麻烦九皇子了,我只不过是梦到我那死去的亡夫了,想起来我们二人曾经的闺房之乐。” 萧珩没料到她会有如此大胆露骨之言,嗤笑一声:“那还请云天师闺房之乐的时候安静点,你吵到本宫了。” 云早早握了握拳头。 萧珩已经转着轮椅背对了她,喊:“宁商,备水,本宫要沐浴。” 昨晚上折腾的太晚。 云早早若不是做了梦,醒了又被萧珩给惊了一下,还能再躺下睡他个昏天暗地,可这么一闹,她便睡不着了,起身洗漱。 萧珩昨晚洗了冷水澡,今日里在温泉泡了半个时辰才出来,拿着巾帕看着已经坐在桌前准备吃饭的云早早,温柔的唤了一声:“娘子。” 他泡的时间有些久,声音便像是被沁上了温泉水的湿热气息,那一双桃花眸也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暖雾,看起来愈发显得温润。 如意跟吉祥俩就要过去伺候他。 云早早放下筷子,道:“我来吧。” 她走过去,将轮椅推到屋里,拿过他手里的巾帕,帮他擦拭着还在滴水的湿漉漉长发,动作温柔而仔细。 萧珩也是微微阖上眼睛,看起来极为放松享受。 秦嬷嬷看着他们夫妻和睦,恩恩爱爱,心里别提多开心了,九皇子跟九皇子妃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羡煞旁人。 按规矩,昨日他们成亲,今日该要一早入宫跟帝后请安敬茶的。 不过萧珩倒是一点儿都不急,由着云早早给他擦干了发,还在问她:“娘子怎地不帮我束发?” 云早早佯装羞怯的道:“夫君,我不会帮人束发。” 萧珩眉梢微挑:“娘子以前也不帮你亡夫束发吗?” 他一句话。 把在旁边看的一脸满足的秦嬷嬷他们,给听得笑容凝在了面上,心里也是一阵惊惶,捏了一把汗,盘算着要是皇子妃生气,还怎么帮忙打圆场。 九皇子也是,这话可万万不能乱说的,好好的提什么亡夫没。 云早早却是浑不在意的道:“以前都是亡夫帮我描眉绾发。” 萧珩也似并未放在欣赏,道:“那我自是不能被别人比下去,我以后也定会日日帮娘子描眉绾发。” 候在一边的嬷嬷们,见他们夫妻二人并未因此闹什么脾气,才松了口气。 云早早似是因为听到他的话笑了,道:“秦嬷嬷,劳烦你帮阿珩束发,我在一边瞧着好好学。” 秦嬷嬷笑着上前,道:“好。” 剩下的几位嬷嬷,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还是有些复杂。 这小夫妻二人昨日不是折腾到了后半夜吗?怎地今日一早一口一个亡夫,多不吉利啊! 宁商装作自己是一团空气,低头盯着自己的鞋看。 主子今天的脾气,有点怪啊。 等萧珩收拾妥当之后。 癫和尚也带着小栗子过来吃饭了,吃完饭一抹嘴,告知他们,还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贫僧要带着小无念跟陈安他们回寺里了,这开春之后,庙里香客就多了,很多事情都需要他们帮忙。” “阿娘,我跟师父走了。”小栗子看向她的时候,神色有些复杂。 师父说阿娘跟萧叔父要造小人,给他生弟弟妹妹,让他跟着回寺里住一段时间,可他不能告诉师父,阿娘跟萧叔父不是真的成亲,他们不会造小人的。 “好,那你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你师父。”云早早是打心眼里觉得,让小栗子跟着癫和尚,比跟着她留在府里好。 一来,萧珩这个不确定性的危险人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来,被他皇帝老子下黑手。 二来,萧珩人前人后变脸的功夫,会给儿子幼小的心灵带来沉重打击,不利于他身心的健康成长。 “嗯。”小栗子乖乖的点了点头,又抱了抱她,转头认真的,满眼恳求的看着萧珩道:“爹,请你照顾好阿娘,我一定乖乖的,努力学本事,长大了孝顺你跟阿娘。” 萧珩一脸宠溺,摸了摸他已经渐渐长出短短发茬的小脑袋,道:“知道了,你乖乖跟着你师父,爹跟阿娘忙完了会去接你。” 小栗子很快被癫和尚给带走了,坐着从顾府牵回来的马车。 秦嬷嬷在一边提醒:“九皇子,皇子妃,你们该进宫了。” 这会儿进宫,时间已经晚了。 可如果不进宫去请安敬茶,就是坏了老祖宗的规矩,朝廷御史们的唾沫星子是少不了要狠狠喷他们的。 萧珩微微颔首,道:“娘子她不常进宫,许多宫里规矩都不懂,秦嬷嬷你跟着一起,也好照看她一下。” 秦嬷嬷应是,看着萧珩温柔的扶着云早早上了马车,才让宁商他们抬着他的轮椅放进了马车,欣慰的笑了笑,才上了后面的一辆马车。 马车一路往皇宫而去。 九皇子府的马车,说是马车,却与普通的马车不同,四匹马拉着的马车,宽敞华丽,就是个移动的房子,里面卧房书房厅堂都有,用屏风给隔开的。 萧珩在卧房的床上躺着,微微阖着眼睛,呼吸清浅,似是睡着了。 云早早则是在书房里画符,她画的很慢,一路上就画了三张,折好放进福袋里之后,起身活动了一下,顺手扔给了萧珩一个,道:“九皇子,拿着护身。” “多谢云天师。”萧珩接过符,顺手收进了宽大的袖袍里。 除了有皇上特许,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在宫门口必须下马,步行入宫觐见。 萧珩身体不良于行,倒是也得了些特许,不能骑马驾车直接入内,不过下了马车入宫门之后,可以乘坐轿子。 皇后向来以贤德着称,知道他们夫妻今天会入宫,早早的就命人抬了轿子在神武门候着了,并派来了身边的体己人,跟云早早见过面的徐嬷嬷过来。 徐嬷嬷见他们下了马车,迎了上去,行礼道:“九皇子,九皇子妃,皇后娘娘特意命奴婢在此等候,二位上轿吧。” 萧珩微微颔首。 云早早客气道:“徐嬷嬷辛苦了,等会儿我跟阿珩过去,定会好好谢谢皇后娘娘的拳拳爱护之心。” 夫妻俩上了轿子。 秦嬷嬷上前塞给了她一个荷包,笑道:“徐嬷嬷想必也知道,这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小夫妻昨晚上闹得有些过,早上起得有些晚了,还望嬷嬷在娘娘面前帮忙美言两句。” 徐嬷嬷摸摸了荷包的重量,笑着道:“奴婢省得的,不过今日,皇后娘娘还请了各家的诰命夫人进宫,商谈接下来给穷苦百姓施粥的事情,希望各家能慷慨解囊。 武安侯夫人也带着侯府大小姐一起过来了,此刻人正在娘娘宫里,陪着娘娘说话呢。” 第90章 殿前失仪 这话,就是提前给云早早提醒了。 云早早还忍不住低声跟萧珩感慨了一句:“人家这徐嬷嬷,收了钱是真的说事。” 萧珩感觉到了她的靠近,闻到她身上的馨香,蓦地就想起了昨晚的折磨,心里有些烦闷,往旁边挪了挪身子,离她远了些。 云早早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了他的嫌弃,也往旁边挪了挪。 好好好,以后没人的时候,她再主动跟他说一句话,就算是她犯贱! 轿子里的气氛,立时就降到了冰点。 两人之间的距离,都能再塞进去两个人了。 一直等轿子停下来,徐嬷嬷禀告说坤宁宫到了,请他们下轿。 宁商推着空轮椅候在旁边。 萧珩坐上轮椅之后,伸出手去递给云早早,温声唤她:“娘子。” 云早早对着他假笑,扶着他的手下了轿子,而后推着他的轮椅进了殿。 正殿里,正隆帝跟皇后坐在主座之上,两边坐着各府的诰命夫人,有的还带着府里的千金,望着能在皇后面前露个脸,如若入了皇后娘娘的眼,也能给指门好的亲事。 更有甚者,不舍得亲生女儿入宫的,便会带着家里的庶女赌一把,万一能在宫里遇到皇上,被皇上一眼相中了,直接收入后宫,对家里也能有所助益。 而今日,他们来对了,见到了正隆帝。 殿里的人,见到他们夫妻二人过来,皆看了过去。 侯夫人扫了她一眼,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心里却是一阵冷嘲,她以为离了侯府,嫁给萧珩,就有了靠山,能高枕无忧了吗? 她想得美。 他们已经想到了怎么让皇后跟太子开口,迎娶月月为太子妃的办法,等月月嫁给了太子,将来再登上后位,就是他们的死期! 云锦月看到云早早的时候,面上带上了几分喜色来,似是很开心能看到她。 在场的诰命夫人跟各家千金小姐们,看向他们夫妻,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却是带着祝福跟善意的笑。 萧珩今日穿了一身绛紫色锦袍,眼睛上覆着红色的锦绸,衬得他贵不可言的同时,也让他脸色越发显得病态苍白。 云早早生的明眸皓齿,姿容绝色,一身流彩暗花云锦宫装,更衬得她整个人端庄娴雅,气质脱俗。 两人站在一起,不论别的,只说容貌,那也算得上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秦嬷嬷跟徐嬷嬷跟在他们二人身后,已经跪下行礼了。 云早早跟萧珩也同时行礼道:“参见父皇母后,请父皇母后安。” 正隆帝攥在手里的茶杯,本欲砸他脸上,问问他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他是不是准备明天才来宫里请安,可看到秦嬷嬷的时候,也是收敛了些脾气,说话却也是没什么好气:“全都起身吧。” 说完。 他也没去看萧珩跟云早早这对新人,目光落在了秦嬷嬷的身上,道:“这混账东西,怎地劳烦嬷嬷你过去伺候他了?” 秦嬷嬷解释道:“陛下误会了,是老奴看九皇子成亲,府里也没个懂规矩可用心的人,擅自过去帮忙料理一下的。” 正隆帝道:“这混账东西,朕跟皇后给他派去的人,他是一个都不要,都给朕赶回来了,他怕不是就等着嬷嬷你过去呢,辛苦嬷嬷这么大年纪,还要为他操心。” 秦嬷嬷道:“劳陛下关心了,我这把老骨头闲来无事,都要闲出毛病来了,动动也是好的。” 在场的诰命夫人们,也是在正隆帝开口的时候,才认出跟着伺候九皇子跟九皇子妃的这位嬷嬷,是大长公主身边的老嬷嬷了,还是奶过当今陛下跟摄政王的奶娘,地位可不是宫里其他嬷嬷们能比得了的。 正隆帝道:“来人,给嬷嬷赐座。” “老奴谢陛下恩典。”秦嬷嬷说完,陪着笑道:“陛下,老奴斗胆说一句,您跟皇后娘娘,该先喝新人敬的茶。” 正隆帝道:“嬷嬷说的是。” 皇后娘娘也笑道吩咐:“嬷嬷,上茶。” 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若不是秦嬷嬷跟着,陛下今儿非得大发脾气不可,因着有她在,脾气才收敛了些,没为难九皇子跟九皇子妃。 侯夫人心里酸的不行,不过在心里安慰自己。 摄政王跟摄政王妃说是失踪,可京城知道内情的人,都认定他们是已经死了,说不得现在都变成一抔黄土了,萧珩这废物跟云早早这个丧门星依靠不了他们。 至于这老嬷嬷,她这么大年纪,也没几年好活了。 云锦月嫉妒的同时,又很是不齿。 云早早还真是不要脸,把人家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不死的狗奴才,都要拉出来给她撑腰摆排场。 云早早跟萧珩,给帝后敬了茶,行了奉茶礼之后。 皇后给了云早早一对翡翠绿颜镯,亲昵的拉着她的手说了会儿话,教导她为人妇之道,才道:“本宫今日请了各位诰命夫人过来,为了商谈给百姓施粥之事,你们夫妻也一块儿听听吧。” 云早早推着萧珩的轮椅,在皇后的右手边坐下了。 他们来之前,皇后已经将施粥的事情与在场的诰命夫人们说了听,此刻便问:“本宫比往前准备的略多些,拿出了本宫半年的月俸,六千两白银,诸位夫人以为如何?” 在场的诰命夫人们,皆没说话,都一致看向了皇后的生母,一品国夫人沈氏。 沈氏也当仁不让道:“既是做善事,国丈府义不容辞,娘娘,臣妇愿捐两千两银子,略尽些绵薄之力。” 她开了口。 其他命妇们,便也纷纷慷慨解囊,捐的银子一千一千五不等,最多的陈国公夫人也只捐了一千六百两,自是没越过沈氏。 最后。 只剩下云早早跟萧珩夫妻没说话了。 皇后看向他们,笑道:“本宫可是知道早早你卖香,日进斗金,今日本宫就为百姓们求你们一求,望你们能乐善好施。” 命妇们,看向云早早,等着她回答的同时,也有人在悄悄拿眼角的余光去看武安侯夫人的反应,等着看她笑话。 皇后娘娘这话,也不知有没有戳在她的肺管子上,云早早卖明心香赚了大钱,整个京城人尽皆知。 而他们武安侯府,有眼不识金镶玉,竟把她这个金疙瘩给扫地出门了。 云早早起身,刚欲开口。 云锦月突然小声的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在殿前失仪之后,又羞窘的捂住了嘴巴,只有些着急紧张的盯着那个从她手里滚落的东西看。 那是个通体黑色的球,鸽子蛋大小,咕噜噜的滚到了云早早跟萧珩跟前,便停了下来。 第91章 玄天观主令 云早早扫了一眼,便认出来了这是玄铁做的东西,上头刻着繁复神秘的道家符文,还写着四个字:玄天观主! 殿中。 一时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侯夫人拉着云锦月噗通跪在了地上,脸色有些发白,声音确是冷静:“小女殿前失仪,请皇上皇后娘娘责罚。” 云锦月一张妆容精致的脸也是一片惨白,跟着道:“请皇上,皇后娘娘责罚。” “月月这孩子一向懂事,她定也是无心之失,责罚什么。”皇后娘娘帮着说了话,看向正隆帝:“皇上,你说是不是?” 正隆帝点了点头,道:“这不是在朝上,只是皇后请诸位来陪她说说话,侯夫人不必自责,起身吧。” “多谢皇上,皇后娘娘宽宏大量,我回府之后,定会好好教她规矩的。”侯夫人谢了恩,才拉着云锦月起身。 皇后倒是对那东西来了兴致,一脸的亲切慈爱的道:“早早,那滚过去的是个什么东西,你拿过来与母后瞧瞧。” 云早早本不欲去捡那东西,云锦月身上掉下来,又恰好滚到她面前的东西,不是她小人之心,她是真的怕有毒。 不过皇后吩咐了,她也没办法拒绝,应了声,刚刚弯腰要去捡。 萧珩已经先她一步将东西捡了起来,他眼睛蒙着一层锦绸,又是个瞎的,却是准确无比的拿到了铁球,滚着轮椅到了前头,将东西递给了皇后娘娘:“母后请看,这竟是个玄铁做的稀罕物。” 皇后娘娘也是一阵惊讶,等看到铁球上的花纹跟字的时候,眼底有惊诧一闪而逝,转头把手里的球给正隆帝看:“皇上,您看这东西是不是有些眼熟?” 正隆帝只瞧了一眼,便正色了起来,道:“这是玄天观观主之令!” 他说完,把东西拿到了自己的手里,仔细认真的观看了起来,越看神色就越是严肃凝重,喊了一声:“陈德全,去钦天监,把徐监正给朕喊过来。” 侯夫人跟云锦月,在听到正隆帝的话时,也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了过去。 皇后娘娘笑问:“你们不知这是什么吗?” 侯夫人怔了片刻之后,才摇摇头:“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不知。” 云锦月也似是被惊吓到了,一脸懵懵懂懂的无措:“臣女也不知。” 皇后娘娘一脸温和的道:“月月不必害怕,可以告诉本宫,观主令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吗?” 云锦月道:“上个月初,臣女与娘亲去永乐宫给二哥祈福,路上遇到了一个扭了脚的道姑。 臣女见她可怜,便让她上了马车,捎了她一程,并给了她一些吃食跟盘缠。 她下马车的时候,说她与臣女有缘,要送臣女一份大机缘,便把这物送与了臣女,并叮嘱臣女一定要贴身戴着,说她还会回来寻臣女,教臣女他们一门的道法。” 云早早听到这里,说实话心里十分不爽。 这一任的玄天观主是不是脑壳不正常,竟然选中了云锦月这种天性恶毒之人做她的接班人。 她收回之前所有的想法,这样的玄天观,不值得她惦记,给她观主之位她也不做! 萧珩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纤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 宫里的秘典有关于玄天观的所有记载,义父的藏书里也有。 他没看过宫里的相关记载,那是只有帝后跟太子才有资格观看的皇室秘辛。 可义父藏书里所画的观主令,跟这个上面刻的符文是有差别的。 当然,皇室为了辨认真假,也会让历代的钦天监监正观看玄天观主令的画像,却不会给他们看其他的秘辛记载。 徐监正就是被喊来鉴定观主令真假的,行礼之后,便从正隆帝手里接过了玄天观主令,仔细认真的观察了起来。 云锦月悄悄地看了侯夫人一眼,心里坍塌不安,眼神却是清明自信。 侯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又轻轻攥了一下,让她安心。 这东西,是月月半个月前,在侯府库房发现的一处机关里无意间寻到的,一个玄天观主令,还有一本书,是侯府的上上任老侯爷,也是她跟侯爷的爷爷留下来的。 玄天观主令,是他命匠人按照画上的样子打造出来的,使用的玄铁是跟着太祖一起打江山的侯府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 书里则是记载了皇室的秘辛,书上说当初太祖能夺得江山,就是因为有开国皇后的辅佐,她又是玄天观的开山祖师,后世的皇家子孙,能娶到玄天观主,便是天命所归的君主。 当时他跟侯爷也没想用这个来让太子娶月月,可从太子跟皇后这边,黑不提白不提娶月月的事情,他们不讲旧情,也莫要怪他们侯府用些旁的手段了。 殿里的命妇们,这会儿目光皆集中到了徐监正的身上,也分出几分神来去看侯夫人跟云锦月,本是等着看他们笑话,此刻心里却是羡慕嫉妒的不行。 大周谁人不知,玄天观是大周开国皇后孝惠文皇后所建,也大周的护国神观。 观主的地位超然世间,皇上都不能轻慢。 若侯府大小姐手里的这个观主令为真的话,那她的地位可就一步登天了。 徐监正看了又看,仔仔细细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最后一脸郑重的道:“回陛下的话,此观主令,跟臣所观之画像,别无二致。” 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他可不敢妄断。 正隆帝微微颔首。 皇后看向正隆帝,问:“皇上,您觉得呢?” 第92章 得意畅快 纯阳道长还真是个活神仙,算的真准,玄天观主确是已经入了红尘,还是太后她老人家为自己儿子挑中的太子妃人选,真是天助他们母子啊! 正隆帝正色道:“月月,观主令虽在你手中,可你师父她还未曾传与你道法,玄天观也未开观,未举行观主继任大典,朕也未予以加封,观主令你先收着。” 玄天观闭观了百年,这百年间未曾有一位观主入世,怎地观主令突然就现于世间了,此事有些蹊跷,还有继续观察。 云锦月恭敬的接过陈德全送回来的观主令,行礼谢恩:“陛下说的是,臣女现在只空有观主令,并不是观主,自是不敢托大,臣女会等师父回来,听师父安排的。” 正隆帝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月月,你好好想想你师父长什么样子,朕让宫里的画师画出来,好派人去找寻你师父的下落。” 玄天观主跟他这个皇帝相比,虽只是个名头,可他只要想到这世间有那样一个人,不受他的皇权压制,还身负一个天命所归,他就想把那人除之而后快。 这世间,只有他一个人是天命! 现任玄天观主,他必须要着人尽快找到,然后想办法除掉。 玄天观的传承就是精妙高深,神秘莫测的通天道术,到时候他们连道术都失传了,只空有一个观主令,传承也就断在云锦月这里了。 皇后也趁着众多朝廷命妇都在,旧事重提道:“皇上,太子他仁孝,为太后她老人家守了三年的孝,如今也出孝了,他前几日还跟臣妾提起他和月月的婚事呢。 这两个孩子的缘分,是太后她在世的时候看好的,臣妾觉得,也该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云锦月跟侯夫人,心里欢欣雀跃的同时,又觉得可笑可悲。 若是他们没拿出玄天观主令,皇后不定还要拖他们到什么时候去,定然不会这么积极主动的陛下提起婚事。 其他命妇们,有人感慨侯府的运气好,有人嫉妒的红了眼。 正隆帝道:“皇后你是后宫之主,儿女的婚事,你来决定就好,朕都听你的。” 云锦月嫁进皇家才是最好,才能更好的拿捏住她,反正这个玄天观,是绝对不能留的。 “好,那太子跟月月的婚事,就由臣妾来打理了。”皇后知道他这是答应了,不由喜上眉梢,看向武安侯夫人,笑道:“侯夫人回府之后,也跟武安侯说说吧,该准备的就准备起来吧。” “是,皇后娘娘。”侯夫人一脸掩不住的笑意,眼角的余光看到上首座位上,微微垂着眸,看起来就情绪不佳的云早早。 自云早早离开侯府之后,她的气就一直没顺过,今日终于在她面前扳回一局,狠狠压了她一头,心里的郁气一扫而空,只觉神清气爽,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云锦月心里也是一阵得意。 云早早嫁的不过是九皇子那个瞎子残废罢了。 而她马上就要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了,未来她就是皇后,云早早跟她比,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侯夫人都能察觉到她的异常。 作为她夫君,爱她如命的萧珩怎么可能察觉不了,温柔的握住她的手,关心的问:“娘子,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云早早勉力对他笑了笑,道:“夫君莫担心,我无碍。” 萧珩是个随意惯了的,扬声便道:“父皇,母后,早早她身子不大舒服,儿臣先行带她回家休息了。” 皇后一脸的关心:“早早她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就去旁边厢房休息一下,本宫让人找太医过来给瞧瞧。” 萧珩道:“想是儿臣昨日洞房之夜做的有些过了,累着了她,就不劳烦母后跟太医了。” 云早早暗暗磨牙:…… 不要脸! 殿里的命妇们,都是过来人,可听他如此明目张胆的说起夫妻间的私密事,还是觉得九皇子这人实在是有辱斯文,荒唐至极。 这云早早也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不然的话,她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怎能把九皇子迷的非她不可呢? 各府的千金贵女们,更是羞红了脸,头都不敢抬了。 皇帝都觉得没脸,只想给他一个字,滚,可碍着有这么多人在,还是给他留了一点脸,冷声道:“那你们夫妻便回吧。” “谢父皇恩典。” 萧珩谢恩之后,扶起云早早,温声哄着:“走,咱们回府。” 云早早脸色苍白,额角鼻尖上一层细细密密的薄薄汗珠,一副虚弱的模样,本欲扶着萧珩的手往外走。 谁知道却被他的大手直接扣住了腰肢,拦腰抱到了怀里,还在她耳畔低语:“娘子,为夫错了,下次定不会让你如此辛苦了。”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殿里的人正好能听到。 正隆帝脸都黑了。 这孽障,看看他做的都是些什么混账事,说的都是些什么混话! 他就是故意要在这些命妇面前丢他皇家的脸面!让人觉得他这个当父皇的教子无方!养出了如此孟浪无礼的逆子。 云早早假装什么都感觉不到,羞恼的轻轻挣扎了一下,便似是没脸见人一般埋进了他的怀里,不过在经过沐国公府夫人身边的时候,还是跟她使了个眼色。 沐国公夫人也是个聪明的,接收到她的眼神示意之后,也起了身,道:“陛下,娘娘,近几日婆婆她身子不大好,臣妇每日都会亲自给她老人家煎药,这眼看着煎药的时辰要到了,臣妇也告退了。” 正隆帝道:“老夫人的身体最要紧,你下去吧。” 皇后也道:“本宫等会儿便让人传两位太医过去国公府给老夫人瞧瞧。” 沐国公夫人谢恩告退,出了大殿就见萧珩依旧抱着云早早,夫妻俩已经走了一段距离了。 云早早就知道,进宫时候皇后派来接他们的轿子,出宫的时候肯定就没了。 萧珩这疯子,进宫不惹他爹生气那就不是他了,他爹不让人把他给打死丢出宫都是好事了,还给他赐轿子,想得美。 沐国公夫人也不会去打扰人家新婚小夫妻亲密,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 等他们到了宫门口的时候。 再回头,远远地便能看到其他命妇们也朝着宫门口这边过来,个个皆是衣着华贵,仪态端庄。 云早早上了马车之后,看沐国公夫人回头瞧,喊她:“夫人,先上马车。” 沐国公夫人笑了笑,国公府的马车也已经被车夫赶到了她跟前,候在一边的丫鬟扶着她上了马车。 她这边刚上了马车。 本就有些阴沉沉的天空,突然毫无预兆的,哗啦啦的下起了雹子,小的米粒般,大的有鸽子蛋那么大,更大的堪比鸡蛋。 第93章 众矢之的 还在往宫门口行走的命妇们,一时间皆是慌了神,前后左右都是空处,压根就没有躲避的地方。 侯夫人下意识的拉着云锦月就往道边的一棵树下面跑。 可这三月的天,树木才刚刚抽芽,大大小小的雹子,从树枝的缝隙里哗啦啦落下来,并没有比露天要好上多少。 云锦月啊的一声惨叫,额头被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给砸中,立时便流出血来。 侯夫人也没好到哪里去,被雹子劈头盖脸的砸在脸上身上,虽没受伤流血,也是又疼又有应对的办法。 此刻见宝贝女儿流了血,心疼的不行,慌张的拉着她,就往距离最近的顺贞门方向跑,眼角的余光却是看到神武门门口,九皇子府的那辆奢华马车,眼底神色蓦地阴晦骇人,一声低咒:“定是那个丧门星使了妖法。” 云锦月忍着痛看过去的时候,恰好看到姿态闲适躺在美人榻上的云早早,和一脸温柔宠溺,正喂她吃糕点的萧珩。 他们的马车就停在他们正对面,一点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车门也没有关,像是在特意等着看他们的笑话般,看得她心头火起,愤恨的握紧了拳头。 其他的命妇们,也往能躲避雹子的方向跑,有往御花园那边去的,也有跟侯夫人一样往顺贞门那边跑的,一时间各有各的狼狈,之前的贵气仪态也不复存在。 马车上。 萧珩又喂她吃了一块阿胶糕,颇带着几分兴致问:“你算到了?” 云早早摇头,实话实说:“我没算到是下雹子,我只算到殿里有一半人,会有血光之灾,由这么大的出事规模可以推测,她们定是一起出的事,咱们不与他们一起走,便能免受波及。” 她要是什么都能算准,她就不是云早早,她就是神仙了。 沐国公府夫人,见宫里狼狈奔逃,失声尖叫的贵妇贵女们,感激的对着云早早微微颔首,便对车夫道:“回府吧。” 她今日算是逃过了一劫,否则的话,她定然也会跟那些人一样,就算不受伤,也会狼狈难堪。 九皇子府的马车,也紧随其后离开了。 雹子没下多大会儿,贵妇跟贵女们刚跑到可以躲避的地方,便停了,众人皆是衣衫头饰凌乱,窘态,窘迫狼狈,心有余悸。 有大半人都或多或少受了伤,有人是被雹子给砸中了,有的则是跑的太急跌倒受了伤。 雹子停了。 皇后派过来查看他们情况的公公跟嬷嬷宫女们也匆匆忙忙的到了,见之前还光鲜亮丽的贵妇贵女们此刻狼狈的样子,赶紧表达了皇后娘娘对她们的担心。 徐嬷嬷是皇后身边最受重视的人,道:“诸位夫人,移步太医院瞧瞧去吧。” 场面还是有些混乱,命妇贵女们各自谢恩,声音便有些杂乱。 云锦月受了伤,还被砸得浑身都疼,又想到在马车里看笑话的云早早,也不想让她好过,便拿手捂住了嘴巴,变了声音:“怎地九皇子妃刚离开,就下了雹子。” 她说完,趁着混乱,赶紧不动声色的挪了地方,从侯夫人的左后方,到了她的右后方。 她的声音很小,可在众人一致的道谢声里,却显得格格不入,有离得比较近的人听到了她的话。 平日里脾气就火爆,性子直,在家里更是说一不二的乐安县主便听到了,此时也因躲避雹子而弄得一身狼狈。 她心里本就不痛快,找到了发火目标,哪里有忍着的道理,阴阳怪气的道:“我听闻九皇子妃是个能掐会算的,她刚走没多会儿,这天便下起了雹子。 也不知她是算准了才离开,还是运气当真就这么好,连老天爷都给她面子,下雹子不打她,专打我们。” 有人便跟着道:“沐国公夫人也跟她一起离开了,我可是听说,她治好了小公爷的腿,国公府跟她关系非同一般。” 有人嘲弄道:“想必是九皇子妃看不上咱们这些人,算到了咱们有祸事当头也不愿告诉咱们,就想看着咱们出丑闹笑话吧。” 一时间。 所有人心里憋着的火,都找到了发泄针对的目标,认定了就是云早早心思歹毒,算到了却不告诉他们。 侯夫人心里一阵爽快,就连身上都不觉得那么疼了。 云锦月得意的勾起唇角,不管这件事情,云早早她有没有算到,反正她在京城这些命妇贵女心里的印象,是糟透了。 所有人心里都会认定她就是个自私自利,阴险歹毒的小人! 她不是想要在京城里做大家贵族的买卖吗?得罪了这些人,只要她们在自家夫君儿子面前吹吹耳边风,说说她的不是,就能让她在京城寸步难行。 徐嬷嬷把他们送到太医院,着太医给他们看了伤,将他们送出宫之后,便回了坤宁宫,把所见所闻事无巨细的禀告了皇后。 皇后眉梢微挑,饶有兴致的问:“哦,那第一个站出来说云早早见死不救,引起众怒的人是谁?嬷嬷可看到了 ?” 徐嬷嬷道:“老奴看到了,是云家大小姐云锦月,她变了声音,说完之后也换了站着的位置,当时又乱的很,并没有人察觉到她说了话。” 当然了,就算她挑起了众人对云早早的怒火,也不至于因言获罪。 这件事也没有人会去追究,毕竟她说完之后,还有人说了更过分的话,甚至一口咬定了他们遭此劫难,就是因为云早早,因而还嫉恨上了她。 皇后笑了笑,喝了口茶水,满意的道:“倒是个有心机手段的,想要嫁给宸儿,做他的太子妃,太过于天真善良可不行,还不被那些心怀鬼胎之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还怎么帮宸儿登上皇位。” 徐嬷嬷道:“娘娘说的是。” 这边一场雹子下来,云早早成了众矢之的。 不过她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别人怎么看怎么想她。 回府之后,她本是想要睡个回笼觉,谁知吃了饭之后,又不大困了,刚拿了个蒲团,准备去窗口的阳光下打坐修炼。 吉祥一脸激动的跑了进来。 第94章 看她出神 云早早停住了脚步,看向她。 吉祥兴奋的一张脸都红通通的:“小姐,各处的赌坊都开始分账了,我跟如意把您投出去的钱算了一下,这次咱们一次能进账五十八万九千三百两白银。” 怪不得赌狗那么多,赌钱这东西,还真是一本万利。 小姐投进去了十万两白银,分散押到了京城大小赌坊里,这一转眼的功夫,就接近翻了六番。 她跟如意还有两位嬷嬷,知道小姐是个有大本事的,也跟着她一起小赌了一把,每个人也赚了小一千两银子。 “你去找宁商,让他派人带着你们去赌坊拿钱。”云早早说完,又道:“你把秦嬷嬷给我请过来吧。” 秦嬷嬷是已故大长公主身边的老人,在皇帝面前也是有脸面的,很多她不大懂的规矩,还是要问问这些老人家的。 吉祥应了声是,赶紧去按照吩咐办事了。 秦嬷嬷很快就过来了。 云早早请她坐下,跟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嬷嬷,我前段时间在赌坊押了些赌注,赚了些钱,你也知道,我们道门之人,最讲究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赌博赚来的快钱,都留在手里有损功德。 我想捐出去一半,您觉得是该去安国寺门口施粥呢?还是给因这次雹子而砸了屋子的百姓们休整他们的房子?” 秦嬷嬷思索了片刻,道:“回皇子妃的话,城里的百姓,就算再艰难,也总是能吃的上一口饭的,老奴听说,京郊很多的百姓,这次也糟了灾。 上个月那场倒春寒,就造成了许多人家地里的庄稼死苗。 这次雹子,害惨的又是他们。 现下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他们想要补苗就得从自家留着的口粮里扣,补了苗一家老小就得挨饿,老奴觉得,皇子妃可以买些种子,分发给受灾的穷苦庄稼人。” 云早早就知道得信老人家的智慧,直接拍板决定了:“嬷嬷说的是。” “是皇子妃有心了。”秦嬷嬷很开心她有事能找自己商量,笑的满是皱纹的一张脸都成了花儿,继续道:“京城百姓的房子,也可以捡些受灾严重的街坊,出钱帮他们修缮房屋,搏些声名。” 云早早点头:“好,都听嬷嬷的。” “老奴手里还有些得用的人,是王妃那个时候留下来的,老奴让他们过来给皇子妃你帮忙。”秦嬷嬷也不把她当外人,能帮的就帮她。 这几日的相处,越是了解亲近就越是喜欢她,脾气好,待人亲和,给她的感觉很像她家王妃。 “那就多谢嬷嬷,也多谢王妃了。”云早早对摄政王妃是很感兴趣的,忍不住打听:“王妃她在京城的时候,也经常做善事吧。” 秦嬷嬷回忆起王妃,笑的一脸慈爱宠溺:“皇子妃你啊,跟王妃她脾气性子都很像,我也不瞒你说,她的命格可不如你。 她命里无财,赚到的钱,一定时日内不花出去就要走霉运。 她经常散财,帮大周各地受灾的百姓,给流民施粥,帮他们安家立命。 还在各地建了不少慈幼堂,专门收养孤儿,给他们提供吃食住处,还教他们读书识字。” 云早早听到这里,脸色都跟着严肃了起来,指着皇宫的方向,道:“王妃她做这么多事情,那位没意见吗?” 不是她阴谋论想的太多,摄政王跟王妃,该不会是因为做的太多,受百姓拥戴,犯了龙椅上那位的忌讳,才失踪的吧! 秦嬷嬷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解释道:“只有京城跟摄政王的封地那边是用王妃的名义办的,其他地方,都说是各地乡绅争相效仿建立的,很多士族乡绅也是捐了银子的,功德碑上都刻着他们的名字呢。” 整个大周,就是这些士族乡绅撑起来的,那位就算再恨摄政王跟王妃,也不敢犯众怒。 云早早懂了,不由赞道:“王妃当真是思虑周全。” 她很喜欢听王妃的事情,王妃这个命里无财的命格,倒是跟师父很像,师父也是赚了钱都给她,身上揣个十两银子,过不了两天,就会开始走霉运。 秦嬷嬷很快就下去了,去给他找得力的人手。 萧珩回府之后,就一直在书房里练字,听到动静,眉心微蹙,沉声问:“齐大,怎么来来往往的这么些人?都是做什么的?” 齐大一直也没离开,自然也不知道,过去问清楚之后,赶紧回来禀告:“主子,是皇子妃她想要做善事,要帮受灾的百姓修缮被雹子砸坏的房屋,还要去城外给受灾的百姓发放粮种。 这些人都是秦嬷嬷找来帮皇子妃她做事的,都是以前王妃跟前得用的人。” 萧珩眉心皱的更紧了,声音也更冷了几分:“她怎么没跟我商量?” 两人定亲之后,她有什么事情都是会跟他商量的。 现在成了亲,反倒是不找他商量了?是什么道理? 齐大悄悄腹诽这谁能知道呢?您得问您自己啊! “我去看看。”萧珩说完,摇着轮椅出了书房,朝着厅堂过去,到了门口,就能听到她在跟那些人说话商谈的声音。 午后的阳光,从大门口照射进厅堂,也落在她的身上,在她周身镀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让她整个人显得越发的生动伶俐,从容雅致。 她很认真的听各位管事们的想法跟意见,该采纳的采纳,该驳回的驳回,做事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精准而迅速的给他们分配好了各自的任务。 一时间。 萧珩竟看得有些出神,不忍打扰。 直到她一口气说完话,喝了口茶水,微微抬眼看到了他,却又沉着而冷漠的移开了目光,丝毫没有要跟他说话的意思。 他正在摩挲转动扳指的手指,蓦地捏紧了扳指,力道大到骨节分明的如玉长指,指节处都开始泛白。 她看到他了,却不理他! 这个认知,让他喉间有些发堵,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来,下一刻便用拳心抵住薄唇,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第95章 找小主子 各位管事皆朝他看过去,恭敬的行礼:“九皇子吉祥。” “不必多礼。”萧珩微微颔首,一句话说完,又开始咳了起来,咳得一张如玉的俊脸就开始漫上了不正常的薄红。 管事们下意识的看向了云早早,神色各异。 萧珩咳得更厉害了,像是要把心肺都给咳出来一样,模样带着几分委屈的看着云早早,声音咳得沙哑:“娘子,我难受。” 云早早这才开始她的表演,端着一杯茶水过去,一脸的担忧心疼,把茶水送到他嘴边:“别说话,先喝口水压一压。 ” 萧珩就着她的手抿了口水,又低低的咳了两声,才哑着声道:“多谢娘子,我好多了,娘子是在商谈什么事,为夫能帮得上忙吗?” 云早早道:“就是给灾民修缮房屋,发放些粮种,我已经跟各位管事分好了任务,你近日身子不大好,就好好养着,不需操劳这些事情。” 萧珩声音有些虚弱,却温柔:“无碍的,娘子要做事,为夫自然要帮忙,我听听你们怎么安排的,我到时候与你一起去。” “好,那你万事必须要听我的。”云早早也提出了要求,心里却总觉得萧珩这阴晴不定的狗东西,就是出来人前招摇,消遣她玩儿的。 “为夫自然是什么都听娘子的。”萧珩很是自然的牵起她的手进了厅堂,对在场因为他过来而有些紧张的管事们道:“你们继续,本宫就是个旁听的,你们不必在意。” 说完。 他乖乖的滚着轮椅到了云早早的椅子边,微微敛下眉眼来,如玉的长指,把玩着她腰间挂着的荷包,绕着上头的穗子。 云早早轻轻拍了下他的手,没拍开,便也不去管他,一本正经的管事们道:“别管他,乔管事你刚刚说到哪里了,咱们继续。” 几位管事则是满眼的新奇,偷偷的看她旁边的萧珩。 这位爷可不是个什么好脾气的,用他们做事的时候,做的好了还能得他一句肯定,事情要是做不好,那是要重罚的。 可在皇子妃面前,他就像是猛虎收起了利爪跟尖牙,变成了乖顺又温柔的大猫咪,能让他如此,想必他是爱极了皇子妃。 他们再看向云早早的时候,除了尊重外,更多了几分由衷的佩服,能驯服九皇子的人,能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救济灾民的规模不大,只在京城小部分区域跟城外,这次议事主要是给过来的管事们分配任务,让他们去做救济前的统计工作,和预估大概需要的银两。 管事们各自领了任务,议事结束,他们也赶紧告辞离开了。 出了院门。 几位管事才敢小声的开始说话。 “秦嬷嬷看人是最准的,皇子妃的性子跟行事风格,跟咱们家主子还真的有五成相似。” “不止吧,我觉得得有七八分相似,皇子妃也是道门中人,若是咱们家主子在,肯定会很喜欢她这个儿媳妇的。” “九皇子也被她驯的服服帖帖的,在她面前乖得跟只猫一样,皇子妃跟咱们主子一样,真是本事了得。” “对对对,这份拿捏夫君的本事,最像咱们主子了。” “说到主子,苍姑那边,还是没有找到小主子的下落吗?” “没呢,咱们的人找过去的时候,道观早就人去楼空了,九皇子的人还比早去一步呢,也没找到,也不知道她一个小姑娘家的,到底能去哪里,这要是出了什么事,等主子回来了,咱们可怎么给她交代啊,她可就那么一个宝贝徒弟。” 一群人说着说着就转移了话题,从欣慰高兴到唉声叹气,愁容满面,担心沮丧也只是两句话的功夫。 正厅里。 云早早把杯子里的茶一口饮尽,润了润因为说话有些干的嗓子,也没看萧珩一眼,转身就回了卧房,重新拿起她的蒲团,打坐去了。 卧房本是萧珩的卧房,从价值前进的金丝楠木千工拔步床,到雕工精致的红木彩漆柜,再到靠南边的一排由五彩琉璃镶嵌而成的落地窗,无一处不精致奢华。 她把蒲团往窗边一放,午后的阳光透过琉璃照进来,落在她的身上,温暖又不刺目,让她打坐修行都能事半功倍。 萧珩有点不开心,闭着眼睛,认真感受着她周身的气息变化,掐着她入定的时候,就难受的咳嗽一声。 他都咳嗽得那么厉害了,她竟然还有心情在太阳底下打坐,问都不问他一句。 成亲之前她可不是这样的,看到他喝毒药,看到他脸色苍白,听到他咳嗽的时候,最起码还是会关心他一句的。 云早早刚开始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也没怀疑他,被打断了一次之后,静下心来再入定第二次。 当第二次被打断的时候。 她基本可以确定了,萧珩这个狗东西就是故意来给她捣乱的。 等到第三次的时候。 她已经忍无可忍了,起身把蒲团往地上一丢,指着他问:“九皇子,你三番两次打断我入定修行,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萧珩眉梢微挑,俊脸上满是无辜的问:“娘子你生气了?” 云早早咬着后槽牙:“你说呢,你在床上正爽,马上就要到的时候,我打断你,不让你到,你生不生气?” “我没有试过,不知道。”萧珩慵懒的声线沁了几分冷凉。 她可真会说话,这又是跟她那早死亡夫的闺房之乐吗? 他现在倒是很想知道,是不是所有跟过男人,生过孩子的女人,都跟她一般荤素不忌,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 云早早换了个形容:“那就是你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你杀的正起劲,有人突然抢了你的人头,你生不生气?” “娘子这么说我便有些明白了,不过在战场上,没有人能抢到我看上的人头。”萧珩撩起眉眼来,空洞无神的狭长凤眸看向她:“可是娘子并不止是因为这一件事在跟我置气吧,你之前议事的时候,就开始生气了。” 云早早:…… 第96章 本宫过去 所以呢? 她是不是该谢谢他心细如发? 萧珩继续道:“娘子之前说过,咱们既已成亲,结为了夫妻,就要了解彼此的喜好忌讳,那娘子可以告诉我,为什么生气吗?” 云早早噎住,这话确是她说的,所以她现在是被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只能自己认了,也跟他挑明了:“早上在轿子里的时候,我跟你说一句话,你不理我就算了,还恨不能躲我八丈远,你承认不承认?” 萧珩想起来了,原来她是因为这事在生气。 云早早说了出来,心里也舒坦多了,大马金刀的往蒲团上一坐,道:“你不喜欢我私下里跟你说话你就直说,你不知道你的态度很让人生气吗? 还有,你想要让人觉得咱们情深意重,也大可不必非要肢体接触,免得碰了我让你恶心,人前恩爱,人后擦手。” 她就是看不惯他这副矫情样,怎么了? 她不提肢体接触的事情,萧珩都几乎要忘了有多久,他没有在碰过她之后擦手了,眉心微蹙,道:“原来娘子对为夫的意见那么大。” 云早早冷笑一声,嘲弄道:“萧珩,这里也没有外人,你不必娘子为夫的恶心你自己,也凭白恶心我,咱们又不是真夫妻。” 萧珩却是丝毫不见生气,眉梢微挑,道:“人前人后要表现一致才好,否则很容易喊错称呼,在小事上被人抓到把柄,很容易在人前露出破绽来,娘子说呢?” 云早早点头,发泄了情绪,头脑冷静下来了之后,再仔细想想,确是她想的有点多了,以为自己跟他认识相处了一段时间,好歹也能算得上是熟人了。 可他的定位很清楚明白,就是互相利用的合作伙伴关系。 她点了点头,很认真凝重的看着他道:“我觉得夫君说的对,是我太过于情绪化了,我以后定会痛定思痛,摆正自己的心态跟位置,绝对不会把私人情绪带到咱们的合作里。” 说完,她走到书案前,画了张符。 萧珩就见那符上四周是繁复的道家符文,中间则是四个龙飞凤舞飘逸潇洒的大字: 心如止水。 他看得眉心微蹙,心里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冷笑一声,摇着轮椅转身,声音越发的冷凉了:“那还望娘子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云早早折好了符纸转头看过去,他已经滚着轮椅出了屋,浑身都散发着冰冷的压迫感,看得她一阵腹诽。 他的警告她收到了,她也答应了要执行。 可他莫名其妙的怎么又生起气来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接下来的两天。 云早早跟萧珩,还是该人前恩爱的恩爱。 可一直跟着伺候的齐大跟宁商,却是感觉到了不对劲,夫妻俩看起来好像比成亲前更亲密了,可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跟不自然。 两人互相交换情报。 齐大道:“主子这几天,心情特别坏,好像是在生闷气,毛笔都用断了好几根,镇纸也摔碎了好几个,锦鲤都喂死了好几池子,总是心不在焉的,皇子妃那边怎么样?” 宁商道:“皇子妃像是个出家人。” 齐大好奇:“你什么意思?” 宁商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就是我觉得,皇子妃她像是已经看破红尘,大彻大悟,无欲无求了。” 说到这里。 两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互相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问:“他们是不是吵架了?” 然后。 又一同叹了口气。 就算是吵架了,主子的事情,他们也不敢说不敢问不敢管啊! ** 云早早以九皇子府的名义,拿出银钱来救济穷苦百姓的事情,在派人去给受雹子破坏严重的街坊修缮房屋的时候,就已经在京城传开了。 刚开始的时候,还都是说她的好话,说九皇子妃心地善良,慈悲为怀,爱民如此,受到救济的人,都在感谢她。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坊间就开始有流言,说天降雹子,就是九皇子妃做的,她会妖术,是她召唤了天灾,砸坏了他们的房子。 证据就是她在会试之前,算到了会试期间天气会下雪转冷,还曾借机敛财,赚了一大笔不义之财。 而这次,她会帮穷苦百姓,不过就是为了赎罪罢了。 关键是这些谣言跟恶语中伤,还有人信了,其中那些房屋被砸坏了,家里财产跟人都受到了损失,找不到发泄目标的百姓们,更是深信不疑。 不过两日的功夫,整个京城都传开了,都说雹子是九皇子妃召唤的,九皇子府派下去帮忙修缮房屋的人,被人指指点点的骂。 更有甚者,作为被选中,免费帮忙修缮房屋的人家,不满足于只修缮房屋,还拿着传言当令箭,叫嚷着让云早早赔钱。 云早早这两日,又恰好不在,去安国寺陪小栗子去了,等再过两日粮种买够了,就直接去城外的村落分发粮种。 萧珩没有跟她一起去安国寺,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有人问起就说身体不好,在休养。 宁商慌慌张张的进来的时候。 萧珩刚写完一张字放下笔,语气平静无波:“慌什么?” 宁商道:“主子,外头的传言越来越不像话了,都把皇子妃说成是降世魔星了,不光说这次的雹子,上次倒春寒的雪是她召唤的天灾,就连去岁的济州的大洪水,前岁的滇州地震,都安到了她的头上。 昨日里那些被皇子妃选中给修缮房屋的百姓,还只有零星的几家叫嚣说皇子妃给他们修缮房屋,就是做贼心虚,让皇子妃给他们钱财补偿。 今日已经有很多人集中起来讨说法,要咱们皇子府,要皇子妃过去给他们一个交代了。” 这就是一群白眼狼,得了好处还不知足,还妄想把事情闹大,讨来更多的好处,升米恩斗米仇说的就是他们这种随波逐流,心眼子又坏的东西。 萧珩眼底有明显的猩红一闪而逝,唇角勾起凉薄的弧度来:“要说法是吗?本宫这就过去,好好给他们一个交代!” 第97章 都给砸了 宁商听着他的话,冷不丁的打了个寒噤,开始在心里为那些闹事的人默哀了。 完了。 主子这几日心情本就不好。 这群闹事的狗东西,算是撞到他的刀刃上了,就等着倒霉吧! 闹事的人,是没敢去九皇子府闹,而是集中在了街边的一个院子门口,将门口的路都给堵得严严实实。 这处院子,是负责修缮工作的金管事临时租用的,就在受灾最严重的街坊里,方便统筹吩咐人做事,各种修缮用的材料也在这里。 萧珩的马车停下来的时候。 宁商扯着嗓子就是一声洪亮的大喊:“九皇子来了,你们不要吵不要闹,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闹事的人转头看过去,就见到一辆四匹马拉着的奢华马车。 萧珩从里面打开了车门,眼睛上蒙着的是一条跟成婚那日一样的红色锦绸,衬得他面如冠玉,唇角勾起的一抹笑,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和善。 他这副样子,跟传闻中的心狠手辣,目空一切,飞扬跋扈没一点关系。 可他的威势在,一时间并没有人站出来说话。 直到萧珩温醇的声音响起:“你们有什么委屈,尽管告诉本宫,本宫自会替你们做主。” 听他的言谈,再看他的态度,就有些蠢货自以为是的觉得他过来是为了平息谣言,怕接着闹下去对九皇子妃不利,想要帮她挽回一些被破坏的名声。 便有人抹着眼泪诉苦:“九皇子,那日下雹子的时候,我家娘子正巧在外面,脑袋都给砸了个血洞。 看病抓药且不说,还耽误了家里活计,大夫说之后还得吃好的养着,等她好了,至少得花十两银子。” “天可怜见的,苦了你们了。”萧珩哀叹了一声,吩咐道:“宁商,过去帮他记一下,姓甚名谁,家住在何处,损失了多少两银子。” “是,主子。”宁商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不过主子让做什么他做什么就是,拿着纸笔走到那人身边。 那人没想到九皇子这么好说话,待人这么和善,心里喜不自胜,赶紧把自己的姓名,住址和损失的银两仔细的说了一遍。 这次还真让他给掏着了,九皇子真的为了九皇子妃,心甘情愿的被他们坑,花钱买息事宁人。 其实他家娘子,根本不是被雹子砸伤的,他跟街里面的周寡妇厮混,被他娘子当场抓住,他娘子跟周寡妇撕扯的时候,磕到了旁边的石墩子上。 抓药什么的都是他胡扯的,他有钱也不会给那黄脸婆抓药,她能活就活,死了他就拿着十两银子,再娶一个黄花大闺女岂不美哉。 其他人,见九皇子如此通情达理,见第一个人成功了,也纷纷过去登记。 云早早带着小栗子过来的时候,就见这处热闹的很,很多人都排着队的在找九皇子府的侍卫做登记,再看看慵懒的靠在轮椅上的萧珩,不知道他在搞什么。 小栗子已经挪腾着小短腿去找了宁商,知道他们在登记各家的住址跟损失之后。 他气得小脸都红了,跑到云早早面前告状:“阿娘,爹让人登记他们的损失呢,他们的家被砸坏了又不是因为咱们,凭什么要咱们赔钱?” 这摆明了是要把他们当冤大头了。 云早早把他抱起来,往马车方向走。 到了跟前。 萧珩微微倾身。很自然的张开双臂:“把小栗子给我。” 云早早把小栗子给了他,跟着跳上了马车,看着熙熙攘攘比繁华的街道还热闹的场景,道:“我才走了两天,他们闹得还挺欢,查到幕后主使了吗?” 散播谣言,也得有源头的,谁是先把这话给说出去的,他肯定能查到。 萧珩抱着小栗子坐在自己的腿上,给他变戏法似得,手心里出现了一颗饴糖哄他,道:“那日进宫的各家命妇们,因受了难堪,嫉恨起你来了。 十之八九回到家中都说过此话,被家里小厮丫头听到又往外传,是谁先说的,谁在其中又添油加醋,人太多,查不到源头。” “那麻烦你之后让人帮我把他们的名单统计一下,我好记账。”云早早也不是没脾气的人,相反的,她记仇的很。 她得把这些人都给记在小本本上,等他们谁以后遇事相求的时候,就是她为自己讨回公道的时候。 萧珩不置可否,微微垂眸跟小栗子说话:“告诉爹,这两日跟阿娘一起玩了什么?” 小栗子道:“阿娘画符,做符水,我跟师父师兄们,给后山的野茶浇水,阿娘说这样长出来的茶叶,才会更有灵气,味道才会更好。” “阿娘她累不累?”萧珩温柔的摸了摸他又剃得光溜溜的小脑袋。 “累啊,所以阿爹,我会好好跟阿娘学习法术跟画符的,到时候我就可以帮阿娘画符了。”小栗子很认真的道。 “我儿子真乖。”萧珩不吝夸奖,说完转头看向云早早,问:“娘子,这边你准备怎么办?” “他们既然贪得无厌,我自然不能惯着他们,我等会儿就让人收回救助,把修房子的人都叫回来。”云早早道。 萧珩笑了笑,饶有兴致的问:“那城外的粮种还发吗?” “发啊,城外的老百姓又没有骂我,我不能因噎废食。”云早早说完,看向这里闹事的人,道:“这些人也是被有心之人给裹挟而来的,虽有贪念却无大恶。 过来闹事的也只是小部分人,大部分人还是老实人,我只要把修缮房屋的人都撤走,他们这些闹事的,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人的本质就是趋利避害的,修缮的活计才开工了两天,就因为少部分人闹事而终止了。 那些老实的没来闹事的,和那些接了修缮活计打算着小赚一笔,和那些卖修缮材料赚钱的人,都会把损失算在他们头上的。 宁商他们十个府里的侍卫,很快就做好了所有的统计,回来禀告情况,压着火气道:“主子,已经记录好了,报损在一千两以上的人家,一共有十户,报损在五百两左右的,有二十户,都是些富贵人家。” 这些人,简直就是利欲熏心,岂有此理! 萧珩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来,慢条斯理的道:“你去找金管事,你们带人,把这些人家,都给本宫砸了。” 第98章 不需要挑日子 宁商眼睛就是一亮,声音都变得兴奋了:“是,主子。” 这些人不要脸。 就不要怪他们下手了! 云早早对着他拱了拱手,笑的眉眼弯弯的:“还是夫君的手段高明,小女子佩服。” 砸了就给他们砸了。 九皇子想砸谁的家,不需要挑日子! 那些登了记的人家,全都在兴奋激动,急不可耐的等着九皇子给他们赔钱,给他们发银子。 宁商带着府里的侍卫,进宅子里找到了金管事,把接下来要做的事简单跟他说了一下。 金管事就让人叫回来了六百薅人,都是招过来做修缮活计的泥瓦匠们,分成了三十个队伍,一个队伍二十人。 宁商带着人到了门口,把那三十户人家喊了出来,道:“你们带着我们的人去你们家吧,他们会负责你们家的活计。” 这三十户人家以为是要先给他们家修缮房子,乐颠颠的带人离开了,看着其他人一脸羡慕的表情,更是一脸的得意洋洋。 剩下的人,心里就不乐意了,大家是一起来讨公道的,凭什么他们要的银子多,就先去给他们修房子?这不公平。 法不责众他们还是懂的,九皇子又不是传闻中那种心狠手辣,不讲道理的杀神,他们对他们的敬畏之心,便少了许多。 有人看着对面马车上的一家三口,扬声问:“九皇子,先给他们修缮房子,那我们家的什么时候能修好,银子什么时候能给我们?” 有人跟着附和:“就是,凭什么先给他们修,是因为他们是富贵人家?我们是小户人家,就该着排在他们后面?” 有人开始抗议:“九皇子,你修缮房子,应该按照登记在册的前后顺序来,不然我们不服!” …… 云早早嗤笑一声,懒得理他们,嘭的一声关了马车门。 闹事的人还在喊,要公平待遇,可对面的马车,转了个弯,便离开了这里,只留给他们一个奢华冷傲的马车背影。 马车里。 萧珩问:“想去哪里看热闹?” 云早早道:“哪家狮子大开口要的银子最多,就去哪家看看。” 外头的马车夫宁商,就朝着那家要了一千五百两银子的人家过去了。 他们的马车在门口停下来的时候,由皇子府的侍卫带着的拆房子队伍还没有到,等了会儿才姗姗来迟。 云早早瞧了一眼,这宅子是一处五进的院落,门口两个威武霸气的大石狮子镇宅,两扇结实的垂花红漆大门,门上的牌匾上写着:马府。 过去闹事要钱的人,并不是马府的主人,而是被主人派过去的马府管家,跟门房说了声之后,便领着二十人的拆房队进了院子。 拆房队的人手里拿着的,不是修缮房子用的砖刀,瓦刀,泥抹子,而是大石锤,铁铲子,铁钩子。 然后,他们按照金管事的吩咐,两人一组,各自登上了正房,厢房,耳房,后罩房的房顶。 马夫人皱眉,看着上了他们正房房顶的泥瓦匠,一脸不悦,嫌弃的命令他们:“我们家正房没漏,已经修好了,你们去后罩房那边。” 这群没眼色的狗东西,会不会干活,这可是他们夫妻住的正房,早在雹子砸了屋顶的当日,就找人给修缮好了,只有下人们住的后罩房还没修。 正房房顶站着的两个,其中一个可不是泥瓦匠,是九皇子府的侍卫,看都没看他一眼,只站在屋脊上鸟瞰整个马府,等所有的泥瓦匠都站上了房顶,一声令下:“拆!” 他有的是高强的内家功夫,一句话清晰响亮的传遍了整个马府。 马夫人皱了皱眉,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等反应过来,屋顶上的两个人已经开始拆她的房子了。 一个人一锤子砸在了屋脊上,屋顶瞬时就是一个大洞,瓦片呼啦啦到处乱飞。 另外一人找了会儿,便一铲子下去把房顶给捅了个窟窿,用铁钩子勾在悬山上某处,用力往后一扯,瓦片便跟秋风扫落叶一般,全都飞了起来。 马夫人疾言厉色的大喊:“你们住手,你们是来做什么的?你们知不知道我马家是什么身份,我家小妹可是顾家三房正房夫人,你们这些狗东西,你们等死吧!” 房顶上的人,并没有搭理她。 马府各处屋顶,都跟正房的毁坏情况差不多,是真的可以称之为迅速拆家。 其他狮子大开口想要趁机讹炸的人家,也在经历着跟马家一模一样的情况,房子只眨眼的功夫,就被人给拆了。 他们义愤填膺,他们气急败坏,他们破口大骂,他们叫嚣着要报官抓他们,他们让自家护院去组织他们,可是都晚了,房顶都被掀了,瓦片落地上,便碎一地。 云早早抱着儿子,站在马车顶上看戏,马车高大,站上头能把马府的狼狈尽收眼底,看得她不由笑出声来,小声跟小栗子耳语:“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萧珩慵懒的声音响起:“娘子,我是瞎子,不是聋子。” 云早早赶紧改了口,张口就来:“你瞧我这脑子,这张破嘴,想错说错话了,夫君你这叫匡扶正义,惩奸除恶,惩恶扬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夫君仗义!” 她这一番吹捧,取悦了萧珩。 听得他唇角勾起,心满意足的抿了口茶水。 马府里,传来了马夫人哭天抢地的大骂声,呵斥家里的护院把他们都给抓起来送官府。 马府的护院,哪里是皇子府侍卫的对手,只一个侍卫,就把他们都给轻松解决了。 然后,在马夫人无能狂怒的咒骂声中,在护院们的痛苦哀嚎声中,带着泥瓦匠们,大摇大摆的出了马府。 不过他们这边刚刚出了府。 正好在附近带人巡守的云晋淮也听到动静过来了,首先看到的不是出马府的泥瓦匠们,而是站在马车顶上,十分招摇惹眼的云早早。 自云晋驰落榜那日之后,他就再未曾见过她,此时见到她便是一阵无名火起,一声怒喝:“云早早,怎么又是你!” 第99章 暖玉碎 云早早不想理他,并对着他的方向吐了个瓜子皮。 云晋淮眼看着那瓜子皮飘啊飘,落在了他的脚边,额角的青筋都在突突跳,人也要气炸了:“我跟你说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 她现在怎么会变得这么讨人厌。 他只看着她那张脸就气得肝疼。 云早早嗤笑一声,给了他一个白眼。 小栗子噗的一声,又吐了一个瓜子皮。 云晋淮一张脸瞬间铁青,严肃的看着小栗子,还拿出了做长辈的架势,教训他:“小东西,你不要跟你娘学她那些臭毛病。” 看看她把孩子都教成什么样了,跟她一样一点教养都没有。 “本宫的儿子,想怎么便怎样,还轮不到三公子你来多管闲事。”萧珩冰冷的声音在马车里响起。 小栗子也冷着一张小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不叫小东西,我叫小栗子。” 云晋淮一口气没上来:…… 他倒是要看看,云早早跟萧珩这个废物,能教出什么样的孩子来。 这小野种真是一点人话都不会说,被他一对没教养的父母乱教一气,早晚会闯大祸,谁也保不住他。 跟着他一起过来的校尉见他只顾个人恩怨意气用事,不问公事,压低了声音提醒了一句:“中郎将,咱们去问问马府到底发生了何事吧。” 这马府,跟中郎将还是有点亲戚的,马府的千金,是顾家的三夫人,也就是中郎将的三舅母。 “随我进去。”云晋淮这才转移了注意力,又回头恶狠狠的剐了云早早一眼。 她最好祈祷,马府的事情与她无关。 他们这边刚准备进府。 马府有人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是马府管家。 他跑得太急,不小心被门槛给绊倒,摔了一脸的血,见有皂靴停在自己面前,不顾疼痛仰起头来,看清来人时,立马扯着嗓子哭嚎着告状:“三公子,你可要为我们府里做主啊,他们欺人太甚,不讲道理,打砸了我们府里的房子不说,还打了我们府里的人。” 云晋淮听得有点云里雾里的,皱着眉道:“说清楚。” 管家一把一把鼻涕一把泪,又摔了一脸的血,看起来别提多凄惨可怜了,把事情的大概说了之后,道:“九皇子他承诺说要帮我们修缮房子,要赔给我们受到的损失,结果他翻脸不认账。” 云晋淮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对着马车方向拱了拱手,才问:“九皇子,可有此事?” 他最近巡逻的时候,也听闻百姓们议论说云早早是个妖女,是个祸害,是个天降魔星,就是来为祸人间的,雹子就是她施了邪术给降下来的大灾。 可他对此是嗤之以鼻的,雹子就是很寻常的天气变化罢了,她要是真有那么大本事,以她的歹毒,跟她对侯府的憎恶,一定会第一个召唤雹子砸烂他们侯府。 萧珩冷笑一声,冰冷的声音带着怒意:“他们四处散播谣言,恶语中伤我家娘子,还找本宫要交代。 本宫给他们的交代,就是把我家娘子给他们修缮好的房子,恢复成没修之前的样子。” 小栗子义愤填膺的道:“他们家房子本来就这个破烂样子,是我阿娘找人给他们修缮好的。 他们不知感恩不说,还说我阿娘坏话,还找我阿爹讹钱,要一千五百两银子。” 云晋淮虽然不喜欢云早早,更讨厌萧珩,可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面不讲道理,问管家:“你们要钱的事情可为真?” 马府管家冷汗涔涔,声音都跟着虚了下来:“是九皇子他让我们登记的损失。” “他让你们登记,可曾亲口说过要给你们赔钱?”云晋淮真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头装的是不是都是屎。 萧珩他是会吃一点亏的人,找他要一千五百两,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没有,可是他让我们登记了,不就是为了赔钱吗?”马管家哪里敢说谎。 当时那么多人在,有过去闹事讨公道的,还有过来围观的,只要问问就知道九皇子只说让登记,没说会赔钱,赔钱这个只是他们自己一厢情愿的以为罢了。 云晋淮听到这里,就知道这亏,马府只能自己吞下去,不能把事情闹大,沉声道:“本将知道了,这是你们之间的私人恩怨,我们龙武军不管这些杂事,你们府里若是不服气,就去告官吧。” 这群贪得无厌的狗东西真是被钱蒙了眼,萧珩找他们登记,不过是为了能准确的找到他们这些闹事的人,过来打砸他们家罢了。 马府管家以为在他这里能得到帮助,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撇清了关系,不甘心的看着他:“三公子,这件事你不能不管啊。” 云晋淮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再次看向了马车方向,忍着心里的不痛快跟火气,道:“九皇子,这件事情,末将多有得罪,在此跟您陪个不是,末将告辞了。” 说完。 他对着自己人一挥手。 转身的瞬间,马府又冲出来了一个人,是当家主母马夫人。 马夫人心知他若是一走了之,就没有人会为他们马家讨回公道来了,就算去衙门状告,对簿公堂,他们马家也不占理,哭的凄惨的喊:“三公子,我小妹可是你的三舅母,三公子当真要袖手旁观,任由九皇子夫妻把我逼死吗?” 云晋淮脚步未停。 马夫人却是不甘心,跑着过去就要拉住他。 谁知道脚下被一块小石子给绊到,整个人朝着他扑了上去。 云晋淮猝不及防被撞到,人是及时稳住了身形,腰间的那块暖玉却是直接被撞掉了。 嘭的一声。 很小的声音。 可却很清脆。 暖玉摔在地上,立时粉身碎骨,无数的碎片飞溅四散。 马夫人脸色立时煞白,有些惊慌失措的道:“对不起啊三公子,我不是故意的,你放心,你的玉佩多少钱,我赔给你。” 云晋淮在听到玉佩碎裂声的时候,心好像也跟着碎成了数块,喉间哽得难受,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似是不敢置信的蹲在地上,瞧着暖玉的碎片。 而后。 他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蓦然回头,看向站在马车顶上,嗑着瓜子看热闹的云早早。 第100章 反复鞭尸 云早早嘲弄的看了他一眼,便抱着儿子直接从马车顶上一跃而下,而后上了马车,道:“热闹看够了,宁商,回家吧。” 暖玉碎了。 云晋淮彻底失去了护身符。 接下来,才是好戏将要开场的时候。 萧珩评价了一句:“倒是块极好的玉,可惜了。” 云早早好奇的盯着他眼睛上的红色锦绸看:“你怎么知道?” 萧珩道:“摔碎的声儿挺好听的。” 云早早点头,到了这个时候,眼底才闪过一抹明显的心疼来,叹了口气,道:“是块顶顶好的玉,可惜了。” 可惜她那个时候被猪油蒙了心,一心只想讨好云家人,把玉送给云晋淮,给他做护身符。 马车。 很快便离开了。 云晋淮有些迟钝的转回了视线,一点点的,仔细的把暖玉的碎片给捡起来,放在巾帕上。 马夫人被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给吓得不轻,都不敢说话了,眼看着九皇子府的马车离开,急的咬碎了一口牙。 该死的,现在把他们给放走了,就再也没有机会找他们赔钱了,他们府里的损失,就只能自认倒霉,打碎牙齿和血吞了。 云晋淮这会儿,好似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四周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一次又一次的寻找替换着碎玉片,试图去修复它。 可玉碎的实在是太厉害了,不管怎么拼都拼不好。 跟着的校尉也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不正常,皱了皱眉,心道不过就是一块质地上乘的暖玉罢了,中郎将用得着这么在意吗? 他等了会儿,见云晋驰还在拼那玉,便开了口:“中郎将,玉已经碎了,您要是实在舍不得丢,想要修好,就拿去玉器店,找玉器师傅给你修。” 云晋淮这才回神,将碎玉细心的裹好,转头冷冷的,深深地看了马夫人一眼,沉声道:“咱们走吧。” 马夫人给看得不由打了个寒噤,吓得脸色煞白,一句话也不敢说,艰难的吞咽了一口之后,小心翼翼的转身,回了府,对人道:“关上门。” 管家问:“夫人,九皇子夫妻如此欺负咱们,把咱们府都给拆了,咱们难不成就这么算了吗?” 马夫人想到云晋淮最后的那个眼神,头皮都在发麻,怒火转移,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还敢提这件事,你这个没用的狗奴才,你不是说九皇子要给咱们赔钱吗? 现在钱没拿到,家里房子还被拆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管家眼珠子一转,道:“夫人,登记的不止咱们一家,有五百多户人家呢。 九皇子他要是把他们的房子都拆了,到时候咱们就组织起来,一起去衙门状告他,把事情闹到最大,闹到皇上跟前。 皇上定然不会放任九皇子如此鱼肉欺负百姓,到时候他赔也得赔,不赔也得赔。” “那你马上带人去看看,他拆了多少房子。”马夫人也是眼睛一亮,冷笑一声:“他就算是九皇子,敢拆我马家的房子,我也不会让他好过的。” 管家马上去看。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九皇子就拆了三十户人家的房子。 剩下那些人的房子,只是没有继续修缮,让泥瓦匠们把修缮用的各种材料都运走了。 这运走材料,终止房屋修缮的,可不止是上了登记册的五百多户。 而是进入九皇子妃免费修缮名单里的,整整五千三百户人家。 修缮名单里,心怀感激的人家也好,没去闹事不是因为不想,只是在观望中的人家也好,看着泥瓦匠们把修缮材料都给运走了,都急了。 各自拉着泥瓦匠们询问原因。 泥瓦匠们按照金管事的吩咐,情深意切,唉声叹气:“九皇子妃给诸位修缮房屋,只一心想积德行善,给诸位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谁知道那些害群之马,别有用心之人,把九皇子妃说的如此不堪不说,还找她讹钱。 马府你们知道吧,他们家的古董花瓶,是被他们家少爷给打碎的,可他们却撒谎说是下雹子那天,丫鬟拿着花瓶送去马老爷的书房,半路被雹子给砸烂了,找九皇子讹五百两银子。 东西街的那个陈大你们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他跟街里头一个姓周的寡妇私通,被他娘子抓奸在床,两个女人厮打的时候,他娘子的脑袋撞到了石墩子上,他非要说他娘子是被雹子砸破了头,找九皇子讹十两银子。” 这两户人家,就成了讹诈的典型。 泥瓦匠们在撤离的时候,只要遇到阻拦跟问询,都会把这两个人拉出来反复鞭尸。 除了这两家,其他闹事的人,也都被记录在册了。 他们自己报的家里有什么损失,准备讹诈多少钱,都写的清清楚楚,做成了一张张长长的告示,贴在了选中修缮的各个街道上。 清楚明白的告知所有人,不是皇子妃不愿给他们修缮房屋,而是因为这些人捣乱,趁机讹诈。 皇子妃因为这些人,深觉好心没好报,不愿再继续被人恶语中伤,心灰意冷之下,选择了终止对他们的帮助。 当然,皇子妃还是心善,那三十户人家虽然狮子大开口,把皇子妃把傻子欺骗,她也只把那三十户人家家里,由她出钱修缮的部分房屋给砸了,恢复了没修缮前的模样。 其余人家,已经修缮的部分,他们不会进行任何破坏。 有认识这些人家的,一眼就知道他们中的人,九成九都是编的瞎话,登记的那些损失,根本就不是被雹子造成的,有的人家两年前死了一头猪,都要算在雹子的头上。 这下子,这些贪心不足的人家,触犯了大多数人的利益,惹了众怒,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左邻右舍的,走到他们家门口,都得啐上一口唾沫,骂上两句解气,更有甚者在大门上泼屎泼尿的,半夜偷偷往他们院子里丢火折子火把想一把火把他们家烧掉的都有。 云早早这几日,每天听金管事来给自己汇报这些趣事,听得那是津津有味,乐此不疲的。 侯府那边,可就没她这么闲情雅致了。 云晋淮受伤了,跟人切磋武艺的时候,他自己耍的长枪枪头突然掉落,刺入了他的肩头。 云晋驰在落榜之后,就天天把自己关书房里不出门,听含笑说三公子受了伤,有些担心,才过来看他,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之后,眼底神色一凝,突然问:“老三,你的玉佩呢?” 第101章 要逼死我 云晋淮装作毫不在意的道:“摔碎了。” 云晋驰却是脸色骤变,厉声质问:“你说什么?怎么摔碎的?为什么会摔碎,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让你仔细着些,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不过就是一块玉而已,碎了就碎了,二哥你喊什么喊,我伤口都给你喊疼了。”云晋淮心里难受的很,可他一点都没表现出来,让二哥看到了,还以为他多在意云早早呢。 “就一块玉而已?”云晋驰看他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却是恼了:“那不是普通的玉,那是早早的师父留给她的,是她给你保平安的玉! 你这次受伤,就是因为你那玉碎了,不能再护着你了。” “二哥,开口闭口云早早,你还有完没完了?”云晋淮不耐烦的皱眉反驳,冷哼一声,根本不买账。 云锦月下意识的看向了侯夫人跟云晋安。 云晋安沉着一张脸,不悦的道:“老二,不是大哥说你,你这就是危言耸听了。 是云早早这么跟你说的吗?她就是个不安好心的,恨不能咱们侯府的人都死干净了她才满意。 你还不明白吗?她说这话,就是为了吓唬咱们,让咱们觉得侯府能够平安顺遂,都是因为她在,都要感谢她。” “好了,不要在家里提那个丧门星的名字,晦气。”侯夫人打断了他们,训斥道:“老二,你也不必事事都帮着她说话,淮哥儿受伤只是个意外,你莫要胡说八道,坏了他的心绪,耽误他养病。” 云锦月也跟着道:“二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寻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送给三哥的,我去安国寺,去永乐宫求大师,求观主给开光,也能护三哥平安。” 云晋驰无力的看着他们苦笑,最后一次据理力争:“你们口口声声说没用,那为什么玉佩在的时候,老三能两次化险为夷,这么多年来也是顺顺遂遂的,玉佩刚碎,他就受了伤?” 他现在只觉得自己跟这个家格格不入,他只是说了实话,就能让他们情绪失控,让他们恼羞成怒,让他们矛头一致,攻击诋毁早早。 云晋淮依旧在嘴硬,坚决不愿意承认:“二哥,我受伤就是因为意外,你就是上了云早早的当,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这些年,他从来没给过云早早一个好脸色,一有机会就会污蔑她,给她找麻烦,以她那阴险恶毒的性子,绝对不可能以德报怨护着他的。 “好,你们不愿意承认,你们说不是,那就不是好了。”云晋驰心累的很,一句话也不想再与他们多说,转身就走。 云晋淮为了证明他平安或者受伤都跟玉佩无关,又补充了一句:“二哥,你等着瞧好了,我换成月月送的玉佩,一样也能平平安安的。” 云晋驰没回答他,只一声低叹,心灰意冷的道:“娘,我准备去书院读书了,今日就走。” 这个家,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反正他说什么他们也不信不听,眼不见为净,他走后,他们爱怎么折腾,都随他们去吧。 侯夫人眼底神色一暗,疾言厉色的道:“老二,你给我站住,你现在真是好大的脾气,就因为我们不信云早早,你就要离家出走是吗?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还是说你因为落榜的事情,到现在还在嫉恨我撕了她卖的符纸?” 云晋驰心里一痛,立时便红了眼睛,喉间哽咽:“娘,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们任何人,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你们也不想我落榜。 我只怪我自己,我怪我当初怎么就不对早早好些。” 侯夫人也红了眼睛,字字诛心:“娘知道,你这些时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连娘的面都不愿意见,就是在怪娘。 你肯定在想,要不是因为娘,你就不会受冻,不会生病,也便不会落榜。” “娘,你这么说,是要逼死我吗?”云晋驰噗通一声跪在了她的面前:“不管娘信不信,我从来没有怪过您。” “那你在家里读书读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去书院,是看着我们就心烦吗?”侯夫人痛心难受的看着他,眼睛里都是泪。 云晋驰落榜的事情也是她的心结,武安侯后来虽不再明面上怨她怪她,可每次提起来,看她的眼神也是带着厌弃的。 “娘,你不要这样。”云晋驰心里又痛又恼又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只能给她磕头,一个又一个用力的磕在地上:“我不走了,我不走了总行了吧。” 娘这么说,就是往他心口上捅刀子,他何时怨过她,又怎能怎敢怨她,她是他的亲娘啊! “驰儿。”侯夫人逼了他之后,自己又心疼了起来,毕竟是她疼爱的儿子,扑过去将他扶起来,抱着他哭:“娘的驰儿啊,娘就知道你最懂事,你最知道心疼娘,你现在还年轻,你好好读书,下次科举,你定会高中的。” 侯府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他们夫妻感情失和,驰儿跟她心生嫌隙,都是因为云早早这个祸害,她怎么就不去死呢! ** 云早早这边,也听到了云晋淮受伤的事儿。 宁商兴致勃勃的道:“皇子妃,您是不知道,那长枪的枪头,上一个人使的时候还好好的,云晋淮用的时候突然就掉了,还恰好就伤到了他自己。 这说明老天爷也是长眼的,这就是他当初欺负您的报应来了。” 侯府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皇子妃都离了侯府,他们还是处处针对,可见在侯府的时候,欺负她欺负的更狠。 云早早点了点头,饶有兴致的勾唇笑开,慢条斯理的肯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她当初给了他们的东西,总是要一点点收回来的! 翌日。 云早早就带着小栗子出了城,去城外做善事,给城外的百姓发放粮种去了。 城内的修缮工作因为闹事的人被叫停了之后,她便让金管事把修缮的物资也都拉到了城外,免费给城外的村民们修缮房屋。 萧珩这天一大早,被他皇帝老子给叫进皇宫去了,没能陪着他们娘俩一起。 小栗子看着领粮种的老百姓,一队队的排成了长龙,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真诚开心的笑。 他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感慨道:“阿娘,师祖说的对,笑容不会消失,只会从一群上的脸上,转移到另外一群人的脸上。” 他话音刚落。 就听旁边有人惊慌失措的大喊:“落水了,有孩子落水了,救命啊,这里有没有人会水,来人啊,救命啊。” 第102章 四只水鬼 大喊救命的,不是旁人,正是金管家,急的一张弥勒佛似得胖乎乎,见谁都先带三分笑的脸都涨的通红,奈何又不懂水,不敢下河。 云早早距离他不远,带着小栗子跑过去的时候,就见那最多也就四五岁的孩子,在水里拼命的扑腾挣扎着,小脸青紫一片,眼看着就要沉下去。 宁商第一时间就要往水里跳。 云早早一把拉住了他,眼底神色冰冷凌厉,道:“你不能下去,我去。” 别人看不到。 她能看到,那孩子的两条腿上,有八个黑色的水鬼爪子。 是四个水鬼在往下拉扯他,却又控制着不完全让他沉下去,就是等着有人下来救人的时候,把救人的人一起给拉下去,做它们的替死鬼。 宁商还没反应过来。 云早早已经跳进了河水里。 小栗子大眼睛里满是担忧,倒是没有惊惧之色,心疼的喊了一声:“阿娘,你注意安全。” 宁商看了他一眼,这不看不要紧,就见从小栗子眼里看到的景象,有好几团黑雾一样的东西,缠着那落水的孩子,看得他心里不由一悸。 然后。 他透过小栗子的眼睛,就见云早早在靠近那孩子的时候,手指动作如飞的在虚空中画了一张符。 正常人看着明明是无形的东西,在小栗子的眼里,却是金灿灿的。 云早早一指孩子的方向,一声神圣威严的敕令:“去!” 符纸飞过去,快速变大,整个笼罩在了孩子的头顶。 云早早又是一声:“灭!” 轰隆隆的雷声响起,蕴含着无尽神圣力量跟强大威压的霹雳从天而降,准确的劈到了那几只水鬼的身上,立时便让它们魂飞魄散,化为黑烟消失不见。 云早早用了法术之后,身体有些脱力,快速游到了孩子的身边,从身后抱住他,带着他游回了河岸边。 金管事伸手抱了孩子。 宁商将她拉了出来,见她脸色不好,忙道:“皇子妃,府里的马车就在旁边,暖炉也已经升起来了,热水也准备好了,您赶紧去换身衣裳暖和一下。” 云早早看着那孩子,道:“孩子也给我吧,金管事你赶紧找人去问问,谁家丢了孩子。” 孩子受鬼气入体,已经昏迷了过去,小脸上黑蒙蒙的,必须得马上消解鬼气,不然时间长了,对孩子的身体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金管家赶紧把孩子给了她。 云早早抱着孩子进了马车,先给孩子驱散鬼气,才将他身上的湿衣服给脱了,放进了宁商准备好的浴盆里。 马车里虽然书房卧房正厅都有,可浴房是没有的,也没有浴桶,浴盆是宁商让人从存放粮种的地方找来的。 热水是一直在命人烧着的,云早早安排的,给这些排队领粮种的百姓们解渴驱寒用的,正好打过来就能用。 小栗子看着眼前的孩子,道:“阿娘,我见过他。” 云早早看着眼前长得白白嫩嫩,胖乎乎的孩子,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问他:“你知道是哪家的孩子吗?” 小栗子摇头:“你跟阿爹大婚的时候,我见过他一次。” 至于是谁家的,他不知道。 云早早道:“金管事去找了,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他的家里人了。” 她给孩子泡暖了身子,把身子擦干,又给裹了厚厚的被子放在了软榻上,让小栗子看着他,自己才脱了衣服进了浴盆。 她这边泡了会儿驱散了些寒气。 外头就响起了金管家的声音:“皇子妃,孩子的家人找到了,是安乐县主的小孙子,他父亲母亲都到了,要感谢您呢。” 云早早听到安乐县主的名字,眉心微蹙,确认过名字,是被她记在小本本上的人,惫懒的应了一声:“知道了,让他们稍等,我马上就出去。” 她从浴盆里起身,换了件干爽的衣裳,从屏风后走出去。 落水昏迷的孩子已经醒了,正用他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小栗子,似是想了一会儿,道:“你是九皇子府的那个孩子,你叫小栗子对吧。” 小栗子眼底闪过明显的惊喜来,点着小脑袋道:“对,我是小栗子。” 孩子也对着他笑的傻乎乎的可爱:“我阿娘跟我说了,你是九皇子的儿子,是癫师父的嫡传弟子,我得喊你叔叔。” 云早早听着两个孩子的稚言稚语,忍俊不禁,面前这孩子,着实是单纯可爱的紧,说话很讨人喜欢,问他:“你要喊癫师父什么?” 孩子听到她的声音,愣了一下,软乎乎的声音还有点哑,很认真的道:“按照我母亲这边的关系算,我母亲喊五叔叔,我要喊五叔祖。” “好孩子。”云早早将他抱起来,道:“你父母亲已经来接你了,咱们走吧。” 这孩子一点都不怕人,勾住她的脖颈,圆乎乎的小脸满是郑重的看着她,便显得有几分不符合他年纪的成熟:“九皇子妃,谢谢你救了我,我会告诉父亲跟母亲还有祖母,让他们好好感谢你的。” 云早早笑了笑,抱着他出了马车,把他交给了他的父母。 孩子叫陆随,父亲是安乐县主的嫡子陆上,知道是她救了儿子的命,夫妻两个对她千恩万谢感激涕零自不必多说。 他们本是带着陆随去京城庄子里踏青的,到了这边看到这么多人,小家伙好奇,闹着要下去看看。 夫妻俩就这一个孩子,又聪明懂事,自然是宠爱的紧,要什么给什么,便带着他下了马车。 小家伙在河边跟几个农家孩子一起玩耍的时候,他们只一个晃神的功夫,他就不见了,可把他们小夫妻俩给吓死了。 不过没多会儿,金管事派去问询的人就找到了他们,确定是他们丢了儿子之后,把他们给带了去。 云早早看在孩子懂事,父母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又跟癫和尚有些渊源,便叮嘱他们:“小公子落了水,受了惊,身上阳气受损,你们这几日注意一日三餐,都给他喝一碗糯米熬的粥,多晒晒太阳,可以帮他补足阳气。” 至于水鬼,它们都已经魂飞魄散了,不会再去害人,她还是不要说出去吓唬人家了。 夫妻俩又是连声感谢,知道她在这边是做善事,给百姓们发放粮种,当场就拿出了两千两银票与她,说是他们的一点心意,想借由她买了粮种发于百姓们,也算是为儿子积功德了。 云早早让金管事收了钱,记下了他们的捐赠,送他们离开,感觉有点精神不济,便上马车去休息了。 这日发完了粮种,赶在了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回了家天都黑了,萧珩还在宫中没回来。 等到云早早吃了晚饭,睡下了之后,还是没见他回来,也不知道皇帝把他喊进宫中,到底要做什么。 萧珩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三刻了,想到今日在御书房跟那老不死的东西,和朝堂上那群尸位素餐的狗东西的议事,也没有胃口跟心情吃饭。 他摇着轮椅进了卧房,在看到美人榻上背对着他的人影时,心里的不快突然就消解了许多,唇角勾起一分笑来:“云天师。” 她往日里睡觉的时候,总是很警觉,他每次咳嗽起身,她都会醒来,对他总保持着一分警惕。 可今天,他进来的时候,她没有反应,他喊她名字,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他皱了皱眉,发现往日里睡觉时候,身体很松弛的她,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被子还在微微的颤抖着,看得他眉心微蹙,摇着轮椅上前,又喊了一声:“云早早。” 第103章 早早生病 她依旧是没有应答,却是把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了,本就缩成了小小一团的身子,此刻更像是团成了一个球。 屋里没有掌灯,又安静。 萧珩清楚的听到了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眉心微蹙,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她,声音也跟着柔和了下来:“早早。” 被子下团着的球,突然就掀开了被子坐了起来。 萧珩借着门口进来的皎白月光,能看到她一双黑亮的眸,泪眼朦胧的,不知道是闷得厉害还是受寒发了热,鼻尖跟眼圈都是红红的,看得人一阵心软:“你发烧了。” 云早早抽了抽鼻子,眼泪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迷蒙的看了他片刻,整个人便扑进了他的怀里,委屈至极的哑声控诉:“师父,你是不是不要早早了?” 猝不及防的,温香软玉入怀。 萧珩的身子有片刻的僵硬,一双举起来的手无处安放的僵在了半空中,想把她推开,她哭的又实在可怜,俊脸阴沉,往日里冰冷揶揄的声音,却带上了一分无奈:“云早早,你看清楚我是谁?我不是你师父。” 她师父不是个道姑吗?该是个女的才对。 他哪里长得像是个女人,能让她认错人。 “师父,早早好想你,早早每日都在好好打坐修炼画符,后院里的鸡鸭小兔子,猪圈里的猪,也有好好喂养,你说猪猪涨到两百斤的时候就回来,它现在都涨到二百五了。”云早早边嘟嘟囔囔的说些琐事边哭,哭的都开始打哭嗝了。 萧珩看着她一脸的泪痕,听着她的絮絮叨叨,身子放松了下来,任由她抱着,唇角勾起一抹笑来,逗着她:“猪猪涨到二百五了,你要做什么?” 云早早的哭腔软软糯糯的:“师父你是不是忘了你走的时候说过了什么?你怎么能这样,你说过今年会回来陪我过年的,你说要杀年猪,做杀猪菜给我吃,你还说要把师爹带回来,你还说有个好看的大哥哥要一起,他们人呢?” 萧珩眉心微蹙,面上的笑容变成了冷笑,声音也冷了下来:“你还有个哥哥?” 云早早似是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吓了一跳,愣了一瞬之后,更委屈了,已经停止的金豆豆又开始扑簌簌往下掉:“师父你凶我,明明是你说的大哥哥。” 萧珩把人惹哭的,见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又赶紧哄:“师父错了,师父不该凶你,师父给你杀年猪,给你做杀猪菜。” 云早早破涕为笑,扯着他的衣袖,一脸求夸奖的看着他:“师父,师父我带你去看我养的猪,它长得又大又肥,村里看过的人,都说我养的好,还说咱们的猪肉要是吃不完,可以卖一些给他们。” 萧珩哄着:“早早乖,先不去看猪猪,你染了风寒,要先看病。” 云早早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又摸了摸他的,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师父,我发热了,定是昨天那几只公鸡不下蛋,把我气到了。” 萧珩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傻傻的模样,忍俊不禁:“你喂得公鸡还能下蛋啊。” 云早早急了,争辩道:“别的鸡都下蛋,就他们不下蛋。” 萧珩问:“师父没跟你说过,公鸡是不能下蛋的。” 云早早抽了抽鼻子,眼圈又红了:“可是师父你说过,等公鸡下蛋了,我就能学成出师,就能跟你一起下山云游了。” 萧珩:…… 这是什么坑徒弟的师父! 怪不得她哭的这么委屈。 “师父,家里的公鸡都养了五年了,我都八岁了,它们什么时候能下蛋?”云早早掰着手指头算。 萧珩又怔了一下,问:“你今年八岁?” 云早早咬住唇,又开始落泪了,也不说话,就拿那双黑亮的大眼睛,委屈控诉的看着他。 萧珩就说这智商不大对,看她这模样,道:“师父怎么会不记得呢,师父就是考考你,早早八岁了,等早早十岁,家里的公鸡就能下蛋了,师父就带着早早一起下山云游好不好?” 这师父是在虐待小徒弟吧,才八岁就把她自己一个人留在道观里,还得喂鸡喂鸭喂猪。 他想到那个时候小小的她,就得自己生活,自己干活,心里不由生出一分的同情跟心疼来。 不过算起来,她八岁那年,他十一岁,已经在军中历练,上战场杀敌了,也没有比她好上多少。 云早早认真的看着他:“师父说的可是真的?” “嗯。”萧珩点头,抱着她想要将她放在床上。 云早早却像是怕被他抛弃,或者一松手他就不见了一样,紧张兮兮的死死抱住他,嘴巴一扁又要哭给他看。 萧珩放不了丢不下,只能对外吩咐:“宁商,皇子妃病了,去宫里请太医过来。” 云早早本就病着,又闹了一番,许是累了,脑袋埋在他的胸膛里,便睡了过去。 太医院今晚是华太医当值,若是别的贵人大晚上的生了病,过来喊人,他许是就派别人去了,可听说是九皇子妃病了,便亲自过来了。 他进门的时候,扫了一圈,床上,美人榻上都没有云早早的影子,行了礼之后,便问:“九皇子,皇子妃人呢?” 萧珩人是背对着他的,抱着怀里的人转过轮椅,声音压得很低:“闹累了,刚刚哄睡着,华太医动静轻些。” 华太医是太医院资历最深的太医之一,行医多年,可还是第一次遇到生病的时候在夫君怀里睡着,要这么看病的病人,心里不由感慨,传言九皇子对九皇子妃用情至深,实在不假。 他过去,给仔细把了脉之后,压低了声音道:“皇子妃这是染了风寒,下官给写个方子,煎了喝下,明日一早就能见好。” 皇子妃自己也是个大夫,他本以为她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寻思着自己过来一趟,或许还能跟她一起探讨一下病状,却不承想只是个小小的风寒。 “好,麻烦华太医跑这一趟了。”萧珩说完,对齐大道:“替本宫送送华太医。” 齐大去送华太医。 宁商去府库里抓药。 吉祥跟如意等着煎药。 药煎好了,萧珩哄着她喝下去,她哼哼唧唧的也不老实,嫌弃药苦,闹着不愿意喝,语气稍微重一点,她就哭,吵着要吃蜜枣,吃桃脯,喝糖水。 吃了药吃了蜜枣桃脯喝了糖水,哄着睡觉的时候非要他抱着睡,还得唱要他摇篮曲给她听,闹腾的他脾气都给磨没了,给唱了她还不满意。 用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眼巴巴软乎乎的看着他,甜甜的撒娇:“师父师父,早早要听小星星。” 萧珩看在她现在只是梦回八岁的小可怜,十足耐心的抚摸她毛绒绒的脑袋,声音轻柔的道:“师父忘记要怎么唱了,你唱一句,师父跟着唱一句好不好?” 他看着闹腾的她,想到明日她醒过来之后,想起今晚的事情,会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他,心里莫名就有些期待了起来。 云早早认真的点头,开始哼唱:“一闪一闪亮晶晶。” 萧珩便跟着她哼唱:“一闪一闪亮晶晶。” 云早早接着唱:“满天都是小星星。” 萧珩又跟着哼了一句,便听她不再往下唱了,微微敛下眉眼,就见她已经睡熟了,摇头低喃一声:“磨人精,自己把自己哄睡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 他一整日在宫中看着那些狗东西虚与委蛇,本是没心情睡觉的,被她折腾了这么一番之后,竟也乏了,阖上眼睛,很快便睡了过去。 云早早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落地窗的窗帘昨日忘记关上,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让她下意识的伸手想要去挡。 可惊恐的发现,她的手抽不动,微微抬眸看过去,便看到了萧珩那张不管什么时候,睡着还是醒着,都俊美非常的脸,蓦地瞪大了眼睛。 第104章 缠着夫君闹 睡梦中的萧珩,被她的动作给吵到了,眉心微微蹙起,手臂却箍得她更紧,嘴里也是温声哄着:“早早乖,师父不走。” 云早早看着他近在眼前的精致眉眼:…… 脑子断片了。 昨日她回来之后,身体就不大舒服,吃了晚饭之后便睡下来,剩下的事情,她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眼下她为什么会跟萧珩睡在一起? 萧珩鸦羽般的长睫颤了颤,眼慢慢睁开了眼睛。 两个人,四目相对。 云早早一把将他推开,本能的抱住被子往后退,一时间脑子乱糟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眼下的情况让她不得不多想,羞怒交加的瞪着他,咬牙质问:“萧珩,你对我做了什么?” 萧珩眉心微蹙,慵懒的打了个哈欠,嘲弄的冷笑一声:“云早早,你恶人先告状是吗?你怎么不问问你昨天做了什么? 昨晚是你非要我抱着睡觉,我一走你就哭闹,求着磨着我不让我走,你现在打算不认账?” 好啊。 他设想过无数种她醒来之后会有的反应。 可万万没想到,她会装失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反过来先污蔑他轻薄于她! 云早早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着的寝衣,再看看萧珩身上穿着的中衣,除了有些褶皱之外,穿的严严实实的,不该露的地方是一点都没露,锤了锤自己像是生了锈一样转不动的脑子。 萧珩声音更冷了:“云早早,早知道你昨日就是因高热烧成傻子,烧死,本宫也不该管你,也省的做了好事,还要被污蔑成轻薄与你的登徒子。” 云早早看他委屈的不行,艰难的吞咽了一下:“我高热了?” “这次算本宫多管闲事了。”萧珩哼笑一声,长臂一伸便将轮椅给拉到了床边,一手撑着床沿,一手撑着轮椅扶手,动作优雅利落的坐到了轮椅上,对着外头冷声道:“齐大,准备热水,本宫要沐浴。” 说完。 他微微垂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十分嫌弃的皱了皱眉,似是一刻都不能忍受身上染上了她的味道,滚着轮椅离开。 云早早看得拳头都硬了:…… 就算是他说的那样,昨天是她硬拉着他不让他走,他也可以强行离开。 别说她昨日生病高热,就算她好好的,也不是他的对手,他大可以不要管她。 可他既然选择了顺着她,陪着她睡了,又表现出这么嫌弃的样子,他是什么意思,既要有要是吗? 门口一直在守夜的齐大,恭敬的道:“回主子的话,热水已经备好。” 说完。 他没忍住问了一句:“主子,皇子妃她需要一起沐浴吗?” 萧珩俊脸立时黑沉的能滴出墨来,哼笑一声,声音似裹挟着寒冰一般:“她是你主子?还是本宫是你主子?” 他们现在一个两个的,怎么都那么多废话! 齐大只觉得脖颈一凉,再不敢多话了,恭敬的道:“主子,我推您过去沐浴。” 萧珩又是一声冷笑。 云早早看着他离开,秀眉皱的更紧了,脑子里什么都想不起来,又想知道到底是不是萧珩说的那样,便喊:“吉祥,如意。” 吉祥跟如意,这一晚上是替换着守夜的,就怕她夜间出现什么意外,需要她们俩伺候。 这会儿守着的是如意,见九皇子一脸寒霜的出来,正满腹疑问,听到她喊,赶紧进了卧房,担忧心疼的小跑着过去:“小姐,您高热退了吗?还难受吗?要不要喝口水?还是让嬷嬷给送碗燕窝粥过来润润嗓子?” 云早早已经起来了,拿起桌上已经凉掉的茶壶,就是猛灌了半壶的凉茶,脑子总算是彻底的清醒了。 吉祥忙把茶壶给抱在了怀里,心疼的不行:“小姐,这是过了夜的凉茶,您还病着,喝了对身子不好,我马上去准备热茶。” “不用。”云早早揉了揉还在发疼的太阳穴,颇觉得有几分无力,看着她问:“昨日发生了什么,我有点记不清了,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吉祥看她的眼神,更心疼了,小姐的病这么严重吗?连昨日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便仔细的告诉了她。 无非也就是她伤寒,高热不退,九皇子让宁商进宫去请了太医来,太医给开了药,她跟如意将药煎了,九皇子喂她喝了药。 可这些,并不是云早早迫切想要知道的事情,低咳了一声,问:“那我昨日,缠着夫君他闹了吗?” 吉祥听她问这个,愣了一下之后,一张白嫩嫩的脸,立时都羞红了,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云早早心里咯噔一下,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来。 她突然就不想要听下去了怎么办? 第105章 别闹,好痒 吉祥诧异的看着她,想到昨晚的事情,脸红的更厉害了,声音也小的可怜:“奴婢跟如意进屋的时候,您就在九皇子怀里哭,怎么哄都哄不好,闹着要去杀年猪,吃杀猪菜,要带着他去后院看您养的肥猪猪。 然后,华太医来了,九皇子哄着让您去塌上躺着,您怎么都不愿意放开他,哭闹着说他不爱您了,不要您了,九皇子把您哄睡了之后还是不能放手,稍稍一动您就哭。” “停,别说了。”云早早尴尬的脚趾头抠地,一点都不想听下去了,也不想承认吉祥嘴里那个又哭又闹又缠人的是她自己。 吉祥开始说了之后,倒是不觉得不好意思了,甚至想到昨天九皇子跟小姐那么恩爱,她都觉得嘴里心里甜丝丝的,就跟吃了糖一样。 云早早缓了会儿,又硬着头皮问:“还有呢?” 吉祥笑眯眯的跟吃了糖一样,道:“后来,华太医走了,奴婢们给您煎药,九皇子喂您吃药的时候,您要吃蜜饯,喝糖水,都是他亲自喂给您的,不让我们经手的。 再后来,九皇子便让奴婢们退下了。” 她其实还听到了一点墙角的,九皇子要脱衣裳,哄了小姐半天,她才放手让脱,还催着他上床睡觉,还闹着要搂紧她。 可是这些,都是不能说的夫妻情事,她可不敢说出去。 云早早捂住了脸,无语凝噎:…… 完了。 脸都丢尽了。 她知道自己生病的时候会磨人,还会撒娇,师父每次都被她磨得不行,她生一场病,师父得跟着痩个三斤。 可是她被接回侯府之后,生病也自己扛过去了,让她以为自己的毛病已经好了,可为什么到了萧珩这里,又故态复萌了呢? 吉祥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了,压低了声音宽慰她:“小姐,嬷嬷他们说,您跟九皇子是夫妻恩爱,您不要害羞。” 云早早害羞还真没多少,她主要就是觉得丢人,让萧珩看到她不为人知的一面。 以他那个阴晴不定,说翻脸就翻脸的狗脾气,说不得以后会时不时的拿出来取笑她一番。 好在吉祥是个懂事知心的,见她如此羞赧,也知这些夫妻间的亲昵是不兴拿出来如此说的,很快便转移了话题,道:“小姐,奴婢伺候您梳洗吧。” 云早早晚上发了汗,身上黏腻腻的难受,自己闻了一下,确定是没什么奇怪味道的,又想到了萧珩那个嫌弃的表情,咬着后槽牙道:“备水,我先去沐浴。” 吉祥赶紧劝:“小姐,您还在病中,可不兴沐浴的,等过两日您痊愈了再沐浴吧。” 云早早道:“我自己就是大夫,我说能沐浴就能沐浴。” 按理说,若只是风寒,她不会烧糊涂的,还因为在河里的时候,鬼气跟水藻一样,飘得水里都是,有些漏网之鱼,便随着水里的寒气一起入了体,才会如此严重。 吉祥看她脸色还好,便退出去准备了。 云早早沐浴完出来。 萧珩已经躺在美人榻上了,微微阖着眼,长睫随着呼吸轻晃着,在眼睑上映出淡薄的阴影来,越发显得他脸色清透的仿若白瓷。 沐浴之后,散着的黑发,发尾还有些微微濡湿。 似是感觉到她进来,睫羽晃了晃,便睁开了他那双狭长好看的凤眸,没有多少血色的唇轻启:“娘子,过来这边。” 云早早看着眼前早就恢复了以往那副慵懒随意模样的男人,也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他跟前,坐在了他身边,轻撩了一下他的发尾:“怎地也不擦干,染了风寒可怎么办。” “无碍,倒是娘子你不能再受风了。”萧珩从桌上端起燕窝粥送到她手里,温声道:“你喝碗粥暖暖胃,我帮你擦发。” “辛苦夫君了。”云早早接过粥,拿起勺子一勺子一勺子的喝着。 平日里香甜软糯的燕窝粥,此刻喝起来没什么滋味。 倒是给他擦发的萧珩,不管是他清浅的不经意落在她发顶的呼吸,还是他偶尔擦到她后颈的微凉手指,都让她痒痒的,皮肤莫名发烫。 萧珩问:“等会儿吃了饭,我去余家接小栗子回家,你在家里歇着,就莫要出门了,发粮种的事情,也交给金管事吧。” 他的手,轻轻撩起她的发。 云早早心里就是一阵酥麻,忙咽下最后一口燕窝粥,道:“都听夫君的。” 萧珩很认真,很仔细的帮她擦拭着发,指腹停在她的发顶,轻轻按压了一下:“为夫帮娘子按摩一下头皮,缓解疲劳吧。” 云早早缩了一下脖子,往旁边躲了一下,娇嗔道:“夫君,你别闹,好痒。” 她觉得,他就是恶意报复她。 萧珩一手将她脖颈间的长发顺下来。 他微微敛下眉眼,便能清楚的看到,她白皙如瓷的细腻脖颈上,被他触碰过的地方,晕染上了霞色的红,起床时被她气到的烦闷,终是消解了些。 旁边候着的齐大,也跟着松了口气,主子出来的时候,那肃杀阴暗的气场,简直能吓死个人,这会儿总算是好些了。 吉祥在跟如意小声的耳语:“你有没有觉得,昨夜之后,小姐跟九皇子的感情越发的好了。” 如意也跟着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很严肃的道:“主子的事情,咱们做奴才的,背后不要瞎说,仔细秦嬷嬷听到了,撕烂你的嘴。” 吉祥吐了吐舌头:“秦嬷嬷人那么好,才不会撕烂我的嘴,她老人家只会去撕那些欺负咱们家小姐的恶人。” 秦嬷嬷端着亮澄澄的鸡汤过来,对着她们俩道:“小丫头,说什么悄悄话呢,快去厨房帮忙,该上早膳了,仔细主子们饿着。” 吉祥跟如意赶紧往厨房跑。 皇子府主子少,也没那么多规矩,就在主院设了个小厨房,厨娘跟帮厨都是秦嬷嬷打从摄政王府带来的,做的吃食也很合主子们的胃口。 吃了早膳后。 萧珩出了门,去余家接小栗子。 云早早昨日回城的时候,在城门口遇到了余夫人跟余凝从安国寺上香祈福回家,还带着余家姐姐的儿子唐宝,想让两个孩子一起玩,便把小栗子给带走了。 萧珩这边刚走了没多久。 裴安便上门了,见了云早早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便着急忙慌的道:“我就说他昨儿晚上找我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对劲,今儿果真出事了。” 第106章 不能留她 云早早听得一头雾水,给他递过去一杯茶:“你慢慢说,谁不对劲,又出什么事了?” “还能有谁。”裴安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又是摇头又是唉声叹气的:“云晋驰,他昨儿晚上去找我,给了我一个大箱子,让我把东西转交给你。 你知道的啊,我是永远站在你这边,绝对不会背叛你,我怎么能做这种两面三刀的事情。 可当时你知道吗?他哭了。 我从小就认识他,跟他还做过几年同窗,情谊不说有多少,可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哭。 他甚至还跪下来求我帮忙。 他说他对不起你,你在侯府的时候他没能好好待你,箱子里的东西是他这些年的珍藏,都是他心爱之物,不说多值钱,就想给你留个念想。” 云早早听他废话了一堆,都有些不耐烦了:“说正事。” 裴安正色了一下,道:“正事就是,云晋驰他半夜里寻短见,在他的书房里悬梁自尽了。” “我没算到侯府最近要死人。”云早早跟侯府,虽是断绝了亲缘关系,可还是有孽缘牵扯的,那边死人的话,她是会有所感应的。 还是说她昨日阴邪入体,没感应到。 裴安道:“人没死,贴身伺候他的那个丫鬟,觉得他情绪不对,在被他屏退之后放心不下,便没有睡,就在书房门口守着,听到里头有动静,喊了又没人应声,大着胆子冲进去就见他上吊了。” 云早早对此并没有任何触动,倒是饶有兴致的道:“云家二公子这是落榜想不开,觉得丢脸,就上吊了?” 裴安想了一下,道:“我觉得不是,他昨日跟我说话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颇为苦闷,可却不是因为科举落榜,言语里的意思,好似是因为家里人都不理解他。” 云早早才懒得管他为什么寻短见,道:“他的东西,你怎么收的就怎么还回去。” 裴安陪着笑脸:“那当然了,我怎么可能把他的东西送你眼前来惹你心烦,我等会儿回了家,就让人把东西给他送回去。” 他就是来告诉他云晋驰上吊的事,让她开心开心。 可不是来帮云晋驰说话,缓和他们之间关系的。 云晋驰现在是知道后悔了,可伤害皇子妃的事情,他早就做过了,可不是说一声错了就能弥补回来的。 就像是你砍掉了人一条胳膊,你痛哭流涕,悔不当初,后悔不跌,人家的那条胳膊就能重新长回来了吗? ** 侯府一家人都在云晋驰的院子里,寸步不离的守着他,生怕他再想不开。 侯夫人哭的眼睛都肿了,却是不敢再刺激他分毫,只眼底含泪的紧紧握住他的手:“驰儿,你有什么心事你就跟娘亲说,何至于此啊。” 云锦月也在小声的啜泣着:“二哥,你吓死我们了。” 武安侯在院子里,铁青着一张脸,愤怒的训斥着照看他的丫鬟小厮们:“没用的狗奴才,我侯府养着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连你们主子都看不住,驰儿今天若是出了事,我定要你们都去给他陪葬。” 丫鬟小厮们,皆不敢言语。 武安侯指着含笑问:“好好跟我说说,驰儿他为何会想不开?” 含笑低垂着头,害怕的瑟瑟发抖:“侯爷,奴婢不知。 前日里,二公子听说三公子受了伤,自己一个人去了他院子一趟,没让我们跟着伺候。 他回来之后,便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除了一日三餐,不让任何人靠近书房。 夜里奴婢听到书房有声音,喊二公子他不应,进去便见他已经悬在房梁上了。” “贱婢。”武安侯一脚把她踹翻在地,眼底神色阴鸷暴虐:“你是说驰儿寻短见,是因为老三吗?本侯打死你个满口胡言的狗奴才。” 含笑疼得肝胆俱裂也不敢喊疼,赶紧跪下磕头认错:“侯爷,奴婢说错了,是奴婢不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看好二公子,请侯爷息怒。” 武安侯冷哼一声,又狠狠踹了她两脚,只把她踹得翻了白眼吐了血,才怒不可遏的吩咐:“来人,把这狗奴才给拖下去狠狠地打,好让她长长记性。” 敢挑拨主子之间的关系,这狗奴才是留不得了。 含笑疼得几乎昏死过去,听到这里,又忍着痛强自清醒过来,知道此刻若是不求救,就活不成了,绝望的大声呼救:“二公子,求求二公子救救奴婢。” 她只喊了一句。 便被人捂住了嘴巴。 屋里的云晋驰,又发了热,头昏脑涨的不清醒,听到好似有人在喊他,便撑着精神问:“娘,外头怎么这么闹?是谁在喊我?” 侯夫人拿巾帕擦着眼泪,对着温柔的道:“没有谁,驰儿你听错了,好好睡一觉,娘就在旁边守着你。” 云晋驰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求救无果的含笑,被跟在武安侯身边,两个身强力壮的侍卫给拖走了。 裴安的书童陈卷带着人抬着红木箱子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了眼前的一幕,目光在含笑的身上停了片刻,便跟着侯府的管家进了院子。 东西送到了之后,他便告辞离开了。 云晋驰这会儿人睡着了。 箱子打开之后。 云晋安跟云晋淮气得火冒三丈,对着云早早就是一通毫不留情的批判咒骂。 武安侯跟侯夫人,却是一反常态,没有跟往日里一样愤怒,甚至连一句不好的话都没说。 一直等回到了主院里,夫妻俩让伺候的人都下去,关上了卧房的门。 武安侯眼底杀气四溢:“好个云早早,驰儿为她说话就算了,现在还为了她寻死,咱们不能再留着她这个祸害了。” 侯夫人也是一脸的毒辣恨意:“可是侯爷,咱们若是派人去杀她,她自己有些本事傍身不说,还有萧珩的人在。 咱们的人得手了还好说,万一失败被活捉,她用邪术问出咱们来可怎么办?” “我有办法。”武安侯说完,转身去了书房,很快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个黑色的圆筒,阴恻恻的道:“夫人你看,这便是天下第一杀手组织九族消消乐的传令筒,有了这个,就不怕云早早不死。” 第107章 麻辣兔头 之前他还一直想着,要挽回她的心,让她再次为侯府所用。 可现在看来,一切都只是他们侯府的一厢情愿罢了,她根本就没有心,更不会回心转意。 既然她不仁,就不要怪他不义了,他侯府得不到的东西,就算毁掉,别人也休想得到。 侯夫人眼睛就是一亮。 她自然也听说过这个杀手组织,只要给的钱够多,就没有他们不敢杀,杀不了的人,他们自成立以来,凡是接了的任务,从无一次失手。 武安侯眼底神色越发阴毒,接着道:“咱们只要把足够的银钱跟云早早的名字放进令筒里,然后把令筒放到指定的接头处,自会有人去去。 他们会估量银票跟人头的价值是否对等,是否值得他们下手,银票足够,他们便会取走令筒。” 侯夫人疑惑:“那咱们怎么知道给的银票到底能不能雇佣他们杀了云早早?万一咱们给的不够呢?” 武安侯道:“可以隔一段时间返回接头处看咱们的令筒有没有被取走,取走的话,那云早早必死无疑。” 侯夫人皱眉,道:“侯爷,云早早那丧门星本事了得,我觉得咱们把令筒放过去,不管他们有没有取走令筒,为了安全起见,咱们都不宜去看第二次。” 武安侯心疼银钱:“那万一他们不接这个任务,咱们的银钱就拿不回来了。” 侯夫人倒是头脑清晰,想的很清楚:“就算拿不回来,也比被人知道是咱们侯府雇凶杀云早早来的好。” 夫妻俩商量了好久,最后在传令筒里放了一张十万两的银票,为了彻底撇清关系,是侯夫人用左手写了云早早的名字,一并放了进去。 这日晚间。 武安侯乔装打扮了一番,悄悄出了府,把传令筒放进了接头处的一块空心砖头里。 回府之后。 夫妻俩开始等待云早早的死讯。 ** 九族消消乐的杀手们,都是每隔三日去接头处取传令筒。 作为杀手组织,最重要的就是不需要知道买凶杀人的买家是谁,只需要知道要杀的人是谁,所以他们并不会派人在附近监视。 这次接头人过来,从接头处的空心砖里,取出来三个令筒。 他看前两个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异常。 打开第三个的时候,眼底神色却是一凝。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功夫。 令筒就出现在了萧珩的书桌上。 九族消消乐的头目一身黑衣,就只露出俩眼睛来,看着萧珩问:“九皇子,这是我们的人今日发现的,您准备怎么办?” 他们组织不是属于九皇子的,他也不是他的下属,只是主子离开前交代,在小主子出现之前,他们暂时听令于他。 萧珩修长如玉的长指,轻轻点着纸条上云早早三个字,冷声道:“看这银票跟字迹,也寻不到买凶之人的线索,放回去,让人时刻守着,看看到底是谁买的凶。” 十万两银子,要杀云早早不算多,可也不少了。 京城里能出得起这个价钱的人很多,京城权贵想要拿到传令筒也不是难事,可跟她有仇,想要把她除之而后快的人,除了侯府,还有谁呢? 可侯府既然要杀她,为何之前还要一直试图跟她缓和关系,不是多此一举吗? “是。”头目应了一声,拿走了传令筒。 对此。 云早早是一无所知。 她正带着小栗子,吉祥如意,跟几位嬷嬷们在调制明心香的院子里忙活着。 因着有人反应香的味道太过于单一,也太过于淡了些。 所以她开始研制新的味道,原先那味道,是带着点青竹清香的,是云晋驰最喜欢的味道,高雅清淡。 这时节,正是各种花陆续开放的时候,桃花杏花梨花都是新鲜的花瓣,梅花花期进入尾声,却还是能采到一些的。 另外,还有萧珩让人买来的各种干花。 至于那些市面上卖的成品花香油,味道不纯,她便没有直接使用,而是选择自己提取炼制花香精油。 这边众人正忙碌着。 就听外头,突然传来了一声声凄厉的嚎叫声。 云早早眉心微蹙,问:“哪里来的猪?” 秦嬷嬷立时眉开眼笑的,道:“皇子妃,您那日病中的时候,说要养猪,要过年吃杀猪菜,昨儿九皇子还问奴婢哪个庄子的猪养的最好呢,这不今儿就给您运回府里来了。” 如意跟吉祥已经跑出院子看了,就见齐大他们拉着的车里,五花大绑的好几只粉嘟嘟的小猪崽子,回头笑着道:“小姐,是小猪仔。” 小栗子跑的比他们稍慢了一些,看到小猪崽子,乌溜溜的大眼睛也是亮晶晶的,再往旁边的笼子里看,眼睛更亮了:“阿娘,还有小兔子。” 云早早也起身走出了院子。 她没想到自己病中说的胡话萧珩会当真,心里说没有一点感触,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师父那一年失约未归,一直都是埋在她心里的遗憾。 宁商看到她,道:“皇子妃,主子让过来问问您,这猪放在哪个院子里养?” 云早早瞧着那几只小猪仔,想了一下,道:“送去忘忧园里吧,那里地方大,足够猪疯跑撒欢,猪跑的多了肉才劲道好吃,还可以种些猪草。” 她以前在道观养猪,跟放牛一样,是要放养猪的,在后山圈出一块地盘,每天早上把猪放出去跑,到了晚上再把它们喊回来,师父管这叫走地猪。 萧珩这会儿,也摇着轮椅过来了,带着春风佛面般的笑,声音清朗愉悦:“娘子,咱们这会儿养了猪,等过年,刚好吃杀猪菜,就是不知道等到年节,能不能长到二百五。” “夫君你好好喂养他们,肯定能长到。”云早早听着他前头的话,还觉得挺是那么一回事,可听到后面,怎么品怎么觉得他好似是在骂她是个傻子,心里刚生出的好感立时消弭了个干干净净。 “娘子放心,为夫定然会好好喂养的,等咱们的猪猪长到二百五,师父她或许就来看你了,我还没见过她老人家呢。”萧珩感慨了一句。 云早早不知道她那日竟然跟他说了这么多,看他此刻面色俱是认真,没有取笑她的意思,心里也是一阵怅然落寞。 也不知道师父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她真的好想师父。 “阿娘,阿爹,咱们去给猪猪和兔兔做窝吧。”小栗子开心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愁绪,牵着她的手,兴冲冲的跑去看猪仔跟小兔子。 猪仔是三只,已经阉割过了。 小兔子是三对六只,巴掌大小,毛绒绒圆滚滚的,跟一个个的小雪团子似的,看着着实惹人喜欢。 小栗子眼睛亮亮的,道:“阿娘,兔兔好可爱哦。” 云早早看他这么喜欢小兔兔,摸着他的小脑袋:“那小兔兔就交给你养了。” 小栗子忙不迭的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星星一样,舔了舔唇,道:“师祖说,加麻加辣的兔兔最好吃,阿娘,我要吃师祖手札上的麻辣兔头!” 第108章 功德金光 云早早看着兴冲冲的盯着小兔子脑袋的自家儿子,一时间语塞:…… 他到底在手札上都学到了什么? 别人家三岁的孩子,吃自己养大的兔兔,哪个不是又哭又闹的不让吃。 她家的,还没开始养呢,就已经琢磨着该怎么吃了! 萧珩都没忍住笑出声来,顺着他的话道:“小栗子养的兔兔,想吃什么样的便吃什么样的。” 一家三口,去忘忧园的路上。 小栗子一边走一边念叨菜谱,尤其是兔子的,身上的哪个部位怎么吃最好吃,都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还念叨着咒语:“兔兔啊兔兔,你快点长大好不好?” 云早早:…… 完了,师父的手札,养出来了一个小吃货! 她记得当初师父吃她的小兔子时,她可伤心了,伤心的一边哭一边吃。 忘忧园是府里最大的一个院子。 因着常年不住人,很是荒凉,杂草丛生。 当今皇上又不喜萧珩,给他盖府邸的时候,房子的用料也不是什么好材料,木头横梁都开始腐朽了,更别提其他地方了。 云早早便让人把该拆的都拆了,正房就变成了一间大房子。 两边厢房坏的更厉害,都坍塌了一半,直接就让人给拆了,夷为平地。 院子里的杂草给除了,除了道路的地方,都给松松土,等之后去城外山上挖些猪喜欢吃的草种上,这里就变成一个大猪圈了。 云早早指挥吩咐完,便去后院安置三对小兔子。 在前院的时候,人多。 萧珩好歹还做做样子,偶尔还会帮她递个东西说句话。 到了后院,就剩下他们两大一小了。 “你们两个人打扫,要这么多扫帚鸡毛掸子做什么?”萧珩把怀里抱着的东西往地上一扔,连房子都不愿进,嫌弃里面都是蜘蛛网跟灰尘,距离门口有两米远,还拿着巾帕捂着口鼻,一脸的嫌弃溢于言表。 云早早都懒得给他一个眼神,带着小栗子进了屋。 萧珩低咳一声,皱着眉,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嫌弃:“你们就非要自己动手?让下人干不行吗?” 云早早一点都不客气:“祖宗,你不干活就好好待着别说话。” 萧珩哼笑一声:“你们才是我祖宗。” 这废弃了十多年也没有人住过的院子,四处都是灰尘飞舞,他还得陪着他们一起受罪,他们可不是他祖宗嘛! 小栗子眼看着他们俩要吵起来了,赶紧在中间做调和:“阿爹,阿娘,你们都歇着,我自己干,小兔兔是我要养的。” 说着,举起手里的扫帚就扫蜘蛛网,干劲那是十足的。 萧珩受不了扑面而来的尘土,又不能走,又皱着眉往后退了退。 云早早也捂住了口鼻,制止儿子,道:“阿娘找人来帮忙,你出去,都是灰尘,要呛死了。” 小栗子眼睛亮的发光,一脸期待崇拜的看着她,阿娘又要施法了。 萧珩一双空洞虚无的眸,也有光芒闪过,就见她手指翻飞,很快便在虚空中画出一张符纸来。 云早早一声低沉却神圣的敕令:“四方鬼神,听吾号令。” 萧珩就见,原本空无一物的屋子里,院子里,一个个的黑色的影子朝着她的方向靠近。 许是他身上杀孽血腥太重,这些鬼,看到他的时候,都会远远的绕开走,恨不能离他八丈远。 云早早指着地上的鸡毛掸子跟扫帚,道:“去把这里的房间,都给我打扫干净了。” 小栗子眼睛亮的在放光,还在掰着手指头数:“吊死鬼,大头鬼,蓬头鬼,雷鬼,小儿鬼,食气鬼,落头鬼,倒霉鬼,红眼鬼,扫地鬼。” 说到这里,他看向最左边的一只鬼,咦了一声,问她:“你是从哪里来的水鬼。” 水鬼客客气气的道:“回小公子的话,奴来自隔壁何家后院,那口被封着的水井里。” 小栗子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从他自己背着的小包里拿出个小本子跟一只笔,开始记:“水井里也可以住水鬼。” 萧珩看着眼前对正常人来说荒唐的一幕,不由轻叹一声,不愧是母子,一个召鬼过来干活,另外一个找鬼记手札。 这边后院,是五间下人住的后罩房,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家什,打扫起来方便的很。 被召唤过来的鬼们,也不敢怠慢,赶紧干活。 若是这会儿有个正常人过来,看着屋子里乱飞的鸡毛掸子,扫帚,吓不死也得被吓掉半条命。 十几二十个小鬼,干起活来快的很,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整个后院,就被打扫的焕然一新,一尘不染。 “辛苦你们了。”云早早一挥手,便有一道道柔和的金芒飞出,落在他们面前,被他们捧在了手心里。 小鬼们连连道谢:“多谢天师。” 他们这些逗留在世间的鬼,很多不是因为不想去投胎,而是身上的业力未消,有了这缕功德金光的加持,就可以帮助他们去除业力。 还有小鬼离开前,壮着胆子道:“天师,下次有吩咐记得再召唤我们!” 小鬼们走了。 小栗子去装干草的屋里拿干草。 云早早把干草放进笼子里给小兔子们做窝。 萧珩还是维持着他的慵懒随意,靠坐在轮椅上微微阖着眼睛,手指轻轻摩挲转动着白玉扳指,一点都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不过在小栗子又送了一趟干草离开的时候。 他摩挲着扳指的动作一顿,蓦地坐直了身体,一直平静无神一双眸,瞳孔骤然紧缩:“云早早,小心!” 第109章 无情的笑 他的行动,比他的提醒还要更快一步,轮椅转眼间就到了她的跟前,伸手想要拉住她。 可谁知道,她竟然往边上躲了一下。 下一刻。 嘭的一声。 本该落在她脑袋上的一块屋顶掉落的垫板,掉落的巨大声响在身后响起。 而萧珩,手下抓了个空,又由冲的太快的惯性,直接摔出了轮椅,脑袋栽进了旁边的草堆里。 云早早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是怕自己被砸到,冲过来救自己的,赶紧过去扶他:“萧珩,你没事吧。” 萧珩想杀人的心都有了,第一次受这种委屈,他想都没想就冲上来救人,结果被避开了不说,还狼狈至此,脑袋埋在草堆里就完了? 不。 他现在想把脑袋直接埋进地里。 “萧珩,萧珩。”云早早见他不动,声音都有些急了:“你怎么了?你是脑袋撞地上了吗?你快点给我看看,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萧珩低咳一声,终于动了,装作若无其事的从草堆里抬起头来,一手撑着地坐直了身子,颇为潇洒的整理了一下衣服跟宽大的袖口,云淡风轻的道:“无事。” 云早早扣住他的手腕给他把了脉,又看他脸色还好,身上除了尘土跟干草外,也没有受任何外伤,才放下心来。 不过等到她的视线再往上移,看到他头发上插着的几根干草时,却是一个没憋住,笑了出来。 萧珩一张本来还很严肃正经的俊脸,立时就红了些,用力拍了拍袖口上的土,哼笑一声:“娘子,为夫就这么好笑吗?” 他现在在她的眼里,是不是很像个多管闲事的傻子? “不好笑。”云早早努力憋笑,指着他头上,道:“有干草,我帮你取下来。” 萧珩又是一声冷嗤。 小栗子这个时候,恰好抱着一大抱的干草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跑了过来,看了眼他家阿娘,再去看阿爹,黑亮的大眼睛里是满满的清澈:“阿娘,你跟阿爹在玩什么呢?插标卖身吗?” 他跟师父去街上的时候,偶尔就能看到有人头上插着草,有卖自家孩子的,还有卖身葬父的。 云早早实在是憋不住了,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萧珩终于知道她为什么眼神那么奇怪的看自己了,没去动自己头上的草,而是一把扣住了云早早的胳膊:“娘子,咱们一起卖身吧。” 说完。 报复心起,抓起几根草,插到了她的头上。 “萧珩,又不是我给你插的,你自己弄的,不能耍无赖,你放开我。”云早早挣扎,看着草标随着他的动作,在他脑袋上晃,笑的更厉害了。 小栗子也过来凑热闹:“阿娘,阿爹,我也要一起玩。” 他自己捡了几个草标,一摸脑门,小脸都跟着蔫了,满眼疑问的看向玩闹的爹娘:“我没有头发,阿娘,要插在哪里?” 他前些日子跟师父回寺里之后,师父嫌弃他新长出来的头发茬摸着扎手,就又给他剃光光了。 正在闹着的云早早跟萧珩看过去,就见小家伙拿着几根草在自己光溜溜的小脑袋上比划着。 两人对视一眼,噗嗤一声,无情的笑出声来。 秦嬷嬷过来的时候,就见那一家三口,在屋里笑闹成了一团,热闹非常,一脸欣慰的笑。 云早早这会儿,还坐在地上,见她过来,对着萧珩伸出了手。 萧珩握住她的手腕,一个用力。 云早早人就撞进了他的怀里,下巴差点儿磕在他的脑门上,扣住他的肩膀稳住身子,伸手将他头上,肩膀上的干草拂去,才问:“嬷嬷,是有事要寻我们吗?” 萧珩半握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微微敛下眉眼来,动作轻柔的帮她掸去身上沾着的草屑跟灰土。 秦嬷嬷含笑看着他们夫妻,道:“安乐县主府的管家过来,说他们家小公子今日精神不大好,想请皇子妃您过去给瞧瞧。” 云早早眼底神色一冷,道:“麻烦嬷嬷去告诉他们,我身子也不大爽利,起不了身。” 他们回家之后,若是按照她的办法,孩子早该恢复了。 现在情况不好,就只能说明,他们不信她,没有按照她的交代做事。 “娘子,那为夫扶你回房歇息吧。”萧珩低笑出声。 安乐县主,可是记在她小本本上的人,安乐县主亲自过来请都不一定能请得动她,况且是只派来了一个管家。 秦嬷嬷出去回了话。 陆家的管家就急了:“秦嬷嬷,皇子妃她是怎么了?” 县主可是说了,一定要把人给请回去,他这没完成任务,回府之后,县主肯定会大发雷霆的。 秦嬷嬷叹了口气,道:“还不是那日落了水之后,就染了风寒,到了如今身子还难受的紧,让安乐县主她另请高明去吧。” 安乐县主,可是在捐赠事件里,恶语中伤皇子妃,传播谣言的人之一。 皇子妃前几日在城外救了她的小孙子,也不见她上门来拜谢,这次请皇子妃过去府里看病,也只派了个狗奴才过来,她可真是好大的派头! 管家认得秦嬷嬷,见她沉着一张脸,便也不敢再多言了,告辞离开。 陆府里,这会儿却是乱了套。 陆随那日落水,被云早早救上来之后,因为处理的得当,及时保暖驱寒,回府之后,也并没有染上风寒,就是精神头有点不大好。 不过到了第二日,精神也就好了。 可昨日开始,又有点蔫蔫的没什么精神了。 到了今日一早,便得了伤寒,高热不退,还开始说胡话了。 陆随这孩子,是陆府的长孙,安乐县主极为宠爱他,一直以来都是养在她身边的。 陆上夫妻听说儿子病了,急急赶了过来。 陆夫人因着婆婆身份高贵,性子又强势,从不敢在她面前大声说话,只坐在儿子床头默默垂泪。 陆上询问了贴身伺候的奶娘他这几日的详细饮食,才知道是因为他娘没给喝糯米粥,一时间又急又气:“娘,我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每日一碗糯米粥给随哥儿喝,你为何要换了他的粥!” 第110章 赔礼道歉 “你跟我吼什么吼?是我想害随哥儿生病的?”安乐县主本就是受不得一丝委屈,说一不二的主,被儿子教训,只觉得脸面都丢尽了,却心高气傲的不肯承认错误,冷哼一声:“我就不信那糯米熬得粥,能有燕窝鱼翅人参灵芝滋补,我给换了更好的吃食给随哥儿,还是我的错了不成?” “娘,你就算不信皇子妃,不信我跟娘子,你也该心疼心疼随儿,那糯米粥又不是毒药,让随儿喝了还能害了他不成?”陆上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也不知道娘是信了谁的话,对皇子妃有如此大的偏见,之前就明里暗里的说她的不是。 现在更是变本加厉,因着她不喜皇子妃,就连随儿的安危,她也可以不管不顾了。 “你怎么就知道是因为那糯米粥,随儿才会生病,许是那日就受了寒,一直没发出来。”安乐县主说到这里,面红耳赤的,自己都编不下去了,只嘟囔道:“我已经让管家去请她了,等会儿她就过来了,你觉得她厉害,再让她给随儿看看就是。” “娘,你是怎么想的,你让管家去请她,你以为人家是药铺里做堂的大夫,还是路边算命摊的道士?”陆上都被气笑了,一字字道:“人家是九皇子妃,是皇亲贵胄,是天之骄子,别说管家,就是您亲自过去,人家也不一定愿意登门。” 娘从小被养在宫里,都是宫里的嬷嬷们教的规矩,她根本就不是不懂礼数,她就是对人家九皇子妃有偏见,就是看不惯看不起人家! 安乐县主还是不肯承认自己不对,道:“请不来她,娘能去请宫里最好的太医,能去永乐宫请观主,他们的本事,难不成还不敌她一个云早早?” 陆上道:“太医院的太医厉害,那沐国公府小公爷的腿他们怎么就不敢说能治好,永乐宫的道长厉害,楚将军家的小孙子,他怎么没给看好!” 安乐县主被问的哑口无言,她脾气不好是真,可心疼喜爱自家小孙子也是真,撑到这个时候,也慌了心神:“那你说怎么办?” 她话音刚落。 管家回来了,跪在地上道:“县主,秦嬷嬷回话说,九皇子妃落水之后染了伤寒,也在病中,让您另请高明。” 安乐县主怒道:“一派胡言,我昨日还听人说,她带着儿子去蜜香居买糕点蜜饯呢,她可比谁都精神!” 陆上惊愕的看着她:“娘,你还让人跟踪她?” 安乐县主否认的倒是爽快,还有些被人误会的恼怒:“我没有,我让春桃去给随哥儿买桃花酥,恰好碰到了而已,我派人跟踪她做什么?” 她只是因为上次在宫中被雹子砸得狼狈,有些嫉恨她而已,又不是什么生死之仇。 陆上仔细认真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所有关联都分析了个透彻之后,道:“娘,您说她没有生病,她却称病不愿意登门,必定是您在背后说她的闲话,被她知道了。” 安乐县主还在妄图狡辩:“我也没说什么啊,她至于这么小气记仇吗?” 在她面前,一直都很懂事乖顺的儿媳妇却是红着一双眼睛站了起来,擦了擦眼泪,站直了身体,道:“娘,您是没直接对她做什么,可人言可畏您不知道吗? 她前些日子被人骂妖女,被那些贪心不足的刁民追着讨说法要她赔钱,还不就是因为你一句造谣,我一句中伤,积少成多,众口铄金,给她按死了这个罪名。” 安乐县主是没料到她会站出来说话,一时间还被震住了。 她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儿媳妇说的有道理,她也是要认的,说话都急了:“你们现在怪我也没用,那些话我已经说了,咱们还是想想办法,该怎么解决吧。” 陆家少夫人一脸严肃的看着她:“娘,我现在问您一件事,您一定不要瞒我,要跟我说实话,当初在宫里,是怎么传出九皇子妃是妖女的谣言的?” 安乐县主脱口而出:“是云锦月说的。” 陆家少夫人又不能教训婆婆,只能叹了口气,道:“娘,您也该知道,九皇子妃跟侯府闹得不可开交,云锦月说的话您也敢信,也敢跟着一起传谣造谣!” 安乐县主心虚道:“不至于吧,侯府的人是跟云早早相处的时日最久,他们最是了解她,云锦月说她算到了要下雹子,故意不跟我们这些人说。 我当时也弄得一身狼狈,心里生气,才会如此说。” 陆上道:“现在计较谁对谁错也没有意义了,还是赶紧去九皇子府找九皇子妃,好好跟她道歉,把事情说清楚吧,从她跳河去救随哥儿就知道,她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得理不饶人的性子。” 陆家一家人,坐上马车,拿了丰厚的礼物,上门赔礼道歉了。 云早早这会儿,也收到了另外一个消息。 消息是秦嬷嬷带来的:“云锦月跟太子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钦天监定的吉日,五月初九大婚,明日太子就要上门提亲了。” 云早早点了点头,微微敛下眉眼,掷出了手里的五帝钱,看完卦象,才慢条斯理的道:“嬷嬷,我知道了。” 卦象显示,云锦月机关算尽一场空。 她怕是不知道,她最爱的太子哥哥,在外面养了个外室,儿子都比小栗子大了。 等她跟太子大婚当日,她定然会给她送一份天大的贺礼,让他们好好热闹热闹。 秦嬷嬷便退下了。 不消多大会儿。 如意便过来报:“小姐,安乐县主带着儿子儿媳过来求见了。” 云早早往美人榻上一躺,虚空画了张符,往自己脑门上一贴,红润的面色,立时就变成了苍白的病态,说话也有气无力的虚弱:“请他们进来吧。” 如意纵使见过她各种手段本事,此刻依旧是崇拜的不行,赶紧退下去回话了。 安乐县主一路上没想别的,就在想等见了面,就知道她是真病还是装病了,若是她装病的话,到时候又会是怎样一套说辞。 这会儿被人领着进门,一眼就见她一脸病态的躺在美人榻上,看他们过来,撑着身子想要起身。 第111章 被当刀使 安乐县主本就是过来赔礼道歉的,哪里有让她一个身体抱恙的人起身的道理,忙阻止道:“皇子妃还在病中,赶紧好好歇着。” 春桃那个没长眼的狗奴才,还跟她说云早早昨日粉面桃腮的健康的很,可眼下她亲眼所见的她,却是一副病歪歪的模样,定是她看错了。 陆上夫妻也以为她是因着母亲对他们陆家有所介怀,说生病就是拒绝他们的托词,可眼下一看,她是真的生病了,心里立时就是一阵愧疚。 云早早咳了一声,就连唇色都变白了,虚弱的撑着身子靠在软榻上,道:“安乐县主,陆少爷,少夫人,之前你们派管家过来请我,我实在是起不来身,也怕自己的病气过给小公子,便没有登门,还望你们勿怪。” “皇子妃可不要这么说,折煞我们了。”安乐县主本也不是什么恶人,见她因为自家孙儿病成这副模样,着实是有些过意不去:“皇子妃你心地善良,救了我家随哥儿。 按理说该是我亲自带着他父母登门拜谢,可我因着上次宫里那事,对你心有怨念,是我的不是,我在这里跟你陪个不是。” 云早早好似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眉心微蹙:“县主何出此言?” 安乐县主知道她这就是在装傻了。 可她既然已经登门了,就下定了决心要把事情说清楚,要好好的悔过:“皇子妃你大人大量,定是不记得那些小事了。 说起来,我这个人,就是性子不好,最容易生气。 上次皇后召我们入宫,你跟九皇子去敬茶,不是下了一场雹子吗? 你跟沐国公夫人早走了一步避开了雹子。 我们晚出来一会儿的,结结实实被雹子砸了个狼狈不堪。” 云早早道:“县主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天我确是不舒服,才会早些离开,至于沐国公夫人为什么也随着离开,我便不知了。” 安乐县主道:“我也觉得皇子妃肯定是不知的,可偏偏有人跟我们这些人说,你算出了要下雹子,才会提前离开,避开这场无妄之灾。” “是何人所言,天地良心,她这就是居心不良,故意在你们面前挑拨离间,搬弄是非,恶意栽赃陷害与我。”云早早一句话说完,剧烈的咳了起来,气得眼圈发红,声音哽咽:“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可能算的出老天爷什么时候会下雹子。” 安乐县主见她一副恨不能剖心自证的委屈跟悲愤,心里头更愧疚了,也跟着愤怒的谴责:“你可知在我们面前搬弄是非的是谁吗?” 她也根本没等云早早回话,便接着道:“就是武安侯府的大小姐云锦月,我本以为她是个善良懂事的,没想到她竟如此歹毒,想祸水东引,让我们都去嫉恨你。 我当时也是脑子一热,就信了她的话,还当着众人的面说了你的不是。 我现在想想,我这是被她给当刀子使了啊!” 云早早从她的描述里,总算是知道了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抹了抹眼泪,舒了口气稳了稳情绪道:“县主,这事不能怪你,要怪只能怪那个包藏祸心的罪魁祸首。” 安乐县主点头:“你说的对,不过这件事我也有错。 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那么在众人面前说你的不是。 后来京城里那些中伤你的谣言,也有从我府里传出去的,实在是我对不住你啊。 我现在与你说清楚,希望你不要对我心生怨愤。 我也在这里跟你保证,以后定然不会再听信小人的谗言,再说那些中伤你的话。” 云早早安慰她:“县主不必如此自责,京城的谣言传播的人尽皆知,还有刁民找我闹事,定然也是有有心之人在幕后操纵。 县主不过是无心之失,做了人家的棋子罢了。” 安乐县主之前没想明白,现在说明白了之后,是越想越气,自己被人给利用了。 她定然也不会让那个利用她的人好过:“皇子妃你放心好了,云锦月敢利用我们来打压欺负你。败坏你的名声,我也不会让她好过的。” 陆上看两人的关系缓和了不少,才敢适时的插话:“皇子妃,家母就是心直口快,没有坏心的。 她已经知道做错了,还请皇子妃勿怪。 我略知此事,却没能及时阻止目前,让她做了伤害到皇子妃名声的错事,实在不该。 我在这里,也给皇子妃陪个不是了。” 说完,他羞愧难当的对着云早早深深一揖。 陆家少夫人也一脸真诚的道:“皇子妃海涵,原谅我们这一次吧。” 陆家一家三口,把事情说清楚了,也表达了歉意。 “县主也是无心之失,我省得的。”云早早说完,才吩咐:“吉祥如意,你们俩愣着做什么呢,我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们规矩的,还不快给县主他们看座上茶。” “是,小姐。”如意跟吉祥俩,赶紧做事。 安乐县主跟陆上夫妻,等入座之后,才终于是松了口气,放了心。 云早早这会儿,脸色也好了许多,精神看起来也不错,笑着招呼:“县主,陆少爷,少夫人,这是我自己采的野茶,你们尝尝合不合胃口。” 安乐县主记挂着宝贝孙儿的病情,心里实在着急,可又不好刚获得人家的谅解,就让人家办事,笑着抿了一口,也没喝出什么滋味来,便道:“好茶。” 陆上跟陆少夫人,也跟县主一样,喝了茶,茶的滋味却没品出来,都在思忖着该怎么开口让她给儿子看病。 她生着病,若是不宜出门,他们将儿子带过来也行。 云早早知道他们的来意,安乐县主能这么爽快的跟她认错,把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也是因为陆随,不过人家不说,她自是不会主动提。 安乐县主脾气急,实在是等不了,便开了口:“实不瞒皇子妃,我们此次登门,一来是要跟你道歉,二来是致谢,感谢你救了我家随哥儿。 这三来,我之前派管家过来请你,实是我的不对,不该如此怠慢于你。 我知你还在病中,此刻说这种话不应该,可随哥儿他眼下的病情实在不好,让我忧心如焚,还望皇子妃能给他瞧瞧病。” 第1章 惨死重生 云早早死的这一天,是云锦月跟当朝太子的大婚之日。 武安侯府,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云早早浑身溃烂,奄奄一息,像是一团烂泥,衣不蔽体的蜷缩在阴暗角落里。 她费力的抬起眼皮,透过窗户的缝隙,能看到就连侯府的树上,都装扮上了亮眼的红绸,跟带着喜字的大红灯笼。 这里,是侯府早就废弃的偏院柴房。 阴暗潮湿,常年不见天日。 老鼠蟑螂,旁若无人的到处乱爬乱咬,胆子大的,甚至爬到她的身上。 半年前,她得了怪病,浑身开始溃烂流脓,发臭。 侯府的人嫌弃她,怕她把病传染给他们,便把她扔到了这里,每隔三五天,会有下人过来给她送点残羹剩饭。 这次,府里从上到下,都在为侯府大小姐云锦月的大婚忙碌,已经半个月,没有人来过了。 往日省下的口粮,也在三天前吃完了。 她本就病入膏肓,生不如死,此刻更是饥肠辘辘,抓起身下垫着的稻草,一把把塞进嘴里,试图去缓解胃里难熬的饥饿。 有脚步声靠近。 云早早抬头,便见云锦月走了进来。 今日是她的大婚之日,她一身凤冠霞帔,容色艳丽,尽显侯府千金的雍容华贵,看到云早早,一脸疼惜的道:“姐姐,你怎么吃起稻草来了?肯定是那些贱婢们,又偷偷躲懒不给你送饭,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云早早看到了救星,眼底漫上明显的喜色来,声音虚弱沙哑:“月月,我好饿,给我点吃的吧。” 她现在,只想要吃的。 “饿了?”云锦月眼底的心疼,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嘲弄:“姐姐放心,今日之后,你就再不会觉得饿了。” 云早早眼底神色一凝:“你什么意思?” 她跟云锦月,在二十年前,被接生的稳婆调换了身份。 云锦月是稳婆的亲孙女。 而她,被稳婆给扔到山里喂狼,被进山采药的师父捡到收养,从此便跟着师父在道观里生活。 五年前,师父留书失踪,她也被云家人找到,接回侯府。 回府的路上,她遭遇变故,未婚先孕,父母要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她替她求情,留住了孩子。 父母哥哥偏心,是她帮她说话,她触犯规矩被罚禁闭,是她偷偷给她送吃的,她一直心怀感激。 “整个大周朝都知道,太子娶的是武安侯府嫡女,你活着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耻辱,都在提醒我,我不是侯府嫡女。”云锦月眼底神色骤然狰狞扭曲,恶毒的盯着她:“只有你死了,我才是侯府真正的嫡女,唯一的嫡女!” “你疯了,你到底在说什么?”云早早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脊背一阵阵发凉。 “不是我疯了,是你太蠢了。”云锦月嫌恶的看着她:“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蠢的人,你都要死了,难道还不知道侯府的人都讨厌你吗?” “我知道。”云早早眼底神色落寞,声音苦涩:“他们都喜欢你,你才是他们的掌上明珠。” 她来到侯府之后,拼了命的想要讨父母哥哥们的欢心,获得他们的肯定。 父亲中毒,她便以身试毒寻找解药,救回了父亲,自己落得一身余毒。 母亲身染瘟疫,她便衣不解带,不眠不休的贴身照顾,煎药喂药,直至她痊愈。 大哥身体不好,她便日日给他炖药膳调理身体。 二哥是读书人,她便亲自进山采药,为他制作能清心明智的明心香,助他读书。 三哥霉运缠身,她便耗费自己的寿命,为他扭转气运,逆天改命,助他事事顺遂。 可是她做的这些,在他们的眼里,都抵不过云锦月的一声爹娘,一声哥哥! 云锦月笑出声来:“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吗?” “我未婚生子,让侯府丢尽颜面,我染了怪病,让侯府……”云早早话没说完,突然抬头看她:“难道这些……” “看来你还没有蠢到家。”云锦月得意洋洋的看着她:“接你回府的路上,是我雇人劫持你,给你下药,扔到了满是乞丐的破庙里。 我的好姐姐,乞丐的滋味怎么样?我送你的见面礼你还满意吧!” “云锦月!”云早早双眸骤然赤红,整个人如赘冰窟。 她当时只以为是意外,做梦都没想到那件事的幕后黑手竟然是她。 “姐姐别生气,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得怪病吗?”云锦月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串上,盯着那一颗血红色的珠子。 云早早浑身一僵。 手串,是大哥送她的。 云锦月嗤笑一声:“这是大哥送你的生辰礼物,你爱如珍宝,不过你不知道吧,这手串是我做的,是我缠着大哥,借着他的名义送你,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云早早一时间呼吸困难,眼前发黑,喉间阵阵腥咸,悲愤交加:“你在手串上做了什么?” 云锦月趾高气扬的睨着她:“你都要死了,我就让你做个明白鬼,手串上那颗血红色的珠子,是我亲生祖母给我的,让我用这个来对付你。 她说这是我亲生母亲在山里捡到的,捡到之前,她身体强健,捡到戴在身上之后,她就生了怪病,身体溃烂,流脓,发臭,最后化成一滩烂肉死了!” 云早早听到这里,只死死的咬住牙关,没有歇斯底里的大喊大骂,只是自嘲的低低笑出来,嘶哑着声音,一字字道:“是我太蠢,误把仇人当恩人,死不足惜!” 云锦月没想到她知道了真相后如此平静,让她很不满意,继续刺激她,恶狠狠的道:“云早早,你放心去死吧,你生下的那个小孽种,昨天晚上,已经被我派去的人扔下悬崖喂野兽了,在地府等着你呢!” 云早早双眸骤然紧缩,整个人像是濒死的野兽一般,对敌人发起最后的致命攻击,用尽全力朝着她扑了过去,一声满是恨意,愤怒到极致的咆哮:“云锦月,我要杀了你!” 可是。 病魔已经把她折磨到奄奄一息,没了力气。 她整个人扑空在地上。 云锦月嘲弄的看着她,慢条斯理的点燃火折子,扔到了稻草上,看着火焰燃起来,畅快淋漓的大笑:“我的好姐姐,就用你侯府嫡女的命,给我当新婚贺礼吧!” 云早早瞬间,被炽热的火焰吞没。 …… 她迷迷糊糊中,鼻尖还弥漫着身体被烧焦的味道。 却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下。 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云早早,月月的药到底被你藏在哪里了?你说不说?” 第2章 自证清白 云锦月的声音也跟着响起:“大哥,你不要这么对姐姐,我相信姐姐她肯定不是故意偷药的,她不知道那药是三哥特意给我求来的。” 云早早倏然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再看看四周的环境,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疼痛的感觉那么清晰。 她激动的笑出声来。 老天有眼! 她重生了! “死不悔改,你还敢笑。”云晋安被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怒不可遏扬起手来:“月月就是因为你才烫伤的,你还偷她的药,你今天不把药交出来,我就打死你!” 云锦月拦住了想要打人的云晋安, 一脸为难的看着她:“姐姐,你就听大哥的,把药交出来吧,我知道姐姐肯定不是故意的,我一定不会让他们为难你的。” “对不起。”云早早收敛了笑容,微微垂下头,道:“大哥,我知道错了,你给我点东西吃吧,我吃饱了就带你去找药。” 她重生在了一年前。 三天前,她亲自给家里人煲了滋补养生的汤。 云锦月过来帮忙,端汤的时候不小心烫伤了。 她的亲生母亲,侯府当家主母,当场给了她一巴掌。 她的亲生哥哥们,轮流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居心叵测,蛇蝎心肠。 她这个不被偏爱的人,在他们眼里,就连呼吸都是错的,她活着就是原罪,谁让她给他们煲了汤,她要是不煲汤,云锦月就不会因为端汤被烫伤! 之后,云家老三云晋淮从皇宫里求来,治疗云锦月烫伤的药材,一株冰灵草丢了。 他们只听小厮说她进过家里库房,就认定了药是她偷的,不听她的解释,逼着她交出来。 她没有偷药,拿什么交? 他们就把她关进了柴房,不给吃喝,威胁她什么时候交出药,什么时候放她出来。 “那就把你偷的药交出来,否则休想吃饭。”云晋安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月月因为你,身上的烫伤都外感毒邪了,还在帮你说话,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外头找回来的野丫头,就是上不得一点台面,手脚不干净不说,心肠还如此歹毒! “大哥,让姐姐先吃饭,我的伤没事。”云锦月温声安抚他,回头吩咐下人:“快去给姐姐拿吃的,要热乎的,她爱吃的。” 云晋安咬着后槽牙,恶狠狠瞪了云早早一眼,看向云锦月的时候,眼底的厉色化为了满满的温柔心疼:“月月,你就是太心善了,才会事事被她欺负。” 云早早看着她的表演,也是由衷的佩服,不得不赞一声好。 上辈子,她就是被云锦月这副温柔懂事的嘴脸给蒙蔽了,被她骗的团团转。 最后被害死,是她眼瞎看错了人,她活该。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害死她的小栗子。 她从小跟着师父在道观长大,道家最讲究天道承负,因果报应。 孩子既到了她的肚子里,就是她的宝贝,不管谁反对她都要留下他。 她的小栗子虽然从小就被送到了寺庙里,可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偷偷跑去看他。 她的小栗子很可爱。 她的小栗子很懂事。 她的小栗子从来都不会怪她抛弃了他。 上辈子,是她太蠢,为了得到所谓父母哥哥的亲情跟认同,听了他们的话,把他送走。 这辈子,她一定不会再丢下他!也会亲手给他报仇! 下人,很快就把吃食拿了过来。 热气腾腾。 云早早饿得眼前冒金星,浑身都没力气,对着吃食就是一阵风卷残云。 云晋安眉头紧蹙,一脸厌恶的看着她。 接回侯府五年,她还是如此粗鄙,没有一点教养,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接她回家。 “大哥,那个贱丫头她招了吗?我去大理寺借来了刑具,今日就让她尝尝滋味,我看她能嘴硬多久。”老三云晋淮说着话进了屋,看到云早早在吃饭,立时怒火中烧:“你还有脸吃饭!” 云早早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将碗里最后一粒米吃干净,抬眸看着他道:“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你们。” “打我们?”云晋淮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冷笑一声,指着刑具道:“臭丫头,你最好赶紧把药交出来,否则的话,就不要怪我下手不留情了。” 她偷了月月的药,打死她也是她自找的。 云早早看都没看他一眼,只转头看向云锦月,道:“听到了吗,赶紧把药交出来,不然的话,我就不留情面了。” 上辈子丢药的事情,她从来没有怀疑到云锦月身上。 这辈子她不管,任何坏事,她都要算到云锦月头上。 云锦月怔了一下,眼底瞬间蒙上薄薄的雾气来,委屈的哑了声音:“姐姐,你在说什么?” “你找死!”云晋淮骂了一句,双眸喷火的看向云早早:“臭丫头,我说的是你,你敢冤枉月月,给我把她绑好,看我今天不收拾她。” 身后两个身强体壮,一看就是练家子的护院,应了一声,气势汹汹的朝着云早早过去。 云早早的动作,比他们都快,吃饱喝足也有了力气,起身靠近云锦月的瞬间,一手反剪住她的双手将她控制住,另外一只手拔下了她头上的步摇,尖端抵住她的脖颈大动脉。 云晋安咬牙切齿:“云早早,你想做什么?” 云晋淮破口大骂:“贱丫头,你还不放开月月。” “你们不是要找草药吗?我带你们去找。”云早早墨黑的眸,冷冷扫过他们:“都给我让开,否则我就杀了你们的宝贝妹妹。” 上辈子,她对他们掏心掏肺,只求他们的认可。 他们却满眼满心都是云锦月,看都不看她一眼,她吃够了得不到亲情的苦,得不到认可的痛。 这辈子,他们就是跪在她面前求她收下,她也不要了。 “大哥,三哥,你们不要冲动,不要伤了姐姐,她只是一时气不过,她不会伤害我的。”云锦月眼底泪光涌动,梨花带雨的模样,看着就惹人心疼。 云早早才不管,控制着她,走出了柴房,朝着她的院子过去。 很快。 云早早挟持了大小姐,还冤枉大小姐偷了冰灵草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侯府。 武安侯云怀德,侯夫人和侯府二公子云晋驰都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云早早到了云锦月的住处,一脚将她踹翻在地,食指指尖点在她的额心位置,问:“冰灵草藏哪里了?” 云锦月想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可谁知道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我桌上的百宝箱里。” 她吓得脸色骤变,瞳孔震动,下意识的想要捂住嘴巴,却再次被云早早扣住了双手,用力一拧,疼得她眼泪唰得流了下来。 云早早抬眼,看向恨不得杀了她的云晋安跟云晋淮俩兄弟,道:“你们是聋了吗?她都说了,冰灵草在她百宝箱里,还不拿过来。” 她的口吐真言术,用的可是炉火纯青,从未出过错。 不过,她来到侯府之后,因为她所谓的亲生父母不信神佛,认为她跟师父学的本事都是歪门邪道,为了得到他们认可跟喜欢,她就再没有在人前使用过任何道法术数。 云晋安不相信她的话,厉色道:“云早早,你敢在府里用此等邪术,父亲定不会饶了你。” “臭丫头,百宝箱里要是没有东西,你就死定了。”云晋淮留了一句狠话,朝着云锦月的闺房过去。 片刻之后。 云晋淮拿着百宝箱出来,恶狠狠的瞪着她:“臭丫头,你给我睁大眼睛看好了。” 说完。 他打开了箱子。 第3章 断绝亲缘 箱子里,最明显的那个格子里,一颗通体碧翠的药草映入了眼帘。 武安侯,侯夫人跟云晋驰,也恰好在这时赶了来。 云晋驰一声带着惊喜的:“冰灵草!” 武安侯也问:“在哪里找到的?” 云晋安跟云晋淮,此刻倒是变成了哑巴,不说话了。 云早早这才放开了云锦月,嗤笑一声:“云锦月的百宝箱里,她亲口承认是她拿的,云晋安跟云晋淮亲耳听到了,箱子是云晋淮拿出来的,他亲手打开的。” 武安侯看向他们:“老三,她说的可是真的?” 云晋淮点了点头,亲眼看到了还在狡辩:“爹,肯定是她用妖术把东西放在月月的箱子里,诬陷与她,我早就说过,她就是个妖女,不知道跟她那个师父学了多少妖术!” 月月怎么可能偷给她自己用的药呢! 绝对不是月月。 云晋安也是一脸狠戾,跟着道:“对,爹,我亲眼看到,她对月月用了妖术!” 月月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她最是单纯善良,没有那么多歪心思,肯定是她陷害的月月,好歹毒的妖女。 云锦月本来还在想着要怎么解释,听他们这么说,心里登时松了一口气,扑进了侯夫人的怀里,害怕的颤抖着:“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冰灵草怎么会在我的百宝箱里,我好害怕。” 侯夫人心疼的抚着她的背,温声安抚:“娘摸摸,我的月儿不哭,不怕啊,娘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月儿的。” 武安侯看宝贝女儿哭的伤心,心疼的不行,看向云早早的眼神,恨不能撕了她,声色俱厉道:“云早早,你竟然敢在侯府使用妖术,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关进柴房。” “不用抓了,我也不会去柴房。”云早早眼底满是厌恶,扫过他们在场的每一个人:“我现在就离开侯府,从此之后,我云早早跟你们,再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要冰灵草,她找到了。 可他们呢,装聋作哑,自欺欺人,为了给云锦月开脱,连她是妖女这种荒谬的话都说得出来,一点脸都不要了。 这样的家人,谁稀罕谁要,反正她是不要了。 武安侯从未被人如此挑衅过他的权威,更别提是她这个一向谨小慎微,逆来顺受,只会拼命讨好他们的女儿了,立时怒了:“你说什么?” “你是聋子吗?”云早早嘲弄的看向他,一字字道:“我要跟你们断绝亲缘关系,都给我让开,否则我这个妖女,可要打杀四方了。” “逆女!”武安侯气得脸色铁青。 侯夫人眼底神色阴沉,厌恶的剐了云早早一眼之后,道:“侯爷,我只有月月一个女儿,想要做我的女儿,她还不配,她要走,就让她走。” 不知羞耻,未婚先孕,生下了不知哪个叫花子的孽种。 她早该在知道她怀孕的时候,就把她给浸猪笼! 她现在离府最好,否则哪天她怀孕生子的事情传扬出去,她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月儿跟太子的婚事还能不能保得住? 云晋安跟着附喝:“爹,娘说的对,我也只有月月一个妹妹。” 云晋驰也道:“自从她回来之后,咱们府里,隔三差五被她闹得鸡犬不宁,她走了,咱们家才能安宁。” 云晋淮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仇人一样:“你要滚就赶紧滚,不要再来我们侯府沾边。” 武安侯觉得他们说的都对,自从她来了侯府之后,月月就天天受伤难过,她还是走了的好,不过:“云早早,你要跟我们断绝关系可以,你必须跟我约法三章。 一、你离开之后,不得对任何人说你是侯府嫡女。 二、你不得利用侯府的名头做任何事情。 三、你就算饿死在外面,也永远不要再回我侯府!” 云早早点头,举手发誓:“祖师爷在上,我云早早在此发誓,从现在开始,我跟侯府再没有任何关系,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说完。 她抬脚离开。 来的时候孑然一身,走的时候也是孑然一身,轻松自在。 只不过。 在她离开侯府的瞬间,笼罩在侯府上方,普通人看不到的浓郁功德金光,倏地化作小小的一团,钻进了她的身体里。 侯府从上到下,都似有所感。 有正在洒扫的丫鬟抬头,问旁边的人:“阳光是不是突然暗了一些?” 有正在洗衣的仆妇打了个寒噤:“风怎么突然变凉了。” 云锦月的院子里。 身体一直不好,近些年才调理的越来越好的云晋安,低低的咳了两声,似觉得胸口突然有些闷。 “这扫把星可算是走了,看看大哥都被她气成什么样了。”云晋驰说完,打了个哈欠,突然觉得身体有些乏了。 “大哥,你没事吧。” 云晋淮朝着云晋安过去,刚走了两步,突然来了个平地摔,痛得面目扭曲,破口大骂:“肯定是云早早那个妖女在背地里诅咒我,她最好死在外面。” 云锦月好像在这会儿,才回过神来,着急道:“爹,娘,大哥二哥三哥,妹妹就是在说气话,你们快点把她追回来啊,她一个女儿家,离了侯府,她要靠什么生活。” 侯夫人道:“月儿,你就是太善良了,你这么软的性子,以后嫁入东宫可怎么办?” 武安侯直接一锤定音:“以后在家里,谁也不准再提起她,她不是我侯府的女儿,我侯府的嫡女,只有月月一个!” 云锦月微微敛下的眉眼里,闪过属于胜利者的得逞笑意,心里痛快无比。 她终于,把云早早给赶走了。 从此以后,她就是侯府唯一的嫡女! ** 云早早离开侯府之后,直奔京城的安国寺,去找她的小栗子。 她当初回侯府的路上,是中了药。 可云锦月不知道的是,她忍着浑身的不适从破庙里逃了出去。 小栗子的爹,不是破庙里的乞丐。 至于他到底是何人,她也不知道。 她当时整个人迷迷糊糊,闯进了一个山洞里,跟那个受了伤的男人春风一度。 山洞里很黑,她只记得他的身体炽热,结实有力,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力气,身上有很多纵横交错的疤痕,其中心口处的那道疤最为狰狞。 她解了药性离开之后,根据他身上的疤猜测,他可能是亡命之徒,可能是江湖侠客。 她一路未停。 到了安国寺之时,正值正午时分。 香客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寺院门口的石阶下方。 一个小沙弥迈着一双小短腿,走到了一个身穿绫罗,身后跟着数十个丫鬟婆子的贵妇人跟前,一本正经的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小僧帮你拿香篮吧。” 第4章 激烈厮杀 “小师父能拿的动吗?”贵妇人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一脸温柔的看着他。 眼前这小沙弥,只有三岁左右的年纪,长得实在好看的紧,粉雕玉琢的跟雪团子似的,看得她心生欢喜。 “小僧可以。”小沙弥忙把她手里的篮子接过来,陪着她一阶一阶往上走。 到了门口。 小沙弥把香蓝递过去,开口就是吉利话:“佛祖一定会保佑女施主心想事成。” 贵妇人被他可爱的模样给逗笑了,对身后的仆从道:“把我买来的桂花糖跟核桃酥,都给这位小师父。” 小沙弥两只小手都小小的,将两盒包好的糕点抱在怀里,还在努力的双手合适道谢:“多谢女施主。” 贵妇人是跟随相公搬到京城没多久的,问身边从京城招来的仆妇:“这小师父真可爱,他一直都是如此吗?” 仆妇恭敬的回话:“回夫人的话,这小沙弥叫小栗子,从小就在寺里长大。 他师父是个疯疯癫癫的,大家都叫他癫和尚,成日里喝酒吃肉,对这小沙弥管的也不多。 他自己打小便聪明懂事会说话,会走路之后,就经常会给来寺里上香的香客做做跑腿的活,总是能得些贵人的打赏。 经常来上香的香客都认得他,好心的香客见他可怜见的,每次来上香,都会给他捎些新鲜好吃的吃食。” 贵妇人又抚了抚自己隆起的小腹,眼底闪过明显的疼惜之色来,点头感慨:“是个可怜的,这么懂事可爱的孩子,他的父母怎么如此狠心,舍得不要他。” 小沙弥这边,开心的揣着糕点,目光一转,便在拥挤的人群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黑亮的大眼睛闪过明显的惊喜,迈着小短腿就往对面跑。 人群里的云早早,看着小团子朝着她跑过来,也迎了过去。 小团子笑的一张小嘴都合不拢,大眼睛眯成了月牙儿,在到了她跟前时,却是变得一本正经了起来,对着她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好久不见。” 云早早也学着他的样子双手合十:“小师父好。” 小团子把手里的糕点给她,拉着她的手就往侧门跑,一直跑进了寺里,才喘了口气,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星子一般:“阿娘,你怎么来了?” “阿娘来了你不开心?”云早早将他抱了起来,亲昵的蹭了蹭他软乎乎的小脸。 “开心。”小团子也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搂住她的脖子。 以往的时候,阿娘最短也要隔一个月才会来看他一次,最长有半年都没来过。 而这次,阿娘十天前刚刚来过寺里看过他。 云早早抱着手里软乎乎的小团子,心里五味杂陈,眼睛酸涩难忍,一滴泪就落了下来。 师父跟小栗子才是她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家人。 其他人,都见鬼去吧。 “阿娘不哭,阿娘乖。”小栗子软乎乎的小手,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拿桂花糖喂给她,哄她:“阿娘吃糖,甜。” 云早早破涕为笑,含住了糖,问他:“你师父又嘴馋,让你出来化缘了。” 小栗子双手合十,叹气:“阿弥陀佛,生活不易,小和尚卖艺。” 云早早摸了摸他光溜溜的小脑袋:“跟谁学的?” 小栗子认真的道:“师祖的札记里写的:生活不易,多才多艺。” 云早早心疼的不行,愧疚的道:“以后阿娘不会离开小栗子,让小栗子一个人卖艺了。” 小栗子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圆溜溜的大眼睛,眼圈有些热热的:“阿娘你是说,咱们娘俩一起卖艺?” 云早早又被逗笑了:“对,阿娘来接你回家,咱们一起卖艺。” 小栗子眼圈红了,软糯的声音也有些哑:“阿娘,我不跟你回家,我跟着师父很好,阿娘能时常过来看我一眼就好。” 他找人打听过,阿娘在侯府里过的很不好,府里的人都不喜欢她,天天欺负她。 阿娘要是带着他这个拖油瓶回去,日子会更艰难。 云早早心在绞痛着,故作轻松的掐了掐他的小脸:“咱们不回侯府,回师祖给阿娘留的家,你师父愿意的话,也可以住过去,阿娘给他养老。” 是她这个做娘的太不合格了。 让她的小栗子被迫成熟,受苦了。 “阿娘,真的可以吗?”小栗子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声音越发的小了:“前几日,我听一个香客说,他邻居家的未出阁的女儿怀了身孕,被发现后沉塘了。” 阿娘也是未出阁的女儿家,要是让外人知道他们的关系,阿娘会不会也被沉塘? 他可以永远在寺里,不跟阿娘相认,他只想阿娘好好的活着。 云早早没想到他担心的是这个,心疼的将他搂在怀里,温声安慰着:“阿娘不会被沉塘,阿娘现在跟侯府已经断绝关系了,他们管不着阿娘,以后就咱们娘俩一起生活,再也不分开。” 小栗子埋在她的怀里,故作坚强成熟的孩子,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阿娘。” 不远处,一个蓬头垢面,穿着破旧袈裟,赤着一双脚的疯和尚拐了过来。 前一刻他还在远处。 下一刻已经到了云早早跟前,定住脚步唱佛号:“阿弥陀佛,女施主你来了,不知你可见到我家小无念了?” 云早早拍了拍怀里那颗圆溜溜的小脑袋。 “阿弥陀佛,小无念,为师让你出去化缘,你怎么化到了家女施主的怀中呢?”癫和尚一脸的痛心疾首。 “师父。”小栗子抬起头来,把桂花糖跟核桃酥都给他,认真的道:“你别装傻,你早就知道,这是我娘了吧。” 癫和尚接过吃的,拿出一块核桃酥,一边吃一边道:“你这是想通了,要带我的小无念离开?” 云早早笑的一脸狗腿:“瞧您说的,小栗子是您一手带大的,生恩养恩一样大,您永远都是他的师父,您要是愿意,可以跟我们一起走,有我们一口吃的,就不会缺了您的。” 癫和尚睨了她一眼,就见她身上往日里的愁云惨淡不见了,整个人给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不由点了点头,道:“搬去哪里,给我留个地址。” 云早早点头,又问:“要去与方丈说一声吗?” 癫和尚道:“小无念是我的徒弟,是去是留我说了算,跟他那个老秃驴有什么好说的。” 云早早无语:…… 你背地里这么骂方丈,方丈他老人家知道吗? 云早早从侯府离开的时候,孑然一身。 小栗子却是有好多东西,香客给的僧衣鞋子,给的各种小玩意儿,乐颠颠的自己整理包裹。 癫和尚一边吃着桂花糖,一边道:“留点留点,咱们占着俩地方,我过不下去了就去投靠你们,你们活不下去了,就来找我。” 小栗子挑挑拣拣,留下了一半的东西。 云早早带着小栗子,跟癫和尚告别之后,就一路往师父给的地图走,越走越偏,越走越荒无人烟。 小栗子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小脑袋,满眼的问号:“阿娘,师祖给咱们留的家,真的在这里吗?” 这就是一座深山,进山的时候还有山路。 现在天暗下来了,再往前走,连山路都没有了。 云早早看地图,很笃定的点头:“一直往上走,山顶上就是咱们的家。” 她话音刚落。 就听凌乱的马蹄声,马儿的嘶鸣声,刀兵剑戟的激烈碰撞声,人与人的厮杀声在前方响起。 她眼底神色一凝,拉着小栗子就要后撤。 可已经晚了。 第5章 我爹死了 身后,左右,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了激烈的厮杀声。 她跟儿子,被困在了中间。 小栗子抓紧了她的手,压低了声音:“阿娘。” 云早早安慰:“没事,阿娘有办法,他们不会发现咱们的。” 然后。 她让小栗子藏在旁边的灌木丛里。 她自己则快速的在地上画了一个隐匿符,指尖一点,一抹金光倏地将他们要藏身的灌木丛给牢牢罩住,又倏地消失不见。 娘俩,躲在灌木丛里。 交战双方,在战斗的过程中,距离他们的藏身地越来越近。 战斗圈一点点缩小,往中心挤压。 很快,一方黑衣人,就把另一方黑衣人,像是赶鸭子一样,给赶到了中心,团团围住。 而这个中心位置,距离娘俩藏身处,只有不足十米的距离。 云早早就见识到了一场血腥残忍的屠杀,被围住的黑衣人,有数百人,却生生被另外一方数十人围剿,杀的血肉横飞。 小栗子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云早早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屠杀,很快结束。 胜利一方的数十个黑衣人,看都没去看地上的数百具尸体,转身欲走。 云早早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道尖锐的破空之声倏地传来,一支利箭,夹着势不可挡的强大力量,径直朝着她的面门射了过来。 箭的速度太快,力量也太过于强大。 她画符抵挡已经来不及了,电光火石之际,只能抱起儿子,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躲过了箭矢,也狼狈的滚出了灌木丛。 而后。 两把剑,一左一右,抵在了她的脖颈上。 云早早动也不敢动了,只眼珠子转了转,看向转眼间就到了眼前的,一顶华美异常的轿子,红色的,如血一般,妖冶又诡异! 两个出剑的黑衣人,见出来的是一个女人跟一个孩子,没有擅自动手杀人,转头看向轿子方向:“主子。” 轿子里,传出一声低低的,慵懒的声音:“嗯。” 云早早立马求饶:“好汉饶命。” 小栗子哭:“我还是个孩子,我阿娘肚子里还有宝宝,求求你不要杀我们。” 俩黑衣人就是无情的杀戮机器,没有因为他们的话有丝毫动容,斩下来的动作也没有丝毫的停滞。 云早早眼看着他们手起剑落,就要斩杀他们娘俩,飞出一张虚空画出的符,道:“定!” 黑衣人的剑,短暂的停顿了一瞬,面无表情的脸也闪过了明显的惊诧,心道能出现在这里,还没被他们发现的,果真不是普通人,主子让斩草除根没错。 “你要死了,我能救你!”云早早终于给自己争取了到了说话的时间。 剩下的,就只能交给命运了。 若是她刚重生就要死,肯定是祖师爷觉得她上辈子太蠢,死的太窝囊,给他老人家丢人了,不愿意给她重活一世的机会。 “嗯?”轿子里的人,意味深长的拉长了尾音。 黑衣人听他回了话,没有收剑,也没有再动作。 “你被人用邪术夺取阳寿,命数将近,三日之后必死无疑,这世间只有我能救你。”云早早刚刚喊饶命的时候,就是在争取时间看他的命数。 轿子里的人,低低的笑了一声,似是在嘲弄。 “你不信的话就杀了我吧,我们娘俩今日死,必在奈何桥上等上三日,等你下了地狱,我在地府里有人,今日我们怎么死的,必定让你百倍偿还。”云早早掷地有声的道。 轿子里的人慵懒的声音辨不出喜怒与情绪:“宁商。” “是,主子。”护在轿子左边的黑衣人,走上前来:“你们俩是母子?” 云早早道:“是。” 小栗子感觉到他的目光在自己的脑门上停留了一瞬,赶紧补充:“我不是小和尚,我们家是祖传的秃头,我爹就是个秃子,我是个小秃子。” 宁商不可置否,只是眸色愈深:“你爹呢?” 别说齐大他们,就连他跟宁丹,都没发现隐藏在灌木丛里的这对母子。 最后还是主子一箭把人给逼了出来,不然就让他们躲过去了。 云早早微微敛下了眉眼,一副被人提到伤心事的模样。 小栗子抽了抽鼻子,眼泪就流了出来:“我爹死了。” 宁商面无表情,继续盘问:“你们来山里做什么?” 小栗子指着前面的山头:“我爹给我和我娘留的老宅,就在山上,我跟我娘是要回家的,我爹说,一定要把他葬在老宅里。” 宁商眼底神色一冷,声音也更冷了:“把你爹拿出来我们看看。” 小栗子看阿娘。 云早早从包裹里,拿出来了一块玉佩,抹着眼泪:“他这个死鬼,非要跟人一起去江南做生意,路遇水匪,掉江里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留下这一块玉,我们回老宅,也只能给他做个衣冠冢。” 宁商皱眉,看都没看玉佩,而是深深地看了眼前的这对母子一眼,才恭敬的问轿子里的人:“主子。” 要不是知道前头是玄天观所在,他还真就信了他们母子的鬼话。 可那是闭关了整整一百年,连自家主子都进不去的山。 轿子里的人,慵懒的声音再次响起:“带上他们。” 云早早听他这么说,一颗悬着的心,也没敢放下。 轿子里的人,虽说快死了,可给她的压迫感太强烈了。 她可以确定,并不是她的隐匿符不好用,导致暴露了行踪,而是他的五感太过于强大敏锐,发现了他们。 半个时辰之后。 到了地方。 云早早跟小栗子,一路过来都被蒙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只估摸着进了一处宅子,被带到了一处院子里,对方不说话,他们也不敢说话。 直到宁商道:“摘下来吧。” 云早早把蒙着眼睛的黑色布条给扯下来,才看到这里是一处小竹楼,院子里青石翠竹,假山流水,雅致的很。 宁商警告道:“你们就在这里,没有我家主子允许跟召见,不准离开房间半步。” “是。”云早早乖觉的很,见他要走,喊住了他:“这位大哥,一路上过来,我闻到了草药味,其中好几味是解毒的药。 我略通一些解毒之术,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帮忙看看。” 第6章 以命换命 这毒会散发一种奇异的酸臭味,她熟的很,武安侯,也就是她亲爹,两年前也中过此毒,太医院的太医对此毒也是束手无策。 最后是她以身试毒,不眠不休用了五天时间,才找出解药来。 一直面无表情的宁商,听到她的话,脚步微微一顿,紧跟着又加快了几分,很快就离开了院子。 影卫的几个兄弟被毒箭所伤,中毒已经有两日了,再找不到解药,便活不过今日了。 他要去问问主子,能不能让这个女人过去给看看。 小栗子看到他离开,才压低了声音:“阿娘,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云早早倒是淡定,那人既然留了他们性命,并且把他们带回来,就不会再随便杀了他们,给出了一个字:“等。” 小栗子安下心来,在他的小包裹里掏啊掏,桂花糖,核桃酥,龙须酥,梅花糕,云片糕,摆了整整一小桌子,喊:“阿娘,吃点东西。” 云早早陪着儿子吃糕点,还喊在院子门口负责看守他们的黑衣人:“两位大哥,你们也过来吃点吧。” 负责看守他们的黑衣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这娘俩到底是什么人? 嘴里没一句实话不说。 他们死里逃生,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怎么跟到了他们自己家似的。 云早早也不管他们答不答话,继续道:“你们不吃啊,那能不能麻烦你们,给我们送壶茶来。” 俩黑衣人:?? 宁商回来的时候,就见那娘俩,吃着喝着,好不惬意,看得他眼角抽了抽,道:“这位夫人,你跟我走一趟吧。” 小栗子也跟着站了起来。 云早早道:“我儿子从小跟着我学习医术,有他帮忙,事半功倍。” 宁商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心道信你个鬼,可也没时间跟她在言语上耽搁,点头:“一起走吧。” 云早早本以为这人是要带着她去解毒,先看看她的本事,没承想直接被带到了他们主子的住处。 这处宅子是主宅,三层的竹楼,华贵又不失清雅,里面的装饰布局,也是处处雅致,可见主人的品味是极好的。 宁商停在门口,敲了敲门,道:“主子,人带来了。” “嗯。”屋里的人淡淡应了一声,清寒的声线裹着几分慵懒。 宁商点了点头,推开门,道:“进去吧。” 云早早这才迈步进去,看着摇晃的红色床纱后,那人慵懒的,若隐若现,看不清晰的身影,微微敛眉,恭顺道:“贵人好。” 小栗子也学着她的样子微微垂头,小模样乖巧的很。 轻软的床纱随着风晃动着,也传出来了那人慵懒的,似乎被风一吹都能散开的声音:“说说吧,你要怎么给我续命?” 云早早能感觉到,他锐利如鹰隼一般的眸光锁定了她,没有任何犹豫,很冷静的胡说八道:“以命换命,我将我十年的寿命借与你,你就能续命十年。” 当然是假的。 她这么说,对面的人借了她的命续命,就算他是个畜生,也多少得对她有点感激吧。 而且对面的人,一身浓烈到化不开的戾气跟杀气,跟地狱里跑出来的杀神一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骗他,她没有丝毫压力。 那人很轻的哼笑了一声,辨不出情绪,只慵懒的声音拉长了几分尾音:“好,那你开始吧。” 云早早道:“我施展续命术,会引来天雷,这处宅子,除了这间卧房,全都可能会被雷劈,让其他人离远点。” 她重生第一天,就遇到这么一个杀神。 她说借命给他,他都没有一点感激,简直晦气死了。 她今天要是不把他的宅子给劈了解解气,她道心都要不稳了。 宁商不信,觉得她就是胡说八道,她就是想要把人都给支走,然后趁机逃走或者刺杀主子,看向纱幔方向:“主子。” 对面慵懒的声音冷了几分:“都听她的。” 云早早对着他盘坐在地,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道:“那我要开始了。” 对面的人没有应声。 宁商则是眼睛眨都不敢眨的盯着她,就见她微微阖上了眼睛,开始虚空画符,手指翻飞间,速度快到他的眼力都跟不上。 符片刻便成。 她指尖一点,一道金光倏地一闪,虚空中的符箓,也在瞬间被金色填满,快速变大,眨眼间便涨到一丈高,直冲屋顶。 紧跟着。 轰隆隆的雷声响起,震耳欲聋。 屋外,明明是大晴天,却开始电闪雷鸣。 一道道狰狞的天雷,夹着闪电一起劈下来,地面,房子都跟着摇晃了起来,好像地动了一般。 天摇地动,持续了整整一盏茶的时间。 就在宁商感觉脚下的地面都要被雷电给劈得拔地而起,头顶的屋顶都要被劈烂的时候。 云早早双指并拢,对着眼前凝成了小小一团,金光闪动的符箓,一声敕令:“去!” 符箓倏地飞向了纱幔后那人,没入了他的身体里。 云早早这边,咳咳咳的剧烈咳嗽了起来,一口血跟着喷了出来,身子一软,人就趴在了地上。 “阿娘。”小栗子心疼的跪在她面前,眼泪珠子在眼眶里打着转。 宁商扫了她一眼,就见她脸色惨白的跟死人一样,真真就是一副失去了十年寿命的样子,不过他可不关心她,紧张的朝着纱幔过去:“主子您没事吧!” “无事。”纱幔中的人似是舒了一口气,慵懒的声线多了几分气力,缓缓坐起身来,如玉的长指,慢慢撩开了眼前的薄纱。 云早早也终于看到了他的真容。 第7章 被偷家了 那是一张长得极好看的脸。 她视线从下一点点往上。 那人抿着薄唇,唇线清冷,高挺的恰到好处的鼻梁,眼睛蒙着一层白色的丝绸,看不到他的眼睛,却越发衬得他眉如远山,眉尾微微上翘,慵懒散漫。 一般人长成这样,总会给人一种雌雄莫辩之感,可他那棱角分明,犹如刀雕斧琢般的清冷硬朗轮廓,只会给人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他看向云早早的方向,薄唇轻启,终于多说了几个字:“有点本事,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告诉宁商。” 他明明蒙着眼睛。 可云早早却感觉到他那好像实质性的,能看透人心的锐利冰冷目光压迫着她,让她脑子里都不敢再胡思乱想,只道:“能帮上贵人的忙,就已经是我的荣幸了,我什么都不要。” 她想走,他能放她走吗?不能就别做什么承诺了。 他的眉稍稍往下压了压,喉间发出一声揶揄的轻嗤,吩咐道:“宁商,把天师带下去,让她好好休息!” 宁商恭敬的应了一声,带着人离开。 他们前脚刚走。 原本空了的卧房里,两个人影如同鬼魅一般倏然出现。 其中一个问:“主子,她真的是天师?” 他饶有兴致的把玩着纱幔,慵懒的声线变得沉了几分:“如果以她刚刚施展的本事,都不能称为天师的话,那普天之下,就没有人配得上这个称呼了。” 自从五年前,义母跟义父无故失踪之后,他便再没见过天师了。 义母是天师,她倒是有个亲传弟子,也是他的小师妹。 可碍于他的身份,义母不想小师妹因他,搅入朝堂皇室的纷争,从未让他们见过面。 小师妹都不一定知道他的存在。 他们失踪之后,他曾亲自去道观找人。 可那时候,道观已经空了,小师妹也不知所踪。 另外一个道:“主子,那咱们得把她留下来,道家之人,有道家的消息渠道,或许她会知道小姐的下落。” 他轻嗤摇头:“能不能留下她,可不是我能说了算。” 两人心里一阵惊讶。 主子还是第一次这么高看一个人。 再想想之前,他们都没有发现隐匿在暗处的母子俩,到了嘴边保证看住人的话,生生又吞了回去。 他们还真的保证不了,转移了话题道:“主子,我们查看了一下,整个宅子,都被天雷劈的不成样子了,人倒是没有受伤的。” 其中,要数主子居住的主宅最凄惨,除了主子在的这间卧房,其他的房间,都被雷劈得乱七八糟,乌漆墨黑的,书房更甚,都被劈成灰了。 他微微撩起唇角:“她的住处呢?” 一人道:“屋顶跟院子里的树也被劈了,屋里的东西,倒是完好无损。” 另一人补充:“影三他们养病的宅子,屋里也没有损失。” 他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看来这天雷,是长着眼睛的。” 倒是个一点亏都吃不得的。 ** 云早早带着小栗子回了这边给他们安排的住处,有了点时间之后,便开始回想这处宅子的布局,越想越不对劲。 小栗子担心的看着她:“阿娘,你没事吧。” 云早早压低了声音:“这边宅子的各种设置布局,跟我和你师祖住的道观一样,宅子里种的花草树木,很多也都是你师祖喜欢的,咱们被抓被带到这里的时间,差不多就是咱们到家的距离。” 小栗子震惊的瞪大了眼睛:“阿娘,你是说咱们被人偷家了,你刚刚是把咱们家给劈了。” 云早早生无可恋的往床上一摊,心痛得抽抽:“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过去的时候,走的太急,也没怎么看宅子的布局。 回来的时候,她耗费了法力,身体虚弱,走的就慢了些,把沿途看得也仔细了些,才发现了异常。 小栗子深深地叹了口气,实事求是的分析:“阿娘,来不及了,那个人太可怕了,这里就算是咱们家,被他给强占了,咱们也打不过他们,抢不回来。” 云早早握了握拳:“现在咱们是抢不回来,等之后,一定要拿回来。” 这辈子,属于她的东西,谁也别想抢走。 小栗子也信誓旦旦的道:“阿娘你放心,我将来一定会比他厉害一万倍,把咱们的家抢回来,把他们都给打趴下。” 他们娘俩,并没有休息多久。 就被宁商给烦透了。 云早早看着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心神不宁的宁商,装作无力的挣扎着出了门,扶着门框,无气无力的道:“宁大哥,我知道你很着急,我现在就跟你去解毒。” 她嘴里说是给杀神借命续命,其实不是,她就是破了取人寿命的邪术,法力是消耗了不少,可不至于虚弱成这样。 之所以表现出丢了半条命的样子,就是为了做给他们看,让他们多多少少的对自己放松那么一点警惕,说不定还能博得一点同情,等逃走的时候,就容易多了。 “那就多谢天师了。”宁商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之所以没把她硬揪起来让她去解毒,是主子吩咐了让她好好休息,他不敢。 可他是真的着急。 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中了毒,生不如死,奄奄一息,他怎么能静得下来。 “走吧。”云早早气若游丝的出了口气,走一步,晃一下,脚步虚浮让人怀疑她下一刻就能被一阵风给吹跑了。 宁商看得都有点于心不忍了,喊门口负责看守的:“你们俩,备轿。” 俩看守应了一声,很快便抬了轿子过来。 云早早在被带过来的第二个时辰,享受到了坐轿子的待遇。 小栗子坐在她的怀里,亮闪闪的大眼睛里满是佩服,跟她耳语:“阿娘你真厉害。” 云早早借机教导儿子:“你也要好好学本事,有真本事的人,才会被人尊重。” 小栗子认真的点头。 那个抓他们过来的坏人就是,之前连面都不露,高高在上目中无人。 阿娘施法救他之后,他才肯正眼看阿娘,对阿娘的态度,也变得好了许多。 轿子很快就放了下来,到了另外一处院落里。 院子里人不少,抓药的,煎药的,送药的,五六个药童在忙忙碌碌。 见到宁商过来,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家迎了上来,着急的问:“宁将军,明神医他人到了吗?老夫已经竭尽全力救治,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再不解毒,他们几个,撑不过明天了。” 第8章 天师跑了 他是军中的军医,最擅长的是处理各种外伤,对毒之一道,所知有限。 可明大夫不在,主子身边能用的人,就只有他,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让他解毒,解不了也得拖延毒发的时间。 云早早眼底神色微变,几不可察的看了宁商一眼。 原来这伙人不是贼,而是军中之人。 他一个跟着杀神的护卫是将军。 那杀神又是什么身份? 宁商心里着急,没注意到他喊出的身份,道:“孙老,这位天师,是我找来的解毒高手,希望你能配合她研制解药。” 孙老的目光,这才落在云早早的身上,见她一个最多双十之龄的年轻女娃娃,是有些怀疑的:“你会解毒?” 云早早谦虚道:“略通一二。” 孙老倒不是以貌取人的,因为明神医也就二十又五的年纪,比这女娃娃大不了太多,点了点头,对她道:“那你跟我来吧。” 云早早跟着进了屋,提前就已经知道了他们中的是什么毒,不过做戏要做全,来了一整套望闻问切之后,问:“这里的所有药材,我都可以随意取用吧。” 孙老点头。 然后,他就眼看着她把所有的药架上有的草药都给拿了一个遍,眼睛都直了。 虽说他不精通毒术,可也略懂一些,那些草药中,很多都是最最普通的药,解毒根本就用不到,有些急了,想要上前去询问一下。 宁商一把拉住了他,压低了声音道:“之前的天雷,是她给主子施展续命术法的时候引来的,主子说她是天师。” 所以。 她治病救人不走寻常路,可以理解! 孙老震惊之后,就是冷哼一声,语气里颇有几分怨气:“我可没见哪个好人家的天师,施展术法的时候,会把半个山头都给劈了。” 他们放在院子里晾晒的药,要不是收的快,也要被天雷给劈了。 云早早看到了,有两个药架上,有被天雷劈过的焦黑痕迹,晾晒在上面的药倒是没事。 接下来的时间。 她带着小栗子在配制解药。 说是带着,其实就是给他讲解药材,药性,让他做点力所能及的活。 孙老带着药童们,也全力帮忙,炮制药材,熬药炼药,也是忙的脚不沾地。 从白天到晚上,再到子夜。 宁商一直在看着,又帮不上忙,心里火烧火燎般的着急上火,只能在心里一遍遍的祈祷,她一定要把解药做出来。 大概到了五更天的时候。 云早早看着眼前的五颗药丸,终于抬起了头,声音虚弱却带着惊喜的道:“宁大哥,这个拿去给他们服下。” 她手里虽然有药方,可不能让人家觉得她配制解药很容易,要装作很忙很辛苦的样子,为之后的逃跑做准备。 宁商看着她满眼的红血丝,比之前更加苍白的一张脸,接过解药的时候,认真的看着她,对她拱手行礼,感激的道:“多谢。” 她给主子使用续命法术之后,就已经元气大伤,又拖着虚弱的身体配制解药,于情于理,都值得他尊重跟感谢。 云早早大义凛然:“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宁大哥不必客气。” 这下子。 孙老看向她的时候,眼底也是满满的赞赏。 几个小药童,皆是一脸崇拜的看着她。 小栗子更是满眼都是亮晶晶的小星星。 解药,给中毒的人服下了。 宁商劝云早早回去休息,她也没有走,说要等着看解药发挥效果。 直到孙老那边给了准确的回复:“宁将军,天师,他们几人服下解药之后,情况已经在快速好转了,解药是对症的。” “好。”宁商点头,声音是压制不住的轻松跟开心,转头看着云早早:“天师,您回去休息一下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云早早这才微微颔首,道:“那明天我醒来之后,再过来给他们诊脉。” 宁商亲自把他们娘俩送回了住处,安排了人给他们送吃食之后,才离开。 云早早跟小栗子吃饱喝足了之后。 小栗子压低了声音问:“阿娘,周围有很多人在看着咱们,咱们要怎么离开这里?” 云早早神秘一笑:“阿娘教你一个障眼法,你学好了。” 虽然经过施法续命跟配制解药两件事,那个杀神看到了她的本事,不会轻易杀了她。 可是她不想也惹麻烦,跟他扯上关系。 这会儿,五更刚过,正是夜最深,人睡得最沉,也是人一天之中最乏的时候。 可是负责看守她的暗卫们,却是精神抖擞的很,天上地下二十五人,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她所在的院子,生怕一个晃神,她人就不见了。 这样集中精神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天亮,有人过来跟他们换班,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大概临近巳时的时候。 宁商过来,问看守的两个:“天师她可曾醒了?” 看守道:“昨日里回来吃了宵夜之后就睡下了,辰时的时候,屋里传来了些动静,之后又安静了下来。” 宁商点了点头,吩咐:“不许打扰,让厨房备着午食,等天师醒了马上给她送过去。” 影卫中毒的兄弟,情况已经渐好了,孙老说命是保住了,就是解药不能完全祛除毒素,身体里会有余毒残留,还要请教她怎么去除余毒。 看守恭敬的道:“是,宁将军。”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到了酉时的时候,还是没见屋里的人有动静。 看守之人察觉不对,慌了,把情况告知了宁商。 宁商匆匆赶来。 先是轻轻叩门,没有人应声。 而后加了些力道,询问:“天师您还在休息吗?” 依旧没有人应声。 宁商脸色一变,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轻轻一推,门便开了,哪里还有他们的影子。 只有正对门的方向,一大一小两个纸扎人,在咧着嘴对着他笑,像是在嘲笑他的愚蠢。 他脸一沉,懊恼的低咒一声,拿起纸人转身就走,这件事得马上去告诉主子。 他以最快的速度到了主宅的时候。 暗部负责情报工作的葛孝正在做汇报:“主子,天师找到了,人在安国寺,要不要属下现在就带人,过去将她请回来?” 第9章 泼天富贵 宁商脚步就是一顿,一脸:? 慵懒的靠坐在美人榻上的男人,眼睛上的白色锦绸已经取下,露出他一双眼睛来。 那是一双狭长的桃花眸,生的好看,眸色却如同暗沉不见底的深渊寒潭,让人心生敬畏,不敢直视,唇轻启:“不用。” 葛孝继续道:“她的身份也查到了,是武安侯府,四年前被寻回的嫡女云早早,她儿子俗家名叫小栗子,法号无念,是泓一法师唯一的徒弟。” ** 此刻。 安国寺门口。 云早早不知道人家已经把她的身份查了个底朝天,正把写着‘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我算’的幌子给卷好收起来。 癫和尚个乌鸦嘴,一语成谶,他们还真的走投无路,被人偷家,转回来投靠他了。 安国寺是大周朝的护国寺,别说一般人,就算是皇帝老儿,对寺里的方丈都礼遇有佳,没有什么人敢来这里放肆。 那个杀神,也绝对不敢轻易进犯,她跟儿子在寺里就是安全的。 小栗子在旁边收拾着罗盘,签筒,龟甲,五帝钱,还有各种各样的符箓,看着越来越少的香客,开始复盘反思:“阿娘,没有客人,肯定是咱们的幌子没有别人的显眼,咱们摆摊的位置不好。 咱们回去之后,弄个更大的招牌,颜色也要显眼。 明日里早起些,占个好的位置,肯定会有客人的。” 阿娘带他回来之后,就在这里支了个算命摊子,别说过来算命的,就是连个过来问询的人都没有。 “那是缘分不到。”云早早掐指一算,笑了:“近几日,咱们娘俩会有一场泼天富贵。” “可是咱们今天要啃老了。”小栗子看了眼天色,抓紧时间收拾东西:“阿娘快点,师父每天这个时候,都会烤一只野鸡,去的晚了,咱们就吃不到了。” 离开侯府的第二天。 云早早跟着儿子开始啃老,并开始认真思考赚钱的法子。 整个武安侯府,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开变得温馨幸福,而是兵荒马乱。 只因一个时辰前,侯府接到了赐婚的圣旨,将武安侯府嫡女,赐于当朝九皇子萧珩为九皇子妃。 侯府主宅的厅堂里,气氛严肃凝重。 云锦月一言不发,默默地抹着眼泪,一副伤心难过到了极致的模样。 云家一家人,正心疼的围着她,安慰着她,急的不行。 云晋安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白,实在是气不过:“九皇子这次边境战败,被圣上褫夺兵权召回进城,据说人已经瞎了,腿也坏了,圣上怎么这个时候想起来给他赐婚了?” 云晋驰眼底神色幽沉,推测道:“九皇子这些年,一直在驻守边境,抵御蛮族,今年二十又三,早就过了成亲的年纪,我看圣上此次赐婚,就是知道月月跟太子的关系,故意如此!” “休得胡说八道,胡乱揣测圣意。”武安侯云怀德怒斥,警告的瞪了他一眼,对着皇宫的方向拱拱手:“圣上下此旨意,自然有圣上的道理。” 当今可是心思深不可测的,说他借月月离间九皇子跟太子,让他们兄弟相争,手足相残,也不无道理,可这话只能想想,不能说出来! “爹,儿子知错了,不该背地里私自揣测圣意。”云晋驰也是后知后觉的吓出来了一身冷汗,冷静了之后,继续道:“可月月她跟太子是两情相悦,太子早就许诺,等太后的三年孝期满之后,就跟圣上请旨赐婚,正式迎娶她为太子妃,绝对不能让她嫁给九皇子。” 先不说九皇子因为母族的原因,一直被圣上厌弃,就说他现在手上没了兵权,人又废了,回来了能不能在波谲云诡的朝堂上保得住一条命都难说,怎么配得上月月。 “对。”云晋淮跟着附喝,眼底神色一转,来了主意:“圣上的圣旨上,写的是武安侯府嫡女,可没写月月的名字。” 侯夫人也是眼睛一亮,语气中是难掩的兴奋:“老三说的对,月月可不是咱们侯府的嫡女,云早早才是,就是要嫁,也该让她嫁过去。” 思路一下子打开了。 云家人豁然开朗,就这么办了,让云早早嫁过去。 武安侯眉头紧皱,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会有这件事情,昨天就不该放她走。” 云晋安嗤笑道:“爹,这件事不用担心,云早早是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吗?她就是咱们侯府养的一条狗,不管咱们怎么打骂她,只要勾勾手指,稍微给她点好脸色,她哪次不是巴巴的凑上来讨好咱们。” 云晋驰一脸的嫌恶,高高在上的道:“她一个不知廉耻,未婚生子的小贱人,能替月月嫁给九皇子,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云晋淮自告奋勇,信誓旦旦:“爹娘,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把云早早给带回来的。” “好。”武安侯夫人眼底神色阴沉,理所当然道:“我生下了她,她作为我侯府嫡女,就该承担侯府的责任,这九皇子,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云锦月早就哭的肿了眼睛,哑了声音:“爹娘,咱们这样做,对姐姐不好吧。” 武安侯夫人心疼的给她擦着眼泪:“月月,这件事你就不要操心了,交给爹娘跟你哥哥们,你啊,就安心等着太子找圣上请旨赐婚,当你的太子妃吧。” 她的月月,千娇万宠着长大,就该要这世上最好的男人,做世间地位最高的女人。 云晋安也温声安慰:“好月月,别哭了,有大哥在,绝对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的。” 云晋驰道:“娘跟大哥说的对,一切交给我们。” 云晋淮志在必得:“我就是绑,也要把她绑回来,绑上花轿,送到九皇子府。” 一家人,就这么定下了云早早接下来的命运。 安国寺里。 云早早带着儿子悄悄地,鬼鬼祟祟的,在寺里客堂查看的时候,毫无预兆的打了个喷嚏,赶紧捂住了口鼻。 小栗子一脸的担忧,压低了声音:“阿娘,你是不是染了风寒,咱们回去添件衣服再过来吧。” 云早早揉了揉鼻子,小声道:“是有人在背地里骂阿娘。” 小栗子愤愤然捏了捏小拳头,骂道:“坏人。” 云早早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笑的一脸宠溺,指着前面一处清幽的小院落,道:“看到了吗?最有钱有势的就住在对面的院子里,礼部尚书家的大公子,在专心读书,准备来年的春闱。 明天你找负责这院子的师兄商量一下,你来替他照顾贵客,就可以趁机把阿娘做的明心香给他点上,保证他用了一次,会想第二次。” 赚钱的门路,又不止给人算命一条,她有的是。 明心香能清心明,尤其是对读书人来说,无论是背书还是写文章,都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尚书府的大公子用了之后觉得好,肯定得找人打听香的来路,等到明心香的效果在京城传开了之后,就是她大赚特赚的时候。 小栗子拍着胸脯道:“阿娘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就好了,保证完成任务。” 云早早把他抱起来,额头在他小脸上蹭了蹭,道:“好,咱们今天好好睡觉,明天分头行动,娘亲去算命,你去找大公子。” ** 翌日。 云早早接着摆她的算命摊,等着天降泼天富贵。 谁知道富贵没等到,等到了云晋淮。 第10章 来者不善 云晋淮在龙武军任职中郎将,是天子所统领的六军之一,负责戍卫巡查京师治安。 往日里,他总是带军巡查京师,一身金色甲胄,意气风发,威风凛凛,好不霸气。 可今日,他身穿一身低调的黑色立领暗纹长袍,像是在努力降低自己在人群中的存在感。 云早早知道如果他想,肯定能找到自己。 而且,她掐指一算,他来者不善。 云晋淮接到消息,说她人在安国寺门口摆摊算命的时候,就一阵无名火起。 此刻见到她堂而皇之,不知羞耻的样子,更是气到双眸喷火。 他沉着一张脸,压着怒气走到她身边,咬牙切齿的怒道:“一个女人在外抛头露面,丢人现眼,还不快点跟我回家。” 侯府的脸都被她给丢尽了! 云早早被他给气笑了,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五帝钱:“你谁啊,我认识你吗?” 狗东西,看他一眼,她眼睛都脏了,晦气! 云晋淮觉得亲自过来接她,而不是打发侯府的下人来,已经给足了她脸面,没想到她给脸不要脸:“云早早,月月替你求情,爹娘也已经不计前嫌,原谅了你之前的胡闹,让我来接你回家,你不要不识抬举。” 云早早抬起眼皮,嘲弄的扫了他一眼:“哪里来的野狗乱吠,滚!” 云晋淮人立时炸了,抬手就要拉扯她:“云早早,你今天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他已经做了保证,会把她带回家,就一定要带她回家。 再说了,她如果不回家,难道让月月去嫁九皇子那个废人? 云早早还没动作。 小栗子抱住了云晋淮的大腿,惊慌失措的大声哭喊了起来:“救命啊,人贩子贩卖妇女,抢孩子了。” 云早早配合的道:“人贩子在这里。” 喊完。 她一把扣住云晋淮的脑袋,轰得一声砸在她算命的桌子上,死死扣住他的后脑勺不让他动,顺便还送给他一个定身术。 云晋淮瞬间动弹不得,暗道了一声不好,只来得及一声愤怒的大喝:“云早早,你找死。” 瞬息而至的香客们,便压下了他的声音,义愤填膺的对着他就是疯狂的拳打脚踢。 “人贩子去死!” “大家一起打死他!” …… 云早早看他被揍的毫无还手之力,才放心的带着儿子,退出了战斗圈。 她看着平日里对她不假辞色的侯府三公子,高高在上的龙武军中郎将,像是只落水狗一样狼狈的蜷缩着身体,被人痛打,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群众的情绪,一旦被煽动起来,力量强到可怕。 尤其是对人贩子这种人人喊打的畜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直到负责寺里守卫巡查工作的武僧们过来,才把热血上头的人群给驱散,把被打得半死的云晋淮给救了。 云晋淮回到了侯府,人依旧有些恍恍惚惚的不在状态。 她敢打他! 她竟然敢打他! 云锦月给他上药,心疼的哽咽着:“三哥,这些伤都是姐姐让人打的吗?她怎么忍心这么对你,她过分了。” 云晋淮眼底神色复杂,只微微垂眸,没有说话。 他脑子有些乱,现在都分不清,心里到底是愤怒多一些,还是惊讶困惑多一些。 他实在是想不通,往日里性格怯弱,总是想尽办法讨好他,跟个黏皮糖一样追着他喊三哥,不管怎么赶怎么骂,下次见面,依旧会甜甜的喊他三哥的人,怎么突然变得那么陌生。 她今天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不,在她的眼里,他连一个陌生人都不如,他都要被人打死了,在她眼里看到的竟是满满的畅快。 云晋安看着鼻青脸肿的弟弟:“你到底是怎么跟她说的,她为什么不愿意回来?你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云晋驰猜测:“安国寺门口被人打的人贩子,不会就是你吧。” 云晋淮这才回过神来,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给挥散,想到云早早的所作所为,立时火冒三丈,破口大骂:“那个该死的臭丫头,不识好歹,我过去找她,她污蔑我是人贩子,喊人过来打我。” 云晋安疑惑的看着他:“你就任由他们打?” 三弟从小习武,十五岁便被选拔进了龙武军,二十岁晋升为龙武军中郎将。 那些普通人,怎么可能打得过他,就算他们人多势众,他也不会没有还手之力。 云晋淮回忆了一下,当时他整个人,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又是一声愤怒的咒骂:“该死的,肯定是那个臭丫头对我用了妖术,我去弄死她!” 他气得起身就要去找云早早算账。 云晋安喊住他:“你弄死了她,谁去替月月嫁给九皇子!” 云晋淮死死地握住了拳头,咬着牙关不说话了。 她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价值,也就是这个了。 云晋驰眼底神色阴沉,道:“看来老三的法子不行,咱们得想想其他办法。” 她现在住在安国寺,安国寺是大周的护国寺,很是得圣上的看中,去安国寺强行抓她是行不通的。 那就只能想办法把她给骗回来,然后关柴房里,等到大婚那日,管她愿不愿意,直接绑了她扔花轿里,送到九皇子府。 ** 云早早的算命摊。 倒是因为人贩子的事情,吸引了一些香客过来。 这些香客,都是寺里的熟客,跟小栗子相熟,很喜欢这个可爱懂事嘴巴又甜的小沙弥,特意过来感谢她救了小栗子。 小栗子得他们平日里照顾,云早早也很感动,凡是过来的香客,都没要钱,一人给了他们一个护身符:“我也要谢谢你们平日里照顾小栗子。” 香客们只当她是个普通的道士,拿了她的护身符,都没放在心上。 不过她的护身符着实是特别又好看,比寺里求来的,和附近卖的都要好看,也就收着放在了身上。 小栗子等到人都走了之后,大眼睛里满是好奇:“阿娘,这就是咱们的泼天富贵?” 云早早的符都送完了,正在画新的,回答道:“结善缘就会有善果,或许这其中的某个人,就能给咱们带来富贵。” 小栗子很认真的点头,学着她的样子,也在画符,小心翼翼的偷看她的神色:“阿娘,那侯府的人,还会过来找咱们麻烦吗?” 他真的很不喜欢他们,他们对阿娘不好,都是坏人! 可是阿娘很喜欢他们,阿娘之前宁愿不要他,也要他们。 云早早还能不明白他那点小心思,笑着道:“他们就算跪在阿娘的面前求阿娘,阿娘也不会回去,阿娘说了以后跟小栗子一起,不会食言。” 至于找麻烦。 她是想不通云晋淮那个蠢货,为什么会过来找她。 她想不通的事情,到了这日晚上的时候,便想通了。 尚书府的大公子余贺丰,在今日用了新的香料之后,颇感神清气爽,头脑清明,想要见制香之人,便让人把她这个调香之人请了来。 第11章 让她替嫁 彼时。 他正跟几位同窗好友高谈阔论近日里朝廷发生的变动跟大事。 有人问:“不知大公子可听说了,圣上给九皇子赐婚之事?” 余贺丰道:“略有耳闻,我父亲与武安侯交好,听说他可愁坏了,昨日一晚都没睡着,今日上朝,精神很不济,人憔悴了许多。” 有人八卦:“我听说那武安侯府的大小姐,跟太子殿下情投意合,已私定终身,不知此事可为真?” 余贺丰道:“已经故去的太后她老人家是武安侯的嫡亲姨母,虽说当今不是她亲生,却是她养大的,当今很敬重她。 太子跟武安侯府大小姐的事情,其实算是太后一力促成的,只是不知当今眼下的赐婚,是如何考量的。” 有人神神秘秘的道:“你们莫不是忘了,武安侯府四年前,还接回来一位小姐,比云锦月年纪大,应是嫡女,不过从未出过侯府一步。 侯府对她的事情,也是讳莫如深,我听说那位从小在乡野长大,其貌甚是丑陋,行为粗鄙不堪,上不得台面,侯府怕她丢人,才不愿她露面。” 余贺丰道:“我父亲也听说他准备让那位嫡女,代替云锦月嫁给九皇子,就是不知道九皇子可愿娶一位乡野村妇。” 粗鄙的乡野村妇,跟京城的名门贵女,德行品貌天差地别,是个男人都知道要如何选择。 云早早是没想到,吃个瓜,还吃到自己身上了。 云晋淮今日来找自己回家,原来就是打着让她替嫁的主意! 旁边领着她过来的小厮走上前去:“大公子,您要找的调香之人,小的给您带来了。” 余贺丰抬头看过去,就见夕阳的余光下,一位容貌绝色的俏丽佳人盈盈而立,一时间竟看呆了,片刻之后才感慨道:“原来调香之人竟是如此佳人。” 身边的几位同窗也看过去,皆是被她的容貌给吸引了,作为读书人,谁不曾想过,能有个红粉佳人为自己红袖添香。 眼前的这美人儿,不管是倾国倾城的绝色容貌,还是淡雅恬静的气质,都让他们为之心动。 云早早盈盈欠身:“不知余公子寻我过来有何事?” 余贺丰道:“我很喜欢姑娘调制的香,跟几位同窗说了香料之事,他们都很感兴趣,想知道这香有何功效,不知姑娘可否跟我们细说。” 云早早道:“此香名叫明心香,制香之法是我祖上传下来的秘方,使用此香,可舒缓疲劳,让人心境平和,最重要的是,读书人用我的香,有清心明智的效用,对读书写文章大有助益。” 这个已经验证过了。 云晋驰之前读书,天赋平平,在京城文坛没有什么名声。 用了她的明心香半年之后,脑子就开窍了,思如泉涌,写的文章也是妙笔生花,在一场宫廷宴会上,更是七步成诗,一跃成为了京城四大才子之一,受万人追捧,风光一时无两。 侯府的人,都觉得这是他聪明上进,才有此成就。 他自己也觉得他在读书一道上是天才,之前十七年之所以名声不显,是因为他大器晚成。 今年秋闱,他一举夺得解元。 来年的春闱坊间预测,他也是会元的第一人选。 她倒是要看看侯府二公子,大器晚成的才子,没有她的明心香辅助之后,名声还能维持多久。 余贺丰很是感兴趣的笑道:“姑娘此言就有些夸张了吧。” 好的香,是可以有一定功效的,可她说的对读书写文章有助益,就有点不老实了。 云早早道:“我可没夸张,武安侯府二公子云晋驰,他之前读书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在书院的排名如何,余公子作为他的同窗,比我更清楚。 他就是用了我的香之后,开了灵窍,读书写文章,有如神助。” 余贺丰笑而不语,对她的话依旧是不可置否。 他跟云晋驰年纪相仿,是同窗没错,他的情况他也很清楚。 十七岁之前,云晋驰读书写文章都能力平平,先生还给过他评价:碌碌无才,难成大器。 可十七岁那年,他在某一天,突然开了窍,再不是书院里每次月试垫底的人,写出来的文章,就连当朝太傅都评价说:满腹锦绣文章,此子大才。 有个同窗脾气急,嗤笑了一声,道:“姑娘的香既然有如此奇效,为何只给了那武安侯府的二公子用,不卖给咱们这些读书人,让咱们也沾沾这绝妙的奇香。” 她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她如果说,她的香有清心明智的功效,他们还是会信的。 可她说云晋驰有今天的成就跟才名,都仰赖于她的香,就惹人怀疑了。 其他几位同窗,对香也变得兴致缺缺,不过对她这个人,还是很感兴趣的,毕竟这副容貌的红粉佳人,就算在京城,也不好遇到。 “因此香调制之法十分复杂,且很消耗精力,我彼时也不缺钱,故没有传出去。”云早早解释了一下,感觉到了他们目光里的炽热,也懒得再跟他们继续,起身道:“诸位愿意相信就相信,能买到我的香就是缘分,不愿意相信,我也不会强求,我就不打扰诸位雅兴了,告辞。” “姑娘且慢。”余贺丰喊住了她,笑道:“我觉得姑娘的香味道独特,我十分喜欢,姑娘卖与我一些吧。” 其他几位同窗,也都是非富即贵的公子哥,不差买香料的钱,也都笑着应和,说要买些香回家一用,让自己的书童跟她去拿。 一盏茶之后。 书童们回来了,各自把指甲大小的一块香料放置在他们面前。 余贺丰道:“就这点?” 书童愤愤不平的回答:“大公子,就这点,您知道她要了多少钱吗?整整一两黄金!” 旁边一个同窗倏地瞪大了眼睛,气得冷笑一声:“她怎么不去抢呢!” 是他们刚刚给了她脸是吗?让她这么堂而皇之的坑他们。 另外一个同窗也拍案而起:“百香堂的上品和罗香,一钱也只卖一两黄金,她一个籍籍无名的调香师,调制的无名之香,凭什么卖这么贵。” 剩下的那个同窗,也气不过了:“咱们买她的香,是看她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不容易,她却是把咱们当冤大头宰了,咱们现在就找她问问去。” 说完,招呼着同窗们,起身就往外走找她去算账。 第12章 死我面前 他们不差钱,在乎的不是这一两黄金。 可她敢这么做,明显就是不给他们脸面。 余贺丰眼看着事情要闹大,赶紧劝解:“诸位先消消气听我说,给我用这个香的人,诸位应该也见过,就是寺里那个无念小和尚。” 众人气没消,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所以呢?就能让人这么坑他们? 余贺丰继续道:“小无念的师父是寺里的癫和尚,癫和尚是没什么可顾忌的,可他师兄,是主持方丈。 方丈他是得道高僧,不问世事,唯独对他这位师弟爱护有加,诸位听我一句,就当是卖给方丈一个面子,大不了买了这一次,下次不买了就是。” 众人听说癫和尚跟主持方丈,皆是噤声了。 账是没法找她算了,可以后她想要再卖给他们这天价的香,也是不可能了。 她若是想要继续骗其他人,他们也会出面阻止! 书童们看着自家主人的气消了些,才互相看了一眼。 最后,是余家的书童先出了声,把四个护身符递过去:“大公子,这护身符也是那位姑娘给的,说是找方丈他老人家开过光的,买香附赠的。” 几人既然已经默认要咽下这口气了,便也不再纠结,看她护身符做的样式独特,用的也不是廉价的材质,又是方丈开过光的,便也收下了。 就算自己不用,也可以送给家里人。 安国寺最偏远安静的小院里。 云早早把黄金数了一遍又一遍,大手一挥,阔气的很:“儿子,去告诉你师父,咱们明天去庆丰楼吃饭,想吃什么随他点。” 小栗子开心的一蹦三尺高:“好。” 转身跑去找师父了。 翌日。 云早早没有摆摊。 云晋驰带着人过来找她,看到了她摆摊算命用的桌椅,却没找到人。 隔天。 云晋驰又来了,这次别说找到她人,就是她摆摊的桌椅,都不见了。 他寻了另外一个距离这边最近的算命摊,问:“这位先生,请问那边摆摊的姑娘去了哪里?” “她啊,赚钱了,说暂时不摆摊了。”算命摊的山羊胡子老头说完,指着旁边的油纸包道:“看到了吗?还送了我一只庆丰楼的烧鸡,谢谢我这几天的照顾。” 他照顾了什么? 他只是没跟其他人一样,过去找她这个新人的麻烦罢了。 不过其他找她麻烦的人,也没讨到什么好,被她灰溜溜的给赶走了。 她可不是个好惹的,还跟寺里的大和尚们关系匪浅,惹她不是踢铁板吗? 云晋驰盯着那烧鸡,眼底神色阴暗。 庆丰楼的烧鸡可不便宜,她从府里离开的时候,连个包裹都没收拾,哪里来的钱? 他还记得她刚被接回府的时候,手脚就不干不净。 月月少的些珠宝首饰,隔断时日就能在她那边看到,月月心地善良,一直帮她开脱,说东西都是她送的。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她戴着一副月月的耳坠,那是他送月月的,月月最是喜欢,还说要当传家宝,将来传给女儿。 他当即就让人把她抓了起来,她却嘴硬抵赖,非说是月月送给她的,被她关柴房饿了三天还是死活不承认。 月月当时跟母亲一起外祖家了,回来还是帮她求了情,后来事情也是不了了之了。 她莫不是那个时候就开始策划离开侯府,跟他们撕破脸皮的事,偷侯府的东西,就是为了离开侯府之后,拿侯府的钱养她自己跟她那个小野种! 他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很有可能,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盘算着等把她弄回府之后,好好审审她,如果真的如他所料,他有的是手段让她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 到了这日午后的时候。 他终于看到了云早早。 她走在最前头,一脸春风得意,跟在侯府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她的身后,跟着一大一小两个和尚,手里拿着满满登登的东西,都是各色吃的用的。 他本就因等了她两日而心生怨气,见到眼前一幕,立时怒火中烧,走过去拦住了她:“云早早,用我侯府的钱买东西,还敢说你跟侯府没有关系!” “云晋驰,你有病就去找云晋安要点药吃。”云早早冷笑一声:“这些东西,都是我自己赚钱买来的,跟你侯府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少往你们侯府脸上贴金了。” 云晋驰是个读书的,口才还是有一些的:“不是我侯府的?你孤身一人,出府满打满算才三日,你拿什么赚钱,能赚这么多这么快?还不是侯府给你的月例,爹娘给你的体己钱。” 他到了嘴边的你偷侯府的东西卖的钱没说出来,压了下去。 云早早本来不想跟他说这么多,可既然话都赶到这里了,她索性跟他们算算帐:“云晋驰,你在我回府的第三个月,污蔑我偷云锦月的耳坠,让你娘断了我的月例,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拿过你们侯府的一个铜板。 可我那个时候就是犯贱。 我眼巴巴的拿我师父留给我的钱补贴你们,给你买调香用的香料,给云晋安买做药膳用的药材,我甚至把我师父留给我的暖玉都给了云晋淮。 真的,我现在想想都觉得,我之前做的事恶心犯贱。 我活该被你们一家子磋磨轻贱,都是我自找的。” 她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 云晋驰记得她偷月月耳坠的事情,其余的他都不记得,心里又是一阵冷笑。 香料,买药能花几个钱?她的玉也不定是什么劣质品,她就是故意在他面前卖惨。 他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施舍道:“我今日过来,不是为了听你翻旧账,我是来接你回家的,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侯府的人,出来抛头露面像是什么样子,我们侯府丢不起这个人。” “别说的那么义正词严,我听着恶心。”云早早嘲弄的看着他:“我知道你们一次两次过来找我是为了什么,想让我替云锦月嫁给九皇子?” 云晋驰眼底神色一凝,试图掩饰他过来的目的,厉声斥责:“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云早早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云晋驰,回去告诉你爹娘,想要我嫁九皇子,除非你们一家人都死在我面前给我当新婚贺礼。” 说完。 她抬脚就走。 云晋驰又急又气,转身追了上去,咬牙切齿的一声:“云早早!” 她一个未婚生子的,能嫁给九皇子也是她的造化,她倒是高高在上了起来,她以为她是谁啊! 这会儿,正是香客最多的时候。 他一个读书人,没追几步,就被人群给挡住了去路,再看,云早早跟一大一小两个和尚,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倒是有人咦了一声:“云晋驰,你怎么在这里,是来上香,求佛祖保佑你来年春闱高中榜首吗?” 第13章 又发财了 云晋驰抬眼看过去,是他在书院读书时候的一个同窗,跟他关系不错,调整了一下被云早早给气到吐血的情绪,恢复了儒雅斯文的模样:“裴安,你怎么在这里?” “余贺丰为了躲清静,借住在寺里读书,我过来瞧瞧他。”裴安就是前几天买了云早早香的人之一,看到了用她的香开窍之人,心念一转:“你是已经拜过佛了,还是要去拜佛?” 云晋驰气都被气死了,还去拜什么佛,看到佛寺都觉得烦闷:“已经拜过了,正要回家。” 裴安道:“前几日我听说,你养的那株十八学士,寒冬腊月开了花,不知道我有没有幸能过去一观?” 云晋驰道:“裴兄请。” 武安侯府的人都在等云晋驰带云早早回来,好赶紧解决赐婚的事情,谁知道云早早没带回来,带回来了他的一个同窗。 云锦月眼圈泛红:“娘,我就说姐姐她生气了,二哥三哥都去了,也没能把她接回来,姐姐离家的事,说到底是因我而起,我亲自去找她,跪在她面前求她,她肯定会回来的。” “月月你不要自责,那件事就是她的错,她偷了药不说,还用妖术嫁祸与你,这件事你不要担心,娘亲会解决的。”侯夫人温声安抚着她,想到云早早,心里满是厌恶。 既然好言好语的相请她拿乔不愿意回来。 那就不要怪她下手不留情面了。 “娘,你有办法了?”云锦月擦了擦眼泪,道:“只要姐姐愿意回来,我把太子哥哥让给她,我去嫁与九皇子,我也心甘情愿。” 武安侯夫人佯装斥责:“胡说什么呢,太子与你是从小的情谊,怎能是旁的人可比的,这件事情莫要再提了。” 再说了,太子那样风光霁月的男子,也只有才貌双全的月月才配得上。 至于云早早,给太子当个洗脚婢她都不配! 云晋驰的书房里,一株十八学士开的正盛。 裴安夸了一番之后,好奇的看向桌上冒着袅袅烟气的香炉,问:“云兄书房里的香,味道很是独特,我闻着甚至喜欢,不知云兄是在哪里买的?” 这书房里香的味道,还真的跟他们前几日买的一模一样。 那个女人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 “不是买的,是家里人做的,我妹妹跟我娘,都颇喜欢此道。”云晋驰笑着,喊伺候的大丫鬟:“含笑,我用的这香,你去装一些过来,我要送与裴兄。” 含笑看了眼香炉,又有些为难的看了他一眼。 “裴兄稍等。”云晋驰陪着笑,看了含笑一眼,示意她出去,到了外头,才一脸不悦的问:“怎么回事?” 含笑道:“公子,你用的香,是早早小姐她调制的,每月月初的时候,她会送过来一回,一回送一个月的用量,前几日月底的时候,她走了。” 香也就没了。 眼下里公子用的,也是往日里余下来的,最多再用个十多日,也就用完了。 云晋驰眉头紧蹙:“还剩多少,都给我包上。” “可是……”含笑还想要说话。 云晋驰打断了她:“还不快去。” 他话都说出去了,可不能在同窗面前丢了脸面。 这些香算的了什么,等把云早早给弄回侯府,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 云早早又发财了。 前几日买了她香料的裴安,又过来找她了,把她手里的香买完了。 裴安拿着香,拍着胸脯道:“云姑娘,你以后制好了香,尽管来找我,有多少我就买多少。” 他爹是吏部侍郎,祖辈曾经官拜丞相,也是书香门第。 可到了他爷爷这一辈的时候,家里落魄了,到了他爹,就连读书都读不起了,只能去布店当学徒。 他外祖是京城数得上名头的大富商,一眼就看上了他爹,当即把唯一的宝贝女儿许配给了他,出钱供他读书。 他爹也出息,是读书的材料,高中榜眼,很得圣上隆恩,后来步步高升,到了如今位置。 所以,他家不差钱,他三舅舅就是做香料生意的,也不愁买了她的香之后,砸手里没有销路。 云早早问:“你要在京城里卖我的香?” 裴安早知道她是聪明人,也不瞒她:“我拿回去用一段时间,若是真的有效果,就让我三舅舅售卖。 他有个香铺,卖的都是稀罕的香料,等销路打开,价格咱们可以再商量。” 别的人,他敢坑,谁让他骨子里带着商人的劣根性呢,俗话说无商不奸。 可她,就凭着她跟方丈大师的关系,他也不敢坑。 至于香的效果。 他用了有两日了,伴着她的香读书,头脑是比之前清晰了一些,记忆背诵的速度也快了些。 再加之他今日借机去侯府,也得到了云晋驰的准确回复,他的确是一直在用此香,让他对她之前的夸口,又信了几分。 云早早神色认真了起来:“你既然有售卖的想法,我必须跟你说清楚,我的香调制过程十分复杂麻烦,一个月至多只能制出两斤。” 她调香,跟普通人不一样,是要消耗法力,注入香中,才会有如此效果,否则的话,就跟普通的香没有区别了。 裴安道:“两斤已经不少了,物以稀为贵,你放心好了,你把香交给我,我绝对把价格给你抬上去,到时候别说一钱香一两金,我给你卖到百两,千两。” 这天下间的读书人多了,能读书的人,也都是颇有家资的,只要香有效果,就不愁卖不上价。 “那就预祝咱们合作愉快。”云早早说完,看向身边一直乖乖坐着的儿子。 小栗子会意,笑着拿出了一大袋子护身符,放到他面前:“买我家的香,送护身符。” 云早早道:“这些你拿着,不够了再来找我拿,管够。” 她自己一个人,想要把香的销路打开,也不是做不到,可需要的时间周期太长,有人愿意帮忙做,她求之不得,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运作。 而且买香送护身符,是一箭双雕的事情,香卖出去了,护身符也送出去了。 香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护身符却是要佩戴的人出事的时候才会起效果,等到他们意识到护身符真的有保平安的效果,护身符的销路也就随之打开了。 裴安的嘴角不由抽了抽,一脸狐疑:“这些都是方丈大师给开过光的?” 第14章 他是英雄 云早早道:“之前送给你们的,的确是找方丈大师开了光的,不过这些不是。 我也不瞒你说,我是个天师,护身符都是我自己画的,这一批癫师父给开过光,你送人的时候就说,是在安国寺求来的。” 不管是方丈大师还是癫和尚,都是安国寺的和尚,这么说也没有骗人。 裴安道:“我知道了。” 云早早接着道:“以后肯定会有人找你打听护身符的,你上心一些,到时候你给我介绍贵客,我请你吃饭。” 裴安想着也就是顺嘴的事情,点头:“好。” 不过他也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护身符也就是求个平安,求个心理安慰罢了,要是真的那么灵,安国寺的门槛,都要被求护身符的人给踏破了。 云早早把人送走。 小栗子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闪闪发光的看着她:“阿娘,咱们是不是发财了?” 师父说,阿娘要是找不到固定的赚钱门路,活不下去了,早晚还是要回侯府的。 现在他们赚钱了,阿娘就不用回去看人脸色,受苦受罪了。 “对啊,咱们发财了,去告诉你师父,以后他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阿娘管够。”云早早屈指弹了一下刚刚拿到手的一万两银票。 “好。”小栗子点着小脑袋,迈着小短腿跑到了门口,又转头认真的看着她:“阿娘你放心,我会好好跟你学习画符的,以后你做香,我画符。” 他要帮阿娘赚很多很多钱,让师父能吃很多很多的肉! ** 当今圣上给九皇子和武安侯府嫡女赐婚的事情,没几日就传遍了京城。 京城各处都在议论着此事。 跟侯府关系亲厚,知道各中内情的,在猜测圣上此次赐婚,到底是何意。 圣上他是知道侯府大小姐云锦月跟太子心意相通,青梅竹马的,况且太后她老人家仙逝之前,也是在口头提过这桩婚事的。 此时赐婚,莫不是武安侯惹了圣上不喜,特意以此来敲打他。 跟侯府有仇的,那是欢喜若狂,认定了武安侯府要倒大霉了,天下间谁人不知,圣上不喜九皇子,已经到了厌弃他的地步,把谁家女儿赐给他,谁家就要跟着倒大霉。 京城的普通老百姓,在茶余饭后八卦中,对九皇子颇为羡慕,对云锦月则是颇为同情。 生在皇家就是好,九皇子被当今厌弃,在边境战败,人现在也已经废了,还能娶到侯府大小姐这样的如花美眷,名门贵女。 倒是云锦月堂堂侯门贵女,嫁给九皇子这样的废人,这辈子算是完了,可怜哦。 云早早这几日,也听到了不少传言,主要是这安国寺,过来的很多香客,都是非富即贵。 小栗子又是个闲不住的,每天到处跑着给人帮忙跑腿。 贵人们说话的时候,有时候并不避着他一个小和尚,觉得他年纪小听不懂,倒是让他听到了不少消息。 “阿娘,我听说,九皇子打仗可厉害了。 他十岁就去边境参军打蛮族,当时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他是自己从小兵打上来的。” 小栗子眼睛亮亮的,每个男孩子心里都有一个英雄梦,他也不例外。 他满脸崇拜的继续滔滔不绝:“他十五岁就当了大将军,带军深入蛮族左部王廷,歼灭了十万蛮族主力,取了可汗跟王族的脑袋挂在他们皇城之上,蛮族吓得五年都不敢进犯咱们的边民。” 云早早这几天,听他讲九皇子,听得耳朵都出茧子了,敷衍的附和着:“对,九皇子很厉害,他是大英雄。” “对,边境的百姓说他是战神,好多人都给他立长生牌。”小栗子说到这里,眼底的光黯淡了些:“可我听镇国公夫人说,陛下为此更不喜他了。 可九皇子是陛下的儿子,他还那么厉害,那么有出息,那么威风,还那么会打仗,能替大周守卫边疆,陛下为什么不喜欢他呢?” 云早早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安慰他道:“因为孩子不是从他肚子里生出来的,他的阿娘肯定很爱他。” “嗯。”小栗子用力点了点小脑袋,找到了心里的平衡点,抱住了她:“肯定是,我的阿娘也很爱我,阿娘是世间最好最好的人。” 别的小和尚被扔到寺里之后,他们的娘亲都不会来看他们。 只有他的娘亲,会经常过来看他,会给他买他最喜欢吃的东西,陪着他玩。 ** 云早早知道,侯府的人为了云锦月,早晚还会来找她。 可她没想到,在云晋淮跟云晋驰被她打走骂走了之后,武安侯夫人竟然带着云晋安亲自过来了。 那母子俩过来的时候。 云早早正在调香。 小栗子在练习画符。 癫和尚在啃油滋滋香喷喷的大鸡腿。 武安侯夫人满目慈爱的看着云早早,道:“早早,娘来接你回家了。” 云早早放下手里的活,抬头看她,她脸上不是往日里见到她时候的严厉端庄,而是在看云锦月的时候才会有的温柔跟疼爱。 上辈子,她最想要的就是她这么对自己笑,如果她能这么对自己笑,就算付出再多,她也甘之如饴。 可这辈子,她看到她脸上的笑,只觉得一阵阵的犯恶心。 武安侯夫人见她情绪很平静,没有发火也没骂人,继续温声问:“娘能单独跟你聊聊吗?” 云早早道:“癫师父跟小栗子不是外人,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武安侯夫人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眼圈就红了,声音也有些哽咽:“娘这次过来,是给你道歉的,冰灵草的事情,是我们没查清楚,冤枉了你,让你受苦了。 你走之后,娘把你妹妹院子里的人都盘问了一遍,查出幕后黑手来了,是伺候她的一个老嬷嬷动的手脚。” 云早早不知道她到底憋了什么坏,也学着她的样子陪她演戏,红了眼眶,委屈难过又有些惊讶的看着她,困惑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15章 你自己喝吧 武安侯夫人看着她此时的样子,心知自己的怀柔之策成功了,面上也多了几分威严,怒道:“她的女儿,因偷了侯府的财物拿出去变卖,养在外面认识的野男人,娘发现之后,就把她给发卖了出去。 她因此就嫉恨上了咱们家,想要用冰灵草来离间你们姐妹的关系,可恶至极,你放心,娘来找你之前,已经把她发卖出去了。” “娘。”云早早一脸感动,十分配合的喊了一声。 真是难为他们了,为了给云锦月脱罪,也是绞尽脑汁了。 “我的好孩子,是娘对不起你。”武安侯夫人也一脸心疼的看着她,继续给她丢诱饵:“娘知道,你舍不得孩子,你放心,娘已经跟你爹说了,等你回家之后,就把他也接回去,让他进族学读书识字。 娘看这孩子也是个聪明懂事可人疼的,等他长大了有出息了,也会孝敬你的。” 老二老三还说她变了,她到底哪里变了,还不是跟以前一样,自己不过说了几句软化,给了她点好脸色,给了空口承诺,她就巴巴的凑上来了。 “谢谢娘。”云早早感动的流出了眼泪,抱住了她。 武安侯夫人身子僵了一瞬,眼底有厌恶一闪而逝,很快就说服了自己,轻轻抱住了她,软声道:“早早,娘就以茶代酒给你道歉,你要是原谅娘,就跟娘回府吧。” 说完。 她看了眼站在一边的云晋安。 云晋安端着一杯茶递了过去,在心里不屑的嗤笑一声,老二老三还是没用对方法。 看看现在,娘子说了几句话,她就感动了,这会儿别说让她回侯府,就是要她的命,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给出去。 娘怎么还不放心,要用茶水迷晕她。 武安侯夫人扶着云早早让她坐好,把茶递给她:“早早,对不起。” 云早早接过了茶,送往嘴边。 武安侯夫人眼看着她就要把茶水喝进去了,得逞一笑。 云早早却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扣住她的下颌,把茶水直接灌进了她的嘴里:“这么好的茶,我可消受不起,还是侯夫人你自己喝吧。” 武安侯夫人猝不及防,被灌了一嘴的茶,愤怒的瞪大了眼睛,拼命的想要挣扎,嘴里咕噜噜的口齿不清:“安儿……” “云早早。”云晋安立时火冒三丈,一声厉斥就要上前动手。 癫和尚突然出现,悠闲地啃着鸡腿,腿往前一伸。 云晋安就被绊倒了,摔得眼冒金星,疼得面目狰狞。 武安侯夫人神色狰狞的等着云早早,吐出了最后一个字:“你……” 眼前一黑,人就昏迷了过去。 云早早嫌弃的将她一把扔到了云晋安身上,嘲弄的看着他:“还不带着你娘,赶紧滚出去,佛门重地,岂是尔等撒野的地方。” 云晋安气得一口气没上来,人差点儿昏过去,还是不忘发挥侯府的祖传不要脸,栽赃嫁祸:“云早早,你到底对娘用了什么妖术,你这个不孝女,我要昭告天下,公布你的恶行,让你被天下人唾骂。” 云早早只给他一个字:“滚!” 云晋安愤怒的对着门口大喊:“来人!” 小栗子也召唤:“无尘师兄!” 侯府的护院。 安国寺的武僧,都跑了进来。 癫和尚一脸嫌弃的指着云晋安他们,摆摆手:“扔出去,全都给我扔出去。” 为首的武僧,是个长得白白净净的少年和尚,武起手里的少林棍:“是,师叔。” 侯府的护院们,就算是想要动手,也不是安国寺武僧们的对手,看了眼云晋安。 云晋安自然也知道武僧们厉害,更知道被丢出去会有多丢脸,气得牙都咬出血来了,恨恨的瞪了云早早一眼:“我们自己走!” 侯府的人,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走了。 云早早开心的给武僧们发谢礼,一人给了一盒香,说话也一点都不见外:“多谢几位师侄出手相助,这香拿回去用,用得习惯可以再找我来拿。” “多谢施主。” 无尘为首的少年和尚们,双手合十道了谢,才拿过香离开。 ** 天渐冷。 云早早卖了香,对赚钱也就没那么迫切了,每天带着儿子,在寺里溜溜弯,去外头爬爬山,偶尔再带着大小俩和尚,去城里打打牙祭,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腊月二十这天。 下了一场大雪。 一早上起来,外头一片银装素裹。 云早早打了个哈欠走到门口,就见云锦月带着两个婢女迎面过来了。 她暗道了一声晦气,转身回屋,关了门。 云锦月凄凄切切的看着她,有晶莹的泪光闪动:“姐姐,我知你不愿意见我,所有的事情,也都是因我而起,我过来不求姐姐谅解,只求你看在爹娘念你心切的份上,回家吧。” 云早早嗤笑一声,念她?侯府的人,是念着要坑死她吧! 云锦月接着道:“姐姐,我知你在听,娘亲跟哥哥他们找你说的事情,我今天才知道,我替他们跟你说声对不起,你不要生他们的气。 姐姐你才是侯府嫡女,我这个外人,占了你嫡女身份这么多年,为了补偿姐姐,报答爹娘的养育之恩,也该着我替姐姐,去嫁给九皇子。” 她这一番话,说的是情真意切。 云早早若不是重生了,还真就信了她的鬼话。 “姐姐,我犯了错,惹了姐姐伤心,就该责罚,我跪在外面认错,姐姐如果不原谅我,我不会起来。”云锦月的声音,因为冷已经有些打颤。 云早早打了个哈欠,盖上被子,钻进暖暖的被窝里,继续睡觉。 等到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小栗子敲门:“阿娘,起来吃饭了。” 癫和尚拿着一只刚刚烤好的鸡腿啃着,凑到云锦月的身边,问:“你看看你,这脸白的都跟这地上的雪一样,你吃吗?” 云锦月脸色惨白,声音虚弱:“多谢大师好意,我不吃。” “逗你玩儿呢,你想得美,你要吃和尚我也不给你吃。”癫和尚笑出声来,摇头晃脑的唱着:“不给你吃,就不给你吃。” 他也不进屋,就在她身边唱着晃着啃鸡腿。 云锦月在雪地里跪了大半日,本就情绪糟糕,怨气冲天,肚子里也饥饿难忍,闻着烤鸡的香味,听着他的吟唱,只恨不能将他大卸八块。 第16章 不可理喻 该死的老和尚,他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她的面前如此放肆。 等她嫁了太子,等她成为皇后,一定要下令,把他连同这个碍眼的寺庙,一并给烧了! 两个婢女,也是一脸怨气的瞪着癫和尚。 在侯府,他们小姐是一家人的掌上明珠,他们作为小姐跟前的一等婢女,也被人高看一眼,何曾受过此等奇耻大辱。 该死的云早早,都怪她,一个在侯府人人厌弃的贱人,倒是很会矫情。 夫人跟三位公子轮番来请她,都无功而返,害得他们家大小姐不得不亲自出马,过来请她,大冷天的受这份罪。 要是他们家大小姐因此受了寒,落下什么毛病,看家里的主子们不扒了云早早这个小贱人的皮! 癫和尚还在晃着,吃完了一个鸡腿,又拿出来一块冒着腾腾热气的卤牛肉:“来,给你闻闻香不香?” 云锦月几乎要咬碎一口牙,喉间哽了一口血,只虚弱的对着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忍! 且让他们得意一下,她只要能把云早早给弄回侯府,一切就在她掌握之中了,不怕报不了今日受辱之仇! 癫和尚又吃了两口肉,故意冻的一个哆嗦:“好冷啊,进屋里烤烤火。” 云锦月肺都要给气炸了:…… 癫和尚回了屋,道:“早早,炭盆里多添点炭火,屋里才暖和。” 云早早听他的话,又烧了两个炭盆。 癫和尚带着小栗子,把饭桌放在了门口,正对着云锦月的位置,把热气腾腾的吃食都给摆好了,感慨道:“今儿天冷,最适合赏雪涮锅子。” 屋里三人,烤着火,涮着锅子,吃的不亦乐乎,肉菜的香味飘得满院子都是。 屋外,大雪飘飞,北风呼啸,为了使苦肉计,只穿了一身单薄冬裳的云锦月,恨得咬破了舌尖,铁锈的腥咸味,让她因为寒冷濒临崩溃的神智又变得清醒了一些。 她很想现在就昏迷过去。 可是不能。 她决定使用苦肉计的时候,就算计好了,要在云家人过来的时候晕迷,让他们看到她的诚意跟决心,让他们看到云早早的绝情跟狠毒,让一切矛盾跟利益都达到最大化。 时间。 从白天到夜晚。 雪越下越大。 云早早他们开始晚上的第二轮涮锅子时。 门口响起了脚步声,紧跟着就是云晋淮惊慌失措的心疼呼喊:“月月。” 云锦月听到声音,知道自己计谋得逞,早就被冻的僵硬的身体,恰到好处的倒了下去。 云晋淮速度最快,飞也似的过去,伸手抱住了她。 云晋驰心疼的脱下自己的大氅给她裹上,道:“老三,快点抱着她去屋里暖暖。” 云晋安气得一脚把两个跪在地上认错的婢女给踢倒,愤怒的训斥:“好啊,该死的贱婢,你们怎么敢替她瞒着,让她一个人过来胡闹!” 月月她到底跪了多久了? 这么冷的天,她本就身子虚弱,要是出了意外,让他们可怎么活! 两个婢女吓得瑟瑟发抖,不住的磕头认错:“大公子息怒,奴婢知道错了。” 云晋安对着护院吩咐:“把她们俩给我带下去,一人仗五十,交给陈嬷嬷,把她们给发卖了!” 两个婢女哭的涕泗横流,大声求饶:“大公子饶命,大公子饶命啊,大小姐,大小姐救命,大小姐您醒醒,救救奴婢们吧!” 云晋安神色冷酷,看都没看她们一眼,转身跟上了云晋淮的脚步,看着他怀里抱着的云锦月,担忧心疼的喊:“月月,月月。” 云晋淮已经到了门口,想要进屋。 云早早往门中间一站,挡住了去路。 云晋驰黑着一张脸呵斥:“还不让开。” 云晋安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她怒道:“云早早,你怎么这么狠的心,你回侯府之后,月月她待你如亲姐姐,什么都想着你念着你,你怎么忍心如此对她!” 他承认,他们之前对她是忽略了一些。 可月月从没有对不起她。 “怎么,大公子心疼了,不开心了?是不是要把我也发卖了?”云早早双手抱胸,嘲弄的笑出声来:“可惜我不是你们侯府的人。” 云晋安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感觉肺都要炸了,咬牙低斥:“让开。” 云早早道:“又不是我让她跪的,她死了也与我无关,你们要发疯要心疼,滚回你们侯府去,别在我这里发癫。” 云晋驰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就算是遇到陌生人,也不该见死不救,你怎能如此歹毒,你简直无可救药!” 云早早无所谓的耸耸肩,指着云锦月道:“你们还不赶紧滚,是想等着你们亲爱的妹妹冻死在这里,一起来讹我吗?” 云晋淮气急,红了眼睛,看着怀里晕迷着,脸色惨白的云锦月,心知今天是进不去她的屋了,恨恨道:“大哥,咱们走。” 云晋驰走了两步,又回头愤怒的瞪她:“你不可理喻!” 她心肠怎么能如此歹毒,月月要是有什么意外,落下什么毛病,他绝对不会就此放过她的。 云早早嗤笑一声:“你说的对,她跪了一天都没事,你们来了,她晕倒了,这种苦肉计对你们有用,对我可没用。” 云晋驰脚步顿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眼云锦月,而后眉心微蹙,转头警告她:“云早早,你少给我挑拨离间。” 苦肉计? 月月从小单纯善良,万事都为别人着想,过来找她也是怕她在外面过的辛苦。 只有她这种从小在山野里长大,有娘生没爹养的野孩子,才会把别人都想的跟她一样脏,阴险狡诈,诡计多端,每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 云锦月冻到昏迷不醒,需要取暖,被安置在客堂里。 武安侯看着昏迷不醒的女儿,万般考量之后,终于做了决定,把三个儿子喊到身边,神色阴沉:“既然她怎么都不听劝,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们马上安排人,把云早早才是侯府嫡女的事情宣扬出去,等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她的身份,有陛下的圣旨在,容不得她不嫁。” 第17章 到侯府闹 之前之所以瞒着她的事情,是怕月月难受,也怕她山里长大的,不知礼仪,言行粗鄙,丢人现眼,更怕她未婚生子的事情被传扬出去,连累侯府的名誉受损。 可现在,事到临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不管是出于对月月的宠爱,还是为侯府的未来考虑,都绝对不能让月月嫁给九皇子。 月月可是未来的太子妃,等今上一走,太子登基,她就是皇后,她能给侯府带来无上荣光。 至于云早早,不过就是个棋子罢了,能为他所用,为侯府牺牲,是她的福分。 云家三兄弟听他这么说,思考了片刻,点头道:“是,爹。” ** 凭借着侯府在京城的权势。 云早早才是侯府真正的嫡女,只因早年身子弱,一直养在江南老宅,近两年才接回侯府教养的消息,第二日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小栗子气得小身子都在颤抖:“不要脸,阿娘,他们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云早早嗑着瓜子,看着他揶揄的笑:“九皇子不是你向往的大英雄吗,我嫁给他,以后你就能跟他朝夕相处,说不得还能喊他一声爹,不好吗?” 小栗子的思维十分清晰:“他是大英雄,我也很佩服他,将来想要成为他那样的人,可是我听人说他战败了,被皇上夺了兵权,人瞎了,腿还残了,配不上阿娘。” 云早早笑出声来:“哦,人家是瞎子瘸子,阿娘我就是天仙了是吗?” 她未婚生子,名声早就坏了,这辈子只想守着小栗子,找到师父,好好的过他们自己的日子,没想过再嫁人。 小栗子认真的点头:“嗯!” 云早早将他抱在自己的腿上,轻轻掐了掐他嫩生生的小脸,道:“阿娘这辈子,不想靠任何人,只想靠自己,带着我家小栗子好好的生活。” “阿娘可以靠我。”小栗子心疼的蹭了蹭她的掌心,又乖又可爱:“我会快快长大成一个男子汉,做阿娘的依靠,谁都别想欺负阿娘。” “好。”云早早应着。 “那阿娘,咱们现在该怎么应对眼前的事情。”小栗子愁得不行。 侯府那么说,就是摆明了要把阿娘推出去嫁给九皇子。 以前风光无限,声名赫赫的九皇子,娘亲嫁就嫁了。 可现在他从云端跌落尘埃,人人都能踩上一脚不说,师父还说了,他人都瘫了,嫁给他就是守活寡。 “别担心,阿娘有办法。”云早早神秘一笑。 ** 云家的人,什么都料到了,可唯独没料到,云早早竟然这么胆大包天,会不顾她自己的名声,把事情都捅了出去,公之于众。 腊月二十三,也是小年这一天。 下了两天的大雪之后,天终于放晴了。 大中午,天最暖和,街上人也最多的时候。 云早早带着小栗子,癫和尚还有无尘等二十个安国寺的武僧,到了武安侯府门口。 他们从城门口,一路走过来,敲锣打鼓的告诉所有路人,武安侯府有热闹瞧。 因为有安国寺的和尚在,引得很多人都追着看,到了侯府门口,已有数千之众,把侯府门口的路,都给堵得水泄不通。 云早早往侯府门口一站,清了清嗓子,道:“诸位好,我就是云早早,可我跟武安侯府,没有任何关系,更不是他们所说的嫡女。” 围观的百姓们,兴致勃勃的看着她。 云早早接着道:“四年前,侯府找到我,说我是他们府里出生时被抱错的亲生女儿,把我接了回来。 半个月前,他们又说弄错了,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把我赶出了侯府。 之后,圣上赐婚,他们再次对外大肆宣扬,说我才是侯府嫡女,逼着我回来嫁给九皇子,诸位说说,他们怀的是什么心思?” 云晋淮收到消息出来,就听到她这一番话,气得脸色涨红,一声大喝:“云早早,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你就是我们家走丢的亲生女儿,是我们侯府的嫡女。” 她还敢来侯府门口闹,谁给她的胆子! 众人本来还对云早早的话持着怀疑的态度,此刻看到云晋淮如此气急败坏,立时便信了几分,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我听说,侯府的大小姐云锦月跟太子是青梅竹马,两人早就私定了终身,只等着太子孝期一过,两人就成亲。” “我也听说了,那侯府这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他们就是想找个人,顶替云锦月嫁给九皇子。” “你们看看三公子对她的态度,哪里像是在对自己的亲妹妹说话,吓死个人。” …… 云晋淮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可面对着云早早,又实在是压不下火气,只能试图转移矛盾:“大家别听我妹妹胡说,她是为赐婚之事,在跟我们生气呢!” 谁人不知,九皇子现在是个废人,不愿意嫁给他,闹脾气也是顺理成章的。 云早早嘲弄的看着他,道:“你说我是你妹妹,你就拿出证据来。 你敢不敢把你们云家的族谱拿出来,让大家都看看,我云早早的名字到底在不在你家族谱上! 如果我在,我就认了,我嫁给九皇子。 若是我不在,你们侯府别想推我出来,为你们做嫁衣!” 人群里有人跟着起哄:“三公子,这位姑娘说的在理,把你们家族谱拿出来给我们看看,若是她不在,你们侯府让她去嫁九皇子,犯的那可是欺君之罪。” 很多人跟着应和起哄,让他拿族谱出来。 云晋淮气得一张脸黑成了锅底,对身边的心腹道:“你去找我父亲拿族谱。” 等把族谱拿来,她就没办法抵赖了!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心腹回来了,覆在他耳边小声道:“三公子,侯爷让你赶快回府,关上府门,不要跟她胡搅蛮缠。” 云晋淮也不是个傻子,听到这里,就知道事情不好,咬着牙又看了云早早一眼之后,转身回了府,吩咐道:“关上府门。” 这一举动,在围观的众人看来,就是拿不出族谱,没有证据,心虚了。 第18章 没在族谱 云早早道:“大家看到了吧?他们根本拿不出证据来,我的名字不在他们家的族谱上,我不是他们家的女儿。 大家可要为我作证,他们云家逼我嫁过去,那就是欺君之罪,大家说对不对!” 人群跟着点头应和:“对。” 这侯府可真不要脸,坏透了,为了保住他自家闺女,就拖人家一个好姑娘下水。 好在这姑娘是个硬气的,知道反抗,要是个逆来顺受的,嫁给九皇子,那不是活受罪吗? 云早早眼看自己的此行的目标已经达成,继续道:“还有,我在老家的时候就已经成亲了,我相公在我嫁过去一年之后意外身亡,抛下了我跟儿子相依为命。” 小栗子走过去,抱住了她,配合着喊:“阿娘。” 云早早道:“诸位看看,这是我儿子,已经三岁了,他们让我一个寡妇去嫁给九皇子,不是明摆着欺骗当今圣上不知实情,想让人家九皇子喜当爹吗? ” 围观群众,越发的同情起她来了,天可怜见的,侯府这简直无法无天,太过分了,竟然如此欺负人家孤儿寡母。 云早早对着在场所有人深深一揖,道:“我今日过来,就是气不过侯府如此欺负老实人,想要诸位给我做个见证,给我评评理。 希望诸位能把今日所见所闻告诉其他不知情的人,我在此多谢诸位了。” 小栗子也学着她的样子,对着人群作揖。 “姑娘放心,这里是天子脚下,就算是他武安侯,也不能如此作威作福,我们定会为姑娘讨回公道。” “欺人太甚,无法无天,我定要在圣上面前,参他武安侯一本!” …… 云早早听他们这么说,便放心了。 京城不缺喜欢看热闹的人,也不缺达官贵人,最不缺的,那就是武安侯的政敌,捏着他小辫子,还不得狠狠整他! 她闹了这一番,侯府再想要逼她嫁就不可能了,就算她肯嫁,也得看当今圣上跟九皇子,愿不愿意接受她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 侯府大门紧闭。 主宅里。 武安侯暴怒的质问侯夫人:“你这个主母是怎么当的,云早早的名字没在族谱上,你怎么也不说。” 整整四年了。 云早早的名字没上族谱,竟然都没有一个人发现! “族里的大事,一向都是你当家,我一个女人家,哪里能做的了这个主。”侯夫人还生气呢。 云早早的名字不在族谱上,就不是他们云家的人,还怎么替月月出嫁。 云晋安回忆道:“我记得给她上族谱的当日,月月突发急症,就给往后延了。” 云晋淮没说话,低头看自己的鞋尖。 这件事当时就是他出的主意,让月月配合他装病,就是不想让云早早这个半路过来的写入云家族谱,不想在名分上承认她这个妹妹。 可现在,他是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了。 云晋驰最善察言观色,见他心神不宁,目光闪烁,问:“老三,这件事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云晋淮本就心虚,噗通一声跪下了:“爹娘,都是我的错,你们当时突然把她接回来,说她是我亲妹妹。 我跟她又没有一点感情,看到她那副样子都烦死了,她一个凭空冒出来的臭丫头,凭什么抢月月的身份,她入族谱那天,是我让月月装病的。 我当时就是气不过,想要教训教训她,让她认清摆正她自己的身份,没想到后来她没上族谱。 我要是知道圣上会赐婚,我当时肯定不会那么做。” 他后悔了。 是他当初的自私害了月月。 要是月月真的嫁给了九皇子那个废人,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云晋驰想的更仔细了,眼底神色微变:“所以当时,月月并不是因为前一日把自己的狐裘让给云早早才染了病,是你让她装病的!” 当时他们都以为,月月是因为云早早才病的。 他还因此狠狠训斥了云早早一番,斥责她自私自利,警告她安分守己,不要妄想她不该想的东西,罚她在月月的院子里跪了半日,反省她的过错。 现在想来,当时刚入府的她,会是什么心情呢? 云晋安作为大哥,神色复杂的看着他,难得说了句公道话:“老三,你过分了。” “我过分了?”云晋淮冷笑一声:“你们不是也不喜欢云早早吗?这么多年,你们但凡对她上点心,也不难发现她不在族谱上。” 他一点都不后悔当时的所作所为,只恨云早早没入族谱,不能给月月替嫁。 侯夫人眼看着他们兄弟因为云早早要吵起来了,打断了他们,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就别揪着不放了,现在还是想想,怎么能让云早早顺利替嫁吧!” 反正她的宝贝月月,绝对不能嫁到九皇子府受苦受罪。 “侯爷,夫人。”管家这个时候,匆匆忙忙的进来了,道:“不好了,早早小姐把她生过孩子的事情说出去了,很快这个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侯爷跟夫人告诫过他们这些下人,侯府的大小姐只有云锦月一个人,让他们喊云早早为早早小姐。 “你说什么?”武安侯本就气怒交加,听闻此话,气得直接拍案而起,咬牙切齿:“那个逆女,她不要脸,我侯府还要脸呢!” 云晋安气得只剩一句话:“她不知廉耻!” 云晋驰心里生出的一点点对她的愧疚,瞬间化为了滔天怒火:“她怎能如此,就算她不为侯府的脸面着想,也不想想她自己吗?她把这件事说出去,她将来还想嫁个好人家吗?” 云晋淮这会儿倒是冷静了下来:“爹,我就说她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月月掏心掏肺对她那么好,让她替嫁她都不愿意。 现在还把她自己做的见不得人的丑事传扬出去,拉着咱们侯府跟着她一起丢人现眼。” 侯夫人也是气得牙齿打颤,浑身发抖:“逆女,这个逆女,我早知她如此歹毒,就该在她出生的时候,把她掐死!” 她生孩子的丑事都说出去了。 先不说她还能不能替嫁。 现在最该担心的,是圣上那边知道消息之后震怒责问,他们该怎么应对。 ** 云早早反击之后,神清气爽的带着人去了糕点铺子,大手一挥,豪气万丈:“想吃什么拿什么,随便吃,我请客。” 爽了。 得亏当初云锦月生病,云家人耽误了给她上族谱,不然的话,她名字在云家族谱上,就有点难办了。 至于她把自己生过孩子的事情说出去,就是为了让侯府主动跟她撇清关系。 她这次保守的说自己嫁过人,相公死了。 下次侯府再烦她,她就敢说她没嫁过人,她是未婚生子。 那个时候,云家要是还敢跟她攀扯,咬定她是侯府嫡女,她倒是要高看他们一眼了。 小栗子在跟无尘他们推荐:“师兄,这个贵妃糕,这个灯芯糕,还有这个梅子酥都好吃,你们别客气,快点拿呀,我阿娘请客。” 师兄们今天帮了他跟娘亲的大忙,要好好请他们。 无尘他们这些武僧,说到底也就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人,念了句佛号之后,也没有之前那么矜持了,各自拿了两样糕点。 小栗子是一点不客气,把自己喜欢吃的,阿娘喜欢吃的,师父喜欢吃的,都给拿了个遍。 云早早领着大小一群和尚走出铺子的时候,就见对面一队车马行了过来。 第19章 主子有请 为首的那个,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宁商。 云早早眼底神色一凝,速度极快的躲到了癫和尚的身后,还对无尘他们道:“站我们前面,挡着点儿。” 小栗子反应也很快,钻进了无尘的僧袍里。 马上的宁商,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落在了癫和尚的身上,然后对着他双手合十,微微颔首。 云早早压低了声音:“癫师父,你认识他?” 癫和尚道:“宁商,九皇子身边的亲卫。” 云早早悟了:…… 那日她跟儿子遇到的杀神,原来就是当今九皇子。 他当时眼睛上是蒙着白布条,可是不是瞎了还未可知,没见他从床上站起来,腿有没有废也不确定。 宁商的目光只是扫了一眼便转了回去。 可云早早感觉,马车里有一道压迫性极强的目光,直接略过了癫和尚,落在了她的身上,让她脊背就是一阵阵的发毛。 她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九皇子,惹不起! 谁嫁给他,都能被他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街道两边的百姓们,也在小声的议论着,说九皇子战败被陛下召回朝的事,说陛下给九皇子赐婚的事,也说武安侯府今日发生的丑事。 九皇子活着回京的消息,跟长了翅膀一样,只不到一刻钟,便传到了武安侯府。 武安侯此刻还是一肚子的火,听到此消息,唉声叹气,道:“我马上进宫去面见圣上,亲自请罪。” 不过。 没等到他出门。 宫里就又来了圣旨。 圣旨上,特意点名了九皇子妃的人选,是武安侯府大小姐云锦月。 云锦月跪在地上听完旨意,撑到传旨太监走了之后,身子一软,人就昏迷了过去。 侯夫人心疼的抱着她,眼泪一滴滴落下,却终究没敢再说一句话。 武安侯拿着圣旨,心里悔恨不已。 早知道不管他如何折腾,都是这个结果,他就不该把云早早的事情传扬出去。 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侯府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了。 云家三兄弟互相对视了一眼,眼底神色复杂,皆是一言不发。 圣上两次下旨,就是铁了心的要让月月嫁去九皇子府。 云锦月这次,是真的气急攻心昏迷了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她睁眼看着帐幔,想到今日的圣旨,双眼赤红一片,气怒到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恨意翻涌的咬牙呢喃:“云早早!” 全都怪她。 要不是她一直闹,不愿意跟他们回家,圣上就不会知道侯府有两个女儿,到时候成婚,让她悄无声息的嫁过去,等圣上发现,早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九皇子跟圣上也只能认了。 她该死! ** 临近过年。 侯府却是死气沉沉,每个主子都心事重重,没有一点过年该有的热闹。 云早早却早早的把她住的院子,癫和尚住的院子,还有无尘他们几个住的院子,都给换上了红灯笼,带着他们一起打扫院子,出去置办各种年货,忙的不亦乐乎。 腊月二十八这天。 云早早起了床之后,带着无尘他们开始忙活着写春联。 癫和尚拿了好几幅,点头赞道:“不错不错,比那老秃驴往年里写的好看多了,我拿几幅送给他去,让他好好学学怎么写字。” 云早早无语。 无尘他们几个不敢说话。 这整个寺里,也就师叔敢这么说方丈了。 尚书府的大公子余贺丰,也收拾了一下,准备下山回家过年了,带着侍从走到半道,遇到了癫和尚,笑着打招呼:“癫师父好。” 癫和尚敷衍的对着他点了点头。 余贺丰就看到了他手里的春联,就见那字行云流水,笔力遒劲,自成一派洒脱气韵,喊住了他:“癫师父写的春联,可否送给在下两幅,在下请师父吃两个月的鸡怎么样?” 癫和尚听到请吃鸡,停住了脚步,把手里的几幅春联都给了他:“别忘了你的鸡。” 余贺丰道:“好,今日午后就给您送过来,不会耽搁您晚上烤鸡。” 癫和尚每日晚间都会烤一只鸡,这是寺里人尽皆知的事情。 他家庄子里,每到年前这个时间,就会送来一批自家庄子养的牲畜,其中鸡最为鲜嫩美味。 癫和尚走了。 书童从小给余贺丰做伴读,看着那字,道:“大公子,这笔力风格,倒是跟摄政王的字有几分相似。” 摄政王的字,名满天下,千金难求。 不过摄政王四年前跟他的夫人一起,突然失踪了。 有人说他们被小人所害,已经死了,有人说他们携手云游天下,做一对神仙眷侣去了。 余贺丰笑道:“你倒是有眼力,癫师父在未出家之前,跟摄政王是师兄弟,这字应是他写的。” 癫和尚回去,又拿了几幅字走了。 云早早写完了春联,带着他们摆在院子里晾晒墨迹。 这个时候。 宁商走了进来,径直到了她跟前,道:“云小姐,我家主子有请,能否借一步说话?” 第20章 你嫁与我 云早早还没说话。 小栗子迈着小短腿,速度极快的挡在了她面前,警惕的看着来人,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显得凶一些。 宁商看着小家伙跟只护着母鸡的小鸡仔似得,有点想笑,不过忍住了,认真的看着云早早,等着她的回答。 云早早忍俊不禁的抱起自家小鸡仔,问:“我可以带着我儿子一起吗?” 宁商犹豫了一瞬,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一步:“云小姐请。” 自那次逃走之后。 云早早第二次见到了杀神,传言里已变成废人的当朝九皇子萧珩。 这次,他眼睛上依旧是蒙着白色锦绸,明明是端坐在桌前,仍给人一种懒散的闲适感,开口就道:“云小姐想必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咱们商量一件事,你嫁与我可好?” 云早早一脸:? 不是,他管这叫商量?他是不是对商量有什么误解? 小栗子攥紧了她的手,小身子再次挡在了她面前,漆黑的大眼睛,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人。 他轻笑一声,道:“你们不必如此紧张,我想与云小姐签订三年契约,契约期间,云小姐做我的九皇妃,三年后,我给你和离书,放你自由。” 云早早:“我要说我不愿意呢?” 他道:“我不知道你跟武安侯府闹了什么矛盾,又有什么仇恨,不过你若是想要找他们报仇,我会是你最好的选择。 我可以答应你,在契约存续期间,整个九皇子府任由你折腾,我手下所有资源,任你使用,你不管在外面做了何事,我都会给你兜底。” 云早早有点心动了:“为什么是我?” 九皇子现在一无所有,也就无所畏惧,他身为皇子,就破罐子破摔,为所欲为,折腾的翻了天,整个朝堂又有人能奈他何? 萧珩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道:“因为你名声不好,残废配寡妇,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需要让整个朝堂的人都觉得他已经自暴自弃,让龙椅上那位觉得他是在故意气他,跟他作对,才能更好的在暗中做布局。 而她这么能闹腾的性子,刚好适合帮他吸引外界的注意,做他的九皇妃。 云早早眼底神色幽深,唇角勾起嘲弄的弧度来:“用我来转移有心之人的视线,九皇子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就他这种老谋深算,杀人不眨眼的疯批,她才不会相信他被夺兵权之后人就废了,说不定背后正谋划着要怎么造反,干掉他老子呢! 萧珩微微扬起下巴,唇轻启,声线低沉慵懒:“那云姑娘答应还是不答应?” 云早早道:“我要跟我儿子商量一下。” 一直没有说话,看着他们俩你来我往的小栗子,感动的要哭了,阿娘终于想到他了。 萧珩微微敛了敛眉眼,视线似是落在了小栗子的身上,点了点头。 云早早就把儿子给拉到了门口,很认真的看着他:“刚刚我们的谈话,你怎觉得么样?” 她自己的力量,终究是单薄,能借用整个九皇子府的力量飞黄腾达,她也是不吃亏的。 小栗子乖乖的道:“我都听阿娘的。” 云早早捧着他的小脸,问:“阿娘也听你的。” 小栗子便压低了声音:“阿娘,他很可怕,我们跟着他,会很危险的。” 他怕阿娘会出事。 云早早跟他耳语:“阿娘保证,在他作大死连累到咱们之前离开。” 就他这样的,不搞点惊天动地足以诛九族的大事,都不符合他的身份! 小栗子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师父说了,阿娘一个女人,在都是男人的世道里,想要赚钱,想要不被侯府欺负,就要找一个有权有势的大靠山。 九皇子他虽然变成这样了,可他依旧是九皇子,是当今圣上的儿子。 云早早征求了儿子的意见之后,又领着他回去了,道:“你刚刚说的婚事,我可以答应。 不过我也有条件,和离的时间,不能你说了算,我想要什么时候和离,你就要什么时候给我和离书,放我离开。” 三年? 万一他在这期间作死,她顶着九皇妃的头衔,是要跟着他一起陪葬的。 “可以。”萧珩没有任何犹豫,又道:“除夕宫宴,你跟我一起参加,到时候我让宁商过来接你。” 云早早看着儿子,还没开口。 萧珩像是能看到似的,补充:“不会耽误你陪儿子,你不放心,可以带他一起。” 云早早都要怀疑,他眼睛蒙着个布条,就是做样子给人看的,他根本就没瞎,不过碍于他强大的压迫感,也不敢仔细观察他,道:“好。” ** 皇宫每年的除夕宫宴,宴请的有皇亲国戚及三品以上的朝廷官员。 武安侯的嫡亲姨母是已经过世的皇太后,因太后的关系,他也做过当今的伴读,是当今少年时的玩伴,云锦月现在又是九皇子的未婚妻,侯府自然不能缺席。 可侯府,今年的宫宴,被赐婚给闹的,是谁也不想去。 云锦月强颜欢笑的安慰:“爹娘,哥哥,你们不要这样,我真的没事,可以去参加宫宴,圣上一个月内,连下两道圣旨,我若是不去,他会如何看咱们侯府。” 侯夫人心疼的握着她的手,有些置气的道:“月月,你不去也行,娘亲跟皇后说你染了风寒,不宜出门,她是太子生母,她会体恤的。” 赐婚之事,牵扯到的不止他们侯府,还有皇后跟东宫。 可最着急只有他们侯府。 太子没了侯府这门亲事,自有大把不输于侯府家世的贵女任由他挑选。 至于皇后,谁做太子妃对她这个做母后的来说都一样,并不是非月月莫属。 要怪就怪太后那个死老太婆,死的太不是时候了,她但凡晚死一年,有她当家做主,月月跟太子都该成婚了。 武安侯道:“月月说的对,这次宫宴她无论如何都得去。” 云晋安抬眼看了下天色,道:“时间不早了,好好收拾一下,咱们该入宫了。” 第21章 有事要说 云晋驰心疼的安慰着:“月月你放心,二哥也是见过九皇子的,他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可怕。 他现在手里无权,人又废了,将来说不得要靠着咱们侯府,你嫁过去他也不会亏待了你。” 事情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呢? 太后离世之后,当今对他们侯府的态度,本就越来越冷淡疏离,这次若是去退婚惹了他不喜,他只会越发厌恶他们侯府。 云晋淮愤愤然道:“月月,二哥说得对,嫁给九皇子也好,圣上赐婚到今日,整整有一个月了,太子连个屁都不敢放,我看他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上,也不是你的良人。” 云锦月眼眶一红,泪眼朦胧的,眼看着又要哭了。 武安侯指着他骂:“哪壶不开你提哪壶,还不赶紧给我闭嘴。” 话是这么说,可当今年自从四年前摄政王跟王妃失踪之后,身体是日渐不好,脾气也是日渐古怪,太子平日里也是小心翼翼,生怕触了他的霉头。 云晋淮不怕他爹,骂了太子,又骂:“说到底,这件事还是要怪云早早那个臭丫头。 如若她还在侯府,乖乖听话,圣上赐婚下来,咱们低调的把她嫁出去,等圣上发现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门亲事。” 所以,事情变成如今这样,爹娘每日发愁,月月每日以泪洗面,都是她的错! ** 云早早迎着冷风,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宁商看着她:“云小姐,您还是去车上坐着吧。” 云早早在马背上坐直了身体,对着他摆摆手,道:“无妨,不是伤寒,是有人背地里骂我。” 她现在的身份,是九皇子那一刻也离不开的心上人,入宫参加除夕宫宴,也得让她装扮成亲卫,跟着一块儿进宫。 至于小栗子,被安排送进定国将军府,要随着将军夫人跟她的孙女一块儿入宫。 宁商嘴角抽了抽,看了眼她,眼角的余光又看了眼身后的马车,愁得脑仁疼。 主子带上了这位跟她的儿子,真不知道今儿,主子要在圣上面前怎么胡闹。 云早早前世今生加起来,第一次入宫,也是第一次参加宫宴。 在宫门前下了马,跟着九皇子的轿子一起步行入了宫,到了宫宴门口,又负责推着九皇子的轮椅进去。 席上之人,在他经过之时,皆起身行礼打招呼,丝毫看不出对他有什么轻贱的态度。 九皇子虽然为今上不喜,被褫夺了兵权,人又废了,可他依旧是九皇子,是今上的儿子,不给他脸,就是打今上的脸。 是以他的座次,跟太子和其他五位皇子依次而坐,在众皇子中又数他年岁最小,位于末席。 他姗姗来迟,宴上除了当今皇上,皇后的坐席空着,后宫有资格入席的妃嫔,皇亲国戚,朝廷大员皆已入座。 云早早跟着九皇子,如今所处的位置,距离皇帝很近了。 如今皇上还没到,宴上的气氛相当轻松。 她也开始找寻儿子的身影,就见在距离她这边,有十多桌的坐席上。 小栗子正在跟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穿的喜气,粉嘟嘟的可爱小姑娘坐在一起。 他一边跟那小姑娘说着话,目光也在逡巡,直到对上了她的目光,眼睛蓦地一亮,对着她笑了笑,唇语:“阿娘。” 云早早也对着他眨了一下眼睛,便又目不斜视,面无表情的当起了九皇子的亲卫。 不过。 有几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总是时不时的从她身上扫过,让她也不由看了过去,就见那边,正是武安侯府一家。 因是男女分席。 武安侯跟三个儿子并席而坐。 侯夫人带着云锦月,坐在女眷的那一侧。 他们在看的,也不是她,而是九皇子,目光落在他的眼睛上,他的腿上。 云锦月妆容精致,却面如金纸,微微垂下眼眸,放在袖中的双手,恨不能把袖口都给揪烂了,心里恨意翻涌。 恨侯府之人,口口声声说疼惜她,事到临头,圣上的旨意压下来,却没有一个人为她说一句话,帮她争取她该得的幸福,反倒是在认清事实之后,劝她嫁给九皇子。 恨九皇子,恨他为什么不死在边关,为什么要回来。 恨当今圣上,明明知道她与太子情投意合,青梅竹马,偏偏要拆散他们! 侯夫人看到九皇子如今模样,心里情绪翻涌。 可是她一个女人家,就算再恨再不甘又能怎么办,只能看着女儿嫁给那个残废九皇子,只能找安慰:“月月,九皇子就算再落魄,他也是九皇子。 圣上这个人,他自己怎么对九皇子都行,那是他儿子。 可外人若是敢嚼舌根子,背地里说他长短,看圣上不割了他的舌头。” 云锦月勉强对她笑了笑,柔声道:“娘,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不要担心,自古咱们女人也没有选择的权利,还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这次,是圣上亲下的圣旨。” 太子哥哥已经在私下里找过她了。 太子哥哥说,并非是他胆小怕事,不敢顶撞圣上,求他收回成命,而是他怀疑九皇子在暗中密谋着大事,让她嫁过去,作为他的眼睛,盯着九皇子的一举一动。 太子哥哥说,九皇子坏了双腿,也失去了作为男人的能力,她嫁过去,他也对她做不了男女之事。 太子哥哥还承诺说,等今上驾崩,等他除掉九皇子,登上大宝,她就是他的皇后。 侯夫人见她如此懂事,如此知道体恤人,越发的心疼了,叹了口气,道:“娘的好月月,真是辛苦你了。” 云锦月已经认命了,嫁去九皇子府,做太子的眼睛。 可周围那些往日里,跟她关系亲近的闺中密友们,没有一个过来安慰她的不说,看她的时候,那些或嘲弄,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让她气怒难消。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等她帮太子哥哥除掉九皇子,等她成了皇后,定要让他们好看。 高高在上的主座上。 当今天子正隆帝和当今皇后携手而来。 众人起身行礼。 只有九皇子萧珩八风不动的坐在轮椅上,只微微垂首算是行了礼。 正隆帝的目光,在他的眼睛上,在他的腿上扫了一眼,便笑着让众人起身,拉着皇后坐下了。 云早早这才敢偷偷的拿眼角的余光,去看上座上那两位。 正隆帝年过不惑,身形有些瘦削,脸色有些病态的白,可那一副好皮囊,依旧能看得出来年轻时的俊美风流潇洒。 皇后雍容华贵,举止娴雅,容貌端丽,年轻时候也定是一等一的美人。 她看皇后。 皇后的目光,竟也在她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便转移了视线。 这边帝后刚刚落座。 萧珩开口了:“父皇,儿臣有一事要说。” 第22章 大戏来了 云早早激动了。 有大戏要来了,这次来的不亏。 宴上其他人,也朝着萧珩的方向看过去。 其中,跟他有了姻亲关系的武安侯府一家人,对他的一举一动,更是格外留意。 正隆帝颇为不悦的瞪了他一眼,知道他没憋什么好话,本想呵斥他一句,可念着今日是除夕便又作罢,微微颔首,示意他说。 萧珩微微抬起下颌,一双蒙着白色锦绸的眼睛看向了他的方向:“父皇的赐婚,儿臣不要。” 一句话。 满座震惊,雅雀无声。 人就跟他隔了几个坐席的太子萧宸,眼底神色蓦地阴鸷,紧握成拳的手背,青筋毕露。 该死的。 老九这混账东西,就是在故意跟他作对,消遣他。 父皇的赐婚,他就接着。 人人都知道他跟侯府大小姐云锦月之间的关系,他现在当众退婚,不是在打他的脸吗? 他退婚了。 他这个太子若是娶了云锦月,就是捡他不要的东西,被人耻笑。 他若是不娶云锦月,那他就是负心汉,薄情寡义,依旧是被人唾骂。 云锦月此刻震惊之后,则是一脸喜出望外的看向萧宸,激动的脸色都红润了许多。 她答应嫁到九皇子府做眼线,只是没办法的办法,现在九皇子要退婚,她就能堂堂正正的嫁给太子哥哥,做他的太子妃了。 侯夫人却是皱了皱眉,一脸凝重。 武安侯更是一张脸比锅底还黑,努力压住心里的不安跟愤怒,盯着九皇子跟正隆帝的方向,也在观察着太子的脸色。 九皇子退婚,对他们侯府,对月月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哪个世家大族的嫡子,会愿意娶一个被人退婚过的女子,更别说太子这样金尊玉贵的天之骄子了。 “你胡闹。”正隆帝一声呵斥,威严尽显,一双蕴着怒火的眼睛睨着他:“是朕多年没管教你,让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是吗?” “陛下,你消消气,阿珩他从小就敬你爱你,他不是不懂事的孩子。”皇后赶紧劝解,看向萧珩,问:“阿珩,你为什么要退婚,你有什么不满,可以跟母后说。” 萧珩自然随意的靠在轮椅上,越发显得他整个人慵懒散漫,一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狂妄,唇角勾起,略带嘲弄:“侯府大小姐云锦月年纪过大,相貌甚丑,儿臣不喜。” 宴上的人,目光全都集中到了云锦月的身上。 说云锦月丑,他们这些外人,都绝对是不认同的,她可是京城第一美人,整个京城也找不到第二个比她更漂亮的女子。 说她年纪大,双十之龄,是大了些,可如若不是太后的事情耽搁了,她跟太子,早该在三年前就成亲的,哪里还有今天的事。 可九皇子现在既无兵权,在朝廷里也没有任何职位,只空有一个九皇子的名头,人又废了,年纪也二十又三,他凭什么嫌弃人家年纪大! 云锦月一时间羞怒交加,脸色涨的通红,用力的绞着手里的手绢。 该死的。 他一个残废。 她答应嫁给他,已经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他当众退婚就算了,还如此侮辱于她,他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云早早知道,萧珩既然跟她定了契约,肯定不会娶云锦月。 可他在宫宴上,大张旗鼓的跟皇上闹,在万家欢庆之时,给所有人找不痛快,想想在情理之中,是他个无所顾忌的疯子能干出来的事,可又在她的意料之外,她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皇后面上的表情,此刻也是有点儿撑不住了,努力让自己保持着该有的端庄,问:“武安侯府大小姐,可是咱们京城的第一才女,第一美人,阿珩连她都看不上,那母后倒是要问问,你想要什么样的女子呢? ” “她是儿臣的红颜知己,儿臣是一刻都离不开她,这辈子只爱她一个人,儿臣只愿意跟她共度余生,携手到老。”萧珩终于动了,只是动作依旧散漫,对着帝后一揖:“求父皇母后成全。” 云早早:…… 宴上的众人也是神色各异,互相对视,小声议论。 因看不到他的眼睛,大家无法从他的眼神里捕捉到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可从他那丝毫未变的懒散态度,和漫不经心的语气可以推断,他随便扯出来一个红颜知己,就是故意气皇上的。 云锦月从小也是众星捧月着长大,何曾受过如此羞辱,只恨得浑身都在止不住的发抖。 该死的,她倒要看看,他的红颜知己到底是什么人! 她目光逡巡着,就落到了一直立在他身侧,那位身形跟其他亲卫相比,明显就单薄瘦弱了些的亲卫身上,目光阴沉。 皇后也是不负众望,目光也落在了云早早的身上:“哦,你既是一刻也离不了她,她今日何在?” “她自然是在儿臣身边。”萧珩说完,一把将云早早拉到了身边,扯下了她的束发,任由她一头青丝飘洒而下。 云早早猝不及防,被无数道好奇的目光望过来,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王八蛋,行事之前也不跟她商量一下。 正隆帝跟皇后的视线,也落在了她的身上。 有人惊讶的出声:“云早早,武安侯府从乡下接回来的嫡女!” 说话的人。 不是云家人。 宴上人太多,此时又太过于混乱,也没有人在意说话的人到底是谁。 可宴上,却是一片哗然之声。 云家的人,此刻脸色皆是难看异常。 正隆帝神色越发威严,凌厉的目光扫过去,问:“云爱卿,这女子可是你女儿?” 第23章 慢性毒药 武安侯又惊又怒,被他这么一眼,又给吓得冷汗涔涔,起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毕恭毕敬的道:“回陛下的话,她的确是在侯府生活过几年。 不过那是我派去找她的下人弄错了,让我误以为她是我侯府被抱错的嫡女,近日才查清楚,她并不是,所以就放她出府了。” 云早早这个逆女,她是什么时候跟九皇子勾搭在一起的,尽会给他侯府丢脸。 这一次,一定得跟她彻底断清关系才行。 云家三兄弟,此刻脑子乱成一团,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云早早该死! 侯夫人被四周各种意味不明,却明显带着嘲笑的目光给看得恨死了云早早,又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也好过在此被人当做笑话看。 不过相较于他们。 此刻真正如坐针毡的人,是云锦月,九皇子当众跟她退婚,说喜欢的是她那个未婚生子的姐姐云早早,无异于是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告诉所有人,她不如云早早。 “哦。”正隆帝眼底神色幽沉,旋即又问:“听说你这个假女儿,还有个儿子,不知可为真?” 老九这个混账东西,他就是故意在这么高兴的日子,当众顶撞他,拆他的台,想要把他给气死! 武安侯道:“她是育有一子。” 至于其他的,他一字没多说,不管是她嫁过人生过孩子,还是她没嫁人生了孩子,都不是什么好名声。 萧珩也跟着出声:“父皇,儿臣对她一见倾心,父皇也知道,儿臣此次受伤,已无法生育,那孩子以后就是儿臣的孩子,望父皇成全。” 他倒是一点都不见外,把别人猜测的隐疾,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还上着杆子给人当爹。 正隆帝被他给气的,差点儿一口血喷出来,指着他怒道:“你给朕闭嘴!” 这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吗?口口声声他没办法生育,他到底是在内涵谁呢! 萧珩道:“父皇若是不收回成命,不成全儿臣,儿臣就只能带她一起,去浪迹天涯,不敢在父皇面前碍父皇的眼。” 正隆帝大喝一声,从龙椅上走下来,一脚踹翻他的轮椅,大喝道:“滚,你马上给朕滚!” 兔崽子,威胁他是吧! 萧珩人滚下了轮椅,重重摔在了地上。 云早早也跟着噗通跪在了地上。 萧珩人躺在地上,就那么随遇而安,没有要动弹的意思,散漫的声音无惧无畏:“求父皇收回成命。” 正隆帝又是一脚踹他身上,没再看他,而是看向了武安侯,问:“云爱卿怎么想?” 武安侯本就不想云锦月嫁给九皇子,这么一闹,倒是合了他的意,却不敢托大,微微垂首:“臣都听陛下的。” 正隆帝道:“那这婚事就算了吧。” 老九这次摆明了就是要气死他,破罐子破摔了,一副看不惯你就杀了我的样子,他还能真砍了他脑袋不成? 萧珩脸上漾起了笑,慵懒的声线也多了几分快意:“儿臣多谢父皇成全。” 正隆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累的叹了口气,挥挥手:“这宴,散了吧。” 离开之前。 他深深地看了云早早一眼。 云早早不敢动,一直等到那道目光消失不见,才去扶起躺在地上的萧珩。 他一副没骨头似得懒散样子,让她真怀疑没人扶他,他都要躺地上睡着了,还真是随遇而安,就这摆烂的样子,任谁看了不觉得他是在自暴自弃。 相较于他的为所欲为,正隆帝的表现,就真的很像是一个普通的老父亲了,让她感觉不到传说中皇上对他的厌弃不喜。 圣上发话了。 好好的除夕宫宴,散了。 与此事无关的人,瞧了皇家的热闹,看了武安侯府的笑话,觉得不虚此行,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武安侯府的人,当众出丑,变成了笑话,匆忙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小栗子满眼担忧的看了眼他家娘亲,不知将军夫人与他说了什么,他便乖乖的跟着夫人一起离开了。 云早早眼看着热闹的宫宴,转眼间就变得冷冷清清,问轮椅上的人:“九皇子,咱们现在出宫吗?” “嗯。”萧珩应了一声,低笑着问:“没耽误你陪儿子过年守岁吧。” “那我在这里,多谢九皇子。”云早早在他开始闹的时候,就知道他在那日,已经做好了今日大闹宫宴的计划。 宫宴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各自回家过年,是一点都不耽搁。 而且,这场闹剧上,她看到了云家人跟猴子一样被人围观,也得到了云怀德的亲口承认,她不是武安侯府的女儿,来值了! 萧珩摇头低叹。 没良心吧,他以身入局,给她表演了这么一场精彩的大戏,让武安侯府颜面扫地,让云锦月当众出丑,她还阴阳怪气的。 ** 云早早跟着回了九皇子府。 小栗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她下了马车,对陪在他身边的小厮道:“我阿娘回来了,你可以回去了,帮我谢谢奶奶。” 小厮点头,又走到马车前跟车里的人说了两句,才转身离开。 云早早也对车里的人道:“九皇子无事的话,那我跟小栗子,也告辞了。” 萧珩慵懒的声音,多了几分刚刚睡醒的惺忪感:“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心爱之人了,你不在府里,还想去哪里?” 云早早握了握拳头:“九皇子自重,我们并未成亲。” 萧珩低笑了一声:“如今城门已经关了,护国寺你去不了,住客栈,你就不害怕吗?” 云早早就想到了圣上不喜他的传闻,听他意有所指的话,不敢走了,拉着儿子的手,道:“那我们就叨扰九皇子一晚了。” 听他的意思,狗皇帝难不成会半夜派人杀了他们母子? 有那么恨吗? 很快。 也就是前脚到了府里的功夫,皇上派来给九皇子送药的人就到了。 云早早终于知道了,当今是真的恨他这个儿子,恨到在药里下慢性毒药的程度。 大内总管陈公公,亲自送来的药,笑看着萧珩,道:“这是陛下特意交代御药房的女官给殿下熬的,殿下趁热喝了,老奴好回去复命。” 萧珩纤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瓷碗的边缘,似是在试探着温度,问:“陈公公,父皇还在生我的气吗?” 陈公公道:“瞧殿下说的,父子哪来的隔夜仇,陛下要是生气,能让女婢来给您送药吗,陛下他是时时惦记着殿下的。” 萧珩端起药碗,仰头把汤药一饮而尽,空碗往桌上一放:“陈公公替我谢过父皇的赏赐。” 陈公公把空碗收起来,一脸笑的道:“老奴一定会的转告的,殿下好好歇着吧。” 云早早安静的在一边看着, 等到陈公公走了,才神色复杂的看向他:“你们皇家还真是父慈子孝啊!” 第24章 找对人了 萧珩微微抬了下巴,喝了药喉咙润了许多,慵懒的声音也多了一分清亮:“你们侯府也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云早早被噎了一下,不置可否。 他们俩是半斤八两。 上辈子,最终害死她的是云锦月,可对她的境遇冷眼旁观,不闻不问,落井下石的云家人也是帮凶。 而九皇子,他爹是真的下药要毒死他。 萧珩见她不阴不阳的一句话之后,又不说话了,惫懒的靠在轮椅上,道:“云小姐有什么需要,找宁商。” 他这句话,就是送客了。 云早早打量了一下他惨白的脸色,问:“你不需要解个毒吗?” 他刚刚喝的可是毒药! 萧珩道:“不用。” “告辞。”云早早抱起儿子,转身就走。 宁商在外面候着,见她出来,道:“云小姐,跟我走吧。” 云早早跟着出了院子,一路过去,入目萧瑟一片,清清冷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鬼宅呢! 宁商把她带到了一处院子,道:“云小姐,府里很久没有人打理了,院子里的下人也是这几日刚买来的,许会伺候不周,您将就一下。” 云早早对这些也不甚在意。 她除了在侯府的时候有下人伺候,跟师父在道观的时候,衣食住行都是自己打理,还得打理师父的,在安国寺,也是自己打理。 院子里,倒是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灯也亮上了,大红色的灯笼,很是应景。 两个十四五岁的婢女和两个粗使婆子已经在候着了。 宁商对他们道:“这位是云小姐,你们好生伺候着。” 几人恭敬的看着她:“云小姐。” 云早早微微颔首,第一句话就是问:“你们会包饺子吗?” 大年三十,不吃顿饺子,总觉得这年跟白过了一样。 粗使婆子为难的看了宁商一眼。 宁商道:“云小姐稍等,我马上让人把东西送过来。” 说完。 转身就要走。 云早早又喊住了他:“宁大哥,麻烦再给我拿点烟花过来。” 这鬼地方,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的,还是得听个响,热闹一点才像样。 可惜了,她本来是打算在安国寺,带着癫师父跟无尘他们一起热热闹闹包饺子放烟花守岁的。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左右。 饺子包好了。 下锅的时候。 云早早道:“等一下,我去放烟花,我放了饺子再下锅。” 以往在道观里,师父就喜欢这么做。 小栗子开心的迈着小短腿,跑到了早就已经摆好的烟花跟前,站在最左边,摆成了星星形状的烟花前,喊:“阿娘。” 星星,一共有五颗。 云早早到了最右边,道:“左边三颗我的,右边三颗你的,我喊一二三,一起点。” 小栗子拿着手里一根燃着的香,集中了精神。 云早早开始喊:“一二三。” 三字落。 小栗子兴奋地点了一颗星星,又跑去点第二颗。 点完了之后。 云早早的三颗星星也点完了,抱着儿子就往后撤,捂住他的耳朵,抬头看着夜空。 因正隆帝在宫宴上大发龙威,宫宴不欢而散。 是以皇亲国戚,达官显贵们集中居住的朱雀街这边,安静的很,大家都很低调,没有人敢冒险去触怒龙颜,回来之后放烟花爆竹。 直到砰砰砰的烟花爆竹声,在安静的夜空中炸响,绚烂的铺满半个夜空。 很多人都出来看,到底谁狗胆包天,在陛下动怒之后,回家还敢放烟花。 武安侯府,也在朱雀街,距离九皇子府,隔了两个街道,能很清楚的看到那五颗漂亮的星星,在空中炸开,化为了满天繁星,喜庆又好看。 一家人这会儿还在正厅,口诛笔伐,破口大骂云早早这个丧门星,没良心的白眼狼。 肯定是她勾结了九皇子,让九皇子当众跟月月退婚,以此报复侯府,让侯府丢脸,气死他们,破坏月月的姻缘跟名声。 侯夫人嗤笑一声:“这是谁家,敢在这个时候放烟花,就不怕陛下降罪吗?” 云晋驰计算了一下距离,很肯定的道:“是九皇子府。” 云晋安道:“九皇子现在,是彻底自暴自弃,无所畏惧了,在宴上触怒了陛下,回府之后,他还要惹陛下生气,看来对于这皇位,他是一点心思都没有了。” 想太子跟其他几位皇子,谁不是想着办法讨陛下的开心,只有他,事事跟陛下作对,也不怪陛下厌弃不喜他,谁有这么一个儿子不闹心。 云晋驰想法别具一格:“幸好爹在宴上跟云早早撇清了关系,否则九皇子以后犯了丢脑袋的大罪,咱们说不得还得受她连累呢。” 这么想想。 他突然就不是那么生气了。 云锦月没有说话,只是一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怨毒之色。 云早早这个贱人,她以为她勾搭到了九皇子,让九皇子跟她退婚,就能破坏她的姻缘吗? 她错了! 太子哥哥跟她情投意合,岂是她这点不入流的手段就能挑唆的,太子哥哥之前都说了,就算她嫁给九皇子,等他登基之后也会立她为后的。 现在她跟九皇子的婚事作废了,以太子哥哥的仁善和他对自己的一片痴心,肯定不会介意外界如何说,会娶她为太子妃的。 反倒是她自己,为了报复她,把她自己卖给了九皇子,以九皇子现在的境遇跟他那嚣张跋扈的性子,说不定什么时候,项上人头就不保了,到时候他作为家眷,还不是得跟着一起陪葬。 其他府邸的人,也在看烟花,在议论。 有人摇头叹息:“我看这九皇子是真疯了。” 有人感慨万千:“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隐忍一点,一次次触怒陛下,也不知道陛下能容忍他胡闹多久。” 有人扼腕惋惜:“九皇子遭此大难,性情大变,时也命也啊!” …… 刚刚睡下的萧珩,也被烟花声扰醒了,去了锦绸,那双冷寒幽沉的眸漫上几分了然的性味来,声音带着几分惺忪的沙哑,喃喃道:“还真是找对人了。” 这烟花放的,喜庆。 皇宫里那老不死的,又要被气死一回了。 房门口,有轻微的脚步声靠近。 宁商压得很低的声音响起,问:“主子睡下多久了? ” 第25章 小家子气 齐大小声道:“有半个时辰了。” 宁商看着端过来的饺子,转身欲走。 屋里。 传来了萧珩带着惺忪睡衣的慵懒询问:“她又有何事?” 宁商道:“主子,云小姐下了饺子,让属下过来给您送一碗。” 他是没想着屋里之人会吃的,主子向来不吃外人做的东西,端过来也只是走个过场。 没想到萧珩却是道:“拿进来吧。” 宁商推门而入,把饺子放在桌子上,人立在一边没走。 萧珩披了件外裳,下了床,走到桌边坐下,看了眼宁商。 宁商晃了晃手里的平安符:“云小姐说,吃到了包福钱的饺子,来年会有一年好运气,您吃到了这个再给您。” 萧珩瞧了那平安符一眼,便微微敛下眉眼,桌上一碗饺子,还有一盘调好的蘸料,放了嫩生生的小葱作为点缀。 他有些怀念,突然问:“他们道门之人,都这么过除夕吗?” 别的道门之人他没接触过,倒是有幸跟义母过过除夕夜。 她也会指挥着他跟义父一起包饺子,在饺子里包铜钱。 谁吃到了带福钱的饺子,就会得到她亲手做的护身符。 宁商被问的愣了一下,道:“主子,我送碗筷回去的时候,帮您问问云小姐。” 一碗饺子,对萧珩来说,也只是打打牙祭,片刻就下了肚,吃到最后一个的时候,才吃到了福钱,竟是枚五帝钱。 宁商把平安符给他,说吉利话:“祝主子新的一年福气满满,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大吉大利。” 萧珩冷沉的眸也难得浮上了一层笑意,道:“给他们包两个押岁荷包。” 宁商又怔了一下,自从摄政王跟王妃失踪之后,主子就再也没这么笑过了,心里也跟着开心,赶紧应道:“是,主子。” ** 云早早放了烟花,吃了饺子,身边还有儿子,快活的人,端着干果蜜饯进了卧房,道:“儿子,咱们去床上吃,暖和。” 说着。 她伸手掀了被子,入手的触感,却让她怔了一瞬,放下果盘,仔细的去看手里的被子。 小栗子好奇的问:“阿娘,这被子有问题?” 云早早揉着被子里的填充物,道:“没问题,就是做工这么精致的羽绒被子,除了你师祖做的外,阿娘还没有在别处见过。” 就连侯府也没有。 大户人家一般不会用这种羽绒的,因为羽绒不好处理,还会跑的到处都是,蚕丝被才是他们最常用的。 可师父的技术,却能把羽绒给固定住,还能去除羽绒的怪味,做好了之后,比蚕丝的保暖轻软,她以前穿的衣服,也都是师父用羽绒做的。 小栗子想到了某段不是很开心的回忆,跟着点头:“去年的时候,师父说羽毛做的衣服暖和,弄了好多鸭毛鹅毛,让我们寺里手艺最好的泓拾师叔给我缝衣服里,结果味道好臭,毛毛到处乱跑,还钻出来到处乱飞。” 云早早看着他紧皱着小眉头跟自己抱怨,道:“阿娘做的不会乱飞,等阿娘给你做。” 师父的所有本领手艺,她都继承了,就是这几年只顾着犯蠢讨好云家人,处处围着他们转,很多手艺都生疏了。 小栗子点头,很新奇的看床上的羽绒被,突然抬头看她,压低了声音问:“娘亲,你说师祖会不会被九皇子他给抓起来了?” 他强占了师祖给娘亲留下的家。 现在他这里还出现了只有师祖才会做的被子。 云早早摇头:“以你师祖的本事,不可能被人抓了,不过你师祖她经常外出云游,对跟自己投缘之人,也从不藏私,许是有人从她这里,学到了做被子的方法。” 小栗子一脸疑惑:“那师祖她为什么会不见了,也不让娘亲去找她呢?” 云早早道:“等娘亲了解了京城的事情,就云游天下,找你师祖去。” 师父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她小的时候需要人照顾,她一年还能留在观里半年。 等她年纪稍大,能自己照顾自己,她动不动就消失个一年半载的,她也不知道她去做了什么,她也从不带着她去。 “好。”小栗子已经盘坐在了床上,给她剥瓜子,剥花生。 娘俩在九皇子府守岁。 武安侯府,这个时候已经陷入了黑夜的安静里。 只有云晋驰还在书房里温书,准备两个月之后就要开始的春闱。 可他越是看书,越是头疼,感觉书页上的字,都在摇晃扭曲,让他心情烦躁的紧,将手里书摔在桌上,怒问:“含笑,我的熏香怎么换了?” 含笑正在一边候着,看他脸色不好,噗通跪在地上,怯怯的道:“二公子,您上次给裴公子香的时候,就已经剩的不多了。 ” 云晋驰这才想起来,他使用的香,一直都是云早早给送的,心里又是一阵窝火:“她一个月送一次,她怎么不一天送一次,让我天天去找她要呢。 她自己做的香而已,是多金贵的东西吗? 山里来的野丫头,就是小家子气。” 含笑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云晋驰一想到云早早就气不打一处来,脑袋有些胀痛,气得一甩袖袍,对含笑道:“还跪着干什么,还不伺候我更衣睡觉。” 含笑赶紧起身伺候。 其实除了香,二公子喝的茶,爱吃的果子蜜饯都是早早小姐给的。 他枕头里的助眠香囊,床头衣柜书架上的香囊,也都是早早小姐做的,里面都是放了符箓的。 侯府里的主子们,都不信神佛,也不信早早小姐,说她会的是歪门邪道,可她是信的,早早小姐给她的护身符,救过她娘亲跟弟弟的命。 早早小姐人很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侯爷夫人跟三位公子那么讨厌她。 ** 云早早做的香,到底金贵不金贵。 云晋驰在初八这天,参加尚书府大公子余贺丰举办的文会时,见识到了。 第26章 调香之人 年前年后这几日,在京城读书人中,有名叫明心香的熏香,很是受人追捧。 可数量却极少,极为难得,一钱已经卖到十两黄金。 有用过此香的读书人,都说效果极好,大大增加了他们看书写文章的效率。 云晋驰过去的时候。 花厅里,很多认识的同窗都在围着裴安谈笑风生。 有人道:“裴兄,这明心香,大家都知道,是从你手里流出来的,你可不能藏私,再卖一些与我吧,你要金子银子还是珠宝,为兄都有。” 有人跟着附和:“裴兄,我还没用过这香,你今日可得卖我一些,让我看看这香,是不是跟传闻中的一样神奇。” 有人跟着开玩笑:“马上就要春闱了,我看这明心香,定是裴兄要藏着自己用的,他怕我们都用了,在会试的时候,考的比他好。” 裴安还没有说话。 有人就看到了走过来的云晋驰,招呼着他一起过来。 云晋驰问:“诸位这都是在探讨什么呢,这么热闹。” 有人笑道:“就是明心香,云兄应该听过吧,我们几番打听,才打听出来,是裴兄售卖的,在找他讨买些呢。” 有人道:“云兄定是已经用上了吧。” 裴安道:“你们找我,不如找云兄,那制香之人跟我说过,他可是已经用了好几年的明心香,每日里都用,我前些时日,还从他那里讨了一些呢。” 云晋驰听得云里雾里,一头雾水,道:“裴兄说笑了,你讨的香,是我家里人自己调制的,哪里能跟你价值千金的明心香比。” 他给他的香,是云早早做的,说不得只是味道,跟他们说的明心香有些相似。 云早早她一个山里长大的,愚不可及,粗鄙不堪,怎么可能做得出来价值千金的香。 裴安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着点了点头,微微眯着眼睛,一副狡猾的狐狸味,道:“哦,那正好,今日那制香之人也在府里,我让人问问,她愿不愿意过来跟诸位一见。” 他倒是要看看,他们侯府的人,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跟他装傻? 云早早这样一个金疙瘩,就这么被他们当成土坷垃,给扫地出门了。 裴安的小厮过去喊人的时候。 云早早正在余三小姐的院子里给她调整风水,指挥着下人把左边一座假山上的大石,给挪到右边一座假山上:“对,有字的那一边朝南方。” 余小姐眼睛亮晶晶的问:“云天师,石头这么放,是有什么讲究啊?” 余贺丰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家三妹妹。 她前日里跟几位闺中密友在冰上玩耍的时候,突觉胸前一阵灼烧般的痛,痛得她赶紧拉着小姐妹们跑到了岸边。 说来也巧,她们几人刚刚到了岸边,之前玩耍的那片冰面,突然就碎裂了,冰块哗啦啦的都落入了水里。 三妹妹的胸前没有戴别的东西,独独带着他买明心香的时候云早早赠的平安符。 三妹妹认定了是平安符显灵,当即就找他询问,央求他带她去找云早早当面道谢。 后来,才有了他去帮她递帖子,邀人来尚书府一叙的事情。 云早早道:“正南方五行属火,喜红色,这块红色的石头,要对着正南方,才能赠财旺运。” 她话音刚落。 余三小姐的贴身大丫头过来,道:“三小姐,文会那边的裴公子,想请云小姐过去一叙。” 云早早就知道自己生意来了,点了点头,道:“那三小姐,我先过去那边看看,等会儿回来再接着帮你看风水。” 余贺丰道:“那我陪云小姐一起吧。” 余三小姐也是个活泼的性子:“我也与你们一起。” 三人结伴到花厅的时候。 裴安正在亲自点香,看到她眼睛就是一亮,笑道:“说曹操曹操到,那我就不越俎代庖,让调制此香的云小姐,亲自为诸位点香吧。” 大家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排除了他们认识的余贺丰跟见过面的余三小姐,就剩下了云早早是个生面孔。 不过能被余贺丰邀请过来的人,也都是世家大族的贵公子。 有人咦了一声,突然碰了碰身边的云晋驰,问:“云兄,这位云小姐,不是你妹妹吗?” 有人压低了声音提醒:“除夕宫宴上,武安侯已经亲自否认了,这位云小姐并不是侯府丢失的大小姐,是他们找错了人。” 云晋驰看着云早早,只觉得一口气哽在了喉间,上不来下不去,堵得他难受,脸色也跟着阴沉了下来。 调香之人就是她? 她能给人家用什么好香。 她肯定是在香里用了妖术! 云早早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了裴安身边,落落大方的道:“既然裴公子如此说了,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裴安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香篆已经打好,是个莲花形状。 云早早过去,接过裴安给的线香,将压好成型的明心香香粉点燃,盖上了香炉盖,袅袅青烟徐徐而出,清淡雅致的香味,很快便弥漫了花厅。 有人微微阖上眼睛,细细的品了一下,开口道:“这味道很独特,是多种香调制而成,有沉香,苏和香,檀香,还有凤髓香,云姑娘我的可对?” 云早早心道你说的不对,可这人说的都是现今世上最贵的奇香,可以帮她的香抬高价格的,她笑笑,道:“这是我家的不传之秘,这位公子还是莫猜了。” 之前那个问云晋驰的人,神色玩味的看了眼他,凑到他身边问:“云兄,咱们俩这么些年的交情了,裴安不愿意卖于我,你总是可以卖我一些吧,你放心,我用现在的市价跟你买。” 裴安说他用了好几年了,他本是不信的。 可他这会儿见到了云早早,就信了。 他见过云早早,前年的时候,有一天晚上突降大雪,书院里冷得受不了,大半夜有人来给云晋驰送御寒的被褥衣物还有取暖的炭。 他住在云晋驰隔壁,过去看了一眼,那姑娘长得着实好看,冻得小脸发白,却还在笑着,一句句殷勤的喊着他二哥,却连他一句感谢关心都没得到,被他黑着一张脸训斥走了。 他当时就想,云晋驰这厮过分的很,怎么能如此狠心的对待他的亲妹妹,后来才得知,这个妹妹叫云早早,是他们侯府被人抱错,前两年刚寻回来的女儿。 云晋驰想到昨日里他就已经换了香,看着在他跟前春风得意的云早早,心里越发气闷,冷着一张脸,阴阳怪气的道:“这不知道怎么做出来的香,你们也敢用。” 第27章 扒了你皮 他声音不大。 可花厅里如今安静,大家都在品香。 裴安笑着道:“云兄都用了四年了,如今说不能用是何道理?是不想让我们用?我看云兄才是怕我们会试的时候,抢了他的风头。” 云晋驰握了握拳头,窝了一肚子的火,脸也更黑了,努力压制着心里翻涌的各种情绪,道:“我已经不用此香了。” 从昨天开始,香没了,他就换了香,也没有说谎。 不过他无法否认,之前他的确是在日日用着,人现在也好好的,并没有任何不适。 有人就问云早早:“云小姐,裴兄他真的是日日用你做的香?” 云早早矢口否认:“我跟云二公子并不熟,香的味道相似的有很多,许是裴公子弄错了,我做的香,怎么入的了云二公子的眼。” 裴安知道她这是不愿跟云家扯上任何关系了,从善如流的道:“对对对,是我这鼻子不行,是我弄错了,只是相似的味道,云兄说了,他用的香是他家里人调制的,云小姐又不是他的家人。” 然后。 他就见云晋驰脸都黑得能滴出墨来了,一副马上要被憋闷死的模样。 他现在可以确定了,云家人是真的是有眼不识金镶玉,把人家从云家赶走了不说,还当着圣上的面跟她划清了关系。 当着圣上的面,那就真的是彻底的,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了。 他现在就等着看,云家人后悔不跌的样子了。 云晋驰只觉得被人一巴掌扇在了脸上,火辣辣的疼让他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看着眼前这些人,众星拱月般围着云早早,向她讨买明心香。 他看着云早早笑靥如花,举止从容不迫,言谈进退有度的跟他们谈笑风生。 他突然就生出了一种荒谬的恍惚感来。 这些年,他名声大噪,只要他出现的地方,所有人都会围着他转。 可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原本追捧恭维他的人,会转而殷勤的捧着云早早,视他如无物。 他也未曾想过,一直像跟黏皮糖一样,不管怎么赶都赶不走,不管如何骂都不会生气的云早早,会像此时一样,再不看他一眼。 说不出的失落跟苦涩,让他一时间心绪复杂难当,又生出了别的卑鄙龌蹉心思,云早早的香,不定被她施了什么妖术。 等他们用出了事,就知道后悔了。 还有云早早,这些人皆是非富即贵,她在他身上用香出了事,家里也不会要了她的命,可这些人若是出了事,看不把她碎尸万段,到时候她还不是得求他们侯府救命。 云早早过来跟在场的人介绍了她的香,很快就跟余三小姐一块儿离开了。 云晋驰见她离开,眼底神色一凝,抬脚追了上去,在她到了院子里一座假山跟前时,二话不说,拉着她就走。 云早早被拉扯着走了两步。 就听一道凌厉的破空之声在耳边响起。 下一刻就听云晋驰一声凄厉的惨叫,剧烈的疼痛,让他人也跟着摔倒在地。 “你是个什么东西,本宫的人你也敢碰。” 萧珩裹挟着冰雪一般寒凉的声音在空气里响起,手里染血的鞭子再次扬起,又是一鞭子对着云晋驰抽了过去。 云晋驰是个读书人,平日里手指头都没破过皮,何曾受过这等伤,一时间疼到浑身都在痉挛,豆大的冷汗珠子自额头滚滚而下,抬眼看到坐在轮椅上的人,忍着疼痛出声:“九皇子。” 他到底瞎没瞎? 他是怎么知道他碰了云早早的! 萧珩那双蒙着锦绸的眼睛,都没往他的方向看,对着云早早伸出手来:“听小栗子说你来了余府,我来接你。” 云早早怕那一鞭子殃及她这个池鱼,躲得远远地。 她人此刻正靠在假山上,抓住他的手,借力站直了身子,到了他面前,又帮他把盖在腿上的狐裘往上拉了拉盖好他的腿,语气亲昵的抱怨着:“这么冷的天,你身子又不好,出来做什么,我还能不回家吗?” “手怎么这么凉,你啊,就是不知道仔细些,出门还穿的这么单薄。”萧珩却是将狐裘拿了起来,给她披上。 火红色的狐裘,将云早早一张脸衬得桃腮粉面,羞赧的微微一笑,越发显得娇艳动人。 余三小姐忍不住捧着心,跟身边的丫头感慨:“九皇子跟云姐姐感情真好。” 丫鬟小声嘟囔了一句:“三小姐,他们还未成亲,这样不好吧。” 余三小姐道:“你懂什么,九皇子都把她带到宫宴上了,当着圣上的面跟她表明了情谊,整个京城都知道他们俩的关系,亲近一些怎么了。” 丫鬟又道:“三小姐,你说九皇子他的眼睛,到底能不能看到?” 他是怎么准确抽中云家二公子,又是怎么知道云姑娘在哪里的。 余三小姐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别胡乱猜测,九皇子常年征战,五感自是比普通人要灵敏些的。” 她说完,又悄悄往对面看了一眼,才拉着丫鬟离开。 “事情做完了吗?”萧珩问。 云早早摇头:“还需要半个时辰,余三小姐的院子,你一个大男人去了不方便,不若就去找余公子他们吧,他们那边正在以文会友。” 萧珩笑的一脸温柔宠溺:“好,都听你的。” 云晋驰在一边看得瞠目结舌,觉得萧珩肯定是被云早早给骗了。 他忍着身上的鞭伤疼痛,也顾不得别的,一副为她好的语气:“早早,你那些香怎么来的你自己清楚,平日里自家人随便用用也就罢了,卖与别人要是用出了事,你担不起这个责任!” 萧珩脸上的温暖笑意瞬间消失不见,被锦绸覆着的眼睛转向他的方向,声音像是淬了寒霜般冷酷:“出了事也与你侯府无关,本宫自会为她担着。” 明明看不到他的眼睛。 可那种沁了寒霜的锐利压迫感,却让云晋驰头皮发麻。 他本是想挑拨,让九皇子对她起疑,认清她的真面目,却没想到他竟如此维护于她,心里不服气,嘴里却是道:“那算是我多管闲事了。” “以后再让本宫看到你纠缠我家早早,仔细本宫扒了你的皮。”萧珩冷酷的声音又带上了几分危险。 云晋驰没有再说话,被跟随的小厮扶着起身之后,对着他拱了拱手,忍着浑身的剧痛转身离开,心里愤然腹诽。 他有眼无珠,不识好人心,这么护着云早早,以后她闯了大祸,连累了他九皇子,可别怪他当初没提醒他! 云早早见云晋驰走了,余三小姐也走了,才把自己的手给抽回来,道:“我要去三小姐的院子了。” 萧珩拿出白色的巾帕,微微敛眉,认真的,仔细的擦拭着自己的手,像是刚刚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他面上的温存消失不见,整个人都凌厉如刀锋般冷锐,声音也恢复了惯常的慵懒随意:“我去马车上等你。” 第28章 互相嫌弃 云早早看着他的动作,心梗了一下,一脸嫌弃的拿袖口用力擦自己被他握过的手,顺便把狐裘也胡乱扔给了他,冷冷道:“我知道了。” 她还没怪他自作主张拉她的手呢。 他倒是先矫情起来了! 怪不得他爹厌弃他,京城的权贵们也都在看他笑话,就他这性子,有人会喜欢他才怪了! 余三小姐先回去了自己院子,就见尚书夫人,也就是她的娘亲,带着她的姐姐过来寻她了:“凝儿,你姐姐来了,听说你得了个很灵验的平安符,也想求一个,你请的人呢?” 余三小姐,闺名余凝,笑着跑过去,神秘兮兮的道:“九皇子来找她了,他们俩在园子里说悄悄话呢。 阿娘,你没看到,云姐姐长得美丽,九皇子也生的俊美,他们两个在一起好配,九皇子对她可好了,处处都维护着她,比云家人强多了。” 以往她没见过云晋驰,只听人说他生的芝兰玉树,是谦谦君子,可如今一见也不过如此,哪里有亲哥哥,在外人面前,处处说自己亲妹妹的坏话。 还是九皇子好,会维护云姐姐,还会担心她冻着给她送狐裘。 余夫人道:“你又知道了,你知道九皇子如今在京城是个什么境况吗就说好,她跟着九皇子,还不如留在云家呢!” 九皇子对她好? 九皇子那种从尸山血海爬出来的人,心狠手辣,冷血无情,哪里会真心对她一个未婚生子的女人好。 况且他现在被褫夺兵权,回来之后圣上也没给他什么职权,只空有一个九皇子的名头罢了,明眼人都知道,他要娶他,不过是在利用她反抗当今圣上罢了。 余家姐姐也道:“小妹,阿娘说的对,九皇子手里的权没了,人也废了,跟着他能过什么顺心日子,也就她未婚生子,没有像样的好人家愿意娶她,才会愿意嫁给九皇子。” 余凝急了:“你们不要这么说云姐姐,她不是那样的人,她可厉害了,她会道法会画符,她还会制香呢,哥哥现在用的明心香,就是她调制的!” 余夫人有些讶异:“丰儿用的香是她调制的?那个一钱卖到了十两黄金的明心香?” 余凝点头:“云姐姐说要感谢大哥帮她推荐明心香,大哥的香都是她免费送的,阿娘你想想,大哥半月就要用一钱香,用一年下来,咱们家得省多少钱。 我跟雪儿她们的命,也是云姐姐救的,她人真的很好。” 余夫人被女儿给说的脸都有些发烫,温柔的拍了拍她的手:“阿娘知道了。” “丰儿用的明心香是她给的?”余家姐姐眼睛一亮:“凝儿,你一会儿帮姐姐问问,能不能卖与姐姐一些,我家小叔来年也要参加春闱,姐姐听说这香能明心开窍,想要着人买也没找到门路。” 余凝是个聪明懂事的:“阿姐,大哥都没有跟你提她,她手里香的生意,是交给裴安做的,你买香还是去找他吧!” 余家姐姐也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见她一脸严肃,笑着道:“好,阿姐知道了,不会跟她提,伤了你们的情谊,阿姐让你姐夫去找裴公子。” 云早早很快就过来了。 余家姐姐跟余夫人心知余凝有意跟她交好,都热情的招待了她,等她给院子看完了风水。 余夫人一脸慈祥的看着她,给足了她脸面:“云姑娘可否去我的院子帮忙看看?” 云早早略带歉意的道:“余夫人抱歉了,阿珩他还在外面等我,我要告辞了,等下次吧。” 说完。 她拿出来三个早就准备好的平安符,给余家母女三人一人一个,道:“余夫人,余小姐,我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余家姐姐过来,就是想给儿子求一个平安符,刚刚听说她要离开还有些失落,自己没能求到平安符,此刻见到,欣喜不已:“怎么会嫌弃,云姑娘的香已价值千金,平安符假以时日,也定会名满京城。” 余夫人也收下了符,笑着道:“那改日等你有时间,我再让人上门请你。” 等云早早走了。 余家姐姐感慨:“是个有着八面玲珑心的孩子,值得结交,凝儿你好好跟人家相处。” 余夫人也不无心疼的道:“是个好孩子。” 这姑娘,先不说有多大的能耐跟本事,这为人处世做的是真不错,说话也很是讨人喜欢,跟她相处很自在舒服。 也不知道这么好,这么懂事的姑娘,云家怎么那么不喜她,把她赶出家门不说,还当着圣上的面,跟她划清关系。 此刻。 已经回到了侯府的云晋驰趴在床上,背上一道鲜血淋淋的鞭伤,看起来着实有些可怖。 含笑正在给他上药。 侯夫人看着他背上的伤,心疼的直掉眼泪,骂道:“云早早这个丧门星,当初我怎么就鬼迷心窍,把她给接了回来,就该让她死在外头才好。” 她离家出走,勾搭九皇子,让九皇子跟月月退婚,让月月,让整个侯府都成了京城的笑柄谈资不说。 现在还让九皇子对她的亲哥哥下如此毒手,她还是不是人了! 云晋驰神思有些恍惚,道:“娘,我桌上的香炉里还有我用剩下的香灰,您去帮我看看,那香都是些什么香。” 他不信云早早会有钱给他用什么好香。 她要是用劣质香骗人,被他揪到了小辫子,有她好看的! 侯夫人道:“那香灰有什么好看的。” 云晋驰眼底神色幽沉:“那是云早早做的香。” 侯夫人脸色骤变,慌不迭的起身:“你怎么能用她的香,她那个恶毒的小贱人,她万一在里面放毒害你怎么办?” 云晋驰催促她:“娘,先别说这些,你先帮我看看再说。” 侯夫人脸色难看的,亲自去拿了香炉,取了香灰,开始嗅闻分辨其中含着的香料余韵,越是仔细辨别,脸色越是凝重。 云晋驰等她放下香灰,迫不及待的问:“娘,这其中都有什么香料?” 第29章 当年真相 侯夫人道:“苏和香,味辛,温,归心,脾,有开窍,辟秽,止痛的功效。 沉光香,《洞冥记》云:“涂魂国,烧之有光。”是武帝时涂魂国的贡品。 百濯香,《拾遗记》云:“香气沾衣,历年弥盛,百浣不歇,因名曰‘百濯香’”。” 云晋驰虽然不甚懂香,可这些名字他都是听说过的,都是价值千金的香料,有些不敢置信的问:“娘,你没有弄错?咱们府库里有这些香料吗?” 侯夫人道:“自然是有的,咱们侯府还能缺了这些香,我跟你妹妹平日里调香,都是用得到的。” 云晋驰又问:“从没有丢失过?” 侯夫人想到他刚刚的话,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不好看,不过也没说谎,摇了摇头:“这香都是有数的,我吩咐过,只有我跟月月能取用,分量从未少过。” 云晋驰的脸色,倏地比之前还要惨白难看,声音也变得有些艰涩:“娘,你这些年,可曾给云早早发过月例?” 侯夫人哪里知道这个,月例发放一向都是她身边的李嬷嬷管着的,转头看向她。 李嬷嬷记性很好,道:“四年前,早早小姐入府的第三个月吧,因着二公子说她偷窃大小姐的耳坠,夫人您便命我停了她的月例。” 侯夫人一点都不记得这件事了,停了就停了,给那个白眼狼月例,还不如把月例拿去喂狗,狗见了她还知道摇摇尾巴呢! 云晋驰就连唇都变得灰白,像是在求证似的:“自那之后,一分钱都没再给过她?” 李嬷嬷道:“瞧二公子说的,没有夫人的首肯,我怎么敢随便给人发月例。” 云晋驰眼神有些空洞,心绪复杂难耐,不再言语了。 所以。 上次他去找云早早的时候。 她说的都是真的,是她用她自己的钱,在给他买香制香吗? 可是她师父就是一个道观的观主,山里的破旧道观,哪里来的这么多钱留给她? 侯夫人担忧的看着他:“驰儿,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难受,娘去让你爹进宫,请御医来给你看看吧。” 云晋驰勉强勾起了一抹笑,声音虚弱:“没事,娘,我想自己安静一会儿,好好想一些事情,您先回去歇着吧。” “那你好好歇着。”侯夫人见他精神不济,叮嘱了他一句,对含笑道:“好好伺候你家主子,有什么事赶紧去找我。” 含笑恭敬的应是。 等到侯夫人走了。 “二公子,我……”含笑欲言又止。 云晋驰看了她一眼:“有什么话就说。” 含笑跪在地上,有些紧张的看着他,最终鼓起了勇气,道:“那耳坠,是大小姐送给早早小姐的,我当时恰好路过,看到了。” 云晋驰瞳孔震动,声音也蓦地加大:“你说什么?” 含笑吓得缩了缩身子:“耳坠不是早早小姐偷的,是大小姐送给她的,还是大小姐亲自给她戴上的。” 云晋驰气得大发雷霆,抄起手边的药瓶砸到了她的脸上:“贱婢,你那个时候怎么不说?” 都过了四年了。 该冤枉的都冤枉了,该惩罚的都惩罚了,她现在才说还有什么用! 含笑也不敢躲,被结结实实的砸了一下,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跪在地上,垂头不语。 那个时候,二公子火气大到吓死人,她一个小丫头,自保还来不及,怎么敢站出来说话。 而且那个时候,她还不了解新来的早早小姐到底是个什么脾气品性,也不敢贸然出头给自己找麻烦。 后来,再想说也便没了机会。 云晋驰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剧烈的喘息着,努力平复了一下心绪,整个人像是在瞬间被掏空了力气一般,闭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给我滚出去。” ** 裴安的确是个做生意的天才。 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这天,明心香的价格,已经涨到了一钱一百两黄金,依旧是供不应求。 裴安这个明面上的卖香之人,就算对外说闭门谢客好好读书应对科举,也免不了有权贵利用各种门路走家里各种关系找到他,跟他求香。 毕竟,二月初九会试正式开始,只要是有家资的读书人,都想着在这之前,让家里的应试学子做最后一次冲刺,只要能让文章精进,花多少钱都无所谓。 明心香也变成一天一个价,一举成为京城第一名贵的香。 据说,买到明心香之人,只要愿意卖,有人甚至会出高于原价百倍千倍的价格来买。 不过能从裴安手里拿到香的人,也都是非富即贵的,都是为了给自己或者参加科考的家人助力的,没有几个人会为了钱倒卖香。 裴安这天,抽空跑来找到了云早早,愁得不行:“云小姐,你真的不能多做一斤出来吗?一斤一百钱,一钱卖百两黄金,一斤就是万两黄金。” “裴少要保持好平常心,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些钱不该是咱们赚的,咱们想要也要不到。”云早早给他递过去一杯茶,道:“我的能力只能做出这么多,再多的话,香的效果就会打折扣,我不会为了眼前的利益,放弃长远的收益,你也不想为了眼前的钱,毁了你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声誉吧。” 她说这么多,就是怕裴安会瞒着她造假,毕竟这诱惑,对所有人来说都无法拒绝。 “我知道,我不会为了钱乱来的。”裴安是个聪明人,也懂她的提点,喝了口茶之后,便觉躁动的一颗心,跟上了头的脑子也跟着平和了下来,好奇的问:“你这茶是什么茶?” 云早早道:“癫师父采的野茶,就长在安国寺的后山上,喝了可以平心静气,缓解疲累,保养身体,你喜欢的话,我装一些与你。” 野茶其实是普通的茶,她把茶叶在祖师爷牌位前养了一个月,才有此功效。 她之前自己采的野茶,最少都要养半年,效果会更好,不过她傻,她犯贱,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茶叶都分给了云家人。 “那给我装点。”裴安眼睛就是一亮,在她装茶的时候,眼巴巴的看着,一直提醒:“多装点,再来点,我看你那好些茶叶呢,我拿去送人,喝的好了咱们能拿去卖的。” 云早早提醒他:“这茶叶,一月只有五斤。” 裴安明白,点头笑道:“物以稀为贵,少了才好。” 他还想再坐会儿,看看她还会不会拿出别的好东西来。 外头,响起了轮椅滚动的声音。 萧珩温润的声音也跟着响起:“早早,事情谈完了吗?咱们该出发去安国寺接小栗子了。” 第30章 两副面孔 裴安起身行礼:“九皇子。” 萧珩微微颔首,便低低咳了起来,一张本就带着病态的俊脸,看起来更苍白了。 云早早无语,赶紧配合的拿了她自己的雪貂裘过去,给他盖在腿上,嗔道:“前日里刚得了风寒,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 萧珩轻咳之后,染得漏在锦绸外的眉尾都有些红,陪着笑,有些喑哑的声音带着讨好:“我知错了,下次不会了,别气了好不好?” 裴安看着他们俩,不敢再多扰,道:“云小姐,裴某告辞了。” 说完。 赶紧离开。 外头都传着九皇子有多喜欢他的心上人,事事都听她的,顺着她的心意,如今一看,的确如此。 云早早见裴安走了,眼底的关心嗔怪消失不见,把自己的貂裘给拿了起来,嫌弃的使劲拍了拍,面无表情的道:“走吧。” 大年初十,小栗子回了安国寺,陪他师父去了。 她说好了十五元宵节,要接他回来逛花灯会的。 萧珩面上的温柔也消弭不见,靠在轮椅上,慵懒散漫的道:“云天师请。” 两人一起到了安国寺的时候。 癫和尚跟小栗子正在包元宵。 见他们俩过来,一点都不见外的使唤人:“你们俩也过来,那个老秃驴也要过来吃,得多包一些。” 云早早眼观鼻鼻观心,立马了然,癫和尚跟萧珩是认识的。 癫和尚虽然人有点不正经,可他对陌生人,绝对不会呼来喝去。 萧珩摇着轮椅过去,道:“还有红豆沙啊。” 癫和尚道:“小无念说你可能也要过来,特意做了一盆,够你吃了吧。” 萧珩点头,嗯了一声,卷起袖子。 小栗子巴巴的给端来了水,看着他笑:“萧叔父洗手。” 萧珩净了手,温柔的笑了笑:“谢谢小栗子。” 小栗子又给他递过去干净的巾帕,笑的更开心了:“不用客气。” 云早早看着自家狗腿的儿子,一阵无力。 她看看萧珩,如果他不是用锦绸蒙着那双眼睛,谁敢相信他看不到,只能佩服他的除了视觉之外的其他四感强大到逆天,完全可以替代眼睛。 癫和尚感慨道:“我家小无念,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我记得你那个时候,也是这么伺候你义父的。” 萧珩转身去包元宵,勾起唇角:“那说明我们有父子缘,我也很喜欢小栗子。” 小栗子开心的都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转身的时候差点儿撞到了云早早身上,仰头对着她咧着嘴巴笑:“阿娘我去给你端水。” “你慢些。”云早早提醒了一句。 小栗子很快又端了一盆水回来了,等她洗完擦干手之后,转头又凑到了萧珩身边,很认真的包元宵,包好了还问:“萧叔父,你看我这个元宵包的好不好?” 萧珩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元宵,笑着点头,夸赞:“包的很好,很圆润,我家小栗子真能干。” 小栗子嘴巴也很甜:“萧叔父包的也很好看。” 云早早看着眼前好似父慈子孝的和谐画面,心道一定得跟儿子谈谈。 萧珩这个人,两副面孔转换的丝滑流畅,前一刻表现的对你极尽温柔宠爱,下一刻就能恢复他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她得警告儿子,绝对不能对他这种人付出真感情,否则产生羁绊之后,伤心难受的只会是他。 癫和尚倒是一直很安静,安静的有些不符合他的性子。 一直等到一盆豆沙馅都快要包完了,才开始忆往昔,感慨道:“你义母最喜欢吃豆沙馅的元宵了,她一个人都能吃两碗,你义父做的豆沙馅最好吃。” 萧珩面上神色柔和了几分,唇角勾起的弧度也大了些,看向癫和尚:“义母说,我小师妹也喜欢吃豆沙馅,大师知道她人在哪里吗?” 癫和尚哼了一声:“你不是去找了没找到,你都不知道,我哪里会知道,我就是个和尚,又不是你义母,能掐会算。” 萧珩道:“她小时候你不是见过她一面,可否请你把她的画像画了给我?” 癫和尚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不记得了,再说了,她那个时候才多大点,就是个小豆丁,又生了大病,人都瘦的脱了相。” 萧珩哼笑了一声,面上的温柔凝滞住,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真的吗?” 他肯定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秘密,可是他就是不愿意告知他。 癫和尚道:“你少在我面前阴阳怪气,我要是知道,我早就去找他们了。” 他小师妹人在哪里,他是真不知道。 他义父义母去了哪里,他倒是知道,可不能告诉他! 云早早在一边听着他们的谈话,算是理清楚了一些关系。 癫和尚跟萧珩的义父义母是能一起包元宵的关系。 萧珩的义母,能掐会算,许是个道门之人。 另外,他还有个小师妹,听意思他是在找她。 元宵包好了。 天也暗了。 在安国寺吃了元宵。 云早早跟萧珩,就带着小栗子回城,癫和尚许是看不惯萧珩,没闹着要一起。 马车上。 萧珩靠坐在软榻上,明明一副慵懒散漫的模样,可浑身却像是笼了薄薄的一层冰,明确的跟马车里其他人划清了界限,线上生人勿近勿近。 小栗子偷偷看了他好几次,才鼓起勇气过去,怕惊扰了他,连呼吸都放的很轻:“萧叔父,你睡着了吗?” 萧珩舒展开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冷酷的声音,比外头的天还寒:“云天师,管好你儿子。” 小栗子本就忐忑的一张小脸,立时因为窘迫而涨的通红,无措的绞着手里的平安符,垂下了小脑袋,安静的退回了云早早身边。 云早早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然后将他手里的平安符拿过来,直接丢出了马车,道:“谁捡到了是谁的,送给有缘人吧!” 小孩子嘛,讲道理不一定听得懂,就得亲自碰碰壁,才知道这堵墙是走不通的。 小栗子得亲自体验一下萧珩在人后的冷漠,才知道不能把他在人前的宠爱当真。 第31章 元宵灯会 “嗯。”小栗子乖乖点了点头,钻进了她的怀里,似是在寻找安全的港湾,蜷成小小的一团。 一直到马车再次停下来。 小栗子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云早早在心里思考着,之后得好好跟萧珩聊聊,她可以配合他的一切行动,可得尽量把她家儿子摘出去,他年纪太小,受不了这种冰火两重天的刺激。 元宵灯会,是大周一年一度最热闹的节日。 在城外,感受不到节日的氛围。 一旦进了城,就变得热闹了起来,各家各户的马车,轿子,谈笑着结伴步行的人群络绎不绝,都是往灯会方向而去。 灯会上,更是灯火阑珊,人头攒动,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 小栗子在马车上被拒绝之后,就变得安静了。 不过下了马车,当萧珩对着他笑着张开双臂时,他又恢复了小孩子该有的活泼,好像已经忘了之前的事情,很配合的跳进了他的怀里,只是那略有些僵硬不自在的小身子出卖了他此刻的情绪。 云早早看着小家伙努力配合的模样,心里愈发心疼了,赶紧跟萧珩谈,刻不容缓,等从灯会回去就跟他说清楚。 出了马车,到了人前。 萧珩又变成了那个只倾心于她,离开她活不了的人,温柔的侧身偏头跟她说话,仰头看着她的时候,满脸都是爱意。 对小栗子也是满心慈爱,人少的时候会牵他的手,人多的时候怕他被挤到,便把他抱在怀里,把爱屋及乌演绎的淋漓尽致。 一家三口,郎才女貌,儿子也长的可爱,端的是夫妻恩爱,父慈子孝,羡煞旁人。 “阿娘你看,那边有幻术表演。”小栗子眼睛亮晶晶的,指着对面街道的上空。 那里。 一只雄鹰展翅高飞,忽的化成了浴火的凤凰,直冲天际,化为烟火消失不见。 “小栗子喜欢,咱们也去看。”萧珩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转头问云早早,商量的语气:“过去看看吧。” 云早早点了点头,把儿子从他怀里抱过来,道:“好,咱们去看幻术。” 因着有精彩的幻术表演,那边街道吸引过去了不少人,这边的人看到了之后,也在往那边过去,人群熙熙攘攘的。 “云姐姐。” 有人喊她。 云早早转头,就见她左后方,距离她不到两米处,余凝一脸惊喜的看着她,微微颔首:“三小姐。” 余凝转眼间就挤到了她旁边,先跟萧珩行了个礼,打了招呼,才兴奋的道:“我看着像是你,还真的是你,你们也是要去看幻术吗?我可不可以一起?” 云早早笑道:“一起。” 余凝怕走散,挽住了她的胳膊,还偷偷地拿眼角的余光去看轮椅上的人,心里越发对九皇子说的一刻都离不开她坚信不疑。 父亲说九皇子以生病卧床为由拒绝参加元宵宫宴,转眼间他就拖着病体,陪着云姐姐跟小栗子一起逛元宵灯会了,谁在他心里的位置更重,显而易见。 萧珩不悦的目光仿若透过覆在眼睛上的锦绸,实质性的落在她挽着云早早的胳膊上,眉心微蹙。 余凝冷不丁的一个激灵,赶紧抽回胳膊,只用手去抓她的衣袖。 云早早心道这人做戏,还真是到了事无巨细的程度,配合着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挽住了余凝的胳膊安抚她:“别怕他,他就这个样子,咱们小姐妹好,让他吃味去吧。” 余凝捂嘴偷笑,凑近她说悄悄话:“云姐姐,你们感情真好。” 人群拥挤着往前走,速度倒是不慢,不多时便到了幻术表演的地方。 除了普通看客可以免费观看的看台之外,还有个位于表演正对面,观看位置最好的看台,被单独围了起来,还放置了桌椅板凳,跟茶馆看台相似,需单独收费才能进入。 余凝道:“云姐姐,咱们去那边看台,我请你们看。” 她的贴身大丫鬟便拿了钱给跟随保护她安全的护院,小声吩咐道:“要最好的位置。” 护院挤过去交了钱,没多会儿拿了几张票回来。 余凝开心的拉着云早早进去,按照票上的号码找到了他们的位置坐下,又单要了一壶茶,几样茶点,还有瓜子花生。 萧珩跟小栗子,就在一边拿了个空盘子,把包好的花生跟瓜子放里面,剥了有小小一把的时候,就拿给云早早吃。 余凝悄悄地去看对面一大一小两个人。 他们不管是微微敛眉的神态,还是剥瓜子花生的动作,都像是如出一辙。 现在有人站出来跟她说,小栗子是九皇子的亲子,她绝对会相信。 她还碰了碰云早早的胳膊,给她使眼色,小小声的跟她咬耳朵:“云姐姐,九皇子跟小栗子长得真像,他们看起来真的很有父子缘。” 云早早也笑着点头,欣慰的道:“阿珩他很疼小栗子,小栗子也很喜欢他,的确不是父子胜似父子。” 呵。 这只是萧珩在人前故意表现出来。 真实的情况,不足为外人道也! 幻术表演还没有真正开始,台上的幻术师,在表演着小型的幻术留住客人,刚刚那只直冲云霄的浴火凤凰,也不过是招揽路人过来观看罢了。 等到这边收钱的看台上,人都满了的时候。 真正的幻术表演开始了。 小栗子激动的小脸通红,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台上看。 幻术师们吞刀、吐火,隐身,大变活人,画地成川,掷杯化鸟,赢得满堂喝彩。 台上,此刻又上来了一个幻术师,手心一粒瓜种展示给看客们,然后就地埋进了身前的土壤里。 小栗子道:“阿娘,种瓜术。” 云早早道:“那是苹果种子。” 小栗子挠了挠小脑袋:“那就是种苹果术。” 台上的幻术师,开始施法,给种子浇水,吟唱咒语。 不消片刻,种子生根发芽,抽开枝条,迅速生长,开花结果,沉甸甸红彤彤的苹果,挂满了枝头,把树枝都给压弯了。 幻术师开始摘苹果,顺手投掷一个给了距离他最近的看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看客拿着苹果咬了一口,大赞道:“又脆又甜,好吃!” 看客们开始喝彩,开始喊着要吃苹果。 小栗子站在板凳上,摇晃着他的小胳膊,试图让幻术师看到他,有模有样的喊:“看这里,这里。”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 突然就是轰隆一声响。 云早早的动作最快,抱起儿子,拉着余凝就跑。 第32章 突发意外 她还不忘大喊一声:“立柱断了,快跑!” 被她遗忘的萧珩,脸似是黑了一瞬。 隐在暗处的宁商跟齐大,也几乎是在云早早跑掉的同一时间出现,一左一右抬着他的轮椅,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看台。 就在他们离开之后。 又是轰隆一声响,在看台中央,支撑着整个看台的立柱,轰然倒下,朝着正中央的人砸了下去。 有人跑的快,躲过了一劫。 有人跑不及,被立柱当头砸下。 立柱约莫着有成年男人合抱粗,五米左右高,四周还有很多固定用的圆木,失去了支撑,呼啦啦都落了下来。 有两个被砸到要害的人,当场身亡,被其他大小圆木砸中的人,在喊着救命,喊着找大夫。 看台观看幻术,最差的座位,也要二两纹银,是以这边的看客,都是非富即贵,颇有家资的。 其中就有余凝认识的人,她刚刚死里逃生,心有余悸的抚着自己的心脏,还没来得及感谢救命恩人云早早,指着立柱就是一声惊呼:“小公爷。” 云早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被立柱压到了一条腿,几个护卫打扮的人,正满脸焦急的试图抬起立柱,可奈何力气不够,抬不动。 说起来,这少年也是够倒霉。 他恰好被立柱的顶端给砸到了,他但凡再往前跑一步,就免了遭这一难。 不过这少年也足够幸运,立柱的顶端落下来的时候,被对面的横栏给缓冲了一下,砸到他的时候冲力已经近乎没有了。 否则的话,他这条腿当场就会碎成肉泥。 萧珩开口了:“宁商,齐大,你们过去看看。” 云早早就见宁商跟齐大过去。 齐大跟宁商一样,是萧珩的贴身近卫,人长得斯文清秀,甚至有些文弱,看起来像是个读书人。 可此刻,他双手抱住立柱,身形往下一沉,再往上托举,数十个人都无法撼动的立柱,直接就被他给抬了起来,轻轻松松的往旁边一丢。 余凝惊讶的小嘴都合不拢,吞咽了一下,道:“云姐姐,他是传说中的大力士吗?” “嗯。”云早早点头,也有些惊讶。 她知道萧珩身边的人,都是深藏不露,可真没想到,看起来文弱的齐大,竟然是个力大无穷的,这立柱,怎么也得有个上千斤。 余凝感慨之后,就指着最前头那个倒霉蛋小公爷道:“云姐姐,他是沐国公府的小公爷沐承延,他爹去的早,老国公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也不知道砸这一下,他这腿还能不能保得住。” 云早早道:“我过去看看。” 余凝愣了一下,赶紧追了上去:“云姐姐,你还会治病?” 云早早边走边道:“略通一二。” 沐承延此刻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下半边衣袍,疼得冷汗淋漓,唇都被咬出了血,却硬是一声不吭,见到余凝过来,还对着她点了点头。 跟随保护他的亲卫们,有人在喊着找大夫,有人抬来了轿子,得赶紧把小公爷带回府,让人去宫里找御医医治。 云早早道:“他伤势严重,血流不止,你们现在把他带走,他这条腿可就保不住了,我可以帮他针灸止血,你们再带他走。” 小公爷,结个善缘,没坏处。 亲卫看向云早早,见她最多也就双十之龄,还是个女人,眼底是明显的不屑跟不信任,甚至因为她的阻拦有些愤怒,根本不理她。 沐承延也没看云早早,而是看向了萧珩,找他求证:“九皇子。” 萧珩开口就来:“承延,实不瞒你,我家早早医术了得,是天下无双的神医,可生死人肉白骨,宫里那帮尸位素餐的狗东西,给她提鞋都不配!” 沐国公府的侍卫们看了眼云早早,无不腹诽,都说九皇子被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被迷了心智,他们本是不信的,如今一看,他们自愧不如,也不知这些听着就很大很假的话,他怎么脸不红心不跳说出口来的。 沐承延之前还是有点信云早早的,毕竟她说话的语气很是笃定,让人很安心,可听了萧珩的话,说实话他开始怀疑,开始犹豫了。 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 九皇子眼里,他爱的人,自然是处处都好。 直到余凝开了口:“九皇子说的对,云姐姐不会骗人,小公爷信的话可以让她一试,不信的话,你们就赶紧走吧,还是看伤要紧。” 别到时候真保不住这条腿。 沐承延思索片刻,下定了决心,点头道:“那就麻烦云姑娘了。” 然后,在场的人就见。 云早早转了转带在拇指上的一个戒指,轻指腹轻一按,倏地从里面抽出来了一根银针来,长足足有九寸,散着银质特有的寒芒。 余凝看得眼睛都亮了。 萧珩也饶有兴致的轻轻摩挲着轮椅扶手。 云早早蹲下来,撩起沐承延染血的下衣摆,用力一扯,撕拉一声给扯断了,瞧了眼他的腿,捏着手里的银针,干脆利落的扎进了膝盖里。 九寸长的银针,只剩下一寸还在外面。 沐家的侍卫们,只觉得脊背一凉,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悄悄地去看萧珩。 九皇子心悦之人,果真不是寻常女儿家。 这一针下去,是真的又稳又准又狠,九皇子看着就不怕她哪天对着他的要害处,也给他来上一针吗? 大概过了五息之后。 云早早将银针拔了下来,给他简单的做了一下伤腿的固定,道:“血暂时止住了,半个时辰之内不会有问题,你们赶紧去找大夫处理伤势吧。” “多谢云姑娘。”沐承延对着她拱手道谢。 沐国公府侍卫们也跟着道:“谢谢云姑娘。” 沐承延,沐国公府的小公爷,都让她给看腿了,其他受伤的人,没离开的,等着轿子过来接的,也让自家的护院小厮们过来请她看伤,这会儿都在等着呢。 而且。 在小栗子的妥善安排下,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在排队。 可就是有些人,自视甚高,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不排队还嚣张跋扈,说的就是云晋淮,走到队伍的最前面,盛气凌人的命令她:“云早早,二哥被柱子砸到了腿,你快点先去给他看伤。” 第33章 屈打成招 排在队首的小厮,肉眼可见的急了:“云小姐,该到我家公子了吧。” 他们李家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自然是知道九皇子的未婚妻,眼前这位云小姐跟武安侯府之间的各种纠葛,毕竟她是在侯府生活过的,害怕她会听云晋淮的话,先去给云家二公子看伤,耽误了自家公子治疗。 云早早看都没去看云晋淮一眼,直接对那小厮道:“你家公子在哪里,带我过去。” 小厮松了口气,赶紧带着她过去。 “云早早。”云晋淮不服气,双眸喷火的看着她,怒声自责:“我们云家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你在我云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过了四年锦衣玉食的生活,你现在翻脸不认人了是吗?你但凡还有点良心,你就该先给二哥看伤!” 要是以往,她肯定会着急担心,第一时间全力救治二哥,只围着他一个人转。 可现在,她先救治了沐承延不说,他过来找她,她都不愿去救二哥,反倒是去救一个不知所谓的陌生人。 云早早没说话。 萧珩冷笑一声:“你们侯府养了她四年?是动辄打骂关柴房,不给吃喝。 还是进府不到三个月就诬陷她偷窃,从此不给她一分月例? 三公子说她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本宫是不认的。 也请三公子列好单据拿来与本宫,她吃了用了你们侯府多少,本宫来还。” 云晋淮被问的脸色涨红,却依旧是理直气壮:“九皇子不要信口开河,诬陷我侯府,我侯府从未薄待过她。” 打骂关柴房,那是她犯了错,还死不认错,关她是为她好,纠正她在山里养成的臭毛病。 至于不给月例,府里怎么可能不给她月例,她没有钱,那平日里她为了讨好他们,送的那些吃的用的穿的,难不成是她凭空变出来的? 云锦月这个时候过来了,刚刚哭过,一副梨花带雨惹人怜的模样:“三哥,二哥他不好了,既然姐姐不愿意救他,咱们也不要为难她了,还是赶紧带着二哥去找大夫吧。” 说到这里,又一脸歉意的看向云早早:“姐姐,对不起,三哥他不是故意的,他也是太心急了,我知道你还在生我们的气,都是我们的不对,当初你闹着要离府,我如果拦着,就不会变成如今陌路了。” 云早早在治病救人,没时间搭理她。 “哦?这就是你们侯府的一面之词?”萧珩闲着呢,有时间跟他们玩儿,覆着白绸的眼睛转向侯府一众人所在的方向,随意一指,道:“抓过来。” 齐大得令,干脆利落的把一个书童模样的人给抓了过来,嘭的一声丢到了他面前。 云锦月跟云晋淮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 萧珩已经一鞭子抽在了他身上,神色恣意慵懒,还带着笑:“我家早早为什么要离开侯府,你跟他们说说。” 抓来的这人,是跟着云晋驰的书童,疼得泪流满面,却是死咬着牙关不说话。 “倒是个忠仆。”萧珩感慨了一句,带着恣意笑容的俊脸,漫上了血腥残忍来,又是一鞭子抽了上去。 偌大的空间里。 鞭子的破空之声,抽在人身上入肉之声,抽出时带出的血肉,让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此刻,杀人不眨眼不再是一个对九皇子的形容词,而是具象化的动词。 云锦月跟云晋淮急的不行,想要阻止,却被齐大跟宁商拦住了,只能瞪着眼睛警告书童不要胡说八道,丢了他们侯府的脸面。 可是,书童却没能如他所愿,在挨到第三鞭的时候,已经受不住了,哭着喊着求饶,一口气全给说了:“我说,是大小姐的药丢了,公子说是早早小姐偷的,把她关进了柴房。 后来,药在大小姐的百宝箱里找到了,早早小姐就离府了。” “关了几天,可给吃喝?”萧珩人随意的把玩着手里的鞭子,在空气中抽出一声声让人胆寒的破空之声来。 书童听着声音就感觉到了彻骨的疼痛,止不住浑身发颤,声音也抖得厉害:“三天,不给吃喝。” 萧珩嗤笑一声,转向在场的人:“诸位可听到了,我家早早,是因为被侯府污蔑虐待,才愤然离府,这样的事,据本宫所知,她入府四年间,比比皆是,云大小姐刚刚的话,可有失偏颇。” 这会儿,他不动鞭子,他又变得懂礼了。 “你这是就是屈打成招!”云晋淮也不怕萧珩,反正打死都不能承认这件事,否则他侯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云锦月本想跟着附和,可看着云早早突然朝着这边走过来,便不敢做声了。 云早早本来不想在这里跟他们闹,她还要救人,可事情既然闹到这里了,她自然是要给侯府一点颜色瞧瞧的,指尖点在云晋淮额心处:“你说他是屈打成招,那你说说,我为什么离府?” 云晋淮在心里冷笑一声,想说你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就是在胡闹,可话到了嘴边却不受控制,变成了他的心里真实想法:“是我们诬陷你偷药又怎么了?关你柴房又怎么了?你就不能大度一点吗?为了这一点小事就离家,你有没有一点良心?” 他立时吓得脸色骤变! 云早早解释:“我跟诸位说一下,我刚刚使用的是我们道门的口吐真言术,想必诸位都应该听说过,被施术者会说出真心话。” 在场的人,之前还是云里雾里,不知道谁说的才是实话,可眼下里,拨开云雾,事情的真相总算明了。 听到云晋淮的话,他们这些外人都看不下去了,开始毫不避讳的谈论了起来。 “一直听说云家三公子是非分明,大公无私,可诬陷了人,他怎能说的如此理直气壮,没有一丝羞愧之心。” “我也听说侯府主母为人宽厚温和,最是主母典范,家里有如此冤案,她也无动于衷吗?” “怪不得云小姐会离开侯府,换做是我,被人冤枉惩罚,还反过来怪我不识大体,我也受不了这个委屈。” …… 云晋淮一张脸涨的通红。 四周的指指点点,嘲弄讥讽,让他丢尽了脸面,一时间屈辱,愤怒跟积满了胸腔,想要大声呵斥反驳他们,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最后,他再次把攻击发泄的矛头,对准了云早早,恨不能吃人的凶狠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咬牙切齿的开口:“云早早。” 第34章 二爷求见 他接下来的话。 还没来的及说下去。 云晋驰就打断了他的话:“老三,不要胡闹了,回家!” 他还嫌丢脸丢的不够吗? 眼下,他们侯府曾经苛待过云早早的事情已经被人知晓了。 再闹下去,他不确定云早早还会再说出什么对他们侯府名声不利的事情来。 到时候,他们侯府就真的要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了。 云锦月也想到了上次自己口吐真言的事情,浑身就是一凉,怕云早早会对她动手,拉了云晋淮一把,劝着:“三哥,咱们走吧,二哥的伤要紧。” 云晋淮刚刚是怒火攻心,血气上头,被打断了之后,便稍微冷静了一些,恶狠狠的瞪了云早早一眼,转身就走。 他在心里恶毒的诅咒。 该死的云早早! 她就该去死! 她只有死了,才会消停,侯府也不会因为她声名受累。 云晋驰看着云早早转身又开始给人针灸止血,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给他半分,只觉得胸口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这一刻。 他第一次清晰的认知到,她真的不管他了。 他突然有些怀念,往日里那个会缠着他,会甜甜的喊他二哥,不管怎么不给她好脸色,转天依旧会对他笑脸相迎的那个云早早。 那个时候,他最厌烦的就是她带着讨好的笑脸,看到就觉得谄媚,厌烦。 他们都理所当然的以为,她就是个要靠着侯府才能活下去的软包子,她永远不会生气,不会受伤,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离开的如此决然,再也不回头看他们一眼。 侯府的马车过来了。 两个护院把他抬进了马车里。 云晋驰上了马车,立时破口大骂:“该死的云早早,当初爹娘就不该接她回来,她就是个白眼狼,丧门星,只会败坏咱们侯府的名声。” 云晋驰的整个左手臂都在流血,衣袖已经被鲜血染红,血一滴滴的从指尖滴落,听着他的话,有些生气的道:“你要是不去招惹她,她会随便说出那些话吗?” 他以前从未发现,老三怎么是这个性子,只会一味的指责别人,从不会反思一下自己做了什么。 云晋淮不服气,反驳:“二哥你受伤了,我是找她给你看伤的,咱们养了她这么久,她就该先给你看,还有萧珩那个废物,你看看他把孙瑞打成什么样子了。” 他说完,还不过瘾:“云早早她就是疯了,她还敢当众对我用妖术。” 云晋驰抬眼看着他:“你知道她会妖术,你偏要惹怒她做什么?” 妖术吗? 可老三说的话,都是他的心里话,他平日里就是这么想,也是那么对云早早的。 他不由看了云锦月一眼,又想到了之前的偷药事件,云早早那个时候,就是点了月月的额头,月月才说出了药的下落,所以那个药…… “二哥。”云晋淮终于后知后觉的感到不对劲了,一脸不忿的看着他:“她都这么对咱们侯府了,你怎么还帮她说话。” 云晋驰道:“我没有帮她说话,我只是说了实话。” “哼。”云晋淮冷哼了一声,安静了片刻之后,又道:“她还真的有点本事,那个口吐真言还挺灵的,她上次对月月是不是也用了这个。” 他说完,看向云锦月,神色突然变得怪异了起来。 他说的都是心里话。 当时月月说的肯定也是实话。 云锦月抽抽搭搭的哭出声来,眼圈通红,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委屈:“三哥,药真的不是我拿的,我发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才会偷偷跑去柴房想要放了姐姐,没承想被二哥看到,我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姐姐她就生气了。” “三哥知道,不是已经抓到凶手了,你别哭。”云晋淮听她解释完,心疼的哄着她:“那都是李嬷嬷那个该死的老虔婆做的。” 云晋驰没有说话,这段时日以来,他脑子都有些乱,关于云早早的很多事情,就像是剪不断理还乱的线团,他始终找不到理清条理的线头。 ** 灯会上出了事。 所幸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当晚死亡的人,一共有两人,都是城中的商贾。 当晚受伤的人,轻伤重伤一起,共有三十六人,家里都是非富即贵的。 五城兵马司的人过去查看了一番,确定只是场意外,表演幻术的又都是外来的江湖术士临时组成的班子,当时看到出事人就溜了,一个也没抓到。 现在为了给死者伤者交代,正全城戒严,贴告示,缉拿凶手。 云早早当天晚上回到九皇子府,又被请到了沐国公府给沐承延治伤。 第二日,其他伤势较为严重,且在当晚接受过她针灸止血的人,听说小公爷的伤交给她治了,也派人登门请她医治。 武安侯府,因着云晋驰也是当晚受伤的人之一,也得到了很多伤者请云早早给医治的消息。 侯夫人得知之后,嗤笑一声,满眼不屑:“她一个山里来的野丫头,她会什么医术,沐国公府竟如此抬举她,等她把小公爷给治坏了,看国公爷不扒了她的皮。” 云锦月道:“娘,你别这么说姐姐,我听说那天晚上要不是她给小公爷及时止血,小公爷的腿就保不住了,二哥马上要科举了,我去求姐姐过来给他看看。” 侯夫人听她提起那晚的事,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那个没良心的丧门星,你二哥当时也受伤了,你们求她,她都不给你二哥看,你现在过去,她就会愿意过来了吗?” 云锦月道:“娘,我可以去试试,我诚心相求的话,姐姐她肯定会答应的。” 侯夫人厉色道:“你们谁都不准去找她,她一个山里来的赤脚大夫,还能比宫里的御医更好?” 那些请她去看病的人,都是瞎了眼,等他们的伤势,被她治的越来越严重,他们就知道后悔了。 武安侯也道:“你休听外头那些人胡说八道,她会什么医术,小公爷的腿,齐院正都说就算伤好了,愈后情况也不容乐观,会留下腿疾。 她倒是不怕死,大包大揽了起来,保证说自己一定能把小公爷的腿给得跟没受伤前一样,气得齐院正当场震怒,不愿意给小公爷治伤了。 国公府现在也是骑虎难下,只能让她治,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你娘说的对,她要是治不好小公爷,看国公府怎么收拾她。” 至于驰儿的伤,他可是请了齐院正过来给看的,普天之下,再没什么人比他的医术更好了。 他如果治不好驰儿,还能去指望云早早那个狼心狗肺的丫头片子不成。 他们一家人,在这边贬低讥讽云早早,诅咒她治不好小公爷,被国公府算账,这种事情,在云早早离开之后,已经屡见不鲜。 管家在这个时候过来了,恭敬的禀告:“侯爷,夫人,家里二爷求见。” 第35章 库房偷的 武安侯正色了一下,道:“请进来。” 管家嘴里的二爷,是云怀德的堂弟云怀俭。 云怀俭胖胖的身材,胖胖的脸,堆着笑的时候,颇带着几分谄媚,道:“大哥,大嫂,我得了个好东西,在咱们京城可是千金难求,我求爷爷告奶奶托了好些关系,花了千两黄金才买到。 这东西啊,说是对读书人很有助益,能明心开窍,我这拿到手里还没捂热呢,就赶紧拿过来给驰儿了。” “你又弄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武安侯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模样。 他这个二弟,蠢是蠢了点,可蠢人才好把控。 他也识趣,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都往侯府送。 云怀俭赶紧上前,打开掌心里的精致盒子,道:“明心香,大哥大嫂应是听过吧,从年前就炒起来了,很多读书人都在用,说是用它准备接下来的科举,能助益良多。” 武安侯饶有兴致的看着盒子里只有指甲盖大小的一块香,眉心微蹙:“就这么点玩意儿,价值千金? 临近会试。 侯夫人这段时日,在全力关注儿子读书的事,自然是听说过明心香的,也找人多番打听过,想要买一些回来与他试试,可一直未能买到。 今日一看,这香跟普通的香也并无甚差别。 “大嫂您过目。”云怀俭将香往她面前挪了挪,道:“就这东西,现在是有钱也买不到。” 侯夫人笑道:“二叔有心了,驰儿科举高中,必会记得二叔今日送香之情。” 老二平日里的狐朋狗友们没白交,她都弄不到的东西,竟让他给买了来。 “驰儿高中,那也是哥哥嫂嫂教的好,是驰儿自己聪明上进,我可万万不敢居功。”云怀俭把香给了她,道:“大嫂,您快拿过去给驰儿试试,问问他好不好用,若是真的有用,二弟我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会帮他再多买些回来。” “那我就先替驰儿多谢二叔了。”侯夫人拿了香,喊了云锦月一起,去找云晋驰。 云晋驰自从元宵灯会伤了左手之后,人就越发的感觉精神不济。 每次看书,看不了两个时辰,就感觉有些乏累,不像以前,一看一天,还是觉得头脑清晰,精神奕奕,有着用不完的精力。 他心里烦躁,看不进书,就看什么都不顺眼,连燃的香,都能让他觉得厌烦,味道不是他之前惯用的,香味有些重,熏得他头昏脑涨的,摔了手里的毛笔:“含笑,把这香给我拿出去丢了。” 含笑就在书房门口候着,赶紧进了屋,抱起了熏炉,转身欲走的时候,迎面碰上了侯夫人跟云锦月。 侯夫人问:“这是做什么呢?” 云晋驰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有些烦躁的道:“娘,我不想用这香,让她拿出去丢了。” 云锦月闻到了香的香味,是她给亲自给二哥做的,眼底神色微凝,手指不由用力揪住了袖口。 二哥对她送的东西,一向很珍惜,今日为何会让人扔了她给的香! “不喜欢这个,那试试娘新拿来的香,你二叔他托人买的,巴巴的给你送了来。”侯夫人说完,对含笑道:“换个熏炉。” “娘,我去拿。”云锦月说完,才发觉这里的摆设她都不熟悉,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问:“含笑,熏炉在哪里?” 她虽是得宠,可云晋驰的书房她是没进过的,家里有讲究,女人进男人的书房会带来晦气。 含笑这几日在书房伺候,也是因为他的书童孙瑞在元宵灯会被萧珩打了个半死,还在养伤,他又用不惯旁的人。 熏炉,很快便换了个新的。 侯夫人亲自把香给燃上,本是想着等过半日再过来问问情况,没承想香味飘散,她就察觉到了不对,眉心紧蹙,突然道:“怎么可能!” 云锦月不明所以。 云晋驰一声苦笑。 侯夫人又仔细的分辨了一下,依旧是那个味道,没有弄错,满目震惊,不敢置信的看向云晋驰:“驰儿,这是怎么回事?二叔拿来的清心香,怎会跟你上次让我分辨的香灰味道一致!” 她平日里便喜欢调香,对香的味道最是敏感,可以说是闻过不忘。 云锦月问:“分辨什么香?” 侯夫人眼底神色阴沉:“云早早给你二哥制的香。” 云晋驰一脸的苦涩,道:“娘,你不要再问了,就是云早早制的香。” 侯夫人上次没问他为什么会用云早早制的香,这次一并询问:“你这几年,日日都在用这香?” 云晋驰点头。 以前日日用的时候,他从未觉得这香有什么特别之处。 直到前段时日断了此香,他每日里读书都会觉得疲乏,往日里看上两遍就能记住的文章,现在得看五遍六遍,甚至十遍八遍才能记住。 外界关于此香功效的传言,一点都不虚。 侯夫人不说反思自己,感谢云早早,反倒是第一时间产生了质疑:“这香的用料,都是顶级的香料,她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去买这些制香的香料,肯定是她在府里库房偷来的!” 说到这里。 她气得大喊一声:“李嬷嬷,马上带人去清点库房里的所有香料,给我仔细的,一点点对账,这可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 第36章 夫人高明 云晋驰见她如此愤怒,如此大动干戈,道:“娘,早早跟我说过,她没用侯府的钱,她给我买香料用的钱,都是她师父留给她的体己钱。” 侯夫人冷笑一声,语气尖酸刻薄:“她说你就信吗?你也不看看她是个什么德行,她师父一个山窝里的老道姑,能留给她多少钱?” 云晋驰还想要说话。 “你怎么还帮她说上话了,就因她给了你明心香吗?驰儿,这香都是她从库房拿来的,本来也是咱们侯府的,就该给你用,我还要追究她偷窃的责任呢!”侯夫人打断了他,语气狠戾的道:“等清点了库房,查清她偷了多少香料,我再去找她算账,她偷了多少香料,都得给我还回来。” “娘,姐姐她真的是偷了府里的香料吗?”云锦月眼底的震惊还未散去,语气狐疑:“您让姐姐还香料,她会还吗?” 侯夫人嗤笑道:“只要拿到证据,她不还也得还,我可不要别的,我就要她的明心香!” 云锦月满脸天真好奇的接着问:“娘,你说姐姐的制香配方是哪里来的啊?也是她师父留给她的吗?那她师父真的好厉害。” 侯夫人听到这里,心念一转,瞬间下定了决心,一口咬定:“她的配方哪里来的?肯定跟她用的香料一样,是偷咱们府库的,她要是不交出来,我定不会饶她的!” 云晋驰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的,不知为何,心头就是一跳,道:“娘,咱们府里有明心香我怎么不知道,您就不要再去招惹云早早了。” 她离开侯府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他们一个两个的过去找她,在她手里吃过的亏还少吗? 包括娘,那时想要迷晕她强行把她带回来,结果却被她看穿,把蒙汗药灌了回去。 侯夫人直截了当的道:“驰儿,眼看着科举将近,你在家里好好读书,云早早的事,香料的事情,你都不用管,娘不会缺了你的香用。” 云晋驰:“娘。” 侯夫人神色蓦地严厉:“你是要教我做事?” 云晋驰微微敛下眉眼,有些慌张:“儿子不敢。” 侯夫人不容置喙的道:“你二叔拿来的香你先用着,娘先走了,你好好读书,咱们侯府往后的荣光,就看你这次科举能不能一举高中了。” 云晋驰从小就敬重母亲,是个孝子,对她的话言听计从,心里虽觉得此事不妥,可碍于孝道,也没再次开口阻止,任由她去了。 侯夫人离开他的院子之后,就去跟武安侯把这件事情说了。 武安侯开口便骂:“好个逆女,在侯府的时候她装作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原来一直包藏祸心,她既这么有本事,制的香能卖这么多钱,在侯府的时候她怎么不说。” 她卖香赚的钱,都该是他们侯府的才对! 他只要想想,本该属于侯府的钱,现在都在云早早的手里,就心疼到不能呼吸。 侯夫人道:“侯爷,你还没想明白吗?她跟咱们决裂是早就计划好的,早不卖香晚不卖香,偏等着离开侯府了,她的香大卖了,她这就是有意做给咱们看,想要气死咱们。 她这些年,吃咱们的住咱们的,心可不是向着咱们的,她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武安侯满眼的贪婪,跟着附和:“对,一定要让她把欠侯府的,都给还回来,尤其是那香的配方,无论如何,都要让她交出来!” 李嬷嬷带着人,用了半日的功夫,总算是把府库的香料,都给清点了出来,拿着清单过来复命。 云晋淮这个时候过来了,见他们急匆匆的,问:“李嬷嬷要去哪里?” 李嬷嬷道:“三公子,夫人让我们清点了府库里的香料,刚刚清点完毕,过去跟夫人回话。” 云晋淮奇怪:“为什么要清点香料。” 李嬷嬷道:“夫人怀疑早早小姐在府里的时候,偷了香料。” 云晋淮神色就是一喜,像是终于抓到了她的小辫子:“她真的偷了吗?” 从元宵灯会回来,他也找管家要了云早早这些年在侯府的吃穿用度,发现她在侯府四年,只领过两个月的月例,共计二十两银子。 剩下的三年零十个月,别说月例,就连吃的,穿的侯府都从未给过她。 她自己外出买吃食,在自己院子的小厨房里做,穿的衣裳也是她自己买自己做的。 他本来还想列清单去找萧珩,用事实告诉他,侯府从未亏待过云早早,拿到清查的结果之后,便偃旗息鼓了。 他还是要点脸的,知道拿着二十两的账单过去,只会让侯府更丢脸,抬不起头来。 李嬷嬷叹了口气:“香料没少。” 可夫人是希望香料少了的,这下子,她又该发火了。 云晋淮也没在意,而是转头找云晋驰去了。 他今日去赵府查案子,在赵府公子的书房里闻到的香据说价值千金,那味道很熟悉,他在二哥书房里好像闻到过,要找他问问。 侯夫人看到对账单的时候,脸都跟着沉了下来:“怎么可能没少呢!” 苏和香,沉光香,白濯香,也都是世间一等的香料,四年用下来,也最少该价值万两黄金了,她师父那个老道姑能留给她这么多钱? 她突然就有些后悔当初放云早早离开了,就那个对她稍微有点好颜色,就跟蠢狗一样贴上来跪舔他们的蠢货,就应该让她把她师父留给她的钱,都拿出来交府里公库,让她天天制香,以侯府的名义拿出去卖,卖来的钱也要充公。 武安侯急了:“夫人,那现在怎么办?” 云早早手里有明心香的配方,就是个能源源不断下金蛋的母鸡,可现在这只母鸡飞跑了,得想办法把她抓回来,控制在手里! 侯夫人胸有成竹的道:“咱们侯府的府库,少了多少东西,少了什么东西,还不是咱们自己说了算,她说没偷就没偷吗?” 武安侯奸诈一笑,赞道:“还是夫人高明。” ** 云早早在元宵灯会之后,忙碌了起来,每日不是去这家给看伤,就是去那家给看伤。 关键是小公爷沐承延的腿伤很严重,她需要每日去国公府给他做针灸治疗,一次就要一个时辰。 这天。 小栗子被无尘和尚他们给送到了九皇子府,说是癫和尚外出云游了,要等到三月才回来。 云早早去沐国公府,就带上了小栗子一起。 国公府的老夫人,每日准时等着云早早过来,看着她给自家宝贝孙子施针治伤。 她看到小栗子的时候,眼底闪过明显的惊诧,不由感慨道:“这孩子的眉眼,跟九皇子他小时候,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第37章 冷暖自知 就是阿珩那孩子命苦,当初他母族出事,被诛九族后,当今对他不闻不问,任由他在宫里自生自灭。 宫里除了一个跟着他娘亲入宫,后被罚入浣衣局的贴身宫女护着他之外,皆是虎狼。 那宫女自己果腹尚难,能给他省下一口吃食保住他一口气,已经很不容易了,他那时是又黑又瘦又小,只有眉眼深刻。 所以,她看他第一眼的时候,便记住了。 “好多人都说小栗子跟阿珩有父子相。”云早早跟着应和,心里一点都没在意,大家也就说说客套话,谁会当真呢! “这孩子有你这个娘亲也是他的福气,不像阿珩小时候那么苦。”老夫人说到这里,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暗道人真是越老越爱唠叨:“不说那么多了,杜鹃,给小栗子拿点好吃的。” 那个时候,当今自己不管阿珩不说,也不准其他人管,有人给他一口吃食,被他知道之后,都会大发雷霆。 要不是后来摄政王及时回朝,阿珩还能不能保住一条命都难说。 杜鹃看着眼前的小和尚,道:“是,老夫人。” 这小和尚她认识,就是安国寺那个鼎鼎有名的无念小和尚,可爱懂事的紧,很多香客都喜欢他,以前以为他是被丢弃的孤儿,没承想竟是云姑娘的儿子。 想到这里,她又想到了武安侯府。 最近关于武安侯府跟云姑娘之间的事,各种传言甚嚣尘上。 因为武安侯府三公子在灯会上说的那些话,百姓们几乎都是一边倒的站在云姑娘这边,平日里聚在一起谈论的也是侯府怎么苛待她。 而且她在侯府的时候,可没有人知道她还有个儿子,肯定是侯府不做人,不肯让她认儿子。 小栗子乖乖跟在云早早身边,小尾巴似的,可爱得很。 云早早针灸的时候。 他就在一边乖乖的看着,小模样认真的很,还会学着她拿针的姿势跟下针的力道。 老夫人越看越觉得这孩子讨喜的紧,恰逢她大女儿带着两个小外孙过来探病,就将云早早母子一并留下来用饭。 沐国公跟夫人伉俪情深,一生只娶了她一人,育有一儿一女。 儿子英年早逝,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女儿在二八之龄时,嫁给了当时新科状元,现在的户部尚书姚涿,并育有三子两女,今日带来的,是家里三公子的儿子,大的五岁,小的三岁。 小栗子跟尚书府的两个小公子一起玩。 说起玩,小栗子这个打小在安国寺长大,跟小沙弥玩,跟师父下山跟山下的孩子玩,会玩的花样可多了,把两个小公子给哄得别提多高兴了。 一直到暮色四合。 小厮来报:“老夫人,九皇子来接云姑娘他们回家了。” 小栗子起身就跑到了云早早身边,没有一点留恋。 俩小公子却是依依不舍的看着他,小的那个还红了眼眶,大的那个道:“小栗子,咱们明天再一起玩呀。” 小栗子看云早早。 云早早笑着:“我后日过来给你们延哥哥针灸,你们那时再玩好吗?” 俩小公子忙不迭的点头,心想着一定要记好时间,让奶奶带他们过来找小栗子玩。 云早早跟老夫人告辞,牵着小栗子的手离开。 姚夫人本就没有在国公府留宿的打算,也要归家,带着家里俩小的跟她一起出门。 九皇子府的马车,就停在主宅外的大道上。 云早早道:“姚夫人,告辞。” 姚夫人微微颔首,看着她带着儿子走到马车边,看到马车里的人掀开车帘,对着她张开手臂,把小栗子抱上马车,又对她伸出手。 她握住他的手,借力往上一跃,便被他稳稳地扶住了腰肢,手下稍微用力,便将她抱了个满怀,转身进入了马车,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跟在她身边的嬷嬷感慨道:“夫人,九皇子跟云姑娘的感情看起来很好,并不是外界传言的那样,他是为了跟圣上置气,故意寻的她。” 姚夫人不置可否:“感情之事不得妄断,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马车里的三人,已经泾渭分明的分坐在了马车的两边。 云早早带着小栗子,坐在马车前端。 萧珩在马车后端,慵懒的靠在软榻上,除去了往日里一直覆在眼睛上的锦绸,越发显得他眉眼精致好看。 小栗子是个记吃也记打的,灯会上那次教训之后,他在马车上便再也没去打扰过萧珩,只乖乖的在云早早身边端坐着,跟他平日里打坐时候一样,只不过会偶尔悄悄的偷看他一眼。 马车里安静至极,只能听到车轮滚动的声音。 不过马车到了府门口,便停了下来。 宁商道:“主子,武安侯跟夫人求见。” 小栗子像是只炸毛的小猫一样,瞬间就警惕了起来。 云早早微微眯眸,眼底闪过明显的嫌恶来,知道麻烦上门了,对萧珩道:“你先带着小栗子回府,这里我自己应付。” 萧珩如玉的长指揉了揉太阳穴,声音依旧是慵懒的:“我心爱之人被人找麻烦,我怎么能先走。” 云早早:…… 转身下了马车。 小栗子乖乖的在车里等她,转头感激的看了眼萧珩。 武安侯跟侯夫人,已经在门口等了两个时辰了,一直没等到云早早回来,门房还不准他们入府去等,明摆着故意轻慢他们。 云早早对他们,也不客气,称呼也不喊:“有事吗?” 武安侯本就因为等了太长的时间憋了一肚子火,此刻面对她不阴不阳的态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笑一声,问:“本侯问你,你那个明心香的配方,是哪里来的?” 云早早道:“自然是我师父留给我的。” 侯夫人走近她两步,压低了声音:“胡说八道,你那明明就是拿了我们侯府的配方,我昨儿让人查了府库才知道,府库里丢了一本香谱,你若不想让事情闹大,让九皇子知道,就把香的配方还回来!” 第38章 给本宫滚 她不知道这个臭丫头到底使了什么妖术迷惑了九皇子。 可她若是不识好歹,就不要怪她把她之前做的那些不知廉耻的事都说出来,看九皇子知道之后,还会不会娶她。 云早早明白了:“你们是看我卖明心香赚了钱,眼红了,又要故技重施,污蔑我抢我配方,武安侯,侯夫人,你们好歹也算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还要不要脸了。” 武安侯一口咬定了:“你那配方分明就是我们侯府的,你偷侯府的东西出来大肆牟利,我们只让你交出配方,没让你把赚到的赃款都还回来,已经是对你仁至义尽了,你还有脸倒打一耙说我们眼红。” 他派人去查了明心香,实在是太赚钱了,赚钱到可以让他宁可不要这张脸,也要找她拿到配方。 有了配方,侯府自己找人做香,开香铺,还不得日进斗金。 武安侯夫人声音压得更低了,威胁她:“早早,配方你还是乖乖交出来吧,不要逼母亲跟你撕破脸,你现在跟九皇子情投意合,九皇子待你如珠如宝,你也不想你以前做的那些丑事,被他知晓吧!” 云早早刚想开口让她滚。 马车里传来了萧珩冰冷的声音:“她什么丑事,侯夫人别偷偷说,也说出来与本宫听听。” 武安侯夫人一脸得意的看着云早早,威胁之意尽显无疑,不交出配方,她可就不留情面了。 云早早无所谓的耸耸肩,也对着她挑衅的笑了笑。 侯夫人气得一口血哽在喉间,就要开口。 武安侯给她使了个眼色,他们此行的目的是配方,不是要张扬云早早做的丑事,低咳了一声道:“九皇子,没什么事。” 侯夫人也反应过来刚刚情绪过激了,压低了声音最后问:“配方你交还是不交?” 云早早一字字道:“我不交。” 配方是她的,她凭什么要给他们,一家子心思丑陋的狗东西,想的还挺美。 武安侯没想到她态度会如此决绝,心知想要用平和的方式从她手里拿到配方,是不可能了,对着侯夫人道:“你们情绪都有些激动,咱们改日再好好谈吧。” 侯夫人上次被灌药,就已经恨死了云早早,知道她绝对不会给他们配方,再也忍不住对她恶语相向:“云早早,你做的那些丑事,我本不欲说的,可我实不忍心九皇子受你蒙骗。 你当初在破庙里跟许多乞丐苟合怀了身孕,按理说是该打掉你肚子里的孽种,把你沉塘的。 我跟侯爷舍不得,帮你瞒住了此事,命人日日精心照顾你,你才有机会生下那个小野种。 这些年,你日日胡闹,不知感恩就算了,临走了还偷窃我侯府珍贵的制香配方,你摸摸你的良心,你对得起我们吗?” 她说完,看向马车方向。 她相信,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会接受一个欺骗自己,被许多乞丐脏了身子,灌大了肚子怀了孕的脏女人! 武安侯在她开口的时候,本是想要阻拦,可想到云早早的所作所为又气怒非常,就任由她说了出来。 九皇子知道了这些事,定会厌弃她,等到她没了九皇子的庇护,他还不是想要她怎样,她就得怎样! 空气,安静了一瞬。 旋即。 萧珩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本宫爱的是她这个人,是她现在的样子,至于她之前怎样,本宫不在乎,也希望二位能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要胡说八道,若是再让本宫听到这些诋毁早早的流言蜚语,本宫定第一个拿你们是问!” 他声音冰冷,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侯夫人满目震惊的看着马车方向,恨不能看穿一个洞,让她好看看萧珩此刻的表情到底是怎样,是用什么心情说出这番话来的! 武安侯也是错愕异常,一口血差点儿没喷出来。 萧珩这个废物,他还是不是个男人了,都说了云早早被乞丐玷污过,还是一群乞丐,他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还是说他就是个变态,就喜欢被别人玩坏的女人! 萧珩没听到他们的回话,又问了一句:“二位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侯夫人转移了视线,恶狠狠地瞪着云早早,恨不能把她给抽筋扒皮了才解气。 武安侯回过神来,道:“九皇子的话,我们记住了。” 他本以为云早早已经够不知廉耻了,没想到九皇子比她更厚颜无耻,听到这种有辱男人颜面的事,还能堂而皇之的站出来维护她。 萧珩的声音带上了明显的不耐烦:“记住了,还不快给本宫滚!” 武安侯跟侯夫人,配方没要到,恶语中伤云早早也没如意,碰了一鼻子的灰,不甘的瞪了云早早一眼之后,狼狈的转身离开。 云早早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扭头又上了马车,看萧珩都觉得顺眼了几分。 她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真心实意的道:“多谢九皇子开口相助。” 萧珩依旧是那副慵懒散漫的样子,只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小栗子原是在马车门口站着,随时准备跳下去保护他家阿娘,见她回来,钻进了她的怀里,安安静静的不说话了。 全都是他的错。 要是阿娘当初没有怀上他,没有把他生下来,侯府的人,就不能用如此难听歹毒的话来羞辱来攻讦她了。 云早早小声的安慰儿子:“能拥有小栗子是阿娘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小栗子的爹爹也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他是一个很厉害的江湖侠客,一人一剑走天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那种剑客。” 刚刚侯夫人的话,伤害不到她分毫。 可她家小栗子,一向心思敏感,听到了也记住了,肯定很难过很伤心也很自责。 小栗子从她怀里抬起头来,也对着她笑:“阿娘,我不要爹,我只要有阿娘,就是世间最幸福的小孩了。” 马车,一路进了侯府。 把云早早跟小栗子送到了他们的院子,才继续朝着萧珩所在的主院方向而去。 萧珩突然问:“四年前的那晚,葛孝那边查到什么进展了吗?” 第39章 仿明心香 “回主子的话,暂时没有进展。”宁商想到当年的事,就恨不能给自己两巴掌。 那时摄政王重病,主子偷偷回京,在路上数次遇袭。 要不是他们无能,也不会让主子跟他们走散,以至于重伤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不知所谓的女人,在山洞里把他给…… 萧珩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一块无论是玉质还是雕工,都显得幼稚又拙劣,隐隐约约能辨认出来是个貔貅的玉坠,嗯了一声,再次塞进了脖颈里。 ** 武安侯夫妇欲威逼强夺明心香配方的计划失败,把云早早骂了一路,憋了一肚子气回到了侯府。 云锦月看到他们回来,第一时间便迎了过去,有些急切的询问:“爹,娘,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你们见到姐姐了吗?” 武安侯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那个逆女!” 侯夫人心疼的握住她的手:“月月,这么晚了你怎么也不回去歇着,在这里站着做什么,天这么冷,你近日身子又不好,仔细别着了凉。” 云锦月道:“娘,我没事,我就是担心你们。” 武安侯听到她的话,只觉得更气了,破口大骂:“那个没良心的不孝女,她怎么就连月月半分的听话懂事都没有!” 她处处跟侯府作对,对她有什么好处。 她知不知道她手里的明心香配方就算不给侯府,早晚也要被九皇子夺了去,她到时候什么都得不到。 “爹,您消消气。”云锦月给他递过去一杯热茶,柔声道:“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我这两日仔细的研究了姐姐做的明心香,也试着自己调制了一些,我觉得味道跟姐姐的明心香很像,特意拿过来让爹娘辨别一下。” 武安侯感动的道:“月月你有心了。” 哪里像那个不孝女,侯府不管怎么说也养了她四年,要她一个香的配方怎么了! 侯夫人也是一脸欣慰:“还是我家月月最乖最懂事,知道给爹娘分忧,香在哪里,你点了,让娘好好的辨别一下。” 云锦月把她带来的香点了,等香味散发出来,有些紧张的看着侯夫人,也没敢说话询问。 不就是香吗? 她自问自己的调香天分,绝对不比云早早差,她一个山里来的草包能配得出来香,她也能,而且她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已经将香味仿制了十之八九。 侯夫人仔细的闻了一下,一脸惊喜的夸赞道:“我家月月真是蕙质兰心,冰雪聪明,这味道跟那明心香有八九分相似,不善于此道的人,根本闻不出来区别。” 武安侯一脸欣慰的笑,万分感慨:“咱们侯府,还是得靠月月啊,不是自己一手养大的,也指望不了她能为侯府着想。” 云锦月有些羞赧的道:“能帮上爹娘的忙,女儿就知足了。” 武安侯心情大悦:“月月,你这何止帮忙,你这是帮了大忙,这明心香,那个逆女她能卖,咱们侯府也能卖,还能卖的比她更好!” ** 十日后。 萧珩拿着择定好的婚期,进宫去跟正隆帝请旨。 云早早也在靠近朱雀街的东市,买了个三进的宅子,当天便从九皇子府搬了进去,把萧珩买来伺候她的丫鬟婆子一起带了过来。 两个贴身伺候的丫鬟,云早早给赐名吉祥如意。 两个婆子,一个姓赵,一个姓李,便以姓氏称呼他们。 除此之外,萧珩派宁商带着一队府里的侍卫过来,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全。 小栗子住在九皇子府,一直放不开,如今到了新家,便像是出了笼子的小鸟似得撒了欢,跟吉祥他们一起扫萨干活,跑来跑去的不亦乐乎。 云早早则是指挥着宁商他们把新家要用的床,桌椅板凳等一应家什搬进来摆放到相应的位置。 她在忙活的时候,状似无意的问:“宁大哥,九皇子在玄天山上的那处宅子,建了有多久了?那边景色不错,也幽静,很适合静养。” 宁商的嘴巴那是很严,谁也别想从他这里套话,道:“那宅子有些年头了,主子他一直驻守边塞,难得回京,也没怎么住过。” 云早早点了点头,心知在他这里是打听不到什么了,眼看着宅子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外头也开始暮色四合,便问了句:“九皇子还未从宫里回来?” 宁商还没有回话。 裴安的声音由远及近的响起:“云姑娘。” 云早早回头,就见他小跑着,很着急的样子,转眼间就到了跟前,顺手给他递过去一杯茶:“什么事这么着急?” 裴安一口气把茶水饮尽,说话还有些喘:“市面上出现了仿明心香的香,已经有人买了,这是我找人高价买到的一些,你快看看。” 说完,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云早早看过去,盒子比他们装香用的盒子做工还要精致好看些,香的颜色也跟明心香一模一样,又凑近嗅了嗅,味道也基本没差别,只是没有灵气,饶有兴致的问:“从哪里流出来的,你查到了吗?” 裴安的脸色,立时变得复杂,道:“武安侯府,据卖香的人说,你卖的明心香,配方也是从武安侯府拿到的,说你的香配方不全,不正宗,侯府的才是最正宗的。” 云早早看他说的这么委婉,拿起盒子里的香,笑了:“是说我偷窃的吧。” 裴安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是这么说的,你也知道,你是从侯府出来的这件事,瞒不住京城的那些权贵跟有门路的富贾们。 侯府这么说,那些买不到咱们明心香的人便信了,已经有很多人开始打听购买渠道,找人订购了。 而且,这香的价格,比咱们的要便宜一半,那些买了咱们香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虽说还没找我退钱,可若是效果一样,他们之后定不会再跟咱们买了。” 云早早道:“你有话就直说,别在我面前拐弯抹角,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侯府的香跟我的香味道虽是一样,可效果却是天差地别。 他们那些买了香的冤大头,试过一次就知道了。” “那我现在就去安排人去辟谣,咱们的香,跟侯府的香没有任何关系。”裴安听她这么说,才放下心来。 以她跟侯府的关系,这谣言他都信了几分,更别提那些不认识她的人了。 云早早喊住他:“你等一下。” 第40章 太子过来 裴安停住了脚步,就见她打开了一个大箱子,找了会儿,从里面找到了一枚印章和一大盒印泥。 云早早拿过侯府仿制香的盒子,把印泥盒子打开,拿印章沾了印泥,往盒子中间一按,拿下来之后,便是一个银色的印章。 印章上,是明心香三个字。 裴安只觉得这印泥的亮银色,着实是惹眼好看的紧,可依旧不知道她印这个是什么意思,一脸求知欲的看向她。 云早早解释:“这印章都是我特意做出来的独家招牌,这印泥也是我亲自做的,你摸一下,这印泥印上去之后,是不会掉色的。” 裴安一脸好奇的摸了一把,看手上,还真的不掉色,又用力抹了一把,再看,还是一点颜色都不掉,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惊喜:“真的不掉色,有了这盒子,我再让人在每一盒香上刻上编号,就不怕有人仿制咱们,挂着羊头卖狗肉了。” 大周开国至今,钱庄的银票为了防止有人作假,都是这么做的,是大周那位传奇的开国皇后发明的办法,编号用的那些简单数字,也是皇后发明的。 云早早一副孺子可教的对着他点了点头,道:“那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裴公子了,印泥不够了再来找我拿。” 这段时间,明心香供不应求,总是有投机之人做假香来骗人,有不少求香心切的人,已经上了当,裴安上次过来送分成的时候,还跟她抱怨过。 “云姑娘放心,等着拿钱就好。”裴安对着她行了一揖,转身欲走的时候,又顿住脚步回头,觉得还是要跟她说一声为好:“我爹说,九皇子打从一早就在太极殿门口跪着,求见陛下了,陛下到现在还没宣他觐见。” “我知道了,多谢裴公子告知。”云早早表面慌张,心里稳得不行。 九皇子跪着,跟他皇帝老子斗法,她这个外人能做什么?难不成还要跑皇宫陪他一起跪着? 陪跪是不可能陪跪的,可心急关切还是要表的,遂让宁商三次入宫。 第一次是去给送保暖的狐裘,被原封不动的拿了回来。 第二次又去给送了炭盆跟汤婆子,又被原封不动拿了回来。 第三次已经是第二日早朝的时间,外头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让送了把伞过去,依旧被拿了回来。 一直到了这日午时,吐血后昏迷的九皇子才被正隆帝身边的陈公公亲自给送回府,语重心长的对云早早道:“陛下昨日大发雷霆,气得一宿没睡,还是没能拗得过九皇子,毕竟是父子连心,陛下还是顺了他的意,云姑娘可莫要辜负了九皇子对您的一片真心。” 云早早道:“我省的,多谢公公提点。” “那老奴就走了,云姑娘莫送,好好照顾九皇子吧。”陈公公又看了眼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萧珩,转身离开。 云早早道:“宁商,帮我跟阿珩送送公公。” 宁商恭敬的应了声是,出什么门的时候,给陈公公塞了个鼓鼓的荷包,便陪着他一起离开了院子。 云早早见人都走了,轻轻敲了敲床沿,问床上的人:“九皇子,要不要我给你把个脉开个药?” 萧珩纤长的睫毛晃了晃,没有睁开眼睛,只没有血色的唇轻启:“不必了,咱们三月十二大婚,你准备一下。” 云早早思索了一下,道:“会试放榜也是在这前后吧,我大婚,云晋驰落榜,九皇子这日子,选的极好,我很喜欢。” 萧珩清冷的声音有些哑,带上了些兴致:“你怎知道他一定会落榜。” 云早早很认真的道:“我掐指一算,今年是他的大凶之年,诸事不顺,三月会有一大劫。” 萧珩难得多说了几句话:“那云天师也给我算算。” 云早早道:“你被高人遮掩了天机,超过三日,我便什么都算不出来了。” 萧珩想找她打听一下小师妹的下落,便问:“云天师这一身道法是师承何处?” 云早早瞎扯:“无名山上的一个无名的小道观,我师父也是无名之人。” 萧珩便不再问了。 他查过她的身份来历。 侯府是在池州一座名叫齐云山的道观里接到她的。 听山下的村民说,那道观是个早就废弃的道观,只偶尔有道士路过,会在那里歇歇脚,想必侯府接她的时候,她正在那里歇脚。 再多的,他便也查不到了。 ** 九皇子在殿前跪了两日一夜,求陛下成全,让他迎娶心爱之人云早早,此情天地可鉴,很快便成了京城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与之相对比的,就是太子萧宸跟云锦月了。 云锦月自从在除夕宫宴被九皇子当众退婚之后,太子那边对关于她的事情只字不提。 很多人都在暗中猜测,云锦月的名声已经坏了,太子就算之前心悦于她,也不可能去娶一个被他弟弟嫌弃不要的女人。 旁的人都是看看热闹。 真正为了此事心急火燎的还是侯府的人跟云锦月本人。 侯夫人虽然也着急,可还是在耐心安慰她:“你跟太子的婚事,是先太后她老人家首肯的,太子也是重情之人。 你与九皇子的婚事,谁不当只是一场闹剧,太子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只是近日九皇子上蹿下跳闹得厉害,累得你跟太子也变成了别人的谈资。 等他跟云早早成了婚,事件平息下来,太子自会来寻你表明心意的,这世间,除了你,还有谁配得上太子。” 云锦月道:“娘,我知道,太子哥哥已经与我说过,等过了这阵风头,他就向陛下请旨赐婚。” 可是太子哥哥上次跟她见面是除夕宫宴,到如今已有一个月了,他再也没来寻过自己,让她怎能不担心。 侯夫人道:“太子殿下他一诺千金,你就不要担心了,等着陛下赐婚,嫁入太子府,做你的太子妃吧!” 母女俩言谈间。 李嬷嬷匆匆忙忙跑了进来,面带喜色,道:“夫人,大小姐,太子殿下他过来了,老奴听说,他进府就问,最近京城新的明心香,是不是出自侯府。” 第41章 假货败露 云锦月喜出望外,忙理了理自己的衣裳,问:“娘,你看看我的穿着打扮,有没有哪里不妥。” “我的月月无论何时都是最娴雅温婉好看的。”侯夫人抚了抚她的发,很满意的笑道:“好看,等会儿太子过来,定看得他眼前一亮。” 云锦月有些羞怯的微微敛了敛眉眼,声音都小了些:“娘,你说太子哥哥问明心香的事做什么?” 太子哥哥定也是用了明心香,他若是知道这香是出自自己之手,肯定会高看她一眼的。 侯夫人一脸温柔慈爱的看着她,道:“那自然是太子知晓了明心香是你做的,特意过来寻你,咱们侯府的明心香,以后有太子背书,定会卖的更好,早晚让云早早连一钱香都卖不出去。” 想到这里,她心里越发开心了,满脸都是得意的笑。 太子萧宸很快就被管家带到了主院。 云锦月看到他进来,笑靥如花的迎上去,声音温软甜腻:“太子哥哥。” 侯夫人也是一脸的笑,转头道:“李嬷嬷,赶紧给太子殿下看茶。” 萧宸面对着云锦月的热情,只颇为冷淡的微微颔首,问:“夫人,武安侯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本宫找他有事要谈。” 侯夫人笑道:“侯爷出城办事了,怕是要明日才能回府,太子殿下有什么事情,可以先与我说说吗?” 云锦月笑容温婉,点头道:“太子哥哥,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萧宸扫了眼他们母女,道:“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就是要问问,侯府的明心香,是何来历?” 侯夫人听他终于问到了正事,不吝溢美之词:“不瞒太子说,明心香是月月亲手调制出来的,这段时日,卖的是供不应求,可是帮我们侯府多了不少进项。” “娘。”云锦月嗔了一声,脸更红了,有些羞怯的微微垂眸。 萧宸看向她的时候,神色变得复杂了几分,道:“那假的明心香就是你做的?” 侯夫人面色骤然一变,错愕的看向他:“太子这是何意?” 云锦月一张妆容精致,因着见到心上人,又被母亲夸赞浮上红晕的脸,唰得惨白,有些无措的微微张开了嘴巴,端的是无辜又惹人怜爱。 萧宸也看得心里一软,不过他也不是那种会被美色迷惑的人,眉心微蹙,道:“就是有些人告到了本宫面前,说你们侯府高价卖与他们假香。” 整个京城,所有权贵们都默认他云锦月是东宫未来的太子妃,侯府干的事,他们不来找侯府算账,反倒是跑到他面前告状诉苦,让他管管侯府。 也不知道武安侯府是发了什么癫,自从那个云早早离开侯府,他们做的事情,一件比一件上不得台面,还累得他东宫跟着一起丢脸。 云锦月妆容精致,因着见到心上人有些羞红的脸,唰得惨白一片,愕然的开口:“我们侯府卖的,怎么会是假香呢?” 侯夫人也道:“太子殿下,你弄错了吧,我们侯府卖的香,可是正宗的明心香,我听说最近市面上有许多仿制我侯府明心香的,莫不是他们不仔细买到了假货,故意想污蔑我侯府清誉。” 萧宸听她如此说,有些恼了:“张太傅说,他的香,是亲自登门找侯爷买的,你们是说他用的也是假的,不是你们侯府的香?” 买香的人,能在他面前说上话的人,谁家不是非富即贵,还能贪图那点子钱,特意去买假货? 侯夫人脸色难看,不知该如何回话。 云锦月倒是更冷静一些,道:“太子哥哥,张太傅跟你说他所用之香,到底是哪里假了?” 张太傅可是太子太傅,也是太子哥哥很敬重之人,他在太子哥哥跟前说的话,太子哥哥都会思量再三,更何况他在太子哥哥面前告了状。 萧宸道:“之前那明心香,本宫也用过,确是有些提神醒脑之功效,太傅从侯爷这里买来的,除了香味一样,却并无此功效。” 张太傅的小儿子今年科举,他之前便托人买了明心香,小儿子用了之后,说确对他读书有所助益。 后来,侯府也开始卖明心香,并对外宣称他们卖的才是真正的明心香,价格也比之前市面上流行的便宜一半还多。 太傅生性节俭,便买了侯府的香。 云锦月心思百转千回,最终还是选择了噤声,求救的看向侯夫人。 侯夫人道:“太子殿下,我侯府的香绝对不可能有假,驰儿这些年,一直在用此香。 我们卖出的香,是先拿与他使用了两日,驰儿说与他之前所用并无二致,我们才开始对外售卖。” 萧宸眉梢微挑:“那就把二公子请过来问问。” 云晋驰这段时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为即将要到来的会试做准备,听说太子来访,才出了他自己的院子。 萧宸在正厅坐着,见他过来,只微微抬眼看了一眼,便对着他道:“三公子不必行礼,本宫请你过来,只问你一事,你一直都在使用明心香?” 云晋驰想到明心香,心情便十分复杂,五味杂陈的厉害,微微敛下眉眼,道:“回殿下的话,满打满算用了有四年,确跟外界说的一样,对读书很有助益。” 可现在。 云早早离了侯府,再也没有人会巴巴的给他送明心香了。 至于买来用,明心香价值千金,买不买得到另说,以他侯府的底蕴跟财力,也撑不住他日日时时用着。 萧宸点了点头,又问:“侯夫人前段时日给你拿过去的明心香,跟你之前用的可是一样?” 云晋驰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不过也是实话实说:“味道闻起来是相仿的,可效果不可同日而语,我娘自做的,对读书无甚助益。” 侯夫人惊愕的看着他:“驰儿,你当时不是说跟你之前用的香一模一样吗?” 第42章 莫招惹她 云晋驰叹了口气,道:“娘,那是你跟月月千辛万苦调制出来的香,我怎能说无用,寒了你们心,辜负你们的好意。” 侯夫人只觉眼前一黑,人差点儿没厥过去。 云锦月笼在衣袖里的手,死死绞住袖口,一时间也有点慌了神,喏喏不知如何言语,便红了眼眶,噗通跪在了地上,声音哽咽:“太子哥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给你添这么大麻烦,我该死,我就不该做出此香。” “休得胡说,你也是一片好意,看你二哥读书辛苦,为他着想才做的香,要说做错,也是娘做的不对,是娘一个妇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不懂其中分别,便以为所有的香效果都是一样的。”侯夫人被她一语惊醒,赶紧想办法弥补,把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太子殿下,都是我的错,当时明心香千金难求,月月调出一样的香之后。 我便想着,这么好的香,不能我家驰儿一个人用,也该让天下学子都能用得上,才让人低价拿出去卖,没承想是好心做了坏事,我该死。” 月月不能让太子误会不喜。 老二马上要科考了,也不能有任何污点。 侯爷是家里的顶梁柱,更不能出任何错漏。 所以,千错万错,只能是她一个人错,她一个人担这污名。 云晋驰这会儿,总算是明白了,他娘把月月做出来的香拿出去卖了,也跟着撩袍跪地:“太子殿下,这件事不怪我娘跟月月,要怪就怪我,是我当时跟他们说功效一样,他们才会拿去卖,要罚就罚我吧!” 事情到底是如何发展成如今这样的呢? 好像从云早早离开侯府之后,侯府就没有一件事顺过,家里人也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萧宸也彻底理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眉头皱的更紧了,咂了口茶润润喉,道:“本宫亲自过来,不是要治你们罪的,香虽没效用,却也没害人。 此事既是个误会,你们想办法找到所有买香之人,把这帐给平了吧,该登门致歉的致歉,该赔钱的赔钱,别让人再告到本宫面前。” 这武安侯府,最近不知是不是中了降头,变得不知所谓。 云早早能做出价值千金,万人追捧的明心香,摆明了就是只能生金蛋的母鸡,他们侯府说把人赶出去就赶出去了,还在父皇面前跟她断绝了关系,简直愚不可及! 云早早这样的人,就该捏在自己手里,为自己马首是瞻,如若她不愿或有二心,就该一不做二不休把她给除掉。 可现在呢,侯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人财两空不说,还让她找了老九那么一个靠山,老九虽说手里没实权人还废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要动他的人,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侯夫人连连应是,道:“太子殿下放心,这件事我们侯府一定会全力补救,处理的妥妥贴贴。” “那本宫就告辞了。”萧宸起身欲走。 侯夫人赶紧给云锦月使了个眼色,拦住了他:“殿下已经很久没跟月月说过话了,趁此机会,你们俩好好说会儿话。” 萧宸对上云锦月那双满含情谊跟期待的目光,心一软,便点头应了。 别的不说,云锦月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都是符合他心里未来太子妃的标准的,更别提两人还有着青梅竹马的情谊,对她自是与旁人不同。 侯夫人这才松了口气,把云晋驰给拉走,又对屋里的下人使了个眼色,把人都支走了,只留他们两个互诉衷情。 等出了院门,离得远了些,确认太子跟太子带来的亲卫都听不到了。 侯夫人气恼的咬牙切齿,低声咒骂:“都怪云早早那个丧门星,她滚出侯府还要卖什么明心香,害得我侯府暗地里被人指指点点,骂我们有眼不识金镶玉,如若不是这样,我跟你爹怎么可能去卖那个香。” 她算个什么东西,山里头来的野丫头,她也配称金玉! 云晋驰无奈的反驳:“娘,你们卖明心香,难道不是因为看早早她赚了钱眼馋,也想跟着赚钱吗?” “早早,你什么时候跟她这么亲近了?”侯夫人更恼怒了,指着他教训:“我们赚钱,还不都是为了你们兄弟几个,我们两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东西,我们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云晋驰被骂的脸色涨红,只觉得一阵阵无力袭来,争执道:“那你们也不必事事都怪早早,难道是她让你们去卖的假香?” “好啊,云晋驰,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云早早她给了你什么好处,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护着她。”侯夫人只觉得怒火上涌,恨不能一巴掌扇他脸上。 “我说的都是实话,她这些年在府里是怎么过的,娘你心里明白,她有没有用府里的东西,有没有偷府里的东西你也明白,她才是我亲妹妹,你的亲生女儿,你想想咱们过去是怎么对待她的,你就没有一点愧疚吗?”云晋驰不知道以前那个温柔娴淑,通情达理的娘亲怎么就变成眼前这样胡搅蛮缠,强词夺理,颠倒黑白之人,让他痛心。 早早离开侯府之后,他才知道了一些事实,悔不当初,想要弥补也无从入手,以至于日日煎熬。 可娘明明知道有些事情的真相,还是不管不顾,什么都要怪罪于她,是不是有些过了。 “你懂什么,咱们侯府把她接回来,养着她,就是对她最大的恩情了,她不知感恩,还四处坏我侯府的名声,就是她的错。”侯夫人低喝。 “娘,儿子不想跟你吵,只希望你能记住这次的教训,以后莫再去招惹云早早。”云晋驰言尽于此,转身离开。 “你……你……”侯夫人气得浑身发颤,指着他却不知道该如何骂他,最后只恼恨的咬牙一句:“云早早她可真是好大的本事!” 好啊! 真好! 云早早这个丧门星,她都离开了侯府,还能离间他们母子关系,她可真是能耐上天了! ** 这日午后。 云早早正懒洋洋的躺在软榻上晒着太阳。 裴安又过来了,这次是掩饰不住的惊喜,人还没进门呢就道:“云姑娘,好事情,天大的好事情。” 第43章 谋财害命 云早早伸出手掌挡住太阳,微微抬起眼皮,懒洋洋的看着他,没说话。 裴安自己就忍不住开怀大笑:“笑死我了,你知道吗?有人告发侯府卖假香,告到了太子那里,太子亲自过去找侯府。 侯夫人就在一个时辰前,亲自登门去张太傅府上赔礼道歉了。” 云早早云淡风轻的点了点头,惫懒的嗯了一声。 裴安吐槽:“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侯府这次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还丢尽了脸,我看看他们之后还敢不敢背地里搞小动作,跟咱们打擂台。” 云早早都不想拆穿他,奈何他老问,道:“我早说了,侯府卖的香,跟我的香不一样,是你没全信罢了。” “我没有。”裴安狡辩的没有一点底气,脸也有点红,不过侯府被拆穿卖假香,要给人退货赔钱,实在是大快人心的好事,无比快意的道:“我跟我三舅舅算了一笔账,侯府这些时日卖出的香,比咱们这两个月卖的都要多。 一钱香他们卖百两黄金,大概就是赚了五万两黄金,要是让我把这些到手的钱都还回去,那真是比杀了我都难受。 这种一本万利的好买卖,也怪不得侯府见咱们的香卖的好就眼红呢,这整个京城不眼红的人,怕是没有哦。” “这可不是一本万利,我制香很耗费心神的。”云早早认真的提醒他,有些好奇的问:“这件事是谁捅到太子那里的。” 裴安道:“谁第一个告状的我不清楚,不过听说是张太傅昨日里在太子跟前说了此事,太子才去侯府问询的。” 云早早点头,道:“这次太子,张太傅他们,也都帮咱们的香正了名扬了名,作为感谢,你亲自登门去给太傅府送几盒明心香,我让阿珩去给太子也送些。” 裴安点头应是,就算她不说,他也是准备这么做的,香的事情说完了,才说起别的:“你上次给我的茶,我让我爹拿去吏部放着,吏部的官员喝了都说好,都找我爹求茶呢。” “你月底过来拿吧。”云早早说完,又道:“三月底四月初,安国寺后山的茶也该采摘了,你到时候帮我寻一些采茶制茶的好手。” 裴安犹豫了一下,道:“后山上的茶,都是野茶,品质不大好吧,又苦又涩,附近的村民都不愿意采了喝,不若清明前后,我让我家江南的茶园,采了好茶送过来与你。” 毕竟都是卖给贵人的东西,得是好东西,才能让人觉得值这个价。 随随便便山上采的野茶,让人知道了终究是有点跌价。 云早早道:“你不懂不要瞎说,安国寺后面的茶树,都是长了数百年的老树,也没怎么采摘过,吸了无数的天地灵气。 茶叶又苦又涩,那是炒制的方法不对,按照我的制茶工序来炒制,保证品相跟味道,都不比江南的那些名茶差。” 经历了明心香的事情。 裴安对她的话又少了几分质疑,道:“那到时候我让我外祖,把江南茶园采摘制茶的好手,都给调往京城来,随你差遣。” 云早早微微颔首,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裴安知道她这是送客了,拱了拱手,告辞离开。 ** 侯府这两日,是切身体会了从云端坠入地狱的感觉。 尤其是全程参与明心香制作,售卖,并数钱数到手软的武安侯夫妻跟云锦月,每个人都是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 侯府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卖出的明心香,收益高达五万两黄金。 侯府下头也有不少的铺子跟产业,每年的进项加起来,折合约莫白银五十万两,也是足够维持锦衣玉食的生活了。 可他们也从未体会过这种日进斗金的感觉,五万两黄金,折合白银,就是五十万两,半个月卖的香,就顶侯府一年的总收入了。 “侯爷,最后一笔钱也退回去了。”侯夫人眼看着账本,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肝疼的要命。 赚到的五万两黄金转眼就没了,还赔了一大笔香料钱,为了把事情处理妥帖,光是给人道歉送礼,就倒贴进去了两万两银子。 “当初就不该让云早早离开侯府。”武安侯疼得心都在滴血。 那些钱,原本都应该是他侯府的啊! 他突然开始怀念在侯府时候的云早早,她那个时候多听话啊,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敢说一个不字。 若是那时知道明心香的价值,让她把配方交出来,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给他们,还会像是牛马一样,拼了命的给他们制香,讨他们欢心。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她如今什么样子你又不是没看到,目无尊长,骄横跋扈,出言不逊。”侯夫人冷笑一声,恨恨的道:“我看她以前也是装出来的,咱们的香卖不出去,她也别想好过。” 武安侯刚刚说的话,就是在心疼钱,怎么可能是在乎云早早,听她这么说,忙问:“夫人又有什么主意?” 侯夫人对着他勾了勾手指,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密谋了一番。 武安侯听得眼睛一亮:“夫人这个主意妙得很,我这就安排人去做,咱们就算赚不到这个钱,也不能让云早早顺心顺意。” 看到云早早这个逆女,在离开侯府后不仅没落魄到流落街头活不下去,反倒是过的风生水起,日进斗金,比他自己亏了钱还要难受。 ** 会试的日子,是二月初九。 二月初五这天,孙家家主,去衙门击鼓鸣冤,状告明心香的卖家,谋财害命,罪大恶极。 第44章 气味寻人 因着明心香这段时日在京城供不应求,名声大噪,买家也多是这次参加会试的读书人,眼看着会试在即。 此消息一出,半个时辰的功夫,传的整个京城几乎人尽皆知。 正在用香的人,不管真假,赶紧停用,等待接下来的消息。 他们都是数十载寒窗苦读,马上要参加科举的举子,若是因为用香,在考前出了意外,就得不偿失了。 裴安这个明面上的卖香之人,在事发的第一时间,就被传召去了衙门。 云早早这个制香之人,虽是还没被官差找上门,不过也在第一时间听说了此事,自然也是要去公堂上自证清白,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的。 宁商道:“云姑娘,属下已经让人去府里通知主子了,您先过去,他随后就会到。” 云早早点了点头,上了马车。 一路过去,很多车马都在往衙门去,能买得起用得起明心香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都想第一时间知道明心香是不是有问题。 若是这明心香真闹出了人命,他们也是要找卖香之人算账的,毕竟在这之前,就有侯府卖假香这个前车之鉴,让人不得不担心怀疑。 云早早下了马车,衙门口已经聚了不少人。 官差在看守着,防止人往前挤,扰乱了公堂,见云早早径直过来,拦住了她:“公堂重地,与此案无关者不得擅入。” 宁商直接亮出令牌:“九皇子府,还不让开。” 官差看了一眼,便退了一步,让他们进去。 裴安正在陈词:“回海大人的话,孙老爷所呈证物,盒子确是我家香铺所做,可里面的香,我需要拿去让人辨别一下,是不是我家的香。” 端坐在堂上的海大人,神色肃正,道:“裴公子是说,怀疑香被人调换了。” 裴安道:“明心香,我日日在用,已用了有两月零十天之久,身体并无任何不适,反倒是精神一天比一天好,与我同时用此香的同窗们,亦觉得如此。 孙公子只用了三日,便中了毒,我怀疑是有人恶意为止,坏我明心香的名声。” 海大人道:“裴公子所言有理,那便让人上公堂,验证此香真假,孙老爷有无异议?” 孙老爷也是举人出身,公堂可以不跪,拱了拱手,道:“只要海大人能抓到幕后黑手,还我儿公道,但凭大人做主。” 裴安就要吩咐跟来的书童去找云早早,就见她人已经来了。 云早早没有官身,可她是未来九皇子妃,身份也是尊贵。 到了公堂之上 自有宁商为她保驾护航:“海大人,这是我家未来九皇子妃云姑娘。” 海大人看着她:“云姑娘过来有何贵干?” 云早早道:“大人,我便是调制明心香之人,害人的香可否让我看看?” 一时间。 公堂上,公堂外,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云早早的身上。 明心香的名头早已人尽皆知,名满京城,可制香之人到底是谁,也只有少数跟裴安交好之人才知晓。 这些人哪个也不是多嘴多舌之人,又多少怀着些私心,希望明心香能紧着自己用,自是不会告诉其他人,让别人去跟他们抢香。 海大人点了点头。 衙役便把盒子拿到了云早早面前,颇带着几分好奇的打量着她。 云早早捻起一点香,在指腹搓揉开,放在鼻尖轻嗅了片刻,便果断的道:“大人,这香确是我家的香,可里面多了一样东西,狼毒。” 孙老爷只觉得眼前一黑,一时承受不住这个打击,人差点儿摔倒在地,不愿意相信:“这不可能!” 狼毒,可是世间少有的剧毒。 若是中了此毒,他家寒哥儿岂还有活路? 云早早道:“这下毒之人很聪明,只下了少量的毒,这点毒素,并不足以致命,不过却能让人昏迷不醒,若是十日之内无法彻底去除体内的毒素,人也就没命了。” 孙老爷捂住心脏,脸色骇得煞白。 云早早不急不缓的道:“大人可否听我一言,肃清公堂,以免人多口杂,把我接下来的话传扬出去。” 海大人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可看在她是未来九皇子妃的面子上,便点了点头,吩咐道:“把公堂外的闲杂人等都驱散了。” 公堂外围观之人,很快就散了。 纯粹看热闹的人,只有些遗憾无法继续,互相讨论猜测着云早早要说什么,非要把人都给赶走。 各家打发过来确认此香情况的下人们,此刻是心急如焚,在衙门口等待着。 也有人匆匆忙忙的离开。 云早早这才道:“我观香盒的编号,是十日前出的一批,我有一方法,可溯源追查到十日之内,碰过此毒跟此香之人。 这其中必有人是凶手,大人审问便知,不知大人可否让我一试?” 人只要用手碰过的东西,都会在上面留下气味。 这气味,普通之人自是寻不到,可她手里有能闻气味寻人的东西。 海大人听闻此话,便知道了她为何要肃清公堂,不过依旧是一脸怀疑的看着她:“云姑娘有何办法?可否告知本官。” 云早早道:“不瞒大人,我是修道之人,因此法是师门不传之密,故无法告知,还望大人能见谅。” 海大人还想说什么。 萧珩带着威压的冷酷声音响起:“海大人,我家早早既说了,能把碰过此物的人都给你寻到,你等着便是。” 海大人忙起身迎上他,对着他弯腰行礼:“下官见过九皇子。” 萧珩对着他微微颔首,蒙着白色锦绸的眸转向云早早的方向,道:“需要多少人手,你与海大人说。” 云早早也是一点都不客气,道:“阿珩,我不需要衙门的人手,只把宁大哥他们借我便好。” “好。”萧珩微微颔首,语气温和,蒙着锦绸的双眼缓缓转过公堂上所有人,声音骤变,似是沁了寒冰,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在抓到嫌犯之前,所有人不得离开这里半步!” 海大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忙道:“是,九皇子。” 其他人皆低眉顺眼,噤若寒蝉。 云早早也是想如此吩咐,他既帮她说了,也省的她多费口舌,把宁商他们带了出去,到了无人之处,才道:“宁大哥,我需要你们帮我去抓人。” 宁商知道她有本事,可实在是猜不到她这次,要怎么去抓人。 云早早并起双指,虚空画起符箓来。 片刻之后。 她在空中一点,收了手指。 宁商他们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瞠目结舌的看着凭空出现的几个半大不小的东西。 第45章 上吊死了 那竟是几只肥嘟嘟的小猪仔,体型跟猫儿差不多大小,隐隐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这可不是普通的猪,是灵猪,除了我与你们几个,其他人都看不到。”云早早说着蹲下来,把沾了香的手指在猪仔的鼻子前转了一圈,解释:“你们别瞧不起猪,它的嗅觉比狗都灵敏,你们一人跟上一只,它们会带你们找到嫌犯。” 宁商不疑有他,恭敬的道:“是,云姑娘。” 他对她的行事作风也算有些了解,根据眼前的情况也能猜出一二,一共有七只老鼠,就是说有七个嫌犯。 云早早也给了他答案:”七只灵猪,就是有七个嫌犯。” 她说完,指着灵猪,一声敕令:“去!” 六只灵猪,朝着六个不同的方向而去。 剩下的一只,鼻子在她跟前嗅了嗅,在原地只转了个圈,便不再动了。 宁商他们,都是能飞檐走壁的高手,不管灵猪往哪个方向,他们都能第一时间跟过去,这也是云早早为什么不用衙门的人,而是要找他们的原因。 云早早在看着他们离开之后,才转身回了公堂。 海大人想问找嫌犯需要多久,可碍于九皇子能压死人的淫威,也不敢说话。 云早早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看着他道:“大人莫及,嫌犯在今日午时之前,定都能到案。” 衙门公堂这边发生的事情。 密切关注动向的各家,也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武安侯府里。 侯夫人面色有些凝重,道:“侯爷,你说云早早那个丧门星,她让肃清公堂,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武安侯倒是一脸无所谓:“那谁知道,反正这件事再查,也查不到咱们头上,咱们最多就是卖了香,其他可不关咱们的事。” “可是侯爷,月月跟淮儿可是说过,云早早会妖术,能让人口吐真言。”侯夫人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万一她查到了香是从咱们府里流出去的,不定得怎么闹呢!” 武安侯冷哼一声:“她也就会点雕虫小技,哪里来的这么大本事,再说了,王水他偷了香出去卖,被咱们侯府发现之后,已经畏罪自杀,死无对证!” 反正这次,他是一点把柄都没留下。 侯夫人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只皱着眉,仔细复盘他们的计划,到底有没有哪里疏漏了,会不会被云早早拿着把柄大肆宣扬,坏他侯府的名声。 最后。 她确定,这件事做的是滴水不漏,就算她真有本事查到侯府,也就只能查到王水为止,牵扯不到他们头上。 时间。 约莫过了有一刻钟。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侯夫人眸色一变,站起身来。 武安侯也大喝一声:“怎么回事?吵什么呢?” 管家匆忙而来,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惊慌失措的道:“侯爷,是九皇子府的人,他在偏院的柴房里,发现了王水的尸体,他上吊死了。” “你说什么?”武安侯惊愕而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怎么可能! 云早早到底是会什么妖术,是怎么查到王水身上的? 侯夫人努力压着面上的惊愕,声音都有些变了腔:“侯爷。” “死人太晦气,这件事你就莫管了,为夫去看看。”武安侯在惊愕过去,已经冷静了下来,冷哼一声,怒道:“我倒要问问,他九皇子府的人擅闯我侯府,还有没有王法了。” 侯府废弃偏院的柴房里。 第一个赶过来的,不是武安侯,而是云晋驰,他读书需要安静,故所居住的院子也是府里最安静的地方,离这边只隔了两个院子。 过来找王水的,是宁商,看到云晋驰,微微拱手:“二公子,我奉命来捉拿下毒害人的嫌犯,误闯了侯府,还请二公子恕罪。” 云晋驰刚刚是在读书,听到动静说这边出事赶紧过来,听完宁商的话,眉心微蹙:“下什么毒?你又是奉谁的命令过来的。” 宁商道:“今日孙家公子使用明心香中毒之案,我奉南城衙门海大人之命追查凶手,查到中毒案的明心香,经过此人之手,二公子可知其中内情?他为何会自杀?” 云晋驰看着地上的尸体,道:“他是我院子里负责洒扫的小厮,昨日里偷明心香的时候,被我院子里的大丫鬟含笑抓了个正着。 他犯了大错,我命人打了他五十板子,关到柴房反省思过,没承想他竟如此想不开,畏罪自杀了。 他偷了明心香拿出去卖,至于卖与了谁,又是谁下的毒,我这边真的一无所知。” 宁商道:“既是如此,那便请二公子跟我去趟公堂,把此事解释清楚吧。” 说完。 他自顾自的拎起了地上的尸体,大步朝着门口走去。 武安侯这个时候也恰好过来,看着眼前的一幕,颇为震怒的质问:“到底发生了何事,九皇子府的人真是好大的威风,当我侯府可欺,是你们撒野的地方吗?” 该死的,他跟夫人费尽心机谋划了此事,本以为能重创明心香,让人再不敢买,没承想这么快,就让他们顺藤摸瓜查了来。 宁商不卑不亢的道:“事关人命官司,事态紧急,我家主子对此事十分重视,故没有提前告知侯爷便擅自闯入,宁商所做有不妥之处,还望侯爷见谅。” 就一句话。 我家主子让我做的。 谁不服气,找他去! “哼!”武安侯又是一声冷哼,一口气哽在喉间,憋得上不去下不来,难受的紧。 这摆明了就是在耍无赖,找九皇子,就他现在那个肆意妄为,连当今圣上都不惧的性子,谁敢去触他霉头! 宁商问:“武安侯可知这个叫王水的人,偷二公子明心香的事?” 武安侯还未说话。 云晋驰道:“这件事我爹他是昨日晚间回来才得知,我与你同去衙门说清此事。” 宁商分析眼前情况,知道这件事就算跟武安侯府有关,也抓不到他们什么把柄。 毕竟人死了,就是死无对证,除非云姑娘能让死人说话。 第46章 真相大白 让死人说话的本事,云早早是有的。 可惜这个叫王水的,是心甘情愿赴死,心中没有遗憾,也了却了牵挂,魂魄便没在人间逗留,已经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了。 她招不来魂,自然无法得知他到底是为何而死。 云晋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又仔细分说了一遍,道:“海大人,事实就是如此,我只是对他略施惩罚,没想到他会畏罪自杀。” 除了侯府的这个王水之外。 其他五个嫌犯很快也被抓了来。 其中有一人,是裴安三舅舅香铺里,负责分装明心香的管事,可以确定他是没有杀人嫌疑的。 剩下有嫌疑下毒之人,也就只有四人了。 孙老爷盯着其中一人,立时像是疯了一样扑了过去,没了一点读书人的风度,悲愤的大喊大叫着:“是你,我见过你,你是蔡沙跟前的那个小厮,是他给我儿下了毒,是他!” 衙役赶紧拦住了要发疯的孙老爷。 海大人一拍惊堂木。 那小厮吓得脸色煞白,噗通跪在了地上,连连喊冤:“大人,小的冤枉,小的什么都不知道,请大人明鉴啊!” 云早早对衙役道:“按住他。” 衙役按住了小厮。 云早早指尖在他额心处轻轻一点,问:“卖与孙家的明心香,是谁下的毒?” 小厮想要否认,可话到了嘴边就成了:“我下的毒,毒是我家老爷给我的。” 他说完,立时面色惊恐,吓得身下濡湿一片,难闻的味道散发而出。 云早早嫌弃的退了一步,道:“大人,我刚刚对他用了口吐真言术,大人若是不放心,就再好好审问审问他。” “你该死!”孙老爷目眦欲裂的瞪着那小厮,恶狠狠的一句之后,转身道:“海大人,就是蔡沙那歹人下毒害了我儿,请大人为我做主啊!” 小厮招供了。 衙门的人,很快就将蔡沙给抓了来。 蔡沙不管买香还是卖香的时候,都很小心,除了让自己的小厮给下了毒,再没有证据能证明香从他手里停留过。 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衙门怎么会那么快查到他的头上,把他给抓了来。 人证物证俱在。 海大人惊堂木一拍,问:“蔡沙,你的小厮说是你让下的毒,你可承认?” 蔡沙供认不讳:“是我下的毒,可我也是为我惨死的女儿报仇!孙天宗他可是死了?” “你……”孙老爷此刻,倒是比之前冷静了一些,只额头青筋暴起,满腔悲愤的看着他:“蔡沙,产婆当初说过,盈盈是难产而死,不是我孙家虐待她,你为何总是要揪住不放,如今还要害我儿性命!” 蔡沙冷笑一声:“我家盈盈既是难产而死,你们为何连尸体都不让我见就下了葬,你们孙家就是做贼心虚。 我找人问过,盈盈怀孕的时候,孙天宗那个畜生就给迎春楼那个妓子赎了身,纳她为妾。 那小贱人进府之后,伏低做小,对我家盈盈极尽讨好之能事,我家盈盈单纯善良,被她诓着吃了不少好东西,还以为那小贱人是为了她好。 我找大夫跟稳婆问了,孕妇吃的太好,导致胎儿太大,最后难产血崩而死的比比皆是。 我家盈盈就是被那贱人害死的,你们孙家在她尸骨未寒之时,不顾我的反对,扶了那个小贱人上位,成了孙家正经媳妇。 我家盈盈却是死不瞑目,我在她坟前发过誓,定要为她报仇!” 孙老爷在公堂上被人揭穿家丑,脸涨的通红,还在奋力反驳:“你……你胡说八道,胡搅蛮缠,盈盈她就是难产而死,与任何人无关!” 云早早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了,这就是一个为女报仇的故事。 这事情,是他们两家之间的事,自然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接下来案子怎么审,怎么判,就要交给海大人了。 她又是画符箓召唤灵猪,又是用口吐真言术,耗费了不少法力,人也有些乏了。 萧珩适时地出声:“既然下毒的凶手找到了,此事与明心香无关,海大人,我们就告辞了。” 出了公堂。 裴安看了萧珩一眼,咳了一声,特意扫了眼跟在后面的云晋驰,道:“以孙家跟蔡家的家世财力,就算有钱,现在也是买不到明心香的,这明心香,显然是有心之人特意卖给蔡沙的。” “你要记住一句话,一时的得失不算什么,多行不义必自毙。”云早早道。 她知道,是武安侯府那边做的手脚,拿捏了人性的弱点,利用了蔡沙。 可说到底,他们没下毒,跟那几个经手明心香买卖的掮客一样,衙门也无法治他们的罪,只能当吃了个哑巴亏。 若是她没找到下毒的凶手,这件事足以让明心香的声誉毁于一旦。 不过她找到了凶手,证明了明心香没有问题,侯府针对她的阴谋,也不攻自破了。 云晋驰也是个聪明人,怎么可能听不懂他们俩的谈话,大跨步拦在他们面前,强自解释:“早早,我知道你生我们的气,可这件事,我可以保证,真的与侯府无关。 是王水他偷了我用的香,拿出去卖,我们也不知他会卖与何人,更不知买了香的人会利用香来害人。” 云早早冷冷扫了他一眼,拉长了调儿哦了一声,转身又去跟裴安说话了:“你去告知衙门外头在等着的人,我们的明心香没有任何问题,让他们放心使用。” 裴安点头,朝着衙门口过去。 云晋驰见云早早一副对他爱搭不理的样子,心里一时间又急又有些气恼,又不想让她跟侯府之间误会加深,再次追上她:“早早,不管你怎么想,这件事就是与侯府无关。” 云早早道:“你跟我说没用,不若你回去好好问问你爹娘吧。” 云晋驰还想说话。 萧珩手里的鞭子甩出去,破空之声尖锐刺耳,挡在了他跟云早早之间。 云晋驰曾经挨过一次鞭子,脸色瞬时煞白,条件反射的倒退了一步。 “事情解决了,咱们也回府吧。”萧珩已经摇着轮椅到了她跟前,牵住她的手,道:“那些背地里想要害你之人。 他们今日没留下证据,最好祈祷次次都做的干净。 若是让本宫揪住他们的狐狸尾巴,本宫就把他们剁碎了喂狗,给你解气好不好?” “好。”云早早声音温柔,一脸的浓情蜜意,还细心安慰他:“你也莫为这点小事生气了,恶人自有天收。” 云晋驰听着他们俩一唱一和,脸涨的更红了,看到他们上了马车离开衙门,也上了自家的马车。 回了侯府后,他越想越难受,最后还是去了主院,问安之后,直奔正题:“爹,娘,这次明心香下毒案,到底跟你们有无关系?” 第47章 伤透了心 侯夫人本就因为天衣无缝的计划,都没能伤到云早早分毫而生气,此刻更是气急:“你这是要做什么?是不是跟云早早有关的事,不管什么你都要怀疑到我们身上。” 武安侯痛心疾首:“驰儿,你向来是孝顺很懂事的,云早早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让你变得如此蛮横无理,出言不逊,这是你该对我们说话的态度吗?” 云晋驰刚刚只是着急,此刻也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如此无理的质问父母,此为不孝,立时歉疚的道:“爹娘,对不起,是儿子无礼了。” 侯夫人的情绪也稍稍平和了一些,心疼的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的道:“驰儿,你有什么话好好说,你马上要科举了,莫要被那丧门星的胡说八道给坏了心情,影响你的考试。” 武安侯也跟着附和:“这个节骨眼上,这个逆女闹出这种事,还把你给牵扯进来,就是想要坏你的前途。” 这件事。 还是他们棋差一招,没能料到云早早这么干脆利落的抓到了幕后凶手。 现在不仅没害成她,还让驰儿因此受到了影响。 “爹,娘,这件事就是意外,不关早早的事,若是凶手今天没抓到,受损失最大,身败名裂的就是她了。”云晋驰以己度人,帮云早早说了句公道话。 “驰儿,你也看到了她对咱们一家人是什么态度,你就莫要再管她的事情了。”武安侯想到云早早就来气,不愿多说此事,看着他道:“事情既已了结,你也莫要多想,好好去准备接下来的会试吧,咱们一家可都指望着你高中,扬眉吐气呢!” “你莫要给孩子压力。”侯夫人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温柔的道:“驰儿,别听你爹的,这几日你就好好放松放松,想看书就看书,不想看就好好休息,等进了贡院,想休息也休息不好。” 云晋驰想要问的问题,没得到回复,反倒是被他们俩饶了一下转移了话题,也不好再询问,便道:“爹,娘,儿子知道。” 等他离开。 侯夫人才愤然道:“驰儿最近也不知被那丧门星给灌了什么迷魂汤,上次就帮她说话,这次竟然又来怀疑指责你我,咱们做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他们兄妹好!” 武安侯倒是没她这么生气,劝了一句:“驰儿他是个君子,心善,可怜那个丧门星,他的心还是跟咱们一家人在一起的。” ** 云晋驰回了自己院子,并没有看书,而是让含笑给他用药敷元宵灯会上受伤的手腕。 齐院正当时看了之后,说没有伤到骨头,用了药,养一个月就能好。 现下眼看着一个月就要过去,伤口是好了,可他总觉得有些隐痛。 爹前日里又请齐院正过来了一趟,给他开了些热敷用的药,让他天天敷着,不日就会恢复正常。 含笑很认真的把泡了药的热巾帕拧到半干,敷在他受伤的左边手腕上。 云晋驰整个人像是放空了心神似的,看着窗外的翠竹,想到了什么,突然问:“含笑,我记得你有个表姐,是在赵府少爷跟前当差吧。” 含笑不知道他为何问这个,恭顺的回话:“是。” 云晋驰又问:“你近日有没有跟她见过面?” 含笑不敢隐瞒:“前日我出门采买,碰到过表姐。” 云晋驰哦了一声:“那日元宵灯会,赵公子也跟我一样,手腕受了伤,我记得是请了早早给看的,如今情况如何了,还能参加这次会试吗?” 含笑听到这里,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他的面色,见他并无不悦,才敢说话:“表姐说因赵公子是要参加会试的,对他格外上心,每日都是药跟针灸一起用,赵公子的手腕已无大碍,参加会试没问题了。” 表姐跟她说的时候可开心了,一直夸早早小姐长得好看,人好,有本事,骂侯府有眼不识金镶玉,竟如此薄待于她。 云晋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问:“赵公子的伤,比我的要严重些吧。” 含笑道:“这个奴婢不知,奴婢只知当日太医院的华太医也是去给看过的,说没有三个月的功夫养不好,想以后还能拿笔写文章,就只能错过这次会试,下次再考了。” 云晋驰有些失神的点了点头,便再没有说话。 含笑也不知他究竟在想着什么,更不敢妄自揣测主子的心思,只能勤勤恳恳的做好分内之事。 到了这日大半夜的时候。 负责守夜的含笑,迷迷糊糊的在外间快要睡着了,就听床上的云晋驰一声尖叫,吓得她浑身一抖,赶紧跑过去:“二公子,二公子你怎么了?” 云晋驰一脸的冷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声音虚弱沙哑:“无事,噩梦罢了。” 他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夜半被噩梦惊醒过了。 含笑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就看向了他的枕头,看一眼,像是怕被发现,又赶紧移开。 云晋驰却是发现了她的异常,眉心微蹙,问:“你在看什么?” 含笑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回二公子的话,枕头里,有早早小姐给的安睡符。” 云晋驰噩梦醒来,脑子还有些不太清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符?” 含笑道:“早早小姐入府的第三个月,奴婢跟她提过一嘴,说您从小到大,经常会做噩梦。 她便送来了符,说是她画的安睡符,能让您一夜无梦,酣然入睡。 奴婢当时也是不信的,可见您每日惊醒实在心疼,便试着把符放进了您的枕头里。 您那之后,确是没再噩梦惊醒过了。 打那之后,早早小姐每隔两月,便会送一张符过来,我就偷偷给您换上。 眼下这张符,应是失效,该换新的了。” 云晋驰突然笑出声来,低低的笑声在安静的夜晚,听起来有些诡异惊悚,又带着说不出的难受自嘲,一把抱起了玉枕。 玉枕雕琢精致,入手有些沉,翻过下面一看,便看到了贴在上面的一张符箓,符箓上的笔迹,已经淡得几乎看不到了。 含笑解释:“符箓上的笔迹变淡,便是要失效了。” 云晋驰有些怔然的看着符箓,整个人都变得有些魂不守舍,过了好大会儿,才发出一声哽咽的,低低的:“对不起,是二哥错了。” 她明明那么听话。 她明明连对他好,都做的那么小心翼翼,生怕被他发现。 他当初怎么会觉得她麻烦,她心思重,她不服管教,她无理取闹呢。 含笑怔了一下,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很快又垂下头去。 早早小姐已经跟侯府断绝了关系,二公子现在才明白她的苦心,知道她的好,又有什么用呢,他们已经伤透了早早小姐的心。 ** 会试的前一天,天朗气清,春风和煦,万里无云,是个顶顶好的天气。 学子们尽皆感慨,这次会试的日子好。 云早早也如是以为,上辈子会试期间,天气晴朗,温度转暖,让吃住都在贡院的举子们很友好。 不过。 到了这日午后。 云早早带着小栗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看着天空,掐指一算,眉头蹙了起来,道:“这天象有变,明日定会有雨雪降温。” 小栗子一脸的担心:“那裴叔父跟余叔父他们参加科考怎么办?我听说以往贡院里都有冻死人的。” 第48章 贡院卖符 “没事,跟阿娘一起回去画符。”云早早安慰了他一句,转头吩咐:“宁大哥,麻烦你去裴府跟余府传个话,就说我说的,近两日会大降温,有雨雪,让他们多准备着些,我在他们入贡院前,也会前去。” 宁商瞧了眼头顶的大太阳,却是没有丝毫迟疑的道:“是,云姑娘。” “咱们回去画取暖符。”云早早在宁商离开之后,也牵着儿子小跑着回了屋,开始画符。 小栗子带着吉祥如意两个丫鬟,教他们折符箓,然后把折好的符箓放进平安福袋里。 忙活到了两个时辰,做了有两百个符。 云早早已经法力透支,画不动了,喝了碗李嬷嬷刚炖好的热乎乎的燕窝粥,总算是精神了一点,道:“走,咱们去贡院。” 宁商驾着马车,载着他们去贡院的时候,心里是以为她是去看裴安跟余贺丰的。 谁承想下了马车。 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如意跟吉祥俩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身道袍,搬着桌子板凳,在贡院对面,支起了一个小摊。 小栗子也是一身道袍,带着道巾,手里拿着个画着阴阳鱼的布袋子,袋口打开,往桌上一倒,数百个平安福袋哗啦啦的落了满桌子。 云早早也是道袍加身,往桌子前一站,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韵。 不过,她一吆喝,仙风道骨立马消失不见:“诸位举子们,听我一言,我日观天象,掐指一算,明日定会雨雪降温。 这是我特意为你们准备的取暖符,不要一万两,不要一千两,只要九十八两纹银,九十八两纹银,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买一份温暖,买一份保障,保你会试期间不冻手不冻脚,思如泉涌,下笔有神。” 小栗子也跟着大声吆喝:“卖符了,取暖符。” 如意跟吉祥俩小丫鬟,脸皮薄,见这么多人,开始还不好意思,见俩主子都吆喝起来,也跟着卖力的吆喝,卖符。 宁商眼角抽了抽:…… 不是。 云姑娘这么做真的好吗? 还有她那跟顺口溜一样的吆喝词,怎么那么奇怪,她哪里想来的。 云早早自然是跟她家师父学的吆喝,师父带着她出去卖符的时候,都是这么说的词,效果很好,继续吆喝:“诸位举子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啊!” 不过。 这些举子里,没有人认识她。 再说,这天朗气清,温暖宜人的,谁会相信她说的,明天又是雨又是雪又是降温的,只当她是过来招摇撞骗的道士。 裴安刚刚下了自家马车,一眼就看到了贡院对面的云早早,朝着她走了过去,对书童道:“给钱,我买两个。” 书童赶紧给钱。 云早早收了钱。 小栗子笑着给了两个符,说吉祥话:“裴叔父定会金榜题名,蟾宫折桂。” “谢谢小栗子吉言。”裴安一脸的笑,对书童道:“赏。” 书童又给了小栗子十两银子的赏钱。 余贺丰没一会儿,也在家里人的陪同下过来了,送考的有他的父母,姐姐姐夫,和三妹余凝。 余凝拉着哥哥跑过去,一路上过来也听说了原委,饶有兴致的道:“云天师既说明日要降温,那我也要一个,给我母亲父亲,阿姐姐夫一人一个。” 余家买了六个。 余贺丰告辞离开,余凝留下来不愿意走,帮他们一起卖符。 裴家公子,余家公子都买了符,跟他们俩相熟,也见过云早早的同窗们,也陆续过来买了她的符。 钱不钱不是问题,之后明心香还得找她买呢,就当是花钱结个善缘了。 贡院门口的其他举子们,也有人开始意动了,不差钱的觉得她说的准不准,符有没有用另说,买了防身,万一有用呢! 有一个人这么想,过来买了,就有更多的人过来买。 也有家里过来送考的母亲,祖母笃信神佛的,想要买个安心,也亲自过来买她的符,别的不说,粉雕玉琢的小道士,看着就喜庆讨人喜欢,嘴里说的吉利话,都值这个价钱了。 云早早带着儿子丫鬟,忙的不亦乐乎。 也就在这个时候,云晋驰也从队伍的后面排到了最前面,把钱递给她,道:“早早,我也买一个符。” 小栗子要递过去的福袋,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看向了她,见她面无表情的收了钱,没有什么旁的情绪,才把福袋递给他,道:“祝这位公子金榜题名,蟾宫折桂。” 云晋驰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鼻尖酸涩难忍,看着眼前粉嫩嫩可爱的小家伙,道:“乖孩子,照顾好你阿娘。” 小栗子没理会他,一本正经的喊:“下一位!” 云晋驰被后面的人催促,才依依不舍的离开,站在外围,有些怔然的看了他们母子良久,直到被云晋淮的声音打断神思。 “二哥,你怎么一下马车人就不见了,这么多人,我找了你好久,你在这里……”云晋淮的抱怨还没说完,抬眼就看到了云早早,立时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咬牙切齿的怒道:“这臭丫头,她就这么喜欢抛头露面,丢人现眼吗?” 第49章 撕了符纸 云锦月娇柔的声音也跟着响起:“二哥,三哥,你们在看什么呢?” 她话音刚落,便不敢置信的捂住了嘴巴,看着一身道袍的云早早,有些着急的喃喃道:“这大庭广众的,姐姐她这是在做什么呀?” “做什么?”云晋淮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嗤笑道:“她自己不要脸,还带着那个小野种一起出来丢人现眼,我去教教她,礼义廉耻该怎么写!” 说完。 他气势汹汹的就要过去。 “老三。”云晋驰拉住了他,眼底神色复杂,声音也带着苦涩:“你别忘了,她现在已经不是咱们侯府的人了,你要过去做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管教她?” 云锦月一脸忧心之色,似是犹豫挣扎了一下,才细声细语的道:“可是二哥,这里有很多人,都知道姐姐她在侯府住过四年,她如此做,置侯府的颜面于何地,旁人或许不会说她的不好,但肯定会说侯府没教好姐姐。” 云晋驰看了她一眼,一时间只觉得心情烦闷,觉得她在挑唆老三去找事,道:“侯府这四年,确实是没好好教养过她,侯府教你教的好,可不是让你在人后嚼人舌根子的。” 他们谁都没有在意过她,把她对他们的好当做是理所当然,甚至当成是她死皮赖脸,是她犯贱。 遇到坏事,第一个先怀疑她,不听她任何解释,对她没有一点耐心,先骂了罚了再说。 这哪里是对亲生骨血该有的对待。 云锦月脸色霎时惨白,咬了咬唇,泪眼婆娑的道:“二哥,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如此说姐姐,以后不会了。” 二哥他到底怎么了? 以往的时候,他从不会如此严厉的对她这么过分的话,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护着云早早了。 她刚刚说的那些话,若是放在以前,二哥只会生气,只会跟三哥一起去找云早早的麻烦,决然不会教训自己的。 云晋淮也恼了,怒道:“二哥,你因为那个臭丫头,那个丧门星,你竟然凶月月,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月月哪里说错了,她还不是为了咱们侯府的名誉着想。” 云锦月拉住他,含泪压着委屈道:“三哥,你别说了,二哥说的都对,是我的错,我不该乱说话的。” 云晋淮眼看着云晋驰不仅不说话,还抬脚走了,气得磨了磨牙,轻声安慰她道:“他发疯呢,咱们不理他,别生气啊,三哥帮他跟你道歉。” 兄妹三人前后到了侯府马车旁边。 侯夫人盯着云晋驰:“我听人说,你去找云早早买符了?” 云晋驰没有什么不能承认的,道:“旁人都买了,我也买一个,以防万一。” 侯夫人嗤笑一声,咬牙切齿的道:“她能卖给你什么好东西,别人买的是符,她现在恨不得咱们侯府去死她才开心,不定会在卖你的符纸上动什么妖法呢,拿给我看看。” 云晋驰眉心微蹙,没动。 侯夫人直接就上手了:“你把符放哪里了?” 武安侯也严肃道:“驰儿,你听话,你把符拿出来给我们看看,你娘说的对,防人之心不可无。” 云晋驰笃定的道:“她不会的。” 云晋安皱着眉:“老二,你怎么帮着她说话,这些时日,她做出来的那些不知羞耻的事,害的咱们侯府还不够惨吗?” 云晋淮也跟着阴阳怪气:“二哥,她的东西你也敢用?我可是不敢用。” 侯夫人已经从他手里抢走了符,把符纸从福袋里拿出来,道:“她就是在胡说八道骗人,看人家考完试不出来找她算账,活撕了她。” 说完。 她手下一个用力,眼看着就要撕了符纸。 “娘。”云晋驰蓦地瞪大了眼睛,就要冲上去阻拦。 云晋淮却是一步上前拦住了他,道:“二哥,这件事你得听爹娘的,云早早的东西,谁爱用谁用,咱们不能用,尤其是她亲手给你的。” 云晋驰眼睁睁的看着侯夫人撕了符纸,扔到了地上,还用力的碾了好几脚,把符纸上弄得都是泥土,看得他眼睛都红了,愤怒之后,只余失望,也说不出什么太过的话,只苦笑一声:“爹,娘,你们做的太过分了。” 说完。 他从书童的手里,把应考的考篮拿上,转身离开。 经过云早早小摊时,脚步顿了一下,有心想要去再买一个,可见桌子上只剩下了最后一个福袋。 小栗子拿给排在最前面的一个考生,说了吉利话之后,一本正经的对着在场的人一揖到底,道:“符卖完了,大家不要排队了,祝大家金榜题名。” 他小模样可爱的紧。 云晋驰看得眼睛一热,有些忍俊不禁,以前他怎么就从来没发现这小家伙长得跟早早这么像,又这么惹人喜欢呢? 现在,他就算想要跟他们亲近,也没有机会,只能痴心妄想了。 天,马上就要黑了。 贡院门口官兵已经过来了。 贡院们打开。 考生们排着队一个个接受检查,进入贡院。 云早早在看到裴安跟余贺丰进去之后,转身跟余凝告别,带着小栗子上了马车,大手一挥,道:“今儿大家都辛苦了,我请客,咱们去庆丰楼。” 说完。 她又给了吉祥如意一人十两的银锭,道:“你们俩的工钱。” 吉祥如意受宠若惊,忙跪下道谢:“谢谢小姐。” 熟悉了之后,她们俩也不喊云小姐了,李嬷嬷他们说,她们俩是贴身大丫鬟,要喊小姐才更显得跟云小姐的关系更亲近。 ** 会试是提前一晚进贡院,考生在贡院休息一晚,第二日一早开始发卷答题。 这天子时过去,漫天的星子渐渐隐去,起了风。 约莫到了子时三刻,狂风大作,温度骤降。 天空中,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雪粒子,又过了一刻,雪粒子变成了小雪。 第50章 神思恍惚 贡院的考生们都傻了。 所有人都想到了白日里,那个口口声声说会降温有雨雪,在贡院门口卖取暖符的道士。 她还真没有胡说八道,是个有本事的,观天象能观这么准。 买了她取暖符的人,赶紧按照她说的方法,把取暖符贴身放置在自己的心口处,很快,便觉有源源不断的舒适暖意,从心口处,蔓延到四肢百骸,手脚,身体都跟着暖了起来。 觉得她是个骗子,没买她取暖符的人,此刻冻得瑟瑟发抖,有的人后悔了,有的人小声的询问左右买了符的人,符有没有效果。 裴安的号房,刚好跟云晋驰的相邻,见他不一会儿,便冻得脸色发白,探出头去,压低了声音问:“云兄,我记得你也买了取暖符,怎的不拿出来用?我用了之后,浑身都暖烘烘的,一点都不冷了。” “裴兄早些歇息吧,好为明日做准备。”云晋驰答非所问,只是脸色更白了几分,唇角也勾起了一抹苦笑来。 裴安道:“云兄也早点歇息。” 他有俩取暖符,可他就是要用两个,比别人暖双倍。 他就算用一个扔一个,也不会分给云晋驰,谁让他们侯府不要脸,专门欺负云姑娘呢! 雪,似是下的更紧了些。 侯府众人,看着满天的雪花,又是忧心,又是着急。 侯夫人担心的不住的踱步,看着武安侯:“侯爷,贡院这还没开考呢,您倒是想想办法,能不能去给驰儿送点取暖的东西。” 武安侯道:“胡闹,这是会试,朝中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呢,谁能送东西进去?” 云晋淮的想法,一直都比较另辟蹊径,想着降温雨雪被云早早说中了,不由问:“爹,娘,你们说云早早那个取暖符,真的会有用吗?” 云晋安冷哼一声:“邪门歪道罢了,我看她就是胡说八道,想要卖她那劳什子的符,没承想真让她给蒙对了。” 昨日那么好的天气,爹还特意去钦天监那边询问了近日天气,钦天监徐监正都没算出来近日有雨雪,她一个山野里来的野丫头,怎么可能算的出来。 武安侯也道:“安儿说的对,她当她是谁,那符也就骗骗人罢了,哪里会有什么取暖的效果,如若有,那她以往在侯府的时候,冬日里还用碳做什么。” “驰儿他也没拿多少取暖的物件,求求老天爷开开眼,这雪赶紧停了吧。”侯夫人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却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撕了符纸,是撕错了。 贡院里的情况,他们是不得而知。 朝廷一向重视科举,考生一旦进了贡院,贡院就会关闭,里面的一应消息,皆传不出分毫。 到了第二日上朝的时候。 雪没停,下的不大,雪花飘飘洒洒,可冷的厉害,跟昨日的天气相比,像是从暖春一下子又入冬了。 别的官员,都冻得脸色发白,嘴唇发紫,努力让自己不抖,保持着该有的体面。 礼部尚书余善年虽穿得看起来也单薄,可却是满面红光,举止从容,一派悠然闲适,仿佛大伙儿都在过冬,就他一个人在春日的暖阳里。 有同僚忍不住问:“余大人,您不冷吗?” 余善年道:“不瞒韦大人,我有个好物,叫取暖符,我女儿昨日里买来孝敬我的,贴身放在心口上,浑身都暖和,舒服。” 昨日未来九皇子妃云早早,在贡院门口卖符的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在这些大人们的口中,评价都是不懂规矩,成何体统。 此刻听到余善年的话,大伙儿都围了过来。 “真的假的?余大人可莫诓骗我等。”韦大人觉得不可思议,只一张符而已,是怎么取暖的? “我还能骗你们不成,你们不信就算了,反正我感觉我现在跟在烧着地龙的屋里似的,一点都不冷。”余善年被人质疑,也不恼,转身经过武安侯时,还不忘炫耀:“还是女儿最贴心,最知道心疼爹。” 武安侯一张脸本就不好看,听着他意有所指的挖苦,更恼了,哼了一声,甩袖进了大殿。 听闻云早早近日跟余家走的近,他原是有怀疑的。 此刻见余善年的态度,倒是让他确定了这件事,余善年这就是在帮那个逆女气他呢,怕是符纸只有一分的作用,被他给夸大成了十分。 他的话不可信。 直到受过他知遇之恩的户部侍郎范成济进来,听同僚在谈论余善年用取暖符的事,笑着道:“我可以作证,这件事为真。 昨日我儿听说后,特意去给我买了两张。 我这老寒腿的毛病你们也知道,天一冷疼得一步都走不了。 若不是贴身佩戴了符,今日朝会,我怕是就要跟圣上告假了。” 符纸这事,一个人说有用,在场之人还有些怀疑。 两个人说有用,他们便信了九分。 见范成济行走如风,便信了十分。 武安侯咳了一声,待范成济看过来,跟他使了个眼色。 此刻正隆帝还没来,两人便去了殿外一处安静无人的地方。 范成济问:“侯爷有何事?” 武安侯道:“你说那符真的有用?你现在贴身带着呢?” 范成济是个聪明人,立时便懂了他的意思,道:“侯爷,我家里还有一张符没用,等下了朝,我便亲自给您送到侯府去。” 武安侯道:“哪里来的这么多讲究,你身上的拿来让我一试。” 怎么可能呢! 这只是一张小小的符纸,那个逆女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 范成济心里纵使再不舍,还是干脆的把符纸拿了给他,还不忘叮嘱:“侯爷,是要贴着里衣,放在心口处的。” 武安侯按照他说的方法把符放好,下一瞬,便觉有股舒适又温暖的暖流熨帖在了心口,又从心口处,流向身体各处,冰凉的手脚,都渐渐暖了起来。 范成济还安慰他:“下官听胜哥儿说,他昨日去买符的时候,见二公子也买了,侯爷且放心,有了此符,二公子定不会挨冻受寒。” 武安侯神思恍惚,一直在想取暖符,上朝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朝上的百官跟圣上都说了些什么。 下了朝,一路回了侯府,看到起身迎他的侯夫人,指着她破口大骂:“你这个孤陋寡闻,鼠目寸光的蠢妇,驰儿在贡院里,若是挨冻受寒,影响了文章发挥,就是你害的!” 第51章 他后悔了 侯夫人被他劈头盖脸,骂了个狗血淋头,惊愕了一瞬,也恼了:“云怀德,你在发什么疯,你凭什么回家就骂我。” 武安侯想到儿子可能因为生病落榜,本就一肚子的气,见她还顶嘴,更气了:“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蠢事,你坏了驰儿的前途,他若是落榜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侯夫人听到前途,落榜,也没心情跟他吵架了,只着急的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说清楚,驰儿的衣食住行,哪件事不是我操办的,你为他做过什么,你倒是有脸怪我。” 武安侯也稍稍冷静了一些,知道吵架并不能解决事情,痛心疾首的道:“昨日的取暖符,不是云早早的歪门邪道,是真的可以取暖,我已经亲自验证过了,就是因为你对云早早有偏见,你就撕毁了驰儿辛苦买来的符纸。 别的考生在贡院里,有取暖符可以暖身子,驰儿他就只能硬扛着风雪,挨冻应考了。” 他昨日怎么就没有阻止呢! 他后悔了! 侯夫人身子晃了晃,喉间有些干涩,在心里咀嚼了一番他的话,却是断不会认的,如果认了,驰儿万一考不好,岂不是她坏了驰儿的前途:“云早早给的符,她敢给,你敢让驰儿用吗?昨日里我撕符的时候,你不是也同意了,现在出事了,倒是怨起我一个人来了,我就活该被你如此欺辱是吗?” 她说着说着,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委屈难受不甘又愤怒。 夫妻俩的吵架声,很快就把住在旁边院子的云晋安,云锦月和云晋淮给惊动了,赶紧跑了过来,听闻事情的经过。 云晋安护在侯夫人面前,道:“爹,娘她没有做错,云早早卖给别人的是取暖符,可谁知道她有没有在卖给二哥的符纸上动手脚,你要罚,就罚我吧。” 云晋淮也跪在地上:“昨日娘撕符纸的时候,是我拦住二哥让她撕的,爹你要打要罚,我绝无怨言。” 武安侯怒不可遏,浑身都止不住的发抖:“符纸你们觉得有问题,那你二哥用的明心香,不都是你们想方设法买过来的,你们怎么就不说她在香里动了手脚,那符她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怎么动手脚?” 云晋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符都已经撕了,也回不去昨天了,只梗着脖子硬撑:“若是二哥因此没考好,落了榜也是我的错,不关娘的事,爹你打死我好了。” 云锦月红着眼睛,看着这个,又看看那个,着急的道:“爹娘,哥,你们都别吵了,二哥他身体一向很好,肯定会平安无事的。 你们莫要为了一张符坏了一家人的感情,二哥若是知道你们为了他吵成这样,也会不安心的。” 是她小看云早早了,她真是阴魂不散。 先是用明心香坑了侯府,后又因为她的符纸,让侯府众人吵得不可开交。 早料到今天,当初接她回来的时候,她真不应该让人给她下催情药,应该给她下毒药毒死她! “你一个女人家,你懂什么?”武安侯立时把攻击的矛盾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口不择言的道:“你还有脸说话,当初要不是你说云早早偷了你的药,她怎么会离开侯府。 她人在侯府,那明心香,符纸,还都不是咱们家的,任由你二哥取用。” 可现在,明心香得花大价钱,到处找关系托人买了用,符纸也被撕了,害得驰儿在贡院里受冻。 云锦月似是没想到他会如此说话,眼睛立时红了,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难过到了极致,声音哽咽:“原来爹你是这么想我的,你觉得姐姐离府,都是因为我。” “云怀德。”侯夫人厉喝一声,气恼的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云早早那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她离开侯府,那是她早就策划好的。” “爹。”云晋安也是一脸失望的看着他:“说云早早偷药,把她关柴房的人,不是月月,是我,你要骂也应该骂我,你不能这么伤月月,她一向是最听话懂事,也是最敬重您的。” 云晋淮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过也选择站在了云锦月的身边:“爹,你说话太过分了,月月她一直都是护着云早早的,从来就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你难道不知道吗?” 武安侯说完那句话,看着云锦月的眼泪,也后悔了,见她哭的越来越伤心,走上前去,声音放柔了哄着:“月月,对不起,是爹错了,是爹口不择言,你别哭,你原谅爹好不好。” 药的事情,虽然有疑点。 可他也不能就这么说出心里话啊。 云早早那个只会惹麻烦的逆女,根本就不配跟月月相比,月月可是将来太子妃,皇后。 他还要靠她当国丈,光耀侯府呢! 云锦月哭的伤心,上气不接下气的,听到他的话,抽了抽鼻子,哽咽着道:“爹,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当初就不该把丢药的事情说出去,没了那药,我顶多就是留个疤,也死不了,我为什么要说呢。” 武安侯耐着性子哄她:“你没错,谁都能留疤,你可万万不能留疤,千错万错都是爹的错,我的好月儿,别哭了,你哭的爹都心疼死了。” 侯夫人也劝:“你爹都知错了,可莫再哭了,再哭眼睛都要肿了,你明日不是还跟太子约了见面吗?可不能失了仪态。” “娘,女儿知道了,女儿不哭。”云锦月擦了擦眼泪,看向武安侯:“爹,我没有怪你,我只是怪我自己,没能留住姐姐。” 武安侯想到云早早就头疼,就生气,道:“别提她,她不是你姐姐,咱们侯府,只有你一个女儿。” 云家人,都在一心哄哭泣的云锦月。 云晋驰的事情,倒是就此便打住了。 ** 云早早的宅子外。 这会儿却是门庭若市,站满了收到消息,第一时间赶过来递拜帖找她求取暖符的人。 第52章 娘家亲舅 会试第一场考试,会在三天后结束,届时举子们会出场回去休息一晚,第二日再入贡院考第二场。 是以求符的人中,大部分是参加会试的举子们的家里人,之前没买符的,想方设法也想求上一张给家里应考的举子用,买了符的,怕下一场考试符会失效,也想再买一张,留着备用。 剩下的人,有些是为家里年迈的父母求符,有的是为了自己求符,也有的是为了求符送人。 云早早昨日画符,耗空了法力,不修养十天半个月,是无法再次画符的。 而且,她也不是专门做生意的,昨日卖符,用师父的话说,就是积功德,给举子们放福利,跟她消耗的法力对比,那点钱根本不够看。 她此刻,正抱着手炉,躺在软榻上看雪。 小栗子在她软榻旁边支了个小桌子,在很认真的学习画符。 如意跟吉祥,冒着雪出去了一趟,去糕点铺子买小姐跟小少爷爱吃的点心,这会儿刚回来。 李嬷嬷过去接过了她们手里的点心食盒。 赵嬷嬷帮着拍打落在她们头上身上的雪花。 如意跟吉祥在门口换了鞋,才进了屋。 这些时日,云早早待她们十分亲厚,她们也十分敬重她,把两位嬷嬷装好盘的点心给她送过去,才破有几分神秘的问:“小姐,你猜我们出去一趟,都听到了些什么新鲜事儿?” 云早早惫懒的微微睁开眼睛,拿了块云片糕咬了一口,很配合的问:“什么事儿?” 吉祥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眼睛立时都亮了,道:“他们说,取暖符是顶好的东西,尚书大人跟侍郎大人都说好用,昨日里买了符纸的举子们有福了,就是要苦了那些没买符的举子,在贡院里定是要挨冻的,不知道这第一场考试之后,会因病倒下多少人。” 如意见她说了这么些话,还是没说到点子上,有点急了,在她歇口气的时候,接着道:“他们说有见到武安侯府二公子买了符,小姐您猜那符最后怎么着?” 云早早咽下嘴里的云片糕,又喝了口茶水,淡淡道:“坏了。” 如意一拍大腿,崇拜的看着她:“小姐你真是能掐会算,有人看到那符被侯夫人给抢了去,然后给撕成了碎片。 他们都在议论说,侯府跟您这是多大仇多大怨,让侯夫人如此恼恨,连儿子的前途都不管,也不要你的东西。” 吉祥跟着补充:“他们还说,跟您断绝关系,是侯府的人有眼无珠,您是有福之人不入无福之家,侯府的人,注定享受不了您带来的福气,会折煞他们的。” 她们俩自从跟了小姐之后,知道了很多关于小姐的事情,也听了很多侯府苛待她的事情,对侯府没有一点好感,侯府家破人亡了才最好,谁让他们一家子没有一个好人。 听到人说侯府的坏话,她们就很开心。 小栗子很认真的表示同意:“他们说的都对。” 侯府的人都是大坏蛋。 怪不得阿娘昨日里卖给那个坏人符纸,肯定是阿娘料到了他买了也没福气享用。 云早早听的开心,笑着对丫鬟婆子们道:“买来的糕点,你们也分了吃些吧。” 她话音刚落。 就听外头吵吵嚷嚷的,好像是什么人在找事吵架。 这处三进的院子,不大却精巧,风水好,正房距离宅门就隔了个角院跟南书房,外头声音大了,是能听到的。 吉祥跟如意她们这些普通人,只隐约听到了舅舅,让她滚出来什么的,是个声音很尖刻严厉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小栗子的耳力,天生就好,画完最后一笔,将笔放下,小脸凝重的看向云早早:“阿娘,我过去让宁商将他们给赶走。” 说完。 他迈着小短腿就往外跑。 阿娘都已经跟侯府断绝关系了,侯府那边的坏人,还是不知所谓的天天过来找阿娘的麻烦。 “小心点,告诉求符的人,不必求了,什么时候卖看缘分。”云早早嘱咐了一句,转身拿起小桌子上小栗子画符用的黄纸,三下五除二折好了一只小鸟,在头上点了俩眼睛,手指在它脑袋上轻轻一点。 吉祥跟如意就见那纸折的鸟儿,睁开了眼睛,扑腾着小小的翅膀飞了出去,跟上了她们家小少爷,不由觉得一阵惊奇,看云早早的眼神,越发的敬畏了。 云早早吃着糕点,喝着茶,惬意的很。 宅门口。 脸色有些黑黄,个子高瘦,一身华贵锦绸的中年男人,还在叫嚣着:“你们这些狗奴才,没听到我说的话吗?我是云早早的舅舅,我现在要见她,你们还不赶紧去通报,让她滚出来迎我。” 宁商面无表情的抱着剑。 眼前的人,调查云姑娘的时候他了解过,武安侯夫人的娘家三哥顾之礼,可看他这副样子,这名字算是白瞎了。 顾家,本也是勋贵世家,书香门第,武安侯夫人的爷爷顾琢,很得先帝信任,曾任内阁首辅十年之久,后病逝在任上。 可家里儿孙不争气,侯夫人的父亲,也就是顾家现在家主顾家老太爷,没什么本事,高不成低不就,靠着顾首辅的余荫,谋了个正议大夫的闲差。 五个儿子也没一个争气的,科举不行,只能走门路找关系捐了几个官,平日里也没多少进项,一家子都指着武安侯夫人接济过活。 “我跟你说话呢,你耳聋了是不是?”顾之礼看他不敢动,越发的颐指气使:“你去跟云早早说,让她给我送百八十个取暖符来,她外祖外祖母近日身体不好,受不得寒,她这个做外孙女的,有这等好物,也不知道先拿去孝敬老人家,一点都不懂事。” 宁商很不理解,侯府的人现在都不敢随意过来找云姑娘的麻烦,顾家人哪里来的底气跟厚脸皮,过来找她索要取暖符? 她那脾气,会给他们取暖符? 她不给他们招个天雷劈死他们,都算他们好命了。 “你不去是吧。”顾之礼眼底神色一狠,对着身后的几个护院一招手:“走,随我进去找我外甥女。” 护院们一步上前,看到宁商的剑倏地出鞘了两寸,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口,不敢再行动了。 “你们怕什么?这是我亲外甥女的家,就是我家。”顾之礼大声的给他们鼓气,自己却是后退了一步,恶狠狠瞪着宁商:“狗奴才,你给我等着,等我见到了我家早早,看我不让她扒了你的皮。” 他话音刚落。 一道稚嫩的,带着明显嫌恶的童声响起:“宁商,不要跟他们胡搅蛮缠,我阿娘无父无母无亲人,只有一个师父。 这人好大的狗胆,竟敢假冒我阿娘的舅舅,给我打出去,别惊扰了我阿娘睡回笼觉。” 第53章 不忠不孝 “是,小少爷。”宁商等着就是这句话,剑出鞘,身形像是一阵风一样在众人面前一闪而过。 顾家的五个强壮的护院,尽数被他打倒在地。 众人看过去,就见那五人全都被打昏了,应是怕他们发出声音惊扰了家里主子睡觉,故意为之。 顾之礼气得脸色铁青,颤抖着往后退,嘴里还在叫嚣:“云早早,我可是你亲舅舅,是你的长辈,你敢让人如此对我,你这是不忠不孝,目无尊长。” 不就是找她要几张符吗? 乡下来的东西,就是眼皮子浅,明明几张符就能讨好他,她偏要跟他结仇。 她以为她孤身一人,没有娘家人在背后给她撑腰,九皇子会好好对待她吗? 围观的人,也不是哪家府里派出的小厮下人,都是家里的主子,也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谁不知道云早早跟侯府的那点子事。 他们是诚心过来求符的,先前见顾家人闹事,他们跟云早早也无甚关系,也不知她是如何打算,故不好擅自站队。 这会儿不一样了,主人家明确表示跟顾家没有关系,让护卫将人赶走,他们就敢说话了。 有人嗤笑道:“顾三爷,云姑娘跟侯府没有任何关系,跟你们顾家更没有关系,你跑这里来闹算什么?” 有人拱手道:“武安侯当着圣上的面,亲口承认,云姑娘跟侯府并没有血缘关系,不是侯府的女儿,你算劳什子的长辈,你拿孝道来教训她,未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吧。” 有人嘴不留情:“见钱眼开的东西,还不是看人家取暖符卖的好,过来讹上人家了,还百八十个,顾三爷真是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 顾之礼被骂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噎得说不出话来,在场的人,也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最后气得咬碎了一口牙,对着剩下的几个小厮道:“带着他们,咱们走。” 该死的。 云早早那个臭丫头,她当真如此狠心,以前他找她要钱,她可都是二话不说就给他,见到他舅舅舅舅的喊得亲热。 如今只是她找几张符,她就如此对他。 他收拾不了她,还不能去侯府找妹妹跟妹夫收拾她吗? 顾家人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走了。 门口还在等着的人,问小栗子:“小公子,,你阿娘什么时候能醒?” 小栗子道:“我阿娘画符,要看缘分,昨日是黄道吉日,才卖了符,下次再卖符,不知是什么时候,诸位不用等了,请回吧。” 来求符的人,皆是一脸失望。 有人试探着问:“小公子,麻烦你能不能回去问问你阿娘,取暖符不能通融一下,给我一张,实在是我家老娘卧床三年了,阴雨天腰腿疼得整宿睡不着,我这个做儿子的实在是心疼啊!” 小栗子道:“我阿娘说,取暖符主要的作用是取暖,效用只有五日,并不能治病,诸位家里有病人的,还是要去找大夫好好瞧瞧的。” 话都如此说了。 在场的人也不是胡搅蛮缠的,更主要的是都想交好云早早,不会为了眼前的利益得失计较,便一个个的告辞离去了。 云早早通过那只纸鸟,把小栗子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满意的点了点头。 小栗子这个小主人,把等待的客人都送走,才转身回了院子,到了院子里,才看向停在自己手心的纸鸟,一脸求夸奖的小表情:“阿娘,我做的怎么样?” 云早早带着笑意的夸道:“不愧是我儿子,做的真棒!” 小栗子更开心了,迈着小短腿跑着回了屋。 ** 顾之礼离开之后,却没有回顾府,而是憋了一肚子气的,去了侯府。 家里人听说那取暖符好用,一个就要卖九十八两银钱。 爹娘当即就把他叫到了跟前,让他去找云早早要一些回来用。 谁知道云早早这个臭丫头,一点情面都不讲,都不出来见他,让他儿子把他轰走。 侯府这会儿,一家人因为取暖符争吵了一番,刚把云锦月给哄好,也是刚散了没多会儿。 武安侯跟侯夫人看着一直下个不停的雪,愁得午膳都吃不下,一桌子的饭菜,都没动几筷子。 顾之礼进来,也没说废话,劈头盖脸的问:“云早早她现在是怎么回事?她翅膀硬了是吗?都敢对我动手了,你们是怎么把她教成那样的!” 武安侯最不喜几个大舅子,见他过来,瞪了小跑着跟上的管家一眼,人却是坐着没动,还夹了一口菜吃。 侯夫人瞪了他一眼,起身迎了过去:“三哥,你怎么来我这里了?午膳吃了吗?没吃便跟我和侯爷一起用些吧!” “吃什么吃,我气都被气饱了。”顾之礼黑着一张脸,教训她:“云早早是怎么回事?她以前不这样的?你们为什么要放她离开侯府?” 她的那个明心香,千金难求。 她的符,一张九十八两银子。 真不知道妹妹跟妹夫是抽了什么疯,竟然会把她给放走,把她留下来帮侯府赚钱不好吗? 侯夫人听到云早早的名字,胸口就一阵阵的憋闷,脸上的笑也消失了:“三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见天的惹我生气,她留下来我迟早被她气死。” 顾之礼不管这些:“可她能赚钱啊,你要赶她走,怎的也不去跟爹娘商量一下,把她接到我们顾家也是好的,现在可倒好,凭白便宜了九皇子那个废物!” “爹娘不是也不喜她吗?三哥你不是也说她乡下来的野丫头,没教养,寡廉鲜耻,以后我回娘家,不要带她一起,看着她就心烦吗?”侯夫人听得心烦,不由反驳了一句。 当初是谁一口一个骂她不知礼数,不检点,让她跟侯爷趁早把她给沉塘,省的活着丢人现眼。 现在可好,他们一个两个的,倒是怨起她来了。 “我那就是随口说说,我说什么还不都是为了她好,希望她能改掉她乡野里带来的臭毛病,变得像一个侯门嫡女。”顾之礼不能承认,狡辩了一句之后,语气强硬的命令她道:“爹娘近几日,腰疼腿疼的厉害,都下不来床了,你一向是个孝顺的,你现在就去找云早早,要百八十张取暖符,我拿回去给爹娘用。” 第54章 找她道歉 侯夫人皱了皱眉,道:“三哥,我们侯府现在跟云早早闹成了什么样子,你难道没听说吗?你去找她,要不来取暖符,我难道就能从她手里要到了吗?” 顾之礼哼了一声,道:“我不管,反正取暖符是爹娘要的,你无论用什么办法,我今天都得拿到手里,还有那个明心香,也给我来上两斤,你侄子们要用,改日他们科举及第,你们侯府脸上也有光彩。” 侯夫人怒极反笑:“三哥,我们侯府跟云早早已经是水火不容,你的要求,恕我无法办到。” 驰儿的明心香都是侯府高价买来的,上哪里去给他弄两斤。 驰儿用的取暖符也是他自己排队买来的,还十张八张,云早早那丧门星一张也不会白给他们。 “你别在这里蒙我,你可是她亲娘。”顾之礼摆明不信她,转身就走,嘴里道:“你给我等着,我回去就让爹娘过来找你。” 侯夫人眼看着他甩袖离开,气得直跺脚,拿着帕子擦眼泪,咬着唇委屈又难受的哭:“侯爷,您倒是帮着我说句话啊。” 三哥怎么能这样,明知道侯府已经跟云早早断绝了关系,还如此为难她。 武安侯此刻心里生出一种诡异的快意来,吃着饭,道:“你娘家哥哥,不是一直都这样吗?见钱眼开,见利忘义,贪慕虚荣。” 侯夫人听他这么埋汰自家哥哥,不愿意了:“你胡说什么呢,我哥哥不是那样的人,他找我要东西,也是为了孝敬年迈的爹娘,关心正在读书的侄子们,我这个做女儿,做姑姑的,还不能帮衬一把我娘家人了?” 武安侯道:“那你去找云早早要吧。” 她爹娘,她那几个没用的哥哥,她那些没出息的侄子侄女们,都是什么样的货色,她心里就不清楚吗?这些年要不是靠着侯府接济,不定活成什么鬼样子呢! 侯夫人绞紧了手里的巾帕,咬着后槽牙,眼底神色阴晦莫测。 云早早那个该死的丧门星,把他们侯府搅得鸡犬不宁不说,现在把她娘家人也给牵扯了进来。 顾之礼说到做到。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 顾家老太爷跟老夫人就过来了,见到侯夫人。 顾家老太爷道:“你说说,好好的事情,怎么就被你们给闹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一家人,哪里来的隔夜仇,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你们去找早早道歉,好好跟她陪个不是,把她接回府吧。” 老夫人也是一脸心痛的道:“文君,你真是糊涂啊,断亲这么要紧的事情,怎么能说做就做呢?你但凡当初回家找我跟你爹商量一下,事情何至于此?” 云早早那可是只能下金蛋的鸡,现在说没就没了,她都要心痛死了。 早知道就侯府不要云早早,她当初就该当机立断,把云早早接到顾府。 云早早在一无所有,落魄潦倒的时候受她恩情,肯定会对她顾家感恩戴德,死心塌地的为顾家当牛做马,给顾家赚钱。 侯夫人只觉得一口气哽在了喉间,上不去下不来,脸色憋得涨红,皱着眉转移话题:“爹,娘,这大雪天的,你们身体本就不好,出来做什么,万一受了风怎么办?” 顾家老夫人道:“我们过来,还都不都是为了你,为了你们侯府,你们跟早早,赶紧把事情解释清楚,把她接回来。 我听说下月十二,就是她跟九皇子大婚的日子,这操持婚事的事,你这个做娘的不好好担起来,她还能指望谁。” 顾家老太爷看着女儿,又看看武安侯,不容置喙的道:“你们夫妻赶紧准备一下,咱们马上就去找早早,我跟你娘陪你们一起,她是个懂事的孩子,只要你们把事情说开了,我相信她会原谅你们的。” 武安侯这两日想了很多,最后悔的就是那日答应跟云早早断亲,放她离开,此刻岳家既然要帮忙调和,他求之不得:“那就劳烦岳父岳母了。” 侯夫人从小就对家里二老的话言听计从,哪里敢说一个不字,心里也明了武安侯的心思,只是对这次去找云早早求和的事情,一点都不看好。 云早早对他们一家人的态度,早就挑明了,不管他们怎么做,她都不会原谅他们,也不会回侯府,他们这就是去自取其辱,不撞南墙不回头! 武安侯夫妻,顾家二老跟顾家老三顾之礼,带着护院仆从一众人,冒着越下越大的雪,到了云早早的宅子门口。 宅子门紧闭着。 云早早正在学着给自己绣大婚要盖的红盖头,绣了没几下,还绣的歪歪扭扭四不像,把针往绣架上一丢,不耐烦了:“赵嬷嬷,我真的学不会,还是你来吧。” 赵嬷嬷很耐心很温柔的劝她:“小姐,按照咱们老祖宗的习俗,这大婚用的盖头,得新娘子自己绣,才最是吉利。” 李嬷嬷也是一脸的慈爱之色,拿起她丢掉的针:“小姐,距离大婚还有一个月呢,时间够用,您慢慢绣,不着急,在婚前绣好了就成,咱们一针一针的来。” 云早早问:“小栗子是我儿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他就是另外一个我,他绣可以吗?” 两位嬷嬷被难住了,还真没想过这个可能。 小栗子倒是哒哒哒的跑了过来,小脸上一派天真稚气:“嬷嬷,我觉得我阿娘说的对,我来绣也是一样的,我来吧,我学的很快的!” 吉祥跟如意听着他们的话,在一边偷偷捂着嘴笑,小姐说起歪理来,真的是一套又一套的。 云早早立时拍板决定:“我学不来这个,小栗子绣如果也不行的话,就由我来亲手剪一块红布当盖头就好了,上面不用刺绣。” 两位嬷嬷互相对视了一眼,退了一步:“那就让小公子试试吧。” 小公子这样又乖又听话又懂事,又知道心疼阿娘的孩子,真是太难得,也太惹人喜欢了。 小栗子一本正经的端坐在绣架前,撸了撸袖子,正准备一展身手。 外头,响起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第55章 刺杀本宫 小栗子皱了皱眉,转头看云早早。 云早早正给他拿绣线,看着他小小的手,寻思着要不要给他单独做一套更小的绣花针,剪子也得来一个。 吉祥道:“小姐,我出去看看。” 转身出去了。 不消一会儿。 吉祥便脸色不是很好看的回来了,略带着不忿嫌弃道:“小姐,是侯府跟顾家的人,他们又过来了。” 之前顾家三爷过来闹还不够。 现在两家人联合在一起过来闹了。 两家人都是一样的势利眼,看到小姐有本事,能自己赚钱,画的符又受达官贵人的追捧,觉得有利可图,才会巴巴的凑上来。 云早早微微颔首,道:“把宁商叫进来。” 府邸里没有管家,宁商临时担任一下,正在外面阻拦,被吉祥喊回去之后,问:“云小姐,怎么处理?” 云早早道:“去把你们主子请过来。” 她不得不承认,对付侯府那边过来的人,还是萧珩的手段最有效。 “是,宁姑娘。”宁商忽的就生出了一种很不合时宜,也很大逆不道的想法,云姑娘这说话的语气,就好像在说:宁商,关门放狗。 大门口。 顾家老夫人在扯着嗓子喊:“早早,我是你外祖母,我知道,之前的事情,你爹娘做的多有不对,让你受了委屈,外祖母已经替你教训过他们了。 乖孩子,你别气了,你就出来见外祖母一面吧,有什么委屈你都跟我说,我会替你做主的,咱们当面把事情说清楚可好?” 侯夫人冷着一张脸,死死的握住了手里取暖的手炉,一言不发。 顾家老太爷也语重心长的道:“孩子,我是外祖父,这俗话说的好,血浓于水,亲情跟血缘是怎么都割不断的,你就算不看你爹娘,也看在外祖年迈有疾,过来找你的份上,出来见我们一面吧。” 武安侯见进去院子的宁商又出来了,心里既紧张又有些期待,只要云早早答应回府,他绝对会好吃好喝的对待她,不会跟以前一样打骂惩罚无视她了。 宁商却是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压低了声音对着一个侍卫知会了一声。 那侍卫点了点头,转身回院子牵了匹马出来,上马离开。 顾家老太爷皱了皱眉,问:“小哥,骑马而去的那位小哥,是要去哪里?” 宁商斜了他一眼,抱着剑斜靠在门口的狮子上,清冷又孤傲,摆明了懒得搭理他们。 顾家老太爷何曾被人如此无视,只觉得颜面扫地,一张老脸都气红了,瞪了他一眼。 不过是一个看门的狗奴才罢了,等把云早早接回去,就把他直接打死或者发卖了。 他如是想着,便又有了些心气,接着对着门里喊:“早早,我的乖孩子,外祖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孩子,这么大冷天的,你就舍得看外祖在外头受冻吗?” “早早,你外祖他这两日身子不大好,是撑着病过来找你的,孩子,你不愿出来见面,可否让我们进去?顾家老夫人接着他的话,又继续说自以为可以那捏住她的话:“外祖母知道,你跟九皇子就要成亲了,嫁入皇家本是好事,可你若孤身一人,没有娘家人给你撑腰的话,外祖母真怕你会受苦吃亏啊。” 两个老的,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的。 他们为了心里那个只要带走云早早,就能利用她赚得盆满钵满的美好愿景,整整喊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嗓子都喊哑了,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爹,娘,你们别喊了,你们喊破嗓子她也不会出来,我之前过来,她还让狗奴才打我呢!”顾之礼想起来就生气,还十分不爽的转头看了眼武安侯夫妻,声音压低了一些告状:“要说这事,还不是要怪妹妹跟妹夫,他们到底是怎么把一个听话老实的本分孩子,给惹得恼恨至此的。” 云早早之前,那真的是对他们极尽讨好之能事,不管什么时候,都任打任骂,从不敢对他们说一个不字。 可现在,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可见是侯府做的太过分,让她一只乖兔子都敢跳起来咬人了。 武安侯眉头皱的更紧了,也跟着喊道:“早早,我是爹,爹知道以前的很多事情,都是爹做的不对,爹知道错了,你出来见见爹可好?咱们也好把以前的误会说清楚。” 他话音刚落,就听不远处有马车的声音响起,转头看过去,瞳孔骤然紧缩,带着几分惊惶:“九皇子,他怎么来了。” 然后。 他就想到了之前那个骑马离开的侍卫,恍然大悟,那侍卫便是去请九皇子了。 华丽宽大的马车,几乎将门口可容下两辆普通马车通行的道路给占满,不惧地上打滑的积雪,速度极快,转眼便到了跟前。 侯夫人朝着武安侯的身边站了站,握住手炉的手,更紧了几分,眼底闪过明显的阴晦跟恨意来,又很快隐去。 顾家老夫妻跟顾之礼,也朝着马车方向看过去。 认出来是九皇子的马车。 顾之礼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迎上前去,没等车上的人掀开车帘,便恭敬的行礼道:“下官顾之礼,见过九皇子。” 萧珩冷酷的声音,比这飘着雪的天还要更寒几分:“齐大,府门口都是些什么狗东西,挡着本宫的路了。” 顾之礼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一脚踢飞了。 那人力道不大,可他摔倒在地的时候,借着地上的积雪,还是硬生生的滑出去了一丈有余,撞到了侯夫人的腿上。 侯夫人脸色霎时惨白,心知萧珩是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东西,一个箭步上前,赶紧去拉挡在门口的爹娘。 武安侯也不能看着岳父母被萧珩这个横行无忌的杀才用马车撞死,帮着把人拉到了一边。 转眼间。 门口就清空了。 齐大一甩马鞭。 四匹马拉着的奢华马车,又开始动了。 马车里。 “武安侯,侯夫人,本宫上次是不是说过,不准你们搅扰早早?你们忘得倒是干净。”萧珩冷酷肃杀的声音再次响起,吩咐:“齐大,两息之后,这帮碍眼的狗东西还不走,就给本宫就地打死,父皇问起来,就说他们妄图刺杀本宫。” 第56章 大事不好 武安侯跟侯夫人,知道他的手段,驰儿被他抽过鞭子,身边的书童孙瑞差点儿被他给打死,赶紧吩咐人:“抬着老太爷老夫人,快走!” 顾家老太爷气怒不已:“九皇子你就算是天潢贵胄,我顾家也是对朝廷有功之臣,你怎可如此!” 顾家老夫人也不知是气还是急,还是在大冷天的雪地里待的时间太久,脸色涨成绀紫,大口大口的急喘着气,神色痛苦的捂住胸口,人便昏迷了过去。 侯夫人焦急的喊:“娘。” 顾之礼也跟着喊:“娘,您没事吧!” 顾家老太爷,愤恨的看了眼已然进了门的马车,咬牙道:“走,赶紧回家,找大夫。” 这九皇子,也太过分,太目中无人了。 武安侯跟在后面,看着着急忙慌的顾家人,一脸难掩的嫌弃跟鄙夷。 这一家子没用的东西,闹了这么一番,没见到云早早不说,老东西自己还昏迷了过去。 在门口躲着观察情况的吉祥,看着人都灰溜溜的走了,才匆匆忙忙的跑回去跟云早早复命:“小姐,九皇子他真的好威风,只说了几句话,堵在门口的无赖就乖乖走了。” 她跑的速度,比要下马车的萧珩只稍快了一点。 她一句话说完。 齐大也推着萧珩进来了。 云早早起身,迎上去,帮他把身上的狐裘取下来,抱怨着:“气死我了,那些不长眼的狗东西,净会欺负我们孤儿寡母,这么冷的天,还得害你过来一趟。” “你跟小栗子无事便好。”萧珩牵着她的手。 “手怎么这么凉。”云早早便顺势把狐裘给了如意,半蹲在他面前,握住他的手给他取暖,道:“齐大,以后就算事情再急,也要注意给你家主子取暖知道吗?他身子不好,受不得凉。” 萧珩对着她宠溺的笑了笑,轻轻抽回了手:“我手凉,仔细别过了寒气给你。” 小栗子赶紧拿了一个手炉,巴巴的递给他:“萧叔父,屋里烧着地龙,暖暖一会儿就不冷了。” 吉祥跟如意,李嬷嬷跟赵嬷嬷,皆是一脸笑的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 小姐真是个有福的,九皇子待她跟小栗子真好。 等到小姐嫁入九皇子府,一家三口羡煞旁人哦! ** 侯府夫妻跟顾家的人,把昏迷不醒的顾家老太太送回家。 顾家几个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听说老太太昏倒了,赶紧过来看望,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顾家老爷子也不管家里大人小辈都在,一点都不给侯夫人脸面,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怒道:“看看,都是你做的糊涂事,现在你娘要被你给气死了,你可算满意了? 我告诉你,你若是接不回云早早,我跟你娘就死给你看。” 老大可是算过,云早早只卖明心香,一个月就有两万两黄金的进项,只多不少。 两万两黄金,那可就是二十万两雪花银。 为了这钱,不管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顾家老大顾之仁一脸失望的看着她:“小妹,大哥一向觉得你最是贤良淑德,你说说你,这么好的事情,怎么就闹成这个样子,云早早不管怎么说,都是侯府的嫡女,爹说的对,你得把她接回来。” 顾家老二顾之义道:“她是侯府的人,是你跟姐夫的亲生女儿,俗话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现在既还没出嫁,你跟姐夫就有权管教她,外人谁也干涉不了。 要我说,你跟姐夫直接带人过去,把她给绑回侯府最是省心省力。” 顾之礼颐指气使道:“你干脆也别她带回侯府了,直接把她送到我们顾府来,我们哥几个,绝对能把她治得服服帖帖的,到时候咱们说一,她不敢说二。” 她一个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女人,还带着个小野种,孤儿寡母的,只要能抓到她,不信还收拾不了她了? 姐姐跟姐夫就是太注重自身的名声了,换做是他,早就带人把她给抓回来了,到时候她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不得乖乖就范。 老四顾之智也教训她:“小妹,不是四哥说你,也不怪爹这么生气,早早她在侯府四年,你看看你教成什么样子了?六亲不认,忤逆不孝。” 老五顾之信倒是帮她说了一句话:“你们都别说了,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咱们该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把她接回来。” 侯夫人被打,在场的又有侄子侄女等晚辈,既觉得丢脸又觉得羞耻愤怒,把帐又算到了云早早的头上,眼底杀气一闪,道:“我跟侯爷,实在是拿她没办法,她现在有九皇子护着,我们是打不得骂不得。 爹娘跟哥哥们,向来是有主意跟本事的,你们也是她的血亲,有权利管教于她,带她回来的事情,就麻烦你们了。 ” 她现在算是看清了。 她的爹娘,她的哥哥们,哪里是想要云早早回侯府,他们只是想要她为他们所用,帮他们赚钱罢了。 顾家的哥哥嫂子们,听她如此说,互相对视了一眼,眼底闪过明显的得逞欣喜之色,心思都跟着活泛了起来。 顾家老太爷一脸严肃的道:“文君,这话可是你说的,若是我们把早早带回顾家,那她之后的一切事情,都归我跟你娘处置,你跟女婿可不能插手。” 这是她亲口所说,主动放弃的,等他们抓回云早早,侯府可不能找他们要钱分账。 侯夫人刚要说话。 武安侯急了:“岳父这话是什么意思?早早她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怎地她的事情,我们夫妻就不能插手了?” 顾家要是把事情做成了,想分一杯羹他不介意。 可现在,他们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想要把所有的好处都占了,他绝对不可能同意! 顾老太爷眉头紧蹙,带着明显贪婪之色的眼睛看向他:“那云早早的事情,我们顾家就不管了,还是你们侯府自己处理吧。” 武安侯见他一副胸有成竹,肯定能带回云早早的样子,心思一转,赔着笑道:“岳父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早早的事情,咱们两家可以好好商量一下。” 顾老太爷心里也清楚,想要独吞好处是不可能的,对着他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情,咱们需要从长计议,你们都跟我来书房。” 说完,他目光又扫了眼五个儿子。 侯夫人心里,七上八下的厉害,想要说什么,可见他们已经离开了正厅,皱了皱眉,转身进了卧房,照顾老夫人去了。 一刻钟后。 武安侯跟顾家一众男人,皆是自信满满,自鸣得意的回来了。 侯夫人把他扯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问:“我爹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武安侯神秘一笑,道:“你一个女人家的,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我跟爹他们自会处理妥当的,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侯夫人眉头皱的更紧,只觉得心里越发不安了,按照以往的经验,警告他:“云早早可不是好惹的,你们仔细事情不成,反被她反咬。” 武安侯有些不耐烦了:“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我们的计划,万无一失,绝对不会让她有机会反抗的。” 岳父说了,事成之后,从云早早身上得到的好处,他们五五分。 虽说这个分成他不是很满意,可总比云早早嫁入九皇子府之后,他侯府一分钱也拿不到,人财两空的好。 ** 此时。 正端坐在绣架前跟着孙嬷嬷学刺绣的小栗子,冷不丁的打了个寒噤,仰头一连串打了好几个喷嚏,揉了揉小鼻子。 然后。 他一本正经的盘着腿,双手置于膝盖上,闭上眼睛,小手指快速的动作掐算着。 大概两三息之后。 他直接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小脸有慌张,也有难掩的开心跟激动,喊:“阿娘,阿娘,大事不好了。” 第57章 万般皆是命 云早早正跟萧珩一起喝茶,转头看过去:“怎么了?” 小栗子小心翼翼的看了萧珩一眼,蹭阿蹭的蹭到了她身边,附在她耳边道:“阿娘,我刚刚突然觉得脖子一凉,我就给自己算了一卦,我算出来有人要害我,你看我算的准不准!” 云早早看着儿子一本正经,又带着满满求知欲的小脸,道:“阿娘给你算算。” 小栗子乖乖坐在她旁边,双手放在膝上,端的是个小学童的模样。 云早早掐指一算,眉心紧蹙了起来,脸色也变得难看,道:“你算的没错,有大凶之兆,你下个月上中旬前后,会有一大劫。” “阿娘,我真的算准了。”小栗子眼睛亮晶晶的,开心比担心自身的安危要多。 云早早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不吝夸奖:“对,算准了,我家小栗子真厉害,不过咱们算命卜卦,最好不算自身,否则对自身的影响跟反噬会更大。” 她只正式教了儿子画符入门,还没教他算命卜卦,是以没有跟他说这些,没承想他看师父的手札能自学成才。 小栗子果真很认真的问她:“可是师祖的手札里没有写,师父她也给自己算命的。” 云早早解释:“咱们师门,对这方面的要求不严,紧要时刻是可以算自身的,不过其他派别,很多都是有严格的规矩的:不算死人,不算自己,不算同行;有的门派还有:算人莫算己,算己死无疑的说法。” 小栗子小脸都跟着严肃了起来,用力的点了点小脑袋,道:“阿娘,我知道了,我以后定然不会随便算自己了。” 云早早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像是今天这样,突然有很不好的预感,算一下是无妨的。” 小栗子点了点小脑袋,问:“阿娘,那该如何化解劫难?” “每个人的劫难,化解的办法都不同,你嘛,只要大劫前后,跟在阿娘身边别乱跑就好。”云早早说完,继续道:“至于其他人,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碰到了阿娘会教你的。” 萧珩见他们娘俩说的差不多了,才开口问:“小栗子这场劫,是天灾还是人祸?” 小栗子眼睛又是一亮,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 他怎么就没想到问这个问题呢? 云早早眼底神色一沉,有冷酷的杀意漫出,声音冷凉:“人祸。” 侯府那边,今日没能得逞,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还是会作妖的! “你算的时间,该是咱们大婚前后,定是有人想要在咱们无暇他顾的时候,趁机作乱。”萧珩说完,温声安慰她道:“你也不要担心,等到了那几日,我多派些人寸步不离的保护小栗子,绝对不让他出任何意外。” 云早早一脸感动的看着他,柔声道:“阿珩,有你在真好。” 萧珩宠溺的道:“说什么傻话呢,你跟小栗子若是有事,留我一个人在世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小栗子听着他们俩的话,看着他们俩相敬如宾的相处,只觉得有些伤心,悄悄地离开了。 在旁边伺候他们的吉祥,也很有眼色的跟着他离开,到了外间,才忍不住小声道:“小少爷,九皇子跟小姐的感情真好。” 九皇子爱屋及乌,也会好好对待小少爷的。 小栗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跑去继续刺绣去了。 他们都不知道,只有他知道,阿娘跟萧叔父在人前的恩爱,都是假的,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 可是他又想,如果阿娘跟萧叔父,有一天如果能真的如同现在一般该有多好,他很喜欢萧叔父的。 萧珩见人都走了,才慵懒随意的往旁边一靠,面上的温柔消失,饶有兴致的摩挲着手里的茶杯,问:“小栗子走了,他的劫难,你准备怎么办?” 云早早也随意的往旁边一靠,往嘴里丢了一粒花生米,嘲弄的道:“一群跳梁小丑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雪,飘飘洒洒下到这日子时,总算是停了。 可雪停之后,天更冷了。 二月十一这日,持续了三天两晚的第一场考试,结束了。 举子们出贡院的时候。 那些有取暖符护身的举子们,虽说看起来有些疲惫,可面色红润,精神尚好。 那些没有取暖符的举子们,被冻了两天,坚持着考下来,脸色灰白,双目无神,走路腿都在发颤,有的刚出了贡院的门,人就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贡院门口,上演着人生百态,有人欢喜有人忧。 裴安跟余贺丰虽是也受了些苦,可有保暖符护身,家里备的保暖物又足,精神不错,文章答的也顺心,心情自然不错。 云晋驰本就因为符纸被撕郁结于心,挨了冻受了寒之后,整个人精神气都没了,脸色惨白,努力撑着一口气,大步往前走。 裴安跟余贺丰使了个眼色,急走几步追上他:“云兄,我看你脸色不大好,我扶你一下吧。” 云晋驰胸口憋闷,喉间有些腥咸,却不愿在外人面前露出狼狈之态来,摇摇对着他勉力笑了笑,道:“不用了,我无事,多谢裴兄关心。” 说完。 他脚下走的更快了。 出了贡院。 云锦月焦急的迎了过去,见他脸色实在是难看的紧,担忧的问:“二哥,你还好吧。” “我的驰儿,你受苦了。”侯夫人心疼的红了眼睛,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扶住他,把狐裘给他披上,吩咐道:“含笑,快拿手炉。” 含笑只觉得二公子的脸色,比他身后的雪还要白上几分,赶紧上前,把热乎乎的手炉塞到他手里,一时间心里情绪复杂,感慨万千。 她听当时跟着一起过来的小厮说,二公子是去找早早小姐买了取暖符的,后来被夫人给夺走撕了,二公子如今变成这个样子,只能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侯府的人,紧张担心的围着云晋驰嘘寒问暖。 云晋安扶着他,道:“都别在这里说话了,太冷了,让二弟先上马车暖和暖和身子。” 云晋驰没有说话,任由他们拥着往前走,神色麻木。 直到落后他几步的裴安,兴奋地声音响起:“云姑娘,小栗子,看这里,我跟余兄在这里。” 云晋驰抬眸看过去,就见云早早牵着小栗子,就在对面站着。 第58章 突然吐血 她穿着红色的狐裘,衬得她巴掌大的小脸,精致好看,唇红齿白。 小栗子也是一身红,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可爱又喜庆。 侯夫人咬着牙淬骂了一句:“这个丧门星,怎么哪里都能碰到她。” 云晋安一脸嫌弃溢于言表:“九皇子不管怎么说,都是天潢贵胄,怎能天天任由她一个女人出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皇家的体面还要不要了?” 武安侯道:“今日我定让人好好写个奏本上呈皇上,九皇子不管她,皇上也不会任由她如此。” 侯夫人道:“你就别掺和了,等明日我去国丈府,好好把这件事跟夫人提一下,她自会告知皇后,皇后一向重视礼法,定不会轻饶了她。” 云锦月这次,没有装好人帮云早早说话,柔柔软软的声音响起:“爹,娘,先不说姐姐的事,咱们还是赶紧走吧,我看二哥冻得厉害。” 可是。 云晋驰站在原地跟入了定一样,只看着云早早他们的方向,动也不动。 裴安跟余贺丰这会儿,已经到了云早早跟前,行了礼,问:“云姑娘,这么冷的天,你们怎么来了?” 云早早看向儿子,笑道:“小栗子昨日学了个很厉害的法术,是过来给你们送福气的。” 小栗子对着他们神秘一笑,把挎着的小篮子给掀开,露出里面一篮子的花瓣来,红的黄的粉的橘的五颜六色,格外的惹眼好看。 然后。 他带着吉祥跟如意俩丫鬟,把花瓣都洒在了地上,花瓣不多,撒了三尺左右的长度就见底了。 裴安跟余贺丰,一脸宠爱跟好奇的看着他。 小栗子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在师祖的手札上看到的,师祖说这个是走花路,裴叔父跟余叔父接下来的考试,肯定会顺顺利利,步步高升。” 余贺丰跟裴安笑问:“是要从花瓣上走过去吗?” 小栗子很认真的点头。 余贺丰跟裴安并肩而立,乖乖的听话,从花路的一边,走到了另一边。 他们这边的动静,本就引了些举子过来围观。 其中就有跟余贺丰,裴安熟识,且认识云早早的,试探着问:“云姑娘,小公子,裴兄跟余兄已经走过了花路,我们可以也跟着走一遭吗?” 小栗子看云早早。 云早早道:“花是你摘的,施法是你施的,仪式也是布置的,你说了算。” 小栗子没有犹豫,笑着点了点头,道:“行。” 举子们听他如是说,各个兴高采烈的开始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排起了队来。 他们这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被原封不动的传到了对面,没多会儿已经传到了云晋驰的耳朵里。 有人道:“你们看到了吗?听说那花瓣是小道士施了法术的,花瓣撒在地上,是他布置的祈福仪式,只要走上一遭,接下来的考试,就能顺顺利利,步步高升。” 有人兴冲冲的拉着同窗:“快走,咱们也去沾沾福气,去晚了福气都要没了。” 云晋驰听着他们的谈论,看着对面如同众星拱月一般,被人围在中间的云早早跟小栗子,心里只觉苦涩,死死的攥住已经凉到没了任何知觉的手。 侯夫人眼神阴晦,嫌弃的嗤笑:“除了这些故弄玄虚的歪门邪道,她还会做什么?这些饱读圣贤书的举子们,竟也会信她的话,想高中想疯了吧!” 武安侯阴阳怪气的道:“云早早也就算了,现在就连那个小崽子他们也信,我看就算那小崽子在地上拉坨屎,说吃了有福气,他们也会吃。” 云晋安道:“可笑至极,谁人高中不是十年寒窗苦读得来的,真以为能靠她施法啊,若是她施法就能高中,二弟这些年也不用日日苦读了。” 他话音刚落。 云晋驰突然转头看向他们,压抑到了极致的情绪,像是泄了闸的洪水般,倏地炸开,眼底有讥讽,有自嘲,也有说不出的疯狂,一声大喝:“你们都给我闭嘴。” 说完。 他突然捂住脸,低低的又哭又笑,仿若疯癫。 “驰儿,你怎么了这是?”侯夫人倒是没生气,只是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云晋驰抬眼看她,声音沙哑晦涩:“娘,你还记不记得,我从什么时候突然就开窍,读书写文章有如神助的?” 他没有等她回答,便自问自答:“是早早她来到侯府半年之后,我那个时候,用了五个月的明心香,日日夜夜都在用。” 自那之后,他渐渐地便在京城有了才名,之后顺顺利利的成为了京城人人称道的才子。 他一直以为,是他努力刻苦,是他数十年如一日的勤学苦读才换来的如今地位,可如今回头想想,才恍然察觉,是因为她。 “驰儿,你胡说什么呢?”侯夫人又心疼儿子,又狠毒了云早早,斥责了一声:“你的才名是因为你天赋异禀,才智过人,跟那个丧门星有什么关系?” 云晋驰抬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试图说服她,眼底却是满满的失望,目光有些迟钝的再次慢慢移动到了对面,看着笑靥如花的云早早,跟一脸开心的小栗子。 原本跟早早和小栗子一起的,该是他这个哥哥。 可是现在,跟他们一起的,是裴安,是余贺丰,是他的同窗,是他不认识的一些举子们。 而他这个本该跟她最亲的哥哥,如今却成了陌生人。 他一时间,只觉得苦涩,讽刺,又心痛如绞,羡慕,后悔,愧疚,痛苦,心绪翻涌,五味杂陈,郁结于心,眼前一黑,一口血吐了出来。 “驰儿。”侯夫人一声焦灼的惊呼。 “二弟。”云晋安赶紧扶住他,也来不及吩咐下人,直接将昏迷过去的他背了起来,送到了马车上。 侯府的人,一阵兵荒马乱。 裴安一直注意着那边呢,在云晋驰昏倒的第一时间,就提醒云早早去看,还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情绪变化,感慨道:“你说云兄他怎的就突然吐血了?” 第59章 打探名医 云早早都懒得给他们眼神,随意的敷衍道:“许是受了风寒。” 裴安跟着点头:“我觉得应该也是如此。” 小栗子没他阿娘淡定,倒是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侯夫人恶狠狠的剐了他家阿娘一眼,他也不甘示弱,恶狠狠的瞪了回去。 侯夫人被气得胸口疼:“那个小野种,也被她给教坏了,没有教养的东西,他竟然敢瞪我,侯爷你看到了吗?刚刚他在瞪我!” “你管他做什么,还不快点去看看驰儿。”武安侯不满的瞪了她一眼,上了马车。 这个愚不可及的蠢妇,驰儿变成这样,都是她撕了符纸害的! 至于那个小野种,等过几日抓到他,定要好好教他该怎么做人! 云锦月焦急的,带着哭腔声音响起:“爹,娘,不好了,你们快点过来看看,二哥的左手,一直在发抖,怎么办啊!” 武安侯过去一看,脸色骤变,转身下了马车,道:“你们先回侯府,我去宫里请齐院正。” 这科举才考了一场,还剩两场没考呢,驰儿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任何意外。 侯府的马车,加快了速度,转眼间便消失在了贡院门口。 裴安是乐见侯府之人倒霉的,道:“云兄他吐了好大一口血,也不知道接下来的第二场考试,他还能不能参加。” 余贺丰也朝着侯府离开的马车看过去,感慨道:“除了云兄,还有些举子脸色也很不好,这场雪下的,怕是有些人要缺考了。” 小栗子眼睛亮亮的,在心里暗暗想着,云家的坏人病倒了,参加不了接下来的两场考试才好。 云早早笑了笑,道:“万般皆是命,老天爷爱怎样,咱们这些凡人可管不了,走吧。” 现在还不急,得等云晋驰真的参加不了接下来的考试,或者等揭榜的时候他落了榜,才是侯府一家人互相抱怨自责,真正闹成一团,好戏要上场的时候。 贡院门口还没离开,又恰好看到云晋驰吐血昏迷的举子们,此刻也是心思各异。 有人同情他,本来是买了取暖符的,结果让他娘给撕了,才导致了他在贡院里挨冻受寒,也是没那个福气,倒了霉。 有的人则是心中窃喜,若是云晋驰因病无法参加接下来的科举考试,对他们来说是好事,少了一个最大的竞争对手,他们就多了一分高中的机会。 裴安跟余贺丰,此刻心里也是感慨万分。 他们甚至生出了有些卑劣的想法,很庆幸云早早跟侯府闹翻,离开了侯府。 如若不然的话,云早早还在侯府,定是不会出来抛头露面。 她手里的明心香,她的取暖符,定是不会拿出来卖给他们这些外人,只会给她二哥云晋驰一个人用。 云晋驰独享这些好东西,在科举时定会如虎添翼,落得受寒吐血的人,或许就是他们了。 云家的人,真是瞎了狗眼,竟会跟她反目成仇,闹到如此不可开交的地步,也不知他们这会儿,有没有悔不当初。 云早早他们,很快离开。 贡院门口的举子们,在走了花路,沾了福气之后,也回家的回家,回客栈的回客栈,好好休息一晚,养养精神,明日又要进贡院,开始第二场考试了。 ** 武安侯府。 武安侯亲自过去,也没能请到齐院正,说齐院正昨日便受陛下之命离了京,去给在江南行宫颐养天年的老太妃请平安脉去了。 跟着他一起回来的,是太医院的周太医,医术在太医院也是数得上号的,平日里皇后那边有点什么事,都是喊他过去。 周太医给云晋驰把了脉,又仔细看了他的左手之后,道:“二公子是受了寒,又郁结于心,才会吐血昏迷,并没什么大碍,我给开个方子喝上几天,好好养着就行。 倒是他的手有些严重,伤未痊愈又冻了两日,如今寒气入骨,是不能再受冻,也不能再使力了。” 武安侯道:“周太医,驰儿他明日还要进贡院,你能不能想个快些的法子,让他撑过这次科举,我们再好好治。” 周太医想了一下,道:“二公子的病,今日喝上两剂猛药,好好休息一晚,倒是可以控制住病情。 可他这手,如果非要参加科举,科举考完了,他的手怕是也保不住了。” 武安侯急道:“周太医,本侯知道你妙手回春,还麻烦你再想想办法,三年一次的科举,驰儿这次缺考,就要再等三年了,这对他来说打击太大了。” “不瞒侯爷说,我实不擅长治疗筋骨受损。”周太医说完,犹豫了一下,问:“不知侯爷可知刑部侍郎赵九章家的公子,他也是元宵灯会那晚手腕受了伤,伤的还是右手。 他也是参加今年科举的举子,考前赵大人请我去给他看了一次,他的手恢复的很好,已经跟受伤之前无异了。 侯爷可派人去寻赵家问问,他们请的是哪位治疗跌打损伤的名医,可以请那位过来给二公子看看,或许会有良策。” 武安侯道:“多谢周太医,我马上着人去问问。” 周太医很快离开了。 有事相求,派侯府下人过去不合适,最后是云晋安亲自登门拜访,去问了赵家公子的手伤,是请了哪位名医医治的。 过了一个时辰。 云晋安沉着一张脸,周身压抑着极低的气压回来了。 正等的心焦不已的侯夫人,忙迎了过去,急急地问:“安儿,你可问到了?赵公子的伤,是哪位名医给治的?” 云晋安脸色不大好看,胸口上下起伏着,眼底也满是纠结之色。 武安侯急了:“到底问到了什么,你倒是说话啊!” 第60章 死无葬身之地 “是……云早早!”云晋安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紧握成拳,眼底神色复杂。 武安侯脸色骤变。 侯夫人声音蓦然尖厉:“怎么又是她!” 云晋安的声音,也带上了怨愤:“这是赵侍郎亲口所说,他还说小公爷的腿,比赵公子的手要严重的多,也在几日前就已经能试着下地行走了。” “侯爷,咱们现在怎么办?”侯夫人看向武安侯,心里又恨又着急,恨的是要找的大夫是云早早,着急的是云晋驰的伤病。 武安侯眼底神色变了又变,只犹豫挣扎了片刻,便做出了决定,道:“马上进宫,我去求圣上,你去求皇后,只要能求来旨意,云早早她不来也得来!” 现在时间紧急,驰儿的伤不能拖。 云早早那个铁石心肠,忤逆不孝,薄情寡义的丧门星,根本就不会念一点旧情,他们一家人过去,就算跪在地上求,她也不会多看他们一眼。 侯夫人眼睛一亮,忙点头道:“好,谅她云早早,也不敢抗旨不尊。” 武安侯夫妻,心急如焚的去皇宫了。 云早早这会儿,正看着跟小松鼠一样忙忙碌碌,拿这拿那的儿子,眼看着他要去拿绣活,眼角抽了抽,开了口:“快点走了,那些东西别拿了,再晚些城门都要关了,咱们就出不了城了。” 吉祥跟如意刚把收拾的东西都放进了马车里,此刻回来,见小公子要拿绣活,赶紧过去帮着给拿了,道:“小公子,走吧。” 小栗子这才满意的迈着小短腿跟上。 云早早到了门口,吩咐两位嬷嬷:“你们看着家就好,不管谁过来,你们都不要给开门,他们若是强闯,你们就去衙门告他们。” 她今天的气运,在东南方位,也就是在城外,留在城内克她,她必须马上就出城。 两位嬷嬷恭敬的应是,让他们赶紧上马车,外头冷别冻着。 云早早他们主仆四人上了马车。 马车夫宁商赶着马离开,刚刚出了府门口的街道,迎面就看到了打马而来的齐大。 齐大看到他们的马车,前往的方向是城门口,眼底讶色一闪,旋即了然的笑道:“云姑娘这是要出城?” “对,去安国寺住两日。”宁商说完,问他:“主子让你过来有何事。” 齐大下了马,到了马车旁边,对着马车里的云早早拱了拱手,见四周也没人,才压低了声音道:“云姑娘,武安侯府的人去赵府打听给赵公子治伤的大夫了,云家二公子情况不大好。 眼下武安侯跟侯夫人正朝着皇宫过去,要去找圣上请旨,让您过去给他瞧病。” 云早早道:“我就说我今天留城里气运不行,原来是因为这个。” 齐大对她的能掐会算,是佩服的不行,真诚的恭维道:“云姑娘真是神机妙算,不过主子说,您最好不要去安国寺,京郊有不少主子的产业,让宁商给您找一处雅致的住进去。 等宣旨的人挨个庄子找过去,天都亮了,是时候该进贡院了。” 云早早道:“帮我谢谢你家主子。” 这边。 马车刚刚离开。 云锦月乘坐着侯府的马车,也到了,刚刚好跟她错过。 赵嬷嬷跟李嬷嬷正在收拾院子,就听门口响起了马车的声音,互相对视了一眼,跑到门后,透过门缝看了一眼,见是侯府的马车,一点都不惊奇。 小姐可是有天大本事的人,能算准今天有麻烦,一点都不足为奇。 云锦月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姐姐是我,二哥如今病了,情况很不好,他明日还要进贡院,算我求求你,你救救二哥吧,我给你磕头了。” 她说完。 两位嬷嬷就听到砰的一声响,头磕得倒是结实。 “姐姐,我是诚心过来求你的,我知道姐姐心善,就算遇到陌生人相求,也不会见死不救,你在侯府,二哥也未曾苛待过你,你就发发善心吧。”云锦月说完,又磕了一个响头:“姐姐,你若是还在生气,你把我的命拿去吧,只求你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去看看二哥吧。” 两位嬷嬷撇撇嘴,翻了个白眼,不屑的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屋。 这种惯会装模作样的小贱人,他们在内宅里见得多了,也就嘴巴上能说,会猜人心思,会讨人欢心,真让她死,你看她死不死。 他们家小姐性子直,不会讨人欢心,在侯府里受了这些年的苦,这小贱人定是没少使力气跟手段。 云锦月在门口跪着,一下又一下的磕头。 云早早的这处宅子在东市,居住的都是些京城的富户。 这会儿很安静,左邻右舍的听到动静,都出门过来瞧热闹,看到云锦月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磕得额头上都是血。 开始的时候,大家还都是只看没说话,也没有敢瞎议论什么。 直到有个穿着光鲜,看着很富态,却长着三角眼吊梢眉的老太太挤了进来,小声的对旁边的人道:“这位就是侯府的大小姐云锦月,可真是个知书达理,知道心疼人的孩子。 她二哥病了,她不计前嫌过来求云早早过去治病,瞧瞧,这脑门子都磕出血来了,我看她真的是诚心想要求人的。 要我说,这云早早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不管怎么说,侯府养了她四年总没错吧,她怎么能这么铁石心肠,见死不救。” 人多了,就不乏一些嚼舌根子说闲话的,也不乏没有脑子被人裹挟着走的。 有人道:“我也觉得这云小姐,太过于无情了。” 有人道:“俗话说的好,得饶人处且饶人,她把人逼成这样,是过分了。” 有人反驳:“她回侯府这么久,侯府都没给她上族谱,明摆着就是不重视她,她一个女人家,要不是被逼得厉害,怎么可能会跟侯府彻底决裂。” 那老太太白眼一翻:“没给她上族谱,那是她不要脸,在入侯府之前,就跟野男人怀上了野种,我要是侯爷跟侯夫人,为了侯府的脸面,非得把她给沉塘不可。” 有人很认同的跟着附和:“这位老人家说的在理,我闺女要是敢在出阁前闹出这种丑事,我定会大义灭亲,以正家风。” 有人跟着点头:“这牙齿跟舌头还有相碰的时候呢,她要是个处处好的,侯府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苛待她,侯府的人怎么没苛待云锦月呢,我听人说,她还不是侯府亲生的呢!” 云锦月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来。 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她云锦月过来磕头求云早早,全了她对侯府的情谊,让所有人都看到,她是个善良识大体,重情重义的。 而云早早,眼看着她在门口跪着磕头无动于衷,就是个冷漠无情,忘恩负义,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 围观的人群里。 老太太一脸心疼的看着她,道:“这侯府的大小姐真是天可怜见的,我这人信佛,心软,最是看不得别人受苦,我过去瞧一眼。” 她说着,朝着云锦月的方向走过去,把身上的裘衣拿下来给她披上的时候,顺手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压低了声音道:“我的乖儿,这是我之前与你说的那东西,你想办法让云早早那个小贱人戴在身上,不出数月,定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第61章 我杀了你 云锦月看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将手串给塞进了怀里,并把裘衣还了回去,虚弱的道:“这位老人家,谢谢你,我是过来求姐姐的,得让她看到我的诚心。” 这是她的亲生奶奶,侯府把云早早接回来之后,她也偷偷地过来找了自己,就是个大字不识胡搅蛮缠的无知村妇。 她怕她会到处乱说,把她的身份传扬出去对她名声不利,便给了她银钱,让她在京城买了宅子住下,过上了京城人的生活。 本以为就是个没用的老东西,没承想就在云早早跟侯府决裂离开,九皇子又当众拒婚羞辱她之后,她找上了她。 她跟她说,她想要找云早早报仇,弄死云早早的话,她有办法,老家后山上,有她埋的手串,当年她娘就是因为戴了那手串,全身溃烂而亡。 “真是个深明大义的好孩子。”老太太很是感怀的叹了一句,转身又回了人群里,没一会儿,便趁人不注意,悄悄的溜走了。 约摸着过了不到一个时辰。 武安侯跟侯夫人配合宣旨太监一起过来了。 看到跪在大门口磕头的云锦月,侯夫人眼圈就是一红,急急忙忙的下了马车,跑到她跟前,心疼的不行:“月月,你这个傻孩子,你怎么来了这里?” 云锦月对着她虚弱的笑笑:“娘,你跟爹为了二哥能进宫奔走,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过来求妹妹,希望她能大发慈悲,她如果能去给二哥看病,就是要我的命,我也心甘情愿给她。” “你啊……”侯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心疼的给她披上自己的狐裘,又把手炉给她:“咱们不求她,我跟你爹求来了圣旨,走,赶紧去马车暖暖,你二哥病了,你这要是再病了,娘的心都要碎了。” 云锦月激动的眼泪都流了下来:“娘,圣旨真的求到了,太好了,二哥他有救了。” 她过来跪求,其实也不止是为了做戏给别人看,云晋驰要是高中,在朝中的走的越高,对她未来稳住她太子妃她皇后的地位就越重要。 “娘的乖乖,别哭了。”侯夫人扶起她来,一脸小人得志的道:“等会儿你的伤,让云早早一并给你看了,我们有圣旨,我倒是要看看她敢不敢抗旨。” 抗旨。 云早早是不敢的。 可是,传旨的时候,她人不在家,就没办法了,只能去找到了人再宣旨。 武安侯敲开门的时候。 宣旨太监扯着公鸭嗓道:“云早早接旨。” 两位嬷嬷跪在地上,道:“公公,我家小姐说明日是个好天气,带着小公子去城外散心了。” 武安侯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次的脸,立时就黑成了锅底,厉斥一句:“她什么时候离开的?去了哪里?” 赵嬷嬷道:“回侯爷的话,走了有一个多时辰了,至于去了哪里,主子的事情,老奴们不知。” 侯夫人刚刚扶着云锦月进了马车,正准备等云早早出来,好好的在她跟前摆摆威风,出了这些天积攒的恶气,听说她人出城了,眼底神色蓦然阴沉了下来。 该死的。 这丧门星,她肯定是故意的! 她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她跟王爷进宫求圣旨的时候,她走了! 云锦月心里也是着急,她也不想云晋驰参加不了科举,急的声音都变了腔:“娘,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还能找到姐姐吗?” 侯夫人安慰她,也安慰自己:“有公公在呢,肯定能找的到。” 小贱人,她这分明是想要害死她的驰儿啊,她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云早早不在家。 宣旨的公公跟随从的侍卫们不着急。 可侯府的人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发动了侯府的所有势力,去城外打听云早早的下落。 九皇子那边,这次大发慈悲的给了个线索,说她带着小栗子,去他名下的庄子了,至于去哪个,他表示不知道。 武安侯气得浑身蹿火,咬牙切齿:“萧珩这个残废,他就是在看咱们侯府的笑话,云早早她一个没权没势的,不可能知道咱们去宫里了,肯定是萧珩的眼线得到了消息,他告诉了云早早。” 他们侯府跟他什么仇什么怨,让他要这么费尽心思的害驰儿,置他们于死地。 侯夫人气得直哭,拿着手帕抹眼泪:“今晚若是找不到云早早,驰儿可怎么办吧!” 武安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道:“别急,人都散出去找人了,肯定很快就能找到她。” 这一找,找到了后半夜还是没找到。 侯夫人眼睛都熬红了,急的什么也顾不得,在云晋驰的床边来回的踱步。 云锦月额头上了药,缠上了布,血微微渗透白色的布,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柔弱惹人怜,守在云晋驰的床边,时不时的给他擦擦汗。 云晋驰人很不好,没有醒过来不说,还一直在做噩梦,豆大的汗珠子从他额头不住的滑落,嘴里喃喃道:“不要……不要……月月不要……跑,早早你快跑,跑啊!” 云锦月给他擦着冷汗,柔声喊着安抚他的情绪:“二哥,二哥你怎么了?我在,我在这里。” 云晋驰陷入了梦魇之中,惨白的俊脸神色扭曲狰狞,一声嘶哑的,痛彻心扉的呼喊:“早早!” 下一刻。 他人整个坐了起来,捂住绞痛不已的心脏,蓦地睁开眼睛,看到床边的云锦月,痛苦到了极致的一双眼,蓦地漫上了彻骨的愤怒跟仇恨来:“云锦月!” 云锦月被他眼底的恨意给吓得浑身一僵,无意识的吞咽了一口:“二哥,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云晋驰整个人,似是还困在梦魇里没有走出来,突然伸手,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颈,用力的掐住,疯了一样,赤红着一双眼睛:“你杀了早早,你杀了她,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为她报仇!” 第62章 早早死了 云锦月痛苦的看着他,脸色涨的通红,整个人无力挣扎,竟是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掐自己。 侯夫人急了,伸手去打他:“驰儿,驰儿你醒醒,你怎么了?这是月月啊,你快点放手。” 云晋安在外间稍稍躺了会儿,这会儿还没睡着,听到内室的动静,赶紧跑了进去,就见云晋驰跟疯了一样在掐着云锦月的脖子,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扣住他的手腕,掰他的手指:“老二,你松手,你快点松手听到了没有!” 云晋驰的左手,本是受了伤,没办法受力,这会儿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应是没放开,只越发用力的掐云锦月。 云锦月痛苦的整个人都开始翻白眼了。 云晋安跟侯夫人担心他的手,也不敢使力打他,眼看着云锦月都要被他给掐死了,急的一直喊他的名字,试图唤回他的理智。 云晋淮也回来了,找人找了一晚上,进来的时候一身的凉气,还没来得及喝口水说说情况,就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到了。 他是从小练武的,走过去的时候,干脆利落的一记掌刀劈在了云晋驰的脖颈处。 云晋驰是个读书人,被劈了一下,人便软软的倒了下去,掐住云锦月脖颈的手,也终于松了。 云晋安赶紧把云锦月解救出来,心疼的看着她细腻雪白的脖颈上,几个深红的指印,喊她的贴身大丫鬟:“杏儿,赶快去取药。” 老二这是疯了吗? 看看他把月月伤成什么样子了。 云晋淮一脸的不明所以:“娘,大哥,二哥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二哥最近一直都很奇怪,尤其是对月月的态度,明明他以前是很疼爱月月的,他怎么会掐她,怎么会舍得把她弄伤。 侯夫人眉头紧蹙,道:“许是做了噩梦。” 云晋驰这会儿,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幽幽醒了过来,眼神也不似刚刚的混沌疯狂,变得清明锐利了起来,盯着云锦月的脸看。 他做了个噩梦。 梦里的一切是那么真实。 就在前几日王水上吊自杀的柴房里,他看到了月月跟早早,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月月说早早之所以会未婚先孕,是因为她给早早下了媚药。 月月说早早生病,是因为她送的手串。 月月说她让人杀了小栗子。 月月一把火,烧死了早早。 “二哥,你醒了?”云晋淮愤怒的看着他,指着云锦月道:“你自己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月月。” 云晋安指着他:“老二,你太过分了,你伤到月月了。” 要不是他现在还病着,他非得把他拉起来打一顿不可。 云锦月想要开口,可声音已经嘶哑到说不出话来,只低低的,痛苦的咳嗽着。 云晋驰没有回答,只看着她,像是要把她这个人给看穿一样,沉默了会儿,突然开口问:“月月,接早早回府的路上,是不是你找人,给她下了那种药?” 云锦月像是突然被吓到了一般,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委屈跟难过立时涌上来,眼泪也跟着倏然滑落,因被掐了,声音也是嘶哑难听:“二哥,你在说什么?” 她面上维持着该有的反应跟表情,心里已经开始慌,开始狐疑了。 她下药的事情。 二哥他怎么会知道。 云早早那个贱人,难道把当时中药的事情告诉他了? 可即使二哥知道了,又怎么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云晋驰立时就恼了,指着云锦月的脑袋道:“二哥,你好好看看,月月她为了求云早早过来给你看病,跪在她大门口给她磕头,脑袋都磕破了,你现在竟然对她说这种话,你有没有良心了。” 云晋安也道:“老二,这种事情可不能瞎说,云早早什么时候中的药?她跟你说的吗?她的话不能信,她就是故意挑拨离间,想要诬陷月月,想要咱们一家离心离德。” 云晋驰不说话了,只是那种眼睁睁看着早早被烧死在大火里而无能为力,痛彻心扉的感觉依旧是那么强烈,强烈到不像是一个梦。 云锦月哭着问:“二哥,是不是你刚刚那个噩梦,你在梦里说我杀了姐姐,我没有,姐姐没事,她只是出城了,爹娘也都在找她。” 云晋淮听到这里,立时火冒三丈:“二哥,你做了个梦你就诬陷月月,云早早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你梦到她死了,你就要杀死月月吗?” 可笑至极! 云晋驰有些颓然的闭上了眼睛,痛苦的喃喃道:“我不知道,对不起。” 只是个梦吗? 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好痛。 他眼前抹不去的,是早早被关在柴房里,衣不蔽体,骨瘦如柴,浑身溃烂,奄奄一息的模样。 与之相对的,是光鲜亮丽,对着她耀武扬威的云锦月。 云晋安指着他骂:“老二,我看你就是疯了,云早早她怎么对咱们一家的,你是眼瞎了看不到吗?你梦到她月月杀了她,简直荒谬,她杀了月月,杀了咱们全家还差不多。” 侯夫人也说了话:“那个丧门星,我跟你爹去宫里求旨让她过来给你看病,她提前收到了风声,跑城外躲着去了,现在还没找到人,她就是不想给你看病,你倒是心善,心心念念的都是她。” 云晋驰再次睁开了眼睛,眼底神色也有了些变化:“我不是说过,让你们不要去找她麻烦吗?你们为什么就不听我的话。” 侯夫人道:“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我跟你爹为了你好,你还教训起我们来了,我可真是命苦啊,我就不该到处奔走为你找人看病。” 云晋驰只觉得累极,心也绞痛的厉害,痛苦无力的祈求道:“我求求你们出去,让我安静一下好不好?” 云晋淮拉着云锦月就走,气得翻着白眼瞪他:“月月,咱们走,你别理会他,我看他最近是疯了。” “老三,你不会说话就赶紧滚出去。”侯夫人不悦的看了他一眼,再看云晋驰的时候,面上带着担忧:“驰儿,那你好好休息。” 说完,跟云晋安使了个眼色。 一直守在一边的含笑,见夫人公子们都离开了,过去给他掖了一下被子,也准备离开。 云晋驰突然道:“含笑留下来照顾我。” 等到侯夫人他们都离开了卧房,房间里也变得安静了下来。 含笑跪在床边,乖顺的垂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云晋驰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含笑,早早救过你的娘亲跟弟弟的命对不对?” 含笑道:“是,少爷。” 云晋驰看着她,又道:“现在有一件事,可能会牵连到她,你愿不愿意帮帮她。” 含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云晋驰接着道:“你平日里聪明,行事谨慎,在府里的下人中的人缘也好,你悄悄的打听一下,月月那里,有没有一个手串。 手串上有一颗血红的,大概鸽子蛋大小的珠子,你记住,一定一定要仔细保密,不要让任何人发现,否则早早她会有生命之危。 ” 梦里。 月月说早早就是因为戴了那个手串,才会生病,才会浑身溃烂。 算算梦中的时间,大概也就是这段时日前后,手串就应该到她手里了。 含笑认真的保证道:“二公子放心,早早小姐对我家有救命之恩,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的。” ** 侯府的人,在第二日午时前后,终于找到了云早早。 云晋淮从昨日开始,一直在跟着找人,此刻终于看到了她,憋了一肚子的火瞬间爆发,气势汹汹的朝着她冲过去,一声愤怒的咆哮:“云早早!” 云早早抬眼看过去,指着他警告道:“你不要过来啊!” 第63章 奇耻大辱 说完。 她抱着儿子,转身就跑。 吉祥跟如意也跟在她的身后跑。 云晋淮见她跑了,气到肺都炸了,眼底邪火四溅,哪里会听她的话,走了两步之后,被一丛低矮的灌木给挡住了去路,直接一跃跳了过去。 可是。 这一跃,他并没有如意料之中的落地。 而是直接栽进了一个泥塘里,里头也不知道是种了什么玩意儿,上头还撒了一层沤好的新鲜粪便。 云早早已经离得很远了,可看着溅出来的泥点子,又后退了好几步,捂住口鼻,一脸同情的摇头道:“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三公子,我说了让你别过来,你说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小栗子不忍直视的捂住了眼睛,偷偷地抿嘴笑。 站在对面路上的宣旨公公跟两位随行的大内侍卫,眼角不由抽了抽,不知是不是因为云晋淮搅动了泥塘的粪便,他们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闻到了臭味。 那泥塘的位置,位置又低了好几米,有着层灌木挡着,不仔细看的话,便只能看到云小姐他们脚下的路,并看不到泥塘。 云晋淮一脸一身都是泥跟粪,恶心的直接吐了出来,怒不可遏,浑身发抖,尤其是看着云早早幸灾乐祸的样子,恨不能把她也拉进来一起出丑。 他想要爬出去,奈何池子里都是泥,一个不稳又狼狈的跌倒。 他想要说话,难以忍受的味道又让他不敢张嘴,生怕这些脏东西进入嘴里。 最后,连宣旨的公公都看不下去了,嫌弃的皱着眉,对侯府的侍卫道:“没看到你们家公子掉泥塘里了,还不快去把人捞出来。” 侯府的两个侍卫,互相对视了一眼,大步朝着泥塘过去,一人一边抓住云晋驰的胳膊,将他人拉了出来。 云晋淮浑身恶臭难闻,恶狠狠的盯着云早早,自以为是的命令她:“还不快点让人去给我备水洗澡。” 云早早和颜悦色的解释:“我们庄子里住的都是女眷,三公子一个外男过来已经很不合适了,我断不可能让三公子你留在庄子里。” 云晋淮遭受拒绝,火气更大,一声咆哮:“云早早!” “三公子消消气。”宣旨的公公咳了一声,开了口打断了他的话,举起手里的圣旨,捏着公鸭嗓子道:“云早早接旨。” 他已经跟着侯府从昨晚折腾到了现在,没心情再看他们吵架斗嘴了。 要不是侯府给的实在太多了,他根本就不会去管云晋淮,早就宣旨走人了。 云早早往地上一跪:“民女云早早接旨。” 小栗子,吉祥如意还有庄子上的人,齐刷刷跪了一大片。 公公把旨意念了一遍,将圣旨交给她,看在侯府给的够多的面子上,还不忘提醒:“云姑娘,这是圣上的旨意,还望云姑娘好好给二公子治病。” 云早早道:“多谢公公提醒。” 云晋淮站在一边,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可已经被公公打断一次,也不好再发作,憋都要憋死了。 她真是好不逍遥自在。 可二哥呢,在两个时辰前,已经带着病进了贡院。 他算是看清楚了,以前在侯府,她对他们唯唯诺诺,极尽讨好都是假的,她骨子里其实就是个无情无义的白眼狼。 一直等到公公带着人走了。 他才指着她,愤怒的咬牙切齿:“云早早,你当真就一点旧情都不念吗?你在侯府的时候,二哥他从来没有苛待过你,你走了之后,他还处处维护你,不准我们说你一个不字,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云早早看都没看他一眼,扬声道:“宁商,送客。” 云晋淮被请走的时候,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云早早,你心狠手辣,忘恩负义,六亲不认,你个白眼狼,你会遭报应的。” ** 云早早在庄子里住了两日。 到了第三日的时候,宫里又来了人,是皇后身边的嬷嬷,明里暗里的敲打她,让她在明日云晋驰出贡院之后,一定要去给他治病。 还说届时宫里会有车过去接她一起入府。 皇帝下了圣旨,指明让她去给云晋驰看病。 云早早只是个普通人,自然不能跟萧珩一样头铁抗旨,皇上那是他爹,他抗旨皇上最多骂他两句,踹他几脚,又不能杀了他。 她若是抗旨不尊,那可就得掂量一下脖子上的这颗脑袋了。 不过她不信侯府每次有人生病,都能去宫里请到圣旨,当今可不是个什么好性子的皇帝,多找他几次试试?武安侯也没有那个胆子。 时隔将近三个月。 云早早再次来侯府的时候。 人是武安侯去宫里请了圣旨找过来的,又有皇后身边得力的嬷嬷亲自过去接她过来,一路陪同。 武安侯,侯夫人,带着儿子女儿,在门口等待迎接。 可却连一点迎接人该有的喜气都没有,所有人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面无表情,气氛压抑到让人窒息。 侯府的下人们,也惯会看人脸色,知道主子们心情不好,皆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被自己赶出府的废物,本以为她会穷困潦倒,流落街头,自生自灭。 可她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便在京城混的风生水起,受万人追捧。 如今想要她给家里人看病,都得去请圣旨才能请的动她,这不相当于当着整个大周的面,自己打自己脸吗? 这搁谁身上,不得呕出三升血来。 云早早在嬷嬷的陪同下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 侯夫人面无表情的一张冷脸上,勉力挤出了一抹笑来,迎上前去:“徐嬷嬷,真是辛苦您了。” 徐嬷嬷道:“奴婢只是按照皇后的吩咐办事,辛苦的是云姑娘。” 侯夫人忍着要吐血的痛苦跟折磨,赔着笑对着云早早道:“辛苦早早你来一趟了。” 云早早冷声道:“侯夫人,我跟你不熟,喊云大夫。” 侯夫人一口气没上来,恨不能马上厥过去才好,可又嬷嬷在,又不敢跟她生气,为了云晋驰的前途,撕破脸就更不敢了,只能强自压着恨意跟怒火:“云大夫。” 云早早看都没看她一眼,道:“我奉圣旨过来诊病,病人在哪里,带我过去吧。” 侯夫人浑身的血液都在疯狂的燃烧着,因为过度的屈辱跟愤怒,让她只能死死握住拳头,才能克制住不让身体颤抖,声音没有什么异常:“云大夫请。” 武安侯铁青着一张脸。 云晋安跟云晋淮,已经出离愤怒了,后槽牙都要咬出血来了,却也在死死的压制着,不敢让人看出分毫来。 他们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受到如此奇耻大辱。 云早早这个高傲的,颐指气使的态度,明显就是不把他们当人,在故意狠狠地羞辱他们。 可是他们却拿她没有任何办法,不敢对她说一个不字,这种憋屈的感觉,跟拿钝刀子割肉也没差了。 云锦月凑近云晋安,压低了声音,委屈又难过的道:“大哥,姐姐怎么变成这样了?她怎么能这么对娘说话。” 云早早脚步一顿,凌厉的目光扫过去,气势骇人,声音冷酷:“云大小姐说什么悄悄话呢,大点声,好让我跟嬷嬷也听听。” 第64章 你去死吧 云锦月身子一僵,脸色也变得煞白,像是怕到了极致,往云晋安的身后缩了缩身子,眼神闪躲惧怕的看着她。 云早早扫了她一眼,嗤笑道:“大小姐,我怎么对你娘了?我是打她了还是骂她了?大小姐若是想告状,就当着嬷嬷的面说,嬷嬷也好去告诉皇后娘娘。” 云锦月像是下定了决心,委屈的泪眼朦胧,声音凄切:“姐姐,杀人不过头点地,我跟爹娘,跟哥哥他们,因外你离开的事情,都去跟你道过歉,不求你原谅我们,可你也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羞辱娘。” 云早早是知道这种事情该找谁的,不用她说话,也不用她做什么,只看向了身边的人:“徐嬷嬷,按照宫里的规矩办吧。” 徐嬷嬷还没说话。 侯夫人一步上前,一巴掌扇在了云锦月脸上,斥责道:“休得无礼,这是圣上派来的大夫,容不得你如此轻慢,我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 云锦月被一巴掌扇得醒了神,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嬷嬷,云大夫,都是我不懂事,都是我的错。” 该死的。 云早早到底是什么耳朵,她刚刚说的话,只是为了让大哥跟三哥厌弃她,让他们关系更加恶劣而已,没想让其他人听到。 武安侯也上来打圆场:“徐嬷嬷,云大夫,这孩子就是平日里被我们给宠坏了,你们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你们放心,我跟夫人定然会好好教她规矩的。” 侯夫人也喊:“银杏,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点把你家小姐给带下去,让她给我好好反省思过。” 云锦月被带走了。 云早早嗤笑一声,这是自罚三杯了。 徐嬷嬷见她不高兴,道:“云姑娘放心,这件事奴婢回宫之后,定会一五一十告知皇后娘娘的。” 这个云家大小姐,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 他们侯府亲自请旨找来的大夫,奉了皇命,代表的就是当今圣上,她也敢偷偷在背后嚼舌根子,这要在宫里,按照宫里的规矩,该是要割了舌头,拉下去杖毙的。 武安侯跟侯夫人,皆不敢多言。 月月平日里是最懂事守规矩的,怎的今天这么沉不住气,说的话还让云早早这个胡搅蛮缠,鸡蛋里挑骨头,看他们不顺眼,恨不能弄死他们的不孝女听到。 云晋安跟云晋淮面上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变化,只是暗暗的记下了这个仇。 因要靠着她治病,她今天的所作所为,他们不得不忍,咬碎牙齿也得和血吞下去,可她总不能一直这么春风得意下去,总有一天,他们会找她洗刷今日所受之耻。 侯府的下人们,低眉顺眼的跟在主子们的身后,内心震撼不已。 短短不到三个月。 原先那个在府里,总是低声下气的讨好所有主子,跟谁都不会生气,却不被主子们待见的废物小姐。 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侯府的座上宾,家里最受宠的大小姐多说了她一个不字,就被夫人扇了一巴掌,罚去思过了。 任谁看到眼前一幕,不会感慨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呢。 侯府的那个废物小姐,已经脱胎换骨,再也不是那个任由人欺辱的可怜虫了,她如今的本事跟地位,已经让侯府的主子们,都高攀不起了。 侯爷跟侯夫人亲自带着云早早跟徐嬷嬷,到了云晋驰住的院子里。 时隔三天。 从贡院出来回了侯府的云晋驰,终于见到了云早早。 这次不是只能远远的看她一眼,她就在他身边,给他把脉,检查他的手伤。 他微微敛下眉眼,认真的看着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用很低很温柔又带着卑微的声音问:“早早,你这些时日过得还好吗?九皇子他对你好不好?” 这些话,他之前没问过,之后知道了她为他做过的事,知道自己错怪了她之后,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我现在如何,与二公子无关。”云早早清冷的声音,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云晋驰的手,有些无措的抓了一下床单,呼吸一口气,都扯得心脏疼,喉间干涩,吞咽了一下,道:“二哥知道,以前很多事情,是二哥误会了你,二哥在这里跟你道歉。 早早,真的对不起,以前是二哥忽略了你的感受,让你伤心难过了,你告诉二哥,二哥要怎么补偿你,你才能愿意原谅二哥?” 云早早冷冷的,十分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二公子请自重,我与你们侯府并无任何关系,别二哥二哥的恶心我了。” “早早,二哥求你,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二哥知道错了,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说,二哥都会给你。”云晋驰紧张的看着她,态度卑微到了极致。 他宁愿她跟他吵跟他闹,也不愿看着她如此漠然冷静,待他如同一个陌生人。 “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做?”云早早写着药方,漫不经心的微微抬眼扫了他一眼。 云晋驰眼底神色一喜,忙不迭的点头:“我什么都愿意。” 云早早嘲弄一笑,语气散漫随意:“那你就去死吧!” 第65章 不似活人 云晋驰本就没有血色的一张脸,越发惨白,就连唇也变成灰白,让他看起来不似个活人。 侯夫人绞着手里的帕子,恶狠狠的看了云早早一眼,皇后身边的嬷嬷在场,她也不敢发作,不然早就对着云早早破口大骂了,憋着火气,只能看儿子:“驰儿,你休得瞎说,好好看病啊。” 武安侯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这个心肠歹毒的逆女,她终于说出实话了。 她哪里是想要驰儿死,她就是想要他们一家人都去死! 宫里的嬷嬷,面色却无任何变化,只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屋里所有人的表情,好回去之后跟皇后复命。 云早早的一句话,让屋里彻底的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她写好了两张药方,面无表情的道:“二公子的手伤很严重。 这两个方子,一个内服一个外用,持续治疗半年,能恢复就会恢复,不能恢复,也别无他法。” 她是个大夫,既然过来给人治病,该有的医德还是有的,会尽力医治。 “你……”侯夫人声音刚大了一分,意识到嬷嬷还在,又压下来声音,维持着她当家主母的仪态:“可是小公爷的伤那么严重,你都说能治愈,驰儿怎么就不能了?” 她看她就是故意留了一手,不愿意好好给驰儿治疗。 武安侯也忍着火气警告她:“云姑娘,让你过来给驰儿治病,可是圣上的旨意,你若不全力救治,就是欺君之罪。” 云早早道:“若是他受伤当天你们找我,我有把握能让他的手恢复如初,可现在,已经耽误了一个多月,我也无能为力。” 她说到这里。 云家一家人,各个眼珠子都瞪出来了,恨不得当场把她给撕碎了。 当时驰儿受伤,她不仅不管,还让萧珩那个废物当众给他们难堪。 现在,她是怎么有脸,在他们面前堂而皇之说出这种话来的! 云早早背起药箱,看向宫里的那位嬷嬷,道:“嬷嬷,病人我已经看过了,药方也已经开了,我可以走了吗?” “麻烦云姑娘了。”嬷嬷点了点头,看向武安侯跟侯夫人,道:“侯爷,夫人,奴婢也回宫了,祝二公子早日恢复。” 武安侯跟侯夫人,赶紧过来相送。 “多谢嬷嬷。”云晋驰也开了口,眼看着云早早也要走,他喊住了她:“早早。” 云早早脚步未停的往外走,像是没听到他的话。 云晋驰认真的看着她,心脏依旧在抽痛着,情绪倒是稳定了很多,思绪也无比清晰,一字一字的道:“等有些事情我弄清楚了,定会去你面前以死谢罪。” 如果真的是因为他们的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害她在绝望痛苦中惨死火海。 他这个做二哥的,愿意去死,只要她能消气,只要她能顺遂开心。 云早早嘲弄的冷嗤一声,抬脚大步离开。 云晋安见他们走了,才指着云晋驰道:“老二,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是不是病糊涂了,动不动的,说什么死不死的。” 云晋淮也皱着眉:“二哥,你是疯了吧,你刚刚跟她道歉,说你要补偿她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她是什么表情,她在拿你当傻子看,她根本就不屑一顾。” 他想到那日去城外庄子找她,摔进泥坑弄了一身的粪,就恨不能掐死她泄愤。 云锦月没有说话,只是乖乖的站在一边,不着痕迹的观察着云晋驰的表情,反复咀嚼着他跟云早早说的每一句话,猜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会不会对自己不利。 武安侯跟侯夫人很快也回来了。 侯夫人捂住心脏,气得脸色铁青:“侯爷,你看看她那个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的样子,气死我了。” 武安侯也生气,云早早一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让他威严扫地,咬牙怒道:“当初若是没放她走,让她给驰儿看病,都不用咱们开口,她自己就只狗一样,巴巴的过来了。 现在可好,她真是出息的很,难请的很,还得我去宫里找圣上请旨才能让她过来。” 他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巨大的落差感,让他后悔恼恨不已。 侯府的人,心情复杂,心里很不是滋味,却还在自欺欺人,努力的找补。 他们在一起骂云早早薄情寡义,说她是白眼狼,仿佛这样,就能罔顾她现在的地位跟身份,他们侯府已经奈何不了她,也高攀不起她了。 **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侯府跟云早早之间的爱恨纠葛,又又又变成了京城老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吉祥跟如意俩丫头,经常出门去置办家什,买吃食,最喜欢的就是听这些事儿。 今日。 她们俩出门采买回来,又听到了关于武安侯府的一件新鲜事,回来之后,马上告诉了云早早。 如意道:“昨日傍晚,云家三公子带人出城追捕杀人嫌犯,最后追到了一处崖边,马不知怎地被惊到了。 他连人带马一起掉下去了,不过他运气好,人挂在了一颗长在崖壁的歪脖子树上,马却是掉下去摔死了。” 她说到这里,语气颇为遗憾。 “外头都说他人受了伤。”吉祥有点担心,看向她:“小姐,你说武安侯府不会还找你去给他看伤吧。” 武安侯府真是不要脸,在圣上面前亲口说跟小姐无血缘关系的是他们,现在天天找小姐麻烦的还是他们。 云早早冷笑一声:“那就看武安侯有没有那个胆子,再去招圣上厌烦了。” 如意不爽的抱怨了一句:“难道圣上的旨意,就一定要遵从吗?” 吉祥突然想到了什么,道:“这世上还真有个人,可以不遵圣旨。” 云早早来了兴致,一脸好奇的看着她:? 第66章 玄天观主 哦。 还有这种神人存在? 吉祥道:“我小时候听我爹说过,大周的太祖皇帝有令,包括他在内,所有的大周皇帝,皆不得对玄天观主不敬,不得强制命令他做任何违背他本人意愿的事情。” 云早早更好奇了:“那玄天观在哪里?为什么观主这么特殊?” 世上还有这等好事。 吉祥道:“玄天观的开山祖师,是开国皇后孝惠文皇后,是太祖的一生挚爱,她薨世的当天,太祖也跟着去了,咱们现在用的很多东西,都是她首创的。 咱们吃的火锅,炒菜,用的肥皂,洗发水,还有各色的胭脂水粉都是她做出来的。 在那个朝不保夕的战乱时期,救了无数人免于饥饿的红薯土豆玉米,也是她命人去海外寻来的。 大周下到老百姓,上到王公贵族,无不感念她的恩情,钦佩她的聪慧。 太祖登基之后,就给子孙后代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得对玄天观主不敬。” 云早早是知道这位具有传奇色彩的开国皇后,可还真不知道她还有个玄天观开山祖师的名头。 她很好奇:“那这一代的玄天观主是谁?年纪多大了?” 她师父失踪了。 她能不能过去玄天观认个亲,毕竟天下道门是一家,万一那个玄天观主年纪大了,一眼就相中她的天赋,硬是要把观主之位传给她呢? 吉祥道:“这个奴婢就不知了,只知道自从长青子观主宣布封山闭关之后,已经整整过去一百年了,这百年间,玄天观再没开过山门。 ” 云早早还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玄天观在哪里,你知道吗?” 吉祥道:“玄天观从不接待香客,也不受人供奉,奴婢只听说是在京郊的某处山里,具体在哪里,便不知道了,小姐可以问问宁将军。” 云早早点了点头,实在对这个可以不遵圣旨太馋,把宁商喊了进来。 宁商目光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道:“玄天观就在大燕山里,具体位置,属下就不清楚了,不过那山里设置了重重法术机关,各种护山大阵,步步危机,谁都进不去。” 主子也就知道个大概方位,就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她,她说是她老家的那个方向。 他一直都猜测,云姑娘是个天师,肯定是对玄天观早有耳闻,向往已久,想要过去朝拜。 不过此刻听她话里的意思,她之前竟是不知道玄天观的存在,那她跑到玄天观附近,应也就是个巧合了。 云早早饶有兴致的道:“改日我去瞧瞧,看能不能找到。” ** 侯府里。 云晋淮挂在树上的时候,弄了一身伤,在家里养伤,喝了药之后,起身穿衣裳,却见他一直随身佩戴的玉佩裂了了缝隙,很小,不仔细根本就看不到,却让他心疼的紧:“月桂,月桂,我的玉佩怎地裂了?” 贴身大丫鬟月桂忙忙跑进来,瞧了一眼也没瞧出来,小心翼翼的开口:“三公子,哪里裂了?” 云晋淮就指着给她看:“看到了吗?就是这里。” 月桂终于看到了,在玉佩的最边角上,有个比头发丝还要细上数倍的一个纹裂,就小小的一点,她也不知道是本就有的,还是最近裂开的,道:“许是您昨日坠崖的时候,磕着了。” 云晋淮昨日坠崖的太突然,可他向来最珍重这枚玉佩,可以肯定绝对没有磕着碰着玉佩,皱着眉,心疼的抚着:“这是我十七岁那年生辰,月月送给我的生辰礼,这要是坏了,月月肯定会伤心的。” 月桂愣了一下,微微垂下头,小声的道:“三公子,这玉佩并不是大小姐送的,这是早早小姐送的。” 云晋淮眼底神色蓦然一冷:“你说什么?” 月桂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诚惶诚恐的道:“那段时日您老是出事受伤,早早小姐说,这个玉佩可以保您平安,奴婢没想骗您的。 可当时您喝醉了,正在兴头上,一直拿着这个玉佩,喜欢的紧,还口口声声说是大小姐送的,奴婢就顺水推舟了。” 云晋淮气得一脚把她踹翻在地,举起手里的玉佩就往地上砸,眼看着玉佩就要落地摔个粉碎,他又跟疯了一样扑过去,在落地之前给接住了。 月桂磕头求饶:“三公子,奴婢错了,奴婢该死。” 虽然她也觉得不可思议,可三公子打从佩戴了早早小姐送的玉佩之后,真的就没有再出过大事,顺顺遂遂到了如今,昨日坠崖,马都摔得粉身碎骨,他却是有惊无险。 云晋淮盯着玉佩,冷哼一声,自己跟自己和解了:“这玉佩到了我的手里,就是我的,跟云早早无关,我戴了四年,都戴出感情来了,我凭什么要因为讨厌她,就摔了玉佩。” 他盯着玉佩看。 阳光下,温润如凝脂的玉佩左下角,那一点裂纹显得格外的扎眼。 月桂见他看了那玉佩良久,又给重新佩戴回了他的腰间,也跟着松了口气,三公子气消了,就不会再找她撒气了。 云晋淮果真道:“还跪着做什么,我饿了。” 月桂赶紧道:“三公子稍等,奴婢马上让人上午膳。” ** 二月,转瞬即逝。 入了三月。 距离云早早跟萧珩的大婚之日,也越来越近了。 到了大婚前两日。 裴安,余贺丰带着跟云早早相熟的同窗们,就过来府里帮忙了。 云晋驰日日过来求见,可每次都被拒之门外,在她大婚前一日,他再次过来的时候。 门口便写了个牌子:狗可入内,武安侯府之人不得入内。 署名处:萧珩。 云晋淮今日当值,正带手下人经过这里,看到了云晋驰,让人先走,自己则打马过来,压着火气道:“二哥,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你时至今日,还没看清楚她的本性吗? 你给她送贺礼她不要,让人给你扔出来,你日日等着她也不见你,你为什么还要过来给人看笑话?” 云早早她就是个铁石心肠,冷心冷肺的白眼狼,根本就不值得二哥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老三,我怎么做是我的事,你休得说她的不是。”云晋驰不悦的皱眉,道:“你去忙你的吧,不要管我。” 她明日就要成亲了。 他只想在她出嫁前见她一面,当面祝福她。 “那你在这里等着吧,我看看她会不会见你。”云晋淮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气得冷笑一声,打马欲走,搭眼就扫到了那个牌子,火气直冲脑门,一声带着滔天怒气的低吼:“云早早!” 下一刻。 他调转马头,就往府里闯。 云晋驰一个箭步挡在了前头:“老三,你给我停下来。” 云晋淮怕马伤到他,只好勒住缰绳停住,双眸带火的冷笑一声:“二哥,你现在为了她,是当真连侯府的脸面都不顾及了是吗? 她这是拿咱们侯府的脸面往地上踩呢!你还要帮她说话,还要处处护着她。” 云晋驰皱眉,少有的拿出了作为兄长的威严:“她回府四年,对不起她的是我们,不是她。 你扪心自问,这些年你除了欺负她无视她,到底有没有尽一个兄长的责任。 凡事有因必有果,咱们但凡拿出对月月的一分好来对她,她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所以,他认,这是他们该得的报应! 可家里其他人却想不通,还是不愿意承认错误,还是觉得事事都是早早的错,把她当做仇人。 “哼,她一个山里来的野丫头,我一开始就不喜欢怎么了?她根本就不配做我的妹妹。”云晋淮心烦得很,也不想跟他争执这个,调转马头就走。 就在他骑着马,刚刚到斜对面人家的院墙旁边时。 院子里高高垒起来,有好几米高,准备造假山用的石头山,毫无预兆的轰然倒塌,哗啦啦的,无数石头从天而降。 第67章 英雄所见略同 云晋淮避之不及。 一块石头砸在了马的脑袋上,立时便是脑浆四溅,红的白的溅得到处都是。 云晋驰回头,眼看着一块大石头就要砸到云晋淮的脑袋上,一时间只觉得肝胆俱裂,一声大喊:“老三,小心。” 下一刻。 那石头竟是有惊无险的将将擦着他而过,没伤到他分毫。 不过石头的一个角,擦到了他腰间晃动的,那块羊脂一般的暖玉。 云晋淮死里逃生,心有余悸的快速后退,皱着眉,看着还在不断往下掉落的大大小小的石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云晋驰见他没事,才松了口气,目光扫过他腰间的玉佩时停住,盯着右上角的一点裂痕,问:“老三,你这玉是早早送你的?” 云晋淮想到云早早就恨得牙痒痒,矢口否认:“不是。” 云晋驰不置可否,问:“上面的裂,是原先就有的吗?” 美玉美玉,一般有瑕疵的玉,他们侯府都是不用的,更何况老三平日里最注意这个,不是最好的他最喜欢的,根本不屑一顾。 云晋淮紧张的去检查自己的玉佩,一脸的心疼:“怎地又多了一个裂?” 云晋驰抓住重点:“什么又多了一个?” 云晋淮道:“我那日在城外坠崖之后,左下角就多了一个裂,现在右上角又多了一个,我早上出门的时候明明还对着太阳看过,那里并没有裂。” 云晋驰眉心紧蹙,联想到云早早之前跟他说的话,和她的本事,再想想云晋淮近期的两次遇险和玉佩上的裂痕,就大概得出了答案,道:“这玉是早早的师父留给她的,应是能趋吉避凶之物,上面的裂痕,可能是帮你挡灾之后留下的。” 云晋淮不屑的嗤笑一声:“二哥,我知道你现在一心向着她,觉得她处处都好,觉得她本事天下无双。 可你也不必如此迷信于她吧,她会画几张符,你就觉得她能挡灾了? 这不过就是一块品质上佳的玉,我是看着确是块好玉才戴在身上的。 我两次大难不死,有惊无险,是我们侯府的列祖列宗在保佑我,是我平日里行善积德,老天爷保佑我,也是我自己运气好。” 云晋驰见他还在嘴硬:“早早她才双十年华,她的本事你也看到了,她师父的本事定然是在她之上的,她师父留给她的东西,能救命不足为奇。 你自己也看到了,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还是你一口咬定是巧合,你这两次化险为夷,玉佩上确是多了两道裂痕。” 云晋淮死里逃生,没得到关心不说,还被他如此说教,一口一个云早早,听得他心烦不已:“二哥,她现在已经不是侯府的人了,她现在已经恨死咱们了。 你病的那么严重,还得爹去求皇上请来圣旨,她才被迫给你看病。 我现在有灾有难,她开心还来不及,巴不得我死,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云晋驰眼底闪过明显的伤感来,语重心长的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早早留给你的玉佩,你仔细着些,是可以护住你的。 你自己平时出门在外,也多注意自身安危,不要不要老做危险的事情。” “我知道了,二哥。”云晋淮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转身带着愠怒道:“我倒是要去问问这宅子的主人,为何要把石头放在这里。” 宅子的主人,在知道石头差点儿砸死人之后,也赶紧出来了,见到一身金色甲胄,威风霸气的云晋淮,直接吓跪了:“大人,没伤到您吧,都是小人的错,您想要什么赔偿,小人一定配合。” 这家主,就是个富商,平日里最怕的就是得罪官家的人,瑟瑟发抖的看着他。 云晋淮不是那种会敲诈勒索的人,平日里在军中名声极好,指着被砸死的马,道:“我倒是没事,我的马死了,你把马钱赔给我。” 这边石头坍塌,动静很大,还把对面人家的墙给砸塌了。 裴安在南书房帮忙处理事情,听到动静赶紧出来了,知道事情的经过之后,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去找云早早:“云晋淮在门口出事了,差点儿被石头砸死。 你是没看那马死的有多惨,脑袋都给砸碎了,脑浆子跟血流的到处都是,身体也被砸扁了,成了一滩肉泥。 这云晋淮的运气是真好,上次坠崖就有惊无险,这次又躲过一劫。” 云早早道:“那他的运气是真好,两次大难不死。” 运气好? 是她一直在给他逆天改命,用师父留下的玉护着他,不然的话,以云晋淮天生霉运的命格,决计活不过二十岁。 裴安道:“要我说啊,你才是侯府的福星,就是他们有眼无珠,你在侯府的时候,侯府之人多顺遂,读书的名满天下,做官的步步高升,你一走,他们家接二连三的开始倒霉。” 云早早笑而不语,转移了话题:“九皇子府送来的东西,你都清点好了吗?” 裴安也便不再提云家人,免得扫了她的兴致,笑着应和:“今日之内肯定能清点完毕,九皇子还真是对你一往情深,事事都为你着想,嫁妆都要帮你备好,生怕别人看低了你。 那些可都是好东西,听说都是他每次打了胜仗,宫里头赏赐的,这明日定是十里红妆,羡煞旁人。” 云早早一脸幸福甜蜜的笑:“阿珩他最好了。” 裴安这个未成亲,也没有心上人的,看着她这副小女儿的样子,只觉得牙酸的慌,赶紧告辞:“我去清点嫁妆,余贺丰让我告诉你,余家夫人跟三小姐很快就过来了,三小姐今日要留宿。” 云早早点了点头,对他摆了摆手:“知道了,辛苦裴公子了。” 裴安笑了笑,抬脚离开。 九皇子府那边派过来的三位嬷嬷,正在帮着赵嬷嬷跟李嬷嬷他们清点整理明日成亲要用的东西。 这三位嬷嬷,不是九皇子府的,而是摄政王府的,都是从宫里头出来的,打小伺候摄政王的母亲安德长公主,长公主薨逝之后,便跟着摄政王,是什么规矩都懂的老人。 不过除了成亲时候需要万分注意的事项,并没有对云早早又过分的苛求,告诉她随心就好,大婚之日,新娘子开心才最重要。 云早早本是怕这些宫里出来的规矩多,让自己做这做那学规矩,听他们如此说,便放松了下来,悠闲的看她的话本子。 管事的秦嬷嬷,看着她笑的一脸的慈祥,问旁边的嬷嬷:“我看这云姑娘的性子,跟咱们家王妃倒是像了个十成十,当时她跟咱们王爷成亲之时,也是如此,自在的很,倒是咱们比她更忙活紧张。” 另外一个嬷嬷就道:“王妃说他们道家之人,都是如此豁达的心性,最喜闲云野鹤的生活。” 两人说话,并没有太小声,也没避着云早早。 云早早抬眼,话本往手心一拍,十分认同的点头:“嬷嬷,英雄所见略同,我觉得我跟你们家王妃是同道中人,不知有没有缘分一见。” 第68章 一条手串 王妃也是道家之人,这是她不知道的。 京城中人,很少有人提到摄政王跟摄政王妃,偶尔有人提一句,也是一带而过,好像是在顾忌什么。 秦嬷嬷很是感慨的道:“我家王妃啊,跟王爷一起云游天下去了,说是要坐船出海,去走一走孝惠文皇后带人走过的路,看过的海。” 云早早深有同感的道:“我师父也是如此,四年前,我一觉睡醒,发现她人不见了,给我留了张纸条,上书:徒儿,世界那么大,为师要去看看,勿找勿念。 我现在都要成亲了,她如果还在大周境内,肯定会知道,可她没过来,人必定是已经不在大周了,说不得同你们王妃跟摄政王一样,出海去了。” 话题聊开了,便越说越投缘。 然后彼此发现,摄政王妃跟师父,不管是性子还是行事风格,都有诸多相似之处,不过谁也没多想,只感慨万分,道门中人果真都非凡俗。 他们这边聊得开心。 云晋驰又在门口等了大半日,在日落前,萧瑟失落的离开。 他并没有直接回侯府,而是去拜访了相熟的长辈,同窗好友,想请他们帮忙,把自己准备的贺礼在云早早大婚当日给放在他们的贺礼里,一块儿送过去。 最后,是跟侯府有姻亲关系的永昌侯应下了他的请求,看着他道:“驰儿,云早早她现在不管怎么说,都已经要嫁入皇家了,你们侯府还是得想办法跟她缓和关系的。 姑父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九皇子他虽然这次战败了,人废了,回京之后手里也没有实权,可他曾经也是战功赫赫的战神。 他的那些功绩,只要他不效仿前朝的那位太宗谋朝篡位,不管是当今,还是之后要上位的,都不敢拿他怎么样,得好吃好喝的供着他。 咱们就算不说他的战功,说说他跟摄政王的关系,京城权贵谁人不知,他是被摄政王养大的,他们夫妻又没有自己的孩子,是把他当亲儿子的。 若是动了他,摄政王回来之后的怒火,谁能受得住,到时候别说新的那位,就是现在的这位,屁股下头的位置能不能保得住都另说。” 云晋驰警惕的看了眼四周,压低了声音:“姑父慎言。” 他有个亲姑姑,及笄之后便是嫁给了姑父,不过她命不好,生产的时候血崩而亡,留下了他表弟。 姑父也是个钟情的,这些年,府里侍妾虽有,可却再没续弦,也没让侍妾生出个一儿半女,侯府的家产跟世子之位稳稳地都是他表弟的。 永昌侯道:“放心,这里就咱们爷俩,今日所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不会传入第三人的耳朵里。” 云晋驰点了点头,说到了这里,便问:“摄政王跟王妃,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 永昌侯摇头:“没有,摄政王夫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上头那位怕着呢,都派人出海去找了,上月刚回来了一批人,依旧是没有任何消息,说海上没有人见过他们夫妻。” 他妹妹是皇贵妃,是以宫里的消息,他知道的比旁人要多一些。 云晋驰道:“摄政王若是还在,皇上也不至于打压九皇子至此。” 他听说,九皇子此次战败重伤,也跟当今脱不了关系。 永昌侯道:“当今的身体还硬朗着呢,十年八年的不是问题,这之后的世事变化,谁也说不准,你们侯府还是得跟云早早她和解的。 她毕竟是你们侯府的骨血,当时接她回来的时候,我便跟你爹说了,让他好好的待人家,可他拿我的话当耳旁风,如今闹得如此不可开交,徒让外人笑话。” 云晋驰苦笑一声:“姑父,我当初就应该都听你的。” 他真的很想要补偿她。 可她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你是明白了,想要去跟她重修旧好,我看你爹娘他们还糊涂着呢。”永昌侯说完,叹了口气:“改天我去找你爹,好好跟他说说这件事。” “那就多谢姑父了。”云晋驰起身行礼道谢,道:“天要黑了,我现在回家去取我的贺礼给您送过来,您放在您的贺礼里一起送过去就行。” 永昌侯点了点头:“你也莫着急,过来晚了就在这边歇下,明日放榜,贡院离这边更近,你过去看榜也方便。” 他怀疑九皇子是故意选择放榜的日子大婚,可是又不知道他这么选是究竟是何用意。 武安侯府跟永昌侯府,一个在朱雀街的偏东南方向,一个在朱雀街偏西北方向。 云晋驰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云锦月也不知是从哪里听说他找到了给云早早送贺礼的门路,便过来了,看着他娇滴滴的撒娇:“二哥,我也有份贺礼要送给姐姐,恭喜她大婚,二哥你帮我带着一起吧。” 云晋驰问她:“你要送她什么?” 云锦月道:“是我亲手做的一条手串,每一颗珠子都是极为难得的珍品,姐姐只要看到,定会喜欢的。” 云晋驰神色未变,拿着茶杯的手,却是微微收紧了一些,温和的看着她,道:“好,那你拿来与我吧!” “那二哥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云锦月心愿得偿,笑的开心,怕他反悔似的,小跑着离开。 云晋驰在她转身的瞬间,面上的温柔消失不见,冷的仿若冰霜,眼底也漫上了危险的气息,一时间心绪也变得复杂至极。 她嘴里说的手串? 会是他梦里看到的,害了早早的那条吗? 第69章 梦只是梦? 云锦月正愁着没有门路把手串给送去呢,此刻得了机会,压着心里的兴奋往自己院子走。 云早早那个贱人,只有她死了,侯府的人才会全力帮助她嫁给太子,做未来的皇后,二哥的心思,也会回转到她的身上。 到了院子里。 云锦月便道:“银杏,花落,你们去帮我把我给姐姐准备的贺礼再检查一遍,我去看看我的牡丹。” 银杏跟花落得了令,见她朝着院子左边的小花园过去,也转身朝着正房过去。 大概一个月前,也就是二公子科举期间,大小姐有一天回家之后,就让人去买了珍贵的牡丹,亲自种下,吩咐之后没有她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踏足小花园。 云锦月到了小花园,见四周没有人,才蹲下来,在亭子里的暗格里,取出一把小铲子,拿着到了一棵桂花树下,开始挖土。 那老婆子说了,这东西不能佩戴在身上,最好也不要放在身边,找个地方埋起来才最安全。 她已经想好了主意,只要永昌侯能把贺礼带过去,她就买通人,把手串放进余府三小姐余凝送的贺礼里。 这手串这么漂亮,云早早跟余凝的关系又那么好,她肯定会戴的。 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云早早就会浑身溃烂而亡。 她死了,别人也只会说她得了怪病脏病,没有人会把她的死跟一串手串联系在一起。 她越想就越兴奋激动,可是挖啊挖,已经挖到了她当时埋手串的深度,却没挖到手串,突地就有些心慌,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来,紧张的喉间发干,手里的铲子,扩大了挖土的范围。 很快,已经挖到了两尺见方,依旧不见装手串的那个小箱子。 她很快便冷静了下来,手串丢了,定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狗东西,在暗处瞧见了她挖坑埋手串,之后趁她不注意,把东西偷了去。 若是她院子里的人偷的,只要还在身上,没拿出去变卖了,便不着急,等到戴在身上时间长了,病发了,她就能揪出小偷来。 可是眼下这个能杀了云早早的好机会,却是浪费了。 天杀的,若是让她知道谁偷了她的东西,定会将他剁碎了当花泥。 屋里,银杏跟花落把贺礼又认真的检查了一遍。 云锦月也回来了,道:“把我百宝箱里的那串手串也给放进去吧。” 她刚刚跟二哥说了有一串手串,现下能治云早早于死地的手串丢了,得拿一串替上。 银杏犹豫了一下:“可是大小姐,那手串可是您刚刚拿到的,您不是说要在您跟太子的大婚之日戴的吗?” 云锦月本就因为丢了东西心情不好,眼底神色一厉,不耐烦的道:“让你拿你便拿,啰嗦什么。” 银杏赶紧去把那串珠串拿了过来,一颗颗碧蓝色的珠子,如同清透的湖水般可透手指,每一颗都有鸽子蛋那么大小,是极品中的极品。 云锦月把手串放进箱子里的时候,心疼的都在滴血。 这可是她最珍贵的一条珠串,上面的珠子,是她攒了数十年才攒够的,整个大周都找不出第二条,是她给自己准备的嫁妆! 兰亭院里。 云晋驰等了一刻钟,还是没见她回来,有些着急了,刚刚准备喊含笑过去问问,便见云锦月过来了,跟着她的两个大丫鬟,一人手里捧着个精致的红木漆盒。 云锦月笑着道:“二哥,让你久等了,我看东西有些少,便又让人添了些,你帮我看看,姐姐她可会喜欢这些?” 说着,让银杏跟花落打开了漆盒。 云晋驰在两个盒子里一眼扫过,并没有见到梦里的那串手串,一时间也分不清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望了,问:“你说的手串是哪个?” 盒子里,都是女儿家会喜欢的各色珠宝首饰,精致好看,都是珍品,可见挑选这些,她是用了心的。 云锦月便把手串给拿了出来,道:“便是这串了,清透如湖水,戴在姐姐的腕上,定是好看极了。” 云晋驰也没扫了她的兴致,微微颔首,道:“是好看的,很配早早。” 难道那个梦? 真的就只是一个梦? 云锦月开心的笑了,笑着笑着,情绪便低落了下来,声音也跟着低沉了许多:“若是姐姐能从咱们侯府出嫁,该有多好呢!” “谁说不是呢。”云晋驰附和一句,心里也说不出的难过,苦笑着摇了摇头,吩咐道:“含笑,喊人过来把东西都放到车上去,马上出发去永昌侯府。” ** 这日,大概戌时的时候。 永昌侯府送来了贺礼,是永昌侯苏禄亲自送过来的。 云早早对这位便宜姑父的观感,还是比较正面的,是个好人,曾经在她被罚的时候,帮她说过话,那位世子表哥,也曾经帮她解过围。 她虽是跟侯府闹翻,势同水火,但还不至于是非不分,牵扯道永昌侯府去。 永昌侯看到云早早的时候,只觉这孩子跟在武安侯府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好似是蒙尘的珍珠,终于得见天日,大放异彩,让他心生感慨的同时,又忍不住觉得大舅子一家做的太过了。 他不经常去武安侯府,尤其是儿子被外放历练之后,来往就更少了,不过他仅去过的几次,三次有两次,能碰到她挨罚。 记得有一次是三伏天,热的人在太阳底下站一会儿就头晕脑胀的,她好似是打碎了大舅子很喜欢的一个古董花瓶,便被罚在太阳底下跪着反省。 他过去的时候,听下人说她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便生了恻隐之心,去跟大舅子说了一声,自己送他一个前朝太祖收藏过的一个花瓶,免了她的罚。 “永昌侯里面请。”云早早亲自出去迎了他。 “你这孩子,跟我还外道什么,跟之前一样,喊我姑父就成。”永昌侯是个人精,自然是不会在人家大喜之日,提她不喜欢的人跟事,让人把贺礼拿过来,道:“这些东西,就当是我跟你姑姑还有你世子表哥给你的添妆,你可不能拒绝。” 第70章 纯粹恶意 人家礼都送来了,云早早自然没有让人抬回去的道理,笑着道:“永昌侯破费了。” 至于姑父嘛。 她现在跟武安侯府已然断绝了关系,自是没有按照那边攀亲的道理。 永昌侯听她这么喊,便也知道了她的用意,不再提称呼的事,只询问了她准备的如何了,问九皇子待她好不好。 云早早一一回了他的话。 永昌侯便道:“你明日要大婚,我就不多打扰了,你回去好好歇着吧,明日我便不来你府里,直接去九皇子府了。” 云早早送走了永昌侯,在抬进来的添妆里翻找了起来。 云晋驰过来给她送添妆,她让人把东西都给他丢出去了。 他如果不放弃的话,最有可能就是把他自己要送的东西,添在永昌侯府的添妆里给送来。 那么云锦月也有可能把她的东西混进来。 她可不信云锦月那个歹毒的狗东西,这辈子会放过她,按照时间算,手串已经在她的手里了,不知道会以什么方式把手串送给她。 秦嬷嬷过来,看她到处翻找着,道:“东西既是永昌侯府送来的,姑娘尽管当做是永昌侯送来的就好,不必想别的,等永昌侯府有嫁娶的喜事,咱们再按照他送来的规格,给回礼便是。” 云早早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上辈子害她性命的那串珠串,倒是找到了那串上辈子云锦月最喜欢的手串,碧透如湖水的蓝色,雅致又贵气。 她特意给挑了出来,道:“嬷嬷,好看吗?” 秦嬷嬷也看着那串手串,忍不住感慨:“好看,这戴在姑娘的腕上,定是光彩夺目。” 云早早道:“我倒是觉得,如意戴着定是好看。” 秦嬷嬷不知她是何意,这么贵重的东西,难道要打赏给一个丫鬟?不过她也不是多话的人,笑着应和:“姑娘说的是。” 云早早兴致勃勃的拿走了这串手串,又挑了挑,给吉祥,赵嬷嬷,李嬷嬷都挑出来了一套。 云锦月还真是舍得,给她送来的,都是她平日里喜欢的,宝贝的东西,她还真是下了血本了,想必等她看到如意跟吉祥戴着她喜欢的珠宝首饰,定会当场怄死。 她回了正屋,便把挑出来的首饰打赏了出去,还特意嘱咐了,让她们一定要戴着给人看,莫要收起来。 丫鬟跟嬷嬷们,最听她的话,得了新的首饰,虽不知道她的意图,可也是欢天喜地的戴上了,步摇,耳坠,玉佩手串,精致好看,贵气又打眼得很。 ** 第二日。 天还没亮。 云早早便被喊了起来。 秦嬷嬷带着其他丫头婆子们,给她梳妆打扮换喜服。 院子里,也渐渐开始热闹了起来。 这边的具体事宜,酒席安排,跟具体的宾客名单,都是裴安跟余贺丰俩在操持。 因她没有娘家人,两人又想吧她的婚礼办的热热闹闹的,询问了萧珩跟她的意见之后,摆了流水席。 这流水席,连摆三天,每日从早上开始,一直摆到晚上,不限制宾客的身份跟地位,只要过来,就有人招待,饭菜管够。 是以这几日来,整个东市都热闹的很,人手忙的时候,左邻右舍的也会派家里人过来帮个人手。 小栗子就在这几日,交到了不少朋友,有邻居家的孩子,有过来吃流水席的孩子,甚至还有几个顶机灵的小乞丐也跟他聊得不错,他还给人出主意,让人组建丐帮,把天下的乞丐都组织在一起,干大事。 那几个小乞丐也是有点心气的,对他很是崇拜,天天过来跟他接头,听他给讲怎么建丐帮。 可今日。 到了约定的时间,几个小乞丐却没来。 小栗子等啊等,见天都要亮了,他们人还没来,有点担心,开始动着手指头掐算了起来。 与此同时。 门口的大石狮子后面隐蔽处。 顾之礼将自己的脸往兜帽里压了压,压低了声音看着面前六七岁年纪,一身乞儿打扮的孩子道:“旭哥儿,爷爷教你的事情,你记住了吗?一定要把那个小野种给引到后花园的假山旁边去。” “爷爷,我知道了,你烦死了。”顾阳旭嫌弃的嘟囔了一句,道:“我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把那个小野种引到假山处有何难,爷爷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顾之礼一脸慈爱的摸了摸他的脑袋,道:“我家旭哥儿最厉害了,等抓住了那个小畜生,他们家的东西,就都是咱们家的了,到时候你要什么,爷爷就给你买什么。” 小孩子对小孩子,是最不设防的,他观察了几日,那个小野种就是小野种,下贱的东西,竟然跟几个小乞儿都能成为朋友。 他昨日就让人把那几个小乞丐给抓住了。 然后今日过来,让他家旭哥儿扮成乞丐的样子,告诉小野种那几个小乞丐出事了,把他给引到无人之处,他的人就好下手抓人了。 只要抓到了那个小野种,他们就可以随意拿捏云早早,到时候还不是让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 顾旭阳眼底是纯粹的恶意:“等抓到那个小野种,爷爷我要那几个该死的乞丐去死,我要亲手杀了他们,他们昨天竟然敢用他们肮脏的手碰我,敢用唾沫吐我脸上。” “好好,都听你的,我的乖孙,趁着天还没亮,你快点过去,事情做完了之后就马上出来找爷爷,爷爷就在这里等着你。”顾之礼笑呵呵的道。 顾旭阳得意的勾唇一笑,从石狮子后面走了出去,朝着大门口着急的跑了过去,见到正在等人的小栗子,问:“小公子,你是在等陈安他们吧。” 小栗子点了点头:“他们距离跟我约定见面的时间,已经迟到一刻钟了,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陈安正是那几个小乞丐的领头人。 顾旭阳笑着点头,哄骗小孩子的语气:“小公子,他们其实早就来了,在跟小公子玩捉迷藏的游戏呢,我知道他们在哪里,我带你过去。” 第71章 李代桃僵 小栗子一派天真无邪的表情,点着小脑袋,催促他:“那你快点带我过去。” 说着话。 他背过去手,对着暗处某个方向打了个手势。 “小公子跟我来。”顾旭阳见他一脸呆傻的模样,得意一笑。 爷爷还一直啰嗦,让他仔细些别露出马脚,这小野种不过就是个三岁的小屁孩,说什么就信什么,他一句话,勾勾手指头,他就乖乖跟着走了。 要他说,根本就不需要花大价钱雇佣高手来抓他,他都能把他给领家里头去。 小栗子挪腾着小短腿,看起来又蠢又笨,跟不上还喊:“喂,你慢一些。” “小公子,你快些,陈安他们都该等急了。”顾旭阳嫌弃的撇撇嘴,慢了一些,拿眼角的余光满是不屑的斜了他一眼。 等把这个小野种抓到他们家里,他就把他关笼子里,当狗养着,开心了给他口吃的,不开心了就让他学狗叫吃屎逗他开心。 小栗子也在观察着眼前的小乞丐。 他虽是穿的破旧,蓬头垢面,可身体却结实,不似常年流落街头的小乞儿那般骨瘦如柴,就算是认识陈安,也定不是个好人,就是不知道他骗自己过来是为了什么。 顾旭阳心里得意得很,人也机灵,领着他专门往人少的,没点灯的地方走,左拐右拐的,很快就到了后院花园。 这边的花园,是这处院子的前任主人,从下人住的院子专门分出来的,本就萧瑟寂寥,偏僻安静,此刻更是一个人也无。 顾旭阳带着他到了假山旁边,指着里面黑漆漆的山洞,道:“他们说就在这个园子里,我觉得他们可能藏里面去了。” 小栗子眼睛一亮:“真的吗?” 说着。 他往前走了一步,悄悄地把一张符贴在了旁边的一块石头上。 与此同时。 数十道黑色的人影,也朝着这边靠近,速度极快,转眼间就到了跟前,可他们都无视了站在洞口的小栗子,而是看向了那块贴着符纸的石头。 有人快速的抱住石头,并拿手捂住石头,对在旁边站着的顾旭阳道:“你赶紧离开这里。” 有人拿出了黑色的布袋子,就要往石头上套。 小栗子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幕,不动也不说话。 倒是顾旭阳没听黑衣人的话马上离开,目光贪婪的盯着符纸,想到爹娘跟爷爷他们都说符纸是好东西,伸手就给拿了下来。 下一刻。 本来抱着石头的黑衣人,惊讶的看着怀里的石头,啐骂了一声:“这是妖法,咱们要抓的小畜生在那里。” 所有的黑衣人,一致看向了顾旭阳。 顾旭阳正得意自己拿到了符纸,回家爷爷肯定会夸他能干,谁知道对面的黑衣人,突然围住了他。 黑衣人们,用浸了蒙汗药的布捂住他的口鼻,见他昏迷了过去,赶紧把他装进黑色的布袋子里,警惕的看了眼四周,没见到有人,快速的扛着袋子飞走了。 小栗子往前走了两步,见他们跃出了院子,眼底神色更冷了几分,见隐在暗处的宁商让人追上去了,吩咐了一声:“宁商,追上人不要轻举妄动,我的朋友们还在他们手里。” 陈安他们,肯定是被抓了。 宁商拱了拱手,道:“是,小公子。” 宁姑娘的道法真是高深精妙,使用符箓之人把符箓贴在什么东西上,就会跟什么东西互换身份。 比如刚刚小公子把符箓贴在了石头上面,在外人的眼里,石头就变成了他,而他则是一块石头。 不过刚刚那个不怀好意的乞丐,太过于贪婪,想要把符箓据为己有,竟然把符箓揭了拿在了自己手里,他在外人的眼里,就取代了那块石头,变成了小公子的模样。 也就不到一刻钟的功夫。 追去的人回来了。 这会儿,天已经亮了。 小栗子正在吃早点。 云早早一身凤冠霞帔,画好了妆容,端坐在床上。 宁商过去禀告情况:“云姑娘,我们的人跟过去了,幕后之人是顾家,现在怎么办?” “敢在我跟阿珩大婚之日对小栗子下手,去告诉你家主子,让他替我跟小栗子做主。”云早早委屈的说完,三下五除二取下了能压断人脖子的凤冠,气势突变,眼底神色肃杀,道:“如意吉祥,赵嬷嬷李嬷嬷,跟我一起,咱们去顾府要人去!” 如意吉祥跟两位嬷嬷,默默地看了眼正在吃包子的小主子,没有任何犹豫,道:“是,小姐。” 云府出事了,小公子被人给抓走了。 云姑娘怒不可遏,脱下了凤冠,带着家里的丫鬟婆子,拿着刀剑,找人去了。 在云府里帮忙的人,吃喜宴的人,听闻此消息,无不义愤填膺。 他们有拿刀枪棍棒的,有拿凳子扫帚,还有人实在找不到武器,在墙根拿了块砖头,全都跟在她的身后帮她壮大声势,浩浩荡荡几百号人,端的是气势汹汹,好不威风霸气。 到了顾家门口的时候。 顾家已经被官兵给团团围住了。 萧珩被正隆帝褫夺了兵权,回了京城之后,也没给他任何实权,算是半软禁,府里的侍卫加上暗卫一起,一共不到百人,摆不出那么大阵仗。 围住顾府的数千官兵,是他亲自从龙武军借调的,今日领军之人,正是中郎将云晋淮。 顾家老太爷挡在门口,谁也不让进,一副问心无愧的大义模样,说话冷静,条理清晰:“九皇子,你莫要血口喷人,我顾府对你所说之事一无所知。 你若是胡搅蛮缠,要强闯我顾府,我们一家也拦不住,可那样,九皇子就休要怪我去面见圣上,让圣上替我顾家做主了。” 人的确是抓回来了。 让他交出去?绝对不可能,交出去了,还怎么拿捏云早早,让她替顾家赚钱卖命呢? 他已经命老大把那个小野种从密道里给带出去了,只要争取一盏茶的时间,人就能安全离开。 到时候就算他进府搜查,也什么都找不到,他还能趁机在圣上那里参他九皇子仗势欺人,专横跋扈。 云晋淮也是来了才知道,要围住要搜查的府邸是他外祖家,脸色也是难看到了极致,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沉声道:“我外祖说了,他们没有绑架小栗子,九皇子要是在府里搜不出人,又当如何?” 第72章 发现密道 该死的。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 竟然敢在萧珩这个疯子的大婚之日,对那个小野种动手,怕是嫌命长了。 萧珩此刻一身大红喜袍,眼睛上一直覆着的白色锦绸,也换成了艳红色,越发衬得他整个人俊美无俦,仿若魔神,那浑身的杀气,浑似从地狱血池里沁出来的一般骇人,似是没听到云晋淮的话,冷声吩咐:“齐大,谁敢拦路,给本宫当场打死!” 别人若是这么说,那大概率是威胁。 可他这么说,在场的人,就得掂量一下了,到底是拦他,还是被他打死。 顾家老太爷看得心里发憷,可作为一家之主,要是就这么容易让人闯进来了,他还要不要脸了,以后在朝廷里也会被人耻笑软骨头,硬气的挺了挺脊背,摆出了不畏强权,宁死不屈的高姿态:“你们谁敢踏入我顾家一步,我今日就一头撞死在这里给你们看,我顾廷康虽不才,也是朝廷命官,如今受辱,被你们这些人逼死,圣上他定然会替我做主的。” 萧珩嗤笑一声,冷凉的声音似是沁了寒霜:“老不死的,那你可要使劲点,若是一头撞不死的话,以后可是会落得个浑身瘫痪的下场,吃喝拉撒都在床上,生不如死。” “九皇子你当真要欺我至此?”顾老太爷一口血哽在了喉间,突然仰天大笑:“好好好,你想逼死我,那我今日便死给你看。” 说完。 他一脸义愤填膺,作势就往门柱上撞了过去。 云晋淮却是眼疾手快的飞身上前拦住了他,劝道:“外祖,不止于此,他要搜就让他搜,咱们顾家没做亏心事,就不怕他,他若是搜不出来,我定然会亲自面见圣上,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说与圣上听,是非曲直圣上定会定夺。” 萧珩这个废物,在京城本就不受待见,以前做的那些事,还不够分量让人参他。 可今日,他强闯朝廷命官的宅邸,搜出什么还好,若是什么都搜不出来,不用他出手,自会有看不惯他的人,找御史弹劾他的罪状! 顾老太爷的真实目的不是非得拦人,而是拖延时间:“淮哥儿,我顾府今日受如此奇耻大辱,九皇子他欺人太甚,我是活不下去了,你让开,我非得以死明志,让圣上看看不可。” 齐大可不管他们在这里怎么演,已经带着人到了门口。 顾府的家丁试图来拦。 齐大手起刀落,为首的家丁,便被他斩掉了一只胳膊,凄厉的惨叫声立时冲破云霄。 剩下的家丁吓得步步后退,再不敢有人上前阻拦,生怕下一个被斩的就是自己。 顾家老太爷这会儿又被云晋淮拉着,只气得赤红着一双眼睛,悲愤欲绝,仰天痛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无法无天,你们简直无法无天,圣上啊,请为我顾家做主啊!” 说着,他老泪纵横的跪在了地上。 顾家几兄弟,本就没一个能担事的,最多也就欺负弱小,耍个无赖,可遇到真枪真刀二话不说就动手砍的狠人,谁也不敢出头,个个噤若寒蝉。 反正大哥已经带着那小野种从密道离开了,他们就算现在进去搜,也定然是找不到人的,到时候他们定是要在圣上面前告状的! 云早早也是这会儿,带着人过来了,冰冷的目光扫了眼顾家兄弟,一指顾之礼,吩咐:“宁商,把他给我带过来。” 顾之礼还正在想着,要怎么告萧珩的状,突然被人揪住了后襟,双脚也离了地,等到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押到了云早早的面前,气得他脸色铁青,一声愤怒的咆哮:“云早早,你这个……” 云早早指尖点上他的额心,问:“抓到的孩子,被你们关到哪里去了?” 顾之礼本能的想要说不知道,想要骂她大逆不道,可话到了嘴边便不受他自己控制了,脱口而出的是:“地窖里。” 云早早收回了手,喊:“齐大,去搜地窖。” “妖术,她当街使用妖术,淮哥儿你看到了吗?快点把这个妖女给抓起来。”顾之礼震惊之后,慌张的往后退了好几步,脸色煞白的大喊着,眼角的余光,也带着惧怕,带着胆怯的悄悄去看自家老爷子。 完了! 他们家的地窖里真的关了人,关了那几个昨天抓回来的小乞丐。 他们找不到那个小野种,找到了乞丐,他们顾家也是说不清楚的! 比他更震惊的,却是云晋淮,不敢置信的看着正大声喊冤的顾老太爷,扣住了他的胳膊,压低了声音痛心不已:“祖父,你当真绑了小栗子,你糊涂啊!” 他是亲身体验过云早早的口吐真言术,知道三舅舅说的是实话,他们还真的抓了人,简直是胆大包天,不知死活。 顾老太爷矢口否认:“淮哥儿,你休要被她骗了,她就是个妖女,你刚刚看到了吧,她对你三舅舅用了妖术,她就是想要害死我顾家,外祖是被冤枉的,外祖真的没有抓她儿子。” 他们搜也只能搜到几个小乞丐,搜不到那个小野种。 他抓乞丐,是因为乞丐偷了他顾家的宝贝,他抓了他们教训一下又能怎样? 云晋淮松开了他,刚刚能梗着脖子不去搜,是因为外祖说没有抓人,这会儿三舅舅说抓了人,他便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一声令下:“曹都尉,随本将进去找人。” 守在门口的五百官兵,跟着他进了府。 萧珩这边,刚刚摇着轮椅到了云早早身边。 有暗卫从不远处而来,到了他跟前,压低了声音禀报:“主子,我们的人发现了一处从顾家出去的密道,为了以防万一,已经兵分两路,一路沿途去追人,一路下去探看了。” 第73章 掌掴二十 “本宫知道了,再仔细搜,不要落了任何线索。”萧珩吩咐完,转身握住了云早早的手,温声安慰着她:“你莫着急,小栗子不会有事的,本宫就算把整个顾府,整个京城翻个底朝天,也会找到他的。” 云早早一脸的担忧在见到他的时候,化为了全然的信任,人也变得柔弱又无助,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的告状:“阿珩,我相信你,你一定要给我跟小栗子做主,他们这些人太过分了,净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小栗子若是有事,我也不活了。” “乖,早早,莫哭啊。”萧珩温声哄着她,声音里满是心疼,动作温柔的给她拭去脸上的泪珠。 围观的人,想想刚刚那个浑身杀气,命人强闯顾府,谁敢不服就打死的九皇子,再看看他如今的温柔,无不感慨九皇子对云姑娘的深情跟心疼宠爱,羡煞人也。 还未走远的云晋淮,眼角的余光看了他们俩一眼,嘴角都跟着抽搐了起来,握了握拳,冷哼一声,气得大步流星的走了。 九皇子定是被云早早装出来的无辜单纯柔弱给骗了,他肯定不知道,云早早这个臭丫头在他们面前是怎么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忤逆不孝的。 等有机会,他非得让云早早在他面前露出真面目不可,看看他那个时候,还会不会对她如此纵容,如此温柔宠爱。 顾家的人,此刻不光心里慌,面上的慌乱也已经掩饰不住了,尤其是参与了这次绑架计划的顾家兄弟,都看着顾老太爷,等着他拿主意。 顾老太爷这会儿也不哭不嚎,不寻死觅活了,人依旧是冷静的很,瞪了几个没出息的儿子一眼,以进为退:“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九皇子要搜地窖吗?快点去给人引路。” 他说完,再次看向萧珩,来了个先发制人:“九皇子,你倒是早些说,你是来找那几个偷了我顾府宝贝的小乞丐啊,我肯定亲自把人给你送出来。” 萧珩冷笑一声。 云早早一步上前:“好啊,原来你们顾府,是个拍花子窝啊。 就算是小乞丐,那也是我大周的子民,他们犯了法,自有衙门的人会逮捕处理,还轮不到你顾家。 你顾家当真是好生厉害,罔顾王法,动用私刑,其心可诛!” 顾老太爷一张脸都黑成了锅底,气得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你这个妖女,少在这里血口喷人,妖言惑众,我会把小偷交给官府的,是非黑白,自有官府来做定论,还轮不到你在这里如此污蔑我。” 萧珩面上的温柔在听到他谩骂的时候消失不见,冷酷的声音像是裹挟了冰霜,带着肃杀之气:“秦嬷嬷,还不去给本宫掌嘴。” “是,九皇子。”秦嬷嬷恭敬的应了一声,走上前去,看着顾老太爷,掷地有声道:“云姑娘是九皇子即将过门的正妻,也是你可以诋毁的,开口闭口就是妖女,不分尊卑,出言不逊,掌掴二十!” 顾老太爷气得人差点儿没厥过去,还欲争辩。 宁商已经一把制住了他。 下一刻。 秦嬷嬷的一巴掌紧跟着扇在了他脸上,左右开弓,下手稳准狠,没有任何犹豫跟停顿,也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整整掌掴二十,才停下来:“老奴是以前伺候安德长公主的奴才,顾大人若是有任何不服气,大可以去皇上那里告状。 记得告诉皇上,老奴姓秦,圣上小时候还喝过老奴的奶水,他定是记得老奴的。” 云早早心里爽翻了,感动的看向萧珩:“阿珩,还好有你为我做主,要不是有你在,他们顾家定然是要污蔑我是妖女,把我打成邪门歪道,说不得还会把我拉下去烧死。” 顾老太爷一张老脸都肿到说不出话来了,脸上的疼痛倒是其次,当着众人的面被掌掴,对他来说才是最大的羞辱。 至于去圣上面前告状。 莫说萧珩那个废物是个无法无天,天不怕地不怕的。 就是面前这个该死的老虔婆,也是曾经伺候安德长公主的奴才。 安德长公主是圣上的亲姑姑,这老虔婆就算在皇上面前,也是有头有脸能说得上话的,自是比他这个吃着皇粮却只担了个闲差的正义大夫要受重视的多。 顾家人,这会儿谁也不敢大声喘气,也不敢露出任何不满,只在心里暗暗发狠。 眼下的羞辱,他们记住了,不过只要那个小野种在他们手里拿捏着,之后他们一定会让云早早这个小贱人,把今日之耻千倍万倍的还回来。 跟着过来,给云早早壮声势的余贺丰跟裴安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幸灾乐祸觉得很是解气的同时,也在心里郑重的告诫自己,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九皇子。 眼前这位顾家老太爷,好歹也是个三品的正义大夫,虽说是个闲职,可品级在那里,九皇子还不是一句话,说打他的脸就打他的脸。 门口热闹。 顾家宅子里到处找人,找的也热闹。 此时只有地道里安静到诡异。 顾家大大爷顾之仁,满脑门的冷汗,吓得腿都在发抖,靠在洞壁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被困在地道里,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往外头走,还是该往家里退。 跟随他做事的心腹急急忙忙的过来报告:“大老爷,出口那边,已经有人进来了,往咱们这边过来了,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您倒是快点拿个主意啊! ” 他们走了一大半路程的时候,地道被人发现了,他们又赶紧退了回来。 顾之仁擦了擦汗,看着在黑色的布袋里拼命挣扎哼叫的孩子,眼底神色恶毒,道:“出是出不去了,回府里也回不成,被萧珩那个杀才跟云早早那个毒妇找到了这个小野种,我顾家就完了。” 布袋里的孩子,拼了命的乱动着,被堵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哼唧哼唧的声音。 心腹有些不解的看着他,问:“大老爷,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顾之仁一狠心一咬牙,残忍狠毒的勾唇阴恻恻的笑道:“一个大活人不好藏起来,死人还不好藏吗?” 第74章 杀人灭口 布袋里的动静,僵了片刻,紧跟着挣扎的更厉害了。 顾之仁扭了扭脖子,在布袋上摸了摸,很快就隔着布找到了孩子的脖颈,用力的扼住,过度的力气,让他脖子跟脸都涨的通红,面色扭曲狰狞,活像是个恶鬼。 开始的时候,布袋里反抗的动作很大,拼了命的在挣扎。 很快。 布袋里的动静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再也没了任何动静。 旁边的心腹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毛骨悚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顾之仁一脸的横肉颤着,杀了人之后,更是凶相毕露,暴虐的瞪了他一眼,扭了扭脖子,恶狠狠地道:“愣着干什么,把人给我背出去,入口处就是假山,把这死了的小野种给我丢进湖里喂鱼。” 两人对密道很是熟悉,左拐右拐,很快便到了入口处,仔细的听了片刻,确定了附近没有人之后,才出去。 心腹从假山上搬了一块大石头跟布袋里绑在一起,背到湖心的亭子里,在水最深的地方,把石头跟布袋里的孩子一起给丢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已经冷汗涔涔。 园子外,也响起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他赶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着顾之仁一起往园子外面走,在游廊的另外一头,碰到了过来这边搜查的云晋淮。 云晋淮看到顾之仁,疑惑的道:“大舅舅,你怎么在这里?” 顾之仁擦了擦脸上的汗,人显得很是疲惫:“我生病昏睡了过去,刚刚醒来,就听长兴说你妹妹来找她儿子,正准备出去看看。” “她不是我妹妹。”云晋淮心里膈应,不悦的反驳了一句,仔细的打量着他,见他脸色涨红,嘴唇发紫,病容明显,便不疑有他,劝了一句:“外头在闹呢,大舅舅你还病着就不要出去了,仔细被那臭丫头给气得病情加重。” “我还是出去看看吧。”顾之仁一脸失望难过的摇了摇头,道:“淮哥儿,你给评评理,我们跟云早早又没有什么过节,为什么要抓她儿子呢?也不知她空口白牙的污蔑我顾家,闹得是哪一出。” 云晋淮本就心烦,听他如此说,也有些不耐烦了:“大舅舅,不是我说,就算你们抓的不是她儿子,你们也不该动用私刑抓小乞丐,乞丐偷了东西,你们抓了人,直接扭送衙门里不行吗?” 若是如此,也不会落人口实,给云早早和萧珩那个废物发难的机会。 “你外祖都跟你说了?”顾之仁苦笑了一声,道:“这园子里什么都没有,小乞丐在家里地窖,你带人过去吧,我出去看看。” 爹把抓了小乞丐的事情都说了出去,外头定是闹得不轻。 云晋淮点了点头,有公务在身,不便跟他多说,带着人进了园子,刚刚进去,就见对面假山的洞口处,一块石头被人给挪动了一下。 他警惕的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下一刻。 有人从洞里跳了上来,看到他们,自报了身份:“中郎将,我们是九皇子府的人,奉命来搜查顾府,这是他们府里的密道。” “有没有发现什么?”云晋淮心里惊愕,面上却不显。 他从小到大,经常来外祖家,跟表哥们各种混闹,可以说顾家的老鼠洞都被他找出来过,却从来没发现这处还有个密道。 侍卫摇摇头,道:“密道里并无任何异常,你们这边有何发现?可找到我家小公子了?” 云晋淮道:“我们还在搜查,小公子暂未找到。” 侍卫道:“咱们分头搜查吧。” 话音落。 密道口又陆续的出来了十多人。 园子外头,说去看看的顾之仁去而复返,在门口躲着听到了园子里的谈话,才摸着心脏,大大的舒了一口气。 还好他机智,当机立断将那小野种给掐死扔湖里了,否则被抓到了,他们顾家就麻烦了。 等到他匆匆忙忙赶到家门口的时候。 齐大也刚刚好从地窖里找到了那五个小乞丐。 小乞丐们被打得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顾家老太爷被掌了嘴,脸已经肿成了猪头,话都说不出来。 顾家老二顾之义站了出来,义愤填膺的指控道:“就是这几个遭了瘟的小畜生,偷了我顾家的宝贝,我顾家没当场打死他们,是我母亲常年礼佛,教导我们要心存善念,不得轻易造杀孽。” 云早早这会儿,却是眼圈一红,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而下,看着重伤的小乞丐们,委屈的哭诉道:“阿珩,他们顾家胡说八道,恶意栽赃陷害,这是陈安他们,是小栗子的师兄,是癫师父收的俗家弟子!” 在场所有人,都惊了。 顾家人哪里能料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招,放任何有有头有脸的人身上,也不会如此不顾颜面,去跟几个小乞儿攀扯关系。 顾家老太爷本就肿胀的一张脸,充血的更厉害了,一双眼睛几乎都要爆出来了,怒火中烧的盯着云早早。 他们顾家,抓几个小乞丐,打了就打了,人反正也是没打死,随便给几个钱打发了不会惹什么麻烦。 可若抓的人是癫和尚的弟子,跟云早早和九皇子扯上关系,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刚刚还在理直气壮控告乞丐的顾之义,脑袋嗡嗡的都要炸了,下意识的怒声反驳:“简直一派胡言,这就是京城里的几个小乞儿罢了,什么时候变成癫和尚的弟子了?” 云早早心疼的看着小乞丐,似是没有听到他的话,安抚着:“陈安,你们别怕,我来救你们了,告诉我,你们师弟被抓到哪里去了?” 萧珩冷嗤一声:“癫和尚什么时候收的弟子,还需要向你顾府解释?” “九皇子,你们说他们是癫和尚的弟子,就是癫和尚的弟子了?”刚到场的顾之仁倒是冷静的很,抓住了重点:“在场的大家也给评评理,不能他们空口白牙的,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顾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家,不然这样,咱们把癫和尚请来,当面对峙如何?” 他知道癫和尚如今不在安国寺,谁知道那个疯子跑哪里去了。 他一直疯疯癫癫的,以前也经常不在寺里,也就近三年,身边多了云早早生的那个小野种要他照顾之后,才常年留在寺里。 云早早跟萧珩想利用他来跟几个小乞丐攀扯上关系,好名正言顺的整他顾家,想得倒美。 顾家其他几兄弟听他这么说,也跟着放松了下来,心道还是得靠大哥,癫和尚不在,别说这几个小乞丐本就不是他徒弟,就算真是他徒弟,也没有人可以证明。 就在他们放心得意,觉得终于扳回一局,九皇子跟云早早没有证据,奈何不得他们之时。 人群里。 突然响起佛号:“阿弥陀佛。” 第75章 有所亏欠 围观的人群下意识的顺着念佛号的方向看过去。 确是癫和尚。 可谁也不知他是何时来的,又在这里看了多久。 云早早红着眼睛看着他,哑着声音道:“癫师父,对不起,都怪我没有照顾好陈安他们,才让他们被人抓了去,遭受此等折磨。” 今天是她大婚之日,癫和尚不大可能不回来看看的。 而且癫和尚过来的第一时间,她就看到了,否则也不会张口就来给陈安他们随便安身份,就算是演,也是需要人配合的。 癫和尚依旧是一身破旧袈裟,戴着破僧帽,穿着双破草鞋,从人群里走出来的时候,愤怒质问:“你们顾家抓我徒儿,把他们毒打至此,意欲何为?” 到这里他的行为跟说话还算正常。 可下一刻。 他径直朝着小乞丐们跑了过去,跪在地上扯着嗓子哭的凄惨,喊得绝望:“我的乖徒儿们啊,都怪师父没用,师父对不起你们,谁让咱们是疯和尚小乞丐,没权没势,随便什么人,给咱们安排个莫须有的罪名,都能欺辱咱们。 与其让这些贵人们把咱们打死,师父带着你们一起死算了,也好过在这世间受罪,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踩咱们一脚,啐咱们一口。” 顾家这边,云早早跟萧珩过来要儿子,带来了数千龙武军的官兵,本就闹得很大,整个朱雀街住着的天潢贵胄们都得到了消息。 不过萧珩本就不得圣心,没有什么人愿意为他一个没了实权,又注定与大宝无缘的废物皇子得罪圣上,大家都在集体装聋作哑,关上大门,什么都不知道。 可癫和尚这么一闹。 朱雀街上的很多府门,便打开了。 从府里出来的,不是丫鬟小厮,也不是家里年轻的主子们,皆是家里的老祖宗辈。 其中,要数陈国公,勇毅侯最是德高望重,也距离顾府最近,最先得到癫和尚跟着一起闹的消息。 两个年过古稀的老人,身体硬朗,精神矍铄,眼睛有些浑浊却满是睿智,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赶紧朝着顾府过去。 顾家人本来就头疼癫和尚出来闹。 等看到过来的两个老人时,顾家老太爷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下意识的看了眼顾之仁,也不知道他怎地出来了,那个小野种被他藏哪里去了,会不会被搜到。 万一搜到了,他们顾府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 陈国公一身威严的往跟前一站,声音洪亮:“发生了什么事。” 勇毅侯也皱眉:“大清早的,都在闹什么呢?” 萧珩也少有的以尊重待人,微微颔首,道:“陈国公,勇毅侯,顾府抓了本宫的儿子,抓了癫师父的五位徒弟,如今癫师父的徒弟找到了,本宫的儿子还没找到。” 陈国公问:“顾大人,是这样吗?” 顾家老太爷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忍着脸上的肿痛,道:“陈国公,我冤枉啊,这几个小乞丐,偷了我顾家的宝贝,我们是人赃并获抓了他们,至于九皇子的儿子,我实在是不知,冤枉啊!” 萧珩嗤笑一声,冷声吩咐:“宁商,把顾家这几位爷都给我分开押下去问话。” 顾家的人,听到他的话,便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可此时再想去对口供,已经来不及了,就连互相使眼色的时间都没有,就已经被强行带下去了。 萧珩道:“陈国公,勇毅侯,他们既说癫师父的爱徒偷了他顾家的宝贝,可否劳烦二位跟着去旁听一下,听听他们好好说说,到底偷了他们家什么东西。” 陈国公跟勇毅侯也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自是知道他的用意,点了点头,对癫和尚道:“别嚎丧了,你徒弟若是冤枉的,我们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癫和尚掏了掏耳朵,坐在地上清了清嗓子,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块饴糖塞进了嘴里,对着他们点了点头。 陈国公跟勇毅侯跟萧珩一起进去顾家审问了。 裴安看着眼前的一幕,幸灾乐祸的道:“这顾家当真是找死啊。” 余贺丰点了点头,目光却是在癫和尚的身上停留了一瞬,感慨道:“这位想当初也是鲜衣怒马的天潢贵胄,谁能想到如今变成了这副样子。” 裴安倒是洒脱的很:“用云姑娘的话说,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说的是不错,眼前这位癫和尚,想当年也是大周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郑国公世子。 可二十年前,他父兄战死沙场之时,府里三百五十六口人,一夜之间,也离奇惨死。 他被从尸体堆里救出来的时候,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救治醒来之后人便疯疯癫癫了,后跑去安国寺剃度出家,成了如今的癫和尚。 整个大周上到皇上,下到王公贵族,因为郑国公府的灭门惨案,皆对他有所亏欠。 他不开口还好,他但凡开口,只要不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能办到的事情都会给他办到。 云早早在给陈安他们针灸止血,见他们俩挺有闲情雅致,还在闲聊,喊:“裴公子,余公子,能否劳烦二位过来帮帮忙?” 裴安跟余贺丰,赶紧过去帮忙。 对顾家人的审问,也很快就结束了,小乞丐偷了他顾家的什么东西,口供对不上,每个人说的都不一样,驴头不对马嘴。 顾家的男人被带出来的时候,皆面无土色,如丧考妣。 陈国公一脸严肃:“顾大人,你还有何话要说。” 顾家老太爷悔得肠子都青了,后悔的不是抓了人,后悔的是他大意了,没料到云早早会这么快追过来,导致很多事情都没有串好口供,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他没有去回话,而是直接指着顾之礼大声怒斥:“老三,人是你抓回来的,你看九皇子带人过来,急急忙忙的让我们帮着隐瞒,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顾家其他几兄弟,也是痛心疾首的看着他。 第76章 挨打赔钱 顾之礼哪里还能不清楚,这是要把他推出去顶罪了。 他人虽然是个没什么用的废物,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还是明白的,知道眼下他必须得担下这个责任,替其他人脱罪,狠下心来,道:“国公大人,侯爷,九皇子,人是我抓的,与其他人无关。 大概一年前吧,带着我家阳哥儿出门上街时,他们在路上混闹撞了我,踩脏了我的新鞋,我气不过,当时就想抓他们,没找到人。 昨日里我出门,正好又看到了他们,便让人跟了上去,把他们给抓了回来。 我若是知道他们是癫师父的弟子,就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抓人啊,俗话说不知者无罪,你们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反正不管怎么说,那几个小乞丐人又没死,就算他们是癫和尚的徒弟又怎么样?还能为此把他一个朝廷命官给弄死不成,他最多也就认错赔钱,吃点苦头。 而且这次他替爹跟大哥他们顶了罪,等到时候用那个小野种控制云早早给他们赚钱的时候,他也能顺理成章的开口多要点好处。 事情查到这里,也只能定性为私人恩怨,动不了顾家的根基。 顾家老太爷跟几个儿子,到了这时,也才稍稍的松了口气。 陈国公看向萧珩:“九皇子,你说怎么处理吧。” 萧珩道:“既然是癫师父的爱徒被打,自然要癫师父自己决定怎么处理。” 陈国公吩咐道:“把人带出去。” 顾之礼这个顾家被推出来的罪魁祸首,被五花大绑的送到了大门口,跪在地上,看着四周对着他,对着顾家指指点点的看客,脸都火辣辣疼,羞愤到了极点,心里更是恨毒了云早早跟萧珩。 全都怪他们。 他们只是抓了那个小野种而已。 他们就把他顾家给闹得鸡犬不宁,颜面扫地。 等这次事情结束,他们顾家拿捏着那个小野种的姓名,定要让云早早那个小贱人把他顾家今日所受之耻辱,千倍万倍的还回来。 陈国公把审问的情况说明了之后,看向那几个小乞丐:“他说的可为真?” 陈安很想说就是顾之礼抓了小栗子,可面对着国公爷压迫性极强的严肃目光,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口,只能实话实说:“他在撒谎,我们绝对没有撞到过任何贵人,我们见到他们都是躲着走的。” 顾之礼说了一年前,就是为了防止乞丐们狡辩,此刻听他如此说,皱着眉像是在思考的样子,道:“那可能是我认错了,这些小乞丐们,每个都长得一样。” “你抓了我的徒儿们,把他们毒打至此,你以为一句认错人就过去了?”癫和尚愤怒扫了他一眼,道:“徒儿们,今日为师给你们做主,他之前怎么打你们的,你们给我千倍万倍还回去。 也好让别人知道,我癫和尚的徒弟,就算是个小乞丐,也不是谁想动便能动的。” 陈安他们几个小乞丐,面对这么大阵仗,说实话是有些心慌的,看了眼癫和尚,再去看救了他们性命的救命恩人云早早,见她点了点头,才站起来朝着顾之礼过去。 萧珩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各种供他们报仇用的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戈、镋、棍、槊、棒、矛、耙,十八般兵器样样齐全。 顾之礼看着眼前的兵器,只觉得浑身发毛,再看看在他眼中低贱如蝼蚁,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的小乞丐们,一步步朝着他过来,又止不住满心恨意。 该死的。 这群小畜生也就是运气好被找到了,又遇到了云早早这个不要脸的贱人替他们攀上了癫和尚这棵大树,否则也就是沦为他家阳哥儿的玩具,跟以往那些低贱的狗奴才一样,被他打死饿死放狗咬死折磨死。 不过不着急,且让这几个小畜生得意一次,来日他定然会把他们抽筋扒皮,一刀刀的片下他们身上的肉喂野狗吃。 陈安几个小乞丐,各个都是机灵聪明的,不然也不会被小栗子给看中。 此刻有了主心骨给他们撑腰,自是知道眼下只有做好了,让顾家丢人,让云早早他们满意,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互相对视了一眼,坚定了决心。 让云早早都感到惊讶的是,最先动手的,不是年纪最大的陈安,而是那个年纪最小,也最为瘦小的孩子,忍着身上的伤痛,拿起鞭子,对着顾之礼抽了过去。 这孩子,身量跟小栗子差不多,可一鞭子下去,打的顾之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鞭子是带着倒刺的,几乎把他半边面皮都给掀起来了。 在场的人,皆是不敢置信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小乞丐的力气,不免也太大了吧! 萧珩却是饶有兴致的对云早早道:“天生神力,是个可造之材,让宁商好好教教她,以后让她贴身保护小栗子。” “你决定就好,我都听你的。”云早早温柔又懂事的道,说完才仔细打量着那个小乞丐,看她筋骨跟身上的气,的确是个有气运的。 顾之礼这边,有小乞丐开了个头,抽打了一鞭子之后。 其他几个小乞丐,也开始拿着各自挑选的兵器,对着他一通乱打。 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就是如此,他们打的没有章法,可有的是仇恨,你一下我一下,越打越狠,越打越顺手,把顾之礼让人用在他们身上的手段,都使了出来,很快就把他给打的皮开肉绽,浑身是血。 顾之礼刚开始还有力气惨叫,被打到最后,趴在地上已经是有进气没出气了,只痛苦凄惨的哼哼着。 陈国公眼看着人都要被打死了,才站出来道:“你们几个孩子身上还有伤,仔细别扯着你们的伤口,我看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顾家固然可恨,可好歹还有前朝首辅的余荫在,当众把人给打死也说不过去,实在想要报仇,背后弄死他的手段多得是。 而且顾家这样的人家,虽落败了,可最重颜面,让他们当众丑态毕露,颜面尽失,比直接杀人来的更让他们难受。 癫和尚这才抬头,道:“徒儿们,都回来吧。” 这可好,又给他收了几个便宜徒弟,不过这几个孩子,是挺聪明,根骨也极佳,收下了也不亏,以后好好调教,定能成为小栗子的左膀右臂。 陈安他们这才停了手,只那个最小的乞丐,又往顾之礼的背上狠狠打了一鞭子,才收了手。 云早早又多看了她一眼,这是个狠角色,刚刚那最后一鞭子,是直接打断了顾之礼的脊椎骨,不出意外的话,他这辈子,都只能瘫在床上了。 小乞丐们被叫停了。 顾家老太爷看着四周看客像是看猴戏一般的嘲弄眼神,只觉得胸口都要炸了,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命人去抬顾之礼,给他找大夫,还得跟人赔笑:“多谢国公爷出口相助,多谢癫师父手下留情。” 陈国公点了点头,教训道:“顾大人,你年纪也不小了,家里的小辈,可得好好管教,莫等他们犯了要杀头的罪过,牵连你整个顾家。” 癫和尚却是一点都不乐意:“那我徒儿的伤呢?被你们白打了?今日你们不赔我白银万两,我就不走了。” 在场的看客们,看热闹的同时,都开始有点同情顾家了,惹谁不好,惹京城最惹不得的两个人,自暴自弃无所畏惧连他皇帝老子都不怕的九皇子,和这位大周所有权贵都亏欠着的癫和尚。 陈国公道:“这个要求很合理,我替你做主了,顾大人,还不快去拿钱。” 顾家老太爷让人去府库取了银票,交给癫和尚的时候,心都在滴血,丢人现眼不够,还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过他还在心里安慰自己,只要那个小野种还在他们手里,以云早早的赚钱手段,不到半月,这些钱就能赚回来。 癫和尚把钱往怀里一揣,满意了,还吩咐龙武军的人:“你们过来几个人,帮我把我的爱徒们送到九皇子府去,我们要去吃喜宴。” 龙武军的人也不敢不听话,赶紧过去。 “你们瞎啊,没看到我徒儿们受了重伤,还不去把顾府的马车牵出来,轿子抬出来。”癫和尚指挥完,还提醒了一句:“他们的伤太严重,不宜坐一块儿,记得一人给我分一辆。” 龙武军的人,牵着顾府的三辆马车,三台轿子出来了。 齐大跟云晋淮,这会儿也从顾府出来了,看着小乞丐跟癫和尚各自上了马车轿子离开,并肩走到了云早早跟萧珩跟前。 云晋淮行礼道:“九皇子,我带人翻遍了顾家,并没有找到小栗子的下落,接下来如何行事,还请九皇子指教。” “没你们的事了。”萧珩说完,吩咐道:“齐大,你带人去别处找,就算翻遍整个京城,也定要找到小公子。” 云晋淮听他如此云淡风轻的语气,却是恼了,趁他摇着轮椅转身的瞬间,一步上前扣住了云早早的胳膊,咬牙切齿的道:“云早早,你别欺人太甚,你儿子根本就不在顾家,你却把顾家闹得鸡飞狗跳,你有什么怨气直接冲着侯府来,不要把顾家牵扯进来。” 第77章 打捞尸体 “他们顾家自己不干净,与我何干?”云早早说完。 萧珩一鞭子对着他抽了过去,鞭子的破空之声尖锐刺耳。 云晋淮下意识的躲避,可也只是堪堪避开,脸被鞭尾扫到,立时就是一道鲜红的鞭痕,红肿了起来,渗着血丝。 萧珩冰寒的声音响起:“云晋淮,本宫给你脸了是吗?还不带着你的人,滚!” 云晋淮恶狠狠地看了云早早一眼,气得肺都要炸了,转身离开的瞬间,还不怕死的又说了一句:“云早早,你厉害!” 她现在已经不满足于报复他们侯府,是要连外祖家也一并牵着进去吗? 她的心可真够歹毒的! 云早早对着他挑衅的勾唇一笑:“蠢货。” 顾家要抓的是小栗子,只是没得手罢了,他们可一点都不无辜。 “你……”云晋淮双眸几欲喷火,恨不能一把火把她给烧死,可见萧珩转过来,又压下了所有的情绪,对着龙武军命令行:“咱们走。” 云早早等上了马车,见云晋淮走远,见齐大带着人进了隔壁的府门,饶有兴致的看向萧珩:“九皇子让齐大他们继续搜查,意欲何为?” 萧珩人懒懒的靠在软瘫上,语气慵懒而随意:“自然是帮你找儿子。” 说完。 他随意的丢给她一个册子。 云早早打开来一看,立时了然:“顾家一家子,要么官小,要么手里没实权,都能贪墨这么多,这整个大周官场,不知得有多少蛀虫,你是要趁此机会去找朝廷官员贪污受贿的证据。” 萧珩道:“这账本交出去,顾家虽罪不至死,也定然会被抄家流放,交给你处置了。” 云早早合上了账本,唇角勾起一抹清浅却乖巧的笑:“九皇子命人找账本,自然是有别的打算跟用途,我这边若是动了顾家,不是摆明了告诉所有人,你手里有账本,坏了你的计划吗? 我自是什么都听你的。” 说这些为他着想的话,是有一分真九分假的。 她只是觉得抄家流放的罪太轻,不能把他们诛九族,便宜了他们。 账本在她手里就不一样了,会变成悬在顾家人脑袋上,随时会斩下来的一把刀,让他们惶惶不可终日,每日活在提心吊胆里。 再说了,恶人自有恶人磨,侯府那群狗东西,还需要顾府的人过去跟他们闹,给他们添堵呢,狗咬狗才更有趣。 萧珩抿了口茶水,唇角勾起一抹揶揄的笑来,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说什么都听他的,她只是不满意顾家的刑罚太轻,想要一下子把他们一家按死,永世不得超生才对吧。 顾府门口,在萧珩跟云早早上马车离开之后,人很快也就散了。 顾家丢了人赔了钱,家里马车跟轿子都被癫和尚给坑走了。 顾家老太爷跟几个儿子,人已经气疯了,恨毒了云早早,萧珩跟癫和尚,也只有抓到了小栗子这件事,能让他们的情绪稍微平复一些,获得稍微的心理平衡。 家里大门刚刚关上。 顾之礼的妻子,顾家三夫人便急匆匆的过来,急的声音都变了腔:“公爹,我们当初跟阳哥儿说好的,事情做完后,他就会马上回家,可到现在还没见到他人影。” 她一直在等,一直在注意着,之前是闹得厉害,阳哥儿是个聪明的,可能是躲在人群里没敢进家,可现在人都散了,他也该回家了。 “那你还不快些派人去找啊!”顾家老太爷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孙子,打小就聪明伶俐,行事果决狠辣,是个做大事的。 顾家三夫人抹着眼泪:“是,公爹,我马上让人去找。” 先前是别人来顾家找孩子。 现在变成了顾家自己的孩子丢了,顾家开始跟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处的去找孩子。 顾家老太爷见三夫人离开,才把除了顾之礼以外的儿子们都给叫到了一处,问:“老大,那小野种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顾之仁脑门上都渗出来了冷汗,转身跑到门口仔细的看了四周,确定没有人在盯着,才关了门回来,压低了声音道:“九皇子的人,找到了密道,把我给堵住了,我只能狠下心来,把他给掐死之后,丢湖里头去了。” 他说完。 顾家老太爷脸色骤变,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破口大骂:“你这个废物,你把人给杀死了,我们还怎么威胁云早早?” 顾之仁被打的脑瓜子嗡嗡响,唇角溢出血来,还在极力狡辩:“爹,你别生气,我这不是没办法吗?要是让云早早找到她儿子,咱们家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活人他不好藏啊,我只能杀了他。” 顾家老太爷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他,气得浑身颤抖:“废物,我怎么就生了你们这么一群废物,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还妄想发财!” 顾之义眼珠子乱转,上前安抚道:“爹,那小野种死了,除了咱们爷几个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只要咱们不说出去,他就是还活着,咱们一样能用他来威胁云早早,让她替咱们办事赚钱的。” 顾之智跟顾之信也跟着点头:“爹,人都死了,你现在就是打死大哥也没用啊,那小野种也不会活过来,咱们还是好好想想,接下来要怎么跟云早早接触吧。” “云早早那里,之后再说。”顾家老太爷看向顾之仁:“你赶紧带你二弟过去,将那小野种的尸体给打捞上来,记住别让任何人看到。” 当务之急是尸体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顾之仁应是,带着顾之义一起,屏退了府里下人之后,悄悄到了湖心亭,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那个黑色布袋给打捞了上来。 顾之义累得大喘气,奇怪的看着布袋子,道:“大哥,你有没有觉得,这尸体太沉了,也太大了一些,是在水里泡发了吗?” 顾之仁烦躁的道:“别管这些了,先把这小野种给送到爹那边去,白天没办法处理,晚上咱们再想办法给运出城,丢乱葬岗去。” 两人扛着尸体,很快就到了顾家老太爷的书房里。 顾家老太爷也盯着尸体看,尸体太大了,那小野种才多大一点,皱着眉道:“老大你确定这里面装的,是云早早的那个小野种?” “不是那个小野种还能是谁。”顾之仁嘴里这么说,心里是不确定的。 人送来之后,他还没来得及打开袋子检查,九皇子那边的人就招来了,之后他进了密道,就更没有时间去检查了。 顾家老太爷吩咐:“打开来看看。” 顾之仁蹲下来,一脸嫌弃的去解开了袋子,在打开袋口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一张面色青紫肿胀,眼球几乎要凸出来的一张死孩子脸。 待他看清楚面前孩子的长相时,立时面色尽失,震愕的瞪大了眼睛,一声惊恐尖锐的大喊:“阳哥儿!” 第78章 迎亲放榜 “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杀人了是吗?”顾家老太爷气得一声怒斥,年纪大了眼神不大好,凑近了一些,才看到了那孩子的模样,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哭:“我的阳哥儿啊。” 他一声喊之后,喉间憋了多时的一口血吐了出来,身子直挺挺的往后倒了下去。 顾之义忙上前一步扶住了他:“爹,爹你没事吧。” 顾之信看向还跪在地上呆怔的顾之仁,痛心的质问:“大哥,到底怎么回事?那个小野种人呢?这怎么变成阳哥儿了?” 顾之智面上急的不行:“阳哥儿可是三哥的命,这可怎么给他交代才好。” 这小兔崽子,仗着家里老爷子的宠爱,连他这个长辈都不放在眼里,更是经常欺负打压他的亲孙子,死了就死了,死的好。 顾之仁脸色惨白,浑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着,眼底神色一狠,道:“这件事你们谁都不准告诉老三,就说是阳哥儿贪玩,自己失足掉湖里淹死的。” 否则的话,以老三对阳哥儿的宠爱,知道是他误杀了阳哥儿,绝对会跟他拼命,到时候闹得兄弟反目他不怕,他就怕老三为了报复,把他们合伙抓那个小野种的事情说出去。 今日九皇子跟云早早,再加上癫和尚一块儿撒野,想要逼死他们顾家的场面,他实在是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顾家老太爷缓缓睁开眼睛,擦了擦嘴角的血,忍着剧烈的心痛,几乎是咬碎了一口牙,严肃的道:“老大说的对,这件事你们谁都不准说出去,阳哥儿就是失足淹死的。” 事已至此,绝对不能再节外生枝了,也不能让他们兄弟生了嫌隙,将来闹得反目成仇,手足相残。 顾家兄弟点头应是。 顾家老太爷的眼底,升腾着彻骨的恨意,咬牙切齿的道:“云早早这个阴险歹毒贱人,她害死了我的阳哥儿,还来咱们顾家贼喊捉贼,我不会放过她的!” “那个贱人定是用了妖术,把她儿子跟阳哥儿调换了。”顾之仁也找到了情绪的发泄口,找到了推卸责任的对象,凶相毕露的喃喃道:“对,都是她,就是她害死的阳哥儿,她才是罪魁祸首,她罪该万死。” 顾家父子在书房里商量好了。 很快。 在找宝贝孙子的顾家三房的人,也收到了消息。 顾旭阳找到了,在后院花园的湖里捞出来的,他失足掉入湖里淹死了。 顾旭阳的爹不在京中,顾家三夫人跟顾旭阳的亲娘顾家少夫人,却被挡在了门口,说怕他们看到尸体会承受不住。 被允许进来看尸体的只有顾之礼,大夫还没请来,他身上的伤也还没处理,是被顾家兄弟抬着进来的。 他忍着伤痛跟撕心裂肺的心痛,掀开了盖着尸体的白布,只看了一眼,便是一声恸哭,字字泣血的质问:“爹,阳哥儿脸色青紫肿胀,眼睛爆出,脖子上还有掐痕,你告诉我他是淹死的,你当我是个傻子吗?” 他好歹是个刑部的官,尸体见过不少,也看过仵作验尸,阳哥儿这模样,分明就是被活活闷死掐死的。 顾家老太爷道:“老三,咱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爹信你是懂的,阳哥儿就是失足淹死的,只能是淹死的,你听到了吗?” 顾之礼一字字问:“是谁杀了我的阳哥儿?” 顾之仁把他的心腹给推出来顶罪,道:“我跟王二以为抓到的是那个小野种,谁知道被云早早那个小贱人给掉了包,我们进密道没多久,九皇子的人就发现了密道。 王二那个狗奴才,他跟我说只有杀死袋子里装的小野种,才能躲过搜查。 我当时太着急,就听了他的,他就把孩子掐死,给扔进了湖里头。 三弟你放心,我已经把那个狗奴才给杀了为阳哥儿报了仇。” 他说着指了下再里头的位置,那里还有一具尸体,可不就是他的心腹王二的。 顾之礼心里清楚,王二是不可能做得了大哥的主的,主意肯定是他出的,赤红着一双眼睛盯着他。 顾之仁一脸淡定。 顾家老爷子道:“老三,杀死阳哥儿的凶手,你大哥已经亲手帮你杀了,给阳哥儿报了仇,你也莫要再闹了。 阳哥儿没了,就让孙媳妇再生一个乖孙,你放心,阳哥儿的事情,爹会补偿你的。” 阳哥儿死了,不让老三看他的尸体肯定是不可能的,可也不能让他闹。 “爹,我知道了。”顾之礼知道事已至此,他再闹也无济于事,看着自己惨死的乖孙,恸哭出声,哑着嗓子问:“那个小野种呢?” 凭什么他的乖孙死了,那个小野种还好好地活着! 顾家老太爷道:“云早早那个妖女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阳哥儿跟她儿子掉包了,阳哥儿是替她儿子死的,你放心,爹不会放过他们的,爹一定会为阳哥儿报仇的。” 顾之礼满脸泪痕,心痛绝望又怒火难平,牙齿都咬出血来,满嘴血腥翻涌,充满怨毒的低咒:“云早早!” 他们做了这么多准备,结果到头来,连云早早母子的一根头发丝都没伤到。 反倒是他们顾家,赔了钱挨了打丢了人,他的阳哥儿还死了。 这一切都怪云早早母子,要不是他们,他的阳哥儿就不会死,他也不会当众殴打受辱,身受重伤,丢尽了脸面。 ** 云早早跟着萧珩离开了顾家之后,便回了家。 齐大还在带人继续搜查,在顾家大闹之后,确是起了杀鸡儆猴的作用,加上陈国公跟勇毅侯很配合的让他们进去搜查了,再去敲门搜查其他官员贵族的家,便顺利多了。 搜查找人一直持续到了午时左右。 齐大刚搜完吏部尚书家,轮到隔壁的武安侯府之时。 武安侯看着他带着人气势汹汹的过来,气得肺都炸了,指着他们骂:“你们等着,你们若是搜不到人,本侯定会亲自去面见圣上。” 岂有此理。 他九皇子想要干什么,朝廷大员,王孙贵胄的府邸,他挨个的过来搜。 “爹,小栗子丢了,九皇子跟早早心急找人,你就别拦着了。”云晋驰帮着说话,对齐大微微颔首,道:“你们进去吧。” 齐大拱了拱手,刚刚准备进去。 宁商打马而来,道:“齐大,主子让你赶紧回去,小公子找到了,咱们得赶紧准备大婚的事情,这已经过了迎亲的吉时了。” 齐大便一挥手,让人停住了进侯府的脚步。 云晋驰几步到了他跟前,着急的询问:“小栗子真的找到了吗?他没事吧,在哪里找到的?” 宁商冷声道:“我家小公子如何,不关二公子的事吧,二公子还是赶紧去贡院吧,这会试揭榜的吉时,也快到了吧。” 说完。 他打马转身离开。 云晋驰微微敛下眉眼,眼底闪过明显的落寞来。 云晋安冷嗤一声,恨铁不成钢的道:“老二,云早早她已经不是侯府的人了,她也不认你这个哥哥,你还管她做什么?” “老二,你大哥说的对,她就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你对她再好她也不会领情的。”武安侯见齐大带着人离开,松了口气,道:“揭榜的时间要到了,赶紧准备马车去贡院。” 云早早这个丧门星,她可真会闹,把顾家给闹翻了天不说,岳父最宠爱的小孙子阳哥儿也被她给闹死了。 好在这件事他只参与了策划,没参与具体行动,不然的话,现在他侯府说不得就是顾家的下场。 贡院揭榜的时间,是让钦天监的徐监正特意算的日子,在今日的未时三刻。 萧珩迎亲的吉时是辰时,正是小栗子丢了,他们着急忙慌的去顾府找人的时候。 小栗子找不到他们俩就不会成亲。 这会儿找到了,自然也该成亲了。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十里红妆蜿蜒如龙,蔚为壮观,羡煞旁人。 鼓乐手一路上吹吹打打,锣鼓喧天,喜庆的鞭炮声不绝于耳,走一路散一路的四色喜糖跟喜钱,引得路边一阵阵的欢呼雀跃,看热闹抢到东西的百姓们,欢声笑语不断,嘴里说着吉利话。 新郎官萧珩坐在为首的骏马之上,一身华丽的喜袍,衬得他俊美如神祗,面上带笑,时不时的对着道贺的百姓微微颔首,端的是意气风发,春风得意。 裴安跟余贺丰,作为去送亲的娘家人,骑着高头大马跟在花轿的左右两边护着。 队伍经过贡院的时候。 会试的榜文也刚好张贴到墙上。 第79章 二公子落榜 已经等待得心急如焚的举子们,皆争先恐后的往前挤,都想要第一时间看到自己的名字。 武安侯跟云晋安,也安排了家里的下人过去看。 云晋驰这个参加了科举考试的举子,却好似对揭榜一点都不感兴趣,没去跟其他举子一样往前挤着去看榜单,而是盯着过来的迎亲队伍,眼底神色十分复杂。 挤到最前面的举子惊讶的大喊道:“我看到了,第一名是余贺丰,余贺丰是此次会试的会元!” 他话音刚落。 又有人喊:“第二名裴安!” 云晋安跟武安侯离得稍近,不敢置信的对视了一眼,着急的看着榜文的方向,距离远,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武安侯心急,大喊:“孙瑞,看到你家公子的名字了吗?多少名?” 此次会试,一共录取三百零一人,第一名是余贺丰,第二名是裴安,那他家驰儿是第三名也是不错的,到时候殿试也有可能被点为状元。 孙瑞跟侯府的几个护院,还在往前挤,他们来的有些晚,前头被人给占了,压根就挤不进去,又不敢不回话:“侯爷您别着急,我问问啊。” 有人听到了,是跟裴安关系不错,也与云晋驰一起在书院读过书的一位举子,眼力好,可以一目十行,扫了一遍便确定了,大声道:“榜单上并无云晋驰的名字。” 武安侯气急败坏的道:“胡说八道,不可能!” 他家驰儿在书院读书,每次课试都是第一,上到山长下到每一位教导过他的先生,无不夸他文章写得好,他怎么可能落榜! 云晋安也不信,道:“爹,我去看看,以二弟的本事,他就算闭着眼睛考,也定然不会落榜的。” 父子俩说完,转身去找云晋驰,这不找不生气,一找肺都气炸了,放榜他不关心就算了,他人竟然还跑云早早的大婚队伍那边去了。 云晋驰脚步有些匆忙的跑到了迎亲队伍附近,跟看热闹的百姓们站在一起,再想要往前挤,人太多根本挤不进去。 他有些彷徨无措的看着花轿的方向,想要喊她,想要趁现在给她送一句祝福,张了张嘴,又闭上,犹豫了片刻,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喊:“早早。” 有兴奋的报喜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压过了他的声音:“裴公子,余公子,恭喜恭喜,你们俩高中了,一个第一,一个第二。” 裴安往余贺丰那边看,拱了拱手,一脸的春风得意:“余公子,承让了。” 人家喊得他的名字在前,他肯定是这次的第一了。 花轿里的云早早听到喜讯也为他们高兴,掀开了一点轿帘,没忍住调侃道:“人家可没说你们谁是第一谁是第二。” 他话音刚落。 那边报喜的人就道:“恭喜裴公子中了此次会元,也恭喜余公子高中。” 裴安一点都没有被打脸的不好意思,洒脱的很,对着余贺丰道:“恭喜裴兄,贺喜裴兄了。” 他不是会元,得了个第二也已经很好了。 路两边看热闹蹭喜气的百姓们,惊愕的看着花轿两边骑着高头大马的英俊青年,无不感慨这新娘子真是好福气,会试高中第一第二的两位公子竟然是给她送亲的,这可真是喜上加喜了。 萧珩也回身对着他们拱手道:“恭喜二位了。” 说完。 他接着道:“本宫今日成亲,我家早早的两位兄长高中,是喜上加喜的好事,宁商,吩咐下去,过来贺喜之人,人人皆有赏。” 路边的百姓们,又是一阵激动的欢呼雀跃,谢九皇子赏,祝九皇子跟云姑娘喜结连理,琴瑟和鸣,白头偕老,恭喜裴安跟余贺丰高中。 人群中的云晋驰,身形孤独落寞,似是于周围的热闹欢喜格格不入,羡慕的看着护在花轿两边的裴安跟余贺丰,视线最后落在了轿帘后面戴大红盖头的云早早身上,自言自语道:“早早,二哥就在这里送你,祝你跟九皇子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对面坐于马上的裴安,是个看武安侯府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知道了自己的名次,还不忘帮着问一句:“武安侯府二公子云晋驰考了多少名?” 他暗自思忖着,云晋驰的才名,一直是压着他跟余兄的,这次发挥失常,许是考了个第三。 这会儿四周的声音更大,报喜之人的声音也更大了,扯着嗓子道:“回裴公子的话,侯府二公子云晋驰,并不在榜上。” 裴安差点儿就笑出声来了,可这么多人在,他自己高中了第二名,笑话人家不中定是会被有心之人诟病,殿试上肯定会给他使绊子,故作严肃的点了点头,道:“赵权,赏。” 书童赵权也是跟着他一起的,听到吩咐赶紧去给这位报喜之人打赏,给了整整百两银票。 街边的有些看客,就来了兴致。 “你们说这裴公子是何意?人家报喜的说他跟余公子高中之时他不赏,人家说侯府二公子落榜了,他倒是要赏了。” “你们不知道啊,这花轿里的九皇子妃,是被武安侯府扫地出门的嫡女,侯府待她那是极尽刻薄之能事,听闻她在侯府过的连下人都不如,裴公子如今跟九皇子妃关系好,自然是乐的看侯府落魄出丑。” “我听人说啊,九皇子妃是个有大福运之人。 她在侯府的时候,侯府的日子蒸蒸日上,侯爷跟几位公子也是步步高升,事事顺心,名利双收。 她被赶出去之后,侯府二公子科举生病,侯府三公子两次差点儿丢了命,这二公子如今科举又落榜了。 反倒是跟她走的近的裴公子跟余公子,这一个考了第一,一个考了第二,都是沾了她的福气。” “这余公子也当真是个妙人,他这是为了给九皇子妃报仇,故意打人侯府的脸,庆祝人家侯府二公子落榜了呗。” “你们说这武安侯府的人,看到眼前的情况,是不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 就在人群里听着他们谈论的云晋驰,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悔云早早在侯府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好好待她。 如今她出嫁,他也只能跟个陌生人一样,站在路边等着她的花轿路过,给她送嫁。 过来寻他的云晋安,听到这些言论,气得肺都炸了,铁青着一张脸,一声怒斥:“你们这些刁民,休得给我胡说八道,妖言惑众。” 第80章 失魂落魄 她算个狗屁的福星,自从她到了侯府,侯府就没一天安生日子,她分明就是个扫把星。 兴致勃勃的看客们愣了一下,刚欲反驳他的话,有人认出他来,压低了声音道:“这位是武安侯府的大公子云晋安,他旁边的就是二公子云晋驰。” 凑热闹的大部分都是平头老百姓,背着人自然是什么都敢说,可还真没胆大包天到人家侯府的人在跟前,还嚼舌根子,皆噤了声。 云晋安这会儿有更重要的是,只沉着脸警告的瞪了他们一眼,也没跟他们一般见识,转头看向云晋驰,见他还在盯着花轿看,咬着后槽牙,压低了声音:“二弟,你是没听到这些人是怎么奚落编排咱们侯府的吗?你还要过来热脸贴人家冷屁股,是嫌咱们侯府丢人丢的还不够吗?” 听听这些人都在说什么。 就她云早早千好万好。 千错万错都是他侯府的错! 他以前怎么就不知道,她还有这般蛊惑人心的本事! 云晋驰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依旧在盯着云早早看,可只片刻之后,她便放下了轿帘,他也再看不到她了,万般苦涩,终是酿成了苦酒,从嗓子眼苦到了心底。 “云晋驰!”云晋安终于恼了,愤怒的扯了他一把,怒道:“我在跟你说话,你落榜了,你听到了吗? 要不是因为她没良心,非要离开侯府,跟侯府闹翻,把爹娘气成那样,你也不会因为没了取暖符,在科考期间生病,如果你没生病,以你的才华,根本不可能会落榜!” 反倒是余贺丰跟裴安他们,因此受了益。 否则的话,生病的就是他们,会元肯定非二弟莫属。 云晋驰一脸自嘲,声音沙哑:“大哥说的对,若是以前,她只会一心一意对我好,做出来的明心香不会拿去卖,只会给我用,知道会试降温,也只会告诉我,只会给我画取暖符,我就不会生病,就不会落榜。” 云晋安听得眉头紧蹙。 “大哥你说,我当时怎么就不知道惜福,不知道对她好些呢?如果那时候我能好好待她,保护她,她就不会在我一次次的误解跟无视里,对侯府渐渐失望,就不会离开侯府。”云晋驰转头看着他,又怅然的摇了摇头:“你到现在都想不清楚,还觉得是她的错,不会从自己身上找错处,我跟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云晋安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想听,拉着他往外走,边走边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她没良心白眼狼,离开侯府之后处处针对侯府,我去招惹她了吗? ” 云晋驰像是在跟他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大哥你还记不记得,你的病也是在早早进了侯府之后,才渐渐好起来的。” 云晋安听他说云早早的好话,又是一阵无名火起:“你真是疯了,还真信了那些刁民的胡说八道,咱们侯府都是因为她云早早才好起来的?这些指不定就是她自己散播的谣言。 我的病是吃了月月找神医求来的神药,才渐渐好起来的,跟她云早早有什么关系?” 云晋驰便不再说话了,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没了任何的情绪,任由他拉着离开这里。 坐在马上,春风满面的裴安,搭眼瞧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笑容讥诮。 武安侯府虐待欺辱人的报应,终于要开始了。 若说以前侯府出的事都是些小打小闹,无法让侯府伤筋动骨。 那这次云晋驰的落榜,不仅对他自己,就是对整个侯府来说,也是很大的打击。 云晋驰才名在外,整个京城都看好他会是此次会试的会元,京城大小赌坊都因此单独开了盘,不知道这次又会有多少人,为此而倾家荡产。 云早早这会儿坐在花轿里,已经在开心的计算自己这次能赢多少钱了。 赌博这种一本万利的买卖,她怎么可能会错过呢! 裴安还压低了声音问余贺丰:“会试开赌的事情你知道吧,你压了谁是会元?” “我余家家训,不得沾赌。”余贺丰一脸义正言辞的说完,看向他道:“你压了云晋驰?” 裴安眼神闪躲,嘴硬不承认:“怎么可能,我跟他可是一起应试的对手,我怎么可能压他,我就是随便问问。” 云早早听着他们的谈话,没忍住笑出声来。 裴安目光灼灼的看向花轿,打马靠近了一些,问:“云姑娘你压了谁?” 云早早道:“小赌怡情,玩玩而已,我可不像某些人,宁愿压自己死对头都不相信自己,我压了裴公子跟余公子。” 裴安脸都憋红了:你干脆直接点我名得了! 余贺丰也来了兴致:“云姑娘压了我多少?” 云早早道:“你们俩二八分,你八他二。” 裴安觉得再继续说下去,他脸都没了:“我不二!” 他们这边的送亲队伍,是越来越热闹,听说九皇子赏钱,来的人更多了。 贡院门口。 举子们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高中的皆大欢喜,落榜的失魂落魄。 武安侯在这边站着,只让那些举子或疑惑或同情或奚落的各色目光,给看得如芒在背,也被他们议论云晋驰落榜的话,给刺激的火冒三丈,恨不能赶紧上马离开这里,看到云晋安兄弟回来,一脸严肃的道:“上马车,回家。” 云晋驰的那些同窗们,有高中的,也有落榜的,想要找他问问,他为何会落榜,就见云晋驰整个人失魂落魄,浑浑噩噩的模样,被他大哥云晋安给强行拉进了马车。 侯府的马车,灰溜溜的离开了。 武安侯府里,却是热闹喜庆得很。 侯夫人跟云锦月皆是盛装打扮,在满心欢喜的等待着云晋驰他们回家,等着官府之人过来给他们报喜。 侯夫人一脸喜色的吩咐下人:“鞭炮准备好了,还有给官差准备的赏钱,再多封十两银子。” 她的驰儿一定会高中,会元一定是他的,等月底的殿试,他再被圣上点为状元,那就是连中三元啊,大周建国到如今,也只出了两个连中三元的状元,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管家喜笑颜开的来报:“夫人,侯爷他们回来了。” 第81章 夫妻反目 侯夫人带着云锦月,喜不自禁的迎上去,见刚下马的武安侯,急切的问:“侯爷,怎么样?咱们家驰儿肯定高中会元了吧。” 云锦月却是第一时间感觉到了不对,看着武安侯黑沉着的一张脸,下意识的扯了扯侯夫人的衣袖,低声喊:“娘。” 武安侯因为云晋驰的落榜,跟他在外听到的奚落,受到的鄙夷,跟积攒的愤怒,在这一刻轰然爆发,眼底神色暴虐,一巴掌狠狠扇在了侯夫人脸上,怒声咆哮:“你这个愚不可及的蠢货,都是因为你,驰儿他落榜了,你现在高兴了?” 侯夫人被打的脑子嗡嗡响,只觉得一瞬间天都塌了,却是忘了疼,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说什么?驰儿他落榜了?他怎么可能落榜!” 她都已经做好了驰儿连中三元的准备,连接下来的宴请都安排好了,请柬也备好了,就等着驰儿高中让人发出去,也好让她在京城的官夫人中好好炫耀一番,扬眉吐气。 “你还有脸问。”武安侯怒不可遏:“驰儿他就是因为受寒生了病,才会落榜,若不是当时你撕了取暖符,怎会如此。” 侯夫人反应过来之后,忽的放声大哭:“驰儿,对不起,都是娘害了你,娘不知道云早早那个丧门星有这么大的本事,娘当时……娘当时是怕她害你啊我的儿。” 她悔不当初的哭喊着,人像是脱力了一般颓然的跪在地上,对着自己的脸重重扇了一巴掌,又扇了一巴掌。 她就算不信云早早,也不该撕了取暖符的,贡院的很多举子们,就是因着有取暖符相护,才平安考完了科举。 云锦月一脸心疼的上前抱住她,哭的梨花带雨:“娘,你不要这样,我求求你了,你要打就打我好了,不要这么伤害你自己。” 云晋安眼看着武安侯又是一脚对着侯夫人踹过去。 他一个箭步上前替她挡住,被一脚踹在胸口,疼得一声闷哼,却是态度坚决的抱住了他的腿,仰头看着他道:“爹,二弟他已经落榜了,你现在怪娘又有什么用,云早早她对咱们家是什么态度,你也知道,娘担心她会害二弟何错之有?” “你还敢拦我,还敢提云早早,当初若不是你们一个两个的那么欺负她,她会离开侯府?会对侯府恨之入骨吗?”武安侯理智全无,气得七窍生烟,又是重重一脚踹在他身上。 云晋安疼得脸色发白,依旧是死死的抱住武安侯的腿,不让他去打侯夫人,红着眼睛哽咽道:“爹,你是不是也信那些刁民所说的云早早是福星的谣言? 爹你醒醒吧,这分明就是云早早她自己传出去的,是她策划的阴谋。 她的目的就是让咱们侯府兄弟阋墙,夫妻反目,父子成仇,看咱们自相残杀,爹你还不明白吗?” 现在已经开始这样了,上次就因为取暖符的事,爹骂了娘。 这次二弟落榜,他回家的第一件事竟然动手打了娘,他跟娘最是恩爱,也最是尊重娘,以前都舍不得动她一根头发丝的。 若是以后,家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日子仕途不顺心,爹就觉得是因为云早早离开了侯府才会如此,三天两头发脾气,这日子他们还要不要过了。 武安侯还没说什么。 云晋驰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幕,冷笑反驳道:“大哥,你说的这些,都是你的臆想罢了。 早早她离开侯府之后,从来没有报复过咱们侯府。 我的手不是她砸断的,我的取暖符也不是她撕的,老三两次遇险,也不是她安排的。 我也警告过你们,不要再招惹她,不要再让她对咱们平添仇恨,是你们一次次的找她,对她步步紧逼。 明心香被下毒的事情你敢说与你们无关吗? 小栗子失踪的事情你们敢对天发誓不是你们做的吗?” 有些事他不说,不代表他没怀疑。 武安侯本被云晋安的一番话给说的清醒下来的头脑,听到云晋驰的话,立时又火气冲头了,转身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目眦欲裂的愤怒咆哮:“老二,你护着云早早也该有个限度,你听听你说的都是些什么混话? 她明心香下毒的事已经找到了幕后凶手,她儿子也找到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做的这些人,都极为隐秘小心,老二他到底是怎么猜到的! 云晋驰嗤笑一声,情绪也崩溃了,颓然的跪在了地上,满脸泪痕,悲戚痛苦的锤着心口:“我知道你们不会承认的,但有没有做过这些事,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算我求求你们了,你们不要再针对早早,不要再伤害她了好不好。” 她在侯府的时候,没有享受过一天的疼爱。 她现在离开侯府了,他们为什么还不愿意放过他。 “你……”武安侯气得一口血差点儿喷出来,脸色涨的通红,一脚将他踹翻在地:“逆子,你这个逆子,你这么护着她宝贝她,你也给我滚出侯府,你去找她啊!” 简直岂有此理! 他所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他们兄弟好,结果到头来,却被他们如此忤逆埋怨污蔑! “老二,你住嘴,你别说了。”云晋安半爬半跪着到他跟前:“爹,老二他就是糊涂了,你别生气。” 他说完,拼了命的给云晋驰使眼色,拍他胳膊:“老二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跟爹道歉,说你错了啊。” 云晋驰挺直了脊背,目光坦荡坚定,严肃郑重的一字字道:“我没错,错的是你们。” “好,你没错,错的是我们,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武安侯气得一张脸都扭曲变形了,顺手抄起旁边的一根棍子,对着他就要打下去。 “侯爷,不要。”侯夫人急怒攻心,一声焦急的大喊,眼前一黑,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娘。”云锦月哭着喊了一声,抱住侯夫人,道:“爹,求求你不要再打了,娘她昏过去了。” 侯府里,一家人闹翻了天。 九皇子府门口。 却是热闹非常,欢天喜地。 手拿着花斗的人,一边念着吉利话,一边将斗中装着的谷,豆,铜钱,彩果儿等吉利物给撒出去,穿着喜庆的小孩子们你争我抢的拾取着。 “新娘子下花轿了。”喜娘吆喝了一声。 在场的宾客们,皆看向了坐在轮椅之上的新郎官萧珩,神色颇为复杂的看着他不良于行的腿。 按照大周的大婚规矩,新娘子下轿,脚不能沾地,要由新郎官背着进家门。 萧珩笑容如春风拂面,对着在场的人拱了拱手,便摇着轮椅到了花轿边,温润的声音带着满溢的柔情蜜意:“娘子。” 第82章 拜堂成亲 “新娘子下轿了。”喜娘又重复了一遍,帮着掀开了轿帘。 云早早第一次成亲,说实话还是有点儿紧张的,红盖头下,她什么都看不到,起身往前走了两步,便到了花轿门口,被人扣住了胳膊。 “娘子莫慌,是我。”萧珩温润如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 云早早点了点头,便觉腰间被一双强劲有力的大手扣住。 下一刻。 她双脚便离了地,整个人腾空而起,片刻之后,便被抱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下意识的搂住他的脖颈,整个人紧贴着他坚实的胸膛,让她呼吸也跟着蓦地一促。 萧珩抱着她,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她身上沁人心脾的女子馨香和她柔弱无骨的身子,就好似水一般紧贴着他,让他喉结滚了滚,气息也莫名灼热了几分:“别怕,我也是第一次成亲。” 云早早觉得这种陌生又亲昵的感觉很奇怪,身子开始有些发烫, 声音也哑了几分,不服气的反驳他:“我没有。” 萧珩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只低低的笑了一声,便抱着她进了家门。 四周宾客们又是一阵欢呼起哄,欢欢喜喜的随着一起进了门。 偌大的府里,高朋满座,一路过去,除了给新人留出来的铺着艳红彩绸的路,两边挤得几乎都要没有下脚的地儿了。 萧珩虽手里没实权,可他终究是九皇子,再加上明心香跟符纸让云早早名声大噪,想要借此交好的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可是不少。 别的不说,受过云早早恩惠的沐国公府,礼部尚书余家,吏部侍郎裴家,刑部侍郎赵家,都是明面上跟她交好的家族。 再加上癫和尚在顾家闹了一通之后,以陈国公跟勇毅侯为首的一众本没打算过来贺喜的王公贵族们,看在他的面子上也过来了。 这下子,就相当于整个京城有头有脸的大家族都来了,九皇子府准备的喜宴都不够了,临时把京城的大酒楼都包圆了,让人给送了酒菜。 癫和尚一边啃着鸡腿一边跟着往前走。 他脖子上,是骑他大马的小栗子,黑葡萄一般澄透的大眼睛看着被萧珩抱在怀里的他家阿娘,喃喃道:“师父,我阿娘成亲了。” 癫和尚也是感慨万分的又啃了口鸡腿:“成亲了,以后你就是有爹的孩子了,谁再骂你小野种,你就找你爹告状,让你爹去打死他们。” 他这话,说的很大声。 周围正在跟着新郎新娘一起往喜堂过去的宾客们,忍不住都打了个寒噤,暗自思忖着,等回家之后,一定要交代好自家小辈,绝不能得罪九皇子的这个便宜儿子。 他继父是九皇子,他师父是癫和尚,这俩人谁沾谁死! 小栗子骑着师父的大马,跟着往前走,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开心还是该不开心,别人不知道内情,他是知道的,阿娘跟萧叔父成亲,是签了契约的。 萧珩一脸容光焕发的抱着他的心爱之人,一路到了喜堂门口,又扶着她跨了火盆。 皇上钦点的司仪,礼部尚书余善年便笑眯眯的站了出来,对着在场的宾客们一揖,道:“花堂结彩披锦绣,欢天喜地笙歌奏,今日设宴邀亲友,举觞称贺赞佳偶。 各位亲朋有礼了,今日就由在下主持这场大婚。” 宾客们又是一阵鼓掌喝彩。 余善年笑道:“请九皇子,九皇子妃入喜堂。” 萧珩便扶着云早早进了喜堂,然后才松开她的手,改为牵着红绿彩缎绾成的同心结。 余善年面带微笑,一脸长者的慈爱,在两人并肩而立之后,唱和一声:“新娘新郎一拜天地。” 萧珩跟云早早,向着天地叩首三次。 余善年接着唱和:“二拜高堂。” 萧珩跟云早早,面向皇宫的方向,拜了高堂。 余善年又唱:“夫妻对拜。” 萧珩跟云早早互相对拜。 余善年笑的合不拢嘴:“礼成,送入洞房。” 萧珩把碍事的同心结直接抽走放在了自己的腿上,牵着她的手入了洞房。 喜娘跟上他们。 摄政王府的秦嬷嬷跟云早早府的赵嬷嬷,还有如意跟吉祥,赶紧跟上喜娘。 余凝拉着她娘亲,小公爷沐承延带着京城跟交好的一众贵公子们也紧随其后,先去勘察一下情况,再看看晚上要不要过来闹洞房。 萧珩扶着云早早坐在床上,把跟着进来的人都当成了空气,只温声问她:“脖子是不是压得累了?把凤冠取下来吧。” 他不是征求别人的意见,见云早早点了点头,都没等喜娘阻止,便已经帮她把凤冠取了下来,转手交给了秦嬷嬷。 萧珩又问:“饿了吗?我让秦嬷嬷给你炖一盅燕窝好不好?” 云早早忙了一天,也就早上吃了两口,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凑近他,小声道:“给我煮碗面吧,鸡丝面。” 萧珩一脸宠溺的笑:“好。” 说完,他转头看向跟着进来的宾客们,道:“我家娘子已经很累了,诸位不要太闹她,本宫在这里谢过诸位了。” 喜娘反正是不敢说什么的,他破坏规矩那就破坏规矩,谁让他是九皇子呢,他跟新娘子都不在意,他们这些外人又在意什么呢? 秦嬷嬷跟赵嬷嬷他们,更是觉得自家主子们开心就好,只要他们小两口和和美美,恩恩爱爱,管他外人怎么想,又不跟他们过日子。 余凝羡慕的道:“娘,九皇子跟云姐姐可真恩爱。” 她以前觉得夫妻相敬如宾就很好,可现在觉得,还是有个体贴入微,事事为自己着想,把自己看的比那些劳什子的规矩都重要的相公,才是比什么都好。 余夫人也跟着点头,道:“九皇子是个知冷热的,早早也是好福气。” 余凝凑到她耳边说悄悄话:“娘,我将来找夫婿,也要找个这样的。” 姐姐跟姐夫,也是旁人眼里的恩爱夫妻,相敬如宾,可不管是成亲时还是成亲后,姐夫都不会这样事无巨细的想着姐姐。 爹娘还帮他说话,说男人没有女人心思细腻,有时候顾及不到这么多,都是借口,人家九皇子怎么就能做到的? 余夫人无奈又宠溺的摇头,轻轻敲了敲她的脑门:“你啊,未出阁的小姑娘就想着要找相公了,害不害臊。” 余凝调皮的吐了吐舌头:“那娘,我留在家里陪您一辈子,孝敬您好不好。” 余夫人瞪了她一眼:“瞎说。” 坐在喜帐里的新婚小夫妻还在说着私房话。 一直到秦嬷嬷端了碗热腾腾的鸡丝面进来。 萧珩亲自喂她吃完,才出了喜帐,去外头招待宾客去了。 他这边刚走没多会儿,余凝他们正围着云早早说祝福的吉祥话时,余家的下人过来了,在余夫人耳边小声的说了句话。 余夫人往旁边退了两步,悄悄地看了眼云早早,神色颇为为难。 云早早却是注意到了她,也朝着她望过来,关切的问:“余夫人,怎么了?” 第83章 她是个骗子 余夫人往边上退,就是还没想清楚要怎么办,又怕被她看到,没承想还是被注意了,笑了笑,道:“没什么。” 云早早见这么多人在,其中很多都是自己不认识的,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一直等送祝福的人渐渐离开,余夫人也带着余凝跟人一块儿走了,才喊住了她:“余夫人,凝儿,你们慢走一步。” 余夫人便知她是要问之前的事了,颇为不好意思的停住了脚步。 今日是她的大喜之日,她怎好劳烦她一个新娘子帮忙。 余凝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了眼她娘亲,再看看云早早。 云早早道:“咱们又不是外人,余夫人有什么难事跟我说便是。” 余夫人叹了口气,也不再坚持:“是楚将军的小孙子,昨日晚间说是做了噩梦,今日里起来,人就呆呆傻傻的了,找了宫里的太医,也找了永乐宫的道长给看了,病情没有任何好转。 楚夫人是我的手帕交,她听说你会道术,跟我家关系走得近,便托人托到了我这里,让我问问你能不能去给他家小孙子瞧瞧。” 余凝声音蓦地大了些,一脸的担心:“娘,你是说博哥儿他傻了?” “口无遮拦,休得胡说,那是生病了。”余夫人气得打了她一下,又双手合十念了句童言无忌,才再次看向云早早:“无碍的,你今日大婚不好出门,我等会儿先带凝儿过去看看。” 云早早没回话,只问:“孩子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能跟我细说一下吗?” 余夫人道:“就是看起来人痴痴傻傻的,一会儿一会儿笑,一会儿又怕的往柜子里,往床底下躲藏,跟他说话十句有八句回不上来,再问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听你这么说,应是丢了魂儿。”云早早说完,站起来开始脱自己身上繁琐精致的喜服,道:“若是昨日里丢的,我得赶紧过去看看,超过十二个时辰,魂即便能招回来,也定会有所残损,对孩子会有影响的。” 说完,她扯了下自己的衣裳,扯不下来,道:“余夫人,凝儿,你们快来帮我一下。” 按理说,招魂不是难事,永乐宫也是享誉京城的有名道观,里头的道长应也是有点术法本事的,不可能连小孩子丢魂儿的事儿都办不了。 余夫人听她这么说,也着急了,不过还记得今日是她大婚,担心她:“早早,你若是这么就走了,九皇子那边会不会生气?” 云早早道:“我是去救人的,又不是去会野男人的,他生哪门子的气。” 余夫人哭笑不得,心道这若是她亲闺女,非得好好敲打她一下,哪里能随便说这种话的,还是在为她着想:“你不能这么出去,外头都是贵客,看到新娘子出府了不好,会被有心人背地里编排的,你乔装打扮一下吧。” 救人的事情,确是刻不容缓的。 云早早点了点头,将秦嬷嬷喊了进来,让她去把她出门救人的事情告知萧珩跟小栗子,又让她帮忙拿来了一套丫鬟穿的衣裳,换了衣裳之后,扮作了一个小丫鬟,跟在余夫人跟余凝身边,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九皇子府,依旧是人声鼎沸,喜庆非常。 云早早跟着上了余府的马车,大概一刻钟的功夫,马车便直接进了府门,又行驶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 楚将军夫妻已经在院子门口等着了,一起出门迎接的,还有他们的儿子跟儿媳妇,也就是生病孩子的父母亲。 余夫人先下了马车,跟楚夫人说了两句。 余凝跟云早早才下了马车。 楚将军一拱手,颇为歉疚的道:“末将在九皇子妃大婚时日将您请过来,实在是迫不得已,九皇子妃莫怪。” 云早早不在意这个,也没跟他们废话:“楚将军不必如此,治病救人刻不容缓,带我进去看看吧。” 楚将军跟夫人赶紧在前带路。 云早早这边还没进院子。 不远处,云晋淮跟人并肩过来,看到对面熟悉的人影,眼底神色一凝,问身边的人:“她怎么会在这里?” 今天不是她大婚的日子吗?不好好呆在九皇子府,乔装打扮成这个样子来将军府,不安于室的东西。 旁边的人,是神威军中郎将寇鸣,是楚将军的亲外甥,往那边看了一眼,就见一个丫鬟打扮,看不到脸的姑娘,被舅舅跟舅母请进了院子,好奇的问:“你认识那个人?” 云晋淮点了点头,问:“你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吗?” 寇鸣也是一脸狐疑,道:“我大外甥病了,我听我表哥说,让余家帮忙请了个道法精深的高人过来给瞧瞧,不会就是她吧。” 开什么玩笑,就算没看到脸,只看那身段,也知道那是个妙龄女子,道法能怎么精深? 云晋淮冷哼一声:“什么道法精深,她不过就是会些歪门邪道,出来招摇撞骗罢了,楚将军怎么也会信这些东西。” 寇鸣在意了起来,怕舅舅真的被一个没本事的神棍给骗了,耽误了大外甥的病情,赶紧追问道:“云兄你被她骗过?” 云晋淮没有给出确切回答,只道:“反正你让楚将军注意着点总没错的。” 云早早她有什么本事,不就是画了几张取暖符吗?也不知道是谁把她吹捧成了天师一样的大人物,非得等在她手里吃了亏,他们才知道她就是个只会点妖术的骗子。 她自己也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以为人家吹捧她,她就真的是个人物了?等给人看出了事,看人家不扒了她的皮。 寇鸣对着他拱了拱手,一脸感激道:“多谢云兄了,那云兄你先走一步,我回去瞧瞧。” 大外甥可是将军府的长孙,舅舅跟舅母的心尖肉,可不能有一点意外,若那女子当真的是个骗子,他定然不会放过她。 云晋淮看他离开,朝着对面的院子过去,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冷笑来,转身离开。 寇鸣可不是个好脾气的,又很是得楚将军看中,云早早若是把楚家小公子给治坏了,就算有九皇子撑腰,也有她好看的。 寇鸣的确是个脾气急躁的,风风火火的赶过去,下人们一路拦都拦不住,让他闯进了卧房里。 “妖女,你别碰博哥儿。”他指着云早早一声大喝之后,看向楚将军:“舅舅,她是个骗子。” 第84章 妖人摄魂 楚家人,余家人,皆朝着他看了过去。 云早早刚咬破指尖,将血点在了楚彦博的额间,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清冷中带着绝对威严的声音也跟着响起:“他是个没脑子,打扰到我施法了,把他给我丢出去。” “你给我闭嘴。”楚将军瞪着他低喝一声,亲自出马,拎着他的后脖领子就往外拉。 寇鸣是习武之人,也是身强体壮,可跟身形如铁塔一般,又在边关驻守过数年的舅舅相比,就显得有些弱了,没有丝毫还手之力的被带了出去。 楚将军将他往地上一丢,才压低了声音问:“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这可是我跟你舅母煞费苦心才请来的高人。” 寇鸣也不服气:“舅舅,我听人说了,她根本就什么都不会,就是个招摇撞骗的,你还不赶紧把她赶出去,仔细她把博哥儿给看坏了。” 楚将军眉梢一挑,眼底神色深邃精明:“你是听谁说的?” 寇鸣道:“云晋驰说的,他就被她骗过。” “你什么都听人家说的,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这么大年岁了,怎么就不长点脑子。”楚将军一脚踹在他小腿上:“那你知不知道,云晋驰那是跟她不合,心里嫉恨她,想要诋毁她才会这么说。” 他当是谁呢。 原来是云晋淮。 云家一家人把她给扫地出门还不够,现如今她都已经跟云家断绝关系了,云家人还是处处针对,处处诽谤造谣中伤她,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寇鸣眼神清澈的看着他:“啊?” 楚将军警告他:“你以后少跟云晋淮来往。” 往日里他也觉得云晋淮年少有为,有脑子也有身手,虽是世家子弟,却不是那种张狂的性子,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后来云早早跟侯府闹翻之后,京城传出来好多对侯府不利的传言,说侯府之人各个刻薄虐待她,他也没有全信。 可现在,人家云早早能在大婚之日,冒着被人背后说闲话的风险,抛下九皇子,赶过来给他家博哥儿看病,先不说能不能真的看好博哥儿的病,就是这份心意,跟云晋淮在背后说人坏话一比,高下立现。 寇鸣委屈:“可是……舅舅你真的信她吗?你看看她才多大年纪,她怎么可能是什么高人!” 他见到的高人,都是胡子一大把的老道士。 楚将军斜了他一眼,一副嫌弃他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那是你没见过年轻时候的摄政王妃!” 摄政王妃名满京都的时候,只有二八年华,可比现在的九皇子妃要年轻多了,还不是一举治好了摄政王的病,从此一鸣惊人。 所以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人不可貌相,莫要小瞧了任何人去。 寇鸣不服气:“她能跟王妃比吗?” 王妃人美本事大,可是舅舅他们那一辈,京都所有的贵族子弟心目中最完美的女人,每个人都梦想着能娶她为妻。 楚将军真想一巴掌抽他脸上,道:“你给我留在这里别走,我让你看看你嘴里的骗子,人家有没有本事。” 寇鸣依旧梗着脖子:“舅,她要是能治好大外甥的病,那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跪在她面前给她磕头认错都行,要是她治不好,我定不会轻饶了她。” 像他们这种人,没本事就缩着脑袋窝着,既出来给人看病了,要没有真本事,只靠着坑蒙拐骗祸害人,那就要做好把人治坏了之后,被人打死的觉悟。 楚将军指了指他,道:“那你等着给你跪下认错吧。” 他们爷俩在这边说了几句话的功夫。 卧房里。 云早早面色严肃,一边画着符,一边道:“小公子的魂不是受惊丢了的,是被妖人用邪术给强行拘了去,用一般的术法招不回来,现在需要你们其中一人去喊他回来,他平日里最听谁的话?” 楚家留在屋里的三口互相对视了一眼,前面的话他们听懂了,博哥儿的魂被恶人给抓走了,后面说的喊他回来,他们就糊涂了。 楚家少夫人担心自己儿子,也不管怎么喊,急声道:“爹娘太过于溺爱他,夫君脾气又太好,他平日里最听我的话,我过去喊他吧。” 云早早画完了符,又在地上画了个圈,让她站在里面,道:“你离魂了之后,切记一定要跟着这个圈上指引的方向走,不要离开这个圈,找到小公子,就把这符撕了,你们就能回来。” 楚家少夫人接过她手里的符纸,紧紧攥在手里,点头道:“我记住了。” 云早早点了点头,道:“闭上眼睛。” 楚家少爷跟楚夫人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就见她闭上眼睛之后,身子也跟着软软的倒了下去,被云早早给扶住了。 下一刻。 嘭的一声。 紧闭的房门毫无预兆的打开了。 正准备悄悄地开门进去的楚将军,和跪在地上一脸不服气的寇鸣,也是吓了一跳。 云早早道:“少夫人刚出去,不要关门。” 楚将军一脸肃穆。 寇鸣一脸:卧艹,舅舅你快看她这个骗子! 他还往楚将军面前挪了挪,扯他的长袍,拼了命的给他使眼色,听听她说的什么鬼话,她嫂嫂分明就在屋里呢,什么时候出去的。 楚将军又踢了他一脚,给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把他给拖走扔后面去了,然后他才轻手轻脚的进了屋,看了眼整个人软到在儿子怀里的儿媳妇。 与其说是昏迷了过去,她看起来更像是睡着了。 楚家少夫人在闭上眼睛,再睁眼的时候,就到了一个灰扑扑的世界,到处都是灰蒙蒙一片,只有脚下金色的光圈熠熠生辉,光圈的前面,有个金色的箭头,在给她指引方向。 她又确定了一下手心里攥着的符,便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开始跟着箭头的方向一路往前跑。 不知道跑了有多久,直到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宫殿里,听到有人在说话,模模糊糊的,她听不太清。 谈话人的声音也好似被蒙上了一层水雾扭曲了一般,有的能听到,有的听不到:“***,玄天观主她若是一直不出来,**难不成还要一直等着她? 你今天必须给**算出来她到底何时出现,我儿早过了成亲的年纪,不能一直等着她。” 第85章 重重磕头 另外一个声音道:“**您莫要着急,**可以确定她人已入红尘,您已经等了三年了,现在放弃,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再接下来的话。 楚家少夫人便听不到了,脚步声渐远,谈话的人似是离开了。 她也没有怠慢,跟着箭头方向进了拐进了一间大殿,灰蒙蒙的景象立时消失不见,变成了诡异的全黑色,黑色中,有一个个冒着银白色光芒的小孩身影。 整个宫殿,到处都是孩子在玩闹奔跑。 在这些孩子里,她一眼便看到了跟其他孩子格格不入,靠坐在角落里看书的儿子,急切的一声大喊:“博哥儿,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点过来,跟娘回家。” 正在看书的孩子,抬头看了她一眼,放下书,欢快的朝着她跑了过去:“阿娘。” 也就在这时。 楚家少夫人就见一双黑色的扭曲大手,突地出现在他的头顶,眼看着就要一把抓住他,把他给抓回去,又是一声着急的:“博哥儿。” 她话音刚落。 脚下的金色光圈,忽的化为一双金色大手,大手握成拳头,速度极快的朝着那黑色大手冲过去,用力砸在了黑色大手的手背上。 黑色的大手瞬间被击散,化为黑雾。 楚家少夫人也趁机将儿子抱进了怀里,撕了手里的符纸。 母子俩立时便消失在了这恐怖的黑色大殿里。 意识抽离的最后瞬间。 楚家少夫人又听到了脚步声。 那人在愤怒的嘶吼,只是声音比之前明显虚弱了许多,还在剧烈的咳嗽着:“谁,到底是谁在坏我好事,你给我等着,我绝对会抓到你,把你碎尸万段!” 于此同时。 云早早身子一晃,脸色蓦地惨白,唇角也溢出了一缕鲜血。 余夫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云早早脸色如此难看,唇角的鲜红的血迹,越发衬得她整个人脆弱不堪,像是轻轻一碰就会碎掉的白瓷一般,一步上前扶住了她:“早早,你没事吧。” 云早早眼底神色凝重,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道:“没事。” 是个有点本事的,不过刚刚那一拳的对撞,那妖人伤得可比她要严重多了。 楚将军夫妻也是一脸的忧心,刚刚要开口。 楚少爷便惊喜的出了声:“夫人,你醒了。” 楚家少夫人睁开眼睛,第一时间去看床上的儿子,声音沙哑的喊他:“博哥儿。” 床上安静躺着的楚彦博,听到阿娘的呼唤,浓密的长睫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博哥儿醒了。” 楚将军夫妻喜极而泣。 楚少爷直接拦腰抱起了自家夫人,把她抱到了儿子的床头。 卧房里的动静。 让在外面跪着的寇鸣也跪不住了,膝行到了门口,双手趴在门框上,伸长了脑袋往里头看。 楚彦博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开始目光还有些涣散,很快便聚焦了,有些疑惑的看着跪在地上,趴着门口姿态扭曲的寇鸣,奇怪的咦了一声:“舅,你是在扮狗吗?” 孩子天真稚气的疑问,引得屋里的人都朝着他看了过去。 寇鸣这么大人了,也是要脸的,整个人往后缩了一下。 “滚进来。”楚将军中气十足的喝了一声。 寇鸣人真的是滚了进去,滚到距离云早早半米左右处,又是一个翻滚,跪在她面前就是一声:“姑娘,我错了,对不起。” 云早早人还没反应过来。 寇鸣对着她就是一个响头重重的磕了下去。 云早早都惊了:? 合着这还真是个脑子不好的。 楚将军解释道:“这小子之前无礼,骂你是骗子,我跟他讲了一下道理,他说你要是能治好博哥儿,他就跟你磕头认错。” 云早早点了点头,脑子虽然不大好,可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 楚夫人也跟着帮腔:“这孩子就是心直口快,没有恶意的,九皇子妃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寇鸣本还觉得有些丢脸,涨红了一张脸,都不敢抬头去看人家,听到舅母的话,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看向她:“你就是云早早?” 云早早道:“对,就是我。” 寇鸣看了眼她,又去看舅舅,眼底本就复杂的情绪,变了又变,终于后知后觉的理解了舅舅刚刚跟他说的那番话。 云晋淮那王八蛋可真不是个东西,竟然在背地里说他亲妹妹的坏话。 人家也已经离开侯府,也没招惹他,他就这么阴阳怪气,她在侯府的时候还不定被他怎么欺负呢,换做是他,他也要跟侯府断绝关系。 楚将军看他一脸傻相,瞪了他一眼,骂道:“丢人现眼。” 寇鸣却是一点都不在意被骂,对着云早早郑重的拱了拱手,道:“多谢九皇子妃救了我大外甥,你放心吧,以后谁要是欺负你,我寇鸣定然第一个站出来帮你。” 云早早也对着他拱了拱手:“起来吧,你有心了。” 寇鸣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他们好像是平辈吧,怎么这么一闹,好像他小了她一辈似得,不过也没有计较,从地上爬了起来。 云早早又去给楚彦博把了脉,道:“拘魂超过了六个时辰了,小公子神魂有些虚弱损伤,魂魄不大稳当,其他无甚大碍。” 说完。 她拿起纸笔开始画符写方子,问:“你们好好想想,近日里有没有人拿走过小公子身上的东西,比如他的头发,或者染上了他血液的衣物之类的。” 楚夫人认真的思考了片刻,道:“这些我们平日里也没注意过,头发是每天都掉的,近两月天冷了我们也不让他乱跑了,倒是没有磕着碰着也没受伤流过血。” 楚将军问:“那妖人便是用这些害了我家博哥儿吗?” 平日里博哥儿的衣食住行,他们已经很注意了,可也未曾想过,会有恶人用此歹毒的邪术来害他。 云早早点了点头,将画好的符纸折好了交给楚夫人,叮嘱道:“这个符是可以稳固滋养魂魄的,一定要让小公子贴身带着。 另外以后你们注意些,梳下来的头发,染了血的衣物,剪掉的指甲,都要记得烧掉,不要给贼人可趁之机。” “我们知道了。”楚将军说完,又道:“九皇子妃,想必你也明白,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若是那贼人卷土重来,再害博哥儿,我们该怎么办?” 这根本就是防不胜防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云早早道:“小公子今年五岁,按照他的八字来算,正是他一生中命格最弱的一年,最容易出事,过了今年就好了。” 将军府一家人听她如此说,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贼人在他自己的主场被我所伤,没有半年的功夫是恢复不了的,这半年时间,他害不了人。”云早早也安慰他们,说完才看向楚家少夫人跟楚彦博:“夫人,小公子,你们可否告诉我,那个地方,你们还记得多少。” 第86章 沙哑滚烫 楚彦博只是个五岁的孩子,本就心魂不稳,魂被喊回来之后,便忘记了很多事情,只记得他到了一个黑色的房子里,里面有很多跟他年纪相仿的孩子,其他便记不得了。 楚家少夫人也证实了他的说法,努力的回忆自己进入那个世界的所见所闻,道:“那是个很高很大的大殿,我过去的时候,听到两个人在谈话。” 她便把听到的内容,全都说了出来,她记性好,说的一字不差。 云早早皱着眉道:“你是说他们提到了玄天观主,那个谈话中女人是要让她的儿子娶玄天观主?为此等了三年,也没等到玄天观主出现。” 楚家少夫人点了点头:“他们说玄天观主现在已经入了红尘之中,只是还未曾暴露身份。” 云早早摸着下巴,十分失望的来了一句:“那我是没机会了啊。” 她之前还寻思着玄天观主之位呢,可以不遵皇命多爽啊,可现在听那妖人所说,人家都在红尘里了,还是位妙龄女子,她是彻底没机会了,想想以后还要被皇权拿捏,就很不爽。 那就来点实在的,期待萧珩赶紧弑父造反吧,事成了她或许还能得个便宜皇后坐坐,不成的话她也能带着儿子跑路。 楚家人是一脸迷惑的看着她,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早早该救的人救了,该知道的事情也知道了,便起身告辞:“楚将军,夫人,那我就告辞了,我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阿珩他会着急的,我过来的事情,还望帮我保密。” “九皇子妃能来,我们一家人感激不尽,定不会乱说话的。”楚夫人赶紧保证,给她塞了个荷包,道:“这个你一定要收下,当是我们的一点小小心意。” “将军,夫人,以后有事尽管找我。”云早早也没客气,收下了荷包,又认真的看着楚将军道:“将军若是知道哪家孩子的情况跟小公子类似,也烦请告知我一声。” 那妖人摄了很多孩子的魂魄,之后定然还会继续作恶,她作为道门中人,能找到他替天行道的话,可以挽救很多孩子免遭毒手不说,还能给自己增加大功德。 “九皇子妃放心,有消息我定去通知你。”楚将军经过自家孙子被摄魂一事,恨透了幕后妖人,若是能找到他,自然不会放过。 楚家一家人,亲自送她到了院子门口,等她上了马车离开,才转身回了院子。 楚夫人道:“九皇子妃这么有天大本事的人,比之当初摄政王妃也不差,侯府竟然为了一个假货,将她给赶出了府,跟她决裂,当真是买椟还珠。” 楚将军道:“外界都说九皇子妃是个有福气的,谁跟她交好便能带来福气,谁跟她交恶便会处处受挫,我看也不是瞎说,侯府最近事事不顺不说,大周公认的第一才子侯府二公子云晋驰竟然落榜了,反观跟她走得近的余家跟裴家,最近好事连连。” 楚夫人道:“相公,那咱们之后要拉拢她吗?” 楚将军压低了声音道:“正常交往就行,不必刻意拉拢,九皇子现在虽手无实权,人又废了,可他终究是皇子,免不了皇家的争斗,那个位子,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会花落谁家。” 所以即使知道了九皇子妃身怀绝技,神通广大,他们楚家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刻意亲近,圣上本就多疑,会认定他们楚家提前站队的。 云早早回府之后,天已经彻底黑了,府里却是张灯结彩,处处明亮。 吃完喜宴的宾客,也开始散了。 小栗子跟癫和尚一块儿进来的时候,余凝跟余夫人刚刚离开,秦嬷嬷他们也去了外间守着,婚房里就只剩她一个人。 小栗子先是探进去一颗小脑袋,左看看右看看,才笑着跑过去:“阿娘,你一定饿了吧,我跟师父给你拿来了好吃的。” 说着。 他转头看向癫和尚。 癫和尚就从身后拿出一个大瓷盆出来,里头满满登登的是各色菜品,道:“饿了就吃,别管那些劳什子的新娘子不能吃饭的规矩,规矩又不能顶饿。” “你看我像是死守规矩的人吗?”云早早说完,瞧了眼瓷盆。 好家伙,鲍、翅、肚、参,鸡,鸭,鱼,肉各种菜色,丰富的很。 小栗子笑眯眯的道:“阿娘,这可不是在饭桌上拿的剩菜,是我跟师父去后厨要的现出锅的,干净的很,没有人吃过,还热乎着呢,你快点吃。” 癫和尚还贴心的给她递过去一双筷子,一脸深意的道:“吃吧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洞房。” 小栗子啊的叫了一声,忙捂住了小脸,好羞羞。 云早早提醒:“小栗子还在呢,你说话注意点分寸。” 癫和尚道:“这有什么,他早晚也要成亲,也要跟媳妇洞房的。” 小栗子一张小脸都红透了。 云早早瞪了他一眼:…… 这不正经的老和尚! 癫和尚却是乐得不行,听到外头秦嬷嬷他们喊九皇子,跟宝贝徒儿使了个眼色,抱着他往外走,嘴里还念着:“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这一老一小就不惹人烦了。” 小栗子小脸红扑扑的,依依不舍的看着云早早,大眼睛里还有着说不出的担心。 云早早对着他笑了笑,让他安心。 癫和尚经过萧珩的时候,拍了下小栗子的小脑袋:“让你爹跟你娘今晚就给你造个小人好不好?我们小无念是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呢?” 小栗子想了一下,还真的认真的回答了他:“妹妹。” 癫和尚好奇:“为什么呢?” 小栗子改了口:“其实弟弟妹妹都好,我都喜欢。” 萧珩笑出声来:“那我跟娘亲努力一下,弟弟妹妹都给你生好不好?” 小栗子摇头,认真的看着他:“萧叔父,女人生孩子很辛苦的,要过鬼门关,你不能欺负我阿娘。” 萧珩眉梢一挑:“还喊叔父?” 小栗子犹豫了一下。 癫和尚拍了下他的小脑袋:“该喊爹了。” 小栗子有些窘迫,微微敛下眉眼,长睫颤了颤,深深呼吸了一口,才小小声的道:“爹。” 萧珩把拇指上的翠玉扳指取下来递给他:“乖儿子,这个是爹送你的改口礼。” 小栗子接过了扳指,喊了第一声之后,再喊起来就没有压力了:“谢谢爹。” 秦嬷嬷他们在一边看得笑容满面,欣慰的很,什么敬茶改口,规矩不规矩的也不管了,只要他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开开心心的,就比什么都好。 小栗子被癫和尚带走了。 秦嬷嬷他们进去稍微收拾了一下,交代了他们二人需要注意的规矩之后,也离开了。 萧珩之前都发了话,九皇子妃累了,不要闹她,准备闹洞房的沐承延他们也很识趣,在吃了宴之后,便也离开了。 此刻。 洞房里外就只有他们夫妻两个人。 云早早见他坐在对面,好大会儿也没动,犹豫了一下,问:“阿珩,要不咱们来个全套?我把盖头盖上,你过来掀一下?” 似是因为听到了她的声音。 萧珩看起来有些微醺的一张俊脸,便染了些红,尤其是漾上眼尾的那抹滚烫的晕红,让他整个人越发容色妍丽,声音是克制的沙哑:“过来。” 第87章 谢娘子好意 云早早只以为他是喝多了,拿着红盖头便走了过去,在他面前站定,微微弯腰看着他笑:“我自己来了?” “我来。”萧珩的声音沙哑的更厉害了,俊脸上神色却越发认真,甚至有些说不出的神圣,拿过她手里的红盖头。 云早早离他很近,也在看他,探究的盯着他除去了锦绸之后,那一双狭长的凤眸。 他的眼睛生的好看,可眼神却是空洞无神,墨黑的瞳孔黑沉得仿若万年冰封的深黑幽潭般,没有一丝的光亮,对她放肆的凝视也没有丝毫的反应。 眼睛没反应,他嘴巴却不饶人,低笑了一声,沙哑的声音带上了一分揶揄:“娘子,为夫的长相你可还满意?” 云早早觉得,这人吧,就多余长了张嘴巴,不甘示弱的道:“夫君看不到我的样子,万一我相貌丑陋,夫君哪天眼睛恢复了,会不会嫌我?” 她见过瞎子,他的眼睛确是像瞎了的样子。 如若是别的瞎子,她肯定不会有怀疑。 可面前这个人,是心狠手辣,是老谋深算的萧珩,装瞎对他来说信手拈来,就跟她一直都怀疑,他装残一样。 萧珩动作轻柔却郑重的帮她把盖头盖上,唇轻启:“娘子不嫌我又瞎又残,愿意嫁与我,我又怎会嫌娘子,若娘子当真丑陋,我们天残地缺,怎么不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 云早早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把手里的?喜秤放在他手里,道:“夫君请吧。” 萧珩握住?喜秤,微微仰了些头,将大红盖头挑开,对上的便是她一双略带着些戏谑的漂亮杏眸,亮的仿若星子般耀目。 云早早看着他笑了笑,转身去端了酒,递给他一杯:“夫君,我们来喝合卺酒吧。” 萧珩接过酒杯。 两杯合卺酒是用红色的彩绸连在一起的。 两人若想交杯共饮,便只能靠近了一些。 云早早也是这时,才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不正常炽热,像是个燃烧的火炉一般,源源不断的散发着热量,尤其是胳膊相碰的时候,隔着厚厚的喜服,她也觉得像是被烫到了。 萧珩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喉间也溢出了一丝难耐的轻吟来,眼角的红更深了几分。 云早早立时心生警惕,仰头一口气把酒喝了之后,距离他远了些,警惕的看着他:“咱们契约上可以写了,婚后不必行夫妻之实。” 她之前就觉得他这副模样看起来有些眼熟。 此刻脑子都嗡嗡炸开,她四年前,进京路上中药的时候,也是如此! 萧珩的异常,被她发现挑明,也放弃了克制,性感的喘息声渐大,嘶哑的声音带着欲色:“娘子,洒我身上了。” “谁给你下的药?”云早早没回话,只神色凝重的打量着他。 他的酒没喝完就被她退开的动作给牵动了,半杯酒连同着酒杯一起,洒湿了他的衣襟,有一滴酒顺着他纤白的脖颈,滚落在了喉结之上。 萧珩因着是中了药,让他以往病态苍白的面上蕴着靡艳的红,唇色也艳红似血,唇角勾了勾,低笑了一声,声音沙哑却越发的性感:“娘子你猜呢?” 云早早压低了声音:“宫里那位?” 老东西到底是哪里有毛病,她本以为他给他亲儿子送毒药喝已经够离谱了。 现在竟然在他大婚之日,给他喝下了那种药的酒! 萧珩又笑了,笑意随意散漫,似是浑不在意给他下药的人,也浑不在意他自己的身体,道:“你若是不想我兽性大发,失去神智动你的话,过来把我绑在轮椅上。” 云早早道:“我研究过这种药,我帮你看看能不能解。” 她因当初着过道吃过亏,回侯府之后,就偷偷将能买到的那种助兴的药都给研究了一个遍,每一种都研究出了快速解毒的方法。 萧珩摇摇头:“你觉得那老不死的东西,会给我用能轻易就解了毒的药。” 义母留下的解毒珠都控制不住的药性,她就算会医术,一时半会的也无法帮他缓解。 “你怎么看不起人呢!”云早早还不信了,过去拉过他的手,给他把脉,片刻之后,瞳孔震动,低骂了一声:“这药量都能弄死一头牛了,你身体又不行,无法发泄药性,我看你爹他是想把你活活憋死!” 说完。 她目光下意识的往他那处瞧。 这不瞧不要紧,一眼看过去,脸唰得红了个通透,甩开了他的手。 萧珩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那些都是外界传言,我可从未说过我不行。” 云早早佯装什么都没看到,目光四处乱看,就是不去看他,站在一位医者的角度,道:“你这个药效太猛,入药的药物太杂不好分辨,我短时间内也配不出解药,你这情况挺严重的,耽搁了会憋出事的,要不让宁商去喊个人过来陪你吧。” 她的提议本是出于好意。 谁知道她说完之后。 屋内本有些旖旎暧昧的氛围,立时就降至了冰点,四周的空气,都好似被瞬间抽空。 萧珩浑身似是凝上了一层冰,讥诮的声音沁着冰寒:“那本宫还真是谢谢娘子好意了。” 第88章 自己解决 云早早不知自己哪句话惹了他生气,想了一下,觉得可能是自己没有说清楚,解释道:“你误会了,我不是说青楼楚馆的那些女子。 前几日宫里不是送来了几个伺候的吗?我看长得都很标致,皇后娘娘亲自挑的人,自是会伺候人,身子也干净的。” 宫里送人过来的意思,就是给他用的。 萧珩又是一声阴阳怪气的讥笑:“新婚之夜就张罗着给我找女人,我家娘子真是好生贤惠大方!” 云早早面对着喜怒无常的杀神,讪笑着:“应该的,合作愉快嘛,你以后想要纳什么人,不必问我意见,我全都同意,你若是遇到了心爱之人,我可以马上和离给她让位。” 她都退让到这样了,他总该满意了吧。 萧珩听着她的话,冷笑一声:“娘子若是遇到了心爱之人,也记得告诉本宫一声!” “你生气了?”云早早奇怪的看着他,带着几分小心谨慎的问:“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哪里说错了你告诉我?咱们成亲后,是要日日相处的,要互相知道对方的喜好跟底线,才能更好更融洽的相处。” 萧珩像是被人一桶冷水兜头浇了下来,恍然察觉这该死的药性,竟然影响到了他,让他情绪有些失控,很快便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没有。” 云早早松了口气,继续道:“我刚刚又仔细想了一下,让皇后的送来的人过来,明日定会传出咱们夫妻不睦的消息,还是让宁商去青楼买一个清倌人吧。” 萧珩没有丝毫感情波动的冰寒声音:“不用。” 云早早意有所指的又悄悄地往那边看了一眼,没看到位置就赶紧转移目光,问:“那你要怎么办?” 萧珩声音冷沉:“还要劳烦云天师帮本宫配置解药,剩下的本宫自己解决。” 很快。 宁商便带着人把需要的药材给她送了来,身后还跟着俩抬浴桶进来的侍卫。 浴桶被放在了外间的屏风后,两个侍卫进进出出了几趟,把一桶桶水倒进浴桶里,又拎了两桶的冰块。 云早早在里间配药的时候,悄悄的瞄了一眼,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一直都不觉得萧珩是个什么好人,可今日他都如此了还不愿找个女人来解决,莫非真的在为他未来的意中人守身如玉? 没多大会儿功夫。 外间的脚步声就消失了,门被人从外面给关上。 跟杀神共处一室,云早早总是不能完全集中精神,分出来一分神留意着外间的动静。 开始,是衣物的摩擦声,衣物被丢到屏风上的声音。 而后,就是他入水的声音,和一声压抑的难耐低喘和抽气声。 接下来,便久久没了任何动静。 云早早便也安下神来,收回了那一分留意。 萧珩很是难熬,身上带着的解毒珠,帮不了他太多,身体浸在冰水里,让他的理智渐渐的清明了一些。 可从里间传来的女儿家身上的馨香味道,却无孔不入的钻入他的鼻腔,刺激着他的神智,身体更是不受控制。 他清楚的知道,这些反应并无关于情爱,只是身体最原始的本能在作祟。 他眼底神色暗沉如深渊,冷色一闪而逝,抽出了一把匕首一划,腕上便是一道伤口,鲜血潺潺流出。 血的味道,是他此生最为熟悉,也最为厌恶的味道,鲜红的颜色,让他觉得恶心又兴奋的铁锈味道,终于压制住了她身上传来的香味,却没能压下身体的本能反应与渴望。 云早早对血的味道极其敏感,有血腥味漫开的时候,她倏地回头,有些担心的喊:“萧珩,你在做什么?” 萧珩的声音喑哑,眼底神色疯狂,声音却是冷静到了极致:“不想我控制不住强迫你,就好好配你的药。” 云早早鼻尖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烈,微微敛下眉眼,就见鲜血从屏风后面流了过来,眼底神色一凝,道:“我不是说帮你找人了吗?” 萧珩声音更冷:“我不想要。” 云早早能感觉到他人好像不大正常,便不敢再继续刺激他了,也不管他在干什么,专心的配药。 被她打扰了一次之后。 屏风后消停了会儿,鲜血的味道也似淡了些。 可不多会儿,又响起了他克制不住的喘息跟闷哼低吟声。 他声线本就好听,喘起来的时候,云早早整个人都不好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变成一团浆糊,莫名又想起了四年前的那个山洞里,那个一身都是伤疤,却体力无穷的男人。 等到配好解药,已经是子时了。 云早早拿着药过去:“吃药了。” 萧珩整个人仰躺在浴桶里,放在浴桶边上的手腕上,是一道道血痕,有的已经不流血了,有的还在流血。 浸在水里,他的鬓发都是湿漉漉的,纤长浓密的睫羽上,也落了两滴水珠,衬着他因药力漫上绯红的眼睛,似是破碎的泪珠,端的是美色可餐。 听到她的声音,他长睫颤了颤,便睁开了眼睛,空洞无神的漂亮凤眸似是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有些微微的涣散,艳色的薄唇轻启:“多谢。” 他伸手想要去拿药,却因为脱力差点儿整个人都滑进了浴桶里,流着血的手腕也浸入了冰水中。 云早早看着他这副好像很脆弱,却又说不出的凌乱疯狂模样,心突然软了一瞬,道:“你别动,我喂你。” 虽然人看起来不大正常,可他一直控制着也没攻击她,更没真的对她发疯,只是在伤害他自己罢了。 萧珩吃了解药之后,又惫懒的闭上了眼睛,冷凉的声线似是被浸得也有些濡湿的沙哑:“辛苦云天师了。” “我叫宁商进来了。”云早早对他道。 她都开始同情他了,被他亲爹给害成这样,若是有一天,他手刃那老东西的时候,她绝对会拍手称快。 萧珩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宁商进来,把他从浴桶里送到了床上安置好,给他处理了腕上的伤口,才离开。 云早早看着床上似是已经睡着的人,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从柜子里拿出两床被子,铺在了外间的软榻上。 洞房花烛夜。 两人折腾到了后半夜才各自睡去。 云早早睡得一点都不安生,一直在做梦,梦到四年前山洞里的春风一度,醒来的时候,身子是软的,脸是滚烫红透的。 她有些心虚的拍了拍自己的脸,下意识的抬头去往床上看,谁知道却撞进了萧珩一双空洞无神,却墨黑冷然的狭长凤眸里。 这一瞬间,她懊恼尴尬的真想化成空气消失掉,她刚刚是发出了什么特别奇怪的声音,把他给吵醒了吗? 萧珩沉着一张俊脸,带着讥诮的冰寒声音响起:“娘子这是做了什么美梦,你若是有需求,为夫也可以帮你找些身强力壮,知冷知热的伶俐小倌面首来伺候你。” 第89章 死去的亡夫 云早早怎么说也是有经验之人,不是没见过世面的黄花大闺女,对上他戏谑的笑,轻叹了一声,道:“那到不必麻烦九皇子了,我只不过是梦到我那死去的亡夫了,想起来我们二人曾经的闺房之乐。” 萧珩没料到她会有如此大胆露骨之言,嗤笑一声:“那还请云天师闺房之乐的时候安静点,你吵到本宫了。” 云早早握了握拳头。 萧珩已经转着轮椅背对了她,喊:“宁商,备水,本宫要沐浴。” 昨晚上折腾的太晚。 云早早若不是做了梦,醒了又被萧珩给惊了一下,还能再躺下睡他个昏天暗地,可这么一闹,她便睡不着了,起身洗漱。 萧珩昨晚洗了冷水澡,今日里在温泉泡了半个时辰才出来,拿着巾帕看着已经坐在桌前准备吃饭的云早早,温柔的唤了一声:“娘子。” 他泡的时间有些久,声音便像是被沁上了温泉水的湿热气息,那一双桃花眸也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暖雾,看起来愈发显得温润。 如意跟吉祥俩就要过去伺候他。 云早早放下筷子,道:“我来吧。” 她走过去,将轮椅推到屋里,拿过他手里的巾帕,帮他擦拭着还在滴水的湿漉漉长发,动作温柔而仔细。 萧珩也是微微阖上眼睛,看起来极为放松享受。 秦嬷嬷看着他们夫妻和睦,恩恩爱爱,心里别提多开心了,九皇子跟九皇子妃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羡煞旁人。 按规矩,昨日他们成亲,今日该要一早入宫跟帝后请安敬茶的。 不过萧珩倒是一点儿都不急,由着云早早给他擦干了发,还在问她:“娘子怎地不帮我束发?” 云早早佯装羞怯的道:“夫君,我不会帮人束发。” 萧珩眉梢微挑:“娘子以前也不帮你亡夫束发吗?” 他一句话。 把在旁边看的一脸满足的秦嬷嬷他们,给听得笑容凝在了面上,心里也是一阵惊惶,捏了一把汗,盘算着要是皇子妃生气,还怎么帮忙打圆场。 九皇子也是,这话可万万不能乱说的,好好的提什么亡夫没。 云早早却是浑不在意的道:“以前都是亡夫帮我描眉绾发。” 萧珩也似并未放在欣赏,道:“那我自是不能被别人比下去,我以后也定会日日帮娘子描眉绾发。” 候在一边的嬷嬷们,见他们夫妻二人并未因此闹什么脾气,才松了口气。 云早早似是因为听到他的话笑了,道:“秦嬷嬷,劳烦你帮阿珩束发,我在一边瞧着好好学。” 秦嬷嬷笑着上前,道:“好。” 剩下的几位嬷嬷,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还是有些复杂。 这小夫妻二人昨日不是折腾到了后半夜吗?怎地今日一早一口一个亡夫,多不吉利啊! 宁商装作自己是一团空气,低头盯着自己的鞋看。 主子今天的脾气,有点怪啊。 等萧珩收拾妥当之后。 癫和尚也带着小栗子过来吃饭了,吃完饭一抹嘴,告知他们,还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贫僧要带着小无念跟陈安他们回寺里了,这开春之后,庙里香客就多了,很多事情都需要他们帮忙。” “阿娘,我跟师父走了。”小栗子看向她的时候,神色有些复杂。 师父说阿娘跟萧叔父要造小人,给他生弟弟妹妹,让他跟着回寺里住一段时间,可他不能告诉师父,阿娘跟萧叔父不是真的成亲,他们不会造小人的。 “好,那你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你师父。”云早早是打心眼里觉得,让小栗子跟着癫和尚,比跟着她留在府里好。 一来,萧珩这个不确定性的危险人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来,被他皇帝老子下黑手。 二来,萧珩人前人后变脸的功夫,会给儿子幼小的心灵带来沉重打击,不利于他身心的健康成长。 “嗯。”小栗子乖乖的点了点头,又抱了抱她,转头认真的,满眼恳求的看着萧珩道:“爹,请你照顾好阿娘,我一定乖乖的,努力学本事,长大了孝顺你跟阿娘。” 萧珩一脸宠溺,摸了摸他已经渐渐长出短短发茬的小脑袋,道:“知道了,你乖乖跟着你师父,爹跟阿娘忙完了会去接你。” 小栗子很快被癫和尚给带走了,坐着从顾府牵回来的马车。 秦嬷嬷在一边提醒:“九皇子,皇子妃,你们该进宫了。” 这会儿进宫,时间已经晚了。 可如果不进宫去请安敬茶,就是坏了老祖宗的规矩,朝廷御史们的唾沫星子是少不了要狠狠喷他们的。 萧珩微微颔首,道:“娘子她不常进宫,许多宫里规矩都不懂,秦嬷嬷你跟着一起,也好照看她一下。” 秦嬷嬷应是,看着萧珩温柔的扶着云早早上了马车,才让宁商他们抬着他的轮椅放进了马车,欣慰的笑了笑,才上了后面的一辆马车。 马车一路往皇宫而去。 九皇子府的马车,说是马车,却与普通的马车不同,四匹马拉着的马车,宽敞华丽,就是个移动的房子,里面卧房书房厅堂都有,用屏风给隔开的。 萧珩在卧房的床上躺着,微微阖着眼睛,呼吸清浅,似是睡着了。 云早早则是在书房里画符,她画的很慢,一路上就画了三张,折好放进福袋里之后,起身活动了一下,顺手扔给了萧珩一个,道:“九皇子,拿着护身。” “多谢云天师。”萧珩接过符,顺手收进了宽大的袖袍里。 除了有皇上特许,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在宫门口必须下马,步行入宫觐见。 萧珩身体不良于行,倒是也得了些特许,不能骑马驾车直接入内,不过下了马车入宫门之后,可以乘坐轿子。 皇后向来以贤德着称,知道他们夫妻今天会入宫,早早的就命人抬了轿子在神武门候着了,并派来了身边的体己人,跟云早早见过面的徐嬷嬷过来。 徐嬷嬷见他们下了马车,迎了上去,行礼道:“九皇子,九皇子妃,皇后娘娘特意命奴婢在此等候,二位上轿吧。” 萧珩微微颔首。 云早早客气道:“徐嬷嬷辛苦了,等会儿我跟阿珩过去,定会好好谢谢皇后娘娘的拳拳爱护之心。” 夫妻俩上了轿子。 秦嬷嬷上前塞给了她一个荷包,笑道:“徐嬷嬷想必也知道,这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小夫妻昨晚上闹得有些过,早上起得有些晚了,还望嬷嬷在娘娘面前帮忙美言两句。” 徐嬷嬷摸摸了荷包的重量,笑着道:“奴婢省得的,不过今日,皇后娘娘还请了各家的诰命夫人进宫,商谈接下来给穷苦百姓施粥的事情,希望各家能慷慨解囊。 武安侯夫人也带着侯府大小姐一起过来了,此刻人正在娘娘宫里,陪着娘娘说话呢。” 第90章 殿前失仪 这话,就是提前给云早早提醒了。 云早早还忍不住低声跟萧珩感慨了一句:“人家这徐嬷嬷,收了钱是真的说事。” 萧珩感觉到了她的靠近,闻到她身上的馨香,蓦地就想起了昨晚的折磨,心里有些烦闷,往旁边挪了挪身子,离她远了些。 云早早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了他的嫌弃,也往旁边挪了挪。 好好好,以后没人的时候,她再主动跟他说一句话,就算是她犯贱! 轿子里的气氛,立时就降到了冰点。 两人之间的距离,都能再塞进去两个人了。 一直等轿子停下来,徐嬷嬷禀告说坤宁宫到了,请他们下轿。 宁商推着空轮椅候在旁边。 萧珩坐上轮椅之后,伸出手去递给云早早,温声唤她:“娘子。” 云早早对着他假笑,扶着他的手下了轿子,而后推着他的轮椅进了殿。 正殿里,正隆帝跟皇后坐在主座之上,两边坐着各府的诰命夫人,有的还带着府里的千金,望着能在皇后面前露个脸,如若入了皇后娘娘的眼,也能给指门好的亲事。 更有甚者,不舍得亲生女儿入宫的,便会带着家里的庶女赌一把,万一能在宫里遇到皇上,被皇上一眼相中了,直接收入后宫,对家里也能有所助益。 而今日,他们来对了,见到了正隆帝。 殿里的人,见到他们夫妻二人过来,皆看了过去。 侯夫人扫了她一眼,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心里却是一阵冷嘲,她以为离了侯府,嫁给萧珩,就有了靠山,能高枕无忧了吗? 她想得美。 他们已经想到了怎么让皇后跟太子开口,迎娶月月为太子妃的办法,等月月嫁给了太子,将来再登上后位,就是他们的死期! 云锦月看到云早早的时候,面上带上了几分喜色来,似是很开心能看到她。 在场的诰命夫人跟各家千金小姐们,看向他们夫妻,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却是带着祝福跟善意的笑。 萧珩今日穿了一身绛紫色锦袍,眼睛上覆着红色的锦绸,衬得他贵不可言的同时,也让他脸色越发显得病态苍白。 云早早生的明眸皓齿,姿容绝色,一身流彩暗花云锦宫装,更衬得她整个人端庄娴雅,气质脱俗。 两人站在一起,不论别的,只说容貌,那也算得上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秦嬷嬷跟徐嬷嬷跟在他们二人身后,已经跪下行礼了。 云早早跟萧珩也同时行礼道:“参见父皇母后,请父皇母后安。” 正隆帝攥在手里的茶杯,本欲砸他脸上,问问他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他是不是准备明天才来宫里请安,可看到秦嬷嬷的时候,也是收敛了些脾气,说话却也是没什么好气:“全都起身吧。” 说完。 他也没去看萧珩跟云早早这对新人,目光落在了秦嬷嬷的身上,道:“这混账东西,怎地劳烦嬷嬷你过去伺候他了?” 秦嬷嬷解释道:“陛下误会了,是老奴看九皇子成亲,府里也没个懂规矩可用心的人,擅自过去帮忙料理一下的。” 正隆帝道:“这混账东西,朕跟皇后给他派去的人,他是一个都不要,都给朕赶回来了,他怕不是就等着嬷嬷你过去呢,辛苦嬷嬷这么大年纪,还要为他操心。” 秦嬷嬷道:“劳陛下关心了,我这把老骨头闲来无事,都要闲出毛病来了,动动也是好的。” 在场的诰命夫人们,也是在正隆帝开口的时候,才认出跟着伺候九皇子跟九皇子妃的这位嬷嬷,是大长公主身边的老嬷嬷了,还是奶过当今陛下跟摄政王的奶娘,地位可不是宫里其他嬷嬷们能比得了的。 正隆帝道:“来人,给嬷嬷赐座。” “老奴谢陛下恩典。”秦嬷嬷说完,陪着笑道:“陛下,老奴斗胆说一句,您跟皇后娘娘,该先喝新人敬的茶。” 正隆帝道:“嬷嬷说的是。” 皇后娘娘也笑道吩咐:“嬷嬷,上茶。” 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若不是秦嬷嬷跟着,陛下今儿非得大发脾气不可,因着有她在,脾气才收敛了些,没为难九皇子跟九皇子妃。 侯夫人心里酸的不行,不过在心里安慰自己。 摄政王跟摄政王妃说是失踪,可京城知道内情的人,都认定他们是已经死了,说不得现在都变成一抔黄土了,萧珩这废物跟云早早这个丧门星依靠不了他们。 至于这老嬷嬷,她这么大年纪,也没几年好活了。 云锦月嫉妒的同时,又很是不齿。 云早早还真是不要脸,把人家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不死的狗奴才,都要拉出来给她撑腰摆排场。 云早早跟萧珩,给帝后敬了茶,行了奉茶礼之后。 皇后给了云早早一对翡翠绿颜镯,亲昵的拉着她的手说了会儿话,教导她为人妇之道,才道:“本宫今日请了各位诰命夫人过来,为了商谈给百姓施粥之事,你们夫妻也一块儿听听吧。” 云早早推着萧珩的轮椅,在皇后的右手边坐下了。 他们来之前,皇后已经将施粥的事情与在场的诰命夫人们说了听,此刻便问:“本宫比往前准备的略多些,拿出了本宫半年的月俸,六千两白银,诸位夫人以为如何?” 在场的诰命夫人们,皆没说话,都一致看向了皇后的生母,一品国夫人沈氏。 沈氏也当仁不让道:“既是做善事,国丈府义不容辞,娘娘,臣妇愿捐两千两银子,略尽些绵薄之力。” 她开了口。 其他命妇们,便也纷纷慷慨解囊,捐的银子一千一千五不等,最多的陈国公夫人也只捐了一千六百两,自是没越过沈氏。 最后。 只剩下云早早跟萧珩夫妻没说话了。 皇后看向他们,笑道:“本宫可是知道早早你卖香,日进斗金,今日本宫就为百姓们求你们一求,望你们能乐善好施。” 命妇们,看向云早早,等着她回答的同时,也有人在悄悄拿眼角的余光去看武安侯夫人的反应,等着看她笑话。 皇后娘娘这话,也不知有没有戳在她的肺管子上,云早早卖明心香赚了大钱,整个京城人尽皆知。 而他们武安侯府,有眼不识金镶玉,竟把她这个金疙瘩给扫地出门了。 云早早起身,刚欲开口。 云锦月突然小声的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在殿前失仪之后,又羞窘的捂住了嘴巴,只有些着急紧张的盯着那个从她手里滚落的东西看。 那是个通体黑色的球,鸽子蛋大小,咕噜噜的滚到了云早早跟萧珩跟前,便停了下来。 第91章 玄天观主令 云早早扫了一眼,便认出来了这是玄铁做的东西,上头刻着繁复神秘的道家符文,还写着四个字:玄天观主! 殿中。 一时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侯夫人拉着云锦月噗通跪在了地上,脸色有些发白,声音确是冷静:“小女殿前失仪,请皇上皇后娘娘责罚。” 云锦月一张妆容精致的脸也是一片惨白,跟着道:“请皇上,皇后娘娘责罚。” “月月这孩子一向懂事,她定也是无心之失,责罚什么。”皇后娘娘帮着说了话,看向正隆帝:“皇上,你说是不是?” 正隆帝点了点头,道:“这不是在朝上,只是皇后请诸位来陪她说说话,侯夫人不必自责,起身吧。” “多谢皇上,皇后娘娘宽宏大量,我回府之后,定会好好教她规矩的。”侯夫人谢了恩,才拉着云锦月起身。 皇后倒是对那东西来了兴致,一脸的亲切慈爱的道:“早早,那滚过去的是个什么东西,你拿过来与母后瞧瞧。” 云早早本不欲去捡那东西,云锦月身上掉下来,又恰好滚到她面前的东西,不是她小人之心,她是真的怕有毒。 不过皇后吩咐了,她也没办法拒绝,应了声,刚刚弯腰要去捡。 萧珩已经先她一步将东西捡了起来,他眼睛蒙着一层锦绸,又是个瞎的,却是准确无比的拿到了铁球,滚着轮椅到了前头,将东西递给了皇后娘娘:“母后请看,这竟是个玄铁做的稀罕物。” 皇后娘娘也是一阵惊讶,等看到铁球上的花纹跟字的时候,眼底有惊诧一闪而逝,转头把手里的球给正隆帝看:“皇上,您看这东西是不是有些眼熟?” 正隆帝只瞧了一眼,便正色了起来,道:“这是玄天观观主之令!” 他说完,把东西拿到了自己的手里,仔细认真的观看了起来,越看神色就越是严肃凝重,喊了一声:“陈德全,去钦天监,把徐监正给朕喊过来。” 侯夫人跟云锦月,在听到正隆帝的话时,也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了过去。 皇后娘娘笑问:“你们不知这是什么吗?” 侯夫人怔了片刻之后,才摇摇头:“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不知。” 云锦月也似是被惊吓到了,一脸懵懵懂懂的无措:“臣女也不知。” 皇后娘娘一脸温和的道:“月月不必害怕,可以告诉本宫,观主令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吗?” 云锦月道:“上个月初,臣女与娘亲去永乐宫给二哥祈福,路上遇到了一个扭了脚的道姑。 臣女见她可怜,便让她上了马车,捎了她一程,并给了她一些吃食跟盘缠。 她下马车的时候,说她与臣女有缘,要送臣女一份大机缘,便把这物送与了臣女,并叮嘱臣女一定要贴身戴着,说她还会回来寻臣女,教臣女他们一门的道法。” 云早早听到这里,说实话心里十分不爽。 这一任的玄天观主是不是脑壳不正常,竟然选中了云锦月这种天性恶毒之人做她的接班人。 她收回之前所有的想法,这样的玄天观,不值得她惦记,给她观主之位她也不做! 萧珩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纤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 宫里的秘典有关于玄天观的所有记载,义父的藏书里也有。 他没看过宫里的相关记载,那是只有帝后跟太子才有资格观看的皇室秘辛。 可义父藏书里所画的观主令,跟这个上面刻的符文是有差别的。 当然,皇室为了辨认真假,也会让历代的钦天监监正观看玄天观主令的画像,却不会给他们看其他的秘辛记载。 徐监正就是被喊来鉴定观主令真假的,行礼之后,便从正隆帝手里接过了玄天观主令,仔细认真的观察了起来。 云锦月悄悄地看了侯夫人一眼,心里坍塌不安,眼神却是清明自信。 侯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又轻轻攥了一下,让她安心。 这东西,是月月半个月前,在侯府库房发现的一处机关里无意间寻到的,一个玄天观主令,还有一本书,是侯府的上上任老侯爷,也是她跟侯爷的爷爷留下来的。 玄天观主令,是他命匠人按照画上的样子打造出来的,使用的玄铁是跟着太祖一起打江山的侯府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 书里则是记载了皇室的秘辛,书上说当初太祖能夺得江山,就是因为有开国皇后的辅佐,她又是玄天观的开山祖师,后世的皇家子孙,能娶到玄天观主,便是天命所归的君主。 当时他跟侯爷也没想用这个来让太子娶月月,可从太子跟皇后这边,黑不提白不提娶月月的事情,他们不讲旧情,也莫要怪他们侯府用些旁的手段了。 殿里的命妇们,这会儿目光皆集中到了徐监正的身上,也分出几分神来去看侯夫人跟云锦月,本是等着看他们笑话,此刻心里却是羡慕嫉妒的不行。 大周谁人不知,玄天观是大周开国皇后孝惠文皇后所建,也大周的护国神观。 观主的地位超然世间,皇上都不能轻慢。 若侯府大小姐手里的这个观主令为真的话,那她的地位可就一步登天了。 徐监正看了又看,仔仔细细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最后一脸郑重的道:“回陛下的话,此观主令,跟臣所观之画像,别无二致。” 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他可不敢妄断。 正隆帝微微颔首。 皇后看向正隆帝,问:“皇上,您觉得呢?” 第92章 得意畅快 纯阳道长还真是个活神仙,算的真准,玄天观主确是已经入了红尘,还是太后她老人家为自己儿子挑中的太子妃人选,真是天助他们母子啊! 正隆帝正色道:“月月,观主令虽在你手中,可你师父她还未曾传与你道法,玄天观也未开观,未举行观主继任大典,朕也未予以加封,观主令你先收着。” 玄天观闭观了百年,这百年间未曾有一位观主入世,怎地观主令突然就现于世间了,此事有些蹊跷,还有继续观察。 云锦月恭敬的接过陈德全送回来的观主令,行礼谢恩:“陛下说的是,臣女现在只空有观主令,并不是观主,自是不敢托大,臣女会等师父回来,听师父安排的。” 正隆帝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月月,你好好想想你师父长什么样子,朕让宫里的画师画出来,好派人去找寻你师父的下落。” 玄天观主跟他这个皇帝相比,虽只是个名头,可他只要想到这世间有那样一个人,不受他的皇权压制,还身负一个天命所归,他就想把那人除之而后快。 这世间,只有他一个人是天命! 现任玄天观主,他必须要着人尽快找到,然后想办法除掉。 玄天观的传承就是精妙高深,神秘莫测的通天道术,到时候他们连道术都失传了,只空有一个观主令,传承也就断在云锦月这里了。 皇后也趁着众多朝廷命妇都在,旧事重提道:“皇上,太子他仁孝,为太后她老人家守了三年的孝,如今也出孝了,他前几日还跟臣妾提起他和月月的婚事呢。 这两个孩子的缘分,是太后她在世的时候看好的,臣妾觉得,也该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云锦月跟侯夫人,心里欢欣雀跃的同时,又觉得可笑可悲。 若是他们没拿出玄天观主令,皇后不定还要拖他们到什么时候去,定然不会这么积极主动的陛下提起婚事。 其他命妇们,有人感慨侯府的运气好,有人嫉妒的红了眼。 正隆帝道:“皇后你是后宫之主,儿女的婚事,你来决定就好,朕都听你的。” 云锦月嫁进皇家才是最好,才能更好的拿捏住她,反正这个玄天观,是绝对不能留的。 “好,那太子跟月月的婚事,就由臣妾来打理了。”皇后知道他这是答应了,不由喜上眉梢,看向武安侯夫人,笑道:“侯夫人回府之后,也跟武安侯说说吧,该准备的就准备起来吧。” “是,皇后娘娘。”侯夫人一脸掩不住的笑意,眼角的余光看到上首座位上,微微垂着眸,看起来就情绪不佳的云早早。 自云早早离开侯府之后,她的气就一直没顺过,今日终于在她面前扳回一局,狠狠压了她一头,心里的郁气一扫而空,只觉神清气爽,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云锦月心里也是一阵得意。 云早早嫁的不过是九皇子那个瞎子残废罢了。 而她马上就要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了,未来她就是皇后,云早早跟她比,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侯夫人都能察觉到她的异常。 作为她夫君,爱她如命的萧珩怎么可能察觉不了,温柔的握住她的手,关心的问:“娘子,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云早早勉力对他笑了笑,道:“夫君莫担心,我无碍。” 萧珩是个随意惯了的,扬声便道:“父皇,母后,早早她身子不大舒服,儿臣先行带她回家休息了。” 皇后一脸的关心:“早早她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就去旁边厢房休息一下,本宫让人找太医过来给瞧瞧。” 萧珩道:“想是儿臣昨日洞房之夜做的有些过了,累着了她,就不劳烦母后跟太医了。” 云早早暗暗磨牙:…… 不要脸! 殿里的命妇们,都是过来人,可听他如此明目张胆的说起夫妻间的私密事,还是觉得九皇子这人实在是有辱斯文,荒唐至极。 这云早早也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不然的话,她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怎能把九皇子迷的非她不可呢? 各府的千金贵女们,更是羞红了脸,头都不敢抬了。 皇帝都觉得没脸,只想给他一个字,滚,可碍着有这么多人在,还是给他留了一点脸,冷声道:“那你们夫妻便回吧。” “谢父皇恩典。” 萧珩谢恩之后,扶起云早早,温声哄着:“走,咱们回府。” 云早早脸色苍白,额角鼻尖上一层细细密密的薄薄汗珠,一副虚弱的模样,本欲扶着萧珩的手往外走。 谁知道却被他的大手直接扣住了腰肢,拦腰抱到了怀里,还在她耳畔低语:“娘子,为夫错了,下次定不会让你如此辛苦了。”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殿里的人正好能听到。 正隆帝脸都黑了。 这孽障,看看他做的都是些什么混账事,说的都是些什么混话! 他就是故意要在这些命妇面前丢他皇家的脸面!让人觉得他这个当父皇的教子无方!养出了如此孟浪无礼的逆子。 云早早假装什么都感觉不到,羞恼的轻轻挣扎了一下,便似是没脸见人一般埋进了他的怀里,不过在经过沐国公府夫人身边的时候,还是跟她使了个眼色。 沐国公夫人也是个聪明的,接收到她的眼神示意之后,也起了身,道:“陛下,娘娘,近几日婆婆她身子不大好,臣妇每日都会亲自给她老人家煎药,这眼看着煎药的时辰要到了,臣妇也告退了。” 正隆帝道:“老夫人的身体最要紧,你下去吧。” 皇后也道:“本宫等会儿便让人传两位太医过去国公府给老夫人瞧瞧。” 沐国公夫人谢恩告退,出了大殿就见萧珩依旧抱着云早早,夫妻俩已经走了一段距离了。 云早早就知道,进宫时候皇后派来接他们的轿子,出宫的时候肯定就没了。 萧珩这疯子,进宫不惹他爹生气那就不是他了,他爹不让人把他给打死丢出宫都是好事了,还给他赐轿子,想得美。 沐国公夫人也不会去打扰人家新婚小夫妻亲密,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 等他们到了宫门口的时候。 再回头,远远地便能看到其他命妇们也朝着宫门口这边过来,个个皆是衣着华贵,仪态端庄。 云早早上了马车之后,看沐国公夫人回头瞧,喊她:“夫人,先上马车。” 沐国公夫人笑了笑,国公府的马车也已经被车夫赶到了她跟前,候在一边的丫鬟扶着她上了马车。 她这边刚上了马车。 本就有些阴沉沉的天空,突然毫无预兆的,哗啦啦的下起了雹子,小的米粒般,大的有鸽子蛋那么大,更大的堪比鸡蛋。 第93章 众矢之的 还在往宫门口行走的命妇们,一时间皆是慌了神,前后左右都是空处,压根就没有躲避的地方。 侯夫人下意识的拉着云锦月就往道边的一棵树下面跑。 可这三月的天,树木才刚刚抽芽,大大小小的雹子,从树枝的缝隙里哗啦啦落下来,并没有比露天要好上多少。 云锦月啊的一声惨叫,额头被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给砸中,立时便流出血来。 侯夫人也没好到哪里去,被雹子劈头盖脸的砸在脸上身上,虽没受伤流血,也是又疼又有应对的办法。 此刻见宝贝女儿流了血,心疼的不行,慌张的拉着她,就往距离最近的顺贞门方向跑,眼角的余光却是看到神武门门口,九皇子府的那辆奢华马车,眼底神色蓦地阴晦骇人,一声低咒:“定是那个丧门星使了妖法。” 云锦月忍着痛看过去的时候,恰好看到姿态闲适躺在美人榻上的云早早,和一脸温柔宠溺,正喂她吃糕点的萧珩。 他们的马车就停在他们正对面,一点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车门也没有关,像是在特意等着看他们的笑话般,看得她心头火起,愤恨的握紧了拳头。 其他的命妇们,也往能躲避雹子的方向跑,有往御花园那边去的,也有跟侯夫人一样往顺贞门那边跑的,一时间各有各的狼狈,之前的贵气仪态也不复存在。 马车上。 萧珩又喂她吃了一块阿胶糕,颇带着几分兴致问:“你算到了?” 云早早摇头,实话实说:“我没算到是下雹子,我只算到殿里有一半人,会有血光之灾,由这么大的出事规模可以推测,她们定是一起出的事,咱们不与他们一起走,便能免受波及。” 她要是什么都能算准,她就不是云早早,她就是神仙了。 沐国公府夫人,见宫里狼狈奔逃,失声尖叫的贵妇贵女们,感激的对着云早早微微颔首,便对车夫道:“回府吧。” 她今日算是逃过了一劫,否则的话,她定然也会跟那些人一样,就算不受伤,也会狼狈难堪。 九皇子府的马车,也紧随其后离开了。 雹子没下多大会儿,贵妇跟贵女们刚跑到可以躲避的地方,便停了,众人皆是衣衫头饰凌乱,窘态,窘迫狼狈,心有余悸。 有大半人都或多或少受了伤,有人是被雹子给砸中了,有的则是跑的太急跌倒受了伤。 雹子停了。 皇后派过来查看他们情况的公公跟嬷嬷宫女们也匆匆忙忙的到了,见之前还光鲜亮丽的贵妇贵女们此刻狼狈的样子,赶紧表达了皇后娘娘对她们的担心。 徐嬷嬷是皇后身边最受重视的人,道:“诸位夫人,移步太医院瞧瞧去吧。” 场面还是有些混乱,命妇贵女们各自谢恩,声音便有些杂乱。 云锦月受了伤,还被砸得浑身都疼,又想到在马车里看笑话的云早早,也不想让她好过,便拿手捂住了嘴巴,变了声音:“怎地九皇子妃刚离开,就下了雹子。” 她说完,趁着混乱,赶紧不动声色的挪了地方,从侯夫人的左后方,到了她的右后方。 她的声音很小,可在众人一致的道谢声里,却显得格格不入,有离得比较近的人听到了她的话。 平日里脾气就火爆,性子直,在家里更是说一不二的乐安县主便听到了,此时也因躲避雹子而弄得一身狼狈。 她心里本就不痛快,找到了发火目标,哪里有忍着的道理,阴阳怪气的道:“我听闻九皇子妃是个能掐会算的,她刚走没多会儿,这天便下起了雹子。 也不知她是算准了才离开,还是运气当真就这么好,连老天爷都给她面子,下雹子不打她,专打我们。” 有人便跟着道:“沐国公夫人也跟她一起离开了,我可是听说,她治好了小公爷的腿,国公府跟她关系非同一般。” 有人嘲弄道:“想必是九皇子妃看不上咱们这些人,算到了咱们有祸事当头也不愿告诉咱们,就想看着咱们出丑闹笑话吧。” 一时间。 所有人心里憋着的火,都找到了发泄针对的目标,认定了就是云早早心思歹毒,算到了却不告诉他们。 侯夫人心里一阵爽快,就连身上都不觉得那么疼了。 云锦月得意的勾起唇角,不管这件事情,云早早她有没有算到,反正她在京城这些命妇贵女心里的印象,是糟透了。 所有人心里都会认定她就是个自私自利,阴险歹毒的小人! 她不是想要在京城里做大家贵族的买卖吗?得罪了这些人,只要她们在自家夫君儿子面前吹吹耳边风,说说她的不是,就能让她在京城寸步难行。 徐嬷嬷把他们送到太医院,着太医给他们看了伤,将他们送出宫之后,便回了坤宁宫,把所见所闻事无巨细的禀告了皇后。 皇后眉梢微挑,饶有兴致的问:“哦,那第一个站出来说云早早见死不救,引起众怒的人是谁?嬷嬷可看到了 ?” 徐嬷嬷道:“老奴看到了,是云家大小姐云锦月,她变了声音,说完之后也换了站着的位置,当时又乱的很,并没有人察觉到她说了话。” 当然了,就算她挑起了众人对云早早的怒火,也不至于因言获罪。 这件事也没有人会去追究,毕竟她说完之后,还有人说了更过分的话,甚至一口咬定了他们遭此劫难,就是因为云早早,因而还嫉恨上了她。 皇后笑了笑,喝了口茶水,满意的道:“倒是个有心机手段的,想要嫁给宸儿,做他的太子妃,太过于天真善良可不行,还不被那些心怀鬼胎之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还怎么帮宸儿登上皇位。” 徐嬷嬷道:“娘娘说的是。” 这边一场雹子下来,云早早成了众矢之的。 不过她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别人怎么看怎么想她。 回府之后,她本是想要睡个回笼觉,谁知吃了饭之后,又不大困了,刚拿了个蒲团,准备去窗口的阳光下打坐修炼。 吉祥一脸激动的跑了进来。 第94章 看她出神 云早早停住了脚步,看向她。 吉祥兴奋的一张脸都红通通的:“小姐,各处的赌坊都开始分账了,我跟如意把您投出去的钱算了一下,这次咱们一次能进账五十八万九千三百两白银。” 怪不得赌狗那么多,赌钱这东西,还真是一本万利。 小姐投进去了十万两白银,分散押到了京城大小赌坊里,这一转眼的功夫,就接近翻了六番。 她跟如意还有两位嬷嬷,知道小姐是个有大本事的,也跟着她一起小赌了一把,每个人也赚了小一千两银子。 “你去找宁商,让他派人带着你们去赌坊拿钱。”云早早说完,又道:“你把秦嬷嬷给我请过来吧。” 秦嬷嬷是已故大长公主身边的老人,在皇帝面前也是有脸面的,很多她不大懂的规矩,还是要问问这些老人家的。 吉祥应了声是,赶紧去按照吩咐办事了。 秦嬷嬷很快就过来了。 云早早请她坐下,跟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嬷嬷,我前段时间在赌坊押了些赌注,赚了些钱,你也知道,我们道门之人,最讲究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赌博赚来的快钱,都留在手里有损功德。 我想捐出去一半,您觉得是该去安国寺门口施粥呢?还是给因这次雹子而砸了屋子的百姓们休整他们的房子?” 秦嬷嬷思索了片刻,道:“回皇子妃的话,城里的百姓,就算再艰难,也总是能吃的上一口饭的,老奴听说,京郊很多的百姓,这次也糟了灾。 上个月那场倒春寒,就造成了许多人家地里的庄稼死苗。 这次雹子,害惨的又是他们。 现下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他们想要补苗就得从自家留着的口粮里扣,补了苗一家老小就得挨饿,老奴觉得,皇子妃可以买些种子,分发给受灾的穷苦庄稼人。” 云早早就知道得信老人家的智慧,直接拍板决定了:“嬷嬷说的是。” “是皇子妃有心了。”秦嬷嬷很开心她有事能找自己商量,笑的满是皱纹的一张脸都成了花儿,继续道:“京城百姓的房子,也可以捡些受灾严重的街坊,出钱帮他们修缮房屋,搏些声名。” 云早早点头:“好,都听嬷嬷的。” “老奴手里还有些得用的人,是王妃那个时候留下来的,老奴让他们过来给皇子妃你帮忙。”秦嬷嬷也不把她当外人,能帮的就帮她。 这几日的相处,越是了解亲近就越是喜欢她,脾气好,待人亲和,给她的感觉很像她家王妃。 “那就多谢嬷嬷,也多谢王妃了。”云早早对摄政王妃是很感兴趣的,忍不住打听:“王妃她在京城的时候,也经常做善事吧。” 秦嬷嬷回忆起王妃,笑的一脸慈爱宠溺:“皇子妃你啊,跟王妃她脾气性子都很像,我也不瞒你说,她的命格可不如你。 她命里无财,赚到的钱,一定时日内不花出去就要走霉运。 她经常散财,帮大周各地受灾的百姓,给流民施粥,帮他们安家立命。 还在各地建了不少慈幼堂,专门收养孤儿,给他们提供吃食住处,还教他们读书识字。” 云早早听到这里,脸色都跟着严肃了起来,指着皇宫的方向,道:“王妃她做这么多事情,那位没意见吗?” 不是她阴谋论想的太多,摄政王跟王妃,该不会是因为做的太多,受百姓拥戴,犯了龙椅上那位的忌讳,才失踪的吧! 秦嬷嬷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解释道:“只有京城跟摄政王的封地那边是用王妃的名义办的,其他地方,都说是各地乡绅争相效仿建立的,很多士族乡绅也是捐了银子的,功德碑上都刻着他们的名字呢。” 整个大周,就是这些士族乡绅撑起来的,那位就算再恨摄政王跟王妃,也不敢犯众怒。 云早早懂了,不由赞道:“王妃当真是思虑周全。” 她很喜欢听王妃的事情,王妃这个命里无财的命格,倒是跟师父很像,师父也是赚了钱都给她,身上揣个十两银子,过不了两天,就会开始走霉运。 秦嬷嬷很快就下去了,去给他找得力的人手。 萧珩回府之后,就一直在书房里练字,听到动静,眉心微蹙,沉声问:“齐大,怎么来来往往的这么些人?都是做什么的?” 齐大一直也没离开,自然也不知道,过去问清楚之后,赶紧回来禀告:“主子,是皇子妃她想要做善事,要帮受灾的百姓修缮被雹子砸坏的房屋,还要去城外给受灾的百姓发放粮种。 这些人都是秦嬷嬷找来帮皇子妃她做事的,都是以前王妃跟前得用的人。” 萧珩眉心皱的更紧了,声音也更冷了几分:“她怎么没跟我商量?” 两人定亲之后,她有什么事情都是会跟他商量的。 现在成了亲,反倒是不找他商量了?是什么道理? 齐大悄悄腹诽这谁能知道呢?您得问您自己啊! “我去看看。”萧珩说完,摇着轮椅出了书房,朝着厅堂过去,到了门口,就能听到她在跟那些人说话商谈的声音。 午后的阳光,从大门口照射进厅堂,也落在她的身上,在她周身镀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让她整个人显得越发的生动伶俐,从容雅致。 她很认真的听各位管事们的想法跟意见,该采纳的采纳,该驳回的驳回,做事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精准而迅速的给他们分配好了各自的任务。 一时间。 萧珩竟看得有些出神,不忍打扰。 直到她一口气说完话,喝了口茶水,微微抬眼看到了他,却又沉着而冷漠的移开了目光,丝毫没有要跟他说话的意思。 他正在摩挲转动扳指的手指,蓦地捏紧了扳指,力道大到骨节分明的如玉长指,指节处都开始泛白。 她看到他了,却不理他! 这个认知,让他喉间有些发堵,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来,下一刻便用拳心抵住薄唇,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第95章 找小主子 各位管事皆朝他看过去,恭敬的行礼:“九皇子吉祥。” “不必多礼。”萧珩微微颔首,一句话说完,又开始咳了起来,咳得一张如玉的俊脸就开始漫上了不正常的薄红。 管事们下意识的看向了云早早,神色各异。 萧珩咳得更厉害了,像是要把心肺都给咳出来一样,模样带着几分委屈的看着云早早,声音咳得沙哑:“娘子,我难受。” 云早早这才开始她的表演,端着一杯茶水过去,一脸的担忧心疼,把茶水送到他嘴边:“别说话,先喝口水压一压。 ” 萧珩就着她的手抿了口水,又低低的咳了两声,才哑着声道:“多谢娘子,我好多了,娘子是在商谈什么事,为夫能帮得上忙吗?” 云早早道:“就是给灾民修缮房屋,发放些粮种,我已经跟各位管事分好了任务,你近日身子不大好,就好好养着,不需操劳这些事情。” 萧珩声音有些虚弱,却温柔:“无碍的,娘子要做事,为夫自然要帮忙,我听听你们怎么安排的,我到时候与你一起去。” “好,那你万事必须要听我的。”云早早也提出了要求,心里却总觉得萧珩这阴晴不定的狗东西,就是出来人前招摇,消遣她玩儿的。 “为夫自然是什么都听娘子的。”萧珩很是自然的牵起她的手进了厅堂,对在场因为他过来而有些紧张的管事们道:“你们继续,本宫就是个旁听的,你们不必在意。” 说完。 他乖乖的滚着轮椅到了云早早的椅子边,微微敛下眉眼来,如玉的长指,把玩着她腰间挂着的荷包,绕着上头的穗子。 云早早轻轻拍了下他的手,没拍开,便也不去管他,一本正经的管事们道:“别管他,乔管事你刚刚说到哪里了,咱们继续。” 几位管事则是满眼的新奇,偷偷的看她旁边的萧珩。 这位爷可不是个什么好脾气的,用他们做事的时候,做的好了还能得他一句肯定,事情要是做不好,那是要重罚的。 可在皇子妃面前,他就像是猛虎收起了利爪跟尖牙,变成了乖顺又温柔的大猫咪,能让他如此,想必他是爱极了皇子妃。 他们再看向云早早的时候,除了尊重外,更多了几分由衷的佩服,能驯服九皇子的人,能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救济灾民的规模不大,只在京城小部分区域跟城外,这次议事主要是给过来的管事们分配任务,让他们去做救济前的统计工作,和预估大概需要的银两。 管事们各自领了任务,议事结束,他们也赶紧告辞离开了。 出了院门。 几位管事才敢小声的开始说话。 “秦嬷嬷看人是最准的,皇子妃的性子跟行事风格,跟咱们家主子还真的有五成相似。” “不止吧,我觉得得有七八分相似,皇子妃也是道门中人,若是咱们家主子在,肯定会很喜欢她这个儿媳妇的。” “九皇子也被她驯的服服帖帖的,在她面前乖得跟只猫一样,皇子妃跟咱们主子一样,真是本事了得。” “对对对,这份拿捏夫君的本事,最像咱们主子了。” “说到主子,苍姑那边,还是没有找到小主子的下落吗?” “没呢,咱们的人找过去的时候,道观早就人去楼空了,九皇子的人还比早去一步呢,也没找到,也不知道她一个小姑娘家的,到底能去哪里,这要是出了什么事,等主子回来了,咱们可怎么给她交代啊,她可就那么一个宝贝徒弟。” 一群人说着说着就转移了话题,从欣慰高兴到唉声叹气,愁容满面,担心沮丧也只是两句话的功夫。 正厅里。 云早早把杯子里的茶一口饮尽,润了润因为说话有些干的嗓子,也没看萧珩一眼,转身就回了卧房,重新拿起她的蒲团,打坐去了。 卧房本是萧珩的卧房,从价值前进的金丝楠木千工拔步床,到雕工精致的红木彩漆柜,再到靠南边的一排由五彩琉璃镶嵌而成的落地窗,无一处不精致奢华。 她把蒲团往窗边一放,午后的阳光透过琉璃照进来,落在她的身上,温暖又不刺目,让她打坐修行都能事半功倍。 萧珩有点不开心,闭着眼睛,认真感受着她周身的气息变化,掐着她入定的时候,就难受的咳嗽一声。 他都咳嗽得那么厉害了,她竟然还有心情在太阳底下打坐,问都不问他一句。 成亲之前她可不是这样的,看到他喝毒药,看到他脸色苍白,听到他咳嗽的时候,最起码还是会关心他一句的。 云早早刚开始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也没怀疑他,被打断了一次之后,静下心来再入定第二次。 当第二次被打断的时候。 她基本可以确定了,萧珩这个狗东西就是故意来给她捣乱的。 等到第三次的时候。 她已经忍无可忍了,起身把蒲团往地上一丢,指着他问:“九皇子,你三番两次打断我入定修行,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萧珩眉梢微挑,俊脸上满是无辜的问:“娘子你生气了?” 云早早咬着后槽牙:“你说呢,你在床上正爽,马上就要到的时候,我打断你,不让你到,你生不生气?” “我没有试过,不知道。”萧珩慵懒的声线沁了几分冷凉。 她可真会说话,这又是跟她那早死亡夫的闺房之乐吗? 他现在倒是很想知道,是不是所有跟过男人,生过孩子的女人,都跟她一般荤素不忌,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 云早早换了个形容:“那就是你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你杀的正起劲,有人突然抢了你的人头,你生不生气?” “娘子这么说我便有些明白了,不过在战场上,没有人能抢到我看上的人头。”萧珩撩起眉眼来,空洞无神的狭长凤眸看向她:“可是娘子并不止是因为这一件事在跟我置气吧,你之前议事的时候,就开始生气了。” 云早早:…… 第96章 本宫过去 所以呢? 她是不是该谢谢他心细如发? 萧珩继续道:“娘子之前说过,咱们既已成亲,结为了夫妻,就要了解彼此的喜好忌讳,那娘子可以告诉我,为什么生气吗?” 云早早噎住,这话确是她说的,所以她现在是被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只能自己认了,也跟他挑明了:“早上在轿子里的时候,我跟你说一句话,你不理我就算了,还恨不能躲我八丈远,你承认不承认?” 萧珩想起来了,原来她是因为这事在生气。 云早早说了出来,心里也舒坦多了,大马金刀的往蒲团上一坐,道:“你不喜欢我私下里跟你说话你就直说,你不知道你的态度很让人生气吗? 还有,你想要让人觉得咱们情深意重,也大可不必非要肢体接触,免得碰了我让你恶心,人前恩爱,人后擦手。” 她就是看不惯他这副矫情样,怎么了? 她不提肢体接触的事情,萧珩都几乎要忘了有多久,他没有在碰过她之后擦手了,眉心微蹙,道:“原来娘子对为夫的意见那么大。” 云早早冷笑一声,嘲弄道:“萧珩,这里也没有外人,你不必娘子为夫的恶心你自己,也凭白恶心我,咱们又不是真夫妻。” 萧珩却是丝毫不见生气,眉梢微挑,道:“人前人后要表现一致才好,否则很容易喊错称呼,在小事上被人抓到把柄,很容易在人前露出破绽来,娘子说呢?” 云早早点头,发泄了情绪,头脑冷静下来了之后,再仔细想想,确是她想的有点多了,以为自己跟他认识相处了一段时间,好歹也能算得上是熟人了。 可他的定位很清楚明白,就是互相利用的合作伙伴关系。 她点了点头,很认真凝重的看着他道:“我觉得夫君说的对,是我太过于情绪化了,我以后定会痛定思痛,摆正自己的心态跟位置,绝对不会把私人情绪带到咱们的合作里。” 说完,她走到书案前,画了张符。 萧珩就见那符上四周是繁复的道家符文,中间则是四个龙飞凤舞飘逸潇洒的大字: 心如止水。 他看得眉心微蹙,心里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冷笑一声,摇着轮椅转身,声音越发的冷凉了:“那还望娘子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云早早折好了符纸转头看过去,他已经滚着轮椅出了屋,浑身都散发着冰冷的压迫感,看得她一阵腹诽。 他的警告她收到了,她也答应了要执行。 可他莫名其妙的怎么又生起气来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接下来的两天。 云早早跟萧珩,还是该人前恩爱的恩爱。 可一直跟着伺候的齐大跟宁商,却是感觉到了不对劲,夫妻俩看起来好像比成亲前更亲密了,可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跟不自然。 两人互相交换情报。 齐大道:“主子这几天,心情特别坏,好像是在生闷气,毛笔都用断了好几根,镇纸也摔碎了好几个,锦鲤都喂死了好几池子,总是心不在焉的,皇子妃那边怎么样?” 宁商道:“皇子妃像是个出家人。” 齐大好奇:“你什么意思?” 宁商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就是我觉得,皇子妃她像是已经看破红尘,大彻大悟,无欲无求了。” 说到这里。 两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互相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问:“他们是不是吵架了?” 然后。 又一同叹了口气。 就算是吵架了,主子的事情,他们也不敢说不敢问不敢管啊! ** 云早早以九皇子府的名义,拿出银钱来救济穷苦百姓的事情,在派人去给受雹子破坏严重的街坊修缮房屋的时候,就已经在京城传开了。 刚开始的时候,还都是说她的好话,说九皇子妃心地善良,慈悲为怀,爱民如此,受到救济的人,都在感谢她。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坊间就开始有流言,说天降雹子,就是九皇子妃做的,她会妖术,是她召唤了天灾,砸坏了他们的房子。 证据就是她在会试之前,算到了会试期间天气会下雪转冷,还曾借机敛财,赚了一大笔不义之财。 而这次,她会帮穷苦百姓,不过就是为了赎罪罢了。 关键是这些谣言跟恶语中伤,还有人信了,其中那些房屋被砸坏了,家里财产跟人都受到了损失,找不到发泄目标的百姓们,更是深信不疑。 不过两日的功夫,整个京城都传开了,都说雹子是九皇子妃召唤的,九皇子府派下去帮忙修缮房屋的人,被人指指点点的骂。 更有甚者,作为被选中,免费帮忙修缮房屋的人家,不满足于只修缮房屋,还拿着传言当令箭,叫嚷着让云早早赔钱。 云早早这两日,又恰好不在,去安国寺陪小栗子去了,等再过两日粮种买够了,就直接去城外的村落分发粮种。 萧珩没有跟她一起去安国寺,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有人问起就说身体不好,在休养。 宁商慌慌张张的进来的时候。 萧珩刚写完一张字放下笔,语气平静无波:“慌什么?” 宁商道:“主子,外头的传言越来越不像话了,都把皇子妃说成是降世魔星了,不光说这次的雹子,上次倒春寒的雪是她召唤的天灾,就连去岁的济州的大洪水,前岁的滇州地震,都安到了她的头上。 昨日里那些被皇子妃选中给修缮房屋的百姓,还只有零星的几家叫嚣说皇子妃给他们修缮房屋,就是做贼心虚,让皇子妃给他们钱财补偿。 今日已经有很多人集中起来讨说法,要咱们皇子府,要皇子妃过去给他们一个交代了。” 这就是一群白眼狼,得了好处还不知足,还妄想把事情闹大,讨来更多的好处,升米恩斗米仇说的就是他们这种随波逐流,心眼子又坏的东西。 萧珩眼底有明显的猩红一闪而逝,唇角勾起凉薄的弧度来:“要说法是吗?本宫这就过去,好好给他们一个交代!” 第97章 都给砸了 宁商听着他的话,冷不丁的打了个寒噤,开始在心里为那些闹事的人默哀了。 完了。 主子这几日心情本就不好。 这群闹事的狗东西,算是撞到他的刀刃上了,就等着倒霉吧! 闹事的人,是没敢去九皇子府闹,而是集中在了街边的一个院子门口,将门口的路都给堵得严严实实。 这处院子,是负责修缮工作的金管事临时租用的,就在受灾最严重的街坊里,方便统筹吩咐人做事,各种修缮用的材料也在这里。 萧珩的马车停下来的时候。 宁商扯着嗓子就是一声洪亮的大喊:“九皇子来了,你们不要吵不要闹,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闹事的人转头看过去,就见到一辆四匹马拉着的奢华马车。 萧珩从里面打开了车门,眼睛上蒙着的是一条跟成婚那日一样的红色锦绸,衬得他面如冠玉,唇角勾起的一抹笑,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和善。 他这副样子,跟传闻中的心狠手辣,目空一切,飞扬跋扈没一点关系。 可他的威势在,一时间并没有人站出来说话。 直到萧珩温醇的声音响起:“你们有什么委屈,尽管告诉本宫,本宫自会替你们做主。” 听他的言谈,再看他的态度,就有些蠢货自以为是的觉得他过来是为了平息谣言,怕接着闹下去对九皇子妃不利,想要帮她挽回一些被破坏的名声。 便有人抹着眼泪诉苦:“九皇子,那日下雹子的时候,我家娘子正巧在外面,脑袋都给砸了个血洞。 看病抓药且不说,还耽误了家里活计,大夫说之后还得吃好的养着,等她好了,至少得花十两银子。” “天可怜见的,苦了你们了。”萧珩哀叹了一声,吩咐道:“宁商,过去帮他记一下,姓甚名谁,家住在何处,损失了多少两银子。” “是,主子。”宁商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不过主子让做什么他做什么就是,拿着纸笔走到那人身边。 那人没想到九皇子这么好说话,待人这么和善,心里喜不自胜,赶紧把自己的姓名,住址和损失的银两仔细的说了一遍。 这次还真让他给掏着了,九皇子真的为了九皇子妃,心甘情愿的被他们坑,花钱买息事宁人。 其实他家娘子,根本不是被雹子砸伤的,他跟街里面的周寡妇厮混,被他娘子当场抓住,他娘子跟周寡妇撕扯的时候,磕到了旁边的石墩子上。 抓药什么的都是他胡扯的,他有钱也不会给那黄脸婆抓药,她能活就活,死了他就拿着十两银子,再娶一个黄花大闺女岂不美哉。 其他人,见九皇子如此通情达理,见第一个人成功了,也纷纷过去登记。 云早早带着小栗子过来的时候,就见这处热闹的很,很多人都排着队的在找九皇子府的侍卫做登记,再看看慵懒的靠在轮椅上的萧珩,不知道他在搞什么。 小栗子已经挪腾着小短腿去找了宁商,知道他们在登记各家的住址跟损失之后。 他气得小脸都红了,跑到云早早面前告状:“阿娘,爹让人登记他们的损失呢,他们的家被砸坏了又不是因为咱们,凭什么要咱们赔钱?” 这摆明了是要把他们当冤大头了。 云早早把他抱起来,往马车方向走。 到了跟前。 萧珩微微倾身。很自然的张开双臂:“把小栗子给我。” 云早早把小栗子给了他,跟着跳上了马车,看着熙熙攘攘比繁华的街道还热闹的场景,道:“我才走了两天,他们闹得还挺欢,查到幕后主使了吗?” 散播谣言,也得有源头的,谁是先把这话给说出去的,他肯定能查到。 萧珩抱着小栗子坐在自己的腿上,给他变戏法似得,手心里出现了一颗饴糖哄他,道:“那日进宫的各家命妇们,因受了难堪,嫉恨起你来了。 十之八九回到家中都说过此话,被家里小厮丫头听到又往外传,是谁先说的,谁在其中又添油加醋,人太多,查不到源头。” “那麻烦你之后让人帮我把他们的名单统计一下,我好记账。”云早早也不是没脾气的人,相反的,她记仇的很。 她得把这些人都给记在小本本上,等他们谁以后遇事相求的时候,就是她为自己讨回公道的时候。 萧珩不置可否,微微垂眸跟小栗子说话:“告诉爹,这两日跟阿娘一起玩了什么?” 小栗子道:“阿娘画符,做符水,我跟师父师兄们,给后山的野茶浇水,阿娘说这样长出来的茶叶,才会更有灵气,味道才会更好。” “阿娘她累不累?”萧珩温柔的摸了摸他又剃得光溜溜的小脑袋。 “累啊,所以阿爹,我会好好跟阿娘学习法术跟画符的,到时候我就可以帮阿娘画符了。”小栗子很认真的道。 “我儿子真乖。”萧珩不吝夸奖,说完转头看向云早早,问:“娘子,这边你准备怎么办?” “他们既然贪得无厌,我自然不能惯着他们,我等会儿就让人收回救助,把修房子的人都叫回来。”云早早道。 萧珩笑了笑,饶有兴致的问:“那城外的粮种还发吗?” “发啊,城外的老百姓又没有骂我,我不能因噎废食。”云早早说完,看向这里闹事的人,道:“这些人也是被有心之人给裹挟而来的,虽有贪念却无大恶。 过来闹事的也只是小部分人,大部分人还是老实人,我只要把修缮房屋的人都撤走,他们这些闹事的,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人的本质就是趋利避害的,修缮的活计才开工了两天,就因为少部分人闹事而终止了。 那些老实的没来闹事的,和那些接了修缮活计打算着小赚一笔,和那些卖修缮材料赚钱的人,都会把损失算在他们头上的。 宁商他们十个府里的侍卫,很快就做好了所有的统计,回来禀告情况,压着火气道:“主子,已经记录好了,报损在一千两以上的人家,一共有十户,报损在五百两左右的,有二十户,都是些富贵人家。” 这些人,简直就是利欲熏心,岂有此理! 萧珩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来,慢条斯理的道:“你去找金管事,你们带人,把这些人家,都给本宫砸了。” 第98章 不需要挑日子 宁商眼睛就是一亮,声音都变得兴奋了:“是,主子。” 这些人不要脸。 就不要怪他们下手了! 云早早对着他拱了拱手,笑的眉眼弯弯的:“还是夫君的手段高明,小女子佩服。” 砸了就给他们砸了。 九皇子想砸谁的家,不需要挑日子! 那些登了记的人家,全都在兴奋激动,急不可耐的等着九皇子给他们赔钱,给他们发银子。 宁商带着府里的侍卫,进宅子里找到了金管事,把接下来要做的事简单跟他说了一下。 金管事就让人叫回来了六百薅人,都是招过来做修缮活计的泥瓦匠们,分成了三十个队伍,一个队伍二十人。 宁商带着人到了门口,把那三十户人家喊了出来,道:“你们带着我们的人去你们家吧,他们会负责你们家的活计。” 这三十户人家以为是要先给他们家修缮房子,乐颠颠的带人离开了,看着其他人一脸羡慕的表情,更是一脸的得意洋洋。 剩下的人,心里就不乐意了,大家是一起来讨公道的,凭什么他们要的银子多,就先去给他们修房子?这不公平。 法不责众他们还是懂的,九皇子又不是传闻中那种心狠手辣,不讲道理的杀神,他们对他们的敬畏之心,便少了许多。 有人看着对面马车上的一家三口,扬声问:“九皇子,先给他们修缮房子,那我们家的什么时候能修好,银子什么时候能给我们?” 有人跟着附和:“就是,凭什么先给他们修,是因为他们是富贵人家?我们是小户人家,就该着排在他们后面?” 有人开始抗议:“九皇子,你修缮房子,应该按照登记在册的前后顺序来,不然我们不服!” …… 云早早嗤笑一声,懒得理他们,嘭的一声关了马车门。 闹事的人还在喊,要公平待遇,可对面的马车,转了个弯,便离开了这里,只留给他们一个奢华冷傲的马车背影。 马车里。 萧珩问:“想去哪里看热闹?” 云早早道:“哪家狮子大开口要的银子最多,就去哪家看看。” 外头的马车夫宁商,就朝着那家要了一千五百两银子的人家过去了。 他们的马车在门口停下来的时候,由皇子府的侍卫带着的拆房子队伍还没有到,等了会儿才姗姗来迟。 云早早瞧了一眼,这宅子是一处五进的院落,门口两个威武霸气的大石狮子镇宅,两扇结实的垂花红漆大门,门上的牌匾上写着:马府。 过去闹事要钱的人,并不是马府的主人,而是被主人派过去的马府管家,跟门房说了声之后,便领着二十人的拆房队进了院子。 拆房队的人手里拿着的,不是修缮房子用的砖刀,瓦刀,泥抹子,而是大石锤,铁铲子,铁钩子。 然后,他们按照金管事的吩咐,两人一组,各自登上了正房,厢房,耳房,后罩房的房顶。 马夫人皱眉,看着上了他们正房房顶的泥瓦匠,一脸不悦,嫌弃的命令他们:“我们家正房没漏,已经修好了,你们去后罩房那边。” 这群没眼色的狗东西,会不会干活,这可是他们夫妻住的正房,早在雹子砸了屋顶的当日,就找人给修缮好了,只有下人们住的后罩房还没修。 正房房顶站着的两个,其中一个可不是泥瓦匠,是九皇子府的侍卫,看都没看他一眼,只站在屋脊上鸟瞰整个马府,等所有的泥瓦匠都站上了房顶,一声令下:“拆!” 他有的是高强的内家功夫,一句话清晰响亮的传遍了整个马府。 马夫人皱了皱眉,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等反应过来,屋顶上的两个人已经开始拆她的房子了。 一个人一锤子砸在了屋脊上,屋顶瞬时就是一个大洞,瓦片呼啦啦到处乱飞。 另外一人找了会儿,便一铲子下去把房顶给捅了个窟窿,用铁钩子勾在悬山上某处,用力往后一扯,瓦片便跟秋风扫落叶一般,全都飞了起来。 马夫人疾言厉色的大喊:“你们住手,你们是来做什么的?你们知不知道我马家是什么身份,我家小妹可是顾家三房正房夫人,你们这些狗东西,你们等死吧!” 房顶上的人,并没有搭理她。 马府各处屋顶,都跟正房的毁坏情况差不多,是真的可以称之为迅速拆家。 其他狮子大开口想要趁机讹炸的人家,也在经历着跟马家一模一样的情况,房子只眨眼的功夫,就被人给拆了。 他们义愤填膺,他们气急败坏,他们破口大骂,他们叫嚣着要报官抓他们,他们让自家护院去组织他们,可是都晚了,房顶都被掀了,瓦片落地上,便碎一地。 云早早抱着儿子,站在马车顶上看戏,马车高大,站上头能把马府的狼狈尽收眼底,看得她不由笑出声来,小声跟小栗子耳语:“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萧珩慵懒的声音响起:“娘子,我是瞎子,不是聋子。” 云早早赶紧改了口,张口就来:“你瞧我这脑子,这张破嘴,想错说错话了,夫君你这叫匡扶正义,惩奸除恶,惩恶扬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夫君仗义!” 她这一番吹捧,取悦了萧珩。 听得他唇角勾起,心满意足的抿了口茶水。 马府里,传来了马夫人哭天抢地的大骂声,呵斥家里的护院把他们都给抓起来送官府。 马府的护院,哪里是皇子府侍卫的对手,只一个侍卫,就把他们都给轻松解决了。 然后,在马夫人无能狂怒的咒骂声中,在护院们的痛苦哀嚎声中,带着泥瓦匠们,大摇大摆的出了马府。 不过他们这边刚刚出了府。 正好在附近带人巡守的云晋淮也听到动静过来了,首先看到的不是出马府的泥瓦匠们,而是站在马车顶上,十分招摇惹眼的云早早。 自云晋驰落榜那日之后,他就再未曾见过她,此时见到她便是一阵无名火起,一声怒喝:“云早早,怎么又是你!” 第99章 暖玉碎 云早早不想理他,并对着他的方向吐了个瓜子皮。 云晋淮眼看着那瓜子皮飘啊飘,落在了他的脚边,额角的青筋都在突突跳,人也要气炸了:“我跟你说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 她现在怎么会变得这么讨人厌。 他只看着她那张脸就气得肝疼。 云早早嗤笑一声,给了他一个白眼。 小栗子噗的一声,又吐了一个瓜子皮。 云晋淮一张脸瞬间铁青,严肃的看着小栗子,还拿出了做长辈的架势,教训他:“小东西,你不要跟你娘学她那些臭毛病。” 看看她把孩子都教成什么样了,跟她一样一点教养都没有。 “本宫的儿子,想怎么便怎样,还轮不到三公子你来多管闲事。”萧珩冰冷的声音在马车里响起。 小栗子也冷着一张小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不叫小东西,我叫小栗子。” 云晋淮一口气没上来:…… 他倒是要看看,云早早跟萧珩这个废物,能教出什么样的孩子来。 这小野种真是一点人话都不会说,被他一对没教养的父母乱教一气,早晚会闯大祸,谁也保不住他。 跟着他一起过来的校尉见他只顾个人恩怨意气用事,不问公事,压低了声音提醒了一句:“中郎将,咱们去问问马府到底发生了何事吧。” 这马府,跟中郎将还是有点亲戚的,马府的千金,是顾家的三夫人,也就是中郎将的三舅母。 “随我进去。”云晋淮这才转移了注意力,又回头恶狠狠的剐了云早早一眼。 她最好祈祷,马府的事情与她无关。 他们这边刚准备进府。 马府有人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是马府管家。 他跑得太急,不小心被门槛给绊倒,摔了一脸的血,见有皂靴停在自己面前,不顾疼痛仰起头来,看清来人时,立马扯着嗓子哭嚎着告状:“三公子,你可要为我们府里做主啊,他们欺人太甚,不讲道理,打砸了我们府里的房子不说,还打了我们府里的人。” 云晋淮听得有点云里雾里的,皱着眉道:“说清楚。” 管家一把一把鼻涕一把泪,又摔了一脸的血,看起来别提多凄惨可怜了,把事情的大概说了之后,道:“九皇子他承诺说要帮我们修缮房子,要赔给我们受到的损失,结果他翻脸不认账。” 云晋淮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对着马车方向拱了拱手,才问:“九皇子,可有此事?” 他最近巡逻的时候,也听闻百姓们议论说云早早是个妖女,是个祸害,是个天降魔星,就是来为祸人间的,雹子就是她施了邪术给降下来的大灾。 可他对此是嗤之以鼻的,雹子就是很寻常的天气变化罢了,她要是真有那么大本事,以她的歹毒,跟她对侯府的憎恶,一定会第一个召唤雹子砸烂他们侯府。 萧珩冷笑一声,冰冷的声音带着怒意:“他们四处散播谣言,恶语中伤我家娘子,还找本宫要交代。 本宫给他们的交代,就是把我家娘子给他们修缮好的房子,恢复成没修之前的样子。” 小栗子义愤填膺的道:“他们家房子本来就这个破烂样子,是我阿娘找人给他们修缮好的。 他们不知感恩不说,还说我阿娘坏话,还找我阿爹讹钱,要一千五百两银子。” 云晋淮虽然不喜欢云早早,更讨厌萧珩,可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面不讲道理,问管家:“你们要钱的事情可为真?” 马府管家冷汗涔涔,声音都跟着虚了下来:“是九皇子他让我们登记的损失。” “他让你们登记,可曾亲口说过要给你们赔钱?”云晋淮真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头装的是不是都是屎。 萧珩他是会吃一点亏的人,找他要一千五百两,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没有,可是他让我们登记了,不就是为了赔钱吗?”马管家哪里敢说谎。 当时那么多人在,有过去闹事讨公道的,还有过来围观的,只要问问就知道九皇子只说让登记,没说会赔钱,赔钱这个只是他们自己一厢情愿的以为罢了。 云晋淮听到这里,就知道这亏,马府只能自己吞下去,不能把事情闹大,沉声道:“本将知道了,这是你们之间的私人恩怨,我们龙武军不管这些杂事,你们府里若是不服气,就去告官吧。” 这群贪得无厌的狗东西真是被钱蒙了眼,萧珩找他们登记,不过是为了能准确的找到他们这些闹事的人,过来打砸他们家罢了。 马府管家以为在他这里能得到帮助,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撇清了关系,不甘心的看着他:“三公子,这件事你不能不管啊。” 云晋淮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再次看向了马车方向,忍着心里的不痛快跟火气,道:“九皇子,这件事情,末将多有得罪,在此跟您陪个不是,末将告辞了。” 说完。 他对着自己人一挥手。 转身的瞬间,马府又冲出来了一个人,是当家主母马夫人。 马夫人心知他若是一走了之,就没有人会为他们马家讨回公道来了,就算去衙门状告,对簿公堂,他们马家也不占理,哭的凄惨的喊:“三公子,我小妹可是你的三舅母,三公子当真要袖手旁观,任由九皇子夫妻把我逼死吗?” 云晋淮脚步未停。 马夫人却是不甘心,跑着过去就要拉住他。 谁知道脚下被一块小石子给绊到,整个人朝着他扑了上去。 云晋淮猝不及防被撞到,人是及时稳住了身形,腰间的那块暖玉却是直接被撞掉了。 嘭的一声。 很小的声音。 可却很清脆。 暖玉摔在地上,立时粉身碎骨,无数的碎片飞溅四散。 马夫人脸色立时煞白,有些惊慌失措的道:“对不起啊三公子,我不是故意的,你放心,你的玉佩多少钱,我赔给你。” 云晋淮在听到玉佩碎裂声的时候,心好像也跟着碎成了数块,喉间哽得难受,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似是不敢置信的蹲在地上,瞧着暖玉的碎片。 而后。 他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蓦然回头,看向站在马车顶上,嗑着瓜子看热闹的云早早。 第100章 反复鞭尸 云早早嘲弄的看了他一眼,便抱着儿子直接从马车顶上一跃而下,而后上了马车,道:“热闹看够了,宁商,回家吧。” 暖玉碎了。 云晋淮彻底失去了护身符。 接下来,才是好戏将要开场的时候。 萧珩评价了一句:“倒是块极好的玉,可惜了。” 云早早好奇的盯着他眼睛上的红色锦绸看:“你怎么知道?” 萧珩道:“摔碎的声儿挺好听的。” 云早早点头,到了这个时候,眼底才闪过一抹明显的心疼来,叹了口气,道:“是块顶顶好的玉,可惜了。” 可惜她那个时候被猪油蒙了心,一心只想讨好云家人,把玉送给云晋淮,给他做护身符。 马车。 很快便离开了。 云晋淮有些迟钝的转回了视线,一点点的,仔细的把暖玉的碎片给捡起来,放在巾帕上。 马夫人被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给吓得不轻,都不敢说话了,眼看着九皇子府的马车离开,急的咬碎了一口牙。 该死的,现在把他们给放走了,就再也没有机会找他们赔钱了,他们府里的损失,就只能自认倒霉,打碎牙齿和血吞了。 云晋淮这会儿,好似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四周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一次又一次的寻找替换着碎玉片,试图去修复它。 可玉碎的实在是太厉害了,不管怎么拼都拼不好。 跟着的校尉也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不正常,皱了皱眉,心道不过就是一块质地上乘的暖玉罢了,中郎将用得着这么在意吗? 他等了会儿,见云晋驰还在拼那玉,便开了口:“中郎将,玉已经碎了,您要是实在舍不得丢,想要修好,就拿去玉器店,找玉器师傅给你修。” 云晋淮这才回神,将碎玉细心的裹好,转头冷冷的,深深地看了马夫人一眼,沉声道:“咱们走吧。” 马夫人给看得不由打了个寒噤,吓得脸色煞白,一句话也不敢说,艰难的吞咽了一口之后,小心翼翼的转身,回了府,对人道:“关上门。” 管家问:“夫人,九皇子夫妻如此欺负咱们,把咱们府都给拆了,咱们难不成就这么算了吗?” 马夫人想到云晋淮最后的那个眼神,头皮都在发麻,怒火转移,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还敢提这件事,你这个没用的狗奴才,你不是说九皇子要给咱们赔钱吗? 现在钱没拿到,家里房子还被拆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管家眼珠子一转,道:“夫人,登记的不止咱们一家,有五百多户人家呢。 九皇子他要是把他们的房子都拆了,到时候咱们就组织起来,一起去衙门状告他,把事情闹到最大,闹到皇上跟前。 皇上定然不会放任九皇子如此鱼肉欺负百姓,到时候他赔也得赔,不赔也得赔。” “那你马上带人去看看,他拆了多少房子。”马夫人也是眼睛一亮,冷笑一声:“他就算是九皇子,敢拆我马家的房子,我也不会让他好过的。” 管家马上去看。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九皇子就拆了三十户人家的房子。 剩下那些人的房子,只是没有继续修缮,让泥瓦匠们把修缮用的各种材料都运走了。 这运走材料,终止房屋修缮的,可不止是上了登记册的五百多户。 而是进入九皇子妃免费修缮名单里的,整整五千三百户人家。 修缮名单里,心怀感激的人家也好,没去闹事不是因为不想,只是在观望中的人家也好,看着泥瓦匠们把修缮材料都给运走了,都急了。 各自拉着泥瓦匠们询问原因。 泥瓦匠们按照金管事的吩咐,情深意切,唉声叹气:“九皇子妃给诸位修缮房屋,只一心想积德行善,给诸位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谁知道那些害群之马,别有用心之人,把九皇子妃说的如此不堪不说,还找她讹钱。 马府你们知道吧,他们家的古董花瓶,是被他们家少爷给打碎的,可他们却撒谎说是下雹子那天,丫鬟拿着花瓶送去马老爷的书房,半路被雹子给砸烂了,找九皇子讹五百两银子。 东西街的那个陈大你们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他跟街里头一个姓周的寡妇私通,被他娘子抓奸在床,两个女人厮打的时候,他娘子的脑袋撞到了石墩子上,他非要说他娘子是被雹子砸破了头,找九皇子讹十两银子。” 这两户人家,就成了讹诈的典型。 泥瓦匠们在撤离的时候,只要遇到阻拦跟问询,都会把这两个人拉出来反复鞭尸。 除了这两家,其他闹事的人,也都被记录在册了。 他们自己报的家里有什么损失,准备讹诈多少钱,都写的清清楚楚,做成了一张张长长的告示,贴在了选中修缮的各个街道上。 清楚明白的告知所有人,不是皇子妃不愿给他们修缮房屋,而是因为这些人捣乱,趁机讹诈。 皇子妃因为这些人,深觉好心没好报,不愿再继续被人恶语中伤,心灰意冷之下,选择了终止对他们的帮助。 当然,皇子妃还是心善,那三十户人家虽然狮子大开口,把皇子妃把傻子欺骗,她也只把那三十户人家家里,由她出钱修缮的部分房屋给砸了,恢复了没修缮前的模样。 其余人家,已经修缮的部分,他们不会进行任何破坏。 有认识这些人家的,一眼就知道他们中的人,九成九都是编的瞎话,登记的那些损失,根本就不是被雹子造成的,有的人家两年前死了一头猪,都要算在雹子的头上。 这下子,这些贪心不足的人家,触犯了大多数人的利益,惹了众怒,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左邻右舍的,走到他们家门口,都得啐上一口唾沫,骂上两句解气,更有甚者在大门上泼屎泼尿的,半夜偷偷往他们院子里丢火折子火把想一把火把他们家烧掉的都有。 云早早这几日,每天听金管事来给自己汇报这些趣事,听得那是津津有味,乐此不疲的。 侯府那边,可就没她这么闲情雅致了。 云晋淮受伤了,跟人切磋武艺的时候,他自己耍的长枪枪头突然掉落,刺入了他的肩头。 云晋驰在落榜之后,就天天把自己关书房里不出门,听含笑说三公子受了伤,有些担心,才过来看他,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之后,眼底神色一凝,突然问:“老三,你的玉佩呢?” 第101章 要逼死我 云晋淮装作毫不在意的道:“摔碎了。” 云晋驰却是脸色骤变,厉声质问:“你说什么?怎么摔碎的?为什么会摔碎,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让你仔细着些,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不过就是一块玉而已,碎了就碎了,二哥你喊什么喊,我伤口都给你喊疼了。”云晋淮心里难受的很,可他一点都没表现出来,让二哥看到了,还以为他多在意云早早呢。 “就一块玉而已?”云晋驰看他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却是恼了:“那不是普通的玉,那是早早的师父留给她的,是她给你保平安的玉! 你这次受伤,就是因为你那玉碎了,不能再护着你了。” “二哥,开口闭口云早早,你还有完没完了?”云晋淮不耐烦的皱眉反驳,冷哼一声,根本不买账。 云锦月下意识的看向了侯夫人跟云晋安。 云晋安沉着一张脸,不悦的道:“老二,不是大哥说你,你这就是危言耸听了。 是云早早这么跟你说的吗?她就是个不安好心的,恨不能咱们侯府的人都死干净了她才满意。 你还不明白吗?她说这话,就是为了吓唬咱们,让咱们觉得侯府能够平安顺遂,都是因为她在,都要感谢她。” “好了,不要在家里提那个丧门星的名字,晦气。”侯夫人打断了他们,训斥道:“老二,你也不必事事都帮着她说话,淮哥儿受伤只是个意外,你莫要胡说八道,坏了他的心绪,耽误他养病。” 云锦月也跟着道:“二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寻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送给三哥的,我去安国寺,去永乐宫求大师,求观主给开光,也能护三哥平安。” 云晋驰无力的看着他们苦笑,最后一次据理力争:“你们口口声声说没用,那为什么玉佩在的时候,老三能两次化险为夷,这么多年来也是顺顺遂遂的,玉佩刚碎,他就受了伤?” 他现在只觉得自己跟这个家格格不入,他只是说了实话,就能让他们情绪失控,让他们恼羞成怒,让他们矛头一致,攻击诋毁早早。 云晋淮依旧在嘴硬,坚决不愿意承认:“二哥,我受伤就是因为意外,你就是上了云早早的当,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这些年,他从来没给过云早早一个好脸色,一有机会就会污蔑她,给她找麻烦,以她那阴险恶毒的性子,绝对不可能以德报怨护着他的。 “好,你们不愿意承认,你们说不是,那就不是好了。”云晋驰心累的很,一句话也不想再与他们多说,转身就走。 云晋淮为了证明他平安或者受伤都跟玉佩无关,又补充了一句:“二哥,你等着瞧好了,我换成月月送的玉佩,一样也能平平安安的。” 云晋驰没回答他,只一声低叹,心灰意冷的道:“娘,我准备去书院读书了,今日就走。” 这个家,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反正他说什么他们也不信不听,眼不见为净,他走后,他们爱怎么折腾,都随他们去吧。 侯夫人眼底神色一暗,疾言厉色的道:“老二,你给我站住,你现在真是好大的脾气,就因为我们不信云早早,你就要离家出走是吗?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还是说你因为落榜的事情,到现在还在嫉恨我撕了她卖的符纸?” 云晋驰心里一痛,立时便红了眼睛,喉间哽咽:“娘,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们任何人,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你们也不想我落榜。 我只怪我自己,我怪我当初怎么就不对早早好些。” 侯夫人也红了眼睛,字字诛心:“娘知道,你这些时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连娘的面都不愿意见,就是在怪娘。 你肯定在想,要不是因为娘,你就不会受冻,不会生病,也便不会落榜。” “娘,你这么说,是要逼死我吗?”云晋驰噗通一声跪在了她的面前:“不管娘信不信,我从来没有怪过您。” “那你在家里读书读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去书院,是看着我们就心烦吗?”侯夫人痛心难受的看着他,眼睛里都是泪。 云晋驰落榜的事情也是她的心结,武安侯后来虽不再明面上怨她怪她,可每次提起来,看她的眼神也是带着厌弃的。 “娘,你不要这样。”云晋驰心里又痛又恼又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只能给她磕头,一个又一个用力的磕在地上:“我不走了,我不走了总行了吧。” 娘这么说,就是往他心口上捅刀子,他何时怨过她,又怎能怎敢怨她,她是他的亲娘啊! “驰儿。”侯夫人逼了他之后,自己又心疼了起来,毕竟是她疼爱的儿子,扑过去将他扶起来,抱着他哭:“娘的驰儿啊,娘就知道你最懂事,你最知道心疼娘,你现在还年轻,你好好读书,下次科举,你定会高中的。” 侯府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他们夫妻感情失和,驰儿跟她心生嫌隙,都是因为云早早这个祸害,她怎么就不去死呢! ** 云早早这边,也听到了云晋淮受伤的事儿。 宁商兴致勃勃的道:“皇子妃,您是不知道,那长枪的枪头,上一个人使的时候还好好的,云晋淮用的时候突然就掉了,还恰好就伤到了他自己。 这说明老天爷也是长眼的,这就是他当初欺负您的报应来了。” 侯府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皇子妃都离了侯府,他们还是处处针对,可见在侯府的时候,欺负她欺负的更狠。 云早早点了点头,饶有兴致的勾唇笑开,慢条斯理的肯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她当初给了他们的东西,总是要一点点收回来的! 翌日。 云早早就带着小栗子出了城,去城外做善事,给城外的百姓发放粮种去了。 城内的修缮工作因为闹事的人被叫停了之后,她便让金管事把修缮的物资也都拉到了城外,免费给城外的村民们修缮房屋。 萧珩这天一大早,被他皇帝老子给叫进皇宫去了,没能陪着他们娘俩一起。 小栗子看着领粮种的老百姓,一队队的排成了长龙,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真诚开心的笑。 他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感慨道:“阿娘,师祖说的对,笑容不会消失,只会从一群上的脸上,转移到另外一群人的脸上。” 他话音刚落。 就听旁边有人惊慌失措的大喊:“落水了,有孩子落水了,救命啊,这里有没有人会水,来人啊,救命啊。” 第102章 四只水鬼 大喊救命的,不是旁人,正是金管家,急的一张弥勒佛似得胖乎乎,见谁都先带三分笑的脸都涨的通红,奈何又不懂水,不敢下河。 云早早距离他不远,带着小栗子跑过去的时候,就见那最多也就四五岁的孩子,在水里拼命的扑腾挣扎着,小脸青紫一片,眼看着就要沉下去。 宁商第一时间就要往水里跳。 云早早一把拉住了他,眼底神色冰冷凌厉,道:“你不能下去,我去。” 别人看不到。 她能看到,那孩子的两条腿上,有八个黑色的水鬼爪子。 是四个水鬼在往下拉扯他,却又控制着不完全让他沉下去,就是等着有人下来救人的时候,把救人的人一起给拉下去,做它们的替死鬼。 宁商还没反应过来。 云早早已经跳进了河水里。 小栗子大眼睛里满是担忧,倒是没有惊惧之色,心疼的喊了一声:“阿娘,你注意安全。” 宁商看了他一眼,这不看不要紧,就见从小栗子眼里看到的景象,有好几团黑雾一样的东西,缠着那落水的孩子,看得他心里不由一悸。 然后。 他透过小栗子的眼睛,就见云早早在靠近那孩子的时候,手指动作如飞的在虚空中画了一张符。 正常人看着明明是无形的东西,在小栗子的眼里,却是金灿灿的。 云早早一指孩子的方向,一声神圣威严的敕令:“去!” 符纸飞过去,快速变大,整个笼罩在了孩子的头顶。 云早早又是一声:“灭!” 轰隆隆的雷声响起,蕴含着无尽神圣力量跟强大威压的霹雳从天而降,准确的劈到了那几只水鬼的身上,立时便让它们魂飞魄散,化为黑烟消失不见。 云早早用了法术之后,身体有些脱力,快速游到了孩子的身边,从身后抱住他,带着他游回了河岸边。 金管事伸手抱了孩子。 宁商将她拉了出来,见她脸色不好,忙道:“皇子妃,府里的马车就在旁边,暖炉也已经升起来了,热水也准备好了,您赶紧去换身衣裳暖和一下。” 云早早看着那孩子,道:“孩子也给我吧,金管事你赶紧找人去问问,谁家丢了孩子。” 孩子受鬼气入体,已经昏迷了过去,小脸上黑蒙蒙的,必须得马上消解鬼气,不然时间长了,对孩子的身体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金管家赶紧把孩子给了她。 云早早抱着孩子进了马车,先给孩子驱散鬼气,才将他身上的湿衣服给脱了,放进了宁商准备好的浴盆里。 马车里虽然书房卧房正厅都有,可浴房是没有的,也没有浴桶,浴盆是宁商让人从存放粮种的地方找来的。 热水是一直在命人烧着的,云早早安排的,给这些排队领粮种的百姓们解渴驱寒用的,正好打过来就能用。 小栗子看着眼前的孩子,道:“阿娘,我见过他。” 云早早看着眼前长得白白嫩嫩,胖乎乎的孩子,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问他:“你知道是哪家的孩子吗?” 小栗子摇头:“你跟阿爹大婚的时候,我见过他一次。” 至于是谁家的,他不知道。 云早早道:“金管事去找了,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他的家里人了。” 她给孩子泡暖了身子,把身子擦干,又给裹了厚厚的被子放在了软榻上,让小栗子看着他,自己才脱了衣服进了浴盆。 她这边泡了会儿驱散了些寒气。 外头就响起了金管家的声音:“皇子妃,孩子的家人找到了,是安乐县主的小孙子,他父亲母亲都到了,要感谢您呢。” 云早早听到安乐县主的名字,眉心微蹙,确认过名字,是被她记在小本本上的人,惫懒的应了一声:“知道了,让他们稍等,我马上就出去。” 她从浴盆里起身,换了件干爽的衣裳,从屏风后走出去。 落水昏迷的孩子已经醒了,正用他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小栗子,似是想了一会儿,道:“你是九皇子府的那个孩子,你叫小栗子对吧。” 小栗子眼底闪过明显的惊喜来,点着小脑袋道:“对,我是小栗子。” 孩子也对着他笑的傻乎乎的可爱:“我阿娘跟我说了,你是九皇子的儿子,是癫师父的嫡传弟子,我得喊你叔叔。” 云早早听着两个孩子的稚言稚语,忍俊不禁,面前这孩子,着实是单纯可爱的紧,说话很讨人喜欢,问他:“你要喊癫师父什么?” 孩子听到她的声音,愣了一下,软乎乎的声音还有点哑,很认真的道:“按照我母亲这边的关系算,我母亲喊五叔叔,我要喊五叔祖。” “好孩子。”云早早将他抱起来,道:“你父母亲已经来接你了,咱们走吧。” 这孩子一点都不怕人,勾住她的脖颈,圆乎乎的小脸满是郑重的看着她,便显得有几分不符合他年纪的成熟:“九皇子妃,谢谢你救了我,我会告诉父亲跟母亲还有祖母,让他们好好感谢你的。” 云早早笑了笑,抱着他出了马车,把他交给了他的父母。 孩子叫陆随,父亲是安乐县主的嫡子陆上,知道是她救了儿子的命,夫妻两个对她千恩万谢感激涕零自不必多说。 他们本是带着陆随去京城庄子里踏青的,到了这边看到这么多人,小家伙好奇,闹着要下去看看。 夫妻俩就这一个孩子,又聪明懂事,自然是宠爱的紧,要什么给什么,便带着他下了马车。 小家伙在河边跟几个农家孩子一起玩耍的时候,他们只一个晃神的功夫,他就不见了,可把他们小夫妻俩给吓死了。 不过没多会儿,金管事派去问询的人就找到了他们,确定是他们丢了儿子之后,把他们给带了去。 云早早看在孩子懂事,父母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又跟癫和尚有些渊源,便叮嘱他们:“小公子落了水,受了惊,身上阳气受损,你们这几日注意一日三餐,都给他喝一碗糯米熬的粥,多晒晒太阳,可以帮他补足阳气。” 至于水鬼,它们都已经魂飞魄散了,不会再去害人,她还是不要说出去吓唬人家了。 夫妻俩又是连声感谢,知道她在这边是做善事,给百姓们发放粮种,当场就拿出了两千两银票与她,说是他们的一点心意,想借由她买了粮种发于百姓们,也算是为儿子积功德了。 云早早让金管事收了钱,记下了他们的捐赠,送他们离开,感觉有点精神不济,便上马车去休息了。 这日发完了粮种,赶在了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回了家天都黑了,萧珩还在宫中没回来。 等到云早早吃了晚饭,睡下了之后,还是没见他回来,也不知道皇帝把他喊进宫中,到底要做什么。 萧珩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三刻了,想到今日在御书房跟那老不死的东西,和朝堂上那群尸位素餐的狗东西的议事,也没有胃口跟心情吃饭。 他摇着轮椅进了卧房,在看到美人榻上背对着他的人影时,心里的不快突然就消解了许多,唇角勾起一分笑来:“云天师。” 她往日里睡觉的时候,总是很警觉,他每次咳嗽起身,她都会醒来,对他总保持着一分警惕。 可今天,他进来的时候,她没有反应,他喊她名字,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他皱了皱眉,发现往日里睡觉时候,身体很松弛的她,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被子还在微微的颤抖着,看得他眉心微蹙,摇着轮椅上前,又喊了一声:“云早早。” 第103章 早早生病 她依旧是没有应答,却是把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了,本就缩成了小小一团的身子,此刻更像是团成了一个球。 屋里没有掌灯,又安静。 萧珩清楚的听到了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眉心微蹙,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她,声音也跟着柔和了下来:“早早。” 被子下团着的球,突然就掀开了被子坐了起来。 萧珩借着门口进来的皎白月光,能看到她一双黑亮的眸,泪眼朦胧的,不知道是闷得厉害还是受寒发了热,鼻尖跟眼圈都是红红的,看得人一阵心软:“你发烧了。” 云早早抽了抽鼻子,眼泪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迷蒙的看了他片刻,整个人便扑进了他的怀里,委屈至极的哑声控诉:“师父,你是不是不要早早了?” 猝不及防的,温香软玉入怀。 萧珩的身子有片刻的僵硬,一双举起来的手无处安放的僵在了半空中,想把她推开,她哭的又实在可怜,俊脸阴沉,往日里冰冷揶揄的声音,却带上了一分无奈:“云早早,你看清楚我是谁?我不是你师父。” 她师父不是个道姑吗?该是个女的才对。 他哪里长得像是个女人,能让她认错人。 “师父,早早好想你,早早每日都在好好打坐修炼画符,后院里的鸡鸭小兔子,猪圈里的猪,也有好好喂养,你说猪猪涨到两百斤的时候就回来,它现在都涨到二百五了。”云早早边嘟嘟囔囔的说些琐事边哭,哭的都开始打哭嗝了。 萧珩看着她一脸的泪痕,听着她的絮絮叨叨,身子放松了下来,任由她抱着,唇角勾起一抹笑来,逗着她:“猪猪涨到二百五了,你要做什么?” 云早早的哭腔软软糯糯的:“师父你是不是忘了你走的时候说过了什么?你怎么能这样,你说过今年会回来陪我过年的,你说要杀年猪,做杀猪菜给我吃,你还说要把师爹带回来,你还说有个好看的大哥哥要一起,他们人呢?” 萧珩眉心微蹙,面上的笑容变成了冷笑,声音也冷了下来:“你还有个哥哥?” 云早早似是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吓了一跳,愣了一瞬之后,更委屈了,已经停止的金豆豆又开始扑簌簌往下掉:“师父你凶我,明明是你说的大哥哥。” 萧珩把人惹哭的,见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又赶紧哄:“师父错了,师父不该凶你,师父给你杀年猪,给你做杀猪菜。” 云早早破涕为笑,扯着他的衣袖,一脸求夸奖的看着他:“师父,师父我带你去看我养的猪,它长得又大又肥,村里看过的人,都说我养的好,还说咱们的猪肉要是吃不完,可以卖一些给他们。” 萧珩哄着:“早早乖,先不去看猪猪,你染了风寒,要先看病。” 云早早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又摸了摸他的,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师父,我发热了,定是昨天那几只公鸡不下蛋,把我气到了。” 萧珩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傻傻的模样,忍俊不禁:“你喂得公鸡还能下蛋啊。” 云早早急了,争辩道:“别的鸡都下蛋,就他们不下蛋。” 萧珩问:“师父没跟你说过,公鸡是不能下蛋的。” 云早早抽了抽鼻子,眼圈又红了:“可是师父你说过,等公鸡下蛋了,我就能学成出师,就能跟你一起下山云游了。” 萧珩:…… 这是什么坑徒弟的师父! 怪不得她哭的这么委屈。 “师父,家里的公鸡都养了五年了,我都八岁了,它们什么时候能下蛋?”云早早掰着手指头算。 萧珩又怔了一下,问:“你今年八岁?” 云早早咬住唇,又开始落泪了,也不说话,就拿那双黑亮的大眼睛,委屈控诉的看着他。 萧珩就说这智商不大对,看她这模样,道:“师父怎么会不记得呢,师父就是考考你,早早八岁了,等早早十岁,家里的公鸡就能下蛋了,师父就带着早早一起下山云游好不好?” 这师父是在虐待小徒弟吧,才八岁就把她自己一个人留在道观里,还得喂鸡喂鸭喂猪。 他想到那个时候小小的她,就得自己生活,自己干活,心里不由生出一分的同情跟心疼来。 不过算起来,她八岁那年,他十一岁,已经在军中历练,上战场杀敌了,也没有比她好上多少。 云早早认真的看着他:“师父说的可是真的?” “嗯。”萧珩点头,抱着她想要将她放在床上。 云早早却像是怕被他抛弃,或者一松手他就不见了一样,紧张兮兮的死死抱住他,嘴巴一扁又要哭给他看。 萧珩放不了丢不下,只能对外吩咐:“宁商,皇子妃病了,去宫里请太医过来。” 云早早本就病着,又闹了一番,许是累了,脑袋埋在他的胸膛里,便睡了过去。 太医院今晚是华太医当值,若是别的贵人大晚上的生了病,过来喊人,他许是就派别人去了,可听说是九皇子妃病了,便亲自过来了。 他进门的时候,扫了一圈,床上,美人榻上都没有云早早的影子,行了礼之后,便问:“九皇子,皇子妃人呢?” 萧珩人是背对着他的,抱着怀里的人转过轮椅,声音压得很低:“闹累了,刚刚哄睡着,华太医动静轻些。” 华太医是太医院资历最深的太医之一,行医多年,可还是第一次遇到生病的时候在夫君怀里睡着,要这么看病的病人,心里不由感慨,传言九皇子对九皇子妃用情至深,实在不假。 他过去,给仔细把了脉之后,压低了声音道:“皇子妃这是染了风寒,下官给写个方子,煎了喝下,明日一早就能见好。” 皇子妃自己也是个大夫,他本以为她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寻思着自己过来一趟,或许还能跟她一起探讨一下病状,却不承想只是个小小的风寒。 “好,麻烦华太医跑这一趟了。”萧珩说完,对齐大道:“替本宫送送华太医。” 齐大去送华太医。 宁商去府库里抓药。 吉祥跟如意等着煎药。 药煎好了,萧珩哄着她喝下去,她哼哼唧唧的也不老实,嫌弃药苦,闹着不愿意喝,语气稍微重一点,她就哭,吵着要吃蜜枣,吃桃脯,喝糖水。 吃了药吃了蜜枣桃脯喝了糖水,哄着睡觉的时候非要他抱着睡,还得唱要他摇篮曲给她听,闹腾的他脾气都给磨没了,给唱了她还不满意。 用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眼巴巴软乎乎的看着他,甜甜的撒娇:“师父师父,早早要听小星星。” 萧珩看在她现在只是梦回八岁的小可怜,十足耐心的抚摸她毛绒绒的脑袋,声音轻柔的道:“师父忘记要怎么唱了,你唱一句,师父跟着唱一句好不好?” 他看着闹腾的她,想到明日她醒过来之后,想起今晚的事情,会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他,心里莫名就有些期待了起来。 云早早认真的点头,开始哼唱:“一闪一闪亮晶晶。” 萧珩便跟着她哼唱:“一闪一闪亮晶晶。” 云早早接着唱:“满天都是小星星。” 萧珩又跟着哼了一句,便听她不再往下唱了,微微敛下眉眼,就见她已经睡熟了,摇头低喃一声:“磨人精,自己把自己哄睡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 他一整日在宫中看着那些狗东西虚与委蛇,本是没心情睡觉的,被她折腾了这么一番之后,竟也乏了,阖上眼睛,很快便睡了过去。 云早早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落地窗的窗帘昨日忘记关上,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让她下意识的伸手想要去挡。 可惊恐的发现,她的手抽不动,微微抬眸看过去,便看到了萧珩那张不管什么时候,睡着还是醒着,都俊美非常的脸,蓦地瞪大了眼睛。 第104章 缠着夫君闹 睡梦中的萧珩,被她的动作给吵到了,眉心微微蹙起,手臂却箍得她更紧,嘴里也是温声哄着:“早早乖,师父不走。” 云早早看着他近在眼前的精致眉眼:…… 脑子断片了。 昨日她回来之后,身体就不大舒服,吃了晚饭之后便睡下来,剩下的事情,她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眼下她为什么会跟萧珩睡在一起? 萧珩鸦羽般的长睫颤了颤,眼慢慢睁开了眼睛。 两个人,四目相对。 云早早一把将他推开,本能的抱住被子往后退,一时间脑子乱糟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眼下的情况让她不得不多想,羞怒交加的瞪着他,咬牙质问:“萧珩,你对我做了什么?” 萧珩眉心微蹙,慵懒的打了个哈欠,嘲弄的冷笑一声:“云早早,你恶人先告状是吗?你怎么不问问你昨天做了什么? 昨晚是你非要我抱着睡觉,我一走你就哭闹,求着磨着我不让我走,你现在打算不认账?” 好啊。 他设想过无数种她醒来之后会有的反应。 可万万没想到,她会装失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反过来先污蔑他轻薄于她! 云早早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着的寝衣,再看看萧珩身上穿着的中衣,除了有些褶皱之外,穿的严严实实的,不该露的地方是一点都没露,锤了锤自己像是生了锈一样转不动的脑子。 萧珩声音更冷了:“云早早,早知道你昨日就是因高热烧成傻子,烧死,本宫也不该管你,也省的做了好事,还要被污蔑成轻薄与你的登徒子。” 云早早看他委屈的不行,艰难的吞咽了一下:“我高热了?” “这次算本宫多管闲事了。”萧珩哼笑一声,长臂一伸便将轮椅给拉到了床边,一手撑着床沿,一手撑着轮椅扶手,动作优雅利落的坐到了轮椅上,对着外头冷声道:“齐大,准备热水,本宫要沐浴。” 说完。 他微微垂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十分嫌弃的皱了皱眉,似是一刻都不能忍受身上染上了她的味道,滚着轮椅离开。 云早早看得拳头都硬了:…… 就算是他说的那样,昨天是她硬拉着他不让他走,他也可以强行离开。 别说她昨日生病高热,就算她好好的,也不是他的对手,他大可以不要管她。 可他既然选择了顺着她,陪着她睡了,又表现出这么嫌弃的样子,他是什么意思,既要有要是吗? 门口一直在守夜的齐大,恭敬的道:“回主子的话,热水已经备好。” 说完。 他没忍住问了一句:“主子,皇子妃她需要一起沐浴吗?” 萧珩俊脸立时黑沉的能滴出墨来,哼笑一声,声音似裹挟着寒冰一般:“她是你主子?还是本宫是你主子?” 他们现在一个两个的,怎么都那么多废话! 齐大只觉得脖颈一凉,再不敢多话了,恭敬的道:“主子,我推您过去沐浴。” 萧珩又是一声冷笑。 云早早看着他离开,秀眉皱的更紧了,脑子里什么都想不起来,又想知道到底是不是萧珩说的那样,便喊:“吉祥,如意。” 吉祥跟如意,这一晚上是替换着守夜的,就怕她夜间出现什么意外,需要她们俩伺候。 这会儿守着的是如意,见九皇子一脸寒霜的出来,正满腹疑问,听到她喊,赶紧进了卧房,担忧心疼的小跑着过去:“小姐,您高热退了吗?还难受吗?要不要喝口水?还是让嬷嬷给送碗燕窝粥过来润润嗓子?” 云早早已经起来了,拿起桌上已经凉掉的茶壶,就是猛灌了半壶的凉茶,脑子总算是彻底的清醒了。 吉祥忙把茶壶给抱在了怀里,心疼的不行:“小姐,这是过了夜的凉茶,您还病着,喝了对身子不好,我马上去准备热茶。” “不用。”云早早揉了揉还在发疼的太阳穴,颇觉得有几分无力,看着她问:“昨日发生了什么,我有点记不清了,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吉祥看她的眼神,更心疼了,小姐的病这么严重吗?连昨日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便仔细的告诉了她。 无非也就是她伤寒,高热不退,九皇子让宁商进宫去请了太医来,太医给开了药,她跟如意将药煎了,九皇子喂她喝了药。 可这些,并不是云早早迫切想要知道的事情,低咳了一声,问:“那我昨日,缠着夫君他闹了吗?” 吉祥听她问这个,愣了一下之后,一张白嫩嫩的脸,立时都羞红了,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云早早心里咯噔一下,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来。 她突然就不想要听下去了怎么办? 第105章 别闹,好痒 吉祥诧异的看着她,想到昨晚的事情,脸红的更厉害了,声音也小的可怜:“奴婢跟如意进屋的时候,您就在九皇子怀里哭,怎么哄都哄不好,闹着要去杀年猪,吃杀猪菜,要带着他去后院看您养的肥猪猪。 然后,华太医来了,九皇子哄着让您去塌上躺着,您怎么都不愿意放开他,哭闹着说他不爱您了,不要您了,九皇子把您哄睡了之后还是不能放手,稍稍一动您就哭。” “停,别说了。”云早早尴尬的脚趾头抠地,一点都不想听下去了,也不想承认吉祥嘴里那个又哭又闹又缠人的是她自己。 吉祥开始说了之后,倒是不觉得不好意思了,甚至想到昨天九皇子跟小姐那么恩爱,她都觉得嘴里心里甜丝丝的,就跟吃了糖一样。 云早早缓了会儿,又硬着头皮问:“还有呢?” 吉祥笑眯眯的跟吃了糖一样,道:“后来,华太医走了,奴婢们给您煎药,九皇子喂您吃药的时候,您要吃蜜饯,喝糖水,都是他亲自喂给您的,不让我们经手的。 再后来,九皇子便让奴婢们退下了。” 她其实还听到了一点墙角的,九皇子要脱衣裳,哄了小姐半天,她才放手让脱,还催着他上床睡觉,还闹着要搂紧她。 可是这些,都是不能说的夫妻情事,她可不敢说出去。 云早早捂住了脸,无语凝噎:…… 完了。 脸都丢尽了。 她知道自己生病的时候会磨人,还会撒娇,师父每次都被她磨得不行,她生一场病,师父得跟着痩个三斤。 可是她被接回侯府之后,生病也自己扛过去了,让她以为自己的毛病已经好了,可为什么到了萧珩这里,又故态复萌了呢? 吉祥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了,压低了声音宽慰她:“小姐,嬷嬷他们说,您跟九皇子是夫妻恩爱,您不要害羞。” 云早早害羞还真没多少,她主要就是觉得丢人,让萧珩看到她不为人知的一面。 以他那个阴晴不定,说翻脸就翻脸的狗脾气,说不得以后会时不时的拿出来取笑她一番。 好在吉祥是个懂事知心的,见她如此羞赧,也知这些夫妻间的亲昵是不兴拿出来如此说的,很快便转移了话题,道:“小姐,奴婢伺候您梳洗吧。” 云早早晚上发了汗,身上黏腻腻的难受,自己闻了一下,确定是没什么奇怪味道的,又想到了萧珩那个嫌弃的表情,咬着后槽牙道:“备水,我先去沐浴。” 吉祥赶紧劝:“小姐,您还在病中,可不兴沐浴的,等过两日您痊愈了再沐浴吧。” 云早早道:“我自己就是大夫,我说能沐浴就能沐浴。” 按理说,若只是风寒,她不会烧糊涂的,还因为在河里的时候,鬼气跟水藻一样,飘得水里都是,有些漏网之鱼,便随着水里的寒气一起入了体,才会如此严重。 吉祥看她脸色还好,便退出去准备了。 云早早沐浴完出来。 萧珩已经躺在美人榻上了,微微阖着眼,长睫随着呼吸轻晃着,在眼睑上映出淡薄的阴影来,越发显得他脸色清透的仿若白瓷。 沐浴之后,散着的黑发,发尾还有些微微濡湿。 似是感觉到她进来,睫羽晃了晃,便睁开了他那双狭长好看的凤眸,没有多少血色的唇轻启:“娘子,过来这边。” 云早早看着眼前早就恢复了以往那副慵懒随意模样的男人,也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他跟前,坐在了他身边,轻撩了一下他的发尾:“怎地也不擦干,染了风寒可怎么办。” “无碍,倒是娘子你不能再受风了。”萧珩从桌上端起燕窝粥送到她手里,温声道:“你喝碗粥暖暖胃,我帮你擦发。” “辛苦夫君了。”云早早接过粥,拿起勺子一勺子一勺子的喝着。 平日里香甜软糯的燕窝粥,此刻喝起来没什么滋味。 倒是给他擦发的萧珩,不管是他清浅的不经意落在她发顶的呼吸,还是他偶尔擦到她后颈的微凉手指,都让她痒痒的,皮肤莫名发烫。 萧珩问:“等会儿吃了饭,我去余家接小栗子回家,你在家里歇着,就莫要出门了,发粮种的事情,也交给金管事吧。” 他的手,轻轻撩起她的发。 云早早心里就是一阵酥麻,忙咽下最后一口燕窝粥,道:“都听夫君的。” 萧珩很认真,很仔细的帮她擦拭着发,指腹停在她的发顶,轻轻按压了一下:“为夫帮娘子按摩一下头皮,缓解疲劳吧。” 云早早缩了一下脖子,往旁边躲了一下,娇嗔道:“夫君,你别闹,好痒。” 她觉得,他就是恶意报复她。 萧珩一手将她脖颈间的长发顺下来。 他微微敛下眉眼,便能清楚的看到,她白皙如瓷的细腻脖颈上,被他触碰过的地方,晕染上了霞色的红,起床时被她气到的烦闷,终是消解了些。 旁边候着的齐大,也跟着松了口气,主子出来的时候,那肃杀阴暗的气场,简直能吓死个人,这会儿总算是好些了。 吉祥在跟如意小声的耳语:“你有没有觉得,昨夜之后,小姐跟九皇子的感情越发的好了。” 如意也跟着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很严肃的道:“主子的事情,咱们做奴才的,背后不要瞎说,仔细秦嬷嬷听到了,撕烂你的嘴。” 吉祥吐了吐舌头:“秦嬷嬷人那么好,才不会撕烂我的嘴,她老人家只会去撕那些欺负咱们家小姐的恶人。” 秦嬷嬷端着亮澄澄的鸡汤过来,对着她们俩道:“小丫头,说什么悄悄话呢,快去厨房帮忙,该上早膳了,仔细主子们饿着。” 吉祥跟如意赶紧往厨房跑。 皇子府主子少,也没那么多规矩,就在主院设了个小厨房,厨娘跟帮厨都是秦嬷嬷打从摄政王府带来的,做的吃食也很合主子们的胃口。 吃了早膳后。 萧珩出了门,去余家接小栗子。 云早早昨日回城的时候,在城门口遇到了余夫人跟余凝从安国寺上香祈福回家,还带着余家姐姐的儿子唐宝,想让两个孩子一起玩,便把小栗子给带走了。 萧珩这边刚走了没多久。 裴安便上门了,见了云早早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便着急忙慌的道:“我就说他昨儿晚上找我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对劲,今儿果真出事了。” 第106章 不能留她 云早早听得一头雾水,给他递过去一杯茶:“你慢慢说,谁不对劲,又出什么事了?” “还能有谁。”裴安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又是摇头又是唉声叹气的:“云晋驰,他昨儿晚上去找我,给了我一个大箱子,让我把东西转交给你。 你知道的啊,我是永远站在你这边,绝对不会背叛你,我怎么能做这种两面三刀的事情。 可当时你知道吗?他哭了。 我从小就认识他,跟他还做过几年同窗,情谊不说有多少,可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哭。 他甚至还跪下来求我帮忙。 他说他对不起你,你在侯府的时候他没能好好待你,箱子里的东西是他这些年的珍藏,都是他心爱之物,不说多值钱,就想给你留个念想。” 云早早听他废话了一堆,都有些不耐烦了:“说正事。” 裴安正色了一下,道:“正事就是,云晋驰他半夜里寻短见,在他的书房里悬梁自尽了。” “我没算到侯府最近要死人。”云早早跟侯府,虽是断绝了亲缘关系,可还是有孽缘牵扯的,那边死人的话,她是会有所感应的。 还是说她昨日阴邪入体,没感应到。 裴安道:“人没死,贴身伺候他的那个丫鬟,觉得他情绪不对,在被他屏退之后放心不下,便没有睡,就在书房门口守着,听到里头有动静,喊了又没人应声,大着胆子冲进去就见他上吊了。” 云早早对此并没有任何触动,倒是饶有兴致的道:“云家二公子这是落榜想不开,觉得丢脸,就上吊了?” 裴安想了一下,道:“我觉得不是,他昨日跟我说话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颇为苦闷,可却不是因为科举落榜,言语里的意思,好似是因为家里人都不理解他。” 云早早才懒得管他为什么寻短见,道:“他的东西,你怎么收的就怎么还回去。” 裴安陪着笑脸:“那当然了,我怎么可能把他的东西送你眼前来惹你心烦,我等会儿回了家,就让人把东西给他送回去。” 他就是来告诉他云晋驰上吊的事,让她开心开心。 可不是来帮云晋驰说话,缓和他们之间关系的。 云晋驰现在是知道后悔了,可伤害皇子妃的事情,他早就做过了,可不是说一声错了就能弥补回来的。 就像是你砍掉了人一条胳膊,你痛哭流涕,悔不当初,后悔不跌,人家的那条胳膊就能重新长回来了吗? ** 侯府一家人都在云晋驰的院子里,寸步不离的守着他,生怕他再想不开。 侯夫人哭的眼睛都肿了,却是不敢再刺激他分毫,只眼底含泪的紧紧握住他的手:“驰儿,你有什么心事你就跟娘亲说,何至于此啊。” 云锦月也在小声的啜泣着:“二哥,你吓死我们了。” 武安侯在院子里,铁青着一张脸,愤怒的训斥着照看他的丫鬟小厮们:“没用的狗奴才,我侯府养着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连你们主子都看不住,驰儿今天若是出了事,我定要你们都去给他陪葬。” 丫鬟小厮们,皆不敢言语。 武安侯指着含笑问:“好好跟我说说,驰儿他为何会想不开?” 含笑低垂着头,害怕的瑟瑟发抖:“侯爷,奴婢不知。 前日里,二公子听说三公子受了伤,自己一个人去了他院子一趟,没让我们跟着伺候。 他回来之后,便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除了一日三餐,不让任何人靠近书房。 夜里奴婢听到书房有声音,喊二公子他不应,进去便见他已经悬在房梁上了。” “贱婢。”武安侯一脚把她踹翻在地,眼底神色阴鸷暴虐:“你是说驰儿寻短见,是因为老三吗?本侯打死你个满口胡言的狗奴才。” 含笑疼得肝胆俱裂也不敢喊疼,赶紧跪下磕头认错:“侯爷,奴婢说错了,是奴婢不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看好二公子,请侯爷息怒。” 武安侯冷哼一声,又狠狠踹了她两脚,只把她踹得翻了白眼吐了血,才怒不可遏的吩咐:“来人,把这狗奴才给拖下去狠狠地打,好让她长长记性。” 敢挑拨主子之间的关系,这狗奴才是留不得了。 含笑疼得几乎昏死过去,听到这里,又忍着痛强自清醒过来,知道此刻若是不求救,就活不成了,绝望的大声呼救:“二公子,求求二公子救救奴婢。” 她只喊了一句。 便被人捂住了嘴巴。 屋里的云晋驰,又发了热,头昏脑涨的不清醒,听到好似有人在喊他,便撑着精神问:“娘,外头怎么这么闹?是谁在喊我?” 侯夫人拿巾帕擦着眼泪,对着温柔的道:“没有谁,驰儿你听错了,好好睡一觉,娘就在旁边守着你。” 云晋驰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求救无果的含笑,被跟在武安侯身边,两个身强力壮的侍卫给拖走了。 裴安的书童陈卷带着人抬着红木箱子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了眼前的一幕,目光在含笑的身上停了片刻,便跟着侯府的管家进了院子。 东西送到了之后,他便告辞离开了。 云晋驰这会儿人睡着了。 箱子打开之后。 云晋安跟云晋淮气得火冒三丈,对着云早早就是一通毫不留情的批判咒骂。 武安侯跟侯夫人,却是一反常态,没有跟往日里一样愤怒,甚至连一句不好的话都没说。 一直等回到了主院里,夫妻俩让伺候的人都下去,关上了卧房的门。 武安侯眼底杀气四溢:“好个云早早,驰儿为她说话就算了,现在还为了她寻死,咱们不能再留着她这个祸害了。” 侯夫人也是一脸的毒辣恨意:“可是侯爷,咱们若是派人去杀她,她自己有些本事傍身不说,还有萧珩的人在。 咱们的人得手了还好说,万一失败被活捉,她用邪术问出咱们来可怎么办?” “我有办法。”武安侯说完,转身去了书房,很快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个黑色的圆筒,阴恻恻的道:“夫人你看,这便是天下第一杀手组织九族消消乐的传令筒,有了这个,就不怕云早早不死。” 第107章 麻辣兔头 之前他还一直想着,要挽回她的心,让她再次为侯府所用。 可现在看来,一切都只是他们侯府的一厢情愿罢了,她根本就没有心,更不会回心转意。 既然她不仁,就不要怪他不义了,他侯府得不到的东西,就算毁掉,别人也休想得到。 侯夫人眼睛就是一亮。 她自然也听说过这个杀手组织,只要给的钱够多,就没有他们不敢杀,杀不了的人,他们自成立以来,凡是接了的任务,从无一次失手。 武安侯眼底神色越发阴毒,接着道:“咱们只要把足够的银钱跟云早早的名字放进令筒里,然后把令筒放到指定的接头处,自会有人去去。 他们会估量银票跟人头的价值是否对等,是否值得他们下手,银票足够,他们便会取走令筒。” 侯夫人疑惑:“那咱们怎么知道给的银票到底能不能雇佣他们杀了云早早?万一咱们给的不够呢?” 武安侯道:“可以隔一段时间返回接头处看咱们的令筒有没有被取走,取走的话,那云早早必死无疑。” 侯夫人皱眉,道:“侯爷,云早早那丧门星本事了得,我觉得咱们把令筒放过去,不管他们有没有取走令筒,为了安全起见,咱们都不宜去看第二次。” 武安侯心疼银钱:“那万一他们不接这个任务,咱们的银钱就拿不回来了。” 侯夫人倒是头脑清晰,想的很清楚:“就算拿不回来,也比被人知道是咱们侯府雇凶杀云早早来的好。” 夫妻俩商量了好久,最后在传令筒里放了一张十万两的银票,为了彻底撇清关系,是侯夫人用左手写了云早早的名字,一并放了进去。 这日晚间。 武安侯乔装打扮了一番,悄悄出了府,把传令筒放进了接头处的一块空心砖头里。 回府之后。 夫妻俩开始等待云早早的死讯。 ** 九族消消乐的杀手们,都是每隔三日去接头处取传令筒。 作为杀手组织,最重要的就是不需要知道买凶杀人的买家是谁,只需要知道要杀的人是谁,所以他们并不会派人在附近监视。 这次接头人过来,从接头处的空心砖里,取出来三个令筒。 他看前两个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异常。 打开第三个的时候,眼底神色却是一凝。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功夫。 令筒就出现在了萧珩的书桌上。 九族消消乐的头目一身黑衣,就只露出俩眼睛来,看着萧珩问:“九皇子,这是我们的人今日发现的,您准备怎么办?” 他们组织不是属于九皇子的,他也不是他的下属,只是主子离开前交代,在小主子出现之前,他们暂时听令于他。 萧珩修长如玉的长指,轻轻点着纸条上云早早三个字,冷声道:“看这银票跟字迹,也寻不到买凶之人的线索,放回去,让人时刻守着,看看到底是谁买的凶。” 十万两银子,要杀云早早不算多,可也不少了。 京城里能出得起这个价钱的人很多,京城权贵想要拿到传令筒也不是难事,可跟她有仇,想要把她除之而后快的人,除了侯府,还有谁呢? 可侯府既然要杀她,为何之前还要一直试图跟她缓和关系,不是多此一举吗? “是。”头目应了一声,拿走了传令筒。 对此。 云早早是一无所知。 她正带着小栗子,吉祥如意,跟几位嬷嬷们在调制明心香的院子里忙活着。 因着有人反应香的味道太过于单一,也太过于淡了些。 所以她开始研制新的味道,原先那味道,是带着点青竹清香的,是云晋驰最喜欢的味道,高雅清淡。 这时节,正是各种花陆续开放的时候,桃花杏花梨花都是新鲜的花瓣,梅花花期进入尾声,却还是能采到一些的。 另外,还有萧珩让人买来的各种干花。 至于那些市面上卖的成品花香油,味道不纯,她便没有直接使用,而是选择自己提取炼制花香精油。 这边众人正忙碌着。 就听外头,突然传来了一声声凄厉的嚎叫声。 云早早眉心微蹙,问:“哪里来的猪?” 秦嬷嬷立时眉开眼笑的,道:“皇子妃,您那日病中的时候,说要养猪,要过年吃杀猪菜,昨儿九皇子还问奴婢哪个庄子的猪养的最好呢,这不今儿就给您运回府里来了。” 如意跟吉祥已经跑出院子看了,就见齐大他们拉着的车里,五花大绑的好几只粉嘟嘟的小猪崽子,回头笑着道:“小姐,是小猪仔。” 小栗子跑的比他们稍慢了一些,看到小猪崽子,乌溜溜的大眼睛也是亮晶晶的,再往旁边的笼子里看,眼睛更亮了:“阿娘,还有小兔子。” 云早早也起身走出了院子。 她没想到自己病中说的胡话萧珩会当真,心里说没有一点感触,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师父那一年失约未归,一直都是埋在她心里的遗憾。 宁商看到她,道:“皇子妃,主子让过来问问您,这猪放在哪个院子里养?” 云早早瞧着那几只小猪仔,想了一下,道:“送去忘忧园里吧,那里地方大,足够猪疯跑撒欢,猪跑的多了肉才劲道好吃,还可以种些猪草。” 她以前在道观养猪,跟放牛一样,是要放养猪的,在后山圈出一块地盘,每天早上把猪放出去跑,到了晚上再把它们喊回来,师父管这叫走地猪。 萧珩这会儿,也摇着轮椅过来了,带着春风佛面般的笑,声音清朗愉悦:“娘子,咱们这会儿养了猪,等过年,刚好吃杀猪菜,就是不知道等到年节,能不能长到二百五。” “夫君你好好喂养他们,肯定能长到。”云早早听着他前头的话,还觉得挺是那么一回事,可听到后面,怎么品怎么觉得他好似是在骂她是个傻子,心里刚生出的好感立时消弭了个干干净净。 “娘子放心,为夫定然会好好喂养的,等咱们的猪猪长到二百五,师父她或许就来看你了,我还没见过她老人家呢。”萧珩感慨了一句。 云早早不知道她那日竟然跟他说了这么多,看他此刻面色俱是认真,没有取笑她的意思,心里也是一阵怅然落寞。 也不知道师父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她真的好想师父。 “阿娘,阿爹,咱们去给猪猪和兔兔做窝吧。”小栗子开心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愁绪,牵着她的手,兴冲冲的跑去看猪仔跟小兔子。 猪仔是三只,已经阉割过了。 小兔子是三对六只,巴掌大小,毛绒绒圆滚滚的,跟一个个的小雪团子似的,看着着实惹人喜欢。 小栗子眼睛亮亮的,道:“阿娘,兔兔好可爱哦。” 云早早看他这么喜欢小兔兔,摸着他的小脑袋:“那小兔兔就交给你养了。” 小栗子忙不迭的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星星一样,舔了舔唇,道:“师祖说,加麻加辣的兔兔最好吃,阿娘,我要吃师祖手札上的麻辣兔头!” 第108章 功德金光 云早早看着兴冲冲的盯着小兔子脑袋的自家儿子,一时间语塞:…… 他到底在手札上都学到了什么? 别人家三岁的孩子,吃自己养大的兔兔,哪个不是又哭又闹的不让吃。 她家的,还没开始养呢,就已经琢磨着该怎么吃了! 萧珩都没忍住笑出声来,顺着他的话道:“小栗子养的兔兔,想吃什么样的便吃什么样的。” 一家三口,去忘忧园的路上。 小栗子一边走一边念叨菜谱,尤其是兔子的,身上的哪个部位怎么吃最好吃,都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还念叨着咒语:“兔兔啊兔兔,你快点长大好不好?” 云早早:…… 完了,师父的手札,养出来了一个小吃货! 她记得当初师父吃她的小兔子时,她可伤心了,伤心的一边哭一边吃。 忘忧园是府里最大的一个院子。 因着常年不住人,很是荒凉,杂草丛生。 当今皇上又不喜萧珩,给他盖府邸的时候,房子的用料也不是什么好材料,木头横梁都开始腐朽了,更别提其他地方了。 云早早便让人把该拆的都拆了,正房就变成了一间大房子。 两边厢房坏的更厉害,都坍塌了一半,直接就让人给拆了,夷为平地。 院子里的杂草给除了,除了道路的地方,都给松松土,等之后去城外山上挖些猪喜欢吃的草种上,这里就变成一个大猪圈了。 云早早指挥吩咐完,便去后院安置三对小兔子。 在前院的时候,人多。 萧珩好歹还做做样子,偶尔还会帮她递个东西说句话。 到了后院,就剩下他们两大一小了。 “你们两个人打扫,要这么多扫帚鸡毛掸子做什么?”萧珩把怀里抱着的东西往地上一扔,连房子都不愿进,嫌弃里面都是蜘蛛网跟灰尘,距离门口有两米远,还拿着巾帕捂着口鼻,一脸的嫌弃溢于言表。 云早早都懒得给他一个眼神,带着小栗子进了屋。 萧珩低咳一声,皱着眉,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嫌弃:“你们就非要自己动手?让下人干不行吗?” 云早早一点都不客气:“祖宗,你不干活就好好待着别说话。” 萧珩哼笑一声:“你们才是我祖宗。” 这废弃了十多年也没有人住过的院子,四处都是灰尘飞舞,他还得陪着他们一起受罪,他们可不是他祖宗嘛! 小栗子眼看着他们俩要吵起来了,赶紧在中间做调和:“阿爹,阿娘,你们都歇着,我自己干,小兔兔是我要养的。” 说着,举起手里的扫帚就扫蜘蛛网,干劲那是十足的。 萧珩受不了扑面而来的尘土,又不能走,又皱着眉往后退了退。 云早早也捂住了口鼻,制止儿子,道:“阿娘找人来帮忙,你出去,都是灰尘,要呛死了。” 小栗子眼睛亮的发光,一脸期待崇拜的看着她,阿娘又要施法了。 萧珩一双空洞虚无的眸,也有光芒闪过,就见她手指翻飞,很快便在虚空中画出一张符纸来。 云早早一声低沉却神圣的敕令:“四方鬼神,听吾号令。” 萧珩就见,原本空无一物的屋子里,院子里,一个个的黑色的影子朝着她的方向靠近。 许是他身上杀孽血腥太重,这些鬼,看到他的时候,都会远远的绕开走,恨不能离他八丈远。 云早早指着地上的鸡毛掸子跟扫帚,道:“去把这里的房间,都给我打扫干净了。” 小栗子眼睛亮的在放光,还在掰着手指头数:“吊死鬼,大头鬼,蓬头鬼,雷鬼,小儿鬼,食气鬼,落头鬼,倒霉鬼,红眼鬼,扫地鬼。” 说到这里,他看向最左边的一只鬼,咦了一声,问她:“你是从哪里来的水鬼。” 水鬼客客气气的道:“回小公子的话,奴来自隔壁何家后院,那口被封着的水井里。” 小栗子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从他自己背着的小包里拿出个小本子跟一只笔,开始记:“水井里也可以住水鬼。” 萧珩看着眼前对正常人来说荒唐的一幕,不由轻叹一声,不愧是母子,一个召鬼过来干活,另外一个找鬼记手札。 这边后院,是五间下人住的后罩房,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家什,打扫起来方便的很。 被召唤过来的鬼们,也不敢怠慢,赶紧干活。 若是这会儿有个正常人过来,看着屋子里乱飞的鸡毛掸子,扫帚,吓不死也得被吓掉半条命。 十几二十个小鬼,干起活来快的很,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整个后院,就被打扫的焕然一新,一尘不染。 “辛苦你们了。”云早早一挥手,便有一道道柔和的金芒飞出,落在他们面前,被他们捧在了手心里。 小鬼们连连道谢:“多谢天师。” 他们这些逗留在世间的鬼,很多不是因为不想去投胎,而是身上的业力未消,有了这缕功德金光的加持,就可以帮助他们去除业力。 还有小鬼离开前,壮着胆子道:“天师,下次有吩咐记得再召唤我们!” 小鬼们走了。 小栗子去装干草的屋里拿干草。 云早早把干草放进笼子里给小兔子们做窝。 萧珩还是维持着他的慵懒随意,靠坐在轮椅上微微阖着眼睛,手指轻轻摩挲转动着白玉扳指,一点都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不过在小栗子又送了一趟干草离开的时候。 他摩挲着扳指的动作一顿,蓦地坐直了身体,一直平静无神一双眸,瞳孔骤然紧缩:“云早早,小心!” 第109章 无情的笑 他的行动,比他的提醒还要更快一步,轮椅转眼间就到了她的跟前,伸手想要拉住她。 可谁知道,她竟然往边上躲了一下。 下一刻。 嘭的一声。 本该落在她脑袋上的一块屋顶掉落的垫板,掉落的巨大声响在身后响起。 而萧珩,手下抓了个空,又由冲的太快的惯性,直接摔出了轮椅,脑袋栽进了旁边的草堆里。 云早早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是怕自己被砸到,冲过来救自己的,赶紧过去扶他:“萧珩,你没事吧。” 萧珩想杀人的心都有了,第一次受这种委屈,他想都没想就冲上来救人,结果被避开了不说,还狼狈至此,脑袋埋在草堆里就完了? 不。 他现在想把脑袋直接埋进地里。 “萧珩,萧珩。”云早早见他不动,声音都有些急了:“你怎么了?你是脑袋撞地上了吗?你快点给我看看,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萧珩低咳一声,终于动了,装作若无其事的从草堆里抬起头来,一手撑着地坐直了身子,颇为潇洒的整理了一下衣服跟宽大的袖口,云淡风轻的道:“无事。” 云早早扣住他的手腕给他把了脉,又看他脸色还好,身上除了尘土跟干草外,也没有受任何外伤,才放下心来。 不过等到她的视线再往上移,看到他头发上插着的几根干草时,却是一个没憋住,笑了出来。 萧珩一张本来还很严肃正经的俊脸,立时就红了些,用力拍了拍袖口上的土,哼笑一声:“娘子,为夫就这么好笑吗?” 他现在在她的眼里,是不是很像个多管闲事的傻子? “不好笑。”云早早努力憋笑,指着他头上,道:“有干草,我帮你取下来。” 萧珩又是一声冷嗤。 小栗子这个时候,恰好抱着一大抱的干草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跑了过来,看了眼他家阿娘,再去看阿爹,黑亮的大眼睛里是满满的清澈:“阿娘,你跟阿爹在玩什么呢?插标卖身吗?” 他跟师父去街上的时候,偶尔就能看到有人头上插着草,有卖自家孩子的,还有卖身葬父的。 云早早实在是憋不住了,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萧珩终于知道她为什么眼神那么奇怪的看自己了,没去动自己头上的草,而是一把扣住了云早早的胳膊:“娘子,咱们一起卖身吧。” 说完。 报复心起,抓起几根草,插到了她的头上。 “萧珩,又不是我给你插的,你自己弄的,不能耍无赖,你放开我。”云早早挣扎,看着草标随着他的动作,在他脑袋上晃,笑的更厉害了。 小栗子也过来凑热闹:“阿娘,阿爹,我也要一起玩。” 他自己捡了几个草标,一摸脑门,小脸都跟着蔫了,满眼疑问的看向玩闹的爹娘:“我没有头发,阿娘,要插在哪里?” 他前些日子跟师父回寺里之后,师父嫌弃他新长出来的头发茬摸着扎手,就又给他剃光光了。 正在闹着的云早早跟萧珩看过去,就见小家伙拿着几根草在自己光溜溜的小脑袋上比划着。 两人对视一眼,噗嗤一声,无情的笑出声来。 秦嬷嬷过来的时候,就见那一家三口,在屋里笑闹成了一团,热闹非常,一脸欣慰的笑。 云早早这会儿,还坐在地上,见她过来,对着萧珩伸出了手。 萧珩握住她的手腕,一个用力。 云早早人就撞进了他的怀里,下巴差点儿磕在他的脑门上,扣住他的肩膀稳住身子,伸手将他头上,肩膀上的干草拂去,才问:“嬷嬷,是有事要寻我们吗?” 萧珩半握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微微敛下眉眼来,动作轻柔的帮她掸去身上沾着的草屑跟灰土。 秦嬷嬷含笑看着他们夫妻,道:“安乐县主府的管家过来,说他们家小公子今日精神不大好,想请皇子妃您过去给瞧瞧。” 云早早眼底神色一冷,道:“麻烦嬷嬷去告诉他们,我身子也不大爽利,起不了身。” 他们回家之后,若是按照她的办法,孩子早该恢复了。 现在情况不好,就只能说明,他们不信她,没有按照她的交代做事。 “娘子,那为夫扶你回房歇息吧。”萧珩低笑出声。 安乐县主,可是记在她小本本上的人,安乐县主亲自过来请都不一定能请得动她,况且是只派来了一个管家。 秦嬷嬷出去回了话。 陆家的管家就急了:“秦嬷嬷,皇子妃她是怎么了?” 县主可是说了,一定要把人给请回去,他这没完成任务,回府之后,县主肯定会大发雷霆的。 秦嬷嬷叹了口气,道:“还不是那日落了水之后,就染了风寒,到了如今身子还难受的紧,让安乐县主她另请高明去吧。” 安乐县主,可是在捐赠事件里,恶语中伤皇子妃,传播谣言的人之一。 皇子妃前几日在城外救了她的小孙子,也不见她上门来拜谢,这次请皇子妃过去府里看病,也只派了个狗奴才过来,她可真是好大的派头! 管家认得秦嬷嬷,见她沉着一张脸,便也不敢再多言了,告辞离开。 陆府里,这会儿却是乱了套。 陆随那日落水,被云早早救上来之后,因为处理的得当,及时保暖驱寒,回府之后,也并没有染上风寒,就是精神头有点不大好。 不过到了第二日,精神也就好了。 可昨日开始,又有点蔫蔫的没什么精神了。 到了今日一早,便得了伤寒,高热不退,还开始说胡话了。 陆随这孩子,是陆府的长孙,安乐县主极为宠爱他,一直以来都是养在她身边的。 陆上夫妻听说儿子病了,急急赶了过来。 陆夫人因着婆婆身份高贵,性子又强势,从不敢在她面前大声说话,只坐在儿子床头默默垂泪。 陆上询问了贴身伺候的奶娘他这几日的详细饮食,才知道是因为他娘没给喝糯米粥,一时间又急又气:“娘,我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每日一碗糯米粥给随哥儿喝,你为何要换了他的粥!” 第110章 赔礼道歉 “你跟我吼什么吼?是我想害随哥儿生病的?”安乐县主本就是受不得一丝委屈,说一不二的主,被儿子教训,只觉得脸面都丢尽了,却心高气傲的不肯承认错误,冷哼一声:“我就不信那糯米熬得粥,能有燕窝鱼翅人参灵芝滋补,我给换了更好的吃食给随哥儿,还是我的错了不成?” “娘,你就算不信皇子妃,不信我跟娘子,你也该心疼心疼随儿,那糯米粥又不是毒药,让随儿喝了还能害了他不成?”陆上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也不知道娘是信了谁的话,对皇子妃有如此大的偏见,之前就明里暗里的说她的不是。 现在更是变本加厉,因着她不喜皇子妃,就连随儿的安危,她也可以不管不顾了。 “你怎么就知道是因为那糯米粥,随儿才会生病,许是那日就受了寒,一直没发出来。”安乐县主说到这里,面红耳赤的,自己都编不下去了,只嘟囔道:“我已经让管家去请她了,等会儿她就过来了,你觉得她厉害,再让她给随儿看看就是。” “娘,你是怎么想的,你让管家去请她,你以为人家是药铺里做堂的大夫,还是路边算命摊的道士?”陆上都被气笑了,一字字道:“人家是九皇子妃,是皇亲贵胄,是天之骄子,别说管家,就是您亲自过去,人家也不一定愿意登门。” 娘从小被养在宫里,都是宫里的嬷嬷们教的规矩,她根本就不是不懂礼数,她就是对人家九皇子妃有偏见,就是看不惯看不起人家! 安乐县主还是不肯承认自己不对,道:“请不来她,娘能去请宫里最好的太医,能去永乐宫请观主,他们的本事,难不成还不敌她一个云早早?” 陆上道:“太医院的太医厉害,那沐国公府小公爷的腿他们怎么就不敢说能治好,永乐宫的道长厉害,楚将军家的小孙子,他怎么没给看好!” 安乐县主被问的哑口无言,她脾气不好是真,可心疼喜爱自家小孙子也是真,撑到这个时候,也慌了心神:“那你说怎么办?” 她话音刚落。 管家回来了,跪在地上道:“县主,秦嬷嬷回话说,九皇子妃落水之后染了伤寒,也在病中,让您另请高明。” 安乐县主怒道:“一派胡言,我昨日还听人说,她带着儿子去蜜香居买糕点蜜饯呢,她可比谁都精神!” 陆上惊愕的看着她:“娘,你还让人跟踪她?” 安乐县主否认的倒是爽快,还有些被人误会的恼怒:“我没有,我让春桃去给随哥儿买桃花酥,恰好碰到了而已,我派人跟踪她做什么?” 她只是因为上次在宫中被雹子砸得狼狈,有些嫉恨她而已,又不是什么生死之仇。 陆上仔细认真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所有关联都分析了个透彻之后,道:“娘,您说她没有生病,她却称病不愿意登门,必定是您在背后说她的闲话,被她知道了。” 安乐县主还在妄图狡辩:“我也没说什么啊,她至于这么小气记仇吗?” 在她面前,一直都很懂事乖顺的儿媳妇却是红着一双眼睛站了起来,擦了擦眼泪,站直了身体,道:“娘,您是没直接对她做什么,可人言可畏您不知道吗? 她前些日子被人骂妖女,被那些贪心不足的刁民追着讨说法要她赔钱,还不就是因为你一句造谣,我一句中伤,积少成多,众口铄金,给她按死了这个罪名。” 安乐县主是没料到她会站出来说话,一时间还被震住了。 她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儿媳妇说的有道理,她也是要认的,说话都急了:“你们现在怪我也没用,那些话我已经说了,咱们还是想想办法,该怎么解决吧。” 陆家少夫人一脸严肃的看着她:“娘,我现在问您一件事,您一定不要瞒我,要跟我说实话,当初在宫里,是怎么传出九皇子妃是妖女的谣言的?” 安乐县主脱口而出:“是云锦月说的。” 陆家少夫人又不能教训婆婆,只能叹了口气,道:“娘,您也该知道,九皇子妃跟侯府闹得不可开交,云锦月说的话您也敢信,也敢跟着一起传谣造谣!” 安乐县主心虚道:“不至于吧,侯府的人是跟云早早相处的时日最久,他们最是了解她,云锦月说她算到了要下雹子,故意不跟我们这些人说。 我当时也弄得一身狼狈,心里生气,才会如此说。” 陆上道:“现在计较谁对谁错也没有意义了,还是赶紧去九皇子府找九皇子妃,好好跟她道歉,把事情说清楚吧,从她跳河去救随哥儿就知道,她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得理不饶人的性子。” 陆家一家人,坐上马车,拿了丰厚的礼物,上门赔礼道歉了。 云早早这会儿,也收到了另外一个消息。 消息是秦嬷嬷带来的:“云锦月跟太子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钦天监定的吉日,五月初九大婚,明日太子就要上门提亲了。” 云早早点了点头,微微敛下眉眼,掷出了手里的五帝钱,看完卦象,才慢条斯理的道:“嬷嬷,我知道了。” 卦象显示,云锦月机关算尽一场空。 她怕是不知道,她最爱的太子哥哥,在外面养了个外室,儿子都比小栗子大了。 等她跟太子大婚当日,她定然会给她送一份天大的贺礼,让他们好好热闹热闹。 秦嬷嬷便退下了。 不消多大会儿。 如意便过来报:“小姐,安乐县主带着儿子儿媳过来求见了。” 云早早往美人榻上一躺,虚空画了张符,往自己脑门上一贴,红润的面色,立时就变成了苍白的病态,说话也有气无力的虚弱:“请他们进来吧。” 如意纵使见过她各种手段本事,此刻依旧是崇拜的不行,赶紧退下去回话了。 安乐县主一路上没想别的,就在想等见了面,就知道她是真病还是装病了,若是她装病的话,到时候又会是怎样一套说辞。 这会儿被人领着进门,一眼就见她一脸病态的躺在美人榻上,看他们过来,撑着身子想要起身。 第111章 被当刀使 安乐县主本就是过来赔礼道歉的,哪里有让她一个身体抱恙的人起身的道理,忙阻止道:“皇子妃还在病中,赶紧好好歇着。” 春桃那个没长眼的狗奴才,还跟她说云早早昨日粉面桃腮的健康的很,可眼下她亲眼所见的她,却是一副病歪歪的模样,定是她看错了。 陆上夫妻也以为她是因着母亲对他们陆家有所介怀,说生病就是拒绝他们的托词,可眼下一看,她是真的生病了,心里立时就是一阵愧疚。 云早早咳了一声,就连唇色都变白了,虚弱的撑着身子靠在软榻上,道:“安乐县主,陆少爷,少夫人,之前你们派管家过来请我,我实在是起不来身,也怕自己的病气过给小公子,便没有登门,还望你们勿怪。” “皇子妃可不要这么说,折煞我们了。”安乐县主本也不是什么恶人,见她因为自家孙儿病成这副模样,着实是有些过意不去:“皇子妃你心地善良,救了我家随哥儿。 按理说该是我亲自带着他父母登门拜谢,可我因着上次宫里那事,对你心有怨念,是我的不是,我在这里跟你陪个不是。” 云早早好似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眉心微蹙:“县主何出此言?” 安乐县主知道她这就是在装傻了。 可她既然已经登门了,就下定了决心要把事情说清楚,要好好的悔过:“皇子妃你大人大量,定是不记得那些小事了。 说起来,我这个人,就是性子不好,最容易生气。 上次皇后召我们入宫,你跟九皇子去敬茶,不是下了一场雹子吗? 你跟沐国公夫人早走了一步避开了雹子。 我们晚出来一会儿的,结结实实被雹子砸了个狼狈不堪。” 云早早道:“县主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天我确是不舒服,才会早些离开,至于沐国公夫人为什么也随着离开,我便不知了。” 安乐县主道:“我也觉得皇子妃肯定是不知的,可偏偏有人跟我们这些人说,你算出了要下雹子,才会提前离开,避开这场无妄之灾。” “是何人所言,天地良心,她这就是居心不良,故意在你们面前挑拨离间,搬弄是非,恶意栽赃陷害与我。”云早早一句话说完,剧烈的咳了起来,气得眼圈发红,声音哽咽:“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可能算的出老天爷什么时候会下雹子。” 安乐县主见她一副恨不能剖心自证的委屈跟悲愤,心里头更愧疚了,也跟着愤怒的谴责:“你可知在我们面前搬弄是非的是谁吗?” 她也根本没等云早早回话,便接着道:“就是武安侯府的大小姐云锦月,我本以为她是个善良懂事的,没想到她竟如此歹毒,想祸水东引,让我们都去嫉恨你。 我当时也是脑子一热,就信了她的话,还当着众人的面说了你的不是。 我现在想想,我这是被她给当刀子使了啊!” 云早早从她的描述里,总算是知道了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抹了抹眼泪,舒了口气稳了稳情绪道:“县主,这事不能怪你,要怪只能怪那个包藏祸心的罪魁祸首。” 安乐县主点头:“你说的对,不过这件事我也有错。 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那么在众人面前说你的不是。 后来京城里那些中伤你的谣言,也有从我府里传出去的,实在是我对不住你啊。 我现在与你说清楚,希望你不要对我心生怨愤。 我也在这里跟你保证,以后定然不会再听信小人的谗言,再说那些中伤你的话。” 云早早安慰她:“县主不必如此自责,京城的谣言传播的人尽皆知,还有刁民找我闹事,定然也是有有心之人在幕后操纵。 县主不过是无心之失,做了人家的棋子罢了。” 安乐县主之前没想明白,现在说明白了之后,是越想越气,自己被人给利用了。 她定然也不会让那个利用她的人好过:“皇子妃你放心好了,云锦月敢利用我们来打压欺负你。败坏你的名声,我也不会让她好过的。” 陆上看两人的关系缓和了不少,才敢适时的插话:“皇子妃,家母就是心直口快,没有坏心的。 她已经知道做错了,还请皇子妃勿怪。 我略知此事,却没能及时阻止目前,让她做了伤害到皇子妃名声的错事,实在不该。 我在这里,也给皇子妃陪个不是了。” 说完,他羞愧难当的对着云早早深深一揖。 陆家少夫人也一脸真诚的道:“皇子妃海涵,原谅我们这一次吧。” 陆家一家三口,把事情说清楚了,也表达了歉意。 “县主也是无心之失,我省得的。”云早早说完,才吩咐:“吉祥如意,你们俩愣着做什么呢,我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们规矩的,还不快给县主他们看座上茶。” “是,小姐。”如意跟吉祥俩,赶紧做事。 安乐县主跟陆上夫妻,等入座之后,才终于是松了口气,放了心。 云早早这会儿,脸色也好了许多,精神看起来也不错,笑着招呼:“县主,陆少爷,少夫人,这是我自己采的野茶,你们尝尝合不合胃口。” 安乐县主记挂着宝贝孙儿的病情,心里实在着急,可又不好刚获得人家的谅解,就让人家办事,笑着抿了一口,也没喝出什么滋味来,便道:“好茶。” 陆上跟陆少夫人,也跟县主一样,喝了茶,茶的滋味却没品出来,都在思忖着该怎么开口让她给儿子看病。 她生着病,若是不宜出门,他们将儿子带过来也行。 云早早知道他们的来意,安乐县主能这么爽快的跟她认错,把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也是因为陆随,不过人家不说,她自是不会主动提。 安乐县主脾气急,实在是等不了,便开了口:“实不瞒皇子妃,我们此次登门,一来是要跟你道歉,二来是致谢,感谢你救了我家随哥儿。 这三来,我之前派管家过来请你,实是我的不对,不该如此怠慢于你。 我知你还在病中,此刻说这种话不应该,可随哥儿他眼下的病情实在不好,让我忧心如焚,还望皇子妃能给他瞧瞧病。” 第112章 珠串下落 “我正要与你们说此事呢。”云早早也不问陆随的病到底是怎么闹的,只吩咐:“如意,把我准备送去给小公子治病的东西拿过来。” 如意便捧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红木盒子过来了。 云早早接过盒子打开来,道:“小公子定是阳气受损没能补足,这是明心香跟悟道茶。 你们回去之后,只消在小公子身边,将这香点了给他闻,再一日给他喝两杯茶,最多三日,小公子便能痊愈。” “多谢皇子妃。”安乐县主赶紧接过了盒子,面上的笑都松快了许多,道:“等随哥儿好了,我定带他过来亲自跟皇子妃道谢。” 陆上夫妻也是连连道谢。 陆家人不放心陆随,拿了治病的东西之后,又跟她寒暄了会儿,便告辞离开了。 出了皇子府。 安乐县主打开盒子,看着香跟茶叶,一脸愁色,唉声叹气:“你们说这些东西,真的能治随哥儿的病吗?皇子妃她该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吧,是不是我刚刚在她面前不够诚心?” 陆上道:“娘,人家皇子妃不是那样的人,救了随儿,知道我们的身份之后,还是叮嘱我们要给随儿喝糯米粥,多晒太阳补阳气。” 若是她真的嫉恨上陆家了,救随儿的时候是不知他的身份,不过后来那些叮嘱是不必要跟他们说的。 陆家少夫人也道:“娘,你就放心好了,你在九皇子妃面前已经很诚心了,九皇子妃能感觉到,也已经谅解咱们了,绝不会再生气。” “但愿如此吧。”安乐县主点了点头,眼底神色又是一凝,继续道:“我现在算是看清楚了,人家九皇子妃以德报怨,纵使听我说了实情,也没在我跟前说一句武安侯府的不是。 反倒是那个云锦月,居心叵测,心怀鬼胎,不是个好东西。” 陆家少夫人道:“不定从哪里抱养来的东西,净在背地里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就武安侯府把她当个宝。” 陆上看着娘亲跟娘子,一脸严肃的告诫道:“人家如今可马上就是太子妃了,娘,娘子,你们说话也注意着些,莫要让人拿了把柄。” “哼,皇后之前因为皇上把她赐婚给九皇子,九皇子又当众拒婚的事情,可一直都看不上她。”安乐县主一脸不屑:“还不是因为她有玄天观主令,皇后才这么着急张罗她跟太子的婚事。” 陆上夫妻惊讶的看向她:“她是这一任玄天观主?” “不是,她说令牌是一个道姑传给她的,谁知道呢,反正现在她的话,我是一个字都不信。”安乐县主冷笑一声:“她要是狗胆包天,拿这个骗人的话,到时候犯的可就是欺君之罪了,我看到时候她怎么收场。” 陆上跟自家娘子对视了一眼,皆没有说话。 陆家一家人回到家,按照云早早交代的方法给陆随治病,自不必细说。 这日晚间,吃完晚膳之后。 云早早正在给祖师爷上香的时候。 萧珩摇着轮椅进来,道:“你要查的事情,有消息了。 云晋驰院子里负责洒扫的一个小厮,家里的老娘最近生了病,症状就是你说的,身上长红色的斑点,会发痒。 尤其夜晚睡觉的时候,钻心的痒,痒得睡不着,抓的身上血肉模糊的。” 云早早听着他的描述,想到上辈子,她也被如此折磨过,心里的恨意就像是野草一般,疯狂的滋长,让她想要抓住云锦月,把那东西放在她身上,让她也感受一下那样的滋味。 萧珩见她沉默不语,感觉到她情绪不对,眉心微蹙,喊她:“云早早。” 云早早从不堪痛苦的回忆里抽身而出,倒抽了一口凉气,道:“麻烦九皇子把那个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告知我吧,之后的事情你们就不需管了,我自会处理。” 那个害人的东西,她一定要拿到。 上辈子她吃过的苦受过的罪,也得让云锦月好好尝尝。 萧珩心里虽有困惑,却并没有追问她什么,只把写了那人资料的一张纸递给了她。 云早早没敢耽搁,当即就一个人,乔装打扮了之后,悄悄出了门。 据上辈子云锦月所说,那东西只要不贴身佩戴,就不会出事。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找个地方埋起来最为保险。 可到了那小厮的家,才听他家邻居说,他半个时辰前带着他家老娘去了侯府。 太子今日会去武安侯府提亲,侯府大摆筵席,他带着老娘吃点好东西去。 云早早赶紧掐算了一下,算到这东西早晚会到自己手里,才松了口气,也不那么着急了。 ** 翌日。 武安侯府,近两日都热闹的很,张灯结彩的,就连府里的树上都装扮了红绸,挂上了大红灯笼。 只有云晋驰的院子,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 不是武安侯跟侯夫人不想挂,而是他不愿挂。 自从那日他轻生没成之后,便又把自己关在了院子里,连云锦月跟太子定亲的大事,他也不愿露面。 院子里,这会儿也是空荡荡的,只留下一个贴身丫鬟在书房寸步不离的看着他,其他的丫鬟小厮,都去帮忙了。 不过有个负责院子洒扫活计的,一个叫张大郎的小厮,却是从外头进来了,犹豫了好久,才鼓起勇气跑到书房门口,喊:“二公子。” 正在写书法的云晋驰抬头,看着他问:“告诉爹跟娘,我不会出远门一步,让他们别再派人过来了。” 张大郎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他就是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看着他道:“二公子,奴才不是侯爷夫人派来请您的,奴才是过来求您的,奴才知道您最是心善,求求您救救奴才的娘吧。” “我又不是大夫,怎么救你娘?”云晋驰苦笑一声,面上浮起彻骨的自嘲来:“我连我自己都救不了。” “二公子,您不要这么说。”张大郎眼圈都红了,哽咽道:“您是侯府的二公子,您定是能请来太医的,还请二公子帮帮奴才,奴才今后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恩情。” 云晋驰眉心微蹙,念着他的孝心,问:“你娘得了什么病?” 张大郎就把他娘的病症跟他仔细说了一遍,道:“二公子,宫里的太医见多识广,医术通天,肯定能治好我娘的病。” 云晋驰脸色却是凝重异常,突然风马牛不相及的问了句:“你娘是不是戴了一串红色的珠串之后,才得了此病?” 第113章 雷霆之怒 张大郎吓得面无人色,哪里敢认,忙忙摇头否认:“二公子,奴才不知道什么珠串,奴才的娘就是生病了。” “你还敢撒谎。”云晋驰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的心虚,拍案而起指着他,一脸厉色的大喝一声:“东西到底被你藏在哪里了,还不快点从实招来。” 他对待下人,一向都是和颜悦色的,向来不怎么发脾气。 这发起脾气来,却是有如雷霆,让张大郎吓破了胆,也再不敢隐瞒,只能抹着眼泪,战战兢兢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还妄图给自己开脱偷窃的罪责:“二公子,那串手串真的是被大小姐埋在土里的。 奴才寻思着肯定是她不要的东西,大小姐她看不上,可在奴才这些下人的眼里,这可是顶顶好的东西,埋在土里实在是太可惜了,奴才就给挖了出来,拿回家给了老娘。” “手串在你身上吗?你快点去取来给我。”云晋驰根本就不关心他偷了东西,甚至觉得他偷的好,着急的很:“不,我跟你一起去取,现在,马上,立刻。” 张大郎本以为自己会挨罚,没承想二公子只是要拿回手串,忙道:“戴着的,就在我老娘的身上,她喜欢得紧,戴上了就不肯拿下来了。” 云晋驰起身,道:“走,带我去见你老娘。” 张大郎见他没生气, 只是看起来很着急,便壮着胆子问:“二公子,那是很重要的东西吗?您放心好了,一点都没坏。” 说完。 他还啪的一声扇了自己一巴掌:“奴才知道错了,奴才真的是第一次做这种事,除了这个手串,奴才可没拿过侯府的一针一线。” 云晋驰似是根本就没听他在说什么,只道:“你快些带路。” 张大郎怕他动怒,便也不敢再说话了,带着他往后厨那边走。 这次侯府办事,他被分配到了后厨,负责打杂洒扫刷洗。 从前头宴席上撤下来的剩菜剩饭,他总能得着偷偷吃些的,便把老娘带过来一起享口福。 侯府的日常饮食一向很好。 这次尤甚,是为了庆祝大小姐跟太子的定亲宴准备的宴席,上桌的鲍、翅、肚、参可都是管够的。 侯府最重吃食,厨房是一个单独的院子。 此刻所有的下人,都在忙忙碌碌的。 云晋驰是从侧门跟着进去的,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便被带到了后院下人房旁边的一间小柴房里。 柴房有些阴暗,一个老妇人正坐在干柴上啃着一只已经没了肉的鸡腿,面前的地上,还放着一个鸡骨架,上头沾着零零星星的鸡肉。 老妇人听到动静,抬起头来。 这头一抬。 云晋驰只觉得毛骨悚然,就见她的脸上,露出衣领的脖子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紫红色斑点,满是被抓挠的痕迹,有的地方抓的太深,伤口已然是开始溃烂流脓了。 老妇人看到他,也是吓得一个哆嗦,忙不迭的跪下求饶:“贵人饶命啊,贵人饶命。” 云晋驰脸色苍白,心疼得像是被一只大手死死捏住,浑身都在止不住的轻微颤抖着,握紧了拳头,声音晦涩沙哑:“把她扶起来吧,我有些话要问他。” 他在梦里看到的早早,比她身上还要严重的多,她浑身都在溃烂流脓,远远地都能闻到一股子腐烂发朽的恶臭味道。 张大郎赶紧过去,扶起她来:“娘,这是二公子,你莫要害怕,他只是过来问你几句话,你只要实话实说就成。” 老妇人站着都颤颤巍巍的很是费力,看着他:“二公子问吧,老奴一定知无不言。” 云晋驰也没有跟他们废话,直接开门见山:“你戴的手串呢?” 他从进来就在观察她,她的手腕上并没有佩戴任何东西。 老妇人本就死气沉沉的一张脸,立时死灰一片,身子颤抖的更厉害了,唇也跟着颤,下意识的去看自己儿子,伸手就去打他,嘴里骂着:“你这个丧了良心的狗东西,那手串是不是你从二公子那里偷来的?” 她骂了儿子之后,噗通跪在了地上:“二公子,都是老奴没教好他,你要打要罚,都冲着老奴来,老奴绝无任何怨言。” 张大郎也跟着跪了下来。 云晋驰看着老夫人的惨状,想到梦中的云早早,不免心生恻隐,面色也柔和了些,道:“我不是来找你们兴师问罪的,把东西拿出来我看看。” 老妇人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见他真的没有动怒的意思,才把颤巍巍的手伸进怀里,拿出了手串,道:“二公子,便是这个了,当时他送给我的时候,我就觉得是好东西,他非说是他特意给我买的,不值钱。” 云晋驰只盯着她手里的手串,根本就没有去听她在说什么。 眼前的手串,跟他在梦中看到的,戴在早早手腕上的那串,一模一样。 一串红色的珠子串成,其中有颗血红色的珠子,格外的扎眼。 他伸手去拿手串的时候,手颤得比老妇人还要厉害,情绪百转千回,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喉间像是堵了团棉花一般,哽得难受,却又发不出声音来。 若是之前,他还可以骗自己说一切都是梦,是假的。 可这手串的出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 “二公子?”老妇人看他不说话,试探着喊了一声。 云晋驰转头看着他们,道:“张大郎,带着你娘跟我走。” 他要当众问问云锦月,她哪里得来的手串,她拿了这害人的手串,又准备要做什么。 张大郎赶紧背着他娘跟着他离开。 云晋驰进来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 他离开的时候,一路上,厨房的下人们都在恭敬的跟他打招呼,见他沉着一张脸,似是压着滔天的怒火往外走,面面相觑,却不敢议论。 二公子是个温文儒雅的读书人,在府里待下人,也一向都是最为温和的。 可此刻,气势却骇人的很。 整个侯府,这会儿都热闹。 可最热闹的地儿,还要数武安侯夫妻住着的主院,云家的族老们,登门庆贺的贵客们都在这边,听说太子马上要到,赶紧出去迎接。 大周的开国皇后是个奇女子,她废除了以往定亲时男女双方不得见面的陈旧规矩,只要两人愿意,家里愿意,爱怎么见面便怎么见面。 是以侯夫人听闻太子来了之后,便带着云锦月,招呼着跟云家交好的贵妇官眷们一块儿出去,迎接太子,一起热闹热闹。 萧宸今日穿了一身绛紫色的锦袍,面容英俊,尊贵非常,气度卓然,风度翩翩的跟武安侯和云家的族老长辈们客气寒暄着。 跟着侯夫人一起出来看的贵妇官眷们,对太子的容貌,气度,和他的谈吐都是赞不绝口,夸侯夫人有福气,夸云锦月好眼光。 云锦月羞怯的挽着侯夫人的胳膊,虽是红着脸,可也落落大方的应对着诸位贵妇人的夸奖,也是举止从容,落落大方,端的是教养良好的贵女风范。 这边气氛喜庆,大家也都是欢欢喜喜的。 直到云晋驰气势汹汹的走过来,一把将云锦月从侯夫人的身边扯开,强行拉着她往院子里走,打破了这份欢喜跟和谐。 第114章 二公子疯了 云锦月一脸懵懂愕然,不解的看着他:“二哥,你做什么,你弄疼我了。” 侯夫人面上的笑也倏然消失了,压低了声音厉声斥责:“老二,今儿可是你妹妹跟太子定亲的日子,也是咱们侯府的大喜事,你这是在胡闹什么!” 云锦月委屈的道:“二哥,你有什么事,等到之后再说好不好?” 云晋驰本是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让她,让侯府出丑,可眼前的场景,让他蓦地就想到了梦中的一切。 侯府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热闹。 而早早,却惨死在了侯府废弃的偏院里。 他一时间觉得有些恍惚,模糊了梦中跟现实的界限,看着云锦月,看着面前每一张洋溢着笑容的脸,只觉得讽刺,只觉内心凄凉无比。 他冷笑一声,举起手里的手串,再也压不住心里的愤怒,质问她:“这东西是你哪里得来的?” 云锦月那么对早早。 他跟爹娘跟大哥老三那么对早早。 他还要为侯府,为云锦月遮掩什么呢? 他们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不配,都不值得! 云锦月瞳孔有瞬间的收缩,可只片刻又恢复了正常,疑惑的摇头:“二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该死的! 她被人偷走的手串,怎么会出现在二哥的手里。 他挑在这个时候,拿着手串过来,又想要做什么? “你不知道?”云晋驰看着她一脸单纯无辜的柔弱模样,只觉得可笑。 他就是被她这副模样给蒙蔽了,才会宠着她疼着她捧着她,事事都信她,从不肯信早早一句话,也不愿帮她说一句话。 他冷笑一声,喊:“张大郎,把你母亲带过来,我今日就要为我云家清理门户,云锦月,你心思如此歹毒,你才不配做我的妹妹!” 云锦月吓得一张精致的脸惨白一片,柔弱的身子瑟瑟发抖着,怯弱委屈的泪眼朦胧:“二哥,你到底怎么了?” 云晋驰指着张大郎,道:“说。” 张大郎都要吓尿了,可脑子还算清醒,知道谁才是他真正的主子,道:“大小姐,这手串是你的。 我记得清楚,大公子第一场科举考完病了,当天晚上,我便看你在牡丹田里埋了东西。 我当时也是贪心,在你走了之后,便偷偷挖了出来,便是这东西。” “你休得胡说八道。”云锦月却是不能承认的,一副被冤枉的屈辱跟愤怒:“二哥,这狗奴才就是个手脚不干净的,定然嘴里也没有一句实话,别说我不知道这是何物,就算我知道了,这么好看的珠子,为何要埋在地里。” 侯夫人不知道云晋驰要做什么,又有这么多人在,也不好直接训斥他让他滚。 武安侯也是一头雾水。 更别提外人了,虽是跟侯府交好,过来庆贺帮忙的,可眼看着有热闹瞧,都好奇的围了过来,看看这二公子到底意欲何为。 “那就要问你自己了。”云晋驰不想跟她废话,一手举起手里的手串,一手指着张大郎的娘道:“诸位看到了吗?这位老人家一身的溃烂,就是被这东西所害,人贴身戴着这东西,浑身就会溃烂流脓而死!” 众人皆是一惊,看向了那婆子,就见她也配合着撸起了衣袖,脸上,脖子上,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紫红色的斑点,被抓挠的血肉模糊的,看起来恶心又瘆人。 “我今日在这里,便与诸位说清楚,这害人之物,便是她的。”云晋驰指着云锦月,眼底神色冷漠,带着深深的厌恶:“云锦月,我敢在这里对天发誓,我没有一句谎话,你敢吗?” 云锦月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在场的众人看着眼前的闹剧,眼底神色各异,有疑惑不解的,有嘲弄戏谑的,也有震愕惊讶的。 萧宸这会儿,看了看云晋驰,再看看云锦月,只觉得一张脸都被他们侯府给丢尽了。 今天这种大日子,侯府竟当众闹出兄妹反目的事情来! 武安侯一声厉斥:“驰儿,你胡说什么呢!” 侯夫人也反应了过来,对着侍卫吩咐道:“你们都愣着做什么呢,二公子近日精神不好,定是被妖人蛊惑,失了心智,才会如此胡言,快点去把他带下去。” 侍卫上前拉住了云晋驰。 “我没有被人蛊惑,我也没疯。”云晋驰目光冰冷蓦然的扫过在场所有人,瞧着爹娘一脸看疯子的表情看着他,心知此刻是说出真相的最好时机,字字泣血的道:“爹,娘,真的就是云锦月用这手串害了早早,她还烧死了她。” 若是前面那些话,在场之人还有人信了两分。 他后面这些话,便坐实了他脑子有问题,谁不知道云早早不仅在九皇子府活得好好的,还在京城混的风生水起的。 侯夫人听到这话,反倒是松了口气,语气强硬的命令:“快点带二公子下去,去长乐宫请道长给他驱邪。” 她说完。 在指挥着的人放聘礼的云晋安跟云晋淮也过来了,一人一边控制住云晋驰,强行将他给带了下去。 云晋驰却是突然疯狂的笑出声来,嘴里大声道:“我没疯,你们才疯了,你们才是被蒙蔽了眼睛的傻子。” “二哥。”云晋淮气得捂住了他的嘴巴。 “老二,你在这个时候发什么疯呢?”云晋安咬牙切齿,用力掐住他的胳膊:“太子来跟月月求亲,你不出席就算了,你万不该出来坏她的名声。 你这么一闹,你让太子怎么想她? 这事情传出去了,外人又会怎么看待月月,议论咱们侯府?” 云晋驰还在低低的笑,笑的眼泪流了满脸。 他现在终于能切身体会到被所有人误会,被所有人不信任,这种孤立无援的无助到底是什么感觉了。 原来早早她,之前的四年,过得一直都是这种日子啊! 侯夫人等他走了,抹着眼泪:“诸位,实在是抱歉,驰儿自从落榜之后,精神就一直不好,没惊扰到诸位吧。” 武安侯也跟着赔礼:“这个逆子,你们也听到了,他说的什么话,一派胡言。 云早早可是九皇子妃,她跟我们侯府没有任何瓜葛,人家现在活得好好的,他竟诅咒人家去死,都是我没教他啊。” 在场的人,连连宽慰他们,说没放在心上,也不会把今日侯府之事,尤其是二公子的事情传扬出去。 求亲宴继续,依旧是热热闹闹,谈笑风生,宾主尽欢,就好似没有云晋驰那一闹似的。 这天晚上。 下了场大雨。 云早早,萧珩,小栗子一家三口,正听宁商绘声绘色的讲着侯府白日里发生的事情。 这边刚说到太子入府的大排场,还没讲到云晋驰。 齐大便撑着伞大步而来,身上沾了雨水不敢惊扰主子,便只站在门口,恭敬的道:“主子,皇子妃,武安侯府二公子云晋驰带着两个人在门口求见。” 第115章 被毒死了吗? 云早早正听得兴起,嫌弃的道:“不去。” 齐大道:“他是带着张大郎跟他娘一起过来的。” 云早早眼底神色微变,终于正色了起来,看向了宁商。 宁商这马上也就要讲到云晋驰了,便道:“回皇子妃的话,太子在跟侯府众人言谈正欢的时候,云晋驰便带着张大郎跟他娘过来了,拿来了一串手串,说手串有毒,是害人命的东西,张大郎他娘身上的红斑溃烂就是因为戴了那手串。 说那手串本是云锦月的,张大郎碰巧看到她把那东西埋在土里,后来他就偷了那东西给了他娘。 他还说,云锦月本意是要用手串害您性命的。” “他还说了什么?”云早早听到这里,面色凝重了起来,第一时间就怀疑,云晋驰跟她一样,也重生回来了。 可再想想,又觉得不对。 若是他也重生了,别的不说了,科举的考题他定然是知道的,就算按照他前世时候答题,不说这次一定得状元,也定然不会落榜。 “他还说,云锦月用手串还您,还烧死了您。”宁商觉得这就是胡说八道了,侯府二公子自从落榜之后,人好似脑子就出了点问题,不大正常了。 “还有其他的吗?”云早早接着问。 宁商摇头:“没有了,他说完之后,侯夫人说他中了邪,便被侯府大公子跟三公子强行带下去了。” 云早早点了点头,起身道:“阿珩,外头雨大,你就别出去了,我过去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若是不知道这些。 她定然是不会见云晋驰的。 可现在知道了,她必须去确定一下,云晋驰到底是不是重生回来的,他到底有多少前世的记忆。 萧珩握住她的手,道:“我与你一起。” 小栗子也跟着道:“阿娘,我也去。” 要是云家的坏人欺负阿娘,他就让阿爹打死他们。 外头。 雨势更大了。 云晋驰站在雨里,定定然看着夜雨中九皇子府紧闭的大门。 张大郎跟张母,听从他的安排在门檐下躲雨。 张母也是为人母的,看着他站在雨里,浑身淋得通透,在夜雨里那张脸却是惨白一片,看得人心疼,对儿子道:“你过去给二公子撑个伞,这么冷的天,一直在雨里淋着怎么能成,这身子骨也受不住啊!” 张大郎赶紧撑着伞过去,劝道:“二公子,您身子还没好透,莫要淋雨了,去那边躲躲吧。” 云晋驰伸手推开伞,即使浑身湿透,依旧脊背笔直,声音也是温润沉稳:“我不用,你去那边避雨,不要管我。” 跟早早相比,他淋这点雨又算的了什么呢? 如若能让她回心转意,让她再喊他一声二哥。 他今日就是死在这里,也甘之如饴。 张大郎还想再劝一句,就听紧闭的门扉后有脚步声响起,眼睛就是一亮,语气里满是惊喜:“二公子,肯定是早早小姐出来见您了。” 早早小姐真的不是那么狠心之人,以前的时候她就最是心疼二公子,定是舍不得他淋雨的。 躲雨的张母也听到了动静,赶紧往旁边躲了躲,整个人都贴到了墙壁上,生怕自己惊扰了贵人,污了贵人的眼。 云晋驰一双神色寂灭的眼里,也多了几分光彩,抬头看过去。 大门开了。 宁商跟齐大,一左一右打开了一扇门。 云早早站在门槛内,神色平静的看着门外的人,丝毫没有要出去的打算。 萧珩抱着小栗子,并没有与她并肩而立,而是稍在她身后的位置。 云晋驰看到她,心跟着钝钝的疼,眼睛也一阵发热,喉间哽咽的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言语,只定定的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在心里似的。 云早早先开了口,声线清冷,没有一丝情感波动:“二公子要见我,所为何事?” 云晋驰短短的三月时间,经历了太多事情,人也冷静成熟了许多,对很多事情也没有之前那么执着了,温柔眷念的看着她,道:“早早,我过来再见你一面,与你说些事情,也求你一件事情。” 云早早只平静的看着他,没有开口。 云晋驰朝着她走过去,在她对面停下来,拿出手串来,挑出手串上那颗鸽子蛋大小的血红色珠子,道:“这颗珠子有剧毒,人若长时间佩戴,会浑身发痒,最后溃烂流脓而死。” 说着,他看向了张母。 张母就站了出来,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在距离他们三尺远的地方停下来,道:“早早小姐,老奴就是戴了这手串,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 皇子府门口挂着的灯笼很亮,能清晰的看到她脸上,脖子上密密麻麻的红斑和溃烂。 云早早眼底,有异色一闪而逝,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的握住,手指也动了动。 看到眼前的老妇人,那种钻心蚀骨般的痒好似也在脑中复苏了。 萧珩自然也捕捉到了她瞬间的异常,眉心微微蹙起。 从听到那条手串开始,不,从她打听那奇怪的病症开始,她的行为就很怪异了,不符合常理。 云晋驰接着道:“早早,你要小心云锦月,这条手串,本是她准备拿来害你的东西。” 云早早冷笑一声,状似无意的看向他,终于开了口:“你怎么知道她要害我?你又怎么知道这东西有毒,张大郎的娘就是因为戴了这手串才会生病?” 云晋驰终是没能掩藏住情绪,自责又心疼的看着她,声音紧涩:“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她用这东西害了你的性命。 我本以为那只是个梦,可没想到,今日在张大郎的母亲手里,就看到了这东西。 她身上的病症,跟我梦中的你一模一样。” 云早早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便知他没撒谎,吃笑一声,问:“那你梦中的我,最后怎么样了?被毒死了吗?” 第116章 放射性物质 她语气颇为轻松。 云晋驰却是听得心疼得无法呼吸,声音干哑晦涩,带着说不出的痛苦跟悔恨:“早早,我求你了,不要这么说。” 梦中的她死了。 可现在她还活着。 他能看到她好好的活着,便已经足够,不会再奢望她的原谅。 云早早嗤笑一声,迟来的悔恨没有用,她对他不会有丝毫的心软,嘲弄的斜了他一眼:“二公子过来,便是要说这些,你说完了,可以离开了。” “早早,这手串给你。”云晋驰听她赶他,赶紧把手串递给她,细心的叮嘱:“你莫要放在身上,找个地方把它埋了。“” “这害人的东西,你给我?”云早早心里是想要的,表情是嫌弃不屑的。 她总得装一下,不然就算云晋驰不怀疑她,萧珩也是要怀疑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的。 云晋驰紧张了,一张因着淋雨受冻的脸都涨红了,忙跟她解释道:“我不是要害你,我是想说,如果以后有机会,你可以拿着这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云锦月她该死。 可那只是他的一个梦,云锦月现在并未害早早,早早也没有因她而死。 他说出来,别人也不会信,甚至连爹娘,连大哥跟三弟,都觉得他是得了失心疯了。 云早早便要接过那手串。 云晋驰赶紧把手串给包在巾帕里,才递给她,道:“你别碰这个,仔细沾着毒。” 云早早却是只拿了手串。 云晋驰看着他的巾帕掉落在地上,心里也是一阵怅然自嘲。 她当真是恨极了他,碰都不愿意碰他的东西。 倒是小栗子,紧张的看着那手串,赶紧把萧珩给他的巾帕递过去,声音焦急的道:“阿娘,你别碰,有毒的。” 云早早接过他递来的巾帕,将那手串给包在了里面,微微撩起眉眼,语气依旧是冰冷冷的:“二公子,我略懂一些毒术,对此物也有些兴趣,便拿去研究一下。 不过无功不受禄,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云晋驰道:“我要去书院求学了,张大郎跟他的母亲在侯府揭穿过云锦月,爹娘定然不会放过他们母子,我希望你能照看他们一下,帮老人家看一下病。” 张大郎跟张母本以为他带着他们过来,是为了作证的,没想到他是在给他们母子找一条活路。 张母拉着张大郎噗通跪了下来,对着云早早就是一个响头:“早早小姐,老婆子我虽然病着,可我也有些力气,浆洗洒扫的活计我什么都能做。” 张大郎也跟着哀求道:“求求早早小姐留下我们母子吧,奴才给您做牛做马,一辈子伺候您。” 他们回了侯府,就算有二公子在,也定然没有活路,大小姐跟侯爷夫人都不会放过他们的。 云早早本就猜到了云晋驰把他们母子带来的目的,也有心想在张母身上试试怎么解毒,也没有什么犹豫的点了点头,道:“那你们母子便留下吧。” “多谢早早小姐。”张母感激的又磕了个头。 “我张大郎的命,以后就是早早小姐您的了。”张大郎感激涕零,也跟着磕头。 云晋驰把两张卖身契递给她,认真的交代她:“这是他们母子的卖身契,你收好。 张大郎这个人有过偷窃的行为,若是以后他不知悔改,你便不能再用他,直接发卖了或者打死。” 张大郎瑟瑟发抖,忙表忠心:“二公子,早早小姐,你们如果信不过奴才,便把奴才的手给剁了吧。” 天可怜见,他真的就偷过那么一次,还害惨了自己的老娘,他现在早就悔青了肠子。 张母也保证道:“请二公子,早早小姐放心,老奴定会看好他,若是他以后再行偷窃,不用脏了早早小姐的手,老奴亲自剁了他。” 云晋驰没去看他们母子,只看着云早早,对着她笑了笑,道:“早早,那我便走了,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他又转头看向萧珩,对着他一揖到底,恳请道:“九皇子,早早她从小到大吃了太多的苦,在侯府的几年,也没过一天好日子,你们现在既是夫妻,还望九皇子能好好待她。” 云早早没有说话。 倒是萧珩,冷嗤一声:“早早是本宫的娘子,是本宫此生最爱之人,本宫自是会好好待她,用不着二公子操心。” 云晋驰对着他又是一揖:“多谢九皇子。” 说完。 他一撩衣摆,转身离开,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黑夜的大雨里,自是有一番贵公子的潇洒意气。 张母拉着张大郎追了几步,跪在地上,对着他的背影磕了个响头,感激的道:“多谢二公子。” 云早早也转身,看着萧珩,搓了搓胳膊,道:“咱们也回吧,这天还怪冷的,你可别冻着了。” 萧珩笑了笑,一手将小栗子抱起来,另一手拿起腿上盖着的一条薄被,将她拉过来给她披好,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娘子别冻着了才是。” 云早早裹紧了薄被,催促:“快点回屋了。” 大雨中,风也似更大了些,漆黑的夜空中,划过一道道的闪电。 ** 翌日。 云早早吃了早膳,便收到了消息。 云晋驰昨日并未归家,侯府正在派人四处找他。 云早早道:“以后云晋驰的任何消息,不必告诉我。” 宁商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 云早早除了每天吃喝打坐修炼之外,就是去研究张母身上的毒。 上辈子,她自己也尝试着给自己解过毒,可不知道中毒的原因是那条手串,是以就算哪个解药有点效果,解毒的速度不敌中毒的速度,自然是没办法解毒的。 那颗珠子的毒性,只有贴身佩戴的人才会的病,可以确定毒是从珠子接触到人体皮肉的地方进入体内的。 接触中毒之人,只要防护措施得当,不会被影响。 恰好她有点这方便的经验,是有一年瘟疫的时候,师父教她做的防护服跟口罩,说是可以最大范围的隔绝瘟疫病毒。 其实这些东西,开国皇后在位的时候也推广过,不过师父说什么皇后是文科女,没有她这个工科女做的精细到位。 张母这几日来,没有再佩戴那手串,身上的毒没有解,不过也并没有加重的迹象,就是身上痒,被她抓挠的,比刚来的那日看起来更严重了。 云早早每日给她用药,对她的身体变化跟精神状态,做详细的记录,问她:“今日感觉怎么样?” 张母很认真的道:“回早早小姐的话,比前几日好多了,前几日我都恨不能挠进骨头里去,昨日夜间,强忍着还是能受得住不怎么抓挠的。” 云早早点了点头,在记录册上记下,道:“那昨日的解药,应是有些效果,今日加剂量,你再喝了看。” 她话音刚落。 外头响起了小栗子的声音:“阿娘,你快点出来,你看看我发现了什么,师祖的手札里,有写一种奇怪的病症,跟张嬷嬷的发病机制有些相似,叫放射性物质。” 第117章 护山大阵 云早早出了门,到了旁边的房间里,把衣服脱了,又对如意吩咐:“今日的药放两倍药量。” 然后,看着站在院子中央的小栗子,挥了挥手:“快点去外面等着。” 小栗子对着她笑笑,才转身往外跑,跑到院子门口停下来等她,阿娘说毒对人会有影响,不让他靠近屋子的。 云早早也是几步出了院子,问他:“你又是看的哪个手札。” 师父的手札,杂得很,就连道观里新长了几颗草,山下谁家的母猪生几个猪仔都记,有的内容极其之无聊透顶,她都没看完过。 她家儿子倒是对师祖的手札视作珍宝,最喜欢看的就是师祖的手札,师祖写她数鸭子身上长几根羽毛,他都能看得津津有味的。 小栗子举给她看,道:“就是这个。” 云早早瞧了一眼,手札的名字是:无聊到长毛,想看狗血剧看毛片。 小栗子把自己看到的内容翻给她看:“阿娘,你看这个,师祖说有个人捡到了一条金属链,这条金属链实际上是放射性的钴60。 这人将金属链揣进口袋后,不久就出现了头晕,恶心等症状,随后病情越发严重,最后他截肢7次,体重只剩50斤,与核辐射抗争了23年后死亡。” 云早早终于重视了起来,接过手札仔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肯定的点了点头:“症状是很相似,你师祖怎么没说这个人是怎么活了23年,是怎么进行治疗的。” “阿娘,你看这个。”小栗子又拿出来了一本书,名叫:啊,可爱的石头。 云早早:“你师祖在这个手札里写了治疗的办法?” 小栗子摇了摇头,道:“没有,师祖说咱们老家里,很多五花八门,记录世间奇闻异事的杂书,都是咱们一代代老祖宗着作并修正的,咱们可以回家看看能不能找到。” 云早早要不是碰到萧珩,早在离开侯府之后就回老家了,耽误到现在,也是该过去看看了。 母子俩要回老家。 萧珩自然要陪着一起回。 等马车到了山下,因着山路崎岖狭窄,无法继续前进的时候。 一家三口下了马车。 自有备好的轿子在候着。 萧珩看着上昆吾山的路,转头看她:“你确定你老家真的在山里?” 玄天观,就在昆吾山的南面,也就是阳面。 而义父留给他的宅子,则是在昆吾山的北面,也就是阴面。 这些年来,他也曾经尝试着去翻过山去找玄天观,可终究是不得其门而入。 “我当初真的没骗你,我老家真的在我给你们指的那个方向。”云早早把手里的地图给他看:“这是我师父画的地图。” 萧珩道:“我是个瞎子。” 云早早:…… 忘了。 谁让他平日里的表现,一点都不像是个瞎子呢! 小栗子为了缓解尴尬,道:“阿爹,没关系的,我还是个秃子呢!” 萧珩一张俊脸都黑了。 齐大跟宁商他们在旁边憋着笑。 小栗子不说话了。 云早早把地图给宁商:“你跟你主子说说我当初有没有骗他,你自己看看,地图上是不是那么画的,那个红色的点点就是我老家。” 宁商看了一眼,人差点儿没过去,这是什么鬼地图,他一点都看不懂,拿着凑近齐大,让他跟着一起看。 齐大也看得一头雾水,问:“皇子妃,你能看懂这图?” 皇子妃的师父,也绝对是个人才,这鬼画符一样的东西,他们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啊! “你们看不懂就算了,我带着你们走。”云早早反正能看懂,师父就是那么教她的,她从小到大都是那么看的。 萧珩面色没有丝毫波动,心里却泛起了涟漪跟狐疑来。 若真如她所说,她的老家所在的方向是玄天观的方向。 那她的老家,就有可能是很早之前,居住在玄天观附近的人家。 至于说她是玄天观主这个答案,他不是没想过。 可若她真的是,她自己难道还不知道吗?有师父会不跟徒弟说自家道门的传承吗? 齐大跟宁商也对视了一眼,用眼神对话。 皇子妃她是玄天观主? 不知道! “先别进山。”萧珩说完,又吩咐了一声:“宁商,你跟齐大带人去搜山,把埋伏在山里的眼线处理干净。” 云早早都惊了:“这大山里为什么会有眼线?” 萧珩听她这话便清楚了,她是真的不知道她说的位置是玄天观,对她道:“你说的你老家所在的方向,是在玄天观附近。 皇宫里那老不死的东西,时时刻刻布置着眼线,观察着玄天观的动静,只要有人进去,他便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云早早有点儿懂了:“所以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也是在让人剿杀眼线?” 他们皇家父子的关系。 她是服气的。 萧珩云淡风轻的道:“不是,那是他特意派去追杀与我的杀手。” 云早早跟小栗子,皆是一脸同情的看着他。 等了大概一个时辰的功夫。 宁商跟齐大回来复命,山里的眼线,清缴干净了。 云早早就看他们这干脆利落的劲儿,跟这速度,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他们第一次干了,定然是萧珩进一次山,就大开杀戒一次,也不知道龙椅上那位,会不会被气死。 轿子是两个人抬着,只能坐一个人的娇子。 云早早道:“我不坐轿子,我走着就行。” 小栗子也道:“我跟阿娘一起走。” 最后,坐着轿子的就只有萧珩一个,身后还有俩空着的轿子跟着。 走到半路的时候。 萧珩对小栗子道:“走累了就坐阿爹的怀里。” 小栗子不累,可想坐他怀里,便被云早早抱着给了他。 一行人继续前进。 云早早没做其他的事情,就是看地图,跟着地图带着他们往山里走。 到了丛林最密,参天古树最多的地方,前头便也没有了路。 萧珩眸色变得深了许多,就是这里,每次他只能进到这里,便再也进不去里面一步了,开始在附近绕圈子。 齐大跟宁商,也跟着自家主子,无数次的被挡在这里。 此刻,也是带着好奇带着期待的看向云早早,看她会怎么破玄天观所设的护山大阵。 第118章 家被劈了 就见云早早,压根什么都没做,就是念叨了一句,然后指着一棵有三个成年人合抱那么粗的一棵大槐树,道:“从这棵树后面绕过去。” 侍卫抬着萧珩跟上她的脚步。 宁商他们也赶紧跟上,仔细认真的记着路线,就见她左拐右拐,一会儿朝左绕过一棵大檀树,一会儿又朝右绕过一棵银杏树。 不过再往前走,就全部都是成片成片的果树了,桃树,杏树,李子树,石榴树,苹果树,高大无比,树干虬结,一看就知道都是长了至少百年的老树。 这些树成片成片的生长,一样的树种,几乎都长得一模一样。 云早早绕过去之后。 宁商他们就再也分不清,找不出之前到底是绕了哪棵树走的。 云早早看着眼前高大的果树,忍不住感慨:“这些应该都是我家的果树,长得这么大这么高,还长得这么好,这等到夏秋得结多少果子啊!” 小栗子也笑的跟只小松鼠似的,可爱极了:“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萧珩打破她的美好幻想:“这些果树,都是玄天观的产业,玄天观是你们家吗?” 云早早摇了摇头:“我不是,可我们家跟玄天观是邻居,玄天观这么多果树,他们家里又没人。 我们作为邻居,帮他们摘一些尝尝总可以的吧,毕竟天下道门是一家。” 小栗子也跟着点头,仰着小脑袋往上看:“阿娘,这些果树好高,好大啊!” 萧珩笑了笑:“这些树,是玄天观从祖师就开始种下的,用的是特殊的的道家术法种植的,否则这些果树,最多也就活个百年。” 小栗子眼睛都亮了:“那这些都是仙果吗?吃了能延年益寿,长生不老吗?” 萧珩宠溺的拍了拍他光溜溜的小脑袋,笑道:“你阿娘不是说了,天下道门是一家,等今年结了果,咱们过来摘些尝尝。” 进山确实麻烦。 尤其是这深山老林的,数百年间无人涉足,在林间行走本就不便,还得时刻看着地图,速度就更慢了。 大概走了一个时辰,才终于从众多的果树林里绕了出去,见到了一条通往山上的石阶山路。 萧珩也只是知道玄天观的大致位置,绕到这里,也不确定这条路是不是通往玄天观的。 倒是云早早兴奋的弹了弹手里的地图,语气轻快的道:“从这条路一直往上走,就到我家了。” 她前些时日说去安国寺找小栗子。 其实除了在后山给野茶浇水,还偷偷让癫和尚带着他们去了萧珩第一次抓他们过去的,那处位于山上的宅子。 也是那个时候确定了,萧珩的家,并不是师父留给她的家,她跟儿子搞错了。 他们两个的家,一个在山的南边,一个在山的北面。 小栗子也开心的伸出胳膊:“阿娘,我要下去走,跟你一起爬上去。” 云早早将他抱了下来。 小栗子兴奋的去爬台阶。 萧珩看着眼前的石阶。 这石阶很干净,没有被野草跟藤蔓破坏,应该是有人清理维护过。 或许她师父之前来过。 至于她师父是怎么躲过那些眼线的,道门中人,本事通天的大有人在,不被发现实在不足为奇。 齐大跟宁商互相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玄天观闭观百年,外界说的是观主在观里修炼,实际上是玄天观里根本就没有人。 而眼前石阶,可不像是荒废了百年该有的模样。 小栗子跑的最快,很快小身影就消失在了眼前。 云早早喊他:“慢些,这山里荒了百年,小心老虎豺狼。” 小栗子的声音在山里回响着:“阿娘,没事的,这是道家圣地,老虎豺狼也不敢冒犯的。” 萧珩道:“有暗卫跟着呢,不会有事的。” 云早早点了点头,顺手从山路旁边摘了几束将开未开的桃花,给绑在一起,道:“等回了家,放在祖师爷跟前供着。” 还没等他们回到家,供上她路边摘的花。 小栗子就风风火火,急急忙忙的跑了回来,小脸都急的通红,声音也带着哭腔:“阿娘,不好了,咱们家被雷劈了,什么都不剩了。” “别着急,等阿娘过去看看。”云早早忙安慰他,抱起他,加快了速度往山上赶。 等到了山上。 就见他们的家,只剩下了残破的屋框子,地上的灰都只剩了薄薄的一层,应该是长年累月之下,烧的灰烬也被山风给吹走了。 云早早:…… 凄凄惨惨戚戚! 来老家了看了。 可老家烧没了! 萧珩也瞧着眼前破败的道观,可以看得出来,是个规模不小的道观,从没有烧完的屋框架也可以看出,建造时候的用料,也都是极好的。 云早早走上前去,仔细的观察着剩余没倒下的屋框架,再去摸了一把地上还残留的灰烬,道:“应该烧了有三四年了,到处都有雷劈过的痕迹,定是天雷引起的火灾。” 可是他们道门的道观,为什么会被天雷劈了呢?是师父还是老祖宗,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恶事了?祖师爷降下雷霆以示惩戒? 萧珩道:“四年前的腊月初八那天,这山上的确是打过天雷。 山里电闪雷鸣了整整一夜,到了天将明的时候才停歇,吓坏了山下的村民,有说是不祥之兆的,也有说是有灵物在山里度雷劫的。” 这些都不足为奇。 可眼下的情况,怪就怪在,只有道观被火烧了,道观四周的树木,活的好好的,都是进来的时候见到的那种参天古树。 云早早也在想这个,实在是想不通,家为什么被劈成这样,又接着往前走,到了正殿所在的位置才停下来,蹲下身子,一手放置在地上,微微阖上了眼睛。 萧珩眉心也跟着微微蹙起,就见她在闭上眼睛之后,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好似在施法的途中,受到了巨大的阻碍一般。 下一刻。 她身子一晃,白如金纸,一口血吐了出来。 第119章 逆天禁术 萧珩瞳孔蓦然紧缩:“娘子。” 小栗子一声阿娘,急的眼圈都红了。 “别碰我。”云早早一句之后,盘腿坐了下来进行调息,过了会儿才睁开眼睛,眸色凝重的道:“四年前的腊月,有人在这里,使用过逆天而为的禁术,才会引来雷劫,把这里给烧了。” 萧珩见她呼吸平稳了许多,用巾帕给她擦了擦唇角的鲜血,眉心紧蹙:“你是说你师父来过?” 云早早点头,心里一时间情绪复杂,却很肯定的道:“是我师父的气息。” 所以四年前,师父在离开之后,曾经在这里使用过禁术。 她到底为什么会使用禁术,使用的又是什么类型的禁术呢? 小栗子眼睛更红了,眼眶里泪花翻涌:“阿娘,你怎么样了?哪里难受?” 师祖是个好师祖,可是他又不认识师祖,他只担心阿娘会不会受伤。 云早早气息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安慰他道:“没事,阿娘就是施法想要追溯一下这里发生了何事,禁术的威力太强大,被力量压制反噬了而已,养上两日就好了。” 小栗子跟萧珩,几乎是在她话落的同时,一左一右扣住她的手腕给她把脉。 云早早有些无奈了:“真的,刚刚就是气血有些逆流,调息了一下已经恢复正常了。” 萧珩是会些简单的医术的,感觉她脉息只是有些乱,并没有其他大碍,才放下心来,道:“坐到轿子里去休息一下。” 云早早点头,可四肢有些无力,起身的瞬间身子又晃了晃。 萧珩已经眼疾手快的扣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拦腰抱起,放在了轿子里。 小栗子赶紧跟过去,从自己背着的百宝袋里掏出来芝麻糖,拆开喂给她:“阿娘你补充些能量。” 在废墟里搜寻的宁商也回来了,禀告道:“主子,皇子妃,我们在后院,发现了一处地宫,可能是因为藏在地下,并没有被破坏。” 云早早看向眼前一大一小,打商量:“夫君,儿子,让他们把我抬过去看看吧。” 萧珩点了点头。 这里的地宫是属于她师门的,他自然是不好越俎代庖进去查看。 齐大跟宁商,一前一后的抬着轿子,把她抬了过去。 地宫并没有做任何隐藏,就那么大大咧咧的立在那里。 前头还是个挖了三米深的院子,院子里也有残存的灰烬。 沿着石阶下去。 就见地宫的门上,镶嵌着一个繁复的阵法图。 云早早只看了一眼,便下了轿子,左一下右一下挪动着上面的阵法,没多会儿,中间便组成了一个完整的阴阳八卦图。 沉重高大的石门,也应声开启了。 她动手的速度很快。 齐大跟宁商本就不太懂这个,就算眼下亲眼看到她开门的方法,让他们俩重复一遍,他们都记不住到底是怎么移动的。 倒是萧珩,饶有兴致的摩挲着白玉扳指。 如此大规模的道观,四年前引来雷劫的逆天禁术,再加上构造如此精巧的地宫石门。 她的师门,如果不是玄天观,又是哪一家呢? 宁商等石门开了,在门口点燃了火折子,拿着进去在里面走了一段,见火折子依旧燃的旺盛,没有要熄灭的迹象,才道:“皇子妃,可以进来了。” 齐大也已经从前到后,挨个的开始点燃地宫里的灯。 这些灯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油,点燃之后便有袅袅香味弥散,漆黑的地宫里,也立时变得明亮了起来。 云早早这才看清楚,整个地宫,乱七八糟的一团,各种书籍,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桌子板凳柜子床各种家什,胡乱的堆在一起,很明显是时间太急,把东西放进来的人来不及收拾。 萧珩估算了一下,这个地宫,大概有一处普通人家的三进院子那么大小,金银珠宝就占了小半个地宫,拿去养兵造反都绰绰有余了。 齐大跟宁商还有一众侍卫,看得眼睛都直了。 皇子妃好有钱啊! 这么多钱,从头到脚武装二十万精锐,至少也能养个五年吧! 云早早:原来有钱人竟是我自己! 她要是知道老家里有这么多钱,还费劲巴拉的赚钱做什么! 小栗子吞咽了一口,大眼睛都在放光:“阿娘,师祖给咱们留这么多钱,咱们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花不完!” 云早早本以为老家里最多也就有点道家古籍,有点家底。 可没想到是这么厚的家底,早知道就带着儿子两个人偷偷的过来了,何苦要带着萧珩一起。 俗话说财不外露,他们俩现在只是契约关系,万一萧珩见财起意,把她跟儿子害了,独吞这些财宝也不是不可能。 不然的话,她找个机会,把他给灭口了? 萧珩似是感觉到了她的杀气,道:“娘子放心,娘子的嫁妆,都是娘子的,为夫一个子都不会动。” 云早早也假客气:“夫妻本是一体,夫君说这话就见外了。” 两人这客气的谈话,明明听起来很正常。 可却把宁商他们被听得脊背一阵阵发毛。 地宫里实在是太乱了。 道观的附近,都是最纯正的正气,方圆百里内没有能驱使的鬼。 云早早便吩咐宁商他们按照不同的类别把东西给整理好。 她也带着小栗子一起帮忙。 萧珩这次倒是没那么多臭毛病,也跟着他们一起整理。 这一忙活,便到了天黑。 齐大进来喊他们吃晚饭的时候。 小栗子手里拿着颗鸽子蛋那么大小的夜明珠,撅着小屁股,跪在地上,在墙壁的缝里抠啊抠,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云早早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小屁股,问:“找什么呢?” 小栗子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还累着了,道:“阿娘,有个铁珠子,我马上就能拿出来了,你往后薅我一把,给我点劲儿。” 云早早便扣住了他的腰,往后一个用力一拉。 小栗子哎哟一声,小小的身子往后一仰,被云早早给接了个满怀。 他手里的铁珠子,却是脱了手,咕噜噜的滚到了萧珩的脚边停下。 与此同时,只听得一声沉闷的开门声响起。 本严丝合缝的地宫石壁,突然打开了一扇石门,里面竟是别有洞天。 云早早难掩惊喜的往里瞧,本以为能看到满满的金银珠宝,谁知道里面就只有黑漆漆的石头,石头很大,一整块看起来跟个假山似得,表面坑坑洼洼的。 可那些坑洼,又绝对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明显人为凿出来的。 萧珩在捡起珠子的时候,眼底神色已经带上了震惊,在看到石门后的那块大石头时,拿着珠子的手都不由握紧了。 齐大也跟着看过去,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过度的震撼让他一时间说话都结巴了:“主子,这是……这是……这是……” 宁商在听到动静的时候也跑了过来,瞪大眼睛接了一句:“玄铁!” 这竟是一大块玄铁! 这么多的玄铁,得打造多少神兵利器啊! 云早早没见过玄铁,本以为是块黑石头,却没承想是比金子更金贵千万倍的玄铁,也不由吞咽了一口,眼角的余光去看萧珩。 这王八蛋可不是个好东西。 若是外头那些东西还不足以让他起杀心,把她跟儿子杀了灭口。 这玄铁,肯定足够了吧。 萧珩把玩着手里的铁珠子,饶有兴致的勾起了唇角:“娘子,你竟才是真正的玄天观观主,真是让为夫大喜过望。” 他嘴里说着大喜,可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哪里有一点惊喜之意。 云早早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话,只觉得无辜:“我没有故意骗你,我师父走的时候,只给了我这张地图,说是我们一脉的老家,我若是回京城没地方住了,可以回来。” 她现在还云里雾里懵得很呢! 她曾经日思夜想着继承的玄天观,竟然是她自己家。 师父现在不见了,观主令在她手里,她便是观主了。 萧珩不置可否,摊开手掌,把观主令递给她,微微撩起眉眼,背着光,让他一双深黑如万年幽潭一般平静无波的眼睛,越发的暗沉了,唇轻启:“那娘子你现在知道了,打算怎么做?” 云早早拿过观主令,对着灯仔细的观察着,心绪太过于复杂,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想什么了,道:“我脑子现在嗡嗡的,你容我好好想想。” 萧珩揉了揉太阳穴,今日所见的一切,让他也需要时间思考,可有些话要跟她说清楚:“你知道皇后之前,为什么对太子跟云锦月的婚事缄口不言,可在知道她是玄天观继任人之后,便马上定了她跟太子的婚事吗?” 云早早很淡然的道:“定然是跟玄天观主这个身份有关。” “只要是长了脑子的,都能猜到这个。”萧珩哼笑一声,没给她时间对自己的刻薄言语发难,便接着道:“皇家秘辛里记载,玄天观主每一任都是女子,是天命贵女。 若是跟皇族结为夫妻,则变成至尊凤女之命格,定会成为世间身份最尊贵的女人,助其夫君登上大宝之位。” 云早早也嗤笑一声:“可咱们是假夫妻,你就不要想了。” 她终于悟了,怪不得皇后那么着急要太子娶了云锦月,原来是为了要尽快确定太子皇位继承人的身份,避免再生变故。 “本宫若是想要那个位置,定然会自己去取。”萧珩一脸胜券在握的傲然。 云早早就知道他肯定是不甘寂寞的,关于造反这个话题,在两人只是这种合作关系的时候,她可不敢多说一个字。 萧珩微微扬起了下巴,接着道:“倒是娘子你,若是想要借此揭穿云锦月假冒欺君的罪名,那可就要仔细你的性命了。” 云早早一副你说,我愿闻其详的虚心好学模样。 萧珩转着白玉扳指,道:“宫里那老不死的东西,是不会允许在他掌控之外的人存在的。 玄天观主就在此列,他之所以派人日夜监视玄天观周围,便是在等观主现身。 观主一旦出现,只有一个下场,面对他派去的人无休止的追杀。” 云早早还真的没想到这个,只觉得头皮就是一麻,不过片刻之后,又突然笑出声来,道:“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萧珩眉梢微挑,饶有兴致的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这里不是有那么多玄铁吗?让人打造一个跟云锦月那个一模一样的观主令,拿去给太子的那个外室,你猜会怎么样?”云早早的声音带着笑意,还在对着灯看她的观主令。 跟云锦月的那个相比,在细节上是有些不同的。 不过她都进来了玄天观,自然是可以确定,自己手里的这个是真的,云锦月那个是假货。 可若是云锦月拿的是假货,皇室那边怎么可能会认,便又回头看萧珩,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你爹跟皇后那边,没看出来云锦月手里的观主令是假的?” 萧珩道:“大概百年前,皇宫有一次走水,把皇室的秘辛给烧了,新的秘辛,是孝景帝按照他的记忆重新默写的,内容跟之前或许有些差别。” “原来如此。”云早早便懂了,外头鸡汤跟烤鸡的香味传进地宫里,让她肚子里的馋虫也跟着动了,吞咽了一口,道:“夫君,你定是饿了吧,咱们先去填饱肚子,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说。” 萧珩笑了笑,点了点头。 小栗子却是急的追问:“阿娘,那你到底要怎么做?你不是一直想要当玄天观主吗?当了观主,皇上就不能给你下圣旨了。” 云早早把儿子抱起来,捏了捏他水嫩嫩的小脸蛋,道:“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不着急,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小栗子锲而不舍:“阿娘,如果咱们把假的观主令给太子的外室,那太子会怎么处理,他会把外室跟云锦月一起娶了吗?” 云早早道:“要么就不娶,要么就一起娶。” 一定要在太子跟云锦月成亲的当天,让外室拿着玄天观主令过去闹,到时候两个观主令?谁真谁假?两个女人?该娶谁? 这边,母子俩边走边说,刚刚要走出地宫。 宁商突然喊:“皇子妃,这玄铁的缝隙里,还有一封信,是给您的。” 第120章 神秘师哥 云早早转身回去。 宁商也不敢乱动天下第一道门的东西,信还在原处。 因着是塞在一个缝隙里,石头是黑的,四周也是黑的,若是没仔细认真的瞧,还真不好发现。 云早早走过去,直接取了信,走到外头灯光下才打开,就见上头是她师父龙飞凤舞的字迹:【好徒儿,玄铁是你师爹留下的,一半是给你的见面礼,一半是留给你师哥的,记得给他。】 她看得脑袋都大了。 就那个师父嘴里经常念叨着的,师爹收养的义子,一次两次说带着来见她,她却始终未能得见的师哥,不知道姓甚名谁,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她要去哪里找他? 萧珩倒是一点都不见外的问:“你师父跟你说了什么。” 云早早本是不想说,但心念一转,将信折好收起来,道:“这玄铁你就不要想了,我师父留书说,这不是给我的,是我师爹留给我师哥的。” 萧珩唇角微微勾起:“那娘子你哥现在人在何处?为夫可有缘一见?” 云早早瞪了他一眼:“我那天病了之后说的胡话,你不是都听到了。” 还问。 她要是知道哥在哪里,不早就去找他了。 萧珩的语气,带上了几分调侃:“你师父也是个神人,玄天观的事情不告诉你也就罢了,毕竟这是场泼天富贵,也是个烫手山芋,在你没有足够的实力自保之前,最好不要暴露你的身份。 可连你哥都不让你见,就有些奇怪了吧。” 地宫里的那些黄白之物,他倒是真的没有什么想法,是她的东西就是她的东西,他还没有下作到动她的东西。 可那快玄铁,他是真的很感兴趣,这些玄铁,若是打造成兵器,在战场上足以武装一支至少万人的强大军队,无往而不利! 云早早唉声叹气:“我师父不见了,师爹不见了,师哥也不知身在何处,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呢。” 小栗子抱住她的腿,仰头认真的看着她:“阿娘你不要这么说,阿娘你还有我呢。” 萧珩也道:“娘子不必难过,娘子还有为夫。” 云早早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萧珩对她的态度,变得殷勤了许多,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心里却是跟着警惕了起来。 防人之心不可无。 外头天已经彻底黑了。 许是玄天观在深山之中,又久无人涉足,漫天的星子绚烂夺目。 晚上的吃食,简简单单,都是就地取材。 烤的野鸡跟野兔子是齐大他们在山里现抓的,已经撕好装了盘。 鸡汤里炖的蘑菇也都是在新鲜采摘的,已经盛在了碗里,热腾腾的香味扑鼻。 一盘脆嫩的凉拌野菜也是在山里摘的。 水也是山里的山泉水。 云早早在自家道观里是经常会这么吃。 可自从来到京城之后,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新鲜的食材了,看着就馋。 小栗子吃的满嘴流油,赞不绝口:“齐大,你们的厨艺真好,这烤鸡真香,比我师父烤的还香。” 云早早也啃着鸡腿,问:“这烧烤用的香料好香,味道很独特,你都是让他们随身带着的吗?” “对,特别配置的烧烤料,随身带着,娘子若是喜欢,回头我让齐大把配方给厨房,想吃了就让厨房做。”萧珩把两条兔子的后腿,一只给云早早,一只给小栗子:“兔子的后腿肉质最为紧实好吃,你跟小栗子吃这个。” “鹿肉来了。”齐大又端着两盘子烤肉来了,笑着道:“主子,皇子妃,这盘是鹿腿肉,这盘是鹿腱子肉。” 宁商也紧跟着过来,也是端了两个盘子:“这盘是烫了一下,过了一遍山泉水后凉拌的吊龙肉,这盘是烤的鹿排。” 鹿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云早早受师父的影响,对吃食的要求跟品味也是有些水平的,能品尝出这些肉,每个部分的用料跟火候,都掌握的刚刚好。 她忍不住看向萧珩,就见他云淡风轻的享受着美食。 她一时间觉得佩服,想了一下又觉十分正常,符合他挑剔的性子,就算在深山老林里,也绝对不会在吃食上降低标准委屈了他自己。 地宫的整理工作,持续了两天,才整理好。 离开的时候。 云早早只带走了几本书,其中就有一本是有关于放射性物质的记载,里面有历代观主的批注跟补充,也有各种治疗方法。 然后。 她让宁商他们把院子给平了,将地宫给彻底埋在了地下。 最后。 她又布置了一个阵法,将地宫存在的痕迹彻底的抹去了。 萧宸眉梢微挑,问:“你是打算让萧宸那个外室,进来坐镇玄天观,以证明她才是真的观主吗?” 云早早也没必要隐瞒什么,况且这件事想要做成,可能还需要他的帮忙,点头道:“是有这个打算,等回去之后,我再好好计划一下。” 离开的时候。 齐大他们又搜了一遍山,把皇帝派来的人清理干净,才离开了昆吾山。 回府当日。 云早早便被皇后叫到宫里去了。 入了坤宁宫才知道,是要商量太子跟云锦月大婚之事,但凡是成了亲的皇子,皇子妃跟侧妃,都被喊了来。 第121章 戒尺抽打 太子是嫡子,却不是长子,年岁只比九皇子大一岁,排行第五,上头还有四个哥哥,不过三皇子年幼夭折,便只剩下三位比他年岁大的皇子。 在萧珩之前的皇子,除了太子做给天下人看,打着仁孝的名义为已故的皇太后守孝三年,其他七位皇子皆已成亲,娶了正妃。 此刻。 皇后这个婆婆,跟一干儿媳妇,济济一堂。 萧珩常年在外征战,回来京城的日子少之又少,跟他的哥哥们本就不亲近,不过他成婚的时候,几位皇子也都是带着皇子妃去府里帮过忙的。 云早早跟各位嫂嫂们,也都有过一面之缘,跟皇后请了安,又跟几位皇子妃们寒暄了之后,才入了座。 皇后亲切和蔼,却又不乏威严的看着她们道:“想必你们也知道本宫喊你们入宫所为何事,太子大婚乃是国之大事,咱们都是一家人,望你们这些做嫂嫂做弟媳的,能够好好帮着本宫,操持大婚。” 她说着,目光状似无意的在云早早的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云早早从过来到现在,一直都维持着端庄娴静,似感觉到皇后的目光,还对着她笑了笑,一脸的纯善无辜。 她正愁找不到机会让太子的外室在婚礼出现呢。 现在皇后就把这个机会送到她面前了。 帮忙操持婚事,那在大婚时日,她可操作的地方,可就太多了。 皇后本以为她会拒绝,或者会心生不满,可观她神色,并看不出有丝毫不愿,甚至她能感觉到她好似还有些开心,倒是让她这个找她做事的人,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大皇子妃是长媳,起身回道:“儿媳定谨遵母后懿旨,定会好好帮母后操持太子婚事。” 云早早见其他几位嫂嫂起身回话,也跟着起身,跟着她们一同回话:“儿媳谨遵母后懿旨。” 皇后看向云早早,道:“九皇子妃上月刚成亲,想必对成亲的各种礼仪规矩都熟记于心,你便与徐嬷嬷一起,去侯府教月月礼仪吧。” 萧珩从小便不得皇帝喜爱,加之他母亲跟外祖家的事,定然是无缘于皇位的。 他现在虽打了败仗,人也废了,可他在军中经营了数十载,是有些威望在的。 让云早早过去侯府,等到时候她再让徐嬷嬷点拨一下侯府众人,看看他们能不能趁这次机会,跟云早早缓和关系。 云早早定然是知道她是何意,若不想得罪她跟太子府,惹来性命之忧,就该好好按照她的意思做。 他们两家能化干戈为玉帛,九皇子府的势力对宸儿来说,也是一股助力。 在场的皇子妃们,却没有几个人猜到皇后此举的深意,下意识的看向了云早早,眼底神色各异,有同情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母后这一安排,绝对是有意而为,明知道云早早跟侯府之间的过节,却偏偏要让她去侯府教云锦月。 笑话,她一个山里来的乡野村妇,她若是懂礼义廉耻,就不会未婚先孕,生下那个父不详的野种了。 “是,母后。”云早早欣然接受。 从宫里回府。 萧珩已经听说了宫里发生的事情,问:“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侯府。” 云早早腰板挺得笔直:“不用,教习礼仪规矩而已,我这是拿着皇后的懿旨教训云锦月,侯府谁敢不服,就找皇后罢了我去!” 而且萧珩说过,随便她怎么闹,他跟整个九皇子府给她撑腰。 她这边已经开始琢磨着到时候要怎么名正言顺的磋磨云锦月。 侯府众人,在听到宫里传来的消息之后,可就没她那么淡然了。 侯夫人气得眼睛通红,浑身都在发着抖:“侯爷,你说皇后特意让那个丧门星过来,到底是为何意?” 是要过来把她给气死吗? 驰儿就是因为她,已经跟家里人闹翻了,去了书院不愿意回家,就差学着她一样,跟侯府断绝关系了。 现在,云早早若是得了机会,哪里能那么轻易就饶了月月,月月落在她手里,还不得被她扒层皮。 武安侯冷哼一声:“你说还能为了什么,就是想让咱们想办法拉拢讨好云早早,让咱们跟她冰释前嫌,修复关系。” “想要我去主动讨好云早早,不可能。”侯夫人气到肺都炸了。 武安侯这会儿倒是冷静:“你可别说气话,月月五月便要嫁入太子府了,咱们也要为她的将来打算。 云早早跟九皇子夫妻,咱们能拉拢,还是要拉拢的。 九皇子不管怎么说,在军中还是有威望在的。 太子将来登基,有他相助,会顺利许多。” 云锦月本也是气得不行,听武安侯分析之后,懂事乖巧的道:“爹,娘,你们放心,姐姐这次来府里,我定会尽力跟她缓和关系。” 哼! 现在为了大计着想,她且委曲求全,忍着让着云早早。 等将来太子哥哥登上了皇位,她坐上了皇后之位之后,再好好跟她算总账,要把她如何,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 武安侯看着一脸愤愤不平的侯夫人,道:“月月都知道暂且让她一让,你这个做侯府主母的,且也忍着些,不要对云早早甩脸色,她如今已经不是咱们侯府的人了,由不得你随意拿捏磋磨。” 侯夫人也知道现在不能得罪云早早,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该如何做,等她来了侯府,我对她好些,对她客气些便是了。” 表面的功夫,她若是决定放下身段,也是可以做到的。 云锦月道:“娘,您就把她想做是我便好,您平日里怎么待我的,便怎么待她,姐姐她之前很希望有母亲疼爱的,你多疼宠着她些。 姐姐她定然是能感觉到您的真心,说不得便回心转意了。” 之前。 她对云早早是恨,是怕,恨为什么她才是侯府真嫡女,怕她会抢走父母哥哥们对自己的疼宠。 所以,她才会处处针对她,才会想尽办法的破坏她跟家里人的关系,让父母跟哥哥们觉得她贪心不足,觉得她不知礼数,疏离厌弃她。 可现在,若是她跟九皇子真的能帮到她跟太子哥哥,她不介意暂时委屈自己些,跟她和解。 翌日。 徐嬷嬷跟云早早便来到了侯府。 武安侯一家把他们迎到了府里。 徐嬷嬷还把武安侯夫妻单独给叫了出去,把皇后要交代的话提点给了他们听,道:“武安侯,侯夫人,以后令千金做了太子妃,侯府跟太子府便是一家人,皇后娘娘让老奴务必提醒二位,大局为重。” 武安侯夫妻连连应是,不胜感激。 徐嬷嬷满意的笑了笑,便进了云锦月的院子。 今儿天好,不冷不热的,教习规矩的地方便放在了院子里。 云早早手里的戒尺,啪的一声抽在云锦月的手背上,一脸严肃的皱着眉,道:“云小姐的步摇坠子,该垂在耳垂下方三寸,这样才能让东宫里的莺莺燕燕都看清楚,你才是东宫的女主人。” “是,姐姐。”云锦月白皙的手背都被打的泛红开始发肿,面上依旧带着温婉的笑。 “谁是你姐姐。”云早早又是狠狠一戒尺抽打在她手背上,不偏不倚,正是刚刚打过的位置,冷冷的看着她。 云锦月心肺都要气炸了,却还要保持未来太子妃该有的气度跟仪态。 在一旁观看的云晋淮却是怒不可遏,站出来指着她就是一声愤怒的呵斥:“云早早,你少拿着鸡毛当令箭,我看你就是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公报私仇!” 第122章 一脸的血 她就是故意的。 不把侯府害到家破人亡,她是不会停手的。 云锦月是恨极了云早早,可她自诩能屈能伸,绝对不会让自己的计划在这时候出岔子,急的声音都带了哭腔:“三哥,不关姐姐的事,姐姐是在教导我,都是我自己做的不好。” 说完。 她又急切的看向云早早,像是才反应过来称呼错了似的,脸都涨红了,主动把手伸到她面前:“对不起,姐姐,不,九皇子妃,我又说错了话,真是该罚。” 别人都主动要罚了。 云早早哪里有不成全的道理,戒尺又一次,重重打在了她的手背上。 云锦月疼得咬紧了唇瓣,眼圈微红,却是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出声。 云晋淮心疼的眼睛都红了,怒火中烧的看着云早早,又是一声怨气十足的咆哮:“云早早,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不要太过分了。” “九皇子妃是奉皇后的懿旨跟老奴一起过来教习云小姐规矩,三公子何出此言?”徐嬷嬷进了院子,略带不快的微微皱眉,看了眼武安侯夫妻。 他们侯府是没有领会皇后的意思,还是有意装作不知呢? 武安侯对着她赔了个笑,就是一声厉斥:“老三,不得对九皇子妃无礼,还不快点跟她道歉。” 云晋淮气得牙齿都咬出血来了,恨恨的看了她一眼,梗着脖子就是说不出道歉的话来。 “老三,你爹的话你都不听了吗?”侯夫人给他使了个眼色,走到云早早面前,赔罪道:“九皇子妃,我家淮哥儿他没有恶意的,他就是看不得妹妹受苦,还请九皇子妃勿怪,原谅他这一次。” 云早早斜睨着云晋驰,哂笑一声:“侯府三公子真是好大的脾气,自己做错事,还得你爹娘帮你认错。” 云晋淮只觉得一口气憋在了胸口,憋得他心肺都要炸了,死死的攥住了拳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九皇子妃,是我无理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一次吧。” 云早早皱着眉,嫌弃的道:“三公子这可不是认错的态度,还有,你声音还没有蚊子嗡嗡的声音大,我听不到。” 云晋淮想要杀了她的心都有了,可父母压着,皇后身边的徐嬷嬷也在,容不得他再造次,只得忍气吞声,大声道:“九皇子妃,对不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云早早这才微微颔首,扫了武安侯夫妻一眼,语重心长的道:“三公子这脾气可不好,二位还是要好好教导他一下的,免得在外惹来杀身之祸。” 武安侯夫妻被她如此教训,只觉得脸面都丢尽了,憋了一肚子的火,心生愤恨却又不敢表现出丝毫的不妥来,强自撑着笑脸道:“九皇子妃教训的是。” 该死的。 她才离开侯府几天,就如此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教训起他们来了。 要知道以前在侯府的时候,可向来只有他们教训她,她可是连一个不字都不敢说。 武安侯瞪了云晋淮一眼,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跟我走。” 云晋淮眼角的余光又剐了云早早一眼,转身跟着走了。 谁知到了院子门口,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人突然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脑袋刚好磕到了一块石头上,立时便一脸的血。 第123章 他做不到! 武安侯眼底神色蓦然狠戾,眼角的余光下意识的扫向云早早,反应过来此刻不能对她如此,又赶紧收了回来。 侯夫人心里本就恨极了她,本能的反应便是眼神不善的看向她。 该死的。 这个丧门星,又对淮哥儿使了什么妖术。 云晋淮也是怒不可遏,浑身的火都被激了起来,爬起来之后,气势汹汹的转身就要往院子里,云早早的方向走。 武安侯眼疾手快的拉住他,捂住了他的嘴,歉疚的道:“徐嬷嬷,九皇子妃,实在是让你们见笑了。” 侯夫人也是反应了过来,对着他们笑了笑,便也转身跟了过去。 一直走到了主院里。 云晋淮才咬牙切齿的怒喝一声:“爹,娘,你们也看到了,就是云早早她对我用了妖术,我才会摔了一脸的血。” 侯夫人也是气得直掉眼泪,破口大骂:“那个该死的丧门星,我就知道她来了之后肯定不会让咱们好过的,她这才来了一个时辰都不到,月月被她打被她教训,淮哥儿也受了伤。” 武安侯皱眉,训斥道:“你休得再胡言,且忍忍吧,你忘了刚刚徐嬷嬷,是怎么交代咱们的了吗?” 侯夫人低头垂泪,不再言语了。 武安侯这才一脸严肃的看向云晋淮,交代他道:“月月嫁进太子府,需要拉拢一些人为太子所用,以便将来能顺利登基。 咱们侯府要全力帮助太子府。 云早早现在不是一个人,她代表的是九皇子府。 你就算不喜她,也不要在这个紧要的时候给她脸色看,得罪她。” 云晋淮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黑着一张脸,愤然不平的道:“萧珩他一个皇上厌弃的废物,手里也没有实权,九皇子府有什么值得太子他拉拢的?” 就因为这个,他就要委曲求全,对着云早早曲意逢迎吗? 不可能! 他做不到! “你以为九皇子在边境十年,什么都没有做吗?”武安侯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他:“边境天高皇帝远的,武将们自成一派势力,又手握军权,军中的将领们,有多少他生死之交的同袍你清楚吗?” 边境的将士们,那可都是在战场上,并肩作战,历经血与火的厮杀与淬炼,生死相依的情谊,跟朝堂之上这些虚与委蛇的官员可大不相同。 不然的话。 皇上为什么这么纵容他在京城无法无天,还不是怕边境那些将士们心生不满。 “他打了败仗,害我军损失了数十万精兵强将,那些将士也有生死之交的同袍,他们恨他还来不及呢。”云晋淮不服气。 “那场战败,到现在还稀里糊涂的呢,九皇子说他脑袋受创,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其他将士又全军覆没,谁知道这是不是他搞的阴谋诡计。”武安侯的声音压低了一些。 云晋淮眼底神色一变,声音都变得紧张了起来:“爹,你是说他带着的那十万大军并没有死? 他跟蛮族十八部达成了不可告人的交易?共同演了一场戏给朝廷看。 他借由说全军覆没,实际是把大军藏起来了?” “他萧珩带着十万大军深入大漠,在沙漠里跟蛮族十八部的联合军一场血战。 仗是在沙漠打的,人是在沙漠全军覆没的。 沙漠那是什么地方? 朝廷就是派最精锐的部队进去,别说去证实战事的真伪,就是保证在大漠里不迷失方向都困难重重。”武安侯说到这里,便不再往深了说,话锋一转:“你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若不想见云早早,你便回龙武军复职吧。” 他跟云早早本来就不对付,又沉不住气,留下来也帮不了什么忙,反倒是会惹麻烦。 云晋淮不放心,还是生气:“爹,娘,你们刚刚没看到她有多嚣张跋扈,月月已经做的很好了,她就是想要报复,在故意找茬。” 让她来教习月月礼仪。 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她一个山里来的野丫头,她懂个屁的礼仪。 武安侯道:“这个你就不要担心了,刚刚是徐嬷嬷不在,现下徐嬷嬷跟着一起,想她也不敢做的太过分了。” 侯夫人是不舍得云锦月受一点苦一点累,道:“侯爷,咱们再给嬷嬷封一千两银票吧,也好让她多担待些,月月也能少受点云早早的磋磨。” 武安侯道:“夫人说的是。” 这日午膳之前。 侯夫人便亲自带着府里的丫鬟过来,给送了冰糖燕窝,芸豆卷,绿豆糕等几样糕点甜水,招呼着她们先用一些。 这一早上,被云早早手里的一根戒尺,抽了左手又抽右手的云锦月,只觉得除了手背,浑身上下也好似被抽了一样疼,这会儿总算是能喘口气了,刚要放松一下。 云早早却没准备让她休息,吩咐道:“你叫银杏对吧,过来把这盏茶端过去,放在你家小姐的头顶上,也好练练她的仪态。” 云锦月练习了整整一个上午,一口气也没歇着,还一直挨打被训,听到云早早的话,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面上依旧是端庄温婉的笑:“多谢九皇子妃提点。” 银杏要端茶水的时候。 云早早又往里添了点茶,便是满满登登的一碗,稍稍不注意就会洒出来,笑着道:“云小姐注意些,莫要洒了茶水。 洒了按照宫里的规矩,可是要挨罚的。” 徐嬷嬷是得了皇后吩咐的,跟着过来主要就是为了配合云早早,寻思着她这也只是为了出口之前的恶气,加之也不是什么无理取闹的要求,便没有开口阻止。 侯夫人一脸心疼的看着云锦月,也不敢说什么,只敢在心里生闷气,暗暗的咒骂着云早早。 云早早显然也不想让她好过,在徐嬷嬷要吃糕点的时候,忙拦住了她,道:“嬷嬷且慢。” 第124章 现身说话 徐嬷嬷皱了皱眉。 云早早解释:“嬷嬷想必也知晓,我跟侯府是有些嫌隙在的。” 话说到这里,便停住。 徐嬷嬷明了,看向了侯夫人。 侯夫人气恼羞怒到一口血哽在了喉间,该死的丧门星,她竟然暗指她给她下毒,面上带着笑,道:“九皇子妃说笑了,这东西都是我亲自看着人做的,皇子妃若是不放心,我尝尝便是。” 说完,她先捻了一块芸豆卷,明明是香甜可口的糕点,她却是吃的味同嚼蜡。 很快,几样糕点,她都试吃了一个遍。 云早早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徐嬷嬷,咱们吃些吧。” 侯夫人明知道她是在故意羞辱她,还是不得不配合,还得说尽好话陪着笑。 她看着她的笑,只恨不能撕了她的脸皮,在这里的每一刻,都让她感觉如坐针毡,受尽了屈辱。 云早早被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享受的很,只要侯府的人不开心,她就很开心,皇后给的这活儿,简直再适合她不过了。 教习的第一天,到了天擦黑的时候,便结束了。 云早早心情舒畅,神清气爽的很,还笑着跟侯府众人告辞:“云小姐,侯爷,夫人,咱们明日见。” 武安侯夫妻跟云锦月,也对着她笑得一脸和善。 等她上了马车离开。 进了府关了门。 侯夫人才捂住胸口,气得大口大口喘着气,不敢骂她,又开始掉眼泪:“侯爷,我是不能再被她磋磨了。 她把我当奴才,让我试毒不说,她还让我伺候她净手。 简直岂有此理,她一个做人女儿的,这么对我这个亲生母亲,她会遭报应的!” 大周最重孝道,谁家的儿女,若是天天让母亲这么伺候着,传出去了大伙儿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的脊梁骨给戳断。 可惜。 云早早现在跟他们断绝了关系,无法用孝道来教训她。 又因着月月马上嫁入太子府,他们必须要拉拢她,也无法把这些事情给传出去,免得他们本就不好的关系变得更加恶劣。 武安侯劝她:“最多也就十天半个月的,你且忍让着些。” 云锦月心疼的给她顺着气,歉疚的道:“娘,对不起,都是女儿的不是,您若不是为了女儿的前途,何须如此委屈求全。” 至于早晚让云早早好看,定要报复她的话,以她表现出来的温婉善良,定然是不会在人前说的。 武安侯道:“月月,你也受委屈了,你是咱们侯府的希望,是未来的皇后,现在吃些苦没什么,你的大福气还在后头呢。” 等月月做了皇后。 怎么收拾萧珩跟云早早,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 月月又是个听话的孩子,定然是什么都听他这个做爹的。 云早早回府的时候。 萧珩并不在家。 吉祥回禀说她离府之后,九皇子便带着小公子去上书房了。 等到父子俩回府,吃了晚膳后。 萧珩才道:“关于萧宸养的那个外室,我这边又得了些别的消息,娘子要不要听听?” 云早早很想对他说一句屁话,她肯定要听啊,见他一副就要卖关子的表情,软了声儿道:“夫君,我肯定是想听的,你快点告诉人家嘛。” 萧珩听得心里有些痒,像是被羽毛轻轻的挠着心尖,低咳了一声,道:“她老家本是在江南一个小山村里,是有妇之夫,夫君是个猎户,夫妻成婚之后也很是恩爱。 五年前,太子代天子下江南巡视的途中,遇刺受伤,被她夫妻所救,对她一见钟情。 太子伤势痊愈之后,便派人佯装山贼去杀了她丈夫,并及时出现英雄救美,受了伤之后,还是带着她杀出重围。 后来在江南一路都带着她,后又把她带回了京城,在外面养着。” 云早早冷笑一声,对外表现的谦谦君子,宽厚仁慈的太子,原也只是个心狠手辣的衣冠禽兽罢了:“那她知道她夫君是被太子所害吗?” 萧珩道:“那为夫就不知了,娘子亲自去问她便可。” 云早早算好了日子,今日便是诸事皆顺,最宜她出门办事的日子。 本就打算今夜乔装打扮一番,深夜悄无声息的潜入宅邸,去找太子的外室谈谈心。 从萧珩这里得到这个重要的情报之后,手里便又多了份筹码,说是筹码,其实也要看这人对她死去的亡夫到底有几分情谊,是更爱她的亡夫,还是更爱太子给的情爱和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一直乖乖的听他们说,自己却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小栗子,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突然问:“阿娘,你说那位夫人的孩子,真的是太子的吗?” 萧珩正在喝茶,一口茶哽在了喉间,差点儿没把自己给呛着。 云早早惊讶又惊喜的将儿子抱起来转了三圈:“好儿子,你这问题问到点子上了,夫君,那孩子是太子的吗?” 萧珩道:“据去探查消息的人说,五官跟太子是有那么几分相似的。” 云早早思索了一下,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道:“好看的人长相总是相似的,你跟小栗子还有点像呢,丑人才丑的乱七八糟各不相同。” 萧珩默了会儿,正色道:“小栗子是我名正言顺的儿子,萧宸才是那个被人戴绿帽子的龟公。” 云早早看他俊脸都变得郑重严肃了起来,没忍住想笑:“你怎么就确定儿子不是太子的,听说太子对他可是极为疼爱重视的,都想办法给送上书房读书去了。” “啊?”小栗子瞪大了眼睛,道:“阿娘,我今天去上书房,交了个朋友。 我给他算了一卦,卦象显示他父亲死了,他是个遗腹子。 可他说他有父亲,我还以为我算错了呢,那孩子不会就是他吧。” 云早早看向萧珩:“夫君?” 萧珩道:“太子也是用情至深,他外室的名字叫江云,孩子便取名叫萧云归。” 小栗子眼睛都瞪大了,忙不迭的点头:“没错,阿娘,他就叫萧云归!” 原来他还是有点厉害的,并没有算错卦。 云早早等啊等,等到如夜了之后,才潜入了江云所住的宅邸里。 能看得出太子是极为宠爱重视她的,宅子的布局都是江南园林的风格,来来往往的巡守的护院也足足有数百人之多。 太子以往的时候,每逢单日必来府邸陪她,可最近因着大婚将至,需要处理的各项事宜太多,已经有十多日未来了。 云早早贴了隐匿符之后,整个人如影子一般,藏进了黑夜里,一路顺利的摸进了江云的卧房。 本以为江云就是个普通的女人。 谁知道她出现的那一刻,床上好似一直在熟睡的江云,蓦地睁开了眼睛,冷静的坐起身来:“这位姑娘深夜来访,所为何事,请现身说话吧。” 第125章 达成交易 云早早没想到自己会被发现,心里有一瞬的惊讶,很快恢复了正常,并没在江云的身上感受到杀气,自己又是在半夜登门的,便现了身,客气的道:“江姑娘,我本是江湖一闲散道人,到此寻姑娘,是因算到姑娘跟我有缘,不知姑娘你可想做这世间身份最尊贵的女人?” 江云道:“九皇子妃想要我做什么就直说好了,莫要拿我寻开心。” 云早早倒是没弄了个不上不下的难受的很,本以为掌握了主动,谁知道竟被人拆穿了身份,也不再隐藏,直接问出自己的疑问:“江姑娘如何知道是我?” “我从小鼻子就好,能闻到旁的人闻不到的气息,您跟九皇子大婚当日,我也在人群中,闻到过九皇子妃身上的香味。”江云已然起了身,在身上披了件衣裳。 这事情,属实就在云早早的意料之外了,可谁也不能保证就会事事如愿。 她借着月光,看着床上长相绝美,一举一动都风情万种,赏心悦目的美人儿,很肯定的道:“那想必你已经知道你亡夫是如何惨死的了。” 江云那双含情温柔的杏眸,瞬间漫上恨意来:“我能闻到所有人的气息,包括那些山贼身上,残留着的他的气味。” 云早早观她表情变化,便知她还心念着亡夫,跟在太子身边,定然是有隐情,对她道:“我在你屋子四周贴了符纸,没有人能听到咱们的谈话,你想要做什么?可以告诉我。” 她的身份被拆穿,暴露了。 江云也主动将她自己的本事跟她知道真相的事情主动告知了她,给她看了诚意。 两个人也便可以开诚布公的谈谈了。 江云眼睛瞬间赤红,双手死死的绞住被子,字字泣血的道:“我要萧宸死!” 他们夫妻本是好意救他姓名,却没曾想救了只豺狼,不仅对他们没有任何感激,离开之后还要带着豺狼群过来杀了她的夫君。 只因为那个豺狼打着爱她的谎言,贪恋她的美色。 是她害了夫君,她必须要亲手为他报仇! 说实话。 云早早只是想找侯府跟云锦月报仇,没想过要搞死萧宸,可话又说回来,萧宸肯定想弄死他夺皇位。 四舍五入一下,他们夫妻一体,萧珩弄死他,就是自己弄死他。 江云没有着急,只擦了擦眼泪,抬眼认真的看着她:“那九皇妃呢?找我是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云锦月死。”云早早看着她,唇角挂着浅淡的笑:“当然不会让她轻易死去,我要让她想要的永远得不到,受尽折磨苦痛而死。” 江云也笑出声来:“我也要让萧宸永远得不到皇位。” 萧宸爱她? 不。 他爱的永远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只有让他失去高高在上的太子之位,失去权力,他才会感觉到痛。 她进京之后,也开始悄悄地在众皇子中寻觅合作之人,一起扳倒萧宸,可她人微言轻,又被萧宸看的紧,能接触外人的机会属实不多。 再说了,九皇子也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毕竟天下间人人皆知,圣上不喜他,只要膝下儿子不死绝,绝对不会让他有机会登皇位。 除非,九皇子他效仿前朝太宗,让他父皇变成太上皇! 各有目的的两人,开诚布公了说话,就是方便,很快便达成了交易。 江云对付云锦月,并会作为她的内应,把太子府跟太子的秘密情报告诉她。 云早早对付太子,目标是夺了他的太子之位,让皇帝废了太子,并在危险时刻,保证她跟儿子萧云归安全离开。 江云看着她,道:“九皇子妃也知我现在身份卑微,地位低贱,就算我说动了太子,让他带我入太子府,也最多给我一个妾的身份。 妾也不过就是个玩意儿。 皇子妃既来寻我,定然是另有打算吧。” 云早早跟她聊到现在,自然知道她是个极为隐忍,也极聪明的女人,把玄天观主令拿出来给她,道:“这是玄天观主令,等太子大婚那日,我会安排你入太子府,到时候你一切听我安排便好。” 萧珩手下的确是人才济济,只两日的功夫,便打造出来一个跟云锦月手里一模一样的玄天观主令。 江云看着手里的观主令,眼底神色一凝,道:“我知道这个,那日太子醉酒,心情很好,曾与我提过,玄天观主选中结为夫妻的皇子,定然会是大周未来的皇帝。 他娶了后府嫡女云锦月,皇位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你知道便好,你最近切莫要轻举妄动。”云早早叮嘱完她,又询问:“你儿子萧云归跟我家小栗子同在上书房读书,我近期要都要去侯府教导云锦月规矩,可以把你儿子带去吗?” 江云道:“那还烦请九皇子妃,多多看顾我儿。” 她本是想把儿子留在身边教养。 可又怎么可能呢,萧宸以为归儿是他的儿子,便想办法将他送到了上书房去跟皇子皇孙们一起读书,是以十五皇子伴读的身份过去的。 他现在既已经身在局中,皇族的争斗便避免不了,必须要面对。 云早早保证:“你放心,我家小栗子跟他是朋友,我定然会好好护着他,不会让他受一点委屈的。 倒是你自己需要万分小心,云锦月是个聪明又疑心极重的,我听说你家归儿跟太子长相极为相似。 她定是会让人暗中调查。 我会让她顺藤摸瓜,查到你这里的。” 到时候。 还没大婚。 侯府就该头疼发愁郁结愤怒了,且等着看他们会如何行事! “我会注意的。”江云点头。 萧宸不死,她怎么能死呢,她死了还有谁能为亡夫报仇。 云早早给了她几张符,道:“这是隐匿符,能隐藏你的踪迹不被人发现,当然不能完全隐藏住身上的气味,紧急时候,你直接放在心口上就行。” 她回去之后,得去研究研究可以彻底隐匿气味的符了。 “多谢皇子妃。”江云接过了符纸,就听外头有脚步声靠近。 云早早对着她拱了拱手,转身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她刚刚出去。 萧宸便进来了,眉心微蹙,眼底满是警惕,快步朝着窗口过去,一声厉喝:“是谁?还不快给本宫出来,本宫已经看到你了。” 第126章 阿爹吃醋 江云紧张的一颗心都悬在了嗓子眼,可面上表情却是困惑不解的,一双美眸带着薄薄的一层雾气,声音软甜的像蜜一样,又带着几分刚睡醒的娇嗔:“阿宸,你今日怎地如此晚才过来,吵醒人家了。” 萧宸什么都没看到,不过习惯使然,警惕惯了,关了窗户之后,回身看她,就见她衣衫半开,发髻微散,唇微微开合间,看得他眼神一暗,喉结滚了滚,道:“你啊,怎么总是忘记关窗,万一有贼人进来,伤了你可怎么办?” 江云嗔怪的哼了一声:“是你太过于多疑,你也知我是在山里长大的,不习惯闷着,夜里总要开着窗,才能睡得踏实。” 她说完,便从床上站了起来,在萧宸走到床边的时候,柔弱无骨的倒进了他的怀里,搂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呵气如兰:“阿宸,我想你了。” 云早早其实没走,就在窗户左侧的一丛灌木里,本是想听听墙角,看能不能听到点有用的。 不过不多会儿,里面传来的声音,便听得她面红耳赤的,赶紧溜了。 回府之后。 萧珩跟小栗子还在边等她,边玩小游戏,把宁商,齐大,吉祥如意都给喊上了,六个人,在玩师祖书札里记载的小游戏:狼人杀。 云早早进去的时候。 正要投票的时候。 萧珩直接把手里的牌一丢,一本正经的宣布:“游戏到此结束,你们都下去吧。” 宁商跟如意俩,捏着手里的平民牌,牙都咬碎了。 玩了不知道多少轮,他们也不知道输了多少次,眼看着这次已经死了一个狼人齐大,马上就能把主子这个狼人也给投票杀了,他们就赢了。 结果皇子妃回来了,主子他耍赖了! 云早早看着这满脸怨气的俩人,好奇的问了句:“怎么了?” 如意拿眼角的余光悄悄看了萧珩一眼,不敢说话。 宁商更是看都不敢看他,道:“皇子妃,没事。” 小栗子这个预言家倒是老实的很,实话实说:“阿娘,宁商跟如意已经被杀一晚上了,这次马上要赢了,阿爹他不玩了。” 云早早颇带着几分鄙夷的看向萧珩。 萧珩慵懒的靠在轮椅上,俊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我是瞎子,看不到。 云早早道:“那你们以后别跟他玩儿,咱们都不跟他玩。” 师父也是这样,每次要输了,她就耍赖不玩,她清楚的知道这种感觉,对一直输一直输,眼看就要扬眉吐气,逆风翻盘的人来说,有多气! 宁商他们只敢生闷气,可不敢像她这样说话。 不过听她这么说,心里是舒服了许多。 萧珩直接转移话题:“娘子,你事情办得还顺利吗?” 宁商他们已经快速的退了下去,并把门给带上。 云早早拿起桌上的紫砂壶倒了杯茶喝了,道:“还算顺利,不过也出了点小意外,我被江云给识破了身份,她能通过味道认人。” 萧珩听到这里,第一个反应也是跟她一样,饶有兴致的挑眉,道:“那也就是说,她早就知道她夫君是被萧宸所害?” “对,她当时就知道,不过当时怀了身孕,自知不敌,便一直隐忍未发。”云早早一口气又喝了一杯茶,觉得不过瘾,直接对着壶嘴喝,还问:“这是什么茶?挺好喝的,细腻香甜,浓郁可口。” 小栗子接了话:“阿娘,这是我今天在师祖手札里找到的配方,是奶茶,用牛奶煮的茶,好喝的话明日再让如意他们给你煮了喝。” 萧珩问:“她隐忍不发,以身饲敌,也是个豁得出去的。 不过萧宸从小便多疑,不会相信任何人,想必也是处处时时提防试探着她,她没有万全的把握,定然是不敢对他下手的。” 云早早点头:“我从窗户离开的时候,萧宸还诈了一句,当真是个多疑的,那小小的府里安排了百多个侍卫,护得跟铁通一样密不透风的,怎么可能进得去人。” 萧珩的眼睛,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云早早理所当然的道:“我又不是一般人,我是个会法术的道士。” 萧珩不置可否的哼笑一声,问她:“你跟她达成了什么交易?” 这件事情,需要他的帮忙,他自然需要知道所有的细节。 云早早也没瞒着,把事情都跟他说了,然后蓦地凑近他,压低了声音问:“九皇子,想造反吗?杀太子吗?夺皇位吗?我可以帮你!” 她玄天观主的身份已经被他知道了。 现在的她面对他,已经无所畏惧了,大不了就是一个字:跑! 萧珩猝不及防,感觉到她温热甜香的气息灼在耳畔,眼神依旧维持着该有的空洞无神,只喉结滚了滚,慵懒的声音似是紧了一分:“娘子这是想当皇后了?” 云早早道:“我答应了江云,要让萧宸失去太子之位,你若是不想的话,我其实也可以考察一下其他几位皇子。” 萧珩微微垂下眼睫,被长睫投下的阴影掩去瞳孔的深黑危险,长指轻轻刮过她白皙光洁的下巴:“娘子是觉得为夫没用,想要另寻良人了?” 云早早清楚的感觉到了他的恼火,忙赔笑道:“另寻良人那自然不会,我是很守信用之人,说了与你做夫妻,定然会按照契约做事。” “娘子最好说到做到。”萧珩又是一声哼笑,摇着轮椅转身离开,对着外头冷声吩咐:“齐大,备水,本宫要沐浴。” 云早早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解的皱了皱眉。 奇怪。 莫名其妙的。 他到底在气什么? 气她拆穿了他要夺皇位的心思吗? 从头观看到尾的小栗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还是跑到了云早早身边,等到萧珩出去,才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道:“阿娘,据我看师祖的手札上说,阿爹他这是吃醋了! ” 第127章 故意折辱 云早早撇了撇嘴,坚决否认:“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就是被自己给拆穿了心思,恼羞成怒了。 小栗子小声的嘟囔着:“师祖的手札上是这么写的。” “你才多大啊,就想这么多,你师祖写的手札里,很多东西少儿不宜的,等阿娘给你分分类。”云早早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将他抱起来:“阿娘也带你去洗澡。” 她之前都忘了,师父手札内容杂得很,得把他这个年纪不能看的给挑出来。 小栗子心里依旧是还有着疑惑,嘴巴上却是乖乖的配合应和着她:“阿娘,我知道了。” 云早早抱着他,要去隔壁沐浴的时候。 小栗子突然一本正经的道:“阿娘,我是男子汉了,要学会自己洗澡,让如意他们给我单独准备沐浴吧。” 云早早笑了:“你听谁说的,你才三岁,阿娘给你洗澡怎么了?别的孩子像你这么大,还要黏着阿娘一起睡呢。” 娘俩就在萧珩沐浴的隔壁房门口说话。 萧珩的声音,从浴房里传来:“小栗子,进来跟阿爹一起洗吧。” 云早早眼底神色一凝。 好啊。 这王八蛋刚刚给她甩了脸色,转头又要跟她抢儿子了! “好。”小栗子已经答应了,转头看她神色不好,又咳了一声,很识趣的道:“阿爹,小栗子也不能跟你一起洗澡,小栗子要自己洗。” 萧珩锲而不舍:“你跟阿爹都是男子,自是可以一起沐浴,你不是跟阿爹说过,想要做大将军吗?大将军也要从小兵做起,军营条件艰苦,小兵们都是在一起洗澡的,你得提前适应一下军中的生活。” 小栗子眼睛亮了一下,不过还是有自己原则在的,在云早早耳边表忠心:“阿娘,你放心,我最最最爱你了,我不会因为他几句花言巧语,就被他骗了的。” 云早早拍了拍他的小脑袋,道:“那咱们去隔壁,阿娘让如意在屋里放个屏风,阿娘跟咱们的男子汉一人一边。” 小栗子笑着点了点小脑袋。 云早早抱着儿子走的时候,就听浴房里,传来了一声哼笑,心满意足的笑出声来,抬脚进了隔壁的浴房。 浴房里的萧珩。 明知道自己的情绪受到了影响,可就是控制不住,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来:“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母子俩都是茅坑里的石头,脾气又臭又硬。” 门口守着的齐大,看了眼带人抬水去隔壁的宁商,互相用眼神进行交流。 宁商:主子怎么样了? 齐大:生闷气呢! ** 翌日一早。 云早早醒来的时候。 萧珩人已经不在床上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齐大也不在。 宁商是一直留下来听她差遣的,今日负责送小栗子去上书房读书。 吃早饭的时候。 云早早问了一句:“你家主子这么早,去哪里了?” 宁商道:“回皇子妃的话,主子有事。” 云早早没怎么在意,就觉得有些奇怪。 她跟萧珩成亲也有两个月了,上个月的十八十九这两日他就不在府里,这个月今日刚好是四月十八。 难不成,他也学了太子,在外头养了个外室,每月这两日,要去看他的外室? 宁商像是看出来她在想些不太好的东西,又解释了一句:“皇子妃,主子他真的是有要事要忙。” 云早早低咳了一声,便也不再胡思乱想了。 她看着宁商带着小栗子离开符,去上书房,才转身看了眼已经按照她的要求穿戴整齐的如意跟吉祥两个丫头,道:“咱们也走吧。” 如意跟吉祥今日,身上穿的戴的,都是她成婚当日,云锦月借永昌侯府给送来的贺礼,每一样都精致又好看的紧。 徐嬷嬷的马车,过来接她的时候,看到她身边两个丫鬟的打扮,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心里却满是疑惑。 她跟这位九皇子妃,也不止打过一次交道,可最是清楚,她不是那种蠢人,不管做什么事,都有她自己的目的。 那她今日带着这两个穿着打扮眼看着比她还要光鲜的丫鬟,定然也不是无的放矢。 云早早笑看着她,道:“徐嬷嬷,我实在用不惯侯府里的下人,今日便让她们两个丫头随我过去,在此询问一下嬷嬷的意见。” 看云锦月生气。 她就开心。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打云锦月的脸,气死她也不需要挑日子,想什么时候做,她就什么时候做。 徐嬷嬷道:“这等小事,九皇子妃自己定夺便好,无需询问老奴。” 两辆马车,云早早坐的在前,徐嬷嬷坐的在后,一前一后入了侯府。 云早早带着如意跟吉祥下了马车。 徐嬷嬷就见云锦月面色微变,眼底神色有一瞬间复杂难明。 侯夫人比她表现的要明显多了,看向云锦月的眼神满是疑问。 云锦月在看到她珍藏的珠宝首饰出现在两个下人的身上时,就已经气疯了,喉间憋了一口血,却只能强自忍着压着,还给侯夫人使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道:“娘,我之后再跟你解释。” 该死的云早早,她就是故意过来折辱她,气她的。 云早早看着云锦月身上散发的,别人看不到的,丝丝缕缕的灰黑色怨气跟怒气,瞬间神清气爽了起来,见她眼睛还在盯着如意跟吉祥看,佯装不知情,带着好奇刺激她:“云小姐在看什么?是喜欢如意跟吉祥身上的首饰吗?” 她跟萧珩成亲的时候,云锦月没过去,没能好好气气她。 今儿可算是得偿所愿了。 云锦月一口血哽在了喉间,面上却是带着温婉可人的笑:“回皇子妃的话,她们身上的首饰,真显贵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俩是哪家的贵女呢!” 云早早道:“云小姐过奖了,我对得用之人,一向是如此的,我府里还有好些时珠宝首饰都是这种试样的,都赏给了伺候的丫鬟嬷嬷。” 云锦月:“能跟着就皇子妃,是她们的福气。” 原来她的话,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她这就是在说她的这些珠宝首饰,只配赏给奴才们用,在拐弯抹角的骂她是奴才呢! 第128章 焚心草毒 这一日。 云锦月的内心,都是在双重折磨中度过的,面上有多温婉从容,心里就有多愤怒跟煎熬。 一直到教习结束,把云早早跟徐嬷嬷送走,情绪才终于爆发,眼泪婆娑而下,一下子扑进了侯夫人的怀里,委屈到了极致:“娘。” “月月,你跟娘说,云早早身边的那两个狗奴才,她们身上带着的珠宝首饰,怎地很多都跟你的一样?”侯夫人自然是看到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其中有些珠宝首饰,是她亲自给月月挑选出来,送给她的。 “娘。”云锦月嘴里委屈难过的唤着她,心里早就把云早早给碎尸万段一百遍了,哭着把事情的经过告知了她。 侯夫人听完,也是又气又怒又心疼:“娘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管她,你就是太心善了,你竟然还瞒着娘给她送了贺礼,你是不是想把娘给气死?” 云早早那个丧门星,她配吗? 月月对她千好万好,换来的是什么?是她的处处针对,是她的当面折辱! “娘,你不要这么说,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云锦月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脸庞看着她:“我当时也没有多想,只是想跟姐姐缓和关系,想求她回心转意。 姐姐她把东西赏赐给下人,也定是无心的。” “你不要帮她说话。”侯夫人这两日在云早早面前笑脸相迎,甚至拉下身段去讨好,却没得她一句好话,早就已经气到不行,愤然道:“她不知道?你瞧她早上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她会不知道吗?她就是故意的。” 武安侯跟云晋安从外回来,过来这边看看,也听到了母女两人的谈话。 云晋安眼底神色阴毒,字字都透着恨:“娘,您忍忍,等月月将来当了皇后,怎么处置她,还不是咱们侯府一句话的事。” 武安侯皱眉,严厉的瞪了他一眼:“安儿,休得胡言。” 虽然他们心里都是这么想的,说出来可不行,万一被传出去,侯府跟月月都会遭殃的。 云锦月微微敛下的眸里,闪过明显的狠毒之色,不用他们说,等她将来坐稳了皇后之位,就是云早早跟萧珩的死期。 她要先当着云早早的面,把她生的那个小野种剁碎了喂狗。 然后再一刀一刀的把她削得只剩下一副骨架,才能消解她所受到的耻辱跟她的心头只恨。 侯夫人听云晋安这么说,心里才稍稍舒服了一些,并安慰自己,不着急,慢慢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云早早绝对会为她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该有的代价。 ** 马车上的云早早,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如意赶紧给她披上了一件外袍:“小姐,是不是穿的太单薄了,这天早晚的温度太低,最容易染上风寒了。” 吉祥给她倒了一杯热奶茶:“小姐,喝点奶茶暖暖身子,定是刚刚出来的时候起了风,被风吹着了,受了凉。” 云早早喝了口奶茶,揉了揉鼻子,道:“不是受寒,是有人在背后骂我。” 她话音刚落。 代替宁商驾车的侍卫突然停下了马车,压低了声音禀告:“皇子妃,齐大求见。” 云早早奇怪的皱了皱眉,道:“让他进来吧。” 齐大便进了马车,见了她之后,跪在她面前:“皇子妃,主子他情况不好,求您过去给他看看吧。” 云早早一脑门黑线:? 事到如今。 齐大要求她,自然也不敢再瞒着她了:“皇子妃,主子的病一直都是明神医在治,控制的很好,每月今明两天是他病发的日子,只要硬撑着熬过去便会无碍。 可今日不知怎么,主子他突然吐血昏迷了。 明神医他人不在京中,就算现在快马加鞭赶过来,最少也需要三日。” 云早早还是没说话,只是冷静的看着他。 齐大便把自己知晓的事情都告诉了她:“主子他出生的时候,便被人喂了焚心草,中了毒,焚心草在人的体内,是一点点的腐蚀人心的,直到三岁的时候才毒发。 是回朝的摄政王带着毒发的他去找了摄政王妃,才救了他的命。 可王妃她也没找到解毒的方法,制出来的解药,只能暂时压制住毒素,缓解他的痛苦,从一个月毒发半个月,再到十天,最后是五天。 后来,解药经过老明神医一次次的改良,把毒发的时间压制在了一个月两日,并且固定了时间,每月十八十九日两天会毒发。” 云早早听完,好奇的看着他,打听:“给他喂药的,是那位?” 她指了指天上的方向。 齐大摇头:“这属下便不知了。” 他被摄政王选中,让他跟随主子的时候,主子已经八岁了,对中毒的事情是缄口不言。 他们这些贴身侍卫,还是从摄政王跟王妃偶尔的闲谈中得知的。 当然,他们能知道的,都是主子们希望他们知道的。 云早早唏嘘不已,摇头叹气,嘴里喃喃道:“父慈子孝啊!那位那是慈出了强大。” 焚心草的毒,那是一般的毒吗? 不! 那是世间剧毒。 可这毒也有个奇特之处,就是成年人,中毒之后会立刻毒发,浑身会如同被烈火焚身一般痛苦,整整会持续三天三夜,人才会在极度的痛苦折磨中死去。 而年纪越小,对毒素的抗性就会越大,师父对此的解释是,心思越是纯粹,毒素入侵身体的速度就会越慢。 萧珩能扛到三岁才毒发,绝对已经是中了此毒的一众人的佼佼者了。 那位摄政王妃更是了不得,绝对是个毒之一道的天纵之才,竟然能制出控制剧毒的解药,让他活到了这么大。 齐大不关心她此刻的感慨跟阴阳怪气,只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心翼翼的问:“皇子妃,您对此毒可有了解?” 云早早想了一下,道:“我过去看看吧。” 齐大看她一副云淡风轻,淡定从容的模样,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他个人猜测,主子就是因为昨日跟皇子妃吵架,自己生了闷气,才导致今日毒发的时候,心绪波动,才会控制不住被毒素趁虚而入,侵蚀筋脉,吐血昏迷。 萧珩是在城外的一处别院里。 云早早过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跟着齐大直接进了他解毒用的冰窖里。 她怕冷得很,本是冻得哆哆嗦嗦,可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萧珩时,瞳孔骤然紧缩,快步朝着他走了过去。 第129章 抱进怀里 病床上的萧珩,正在经历着冰火两重天的煎熬,整个身体都滚烫如同岩浆,可人又昏迷在病床上,身体上结一层薄薄的冰,又被炽热的体温瞬间融化,如此反复。 云早早看得人都傻了,对着齐大就是一声吼:“你们是瞎了吗?还不快点把他抬出去,再这样下去,不出一刻钟,他就没命了。” 萧珩还真是命大啊! 这么折腾人还没死。 “可是皇子妃,摄政王妃跟明神医他们都说,在冰窖里有助于主子挨过剧毒复发的痛苦。”齐大嘴里解释着,动作却是没停,指挥着在一边看着他的两个侍卫,赶紧将他从病床上抬了起来。 云早早一边跟着他们往外走,一边快速的在虚空中成符,一记保命符打在萧珩的身上,帮他暂时护住了心脉。 萧珩人已经处于昏迷之中,巨大的痛苦让他剑眉紧蹙,脸色白得仿若活死人一般,薄唇都咬出了血来,离开了冰床之后,血液凝结成的冰融化,顺着唇角流到棱角分明的下颌上。 “准备两个浴桶,都放常温的水,水的深度要能没到他的下巴,另外给我留好随时准备换水的人。”云早早不敢有丝毫怠慢的吩咐着,手把上萧珩的脉搏,思索片刻,接着道:“另外,去给我准备血灵芝,天星草,七星海棠,雷劫藤,天山雪莲,有什么给我拿什么过来,有多少给我拿多少,我马上就要用。” 齐大赶紧吩咐人去库房取药,这边库房不够,就去取各处的库存,速度一定要快,数量有多少拿来多少。 萧珩被抬到了距离冰窖最近的一处宅子里。 两个浴桶也已经按照要求放好了足够的水。 云早早让把萧珩给放进浴桶里,抽出了手里的九寸针,一针下去,直接从她的头顶没入,嘴里还道:“齐大,再去给我拿两套普通的银针过来。” 这边的宅子,是萧珩在京城时候毒发时居住的,府库里什么珍贵的药材都有,银针自然更是不会缺,很快就该她拿来了两套。 云早早接过银针,在他身体的各处穴道扎进去,手起针洛,速度极快,只片刻的功夫,他前胸后背就扎满了银针,其中心口一周的针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头皮发麻。 齐大在一边看着,也不敢说话,只见她手里最后还留了一根针,执起他的手,一根根将他的指尖给戳破,立时边有墨黑色的浓稠毒血流出。 同时,也不知她是用了什么方法,浴桶里的清水,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色,在清水变成有些浑浊的灰色时。 云早早吩咐:“快点,给他换桶。” 这毒素的一大特性,就是无法进行压制的话,生成的速度极快。 齐大跟另外一个侍卫,速度极快,动手也极稳的将他从已经被剧毒染黑的浴桶里,抬到了旁边满是清水的浴桶里。 云早早再次重复之前的一系列操作。 如此八次,浴桶里的水,终于不再变色。 他指尖上流出来的血,也变成了鲜红色。 齐大知道自家皇子妃是颇为精通毒术的,可事关主子的命,说实话他不是全然相信她能解此毒的,这会儿眼看着情况好似变好了些,也跟着稍稍松了口气。 云早早过来的时候,气色红润的一张脸,这会儿也变得惨白,像是被透支了所有精气神一样,却依旧不敢放松分毫,道:“所有的药,都放进桶里。” 府里不缺药。 可她要的都是世间极为珍贵的药材,都拿了过来,她提到的名字的药每一种都有,可最多的也不过有五株,最少的只有一株,加起来也不过十三株,按照她的吩咐,整株放进了浴桶里。 云早早再次虚空画符,符纸打入浴桶里。 那些整株的药材,眨眼间便溶解于无形,融入了清水里。 齐大看得是瞠目结舌,震撼的同时,对她越发的佩服敬畏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天下第一玄门,玄天观观主的实力。 云早早在旁边守了有一刻钟的功夫,才再次扣住他的手腕给他把脉,片刻之后,眉心紧蹙,纠结了一瞬就下定了决心,道:“把他抬床上去。” 说完。 她又吩咐了一句:“被子铺厚点啊!” 萧珩这次的毒发,已经被控制的七七八八,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可他的体温,如果一直保持着这种状态,五脏六腑都要烧熟了,脑子也得烧傻了。 冰窖里的冰能降体表的温度,体内的温度,却是极难用冰在短时间内降下来的,那就只能用她这个极阴之体给他降温了。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为了避免受到外界温度的影响,必须要隔绝一下空气。 齐大亲自铺了床,底下铺了五床被子,上头又放了三床被子。 侍卫把萧珩抬到床上放好之后。 云早早也跟着上了床,躺下抱着他之后,淡定从容的吩咐:“齐大,被子不够,再来两床。” 齐大跟侍卫们早在她上床的时候就闭上了眼睛,不敢再去看,听到她的吩咐,赶紧又给压了两床上去,之后站在旁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脸倒是涨的越来越红。 云早早是在救人,救人的大事,没有什么是不好意思的,悉悉索索的在被子下面脱了衣裳,只留了薄薄的里衣,才想起来还有侍卫在,道:“你们可以下去了。” 齐大他们如蒙大赦,紧闭着眼睛,一刻也不敢停留,逃也似的跑了。 他们什么都没看到,真的没看到。 主子应该不会因为这件事,让他们都挖了眼睛吧! 云早早只稍微贴近萧珩,就感觉到炽热的灼烧感,让她像是被火烫着了似的,忍不住往后缩,万分不想靠近他。 她试了一次。 烫。 她试了两次。 干脆让他死了算了。 她试第三次的时候。 萧珩一把扣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抱进了怀里。 第130章 是在装瞎 云早早身体一僵,被炙烤着的感觉让她一口咬在了他的肩头,以缓解这种不适难受的感觉。 萧珩一声闷哼,却是抱得她更紧,怀里人清凉舒适的温度,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喟叹,下巴无意识的蹭着她冰凉的脸颊。 云早早已经被抱住了,也不做垂死挣扎了,一手覆上他的后心口,一手覆上他的前心,把身体的极阴之气从心口处,源源不断的注入他的体内。 萧珩因着身体承受的高温而紊乱粗重的呼吸,渐渐地,便恢复了正常,没有意识也知道舒服,恨不能全身的每一寸备受折磨的皮肤都紧贴她的同时,手还不老实的妄图脱她的里衣,似是嫌这层衣服碍事一般。 云早早脑子都炸了,咬牙骂他:“登徒子,我想要救你,你却想要非礼我。” 萧珩人还处于昏迷之中,只知道找清凉舒服,哪里能听到她的话,锲而不舍的扯她的衣裳,还好他这会儿力气小,没找到方法,也扯不下来。 不过。 随着云早早给他注入的极阴之气越来越多,中和了他体内的炽热之后,他的力气也渐渐的便回来了,弄得她只能咬住他的手,警告他:“再乱动乱摸,我就剁了你的狗爪子!”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恐吓起了作用,还是因为手被她给咬疼了,他竟真的乖乖不动了。 云早早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像是在顺毛一样又来回的抚摸了几下。 萧珩便更乖了,额头轻轻蹭了蹭她的脖颈,像是在跟她讨好撒娇。 云早早被蹭的,心尖都莫名有些发痒了,声音也跟着软了下来,带上了几分满足的笑音儿:“乖。” 这一番折腾下来,她的法力早已透支,勉强撑了一炷香的时间,给他进行阴阳调和,疏离筋脉之后,脑子就变得昏昏沉沉了起来。 最后,累得实在受不住,便睡了过去,只是双手,还保持着一前一后护着他心脏的姿势。 萧珩一直在做梦,梦到云早早化成了一块冰,在他最难受的时候,抱住了他,源源不断的将她冰凉舒适的温度传导给他,拯救了他好似泡在燃烧的岩浆中,下一刻就会融化掉的身体。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到了她越来越沉重压抑的呼吸,就在他的耳边,那么清晰,她似是极难受,使劲的挣扎着,不知道是想要挣开他,还是想要挣脱某种对她的桎梏。 萧珩抱住她,也觉得呼吸变得有些困难,嘴里喃喃的哄着:“乖,没事,别动了。” 她却挣得越来越厉害。 萧珩剑眉紧蹙。 下一刻。 他蓦地睁开了眼睛,没有在意眼前有些阴暗的环境和压在身体上的重量,只定然凝视着怀里的人,一时间神思和眼神都有些恍然如梦的错觉。 他便靠得她近了些,看着她因为身上压迫的重量,变得通红的脸,感受着她有些粗重的呼吸,昏迷期间不是完全对外界失去感知的他,模模糊糊的记起了事情的经过。 云早早人睡得熟,可被东西压着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还在试图去拿开压着自己的东西,都开始手脚并用的动起来了。 萧珩漆黑如墨的狭长双眸,漫上了几分明显的温柔笑意来,靠近她的唇,又擦着她水润的红唇而过,贴近她的耳侧,呵气。 云早早有些痒,往后缩了缩身子。 萧珩却又一把将她给抱了回来,搂紧了一些,只将另外一只手伸出去,把被子给掀了,用力一甩。 被子被甩到地上的声音,惊动了在门口守着的齐大,压低了声音喊:“皇子妃,主子他怎么样了?” 萧珩压低了声音道:“睡着了,别吵。” 齐大听到了他的声音,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是彻底落了地,激动的抹了把眼角的泪,决定以后一定要把皇子妃当成主子一样供着。 云早早这一睡,睡到了第二日中午,还是被饿醒的,睁开眼睛见屋里依旧是黑漆漆的,皱了皱眉,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身边的人,迷糊的嘟囔:“萧珩,你还没好吗?” 萧珩在清醒了之后,是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却一直没有离开,被她温软的手覆在胸口的时候,呼吸蓦地一促,喉结滚了滚,睡得时间太长,声音有些喑哑,却带着难得的笑音:“好了。” 云早早这才大大的舒了口气,还不忘解释道:“我所做的一切,是只是为了救你,你不要误会。” 萧珩听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关心自己,心情本是很好的,可听到她这句明显是要撇清关系的话,一时间怒从心头起,扣住她的双手,将她压在了身下,眼底神色危险,似有火焰在燃烧,一声低低的:“娘子,我误会什么?” 云早早人还迷迷糊糊的,眼前有些模糊,看得也不是太清楚,道:“就是你不要误会咱们两个的关系,这件事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没有人会知道,我不会找你负责的。” 萧珩被她给气笑了,眼底神色越发幽沉,突然靠近她,吻了上去。 云早早蓦地瞪大了眼睛,脑子突然就清醒了,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萧珩的吻,似是带着无端的闷火,又凶又急。 云早早法力透支严重,又一天一夜没吃饭,被他扣住双手,压住双腿,一时间无法反抗,只在他探舌的时候,发狠的咬了他一口。 萧珩吃痛,却没有后退,动作越发的凶猛。 云早早只觉得唇齿间都是血腥的味道,又急又气,想要咬他,他却好似灵活的蛇一般,总能准确的避开。 直到两人都渐渐地呼吸粗重,肺里的空气都在这无声的交缠中消耗殆尽,再不停下就得一起因为缺氧而憋死,共赴黄泉的时候。 萧珩终于放开了她。 云早早怒急,脸涨的通红,一脚将他给踹下了床,看着他狼狈的摔在地上,终于是出了口气,刚要对他发泄怒火,就见他那双幽深的眸,嘲弄的看着她。 一时间,她竟然又怔住了,开口的也不是对他恩将仇报无耻行径的控诉跟咒骂,而是指着他一声冷笑,咬牙切齿的道:“王八蛋,你还真是在装瞎!” 第131章 不攻自破 萧珩哼笑一声,指腹用力的抹了一下唇上的血迹,一双狭长墨黑的双眸终于不再是如死水一般的空洞平静,而是带着明显的讥诮,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把她之前说的话,又还给了她:“娘子不必介怀,这件事只要你不说我不说,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我不会让你负责的。” 云早早一口气憋在喉间,上不来下不去,指着他怒道:“萧珩,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的倒打一耙,我那么做是为了救你,你恩将仇报,卑鄙无耻!” 他竟然敢强吻她。 该死的狗东西! 萧珩的指腹,按压住唇上被她咬出来的伤口,道:“我刚醒,神志不清,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若是冒犯了娘子,也请娘子体谅一下我是个病人,娘子若是觉得吃亏了,为夫让你亲回来便是。” 云早早体谅他个鬼,亲他个王八蛋,正在气头上,听到他的狡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发泄出来人都要气炸了,抱起床上的东西,对着他就砸过去。 被子,褥子,帐勾,瓷枕,乱七八糟的乱砸一气。 萧珩没有躲,任由她发泄。 云早早砸着砸着,就听到嘭的一声闷响,抬眼看过去,就见瓷枕结结实实的砸在了他脑门上,鲜血瞬间流出,在他冷白的肌肤上,格外的刺眼。 萧珩伸看着她手里拿着的另外一个瓷枕,指着自己的脑袋道:“娘子若是没消气,可以往我这里砸,把我砸死了,娘子总该消气了吧。” 云早早手里的瓷枕,毫不犹豫的,对着他再次砸了过去。 可瓷枕并没有落在他脑袋上,而是擦着他的脑袋而过,嘭的一声脆响,重重摔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死无全尸。 屋里的动静。 把外头守着的齐大,给吓得瑟瑟发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出来屋里的两位主子,在吵架,打得还挺凶的。 等到两人出门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正常,丝毫看不出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在屋里大吵大闹,大打出手。 云早早发泄了一通,把萧珩给砸了之后,心情也跟着舒畅了许多。 萧珩人被咬伤被砸伤,可亲到了人,尝到了甜头,心情也是不错。 最战战兢兢的,就是伺候他们的齐大,大气都不敢出,走路都轻手轻脚的,生怕惹了主子们不快。 饭菜上桌之后。 齐大噤若寒蝉的站在一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恨不能跟空气融为一体。 萧珩去拿筷子,可看起来似是体力不济,筷子掉到了地上,虚弱无力的喊:“麻烦娘子帮为夫捡一下可好?” 云早早没什么好气:“你没长手啊,不会自己捡!” 萧珩无奈的叹了一声:“娘子,为夫看不到,为夫是个瞎子。” 云早早笑了笑,寒声吩咐:“齐大,还不给你家主子捡筷子。” 真的好想戳瞎他的眼睛啊! 萧珩颓然又伤心难过的往轮椅上一靠,低低的一声叹息:“我不饿,这饭不吃也罢。” 云早早才不会惯着他,自己吃自己的,亏待了什么也不会亏待自己的胃,见他不吃,她胃口更好了,米饭都比往常多吃了两碗。 萧珩俊脸黑的能滴出水来:…… 他不吃饭饿着。 她就这么开心? 她若是当真这么厌恶他,就不该过来给他解毒,还用如此亲密的方式。 接下来的几日。 整个九皇子府,气氛都有些不正常。 府里的人都知道,皇子妃对九皇子爱答不理的,显然是九皇子惹了她不开心。 九皇子府也是有宫里派来的眼线,很快事情就传到了宫里,然后就变成了九皇子跟九皇子妃夫妻不合。 宫里头人多嘴杂,又有人刻意传播消息出去,有意引导,到了京城百姓茶余饭后讨论的时候,就成了九皇子已经厌弃了九皇子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将她扫地出门了。 听到云早早过的不好,最开心的莫过于武安侯府了。 云晋淮幸灾乐祸的道:“萧珩那个废物,终于看清楚云早早那个臭丫头的本来面目了,他要是个男人,就赶紧把她休了。” 云晋安道:“她本来就是个水性杨花,不知自爱的东西,未婚先孕,不孝不剃,萧珩之前看上她,纯粹就是因为他瞎了眼,我就知道她早晚会暴露本性,惹萧珩厌弃的。” 侯夫人这几日,每日要陪着笑脸去讨好云早早,可纵使她已经做到如此低声下地的地步,那丧门星依旧是对她爱答不理的。 这会儿心里终于舒坦了一些,哂笑一声:“等萧珩休了她,我看她还怎么嚣张!”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云早早敢在京城搅风搅雨,无法无天,丝毫不把他们侯府放在眼里,还不是因为身后有九皇子给她撑腰。 等她被休了,成为了弃妇,侯府还不是想怎么收拾她,就怎么收拾她! 武安侯也跟着道:“但愿这传言为真吧。” 如若是真的。 他们都不用等到月月坐上皇后之位,就能把云早早给收拾的老老实实的。 他们是如此想。 可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如他们所愿。 这谣言,也就传了两日,便不攻自破了。 因为第三日的时候。 萧珩陪着云早早入了侯府。 下马车前。 云早早冷冷的剐了他一眼。 萧珩俊脸上挂着慵懒随意的笑:“我可是听说,侯府的人这两日很高兴,他们可在心心念念的等着你被我休弃,到时候看你笑话,趁你病要你命,将你一脚踩进尘埃里,再也不能跟他们作对。 现在为夫过来帮你打他们脸,你倒是高兴一些啊。” 云早早咬着后槽牙道:“那我还真是要谢谢你了。” 他说的一点没错,侯府的那些畜生,就等着她倒霉,盼着她失势呢。 可她怎么可能让侯府的人如意呢?还是得拉着萧珩出来遛遛,不在这种时候用他,跟他签的那个契约,还有什么用呢! 况且,是他自己主动提出要跟着过来的。 萧珩似是听不懂她的阴阳怪气,笑道:“娘子也不必如此客气,咱们下车吧。” 侯府之人,看到萧珩沉着一张俊脸,跟着一起下了马车的时候,都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就等着云早早倒霉了。 第132章 通风报信 可谁知道,这个外界传言心狠手辣,无法无天的九皇子,在她面前,放下了高贵的身份不说,还跟丫鬟小厮似得,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 当天他就嫌弃侯府的饭菜不好吃,又嫌侯府的厨房不干净,让人在院子里临时搭建了一个小厨房。 第二日过来的时候,便拉了一马车的新鲜菜蔬跟肉过来,亲自下厨,从早上忙到了中午,做了满满一大桌子菜。 云早早还不满意,看着桌上的菜挑刺:“我不喜欢吃鱼,都是刺。” “挑刺哪里用得着娘子你亲自动手,为夫来帮你挑刺。”萧珩笑的一脸宠溺,先给她盛了一碗汤:“娘子先喝碗燕窝莲子羹润润喉。” 然后。 把鱼端到自己面前,道:“这是江南运过来的雅鱼,选的都是个头不大不小,三斤重的鱼,这个重量的鱼,肉质最为鲜美。 一千条活鱼,一路运送到京城,还鲜活的只有十多条,娘子等会儿尝尝,若是喜欢吃,为夫日日让他们运过来。” 云早早不满意,踢了他小腿一脚:“挑刺就挑刺,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动作快点。” “为夫遵命。”萧珩好脾气的笑着应声,把挑好的鱼肉夹起来喂给她:“来,仔细别气坏了身子,先尝一口。” 云早早张口吃了鱼肉,果真是肉质细腻,鲜美可口,跟他们道观后山寒潭里的银鱼肉质有的一拼了。 在他们对面用饭的云锦月跟秦嬷嬷,也是各自一桌精致的饭菜,当然,跟云早早那桌由九皇子亲自下厨做的饭菜不同,是出自侯府后厨,菜色也都是侯夫人精心挑选,让人备下的,也都是极品的食材。 可此刻,云锦月只看着对面的那对夫妻当着她的面恩爱,就觉得饱了,如鲠在喉般难受,在心里冷笑腹诽诅咒。 他们表面看起来恩爱,谁知道是不是做给人前看的,人后还不一定如何呢! 她倒要看看,云早早脾气这么坏,这么娇柔做作,萧珩还能宠她多久! 秦嬷嬷也观察着他们两人的相处,并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妥跟虚假,只感慨九皇子对九皇子妃,当真是宠溺到了天上,纵容的厉害。 皇室之人专宠妻子,在京城即使不被人奉为美谈,也会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别说九皇子是个无法无天,心狠手辣的,就换做世间一般的男子,再专宠自家娘子,也断然不会进庖厨,为娘子洗手做羹汤,更别提日日伺候关心了。 再加之萧珩在婚前就曾在皇帝面前宣誓非她不可,对她死心塌地,婚后依旧是如此宠着她,简直羡煞旁人。 只有武安侯府的主子们,一个个如丧考妣,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的不行,又做不了什么,只能在心里暗暗诅咒他们快些感情破裂,夫妻反目! 云早早本来是打算,让萧珩跟几日就算了,否则的话,她看着他那张脸,心里都气饱了。 可萧珩跟着有几日,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她,无微不至的伺候着她,突然又让她觉得,有他跟着还挺不错的,是个极会伺候人的,比吉祥如意还要贴心。 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就知道她要做什么。 更重要的是,他们两个一起出现,更能给侯府的人添堵。 既然皇后派下来的差事不能不做,那来了就来了,顺便总得做点事,让云锦月,让侯府的主子们天天气到吃不下睡不着也挺好。 很快,就到了上书房月中旬休的日子。 也是云早早之前就计划好,带着小栗子跟他的好朋友萧云归来侯府转一圈的时间。 小栗子已经提前跟萧云归约好了,要带着他去家里玩。 一起约的还有另外两个小伙伴,一个是楚将军的小孙子楚彦博,还有一个是余家大姐家的孩子庄济。 楚彦博是皇帝特意恩准进上书房陪着皇子皇孙们一块儿读书的。 庄济是作为小栗子的伴读,被萧珩给一并送过去的。 进了上书房不过十多日的功夫,几个孩子,已经相处的很要好了。 这日。 到了午后,阳光正好,天气正暖的时候。 “娘子,为夫说要来侯府接你,他们这几个小东西,也非闹着要一起。”萧珩带着几个孩子,颇有几分无奈的摇了摇头,又看向了徐嬷嬷,问:“嬷嬷,我带着他们出去玩,不会扰了你们的教习吧。” 徐嬷嬷忙道:“不会,老奴也很喜欢孩子。” 云锦月这会儿正休息,也朝着那几个孩子看过去,只一眼,她的目光就落在了萧云归的身上,只因为这孩子的模样,跟太子萧珩是有几分相似的。 徐嬷嬷作为皇后跟前的贴身嬷嬷,自然是知道萧云归的事情。 不过像她这种老而成精的人,自然不会表现出分毫来,只不着痕迹的看了眼云锦月。 云锦月的惊讶跟怀疑,也只持续了一瞬,便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不管如何,都要让爹去查查这个孩子的来历。 云早早则是过去跟小栗子的小同窗们打招呼,感觉到云锦月的情绪波动,知道她是已经有所怀疑了,笑着道:“小栗子,给阿娘介绍一下你的好朋友们吧。” 小栗子便开心的给她介绍了起来,介绍到萧云归的时候。 表面看似漫不经心,却一直注意着他们的云锦月,心里咯噔一跳,登时生出了不好的感觉来,暗暗握紧了手里的茶杯。 长得跟太子哥哥很像,在上书房读书,姓萧。 这些看似没有什么关系的线索,一旦联系在一起,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接下来的时间。 萧珩带着一群孩子,满侯府的溜着玩。 武安侯,侯夫人,云晋安,跟中途回家一趟拿东西的云晋淮,都看到了萧云归的那张跟太子肖似的脸。 秦嬷嬷刚开始还没太在意,可越想越不安,最后确定了九皇子跟九皇子妃是故意的。 他们就是要在这个时候,挑拨云锦月跟太子的关系,让太子府跟侯府因为一个外室跟孩子,心生嫌隙。 可等到她反应过来,想要让手下人去通知皇后或者太子,来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才恍然觉察,她手下的人,都被九皇子给带走看孩子去了。 “皇子妃,老奴突然记起,皇后娘娘交代的事情,老奴还有一件没处理。”秦嬷嬷心里着急,随便找了个借口,对她道:“云小姐这边,麻烦您先看着,老奴去找玉珠安排,马上回来。” 云早早知道她这是要找人去宫里给皇后或者去太子府给太子通风报信,便道:“嬷嬷不要担心,这边交给我便好。” 秦嬷嬷找到玉珠的时候,几个小宫女正在陪几个孩子在假山处玩捉迷藏。 齐大也刚好来报:“主子,萧公子的娘亲来接萧公子回家了,马车此刻便停在侯府门口。” 第133章 私养外室 “云归。”萧珩喊了一声。 萧云归正玩的开心,可也是个懂事知礼的孩子,停下玩闹,转身看他。 萧珩道:“你阿娘过来接你回家了,让齐大把你送过去吧。” 萧云归乖乖的应了声是,依依不舍的看着小栗子他们几个,跟他们道别:“你们玩吧,我就先回家了,以后你们出来玩,记得要叫上我。” 小栗子几个也点头应是,也是不舍得他走。 “你们都在一处,以后每次旬休,都可以约了一起玩。”萧珩笑了笑,说完才转身面想了秦嬷嬷的方向,问:“嬷嬷这会儿过来,是所为何事?” 秦嬷嬷哪里能想到,她刚看到玉珠,还没来得及吩咐她做事,萧云归的阿娘就来接他了,心里着急,面上不显,道:“回九皇子的话,老奴有事要吩咐玉珠。” 不远处陪着孩子们玩的玉珠便跟几位小公子告了个罪,走过来恭敬的行礼。 萧珩摇着轮椅朝着孩子们过去,没有再去管她们。 秦嬷嬷还是决定不管眼下是什么情况,侯府会不会派人跟过去,都得把这事情跟皇后禀告,把她带到了假山后无人处,压低了声音仔细吩咐之后,让她用最快的速度进宫。 这事儿刻不容缓。 侯府知道太子养了个外室,生了个儿子,其实不太打紧,别说有权有势的人家,就是那些下三滥的商户,自以为有点钱了,在外头养几房外室,也是稀松平常的,被知晓了许还会被奉为是风流韵事。 就怕这事儿闹出去,天下间的百姓都知道了,对太子仁孝的名声有所影响。 齐大这边,按照主子的吩咐,很快就把萧云归送出了府,看着他们的马车离开,才转身回侯府复命。 武安侯安排的武功高强的护院,在他进府之后,却是悄悄地尾随着马车离开,到底是要看看马车往哪里去,叫萧云归的孩子又到底跟太子有没有关系。 云晋淮一直藏在侯府门口,也悄悄的跟上了。 接萧云归的马车,在走到一条有些偏僻的路上时,迎面也驶来了一辆马车,在靠近的时候停了下来。 云晋淮躲在不远处的一颗大树后,就见对面的那辆马车上,下来了一个人,似是怕被人认出来,还带着个帷帽。 可他从那人的身形跟气质,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是太子萧宸! 然后他就见萧珩上了萧云归跟他阿娘所乘坐的马车。 一时间。 他只气得双眸喷火,一拳头砸在了树干上,过大的力道,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嘴里却是愤怒的一声低咒:“萧珩这个道貌岸然的狗东西。” 他表现出一副对月月用情至深的模样,却在外面养了个女人,孩子都这么大了。 他对得起月月吗? 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月月该如何自处,天下人又会如何耻笑她? 马车很快离开了。 因着太子的暗卫们在四周护卫警戒。 云晋淮便也不敢冒险再跟上去,看他养的女人到底住在何处了,气得脸色铁青,以最快的速度回了侯府,见了父母,就是破口大骂:“爹,娘,你们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那个叫萧云归的小畜生,是萧珩跟别的女人生的野种!” 武安侯派去跟踪的人,速度没有他快,到现在还没回来禀告,听到他的话,脸色立时一变:“你看清楚了吗?这件事可不能瞎说!” 云晋淮指着自己的眼睛,愤愤然道:“我看到萧珩了,乔装打扮,乘坐了普通的马车,换上了普通的衣裳,还用帷帽把脸遮住了,他以为这样就能瞒天过海吗? 他就算化成灰,我也能一眼认出他来。 他个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伪君子,要我说,月月还是不要嫁给他了!” 侯夫人心里也是气极,可还是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婚期都已经定下来了,月月不嫁给太子,要去嫁给谁?” 月月跟太子的婚事,绝对是不能改的。 别说皇室,就是稍微有点权势的人家,谁还不是三妻四妾,更别提太子将来是要坐皇位的,到时候宫里也是后宫佳丽三千。 可恨的不是太子纳妾,而是他养了个外室,养外室还没什么,最让她愤怒的是,那贱人还生了个儿子,这儿子的身份,便是太子的长子。 “娘,现在还没成亲呢,他就在外面养了外室,生了儿子,月月她性子软,人又善良,到时候萧宸把那对母子接回家,还不得把月月给欺负死,又让月月如何自处,让外人怎么看她这个太子妃?”云晋淮想想都心疼的慌。 月月可是他们一家人捧在手心里养大的,从未让她受过一丝委屈。 现在可好,等嫁到太子府,就得给太子去处理他自己做的那些腌臜事儿,想想他就觉得恶心,替月月委屈不值。 武安侯眼底神色狠毒,阴测测的道:“那个小孽种,如果有可能,是万万不能留下来的,至于那个女人,太子喜欢,就当个玩物留下来也无不可。” 侯夫人错愕的看着他:“你说要把那个女人留下来?” 云晋淮咬牙切齿的冷哼一声:“要我说,他们母子俩都死了,才没有人会威胁到月月的地位,哪有府里的主母还没生嫡长子,就让外头养的小贱人,先生长子的道理!” 侯夫人这会儿,思绪却全然跟他们俩不一样,只皱着眉,目光犀利的看着武安侯,一字字问:“你这么向着那个女人,你是不是也背着我在外头养小贱人了?” 武安侯忙矢口否认:“你简直不知所谓,咱们现在说的是太子养的那个外室。” 侯夫人跟他做了几十年夫妻,自然能一眼就看出来他的心虚,一时间怒气攻心,指着他怒声控诉:“云怀德,我十六岁便嫁与你,你当时也答应过这辈子只娶我一人,绝不纳妾。 这么些年,我给你生儿育女,料理侯府,你却在外面风流快活,养外室。 你今日必须老实给我交代,你到底养了几个小贱人,给你生了多少小野种。” 云晋淮没想到这火,突然就烧到自家头上来了,见武安侯不出声,急了:“爹,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娘说的是真的吗?” 第134章 呵,狗东西! “我没有,你别听你娘瞎说,女人家的,就是疑心病重,”武安侯心虚,嘴上却是极力否认,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对着侯夫人哼了一声:“家里的财政大权都是你把持着,我手里有没有钱养外头的女人,你难道不清楚吗?” “云怀德,我看你才是满口胡说八道,这件事咱们没完,我之后再找你算账。”侯夫人已经决定了,找到外头他养的那些小贱人,当着他的面,都给发卖出去,让他长长教训。 云晋淮见父母稍稍消了些气,不吵了,赶紧道:“爹娘,太子养外室这件事,皇后跟皇上也定然是知晓的,否则也不会允许那个小野种去上书房读书,咱们要是对他们下手,会不会被发现?” 不管是不是外室生的,都是萧宸的亲生儿子,身上流着皇家的血脉,是帝后的亲孙子,跟云早早生的那个没爹的小野种可大不相同。 侯夫人瞪了他一眼,心知他是在转移话题,男人都是一样,不管是相公还是儿子,说到底他们都是男人,哪个男人不想三妻四妾。 武安侯暂时逃过了一劫,在心里暗暗舒了口气,道:“肯定不能咱们自己动手,也不能让任何人怀疑到咱们头上。” 说完。 他跟侯夫人使了个眼色。 侯夫人知道他想要怎么做,可想想上次找九族消消乐刺杀云早早,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传令筒他们也不敢取回来,十万两银子就这么白白打了水漂。 云晋淮看着父母当着他的面打哑谜,一脸的疑惑,忍不住问:“爹,娘,你们打算怎么做?” 萧宸把那对母子养在外面五年,甚至儿子都给送到了上书房读书,他们侯府都未曾有丝毫发现,只能说明萧宸对他们极为上心,保护的极好。 武安侯道:“这件事你就无需过问了,我跟你娘自会处理。” 侯夫人也叮嘱他:“你行事冲动,一定要切记在外头,关于太子养外室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要说出去,咱们侯府,就当对此事一无所知。” 不然的话,在大婚前把事情挑明,他们表现的是接受还是不接受,都会让太子不快,甚至让太子对他们侯府心生嫌隙。 云晋淮还是一肚子的气,听到这里更窝火了,怒不可遏的道:“那就让月月吃了这个哑巴亏?他萧宸就没有一点表示吗?” 明明做错事的是萧宸,他倒是好,得了人,还想保全名声,就连侯府还得想尽办法替他遮掩这件腌臜事。 要他说,萧宸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还不如萧珩那个废物呢,他对云早早那个未婚先孕,带着个胜负不详小野种的破鞋,还一往情深的很呢,更没在外面养些乱七八糟的贱人,生一窝私生子! 这会儿。 天也已经渐渐暗了。 云锦月那边,今日的教习也结束了。 武安侯跟侯夫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跟往日里一样,过来送云早早跟徐嬷嬷离开。 云早早是神清气爽的很,笑容满面的。 云锦月今日犯的错误,比前几日明显多了几次,虽只是几次,可也能看出来,她心境不稳了。 她能发现,徐嬷嬷这个宫里的老人精,自然也发现了,不过她能做的也只是回去之后,把侯府这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皇后禀告。 其他便也做不了什么,她这种身份也过问不了。 院子外,有孩子欢快的脚步声跟笑声响起。 是萧珩带着孩子们过来接她了。 云早早扫了眼努力在稳住情绪,极力让自己表现正常的侯府众人,笑着问:“阿珩,我听嬷嬷说云归被接走了,是她阿娘有什么事吗?” 萧珩道:“说是他阿爹今日回家。” 云早早哦了一声。 武安侯夫妻面上没有丝毫变化,心里已经气疯了。 云锦月只觉得气血上涌,喉间腥咸一片,心里像是吞了一大把黄连般苦涩难忍,藏在衣袖里的手死死握住,手心都要被尖锐的指甲戳破出血了。 太子哥哥说今晚会过来侯府用膳,过来看她,她昨日里,今日上午都心心念念的等着他。 可原来,他是先去陪了那对母子,才过来侯府看她。 可笑。 他把她当做什么了! 一直目送着云早早他们离开,关了府门。 云锦月忍了一下午的情绪,终于崩溃,爆发,一脑袋栽进了侯夫人的怀里,抱着她痛苦绝望又愤懑怨恨的放声大哭:“娘。” “娘的乖儿,不哭,不哭啊。”侯夫人心疼的哄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却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云早早。 小贱人就是见不得他们侯府好过,非要在这个时候拆穿这件事情,看看把她家月月难过成什么样子了。 “娘。”云锦月抽噎着哭的伤心。 她再怎么有心机恶毒,也不过就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自己心心念念的心上人欺骗了自己,伤心欲绝,心痛如绞都是正常的反应。 “乖,娘知道你难受,你受了大委屈,走,咱们去屋里说。”侯夫人只恨不能帮她承受了这份苦,柔声哄着她,半搂着她往府里走。 她的月月,那么喜欢太子,一门心思都是他,现在得知这个消息,对她的打击是致命的,她又那么善良,也定然是不会愿意伤害别人的。 她一会儿也只能好生安慰她,这件事归根到底,还是得让她自己想通,想明白了,不要钻牛角尖。 却不说侯府这边,是怎么安慰伤心欲绝的云锦月,又是怎么应对太子之后的登门。 云早早这边,开心的跟儿子击了个掌,道:“以后在上书房,你多照看着点萧云归,这次他可是帮上了咱们大忙了。” 小栗子道:“阿娘,我知道的。” 他话音刚落。 马车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齐大禀告:“主子,鬼市那边,有人在卖符咒,其中有问心咒,卖符咒之人,是个年轻的女子。” 正在闭目养神的萧珩,倏地睁开了眼睛,道:“马上去鬼市。” 说完。 他看向云早早母子,眉梢微挑。 云早早立马会意,抱着儿子起身,对着他笑的温柔:“夫君,把我跟小栗子放在这里就行,这边正好是西市,我们去逛逛夜市。” 下了车之后。 马车以极快的速度快速离开。 扬了云早早一脸一身的飞尘,气得她哼笑一声:“呵,狗东西!” 第135章 兄妹之谊 他就算再心急,也不差这会儿功夫吧! 他们都不是人,活该被他无视,扬一身土是吗? 小栗子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试探着问:“阿娘,你生气了?” 云早早哼了一声:“我没生气,他去找他师妹,我为什么要生气?” 小栗子耸着小鼻子动了动,最终还是识趣的闭了嘴巴。 阿娘骗人,阿娘就是生气了,阿爹着急去找他师妹,把他们丢在半路,阿娘酸了。 云早早拍了拍身上的土,又给儿子拍了拍身上,脸上的土,笑眯眯的道:“咱们逛夜市去。” 小栗子见她心情似乎是好了些,才问:“阿娘,问心咒很特别吗?” 师祖的手札里就有写过,他还画过呢,就是法力不够,威力太小。 云早早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他们师门的问心咒,画法跟咱们的不一样吧。” 不然的话。 就以他那个喜怒无常的狗脾气,不确定的事情,齐大他们也不敢过来禀告他。 小栗子道:“阿娘,阿爹找到了他的小师妹,是不是要接到皇子府里跟咱们一起住,他小师妹好相处吗?会不会不喜欢咱们?” 阿爹明显对小师妹比对阿娘要上心。 他会不会跟太子一样,娶了她师妹? “你这个小脑瓜子,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云早早只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又觉得自己实不该如此。 萧珩就算娶了他小师妹,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不过就是契约合作的关系,想的太多,管的太宽,凭白坏了自己的道心,不好不好。 小栗子真的有这个担心,很认真的道:“阿娘,你跟阿爹说,就算他要娶他的心上人,也让他等等,等咱们走了。” 要不然的话。 他的心上人又不知道阿娘跟阿爹是签了契约的假夫妻,人进府了之后,为了阿爹跟阿娘争风吃醋,肯定会影响阿娘的,后宅里这些事,可麻烦着呢! 云早早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小师妹还没接回来呢,你怎么就知道他要娶小师妹。 小师妹若是喜欢他,他的心上人也是小师妹,咱们自然是要把事情说清楚的。 若是小师妹就是小师妹,又不是胡搅蛮缠,不好相处的性子,住在一个屋檐下也没什么的。” 不过说起来。 她认识萧珩以来,还真的是第一次见他为了一件事一个人这么紧张呢! 他要是真的跟小师妹是两情相悦,就凭他那日醒来之后对她强行做的事,她绝对会找机会打死他个狗东西! 他心里既有喜欢的人,就不该那么对她。 小栗子点了点头。 只要阿爹不在契约期间娶其他女人入府恶心阿娘,只要小师妹人好,愿意好好跟阿娘相处,他也会好好待她的。 母子俩把事情说开之后,心情也变好了。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小师妹通情达理,好相处就好好处着,小师妹不好相处,他们母子卷了铺盖滚蛋就是。 这会儿夜市已经开了。 街边的店铺,路边的摊贩都已经开始吆喝了。 不过天还没完全黑下来,街上还没怎么上人。 云早早带着小栗子,从街南头逛到北头,又从西头逛到了东头,一路逛一路买一路吃,等逛累了,就在河边找了个油饼铺子,要了俩肉馅的油饼,一边歇着一边吃。 小栗子眼睛亮晶晶的:“阿娘,这个油饼铺子是新开的,里面的羊肉真好吃,师父肯定喜欢,等改天咱们去安国寺,买些给他捎回去,让他尝尝。” 他话音刚落。 萧珩的声音响起:“先让阿爹尝尝可好?” 云早早人还没反应过来。 萧珩已经到了她跟前,倾身凑过去,咬了一口她手里拿着的,已经吃了好几口的油饼。 云早早眼底神色微凝,胸口一阵堵得慌,直接将肉饼摔在了他脸上,怒声道:“这是我吃过的!” 萧珩伸手接住了从脸上掉下去的油饼,眉心微蹙,一脸的不解:“娘子吃过的,为夫就不能吃?为夫又不嫌你,生什么气的?” 云早早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情绪上头之后控制不住,砸了人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片刻又恢复了正常,不答反问:“小师妹人呢?” 萧珩面上闪过一分失落来,低叹一声,道:“不是她。” 云早早道:“你小师妹也是道门中人,你可以告诉我她姓甚名谁,长如何模样,会何种法术,我或许能帮上些忙。” 萧珩这次倒是实话实说:“我从未见过她。” 至于其他身份信息,他也不能透露给她,义母的仇人遍布天下,小师妹是她唯一的亲传弟子,若是走漏了风声,她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云早早:? 没见过要怎么找人? 萧珩顺手端了她喝过的羊肉汤喝了一口,道:“娘子,小师妹是我义母的亲传弟子,是我的妹妹,我对她只有兄妹之谊。” 云早早声音蓦地大了些:“谁管你。” 萧珩低低的笑出声来,眼看她就要恼羞成怒,道:“是为夫想说清楚,免得让娘子误会我跟小师妹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龌蹉。” 他离开的时候,是有些没注意。 可她那一声低咒,他还是听到了的。 云早早:…… 无聊。 有病! 小栗子倒是在一边假装喝汤,偷偷的笑。 这日子时左右。 云早早跟萧珩都准备睡觉了。 门口响起了一声咕咕声。 云早早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萧珩则是披了件外裳起身,坐上轮椅出去了。 云早早听着他的轮椅滚远,才睁开了眼睛,盯着对面的屏风看。 她知道自己今天情绪不对劲,是在对萧珩的感情上出现了不该出现的问题。 她开始复盘整理自己跟萧珩之间的事,一时间又觉得摸不到什么头绪,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萧珩不消片刻,人又回来了,轮椅停在了屏风对面,屈指轻轻敲了两下,道:“娘子睡着了吗?为夫有件事要与你说。” 第136章 夫人,小心 云早早抱着被子坐了起来,声音有些有气无力,瓮声瓮气的:“说吧。” 萧珩道:“武安侯府那边,买凶要杀萧云归。” “他们买凶买到你手里了?”云早早乱糟糟的脑子,立时就清醒了,眉心微蹙,转而又想诈他一下:“九族消消乐是你的。” 萧珩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道:“娘子你觉得何时让他们去刺杀为好?” “我还能选时间?”云早早有些惊讶他连这个都给自己决定,不过既然他说了,她也没有不接受的道理,道:“四月二十五去侯府教习结束,二十六下学的时候,我去接小栗子,让江云邀请我们去她的马车。 你安排在这个时间吧。” 萧云归被买凶刺杀。 太子第一个怀疑的会是谁?自然已经知道了真相,却没有去找他当面对峙,默默憋着的武安侯府。 “好。”萧珩应声。 云早早低咳了一声,道:“多谢了。” 萧珩唇角勾起一抹笑来:“娘子何须跟为夫客气。” ** 四月二十六这日。 云早早一早把小栗子送去了上书房,下学的时候,又去宫门口等着接他下学。 亲自来接孩子下学的父母不多,皇子皇孙们基本都是有太监和侍卫陪同,伴读们也都是自家的仆从过来接送。 不过江云是个例外,每天都过来接萧云归,她每日里基本也只有这两次机会出府门,跟外界有一些接触,其余时间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小栗子是跟萧云归,楚彦博,庄济同行的。 路上。 小栗子还在给他们三个算最近的运势。 算到了萧云归的时候,刚刚好出了宫,该分别了。 楚彦博跟庄济两个已经算完运势的,跟他们道别之后,各自上了自家马车。 萧云归这个刚刚要轮到算运势的,便邀请他:“小栗子,你去我家马车上帮我算吧。” 小栗子皱了皱眉头,有些犹豫:“你阿娘也在,不好吧。” 萧云归想了一下:“今天你阿娘也来接你吧,那让你阿娘也去我们马车吧,我跟我阿娘提过,她很想见你跟你阿娘的。” 小栗子道:“那你去问问你阿娘。” “那你等一下,不准走。”萧云归找准了自家马车,跑了过去。 他的朋友们都算了运势,他也得算。 云早早的马车,跟江云的马车,中间是隔了两辆马车,听宁商说萧云归跑来了,掀开了车帘,看向朝着这边过来的自家儿子:“小栗子。” 小栗子开心的对着她挥了挥手,喊了声阿娘,脚步轻快的跑了过来。 萧云归也跑到了自家马车旁边,询问了阿娘之后,转身又跑到了九皇子府的马车前,有模有样的对着云早早行了一揖,道:“九皇子妃,我想请小栗子去我家马车上,帮我算运势,您可否同去?” 云早早看着眼前一举一动都颇有君子风范的孩子,笑着点头:“好。” 她下了马车。 萧云归在前面带着她跟小栗子,上了自家马车。 江云见面就赔礼:“我近日身子略有不适,未能亲自相请,还请九皇子妃见谅。” 云早早笑道:“无碍,夫人身体要紧。” 俩孩子在算运势。 江云跟云早早在一旁寒暄,皆是一副第一次见面不熟的样子,气氛稍微显得有些尴尬。 马车行驶了起来。 车夫在听着马车里的谈话,不管是孩子的,还是大人的,都一字一字记在心里,届时是要原封不动的陈述给太子听的。 听来听去,也不过就是孩子在算命玩儿,瞎胡闹,大人在分享自家孩子的事,没有任何异常。 从皇宫,不管是回九皇子府,还是回江云的家,必经之路上都有一个夜市。 往日里这个时候,夜市还没开始上人,一路很通畅。 可今日这个时候,太阳还没落山呢,人就已经很多了,要等行人避让,马车的速度便慢了下来。 到了街道中间的时候。 突然就乱了起来。 人群到处逃窜,尖叫声冲破云霄。 车夫眼底神色一沉,就见对面一辆马车,车夫大喊大骂着抽打着马,车速却越来越快,在街道上横冲直撞,速度极快的朝着这边撞了过来。 车夫也是萧宸派来保护江云的贴身侍卫,瞳孔骤然紧缩,下意识的要打马回避。 耳边,却是传来咻咻咻的破空之声。 紧跟着就听马车里传来云早早一声焦急的大喊:“夫人,小心。” 江云被云早早扑倒在地,就见一支利箭,擦着她的鬓发而过,在她白皙光洁的耳侧,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瞬间便溢出血来。 与此同时。 无数的,密密麻麻的箭矢,像是一张铺天盖地的网一般,朝着马车的方向射了过来。 眼看着整个马车,都要被箭射成筛子。 数十个黑衣人,凭空出现,挡在了四周,将马车严密的护住。 中间那人手里射出一个闪着银色光芒的网,网眼细密如蛛丝,将整个马车都给罩住,也挡住袭击而来的箭矢。 箭矢只射了一轮,对面的杀手见没有得手,也没有恋战,及时退走。 等到萧宸这边的侍卫,追过去的时候,只在两边的屋顶后,找到了两架连弩,连个杀手的影子都没看到,更不必谈去抓人了。 车夫吩咐人去把这边发生的事情告诉太子,自己则是战战兢兢的询问:“夫人,您怎么样了?您跟小公子可有受伤?” “多亏了九皇子妃出手相救,我并未受伤,归儿也没有受伤。”江云说完,又吩咐:“九皇子妃被箭伤到了,现在去医馆。” 云早早就是脸上破了点皮,还是她有意为之,听到她的话,道:“夫人不必如此担心,就是一点皮肉伤,没什么大碍的,我带着药呢,上了药就好。” 江云却是坚持要送她去医馆看看。 等去了医馆,看了伤之后,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云早早便也跟江云道别回府了。 萧宸收到江云母子被刺杀的消息,听完事情的经过后,气得直接掀翻了桌子,眼底神色阴鸷肃杀,声音冷厉:“ 好个武安侯府!” 第137章 澄清令 侯府之人怕是不知道。 他们的一举一动,他都知晓。 自然也知道在归儿去侯府后没几日,武安侯便动用了九族消消乐的传令筒。 他当时还不确定武安侯要买凶杀的人到底是谁,因为云早早应该也是侯府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恨不能除之后快之人。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把锁子网给了贴身保护他们母子的暗卫。 旁边的门客们见他发怒,生怕他会马上杀去侯府,找武安侯对峙,把这件事闹个明白,赶紧跪地规劝:“太子息怒。” 萧宸双眸充血,怒不可遏,又是一脚踹翻了眼前的椅子:“他们侯府好大的胆子,他们根本就没有把本宫放在眼里!” 他的女人,他的儿子他们也敢动。 有门客赶紧道:“太子,您跟武安侯府大小姐不日就要大婚了,此刻万万不可跟侯府生出嫌隙来,此事还待明察,不一定就是侯府所为。” “现在最想云儿跟归儿死的人,就是侯府,不是侯府还能有谁?”萧珩冷笑一声,眼底神色暗沉危险,突然看向他们问:“你们觉得这件事情,云锦月她可知情?” 买凶杀人之事,到底是武安侯夫妻瞒着她做的,还是她也知情。 门客们沉默了片刻,在心中思索着该如何作答。 很快便有人道:“云小姐心地善良,一向识大体,太子莫要多想。” 先不说武安侯府跟和侯府交好的世家大族势力,能在太子登基的路上鼎力相助。 就说云小姐玄天观主的身份,也能助益太子良多。 现在这个时候,万不能让两人的感情出现问题,否则影响最大的,可是太子府。 那个江云,不过就是一个女人罢了,要是影响到太子登基大业,不说侯府,他们若是能抓到机会,也会帮太子除掉她。 萧云归的话,不管怎么说也是太子的亲生血脉,又是长子,能留的话,还是要尽量留他一命。 其他人皆跟着附喝。 萧宸指着他们怒斥:“你们倒是学会睁眼说瞎话了,她若是真的那么善良无辜,又怎么会把云早早逼到跟侯府决裂的地步?” 他本以为她就算有些手段心机,以她自我标榜的温柔显示,善良大度,知书达理,待成亲之后,他把事情跟她说清楚,她定然会愿意接纳他们母子的。 可没想到,她竟然会下如此毒手,还没成亲呢,就要对云儿跟归儿赶尽杀绝。 门客们诚惶诚恐的道:“臣等愚笨,请太子恕罪。” 萧宸又是一声冷笑,道:“你们放心,本宫还不至于如此愚蠢不智,选择在这个时候,跟侯府撕破脸。 这次刺杀未成,侯府短期内定然不敢再动手了。 九族消消乐从不失手的战绩也在此终结了,看谁以后还敢找他们买凶杀人。” 门客们异口同声的道:“太子英明。” 太子府这边,以为刺杀之人是九族消消乐的人。 侯府自然也以为九族消消乐的杀手失手了。 此刻。 侯夫人急的团团转:“九族消消乐的杀手失手了,人有没有被太子的人抓到?若是被抓到了,找到咱们头上,咱们可怎么办才好?” 武安侯也是提心吊胆的,却努力保持着冷静,道:“九族消消乐这还是第一次失手,不过不用担心,他们这些杀手,绝对不会被抓活口的,太子就算怀疑到咱们身上,他也没有证据。 再说了,这件事也是他理亏在前,养了外室还生了儿子,他把咱们月月当成什么了,他定然是不敢挑明的,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老爷,太子他这次吃了哑巴亏,定会嫉恨上咱们侯府,月月嫁进太子府,我怕太子会因为此事,怨恨上月月。”侯夫人也知道太子不会找他们算账,怕的是太子跟月月的感情生变。 武安侯道:“这个不必担心,一个女人跟权利比起来,太子只要不糊涂,就知道该如何选择,等月月嫁入太子府,生了嫡子,地位就稳了。 你这个做娘的,也要好好开导她,让她想开点,世间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 太子是未来天子,后宫必然会有佳丽三千的,她要是想不通,见不得,到时候还不得生生把自己气闷死。” 至于得到帝王的心,帝王一心一意的独宠,只不过是女人们的痴心妄想罢了,大周除了太祖之外,历代帝王都没有这东西的。 月月她只要做好她自己的事,坐稳太子妃的位置,未来坐稳皇后的位置,便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谁也奈何不得她。 夫妻俩在这边说话。 云锦月那边,也收到了刺杀沈云母子失败的消息,神色蓦然狰狞扭曲,咬牙切齿的咒骂:“没用的老东西,废物,他们除了给我拖后腿惹麻烦,还能做成什么事?” 她还能指望他们什么? 他们买凶刺杀云早早,搭了十万两银子出去,结果到了现在,她还活的好好的,在她面前招摇蹦跶,嚣张跋扈的不行。 现在他们买凶杀江云母子,又失败了,太子哥哥定然会怀疑到他们侯府头上。 太子哥哥现在为了得到侯府一派的支持跟助力,不管此次刺杀是何结果,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是侯府下的手,他定然是会隐忍的,可心里一定会嫉恨侯府,嫉恨她。 若是江云母子死了,被太子哥哥嫉恨她也就认了。 可现在,他们人没死,又凭白让太子哥哥误会,怨恨她,让她怎么能不气! 就在太子府跟侯府,都以为这次刺杀,是九族消消乐所为。 太子还暗中派人抓捕九族消消乐的杀手。 九族消消乐不能忍,一点委屈都受不得,嚣张至极的一夜之间,在京城各街坊,甚至衙门口,皇宫门口,都贴了澄清令。 明确表示,刺杀太子外室跟长子的事情,不是他们九族消消乐所为。 并严肃警告太子,再四处派人抓捕他们,他们就真杀人了。 云早早那张字迹风飞凤舞,明确写着嚣张的澄清令,一脸佩服的看着萧珩,十分感慨的道:“你手下这些人,真的挺猖狂的,他们在这世间,是没有什么在乎的人了吗?” 第138章 情同姐妹 他一个本该低调的隐于暗中,像是影子一样的杀手组织。 一夜之间爆了太子藏了五年的秘密,还敢明目张胆的威胁太子要杀人。 萧珩正在给她煮奶茶,难得跟她解释了一句:“准确来说,他们并不是我手下的人,只是暂时归我所用,这次去刺杀江云母子的人,的确不是他们,是我派自己人过去的。” 云早早讶异的看着他:“他们是摄政王的人?” 萧珩摇头,将刚煮好的奶茶倒了一杯递给她:“是我义母留给小师妹的人。” 云早早喝了口奶茶,有点酸,不过对比一下再想想,很认真的道:“我师父也给我留了好些好东西,那些金银珠宝,我就根本花不完,十辈子也花不完。” 她一点都不酸。 师父虽说没给她留什么能用的人手,可给她留了钱啊。 萧珩听着她的自我安慰,没忍住低笑了一声,嘴巴坏得很:“对,还给你留了个麻烦缠身的观主身份。” 这么看来。 她师父跟义母,都挺心疼徒弟的。 一个留了被宫里老东西盯上的玄天观。 一个留了遍地的仇人。 云早早不爽的瞪了他一眼,败兴,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观主的身份,现在可真的是烫手山芋,别人不知道,反正她只要暴露了,肯定会惹祸上身。 九族消消乐这么一搅合。 全京城都知道了,太子萧宸养了个外室,还有个已经五岁大的儿子,太子对侯府千金云锦月的一往情深,立马就变成了天下间最大的笑话! 很快,便有另外的言论传出,说太子最爱的人只有侯府大小姐云锦月,外室只是外室,生了儿子她也是个外室,太子若是那么爱她,怎会藏着掖着,不把她接回府里? 这话也有些道理。 不过诋毁太子外室,吹捧太侯府大小姐云锦月跟太子是真心相爱,两情相悦的言论发酵了不到半天,便又被攻破了。 有人称亲眼所见,那日保护外室所乘马车用的网,叫锁子网,是开国皇后当年亲设计打造的宝物,能抵御刀锋箭雨,坚不可摧。 这宝贝是皇后送给长子,也就是当时的储元太子防身所用。 后来就成了皇家的传家宝,会在历代太子册封大典当日,赐给太子。 太子能把如此珍贵,用来保护自己生命安危的锁子网用来保护一个外室,可见他对这个外室,才是用情至深。 京城各种言论满天飞,抨击太子假仁假义,惺惺作态的,嘲笑云锦月痴心错付,所爱非人的,羡慕外室得了太子真心跟宠爱的,还有说刺杀外室的幕后黑手就是武安侯府的。 太子府,这会儿气氛压抑严肃到了极致。 太子本来在民间树立的口碑形象,就是爱民如子,宽厚仁德,正直诚信,重情重义。 可现在,他养了外室的事情暴露,让他满口的仁义深情变成了笑谈,让人觉得他表里不一,极大的影响了他在百姓心目中的信用。 书房里。 有门客觉得不必在意外头的风言风语,道:“太子,传言不必过于担心,风头一过百姓们便也忘了,哪家世家大族的老爷公子,在外头还没养过几房外室?” 有门客提议:“太子,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不若咱们将计就计,把您跟江夫人之间的情深意重传出去,也必是一番美谈。” 有人阻止:“万万不可,现在传出去,让侯府,让侯府大小姐,怎么看咱们太子府,至他们的颜面于何地?就算要解释,也要等太子大婚之后再行打算。” 有人道:“为今之计,想要保全太子的名声,还需要侯府那边全力配合,让云小姐出来说几句公道话。 比如她早已知晓太子跟江夫人的事,并愿意接受江夫人跟云归公子,或者说她们二人早就相识,情同姐妹。” “本宫觉得王先生说的极是,此事不宜闹大,本宫去侯府看看。”萧宸如今,也只能选择如此做了。 他是万万没想到,九族消消乐的人这么嚣张,威胁他不说,还把他隐藏的秘密给公之于众了。 他此刻是恨得牙根痒痒,恨不能把所有暗卫都派出去,满天下的围捕绞杀九族消消乐的杀手们,把他们斩尽杀绝。 门客们皆表示同意。 还有人愤愤然怒道:“这个九族消消乐,还真是狗胆包天,等太子您将来登上皇位,一定要把他们绞杀殆尽。” 要不是他们作乱,怎么会在太子大婚前夕,闹出这些事情来,让侯府,让太子府,都沦为了天下百姓的笑话。 萧宸眼底杀气乍现,吩咐下去:“这件事既然九族消消乐说不是他们干的,就肯定不是他们干的,派人去给本宫查,到底是谁做的。” 武安侯是用了传令筒。 可他武安侯家里的养着的高手,还没有那么大本事,躲过他派去的暗卫,在刺杀未成之后,如此快速的撤离,没留下蛛丝马迹,消失的无影无踪。 武安侯府。 云锦月在得知消息之后,就一直在哭,哭得伤心欲绝,肝肠寸断,眼睛都肿成核桃了。 侯夫人在劝慰她,心疼的给她擦眼泪:“我的儿,可莫哭了,经过这件事,太子定然会对你心有愧疚,你嫁入太子府,他会加倍补偿你,对你好的。” 往好了想,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武安侯也道:“你娘说的对,别哭了,这件事没闹出来还好,现在闹出来了,太子定然会过来侯府看你的,你哭成如此模样,凭白惹太子心烦,觉得你不懂事。” 这个时候。 云晋淮骂骂咧咧的进来了,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爹,娘,你们有没有听到外头是怎么诋毁造谣咱们侯府的? 我觉得这整件事的幕后推手,肯定就是云早早那个臭丫头,刺杀那个贱人跟小野种的杀手,肯定也是她指使的。 咱们现在得去跟太子说清楚。” 他话音刚落。 院子里突兀的响起了一声冷酷不满,却充满了威严的咳嗽声。 第139章 本宫发誓 侯府之人顺着声音望过去。 云锦月紧张无措,眼神带着说不出的哀怨,又带着几分不安的看过去,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太子哥哥。” 云晋淮反正不觉得自己有错,就是被人当场抓到他背地里说人坏话,也没脸红尴尬,只不情不愿的对着他行了个礼:“太子殿下。” 他对不起月月在先,他做出辜负月月的事情,他骂那个贱人跟小野种出出气又怎么了? 倒是他,事情败露了,他知道来侯府登门了。 武安侯跟侯夫人,在这件事情上,不满归不满,可没他那么大的怨气,被议论之人当场抓到,总归是有些尴尬的。 武安侯瞪了云晋淮一眼,看向脸色不是很好看的萧宸,赔着笑道:“淮儿他出言不逊,望太子殿下见谅。” 侯夫人赶紧请萧宸进屋说话,让人备茶。 萧宸过来,就是为了跟他们商议怎么妥善解决外头那些风言风语的,也知道侯府之人对此事心有怨气,说到底也是他理亏在先,便微微颔首,没准备追究云晋淮的不是。 不过还是皱了皱眉,问:“三公子所说,这件事与九皇子妃有关,是她在背后指使的?又是何意?” 他过来的时候,特意没让侯府的管家通知家里主子。 进来听到云晋淮的这番话,也是个意外,如此推测的话,武安侯夫妻就算是此次刺杀事件的幕后真凶,他也是不知情的,他怀疑的人是云早早! 那月月呢? 她知情吗? 他幽沉的目光,看向了云锦月。 云锦月的一双漂亮的杏眼,肿的跟核桃似的,感觉到他的目光望过来,只勉力对他够了勾唇,便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般,微微垂眸,一言不发。 云晋淮道:“我听闻出事时,云早早也在马车里,之后关于太子府跟侯府的谣言满天飞,太子殿下,您觉得这只是巧合吗?” 九族消消乐贴出澄清的时候,爹娘都要气死了,他才知道爹是找了九族消消乐的杀手刺杀那对母子,可人家没接这个活。 至于最后派人去刺杀的是谁? 反正他第一个就坚定不移的怀疑云早早,除了她,谁跟侯府有这么大的仇,就想看着侯府出丑遭难,看月月难过受苦。 武安侯却是斥了一句:“没有证据的事情,休得在殿下面前胡说。” 他之前也怀疑是云早早为了报复侯府,挑拨侯府与太子府的关系,策划了刺杀。 可九族消消乐跳出来,太子养外室的消息败露之后,他又迟疑了。 九族消消乐,天下第一杀手组织,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主子是谁,他们做事也从不看任何人脸色,是太子追杀他们,惹怒了他们,才让他们爆了太子藏着的秘密,而不是云早早让他们这么干的,一切只能说是巧合。 “武安侯说的对。”萧宸这会儿,是谁也不信的,任何跟他利益相悖的人在他看来,都有嫌疑,就凭武安侯府送出传令筒,他侯府就是第一嫌疑犯。 至于云早早,就凭她把归儿带来侯府,让侯府之人查到了他私养外室的事,她也是有嫌疑的,不过刺杀当天,她也在马车上。 她又不是神仙,杀手那么猛烈的箭矢攻击,若不是有锁子网相互,她也得跟着一起被射成刺猬。 而他给出锁子网的事情,只有他跟暗卫首领知道,倒是让她洗脱了嫌疑。 武安侯笑了笑,问:“太子殿下此次过来,所为何事?” 萧宸道:“本宫是想过来与侯府说清云儿母子的事。” 云锦月整个人就是一僵,紧跟着轻微的颤抖了起来,本就单薄瘦弱的身子,像是秋风中的落叶一样,可怜又无助,随时都会被刮走,消失。 萧宸先是诚恳的表达了自己对侯府,对云锦月的歉意,又简单说了自己跟江云之间的渊源,叹了口气,道:“她一个女子,当时怀了孕,对着本宫苦苦哀求,本宫又怎能让她一个人留在江南。 而且当时,本宫并无婚约在身。” 简单来说,就是他跟江云在先,后来太后才提了他跟云锦月的婚事。 他做的唯一的错事,就是没有提前将这件事告知侯府跟云锦月,不告知其实也没什么,错就错在,事情被别人给提前捅出来了。 武安侯倒是很能理解他的心情跟难处,安慰道:“太子殿下不必如此自责,当时太后她老人家也没提你跟月月的事。” “月月,是本宫瞒了你在先,你若是气不过,本宫任你打任你骂好不好?你莫要因为本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萧宸一脸深情的看着云锦月,跟她保证:“本宫发誓,只有你才是本宫的太子妃,本宫绝不会做出宠妾灭妻之事,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侯夫人惊慌失措的道:“太子殿下,使不得,使不得啊!” 她心里却是得意开心的,出了这件事,能让太子发毒誓,倒是因祸得福了。 男人这种东西,要的都是个新鲜感,今儿能宠爱你,明儿就能宠爱他,靠不得,稳固当家主母的地位,对女人来说,才是最重要最实在的。 武安侯听他如此保证,心里窃喜,面上也是慌张着急又无措的道:“太子殿下,你这是在做什么呢?折煞我们了,我们一家人都信太子殿下是重情重义之人,绝对不会薄待了月月。” 云锦月也是泪眼朦胧的看着他,神情既委屈又带着感动,哑声唤他:“太子哥哥。” 萧宸见侯府之人对此事的态度有所缓和,便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在侯府有安插眼线。 萧珩自然也有。 宁商这会儿,就在绘声绘色的跟家里主子们,讲着在侯府发生的事。 第140章 儿媳来了 他满脸都是幸灾乐祸:“皇子妃你不知道,太子把话说出去之后,侯府的人,都一副吃了屎的表情,云锦月一直哭一直哭也不说话。” 云早早心道,你未婚夫口口声声对你用情至深,一副弱水三千,只钟情于你一人的深情,你也是侯府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千金小姐。 大婚之日在即,你未婚夫突然被捅出来养了个外室,还生了个儿子,在事情败露之后,还要让你大度,让你告诉所有人这件事你是知情的,接受并谅解,还要解释说你跟外室是好姐妹。 别说云锦月这么小肚鸡肠,心思歹毒,容不得人的性子,就是换成一般女子,也得气死,性子烈的,家里人硬气的,非得跟他退婚不可! 小栗子在一边捧场,着急的好奇的追问:“后来呢?” 宁商道:“后来云晋淮大骂太子朝三暮四负心汉,让他摸着良心问问他对得起云锦月吗?差点儿动手打人,被武安侯夫妇给拦住了。 云锦月也跑去护住了太子,哭着说愿意理解太子,愿意接受江云跟萧云归,求哥哥不要打他,求父母不要怪他。” 云早早感慨道:“侯府大小姐可真是贤良懂事,贴心大度。” 说完。 她扫了萧珩一眼。 萧珩张口就来:“娘子放心,为夫早已立誓,这一生只爱娘子一人,咱们就一生一世一双人,相携到老,为夫绝对不会学萧宸,当那等朝三暮四的负心汉。” 云早早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太子府跟侯府的各种流言,最终因为云锦月的妥协,说她对太子跟江云二人之间的事,早就知晓,念江云孤身一人,对她心生怜悯,允她留在太子身边伺候。 再加之侯府跟太子府刻意引到坊间流言,流言的矛头便大都指向了云锦月跟侯府。 有对她称颂,赞不绝口的,说她大度善良,贤德懂事。 也有对她鄙夷不屑,幸灾乐祸的,太子跟外室的事情都闹这么大了,还在自欺欺人,委曲求全,她是真的那么大度,那么想的吗? 侯府也是自贱,为了太子妃之位,忍气吞声,数百年的勋爵府邸,连最起码的尊严都不要了,也不知太子得许诺他们多少好处。 太子府倒是从此事里,渐渐摘了出来,不过因为闹了此事,太子在民间塑造的完美声望,终究是损了些。 大婚前夕,闹出来这种事情。 正隆帝跟皇后也不能装聋作哑。 正隆帝将太子叫到御书房,狠狠训斥了一番,并重重赏赐了侯府,以示安抚之意。 皇后也将侯夫人跟云锦月召入宫中,好好跟他们谈了心,夸云锦月懂事,保证只要有她在,任何人都不能越了她的身份。 等人退下去之后。 皇后神色狠戾的道:“徐嬷嬷,这件事跟江云绝对脱不了干系,该死的贱人,敢在太子大婚前夕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让太子让本宫丢脸,惹皇上生气,是留不得了,你下去办。” 她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勾引她的宸儿,把宸儿勾得五迷三道的,她都不跟她计较,谁让她是归儿的亲娘呢,归儿是个好孩子,也是她的长孙,她看在归儿的面子上,没有动她。 可现在,她不安分了,开始肖想她不该想的东西,就是她自己找死! 徐嬷嬷面露难色,道:“皇后,她院子里的人,都是太子精心挑选的心腹,日常用度都得过太子的手,她若是不出府门,奴婢怕是找不到机会。” 皇后皱了皱眉,道:“她不是跟云早早有过交往吗?那便传本宫口谕,让她帮着一起,操持太子大婚。” 她操持大婚之事,就要出门,有各种人情往来,想要找机会对她下手,就容易得多了。 云早早那个小贱人,明明知道她让她去侯府教导云锦月,是为了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让他们化干戈为玉帛。 可她偏偏不识好歹,装聋作哑,态度强硬的很,一点都没有要跟侯府和解的意思,若是找到机会,能一起除掉她也好。 大概一个时辰后。 云早早跟江云,几乎是同一时间,接到了皇后的口谕。 云早早接了口谕,表示一定会全力教导江云,好好替皇后分忧,操持这次大婚,等给过来的嬷嬷塞了辛苦钱,把人送走之后,才回头看萧珩:“你说皇后选择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把江云给搅合进来,是想要做什么?” 总不会是皇后觉得云锦月没被气死,过来给加一把火,气死她的吧。 萧珩微微眯眸,慵懒的摩挲着玉扳指,嘲弄道:“杀人灭口,好安抚拉拢武安侯府一派的势力。” 太子舍不得做的事情,她帮他做。 江云不过就是一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孤女罢了,死了就死了,就算是太子知道是她所为,还能跟她闹不成。 云早早制觉得脊背一凉,很是笃定的道:“她肯定是想连我一起干掉。” 怪不得师父说女人不狠地位不稳呢,能坐上后位之人,怎么可能是什么善茬,凡是影响到她利益之人,都得死! 萧珩笑了,道:“十日后,就是太子大婚之日了,你到底打算如何让江云暴露她玄天观主的身份?” 云早早道:“我已经跟诸位嫂嫂们都说好了,后日便请母后去星汉殿看看大婚的布置,届时我带着江云一起,咱们也学云锦月,来个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众目睽睽。” 大周朝跟别的朝代不同,太子大婚,不是在东宫,不是在太极殿,也不是在坤宁宫,而是成亲专用宫殿,太极殿旁边的星汉殿。 大周太祖跟皇后,就是在这里举办的大婚。 皇后下旨,侯爵以上,三品官职以上,以及皇亲国戚,只要上奏征得皇帝同意,皆可在此举行大婚。 不过也就开国那一阵,还有勋爵敢跟皇上请奏,后来,也就太子,皇子们大婚能用此宫殿。 她跟萧珩大婚的时候,是可以在星汉殿举行的,不过她嫌麻烦不想折腾,便放在了九皇子府。 两日后。 星汉殿相比前几日,更热闹了,殿里的每一棵树,都装扮上了红绸,带着喜字的大红灯笼,挂的到处都是。 因着大周朝没有那么些规矩。 皇后便把侯夫人跟云锦月也喊来了,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他们可以提,让负责筹备大婚的众儿媳们改到他们满意为止。 人差不多都到齐了。 皇后扫了一眼,问:“九皇子妃人呢?她怎地还没到?” 不远处。 便响起了云早早的声音,跑着过来的,还有些喘:“母后,儿媳来晚了,还请母后恕罪。 儿媳那拉马车的马,路上拉稀拉了一路。 还好儿媳半路遇到了江夫人,乘着她的马车过来的,儿媳想着她也是母后钦点负责大婚的人,便把她也带来了。” 第141章 谁在欺君 在场的众人,皆看了过去,心里嫌弃她跟江云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牵扯上,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分毫。 皇后微笑着对他们颔首。 云锦月唤了声九皇子妃,又喊了声江妹妹,端的是把她未来太子府女主人的端庄大度拿捏的恰到好处。 云早早路上耽搁了,一路上是拉着江云跑着过来的。 两人跑的有些急。 猛地停下来的时候。 江云脚下踉跄了一下。 云早早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不过,她身上却突然掉下来一颗黑色的珠子。 云锦月跟侯夫人,看到那颗珠子的时候,神色蓦然一变,不敢置信的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登时就是咯噔一跳,生生惊出来了一身的冷汗。 皇后瞳孔骤然紧缩,面色严肃的紧盯着那颗珠子,看着它从江云的袖口掉出来,径直朝着自己滚过来,直滚到她脚边才停下来。 其他的几位皇子妃,都是没见过观主令的,压根就不知道这黑漆漆的珠子是什么东西,只鄙夷不屑的睨了江云一眼。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自量力,也不看看这里是她能来的地方吗? 刚过来就在皇后面前闹出了这么一桩笑话来,也不知道太子到底喜欢她哪里。 空气安静了一瞬。 直到云早早一声震惊的大喊:“这是玄天观主令!” 在场的皇子妃们,惊愕了一瞬之后,也是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去看那珠子,而后目光又转移到了侯夫人跟云锦月的身上。 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他们作为皇家之人,虽说那日不在场,可多多少少也只知道那日在宫中发生之事,云锦月御前失仪,不经意掉出了玄天观主令,皇后娘娘当即就松口她跟太子的婚事。 如今,简直就是场景再现,江云也从袖中,不小心掉出了玄天观主令,皇后娘娘又当如何? 云早早问出了他们所有人,包括皇后在内,都想知道的问题:“母后,难道这天下间,竟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玄天观主令?观主她竟是收了两个徒弟!” 皇后脸色很不好看,听到她的话,只瞧了她一眼,没回答,只沉声吩咐道:“徐嬷嬷,马上去通知皇上跟太子。” 徐嬷嬷恭敬了应了一声,快速离开。 江云此刻,是吓得花容失色,被云早早轻轻拍了一下,好似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的跪在皇后面前:“皇后娘娘恕罪。” 侯夫人也拉着云锦月跪了下来:“请皇后明断。” 皇后接过云早早捡起来递给她的玄天观主令,只觉得入手的重量跟手感,和上面的纹路,都跟之前云锦月的那个一模一样,一时间也辨不出什么来,看了他们一眼,道:“本宫做不了这个主,你们且等着,一切等皇上跟太子过来,再做论断。” 她是从未听说过,玄天观主令有两个的说法。 可皇室曾经经过动乱,秘辛的原本,也在百年前被火烧了。 后来的秘辛,是孝景帝按照记忆重新默写出来的,也不知跟原本有多少出入,是不是遗漏了重要的记载。 云锦月有些紧张忐忑的,握紧了侯夫人的手。 侯夫人安抚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让她冷静下来,很多之前只是怀疑的事情,现在也确定了。 这件事,绝对跟云早早那个丧门星脱不开关系,否则怎么就那么巧。 萧云归被她带进侯府。 江云被刺杀的时候她在。 这次也是她把江云带进宫里来的。 云锦月冷静下来,想通了之后,眼角的余光看着一脸闲适自在的云早早,只恨不能撕了她的脸。 她清楚的知道,江云跟云早早之间,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江云手里的玄天观主令,绝对跟她的一样,是假的。 可她想不通,江云的玄天观主令,又是哪里得来的? 星汉宫就在皇宫里,太子跟正隆帝不消一刻钟的功夫,便过来了。 一同过来的,还有滚着轮椅跟在后面的萧珩,喊了声母后之后,便摇着轮椅到了云早早的身边,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 诸位皇子妃们,不知道他是怎么跟来的,观他动作,还以为他是要问这里发生了何事。 谁知道下一刻,他一摊手,又笑了笑,伸手在空气中轻轻一抓,手里便凭空出现了一朵艳红色的玫瑰花,开得正盛。 一时间众皇子妃们有忍不住翻白眼的,也有在心里骂他不分场合秀恩爱,脑子有病的,当然,也有羡慕云早早的。 云早早眼底闪过明显的惊喜来,接过了玫瑰花,又凑近了他一些:“哪里来的?” 萧珩道:“御花园的玫瑰园里,今年开的第一朵玫瑰。” 御花园里的花,都是按照孝惠文皇后的喜好种植,她最喜欢的便是玫瑰,名字都是她给取的,数百年间,种植的花草树木的种类,一直也未曾变过。 现场的气氛,本是严肃凝重的,大家都在关注两个玄天观主令的真假。 他们夫妻俩,却当众秀起恩爱来。 正隆帝气得额角的青筋都在突突跳,一记冰冷的眼刀瞪向他,咳了一声。 萧珩这会儿倒是变成了孝子,担忧的问:“父皇,你是不是得了伤寒?要不要太医过来给你看看?您可得保重身体。” 正隆帝冷哼一声,不看他还不生气,一看他就来气,再不去看他,也没搭理他,道:“江云,月月,把你们的观主令,都给徐监正,让他好好看看。” 他倒是要看看。 这两个人到底谁真谁假,是在欺君! 钦天监距离星汉宫最近,徐监正早就被喊过来了,一直在一旁候着,赶紧接过了两个观主令,拿着在旁边仔细的辨认。 正隆帝又一脸严肃的看向江云:“你说说吧,你的观主令,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第142章 阴阳双令 江云本就纤弱的身子颤了颤。 萧宸心疼了,心里对她虽有怀疑,可几乎是下意识的,护在了她的身边,小声的安抚着她:“云云,你莫怕,你只要实话实说便好,父皇他不会为难你的。” 云锦月看着他本能去护着江云的举动,心里的妒火,登时熊熊燃烧了起来。 侯夫人也是暗骂她狐媚子,不要脸,惯是会勾引男人。 江云得了太子的安抚,情绪冷静了下来,不过眼神依旧带着几分惧怕跟怯弱,低眉顺眼的道:“民女自小便住在山里,父亲是山里的猎户,民女跟母亲,也会时常进山采药,贴补家用。 十五岁那年,民女跟母亲进山,在一处山洞里,发现了此物,与此物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张图,一本书,还有一封信。 信上说,地图,书还有此物,赠与有缘人。” 正隆帝眉头一皱,威严迫人:“那其他东西呢?” 江云又吓得微微倒抽了一口凉气,身子轻微发抖,道:“都在……在民女的妆盒里。” 正隆帝吩咐道:“陈德全,你与太子一起,马上过去取过来。” 江云跟太子仔细交代道:“阿宸,妆盒左侧内壁上,有一个方形的凸起,是个小机关,按下去,就会露出内层,里面就是。” 在场之人,听到她对太子的称呼,目光有意无意的,都落在了云锦月的身上,想看她有何反应。 云锦月面上尽是温婉端庄,看不出有丝毫的变化。 侯夫人也是平静的很。 众人只觉无趣,还不如看九皇子跟九皇子妃在一边秀恩爱呢。 大家都在等着结果,他们夫妻俩,没一点正经人该有的样子。 一会儿你凑到我耳边说句悄悄话,一会儿你偷偷勾勾我的手。 就在太子跟陈德全要走的时候。 徐监正叹了口气,跪地行礼,道:“陛下,臣观这两个观主令,一模一样,没有丝毫不同之处,请陛下恕罪,臣实在是辨不出真假来。” 正隆帝眉头皱的更紧了。 萧珩倒是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道:“本宫倒是听说过一个说法,孝惠文皇后以玄铁铸了双令,一阴一阳,取阴阳调和之意。 阴令择天命之女,阳令镇大周龙脉,不知诸位有没有听过?” “此事臣是有所耳闻,传闻那阳令在太祖跟孝惠文皇后征战西夷时,不知所踪。”徐监正说完,看向了正隆帝。 “徐监正你着人去藏书楼好好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相关记载,太子你先去把东西拿来。”正隆帝对此事,也不敢下定论。 大周建国三百年,也不是一帆风顺,中间还经历过一次清君侧,宁王起兵造反,一举攻入皇宫。 虽说后来皇室拨乱反正,宁王一派反贼被尽数诛杀。 可当时皇宫里丢失的东西可是不少,再加之景帝的时候,秘辛也被烧过,很多传言,早就不知真假,也查不出来了。 太子跟陈德全去府里拿东西。 皇后很想把这个传闻给坐实:“皇上,珩儿说的传闻,臣妾也略有耳闻。” 如果真是如此,岂不是说他家宸儿就是真命天子,一阴一阳两个观主令的主人,都是他的女人! 他不当皇帝,还有谁配当皇帝? 正隆帝道:“此事还有待查证,皇后莫要急着下定论,免得闹了笑话。” 云早早不语,只是一味的听着帝后的谈话。 这传言,不是空穴来风,民间是有阴阳双令的传说,不过传说只是传说。 最终是她跟萧珩仔细商讨之后,为了确保以防万一,决定帮忙坐实这个传言。 为此,还做了不少准备,比如在玄天观被烧掉的遗址里放些能证明双令的蛛丝马迹,让钦天监的徐监正配合他们一下。 皇帝相信不相信不知道。 反正皇后跟太子一派的人,是绝对希望这个传说是事实,他们自会想尽办法填补传言的各种漏洞,帮他们把传言坐实。 皇子妃们,也在面面相觑,互相使眼色,却没有人敢在帝后面前造次,悄悄议论。 若说在场最难受,情绪最复杂的人,莫过于侯夫人跟云锦月,他们万万没想到,他们做的事情,有人会原封不动的模仿,并且他们的如意算盘,被打翻在地。 云锦月思绪万千,愤愤不平,甚至已经开始后悔听爹娘的话,假冒玄天观主的身份了。 她不假冒,云早早就不会想起来效仿她,带着江云出来作妖。 侯夫人观帝后态度,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他们会承认玄天观主令是双令,月月跟江云都是令主。 她心里恼怒愤恨,可反省自己那是不可能的,恨云早早,那绝对是要恨的,要不是因为她心思歹毒,横插一脚,事情何至于此! 所有人都在等。 现场气氛压抑。 除了萧珩跟云早早,他们夫妻俩就跟看不懂人脸色一样,谁也不关心,互相咬耳朵,说说笑笑的。 这会儿萧珩正说到庄子里送了头新鲜的鹿,两只小猪,小猪就做烤乳猪,问她鹿要怎么吃。 正隆帝听得脑仁疼,要不是有这么多儿媳在,非得让他滚不可,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他们夫妻是在干什么! 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道:“老九,钦天监的人做事朕不放心,为了以防万一,查证双令的事情,就交予你监察了。” 云早早听到这里,对萧珩是真服了。 他可能真的比正隆帝还了解自己,他在这里这么作妖,把正隆帝给气烦了,为了把他赶走,还真把这件差事也交给他了。 萧珩一本正经的拒绝:“父皇,儿臣眼睛看不到,这件事还是交予别人吧。” 正隆帝就是 想找个借口把他给弄走,看到他就心烦,皱了皱眉,道:“那就让早早协助与你,你们夫妻二人,共同监察此事。” 云早早可不敢违抗圣令,恭敬的行礼:“儿臣遵旨。” 说实话。 她不想干。 正隆帝实在是心烦,挥了挥手,赶他们走:“那你们夫妻现在便去藏书阁吧!” 他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一个东西,性子一点没随他,倒是随了摄政王秦寒霁,让他看着就想挥刀斩杀了他。 云早早恭敬的应了一声,便推着萧珩的轮椅离开了,走到了宫殿外,看他笑的肩膀都在抖,气得揪住他耳朵,压低了声音靠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老子会让我跟你一起滚了?” 第143章 是个阵法 最精彩的好戏,要等到太子取东西回来,看看皇帝怎么处理这件事。 现在好了。 看不成了。 萧珩道:“有什么好看的,老东西捏着鼻子也会承认双令的,否则就不会让钦天监的人去查证了。” 承认双令,才是对他最有利的。 不管云锦月和江云两人谁是真谁是假,亦或者都是假,只要她们是太子的女人,就相当于是拿捏在了他的手里。 云早早咬着后槽牙:“我知道,我就想看看最后结果。” “那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今日不会有任何结果的。”萧珩神色慵懒的靠在轮椅上,微微仰头看她:“不过太子大婚之前,老东西定会给出处理。” 云早早知道他很了解他皇帝爹,忍不住追问:“会怎么处理?” 萧珩生起逗她玩儿的恶趣味,薄唇轻启:“娘子亲为夫一下作为奖励,为夫就告诉娘子。” 云早早很想戳他眼睛,最后用力掐了一下他的大腿:“夫君,这奖励够吗?” 萧珩面上依旧带着慵懒的笑,好似是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又是一声叹息,道:“两位都有观主令,就都是令主,自然不能太过于厚此薄彼,自然是云锦月是正妃,江云给个侧妃,两人同一日嫁入太子府了。” 云早早听得乐出声来,想想云锦月跟侯府之人收到消息后的反应,她都忍不住要拍手称快了。 萧珩的眼线之多,让云早早都瞠目结舌,平等的,深深的为每个被他监视着的人感觉到害怕。 星汉宫那边的热闹散了之后。 他们在藏书阁便收到了消息,是宫里一个伺候茶水的小宫女过来汇报的,详细情况就是正隆帝没有给出最后处理结果,推说要等钦天监的具体查证。 不过正隆帝看了太子取回来的证据,书是一本关于道法修炼的书。 徐监正确认了,是出自玄天观的书。 被召过来的众翰林学士们,在仔细分析对比了书上字迹之后,也确定了,笔迹乃是出自大周开国皇后,玄天观开山鼻祖,孝惠文皇后之手。 至于那张地图,实话实说,就跟鬼画符一样,在场的不管是皇帝,皇后,皇子妃,还是翰林学士们,统统都看不懂! 江云说她看过书上的道法,自己在道法上的天赋有限,虽是没学会多少,那图却是隐约能看懂的。 正隆帝便下令,让她明日带人上山,寻找玄天观。 萧珩屏退了小宫女,好看的眉微微蹙起,喝了口茶水润润喉之后,才凑近她,压低了声音问:“你确定你教的方法管用?江云拿着这张图,能找到玄天观?” “江云很聪明,过目不忘,能把我教的法诀,一字不落的背下来,甚至倒背如流,你就不要担心了。”云早早在画符,听到门口有脚步声靠近,眼底神色一凝:“来人了。” 而后。 徐监正求见。 萧珩随意慵懒的往轮椅上一靠,道:“进来吧。” 过来拜见顶头上司的徐监正,得令进来的时候,就见九皇子妃在黄纸上胡乱画,最后画了只大尾巴狼,看得他眼角抽了抽,道:“参见九皇子,就皇子妃,二位之后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尽管找下官。” 萧珩阖着眼睛,微微颔首。 云早早也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萧珩,推了他一把,把他没骨头似得靠在轮椅上的背,稍稍推离了一些,拿起刚画好的符,严肃的道:“夫君,你今日运势不大好,我给你贴张符转转运吧。” 徐监正就眼睁睁的看着她,把大尾巴狼贴在了萧珩的身后,看得他眼角一抽。 你说九皇子妃对九皇子不好吧,人家这说不定是小夫妻之间的情趣。 你说九皇子妃对九皇子好吧,她欺负他是个瞎子,给他胡乱贴符纸。 说是监察。 萧珩跟云早早谁也没当成是个事。 这一天的功夫。 萧珩除了喝茶吃点心,就是睡觉。 云早早倒是还干了点正事,让人找了些自己感兴趣的书看,都是有关于道法的书,倒是也让她找到了几本有意思的书。 萧珩道:“娘子若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去藏书阁第九层看看,那里有很多民间杂书。” 云早早知道他这么说,肯定九层有秘密,饶有兴致的点了点头,道:“那我上去瞧瞧。” 这藏书阁,是孝惠文皇后主持修建,一共有九层,藏书之多,只丰富让人大开眼界,叹为观止,据说当时世间所有的书,都有整理收录其中,后来一代代的帝王,也不断往其中补录增加新的书籍。 大周建国后,也经历过皇室内乱,秘辛都丢失被烧过,只有藏书阁,因着有孝惠文皇后留下的阵法保护,从未受到过丝毫波及。 五层以下,很显然是有人负责清理洒扫的,不管是地上,书柜上,还是书上,都一尘不染的。 五层以上,就不行了,一眼望过去,除了有人去的地方还有打扫,鲜有人涉足的地方,到处都是尘土。 到了第八层,就连楼梯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阳光照射进来,空气中尘土飞扬。 云早早呛了一下,赶紧画了个给自己画了个避尘符,才敢接着往上走,也不知道这里放的是什么民间杂书,可显然,没有人往这里来看书。 她刚要顺着楼梯往九层走的时候,皱了皱眉,又往后退了两尺,仔细认真的看九层的格局,片刻之后,眼底神色一亮。 九层书柜的排列布置,竟是个阵法。 第144章 两个好消息 这阵法,叫空间折叠阵,据师父说,是他们家开山老祖首创的,也就是说,是孝惠文皇后她首创的,她在皇宫里任何地方留这个阵法,那就都不足为奇了。 不过,开启这个阵法的时候,动静有点大。 这会儿天朗气清,皇宫也安静,她是不敢开阵的,只要开阵,定然会引起皇宫大动乱,最好挑一个电闪雷鸣的天气,开启阵法最好。 萧珩见她上去没多会儿,人又回来了,心情似乎是有点激动,问:“九层没有娘子喜欢的东西。” 云早早跑到他身边蹲下来,压低了声音道:“有,怎么能没有,都是我喜欢的东西。” 萧珩见她眼睛都在放光,眉梢微挑,磁性慵懒的声音,也多了几分性味:“我第一次过去,就觉得那里有古怪,果真是另有乾坤的吧。” 云早早开阵的时候,还得他帮忙,也不瞒着他,跟他咬耳朵:“那里有个空间折叠阵,里面肯定有开山老祖她给我留的好东西。” 萧珩一副早知如此的淡定:“开阵需要什么?” 她那个脾气,要是她自己就能悄无声息的开阵,进去里面,绝对不会下来把这个秘密告诉他。 云早早一脸不愧是你的点了点头,道:“开阵的动静会有点大,我算过了,五日之内会有雷雨天,届时我会再召唤点天雷作为掩护,开启阵法。” 萧珩点头,问:“那里头的东西,娘子打算如何分配?” 云早早倒是大度的很:“当然是见者有份了,要是能拿出去的宝贝,咱们俩平分,若是拿不出去,你也可以进去看。” 萧珩哦了一声,眉梢微挑:“东西这么轻易就分与外人,你也不怕欺师灭祖,开山祖师半夜托梦骂你这个不肖子孙。”萧珩嘴里没什么好话。 “你又不是外人。”云早早说的理所当然。 她是徒子徒孙。 他是后辈子孙。 他们俩都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好不好! 萧珩眼底浮上了明显的笑意来,唇角勾起的弧度也大了些,满意点头:“娘子说的极是。” 他们夫妻二人,在藏书阁里悠闲自在,至于监察,说白了也就是看着钦天监的人干活,压根用不着他们做什么。 侯夫人跟云锦月,是没料到临近大婚,还会经历这么一遭祸事,心急火燎的回了府。 云家父子今日都当值,不在府里。 侯夫人实在是等不了,马上着人把父子三人都给十万火急的喊回了家,把事情的经过跟他们详说了之后,见他们不语,急声催促:“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云晋淮先开了口,眼底邪火四溅:“爹,娘,我觉得这件事情绝对是云早早在背后策划指使的,她就是一心想要跟咱们侯府作对,想要咱们死。” 哪里有这样的巧合。 江云被太子接回京城住了五年,都相安无事。 偏偏在她跟江云扯上了关系后,侯府跟太子府就接连出事。 云晋安眼底杀气毕现:“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接她回家。” 或者,在接她回来的当天,就该把她乱棍打死。 今日侯府也不会因为她,处处吃亏,名声受损,月月更不会因为她,颜面尽失,被外人耻笑。 “那个该死的丧门星。”武安侯也跟着恶狠狠的咒骂了一句。 皇后派云早早教习云锦月规矩的这十多天,他们对她极尽讨好,还是换不来她的回头,甚至她连个正眼都不给他们。 他对她,也已经彻底死了心,不再妄想能跟她缓和关系,从她身上得到好处了。 武安侯夫人一肚子的闷气,抱怨道:“当初就有云游的道长给算了,说她跟咱们家八字不合,不让咱们把她接回来,是你们父子几个不信邪,非要接她回来。” 现在好了。 她处处跟侯府作对,是真的把他们往死里整。 “好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说这些做什么。”武安侯不悦的打断了她的话,道:“你跟月月觉得,皇上他想要如何处理这件事?” 侯夫人道:“圣上的心思,是我们能随便揣测的吗?我跟月月不知道。” 云晋安想了一下,道:“若是明日江云按照地图找到了玄天观,钦天监那边找到了双令的记载,皇上会下旨,让太子给江云名正言顺的名分,承认萧云归的皇孙身份。” 武安侯也跟着点头,表示同意:“太子妃只能是月月的, 这是板上钉钉,改不了的,可一个侧妃的身份,太子总是要给她的。” 云晋淮不服气:“凭什么,那个贱人手里的观主令肯定是假的,是云早早弄出来的,我现在就会面见皇上,请皇上做主,治她一个欺君之罪!” “你给我站住。”武安侯厉斥一句,指着他恨铁不成钢的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就不长点脑子。 你说事情是云早早一手策划,观主令是云早早造的假货,你有证据吗? 你不要忘了云早早她现在的身份,她是九皇子妃,不是可以随意你欺凌的普通人!” 再说了。 他不觉得云早早有那么大的本事,能造出玄天观主令,这件事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那我就去杀了她!”云晋淮抽出腰间的佩刀,杀气汹汹:“大不了我给她赔命,咱们侯府也能就此落个清静。” 从始至终,都是云早早在作妖搞事,只有她死了,侯府才能好。 武安侯被他的愚蠢跟天真弄得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他了,指着他鼻子问:“你当萧珩是死的,还是萧珩的人是死的?那个每天跟在云早早身边,寸步不离的宁商,你是不知道他的身份吗?” 那一个个的,都是杀人如麻的杀神,都是跟着他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还没杀了云早早,怕是已经被人给杀了。 云早早听着他们无用的咒骂跟争吵,安静的抹着眼泪,心里则是又怒又恨。 这一家子都是没用的废物,连云早早那个贱人,他们都搞不定,天天让她在他们面前蹦跶,对着他们蹬鼻子上脸。 云家一家人,乌合之众,聚在一起,也只能咒骂云早早出出气,无能狂怒罢了,什么对策都想不出来,倒是把自己憋了一肚子的气。 翌日。 江云便在萧宸和正隆帝派来的侍卫保护下,进了昆吾山。 到了这日晚膳后。 云早早带着小栗子散步消食后,找了个舒服的凉亭带着他练习打坐吐息的时候。 萧珩摇着轮椅过来了,看着亭子里盘腿而坐的一大一小两个人,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来,声音慵懒:“娘子,为夫有两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第145章 封为侧妃 云早早睁开了眼睛,看向他。 小栗子却是迫不及待的道:“阿爹,都想知道,两个一起说。” 萧珩也不卖关子了,道:“老东西已经下了旨意,封江云为太子侧妃,与云锦月同一日嫁入侯府。” 小栗子跳了起来,为他的好朋友感到高兴:“好耶,云归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认祖归宗了。” 说完。 他才惊觉不对。 云归他不是太子的亲生儿子,他爹是被太子给害死的,太子是他的杀父仇人,有什么好开心的。 不过太子对云归真的不错,云归也很喜欢太子这个爹,不知道等到真相揭露的那一天,云归得有多伤心难过。 萧珩看着他笑了笑,接着道:“江云找到了玄天观的遗址,老东西让户部拨了三十万两白银,他个人从皇宫内库拨出了二十万两,合计五十万两,让工部督办,重建玄天观。” 当初,玄天观是孝惠文皇后亲自督建的,据说当时是也是花费了五十万两白银,用的材料跟工匠,都是最好的。 云早早笑的眉眼弯弯,忍不住满意的点头。 不错不错。 这次的事情办得漂亮,太子府侯府都吃了亏。 她却是赚翻了,不用自己重建道观,省心又省力。 只有小栗子担心:“阿爹,我们的地宫没有被发现吧。” 云早早拍了拍他的小脑袋:“你这是在看不起谁呢?你阿娘我费尽心血,亲自布置的阵法,能让他们轻易找到,我还活不活了?” 小栗子知道说错话了,摸了摸小鼻子,抱住她大腿撒娇讨好:“我家阿娘最厉害,阿娘天下第一厉害。” ** 侯府早就猜到了皇上的打算,也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可当真的听到圣旨册封江云的消息,一家人还是气得一晚上都没睡,第二日早饭都吃不下去。 云锦月在心里认定了云早早就是推动此事的幕后黑手,辗转反侧,郁结愤怒了一个晚上,给她安排了无数种的死法,一个比一个凄惨。 至于江云,在双令事件发生之前,她本是没把她放在心上,不屑于把她当做是自己的对手,只等着进太子府之后,找个错处将她给处置了。 可经过这件事,她清楚的知道江云不是个省油的灯,再加上她皇上亲封的太子侧妃身份,和太子对她的宠爱,也是可以跟她分庭抗礼了,之后再对付她,便得小心谨慎,不能着急。 侯夫人也叮嘱她:“月月,江云那个贱人,就是云早早推出来,在太子府对付你,给你添堵的人,你可莫要置气上当,等进了太子府之后,千万得小心应对她。” 云锦月一夜未眠,眼睛里都是红血丝,眼下还有黑眼圈,一副疲惫脆弱的模样,咬了咬唇,声音沙哑的诉苦:“娘,我自问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姐姐之事,她走了就走了。 她为何要如此狠心,如此对我,如此对我们侯府。” 即使现在,侯府已经对云早早不抱任何希望,也不会再去试图讨好让她回头了。 她还是想使劲的踩她,不踩死她,她心里的怨气又如何发泄。 侯夫人这两日,是听不得任何人在她面前提云早早的名字,听到了就呼吸困难,神色痛苦的捂住心脏,脸色蓦地扭曲,一声尖锐的咒骂:“你别提这个丧门星!” 他们好好的侯府,看看被她给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老二因为他离开了家。 月月现在因为她,又要承受跟一个地位卑贱的贱人,同一天嫁入太子府的耻辱。 云锦月看到侯夫人如此痛苦,如此愤怒,被气闷怨恨憋到要炸掉的胸口,终于是舒服了许多,面上却是担忧的问:“娘,你没事吧,你怎么了?” 侯夫人缓了好大会儿,才终于缓了过来,神色温和的看着她,语重心长的道:“月月,娘跟侯府现在就只有你了,好孩子,你进了太子府,一定要稳住你太子妃的地位。 等太子登基,你登上后位,爹娘跟你哥哥们现在做的一切,都值了。”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侯府就熬过来了。 云早早跟萧珩,就等死吧! “娘,你放心好了,女儿知道该怎么做,等将来女儿生了嫡子,咱们侯府定然会步步高升,满门荣宠的。”云锦月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是冷笑不止。 她并没觉得侯府为她做了什么,他们就是一群没用的废物,云早早他们杀不死,江云他们也除不掉,还让她一个贱人登堂入室,跟她同一天嫁入太子府为侧妃。 等她当上了皇后,他们若是争气,能帮到她,她自然会维持着他们嘴里所谓的亲情。 他们若是还像现在这样,一点忙都帮不上不说,还一直给她拖后腿,她可不会像以前的云早早一样贱骨头,倒贴他们。 ** 云早早原本算的五日之内会有阴雨。 结果是下了雨,可却是蒙蒙细雨。 还没下两个时辰呢就歇了,雷倒是打了几个,闷雷,压根就不足以掩盖住她开阵弄出的动静。 萧珩见她苦着一张脸盯着天空看,努力憋着笑,安慰她:“藏书阁就在皇宫里,也不会长腿跑掉,咱们等下次下大雨,再进宫便是。” 云早早站在藏书阁二层的窗口,负手而立。 她见对面的一片乌云散开,阳光刺穿云层而出,隐隐的还能看到漂亮的彩虹桥,心里却没有感觉到雨过天晴的快乐,叹了口气,道:“等初九看看吧!” 第146章 内城积水 初九是太子大婚之日,也是个雷雨天。 转眼间。 五月初九,太子大婚的日子便到了。 太子大婚,乃国之大事,该是举国欢庆,万民祝福的盛景。 可如今,却成了京城老百姓们,津津乐道的笑谈一桩。 谁让这新娘子,从武安侯府嫡女云锦月一个人,变成了两个呢! 太子在同一日,迎娶正妃跟侧妃进门,并一同拜堂成亲。 其中侧妃是个身份卑贱的外室不说,传闻还说是个嫁过人的女人,相公死了,才从了太子。 京城人笑话:怪不得这九皇子跟太子是亲兄弟呢,原来有共同的癖好,都是喜欢人妻之人! 要说这闹笑话给外人看,还得是皇家最擅长,给提供茶余饭后的谈资,没皇家还真不行! 满京城不管是天潢贵胄,王公大臣,还是平头老百姓,都等着这天看太子大婚的热闹。 谁知道这日凌晨开始,便下了雨,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直到天亮,一点都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是越下越大了。 因着大雨狂风,天也黑沉沉的,连路都看不清,门都出不了,谁还会出门冒着受伤寒的风险去凑热闹。 到了辰时一刻,太子府的队伍,该去迎亲的时候,天还是黑蒙蒙的,只看着就让人觉得晦气。 正隆帝把徐监正给骂了个狗血淋头,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上了龙撵,准备出发去太子那边看看。 萧珩成婚,他作为父亲,同时也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可以不出现。 可太子毕竟国之储君,他不去也不行,礼部的那帮狗东西都在跟着呢! 徐监正心里也苦,他明明算出来的,今日就是一年中大吉之日,万事皆宜,怎么知道会突然狂风大作,暴雨如注。 他苦着一张脸看向灰沉沉的天空,眉头皱的更紧了,眼前这情况,越看越有点眼熟。 五年前腊月初八那日,虽说没有下大雨,下的是大雪,可那日的雷跟今日的简直如出一辙。 当时只知道昆吾山遭了雷劫,山里失了山火,可里面太危险,具体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前几天,太子的江侧妃带着他们入了山,找到了玄天观,他才确定,那日遭了雷劫,被烧的是玄天观。 不过雷劫那日,白日里整个京城跟周边地区,打了一天的雷。 到了当日晚上,所有的雷,才集中到了昆吾山那个方向,劈了整整一夜才停歇。 打雷暴雨。 帝后忧心。 侯府众人发愁。 太子府的人也是苦恼得很,都在心里暗骂晦气,却没有人敢露出任何不满不悦的神色,毕竟是太子大婚,得欢欢喜喜,热热闹闹的才好。 云早早跟萧珩夫妻,去了一趟太子府之后,见因着大雨,到处都乱糟糟的,直接上了马车溜走,去皇宫了。 还特意留下齐大带着几个侍卫等着帮忙,若是太子问起来,就说萧珩病了,怕扰了太子大婚,带了病气,便先行离开了。 实际上他们俩多虑了。 太子大婚,一切的礼仪跟行程,都是礼部的官员在安排,萧珩又瞎又残,又不得圣心,太子的迎亲队伍里都没加上他。 至于云早早,太子大婚,多的是想要献殷勤的命妇们,也不差她一个。 九皇子府的马车,一路朝着皇宫而去,到了半路的时候,速度明显慢了下利。 不知道哪里的排水沟渠没疏通,积水已经没到了车轮小一半的高度,马上有一尺了,若不是马儿耐力够,都要走不动了。 云早早掀开车帘瞧了一眼,皱着眉道:“内城都积水了,城外还不定淹成什么样子,雨再继续下,怕是会有洪灾。” 她说着,又扫到了水面上飘着的死鸡死鸭和一团团黄色的秽物,再仔细看,竟还有不少死老鼠,也不知打哪里冲出来的。 萧珩也滚着轮椅到了她的身边,往外看,眼底带着彻骨的嘲弄:“朝廷拨发下去的钱,都被中饱私囊了,谁会真的拿来疏通城内排水,每年也不过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京城已经有十多年,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 那些蛀虫们,有的人是有恃无恐,有的则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京城不会有洪灾,只有刀落在脖子上,他们才会感觉到害怕。 云早早眉头皱的更紧了,神色凝重的道:“洪灾不可怕,可怕的是大灾之后会有大疫,你看看水里的死老鼠,还有那些屎尿,都是能传播瘟疫的。” 尤其是死老鼠,师父曾经跟她说过,在大海的彼岸,因为鼠疫引起的黑死病,让那个地方死了三分之一的人口。 萧珩道:“咱们先去找宫里那老东西,把这件事告知与他,让他尽早有些准备,吩咐人做事吧!” 老东西虽然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百姓的性命对他来说,也无足轻重,死就死了,可京城若是爆发了瘟疫,他躲在皇宫里也逃不掉! 大周是有完整的一套应对瘟疫的办法,孝惠文皇后当年留下来的,从灾前防治,到灾中救治,再到灾后处理,都很详尽。 正隆帝本就因为天气,心情极度暴躁,等听到萧珩跟云早早一路过来的所见所闻,气得直接摔了茶盏:“岂有此理,朕每年让户部拨得银子都哪里去了。 陈德全,去把工部尚书给朕叫过来,朕倒要问问,他是怎么做事的!” 内城都积了水,外城还不得一片泽国! 这可是大周的京城,当年可是孝惠文皇后亲自督建的排水系统,只要按时维护疏通,不管下多大的雨,不说外城如何,内城绝对不会积水! 云早早又道:“父皇,水里有很多家禽的尸体,老鼠的尸体,儿臣担忧会有疫情,还望父皇尽早安排准备。” 正隆帝缓了一下心情,点了点头,道:“早早,你做的很好,这些事情,是要马上与父皇说的。” 瘟疫这种事,不发生还好,一旦发生,就是大灾,他在皇宫里也不敢说就能幸免,一定要尽早预防。 该说的说完了。 萧珩开始在一边咳嗽了,使劲的咳嗽,脸色病态的涨红,眼看着就要把心肺都给咳出来了。 正隆帝听得心烦,看着眼烦,厌恶的挥了挥手,道:“早早,我看老九他咳得厉害,你把他带下去吧。” 看都不去看他一眼。 云早早便带着萧珩退下去了。 外头雨势太大,两人穿上雨衣,还要打着伞。 云早早还画了个两人走到哪里,就能跟到哪里的避雨阵法,可算是一点雨也淋不到了。 等到了藏书阁,这个大雨天的,又是太子大婚之日,就连负责这边洒扫的太监宫女,都被调往星汉宫帮忙了,只留下一个负责看大门的老太监。 云早早跟萧珩进来的时候。 老太监给他们行了礼之后,仰头看了眼天,神神叨叨的道:“九皇子,您可能不知,五年前,摄政王跟摄政王妃离开京城那日,也是像现在这样打雷。” 第147章 你老实点 萧珩锐利的眸光扫过去:“陶公公,你那日曾见过义父义母?” 云早早都惊了一下,惊的不是这位老太监的话,而是萧珩他面对他,竟然不装瞎了,绝对不可能是他太过于震惊忘记装瞎。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面前的老太监,是他极为信任之人,信任到可以在他面前完全露出他的本性。 陶公公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沙哑的声音很是晦涩:“摄政王跟王妃过来,说他们要去很远的地方,不知归期。” 萧珩眉心微蹙女:“他们还说了什么?” 陶公公道:“他们说,如果五年后的今日,您跟小师妹没有相见,便让您继续韬光隐晦,万不能轻举妄动。” 萧珩眉头皱的更紧了。 云早早却是很想知道,他小师妹人到底去了哪里,以萧珩的势力跟手段,五年了,不说别的,他都能翻遍整个大周了,却还是没能把人找到。 小师妹也是,王妃走的时候,没安排她去找师兄吗? 萧珩点了点头,道:“大伴,我知道了。” 陶公公这才笑了笑,他老枯树皮似得一张脸,都褶在了一起,看起来颇有几分怪异,可笑容却是和善慈祥的,把放在身边的一个盒子递给了云早早,道:“皇子妃,老奴不能离开藏书阁,您跟九皇子大婚之时,不能亲自去道贺,这是老奴的一片心意,祝二位百年好合。” “多谢公公。”云早早对着他笑了笑,接过了礼物,也总算是明白了萧珩对他为何会如此特殊了。 这位陶公公,是陪着萧珩一起长大的太监,看他年纪,应是照顾他长大的才更为确切。 果真。 两人告辞,进了藏书阁之后。 萧珩道:“我小时候在宫里没人管,陶公公曾经受过我母妃的一饭之恩,便偷偷打点照顾我的奶娘,我才能活下来。 后来义父回京,知道了此事,便让他一直跟着照顾我了。” 很简单的几句话。 说的也极为轻松。 “陶公公是个有福气的,会长命百岁。”云早早不知道该说什么,便接了句吉利话,也是她刚刚观他面相得到的命数。 这段时日,他从别人的只言片语里,也能略微窥到一二他儿时的凄惨境况。 皇上默认了让他去死的一个弃子,能活下来有多不容易。 陶公公跟摄政王,便是他的救赎。 “我义母也是这么说。”萧珩笑出了声来,语气也比之前轻松了许多。 云早早推着他到了往二楼去的楼梯口,神色探究幽沉的落在了他的腿上,问:“你在这里等我,还是要上去?” 萧珩自然是感觉到了她的眼神,神色慵懒的看着她笑,微微挑起眉梢来,道:“为夫是个残废,娘子画个举重若轻符,背为夫上去吧。” 云早早撇撇嘴,从他腿上移开了视线,在虚空中开始画符。 她倒是要看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萧珩仔细的瞧着她的手法,跟义母的笔法,是有很大不同的,不知道她师父又是哪位道家大能,应是跟义母的地位不相上下。 云早早三下五除二,符成,并起双指,一声敕令:“去。” 金色的符金光一闪,便没入了萧珩的背部。 云早早背对着他,半蹲在他面前,道:“上来吧,我的残废夫君。” “为夫遵命。”萧珩勾住她的脖颈,微微用力,整个人便趴在了她的背上,胸口贴上的温软触感,让他心跳也跟着蓦地一促。 云早早背着他,开始上楼梯,心里画圈圈骂他。 他一个大男人,装瞎装残,还让她背,他怎么好意思的! 萧珩凑到她耳边:“娘子是在骂我。” 他炽热的呼吸猝不及防的灼在耳畔。 云早早痒得躲了一下,脚下一个不稳,晃了一下,一声恼火的低咒:“萧珩!” 萧珩一手撑在了楼梯扶手上,好心提醒她:“娘子看好路,莫要摔着。” 云早早转头瞪他,用力掐他腿肉,警告他:“你给我老实点,不然我把你随便找个地方丢了。” 萧珩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来,道:“娘子你说过,见者有份,把为夫丢了,你是想独吞宝贝?” 云早早接着往上爬:“我现在反悔了。” 萧珩道:“那宝贝可以都归娘子所有,为夫就是怕上头久没有人涉足,蛇虫鼠蚁的太多,吓着了娘子。” 云早早不说话了,她别的还真不怕,她就怕那种滑溜溜,软趴趴的东西,听得她凭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给我闭嘴!” 他们夫妻二人,上九层开阵。 外头。 雨,瓢泼似的,越发的大了。 本就暗沉,雷声滚滚,闪电狰狞。 太子府的队伍,就算心里再不情愿,也是要出发迎亲了。 迎亲的顺序,按照正妃侧妃的分位,按照礼部给出的礼仪规制。 萧宸带着迎亲的主队,去武安侯府迎娶云锦月。 另外一支队伍,代表萧宸,去江府迎娶江云。 云锦月作为正妃,要在江云之前入府,以彰显她太子府主母的身份。 侯府,这会儿也是手忙脚乱。 因为雨下得太大,嫁妆需要做好防护,以免浸了水。 侯府给的陪嫁,也是对比着云早早来的,比她当时的十里红妆,还要多一倍,冲着的就是把她给比下去,压她一头,不能让京城百姓,看了侯府的笑话。 是以从大半夜开始,侯府的下人,都开始忙碌了起来,到了如今,嫁妆也就用油布包了一半。 云锦月凤冠霞帔,尽显侯府嫡女的端庄富贵,听着外头轰隆隆不断的雷声,表面维持着平静,心里却是恼怒不止,恼怒老天爷不长眼,偏偏要在今日下雨,坏了她的心情,也坏了她精心筹备,本能大出风头的大婚。 侯夫人也是满面愁容。 不管是大婚还是办丧事,最让主人家厌烦的都是下雨天,无关乎是不是好日子,而是到处都湿漉漉的,看着让人心烦,都不想出门,更别提要冒着雨做事了。 云晋安看着院子里已经开始积水了,眉心紧蹙,叹了口气,发愁:“看这样子,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也不知这嫁妆要怎么抬到太子府去。” “大哥,你不觉得今日的雷雨很诡异吗?”云晋淮眼底神色幽暗,仰头看着从灰蒙蒙的天空中倒灌下来的大雨,咬着牙怨恨道:“肯定是云早早那臭丫头,见不得月月好,就是她用了妖法,降下了雨。” 他话音刚落。 一道闪电破空而过,照亮了因着大雨倾盆,到处都灰蒙蒙一片的侯府,滚雷轰隆隆的劈了下来,一时间尘烟四起。 第148章 君子优先 云晋淮吓得一个哆嗦,脑子有一瞬的空白,看了眼自己的手脚,四肢齐全,才松了口气,还没开始庆幸自己运气好。 就听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不好了,烧了,嫁妆烧了。” 云晋安跟云晋淮回头看过去,就见屋顶被天雷劈出来一个大洞,方圆三米内绑着红绸的红木大箱子,都被劈的焦黑。 有两个箱子上的红绸还着了火,眼看着就要把这四周的嫁妆都给引燃烧着了。 云晋安赶紧喊:“火灭,还不快点灭火。” 下人被雷给吓傻了,一时间手忙脚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是云晋淮反应快,速度也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去,带着人将两个着了火的箱子给放到了被劈了个大洞的屋顶处。 从洞里灌进来的雨水,瞬间便把火给扑灭了。 大婚之日,本该是大喜日子,电闪雷鸣,凄风苦雨的,不是什么好预兆,更别说还一道天雷劈过来,把嫁妆给劈了烧了。 云晋淮吩咐:“快点把嫁妆,都抬到东院去,不是还有许多备用的陪嫁箱吗?把这些被劈坏的,被烧的箱子都给换新的。” “刚刚的事情,任何人都不准说出去,否则自有侯府家法伺候。”云晋安也是一脸厉色的警告完,恩威并施道:“你们也都辛苦,等今日忙完,每人去找管家领十两赏钱。” 下人们点头应是,连连道谢,赶紧按照吩咐把这边屋子里的嫁妆,都给包上油纸后,抬去了隔壁的院子。 云晋淮这下子更确定了心里的想法,眼底火光四溅,压低了声音怒道:“大哥,这天雷,定是云早早引过来的。” 她简直太恶毒了,月月跟太子的婚事,已经被她给搅合成这样,让月月,让侯府成了天下的笑柄,她还不愿意放过他们,在月月大婚之日,引来大雨坏她婚事不说,还引天雷劈她的嫁妆! 云晋安斥责道:“你别胡说八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大本事。” 他也不看看今日这雨有多大。 这是要闹灾的。 道家之人最讲究因果,她若是真引来了大雨天雷,造了孽,成了恶果,她也是会遭受天道反噬的,还能不能活得成都另说。 云晋淮心里一阵堵得慌,刚要反驳。 有下人急匆匆而来,道:“大公子,三公子,太子的迎亲队伍过来了。” 云晋安点了点头,转身吩咐:“动作都快点,太子来了。” 那前来报告的下人又道:“大公子,太子说见到一道天雷好像劈在咱们府里了,问府里有没有损失?” 云晋安睁着眼睛说瞎话:“雷不是劈在咱们府里的,太子他看错了,我们马上过去迎接太子。” 下了这么大雨,本就预示着不吉,若是再让太子知道侯府还糟了雷劈,那之后围绕着侯府跟月月,还不定会传出多少谣言来。 侯府这边说不是。 萧宸也不是个会被人蒙骗的傻子,命手下侍卫悄悄去查看,很快便得了消息,确是侯府的一处院子被雷劈了,不过是个空院子,里头没住人。 云晋淮看侍卫过来,查看了一番又快速离开,才松了口气。 大哥让人把嫁妆都给送到隔壁院子里,做的是没错的。 不然若是让太子知道嫁妆被雷劈了,说不定会因此心生芥蒂,万一把月月当成是不祥之人而冷落疏远她,月月还怎么在太子府生活。 迎亲的队伍到了。 侯府的人把云锦月送上了花轿。 侯夫人眼底泪光闪烁,不舍的又往前走了两步,想要再跟她说句话,谁知道脚下一个不稳,人就摔在了地上,啃了一嘴的泥水,显得有些狼狈。 丫鬟们赶紧上前将她扶起来,给她擦脸上的泥水,身上的泥水。 武安侯心里厌弃,嫌弃她丢人,嘴上也催促着:“夫人,你也操劳好几日了,让丫鬟们扶你下去歇着,月月的花轿马上就要走了,我在这里看着便好。” 侯夫人哪里能听得进他的话,自己一身狼狈也顾不得,作为一位母亲,捧在手心里宠着长大的女儿出嫁了,心里难受舍不得的紧,连一句话都不想说,只目不转睛的盯着花轿。 花轿被轿夫们抬起来。 欢乐的鼓乐声起,暂时压住了疾风骤雨,却压不住侯府之人对女儿出嫁的不舍。 云晋淮难受的很,心里发酸,很想哭,却在忍着,只沙哑着声音道:“大哥,月月她真的出嫁了。” 云晋安没有说话,只满目不舍留恋的看着花轿在喧嚣热闹的乐声里,没入了大雨之中。 太子府的迎亲队伍,抬着嫁妆的队伍,也渐渐消失在了视线中。 很快。 便也只能在大雨雷声里,隐约听到点乐声。 侯夫人这才开始掉眼泪,一直努力控制着的情绪也失控了,捂着心脏,喃喃低喊:“月月,娘的月月,娘的宝贝啊。” 月月虽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可月月对她来说,就是她疼着宠着养大的亲生儿女,是她的贴心小棉袄。 现在她嫁人了,离开了侯府,就像是生生从她的心口,剜下一块肉来,空落落的疼。 云晋淮走过去扶住她:“娘,别哭,月月出嫁了是好事,说明她长大了,再说她是嫁去了太子府,你可以常去看她,她也会常回来看你的。” 侯夫人难受的捂住心脏,眼底满是怨毒的道:“老三,娘对不起月月,让云早早那个丧门星给她添了这么些堵,就连她大婚,你二哥也不愿回家看她一眼,送她出嫁。” 都怪云早早! 当年答应接她回来,是她此生做过的最后悔之事! 此刻的云早早。 刚刚打开空间折叠阵,就突然控制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萧珩便在一边道:“百岁。” 这是小栗子教他的,师祖手札里记载的,打喷嚏的时候,说一句百岁,是健康长寿的祝福。 云早早揉了揉鼻子,看着眼前黑漆漆的一道门,觉得有点儿脊背发毛,看着他道:“夫君,俗话说君子优先,你先请。” 第149章 一个血池 萧珩看着她:“娘子是要我爬着进去?” 云早早道:“你我等一下。” 说完,她捏了个诀,召唤到了两只小鬼,转眼间就把轮椅从一楼给抬了上来。 云早早把他放轮椅上,看着他滚着轮椅进入,等他吹亮了火折子,才问:“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看到呢。”萧珩回了一句,摇着轮椅继续往前。 这是一个约摸两仗见方的小空间。 他没多会儿便走到了头,又转回轮椅,借着火折子的光,把空间都看了一遍,才喊:“娘子,可以进来了,这里没有蛇虫鼠蚁。” 云早早这才迈步进入,等眼睛适应了空间里的黑暗,隐约便能见到眼前很空。 除了四壁上嵌入的书柜上有书,便只有正中央的地方,悬挂了一个信封。 “这里剩下的只有书了。”萧珩拿着火折子靠近地面,仔细的观察了片刻,道:“这里有重物存放过的痕迹,原本应是有东西的,都被人搬走了。” 云早早也蹲下来,微微阖上眼睛,神色肃穆,左手掌心覆在地面上,右手在虚空中画了一张符,须臾便又睁开了眼睛,给了肯定的答案:“是存放过很多世间难寻的珍贵药材。” 然后。 她起身走到信封前,捏了个诀,并指一点,又摊开手掌,信封便自动从悬着的红绳上飘到了她掌心里。 她拆开信封,里头不止有一封信,而是有三封信。 第一封信:急用,取走两箱药材,我徒儿长青子会帮我补上。——玄天观三代观主凌霄子留。 第二封信:救命用,取走五箱药材,师父凌霄子的,我的,都由我徒儿无为补上。——玄天观四代观主长青子留。 第三封信:十万火急,取走全部药材,师父师祖的,我的,皆由我徒儿,罢了,我那徒儿不提也罢,我自会回来补上。——玄天观五代观主无为散人留。 萧珩看得憋着笑,没忍住还是笑了出来。 云早早看得眼角直抽抽。 前头都是徒弟帮师父还债,到了她这里,怎么就变成不提也罢了。 他们都说补回来,也没见这里有一箱补回来的药材! 萧珩是会安慰人的:“娘子,观你们祖孙几辈的行事作风,你师父还是最疼你的。” 云早早听到他的安慰,也知道师父是心疼她,可却觉得更难过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怎么就变成那个不提也罢了?” 她在师父的心里,就这么没用? 师父是觉得她不可能会来到这个秘密空间?还是觉得她太废了,还不起她欠的债? 萧珩道:“你师父不让你还债还不好了?” 云早早整个人都颓了下来,心想师父或许是算到了自己会死在侯府,所以才会写这句话吗? 这么想来,她是挺废物,蠢到无可救药,上辈子除了讨好侯府众人,什么也不知道,就那么稀里糊涂的被人给算计死了。 萧珩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就变得沮丧消沉了,眉心微蹙,有些担忧的喊她:“云早早。” 云早早捏了捏信,调整好心情之后,也拿出纸笔来。 她在上头笔走龙蛇的书写:以上所有,我会还债的。——玄天观第六代观主云早早留。 萧珩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留的信:“娘子知道这原本都有些什么药材?” 她知道,箱子里那些珍贵的药材,是开山老祖给后辈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的。 后辈们用了之后得想办法给还回来,这叫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你不能乘了凉,转头把树给砍了。 不然的话,之后的观主们有急需,去哪里找药? 云早早摇头:“管他有什么药材,我收集世间珍贵的药材放回来便是。” 萧珩如玉般的长指拿起她师父留下的那封信,仔细的摸了摸,又对着光看了看,道:“看墨迹跟纸张,写下这封信的时间,大概是在八年前,你师父在那个时间,曾经进入过藏书阁。” “还要麻烦夫君帮我查查,八年前,都有什么可疑之人进来过藏书阁。”云早早认真的看着他请求道。 “我会让人好好调查的。”萧珩说完,又道:“这皇宫虽是守卫森严,可也拦不住你师父那种修为的天师,你师父她若是有意隐瞒行踪,怕是谁也查不到。” 以她的修为,只要想,都可以在皇宫里来去自如。 更别提她师父了。 “我知道,麻烦你了。”云早早也清楚这些,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可心里总会抱着一点希望,希望师父能给她留下些线索。 她拿起自己写的信,吹干了墨之后,仔细认真的给折起来,跟其他信一起,又放回了信封里,用师门独家秘术,再次将信悬挂了起来。 这是一种防窥术,若是不懂解术之法,强行去取信,信就会在瞬间自燃,烧成灰烬。 宝贝是没有的。 债是背了一身。 不过四周的书柜上,书还是有的,摆的满满登登,整整齐齐的。 萧珩饶有兴致的拿起了一本,稍稍翻看了两页,眉头就跟着紧蹙了起来,道:“这书里记载的,都是一些邪门歪道。” 云早早也随便拿了一本翻看,肯定的道:“的确都是些邪术。” 说是邪术,只不过是因为术法的修习跟使用过程太过于的极端,容易让人误入歧途。 术法本是无绝对的正邪之分。 使用术法之人心思正,用来救人,那便是正道。 使用术法之人心思歹毒,拿来害人,那便是邪术。 萧珩不是修道之人,对这些术法自然也无甚兴趣。 云早早翻看术法。 他便在外头守着。 等时间到了午时。 萧珩摇着轮椅过去:“娘子,咱们该走了。” 云早早以前,也看过一些记载各种邪门歪道的书籍,都是师父搜集回来的,不过记载的都很笼统,没有这里的详细,看着看着,都有些入神了,听到他的话,合上了手里的书:“好。” 太子去迎亲的时候,他们夫妻溜了还说的过去。 太子那边拜堂的时候,他们夫妻不在,就失礼了。 而且,看云锦月的笑话,怎么能少的了她呢! 在轰隆隆的雷声掩护下。 关了阵。 云早早跟萧珩回了星汉宫。 此刻虽是还下着大雨,宫里也是热闹非常,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正隆帝跟皇后坐在高堂的位置。 萧珩站在喜堂里,一身喜服,春风满面。 云锦月跟江云,各自被喜娘扶着,朝着喜堂过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 有侍卫匆匆而来,径直到了正隆帝跟前跪下:“陛下不好了,玄天观里,突现出现了一个血池。” 第150章 天道警示 在场所有人,脸色皆是一变。 谁都知道,太子大婚,钦天监算的日子本该是一年之中最好的黄道吉日,结果又是打雷又是暴雨,城内开始积水,怕是要成灾。 现下,大周的圣地玄天观,又突然天降血池,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是上天给的警示,太子这个国之储君,会给大周带来灾祸。 正隆帝也是一脸的凝重,眼神阴翳的看了侍卫一眼,显然是在怪罪他这么重要的事,为何要在众人面前说,语气却是平静:“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后在一旁,已经吓得脸色煞白,出了一身的冷汗。 宸儿的婚事,事事不顺。 如今又出了这样血光之灾的大事,皇上会如何想,在场的王公贵族们,又会作何想法。 萧宸面上的笑容也是僵住了,哪里还有什么成亲的心思。 侍卫也明白自己犯了死罪,可事情实在是太诡异蹊跷,他一路赶过来,吓得魂儿都没了,见了皇上之后,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不受控制的就说了出来。 此刻,看着半隐在黑暗中的正隆帝,只觉得脖子都凉飕飕的,也不敢不回话,恭敬的道:“回陛下的话,今日虽是狂风大作,雷雨交加,工匠们不能干活停了工,在棚里休息。 臣等从未离开过玄天观半步,时时刻刻四处巡逻。 大概巳时三刻左右,大殿左边的一棵古树,突然被天雷劈中,火势冲天而起。 臣等忙过去查看,只耽搁了片刻的功夫。 再转头,大殿门口,就突然出现了一个一丈见方的血池,里头都是血水,却并未见到有任何人。” 喜堂里所有人,都只觉一阵悚然,头皮不由一阵阵的发麻,看向太子的眼神,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这绝对是上天警示。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有老臣噗通一声跪下:“陛下,臣觉得此事太过于蹊跷,太子今日大婚,怕是天道不容,还请陛下三思。” 这话说的,哪里是今日不宜大婚,就差没说是萧宸这个太子不得天道喜欢,天道降下惩罚,提醒他们换太子了。 正隆帝脸色更难看了。 太子一党的人,也不能凭白被人这么攻讦,虽说他们心知事情有异,可绝对不能承认。 太子太傅张太傅也跟着跪了下来:“陛下明鉴,周大人也说了此事有蹊跷,臣私以为,是有心之人作法使坏,想借此攻讦太子。” 皇位,谁不想要? 皇子们之间暗地里的争斗,虽没闹到明面上,可暗地里都是你死我活的,谁也没少给谁使绊子。 “请父皇明鉴。”萧宸也是脸色煞白,跪了下来。 看他跪下,云锦月跟江云两个新娘子,也跟着跪了下来。 若是这个罪名落下来,整个太子府,朝中太子党一派,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云早早看着面前明显已经摆到了排面上的党派之争,轻轻扯了一把萧珩的衣服。 血池? 不会是他搞出来的吧。 萧珩一张俊脸,此刻依旧是带着慵懒随意的笑,别人都在紧张,大气不敢出,只有他一个人,像是置身事外在看戏的看客。 衣袖下的大手,却攥住了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写字:不是我。 云早早的眼神就是一凝,突然就联想到了自己看到的邪书。 其中是有以血为祭的邪术,心跳突然就有点快,脑子也在快速的运转着。 结合之前去玄天观追溯到的情况。 她有一个很大胆的怀疑,该不会是师父又用了哪种她不知道的禁术吧。 正隆帝没有说话。 喜堂里人人自危,落针可闻。 皇后绞紧了手里的帕子,心里着急,可也知道此刻并不是她开口相帮的好时机,只装作平静的看向正隆帝。 正隆帝终于开口了,道:“诸位爱卿知道,这些歪门邪术,朕一向是严禁任何人使用的。 绣衣卫马上给朕去查,此事到底是何人所为,抓到了一定要严惩不贷。” 听声音,辨不出喜怒。 隐在阴影里,也看不出表情。 萧宸默默松了口气,脊背挺得直了。 太子党的人,也如蒙大赦,要是皇上真借此打压太子,只天罚这一个罪名落下来,太子就再也无法翻身了。 皇后终于是开了口:“皇上,月月跟江侧妃,皆是玄天观名正言顺的弟子,玄天观是大周圣地,幕后之人竟敢在太子大婚之日,做出这等恶事,其心可诛!” 帝后两人一唱一和,便坐实了这件事,是有幕后黑手,目的就是为了构陷太子。 在场的人皆是人精,心知话说到了这里,便再不要去想着用天气,用血池来做文章了。 正隆帝看向了礼部尚书余善年:“余爱卿。” 余善年还没说话。 萧珩开口了:“父皇,儿臣想要去看看那凭空出现的血池到底是怎么回事,早早她也略懂道门之术,可以让她去看看,那处血池到底是如何形成的,许能查出一二线索来。” 喜堂里所有人,皆看向了他。 这种紧要关头,别人都对这件事避之不及,也只有九皇子这个无法无天的,才敢站出来说这种话,反正他什么都不怕。 正隆帝掩在阴影之中的一双眼睛墨黑幽沉,沉思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道:“那你夫妻二人便跟着去看看吧。” 皇后却是心生警惕的看了他们夫妻二人一眼。 她知道,这个云早早,邪门的很,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学来的一身邪术。 上次楚家的小崽子,就是她给救了,坏了她的好事! 云早早本是怀着看热闹的心思,可这会儿知道玄天观突然天降血池的事儿,哪里还有心思在这里看云锦月的热闹。 正隆帝点头同意了之后。 她跟萧珩,便跟着绣衣卫一起,朝着玄天观而去。 第151章 疫病开始 玄天观的护山大阵还在,不过在江月带人进去之后,正隆帝便命人按照进入的路线,修了一条直通玄天观的路,用来运送重建道观的材料。 云早早跟萧珩,是坐着轿子,被人抬着上山的,看起来一派悠闲自在。 绣衣卫的人看他们俩这副样子,便知他们进山就是去凑热闹的。 可他们得了正隆帝口谕,要去调查血池的事,心里着急,又不敢催,急的心急火燎的,恨不能带着他们夫妻飞过去。 萧珩是怀着凑热闹的心思。 云早早绝对不是,她猜测血池许跟师父有关,心里着急着呢。 可又不能让皇帝的人看出她心急,好在跟着萧珩别的没学到,他那副慵懒随意的性子,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等到了玄天观。 已经是未时三刻了。 血池,是在刚刚打好了地基的主殿门口。 此刻。 被看管的绣衣卫们给搭了个雨棚,周围也用沙袋给围了一米高,最大限度的保证了雨水没法灌进血池里。 云早早下了轿子,撑着伞,闲庭信步似的走过去,撑着一只手,从围起的沙袋上一跃而过,蹲在了血池前,闭上眼睛,手掌心放在平静的血池上。 萧珩摇着轮椅跟上,看了眼想要阻止她的绣衣卫。 看守的绣衣卫们,便噤了声,只紧张警惕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生怕她把这血池给破坏了,坏了最关键的证据。 好在她只是用手掌接触了一下血池,并没有其他特别的举动,让他们也跟着松了口气。 云早早只须臾,便睁开了眼睛,看着绣衣卫道:“这里头的血,并未有任何其他杂质,就是普通的人血,是从不同的人身上取来的。 而且这些人都是活着的时候被取的血,血液非常健康活跃。 取血的时间不同,可这些血的新鲜程度确实相同的,肯定是用特殊的手段跟方法处理过。” 绣衣卫没想到还能通过接触这些血,得到这么多信息,看她的眼神却是将信将疑:“请问九皇子妃,歹人可是抓了活人,将人放干血而亡。” 这一池子的血,至少得千条人命才能填满吧。 云早早摇头,道:“不,最多一人的取血量也不过一斤。” “皇子妃如何得知?”绣衣卫心思百转,想要确认她的话可信不可信。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弄到这些血,至少得找万人取血了。 取血,本就不是什么常见的事,况且是这么大规模的取血,定然不会悄无声息,没有一点异常。 那他们想要抓到幕后黑手就有调查的方向了,查最近有哪里的人被取过血便知。 “每个人的血液,气都是不同的,我用了辨气之术。”云早早既然是过来帮忙的,自然会把一些无关紧要的发现告知他们。 绣衣卫不知道辨气之术,可却是知道道家的望气术,便也信了八分,点了点头,又问:“皇子妃还有何发现?是不是有人使用了邪术?” 云早早摇了摇头:“并未发现有任何邪术的气息,我只发现了这些。” 萧珩在一边嫌弃的捂住了口鼻:“好大的血池,好多的血,好浓的血腥味,娘子为夫不想看了,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云早早便转身,又跳了出去,有些无奈的应和着:“好好好,回家,还不是你非闹着要来看新鲜的,这刚来你就闹着要回去。” 一旁的绣衣卫们,看着他们夫妻俩,眼角忍不住都跟着抽了抽。 不过这的确,也是九皇子能干出来的事,反正他在京城,闲着也是闲着。 云早早跟萧珩,过来只看了一眼,就走了。 等他们夫妻俩回到府里的时候。 正隆帝那边,也有绣衣卫跪地禀告。 把云早早夫妻一路上过去说了什么话,到了地方做了什么事,事无巨细全都照实说。 太子已经拜了堂,剩下的就是喜宴跟热闹了。 正隆帝也从星汉宫回了寝宫,听着绣衣卫的话,面上也辨不出喜怒来,听他说完,挥了挥手道:“下去吧。” 那个不孝子主动闹着要去看,定然是怀疑血池跟摄政王有关。 他也怀疑血池是秦寒霁夫妻弄出来,故意在太子大婚之日跟他示威,威胁恶心他来的! 九皇子府。 萧珩看着云早早:“血池与你师父有关?” 云早早神色说不出的严肃凝重:“血池里,血池四周都没有属于我师父的气息,可血池应该是跟她有关的。 师父曾经带我下山,给一个孕妇接生。 孩子难产,师父给她剖腹取子时又遇到她大出血。 师父便抽了村里三个血型跟她一致的人,给她输血,保住了她的命。 师父说,在曾经去过一个地方,那边的千千万万的人,都会定期主动献血,医馆会把血保存起来,以供不时之需。 玄天观出现的血池,我推测便是此种情况。” 萧珩道:“我也算走遍了天下,知晓的事情不少,你说的是咱们这个世界吗?” 云早早很赞同的看着他,点头:“我也觉得我师父很特别,她跟我讲的故事,说的很多东西,都是这世间寻不到的,她说她做梦去过另外一个世界,一个未来的世界。” 萧珩道:“我也听过传言,孝惠文皇后,也是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 夫妻俩。 对视着,相顾无言了好大会儿。 事情反正有些荒唐,却有很合理。 直到小栗子听说他们俩回来了,跑了进来,急急忙忙的道:“阿娘,阿娘,楚彦博他阿爹过来寻你,要请你去府上诊病。” 云早早整了整衣裳,站起来往外走了两步,站在门口。 就见对面。 宁商在前带路。 楚少爷撑着伞,脚步有些匆忙的进来了。 萧珩也摇着轮椅到了她的身边。 楚少爷冒着狂风暴雨而来,着实是有点儿狼狈,行了礼之后,便直奔主题:“九皇子妃,我娘得了急症,突然病倒,还烦请您过去给她看看。” 大暴雨天。 人家都亲自登门来请了。 云早早对楚家的印象还不错,便先询问了一下楚夫人的病情。 楚少爷便把病情跟她说了一遍。 楚夫人是在从太子府回来之后,开始上吐下泻,嗓子疼,咳嗽,发热,不多会儿,便开始浑身打摆子。 云早早听这症状,便跟师父曾经跟她说过的一种疫病联系了起来。 可那种疫病,感染之后,病情发展的并没有这么急这么快。 萧珩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眉心也跟着微微蹙起。 “阿珩,你现在进宫,告诉父皇,疫病怕是已经开始了。”云早早说完,看向脸色唰得惨白的楚少爷,道:“这可能是疫病,你马上回府,把所有跟楚夫人接触过的人,进行隔离,我这边备齐了东西就过去。” 第152章 居家隔离 疫病,可不是一般的病。 楚少爷吓得脸色惨白,一时间都有些慌了手脚:“九皇子妃,您确定吗?” 怎么可能会是疫病呢? 源头又是在哪里? 母亲又是怎么染上的? 云早早道:“我与阿珩今日一早从太子府离开进宫的时候,就见水里有死老鼠,你好好想一下,楚夫人是不是接触了不干净的东西?” 楚少爷仔细的回想了一下,不确定的道:“我娘子说,娘回府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云早早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回府之后,记得告诉府里人,暂时不要喝水井里的水,我怕水井里流入了不干净的水。” 楚少爷连连应是,赶紧告辞回府,去处理她交代的事情。 萧珩眉心紧蹙,沉声道:“如若真的是水里染了疫病的病毒,那整个京城,怕是都要沦陷了。” 这件事刻不容缓,他必须进宫一趟告知宫里的老东西,早早下发公文,做好防范,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云早早现在只知道疫病的发病恶化过程十分急,并不清楚疫病的传染力,道:“咱们这些接触过楚少爷的人,算是次密切接触者,不排除已经被传染了,只是时间太短,还没出现症状。 你不能进宫,跟小栗子一起居家隔离吧。 我去楚家的路上,会经过摄政王府,找秦嬷嬷入宫去告知父皇。” 她说完。 宁商也把防护服拿来了。 是之前给张大郎母亲治病时,按照云早早的吩咐重新改良过的防护服,防护效果更好。 “你们两个,好好在家里呆着,哪里都不准去,出现症状的话,马上让人去楚家找我。”云早早叮嘱了一番对面看着她的一大一小父子俩,才带着宁商离开。 她去摄政王府,都没下马车,穿着防护服,隔着好几米远,把事情跟秦嬷嬷说了一遍,告辞离开,去楚将军府。 楚府。 并没有任何慌乱,一切都被安排的井然有序。 凡是跟楚夫人有过密切接触的人,都留在了主院,一般接触者,都隔离在了隔壁的院子里,再做接下来的观察。 云早早进屋的时候。 躺在床上的楚夫人还在吐,吐得脸色灿白,却是什么都没吐出来,难受的浑身都在打着颤,看到她过来,勉力撑起身子,对着她微微颔首,虚弱歉疚的道:“实在是对不住九皇子妃,我并不知道自己是染了疫病。” 如若知道是生了疫病,别说同意去请九皇子妃了,她绝计都不会让家人照顾接触她。 现在可好,一大家子人,都被她给拖累了,还连累了九皇子府跟着一起担惊受怕。 “夫人不知者无罪,再说身体好的人不一定会被传染,夫人不必如此担心。”云早早开口安慰,走过去给她诊脉。 她对自己的身体是很自信的。 她小时候还染过一次疫病,师父恰好出门不在家,靠着自己就扛过去了。 师父说她体内有了抗体,以后遇到了疫病,感染几率会比从未感染过的人低。 楚夫人还是觉得愧对于她,可实在是没有什么力气说话,只靠在床头,颇为难过自责的叹了口气。 云早早诊脉,开药,把药方递给楚少爷,道:“这药方,只是应对你母亲现在的病症开的方子,疫病千变万化,接下来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病症。 把你们府库里现有的药材,都给我搬到隔壁房间,接下来我需要根据夫人病情的发展,随时配药。” 楚少爷跟楚少夫人,一个拿着药方去让人抓药,一个去吩咐下人,把家里的药材都给搬过来。 按照云早早的吩咐进宫的秦嬷嬷,在宫门口,碰到了太医院的马车,见到摄政王府的马车忙停下来见礼。 秦嬷嬷问了一句:“这么大的雨,周太医这是要去哪里?” 周太医道:“武安侯府的三公子来请,说侯夫人得了急症,突然病倒了,让下官过去给瞧瞧。” 秦嬷嬷想到云早早的话,便提点道:“我正要去宫中与皇上说城内积水,出现了许多死老鼠,怕是会生疫病。 周太医也知道,疫病便是从老鼠跳蚤蟑螂这些脏东西的身上传来的,周太医今日去诊病,还是谨慎些为好。” 皇上还没下令,她也不好说的太明白。 周太医还真没联想到疫病的身上,听到她的提醒,恍然大悟的道谢。 他让车夫先回他府里,准备妥当再去侯府给诊病。 秦嬷嬷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不管有用无用,防范于未然总是没错的。 防护服口罩等物,平日里虽说用不着。 可逢年过节的,大内给发的节礼里,必然会有这些物品,是打从开国孝惠文皇后开始就传下来的节礼单,一直沿用至今。 秦嬷嬷入宫禀明情况之后。 正隆帝马上召集了内阁大臣们过来商议。 大周在应对疫病上,是有孝惠文皇后传下来的详细流程,照搬着做就行。 不过半个时辰,宫里便下了圣旨。 太医院的太医,要严阵以待应对接下来可能会爆发的疫病。 朝廷直接下发公文到京城各级衙门,让他们挨家挨户的通知百姓们暂时不要饮用井水。 衙门的官吏,也要准备好隔离的地方,一旦发现有人发病,马上带去进行隔离,并且上报给上官。 楚府是在朱雀街上,自然是第一波收到朝廷公文的府邸。 云早早算了一下,从秦嬷嬷进宫,到收到公文消息,左右也就一个时辰的功夫。 可见朝廷众人,在京城疫病上,是很重视,执行力也很强。 毕竟别的地方爆发疫情他们可以不管,京城要是爆发了疫情,关系的可就是这些王公大臣们的身家性命了! 外头的雨,还在一直下。 云早早在楚家一忙,便忙到了天黑,时刻观察记录着楚夫人的情况,还要随时换药配药。 果真不出她所料,楚夫人的病情变化很快。 其中有两次情况都极为凶险,是她施针才把人从阎王殿里给拉回来。 狂风暴雨,一直持续到了这日子时左右,才渐渐停了下来。 楚家人,除了楚夫人这个病人之外,其他人并没有出现任何不适的症状,倒是让云早早放心了不少,说不得不是疫病,是她想多了。 不过楚将军却是很快敲了门。 第153章 侯夫人病倒 他把大雨停歇了之后,才得空让人去打听的消息告知她:“九皇子妃,城内并没有出现大规模感染疫病的情况,只有少数人家有人得了病,病症跟我家夫人的病症相似,不过都是上了年纪或者身体底子本就虚的人。” 他便说了自己知道的人家。 内阁首府杨儒的老娘,已经八十高寿了,今日也去参加了太子大婚,回到家之后就病了。 杨儒便向正隆帝求了太医院齐院正,去给他老娘治病,也不知现在情况如何了。 兵部侍郎解大人的夫人,年岁四十,可身子柔弱,在家里哪都没去,就抱了一把从太子婚宴上回家,沾了雨的小孙子就病倒了。 太医院的郑太医说,是过了寒气引起的。 还有武安侯府的侯夫人,今日嫁女儿,也是在侯府没出门,听说就是淋了雨,又不慎摔了一跤,之后就得了急症。 云早早听到侯夫人也病了,微微挑了挑眉。 楚将军便细说了一番:“过去给侯夫人诊病的是周太医,说是情况很不乐观,命能不能保得住都另说,就在一刻钟前,武安侯又亲自入宫,去找皇上求齐院正去侯府给看病了。” 云早早神色淡然的点了点头。 楚将军道:“就算他去求皇上,也不一定能请得到齐院正。 我听说皇后的亲娘,太子的亲外祖母,徐家老夫人也病倒了,在忙着请齐院正呢。 太子带着太子妃,太子侧妃,都亲自过去徐府探望了。” 这病倒的,很多都是高官家眷,诰命夫人,太医院的太医也就那些人,去了这里,便顾不得那里,自然是谁面子大,就去谁家里。 他现在就非常庆幸早早的便跟九皇子妃结了善缘,也在夫人病倒的第一时间便让儿子请了她过来,不然夫人可就没命了啊! ** 武安侯府。 严严实实穿了一身防护服的周太医,看着侯府众人道:“老朽已经尽力了,夫人的病情是老朽见所未见的,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治疗了,二位公子还是另请高明吧。” 他已经在侯府留了三个时辰了,一直在守着侯夫人给她治病。 可她病情实在太过于复杂多变,把他给弄得心力交瘁了。 云晋安心知现在京城好多达官贵人家里都有了病人,就算眼前是个看不好病的废物,也是万万不能放走的,给他塞了百两银票,道:“周太医,我知道我娘的病不好治,可我们也不懂治病,只能劳烦您了,您尽力就好。” “老朽年纪大了,你们也看到了,老朽已经试了所有办法,眼下对夫人的病,实在是无能无力,还望二位公子不要为难老朽。”周太医可不敢担人命,也不会收他们的钱。 侯府的口碑他完全不信任,若是真把侯夫人给治没了,侯府这些人,还不定怎么编排他呢,说不得会造谣他是个草菅人命的庸医。 云晋安又加了张一千两的银票:“周太医,您就放心大胆治,我娘的病,您能不能治好我们都不怪您。” 他在,还能有一线生机。 他要是走了,爹进宫去又请不来齐院正,那娘就只能等死了! 周太医看到这么多银票,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可他还是拎得清眼下该如何抉择的,既去意已决,坚决推拒了银票,道:“公子莫要这样,你们若真想救夫人,便去找九皇子妃过来给看看吧。” 哎! 这侯府一家人,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怎么就能跟九皇子妃闹到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的境地呢! 如若他们没闹,而是好好的待九皇子妃,侯府现下的日子,不能更好过了,得惹得多少人羡慕嫉妒到眼红。 云晋安眼底神色一暗,倏然捏紧了手里的银票。 云早早! 怎么又提她! 她在医术上,顶多也不过是个半吊子,会开几道吃不死也治不好病的药膳,怎地就让太医院的太医,都推崇她至如此呢! 云晋淮气得火气直冲天灵盖,说话的语气也冲:“周太医,你真的觉得云早早能治好我娘的病?” 他怎么就觉得,眼前这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就是故意在寒碜他们侯府呢? 云早早那个臭丫头,到底给了这些人多少好处,让他们处处都在推崇她! 周太医知道自己说的话不讨喜,可他又不怕侯府,很公正的道:“九皇子妃的医术,的确是了得,尤其是针对这些疑难杂症,她开的药方,往往都有奇效。” 言尽于此。 他看向已经收拾好药箱的两个徒弟,道:“咱们回府吧!” 云晋安用钱都留不住人,便也不再挽留,只看向了云晋淮。 云晋淮眼看着周太医带着徒弟离开,气得直跺脚,急的眼睛都红了:“大哥,现在怎么办?” 守在床边伺候侯夫人的丫鬟,惊慌失措的喊了一声:“夫人,夫人,夫人。” 云晋安跟云晋淮忙跑了过去,就见侯夫人浑身抽搐,已经开始口吐白沫,白沫子里,隐隐还能看到血丝。 云晋淮神色一凝,推开丫鬟,赶紧把自己的手塞到了她的嘴里,焦急的喊:“大哥,快点把娘按住,她要咬舌了。” 云晋安赶紧按住了侯夫人的四肢,防止她抽搐的时候伤到了自己。 兄弟俩手忙脚乱的忙活了好大会儿。 侯夫人才终于是安静了下来,涨的紫青的一张脸也渐渐恢复了正常,只呼吸急促,意识模糊的低喃着什么。 云晋淮凑近了听,才听到她喊的是:月月。 他起身,道:“大哥,我去太子府找月月去,娘现在可是太子的岳母,爹请不来齐院正,太子他是国之储君,难道还请不来吗?” 云晋安犹豫了一下,觉得妹妹成亲第一天,就去麻烦她不好,会被太子看轻,可看着侯夫人的情况,只能点了点头,叮嘱他:“你到了太子府,好好说话知道吗?” 云晋淮到了太子府,却被管家告知。 徐家老夫人病倒了,太子带着太子妃跟太子侧妃去徐家看望她老人家去了。 他站在原地,怔然了好大会儿。 娘病倒的事情,侯府已经在第一时间通知了月月。 可现在,她跟着太子去徐府看徐家老夫人,而不是去侯府看娘? 一阵冷风吹过来,冷的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他人也被冻的清醒了过来,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转身又上了马,打马朝着徐府过去。 经过九皇子府的时候。 他看着府邸上的几个大字,突然就想到。 两年前,娘也是得过一场大病,齐院正说会传染。 娘不想传染给他们,坚持不让任何人伺候她。 是云早早说,她以前得过一样的病,不会被传染,不眠不休的伺候娘,直至她痊愈。 他想到这里,鬼使神差的勒住了马,调转马头,到了九皇子府门口。 下马。 敲响了门。 第154章 干脆病死 门房开了门,看到是他,二话没说,只给了一个字:“滚!” 然后。 关上了门。 嘭的一声响。 云晋淮的脑子也豁然清醒了,觉得自己是疯了,简直就是过来自取其辱,怎么会妄想云早早那个臭丫头长出良心来。 他气得一脚重重踹在门上,怒不可遏的道:“狗眼看人低的狗奴才,你去告诉云早早,让她给我等着。” 她不要得意的太久。 他绝对不会放过她,让他好过的。 门房倚在门上,嗤笑一声。 主子早有吩咐,武安侯府的人过来,别跟他们废话,直接让他们滚! 云晋淮发泄了一通怒火,转身上了马,又回头瞪了眼大门,眼神凶狠的似是能穿透大门,把云早早给撕碎一般。 徐府。 距离九皇子府不远。 云晋淮过去的时候,整个府里灯火通明,却是安静的很。 门房拦住了他:“三公子,小的听说侯夫人也病了,圣上下了令,凡是家中有病人的人家,不得随意出府,三公子还是请回吧。” 云晋淮本就在九皇子府生了一肚子的闷气,被一个看门狗给拦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厉斥一声:“狗奴才,我娘就是普通的伤寒,又不是疫病。” 门房不让,还喊过来了几个护院,看着他道:“三公子若是想要硬闯,就不要怪小的通知衙门的人了。” 云晋淮是不敢硬闯的,毕竟是国丈府,只冷笑一声:“原来国丈府的待客之道,便是把客人拒之门外,也罢,那你们便去把我妹妹喊过来见我。” 门房见他终于不再为难自己,道:“请三公子稍等,小的马上去请太子妃。” 云晋淮沉着一张脸,站在门口等着。 不多会儿,便见云锦月出来了,不过她并未迈出徐府的大门,而是隔着门槛,在距离他一丈远的地方停住,问:“三哥,你这么晚来找我,所为何事。” 云晋淮见他不仅离自己远,还蒙着一层面纱,像是躲瘟疫似的,心里就是一阵说不出的憋闷:“月月,娘病了,齐院正在府里吗?” 云锦月心里一阵嫌弃,面上却是疑惑:“周太医不是一直在咱们侯府里吗?” 云晋淮解释:“周太医已经走了,让我们来找齐院正过去给看看,月月,你去跟太子说说,让齐院正跟我去侯府一趟。” “可是三哥,齐院正他正在给外祖母看病,一时半会的离不开。”云锦月一脸的为难,声音都跟着低了下来。 一家子没用的废物。 他们口口声声的说疼她宠她。 现在呢,她成亲当天,便给她添麻烦。 徐府老夫人是皇后的亲娘,是太子的外祖母,侯府是她名义上的生母,可齐院正却只有一个。 他们要是真的为她着想,就不该这个时候来找她,让她左右为难,逼她做选择。 云晋淮一直都觉得,她跟娘是最亲的,断断是没想到她会有如此说辞,愣了一下才道:“月月,你跟太子说,耽误不了太久,娘她真的等不了了。” 云锦月也装作一副着急的样子,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三哥,娘她到底怎么了?” 耽误不了太久? 若是齐院正离开期间,徐家老夫人出了意外又该如何? 皇后跟太子,还不得恨死她,她的太子妃之位也难保。 所以不管如何,她绝对不会冒这个险。 云晋淮眼底满是失望,突然就觉得,眼前的人,变得有些陌生,让他捉摸不透,声音艰涩:“娘她的情况不大好。” 以前的时候,月月要是听说娘病了,定会着急上火,也不会推三阻四,即使冒着生命危险,也会去求人给娘看病。 可现在……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云锦月冷静了一下,道:“三哥,你莫要着急,先回去好好照顾娘,齐院正这边我来想办法。” 云晋淮眼神一亮,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惊喜:“月月,那你一定要快些,娘她昏迷的时候,还一直在喊着你的名字。” 他就知道。 月月定然不会跟云早早那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一样。 月月还是最心疼娘的。 “知道了,你回府等消息吧,外祖母情况稳定下来之后,我马上求太子。”云锦月说了些让他安心的话。 云晋淮这才放心离开。 云锦月看着他的背影在眼前消失,眼底闪过明显的厌弃来。 侯府那个该死的?老虔婆?。 她什么时候病倒不好,偏偏要赶在这个时候生病,病就病了,还非得来找她,干脆病死她得了。 云晋淮回侯府的时候。 侯夫人的情况更糟糕了,人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怎么喊都喊不醒。 见他回来。 云晋安赶紧起身,着急的询问:“怎么样了?你见到月月了吗?齐院正人呢?” 云晋淮道:“齐院正在国丈府呢,月月跟太子也在,月月说让咱们等着,她会求太子,让齐院正过来给娘看病的。” 他只说了这些。 云锦月当时的推脱跟说辞,他都没有说。 侯府一家人,也没有办法,只能干等着。 等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没能等到齐院正。 反倒是等到了另外一个消息,云锦月在国丈府,给徐老夫人侍疾! 云晋淮一向不是心思细腻,爱多想的人,可听完也是忍不住了:“大哥,我觉得月月她变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去找她的时候,她推三阻四的说齐院正走不开。 娘都病成这样了,她没能把齐院正给带过来不说,她竟然还去给别人侍疾!” 她跟他见面的时候,生怕被他传染疫病,恨不能离他八丈远,去给徐府的老太婆侍疾,她倒是不怕了! 云晋安觉得他是无理取闹,严厉斥责:“老三,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 月月她跟江云那个贱人一起嫁进太子府,她要是不好好表现,怎么坐稳她太子妃的位置。 至于齐院正,那定然是徐家老夫人病的严重,他根本就走不开。 月月那么心疼娘,那么善良孝顺,但凡有一点机会,她能不去争取吗?” “她心疼娘?以前娘生病,爹中毒的时候,怎么也不见她伺候?”云晋淮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没搭对,想起来以前的很多事情,口不择言:“还不都是云早早不眠不休,衣不解带的伺候着。” 第155章 保命药丸 他一句话落。 屋里安静到落针可闻,诡异的很。 云晋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大喊一声:“秋荷,去把书房墙角里那个药盒子拿过来。” 云晋淮发完脾气就后悔了,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老是想到云早早,见大哥转移了话题,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问:“什么药盒子。” “云早早以前给我的。”云晋安没什么好气的嗤笑一声:“她说是紧急时候保命用的,能护住人的心脉三天。” 世间哪里有这种神药。 谁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不过既然周太医都如此推崇她,把她留的药给娘吃了,就算不能有那么厉害的功效,也定然不会把人给吃坏的。 武安侯也是这个时候,才回了家,进门便问:“安儿,你娘现在怎么样了?” 云晋安道:“爹,我让人去我院子里取药了,先给娘吃了看看。” 武安侯沉着一张脸训斥:“胡闹,药又不是糖,你的药能给你娘吃吗?” 云晋安道:“是以前的时候,云早早给我的,是保命用的药。” 武安侯便沉默了下来,不再言语,只安静的走到了侯夫人的床前坐下来,握住了她的手,低叹了一声:“夫人。” 他这次入宫,没能请到齐院正,便想去找云早早,心想着她娘都要病死了,她但凡还有点心,就该过来给看看。 可到了九皇子府,刚敲开门,门房一个滚字,便关了门。 回府的路上,遇到了裴安,说是他舅舅也病倒了,去楚府请九皇子妃去给看看。 他才知道,云早早这一日,都在楚家,给楚夫人看病。 可明明,她是他的女儿,她本应该在侯府,伺候她的亲生母亲才是! 云晋安的丫鬟秋荷,很快便把药盒拿了过来。 药盒不过一尺见方。 可里面有很多瓶瓶罐罐,都是精致好看的小瓷瓶,一看就知道是人精心挑选的。 云晋安平日里,没怎么动过这个药盒,此刻看到,心绪也是有些复杂,翻了一下,将那个写着护心丸的瓷葫芦挑了出来。 云晋淮惊讶的问:“大哥,这些都是云早早给你的?” 好多药。 而且每一种药,都贴了名字,用漂亮的蝇头小楷,细心的写了效用跟食用方法,可见是用了心的。 云晋安嘭的盖上了盒子,拿着护心丸过去,倒了一下,发现就一颗药丸,不由皱了皱眉,低嗤一声:“小家子气的东西。” 她给就给了,却只给一颗! 这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就这么金贵吗? ** 云早早被裴安叫走的时候,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裴安一脸的紧张:“九皇子妃?” 她可不能生病,不能倒下啊! 云早早揉了揉发痒的鼻子,道:“有人在背后骂我呢!” 楚夫人那边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了下来,只要按时吃药,不会有大问题。 她也根据她的病症,总结出来了一个新的药方。 可若是想让药方变得更为适用不同体质的人,还需要多看几个病人,不断的对药方进行调整,争取做到得了病的人,能人人适用。 裴安愤愤然道:“肯定是武安侯府,我过来找你的时候,遇到了武安侯,看他行走的方向,好像是从你府里过来的,定然是九皇子将他赶走的,他脸色难看的很。” 云早早笑了笑,不置可否。 裴安接着道:“他们侯府可真不要脸,都跟你闹成这样了,他武安侯有什么脸去找你给他夫人看病?” 侯夫人就算是病死了,也是她自己活该! 云早早就听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等他骂完了,才道:“你们裴家除了你大舅舅,还有谁病了,把人都给我放一起,我需要观察更多的病人,调整我开的药方。” 裴安道:“好。” 云早早过去的时候。 裴安的大舅舅被隔离在了府里的主院。 裴安的娘舅家,是京城有名的富商沈家。 云早早把了脉之后,便直接拿着调整过的药方给了沈家下人,让人去抓药煎药给沈家大老爷服下。 等到这边药煎好。 沈家大夫人亲自喂大老爷喝了药。 云早早等又过了一刻钟,才再次给沈家大老爷把了脉,此刻他的情况,已经比之没喝药之前好了许多,能睁开眼睛了。 沈家大夫人就是商贾之家的人,本就因为她的身份,对她心生敬畏,此刻更是紧张的都不敢说话,给自己鼓了气才敢问:“九皇子妃,我家老爷他如何了?” 云早早收回把脉的手,道:“已经有所好转了,还需要再观察看看。” 她说完。。 外头,也响起了裴安的声音:“九皇子妃,我把病人都给你带过来了。” 云早早起身出去,跟着他去了厅堂。 沈家的厅堂大,放了十多张床,中间用一个大屏风给隔成了两个隔间。 左边是男病人,右边是女病人。 裴安道:“这些都是商贾之家的人,有主子也有下人,都是自愿跟我过来的,也都签了病危通知书,你放心给他们看好了。” 虽然在当初孝惠文皇后立主废除士农工商制度,立主人人平等之后,商贾的地位,是有所提升。 可近些年,朝廷又开始打压商贾,商贾的地位变得岌岌可危,都在夹着尾巴做人。 之前有钱人砸钱,是可以请到宫中的太医。 现在是没有人敢了,不管多有钱,都只能请城里的大夫,是以听说他这边有九皇子妃坐镇给诊病,很多人都愿意过来试试。 屏风两边的病人,听他这么说,皆瑟瑟发抖,有点儿后悔过来了。 可再想想,又释然了,就算在家里,找不到大夫,他们这些人,也只能等死,跟着裴公子过来,说不得还能有一线生机。 云早早点了点头,道:“你让人先去把药给他们煎了,我去给他们把把脉。” 病人们面面相觑,一脸苦涩:…… 不该是先把脉,再给开药吗? 她都没把脉,给他们喝的是什么药呢?会把他们一下子给喝死吗? 云早早等裴安带人去煎药,转身进了屋,见病人们都齐刷刷的望着她,好奇的问:“你们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第156章 先生大义 病人们目光闪躲,不敢看她,连连摇头:“没有。” 裴公子跟他们说了,给他们看病的这位,是九皇子妃。 云早早却是微微眯了眯眼睛,走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跟前,坐下来给她把脉,嘴里道:“你们奇怪我为什么不给你们把脉,你问你们病情,就先让人给你们煎药是吗?” 这里就十多个病人,她又不是什么不好说话的性子,跟他们解释一下,也能让他们放松心情,更好的配合自己。 被把脉的病人,听她语气和善,不像是难相处的贵人,又想到她是武安侯府从山里接回来的传言,不由放松了些,轻轻点了点头。 云早早道:“让人去给你们煎的药,是我今日给将军夫人诊病时调整好的方子,沈家大老爷用的也是一样的方子,我找你们过来,也是为了验证这个方子,是不是对绝大部分病人都有效。” 现阶段生病的,都是上了年纪,或者身子底子不好的,就先用这一部分人来做验证。 等接下来若是还有不同的人群染病,她自然会再次验证,进行药方的调整。 最后不说所有人,至少也得九成的人能适用这个药方,才能将药方给出去。 厅堂里的这些病人,就算不是大户人家的主子,也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小厮,懂得自然是比普通百姓要多得多,立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说了几句话的功夫,便能推断出来,她跟其他高高在上的贵人不一样,是个脾气好,平易近人的。 有人便忍不住发问:“九皇子妃,真的有能治疗所有人的方子吗?” 以往的时候,哪里发生疫病,就只能按照孝惠文皇后当初给的办法,将人给隔离起来,将病人用的东西都进行消毒,有钱人可以喷洒酒精,没钱的人,只能用生石灰。 而且疫病不是其他的东西,就算集齐整个太医院之力开出来的方子,贫苦人家买不买得起药另说,就算买到了药,因着个人的病情跟体质不一样,治好的几率也只有五成。 云早早给了个很保守的回复:“至少九成吧。” 她也只能做到如此,十成的话,就算师父在,也不敢这么保证。 有人便问:“那药材呢?” 云早早眸色一沉,声音也冷了几分:“你是做药材生意的?” 那人听她声音便知自己被误会成想要趁机囤货居奇的奸商了,忙道:“九皇子妃,我是做药材生意的,我绝对没有囤货的意思。 我是想问您药方上的药材,百姓们买不买得起,需不需要我帮您做些什么。” 眼前的可是九皇子妃,朝廷的人。 这个时候,敢套她的药方囤货,他的身家性命还要不要了! 云早早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虽是一脸虚弱的病容,可长相敦厚和蔼,眼神温和从容,是个有福气的,点了点头:“你说。” 那人对着她拱了拱手,道:“九皇子妃,我愿意把我家药库里所有能用到的药材,无偿捐赠给生病的百姓们。” 云早早就知道,裴安绝对不会把很无关紧要的人都给带过来,眼看着人家都慷慨解囊了,便认真的看着他:“敢问先生贵姓?” 那人道:“免贵姓方。” “方先生大义。”云早早对着他郑重一揖,道:“那我便在这里,替百姓们谢过方先生了。” 药材,有人愿意免费提供,那是再好不过了,越多越好。 其他病人,也都是聪明人,见她如此礼贤下士,哪里会放过在她跟前露脸的大好机会。 便有人道:“九皇子妃,我吴家愿捐出五万两纹银,供九皇子妃采购治疫病用的药材。” 有人跟着附喝:“九皇子妃,我张家也捐纹银五万两,希望能助朝廷,助皇子妃度过此次疫情,为百姓略尽绵薄之力。” 在场的,能自己做主的,统统都是五万两纹银。 大家都是商人,也都是熟人,谁也没出风头,想着越过谁去。 一共十个病人,有七个人捐了钱。 剩下的三人,身份也都不是太低贱的,不是大管事,就是管事嬷嬷,不是哪家的管事,可也不敢随意帮主家做主,一气儿捐这么多银两。 他们着急的心急火燎的,只能祈祷自己的病赶紧好,回府之后马上把这件事告诉家里主子,能赶得上捐钱在九皇子妃跟前露个脸,就再好不过了。 “诸位义举感天动地,我在这里,再次谢过诸位。”云早早真切诚恳的说完,喊:“裴安,给诸位义士记上。” 说话归说话。 帐还是要记的。 裴安赶紧过来记账。 云早早给病人们把完脉之后,走到院子里,拍了拍裴安的肩膀,颇为赞赏的道:“做的不错。” “九皇子妃过奖了,我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裴安被夸得喜笑颜开的,谦虚的道:“我现在也是朝廷命官了,该为贫苦百姓做些实事的,采买药材的事情,就交予我吧。” “好,你明日就先把药方上的药材采买了,以防我药方公开出去之后,有人会趁机囤货居奇。”云早早说着,抬头看了眼天色。 这会儿正是丑时,夜最深的时候,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她等到病人们喝下药一刻钟之后,又给他们把了一次脉,并仔细的给每个病人做了详细的记录,才去了裴安给准备的房间,准备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裴安把房间给她安排在了隔壁的院子里。 进门的时候,守在门口的小厮还用酒精给她消了毒。 酒精是孝惠文皇后发明的,不过因为价格过高,也只有富贵人家,才用得起。 云早早全身消毒之后,才脱了身上的防护服,一身轻松的进了院子。 厅堂里备好的饭菜,还是热腾腾的,远远地都能闻到香味,就是屋里是黑的,没掌灯。 等她靠近了。 桌上的灯才被人点燃。 如豆的灯火变得越来越亮。 她也看清了坐在桌前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影。 第157章 反将一军 “阿娘。” 小栗子跳下椅子,迈着小短腿欢快的跑到了她跟前,抱住了她的腿。 “娘子。” 萧珩也看着她笑。 云早早掩饰不住面上的惊喜之色:“你们俩什么时候过来的?” 这个疫病,到现在为止,基本已经可以确定,发病很快。 如果被感染了,在三个时辰之内,必然会出现发病症状。 他们俩现在都没发病,就说明跟她一样,没有被感染。 “来了有两个时辰了,裴安说隔壁院子都是病人,没让我们进。”萧珩回着她的话,见她伸手就去拿包子,用筷子轻轻敲了她手背一下:“隔壁屋里备好了热水,去洗洗再吃。” 云早早收回了手,眼睛依依不舍的盯着大包子,垂涎的吞咽了一口,肚子也很不安分的咕噜噜叫着。 萧珩拿了个包子,喂到她嘴边:“吃了这个再去沐浴。” 云早早自从去了楚家之后,就一直穿着防护服,怕被感染也没吃饭,一直饿着呢。 她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就着他的手,狼吞虎咽的吃了个包子。 小栗子见她吃完了包子,又喂她喝了一碗奶白色的鲜美鱼汤。 云早早的五脏庙,终于稍稍的满足了些,去隔壁房间进了热腾腾的浴桶之后,满足的闭上了眼睛,人就睡了过去。 萧珩左等右等,眼看着饭菜的热乎气都要没了,还是没把人等回来。 小栗子一脸的担心,道:“阿爹,我去看看阿娘。” “小栗子,你已经是个大男子汉了,你要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萧珩语重心长的教导他,道:“你在这里等着,阿爹去看看。” 小栗子压低了声音:“可是你跟阿娘是假的。” 萧珩一张俊脸有点黑。 小栗子学着他刚刚的样子,语重心长的道:“阿爹,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让伺候的丫鬟去看看阿娘吧。” 萧珩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喉间哽了一下,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这小东西,未免也太聪明了些,还知道反将他一军。 最终,还是让候在门口伺候的两个使唤丫鬟过去隔壁看了,回来禀告说她在浴桶里睡着了,询问要不要把她叫醒。 萧珩道:“你们试试能不能喊醒她,不能喊醒就帮她擦擦身子,把头发给她洗了。” 她每次沐浴,都是要洗头发的,更别提这次在防护服里闷了这么长时间。 两个丫鬟返回去,人是喊醒了,不过是半梦半醒的,嘴里说着给她好好搓干净身子,把她头发给好好洗洗,再给她加点热水。 云早早被人伺候着洗完澡,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迷迷糊糊的被扶着出来,人就累得躺在床上裹着被子再次睡了过去。 感觉到有人把她半抱在怀里,力道适中又不是温柔的给她擦拭头发时,嘴里喃喃着:“麻烦帮我按摩一下头皮。” “为夫遵命。”萧珩低低笑出声来,看着怀里脸蛋红扑扑,秀色可餐的美人,按照她的要求给她按摩,还凑在她耳边问:“娘子,这力道怎么样?” 云早早道:“重一点。” 萧珩加重了一些力道,问:“这样好吗?” 云早早嫌弃的嘟囔:“你是没有吃饱饭吗?说了让你重一点重一点,你倒是使点力气啊!” 萧珩力气又加重了一些。 云早早喉间就是一阵舒适到了极致的轻哼低吟声,夸奖道:“对,就是这样,再快些。” 裴安过来的时候,便听到了屋里两人的动静。 他隔着门,尴尬的一张脸涨得通红,伸出去敲门的手,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该收回来。 小栗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一步上前,敲响了门。 裴安下意识的就把他抱了起来,然后捂住了他的眼睛。 屋里,传来了萧珩慵懒倦怠中带着沙哑的声音:“何事?” 小栗子道:“阿爹,裴叔父说他舅舅突然又发了高烧,阿娘她醒了吗?” 裴安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小祖宗,你爹娘给你造弟弟妹妹呢! 完蛋了。 他这个紧要的时候来打扰,九皇子绝对会嫉恨上他的! “知道了。”萧珩回了一句,看着怀里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人,有些心疼的轻轻点了点她红扑扑的脸颊,温声道:“云早早,病人那边有情况。” 人忙起来的时候,不觉得有多累多困。 可一旦放松下来,积累的困意跟疲累就像是潮水一般将人给淹没了。 更别提她为了研究出药方,精神持续集中专注,对身体的消耗更大。 此刻,困得早就不知道今夕何夕了,抱住他的腰,在他怀里发懒的蹭了蹭,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萧珩将她的发绾好,道:“那为夫抱着娘子过去吧。” “你跟小栗子别乱跑。”云早早不是真的一点知觉都没有,终于挣扎着醒了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道:“我马上过去。” 她眼睛还闭着,人还没怎么清醒,声音已经先醒了。 裴安等看着她脚步虚浮的打开门出来的时候,忍不住用复杂的眼神悄悄看了萧珩一眼。 不是说九皇子不能……嗯……吗? 九皇子妃忙了一天,人都累成这样了,也没见他消停啊! 萧珩剑眉微蹙。 裴安赶紧转移了视线。 云早早在屋里的时候,还是慵懒迷糊的,迈出门槛之后,立马就恢复了该有的精神状态,声音清冷稳重:“说说,你舅舅又怎么了?” 两个伺候的丫鬟,也是极有眼神的,已经捧着一身新的防护服过来了。 云早早张开胳膊,任由她们给自己穿上防护服,听着裴安说话。 裴安道:“就是你回来休息之后不到半个时辰,我大舅母就发现大舅舅突然又发了烧。 按照你的吩咐用温水擦浴、冷敷额头,开始是降下去了,可不到半个时辰,烧的比之前还要严重。” 云早早过去查看。 这一观察,很快就到了天亮。 沈家大老爷的烧终于退了,人也清醒了,精神了些。 ** 武安侯府的主子们,望眼欲穿的等了一夜,守了一夜,急了一夜。 齐院正终于姗姗来迟。 他直接就把药方给了武安侯,催促道:“侯爷,快些让人拿着药方去抓药煎药,下官马上去给夫人诊病。” 武安侯皱着眉,犹豫的接过药方:“齐院正,您还没给诊病呢,这药方是怎么开的?” 齐院正也没瞒着,很是感慨又有些自豪的道:“这是下官亲自打从九皇子妃那里要过来的,是针对这次疫病的。” 第158章 救了一命 武安侯一时间情绪复杂难明,想要说什么,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语气有些艰涩的道:“齐院正请跟我来吧。” 说完。 把药方递给了云晋安。 云晋淮盯着他手里的药方,皱着眉,压低了声音质疑:“大哥,真的要用她的药方煎药吗?” 云晋安还没说话。 齐院正不乐意了,沉着一张脸道:“这药方,是我舔着这张老脸讨回来的,你们若是不行,便不要用。” 说完。 一甩衣袖,跟着武安侯入了卧房。 武安侯瞪了两个儿子一眼,抱歉的道:“齐院正,是本侯教子无妨,他们俩个不懂事,说错了话,你莫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他们就算怀疑,也不该当着齐院正的面说云早早的不是! 齐院正道:“下官可不敢。” 侯府的人原来是真的脑子有病,拎不清,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对云早早怀着偏见,怀疑她的医术。 他昨日里也一直在给病人看病,到了今日天亮,才算是稳住了徐老夫人的病情。 而云早早,可是昨日就稳住了楚夫人的病情,还同时治疗记录了十多位病人发病的详细情况,开出了一个适用度极高的药方。 武安侯一脸尴尬。 齐院正到了侯夫人跟前,给她把了脉之后,面露困惑不解,犹豫了片刻,又再次把脉。 他如此反复把脉三次,才一脸严肃的问:“夫人她吃了什么?” 从脉相来看,她的身体情况不容乐观,可对人来说最重要的心脉却是被保住了。 武安侯下意识的觉得是侯夫人情况不好,眼底也生出了几分沉郁来,悔不当初,懊恼着急的问:“齐院正,我夫人她情况到底如何了?还有没有办法救治?” 早知道,就不该给夫人吃云早早留下的药丸! 齐院正眉头皱的更紧,又重复了一遍:“侯爷,你们给侯夫人吃了什么?” 武安侯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得哀叹一声:“叫护心丸,是云早早之前在侯府的时候做的,说是可以护住心脉,早知道没有用,我就不给夫人服用了。” “谁说没有用?”齐院正听说是云早早炼制的药丸,立时就打消了心里的疑虑,看着面露异色的武安侯,道:“是这颗药丸,保住了夫人的心脉,如若不然,她怕是撑不到天亮。” 侯府这一家子,眼睛怕不是都是瞎的,竟然会放云早早走,将她得罪至此。 可他再想想进门时候侯府两位公子对她的偏见,和刚刚武安侯提到她时的表情跟语气,又替她觉得不值,觉得她走的好。 毕竟她人都离开了,在京城也已经小有盛名,侯府之人依旧不信她,可见她之前在侯府的时候,他们对她该是何等的不屑一顾。 武安侯听完他的话,心绪复杂:“你是说这颗药丸,救了我夫人一命?” 齐院正点头,道:“正是,剩下的药丸,可否拿来与老夫看看?” 武安侯十分遗憾的道:“药丸只有一颗。” 早知在这东西这么有用,能救命,当初就该让云早早多多做些。 他们侯府用不完,还可以送人做人情,或者卖也能卖出大价钱来。 外头亲自看着丫鬟煎药的云晋安跟云晋淮,很快便也知道了那颗护心丸,救了侯夫人一命。 云晋安满心不悦的道:“山里出来的东西,就是小家子气,这护心丸这么神奇,她当时怎地不多做些,至少也要咱们一家人一人一颗,紧急的时候好用来保命。” 云晋淮这次,倒是没有骂云早早,还帮着说了句人话:“大哥,你也说了药丸是保命的东西,肯定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出来的,咱们家就你的身体最不好,她自然是要先给你。” 云晋安皱了皱眉:“老三,你一向不是最讨厌她吗?怎么现在帮她说起话来了?” 云晋淮道:“我是实话实说,不管怎么样,这次娘能保住性命,都是她的功劳,齐院正也说了,要不是护心丸,娘挺不到他过来。” 云晋安明显感觉到了他语气里的怨气,便知道他在怪云锦月,道:“老三,月月她也有她的难处,她不是让齐院正过来了吗? 齐院正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娘的身体一向不错,自是吉人天相,就算没有药丸,也定是能撑住的。” 云晋淮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本就憋了一肚子的怨气,也没了顾忌,红着一双眼睛,失望之极的控诉:“大哥,娘有多疼她你我都看在眼里。 她现在是嫁入了太子府,成了太子妃。 可人家徐家老夫人,自有人家的子孙守在床前给她侍疾尽孝,用得着她献殷勤? 齐院正过来给娘看病,她不该一起跟着一起过来看看吗? 我看她就是根本就不在乎娘的死活,怕咱们侯府耽误了她的前途。” 到头来。 月月这个被娘手心里宠大的女儿,在她重病的时候面都没露。 反倒是云早早这个从小被抛弃,又被赶出侯府的女儿,在紧要时候救了她一命。 “你给我闭嘴,齐院正还在呢。”云晋安颇为恼怒的斥责,警告的看着他:“月月那是献殷勤吗?她那不是不得已吗? 你不是也知道了吗?是江云那个小贱人在太子面前,求着说要给徐家老夫人侍疾。 你说让月月怎么办?她不跟着一起尽孝,徐家,太子跟皇后会怎么看她?” 他怎么就是不懂呢! 这太子府的主母,是那么好当的吗?事事都得权衡利弊的! 云晋淮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可他就是难受,不服气的嘟囔了一句:“换成云早早,她肯定会回来看娘。” 这世间,难道还有比亲娘更重要的人吗? “老三,她要是真有良心,就不会在咱们主动找她求和的情况下,依旧对咱们不理不睬了。”云晋安嗤笑一声。 云晋淮心里也清楚,便也不再言语。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云早早早就恨死了他们侯府,不可能跟他们冰释前嫌的。 他只是觉得,以云早早的性格,绝对会把自己在乎的人,放在所有的权衡利益之上。 侯夫人喝下了药。 大概到了这日午时。 病情已经稳定了下来。 云晋安看着药方,眼珠子一转,顿生一个好想法,道:“爹,娘的病已经渐好了,你说这药方,是不是能治所有得了疫病的人?” 武安侯听得眼睛就是一亮,忙不迭的点头,笑着夸赞:“安儿,你说的对,爹怎么没想到呢?这真是老天给咱们的赚钱机会啊!” 第159章 囤货居奇 云晋淮眉头紧皱,反对道:“爹,大哥,你们不管想要借这个药方做什么,我劝你们三思而后行,这药方可是云早早开的!” 他们侯府前前后后,在她手里吃的亏,在她身上栽的跟头还少吗? 武安侯却是被即将赚大钱的念头给冲的昏了头,道:“做生意的事情,你懂吗?我这次又不是要跟云早早作对,要害她。 我就是趁机囤积点药方上的药材,到时候药方公布出去,药材价格定会水涨船高。” 云晋安也是一脸的喜色溢于言表:“爹,这件事必须马上做,一定要先下手为强,耽误了功夫,云早早的药方泄露出去,那些大药商们定然会哄抢药材,咱们侯府就连汤水可都喝不到了。” “爹,大哥。”云晋淮坚决反对:“这种不义之财,赚了会折寿的。 我不同意你们去囤积药材,你们也知道现在疫病刚发,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染病呢,你们抬高了药价。 那些买不起药的平民百姓,是让他们病死吗?” 这不是普通的并,是疫病,是可以传染的,他们把药材都给买走了,得了病的人吃不起药,到时候传染的规模越来越大,他们就能幸免于难吗? 他不信爹跟大哥想不到这些。 云晋安道:“三弟,你以为咱们侯府不囤积药材,旁的人就不会做了?你不要太过于天真了。 这钱,咱们侯府不赚,有的是人赚。” 武安侯也一脸严肃的教导他:“老三,咱们手里有药,旁的人死了,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云晋淮突然就感觉,从心底里生出一阵阵的寒意来。 ** 裴安的外祖,在京城商贾中颇有威望,人虽然是已经退居二线了,可面子还是有的。 由他出面,直接便将京城大大小小的药商都给请了来。 这些药商们,就算卖给沈家面子也会过来,更别提还有九皇子跟九皇子妃在了,他们巴不得过来露个面,在贵人面前混个眼熟。 云早早跟萧珩,坐在厅堂的主座之上。 沈家老太爷,坐在他们的右手边次位。 裴安先是跟过来的大小药商们介绍了云早早跟萧珩,又把最大的几个药商,介绍给了他们。 云早早微微颔首,扫了眼在场的药商,一共有三十二人。 京城排名前十的大药商都过来了。 剩下的药商,就是沈家自己喊过来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 药商们也在悄悄地察言观色。 九皇子妃端坐于主座之上,一脸和善,从容优雅。 九皇子则是姿势慵懒随意的靠在椅背上,手里盘着俩核桃,一副与世无争,毫不在意,明显是旁听的架势。 云早早向来都是直来直去,不会说什么废话,看着在场的众人,道:“诸位既然愿意过来,想必诸位也清楚,这次不是普通的病,是疫病。 我跟夫君把诸位请来,是希望诸位能坚守本心,把药材都卖与朝廷。” 为首的药商道:“我们既然来了,自然是一切都听九皇子与皇子妃的,我们的药材可以卖与朝廷,不知二位可否跟我们保证,买了药材之后,不会囤积居奇。” 他们虽然说是商人,商人的本性便是唯利是图,可还是要看看是什么利,有命图有没有命花了。 比如这次疫情,只要是聪明人,不管是为了自家人的身体健康,还是为了自家人的项上人头,他们都不敢囤积居奇。 这跟大灾还不同,大灾的话,囤积粮食,高价卖出,不管灾民能不能买得起,会不会饿不饿死,其实只要朝廷不管,就没有生命危险。 可疫病呢? 囤了药,百姓们吃不起药,染病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这些人,纵使手里有药,也无法保证自己和家里人能绝对幸免于难。 再说了。 大周朝廷对疫病一向重视,曾经在太祖在位时,杀光了整个京城的药商,谁敢在这个时候囤积居奇,就要试试脖子上的那颗脑袋硬不硬了。 “这个我们可以与你们保证。”云早早看向萧珩,道:“夫君,你说呢?” 萧珩微微撩起眉眼来,一双没有任何神采,却幽深仿若万丈深潭般的狭长双眸扫了他们一眼,微微颔首:“本宫已经禀奏了父皇,圣旨很快便会下来。 这次疫病,所有染病之人,朝廷都会低价发药。” 药商们听到圣旨,才算是放下心来。 有人道:“九皇子,皇子妃,我们可以保证不会囤货涨价,可其他人若是趁机涨价呢?” 云早早笑了笑,道:“我既把你们叫来,自然不会让你们吃亏。 你们把手里,这次治疗疫病所需要的药材,卖我七成便好,药材放在你们各自的药库里,我什么时候用,便让人去取。 剩下的三成,你们就涨价,卖与那些想要囤货居奇,趁机敛财的人。” 至于卖多少,就看他们自己的了,卖给那些人,当然是卖的越贵越好了,能趁机发疫情财的,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药商们听到这里,终于算是明白了她的意图,不由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心里一阵阵的感觉到后怕。 还好,他们在接到沈家邀请之后都过来了。 如若不然,他们但凡贪心些,被算计的,就变成他们自己了,还不定得亏多少钱进去呢! 云早早这边,只负责通知药商。 她早就算清楚了,这次的疫情,不会造成太大规模,只有那些免疫力低下的人会染病,七成的药材,应对京城得病的人口,绰绰有余。 接下来具体的买卖细节,还是要裴安跟沈家来做。 到了这日晚间的时候。 云早早终于回了府。 一家三口正在吃饭。 裴安过来了,神秘兮兮的问:“九皇子,九皇子妃,我不是跟你们说了,有人在大量采购药材,其中几味药,还是您药方中的药材吗?” 第160章 不知感恩 云早早抬眸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裴安接过小栗子给端上的一杯茶,都没来得及喝,继续兴冲冲道:“我查到了很多幕后买家,你知道其中最大的一个买家是谁吗?” 云早早道:“武安侯府。” 裴安猛点头:“对,就是武安侯府,我顺藤摸瓜,发现有十三家小药商,都有侯府的相关势力参与其中。 这些是我查到的,我没查到的,还不定有多少呢。 你说侯府为了赚钱,是不是疯了,这种掉脑袋的要命钱也敢掺和进来。” “这些药商你记下来,药卖给他们,只要他们出得起钱,他们要多少卖多少。”云早早嗤笑一声,齐院正找她要走药方之后,她就推测侯府可能会趁机敛财。 毕竟那一家子人,都没什么道德底线,别说救命药钱,就是死人钱他们也敢赚。 侯府又不会在明面上直接出手收购药材,只会在背后操控属于自己的势力买药。 这次不出意外,就能大发横财。 最坏的结果,囤货居奇的人太多,惹了朝廷震怒,皇上责罚下来,到时候不承认参与其中,把一切罪责推到手下人头上,也是清清白白的侯府。 裴安见她没有丝毫的意外,便立时明白了,一脸佩服的看着她:“皇子妃,你是早就料到侯府会这么干,所以那么爽快的把药方给了齐院正。” 那个药方,是昨日她从楚家回来写的第一版通用药方。 每个药方,都有八味药,第一版有两味药,跟第二版不同。 所以,侯府只要买了药材,就是亏钱的开始。 云早早眉梢微挑,笑道:“是他们自己贪心不足。” 她只是给了一个鱼饵,若不是他们自己利欲熏心,又怎么会上钩。 裴安道:“皇子妃放心,这些事情都由我来安排,定要让他侯府输得血本无归,倾家荡产。” 云早早点了点头,又问:“城外安排的病人安置点怎么样了?” 裴安道:“安置点已经圈出来了,棚子也搭了,病人已经转移了一部分过去,截止到我过来为止,病人已经增加到两万人了。” 云早早眉心微蹙,面色严肃:“病例增加的速度,有些快了。” 裴安道:“很多人都是昨日就病了,怕被朝廷抓起来隔离,让他们自生自灭,便都瞒着,不敢跟负责的差役报备。 今日开始挨家挨户的排查,才没能瞒住,病例才会增加的如此之快。 其实今日新增的病例,只有一千两百人。” 他说的这些,都是内部的消息。 武安侯府的主子们,派人过去探查,也只打听出来有两万多人得了病,有一部分安置在城内,大部分都送去了城外的病患安置点。 云晋安一脸的喜形于色:“爹,一天两万人,十天就是二十万了!” 京城一共也不过一百五十万人口,有这么多人得病,他们囤的这么多药材,就不怕不能高价卖出了。 武安侯点头,也是一脸喜色的点头道:“不错,朝廷虽然压着,可今日的药价,也已经相较于平日涨了五倍了。 等再过两日,病人越来越多,药价涨到十倍,二十倍都绝对不止。 安儿,收药材的事情,你盯紧着呢,需要钱就从府库取。” 云晋安道:“爹,孩儿知道,府库的银子暂时还够。” 武安侯又叮嘱:“你也得注意,千万不要自己露面,免得万一出了意外,衙门查到咱们侯府头上,皇上那边不好做交代。” 云晋安笑道:“您就放心好了,孩儿都已安排的滴水不漏,囤积药材这种恶事,怎么会是咱们侯府做的呢。 就算上头查下来,也只能查到恶意囤药居奇的奸商。” 这种事情,他们怎么可能自己出手,赚钱归赚钱,钱是一定要赚的,可脏了手,坏了侯府的名声也是万万不能的。 侯夫人这会儿也已经醒了,一直在听他们父子俩说话,等他们说完,满目贪婪:“夫君,咱们一定不能放过这次大好机会,市面上有多少药,咱们就收多少,钱不够,可以去各大钱庄里借。” “夫人,这有点太过于冒险了吧。”武安侯人还真没她这么贪心,只想着在保证稳妥的前提下,赚一笔横财,没想冒险去钱庄借钱。 侯夫人自信又狂妄的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要赚钱,就一次赚个够,这些钱,都是云早早她欠咱们侯府的。” 云晋安也劝:“爹,我觉得娘说的极是。” 武安侯心里却生出来了隐隐的不安来,不过很快便被他们娘俩说服了,开始商量借多少钱,去哪个钱庄借。 云晋淮进来的时候,听到他们要借钱收购药材,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们怒道:“你们用府库的银子就算了,还想去钱庄借钱,你们是不是鬼迷心窍了? 你们想要借着云早早的手赚钱,你们也不好好想想,她是那种会吃亏的吗?” 侯夫人皱着眉,一脸不悦的道:“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云早早她就是个从山沟沟里出来的粗鄙村姑,她知道什么是做生意吗?” 云晋淮是觉得他们都疯了,气得浑身发抖,赤红着一双眼:“云早早她不懂,萧珩他还不懂吗? 你们知不知道他们夫妻今天在哪里?沈家,裴安的外祖父家里。 你们说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做,你们就在这里自欺欺人吧!” 爹娘跟大哥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做这件事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事就是大事,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他们是不懂吗? 不! 他们比谁懂! 可他们就是笃定了他们不会吃亏,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这个自信! 武安侯正在兴头上,谁扫了他的兴他都不开心,冷脸道:“老三,我看你是累糊涂了,你回去好好休息,你娘这边有我跟你大哥看着。” 云晋淮指着他们:“你们不听我的是吗?你们到时候被云早早坑的倾家荡产,咱们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去死吧!” 他说完。 一身怒火滔天,转身就走。 他算是明白了,就算他说破了天,爹娘他们也不会听他的。 现在他就只能希望朝廷那边不会严查囤药的人,侯府沾上这种丧尽天良的缺德事,名声就完了。 武安侯觉得,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等他走了,道:“夫人,去钱庄借钱的事情,我看就算了吧。” 侯夫人最是了解他,知道他决定的事情,自己不管说什么都不会改变。 她点了点头,只在心里默默下了决心,等找到机会偷偷跟安儿说,让安儿用侯府的名义去钱庄借钱。 反正这次能借着云早早的药方大赚的机会,她绝对不会错过。 到了第二日一早的时候。 朝廷以公文的形式,公开了治疗疫病的药方。 并署名了拟定药方之人是九皇子妃云早早。 这个署名权,是萧珩从正隆帝那里要来的。 他反正是个无所畏惧的,谁死谁活也不在乎,不答应署名,那好,他就不给药方。 当时就把正隆帝给气得差点儿吐血,踹翻了他的轮椅,对着他踹了好几脚才解气。 药方公布出来不到一刻钟的功夫。 武安侯府就得到了消息。 侯夫人还躺在床上,看到药方的时候,眼底神色阴郁歹毒,破口大骂:“云早早这个扫把星,我看她就是诚心想害死我!” 这个药方,跟齐院正给她用的药方,里面有两味药不同。 武安侯也看到了,紧皱着眉头,咬牙切齿的冷笑:“我就说齐院正怎么那么容易就从她手里要来了药方,原来是她故意的!” 云晋安脸色煞白一片:“爹,咱们投入收购药材的钱,不会出事吧!” 武安侯是家里的主心骨,在这个时候,自然是要保持绝对的冷静,故作镇定的道:“等会儿齐院正会过来给你娘复诊,咱们问清楚当时的情况。” 不能急。 云晋安惴惴不安的看了眼侯夫人。 他跟娘背着爹,去钱庄借了钱。 今日白天的时候,都已经在第一时间换成了药材。 若是一切都是云早早针对他们侯府设计的阴谋,可怎么办才好。 到时候所有的钱都赔了进去,还欠这么大一笔债,爹还不得打死他。 侯夫人现在哪里还管得了借钱的事情,只愤怒的捏着手里的药方,眼底恨意翻涌,气急败坏道:“侯爷,我的腿从醒来之后便没有知觉,定是云早早的药方害的。 她这个白眼狼,丧门星,她真的就是想我死啊!” 她怎么就会生出她这种丧尽天良的狠毒东西,她真恨不得回到刚生她的时候,将她给活活掐死,将她给按在粪桶里淹死!! 武安侯咬牙切齿的道:“她给咱们的药方,是有问题,你不要着急,等齐院正过来,咱们问清楚。 若真是她有意用假药方害你,我定会向圣上禀明,绝对不会饶了她的。” 这边一家人,拿着药方,恶意揣测云早早,骂她心思歹毒,蛇蝎心肠。 齐院正是在一刻钟之后过来的,看着武安侯递过来的药方,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耐心的解释:“这两个药方,都是针对性治疗这次疫病的。 今日公布的药方,是九皇子妃经过治疗更多的病人,再对药效仔细分析辩证之后,重新拟定的。 之前给夫人用的药方,是楚夫人跟徐家老夫人都用过的,没有任何问题,都是对症的药,不会害了侯夫人。” 她身体不是已经渐好了。 侯府这完全就是恩将仇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侯夫人问:“那我的腿,为何到了这会儿,还是没有任何知觉?” 齐院正解释:“夫人的腿没有知觉,是之前病倒之后,身体受损所致,恕下官直言,若不是吃了那颗护心丸,夫人现在怕是无法跟下官说话。” 她人早死了。 九皇子妃的药丸,护了她一命。 九皇子妃的药方,又把她从阎王殿救了回来。 可是呢?侯府一家人不知感恩不说,还怀疑她害人。 九皇子妃已经离开了侯府,还是要被他们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她的好心。 她要是还留在侯府,治不好侯夫人的病,侯府这一大家子,还不得把她生吞活剥,抽筋扒皮了。 “那齐院正,我的腿什么时候能好?”侯夫人嘴里问着,心里却在暗暗咒骂云早早。 那个该死的丧门星,她怎么就只给了一颗护心丸,要是多给两颗,她多吃两颗,说不得都不用喝药,病就好了。 都是因为她,她的腿如今才会变成这样。 齐院正道:“下官也说不准,说不得过两日便能渐好,也说不得需要更长的时间慢慢调理,下官是伤寒派,对腿疾的治疗所知寥寥。 侯爷跟夫人可以请华太医过来看看,他最善骨科与针灸。” 武安侯点头应是。 齐院正把脉之后,又叮嘱了些需要注意的事项,便离开了侯府。 侯府的主子们,本想抓住云早早的错处,把她告到正隆帝跟前去,让她吃不了兜着走,没成想事情竟是如此,只能悻悻然作罢。 不过,虽然没能把整治云早早,发泄他们心里的怨气跟憎恶。 今日的药材市场上,却频频传来好消息。 朝廷公布了疫病用的药方之后。 老百姓们不管有病没病,都拿着家里的积蓄,去买药方上的药材,都怀着一样的心思,得了病的治病,没得病的买了药放在家里预防,买个安心。 各大药铺,都好像是商量好了一样,默契的在第一时间关了门,不卖药了。 暗地里,收购药材的药贩子们,却是比前几日更热闹了,药方上的八味药材,价格更是水涨船高,突飞猛进。 在幕后操纵着一切的裴安,收到一个个消息,乐得合不拢嘴。 尤其是收到关于武安侯府的消息,最让他兴奋。 他赶紧去给云早早禀告:“九皇子妃,好消息,还真让你说中了。 药价飞涨之后,侯府不仅没往出卖之前的存货,云晋安又偷偷去钱庄,借了五十万两银子,撒出去买药材了。” 第161章 突然收网 云早早都不由佩服的感慨:“他们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这么多钱也敢借。 她倒是要看看,他们到时候拿什么还! “谁说不是呢。”裴安也佩服侯府的勇气。 普通的商人,做买卖不光得考虑成本利润,还得考虑风险。 侯府可真是胆魄过人,一点都不考虑做这件事要担的风险。 不过也是他们手握大权,高高在上惯了,做什么都顺利,便觉得做生意赚钱很简单。 药方公布的第二天,病人在持续增加。 朝廷也开始发力,下发公文,严禁京城的各大药铺草药涨价。 并安抚民心,朝廷已经安排人手采购药材,会保证每个生病的病人都有药吃,能吃得起药。 可这公文,也只是一纸公文而已。 疫情闹得整个京城人心惶惶。 有钱人在想尽办法走各种门路,高价买药。 普通的平头老百姓们,眼看着药价一路飙升,已然是他们砸锅卖铁都买不起了,只能绝望等死。 这场疫情,是普通百姓的灾难。 可对药商们来说,却是难得的一场狂欢。 京城有疫情,封了城,里头的人出不去,外头的人进不来,外头的药材,自然也运不进来。 再说了,就算能运过来,路上也需要时间,而得了病的病人,是等不起的。 公文下发之后,药价一涨再涨,朝廷那边,也没有传出来要强行压药价的消息,让他们越发的贪婪,疯狂的加价,囤积药材。 其中,要数侯府最甚,就像是赌博一样,会上瘾,药价越高,侯府的主子们就越是兴奋,为了囤药材杀红了眼。 云早早给开的药方,本就是为了绝大多数普通的老百姓们考虑,药材都是普通家庭就能买得起吃得起的最常见的药材。 侯夫人眼看着一剂药,已经从疫情前的一百文一副,涨到了十两银子一副,内心激动不已。 武安侯也是振奋不已,这次终于让他们抓住了机会,可以一雪前耻,借云早早大赚一笔了。 “爹,娘,现在价格已经很高了,咱们把手里的药材都卖出去吧。”云晋安时刻关注着药材的涨势,兴奋的同时,也有点心惊肉跳的,价格实在是长得太吓人了。 疫情前买药,按照云早早的药方,抓一副药大概是一百文。 疫情开始的时候,也就是他们入场的时候,药材开始涨价,不过当时都还不清楚疫情的走向,也不知道什么药材能治这次疫病,普遍涨价不多,药的价格只涨了五倍。 之后,就是十倍,二十倍的涨。 到今日,已经涨了百倍。 按照他们囤货的数量跟购买的价格来算,在这个时候卖出去,至少也能赚五十倍。 “再等等看。”武安侯眼看着药材涨势喜人,还在想着涨,一直涨,涨到天价,谁舍得在这个时候卖出去。 侯夫人也道:“今日病人又增加了,市面上这些药材都是供不应求,很多人都在抬价收购,咱们不着急,还得涨呢!” 云晋安其实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听爹娘都这么说,心里那一点隐隐的不安,也便消弭了。 倒是云晋淮,回家之后就闹:“爹,娘,你们囤的那些药材,还是赶紧转手吧,户部那边,负责买药材的官员都疯了,药材涨到了天价不说,还到处都买不到,已经上奏陛下了。 陛下很快就会下旨整治这些唯利是图的奸商,到时候要是知道您也带头囤积药材,趁机敛财,咱们侯府就等着受罚吧。” 武安侯不喜欢听这些话,可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沉着一张脸道:“陛下降罪之前,咱们手里的药材,定是会出手的,你那边多多打听一下文武百官的动向。” 这么大好的赚钱机会,他才不信只有他们侯府参与了,其他的官员都没参与其中呢! 他已经派人盯着宫里的动向了,圣上那边但凡表现出要整治的念头,就会第一时间把药材都卖了。 正隆帝那边,把所有的请奏整治药材市场的奏折都给压了下去,看起来对疯涨的药材丝毫不关心,只是下了道圣旨。 这次疫病之事,全权交给九皇子妃云早早处理。 云早早接到圣旨的时候,看向萧珩:“你又干了什么?” “我告诉他,市面上有七成的药材,都在咱们手里。”萧珩抿了口茶,笑道:“娘子只要把这次疫情控制住,处理的漂亮,定会名震大周。” 她这次这么积极的应对疫情,有她心地善良,不愿意百姓受苦的心思在,自然也有想借此大出风头的想法,否则就不会愿意以她的名义,把药方公开了。 云早早对着他拱了拱手:“那我就在这里,多谢夫君了。” 其实她救人,也可以不那么大张旗鼓,药方给齐院正,药材的事情交给裴安就好。 不过上次玄天观血池的事情,让她很在意,得打响自己的名头,好告诉师父自己的下落。 萧珩笑了一声,道:“药材的价格,已经被抬价到了百倍,还不收网的话,就不怕鱼儿溜了?” 药材市场,哪里有那么多有钱的,抬高价的,收购药材的,不过就是她让裴安找人做的一场大戏,专门做了给侯府看的而已。 云早早道:“我知道,马上就安排裴安收网。” 侯府的投入,注定会血本无归,就只能变卖家产来还债了。 裴安收到命令,便让那些制造市场虚假繁华的鲶鱼们都收了手,热闹的药材市场,一下子就清冷了许多。 很多还在找鲶鱼们提价的真正的奸商们,立时便嗅到了不对。 有人表示不加价,直接卖。 有人表示降价卖。 侯府那边,在收到药材遇冷的消息之后,刚开始还是很淡定,就算药材降价了,他们侯府因为提前拿到了药方,下场早,不管如何都是赚的。 武安侯有些后悔没早点把药材卖出去,也不敢再继续观望了,能赚多少是多少,安排道:“安儿,情况有变,让你手下管事们,赶紧去联系收购药材的药商们,把咱们囤积的药材都卖出去。” 第162章 杀了她! 云晋安赶紧去安排,生怕晚了药材价格大跌。 可是。 他刚刚把命令下放给手下负责药材生意的管事们。 药材市场又传来了惊天噩耗,沈家牵头,联合京城五十家大小药商,一百二十家药铺宣布,治疗疫病的药,库存充足,一百文一副,绝不涨价。 朝廷负责采买药材的官员,已经采买了足够的药材,送去了城外的隔离安置处。 这下子。 手里囤着高价药材,准备趁机敛财的奸商们,很多人都是拿出了家底,把家里的地契铺面都拿出去做了抵押,在钱庄借了钱。 此刻。 奸商们已经尽数崩溃,悔不当初,嚎啕大哭。 甚至有人在得到消息的时候,就上吊自缢了。 侯府的主子们,此刻也是面如死灰。 武安侯看到账面上五百万两的赤字,眼前一阵阵发黑,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愤怒的质问:“咱们府库里,一共也只有一百万两纹银。 云晋安,你告诉我,这五百万两,是哪里来的?” 云晋安吓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忍不住看了侯夫人一眼,道:“爹,是娘让我拿家里的铺面跟地契,去钱庄借的。” 武安侯一口血哽在喉间,怒火中烧的一脚将云晋安踹翻在地,狠狠踹了好几脚,还是不解气。 他转身,神色狰狞扭曲,一巴掌重重扇在了侯夫人脸上:“你这个鼠目寸光的贱妇,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我是不是说过,只用府库里的银子,不能去钱庄借钱,你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了是吗?” 侯夫人本就病着,身体虚弱,听到药材价格大跳水的事情,就已经心神恍惚,肝胆欲裂,被打了一巴掌,却是被剧烈的疼痛激得清醒了些。 她眼含着泪,喃喃狡辩:“不是我,不是我,是云早早,都是云早早那个贱人,都是她,是她想要害死咱们侯府,是她的阴谋,我只是上当了。 夫君,侯爷,你不是也上了当,这件事情也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云早早。” “爹,不是娘的错,娘也不想这样的,她只是想要帮侯府赚钱,让咱们过上更好的日子,她有什么错呢!”云晋安爬起来,跪在他面前帮着求情,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云早早的身上:“都是云早早那个贱人设计咱们,坑害咱们,她心狠手辣,她奸诈歹毒,她想要咱们死!” 沈家牵头药商跟药铺平定药价,害的他们血本无归。 沈家是裴安的外祖家,裴安又是云早早的狗腿子,万事都听她的吩咐。 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她策划的一个故意针对侯府的巨大阴谋。 武安侯又不是个傻子,在知道沈家参与其中的时候,就知道了这整件事,云早早才是在幕后推动的那只大手。 他愤怒的是,他们拿着祖传的家产去做抵押,去找钱庄借钱! 四百万两,是他们侯府几百年间,所有的祖产加在一起的价值,他们侯府所有的花销进项,都是靠这些庄子跟铺子。 这四百万没了,他们侯府也就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什么都没了! 云晋淮这个时候,也匆匆忙忙的进来了,脸色涨的通红,进门就愤怒的道:“爹,到底怎么回事?外头那些人拿着侯府的地契,说让咱们还钱,还不了钱,就让咱们离开侯府。” 武安侯身子一晃,人差点儿没直接昏过去,对着云晋安又是咣咣咣好几脚:“你这个欺师灭祖的东西,你竟然敢把侯府也给抵押出去,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他转身,抄起一把椅子,重重朝着云晋安砸了过去。 云晋安没有躲,只是恐惧的闭上了眼睛。 云晋淮动作快,抓住了椅子,没让椅子砸下去,焦急的问:“爹,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到底干了什么?侯府为什么会被抵押出去。” 武安侯整个人似是没了力气一般,颓然的后退了两步,痛心疾首的道:“怎么回事?你问问你娘,你问问你的好哥哥,侯府都被他们给败光了!” 他承认,他是贪心,想借此大赚一笔。 可没想到,他的好娘子,他的好大儿,比他更贪心! 是他管束无方,是他教子失败! 云晋淮很快,便从云晋安的嘴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气得双眸喷火,破口大骂:“云早早她到底想要干什么?她这么对侯府,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说完。 转身就走。 杀气汹汹。 侯夫人心觉不好,焦急的喊他:“淮儿,你要去做什么?你不要冲动啊!” 云晋安也喊:“三弟!” 他定是去找云早早算账的,三弟最好杀了云早早那个贱人,只有杀了她,才能解他心头之气,解了侯府的心腹大患。 侯府闹翻了。 云早早这会儿,穿着整齐的防护服,在疫病安置区查看情况。 这边的危重症区,有一百二十人,用公开的药方,已经控制不住病情了,只能由大夫挨个的给他们做诊断,单独开药方。 齐院正等几位太医,受圣命听她差遣,此刻跟在她左右随行,观她给重症病人检查把脉开药,受益良多。 这半日。 云早早都在这边给病人看病开药方,外界的情况她可以预料到,却还没时间去听详细的禀告,不知道侯府的乱子跟热闹。 等出去了。 外头天也已经暗了下来。 对面。 有穿着防护服的人朝着她走了过来。 齐院正他们都没在意。 云早早却是警惕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指着对面的人,一声大喊:“来人呐,有刺客要杀我,快点杀了他!” 云晋淮还什么都没做,就见四周巡逻的人飞了过来,刀枪剑戟对着他就杀了过来。 这些巡逻的,可不是一般人,是正隆帝指派的大内侍卫,数十个人一拥而上,气势如虹。 云晋淮纵使身手不错,也抵不住,眼看着双拳难敌,再不说话,就要被人给就地打死了,边打边解释:“你们都住手,我不是刺客,我是云晋淮,云早早是我妹妹,我过来找她的。” 第163章 褫夺世子之位 大内侍卫们,还是认得云晋淮的,确认是他本人之后,便停止了攻击,不过还是团团围住他。 陛下吩咐了,他们要维持隔离点的秩序,也要保护好九皇子妃,平息这场瘟疫,她的作用至关重要。 云早早嫌弃的扫了他一眼,道:“我不认识此人,秦统领,请将无关之人,丢出隔离所。” 说完。 抬脚就走。 身边跟着的,也被吓了一大跳的齐院正他们,也是一脸的鄙夷,侯府的人可真不要脸,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跑来,又要找九皇子妃什么麻烦。 云晋淮刚开始的目的,的确是想杀了她,只有她死了,侯府才能落个清静,爹娘跟大哥也不会因为她冲昏头脑,做出错误的决定。 等她死了,萧珩若是不愿意,又能如何,顶多也就让他赔命罢了。 不过从进入隔离所开始,他就听到病人跟大夫时时会提到她,说她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发自内心的感激她的救命之恩。 他脑子便又清醒了。 娘是因为她的护心丸跟她开的药方,才活了一条命,她也是娘的救命恩人,就是他侯府的救命恩人。 爹跟大哥亏了钱,抵押了侯府资产,也跟她没有任何关系,是他们贪心不足,是他们太过于自负,不是云早早逼着他们囤药的! 不过。 他眼看着云早早要离开,眼底神色复杂,握了握拳,再次朝着云早早飞身过去,转眼间便到了她身边,扣住了她的胳膊。 他的行动太过于猝不及防。 论个人实力,他的身手又在他们之上。 侍卫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云早早身边,不过并没有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 云早早也感觉到了他没有杀气,只皱了皱眉,冷声道:“放手。” 云晋淮没有放手,反倒是抓得她更紧,压低了声音,努力压着没对她大喊大叫,只不甘屈辱的道:“云早早,你现在已经把侯府害得倾家荡产了,你也该满意了,你收手吧!” 侯府都被大哥抵押出去了。 他们囤积的药材卖不出价格,一家人就只能穷困潦倒,流落街头了! 云早早嘲弄道:“那是你们侯府自己的事情,与我何干?” 云晋淮眼底邪火四溅,咬着后槽牙怒声质问:“药材的事情,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害了侯府,你自己也没赚到钱!” 云早早笑了,也转头靠近他,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一字一顿:“我赚不赚钱无所谓,侯府必须死!” 说完。 她挣开了云晋淮,抬脚离开。 云晋淮听到她的话,短暂的怔了一下。 她已经离开了。 侍卫们也过来将他给围住。 他一时间怒火万丈,恨意翻涌,一声咆哮:“云早早!” 她好歹毒的心思! 是他太蠢了,明明已经做好了决定,刚刚为什么就心软了呢! 他就应该趁她不备,把她给杀死,她就再也不能为祸侯府了! ** 武安侯府出了事。 不能报仇不说,都不敢声张。 正隆帝那边,对京城囤积药材的事,虽没有任何表示,也没降下任何责罚。 可武安侯府趁着疫情,囤积百姓们救命用的药材,用来大肆敛财,做的可是丧尽天良的事,只要传出去,武安侯府数百年积累的勋贵世家好名声,就彻底烂了,臭了。 不过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 就算侯府想要瞒着压着,死不承认,平日里得罪过的死对头们,也不会放过侯府。 更别说在背地里,窥伺太子之位,为了搬倒太子,用尽手段,狗脑子都打出来的各个皇子的势力了。 那些官员门客们,别的事情不擅长,阴谋诡计,落井下石,趁他病要他命,就是老本行,做起来那是信手拈来。 所以这件事,都不需要云早早出手,就已经有人抢破了头替她干了。 武安侯府,投入了数百万两白银,囤积药材,带头哄抬药价的事情,早就已经传的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百姓们义愤填膺,唾弃侯府,丧尽天良,畜生不如。 官员们联名上奏折,言辞历数侯府恶性,请陛下秉公处理。 武安侯府,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如果正隆帝要借此惩治囤积居奇的奸商,武安侯府,必然首当其冲,成了杀鸡儆猴中的那个猴。 武安侯心知事情闹大了,在被政敌攻击之前,也不敢有丝毫耽搁,当即就入了宫。 他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手下管事们头上,以洗脱自己的嫌疑。 正隆帝把手里的奏折,气得直接就摔在了他的脸上:“云怀德,你也是一大把年纪了,你怎么就不长点脑子。” “臣愚笨,怪臣治下不严,让他们酿成如此大错,做出此等祸国殃民的恶事,臣罪该万死。”云怀德连连磕头认错,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 仙逝的太后是他的嫡亲姨母,他从小就入宫给陛下做伴读。 陛下喊他名字,就说明对他,还是念着往日里的一些情分的。 正隆帝怒极反笑,指着他道:“别拿你那套官腔对付朕,你手下的人做的事你不知,你儿子拿着侯府的地契去钱庄抵押借钱,你也一无所知吗?” 武安侯哭道:“臣万死,陛下息怒。 是安儿他不懂事,他年纪小,还请陛下看在姨母的份上,饶了他这一次吧,臣定会好好管教他,万不会再让他做出这等错事来。” 已故的太后都搬出来了。 正隆帝自然是知道侯府跟云早早在斗法,不愿看到形势一边倒,偏向云早早跟九皇子府,也做了决策,喊:“陈德全,传朕旨意,武安侯府世子云晋安在疫情期间哄抬药价,扰乱民心,居心不良,现褫夺他世子之位,贬为庶民。” 武安侯听到这里,虽是不甚满意,可也知道目前这是最好的办法,连连磕头谢主隆恩。 ** 云早早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家。 她饶有兴致的看着萧珩道:“宫里那位下了这道圣旨,明显就是自罚三杯,偏袒侯府,替侯府压下了所有风波。 他肯定是在怀疑是你在背后操控一切,把我推出去站在风口浪尖,搅乱京城局面。” 第164章 永绝后患,休妻! 以侯府跟宫里的关系,想扳倒侯府,没有那么简单。 更别提她相公是正隆帝最厌恶的萧珩。 夫妻本是一体,她做的事情,最终都会被算在萧珩头上,萧珩想侯府死,正隆帝就非得让侯府活着。 萧珩道:“老东西是要权衡各方势力。 可侯府出了这么大的事,依附于侯府大小家族势力,就该好好想想,是要跟着侯府一条道走到黑,还是另投别家。 太子那边,对侯府的态度,对云锦月的态度,也会生变的。” 在朝廷的党争上,走错了一步,便是满盘皆输! 云早早也没想过能一把按死侯府。 她真不是那种非得置人于死地,把人赶尽杀绝的人。 上辈子害死她的罪魁祸首云锦月,是必须要死的。 至于侯府之人,她是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你不惹我,咱们可以相安无事,和平共处,你要是惹我,我就加倍奉还。 这次,她不过就是设了一个圈套,如果侯府之人有心改过,心存善念,就不会陷入泥潭,不可自拔。 ** 武安侯府囤药居奇的事情传出去后。 最着急的,不光是欠了一屁股债的侯府。 还有太子府。 太子府的门客们,都被叫到了议事厅商议此事。 有人叹了口气道:“小人当初就坚决反对太子您迎娶云锦月,她毕竟是被九皇子退婚的人,名声都坏了,可太子您为了仁孝,还是义无返顾娶了她。” 现在可好,侯府跟太子府绑在了一起,侯府出事,太子府也会受牵累。 在场的所有门客,都是同意他的说法的,武安侯府之人,实在是太过于愚蠢,除了惹麻烦,只会惹麻烦,被云早早耍的团团转,次次都上当,当当不一样。 萧宸冷着一张脸,沉声道:“本宫让你们过来,不是听你们马后炮的,眼下的情况,该如何处理,才能让太子府最大程度的跟武安侯府撇清关系。” 武安侯在这种国难当头的时候囤药居奇,妄图趁机大肆敛财,就是在以身试法,他到底有没有长脑子,又是谁给他的勇气。 有人道:“侯府的嫡女是太子妃,这件事不管如何,咱们太子府都是脱不了干系的,百姓们不会相信太子对侯府所做的恶事一无所知。 咱们这会儿不管如何做,都会越描越黑。 小人觉得,咱们什么都不要做,静等这件事情过去。” 有人跟着附和:“小人复议,陛下已经下了圣旨,罚了侯府,朝廷里定不会有人敢再提此事,触怒龙颜,眼下一动不如一静。” “殿下,武安侯府一次次的做出这等蠢事,以后定然还会连累太子府。”有人站了出来,直截了当的提议:“唯有一法可永绝后患,休妻!” 在场的门客们,一时间神色各异。 有人道:“殿下,小人觉得周先生所言甚是!” 侯府只要跟太子府有这层关系在,以后侯府犯的错,干的蠢事,都会被无知之人跟太子府联系在一起。 有人反对:“殿下三思,如今侯府有难,您若是此时休妻,天下人该如何看待您? 小人觉得,不仅不能休妻,还得帮侯府一把,让世人看到太子的仁义宽厚!” 有人跟着附和:“殿下,马先生所言有理,犯错的是武安侯府,并不是太子妃。 太子妃这几日,衣不解带的在国丈府给老夫人侍疾,国丈府众人对她都是交口称赞,此时休妻不妥啊!” 议事还在继续。 从国丈府回来的云锦月,在收到侯府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气疯了。 她死死的绞着手里的巾帕,眼底神色扭曲狰狞。 该死的。 侯府那帮蠢货,怎地就能捅出这么大篓子来。 她才嫁入太子府满打满算三天时间。 今日按理说是该回门的日子,太子哥哥却没有任何表示。 她让银杏端着她亲自熬的参汤送去给他,也被拒之门外。 太子哥哥显然是因为侯府的事情迁怒于她,厌弃了她,不想见她了。 银杏站在一边,低垂着头,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云锦月心里急躁,想了又想之后,道:“银杏,你去告诉太子哥哥,我身体不适。” 她绝对不能就此消沉下去。 她得抓住太子哥哥的心,她得怀上太子哥哥的孩子,生下嫡子! 银杏应是,退了出去。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 银杏便匆忙的回来了,战战兢兢的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出声:“太子妃,太子殿下他去了云归阁,江侧妃她病倒了。” 云锦月眼底神色越发扭曲,抄起桌上的茶壶,对着她砸了过去:“你这个小贱蹄子,太子去了归云阁,你不会去归云阁找他吗?” 她不相信。 太子哥哥说过,他爱的人只有她。 江云那个贱人,不过是用计生了萧云归那个贱种,利用那个贱种,才有幸留在太子哥哥的身边。 “奴婢去了归云阁,被侍卫拦住了,太子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江侧妃休息。”银杏也不敢躲,被砸到了额头上,立时便流下血来,瑟瑟发抖的噗通跪在了地上:“太子妃息怒,太子妃饶命啊。” 云锦月被嫉妒跟愤怒烧红了眼睛,不愿意接受事实,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呢!” 也是这个时候。 外头又有人来报:“太子妃,武安侯府三公子云晋淮求见。” 云锦月掩去眼底翻涌的恨意,恢复了正常,道:“告诉他,本妃病倒了,任何人都不见。” 他们做出被人戳脊梁骨的恶事,连累太子府不说,还连累了她。 现在,他们竟然还有脸来找她! 云晋淮没想到,自己会被拒之门外,听陪嫁大丫鬟玉兰过来说云锦月病了,倒是把自己此行的目的给放到了第二位,担忧的询问:“月月她什么时候病倒的,现在身体如何了?” 侯府捅出了这么大篓子,月月在太子府定然也不会好过的。 可现在,他们是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若是没有钱,就连侯府的地契,都赎不回来了。 “太子殿下现如今在归云阁陪江侧妃,太子妃她孤身一人,很难过。”玉兰忍不住抹着眼泪,凑近他一些,压低了声音道:“三公子,太子妃让我告诉您,早早小姐跟九皇子成亲之时,二公子跟她一起,凑了些值钱的嫁妆给她。 如今,她既然如此不仁不义,害的侯府倾家荡产,侯府的东西,她不该拿。” 云晋淮想到云早早,就是一肚子的火,点了点头,恶狠狠的道:“月月说的对,侯府的东西,她一个子也别想要,我现在就去找她!” 第165章 来床上睡 玉兰听他如此说,心道太子妃真的是太了解他的脾气了,又提醒了一句:“三公子,嫁妆是借由永昌侯之手送去的。” “我知道了。”云晋淮眼底神色阴沉,点了点头。 玉兰见他怒气汹汹的离开,赶紧回了府。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 云早早回家之后,听说余凝病了,又去了趟余府给她瞧了病,回来的时候,便在马车上睡着了。 直到马车停下来。 宁商敲了敲车门,禀报:“皇子妃,侯府三公子拦住了咱们的去路。” 云晋淮心道他是过来见她的,怎么就是拦了路了,眉头紧蹙,一脸不悦的瞪了他一眼,语气依旧是一贯的颐指气使:“云早早,你出来一下,我有事情要问题。” 他本以为这次会跟上次一样,见不到她的人,吃闭门羹。 没想到运气还不错,在九皇子府门口碰到了她。 云早早本就很累了,没心情跟他纠缠,沉声道:“宁商,回府。” 宁商打马要回府。 云晋淮拦在前面,眼底怒火翻涌:“云早早,你今日要么就下来跟我说个明白,要么就杀了我,从我尸体上过去。” 云早早眉心微蹙,也没有下马车,只是不耐烦的问:“云晋淮,你要说什么?” 云晋淮见她终于肯跟他说话了,道:“你大婚当日,月月跟二哥给了你嫁妆,你认还是不认?” “三公子在说什么?”云早早的声音里满是困惑不解。 “云早早,嫁妆是二哥借永昌侯府的名义送来的,姑父送那么多嫁妆给你的时候,你就没有一点怀疑?”云晋淮才不信,嗤笑一声,讥讽道:“你口口声声说你跟侯府断绝了关系,侯府送来的嫁妆,你不是照收不误?” 装什么装啊! “啊?”云早早佯装震惊之后,又恢复了平静,道:“那既是永昌侯送来的,你便把永昌侯叫来,把事情说清楚,若真是你侯府的东西,我还给你们便是。” 现在就看他三公子有没有脸去找永昌侯,永昌侯又会不会拉下脸来,过来找她要嫁妆。 这事情若是传出去,武安侯府无所谓,反正名声已经臭了,要不要脸都一样。 永昌侯却是得顾忌他侯府脸面的,给了外甥女的嫁妆,转头又给要回来,还不得被京城权贵们笑掉大牙。 云晋淮没想到他都找上门,把话说的那么清楚明白了,她还是不认,恶狠狠的瞪着马车,咬牙切齿:“云早早,你不承认是吗?那好,你给我等着。” 侯府的东西。 她休想据为己有! 云早早嗤笑一声。 宁商赶着马,回了府。 云晋淮则是直接去了永昌侯府,见了永昌侯便问:“姑父,当初云早早大婚,我二哥是不是托您,给了她一笔嫁妆?” 永昌侯心里就是咯噔一下,道:“淮哥儿,这送出去的礼,可不兴要回来的。” 他们武安侯府不要脸,他还要脸呢! 云晋淮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气急败坏的道:“姑父,这要不是着急用钱,我也不会去找她,她明明知道侯府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上门找她讨要,她竟然不认。” 永昌侯心道也不看看你们侯府都对人家干了什么事,人家凭什么要认,换做是他,他也不会认,嘴里安抚他道:“淮哥儿,你冷静些,你跟我说说,你们府里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他真的一点都不想管武安侯府的事了。 当初接云早早回府的时候,他便苦口婆心的劝他们好好待人家,他们不听,最后跟人家断绝关系,反目成仇。 后来,云早早离开侯府之后,他又千叮咛万嘱咐,莫要跟她作对,可是呢,他们依旧不听。 现在武安侯府捅出了这么大篓子,欠了这么多债,把侯府都抵押给钱庄,马上要闹到家破人亡了,他们还认为都是云早早的错,还咄咄逼人的去找她算账! 云晋淮知道,能真心帮侯府的人不多,也不要什么脸面了,一脸苦涩的道:“姑父,几个大钱庄的人都在侯府门口堵着要债,我们侯府现在是一分钱也拿不出。”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出此下策,去找云早早讨要嫁妆! 永昌侯点了点头,又问:“嫁妆的事情,只有我与你二哥知晓,你二哥不在京城,你是从何得知的?” 云晋淮是有事要求人,便也没有任何隐瞒的想法:“是月月她告诉我的。” 永昌侯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淮哥儿,那姑父且问你,是云早早出嫁的时候,你们府里给的嫁妆多,还是云锦月出嫁的时候,你们侯府的陪嫁多?” 云晋淮的脑子原是有些乱糟糟的,听闻此话,恍然大悟,也立时如遭雷击,脸色煞白,喃喃道:“当然是月月。” 永昌侯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云锦月的手里,有侯府给的丰厚嫁妆,却不直接拿给你救急,而是有意引导你找云早早讨要嫁妆,她是何意啊?” 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云晋淮只觉得心脏在一阵阵抽搐的疼,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唇动了动,目光却是有些呆滞,似是一下子被打击到了。 永昌侯道:“淮哥儿,姑父实话说,你二哥给云早早的那些嫁妆,还不足你们侯府给云锦月的千分之一。” 结果到好。 云锦月一毛不拔。 让他找云早早要钱! 云晋淮这才有些神情恍惚的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询问:“姑父,你说这是为什么呢?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姑父不知,你们侯府出事,最应该找的,是你们侯府的嫡女,太子妃云锦月。”永昌侯说完,又是一阵摇头叹气。 找人家云早早的麻烦做什么呢?人家早跟他们断绝关系了,不是他们侯府的人。 不过,云早早跟云锦月比,那良心真是在天上的。 侯府苛待她四年,她都一直忍受着,什么好东西都不藏私的给他们用,处处为他们一家人着想。 云锦月呢,侯府可是当眼珠子一样宠着她。 结果她嫁入太子府之后,转头侯府出事,她就不管侯府了,她才是真正没良心的人。 侯府要是指望她,那侯府苦日子,还在后面呢,有他们熬的! “谢谢姑父提点。”云晋淮一颗心都凉透了,失魂落魄的转身往外走。 永昌侯喊住了他,从管家的手里接过一个红木盒子递给他,语重心长的道:“姑父也没什么能帮你们的,这是十万两银票,先拿去应应急。 侯府宅邸是祖产,是万万不能丢的,回去跟你爹说,先把宅子赎回来,其他都好说。” 这要是真把府邸都抵押给钱庄了,那武安侯府才是里子面子都被踩地底下去,彻底沦为笑柄,无法翻身了。 他给这些钱,也是念着已故的亡妻,对他们也是仁至义尽了。 云晋淮感激的道:“多谢姑父。” ** 云早早回了家,吃了饭就躺在她的软榻上了。 萧珩也上了床,饶有兴致的问:“你不等云晋淮回来找你要嫁妆了?” 云早早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今日药材都运到了城外的隔离所,她才能安心睡一觉,迷迷糊糊的都要睡着了,听到他的话,嘟囔道:“他不要脸,永昌侯还得要脸呢!” “太子妃还真是狠心,才出了嫁就不关侯府死活了,也不知侯府那群蠢货,什么时候能看清她的真面目。”萧珩感慨了一句,见她似是睡着了,也不搭他的话,又见她好看的眉目间满是倦色。 他突然就有些心软:“为夫看娘子累得厉害,睡软榻不舒服吧,要不要来床上睡,让为夫帮你按按身子,松松筋骨。” 第166章 西南叛乱 云早早迷迷糊糊,只听他说帮忙按摩,松筋骨,想到他的手法,便倦怠的嗯了一声。 萧珩见她丝毫没有要清醒的迹象,便直接下了床,走到软榻前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她真的是倦急了,只模糊的哼了一声,脑袋靠在他的胸前,软软的催道:“你快点捏,磨蹭什么呢,肩膀,背,腿,还有腰,头也要按摩。” “你要求还挺多。”萧珩将她放在了床上。 云早早在温软的床上滚了两滚,舒服的轻吟一声。 她这边睡着了。 云晋淮从永昌侯府离开之后,便回了侯府,把银票拿出来,道:“爹,娘,这是姑父给的钱,让咱们应急用的。” 武安侯脸色黑沉的难看,看着银票,责怪道:“让你去太子府找你妹妹,你怎么去了永昌侯府?” 云晋淮也没瞒着:“月月她病了,没有见我,派玉兰出来与我说,当初云早早成亲,她跟二哥给了她嫁妆,我当时脑子一热,就去找云早早要嫁妆了。” 武安侯脸更黑了,气得浑身发抖:“这个时候了,你还去找云早早,你是嫌她害咱们侯府害的还不够吗?” 云晋淮没回答,而是反问道:“爹,你说月月她不见我,反倒是告诉我嫁妆的事,让我去找云早早算账,她是什么意思?” 武安侯眉头紧皱,眼神暗沉:“你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云晋淮握了握拳头,内心挣扎了一番,愤愤然道:“她到了这个时候,不想着帮咱们侯府不说,还在挑拨侯府跟云早早的关系,我看她就是心怀不轨,她才是真的没有良心!” 武安侯沉思了一瞬。 倒是侯夫人不乐意了,低喝一声:“淮哥儿,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你也说了,月月她是病了。 她照顾了徐家老夫人这些天,定是心力交瘁,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怀疑她?” 她的月月是最懂事,最知道疼人的,怎么可能会挑拨离间。 那些恶事,是云早早那个丧门星惯会做的。 云晋淮道:“娘,从小疼着宠着她长大的是你,不是他徐家老夫人,你跟老夫人同时重病卧床,她不回家照看你,反倒是去照顾老夫人,你就不心寒吗?” 侯夫人若说一点都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可嘴里还是偏着:“月月她刚嫁入太子府,想站稳脚跟,只能这么做,她能有什么办法,她定然也是想回来照顾我的。” 云晋淮只觉得她的想法可笑:“那她今日已经从徐府回了太子府,她怎地也没过来看看你?” 侯夫人依旧在帮着云锦月狡辩:“侯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一个女人家,她能不怕吗?她过来了,太子那边她怎么交代?” 嘴里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可她不想承认云锦月没有第一时间过来照顾她,没有过来探病,是没把她放在心上,是没良心。 云晋安也跟着道:“三弟,你不要胡乱揣测,月月她现在是咱们侯府唯一的希望了?她要是再搅入这件事情里,咱们侯府就真的没有出头翻身之日了。” 只要月月在,只要她坐稳了太子妃之位。 他们侯府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侯府数百年的荣耀,早晚还是会回来的。 云早早此次坑害他们侯府的血海深仇,他们也早晚会找她算账的。 武安侯也一脸怨毒的道:“咱们侯府变成这样,还不都是云早早害的,可跟月月没有一点关系。” 云晋淮本就是极容易动摇的人,听到这里,觉得他们说的不对,可又想不到怎么反驳他们,一时间心绪复杂。 管家却来报:“侯爷,太子府来人了。” 武安侯忙起身去迎。 太子府来的不是云锦月也不是萧珩,而是太子府的一个门客,驾着马车进来,里面是一个个的红木大箱子。 门客道:“侯爷,这是太子跟太子妃送来,给侯府应急的,希望侯爷能早日让事情平息下来。” “周先生,告诉太子,本侯一定会不负所望,竭尽全力。”武安侯看着箱子一个个被抬下来,无比欣慰。 侯夫人看了云晋淮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侯府遇到了事,帮侯府的还不是月月,云早早她在哪里呢?” 老三也是糊涂了,竟然还会帮云早早那个恶毒的小贱人说话。 云晋淮便不说话,只看着那些箱子,他们侯府给云锦月的嫁妆,可比她送回来的这些,多千百倍! 他有些出神的想,如果他们没有跟云早早闹翻,如果换成云早早,她又会拿回来多少帮侯府度过难关呢? ** 武安侯府有正隆帝撑腰,囤积药材也没赚到钱,反倒是把侯府的老底都给败光了,声望也败光了。 最后,侯府数百年积累的财富家资,就只剩下了一个武安侯府邸,庄子铺子田地,都因还不起钱,归了钱庄所有。 武安侯府,也是太子府给钱赎回来的。 疫情期间,京城百姓们义愤填膺,对武安侯府口诛笔伐。 等疫情过去后,民怨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云早早没事就听侯府落魄的八卦,听太子府正妃侧妃争宠的趣事,日子过的也算是有滋有味。 这日。 萧珩难得早起去上朝。 云早早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道:“我听说,西南土司叛乱,你爹是要你过去平乱吗?” 萧珩道:“我不去。” 云早早抱着被子,半梦半醒的,口齿却清晰的很:“我记得当初开国那会儿,初代武安侯就是去打的那边,大获全胜,如今武安侯府落魄,急需功绩重整侯府往日荣光,你推举武安侯去平乱。” 第167章 举荐武安侯 “娘子是算到了西南不顺?”萧珩眉梢微挑,回头看她。 “反正你不要去,想办法让云怀德主动请缨。”云早早说完,将脑袋埋进了被子里,睡觉。 “娘子。”萧珩再喊。 云早早睡意朦胧的嘟囔:“睡着了。” 萧珩笑了一声:“那云天师好梦。” 说完,又看了她一眼,滚着轮椅,出了门。 云早早听着他的轮椅走远,才露出头来,盯着房顶若有所思。 算,她是没算到。 不过她知道,上辈子,正隆帝派萧珩去了西南,西南叛乱没平,他人倒是失踪了。 他到底是死是活她就不知道了,因为直到她死,也再没听到过他的消息。 西南土司叛乱,搅得西南三省不得安宁,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正隆帝在昨日收到千里加急的战报时,第一时间便召集内阁大臣商讨,到底该如何应对这次叛乱,朝廷又该派谁过去平乱。 朝会上,一片死寂,谁也没有先说话。 正隆帝端坐在龙椅之上,一脸威严,沉眉敛目,威慑性极强的目光,在殿上众人的身上扫过,开了口:“众爱卿觉得,西南之行,谁最合适?” 不过就是土司作乱而已,看看他们这些人,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都一声不吭,朝廷养着他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 兵部尚书曹卫拱手出列,道:“回陛下的话,西南三省,自开国以来,大大小小的叛乱无数,这次确是闹得最大,连镇南军都不敌,只能向朝廷求助。 那群土司们,一次次的无视朝廷,冒犯龙威,臣斗胆进言,这次定要把他们赶尽杀绝,再不给他们判断的机会。 再给他们机会,朝廷就是在养虎为患啊!” 户部尚书姚涿脸色微变,也站了出来:“陛下,西南多丛林瘴气,镇南军也是因此进山围剿受挫,伤亡惨重,臣以为,这件事不宜操之过急,应以和为贵,招降为首选。” 打仗,那不得花钱啊! 户部现在的银钱吃紧着呢! 能招降还是得招降,武力平乱乃是下下之策! 正隆帝眼神如刃:“那余爱卿觉得,谁去招降最为合适?谁又能劝得动西南那群土司们?” 那群国之祸患,他早就想除之后快了。 可他们一打仗,就往深山老林里躲,不习惯不熟悉地形的大周军队,找不到他们人不说,进林子被蛇虫瘴气所伤,损失就得有一成之多。 是以这么多年,他们每每叛乱,朝廷只能以招降为主,赐他们大量的金银以安抚。 可那群狗东西,他们把钱花完了,就接着叛乱,周而复始。 余善年道:“陛下,这次土司叛乱的规模,比以往每一次都要大,自然是得派朝廷里跟土司们有渊源的人过去,好好跟他们商谈。” 说到这里。 有官员便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武安侯。 若说渊源,初代武安侯可是平定西南土司之乱,主持过土司改土归流的人,当时成效也是斐然,他也是因此,受封武安侯。 武安侯只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凉,垂着头不说话。 西南那帮土司,说好听了,是朝廷治下的官员,说不好听了,那就是一群藩镇割据势力,不服教化的流氓,要的都是钱财,谁跟他讲情面。 正隆帝也看向了武安侯。 萧珩道:“父皇,儿臣没记错的话,云家祖上是有一支旁支,是在水西安氏土司的治下安身立命的,也不知如今情况如何了。” 首辅杨儒回话道:“陛下,不知您可否还记得,前年的开春的时候,水西云家还上了奏折,说云家的嫡女,嫁与了永宁奢氏土司之子为妻。 按照辈分来算,侯爷是该尊称水西云家家主一声叔父的。 那嫁与奢氏的云家嫡女,也得唤侯爷一声叔父。” 礼部尚书余善年也道:“陛下,初代武安侯,当初就是平乱西南,立下不世之功,封了侯爵,臣记得,当时武安侯把两位爱女嫁与了当时岑氏土司,木氏土司,自己也纳了五房小妾,皆是土司之女,一度被传为美谈。” 武安侯心里苦涩,暗骂他们多管闲事,可话都引到他身上了。 他也不好再保持沉默,便道:“陛下明鉴,水西离京城山高水远,平日里无事侯府跟水西云家也并无甚往来。” 朝廷里这些狗东西,全都不安好心。 那边的叛乱,土司们打的狗脑子都出来了,镇南军都平不了,他过去就是送命。 “既是如此。”萧珩看着武安侯,道:“儿臣举荐武安侯挂帅,平息西南土司之乱。” 这满朝文武,本就对西南那个又穷又横又凶的地方打心底里抵触,谁也不愿意沾上,见萧珩开口了。 立时便有人站了出来,是楚将军,道:“臣觉得九皇子所言甚是,侯府与西南各地土司渊源颇深,侯爷挂帅,土司们定会即刻归降。” 萧宸一直保持着沉默,心知萧珩如此积极的推举武安侯,就是想要替云早早出气报仇,恰好他也觉得武安侯府安逸太久了,只会生事。 与其把武安侯留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惹麻烦,让他给收拾烂摊子,还不如直接把他送去西南,若是死了就死了。 万一他德胜而归,立下不世功勋,侯府就能一雪前耻,再次光耀门楣,成为他的助力。 于是。 他也站了出来,道:“父皇,武安侯前几日,曾亲口对儿臣言‘愿效法先祖马革裹尸'',儿臣亦觉得,平定西南之乱,非侯爷莫属。” 武安侯哪里会想到,就连太子都如此说,一口血哽在了喉间,想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正隆帝道:“武安侯既有心报国,西南平乱之事,朕便交与你来办。” 一句话。 堵死了武安侯所有的退路。 百官皆道:“陛下圣明,武安侯高义。” 武安侯被架在了大义的高台上,纵使心里千万个不愿,也不敢说一个不字,只能拿足了气势,跪下谢恩:“臣领旨,必不负陛下所托。” 正隆帝当即下旨,令兵部户部配合,统筹兵力粮草。 武安侯云怀德总督军务,即刻前往西南,平定叛乱。 云早早收到消息的时候,刚刚起来洗漱完,在吃早饭,一个皮薄馅大汁水四溢的灌汤小笼包入腹,人也精神了:“父皇给了他多少兵?” 第168章 成何体统 宁商道:“一万神武军作为武安侯的亲军,另外镇南,镇西军,西南三省军队合计三十万兵力,任由武安侯调遣。” 云早早点了点头。 西南那地方,穷山恶水,遍地瘴气不说,还擅用蛊毒,想要平乱,没点真本事,绝对是寸步难行。 萧珩这种诡计多端的,上辈子都能在战争里失踪。 她倒是要看看,武安侯有多大本事! ** 武安侯回到府里。 侯夫人急的直掉眼泪:“夫君,皇上他怎么能让你去西南,你都多大年纪了,那种穷山恶水,遍地瘴气的地方,你过去,还不得要命啊!” 云晋安气愤不已:“爹,我听说是萧珩那个残废向陛下举荐你,他跟云早早一样,心思歹毒,把咱们侯府害的倾家荡产还不够,现在竟然想要你的命。” 爹要是在西南出事,没能平定叛乱。 皇上那边,刚好就有了削爵的理由,到时候别说钱财,就是侯府的世袭的爵位,他们都保不住了! 云晋淮皱眉,说了句公道话:“当时提起水西云家的,可不止萧珩一个,首辅杨大人,户部尚书余大人可都说了,最后让陛下一锤定音的,也是太子的举荐。” 萧珩一个废物,他在朝中有几分威慑?朝臣之中,又有谁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还不是因为最后太子站出来,并搬出了大义,百官才一同举荐了爹,陛下才下了旨意。 武安侯他们也知道,就算萧珩什么都不说,最后这差事,该落在他身上,还是得落在他身上,可眼下不骂九皇子跟云早早出气,又去骂谁呢? 他们反正是不敢骂太子的。 侯夫人看向他,痛心疾首的道:“老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老是帮云早早跟萧珩说话,娘的腿到现在都没有知觉,还不是云早早害的?你太让娘伤心了。” 云晋淮心道你的命还是云早早救回来的呢,可也知道自己只要反驳,必然会被一家人群攻指责,又得吵架,便干脆也不说话了。 云晋安叹了口气,道:“爹娘,别提那晦气东西了,咱们还是想想,爹这次去西南,该怎么办吧。” 他话音刚落。 管家来报,太子与太子妃过来了。 因着疫情时候,太子府给钱赎了侯府。 后续侯府的一应花销,也都是云锦月从她的嫁妆里贴补的,让侯府先挺过眼前的难关。 武安侯夫妻跟云晋安,感动不已。 此时听说她来了侯府,赶紧出去迎她。 萧宸此次过来,带来了很多药材,还准备了银钱,就是为了在武安侯临行之前笼络人心。 云锦月推着侯夫人到院子里晒太阳,给她捏腿,道:“娘,爹这次西南之行,对咱们侯府来说,可是难得的机会。 爹只要能一举平定叛乱,侯府就能重振家族荣耀,说不得还能加官进爵。 大哥这次能跟着一起过去戴罪立功的话,父皇定不会亏待了功臣,世子之位定然会重新加封给大哥。” 西南之行,只能赢,绝对不能输。 否则的话,侯府倒了,她在太子府也没了依靠,想要坐稳太子妃之位,就难了。 虽然侯府疫情时虽是干了蠢事,让她恼恨,可父皇并没有严惩降罪与侯府,就还有缓和的余地,侯府对她还有用,她就不能袖手旁观,得拉侯府一把,把三分之一的嫁妆,又贴补了回来。 “月月,你不知道西南有多危险,你爹他此行,就是九死一生啊。”侯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一脸愁容。 她知道是如此,可打仗的事情,谁能保证绝对能得胜归来。 西南的叛乱,要是这么容易就能平定,朝廷里那些前年狐狸们,不得削尖了脑袋主动请缨,这天大的好事还能轮到侯爷的头上? 云锦月劝道:“娘,水西不是还有叔公一家?这一笔写不出两个云,咱们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爹过去了,叔公一家定然会竭尽全力助爹平定叛乱,朝廷其他大臣,在水西可没自家人助力。” 他们最好祈祷这次能得胜归来,重振侯府。 否则,只空有一个爵位的侯府,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帮助,还不如直接抛弃。 侯夫人又是深深叹了口气:“但愿他们也是这么想吧。” 毕竟山高水远的,几年十几年都见不到一面,各自有各自盘根错节的关系跟利益,仅凭着一个云字,哪里来的那么多情分。 “娘,我现在是太子妃,叔公他们但凡有点远见,便知道该站谁,该帮谁。”云锦月说完,又压低了声音道:“母后让天师给算了,一年之内,西南之乱必平。” 帮朝廷还是帮叛军,有点见识的,都知道该如何选择,更何况她又是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水西云家不选择帮爹,那就是找死了。 云锦月跟萧宸来侯府一趟,说明了利害关系,给了一番分析之后,倒是给侯府提了气,让武安侯对此战必胜的信心大增。 当天。 武安侯便请了旨,请正隆帝允许云晋安此次同行,好让他戴罪立功。 西南战事。 刻不容缓。 第三日,户部的粮草拨发下去。 武安侯便亲率一万神武军,先行赶赴西南。 大军出发这日。 太子萧宸亲自出城门相送。 云早早也跟着萧珩一块儿过来了。 众多将士,众多朝臣皇子之中,就只有她一个女人,看得在场之人一个个在心里暗骂成何体统,却不敢说什么。 谁让九皇子本就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他把媳妇带过来,谁敢说他的不是。 再说了,这九皇子妃,因前段时日治瘟疫立了大功,如今正得圣心,也没人敢触她的眉头。 云早早从容自若的跟萧珩并肩而行。 不过在要登城楼的时候。 云晋淮不知道突然从哪里窜出来,拦住了她。 第169章 好狗不挡道! 萧珩眉梢微挑,声音慵懒:“娘子,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云早早很配合的反问:“夫君,是什么话?” 萧珩声音凉薄讥讽:“好狗不挡道!” 云晋淮本带着几分笑的一张脸,立时黑了下来,拳头握紧了又松开,道:“云早早,当初接你回侯府,是爹他一力主张的。 你若是不回侯府,还在那个山窝里待着,哪里有机会遇到九皇子,如今跟他恩爱有加,羡煞旁人。” 所以。 不管怎么说,侯府都是她的恩人! 云早早不知道他是怎么搜肠刮肚想出这番话的,嘲弄的扫了他一眼:“三公子能饶八百个心眼子想到这些,很不容易吧,也真是为难你了。” 萧珩慵懒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危险的寒凉来:“所以呢?本宫跟娘子该跪下来感恩你侯府的恩德?” 可笑至极! 他自己说的话,他自己听听像人话么? 他们把她接回来,虽然他们苛待她,冤枉她,折磨她,可她最后遇到了他,嫁给了他,得到了幸福啊,她就该感谢侯府。 “云早早,我没有别的意思。”云晋淮过来找她,不是要跟她吵架的,也努力让自己忽略他们的嘲弄,说要紧事:“我听寇鸣说,你给了他护身符,你能不能也给爹一个。” 云早早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脸找自己要护身符,只觉得荒唐的可笑:“云晋淮,你要不然摸摸你自己的脸。” 云晋淮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云早早声音冷了下来:“是不是厚比城墙。” 说完。 连一个眼神都不再给他,推着萧珩的轮椅,转身就走。 走到阶梯前头,又喊:“宁商,齐大,抬你们主子上去。” 宁商跟齐大上前。 其余三个皇子府的贴身侍卫,则是挡住了云晋淮的去路。 云晋淮气得一张脸一片青一片白,唇动了动,最后一跺脚,憋了一肚子火走了。 他听寇鸣说,云早早给了他十张护身符,他自己留了一张,剩下的都分发给了手下的兄弟们。 既然从云早早手里拿不到了,就试试去买他手下弟兄们的,只要给的钱财足够,总有人会愿意卖给自己的。 云晋安却不同意拿重金去买一张护身符,不满的看着他:“我跟爹马上就走了,你就不要胡闹了,什么劳什子的护身符。 两军交战,要是护身符有用,早在摄政王跟摄政王妃镇守北境的时候,就把蛮族给赶尽杀绝了。 你觉得摄政王妃的道法,会比她差吗?” “一个人,十个人跟千军万马是不一样的,道法再厉害的人,也没办法给千军万马都用上护身符。”云晋淮觉得他说的不对,早就下定了决心,道:“我去找他们买。” 云晋安眉头紧皱,还想要说话,太子萧宸已经带着文武百官过来了,便只能作罢,看着他离开。 云晋淮最后是花了一万两银票,买了两张符纸。 这俩神武军都是寇鸣手下的兄弟,是两个校尉,心知就算西南一仗打赢了,升了职,想要赚到五千两银子也不是易事。 他们若是死在了战场上,朝廷给家里发的抚恤银,有寇鸣中郎将在,没有人敢克扣,可最多也就五百两纹银,一家老少吃用一辈子是不可能的。 不过有了这五千两,就算他们死了,一家人省吃俭用些,足够下半辈子都衣食无忧了。 况且他们就算没有这护身符,也不一定会战死,若是活下来,加官进爵,又白得了五千两,就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各个校尉们,都是分开列队的。 云晋淮一个个的找过去,交易是在私下悄悄进行的,谁也不会告诉别人自己卖了护身符,也没有人知道谁卖了护身符。 不然的话,寇鸣中郎将体恤手下兄弟,免费一人给了一张护身符,你转手就卖了五千两银子,辜负了中郎将的苦心,不仗义。 云晋淮拿了护身符,给武安侯和云晋安一人一张,叮嘱道:“爹,大哥,你们一定要贴身戴着,我跟娘在家里等你们凯旋而归。” 他越想心里就越难受。 这符纸,若是云早早还在侯府,根本就不用他们开口,她自会给爹和大哥最好的。 可现在呢,他找她讨要她不给,反还要遭她奚落,最后只得找别人,花高价买原先触手可得的东西。 武安侯倒是上心的很,将护身符仔细认真的揣进了怀里,放在心口上,还拍了拍,语重心长的道:“淮哥儿,照看好侯府,照顾好你娘。” 云晋安看到了站在城头,居高临下睨着他们的云早早,心里又是一阵堵得慌,胡乱的将护身符塞进了怀里,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侯府落到今日境地,都是被她所害。 他跟她不共戴天,只要他还活着,早晚会找她报仇,不会让她如此快活的。 云早早也看到了云晋安,在他瞪过来的时候,缓缓地,对他比了个中指。 云晋安气得胸口闷疼,又不能把她怎么样,只能转过身去背对着她,眼不见为净。 等这次他跟爹大捷归来之日,就是他们加官进爵,侯府涅盘重生,再现往日辉煌之时,到时候满朝文武,皆会以侯府马首是瞻。 云早早跟萧珩那个废物,看着他们侯府腾风而起,就算悔得肠子都青了,想要主动求和,跪在侯府门前求原谅,也晚了。 太子萧宸,代正隆帝而来,带领文武百官和即将出征的将士们,郑重的举行了祭天祭旗仪式之后。 大军出发了。 萧珩微微抬眸,问:“娘子没算一卦?” “武安侯跟云晋安,不大好,黑云压顶,霉运缠身。”云早早说完,再懒得给他们一个眼神,倒是饶有兴致的看向了另外一个方向,道:“寇鸣倒是有紫气冲云霄,扶摇直上之势,就算遇到困境,也定然会有贵人相助。” 侯府经过疫情之事,积攒了数百年的声望尽毁,已经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想要借此爬起来,做梦去吧! 第170章 陪媳妇儿子 大军离京一个月。 云早早日子过的十分逍遥自在,没有人给她添堵了。 侯府如今落败,武安侯跟云晋安又去了西南,云晋淮每日不仅要戍卫巡查京师,还要去皇宫里轮值,几乎没有空闲的时候。 侯夫人腿也废了,京城贵妇们惯是会看人下菜的,近期举办的各种花会,茶会,雅集,游园,也都不再给她递请柬了。 太子府那边,云锦月在忙着跟江云斗法争宠,稳固她太子妃的地位,也抽不出精力来对付她。 倒是云早早,成为了贵妇贵女圈里的香饽饽,不管谁家有活动,都会给她递帖子。 她也很是随和,来者不拒,谁的请柬都接,什么活动都参加,倒是也结识了不少人。 不过别人参加聚会,为的都是扩展人脉,攀扯人情。 她不是,她是为了吃,聚会上的吃食,都是主持聚会的主人,精心准备的,品类多,味道好。 这日,是余凝的姐姐余芙举办的游园会,地点在京郊自家的园子里。 六月,正值三伏天,热得很。 云早早从小到大都有些苦夏,天一热,人就蔫蔫的。 尤其京城到了这个时间,温度很高,又少雨,干燥得很。 她每日都得冰盆陪着,冰饮喝着,冰好的水果吃着,才能舒服点。 余芙的请柬是余凝亲自给送过来的,见她躺在美人榻上,身边放着切好的冰镇水果,还放着好几个冰盆,人也蔫蔫的,便知道她这几日拒绝了各家的宴请,说自己苦夏是真的。 她心知不说点有意思,定然是请不动她,便道:“皇子妃,我姐姐的那处园子,里面的水都是活的,引了山上的泉水,冰凉冰凉的,园子里的温度,要比京城低不少,白日里不用冰不打扇都不会冒汗。 前几日我过去,晚上都得盖薄被,不然会冷。” 云早早掀了掀眼皮,有几分意动了。 余芙接着道:“园子里还种了不少瓜果,西瓜,甜瓜,还有桃,李子都熟了。 水蜜桃都碗大个,个个都又甜汁水又多。 李子也是果农培育的新品种,又脆又甜还有股浓郁的花香,是我姐夫三年前从南方买回来的,当时一株李子苗,花了百两银子。” 云早早馋了,府里的瓜果,也都是从京郊的庄园里,每日送过来的最新鲜的。 其中摄政王名下的庄子里种出来的瓜果,是真好吃,秦嬷嬷说是摄政王妃最喜食瓜果,果树都是摄政王从大周各地搜罗来的,有些还是他亲自培育的。 就是不知道余姐姐家园子里的瓜果,能不能与之相比。 余凝见她还是没开口答应,接着道:“小栗子跟糖宝儿明日旬休,让他们俩也去庄子里玩两天,盈姐姐也会带着博哥儿过去。” 糖宝儿庄济的小名。 盈姐姐是楚家少夫人。 云早早也是有几日没出家门了,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 余凝开心的笑了,见萧珩端着切好的瓜果进来了,便正色了一下,道:“那九皇子妃,我便告辞了,明日见。” 说完,起身对着萧珩行了个礼。 她离开的时候,还忍不住悄悄地用眼角的余光看他们两个,见萧珩拿起一块甜瓜喂给她吃,偷偷的捂嘴笑,九皇子妃跟九皇子真是越来越恩爱了。 云早早只吃了一口,便不吃了:“太甜了。” 萧珩道:“你昨日不是嫌不甜吗?今日又太甜了,伺候不了你了。” 云早早不服气:“你这瓜泡糖水了吧,你干脆直接给我喝糖水算了。” 萧珩干脆自己拿了吃:“那咱们明日去庄家的园子吃,看看他家的瓜甜不甜。” 云早早一脸嫌弃的看着他:“人家请的都是女人孩子,还有很多未出阁的小姑娘,你一个大男人,你去做什么?” 之前也是,人家明明邀请的是她,他非得跟着去。 旁人也就算了,他跟着就跟着,反正她跟宴请的人也不熟,多了他还多了个跟自己说话的,避免了尴尬。 余家姐姐不一样,是她在京城为数不多交好的朋友,他跟着像话吗? 萧珩又揪了颗葡萄扔嘴里,理所当然的道:“我去陪媳妇儿子,谁敢说我。” ** 翌日。 因着要去庄稼的园子。 小栗子起的比谁都早。 他洗漱之后,就在爹娘的卧房门口,走来走去,走去走来,也不喊他们,也不说话。 守门的齐大压低了声音:“小公子,你敲门啊!” 小栗子摇了摇头,也压低了声音:“阿娘有起床气,尤其是夏日的时候。” 晚上太热,她入睡有些困难,太阳出来之前,正是温度最合适的时候,也是她睡得最沉的时候,把她喊醒了,又没有大事,绝对会挨训的。 齐大悄悄地看了眼房门。 还好。 他每天守夜的时候,比死人都安静。 一直到太阳出来,温度上去了,屋里才有了动静。 云早早醒了。 萧珩才对着门口道:“儿子,你阿娘睡醒了。” 云早早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就听房门被敲响了。 很快开了一条缝。 一张小脸凑了进来,对着她笑,喊:“阿娘。” 云早早忍俊不禁,对着他招了招手,睡眼惺忪的道:“起这么早。” 小栗子亲昵的贴了贴她的脸颊,道:“阿娘,咱们今日要去参加游园会的。” 云早早揉了揉他长出寸长的头发,嗯了一声:“阿娘知道。” 起床,洗漱,出发。 等到庄家的园子时,太阳已经升到头顶了,天也越来越热。 进庄子的时候,马车稍稍停了会儿。 宁商禀告:“主子,皇子妃,太子府的马车,也过来了。” 云早早眉心微蹙,好好的心情,立时便有点儿不是那么美妙了,问:“是谁过来了?” 宁商不知道是谁过来了。 不过余家的小厮过来了,跟他们夫妻请了安之后,道:“九皇子妃,二小姐让我过来告诉您,太子妃跟六皇子,七皇子妃也过来了。 几位贵人来的突然,大小姐她们并没料到,也不知晓。” 云早早道:“知道了。” 萧珩眉梢微挑,看向了云早早:“ 咱们回家吗?” 云早早反问:“为什么要回家?” 不管云锦月此行怀着什么目的。 碰上了,丢脸吃亏的都会是她! 第171章 道德绑架 萧珩笑了笑。 就听小厮惊讶的咦了一声,道:“九皇子妃,又来了一辆太子府的马车。” 云早早还没说话。 小栗子倒是腾地站了起来,小脸上带着几分兴奋,有些激动的道:“阿娘,肯定是萧云归跟他阿娘也来了。” 江侧妃过来,云锦月就没有时间找阿娘的麻烦了,他们肯定是来帮阿娘的。 云早早点了点头。 太子府的马车,很快就到了跟前。 萧云归先出了马车,一本正经的行了个礼,道:“九皇叔,就皇婶,云归有礼了。” 小栗子也出了门,端正的行礼:“侧妃殿下,云归哥哥好。” 云早早看着互相对着行礼的俩孩子,忍俊不禁:“别那么客气了,云归你过来这边吧,我家的马车大一些。” 何止是大一些。 九皇子府的马车,就跟个行走的小房子一样,要什么有什么。 萧云归也想跟小栗子玩,被宁商给抱上了马车。 云早早则是下了自家马车,上了太子府的马车,跟江云说话去了。 庄家的水榭里,受邀而来的贵女们都已经到了。 余夫人跟余芙,正在招待贵客,引着云锦月跟两位皇子妃坐在主座上。 下人们也鱼贯而来,把早就准备好的茶点,切好的冰镇瓜果,榨好的新鲜果汁,都端上了桌。 云锦月看了一圈,问:“余夫人,我听说九皇子妃也过来了,怎地没看到她?” 余夫人陪着笑道:“九皇子府的小世子跟我家糖宝儿玩的好,九皇子妃许是带着小世子寻糖宝儿去了。” 余芙暗自思忖,太子妃此行还真是为了九皇子妃而来,遂道:“太子妃若是有事寻九皇子妃,臣妇过去问问。” 她话音刚落。 庄家的管事嬷嬷便匆匆而来,道:“夫人,武安侯夫人到了。” 余夫人忙道:“赶快请进来。” 在场的诸人,也是互相对视着,再悄悄地拿眼角的余光看向太子妃云锦月,心知定是她把武安侯夫人喊来的,就是不知道她意欲何为。 云锦月自然不会告诉旁人自己的意图,笑了笑,道:“余夫人,庄夫人,我娘她这些时日一直闷在侯府,我怕她闷出心病来,听说你们家园子很适合散心赏景,便让人把她请来了。 我这是越俎代庖了,二位千万勿怪。” 余夫人歉疚的道:“哪里的话,合该是我们去请侯夫人的,可听说她这段时日在府里养病,便没敢叨扰,是我们的不是。” “你们不怪我就好。”云锦月句句谦逊客气。 侯夫人被请进来的时候。 云早早跟江云,也恰好过来了,陪着她们俩的,是余凝。 身后还跟着数十个抬着竹篓的丫鬟婆子,竹篓里放着新鲜的西瓜,瓜蒂上还沁着新鲜的汁水,一看便知是刚刚摘下来的。 侯夫人的腿这些时日,越发的严重了,不能站立行走不说,还疼得受不住。 尤其每日晚间,或是变天的时候,疼得死去活来的。 她此刻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过来,见到云早早跟江云,上了妆也掩不住病态疲惫的一张脸带上了几分温和的笑:“江侧妃,九皇子妃。” 云早早看都没看她一眼,径自从她身边走过去,还吩咐道:“凝儿说那边的井水也是引的山泉水,把西瓜放在水里先冰镇会儿吧。” 侯夫人眼底,似是闪过几分落寞来。 江云都不得不感慨她比台上的戏子还会演,不过她不能跟云早早一样对侯夫人视而不见,笑了笑,微微颔首,言语里都是关心:“侯夫人近日身子怎么样了?” “越发的不好了,也不知还能挺住几日。”侯夫人咳了一声,苦涩的笑了笑,神色复杂的看向了云早早:“只盼我死前,早早她能够体谅我。” 她的声音不大。 可这边也安静。 水榭里的贵客们,都听到了她的话,目光下意识的在她跟云早早,还有云锦月之间来回看着,也是心思各异。 侯府一直在试图跟云早早修复关系,冰释前嫌的事情,他们之前一直有所耳闻。 不敢云早早对侯府,是已经死了心了,没给过他们任何机会。 眼下也是。 侯夫人身子不好,病歪歪的过来,主动跟云早早示好,她也是看都没看她一眼。 京城之人,对云早早跟侯府之间的事,都是有所耳闻的,贵人们了解的更多,有人觉得云早早对侯府太过于无情,有人则觉得侯府完全就是自作自受。 云早早上了水榭之后,径直走到了云锦月他们三个的跟前,客气的打了招呼:“太子妃,六皇嫂,七皇嫂好。” 云锦月道:“姐姐不要这么客气。” 刘皇子妃跟七皇子妃对着她微微颔首。 云早早便入了座,在主座的右手边。 江云跟侯夫人,稍微慢了她一步,在她入座之后,才到了水榭。 余夫人赶紧安排下人给侯夫人准备座位。 “余夫人,让侯夫人坐我的位置吧,我跟早早挤一挤便好。”江云说完,又看过去:“侯夫人不会嫌弃吧。” 侯夫人忙道:“不会不会。” 云锦月也开了口:“多谢妹妹好意了,不过我娘跟我坐在一起便好,我也方便照顾她。” 说着。 她也起了身,走过去代替丫鬟,推着侯夫人的轮椅,到了自己的上座。 气氛一时间有些安静。 余凝便负责活跃起气氛,笑着道:“这瓜果都是自家庄子里长出来的,诸位尝尝味道,若是觉得还不错,等会儿让下人多摘些,拿回府里吃。” 众人便开始寒暄了起来,夸瓜果的,闲聊的,气氛融洽和谐。 直到云锦月一声小声的,却满含担忧的呼唤:“娘,你很疼吗?咱们回府,我让人去宫中请齐院正过来给您看看。” 旁边的七皇子妃便道:“我听说纪家老夫人,也是疫病之后落下来腿疾,双腿没有知觉,不能行走,半月之后,开始钻心的疼,跟侯夫人的症状相似。” 六皇子妃接了话:“我知道纪老夫人,当时纪大人请了齐院正过去都没能看好,最后是请了九皇子妃吧,听说现在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 云锦月似是没听过这件事,一脸惊讶的问:“弟妹说的可为真?” 六皇子妃道:“这还能有假,想必在场的诸位也有所耳闻吧。” 在场的人,就算是个傻子,也该知道他们这一唱一和的意图了,就是要当众道德绑架云早早,逼她不得不出手给侯夫人治病。 云早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吃了块甜瓜之后,又揪了颗葡萄,认真的剥着皮,有点儿嫌麻烦,还是在府里好,都是萧珩剥好的,不用她自己动手。 云锦月看向了她,眼底含着几分水光,声音有些哽咽:“姐姐,我求你,给娘她看看腿吧,她真的很疼,很难受,你真的忍心看到她这么痛苦吗?” 第172章 早早,小心 云早早把葡萄吃了,还嫌弃要吐籽儿,又开始怀念府里的葡萄了。 萧珩不仅会把皮儿剥了,还会把籽儿剔了。 云锦月还在一脸恳求的看着她,又唤了一声:“姐姐。” 云早早这才掀起眼皮来,扫了眼侯夫人,敷衍道:“抱歉,我医术有限,侯夫人的病,我看不了,太子妃另请高明吧。” 云锦月却是不肯罢休,直接跑到了她跟前,噗通就是一跪:“姐姐,我求你,我跪在地上求你,救救娘吧,以前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我知道错了,你不要怪娘。” 云早早似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往后撤了撤身子,道:“太子妃真是折煞我了,你赶紧起来,我去给侯夫人把把脉。” “姐姐你真的愿意救娘亲?”云锦月心里就是一喜。 她这一跪,接下来京城所有人都会夸她至善至孝,也都会知道云早早狼心狗肺,冷血无情。 她给娘治病,治好了,那一切都是她的功劳,侯府所有人都会感激她。 治不好,那就是她云早早在报复,故意不给治好。 她若是直接拒绝给娘治病,侯府的人更会对她恨之入骨。 不管怎么算,好处都是她得,云早早只配被她踩在脚下狠狠践踏。 云早早已经起身,走到了侯夫人跟前,认真负责的给她把了脉,把了好大一会儿,深深地叹了口气:“太子妃,侯夫人,不是我不想治,是我实在医术不济,看不了,让你们失望了。” 她这话,敷衍的托词不要太明显。 在座的人都知道,她就是故意如此说,她自己是大夫,她的医术怎么样,还不是她自己说了算,她说治不了,那就是治不了,你又能如何? 云锦月心里没有任何波动,只是红了眼睛,眼底泪光闪烁,哽咽的又是一声:“姐姐,你真的没有一点办法吗?纪老夫人的病症,跟娘的一模一样,你若是都救不了娘,谁还能救她啊!” 侯夫人面上神色凄然痛苦,心里已经把她撕碎一百遍了,语气里尽是伤心后悔:“早早,娘知道娘以前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恨娘也是理所当然,娘对不起你,你要娘怎么做?才肯原谅娘呢?” 云早早开始后悔自己过来了,看着眼前的母女俩一唱一和,隔夜饭都要呕出来了。 还没等她说话。 侯夫人便道:“那娘以死谢罪可好?” 说完。 她速度极快的,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了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喉咙狠狠割了下去。 “娘!” 云锦月一声惊慌失措的尖叫,第一时间扑了过去。 在座的人,有的尖叫一声,有的吓得脸色惨白,有的捂住了眼睛。 眼看着侯夫人就要当场割喉而死。 下一刻。 叮当一声脆响。 侯夫人手里的匕首,当即断成了两半,从她的手里脱落。 想象中血溅当场的惨状并没有发生。 众人都松了口气,下意识的望过去,就见跟断裂的匕首一块儿落地的,还有一颗黑色的西瓜籽儿。 萧珩冰冷如淬了寒霜的声音响起:“我家娘子都说了治不了,太子妃跟侯夫人还要如此咄咄逼人,我看是你们想把她逼死吧。” 云早早似是被吓得失了神,脸色苍白的立在原地,人也木木的,听到他的声音,才醒过来,委屈的看过去:“阿珩。” 萧珩滚着轮椅到了她身边,执起她的手,温声安慰着:“没事,别怕。” 说完。 他一双无神却暗沉如深渊般的狭长双眸扫向侯夫人,道:“侯夫人要寻死,滚回你们侯府去。” 侯夫人哪里敢真死,痛不欲生的捂住了脸,恸哭出声:“早早,我的早早,娘错了,你原谅娘吧。” 萧珩剑眉紧蹙,嫌恶道:“哭丧也滚回你们侯府哭,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我家娘子跟你们侯府,没有任何关系。 当初你们侯爷在宫宴上,当着父皇的面,亲口承认她并不是你们侯府之女,难不成侯爷当时是在欺君?” 侯夫人低头垂泪,不敢再言语了。 她过来闹,就是要当着众人的面,逼迫云早早给她治腿。 可哪里能料到,云早早根本就不要脸,不在乎名声,更不怕丢人现眼,月月都跪下求她了,她还是一口咬定治不了她的腿。 “姐姐,娘她只是太伤心了,才会行为过激,你不要怪她。”云锦月有些慌张的开口解释,心里却冷静的很。 反正事情成不成,对她来说,都没有任何损失。 她这次过来的目的,也不是这个,把娘请过来,只不过是为了让场面混乱一些,更好掩人耳目罢了。 云早早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握住萧珩的手,像是被吓到了一样,道:“阿珩,咱们回家好不好?” 萧珩点了点头。 云锦月眼看着他们要离开,微微垂下的眸像是淬了毒一般阴暗,悄悄转动了一下腕上血红色的玉镯。 水榭晃动了一下。 四周平静的湖面,突然有水浪冲天而起,像是下雨一般,哗的一声,从天而落,将众人浇了个透心凉。 “早早,小心。”江云一声惊慌失措的大喊。 无数道寒光冲破水面,其中一道,正正对着云早早的后心口射了过去,寒芒凛冽,摄人心魄。 第173章 跳进湖里 说时迟那时快。 萧珩的速度,也是在瞬间快到了极致,将云早早扯进怀里护住的瞬间,袖里的匕首也旋转着飞了出去,卷着狂暴的力量,将靠近的箭矢尽数碾碎。 于此同时,他的轮椅,也后退了数丈之远。 水榭上,乱了。 养在深宅大院里的贵妇贵女们,何曾见过这种阵仗,早就吓得肝胆俱裂。 有人惊慌失措的尖叫着乱跑。 有人身重数支箭矢,倒地不起。 有人慌不择路,直接就跳进了水里,自投罗网。 云早早自问反应速度也是很快了,可随身携带的武器,也只来得及逃出来,就被萧珩给护住了,眼看着像是开水般沸腾的水面上,不断飞出来的黑衣人,眼底神色凝重。 第二轮箭矢,密密麻麻的再次射杀而来。 宁商也带着九皇子府的数十个侍卫,迎了上去,刀剑与箭矢碰撞的速度太快,密不透风,像是在眼前行成了一道坚固的盾。 萧珩将她放开,一向慵懒的声音变得肃杀危险:“北疆的蛮族,冲着我来的,快走。” 云早早是想走的,可是在她转身的瞬间。 天空中,数十道巨大的身影俯冲而下,发出一声声尖锐的唳啸。 旋即便是黑色的,长条状的东西,像是下雨一般,从天而降。 萧珩双眸蓦然漫上血色的杀气来,拿起盖腿的披风,盖在了她的头上,沉声道:“跑,别回头。” 那是北疆的毒虫,只要沾上,必死无疑。 水榭上。 一声声女人的惊恐尖叫再次响起。 云早早被他推了一把,人却没有跑。 萧珩眼看着那一条条黑色的东西就要落下,着急的低喝:“云早早,快走。” 云早早却是将披风给扯了下来,并指一指虚空:“去。” 熊熊燃烧的火红色烈焰,冲天而起,一瞬间便覆盖了整个头顶的天空,迎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软体黑虫而去。 轰得一声。 黑色与红色,在距离所有人头顶仅仅只有三尺不到的距离,对撞在一起。 虫子瞬间被烧成灰烬。 红色的烈焰,也倏然消失。 萧珩知道她的本事,可看着眼前的一幕,依旧是有些震撼。 打斗中的杀手们,本没把她放在心上,一心只想杀了萧珩,可看她只瞬间便坏了他们刺杀计划最重要的一环,灭了他们的毒虫。 首领眼底涌动着滔天的杀意,对手下人传音道:“抓住萧珩身边的那个女人!” 他有一种预感。 她会坏事。 漫天的毒虫,召唤出漫天的三昧真火烧掉,消耗了云早早大半的法力,大招放完之后,心知这种乱杀的场面,自己控不了场,再留下来,只会添麻烦,让萧珩他们打起来束手束脚。 不过她这边转身,刚刚要跑,眼角的余光就见,有数十个杀手,朝着本已经在各家侍卫的保护下,成功退到岸边的贵人们杀了过去。 其中有两个杀手,手里的暗器,正对着江云,余凝跟余夫人。 别的人。 是死是活。 云早早不在乎,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也不会冒着自己受伤的危险去救。 可这三个人不一样,若是她有能力救没救的话,她会因此愧疚难受一辈子。 萧珩见她听话的快速跑了,暗自松了口气。 可下一刻。 她竟然又回头了,从他身边而过的时候,像是一阵风,速度快到了极致,身形也轻盈的如同一只翩跹飞舞的蝴蝶一般。 萧珩只是一个分神的功夫,再伸手,就只来得及抓住她掠过身边的一片衣角。 她一个大活人,也像是变戏法似的,突然在半空中消失不见了。 谁也不知道她到底用了什么术法,等再次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对岸,挡在了余夫人她们三人面前,手里拿着的,是一支像是火枪,可却是银色的,小小的还没她手掌大的东西。 小小的,黑色的枪口,对准了杀过来的数十个杀手。 没有人听到声音。 就见她手里那银色的火枪里,射出一颗颗小巧精致,比黄豆粒大不了多少的银色火药弹。 杀手的速度快。 可她射出火药弹的速度更快。 她手里的火枪不需要射击之后冷却,也不需要重新装填火药弹,颗颗准确的命中杀手的心脏,穿透杀手的脑门。 杀手连同他们要射出暗器的动作,都被定住了,噗通通像是下饺子一般,接二连三的落入了水里,尸体上浮了两下,便彻底沉了下去。 云早早终于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彻底松下来。 江云就是一声大喊:“早早,小心!” 她话音刚落,伸手要去拉她。 可已经晚了。 云早早只觉得脚腕上缠上了一个什么东西,没等到她有任何反应,人就被那东西给扯进了湖里,冰冷的湖水,淹没头顶。 “早早。” 余夫人跟余凝脸色煞白,跪在地上,伸手去水里捞了两把。 可是。 水面已经恢复了平静,就好似刚刚那卷起了沸腾波浪的一幕不存在一般。 岸上,激烈的打斗还在继续。 刀枪剑戟的碰撞声中。 萧珩双眸赤红,盯着她消失的方向,毫不犹豫的跳进了湖里。 第174章 暗河追踪 “主子!” 宁商惊慌失措的大喊。 “杀。”齐大一声咆哮,目眦欲裂的带着人冲杀过去,拦住了所有妄图下水追踪的杀手们。 湖面之上。 彻底变成了绞肉机。 血雨,肉块,纷纷落入湖水里,把湖水都染成了鲜红的血色。 庄家这边的园子,本就没多少守卫,遇到这种规模的刺杀行动,根本应对不了,好在各家带来的侍卫护院们,加在一起人也不少。 有宁商跟齐大他们这些从战场里厮杀出来的杀神带着,一时间倒是抵挡住了杀手们的冲击。 可再勇武无双的人,在绝对人数的碾压下也撑不了太久,双方的人数相差太多,如果支援的军队不能及时赶到,他们还是会败。 好在龙武军的人,有一支百人队去执行抓捕任务的时候,经过附近,碰到了去京郊大营请援军的人,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带头的不是别人,正是云晋淮,带着龙武军的弟兄们加入了战斗。 对面的杀手们,眼看不敌,想要逃也是逃不掉了,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选择了咬毒自尽。 齐大在洞悉了他们的想法之后,冲杀上前,擒住了杀手的首领,卸了他的下巴。 可还是晚了,他已经口吐鲜血,死了。 宁商气得抄起手里的刀,对着尸体一通乱砍,发泄了一番之后,冷静了下来。 余夫人跟余凝,看杀手都死了,赶紧找到了宁商:“宁侍卫,现在怎么办?你们要下水找人的话,尽管吩咐,余家跟庄家,定会全力相助。” 这湖,不是建园子的时候现挖的,是原本就在这里的,当时有让人下潜去看过,有十多米深,下头是通往地下暗河的。 “把府里会水的人都喊来,下水找人。”宁商说完,看向四周,道:“没受伤的,会水的,都跟我一起下水。” 时间紧迫。 他当时没看错的话,皇子妃是被北疆的毒蟒给拉下水的。 毒蟒体重最多可高达百斤,有剧毒,被它咬上一口,不出三息便会中毒身亡。 更可怕的是,它还善水。 从皇子妃跟主子入水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刻钟了,水面一直很平静,也不知道他们俩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碰到一起,有没有杀了毒蟒。 齐大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也安慰自己:“主子跟皇子妃,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说完。 他率先跳入了湖水里。 一身都是血,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入水的瞬间,四周的水都被染红了。 余凝跟余夫人内心煎熬又焦灼的看着他们跳进湖里,红着眼圈,担心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江云也过来了,安慰道:“早早不会有事的。” 她可是天师。 道家之人一向神秘,尤其是她还跟玄天观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关键时刻自保的本事,肯定是有的。 对面。 云锦月扫了眼江云的身影,藏在宽大袖袍里的手,死死握成了拳,尖锐的指甲陷入掌心。 该死的。 北疆的这帮自诩蛮族勇士的,蛮族最强杀手的组织,也全都是废物,竟然连江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都没杀死,倒是他们自己,落了个全军覆没的下场,也算是活该。 不过好在云早早跟萧珩双双掉进了湖里,成了毒蟒的盘中餐,让她少了两个眼中钉肉中刺。 云早早死了,没有人再帮江云,她弄死江云,也是早晚的事。 云晋淮这会儿也急匆匆的赶过来了,一脸的担忧溢于言表:“娘,月月,你们没事吧。” 好好的,他们来凑这个热闹做什么。 那些杀手,看容貌跟打扮,都是北疆蛮族的,肯定是来找萧珩寻仇的,他们这些人都是被波及的。 “没事。”云锦月脸色惨白如纸,身子好似因为后怕,在轻微的颤抖着,握住他的手,红着眼圈道:“三哥,姐姐掉进湖里了,怎么办?她会不会有事?” “侍卫们都已经下水救人了,不会有事的。”云晋淮神色一时间有些复杂,不过片刻之后,又恢复了正常:“我留下来帮忙,你快点带着娘下去好好休息,你们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一定吓坏了吧。” “好,你一定要好好找早早,她一定不能出事。”侯夫人当着众人的面,还是要维持一下基本的体面的,纵使心里兴奋不已,面上却是病态的苍白,说话却是虚弱的很:“月月,我有些喘不上气。” 云早早那个丧门星,死的好! 她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跟侯府作对了,就再也没有人会惹她生气了。 云锦月跟侯夫人离开了。 其他受了惊吓的贵人们,也纷纷离开。 余芙也已经安排下人,去水榭收敛那些在刺杀中被波及到,命丧于此的贵妇贵女们。 湖很大,又是活水,水道通往园子的各处。 半个时辰后。 下去找人的侍卫护院们,一无所获,没找到云早早跟萧珩,就连那条巨蟒也没有看到,水下也没发现任何缠斗过的痕迹。 宁商便又扩大了搜寻的范围,所有的水道,都要仔仔细细的搜索。 他自己则是跟齐大一起,带着二十个皇子府的侍卫,从湖底的一处暗洞里,潜入了地下暗河,寻找二人的踪迹。 水榭里,小厮们虽然已经收拾了一遍,血迹浸入了木头里,依旧清晰。 小栗子就蹲在湖边,盯着湖面,小脸上面无表情,只是眉头微微皱着。 余凝跟江云,一左一右的护在他身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揪心的不行。 小栗子却是转头抬起了自己的胳膊,露出手腕上一颗珠子,很肯定的道:“姨母,你们不要担心,我阿娘现在没事。” 余凝看着那颗珠子,润泽透彻,隐隐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芒,很是漂亮,不过也没心情看珠子,安慰他道:“小栗子说的对,你阿娘定不会有事的,你阿爹也不会有事。” 小栗子小脸垮了起来,声音也变得闷闷蔫蔫的:“我不知道阿爹。” 珠子是阿娘的命珠,注入了阿娘的本源法力,阿娘要是出事了,珠子便会碎裂。 可他没有阿爹的命珠,也不知他现在是生是死。 余凝抱了抱他,安静的陪着他一起等消息,他们什么忙也帮不上,除了焦灼的等待,就只有等待。 天。 开始变得阴沉沉的。 地下暗河里。 萧珩已经追了一个时辰,暗河里的水流,时急时缓,四周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 不过凭着她身上的气息,跟他的感觉,还是一路追了上来。 可现在。 随着是在水里的时间实在太长。 他已经渐渐地感知不到她的气息了。 前头,又是一个浪头迎面打了过来。 他用力扣住一边的崖壁,暂时躲避了浪头,眼角的余光,却看到前面河流的分岔转角处,一个巨大的黑影一闪而逝。 他眼底神色一凝,纵身跃起的时候,脚尖点着巨浪,朝着游动的黑影追了过去,力气运足,速度也快。 不多会儿,便能隐约看到,那是一条巨大的蟒蛇,在水里游动的速度极快,似乎是感知到了危险,速度更快了。 第175章 义母送我的,小师妹 萧珩的速度在这一刻也是快到了极致,几个眨眼间的功夫,便追上了。 可他目光逡巡,却只看到那毒蟒,四周并没有云早早的踪迹。 毒蟒长这么大,又是被人训练过的,早就通了人性,感觉到他的杀意之后,脑袋直接扎进了水里,就要一个下潜入深水之中逃走。 萧珩哪里容得了它逃跑,一剑斩过去的时候,已然红了眼睛,一声愤怒的大喝:“畜生,你吃了她,你把她给我吐出来。” 毒蟒的脑袋,还没扎进去,七寸之处凌寒的剑光一闪,只听一声金属交接的巨响,却是斩到了护住它七寸的护甲之上。 萧珩瞳孔骤然紧缩,浑身杀气更盛。 他认出来眼前畜生身上的护甲是玄铁所做,就算是玄铁做的剑,一时半会也劈不开,也不再浪费时间,眼看着它又要逃,御水到了它的前方,对着它的脑袋再次一剑斩下。 剑光夹着千钧之力,锐气四射,漆黑的空气中,一道道银芒闪过。 毒蟒本是要再次尝试下潜,可利剑朝着脑袋斩过来的时候,竟是在水中一个翻滚,后退了些许,将自己的肚子翻了过来。 “畜生。”萧珩一声咒骂,眼底杀气汹涌,眼看着一剑下去就能将它从中间斩成两端,却还是生生的收住了剑势。 这畜生是会生吞人的。 他不确定云早早是被它吞了,还是已经逃走了。 若是它吞了她,以她的本事,在蟒蛇的肚子里也会想办法保命,一时半会不会有事。 他现在一剑下去是可以泄气,也可以杀了这畜生,可万一她在,伤到了她怎么办? 蟒蛇眼底闪过明显的精光来。 可它没料到。 萧珩的剑势收的急,出的更急,剑势收了一半,便再次对着它的脑袋斩了下去。 剑结结实实的斩在了巨蟒的脑袋上,斩破了它坚硬的鳞甲,发出铮铮的声响来。 也就是在这声响里,在四周的水流声中,还有一声很轻的,似是在喘息的声音。 萧珩精准的捕捉到了这个声音,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蟒蛇的肚子,开始翻滚了起来,有人在里面撕扯,想要破开肚子而出。 他眼底闪过明显的惊喜来,声音却是沙哑的有些难听,也很轻,像是怕吓到了她:“云早早。” 蟒蛇的肚子里有人在作乱,痛得它也开始在水里翻滚了起来。 蛇肚子里,传出来了不确定的声音:“萧珩?” “是我。”萧珩从未想过有一天,只听到她的声音,便能让自己如此欣喜激动,胸腔中是从未体验过的暖流,又夹杂着失而复得的酸涩。 “它老动,你别让它动。”云早早一句之后,又呕了一声,要吐了。 萧珩听她的声音,判断出她人应该是精神的,否则声音也不会这么有精气神,冷沉的面上终于浮现了一抹笑,道:“好,你先别乱动,我把它脑袋砍了,它便不会动了。” 云早早抱怨:“这畜生的一身皮硬的很,在水里又如鱼得水,咱们内外夹击。” “好。”萧珩点了点头,再也没有任何犹豫,集中攻击巨蟒的脑袋。 这次,有云早早在肚子里分散巨蟒的注意力,知道她人在哪里,他攻击起来也没了顾忌,两三剑下去,巨蟒的脑袋,便被砍掉了。 可也是在这时,水面一个巨浪再次卷了过来,将它掉落的脑袋卷走的同时,巨大的身体眼看着也要被卷走。 “云早早。”萧珩焦急的喊了一声,入水抱住了蛇的尾巴,堪堪在巨浪之中稳住了一瞬,同时控制住力道,一剑对着蟒蛇的肚子斩了过去。 刀光一闪而逝。 同时破开蟒蛇肚子出来的,是一身狼狈,浑身滴血的云早早。 又是一个浪头打过来。 她身形一晃,整个人便被卷进了水里。 萧珩潜入水里追过去,抓住她捞进怀里的时候,才发现她根本一点都不精神,脸色青黑,气若游丝,明显是中了毒。 他一颗心又跟着悬了起来,从怀里拿出一颗珠子塞进她的手里,喊她:“云早早,你还能听到我说话吗?你中了蛇毒,握紧这个,运行大小周天。” 云早早感觉到珠子入手的触感,身子蓦得一僵,视线已经模糊了,却努力的看了一眼,喃喃道:“我的。” 萧珩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着急的催促:“云早早,握紧它,运行大小周天。” 云早早却好似清醒了,突然用力扼住了他的喉咙,蓦地凑近他,怒声质问:“萧珩,你把我师父怎么了?” 萧珩也不知道她中了毒,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背部重重磕在身后的石头上,疼得他眉心微蹙,可也知道她不会随意发疯,直视着她的眼睛:“你师父是谁?” “这颗珠子的主人!”云早早手下更用力了,双眸里神色一时间复杂至极,有愤怒,有仇恨,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崩溃撕裂。 萧珩却是在瞬间恍然,在她质问的目光下,从喉间艰难的挤出一句话来:“义母送我的,小师妹。” 第176章 中了蛇毒 他一直在找的人,原来一直都在他的身边,只是相见不相识。 云早早身中蛇毒,本就是在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在得到答案之后,脑子里那些混乱的线团,突然就理清了头绪,只是她已经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也来不及问他什么,眼前人的一张脸,变得越来越模糊。 她身子一软,人便跌入了他的怀里。 昏昏沉沉,浑浑噩噩,她头重脚轻的沿着一条漆黑漆黑,看不到尽头的路,一直往前走。 可走了很久很久,累得她整个人都要瘫倒在地,依旧看不到走出去的希望。 她听到有人在喊她。 焦灼的呼唤,仿佛就在她的耳边,她身子能感觉到炽热的温度灼在自己的耳侧,让她耳垂有些痒,忍不住想要躲避。 “云早早,不要睡。”萧珩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体温也在快速的流失,在暗河边找了个能上岸的地方,抱着她上了岸,不住地喊着她的名字:“云早早,小栗子还在外面等你,还有你师父,我义母,你不是还要去找她跟义父吗?” 他用内力烘干了身上的衣服,把她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扔到一边,将她整个人裹进自己怀里,握住她的手,问她:“云早早,你师父教你的大周天运行还记得吗?” 她没有任何反应。 萧珩温柔的,耐心的引导着她:“真气下沉丹田。” 她人还昏迷着,没有回应,可身体却出于本能的,跟随着他的引导,真气开始运行。 “对,你做的很好,早早真棒。”萧珩温声夸着她,感觉到真气运行开始偏了,更加温柔的纠正:“宝宝,错了,真气不能去会阴,这是小周天,咱们是运行大周天。” 她体内的真气,便真的停了下来。 “不要随便动真气,慢慢来,听我的。”萧珩极为耐心的哄着她,开始继续引导:“让你的真气,从丹田慢慢的往膻中去。” 他一遍遍,不厌其烦的纠正,细致入微的引导着。 黑暗中,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她终于可以在他的引导下,正确的运行一个大周天。 她的脸色,依旧是中毒的青黑色,可呼吸,明显已经沉稳了许多。 萧珩依旧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一遍遍的让她运行真气。 她体内的毒,顺着周天运行,被解毒珠给一点点的吸收。 解毒珠哪里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遇到剧毒,解毒的速度就会很慢。 还好她中毒之后第一时间护住了心脉,否则以那只毒蟒的毒,不消三息便会暴毙,根本等不到他追上来找到她。 云早早只觉得很烦,有人一遍遍的让她运行大周天,她稍微偷懒,他就开始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她又赶不走他,听得烦不胜烦,只能继续运行真气。 漆黑的河岸边。 难以分辨昼夜。 萧珩等到她脸上最后一缕青黑色的毒气消失不见,终于是松了口气,抱紧了她,有些干裂的唇覆在她耳边,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只化为一声低低的喟叹:“娘子。” 云早早似是感觉痒,躲了一下。 萧珩搂得她更紧,愉悦的笑了一声,垂眸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伸手抚上,干哑的声音带着笑音,一字字喊:“小师妹。” 云早早热的不行。 她感觉自己好像是睡在三伏天被日头暴晒的青石板上。 有一年她练习防护术的时候,老是学不会,师父就想出了一个办法,让她光着脚走青石板,用法术来隔绝热度,练不好,脚底板就要挨烫。 那石板的温度,短暂的接触,不足以让人烫伤,可滋味很不好受。 青石板教做人,之前一个月都没学会的法术,短短两个时辰,她便学会了。 她梦到这里,豁然睁开眼睛,青石板没看到,倒是看到了漆黑一片,差点儿让她觉得自己是瞎了,等到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才隐约看到男人光裸的胸口。 那灼热的青石板,竟然是眼前之人的身体。 而她此刻,整个人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像是只八爪鱼一样,将他缠了起来,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味道,让她知道这不是别人,是萧珩。 落水之后的很多事情,也在瞬间想了起来。 她推了一下他:“萧珩。” “我在。”萧珩高烧昏睡之中,依旧还分出了几分心神来照看她,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又像是给猫儿顺毛般抚了抚,干裂的唇,轻轻擦过她光洁的额头:“乖。” 云早早被他唇上的温度给烫的一个激灵,仰头看他:“你发烧了。” 萧珩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说话,只低低的,沙哑的嗯了一声,长臂把他箍得更紧了些。 云早早觉得骨头都要被他给箍疼了,轻轻挣了一下:“我没事了,你别抱我那么紧,先松松手,我给你看看病。” 萧珩的手,没有松开,也没有再说话。 云早早心知他都烧糊涂了,也听不到自己说话,在他怀里拱了拱,往下一点点的蠕动,很快便从他坚如磐石的双臂中蠕动了出来。 萧珩怀里蓦地一空的时候,像是受到了刺激,豁然睁开了眼睛,人也坐了起来,惊慌失措的喊:“云早早,云早早,云早早。” 云早早被他激烈的反应给吓了一跳,忙扣住了他的胳膊,安抚道:“萧珩,我没走,我在这里。” 萧珩脑子不知道是不是清醒中,反手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拉进怀里的时候,也毫无章法的吻住了她的唇。 云早早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慌乱,他凌乱的心跳,和他干裂的唇,只怔了一下,勾住了他的脖颈。 命悬一线。 死里逃生。 心力交瘁。 两人的情绪,都紧绷到了极点。 暗河波涛涌动,犹如他们此刻彼此呼吸交缠,似要把对方都融入自己的身体里,再也不要分开。 终于。 暗流平息。 云早早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舔了舔唇,也伸手帮他擦去唇上的血迹,对上他一双在黑暗里,仿若带着灼灼烈焰,随时会把她吞吃入腹的眸,道:“乖,先把病看了,再做其他的好不好?” 萧珩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她,舔了舔唇,舌尖扫过她的指尖,脊背又是一麻,喉结滚了滚,声音喑哑:“我做什么都行?” 云早早点头,手覆上他的眼睛,道:“好,先把烧退了。” 萧珩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精神也放松下来之后,被她阖上眼睛,呼吸便从炽热的急促,变得平缓。 云早早随身携带的药,早在跟巨蟒的缠斗中不知道掉哪里去了,只能在虚空中画了张符,打入他的身体里,暂时稳住他的体温,让他不至于被活活烧死。 做完之后,才恍然察觉自己没穿衣服。 她看了萧珩一眼,很自然的起身,在一边找到了自己被脱下来的衣服,把里衣的两个袖子给撕下来之后,才一件件把衣裳穿上。 穿好衣服。 她拿起里衣的两个袖子,去暗河边打湿,准备用来给萧珩降温,刚到了河边,脚步一顿,双眸骤然紧缩,警惕的朝着左手边看过去。 第177章 勾结蛮族 不过下一刻。 在感觉到来人的气息时。 她又松了口气。 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宁商。 云早早在他们过来之后,才知道她被巨蟒拖进湖里之后,萧珩就下了水。 从他们落水失踪,到如今,已经过了两日了。 地下暗河,不管白天黑夜都是暗黑一片,分不清时间。 外头。 这会儿日头正盛。 午时前后,天气最热,蝉鸣声更是搅得人心烦意乱。 小栗子吃了饭之后,再次来到了湖边的水榭上坐着,等着阿娘跟阿爹出来。 糖宝儿坐在他旁边,安安静静的陪着他。 不远处的拱门处,有人鬼鬼祟祟的靠近。 负责看守的侍卫一声厉喝:“什么人?” 云锦月的贴身大丫鬟玉兰便从假山后走了出来,扫了眼湖边的情况,道:“太子妃跟侯夫人担忧九皇妃妃的安全,让奴婢过来问问,可有皇子妃跟九皇子的下落了?” 侍卫是九皇子府的,清楚云锦月跟云早早的过节,例行公事的道:“还在找。” 皇子妃跟侯府早就撕破了脸皮,势同水火,跟云锦月更是别提什么姐妹之情。 她们担心? 笑话。 她们就是过来看看九皇子妃跟主子有没有死透罢了。 “多谢侍卫大哥。”玉兰嘴巴甜,道谢之后,转身匆匆离开,唇角勾起了一抹快意的笑来。 两天了。 还没找到人,就算九皇子没死,云早早被那个毒蟒给拖了进去,定然是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她很快便进了园子里一处清静雅致的院子,把事情告诉了云锦月跟侯夫人。 云锦月还在猫哭耗子假慈悲,眼含泪光:“娘,都两天了,前前后后,下去了数千人去暗河寻找,还是没能找到姐姐跟九皇子,你说他们不会是出事了吧。” 侯夫人心里窃喜,面上却是哀伤,还没假惺惺的担心。 云晋淮便进来了,冷笑一声:“那些蛮族的杀手,就是过来找萧珩寻仇的,那么多官眷因为他而死,他们夫妻死了也不冤。” “三哥。”云锦月不赞同的唤了一声,看着他道:“你怎可如此说姐姐,连累无辜之人惨死,也不是姐姐愿意的,错的是那些蛮族杀手。” 云晋淮又是一声哼笑,不想再谈云早早,在心里已经认定她是个死人了,转移了话题,道:“这么多蛮族杀手,能悄无声息的潜入庄家园子里杀人,定然是有人跟他们勾结,里应外合了。 陛下已经下旨,让我负责调查此事。” 云锦月佯装惊讶:“三哥,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敢跟蛮族勾结,这可是叛国的大罪!” 云晋淮对着茶壶,喝了半壶茶,擦了擦嘴:“谁知道呢,蛮族既然来了人,绝对不止刺杀萧珩的这百人,定然还有更多的人埋伏在京城,散落在大周各处。” “那他们想做什么?”云锦月害怕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还能做什么,作乱复仇。”云晋淮眼底神色蓦然狠戾,握紧了拳头,愤然道:“若是让我抓到与蛮族勾结之人,定然会把他碎尸万段。” 说到底,萧珩并不是整件事的罪魁祸首,他只是个引子,罪魁祸首是蛮族。 可比蛮族更可恨的,是跟蛮族勾结的叛国贼! 云锦月心里冷笑不止,自信自己跟蛮族勾结,给他们提供情报,放他们进庄家的事情,绝对不会被人知晓,面上担忧更甚:“三哥,蛮族既然计划了来杀九皇子,肯定是要保证万无一失,你说地下暗河里,不会也有蛮族埋伏的杀手吧。” 云晋淮觉得有理,点了点头:“萧珩几乎将蛮族王廷赶尽杀绝,蛮族的人恨他入骨,这次难得抓到杀他的机会,定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的。” 说完。 他转身就走。 云锦月喊了一声:“三哥,你要去哪里?” 云晋淮头也不回的道:“我去禀奏皇上,再派些人手下去暗河搜救。” 萧珩现在虽然是个废人了。 可他也曾经是抵御蛮族的英雄,是大周的战神,他可以死,可是死在蛮族杀手的手里,大周不要面子的吗? 地下暗河里。 本就有些不大识路的云早早,跟着宁商他们拐了几个弯道,便彻底不知道身在何处了,受伤中毒,又昏睡了两日,精神也不大好。 可本身练就的,对危险敏感的预知还是在的。 “宁商,不要往前去了,危险。” 她喊住了人。 宁商一挥手,其他九人也跟着停了下来,转头,齐刷刷的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吩咐。 云早早在掐指算着,然后眉头皱得更紧了,东南西北都有危险,没地方可以去了,神色凝重的问:“你带下来多少自己人,有办法联系到他们,让所有人集结过来吗?” 宁商道:“府里的侍卫,带下来了二百人,我们来的一路上都很顺利,没有碰到任何阻挠,皇子妃你说的危险是指什么?” 云早早道:“人祸,有敌人守在各个出口,在等着咱们自投罗网。” 宁商眼底神色肃杀,很肯定的道:“是蛮族自然,他们应是早就算计好了,在湖上杀不掉主子,就在地下暗河里留下他的命。” 旁边的侍卫道:“蛮族之人,与大周之人,身材跟长相有明显不同,他们想要得到咱们府里的情报,不是那么容易,定然是有人跟他们勾结了。” 蛮族之人,就算是了解主子,可皇子妃嫁入府里,满打满算不过大半年的时间,他们绝拿不到皇子妃详细的情报。 云早早神色越发凝重,刺杀的一幕幕画面,在她脑海里飞速的一遍遍闪过,明显的捕捉到了混乱的人群里,云锦月的异常。 旁人脸上都是惊惶恐惧。 云锦月看起来也是被吓到了,可躲避的动作,跟逃走的路线,都熟练的好像是提前演练过无数遍一样,熟的很。 尤其是她被巨蟒给拖进湖里的时候,看到了云锦月得意的笑。 “皇子妃?”宁商喊她。 云早早回忆完毕,心里也有了怀疑对象,可没有证据,不管对谁都不能乱说, 看着他道:“你们能想到叛徒,朝廷那边自然也能想到,咱们先不急着出去,等朝廷派人下来吧。” 第178章 他的死活 正隆帝虽然不是个什么好父亲,说不得还盼着萧珩去死,可若是有叛国贼,跟蛮族勾结,就不是九皇子府跟蛮族的恩怨了,而是大周跟蛮族之间的血仇。 作为皇帝,他可以容忍蛮族之人复仇,刺杀萧珩,可蛮族跟叛徒在他眼皮子底下勾搭,打的可就是他这个大周天子的脸了。 宁商他们自然都听她的,可是:“皇子妃,主子他怎么办?” 云早早道:“他身体底子好着呢,一时半会的死不了。” 带着十个人,在明知道有很大危险的情况下去硬碰硬,她没有把握能打赢,顺利离开。 可在地下暗河这种黑暗的环境里跟敌人玩捉迷藏,不被他们找到,她还是很有自信的。 而且,她还可以一边跟他们玩,一边找自己人,等下来的人都慢慢的集合到了一起,杀出去的把握才会最大。 “娘子说的是,为夫死不了。”萧珩声音虚弱,却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她就一点都不关心他的死活? 他都病成这样了! 前几日她中毒的时候,他可是没日没夜,不眠不休的守着她,合着他是救回来了一只小白眼狼。 云早早一步上前,伸手覆上他的额头,好像刚刚说那话不是她一样,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语气里是满满的担忧:“夫君,你感觉怎么样了?头疼吗?能听清楚我说话吗?” 被两个侍卫抬着的萧珩,声音嘶哑破碎:“疼。” 还算她有点良心。 云早早又赶紧虚空画了张符,指尖一点,符纸没入他的身体里,温声道:“现在感觉怎么样了?你坚持一下,等到朝廷派援军过来支援咱们就好了。” “后日就是十八了。”萧珩提醒了一句。 云早早道:“发病也没事,我在。” 在地下暗河里。 人对时间的感知不是很明确。 云早早带着宁商他们,一直在到处走动着,没有遇到敌人,遇到了两队自己人,一队有十个人,加起来二十人。 队伍,在悄无声息中,慢慢的扩大了。 等走的累了,才找了个远离敌人的安全区域,停下来休息。 云早早在四周设置了阵法,只要有人靠近,便能立刻察觉。 宁商也点了人,让他们在四周巡逻,这才在漆黑的山洞里,找了些被冲到岸边的木头,劈成柴,点燃了篝火。 柴都是他们用内力烘干的,燃起来并没有烟雾。 云早早还真是第一次见人用内力烘干柴火,佩服不已,又给萧珩把了一次脉,确定他情况很稳定之后,便跟着他们一起去暗河里抓鱼,还跟他们描述:“余凝说,他们家湖里的鱼最是好吃,鱼肉十分鲜嫩甘甜,一点土腥味都没有,都是这暗河的冷水里游出去的。” 宁商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我们昨日抓了几条烤了,味道是很鲜美,不过这鱼不好抓,水里太黑,它们游得很快。” 云早早饿了两天,肚子都瘪了,听他说到烤鱼,鼻尖都开始弥漫烤鱼的香味了,嘴里招呼着:“别耽搁时间了,快点抓鱼。” 谁知道敌人会不会突然对他们发动袭击。 赶紧趁着这会儿风平浪静,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鱼。 是真的不好抓。 侍卫们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 下了水之后,眼睛虽是看不清,可凭借着敏锐的感觉,是可以准确捕捉到鱼的踪迹的,可鱼窜得实在太快,速度就像是离弦的利箭一般,滑不留手。 云早早也发现了,抓不到。 别人抓不到,还得硬抓,不然的话,就得饿肚子了,他们饿肚子没什么,可绝对不能让皇子妃跟主子俩饿肚子,不管怎么都得抓到鱼。 云早早可不跟他们一样硬抓,抓不到就不浪费时间了,游到暗河中间,跳到了一块稍大的石头上,招呼离她最近的人:“你们几个过来。” 旁边的五个侍卫,游了过去,不解的看着她蹲在石头上,指尖开始快速的在水面上画符。 云早早边画边道:“这叫钓鱼符,等会儿附近的鱼,都会被引到这里,你们一定要集中精神,眼疾手快一些,挑最大的。” 侍卫们恭敬的,异口同声的道:“是,皇子妃。” 然后。 他们就见她指尖最后一点,昏暗的水面上,金光一闪,四周便有了动静,水流声里,一条条鱼朝着这边游动了过来。 他们一动不动,在鱼儿聚成群的时候,盯紧自己要抓的鱼,蓦然发动,有人用手抓,有人用自己做的鱼叉叉。 人,鱼,一片混乱。 不消片刻。 鱼跑光了。 人也兴奋的举起了手里抓到的鱼。 五个人,有人抓到了一条,有人抓到了两条,个头都很大,最小的一条也有三斤左右的样子。 要知道,冷水鱼本就长得慢,长到这么大个头,可很不容易。 有人忍不住一脸崇拜的看着她:“皇子妃,这钓鱼符好生厉害。” 有人跟着纠正:“不是符厉害,是皇子妃厉害。” 以往的时候,他们都没见过皇子妃在他们面前使用法术,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是真的很厉害! 萧珩被吵醒的时候,微微眯着眸,朝着吵闹的方向望过去。 篝火的光芒明灭的照在对面的暗河上,那里就跟闹开了锅了一样,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惊叹跟欢呼。 有人道:“皇子妃,再来一个。” 其他人也跟着附喝:“皇子妃,皇子妃,皇子妃!” 云早早已经跟侍卫们打成了一团,道:“最后一个啊,来一个鱼雷符,看我能炸几个。” 萧珩就听轰得一声响。 对面再次传来了惊叹跟佩服声。 有人连连叹服,双眸都在冒着光:“皇子妃,你这个法术,在战场上能不能杀敌?一次炸他十个人头?教教我们吧。” 云早早在一声声的夸赞声里,迷失了自己,拍了拍胸口,道:“等咱们回了府,我教你们。” “娘子要教他们什么?”萧珩的声音,适时地响起,扫了眼在河里捞鱼的下属们:“你们都闹什么呢?” 云早早转头看过去,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个黑色的东西从岸边快速的移动过来,眼看着就要跳进水里,激动的道:“萧珩,抓住它!” 第179章 甘愿臣服 那东西很小,速度极快。 萧珩的速度比它更快,把它抓到手里的时候,才看到是条拇指长短,通体雪白的虫子。 暗河里抓鱼的侍卫们,不由佩服的看向了云早早。 这么黑的环境下,距离又那么远,那东西又那么小一点,皇子妃竟然能看到。 云早早已经从河里跳到了岸上,凑近,仔仔细细的观察着那小虫子一会儿,点了点头,道:“雪蚕。” 萧珩眉梢微挑:“这就是雪蚕?” 云早早点头,道:“它只有在极寒的环境里,才会恢复活力,温度高的时候,会陷入假死,暗河里的温度低,它才会活动。” 萧珩唇角勾起一抹笑来:“这东西,应该是蛮族杀手带过来的。” 云早早也是这么想的,还忍不住感慨:“他们人还怪好的,千里迢迢的过来给你送人头不说,还给你送药引子来了。” “倒是不用我派人去找了。”萧珩笑了笑,问她:“这东西要怎么养着?” 云早早在空中画了个符,指尖一点,一缕金芒没入了雪蚕体内,挣扎着的雪蚕,立时便安静了下来。 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吐丝成茧,把自己小小的身体给关到了茧里。 它通体雪白,结出来的茧,却是透明的。 萧珩把手里的茧,递给了云早早。 云早早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见蚕茧放了进去,盖上盖子,又在虚空中画了张符封住瓷瓶,来了个双重保险。 暗河里的宁商他们这些侍卫,都是萧珩的心腹,知道他中毒的事情,自然也知道云早早开出来的解毒药方,雪蚕就是药引子。 不过雪蚕,却是传说中的神药,上次出现,还是在五十年前,谁也没法保证,一定能找到。 可没想到,本费尽心机也不一定能寻到的东西,竟然得来全不费工夫,在暗河里抓到了。 他们个个都振奋不已,激动万分,看云早早把装了雪蚕的瓷瓶收起来,才拿着鱼上了岸。 宁商带头,第一个跪了下来,郑重的道:“皇子妃,以后您就跟主子一样,都是属下的主子,请受属下一拜。” 其余的侍卫们,也都跟着跪下,道:“皇子妃,请受属下们一拜。” 主子吩咐过他们,皇子妃也是他们的主子,让他们听她命令,不得违抗。 可在此之前,他们听命于她,是因为主子的命令不得不听,心里头对她还是不服气的。 可这一天下来,她带着他们在暗河里行动,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危险,在河里抓他们抓不到的鱼,一抓一大把,在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又抓到了雪蚕。 她在用实力跟行动清楚明白的告诉他们,她有能力,手段了得。 他们这会儿,对她是真正的心服口服,甘愿臣服听令于她。 “起身吧。”云早早点了点头,心里跟明镜似的。 自然知道他们之前听令于她,是因为萧珩。 现在他们因为她这个人展现出来的能力而愿意真心听令于她,自然是更好了。 萧珩也满意的笑了。 他的这些下属,都是他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哪一个都是身经百战,心高气傲的很,向来除了他之外,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 他们听令于他,只要他的吩咐,他们都会照做,可若想收服他们,让他们心服口服,就比登天还难了。 他一直昏迷着,可也能猜到,定然是因为这一路上她的所作所为,展示了她的真本事,让这些眼高于顶的家伙们,真实感受到了她的本领。 宁商带着人杀鱼,烤鱼去了。 云早早蹲在河边,玩着水。 萧珩问她:“你做了什么,让这帮家伙对你这么信服。” 云早早将半个手掌放在水里,感受着水流的冲击,道:“我没做什么,就是带着他们走路,带着他们抓鱼,他们觉得我性子比较随和,比较好说话吧。” 萧珩揶揄道:“对,你比较随和,别人抓鱼,半天抓不到一只,你抓鱼,直接炸翻半条河,他们怕你连他们一起炸了。” 她若是出其不意,在水里发动突袭,用她的那个水里爆炸的符,轻轻松松收割人命。 云早早很认真的道:“我若是能把鱼雷符的威力,给加到十倍,百倍,潜在水底下,你们把敌人引到爆炸范围内,一下子就能乱了他们的阵脚,吓死他们。” 即使炸不死他们多少人,他们不知道水里有什么,就会心生恐惧,战斗起来,也会变得束手束脚,能给己方增加不少助力。 “可以一试。”萧珩思忖了一下,道:“等所有人集合完毕,上头没派援兵下来,咱们就要自己想办法出去了。 娘子,或许你有术法,可以截断水流吗?” 他们既然来了,还给他设下了这么大一个陷阱。 他不把他们的命都留下来,岂不辜负他们的苦心。 云早早眼睛跟着一亮,立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咱们先蓄一个水库,把他们引来,然后放水淹死他们?” 这比她炸死人还要狠啊,洪水泄洪的时候,管你会不会游泳,是不是高手,一视同仁,只要被卷入,能活下来的概率,微乎其微。 暗河里的水,流的似乎是更急了一些。 蛮族负责这次暗杀行动的大统领,看着负责守在各个出口的首领们,声音肃杀的道:“既然找不到萧珩,就等龙武军的人进入暗河深处,分开了之后。 咱们兵分四路,各个击破,将暗河里所有大周朝廷的走狗,都给我留在暗河里。” 其实并不是云早早猜测的那样,蛮族杀手守在各个出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没有在暗河里找他们。 他们一直在派人手在暗河里寻找,只是没找到萧珩。 至于九皇子府的侍卫,单独拎出来,各个都能以一敌百。 他们派的人少了,遇到他们,会全军覆没。 他们派的人多了,出口处的人手就少了,万一萧珩把人都给集中起来,带着人杀出来,人少又怕抵挡不住。 “是,大统领!” 首领们整齐划一的大声应是。 暗河里,辨不出时间。 外头,这会儿正好是傍晚。 朝廷派兵,也不是云晋淮一个人说了算。 他进宫,将自己的猜测禀告给正隆帝。 正隆帝再召内阁大臣商讨。 时间就过去了。 最后,让云晋淮率领两千龙武军去地下暗河,找萧珩,诛杀胆敢进犯大周的蛮族人。 云晋淮带着军队,到湖边的时候,被人喊住。 竟是很久没有回京的云晋驰,急步走到他面前,一脸严肃的看着他道:“三弟,我跟你一起下去找早早。” 第180章 水流变小 侯夫人也被人推着轮椅,急匆匆而来:“驰儿,你一个文弱书生,身子不好,又不会功夫,你下去了又能怎么样? 你听话,跟娘一起在外头等着消息吧!” 云早早那个丧门星死了就死了,那是她的报应。 可驰儿纵使做的不对,也是她的心头肉,她绝对不会允许他跟下去冒险的,要知道地下暗河里,除了本身存在的未知危险,还可能有蛮族的杀手在。 云锦月也跟着劝:“二哥,你不要冲动,姐姐她吉人天相,我跟娘这两日,也日日在菩萨面前给她祈福,她定然会平安无事的。 ” 都两天了。 云早早已经变成了巨蟒的腹中餐,或许他运气好,找到那只巨蟒,能在它的粪便里,找到她的残渣吧。 过来给小栗子和糖宝儿送冰嗠的余凝,听到他们的话,看着他们一脸虚情假意,隔夜饭差点儿没吐出来,跟着道:“侯夫人跟太子妃说的对,九皇子妃定然会平安无事,还会把那些蛮子统统杀光,为朝廷立大功的。” 她们留下来是真的担心九皇子妃的安危吗? 才不是。 她们就是为了能第一时间,得到她惨死在暗河的死讯罢了! 小栗子也道:“我阿娘可厉害了,有通天的本事,那些蛮子不过是蝼蚁罢了,我阿娘一张符就能让他们魂归西天,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盼着阿娘死。 做梦去吧! 糖宝儿也跟着点头应和:“小栗子说的对,早早姨母会平安无事,那些心思歹毒,想要她死的坏人,最后都会死的。” 小孩子,童言无忌,想到什么说什么。 云锦月却是暗暗嫉恨上了,两个该死的小崽子,竟然敢如此诅咒她。 庄家的那个,她不能拿他怎么样。 可云早早的那个小孽种,等她跟萧珩都死透了,看还有谁能护住他。 到时候,她找人抽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让他去地府陪他那个不要脸的娘跟他那个便宜爹去,也算是做了件好事,成全了他们一家三口。 侯夫人也在心里冷笑不止。 一群跳梁小丑罢了,随便他们怎么想怎么说,她反正表面功夫是做足了。 等到云早早跟萧珩的死讯传开,谁还敢说她的不是,说她侯府的不是? 至于余凝说的杀蛮子立功,云早早跟萧珩都已经是死人了,怎么立功? 说立功,也该是她家淮哥儿立功,诛杀蛮子,找到九皇子跟九皇子妃的尸体,陛下定然会大大封赏于他的。 云晋淮倒不是想诅咒云早早死,她死了正好,不死他也没办法,只是不同意:“二哥,你就听娘跟月月的话吧,已经两日了,若是她跟九皇子还活着,定然是早就上来了。” 言外之意,人已经死了。 “你莫要胡说八道,暗河里有蛮子在,早早他们定然是为了躲避追杀,暂时藏起来了。”云晋驰面色不悦。 他前几日做了个梦,梦到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早早被人暗中偷袭,一箭穿胸。 今日午后才得到她失踪的消息,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只求能尽快找到她,提前提醒她,让她早早做好防备。 “二哥,你就算跟着下去了,我们也没有人手能够保护你的安危。”云晋淮等着下暗河呢,说话也不留情面了,只希望能吓到他,让他认清楚现实,留下来。 “我不需要你们保护,你们走你们的,我走我自己的。”云晋驰还隐约记得在梦中行走的路线,照着走的话,在见到早早之前,一路上定然是安全无虞的。 云晋淮气得哼了一声,也不劝他不管他了,大声招呼了一声:“全军听令,跟我下去。” 说完。 他首先跳下了湖。 两千龙武军,也跟着下了湖。 他们的任务,寻找九皇子夫妻,查清楚蛮子的人数,人数太多的话,不要轻举妄动,再调援军过来。 不管怎么样,暗河里的这些蛮人,都必须把命留下来。 云晋驰跟着军队,进入了地下暗河,沿着河岸走了大概一刻钟的功夫,凝重的神色,多了一分激动,疾步追上云晋淮,压低了声音道:“三弟,我前几日做过一个梦,来过这个地方。” 云晋淮皱眉,一脸怀疑的看着他。 云晋驰道:“你们跟着我走,一路上不会遇到蛮子,能找到早早,咱们先找到她跟她汇合之后,再商量怎么诛杀蛮子。” 云晋淮觉得他为了救云早早,是疯了,才会把梦中的事情当成是现实。 云晋驰知道他不相信自己,便道:“这条地下暗河,通往长灵渠,直线长度有二十里,算上其中的山洞弯弯绕绕的话,起码有五十里。 若是我领着你们走,一个时辰之内若是没遇到任何蛮子,你便信我可好?” 云晋淮眉头皱的更紧了,道:“二哥,我们在这里每走一步都有危险,都可能遇到蛮子,这不是在开玩笑。” 云晋驰道:“你若是不信我,我便自己走,自己去找早早。” 他梦中只看到早早被暗箭所伤,并没看到四周是什么情况,可想也知道,当时一定十分危险。 他带着龙武军过去支援,或许就能化解她的危机。 云晋淮权衡再三之后,还是点了点头,道:“二哥,你是我二哥,我信你不会害我,你带路吧。” 二哥把云早早当妹妹,不想她在暗河里惨死。 他也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二哥一向恩怨分明,不会为了云早早,就把他这个弟弟给害死。 云晋驰见他松口答应,也跟着松了口气,在前面带路。 云晋淮越往前走,就越是觉得怪异,问身边跟着他进来过的校尉:“陈校尉,你有没有觉得,暗河的水流越往前,变得越小了。” 陈校尉点头:“是比昨日要小了很多。” 他们这边的军队,在往前行进中。 暗河的上流。 云早早在忙着画符蓄水,水已经高出河面三米左右,前后有千米的样子,顶的上一个小水库了。 宁商过来,道:“皇子妃,主子那边已经带着人把蛮子往这边赶了,大概一刻钟就能到。” 云早早为了截断水流,制造水库,几乎耗空了法力,一张脸面无血色,漆黑的眸,却亮如星子,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道:“我知道了。” 这是她第一次,用道法来杀敌,想想就有点激动。 蛮子们,来送死吧! 第181章 不好,撤退 过了不多会。 便能听到寂静的暗河里,刀枪剑戟的碰撞声,激烈的厮杀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云早早施法的地方,是一处暗河的转角。 她此刻整个人隐没在黑暗之中,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身周,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一丝光亮也看不到。 片刻之后。 萧珩带着一队人马,首先慌不择路的转了进来,像是在追杀中不敌,只能狼狈逃窜。 云早早压低了声音招呼他们:“都往前面去,快点。” 其他人都听话的往前而去。 萧珩却没有那么听话,学着她的样子,猫着腰蹲在了她身边。 云早早也没管他,只把一队接着一队逃窜过来的自家人马,招呼着往前面去。 河道转弯处,激烈的厮杀还在继续,留下来断后的,正是齐大,带着一队二十人,抵挡着敌人大军的攻击,嘴里还在愤怒的嘶吼着:“主子快走,剩下的交给我们。” 看起来。 他们是准备留下来,跟敌人拼到最后一人。 蛮人也是这么觉得,看着在黑暗中只顾逃窜的敌人,各个兴奋不已,自以为已经把他们逼到了绝境。 大统领满目肃杀,一声令下:“北疆的勇士们,杀了他们,追上萧珩,取他项上人头,等我等回去北疆,单于必有大赏。” 萧珩手下的人,就算都集合在了一起,也不过二百余人。 而他们,整整有两千人马。 剩下一千,还在支援的途中,灭了萧珩轻而易举。 蛮人们一路打过来,损失了不少人,不过萧珩的亲军也死了不少。 现在他人又受了伤,被护送着仓皇逃窜,此刻正是趁胜追击,杀了他的大好机会。 齐大也是振臂高呼:“保护主子。” 说完。 他带头领着断后的亲卫门,杀气腾腾的冲了过去。 “杀!” 二十亲卫也跟着一声高呼。 仅仅二十一人,这一刻,却爆发出了千军万马在前,也不畏不惧的强大杀气,凛然骇人。 蛮人的军队,在这一刻,竟是被他们气势所惊,行动有了片刻的停滞。 也就是这停滞的功夫。 对面杀过来的人,眼看着就要冲入他们的前锋军中,却突然转头逃了。 大首领本是觉得他们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以命救主,也算得上都是好汉,看他们转头就跑,气得双眼赤红爆出,一声愤怒的咆哮:“追,杀了他们。” 他们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大架势,竟然也是为了逃跑。 萧珩的亲卫,果真都跟他一样,卑鄙无耻,老奸巨猾! 蛮人大军也知道被他们给耍了,立时怒从心起,杀气汹汹的追杀了过去,大有一副抓到了他们,非得把他们大卸八块,砍碎了喂鱼的架势。 齐大他们逃得快。 蛮人大军冲的也快。 齐大他们在前面的河道口,转了弯。 蛮人的大军们,也毫不犹豫的追了过去,转了弯就能看到齐大他们逃窜的极快的身影,再往前看,隐隐还能看到更多的人影。 可也是在这时。 有人突然出声:“这里好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 有人心生怪异:“前面黑漆漆的是什么东西?是一堵墙吗?” 话音刚落。 大统领就听前头突然传来哗啦一声水流之声,天生对危险的敏锐感觉,让他出于本能的一声大喝:“不好,撤退!” 可是。 已经晚了。 轰隆一声巨响,对面的黑暗中,墨黑色的水墙,排山倒海般,朝着他们兜头砸了下来。 水声如万马奔腾,震耳欲聋。 脚下的大地,四周的山壁,都在滔天的洪水之中,剧烈的颤抖着。 蛮族之人,落在后面的,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人如同一片飘零的落叶,被野兽般咆哮的巨浪,卷入其中。 有人在巨大的洪流中,拼命的挣扎,妄图反抗。 可滔天的洪水之中,一道道金色的光芒一闪而逝,紧跟着就是轰隆隆的爆炸声,把他们炸的血肉模糊,再也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 只有最前面,大统领所带着的数百前锋,武功最高,反应也最快,在第一时间往前冲过去,冲到了水墙之后,躲过了一劫。 他们此刻,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大军被洪水吞没,心知是上了萧珩这个狗贼的当,极度的愤怒仇恨充斥了身体的四肢百骸。 大统领目眦欲裂的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眼睛一扫,便盯上了云早早,也没有发出任何指令,举起手里的双锏,速度极快的朝着她冲杀了过去。 云早早不知道眼前这个大块头为什么会看中她,不该是找萧珩报仇吗,大喊一声:“萧珩。” 然后。 躲到了他的身后。 萧珩提剑迎了上去。 两百对两千,他们肯定不敌。 可两百对一百,他们定然不会输! 齐大他们,也朝着对面的蛮人先锋军冲杀而去。 涛涛的洪水声里。 两边的人马激烈碰撞,又一次厮杀在了一起。 不远处。 刚刚从上游过方向过来的云晋淮,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身后的龙武军,也各个不敢置信的瞪大了一双眼睛,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 谁能告诉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九皇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能让洪水乖乖听话,恰好吞没了蛮人的大军。 不过片刻之后。 他们又心有余悸的互相对视了一眼,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若不是中郎将下了命令跟着二公子走,他们恰好会在蛮人之后到达洪水前。 那他们就只能跟着蛮人一起命丧于滔天洪水之中了。 云晋驰却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多,一心念着云早早的安危,想也没想自己会有危险,朝着对面打斗的方向冲了过去。 云晋淮追了过去,一声令下:“所有人听令,给我杀,杀光蛮子。” 两千龙武军,跟着杀了过去。 蛮族幸存的百余人,就算是下了必死的决心,也不是萧珩等人的对手,已经渐渐不敌,落于下风。 龙武军的两千人杀气腾腾的包围过来的时候。 大统领便心知是活不成了,又在萧珩的手下节节败退,眼看着萧珩一剑就要洞穿他的心口。 他残忍一笑,抓起距离他最近的两个蛮人,给自己当了人肉护盾。 护盾被洞穿心脏之时。 他也得赢得了短暂的偷袭机会,按动护腕上的机关。 嗖嗖嗖数十支通体漆黑的利箭,与黑暗融为一体,速度也极快的,朝着云早早的方向射了过去。 第182章 早早,小心! 他满目恶毒盯着她,等着她被利箭穿心射死。 他的直觉告诉他,刚刚的洪水跟水里的爆炸,就是出自这个女人之手。 她会坏他们北疆的大事,必须先把她除掉! 云晋驰也是在这个时候,紧赶慢赶的跑了过来,黑暗中本就看不到什么的他,此刻却极为清楚的感觉到了危险,甚至清晰的看到了空中速度极快的利箭,一声大喊:“早早,小心!” 云早早人早就退到了战斗区的后方,还有两个亲卫贴身保护她,本该是极安全的。 可是她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有战斗,绝对会保持着警惕,感知到危险的时间,恰好比云晋驰的提醒要早那么一会儿。 两边保护她的亲卫都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她一脚一个踹翻在地。 于此同时。 她自己也以一个极为搞笑的姿势,快速趴在了地上。 俩亲卫猝不及防,被摔了个狗吃屎,想要抬头,又被云早早给按住了脑袋,嘴磕在地上,啃了一嘴的泥。 不过他们也清楚的感觉到了,有嗖嗖嗖的破空之声,以极快的速度,从他们头顶掠过,左边的亲卫,发髻稍微的高了一些,一支利箭便射入了他的发髻里。 等到危险过去。 云早早舒了口气,翻了个身,变成了仰躺的姿势,脸色惨白,出了一脑门的冷汗。 她的反应但凡慢那么一点点,这会儿就该去见阎王爷了。 两个亲卫,也是吓了一身的冷汗,已然反应过来刚刚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们被皇子妃从鬼门关救了回来,跪在她跟前:“多谢皇子妃救命之恩。” 嘭的一声。 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响头。 云早早挥了挥手,毫不在意的道:“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 她在能保证自身安危的情况下,能救他们,自然会救,也就是举手之劳的事。 战斗场上。 萧珩浑身肃杀的血腥骇人心魄,一剑斩下了大统领的脑袋,看着他死不瞑目的瞪着一双满含不甘跟怨毒的眼睛盯着自己,又刺穿了他的眼睛,挑了出来。 他这种做法,在双方交战中,明显就是带着个人恩怨,在发泄怒气了。 周围的蛮人们,眼看着大统领被以如此残忍的手段杀死,还在死后被萧珩刺穿眼睛,如此侮辱,立时不顾一切的冲杀过来,对他展开了最后的反扑。 萧珩整个人,如同从地狱血池里走出来的杀神一般,凡是靠近他的人,都不敌他一合之力,像是杀鸡宰猴一般,一剑死一个。 亲卫门,也感觉到了他的滔天怒气。 齐大同情的看着送死的蛮人们,在战斗的间隙,还有时间跟宁商说话:“找死,你说他动谁不好,偏偏动了皇子妃,惹恼了咱们家主子。” 主子绝对是因为蛮人的大统领,意图暗杀皇子妃,才会砍了他脑袋,挖了他眼睛泄愤。 宁商赞同的点了点头,不过理智还在,眼看着龙武军的人,就要杀进这边,可以看到主子了,道:“赶紧让主子住手,别杀了,龙武军的人看到他站起来不说,还一剑挑死一个蛮人,就说不清了。” 齐大道:“我不去。” 宁商道:“我去找皇子妃。” 他也不敢去。 云早早听宁商说完,对着他点了点头,喊了一声:“萧珩,萧珩你在哪里,有人要杀我,我好害怕,你过来陪我好不好?” 云晋驰来的最快,听到她的话,脚步顿了一下,神色极为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她刚刚躲避暗器的时候都没怕。 现在怎么就怕了? 不过她不提醒,他还真没注意到萧珩在哪里,往四周扫过去,就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在听到他喊之后,退出了战斗。 然后有人推了个轮椅到他的身后,他坐了上去。 他看到了这一幕,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云早早也看到了这一幕,也看到了他,便一记肃杀凌厉的目光扫过去,冰冷到了极致的眼神,仿若下一秒就能把他杀掉。 云晋驰走到她身边,一脸郑重的道:“早早,我对天发誓,绝对不会把我今天看到的事情说出去,你若是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萧珩在装残废。 知道这件事之后,他震惊归震惊,可最多的,还是为她感到开心,庆幸她嫁的相公,不是身患重病的残疾之身。 更庆幸萧珩很在意她,她一句话,杀疯了的他便从战斗中退了下来。 云早早不信任何人口头上的承诺,虚空画了张符,对着他道:“对着符发誓,你若敢提一个字,就会烈火焚身而死!” 云晋驰没有任何犹豫,对着符发誓:“若是我把今日所见说出去一个字,便让我烈火焚身而死。” 云早早指尖一点。 符箓便化为一缕金光,钻进了他的体内。 萧珩也被人推着过来了。 云晋淮也带着龙武军的人,也从战场的边缘,杀到了战场的中心。 仅剩的几个蛮人,怕被生擒,抓住之后生不如死,已经咬毒自尽。 萧珩吩咐道:“多谢中郎将带军来源,本宫的人元气大伤,需要休息,还请中郎将带着人,沿着河道搜寻漏网之鱼,打捞蛮人的尸体去吧。” “是,九皇子。”云晋淮嘴里应着,却是满心烦闷。 他带军过来,本是为了杀蛮人立功。 结果满打满算,他们也没杀几个蛮人。 现在,大军竟然要沦为收尸工,帮他们打捞尸体。 萧珩顿了一下,又道:“暗河里,大概还有一千左右的蛮人,诛杀他们,就交予中郎将了。” 云晋淮跟身后的龙武军们,本以为蛮人尽数被他们诛杀,已经丧气了,听闻还有一千蛮人,立时便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精神了。 他们在京城,想要立功可不容易,蛮子的脑袋,可值钱得很,是他们加官进爵的希望。 云早早好心提醒了一句:“我掐指一算,中郎将这次还是离开吧,换个别的将领过来领军,你最近的气运可不太好,会牵累他人的。” 她有自己的做事原则,晓得事情轻重。 在大是大非面前。 个人恩怨放一边。 第183章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龙武军的官兵们,神色复杂的互相对视了一眼,距离较远的,开始了窃窃私语。 有些事情,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尤其云早早在京城,还是有些名头在的,让他们立时就开始思忖了起来。 万一她真的算准了,中郎将影响了他们的气运,别说立功,他们还能不能活着走出暗河都是问题。 云晋淮听到议论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立时阴沉了下来,冷笑一声,嘲弄道:“我知道,九皇子妃看不惯我,对我有意见,可也不该无中生有,给我扣这么大一顶帽子,我可不敢担待!” 他一句话。 就变成了是云早早污蔑于他。 龙武军的官兵,神色更复杂了。 他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中郎将说的也对,九皇子妃的确是跟武安侯府有过节的。 武安侯府如今的落魄,都是拜她所赐,她仗着她自己的名头,故意造谣中伤中郎将的话,也不无可能。 “信不信随你。”云早早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很认真的看向了龙武军的人,道:“诸位,我乃道门之人。 祖师爷在上瞧着,我断不会拿你们的性命随意玩笑。 若是信我的话,便不要离你们中郎将太近,免得被他连累的丢了性命。” 言毕于此。 她转身推着萧珩的轮椅,对宁商微微颔首,道:“咱们走吧。” 云晋驰眼看着他们要走,便转身拉着云晋淮,道:“三弟,你休得留在此地,跟我一起出去,把事情告知陛下,让陛下派其他人过来。” 他自己气运不好无所谓。 断然不能连累其他人跟着一起送命。 他们侯府如今已经落寞至此,声名狼藉了,若是再出事,想要复起,更是难上加难了。 云晋淮嗤笑一声,挣开了他,道:“二哥,我不信命,我的命我自己做主,轮不到别人恶意中伤污蔑。” 说完。 他坚定的转身,下了命令:“陈校尉,许校尉,余校尉,你们各自领军五百,沿着河道搜寻剩余的蛮人,剩下的人,跟我走。” 云晋驰眼看着劝不住他,怕别人因他出事,进而对他,对侯府心生怨愤,只能对着龙武军的人道:“不管你们信不信早早的话,我信。” 希望这样,能让这些龙武军的人,集体站出来反对他领军,逼他离开暗河,换人来领军。 到时候不管早早算的灵验还是不灵验,都跟他没有太大的关系。 云早早该说的都说了,便再也不管他们如何了。 龙武军的人,就算是普通的官兵,那也不是一般的平民老百姓,都是从世家子弟里选拔的人才。 虽说有很多人都是庶子,可到底也是贵族出身,他们站出来集体反对云晋淮的话,云晋淮不走也得走。 可若是他们不信她,选择跟着云晋淮,之后出了事,她就没办法了,毕竟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龙武军的人,毕竟都是跟云晋淮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云早早跟云晋驰的话,让他们心里也有动摇犹疑。 可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云晋淮,跟着他一起离开。 云晋驰一脸愁容,深深地叹了口气,一甩袖,转身跟上了云早早,想要问问她有没有化解的方法,可思索再三,还是没好意思问出口。 他问了又能怎么样? 早早能不计前嫌,放下私人恩怨提醒他,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暗河里。 安静的落针可闻。 宁商跟齐大各自带着十个侍卫,一前一后的护着云早早跟萧珩。 云早早一边掐算着,一边指挥着他们前进的方向。 蛮人的主力已经被一举歼灭,没留下来一个活口。 剩下的那些漏网之鱼,群龙无首,战力也定然受损,只要出去的时候不碰到他们的集结起来的千人大军,便能安全离开。 沿着暗河,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 宁商眼底神色一亮,指着前面道:“皇子妃,前头就是出口了,从这里上去,就是庄家的湖了。” 云早早点了点头,没有在意。 跟在她身后,安静的像是一个影子一样,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的云晋驰,眼底神色微变,心里震惊不已。 萧珩手下的这些亲卫军,各个都眼高于顶。 这个叫宁商的,别说他,就连爹他都不放在眼里。 现在,他发现出口,第一个禀告的不是他的主子萧珩,而是早早,可见早早在他的眼里,地位是不逊于萧珩的。 他又扫了一眼身后的亲卫军们,见他们各个都面色如常,目光一致看向了云早早,在等着她的命令,也就是说,这情况他们来说,是司空见惯的。 他微微垂下眼眸,一时间心绪复杂酸涩。 既欣慰于她不仅得到了萧珩的爱与尊重,还收服了萧珩手下的亲卫。 可又难过她现在,已经跟侯府,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云早早看着阖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假寐的萧珩,懒得再问他什么,道:“宁商你带人,先出去看看。” 宁商带着人朝着出口方向过去。 湖面上的水榭里。 很是安静。 这会儿已经是后半夜了。 除了流水声,就剩阵阵虫鸣之声。 不过亭子里,却是燃着一盏走马灯。 借着灯光,能看到亭子里,放置了一个凉床。 两床上,小栗子跟糖宝儿睡得正酣。 旁边负责给他们打扇的两个丫鬟,打着哈欠,一副困倦极了的模样。 湖里响起破水之声的时候。 小栗子耳朵动了动,倏地坐了起来,乌溜溜的大眼睛,像是带着光一般,看向了发出声音的方向,一眼就认了出来:“宁商!” 第184章 化成厉鬼,找她索命 宁商甩了甩脸上的湖水,对着他咧嘴一笑,道:“小公子,皇子妃跟主子马上就上来了。” 这庄家的园子,夏日的晚上,是有些凉的。 尤其这还在湖上,就更凉了,真是辛苦小公子了,小小年纪,爹娘一起掉入湖里失踪不见,不定担心成什么样子呢。 小栗子淡定的点了点头,喊旁边的丫鬟:“秋月,去告诉余夫人,我阿娘跟我阿爹回来了。” 丫鬟本就没睡着,只是有些困倦,在他起来喊人的时候,便彻底清醒了,忙点头应是,离开了水榭。 糖宝儿这个时候,也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的揉了两下,睡眼惺忪的看着小栗子,喊:“小栗子,你怎么不睡觉。” 然后他就听到,哗啦啦的水声在四周响起,好奇的睁着他一双大眼睛,朝着湖面看过去。 小栗子这会儿,全神贯注的盯着湖面看,没来得及回答他的问题,便见湖面上出现了熟悉的人脸,激动的喊:“阿娘。” 云早早看着瘦了一圈的儿子,鼻尖一酸,对着他挥了挥手:“阿娘没事。” 她游到水榭边,撑着手跳了上去。 小栗子一脑袋撞进了她的怀里,死死的搂住了她,委屈又欣喜的又喊了声阿娘,眼泪便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 云早早根本就没来得及阻止,只心疼又担心的轻轻拍着他的背:“放开阿娘,阿娘身上湿,当心染了风寒。” 小栗子摇头,抱紧了就是不撒手,好像怕一松手,她就会立刻消失不见一样。 萧珩也被齐大跟宁商,一左一右架了上来,喊了一声:“小栗子,阿娘在暗河里已经心力交瘁了,放开你阿娘,别让她担心好不好?” 小栗子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了手,还不忘据理力争:“阿爹,我身体很棒的,在湖里洗澡也不会伤寒,不会让阿娘担心。” 是阿娘跟阿爹不省心,让他提心吊胆。 余夫人,余芙,余凝在她失踪之后,就住在了距离水榭最近的水云院,收到消息之后,披了件衣衫便匆忙赶了过来,看到云早早的时候,喜极而泣。 “皇子妃。”余凝哭的泪眼盈盈的,朝着她就扑了过去。 云早早赶紧扣住了她的肩膀,道:“我身上都湿透了。” 余凝点了点头,转身道:“快些,把被子都拿过来。” 跟着的下人们,赶紧把拿过来的被子分给从水里出来的众人。 余芙道:“诸位裹起来暖和一下,暂时去对面的院子里休息,我已经吩咐下人烧水了,热水很快就好。” 云早早接过一床薄被裹上,打了两个喷嚏,见萧珩脸色惨白如纸,看起来病的很是骇人,又拿了两床给他一披一盖。 宁商他们这些亲卫们,各个都是身强力壮正当年的好手,要什么被子取暖,只给重伤员脱了湿衣服,用被子裹住,抬到了对面的院子里。 余夫人看着前襟湿了的小栗子,把自己的披风取下来,给他披上。 余家跟庄家的人,准备的很足。 亲卫们都去了对面院子。 云早早跟萧珩夫妻俩,被安排在了隔壁的院子。 余芙不确定他们什么时候会出来,水都是让下人一天到晚烧着的,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就能沐浴。 到了院子,吩咐下去之后,下人很快便备好了热水。 二百多人,从暗河里出来,动静可不小。 时刻派人关注着这边情况的云锦月跟侯夫人,很快便收到了消息。 当时。 云锦月睡得正香,做了美梦,梦到自己身穿凤袍,凤位就在眼前,只要一步,就能登临高位,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被玉兰喊醒的时候。 她美梦破碎,气得一巴掌重重扇在了她脸上,喝骂道:“贱婢,谁让你喊我的。” 玉兰脸火辣辣的疼,诚惶诚恐的跪在了地上,道:“太子妃,是您吩咐的,湖那边有消息,不管什么时候,都要马上告诉您。” 云锦月想起来了,失去了近在眼前的凤位,却是让她怒火燃烧,眼神阴毒的盯着她,缓了缓内心的空虚失望,靠在床头,懒懒的睨了她一眼:“怎么了?云早早跟萧珩的尸体找到了,捞出来了。” 玉兰心知这会儿说了实话,惹了她生气,逃不掉一顿毒打,可若是不说实话,会被毒打的更厉害,硬着头皮道:“九皇子跟九皇子妃,活着出来了。” “你说什么?”云锦月尖锐的一声低喝,起身下床,一脚将她踹翻在地:“贱婢,你说他们都还活着?” “是,太子妃。”玉兰又赶紧起来跪好。 “怎么可能!不可能。”云锦月喃喃摇头,面色疯狂扭曲,对着她一顿拳打脚踢,薅住她的头发,用力的撕扯着,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玉兰也不敢躲,躲了只会迎来更凶狠的殴打。 大小姐以前在侯府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待他们这些下人,都很是亲和,从不动手打人。 自从嫁入太子府之后,她整个人就变了,一有不顺,便会对着他们这些下人发泄,像是个疯子。 云锦月眼前有些模糊,只觉得玉兰一张脸,突然就变成了云早早,看得她怒火丛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抄起床上的瓷枕,对着她的脑袋就砸了下去,嘴里疯狂的诅咒着:“云早早,你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太子妃,我不是云早早,我是玉兰,我是您的陪嫁丫头,您的贴身大丫鬟玉兰啊!”玉兰不想死,声嘶力竭的求饶:“大小姐饶命,饶了我吧。” 可云锦月,整个人都好似陷入了疯魔之中,她越喊,她就越兴奋,下手就越是狠辣,一下又一下,用力的砸在她的脑袋上,直到鲜血淋漓,她再也喊不出来。 银杏守在门口,可听着里头的动静,吓得瑟瑟发抖,却不敢进去。 云锦月听她不喊了,疯狂的笑出声来,薅着她的头发将她的脸抬起来,视线变得清晰,看清楚眼前被鲜血糊住的一张脸时,吓得连连后退,喃喃道:“玉兰!” 怎么会是玉兰。 明明她打死的,是云早早那个贱人! 不过害怕跟惊恐,也只是维持了片刻,她便又走了过去,探了一下玉兰的鼻息,没感觉到呼吸,怔了片刻之后,便冷静至极的看着门口道:“银杏,玉兰突发急症死了,找几个人过来,把她尸体给我抬走。” 她看着玉兰的尸体,声音温柔到了极致:“玉兰,你不要怪我,我把你看成了云早早,才会失手打死你。 你到了地府,记得找阎王告她的状。 你要是化成厉鬼,定要去找她索命。” ** 云晋驰跟着从暗河出来,也不是那等厚脸皮的人,不好待在云早早处惹她心烦,只坐了片刻,便按照小厮给指的路,朝着侯夫人跟云锦月暂居的院落而去。 谁知他刚到院子不远处,便见有两个小厮,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抬着什么东西出来了。 他眼底神色一凝,立时心生狐疑,便悄悄跟了上去。 第185章 拿尸体给她招魂 今儿晚上,月光很好。 鬼鬼祟祟的两个人在门口张望了一下,见没有人,才匆忙离开,朝着庄园的一处侧门方向而去。 云晋驰借着月光,可以辨认出,两人都是云锦月的护卫,武功高强,跟着从侯府去太子府的,对她绝对忠心耿耿。 他怕被发现,不敢跟的太近。 等到了侧门处,就见一人放下了抬着的东西,悄悄的靠近已经很困倦,靠在门上打盹儿的门房,一记手刀劈在他的肩头。 门房便软软的倒了下去,昏睡中,根本就不及有任何反应。 两人又抬起了那东西,出了门。 庄家的这处庄园,本就位于京郊,后面就是天池山。 山高林密,周围都是京城京城权贵们的庄子,各自有各自家里的山头,严禁山下的猎户上山打猎,是以山里野兽成群,豺狼虎豹都有。 晚上的时候,胆子但凡小点儿的,根本不敢上山。 那两人到了半山上,便听到山中,传来了狼的长啸声,有些害怕,不太敢往前走了。 其中一人便道:“山里野兽多,咱们别往山里走了,我记得前头有一处挺深的山崖,直接把她丢下去,不出两日,就会被山里头的禽兽们,啃得骨头都不剩。” 另外一人有些犹豫:“大小姐说,让咱们把她丢进深山里,万万不可被人发现。” 那人嫌弃他死板,冷声道:“你没听到狼嚎吗?再往里去,狼群会把咱们给啃得骨头都不剩,要去你自己去,我是不去。” “那听你的。”另外一人也是害怕的,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做出了妥协。 两人边说话边往前走。 云晋驰离他们很远,见他们到了半山腰处的一处山崖停下,把抬着的东西直接扔了下去。 月光明澈。 他看着裹着那东西的黑布被石头蹭了一下,撕扯破了,露出一个丫鬟装扮的女子来,顺着陡峭的山崖,咕噜噜的滚了下去。 上头的两人,似是怕她滚不下去,死不透,还又从崖上滚了几块大石头下去,才放心的离开。 躲在一棵参天古树后的云晋驰,等了大概一刻钟,确定那两人不会再回来查看死人的情况,才撞着胆子朝着崖壁过去,沿着陡坡小心翼翼的往下走。 好在山崖的旁边,是个陡坡,他小心翼翼的沿着陡坡往下走,不多会儿,便看到了那个被扔下去的人。 她并没有径直滚落到悬崖下面去,而是被一棵歪脖子树给挂住了,加之越往下,月光就越照不到的地方,很黑,扔她下来的两人虽是往下看了好几眼,也没发现异常。 等他过去的时候。 挂在树上的人,竟然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她一脸都是血,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像是疯子,又有些骇人。 云晋驰眼看着她要动,压低了声音道:“别动,小心滚下去。” 她抬头看过去,吓得身子一抖,虚弱的声音,也带着求饶的颤抖:“二公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惊扰了太子妃,求你,求你不要杀我。” 云晋驰因为她脸上的血,没认出她来,却听出来了她的声音,有些诧异,也有些不确定的喊:“玉兰?” ** 这天。 到了后半夜,夜色最深最沉的时候。 云早早也睡得最是酣甜,却被人给喊醒了,恼怒的把被子都给踢了,磨着牙道:“萧珩,你若是不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我就弄死你!” 萧珩摸了摸她的发,把她本就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摸的更乱了,看得他自己都低笑了一声,道:“云晋驰,背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回来了,说是云锦月打死的,要送给你做证据的。” 她睡得太沉。 宁商在外头喊,她都没任何反应,以往的时候,她可是警惕的很。 云早早皱着眉,满脸的不耐烦,起床气大得很:“云锦月打死的给我做什么?让我拿着尸体给她招魂吗?” 萧珩道:“云锦月的丫鬟,人没死,还活着呢。 云晋驰提议,可以把她送给江云做筹码,为夫觉得此计可行,娘子你若是不考虑,我便让宁商把他赶走。” 云早早迷迷糊糊的神智,听到这里,终于开始有了思考的能力,皱眉想了一下,道:“这么说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她要云锦月打死的丫鬟没什么大作用。 可江云有这个把柄捏在手里,对她之后在太子府后院与云锦月的争斗中,可就有大作用了。 萧珩给她披上衣裳,用哄着的语气:“伤得挺严重的,宁商检查了一下,人是有进气没出气的,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只能让你去看看了。” 云早早过去的时候。 云晋驰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她,就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微微低着头,都不敢抬头去看她。 云早早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了那浑身是血的丫鬟面前,见她头皮被扯得血淋淋的,露出森白的头骨来,半张脸也被砸烂了,左眼上还扎着一块碎瓷片,眼睛是保不住了。 这副惨状,看得她都心有余悸,把脉的时候,都有些不忍直视,也不知道云锦月把人打成这个样子,半夜会不会做噩梦。 等看她把完脉。 云晋驰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问:“玉兰她怎么样了?还能救活吗?” 当时他看清楚她的样子之后,也是被吓得毛骨悚然,根本就不敢想象,他那个人前温柔善良的妹妹,对陪着自己长大的贴身丫鬟,也会下如此毒手。 怪不得她没敢虚情假意让人给她置办丧事,而是直接让人把她丢山里,就玉兰这副模样,万一被人看到了,她对待下人恶毒的名声是跑不掉了。 云早早从药箱里,拿出针灸包,在玉兰全身上下都扎满了针之后,又拿起一根针来,把针线消了毒,又还给她的伤口做了简单的消毒处理之后,开始给她缝合伤口。 等做完这一切,又写了个药方交给宁商,让她去煎药,写了封信交给了齐大,让他明日一早,去太子府递给江云。 最后。 她才看向了云晋驰,公事公办的道:“二公子,这人我留下了,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从不喜欢欠人情,你想要什么?” 第186章 阿爹,你家里死人了 她自从离开侯府之后,还是第一次这么客气的对他说话。 虽然她的态度是冷漠疏离,可比之前连话都懒得跟他说要好多了。 云晋驰暗自有些窃喜,又有些局促不安的解释:“不需要,我什么都不要。” 他只要能帮到她一些忙,就很好,很满足了。 云早早眉梢微挑,冷声道:“我在云家那几年,也给过二公子不少东西,就当是二公子抵之前的债吧。” 说完。 转身离开。 云晋驰看着她在眼前消失,对着萧珩微微颔首:“多谢九皇子。” 萧珩嘲弄的哼笑一声,理都没理他,滚着轮椅追上去:“娘子,你等等为夫。” ** 其实不用云早早去请江云。 江云在得知她跟萧珩从地下暗河平安归来之后,一大早便出了城,来了庄家。 云早早指着床上的人,道:“她叫玉兰,是云锦月的陪嫁大丫头,被云锦月差点儿打死,丢下了悬崖,云晋驰把她救回来的。” 江云是个聪明人,问:“皇子妃想我怎么做?” 云早早道:“等她醒来之后,我会告诉她,我不想救她,是因为你帮她求情,才救了她的命,你是她的救命恩人。” 江云听到这里,立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我懂,我可以利用她,在太子府跟云锦月斗。” 云早早点头,饶有兴致的笑道:“她可是云锦月的陪嫁大丫头,从小伺候她的,云锦月的很多事情,她比侯府的那些主子们还要了解,只要你能得到她的帮助,对付起云锦月来,就简单多了。” 至于他们太子府的内宅怎么斗,她就管不着了。 江云眼底也漫上了一分笑,看着床上受伤的人,道:“请皇子妃放心,我晓得该怎么做。” 她会夺走云锦月重视的一切东西,把她一步步逼疯,也不会让萧宸好过。 玉兰受伤太重,一直在昏迷。 云早早躲过了所有的耳目,悄悄地把她送到了江云嫁入太子府前居住的宅子。 嫁入太子府之后,她偶尔也会带着萧云归回去住两日。 江云则是借口说老家的一个妹妹过来投靠她,路上遇到歹人受了伤,便搬了过去,亲自照顾玉兰。 自以为把玉兰的死,处理的很干净的云锦月,对此一无所知。 云早早跟萧珩都平安归来,以他们作为借口,住在庄家的云锦月跟侯夫人,也不好继续逗留,便跟余芙辞行了。 云晋驰自从上次自杀未遂,心灰意冷之下离开侯府,便再也没回来过。 家里人去书院找他,也也拒绝见面。 侯夫人时隔数月,再次看到儿子,心里有气,气他回来是因为云早早,心里也有喜,喜他终于还是回来了。 她看着清瘦很多的儿子,心疼的握住他的手:“驰儿,你这次回来,便不要走了。 你大哥跟你爹去了西南平叛,月月出嫁了,淮哥儿又天天忙着公务,娘的腿也废了,你忍心娘一个人在侯府吗?” 云锦月也劝:“二哥,娘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家里,做什么都不方便,你就听她的,留在侯府吧。” 他离开这么久,这次回来,还是因为担心云早早。 可笑可悲,他热脸去贴云早早,人家根本就不搭理他,连个正眼都不屑于给他。 云晋驰没有回答他们,只是扫了眼在场的人,突然问:“月月,玉兰人呢?我昨日还看到她陪在你身边,今日怎地人就不在了?” 云锦月昨日杀了人都没紧张害怕,此刻面对他的问话,更是从容淡定的很,眼圈一红,眼泪便在眼眶里打着转,哀伤难过的道:“我也不知她怎么突然就得了急症,都没容我给她找大夫过来看,人就没了。” 说着,她拿着巾帕,开始抹眼泪。 云晋驰看着她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心里就是一阵厌烦,面上也带了一抹哀色,遗憾的叹了口气,道:“她也是伺候着你长大的,她的后事,你可得上点心。” 云锦月眼泪掉的更厉害了:“二哥,她昨日死的时候,实在是太可怕,浑身都变黑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脏病,怕惹了晦气,便让人连夜把她下葬了。” “人埋在哪里的?依我看还是把尸体挖出来,让早早过去看看吧。 万一她得的是疫病,再造成上次那种大规模的传染,就是咱们侯府的罪过了。”云晋驰说着,观察着她的反应。 云锦月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追问一个死人,依旧面不改色的道:“二哥,玉兰已经入土为安了,你若是不放心,我便让人把她挖出来烧了,只要把尸体烧了,就能杜绝疫病传染。 若二哥你还不放心,我跟娘一起回侯府,我们自行隔离。” “好了,你们别吵了。”侯夫人嫌弃晦气,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皱着眉道:“一个奴才罢了,死了就死了,埋了烧了都一样,咱们好不容易一家三口团聚,提一个死人,也不嫌晦气,都不准再说她了。” 玉兰那个小贱蹄子,死了都死了,还要惹她心烦。 “娘,对不起,惹您心烦了。”云锦月软声道歉的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 云晋驰看了眼被她哄笑的侯夫人,道:“娘,我回侯府陪您,月月你就回太子府吧,你好几日不回府,太子也会担心的。” 玉兰虽只是个买来的丫鬟,可说到底,也是伺候着她长大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她用那种残忍的手段杀了人之后,竟还能如此冷静自若,好狠毒的心。 侯府变成如今模样,虽有爹娘跟大哥贪心不足的原因在。 可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她从中作梗,挑拨离间,逼走了早早。 他万万不能再让娘被她蛊惑,一错再错了。 他们这边离开了。 云早早跟萧珩带着小栗子,也回了府。 三伏天,两边的车门打开,换上一层透风的纱帘。 风刮起纱。 远远地,就见一群人,披麻戴孝的跪在府门前。 旁边有人在哭,哭声凄切哀婉,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小栗子好奇的探出脑袋去,道:“阿娘,有人在咱们家门口哭丧呢。” 说完。 他一拍脑袋,转头看向萧珩,一字一顿道:“阿爹,你家里死人了。” 第187章 我爹,你爷爷死了 “许是我爹,你爷爷死了。”萧珩极为认真的诅咒了一句,接着便纠正他:“不是我家,是咱们家。” 小栗子愣了一下,摸了摸小脑袋,在想着该怎么接话。 不过没容他多想,小脸上神色就是一变,站起来护在了云早早身前,张开了双臂:“阿娘,不怕。” 云早早对萧珩诅咒他爹,并没有多大感触,儿子突如其来的行为更引她注意。 她抬眼瞧过去,就见门口原本还跪着的人,突然就朝着他们马车的方向冲了过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呼啦啦一群,得有百人之多。 她倒是一点儿都没着急,只扫了萧珩一眼。 萧珩慵懒的躺在软榻上,眼皮都没抬。 还是马车夫宁商扫了一眼人群之后,回了话:“皇子妃,是这次刺杀中,被波及惨死的死者家属。” 他们在九皇子府门口闹,却没来人把情况禀告主子,定然是他们刚过来没多久,出发的人直接去了城外庄家,跟他们错过了。 对面动静不小,跟马车还有些距离。 “找事的?来讨公道的?”云早早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奇怪的问:“朝廷没有告诉他们,刺杀的杀手是蛮人,他们来这里闹有什么用?他们的家人能活过来?” 宁商也觉得是如此,压低了声音:“蛮族刺杀,您跟主子失踪,还死了这么些官眷贵人,说出去朝廷的脸面也不好看,上头瞒着呢,没告诉他们实情。 就连云晋淮带着龙武军去地下暗河,都是暗中调动的。” 云早早嘲弄:“我看不光是想保住朝廷的脸面,还想给九皇子添堵吧。” 对面的死者家人,转眼间就已经到了跟前,将马车给团团围住之后,跪了下来。 受邀去庄家游园会的人家,都是朝廷的官员家眷。 当时身份最高的就是她跟萧珩,云锦月,江云和六皇子妃,倒是没有其他京城的天潢贵胄。 这些人见了萧珩,自然是都要下跪的。 为首的是一位一头白发的老妇人,磕了个头之后,伤心欲绝的哭着:“九皇子,我家儿媳前几日在刺杀中惨死,人还没入土为安。 我家孙儿又出事了,求九皇子看在他是在寻找您的时候不见的,救救他吧!” 她领头说了话。 其他人也开始纷纷叩头,哭诉不止。 “九皇子,我们知道刺杀是意外,也不敢怪您,可我女儿在刺杀中不幸身亡,现在她哥哥又失踪了,求九皇子救救她哥哥,也好告慰她的在天之灵。” “九皇子,我就旬儿那么一个儿子,现在他不见了,我也不想活了,九皇子我可以以命换命,求求您行行好,把他还给我。” “求九皇子大发慈悲。” 众人一脸悲切,吩咐叩头。 云早早一脸平静,看着最前面的那个白发老妇人,问:“老人家别哭了,把事情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从他们的哭诉中。 她大概是了解了,龙武军在地下暗河里,出了事,出事的正是云晋淮带着的那一支队伍,有五百人左右。 这满打满算,一夜都没撑过去,云晋淮还真是瘟! 老妇人抬起了头,看着她道:“回九皇子妃的话,老身的儿媳,在刺杀中身亡。 她唯一的儿子,隶属于龙武军,昨日被派去寻找您跟九皇子的下落。 就在半个时辰前,有人到府里报信,说他失踪了。” 旁边有哭肿了眼睛的美妇人哀求的看着她:“九皇子妃,我家儿子也隶属于龙武军,我就那么一个儿子,求九皇子妃救他一救。” “能告诉我,给你们报信的,是什么人?你们认识吗?”云早早瞧了一眼,眼前跪求他们相助的人都是妇人,或是母亲,或是祖母,便知她们定然都是受有心之人挑唆,才会来此。 老妇人摇头:“那人来去匆忙,只把消息告诉了门房,还说您跟九皇子安全归来,说您是道门高手,本事通天,能掐会算,只要您帮忙,定然能找到我家孙儿。”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言语跟老妇人别无二致。 云早早便回头去看萧珩。 这还真是算计他们两个,给他们添堵找麻烦的。 就是不知道这幕后黑手,是云锦月,是太子,还是龙椅上那位! 萧珩饶有兴致的挑起眉头,眼底是深深地讥诮,往后指了指。 云早早的耳朵先是听到了阵阵马蹄声,回头看过去,便见正隆帝身边的大太监陈德全由侍卫左右护送着过来了。 到了跟前。 陈德全下了马,扯着公鸭嗓子道:“传圣上口谕,九皇子萧珩,九皇子妃云早早听命。” 云早早下了马车,乖乖跪了下来。 萧珩却是在他的轮椅上坐着,不动如山,微微阖着眼,百无聊赖的转动着他拇指上的翠玉扳指。 陈德全清了清嗓子,只扫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道:“圣上口谕,命九皇子和九皇子妃,即刻带兵前往暗河,协助救人。” “儿臣遵命。”云早早恭恭敬敬的道。 她这会儿算是知道了幕后之人是谁,可对正隆帝的做法,表示不理解。 “哼。”萧珩嗤笑一声。 陈德全就当没看到他的反应,只对云早早叮嘱:“圣上让奴才告诉皇子妃,注意安全。” 云早早问出了最要紧的问题:“陈公公,父皇让我们带兵前往,兵呢?” “两千羽林军,三千龙武军,由吴将军领军,听从九皇子与皇子妃调遣。”陈德全笑得一脸和善,回头喊:“吴将军。” 吴将军行礼:“臣拜见九皇子,九皇子妃。” “吴将军不必如此多礼。”云早早脑子都乱了。 吴将军吴喆,羽林军的大将军,正隆帝的心腹之人,去营救失踪的龙武军,用得着他出马领军? 陈德全见他们互相认识了之后,催促道:“还是救人要紧,请诸位早些出发,老奴就回宫给圣上复命去了。” 跪在周围,受人挑唆过来找云早早跟萧珩的人,听闻正隆帝派五千大军去营救,纷纷喜极而泣,感激不已,跪地呼喊:“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吴将军,那咱们就在庄家见面了。”云早早对着吴喆拱了拱手,转身上了马车。 吴喆也对着她拱手,转身上马,带人离开。 云早早这才看向萧珩,凑近他,压低了声音问:“你爹这是什么意思?” 第188章 人间炼狱 这说是兴师动众,一点儿都不为过,羽林军可是禁卫皇宫的军队,直属正隆帝管辖,平日里不会轻易出京,更不会领这种军务。 萧珩眼底神色玩味:“不知道那老不死的东西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暗河里,肯定有他想找的东西,否则他不会派吴喆去。” 云早早摸着下巴,仔细的回忆暗河里的情况,喃喃自语:“他想找什么。” 云晋淮带着的五百龙武军在暗河失踪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 对正隆帝来说,这些人死了就死了,无甚大碍。 可他让吴喆领军去找,就很不正常。 萧珩也凑近她,耳语道:“你有没有能跟踪吴喆的办法?跟着他就知道那老东西的意图了。” 云早早眼睛一亮,道:“等咱们汇合了,我给他来个追踪符。” 一家三口到了家门口,家都没进,又再次原路返回。 一个时辰后,到了庄家。 吴喆带着两千羽林军,在湖边列队等着他们,见他们过来,上前行礼,道:“九皇子,皇子妃,臣已经让马都尉他们领着三千龙武军下去营救了。” 云早早微微颔首,道:“救人要紧,咱们也下去吧。” 吴喆压低了声音道:“九皇子,皇子妃,臣身怀圣上的口谕,到了暗河,第一要务是搜寻蛮人的下落,将他们斩尽杀绝,寻人之事,就要劳烦您二位了。” 云早早点了点头,郑重的道:“吴将军放心,我跟阿珩定然会竭尽全力。”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们呢,搜寻蛮人,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跟他们分开行动,之后他们做什么,便没有人会知道了。 吴喆对着他们又拱了拱手,转身吩咐:“下水。” 羽林军的人,井然有序的下了水。 云早早跟萧珩俩昨夜里刚从暗河里出来,又跟着下了暗河。 到了暗河里。 吴喆给他们留下了五百羽林军,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全,听从他们的调遣,剩余的一千五百人,则是被他带走了。 云早早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指尖一弹,便将早就画好的追踪符,打入了他的身体里。 暗河里。 潮湿安静,只能听到他们行走的脚步声,和潺潺的流水声。 云早早粗略算了一下,此刻的暗河里,加上之前云晋淮带来的两千龙武军,已经有整整七千大周军队了,要是不能把蛮人给全歼了,才是丢人丢到家了。 沿着河道一直往前走。 大概走了一刻钟。 前头隐隐约约的传来动静。 护在前面的羽林军中郎将金坤一抬手,一脸警惕的做了个停下的手势。 身后的军队,停了下来,端的是训练有序,令行禁止,整齐划一。 云早早却是继续往前走,从容淡定的道:“金大人别紧张,是自己人。” 金坤略带惊讶的看着她,还没来得及询问什么。 云早早又往前走了两步,扬声道:“对面的弟兄们,我是云早早,你们不要害怕,我跟九皇子,奉圣命过来接应你们了。” 金坤眼角跟着抽了抽,想要阻止也已经晚了。 好在对面。 真的是自己人。 是龙武军的许校尉,只带着数十人,转眼便到了他们跟前,对着他们拱了拱手:“九皇子,九皇子妃,金大人。” 云早早看着他身后的十多个人:“你们这是?” 许校尉便对着后面喊了一句:“是自己人,都过来吧。” 云早早就见,河道的两岸,一个个的黑影集结了过来,等到了他们附近时,人数明显是不足五百人的,可也有四百左右。 许校尉观她神色,解释道:“我们途中遇到过三次小股的蛮人队伍,战斗中损失了一些儿郎,全歼了三支蛮人队伍,共计一百二十人。” 说完。 还对着身后招了招手,道:“把人抬过来给九皇子,九皇子妃看看。” 云早早便闻到了一股子臭烘烘的血腥味,眼神好,一眼就瞧到了被他们绑在一起拴着的,一颗颗的蛮人脑袋,赶紧挥了挥手让他们拿走,问:“许校尉,我不负责统计你们杀敌多少,你们中郎将那边怎么回事,你清楚吗?” 抬着人头过来的龙武军人,便又将人头给抬回去了。 “约莫在您跟九皇子离开四个时辰左右,有个受伤的将士找到了我们,他是跟中郎将的队伍一起离开的。”许校尉说到这里,对着身后的将士们喊了一声:“把常启带过来回话。” 便有人抬着个将士过来了,一身的伤已经简单处理过了。 不过在暗河里,可没有干净的衣服给他换,还是穿着一身血衣,衣服跟血渍都已经干了。 他看云早早的时候,眼底神色复杂,悔得肠子都青了。 当时九皇子妃说中郎将气运不好,跟着他会出事,他没有信。 结果真的出事了! 云早早不管他是什么情绪,只公事公办的问他:“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 常启便把遇到的怪事告诉了她。 当时,他们是发现了一股蛮人的小部队,约莫有百十人。 云晋淮带着他们追上去。 可追着追着。 他突然就发现,四周起了雾,前后左右的将士们也不见了,喊也没有人答应。 他当时人在水里,就觉得水下有东西在撕咬他的肉,疼得立马就清醒了,吓得手忙脚乱的上了岸,身上到处都是被尖锐的牙齿咬出来的伤。 他把一条死掉的,通体漆黑的鱼递过去,道:“皇子妃,咬我的东西,就是这种鱼,这一条是我逃出来的时候,死咬在我肉里的。 我当时又惊又怕,又找不到中郎将他们,不敢耽搁,赶紧去找人,最后找到了许校尉。” 云早早看了眼那鱼,巴掌大小,长相丑陋,牙齿尖锐骇人,皱着眉道:“这是一种食人鱼,以肉食为生,我在暗河里两天,没发现这东西。” 许校尉道:“我等也未曾发现这东西,许是在特定河段生存的。” 这玩意儿咬人跟咬萝卜似得,要是数量多了,人瞬间就会被它们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他都不敢想中郎将他们,要是真的都掉进了满是这玩意儿的河里,会是什么样的人间炼狱。 常启不记得出事的地方具体哪里,他当时心慌的很,什么都顾不得,只隐约记得旁边有一块发着绿光的石头。 云早早奉了圣旨过来找人,自然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听他说完,在虚空中画了张符,并起双指一点,道:“你们都跟着我走吧。” 第189章 师父和师爹 这会儿。 没有一个人质疑她的决定。 将近一千人的军队,以她为首,沿着河道往前走,安静的只能听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羽林军的人,奉命听她指挥,心里有意见,嘴里也是不敢说出来的。 龙武军的人,看她的眼神,则是带着绝对的敬畏,在心里暗暗骂自己愚蠢,竟然会怀疑九皇子妃的话,又庆幸自己没有跟着云晋淮走,否则现在生死不明的就是他们了。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 隐隐的,便能看到前面,有跟萤火虫一般明灭闪烁的一抹绿色荧光。 “皇子妃,就在这附近。”常启扫了眼四周,指着前面道:“再往前一百丈,就是当时开始起雾的地方,咱们小心点。” 云早早点了点头,又往前走了两步,便感觉到一股让人浑身不适的邪气迎面而来,其中还夹着一缕她最为熟悉的法力波动。 她眼底神色一凝,又往前走了两步,屏息静气,跟着熟悉的那缕法力一直往前走。 金坤之前便对她的决定有意见,此刻见她孤身往前走,敛去眼底的厌弃跟轻视,道:“快点跟上去,保护皇子妃。” 也不知圣上为什么会让她一个女流之辈指挥他们。 这不是给他们添乱吗?人家都说了,云晋淮的队伍,就是在前面不远处出事的,有危险,她还不管不顾的往前走。 万一真的碰到了危险,她自己找死,死了算她倒霉,他们凭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她,给她陪葬。 许校尉之前经历过一次毒打,知道她的本事,便不会像他一样想,只挥了挥手,淡定至极的带着自己人跟了上去。 皇子妃既然没说有危险。 那便不会有危险。 稍稍落在后面的萧珩,把手里的一张符纸给了宁商,语重心长的道:“我记得周沧是在这附近不见的,你带几个人去找找他。 他家里上有八十岁老母亲,下有三个月嗷嗷待哺的小儿,不能折在这里。” 宁商接过符纸,恭敬的应是,带着一队十个亲卫离开了。 符纸入手的时候,他眼前突然就多了一个闪烁的淡金色光点,就像是萤火虫一样,明灭闪烁着往前飞,给他指引着方向。 萧珩给出符纸,自己便什么也看不到了,挥了挥手,让人抬着他坐的山轿,追上了云早早。 云早早这会儿,除了能闻到邪术的气息,师父法力的波动气息,还能闻到浓烈的血腥之气。 萧珩看她紧皱着眉,问她:“有什么发现。” “有血腥味,这里有人用过邪术,可能是蛮人。”云早早压着心里的激动,只说了该说的能说的,说完转身问:“金大人,许校尉,若是还有活人的话,应该就在这河的下面,你们谁派人下去看看。” 金坤皱了皱眉,没有开口说话。 谁知道这水里那吃人的鱼还在不在。 万一他的人下去了,被鱼咬死了,那不是白白送命吗? 许校尉主动站出来,大义凛然的道:“皇子妃,末将愿意下水。” 龙武军中,也有几个好手站了出来:“小人也愿意随许校尉一起。” 云早早点了点头,手指翻飞,快速的捏了个诀,并指指向他们,一声敕令:“去。” 金坤见她如此,眼底神色更深了,在心里冷嘲弄不止。 这九皇子妃,有点道法,还真把自己当成天师了,装神弄鬼什么呢,就这两下子,水里的食人鱼就不会咬他们了吗? 云早早对他们叮嘱道:“小心一些。” 许校尉便带着五个自愿跟着一起下水的将士们,跳进了河水里。 这处的河水,比之别处,更暗,波浪也更小,水流也很缓,说明水很深。 云早早在他们下河之后,才凑近了萧珩,也没跟他耳语,四周的这些将士,都是武功高强之辈,说话会被听到,便在他手心写字:师父。 萧珩吩咐给他抬轿:“齐大,往前面走走。” 然后。 他们两人,便离开这边,到了十丈开外,确定没有人会偷听到他们的谈话。 萧珩看了她一眼。 云早早压低了声音:“有人斗法,其中一道法力波动,是属于我师父的,另外那个设了陷阱的妖道,没有留下法力波动,只留下了阵法被破后的邪气。” 萧珩虽没系统学习过道法,可从小也算是耳濡目染,理解她的意思:“那个妖道死了,义母呢?还在暗河里吗?” 到了这个时候。 一切的不理解便都说得通了。 义母跟义父的行踪,被宫里的老东西发现了。 他派吴喆下来,并不是为了营救下落不明的龙武军,而是为了找到义父跟义母,将他们在暗河里,悄无声息的除掉他们。 云早早知道师父还活着,就已经很满意了,道:“法力波动就在这方圆一里的范围内,她切断了所有的气息,我感知不到,只能看看宁商那边,会不会有发现。” 吴喆若是去找师父跟师爹,宁商跟着他,应该会有所收获的。 可她师父是法力通天的天师,她师爹是传说中无所不能的摄政王,他们俩想要藏起来,还不是跟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萧珩眉心微蹙,眼底难得带上了几分疑惑:“义父跟义母,怎么会来这个地方?” 是因为他跟小师妹都掉了进来,他们俩担心他们的安危,下来找他们? 云早早没说话,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萧珩恍然:“是雪蚕!” 义母跟义父发现了蛮人的手里有雪蚕,下来给他找药引。 说到底,还是为了他。 云早早点了点头:“我觉得是雪蚕,不然的话,他们在咱们刚掉下来的时候就该下来找,不至于等咱们都走了,他们还留在暗河里。” 那两位都还活的好好的,还能下暗河找雪蚕杀妖道破阵法。 这是自从刺杀落水之后,唯一能让她感觉到欣喜的事情了。 不远处。 传来了破水之声。 许校尉带着激动惊喜的声音喊:“皇子妃,水下头有个大溶洞,通往上面的,我们能不能进去看看?” 第190章 跟着感觉走 云早早转头,大声道:“等一下,我给你们算算。” 说完,她掐指算了起来。 金坤听着她的话,看着她的举动,再看看在水里冒着头,活的好好的许校尉他们,眉头皱的更紧了,心里也升起了几分狐疑来。 这是真的能掐算出来的吗? 许校尉他们,还在等着回复,神色有些激动,眼底带着崇拜跟佩服。 云早早掐算了一番,道:“许校尉,你们此行有惊无险,多带些水性好的人过去。” 许校尉忙点头应是,点了百人,随他一起进了水下的溶洞里。 金坤也是奉旨下来寻人的,龙武军的人都下去了,他们羽林军不下水的话,实在是说不过去,便也点了百人,询问了云早早之后,让人跟着一块儿下了水。 约莫过了一刻钟。 水面下再次有了动静。 许校尉再次破水而出,道:“皇子妃,人找到了,有三百二十人,有三十人重伤死亡,一百八十人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无法自行移动。” 他说的保守了,伤者都伤的很严重,让他都不忍心去多看,好多人身上各处的肉都被咬没了,露出白森森的骨头来。 “龙武军所有人听令,没有受伤的都下去救人。”云早早说完,看向金坤的时候,也不再客气了:“金坤,你也派二百人下去参与营救。” 金坤自是不敢不听的,听命点了二百人,随龙武军的人一块儿下去了。 龙武军经过几次战斗,受伤的人也有百余个,此刻听说人找到了,自己无法下去救人,皆有些遗憾,毕竟都是龙武军的兄弟。 他们看金坤跟羽林军的时候,也带上了几分不爽。 金坤他不过就是羽林军的一个中郎将而已,他神气什么呢,看看他对九皇子妃那是什么态度,等以后他自己也遇到怪事了,他就知道跪着求九皇子妃帮他了。 受伤的龙武军将士,被一个个抬了上来,安置在岸边的空地上。 去营救的人多,只来回一趟,便把所有人都带了出来。 云早早找他们询问了一番当时的情况。 据龙武军掉入溶洞的将士们所言,当时雾起的突然,他们连身边的人都看不清。 然后水里就有东西开始撕咬他们,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都甩不开那些东西。 就在他们惊慌失措,恐惧难当,以为要被咬死的时候,水里出现了一个漩涡。 漩涡越来越大,把他们所有人都给卷了进去,一阵天昏地暗,等他们醒来的时候,人就已经身处漆黑的岩洞之中,活了下来。 许校尉擦了擦脸上的水,观察着她的脸色,还是不得不提醒:“皇子妃,中郎将他不在这里。” 中郎将才是领军之人。 她却是绝口没问他的下落。 云早早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配合了一下:“那他人呢?” 云晋淮是许校尉的上司,也跟他一起出生入死过。 他一边担心他的安危,一边又觉得不应该掺和他们兄妹之间的恩怨,惹九皇子妃不快,情绪着实复杂,指了几个人,道:“你们跟皇子妃说说吧。” 皇子妃是真正有法力有本事的人,他是真心不想得罪她,想在她面前留个好印象。 哎! 两头为难,只能回避。 被点名的几人,是云晋淮的亲卫,事发的时候,他们距离他最近。 他们几人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下。 他们被卷进漩涡的时候,看到云晋淮跟其他五个亲卫,没能进来漩涡旋转的范围,而是被更大的水流冲往了下游。 云早早敷衍的点了点头,开口吩咐:“金坤,给我留下两百将士,你带剩下的人,继续去搜寻中郎将的下落。” 云晋淮是死是活,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可既然是奉命来找人,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免得出去之后被人以此攻讦,说她不尽心,故意针对他。 金坤被她指使,有些不服气,偏生他心高气傲,还表现了出来:“皇子妃神通广大,您不带着我等,我等怕是找不到中郎将。” 云早早斜了他一眼,开口不留情面:“怎么,金大人你是三岁小孩子啊,什么都得别人带着,你娘不在家,你还不吃饭了是吗?” 这句话。 听得金坤憋了一口血,脸都涨红了,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该死的。 她竟然如此羞辱他! 她想占他便宜当他娘,也要看他同意不同意。 云早早见他不说话,声音更冷了:“你们羽林军,连找人这种小事都得人教。 那我出去可要跟父皇如实禀告,让他问问你们,戍卫皇宫,保护他老人家的安全,是不是也需要我教你们怎么做?” 金坤吓得脸色一白,也只得压下心里的恼恨,道:“末将领命。” 他点了两百人留下来,带着三百人离开这边,沿途往前,继续去搜寻云晋淮跟其他失踪的龙武军。 云早早又吩咐许校尉,道:“许校尉,你跟羽林军的弟兄们一起,带着龙武军受伤的弟兄们出去吧。” 许校尉恭敬的应了声是。 倒是羽林军那位被金坤留下来的校尉,犹豫了一下,问:“皇子妃,我等都离开了,谁保护你跟九皇子的安全?” 云早早指着身后的二十个自家亲卫,问:“你当他们都是死的吗?” 齐大带头出列,道:“王校尉不必多虑,我们自会护皇子妃跟九皇子周全。” 王校尉一个校尉被留下来,本就是为了监视萧珩跟云早早,看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被以正当的理由支走。 他也没办法,只得应是,心里思忖着等离开之后,得找几个人返回来,悄悄跟上他们。 云早早等所有人都离开,只剩下他们自己人之后,带着他们往前走,到了一处三岔口,才停了下来。 她捏着诀,念了两句祖师爷保佑,才看向萧珩,眼神炽热,跃跃欲试:“师哥,咱们俩一起闭眼,根据自己的感觉,选一个方向吧。” 找不到追踪师父跟师爹的线索,只能这样了。 至于让她去找云晋淮,是不可能去找的。 萧珩点了点头,很认真的闭上了眼睛。 齐大跟其他亲卫们,一脸:? 玩儿呢! 这也行? 你们师兄妹想什么呢? 云早早倒数:“三,二,一。” 她指了一个方向。 萧珩也指了一个方向。 两人指着的方向,竟然是一致的。 看得齐大他们瞠目结舌,这好像还真的挺行的,还是你们厉害。 然后下一刻。 两人指着的方向,有人从黑暗中御水飞行,速度极快,不是别人,正是奉命追踪吴喆的宁商。 第191章 狗皇帝,放火烧山 云早早心里莫名激动,眼底也带上了明显的期盼来:“宁商,怎么样了?你发现了什么?” 宁商到了他们跟前,道:“皇子妃,主子,我一路跟着吴喆过去,发现他们对暗河里的一切都很熟悉,还有个人为打造的秘门。 他们从秘门里出去之后,我也跟了出了。 出了秘门,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小山谷,山谷里有个小竹楼,他们进去竹楼搜查,派人在四周看守,我无法进去。 不过我看到院子里的药炉,炭火还没灭,上头煎的药还冒着热气,人应该是没离开多久,至于是不是摄政王跟王妃,属下就不知了。” 云早早却是笃定的道:“肯定是师父他们。” 那上次玄天观门口突然出现的血池,也肯定跟师父有关了。 后来那血池的事情,正隆帝那边的人也没查到任何线索,便就此不了了之了。 她觉得正隆帝定然也是怀疑到了师父跟师爹的身上,知道查了也是浪费时间。 萧珩也点头,看着她:“在羽林军重重把守之下,你有办法不被发现进去看看吗?” 那里住着的是不是义父义母,他们俩随便谁进去看看,便可以确定了。 云早早道:“他们把守的如果不是那么严丝合缝,到了晚上的时候,我倒是可以试试,不过你们得接应我,万一我被发现了,赶紧营救。” 萧珩眼底暗色涌动,沉声吩咐:“宁商,你带人去寻找另外的出口,那道秘门,定然是已经被重兵把守了起来,不能再走了。” 宫里那老不死的东西,发现了义父义母的踪迹,不把这边给掘地三尺,翻个底朝天,他是不会罢休的。 云早早嗤笑:“你爹现在怕不是都怕死了。” 师父跟师爹都远离朝堂了,他还是不愿意放过他们,要把人赶尽杀绝,可见他对他们得有多畏惧多恨。 萧珩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来:“寝食难安,坐立不宁,若是这次咱们能见到义父义母,我定然要让他们三不五时的露出踪迹,磨也把那老东西给磨死了。” 云早早点头,佩服的感慨:“你这个主意好。” 既然他这么害怕,就有事没事的出来吓吓他,抓不到人,再让他白费力气徒生闷气。 夫妻俩该知道的事情都知道了,上去查看竹楼还得等找到安全的出口,也不着急,就在暗河里慢慢走,走累了就休息。 遇到蛮人的尸体,就让亲卫门割了脑袋,拿出去领赏。 遇到蛮人的漏网之鱼,顺手解决。 遇到龙武军跟羽林军的人,就绕开。 至于河里的鱼,泡了那么多尸体,云早早是不敢吃了,她连河水都不想沾,画了好几个避水符贴身上,生怕沾到了水。 走走停停。 大概过了五个时辰。 宁商终于回来了,另外的出口没找到,他带人新凿了一个出口,距离竹楼有两里地的距离,跟他们汇报:“竹楼的防守人数又增加了,有五百羽林军。” 云早早:“他是想抓苍蝇呢,人都跑了,在这边守着有什么用,搜山啊。” 宁商神色颇有点复杂的看着她,道:“据我等观察,方圆十里范围内,布下了天罗地网,至少有一万羽林军,正在围捕搜山。 另外,还有不少道士。” 宫里那位,这次真的是下了血本,一定要把人抓住了。 云早早很想给自己这张破嘴一巴掌,下意识的看向了萧珩:“师父他们还在这里?没出去?” 不可能啊! 以师父的本事,绝对不会像是兔子一样,被人给围堵住的,除非她那边出了什么意外。 萧珩俊脸上也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凝重,沉声道:“咱们出去再看。” 山上。 暗河里。 都是那老东西的人。 暗河的出口也定然是有重兵把守。 义父跟义母想要离开他设置的包围圈,暗河里是无法走的,只能从山上走。 宁商在前面带路,很快便到了出口,是一个很小的,仅容一人出入的洞口。 洞口极为隐蔽,是在层层叠叠的溶洞奇石中间,四周都是高大的,千奇百怪的钟乳石,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云早早借着火把的光瞧着那洞穴,好奇的问:“你们这是怎么找到的?” 如果他们能找到洞穴,沿着挖到山上去,是不是就说明,师父他们下来暗河,也可以用此方法,在狗皇地布置的包围圈外,挖出一个洞穴离开。 宁商便指着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块头亲卫,道:“卞奇他是在山里长大的,最善追踪猎物,寻找猎物的洞穴,这处便是穿山甲打的洞,还没打通呢。 不过它打洞的地方,再往上挖,必然不用多久便能挖通了。” 云早早点了点头,心里也知这种能轻易打通的洞,绝对不是那么好找的,师父他们怕是只能从山上离开。 萧珩知道她在想什么,安慰道:“义父义母不会出事的。” 说完。 他先进了洞口。 云早早也跟着进去,往上爬了两米,就见一只手递到了自己面前,握住他的手借力往外一跃,人便跳了出来。 外头。 天已经彻底黑了。 洞口处,还守着五个亲卫,见到他们俩,赶紧行了礼。 云早早往四周看了一眼,就见西北方向,有亮光,便问:“竹楼就是在那里吗?” “不是。”亲卫看过去,摇了摇头,转而指向东南的方向:“是在那边。” 他话音刚落。 云早早就见,四面八方,都出现了亮光,是跳动着的火光,眼底神色一凝,咬着牙,一声愤怒的低咒:“萧珩,你爹真不是东西!” 狗皇帝。 他这摆明了是为了抓人,要放火烧山! 萧珩眼底神色也深了几分,沉声道:“已经一个月没落过雨了,天干物燥,这会儿风又大,火势很快就能烧起来,这里不宜久留,咱们得赶紧走。” 他们也就几句话的功夫。 火势。 突然之间就烧了起来。 熊熊燃烧的大火,借着呼啸的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蔓延,火势冲天而起,把天空都烧成了火红的颜色。 萧珩拉着她就要离开。 云早早却一直在盯着她最初注意到的跳跃火光,道:“萧珩,那里有人!” 第192章 早早真是长大了 萧珩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便见那处,在大火蔓延的时候,并未被卷入火势里。 再仔细一瞧,借着明亮的火光,就见大概方圆有一里范围内,一棵草木都没有,周围还挖了一条两米的坑,里面填了水。 圆圈里面,有大概一千左右的羽林军,还有十多个道士,围着祭坛来回的走动着作法。 这个山头的树木本就稀疏,低矮的灌木丛居多,就算火势一路烧过来,也波及不到圆圈里的人。 云早早眉头紧蹙,道:“师父没能及时离开包围,应该是被他们缠住了。” 这世上,有本事的道门中人还是有的,对面圈里的道士,法力都还不弱。 “主子,皇子妃,你们看那边。”宁商突然喊了一声,指着他们身后的一个山头,道:“那里怎么也烧起来了。” 云早早望过去,就见哪里是对面的山头也烧了起来,是四周所有的山头,都烧了起来,滚滚的浓烟,灼热的火焰,把整片天空都给染红了。 她脸色更差了,眼底血色翻涌,咬牙道:“好个狗皇帝,他为了围杀师父跟师爹,竟然不顾山下无辜百姓的性命!” 这燃烧起来的山头,范围最少要波及百里范围,山脚下得住多少百姓会因此而丧命,他就没想过吗? 萧珩到了这会儿,倒是不急着要带她离开了,只神色幽沉的盯着天空,声音冷静到了极点:“娘子你看,天空开始打闪了。” 宫里的老东西为了达到他的目的,可以牺牲一切,山下的百姓算什么,在他眼里不过是蝼蚁罢了,只要能除掉义父义母,死再多的人他也无所谓。 可义父义母不一样,山下的百姓,若是因他们连累而死,因果就会落在他们身上。 义母绝对不会放任大火不管的。 云早早也仰头看去。 萧珩低叹了一声:“义父义母不会坐视百姓惨死,老东西就是拿捏住了这个,才会放火烧山,那些道士作法,是在找寻他们的下落。” 云早早面色严肃,道:“师父在祈雨!只要她动用法术,便会有法力波动,狗皇帝派来的道士们,就能锁定她的位置。” 那些道士的法力越高,能找到的位置就越精确。 不过他们定位,也是需要时间的,她可以跟师父一起,扰乱他们的判断,这样就能帮助师父争取离开的时间了。 她想到这里,对面的火势也像是汹涌的潮水一般,朝着他们这边蔓延了过来。 不过好在这个更小的山头,除了他们所在的地方有灌木挡着,其他地方都是石头,光秃秃的,可能也正是这个原因,穿山甲才选择在这里打洞,方便隐藏。 她吩咐道:“宁商,你们过来,把周围的灌木杂草都给清理了,别让火烧过来,我要在这里施法。” 宁商他们,动作很快,在大火烧过来之前,弄出了一个隔离带。 云早早道:“你们都下去暗河,我自己留在上面就行,小心别被对面发现了。” 宁商他们去看萧珩,见他点了点头,才一个个的回了暗河。 天空中。 闪电一闪而过,比燃烧的火光还要亮,瞬间照亮了天地间的一切。 紧跟着。 轰隆隆的闷雷也响了起来。 原本满是星辰的天空,变得阴云密布,黑云压了下来。 云早早人就盘坐在洞口处,盯着天空,在等待着时机。 师父在暗河里破了妖道的道法,救了龙武军的人,就已经消耗了不少的法力。 现在祈雨,法力定然会消耗殆尽,没有了法力,想要逃离包围,就更难了。 萧珩没有下去暗河,为了不引起对面的注意,就在她身边坐着,一脸凝重的盯着天空看。 过了会儿。 便听云早早道:“师父他们,应该就在那个山头上。” 萧珩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便见是距离他们这边,大概有两个山头的一个山头,也是这附近,最高的一个山头,眉心微拧,道:“那处山头上,有个湖。” 所以。 就算义父义母放任火势不管,有湖在,有义母的道法在,他们也不会有事。 可恨宫里那老不死的东西,就是算准了他们不会不管。 天空,雷声轰鸣,闪电狰狞。 山上,到处都燃着熊熊大火。 不过在高处便能看到,在草木最少的山上,有五处地方,建了防火隔离带,隔离带里,重兵把守,道士们在围着祭坛作法。 吴喆便在其中一处,看着阴云密布,马上就要下雨的天空,眼底浮上明显的得意喜色来。 还是陛下有办法,放火烧山,逼王妃出手,只要她动用法术,便会有法力波动,道士们便能通过法力波动找到他们的所在。 至于陛下为什么会笃定王妃一定会出手,还不是因为摄政王身体一直不好,王妃为了给他积攒功德,一心向善,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蚂蚁都要给超度。 若是山下那么多人,因为受他们连累惨死,摄政王那副病秧子的破烂身体,怕也是撑不了多久就要下地狱了。 祭坛周围。 道士们手持拂尘,念念有词。 吴喆走过去,看了好大会儿,见那位胡子纯白,身穿紫色道袍的道人睁开了眼睛,才问:“张真人,找到人了吗?” 张真人微微颔首,刚要回话,头顶就是轰隆一声炸雷。 他抬头看过去,脸色乍然一变,往西南方的山头瞧一眼,又往西北方的山头瞧了一眼,眼底漫上了明显的困惑之色来。 吴喆急着追问:“张真人?” 张真人思忖了一瞬,皱着眉道:“吴大人,这西南方的山头,西北方的山头,都有法力波动。” 吴喆心里暗骂没用的东西,此刻火势太大,他也没办法带人过去两个山头抓人,只语气强硬的道:“张真人,还请您给出一个准确的位置。” 与此同时。 云早早之前指着的那处山头。 湖边。 俊美到看不出具体年岁的男人,目光温柔的看向盘坐在身边的妻子,很是欣慰的感慨道:“早早她真是长大了,都能帮你一起施法了。” 第193章 不能让他们逃! 容貌倾国倾城,气质卓然洒脱的女子,没有回话,手下掐诀的动作,越发的快了起来。 随着她的动作,天空中闪电纵横交错,雷声震耳欲聋,像是要把整座山都给劈开一样。 不消片刻。 雨便哗啦啦落了下来。 俊美男人还在说话:“有早早帮忙,咱们俩就不必冒险入湖,从地下离开了,据说那下头,有岩浆,会烧死人的。” 女子在百忙之中,咬着后槽牙道:“秦寒霁,你是唐僧变的吗?给我闭嘴!” 以前也不见他废话那么多。 秦寒霁看着四周的火,还在喋喋不休:“老婆,这山火烧的还挺大的,要是在咱们娘家,消防飞机能把这火灭了吗?” 宴珂都开始后悔冒着灰飞烟灭的风险使用禁术,带着他回现代一趟做手术了。 这男人就算死,最后死的也是他那张嘴! 秦寒霁又开始担心的不行:“早早她可以吗?能跟得上你的施法吗?会不会受伤?阿珩在她身边吗?他们知道了彼此的身份吗?阿珩待她好不好?” 对面的山头上。 云早早还撑得住,可因之前在暗河蓄水杀蛮人,法力消耗殆尽,到这次施法之前,也只恢复了不到五成,必须全力以赴,才能跟得上。 雨势渐大。 萧珩揪心的很,却又帮不上她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等到雨越来越大,火势被稍稍控制住,水火交融中,烟雾弥漫的时候。 才对着洞里道:“宁商,带着人出来,去杀了那些施法的道士,杀不了也要想办法打断他们施法。” 这个时候,火势渐小,再借着烟雾,是最好隐藏的时候,也是对方最为松懈的时候,他们便更容易得手,一定得给义父义母争取到离开的时间。 宁商带着人出来了,没有太多人,只有一百亲卫。 萧珩留在外面,也并没有闲着,而是在观察分析,对方设置了几个施法的祭坛,可以确定的找出了五处。 下达命令之后,宁商带着的亲卫,朝着距离这边最近的祭坛过去,就在上面的山头,可以很快到达。 其他四支队伍,却没有立刻离开,而且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动静来。 云早早的施法,已经接近了尾声,睁开了眼睛。 然后就见,四个巨大的热气球鼓了起来,四队人马,各自上了一个热气球,热气球飞了起来,朝着四个不同的方向飘了过去。 萧珩见她盯着热气球,便解释:“这东西,孝惠文皇后时期也有,后来失传了,再后来有人能做出来,却也不能控制。 这是义母重新画的图纸,经过了三年的试验改良才重新做出来的,可以大概控制方向跟降落地点。” 云早早瞧着那热气球越飞越远,越飞越高,眼前也变得越来越模糊,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句话,便觉浑身脱力,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萧珩一步上前,接住了她,将她拦腰抱起,回了地下暗河。 洞口下的一处相对平坦干燥处,篝火一直燃着,热水,干净的衣裳,取暖的被褥都备得齐全。 萧珩让伺候的人都下去,给她除去衣裳,放进热气腾腾的浴桶里,又给她把了脉,以他不算丰富的经验,判断出她只是疲劳过度才会昏迷,才放下心来。 暗河里。 篝火晕染出暖黄的光。 暗河外的山上,雷声,闪电,暴雨,狂风大作。 距离这处最近的山头,是最先遭到袭击的。 施法的道士们,正在感应法力波动的方位,也是察觉到了两处不同的山头,却无法确定到底是在那个地方,正小声的商量着。 一道寒光倏然射来,中间那位紫色道袍的真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暗器直接封喉,人直挺挺的摔在地上,死了。 紫袍真人,是十个道士中的主心骨,也是法力最高之人,眼看着他死了,其他道士们都慌作一团,吓得尖叫一声,四处奔逃。 负责此处看守的校尉,大喝一声有刺客,便带着人飞身上前,将道士们给团团护住,警惕的看向四周。 可这边的火灭的快,本就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再加之烟雾弥漫,连身边的自己人都看不清,更别提看到刺客了。 “留下两百人,随我保护道长们,其他人,去抓刺客。”校尉紧急之中,快速下达了命令。 刺客能不能抓到不确定,可想要这些道士再安心的,好好的施法,却已经是不可能了。 其他几处,因天太黑,烟雾太大,又没有人去注意天上,没有发现热气球在朝着他们靠近。 吴喆在中间最高的山头上,眼看着大火就要被雨给浇灭,一时间又急又气,对道士们也不客气了,命令道:“张真人,你必须马上给我一个准确的方位!” 等不了了。 火已经要灭了。 再等下去,摄政王夫妻绝对就要逃走了! 布下了如此的天罗地网,动用了这么多的兵力,若是还让他们跑了,他在陛下面前,该如何交代! 张真人也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下定决心之后,指着云早早所在的山头,万分笃定的道:“吴将军,就是那边。” 只有骗过了自己。 才能骗得了别人。 他们抓谁他不管,可他知道,他们这么大费周章,不惜做出放火烧山这种丧尽天良的事,要抓的绝对是个天师级别的大能。 他指了方向,他们抓不到人,那是他们没本事,是人家天师人家大能厉害,可不关他一个小小真人的事! 吴喆目光阴冷的剜了他一眼,怕人跑了,也不敢耽搁,一声令下:“留下一百人,剩下的人,跟我走。” 他这边带着人,还没走出隔离圈的范围。 就听身后一声惨叫。 转身看过去,就见其中一个道士,被暗器准确的射穿了心脏,一命呜呼了,便是一声大喊:“所有人警惕,有刺客!” 于此同时。 其他所有方位的祭坛,也都遭遇了同样的袭击。 最高的山头上。 秦寒霁负手而立,询问:“老婆,早早他们就在那个山头,她前日水淹蛮人已经耗尽了法力,今日又配合你施法,定然是受了伤,咱们要不要去看看她再走?” 第194章 法术精进,吓死他 宴珂满眼揶揄的瞧了他一眼:“你确定咱们去一趟,你不用我背你逃走?” 秦寒霁低咳了一声:“什么叫逃走?这是咱们把萧正崇那孙子给耍了好吗?他派这么多人,都没能抓到咱们,该被气死的是他。” 宴珂看他还站在石头上凹造型,对着他勾了勾手指:“你头低下来一点。” 秦寒霁乖乖的低下头看着他。 宴珂直接揪住他的耳朵,把他拉了下来,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他:“赶紧走了,你在这里装也没有人能看到,你不冷我还冷呢? 你看看你身上穿的什么,运动服是可以在这个世界穿的吗?赶紧找地方给我换下来。” 秦寒霁佯装疼痛的叫喊:“老婆,你轻点,我好难受,头好晕,心好疼,我心脏是不是出现了术后并发症,完了我要死了。” “对,你要死了,我就该把你留在现代好好看你的病。”宴珂拉着他往前走:“你不光心脏并发症,你脑子还有问题,该把你关神经病院去。” “老婆,你不要我了?”秦寒霁委委屈屈的开始认错:“我错了,咱们赶紧走了,不要给早早他们添麻烦了,阿珩那臭小子虽然脾气臭,可打小聪明伶俐。 他那个没心肝的爹,不会把今天的事情,怀疑到他跟早早身上的,只会怀疑你的法术又精进了,吓死他。” 两人吵吵闹闹的离开了。 地下暗河里。 萧珩给云早早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之后,对守在这边的亲卫吩咐:“处理干净些。” 说完。 他便抱着云早早,头也不回的走了。 大概走了有一里地左右,身后传来轰得一声炸响,天摇地动,石壁被震得呼啦啦落下不少的石皮石子儿来,水面也跟着震动了起来。 听到这边的动静,正好在附近找人的金坤带着人过来了。 就见萧珩还是在他来时坐着的山轿上,只是鬓发凌乱,一脸的血,怀里抱着的人身上,也盖着一件血衣。 他第一时间不是担心,而是幸灾乐祸,却是不敢表现出来了,装出紧张的样子,问:“九皇子,发生了何事?皇子妃她怎么了?是受伤了吗?” 萧珩声音带着明显的倦怠沙哑,道:“碰到了之前布迷雾阵法害人的妖道,皇子妃跟他斗法的时候受了伤,本宫要带皇子妃离开修养,暗河里的事情,就交予金大人了,本宫离开之后,自会向父皇禀明一切。” “那妖道呢?”金坤问。 萧珩道:“已经死了。” “皇子妃辛苦。”金坤嘴里客气了一句,心里还在记恨着云早早之前对他的言语轻慢,见她重伤,终于有了报仇的快感,只是有些遗憾,为什么死的是妖道,而不是云早早呢。 萧珩带着人离开了暗河,便直接回了府里,并命人去宫里禀告。 刚回府不到一个时辰。 陈德全便过来了,看着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云早早,一脸担忧的道:“九皇子,圣上亲自点的太医,齐院正已经在门口了,便让他进来给皇子妃看看吧。” 萧珩一脸心疼的道:“早早她不是普通的伤,是与那蛮人的妖道斗法,受了内伤,已经让大夫看过,开了药了。” 陈德全坚持:“九皇子,外头的大夫,哪里抵得上太医,还是看看吧。” 谁知道皇子妃到底是受了什么伤?也或许她根本就没受伤呢?只有让太医给看了,才知道他们夫妻,是不是故意跟陛下作对,违抗圣旨,想要借伤脱身。 萧珩便点了点头。 齐院正很快进来。 萧珩道:“早早她在暗河,遇到了一个蛮族的妖道,与他斗法一番,杀了那妖道,自己也重伤吐血昏迷。” 齐院正本就对云早早的医术很是敬服,听着他已经算是明示的话,便知道该如何做了,给云早早把了脉之后,一脸严肃的道:“皇子妃确是内损之症,脏腑,筋脉皆有损伤,气血两虚,以静养为妙,下官给开个方子吧。” 萧珩道:“齐院正请。” 陈德全是不知道齐院正跟云早早之间的默契,他们两个也从未深交过,自然不懂他同为大夫的惜才之情,听他诊断与萧珩所说别无二致,便也放下了心。 人都离开之后。 萧珩凑近躺在床上的人,低唤了一声:“娘子。” 云早早长睫颤了颤,睁开了眼睛,想要坐起来,又软倒在了床上,只眼巴巴的看着他,软声道:“相公,我饿了。” 萧珩笑了笑,喊:“如意吉祥,快些给你家皇子妃上菜。” 云早早吞咽了一口,自从落水那天开始,就没能好好的吃过一顿饭,早就想家里的饭菜想的不行了,不过还有件事要问:“我昏迷了之后,师父跟师爹找过来了吗?” 萧珩摇头:“没有。” 云早早人有蔫了,唉声叹气:“我不是师父最爱的宝宝了,师父她肯定在外头有了别的小宝宝。” 说到这里。 她突然来了兴致,好奇的问:“你说,师父失踪了这么久,不会真的跟师爹去给咱们造小师弟小师妹去了吧。” 萧珩道:“义母说义父有遗传性心脏病,会遗传给后代,他们两个人才一直没要孩子。” 云早早沉默。 她不知道这件事,只在师父的手札里看到过有关于这个病只言片语的记载,师父说这个病是难以治愈的。 这也就是说,师父和师爹不可能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了。 * * 云早早重伤,从地下暗河离开的事情,很快传到了侯府。 侯夫人双眸恨意翻涌,怒不可遏,咬牙切齿:“圣上让她去救人,现在淮哥儿还没找到,她怎么可以出来!她怎么敢出来!” 她出来了,淮哥儿怎么办?谁去救她的淮哥儿? “娘,早早她是出来了,羽林军跟龙武军的人还在寻找,您不必太担心。”云晋驰劝她。 侯夫人神色蓦然,用力扣住他的胳膊:“驰儿,你去找她,你让她马上下去救淮哥儿。” 说到这里,她又变得敏感而紧张:“不行,淮哥儿生死未卜,咱们一刻也耽误不得,备车,我要马上去见皇后娘娘,见陛下,求他们做主。” “娘,你不能进宫,咱们也不该去找早早。”云晋驰拉住了她,眼底神色暗沉:“要找也该去找太子妃,我去找云锦月!” 第195章 烂船还有三斤钉 去找早早,他们现在跟她是什么关系?凭什么去找她? 去找皇上跟皇后,让他们下旨命令早早去找三弟,更是过分,早早都受伤了,娘对她但凡有一点怜惜,也不该如此做事! “对,找月月,你去找月月,让她去找太子,让她进宫去找皇后,淮哥儿绝对不能出事。”侯夫人冷静了些,着急的催促他:“驰儿,你快些去。” 是了,她怎么忘了,侯府现在落败到如此地步,她一个妇道人家,连宫门怕是都进不了,又如何去求皇上跟皇后呢? 想到这里,她眼底神色越发怨毒,对云早早更是恨之入骨。 若不是因为那个该死的丧门星,侯府何至于此! 还好有她的月月在,他们侯府总有一天,会夺回昔日荣光。 这会儿,已经是后半夜,过不了一个时辰,天都要大亮了。 大周开国开始,便没有宵禁,这个时间,已经渐渐有从堂子里出来,回家的马车跟行人。 云晋驰到了太子府,却见整个府里,与别处府邸的安静黑暗不同,灯火通明,还时不时传来奔走的脚步声,眉微蹙,问门房:“府里出了何事?” 门房是受过云锦月恩惠的人,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回二公子的话,昨日太子在太子妃处歇下之后,江侧妃那边突然来人,说她肚子痛得厉害。 太子抛下太子妃,便去了她的院子,让人进宫喊了齐院正过来给看,又亲自照顾到了现在。” 他话里话外,都是在云晋驰这个娘家哥哥面前,替太子妃诉苦,打抱不平。 云晋驰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却是没搭话,等银杏过来之后,便跟着她一块离开。 银杏红着一双眼睛,也道:“二公子,大小姐她心忧江侧妃的病,也心忧太子辛苦,一晚上都没合眼,您过去之后,好好劝劝她吧。” “她既然彻夜未眠,那三公子的事情,你家主子知道了吗?”云晋驰在心里冷笑一声。 她心忧别人? 笑话。 她不过是担心太子宠爱江云冷落她,担心自己的太子妃之位不保罢了。 银杏微微垂下头去,低眉顺眼的带路,回道:“奴婢不知。” 大小姐她一直派人关注云早早的一举一动。 九皇子带她从暗河回来的消息,大小姐一早就收到了。 可当时大小姐连一句关心三公子下落的话都没问,显然是没把他的死活放在心上。 倒是江侧妃的事情,更让她在意,让她大发脾气,坐立难安。 云晋驰过去的时候。 云锦月熬得双眼通红,惊讶的看着他:“二哥,你怎会这个时候过来?” 云晋驰直接开门见山,道:“月月,是娘让我过来找你,你三哥到如今还在暗河里,生死未卜。 皇后娘娘的身边,有位道法强大的真人,你去求求皇后娘娘,让她派真人去找找你三哥吧。” “二哥,我……”云锦月一副为难的样子,开口就要拒绝。 云晋驰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堵死了她的退路:“你三哥打小是最疼你的,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的都是你,为了你都可以豁出命去,你不会因为出了嫁,便不管他的死活吧!” 云锦月本就因嫉妒怨恨江云,人都要疯了,听到他压下来的话,更是肺都气炸了,只想让他赶紧离开自己的视线,压着所有的情绪,宽慰道:“二哥,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不管三哥的,等明日一早,我就进宫去找母后。” 云晋淮那个蠢货,失踪就失踪好了,谁让他非要逞能,下去暗河救云早早那个贱人,死了也是活该。 至于进宫去找母后帮忙,惹母后厌弃,她有那么傻吗? 她答应了,也不过是想先稳住他。 她明日会进宫去见母后,可跟母后说什么,就不是他能知道的事情了。 到时候她随随便便找个借口打发他们就是。 “希望你能记住你说的话,说到做到。”云晋驰说完,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字的问:“月月,侯府如今落魄了,你会嫌弃侯府吗?” 云锦月忙摇头,又急又委屈:“二哥,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嫌弃侯府。” 云晋驰道:“侯府养你这么大,从未亏待过你,什么都给了你。 你记住,就算侯府再落魄,也是侯府,烂船还有三斤钉,有侯府在你身后给你做依靠,就比什么都没有强。 你若是一点都不念恩情,觉得侯府现在是你的拖累,什么都帮不了你,还处处给你惹麻烦,所以不去救你三哥,在我跟前耍心机耍手段,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云锦月一副被人污蔑的委屈愤慨,眼泪一滴滴落下,声音沙哑:“二哥,我知道你因为云早早对我有所误会,可你怎么能如此看我,如此污蔑我!” 云晋驰嗤笑一声:“别在我面前装委屈装可怜,你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你今日可以不管你三哥的死活。 待有一天,侯府真的没了,你便知道你在这个太子府,只靠着太子的恩宠,是靠不住的。” 他言尽于此,转身就走。 不过还未迈出门。 便见院子门口。 萧宸怒气冲冲而来,人未到暴怒的呼喝先至:“云锦月,你给我出来,昨日午后,是你让人给云儿送了养身参茶是吗?” 第196章 重重掴在脸上 云锦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巴掌重重掴在了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萧宸人正在气头上,打了人之后,才看到站在门边,人几乎隐没在阴影里的云晋驰,愣了一下,脑子也清醒了:“二舅兄怎么这个时候来府?” 云晋驰这个时候的身份,也只能站在云锦月一边,问:“太子何故如此生气,我在此,太子都能动手打人,若是我不在,太子是不是准备打死她?” 江云那边生病,难不成是云锦月在作妖? “让二舅兄见笑了。”萧宸沉着一张脸,指着云锦月冷笑:“不过你还是问问你的好妹妹,她都做了些什么好事吧!” 云晋驰看向云锦月。 云锦月被打之后,快速分析眼前的情况,已然认清了形势。 定然是江云那个贱人在太子哥哥污蔑于她,才会惹得他如此生气。 她委屈难受又错愕的抬起头,特意露出左边被打的红肿的脸,眼泪一滴滴的滑落,咬着唇道:“太子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就算要处死我,也要给我一个理由吧。” 她可是他的太子妃,他二话不说就打他,不给她留一点颜面,到底有没有把她当做是结发之妻! 萧宸冷笑一声:“你还敢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云儿她这几日用的药里有乌头,你让人送去的参茶里,却放了半夏,你怀的什么心思人尽皆知!” 云儿还一直说没事,绝口不提参茶之事。 齐院正不知病情来由,找不到正确的治病之法,还诊出她怀了身孕,已一月有余。 她疼得死去活来,肚子里还怀了他的孩子。 他实在是心疼的紧,大发雷霆,打死了院子里几个伺候的下人,才有人说了参茶的事。 云锦月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百口莫辩,解释在这时是最虚弱无力的借口,只看着萧宸,道:“太子哥哥,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害江侧妃的心思,我并不知道她这几日在吃药。 我只是见她近日咳嗽,便让人给她送去了些参茶让她养养身子。” 江云这个贱人,竟然敢如此算计于她! 萧宸嗤笑一声:“你不知道?” 她要不要听听她在说什么鬼话? 她一向心思最是缜密,怎么可能不知道云儿从庄家回来,身子就一直不好,一直在吃药? “太子哥哥也知道,我三哥在暗河失踪,我这几日一直心神不宁,精力不济,府里的事情也稍有懈怠,江侧妃咳嗽之事,也是今日才知。”云锦月直视着他的眼睛,举手发誓:“若是我有一句假话,便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云晋驰看到这里,真想云早早现在就在此,给她招几道天雷过来,想必能直接吓死她。 可眼前的情况是,她如果出了事,本就落魄的侯府,便会雪上加霜。 他一步上前,道:“太子殿下仅凭一壶参茶,怎地就认定是月月害人,而不是旁人有意陷害于她?” 萧宸道:“二舅哥也不必如此臆测,这件事,本宫会让人好好查清楚,定不会轻饶了幕后黑手。” 刚刚他是一时冲动打了月月。 可云晋驰暗示说云儿害人,绝对不可能。 云儿的贴身丫鬟说,她前几日便开始害喜,怀疑自己有了身孕,只是看他忙碌,不忍他为此分心,便没有告诉他。 云儿一向最在意孩子,当初她怀云归的时候,正是她最伤心难过之时,可为了肚子里的云归,她强逼着自己振作了起来,精神才渐渐变好。 一个为了孩子可以牺牲一切的母亲,怎么会拿肚子里孩子的性命,去算计,去陷害其他人。 事情到了现在。 云锦月清楚的知道,江云在太子哥哥心目中的分量,比她要大,以前诸多的自欺欺人,自我安慰,在他的偏宠跟前,都显得那么讽刺,那么可笑。 所以。 她以前那些所谓的跟侯府划清关系的想法,是她太幼稚,是她太相信太子哥哥对她的感情,对她的爱。 云晋驰等到萧宸离开,才看向了云锦月,道:“月月,我也走了,娘还在家里等着呢。” 云锦月突然拉住了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哭着道:“二哥,你回去告诉娘,我一定会去求母后,求父皇,把三哥救出来的。 若求不到,我便亲自下暗河找三哥。” 云晋驰淡漠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只挣开了她的手,抬脚离开。 他出门的时候,迎面碰到了九皇子府的豪华马车,听到了马车里云早早低低的咳嗽声,有些担心的看过去,马车擦肩而过,驶入了太子府里。 云早早是被萧云归亲自请过来的。 下车的时候,也是被萧珩抱着下来,搀着进去的,脸色惨白如纸,就连唇都是苍白的,时不时的咳两声,虚弱难受到了极致的样子。 萧云归愧疚又担忧的看着她,提醒着:“九皇婶,你小心些,不着急的,齐院正也在,我阿娘暂时不会有事的。” 齐院正一直看不好阿娘的病,她疼得直流冷汗,衣服都被汗湿了,肚子里还有了他的弟弟或者妹妹。 他实在太心疼了,才会瞒着爹,偷偷跑去请九皇婶过来。 萧宸看到萧珩夫妻两个,眉心微蹙,还没说话。 萧云归就主动跪在了他面前,道:“爹,是我请九皇婶过来的,没有经过您的同意就去请她,是儿子不对,求您先让九皇婶给阿娘看看病吧。” 他是萧宸的长子,也是除江云肚子里那个之外,唯一一个儿子。 萧宸一直都很宠他,也明白他的孝心,请云早早的事他也想过,可心知就算上门,他九皇弟也不会给他面子,便没去触霉头。 此刻人被儿子请来了,他自是没有怪罪他的道理,且不说他还是一腔孝心,便道:“起来去看看你阿娘吧。” 说完。 便看向了云早早跟萧珩,道:“劳烦九弟跟九弟妹走一趟了。” 萧珩很不给面子的冷哼了一声,还在生气,没搭理他,只看着咳嗽的云早早,给她顺着气:“你看看你,自己身子都如此了,还想着念着别人,非要过来,万一伤情再加重了可怎么办?是想我给你守寡吗?” “你别胡说。”云早早嗔怒的看了他一眼,又咳了起来,咳得血都染红了手里白色的巾帕。 “九弟说的对,九弟妹若是难受的话,还是好好休息吧。”萧宸看得都有些胆战心惊的,生怕她真的咳死在这里。 到时候萧珩这个不讲理的狗东西,万一受了丧妻的刺激发起疯来,拉着他一起陪葬。 齐院正上半夜给云早早看了病,自然是清楚她的病情,虽是伤了,可没有那么严重,不过只静静地看着,没说话。 云早早擦了擦唇角的血迹,血色染了唇,让她气色看起来倒是好了些,道:“无碍的,我给江姐姐看看。” 她话音刚落。 萧珩扶着她准备过去。 云锦月便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