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孝半生，替嫁后我断亲全家》 第1章 死也不嫁 “我死也不嫁残废！” “让姐姐嫁！她才是长女！” 慕璎刚走到正厅外，就听到了里面传来双生胞妹慕琇的声音。 叫嚷之后，便是哭泣与咳嗽声，正厅里一片兵荒马乱。 没人注意到慕璎的到来。 慕璎一如从前无数次，安静地站在角落，看着爹娘兄长都围绕在妹妹身边。 众星捧月的慕琇捂着胸口咳嗽，余光瞥见慕璎面上并无动容，这才终于出声。 “咳咳，姐姐，你嫁去宋家好不好？” 慕琇削瘦的小脸苍白，哭得眼尾殷红一片，一身素色的衣裳显得她单薄瘦弱，可怜极了。 “姐姐……求求你。” “难道要我给你跪下吗？” 慕琇挣扎着要起身，但还没动作就被慕夫人按住。 慕夫人心疼极了，握着幼女的手，眼圈红红的当场与幼女一道哭了起来。 慕父见状，厉声对慕璎道：“没看你妹妹都哭成这样了吗？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答应！” 慕璎的唇抿紧，低声说：“父亲，母亲，这门亲事是厂公亲自指给妹妹的。” “爹，娘，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慕琇怯怯地拉着慕夫人的衣袖，哭得梨花带雨。 慕璎表情沉凝地看过去，“你不知道？” 如今东厂的厂公身份特殊，并非太监，但极得皇帝宠爱。半月前的一场春日宴，她亲眼看见慕琇与东厂厂公…… 慕琇心头一突，避开慕璎的双眼，又捂着胸口猛烈咳嗽起来，“娘，娘……我胸口好痛。” 慕夫人忙哄幼女。 慕父冷声道：“慕璎，你与琇琇本就是双生子，琇琇身子弱，这门亲事，你便替她嫁过去。” “我不嫁。” 慕琇惹怒了东厂厂公，被指给将军府宋家去岁断了腿的少将军宋苍为妻。 慕琇造的孽，凭什么赔上她的一生？ 况且不日便有人上门向她提亲…… “琇琇是你亲妹妹，她自小身子就弱，若她嫁去宋家，你便是要她去死。” “你怎能如此狠心？” 慕父厉声诘问。 慕夫人则是抱着慕琇哭得眼圈红红，哀求地看着慕璎，“璎璎，你就答应了吧……” “你放心，等过两年，厂公忘了这件事，爹娘定将你接回来。你就当是去散散心……” 慕夫人一边哭一边说，握着慕琇的手始终不曾放开过。 “娘知道对不住你，但是没办法啊璎璎，琇琇她不行，她真的不行……” 慕璎站在原地，身体几乎失去知觉。 太多了。 这些年，这样的事……太多了。 但凡她与慕琇之间有任何争执，都是她的错，在慕琇面前，她永远要退一步。 慕夫人的声音再次传入她耳中，“况且，这本来就是你欠琇琇的。” 慕璎心脏抽痛。 她以为已经习惯了，可没想到……竟还会痛。 她欠慕琇？ 纵有亏欠，这些年也都还清了，更何况…… 她小脸惨白，红着眼，略嘶哑的声音透着执拗，“若我偏不肯嫁呢？”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响起。 慕父指着慕璎的鼻子骂，“从小我就是这样教你的？将你教得薄情寡义，不顾手足之情。” “你不嫁也得嫁。” 慕璎被打得发髻散乱，头歪向一边，只觉嘴里弥漫着一股腥咸味。 耳边一阵嗡嗡声，连屋中人的声音都听得不太真切…… “璎璎！” 慕夫人吓了一跳，没想到慕父会忽然动手，终于松开搂着慕琇的手，想来看慕璎的情况。 “娘…”慕琇虚弱的声音响起，“好痛，我好痛……” 她的话还没完，人便软软倒了下去。 慕夫人连忙将人搂住，对周围的奴仆们道：“大夫，还不快去请大夫！” 慕父道：“我怎么有你这样心肠歹毒的女儿？” “去祠堂跪着！什么时候想通，什么时候才准出来！” 所有人都围在慕琇身边。 只有慕父身边的仆从道：“大小姐，请。” 慕璎转身离开，熟门熟路朝祠堂而去，身后灯火煌煌，一片喧闹。 正是早春，春寒料峭，入了夜的祠堂阴冷潮湿。 慕璎没跪。 她又没错，凭什么要跪？ 嘎吱—— 祠堂的门再被打开时，慕璎已趴在蒲团上睡了一觉。 她听到动静，抬眸看去。 是她与慕琇的兄长，慕琅。 慕琅身形颀长，阔步进门，走到她身边唤她，“璎璎。” 慕璎垂眸，薄唇轻抿，一时没有开口。 “慕璎！” 慕琅的声音带着训诫，“你今日当真是太任性了，顶撞爹娘，还气晕了琇琇……” “我任性？”慕璎忍无可忍，打断慕琅的话。 她袖中的手指微蜷，“京中谁不知宋家是厂公的眼中刺？是慕琇得罪了厂公，才得了这门亲事……” “琇琇身子弱。”慕琅皱眉，“你是姐姐，理当照顾琇琇。” 慕琇咬唇，“我与她是双生子，我只比她早出生不到一刻钟……” “慕璎。”慕琅十分失望道：“你几时变得这样计较了？” “况且，这本就是你欠她……” 又来了…… 这句话她这些年当真是听倦了。 她与慕琇是双生子，出生那年有游方道士路过慕家，说花开两朵，命数却差之千里。 她的身体比慕琇更强健，是以从小就被父母兄长认为是命更好的那个。 如此，便成了她对慕琇的“亏欠”。 可这么多年，分明慕琇才是慕家人的掌中宝。 她哪里命更好了？ 若她这也算命更好，那这好命她不要也罢。 慕璎惨然一笑，眸子泛红，死死忍住眼里不争气的眼泪，抿紧唇不再言语。 慕琅也收了声，一脸失望地对她摇了摇头，“慕璎，你这些年愈发任性自私，丝毫不知手足之情……” “兄长倒是知晓手足之情，进门对我便是一顿指责，不曾关心过半句。”慕璎反唇相讥，竖起浑身的刺来保护自己。 “牙尖嘴利！”慕琅恼怒，“看来父亲罚得对，你便在此处好好反省一宿吧。” 第2章 逼她替嫁 说完，慕琅起身出了祠堂。 祠堂的大门在身后关上，慕琅这才碰到袖中的坚硬，想起他原是给慕璎送药来的。 但想到刚刚慕璎的话…… 慕琅摇了摇头，没再回头。 都怪慕璎，将他气糊涂了，他这才忘了将药给她。 想来慕璎是还不知错。 但再不知错，那也是他妹妹，他不能不管…… 他明日再将药送来，希望到时候，慕璎能认识到她的错误，随他去向爹娘和琇琇道歉。 他毕竟是做兄长的，总不能真与慕璎计较。 慕璎又疼又饿，耳边的嗡嗡声倒是没了。 料想没被一巴掌打聋。 她缓慢挪动了下已经趴麻的腿，待气血通畅之后方才起身，走到供桌前。 拿起一个饼子啃。 贡品换得很勤，饼子尚是新鲜的，虽然冷冰冰的，但慕璎早已习惯。 次日一早。 慕琅踏着春日的暖阳进了祠堂，阳光照不进来，他长身玉立于阳光下。 对慕璎道：“璎璎，我来接你。” “待会儿你向爹娘和琇琇道个歉，这件事便过去了。” 道歉？ 没门。 但想到她的安排……慕璎还是没反驳，她站起身，身体一个踉跄。 慕琅正要扶她，慕璎先一步站稳，越过他的手臂朝外走去。 慕琅皱眉，收回手。 慕璎的脾气当真是越发怪了，哪像琇琇？温柔体贴，乖巧柔顺。 看来日后，他这个做兄长的更该严加管教才是！ “小姐！” 刚出祠堂，侍女知夏便忙扶住她，杏眼微红，心疼的看着她掌印清晰的大肿脸，“小姐，是不是很疼？” 慕璎鼻子一酸，忍了一整日的眼泪险些掉下来。 她摇头，嗓音沙哑，“回去吧。” 慕琅跟在后面，目送两人回到闻溪院，他才将袖中的瓷瓶递给知夏，“这是伤药。” 慕璎余光都没给慕琅一个，吩咐，“我要沐浴。” 待她沐浴更衣，用过早食，方才坐在铜镜前。她肌肤娇嫩，昨日父亲那一巴掌下手极重。 此刻脸还高高肿着。 慕璎没瞧慕琅送的药，从妆奁里取出另一个瓷瓶，细细地抹在脸上。 “小姐。”知夏快步走进来，眉眼带着喜意，“姑太太和表少爷上门了。” “定是如约来提亲的呢。” 慕璎眉眼微松，长出一口气。 知夏说的姑太太是慕父的嫡亲妹妹，嫁给了慕父同科的寒门进士。 因早年伤了身子，于子嗣有碍，是以没有亲子，只从庶出的孩子里挑了一个养在身边。 便是知夏口中的表少爷，陆修文。 慕璎抿唇，眼里透出雀跃与期待。 是她与表兄的婚事。 表兄为人敦厚，待人赤忱，性子极好。 更要紧的是……从小到大，表兄是唯一一个对她与慕琇一视同仁的人。 表兄从不会因慕琇身子弱，便要她相让。 所以在表兄表明想娶她的意愿时，她答应了。 她对表兄虽无男女之情，但定会尽到做妻子的本分。 如今这门亲事更是她的救命稻草。 慕璎让知夏取了轻纱，掩住脸上的伤，这才轻快地迈步朝正厅去。 远远的，她便看到一道青色的修长身影，正是陆修文。 陆修文也看到了她。 那张清秀的脸上下意识扬起笑，又迅速收敛，只剩满目的歉疚与忐忑。 不知怎的，慕璎脚步微滞，她的心沉了几分。 “表兄……” 她刚出声，陆修文便难堪地涨红了脸，“表妹，对不住，当真是对不住，我……” 慕璎僵在原地。 她眼里霎时就聚满了眼泪，清泪无声滚落。 不为这门婚事。 为她自己。 “表妹……”陆修文微红的眼里满是歉疚，他下意识上前一步。 “当真是对不住，母亲于我有大恩，我……”陆修文的头低了下去，“是我亏欠表妹，日后表妹若有差遣，我必豁出性命。” 说完，陆修文转身便走。 慕璎僵在原地。 她是被舍弃的那个，又是被舍弃的那个。 知夏气得眼睛都红了，“什么薄情负心汉？当初明明是他非要寻小姐……” “知夏。” 慕璎垂眼，嘶哑的声音好似一潭死水般没了波澜与生气，“他亦有苦衷。” 她明白，陆修文会在此地等她，是父亲母亲的安排，他们要她彻底死了这条心。 然后安安生生的代替慕琇嫁去宋家。 她也明白。 陆修文非姑母亲子，受姑母大恩，不好忤逆姑母。 可…… 为何偏偏又是她？ 他们连她唯一离开这个家的路，也无情斩断。 大颗大颗的雨点恰到好处地砸下。 “小姐，下雨了。” 知夏忙扶着慕璎到廊檐下，纵然穿插着雨声，他们也清楚听到了正厅里传来的笑声。 慕琇在撒娇，慕琅温声附和，慕夫人的笑声里洋溢着幸福。 完美的一家人。 只多了她一个。 “你既来了，站在门口做什么？”慕父威严的声音响起，他停在门口，皱眉看着慕璎。 只觉这个女儿愈发上不得台面。 “不过一门婚事而已，莫不是比你妹妹还要紧？”慕父不满，“整日哭丧着脸，跟谁欠你似的。” “琇琇的身子好不容易好转些，你待会儿不可在她面前摆出这幅模样叫她担心！”提及慕琇，慕父的语气柔和许多。 慕父训完，道：“还不快进来！” 慕璎是要进门的。 她一进门，屋内的笑闹声顿时收敛，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慕琇轻咬下唇，眸光盈盈，“姐姐，都怪我身子不好，只能委屈你了。” “大恩大德，琇琇会一辈子感激姐姐。” 慕璎扯了扯唇角。 慕琇的面上带了委屈，软软喊她，“姐姐……姐姐怪琇琇也无妨的……” “璎璎！”慕琅立时皱眉，声音里带了警告。 琇琇都这般低三下四了，慕璎还要怎样？ 慕夫人则是连忙哄慕琇，“琇琇乖，大夫说了你的情绪不能大起大落，你姐姐必然不会怪你。” “真的吗？”慕琇红着眼，怯怯问。 慕夫人连忙保证，慕父和慕琅也都跟着点头。 慕璎看的想笑。 慕琇的戏，拙劣又可笑，但偏偏慕家人都跟被鬼遮眼了一般。 不怕人欺，就怕自欺。 逃！ 逃出慕家。 嫁人是唯一的办法。 宋家便宋家吧，权当还了父亲母亲的生养之恩。 从此以后，她再不当自己是他们的女儿，再不奢求半分亲情。 慕璎缓缓跪在地上，对上座的人恭恭敬敬叩了个头，这才一字一顿道：“我嫁。” 第3章 很会叫 正厅内一片寂静。 分明慕璎遂了他们的愿，但慕家几人此刻的表情竟有些僵在脸上。 对上慕璎那双黑黝黝的眸，他们竟莫名觉得有些心慌。 就好像……即将彻底失去什么一般。 “璎璎。” 慕夫人有点慌的压了压心口，上前牵着慕璎的手，“且委屈你两年，待此事过去，爹娘定接你回家……” 慕璎垂眼，神色平静地从慕夫人手中抽出双手，没有回答。 这句话。 她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慕夫人许诺了却又做不到的事太多，她早不抱任何期望。 “璎璎……” 慕夫人还要再说，慕璎神色淡淡道：“若无其他事，我想回去休息了。” 她看着慕夫人，“跪了一宿的祠堂，我很累。” 慕夫人的眼睛一下就红了，“是娘不好，是娘疏忽了……” “咳咳。” 虚弱的咳嗽声响起，瞬间吸引了屋内众人的注意力，慕夫人也担忧的看了过去。 慕琇红着眼，又咳了两声，“我，我没事，没事的。” 慕璎嘴角扯开一个讥诮的笑，转身离开了正厅。 “小姐。” 知夏红着眼跟在慕璎身边，“那宋家少将军去岁断了腿，如今只能坐在轮椅上……” 那岂是什么好去处？ 简直就是一个大大的火坑！ 偏生二小姐闹出来的事，要她家小姐去填。 知夏忽的想到什么，凑近慕璎道：“小姐，不然您逃吧！” 慕璎眼里闪过一抹软色，屈指轻敲了下知夏额头，“逃？逃去哪？” “大夏出行皆要户籍，且不说逃不逃得掉，便是我逃了，难不成要叫闻溪院的人陪葬？” 慕琇害了她。 她却不愿害了其他人。 知夏感动得泪眼汪汪，“小姐……” “走吧。”慕璎道：“随我去收拾东西。” “收拾什么？”知夏问。 “丢垃圾。” 慕璎说的垃圾，是她近些年收到的来自父母兄长的礼物。 既她心里要断，那这些东西她也不想再要，如今收拾出来，待出嫁时便不带走了。 从前没觉得，如今一收拾才知道，根本没几样。 且都不值钱。 也就她当个宝。 倒不是慕家人送不起，慕家虽家世不显，但慕父为官多年，慕夫人又是商户女出身。 权势可能差些，于银钱却是不缺。 只是从前但凡她有一样好的，都被慕琇以各种理由和明目要了过去。 她一开始也拒绝过的。 但慕琇一哭，家里人便或者指责她小气，或许诺下次送她旁的…… 一一都让慕琇要了去。 慕璎翻着翻着，看到一个熟悉的密封陶罐，动作微顿。 慕父有咳疾，春日柳絮飘飞，慕父便会犯咳疾。 她翻阅古籍，遍寻医书，定了个方子，又问过大夫确定无碍。 这才亲自选了秋日雪梨，熬了雪梨酱待春日与陈皮一道煮水，多年调养，慕父的咳疾已好了许多。 因已入了春，她前些日子便将雪梨酱从库房里寻出来了。 若是往常……此刻她该煮了水命人送去书房。 但今日慕璎没再做。 有慕琇呢。 当晚。 慕家人丁单薄，晚膳都是一块用，这是多年的规矩。 晚饭时，慕父便咳个不停。 慕夫人给慕父盛了一碗汤，“琇琇，春日到了，你今日不曾为你爹爹煮雪梨水吗？” 慕琅道：“今日事忙，琇琇许是忘了，待会儿让人煮来便是。” 慕琇下意识看向慕璎，却见她眼睑微垂，正低头小口喝汤。 她心弦稍松，勉强扬起一个笑，“是，是忘了，待会儿就送来。” “无妨。”慕父慈爱地看着慕琇，“有琇琇的这份心，为父便觉好多了。” 慕璎唇角轻扯。 她熬了十余年的雪梨酱，不及慕琇的一份心。 可笑。 晚膳后，慕璎沉默地出了门，身后传来脚步声，“姐姐。” 是慕琇。 慕璎转身看去，慕琇手中搅弄着绣帕，紧咬着下唇看她，“你，你会送梨汤去的，对吧。” 慕璎真的笑了。 一个人怎能厚颜无耻到这样的地步？ “不是你送的吗？与我何干。”她声音微冷。 慕琇跺脚，“你若是不想送，便将雪梨酱给我，我送便是……” 慕璎噎住。 良好的教养让她说不出骂人的话。 看她不说话，慕琇道：“你也不想爹爹日日咳嗽吧？” “与我何干？”慕璎懒得与慕琇多说，转身欲走。 “站住！”慕琇气恼地叫住她，眸子转动，“你，你若不答应，我就哭，到时爹娘定会训你……” 慕璎眼神冷漠，“你试试。” 慕琇被这眼神吓了一跳，她咽了咽口水，这样的事她也不是没做过，但…… 第一次觉得慕璎这样吓人。 “慕琇，你还要求我替你嫁去宋家，你最好老实些。若我不嫁了，哭的还是你。” “你知道的，我不是没有办法，大不了我去死。”到时慕琇再不嫁，那就是整个慕家都去死了。 她自然不会去死，这话就是吓吓慕琇而已。 慕琇面色瞬间白了，她不想嫁给残废！ 慕璎淡漠的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慕琇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对身边的侍女道：“还不快去外面买雪梨酱！” …… 慕家与宋家的婚事正式定下，厂公与宋家有旧怨，这门亲事本就不怀好意。 婚期自也定的早。 是厂公亲自选的日子。 宋家。 东厂厂公纡尊降贵，亲自将日期送到。 他坐在厅中，手中正把玩转动着茶杯，周身带着森然煞气。 宋家正厅内外站了数十个黑衣厂卫。 轱辘辘…… 小厮推着轮椅出现在正厅外，轮椅上坐着一个着素色长衫剑眉星目的青年。 正是宋苍。 宋苍抬眸，对上厂公阴鸷满是杀意的眼神，并不畏惧，只疏冷道：“不知厂公今日莅临寒舍，有何贵干。” 咻—— 厂公一抬手。 手中的帖子便飞速飚射向宋苍而去。 宋苍抬手稳稳接住。 “自是来送你的婚期。”厂公语气森森，放下茶盏，起身朝外走去。 路过宋苍的轮椅边时，脚步微顿。 弯腰凑到宋苍的耳边道：“你的未来夫人……本公尝过了。” “很会叫。” 第4章 摆设而已，娶谁都一样 宋苍垂眸，遮住眼里的寒芒，一语不发。 厂公抬手拍了拍宋苍的肩，“本公觉得滋味不错，这才特意留给宋少将军。” 厂公声音转冷，眼神亦很危险，“宋少将军，不开心吗？” 宋苍这才抬眼，面无表情道：“多谢厂公。” 厂公居高临下看着宋苍，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 他原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想看到宋苍破防。 却没想到…… 没劲！ 厂公一甩袖子，沉着脸道：“希望到时候，你还能笑的出来！” 他率先迈步离开，厂卫们动作整齐划一的跟上。 “少将军。”推着轮椅的小厮有些急切的出声，“这门婚事不能结！他就是故意羞辱宋家，羞辱您！分明当初他……” “无妨。” 宋苍抬手止住了小厮的话，眼神淡漠，语气平静无波，“左右是娶个摆设回来，谁都一样。” 顿了顿，又道：“母亲身子不好，方才之事不可叨扰她。” 婚期自也送到了慕家。 四月十八。 慕璎纤细的指尖抚过日期，还有一个月…… “璎璎。” 慕夫人眼神歉疚，伸手去拉慕璎的手，“娘知道此事委屈你了……” 慕璎不着痕迹的收回手，避开慕夫人的触碰，“母亲还有事吗？若无其他事，我便回去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慕夫人便捂着嘴哭了起来，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身体哭的一颤一颤的。 声音哽咽，“璎璎，你是不是还在怪娘？” 若是从前，慕璎早已心软的上前哄人。 但此刻她的心里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点厌烦。 “慕璎！你在做什么？” 怒斥声响起，慕琅大步进门，眉头紧皱，“你没看到娘在哭吗？为人子女，你竟不知安慰！” “为了你的事，爹娘这几日食不下咽，娘都瘦了一圈，你却只顾着自己！” “你还有没有良心？” 慕琅身边还跟着慕琇。 慕琇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声音细弱委屈，“都怪我，都是我对不住姐姐……” 慕琅的声音瞬间柔和许多，对慕琇道：“琇琇，你就是太善良了。” “此事与你何干？慕璎……你太让我失望了！” 慕琅摇了摇头声音转冷。 慕琇到了慕夫人身边，挽着她的手臂轻声安慰，母女俩小声啜泣。 但所有人都看着慕璎。 慕璎扯了扯嘴角，只觉讽刺，她眼神准确的落在慕琇身上，“既知此事都怪你，不若你嫁去宋家？” 慕琇连眼泪都僵在了脸上，欲掉不掉，滑稽可笑，她脸色苍白，无助的看向慕夫人和慕琅，“我，我……咳，咳咳……” 她捂着胸口猛烈咳嗽起来。 慕夫人连忙扶着女儿安慰。 “够了！” 慕琅怒不可遏的出声，“慕璎，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要闹的家宅不宁吗？” 慕璎抬眸看他，“那你嫁？” “慕、璎！” 慕琅的脸色黑如锅底，“你疯了不成？说的什么胡话！” “这门婚事是你自己应下的，如今你摆脸色与谁看？你是在怨恨家里人，怨恨爹娘吗？” 慕琅单手背在背后，一副说教姿态，“你再如此不明事理，为兄当真要生气了！” 从前慕璎最是听话。 只要他这么一说，慕璎必定立刻服软。 慕琅微扬下颌，等着慕璎说软话。 慕璎只觉可笑。 好一个婚事是她自己应下的。 她平静的眸从几人身上扫过，语气淡漠的反问：“这门婚事，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父母生我养我，我岂敢怨怪？宋家是个什么光景我们都清楚，你们逼我为慕琇替嫁，不顾我的死活将我推入火坑……” “总不能还指望我感激涕零吧？” 做什么春秋大梦！ 慕璎的话很不客气，字字句句都戳在慕夫人的心肺上，三人的表情都极难看。 慕夫人红着双眼，握拳拍着胸口，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慕琅：“你……” “知夏。” 慕璎看向侍女，知夏立刻端着手中的托盘上前，放到了慕夫人身边的桌上。 “婚期既定，我便要专心待嫁，慕家上下的中馈，我无暇再管，今日正好还于母亲。” 慕璎瞧见慕夫人和慕琇眼里的期盼，只起身道了一句“女儿告辞”便转身离开。 慕夫人出身商户，自幼被家中娇宠，嫁入慕家之后本该学习人情往来这些事物。 但她嫌繁琐，身子又弱。 慕老夫人便将一对孙女带在身边教导，故去之时越过慕夫人，直接将中馈之权交给了慕璎。 早几年慕夫人还乐得轻松，这几年……明里暗里的愈发对她意见大。 也就她，蠢死了。 做着吃力不讨好的事。 慕家几人消费都不低，她不得不开源节流，将她的那一份都添进了公中。 往后…… 再不会了。 …… 正厅内。 慕夫人看着手边的账册对牌与钥匙微怔。 璎璎……肯将中馈之权交给她？ 她早年的确不想管事，但她毕竟才是慕家主母…… “娘。” 慕琇咳咳两声，挽着慕夫人的手臂道：“姐姐马上出嫁，总不能还管着慕家的账本。” 这倒是。 慕夫人点了点头，吩咐身边人将东西收下。 慕琇又说：“再有一个月就是姐姐出嫁，娘，我也想打扮的美美的，这样姐姐面上也有光……” 慕夫人立刻拍着女儿的手道：“明日就让锦绣阁的绣娘上门，为你做几身鲜亮的衣裙。再去宝珍坊挑几套头面……” 慕琇靠在慕夫人怀里，软声撒娇，“娘，您真好。” 她又说：“还有兄长，兄长念书辛苦，笔墨纸砚断不可少……” 慕琅眼神柔软，大手一挥道：“琇琇不必担心为兄，笔墨纸砚为兄都有，我的那份都给琇琇，女孩子家就该多做些漂亮衣裙。” 他的笔墨纸砚，公中会定期送到，都是他用惯的，倒不必添置。 慕琇粲然一笑，软声撒娇，“谢谢哥哥。” 慕夫人看着兄妹俩感情和睦，心情总算好了些，她心里微微叹息。 要是慕璎也能这样懂事就好了…… 第5章 要嫁的人……是我 闻溪院。 慕璎刚回屋，知秋便迎上前来，手中拿着一封帖子，“小姐，燕小姐的信。” 慕璎眼神微软。 是她的好友，燕清宜，当朝***的女儿。 几年前她参加宴会，宴会上的贵女们都因慕琇的示弱而疏离她。 反倒是燕清宜为她说话，自此两人便成了手帕交。 她拆开信扫了一眼，“去与母亲说一声，明日我要出府。” 顿了顿，又说：“马车那边也交代一声。” 翌日一早。 慕璎走到门边时，慕琇也刚到。 她瞧了慕璎一眼，嘴角上翘，“姐姐，昨儿我亲自给爹爹送了雪梨汤。” 没有慕璎又如何？ 她照样行！ 且会比慕璎做的更好。 慕璎掀起眼帘，瞧了慕琇一眼，语气淡淡的应了一声。 她熬的雪梨酱是精心调配，里面放了许多中药，不是慕琇这外面买来的东西可比。 若是市面上的雪梨酱有用，也不至让慕父受这么多年罪。 她倒是要看看，慕琇的这份“孝心”能不能治病。 “大小姐。” 就在慕璎即将上马车时，一个侍女匆匆而来，笑着道：“夫人吩咐奴婢今日随您出门，听您差遣。” 只她有。 慕琇却没有。 慕璎迅速明白过来……是监视。 慕家人这是怕她逃婚？ 慕璎转身上了马车。 她与燕清宜约在茶楼，临江楼楼如其名，临江而建，立在东城最繁华的地段。 慕琇要去的锦绣阁与宝珍坊都在这条街，所以两人的马车倒是一直一前一后的行着。 慕璎上了三楼，刚进包间，燕清宜欢快跳脱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璎璎！” 燕清宜一身红色衣裙，杏眼桃腮，眼神灵动狡黠，是极跳脱可爱的女孩子。 慕璎素来清冷的面上也泛起浅浅的笑，眼神柔和，“清宜，我来迟了。” 燕清宜拉着她坐下，“是我来早了！” “我听说，你们家二小姐与宋家的真公子定了亲？你可终于要摆脱你那讨人厌的妹妹了……” “是我。” 慕璎清冷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燕清宜的叽叽喳喳，“要嫁去宋家的人，是我。” 燕清宜面色大变，“可，可……他坐在轮椅上……” 是个瘸子！ “是不是宋家人逼你的？他们怎能如此？是宋峙亲自定的慕家二小姐，他们……” “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他们！” “清宜。”慕璎有些无奈的拉住燕清宜，“是我自己答应的。” 燕清宜瞠目结舌，眼睛微红，眼里满是心疼，“可，为什么啊……” “能离开慕家，未尝不是好事。”慕璎道。 燕清宜有点急，“这不是好事！璎璎，宋家……宋家虽是忠烈将门，但也是个天大的火坑，尤其是嫁给宋苍！” 她拉着慕璎的手，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你可知东厂厂公为何针对宋家？” 慕璎摇头。 这事儿她还真不知道，慕父的官位不高，否则也不会因为厂公的一句话，便要巴巴的嫁女儿。 “……好吧。”燕清宜双手托腮，撑在桌面上，“我也不知道。” “但我娘说，宋峙恨极了宋苍，必是不死不休的。我娘还说宋峙那个人可怕得很，让我离他远点……” 宋峙？ 东厂厂公的名字？ 也……姓宋？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喧闹声。 慕璎只听了一句，便拧紧了眉，说话之人正是慕琇身边的侍女紫苏。 燕清宜速度更快，打开窗户朝下看去。 紫苏的声音愈发清晰了些，“你们宝珍坊就是这样做生意的？从前都能记账，如今为何不能记了？是不是故意针对我家小姐？” “你们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还想不想做生意了？” “叫你们东家出来，我倒要好好问问！当初可是你们东家亲自发话，说慕家二小姐可以记账的！” 紫苏双手叉腰，将慕琇护在身后，指着店小二的鼻子怒骂。 人群里忽然有人出声，“可……宝珍坊从来不许记账的呀。” “就是。” “……” 人群附和声不断，紫苏面色微变，“才不是，我家小姐从前都……”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一道带着笑意的妩媚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美妇人聘聘婷婷的出现，她面上带笑，眼神却很冷。 “小姐喜欢，是我家首饰的荣幸，但宝珍坊的确没有记账的规矩。” 掌柜的态度很明显：想走？拿钱！ 被这样多人看着，慕琇紧咬下唇，只觉难堪极了！ 她立刻示意紫苏付钱，迅速逃走。 丢死人了！ 闹剧迅速平息。 燕清宜扬眉，看向慕璎，“干得漂亮！” 少有人知道，京中这几年最赚钱的衣裳铺子锦绣坊，首饰铺子宝珍坊，是她们俩的产业。 当然，燕清宜负责提供本钱和庇护。 慕璎负责一切经营事宜。 慕璎垂眼，她只是收回了给慕琇的特权而已。 况且，慕家再记账，以后可未必有钱付。在商言商，她自要保证自己和清宜的财产。 燕清宜眸子一转，拉着慕璎往外走，“走，带你去买衣裳！” 她瞧着慕琇是往锦绣阁的方向去。 慕璎拗不过，只得被拖着下楼，但刚下楼梯，就听茶楼大厅里有人在大放厥词。 “刚刚那就是慕家二小姐？要嫁给宋家断腿那个？” “一个无脑，一个残废，倒也算般配！哈哈哈……” “哈哈哈！” 随之响起的附和的嘲笑声。 慕璎停下了脚步。 她一步步走到那人面前。 她容貌秀美，气质清冷疏离，以至带上了一种不容亵渎的神圣美。 被她盯着，那男子下意识的收敛了有些狂野的姿势，抬手撩了撩额角垂落的发丝。 这姑娘……不会是爱上他了吧？ 慕璎停下脚步，上下打量扫视穿着一身蓝衣，极其骚包的男人。 最后轻嗤一声，“有人身残，有人心残，你……脑残。” 全场寂静。 噗！ 燕清宜直接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上前为好友撑腰！ 那男人脸色青紫涨红，表情扭曲，猛然站起来，看那模样竟像是要对慕璎动手。 慕璎不怕。 但她还没来得及反击，便听“咻”地一声，有什么东西从她耳边飚射而过，直直扎在男人面前的桌上！ 是筷子。 却深入桌面寸许！ 慕璎若有所感，转身朝身后看去—— 第6章 慕璎自私自利 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青年。 慕璎微怔，脑中莫名闪过几句话：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男子一身黑衣，半披散着的墨色长发极具光泽感，剑眉星目，五官深邃。 宋苍。 慕璎立刻明白眼前人的身份。 她的……未婚夫。 她微微颔首，算作招呼。 宋苍亦然，他眉目冷淡，同样轻轻点头，示意身后的人推着他的轮椅离开。 “是宋苍哎。” 燕清宜轻轻撞了撞慕璎的手臂，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别的不说，宋苍长的是真好看。” 燕清宜又瞧了瞧慕璎，道：“要是他没……那你俩还真挺般配的。” 慕璎问：“还去不去买衣裳了？” “去去去！”燕清宜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今天慕小姐的全部消费，我燕清宜买单。” 慕璎眉眼微弯，“郡主大气。” 临江楼与锦绣阁很近，是以两人并未上马车，而是步行。 背道而驰的马车上。 车帘被撩起一角，宋苍朝着那道天青色的身影看去，唇角几不可查的翘了翘。 等慕璎察觉到身后的注视，回头看去时，却什么都没发现。 “璎璎？” 燕清宜喊了一声，慕璎收回视线，“走吧。” 燕清宜说到做到，今天疯狂消费，给慕璎买了一堆布料，定了一大批衣裳…… 而慕琇早就回到了慕家。 从前她虽有钱，但在锦绣阁和宝珍坊买东西都是记账，然后让公中出钱付账。 今日到她付钱才知……原来那样贵！ 她根本买不起几样。 她脚步一转，又朝着主院走去。 慕璎与燕清宜则是在外用了午膳又逛了一遍宝珍坊，被燕清宜塞了一堆首饰，又与两家的掌柜商议了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发展。 这才归家。 “大小姐。”慕夫人身边的下人早已在大门边候着，“夫人请您过去。” 慕璎刚进门。 慕琇便道：“姐姐，祖母和娘信你，将家交给你管，可你也不能私自挪用啊。” 她可是听说了，慕璎带回来一堆好东西。 “私自挪用？”慕璎反问，眼神落在慕夫人身上，“母亲可看了账本？” 慕夫人神色有些尴尬。 她自然看了。 但…… 她不信。 慕璎眼里闪过一抹讥诮，“所有的出账都由两位管事，两位账房互相监督记上，母亲可传他们细问。” 她月月都往公中添钱。 几时挪用过？ “璎璎。”慕夫人出声，“我是想问问你，今日玩得可开心？听说今日你买了不少东西，如今账上这情况……” “母亲放心。”慕璎道：“都是清宜送我的新婚贺礼，不必家里出钱。” 慕夫人长出一口气，又忙找补，“母亲不是舍不得，只是眼下公中没钱。” “但你放心，等家里手边宽裕，母亲定会一一补给你。” 这话慕璎的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 甚至她也知道，昨日慕夫人刚接手中馈，就给了慕琇一大笔钱。 但她懒得计较，只敷衍回答，“慕璎明白。” 慕璎刚走，慕琇便立刻翻起账本来，而慕夫人也命人传召了管事与账房。 待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慕夫人的表情有些难看。 家里……竟真的没钱了！ 她看着核算出来的大头，慕琇院中每月支出千两银子，她与老爷每月五百两，慕琅每月五百两。 闻溪院……每月二十两？ 她指着这一笔问：“这是不是算错了？” 账房只瞧了一眼，便笃定道：“回夫人的话，没错的。” 他说着，将闻溪院的几笔支出都一一列出来，这笔钱，大部分是奴仆的月钱。 竟……当真没错。 慕夫人拧眉，心情有些复杂。 尤其是两个女儿的对比……如此惨烈。 “咳。” 慕琇捂着胸口，适时咳嗽起来，声音柔弱，“娘，都怪我身子不好……” 慕夫人收回思绪，安抚幼女，“这如何能怪你？罢了，这本就是你姐姐欠你的，权当她每月的份额都补偿给了你。” “琇琇放心，家里便是再苦，也不会苦了你。” 慕琇被慕夫人安慰了一番，这才离开主院。 她刚出门，便问紫苏，“哥哥在何处？” 娘刚刚有一句话说得对…… 都是慕璎欠她的！ 闻溪院。 少了府中琐事，慕璎只觉时间变得前所未有的宽裕。 慕璎坐在靠窗的书桌边，正专心画图。 她画的是首饰和衣裳的图纸，是她为锦绣阁和宝珍坊下个季度准备的招牌款式。 春日的暖阳洒落下来，似为她整个人度上一层金色光辉。 慕琅进门时，看见这一幕都微愣了下，下意识的放缓了脚步。 “大公子。” 知夏看见慕琅，立刻高声请安，并提醒自家小姐。 慕璎不着痕迹的用宣旨将她画的图纸挡住，抬眸看向慕琅，“兄长怎么来了？” 慕琅皱了皱眉。 这叫什么话？ 他身为兄长，关爱妹妹难道不是应该的？ 他单手背负在背后，道：“听说你今日带回来不少首饰和衣裳，你怎么不为琇琇送去一份？” 慕璎气笑了。 慕琅继续道：“你可知琇琇今日哭得多伤心？她身为长姐，理应关爱妹妹，怎可行如此自私自利之事？” “慕璎，从前你不是这样的。” “说完了吗？”慕璎无语至极，直接笑了出来，眼里却尽是寒霜。 慕琅微怔，而后点头，“说完了，你将东西取来，我带去给琇琇挑选……” “说完了滚。”慕璎直接打断慕琅的狗叫。 再听下去，她怕她会揍人。 好一个慷他人之慨。 慕琅脸色铁青，双手紧攥成拳，不可置信的看着慕璎，“你刚才，说什么？” 他听错了不曾？ 慕璎抬眼，直视慕琅的双眼，一字一顿道：“滚。” “慕、璎！” “滚。”慕璎第三次重复。 慕琅胸口剧烈起伏，整个人都快被气炸了！ 对上慕璎并不服输的双眼。 慕琅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快，抬起手就朝着慕璎扇去—— 第7章 慕璎，你好自为之 扑了个空！ 慕璎自然没有也不会傻乎乎的站在原地挨打。 她退后一步。 倒让用力过猛的慕琅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好，好，你好样儿的。”慕琅道：“看来我这个兄长是管不了你了！” “慕璎，你好自为之！” 慕琅转身就走，这一次，她绝不会轻易原谅慕璎。 等日后慕璎嫁出去，在外受了委屈，才会知道家里对她有多好。 到时候慕璎回来哭，可莫求着他这个兄长为她做主！ 事实证明，发疯是有用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觉得伤到了自尊，慕琅倒是没将她的无礼告诉慕家人。 慕璎也得了几日的平静。 慕璎刚将画好的图纸递给知夏，让她送去店里，便听下人匆匆来报。 慕父咳出血了！ 慕璎想了想，对知夏道：“带上雪梨酱，送去宝珍坊放着。” 知夏离开，她这才动身往主院去。 慕璎人还没进门，已听到了慕琇和慕夫人的哭泣声，顿觉头大。 哭哭哭。 就知道哭。 福气都叫她们哭没了。 大夫正在为慕父诊脉，眉间带着燥意，显然是有些受不了。 偏偏慕父和慕琅丝毫未觉，慕琅还在安慰母亲和妹妹。 “大人的咳疾是旧疾了，若喝着府上小姐亲自调配的梨汤，不应如此严重才是。” “大人咳疾严重，还是少用上火之物，免得伤了肺。” “没有啊。”慕夫人捏着绣帕道：“府中春日里从不食上火之物。” 大夫拧眉，“可看大人这脉象，分明近日才食过上火之物，若再如此，咳疾只会更严重。” 慕夫人不敢等闲视之，立刻让大厨房的人来回话，一一确认了近日所食之物。 大夫拧眉，“奇了，除这些外，大人可还用过旁的？” 慕父深思片刻，道：“除这些外……便只有小女每日亲手熬煮的梨汤。” 慕璎坐在一边，清楚听到慕琇的哭声停了一瞬，而后只作什么都不知的模样继续哭。 大夫没找出原因，只给慕父开了些清热的药，便离开了。 慕父宽慰妻子女儿，“好了，莫哭，没甚大事。” “不过琇琇，往年梨汤都是喝一碗便见效，今年都好几日了，怎的越咳越严重了？” 慕父声音温和的询问。 慕家人的眼神都落在慕琇身上，慕琇抿紧唇，心里恨死了不肯帮忙的慕璎。 她扶着心口一边咳嗽一边道：“我……咳咳……我……” “父亲不妨再多喝几日。”慕琅立刻站出来维护慕琇，余光却是看向慕璎。 慕璎那般不敬他，他便要对琇琇更好，更维护琇琇，让慕璎知道得罪他到底要失去什么。 让慕璎后悔！ 慕璎……连余光都没给是慕琅一个。 慕父本也是询问，并无问罪之意，当即点头，“好。” 慕琅却有些心不在焉的。 慕璎她……不在意？ 定是装出来的。 从前慕璎最敬重的便是他这个兄长，只要他一生气，慕璎必会来哄他。 但今日却没有…… “哥哥。” 慕琇拉了拉慕琅的衣袖。 慕琅低头看她，眼神柔和，“琇琇，怎么了？” 慕琇轻咬下唇，眼圈微红，一脸的委屈，“姐姐因为婚约的事，心里还对我有所怨怼。” “哥哥，你帮我与姐姐聊聊好不好？我就这一个姐姐，我不想她怨我……” “她啊，就是小气的很，被家里人宠坏了！”慕琅吐槽一句，然后道：“行，哥哥替你跟她聊。” 慕父喝了药。 慕琇悄悄离开，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的往闻溪院去。 “小姐，咱们真的要闯进去吗？”紫苏低声问。 慕琇咬唇，“慕璎肯定不会把东西给我，我这么做又不是为我自己。” “都是为了爹爹。” …… 慕璎刚出主院，便被慕琅叫住，“慕璎，你站住！” 又来。 慕璎停下脚步。 慕琅走到她面前，单手背在背后，“经过这几日的反思，你可知错了？” 他想，要是慕璎认真与他道歉，他也不是不可以原谅她。 到底是她妹妹。 从前还是很乖的。 “嗯。”慕璎点头，“认识到了。” 慕琅唇角上扬，心情舒畅不少，“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只要你诚恳的向琇琇道歉，我可以既往不咎。” 听着慕琅大言不惭的话。 慕璎将她没说话的话补充完整，“我很后悔。” “后悔没有早点让你滚。” 早点说，她就早点清净了。 慕璎越过慕琅便要往闻溪院的方向走。 慕琅气炸了！ “慕璎，你疯了不成？”他伸手要去拽慕璎的手臂，就在此时，一道急促的声音响起，“小姐不好了！二小姐带着人砸了闻溪院！” 慕璎立刻看向慕琅，眼神冷的可怕，“慕琅，你好样儿的！” 慕琅懵了，“我不是……” 他反应过来，立刻跟上慕璎，往闻溪院去。 说是砸稍有夸张。 但在慕琇的蓄意放纵下，她的人的确将闻溪院弄的一团糟。 就跟被盗贼洗劫过一般。 慕璎到的时候，慕琇正站在一片狼藉中，她脚边落着两截断掉的小木剑。 老旧灰扑扑的娃娃被撕裂开，里面甜宠的棉絮洒了一地。 一支被用的光秃秃只剩笔杆的毛笔正插在娃娃身上。 慕璎只扫了一眼，心里没任何波澜。 都是些垃圾而已。 慕琇从窗户看见快步走来的慕琅，表情变幻不定，最后抬手甩在她自己脸上。 啪！ 慕琅到的时候，就听到了一道清脆响亮的耳光声。 砰。 他一把推开慕璎，“慕璎！你做什么？琇琇身体不好，你怎么能打她？” 慕璎猝不及防，被重重推倒在地。 刚好摔在断裂的小木剑上，被掰断的木剑尖锐的裂开刺破她的掌心。 痛。 慕琅却只扶着慕琇，心疼的看着她被打红的脸，“琇琇，疼不疼？” 慕琇眼里蓄满眼泪，泫然欲泣，怯生生的拉着慕琅的衣袖，“哥哥，不是，不是姐姐……” 啪！ 她爬起来的慕璎走到两人面前，抬手便是一巴掌甩在慕琇的脸上。 “现在是我了。” 慕琅一怔，下意识抬脚便踹去—— 第8章 垃圾就该丢掉 慕璎早知慕琅是个没风度打女人的男人，自然一击得手便立刻后退。 一点儿都没犹豫。 君子六艺，她自有涉猎，且箭术很不错，身手也算矫健，堪堪躲开慕琅的脚。 慕琅也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倒没再重心不稳，只看着慕璎的眼神似在冒火。 “慕、璎！” 当着他的面慕璎都敢打琇琇，那他不在的时候呢？ 还不知慕璎会怎么欺负琇琇！ 无能狂怒。 慕璎嗤之以鼻。 “小姐。”知夏刚回院，就看到了满地狼藉，匆匆进门顿时惊呼出声，“你受伤了！” 慕琅这才发现，慕琇的手正在滴答滴答的往下滴血。 他微拧眉，便听到慕琇的啜泣声，“哥哥，好疼，琇琇会不会毁容啊……” 慕琅收回视线。 慕璎心狠手辣，受伤也是自找的！ 只是慕琅收回视线时瞥见了极眼熟的东西。 地上那染血的木剑…… 从另外半截可以看出，木剑被保管的极好。 像是他小时候的，那时他用一把玩厌了的小木剑，从慕璎手里换到了外租家给的压岁礼。 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 玉佩去哪儿了来着？ 哦……好像被琇琇要走了。 木剑染血，让他觉得碍眼极了…… 慕琅微微拧眉，看向慕琇，“琇琇，你来闻溪院做什么？” 慕琅话音刚落，慕琇便软软的倒在他怀里……径直晕了过去。 慕琅再顾不上其他，抱起慕琇就往外走，还不忘警告慕璎，“慕璎，你给我等着！” 慕璎眼皮都没抬。 蠢货。 迟早被慕琇给玩儿死。 不过她可以确定，今天慕琇什么都没找到，她知晓慕琇的性子，老喜欢不问自取，见着她有什么东西都想要。 所以慕璎从不在府中留太多锦绣阁和宝珍坊的痕迹，画好的图纸今天知夏都送了出去。 连带着慕琇想要的雪梨酱。 慕家人。 不值得。 知夏已经跑出了慕家，可刚跑没多远便被拦住，马车撩起帘子，燕清宜问：“知夏，你去哪？这是怎么了？” 她听说璎璎已将图纸送到，便知璎璎忙完了，特意来寻她。 知夏红着眼，“郡主，你救救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受伤了。” 燕清宜面色一变，立刻吩咐侍卫，“速去请大夫！” “你上马车来，我们这就去见你家小姐！” 燕清宜一路畅通，直奔闻溪院。 看到院中情况时，险些没被气死，“这都是慕琇做的？本郡主现在就去收拾她——” “清宜。” 慕璎用没受伤那只手拉住她，微翘的唇角带着点得意，“我没吃亏。” 燕清宜看着她染血的手，心疼的眼都红了，“璎璎，疼不疼？” 慕璎微怔。 伸手抱住燕清宜，“清宜，疼的。” 她也是会疼的。 但只有清宜关心。 燕清宜的眼泪一下就掉出来了，“他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欺负你！” “快了。”慕璎道：“一个月的时间快到了。” 她竟然…… 对一个完全陌生的，可能危机重重的宅子，充满了期待。 就算可能有刀光剑影，但至少与她非亲非故。 不像在慕家。 她与慕琇同胎而生，本该是世上最亲近的人。 但偏偏……最亲的人，捅最深的刀子。 燕清宜很快请来大夫。 大夫为慕璎仔细清理了伤口，拔出伤口中的木刺，撒上金疮药包扎好。 “小姐伤口不浅，需得好生休养，每日换药，切记不可沾水，否则可能会留疤。” 知夏在旁听的十分认真。 待事了又客气的将大夫送了出去。 许是因为有燕清宜在，慕家人倒是消停了，没再来找慕璎的麻烦。 因此，燕清宜决定留下来陪慕璎住一晚。 慕璎拗不过，只得让闻溪院的下人们赶紧收拾院子。 知夏捡了地上被慕琇打翻的前几日收拾出来的“垃圾”，“小姐，这些……” 慕璎扫了一眼，道：“都丢了吧。” 是她从前想多了，何必留下？ 既是垃圾，就该丢了清净。 晚亭楼。 慕琇哭了一下午，也没得到什么许诺。 午时慕父喝了清热的药，便已歇下，慕夫人看了一下午的账本，对闻溪院的事并不知晓。 就连哥哥，虽然陪在她身边，整个也心不在焉的…… 她抬手抚了下肿胀的脸，眼里闪过恨意，“慕璎，她天生就欠我，竟敢如此待我！” 她只是想要雪梨酱而已！ 再说，她做这些，还不是为了爹爹。 她又不是为她自己，慕璎怎么就不能体谅她一点？ 果然就像是哥哥说的那样，慕璎自私又没良心！ “小姐。“紫苏道：“方才小丫头来问梨汤了，咱们今天……还给老爷做吗？” 雪梨酱毕竟是隔年之物，需要提前熬煮保存，所以价格并不便宜。 第一次时，慕琇没让紫苏买多少。 不过几日便消耗干净了。 这次慕琇出了财务危机，索性花了更少的钱，买了更便宜的梨酱。 “做。”慕琇一咬唇，没什么犹豫便道：“自然要做。” “但只是权宜之计，我可不像慕璎，会眼睁睁的看着爹爹难受。” 她眼里闪过一道暗芒，“我要出府。” “我要去见大人。” 紫苏面色微变，“小姐，可是厂公大人他……他还给您赐了一门亲事……” “那又如何？”慕琇道：“只要大人愿意帮我，慕璎还敢不交出雪梨酱？” “我都是为了爹爹。” 慕琇看向紫苏，“老规矩，你留在府中，假装是我。” 傍晚时分。 “紫苏”戴着面纱，上了一辆马车，朝着京中东厂厂公宋峙的住处而去。 慕琇不知道的是。 她的马车才刚刚离开，便从慕家旁边的巷子里走出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慕琅离开慕琇居住的晚亭楼。 脑中便只剩下那染血的断掉的小木剑…… 鬼使神差的，他走到了闻溪院。 闻溪院门口有脚步声出来，慕琅下意识的躲到了一边的大树后。 知夏畅快的声音传来，“小姐说，这些垃圾早该丢了！我这就丢的远远的，让他们再碍不了小姐的眼！” 第9章 是亲生的吗 慕琅下意识朝着知夏手中提着的桶看去—— 一眼便看到了染血的小木剑。 “站住！” 他猛然出声，快步上前一把拿起小木剑，“这是你们小姐让丢掉的？” 他目光灼灼，似在逼问！ 这怎么可能？ 从这木剑的模样来看，分明是被极爱惜的收藏了多年，慕璎怎么可能舍得丢掉？ 知夏才不怕他，板着小脸敷衍的行了一礼，“回公子的话，的确是我们小姐亲自吩咐的。” “这垃圾啊，就该呆在垃圾袋里。” 慕琅抿紧唇，将手中小木剑攥紧，随后恶狠狠的丢回桶里，冷笑道：“丢掉算什么本事，有本事烧了！” 知夏一脸的恍然，“多谢公子提醒，奴婢这就去。” 慕琅：“……” 他呼吸急促，最后深吸一口气，他就不信，慕璎当真舍得烧！ 慕璎做这些，定都是做给他看，他才不会上当！ 若慕璎能堂堂正正的当面与他说一声抱歉，像琇琇那样撒个娇……那他身为长兄，定也不会过于苛责她。 还会帮忙劝说琇琇莫要生气，但她就只会耍这些花招与琇琇争宠…… 当真是不知所谓。 既如此，那就看谁熬的过谁。 慕琅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知夏还真听从了慕琅的建议，找了个地方将那些“垃圾”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小姐可算是想开了。 从前她都替小姐委屈。 回到闻溪院，知夏根本不曾提及慕琅曾来过之事，没得影响了自家小姐心情。 燕清宜的陪伴的确让慕璎开怀许多。 燕清宜也不是空手来的。 两人坐在屋中，燕清宜此刻从侍女手里拿过一叠银票，“璎璎，如今你不再管着这一大家子，也是有时间了。” “咱们来商量一下锦绣坊宝珍坊的扩展大事。” 慕璎唇角微扬，点头道：“好。” 没什么比赚钱更让人开心！ …… 慕琅离开闻溪院，想了想又去了晚亭楼，还是琇琇乖巧。 但他却连慕琇的面都没见上，只紫苏出来禀报说琇琇哭多了，睡过去了。 慕琅又是一阵心疼。 琇琇总是这样，什么委屈和苦楚都往肚子里咽。 他当即下了决定，道：“让琇琇放心，我定会为她主持公道！” 慕琅脚步一转，去了主院。 紫苏瞧见大公子的背影，长出一口气。 已经睡过去的慕琇……此刻到了东厂厂公的府上，她戴着幕篱，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到宋峙。 一路都是黑衣厂卫。 慕琇一路走过去，害怕的同时心里又升起隐蔽的骄傲，她可是厂公的女人。 书房里灯火通明。 慕琇一眼便看到大马金刀坐在书桌后的宋峙。 砰。 门在身后关上。 慕琇怯生生的喊了一句，“大人。” 宋峙斜了她一眼，对她招了招手，慕琇一步步走过去，柔顺的跪在宋峙脚边，身子软软的趴在他膝上。 盈盈眸光隔着幕篱的轻纱，更多了几分欲说还休的朦胧感。 宋峙的眼里倒是染了几分兴致。 他喉咙滚动，拽着慕琇的手将她拉到膝上坐下，大掌摩挲着她细嫩的脖颈，“怎么？想本公了？” 这脖子……真细啊。 他只要稍一用力…… 慕琇微微仰头，“想大人了。” “求大人疼琇琇……” 宋峙箍着她脖颈的手紧了紧，“你即将嫁给宋苍……” 慕琇眼神轻闪，“就算嫁给宋苍，琇琇的心里只有大人，琇琇会为大人守身如玉……” “不需要。” 宋峙咧嘴一笑，森森白牙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恐怖。 他俯身咬在慕琇的脖颈间，“到时，你可要好好伺候你的夫君。” “就跟今日伺候本公一般。” …… 翌日。 慕璎刚将燕清宜送走，主院的人便走了过来，“大小姐，老爷夫人有请。” 来了。 慕璎早有预料，心里微微叹息一声。 从前她渴望亲情时，对于慕家人的予取予求好像也不觉得烦。 那时比现在还忙。 天天都有各种各样的屁股要擦，她甚至都习惯了为慕家人托底。 但如今…… 她只觉得不耐烦。 没完没了。 砰！ 慕璎刚进门，一个茶杯便被丢到她脚边砸碎，“孽障，跪下！” 瓷片碎裂，慕璎瞧了一眼。 没跪。 “不知女儿做了何事惹的父亲动怒，还请父亲明言。” “你还有脸提？！”慕父怒目一瞪，“你小小年纪便心肠歹毒，明知你妹妹体弱，你竟还敢对她动手！” 明知慕家人被慕琇蒙蔽了双眼，慕璎还是提醒道：“昨日是她擅闯闻溪院。” “那也不能动手！”慕父说完，又猛烈的咳嗽起来。 慕夫人忙为他抚胸顺气，“璎璎！莫要再气你父亲了！你父亲本就身子不好……” 慕璎清楚看到慕夫人眼里的埋怨和愤怒。 似在控诉她的不懂事。 她垂眸看了看在燕清宜的要求下，被包扎的像个粽子的手。 很明显啊。 她今日穿的窄袖，并没有挡住受伤的地方。 可她的父亲母亲，全然视而不见，慕琇哪怕不在场，也占据了他们全部的视线。 “璎璎！” 慕夫人扶着愤怒的慕父坐下，一脸苦口婆心道：“母亲知道你从小就要强，什么都要跟琇琇争，但琇琇她是你亲妹妹啊。” “真的吗？” 慕璎问。 慕夫人一愣，嘴唇翕动，“什么？” 慕璎缓缓抬眸，眼神平静，“她真的，是我的亲妹妹吗？” “父亲，母亲，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 “我真的是你们的女儿吗？” 第10章 请家法 啪！ 慕璎只觉得脸颊剧痛，单薄的身形一个趔趄，被打得摔倒在地。 嘴里有血腥味弥漫开来。 因为摔倒，手掌下意识地撑在地面，包扎好的掌心传来尖锐的疼痛…… 慕璎倒吸一口凉气，生理性的疼痛润湿了眼眶。 好……痛。 耳边一阵嗡嗡耳鸣的声音，比起上次更甚。 但慕璎却只觉心里一阵痛快，这个问题……她想问很多年了。 猛烈的咳嗽声响起，慕父震怒，一边咳一边骂，“放肆，你放肆！咳咳！孽障，你这孽障！” 在这样的是怒骂咳嗽声中，还夹杂着慕夫人的啜泣声。 慕璎安静得不合时宜。 “老爷。” 慕夫人哽咽的声音里满是委屈，她扶着慕父坐下，“大夫说你咳疾缠身，不能动怒。” 慕父扶着慕夫人的手臂，夫妻俩互相搀扶着坐下。 倒显得慕璎才是那个施暴者。 慕璎默不作声，耳朵本就耳鸣，此刻再听两人的声音，只觉周围似有五百只鸭子同时在叫。 吵闹极了。 没人扶，她默默地爬起身。 一张白皙的小脸高高肿起，上面的指印清晰可见。 慕夫人看着她的沉默，却是心痛欲绝道：“慕璎！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了三天三夜方才诞下的女儿，你，你怎么可能如此戳我的心窝子。” 慕夫人说着说着，眼泪又滚落下来。 慕父与发妻鹣鲽情深多年，瞧见慕夫人此番模样，心里怒意翻涌，指着慕璎的鼻子骂，“她就是个没心没肝的畜生！” 慕夫人靠在慕父身上哭，看着慕璎满脸的失望，“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慕璎将嘴里的血腥味咽了回去，绕是如此，唇瓣也沁出些许殷红。 这里没有心疼她的人，她纵然示弱在他们眼里也只是心机深沉。 她平静抬眸，看着眼前这对父母，无话可说。 索性沉默。 慕父的怒火在加剧，“请家法！” 门外，管家立刻给了小厮一个眼神，让人去请大公子和二小姐过来劝劝。 慕夫人也拦着慕父，“老爷，使不得，使不得……” 她一边拦着慕父，一边给慕璎使眼色，“还不快向你父亲道歉！” 瞧见慕璎不动。 慕夫人愈发失望。 她当初为了生孩子，险些命都丢了，慕璎却这样丧良心。 到底不是在身边养大的，就是养不熟。 “爹爹，娘亲。”慕琇娇嗲里透着委屈的声音传来，她脸上带着面纱，从门口进屋，抬手抚了抚脸，一副懂事模样。 “琇琇没事的，已经不疼了，你们不要怪姐姐。” 说完，慕琇又看向是慕璎，“姐姐，爹娘生养我们一场，恩重如山，你怎能与爹娘顶嘴？” “此次的事都是琇琇不好，琇琇向你认错……” 慕琇委委屈屈地便要屈膝。 “琇琇！” 几人的声音同时响起，饱含不忍与心疼。 慕琅速度极快，手中持着一根长棍，快速从慕璎身边掠过，扶住慕琇，完全没注意到他的长棍打到了慕璎肩膀，发出沉闷的重击。 事发突然，慕琅速度太快，慕璎耳边又全是嗡嗡声，一时没能避开。 慕琅全不在意，伸手扶着慕琇的手臂，声音瞬间柔和，“琇琇何错之有？” 慕琅瞧着慕琇泛红的双眼，眼底还泛着青色，只怕是昨晚一宿都没睡好。 他只觉心中戾气横生，“我说过，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慕琅看向慕父，“爹，家法儿子取来了！” 他将长棍递给慕父，“慕璎这等不孝不悌的东西，原就该好好教训！” “料想是父亲母亲从前对她太宽容了，这才纵的她无法无天，不尊亲长！” 慕琅身为长子，说话自很有分量。 此刻一番话更是说到了慕父心上。 他握紧了手中的木棍，“我这个做父亲的，今日便要好好教训你——” “打死我。” 慕璎一开口，慕家人这才发现她的牙齿染着血色，她眼神平静，“打死我，一个月后让慕琇自己嫁。” 慕琇面色大变，连忙出声，“爹爹！” 慕夫人也忙停止哭泣，上前拦住慕父，“老爷……” 慕父手中微微举起的木棍僵在半空，对上爱女和妻子泫然欲泣的双眼，到底打不下去。 哐当。 木棍被丢在地上。 他恶狠狠地看了慕璎一眼，又捂着胸口猛烈咳嗽着被慕夫人扶着坐下。 慕璎冷眼看着这一幕。 没觉有半分意外。 慕琅更是出声指责，“没想到你竟打着这样的主意！故意激怒父亲，就是不想嫁去宋家？” 真的心思深沉！ 慕璎看都没看他。 她不想与蠢货说话，免得被传染。 “自今日起，你就呆在闻溪院，哪都不准去！”慕父咳的面色涨红，眼睛微微外突。 瞧着像是要厥过去了一般。 慕璎转身离开。 “血！” 一道短促的惊呼声响起，慕家人当即看去，这才发现地板上竟有几滴血迹。 正是方才慕璎站着的位置！ “璎璎受伤了？”慕夫人失声，当即便要招呼下人，让慕璎回来瞧瞧…… “可是……”慕琇低低的声音满是疑惑，“方才爹爹并未打姐姐啊。” 慕琅立刻道：“就是！我看她就是故意卖惨，都是争宠的手段！” 慕琇大眼睛里全是茫然与疑惑，“哥哥，姐姐……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吧？” “就你单纯。”慕琅宠溺地看了慕琇一眼，“忘了她平日怎么耍手段欺负你的？” “我看，他要装惨就让她装，连药也不必给她送！” 慕琅道：“从前在家里，我们这些家人尚可容忍她的坏脾气，往后嫁出去了，再这般耍弄心计，丢的可是慕家的脸面。” 慕夫人心有不忍，但听慕琅这般说，也跟着点了点头，“她的性子，是该好好管管了。” 慕琇立刻扶着慕夫人，“娘，您别伤心。” 慕夫人欣慰地拍了拍慕琇的手背，“娘还有琇琇呢。” 对于正厅的温馨，慕璎不知晓，也不在意。 她刚离开正厅，被正院下人拦住的知夏便扑了上来，“小姐！” “您的伤口裂开了吗？” “小姐，您的脸……” 慕璎扯了扯嘴角，只觉脸颊生疼，清冷的声音微哑，“回去说。” “奴婢去请大夫——”知夏转身就跑，却被管家带人拦住，管家低垂着眼不敢瞧慕璎。 “大小姐，大公子请您立刻回闻溪院。” 知夏瞪大眼，“我家小姐都伤成这样了！” 管家的头更低了些，他身后的奴仆小厮也望天地望天，看地的看地。 “知夏。”慕璎道：“回去吧。” 昨日清宜喊了大夫，闻溪院中应还有剩下的药。 知夏气炸了，泛红的眼扫过众人，气呼呼地跺了跺脚，转身跟上慕璎。 这群丧良心的东西！ 第11章 慕夫人送药 主仆俩一路被家丁们“护送”着回到闻溪院。 她才刚一进门。 便听“砰”的一声。 闻溪院的大门被从外锁上了。 只在大门边留了个小门，用作给她送吃食之类的。 “小姐。”知秋哭着迎上前来，道：“咱们院里的人都被叫走了。” 慕璎抬眸看去，只见满目空寂与苍凉。 慕家人是真的绝。 慕璎却并不觉意外，只看着知秋与知夏道：“是我连累了你们……” “小姐怎能说这样的话？”知夏道：“奴婢愿意跟着小姐。” 知秋也忙说是。 昨日燕清宜留宿慕家，闻溪院分明是被收拾过的，但此刻却又遭到了破坏。 屋内的家具摆设倒了一地，小姐的私物都被翻弄过…… 知夏气红了眼，一边整理一边道：“小姐，这些人都忘了，您从前待他们多好了！一群白眼狼……” 慕璎抿唇，“我即将出嫁，他们却还要留在慕家。” 说到底，慕家做主的还是慕父与慕琅。 下人们精着呢，全看主子们的心意。 她顿了顿，道：“再有不到一月，我便出嫁了。” 嫁给一个残废，实在也算不得什么好消息，但与离开慕家相比，竟也显得可贵起来。 提及此事，知夏又想哭。 慕璎只得忙转移她的话题，让她赶紧找药。 知夏很快寻了药。 慕璎手上的纱布拆开，昨日被细心包扎的伤口此刻已经糜烂一片，原本纤细白嫩的手高高肿起，看着分外可怖。 慕璎脸色苍白，因为疼痛，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但她还是强忍着疼痛，让知夏换了药，又仔细包扎起来。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 慕璎抬眸看去，只见慕琇正迈步进来。 “呀，姐姐怎么伤成了这个样子呀？”慕琇语气夸张，她素来会示弱，此刻听着还真有几分关切的意思。 慕琇左右看了看，似觉无处下脚一般，道：“姐姐伤得这样严重，可要琇琇帮忙请大夫？” “虽说姐姐在关禁闭，但爹爹和哥哥一向疼我，只要我开口，他们肯定会答应的。” 慕璎眼神微冷，抬眸看她，一言不发。 慕琇面色微沉，对慕璎的反应很是不喜，但她还是走到慕璎的身边，蹲下低声说：“只要姐姐你将雪梨酱给我，我定在爹爹面前为你说好话。” 慕璎垂眸，全然不理她。 她对慕琇再了解不过：慕琇没有这样好心。 便是她点头，最大的可能也是慕琇拿走了雪梨酱，并在父亲面前说她的坏话。 “看来，姐姐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慕琇眼里闪过一抹寒光，忽地向后倒去。 跌坐在地上。 “慕璎！” 怒喝声自门边传来，慕琅阔步而来，“你竟还敢欺负琇琇！” 他原是不准备来的，可瞧见慕琇往这边来，到底跟了来，可没想到刚进门就看见这一幕。 当真是冥顽不灵，不知悔改！ “哥哥。” 慕琇委委屈屈的声音响起，“我，我只是想来问问姐姐，是不是需要大夫……” “大夫？”慕琅冷笑一声，“她还有力气伤你，哪里需要大夫？” “来人，把她的药全倒了！” 他就知道，慕璎果然伤得并不严重，只是故意卖惨装可怜。 当真是心机深沉！ “大公子！”知夏红了眼，护在慕璎跟前，“小姐她真的伤得很重，小姐也没有推二小姐，是二小姐她自己……” 啪！ 慕琅抬手便是一巴掌甩在知夏脸上，“你好大的胆子，还敢污蔑琇琇！” 慕璎眼中一寒。 这就是她不解释的愿意。 不信她的人，她就是说破了天，也不会信她。 她拉着知夏站到自己身后，冷眼看着慕琅慕琇兄妹俩，“我在关禁闭，请你们出去。” 慕琇自是不甘，她没想到都到这个程度，慕璎竟还不肯将东西给她。 既然如此…… 慕琅对上慕璎那冷淡的没有丝毫情绪的眼，心里怒火更甚，“无药可救！” 他一甩袖子，带着慕琇离开。 直到门被关上，慕璎才松了一口气，看向知夏，“疼不疼？” 知夏红着眼摇头，“奴婢不疼，就是……他们也太欺负人了！” 慕璎扯了扯嘴角，“下次无需解释。” 解释了也没人会听。 自小到大，她都习惯了。 这次逼嫁，是她第一次反抗。 只一次，就让她清楚看到，家里人的真面目。 个个穷凶恶极，可怕得很。 知夏道：“奴婢就是为小姐您委屈……” 慕璎微垂下眼，只觉鼻子有些泛酸，她摸了摸知夏的头，道：“往后不会了。” 慕琅的人说到做到，将昨日大夫留下的药尽数毁了个干干净净。 虽然慕璎的手已包扎过，但却没有替换的药材。 直到有小丫头通过小门来送午膳时。 将一个瓷瓶递给了知夏，道：“知夏姑娘，这是夫人特意嘱咐我给小姐送的，上好的伤药。” 知夏的眼睛霎时就亮了，“劳烦姐姐替我谢谢夫人。” 夫人的心里还是有他们家小姐的。 知夏拎着食盒与药瓶一道进门，将此事告知慕璎，慕璎的心里也起了些波澜。 午饭并不丰盛，只两个素菜，一碗糙米饭，且都已经凉了。 慕璎并无胃口，简单用了两口便让知夏和知秋吃了。 晚饭亦是如此。 晚饭后，知夏为慕璎换药，瞧着血肉模糊的伤口，还是撒上了慕夫人送来的上好伤药。 只夜半时分。 慕璎忽觉右手似被烧了一般，疼痛蚀骨，让她一下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第12章 故意引起他的注意? 好痛！ 慕璎紧咬下唇，强忍着疼痛。 如今闻溪院只剩知夏与知秋，院门又被锁着，便是吵醒她们也做不了什么，反而会让她们担心…… 一直到慕璎的视线都开始模糊，才终于没克制住，喊出了声。 知夏忙点燃了屋内的烛火，“小姐，你怎么了？” 慕璎面色惨白，额头沁出大颗大颗的汗水，“疼……” “小姐，是伤口痛吗？”知夏捧着慕璎的手，对着伤口吹气，似觉得这样能降低疼痛。 但吹了两下，知夏才觉不对，她瞪大眼看着慕璎的伤口，“小姐！” 慕璎抬眸看去…… 只见她的掌心伤口处一片焦黑！ 这分明不正常。 慕璎立刻想到了午时小丫头送来的药…… “小姐。”知夏也反应过来，“这药有问题！我现在就去叫人……” “等等。”慕璎拉住她，直白道：“没用的。” 知夏想到今日的情况，“可是您的伤……” 慕璎眼中一寒，“我们自己出去。” 今日便是大闹一场，怕是慕家人也不会在意，更不会为她请大夫。 反而会让人严加看管她，那才真是绝了她的路。 她的手再拖延下去……便是不废掉整只手，只怕也要留下恐怖的疤痕。 这对一个女子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知夏吓了一大跳，“自己出去？” “是。”慕璎起身。 今日慕琇的人将闻溪院砸的乱七八糟，她的银子以及像样的首饰都被搜刮一空。 她只能拿了几样不怎么值钱的首饰收在怀里，带着知夏悄悄离开。 慕家多狗洞，闻溪院也有。 原是该堵上的，但她的钱都填补了慕家的亏空，便想着索性也无大碍，没再废钱堵这些狗洞。 今日倒是帮了她大忙。 仲春的夜里带着凉意，整个京城似都睡着了一般，分外安静！ 慕璎出门都是乘坐马车，此刻只能凭借着极好的方向感，朝着隐约记得的医馆方向而去。 但一连三家，两家都不开门，最后一家敲了半天都没开门，还是惊动了邻居才被告知原是被请去上门看诊了。 “小姐……” 慕璎直接道：“去下一家。” 下一家并不远。 知夏上前叩门，慕璎忽听有马车声传来…… 她转眸看去。 只见一辆马车正在夜色中疾驰而来，赶车的人显然也看到了深夜叩医馆大门的主仆。 侧头低声回禀的声音里透着杀意，“少主，有人。” 他们主子的行踪可不能随意被人察觉，否则…… 出现在此处的人，无论是谁，若有嫌疑他不介意直接动手！ 慕璎眼眸微眯，只觉赶车的人似乎有些眼熟！ 她看去时，那人也正好看向她，眼神极其不友善。 但有人速度更快，知夏反应过来，忙扑到马车前方，“不知善人可否载我家姑娘一程去求医？” 小姐本就伤重，又跑了这大半宿，再没体力了，这春夜里，马车可比两条腿快多了。 慕璎：“……” 她方才已经认出赶车之人，并不准备出声，可知夏速度太快。 “我家姑娘是乌衣巷慕家的小姐，若公子施以援手，必有重谢！” 知夏也是有点心虚。 毕竟家里并不重视小姐，可…… 拉着慕家的大旗总归好办事。 知夏跪在马车边，全然没注意到随着她说出“乌衣巷慕家”几个字之后，赶车之人那瞬间冰冷而鄙夷的眼神！ 好个慕家！ 还是赶紧去死吧。 赶车之人直接便要驱马前行…… 马车加速，车帘撩动，宋苍不经意朝外看去—— 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是她？ “停车。” 马车倏然停下。 宋苍记得上次她在临江楼时说的话，当初还觉此人头脑清醒，可如今看来……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到她红肿的手上。 宋苍的眼里划过一抹冷意，倒是下得去手。 慕璎也看见了宋苍的脸，她嘴唇翕动，正欲出声，却觉眼前一黑。 整个人一歪，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小姐！” 知夏吓了一大跳，顾不上哀求，连忙去扶慕璎。 “少主，这两人……”车夫压低了声音与马车内的宋苍道。 只要杀了，谁会知道是他和少主动的手？ 宋苍沉默片刻，道：“带回去。” “少主！”车夫声音稍有不甘，“这人可姓慕……” 是那贼人用来羞辱自家少主的那个慕家。 “正好看看她和她背后之人要做什么。”宋苍道。 此人出现在这，说明他的行踪已被那人知晓，既如此……他就看看，眼前这人几次三番出现在他面前引起他的注意是要做什么。 他冰冷的视线落在车窗外晕倒的人身上。 薄唇轻启，“上车。” …… 慕璎是被疼醒的。 她睁开眼，只看见完全陌生的环境，青色的纱帐干净简朴。 “知夏。” 她喊了一声，没人回应。 她这才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坐了起来，手显然是被重新上了药，包扎过。 虽然隐隐作痛，但再没有昨日那般烧灼似的疼痛。 慕璎深吸一口气，不确定知夏被人带去了何处，但如今的情况看来…… 许是宋公子救了她？ 如此说来，宋公子虽身有残疾，但心地良善。 慕璎拉开房门。 刺目的阳光争先恐后的涌来，让她下意识的眯起眼，抬手挡住阳光。 慕璎迈步出门，刚走没几步，就听垂花门外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 “里面躺着那人你们知道吧？慕家小姐，一个恬不知耻爬了厂公床的贱人！” “都不知被睡过多少回了，竟还妄想嫁到将军府来，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配不配！” “我呸！” 立刻有附和的声音响起，“啊？这么说，我们少将军也太可怜了些。” “这女子最要紧的便是贞洁，如此自甘下贱的人，早该去死了！” “……” 慕璎脚步微顿，这些人……是在说她？ 虽说要嫁给宋苍的人是她，但爬床之事是慕琇，慕璎薄唇微抿，迈步出了门。 霎时间，原本议论纷纷的丫鬟们立刻闭了嘴，个个都用余光看着慕璎。 面上不显，眼里却难掩鄙夷。 慕璎不疾不徐，朝着方才声音最大的侍女走去，她表情沉静，倒是让侍女有些骇然，下意识后退半步。 这……不会是要与她计较吧？ 她，她可不怕。 “请问。”慕璎温和疏离的声音响起，“我的侍女去了何处？” 紧张的气氛霎时消融。 侍女们对视一眼，却是不答，反而轻哼一声，转身离开。 “小姐！” 慕璎转头看去，只见知夏正拎着个食盒而来，眼眸亮晶晶的，“您醒啦，现在手还痛吗？” 说罢，知夏又低声道：“小姐，您不要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他们……” “无妨。”慕璎笑了笑，“清者自清。” 解释也没人信。 她习惯了。 第13章 你夫人比你软多了 慕璎神色淡淡，与知夏一道进了门。 早饭算不得丰盛。 几个馒头一碟咸菜，这显然不是宋家的待客之道。 应是她“慕家小姐”的身份，才被这样针对。 慕璎并未嫌弃，啃了一个馒头之后才与知夏收拾着准备离开。 “不知宋公子在何处。”慕璎拦住方才的侍女询问：“宋公子救了我，我想当面向宋公子道谢。” “不必。” 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慕璎看去，只见来的正是昨晚的车夫。 车夫表情冰冷，眼里的厌恶丝毫没有掩饰，“我家公子不想见你。” 慕璎垂眸，从腰间的香囊里取出一小块古朴的玉珏，“宋公子大恩，小女感激不尽。” “此为信物，若小女有什么能帮上宋公子的地方，定不会推辞。” 车夫眼里的嫌恶更甚。 什么脏东西，就往自家少主面前送！ “你……”他刚出声，表情微变，伸手接过玉珏，冷声吩咐，“送慕小姐离开。” 立刻有下人上前，“慕小姐，请。” 慕璎微微颔首，跟在下人身后离开。 宋家的马车直接将慕璎主仆俩送到了慕家大门口。 刚下马车，慕璎清楚看到了慕家人难看的表情。 管家在慕家人的示意下，客气的将宋家的车夫送走。 啪！ 刚一进门，慕父直接一巴掌甩在慕璎的脸上。 “跪下，孽障！”慕父气的脸色涨红，一边怒骂一边咳嗽，“夜不归宿，还被宋家的人送回来！” “你将慕家的脸面与名声置于何地？咳咳！” 慕璎心中冷笑。 脸面？ 名声？ 慕家还有这些东西？ 慕夫人不忍看地别开了眼，“璎璎，你当真是太糊涂了……还不快跪下向你爹爹认错？” “姐姐偷偷出去，是不想嫁去宋家，想逃婚吗？”慕琇哭着道：“姐姐还是恨我是不是？” 慕琇一哭，慕夫人连忙安慰她，“琇琇，别哭了，你本来身子就弱……” 砰！ 慕璎只觉腿弯一痛，身形猛然向前，跪在了地上。 却是慕琅抬脚踹的。 “慕璎，你长本事了！你还想逃婚？”慕琅眼神凶戾，语气冰冷，“若不是你，琇琇也不会身体虚弱这么多年！” “你抢走了琇琇的福气，本来就该替她承担这些，你竟还想逃避，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妹妹！” “我不是。”慕璎抬眸看向慕琅，道：“在你心里，何时将我当成妹妹？” “你在怪我？”慕琅更怒，“慕璎，你简直不可理喻！” “呜呜……”慕琇又哭起来，她一脸痛心的看着慕璎，“姐姐，就算你恨我，可你也不能自甘堕落啊……” 慕琇一哭，慕家人便又争先恐后地哄起来。 慕璎只觉他们吵闹极了。 瞧见她“不知悔改”的模样，慕父冷声道：“来人，将这个孽障锁在屋内，不准离开屋子一步！” 看来禁足院中，还是太宽容了。 竟叫她跑了出去。 若真跑了那这门亲事…… 慕璎面不改色，直接起身朝外走去，慕琇还靠在慕琅身上哭，此刻一边哭一边用余光去瞧慕璎的背影。 她的眼神落在慕璎的手上，想到她今日难看的表情，唇角不着痕迹的上扬。 若非慕璎敬酒不吃吃罚酒，她也不会如此…… 慕璎啊慕璎，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识抬举！ 宋家。 慕璎刚走吗，车夫便捏着玉珏，几个拐弯进了一间书房，姿态恭敬的将手中玉珏呈给坐在轮椅上的人。 “少主，此人的物件……只怕是脏了您的眼。” 什么不知廉耻的东西，就敢攀附他家少主。 宋苍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拿起玉珏，举起来对着光看了看……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整齐又嚣张的脚步声。 宋苍的耳朵动了动，刚确定来人身份。 一道黑色身影便阔步进门，如入无人之境。 正是东厂厂公。 东厂的厂卫们在他的示意下候在书房外两侧，他鹰隼般锐利的眸准确落在宋苍身上。 眸里带着三分戏谑，“宋……少将军。” “东西找到了吗？” 宋苍抬眸，与东厂厂公对峙，他虽是坐在轮椅上，气势却半点不输，“怕是要让厂公失望了。” 东厂厂公的眼神瞬间阴鸷，“失望？” 他抬起手，对着外面的厂卫们稍一示意，厂卫们立刻便嚣张地砸起东西来。 车夫急了，“今日是老将军的忌日……” 砰！ 东厂厂公抬脚就翻了脚边的凳子，看着宋苍的眼里全是威胁，“现在……想起来了吗？” 车夫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是故意的！ 故意选在今天，选在老将军的忌日过来…… 宋苍的手攥紧轮椅扶手，手背因为用力而泛起青筋，眼神里写满愤怒。 却因为断了双腿而动弹不得。 “我真的不知道。”他与厂公对视，眼里没有丝毫心虚，只有愤怒，“让他们住手。” “别忘了，你当初……” “少跟本公提当初。”厂公打断宋苍的话，他亲自推着宋苍的轮椅，到了门边。 让宋苍亲眼看着他为宋老将军的忌日准备的东西被东厂厂卫们打砸一空。 “宋苍，只要你告诉本公，虎符在何处，本公就让他们停下。” “如何？” 宋苍的身体都因为愤怒颤抖，他咬牙道：“我真的不知。” 掌管边境十万宋家军的虎符，并不在他手中。 厂卫们速度极快，此刻外面的东西已经被砸的乱七八糟，眼看宋苍还是不松口，厂公眼里的杀意几乎没有掩饰。 该死！ 宋苍该死！ 厂公收敛了面上的愤怒，忽然想到什么，笑道：“无妨。” “今日不想说没关系。” “等你大婚那日，本公再来看你。” “本公亲自为你挑的新娘，希望你喜欢。”厂公视线下移，落到宋苍攥紧的双手上。 “人啊，大可不必这么硬。”厂公轻笑一声，“你夫人……可比你软多了。” “尤其是那手……” 厂公看着宋苍脸色黢黑，整个人愤怒非常，这才满意大笑着出了宋家。 厂公刚走，车夫便怒道：“欺人太甚！” 第14章 璎璎出事了 宋苍也拧紧了眉，觉得有些反胃恶心。 好端端的…… 此人提及手做什么？ 再联想到昨儿夜里，慕家那位小姐孤零零地带着侍女在街上求医。 怕不是慕家小姐与厂公床笫之间玩得太过火，这才…… 宋苍只觉一阵恶寒。 “少主，那慕家小姐水性杨花，实在令人作呕，不如属下去……” 车夫的眼里闪过一抹杀意！ 他决不能让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子沾惹了自家少主的清名。 宋苍轻飘飘的看他一眼，“不可打草惊蛇。” 那慕家小姐既然攀上了宋峙，那便不能轻易动，他想了想，道：“昨日之事的尾巴可都清理干净了？” 车夫神色微凛，“回少主的话，一切安排妥当。” 宋苍微微颔首，又说：“今日之事不必惊动母亲。” 他转动轮椅，朝着后院而去。 车夫自是在身后吩咐下人们重新布置…… …… 慕璎直接被丢到了柴房，柴房的窗户被奴仆用木板订上。 大门上挂了重重的锁，彻底断绝了她离开这个房间的可能。 自从被关进柴房之后，慕璎便没再听到任何人的声音，她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 每日柴房里会被丢进来一个干馒头，一碗水。 她的待遇，比起天牢的囚犯还不如。 慕璎一连两日没有消息。 燕清宜到底担心，亲自上了慕家要探望慕璎。 身为郡主，她倒是很客气地被迎进了正厅，见她的是慕夫人与慕琇。 “郡主姐姐来得当真不巧。”慕琇眨着眼，一副纯善可爱的模样，“娘亲近日身子不好，所以姐姐特地闭关在小佛堂为娘亲抄写经文祈福。” “怕是这些时日，都不能出来会客了。” 抄写经文祈福？ 燕清宜微微蹙眉，她瞧慕夫人的脸色的确有些苍白，而璎璎素来孝顺，的确有这个可能。 但…… 她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郡主姐姐……”慕琇再次开口，燕清宜直接打断了她，“你与璎璎乃是双生，年长我三个月，这声姐姐，本郡主倒是担待不起。” 慕琇脸色一白，轻咬下唇做泫然欲泣状，“我，我……” 燕清宜才懒得看她作妖，径直起身道：“既然璎璎不在，那我就先告辞了。” 她转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慕琇的眼里闪过嫉恨之色。 凭什么？ 凭什么连郡主也为慕璎说话？还这般打她的脸…… “娘亲。”慕琇转眸看向慕夫人，委委屈屈道：“听闻清宜郡主素来待人和善，是不是姐姐在她面前说了什么，郡主才会……才会这般……” 她捏着绣帕擦起眼泪来。 慕夫人连忙宽慰慕琇，心里也觉得慕璎实在太不像话，竟联合外人冷待亲妹妹。 她搂着慕琇道：“琇琇不哭，娘疼你。” 慕琇挽着她的手臂，“娘，我昨日在多宝阁看中一个手钏……” 慕琇自以为她的敌视和嫉妒没人发现，却不知燕清宜离开时全程感受的清清楚楚。 她是公主之女，身份尊贵，自幼出入宫闱，对于旁人的眼神素来敏锐。 所以刚上马车。 燕清宜便对身边的贴身侍女道：“查查慕家究竟出了什么事。” 她面色发沉，“我怕璎璎出事了。” …… 慕琇与慕夫人撒娇之后，成功得了一笔银钱出门买东西。 她回到慕家时已是傍晚。 刚进门，便见书房慕父的小厮找上前来，“小姐，老爷今儿咳嗽得厉害，问了几次梨汤。” 慕琇表情一僵，但还是很快道：“好，我煮好了梨汤亲自为父亲送去。” 小厮连声应是，这才转身离去。 慕琇速度极快，很快回到晚亭楼用雪梨酱冲了一碗梨汤，便吩咐紫苏带上，送去书房。 紫苏的面上有些许犹疑，“小姐，这梨汤……咱们当真要送吗？” 分明上次老爷就…… “不送这个，难道你能给我变出真梨汤来？”慕琇眉头一扬，不耐地反问紫苏。 紫苏顿时不敢再言，老老实实的低下头，跟在慕琇身后进了书房。 “爹爹。” 慕琇声音清甜，一脸担心的看着慕父，“琇琇听说您咳得厉害，这就亲自煮了梨汤来，您喝了润润嗓子。” 慕父看见女儿，眼神瞬间柔和，对她招了招手道：“琇琇有心了咳咳，不枉爹这样疼你。” 慕琇亲自从食盒里取出梨汤，奉到慕父面前。 慕父垂眸看了一眼，微微拧眉，“这梨汤似乎比从前颜色深了些……” 慕琇心头微紧，忙解释道：“知道爹爹咳得厉害嘛，琇琇就多放了半勺。” “爹爹快喝吧，难道您还信不过女儿吗？” 慕父立时笑了，宠溺道：“好好好，爹这就喝。” 他咳嗽得厉害，端起瓷白的碗便将其中的梨汤一饮而尽。 慕琇顿时放下了心。 又糊弄过去一天。 慕琇将碗递给紫苏，正准备再与慕父撒娇，要点什么东西…… 就听紫苏“啊”的一声，紧接着便是重物坠地的声音！ 慕琇猛然转身，只见方才还笑盈盈的慕父此刻已经趴在了书桌上。 晕过去了。 “小姐，老爷他……” “闭嘴！”慕琇眼神凶狠的瞪着紫苏，“你现在立刻悄悄去请大夫，不准惊动任何人！” 紫苏脸色惨白，“可是小姐……” “去！” 慕琇再呵一声，紫苏被吓的不轻，老老实实的转身离开。 紫苏很快就请了大夫回来。 大夫帮着慕父扶到书房的软榻上，诊脉之后才道：“小姐，上次不是说过，老爷本就咳嗽上火，不可再服用导致上火之物，这怎……” 慕琇表情变换不定，问：“我爹爹何时能醒？” “老夫为老爷扎几针，便可清醒，但老爷身体本就内虚外火，于饮食上更要格外注意……” 大夫唠叨着，便要拿出银针为慕父扎针，并请慕琇和紫苏出去。 “大夫。” 慕琇拦住大夫的手，看着他道：“我父亲晕倒的真正原因，我不希望再有第四个人知道。” 随着她话音落下，紫苏奉上一张银票。 慕琇盯着大夫的眼睛，“大夫，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第15章 慕璎……不能留! “咳，咳咳……” 伴随着猛烈的咳嗽声，躺在小榻上的慕父醒了过来。 “爹爹。”守在一边的慕琇连忙上前，红着眼扶起慕父，“您终于醒了爹爹。” “咳。”慕父咳了一声，看着女儿担心的模样心里微软，道：“让琇琇担心了，是爹爹不好。” “爹爹。”慕琇撒娇道：“琇琇知道，爹爹心疼姐姐，但爹爹也要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 “大夫说，爹爹是怒极攻心，怒气郁结，这才导致的晕倒……” 慕琇看向一边候着的大夫。 大夫收到示意，连忙点头，“的确如此，大人肝火郁结，当少动怒为上。” 慕父听到这，面色已黑如锅底，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爹爹，别生气，别生气，不然琇琇会担心的。”慕琇哄着慕父，唇角却高高扬起。 慕父深吸一口气，眼里闪过一抹厌恶，语气冰冷道：“我看那孽障气不死我不罢休！” “若是那孽障有琇琇半分懂事……” 慕琇又忙宽慰慕父。 哄了好一会儿才离开书房，只刚出门，她的脸色就沉了下去。 今次虽糊弄过去了，但爹爹的身体…… 慕琇脚步一转，“去柴房。” 嘎吱—— “小姐仔细脚下，这柴房里又脏又臭，真是委屈您了……” 伴随着开门的声音，还有仆从阿谀讨好的话，慕璎朝门边看去，只见光鲜亮丽的慕琇正一脸嫌弃地迈步进来。 此刻已经入夜。 柴房里一片黑暗，紫苏小心为慕琇提着灯。 慕琇看见坐在柴堆边，模样狼狈的慕璎，眼里闪过一抹快意。 “都退下吧。”慕琇道，“我有话与姐姐说。” “是，小姐。”看门的婆子谄媚答应，快速退下，余光都没给慕璎一个。 紫苏将灯笼安置好，到了柴房外守着。 “姐姐。”慕琇声音柔柔弱弱，“这些下人真不懂事，姐姐受了不少委屈吧……” 慕璎只觉慕琇这惺惺作态的样子令人作呕。 “不都是你交代的吗？”慕璎反问，一语拆穿慕琇。 慕琇委屈道：“姐姐真是误会琇琇了……” 她说完，只看见慕璎澄澈淡漠，似看穿一切的眼神，脸上楚楚可怜的表情也收了几分。 “爹爹咳疾愈发严重，姐姐就算怨我，但为了爹爹，也不能将雪梨酱交出来吗？” “我一定告诉爹爹，此事都是姐姐的功劳。” “到时候爹爹肯定会让姐姐回闻溪院，姐姐也就不必在这柴房受苦了……” “没有。”慕璎打断慕琇的话。 “爹爹今日都晕倒了。”慕琇语气有些急，看着慕璎的眼里带着谴责，“爹爹娘亲生养姐姐一场，姐姐却不愿为爹爹分忧，就这般不孝吗？” “从前姐姐为爹爹熬雪梨酱多年，如今看来都只是假装……” 慕璎气笑了。 她容色清冷，小脸削瘦苍白，此刻脸上带笑，眼里却无一丝笑意。 莹莹烛火倒映于她大而明亮的眸中。 她语带嘲讽，“你说的是，我做了多年，也不及你的一片心意。” “如今，是该到了你的这片心意发挥作用的时候。” 慕璎的脸上真切地带了几分笑意，在这昏暗的柴房中，明亮又耀眼。 慕琇看得微怔，而后轻咬下唇，眼里闪过一抹嫉妒，分明是双生，可慕璎不仅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好身体，就连这张脸都…… 慕琇眼里的恶意丝毫没有掩饰。 “慕琇。” 慕璎看着她的双眼，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春日宴那日……” 慕琇面色大变，立刻警惕地看向慕璎。 慕璎已经收声，但浸染着冷意的眸里带着看穿一切的了然。 “现在是你求我替你嫁人，你就安分些，莫要招惹我，明白吗？” 慕璎是真的倦了。 慕琇没完没了的惺惺作态，引得慕家几个心偏到嗓子眼儿的人处处针对她…… 烦死了。 慕琇抿紧唇，眼底多了忌惮，却是反应极快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转身就往外走。 走到门边时，因为看不清脚下的路，险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幸而扶住了门，这才站稳。 “小姐。”紫苏忙上前扶住慕琇，瞧见自家小姐黑如锅底的神色，一颗心高高提了起来。 “走。” 慕琇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恨意，往前走了几步，这才对看守慕璎的婆子道：“姐姐即将出嫁，要保持身形苗条，这几日就不必给姐姐准备太多。” 顿了顿，又说：“父亲母亲近日身子不好，兄长也忙于备考，这等小事不可打扰他们。” “你可明白？” 此刻的慕琇全无在慕家其他人面前时那柔弱无辜的模样。 婆子低垂着头，恭恭敬敬地回道：“是，小姐。” 慕琇给了紫苏一个眼神。 紫苏立刻打赏。 婆子接连道谢，慕琇志得意满地转身离去…… 交代完此事，慕琇的表情仍旧不甚好看。 她脑中闪过方才慕璎的“警告”，春日宴那日……慕琇的手攥紧绣帕，薄唇紧抿。 慕璎是真的知道还是…… 慕璎…… 不能留了！ 不过……慕璎如今还有一个很大的用处：为她替嫁。 那她且在忍一忍慕璎，待慕璎大婚那日…… 慕琇眼里闪过一抹杀意。 慕璎啊慕璎，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九泉之下……可莫要怪她！ 第16章 慕璎故意坑她? 与此同时，***府。 “郡主。”燕清宜的贴身侍女快速进门，低声在她耳边道：“奴婢的哥哥买通了慕家的下人。” “昨儿请他喝了酒，才打听到慕小姐被关了禁闭，闻溪院都被锁起来了。” 燕清宜怒道：“他们有病吧！” 侍女连忙道：“小姐息怒。” 燕清宜气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却又没有任何办法。 慕家长辈教训女儿是天经地义的事，她一个外人，自然不便插手。 就算将此事闹大，被指责的也只会是璎璎。 见自家郡主气得不轻，侍女忙道：“郡主，还有一件事。” “奴婢的哥哥昨儿从慕家出来时，还瞧见慕家一个小姐傍晚时分孤身一人上了一辆简朴的马车。” “哥哥是见过慕小姐的，虽只隐约一眼，但哥哥说此人不是慕小姐。” “慕琇？”燕清宜拧眉，“大晚上，她偷偷摸摸的要去哪？” 闺阁小姐们身份贵重，出入都有丫鬟婆子随行，孤身一人大晚上的出门…… 指定没什么好事！ 说不准就是悄悄算计璎璎。 丫鬟轻轻摇头，“哥哥原是悄悄跟上了的，但途中遇到东厂的厂卫，便没敢再跟……” 东厂的人？ 据她所知，慕家和宋家这门亲事，就是东厂厂公定的…… 母亲说东厂那些走狗鼻子灵得很…… “哥哥在家吗？”燕清宜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当即脚步一转出门朝兄长的院落而去。 她必须要帮璎璎…… …… 慕璎是被冻醒的。 初夏时分，夜里还是很冷，慕璎穿的单薄。 嘎吱。 柴房的门被推开。 看守的婆子进门，将一个粗糙的馒头放到慕璎手里。 慕璎手微紧，馒头尚是温热的。 慕璎抬眸看去—— 目光沉静，那婆子低着头，声音讷讷，“大小姐，得罪了。” 说完转身慌不择路地离开。 慕璎认得她。 去岁这婆子家的小孙子生病，求到她跟前，她给了五两银子，这才救了小孙子一命。 她只帮过一次，这婆子都心生歉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送了个热馒头。 她掏心掏肺对待的慕家人却…… 慕璎慢条斯理的啃着馒头，眼里没有丝毫留恋。 距离婚期，还有二十五日。 只有二十五日了…… 慕家正院。 慕父昨儿晕过去之后，再醒来饮了药方才觉得好受些，但晚上仍是咳嗽了大半晚。 慕夫人伺候着慕父更衣，微皱着眉担心道：“老爷，往年的梨汤都是喝两次便有了效果，今年你倒是咳的愈发严重了。” 整个人面色涨红，喉咙都因咳嗽而肥了一圈，声音都咳哑了。 慕父轻轻叹息一声，咳嗽不止，冷笑道：“还不是怪那个不省心的孽障？” “大夫说我这是肝气郁结，导致的咳嗽。” “我看她是想气死我！” “早知如此，当初生下来就该……咳咳咳。” 一番话慕父说了半晌，咳得慕夫人都忍不住后退半步。 慕父咳嗽起来便没完没了，凑得近了，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 慕夫人吩咐身边的妈妈，“琇琇没让人送梨汤来吗？” 往年都是早晚各一碗的，午时还会送一碗到衙门…… 十分贴心。 今年也不知怎么回事，倒是懈怠了不少。 “回夫人的话，不曾。”正院的下人立刻回答。 慕夫人微微拧眉，“去一趟晚亭楼，让琇琇准备一份。” 下人很快离开。 很快，慕琇便亲自来了正院。 她身后的紫苏拎着食盒，她则是容色憔悴，双眼微红，一看便知昨晚没睡好…… “琇琇，怎么了？”慕夫人忙上前宽慰女儿，“昨晚没休息好？” 慕琇轻咬下唇，红着眼轻轻摇头。 “还不是大小姐……”紫苏刚开口说了几个字，慕琇便呵道：“住嘴！” 慕琇的眼因此更红了，“爹爹，娘亲，不要听紫苏胡说，此事与姐姐无关。” 慕父咳嗽着怒呵，“又是那孽障！” 慕夫人则是揽着慕琇，“琇琇，当真是委屈你了。” 眼看着时辰不早，哄了慕琇之后，慕父才端起梨汤一饮而尽。 慕琇垂着眼，靠在慕夫人的肩膀，袖子底下的手攥紧了手帕。 她今日特意少放了些，爹爹应当不会…… 但这一切也不能怪她。 分明从前都是慕璎准备梨汤，今年却不肯再准备，若非如此，她怎么会从外面买雪梨酱？ 都怪慕璎！ “琇琇。”慕父拿起锦帕擦了擦嘴角，看着慕琇的眼神温和慈爱，“为父还有一事要劳烦你。” 慕琇扬起乖巧的笑，声音甜软，“爹爹尽管吩咐，能为爹爹分忧，是琇琇心之所愿。” 慕父眉眼舒展。 琇琇说话素来中听。 他道：“再过几日，便是为父上峰母亲的生辰，听闻他母亲近来也犯了咳疾。” “你将雪梨酱拨出来一些，过几日为父送去。” 他表情凝重，“兹事体大，琇琇，你切要做好。”说完，又笑道：“不过想来这些也无需为父提醒，你办事素来周全。” 他年纪虽不轻，但在这个位置已经多年，此次正有一个位置空出来，上峰已经暗示过他。 此次他能不能擢升，成败在此一举。 慕父委以重任。 慕琇的笑却僵在了脸上。 她双手几乎将帕子搅烂！ 怎么办？ “琇琇？”慕父没听到慕琇的回答，微微拧眉，又喊了一声。 慕琇下意识道：“可是，剩下的雪梨酱不多了……” “那便都给他！”慕父大手一挥道：“我再咳几日不要紧，但这件事决不能出差错。” “明白吗？” 慕父为官多年，自是积威甚重。 慕琇有些被这样的眼神吓到，当即答应下来，“好，我都明白的。” “爹爹放心。” 慕父再次展颜，抬手摸了摸慕琇的头发，“有琇琇这样的女儿，为父此生也算圆满了！” 慕琇和慕夫人母女俩送着咳嗽不止的慕父出了慕家。 慕夫人看着女儿道：“琇琇，你爹爹交代的事，万不能出差错，明白吗？” “明白啦。”慕琇晃了晃慕夫人的手臂，眸子一转，撒娇道：“娘，女儿为爹爹分忧，您是不是该奖励女儿？” 慕夫人心都软了，抬手点了点慕琇的鼻尖，“琇琇想要什么，娘什么时候没应过你？” 慕琇又哄了慕夫人一会儿，才转身离开了正院。 只刚出门，她就沉下了脸。 “小姐……” 紫苏也是一脸担心，雪梨酱本就不是自家小姐准备的，如今又要上哪去找一份送人？ “闭嘴！”慕琇脸色难看的打断紫苏的话。 她正烦着呢。 都怪慕璎！ 若非慕璎非要出这个风头，给爹爹熬什么雪梨酱展现小心，她如今又岂会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 慕璎……说不定就是故意坑她！ 想到这，慕琇脚步一转朝柴房的方向走去…… 第17章 从前的慕璎，已经死了 慕璎正靠在柴房的拆堆边，完好的那只手里握着一截枯枝，在地上描着什么。 她没有纸笔，索性趁着这个时候多想一些首饰的款式。 等离开此处再直接描下来便可。 门外传来脚步声…… 慕璎挪动脚步，将地上的印记擦去。 “姐姐。” 慕琇迈步进门，倒没了昨晚的架子，走到慕璎面前蹲下，“姐姐，对不起……” 又来了…… 慕璎心里立刻升起十二分的防备。 每次慕琇在她面前服软，那都是要她大出血！ 上次这般服软，还是要她及笄礼的时候。 “姐姐。”慕琇捏着绣帕擦了擦发红的眼角，细弱的声音里满是委屈，“姐姐，琇琇知道错了，可是……可是琇琇真的不是故意的。” “琇琇就是，羡慕姐姐……姐姐身体康健，不像琇琇，常年离不开药……” 慕琇一边说，一边用余光去看慕璎的表情。 慕璎听得心知肚明。 每次都是这般，用言语暗指，是因为她这个姐姐的存在，才害得她慕琇身体孱弱。 勾起她的歉疚…… 招数虽老，但胜在管用。 慕璎没接招，全当没有看见没有听见。 慕琇的委屈和可怜僵在脸上，“姐姐，琇琇命苦……” “呵。”慕璎气笑了。 她抬眸瞧了慕琇一眼，“我看是很不苦的。” 从小到大，慕琇都以命苦自称，引得全家都因此对她心存歉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反倒是她这个被全家人默认命更好的……虽有亲人在侧，却似孤儿一般。 慕琇的眼神扑簌簌地往下掉，“姐姐，你在怪我吗？” “我，我也是害怕极了……”慕琇似想到什么一般，抓着慕璎的手臂，“姐姐，我，我想明白了，我不能让你代我嫁去宋家。” “我会跟爹爹娘亲说，我愿意嫁去宋家！” 慕琇信誓旦旦地看着慕璎，“姐姐，你信我。” 慕璎唇角轻扯了下，“你真的愿意？” 慕琇心头一喜，有戏！ 她连忙一脸诚恳地点头，“我愿意的。” 她当然可以说，但爹娘要是不同意，那她也没办法呢。 慕璎这个废物啊，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骗。 慕琇垂眸，遮住眼里的得意，垂眸弱弱道：“只是爹娘如今正在气头上，若我就这么说，爹娘怕是会以为姐姐欺负了我，胁迫我这样说。” “所以？”慕璎顺着她的话问。 慕璎从来就好骗。 所以慕琇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一脸真诚地抬眸，“所以，我们应该先让爹娘看到姐姐的孝心……” 慕璎挑眉，“那我该怎么做呢？” “爹爹近日咳得厉害，若姐姐能献上雪梨酱……爹爹定会大喜。” “到时候我再顺理成章地提出，我代替姐姐嫁去宋家……” 慕璎气笑了。 好个代替她嫁去宋家。 倒反天罡。 慕琇也笑了，“姐姐也觉得这样能行对不对？”要不怎么能笑呢？ “嗯。”慕璎点头。 慕琇喜上眉梢，急不可耐的语气里满是期待，“姐姐，那雪梨酱在哪？” 慕璎啊慕璎！ 就等着成为她的踏脚石吧。 谁让慕璎总是这样好骗呢？她说什么都会信…… “没有。”慕璎淡淡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慕琇的所有情绪。 慕琇面色大变，再装不下去，恼羞成怒的声音尖锐极了，“你耍我？” 慕璎问她，“怎样？” 她被慕琇耍了这么多年，如今反抗一次，又怎样？ 慕琇扬手就要打慕璎。 却轻而易举地被慕璎攥住了扬起的手臂，她只稍一用力，慕琇便表情扭曲，连连呼痛。 慕璎微微拧眉。 她隐约记得幼时，慕琇并没有这样娇气，只稍一碰都会青紫。 但如今都与她无关。 慕璎甩开她的手，“戏唱完了就出去。” 烦人得很。 慕琇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揉着被握青的手腕，仇恨的看着慕璎。 她都这般低三下四，低声下气了，慕璎竟还拒绝她？ 慕璎变了！ 从前的慕璎明明她说什么都会信…… “就是一门亲事而已，我都愿意替你嫁了，你还要怎样？”慕琇怒而反问。 “滚。” 慕璎没有对牛弹琴的兴趣。 “姐姐，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从前明明……”慕琇的话还没说完，慕璎就打断她道：“从前的慕璎，已经死了。” 慕璎黑沉沉的眸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慕琇，饶是青天白日，慕琇也觉背后生出一阵凉意。 不…… 这不是慕璎！ 慕琇转身离开。 慕璎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息一声，第一次觉得……二十五天也如此漫长。 慕琇回到晚亭楼，神色阴鸷。 她该怎么办？ 到时候拿不出雪梨酱……她要如何交代？ 都怪父亲。 好端端的，做什么用这些去讨好上司？净会给她出难题！ 还有慕璎……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砰！ 慕琇一巴掌拍在梳妆桌上，“紫苏。” “你亲自去照顾慕璎，我就不信她不服软！”慕琇斜睨紫苏，“下手狠一点，知道吗？” 时间不多了！ 有慕琇的“关照”，慕璎接下来两日……难过多了。 温热的馒头那是奢望。 当晚的饭菜就是馊的。 第二天饭里有明显的老鼠屎…… 慕璎拧紧眉，她原本想老老实实地等着离开慕家，可现在看来……慕琇断然不会放过她。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需得想个法子…… 当晚。 看守柴房的婆子再来送饭时，慕璎叫住了她，“孙婆子，你的小孙儿平安，如今可好些了？” 第18章 慕璎今天服软了吗 晚亭楼。 “慕璎今天服软了吗？” 慕琇坐在梳妆台前，一边试戴新的首饰，一边询问紫苏。 她此刻戴的首饰都是燕清宜那日送慕璎的，上次她让人将闻溪院砸了个稀巴烂。 这些东西自然而然的被她带了回来。 是她的。 都是她的！ 紫苏小心的觑了一眼自家小姐的表情，低声道：“还没有……” “奴婢倒是听那看守柴房的婆子说，这几日到了夜里，柴房里大小姐总是絮絮叨叨的不知在念什么……” “住嘴！” 慕琇握着手中的金簪就拍在桌上，“啊！” 她痛呼一声，却是方才动作太大，金簪不慎划破了掌心，有殷红的血珠滚落出来。 “小姐！”紫苏连忙上前为自家小姐止血，“您受伤了！” 慕琇拿起金簪便丢在地上，恨恨道：“慕璎欺负我，连慕璎的簪子都欺负我！” 金簪掉在地上，叮当作响。 慕琇却觉背后隐隐有些发凉，不知怎的，她想到了慕璎前两日看着她的时候说的那句：从前的慕璎已经死了…… 慕璎…… 是个死人？ 慕琇又想到那日慕璎攥着她手腕的时候，指尖冰冷的触感。再联想到慕璎几乎翻天覆地的改变…… 慕琇一把攥住紫苏的衣袖，“你说……慕璎会不会是中邪了？” 紫苏也是脸色一白，“中中中中邪？小姐，我，我害怕……” 慕琇眸子转了转，道：“走，去找母亲。” 慕琇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正院。 “娘。” 她一进门，慕夫人便察觉到她有些苍白的小脸，忙关切询问：“琇琇，你这是怎么了？没睡好？” 慕琇抱着慕夫人，低声说：“娘，我，我梦到姐姐骂我……” 提及长女，慕夫人顿觉头痛。 她抬手揉了揉慕琇的头，道：“别瞎想，你姐姐她就是性子左了些，一时想不开，等她知道错了，娘亲让她向你道歉。” “娘，琇琇不要姐姐道歉。”慕琇“懂事”道：“只要姐姐好好的，琇琇受点委屈没关系的。” “只是……我觉得姐姐近来有些不对劲，会不会是冲撞到了什么啊？” “娘，要不我们明日去观中，为姐姐求个平安符，请个道长为姐姐看看吧。” 慕夫人欣慰极了，“娘的琇琇真是长大了。” “若是你姐姐有你半分懂事，你爹也不至于……” “娘。”慕琇撒娇道：“等为姐姐驱了邪，姐姐定会知错，然后痛改前非的。” “好！”慕夫人也很期待这一天，当即点头道：“明日娘陪你去！” 翌日。 慕父去上值，慕夫人则是与慕琇乘坐马车前往城外的白云观。 府中除了慕璎，只余慕琅一个主子。 马车刚走没多久，柴房里慕璎便闹出了动静，她呼痛的声音绵绵不绝。 看守的婆子害怕大小姐真的出了事，在寻不到夫人和二小姐的情况下，只能去寻了大公子。 “大公子！”婆子低着头，站在廊檐下回话，“大小姐喊了一早晨的痛了，您看是否要请个大夫？” 又在装！ 慕琅不耐的拧眉！ 他正要让婆子退下，就听婆子又道：“大公子，大小姐说她知道错了。” 慕琅顿时将手中握着的书卷放下，看向婆子，“她真这样说？” 再次得到肯定的答复，慕琅眉眼舒展了几分，“看来这次的惩罚还是有效果的。” “既如此，我就去看看她。” 慕琅直奔柴房。 人还没进门，就听到了隐隐的低泣声…… 慕琅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就看到坐在柴房里模样狼狈的慕璎，她身上沾惹了灰尘，衣裳和小脸都脏兮兮的，看不清表情。 慕琅眉头一皱，下意识的想靠近，又想到什么猛然停下脚步，站在慕璎面前问：“听说你知道错了？” “是的。” 慕璎低着头，身体轻轻颤抖，“我错了……” 错在不该忍耐慕家这些人这么多年！ 此刻她自然也喊不出什么哥哥兄长之类的，也不想抬头看慕琅，免得遮不住眼里的恨意。 慕琅轻轻叹息一声，抬手欲碰一碰慕璎的头发，伸出手到半空又顿住。 他还是不能对璎璎太过纵容，免得璎璎恃宠而骄。 他将手背在背后，板着脸道：“知道错了就好。” “你都不知道琇琇有多心疼你这个姐姐，她年纪虽小，却乖巧懂事，今日更是与母亲亲去白云观为你求平安符。” “你从前分明也很乖顺，如今大了倒是越发不懂事！” “等琇琇回来，你与她好好道个歉……” “痛。”慕琇低垂着眉眼，眼里闪过嫌恶，懒得听他狗叫，直接痛呼出声打断他的声音。 慕琅皱眉，“璎璎，我看你是很不知错的，事到如今，还要玩弄这些把戏……” 慕琅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慕璎举起的手。 上次宋苍给的药很不错。 她几日没上药，伤口也不曾溃烂，但奇怪的是……也没有愈合。 慕琅的话一下卡住，看着慕璎白皙细嫩的手掌中触目惊心的伤痕，拧了拧眉迅速别开眼。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是在何处伤的？伤成这样先前为何不说？” 慕琅连声质问，似在生慕璎的气。 他最后一脚踹在身边的小厮身上，“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小厮被踹的一个趔趄，却不敢喊痛，连忙起身往外跑，去喊大夫。 柴房里一下安静下来。 慕琅只觉尴尬，忍不住又瞧了一眼低眉顺眼站在一边的慕璎。 璎璎到底是不如琇琇乖巧。 若是琇琇，这会儿定早就撒娇卖乖，让他不必担心了。 但他毕竟是兄长…… 慕琅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道：“此次你逃婚，爹娘都很生气。” “待爹娘回来，你好好的向爹娘和琇琇道个歉，到时候我定为你说话，让你回闻溪院去。” “只是你这次切不可再犯错，否则……” 慕璎一个字都没认真听，全当耳边只有蚊子在嗡嗡叫。 一个男人，怎能如此聒噪？ 好在很快小厮就将大夫请了来。 慕璎对小厮道：“你们家公子定是口渴了，去沏杯茶来。” 慕琅的眉眼舒展许多。 他的教导果然有用，璎璎又似从前一般懂事了…… “哥哥，我手臂上亦有伤……”慕璎看向慕琅，低声道。 慕琅瞧见染着鲜血的手臂，“我在外面等你。” 虽是兄妹，他也不便看妹妹的手臂，这是规矩。 慕琅又吩咐了看守柴房的婆子进来看着，意思很明显。 慕琅一走。 慕璎便看着大夫，无声道：“救救我。” 大夫吓了一跳，面色大变，险些喊出了声，慕璎将耳饰取下，塞进大夫手中。 “求大夫帮我传个口信。”慕璎声音极小，双目灼灼盯着大夫，“这是谢礼。” “事成还有重谢！” 大夫面露犹豫之色，往门外的方向看去…… 第19章 慕琇的谋算 大夫为慕璎上了药，很快被客客气气的送着离开。 临走之前，他又回头看了慕璎一眼。 慕琅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当即拧紧了眉。 慕璎的心提了起来。 慕琅……不会是察觉了什么吧？ 大夫刚走，慕琅便让婆子也退下了，这才看着慕璎道：“你是不是不知道外面的传言有多难听？” 什么？ 慕璎抬眸，眸里闪过讶异。 慕琅捏了捏眉心，道：“你身为慕家女，一举一动皆代表了慕家的颜面。” “你不自尊自爱，影响的不只你一人，还有琇琇。” “你如今是有了亲事，可你想过琇琇为你所累，日后定亲会变得艰难吗？” “你马上就要成婚，更该谨言慎行，你怎么……”连个大夫都不放过？ 慕琅看着慕璎的眼里全是恨铁不成钢。 亏他还以为慕璎改好了，却没想到…… 慕璎气笑了。 慕琅颠倒黑白，是非不分也就算了，还凭空捏造脏水往她身上泼？ 慕璎沉默。 她不想听慕琅狗叫，更不想与他争辩。 慕琅不会听，反倒会认为她不恭顺。 慕琅见她沉默，心里怒火更甚，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但晚膳时。 慕琅气过一阵，还是决定为慕璎说说情。 谁让他是个好兄长呢？ “爹，娘。”慕琅道：“璎璎今日与我说，她知道错了，也愿意向琇琇道歉。” “当真？”慕夫人面露诧异，旋即喜笑颜开，“看来今日去白云观祈福，当真有用。” “琇琇说的对，璎璎前些日子定是被邪祟上了身，此次有天尊保佑，邪祟尽除，这不就恢复正常了！” 从前的璎璎虽不如琇琇贴心，但还是很懂事的。 “当真？”慕父看向儿子，眼里还有几分怀疑，“她可别又闹什么幺蛾子。” 就因为外头慕家女不检点一事闹的沸沸扬扬。 他今日去衙门，还被同僚阴阳了，现在他想起慕璎就是一肚子火气。 他本就上火。 越想越气，道：“我看，还是让她多长长教训，免得来日去了宋家，丢家里的脸！” 慕父咳嗽着下令。 慕夫人和慕琅都没再说什么，只能默认。 慕父才看向慕琇，“琇琇，东西可准备好了？” 慕琇温顺道：“爹爹放心，都准备妥当了。”说完，她又道：“爹爹，姐姐既然知道错了，不如就让她出来吧。” “姐姐自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被关柴房定是受了大委屈。”慕琇双眼微红，“琇琇不忍姐姐受这些苦……” “你啊，就是心软。”慕父脸上的愤怒散去，无奈又宠溺，“既然乖女你都开口了，为父岂有不同意的道理？” 他再抬眸，语气又冷下来，“记得告诉那孽障，她能出来全是妹妹求情。” “叫人严加看管她，若再闹出什么事端，休怪我无情！” 管家立刻转身去传话。 慕琇又说：“爹爹，姐姐马上就要嫁人，日后就是别家人，再回来就不容易了。” “闻溪院又乱糟糟的，不如让姐姐在晚亭楼住两日，也好有时间收拾闻溪院。” “琇琇。”慕琅不赞同的皱起眉，“慕璎素来要强，我怕她欺负你……” 慕琇甜甜一笑，“哥哥不是说，姐姐知道错了吗？” 她满脸的信任，“姐姐肯定不会的。” 慕琅轻轻叹息一声，看着慕琇的眼里全是心疼，他家琇琇啊，就是单纯得很。 慕璎被带出了柴房。 却并非去闻溪院。 是晚亭楼！ 慕璎心中警铃大作。 慕琇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姐姐。” 晚亭楼前，慕琇甜甜笑着喊她，“我已经与爹娘说了，你先在晚亭楼暂住两日。” “等闻溪院休整好再住回去。” 慕琇语气亲昵，笑容甜美，却始终与慕璎保持着足够的距离。 看向慕璎时的眼里带着得意与嫌弃。 慕璎如此狼狈，全是她的手笔，但慕璎也实在太脏了，身上还隐隐有臭味…… 她实在不想靠近。 慕璎将她眼里的情绪看的分明，心里更确定慕琇来者不善。 慕璎看向慕琇。 脏兮兮的脸在这昏暗的夜色中扯开一个笑，清冷的黑眸似不见底的深渊。 “真的，让我住在晚亭楼吗？” 她空灵清冷的声音伴随着初夏微凉的夜风，莫名听的人背后生寒。 慕琇背后一冷。 只觉慕璎的眼神骇人极了。 今日的驱邪……当真有用吗？ 道长可都还没来…… “当，当然。”慕琇的脸色微有些白，扶着紫苏手上的手猛地攥紧。 紫苏只觉得手被尖锐的指甲戳的极痛，表情都有些扭曲，却不敢喊出声。 慕琇在害怕，却还是坚持让她住晚亭楼…… 只怕所图甚大。 慕璎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慕璎没兴趣以身入局，只要慕琇想算计她，无论再拙劣，输的那个人都只会是她。 她朝着慕琇走了两步。 慕琇下意识的向后退去，又觉得这样太没气势，忙挺了挺腰，上前与慕璎对峙。 “怕我做什么？” 慕璎轻嗤一声，“住在晚亭楼也好。” 她侧眸看慕琇，“正好与你聊聊，春日宴的事。我记得妹妹那日出门……穿的似是一件桃红色的衣裳？” 慕琇面色一白，声音变得尖锐不少，“你胡说什么！” 慕璎，该死的慕璎，这是在威胁她吗？ 第20章 祸水东引 慕璎丝毫不惧，就那样直白的与慕琇对视，淡淡道：“妹妹自己做的事，是全然忘记了吗？” “无妨，若是忘了，我可以为妹妹回忆一二。” “没人会信。”慕琇的牙齿几乎将唇瓣咬破，她重复道：“没有人会信你。” 爹爹娘亲和哥哥，都不会信慕璎！ 慕琇十分确定。 慕璎唇角轻扯，“信不信的，你可以试试。” “或许……我手里真的没证据呢？” 慕琇心中警铃大作。 她还有证据？ 不，不可能！ 但她看着慕璎那双黑漆漆的眸，心里还是莫名有些害怕。 就好像…… 慕璎说到，一定能做到一样。 凭什么？ 该死的慕璎！ 在慕璎的刺激下，慕琇的仇恨和敌意再也掩饰不住。 “你既然不愿意嫁给宋苍，就乖乖的，不要再惹我。” 这话她都说倦了。 “慕琇，现在是你有事求我，所以最好注意你的态度。”慕璎顿了顿，又说：“有些事，找我不如找旁人。” “我不再是从前那个纵容你的慕璎，有人却对你一如从前。” “想来为你牺牲一些也是愿意的。” “对吗？” 慕琇对上慕璎的双眼，眼皮一跳。 慕璎她……她到底知道了什么？ 慕琇心如擂鼓，慕璎却已转移了话题，“现在，还要我住晚亭楼吗？” 慕琇勉强笑了笑，“姐姐自然想住哪就住哪……” 慕璎转身就走。 慕琇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眼里闪过凛冽的寒光。 慕璎…… “小姐，咱们……”紫苏试探出声，慕琇忽的扯开嘴角，“她以为跑了，我就没办法对付她？” 她眸子一横，转身心情颇好的入了晚亭楼，“今晚就让我这好姐姐放松放松，明日……” 慕璎不过就是虚张声势而已！ 慕璎就算说出来也没人信。 慕琇一直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最后还是恶狠狠的将屋里的东西砸了一地。 最后慕琇走到阁楼的床边，往外看去，深吸一口气，“将这些收拾干净。” “再去请哥哥来，说我心口疼。” 慕璎离开晚亭楼，直接回了闻溪院。 她相信慕琇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知夏和知秋已在闻溪院等着，看见慕璎回来，两人都红着眼迎上前。 主仆三人大哭一场，慕璎又叮嘱了知夏几句，这才准备洗漱。 她被关了三日，才终于能沐浴更衣。 她只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慕璎才梳洗完毕，就见知夏匆匆进门，“小姐，您才的真准，晚亭楼那边闹起来了！” “说是大公子探望二小姐的时候不慎打翻了什么东西，老爷动了好大的火，要动家法呢！” “奴婢回来的时候看见正院的茯苓朝这边来了，不过奴婢是走的小路。” “小姐，咱们怎么办？” 慕璎笑了。 她还以为慕琇与慕琅的兄妹之情有多深呢，如今看来…… 不过如此。 “走，去看看。”慕璎眼里闪过一道暗芒，拖着疲惫的身体主动朝外走去。 在正院的人过来之前，先一步离开了闻溪院。 晚亭楼。 慕琅被罚，为了全他的颜面，晚亭楼四周的下人都已被支开。 慕璎察觉这一点，眼里闪过一抹讥诮。 从前罚她时，慕家人可没有这样“贴心”。 “慕琅，孽障，你这孽障！我打死你！”慕父伴随着咳嗽的怒吼响起，声音几乎破音，“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你就敢摔！” “你如何敢摔？你怎么敢摔？慕琅！你是要毁了为父，毁了慕家吗？！” 怒吼声中夹杂着慕夫人的低泣声。 慕琅有些狼狈的跪在晚亭楼正厅，此刻低着头，“父亲，儿子并非故意……” 砰！ 慕父抬脚便是一脚踹在慕琅身上。 慕琅被踹了个仰倒，“不是故意？你明知那是我要敬献给上峰的雪梨酱，你说不是故意？” “老爷！”慕夫人左右张望了一下，微微蹙眉，而后嗷呜一声，哭着扑到慕琅身上，“不能再打了，不能再打了啊……” 慕璎看着奋不顾身的慕夫人，眼神微凝。 她还以为在孩子被罚时，慕夫人只会坐着哭呢。 否则从前这般奋不顾身代替兄长挨打的人……为何都是她这个妹妹呢？ 原来……不是啊。 慕琇被紫苏扶着坐在一边，苍白的小脸上写满担忧，此刻也缓缓起身，柔柔弱弱的跪在了地上。 “爹爹，此事不怪哥哥，都怪琇琇。都是琇琇没保管好雪梨酱……” “求您不要再罚哥哥了，要罚就罚琇琇吧。” 慕琇好似下一秒就会晕过去。 便是暴怒中的慕父眼神都缓和许多，声音瞬间温和，“琇琇，你不必为他求情，你身子弱，你起来。” “爹爹……”慕琇再次出声，泪眼连连，“求求你了。” 慕琅原本心里还有几分责怪慕琇。 若非慕琇说心口痛，让他来看她，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到妹妹的闺房？ 自然也不会不小心摔了雪梨酱。 但此刻看着慕琇撑着羸弱的身体为他求情，慕琅心里便再没其他想法。 此事，都是他连累了琇琇。 若他再小心些，便不会酿成这样的祸事。 慕璎没有进门。 她眼睁睁的看着慕琇和慕夫人拉着暴怒的慕父，最后慕父怒气冲冲的离开。 就算摔碎了“雪梨酱”，最后慕琅也只是跪了一刻钟，挨了一脚。 慕父离开后，慕夫人立刻火急火燎的让人请大夫来为慕琅查看…… 慕璎不禁想，若摔了“雪梨酱”的人是她，那只怕在祠堂跪三天三夜都不够吧。 她扯了扯嘴角，弧度讥诮。 她抬手揉了揉脸，将脸揉的微红，这才从黑暗中走出来，朝屋内走去，一见到她，慕家几人神色各异。 慕琅有些别扭，慕琇有些心虚的拧紧手中的绣帕，慕夫人的语气则是带上了几分责怪，“你怎么才来？” “我不是特意让人去寻你……” 自然是她避开了，她可不想早早出现，成为慕父的出气筒。 慕琇抬眸，呼吸还有点急促，“我听到哥哥出事就急忙过来了。” “好端端的，爹爹怎么会生这样大的气？”慕璎询问。 慕琇见状，悬着的心微微放下，捏着帕子道：“此事都怪我，不怪哥哥……” “哪里能怪你？”慕夫人心疼的看着慕琇，“此事本就是意外。” 她揽着慕琇，看向慕璎，“倒是璎璎，你素来劝得住你父亲，今日也不早些过来，害你哥哥被打……” 慕夫人又红了眼。 慕璎心里只觉嘲讽。 她劝得住慕父？ 一直以来，她“劝住”慕父的唯一办法就是，成为出气筒，先让慕父把气出了。 慕父自然就不会再严惩慕琅和慕琇。 这种话，也亏他们说的出口？ 慕琅的眼神也看向慕璎。 是啊。 慕璎素来周全，偏偏今日来的这样晚，莫不是……故意想让父亲罚他？ 第21章 慕璎长大了 慕琅的声音立时便带上了几分怀疑，“琇琇今日便为你求情，允你住在晚亭楼。” “你去了何处？” 三人的眼神都落在慕璎身上。 慕璎随口道：“兄长让我向爹娘道歉，我去了正院，路上才知此事赶来。” 她走到慕琅身边，询问道：“兄长没事吧？” 对嘛。 这才是他熟悉的慕璎。 慕琅的眉眼舒展了几分，道：“不是什么大事。”他要脸面，自然不会当众说好痛。 慕琇眼睫轻闪，下意识的想说什么，慕璎轻飘飘的抬眸看去。 慕琇的话下意识的噎了回去，眼神心虚的别开。 但她心里却将此事也怪罪在了慕璎身上，愈发地埋怨慕璎。 若非慕璎威胁她，她又怎么会…… 慕家人请了大夫。 但慕琅毕竟是男子，不可能在慕琇的院子里看大夫。 慕璎便主动请缨，送慕琅回住处。 慕琇闻言，心中立刻警铃大作，一脸防备地看着慕璎，颇有些激动道：“我也送哥哥！” 她就知道，谁知道慕璎会不会背后说她坏话…… 不需慕璎开口，心疼女儿的慕夫人便道：“琇琇，更深露重，你身子不好，便好好休息。” “是啊。”慕璎道：“听说妹妹是心口疼才叫兄长来。” “这会……不痛了吗？” 慕琇的手落在心口处，表情看似柔弱，但看着慕璎的眼里全是警告。 若是慕璎敢胡说…… 慕琇心里再担心，再不甘，在慕夫人和慕琅的制止下，也只能绝了送慕琅的心思。 再三表示了担心，刷足了好感和怜惜之后，慕琇依依不舍地送走了慕琅和慕璎。 “你今日这样，就很好。” 慕琅忽然出声，赞许地看着慕璎，“知道关爱妹妹了。” 慕璎：“……” 关爱？ 慕琅在说什么？ 她阴阳怪气那一句“心口不痛了吗”？ 她随口回答，“都是兄长教得好。” 慕琅瞬间开心了，眉眼舒展开，对着慕璎连连点头。 他的教导果然还是有用，慕璎越发懂事了。 慕璎直接转移话题，“兄长，听说摔碎的雪梨酱另有用处，父亲那边……兄长想如何交代？” 慕琅立时拧眉，“你说这些做什么？” 他真不是故意的。 但事情已然发生，现在再说这些也没什么用。 只是…… 琇琇放置东西的时候未免也太不小心了。 “去岁的雪梨如今兴许也能寻到呢？我或许可以去信问问清宜。”慕璎道：“兄长何不重新做一份？” “你懂什么？”慕琅眼神轻闪，撇了慕璎一眼，“这雪梨酱不一样！里面添加了琇琇亲自定的各种药材……” “这么厉害。”慕琅赞了一句，在心里默默夸自己：她真棒。 慕琅与有荣焉，“你也莫怪父亲母亲更疼爱琇琇，琇琇如此孝顺……你也当好好学习。” 慕璎点头称是。 她一定好好“学习”。 慕璎将慕琅送到院子，与知夏对视一眼，见后者轻轻颔首，这才离开。 慕琅今日摔了雪梨酱，衣裳上都沾惹了粘稠的雪梨酱，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更衣。 但看着衣裳上的雪梨酱，他陷入了沉思。 若是慕璎当真能寻到去岁的雪梨，那…… 他看向小厮，“你去一趟晚亭楼。” …… 慕璎在回闻溪院的必经之路上被拦住。 慕琇穿着锦衣华服，披着披风站在路上，此刻看向她的眼里全是怀疑与威胁。 “你没有乱说什么吧？” 慕璎平静看去，“乱说什么？” 慕琇一噎，眼里防备更甚，“你明明知道……” 有些话，不能当众说出来。 慕璎就是故意的！ “你最好什么都没说，否则……我就告诉爹娘你欺负我！” 慕琇微扬下巴。 从前这一招最是管用。 只要她提到爹娘哥哥，慕璎就会退让。 慕璎沉默片刻，道：“我什么都没说。”才怪。 慕琇轻哼一声，这才放心，“算你识相！” 说完，她搭着紫苏的手，慢悠悠地转身朝晚亭楼走去，如同战胜了的孔雀。 慕琇会信得这般轻易。 自然是因为从前慕璎不会欺骗她。 可她刚回到晚亭楼，就见慕琅的小厮已在等着，此刻上前问：“二小姐，公子说想借雪梨酱的配方一观，他能寻到雪梨，想为大人再熬一次雪梨酱。” 慕琇：“……” 她表情僵住，心里骂起了慕璎。 是慕璎，一定是慕璎说了什么！ “小姐。” 紫苏轻轻出声，提醒了下走神的慕琇。 慕琇深吸一口气，道：“好，不过我需要找一下，明日我再给兄长送去吧。” 小厮犹豫了下，还是应了一声是，随后才转身离开。 砰！ 慕琇拿起桌上的茶盏便砸在地上，“那贱人她竟敢算计我！” 刚刚在她面前说“什么都没说”这种鬼话，全是骗她的。 若不是慕璎还要替她嫁去宋家，她真想…… “小姐，那明日可怎么办？”紫苏忙问。 慕琇冷笑，“她不就是想要我亲自在爹娘和哥哥的面前承认，雪梨酱都是她做的吗？” “她想得美！” 慕琇冷笑，看向紫苏，“取我的药来。” 当晚。 慕家再次闹了起来。 却是慕琇自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发作，整个人都昏了过去。 慕璎困得要死，也被叫到了晚亭楼。 大夫为慕琇诊脉之后，斟酌道：“二小姐这是老毛病了，怕是要昏迷数日。” 慕夫人一下就哭了，慕父也是担心得不行。 慕琅担心归担心，但也还想着另一件事：雪梨酱的配方怎么办？ 第22章 扣下人月例，给慕琇祈福 慕琅看过慕琇之后，便将紫苏单独叫了出去，“你是琇琇的贴身侍女，可知琇琇将雪梨酱的配方放在何处？” 紫苏低着头，“回公子的话，雪梨酱小姐是没有配方留档的，都是记在小姐脑子里。” 慕琅拧眉。 琇琇病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既知身体不好，夜里还出去做什么？”他的小厮可是说了，来晚亭楼的时候等了好一会儿慕琇才回来。 紫苏眼神轻闪，吞吞吐吐地说：“小姐是，是去见大小姐……” 她忙道：“求公子别问了，小姐不准奴婢说。” 慕琅心里憋气。 慕璎！ 又是慕璎！ 亏他还以为今晚慕璎有进步了，没想到都是装出来的。 定是慕璎将琇琇气成这样。 慕琅脚步一转，怒气冲冲地朝着慕璎而去。 “兄长。” 慕璎看见慕琅阔步而来，不想听他狗叫，所以率先叫住他，“兄长关心琇琇，但也要注意自己才是。” “兄长的鞋上还沾惹着雪梨酱呢。” 慕琅垂眸，看着靴子上的污渍，眼神轻闪。 是啊。 这也是雪梨酱…… 雪梨酱是用雪梨加各种药材熬煮，那想必……大夫也能验得出来吧？ 慕琅将这思绪压下，单手背在背后，对慕璎道：“你今日说，你可去信问问清宜郡主雪梨的事？” “事不宜迟，你即刻便去写信，明日为兄亲自为你送去。” 慕璎只作什么都不知，“兄长有法子了？” 慕琅板着脸，“配方是琇琇的，没她的准许，为兄不能告诉你。” “你速去写信便是，其他的少问。” 慕璎也不恼，应下才转身回了闻溪院。 雪梨嘛。 自然是有的。 的确存在公主府的冰窖，但不是燕清宜的，而是她麻烦燕清宜存的。 因为慕家没有冰窖。 慕璎回到闻溪院，很快写了一封信。 与此同时。 慕琅的回舟轩。 刚被慕琇看完诊的大夫被慕琅的小厮一路带回了回舟轩。 慕琅已经更衣。 将方才弄脏的衣裳和鞋放在堂中，对进门的大夫道：“劳烦大夫，看看这雪梨酱里除了雪梨，还放了何种药材。” 大夫很快验了起来。 但这一验，他便皱起了眉。 这雪梨酱里的药材的效用…… “这雪梨酱……”大夫试探出声，但刚开口，就被慕琅寒着一张脸打断，“只需查验药材，其他不要多问！” 大夫被吓了一跳，连声称是。 他很快便辨认出里面添加的几味药材，将其写好之后递给慕琅。 慕琅扫了一眼，“只这几味？” 大夫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回公子的话，的确如此。” 慕琅将纸放在一边，又沉着脸对大夫道：“这雪梨酱的配方决不可再告诉旁人，否则……” 大夫立刻道：“公子放心，老朽今日什么都不曾做过，什么都不曾说过！” 这等害人之事，他哪里敢对外说？ 他可是惜命得很，绝不会对外吐露半个字。 上道。 慕琅点了点头，示意小厮给了大夫足够的封口费，这才让小厮送大夫离开。 慕琅则是拿起雪梨酱的配方，认真记上面的药材名字。 事关琇琇的配方，他明日亲自去买，且多去几家药材铺，免得被人看出了配方…… 翌日一早。 慕琅刚起，小厮就拿了信进来，“公子，闻溪院的知夏送来的信。” 慕琅接过信，直接拆开看了。 确定里面只询问了雪梨之事，这才将信纸塞了回去，亲自赶去了长公主府…… 慕琅忙着雪梨酱的事，慕琇又“晕”了过去，慕夫人忙着照料慕琇。 慕璎竟有了难得的放松时间。 她早早起身。 在闻溪院中坐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如今府中中馈她已交了出去。 慕家的婆子管事们自然也不会再找她谈事。 慕璎又回了屋里，决定再睡一觉。 比起慕璎的悠闲，慕家其他人却忙得多。 下午。 慕璎用过午膳，便听知夏说：“小姐，今天大家都在议论呢。” “什么？”慕璎随口问。 “今日是发月钱的日子，小姐你从前都是一早便发，但今日账房那边说夫人还没拨钱，怕是要延迟几日。” “大家都说，从前小姐管家的时候从未延迟过。” 慕璎：“……” 她才交还账本和中馈不到十日，交回去的时候账上的钱虽不算多，但接下来一个月府中的花销与下人们的月钱还是有的。 这才几日，就没了？ “奴婢还听人说，这几日二小姐出府好几次，每次都大包小包地买回来……” 果然啊。 慕璎明白了，钱都给慕琇花了呗。 “此事你听听便罢，不可胡乱说什么，知道吗？”慕璎叮嘱知夏。 知夏连连点头，“小姐放心，奴婢不会给您惹祸的！” 慕璎摇了摇头，又道：“旁人的月钱过几日便发了，你和知秋的……回头我发给你们。” “小姐……”知夏刚出声，院外便有脚步声传来，却是正院的茯苓，“大小姐，夫人有请。” 慕璎起身，跟在茯苓身后朝正院而去。 慕夫人神色有些疲惫，看见慕璎还是扬起一个笑，招了招手，示意慕璎坐在她身边。 慕夫人一把握住慕璎的手，“璎璎，你来了。” “你也知道，琇琇又病了，她身子弱得很，自小害病便是我照料……” 慕璎垂眸坐着，并不发言。 慕夫人见此，心里轻叹一声，道：“所以这中馈，你还是再管几日。” “母亲知道你即将成婚，日后再顾不得家里，所以也不要你多管，只替母亲撑过这几日，待你妹妹好起来，母亲便不再劳烦你。” 慕夫人握着慕璎的手紧了紧，“璎璎，你觉如何？” 慕璎道：“都听母亲的。” 慕夫人大喜，立刻让人将账本和钥匙送来，“既你应了，那这几日便交给你。” “你妹妹那边离不得人，我这就去……” “母亲。”慕璎清冷的声音打断慕夫人的声音，她抬眸看着慕夫人，“账上的钱不够。” “还请母亲再取一些。” 慕璎说得直白，慕夫人脸上的笑容却是渐渐收敛，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儿，“慕璎，我是你娘，你与我说这些？” 从前的慕璎从不会与她谈钱！ 看来……慕璎是真的记恨上她这个当娘的了，慕夫人只觉心里难受极了。 慕璎：“……” 没有钱，她管什么？ “今日是下人们发放俸禄的日子。”慕璎提醒。 慕夫人道：“你妹妹如今病着，我哪里有心思忙这些？” 慕璎，“母亲说的是。” 不等慕夫人的眉眼舒展，她又开口，“那我便让人与下人们说，母亲为给妹妹祈福，决定延迟发放月俸。” “母亲意下如何？” 第23章 为厂公守身如玉? “你疯了？”慕夫人猛然出声，不可置信的看着慕璎。 这哪是给慕琇祈福？ 招恨还差不多！ 慕夫人看着慕璎平淡没什么情绪的脸，一颗心又沉了几分。 慕璎果然还在怪她。 慕夫人拔高了声音，“我是你母亲！” 她生养了慕璎，给了慕璎生命，将慕璎养大……到头来，慕璎却怪她？ 慕夫人越想越委屈，霎时就红了眼。 “女儿知道。” 慕璎微垂着眼，声音仍旧没什么起伏，只简单地重复这个事实。 慕夫人的委屈像是瞬间卡了壳。 慕璎真的变了。 若是从前，慕璎此刻定会十分心疼她这个母亲，上前哄她，为了让她开心，慕璎自然会扛下所有难题。 她看过账本的。 从前慕家也是入不敷出，但这么多年，璎璎从未因钱财之事烦扰过她。 可现在……慕璎就站在面前，眉眼低垂，跟个木头一样。 屋内的氛围一时有些尴尬。 没有人给台阶…… 慕夫人见此，心里生气的同时愈发委屈，双眼一红，眼泪便掉了下来。 她低声啜泣，慕璎就站在一边，心里只觉得十分烦躁。 ……怎么这样爱哭？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慕家管家的声音，“夫人，宋家来人了。” 慕夫人收拾了下情绪，声音却仍带了几分沙哑，“哪个宋家？” “将军府宋家。”管家立刻回答，“来时正是宋家的少将军。” 慕夫人下意识看向慕璎，旋即道：“请进来。” “大公子可在？将他请来见客。”虽说宋家与慕家已经定亲，但毕竟尚未成婚，这种情况还是慕琅来接待最好。 “回夫人的话，公子一早出了府，至今未归。”管家立刻回答。 慕夫人嗯了一声，“让人去寻寻公子。” 管家退下。 慕夫人才看向慕璎，“虽然已经订婚，但毕竟还没成婚，你不便在场，先下去吧。” 慕夫人掠过了中馈一事。 若是换成寻常婚期将近的未婚夫妻，见一面说几句话也属应当。 慕夫人如此举动…… 是怕她闹吧。 毕竟宋苍是残疾。 慕璎并没多说，应了一声，退了出去，但她并未走远。 因为宋苍今日……是来找她的。 果然如慕璎所料，她还没回到闻溪院，茯苓便再次匆匆寻来，“大小姐，夫人请您去正厅。” 慕璎刚进门，一眼便看到了宋苍的轮椅。 推着他的正是那天夜里赶车的车夫，她的视线扫过主仆俩，“母亲。” “嗯。”慕夫人招呼着慕璎到身边，“这位便是将军的少将军，少将军初次来慕家，你领着少将军到处转转。” 慕夫人扯开一个有些僵硬的笑，抓着慕璎的手极紧，“不可胡言乱语，明白吗？” 不等慕璎回答，慕夫人又看向宋苍，“少将军勿怪，小女这些时日身子有些不适，若说了什么不体面的话，还请少将军包容。” 慕璎的眼神冷了下去。 宋苍眉梢轻挑，都有些诧异的看了慕璎一眼。 哪有当着外人的面这般说自家女儿的？ 但如此也证明，慕家这位小姐所作所为，连自家人都看不下去…… 宋苍无心探寻旁人家事，嗓音清冷疏离，“自然。” 慕夫人看着慕璎和宋苍一并离开，拧紧的眉里全是担心：慕璎不会胡说什么吧？ 她想了想，对茯苓道：“你快悄悄跟上去，看住慕璎，万不能让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刚一离开正院，将除车夫与知夏之外的下人屏退。 宋苍冰冷而暗藏杀意的眼神便落在慕璎身上，“这就是慕小姐的报恩方式？” 出尔反尔，两面三刀！ 上次才说要报答他，如今便又威胁他。 上一个威胁他的人……还是东厂厂公，当真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思及此，宋苍愈发厌恶眼前之人。 “抱歉。”慕璎轻声道：“此次的事，非我本意，实在不得已而为之。” 宋苍今日会来慕家，且指名道姓地要见她，全因为她用了些“小手段”。 她请那位大夫代为传话，提及那晚深夜的事，想请宋苍来一趟慕家。 因为自小不被家人在意，慕璎从小便学会了看人脸色与表情。 那晚，她很确定地在车夫眼里看到了防备与杀意。 能对陌生人生出这样的情绪，只怕那晚宋苍与车夫所做之事不可告知于人。 今日宋苍的出现，更证明了这一点。 “呵。”宋苍冷笑一声。 慕璎在心里再次说了一声抱歉，她怕是还要继续“利用”宋苍一段时间…… 至少在她出嫁前。 慕夫人真是想多了，她才不会对宋苍胡乱说什么。 她正是要利用这门亲事，离开慕家。 慕璎清了清嗓子，道：“此次利用非常手段，只想见少将军一面。请少将军放心，当日之事，我必不会对任何人提及。” “呵。”宋苍又是一声冷笑，“慕小姐有话直言。” 他看起来像个傻子吗？ 威胁就是威胁，还非要弯弯绕地说这么许多。 “我想求少将军护我二十日。”慕璎道：“我知道这门亲事也非少将军之愿，我愿与少将军只做表面夫妻……” 慕璎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宋苍满是讥诮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慕小姐……当真乃天下女子之典范。” 嫁了他，还要为东厂狗贼守身如玉？ 第24章 全天下只剩慕璎一个女人，他也不要 慕璎微怔，她自然听的出来，宋苍并非真的在夸她。 但她抿了抿唇，还是道：“除此之外，我早年曾拜过一位师父，他于医术上略有心得。” 她能调配出治疗慕父咳疾的雪梨酱，便有这位师父的指点。 只她从前忙于家里事，以赚钱为第一要务，实在没时间学习医术。 慕璎压下心中些许遗憾，道：“我可书信一封，请师父为少将军看看腿……” 慕璎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不是她没自信。 而是宋苍此刻的眼神…… 眼中满是冷笑与嘲讽，“想看，随时来便是。” “另外。”宋苍道：“我可在此许诺慕小姐。” “就算全天下只剩你一个女人，我也绝不会染指你分毫。” 他、嫌、脏。 慕璎脸色一白，单薄的身形如春日挺拔的青松，她抿唇道：“如此，再好不过。” 宋苍冷笑一声，示意车夫推着他离开。 “请少将军别忘了我之所求。”慕璎提醒。 她只要二十日的安稳。 二十日后便是婚期。 宋苍头也没回，径直回了正厅，身为晚辈，他便是要走也需向长辈说一声。 这是他的教养。 “少将军。”慕夫人看见宋苍难看至极的脸色，心里咯噔一声，忙问道：“璎璎没说什么胡言乱语吧？” “她若是说了什么，还请少将军万不要……” 宋苍垂眼，“我是来与夫人告别的，我府中还有些事，急需我回去。” 慕夫人还想再说，瞧见宋苍的表情又将话咽了回去，立刻吩咐管家将宋苍客气的送回去。 他们虽不喜宋家这门亲事。 那也是因为宋苍这个少将军……有些问题，再加上他断了腿，宋老将军又已去世，宋家将来没什么前程可言。 但无论如何，宋家将军府的门第，可是比慕家高得多。 “立刻去将慕璎叫来！” 慕夫人心慌极了。 慕璎刚一进门，她立刻便质问：“你方才都与少将军说了什么？” “慕璎，当初是你自己应下这门亲事的，你……” “我没有反悔。”慕璎 打断慕夫人的话，“母亲放心，我没有与他说这些。” 慕夫人拧紧了眉，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慕璎，“当真？那少将军的脸色怎会那样难看……” 慕璎垂眸。 慕夫人不信她。 慕夫人见状，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又说：“那你也不该惹少将军生气，无论如何，那都是你未来的夫君。” “璎璎。” 慕夫人又拉着慕璎的手，“将来你是要与他过一辈子的，若你惹他不喜，只怕将来日子难过。” “母亲说这些都是为你好……” “母亲。”慕璎抬眸，“从前母亲分明说，过几年此事过去，便迎我归家。” 这种话她从没信过。 但她更不想再听慕夫人说的劳什子“为她好”的话。 这种话偏偏慕夫人自己便罢了，还非要说出来恶心她。 慕夫人的眼神轻闪，连忙改口，“那是自然，是母亲说错话了。” “你放心，等过几年你兄长娶了妻，琇琇嫁了人家，母亲和你父亲定然将你从宋家迎回来。” “母亲再仔仔细细的为你挑一户好人家。” “母亲的话，我记住了。”慕璎抬眼，幽幽双眸盯着慕夫人，“我等着母亲。” 慕夫人下意识别开双眼，不愿与她对视，咽了咽口水道：“你先回吧。” 她看着慕璎这双黑漆漆的眼，莫名有点渗的慌。 …… 另一边。 车夫刚推着宋苍上了马车，便忍不住恶狠狠的道：“少主，不如属下晚上悄悄去把那女人……” 他的手划过脖颈，意思很明显。 宋苍声音冰冷，“不可轻举妄动。” 那是东厂厂公的女人，还被指定要嫁给他，若在这个时候出了事…… 车夫一脸不甘，“属下就是见不得她故意羞辱您！” 当初分明是宋峙那个狗贼亲自动手害了少主…… 宋苍攥着轮椅扶手的手背上青筋鼓起，“来日方长。” …… 慕璎可不知她的好意已成了羞辱，她刚离开正院，就碰上匆匆而来的慕琅。 瞧见她，慕琅停下脚步。 “听说宋家少将军来了？你没在他面前乱说什么吧？”慕琅的眼里同样带着怀疑。 “琇琇如今都病倒了，你是姐姐，你……” “没有。”慕璎打断慕琅的话，“我什么都没说，我会嫁过去。” 慕琅长出一口气，眉眼舒展，眼里的怀疑退去，变成赞赏，“这才像我们慕家的姑娘。” “行了，我还忙着呢。” 慕琅行色匆匆，迅速转身离去，他今日忙活了一早，才取来了雪梨，买足了药材。 等他将雪梨酱熬出来，定能让父亲展颜。 慕璎看着他的背影，唇角微扬，她也很期待。 期待慕琅的成品。 她昨日去晚亭楼时，嗅到了残存的雪梨酱的味道，也明白了近几日慕父为何越喝雪梨酱，咳的越厉害。 所以她今日让慕琅带给燕清宜的信，除了要雪梨与传递平安之外，还暗藏了另一个讯息。 慕璎回到闻溪院。 描了几个花样子之后，又翻出书架上的医书，这一看便入了迷。 但她没看多久，便被打断，“小姐，大公子来了。” 又来？ 慕璎将医书往软榻上一放，便起身朝外走去，慕琅二话不说，拽着她的手腕便往外走，“你随我来，我有一事需你做！” 慕琅说的理直气壮，连“帮忙”二字都不曾用上。 慕璎挣开慕琅的手，“何事？” 慕琅拧眉，“那配方我都已买回来，但自古君子远庖厨，我岂会熬煮这些？” “璎璎，这等机密要事，若交给旁人，我不放心。璎璎，我只信得过你。” 慕璎：“……” 那她还挺惨的。 慕璎抬起包的跟粽子一般的手，“兄长，我还伤着手。” 慕琅微顿，却丝毫没准备改注意，“此事紧急，我是相信你才找你。” “等忙完此事，我定为你寻来上好的药助你恢复。” 说着，慕琅拽着慕璎就要走，全然不给她说不的机会。 给他脸了！ 慕璎再次挣开慕琅的桎梏，道：“我不去，我不会。” “你是女子，怎可能不会下厨？”慕琅眼带指责，“慕璎，事关紧急，你不要无理取闹。” 慕璎气笑了。 行行行，倒成了她无理取闹。 “兄长说的是，我素来无理取闹惯了，所以我不去。”她强压怒气，手忍了又忍，才没落在慕琅的脸上。 她才不去。 她敢肯定她今日若是去了，将来出事，她就是“罪魁祸首”！ 慕琅又皱眉，“为兄只是说你一句，你还发脾气了？你……” “反正我不去。”慕璎一转身，走进屋里。 这种事，慕琅为了保守慕琇雪梨酱的秘密，想来不会闹到慕父和慕夫人面前。 慕琅被慕璎气得不轻，他极少被慕璎拒绝，又是当着知夏等人的面，他只觉得难堪，“慕璎，你太让我失望了！” 第25章 都怪慕璎不懂事 ……哦。 慕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慕琅神色变换不定，他找慕璎还不是因为信任她？慕璎却这样不识好歹。 慕琅瞧慕璎没有追出来哄他的意思，到底还是一甩袖子离开了。 慕璎长出一口气，只觉得空气都清新了。 “小姐。” 知夏有些担心地看着慕璎，“您拒绝了公子，他会不会……” “无妨。”慕璎道：“别理他。” 脑子有疾。 也不知她从前怎么会觉得自家兄长光风霁月。 想来是从前慕琅需要什么，只稍微暗示，便有她屁颠屁颠的准备好送到他面前。 如今没人再做这些，只能自己来计较。 那丑陋的面目才再也掩藏不住。 慕琅板着一张脸回到回舟轩。 “公子。”小厮立刻迎上前来，十分自然地往慕琅身后看了看，“大小姐呢？” “莫不是大小姐担心在回舟轩弄这些会影响公子看书？奴才这就将东西搬去闻溪院……” “站住！”小厮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慕琅黑着脸叫住，“谁要你自作主张？” “滚回去！” 小厮顿时不敢再多言，老老实实的低下了头，心里却在暗忖这是怎么回事。 从前的大小姐可从不会拒绝公子的一切要求…… 慕琅本就生气，再看到小厮的反应之后更气了。 他看着面前的灶台，一声冷笑，不过些许小事，他就不信他不会！ 慕璎想在他这拿乔？ 没门儿！ 一炷香后。 慕琅黑着脸对小厮道：“去找个侍女来。” …… 当晚，闻溪院。 知夏看着桌上简朴的两道素菜，低着头道：“小姐，厨房的人说……夫人下令，府中要节俭，所以……” 只有两道素菜。 可她分明看见，厨房的灶台上炖着给二小姐的燕窝，给大公子的人参鸡汤。 另外还有蒸鱼，羊肉等。 慕家主子们的晚饭是一起吃的，只是最近慕璎禁足，所以单独吃。 但府中这么多主子，独独只克扣小姐一个人的吃食…… 知夏心里不忿。 她家小姐可还受着伤呢！ “无妨。” 慕璎倒是淡然，她很清楚，慕夫人这是生她的气了。 气她今天不肯拿出钱财，为慕夫人处理中馈，所以这样“惩罚”她。 果然啊，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将亲情当一回事，她在慕夫人的眼里…… 到底算什么？ 至少，不是女儿。 慕夫人就从不会这样“惩罚”慕琇。 “小姐……” 慕璎如此镇定，知夏心里便明白，她便是没说厨房的情况，小姐如此聪明，必定也想到了。 她忍不住道：“夫人怎能如此……”偏心。 “慎言。”慕璎蹙眉，打断知夏的话，“这话若让人听去，我也保不住你。” “这样也挺好的。”慕璎拉着知夏坐下。 慕夫人待她越是凉薄，越能让她清醒，越能让她知道，她的决定是正确的。 干脆些，对大家都好。 正院。 慕夫人道：“琅儿念书辛苦，将人参鸡汤给他送去。” “琇琇的燕窝放在灶上，我稍后亲自送去。” 她夹了鱼腹的肉放在慕父的碗中，“老爷，多用些。” 慕父哪有心思？ 他将筷子一放，道：“后日便是上峰母亲的寿辰，我哪有心思吃？” “你速取五百两银子于我，我去外面看看能不能寻到贺礼。” 慕夫人表情微僵。 五百两…… 如今慕家的账上都没五百两。 “怎么？”慕父拧眉，看着慕夫人的眼里带着疑惑。 慕夫人忙让贴身妈妈去取来她压箱底的银票，递给慕父，看着他出了门。 桌上的饭菜几乎没动，她也没了吃的心思，放下筷子道：“闻溪院那边……没说什么？” 茯苓忙答，“回夫人的话，大小姐什么都没说。” 慕夫人拧紧了眉，“我今日也是太生气了。” 她指着桌上的鱼道：“你将这鱼送去吧，便说我与老爷心疼她，让她好好补补身体。” 茯苓应了声是，立刻带着鱼离开。 慕夫人又是一声叹息，看向最亲近的陪房妈妈，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苏妈妈立刻道：“夫人怎会做错？夫人拳拳爱女之心，老奴看的真真儿的。” 慕夫人的眉眼舒展了几分，“也怪璎璎太不懂事。” “我近日为琇琇的事焦头烂额，她却不肯为我分忧，连做惯了的事都要推辞……” 慕夫人的语气还带了几分委屈，“若是琇琇，绝不会如此。” 苏妈妈连声说是，“二小姐从来孝顺。” 她心里怎么想不要紧，要紧的是二小姐身边的紫苏，是她唯一的女儿。 慕夫人嗯了一声，“走吧，去看看琇琇。” 慕夫人才刚说完。 茯苓便又回了来，手里还拎着那食盒，“夫人，大小姐说她用过了。” 慕夫人身形微僵，看着食盒里早已冰冷的鱼，轻轻叹息一声，道：“看来，她又怨上我了。” “她也不想想，如今府里是个什么情况，账上就那么点钱，琇琇身体弱要吃药，琅儿念书需要笔墨纸砚，老爷对外要交际……” “她怎么就不能理解呢？” 慕夫人抬手抹着眼角的泪，靠在苏妈妈身上哭。 苏妈妈垂眸，安抚着慕夫人，“大小姐到底年幼，等大小姐日后嫁为人妇，执掌中馈，便知经营一个家有多难了……” 慕夫人带着哭腔地嗯了一声。 所有人都忽视了，从前数年，慕家都是慕璎掌家这个事实。 苏妈妈又说：“夫人，时辰不早了，该去看二小姐了。” 慕夫人这才收了哭声，扬起一个期待的笑，道：“走吧。” “还是琇琇懂事。” 第26章 慕璎不学好! 闻溪院。 慕璎拒绝慕夫人的“好意”没有半点儿心理负担。 她虽然不知道慕夫人是怎么想的，忽然又来“示好”。 但她真的没兴趣掺和这些。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的招数，慕夫人用了多年。但如今她以局外人的角度看才发现…… 慕夫人的“示好”是如此敷衍！ 那鱼不仅被人碰过，送到的时候都已冰凉，泛着一股子腥味儿。 这是吃定了她“懂事”，不会驳母亲的面子。 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幸好，她如今再不会奢求慕家人的“糖”，因为那从来都不是糖，只是砒霜裹上了一层劣质的糖衣。 慕璎将这些事抛在脑后，微微拧眉看了看暗下来的天色。 今日宋苍分明答应了她，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安排人来？ 宋苍……应该不至于反悔吧？ 慕璎人被禁足，如今能做的只有等。 这一等便到了第二天。 一早。 慕璎就被吵醒，“小姐，小姐，茯苓姐姐来了，说是夫人请您去正院。” 慕璎：“……何事？” “奴婢不知。”知夏摇头，“只说是要紧事，请小姐您一定要去。” 慕璎更衣前往正院。 刚一进门便看到了坐在一边的慕琅，他的模样看着有些狼狈，但眼睛明亮，脸上带着得意之色。 慕璎只瞧了一眼，便垂眸喊人，在慕夫人的示意下坐到一边。 “琅儿，到底有什么大事，需要家里人都到齐你才肯说？” 慕琇还昏迷着，自然没能来。 慕琅余光从慕璎身上扫过，唇角上扬，道：“爹，娘。” “雪梨酱，儿子做出来了。” 慕琅说话间，他的小厮已捧着一罐雪梨酱上前，放在慕夫人与慕父中间的桌上。 什，什么？ 慕父和慕夫人都懵了一瞬，而后才不可置信的看向慕琅，“此话当真？” “你如何做到的？”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慕琅余光时刻注意着慕璎，没在她脸上看见震惊，错愕等情绪，薄唇微抿。 “琇琇给我的。”慕琅想，琇琇原本就是要给他的，只是不巧晕倒了。 他这么说也没问题。 “儿子昨儿弄了一晚，这才终于熬出来，特煮了一碗梨汤，父亲您尝尝？” 慕璎也看了一眼。 别说，还真像模像样的。 如果不是她知道里面的成分的话。 慕父大约也如此想，微微点头，端起碗喝了一口，又吐在一边的钵盂里。 “味道是淡了一些，但没有问题。可找大夫看过？” 慕琅点头，“看过的，父亲母亲放心。” 慕父长出一口气，看着慕琅的眼里带了赞赏，“琅儿，你很好。” 慕琅唇角上扬，“这是儿子该做的。” “还有琇琇，多亏了她。”慕琅说这话时，余光一直盯着慕璎。 他就是要告诉慕璎！ 没有她，他一样可以，甚至能做得更好！ “好，好好好。”慕父大喜，“琅儿，你和琇琇可解了为父的困境了！” “待为父升迁，定记你一大功！” 慕琅谦逊道：“为父亲分忧，是儿子应尽之责。” 慕夫人本慈爱的看着慕琅，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看了看慕璎。 听听琅儿这话。 慕璎怎么就不能跟着哥哥妹妹学点好？ 慕夫人这般想着，眼睛又红了，默默的别开了眼，但那表情瞧着甚是委屈。 “慕璎！” 慕琅见状，顿时看向慕璎，“你又气娘了？” 飞来横祸。 慕璎抿唇，诚实道：“我没有。” 话音一落，慕夫人的眼泪就顺着眼角掉了下来，她捏着帕子低头垂泪。 慕琅炸了，“你还说没有？慕璎，原本我以为你改好了你……” “母亲。”慕璎清冷的声音打断慕琅的狂怒，“还请母亲指点，女儿又做错了何事。” 慕夫人红着眼看慕璎，连连摆手，“没有，没错，你没错……” 慕夫人说着，眼泪掉的更凶。 “慕璎！”慕琅更气了，“你惹了母亲伤怀，不仅不肯承认错误，还如此威胁母亲。你还是人吗？” “立刻向母亲道歉！” 慕璎：“……” 全在她意料之内。 她就知道，会是这种有理也说不清的情况。 她也不挣扎，只道：“我错了。” 反抗很爽，但后续麻烦太多，她双拳难敌四手，没什么优势可言。 “你这是认错的态度吗？”慕琅怒喝，“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像在认错？” “慕璎，你搞搞清楚，父亲母亲将你养这样大，对你已是天大的恩德！” “我们可不欠你什么！” 慕琅的话一句接着一句，似在心里已经盘桓了许久。 “琅儿，琅儿。”慕夫人连忙拦住慕琅，“不是璎璎，璎璎没气我……” “娘。”慕琅扶着慕夫人，“只有她，从来都只有她才会让您哭的这样伤心！” 若是琇琇，哪会如此不懂事？ 看着娘哭的这样伤心，还站在一边无动于衷，就好像这件事全然与她无关。 昨日还拒绝他…… 慕琅越想越气！ “不就是让你嫁个人吗？这本也是你闹出来的事！要不是你不检点，怎么会有这门亲事？” “家里不怪你也就算了，你还摆起脸色来了，你是非要闹的全家都不安宁吗？你看看娘被你气成什么样了？” “慕璎，你有没有良心！” 慕琅咄咄逼人，指着慕璎的鼻子骂。 慕璎等着慕琅骂完，才撩起眼帘看他，薄唇轻启，“兄长，这门亲事是赐给慕琇的，你这么快就忘了吗？” “你这样的记性……今年秋闱真的能行吗？”慕璎声音平淡，落在慕琅耳中却全是挑衅。 不等震惊的慕琅出声，慕璎又道：“至于母亲……” “我都已经认错了，还要怎样？” 她声音平淡无波，表情也是一脸的不在意，但慕琅却更气了。 “慕璎你，你，你——”慕琅昨儿没怎么睡好，此刻胸口剧烈起伏。 气的想打人。 慕夫人则是因为慕璎的话，又哭了起来。 慕父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怒斥道：“慕璎，还不认错！” 慕璎：“对不起，我错了。” 慕家人：“……” 更气了。 “滚！”慕琅指着门口道：“你给我滚出去！” 慕璎转身就走。 将喧闹声尽数甩在身后。 就在这时，慕家管家匆匆从外面走进来，看到慕璎微顿了下，喊了一声大小姐然后越过。 对着正院里的慕父和慕夫人道：“老爷，夫人，宋家来人了！” 慕璎耳朵动了动，停下了脚步，转身又回了正院。 宋家来的是一个年轻侍女，一身黑衣，眉眼间似浸着一层冰。 她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见过慕大人，慕夫人。” “奴婢寒霜，奉将军夫人之命而来。” “夫人命奴婢这些时日跟在未来少夫人身边。” 第27章 慕小姐大名如雷贯耳 这…… 慕父和慕夫人对视一眼，面色都有些僵硬。 哪有还未成婚，夫家就安排一个侍女过来伺候的？ 慕夫人的眼神落在慕璎身上。 却见慕璎低垂着头站在一边，全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慕夫人心里一堵，最后只能笑了笑，咬着牙说：“甚好，甚好。” “璎璎。”慕夫人笑得勉强，“你带寒霜姑娘先回闻溪院吧。” “是。” 慕璎如获大赦，对着寒霜微微示意，转身离开。 慕夫人看着三人的背影拧了拧眉，低声叹道：“这还没出门呢，就已经向着外人了……” 宋家此举，分明就有轻视慕家的意思。 慕璎竟也不知开口拒绝，若是从前……根本无需她示意。 慕璎领着寒霜回到闻溪院。 寒霜便冷声道：“慕小姐，我只负责保护你的安全。若无性命之危，我不会出手。” 慕璎也不恼，反好奇问：“你会武艺？” 寒霜点头。 慕璎眼前一亮，“那你可能教教我？” 她是学过些骑射，但都是跟着慕琅顺带学的，只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拳绣腿。 这寒霜不一样，一看就是见过血的。 寒霜垂眸，“不能。” 一个踩高捧低，故意折辱自家少主的东西……还与她套近乎？ “你……”知夏见寒霜竟如此高傲，顿时来了气，可刚出声就被慕璎拦住，“知夏，你带寒霜姑娘去休息。” 慕璎给了知夏一个眼神，“不可胡言乱语。” 知夏咬咬唇，应了一声是。 寒霜虽然冷冷的，但慕璎却着实安心了不少，她用过早饭，便靠在书房里看书。 临近晌午。 回舟轩的小厮匆匆赶来，“大小姐，公子请您去一趟回舟轩。” 慕璎：“没空。” 小厮皱眉，语气微有些不耐，就跟慕璎是在耍脾气一般，“大小姐，公子当真有十分要紧的事请您过去。” 昨日公子还气着大小姐呢，若非有贵人……公子如何会主动给大小姐台阶？大小姐竟舍得不要这台阶？ 小厮心里轻嗤，继续道：“带上您上次为公子寻得柳公的字帖，请您务必快些，莫让贵人等急了。” 慕璎微顿，反问：“贵人？” “正是长公主府上的燕公子。”小厮回答。 清宜的哥哥？ 慕璎眸子微转，改口道：“好，我这就去。” “您快些，莫让公子和贵人等急了。”小厮唇角上扬，语气带了几分得意。 他就说嘛。 大小姐怎么可能会舍得不要大公子亲自递的台阶？ 慕璎从书架上取了一份字帖，这才出了闻溪院，她刚一出门，寒霜便跟了上来。 慕璎想了想，倒也没拒绝。 谁知道慕琅会不会发疯？ 回舟轩，书房。 慕琅正满脸笑意的与燕青时聊天，他也没想到，拿着慕璎的信去长公主府取雪梨。 竟与长公主独子燕青时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引为知己。 恰好燕青时喜欢柳公的字，他便想到了前些时日慕璎提过此事，立刻便与燕青时提了此事。 燕青时速度更快，两人昨日相识，今日便主动登门拜访。 慕琅只觉得意极了。 连才子燕青时都对他这般欣赏，可见他的才华，慕璎今日竟还嘲讽他…… 慕琅压下心里的种种情绪，与燕青时高谈阔论。 燕青时只含笑坐在一边，眼神却时不时地向外看去—— 终于，远远便见一道碧色身影款款而来。 女子穿着简单的浅碧色衣裙，身形颀长，精致如画的眉目间带着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一双眼睛又大又亮。 燕青时微怔，恰与那双噙着霜雪的眼眸对上。 他不闪不避，反倒是眉梢轻扬，笑了起来。 慕璎自也看到了燕青时。 他一身红衣，墨发高束，懒懒倚靠在太师椅上，姿态闲适随意，眼里尽是散漫与不羁。 眉目如画，一笑起来，神采飞扬，尽是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不愧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探花郎。 慕璎只看一眼，便垂下眼。 “公子，燕公子，大小姐来了！”小厮的声音响起，慕琅当即起身，“青时，这就是家大妹妹。” “刷”地一声，燕青时手中的折扇一下被打开，他握着扇子扇了扇，“如雷贯耳。” 他妹妹整日在他面前提，他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慕琅显然是误会了，黑着脸夺过慕璎手中的字帖，“既已送到，你便先回吧。” 若非青时方才一个劲儿的夸清宜郡主，他也不会心生攀比之心，想着让青时看看他的妹妹。 如今看是看了…… 只会给他丢人！ 慕璎对慕琅的变脸已经习惯，只对着燕青时微微颔首，便要转身离去。 她来一趟，让燕青时看看她很好，燕青时回去将此事告诉清宜，清宜才能放心。 燕青时瞧见两人的相处模式，眼里的笑意退去了几分，“等等。” 他起身揽着慕琅的肩道：“慕兄，凭咱俩的交情，你的妹妹，便也是我的妹妹。” “初次见面，我这个做兄长的，自该给见面礼。” “今日也没带什么，便送本书吧。”燕青时手一伸，一边的小厮立刻送上一本书，燕青时送到慕璎面前。 慕琅微微皱眉，直觉不太对。 但他的肩被燕青时揽着，再加上燕青时又说都是他的面子…… “多谢燕公子。”慕璎伸手接过书，“慕璎告退。” 她握紧了手中的书，转身离开。 寒霜全程跟在一边，此刻看着慕璎的眼神更冷了几分，这位慕小姐…… 攀附了东厂厂公那狗贼一个不够，竟还与长公主府的燕公子也拉拉扯扯的…… 第28章 这个妹妹的确不错 书房内。 慕琅看见慕璎离开，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笑着对燕青时道：“燕兄，咱们来看看字帖吧。” 燕青时松开拦着慕琅的手，垂眸掩去眼里的嫌弃。 一边的小厮道：“公子，昨日老爷说这个时辰要检查您的课业……” 燕青时面色大变，“哎呀，当真是不巧，都怪我急着看字帖，忘了时辰。慕兄，你看这……” 慕琅善解人意，自是表示理解，连忙道：“既如此，这字帖赠与燕兄便是。” “来日方长，日后再聊学问。” 慕琅大方极了。 燕青时笑道：“慕兄如此热情，我便也不与慕兄客气。” “只是家父严厉，改日再来寻慕兄。” 燕青时说完，带着小厮就走。 刚一离开慕家，他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下去，接过小厮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一脸的嫌弃。 他将帕子往小厮怀里一扔，道：“回去得叫清宜陪我一身衣裳。” 揽过慕琅，都脏了！ 小厮笑道：“奴才还真以为公子与慕公子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呢。” “呵。”燕青时不屑的轻嗤一声，“此人才学尚可，人品……” “连对亲妹妹都十分嫌弃，这样的人，我不屑相交。” 小厮问：“公子是为慕小姐打抱不平？” 燕青时瞧他一眼，折扇收起轻轻敲在小厮头顶，“少说话。” 这种话也是可浑说的？若传出去，怕是会坏了慕小姐的名声。 不过……他怎么就没有费尽心思为他寻字帖的妹妹呢？ 柳公字帖，千金难寻，慕琅却说送他就送他…… 这字帖给慕琅，当真是暴殄天物！ 他垂眸看了看手里的字帖，这份情……他记下了。 不过，他记的慕大小姐，而不是慕琅。 慕璎自然不知道燕青时还会在背后为她打抱不平，她带着这本书回了书房。 第一件事便是打开翻阅。 燕青时无缘无故的给她书……定是清宜的意思。 果不其然，慕璎在书页里翻到夹着的一页信纸。为了防止被人看出来，信纸很薄。 也没用信封。 是清宜的字。 上面关心了她的近况，并让她放心，她交代的事燕清宜已经安排好。 她请燕清宜做的事，自然是提醒慕父的上峰，小心雪梨酱。 她虽无意管慕父的事，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辜之人被雪梨酱所害，这才传信给燕清宜。 事已办妥，她便放心了。 慕璎看着信上的内容，唇角勾起浅浅的笑。 守在门外的寒霜余光瞥见这一幕，面上冷意更甚，她还在这呢！ 当着她的面笑成这样…… 是否也太猖狂了些？ 果然是不知廉耻的女人！ 慕璎可不知道寒霜对她的看法，她在临睡之前，还在院中打了一套拳。 这些时日慕家和慕琅对她的所作所为让她知道，好身体的重要性。 否则慕琅对她动手那几次，她也避不开。 慕璎小脸严肃，打的十分认真。 寒霜立在廊檐下，只看了几瞬，便嫌弃的别开了眼。 这都什么狗屁不通的花拳绣腿？ 辣眼睛！ …… 翌日一早。 整个慕家都喜气洋洋的，因为慕父的心情特别好。 一大早他便吩咐慕夫人，“夫人，今日你亲自将雪梨酱送去，务必交到老夫人手中。” 他咳嗽几声，握着慕夫人的手道：“成败在此一举，切不可出任何差错。” 慕夫人应了一声，才关切道：“老爷，这样大一罐呢，你当真不自己留些？” 慕父摇头，“近日没慕璎气我，我倒觉得好了不少。” 慕夫人应了一声，“那好吧。” 慕父刚走。 慕夫人便收拾着准备去慕父的上峰徐家送礼，但刚收拾好，便听下人来报。 “夫人，二小姐醒了！” 慕夫人大喜，脚步一转立刻朝着晚亭楼去。 慕琇睡了三天，算计着今日便是需要雪梨酱的日子，慕琅再问她要配方也来不及，这才醒了。 “琇琇。”慕夫人脚步匆匆的进门，红着眼坐在女儿床边，关切道：“你终于醒了，娘快担心死你了。” 慕琇微垂着眉眼，“都怪琇琇身子不好，惹娘担心。” 说着，她适时的咳嗽两声，单薄瘦弱的身体轻轻颤了颤。 “说什么胡话？”慕夫人心疼的拉着慕琇的手，“你身子不好这事，如何能怪你？” 分明是慕璎…… 慕夫人的眼里闪过冷意。 慕琇唇角几不可查的勾了勾，这才发现慕夫人今日分明是要出门赴宴的装扮。 “母亲这是要去何处？”慕琇问。 慕夫人道：“是去徐家送雪梨酱……” 雪梨酱？ 慕琇心中骇然，哪来的雪梨酱？ 是……慕璎？ 慕璎嘴上说着不肯将雪梨酱交给她，实则她一昏迷，就立刻拿出了雪梨酱取悦爹娘？ 果然是心机深沉！ “琇琇。”慕夫人拍着慕琇的手，“此事还多亏了你。” 慕琇微怔，有些讶异的抬眸。 多亏了她？ 是慕璎没解释还是……啊不，定然是爹娘没被慕璎蒙蔽！ 慕琇乖巧的笑了笑，“为爹娘分忧，是琇琇的分内事。” “娘，今日宴会便让琇琇陪娘一道去吧。”既然慕璎拿出了雪梨酱，这种场合她不去出出风头怎么能行？ “可你的身子……”慕夫人担心。 慕琇挽着慕夫人，“娘放心，大夫说出去散散心，更有利于恢复呢。” 慕夫人很快就带着慕琇一道出门去徐家赴宴。 慕璎并未关注，她该做的事都已做了，便继续看医书。 一直到傍晚。 闻溪院外传来喧闹声。 慕璎挑眉，这么快就闹起来了？ 来的是慕琇，她一身白色衣裙，显得整个人弱柳扶风。 她今日到了徐家才知，送去的雪梨酱根本就不是慕璎拿出来的。 而是慕琅…… 也就是说，那坛雪梨酱是假的！ 想到雪梨酱的效果，慕琇便胆战心惊，尤其是今日母亲将雪梨酱送给徐家时，对着她大夸特夸！ 说一切都是她的功劳。 她不敢想，若徐家知道雪梨酱有问题……会怎么对她！ 但她不敢说。 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找慕璎！ 只要能找慕璎拿到真正的雪梨酱，她就能让徐家的人换成真的，到时候……所有的一切就都是真的。 这是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 慕琇捏着绣帕轻咳两声，软声喊人，“姐姐……” 慕璎眼都没抬，“有事？” 慕琇轻咬下唇，整个人都显得乖巧柔顺，“姐姐，从前都是琇琇不好，你不要生琇琇的气了好不好？” “从小到大，姐姐最疼琇琇了。” 慕琇见慕璎没反应，继续说：“姐姐还说，只要琇琇想要，不管什么都可以给琇琇。” “姐姐，你把雪梨酱给琇琇，好不好？” 第29章 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慕琇的声音又娇又软。 慕璎听的有些恍惚，眼前人比她矮了半个头，她垂眸看去，喃喃，“原来你知道。” “什么？” 慕琇眼露茫然，她没太听清慕璎的话。 慕璎扯了扯唇角，看着她的眼里尽是冷意，“原来你知道……我最疼你。” 慕琇咽了咽口水，对上慕璎黑漆漆的双眸，忽然有点紧张，“姐，姐姐……” “琇琇，琇琇知道的……求你。” 慕琇伸出手便想去拉慕璎的衣袖。 从小都是这样，只要她捏着慕璎的袖子撒撒娇…… 柔软的衣角从指尖划过，慕琇捉了个空。 “我帮不了你。” 慕璎拒绝的干脆利落。 她想不通。 她都已经拒绝了这么多次，怎么慕琇还以为她只是在耍小脾气？ 她看起来就那么好说话吗？ 不管怎么欺负她，折辱她，甚至想要她的命……慕琇总觉得，只要装乖服软就可以得到一切呢？ 慕琇的牙齿几乎将唇咬破，细弱哀婉的声音里还带上了几分威胁，“姐姐……事关爹爹的前程，还涉及无辜之人，姐姐你忍心吗？” 慕璎反问：“这些与我何干？” 她从未插手过。 “可明明就是……”慕琇质问的话在瞥见慕璎身边陌生面孔时戛然而止。 她已听说了，这是宋家来的人，有些话……不能让宋家的下人知道。 但她的眼里却还是难掩怨恨，“你当真不帮？” 慕璎：“帮不了。” 慕琇表情变幻不定，最后恶狠狠道：“你别后悔！” 慕璎：“……” 她只觉得慕琇聒噪。 慕琇看见慕璎连表情都没变一下，再也克制不住，气呼呼的转身离开！ 有了！ 她还可以…… 慕琇想到什么，眼神闪烁，快步离开。 慕璎细数着时间，根本不在意慕琇的反应……还剩十八天。 慕璎原以为拒绝了慕琇，接下来能安分一段时日，可没想到第二天。 慕家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姐姐。” 慕琇直接进了闻溪院，脸上带着笑，“你猜猜谁来了？” 慕璎只觉得烦躁。 慕琇没完了？ “表兄知道你近来茶饭不思，心情不好，特来看你。” 慕璎微垂下眼，握着书卷的指尖微蜷。 ……表兄？ “表兄。”慕琇对外喊了一声，“你快进来吧。” 陆修文从外走了进来，刚一进门，眼神便落在慕璎身上。 不过十余日时间，陆修文显然也瘦了一圈，他双眼发红，嘴唇翕动，“表妹……” “你瘦了。” 陆修文纵是说这样的话，也克制的保持了足够的距离，他心悦璎璎表妹没错，但她如今已定了亲…… 陆修文眼里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 慕璎垂眸，表情倒是镇定无波，“多谢表兄关怀，但我一切都好。” 陆修文见慕璎如此冷漠，心中骤然一痛，“你，你在怪我……是不是？” 他瘦弱的身体一颤，“该怪我，你该怪我的……” “表兄。”慕璎抬眸，看着陆修文，“我不怪你。” 陆修文有他的为难之处，她从不怪他。 是她从前不该奢望，不该奢望会有人为她而不顾一切。 如今……一切都好。 “我都听琇妹妹说了。”陆修文道：“你近日心情不好，茶饭不思。” “希望表妹无论如何，以身体为重。”陆修文红着眼说：“万莫为了不值得的人，伤了自己的身子。” 看着慕璎如此瘦了一大圈的样子，陆修文仍觉心痛。 他在表妹心里，定十分要紧！ 是他懦弱无用，他就是这个不值得的人！ 慕璎读懂了言外之意，沉默了一瞬。 “表妹。”陆修文继续道：“我听琇妹妹说，你这些时日正与舅父舅母闹脾气？” “为了……不值当的。”陆修文说：“往后你……嫁了人，我和慕家都会是你的依仗，你……” 陆修文吞吞吐吐，似有说不出口的话，但慕璎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冷静抬眸，看着眼前人，“你是受慕琇所托，来劝我的？” 陆修文诚恳道：“我希望表妹能好好的。” 一个女子，娘家的依仗何其要紧？ “表妹不必为了我这个懦夫，与家里闹僵，那宋家本就良善之地，将来……” “你想多了。”慕璎打断陆修文的话。 陆修文有些错愕的抬眸，“表妹说什么？” 慕璎直视着他的双眼，道：“我跟慕家的事，与你无关，也从不是为了你。” “从前我以为表兄与旁人都不一样，如今看来……也没甚区别。” 听了慕琇的话便来“劝”她，却不曾询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修文身形一个踉跄，他闭了闭眼，遮住眼里的痛色。 再开口时声音更凄惶了些，“表妹，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是我对不住你，原就是我对不住你……” “既然你觉得对不住我，那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慕璎问。 陆修文睁眼，眼里尽是坚决，“只要表妹开口，我定会做到。” 顿了顿，他犹豫道：“但婚事……”这件事他真的做不到。 “呵。” 慕璎嗤笑一声，只觉从前她真是太高看自己了，她竟真觉得，她在表兄陆修文的心里有些分量。 “放心，不是这件事。” 慕璎扯了扯唇角，看着陆修文道：“我只是想请表兄，从今往后，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陆修文本就苍白的面色更白，不可置信的看着慕璎，“表妹……” 慕璎反问：“这也做不到？” “我，我……”陆修文嗫嚅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就连他看一眼表妹的权利，表妹也要剥夺吗？ 表妹竟恨他到如此地步吗？ 慕琇都听傻了，事情的发展怎么和意料中完全不一样？ 她当即出声，“姐姐！你怎么能如此伤害表兄？你明知他……” 第30章 表妹竟是这样 “闭嘴！” 慕璎直接打断慕琇的话，看着她的眼里全是寒意。 慕琇丝毫不顾及宋家的人在，直接将陆修文带来……本就不安好心！ 如今又要口出狂言…… 慕璎一点儿面子都没给她！ 慕琇被慕璎的训斥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往陆修文的身边缩了缩，“表哥……” 陆修文拧眉，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没避开。 反而看着慕璎道：“表妹，若我应允此事，可以让你消气，与家里人重归于好的话……” “你以为你是谁？”慕璎打断陆修文的话，看着他的眼里全是冷意。 看来她的眼光真是有些问题，不仅为根本不在意她的家人付出了真心，就连挑选的男人也差劲极了。 “慕家的事，与你无关。”慕璎看着陆修文，“我提出这个要求，纯粹是不想再看见你。” “现在，出去。” 慕璎指着门口的方向对两人道。 “表妹。”陆修文看着慕璎冰冷的表情，痛心疾首，“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你从前明明……” 从前的表妹虽性子冷了些，但办事妥帖周到，待人极好，母亲都说璎表妹是绝佳的好妻子。 提起从前，慕璎都有瞬间的恍惚。 她从前会为身边每一个人考虑，照顾每一个人的感受……师父都曾说她，小小年纪，却忧思慎重。 “从前的我已经死了。” 如今这样，她只觉得通体舒泰，整个人都畅快多了。 陆修文拧眉，一股说教的意味，“表妹慎言！你岂可如此诅咒自己？”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无论如何，都当好好活着才是。” “表少爷！”一道声音猛然想起，打断了陆修文的话，“你在我家小姐面前说这些，不觉得可笑吗？” “一个出尔反尔的伪君子，有何颜面来教训我家小姐？”知夏早看不惯陆修文了。 但毕竟寒霜在一边，几人说话都算克制，“现在，请你出去。” 知夏左右看了看，瞧见墙根下的扫帚，三两步走过去便拎起来，直接要撵人。 “慕璎，你疯了！” 慕琇见状，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但慕璎不曾出言阻拦，知夏便威风凛凛的拿着扫帚撵人。 慕琇在紫苏的保护下，与陆修文一道被打了出去。 慕琇眼圈红红，身形本就瘦弱的她险些摔倒，陆修文下意识的扶了一把。 “表妹，你怨我也就罢了，琇妹妹可是你的亲妹妹，你怎能如此？” 陆修文涨红的脸上还有愠怒之色。 亏他还因为悔婚之事对表妹心存歉疚，想着若有机会定要补偿表妹。 却没想到，表妹竟是这样的真面目…… 如今看来，琇表妹从前与他说的那些话，未必是虚言。 只是…… 陆修文想到自己心悦的女子竟是如此德行，心里到底有些难受。 慕璎都没理陆修文，任由知夏将三人撵了出去。 陆修文在闻溪院门口站定，抬手整理了下有些狼狈的仪容，轻轻叹息一声。 “修文哥哥。” 慕琇柔弱的声音响起，“姐姐她……让你受委屈了。” 陆修文又叹了一声，道：“我也没想到你姐姐她……” “琇表妹，看来此事，我帮不了你了。”陆修文一脸的歉疚。 慕琇低垂着的头轻轻摇了摇，“不怪修文哥哥，都是琇琇不好，琇琇身子不好，若不然……就可以替姐姐嫁了……” 陆修文拧眉，“不是表妹替你嫁吗？” 慕琇抬眸看了陆修文一眼，轻咬下唇，眼圈红红的，眼里还带着讶异。 但很快又变成隐忍，怯生生道：“那……修文哥哥就当是如此吧。” 慕琇说完，低下头转身便要走。 “琇表妹等等。” 陆修文上前一步，拦在慕琇面前，他的眸里还有残存的不可置信与愕然。 “所以……这门亲事，本就是大表妹的？” 慕琇咬唇，别开眼，“修文哥哥，此事……”她欲言又止。 “我知道了。”陆修文的声音冷了下去，他有些明白了。 为何今日表妹会如此对他。 “修文哥哥。”慕琇满目担忧，“你，你别太伤心。” 陆修文却是不再说什么，有些魂不守舍的转身离开。 慕琇看着陆修文的背影，眼里闪过一抹鄙夷。 一个软弱无能的懦夫，不只没胆色，还没脑子，她只是几句似是而非的话…… 他就全信了。 不过……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的人，活该！ 慕琇转头看了看闻溪院的方向，脸色变换不定…… 慕璎不知也不在意外面两人的所思所想，她此刻只觉得：终于能安静一会儿了。 这念头刚落下。 慕璎便察觉一道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她转眸看去，正对上寒霜的双眼。 慕璎：“……” 她本想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好像……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她与陆修文之间，的确曾差点定亲，若非慕琇这件事横空出世，如今应当已经下定。 从陆修文为了陆家，当面拒绝她之后。 慕璎便已彻底放下了此事。 她只觉得，这样也好。 否则她心里没有陆修文，若真嫁过去，日后难免心生歉疚。 可今日，她却是觉得陆修文烦人极了…… 寒霜别开眼，片刻，眼神又忍不住落在慕璎身上。 她这几次听的一知半解，但也大概明白了：慕家那位二小姐对大小姐有所求。 不过这手段嘛……啧。 她是习武之人，耳力敏锐，虽然方才慕家二小姐与那位表公子是在闻溪院外说话。 但闻溪院并不大，她们又在廊檐下，所以她倒是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话。 只能说…… 不管是东厂那个狗贼，还是昨日那个花花公子，今日这个没脑子的懦夫。 都不是良配！ 这位慕小姐的眼光……倒是挺犀利的，一眼就能在人群里，挑出最渣的那个。 慕璎察觉到了寒霜的眼神，她想了想，挪了挪身子背对着寒霜，继续看她的书。 而慕琇在送陆修文离开慕家之后，便着紫苏去打听消息。 “徐家那边……当真什么都没发现？”慕琇自昨日回了慕家，便一直十分忐忑，担心徐家那边发现不对。 “回小姐的话，没有。”紫苏立刻摇头，顿了顿又问：“小姐，那徐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这件事咱们可要……” “这件事与我有什么关系？”慕琇立刻反问，警告的眼神落在紫苏身上。 “若她真出了什么事，那也是她命不好。” 慕琇说完，脚步一转朝着正院去…… 第31章 谋嫁妆 慕璎正看书，就听门外又传来茯苓的声音，“夫人请您去一趟正院。” 慕璎：“……” 要不她搬去正院算了，也省得每日里走来走去。 她看向茯苓，似笑非笑，“慕琇在正院？” 茯苓垂眸，不敢多言，“大小姐，请吧。” 慕璎起身，带着寒霜与知夏往正院去，可刚在正院门口，茯苓便拦下了两人，“夫人有些私房话要与小姐说。” 慕璎心里明白，要拦的不是知夏，而是寒霜。 慕璎轻轻点头，迈步走了进去。 “跪下！” 慕夫人素来性子温和，遇事只知流泪，此刻却是板着一张脸，语气颇有些严厉。 “敢问母亲，我又做错了什么？”慕璎抬眸，语气平静。 “你还有脸问？”慕夫人一巴掌拍在桌上，“慕璎，你已是定了亲的人，怎可私底下再见外男？” “你是不是还对陆修文没有死心？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慕夫人痛心疾首。 那宋家的下人还在呢。 此事若传到宋家，传到厂公耳中……若是以为慕家对厂公的指婚不满意，那…… 慕夫人捂着胸口，“父母养你这么大，你心里就这么怨我们吗？你非要害死全家人吗？” 那可是东厂厂公！ 陛下手中的鹰眼利刃，杀人如麻，动辄抄家灭族！ “母亲。”慕璎看着慕夫人，“人长了眼睛，是用来看的，生了耳朵，是用来听的，脑子是用来分别是非真假的。” “你只听慕琇一面之词，可曾问过府中仆从？” “陆表兄是慕琇带去闻溪院的。” 慕夫人拧眉，看向坐在一边的慕琇。 慕琇眼圈一红，立刻哭道：“娘，都是琇琇不好，呜呜……” “琇琇只是看姐姐这些时日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所以才想请修文哥哥来开解姐姐的心结。” 慕琇低着头，声音哽咽，“姐姐，是琇琇好心办了坏事，你要怪就怪琇琇，你别怪娘。” “你心知肚明，那你方才为何不解释？”慕璎抬眼反问了一句。 “我，我……”慕琇嗫嚅着，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好了。”慕夫人的语气软和下来，不再似刚才那样咄咄逼人。 “璎璎，琇琇也是为了你好。她昏迷几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关心你……” 慕夫人又想到慕琇昏迷几日，慕璎不仅没去看过，连问候一句都不曾，眼神微冷。 “无论如何，琇琇都是好心。修文到底不是外人，你们表兄妹的见一面……也合乎情理。” “既见也见了，你就莫要再想着他，日后只管安心待嫁。” 慕夫人絮絮叨叨，慕璎只想笑。 这前后不一的说辞……不觉得脸疼吗？ 瞧见慕璎一言不发立在堂中，慕夫人刚刚平静下来的心里又有怒意涌动。 她说这些还不是为了慕璎好。 可慕璎呢？ 吭都不吭一声！ 慕夫人越想越气，甚至都想当场叫慕璎回去了，但想到另一件事，慕夫人又忍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璎璎，你坐。” 慕璎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事出反常，必有妖！ 刚刚慕夫人还在生气，立刻又改变说辞温和的让她坐下……有诈！ 慕璎坐下。 慕夫人道：“距离婚期只有十余日了，时间仓促，这几日我在忙着为你置办嫁妆。” “但府里如今的情况你也知道，并不宽裕。不知你祖母先前为你留了多少，你取份单子来，我看着添置些。” 顿了顿，慕夫人又说：“你祖母当初虽将私房都托付于你，但你们毕竟是三兄妹，你祖母的私产总不好你一人独占。” “母亲正好为你们兄妹三人分一分，你放心，母亲必是一碗水端平，绝不亏了谁。” 慕夫人声音柔和，面上带着温和的笑。 慕璎是老太婆养大的，老太婆临终前又只单独见了慕璎，定是将所有家私都悄悄给了慕璎。 这几年慕夫人并非没有私底下打探询问过，但慕璎每次都说没钱。 如今都要出嫁了，慕璎总该拿出来了吧！ 也不知这几年被慕璎挥霍了多少。 慕夫人心里这般想着，眸光紧盯着慕璎。慕琇的眼里亦是露出期待之色。 慕璎垂眸，只觉心里酸涩：祖母，您看见了吗？这就是您临终前还放不下的一家人。 “母亲。”慕璎道：“此事我已经与您说过，祖母当真不曾留下私产。” 砰！ 慕夫人一巴掌拍在桌上，面上的温和尽数退去，“慕璎，那不是你一个人的祖母！你怎可如此自私？独吞你祖母的私产？你就不怕你祖母在地下怪你吗？” “你难道想将你祖母的私产都带去宋家？” “姐姐。”慕琇轻声道：“琇琇也不是图谋祖母的私产，只是祖母故去，琇琇实在思念，希望姐姐慷慨，能予琇琇一二祖母故物，能让琇琇睹物思人。” 慕琇说着，又要掉眼泪。 慕璎只觉得这一屋子都是打算盘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吵的她耳朵疼。 “想念祖母？”慕璎反问慕琇，“祖母生前，你曾在祖母身边尽孝过几日？” “母亲，祖母病重，都是我侍奉在侧，午夜梦回，您不曾梦到过祖母吗？” 慕璎黑漆漆的眸直勾勾的盯着两人，纵然是正午时分，慕夫人和慕琇仍觉得背后一凉，莫名有点心虚和紧张。 慕琇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都怪琇琇，都是琇琇身体不好，时常生病，恐过了病气给祖母，这才不敢常去叨扰……” “是琇琇不孝。”慕琇哭的身子一颤一颤的，慕夫人心疼极了，连忙将慕琇抱在怀里，也跟着一起掉眼泪。 慕璎只觉吵闹。 就在这时，一道怒喝声传来，“慕璎，你又欺负娘和琇琇！” 第32章 你行你上 得。 又来一个没脑子的。 “慕璎，你能不能消停几日？”慕琅护在慕夫人和慕琇面前。 慕琇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哥…哥哥……别怪姐姐。” “都是琇琇，都怪琇琇老是生病……” 慕琅心疼极了，忙半蹲下身安抚，“琇琇，此事与你何干？你身体不好……还不是都怪慕璎！若非她抢了你的好命……” 慕琇听到这话，哭的更厉害了，“是琇琇自己不中用……琇琇愿意把好命让给姐姐……只要姐姐好……” 慕璎笑了，“我也愿意把好命让给你。不如宋家你嫁？” 慕琇往慕琅和慕夫人的怀里缩了缩。 “慕璎，你怎么能这么恶毒！”慕琅心里对慕璎十分不满，眼里全是失望。 从前他只觉得慕璎许是还在耍小脾气，可如今看来……慕璎竟是真的恨上了慕家。 慕璎无视慕琅的话，看向慕夫人，“母亲还有事吗？若是无事，我便回去了。” 私产没要到手，慕夫人心里自然不甘，她拧了拧眉，“璎璎，你莫要将琅儿的话放在心上。” 她忍下心里对慕璎的埋怨，上前拉住慕璎的手，“我与你父亲只你们兄妹三人，将来我与你们父亲故去，你们三人便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 “女子嫁人，总是要有娘家撑着的，琅儿便是将来为你与琇琇撑腰之人。” “琅儿性子是急了些，但从来都是疼你的。”慕夫人的话说的慕璎一阵恶心反胃。 “你就听娘的，把单子取来，娘难道还会害你吗？” 慕璎垂眸，缓缓将手从慕夫人的手中抽了出来，“母亲，真的没有。” 慕夫人的手很暖，她却感觉到刺骨的冰凉。 “不可能。”慕夫人道：“你祖母出身将门，当年陪嫁十里红妆，怎么可能没有？” “没有就是没有，母亲若不信……”慕璎顿了顿，“不妨夜里请祖母入梦问问。” “你——” 慕夫人被这话吓了一大跳，面露骇然之色，险些摔倒在地。 慕璎这说的都是什么鬼话？ 她才不要那个死老太婆入梦！ “对了，母亲。”慕璎继续道：“母亲今日提到嫁妆，倒是提醒了我。” “上次清宜郡主赠我的衣裳与首饰……还是尽快送回我院中的好。” “你在胡说什么？”慕琅质问：“你是在说，家里有人偷了你的东西？” 慕璎赞许，“这次反应很快。” 慕琅冷哼，“家里怎会有人偷你的东西？别是你自己院中的人手脚不干净……” “那就报官吧。” 慕璎刚开口，慕琇便声音尖锐道：“不可以！” 众人的眼神都落在慕琇身上。 “姐姐，这些事，就不必报官了吧，爹爹升迁在即，传出去不好……”慕琇低声道。 “兄长以为呢？”慕璎反问慕琅。 “若此事传出去，外头定会议论父亲治家不严。”慕琅对慕璎有些不满，“又不是什么之前物什，你何必如此计较！” 她计较？ 慕璎懒得听慕琅狗叫，意味深长的看了慕琇一眼，“若是今天日落前，我的东西还没有完璧归赵。” “我立刻报官。” 慕璎看着慕琇，补充道：“还有妹妹从前从我这里借走的东西。” “三天之内，我希望能看见。” 慕琇脸色大变，慕璎怎么能这样？ 慕璎知道那有多少东西吗？ “慕璎，你怎么能如此小气！”慕琅拧眉，“不过就是一些身外之物而已……” 慕璎笑问慕琅，“兄长如此疼爱二妹妹，不如兄长替二妹妹还？” 慕夫人刚要制止，慕琅的声音却是更快一步，“有何不可？” 慕琅颇为嫌弃的看了慕璎一眼，“说吧，几两银子。” 慕璎笑了，意味深长的看着慕琅，“希望兄长说话算话，单子我稍后便让人送去回舟轩。” 单子？ 不知怎的，慕琅听到这话，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慕璎没给他们反悔的机会，直接对着慕夫人行了一礼，“慕璎告退。” 说完，她便径直转身离开。 慕琅冷哼，“看看她如今这张牙舞爪的样子，可见从前的乖巧都是装出来的！” 慕夫人淡淡道：“到底不是在我跟前养大的……” 她想起老太婆那些私产，心里便泛着细密的疼。 从前慕璎掌管慕家中馈时，哪来的钱往账上补贴？定是老太婆留下的那些私产。 如今不过是让慕璎代替琇琇嫁人而已，她竟就生气的将府中这一大摊子都甩给她。 如今府中都难成这样，连下人月例都发不出来了……慕璎竟还不肯拿些银钱出来救急…… 到底是养不熟！ “娘。”慕琇出言宽慰慕夫人，“您注意身体，姐姐她，她可能只是生我的气而已……” 慕夫人反握住慕琇的手，一脸欣慰。 哄好了慕夫人，慕琇和慕琅一起离开正院。 “哥哥。”慕琇轻咬下唇，瓷白的脸色尽显脆弱，她卷翘的睫毛轻颤动，似不安极了。 “方才姐姐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姐姐借给我的东西，我自己还……” 紫苏插嘴道：“当初明明是大小姐主动给您……” “紫苏。”慕琇轻呵一声，语气却没什么威力。 慕琅拧眉，“她就是故意的！” “你放心，我既然说了替你赔，那就会做到。”慕琅拍了拍胸脯，“琇琇别怕，有哥哥呢。” “可是……”慕琇有些犹豫，欲言又止。 慕琅打断她的话，“男子汉大丈夫，自然一言九鼎。” 慕琅刚回到回舟轩。 侍女立刻迎上前来，“公子，方才闻溪院的知夏送来了一份册子，说是给您的。” 册子？ 慕琅冷笑，慕璎净会搞这些花样！ “算算里面的东西，折价送去闻溪院。”他不屑吩咐。 “可是……”侍女有些犹豫。 “怎么？”慕琅拧眉，“听不懂话？” 侍女双膝一软，当即跪下，双手捧着册子举起，“公子，您还是先看看吧。” 慕琅拧眉，漫不经心的接过打开，而后僵住…… 他心里觉得，琇琇素来乖巧，能借慕璎多少东西？无外乎就是慕璎小题大做，借题发挥！ 但此刻看着册子上密密麻麻的字，他呆了。 竟有……这么多？ 慕琅的表情难看极了，但他已经在琇琇面前许诺…… 他脸色黑沉，将册子一把合起，转身就往外走，他倒是要去问问慕璎。 要不要做的这么绝！ 第33章 他真是个好哥哥 “小姐。”知夏进门，低声道：“大公子来了。” 慕璎倒不意外。 慕琅刚一进门，她就直接问：“兄长是来替慕琇还东西的？” 慕琅一噎，就听慕璎继续道：“东西交给知夏就是。” 慕琅：“……” “咳。” 慕琅不自在的轻咳一声，看着慕璎道：“我知道你今日是在说气话，你……” “兄长是不想还吗？”慕璎淡漠的眼神落在慕琅身上，眸似琉璃，慕琅被看的莫名心虚。 “无妨。”慕璎看向知夏，吩咐道：“去晚亭楼告诉二小姐，还是让她自己还。” “站住！”慕琅呵住知夏，一脸愤怒的看向慕璎，“你闹够了没有！” “非要为了这么点小事，闹的家宅不宁吗？”慕琅板着脸，只觉慕璎小气。 当初这些也本就是慕璎要借给琇琇的。 慕璎：“所以兄长还不还？” “兄长若是不还，我便去寻慕琇。” 慕琅面色青白，一脸失望的摇头，“冥顽不灵。” 眼看着知夏真的要离开闻溪院，慕琅咬牙道：“为兄今日来此，本是想再给你一次机会，没想到你死性不改。” “慕璎，你别后悔！” 慕璎眼神坚定，“绝不。” 若她要后悔，那也只会后悔醒悟的太晚！ 慕琅冷哼一声，气冲冲的转身离开。 当天下午。 晚亭楼的紫苏便带着人将上次燕清宜买的东西一一送了回来。 知夏按照慕璎的吩咐，当着紫苏的面核验了东西。 很快，知夏便挑出几样东西，道：“这支金簪损坏了，少了一匹云锦……” 知夏点完东西，看向慕璎，“小姐，咱们是现在去报官吗？” 紫苏面色微僵，没想到闻溪院的人竟真的计较的这样细。 “大小姐，都是奴婢保管疏忽。”紫苏心里暗骂慕璎，面上却没显露分毫，从前也就罢了，此次二小姐都服软了。 “将东西带回去。”慕璎道：“照价补偿便是。” 紫苏连忙带着东西回去跟自家小姐商量。 “小姐！”知夏欢喜道：“奴婢都没想到这些东西还能要回来呢。” 从前二小姐从闻溪院拿走了多少东西啊！ 小姐也不是不曾讨要过，但二小姐一哭，小姐便心软了。 再加上小姐素来不喜奢华，便也纵着二小姐去了，没想到纵着纵着，养出一头中山狼。 慕璎牵了牵唇，“属于我的……我会一点一点拿回来。” 知夏欢欢喜喜的将东西入库，就跟搬家的小蚂蚁一般，忙的不可开交。 而回舟轩则是直到傍晚才有消息传来。 女子的东西，慕琅自是没有的，他便让人按照册子上的物件折了价，送了银票过来。 知夏凑近慕璎，低声道：“小姐，奴婢听刘婆子说，回舟轩空了不少。” 刘婆子便是上次看守柴房的几个婆子里悄悄帮过慕璎的那个。 慕璎翻着手中的银票，“他还真是个好哥哥。” “小姐……”知夏嗫嚅，担心的看了自家小姐一眼。 慕璎道：“没事，我早已不将他当成兄长。” 自然也不会伤心。 况且，慕琅若是不疼慕琇，她如今哪里来这样多银票？ 慕璎这边开心着呢。 晚亭楼那边却不一样。 慕琇看着空了些的梳妆台，心里气闷的要死。 燕清宜送慕璎的那些衣裳首饰可都是如今京中最时兴的，且价值不菲。 纵然她最近从娘那得了不少银钱，也根本就买不起。 原都已与平日相熟的几个贵女约好了小聚，如今她要穿什么戴什么？ 慕琇在晚亭楼内走来走去，整个人越想越气！ 此事……她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慕璎必须付出代价！ 纵然距离慕璎成婚只有十几日，她也忍不了了，她必须，马上，立刻就要慕璎付出代价！ 慕琇忽的停下脚步，看向紫苏，“准备马车，我要出府。” 翌日，一早。 闻溪院。 知夏匆匆进门，“小姐，二小姐又昏过去了。夫人和公子命人传消息，让您去晚亭楼呢。” 慕璎：“……又晕。” 慕琇真是没完没了。 她刚走到晚亭楼，慕琅的训斥声便传了过来，“慕璎，现在你满意了？你是不是非要逼死琇琇不可？” “慕璎，你还有没有人性？琇琇是你亲妹妹啊，你害的她已经够惨了，你就不能放过她吗？” 慕琅咄咄逼人，显然是将心里的愤恨都借着此刻的机会发泄出来。 慕夫人坐在慕琇的床边垂泪，朦胧泪眼里难掩埋怨，声音哽咽，“璎璎，你这次真的太任性了。” 慕璎眼神落在床上的慕琇身上。 她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只是…… 慕璎的眼神落在她脖颈间一抹若隐若现的浅红，眸里划过了然。 “兄长的意思是，妹妹是因为归还了属于我的东西，才昏迷的？” “在兄长心里，妹妹就是这样小肚鸡肠的人吗？” “自然不是！”慕琅一口否认，“琇琇柔顺乖巧，善良大方，胜过你百倍！” “但你翻脸不认人，琇琇定是因此伤怀。”慕琅笃定道，他只想到昨日送去闻溪院的银票，此刻心里都在隐隐作痛。 慕璎竟为了些许钱财，置他们的兄妹感情于不顾！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管家的声音响起，“夫人，公子，外面来了一个道士，说是路过门口，看见我们府中怨气冲天，只怕有贵人被冲撞。” 随着管家话音落下，慕夫人和慕琅的眼神同时落在昏迷的慕琇身上。 可不就是被冲撞了吗？ 第34章 为慕琇祈福 “立刻将人请进来。”慕夫人当即出声，声音急切里又带着尊重。 很快，一个一身青色道袍，仙风道骨一般的清瘦中年人便被请了进来。 他手中拿着拂尘，一路走一边掐诀，似在算着什么。 最后看了看晚亭楼，又看了看其中一个方向，做一副了然之态。 慕璎看的清清楚楚，这道士看的……正是闻溪院的方向。 “夫人。” 道士高冷的对着慕夫人微微颔首，“贫道路过此地，看见府中上方有怨气充盈，这才进府一观。” 慕夫人面露骇然，“如何会有怨气？” 道士道：“本是花开两朵，同气连枝，但贵府却不一样，其中一朵吸食了另一朵的精气神，这才是导致令千金昏迷的原因。” 霎时，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慕璎身上。 慕琅眼中更有怨言，一把攥住慕璎的手，“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琇琇？” “这么多年了！你心里就无半点愧意吗？” 慕夫人则是又哭了，“我可怜的女儿……” 慕璎想挣脱慕琅的桎梏，但慕琅此刻攥的很紧，她挣了下，没挣脱。 慕璎深吸一口气，直接看向道士，“那该如何破解？” 道士愣了下，眼里闪过一抹诧异，似是没想到问到这个问题的竟是慕璎。 “这……”道士面露为难之色。 众人都面露期待的看着道士，等着他的下文。 道士的拇指和食指不自觉的搓着，可慕家却没有一个上道的人。 慕夫人和慕琅是真的不明白，这些庶务他们从前都不曾接触过。 慕璎倒是看懂了，若是从前，她自然已让知夏送上银钱，并说起了好话。 但今日，她选择了闭嘴。 道士：“……” 他的脸逐渐黑了几分，还是紫苏咬咬牙，上前塞了一块银子给道士，“还请大师指点，救救我家小姐。” 道士的面色好转了许多，道：“非贫道不救，实是天机不可泄露。” 有紫苏带头，慕夫人终于反应过来，立刻让身边人送上银票，道：“还请大师救命。” 大师的眉眼这才舒展了几分，最后一脸无奈道：“罢了罢了，遇见就是缘！既如此，贫道就指点一二。” “其一自然是保持距离，二者距离越远越好，最好能有暂时遮蔽气机之所在。” “其二便是，大小姐需得沐浴斋戒，诚心为二小姐祈福。” 慕璎：就知道是冲着她来的。 “那依高人所言，何处最佳？”慕夫人看了慕璎一眼，就迅速别开眼，眼巴巴的询问道士。 道士道：“城外白云观就不错。” “夫人，贫道能做的已经做了，此事还需夫人尽快决断，若耽误的时间长了……恐危及二小姐性命。” “贫道告辞。” 道士拒绝了慕家人的挽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慕夫人和慕琅的眼神则都落在了慕璎身上。 慕琅吩咐，“立刻让人准备车马，送大小姐去白云观！” 慕夫人轻咬下唇，拉着慕璎的手，“璎璎，只是祈福三日而已。” 慕琅道：“母亲，这本就是慕璎该做的，是她欠琇琇！” 慕璎很想反问，她哪里就欠慕琇了？ 但她疲于反问，懒得与他争执，便直接道：“好，我去。” 她去了白云观，慕家人总烦不到她了吧？ 只是…… 她可不认为慕琇如此算计一番，让她出城，会什么都没准备。 她道：“我先回闻溪院收拾些东西，应当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吧？” 慕夫人和慕琅没再反驳。 但慕璎转身时，慕夫人却让人跟在她身后，像是怕她逃跑一般。 慕璎真是气笑了。 她路过紫苏身边的时候，脚步微顿，漆黑的眸紧盯着紫苏。 被她的眼神看着，紫苏下意识的垂下眸。 “我有一句忠告，你替我转告慕琇。”慕璎道：“是药三分毒。” “你在胡说什么？”慕琅怒喝，“什么毒不毒的？你莫不是还想对琇琇下毒？” 慕璎：“……” 蠢货。 她越过紫苏，径直下了楼。 她医术虽不算佳，但也看的出来，慕琇上次和这次，都是因为喝了药而故意昏迷。 慕琇的身体这些年本就越发孱弱，若再如此不知爱惜…… 不过，与她何干？ 慕璎下楼，知夏和寒霜正在等着，知夏还没说话，寒霜的眼神便锐利的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纤细雪白的皓腕上一圈紫红色的痕迹。 慕璎看向寒霜，“我要离京前往白云观为慕琇祈福三日。” 寒霜点头，她虽然不知道婚期在即，慕璎为什么不好好在家备嫁，而要去祈劳什子的福，但她的任务是保护慕璎。 自然会跟着。 慕琅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慕璎这边刚收拾好换洗衣物，慕琅便亲自来寻她。 “马车已经备好，你快些启程吧。” 不知是为了保护还是防备，慕家还是安排了不少下人跟着她。 马车晃晃悠悠的一路出城，慕璎撩起车帘向外看去，瞧见满目葱翠，只觉神清气爽。 她已记不清多久没有出城，如今离开京城，方觉天地宽阔。 马车一路前行，慕璎极顺利的到了白云观。 上次慕夫人与慕琇才来过白云过，管事婆子递上慕家的牌子，很顺利的为慕璎寻了一处小院。 慕璎这三日就要在此处为慕琇祈福。 慕璎都有些不厚道的想笑，慕夫人与慕琅对她未免也太放心。 就不怕她在三清面前，诅咒慕琇？ 慕璎用过斋饭，在白云观里逛了逛，白云观前有一棵古老的姻缘树。 听闻求姻缘极灵验。 慕璎在树下站定，抬眸看着满树随风舞动的红色系带，眼神晦暗，意味不明。 忽的，慕璎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顺着视线看去。 只见一行人的背影，而最前方，隐约可见轮椅的轮廓。 是……宋苍？ 她也来了？ 慕璎正想着，忽听“哎哟”一声，一个小沙弥摔倒在她跟前。 小沙弥年岁尚小，瞧着约莫五六岁的样子，脑袋圆圆，脸也圆圆。 慕璎上前扶起他。 小沙弥脸红红的站起来，“多谢施主，多谢施主。” 说完，才跑开了。 而慕璎感受着掌心被塞过来的纸条，微微拧眉。 她正想寻个机会回去看看小沙弥塞给她的纸条上写的什么，就听一道清脆熟悉的声音响起，“璎璎！” 慕璎眼眸一亮，当即转眸看去，素来冷淡的面容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清宜！” 燕清宜激动的快速奔向慕璎，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之人正看着她眼神所在的方向，整个呆住。 “璎璎！”燕清宜激动极了，“我终于见到你了，他们没为难你吧？” “我没事。”慕璎摇头，这才顺着那道灼热的视线看去—— 第35章 只有一个妹妹 慕璎的眼正对上一双桃花灼灼的眼。 她微怔了下，面上的笑容已经收敛，只微微颔首算作招呼。 是燕青时。 燕青时此刻已反应过来，没再发呆，快速上前几步，“慕小姐。” 他只是没想到，不苟言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慕小姐笑起来……竟如三月暖阳，灿烂明媚。 “燕公子。”慕璎礼貌的打了个招呼便收回了视线。 若非方才那道视线灼热的让她难以忽视，她也不会看过去。 “清宜。”慕璎低声道：“让你担心了。” 燕清宜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慕璎，确定她真的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燕青时手拿着折扇，慢悠悠道：“我说了慕小姐没事，你还不信。” 燕清宜噘嘴，“我总要亲眼瞧了才放心。” 她这几日都让人蹲守在慕家周围，就怕慕璎什么时候传消息出来。 所以慕璎才刚出门，她便知道了，然后缠着燕青时送她来。 慕璎心中动容，“现在你看到了？我无事。” 燕清宜又问：“那你怎么能出来的？”这十余日她连见都见不到慕璎。 慕璎不甚在意道：“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你来的正好，我正好有一事，想请你帮忙。”慕璎压低了声音，低声与燕清宜说。 慕家安排了人跟着慕璎，但有知夏和寒霜在，那些人自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燕清宜听出慕璎语气里的郑重，立刻道：“咱俩什么关系，只要你开口。” 慕璎唇角上扬，“我想请你帮我寻一个人。” 燕清宜答应的痛快，转头便将此事交给了燕青时。慕璎还没来得及说话，燕青时便一口应下。 燕清宜笑道：“璎璎，你就放心吧，我哥就是你哥……哎哟！” 燕清宜的话还没说完，额头就被燕青时曲起的手指轻敲了下，“胡说什么？我就你一个妹妹。” 燕清宜护着慕璎，瞪大眼，“哥你……” “燕公子说的是。”慕璎绝无任何高攀之意，燕公子和燕清宜都是长公主所生，她何德何能？ 况且因为慕琅，她现在对“哥哥”实在有点……避之不及。 “璎璎，你别听他胡说。”燕清宜担心慕璎多想，连忙解释。 慕璎正要说话，慕家的其中一位婆子忽然拔高了声音道：“时辰到了，大小姐，该去祈福了。” “祈福？”燕清宜问：“为谁？” 那婆子微扬起头，朗声道：“自然是为了我家二小姐。” 慕琇？ 燕清宜表情大变，“她……”也配？ 但她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慕璎截断，“清宜。” 燕清宜担心给慕琇惹来麻烦，深吸一口气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低声嘟囔，“也不怕折寿。” “璎璎，我留在白云观陪你！” “清宜，我只信得过你。”慕璎看着燕清宜道：“所以我请你做的事……” 燕清宜犹豫了一瞬，还是改了主意，“那你一个人在白云观，务必小心。” 慕璎送走燕青时和燕清宜兄妹，便顺着婆子的心意回了房间为慕琇祈福。 此处只剩慕璎独自一人。 她才从袖中取出了方才摔倒在她跟前的小沙弥送到她手心的纸条。 看清纸条上的内容，慕璎的眉头拧了起来…… …… 燕清宜有点生气，她与燕青时离开慕璎的视线后，便气呼呼道：“哥，你方才什么意思啊？” “璎璎聪明美丽，冷静自持，性格极好……能喊你一声哥，那是给你面子，你你你……” 燕清宜鼓着腮帮子，以至于本就有些圆润的脸更显可爱。 燕清宜伸手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肉肉，极为好脾气的道：“是是是，是我不识抬举。” 但他就是…… 不希望慕家这位小姐是妹妹。 “哼。”燕清宜甩开燕青时的手，双手环胸轻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下次见到璎璎，你要跟她道歉。”燕清宜双手叉腰，姿态蛮横的向燕青时要求。 “好好好。”燕青时极为好脾气的应下，“都听你的。” 下次再见？ 那也不错。 沉吟片刻，他道：“清宜，你既知这门亲事并非指给慕小姐的，为何不帮她？” “不是我不想帮。”燕清宜轻叹一声，“他家的情况吧……比较复杂。” “今日哥哥你也看见了，璎璎竟还要来白云观为她那个双生妹妹祈福。”提及慕琇，燕清宜的眼里就闪过厌恶。 最后总结道：“兴许嫁出去，对璎璎反而是一件好事。” 虽然宋苍伤了腿，但宋家素来是厚道人家。 说完，她又感叹，“况且东厂厂公指婚，便是母亲都要避让，璎璎她……定是不想让我为难。” 燕清宜说完，瞧见一脸若有所思的燕青时，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十分诧异的看向他，“哥哥，你什么时候关心这些了？” 燕青时素日里打扮的花枝招展，就跟个公狐狸精一般，实则连女孩子的手都不曾拉过。 对除了家人和念书之外的事都不关心，从前她跟哥哥提过无数次璎璎，哥哥只敷衍的嗯哦啊，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如今竟亲自问这些。 燕清宜上下打量燕青时，“哥哥，你……” 燕青时收起折扇就轻轻敲了下燕清宜的脑袋，“想什么呢！还不是为了你个小没良心的。” “那不是你的闺中密友吗？” 燕清宜轻哼一声，骄傲道：“那是，我和璎璎天下第一好。” 燕青时垂眸，遮住眼里的莫测的神色…… 第36章 她值二十两 是夜。 慕璎用过晚饭，回到了屋内，“寒霜，进来。” 知夏则是在门口守着。 “劳你今晚随我去个地方。”慕璎对寒霜道。 寒霜：“……好。” 反正她的任务就是跟在慕璎身边。 夜色渐深，白日里寸步不离守在门外的婆子们此刻都去睡了，除了知夏之外一个都没留下。 当真是……天赐良机。 慕璎拉开房门，带着寒霜出门，“知夏，你就在此处守着。” 知夏看了看慕璎，又看了看寒霜，眼里莫名带了几分委屈，却还是道：“是，小姐。” 慕璎领着寒霜离开院子，脚步一转朝着白云观南边的竹林而去。 竹林中有一个亭子。 慕璎带着寒霜到了亭子周围，寻了个较为隐蔽的地方藏着，恰好能看见亭子，却不被亭子看见。 寒霜虽不解，却还是照做。 两人刚蹲下没多久，便见两道有些微缩的身影快步走来，看了一眼无人的亭子。 而后四下搜寻，同样找了个位置藏身。 竹影斑驳，月色晦暗。 慕璎自然看不清这两人的脸，但只看两人的方向……她眼中便已只剩寒光。 今日那小沙弥递她在纸条里，便是约她此刻在竹林中亭子相见。 是陆修文的字迹。 但很显然，此刻来的并不是陆修文本人，慕璎的眼里闪着凛冽寒光。 她转头看向寒霜，一双眸在暗夜中格外明亮，“能拿下他们吗？” 她声音极轻。 顺手的事…… 寒霜在心里回答了一句，面上却不语，这可不是少主交代的事。 慕璎默了片刻，掏出一张银票放在寒霜手中。 她加钱。 寒霜低头看了看银票，又看了看那两个寻觅了半晌，最后竟朝着她们所在位置而来的两人。 干脆利落的将银票收进袖中，一个闪身消失在原地。 慕璎：？？？ 她正欲说什么，就听一道猥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美人儿，原来你在这啊？” “真是让我们哥俩好找……” 慕璎当机立断，立刻后退—— 可下一秒。 便听“砰”“砰”两声，两个朝她扑来的男人直接被打翻在地。 却是方才消失的寒霜从天而降，一人一脚。 不过片刻。 两个男人就被寒霜打的哭爹喊娘，哭喊着求饶！ 慕璎想了想，提醒道：“别打脸，也别打坏了，我留着还有用。” 寒霜果然收了力道。 但她是专业的，虽然两人脸上看着没伤，也没断手断脚，但两人却被打得满地打滚，直喊痛求饶。 好一会儿，两人就跟死鱼一般躺在地上，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哭声证明两人还是清醒的。 寒霜道：“可以问了。” 慕璎看的眼睛都亮了。 她只看着寒霜干脆利落的动作，都心生佩服！ 她这钱，花的真值！ 寒霜察觉到慕璎亮晶晶的眼神，有些不自在的退后半步。 慕璎将其他心思放下，这才看着地上的两人，“你们深夜来这里说什么。” “没，没什么……”两人眼神躲闪，居然还不肯说。 慕璎眼神冰冷，一脚踩在其中一人的伤口处，“再问你一次，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啊…啊……”这人痛苦喊出声，”等，等人。” “有人给我们钱，让我们来这里快活……” 快活？ 慕璎神色更冷，“是谁？” “不认识，总之是个男的。”这人哭着喊着说：“他给了我们十两银子，让我们这里等个小娘子……” “事后，我们兄弟再去找他，他再给我们十两银子。” 慕璎很清楚，这兄弟俩等的人是她！ 她虽然会些拳脚功夫，但她只是些花拳绣腿，而眼前两人一看就是在外混的，多少有些身手。 男子的力气又天生比女子大……她一个人对上两人，胜算极低。 所以…… 她的清白就值二十两。 慕璎看着两人，声音发寒，“所以这样的事……你们还做过几次？” “没有了姑奶奶，一次都没有了。”其中一人立刻求饶，“我们都是好人啊……哎哟！” 这话还没说完，就被慕璎又踹了一脚。 慕璎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药丸，一人塞了一颗。 “这是毒药，若三日之内得不到解药便是肠穿肚烂而亡。” 慕璎板着一张脸，声音冰冷，倒还真有些吓人，这两人当即又哭着求饶起来。 慕璎等了一会儿，才指着其中一人道：“你，明日去寻给你钱的那人。” “将他绑来此处。”她大致猜得到是谁做的，毕竟慕琇都表现的那样明显了。 甚至故意装病，让她来白云观，只怕就是为了今晚这出好戏。 但…… 陆修文字迹的书信呢？ 就冲着从前陆修文待她与慕琇的一视同仁，她也不想如此草率的为陆修文定上罪名。 慕璎收回思绪，眼神冰冷，“你若是敢跑……你和你兄弟的小命，可就都没了。” 被选中那人欲哭无泪，丧着一张脸道：“知道了姑奶奶，您放心，我一定办好。” 慕璎让寒霜松开了他，看了看地上的另一个人，又看向寒霜，默默的取出另一张银票。 银票数额不大，只是五两，但寒霜干的很卖力。 她直接扯下男人的一块衣角，塞进他嘴里，一手将人拎起，就跟拎个鸡崽子一般。 慕璎和寒霜刚走。 便有人影缓缓从竹林深处出来，月色斑驳看不清人影，但轮椅格外显眼。 推着轮椅的，正是宋苍的“车夫”，他低声道：“少主，寒霜下手可真狠！” 那求饶的声音，听的人渗的慌。 宋苍望着已消失在竹林中的背影，抿唇不语。 慕璎离开竹林时，倒是往后看了一眼……但除了一片浓重的夜色，什么也看不清。 但她总觉得……方才似乎有人在看她。 回到院中，寒霜道：“人我带走。”便拎着人进了她住的屋子。 知夏看见多了个人已是吓了一跳，“小姐……” 慕璎轻轻摇头，“进去说。” 进了门，慕璎简单说了今晚的事，听的知夏一阵愤怒，“一定是二小姐！” “小姐，她，她怎能如此恶毒！”知夏都气哭了，从前也知道二小姐和自家小姐不对付。 但替嫁还不够吗？ 竟还要彻底毁了她家小姐！ “好了。”慕璎为知夏抹去眼泪，“我这不是没事吗？” “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慕璎见知夏不听，又说：“我可累了，你再哭，我也休息不好。” 知夏这才抽抽噎噎的停止了哭泣。 慕璎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这就对了，我还有事交给你做呢。” 隔壁房间。 寒霜刚将男人丢在自己床底下，听着隔壁屋子里主仆俩的动静，沉默片刻。 又将床底下的男人拉出来，拎着他从窗户离开…… 第37章 便宜慕璎了 慕璎与知夏交代完，很快便沉沉睡去。 这一天车马劳顿，夜里还出去一趟，她还挺累的…… 可与她的好眠不同，有人却彻夜难眠。 慕家，晚亭楼。 原本应该“昏迷”着的慕琇此刻正在二楼走来走去，时不时的看向窗外浓重的夜色。 眼里闪烁着恶意。 这个时辰……也不知道慕璎那边结束了没。 “小姐。”紫苏的神色到底有些不安，“咱们当真要这么做吗？” 慕琇瞧她一眼，嫌弃道：“你对本小姐的安排有意见？” 紫苏连忙低头，“小姐恕罪，奴婢不敢。” “本小姐这是在帮她。”慕琇道：“那宋苍是个残废，行不行的都还不知道呢。” “我也不是想姐姐日后嫁过去守活寡。”慕琇说的大义凛然。 慕璎不是要跟她翻脸吗？ 她倒是要看看，她拿捏了慕璎如此大的把柄，慕璎还敢不敢翻脸！ 等慕璎回来…… 从她这里拿走的那些衣裳首饰，还有兄长赔偿的钱财……都给她还来！ 想到这里，慕琇便心生期待和激动，“明日一早，你立刻让人去问。” 但她想，她都算计的如此缜密了，慕璎绝对逃不掉。 若非慕璎有些拳脚，她也不会花钱雇佣两个人……算是便宜慕璎了。 翌日一早。 慕璎用过早饭，便又在屋子里为慕琇“祈福”。 一直平安到夜里。 慕璎将知夏留在屋中，再次与寒霜一道朝着昨晚的竹林小亭而去。 只是她瞧了瞧被寒霜拎在手里的男人，略有点疑惑，“他胖了？” 一天没见，人都圆了一圈。 “唔，唔唔！”男人听到慕璎的话，只觉激动极了，当即轻轻挣扎了下，呜咽着想说什么。 “嗯。”寒霜的声音让男人的身体颤了颤，也不敢再呜咽了，就默默垂泪。 慕璎：“……”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没多说，原她就是随意看一眼，此刻收回视线默默往前行。 寒霜丢垃圾似的将捆成粽子的男人丢在昨日藏身之处，才刚到没一会儿，就听有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是一道不耐的声音响起，“李木，到底还要多久才到？” 这声音…… 慕璎微垂下眼，她有些熟悉。 “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李木声音谄媚，随着脚步声靠近，慕璎和自然也看清了两道影子。 那李木倒也乖觉，眼神无意识的就往昨日慕璎和寒霜藏身的地方看来。 确定这边有人之后。 李木落后半步，在前面那人不耐之前，猛然出手，一把勒住此人的脖颈。 然后还大叫道：“抓住了，我抓住了！女侠，人我抓住了！” 寒霜：“……” 她还没露面呢，那被锁喉之人已经反应过来，猛然转身抓住李木，两人互殴起来。 “拿了我的钱，你还敢当叛徒？” 此人的声音里满是怒意，一拳将李木打倒在地，而后起身就跑！ 他不笨。 方才此人的话说明了，这附近还有其他人…… 砰！ 寒霜一脚，便将此人踢翻在地。 此人痛呼一声，只怕伤得不轻，还不等他爬起来再跑，寒霜已经踩在他胸前。 寒霜看起来单薄，但就这么一脚，地上的人无论怎么挣扎，却都挣不开。 “放开，放开我，臭娘们！” “等老子起来，要你好看！” “该死的李木，你竟敢做这种事，你以后还想混吗？” “……” 此人絮絮叨叨，喋喋不休，吵的寒霜拧紧了眉头，二话不说，一脚踩在了他的嘴上！ “唔唔，唔唔唔……” 此人全然没想到还会遭此大辱，当即挣扎起来，可一挣扎，寒霜鞋底的泥便被他吃了个干净。 不过转瞬，他就安静了。 只呼吸急促，看着寒霜的双眼充血，眼里写满愤怒，贱人，这该死的贱人！ 李木看见这一幕，也是咽了咽口水，心里又是惶恐又是庆幸。 还好，还好这个母老虎昨天没这样对他们兄弟俩。 不过……他们也没好到哪里去。 “李林，李林。”李木开始喊他弟弟，但还没能靠近慕璎和李林。 便听慕璎道：“就站在那！” 李木立刻止步，不敢再往前，小心问：“李林呢？” 慕璎踹了脚边的人一脚，听到“唔唔”一声，李木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弟弟还活着。 没一会儿，寒霜已经将被李木带来的人打的没了反抗之力。 李木道：“就是他，就是他许诺给我们二十两，让我们来这里……” 后面的话，李木被敢再说出口。 他不想再被打了。 痛！ 慕璎顺着李木的手指，看向躺在地上的人，眼中尽的冷意。 这还是个熟人呢。 而男人看见慕璎，立刻呜咽起来。 慕璎示意寒霜取下他嘴里的布，男人立刻喊起来，“大小姐，误会！一定是误会啊大小姐！” “奴才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男人声音委屈，表情委屈，仿佛真的是被冤枉了一般，“大小姐，快让您的人放开奴才吧。” 此人不是旁人。 正是回舟轩伺候的小厮之一刘明，更要紧的，他还是母亲身边苏妈妈的儿子，慕琇身边侍女紫苏的兄长。 慕璎还没说话，李木已经炸了。 大小姐？ 什么大小姐？ 他生怕慕璎真的信了此人的话，连忙指控，“就是她，大小姐，我敢用我们兄弟俩的性命发誓，就是他给的钱，让我们欺负大小姐您！” “闭嘴！”刘明炸了，看着李木的眼里全是杀意，“李木你——啊痛痛痛！” 刘明的话还没说完，腹部便被狠狠踹了一脚，顿时只觉五脏六腑都移位了。 痛得要死。 是慕璎干的。 她此刻垂眸看着刘明的眼里全是冷意，“说，是谁指使。” 第38章 痛痛痛 慕璎下脚一点儿都没手下留情，那双黑漆漆的眸似能看穿一切。 不管刘明如何解释，她心里自有一杆秤。 刘明表情痛苦扭曲，听到慕璎的话更是心头一跳，矢口否认道：“我不知道大小姐在说什么！” “什么是谁指使？” “我是公子身边的人，大小姐不信我，难道连公子都不信吗？” “大小姐不会是随便找了两个人想污蔑公子清誉吧？”刘明越说越来劲，“大小姐，公子素来待你不薄，你怎能如此狠心害他？” “此事传回家中，老爷和夫人也不会同意的！” 刘明嘴上说着这些，心里对慕璎却是恨的要死，竟敢如此对他，看他回了慕家不在公子和老爷夫人面前狠狠告她一状！ 刘明颇有些有恃无恐。 就算这件事真是他做的又如何？ 他可是大公子的人，他娘是夫人的心腹，他妹妹是二小姐的贴身侍女。 难道慕璎一个不受宠的大小姐敢动他？ 笑话！ 刘明这般想着，继续道：“大小姐，此事定是误会，你快让她放了我……” 慕璎看着刘明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未变过，冰冷森寒，似常年不融的冰雪，“是慕琅？” “慕夫人？” “慕老爷？” “慕琇？” 慕璎一个一个的问，最后确定道：“是慕琇。” 她说出“慕琇”的名字时，刘明的表情发生了变化，虽然很细微，但借着亭子里灯笼的光，她还是看的清清楚楚。 见慕璎如此肯定，刘明有些慌了，“大小姐，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 “慕琇让你找人对我下手。”慕璎淡漠的声音打断刘明的话，“你通过聚贤赌坊，找到了李木李林。” “没有，我没有，不是……”刘明仍在否认，但被慕璎黑漆漆的眸子盯着，他的额头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眼神慌乱。 他……他心里有点瘆得慌。 他从前因着公子和二小姐的关系，对这位大小姐也是素来看不上的。 但此刻他才觉得…… 这位大小姐似乎没那么简单。 慕璎无视刘明的反驳，继续道：“信从哪来的？” “大小姐，我……啊痛痛痛！” 刘明的话还没说完，慕璎又是一脚踹在了刘明被寒霜打过的地方。 刘明眼泪都飚出来了。 “哪来的？”慕璎又问。 刘明还痛的一抽一抽的，再也做不出无辜之态，他眼神仇恨的看着慕璎，“你就不怕我将此事告诉大公——啊！” 慕璎面无表情，又是一脚。 如此几次三番，刘明喊的声音都嘶哑了。 寒霜抱胸站在一边，此刻看着慕璎的眼神都有点不对了。 李木和李林兄弟俩缩在一处，看着慕璎那面无表情凶神恶煞的模样，两人都瑟瑟发抖。 该怎么说？ 感谢这位小姐对他们还算仁慈的吗？ 好一会儿。 刘明终于不再狡辩，也不再仇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道：“是，是二小姐给的呜呜呜，说，说是请陆公子写的……” “这件事是，是二小姐，是二小姐的意思……啊！我都说了……别打了！” 慕璎下意识的又踢了一脚，随后才反应过来，刘明交代了。 “二小姐说，要给您一个教训呜呜呜大小姐，我也是听命行事，求您放过我吧。” 刘明哭着求饶，心里却恨毒了慕璎。 该死的慕璎，今日竟敢如此对他，给他等着！等他回去之后…… “闭嘴。” 慕璎低斥一声，刘明害怕再被打，只能捂住嘴，默默的无声哭泣。 倒不是他想哭，是真的痛！ 浑身上下就没一个地方不痛的，那眼泪根本忍不住。 慕璎在思考一件事：该如何处置这三人。 刘明虽是听命于慕琇，但同样行了害人之事，至于那兄弟俩为钱而害女子清白，更不无辜。 都该死。 眼看慕璎看完刘明之后又去看李木李林……几人都明白这就是决定他们命运的时刻。 看着慕璎的眼里都带着乞求。 “大小姐，大小姐饶命。”李木跪在地上，“我们兄弟俩一时糊涂，但请小姐宽宏大量，饶我们一次……” 慕璎没说话。 饶他们？ 不可能的。 虽然此次对她下手没成功，但可不是这兄弟俩幡然悔悟，而是她早有防备，有身手极好的寒霜在。 若非如此…… 慕璎轻哼心里，心里已有了对这兄弟俩的处置，转而看向刘明。 刘明却是她比较为难的。 若是送去官府，因为他的出身难免涉及慕家，慕家为了不出这个丑，必定会出面保他。 若不提及刘明对她的算计，刘明可能毫发无损。 若提及刘明对她的算计……且不说慕琇会不会倒打一耙，刘明最后可能也不会受什么责罚。 或许在慕家人心里，她的地位还不如刘明…… 但她要犯罪者都受到惩罚！ 慕璎的眼里闪过一抹寒光。 “不忍心？”寒霜的声音忽然响起，仔细听来，能听出话语里浅浅的嘲讽。 慕璎收回视线，“不是。” “我是在想……我会不会太狠心。” 寒霜：？？？ 刘明瞪大眼，不敢相信他听到了什么，不知怎的，听着大小姐那森冷的语气，他浑身发凉。 “大小姐，我错了大小姐，我知道错了……” “求大小姐饶我一命，我日后再也不敢了。我以后都听你的，唯您的命令是从……” “不需要。” 慕璎看向寒霜，“寒霜，劳烦将他们捆起来送报官府。” 她今日已给燕清宜传了信，会有马车来接他们。 长公主府送去的罪犯，她想京畿衙门应该不敢徇私枉法，毕竟慕家的那点权力，在长公主府面前着实不够看。 只是慕家那边怕是没得消停了。 慕璎扬眉，指了指刘明，“包括他？” 这可是慕家的下人。 “嗯。”慕璎点头。 刘明还要求饶，直接被寒霜堵住了嘴，寒霜今日带了绳子，将三人捆猪猡一般捆了起来。 很快就有人来接。 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竹林外的小路边，看见慕璎，一道身影翻身下马。 “就是他们，妄图害你？” 慕璎微怔，“燕公子？您怎么亲自来了？” 这些许小事，还要劳燕青时亲自来吗？ 燕青时咳了一声，眼神落在慕璎身上，道：“还不是清宜，非说要我亲自来才放心。” 慕璎抿唇，“实在抱歉，为了我的事辛苦您。” 燕青时唇角微微上扬，再无方才的冰冷，整个人又恢复了如沐春风的模样，“不辛苦。” “慕小姐在白云观一切可好？” 慕璎心里虽有些诧异，却还是道：“一切都好，劳烦燕公子转告清宜，不必担心我。” 燕青时：“……好。” 第39章 琇琇心地善良 翌日。 慕璎正在白云观里为慕琇“祈福”呢，外面忽然传来喧闹声。 “慕璎，你给我滚出来！” 伴随着慕琅的怒吼，慕璎的房门被一脚踹开。 他怒气冲冲的进门，一双喷火的眼睛直勾勾落在慕璎身上。 慕璎一身月白色衣裙，清冷端丽，淡漠的眼神看向慕琅，非但没有平息怒气，反而让慕琅更气。 “那刘明是我院中的人，你竟将他送上公堂，你疯了吗？” “慕家养你一场，你就是如此报答慕家的吗？” 慕琅额头的青筋都在跳动，拽着慕璎的手就往外走，“你现在立刻随我回去，与京畿衙门的人解释清楚！” 他院中的小厮，雇人害亲妹妹…… 这传出去，他还考什么功名？光是被人戳脊梁骨就能戳死！ 他不过是偏疼琇琇一些，慕璎竟恨他至此，当真叫他心寒。 慕琅动作蛮横的拽慕璎，“你现在立刻就去解释，一切都只是误会。” “刘明绝非这种人！” 慕璎早在听到慕琅的声音时便心有防备，此刻虽然被慕琅拽着手腕，倒也没伤着自己。 “公子！”知夏迅速冲过来护在慕璎面前，“您的意思是我家小姐污蔑他一个下人吗？” “奴婢倒想问问公子，刘明一介下人，好端端的怎会出城到白云观周围？” “若非正好撞上长公主府来为小姐送东西的仆役，小姐还不知要受多大的委屈呢！” “公子不信我家小姐，也不信长公主府的人吗？” 知夏目光灼灼，想将慕璎的手从慕琅手中挣出来，又怕伤了自家小姐的手。 只能横在慕琅与慕璎中间。 知夏的话让慕琅微怔了一下，随后慕琅却更生气，恼羞成怒的一脚踹开知夏。 “你算是什么东西？这里也有你说话的份？” 知夏猝不及防，被慕琅一脚踹开！ “知夏！”慕璎惊呼，转身就朝知夏扑去，她力气太大，连慕琅都被拽了一个趔趄。 但很快就被慕琅拽住，“你，立刻随我回京，向所有人解释清楚，刘明之事纯属误会。” “就算确有其事，你一个女子，怎能不顾名声廉耻的闹这样大？你自己不要脸面，慕家还要脸面呢！” “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还需我教你吗？” 慕琅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到最后已经全然占据了“道德”的上风。 慕琅力气极大，拽着慕璎已经到了门边。 慕璎不愿与慕琅辩驳，只看着他问了一句，“兄长是不是忘了，我需替慕琇祈福三日。” “如今三日未到，慕琇醒了吗？” 霎时，慕琅停下脚步。 就在距离门口一步之遥的地方。 他攥着慕璎的手不自觉的用力，似要将她纤细的手腕捏碎一般。 转头看着慕璎的眼里泛红，“你威胁我？” “只是提醒兄长。”慕璎神情淡漠。 慕琅一向疼爱慕琇，那现在呢？如今这个时候……慕琅会怎么选？ 慕琅的名誉，慕琇的安危。 好一会儿。 慕琅恶狠狠的看着慕璎，一把甩开她，“祈福，立刻！” 慕璎眼里闪过冷意。 她就说，慕琅是个好哥哥。 对慕琇如此真心疼爱，来日若知道慕琇的所作所为，定会感动的涕泗横流。 她当真是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你。”慕琅的眼神落在知夏身上，“即刻随我入京，代替慕璎向京畿衙门解释。” 知夏毕竟是慕璎的贴身侍女，她说的话便代表了慕璎的态度。 慕琅不顾知夏还躺在地上吐血，当即便要伸手去拽她。 慕璎直接拦在知夏面前，表情冰冷，“兄长也不想我在白云观诅咒慕琇吧。” “你敢！”慕琅炸了，看着慕璎的眼里全是憎恨与厌恶，还有浓浓的防备，警告道：“慕璎，若是琇琇真出了什么事，你——” “兄长可以试试。”慕璎将知夏护在身后，丝毫不惧的与慕琅对视。 “你是故意的。”慕琅看着慕璎，忽然开口，“此事就是你故意闹大……慕璎，你就这么恨我？” “我只是偏疼琇琇一些，就让你如此算计我？”慕琅的眼里全是质问与谴责，“你怎能如此小气？” “你可不要忘了，这些原本就是你欠琇琇的……” “兄长不妨说说，我如何算计了？”慕璎实在听不得一个“欠”字，直接打断了慕琅的话。 “是我算计刘明害我？那刘明竟是蠢货不成？竟甘愿为了被我算计，入牢狱？”慕璎冷笑反问，凉凉扫了慕琅一眼，“兄长不必担心。” “刘明既已被抓到，想必不日便会供出指使他的人。” 慕璎说的云淡风轻，慕琅却听的心惊肉跳。 不知怎的，他整个人就是很紧张。 慕璎看向他，“此事，兄长告知慕琇了吗？” 慕琅顾不上脑中乱如麻的思绪，下意识反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璎，少用你那邪恶肮脏的思想揣度琇琇！琇琇心地善良，岂会做出这种事？” 慕琅义正词严，没有演技，全是对慕琇的信任。 她是肮脏邪恶。 慕琇是心地善良。 慕璎纵然早有思想准备，也被气笑了。 慕琅的眼睛虽是好的，心却早已瞎了。 慕璎没再反驳。 但慕琅心里却是越想越不安，最后恍然，“你不是针对我。” “你是要害琇琇！” 第40章 慕璎作恶多端 慕璎：“……” “你否认也没用，慕璎，我从前只以为你任性些，没想到你竟如此恶毒！” “若琇琇当真出什么事……哼！” 慕琅威胁的话没说完，但语气里的寒意十分明显，他顾不上其他，转身匆匆又要回京。 慕璎还要为慕琇祈福，今日不能离开白云观。 刘明那边还要他亲去打点。 另外…… 慕璎心思狠毒，蓄意算计琇琇，琇琇心地善良，若知道这样的事定会难过。 这件事还是瞒着琇琇为好，等他将此事处理好，再去琇琇面前提点一二。 心地善良可以，但不能全无底线，否则慕璎只会得寸进尺。 慕琅策马快步回京，却将带来的人都留在了慕璎的院外，小厮们将院子围的水泄不通。 他自是要防着慕璎逃跑，以及再算计慕琇什么。 慕琅想着将此事防备着慕琇，本该“昏迷”的慕琇却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紫苏急了，当即跪在慕琇面前，“小姐，求求您救救奴婢的兄长，兄长他也是为您办事的啊。” 慕琇脸色难看极了，她道：“我自然不可能不管！” 刘明知道这件事是她的意思，若在京畿衙门承受不住压力，吐出了一字半句的…… 她岂非名声全毁？那将来京城众人怎么看她？ 她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她吩咐紫苏，“你立刻去将此时告诉你娘，然后去母亲跟前告状。” “将这一切都推到慕璎身上。”慕琇自信道：“母亲会信的。” 她斜睨了紫苏一眼，“具体怎么说，不必我教你吧？” 紫苏愣了一下，正要离开。 就听慕琇又出声，“对了紫苏。” “你哥哥那边该怎么说……也不必我教你吧？”无论怎么说，此事决不能也不会与她有关。 紫苏立刻道：“小姐放心，奴婢都明白。” …… 慕琅一路疾驰，从白云观回了京畿衙门。 刘明毕竟是慕家的下人，所以一早此事便通知了慕家。 慕父与京畿衙门的大人周旋，慕琅则是直奔白云观，目的是将慕璎带回来，澄清此事。 此刻慕父看着慕琅独自回来，原本就一肚子气的他更要炸了，“那孽障呢？” 慕琅翻身下马，“父亲，她还要为琇琇祈福，今日是第三日。” 慕父一噎，情急之下，他倒是将这件事忘了。 慕家众人都极信高人所言的，慕父心里再不悦，也只能为了慕琇的身子忍着。 他家琇琇已经够命苦的了…… 他道：“今日我一番打点，京畿衙门方才同意将此案推后审理。” “你速去白云观，待三日之期满，便立刻将那孽障带来，阐明此事真相。” 至于什么是真相？ 那自然……一切都是误会。 “是，父亲。”慕琅闻言也松了一口气，原还想提醒一下琇琇，但如今还是此事更要紧。 慕琅刚到京城，便又策马回了白云观。 他亲自守着慕璎。 第二日一早，慕璎便在慕琅以及众多小厮的“护送”下，上了回京城的马车。 马车速度极快，根本没人在意马车的晃悠。 只刚启程，慕璎便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 “停车。” 慕璎立刻喊了一声，但慕琅以及下人们却是根本不理会，速度仍旧快的像有人在催命。 慕璎蹙眉。 但她还没再出声，车夫就被一把拽住，只听“吁”地一声…… 是寒霜。 马车的速度缓缓降了下来。 车夫的声音有点慌张，“大，大小姐……” 慕琅自也察觉了这一幕，策马在前的他立刻调转码头，厉声质问：“慕璎，你又要闹什么？” “所有人都在等你一个，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为大局考虑考虑？别再任性了！” 他怎么会有如此自私自利的妹妹？ “即刻启程！” 慕琅吩咐车夫，立刻便要再出发。 慕琅的语速又快又急，眉头紧拧，根本没给慕璎说话的机会。 开口便是一顶任性的大帽子砸下来。 “兄长。”慕璎声音响起，被迫停在原地的马车也没能往前，“我想骑马，你来坐马车吧。” 慕琅冷笑，握着手中马鞭的手紧了紧，手背上亲青筋鼓起，竭力压抑着怒气，“闹够了没有？” “你一个女子，如何能……” “兄长不是想快些抵京吗？这就是最快的方式。”慕璎寸步不让。 “你——”慕琅还想说什么，余光瞥见站在慕璎身边的寒霜，深吸一口气，冷笑道：“好好好，你如今仗着有人撑腰，是连我这个兄长都不放在眼里了！” 狗仗人势的东西！ 将来……可不要求他。 慕璎当然会骑马。 慕琅和贴身小厮都下了马，进了马车厢，慕璎独乘，寒霜与知夏共乘。 慕琅才刚刚坐定，便听一声清喝，“驾！” 慕璎双腿一夹马腹，骏马疾驰，慕琅立刻对车夫吩咐，“立刻跟上，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抵京！” 这…… 车夫稍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在慕琅的催促下，加快了速度。 初夏的风恣意自由，吹动慕璎的裙摆和秀发，只觉天地宽旷，脸上不自觉带了笑。 她到慕家时，慕家早有人在门口候着，瞧见大小姐骑着公子的马，还愣了一下才上前，“大小姐，您回来了。” 管家又往后看了看…… 公子人呢？ 慕璎翻身下马，自有小厮上前牵马，她倒没急着进门。 慕琅还没到。 “哥哥……” 娇弱的声音传来，慕璎朝大门方向看去，慕琇正扶着慕夫人从大门走出来。 她看见慕璎也愣了一下，旋即眼圈红了，声音透着一股子的委屈，“姐姐。” 她左右看了看，“哥哥呢？” “母亲。”慕璎屈膝行礼，声音疏离淡。 就在这时，路口边有马车驶来，速度极快。 慕璎扬眉，“来了。” 马车在慕家门前停下，慕琇立刻上前，软声喊人，“哥哥……” 下一瞬，慕琅便从马车上冲了下来，甚至都没注意到慕琇，将她撞倒在地。 然后扶着门口的石狮子……吐了起来。 慕璎被撞倒在地，秀眉蹙起，眼圈一下就红了。慕夫人连忙使人上前扶起她，“琇琇，没事吧？疼不疼？” 慕琅终于舒缓了些，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做了什么，当即歉声道：“琇琇，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他刚刚吐过。 说话呼出的气息难闻极了。 慕琇下意识的后退半步，缩在慕夫人怀里，红着眼摇头，“琇琇不怪哥哥。” 慕琇如此懂事，慕琅心疼极了。 慕琇红红的眼神落在慕璎身上，“姐姐，都是琇琇不好，你心里有气，冲着琇琇来好不好？” “哥哥是无辜的，哥哥他素来疼你，你不可以伤害哥哥。” 慕琇眼里有晶莹的泪珠在打转，一步步靠近慕璎，“姐姐，就当琇琇求求你了。” 慕璎正欲退后，慕琇却是倏然伸手，与她的手擦过，然后整个人向后摔去—— 第41章 给脸不要脸 “慕璎！” 一道怒喝声响起，紧接着慕琅身形如风一般，直奔慕琇而去。 愤怒之下的他也没忘记猛然推了慕璎一把。 “琇琇，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痛不痛？” 慕琅堪堪扶住要摔倒的慕琇，看着她的眼里全是担心和感动。 慕琇欲语泪先流，苍白的小脸上写满委屈，声音哽咽，“哥哥……” “不怪姐姐。”她微垂下眼，睫毛轻颤，似受了极大的委屈却还努力隐忍一般。 慕琅快心疼死了！ 方才琇琇所言，字字句句都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不枉他这些年偏疼琇琇。 但他也是真的疼过慕璎的，慕璎却这般害他……当真是半点都不顾念手足之情，更枉费他这些年的疼爱。 “琇琇。”慕夫人也是吓了一跳，连忙到了慕琇身边，上下打量查看女儿的情况，“娘的乖女，快让娘看看有没有伤到。” 慕琇轻轻摇头，“娘，琇琇没事的。” 确定慕琇无恙，慕夫人才松了一口气，“乖琇琇，吓到了吧？不怕不怕，娘在呢。” 母子俩将慕琇当做掌心宝一样疼宠，却无视了被慕琅推开的慕璎。 慕琅着急去扶慕琇，半点都没留力。 幸而危机之时，寒霜顺手拽了慕璎一把，否则她此刻定已十分狼狈的摔倒在地。 慕璎站定之后，对着寒霜轻轻颔首，“多谢。” 寒霜：“……” 她只瞧了慕璎一眼，这位慕小姐在慕家的日子…… “慕璎！”慕琅安抚好慕琇之后，立刻将矛头和视线对准慕璎，“你有什么气冲我来，若再让我知道你针对琇琇，我饶不了你！” “我知道你一向小气狭隘，什么都要与琇琇争个高低，但你怎么敢伤她？” 慕璎不太想跟蠢货说话，担心会被传染。 但此刻是在慕家门前，因为这一番闹腾，已经有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慕璎更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背上这样的罪名。 她直视慕琅的双眼，“是她自己朝我走来，我没碰她……” “够了慕璎！”慕琅打断慕璎的话，“别再狡辩了，不是你推的，难道是琇琇自己摔的吗？” 慕璎：“……” 这怎么不算真相呢？ “哥哥。”慕琇弱弱的声音响起，“我不怪姐姐，哥哥也不要怪姐姐好不好？” 慕琅眼神一软，“琇琇，你就是太心善了！” “哥哥。”慕琇道：“此处人多口杂，我们还是进去说吧。” 今天让慕璎回来的正事还没说呢。 慕琅也才反应过来，立刻道：“进去。” 慕家正厅。 刚一进门，慕琅便道：“既你已经回京，你便立刻去京畿衙门解释，将刘明带回来。” 厅内很安静，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慕璎身上。 慕璎的眼神掠过所有人，看向慕夫人，“母亲也是此意吗？” 慕夫人本就性情柔弱，被慕璎的眼神看的眼神闪烁了下，最后还是道：“璎璎，刘明那孩子从小便在你兄长身边伺候，他不是这样的人。” “就算其中有什么内情，这也该是家里关起门来说的事，你实在不该闹到公堂之上，这会影响你兄长的功名。” “你父亲升迁在即，这是家里的大事，这个时候决不能传出治家不严的名声。”说到这，慕夫人的表情逐渐严肃，语气也威严了几分。 “璎璎，母亲并非不信你，但此事中应有什么误会。你听话，去京畿衙门解释清楚，母亲定彻查此事。” 慕夫人见慕璎无动于衷，微微拧了眉，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慕璎身边。 捉住女儿的手，“璎璎，你素来是最听话最懂事的。” “你也知道，我身边的苏妈妈是刘明的母亲，琇琇身边的紫苏是刘明的妹妹。” “若你为了些许误会闹大，往后她们又该如何自处？” 慕璎牵了牵唇角，从慕夫人的手里将手挣出来，“母亲当真是仁善宽和。” 慕父的官声，慕琅的前程……连下人的面子都考虑进来了。 却独要牺牲她一个。 慕夫人神色微喜，当即吩咐，“快，带璎璎去京畿衙门……” “母亲。”慕璎道：“我不会去，我就算去了，也不会松口。” 正厅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慕夫人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璎璎，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没有。”慕璎道：“只是母亲在说，我没有应。”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答应。 “慕璎，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要不是京畿衙门那边非说要你本人到场才……” “我告诉你！我与燕公子是至交好友，只要我一句话，京畿衙门那边就要放人。” “此刻与你说这些，是想与你知会一声，你别给脸不要脸！” 要不是京畿衙门那边死脑筋，他们用得着这样低三下四的求慕璎？ 他们给慕璎点面子，慕璎还真就抖落起来了？ “哦。”慕璎看向慕琅，“那你去找燕公子吧。” 燕青时会帮慕琅……才怪。 至交好友？ 慕琅当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是燕青时自己听了都要报官的程度。 慕琅：“……” 他的面上有些挂不住。 “若非燕公子不在京中……你以为还轮得到你？”慕琅没了耐心，直接问：“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人？” 第42章 听话，别再闹了 “我要犯罪者得到惩罚。”慕璎道：“我要衙门还我一个公道。” 慕琅轻哼一声，道：“方才母亲已经说了，会彻查此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他可不认为刘明会有什么问题。 刘明是什么人，他还不清楚？ “你说的这样冠冕堂皇，就是想毁了我！”慕琅越想越气…… 只觉得慕璎那张死鱼脸欠揍极了。 “大小姐！”就在这时，一道哭哭啼啼的声音响起，却是慕夫人身边伺候的苏妈妈哭着跪在了地上，“求求您大发慈悲，放过我儿吧。” “我儿素来怯懦，又与大小姐无冤无仇，绝不会做出此等买凶谋害小姐之事。” “求求小姐您大人有大量，饶他一条性命！” 苏妈妈正哭着，原本眼睛一直红着的紫苏再也忍不住，同样跪在了慕璎面前。 “大小姐，求您放过哥哥……” 慕璎的眼神落在紫苏身上。 若说慕夫人和苏妈妈或许不知道刘明之事的真假，紫苏却是一定知道的。 紫苏是慕琇最信任的侍女。 慕琇让刘明买凶欺辱她，必定是紫苏在中间传话，毕竟慕琇当时还昏迷着，怕是不好露面。 这样的人，怎么还有脸来求她？ 紫苏被慕璎的眼神吓了一跳，立刻低下头不敢对视，“求求……求求大小姐……” 慕璎在紫苏面前蹲下身，“看着我。” 她的声音似有魔力一般，紫苏下意识的抬眸，对上慕璎的双眼。 慕璎缓缓问：“此事，你真的不知情吗？” 紫苏脸色惨白，心旌摇曳，眼神闪烁，额头有大颗大颗的冷汗冒出，“我，我……” “咳，咳咳。”柔弱的咳嗽声响起，紫苏的眼神瞬间坚定，“大小姐，您别在逼我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慕璎！你休想往琇琇身上泼脏水！”慕琅怒吼，“难怪你要对刘明动手，原来你是想让紫苏背叛琇琇！” 慕璎气笑了。 三言两语间，她已经从受害者，变成了施暴者。 都变成她对刘明动手了？ “既然兄长不信我的指控，兄长又怕什么？”慕璎反问：“京畿衙门铁面无私，此次查清真相。” “正好还刘明一个公道。” 慕璎清楚看到，厅内不少人都变了脸色。 最先开口的还是慕琅，“你觉得很光彩吗？” “慕璎，为了些许小事，闹到公堂之上，你觉得光彩吗？” 慕夫人也忙开口，“璎璎，母亲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母亲答应你，等刘明回来之后必定彻查此事。” “一切自有母亲为你做主。” “你也知道。”慕璎看着慕夫人，忽然出声。 慕夫人眼皮一跳，眼神有些躲闪，“璎璎，你说什么？” 慕璎直勾勾的盯着慕夫人，坚定的眼神没有丝毫游疑，再次道：“你知道。” 所以慕夫人方才才会刚见面就信誓旦旦的说，为她做主，还她公道。 因为慕夫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但慕夫人义无反顾的站在了慕琇那边，为了慕琇，连刘明买凶侮辱她这样的事都能容忍。 可见方才什么承诺，都不过是虚言，只是哄骗她稳住她的手段。 还好她从始至终，也不曾信过。 慕璎的眼神压迫感十足，被她盯着的慕夫人没来由的一阵紧张。 还带着点心虚。 “姐姐。”慕琇的声音响起，她一步步走到慕夫人身边，“你在说什么啊？娘知道什么啊？” 慕夫人猛然回过神来，垂下眼不再看慕璎。 只道：“璎璎，你心里有气，在家里冲着家里人发一发，家里人都纵着你，何必非要闹到外面去……” “况且还是这种事……你都是即将成婚的人了，对你的名声难道有益？” 慕夫人轻轻叹息一声，道：“听话，别再闹了。” “姐姐，要不你打我吧。”慕琇委屈兮兮的声音响起，“琇琇知道，都是琇琇不好，都怪琇琇身子弱……” 慕琇在委屈低泣，苏妈妈和紫苏跪在地上求情讨饶，整个正厅内乱成了一锅粥。 慕夫人听的脑瓜子嗡嗡的，一边的哭泣的爱女，一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苏妈妈。 相比之下，淡然站在堂中的慕璎就显得不那么要紧。 甚至显得冷漠。 她都这样低声下气的与慕璎说话了，慕璎就没一点动容吗？ 她的话也是为了慕璎好。 距离大婚只剩十七天，这个时候闹出这种事，宋家那边还不定怎么看呢。 偏偏慕璎不仅没想着将此事掩藏下来，还非要闹的满城风雨…… “让我去死吧。”慕琇的声音打断慕夫人的思绪。 慕夫人匆忙回神，第一时间抱住女儿，柔声宽慰，“琇琇乖，不可以胡闹啊。” 慕璎看向慕夫人，同样的话，却是完全不同的语气，传达出来的意思也截然相反。 但慕夫人没看她。 慕夫人只一心哄着慕琇，“琇琇，你自小身体弱，娘为了照顾好你的身子，付出了多少心力……” “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娘怎么活？” 慕琇一下就动容了，与慕夫人抱在一起哭，“娘……都是琇琇不好……” “乖女……娘可怜的乖女啊……” 正厅更乱了。 慕璎却只觉得无趣，甚至有些想笑。 慕琅感动极了，立刻将矛头对准了与在场众人格格不入的慕璎。 “慕璎，你就没有一点想法吗？” 他看着慕璎冷静的脸，满目的不可置信，“因为你，娘和琇琇哭成这样，你怎能无动于衷？” “慕璎，你还是人吗？你还有良心吗？” 慕璎真的没有，甚至还有点想笑。 她的良心……早在从前一次又一次无视和忽略中，被消磨殆尽。 慕琅对上慕璎的双眼，一颗心是真的沉了下去。 慕璎她……她根本就没有心。 而慕夫人显然也在哭泣之余发现了这一点，她的哭声一滞，心里原就对慕璎的不满再次有爆发的趋势。 慕夫人揽着慕琇，眼里的柔软在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尽数退去。 只剩怀疑审视和不喜。 “慕璎，我怎么跟你说你都不听，难道非要我去死，你才开心吗？” 这话极重。 慕琇立刻哭道：“娘……不要，娘……姐姐虽然不能体谅您的苦心，但也应该没有这样的意思。” “母亲，不可啊。”慕琅也同样道。 随后兄妹俩的眼神都落在慕璎身上，“快解释啊！你是真的要气死娘亲吗？” 慕璎看着慕夫人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眼里的淡漠退去，一双眼隐隐泛红。 她抿紧唇，看着慕夫人道：“您是要逼死我吗？” 慕夫人亲自给她一个“逼母亲去死”的大帽子，这帽子一旦落在她头上。 她必死无疑！ 慕夫人不会不明白，但说的时候没有丝毫迟疑。 对上慕璎的双眼，慕夫人有瞬间的心慌，但很快别开眼道：“你去京畿衙门，阐明此事只是误会。” 这是她的条件。 慕璎还没开口，外面就传来管家的声音，“夫人，刘明招了！” 第43章 认罪 “刘明招了！” 此言一出，堂内几人除了慕璎，皆是脸色大变，尤其是慕琇。 这么快就招了？ 慕璎愣了一下，心下疑惑。 分明这人先前还那么嘴硬。 “老管家，刘明是怎么说的？” “这…这…”管家神色复杂惊恐，眼神在几位主子之间转了几番，最后还是附在慕父和慕夫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距离太远，慕璎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但是从二人抬起头来的脸色来看，恐怕刘明的确实打实招了——慕夫人神色难堪，连连叹息，慕父眼神躲闪，似是不敢和慕璎对视。 “爹，娘，他招了什么？”只有慕琅不明所以。 “这刘明，实在…实在是混账！” 最后慕父呵斥一声，小心翼翼地看向慕璎：”璎璎啊，爹知道你受了委屈，这样，等出了衙门，刘明爹交给你，任你处置，如何？” 苏妈妈瞬间瞪大了一双泪眼：“老爷——” “你闭嘴！”慕父此时本来就心绪烦躁：“主子说话，有你一个下人多嘴的份？！” 看来，父亲还是决定把这事压下去。 慕琇紧绷的心终于松懈了点，眼神中多了一丝得意。 “父亲，你的意思是？”慕璎定定地看着他：“明知道他做了什么，还是要我保下刘明？” 见慕璎此时还在顶嘴，不识大体，慕父刚有一点愧疚，又被怒火代替。 “都说了把刘明交给你处置，你还想怎样？”他一脸痛惜：“此事会影响爹的升迁、你哥哥和琇琇的名声！你清楚后果，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慕夫人也一边垂泪一边说：“刘明在慕家人心里的分量，你也清楚。爹娘已经为你让步，你非要把我们家名声彻底败坏，才肯罢休吗！” 慕琇红着眼：“姐姐，我理解你心里不痛快，琇琇自己的名声没什么的，只是连累了爹和哥哥…” 眼见夫人和爱女又哭作一团，慕父闭了闭眼，音量提高：“慕璎！你若是真的不顾家人，也别怪为父无情了，要是不肯去衙门，以后慕家，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此话一出，全场都寂静片刻。 继慕夫人给她扣帽子，慕父又冲她放狠话，这接连的打击，就算慕璎心肠再硬，此时也晃了下身形。 “爹，你…”眼眸蒙了层水雾，慕璎心底凄凉。 这就是她的家人，关乎女子名声的大事，不但不替她讨公道，反而又要把她推出去，当家族名声的牺牲品。 甚至不惜为此，要断绝关系。 “你别叫我爹！” 慕父气冲冲背过身去，脸色通红。 “咳咳…” 他气得咳疾再次发作，咳得浑身颤抖。 慕璎站在原地，恍若未闻，看着这一厅堂乱象，只觉可笑。 “爹！” “老爷！” 其余人忙过去扶，见慕璎无动于衷，更认为她不孝。 慕琅又跳出来，指着她大骂：“慕璎，你真是翅膀硬了，把爹气成这样，连断亲也不在乎！你到底去不去衙门，你若是不去，我也当没有你这个妹妹！” “刘明已经招了，衙门那边自有决断。”慕璎冷声说。 “你要公道，不要家人？”慕琅用极其失望的眼神看着她。 “我会去衙门的，”慕璎说，见慕琅神色变了，便又补充道：“只是去看刘明还有背地指示他的人伏案而已，别多想。” 语毕，她便转身走出了大厅，知夏和寒霜跟在她身后。 这个慕璎，现在怎么软硬不吃！眼见事情要败露，慕琇气得咬牙。 趁着慕家人忙于照顾慕父，慕琇眼珠一转，一把将失神的紫苏拽了过来，低低恨声道：“快去找厂公大人！” 紫苏闻言迅速起身。 “告诉厂公大人，我不想身败名裂，求他救我一次。”慕琇急急补充：“把他请来，你哥也有救了！这事，一定不能出岔子。” “是，小姐。” 此时衙门大牢里，刘明马上就要被捕快押走，牢中另外一人道：“一会到了公堂上，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燕公子，小人明白！”刘明低头哈腰，满脸谄媚：“小人一定认罪！” 牢中另一人正是长公主之子，燕青时。 刘明纵然再“忠心”，慕家人和燕公子谁不能得罪，心里还是清楚的。 燕青时点了头，那几个捕快这才把刘明押了出去。 公堂之上，慕璎和其他慕家人分别站在左右两侧，中间偏前方跪着的，正是浑身发抖的刘明。 “刘明，你说是你指使了李木和李林，想坏了慕家大小姐的清白，此事属实？”知府大人问道。 “是…是小人所为。” 慕琅脸色霎时难看极了。 刘明竟然真能做出这等事来。 慕璎也是不懂事，家丑不可外扬，自家人犯下错，不在慕府里解决，反而要闹到这里，弄得难以收场。 看着这几人的脸色，慕璎知道他们脑子里想的什么，无外乎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 随他们怎么想吧，她只要一个结果。 慕璎上前一步，淡淡道：“知府大人，刘明虽认罪，此事却还没完。一个小厮没这个胆子和理由来害我，他背地里必然有人指使。” “慕大小姐的意思是，要本官找出幕后之人一起判？” “是。” 话音刚落，慕琅便大怒，“刘明是我回舟轩的人，慕璎，你的意思是我指使他？” 慕璎一时无语，她还没见过上赶子抢罪的，这人蠢的可以。 “哥哥自然没这么深沉的心思。” 她话音一转。 “何况，刘明不止和回舟轩有关系。大家都知道，他是苏妈妈的儿子，还是二小姐侍女紫苏的兄长。” “那你是说，是娘或琇琇指使他？”慕琅怒甚：“琇琇自小良善，还总是替你这个心思颇重的姐姐说话，如今却这样被你泼脏水！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琇琇怎可能做这种事…”慕琇闻言垂泪，委屈缩在慕夫人怀中：“姐姐，琇琇知道你成婚在即，这事如果传出去了，对你以后的日子不好…可姐姐也不能因一时着急，就污蔑我呀！” 慕璎眼眸寒芒闪过，盯得慕琇有些害怕。 拿清白的事闹大来威胁她？ “琇琇哭什么呀，阿姐也没说一定是你做的。”她转向慕琇，神色关切。 “我自然知道琇琇心肠和名声都好，又是帮父亲熬雪梨酱献给徐大人，又是前两年在春日宴上名声大噪，姐姐自然比不了你。”慕璎看着她，慢慢扬起一个稀薄的笑容。 “至于那幕后凶手，也必然是陷害到琇琇和娘亲这的吧。”她意味深长道：“毕竟哪个凶手会那么蠢呢，叫自己心腹的兄长来做坏事？” 听到“雪梨酱”“春日宴”，慕琇瞬间脸色变得煞白，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她怎么忘了，事关名声，慕璎手中也有她的把柄在。 倒是慕夫人见爱女被言语讽刺，忍不住想要出言维护。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小厮匆匆跑了进来：“知府大人，有人来了！” 闻言，魂不守舍的慕琇像是突然抓住了主心骨，眼前一亮。 谁敢擅闯衙门公堂？恐怕只有厂公的人，才有这般势力。 一定是厂公收到了她的求救，没有放弃她！ 然而等那人进来，慕琇的脸色又灰白了下去，心生绝望。 那人并未身着东厂服饰。 倒是慕璎认了出来，这人正是宋苍手下的那个“车夫”！ 少将军是怎么知道今日之事的？难道刘明突然招供，也是将军府之人所为？ 第44章 争执 “在下将军府云卓，”那车夫朝知府大人一礼：“并非有意扰乱公堂，只是我家少主路过此处听闻，慕家今日之事，毕竟和未婚妻相关，便命我前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知府大人笑容满面，赶紧站起来迎他：“原来是宋少将军的人，有失远迎啊！既然事关将军府未来少夫人的清白名誉，您自然可以看。” “放心，只是了解内情，不会干扰大人断案。” 云卓抱剑立在一旁，淡淡看着一堂的人。 慕父在官场上多年，自然明白这其中弯绕。 只是他未曾想到，知府竟然对将军府如此谄媚。 看来那少将军虽然是个残废，但是还是有点唬人的权势在的 慕璎也不明宋苍派人前来的目的，然而当下也不容她细想。 她朝知府一拜：“知府大人，此时疑点重重，我兄长院里的小厮，为何平白无故出现在了白云观周围？为何小沙弥递给我纸条，我表哥陆修问的字迹，约我竹林相会，来的却是刘明雇佣来的李木李林两兄弟？” “若非将军府寒霜姑娘跟在我身侧保护，恐怕…”她低下头，也刻意身形颤抖起来，柔弱如水。 哪怕云卓早已对她印象不佳，此时也心有不忍。 然而，慕家人自然不会。 “慕璎，你还嫌事情不够大吗？”慕父指着她，手指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气晕过去：“把慕家闹上公堂还不够，还要把你表哥也扯进来？” “把表哥扯进来的人，不是我。” 慕璎语调冷静：“表哥同我一起长大，他的字迹我熟悉，纸条的确是他写的…” “咳咳…”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柔弱的咳嗦声打断。 慕璎回过头去，对上慕琇一双无辜的眼：“姐姐，你马上就要嫁进将军府了…怎么还能…” 她话说到一半，又一副为难的样子，眼神不住往云卓那边飘，闪烁不定。 看起来，反倒像是在为慕璎的名声考虑，欲言又止，不再说了。 慕琅倒是上道，迅速接过话头：“对啊，慕璎你怎么如此不检点？明知道快要嫁人，还要赴外男竹林之约？” 她都如此不知廉耻了，琇琇还在替她考虑，甚至她不久前还在给琇琇泼脏水。 慕琅心中为慕琇愈发不平起来。 “我自然要赴约，”慕璎反唇相讥：“不赴约，怎么找到苦心积虑要害我的贼人？这人好不容易把我弄到了白云观，我若不赴约，局岂不是白布了？” “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诬陷别人！”慕琅一脸痛心疾首：“你表哥从小对你那般好，你说他写信给你是陷阱？” “陷害我的自然另有其人，”慕璎起身，望向寒霜：“当晚，我提前叫上了寒霜姑娘，告诉她晚上保护我，足以证明我一早便知道此行有险。” 公堂上，所有人都看向寒霜。 寒霜冷着脸，最终还是“嗯”了一声，表明确有此事。 比起慕璎，她更看不起这些人的嘴脸。 慕璎松口气。 来的太急，这次忘了给她银票。还好，寒霜这次愿意替她指证。 “抓到刘明以后，他也确实招供了，是谁指使他做此事的，”慕璎继续道：“整个指认过程，寒霜姑娘都看在眼中，能做我的证人。” 慕琇气得咬牙，抢先一步开口：“还好姐姐身边有寒霜姑娘在，武功高强，又听姐姐的话，否则的话…那夜恐怕姐姐真就…” “这…”听了慕琇的话，知府有些为难：“慕大小姐，寒霜姑娘既然能听命于你，那她恐怕不能当证人啊。” “谁说寒霜是听命于慕大小姐的？” 就在这时，云卓却突然开了口。 他抱着剑，望向慕琇：“二小姐，寒霜是我们将军府上的人，此次被派给慕小姐，负责保护她的人身安全。因此那晚她保护慕小姐，听从的，是我们少主的命令。” “少主只叫她保护慕小姐安全，可并未要她做什么别的事。” 言下之意，便是寒霜听从的命令，一直是宋苍的，而非慕璎的。 那替慕璎作证，自然并非慕璎命令她，而是出于她自己意愿。 见云卓开口，知府赶紧陪笑道：“说的是，说的是，那寒霜姑娘此次便可以成为慕大小姐的证人了！” “知府大人，多有叨扰。既然慕大小姐知道了幕后黑手是谁，也有人证在，那这案子基本上也要结束了。” 云卓继续说：“已经知道慕小姐是清白的，我便不继续看了，少主还在等我回去复命。” 语毕，他向外走去。 然而，他刚走到公堂外，迎面便撞上一个人。 那人身着太监服饰，声音阴柔：“哎呦~这不是将军府的云卓大人吗，什么风给您吹到这儿来啦？” 第45章 求厂公 是厂公宋峙手底下的太监，冯辰。 “冯公公？”云卓心底厌恶：“今日公堂判的是慕家的案，慕家与宋家即将结亲，在下乃是奉命前来。” “原来也是为了慕家而来，”冯辰眯眼看他：“还真是巧了。” “在下急着复命，就不打扰公公办事了。” 同东厂的人，云卓没什么好说的。 多呆一秒，他都嫌晦气。 只是冯辰怎么也为了慕家来这？ 想起宋苍和厂公先前的对话，云卓心底厌恶更甚…这慕小姐果然和东厂关系不浅。 此事，回去后务必要报告给少主。 公堂内，慕璎一直紧绷的心思，终于放松了下来。 眼前，只需要把刘明那晚的话复述一遍，刘明和慕琇就能付出代价！ 慕琇脸色却仍旧煞白，豆大汗珠顺着白皙面颊往下淌。 怎么办！她眼珠几转，视线从每个人身上扫过，却始终想不到办法。 可是再拖下去，她就要被供出来了！ 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紫苏身上。 “这死丫头到底有没有传话！”慕琇心底已然有些绝望：“还是厂公大人…厂公大人放弃我了？不可能！他不会对我如此绝情的…” 慕琇干脆把心一横，阴狠地盯着长姐的背影。 你不叫我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敢说出来…你的名声也别想要了，回去她就叫人把李木李林污了她清白之事，传得人尽皆知！ 就在这时，一道阴柔的声音传了过来：“知府大人——” “冯公公！” 慕琇眼前一亮，险些又掉下眼泪来。 果然，宋峙没有放弃她，他对她还是有情的！ 太监拿着拂尘，眯眼踱步进来，阴冷的目光从慕琇身上扫过，最终落在知府身上。 “这慕家眼看着要喜事临门了，怎么这关头出了乱子啊？还传到了厂公大人那儿去，脏了大人的耳朵。” 知府也没料到继将军府之后，东厂竟然也派人过来了，再次起身迎接：“冯公公，您老人家怎么来了？案子就快结了，污了厂公的耳朵，实乃下官办案不利，还望恕罪啊！” “知府大人秉公值守，何来的罪啊？”冯辰声线拉得老长：“只不过这慕家和宋家的亲，乃是厂公指婚！临近婚期，可一点岔子不能出！若是传出去了，可就…” 他转向公堂的人：“都起来吧，还跪着做什么，不明白厂公大人的意思吗？” 厂公的意思？ 全场的人静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 知府大人有些难办，这案子的人，毕竟是长公主府送过来的。 他欲言又止，可冯辰的视线慢悠悠地落过来时，他又不敢说什么了。 “咱家只是给厂公带个话，事情既然完了，咱家也该回去了。” 他踱步到慕夫人处，笑道：“瞧慕小姐哭得，被咱家吓着了？” 冯辰顺手扶起慕琇。 慕父和慕夫人惊喜之余，忙道：“没没，小女只是折腾久了，身子虚弱。今日还要多谢厂公！” 心中大石落地，慕琇欣喜若狂，才发现方才自己手中被塞了张纸条。 她不动声色把纸条收入袖子里，抬头笑道：“爹，娘，慕家没事了，是不是？太好了，爹和哥的名声，都没事了。” “那是自然！”慕父哈哈大笑起来：“走走走，咱们回家，琇琇喜欢吃什么？回去爹爹都让厨房给你做！” 一家人其乐融融，唯独慕璎还立在原地，久久不动。 寒霜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走吧。” “走？” 她缓缓看向不远处，那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走去哪？回家吗？”慕璎摇摇头：“慕府不是我家。” 她永远是多余的那个，从前是，现在也是。 真可笑啊，就差一点，她明明以为她马上就要成功了。 然而只因厂公的人几句话，案子就这样潦草地被揭了过去。 出了公堂，趁家人不注意，慕琇悄悄把冯辰的字条拿了出来。 “子时，厂公大人有请。” …… 回到闻溪院，慕璎一语不发。 知夏既心疼又担心，“小姐，今日他们当真是欺人太甚！” 事实都摆在跟前了，竟还能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不怕。”慕璎牵了牵唇，安抚知夏一句。 慕琇想和她斗，那她便成全慕琇。 只是慕琇在春日宴上，勾结了权势滔天的东厂厂公，哪怕昨日事情即将败露，也硬是给按了下去。 这倒有些难办了。 不过厂公为何出手帮慕琇？因为喜欢？ 慕璎一边思索，一边又摇头。 不可能，厂公心狠手辣，阴冷无情，只能是慕琇对他还有点利用价值。 倒是慕琇三番五次这般闯祸，慕璎还有些好奇，这厂公的耐心，还能被她耗多久？ …… 夜里，慕琇再次戴上幕篱，趁着夜色，独自悄悄溜出慕府。 她还来不及为这次慕璎落败而高兴，内心便又开始恐惧起来。 慕琇痴恋宋峙，然而，对他的脾气、手段也有了解。 今日不得不让他出面，摆平此事，可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同往常一样来到书房，慕琇却没在此处看见厂公。 书房内只有一个人——白天见到的太监冯辰。 “呦，慕二小姐。” “冯公公。” 心下一紧，慕琇强撑着笑容，四下张望：“厂公大人呢？” “大人在里面，已经等候多时了。” 冯辰按下书案花瓶上的机关，书房密室大门洞开：“二小姐请进吧。” 慕琇脸色彻底变白，慌乱道：“是…是…” 进到密室里，她果然看到了宋峙。 只是此时宋峙的脸色，可说不上好看。 她赶紧柔柔跪在宋峙脚旁：“大人…今日多谢大人相助，琇琇会永远记得大人的恩情。” 慕琇强行压抑心中的害怕，用崇拜的目光看向宋峙，杏眸如水，叫人看了心生怜惜。 然而，下一秒，女子细嫩白皙的脖颈，就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 慕琇被掐得几乎喘不上气，泪眼盈盈：“大人…琇琇知道错了！下次做事，琇琇一定处理好，绝不会再给…大人…添麻烦…” “慕琇，”厂公盯着她的眼神此时犹如冰冷的毒蛇，盯得她背脊发寒：“本公可没有太多功夫，来给你擦屁股，再有下次，你可就自求多福吧！” 语毕，他一把甩开慕琇。 慕琇摔倒在地，也不敢再扮柔弱，忙爬起来继续跪着，顾不上脖颈的疼痛，大口喘气。 “多谢…多谢大人，琇琇明白。” “光明白，可不够。” 宋峙突然勾起一抹邪异的笑，散发着丝丝凉意。 他侧过身子，露出身后架子上一排排的冰冷器具。 “要本公帮你，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翌日邻近天光大亮，慕琇才从密室里走出来。 她脸色极为憔悴，嘴唇苍白。 衣服的遮掩下，满身都是大大小小的青紫伤痕。 冯辰仍立在书房里，对她的惨状，只是冷笑一声。 那老太监黏腻的眼神一直锁在她背后，直到她走出去，令慕琇厌恶至极。 直到彻底走出厂公府邸，慕琇也没能松口气。 就在不久前，慕琇疼得几乎发不出声时，厂公悠然对她说道：“嫁给宋苍以后，给本公做一件事……” 第46章 给未婚夫送礼 慕琇哪里有拒绝的余地，只能挣扎道：“大人，琇琇一定好好办成。” “只是不知…是什么任务？” “和宋苍同房之时，让他闻到此香。” 厂公抬手，把一个锦盒放在她不远处，盒盖打开，露出里面的数捆熏香。 想到宋苍迟迟不肯交出虎符，他面上一片阴鸷。 那凌厉的压迫感，令慕琇更加胆寒。 厂公心道，看来只是断腿，还是太便宜宋苍了。 他倒是个硬骨头，成了残废，心智却更加冥顽不灵。 宋峙倒要看看，若他成了个傻子，该拿什么和他对抗！ 而此时回到晚亭楼的慕琇，手中拿着锦盒，心下愈发焦急。 距离慕璎出嫁，只剩下十六天了！ 出嫁的根本不是自己，那厂公交代她的任务，怎么才能让慕璎完成？ “小姐，夫人知道你的首饰前些日子都被大小姐拿走了，”这时，紫苏捧着一个盒子走过来打开，眉开眼笑：“特意让苏妈妈买了点新的送来，你看看。” “放那里吧。”慕琇内心焦虑，哪还有心情看什么首饰！ 然而视线不经意间扫过盒子，慕琇却被里面的金镯吸引了。 “紫苏，这镯子是实心的，还是空心的？” “小姐，这…”紫苏有些为难：“慕家最近的情况，不太适合买实心的镯子…不过夫人说了，等过几日好起来，一定把更好的给小姐送来！” 慕琇却眼前一亮。 “厂公交代的任务，有机会了，”她心道：“这次必须成功，不然的话…只能我自己去嫁进宋家了。” 嫁给宋苍那个残废？ 她绝不可能。 闻溪院内，慕璎继续画着下一季度的首饰图纸。 纸窗仍旧开着，她抬起有些酸了的脖颈，正好看到院内立着的寒霜。 寒霜虽然面冷，可昨日公堂上，慕璎能感觉到，她的心还是热的。 昨日之事，整个慕家除了知夏，没有一个人帮她。 还好还有寒霜、云卓这些将军府的人。 想到将军府，慕璎心中不免生出感激。 对她十余日后将嫁给的那个人。 宋苍派云卓来帮她，也许刘明招供，也是宋苍的手笔？ 慕璎轻轻叹口气，也许嫁到宋家去，真的不是一件坏事。 她心思一转，前提是，她还得熬过在慕家的这些天。 “知夏，”她站起身，“事情既然不了了之了，那刘明现在被关押在何处？应该被押回慕家了吧。” 知夏犹豫片刻，“是，刘明被关在夫人院子的柴房里了。” 慕璎冷笑，“走吧，爹爹先前既然说由我处置，那我也不能白费了爹爹这份心思不是？” 慕璎正要去慕夫人的院子里，没料到，还没踏出闻溪院，反而是慕夫人的人先来了。 “大小姐，夫人有事吩咐您，叫您先去找她一趟。” 慕璎轻轻蹙眉，从小到大，慕父和慕夫人找她，很少能有什么好事。 这次，又是要让她做什么？ 刚踏进屋内，她便看见被丝绸缠好的一个小箱子放在地上。 慕琇坐在慕夫人身侧，一副乖巧孝顺的模样，见她进来，柔柔地打招呼：“姐姐。” 慕璎没给她眼神，直接问道：“何事？” 见慕璎这副冷淡的模样，慕夫人心中复杂。 慕璎受辱，她心中对这个女儿，还是有点疼惜在的。 可是慕璎昨日那般不明事理，险些把全家都气出个好歹来，慕夫人心中对她也很不满。 慕璎若是有琇琇半分省心懂事，昨日何至于闹成那样！ 两种情绪交错，最终还是不满占了上风。 于是慕夫人此刻，对慕璎也没什么好态度。 “昨日公堂之上，宋家对慕家很是关心，”慕夫人眼神从地上那个箱子扫过去，“毕竟，是未来的亲家，无论如何，我们慕家也得表表态度，表达一下谢意。” “那是给宋家的谢礼，璎璎啊，你去代表慕家送过去，给宋少将军。” 慕璎的视线短暂地在箱子上停留片刻，而后看向慕琇。 果然，慕琇的脸上，还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母亲，”慕璎忖度着，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是二妹妹说的，要给将军府送谢礼么？” “是啊，”慕夫人眼神里还带着点埋怨，“礼尚往来，琇琇一向如此明事理。倒是你啊，璎璎，马上就要嫁过去了，也不想着点维护两家关系！” 一方面，是出于表面功夫要做好。 另一方面，昨日在公堂之上，慕夫人也把将军府势力看在眼中，对这位少将军，也有些许改观。 总之，拉好关系是没错的。 明事理？慕璎在心中冷笑。 慕琇可没这么好心。 “琇琇既然这么懂事，那不如自己去送吧，”她干脆道，“这样，也省了你的人情被我给占去了。” “璎璎！”慕夫人有些恼怒，“琇琇身子不好，你不是不知道，怎么现在连这点小事，慕家也使唤不动你吗？” 似乎是配合慕夫人的话，慕琇赶忙捂住心口，轻轻咳嗦了两声。 “姐姐，琇琇是为你着想呀。你和宋家打点好关系，将来嫁过去，也能好过一点。” 看来今日，她是非去不可了。 慕璎转念一想，宋苍昨日对她颇有帮助，此行也可顺便向他致谢。 于是她“嗯”了一声，命小厮拿上箱子，转身离开慕府。 马车上，知夏拆开绸缎，让慕璎检查箱内物品。 里面是一些金银首饰，还有茶叶茶具之类。 从外表上看，似乎没什么异常。 慕璎只能先按下心中疑虑，命知夏把箱子盖上。 将军府内。 “少主，慕家小姐来了。” 云卓对轮椅上的青年汇报。 “此时正在大门口候着。” “慕小姐，她来做什么？” 听到“慕家”二字，宋苍蹙眉，心中厌恶。 云卓昨日回来后，便把公堂上的事一五一十汇报给他。 他本来还觉得慕小姐无辜受屈，便让云卓前去，暗中帮衬她些。 不过也是他多余出手了。 人家自有东厂厂公庇护，何须他来帮忙呢？ “既然是未婚妻，自然不能在门口站着。” 他压下心底不悦，冷声说，“让她进来。” 第47章 不是没出事吗? “慕小姐，请进吧。” 得了宋家人的允许，慕璎提步，走进将军府中。 宋苍仍坐在轮椅上。 见她到来便颔首，而后静静地望着她，等待她说明来意。 慕璎朝他行了谢礼，“昨日公堂之上，还要多谢少将军相助。” 她侧身，让小厮把箱子放在地上。 “这是慕家谢礼，还望少将军收下。” “小事而已，不足挂齿。” 宋苍望着她，脸上分明是笑着的，笑意却不达眸底，目光冷淡。 “何况，将军府也并未能帮到慕小姐什么。” 毕竟，“帮”到慕璎的，另有其人。 这样想着，他语调便带了些讽刺。 然而，慕璎仿佛并未把他的讥讽当回事。 她只当宋苍说的是，后面刘明和幕后之人都未曾伏案，于是将军府的人来助她，也没有什么效果。 于是，她只是认真道，“不论结果如何，少将军既然助我，那这份情谊，自然感激不尽。” 宋苍的讽刺未能落到实处，反而有些讶然。 他面上不显，仅是鹰隼般的眸光落在慕璎面庞上。 女子神色不卑不亢，清冷若雪山岚雾，一双眼清凌凌地回望他。 弄虚作假、攀附权贵之人，宋苍见过不少。 然而这慕家小姐，却并不似这般人。 可云卓忠心耿耿，给他的汇报不可能有假，慕家小姐勾结厂公，一定是事实。 他敛下眉眼，淡淡“嗯”了一声。 “慕小姐是我将军府未过门的少夫人，相助本是应当，此时送谢礼，反而见外了。云卓。” “是。” 宋苍唤了一声，云卓立即会意，走上前，把木箱搬走。 “东西既然送到，我便不多叨扰了。” 毕竟还未过门，慕璎在此处多留，实在不便。 于是等木箱被收下，她立刻开口道。 宋苍也未留人，仅是命府中人送送慕璎。 没过多久，云卓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少将军，可要察看一下箱内物品？” 宋苍点头，于是箱盖被打开，露出其中物品。 茶叶和茶具没有问题。 倒是那堆首饰。 宋苍自小对气味格外敏感，双腿出意外后，也常在将军府翻阅医书。 前些年，更是拜过一个江湖神医为师，得到了神医亲传。 他皱眉，很快便发觉了其中问题。 “这些首饰，怎么有股怪异的香味？” 云卓惊讶，“少主，香味？哪来的香味？” 然而见宋苍脸色不好看，他也不敢继续多说什么。 “把这箱东西带下去，好好查清楚。” “是，少主。” 云卓迅速收好那些东西，清晰地感受到自家少主此刻的不悦。 宋苍刚有些怀疑，自己对慕璎的判断，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或许是有误会存在。 紧接着，这慕小姐，就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慕璎是他要过门的夫人，没必要来害他。 要害他的，只有一个人。 宋峙。 果然，这慕小姐和宋峙，都是个不择手段的，蛇鼠一窝。 离开了将军府的慕璎，暂时还不知道此时宋苍对自己的评价。 她急着回慕府，想要赶快把刘明的事给解决了。 如果慕家人真的想如昨日所说，把刘明交给她来处置，那就不会只把刘明关进慕夫人院子的柴房了，而是直接送到闻溪院。 慕璎已隐隐察觉到，这和所谓的“嫁到宋家过两年来接她”一样，都只是为了暂时稳住她。 那她必须尽快，把刘明收拾掉。 下了马车，她径直去了慕夫人院子里。 柴房门大开着，里面哪还有刘明的踪迹。 慕璎深吸口气，转身静静望着闻讯前来的慕夫人。 慕父还没下朝，倒是慕琇、慕琅带着紫苏和苏妈妈，跟在慕夫人的身后。 见慕璎没有先开口的意思，慕夫人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来，眼底有些发虚。 “璎璎啊，这刘明不知道什么时候逃走了，你看…既然你现在也没出什么事情，要不这事就算了吧。” “算了？”慕璎看着她，“母亲，我倒不知道，我们慕家的守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她环视四周，按理来说，看守的犯人跑了，守卫应该跪地等罚才对。 然而这柴房附近，连个守卫的影子都没有。 说是不小心让刘明逃了，谁信？ “犯人就这么跑了，守卫也擅离职守？”慕璎盯着脸色不好的慕夫人，“母亲，当初我被关起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到底是不小心被他逃了，还是他逃了，本就是被默许的？” 正如慕璎的猜测，刘明的确是被故意放走的。 不久前，慕璎前去将军府的时候，慕琇在屋内，对着慕夫人撒娇讨好。 这时，紫苏便悄悄跑过去，打开了柴房的大门。 那柴房门口，根本一个守卫也没有，只是刘明这两天早就吓破了胆，根本没产生逃跑的想法。 “哥，你赶紧走！等慕璎回来了，可就没有你的活路了！” 紫苏也不是傻子，慕家人再不待见慕璎，也不能因为一个下人和大女儿彻底撕破脸。 不过刘明逃了就不一样了，一个不在慕家的人，没人会冒着再把事闹大的风险，为了一个不受宠的小姐去抓他。 见刘明还吓得哆哆嗦嗦，紫苏急了，抓着刘明的衣领往外拖：“走啊，还留在这，想死是不是？” 直到她费力把刘明拖出去，刘明这才反应过来，脚底抹油般狂奔出去。 慕璎清透的眼神落在慕夫人脸上，仿佛能把一切看穿。 慕夫人本就心虚，此时更是不敢看慕璎的眼睛。 见母亲不语，慕琅先不耐烦地开了口。 “璎璎，你只是差点被害，但是这不是也没出事吗？昨天还闹到了公堂上，回去以后，家里人一个都没和你计较，你还想怎么样？” “是不是非要闹得像昨日一样，父亲要和你断亲，你才满意？” 这事怎么到现在还没完？慕琅只觉头疼得厉害，把怒气一股脑全都倒在慕璎身上。 仿佛事情闹到现在还没结束，是慕璎的错一般。 慕夫人只是一味叹气，默许了慕琅对慕璎的指责。 正如同她先前分明看见紫苏跑去柴房，可慕琇一楚楚可怜地看着她，她还是默许了紫苏的做法，没有阻止。 慕璎闭了闭眼，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最终只是问了一句。 “母亲，兄长，如果遇上这件事的、被刘明害的是二妹妹，”她睁开眼，声音讽刺至极，“你们还会是如今这个态度吗？” 她心里清楚答案，不会。 面对慕璎的问题，慕夫人和慕琅的反应是愤怒。 “慕璎！”慕夫人颤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你…你怎能！不孝女，你怎么能这样假设？！” 慕琅更是暴怒，脸涨的通红，直接上前要给慕璎一耳光，然而却被她闪身避开。 “好啊你，慕璎，你分明并未出事，不自己庆幸着，反倒不依不饶想把事闹大就算了！琇琇是无辜的，你诅咒她做什么？” 慕琇脸色发白，眼眶通红，拉住慕琅的袖子：“哥哥别生气，害姐姐的人跑了，姐姐动怒，也是情理之中。琇琇…琇琇不怪姐姐。” 口中说着不怪，可慕琇仍旧是一副害怕得发抖的柔弱模样，令慕琅看着更加心疼了。 慕夫人也红了眼，光是想象一下慕琇被害的画面，她的心都细密得泛着疼。 慕璎这个做姐姐的，得多狠心，才能说出这种话！ 第48章 买凶 慕璎和眼前这群人，再没半个字可说。 多呆一会，她都嫌烦。 她心中清楚，从这群人这里，是讨不到半分公道的。 于是她转身，径直回了闻溪院。 寒霜跟在她身后目睹了全程，见慕璎再次翻出一张银票递给自己，便什么都没说，只是接了过来。 慕璎看着寒霜，正准备开口说话，寒霜却直接转过头去。 “该做什么，我知道。” 她看了眼慕璎，轻咳一声：“那种人，指望他们，的确不如靠我。” 语毕，她不等慕璎有所反应，便轻盈地越出了院墙，消失无踪。 第二天，刘明腿被人打断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慕府。 据说，断了腿的刘明爬到刘家门口的时候，模样那叫一个凄惨。 两腿的骨头全碎了，腿肉被碎骨扎得血肉模糊。 刘明和紫苏的爹——刘二，带着刘家几个壮年男子，一帮子人乌泱泱就地去了晚亭楼。 “二小姐！”刘二跪在慕琇面前，痛哭流涕：“我家明儿，可是给您办事，才，才会…您这时候，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慕琇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心烦。 被厂公折磨一夜，她本就浑身疼得厉害，又硬挺着处理刘明的事。 好不容易以为放跑了刘明，慕璎没继续说什么，这事就算过去了。 结果刘明这个废物！ 被人抓到了，打断了腿，他家里人还来烦她，让她不得安宁。 她气得伤口又隐隐作痛起来。 “不行，若不是慕璎一直不肯善罢甘休，我又怎会被厂公折磨一夜。”慕琇突然想到，又在心里把自己这一身伤，全归咎于慕璎。 于是，她又用善解人意的眼神，看向刘二一群人。 慕琇叹气道：“我自然是理解你们的，不管怎么说，姐姐到现在都没有出事，刘明却…” 她顿了顿，继续道，“姐姐是该给刘家一个补偿。” 此时的闻溪院内，慕璎还在过目她和燕清宜名下产业的账单。 她轻轻拄着下颌，在脑中思索，经营模式还有哪些可以改进的地方。 对今早便在慕府传疯了的事，她像是充耳未闻。 可惜很快，闻溪院的清静就被打破了。 大门直接被人从外踹开！ 刘二带着一帮人，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还在院子里晾衣服的知秋被吓了一跳，“你们做什么，闻溪院是你们这群外男可以擅闯的吗？” 刘二一脚把衣杆踢翻，扯着嗓子喊，“你们大小姐呢？” 知秋被欺负，慕璎眸光一寒，快步走到院子里。 “好大的胆子，”她似笑非笑看着刘二，“我即将嫁入将军府，闻溪院，是你们说闯就闯的吗？若厂公指的婚在这关头出了岔子，结不成了…刘二，将军府和东厂那边，你自己去解释。” 听到东厂和将军府的名头，刘二狗仗人势的气焰，瞬间灭了一半。 然而想到儿子的惨状，他又怒从心起，叫骂道，“慕大小姐，你好歹毒的心啊！我儿子的腿，是不是你找人打断的！” “你儿子的腿？” 慕璎歪头，似是有些惊讶。 “有所耳闻。”她慢悠悠道，“不过只是断了双腿而已，又不是死了，你急什么？” “姐姐，”人群散开，紫苏扶着慕琇走过来，“琇琇知道你对刘明逃走的事，心里不痛快…可人都不在慕家了，你何苦穷追不舍、苦苦不放呢？” “二妹妹这话，倒是我听不懂了，”慕璎依旧淡然，“说是我做的，可有证据？” 她目光落在刘二身上。 刘二一时语塞。 刘明被抬进刘家以后，父子二人抱头痛哭。 可问及谁伤了他，他又支支吾吾，说不上来究竟是谁。 那人身形如风，行动极快。 他甚至还没看清，就被打倒在地，痛得眼前一阵发黑。 而后就被人装进了一个麻袋里，痛打了一顿。 那人下手还挑地方，专门冲着他的腿，其他地方愣是一点伤都没有。 等到他狼狈地从麻袋里爬出来，附近早就连个人影都没有了。 刘二眼神四处乱飘，一个字说不上来。 慕琇见状，心中又暗骂刘家父子还真是两个废物，做不成一点事。 她只能自己柔柔开口，“姐姐，琇琇知道寒霜姑娘武功高强，可寒霜姑娘毕竟是少将军的人，总是让她出面，恐怕也会连累将军府，让他们平白添个下手狠毒的名声。” “还有十余日，姐姐就是将军府的新妇了，也要为将军府的名声考虑一下…” 慕琇清澈的眼神盯着慕璎，旁人看了，都要以为她真是在为慕璎考虑，苦口婆心地劝告长姐。 “那天在公堂上，二妹妹也在呀，”慕璎也用同样真诚的目光看着她，关切道，“寒霜听从少将军的命令，只负责保护我，怎会为了我出头？” “再者说，假设是我派人打断刘明的腿——” 慕璎收回视线，“爹爹允诺我，刘明可以随我处置，怎么，二妹妹是说，爹爹说的话不做数吗？” 慕琇也一时噎住，脸上的表情几乎维持不住。 “姐姐，琇琇没有这个意思…琇琇是为了你的名声考…” “你当真是考虑我的名声？” 慕璎冷声打断她。 “你若真为了我考虑，就不会带着一群外男，在大婚当口，冲进闻溪院。” 慕琇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只能咬牙说，“是琇琇考虑不周了，可琇琇初心是好的呀。” “你知道就好。”慕璎下了逐客令，“知道了，就赶紧滚出闻溪院！” “慕大小姐，你真是欺人太甚！同样是慕家小姐，你怎么就如此恶毒狠心！” 刘二激动了，指着她破口大骂。 下一秒，脸上便“啪”地挨了一个巴掌。 “我家小姐，轮不到你一个下人来指手画脚！”知夏收回手，愤愤看着他。 “你敢打我！”刘二暴跳如雷，“给我把这个不要脸的打死！” 一帮人蜂拥而上，就要把知夏和慕璎全围住。 就在这时，一道冷光从所有人面前闪过。 长剑撕裂空气，横插在沙子里。 一道身影轻盈落地，寒霜执剑，漫不经心道，“你们方才说什么？” 众人都被眼前人身手所震惊，刘二也下意识后退两步。 慕琇心知今日从慕璎这讨不到什么好了。 “刘二，走吧！”她咬牙道，“刘明的医药费，我们晚亭楼替姐姐出。” 刘二没在闻溪院那讨到好，反而差点被寒霜收拾了。 苏妈妈心里又急又气，更替丈夫和儿子不平。 “夫人啊——我那可怜命苦的儿子，我这么大年纪，可就这么一个独子啊！” 她跪在慕夫人面前，涕泗横流，哭得一抖一抖。 “大小姐她没受什么伤，我儿子也去衙门走了一趟，差点就回不来了…好容易逃出来，又断了腿，我和儿子这后半辈子，可怎么活呀！” 慕夫人此时脑子嗡嗡的，心下也十分不忍，和自己一同长大的苏妈妈哭成这样。 事已至此，人都已经走了，慕璎怎么还穷追不舍！ 她越想，越觉得心中发寒。 做的太过了。 现在的慕璎，不但想独吞老夫人的遗产，不肯再为慕家添一分钱。 还狠心、冷漠、睚眦必报。 什么时候，自己的大女儿，竟变成了这个模样？ 第49章 母亲后悔了? 心绪转移到老夫人的遗产上面，慕夫人心中更是多了份焦虑。 慕璎不肯接管中馈，府中家丁的月银拖了几日，慕夫人不得不自己先填补上。 否则府中人传人，这状况总会传到慕老爷的耳中。 然而这几日慕家开销如流水，银钱本就不够，现在早已入不敷出。 账单上最大的开销，皆来自晚亭楼。 慕夫人见银子源源不断花没，虽急得头发都白了几根，想方设法从其他开销处节俭下来，却迟迟不肯动晚亭楼的那份。 琇琇毕竟身子弱，命又不好，让她的宝贝女儿节俭？ 慕夫人可舍不得。 然而，账面上的窟窿越来越大，若是填补不上，让人发现了慕家空虚，该如何是好？ 慕夫人缓缓直起身子，连苏妈妈的哭声都仿佛听不见了，死死攥着手中帕子！ 账单若是被发现了，慕琇那处庞大的开销，恐怕也瞒不住。 对琇琇的名声不利。 这事，慕夫人必须死死瞒住，在账面重新变漂亮之前，一个外人都不能知道！ 可是短短几日，慕夫人从哪才能弄到那么多银子！唯有慕璎手中老夫人的遗产，才是近在眼前、触手可得的。 “苏妈妈，先别哭了。” 慕夫人按耐住内心不安，安抚性对苏妈妈说。 “你先帮我，把慕璎那丫头叫来。” 慕璎踏入屋内的时候，神色冷淡。 她内心颇为警惕。 三番五次被叫来这里，然后发生数次争吵，她看见这里就烦，巴不得早点走。 今日的慕夫人却同往常不一样。 “璎璎啊，来坐，坐母亲这儿。” 慕夫人态度和蔼，看着她的目光中满是心疼，甚至让慕璎坐的那张软椅，还是以往慕琇的专属位置。 慕璎顿了顿，猜不到她到底要做什么，还是坐到了另一把椅子上面去。 慕琇的地方，她不想坐。 “最近你受了委屈，母亲知道，都看在眼里。”慕夫人声音极软，印象中，似乎只有小时候才曾对她这般讲话，距离上次这样，已经过去了好几年。 “你马上要出嫁了，母亲这心里啊，实在是舍不得。”慕夫人拉着她的手，“这几日，多陪陪母亲，可以吗？璎璎你喜欢吃什么，母亲这就让人给你做去。” “不必，母亲，我已在闻溪院吃过了。” 眼前之人，毕竟是生养她的母亲，慕璎心中也有些软了下来。 “在你出嫁之前，就安安心心呆在慕家，有母亲在，刘明之前那事，必定不会再发生在你身上！” 若说之前，慕璎还只是心软。 那慕夫人提到刘明，扬言要保护她，慕璎心中才被真正触动了一下。 这几日，为了一个公道，她一直不曾退缩，坚持到底。 可慕家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小题大做。 难道经历了这么多事，慕夫人终于看见了自己的委屈，明白这对她来说，其实一点都不公平吗？ 站在慕璎身后的知夏，和知秋对视一眼，心底都有些为慕璎高兴。 慕璎低敛眉眼，长睫轻颤，她开口，刚想就着慕夫人的话头，也说两句体己话。 慕夫人却先一步开了口。 “最近慕家入不敷出，母亲这心里啊，始终是不好受。更何况，刘家闹成这样，也得给他们点补偿。璎璎，你看你祖母的遗产，不如还是拿出来吧。” “或者，先拿出来一点，把慕家的亏空补上再说？” 见慕璎不语，慕夫人叹气，一副为慕家殚精竭虑的疲惫模样。 “璎璎啊，你手段还是狠了些，不但伤了和气，还闹得慕家得给刘家补偿，依母亲看，怎么着你也该在出嫁之前，把这些事处理好，才能安心待嫁。”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慕璎，等着慕璎回复。 想拿到老夫人的遗产，必须过慕璎这一关，慕夫人心中清楚。 所以就算她心里对慕璎再不满，此时也不得不放下身段，先把慕璎哄住。 不料，大女儿停顿片刻，刚在她手心里捂热一点的手掌，毫不犹豫收了回去。 “不用了，母亲，”慕璎唇边勾起讽刺的笑意，“祖母不曾留下什么遗产，这话，我已经说了很多遍。” 那笑意，既讽刺慕夫人，也讽刺她自己。 慕璎自嘲地笑笑，不知多少回了，自己心中，竟然还对这些所谓“家人”，抱有幻想。 “母亲想要银子，来填补慕家亏空，可您的希望要落空了，”她站起身，脸色又恢复了进来时的漠然，“我这里，一分都没有。”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闻溪院，母亲您也早点休息。” 她的视线落在慕夫人头顶的白发上，语气关切，“毕竟掌管中馈，实在是辛苦。” 慕夫人脸色一下就变了，极为难看。 果然，慕璎真的变了，变得冷情又自私！ 亏她还放下身段哄这个不孝女，以为她可以悔改。 “好啊，好啊，”慕夫人干脆也起身，冷哼一声，“那遗产说到底，合该是你们兄妹三人的，怎么偏偏临终之前见的是你！若是琇琇，早就拿出来了！” 自己气得快疯，慕璎却还是淡然之色，慕夫人在她面前，实在一秒钟都呆不下去。 她甩了甩袖子，直接气冲冲离开了这里。 回闻溪院的路上，知夏看着慕璎纤瘦清冷的背影，难过道，“小姐，您也不要太难过了…马上，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谁说我难过？”慕璎语气如常，甚至笑了笑，“他们这副模样，我早已看惯了，只当是被狗咬了一口罢了。” 知夏看着慕璎毫不在乎的样子，懵懂点了点头。 被狗咬了，还能和狗生气伤心不成？ 自然是要打回去！ 慕琇不是死都不肯嫁给一个残废吗？慕家人不是处心积虑想让慕琇得偿所愿吗？ 可惜，慕琇所愿，终究是要落空的。 慕璎想到十余日过后的大婚，慕家人眼睁睁看着慕琇还是上了花轿，脸上该是什么表情，心情瞬间都爽利了不少。 此时的慕夫人，刚回到卧房中，气喘吁吁地坐下。 茶还没来得及喝一口，苏妈妈便进来说，“夫人，二小姐到了。” 慕琇来了？ 慕夫人心情也好了不少，赶紧起身，去门口迎她。 “母亲，”慕琇进来，亲热地搂住慕夫人，而后露出踌躇的眼神，“琇琇今日过来，是有一事相求。” “哎呦，娘的乖女呀，”慕夫人拉着她，坐在床榻上，“有什么事娘都答应你。” 慕琇也露出喜悦的笑容，看得慕夫人心中暖暖的。 下一秒，出口的话，却让慕夫人的心瞬间有些冷了。 “娘，琇琇想要一笔银子。” 银子的数目，还并不小。 慕夫人心冷，自然不是因为慕琇要钱，慕琇想花多少钱，只要她有，她都能给。 而是因为，这笔钱的数目，她实在拿不出来啊！ 第50章 上眼药 慕琇心里也十分烦躁，那刘家人听她要给补偿，便三番五次来晚亭楼烦她！ 要的补偿，数目还不小。 慕琇刚听到，差点当众发火！ 这群蠢物，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她尚且还没罚他们办事不力，他们倒先来找她要钱了。 可偏偏，慕琇就是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只能想办法给钱。 毕竟，幕后主使是她，她便一直有个把柄在刘家人手里。 这刘家也不是个傻的，几次上晚亭楼，慕琇各种理由搪塞，就是不拿钱。 自己儿子给她办事，搞成了这个样子，她不但不拿钱，反而还隐隐有些埋怨他们！ 眼见刘二最后一次来，看着慕琇的眼神，已经有些凶光了，慕琇心里愈发着急。 她只能先去找慕夫人要点钱。 “这个，琇琇啊…”慕夫人眼神躲闪，笑容也有些勉强，“银子，母亲肯定是要给你的，只不过，得等几日。” 怕爱女伤心，慕夫人赶忙和她保证，“乖女回去等几天，过几日，银子肯定会送到晚亭楼去的。” 没要到银子，慕琇更加烦躁。 “谢谢母亲。” 面上，她只能强行忍耐，甜甜地笑了笑，“那琇琇先回去啦。” 慕琇还没走出，屋子，这时候，老管家捧着账本，急匆匆走了进来。 “夫人…哎，二小姐也在？” 老管家本想悄悄把账单拿给慕夫人核对，商量一下填补亏空的事，还有近起慕家要有的一笔大支出怎么办。 没想到，慕琇还在这。 “没事，拿来吧，琇琇又不是外人！”慕夫人发话。 他犹豫片刻，还是账单的事更紧急。 他只能快步到慕夫人跟前，压低声线，把该说的话都说了。 慕夫人脸色更难看了。 既然已经见到了，慕琇自然不能再装不知道。 “母亲，这是怎么了？”她面色惊恐，“慕家已经…已经不能平账了吗？” 她倒在慕夫人身畔，搂住她的胳膊，有些害怕。 “琇琇不怕，这事娘能解决，”这下，慕夫人心疼坏了，连忙安慰，“你放心，娘不能让琇琇的生活支出有影响！” 慕琇坚定地点头，“琇琇也要为母亲分忧！” 她回头看了看紫苏，紫苏会意，赶忙去晚亭楼拿了点首饰过来。 慕琇看了一眼，发现都是些她很久没戴过的便宜旧物，心下满意紫苏会办事，这才接过，捧给慕夫人。 “母亲，慕家有难，琇琇肯定不能旁观！”慕琇眼睛亮亮地看着慕夫人，“你千万收好，给的虽然还不多…但是琇琇想，还是能帮到母亲的…” “乖女啊，你怎么这么懂事！” 慕夫人感动坏了，几乎当场落泪，一边擦眼泪，一边把慕琇的手往回推。 “娘怎么能要你的东西！哎呦，你那个姐姐啊，要是有你一半的贴心，该多好！” 慕夫人甚至还把自己压箱底的宝贝翻出来，从中挑了个足金的首饰，高兴地戴在慕琇头上。 “母亲，我不能要…” “让你收着，就收着！”慕夫人满意地打量着她，“这首饰戴在你头上呀，才最好看！我们琇琇这么懂事，怎么能委屈了你。” 慕琇这才“为难”地收下。 她柔柔叹气，语气婉转。 “是呀…如果姐姐也能为母亲分忧，该多好。” 慕琇惆怅地抬头，盯着摇晃的烛影，而后坚定地看向慕夫人。 “琇琇如果以后有了钱，那一定全都给母亲！” “母亲要你的钱做什么！” 慕夫人笑着亲她一口，而后也惆怅起来，“是呀，你祖母的遗产那么丰厚，如果你姐姐可以帮忙，或许母亲也不会如此辛苦！” 总归这一趟，也不是全无收获。 慕琇捧着首饰，意满地回到晚亭楼。 “紫苏，前些日子那个药在哪？” 门关上，慕琇天真清澈的眸光，彻底转为阴鸷。 “找出来。” 等到大婚那日，这个碍眼的姐姐失去了利用价值，就没必要继续活着了。 她阴冷一笑。 不过在大婚之日前，祖母的遗产，还不能留在这个该死的人那儿。 大婚之日迫近，慕璎也得为此，做些准备。 不仅是为自己、为宋家。 还得为了她那个“好妹妹”，和她的家人。 “小姐，二小姐…二小姐和夫人，带着您姑姑，来了闻溪院！” 知夏跑进来告诉她，面露担忧。 这个慕琇每次过来，都没什么好事！ “哈，”慕璎抬眸，冷冷望向门外，“果然，慕琇是不会消停的…不过，她也折腾不了几日了。” 她起身走向院外，果然看见了慕姑姑——陆修文的母亲。 对陆修文的母亲，她自小都很尊重，虽然这慕姑姑一向不喜欢她。 可今日这样，慕璎很快便看出来，她也是站在慕夫人那边的。 “璎璎，姑姑今日过来，实在是有几句话，不得不和你讲。” 陆修文懦弱，一部分原因，便是母亲太过强势。 这陆夫人性子极其强硬，和慕琅一样，特别喜爱点评、说教别人。 “姑姑请讲。” 慕璎敷衍地回了一句，做好左耳进右耳出的准备。 “你私吞你祖母的遗产，实在不该！” 陆夫人嗓门很大，知秋都瑟缩了一下。 慕璎却仍不为所动。 “我手中没有祖母遗产，”她平静地重复，“祖母根本没留下什么。” 信不信，随她们。 总之，要钱？那就是没有。 陆夫人看着她的眼神，极为不屑，像是看某个品行不端的人。 “老夫人是我嫡母，你觉得你我之间，谁更了解她？”她轻蔑看着慕璎，“母亲不可能什么都没留，璎璎，扯谎，也别扯那么假。” 陆夫人看着一旁委屈落泪的慕夫人，心中更替她不值，继续替慕夫人教训这个女儿。 “姐姐，你还是把遗产拿出来吧，”慕琇也劝道，“你放心…这份遗产，不会到琇琇和哥哥手中。上交出来，也只是用于替慕家平账，姐姐，你也是慕家人呀，怎么能看着慕家周转不支…” 陆夫人一把拉过慕琇。 “琇琇，你不必多说。你也是你祖母的孩子，遗产，合该有你那一份。倒是你，璎璎，都到这个关头了，怎么还想着姐妹家宅之间那点闲事？” 第51章 不死就行! 一句话，把慕璎说成了在家中大事前面，却只为平辈之间嫉妒斤斤计较之人。 慕璎也跟着叹口气。 “姑姑说笑了，没有便是没有。” 她望向陆夫人。 “您说您了解老夫人，她不可能没留下遗产，可这并不能当做证据，不是么？” 口头上的事，向来没个准。 “否则，这岂不是在硬逼我，拿自己的私产，充作祖母遗产？”慕璎见陆夫人果然没了话，便继续说，“姑姑您也知道，我一个闺阁中人，除了每个月的月钱，哪里来的银子呢？” 见慕璎软硬不吃，慕夫人等人气得胸口疼，却也毫无办法。 总不能直接进闻溪院搜吧？遗产真在慕璎那里，她连能不能放在慕府里面，都是存疑的。 就算他们搬出陆夫人来，一起向慕璎施压，最终也只是碰壁。 回到晚亭楼，慕琇决定一不做二不休。 晚亭楼每个月的开支，都大得惊人。 不少比慕父官位还要高点的府中小姐，吃穿用度，还不如她。 让慕琇心甘情愿节省花销，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这事若瞒不住，她平时苦心经营的“假面”，城中维持的名声，也要裂个缝隙出来。 “慕璎这个小贱人，既然不肯拿钱，就给我等着。” 慕琇眼底阴狠。 “反正替嫁的事，只需要她出个人就好了，至于人变成什么样…” 她悠悠冷笑一声。 只要不是死的，就都行。 次日，慕璎在闻溪院安稳呆了一日。 不管是慕家哪个人，都没来找她麻烦，慕夫人似乎是彻底拿她没辙了。 不过慕琇，当真会这么老实？ 就算她从即刻起，再也不来招惹慕璎，慕璎也没有打算放过她。 更何况，她一点不信，慕琇真的会消停下来。 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傍晚时分，慕璎突然接到个消息。 是她的人传的。 消息说，锦绣坊和宝珍坊这几日扩张以后，生意更加兴隆了。很快，就有了个大主顾上门，要谈生意。 买卖太大，坊主只能说，怎么做这笔买卖，得真正的主子来谈才行，她做不了主。 可偏生不赶巧，今日燕清宜和燕青时，都跟着长公主进宫了，还要留宿宫里，不便抽身。 于是，明面上的坊主，只能派人递消息给慕璎，请她过去一趟拿主意。 慕璎收好纸条，顺手扔柴火里烧了。 天色已经不早，谈完生意回来，估计会很晚。 若是被慕家人知道，恐怕又要怀疑她出去厮混，然后骂她不知廉耻。 银子，和慕家人的说教——慕璎权衡一番，最终选择前者。 反正在慕家人眼里，她干什么都是错的。 那就意味着，她什么都能干。 慕璎低低一笑，走出闻溪院。 然而，慕璎前脚踏出慕家大门，后脚，慕家的守卫，就给慕琇报了信。 “二小姐，大小姐已经出门了。” “听到她要去哪里了吗？” 慕琇心下一喜。 她巴不得此时慕璎出门，若留在慕家，她反而不好动手。 “这…”守卫面露难色，“大小姐出门时一言不发，属下也不知…” 废物。 慕琇发了火。 “那还不赶快跟上，在等什么？！” 守卫连忙起身，匆匆跑向门口。 慕琇的背后，紫苏也露出狡诈的笑意。 “这下，我这位大姐姐，可有点苦头要吃了。”慕琇轻叹一声，一边吃水果，一边悠闲自在地靠在软枕上。 她昨日便打定了主意。 慕璎不是死鸭子嘴硬么，那她倒要看看，受点皮肉之苦，慕璎还敢不敢独吞遗产！ 绑架为财，若是慕璎不肯…那她可就要撕票了。 “对了，小姐！”紫苏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忧心忡忡。 “大小姐身边那个女护卫，该怎么办？” 寒霜是江湖人出身，拜过名门，武艺高强，是将军府的一把好手。 提起寒霜，慕琇手下一狠。 嫩如春葱的白皙指尖，掐进葡萄的果肉里去。 若不是有这个女护卫在，三番五次保护慕璎，恐怕，她的计划早就成功了！ “一并解决了！”慕琇恨恨道，“她是为了慕璎死的，将军府要问起来，那也和咱们晚亭楼没关系。” “可是小姐…我们的人，能打过她吗？”紫苏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 慕琇哼了一声，洋洋自得。 “这回找的人，可不是刘明那种没用的草包！”她得意道，“也是个江湖中人，和那群养在宅子里的侍卫，可比不了！” 雇佣起来，价格也不低。 甚至，比承诺给刘家的抚恤，还高出一头。 写欠条的时候，慕琇手都有点抖，肉疼得不得了。 她强行安慰自己，只要把遗产拿到手，凭老太太的丰厚家底，这点钱，那都算不了什么。 就算钱到了中馈那儿，可若慕琇想要，拿多少，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儿。 紫苏也面露阴险笑容。 “还是小姐的手段厉害！” 等慕璎谈完生意出来，早已月上中天。 她进了回慕家的马车，身边只有知夏和寒霜跟着。 这笔生意，对面的客人，来头不小。下月开始，就会有更大笔的银子进账。 对慕璎来说，她并无什么依靠，只有实打实的银子在手中，才能更安心点。 可不止为何，慕璎今夜，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她隐隐察觉到，有事要发生。 果然，行支半途，一直靠在马车上假寐的寒霜，突然睁开了眼。 长剑半出鞘，她一向漫不经心的语气，有些凝重，“有杀气。” 知夏面露恐惧，“寒霜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你能应付的了么？” 这倒是在慕璎的预料之中。 慕璎并未慌乱，冷静询问寒霜。 “有点麻烦，”寒霜看向慕璎，“五成胜算——此人内力很高，待会，你先带着你的丫头跑。” “连你都应付不了，我能跑得掉吗？” 慕璎也靠在马车椅背上，目光沉沉。 “寒霜姑娘，你带知夏先走。” 寒霜抬眸看着她，素来无波的眼底，多了丝讶然。 “我是负责保护你的，你有生命危险，我不可能走。” “没用。” 慕璎长话短说。 “你若留下，或许我们都走不了，还会平白搭上你和知夏。可你若走了，我还会有点生机。” 寒霜默然片刻，盯着慕璎，眼见女子到这种紧要关头，还是那副波澜无惊的模样，心中对慕璎的改观更甚。 “明白了。” 她起身，掠出车厢之前，深深看了慕璎一眼。 “…别死了，也别逞强，会有人来救你的。” 第52章 要钱还是要命 寒霜刚拉着知夏，飞身出去，没多久，一股无形的巨力，“嗖”地掀开了马车车顶。 一个面容狞恶的人，出现在车厢内。 见到车厢里只有慕璎一人，好像还有些惊讶。 毕竟，雇主还说，这女人身边有个武功高强的女守卫。 能在江湖上混得开的人，眼界也更开阔些。 “你提前把人全支走了？”杀手饶有兴趣打量她，却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慕璎盯着他，并不回答，反问道，“谁派你来的？” “说吧，你背后的人，想要什么？” “干我们这行，也是要信誉的，透露不了雇主信息！”杀手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女人，看了他以后不害怕，还能和他平静对话，因此多说了两句。 “你的雇主，是打了欠条的吧？”慕璎泰然自若，“她没有钱，但是我有，放了我，她给你多少，我给你两倍。” 能绑架她的，还能有谁？ 只是慕琇这一招，都快被用烂了，竟然还在用。 眼前人不像刘明，能被威胁，能被诈出来实话。 慕璎只能用明晃晃的利益解决。 “小娘们，话真多。”杀手却不以为然，“没人能从老子手底下逃债，规矩就是规矩！” 他不吃这一套，慕璎抬了抬眼，看来只能另谋他法了。 慕琇啊慕琇，还真是…什么人都敢用。 只是不知道，这后果，她能承受的了么？ 这是慕璎在被一手刀劈晕过去之前，最后的想法。 “琇琇她们回来了么？” 慕府里，慕夫人心急如焚。 当了这么多年的慕家主母，慕家有什么消息，她其实都知道。 有时候，只是装糊涂罢了，有些事，她睁只眼闭只眼，就那么过去了。 包括今夜，慕琇雇人，绑架慕璎之事。 “夫人您别急，二小姐办事，一向有分寸！”侍女安慰她。 “我是不放心琇琇么？那孩子心地善良，不会伤害璎璎，我当然清楚。” 慕夫人眉头一竖。 她担心的，是慕璎到了这个地步，也还是不肯交出老夫人遗产。 软的不吃，硬的也不吃，逼得琇琇为了帮自己，不得不走出这一步。 慕夫人一边为了慕琇感动，一边又担心，若这个办法也行不通，那她们可真就一点办法没有了。 慕琇雇佣的杀手，把慕璎带来了城外的一个破庙里。 破庙四处漏风，慕璎是被冻醒的。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在一个佛像脚下。 四周只有那个杀手，还有慕琇两个人。 “陈彪，做得好！” 见陈彪真的能制服得了寒霜，慕琇心下一喜，更觉得心头大患有了解决办法。 没了寒霜，她倒要看看，慕璎还有什么本事嚣张！ 陈彪转悠着手里的大刀，并不说话，却自有一股杀气，笼罩在慕璎身上。 慕璎淡淡看了他们一眼。 “慕璎，你都死到临头了，还装出这副清高的样子给谁看！” 看见慕璎并不惧怕，慕琇就更是气到了顶点。 她不知道，慕璎现在还在狂什么。 “不装了？” 慕璎似笑非笑看着她。 就算慕璎和慕琇心里都明白，二人之间的关系早就水火不容。 可哪怕是在没人的私底下，慕琇还会装一副柔弱懂事的好妹妹形象。 今日终于不装了，慕璎看她反而畅快了点。 慕琇一顿，随即更是大怒。 “大姐姐啊大姐姐，今日你为何到了这儿，心里应该明白吧，”慕琇拿了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贴在女子白皙面颊上，“把祖母的遗产交出来，否则你这脸蛋…” 她啧啧叹息，仿佛真的为慕璎感到可惜一般。 “慕家小姐，可从来不是个脸上有道疤的丑八怪啊。” 匕首的反光里，慕琇见到慕璎倒映出来的一双眼。 眼眸森寒，如幽幽深泉，令人捉摸不透。 “二妹妹，临近大婚，慕家小姐却破了相，这匕首划痕可不像无意为之。” 慕琇冷冷收回匕首。 她看向陈彪。 “收拾她，不过注意了，别打到脸！” 陈彪上前，一拳打在慕璎肚子上。 慕璎无法躲避，硬生生挨了这一拳，唇角渗血。 若是不交出“遗产”，今夜，她恐怕这么多没法离开这座破庙。 可慕璎仍旧不为所惧，闭上眼，干脆不去看她们。 反正——她不会在这呆太久的。 倒是慕琇，在这以后，就不会太好过了。 这一次，慕家人，还能护得住她么？ 另一边，将军府内。 宋苍一向没有早睡的习惯，将军府事物繁多，父亲去世后，都只能由他处理。 他年纪虽轻，肩上的担子，却是整个将军府。 “少主，寒霜突然回来了。” 云卓走进屋内，向他汇报。 “她怎么回来了？” 宋苍搁下笔，烛光下，英俊的眉眼间多了丝疑虑。 寒霜被派去保护那个慕家小姐，提到寒霜，他便想起那个女子。 “少主。” 说话的功夫，寒霜也已进来，恭敬半跪下去，向他行礼。 “慕小姐半路遇上绑架之人，那人…我没有战胜的把握，因此回将军府，想求少主相助，”她低头，“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少主在事了后责罚。” 果然，又是这个慕小姐出事了。 宋苍再不愿助她，也只能给云卓一个眼神。 毕竟，他过几日还得娶她。若是慕璎出了什么事…对将军府的名声不好。 他倒是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可将军府和宋家，是宋老将军和夫人，就给他的。 再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他也必须为宋家的名声考虑。 云卓武艺高强，远胜寒霜。 他会意，马上称是，离开了将军府。 宋苍的视线，又落在寒霜身上。 “她叫你先走的？” 寒霜刚进屋的那一刻，他便早察觉到了。 寒霜身上没有伤，也没有和人打斗以后的内力波动。 “是，”她顿了顿，干脆利落道，“慕小姐说，我留下来，都有死的可能，倒不如让我先走，她还有活路。” “属下擅离职守，愿领珺罚！” 寒霜深深拜下去。 “起来吧。” 宋苍并未责罚她，只是心里突然想到。 这慕小姐，倒还是个聪明人。 第53章 自作多情? 慕府上，知秋等婢女急的团团转。 慕家都要落锁了，小姐她们怎么还没回来？ 她想出去闻溪院，找人打听打听消息。 然而，刚走到门口，守卫便拦住了她。她认得出，那是晚亭楼的人。 “你们干什么？”知秋怒道，“大小姐至今未归，出了事，你们担得起？” “小声点，知秋姑娘，”守卫却不以为然，“再大点声，全京城都知道你家小姐一夜未归了。” 知秋白了脸色，她怕慕璎的名声，真的因为此事，受到影响。 “小姐出事，和你们晚亭楼，一定脱不了关系！”她恨恨道，却也毫无办法。 只能任由晚亭楼封锁消息。 然而，慕家这档子事，瞒得住别人，瞒不住东厂。 东厂的势力，虽然没真的渗透到官家小姐闺房都有眼线那种程度。 可出了府外，还能有什么事能瞒住这群太监？ 东厂内，厂公听闻此时，额间青筋突起。 “哗啦”一声，手中茶杯被他捏碎，碎片茶水飞溅，鲜血淋漓。 可他仿佛没有任何痛觉。 五官扭曲，更显得森然可怖。他舔了舔唇角，声音森寒。 “慕琇这个草包，还真是不中用，临近婚期，还给本公捅这么大的娄子。” 他只当被绑架的人是慕琇。 这世道惯是如此，出嫁新妇，必须保持清白之躯。纵然是厂公碰过慕琇，也只能私底下说说，拿来刺激宋苍，断不可放到明面上。 否则，便是将军府占理，能有充分的理由退婚。 没有男子，会娶一个被破了身的女人，别说厂公，圣上也不会如此赐婚。 除非赐婚对象是个罪人。 可将军府战功赫赫，宋苍偏偏不是个罪人。 纵然将军府和慕家，都会因此而被耻笑一辈子，可若任由此事发生，厂公原本的计划，就要被彻底打乱了。 厂公眯着眼，一边在心里慢慢盘算，事后要怎么折磨慕琇，一边叫来冯辰。 “把慕家小姐给救出来，”他补充，“越快越好，如果到了以后她已经没了清白，那就趁消息传出去之前，把动手的人杀了。” “遵命。”冯辰领命，退了出去。 能得宋峙重用，这老太监，也不是个吃素的。 他采阳补阴，练了不少邪功，很多厂公要解决的人，自己不便出面，便都由冯辰来办。 厂公和宋苍的人，便一后一前，满城开始寻找慕璎。 此刻的慕璎，看起来实在有些狼狈。 口鼻淌血，头发蓬乱，面颊满是污泥。 慕琇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实在是畅快极了。 畅快归畅快，可她心底，还是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就算被折磨成这样，慕璎也未发一言，只是安静闭眼，更不曾提交出遗产之事。 她心下不痛快，叫陈彪口出不少污言秽语，故意激怒慕璎。 可慕璎平日里牙尖嘴利，半点不吃亏，今日竟然过分的安静。 饶是陈彪喜欢羞辱、折磨别人，对着个“哑巴”，也失去了玩弄的兴致。 “姐姐，你再不把遗产交出来，琇琇可不知道陈彪会对你做点什么。” 慕琇看着她漂亮的面颊，面露惋惜，眼神中却是满满的恶意。 “陈彪，我这姐姐实在顽固，我也没辙，不过你应该有办法撬开她的嘴。”慕琇有点可惜，她恨不得看到每个慕璎受辱的细节，可破庙冷寒，她可不愿意多呆。 陈彪的实力，她信得过，这便够了。 “二小姐放心。” 汉子懒洋洋地，“没我撬不开的嘴，只是您别忘了，事成之后的银子。” 他是个粗人，和慕琇要钱，不会像一开始的刘家那样绕弯子。 提到银子，慕琇面上一僵。 “等你逼她把银子交出来，少不了你的好处。”话是这样说，慕琇仍按捺不住心中不安。 她快步走出破庙，回到慕家。 慕璎终于睁开眼，盘算着时间。 先前她忍着痛，一言不发，都是在心中算倒计时。 如今宋家的人…也该来了吧。 果然，陈彪刚面露凶光，便有一道身影冲进破庙，同他斗在一处。 陈彪武功阳刚，那人武功却阴柔。 慕璎刚松了口气，下一刻，却骤然睁大眼。 那人哪里是将军府的人，分明是那天看见的大太监冯辰啊。 冯辰，怎么会来救她？！厂公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别人不知道，慕璎心里可清楚，厂公和慕琇才是一边的。 难道她才出狼窝，又要入虎口？ 渐渐地，陈彪竟然落入了下风。他出招狠辣，招招致命，却都被冯辰化解。 慢慢地，他似乎体力越来越不支，满头大汗，冯辰却更加游刃有余。 “死太监，在吸老子的功力！” 陈彪目光狠毒，又过了一招后，冷哼一声。 “老子可不拿自己的功力陪你们玩了！” 他不是个傻的，银子可以再赚，功力练回来却难。陈彪急退几步，闪身出去，消失在了破庙外。 冯辰没急着给慕璎松绑，破庙里太黑，慕璎脸上又脏兮兮地，他看不清她的脸。 好在，这女人虽然狼狈，衣衫却完好无损。 “走吧，慕小姐，咱家送你回去。”冯辰终于替她松绑，扶她起身 慕璎眸光一闪，就这么简单？ 她不动声色甩开冯辰的搀扶，“多谢公公，我还能走。” “慕小姐，倒是逞强。”背后传来老太监阴阳怪气的绵长声音。 慕璎并不理会，冯辰却紧紧跟着她。 刚走出破庙，迎面却撞上一人。 正是云卓。 云卓一掌劈向慕璎身后之人，却突然愣道，“怎么是你？” 竟然是东厂的人？ 厂公既然指婚慕小姐，断然没有再绑架她的必要。 果然，冯辰慢慢开口，声音带着纯粹的恶意，“咱家自然是奉厂公大人之命，来救慕家小姐的。否则按照将军府这速度，等云大人来了，人可都死了八百回——” 将军府不似东厂，尽做些整日偷听宅巷之事的勾当，消息只能来的也慢了些。 云卓脸色难看，可还保持着冷静，知道不能再对他动手，便回敬一句。 “冯公公真是心胸宽广乐于助人，在下佩服。可慕小姐未来是我们宋家人，送她回慕家，就不劳烦公公了！” 于是慕璎在云卓的护送下，回到了慕家。 慕璎心思敏锐，猜到今夜之事，恐怕会对宋家造成一些误会。 可她心中也没琢磨透，宋家和东厂势如水火，缘何来救她？ 她毫无证据，若是此时开口解释，解释不清，反而会越描越黑。 慕璎干脆借着伤势，做出累得无法开口的模样，一直到回到慕家，才开口向云卓虚弱道谢。 “也请云大人向少将军，替我致谢。” 云卓懒得和她多说，面上恭顺称是，而后直接转身离开。 第54章 杀了慕琇? 次日，慕琇终于等来陈彪传信，等来的却不是拿到遗产的消息，而是——慕璎昨夜被厂公的人救走了！ 她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差点栽下去。 “小姐！”紫苏连忙扶住她。 “厂公怎么会救慕璎！”慕琇气得破音，抓起案上的茶具，就往地上摔，下人们此时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难道…难道宋峙对慕璎，也有意？ “不对，不对…厂公那样的人物，怎会看得上慕璎！”她心焦的很，胡乱给自己找借口，“对…一定！一定是慕璎这个小贱人，偷偷也去勾搭了厂公！” 慕琇心中更是恨毒了慕璎，同时竟然还有些害怕。 慕璎该不会威胁到她在厂公那里的位置吧？ 毕竟慕璎从来都比她…这个想法一出，就被她马上慌乱地压了下去。 慕璎从来都是个废物才对！做的再好，又能如何？ 被偏爱的、拿到成果的，一直都是她。 从前如此，今后亦会如此。 下一秒，慕琇再次脸色大变。 没拿到遗产，慕璎昨夜又已经回了慕家，那她欠得银子怎么办？难道要再绑架她一次吗？ 慕璎回到闻溪院，经过大夫给伤口的包扎后，她睡了会，却醒的很早。 她对自己的一身伤口，却恍若未觉。 “知夏，替我更衣。” “小姐，万万不可啊！你身子还没好…” “替我更衣。” 慕璎再次道，语气不容反驳。 知夏只能照办。 她径直去了晚亭楼，寒霜心下顿时明白她要做什么，默不作声，跟了上去。 慕琇作为慕家最受宠的孩子，晚亭楼面积很大，建得也极为精致。 假山潭水，花鸟树木，应有尽有。几尾锦鲤在潭水中游动，在光下极为漂亮，都是慕琅费尽心思给慕琇寻来的。 “慕璎？”紫苏警觉，马上改口，“大小姐，您来做什么？我们小姐才刚起来。” “紫苏，那是我大姐姐，什么时候想来找我，都是应该的。” 慕琇一改昨日的小人模样，笑容甜美，从屋内走出。 “听说大姐姐昨夜被歹人绑架，琇琇心中实在担心的很。” 慕琇眼神关切，却见慕璎冷冷地盯着她，那眼神更多了些不明的意味。 盯得她有些害怕。 “大姐姐…为何这样看着琇——” 慕琇的话戛然而止，变成了一声尖锐惨叫。 “啊——” 她头皮一痛，竟是被慕璎一把抓住头发，踉踉跄跄扯到了池塘边。 “慕璎你这个贱人！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她本就烦躁，更是恨毒慕璎，在自己家的院子里，实在是装不下去了。 “爹娘和哥哥知道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慕琇继续威胁，下一秒，大惊失色。 慕璎一言未发，竟是硬生生扣着她的脑袋，把她的头强行按进了水里！ “唔唔…”慕琇第一反应是破口大骂，口中马上涌进冰冷刺骨的潭水，呛得她近乎窒息！ 紫苏和知夏都惊呆了，紫苏马上尖声叫道，“来人呐——慕璎反了！她要在晚亭楼杀人！快把老爷夫人还有少爷请过来！” 马上有小厮去通风报信，更多人呼啦啦涌了上来。 寒霜却挡在了他们和两位小姐中间。 昨夜之事，她本就不痛快，此时握着剑柄的手更是痒了。 她一字一顿，“一个个来，还是你们一起上？” 而晚亭楼内的一片混乱，慕璎都没放在眼中。 她眼底仍旧平静，平静下翻涌的，却是凛冽杀意。 可她也知道，此时不能杀慕琇。 慕璎一把将慕琇从水中扯了出来。慕琇剧烈咳嗦，大口大口喘气，面色青紫，白眼翻得如将死的鱼，哪还有从前的甜美模样。 “你好大的胆子——你给我等着…”她胡言乱语，没看见慕璎再次冷下去的目光，而后又被狠狠按进了水中。 这次慕琇是真以为自己要死了，眼前一片昏暗，晚亭楼里声音全听不到了，水面外的身子死命挣扎扑腾，活像过年时慕家厨房里被按住待宰的猪。 “孽障——孽障啊，赶紧放开你妹妹！” 慕夫人赶过来，看见这样一幕，心脏差点就停止了跳动！ 她自然选择性看不见慕璎一身的伤口和苍白脸色，只看见慕琇快被慕璎淹死了！ 慕琅也脸色大变：“慕璎你疯了？你太恶毒了，琇琇对你这么好，因为嫉妒你就要杀人？你——你在逼我们给你送到官府上去么？！还不住手！” “孽障！孽障！”眼见慕璎不为所动，慕琅冲上前去，慕夫人则捂着心口，大哭大闹：“你是要逼死你娘啊不孝女——我的乖琇琇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我不活了！” “赶紧给琇琇放开！” 慕琅刚要一把扯开慕璎，慕璎却先一步松了手，因着昨夜的伤口，她踉跄后退两步，被寒霜扶住。 水中的慕琇，挣扎起身的力气都没了。 慕琅给她捞起来的时候，慕琇脸色死白，两颊浮肿，喉间发出不明的呼噜声，不断往外吐水。 水吐出来不少，慕琇总算恢复了点清醒意识，开始淌泪。 “哥哥——”她大叫一声，便扑进慕琅怀中，痛哭起来。 慕琅第一眼看见她，还被她半死不活的模样吓得心惊，下意识想松手。 可慕琇一哭，总算唤回了他对妹妹的疼爱，赶紧在心里痛骂自己刚刚混蛋。 “慕璎你好歹毒啊，竟然有这么强的报复心，琇琇不过是为了慕家好…” “为了慕家，”慕璎不冷不热打断他，“所以哥哥你也知道，我原本以为，昨夜的事，只有母亲和慕琇的手笔。” 慕琅一顿，刚要反驳。 那边，慕夫人的哭喊声先他一步，传了过来。 “你这个反了天的不孝孽女！你这分明不是没事？还有力气来害你妹妹，如今惺惺作态的，给谁看？！” 这话传到慕璎耳中，让她默然两秒。 她抬眼看着慕夫人，而后是慕琅、慕琇。只觉陌生的很。 从前虽已经发觉他们的真面目，可慕璎总觉得，毕竟生、养了她。 往后只要离他们远一点，再替慕琇嫁了人，也算回报了他们的养育之恩，从此她和慕家两不相欠。 可如今看看…慕家人，也能算家人？ 慕家，也能算家？ 慕家是慕琇的家，可于慕璎而言，只是个吃了她、也不会吐骨头的狼窝。 她当真要为了这群人，葬送自己的后半辈子？ 慕璎闭了闭眼，再睁开，答案已经浮现在脑海中。 不会，慕家人也不配。 第55章 喜脉? 匆匆赶过来的慕夫人，把慕琇紧紧搂在怀里，心疼的几乎喘不上气。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请郎中！”慕琅瞪了一眼院子里惊呆了的小厮们，他们这才如梦初醒，连忙跑了出去。 “慕璎！你残害手足，心肠如此歹毒，实在是愧对慕家的教导。” 慕琅做出痛心疾首的表情，自认为自己是个绝顶公正的好哥哥，教训起来执迷不悟的妹妹，大义凛然。 “你根本不配当慕家人！” 慕琇窝在慕夫人怀里，意识已经渐渐恢复。 尽管肺还是像被无数根针扎着一样疼，可她听见慕璎被责骂，心中还是畅快无比。 借着慕夫人袖子的掩护，她眼底流露出一丝狠毒。 然而，等她挣扎着抬起头，眼神又变成了无辜的清纯。 “哥哥…别骂姐姐了。”慕琇流着眼泪，啜泣道，“是我伤害姐姐在先…昨夜是我对不住姐姐。大姐姐，琇琇看母亲劳累，实在是心疼，这才一时糊涂…” “是琇琇不对，琇琇知道错了！” 慕琇越演越起劲，眼泪汹涌，差点自己也信了。 她一边痛哭一边咳嗦起来。 “琇琇对不起姐姐，姐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琇琇知道错了！” 哭着哭着，竟然是要挣脱慕夫人的怀抱，冲向池塘。 这可把慕夫人和慕琅吓坏了！ 慕琅赶紧抱住她，大喊：“琇琇你这是做什么！慕璎自己不识好歹，不知道为慕家出力，逼你出此下策，你只是为了家人着想，何错之有！” “娘的琇琇啊，你可别做傻事！”慕夫人哭得比慕琇都狠，“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可怎么办啊！孽女，赶紧过来给你妹妹道歉！” 百忙之中，还不忘刺慕璎一句。 慕璎自然不可能道歉。 “演够了吗？” 她冷不丁道。 “演够了，我便不奉陪了。” “怎么，你以为，害了琇琇，你还能安然无恙走出去？！” 慕琅抬起头，目光落在慕璎身上，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不道歉！”慕夫人浑身发抖，指着慕璎，“你永远也别出慕家祠堂，给我跪着！跪到出嫁为止！” “谁敢动我！” 既然已经撕破脸，慕璎也不打算继续受慕家的摆布。 几个守卫过来，就要押住她。 然而，要按住慕璎，是不可能的。 他们和陈彪不一样，三脚猫的功夫，在寒霜面前根本不够看，几下便被撂倒了。 “慕璎！你真是翅膀硬了，反了天了！” 慕夫人险些气晕过去，那几句指责慕璎的话，口中翻来覆去地念叨。 然而，有寒霜在，他们就是拿慕璎没办法。 打不过，根本近不了慕璎的身！ “你们不想看见我，我也不想看见你们。”慕璎冷冷道，“从今天起我不会到你们面前去，你们也别来招惹我。” 敢来闻溪院，就做好被打出去的准备！ 寒霜看着地上七零八落叫疼的守卫，面露嫌弃。 这慕家怎么回事，养了一堆吃干饭的闲人。 将军府随便来个小兵，都能撂倒这里两个人。 “我们走吧。” 慕璎不想再看他们，转身，回了闻溪院。 直到坐下来，她才隐隐感受到身上部分伤口，又在方才的争执中撕裂了。 这些疼痛，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她，慕家人的嘴脸。 “要我为这群人付出，牺牲自己，绝不可能。” 慕璎自言自语。 这婚，她必须得逃。 另一边，慕琇被全家小心翼翼扶回屋内，由郎中看过，吃了药睡了会，这才消停下来。 慕夫人和慕琅直到晚上才舍得走。 等他们终于走了，榻上的慕琇睁开眼。 “慕璎这个贱女人，下手真是狠，歹毒至极！” 紫苏扶她坐起来，狠狠骂道。 慕琇却一言未发。 昨夜，她把慕璎折磨得那么厉害，慕璎现在这个半点不饶人的性子，必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哪怕白天，她已经狼狈过一次。 慕琇的手，死死攥住锦被。 “与其等慕璎报复，我得先下手为强，让她翻不了身！紫苏，派人监视好她。” “奴婢明白。” 紫苏立刻会意。 回去以后的慕璎，一直呆在闻溪院，却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计划已经在脑海中拟定，现在全待日子到了实行。 这些日子，她都在读医书。 前几年，她就读过不少医术，只是这几年执掌中馈，和燕清宜经营产业补贴慕家，就有点放下了。 “小姐怎么又开始读医书了？” 知夏有些好奇。 提到医书，她内心便替慕璎不平！ 慕璎当初为了熬制为慕父缓解咳疾的雪梨酱，熬了一个月的大夜，翻阅医书。 更是向好几个郎中讨教医术，甚至借了燕清宜的面子，和宫中太医讨论了很长时间。 可惜…功劳全成了慕琇的。 知夏欲言又止。 小姐又把医书拿起来，不会又是为了慕家人吧？ “自然是有用。” 烛火映照下，慕璎笑了笑，竟让知夏看得呆了呆。 今日争执间，她再次把慕琇按进水里。 慕琇求生的本能，手脚并用挣扎，让慕璎有些不耐烦。 她狠狠攥住慕琇的手腕，让慕琇反抗不得。 然而就是这一抓，让慕璎察觉到了异样。 借着前几年对医术的研究，慕璎意外发现，慕琇的脉象，竟然像是喜脉。 但慕璎毕竟是外行人，并不确定。 可若真的有了…那慕琇这个孩子，可不能这时候出什么意外。 这孩子，用处可大了。 恰好，慕琅这时候疯了一样扑过来。 慕璎便顺势松手了，慕琇挣扎力度颇大，还叫她差点站不稳。 慕琇在慕琅怀里大哭，自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慕璎，唇边意味深长的弧度。 因此，慕璎回去以后，便命知夏寻来医书古籍。 但是，光有医术，没有用。 把脉时间太短，她更确定不了。 “有机会，还是得再试探一下，我这位二妹妹。” 慕璎低声道。 知夏更不明所以。 试探二小姐什么？ 慕璎看她一眼，似乎猜出了她心中疑惑。 慕璎轻笑一声。 “马上你就知道了。” 第56章 太好啦，是喜脉 第二天，慕琇总觉得身子不太爽利。 晚亭楼的小厨房，不管做了什么送过来，她都没心思吃。 “拿下去！” 慕琇呵退下人，不悦地揉着太阳穴。 下人们颤颤巍巍，退了下去。 只是紫苏和慕琇，都以为是昨日呛了水、差点淹死的缘故。 刘家和陈彪，都在一个劲催她给钱。 慕琇脸色铁青。 “这群不要脸的东西，事情一个都没给我做成，还好意思，拉着脸来找我要钱？！” 她心下又怕又焦急。 毕竟，她根本没钱给他们。 刘家倒还好，陈彪，可不是什么好招惹的角色！ 她就这样焦虑了一天。 直到晚上，慕夫人院子里的丫头，端了一碗鱼汤过来。 “二小姐，夫人给您炖了鱼汤，让您补补身子。” 慕琇平时爱喝鱼汤，这鱼汤炖得雪白软烂，本该让她食欲大增。 可她却一点食欲都没有。 甚至…有些想吐。 盯着那碗鱼汤，慕琇脸色又变得死白。 “呕…” 她想吐。 差点吐进那碗鱼汤里。 慕琇硬生生忍了下去。 紫苏和那个丫鬟，都吓了一跳。 “二小姐，您怎么了？”丫鬟小心翼翼地，“是汤不合胃口么？” “当然不是…你先放下吧。” 慕琇脸色变幻莫测，胸口剧烈起伏，忍得好生辛苦。 “母亲做的，我自然喜欢。”她强扯出一个笑容，“只是昨天溺水，对水里的东西…都有些抗拒。” “原来如此。” 丫鬟恍然大悟，这才回去复命。 等丫鬟一走，慕琇终于不用忍着了。 “紫…紫苏！” 慕琇惊慌失措。 “我上次来月信…是什么时候？” 听慕琇这么说，紫苏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 她支支吾吾。 “小姐，这…好像是一个半月前…” 慕琇抽了口气。 她缓缓看向自己的小腹。 “不…不会这样巧吧。” 算算日子，一个半月前，她的确还找过厂公。 慕琇瞬间惊恐万分。 “不行！紫苏，赶快，我得出去一趟。” “小姐，这深更半夜的，您去哪啊？” “当然是去找郎中！” 慕琇心情极差，对紫苏，语气也气急败坏起来。 “奴婢知道了！”紫苏终于反应过来，去拿慕琇的幕篱。 慕琇趁着夜色，偷偷溜出了慕家，寻找此时还开门的医馆。 街上空荡荡的，慕琇找了半天，总算找到一家还没关门的。 她走进去，让郎中给她诊脉。 把脉的功夫，慕琇心跳加速，连郎中都注意到了，诧异看了她一眼。 “姑娘，您这是喜脉。” 素来诊出喜脉，郎中都要向病人道喜。 可他开医馆这么多年，现在什么情况，他心里有数。 深更半夜，遮遮掩掩，找他来看病，诊出喜脉。 这姑娘啊，估计是未婚先孕，才这般偷偷摸摸。 不敢叫家里知道。 果然，姑娘的手剧烈抖了一下，快速收了回去。 “今日之事，你敢说出去一句…” “自然不会。” 郎中赶忙道。 看来这姑娘，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未婚先孕，传出去，可是个大丑事。 要被人戳脊梁骨一辈子，那些高门大户，也不会考虑和慕家结亲的。 慕琇吓得心慌，不知道该怎么办。 难道要把孩子打掉么？ 不…这可是厂公和她的血脉，她绝不要打掉这个孩子！ 想到厂公，慕琇突然眼前一亮。 京城中的那些脏事儿，她表面上天真无邪，实际上，比谁都清楚。 多少人子凭母贵，凭肚子里的孩子，成功嫁进高门大户的。 她和厂公，虽然亲密过，可始终不愿意娶她。 可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 看在孩子的面上，或许厂公会收回赐婚，娶自己。 慕琇很快镇定下来，反而开始有些窃喜。 可惜了，厂公若是收回命令，倒便宜了慕璎这个小贱人，不用嫁给一个残废了。 不过没关系，城里这么多人家呢，还有不少残废，年纪大，门第还不如将军府。 和厂公成亲，回头她再慢慢收拾慕璎。 在她眼里，慕璎嫁进将军府，哪怕宋苍是个瘸子，那也是慕璎高攀才对！ 这下，慕琇甚至转忧为喜。 她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她成了厂公夫人以后的美日子。 有东厂撑腰，什么刘家，什么陈彪，全都不足为惧了。谁敢动厂公的女人？ 慕琇高高兴兴地踏出医馆，走之前，还好心多扔了几个铜板。 她本想回慕家，可好不容易溜出来，择日不如撞日，倒不如马上找厂公报喜。 这样，她明日，就能变成厂公的未婚妻了！ 于是，慕琇高高兴兴地，就去了东厂。 “冯公公，我要见厂公大人。” 有了孩子，她便有了底气，再没了以前过来的谨慎。 甚至直接拿出了主母的姿态。 冯辰瞄她一眼，冷哼一声。 “慕小姐心态调整的倒是快。” 一点没有了先前被绑架的狼狈，敢在东厂趾高气扬的。 慕琇得意地笑笑，“少废话，厂公大人在哪？” “厂公大人出门办事，慕小姐等着吧。” 慕琇本就讨厌冯辰，见他这般态度，瞪他一眼。 老阉人，等她做了东厂主母，看她怎么教训她。 等了半天，厂公总算回来了。 前日慕琇逼他不得不出手，他还没找慕琇算账，没想到慕琇竟然送上门来。 是主动给他请罪的么？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厂公冷笑，“随本公进来吧。” 他走进密室，慕琇不明所以，什么自知之明？ 她赶忙跟上。 看到那排刑具架子，慕琇又忍不住害怕起来。 那次被折磨一夜，她都有心理阴影了。 “今日本公心情好，你自己选吧。”厂公道。 “大人，琇琇…”慕琇吓得直接跪了下去，她最近也没做什么，厂公怎么就要罚她。 “琇琇有了身孕呀，是…”她瑟瑟发抖，“是您的骨肉…您可不能这样对琇琇。” “你说什么？” 厂公声音冷了下去，有些瘆人。 “你，有了本公的孩子？” “对呀。”慕琇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丝毫没注意到厂公脸色的变化。 她低下头，慈爱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今日琇琇去看了郎中…郎中说，是喜脉。琇琇今生只是大人的人，这当然是您的骨肉。” 第57章 给孩子找个爹 慕琇沉浸在自己的幸福里，厂公则冷眼看着她，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终于，慕琇注意到了，厂公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疑惑抬起头，歪头看着厂公。 似乎是发觉出不对劲，心头的那点激动，也少了些许。 “厂公大人…？”慕琇试探性地开口。 一双冰冷的手，扶在她的手臂上，将她扶了起来。 动作比起之前，更加温柔。 慕琇心底惊喜，果然，有个孩子，真的是不一样的！ “既然怀了我的骨肉，你行事必须更小心些。”厂公慢慢道，看着她的眼神意味不明，“可要保护好本公的孩子。” “那是自然！” 慕琇压住心底狂喜，笑开了花，没注意到，厂公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霾之色。 慕琇，真是个蠢透顶的女人，除了那副尚可的皮囊，一无是处。 若不是她听话就还有用，这种女人，他连对她发泄欲望，都觉得她还不配。 下一秒，厂公的话，令慕琇觉得仿佛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乖乖嫁入宋家，你现在，还是宋苍的未婚妻。这个孩子的存在，本公不希望更多的人知道。” 厂公这话的意思是…并不打算娶她？ 慕琇脸刷的一下又白了。 可盯着厂公今夜与往常分在不同的眼神，她的心，又狂跳起来。 一定是这样的！婚期迫近，厂公若此时取消婚约，外人定会以为她不守妇道，为了取消婚约，不惜去勾引厂公。 他心中，一定对她是有情的。 “可是大人，这是您的骨肉，若是今后管那个残废叫父亲…”提到宋苍，慕琇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然而，此话却更令厂公兴奋起来，他磨了磨牙，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 自己的儿女，实际上，是别的男人和自己的妻子所生。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能侮辱宋苍？ 慕琇心中还是惴惴不安，厂公不打算娶她，让她成为东厂主母的梦彻底化成泡影。 那她和厂公的未来… “放心吧，你是本公孩子的生母，不管以后嫁给谁，本公都会对你好。” 似乎是看出她的惶恐，厂公随口保证了一句。 慕琇脸色涨的通红，娇羞道，“大人…琇琇就知道，大人还是喜欢琇琇的。” “琇琇愿意为大人做一切事，包括…嫁给那个残废！” 慕琇嘴巴上说的甜，心中却并不打算这么做。 宋苍那种废物，哪里配得上她？只有厂公这般厉害人物，才配做她慕琇的夫君。 至于婚约…还是让慕璎继续替嫁吧，反正她也同意了。 慕琇美滋滋地想着。 厂公对她有情，方才又向她许下诺言。就算日后，他发现了嫁给宋苍的不是自己，也一定不会说什么的。 说不定…还会庆幸呢，他的琇琇始终钟情于他，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二人在一起！ 她高兴地回了慕家，沉沉睡了一觉。 醒来后，便为如何隐瞒这个孩子的存在，开始筹谋起来。 一定不能让慕家人知道孩子的存在。 慕琇当然清楚自己在家人心中的地位，可正是因为家人疼她、为她好，那一旦发现了，她未婚先孕，一定会毫不留情帮她打掉孩子！ 这样，才能让慕琇以后，能嫁给一个门第高的世家公子。 可是…这孩子，可是宋峙的。 慕琇绝不能让宋峙的孩子出事。 她还要凭着这个孩子，牢牢攥住宋峙的心呢！ 这时，昨日送鱼汤的丫鬟，又来了晚亭楼。 “二小姐，夫人知道您身子不爽快，嘱咐您最近在晚亭楼好好养病，”丫鬟恭恭敬敬，却在偷瞄慕琇的状态，“夫人还说，如果小姐身子还是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告诉她，才好趁早请郎中。” “劳烦替琇琇谢过母亲。” 慕琇又变成了那副善解人意的温柔模样。 她抹过胭脂水粉，把脸色的苍白浮肿遮掩住，看起来竟然气色不错。 “还请告诉母亲，琇琇现在很想喝她炖的鱼汤。” 丫鬟高兴道，”奴婢遵命，夫人听了啊，一定高兴坏了。” 一整天，慕琇照常出门，怀孕会有的种种反应，都被她隐藏了下来。 慕璎这次却一反常态，没有一直呆在闻溪院。 反而在慕府上闲逛起来，好几次都和慕琇“偶遇”，令慕琇气得脸色铁青。 就好比上一次和慕璎“偶遇”的状况。 慕璎在凉亭里准备了不少点心蜜饯，笑吟吟地，邀请慕琇乘凉。 当着慕家众多下人的面，慕琇只能硬着头皮，顶着傍晚的冷风，到亭子里和慕璎“乘凉”。 “听说二妹妹身子大好了，长姐特意给你做了你爱吃的点心，尝尝。” 知夏将瓷盘一个个掀开盖子，露出里面各色各式的点心。 “姐姐，之前是琇琇的错，”慕琇忍着不痛快和疑惑，假笑，“应当是琇琇去给你做吃的，赔不是才对。” 慕璎淡淡道，“二妹妹先前身子不好，还是应静养，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应该关心关心你才对。” 慕璎关心她？！慕琇心里气的发狂，面上却只能甜甜地笑，一副感激的模样。 若是从前的慕璎，她或许还能信。 可是现在的慕璎…哈，不在点心里下药毒死她，就怪了。 慕璎仿佛看穿她所想，一边闲聊，一边有意无意地，把每盘点心，都吃了一块。 这下慕琇再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一边应付，一边吃点心。 慕璎的手艺相当好，这一吃，她竟然没停下来，食欲大增。 从前，慕璎疼爱她，便经常给她开小灶，做好吃的。那时候的慕琇，还在心里嘲讽她，做的再好能怎么样？这辈子，也就是个当厨娘的命。 如今慕琇一边吃，一边脑海中又涌起这个想法。 看着慕璎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带了一分轻视。 慕璎仿佛没看到她的眼神，只是盯着一亭子的糕点，若有所思。 她有意无意地轻声说道，“这道冰渍杨梅，还有冰糖山楂，二妹妹吃了不少呢。” “看来，二妹妹最近喜欢吃酸的。” 慕璎轻笑。 “难怪，母亲给你炖鱼汤，你都不怎么爱吃了，原来是换了口味。” 随后，她站起身，在黄昏的日光下，低低俯视慕璎。 “二妹妹继续吃吧，姐姐会多做点酸口的点心蜜饯，送到晚亭楼去的。” 语毕，便带着知夏和寒霜，扬长而去。 第58章 慕璎认错 “慕璎怎么回事，”慕琇冷哼一声，“突然对我示好，看来，是真被我斗怕了吧！” “小姐爱吃酸，是好事，”紫苏压低声线，喜道，“人们都说酸儿辣女！小姐的孩子，一定是个俊俏的小公子！” 提到肚子里的孩子，慕琇心下喜悦，方才的疑惑全抛到脑后去了。 而离开花园的慕璎，心中猜测却更加确定了一分。 “慕琇今天，装得倒是不错，”慕璎心情颇好。 慕琇再怎么样，也联想不到，自己有身孕一事，叫慕璎给猜到了！ 因此，方才慕璎那番话，在她耳中，只是向她示好而已。 可慕璎此时，虽然还没拿到确切的证据，却已经隐隐察觉到，自己推断的脉象，并没有错。 所以后面，慕璎几次找机会，想再去碰慕琇的手腕，落实自己的猜测。 可慕琇对那天的溺水，已经产生了阴影，格外警惕她的动作。 几次，慕璎接近慕琇，都没能成功抓住她的手腕。 “我自己看她的脉象，恐怕不行，”一计不成，慕璎思索片刻，“恐怕只有郎中来看了，慕琇有孕一事，才能彻底坐实。” 正好，慕琇这两日，都为了隐瞒自己的事，焦头烂额。 慕璎翻阅医书，停下翻页动作，垂眸，唇角轻勾。 也到了她抓住机会，反击的时候了。 估摸时间，自己应当彻底“好”了以后，慕琇离开晚亭楼，照常和一家人一起吃饭去了。 慕家人拉着她，好一通嘘寒问暖。 看到她气色红润，终于放下心来，觉得慕琇身子好多了。 就在这一家人其乐融融时，苏妈妈却过来了，紧张兮兮道，“夫人，大小姐也来了…” 慕璎？！ 桌上人都是一愣。 慕璎已经多少天都没和家人一起吃饭了，更何况，那天晚亭楼的闹剧，慕璎也开口说了，大婚之前，别来惹她。 那她现在自己过来了，又算怎么回事？ “难道她是来认错的？”慕琅第一反应是这个，他冷哼一声，“不过，认错，也需要有个态度，直接来这吃饭算怎么回事？” 怎么着，也应该来给慕夫人和慕琇请安奉茶，跪拜认错，这样才能原谅。 慕父冷着脸，没说话，慕夫人则又面露伤心，唉声叹气。 就在他们心里一个劲猜的时候，慕璎缓步前来，自然地在桌边坐下。 “你来干什么？”慕父冷冷道，言语中的不欢迎意味，相当明显。 “紫苏，快给姐姐拿碗筷来。”慕琇倒是“善解人意”，一副绝世好妹妹的做派。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前几日大言不惭，说我们惹不起你的慕大小姐！”慕琅狠狠把筷子撂在桌上，阴阳怪气。 气氛一时跌至冰点。 “二妹妹最近身子不好，终于能出晚亭楼，和家人一起吃饭，我不过来‘关心关心’，可不是那回事。” 慕璎对他们的冷淡讽刺，视若无睹，而是含笑拿起碗筷。 对于慕家人来说，这番话虽然还是没认错，可起码对比之前，态度是软和下来不少。 慕琅重重哼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 看来慕璎还没有在错的路上一去不返。 还有被教导回来的可能性。 “既然来了，那便吃吧，”慕夫人终于开口，不咸不淡看她一眼，“赔礼道歉之事，吃完再说。” 慕璎的视线，从慕琇脸上滑过去，那眼神仿佛可以看穿一切。 慕琇在她面前，总有种被一览无余的愤怒感。 “姐姐盯着琇琇看做什么？” “没什么，看你气色好了不少，我开心。” 慕璎看起来，的确心情不错。 她又是状似不经意般，目光从桌上一道菜掠过。 今晚糖醋鱼做得酸甜可口，慕琇很爱吃，多吃了不少。 一顿饭就这么平静进行下去。 ——直到慕琇突然脸色发白，摁住自己的喉咙，最终还是忍不住，“哇”地吐了一地！ “琇琇，你这是怎么了，啊？怎么吐了？！” 全家人顿时吓得惊慌失措！ 就连慕璎，也“惊慌”地起身。 “哎呀，二妹妹身子，是还未好透么？” “你还有脸说！”慕琅一边扶慕琇，一边回头怒视她，“还不是因为你，琇琇身子才这么弱！” “我倒是从未听说过，溺水之人的后遗症，还有爱呕吐的。” 慕璎面上有些焦急，继续说道，“二妹妹最近总是干呕，这恐怕，不是因为那天呛了水！” “真是奇了怪了，不是因为呛水，那一直想吐，到底是因为什…”慕璎故意话只说一半，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马上闭口不言。 慕琇身子一抖，惊恐地看向慕璎。 她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她已经发现了什么…不可能，慕璎不可能知道的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慕夫人关心爱女，此时顾不得和慕璎之间的冷战了，赶紧问：“不是因为呛水，那到底因为什么？琇琇这症状，究竟是不是你害的？！” “母亲这话，真叫人伤心，”慕璎一脸无辜，“女儿又不是大夫，怎么瞧得出来，二妹妹因为什么这样呢？” 总而言之，肯定与她那天按着慕琇入水无关！ “那赶快请郎中！”慕夫人吩咐下人一句，而后赶忙安慰慕琇去， “琇琇不怕啊，爹娘和哥哥都在呢，没人能伤害你！” 慕琇此时头昏脑胀，恶心得还想继续吐，她面色惨白，强行忍住了。 “母亲…您，您要请郎中？！” 慕琇简直要崩溃了！ 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马上装作若无其事，可是根本办不到！ 她只能任由慕琅焦急地把她抱起来，抱回了晚亭楼。 屋内，慕琇哭喊得死去活来。 “紫苏，我怎么会这么难受？”她瞪大双眼，头发凌乱，“是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出了什么事？” “小姐您别乱想，夫人请了郎中，一会就来！”紫苏赶紧握住她的手，哭着说道。 下一秒，她的手瞬间被冷冷甩开！ 慕琇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直挺挺坐了起来！ 她双眼浮凸，脸色差得可怕，嘴唇苍白，一字一顿。 “你、说、什、么？” 这模样让紫苏吓了一跳，“夫人…夫人要请…” 紫苏终于反应了过来！ 郎中若是来了，那慕琇这脉象岂不是…瞒不住了？！ 第59章 为她保胎 慕琇回到晚亭楼后，疼着疼着，昏睡了过去，全家人怕影响到她，便在屋外呆着。 听见屋里的慕琇好像醒了过来，慕夫人赶紧去叫刚到慕府的郎中。 “快走，琇琇醒了，赶紧看看我女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果真是因为慕璎那个翅膀硬了的孽女，拼了一条老命，她也要让这个不孝女知道教训！ 这时，紫苏却突然推门出来，白着一张脸，“老爷，夫人，小姐她方才说…只让郎中进来就好，她刚醒，怕万一是什么能传染别人的病，会把病气过给你们。” “这孩子，还是那么善良，”别说慕夫人抹眼泪了，慕父都红了眼眶，“我们可是她的家人，怎么会嫌弃她！” “老爷，您就成全小姐一片孝心吧，”紫苏赶紧道，“如果真的传染了您们，小姐不知道该多愧疚，又要茶不思饭不想数日。” 没办法，慕家人只能一边感慨女儿懂事，一边焦急地等在外面。 郎中自己进了慕琇的房间，给慕琇把脉过后，大惊失色。 “二小姐这…这可是…” 他刚要说出来，紫苏却在他手中塞了足足两锭银子。 “大夫，小姐的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您应该清楚吧。”紫苏意味深长道。 郎中很快反应过来。“自然，自然，对慕老爷他们那儿，我只说您吃坏了东西。” 慕琇满意，“很好，现在把他们叫进来，你当着他们的面说。” 紫苏告诉慕家人，小姐的病不会传染，他们可以进来了。进来后，全家人皆神色紧张。 慕琅一把抓住郎中的袖子，焦急道，“大夫，我妹妹的病到底是什么？” “大少爷不必担心，”郎中说，“二小姐只是吃坏了东西，本就身子弱，这才导致出了点肠胃上的问题。” “只要最近饮食清淡，好好将养，就没有大碍。” 尽管事情不大，慕父还是脸色铁青。 “厨房那几个废物，拿着我们慕家的钱，怎么连做饭这点事也做不好！” “琇琇，等下哥就过去，罚他们的月钱，再把他们都赶出去！”慕琅连忙趴在床边，安慰慕琇，“然后换批能干的新厨子。” “哥哥，琇琇没事，不用担心琇琇。”慕琇虚弱地说。 见糊弄过去慕家人，慕琇便安心睡觉了，由紫苏送那个郎中出府。 四下没人时，紫苏又悄悄把一袋银子拿出来，塞进郎中怀里。 “做的不错，但是仔细你的嘴巴！”紫苏冷声说，“敢把这事说出去，有你的好受！” 晚亭楼此时资金紧张，为了收买郎中，慕琇还当了点首饰。 给钱的时候，紫苏都有些肉疼。 可是兹事体大，必须一点岔子都不出才行。 “是，是…”郎中唯唯诺诺地答应着，然后把银子收好，这才拎着箱子走开。 他走到巷口，见紫苏没有跟来，身形一转，闪进一条无人的小巷子里。 已经有两名女子等候在巷子里，郎中走过去，恭恭敬敬，“大小姐。” 那两名女子，竟是慕璎和知夏！ 巷子昏暗，慕璎的脸隐匿在光线照不到的地方，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确定了吗？” “回大小姐的话，确定了，您的猜测没错！”郎中点头哈腰，谄媚道，“二小姐确实是喜脉，已一月有余，只是时间太短，坐住胎儿还需时日将养。” “二小姐果然要收买我，我按照大小姐吩咐，先照着她的话说了。” 说着，郎中为表忠心，赶忙从怀中掏出紫苏刚给他的那袋银子。 他虽然贪财，但也清楚，这慕家大小姐和二小姐的财力，根本不在一个水平上！ 早在来慕家之前，大小姐就给了他赏赐——慕璎早猜到慕琇会收买他，出手很阔绰，直接给的金子。 反正她有自己的产业在，放在那里钱生钱，有的是金子能花在这种实用的地方。 这么一对比，慕琇忍着肉痛，给他的一袋银子，实在是寒酸。 郎中早打定主意，要好好给慕璎办事。 “不必，你留着吧。”慕璎伸手，推了回去，“既然给我二妹办了事，怎有不收钱的道理？” “既然胎要坐稳，那我这二妹妹，可要好好养胎，”慕璎又含笑道，“给她开了安胎药吗？” “开了，开了，”郎中忙道，“在慕老爷他们进门之前，我就给二小姐写了个药房，让她的丫鬟照着抓药。” 慕璎淡淡“嗯”了一声，知夏马上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袋子，“喏，大夫，这是你的赏金。” “好好给我们家小姐办事，我们小姐不会亏待你的。” “那是自然！” 郎中立马眉开眼笑，甸了甸袋子的重量，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大小姐，那我先回去了，有事您再吩咐我。” 见慕璎点了头，郎中这才高高兴兴走了。 他刚一走，知夏便有些激动，“小姐，这都让您发现了，我们小姐太聪明了。” “这事如果传出去，二小姐肯定会倒霉，就不会有精力针对您了，我们快去揭发她吧！” 这么多年，慕琇是怎么欺负慕璎的，知夏都看在眼中。 好容易小姐选择反抗，又拿住了慕琇的把柄，知夏实在是等不及，想看慕琇遭报应了。 “不急。” 慕璎却始终淡然，摆了摆手，拦住马上想回慕家的知夏。 “一个多月，胎儿还没坐稳，这时候，可不能出什么意外。” “小姐…是要保住二小姐的孩子？” “自然，这孩子未来的用处，可大着呢。”慕璎轻笑，“方才郎中说，给慕琇开了安胎药，想必她每天都会按时煎一副喝。” 而后，她便将每日喝药的时间。全告诉了知夏。 “派人盯着晚亭楼，紫苏把药渣倒出来多少，就让我们的人捡回来多少，送到我手中。挑两个机灵的丫头去做，不要打草惊蛇。” 慕琇此时理亏，可如果被发现了，有被她倒打一耙的可能。 “遵命。”知夏道，“对了小姐，那晚亭楼派来监视闻溪院的人…” 慕琇落水以后，便派人盯着慕璎，这事当天便叫慕璎察觉了。 可是慕璎一点动作都没有。 “让他们看吧。”慕璎无所谓道，“他们抓不到我们的把柄，正好叫他们看到我们什么都没做，我这二妹妹，才好‘安心’养胎。” 第60章 恭喜!喜当爹啦 一切都安排好了，现在慕璎要做的，就是等待时机。 知夏派出去的丫鬟，则是每日按时送来从晚亭楼捡回来的药渣。 等日后慕琇显怀，再也藏不住这个孩子，这些药渣通通是物证。 而那个把脉的郎中，则是人证。 人证物证俱在，慕家人再想说她污蔑慕琇，也挡不住铁证如山。 慕璎很期待那天，慕家人脸上，该是什么表情。 就在慕琇请完郎中第二日，长公主生辰，天子极为重视，宫里举办盛宴，宴请群臣。 东厂厂宋峙，和少将军宋苍都在受邀名单里，提着贺礼前往皇宫。 宫道上，冤家路窄，叫二人撞了个正着。 宋苍淡淡和厂公打了声招呼，就要叫云卓推轮椅离开。 “少将军这么急着走干嘛？生辰宴开始还早着呢。“厂公在后方悠然说。 “厂公大人，有何贵干？” 轮椅停下，宋苍的声音依旧波澜无惊。 “长公主生辰，值得道贺，可宋家近些日子，也多了一件喜事。” 厂公踱步到宋苍身边，大手按在宋苍的肩膀上。 “所以，今日便顺便也向少将军贺喜了。” “大婚之喜，前些日子，厂公大人不是已经道过喜了么？”宋苍拂掉肩膀上那只毒蛇般冰冷滑腻的手，“厂公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 “本公要道贺的，可不是这件事啊，”厂公俯下身，贴在宋苍的耳边，“本公是要祝贺，宋少将军，年纪轻轻，还没成亲，便要做父亲了？” 他死死盯着宋苍的眼睛，想要从中找出一些让他感到痛快的情绪。 然而，不管是愤怒，还是羞耻、尴尬、气急败坏…他想看到的情绪，一样都没看到。 “厂公大人说笑了，在下不知此事。” “不知？那就要去问你那个好未婚妻了。” 厂公颇为失望，紧跟其后是恼怒，嘴上更加嚣张起来。 他怒极反笑，“真是可惜了，那女人滋味不错，本公本来想送给少将军，让你好好享受一番。谁知道，她竟然有了身子，这下少将军若是想尝她，那也只能等到十月怀胎之后了。” 云卓脸色铁青，差点想拔剑砍了宋峙，然而这是宫道上，怎么着也不能动手。 此刻最冷静的，竟然是宋苍。 这慕家小姐，还真是… 想到慕璎过些日子就要过门，宋苍表面仍然不动声色，心底厌恶却更甚。 和慕璎相处时，对她不由自主产生的一点点欣赏，也在近传来日她接二连三和厂公勾结的消息中，彻底消磨殆尽。 他面上沉默，厂公从他这里，实在找不到s什么乐趣，只得挥袖离开。 厂公刚走，云卓便替他不平，“少将军，这东厂厂公，和慕家那女人狼狈为奸，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宋峙所言，不可尽信。” 宋苍吩咐他，“此事不可传出去，影响宋家名声。云卓，等宫宴结束，你亲自去把此事查清楚。” “遵命，”云卓领命，却还是怒火冲头，“少将军，慕家这个女人，实在是水性杨花？还没有成亲，就和外男…还是东厂厂公通奸，竟然还…连孩子都…” “慎言！” 他的话被宋苍打断了。 “皇宫重地，一言一行都要谨慎。”宋苍道，“此事你不必多说，就按照我说的，把事办好就行。” “是，少将军。” 云卓表面上答应，实际上，此时他心底，和宋苍一样，对慕璎的印象已经差到不能再差。 云卓看不到的地方，轮椅上的青年低敛眉眼，长睫遮住眸中极冷的寒芒。 本来他还想着，就当娶个摆设放在宋家，总之他也没打算成亲，那和谁成亲都一样。至于厂公那边，天长日久，报复不急于一时，人总不能吃眼前亏。 可是慕璎，竟然做出这种事出来。 宋家，不能娶这样的女人。 如果厂公所言是真的，那慕璎，绝不能留。 晚上离开皇宫后，云卓甚至没回将军府，直接就着手调查此事去了，当晚就查清楚了结果。 他查的很快。一方面是因为，作为宋苍的心腹，办事效率自然很高；另一方面，云卓已经对慕璎有了刻板印象，也没特别仔细查，就回去了。 但云卓认为，有这点罪证，已经足够定慕璎的罪了。 “查清楚了，少主——此事属实。” 云卓一五一十，把自己搜集到的信息，告诉宋苍。 “昨日，慕家的确请了个郎中到府上，给慕家的千金小姐看诊。”云卓气坏了，汇报时甚至还没冷静下来，“还开了个药方，厂公说的，是真的。” 昨日开药看诊，今日厂公便来向宋苍挑衅炫耀！说不是真的，谁信？ 这对男女，一唱一和，配合的倒是好，只为了羞辱将军府。 实际上，云卓根本没去查郎中是给府上哪位小姐看病的、看的又是什么病，就已经断定了事实怎样。 宋苍一只修长苍白的手，原本垂在身侧，这次哪怕他再冷静，都忍不了了，手握成拳，死死攥住。 这个羞辱，实在是太过。 他也不打算忍了。 他厌恶慕璎这种人，就算是要把她放在身边当奸细，也觉得恶心！ “无妨，再让他们嚣张几日。”青年冷声道，“等大婚结束，慕璎进了将军府，此女便不留了。” 他开始在心里盘算，到时候应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来直接把慕璎做掉——连带着她肚子里那个厂公的孽种一起，母子二人，一个都不留。 此时的慕家，慕璎还在看医书。 晚亭楼那边，最近格外谨小慎微，没顾的上打扰她，她什么准备都做完了，乐得享受几天清闲日子。 就在这时，她突然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小姐，是不是吹了冷风？奴婢替您关上吧。”知夏起身，想去关窗户。 “不必。” 慕璎摇摇头，也觉得有些疑惑。 分明今天天气不错，风也不大。 她怎么就打了两个喷嚏？恐怕又是慕琇在背后说她的不是。 慕璎摇头失笑。 她还不知道自己不管嫁不嫁进宋家，都已经有人，想要置她于死地。 第61章 宋苍的未婚妻? 待嫁期间，慕璎总算消停了一点。 因为慕琇这两天老实了，又要忙着安胎，又要偷偷摸摸瞒着家里人。 慕璎便每日翻翻医书，或者出门走走，买点必需品，送到自己的宅子上。 自己的宅子，离她和燕清宜经营的产业很近，是她最近趁着清闲买下来的。 买宅子一事，除了燕清宜，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寒霜。 毕竟，宅子是她逃婚以后打算去住的地儿，自然不能叫将军府之人知道。 “最近晚亭楼那里消停了不少，”慕璎一早也和寒霜知会了一声，“慕琇没来找我麻烦，我身边暂时是安全的。” “不过慕琇之前，就总是趁着我出门，让人把闻溪院弄的乌烟瘴气，”慕璎再次递给寒霜银票，“还要劳烦寒霜姑娘，替我护一下闻溪院。” 寒霜答应了下来，她和慕璎的关系虽然还有点别扭，但是早已不像刚来的时候那么僵硬。 借着“慕琇爱派人来闻溪院捣乱”的这个理由，慕璎当着寒霜的面，吩咐下人，“把贵重的东西都收拾收拾，送到我经营的铺面那里，交给坊主暂时保管。” 下人应了下来，但慕璎先前便嘱咐过他们，实际上东西要送到的地方，还是她买的宅子里。 想到大婚之日过去后，慕璎和寒霜这段别扭情谊也要结束了，慕璎给寒霜的，干脆换成了面值更大的银票。 “小姐，你真的要逃婚吗？”夜里，知夏悄悄问慕璎。 慕璎为自己而活，她当然高兴。可慕璎打算继续生活的的地方，离慕家实在太近。 她担心，慕家后面发现慕璎，还要再来找麻烦。 “怕什么？”慕璎神色不变，继续看书，“厂公指婚，指的本来就是慕琇和宋苍，这事一开始就与我无关，替嫁是慕家自作主张。厂公怪罪下来，也怪不到我这，我只是脱离慕家、自立门户而已。” “最后，要么是慕琇真嫁去宋家，要么指婚一事不成，慕家自身难保。到时候，他们再想来难为我，也要看他们有没有那个能力。” 慕璎现在，就是在布置自己以后的家，为未来的新生活做准备。终于能脱离慕家，她反而越来越期待大婚那天了。 大婚之日迫近，东厂里一名女子，却气得把自己屋里的东西全都摔碎。 “啪”地一声，桌上最后一个茶具，也不幸在地上变成了碎片。 “那个该死的慕家小姐，怎么配得上宋苍哥哥！” 女子胸口气得剧烈起伏，白嫩的小脸也涨的通红，焦急地在房里团团转。 慕家那个官职，和将军府结亲，实在是高攀！更何况她的宋苍哥哥，乃是人中龙凤，就算腿出了事，也万万不能配这样一个女子！ “眼看着大婚的日子近了，我怎么能看着苍哥哥，娶那个水性杨花的小贱人！” 慕家小姐名声不好，又蠢又爱勾搭男人，已经在全城内传开了。 自己竟然败给了这样一个女人？！ 屋内的女子脸和眼睛都是圆圆的，虽不是个大美人，可看起来也清纯可爱，惹人怜惜。 此女便是东厂厂公宋峙的表妹，李宁宁。 厂公权势滔天，她住进东厂，吃穿用度，样样也都是最好的。 “我可是峙表哥的妹妹，表哥娶妻之前，我才是表哥府上实际的女主人。那个蠢笨的慕家小姐，拿什么和我争！” 提到宋峙，李宁宁心底，也颇为埋怨。 “表哥也真是的，为什么非要苍哥哥娶那个女人？他明明知道，我…我对苍哥哥情根深种这么多年…” 刚知道厂公指婚宋苍和慕小姐，李宁宁冒着对这个表哥骨子里的害怕，硬是大哭大闹了一场。 一开始，厂公还安慰她两句，赏赐了她点东西，说给她找更好的世家公子。 久了，李宁宁还是不依不饶，厂公的耐心也到了消磨殆尽的时候。 她一旦对厂公提到宋苍，厂公就叫人给她赶出去。 “再来质疑本公的决定，你就不用再住在东厂了。” 李宁宁被吓了一跳，表哥素来疼她，怎么就要赶她走？ 好在，厂公说完重话，还是安慰她，“本公知道你的心思，放心，等慕家小姐没用了，本公会让你嫁给宋苍。” 李宁宁心里虽然还是不痛快宋苍要娶别人，可她知道，厂公已经作出让步了。 她不知道的是，厂公根本也没打算在后面张罗她嫁给宋苍。 李宁宁长得不错，送给高官或者贵族公子联姻，能帮厂公笼络人心。所以，厂公也乐得在她不给自己事业产生冲突的情况下，纵容她一点，展示自己对这个表妹的重视。 可那个人不能是宋苍，毕竟，厂公厌恶宋苍，已经到了骨子里。 李宁宁如果真嫁给宋苍，就失去了留着这个表妹的意义。 厂公也不想和自己有亲戚关系的人，和宋苍真正沾边。 见自家小姐提厂公的不是，丫鬟顿时大惊失色。 “小姐，这话可不能说，这若是让厂公大人听见了…” 听到丫鬟提醒，李宁宁这才反应过来。 东厂最擅长什么，她心里清楚，东厂内消息更是传的快。在东厂里呆着，李宁宁于厂公而言，几乎是一点秘密都无法藏住。 她心下知道丫鬟说得对，但又自觉被下了面子，只能训斥丫鬟。 “主子说话，要你一个下人来指指点点？！” 李宁宁豁然起身，她眼珠转了转，突然道，“不行，我倒要看看这慕家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你现在就下个请帖，给慕家小姐。说我要在临江楼见她，有点话，想和慕家小姐聊一聊。” “奴婢遵命。” 李宁宁发火，丫鬟吓得颤颤巍巍，刚领了命，就火急火燎地出门办事去了。 慕家守卫一听这丫鬟，是东厂表小姐手下的人，着实吓了一跳。 竟然直接，把她带到了慕夫人的院子里。 “东厂的表小姐？” 巧的是，慕夫人还不在府上。 今天京城里几个朝臣的夫人，聚在一起打牌聊天，慕夫人也受邀过去了。 慕夫人的院子里，此时正好只有慕琇。 她柔声道，“这是要传什么话给慕家小姐？” 丫鬟为难道，“表小姐说…她作为宋少将军的未婚妻，有点事，想和慕小姐聊…” 第62章 心悦宋苍多年 李宁宁这个“宋少将军未婚妻”的名头，自然也是自己封的。 她自小喜欢宋苍，一直以宋苍未过门的夫人自居。 “宋少将军的未婚妻？”慕琇也不明所以，这京城谁人不知，宋苍的未婚妻只有慕家小姐一个？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这是情敌找上门了啊。 还好，现在要嫁过去的慕家小姐，是慕璎，和她慕琇可没关系！ 正好她最近养胎，没工夫对付慕璎，实在是便宜了慕璎。这东厂的表小姐刚好送上门来，就让她们二人斗去吧。 “我明白了，她在闻溪院呢，你让我们家小厮带你过去。” 慕琇善解人意道，还顺便给丫鬟指明了方向。 慕璎接到这个消息时，还有些诧异。 她的确听说过，东厂厂公有个表妹，就住在他府上。 虽然这位表小姐很少抛头露面，可每次见人，她总是以宋苍未婚妻自居，这个消息，慕璎也听说过。 不过慕璎自己被造谣得厉害，就并不怎么信传言。 现在来看，这条传言倒是挺真的。 “表小姐邀约，自然不能不去。”慕璎答应的很爽快，“知夏，我们走吧。” 虽然她并没打算再嫁给宋苍，可此时这个意图还不能暴露，以免节外生枝。 为求稳妥，慕璎还是得见见这位表小姐。 来到临江楼的雅间，慕璎果然看见，一位身穿粉裙白衫的少女，已经等候在那里。 少女生得清秀可爱，小家碧玉，如果不是慕璎早已听说东厂表小姐年方十六——从外表上看，倒像是十三四岁的模样。 “见过表小姐。” 慕璎笑着朝她行礼，而后在她对面落座。 “不知表小姐邀请我来此处，是为了何事？” 总不可能真的只是来聊天的。 她等待这位少女说明来意。 ——没料到，对面的少女，一没介绍自己，二没寒暄两句，竟然瘪起嘴，红了眼圈。 慕璎：“……”笑不出来了。 “表小姐这是何意？叫外人看了，恐怕会说臣女欺负你。” 在她的记忆里，自己甚至根本没见过这少女，谈何欺负她？ “慕家姐姐…”少女红着眼，扁嘴，声音哽咽，“你和宋苍哥哥说，这个婚，你不想结了，好不好？” “宁宁求求你了。” 两行眼泪从李宁宁脸上滑落，她哭得梨花带雨，叫谁看了，都要忍不住骂一句——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把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弄哭了？ 慕璎终于明白过来。 这表小姐把自己叫到这来，上来就哭着要她退婚，是在让自己做那个破坏慕宋两家结亲的坏人呢。 恐怕她自己喜欢宋苍。 “慕家姐姐，我从小就喜欢苍哥哥，从小时候开始就是他的未婚妻了！我想象不到自己今后能嫁给谁，除了苍哥哥…慕家姐姐，他不喜欢你，你们成亲了也不会幸福的，就放过他，成全我们，好不好？” 李宁宁以帕拭泪，哭得抽抽噎噎，眼神却还在偷瞄慕璎。 她就不信了，话说到这份上，慕璎能不生气？ 李宁宁也知道，指望慕璎去退婚，是不可能的。慕家这个女人好不容易高攀上将军府，哪能那么轻易就放弃？ 她只是想给慕璎示威，让慕璎明白，就算慕璎死皮赖脸嫁进将军府，宋苍也不会喜欢慕璎的！ 所以，丫鬟前脚刚出了慕家，后脚就去了将军府，把宋苍也请了过来。 此时，宋苍就在她们雅间的隔壁呢。 “等苍哥哥一会听到你真正的嘴脸什么样…哼！他自己肯定就会去找表哥退婚的！” 李宁宁在心里想着，哭得更楚楚可怜了点。 知夏一下子就来了气，厂公指婚，是她们家小姐能反抗的？过来和她家小姐演戏，真是找错了人，就知道捏软柿子！ 可惜，慕璎不是那个软柿子。 女子原本冷冷清清坐在那儿，如一泓秋水般平静。 下一秒，竟然也红了眼眶。 晶莹泪珠从玉白脸颊上滚落，像断了线的珠子。 “表小姐，恐怕臣女，不能从命。” 慕璎哭得隐忍，仿佛遇到了天大的难事，对让她痛失所爱而表示不满。 “你…你又是哭什么？”李宁宁惊疑不定，抬眼看着她。 慕璎啜泣得更厉害了，“因为臣女也心悦宋少将军多年了——所以表小姐，婚期迫近，如果在这时候让我退婚，让我不能和少将军厮守终生，我是做不到的…” 慕璎心悦宋苍？！李宁宁差点想破口大骂了。 她在逗自己吧？慕家小姐水性杨花，满城都传遍了，现在她告诉自己，她钟情宋苍多年？ 隔壁雅间里的云卓，第一时间也震惊了，瞪大眼睛看向宋苍。 少主脸色仍旧不变。 他这才反应过来。 慕家小姐肯定又是在撒谎了，真的喜欢他家少主，怎么还会勾搭东厂厂公？ 别说云卓了，李宁宁自己都不信。 “可是…可是，慕姐姐，你不是…” 李宁宁连哭都忘了，支支吾吾，一个字说不上来。 她是个未出阁的小姐，满城那些风言风语，听听然后私底下说就算了，哪能真搬上台来讲？ 毕竟，宋苍可是在隔壁听着呢。 “我？”慕璎似是哭累了，惆怅地叹了口气，“是啊，我不是放在明面上的喜欢，而是暗恋宋少将军。大家同是女子，表小姐应该也能理解，闺阁女子心悦哪个公子，也不能放在明面上说出来。” “毕竟，婚姻之事，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女子自己，是做不了主的。” 李宁宁：“……”她不理解，这下轮到她沉默了。 这个慕璎，肯定是知道自己从小自称宋苍未婚妻，故意这么说的吧？！ 李宁宁此时的脸上还挂着泪痕，表情却极为精彩，青一阵白一阵。 “如今肯说出来，也只是因为，宋少将军，马上就是我的夫君了。” 慕璎脸上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似乎是极为期待过几天的婚礼。 知夏在一旁看着，都要惊叹佩服她的演技了。 慕璎演技当然好，毕竟，和她打娘胎里出来就一起长大的胞妹，从小到大都在演戏， 某种程度上，说慕璎是在“戏班子”里长大，也不为过。 慕琇每天都在慕璎眼前演戏，慕璎没吃过猪肉，也总见过猪跑。 第63章 苍哥哥，她欺负我 “这位慕家小姐，还真是牙尖嘴利。” 隔壁的雅间里，青年的声音淡淡响了起来，令云卓一愣。 “这慕家小姐，怎么能如此不知羞，一边勾搭着…一边又和别人说喜欢少主。” 云卓对慕璎的深情言语，一点都没信。 “隔墙有耳，云卓，注意言辞。”宋苍提醒自己的属下。 李宁宁突然以东厂的名义，邀请他来临江楼等着，是为了什么，宋苍大概也清楚了。 无非是想激怒慕璎给自己看，好减弱自己心里对慕璎的好印象。 可惜，慕璎在他心里印象本就不好，李宁宁也是一样。 每次李宁宁对别人说，她是宋苍的未婚妻，宋苍次次都蹙眉打断。 只是，不是她每次这样说的时候，宋苍都能在旁边反驳。 这桩婚事，如果能让李宁宁安分一点，倒也不算是一无是处。 那他干脆放任慕璎一会，让她先敲打敲打李宁宁。 隔壁雅间，李宁宁本是想激怒慕璎，此时自己却先忍不住动怒了。 “慕家姐姐，我直接和你实话实说吧。”见慕璎比自己能演，李宁宁也不装了，趾高气扬看着她，“你配不上宋少将军，不管是从家世门第，还是本人上来看，你嫁给他，那都是高攀？” “就算是成功嫁进去了，苍哥哥也不会喜欢你的！你倒不如干脆别嫁，省得嫁过去又被休出门，到那时候，再想找个好夫君，可就难了。” “表小姐此话怎讲？”慕璎冷眼看李宁宁终于露出真面目，“宋家和慕家的婚事，乃是厂公指婚，是我想退就退的吗？厂公是你的表哥，如果真的能退，你何须过来找我呢？” “再者说，他不喜欢你，不代表不会喜欢别人。”慕璎叹口气，“能不能喜欢上我，那也得等成亲了之后，才能知道，你说对不对？” 李宁宁想激怒慕璎，很难，不过慕璎想要反过来激怒这个小丫头，就很简单了。 李宁宁无非是想给自己下绊子，那慕璎就原封不动回敬给她。 “表小姐，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是刚认识就能有的，”慕璎慢悠悠道，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日久生情，接触的多了，自然就有感情了。我和宋少将军，还有不少时间，这事自然急不得。” 李宁宁手握成拳，骨节泛白。 慕璎绝对是故意的吧？！一会说什么，女子不该在人前多说倾慕谁，一会又说什么，感情是日久生情。 这城中谁不知道，自己和宋苍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相处了十多年？ 十多年，宋苍对自己，都是不冷不热的，从未向东厂提亲。 那十多年后，更是不可能了。 慕璎这个女人，凭什么，因为一句话，就拿到了她日思夜想十多年的东西？！ “慕璎你这个——” 李宁宁实在忍不住了！ 她张开嘴，就想要破口大骂。 把城中听到的那些风言风语、不堪入耳的流言，全骂出去，看慕璎还敢不敢在她面前嚣张！ 这时候，雅间的白纱帘子，突然被掀开了。 李宁宁赶紧把即将出口的话憋了回去，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苍…苍哥哥？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宋苍在隔壁等着吗？ 晚上有灯会，李宁宁本想收拾完慕璎，就拉着宋苍去转转呢。 李宁宁眼前一亮，随后是有些后怕。 她怎么忘了，宋苍还在隔壁听着呢，都怪这个慕璎，让她气得一时间都忘了理智。 不过宋苍这时候进来，肯定是怕她吃瘪，来给她撑腰的！ 想着，李宁宁眼眶里，又蓄满了眼泪，红彤彤的，十分惹人怜爱。 她瞪着慕璎，“苍哥哥，她欺负我…慕家姐姐还没嫁进将军府呢，怎么就已经有了将军夫人的架子…” “见过宋少将军。” 慕璎朝宋苍行了个礼，就坐下来自顾自喝茶，没看这二人。 怎么看，也不像方才言语中说的，对宋苍情根深种的模样。 宋苍看了李宁宁一眼，对少女眼里的泪意视而不见。 “慕小姐，在下不是有意偷听，实在是临江楼隔音不好。你我二人尚未成亲，便于此处说些关于在下的私事，实在是不合适吧。有些话，还是要等成亲了之后，在将军府和在下说，而不是在这和外人讲。” 听宋苍数落慕璎，李宁宁本来很开心，想着苍哥哥果然对她有情。 可是她越听，越觉得有点不对劲。 宋苍的私事，是李宁宁先提的，甚至，李宁宁说得比慕璎过火多了。 还有宋苍口中那个“外人”是谁？指的难道是她吗？ 李宁宁面色惨白，一时间羞恼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她此时不能开口，开口了，就是在慕璎面前认领了，宋苍刚才说的那番话也在敲打她。 “宋少将军说的是，”慕璎微微一笑，“是臣女考虑不周了，下次注意。” “表小姐，”宋苍转向李宁宁，“你表哥厂公大人，派人来叫你回东厂，似是有事想与你商量。方才见你和别人说话，便托在下告知你一声。” “表…表哥？” 李宁宁脸色大变，甚至有些发抖起来。 完了，一定是那帮死太监里，有人发现了她的踪迹！ 表哥和她说过，在宋慕两家大婚之前，不许她见宋苍或者是慕家人。 否则，会影响到他的计划。 可是她还是去了，去了就算了，还被某些太监发现！ “是…我知道了。”李宁宁白着一张俏脸，慌慌张张、魂不守舍地逃了下去。 既然已经被厂公发现，她必须马上回到东厂，让表哥等久了，自己是真的会被罚得更惨。 于是，临江楼的雅间内，此时只剩下了慕璎和宋苍，还有他们的下人。 “表小姐，似乎很怕她的表哥。” 慕璎执着茶杯，轻轻吹气，有意无意般说。 听慕璎提到宋峙，宋苍眸光一冷。 “在下是受东厂表小姐邀约而来，既然她走了，那在下便先不打扰慕小姐喝茶的兴致。” 他刚要转动轮椅，离开这里，却被身后女子清澈的嗓音打断了动作。 “少将军且先留步，臣女也有些话，想和少将军说一说。” 第64章 小心动了胎气 宋苍并不觉得，他和慕璎有什么好说的。 可他睫毛轻颤，最终还是停下了动作，转回轮椅。 “慕小姐想说什么？” 慕璎想着，反正她总归是要逃婚的，既然不用和眼前人相守一生，那她也不用多余的功夫来虚与委蛇了。 “臣女想和少将军谈谈，关于合作的事情。” 女子明亮的眼睛看向宋苍，宋苍蹙眉，下意识别过眼神。 “合作？” 她是厂公的人，谈的合作，恐怕也是宋峙的意思吧？ 他心底冷笑，嘴上却问道，“不知是要合作什么？” 方才宋苍刚推门进来的时候，慕璎心里，就突然升起了这个打算。 她是要逃婚的，自然要为了自己的以后，多做些打算。 既然这荒唐的指婚，把宋苍这个大人脉送到了她的面前，那她岂有不用的道理？ 于是，慕璎思索一番，开口道，“少将军，我是打算用自己的东西，跟你做个交易，换将军府几个无足轻重的小侍卫。” 自己的宅子，什么都备得差不多了，只是还缺人手。 侍女有知秋和知夏就够了，只是侍卫不好找。 慕璎此时还没有渠道，找一些武功高强又品行不错的人，当新宅子的守卫。 将军府这里，倒是个突破口——如果能把寒霜给她，就再好不过了。寒霜面冷心热，又是女子，慕璎最看重她。 “换守卫？” 宋苍漫不经心道，“那慕小姐想和我换守卫，是要拿出什么样的诚意？” 这就是在问慕璎能开的条件了。 实际上，宋苍也只是为了敷衍慕璎，而随口一问。 他以为慕璎是厂公的人，怎么可能把跟着自己的兄弟，换给厂公？不管东厂开出什么样的条件，他都不会同意的。 慕璎此时还不知道，她提的交易，被宋苍误以为是厂公在背后指挥她。 她只是认真思考了一番，而后说，“条件你提，任何金钱物质方面的，我都可以给，也给得起。” 宋苍颇为意外地看她一眼。 慕璎的确有这个财力。 她之前经营产业，钱都补贴给了慕家，才能让慕琇挥金如土。 先前慕老爷给上峰送的礼物，那都是大手笔，朝堂官僚关系，打点得井井有条。慕夫人和慕琇，身上穿的也永远都是最时兴名贵的衣裳和首饰，在贵女圈里赚足了面子。 那些三四品官的府上，都未必有慕家人过的舒服。 只是慕璎最近刚不补贴慕家，慕家的生活水平，便直线下降了。 与此同时，慕璎自己的手里，却多出了不少钱，都放在钱庄里攒利息。 因此，她有信心开这个条件，也相信将军府训练出来的人，不会让她失望。 没料到，轮椅上的青年，片刻都没思索，便说道，“抱歉，这个合作，恐怕在下不能答应？” “为何？” 慕璎也有些意外。 兵权还在宋家手里，养这么多人，是需要很多钱的。宋家清廉，不会贪污，虽将军府靠圣上赏赐也过得不错，但如果能真有其他挣钱的路子，也合该答应才对。 “慕小姐既然有寒霜在身侧保护，难道不够么，为何还需要新的人手？”宋苍随口问道，当做拒绝她的理由。 慕璎只是笑笑，“城里总有比寒霜还厉害的人物，上次我便碰上一个，既然少将军不愿，那臣女自然也不勉强。” “好，”宋苍淡淡应道，“那便不打扰了。” 待宋苍走后，慕璎心下还在思索。 这宋少将军的态度，看着像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要冷淡一些。 她心下觉察到，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她还不知道的？ 慕璎想到了慕夫人让她送到将军府的那份“谢礼”。 可能是那里有什么问题？ 算了，反正她也不会和宋苍成亲，以后大概率不会见面。 她还有其他要准备的事情，就不用继续维护和宋苍的关系了。 慕璎回到慕家的时候，回闻溪院，正好碰到了晒太阳的慕琇。 慕琇这几日似是调理得不错，脸色红润，看见慕璎，先是幸灾乐祸地笑了。 然而她发现不对劲，慕璎一切如常，好像根本没被东厂的那个表小姐收拾。 “大姐姐，看来你这茶喝得不错呀，”慕琇不死心地问，“和东厂表小姐相处不错？” “与你何干？” 慕璎现在，懒得和慕琇维持表面好姐妹模样。 她淡淡睨了慕琇一眼，视线轻飘飘落在慕琇的肚子上。 “二妹妹这几日恢复的倒是不错，难怪又有心情和我犟嘴了，不过可惜，我没有那个功夫满足你这个心愿。” 见慕璎看她肚子，慕琇恼怒地用袖子遮住小腹。 “慕璎你看什么看？！” 慕璎仅是淡淡一笑，并不回答，转身直接回了闻溪院。 只留下慕琇在原地气得剁脚，还是紫苏低声劝她“小姐别动怒，小心动了胎气。”她才消停下来。 其实慕琇这几天也不是全然清闲。 刘家三番五次上门来闹，闹得她不得安宁，陈彪也一直在催她给钱。 刘家那她还能晾着不管，陈彪那里却不行。 陈彪最后一次递信过来时，已经没有了耐心。 慕琇只能在回信里商量，能不能分期还债，几次还清。 “这两群废物，还得想个办法，解决了才行。”慕琇一边写回信，一边心里恶狠狠地想着，“事情没办成，还想收我的钱？好啊，看你们能不能拿到钱！” 她心疼地拿出自己的首饰盒子，从里面挑挑拣拣，选了几个贵重的簪子。 “紫苏，把这些都当了去。” 陈彪那里，她必须得先出点血，稳住他。 否则，他肯定得报复自己。 “小姐，这几个首饰，您不是很喜欢吗？”紫苏瞪大眼睛，“都怪慕璎！现在越来越自私了，如果她还补贴慕家，现在小姐也不会…” “你什么意思？说我之前是靠慕璎吗？”慕琇听了，心里更是窝火，柳眉倒竖，“让你去，你就赶紧去！” “奴婢…奴婢知道了！” 紫苏这才反应过来说错了话，赶紧接过簪子，匆匆跑出晚亭楼。 而还留在晚亭楼的慕琇，阴沉沉地坐在那里。 “刘家和陈彪，一个都不能继续留了。” 第65章 找一门好亲事 暂时稳住陈彪那边后，慕琇扶着自己的腰，又盘算出一个新招。 “哼，从慕璎那里，没讨到好，我就不信了，从她身边的人下手，她们还能躲过去不成！” 慕璎亲近的人就那几个，知夏、知秋、寒霜、燕清宜。 慕琇很快把目标锁定在了从小陪慕璎一起长大、聪明但心思单纯的知夏身上。 她眼珠一转，“这小丫头，长的倒是还不错…我倒要看看，慕璎没了这小婢子，还有没有心情继续在我这嚣张！” 等紫苏回来，慕琇马上让她去把刘二叫过来。 紫苏为难地动了动唇瓣，现在天实在太晚，叫刘二过来并不合适。 可是刚被慕琇训斥过，紫苏也觉得，自己不该多嘴，乖乖听命就好了。 刘二来的时候，慕府已经快要落锁。 慕琇好歹还给了陈彪点银子。 可是刘家？连一个铜板都还没见过。 “慕二小姐这么晚，是有何贵干？” 刘二已经懒得给慕琇好脸色，反正，他有慕琇的把柄在手，谅慕琇也不敢说什么。. 慕琇叹气，“这几日，我是在为你家公子的后半生谋划呢。” “谋划？你？”刘二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笑得脸红脖子粗，“那二小姐倒是说说，为我儿谋划了什么？” “自然是，刘家公子未来的亲事。” 慕琇话音刚落，她提前叫来晚亭楼的苏妈妈，便及时上前来。 “当家的，二小姐这次，是诚心的，要给明儿找个好亲事！” “哼，我家明儿之前那条件，配哪家姑娘不行？”想起刘明的伤，刘二就气不打一处来。 “现在倒好，谁会想嫁给一个瘸子？！郎中也说了，他这腿要是治不好，那可是会终生瘫痪！赶紧拿钱，给明儿的医药费补上，说什么都不好使！” “当家的，你得先听听，二小姐要给明儿许配哪家姑娘啊！”苏妈妈赶紧帮慕琇说话，“其实，明儿早就对一个姑娘心仪已久了——就是大小姐身边那个丫鬟，知夏。” “丫鬟？就一个丫鬟，也配…” 慕琇脸上的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住。 好个刘二，自己家祖祖辈辈都是个下人，现在还瞧不上下人！刘明一个半瘫的，娶个聪明漂亮的侍女，那都是便宜他了，难不成，刘二还想要自己那个废物儿子，娶个官家小姐不成？ 这样想着，慕琇强忍着，不流露出脸上的轻蔑之色。 她柔声引导着刘二的想法，“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知夏是闻溪院的大丫鬟，慕璎对丫鬟一直厚道，她嫁出去，嫁妆肯定少不了刘家的。只要我和苏妈妈成功求知夏嫁给刘明，就算刘明腿废了，慕璎一定会给知夏拿更多银子，到时候，刘明的腿，不就有治的着落了？” “至于那个丫鬟…”慕琇轻蔑道，“现在是刘明喜欢她，就算日后刘明不喜欢了…反正也拿到慕璎给知夏包的嫁妆，想休了她、打死还是发卖，那还不是刘家一句话的事？” “知夏背后是闻溪院，娶了她，好处可少不了你们。” 刘二思索片刻，他那个脑子本就不灵光，听了慕琇一番话，越想越觉得甚是有道理。 “说的好像也是…那我儿便勉强娶了丫鬟。”刘二道，“二小姐若是能把知夏和她的嫁妆成功拿给刘家，那我们和二小姐之前欠的债，一笔勾销。” 慕琇计划成功了个开头，自是更加幸灾乐祸起来。 第二天起来，她一早就去了正院，联合苏妈妈一起，把这个计划说给慕夫人听。 “母亲，刘家的意思是，我们慕家给刘明许个他中意的丫头，刘家的抚恤金，我们就不用给了。” 慕琇刻意没有说是慕璎身边的知夏。 “一个丫鬟而已，要是能抵钱，那有什么不答应的道理？”慕夫人想都没想，应得爽快，慈爱看着慕琇，“还是琇琇聪明、懂事，这么好的办法都能想得出。” 求得了慕夫人的同意，现在计划的最后一步，就是慕璎了。 她扶着腰，娉娉袅袅地去了闻溪院。 “姐姐，琇琇今日来，是想求姐姐一事。” 慕璎正在烛光下读医书，头都没抬，“寒霜，送客，我们闻溪院不欢迎她。” 寒霜长剑出鞘。 慕琇脸都绿了，再也顾不上装，“怎么，你把刘家弄成那样，想不负责？我告诉你，没门？” “你动我试试！”语毕，慕琇色厉内荏地冲寒霜嚷嚷着，实际上心里吓得不行。 “刘家是你找来的，你自食苦果，还想倒打一耙？”慕璎给医书翻了页，语气毫无波动。 “刘明的腿是你打断的，这个事只能由你结！”慕琇气得快发疯，然而看到慕璎身边的知夏，她又冷静下来，恶毒地笑出声，“你不担责，那就让你的婢女来担责！母亲已经同意了，把知夏许配给刘明。” “你啊，还是趁这段时间，准备准备你小丫鬟的嫁妆吧！对刘明那么狠，姐姐，我可不敢保证，知夏嫁过去，会过什么日子！” 慕璎翻书的动作，终于停住。 知夏听到话题突然扯到自己身上，先是茫然，而后吓得直接哭了出来。 她跪倒在慕璎脚旁，哭喊，“小姐…二小姐说的是真的？可我不想嫁给刘明啊，腿断不断是其次，他那种品行…” “小姐，小姐，你救救我，好不好？” 听着知夏哭得难过，慕琇心里爽快极了，认为自己终于扳回一局。 慕璎扶起知夏，淡淡道，“不必哭，你是不会嫁给刘明的。” “呦，母亲开了口，这死丫头的去留，可轮不到你慕璎决定！” 慕琇在一旁冷嘲热讽。 慕璎歪头看她，“你凭什么认为，你们能从我身边，把我的人带走？” “本以为你最近安分了点，想不到，这么快就忍不下去了。”她声音冷下去，“寒霜，我说了，送客。” “知道了。”寒霜伸了个懒腰，反手就用剑鞘给慕琇打了出去。 第66章 生米煮成熟饭…… “你反了天了！一个臭侍卫，也敢对我慕家二小姐动手动脚？！” 慕琇狼狈地被打了出去，惊慌失措地捂着自己的小腹。 “慕璎你个贱人！我要是…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你也别想好过！” 说着她低下头，赶紧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小腹，压低声线，“宝宝别怕，娘可不是故意让你受伤的。” “娘答应你，伤害我们母子的人，都会付出代价！” 她低头顿了顿，想了一个阴招出来。 “知夏这小婢子，要是能和刘明生米煮成熟饭…没了清白，除了刘明，我倒要看她还能嫁给谁？！” 只是，此事还得和刘家商量配合。 择日不如撞日，最好，今天就把事情给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 下午的时候，知夏终于从闻溪院里走出来。 她拿着慕琇刚看过的、锦绣坊的账单，要送回铺面上去。 然而，她刚出慕家没多久，突然被一只大掌捂住了口鼻，把她死命往巷子里拖。 “唔唔——”知夏惊恐地瞪大眼睛，拼命挣扎，却一点用都没有。 刚被拖进巷子里，她便看见，男人一双狠毒通红的眼睛，正是刘明！ “小娘皮，还挺有劲的，”刘明狞笑着，去撕知夏的衣服，“我看你一会还有多少劲儿！” 刘明的腿，前段日子被打断了，请郎中花了不少银子，刘家还欠了笔债。 然而，就算借钱了，那点银子也还是不够。 实在拿不出银子来，刘明的腿，硬生生耽误到现在！ 现在他的下半身，一股恶臭，化脓腐烂，完全不像个正常人。 知夏被捂住嘴，目露绝望，只能呜呜地哭，甚至想干脆咬舌自尽算了。 就在即将木已成舟的时候，一只纤细的手，突然揪住了刘明的衣领。 “谁？谁这功夫妨碍你爷爷我？” 刘明回头怒骂，却对上一双漂亮锐利的眼睛。 看见那双眼，他瞬间没了气焰，哆哆嗦嗦，“你…是你？！” 拉住他的人，正是寒霜，刘明心里对寒霜已经产生了阴影。 “是我。” 寒霜不耐烦道，反手给了他一巴掌，“想不到，半边身子都快烂了，你还不老实！”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啊！” 刘明痛哭流涕的时候，巷子里，又有一名女子小跑进来，正是慕璎。 “知夏，没事吧？” 慕璎小心翼翼扶起知夏，看她身上没有被真正被侵害的痕迹，这才微微放心。 她猜到，知夏出门可能会中慕琇的圈套，便令寒霜悄悄跟着。 “小姐…”知夏哭倒在她怀里，还没有缓过神来。 “看来，这事又是慕琇指使你的。”慕璎冷眼看着刘明，“你还真是吃一堑吃一堑，从来不会长一智，就是个被别人坑死的命。” 这时，慕琇带着慕夫人和慕琅，也匆匆赶了过来。 过来，他们便看到这一幕——半瘫的刘明，又被慕璎的人教训了一顿！ 现在，刘明正半死不活躺在砖石地上，吐了不少不知名的恶臭呕吐物。 光是看见，就让人恨不得离他八百里地远。 “姐姐，你怎么把刘明…弄成这样呀？”慕琇赶忙躲到慕夫人身后，用惊讶的语气道。 “怎么又是这个刘明？！” 看见刘明，慕琅太阳穴都在突突跳。 “慕璎你又发什么疯？不就是个丫鬟吗，给了就给了！你要觉得亏，我再去给你挑几个机灵的，这事你是不是存心一直拖下去？” 只有慕夫人，看到慕璎怀中的知夏，心突地一跳。 知夏这丫头，是慕璎还小的时候，慕夫人亲自给她挑的丫鬟，从小和慕璎一起长大。 这丫鬟忠诚又机灵，长的也不错，和慕璎感情甚笃，能做个伴。 慕夫人心里，对这个丫头很是满意，哪怕后面她觉得慕璎不听话了，也没后悔把知夏送到闻溪院。 “这…”早知道是知夏，慕夫人也不能随口就把这丫头许配出去，她心里最清楚知夏对慕璎的意义。 可惜，下人总归只是个下人。 “璎璎，母亲知道这丫头对你重要，”慕夫人放软语气，“可再怎么样，也只是个下人而已！你如此维护她，实在是没必要。” “没必要？”慕璎摇摇头，“知夏真心待我，所有真心待我的人，在我这，从来都不是个没必要去救的存在。” 知夏闻言，果然面露感动，就连寒霜也有些动容了。 “怎么，慕璎？你的意思是，我们没真心待你咯？”慕琅气极反笑，“所以，你才会这么不把家人当回事，整日胳膊肘往外拐，就知道气我们？！” “璎璎！”慕夫人听到这，也觉得慕璎这么说令人寒心，“慕家的状况，你分明知道，送走一个丫鬟，就能平息刘家那边的事，你不要到现在还在不懂事！” 慕璎一边安抚怀中的知夏，一边心里又有些疼起来。 可她也已经习惯了，慕家人如今这个反应，在她的预料之中。 “母亲，如果今日被刘明差点侵犯的人是我，你也会这样做吗？” 女子抬起眼眸，平淡看着慕夫人。 慕夫人却像突然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支支吾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慕璎，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见慕夫人难堪，慕琅更是来了火气，这慕璎怎么一点不会察言观色，看不出母亲不喜欢听这话吗？ “你故意为难母亲，是不是？！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慕璎更觉得，这一家子人荒唐。 她站起身，不打算继续和他们多费口舌了。 这时，苏妈妈终于找到了插嘴的时机，赶紧叫道，“哎呦！这知夏姑娘和明儿，在巷子里闹出这种事出来，这要是说出去，可不光彩！知夏姑娘以后要嫁人，可就难咯。” “少爷，夫人，二小姐，我们家明儿可不是碰了姑娘，就不负责的那种人啊！依老奴看，这知夏姑娘，便直接嫁到我们刘家来好了。” “这，这…” 经过慕璎方才那句质问，慕夫人看着大女儿冷寒的神色，实在说不出口，要把知夏许配给刘明这种话。 然而，二女儿此时，也试探地开了口。 慕琇声线细弱，软软道，“这件事，本就是大姐姐对不住刘明，如果知夏姑娘真的嫁给了刘明，也算是给大姐姐赎罪了吧？” 听到这话，慕夫人心中，总算不再犹豫。 “琇琇说的，确实有道理。这事传出去也不好听，便依苏妈妈所说，让知夏和刘明选个日子，就成亲吧。” 慕璎握着知夏手臂的手一紧。 她冷笑道，“你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把知夏的下半辈子决定了，有问过我的意见？” “我不同意，没有人能带走知夏！” 第67章 在家从父 慕璎此言一出，慕家众人更是气的不轻。 “有本事，你就试试！看看这一个小丫鬟的婚事，我们慕家能不能做主！” 慕琅冲过去，就要把慕璎身边的知夏拽离她身边。 慕璎身子一横，挡在知夏面前。 “我不想和你动手。” 慕璎只说了一句话，冷冷地看着慕琅，分明她比慕琅还矮上半头，气势却比她兄长高出一大截。 在慕璎的逼视下，慕琅还真的顿住了，没有再继续往前。 “知夏，寒霜，我们走。” 慕璎落下一句话，就要带着知夏和寒霜回闻溪院。 知夏吓得不敢动弹，还是在寒霜的护送下，才抹了下眼泪站起来，要跟上慕璎的脚步。 慕琇却从慕夫人身后钻了出来，拦住几人。 “大姐姐急什么呀？”她假笑，“知夏姑娘的婚事，还没弄明白呢，依琇琇看，一个婢女而已，大姐姐何必因为她，与家人闹得这么僵呢？” 慕璎的视线落在她身后的紫苏上。 “我比不得琇琇，不把婢女的命当做命。琇琇的意思是，今日要被逼嫁给残废的如果是紫苏姑娘的话，琇琇大概就不会管紫苏了，对不对？” “知夏和紫苏跟的主子不一样，命也不一样，你不会管紫苏，我可不会管知夏。” 紫苏的心里咯噔一下。 马上出言反驳，“我们小姐身边的丫鬟，是你身边的丫鬟能比的吗？” “紫苏的意思是慕家人偏心已经偏到明面上来啦？两位小姐待遇不一样，连身边的大丫鬟，也不能平起平坐，要分个三六九等？” 此言一出，慕夫人和慕琅，脸色都极为难看。 他们心里清楚，自己都是偏心的，可他们惯会自我欺骗。 分明给慕琇的，什么都是最好的，但是也会给慕璎一点小恩小惠，骗自己一碗水端的平，来让自己占据道德的制高点。 这样，又能偏心慕琇，自己良心也不会不安，还能振振有词指责慕璎一身反骨。 只是，这层遮羞布，又一次在明面上被揭了开来。 “胡说八道！” 慕夫人呵斥紫苏。 “今天就算是你紫苏要嫁，你也得嫁！慕家什么时候，连一个丫头的去向，都决定不了了？” 慕琇心里狂骂紫苏多嘴，强撑起笑容，“姐姐，慕家对婢女，当然是一视同仁的。只是今天要嫁人的，终究不是紫苏对不对？你别再因为这个丫头，让母亲和哥哥不高兴啦。” “琇琇操心的还真够多的。” 慕璎彻底不耐烦下来，微笑道，“琇琇也不必为了我的事操心，毕竟，你身子还不爽快呢。有这功夫，不如赶紧回晚亭楼，好好休养一番。” “要是动了怒…”她意味深长，眼神往慕琇的肚子看去，“可就不好恢复了。” “你…！” 肚子里这个孩子，始终是慕琇的软肋，以及身上的一个定时炸弹。 用这个吓唬慕琇，百试百灵。 慕琇顺着额头冒冷汗，咬紧牙关，怒视慕璎，可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就在慕琇迟疑惊恐的时候，慕璎已经带着两名女子离开暗巷，回了闻溪院。 临走前，她还不忘留下一句话。 “女儿自请禁足闻溪院，顶上知夏不嫁人这道罪，至于知夏…她绝不会嫁给刘明！” 话虽然这么说，可慕璎回到闻溪院以后，更加紧了逃婚计划的筹备进度。 毕竟，现在留在慕家的话，不仅她一个人有危险，她身边的人，也会遭到毒手。 慕琇可真是恶毒得越来越刷新她的三观，现在不仅对自己下手，连她身边的人，也不放过！ 慕琇魂不守舍地回了晚亭楼。 她的手，死死攥住衣服下摆，攥得咯咯作响。 那阴毒的神色，看得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紫苏都心惊肉跳。 “慕璎，留不得了。” 慕琇缓缓道。 “她肯定…肯定是知道了我的秘密！与其等她威胁我，我不如…”慕琇顿了顿，“直接做掉她。” 在大婚之前。 就算杀了慕璎，没人替她嫁去将军府，慕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很快，又一个计划，在慕琇脑海中形成了。 就在她把紫苏叫过来，让紫苏去执行的时候。 慕琇张开嘴，却又一个字没说出来。 …这个计划，不比之前那些，是真的直接要慕璎的命。 她心底到底有一点不忍。 可慕琇犹豫几秒，想到厂公，想到孩子，想到慕家人以后对她继续千娇万宠…她还是把脑子里那点不忍，全都甩了出去！ 此时的闻溪院里，知夏受惊，此时沉沉睡着了。 慕璎把屋内的东西，都检查清点了一遍。 贵重的和有用的，已经搬得差不多了，都在锦绣坊附近那个新宅子里。 儿时慕家人送她的一些玩意，值钱的，她全送去当掉。 不值钱的，便直接叫知秋打包扔掉。 “现在只差雇佣点能被信任的人，还有逃跑了。”慕璎低头，沉思，“等大婚之日，慕琇上了花轿，就是我离开的时候。” 只是雇佣的人，从哪里来，令慕璎颇觉头痛。 这次计划，她的机会只有一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所以，配合她的人，不能拖她的后腿，更不能出卖她才行。 她还不知道的是，现在闻溪院不仅被晚亭楼监视，慕父和慕夫人，也刚派人来监视她的举动。 知秋刚把那包东西扔出去，便被人捡给了慕父和慕夫人看。 里面，都是他们在慕璎小时候，送给慕璎的东西。 都是像风车、布娃娃、七巧板之类的小玩意。 之前，慕璎渴望父母的爱，便一直将这些能证明父母爱她的东西，留在了身边。 可是现在，她全扔了。 看着这些玩意，慕夫人心底不安，总觉得失去了什么。 “老爷，璎璎这孩子，她怎么会…” “怎么会变成这样？！” 慕父看着那堆东西，痛心疾首。 以前的慕璎多听话，虽然还不如琇琇，但是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冷漠寡淡。 想着想着，慕父又气得咳嗦了起来。 “老爷！” 慕夫人惊慌失措，急急忙忙起来给他拍背。 “这咳疾，最近发作的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徐老夫人大寿之前，琇琇送来的那些雪梨酱，明明你也用了不少，怎么偏偏这次，就不好用了呢？” 第68章 慕父吐血! 慕父终于咳完，虚弱地摆摆手。 “我自己年纪大了，身子越来越弱，和琇琇有什么关系？可能琇琇的配方没改善，对我这把老骨头，作用没那么强罢了。” “我哪有怪琇琇的意思啊，”慕夫人嗔怪看他一眼，“我那还不是心疼老爷。” 晚上，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慕璎也在。 只是，她这次一个侍女都没带，只带了寒霜。 寒霜一身内力波动没收住，有她这个煞神在，这顿饭，慕家人吃的一点都不舒心。 慕父好几次警告地看向慕璎。 慕璎只是泰然自若地吃饭，假装没看见慕父给她递的眼神。 最后，实在是装不下去了。 她无辜地看向慕父。 “父亲，大家都在吃饭，您一直看着女儿做什么，是女儿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哼！” 慕父还没回答，慕琅先重重摔下碗筷。 “为什么看你，你自己心里清楚！” 慕璎微微一笑，“兄长这话也叫人不明白，我清楚什么？” “咳…咳咳…”这时慕父又重重地咳嗦了起来，咳得眼前天旋地转，整个肺都在疼，几乎喘不上气来。 “父亲！”慕琇一副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孝顺模样，“您咳疾又犯了，是不是又需要雪梨酱缓解了？” 慕父咳嗦得说不上话来，不过慕琇也没想要慕父的回答，自顾自继续往下说。 “大姐姐，全家人一起吃顿饭，你为什么要把父亲气得咳疾又发作？现在父亲咳嗦成这样，你得怎么做才能弥补父亲的痛苦啊！” 慕琇这话，又开始暗示慕璎，给慕父拿雪梨酱的事。 慕璎继续吃饭，看都没看这群人。 她心里甚至还在想，有时候，人怎么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我吃好了，先走了。” 慕璎淡淡放下碗筷，起身便走。 “大姐姐，父亲难受成这样，你怎么问都不问一句呀？” 身后，慕琇焦急道。 她是真的急，慕璎怎么能真不管慕父呢？慕璎不管，她又得硬着头皮，拿粗制滥造的雪梨酱，去糊弄慕父。 可那雪梨酱，已经出过一次事了。 “我问了，他就能好么？”慕璎似笑非笑看着慕琇，“毕竟，一直在治疗父亲的，都是二妹妹你呀，我留在这，可什么忙都帮不上。” “照顾父亲这事，琇琇妹妹，你就多、费、心吧。” “慕璎！”慕琅又开始发作，“你不管父亲就算了，还在这挤兑琇琇？！你是何居心？” 然而，慕璎理都不理慕琅这通发作。 她带着寒霜，已经走人了。 ”好啊你，慕璎，做的真绝，”回去以后，慕琇气极反笑，“没关系，你现在更狠点，等以后，他们就更相信事情是你做的！” “紫苏，明日再去买点雪梨酱回来！” “小姐！”连紫苏都吓坏了，“那雪梨酱，再给老爷喝下去，可能真的会闹出人命啊！” “那又怎么样！” 紫苏又顶嘴，慕琇气得去拧她的耳朵。 “出人命了那也是慕璎的锅，你懂不懂！现在名义上送雪梨酱的人是我，我可不能断，不管怎么样，我都得把雪梨酱拿给全慕家人看！” “是是，奴婢知道了！” 紫苏赶紧答应下来。 “偷偷去，”紫苏还没跑出晚亭楼，身后，慕琇又恶狠狠叫住她，“别叫人给发现了！” 要是有人看到，她的雪梨酱是从外面买的，那就麻烦了。 第二天起来，慕琇拿着刚买回来的雪梨酱，在慕府上晃悠。 这个慕璎，前几日总是被她碰见，怎么这功夫人又没影了！ 慕琇气得咬牙，硬是从早等到了下午，在外面晒了大半天。 就在她终于等不下去的时候，慕璎终于出来了。 “姐姐~” 慕琇赶紧抱着雪梨酱的罐子，冲上前去。 “之前抢了你的功劳，是琇琇不好，琇琇心底也很愧疚。还是你把雪梨酱给父亲吧，和他们说之前的雪梨酱，都是你送的。” 慕琇嘴上说的好听，心底却已经盘算好了。 慕父根本不会信慕璎的话，只会觉得慕璎抢自己的功劳。 喝出问题了，慕琇只要哭着说，自己根本不知道慕璎送雪梨酱一事就好。慕璎抢功劳、送假雪梨酱的罪名，马上就能落实。 到时候，自己还是那个清清白白、心疼父亲的好女儿，慕璎则是那个心机深重、嫉妒妹妹、又蠢又笨的人！ 这样的手段，慕琇玩的多了。 她眼底，已经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没想到，慕璎蹙眉看了她一眼。 “二妹妹，你当我是傻子么？”她悠然道，“你拿来的雪梨酱，都是一些下三滥的玩意，拿去滥竽充数的。” “让我送过去，你算盘打的倒是挺好。” 慕琇僵在原地，被这直白的话刺得极为恼怒。 她尬笑着，“姐姐这是什么话，琇琇好心好意让你在父母面前挽回形象，姐姐却这么想琇琇…” “这里没人，你不用装，别来烦我。” 慕璎却只丢下这几句话，便离开了。 “慕璎，你！” 慕琇彻底气急败坏。 她转念一想，又朝着慕璎的背影，狠狠一笑。 “好，好啊，你以为，你不送过去，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正院里，慕父喝着慕琇送来的雪梨酱，满足看着自己这个懂事体贴的小女儿。 “还是琇琇好啊，不会惹爹生气，还会为了缓解爹的咳疾找法子。” 慕琇羞涩一笑。 “做女儿的，孝顺爹爹，都是应该的。” 随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忧心忡忡道，“对了爹爹，你也不要太怪大姐姐，她心里，还是担心你的。” “今天，给爹爹送雪梨酱的路上，琇琇还碰见了大姐姐呢！”慕琇一脸真诚，好像是真的在为慕璎解释，“她很关注爹爹的病，还察看了雪梨酱有没有问题，这才放心让琇琇送到正院。爹，姐姐这么关心你，你就不要怪她啦~” “哼，”慕父冷笑一声，提到慕璎，他就来气，“她能看懂雪梨酱有没有问题？就璎璎这个半吊子，她——” “咳咳！”就在这时，慕父的话说不下去了，又开始咳嗦了起来。 慕琇心知计划成功了大半，压住心底喜悦，赶紧担忧地扶住慕父。 “爹爹，你怎么了？”慕琇哭出声来，“不是已经吃了雪梨酱吗？” 慕父咳得根本直不起腰，最后竟然吐了一大口鲜血出来！ 而后，便昏了过去。 “快，快去叫人！”慕琇立刻招呼下人，“找郎中——对了，把慕家其他主子，也叫过来！” 第69章 慕璎谋害父亲? 大晚上的，慕璎等人就被叫去了正院。 听到慕父吐血的消息时，慕璎并不意外，她清楚慕琇那两下子。 就算是去买雪梨酱，慕琇也没什么钱，去买更好的了。 “小姐，老爷一定是用了二小姐送的雪梨酱，才吐血昏迷的，”正院小厮走后，知秋道，“这下，她的真面目，终于要被撕开了！” 知秋很兴奋，慕璎却摇摇头。 “我猜，事情没那么简单。就算父亲真的因此吐血，慕琇第一时间做的，也应该是掩盖自己的行径才对。她怎么会，这么急匆匆地，想把慕家人都叫过去？” 就算慕琇再受宠，伤了家人，也不是说算就能算了的。 她苦心维持聪明乖乖女的形象，恐怕会大打折扣。 慕璎想起来，下午，慕琇突然要让她把雪梨酱送过去一事。 慕琇弄这一出，大概率是冲着她来的。 “小姐，那我们还要过去吗…”知秋听到她这番话，那点激动也消散了。 “过去，看看慕琇想做什么。”慕璎心道，反正就算过去了，慕家人想强行对她做什么，也做不成。 到了正院以后，她果然看见慕琇，在慕父的床榻前，长跪不起。 “爹爹怎么会这样…一定是琇琇的错，爹爹是喝了琇琇送来的雪梨酱，才会…” “琇琇，你爹喝你熬的雪梨酱，已经十多年了，怎么偏偏这次出了事？” 慕夫人扑在慕父床榻边，哭得戚戚哀哀，只有慕琅一边安慰慕琇，一边怀疑道。 “我…”听见兄长这么说，慕琇眼神躲闪，支支吾吾说不上话，“琇琇也不知道…今天的怎么就出了岔子。” 慕璎就在此时走了过来，而慕琇见到她后，突然变了脸色。 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看着慕璎，脸色惨白。 “姐姐…难道是你…” 见慕琇这般状态，慕琅也把视线锁在慕璎脸上。 慕璎挑眉，看向慕琇，“二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姐姐！就算你看不惯琇琇，也不能这么做呀！父亲…父亲他是无辜的啊，他那么疼爱你！” 慕琇突然痛哭起来，指着慕璎，好像是被背叛了一般痛心。 “你怎么可以，在我给父亲的雪梨酱里做手脚呢？” 此言一出，慕夫人和慕琅，都惊得愣在了原地。 “琇琇，你的意思是，是璎璎对雪梨酱动手脚，你父亲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慕夫人失声问道，不可置信。 慕琅也是如此。 他们都觉得，慕璎虽然心思重，嫉妒妹妹，但终究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她再怎么冷落家人，也不会为了对付慕琇，就对家人下手。 慕璎也愣了愣，动手脚？慕琇指的是，下午她抱着罐子让慕璎送东西，慕璎刺了她几句，让她滚这事？ 这就叫动手脚？ “慕琇，你还真是死性不改。” 慕璎冷冷道，“你哪来的证据，说此事是我做的？” 她话音一转，”再说…这雪梨酱究竟是被动了手脚，还是本身就没什么效果，还尚未可知。” 慕琇继续她的表演，声泪俱下。 “姐姐，你下午和我碰见，说要察看我怀中的雪梨酱，此事爹爹也是知道的！只是琇琇说的时候还不知道，你竟然对它动了手！” “我动手？” 慕琇哭得太过聒噪，慕璎只能提了些音量，硬是把慕琇的哭声给打断。 “好，既然你说是我做的，那剩下的雪梨酱在哪？拿出来，叫人验一验，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琇被慕璎这般气势，吓得一时连哭都忘了。 “这…剩下的…” 她慌慌张张，假装四处寻找起来，脑子里却急忙想解决办法。 “不用你找，二妹妹，”慕璎打断她的动作，“这正院里的下人，都是吃白饭的？现在就把那个把老爷害成这样的雪梨酱，给找出来！” 屋内看热闹的下人们，这才反应过来。 就在屋内一片兵荒马乱的时候，床榻上的慕老爷，终于嘤咛一声，挣扎着张开眼睛。 “老爷，你醒了！” 慕夫人惊喜道。 慕父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好不容易坐直身子。 下一秒，他便用尚且嘶哑的嗓音，指着慕璎，斥责起来！ “孽女！你现在的良心，真是叫狗给吃了！竟然敢对你爹下手，老子白养你了！” 慕父甚至连做官之前的粗话，也骂了出口，气得浑身发抖。 慕璎看着他，在心底轻轻摇头，慕父这人真是够蠢的。想来一定是慕琇，在他吃的时候说了些什么，就算没有证据，也认定了慕璎就是凶手。 “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慕璎直视慕父，心中坦坦荡荡，内心毫无畏惧。 “爹爹不妨好好想想，为什么之前喝雪梨酱，就一点问题也没有。最近，却没什么效果。” 她给知秋递了个眼神，“喝剩下的雪梨酱在哪？找出来，一验便知。” “大姐姐！”慕琇失态地喊了出声。 要是真让慕璎验了雪梨酱，那东西根本没有被下毒一事，就要暴露了！ 说什么，也不能让慕璎验它！ 见全屋人都看向她，她赶忙找补，“琇琇给父亲熬雪梨酱，手法和配方，从未变过！如今突然出了问题，还能是因为什么！” 慕父又重重咳嗦起来。 等咳完了，他失望透顶地看着慕璎。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到底是谁做的，就让官府来判定吧。” 此言一出，全屋人都震惊地看向慕父。 他话里的意思，竟然是要把慕璎送入官府？！ “老爷，这…这不合适吧？”慕夫人犹豫道，“再怎么说，璎璎也是咱们的女儿…” 家事，再怎么说也该关起门来解决，传出去，实在是不好听。 “我没她这个不孝的女儿！”慕父有气无力道，“之前刘明出事，也没见他顾及家里的名声，那家里，也没必要给她留脸面了！” 慕璎也想起了刘明的事。 刘明出事，涉及到慕琇的名声，家里人拼了命藏着掖着。 自己被污蔑，亲生的父亲，醒来就二话不说，要把自己送进官府！ 实在是太讽刺了。 第70章 脸都丢尽了 听见慕父这样说，慕琇心底狂喜。 计划马上就要成功了！她倒要看看，这次慕璎该怎么反抗！ “我不去。” 慕璎上前一步，冷声道，“没有证据，空口无凭，就要把无辜的人送进官府？！世界上，断没有这样的道理！” “你无辜？慕璎，父亲都被你气成这样了，你还觉得你是被冤枉的，你无辜？！” 慕琅指着她骂，“你大逆不道，就该受罚，别在这狡辩了！” 他早就想好好教育教育慕璎，这个妹妹之前虽然也不懂事，但是好歹没捅出过什么娄子。 这次出了事，他必须让慕璎好好长个记性。 “兄长，我还是那句话！”不料，慕璎直接就把他的话呛了回去，“给人定罪，是要证据的！” “衙门会找证据，我们还要忙着照顾爹，哪有功夫管什么证据不证据的！”慕琅见她还敢顶嘴，更是暴跳如雷。 “你就进衙门好好呆着，没罪，自然就出来了！”话虽然这么说，慕琅可不相信慕璎没罪，慕璎心思深沉嫉妒慕琇这个印象，已经在他脑海中根深蒂固。 慕璎简直被这个蠢哥哥气笑了。 “你以为，衙门是慕家那个关刘明的柴房，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你还敢提刘明？！慕璎你……” “够了！都闭嘴！” 一直沉默不语的慕夫人突然爆发，尖叫了一声。 她胸口剧烈起伏，好不容易，才慢慢平静下来，屋内终于一片寂静。 慕夫人哀婉地看向慕璎，“璎璎啊，你就去吧，你是慕家的小姐，衙门那帮人不会把你怎样的。把这事查清楚了，你再出来，真是你做的，咱们该承担责任就承担，该受罚就受罚。” “再怎么样，你还是我的女儿，就算犯了错，娘还能把你扔在那儿不管？” 慕璎只觉得头疼，怎么和慕家这帮人，就是说不清楚呢？ “苏妈妈，你现在就去报官！” 慕夫人发了话，苏妈妈如得圣旨，赶紧“哎”了一声，就跑了出去。 闻溪院那边，几个婢女和寒霜，听说慕家人要把慕璎关进大牢以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尤其是知夏，除了担心自家小姐以外，心里还很恐惧。 慕璎不仅被她当做了自己的亲姐妹去对待，更是自己的保护树。慕璎如果被慕家人治住了，那知夏恐怕也逃不过要嫁给刘明。 “不可能…我们家小姐，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知夏一下子就哭了出来，难过又惊恐。 “可是小姐要被抓走了，我们几名女子，能帮上什么忙呀。”知秋亦是急得团团转，突然眼前一亮，“对了，还有寒霜姑娘在呢！” 二人“扑通”一声给寒霜跪了下去，声泪俱下，“求寒霜姑娘救救我家小姐！” “起来。” 被这一跪，寒霜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僵硬又迅速地一剑鞘把二人拉起来。 “保护慕家小姐的性命，还有名声，是我的任务，不用你们跪，我也会救。” 她留下这么一句话，随后便要离开闻溪院。 突然，寒霜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折了回来。 她叮嘱知夏，“你就呆在这里，哪也别去，慕家人如果找上你，你就跑，跑去将军府。” 知夏哆哆嗦嗦称“是”，寒霜这才离开。 正院那边，慕璎已经被衙门来的人扣押住，寒霜迅速赶来，刚要把那几个捕快打走，却被女子一声清凌凌的“住手！”给喝止住了。 寒霜疑惑地看着被擒住的慕璎。 慕璎脸色凝重，只是对她说，“身为将军府之人，不可对捕快出手。” 寒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若是贸然出手，恐怕会追责到宋苍那里。还没嫁过去，慕璎不想让宋苍惹更多事。 可是，难道要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慕璎被带走。 慕璎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跟着捕快走。 寒霜终于反应过来。 慕璎是厂公指婚给将军府的未来少夫人，还有十天，就要大婚了。 这时候慕家人污蔑她，把她关进牢里，将军府自然有理由出面干涉。 只要寒霜把事情的原委，告诉宋苍。 ——等寒霜把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告诉宋苍以后，青年沉思片刻，低敛眼眸，叫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少主，慕家人栽赃慕小姐，虽是亲女，但把她关进大牢里，却毫不留情。”寒霜道，“大婚在即，如果慕小姐不能被救出来，厂公那边…” 看来这慕小姐，在慕家的日子，比他想象的，还要不好过。 ……难怪，她会选择，去攀上厂公这棵大树。 这个慕小姐，不可谓不聪明，牙尖嘴利，会审时度势。只可惜，她既然已经是厂公的人，就注定是他宋苍的敌人。 此时的慕家，没有因为慕璎被抓走了，就清静下来，反而还是乱成一锅粥。 为了这慕老爷的病，下人忙进忙出，慕家的夫人、少爷和二小姐，更是亲力亲为照顾。 几个人里，属慕琇照顾得最心不在焉。 “母亲，姐姐这次被关进牢里，还会出来吗？” 慕琇不忘假装关心姐姐，这回演戏，却多少带了点真心。 她心底，还是有一点愧疚的。毕竟，慕璎和她一母同胞，又照顾了她许多年。 要是突然没了慕璎，慕琇也要适应一段时间，没人和她斗、也没有姐姐继续照顾她。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慕琇心里也不知道，是想听到能出来，还是不能出来。 慕璎啊慕璎，她怎么就不能像之前一样。做个任自己欺负、使唤，还疼爱自己的草包姐姐呢？她怎么非要逼自己，把她除掉？ “娘的乖琇琇呀，不用担心，你姐姐还要替你嫁人呢，”慕夫人慈爱地摸摸二女儿的脑袋，“这次把她送进去，只是为了让她吃点苦头、长点教训而已！” 听到这话，慕琇却心底一寒，不可置信。 对慕璎那点微不足道的愧疚，彻底烟消云散！她强忍着，才没把恼怒表现在脸上。 “这样吗，那太好了。”慕琇敷衍地假笑两声。 她心底恨透了——这个慕璎，怎么就这么难杀呢？！ “慕璎也真是的，怎么现在越来越顽劣了，竟然还对父亲下手！”慕琅也在埋怨。 “是啊，所以说，她需要有个教训，”慕夫人痛心疾首道，“但愿她这次出来，能痛改前非吧，乖乖嫁去宋家，然后给我们慕家挣点好名声。” “我可不想这么大年纪，还要因为这个倒霉女儿，把脸都给丢尽了。” 第71章 趁火打劫? 慕老爷喝了药以后，又睡了过去。 慕家的其他人，就守在他的床榻边。 守着守着，慕夫人灵机一动，突然反应了过来，“璎璎这次进衙门，恐怕真不是个坏事！” “娘，爹还在这呢…”慕琅咳嗦一声，给慕夫人递了个眼神。 “娘说的，当然不是你爹这方面的！”慕夫人抓住他的肩膀，晃了晃，“哎你说，咱们是不是可以告诉璎璎，拿出遗产，咱们慕家就可以把她给捞出来？” “对呀，母亲，”慕琇也眼前一亮，“这一次，姐姐一定不会再拒绝的。” “还有她身边那个知夏，也可以趁此机会，送到刘家去！” 趁着慕璎被送进牢里，慕家人又开始盘算起来。 他们这些盘算，牢中的慕璎也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女子穿着校服脏兮兮的囚服，脸蛋也不再干净，只是安安静静坐在牢中角落假寐。 和牢里的其他囚犯，格格不入。 “这慕家小姐，都进牢里了，怎么还端着这副架子？” 狱卒最喜欢看这些官家小姐下狱以后的反应，慕璎偏偏没有这些反应，没有满足他们的恶趣味。 他们便开始冷嘲热讽。 “哼，这也就是刚来，等呆的久了，你看她哭不哭！” 慕璎似乎完全没听到一般，闭着眼睛，毫无反应。 几个狱卒自找没趣，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等他们离开后，慕璎终于睁开眼睛。 “不行，我不能呆在这里受审，”她沉声道，“慕琇他们，肯定会趁此机会难为知夏，或者祸害闻溪院。等受审太被动，我得把主动权找回来才行。” 慕家人倒是没让她等多久。 天刚亮的时候，狱卒便打开牢门，说慕夫人来看她了。 果然，慕夫人在狱卒身后，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她虽然年纪大了，却依旧喜欢穿年轻时，穿起来看着楚楚动人的衣物，一身浅紫色的轻纱裙服，和又脏又乱的大牢，看起来格格不入。 一只老鼠从慕夫人脚底下跑过，她“哎呀”一声，跑到慕璎身边，风度尽失。 慕璎仍闭着眼睛，感受到慕夫人摸了摸她的头。 “璎璎，在这里，你受苦了。” 现在过来装什么？慕璎不语，没有理她。 有了上次的经验，慕夫人也不虚与委蛇了，上来就说，“听娘的话，啊，把你祖母的遗产拿出来吧。” “只有这样，你才能表现出对你爹的歉意，慕家也好早点接你回家。” “母亲，大牢脏乱苦寒，不适合你呆着。” 慕璎睁开眼，声音里带了点讽刺，“趁早回去吧。” “你的意思是，你不答应？”慕夫人一字一顿道。 慕璎盯着她瞧，不可置否。 “璎璎，别怪母亲狠心，”慕夫人“霍”地站了起来。 “母亲执掌中馈，得为了整个慕家打算，既然你不交出遗产，也没问题，你自己留着。你身边那个小丫头，还是得嫁进刘家，抵上要赔偿给刘家的银子！” 慕璎一直冷淡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 “你敢把知夏嫁出去，就试试！” “你…你真是大逆不道！”慕璎顶嘴，慕夫人也来了火，“我才是慕家的主母，你看我敢不敢？！” “你现在在牢里，还不认清形势，好好讨好家人，就算了，还敢和你娘在这里没大没小？！” 慕夫人怒目圆睁。 “是，我是在牢里，可那也不代表，我就要受你们的摆布！” 慕璎闭了闭眼，从头上拔下此时戴着的唯一一根簪子。 她举起簪子，抵住自己白皙纤细的脖颈。 “你们敢把知夏嫁出去，我立时自尽在牢里，死前留血书说慕家逼死我——到时候，和将军府的婚事，就让慕琇自己去嫁吧！” 慕夫人大惊失色，却还强撑着自己的脸面，“孽女，你这是要干什么！你疯了吗，还不快放下！你要气死你娘吗？” 这个慕璎，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手段，竟然以死相逼！ “把知夏嫁给刘明？有本事，你们就试试。” 慕璎的语气，平静极了，她握着簪子的手，抖都没抖一下，又往前抵了抵。 尖锐的簪子刺破脖颈，丝丝血珠冒了出来，顺着她修长的脖子往下流淌，看起来触目惊心。 “你住手！”慕夫人脸色大变，又不敢贸然上前。 她脸上闪过一抹愧色。 她还记得慕璎小时候，生得白净可爱，虽然比起妹妹，不爱说话，也不怎么撒娇，总是安安静静的，但是一样给她带来不少天伦之乐。 这是慕夫人看着长大的孩子。 可是现在呢，女子一身脏兮兮的囚服，赤足站在大牢里，身段纤瘦，脸色苍白，以死相逼自己，让自己不要把她的侍女嫁走。 “璎璎…”慕夫人不由得放软了语气，“娘也是为了慕家考虑，你怎么就不能心疼一下娘呢？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我以前？”慕璎轻笑，“母亲，你一定要我一辈子给你们慕家当牛做马，没有自我，毁了我的一生，才满意？是这样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我只说一句话——你敢把知夏嫁出去，就要做好我自尽在牢里的准备。” “这…这…” 慕夫人犯了难，遗产没要到，看样子，嫁知夏的计划，也要失败了。 她不甘心。 可是看慕璎这副模样，好像真的不怕死，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慕璎死在自己面前啊。 “好说，好说，璎璎，你先放下。” 慕夫人心中恼火，但是面上，也只能好言好语先让慕璎放下。 “来，璎璎，把那簪子给娘。” 慕璎攥紧簪子，后退一步，”你现在就走。” “你这傻丫头，娘是来救你的啊，还能害你不成？” 救她？分明还是在害她！慕璎冷笑，“你现在走，不然，我马上就刺死自己。” 没办法，慕夫人气得收回手，在心里骂了一句。 “行，母亲来救你，你既然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慕家人心狠，把你扔在这儿！” 而后，慕夫人这才气冲冲地离开大牢。 第72章 这就是家人…… 就在前一天晚上，慕夫人还没去天牢的时候，将军府内，深夜还燃着灯。 寒霜快步走进书房内，提着一个破破烂烂的罐子。 “少主，这便是慕小姐的胞妹，送给慕父的雪梨酱。” “云卓，去查查，看一下有没有问题。” 宋苍吩咐下去， “遵命，少主。” 寒霜立在原地，等候查验结果。 她把慕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汇报给少主以后，宋苍既没有说救，也没有说不救。 而是叫她偷偷潜回慕家一趟，把那罐喝剩下的雪梨酱偷拿走，带到将军府。 雪梨酱被带下去查验以后，宋苍沉默，眸光沉沉。 他现在对慕璎，并无信任。 上次慕璎被绑架，他派人救她，没料到她已经让厂公来救了，他倒是白忙一场。 这次，他必须查清楚这件事，再考虑救、还是不救。 谁知道，慕璎是真的被陷害了，还是使了一出苦肉计，给将军府的人看。 所以，他才给寒霜下了方才那道命令。 片刻以后，云卓就抱着罐子回来了。 “回禀少主，雪梨酱没有问题，没有被下毒。” 而后，他面色有些古怪，犹豫道，“只是…这雪梨酱，用的都是便宜食材，喝了不但不会清热解火…反而会让人更加难受。” “所以，这罐雪梨酱，其实就是个加了不少糖浆，味道齁甜的次等货……” 剩下的话，云卓卡在了嗓子里，没好意思说出来。 慕家大小姐没对雪梨酱动手脚。 是慕家那个二小姐，拿了劣质的玩意，献给慕老爷，才导致慕老爷吐血。 ——给自己亲爹治病的东西，都拿这便宜玩意，滥竽充数。 这慕家二小姐，出手未免太抠搜不地道了吧？ 慕夫人从牢里出来后，天已经亮了。 她疲惫地回到慕家，慕琇和慕琅看见她难看的脸色，就知道了，计划并没有成功。 慕夫人把大牢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自己的这对儿女。 慕琇咬咬牙，干脆道，“既然大姐姐这么在乎这个丫鬟的命，那我们还真的管不了她。” “娘，既然没法用知夏来让大姐姐拿出遗产，我们干脆换个办法。” ”什么办法？” “用大姐姐自己的名声，”慕琇急得甚至忘了，要把自己从逼慕璎一事中摘干净，“姐姐把爹害成这样，如果传出去了，一定不好听……想来，她不会对自己的名声，也不管不顾的。” “琇琇，这可不行。” 没想到的是，一向对慕琇百依百顺的慕夫人，在话音刚落的时候，就断然拒绝。 见慕琇愣住，慕夫人赶紧软言道，“琇琇，娘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你大姐姐，她毕竟还是慕家的女儿，这事如果传出去了，对慕家的名声、还有你的名声，都不好，明白么？” “对呀，琇琇，”慕琅也劝道，“我们可不能因为慕璎干的事，被人戳脊梁骨一辈子呀！” 笑话，慕璎是慕璎，她慕琇是慕琇，慕璎做的事儿，凭什么也算在她头上？ 二人这一劝，反而让慕琇更加坚定了给慕璎造谣的心思。 “知道了，母亲，哥哥，”慕琇表面上很乖巧，“琇琇不会往外说的。” 等回到晚亭楼以后，慕琇却吩咐了紫苏，“把慕璎做的好事，都传到京城里去，越多人知道越好。” “我现在就去牢里，看看我这位好姐姐。” 慕琇扯起一个虚伪至极的笑容，独自一人，向衙门走去。 “大姐姐，你怎么弄的这样狼狈呀，看得琇琇好生心疼啊。” 慕琇来到牢里第一句话，就是这般假惺惺和趾高气扬。 “听说你以死相逼，也要保下那个丫鬟，还真是好烈性。”慕琇笑道，“不知道是丫鬟的命运重要，还是姐姐你的名声重要。大姐姐，你猜，要是你害了父亲的事传出去，你以后该怎样在京城立足？” 慕璎冷冷瞧她一眼，心中暗道慕琇蠢的可以。 “我的名声？早被妹妹你祸害得差不多了。”她低低一笑，声音在空旷的牢房里回荡，“但是，清者自清，总有一天，那些事到底是谁做的，都会人尽皆知。” “倒是你，二妹妹，牢中苦寒，你现在这身子，可不适合来这儿，还是快走吧。” “慕璎，你现在竟然敢提，我的身子？” 慕琇气得笑了出声。 “你别忘了，你的名声，还在我的手里！” “造谣，谁不会？”慕璎无所谓道，“只要你不能在牢里杀了我，等我出去了，我也可以给你造谣。到时候，就看看，咱们姐妹二人，谁传的更厉害点。” “慕璎，你！”慕琇咬牙，“好啊，说什么，你都不肯交出遗产，或者放弃那个死丫头，是不是？” 慕璎轻笑一声，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好，慕璎，这是你自找的！可别怪我心狠！” 慕琇脸色铁青，一甩袖子，匆匆离开了大牢。 慕琇走后，慕璎轻蹙眉头，心里有些沉重。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呆在这里，只会越来越被动，她必须赶快出去！ 指望别人救，是没有用的，慕璎得自己想办法。 就在这时，狱卒又来了。 “罪女慕璎，知府大人要见你。” 牢门再次被打开。 “慕家大小姐？” 知府走进来，看着模样颇为狼狈、脸色却依旧沉静的女子，不由得联想到了刘明出事那天。 这慕家，对一名女子，还是个有亲缘关系的，竟然也如此心狠！ 他叹口气，但是身为知府，他只能走流程、公事公办。 “你被指控，犯有图谋弑父罪，送被动了手脚的雪梨酱给父亲，是不是？” “是，”慕璎察觉到，自己的机会来了，沉着道，“但是请大人明鉴，那罐雪梨酱，是臣女的胞妹送的，臣女并没有动手脚。” “知府大人若是不信，大可找出那罐雪梨酱，请人去验一验。” 知府摸了摸胡子。 他过来，是想通知慕璎一下，赶快为受审做准备，拿证据的。 毕竟，这个女子，还是燕世子看重的人。 若是让燕世子知道了，慕璎被弄到大牢里，自己却没把事情处理好，让好人蒙了冤，那他可就相当于得罪了燕世子。 于是，知府就亲自过来了。 然而，他刚要继续叮嘱慕璎两句，受审需要准备什么，一个小厮就匆匆跑了过来，火急火燎地，急得好像身后有狗在追。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知府大人呵斥，“有话慢慢说。” “知府大人！”小厮满脸惊慌，“老夫人…老夫人她，咳疾又发作了，已经晕过去了！府里已经乱的一团糟，您快去看看吧！” 第73章 她超棒的好吗 听闻府中老母病痛再次发作，知府大人大惊失色。 “走，我们现在就回府上看看！郎中呢，请了没有！” “回大人的话，请了，在路上呢！” 慕璎眸光一闪。 她骤然开口，打断了知府大人要离去的步伐。 “知府大人，令堂也是陈年咳疾？或许，我能为令堂瞧瞧这病。” 她幽幽说道。 “你？你一个…怎么能替人看病？”知府大人气急，区区一个闺阁小姐，竟然嚷嚷着给人看病？ 要不是这女子，是燕郡主的手帕交、燕世子看重之人，他甚至懒得和她多说一句。 “家父也有同样的病症，为了医治家父，缓解他的痛苦，臣女早年翻遍医书，问了许多郎中，甚至——还不惜去借燕郡主的面子，请宫中太医来指导臣女。” 慕璎讲话时气定神闲，听得知府也有些怀疑起来，或许这女子真的会医术呢？ “那也不行！” 知府大人想了想，最终还是道：“你毕竟不是个真正的郎中，若是出了差错，谁来负责？” “再者说，你就是涉嫌，对拿给你父亲治病的雪梨酱动了手脚，才被抓进来的。你让本官怎么放心，让你给家母治病？” “知府大人，听说过于太医么？” “陈太医？” 知府大人脸色一变。 于太医，乃是宫中最得力的太医，是长公主的生母举荐的人才，放眼整国，医术能超过于太医的，寥寥无几。 “你认识于太医？” “当年，臣女询问一个太医，怎么缓解咳疾，正是于太医指导了臣女。”慕璎微笑道，“家父的咳疾，这些年的确缓和了不少，所以臣女帮您，也是为了更好去掉自己身上的嫌疑。” 知府大人仍是怀疑地看着她，“那可是于太医！慕小姐，你确定说的是实话？” “当然，大人，您别忘了，于太医是长公主举荐的人。”慕璎道，“而臣女的手帕交燕郡主，是长公主的爱女。” 这样一来，于太医能指导慕璎，好像真的能说通。 知府大人眼前一亮，若真是如此，那慕璎可就算得上半个于太医的传人！ “知府大人，您若不相信，大可以派个人给燕郡主递个信，问一下臣女所言是否真实。” “既然如此，那便让你看看。” 知府大人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 他是孝子，母亲的咳疾，不是寻常郎中能治好的。若慕璎真得了于太医的传授，那他甘愿冒这个风险，让她试一试！ “只是，本官要提前告知你一声，就算你真的成功了，也不能彻底洗清你的嫌疑。” “臣女知道。”慕璎淡淡应了声。 她跟着他们，来到了知府大人府中。 老夫人已年过古稀，头发花白，眼睛紧紧闭着。 尽管睡着了，慕璎还是能看出来，她面相慈祥，令慕璎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祖母。 慕璎的目光柔和下来，俯下身为这名老夫人把脉。 “嗯…老夫人的咳疾，症状的确和家父相似。”慕璎神色凝重，只是这名老夫人，年纪太大，病情还要比慕老爷更严重些。 她写了个药房，递给府上的小厮，“照着这个药房抓药，熬两个时辰以后，给老夫人喝下去。” 小厮应了，接了纸条离开。 慕璎便开始给老夫人按揉穴位，手法熟练，似乎是排练过很多次。 这也是她为慕父练的按摩手法，按的是止咳的穴位，只可惜，功劳被慕琇抢走，她一次也没有运用过。 昏睡中的老夫人，眉头还紧紧皱着，却随着慕璎的按摩动作，眉头渐渐地舒展开来。 一旁坐着的知府，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心下既感动，又惊讶。 慕璎竟然真的有两下子。 等小厮煎了药回来，慕璎终于停下动作，把雪梨酱熬的汤药，喂给老夫人。 过了片刻，老夫人终于悠悠醒转。 她刚睁开眼，看到的不是郎中，而是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女子。 女子面容清冷绝美，正关切地看着她，面虽然是冷的，看着她的眸光却十分柔和。 “娘，您终于醒了！”知府激动地走到床榻边，攥紧她的手，“您可让儿子担心死了。” “多大的人了，还这样没个正形！” 老夫人笑着骂他一句，而后就把目光转向慕璎，嗓音还很嘶哑。 “姑娘，你是府上新来的医女吗？” 打第一眼看，她心里对这个姑娘，便格外喜欢。 想来，也是这个姑娘，缓解了她的咳疾。 慕璎一笑，说道：“不是的，老夫人，我是慕家的大小姐，慕璎。” 慕璎没有讲自己下狱的事情。 “是你治好了我？” 慕璎微微颔首。 “好孩子，那你的医术，还真是厉害的很。”老夫人面露惊讶，握住慕璎的手，“老身这个病啊，已经跟了不少年了，自从生了我儿就有。什么郎中看了，都束手无策，怎么你这个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却能缓解？” 慕璎感受着那只手的温热，轻声道，“老夫人，有效果就好，以后您若是病了，臣女可以再送些雪梨酱过来。” 知府大人则是喜道，“娘，那你是不知道，别看慕家小姐年纪小，她治疗咳疾的法子，可是从于太医那儿学来的，能不厉害嘛！” “哎呦，于太医教的，这可了不得！”老夫人更加惊讶，对着慕璎，好一通惊叹赞美，“慕家小姐以后，肯定会大有成就的！” 老夫人终于醒了，慕璎便在之后，细细叮嘱了之后要注意些什么，多久喝一次药。而后，又替老夫人准备了一些雪梨酱，这才离开知府家，回到大牢里。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知府大人继续和老夫人说着话。 他已经把慕璎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老夫人。 “这孩子良善、孝顺，不是个能干出来那事儿的人。”老夫人替慕璎不平，愤然道，“你娘我不是官家小姐出身，什么人没见过？慕璎是个好孩子，她肯定是被陷害的。” “儿子知道，儿子知道！” 知府大人忙道，“慕大小姐的确是好人，可是判案是要看证据的，现在还没开审，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慕小姐没有做这件事啊！” 第74章 有本事去死 老夫人眉头一竖。 “那难道，你就要眼睁睁看着好人蒙冤？你小时候，我可没这么教过你！” “儿子一定尽量帮慕小姐洗刷冤屈。”知府赶紧继续说，“她救了您，儿子也得念着她的恩情，这段时间，会好好关照她在狱中的生活的。” 慕璎回到牢中以后，发现原本又脏又乱、还破破烂烂的牢房，已经变了个样。 不但整洁了不少，床榻上，还多了套干净暖和的被褥。 就连她身上的囚服，也准备了一套崭新洁净的。 “果然，与人为善，总是会有回报的。” 她换上新囚服，把原先那套扔了，自言自语。 “除了和慕家人。” 为慕家人做再多的事，他们都认为理所当然。 不但环境有了改善，伙食也是如此。 送来的饭菜，已经从馊馒头和粥，换成了人能吃得下去的东西，甚至还有新鲜水果。 她吃完饭以后，开始继续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做。 慕琇蠢得厉害，威胁慕璎的那番话，未必就做不出来。 虽然慕璎的名声已经被慕琇祸害得并不好，可慕璎没做的事，她可不想替慕琇背这个黑锅。 还是得想办法出去才行。 “环境有改善，这是好事，还是要和他们继续打点好关系才行。” 反正，知府大人虽然势利，却很听他母亲的话，而老夫人颇为喜欢慕璎。 没多久，慕家便又派人来了，这里来的，是紫苏。 紫苏提着一个食盒，洋洋得意。 “大小姐，二小姐心善，特地来让奴婢，给您送点吃食。毕竟，牢里的滋味可不好受，你说是…” 紫苏话说到一半，小人得志的嘴脸便僵在了脸上。 “大小姐，这些东西…您这是从哪弄来的？”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牢房干净整洁，床榻被褥和日常用品一应俱全，就连吃食，也是不错的。 她捏紧食盒的手柄，脸色难看。 慕琇让她随便准备点吃的，她便把最低等下人的饭给慕璎拎了过来。 这么对比起来，食盒里的东西，未免太难堪了点…… “哦？紫苏姑娘你问我，是也饿了吗？”慕璎把紫苏的表情变化尽收入眼中，心情十分不错，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道，“想要的话，你进来好了，没人拦着你。” “大小姐，这是把牢狱当成自己的家了吗？”紫苏冷冷说，“听您这口气，在这儿好如鱼得水啊~” “那是自然，”慕璎微笑，并不接紫苏的阴阳怪气，“离了慕家，以我的能力，在哪儿过得不好？” 她也不是自吹自擂，她就是有这个本事。 所以紫苏根本反驳不上来，气得脸色铁青。 “既然大小姐这么嫌弃慕家，那就多待会好了！” 反正慕璎已经是个阶下囚，慕琇说了，这次她要让慕璎绝无翻身的可能！ 这么多年，紫苏一直很佩服慕琇的手段，把慕家人耍的团团转，玩弄于股掌之间。 “紫苏，注意你说话的语气，”慕璎淡淡道，“主子就是主子，再怎么样，也不是你一个奴才能冒犯的。” “大小姐，您还真是自信您能出去呀。”紫苏继续阴阳怪气道，“二小姐让奴婢给您传话我，要么你交出遗产，要么你把知夏嫁给刘明，不然啊——要么你真撞死在这儿，要么你就在这儿呆上一辈子吧！” “好啊，那我现在就撞死在这儿，你去给慕家复命吧。” 慕璎说着，竟然真的站了起来。 紫苏果然吓了一跳：“哎——” 慕璎若真是死了，二小姐可没法从慕家手里保住她！ 然而，她看到慕璎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时，才反应过来，慕璎耍她玩呢！ “好啊你——”这下把紫苏气坏了，“你都沦为阶下囚了，现在地位未必比得上一个奴才！还敢和我玩手段！” “想不到，在牢里，还有人给我唱戏，逗我笑呢。”慕璎慢悠悠道。 随即，她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只是可惜，戏也到了演完的时候。” “狱卒大哥——”慕璎突然高声喊到。 “哎哎哎，来了来了！”狱卒飞跑过来，笑的极为谄媚，“慕小姐有事？尽管吩咐小的？” 这一幕落在紫苏眼里，又极为刺眼。 这个慕璎，是给狱卒塞了多少银子？不应该啊，她被抓起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啊。 紫苏是不会承认慕璎本身的能力的。 “本来好好呆着，偏有脏东西来碍眼，”慕璎在床榻边坐下，“你们也真是，什么东西都给放进来。” “是小的不对，小的该死！” 知府大人下了命令，照顾好慕小姐。 慕小姐若是不乐意了，告到知府那里，那他这饭碗可就保不住了。 “小的这就把脏东西给您收拾了。” 狱卒转过身，对着紫苏，态度马上变了，“你这个贱奴才，怎么敢来慕小姐面前撒泼？赶紧给老子滚出去！” 他拎着紫苏的衣领，就拖着她往外走。 “好啊你，你知道我是谁吗？！”紫苏尖叫，“我可是慕二小姐的人！你知不知道慕二小姐在慕家的地位！” “管你是慕三慕四呢，撒泼也撒不到衙门这儿！” 回到晚亭楼的紫苏，由于一路挣扎，模样极为狼狈，看起来，竟然比慕璎刚进牢狱的时候还要凄惨。 慕琇气得摔了杯子！ “敢动我的人，分明是没把我慕琇放在眼里！” 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呢！知道紫苏的主子是慕琇，他们居然还敢动手。 都是因为那个慕璎。 提到慕璎，慕琇更来气了，脸色极为阴郁。 她派出紫苏，本来就是想刺激和羞辱慕璎。 没想到，羞辱慕璎不成，紫苏反而被收拾了一顿。 此时的紫苏头发乱糟糟的，跪下来哭着求她，“小姐，您可要为奴才做主啊！让慕璎那个小贱人这么欺负——” “行了行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传出去，给我们晚亭楼丢人！”慕琇不耐烦道，“赶紧起来吧！” 第75章 呵!苦肉计 “想不到，慕璎都这样了，竟然还是没吃到苦头！” 慕琇恶狠狠道。 “爹爹要是真的出了事…慕璎到时候，肯定是脱不了关系的。我倒是要看看，慕璎那时候，还怎么嚣张！” “紫苏，你再去警告警告她！” “什…什么？” 紫苏呆呆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才刚被衙门赶出来，现在又让她过去，那几个凶神恶煞的狱卒，能放过她么？ 可是紫苏不敢说出来。 好几次她质疑二小姐的决定，二小姐都训斥了她一顿。 “是…是，奴婢遵命。” 紫苏只得战战兢兢领命，而后再次拎起食盒，退了出去。 她心里直叹气，打怵得很，怎么也不敢再去衙门。 于是，紫苏在晚亭楼随便抓了一个小丫鬟，把食盒往小丫鬟手里一塞。 “你，去衙门找慕大小姐，给她传话……”紫苏把慕琇的吩咐完完全全和这个丫鬟说了一遍，小丫鬟完全吓傻了。 “紫苏姑娘，奴婢怕是做不好…” 她看着紫苏这一身伤，哪里还敢过去那里！ 这大小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厉害了？竟然把衙门的人，变得如同自己的人一般！ 紫苏柳眉倒竖，扬起手，“啪”地就给了她一耳光。 “让你去，你就去！晚亭楼里，二小姐最看重的就是我，你敢不听我的话？！” 她这是，把刚才在慕琇那里受的气，全都撒在了这丫头身上。 丫鬟马上哭了出来，抽抽噎噎道，“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 见她哭着跑出晚亭楼，紫苏这才松了口气。 而牢中的慕璎，还没清静多久，狱卒就一脸古怪地过来了。 “慕大小姐，又有慕家人来看您了，需要小的把她赶出去吗？” 他心里还奇怪，这慕家人，来了一趟又一趟，也不说把这位慕大小姐救出去……反而，更像是来膈应她的。 慕璎随口问了句，“谁？” “一个哭哭啼啼的小丫头。” 哭哭啼啼的？ 慕璎有些好奇，心道，该不会是闻溪院的婢女在慕家受了委屈，来找她诉苦的？ “放进来吧。” 过了片刻，一个小丫鬟便颤颤巍巍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一个殷红的巴掌印。 “大小姐，二小姐让奴婢给您传话。” 平日里在晚亭楼，总听慕琇说，慕璎是个多坏、多心思深沉又善妒的女子。 小丫鬟心中，对慕璎很怕。 不料，女子倒是很和善，淡淡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双柳。“ “双柳。”慕璎点点头，“你们二小姐，让你们传什么话？” 双柳仔细观察，发现这牢狱，真的被大小姐住得，如正经人家的卧房一般，整洁又一应俱全。这大小姐，到底有什么能耐？ “二小姐说，慕老爷若是真的出了事，您也脱不了关系。她说，您最好乖乖听她的话，还能活命，早点从衙门里出来。” 双柳飞快地说完，便紧紧闭上眼睛，等着慕璎叫狱卒给她赶出去，或者打一顿。 不料，慕璎只是轻轻一笑，在安静的牢房里，这道淡然的笑声格外清晰。 “你回去告诉你们家二小姐，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她自己心里清楚。到最后，谁真的承担后果，还未可知。” “是…是…”双柳喏喏地应着。 这时，慕璎突然走上前来，让她伸出手。 她哪敢在这时候违背慕璎的命令，赶忙乖乖把手伸出去——下一秒，手心里被放进去一个圆滚滚的白色小药瓶。 “擦擦吧。”慕璎的眼神落在她脸上，在双柳脸颊变得发烫之前，很快移开了视线，收回手。 双柳迷迷糊糊地走出衙门，脑子里带着慕璎要她传的话。 看来这衙门…还有慕大小姐，也没有晚亭楼的人里说的，那样可怕。 她同一个黑衣蒙面的男子擦肩而过，还纳闷地回头看了一眼。 “光天化日的，蒙着脸做什么？” 双柳嘟嘟囔囔着离开衙门。 那黑衣人，刚靠近衙门的大门，便被捕快拦住。 “什么人？遮遮掩掩的，有何目的？” 下一秒，捕快们却同时收回手，赶忙恭敬地朝黑衣人弯腰。 他们的眼前停着一块令牌。 将军府的令牌。 “原来是宋少将军的人，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了，您快快请进。宋少将军是派您来看慕小姐的吧？” 他们不了解慕璎入狱的实情，却知道宋慕两家的婚约。 “是，但是我们少主说了，只是偷偷看一眼就行，不用让她知道。” 云卓说着，就走了进去。 角落里，他也被慕璎这牢房这派头震惊了一下。 “哼……这个慕大小姐，果然是在用苦肉计！”他愤愤道，“还好少主英明，提前让人察看了一番，不然，又要中了这女人的圈套！” 云卓速度赶回了将军府，把牢房中的细节，一五一十禀报给宋苍。 听后，宋苍淡淡一笑，笑容颇为讥讽。 看来，她这次，果然又是和厂公联合计划好的。 却又装作是被家人污蔑进了牢里，来引他同情，引他去救。他若是出手，反而会被厂公讥笑嘲讽，如了厂公的愿， “既然她过得不错，那便不用管了，让她在里面好好呆着吧。”宋苍吩咐。 “是，少主英明！” 这时候，又有一个小厮匆匆跑进了书房。 “少主，东厂厂公来了！” 宋苍淡淡“嗯”了一声。 他前脚刚派人去看慕璎，后脚，厂公就来了将军府。 看来，东厂的消息还很灵通。 好在这次，他没多余出手帮慕璎。 思索的功夫，厂公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别来无恙啊，宋少将军。” “厂公大人。”宋苍打了声招呼，便等待他说明来意。 “成婚在即，圣上很是关注宋家，”厂公懒洋洋道，“特地让本公，给宋家把圣上的赏赐拿来。小辰子，还不赶紧让人把东西放下，给宋少将军瞧瞧。” 冯辰甩了下拂尘，命小厮把一箱箱赏赐抬起来，然后开始唱礼单。 宋家军功赫赫，少将军大婚在即，圣上赏赐，的确符合常理。 带来的东西，也都名贵至极。 只是……厂公，今日过来，便只是因为这个，不是因为慕璎？ 第76章 怜香惜玉? 宋苍还在思索，冯辰那儿，已经唱完了礼单。 “宋少将军，还不快接旨谢恩？” 冯辰阴阳道。 他展开圣旨，得意洋洋看着宋苍。 一屋子将军府的人，都对着圣旨，跪了下去。 只有宋苍，因为坐在轮椅上，所以无法下跪，只能行礼。 厂公最喜欢看宋苍在一群“正常人”里，格格不入的样子。 也因此。送礼这种事，一般交给大太监去办就好，原本不用厂公亲自出马，他却每次都亲自来。 然而，宋苍仍旧不卑不亢，淡淡一礼，“臣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次也没有看到宋苍露出窘迫神态，厂公照例失望。 他冷笑一声：“宋少将军，真是好心态，可不是所有人，在变成残废以后，都有这般心态。” “是啊，”宋苍轻笑，“正因为身体有缺陷，太监们才日日含胸驼背，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们和别人的不同。在下并无太监那般残废，自然无需如此。” “宋少将军，是在侮辱东厂？！” 一屋子太监都变了脸色，厂公自然不能让自己人，在他在场时，被宋苍下了面子。 于是，他质问宋苍。 “原来这也是侮辱，那厂公方才，也是在侮辱在下么？”宋苍反问。 这下，轮到厂公说不出话来。 众目睽睽，隔墙有耳，他可以阴阳怪气、含沙射影几句，却不能直言，他就是想侮辱宋苍。 “还真是伶牙俐齿，”厂公冷哼一声，“本公还有事务，可不陪宋少将军在这逞口舌之快了！小辰子，我们走。” 等厂公等人离开后，云卓愤然道，“少主，他们真是欺人太甚！咱们到底，还要忍他们多久啊？” “不急，现在敌在明我在暗，便让东厂的人再春风得意几日，又何妨。” 宋苍现在心里疑惑的，反而是关于那个慕小姐的事。 厂公如果想和慕璎联合起来羞辱他，那方才一定会像之前那样，刺他几句。 而不是半个字都没提，从别的地方讽刺他两句，就这么走了。 “难道…这事，是我误会了么？”宋苍低低道。 他的确不喜欢慕璎，认为她和厂公勾结在一起。 可是是非非向来如此，她错了一些事，不代表所有事都是错的。 如果这件事上，慕璎没做错，他不希望自己在这方面，冤枉了她。 “误会？” 云卓纳闷道，“什么误会，少主，您误会谁啦？” “云卓，你继续派人，悄悄盯着衙门那边，看好慕璎。” “什么？！” 云卓瞪大眼睛，“少主，您还管这女人干嘛！” 宋苍淡淡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云卓马上就发了怵。 ”是是，属下遵命。” 他认命地走了出去。 此时的慕璎，再次被放出来了一会，给老夫人继续治病。 房间内弥漫着淡淡的中药味，老夫人身上，也是同样的味道。 慕璎乖巧地给老夫人按摩穴位，老夫人则疼爱地看着她，“慕家小姐，你进牢狱的原因，我刚醒的时候，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已经全部都告诉我了。” 慕璎按摩的手顿了顿，低声道，“老夫人，那些腌臜事儿，您听了不爽利，何须再听。” “好孩子，这我可不能不听！”老夫人皱眉，正色道，“我知道，你这事有蹊跷，我出身乡野市井，什么人没见过？这两天相处下来，我就知道，你绝不会是能做这种事的孩子！” 慕璎只是淡然一笑。 “老夫人肯相信我，这便够了，慕璎很感激。” 毕竟，慕家人受她这么多年好处，别说道谢了，连慕璎一点好都不念着，更别说信任。 所谓家人，还不如一个受她零星恩惠的陌生人。 老夫人“嗯”了一声，她深深看了慕璎一眼，问道，“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和我们说，我们不会白受你的恩。” “老夫人，慕璎心中唯有一愿，那便是能够安稳度日。” “可你现在身陷牢狱，如何能够？” “所以，臣女想求老夫人。” 慕璎松手，突然起身，朝着老夫人一拜。 “臣女想调查清楚这件事的真相，为自己洗刷冤屈，出去过一个正常安定的日子。” 老夫人看着她，心下赞叹慕璎的从容气度。 看着慕璎，她心里越来越喜欢。自己那个儿子，这么多年了，一个孙子孙女都没给自己添。若是她有孙女，也合该慕璎这么大了吧？ “你暂时还不能出去，老身可以让我儿子，派人协助你，在衙门外调查，你看如何。” “多谢老夫人！”慕璎立刻感谢道。 知府大人孝顺，母亲发话，自然不可能不同意。 他很快便派出人，去查事情的真相。 然而，此时还在慕家的慕琇，还并不知道这些事。 她趴在慕夫人的膝盖上，娇声抱怨道，“早知道…琇琇就自己去给大姐姐送吃食了，大姐姐身份高贵，瞧不上紫苏，也正常…若是琇琇自己去了的话，紫苏便也不用挨打了，都是琇琇不好。” 紫苏也配合地在一旁痛哭，“小姐，奴才一条贱命，主子里，也就只有您在乎奴婢的死活了……”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给慕夫人看得又怒又心疼她们。 “璎璎真是越来越不孝了，怎么进了牢里，还勾上了衙门的人，让他们给她做事！” 慕琇意味深长道：“大姐姐生得貌美如花，衙门的人看了，自然怜香惜玉……” 慕夫人听出她话中深意，心里咯噔一下。慕璎大婚在即，若是这时候又乱搞出了什么事… 然而，她还没说话，便有人在外面高声道。 “慕二小姐，您在说谁怜香惜玉啊？怜的什么香，惜的什么玉？” 慕夫人听见陌生男子声音，当时便发怒，“什么人，慕府，是你们说闯就闯的吗？来人呐，给我把他们赶出去！” 然而，小厮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有什么动作。 “你们聋了？” 慕夫人话音刚落，便有一队捕快风风火火冲进了正院。 “知府衙门办案，谁敢阻拦？！” 慕夫人和慕琇，全都呆在了原地。 第77章 真相? “不拦，不拦，”慕夫人忙站起身，问道，“各位大人来此处，是为了调查我大女儿下毒一事么？” “正是，”为首的捕快正色道：“慕大小姐在狱中待审，但是衙门判案，需要证据，断没有一直把人关在那儿的道理。” “这…”慕夫人面露难色。 慕璎此次出事，慕夫人也没有打算一直旁观下去。 只是教训慕璎，拿到遗产的目的还没达到呢，怎么这么快就来找证据了？！ 慕璎给父亲的雪梨酱做手脚，慕夫人觉得这是事实。 因此，她又想到，如果证据被找到了，慕璎的罪岂不是真的坐实了。 她有些着急起来。 如果坐实了慕璎的罪，那她不但一分钱都拿不到，还白白折进去一个女儿！也没人会替慕琇嫁人了，慕家，更是会被全城之人戳脊梁骨一辈子啊！ 因此，慕夫人急慌慌开口，“大人们可否先等等，慕家很多贵重物品还没收起来，万一这过程中弄坏了……岂不是……” “放心，我们查案多年，从没弄坏过别人家的东西，慕夫人，不要耽误我们的查案进度！” “别呀…这万一…” 慕夫人冷汗涔涔。 可她做慕家主母多年，高高在上久了，什么时候要应付别人过？她哪儿会撒谎啊！ 慕琇也白了脸色，紧张得手心冒汗。 然而她强行镇定下来，这次绝对不能被发现，发现了，她就完了！ “哎呀——” 她哎呦一声，突然开始翻白眼，身子软倒了下去，正好堵在正厅门口。 “娘……琇琇头好晕，琇琇这是怎么了…” 慕琇虚弱地捂着心口，眼神却瞄了一眼紫苏，紫苏立刻会意。 “琇琇！”慕夫人吓坏了，赶紧去搂住她，连阻挠查案都给忘了，“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娘，娘这就叫人给你找郎中去——” “琇琇头好痛啊，走不动了…”慕琇硬是躺在正厅的门口，怎么都不肯挪地方，硬生生把一屋子捕快，都堵在了屋里。 趁着慕夫人和下人关心慕琇，紫苏赶紧偷偷溜走了，要去销毁证据。 为首的捕快嫌弃地看了慕琇一眼，轻啧一声。 他有些不耐烦了。 这慕家二小姐，不但一开始就在造谣，现在又在这表演什么？演就算了，还这么假，也就她家人肯信她了吧。 偏偏捕快们都是男子，去挪慕琇，也不是那回事，万一人家反咬一口，说他们占她便宜，就得不偿失了。 以慕家人的个性，说不定，还真能干出来这种事！ 这时慕琅也走了进来，诧异地看着正厅里的闹剧。 “琇琇怎么了？”慕琅赶紧把慕琇给扶了起来，“琇琇别怕，哥哥这就带你看病去！” 这阴差阳错地，竟然把慕琇给挪了地方！一屋子捕快，一窝蜂地跑了出去，在慕家上下搜寻。 “哥哥…你，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慕琇急了，在心中大骂慕琅，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时候回来了，坏她的事！ “我的头晕好像好了不少，不必麻烦了！”慕琇已经有些装不下去，气急败坏，偏偏脸上还得端着甜美温柔的笑。 她只能在心里祈祷，紫苏千万要把证据给毁掉呀！ 彼时的正院墙外，寒霜持剑坐在屋顶，冷眼看着慕家大乱，紫苏匆匆跑了出去，正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找什么。 “慕家这帮蠢货，”她不屑道，“剩下的雪梨酱，被我拿走这么久，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不过现在，时机终于到了。” 少主迟迟未下令帮助慕璎，只是命人暗中观察大牢，寒霜坐立难安几日，还是决定自己先出手，帮慕璎一把。 她不能坐以待毙。 寒霜在心里想，就当是她看不惯慕家人，不想让慕家人得意好了。 而正院里的紫苏，正急得团团转。 “这雪梨酱哪儿去了？是被人拿走了吗？”想到这个可能性，紫苏就吓得浑身往外冒冷汗。 她强行安慰自己：“正院的下人勤快，肯定是不知道哪个奴婢，把剩下的雪梨酱给倒掉了吧！” 可如果是这样，怎么会连罐子都没有了？！ 紫苏心怦怦跳，她心里已经猜到，或许真的是被人给拿走了。 可到底是什么人啊？捕快今日才来，慕家里，还有谁会帮慕璎？ “对，肯定是闻溪院那几个小贱人！”想着，紫苏的五官都气得扭曲了，抬脚就去闻溪院，想要教训那几个小丫鬟一通。 然而，就在这时，她听见一个捕快高声道，“找到了，出事当天剩下的雪梨酱！” 紫苏瞬间呆立在原地，找到了？这么快！怎么可能呢？ 只有屋顶上的寒霜，低低勾唇一笑。 刚才她便趁着紫苏不注意，把雪梨酱的罐子放在了院子角落。 寒霜身影如风，捕快还没来得及看到她，她就已经放下罐子，回到了原处。 很快，就有一个捕快发现了角落里的罐子。 “接下来，就是看戏了。”寒霜手指轻叩屋顶上的砖瓦，轻轻眯眼。 屋内的慕琇，听到这句话，差点又晕了过去。 “琇琇，你可别吓哥哥，要不咱们还是去看郎中吧！”还好慕琅在她身侧，及时扶住了她。 慕琇却并不领情，已经没心思搭理他了。 要不是这个慕琅，还有紫苏办事不利，雪梨酱怎么会这么快被发现！ “对，紫苏…” 慕琇突然眸光一闪，心底又有一个计划成了型。 “紫苏，你办事不利，就别怪我…这是你自找的。” 为首的捕快看了一眼罐子，只命令道，“带下去查，一个时辰之内，把里面的东西查清楚给我。” “是。” 慕夫人也快晕了过去。 事情怎么就往她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发展了！ 就是现在，慕家想打点衙门那边的关系，也来不及了啊！ “我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啊……” 慕夫人甚至落下泪来，哭得抽抽噎噎，对慕璎恨铁不成钢。 然而，没过多久，那个捕快又回来了。 “大人，查验结果出来了。” “什么结果？” “这雪梨酱…没有加任何东西，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捕快顿了一下，“最劣质的雪梨酱而已。” 第78章 自断一臂 此言一出，慕夫人和慕琅，都惊呆了。 慕璎没有加东西？！ 慕琇送的，是最劣质的雪梨酱？ 这个认知，让他们的脑子，一时都有些接受不了。 他们下意识看向了慕琇。 慕琇呆呆站在原地，嗫嚅着嘴唇，半晌才想起来掉眼泪。 “怎么会呢…琇琇送的雪梨酱，一直是琇琇亲手熬的呀，父亲喝了…这么多年，明明都见好了。” 她支支吾吾地，眼神躲闪，看起来就心里有鬼。 就连一直疼爱她的慕琅，也怀疑地看着她。 “琇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琇琇不知道啊——”慕琇眼泪汹涌而出。 为首的捕快轻蔑看了她一眼。 “雪梨酱的成分含有多种廉价、对人身体不好的材质，把这种东西拿给多年咳疾的人喝，效果实在不亚于…催命符。” 慕夫人吓傻了。 “这怎么可能，我家琇琇，一直都是最孝顺她爹的那个啊，这绝对不可能，一定是有人污蔑琇琇！” 就在这时，紫苏呆呆地走了进来。 她本想着，悄悄走到慕琇旁边，向慕琇请罪。 然而，就在她刚走到慕琇身侧的时候，脸上便“啪“地挨了一耳光！ 紫苏脸上火辣辣地多了一个巴掌印，不可置信地看着慕琇，“小姐…紫苏是没有办好事，可是…” 这屋子里这么多人看着，慕琇怎么会当众掌掴侍女？按照慕琇的性子，大概会等回晚亭楼再收拾她才对啊。 紫苏心下已经隐隐有些不安。 “你还…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打你？！” 慕琇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睛红彤彤的，哭得梨花带雨。 “你为什么，要把我送给我父亲的雪梨酱，换成下等货！” 紫苏惊呆了：“小姐，我没有啊！不是你……” 她刚要继续说，慕琇就又扇了她一耳光！ “你还敢顶嘴！” 慕琇伸出一根细白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紫苏。 “你好狠的心啊，紫苏，你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待你不薄，你却为了利益，出卖我！” “说，你是不是把我的雪梨酱卖掉了，补贴你们刘家！”慕琇哭道，“是，刘家是出了事，可你哥哥，是因为我大姐姐才……与我无关，与我妹妹无关，你要报复慕家，报复我大姐姐，栽赃嫁祸给她，你可以冲我来！可我爹爹，他是无辜的啊！” 这一出大戏，饶是再迟钝的人，此时也是看明白了！ 慕琇的意思，无非是紫苏出卖她，换了她献给慕父的雪梨酱，还栽赃嫁祸给了慕璎。 就连紫苏，此时也反应了过来。 慕琇此时还在继续哭。 “可怜我爹爹，这个病带了多少年，身体本就不好，还要遭这个罪，紫苏，我对你这么好，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我良心痛？！”紫苏尖声叫道，“慕琇你这话该问你自己才对吧？我给你为奴为婢这么多年，从来没想过背叛你，你竟然把脏水泼到我头上？慕琇你还是人吗你！” “住口，你这个贱奴！” 慕夫人实在听不得紫苏犯了错，还要如此羞辱她的爱女！ 一旁的慕琅，反而被这个反转惊呆了，一时没转过弯来。 慕夫人已经气得不再继续端着高门贵妇的架子，伸手一把抓住紫苏的头发，拽的紫苏尖声喊疼，“你这个贱奴，我看好你，才把你放在琇琇身边！现在看看，我竟然是把一头白眼狼送给了琇琇啊，刘家重男轻女不爱养你，是慕家供你吃供你喝，慕家怎么对不起你了，你这么海老爷和琇琇！” 紫苏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又听见刘家不养她那句话，哭得更厉害了，“好、好、好！我对慕琇忠心耿耿，现在竟然成了白眼狼！那我这头白眼狼，就把这名号坐到底！” 慕琇心里咯噔一下。 “紫苏留不得了，”她在心中暗道，“紫苏，别怪你家主子心狠，只是你现在已经失去了价值…又知道我太多秘密！” “捕快大人，”慕琇义正言辞地转向衙门的人，“紫苏栽赃嫁祸，证据齐全，快把她抓走吧…我们慕家，容不下这尊大佛！” 为首那个捕快，怀疑地看着她。 然而事也至此，他也没理由放过紫苏，继续查下去。 “把人带走吧。” 很快便有几个捕快，上前控制住挣扎发疯的紫苏。 紫苏双眼通红，头发乱糟糟地，恨恨地盯着慕琇，“慕琇，你背刺我，你不得好死！你等着，我这就要揭穿你这个双面人的真面目…” “慕家人还不知道吧？真正心思重爱妒忌的是谁……还有，这么多年做雪梨酱的，一直都是——” 紫苏还要说什么，然而，随着她被拖走，声音也慢慢消失了。 随着这个案子结束，慕琇心中这块沉甸甸的大石头，这才算落了地。 慕夫人赶紧把她抱在怀里，一如既往地安慰她。 “没事琇琇，娘再给你挑更好的婢女。” 然而，慕琅却一反常态，没有上前安慰。 他心中，还在思索紫苏离开之前，说的那几句话。 “不对啊…紫苏的忠心，这么多年，我们都看在眼里，怎么这么快，就和琇琇反目成仇？”慕琅心中纳闷，“就因为刘家的事儿？刘家对她实在一般，她是不可能为了刘家，背叛琇琇的。” “哥哥，你怎么了？” 见慕琅没来安慰自己，慕琇从慕夫人的怀中抬起头，水灵灵地看着慕琅。 慕琅只能先勉强冲她笑笑，“没事的，琇琇今天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事不对，”他转过身，心下暗道，“回头，我还是自己再查查吧。” 回到晚亭楼的慕琇，没了紫苏，总感觉这里空荡荡的。 “哎，以后我再想法子对付慕璎，恐怕也没人为我叫好了。” 慕琇也有些惆怅起来。 “办事，也少了个得力的助手，以后，还是得再找个趁手的……不会暴露我的秘密的。” 尽管如此，紫苏临到头来的反水，她依旧不能原谅。 当然，是她自己先背刺紫苏这事，她是绝对不会回想的。 第79章 跟错了人 紫苏被押入衙门大牢时，正好和出狱的慕璎撞在了一块。 她怨毒地盯着慕璎，嘴唇动了动，一句话也没说得出来。 慕璎站在牢房外，紫苏盯着她那间舒适的牢房，眼睛里露出渴望的神色，可是最终，到底是被押入了另一个阴冷潮湿又发霉的小牢房。 倒是慕璎看到她，露出了然的神色。 “看来慕琇对你，不过如此。” 紫苏不由得想起来，前几日，慕璎以死相逼，也要护住知夏的样子。 她没有反驳慕璎，只是在心里说，慕璎说的，的确是对的。 “跟错了人，选错了命，自作自受。除了慕琇和你自己，你谁也怪不得。”慕璎淡淡道。 狱卒殷勤地迎上来，“慕大小姐，知府大人说牢里用过的东西晦气，老夫人给您准备了不少新的好东西，让您带回慕家去呢。” “不必了，老夫人的病，以后我不会坐视不理，老夫人的好意慕璎心领就够了。”慕璎礼貌颔首。 她救老夫人，本就不只是为了让自己脱身。 “您太客气了，老夫人已经在坐马车来的路上，”狱卒笑得谄媚，“知府大人说了，他和老夫人，要亲自送您回慕家！” 慕璎心里淌过一阵暖流，她能感受到，知府和老夫人都是好人，也都是真心对她的。 只是，此时消息，慕家人应该早都知道了吧？ 自己是被冤枉的，锒铛入狱，好不容易靠自己出来，不管怎么说，作为家人，都是会来接一接的。 她沉沉想着，慕家人发现自己是被冤枉的以后，会是什么反应？ 狱卒看着慕璎。 慕大小姐知道有人接自己，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过了片刻，他才想起来什么，恍然大悟。 慕大小姐，一定是等着家人来接自己呢！她被污蔑，是被自己家人送进这里，如今发现被冤枉，每个人都会想看那些家人是什么反应。 但是慕家所有人，都闭门不出，消息封锁的死死的，没人知道现在什么情况。 “哎呦，慕大小姐，您别等了，”狱卒只能笑道，“这地儿，不是你们这种金枝玉叶能多呆的，快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慕璎“嗯”了一声，抬脚跟着狱卒，走出了这牢狱。 离开之前，她回头，最后看了紫苏一眼。 紫苏抱着膝盖，枯坐在牢房角落，脸色苍白得不像活人，就连老鼠从她身边跑过去，她也毫无反应。 所谓弃子，下场不过如此。 慕璎扭过头，离开这里。 老夫人和知府在的马车，已经停在了衙门门口，二人已经下车，在门口等着慕璎。 看到老夫人，慕璎的心情好了一些，加快了脚下速度。 “老夫人在车上等就够了，您的咳疾不宜见风，容易更严重。” “有你这么个‘小神医’在，老身还怕什么呀。”老夫人握住慕璎的手，慈爱笑道，“走，咱们上车吧。” 总归她也没有孙女，慕璎也没了祖母，老夫人干脆，把她当自己的半个孙女看了。 来到车上，慕璎惊喜地发现，知夏和知秋也在。 “小姐——” 二人同时扑进慕璎怀中，呜呜哭起来。 “小姐，您吓死我们了，还好您没事！” 老夫人在一旁看着，心中欣慰，这两个丫鬟忠心护主。 只是，这慕家……也太不像话了，大小姐出狱，竟然真的只有贴身的两个丫鬟来接。 慕璎在慕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我没事，你们还不相信我吗？那点手段，可难不住我。”慕璎安慰二人。 “小姐当然是最厉害的！”知夏高兴地笑。 “小姐，您还不知道吧，紫苏的事一出，晚亭楼的下人们现在人心惶惶的！”知秋神秘兮兮道，“紫苏对二小姐多忠心，他们有目共睹，现在好了，他们都怕二小姐什么时候也给他们发卖了。” 闻溪院和晚亭楼，却截然相反，慕璎是怎么对知夏的，大家也看在眼中。 大小姐是不会让她们之间的争斗，波及到无辜下人的，闻溪院的人，永远有大小姐撑腰。知夏和知秋想一想，就自豪的很。 “兔死狐悲罢了。”慕璎道，“慕家人，还在府上吗？” 此言一出，原本叽叽喳喳的知夏和知秋，都沉默了下来。 她们二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想好怎么开口。 见此，车上其余三人都不是个傻的，也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没事，”慕璎淡然道，“也不是第一天如此了。” “这慕家的人，也忒不像话！”老夫人沉声道，“哪有人如此对自己女儿？” 若是她自己的孙女，被知府大人这样对待，她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依。 “孩子，这次老身带着我儿亲自去，就是想让慕家人看看，你身后不是没有人！” 慕老爷的官职，并不高，想随意欺负慕璎，也要看看知府的面子！ 慕璎心里感动，握住老夫人的手。 只是，慕家人，可能等她已经回到闻溪了，也不会去见她的。老夫人一番好心，可能注定不能实现。 知秋压低声线，愤愤道，“都是二小姐……紫苏被抓走以后，她就闹着说身子不舒服，也不让请郎中，就是想让全家人都围着她转！” 慕璎淡淡一笑，“慕家人若是真想来，她拦不住，今日进衙门的若是慕琇，慕家人恐怕早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 “小姐，奴婢就是替您不平！” 慕璎拍了拍知秋的手背，“没事，我回来了，是件好事，不要让她们扫了咱们的兴。” “孩子，你倒是乐观。” 老夫人看着慕璎，又心疼、又佩服这份心气。 事情正如慕璎所料，下马车后，慕府的大门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老夫人和知府，本就是想为慕璎撑腰而来，可慕家人看不见，也没有办法。 “老夫人，知府大人，今日多谢你们。”慕璎朝他们道谢，“来日我再去府上，为老夫人继续医治。” 终于回到了闻溪院，慕璎检查了一番屋内物品，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好在，闻溪院里值钱的东西，早都被她清空了，现在这里，只不过是个住的地方罢了。 当天晚上，府上只有一个人对慕璎的回来，有了点反应。 竟然是慕琇，邀请她去正厅，说是一家人一起吃饭。 第80章 罪不至死 慕琇当然不是真心让慕璎来吃饭的。 席间，慕家人对她回来这件事，反应都淡淡的。 反而是一直为慕琇夹菜添饭，弄的慕琇最后不得不笑着说“实在是吃不下去了”，才作罢。 她在饭桌上，众星捧月的，对比刚回来的慕璎，好不自在。 慕璎心里既凉又沉，不过好在，她没抱着太大的期望，现在的状况，在她预料之中。 慕家人想其乐融融？她偏不容他们如此！ “二妹妹，你回去检查了晚亭楼吗？”慕璎关切道，“身边竟然混入了紫苏这样的人，真的是让人后怕的很！” 慕琇的笑僵在了脸上。 可慕璎刚被人陷害回来，此时抱怨紫苏两句，又打着为慕琇好的名义，慕家人怎么说也没法在这件事上指责她。 提到紫苏，慕琅眸光闪了闪，没有说话。 他是叫人去查了，可是随着紫苏入狱，什么都查不到。 有什么怀疑，也只能暂时搁置一旁了。 “是啊，琇琇，”慕夫人也说道，”晚亭楼的人，是该好好查一遍，可不能再让这种人，留在我们慕家！” 慕琇皮笑肉不笑，“母亲和大姐姐说的是，琇琇回去以后，一定好好查。” 慕老爷说：“璎璎此次走一遭，未必真是件坏事，不但毫发无损回来了，还揪出来一个奸细。再者说，紫苏干出这种事来，我就不信，刘家还有什么脸面，再来管慕家要什么抚恤！” “老爷说得对。”这一番话，叫慕夫人听了，心里也高兴不少，中馈的压力大大减轻了。 只有慕璎和慕琇，心里都不太是滋味。 放弃紫苏，慕琇心里也不好受，毕竟紫苏得力、能干，陪了她不少年。只是当时，慕琇想把自己摘干净，只能狠心给紫苏推出去。 紫苏后面看着她的眼神，叫她心惊的很。 慕璎更不必多说，慕家人的不要脸简直令她发笑，什么叫她走一趟不算太坏？ 不想着为冤枉她道歉，反而当着她的面，盘算起她这一趟带来的好处！ “是啊，那奸仆，这下可是落不了什么好，”慕璎干脆顺着他们的话说，眼角带着笑意，“我看那狱卒，之前就不大待见紫苏，结果出来之前，紫苏在牢里，恐怕也——” 她言尽于此，果然看见慕琇眼中一闪而过的心虚。 不过慕琇对小婢女那点感情，也就只有这样了。 慕琇干脆也不再遮掩，露出点伤心的神色。 “看到紫苏这样，琇琇心里也好难过…可琇琇明明对她很好。” 换来的，又是慕家人好一顿安慰，说她还是太善良了。 见此，慕璎不忘补充道，“妹妹也不必太过伤心，杀人未遂，紫苏罪不至死。” 慕琇担心的表情又僵硬住了。 紫苏不会死？那她的事，岂不是还有被传出去的可能？！ 毕竟，紫苏现在对她，可是恨之入骨！ 慕琇坐立不安，再也没心情在慕璎面前炫耀。 她随便找了个理由，就回去了晚亭楼。 第二天，衙门那边果然传来了消息，慕家小姐的婢女紫苏，杀慕老爷未遂，背叛流放，终生不得回来。 只是紫苏受审的时候，身上早就被折磨得伤痕累累，现在只剩一口气还在吊着。 慕琇心里还是难安。 “不行…紫苏必须得死，”她狠下心来，“让她在流放途中出点意外算了，没人能猜到是我做的！” 另一边，将军府本来就关注着大牢那边的情况，自然更早收到了消息。 就连慕璎是怎么出去的，也被云卓调查出来了。 宋苍沉思着。 在牢中还能绝地翻盘，这慕小姐的才智，还真是不容小觑。 可惜……若她不是厂公的人，或许还能为自己所用。 “少主，慕小姐是怎么让知府答应她，出来给老夫人治病的？” 云卓却依旧不信任慕璎。 “她一个官家小姐，从哪里学来的医术？恐怕老妇人，不是她亲手医治的，不然，知府哪会拿自己亲娘的命开开玩笑？” 云卓调查的信息，自然不是听知府大人亲口说的。 因此，他也不知道，慕璎借了燕郡主的面子，从长公主亲信于太医那儿，学来了医术，算是半个于太医的传人。 因此，知府答应她出来看病，她还成功医治了老夫人，就成了个疑点。 这话在宋苍那儿，也不无道理。 “恐怕这其中，还是厂公在搭桥牵线。”宋苍轻声冷笑，有些讽刺。 厂公还真是，在乎这个女人，见宋苍不出手，这么快就忍不住了，怕她在狱中真的受伤。 还要动用东厂的势力，帮她打通和知府那边的关系。 “既然她出来了，那就不必继续关注了。” 最后，宋苍只留下这句话，而后转动轮椅，离开了书房。 晚亭楼内，慕琇再次忍着害怕，找来了陈彪。 “陈大哥，好哥哥，您就再帮帮小妹吧，”她拉下脸，伏低做小，“那个贱奴我必须处理了，不然寝食难安，您的银子保证一分不少。” “呦，慕二小姐，上次的钱还没结清呢，你把老子当傻子耍？”陈彪转着刀，阴沉沉看着她。 早知道慕二小姐兜里真没几个子，当初，他还不如和慕大小姐做交易了。 “再宽限我几天……我一定把钱给您补上。” “再交不上钱，你就给老子等着吧，让你见识见识你爷爷我的手段！” 陈彪的视线落在慕琇的肚子上，冷笑一声，离开了慕家。 慕琇急得团团转，一方面拿不出太多钱，一方面，再不料理了紫苏，紫苏人就被押送远了。 她只能再找几个刘明那样水平的小刺客，让他们在流放途中，解决了紫苏。 然而，慕璎听到消息后，也猜到慕琇会杀人灭口。 所以，她一早也给了寒霜银票，让寒霜护送紫苏到流放的西北地带。 紫苏在以后，还会是揭发慕琇的重要人证。 至于慕琇派去的几个人，注定是要一去不回了。 第81章 孕吐! 然而，紫苏发配流放当天上午，慕璎就收到了寒霜传信。 信里说，紫苏已经死了，不是因为刺客，而是因为吃的东西里被下了毒。 看来，慕琇是做了两手准备。 雇佣了刺客，刺客被寒霜打倒以后，紫苏的饭食里，又被下了毒。 跟了她十几年的侍女，到底逃不过，被杀人灭口的命运。 慕璎看着身旁傻笑的知夏，突然想到，“作为刘家人，紫苏既然被看作背刺了慕家，那刘家，应该不会再强娶你了。” 提到刘明，知夏高兴的心情，又有些失落起来。 “小姐，但愿他们不会吧…” “你先别慌，有我在，他们不能把你怎么样。”慕璎沉思片刻，“不过，还是要和父亲确认一下这件事，才能彻底放心。” 想着，这时候慕父应当还没去上朝，慕璎便起身，去了正院。 知夏和刘家的婚事问题，其实，慕父昨天也考虑到了。 想到刘家的抚恤金，自然而然，也想到了知夏。 刘家既然没了威胁，那为了刘家，去得罪慕璎，就不太明智了。 再者说，紫苏做的那档子事，慕父对刘家，不追责就不错了。 因此，慕父在早上吃饭的时候，听到慕璎提到此事，只是点了点头。 “璎璎说的有道理，知夏和刘明的事，到此为止，就算了吧。” 想到慕璎昨日在牢中以死相逼之事，取消了知夏和刘明的婚约，慕璎怎么着也应该满意了，就当是也给了慕璎一个交代。 慕父理所当然地认为，把这当做给慕璎的补偿，差不多了。 甚至，他早就也想告诉慕璎这个打算，只是拉不下这个脸，才等慕璎主动来问的。 慕琇在一旁看着，心里不是滋味。 凭什么，她不得不损失了紫苏这个贴身婢女，慕璎却能保住知夏？！ 可是她此时，也不能说什么。 和慕琇一样心情不好的，就是站在慕夫人身后的苏妈妈了。 她神色闪烁不定，想开口，但是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慕父刚一去上早朝，苏妈妈就马上跑去了刘家，把此事告诉了刘二。 “紫苏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赔钱货！” 刘二第一反应，是对紫苏破口大骂。 他是一点不心疼自己这个没用的女儿，只是心疼没了媳妇的儿子。 “这下好了，她自作主张，把明儿的后半辈子给葬送了！” “老爷，明儿这可怎么办啊！”苏妈妈心里焦急，“不能就这么放弃娶知夏啊！”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刘二气急败坏，“都把人家老爷子给害了，人家不来追究我们刘家的错，就不错了！还和人家提要求，你这是想把刘家逼上死路吗？” 刘家世世代代，都是给人当下人的，硬碰硬，可不是慕家的对手！ 苏妈妈嗫嚅着，心里还是不甘心，可是她也知道，刘二说得对。 “都怪那个慕璎，一个侍女，有什么舍不得的！明儿这样，都是她害的，她怎么一点也不愧疚呢！” 就在这时，慕琇来了。 这次慕琇的身边，一个侍女都没带。 苏妈妈看见慕琇，可算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二小姐，我们明儿以后，该怎么办啊！大小姐这么欺负我们，您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慕琇就知道，他们会把责任归结于慕璎，这正是她想看到的。 她安慰地对着苏妈妈笑了下。 “别担心，我能治住我那个大姐姐这么多年，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啊。你们回去，就等消息，我去给你们想办法，怎么对付我这位大姐姐！” “只不过……”慕琇眼珠一转，“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如果需要配合，想来，刘家一定不会拒绝的吧？” 刘二赶紧答应道，“那是自然，有什么需要的，二小姐尽管吩咐！” 虽然，他也不喜欢慕琇。 可是，作为下人，他们怎么和主人不对付呢？到头来，还是只能依靠慕琇罢了。 回去以后，慕琇便一直在想办法。 只是，她身边没有了紫苏这个得力的丫头，财力也拮据。 现在想对付慕璎，实在是难了点。 直到吃午饭的时候，慕琇还在思考，连家里人的关心，她都懒得应付了。 突然，慕琇脸色一白，熟悉的呕吐欲，又涌上了她的喉咙！ “呕——”她剧烈地弯下腰，才避免把呕吐物吐在了饭碗里。 但是这一次，来的太突然了，她根本没有忍住！ “琇琇，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吐了？！“ 慕夫人焦急地给她拍后背。 在慕家人眼里，慕琇冰清玉洁、洁身自好，和慕璎那个和外男相处时不检点的，可不一样。 所以，慕夫人第一时间，根本没往怀孕那方面想。 慕琅也是如此。 “琇琇，是不是吃坏了东西？”慕琅也来关心她，“都怪厨子不好，肯定是又偷了油水，拿不新鲜的东西做饭了。琇琇不怕，哥哥回头就罚他们的银子。” “没事的哥哥，不要怪别人。” 慕琇勉强地冲慕琅笑了笑，自动认领了吃坏东西的这个理由。 就在这时，一道凉凉的女声响了起来。 “是吗？” “既然吃坏了东西，琇琇是得找郎中，好好看一下，开点药方。” 慕璎亲切地看着她，视线却落在她的肚子上。 “毕竟——现在下琇琇为何呕吐的定论，实在为时过早。若是因为些别的什么，那反而耽误了病情，就不好了。” 慕夫人和慕琅，都奇怪地看着慕璎。 她这话什么意思？ 除了吃坏了东西，还能是因为什么？ 只有慕琇，心下又是一紧，死死地盯着慕璎。 最近，没了紫苏，没有人再亲手给她熬安胎药了。 慕琇不能假手他人，自己又娇生惯养，经常犯懒，好几顿的安胎药，她都没有喝。 因此，今天害喜的反应，便更加重了，重得她第一时间都没有忍住！ 她死死抓着筷子，声音发抖。 “姐姐，琇琇自己的身子，琇琇当然最清楚了，就只是吃坏了东西而已，等下去一趟茅厕，也就没什么事了！” 第82章 好好照顾宋少将军 “倒是姐姐，你为什么这样说？琇琇如果不是吃坏了东西，那还能是因为什么呀？”慕琇歪着头，天真地看着慕璎。 慕璎当然不会直说。 现在慕璎就算说了，慕家人，也不会信的，只会认为慕璎张嘴就造谣。 在他们眼里，慕琇可是最纯真无邪的小女孩。 慕璎勾唇一笑，“没什么，只是担心琇琇罢了，琇琇最近总是有些想吐的样子，万一…是有些别的什么病症，耽误了，该怎么办呢？” “总是？这么多次…也没有吧。” 慕琇坐立难安，笑得更加勉强了。 听慕璎这么说，慕琅也反应过来，慕琇最近想吐的次数，实在是有些频繁了。 就算不是次次都吐了出来，但是这也不太正常啊，难道还能天天吃坏东西？ “琇琇，璎璎这次说的，的确有些道理。” 慕琅来不及为慕璎突然的“懂事”而夸赞她一番，赶紧用担忧的目光，看着慕琇。 “你看，你的脸色这么白，肯定很难受吧。” 慕璎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慕琇脸色难看，刚才试探一番，慕璎却并没有回答。她还想慕璎若是看出来了，直接揭发自己，慕家人还能训斥她一番。 可惜，慕璎没这么说。 “琇琇吃好了，就先走了。” 慕琇脸色阴沉地告了辞。 她现在势单力薄，什么都没有，真的没法把慕璎怎么样。 所以，她没回晚亭楼，而是直接去了东厂。 厂公事务繁忙，不是一直都在府上，慕琇焦急地在府上等了好久，才等到厂公回来。 这次见到慕琇，厂公的语气，倒是比之前温柔了些。 “你怎么来了？” 他的视线落在慕琇的脸色上，现在已经红润了不少，想来……养胎养的还算不错。 “厂公大人，琇琇想您了。” 慕琇在厂公身边撒娇讨好，厂公却不吃这一套。 他现在可没心情，和慕琇温存。 “胎养的不错，今日来找本公，是有什么事？” 慕琇甜甜一笑，“今日找厂公大人，的确有一些东西……想向大人讨厌。” 厂公的视线，凉凉地在慕琇脸上扫过，令慕琇背脊发寒。 自从春日宴，慕琇成功爬上厂公的床之后，他们二人，便一直保持着这种心照不宣的肉体关系。 厂公偶尔心情好，也会给慕琇一些值钱的小物件。 可是他平时，可是非常讨厌慕琇来找他讨要金钱，或者东西。 官家小姐，房中突然多出什么东西，总是容易令人察觉的。 若是察觉到了他这儿……他懒得多耗费时间精力，去处理和慕琇这层关系的烂摊子。 见到厂公神色阴鸷，慕琇便看出来了，他并不想给自己。 她连忙跪了下去，神色软软地看着厂公，娇声说道，“厂公大人，琇琇这次，可不是为了自己。” “噢？莫非，你要说的是，你是为了本公？” 厂公凉凉道，目光玩味地看着慕琇。 “是！”慕琇心思一转，干脆撒了个谎。 在厂公面前撒谎，可不好受。 厂公毒蛇般的视线，像是要把她的内心，一寸寸全部剖析开来。慕琇在他的目光下，像是透明的。 这让她忍不住，裹住了自己的衣服。 “琇琇知道，厂公大人不喜欢那个宋苍！”她抬起头，温顺地趴在厂公的膝盖上，“所以，琇琇想做些准备，在嫁去将军府以后，好好‘照顾照顾’这位，宋少将军。” 而后，她露出些蔫坏的表情，讨好地看向厂公。 反正，厂公也不知道，她和慕璎的这些弯弯绕绕的。 正好，顺水推舟了。 厂公眯着眼睛，打量着慕琇，见慕琇的神情不似作伪，便信了八成。 “你倒是上道。” 听见要对付宋苍，厂公的目光里，带了些诡异的兴奋神情。 他满意地看着慕琇，“想要什么，说吧。” 慕琇开心地笑了笑，赶紧把提前准备好的字条，放在厂公面前。 厂公拿起字条，随意看了眼，便放在一边。 字条上写的，无非是一些毒药、春药和银子。除了银子以外，都是不令人好过的东西。 “一会拿给冯辰吧，让他给你准备。”厂公起身，离开：“本公还有事要处理。” 离开之前，他不忘威胁地看了慕琇一眼。 “希望，你不要让本公失望。” 慕琇赶紧乖乖点头。 虽然，她不喜欢和冯辰接触，不过，厂公愿意帮她，她还是高兴坏了。 没多久，她就抱着从东厂那儿拿来的东西，美滋滋地回到了慕家。 回到晚亭楼后，慕琇盯着那几味毒药，兴奋了很久，好像已经看到慕璎毒发身亡了。 “谁让你大概是发现了我的秘密呢，”她一边亲自下厨，把毒药放入其中，一边满意却又阴狠地说着，“挡了我们母子的路，你就该死。” 她慈爱地揉着自己的肚子。 几块有毒的糕点，就这样做了出来。 “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让慕璎吃下去呢？” 以前的慕璎，说不定会毫不犹豫吃下去。 可是现在的慕璎，和她已经是势同水火。 慕琇绞尽脑汁想了好久，才想到假借慕家厨房之手。 她悄悄把这份点心，和慕家厨房给闻溪院送的点心，来了个狸猫换太子。 慕琇在窗户外，亲眼看着知秋拿走了这盘有毒的糕点，才满意地回去了。 只是直到晚上，也没有听见，慕璎毒发身亡的消息。 另一边，闻溪院里。 女子修长白皙的两指之间，轻轻捻着这块糕点，冷笑一声。 “慕琇现在的手段，这么拙劣了吗？” 她随意把糕点放回盘子里。 “无趣，看来她现在无人可用，也没有什么钱，是真的到了山穷水尽了？” 这盘点心，慕璎刚闻一闻，就闻出了一种常见毒药的材质气味。 慕琇对毒道医理，向来一窍不通。 就算管厂公要东西，她也不知道什么是厉害的，什么是平常的。 大概是随便翻了几本书，才找出这几种毒药。 慕璎简直快被这个妹妹蠢笑了。 “拿去喂狗吧，”慕璎吩咐知夏，见知夏端盘子走出去，她还不忘了补充，“肥水不流外人田，记得喂给晚亭楼那条看门狗。” 也不枉慕琇忙活这一通了。 因此，慕琇始终没听到闻溪院的消息。 反而没过多久，晚亭楼里养的狗，就莫名其妙地死掉了，给慕琇气的不行。 第83章 不问自取是为偷 失败一次后的慕琇，并没有放弃。 她坚持不懈地尝试给慕璎下毒，但是技术太过拙劣，每次都没成功。 慕琇下的，毕竟是最低级的毒药。 像厂公要慕琇下给宋苍的毒香，被慕琇装进镯子里，慕璎检查过，但是发现不出来什么。 慕琇自己给慕璎下的毒就不一样了，慕璎一下就能闻出来。 慕璎都要佩服慕琇这份“坚持”了。 吃饭之前，她先闻一闻，然后倒出去有毒的那道菜，已经成了饭前惯例。 她没心思搭理忙活的慕琇，毕竟，自己还有正事要办，那就是筹划逃婚。 然而这天，慕璎名下一家铺子的掌柜，突然登门造访慕璎。 掌柜手里拿着的，是一本账本。 “怎么了？”慕璎挑了挑眉，接过账本。 “大小姐，账本上的数目，不太对，”掌柜犹豫地看着慕璎，“所以我就先拿账本给您过目。” 慕璎有些疑惑，简单打开翻了翻，发现数目还真对不上。 “怎会如此？”她轻轻蹙眉，铺子里的人，她都挑选查验过，应该没有动手脚的人才对。 “你先回去，我好好对一对。” 这家铺子虽然没有宝珍坊和锦绣坊规模那么大，但是账本出问题，不是小事，万一是自己人里混了个偷油水的？慕璎不想留着这种伙计在铺子里。 她点着蜡烛，硬是熬了一夜，把账本对完，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 有好几笔额度不大的支出，上面写着，是东家拿走的。 东家就是慕璎自己，慕璎这个月用钱的地方多，的确有几次从这儿了拿钱，但是次数绝对没有这么多。 所以，大概是慕家有人，借着她的名义，从这个铺子里拿了银子，然后对账本的支出明细动了手脚。 慕璎揉揉眼睛，靠在椅背上。 “母亲，为了不劳而获，补上中馈的损失，您还真是会另辟蹊径啊，”她嘲讽地勾起唇角，指尖轻轻叩着桌面，“又是想用我的名字，养整个慕家么？” 慕家人不知道锦绣坊和宝珍坊的主人是她，否则，慕琇一开始去那里买东西，就不只是能记账在她头上而已。 而是能一口气把这两个铺子，都给搬空。 那样的话，慕璎的生意，该怎么继续做下去？ 当时的慕璎，因为这个缘由，就没有告诉慕家这两个产业是她的。 但是，除了这两个，她名下的其他产业都有哪些，慕家人都是早早知道了的。 慕夫人既然从她的铺子里拿了钱，肯定不止是从这一家——这账目上的数字，和慕家的亏空比起来，还是对不上的，慕夫人想补上亏空，肯定是拿了好几家的。 她辛辛苦苦挣的银子，可不会浪费在这种地方，更不要说，慕夫人这是不问自取，真是自觉的很！ 慕璎没有立刻去正院，找慕夫人对峙，而是收起账本，在榻上眯了一会。 翌日清晨，她若无其事般，和慕家人坐在一起用早餐。 她盯着这两天，慕夫人头上多出来的几个新头饰，不经意般提了一嘴。 “母亲，您头上那个簪子真好看，以前怎么从没见您带过？” 慕璎已经许久，没和家里人这样闲聊过。 见她搭话，慕夫人还有些不适应。 “哦，这个啊，”慕夫人也若无其事道，“最近新买的，以前自然没见过了。” 慕璎这是要求和？慕夫人想着，又有些怀疑起来。 果然，慕璎下一秒开口所说的，就让慕夫人微微心惊。 “咱们家最近的用度，和母亲最初执掌中馈的时候比起来，实在是奢侈不少。” 倒有些慕璎当初掌家之时，慕家的吃穿用度水平了。 慕老爷赞许地看了慕夫人一眼。 “看来，夫人掌家能力进步很大，有夫人这样的主母，真是慕家之幸啊！” 慕夫人被夸得两颊飞红，嗔怒地白了慕老爷一眼，“我为慕家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慕夫人本来做贼心虚，虽然有点察觉到慕璎话里有话，但是此时被夸赞，还是不免有些飘然起来。 “只是母亲，我先前看过慕家的账本，上面需要的银子，和最近女儿名下的产业账本里不对的数目，好像相差不大。” 下一秒，慕璎把几本账本，就这样放在桌子上，挪到了慕夫人眼前。 “而且，不对的那些数目，女儿发现都是慕家人取走的，”慕璎“好奇”地看着慕夫人，“女儿最近是有用钱，可是也没用上这么多，母亲，您不觉得有些巧合么？” 慕夫人脸色一僵，讪笑着，“有这样巧的事？璎璎，母亲掌家辛苦，确实让人拿了一些，但是也没这么多……” “母亲，我名下产业有哪些，只和你一五一十说清楚过。”慕璎盯着她，“除了你，还有哪个‘慕家人’来拿？” “我自己取的银子多少，和上面慕家拿走的银子多少，都是有数的，证据就在这儿，母亲还是不肯承认吗？” “这……”面对慕璎的质问，慕夫人又羞又恼，最后，干脆不藏着掖着了。 “是，我就是拿了，那又怎么样？” 慕夫人端着碗筷的手微微颤抖，挺直了腰，不满地看着慕璎。 “你身为慕家大小姐，却不补贴中馈，独自霸占着你祖母的遗产，你觉得你很有理吗？我想办法补贴慕家，还要被你质问？” 慕夫人越说越觉得慕璎不孝，最后话又绕到了遗产上面。 “若不是你不肯交出遗产，我何须出此下策？你若是不高兴，只需要交出遗产，我可不会再动你名下产业一分钱！” 慕璎气笑了，目光从桌子上扫了一遍。 ”所以说，母亲，慕家现在吃的喝的，用的都是你女儿我的银子，还是你不问自取的。你认为，我不配问你？” 此言一出，全桌人都安静下来，愤怒的暗流涌动着。 慕璎说的话在理，慕父官职不高，每个月领的俸禄不多，慕夫人母家也不强大。 嫁给慕父之前，她只是个深闺小姐，只明白琴棋书画、三从四德，哪里会做生意和管家？ 只靠着这对老爷和主母的话，慕家原本名下也没有多少产业，花钱又大手大脚，老夫人离世后，早该穷的叮当响了。 是慕璎接了掌家权，把生意做大，才撑起慕家的财力。 这些事，慕家人心里，其实不是不清楚。只是，他们觉得，这都是慕璎该做的，她怎么还要用这个，来顶撞他们？ 第84章 慕琇的礼物? 最先开口的，是慕父。 他脸色不虞，但是考虑到慕璎说的是事实，也没有开口便骂她。 只是轻描淡写来了一句，“你是慕家的女儿，补贴一下慕家，又怎么了？若是没有我和你母亲把你养大，你哪来的今天？” “慕家的孩子不止我一个，怎么只有我要做？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样的道理，父亲怎会不懂？”慕璎摇摇头，转向慕夫人，“还请母亲把账本上少的银子，一分不差还给女儿，掌家权既然还给了您，便没有还要从女儿这里拿钱的道理。” 又不给慕璎权力和好待遇，又要她鞠躬尽瘁地做事？怎么可能有这种好事。 “慕璎！”慕父呵斥，“你真是越来越不孝顺了，家人之间，哪有借和还的道理？一家人的钱，当然是全家一起用了。” 言下之意，就是慕璎自己的东西，不是只属于她自己的，应该属于全家。 怎么能这么不要脸？慕璎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她只是微笑看着慕父，“慕家里，一个人的东西，全家都可以用，父亲是这个意思吗？既然如此，我倒是喜欢琇琇有几个首饰很久了，既然都可以用，那我待会就派人给自己拿来戴上，父亲不会有意见吧？” “啊对了，既然全家人的东西共用，那我也是慕家的一分子，今晚就搬到正院去，不过分吧？正院也是慕家的东西，身为慕家人，当然可以一起用。” “你——” 慕父气得站了起来，差点扬手给慕璎一巴掌，骂她大逆不道。 可是慕璎无辜地看着他，他也知道，慕璎说要做的这些事，确实在他方才那句话的范围内。 回旋镖扎的太快，慕父一时间，甚至想不到骂慕璎的话， 慕璎偏了偏头，“父亲若是能答应，那我也答应你们，从此我的银子都是慕家的。“ 这顿早饭注定是吃不安稳了，慕琅视线从一桌子人脸上扫过，心中摇摆不定。 慕璎方才那番话，确实是有道理的，反倒是慕父的话存在纰漏。 但是慕璎既然有能力补贴慕家，却不出手补贴，也实在太过凉薄了！ 因此，慕琅脸色阴晴不定，却始终没开口“教育”慕璎。 饭桌上陷入僵持，慕琇见慕琅这次不上道，顿了顿，还是决定自己出手。 慕琇不赞同地看着慕璎，柔声说：“姐姐，你之前说不肯填补慕家空缺，是因为没法用自己的银子，来当做祖母遗产去上交。” “可是大姐姐，你分明名下这么多产业，你明明有这个能力帮助慕家，为什么还要编那么多理由，不肯做呢？” “我为什么要做？”慕璎气定神闲，反唇相讥，“掌家权已不在我手中，祖母遗产也不在我手中，我说的都是事实，对吧？” “我自己做的生意，赚来的银子，自然也是我一人的。既然是我一人的银子，我想用在何处，那都是我的自由。” “想要我的银子，就得经过我的同意，不问自取，就是不行。”她凌厉地盯着慕琇，“有功夫一直盯着别人手中的钱，倒不如自己学点本事，靠自己赚钱。总想着，从别人那里拿钱，琇琇心中，不会不踏实吗？” 慕琇被慕璎劈头盖脸说了一顿，尤其是最后，直接指出她没有能力赚钱，一直盯着慕璎赚的钱，算是挑明了，慕琇没有慕璎有能力赚钱一事。 这直接戳到了慕琇心中的痛点，那就是无能！ 慕琇很多地方不如慕璎，她知道，但是她下意识就是不承认。 被挑明了，她就会破防。 慕琇胸口剧烈起伏，嘴唇嗫嚅半天，也没想出反驳的话。 就在这时，下人又端了一盘菜上来，是道油腻腻的猪肘子。 慕琇现在，最讨厌油腻的东西，看到都会反胃。 “大早上的，怎么端这个油腻的东西上来呀…” 她脸色一变，都没控制住指责这个下人。 下一秒，呕吐的欲望又涌了上来。她本就气血不稳，又看到反胃的东西，又一次没忍住，直接吐了出来！ 这次，直接吐进了面前的饭碗里，恶心得慕璎都坐回去，别来了眸光。 这次，全家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慕琇那儿。 “琇琇，最近怎么总是想吐啊，你这身子，肯定是有什么问题！”慕琅急的不行，扶着已经弯腰弯成个虾米的慕琇，“听哥哥的，这次必须找郎中看看了，不然总是这样，可怎么办？！” “是啊，”就连慕老爷也急了，“一次两次的，是东西吃坏了，总不能每次都是吃坏了！琇琇，这次爹做主，赶紧去叫郎中！” 语毕，慕夫人赶紧吩咐苏妈妈，去找人。 还在呕吐的慕琇，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硬是忍着难受，骤然站了起来。 她一把拽住要离开的苏妈妈，苏妈妈和一桌子人面面相觑。 “没事，琇琇真的没事！”慕琇额间冷汗密布，扯出一个极不自然的笑容：“只是…昨夜没有休息好而已，真的只是没睡好，失眠了。父亲，你们关心琇琇，给晚亭楼送点安神的香料就好。” 慕璎淡然看着慕琇此时的窘迫，看得津津有味，慕琇一颗心却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不行，绝对不能被家人发现，她有孕一事！ 她必须要保住自己和厂公的孩子！ 慕琇看着慕璎，突然想到了一个此时脱身的好法子。 “对了，大姐姐。”她急急道，“你最近快出嫁了，之前一直没条件给你的嫁妆添彩，但是琇琇最近给你准备了一套头面，你和琇琇来晚亭楼过目下，然后正好拿走吧。” “准备头面？”慕璎慢悠悠道，“你？” “还是琇琇懂事啊，重视亲情。”慕夫人越发觉得慕琇善良，她刚送了点银子给慕琇，慕琇马上就给慕璎的嫁妆添彩。 至于那银子，是从慕璎手里拿的一事，慕夫人自然刻意选择“遗忘”了。 “都是一家人，是琇琇应该做的。”慕琇甜甜笑。 慕璎怀疑地看着慕琇，但是心里并不慌乱。 “好啊，那姐姐，就多谢二妹妹好意了。” 她勾唇一笑，站起身来，跟着慕琇前去晚亭楼。 她倒要看看，慕琇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早饭就这样兵荒马乱地结束，慕父也到了去上早朝的时候。 倒是慕琅，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关于这对一母同胞的姐妹——他总觉得心里有些不放心。 在慕璎和慕琇没看见的地方，他悄悄跟了上去。 第85章 拿不出手的是人还是东西 慕璎跟在慕琇身后，径直来到了晚亭楼。 慕璎虽然学过些拳脚，但二人都不会武功，都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 倒是等二人进了晚亭楼以后，有个丫鬟注意到了慕琅也要跟进来。 这个丫鬟，也是在晚亭楼呆了很长时间。她心思一转，二小姐引慕璎来此处，定时有“正经事”要办，可不方便让慕琅看见。 紫苏没了，二小姐现在，可缺个得力的大丫头，说不定，这就是她的机会呢？ 这样想着，丫鬟笑眯眯地迎了上去。 “大少爷，您怎么来了？我们家小姐，正和大小姐一起呢。” “我过去看看她们。”慕琅懒得和一个丫鬟多费口舌，绕开她就要进去。 丫鬟一急，赶紧拦住他。 “哎哎哎——可是我们二小姐吩咐了，和大小姐说点闺阁里的体己话，不方便让别人进来呀。”她作出为难的模样，“大少爷，您也别难为我们这些听命做事的呀……” 她没想到的是，慕琅听了此话，更觉得这姐妹俩不对劲。 他必须得看看。 “好吧，那我先走了。”他假意离开，实际上就走了几步，在丫鬟的视野盲区里。 丫鬟没有发现他没走，喜滋滋地想着一会怎么向慕琇讨赏，说不定，自己能取代紫苏生前的位置呢？ 她高兴地继续去干活了，就没有注意到，慕琅再次进了晚亭楼。 而慕璎那边，刚进晚亭楼，就被慕琇带到了她的卧室。 她随意地在椅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准备开始看慕琇表演。 果然，慕琇转过身来，眼眶就是红彤彤的，一副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模样。 “姐姐，琇琇知道，我没有你能干，能经营生意，赚那么多钱，”慕琇嘴上承认了慕璎骂她的话，心里却恨得近乎发狂，她抬起眼，抽泣着说，“琇琇最近手头也不太充裕，姐姐，你那么能干，可不可以…贴补琇琇一点？” 说罢，她捂着心口，柔弱地咳嗦了两声。 “琇琇最近生病吃药，实在是……“ 这话倒不假，慕琇为了好好养胎，卖的药材都是最好的，并不便宜。除此之外，她还得为还债做打算，没了刘家，还有陈彪呢。 “哦？母亲昨日挪用我的银子，竟然没给你塞笔钱吗？”慕璎喝了口茶，慢慢道，“不像她的作风——琇琇，你可不能一边拿着母亲给的银子，一边又找我要钱啊。” “当然没有！” 慕琇急急反驳道。 慕夫人是给她钱了，但是她怎么可能告诉慕璎呢。 “母亲拿的银子，都是用于慕家必需的支出，怎么可能拿给琇琇呢？银子，她都没有给她自己留呢。” 慕璎嗤笑一声，玩味地看着慕琇。 “这话，你自己信吗？” 她淡然道。 “不过，给不给也与我无关。因为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给你一分钱。” 慕琇脸色难看，语气也强硬起来：“怎么？你那么多钱，便是给我一点能怎么样？你又不差那些。” “给你？我为什么要把钱给你这个白眼狼？怎么，我有钱没地方花？” 茶杯放下，慕璎抬起眼眸，冷冷看着慕琇。 她逼近慕琇，“慕琇，你自己对我做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要我一件一件、全部帮你回忆一下么？” 慕璎的气场，太过强大，哪怕她仅仅是坐在那里。 见此招不管用，慕琇顿了顿，马上变了策略。 她勉强扯起一个笑容。 “姐姐在说什么呢……琇琇今日，是真心想求和，给姐姐的嫁妆添彩的。”她翻出来一个木盒子，递给慕璎，“这是琇琇给姐姐准备的头面。” “琇琇准备了好久——母亲给琇琇的银子，都没舍得花，为了让姐姐的嫁妆更丰厚些。”慕琇叹了口气，“若不是如此，琇琇现在，也不会这般拮据了。” 慕琇打开盒盖子，随意看了一眼，就发现里面的东西不值几个钱。 都是最劣质的下等货，慕琇也真好意思拿来送人，也亏她拉的下来这个脸了。 盒盖被“啪”地一下扣上。 “这点东西，拿去倒贴，都没人要。”慕璎直说了：“原来琇琇连送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都要攒钱攒这么久啊。” 被戳破后，慕琇脸色难看，脸颊热辣辣的烧得慌。 这些东西，的确是她不稀罕用的物件，但是她认为，如果是拿来送慕璎的话，绰绰有余。 结果慕璎这么不识好歹，竟然还看不上！ 她眉目都有些气得扭曲了，破口便骂。 “那又怎么样？慕璎，给你用这些东西，都是抬举你了！想用好东西？也要看你配不配得上！”慕琇口不择言，甚至直接揪住慕璎的衣领，“你就只配用下等货！” 然而，弯腰的功夫，她余光却瞥见，窗户边有人在偷听——正是折返回来的慕璎！ 坏了！慕琇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反应了过来。 “啊——” 她尖叫一声，借着自己身子挡住慕璎的动作，倒在了地上，呜呜哭泣起来！ “姐姐，你怎么——” 对于慕琇的辱骂，慕璎根本没当回事，她自己从未觉得自己配不上好东西。 怎么反唇相讥，她已经想好了。 没料到的是，慕琇突然整了这一出！ 慕璎只疑惑了一秒钟，很快便反映了过来，恐怕是二人的对话，被慕家人看见了！ 果然，慕琅下一秒，就焦急地冲了进来：“琇琇——你怎么样，摔疼没有啊？” 他扶着慕琇，马上便转过来，呵斥慕璎：“慕璎你怎么回事！琇琇也是你的血肉至亲，你竟然下这样的毒手，是不是丧心病狂了？！” “哥哥……”慕琇在他怀里，疯狂地哭着摇头，“不怪姐姐，不怪姐姐……是琇琇送的东西，太拿不出手了……” 慕琅心疼又焦急，“琇琇，你都这样了，就别替别人说话了！” “你也知道，你送的东西拿不出手？” 慕琅还真是蠢，慕琇这样的手段，在他身上，百试百灵！ 慕璎懒得反驳他，直接把盒子摔在二人面前。 盒盖“啪”一下弹开，里面的廉价首饰掉出来，滚了一地。 “嗯，原来你心里也清楚，送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第86章 慕璎懂事了? 她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嘲讽地对慕琅道，“好好看看吧，这就是琇琇送我的所谓新婚贺礼，还是准备了很久的，据说很用心。” 慕琅好歹也是官家少爷，就算不懂女子用的东西，也能看出首饰的材质、做工是好是坏。 的确是一堆倒贴都没人要的玩意儿。 慕琅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琇琇，晚亭楼每个月，都有上千的银子可用，你怎么就送这玩意？”他皱着眉，“你的银子都花哪去了？你姐姐再怎么样，她出嫁也是大事，怎么可以这样糊弄！” “我……我……”慕琇突然挨了一顿训斥，心里又急又难受，赶紧又哭了出来，“哥哥，慕家最近的情况你也知道，哪还有那么多银子给我用呀。” “为了给慕家省钱，我连自己的药，都减了很多量……”慕琇哭着哭着，又咳嗦起来，“姐姐是会做生意，能挣钱，但是她也没有补贴家用……她不差琇琇这里的一点银子，可是琇琇差呀。“ 一番话，听得慕琅心里又急又气。 一方面，急慕琇因为慕家没有钱，甚至克扣用药，他慕家那么大，竟然连自家小姐都养不起了么？ 一方面，又气慕琇这次不懂事，别的地方可以省，慕家人出嫁不是小事，关系着慕家的脸面，在这方面怎么能拎不清、糊弄应付呢？ 但是慕琇哭成这样，之前摔了，现在又咳嗦得厉害。 慕琅头疼，没法再训斥她，只能愤怒地瞪了慕琇一眼，想让她赶紧闭嘴。 他没看慕璎，更没有为她出面做主。 “行了，别哭了，是不是真摔，你自己心里清楚。”慕璎不耐烦道。 她随意踢了一脚地上的廉价货，将这些玩意踹到慕琇那儿去。 “既然琇琇拮据到把这些玩意当个宝，那琇琇还是自己留着吧，我不需要。”她微笑道，“这些东西，还是和琇琇更相配一点。” 慕璎转身，就要离开闻溪院。 “等等——” 慕琇这才赶忙叫住她。 “怎么？” 见慕璎回头，慕琇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脸上万般不舍。 她几次张口，最后才咬牙笑道，“姐姐的婚礼，琇琇怎么可能敷衍应对呢，其实方才是和姐姐闹着玩呢。” “琇琇真正给姐姐准备的陪嫁，其实是这个。” 慕琇从衣袖里拿出一样东西，是个雕刻繁复精美的白玉坠子，中央还有个鲜红的牡丹形状玛瑙点缀，牡丹是半开的，花蕊半张半掩，漂亮极了。 只是这个坠子，还没有用绳子系住。 递出去的时候，慕琇心都在滴血，疼得厉害！ “姐姐快收好吧。” 这个坠子一看就价值不菲，慕琅见到以后，这才放心。 看来。琇琇依旧是那个懂事的琇琇。 “我就说嘛，琇琇怎么可能拿那种东西，来糊弄家人！”慕琅高兴了，哈哈大笑起来，连带着看慕璎也顺眼了点，“璎璎，赶紧收下吧，你妹妹给你精心准备的！” 慕璎看了坠子一眼，并没有接。 慕琇会好心给她这么贵的东西？明显不可能，坠子肯定有问题。 牡丹玛瑙的花蕊处，倒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那儿肯定有猫腻。 慕璎迟迟不肯接，慕琅便又不太高兴。 “璎璎你怎么回事，琇琇都主动示好了，你还不理她？还不赶紧接过来，你们姐妹二人，能不能不要每天这么多事儿啊？” 慕琇见她不接，也赶紧催促，“姐姐，你收好吧，这是琇琇对你的美好祝愿。你收下了，我们姐妹二人重归于好，方才……方才推我的事，只当没发生过就好了。 “噗…”慕璎忍不住笑了，慕琇这招贼喊捉贼，还怪招笑的。 当着慕琅的面，她只得慢条斯理接了过来，把坠子拿到眼前观摩一下。 果然，慕璎马上闻出来，花蕊里有奇怪的香味，看来，都到了这个地步，慕琇还没放弃给自己下毒呢。 她拿出手帕，把这个坠子包了起来，先假意收好。 “那就多谢琇琇，”慕璎漫不经心道，“姐姐却之不恭了。” 见状，慕琅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不少，虽然慕璎的感谢看起来很敷衍，但是起码收下了，证明她还愿意言和。 “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慕璎道。 “嗯，正好我也得走了。”慕琅也点头道，今天他和几个其他家公子哥，约好了骑马去，眼看着要迟到了。 “琇琇送送你们吧。”慕琇赶紧朝慕琅卖乖。 不料，慕琅却摆手拒绝了。 “琇琇你刚摔倒了，还是好好休息吧，我和璎璎自己走就…” “哎？”慕璎却打断了他，笑道，“哥哥，我却想让琇琇来送我们。” 她低下头，“毕竟，我马上就要出嫁了，往后大家都没有太多见面的机会，让琇琇送我们，能多说上两句话，也是挺好的。” 慕琅巴不得慕璎和慕琇关系好，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他赞许地看了一眼慕璎。 “璎璎你今天确实不错，知道珍惜家人了。” 于是，就在慕琇送二人出去的时候，慕璎刻意走在了慕琇身侧。 趁着慕琇朝慕琅撒娇卖乖的时候，慕璎悄悄把坠子从手帕里拿出来，放回了慕琇身上。 慕琇这个傻子，忙着和慕琅说话，直到慕璎和慕琅都离开了晚亭楼，她也没有发现，送出去的坠子，已经又回到了她身上。 而回到了闻溪院的慕璎，第一时间写了一副药方。 她唤来知夏，递过去药方。 “按照上面写的熬一副药，现在就去。” “小姐，您生病了吗？”听到慕璎要熬药，知夏担忧起来。 好在，慕璎说这只是强身健体的，知夏这才放心离开了。 “先准备着。” 而后，慕璎提了一盒糕点，去了正院。 此时的慕老爷，刚上完早朝回来。 他的咳疾原本因为慕琇的雪梨酱严重了，最近没继续喝，又吃药调理，这才恢复了点。 就在这时，慕璎拎着糕点，走了进来。 “爹，女儿来看看您。” 她把糕点放下，说道。 第87章 到底谁不对 见慕璎提着东西来看他，慕父瞄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哼，就算慕璎现在是主动来求和，他也还没有忘记，早上饭桌的争执！ “算你还懂点事，”慕父这个时候，也不忘教育慕璎，“都是一家人，你何必闹的那么难看？像今天早上这种事情，以后别让我再看见发生！” “是，都是一家人，父亲也不会太责怪女儿的，对不对？” 慕璎懒得反驳他，顺嘴往下说。 慕父一噎，冷脸道：“反正是你不对在先！” “慕家辛辛苦苦把你养到大，不是为了让你顶撞父母，姊妹关系不睦的。” 慕父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慕璎都“嗯嗯”“啊啊”地糊弄了过去，表面上顺从又服帖，慕父这才满意了不少。 最后，甚至朝她说了几句好话。 “拿了你的钱，确实你有损失，但是这算得上你对慕家的付出。”慕父放缓了语气，“你对慕家的付出，慕家人，都看在眼里，往后，必定不会亏待了你！” 这些话慕璎耳朵都听腻了，左耳进右耳出。 她真挚地看着慕父，期待慕父早点让她回闻溪院。 不料，慕父话锋一转。 “只要你嫁出去之前这两天，别再弄出今日早上的事，你爹我呀，就安心了。”他甚至不忘记补充道，“你眼看要嫁出去，兄弟姊妹之间的相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琇琇对你一直很好，你也要对琇琇好点才对，可不要再继续嫉妒她。”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替慕琇说好话呢。 慕家人，果然还是这德行。 好不容易，慕父终于放慕璎回了闻溪院。 刚回到闻溪院，慕璎就让知夏放出去一个消息——说是慕璎病倒了。 实际上，慕璎身体好着呢，借着病倒了的缘由，乐得在闻溪院躲个清静。 这个消息，很快就在全府上下，传了开来。 很快，也传到了处理公务的慕老爷的耳朵里。 他心下诧异。 慕璎早上刚来看过他，怎么这么快，就病倒了？ 莫非是他那时候说了她几句，说的狠了，她心里不高兴，才变成这样？ 这样想着，慕老爷心里，也破天荒地多了几分愧疚出来。 毕竟，慕璎被拿了钱，是事实，甚至被拿钱以后，还提吃食过来看他。 他却反过来，将人教育了一顿，她伤心也是合乎情理的。 慕老爷叹了口气，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挥手把仆人叫过来，吩咐他们，送了一些金银和滋补的药物到闻溪院去。 而慕夫人和慕琅，也听说了此事，便打算去看看慕璎。 一行人刚到门口，知夏便察觉到了，连忙端出慕璎提前准备好的药物给她，让慕璎躺在榻上，“虚弱”地喝着那碗药。 反正是强身健体的，喝一碗也没有事。 一行人进了闻溪院，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面。 “母亲，哥哥，恕慕璎现在，还无法下床现代。”榻上，慕璎淡淡说道。 慕璎生病，慕夫人也有些心疼起来。 自己私自拿慕璎的钱，说不定，女儿生病也有被她气了一通的责任在。 她坐在慕璎榻边，软声关怀，“感觉怎么样了，璎璎？” 慕夫人心中虽然有点愧疚，但是要她承认自己的错，把钱还回去，那是万万不能的，她也就口上关心关心。 “还好，多谢母亲关心。” 慕璎低垂眉眼，错开慕夫人的视线，语气疏离又客气。 这副模样，让慕夫人的心中颇为复杂。 她握住慕璎的手。 “璎璎啊，正好这几日待嫁，你就什么都别操心了，安安心心地，在闻溪院养病好了。” “慕璎知道了。“ 慕琅也凑过来，关心了她几句，“你经营产业，的确辛苦，这几日便先放放吧。” 和他们二人说话，慕璎总得提着心思，并不自在。 因此，说了几句，便也没了话，气氛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就在这时，知夏匆匆跑了进来。 “二小姐也来看小姐了。” 慕琇得知慕璎病倒了以后，就幸灾乐祸起来，带了不少仆人，想来看慕璎的笑话。 她心中洋洋得意——看来，慕璎还不是把那个精美昂贵的玉坠子，带在了身上，此时便中了毒。 不然，怎么会突然病倒？明明早上还没事呢。 只不过，这毒药发作，也未免太快了点，慕琇都没准备好。 她刚迈进闻溪院内，便高声道，“听说大姐姐病了，琇琇特地来看看你。怎么姐姐近日这么不注意啊，现在得了病，回头嫁进将军府，恐怕是要被人嘲笑，说我们慕家养了个病秧子——” 然而，慕琇刚得意地说完，便注意到了不对劲。 慕夫人和慕琅竟然也在！ 她赶紧讪笑一下，脸上的神色，又换成恭谨柔顺的模样。 “呀，母亲和哥哥也在。” 慕璎只一味喝药，并不搭理她。 慕璎只用余光瞄了慕琇一眼，就看到慕琇脸上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慕琇还真是够蠢的，玉坠子回到自己身上，结果她到现在都还没发现。 慕璎在心中，无奈摇头叹气，这个智商，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她。 “琇琇也是来看姐姐的。”慕琇赶忙走到慕夫人那儿，挨着慕夫人坐下，担忧地看着慕璎。 慕琇余光看着慕夫人和慕琅，他们二人并没有什么反应，她这才松了口气。 “姐姐怎么病得这么突然呀？”慕琇关切道，“分明早上还好好的，力气也不小，怎么这么短时间就……这实在不太对劲吧。” 慕璎喝着药，冷冷看她一眼。 “我也不知道，毕竟，我又不是郎中。” 她话音一转。 “琇琇为父亲熬雪梨酱，效果甚好，想来也颇懂医术才对，不如替姐姐看看？”慕璎笑道。 慕琇脸色一僵，赶紧摆手，“琇琇也不是专业郎中呀，哪里懂这些疑难杂症，依琇琇看，姐姐还是请个正儿八经的郎中，过来看看吧？” 她意味深长。 因为慕琇才想起来，慕璎到底是中毒，还是真的病了，还得多加检验、确认一番才好。 第88章 琇琇别怕，大夫来了! “好啊。” 出乎她的意料，慕璎只是笑笑。 “其实呢，郎中已经在路上了。我也不清楚我到底得了什么病，所以只是先抓了副药，喝点来缓解疼痛。” 说着说着，她还咳嗦了两声。 在他们来之前，慕璎还在脸上涂了点脂粉，让原本白皙的皮肤，变得更加呈现虚弱的苍白。 看起来，就像真的中了毒一样苍白。 “所以，琇琇妹妹，你也不必着急，”慕璎再次冲着慕琇，慢慢扬起一个笑容，“郎中啊，马上就要到了。” “那样便好，”慕琇也回一个笑容，“知道姐姐真的安全，琇琇这心里，才能彻底放下，是不是？” 看到姐妹二人如今，如此地“和睦”，慕夫人和慕琅，都有些欣慰。 他们丝毫没察觉到，姐妹二人平静之下的火药味。 就在这时，一直没到的郎中，终于匆匆赶了过来。 “哎呦，大小姐，恕老头子来迟了。”郎中拎着一个药箱子，急急忙忙地走进来，给慕璎把脉。 他的视线，落在一边的慕琇身上，很快又移开了。 倒是慕琇，脸色马上变得惨白了起来。 “你……你不是……” 这个郎中，正是前几天，帮慕琇诊断出有孕，然后被她塞银子收买的那个！ 他怎么会被慕璎请过来！ 莫非，他已经出卖了自己，投靠了慕璎？！ 慕琇马上焦急起来。 她本想着，让大夫查出慕璎中毒，确认她心中的疑惑——反正，查也查不到她这，就算查到了，她也有办法把慕家人糊弄过去。 没想到，慕璎请来了这位郎中。 “怎么办……他不会，不会把我有孕的事，在这公之于众吧？！” 慕琇又急又怕，冷汗涔涔，对比那边悠然自在的慕璎，显得格外慌张可疑。 慕璎看着慕琇这般模样，笑了笑，“琇琇，现在要看病的是我，你抖什么？” 此言一出，慕琇才注意到自己在发抖，赶紧调整了一下状态。 她做出一副担忧的表情：“姐姐，琇琇是在为你担心，是在心里，希望你的病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呢。” “是吗？最好是这样。”慕璎转向郎中，放缓了语气，“大夫，麻烦您给我看看。” “遵命，遵命。” 郎中是慕璎的人，在她面前，表现得格外恭敬。 郎中这般作态，令慕琇更加慌张。 他分明已经被自己收买了，应该知道，慕璎是自己的敌人才对，怎么现在，对慕璎这样恭敬？！ 慕琇心里越来越紧张，生怕郎中已经是慕璎的人，然后把她的事抖落出去。 虽然郎中从进门以后，就没怎么搭理她，她却已经自乱阵脚了。 “大夫，我妹妹是什么病？”慕琅问道。 郎中沉思片刻，“慕大小姐气血不足，肝气郁结，应该是最近经常动肝火所致，也导致了体质下降，更容易生病。” 他在来之前，已经得到了慕璎的传信，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 于是，他便开始编造慕璎的病情。 “动肝火？”慕琅重复了一遍，脸色有些不自然。 最近，慕璎经常和慕家人吵架，莫非肝火就是这样动的？ 但是，要他现在去问慕璎是不是如此，他是不可能问的。 “是呀，”郎中点点头，“不仅如此，慕小姐应该是经常这般，只是最近，动得更频繁了，所以才体质下降。” 慕琅和慕夫人都脸色不自然，“嗯嗯”地答应着，说不出什么更有营养的话来了。 慕琇心中听着这番话，倒是不大高兴。 “大夫此话说的，倒像是我们家，给大姐姐气受了一样。” 郎中赶忙道歉，“在下可没这么说，慕二小姐，可不要误会，在下只是陈述大小姐的病情，仅此而已。” 抬起头后，他又刻意地愣了一下。 “对了，二小姐，上次来慕家，还是来给您看病。这次正好，替您再看看？上次的药方喝着怎么样，身子调理得可还好？” 话题突然扯到了她身上，慕琇脸色骤然一变。 “我……我的身子自然是好多了，大夫，您的医术还不错，”她心怦怦跳得剧烈，不自然地笑了笑，“那自然，是不用再看了的。” “琇琇，郎中正好在这儿，你就让他看一下吧，也保险一点，是不是？万一还没彻底痊愈呢。” 突然提到慕琇的病情，慕夫人又面露担忧，赶紧劝道。 慕璎就看着慕琇引火上身，轻轻嗤笑了一声，一副正在看好戏的姿态。 “是呀，琇琇妹妹，我现在的不适，还不是很严重——倒是你，”她关切道，“你自小，身体就不大好，生了病也不爱好，最好还是再看看吧。” “姐姐，您担心什么呢，”慕琇的冷汗，又顺着额角流淌下来，强撑着笑道，“琇琇这不是挺好的嘛，怎么就没有痊愈了……” “只是看看，又不是现在就要治病，又耽误不了什么事儿，你怕什么？” 慕琇突然伸出手，拿出手帕，擦了擦慕琇额角密密麻麻的冷汗。 她轻柔地笑着，“瞧你吓得，都出汗了，明明很怕生病吧？为什么不能看。” “是啊琇琇，”见慕琇出汗，慕琅也担心起来，“你出了这么多汗，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听哥哥的话，让大夫给你看看！” “其实…琇琇不要紧的，还是姐姐的病更重要一点。” 此时的慕琇，已经把确认慕璎有没有真的中毒一事，抛在了脑后。 她甚至担心起来，大夫会马上指出她怀孕…或者，指出慕璎身上的毒，是来自她送的那个玉坠子。 玉坠子在，那就是铁证。 一时间，她甚至不知道，到底是让郎中给慕璎看病好，还是给自己看病好。 好像无论他给谁看病，都对自己不利！ 就在她心急如焚的时候，慕璎突然虚弱地捂住了心口，咳嗦两声。 慕璎终于又把全家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让慕琇能暂时喘了口气。 “这……大小姐还在病中，二小姐是病后，在下还是先给大小姐看病吧。” 郎中终于不再坚持给慕琇看病，而是转向了慕璎。 第89章 中毒! 然而，在郎中给慕璎看病的时候，慕琇又开始不安分起来。 好几次，慕琇都打断了郎中讲述病情。 最后，慕璎只能轻飘飘地开口，“琇琇，你说了这么多，是不是急着让大夫早点看完病，好去察看你的病情啊？” “没事的，姐姐这边马上就好，你不要着急，一会就轮到你了。” 慕琇这才闭上嘴，尴尬地笑了下。 “怎么会呢，琇琇这是怕大夫诊断有误，耽误了姐姐的病情，这才多嘴几句，”慕琇赶紧低下头，遮掩住自己的心虚：“是琇琇多嘴了，大夫，您安心看病就好。” “琇琇，你也是关心则乱，这怎么能怪你呢！”慕夫人看不得慕琇难过，赶紧安慰道。 慕琇勉强笑了笑，也不敢再插话。在确认这个郎中没有倒戈去慕璎那边之前，他们诊断的时候，慕琇可不敢再说什么了。 “夫人，少爷，二小姐，”郎中终于诊断完毕，说道：“在下已经诊治完成了。” “大夫，我妹妹得的是什么病？”慕琅赶紧说道，慕夫人也担心地看着郎中。 “大夫，我女儿的情况，严不严重啊？” 在方才诊断的过程中，比起来平常，二人都对慕璎分外关心。 其中掺杂的原因可能有很多——因方才郎中讲述的病因而愧疚、对慕璎能否安好替嫁的担忧、对慕璎本人的爱惜与担忧，都混在了一起。 慕璎看病的时候，他们也是嘘寒问暖、拿来了一点好东西给她，耐心地等候在旁。 若是从前的慕璎，肯定感动又愧疚，然后继续为他们付出。 可是现在的慕璎，对着他们，她的内心已经如同死水一般，毫无波澜。 至少，不会为了慕家人的关心，而有半点波澜。 慕家人什么样，她已经太了解了，只要慕琇再使点拙劣的手段，他们依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慕琇、抛弃她。 因此，对二人的关心，慕璎依旧是礼貌而疏离地回应，并不热络。 这让慕夫人和慕琅，都有些不满，毕竟他们认为自己可是好心。 但是心底，又有一点不自在的恐慌起来，不知道为什么。 他们只能暂时按耐下这点不安，和对慕，的指控，先去询问郎中。 郎中捻了捻长长的胡须，说道：“夫人，三位不必太过担心。” 慕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郎中，不会已经查到了玉坠子的事儿，要把它公之于众吧？！ 方才，慕琇死死盯着他，自然注意到了郎中的视线，多次落在慕璎收好玉坠子的位置，眉头紧锁。 慕琇也慢慢说道，“大夫，我姐姐，得的到底是什么病症？” “只是简单的感染了风寒而已，有点严重，不过只要经过谨慎调理即可，不会影响到性命。”郎中说道。 随即，他又给慕璎开了一副药方，递给知夏，让她照着煎药。 随着知夏拿着纸条跑出去，慕琇心里的大石头，这才落了地。 她不会被揭穿了。 但是同时，又有一个疑惑的念头，从她心底升了起来。 只是风寒而已？ 她来之前，笃定慕璎一定是毒素发作了——难道，是她猜错了，慕璎根本不是中了毒？ 慕琇刚放下的心，又死死揪了起来。难道，她的计划，又要失败了么？ 就在这时，慕璎又抬起手，艰难地扶住了沉重的脑袋。 “嘶……” 随着她轻声呼痛，家人的视线又集中到了她身上。 “璎璎，这是怎么了？”慕夫人赶紧问道，“已经严重到头疼了吗？” “我也不知道，”慕璎虚弱地回答，“按理来说，风寒发作，不可能这么快就这么严重了。” “但是大小姐的症状，确实是风寒没错。”郎中马上解释道。 “你别是诊错了病，给我好好看看！”慕琅怕郎中不靠谱，皱眉说道。” “慕少爷，风寒是常见的病，症状如何，你们也知道，不可能是骗你们呀。” 郎中说的话，的确有道理，一时间，屋内的人也挑不出来什么不对的地方。 倒是慕琇，松了口气。 慕璎的症状，的确是风寒的，看起来却要比这更严重。 恐怕是毒素在蔓延，但是蔓延的速度不快、不彻底，才没有叫郎中给查出来。 大概，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慕璎才能被查出来，是中了毒。 慕琇彻底放了心，脸上一扫之前不自然的心虚表情，神采飞扬起来，重新堆起了虚伪的笑容。 “太好了，姐姐的病不严重，琇琇也能放心了。” “嗯，那便多谢琇琇关怀了。”慕璎淡淡说道，“我身子不舒服，想休息了。” 一家人此时也很有眼力见，没在慕璎不舒服的时候，还要执意留下来，纷纷起身告辞。 “璎璎，那你先好好休息，”慕夫人说道，“身子不舒服，就马上让人传信，到正院那儿。” “姐姐，身子还有什么不适的地方，一定要及时告诉家人，琇琇一定会来照顾你的。”走之前，慕琇还不忘记，装模作样地关心她几句。 慕璎难受地揉着太阳穴，并没有抬头，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嗯”了一声。 看来，“毒素发作”，让她非常难受。 慕琇在心里，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 她心里的戒备，终于打消了，确认慕璎真的中了毒，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三人都没有看到，闻溪院内，原本“风寒严重”的慕璎，在确认他们走后，马上从榻上翻身起来。 神清气爽，丝毫没有方才那个病殃殃的样子。 她伸了个懒腰，看向尚未离开的郎中，二人对上视线，会心一笑。 “做的不错。” 慕璎从锦被底下，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银子，递给了郎中。 郎中接过来，喜笑颜开。 “为大小姐做事，可是在下的荣幸！大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慕璎沉思了片刻。 “你再多开几副药方给我，”她说道，“有助于缓解、抑制毒素蔓延的药方。好好做，好处少不了你的。” 接下来，慕琇一定会对她每天喝的药检查一番，来确保慕璎是真的“中毒”了。 第90章 动胎气 “遵命，遵命！” 郎中点头哈腰，哪有不听的道理。 等郎中拿着银子，心满意足地离开时，知夏也回了闻溪院。 她根本没去抓什么药，只是随便找个慕家人不会去的地方，呆了一小段时间，见人都走了，马上就回来了。 “知夏，照着方子熬药去吧。” 慕璎把方子递给她，吩咐道。 “小姐，到时候，你真的要喝下去吗？”知夏忧心忡忡，怕慕璎为了做戏做全套，而不在乎自己的身子。 “当然不，”慕璎眸光一凝，道：“慕琇会派人察看我喝的是什么药，咱们悄悄处理了大部分，剩点药渣子丢给她看就行。” 于是，慕璎就这样，养起“病”来了。 而刚刚回到了晚亭楼的慕琇，还没来得及开心一会，突然察觉到小腹一阵疼痛。 她脸色发白，冷汗涔涔，马上扶住了门框，忍不住尖叫起来。 “紫黎，紫黎，我的肚子——” 这阵疼痛剧烈到近乎诡异的程度，一阵一阵地绞着她的小腹，痛得慕琇近乎痉挛起来，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声线！ 紫黎就是早上拦住慕琅的那个丫鬟，通过后面和慕琇邀功，慕琇发现这丫鬟机灵，有眼力见，便提拔她成了贴身侍女，取代了紫苏生前的位置。 “小姐，您怎么了？！” 紫黎心思灵敏，通过在晚亭楼的观察，对慕琇已经有孕这件事，心里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小姐，您别怕，奴婢给你找郎中去！”紫黎迅速把慕琇扶到榻上，“您先别乱动，好好休息，正好，之前那个郎中应该还没走远！” 说完，她转过身，匆匆跑出了晚亭楼。 “大夫——大夫——您留步！” 郎中前脚刚迈出慕府，后脚就被紫黎给叫住了，赶紧把银子藏进怀里。 “这位姑娘有什么事吗？” “大夫，我们晚亭楼的二小姐，突然身子不太舒服，想请您去看看。”紫黎飞速说到。 身子不舒服？ 想到之前为慕琇看病——恐怕，是她腹中胎儿的问题。 郎中心思一动，马上跟上紫黎的脚步，来到了晚亭楼。 而榻上的慕琇，疼得不停打滚，翻来覆去喊疼，还不得不压制自己的音量。 终于，紫黎带着郎中回来了。 “小姐您别怕，大夫这就来给您看病了！” 慕琇好不容易感受到了希望，抬起头，却发现是方才那个郎中，瞬间眼前一黑。 她吓得花容失色，本来就疼得狰狞的五官，也变得更扭曲了。 “怎么是你！” 她失声脱口而出，后知后觉，才发现失言。 慕琇赶紧扯出一个极为不自然的笑容，“大夫！我这肚子不知道怎么了……您赶快帮我把把脉吧！” 她顾不得那么多了，这疼痛不止伤害她自己，说不定，还关乎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和厂公的孩子，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她可要真的彻底崩溃了。 “是是。”郎中低低答应着，赶紧俯下身来，为慕琇把脉。 就在他把脉的过程中，慕琇强忍着疼痛，还不忘打听几句慕璎那边的情况，郎中简直都要佩服慕琇这份“坚强”了。 “大夫，我姐姐那边怎么样了？有什么不该说的……您没有告诉她吧？” “既然拿了二小姐的银子，哪有不办事的道理？自然是没说。”郎中撒谎道，“至于大小姐那儿……在下就不瞒着二小姐了——大小姐是中了毒。” 听到慕璎中毒了，慕琇心下一喜，就连肚子，都好像没之前那般疼痛了。 “我大姐姐中的是什么毒？” “是一味比较常见的毒药，”郎中敷衍地编造，“因为毒素蔓延得慢，因此发作也不快。” 他说的模棱两可，基本上很多常见的毒药，都有这几个特征。 因此，慕琇没太过怀疑，满意地点点头。 随即，她又担心起来自己的孩子。 “那我这又是为什么？突然小腹剧痛……不会是我的孩子，出了什么事吧？” “二小姐别慌，”郎中立刻说道，“您这只是最近经常动气，所引发的胎像不稳罢了，只要好生将养，把胎坐稳，就没有问题了。” 慕琇点头，“那你还得给我开点镇痛和安胎的药！” “遵命，”郎中点头哈腰道，“二小姐最近还要切记，一定要少动怒，不然……可不利于胎儿的稳定啊。” “您现在月份小，还不稳定，等到月份大了，就不用这般谨慎了。” 他说的，自然都不是真的。 方才把脉没多久，他就发现了，慕琇脉象非常紊乱，正是中毒的征兆。 但是他没有告诉慕琇，而是瞒了下来。 “知道了。”慕琇心不在焉道。 虽然慕璎确实气人……不过，为了她动气，而影响到了自己的小宝贝，那还真的不值当。 慕琇说服自己，慕璎那种层次的人，可不配让她生气！ 随即，郎中就写下了两个药方，又细细叮嘱了慕琇一番。比如每种药材放多少、熬多长时间、熬药要用多大的火等等……慕琇都让紫黎一一记了下来。 “拿着吧——”慕琇又递给郎中一大袋银子，随即语气一转，威胁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要是敢说出去——哼！”慕琇眸光狠毒，“你不会想得罪我的！” 郎中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连连弯腰行礼。 “二小姐，在下一介草民，哪里敢得罪您慕家二小姐啊！”他恭维地讪笑道，“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说，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说！” “嗯。” 慕琇点点头，这个郎中这才“担惊受怕”地离开了晚亭楼。 “紫黎，赶紧去煎药！” 慕琇把药方递给紫黎，吩咐她马上去，紫黎“哎”了一声，立刻默不作声地离开。 慕琇看着她的背影，满意地轻笑一声。 这个丫鬟，一直在晚亭楼呆着，但是之前紫苏在，她没怎么注意到其他的丫头。 现在看看，这个丫鬟办事效率，似乎还真的不错。 让她取代紫苏的位置，是个不错的决定。 “慕璎，就算你把紫苏除掉了，那又能怎么样呢？”慕琇得意地想着，丝毫不考虑紫苏到底是被谁下毒给害死的，“我还是找到了更得力的丫鬟，这次，看你怎么斗得过我！” 第91章 哥哥，痛痛 郎中出了慕家的大门，照例，走了没多久，就拐进那条小巷子里。 这次慕璎不在那儿，还在闻溪院里“生病休养”中，但是，知夏在。 “大夫，晚亭楼里，是什么情况？” 知夏闪身出来，悄悄问道。 慕璎一早就吩咐了闻溪院里的人，监视晚亭楼的动向。 因此，紫黎刚跑去请郎中看病，慕璎那儿，就接到了消息，于是派知夏在这里等着。 郎中四下看了一圈，确保没人以后，这才压低了声线，凑过去道，“慕二小姐，中了毒。” “毒素蔓延，她尚在孕中，于是，先影响到了她腹中胎儿。”郎中神秘兮兮地说道，“不过，我只告诉二小姐，她是最近经常动肝火，所以导致了胎像不稳，给她开口点安胎药。” “大小姐没吩咐，我可不敢轻举妄动！” 知夏看了郎中一眼，心道，这人办事倒是挺机灵。 她又给了郎中一小袋银子，还有一锭金子，“此事暂且保密，切勿声张。” 跟着慕璎，郎中可谓是赚足了油水，心里自然开心，连连称是。 等郎中离开后，知夏迅速回到了闻溪院，将此事禀告给慕璎。 “小姐，二小姐这次，总算是遭到报应了，”知夏喜滋滋地说道：“想算计别人，结果算着算着，把自己给算进去了！” 慕璎听后，并未有什么情绪波动，现在的状况，在她预料之中。” 慕璎正在自己同自己下棋，一颗黑子落下，她沉静地说：“先不要轻举妄动，继续等着，看慕琇下一步有什么动作。” “是，小姐。” 距离大婚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慕璎已经计划好了，慕家让她替嫁那日，就是她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时候！ 她要远离将军府和慕家，开始自己新的生活。 这天晚上，慕琇睡的并不好。 她翻来覆去，小腹还是隐隐作痛，心脏怦怦直跳，好像总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慕琇已经换上了寝衣，那颗害人的玉坠子，此时早已不在她身上。 然而，玉坠子陪着她，从早到晚，毒素已经进入了她的身体。现在让玉坠子远离慕琇，也已经晚了——她已经中了毒。 “紫黎——” 慕琇烦躁地翻身起来，脸颊浮肿，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大得惊人。 “小姐，奴婢来了。”紫黎匆匆进来，见到慕琇这般模样，心下一惊。 短短一天的时间，她们二小姐这是怎么了？ “我明明吃了安胎药，为什么，没什么用？！”慕琇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虽然没白天那么疼，但是不应该呀，这真的只是胎动了吗？” 她焦急地揉着自己的肚子，看得紫黎吓得不轻。 “小姐，您先别碰您的小腹了！”紫黎生怕伺候不好这位主子，刚起步的新生活就给毁了。她想了一会，道：“您别急，没有之前那么疼了，那说明还是有点效果的。您等着，我再去给您煎服药端来，您喝了再睡。” “嗯。”事到如今，慕琇只能继续喝点药，这个时辰，医馆都关门了。 她这副鬼样子，浑身都难受，更不可能再自己出去，满城找郎中。 很快，紫黎就把药端了过来，让慕琇喝下去，心里才踏实不少，再次睡下。 但是，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慕琇就再次被疼醒了。 醒了以后，整个寝衣，还有枕头，都已经被她的冷汗浸到湿透！ 小腹中，还是传来熟悉的疼痛。 慕琇彻底慌了。 “怎么会这样？！我不是已经喝了药吗！”她吓得脸色惨白，“我的孩子不会有什么事吧，我不会流产吧？” 涉及到胎儿方面，慕琇就开始六神无主，她对这方面一窍不通，也没什么人指导她。 她更不会自学医术，只会找郎中去问。 “今天实在是不舒服，不能让母亲他们看见，“慕琇定了定神，脑子飞速转动，吩咐紫黎，“你现在就去正院那儿一趟，告诉家里人，我今日，就不和他们一块吃饭了。” 紫黎称是，很快就把消息传了过去。 这下可倒好，慕家两个小姐，两个都病倒了，都开始闭门不出。 慕老爷已经上朝去了，只剩慕夫人和慕琅焦急担忧得不行。 “这不行，琇琇的病反复发作，得给她请个郎中来看！”慕琅说道。 “你说的是，咱们现在就去晚亭楼，看看琇琇。”慕夫人说道。 而晚亭楼内的慕琇，正在喝安胎药，一听慕家人来了，赶紧让丫鬟把喝剩下的安胎药倒掉。 “母亲，哥哥。”她虚弱地说。 如果说，以前慕琇大部分时候“虚弱”，都是在装病，这一次，她总算是真的“病”了。 “琇琇，听哥哥的，”慕琅严肃道，“你必须看病了，哥哥这就给你找个郎中。” 慕琇现在听到“郎中”二字，就眼前一黑，开始心慌。 “琇琇听哥哥的……”慕琇笑的极为勉强，而后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脸色一变，“对了，哥哥，昨日给姐姐看病的那个郎中……就不要找他了吧，咱们换一个。” 他给慕琇治病，其实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况且，慕琇还有秘密在他那儿——再加上，昨日他对慕璎那般恭敬，慕琇害怕，他真的变成了慕璎那边的人。 总而言之，慕琇可不想再看见这位。 “为什么不想用他了？”慕夫人关切道，“乖女，是他诊治的不好吗？” 慕琇脑中疯狂地寻找着理由。 “琇琇也不知道呢……他之前，也为琇琇看过一次病，琇琇按照他开的药方吃药，前段日子的确好了不少，但是最近又有些严重了……所以，琇琇不知道，到底是郎中的问题，还是自己病的问题，所以……想换个郎中，试一下给琇琇看病。” “原来是这样。” 慕夫人松了口气，差点以为自己请了个庸医，花了冤枉钱不说，还对女儿的病一点效果都没有。 “苏妈妈，你去重新找个郎中，记得，不要昨天来的那个！”慕夫人吩咐道。 “是。” 苏妈妈赶紧答应着，然后小跑了出去。 第92章 这，这是可以说的吗 很快，苏妈妈就找来了另一个郎中。 就在郎中为慕琇把脉的时候，脸色便有些不对劲了。 他还没察觉到慕琇体内的毒素，就先察觉到了另一道脉象。 喜脉。 但是……这是可以说的吗？ 郎中额间已经渗出来一些汗水，眼神小心翼翼地从几个人身上扫过。 这位慕二小姐，可是未嫁的闺阁小姐啊。 这话要是当面说出来…… 他另一只手抬起来，有些焦虑地擦了擦汗。 注意到郎中脸色不对，慕琅皱了皱眉头，问道：“大夫，我妹妹到底是怎么了？” “这……”郎中犹犹豫豫地，说道：“慕二小姐，您这身子，最近必须得小心点……现在时候还太早，万一出了点岔子……” “什么时候太早？”慕琅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是病情还在初期吗？” 倒是慕夫人，脸色变了变。 她是生过三个子女的女人，慕琅听不懂的事儿，慕夫人能听出来一点。 难道是——但是，这怎么可能啊？！慕琇是什么样的人，她实在是“清楚”得很，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的。 因此，慕夫人就想开口详细询问一番。 “大夫！” 然而，就在她开口之前，慕琇突然高声叫了一下。 全屋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注意到自己失态了，慕琇赶紧讪笑一声，用意味深长又带点威胁到眼神死死盯着郎中。 “大夫……我这个病情，的确时候尚早，之前来的郎中，已经告诉过我了。”她慢慢地笑了一下，“现在我只想知道，我这个病，到底还怎么做，才能治好？” 慕琇的言外之意，郎中很快明白过来。 ——已经有别的郎中，提前为她诊脉过，发现了她有身孕的事。 并且，看她家里人的脸色，这件事，他们还不知道，否则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毕竟，在这年头，女子未婚先孕，可是天大的丑事。 郎中很快便止住了话头，会意地连连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方才是我诊断错了，昨日照顾一个病人，熬得实在太晚。年纪大了，就有点昏了头，请夫人小姐见谅。” 慕夫人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觉得自己方才真是虚惊一场。 她就说嘛，她看着长大的琇琇，怎么可能做出哪种人呢。 倒是慕琅，有些不高兴起来。 “我们慕家花钱请你过来，不是让你胡乱诊断的，”他不悦地说：“你再好好看看，这次，别再诊错了。” 郎中得了慕琇的眼神威胁，哪里还敢透露半句？他云里雾里地编了几句，把几人糊弄了一番，却又没听出个所以然。 于是，慕夫人和慕琅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走出了晚亭楼，只留下郎中和慕琇在里面。 “今天的事，你要是敢说出去，哼……可以试试看。”几人刚走，慕琇就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威胁起来这个郎中，“可别怪我心狠手辣！我的手段，对付过不少人，何况你一个小小的郎中！” “是，是，在下知道。” 郎中哪里敢和高官贵族之女对着干，连连答应着，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至于看病一事——慕琇和他都忘在了脑后，都觉得保住自己的事更重要。 就在这时，慕琅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琇琇，琇琇……你还在里面吧，快给哥哥开下门。” 竟然是慕琅，去而复返了。 慕琇瞬间大惊失色，吓得坐直了身子，手死死抓住了床沿。 “哥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定了定神，给郎中递了个眼刀过去，这才赶忙让紫黎请慕琅进来。 “哥哥，有什么事吗？” “噢……”慕琅慢慢地说，挠了挠头，“我的那个玉佩落在这儿了，所以想回来拿一下。哎，大夫，你怎么还在这儿？病都看完了，你还留在我妹妹的闺房里，不太合适吧？” 郎中赶紧找了个理由，解释赔笑道，“少爷有所不知，给二小姐开的药方还没写完呢，这才多叨扰了一会。” 慕琅“噢”了一声，找到了自己的玉佩，然后说道，“行，既然这样，那我先走了。” “嗯嗯，哥哥慢走，琇琇身子不适，就不送了。” 慕琇脸色惨白，笑容勉强，表情极为不自然。 她心很慌……不知道方才和郎中的对话，慕琅到底听到了多少？ 应该是没听见吧，不然，他怎么会没什么反应呢。 实际上，慕琅的确没听见，但是也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总觉得，慕琇最近怪怪的，尤其是今天，但是他又找不到，到底是什么原因，慕琇才这样怪怪的。 现在也是，慕琇的表情僵硬又不自然，就好像……在防着他一样。 临走之前，慕琅又狐疑地看了慕琇一眼。 慕琇赶紧微笑地看着他，心里却巴不得让他赶紧离开这儿。 “琇琇，照顾好自己啊，按时吃药。”慕琅实在找不到原因，便只能嘱咐慕琇两句，然后离开了晚亭楼。 等慕琅走了，慕琇这才松口气，然后后怕地发现，自己的后背都因为冒冷汗而湿透了。 慕琅方才那个表情不对劲。 他到底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越想越着急，慕琇看谁都不顺眼起来，但是还是不情不愿地给了郎中一笔封口费。 “再给我写副药方，之前那个郎中开的药方，效果不怎么好。”慕琇不耐烦道。 “遵命，遵命！” 郎中连连答应着，赶紧留下了另一种安胎药的药方，就匆匆地跑出了慕家。 “紫黎，按着这个去抓药吧。”慕琇把药方递给紫黎，让她去熬药。 直到紫黎离开，晚亭楼终于消停了，慕琇这才疲惫地倒在了榻上。 然而，小腹的疼痛依旧还在。 这疼痛让她越来越烦躁，心里总是十分不安。 好像，根本不是胎动那么简单。 慕琇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刚才没让那个郎中多诊断一会。 万一这个病情，不是因为胎动，从而影响到她的孩子，那就遭了。 然而此时紫黎不在，她的秘密不能让别的丫头知道，自己又不能亲自去找郎中。 慕琇只能暂时按耐下心底的不安，先闭上了双眼。 第93章 差点小产! 药很快就熬好了，慕琇喝下去后，大概是心理作用，她觉得好了不少。 然而，她心里一样很焦虑。 因为，刚才那个郎中在走之前，还偷偷低声说了句话。 大概意思，就是慕琇先前，差点小产！ 这句话，才让慕琇意识到，方才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凶险。 她的心，一下子就提溜到了嗓子眼，急得不行。 “大夫，那我该怎么办啊？” 郎中思索片刻，才犹豫道，“要不……你查查最近吃了什么呢？能不能是吃出了什么问题，才让孩子有小产的风险。” 郎中的猜测，并不是没有依据的，女子在孕中，总是有很多不能吃的忌口东西。 “知道了，我会查查的，等查出来了，我再联系你。” 慕琇脸色并不好看。 “紫黎，你去把我这两天吃的东西查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慕琇阴沉着脸，吩咐道。 “是。”紫黎领命，离开了晚亭楼。 然而，紫黎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好把慕琇这两天吃过的菜整理在一张纸上，交给她。 “小姐，您的饮食都查过了，没有毒素，所以奴婢想着……能不能是吃了什么忌口的东西，才会导致这种情况。” 紫黎递过去单子，小心翼翼道。 “没有问题？”慕琇心一紧，只能一把抓过那张单子，快速地扫了一眼。 这一眼，还真叫她看到了一道，她不能吃的菜——蟹肉煲。 慕琇从小就对螃蟹过敏，多吃一点，就会腹痛不止。 但是她没记错的话，她看见那道蟹肉煲炖的不错，便只是随手夹了一筷子而已，只吃了一点点，这也会导致差点小产？ “我是对蟹肉过敏，但是吃的并不多，怎么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啊？！”慕琇难以置信，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贪嘴，多夹了那一筷子？ 一方面，她后悔自己这么不谨慎。 另一方面，她又有些怀疑，差点小产，真的是因为这一筷子蟹肉吗？ 就在这时，紫黎突然道，“小姐你是说，你对蟹肉过敏？” “是啊，怎么，你在晚亭楼伺候这么多年，不知道我的饮食习惯？”慕琇烦躁地说。 紫黎有些尴尬，慕琇的饮食都是厨房负责的，有什么点心，那也是紫苏端过去伺候，哪里轮得到她们这些小丫头。 但是，这点不悦，很快被她舒展眉头遮掩下去。 她提醒慕琇，“小姐，这道蟹肉煲，本来厨房是不想做的，他们临时想加这道菜——是因为，大小姐昨日突然想吃这个。” ”因为慕璎——”慕琇喉咙一紧，第一反应是愤怒。 “她明知道我蟹肉过敏，为什么还要厨房加这道菜？果然，她就是想要我不好过，来害我的！”慕琇气急败坏，心里恨透了慕璎，又隐隐有些不安，“怎么办，她这时候做出这种事，肯定也是猜到了什么……” “是啊，所以，小姐，你可不能坐以待毙！”紫黎焦急道。 “我知道！”慕琇心思一转，“你去给母亲哥哥那儿递个信，就说我知道为什么会突然病了！” 紫黎很快反应过来慕琇想要做什么。 “是，奴婢这就去！”她会意，匆匆跑出了晚亭楼。 于是，等慕夫人和慕琅又一次赶到了晚亭楼的时候，便看到慕琇在榻上又是哭又是打滚，哭得一塌糊涂。 “琇琇，娘的乖女啊，你这是怎么了？”看见慕琇痛哭，慕夫人的心死死揪住，赶紧哭着扑过去，“你说你知道谁害的你，赶紧告诉娘，到底是哪个天杀的？！” 慕琅也焦急关切地站在一旁。 慕琇没有一开始就说，是慕璎做的事，而是把话头引到上了那道菜的丫头身上。 她哭到：“琇琇对蟹肉过敏，但是……昨夜的菜里有一道蟹肉煲……郎中走之前说了，大概是因为吃了这个……” “请他们来干活，怎么连小姐的饮食忌口都不知道！”慕琅怒道，“来人啊，赶紧把那个不知好歹的丫头抓起来！” 小厮领命，赶紧下去办事，很快，那个上蟹肉煲的丫头，就被抓了起来。 “你这个没眼色的丫鬟，不知道小姐对蟹肉过敏吗？竟然还把蟹肉煲送到餐桌上！我的琇琇要是出了什么事，你给我，你给我等着被发卖到春香楼去吧！” 慕夫人气得浑身发抖，甚至顾不得当家主母的气度了，上去就拧了一把那丫头的脸，痛得她连连叫苦。 “娘，何须等事情结束之后？”慕琅本身就不是个不打女人的人，自己的亲妹妹都能下手，何况一个下人？他一脚踹了上去，一下把丫鬟踹到在地上，厌恶地看着她，“把琇琇害成这样，也不用留她那么久，现在就把她发卖了！” 丫鬟吓得顾不得疼痛，连忙哭喊道：“夫人、少爷、二小姐，明鉴啊！奴婢只是个下人，只是听命办事，哪里有违背主子的权利！求夫人少爷开恩，饶了我吧，求开恩…” 这话，让他们都顿了顿。 的确，一个丫鬟，无法决定主子们想吃什么。 “这道菜，是谁让你做的？”慕夫人定了定神，询问道。 丫鬟也顿了顿，目光躲闪，“这……这……” “让你说，就赶紧说！”慕琅本就一肚子火，看见她这般，更是不耐烦，“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是大小姐！”丫鬟看见慕琅凶神恶煞的，就害怕起来，赶紧求饶：“饶了我吧，蟹肉煲是昨夜大小姐突然想吃的，所以小厨房才做了这道菜……” 他们当然知道，慕琇蟹肉过敏。 但是连他们都知道的事，慕琇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知道自己过敏，那慕琇大概是不会碰那道菜的？二小姐既然知道，就不会碰，那大小姐想吃，有什么不做的道理？ 没想到，还真的出事了。 慕琇知道自己螃蟹过敏，还是吃了这道菜。 丫鬟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烦透了这个慕二小姐。 怎么会有人，蠢到做这种事，明知道过敏还要吃，最后还要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给她做事，可真是倒霉透了！ 第94章 哥哥竟然凶她! 听到这道菜是慕璎要求做的，慕夫人和慕琅心中，更是大怒。 他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慕琇先哭闹了起来。 “大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琇琇知道，她不喜欢我，可是我们毕竟是一母同胞，血肉至亲，就算不喜欢，完全可以无视我呀——” 她演得入迷了，哭得抽抽噎噎，甚至咳嗦起来。 “我们姐妹之间，就剩下这几天相处时间了，为什么一定要害我……琇琇什么都没做……” 一番话，很快盖棺定论，是慕璎要害她。 地上跪着的丫鬟，本就厌恶她，心里听了，更是佩服这个二小姐内心的心狠毒辣。 然而她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心思替慕璎捏把汗，只能祈祷自己不要被慕琇的肮脏手段波及。 “怎么是璎璎——”慕琅简直要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我刚觉得她改好了，和琇琇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她就给我做出这种事来！” 慕夫人一碰到涉及到慕琇的事儿，就完全丧失了理智，一时间气得简直要晕过去，捂着心口：“孽障——孽障啊——我怎么、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残害手足的孽障！” “母亲，您先别气！”慕琅见慕夫人气成这样，只能先劝劝她，“你等等我，我先去闻溪院问问慕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着，他又去安慰哭泣不止的慕琇，好不容易，才让慕琇的哭声渐渐平静下来。 慕琇心里气得慌，她都这样了，事情是怎么一回事，还不够明确吗，怎么还要去问慕璎？ 然而，这话，她是没办法说出口的。 她只能一边抽泣，一边用怯生生的眼神看着慕琅。 “琇琇心里也不相信，姐姐能这样害琇琇，哥哥，你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啊，给琇琇一个公道！” 慕琅低声安慰、答应了一番，这才离开晚亭楼，去了闻溪院。 然而，刚进闻溪院，他就看见慕璎躺在榻上，闭目养神，脸色惨白，眼眸闭得死死的。 她看起来虚弱得如同一片雪，对着这样的慕璎，慕琅的火，一时也有些发不起来。 原本准备好了一肚子训斥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慕琅只能脸色铁青地站在那儿。 他咳嗦了两声，提醒慕璎自己来了，慕璎却没有反应。 “大少爷，我们小姐身子不适，您见谅，奴婢这就把她叫起来！” 知夏赶紧去把慕璎轻轻“晃醒”。 她当然知道，慕璎是装睡。 但是自家小姐之前就说了，在慕家人面前，做戏一定要做全套。 慕璎被知夏扶起来，咳嗦了两声，扶着额头，看向慕琅，“哥哥来了，是有什么事吗？恕璎璎不能起身招待。” 见她这般模样，慕琅只能压下心中的疑惑，把语气尽量放的温和一些。 “璎璎，琇琇对螃蟹过敏，明明你知道这件事，为什么昨夜，还要让厨房做蟹肉煲？” 慕璎愣了下。 她第一反应是想笑。 她尚且在“病中”，慕琅还来闻溪院质问她，她以为慕琇那儿又栽赃了她什么事，没想到，竟然是因为她昨夜想吃蟹肉煲，就让厨房做了这道菜？ 慕璎虚弱地笑了笑。 “只是因为自己想吃而已，没有别的原因，”她平静地看向慕琅，“我是知道慕琇螃蟹过敏，但是我让厨房做，是为了自己吃，我没有让琇琇吃，对不对？” 慕琅也是一愣，“但是你让人把它放在桌子上——你想吃，大可以端到自己屋子里！” 慕璎无奈地摇摇头，声音讽刺。 “我是让人端去了桌子上，可那又怎么样呢？我只是放在桌子上，没有强塞到她嘴里。” “螃蟹放在桌子上，又不能让人过敏。”慕璎摊手道：“但是，她自己明知道自己过敏，还去夹那道菜，是她自己就不当回事，怎么能怪我？” “这……”慕琅一时，也找不到反驳的话。 甚至，他还觉得慕璎这话有些道理。 蟹肉煲放在桌上，进不了慕琇的嘴，慕琇知道自己过敏，竟然还去吃那道菜。 最后出了事，又要把罪怪在菜和慕璎身上。 慕琅的脸上，露出点挣扎的神色。 但是，他是不会为就这么来质问慕璎而道歉的。 见他不语，慕璎又平静地说道：“你们记得琇琇不能吃蟹肉，倒是记得很清楚，但是你们哪里又会记得，我从小就喜欢吃螃蟹呢。” 儿时，因为慕琇蟹肉过敏，螃蟹从未上过慕家饭桌，慕璎只吃过一两次。 后面，还是慕璎自己做生意，有了银子，才能去外面自己吃螃蟹的。 在慕家，很多她喜欢吃的，家人不会记着，她也很少能吃到。饭桌上，永远摆满了慕琇和慕琅爱吃的菜。 “璎璎说的有道理，”慕琅被这番话，搞的十分尴尬，他心里十分愧疚，但是他注重面子，实在是没办法朝慕璎道歉，“既然是误会一场，那你还是好好休息，没什么事的话，哥哥就不打扰了。” 然而，这么离开，还是草率得过分了些。 临走之前，他还吩咐了下人几句。 “大小姐最近病中，想吃点螃蟹，你们去让小厨房多做点这类菜，送来闻溪院。” 随后，他才回到闻溪院，把发生的事告诉了慕夫人。 慕夫人听完后，原本愤怒的心情，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璎璎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她心里也有些愧疚，“璎璎还在病中，既然想吃点爱吃的东西，就让她吃去吧。” 只是吃道想吃的菜，就被质问，是他们有些过于咄咄逼人了。 慕琇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她又愤怒，又不甘心。 “可是母亲，哥哥……琇琇真的很难受，因为那道菜。”她泪光盈盈地看着二人。 没想到，慕琅看着她，眼神中竟然带了些责怪。 “琇琇你也是，知道自己过敏，干嘛还吃那道菜？再贪嘴也不行，自己的身子，是能拿来开玩笑的吗？” “哥哥，我……”慕琇眼睛更红了，内心简直震惊了，慕琅竟然在责怪她！ “行了行了，琇琇都这样了，你还说她做什么？” 慕夫人看不得慕琇生病了，还被说，连忙维护自己的爱女，嗔怪地看了一眼慕琅。 第95章 知道错了? 于是，慕琇“过敏”一事，就这样被揭了过去。 慕璎和慕琇，分别在自己的院子里，养起病来。 若是以往，慕璎的闻溪院大概还是冷冷清清的，这一次却不然。 不少的好东西，被接连送进闻溪院来。 珠宝、绸缎、药材、糕点……知夏从未见过慕家人，给慕璎这么多好东西过。 “小姐，他们是真的悔改了，开始心疼你了吗？”知夏疑惑地问，慕家这次的确大手笔，但是按照他们以往的惯性，知夏还真不确定他们这次是不是真心的。 “悔改？”慕璎打开一个珠宝匣子，轻轻拿起一颗圆润匀美的珍珠，嘲讽地笑，“慕家这次，有银子买这么多好东西，还不是之前从我账上拿的？” “现在只不过，是我的东西，回来了一点到我手中，自然谈不上认为他们悔改、或者要感激他们。” 经过这一遭提醒，知夏想起之前的事，又愤愤不平起来。 “也是——他们吃小姐的，喝小姐的，对小姐好，也是他们应该做的，为什么要感谢他们！” “嗯，”慕璎点头，“虚弱”地靠在软枕上，继续闭目养神，“无事献殷勤……看看他们这次，到底想干什么吧。” 另一边的正院里，慕夫人坐在椅子上，清点方才送给慕璎的那些东西。 苏妈妈何止见过这么多东西进闻溪院，心里又急又气，好像送的是她的东西一样！ “夫人，这次怎么……给闻溪院，送那么多好东西啊。” 毕竟，大小姐是“偷”了二小姐的好命，才害的慕琇体弱，这些好东西，都该按照往常惯例，送到晚亭楼才对！ 慕夫人瞪她一眼。 “主子的东西，送去哪，那是我们的事，有你什么事儿？不该多嘴的时候，就把嘴闭上。” 苏妈妈挨了一通训斥，只得讪讪地闭上了嘴，心里更加不大舒服。 其实，慕夫人这次给慕璎送这么多东西，心里也不是没有肉疼。 可是，她对这个大女儿，心中还是有些愧疚在的。 其次，慕璎会管家、会经营产业，手里既有银子，又有老夫人的遗产。如今，她不像从前那般听话，慕夫人只能另想办法，让慕璎继续为慕家所用。 没办法，她不得不承认，没有慕璎在，慕家就是入不敷出了！现在硬要和慕璎对着干，除了让母女关系更加破碎，对慕家没有任何好处。 可能……还会让之前的好处也被收回。 慕璎的实力在这儿，慕夫人不管想或者不想，现在，都必须打点好和她之间的关系！ 说不定……到时候，慕璎还会继续吐点钱给她呢。 这样想着，慕夫人一直肉疼的心，得到了一点缓解，终于没之前那么难受了。 闻溪院内，慕璎正躺着继续看书，清闲了片刻。 然而，她的清静没过多久，就被打破了。 下人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小姐……您的一家铺子，被人污蔑卖假货，现在那个买主，正嚷嚷着要闹上官府呢！您……您要不还是……” 下人说了一半，没了声息，犹犹豫豫地看着慕璎。 慕璎脸色苍白，看着十分虚弱，他也听说了，慕大小姐最近在养病。 可这事，若慕璎不出面摆平，可就要闹大了。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慕璎抬了抬眼皮，语气没有波动，“嗯，是哪间铺子，你说卖假货，那看来说的是唯一的那家当铺了。” 卖假货？无稽之谈——慕璎的百宝当，在收宝贝的时候，都经过了名家之手鉴定，绝对不可能出现假货。 看来，要么是这个买主碰瓷，要么，是有人拿假货，和这个买主串通好了，污蔑百宝当。 “走吧，带路，我亲自去看看。” 慕璎翻身下床，瘦削的身形有些摇晃，知夏都不免佩服，慕璎的演戏之敬业。 “可可可……可是大小姐！您的身子……”慕璎晃得这两下，可把这个下人吓坏了，生怕慕璎还没到地方，就要倒在了半路。 “无碍。” 慕璎倒是格外“坚强”，坚持要亲自去看看。 于是，知夏服侍着动作懒散的慕璎穿衣起身，走出了闻溪院。 一边的晚亭楼内，慕琇见紫黎回来了，便询问道：“怎么样，事情都办妥了吗？” “回小姐的话，都办妥了！”紫黎笑眯眯说道：“现在那一条街的人，都知道百宝当出了事，这次，这个当铺的口碑，可真是要被砸掉了！” “谁在乎那个破当铺的口碑啊！”慕琇急道：“我说的是慕璎，她过去没有！” 紫黎回道：“去了，大小姐看起来十分虚弱，但还是被两个丫鬟扶着，出了慕府的大门，朝百宝当去了。” “嗯。” 慕琇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眸中闪过一丝恶毒的神色。 “哼，慕璎啊慕璎，你不是会做生意吗，让你这次做个够！”她得意洋洋，笑道：“这么在乎你那些破银子，就算中毒了也要爬过去处理产业的问题，我看你迟早有一天，能累死在经营产业的路上！” 就算不是累死，但是慕璎既然中了毒，那她早死晚死，也是个死！ 总归都是死，那慕琇也不想，让慕璎在“生命中最后一段时光”，能过的舒坦——慕璎就算要死，也不能清闲安宁地死。 这么想着，慕琇这两次吃瘪带来的不服气，终于消弭了一些，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 而此时的慕璎，带着知夏和寒霜，终于赶到了百宝当那儿。 还没踏进百宝当的门槛，她们便听见一道杀猪般的哭叫声。 “没天理啊，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全身家当，都拿去买了这块假的玉佩！这破玩意，一两银子都不值，怎么敢卖老子三十两银子的！” 慕璎快步走进来，看见一个中年汉子，恬不知耻地正在地上撒泼打滚。 他余光瞄到了慕璎，嘴一张，更加大声夸张地哭喊起来。 “我不活了——不给我退钱，我就要把你们这家铺子，告上知府衙门！” 此时的当铺门口，已经密密麻麻地聚集了不少看戏的人。 第96章 闹事? “这位客人，打够了滚儿，不妨先起来说话？” 慕璎居高临下看着闹事的买主，对比慕璎的冷静，这位买主的无理取闹显得颇为幼稚可笑。 而围观的人群，都开始对这荒唐的一幕，指指点点起来。 “百宝当卖的是假货？！完了完了，前些天刚从这里淘了个古董，我岂不是要赔得裤子都没了！” “一看你就是新来的外乡人吧？百宝当的东家是慕大小姐，慕大小姐做生意实诚，从来都不卖什么假货，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这么多年了，百宝当的信誉，大家都有目共睹啊！” 百宝当开了不少年，这条街上的人，对当铺的信誉都十分认可。 慕璎慢慢勾起唇角。 外面，不比慕家，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对谁实在，大部分人，也会回馈于她同样的回报。 也因此，在慕家受冷落、受到不公平对待那么多，慕璎也没有对这世道感到荒谬，仍旧坚信世界上有公正存在。 地上撒泼的买主，听着听着，察觉到事情的发展不太对劲。 不对啊，他这么闹，败坏的不该是百宝当的名声么？怎么被指责的，反倒变成了自己。 他的确是慕琇雇来，里应外合，嫁祸慕璎，折腾她来的。就算这一招不管用，但是只要能膈应到慕璎，让她不能好好休养，慕琇的目的，就达到了。 这一点，慕璎也猜到了。 “我的好妹妹啊……”她低声长叹，叹息声被周围的嘈杂很快吞噬，慕璎讽刺道，“你以为我中了毒，所以想折腾我，让我的情况进一步恶化——却不知道你这么折腾，真正受罪的，到底是谁。” 趁着舆论还没进一步恶化，他很快改变了策略，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 “慕东家，久闻你的大名，”他指着慕璎的鼻子，一脸痛心和不可置信，“大家都说你做生意诚心，我才来你这里买东西的，结果……你竟然卖我假东西？你今天要是不退钱，你这铺子的名声也别想要了，咱们官府见！” “假货？”慕璎声线平静：“说东西是假的，要退钱，那你的证据在哪儿？” 汉子把玉佩“啪”地摆在柜台上，玉佩原本就在方才的闹剧中碎了些，这么一闹，更是摔得碎片四溅。 “它的成色不对，根本不是真玉！” 慕璎懒得听他说对玉的成色评判，只是给下人使了个眼色：“把鉴定师叫来，看看究竟是真是假！” 听见要找人鉴定，碰瓷的买主，却丝毫不慌，理直气壮说道，“慕东家，你今日随便找人验，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也变不成真的！” 见汉子真的敢做鉴定，周围零星几个人对此事的看法也有了些转变。 “他说得那么笃定，难不成……这真是假货吗？” 然而，更多的人还是站在慕璎那边，相信百宝当的信誉。 见周围人的态度有些转变，汉子心下一喜，觉得事情就快要办成了。 果然，鉴定的结果一出来，玉还真是假的！ 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什么，这怎么可能的？慕东家做生意这么多年，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啊！” 然而，慕璎这些年做生意时，没少帮衬周围的店铺商家。 如今慕琇安静地苍白着脸，虚弱地站在百宝当大厅里，那些受过她恩惠的人知道她尚在病中，实在是没办法忍住维护她起来。 “想什么呢，肯定不关慕东家的事儿，说不定是哪个伙计想从中捞油水，把真的换成假的了呢？” “那又怎么样，那不还是慕东家手底下人干的事？吃亏的是我们老百姓，你冲这些人说什么好话呢？” 周围的评价，褒贬不一起来，慕璎轻轻叹口气，脸上神情却丝毫不变。 她塞了张银票到寒霜手里。 “寒霜，搜他的身。” 寒霜诧异地看了慕璎一眼，而后看向汉子肥硕的身体一样，面露嫌弃。 “这钱挣得还真是……” 虽然嫌弃胖子，但是慕璎如今处于众矢之的，寒霜没说什么，只是反握住自己的剑鞘，“啪”地甩在汉子的身上。 “你要干什么？！”汉子破口大骂：“光天化日的，你有没有点妇道，竟然对一个男人……” 话没说完，他便被寒霜反手甩了一个耳光，这一下寒霜没有留守，打的他眼冒金星，口鼻出血，差点倒下去。 “聒噪！” 寒霜冷冷道，剑鞘很快在汉子身上绕了一圈，勾出一个玉佩出来，剑柄翻过去重重戳在肚子上，一下将他戳到在地。 剑尖勾着玉佩的穗子，被寒霜递给了慕璎。 慕璎接过玉佩，轻笑一声， “狸猫换太子，这位买主，这么做生意，可是不诚信的哦。” 她举起手中的玉佩。 “大家看好了，他方才摔的那个，是假的玉佩，真的玉佩，早就被他私自藏了起来。” 慕璎低下头，冷眼看着倒在地上、连连叫痛的汉子：“想来闹事，把真玉佩藏起来，假的那个拿来退钱，你的手段，未免也太拙劣了点吧？” “你不是要报官吗？”知夏气呼呼地冲上前来，踢了他一脚：“走，敢污蔑我们小姐，现在就带你去见知府衙门！” 事情败露，一听见要被押送进衙门，汉子这次是真害怕了，赶紧给慕璎磕头。 “慕东家，慕东家，小人一时被银钱蒙了头，做了错事，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别送小人去知府衙门啊！” 慕璎冷哼一声，并不想看到他。 她知道这人是受人指使，也知道是谁指使了他，没工夫和这个小人物斤斤计较。 她吩咐寒霜。 “打一顿，扔出去吧。” 于是这个汉子，最后鼻青脸肿地被丢出了百宝当。 就算这样，知夏心里生气，还是觉得不够解气。 本来小姐最近劳心劳神，好不容易才能休息会，却被这个人给搅和了！ 她越想越气，不甘心，拿着一个没用的瓷杯，就冲着门外的那个汉子砸了过去！ “别再让我们看见你！” 然而，知夏没有听到汉子的呼痛声，反而听见了瓷杯破碎的清脆声响。 瓷杯在一个轮椅的下方摔的破碎，碎片四溅。 轮椅上坐着的青年，正是宋苍。 第97章 嘲讽 “你这小丫头，不长眼睛吗，没看见这么大个人在这呢？” 推着轮椅的云卓马上就火了，循着茶杯砸过来的方向看过去，看见扔东西的人是知夏，便十分不客气地说道。 知夏发现砸错了地方，也吓了一跳：“实在不好意思，我看错了……” 宋苍抬起眼眸，淡淡地看了知夏一眼，没有言语。 他还犯不上，因为这种小事，就和一个小丫鬟过不去，斤斤计较。 倒是云卓，看知夏有点眼熟。 他凑近了点，恍然大悟，道：“是你啊——你是那个慕家小姐的丫鬟！” 知夏也认了出来，差点砸到的人，是慕璎的未婚夫，一时间紧张又愧疚，担心这会不会影响小姐和少将军的关系。 “我是想砸方才来百宝当闹事的人……扔错了方向，才差点砸到宋少将军，真是对不住……” 云卓愣了下：“闹事的人？” 他四下望了望，周围一切平静，哪里还有什么闹事的人。原来方才那个慕琇雇来的买主，已经趁着知夏和云卓争执的功夫，就悄悄溜走了。 他没看到人，心里更认定了知夏在骗他。 “果然……慕家小姐的丫鬟，和她也是一个德行！”云卓低声嘟囔了一句，知夏听清了他说什么，脸色一变。 她当时便急道：“我失手扔错了，和我家小姐没有关系，你要怪就怪我好了，不要怪我家小姐！” 云卓挑眉：“怎么，我说错了吗？上头的爱骗人，养出来的丫鬟也一样……” “云卓！” 轮椅上的宋苍，听他们两个的对话越来越不对劲，忍不住出口低声呵斥，“住嘴，不可无理！” “少主，他们可是冒犯了你……” 就在这时，慕璎带着寒霜，终于匆匆跑了过来：“知夏，外面又怎么了？” 然而，他们一出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知夏有些委屈，还有些自责，把事情的原委和慕璎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听后，慕璎颇觉头痛，但是事已至此，只能想怎么解决了。 她朝宋苍行了一礼，粗略表达了下歉意。 “宋少将军若不介意，不如进去坐坐，喝杯茶，我们再好好向您致歉。” “谁要喝你的茶……” 云卓不忿道，没料到，宋苍竟然说了“好”。 没办法，少主说了话，他只能和宋苍一起进去。 百宝当的雅间里，这杯茶，喝的属实是不算平静。 云卓内心对知夏不满，又因为他方才诋毁慕璎，知夏对云卓，自然也没了什么好脸色。 “哼，砸人就砸人，还不承认，说什么是在砸闹事的人，难道我们少主看起来像闹事的？” “闹事的人跑了，到底有没有人闹事，你大可以满街去问，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知夏也气的不轻。 云卓又火了，“谁信你的话？你就是想使唤我，挨家挨户去问，然后看笑话是吧？哼，我早就看清了你们的真面目，你以为我会上当吗？“ “凭空污蔑人，你这人不可理喻！” “你还骗人，你好到哪去？” 这两个人拌嘴说个没完，对比慕璎和宋苍这边，就冷清安静了不少。 慕璎和宋苍的对话，要平静许多，仿佛差点被砸的不是宋苍一样。 女子淡然坐在宋苍的对面，乌黑长发如丝绸般挽起，露出苍白的面庞与脖颈，双眼下，还多了些淡淡的青黑色。 和之前比起来，她看着要虚弱很多，不知道是不是生了什么病。 分明距离上次宋苍见到慕璎，也没几天，她却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此事是我的小侍女失误，还请少将军见谅。”慕璎为他倒了杯茶。 “无妨，只是砸到一边，也碰不到我。”宋苍漫不经心道。 他没有对慕璎这副虚弱的样子说几句寒暄的关心话，回答的语气也十分淡然。 “少将军的意思是，不会责怪知夏了？好气量，慕璎佩服。”慕璎笑了笑。 宋苍没有回应慕璎这句恭维，只是端起茶杯，将其中的清茶一饮而尽，代表这事就算过去了。 事情过去了，他和他的侍卫没有要走的意思，慕璎也不能出口赶人。 气氛陷入沉默中，慕璎只能找点话题，打破这份沉默。 “少将军素来在将军府中，深居简出，很少来百宝当这儿这条经营古董生意的街，此次前来是为何？” “来当铺找找，有没有前些年遗失的东西。” 很多人不小心丢掉一些宝贝东西，都被别人拿来当铺卖掉，所以宋苍来这找几年前遗失的东西，也确实是有可能辗转到了一些当铺里。 “原来如此，”慕璎点点头，询问道：“百宝当是我的产业，如果少将军需要，臣女可以帮您看看，这宝贝在不在百宝当里。” “不必，在来之前，我已经找到了。”宋苍的回复依旧不冷不热。 话题到此戛然而止。 慕璎又继续找了几个话题，然而，宋苍的回复都是冷淡又漫不经心的，一个话题聊了不超过五句，就都草草结束了。 到后面，慕璎便也不再继续找话题，莫名其妙地看着宋苍。 她转着手里的茶杯，有些猜不透，这个宋少将军到底是想干嘛。 既不开口辞行，也不接她的话。 见慕璎盯着自己，青年终于抬起眼，看向他。 他薄唇轻启，终于主动和慕璎说了第一句话。 “百宝当这份产业，如此丰厚，慕小姐能拿到手，当真是厉害。” 毕竟……这家铺子之前的地契，是属于东厂的。 他不知道慕璎几年前就把它买了下来，只当厂公几年前就送给了慕璎，毕竟，慕璎在他的认知里，“前科”实在是太多了。 倒是慕璎，更有些莫名其妙了。 她经营的产业，什么叫拿到手？ 她没往别的地方想，只当宋苍指的“拿到手”，是百宝当经营至今的成就。 于是慕璎只“嗯”了一声，“它是我多年经营的心血，看着它现在生意兴隆，我心里也很高兴。” 这回，诧异的轮到了宋苍。 他方才，是在和慕璎夸她经营的很好吗？ 第98章 向他求助 宋苍的话，一时噎住了，看着慕璎的眼神，神色颇为复杂。 “怎么了，宋少将军？” 注意到宋苍脸色不太对劲，慕璎也有些疑惑。 从方才的对话，到此时宋苍的脸色，慕璎都敏锐地感觉到，宋苍要表达的意思，应该不是夸她产业经营的好这么简单。 然而，宋苍只是摇了摇头，再次抛出一个问题。 “无事。” 他顿了顿，最后还是只说了这两个字。 慕璎一头雾水，搞不明白他这是想做什么。 但是，她不知道宋苍早就误会了她和厂公的关系，尽管脑中闪过了几个不太站得住脚的猜测，她也没有猜到，这是宋苍在试探她。 宋苍再次喝了口茶，视线余光轻轻瞄了慕璎一眼。 她的百宝当，到底是真的和厂公没关系，自己误会了她？还是说，慕璎看出来了他的试探，想要用这番话化解他的疑问，将她和厂公撇清关系。 正在他思索的时候，慕璎又开了口。 这次她说话的语速，不比先前那般清脆果断，而是反复斟酌。 “嗯……不瞒宋少将军，此次百宝当有人来闹事，乃是有人指挥的。”她轻轻叹了口气，试探地看向宋苍。 “慕小姐，这是在向我求助？” 宋苍意外地看着慕璎。 不管慕璎所说是真是假，他都没有再出手相助的意图，于是，他已经在脑海中想出了几个拒绝的理由。 然而，在他拒绝之前，慕璎又继续开口。 “闹事的不是别人，正是臣女一母同胞的妹妹，慕琇。” 她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然道。 “所以……” 宋苍盯着慕璎，女子容颜清丽出尘，分明在诉说自己所受的不好待遇，脸上却平静冷淡，仿佛所说的人不是她自己一般。 没有任何乞怜求助的意外。 或许，慕璎所说此话的目的，并不在于求助？ “所以，正如臣女方才所说，胞妹和臣女的关系并不好。”慕璎抬起眼皮：“就在几个月前的春日宴上，胞妹和她所倾慕已久的……” 她刚要继续说，雅间的门却突然被人“咚咚”敲响了。 慕璎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转着手中凉下来的的茶杯，欲言又止。 “少主，二皇子请您去他府上一趟。”门外是宋苍另一个侍卫的声音。 二皇子？ 当今圣上的几个皇子中，二皇子虽然不是太子，然而，他却是最优秀的一个。 只是，他平日里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似乎并不关心政事，所以，才没有被太子及其党派针对，过的清闲。 而二皇子，正是宋苍的至交好友。 “知道了。” 正事在前，尽管宋苍疑惑慕璎接下来要说什么，但是他知道孰轻孰重。 于是，他只能颔首开口，“慕小姐，恕在下失陪——等下次，再同你喝茶。” 慕璎愣了一瞬，没说完的话也只能彻底作罢。 “无碍，少将军是有正事在身的人，知夏，准备点梨花酥给少将军带上。” 梨花酥是她昨日“休养”期间，闲着无事，做的一盘点心，味道很不错。 知夏应了一声，很快便装了一食盒的梨花酥，递给一旁的云卓。 “少主……” 云卓磨磨蹭蹭，自然是不想接，他使劲给宋苍递询问的眼神，然而，宋苍视若无睹。 云卓只能不情不愿地接过食盒。知夏见他脸色不对，自知云卓嫌弃她们送的东西，心里更加气闷。 然而，慕璎和宋苍谁都没说话，他们自然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慕璎起身相送，看着宋苍和云卓等人离开了百宝当。 她看着一行人离开百宝当的背影，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她方才，本想把慕琇有了厂公的孩子一事，告诉宋苍的。 ——慕璎虽然发觉了慕琇怀有身孕，并不知道那是谁的孩子，但是只需猜一猜，就能知道，孩子必然是厂公的。 慕琇虽然出嫁前并不检点，但是眼高于顶，除了厂公，没人能入慕琇的眼。再加上，几月之前，二人就展开了这段秘密关系，所以，那孩子肯定是厂公的种。 “本来想着，宋少将军和厂公本就不对付，能借着此事威胁掣肘他一番，可惜……”慕璎摇头，啧啧轻叹道。 她和宋少将军，虽然只见了寥寥数面，但厂公乃是当朝奸佞之臣，将军府却为国浴血奋战，清廉公正。 在能帮到忙的时候，慕璎自然想帮将军府一把，好好灭一下厂公的气焰。 何况……现在的东厂，还可以算得上慕琇和她斗的一大重要手段。 然而，人已经走了，遗憾是没有用的。 慕璎很快便收回思绪。 而已经离开百宝当的宋苍一行人里，云卓的气还没消，拎着的食盒在他手中仿佛有千斤重。 “少主，你真的要吃吗？”他问宋苍，嫌弃地看了一眼食盒，“真怕厂公命那女人在这玩意里下毒。” “吃？”宋苍的语调上扬了一瞬：“都扔了吧。” “啊？” 云卓愣了下，有些惊讶，到底是把没说完的那句“真扔啊”给硬生生咽了下去。 难道真叫他猜中了，这盒梨花酥里下了毒？ 慕璎这个女人，也太恶毒了吧？ 云卓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 宋苍昔年拜过那个江湖神医为师，在将军府不是秘密——他们少主，只需嗅一嗅，便知道饭菜里加了什么东西，甚至包括加了多少！ 肯定是慕璎在里面下了毒，被少主给发现了。 云卓心中更加恼火，也更加厌恶慕璎。 这个恶毒的心机女人！若不是他们少主早年有奇遇，恐怕真的要中了她的圈套！ “遵命，少主！”云卓如同拿着一块烫手山芋般，赶紧嫌弃又迅速地把食盒扔到了垃圾堆里。 宋苍并不知道云卓心中想了那么多。 他心里想的是，这次二皇子邀请他过去，又是所为何事？ 毕竟，为了防止太子党派的猜忌，二皇子和他，已经许久未曾见面了。 恐怕，这次的事，不是和东厂有关，就是和太子的人有关。 这般想着，他心中，也多了几分凝重。 第99章 又出问题? 宋苍的一行人，终于彻底离开了百宝当。 慕璎和知夏等人，自然不知道他们离去路上发生的事——那盒梨花酥，此时正静静地躺在垃圾堆里。 知夏一边收拾残局，一边不满地抱怨着。 “小姐，你昨日做的梨花酥那么好吃，你做了那么久，怎么就这么送出去了！”想到云卓的样子，知夏心中就更加气愤，“那侍卫好不知好歹，分明看不上咱们的东西！” 他看不上她们小姐的东西，知夏还真不想给他呢！小姐做的东西，那是随随便便哪个人都可以吃的吗？ “云卓侍卫是宋少将军的人，咱们可不是在给他面子，是给宋苍面子，”慕璎道：“不必要的时候，不要和将军府结仇。” 知夏也只是说说而已，毕竟，慕家和将军府的势力差距，还摆在那里呢。 她只能叹气：“我是不想看到他们在小姐面前趾高气扬的！” “知夏，在实力不如人的时候，还是少逞口舌之快。”慕璎提醒她：“何况，宋少将军对云卓侍卫，并非未曾管教。” 慕璎说的有道理，知夏也没法再说什么了。 然而，这边主仆二人还想多说两句呢，那边管事的却突然神色忡忡地走了过来，手里捧着厚厚的账本。 “慕东家，老身有事想禀报慕东家。”掌柜神色复杂沉重，把账本递给慕璎：“继上次账目上的银子出现问题以后，最近老身又发现……百宝当的东西数目也有些不对劲。” 慕璎挑了挑眉，又是这一招？上次拿银子，这次拿东西——这般恬不知耻的，大概除了是慕夫人，就是慕琇干出来的吧？ “给我看看。” 慕璎接过账本，开始核对上面的东西，最后发现掌柜所说属实，不少当铺的珍宝都不翼而飞了。 而且，偷东西的人还是个识货的，专门挑那些价值几十两、上百两的值钱货拿走。 “最近，我那胞妹慕琇，可曾来这里？” “不曾。”掌柜回忆了一会，老实地如实说道。 “那最近，慕家晚亭楼的人，可曾来过这儿？”慕璎放下账本，伸了个懒腰：“或者，是慕家正院的人？” 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大概是慕琇干的。慕夫人虽然有前科，但是最近消停了一阵，还一直给闻溪院送东西，大概就算想再次从慕璎这儿拿东西，也得等过一段时期的。 掌柜低头思索了一会，拍手道：“还真有人来过！但是是个面生的小丫鬟，叫什么紫黎，说是替二小姐来看下情况。” 说着说着，他又有些纳闷起来。 “不对啊……紫黎姑娘虽然来了，但是也是空着手来、空着手走的，也不曾拿什么东西走啊……” “看来这次，晚亭楼的人，变聪明了点。”慕璎手指轻点桌面：“无妨，她们障眼法做的再好，也终究会露出破绽的。” “既然这次没抓到紫黎是怎么拿走东西的，那我们就先按兵不动，假装什么都没发现。”慕璎抬起眼，吩咐掌柜：“守株待兔吧，多派些人，在值钱东西附近的暗处守着，别叫紫黎来的时候发现了。” “是，是，这次老身一定把事给办好。” 掌柜点头哈腰的，连连称是。 弄丢了这么多东西，他心底十分惶恐，好在，慕东家没迁怒于他。 他也想看看，慕琇的人，是怎么不动声色地从这拿走这么多东西的！ “行了，时候不早了，我尚且在病中，身子不适，现在也该回去了。” 慕璎说着，观察了一番窗外的天色，而后捂住嘴，轻轻咳嗦了两声。 今日在百宝当，虽然处理的事情并不少，但是她没有忘记，她此时应该是在“病中”。 毕竟……按照慕琇的手段，很有可能已经派了人，悄悄跟踪了自己，等着把今日发生的事禀告给慕琇呢。 因此，今日不管发生了什么，慕璎都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弱柳扶风，脸色苍白，时不时咳嗦两声。 ——说起来，如今慕璎也有了一副好演技，还要好好“感谢”她从小到大都在演戏的那位好妹妹呢。 “是，慕东家早点休息。”掌柜的赶紧转过身，高声吩咐百宝当的下人：“还不赶紧给慕东家备好回府的马车！” 慕璎点头，等百宝当的人收拾好一辆马车后，准备带着知夏和寒霜离开，回到慕家。 然而，没等几人上马车，便又有一人从远处，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慕小姐留步，留步啊——” “嗯？” 慕璎疑惑地看去，匆匆跑来的那人还有些眼熟——竟然是不久前在知府衙门见过的一个小厮。 小厮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扶着膝盖。 “哎呀，慕小姐，小的可算是找到你了！” 他受命来找慕璎，到了慕府的闻溪院，却被知秋告知，慕璎早就不在闻溪院里了，而是去了经营产业的铺子那儿。 慕璎离去的时候，没有告诉知秋，去的具体是哪家铺子。 因此，知秋也没法告诉这个小厮，慕璎到底去了哪里。 因此，这个小厮只能一间一间地去找，终于在这个时候，找到了慕璎。 “不急，好好说话，”慕璎想到了知府大人和老夫人，提醒他慢点说：“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我们家大人，请慕小姐过去府上一趟呢。”小厮终于缓过气来，一口气说道。 慕璎虚弱地被知夏扶着，而后点了点头，“好，那我们现在过去。” 她心中猜测到，知府大人这么突然地找她过去，恐怕……是老夫人的病情，出了什么问题。 想到那位对慕璎和蔼可亲的老人家，慕璎心里也有些紧张、急迫起来。 “寒霜，现在这儿用不到你了，先回慕家休息一下吧。” 她吩咐了寒霜一句，便被知夏扶着上了马车。 就在慕璎等人上了马车以后，不远处的小巷子里，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钻了出来，盯着马车远去的方向。 “去知府衙门？这慕大小姐，去那儿是干嘛的？” 这个冒头的人先是疑惑地念叨了一句，而后眼看着马车远去，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赶紧匆忙地跑远了。 第100章 天生一对! 这个巷子里钻出来、鬼鬼祟祟的人没注意到，渐渐远去的马车里，一道视线早已注意到了他。 马车的轻纱帘子被放下，慕璎收回视线，眸中露出些许了然的笑意。 果然，正如她所料，慕琇派了人来盯着她。 这人看着面生，大概是雇来的新人，但是，慕璎注意到，他往回跑的方向，正是慕府！ 除了慕琇，也没谁还有这个闲工夫，整天派人盯着、监视她了。 还好，今日，自己的“中毒”迹象早就伪装的非常好。任谁看了，都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而那个小厮，很快便来到了慕府内的晚亭楼。 今日百宝当发生的事，被他添油加醋了一番，快速和慕琇说了一遍。 “雇来的那个闹事的人，虽然失败了，被赶了出去，但是啊，二小姐您的目的也达到了，慕璎拖着病体，和他当街对峙，看着身子是已经到了极限！” “然后，慕璎那个侍女把人赶出去，扔东西砸他，结果二小姐你猜，砸到了谁？正是慕璎那个瘸子未婚夫！” “送走了残废，慕璎刚想回来，结果，却被人请走了——是个知府衙门的人，据说是知府大人请慕璎过去一趟，但是也没说具体是为了什么！” 慕琇听完了以后，笑得不可开支。 就连小腹的疼痛，都仿佛没那么疼了一般。 “想不到，雇了个闹事的人，还能有这个惊喜结果！”慕琇笑得心情也舒畅了不少，“砸到一个瘸子轮椅边，瘸子也不知道躲开！慕璎和瘸子，他们两个，果然还真是天注定的缘分，天生一对啊！” 她既看不起慕璎，也看不上宋苍。 这个宋少将军，在京城中，可谓是被平明百姓人人称赞。 但是，凭什么？一个残废，凭什么比她的厂公，要更受百姓赞誉？ 慕琇本就看不起一个残废的，加之心上人宋峙那么厌恶宋苍，连带着，她对宋苍也十分厌恶，此时更是幸灾乐祸了起来。 慕琇心情好了起来，甚至还给小厮多扔了几个铜板过去。 然而，她后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小厮说的最后一段话，不太对劲。 “不对……知府大人，请慕璎过去？”慕琇坐直了身子，拧起眉头，“知府请慕璎过去干嘛？就算慕璎走过几次衙门，那也不该到这个熟悉地步啊？” 然而，上次慕璎下狱，在狱中过的舒服日子，慕琇还有些印象。 上次，给慕璎好待遇，这次，又请慕璎去知府的府上。 “这个知府大人究竟要干嘛？”慕琇摸不着头脑，却十分不爽：“他们和慕璎，到底什么关系啊？！” “这……”小厮挠着脑袋，有些为难：“他们什么都不说，小的打探不到，还望二小姐恕罪。” “滚下去，没用的东西！”慕琇知道这不能怪小厮，但是她此时心情不悦，很快又给小厮安了个惹她不高兴的“罪名”，把人呵斥了下去。 小厮走后，慕琇自言自语起来。 “不对……我怎么才注意到，上次慕璎去知府衙门那儿，就有些不对劲，”她紧皱眉头：”这次又特意请她过去……”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 另一边的慕璎，还在马车上。 咳疾来的虽然快，但是好在并不致命，尤其是，在慕璎上次为老夫人治病过后。 别的病，慕璎不敢托大，但是在咳疾这方面，慕璎还是有绝对的自信的。老夫人纵使病情恶化，知府大人护母心切，但是那边的情况，应当还算不得过为严重。 所以，她刻意吩咐了车夫，让马车行经小商贩最繁华的那趟街。 这个时候，街上已经很繁华了，各路商贩的叫卖声接连不绝。 慕璎掀帘子下车，打算为老夫人买点礼物捎过去。 除了吃食点心，这里还有演皮影戏、卖灯笼面具，还有各种小玩意的。知夏跟在慕璎身后，差点看花了眼。 慕璎在为老夫人挑选礼物这方面上，还颇有兴致的，她带着知夏走走停停，不自觉便逛了足有半个时辰。 然而，目前为止，慕璎还没想好到底要给老夫人带什么。 老夫人不缺首饰，更不缺这些地摊卖的廉价首饰，和慕琇先前送慕璎的那一盒子首饰有的拼——那些卖的小玩意，更不会入她的眼。 最保险的选择，只能是送些她爱吃的食物。可是问题又来了，慕璎和老夫人的相处时间还不算太长，又要从何处得知，老夫人的饮食喜好呢？ “小姐，老夫人一把年纪了，真的会喜欢，这些小姑娘们爱吃爱用的东西么？” “这里东西种类很多，未必挑不到老夫人喜欢的。”慕璎的眸光从每个摊子上扫过去，精心挑选，并不担心买不到合适礼物：“老夫人上次既然帮了我，我肯定是要用心对待她的——瞧，这儿，不就有合适的么。” 知夏循着慕璎指的方向看过去，险些吓破了胆。 “小姐？！老夫人咳疾严重，你竟然……竟然要给她买糖葫芦吃？！”知夏惊讶道，知府大人要是看到了，肯定会气疯的吧？ 慕璎只是微微一笑。 “有咳疾的人，不宜吃辛辣的、过甜或过咸的，因此，他们格外珍惜能吃这类食物的机会。”她淡然道：“我们不必担心，我对我的诊治还是有信心的：你看我那位好爹爹，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耽误过吃这类食物了？” 想到慕老爷的病情这些年来的稳定，知夏觉得有些道理，这才放下了心。 “好像也是……小姐这么厉害，什么疑难杂症摆不平呀。” 慕璎便买了几串糖葫芦，付过钱，这才回到马车，继续行程。 然而，到了知府大人的府上后，府中下人却告知她：“慕小姐，老爷正在正厅会客，现在……还不大方便接见您，您看，可否在偏厅稍作等候？” “无妨，等客人走了，再来找我便是。”慕璎对此表示理解。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知府大人招待的客人——正是和她在一个多时辰之前刚分别的宋苍。 第101章 她已有婚配 宋苍原本在去二皇子府的路上，然而，行至半途，却又听说，二皇子被急召入宫面圣。 宋苍心中虽然疑惑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是圣上和二皇子单独会面，他不方便去。 思来想去，听闻老夫人最近咳疾严重，他便想着去看一看她。毕竟，老夫人和知府大人，都是他的远房亲戚，算得上是长辈。 因此，知府大人见宋苍来了，这才没继续守在老夫人榻前，而是前去招待宋苍。 而慕璎，在偏厅等候了一会，没有等到知府大人招待完宋苍，却接到了老夫人让下人来请她的消息。 “慕小姐，老夫人这时候刚起，听说您来了，让奴婢请您过去呢。”老夫人的丫鬟恭恭敬敬道。 “带我过去吧。”慕璎带着知夏站起身，跟着这位丫鬟，来到了老夫人的卧房。 老夫人脸上还带着尚未消退的困意，脸上的气色并不算太好，但是看见慕璎以后，还是十分高兴，看起来倒是更精神了许多。 “璎璎，快过来。”她招呼慕璎，让慕璎坐到自己跟前，略带歉意地笑了笑：“老身这一睡啊，睡得太沉，连璎璎来了都不知道，让璎璎等得久了吧？” “没等多久，老夫人。”慕璎握住她的手，宽慰道：“璎璎路上给您买了点吃的，耽搁了一会，所以也没到多久。老夫人这个时候睡醒，其实时候正好。” “知夏，快把吃的拿给老夫人。” 慕璎回头吩咐道。 知夏赶紧把手中的糖葫芦递了过去。 “老夫人，路上这会功夫，水果上的糖衣已经化得不那么影了，现在吃正好。”慕璎已经在路上算好了冰糖融化的时间和程度，现在的硬度，大概正好便于老夫人这个年纪的牙口来吃。 “璎璎这丫头，怎么这么懂事。”老夫人立刻笑得合不拢嘴：“你怎知道，老身还喜欢吃这些甜的东西？” 她今年高龄，而甜食却是小孩子和年轻人爱吃的东西，所以哪怕有人奉承她，给她做或者买吃的，也会送一些有助于体质健康的食物。 “老夫人的病，其实不适合吃这些，”慕璎赶紧提醒道：“不过臣女会您调理过一番，所以，您现在偶尔吃一点，是没有关系的。” 老夫人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看着慕璎，越看越喜欢。 等老夫人吃完了东西，慕璎这才递给她手帕，然后贴心地问道：“老夫人，臣女猜测到，今日知府大人请臣女过来，大概是和您的咳疾有关。所以，臣女想先问一下，您今日身体状况如何？” 知道了老夫人的身体状况，慕璎才好为她调理身子。 “嗯……”老夫人回忆片刻，慢慢说道：“璎丫头，在你上次给老身诊治过后，老身这身子，最近的状态都挺好的，咳嗽的也没那么厉害了。” “……只不过，今天老身起来的晚了一些，上午才醒，醒了便觉得身子不太爽利，脑袋也昏昏沉沉的，下午便又睡下了。” 听着老夫人陈述病情，慕璎的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老夫人的病，应当还不太严重。 这样的猜测，让她心中安定了不少。 只不过，她还要确认一下，才保险。 “老夫人，璎璎给您把把脉吧。” 老夫人慈祥和蔼，和她相处下来，慕璎感觉她很亲切，也很喜欢自己。所以，慕璎和她说话的自称，也从“臣女”改成了“璎璎”。 “嗯。”说着，老夫人也伸出了左手手腕，让慕璎白皙纤细的两根手指搭在了上面。 把脉的时候，慕璎的神色凝重严肃，两条细眉毛轻轻蹙在一处——过了片刻，这才慢慢舒展开来，脸上也多了些轻松释然。 她笑道：“老夫人不必担心，您的咳疾最近很稳定，只是这两日，有一些气血亏损罢了。璎璎待会，给您煮一些有助于补充气血的枸杞红枣茶，再做点茶包留在您府上，您按时喝了，就没有问题。” 听到慕璎这样说，老夫人也放了心。 “璎丫头啊，让你给我看病，老身比从外面找那些净拿钱吃干饭的郎中，可要放心多了。”老夫人看着慕璎，真是越看越喜欢：“今日也先别急着走了，陪老身多待会，说说话吧，你可愿意？” “璎璎自然愿意。”慕璎乖巧道。 她和老夫人便多聊了一会，老夫人拉着她的手，问东问西，对慕璎的了解多了不少。 老夫人心中颇有些遗憾。 如果慕璎是她的亲孙女，那该多好？只可惜，老夫人不但没有孙女，连孙子都没有一个。 不然，她要是有个孙子，怎么说也要把慕璎娶来他们家，让她当自己的孙媳妇。 ——不过，在和自己有亲缘关系的小辈里面，好像还真有个和慕璎年龄相仿的。 老夫人突然神色有异，打量慕璎，把自己那个唯一和慕璎年纪相仿的小辈的模样，和慕璎的模样放在一块对比起来。 该说不说，郎才女貌，倒是挺般配的。 老夫人一下子就来了兴致。 她攥紧慕璎的手，突然有些揶揄地问道：“璎丫头啊，你也到了该婚嫁的年纪，不知……可有心上人？或者，是否有婚配？” 慕璎愣了一下，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转到了这方面。 慕璎的婚事来的，不太体面，涉及到慕家那群吸血虫，慕璎不愿意多提。 于是，她含糊其辞，随便说了几句，想蒙混过关。 但是，老夫人今日不知为何，不依不饶，一直拉着她说话，话题绕不开此事。 慕璎没办法，出于礼貌，还有对老夫人的尊敬，她只能说了出来。 “家里的确给我许了一门婚事，不过，璎璎不曾有心上人……现在也没有想婚嫁的意愿，只是拗不过家中而已。” 提到逼婚替嫁的事情，慕璎心中便无奈的很。 她的逃婚计划，还不能透露给任何人，因此，此时她也只能这么说，这样说倒也不算在欺骗老夫人。 “原来如此……” 听到慕璎已有婚配，老夫人心中有些失望，又有些可惜。 不是她那个小辈，那放眼全城里，除了天子家那些皇亲贵胄，不知道还有谁能配得上慕璎。 第102章 是上天注定! 看着慕璎无奈的神色，老夫人心中又有些心疼，她当然不想看到，慕璎被迫嫁给不愿意嫁的人。 都是女子，她很能理解慕璎此时的心情。 女子出嫁，皆是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定。 慕璎说完，便没了下文，并没有求老夫人帮她解除婚约的意思。 老夫人和慕璎，这段时间各自对对方，虽然都有所帮助，但是两个人的边界感，始终是在的，从不强人所难，挟恩求报。 因此，慕璎未开口求她帮忙，老夫人只是了然地点头叹气，没有主动提出帮助。 慕璎也没希望老夫人主动开口帮她，她很喜欢和老夫人如今的相处模式，她和老夫人互相帮助，早就不知道比慕家那群人强了多少。 “璎丫头，这么些年，有遇到过心爱之人吗？” 慕璎听后，如实地摇了摇头。 她少与外男接触，唯一有过嫁娶意图的，也只有表哥一个。可表哥也并非良人，慕璎对表哥，也没有男女爱慕之情。 老夫人伸手，心疼地揉了揉慕璎的发顶。 “唉……等嫁了人后，再遇到良人，可有些不逢时了。”老夫人喟叹道：“璎丫头现在，若是遇见了觉得不错的人，他若是家世还过得去，便也先接触着吧。说不定，你要嫁给不喜欢的人这件事，到时候还能有所转机。” 慕璎心中微微一动，长辈的这般劝导安慰，祖母离世后，她便再也没听过了。 关于她的婚事，慕家人从来只考虑慕琇的想法，何曾在乎过她自己心中愿不愿意，设身处地为她想一想过呢？ “嗯，璎璎知道了。” 慕璎点点头，把头靠在老夫人瘦削的肩膀上，轻轻闭上眼睛。 老夫人心里也十分动容，她膝下没有孙子孙女，知府大人年纪也大了，敬重母亲，却不会依赖她。 她也已经很多年，没有享受过这般天伦之乐。 可惜……二人宁静的时光，没有持续太久。 有个挺拔清瘦的人影，在窗外晃了晃，似乎想进来，但是看到里屋的情形后，又止住了脚步。 那道人影似乎是坐着的，但是背脊挺的笔直，自有一番挺拔风骨。 老夫人看清了那人是谁后，便笑着喊了他一声。 “原来，是长皓来看我了？在外面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进来！” 那道人影顿了顿，这才推开门进来——正是坐在轮椅上的宋苍。 听到轮子转动、碾过地砖的声音，慕璎骤然睁开眼，见到是宋苍后愣了一瞬。 竟然是宋苍？那老夫人方才称呼他的，应当就是他的表字了吧？ 他不是去了二皇子府吗，怎么出现在了这儿？慕璎不知道二皇子突然进宫面圣一事，心中便有些疑惑起来。 老夫人慈爱地招手，让宋苍过来。 她看着宋苍，又看看慕璎，怎么看都是满意。 可惜……璎丫头已经被许了人家，不然，他们二人要是能在一起，该多好。慕家人对璎丫头实在是太差，他们一定不会给她找个好人家的。 然而，老夫人转念又想到另一件事。 若慕璎的未婚夫，是个高门大户的公子，对她情深意重的话，慕家人就算阻拦，也是不敢得罪那公子背后的人家的。 她的这个小辈，宋苍，可不正好符合这个标准吗！ 将军府，可不是慕家这种家世可以得罪的起的。 慕璎看见宋苍，又浑身僵硬了一下。 见宋苍不冷不热的眸光从自己身上掠过，她心中更有些拿不准了。 ——方才，自己和老夫人的对话，他听到了吗？听到了多少？ 慕璎怎么想，也想不到此时本应该在二皇子府的宋苍，现在竟然来了知府大人的府上！ 这么一来，就弄的慕璎有些尴尬了。 云卓推着宋苍的轮椅，让轮椅停在老夫人面前。 “见过老夫人，”宋苍礼貌地颔首，“我本来有事，要去拜访二皇子，但他入宫面圣了，我听闻老夫人今日身体不适，便前来看看您。” “好孩子，你有心了，来，快来跟我这把老骨头叙叙旧。” 看来，宋苍和老夫人他们，还是认识的。 二人亲戚之间的叙旧，慕璎知趣地没有插话，本想着，和云卓一样保持沉默。 然而，她不说话了，云卓却没有继续沉默。 “怎么哪都有你啊……真烦人。”云卓低声抱怨着，本以为宋苍那边在谈话，慕璎应该是听不见的。 没想到，慕璎其实听见了，还听得很清楚。 她轻笑一声，也不惯着云卓，当即反口相机。 “谁知道呢，出来办个事，路也能这么窄，走在哪里，都能碰面。”她喟叹：“可能我和你们家少主，就是天定的‘缘分’吧，” “你！！” 提到慕璎和宋苍的事儿，云卓就要破防，当即怒火中烧。 然而他很快想起来，慕璎是小姐，还是将军府未来的主母，而他只是个侍卫，不管怎么看，他都不能对慕璎出言不逊。 “真倒霉……抱怨一句，还被人听见了。”云卓只能不情不愿地慕璎道歉：“抱歉，慕小姐，在下口出狂言，请您原谅。” “这可不是道歉的态度。” 慕璎觉得好笑，便慢悠悠说道，果然看见云卓的脸马上涨成了猪肝色。 宋苍注意到这边的闹剧，便趁着叙旧的功夫，轻轻咳嗦了一声。 云卓马上就知道，宋苍对自己方才的表现不满意了。 他只能迅速站好，低下头，把自己当做一个不存在的透明人。 见老夫人和宋苍聊的开心，慕璎笑了笑，便也想起身辞行了。 “老夫人，宋少将军，时候不早了，臣女也该回家了，便不再叨扰二位。” “哎哎，饭都没吃呢，走什么走！”见慕璎要走，老夫人心里十分不舍，赶紧拉住了慕璎，“璎丫头，你今天就听老身的，在这儿留下来吃顿饭，可好？” 老夫人盛情邀请，慕璎实在不好推脱，正好给老夫人的茶包还没做好，她便顺势答应了下来。 “好吧，既然如此，那臣女就却之不恭了。”慕璎笑道：“多谢老夫人。” “客气什么？来人——”老夫人很快便把下人叫来：“去知会厨房一声，今日多准备些饭菜，老身要宴请客人。” 第103章 好好把握她 饭菜很快就做好了，端上了桌。 老夫人自然坐在主位，左手边是慕璎，右手边是宋苍，就连知府大人都被挤到了一边儿去。 晚餐十分丰盛，可见老夫人对慕璎和宋苍二人的喜欢与重视。 “宋少将军，您和老夫人，还有知府大人，原来是旧识么？”慕璎实在好奇他和知府这儿的关系，于是询问道。 宋苍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正准备回答，老夫人却先开了口为慕璎解惑。 “并非如此，璎丫头，长皓他是老身一位远房表妹的孙子，所以，我们是远房亲戚。” 慕璎心中一惊。 “原来……是这样啊。” 难怪……当初她在牢狱里时，将军府的人来去自如，哪怕是狱卒，也都给他们打掩护。 一开始，慕璎只当这是因为将军府的势力，让知府衙门畏惧。 现在想想……将军府的人，哪里会仗势欺人？原来，是因为这层关系。 ——当初，宋苍派人观察她在狱中的动向，是瞒着慕璎的。只不过，慕璎早就发现了。 毕竟，慕璎住的那个院子，从小到大，一直都在慕琇的人的监视之中。因此，她从小，就对别人的监视视线，感到十分敏感。 她这副了然又有些心惊的样子，完完全全地落在了宋苍的观察视线里。 他低敛眉眼，却把餐桌上发生的所有事尽收眼底。 慕璎这是什么反应？ 方才会客的时候，宋苍就知道，知府大人的府上，又来了一位“新客人”。 “知府大人，您为了避免贪污受贿的嫌疑，很少请别人来府上，这位客人是……？” 宋苍当时，还礼貌地询问了知府大人一句。 当时知府大人便回答：“啊，是一个官家小姐，来给我母亲治病的，她的医术对付咳疾，实在是很好使！” 当即，宋苍便联想到了慕璎。 后来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他的猜测被证实了，这位请来的官家小姐，正是慕璎本人。 只不过，看着慕璎和老夫人那般亲近的样子……慕璎到底是凭借什么，才让老夫人如此信任、喜爱她的？ 难道，是宋峙借着他和知府大人、还有老夫人的这层关系，让慕璎来接近这二人，来牵制宋苍？ 这样想着，宋苍眸光一凝，慢慢地紧紧攥住了轮椅的扶手。 他和老夫人等人，血缘关系虽然薄弱，但是老夫人心善、人好，帮助过宋苍不少。 如今他和厂公的争斗，几乎快摆到了明面上来，厂公甚至会公然嘲讽、羞辱他。宋苍就是担心，这场争斗会波及到身边人，所以他能不来这儿，就尽量不来。 若不是正好听闻老夫人病情的问题，宋苍今日也不会过来——他怕厂公发现，老夫人和他之间的感情。 难道……他如此遮掩避嫌，竟然还是叫厂公的人给发现了么？ 一股无形的杀意，逐渐弥漫开来，就连从未习武过的老夫人，都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知夏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还好奇地嘟囔着问道：“这屋里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凉快了呢？” “知夏，闭嘴。”慕璎赶紧吩咐知夏。 “哦哦，好吧。”知夏懵懂地说。 宋苍这才知道，他杀气外显了，他闭了闭眼，再次整来时，眸中已经清明。 一切重回平静。 “老夫人，我们快吃吧，一会饭菜都凉了。”他看向老夫人，淡淡说道。 “对，长皓说得对，快趁热吃吧。”老夫人沉浸于和慕璎说话了，这才想起来晚餐的事儿，赶紧招呼桌上的人吃饭。 虽然老夫人已经知道了宋苍喜欢吃什么，但是还不知道慕璎的口味，于是，她吩咐厨房的人，什么菜系都做了点端上来。 “璎丫头，尝尝这个，我那个儿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啊，最喜欢吃这道菜了。” “璎丫头，你口味是偏什么的？等会告诉小厨房，下次你来了以后，让他们给你做。” “快把那道清蒸蟹端得近点，璎丫头吃了好几筷子这道菜，肯定是爱吃！” 一顿饭的过程里，老夫人自己没怎么吃菜，嘴巴却几乎没有停下来过。 她问这个问那个，恨不得把慕璎所有的饮食习惯都记下来，直到慕璎的碗里堆满了小山一般的蟹肉。 慕璎看着碗，只觉得心里一股暖流淌过。 在慕家的时候，她几乎不曾见过蟹肉，如今却可以吃这么多。外人尚且如此，家人却…… 想着想着，慕璎有些感动，似乎能掉下泪来。 她想要落泪的时候，眼尾总比眼眶先红起来，这次也一样。 这一幕幕，都落在了宋苍的眼中。 ——慕璎对老夫人的感情，似乎不像是假的。 最起码，看起来，二人的感情是真的不错。 宋苍想着想着，就被老夫人一筷子打了下脑袋。 老夫人看着他，嗔怪道：“臭小子，发什么呆呢，还不赶紧吃饭！” “璎丫头是长得漂亮，也不能因为想盯着人家，就把吃饭给耽误了。”老夫人不知道婚约的事，还是有心撮合二人，揶揄道：“想多看璎丫头一会，等下吃完饭我给她留住，你们二人坐着看！” 慕璎的蟹肉差点卡在喉咙里没咽下去，马上呛得咳嗦了起来。 “老夫人这是什么话……” 方才宋苍盯着她？ 她光顾着回应老夫人的热情了，还真没注意到此事。 “老夫人言重了。”宋苍微微怔住一瞬，马上反应过来，解释道：“长皓只是在想事情，一时失神罢了……没有冒犯慕小姐的意思。” “行了行了，你是什么样的人，全城谁人不知？何须解释那么多，赶紧吃吧。”老夫人笑眯眯道，“长皓你也老大不小了，也得多为自己的以后打算打算。” 宋苍只是笑笑，并没有接老夫人的话。 其实老夫人的意有所指，已经很明显了，饭桌上的都是聪明人，没人听不出来。 无非，就是想让慕璎和宋苍，培养出来一些感情。 老夫人见二人不接话，还在絮絮地念叨着：“长皓啊，全城那么多的好姑娘，老身看着都不太好……唯有老身最中意的那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可要好好把握住啊……” 老夫人说个没完，慕璎只能沉默。 她不好扫了老夫人的兴……反正，宋苍此时，仍旧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郎，也不用像跟其他男子那样，分外避嫌。 第104章 他喜欢怎样的女子 就算被打趣一会，也无伤大雅。 大概，宋少将军也是这般想的，才没有开口让老夫人别说了。 慕璎沉默着，把碗里的蟹肉全都吃干净，静静等待老夫人这个话头过去。 然而，老夫人这般喜爱二人，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大好机会的。 “对了，长皓，老身看着你长到这么大，竟然还不知道，你究竟喜欢何类的女子呢？” 被老夫人这么突然一问，宋苍愣了下。 他背负的东西太多，还从未想过娶妻生子的事，更没有幻想过，未来的另一半该是什么模样。 哪怕，是厂公的指婚旨意下到了将军府，宋苍对那个慕家小姐，也没有任何幻想。 他自己的事情，都还没有处理好，哪来的时间去处理情情爱爱的事？ “长皓还没有想过。” 宋苍回答。 慕璎和老夫人坐的很近，他轻而易举，就能把慕璎的所有反应都看在眼里。 听到老夫人的这个问题，慕璎吃饭的动作也僵硬了一瞬，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此时的慕璎，已经尴尬到无以复加。 她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告诉老夫人，她和宋苍有婚约这件事。 ……还是别告诉了。毕竟，这时候才说出来，可能老夫人也会有些尴尬，再者说，她是没打算真的替慕琇嫁给宋苍的。 总之，再过几日，她和宋苍便毫无瓜葛，那何必再让老夫人空欢喜一场呢？ 这样想着，慕璎便仍旧沉默不语，一顿饭吃的如坐针毡。 “老夫人应该了解长皓，不是那种执拗于小情小爱的人。”见老夫人也惊讶了一瞬，宋苍便耐心地同她解释：“长皓这辈子想做什么，老夫人都是知道的，只想照顾好先父留给我的将军府，不辱没了父母二人的名声。” 其实，在一开始认识慕璎以后，宋苍倒是觉得慕璎不错——不是指作为妻子的不错，而是由衷欣赏她的才干。 哪怕现在，也是如此。 毕竟，慕璎的能力摆在那，没有变过……只是可惜了，她是东厂厂公的人。 “唉——”最终，老夫人长叹一口气。 从宋苍来到这里开始，她的目光，便从未落在宋苍的双腿上过。 此时此刻，她的视线才从上面匆匆划过，眼里尽是心疼。 “长皓，老身也是为了你以后在做打算，这么重的担子，你年纪轻轻就自己扛，老身看了实在是心疼。” “好了，老夫人，”宋苍轻轻拍了拍老夫人佝偻的后背，轻声劝慰：“今天晚上，本来是开心的，不要因为我，就破坏了气氛。” “是，是，咱们不说这个沉重的话题了。”老夫人赶紧打岔，换了别的话题，试图再次把气氛给活跃起来。 而这顿饭的后半段时间，慕璎却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她脑中，还在回忆思索着宋苍方才的话。 宋少将军此人，少年英武，雄才大略，却被歹人所海，年纪轻轻就废了双腿。 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就此消沉下去，对父母、对国、对于他有恩之人，他都付诸回报。 这样的人物，哪怕瘸了腿，也该是人中龙凤才对。 他未尝不是个好的婚姻对象。 只是可惜……就如同方才宋苍所说，他有自己要做的事，慕璎又何尝不是如此？ 逃婚之前，她难保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 她绝不会替慕琇嫁人，所以，她注定不会嫁给宋苍。 知府大人很给老夫人面子，所以，哪怕慕璎和宋苍二人都心事重重，这顿饭也没有冷场下去。 吃完后，慕璎做了些茶包回来，交给老夫人。 “老夫人，这些补充气血的茶包，你每日睡着之前，就泡一包喝下，很有用。”她认真地嘱咐着。 这茶，是她先前日日熬夜经营生意的时候，为了弥补自己身体上的亏损，特意自己翻书研制出来的。 靠着它，哪怕慕璎从小就劳心劳力，现在她的体魄，也还不错。 老夫人赞许地看着她，命下人接过东西。 “璎丫头，你也是要照顾好自己，看你这脸蛋，白成什么样了。” 她看着慕璎惨白的脸色，叹气道。 毕竟，慕璎此时还在“虚弱”中。 “璎璎知道了，那老夫人，我就先回家去了。”慕璎礼貌地提出离开。 “好，好，”老夫人笑着说，然后，又好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赶紧补充道：“对了，你一个年轻女子，这个时候走在外面，可不大安全啊。” “长皓，你还不快去送送璎丫头！”老夫人看了宋苍一眼。 天色确实很晚了，宋苍也不想反驳老夫人，于是便也同意了。 “慕小姐请。” 他礼貌地比了个“请”的首饰，让慕璎先出门，而云卓推着他的轮椅，走在慕璎的身后。 天色很晚，无星无月，路上没有什么光源，只剩下呼呼的风声，知夏和云卓谁都没有说话。 慕璎二人和宋苍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在回慕家的路上。 除了风声以外，慕璎可以听到最明显的声音，便是身后轮子转动的轱辘声。 每一声都在提醒她，宋苍还跟在她的身后。这样想着，慕璎有些安心下来，走夜路也不慌不忙，泰然自若。 她和宋苍，谁都没有说话，走着走着，慕璎虽然并不害怕了，但是却又有些尴尬起来。 宋少将军好心送她回去，他们一句话不说，不声不吭走到慕家……未免也有些无礼了。 最终，慕璎只能慢慢地把脚下的速度减慢，任由身后的车轮声慢慢接近了她。 “怎么走得慢了？”身后传来青年温润好听的嗓音，虽有些冷淡，但仍旧十分礼貌。 “没什么，宋少将军，只是想找点话说。”尽管黑夜里看不见，慕璎还是笑了笑，直言不讳道，“今日见将军对老夫人如此恭敬，看来，老夫人对将军您来说，很重要。” 慕璎和他没什么共同话题，便只能以老夫人作为话题切入口，找了个话说。 倒是宋苍，微微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声音更加冷淡。 他不想让慕璎知道太多，关于自己所在乎的人。 “我和老夫人是什么关系，慕小姐方才，不是已经知道了么？远房亲戚而已。”他不动声色地曲解了慕璎的意思，没有接这个话头。 第105章 宋苍的怀疑! 慕璎不知道为何，他对老夫人这个话题十分警惕。 但是这也侧面印证了，老夫人对他而言十分重要。 但是宋苍既然不愿意在老夫人这方面多谈，慕璎便也只得换个话题。 “既然宋少将军不想说，也无妨，臣女便说说自己。”慕璎自顾自道，“我也很喜欢老夫人，只是因为她和我的祖母很像。” “你的祖母？”宋苍轻轻抬起眼皮，她又想做什么，又要用苦肉计博他同情？ 他并不好奇慕璎的事，也不想听她谈自己的祖母，但是距离慕家，还有一段路程，就算他不想听，也不得不听。 “是呀，就是慕老夫人，”想到祖母，慕璎的目光便柔和下来，“从小到大，便只有慕祖母一个人对我好，她对我笑起来的时候，和老夫人很像。” “我看到老夫人，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祖母。所以，我治疗老夫人，宁可不要任何回报。” “我看的出来，老夫人对你是真心的，”宋苍淡淡道：“你对她若也是真心，那自然最好。” “是呀，”慕璎陷入回忆之中，喃喃自语：“从小到大，都是祖母在照顾我、对我好……所有人都说，我命好，而我那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命不好，就是我抢了我妹妹的好命格，然后偏心妹妹……但是我的祖母从来不会。” “我也听说过，你还有个胞妹，”宋苍也想起来，最近是听说了慕家另一个小姐，这二位小姐之间的争斗，从未停止过，“看来，你们二人的关系因此而很不好。” 慕璎苦笑着摇摇头。 “关系不好，倒也不是因为这个……从小到大，这番夺了命格的言论，我也信以为真，便对她一直很好……只可惜了。” 她眸光一凝，没再继续说下去。 “你对她好，她反倒不领情，是这个意思么？”宋苍盯着慕璎，试图从她的神色里，察觉她这番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方才饭桌上，知府大人硬是拉着他喝了几杯酒，如今冷风一吹，令宋苍清醒了几分。 他有些恍惚地想着，如此说来，那位胞妹看来对她并不好，不然慕璎回去几天，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憔悴模样？ 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尚且如此，何况若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之间，有的真情或者假意，在利益面前，总是难得。 慕璎笑而不语，沉默片刻，才再次开口。 “不管怎么样，最近我也意识到了一件事，人活着，不能一直被不爱你的那个人利用下去，不是吗？” 宋苍听后，只想在心中冷笑一声。 厂公宋峙那种人，她明知道他不会爱上任何人，可她慕璎，不照样一直在被他利用？ “慕小姐高见。” 慕璎从来“听不出”他话中的讽刺意味，这次也是一样。 她若有所思道：“不说这个了……方才在饭桌上，老夫人一直想撮合我们两个，想来宋少将军也看出来了。” 宋苍微不可察地点头。 “的确如此，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你，否则，也不会如此热衷让你我在一起。” “我没有提你我二人之间婚约的事，毕竟我心里知道，这桩婚事并非你我二人所愿，老夫人不会喜欢看到我们违背自己的心意，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慕璎看向他，“你呢，宋少将军，你方才也没有告诉她，也是这样想的吗？” 宋苍抬起头，回望她，女子平静地看着他，如此坦然地说出他们之间没有感情的事，眼眸中倒映出青年微微愕然的模样。 “看来慕小姐之前在临江楼，和表小姐说心悦在下多年的事，果然是在骗她的。” 宋苍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微微一笑，开玩笑般把问题给混了过去。 他们都没有说出真正的原因。 慕璎不说，是因为她没想真正嫁给宋苍，她要逃婚，去过自己的新生活。 宋苍不说，是因为他也没想真的娶慕璎，等大婚一成，他就杀了慕璎——连带着慕璎肚子里的孩子。 然而这些，此时他们互相都不会知道了。 被当事人提到，临江楼那场慕璎精心策划的表演，慕璎也不免有些尴尬起来。 “表小姐为难臣女，臣女当时只能这样说了，”慕璎为难地苦笑，“说心悦宋少将军，总比真的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好，总不能真的去找厂公大人退婚。” “说说你吧，宋少将军，要娶一个你不喜欢的女子，心中是什么滋味呢？” 慕璎看着宋苍，继续闲聊着，这一刻，她真的有些把宋苍当做一名好友了。 “我未曾考虑过男女之情，自然，也没什么感觉。”除了对宋峙的厌恶以外，宋苍的确没什么别的感觉了，包括对那个素未谋面、但名声稀烂的慕家小姐。 但是，今夜的他心底，总觉得哪里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但是哪里不对，为什么不对，他说不出来。 抛开慕家小姐勾结东厂一事他认为是真的以外，满城都传遍得沸沸扬扬——慕家小姐水性杨花、愚笨不堪、不敬长辈…… 可是身侧的慕璎牙尖嘴利，冰雪聪明，听她方才怀念自己的祖母、敬重老夫人，深得长辈喜欢，哪来的不敬长辈一说？ 宋苍更加怀疑了，自己大概是真的弄错了什么地方。 他需要证实一下自己的怀疑。 正在此时，慕府的大门已经能够远远望见了。 知夏已经困的昏昏欲睡，看见快到了，这才兴奋起来。 “宋少将军，今夜就送到这吧。”慕璎朝他一礼，礼貌地继续说：“若是让胞妹的人见到我深夜被您送回，恐怕……臣女还会有些麻烦。” 慕璎正好提到自己的胞妹，这倒是提醒了宋苍，她那个胞妹，或许会是他心中怀疑的一个突破点。 “嗯。” 宋苍点头，远远看慕璎带着知夏往慕家的方向走。 等她们主仆二人走了一段路以后，他突然开口，吩咐云卓。 “云卓，你远远跟着她们，有什么发现，回来禀告我。” “啊？是，遵命，少主。” 云卓愣了下，但是还是答应了下来。 第106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好好的，怎么让我突然跟着这个女人。”云卓一边纳闷，一边轻身提气，无声无息地跟在二人身后。 方才慕璎和宋苍的对话，他直接左耳进右耳出，没听多少。 反正慕璎那个女人是个大骗子，说什么，估计都是在骗他们家少主的，他们少主的心里肯定跟明镜一样清楚！ 而慕璎刚带着知夏，回到慕家，就发现里面的气氛不太对劲。 “大小姐，老爷和夫人让您去晚亭楼一趟！”正院的小厮匆匆跑过来，给慕璎传了这么个话。 知夏马上不满起来：“小姐，您才刚回来，他们就又折腾您！让您去晚亭楼，肯定是二小姐又搞了什么事情了。” “无妨，慕琇那几斤几两，还不能把我怎么样。”毕竟，慕琇自身难保，还有不少把柄在她手中呢。 慕璎这样想着，便朝晚亭楼走去。 人还没进晚亭楼的大门，慕璎便先听到了慕琇激烈的鬼哭狼嚎声。 “爹，娘，哥哥——那可是琇琇最喜欢的一副耳环，价值百两，怎么会说没有、就没有了呢！慕家里好端端的，怎么会出了个贼……” “琇琇别哭，丢了就丢了，找不到也没事，哥哥再给你买个更好的！”慕琅手忙脚乱地安慰着慕琇。 恰巧慕琇这时候，余光瞄到了慕璎带着人往这来，嘴一张，哭得更厉害了。 “可是那不一样——那是琇琇的生辰贺礼，只有那么一副，琇琇只想要原来的！” 此时晚亭楼的下人黑压压地跪了一片，都不敢吭声抬头，生怕被以为是自己偷了东西。 “这是怎么了？一家人都在这儿。”这时，知夏搀扶着慕璎走了进来，慕璎一边咳嗦一边轻声问话。 慕老爷没好气地说：“琇琇一副很珍贵的耳环丢了，慕家出了贼，所有下人都审了一遍，没有人承认是谁拿的——现在就剩你了，璎璎。” “我？”慕璎无辜又虚弱地说：“我最近一直在闻溪院养病呢，父亲也知道此事，怎会拿走琇琇的耳环？” “璎璎，你就承认了吧，”慕夫人垂泪：“娘知道，娘拿了你的钱，你心里不舒服，想从琇琇这拿东西回点血。可是璎璎啊，娘最近给闻溪院送了这么多东西，就是想尽力弥补你一下，你想回回本，也不用去你妹妹拿走她心爱的东西呀！” 又来到了这个怎么说都说不通的环节，慕璎又轻咳两声，一副病中虚弱的模样：“我最近都没来晚亭楼，要怎么拿走琇琇妹妹的东西？何况，就算女儿在闻溪院养病，铺子里的事都不让人消停，哪有那个闲工夫呢？” “可是姐姐，你今日下午并不在闻溪院啊……”慕琇红着眼睛说：“姐姐，琇琇知道你心疼你的银子，琇琇会补给你的，只是求姐姐把耳环还给我……那是琇琇最喜欢的一份生辰礼了。” “不是我拿的，你要我给你凭空变个耳环出来？”慕璎眯着眼睛：“琇琇，你当我是什么？做杂耍的？” “更何况，我下午不在闻溪院，就是去处理铺子上的事儿了。” 慕璎微微一笑，气定神闲。 “今天下午，有个人来百宝当闹事，污蔑我的百宝当卖假货给他，在地上撒泼打滚——又是把真品藏了起来，又是要我把银子退给他的。” “有这事？”慕琅怀疑道：“你的生意不是做的一直挺不错吗，总不能是靠卖假货起来的。” “是啊，我做生意的信誉一直很好，所以最后我处理好了，查出来是他在诬陷我。”慕璎继续慢悠悠地说：“我对那个闹事的人审问了一番，还发现了一件事——这个闹事的人，是受人指使的。” “受人指使”四个字一出来，慕琇心跳都漏了半拍。 慕璎竟然审问了那个人，还知道了真相？！怎会如此，慕琇雇佣他的时候，还特意威胁他一番，不许他透露是受人指使。 难道……是慕璎让听她命令的那个武功高强的女护卫，对那人严刑逼供了？ 这样想，慕琇还真的发现，慕璎知道真相也合理了不少。 实际上，慕璎根本没有审问那个中年汉子，只是打了一顿给人赶走了。 她知道是慕琇做的，此时便只是诈一诈慕琇。 果然，慕琇脸色惨白，哭耳环的事儿也给忘在了脑后。 慕璎笑了笑，继续：“你们要不要猜猜，这个闹事的人，是谁雇佣来的呀？” “姐姐，这和琇琇的耳环有什么关系！”慕琇焦急开口，装作一副急于找到自己心爱物品的模样：“反正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当务之急，明明是找到我的耳环才对呀。” “急什么？”慕璎不紧不慢地看了她一眼，“先等我把话说完啊——到底是谁，会这么喜欢雇佣别人，三番五次，来……” 慕琇上次，也是雇佣了陈彪，绑架了慕璎。 再让慕璎这么继续暗示下去，可就真的大事不妙了。 “哎呦——哎呦——” 慕琇赶紧捂住自己的肚子，眼睛一番，叫起痛来。 “好痛啊，怎么办，琇琇肚子好痛——”她哭着抱住自己，一副马上要晕过去的样子。 慕家人都急坏了，赶紧扶住她，急切地关心着慕琇。 “怎么了琇琇，娘的乖女啊，别怕，”慕夫人心疼地直掉眼泪，紧紧抱住慕琇：“紫黎，赶紧把小姐的药给拿过来。” “哎。”紫黎应了一声，匆匆跑去拿药了。 “不行不行，还是得找个郎中！”慕琅也急坏了，吩咐下人去请郎中过来。 一时间，屋内又兵荒马乱起来，而始作俑者慕琇，安安心心地把风波给避了过去，装作昏迷了过去。 而耳环的事情，一时也就没人再提起来了。 慕璎冷眼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慕琇可笑。 慕琇自己还有没清理完的证据在她手中，还妄想着继续栽赃嫁祸她， 未免，也太自信了点吧？ “琇琇妹妹既然病了，那姐姐便不叨扰，先回去了。”见慕琇偷鸡不成蚀把米，慕璎满意了，转身就要带着知夏离开。 然而，就在此时，慕老爷突然又剧烈咳嗦了起来。 第107章 慕琇挣表现 慕老爷的咳疾十分严重，而且他是真的很难受，自然比慕琇装出来的效果可怕的多。 一时间，屋内的人关注的重点，都绕到了慕老爷的身上，就连慕琇，也罕见地被冷落了下去。 “咳咳……咳咳咳……”慕老爷咳着咳着，脸色通红，一手扶着墙，似乎根本上不来气了。 “老爷，老爷，你这是怎么了！”吗慕夫人吓坏了，连忙拍背给慕老爷顺气，然而竟然一点效果都没有！ “母亲您别急，我去找郎中！”慕琅当机立断，就要冲出去找人，给慕父治病，然而，慕老爷咳着咳着，还艰难地在他身后张口。 “不……不用……别去……没有用……”他支支吾吾，话里的意思就是让慕琅别去找，郎中治不好这个病。 “这……”慕琅只得站住脚步，为难地看着慕父，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慕璎好心地倒了杯水递过去，慕父喝下，才缓解过来不少，躺在屋内另一张榻上。 “老爷，这……你不让琅儿去找郎中，那该怎么办啊？”慕夫人抹着眼泪，戚戚哀哀地看着脸色好转一些的慕父。 慕父总算能开口说话了，第一时间便看向慕琇，眼中满怀期望：“琇琇，你看，爹这病啊，是越来越严重了——没有你的雪梨酱，爹这咳嗦是好不了了，你看，你再去给爹熬点雪梨酱吧。” 慕琇心里咯噔一下。 现在家里根本没有雪梨酱，她倒是想去弄，关键是她真的也不会做啊！ 当着慕家所有人的面，她也不可能现场去让紫黎买。 “这……爹……” 慕琇赶紧捂住自己的心口，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十分为难，就要起身去准备。 然而，她还没起来，就“哎呦”一声，一副要晕过去的表现。 “琇琇！”慕夫人赶紧扶住她，一时两边的人都要顾着，根本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她焦急得不行：“老爷，琇琇现在身子这么弱，动一动就要晕过去了，也没办法给你去做雪梨酱，这可怎么办呀……” 慕琇见事情有转机，心下一喜。 她适时哭了起来：“是琇琇没用，这么差的身子，连为父亲做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琇琇一点用都没有……” “噗……”慕璎直接笑出了声，见全家人同时瞪着她，这才用关切同情的眼神看着慕琇，一本正经道：“这怎么能怪你呢琇琇，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呀。” 他们没听出来慕璎口中的讽刺意味，还以为慕璎终于说了句人话。 慕琅急道：“可是——父亲的病发作起来就这么严重，还有晕过去的可能性，他还能等到琇琇身子好起来，再喝这个雪梨酱吗？” 言下之意，慕老爷的病，此时已经耽误不得了。 就在这时，慕夫人突然灵机一动。 “哎，你们说，既然雪梨酱可以治老爷的咳疾，那我们不如……先去街上买点回来，让老爷喝两口，应付一下。”她觉得自己总算想到了一个有用的办法，高兴极了：“然后让老爷先缓缓，等到琇琇身子好了，再给老爷调理身子，你们看如何？” 慕璎看着慕夫人，心下叹息——果然，蠢人灵机一动，等于坏人绞尽脑汁，慕夫人想的这“绝顶聪明”的办法，真是把慕老爷往死路上逼啊。 要不怎么说，慕琇和慕夫人，十几年前就开始母女连心呢，想的招数都一样。 倒是慕琇，听到这番话，差点吓破了胆。 “别！！”她惊呼出口，赶紧打断慕夫人。 “怎么了，琇琇？”慕琅疑惑地看着慕琇，心道妹妹对这个方案，怎么会如此排斥？ “这……外面买的雪梨酱，不过都是些劣质玩意，”她强颜欢笑，虚弱地从床上又爬了起来：“那些对父亲的病有用的药物，一味都没有加，反而加了很多不好的劣质东西进去。父亲吃了，效果只会适得其反。” 慕琇的心跳吓得都快了不少，生怕慕家人真的去买雪梨酱给慕父，若是买到了她之前常去的那家，让慕父发现——慕琇给他准备的雪梨酱，和买来的雪梨酱味道一样，那事情就不妙了。 绝对不能让他们发现此事！ “原来是这样。”慕夫人大惊失色，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天啊，还好琇琇拦住了我们，不然，这办法要是真的用了，那可惨了！” 她心中对慕琇的赞赏，更加了一层，在心里把慕琇夸的简直天花乱坠。 慕琅心中也有些后怕，庆幸慕琇提醒了他们这一点。 “可是，不能从市面上买雪梨酱的话，那父亲现在……” “我有办法！”慕琇生怕慕夫人再想出来什么损招，赶紧抢着在慕夫人讲话之前，率先说道。 “什么办法？” 一屋子的人，齐刷刷看向慕琇。 他们问她，但是她哪里知道啊，慕琇急的一身冷汗，只能支支吾吾地应付着。 “琇琇……琇琇的身体其实还好，可以再去给爹爹准备雪梨酱的。”其实慕琇现在的身体本就没什么问题，但是她还是装作强撑着爬起来的模样，异常艰难地下了床，差点还摔倒在地。 “琇琇——”慕琅赶紧搀扶住她，看着慕琇的眼神里满是心疼：“你怎么那么傻呀，生病了，就好好休息，父亲这边还有我们呢。” 慕璎心里嗤笑，心道，等靠你们治疗慕老爷，慕老爷恐怕早就咳死八百回了。 下一秒，慕琅愤怒的话头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璎璎你也真是的，琇琇病得这么厉害，都知道帮家里人想想办法，你怎么还在那里傻站着？” 慕璎无辜地看着他，顺势身子干脆也往知夏那里一歪。 “哥哥忘了吗，璎璎也生病了呀。”她低下眼眸，“反正璎璎也帮不上什么忙，那璎璎也先回闻溪院养病了，免得过了病气给父亲。” 说完，她也没管剩下的慕家人是什么反应，直接让知夏搀扶着她，走了出去，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然而，慕璎不在场，却令慕琇心中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勉强”地朝着慕夫人和慕琅笑了笑：“哥哥，母亲，琇琇真的没问题的，琇琇这就去给父亲在准备些雪梨酱去。” 第108章 求她? 见慕琇这么懂事，拖着病恹恹的身子，也要去给慕父准备雪梨酱，慕夫人和慕琅，心中都感动坏了。 慕琇走后，他们又是给慕琇好一通夸，说要等事情过去以后，再给慕琇准备不少的好东西。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慕琇在离开晚亭楼后，并没有去厨房。 与之相反，慕琇带着紫黎，直接去了闻溪院。 慕璎也才回来这儿没多久，衣服还都没来得及换。 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可慕璎的脸上，除了病中虚弱，没有丝毫疲倦。见到慕琇到来，她脸上没有任何震惊之色。 就仿佛，慕琇来这儿，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慕琇进了门，欲言又止，还在思索应该怎么和慕璎开口。 慕璎却在她之前，悠然道：“你是来向我讨要雪梨酱的？实在不好意思，我很久没做过了，从今往后也不会做给你们。” 慕璎懒得和慕琇虚与委蛇下去，慕琇却只能斟酌着词句，赔笑：“大姐姐干嘛这么说，我们姐妹二人之间，何须闹得这么僵呢？再说了，父亲也是你的父亲……” “类似的话，我已经听过很多了。”慕璎似笑非笑看着她：“今日下午，你找人来闹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你方才说的那些话呢？” “姐姐在说什么呢，琇琇听不懂，什么闹事的呀……”慕琇则是故意装不懂。 “装听不懂随你，你心里爱谁都清楚我在说什么。知夏，送客。”慕璎干脆利落地下了逐客令。 知夏马上上前：“二小姐，请吧，我们家小姐还在病中，你也知道，她现在要休息了。” 推搡之间，眼看着快被赶出去了，慕琇赶紧加价：“大姐姐你先别急，我也不是无偿要你的雪梨酱的，我是想跟你做个交易！” “交易？”慕璎来了兴趣：“那你说说吧，你想拿什么东西交换？” 其实，无论慕琇开出什么筹码慕璎都没打算同意，但是她倒是想看看，慕琇能拿出来什么东西。 顺便看看，慕琇的家底，现在还剩多少。 见事情有转机，慕琇心中一喜，赶紧走上前来。 “交易就是……大姐姐，等你出嫁的时候，我可以去求求母亲，让她多给你准备点嫁妆，这样，姐姐你嫁过去，也能过的舒服点。” 反正，慕璎在出嫁之前就要被毒死了，那出嫁时候的承诺，慕琇还不是随便许？ “咳咳——”慕璎原本悠闲地坐着喝茶，听见慕琇的话，差点给自己呛到。 “你说的交易筹码，就这？”她抬头看着慕琇，眼中的嘲讽意味极为明显，“还真是我高看你了，你给的东西，向来拿不出手惯了，我都多余听你多说这两句话。” 本来，慕琇都觉得，愿意多给慕璎准备一些嫁妆，已经是施舍慕璎了。她怎么都想不到，慕璎竟然还看不上，一时间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挂不住。 “大姐姐这是什么意思？你对家里人如此薄凉，家里人也不是傻子，就算给你准备嫁妆，也不会准备太多的。我好心愿意帮你多求点，你居然就这个态度对我？” “我需要你帮我求了？”同慕琇阴阳怪气的语调不同，慕璎从始至终十分平和：“嫁妆，不只是我一个人的脸面，母亲若是不肯帮我准备，那被嘲笑的也会多慕家一个，你以为你们能摘的干净？” 但是慕璎心里也清楚，母亲为她准备，也不会准备多少，她说不需要，只是因为她自己有钱罢了。 毕竟，母亲心中更在乎的，从来就是慕琇，也更听慕琇的话。 如今慕琇拿着这个来她面前说，也包含了点耀武扬威的意思，慕璎心中也有些凉，不过好在，她自己，永远是她自己的底气，这是慕琇没有的。 见慕璎不同意这个条件，慕琇真的急了起来：“这么丰厚的条件，你还不同意，大姐姐，你的胃口还真大！你到底想要什么？！” 其实，慕琇现在也能拿点更好的东西出来，只是她认为慕璎还不配用那些好东西，她也不会承认慕璎根本就不缺那些。 慕璎没有接她的话，只是自顾自地喝茶，吹了吹水面上漂浮的茶叶。 “不要嫁妆，那我……我帮你把账面上缺的银子平了，如何？” 慕璎还是不说话。 “还不行？那我等父亲醒了，告诉他雪梨酱做出来，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物质上的打动不了慕璎，慕琇急的不行，又从家人的爱这方面来试探她，然而慕璎还是没有同意。 慕琇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几个对自己来说不痛不痒的条件出来。 时间紧迫，慕琇骗家里人，说是出来做雪梨酱了，她可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最后，慕璎甚至冷笑了一声，这声冷笑，让慕琇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 “大姐姐，既然我的条件你都不满意，那你自己说，你想要什么条件？”慕琇气急败坏，却不得不陪笑：“只要你说，我都答应好吧？”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 慕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你自己嫁去将军府，我不替嫁了，只要你答应这个条件，雪梨酱我马上双手奉上，如何？” 她知道慕琇不可能答应。 从头到尾，慕璎都是耍她玩的——慕琇白天给她添了个麻烦，怎么着，她也要慕琇尝尝被戏耍的滋味才行。 慕琇当场就变了脸色。 “大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我嫁给那个瘸子！”她红着眼眶，直接开始撒泼了：“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帮我的忙！你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妹妹过！” 慕璎实在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话就算要说，也轮不到慕琇来说吧。 这些年来，都是慕璎在尽心尽力照顾慕家人、照顾慕琇。没有她，慕琇哪能过这么多年的舒坦日子，整日穿金戴银、招摇过市的——面对哪一个慕家人，不管他们后面过的怎么样，慕璎都问心无愧，也不会再心疼他们分毫。 而真正狼心狗肺的，一直是慕琇，结果慕琇现在，反倒先反咬一口。 第109章 不好意思，不帮 “别在这颠倒黑白了，”慕璎彻底不耐烦下来，打了个哈欠：“就这一个条件，别的免谈。” “想做交易，你就做，不想做，就赶紧滚出这儿吧。” “你……你……” 慕琇指着慕璎，气得哆哆嗦嗦，却没有办法。 要慕琇嫁给宋苍，而不是她心爱的厂公，比让慕琇死了都难受。 慕琇实在接受不了，跺了跺脚：“好，好啊……大姐姐，你非要把我逼到这份上，那我们走着瞧，你给我等好了！” “慢走，不送。”反正慕琇的威胁，就和慕家给慕璎画的饼一样，都是空头钞票，她没办法拿慕璎怎么样。 慕璎心中毫不担心。 见慕璎还是毫无反应，慕琇简直要气晕过去，但是时间紧迫，她只能出去想办法。 离开闻溪院后，慕琇现在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冷汗淋漓，脑子从始至终都没停下来过。 “紫黎，怎么办啊，打翻雪梨酱的招数我已经用过一次了，不能再用一次了……”慕琇急得没办法，甚至问起了自己的小侍女：“如果我再用一次的话，慕家人肯定会起疑心的！” “这……小姐……奴婢也不知道呀！”问题甩到紫黎这儿，但是紫黎哪能想出来什么办法呀，差点急哭。 就在这时，晚亭楼又一个小丫鬟又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二小姐，二小姐不好了！”她满脸惊慌失措：“老爷的下人，还是先去买了点雪梨酱回来了。“ “什么——”慕琇眼前一黑，差点晕死过去。 “不行……不能让父亲真的吃下去，走，我们赶紧回去！”慕琇急的不行，但是还是很快就强行冷静下来，匆匆往回赶。 此时的慕父，已经被带回了正院躺着，慕夫人和慕琅还在那儿守着。 雪梨酱果然被买了回来，但是慕父此时还昏迷着，所以没办法吃下去。因此，全家人都守在这儿，等着慕父醒过来。 “娘……哥哥……琇琇回来了。” 听到慕琇说她回来了，慕夫人和慕琅心下一喜。 毕竟，慕琇之前出去，就说她是给慕父做雪梨酱去了，现在赶回来了，应该把雪梨酱也带回来了吧？ “琇琇，你回来了正好，有了你做的雪梨酱，父亲正好也不用吃外面买来的东西了！”慕琅高高兴兴地迎上去，但是发现慕琇和紫黎两手空空后，喜悦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慕琇根本没有带雪梨酱回来？ 慕琅一时便有些尴尬起来，但是看着慕琇虚弱的模样，他只能小心翼翼地问：“琇琇，你不是说……给爹去做雪梨酱了吗，那雪梨酱现在在哪儿？” 关键时刻，慕琇又发挥了她的精湛演技。 她眼圈一红，马上掉了两滴眼泪，看起来楚楚可怜的。 “哥哥对不起——是琇琇没用，琇琇方才去了厨房，就头晕得厉害，所以，丫鬟就扶着我休息了。”说着，她重重地咳嗦了两下：“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就来看看父亲现在的情况。” “好吧……”慕琅勉强接受了慕琇的这个说辞，让她赶快进屋，别在外面被冻着。 “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我们还是把外面的雪梨酱买回来点，先让父亲待会吃下去，看下效果。” 慕琅一边和她说着现在屋里的情况，一边语气又有些不太情愿，意味深长。 “只是琇琇，父亲这几年，吃的都是你专门调配的雪梨酱。这外面买来的便宜货，到底还是不如我们家琇琇亲手做的呀。” 这话明面上夸赞了一番慕琇的手艺，实际上，还是有些不太满意的意思在——慕琅还是更希望，慕琇能亲手给慕父做雪梨酱送来。 但是慕琇哪儿能做得出来呀。 “是啊……琇琇真想再给父亲做点吃下去，只是琇琇浑身都不太舒服……等琇琇好起来的，马上就去做。”慕琇只能装糊涂，又演起来虚弱的病中模样。 慕琇一会儿说去做，一会又身体不适，不做了，一晚上反复无常，就连慕琅，都有些纳闷她这到底是什么病导致的。 慕琅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是他没有证据，空口无凭，还能说什么呢？ 况且……慕琇还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妹妹呢。 看着小妹难受成这个样子，慕琅的心里，说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 “好了好了，哥哥还不知道你的孝心吗？”尽管怀疑，慕琅还是放缓了语气，打算先以慕琇的身子为重。 毕竟，这个小妹从出生开始，就命不好，如果再没有了家人疼她，她还能怎么办呢？想到这一点，慕琅就更加心疼起来慕琇。 “父亲这儿一时半会还没醒，琇琇你既然身子不适，那就先回晚亭楼吧，好好休息休息。父亲的病，这儿要是有什么消息，哥哥第一时间找人传话给你。” 慕琅眼神示意紫黎好好扶住慕琇，带她鬼晚亭楼。 然而，慕琇又有些不情不愿起来。 ——她要是走了，那到时候再想阻止醒来的慕父吃下雪梨酱，岂不是十分被动？ 然而，一时半会，慕琇还真想不到拒绝的说辞——毕竟，她的病已经严重到没法亲手制作雪梨酱了，没道理还留在这儿强撑着。 “好，哥哥也要早点休息。”慕琇假惺惺地关心了他一句，这才转身离开正院。 回到晚亭楼后，慕琇心中的焦急担忧，也没有减少分毫。 她还是不放心正院的情况。 “紫黎，你还是叫两个机灵点的丫头，去盯着点正院那边的情况！”她焦头烂额地吩咐自己的侍女，三番五次嘱咐：“有任何情况，马上传话给我，听到没有？” “是，是，奴婢知道了。” 紫黎可不敢在这时候触慕琇的霉头，唯唯诺诺地答应着，赶紧转身低头离开晚亭楼，生怕自己被迁怒。 看来，紫苏之前的活儿，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啊。 而正院那边，没过去多久，慕父果然慢慢醒转过来了。 “老爷啊——你总算是醒了——”慕夫人马上哭得声泪俱下，扑倒他身上：“你可真吓死我了！” “行了行了，又不是第一次了，成何体统！”慕父刚苏醒，嗓子还有些嘶哑，有些不悦地说。 “我这次晕过去以后，郎中是怎么说的？” 第110章 吐血! “父亲。”慕琅赶紧上前去，说道：“城里的郎中，除了宫中太医，对您的病一向没什么头绪，所以这次还是给您先吃点雪梨酱吧。” 慕父这才满意地点头。 “琇琇又送了雪梨酱过来了？这孩子，一向这么能干又懂事，有她在，我也放心了。” “这……”慕琅有些为难，但还是犹豫着说道：“父亲，今天的雪梨酱不是琇琇做的，琇琇病了，难受得厉害，儿子就先让人从外面买了雪梨酱回来。” 他从身后小厮的手中接过那碗雪梨酱熬成的汤药，递了过去。 “爹，您先暂时用这个压压咳嗦吧，等明天琇琇身子好了，再给您做好的送过来。” “嗯……也罢，那就先将就一下吧。” 听说了雪梨酱不是慕琇做的，慕父对这碗汤药，瞬间就有些嫌弃了起来。 但是慕琅言之有理，他也不忍心，让爱女撑着病弱的身躯，去强行给他做雪梨酱。 他勉为其难地接过那碗汤药，吹了吹，就准备喝下去。 然而，还没等他喝下去，门外便传来一声女孩的惊呼。 晚亭楼的一个小丫鬟，急慌慌地跑了进来，大喊：“不好了！不好了！二小姐……二小姐她……” 慕老爷被吓了一哆嗦，手中的汤碗差点没端住，撒了不少汤水出来。 他勃然大怒：“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琇琇怎么了？你赶紧说！耽误了事儿，小心慕家给你发卖出去！” “小姐她……”丫鬟哭哭啼啼地：“她吐血了！” “什么？！” 此言一出，全屋里的人，都大惊失色。 吐血，这可不是小事，恐怕慕琇会有性命之忧啊！ 一时间，哪还有人去管慕老爷的咳疾，慕夫人差点昏倒过去，慕老爷手里的汤碗再也没端住，这次彻底打翻在地，一地狼籍，兵荒马乱。 “快，快，现在就去晚亭楼，我去看看琇琇现在怎么样了！”慕老爷匆匆披上外衣，翻身下床，就要往晚亭楼走。 慕夫人和慕琅，也慌慌张张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乌泱泱的一帮人，进了晚亭楼，就直奔慕琇的卧房，果然看见慕琇正虚弱地伏在自己的床榻边，地上还有一滩新鲜的血迹。 “琇琇啊，你这是怎么了，这病怎么就严重到这种程度了！”慕夫人哭喊的声音，差点传遍了整个慕家，她搂着慕琇，差点能把慕琇给勒死：“你年纪轻轻，还有大好的未来，你要是出什么事，娘这后半辈子可怎么活呀！” “娘……琇琇没事……” 慕琇的声音细若蚊呐，但是还是十分“坚强”地安慰着慕夫人。 她脸色惨白，唇边还带着吐血留下来的血迹。 这次倒不是装的了，她是实打实地吐血了。 如今慕琇有了身孕，她自然无比爱惜自己的身子，但是事已至此，慕琇只能兵行险招。若非不得已，她绝对不会如此伤害自己。 正好，她一晚上费尽了心神，腹痛又开始发作。慕琇只是再次服用了微量的毒药粉末，就吐了一大口鲜血出来。 尽管如此，慕琇还是在心里默默给她腹中的孩子道了个歉。 “孩子你放心，娘不会让你出事的……只是这次你可别怪娘，娘也是为了你出生后有个更好的未来。”慕琇在心里暗暗说道。 “乖女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担心娘呢——”慕夫人哭嚎得更厉害了：“你呀，还是多关心关心你的身子吧。” “别哭了，别哭了。”慕父的心中本就烦闷、担忧，听着慕夫人的哭声，更感觉天都要塌了：“当务之急，是赶快给琇琇找个郎中看，你在这哭哭哭的，有什么用！” “老爷，我也是担心琇琇……” 慕琇赶紧打断了慕夫人的话，乖巧又虚弱地说：“爹爹，不必担心，琇琇刚吐血以后，紫黎就去找郎中了，应该很快就能到。” 听慕琇这么说，全家人这才勉强放下心，一起焦急地等着郎中过来。 而另一边，紫黎已经早早地出发去找郎中了。 她必须早点找到郎中，然后买通他，才不至于让慕琇的秘密暴露出去。 而紫黎找的郎中，正是慕琇上次因为不放心，而找的另一个新的郎中。 医馆已经快关门了，紫黎硬是把他拽了出来，强行把他往慕家的方向拖去。 “哎哎哎——紫黎姑娘啊，您快松开吧，我虽然一把老骨头了，但是自己还能走。”郎中简直欲哭无泪。 听了紫黎讲述事情原委以后，郎中就觉得无比麻烦，哪怕紫黎塞给他一大袋银子，他也不大乐意。 他实在不想蹚慕家这趟浑水。 “这慕家二小姐怎么回事，怎么三番五次的总是出事啊，都快成家常便饭了……”在紫黎听不见的范围内，郎中无比无奈地低声抱怨了一句。 而且，还一定要塞银子给他，让他冲着慕家人撒谎，天天也不知道到底是何居心。 好好一个闺阁小姐，怎么就每天都要搞出来那么多的事儿呢？！这得多少的银子，才够她给别人封口的啊！郎中在心里，默默同情了慕家人一会。 就这样，紫黎拖着这个怨气冲天的郎中，来到了晚亭楼。 “二小姐，大夫来了！” 紫黎带着大夫刚进门，就给慕琇递了个眼神，意思是让她放心。 慕琇接收到紫黎的眼神，这才暂时松了口气，浑身舒畅了不少。 “大夫，快给我妹妹看看，她今天怎么吐血了？”慕琅急切地问。 郎中叹了口气，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开始默默打腹稿，思索待会该怎么编。 他先是颇为严肃地观察了一番地上的血迹，然后又观察慕琇的脸色，把药箱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以后，这才开始给慕琇把脉。 这一把脉可倒好，郎中发现慕琇的身子，现在真是差到不能再差了。就这两天的事，慕琇怎么虚弱成这样？ 他犹豫一会，和慕琇眼神交流，询问她这身体状况能不能说？ 然而慕琇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郎中指的是她怀孕一事。 她马上瞪了回去，心道这当然不能说！紫黎也真是的，难道之前紫黎没嘱咐他么？ 于是郎中成功接受到慕琇的意思——不能说出她的身体状况。 第111章 逃婚! 真的身体情况是不能说的，不过还好，郎中早就提前打好了腹稿。 “这……”郎中连连叹气，那模样看上去极为替慕琇难受不平：“哎，二小姐最近本就心神不宁，劳累过度，身子又弱，积累了多年的病，所以最近一旦情绪大起大落，就容易气血逆行，导致吐血啊。” 慕家人不通医术，听得半知半解的，最后慕琅疑惑地问：“所以说……我妹妹吐血这情况，不是生病导致的，而是郁结导致？” “少爷说的不错，”郎中继续胡诌：“今天晚上情况如此严重，大概是二小姐听到了什么令她情绪剧烈波动的消息，心里极为难受，才导致了吐血。” “对对，的确是这样！”慕父今晚出事，郎中说的正好和事情对上了，慕琅激动起来，觉得这神医果然靠谱！ ——实际上，紫黎在去找郎中的时候，早就告诉了他慕家此时的情况，告诉得明明白白，以便郎中圆谎。 所以郎中这番编出来的话，轻而易举就让慕家人相信了，甚至又高兴地给他塞了点碎银。 “所以，大夫，我女儿这情况，该怎么调理啊！”慕父急切地问，听到慕琇是因为他的病而急成这样，他的心里啊，是又愧疚、又欣慰，只想赶紧好好补偿这个懂事的小女儿。 ”要注意二小姐最近的情绪，不能让她情绪有太大的波动，不能动怒、难受或者伤心，”郎中继续往下编：“再有一个，就是好好休息，二小姐最近没事的话，就不要经常走动了。” “是是，都听大夫的！”听到慕琇只需要好好休息就行，慕夫人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破涕为笑。 “爹，娘，琇琇没事的，害你们担心了。”见事态稳定下来，慕琇适时开口，一双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全家人，看得他们爱怜极了。 “听琇琇的，都听琇琇的。”慕父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早把自己的咳疾忘在了脑后。 “这……天色也不早了，那老身就先回去了。”终于应付过去，郎中悄咪咪拿袖子擦了擦汗，赶紧陪笑提出离开。 慕琇赶在其他人之前开口，笑道：“大夫辛苦了，大半夜还麻烦您过来一趟，紫黎，送送大夫去。” “奴婢遵命。” 慕琇给紫黎递了个眼神，示意她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紫黎很快反应过来，无非还是威胁加上贿赂两种手段罢了。 送走了郎中，慕夫人搂着慕琇，又开始掉眼泪。 “娘的琇琇啊，还好你没事，娘还没看着你嫁人生子，幸福一辈子呢——”慕夫人给自己感动得不行：“幸好……幸好……从今往后，让你心神郁结的事一定不会再发生了。” 劫后余生的慕琇还在害怕呢，哪里有心思安慰此时的慕夫人，心里只觉得厌烦透了，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 她只能假装感动极了，象征性地掉了两滴眼泪，然后说几句宽慰慕夫人的话。 见慕琇脸色不好，慕夫人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打扰到慕琇的休息，赶紧催促全家人回去：“行了行了，都后半夜了，也别在这打扰琇琇休息了，赶快回去吧，正好老爷明日还要上朝去。” 等全家人都离开了晚亭楼，慕琇才发现自己的寝衣全都湿透了，松了口气。 而闻溪院那边，还一直派人关注着晚亭楼那边的动向。 慕家人离开以后，慕璎的人马上就带着消息回来了。 听了全过程，慕璎讽刺地冷笑一声。 “吐血？她对自己还真下得去这个手，”她打了个哈欠：“还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自己都能搭进去。” 夜已经深了，慕璎今日处理了太多事情，哪怕她的病其实是装的，也早就疲惫的很。 然而，知夏又带着一个消息过来了，慕璎只能再次按耐住澎湃的睡意。 “什么事？” “小姐，”知夏压低了声线：“您不是重新策划了逃婚的事嘛，新计划已经安排好了，现在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下一步，自然是检查计划的可行性， “嗯，知道了，”慕璎已经躺了下去，闭上眼：“明日我会早些起来，察看此事。” “是，到时候奴婢叫您起来。” 逃婚计划之所以推翻重新建立，是因为慕璎对慕家人的厌烦，已经不是单纯离得远点那么简单了。 她想要的是彻底远离，从此后半生再无瓜葛。 所以，她干脆把城里的宅子卖了，安排好的仆人也解雇，转而弄了辆马车，准备到时候出城。 至于她的东西宝贝，还是先放在了自己的铺子里，到时候能省都省，只带必需品。 反正慕璎手里有钱，到哪去她都有最大的底气，不管是什么东西没了，到时候随时都可以再重新买一份。 除了燕清宜和老夫人，慕璎在这座城中没有任何留恋的人，但是她也不会为了这两人强行留在这个她不喜欢的地方。 一天终于结束，慕璎很快就进入了睡眠之中，第二天早上醒来的虽然很早，但是她神清气爽，脸上毫无熬夜的疲惫神色。 “马车的事弄好了？”起来后，慕璎又支开了寒霜，然后一边洗漱一边询问。 “嗯嗯，按照小姐的吩咐，马车选的是外表最不起眼的，但是里面宽敞又暖和，什么配备都有，够装下很多东西了。” “那便好，路线规划好了，到时候告诉车夫就行。” 至于她在城中的铺子……便还是托付给各个铺子的掌柜好了，到时候告诉他们，让慕家的人一步也不许踏入。若是遇到难以解决的棘手事情，就去找燕清宜拿主意，毕竟郡主大人的能力和背景，也是摆在那儿的。 “不行……虽然都安排好了，但是谁知道那天会不会出点什么意外？”想了想，慕璎还是有些不放心：“我得去检验一下，然后再多准备几个方案，省得到时候出了意外，没有应对的方案。” 想着，她洗漱好以后，便快速地穿上了衣服，带着知夏离开了慕家。 第112章 有人跟着她 她没有从前门走，现在自己也是生病的，慕父和慕琇身体也不太好，若是被慕家人看到了，估计还要被指责一顿她没有心，生病了还要往外跑，不知道关心家人等等。 慕璎可不想大早上的自找晦气去。 所以，她带着知夏从后门离开。 此时的云卓，正带着人躲在暗处，守着前门，他十分敬业，一夜没合眼，此时看起来却只是恹恹的，并没有其他的问题。 他身边还跟着几个其他侍卫，此时已经昏昏欲睡了。 然而，很快就有另一个侍卫飞奔过来。 “云大人！”他恭敬地禀报：“慕小姐带着侍女，从后门离开了。” “后门？”云卓愣了下：“好好的前门不走，干嘛从后门走？肯定是心里有鬼。” 他不了解慕璎在慕家的处境，下意识往最坏了想。 幸好他不仅自己守前门，还提前想到了后门，也派了人过去守着。 “你还是去偷偷跟着她们，其他人，和我回将军府，我去禀报少主。”他留下这句话，然后带着其他人离开。 云卓伸了伸懒腰，活动了一下已经僵硬了的四肢和脖颈。 他也不知道少主昨天晚上是怎么了，突然要他来守着慕家，观察慕璎的动作。 但是少主那般英明神武，想来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云卓这些做侍卫的，只需要听从就好了，说不定昨天少主又发现了那女人在偷偷搞什么小动作。 云卓一边疯狂脑补着，一边快速赶到了将军府。 “少主，果然不出您所料，慕家小姐一大早就鬼鬼祟祟地离开了慕家，不知道去做什么，还是走的后门！”云卓汇报：“她肯定是心里有鬼，才这么干的！” “嗯。”宋苍还在用早饭，没有抬眼，“云卓，注意你的用词，在自家地盘和在外面的时候都是。” “少主……那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做？我已经吩咐了一个侍卫，叫他偷偷跟着，看看这女人到底想干嘛，咱们还是在这等消息？” “不，我亲自去看看。” 云卓愣住了。 “少主，您亲自去？可您的腿……为了一个慕璎，不太值当您跑这一趟吧。” 云卓倒是不担心宋苍的身体，只是觉得他行动不便，没必要为了打探慕璎的事而兴师动众、亲自上阵。 毕竟，他们将军府能用的人还是很多的。 “再不济，我也可以替您去，您总该信任我……” 宋苍只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云卓马上老实地闭上了嘴。 “属下多嘴了，少主恕罪，”他狗腿地起身：“属下这就推您过去。” ………… 慕璎离开慕府以后，直接雇了辆马车过去城门口那儿。 知夏在车上不停地打着瞌睡，毕竟昨天跟着一通折腾，她实在是太累，结果没睡几个时辰，又起床办事了。 早上起来，她看到慕璎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便越来越佩服自家小姐，难怪小姐能做成那么多事呢。 有的钱就该慕璎赚。 然而，知夏半梦半醒地，突然听见自家小姐冷淡地对车夫说了句：“师傅，调转方向，我们不去城门口了。” 声音顿了顿，似乎是考虑了一下，继续道：“去宝珍坊。” “哎，好嘞。” 知夏精神了一点，好奇道：“小姐，我们不去城门口检查了吗？” “有人跟着。”慕璎言简意赅：“我们这次的行动，真正意图不能被暴露出去，先蒙混一下，等跟踪的人走了，我们再去检查。” 知夏激灵一下，困意彻底消失无踪，睁大了眼睛：“不会吧……小姐，该不会是我们的计划暴露出去了？” “不会，”慕璎倒是没担心这个：“知道这个计划的，只有你我和知秋，我一点准备的证据都没留下来，行动很隐蔽，不会暴露。他们要怀疑，最多也是怀疑我这次出门是去干嘛。” 她伸手撑着自己的下颌，慢条斯理地猜测起来。 她和知夏这次离开得悄无声息，按理来说，就凭慕家那帮饭桶，是不可能发现的才对——况且，他们自顾不暇，现在都在忙着照顾慕琇，哪里会注意闻溪院这边的动向？ 慕璎病了这几天，他们还会送东西过来，不过昨夜晚亭楼闹了这一出，恐怕，接下来的好东西，去向都会是闻溪院。 慕璎并不在乎那点东西，她好奇的是，慕家是谁发现了她的动向。 慕父？不太可能，慕老爷很少关注她们女儿家每天干嘛去，早上一睁眼，收拾收拾就去上朝了。 慕夫人也不大可能，她虽然当了多年主母，慕家内的消息很灵通，但是下人都是见风使舵、会看眼色的，知道主子更关心谁。慕琇出了事，正院的下人只会关注晚亭楼那边的消息，可不会关心在冷冷清清的闻溪院里“养病”的慕璎。 有最大可能的，还是慕琅，或者慕琇。 慕琅毕竟是个读过书的，很多事上，他比慕老爷和慕夫人看得清，脑子也更灵光一点。他虽然更疼爱慕琇，但是他作为大哥，自诩公平对待两个妹妹，在照顾晚亭楼那边的同时，也不会转眼就彻底不搭理慕璎那儿。 慕琇自然不必说了，自己自顾不暇，还要想方设法给慕璎添麻烦，找各种人来监视她，从小到大慕璎都在慕琇的人的监视下。 从前慕璎没当一回事，她宠着小妹，觉得小妹开心了就好，但是不代表她是个傻子，察觉不到那些暗中窥伺的视线。 也是因为慕琇总派人监视她，她对暗处的监视目光极为敏锐，坐马车也习惯了随时掀开帘子“看风景”。 方才，正是她“看风景”的时候，察觉到有人一路跟踪她的马车，这才及时让车夫调转车头。 现在到了二选一的时候，究竟是慕琅派人跟着她，还是慕琇？这二人不一样，慕璎要采取的应对措施，自然也不一样。 “算了，还是下了车再说，现在坐在车里，怎么也没办法确定那人的身份。” 慕璎干脆闭上眼睛，闭目养神起来。 分辨是谁这件事，还是等下车以后再说吧。 只是她这次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派人跟着她的并非慕家人的人，而是宋苍的！ 第113章 被抓个现行? 慕璎乘坐的马车，在城中七拐八拐的，试图甩掉身后的人。 按照往常的话，若是慕家派来的人，应该早就被甩掉了才对。慕琇请的人什么水平，她心里还是非常清楚的。 然而这次，却和从前并不一样，慕璎颇为意外。 难道慕琇这次也下了血本，请了像上次的刺客那种水平的人？ 没办法，最后马车还是停在了宝珍坊的前面，知夏扶着慕璎下了马车，慕璎还不忘装作虚弱疲倦的模样。 而后方一直跟着她们的将军府侍卫，见他们绕了半天，总算是到了目的地，赶紧给宋苍传了个信过去，通知他慕璎去了哪儿。 “慕东家，今儿个怎么来这么早呀？”宝珍坊的坊主见她来的这么早，还颇为诧异，平日里除了必要的时候，慕璎是不会过来的，更何况来的这么早。 慕璎朝她点点头，没有告诉她过来的真正原因：“过来视察一下，最近的生意怎么样？” 她在屋子里慢悠悠地转了几圈，顺便看了看铺子里的经营状况，把里面今日卖的东西都看了个遍。 坊主则是跟在她身侧，给她汇报近日的经营状况，顺便把卖的宝贝都给慕璎介绍讲解了一遍。 慕璎本来是在拖延时间，顺便做做样子，给跟踪她的那个人看，掩人耳目的。然而听着听着，她这个做生意的心又热了起来，竟然在脑子里重新规划了好几个方案，讲给了坊主听。 “明白了么，简姑娘？”讲完以后，见坊主愣愣的，慕璎便重新问了一遍。 “啊，明白了，明白了……”坊主这才从愣神中反应过来，赶紧回答慕璎。 坊主名为简离，只比慕璎大四岁，小时候被人贩子拐走了，被迫乞讨的时候，被慕璎发现了她身上的经商天赋，把她救了出来。 因此，简离算是慕璎一手栽培出来的，是她的心腹，才能被慕璎派去管理最挣钱的锦绣坊和宝珍坊。 然而，就算跟着慕璎学了这么多年，在慕璎出谋划策的时候，简离还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自愧不如。 看来，要和慕东家学习的还有很多啊。 “等会我就把这个方子落实，慕东家，交给我您就放心吧。”简离笑着说。 “那便好。”慕璎又跟简离多嘱咐了几个要点，这才放心，而后想起来有人跟踪她的事情。 ……过了这么久，人应该走了吧？ “知夏，你出去看看。”慕璎仍旧是不太放心。 “是，小姐。” 知夏明白过来，快速出门检查了一遍。 之前在马车上，慕璎给她指了跟踪他们的那个人，因此，知夏也清楚他长什么样子。 “小姐，那个人已经走了。”知夏检查了一圈，附近都看了，确实没有了方才那个鬼鬼祟祟之人的身影，她这才放心地回来给慕璎禀报。 慕璎也松了口气：“嗯，那我们现在再去检查路线的事。” 毕竟，保险起见，她要逃跑的事，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她带着知夏，走出了宝珍坊的门口，简离送了送她们。 刚送走慕璎，简离便回去了，开始琢磨慕璎给她布置的那个方案，到底该怎么实行，才能够达到更好的效果。 没想到的是……刚离开宝珍坊的慕璎，很快竟然又回来了！ 慕璎带着知夏，重新推开宝珍坊的大门，脸上的笑意还有些不情愿的模样。简离赶紧迎上去，询问：“慕东家，您怎么又回来了？是方案有什么落……” 简离的话戛然而止，瞪大了眼睛。 因为她看见，慕璎和知夏的背后，还有个坐在轮椅上的青年——这不正是宋苍少将军吗？！ “宋少将军也来了，快，快请进。”简离没弄明白这是什么状况，但是很快拿出来了标准的服务态度，迎接他们进来。 别说简离不明所以了，就连慕璎本人，也有些想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刚甩掉跟踪的人，准备去检查一下路线，迎面竟然就撞上了宋苍。 她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很快便恢复了从容不迫。 “宋少将军，昨日才见过，今天又见到了，好巧。” “慕小姐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宋苍礼貌道，他的语气十分寻常，就好像真的是偶遇到了熟人，和她客套地闲聊两句一样。 “宋少将军，您不也一样，这么早就出来了吗？”慕璎却敏锐地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所以，她先是反问了一句，这才给宋苍耐心解释道：“其实，我也不是这么早就起来闲逛的。宝珍坊是我名下的产业，我是来视察的。” 现在，问题被转移到了宋苍那儿。 宋苍仅是淡淡一笑：“醒的早，就想出来转转，买点东西。” 慕璎：“……” 这答案，又敷衍又没道理，但是慕璎也不能反驳什么，毕竟人家就算行事怪了点，那又能怎么样？要干嘛，也是人家的自由。 “慕小姐倒是厉害，宝珍坊也是你名下的，年纪轻轻便同时管这么多铺子。” 宋苍继续有意无意地试探着她，他本来以为，就像她昨天去的百宝当一样，她名下的铺子，可能都是厂公送给她的。 然而，慕璎说宝珍坊也是她的，这倒让宋苍有些讶异了。 毕竟，和百宝当的所在地不一样，宝珍坊和锦绣坊，还有临江楼，都既在江边、又在这座城最繁华的中央地带。 这儿的租金，可不是百宝当能比的，而且，厂公……是近几年才在圣上那儿成了个红人，几年前的厂公，不会买也没有买这个地带的铺子。 难道，慕璎的生意和产业，真的都是自己打拼出来的，在铺子来源这方面，是宋苍误会了她么？ 宋苍想验证一下心中的猜想，这其中就包括，慕璎的产业来源一事。 慕璎只是淡然地笑了笑：“是呀，慕家的掌家权很早就到了我这里，就算是我想不多赚点钱，慕家也不会允许，我不去赚钱的。” 好在，慕璎的确有这个做生意的天赋，这些年做的越来越好。 “嗯，”宋苍点头：“正好在下今日出来，是想去买点东西，不如……慕小姐带在下去宝珍坊转转，介绍一二？” “将军府的财力，也还过得去，不会让慕小姐一直说，在下却什么都不买的。” 第114章 逃婚计划败露? 慕璎脸上的笑容，就这样僵住了。 她动了动唇角，心下有些气急。 刚送走了跟踪的人，怎么又来了个宋苍？今日原定的计划，看来只能晚点才能执行了。 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来看，她都不能拒绝宋苍这个提议。 首先，宋苍最近多次帮助她，他手下的寒霜，更是好几次，都让慕璎免于慕琇的迫害。可能没有寒霜，就算慕璎知道了慕琇的诡计，也得费更大的力气和她斗。 更何况，现在拒绝宋苍的话，难免会让他起疑心。 宋苍作为厂公赐婚的另一个当事人，和她逃婚一事息息相关，慕璎若要逃婚，就绝对不能让他发现任何端倪！ 只不过……怎么偏偏就这么巧？跟踪之人刚走，宋苍马上就过来了。 慕璎心中的疑虑，随着她的思考，变得越来越重。 “当然可以了，”她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宋少将军，您请随我来就行。” 带着宋苍和云卓往回走的几步路上，慕璎的脑子转得飞快。 她很快猜测到，难道……之前被派来跟踪她的人，并不是慕家的，而是将军府的？ 慕家雇佣的人，向来草包，难堪大任——今天跟踪她的人，却极难甩掉，最后却不知道时候离开了，他刚离开，慕璎就撞上了宋苍。 这一切，都太过巧合。 莫非，是宋苍发现了她要逃婚的事？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不妙了。 但是……这又怎么可能呢？慕璎对自己有信心，她想瞒着的事情，只有极少的可能性暴露。 事关重大，或许让宋苍先进去，找机会试探他一下是不是真的发现了此事，也是好的。 她冷静下来，很快想好了对策，带着宋苍走了进去，这才有了方才进门的这一幕。 “简离，你忙你的就好，宋少将军想来照顾照顾咱们宝珍坊的生意，我亲自带他看看、介绍一番即可。” “是，是。”听到慕璎说她要自己招待宋苍，简离这才松了口气，放心地去继续思考怎么落实方案了。 于是慕璎和宋苍，就这样在宝珍坊里转悠了起来。 宝珍坊作为城内最大的、经营珠宝首饰和各种稀奇宝贝的地方，面积非常大，足足有四层楼。 云卓推着宋苍的轮椅，走在前面，慢悠悠地挑选，慕璎则是一边讲解，一边跟在宋苍身后。 宋苍神色漫不经心，但是眼神却认真，是真的一样一样宝贝挑选了过去。 “这个金坠孔雀羽，可以作为装饰品，送给身份尊贵的女子，不过要注意送礼对象的年纪，上了年纪的长者并不适合佩戴。” “这个玉花步摇，通体都是最剔透上好的白玉，没有一丝杂质，它的价值，识货的一眼便知，宋少将军想来也能看得出。” “这条马鞭皮质柔软，用着很趁手，宋少将军可以拿在手里试试看。” 这里的东西，虽然华丽名贵，却并不实用，更没有什么宋苍能用的上的东西。 不过宋苍还真的说到做到，随着慕璎的逐一讲解，挑拣着买了不少东西。 云卓推着他的轮椅，眼珠子是越瞪越大。 少主今儿的手笔也太大了，他从不是个铺张浪费的人，今日怎么买这么多没用的东西？ 就连跟在后面、舌灿莲花的慕璎，也有些微微心惊。 宋少将军，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宋少将军，这么照顾我们宝珍坊的生意，臣女感激不尽，”慕璎只能委婉地询问，“只是……这么多珍奇宝贝，宋少将军是什么时候，有了收藏的爱好？” “买这么多，自然不是为了收藏，”宋苍回答道：“近几个月内，宫中的皇亲贵胄，不少都要过各种诞辰，寿宴之上，免不了送礼。现在全都备好，到时候，自然也不必麻烦了。” 就在慕璎一边讲解，一边心中思绪万千的时候，宋苍的心里，也并非毫无波澜。 他早早便听闻了宝珍坊的名头，然而亲眼所见，哪怕以他的眼界，内心也微微惊讶与佩服。 这里的宝贝，各个价值不菲，然而，相比于它们真正的价值来说，慕璎卖的价格，着实很良心了。 在自己有得赚的基础上，并没有因为珍稀罕见，而漫天要价。 这些东西，若是被拿去拍卖，不知道会比原先的价格贵出多少来。 慕璎身为女子，却能做到如此成就，实在是……难得的很。 倒不是宋苍瞧不上女子身份，而是男女之间不公，女子生来拥有的资源，要比男子少出很多，接受的教育养育，也要千差万别。 女子要获得成就，要难很多，也需要更多的努力和天赋。 然而，慕璎却做到了，甚至……比大部分的男子，做的还要好。 “原来如此。”慕璎礼貌地颔首，“恕臣女多嘴了，宋少将军您接着选，若是看到了心仪的东西，臣女再为您讲解一番。” 她依旧是跟在宋苍的身后，一边走，一边思考怎么试探，宋苍到底有没有发现她的计划一事。 然而，慕璎一思考起来，要么发呆沉默，要么动作特别快。 她脚下的速度，不自觉地加快了。 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已经距离宋苍的轮椅很近。而云卓，当时恰好也走了神，注意到了架子上的另一个宝贝，身子不由自主地侧了侧。 就是这一侧身，让慕璎一下子越过了云卓，脚下被轮子绊了一下，骤然踩住了宋苍的衣摆！ 宋苍青衣衣摆的料子极好，因此也十分光滑，慕璎这一踩，控制不住地就要滑倒。 “嘶……”慕璎微微吸了口冷气，赶紧腰身用力，努力想保持身体的平衡。 她练过一点拳脚，但是，终究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武学训练，情急之下，哪里还能保持的住平衡！ 眼看着，慕璎马上就要栽到了宋苍的怀里，云卓张大了嘴巴，大惊失色。 他知道自己方才那会走了神，闯下了大祸，手比脑子还快，赶紧要将功补过，伸手去接慕璎。 然而，另一只手，比云卓的速度还要更快！ 第115章 下药 那只手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云卓的速度，慕璎甚至还没看清楚动作，她便已经被那只手稳稳当当地扶住了。 手上的力度控制的刚刚好，帮助了慕璎成功稳住身形之余，还不至于让她被这一扶感到冒犯。 慕璎站稳后，迅速福了福身，向宋苍道谢。 “多谢宋少将军。” 云卓赶紧半跪下去，向宋苍请罪。 “少主，属下知错，在职疏忽，甘愿回去后领罚。” 慕璎在一旁看着，感到有些尴尬。 ——此事，毕竟是因她而起的，她走神想事情在先，云卓纵然要承担责任，却只是一小部分。 大部分责任，还在慕璎。 “云大人不必自责，此事因我而起，云大人也是被我连累了，慕璎自当在宋少将军逛完以后，亲自向他道歉。” 云卓诧异地看了慕璎一眼——她这是……在给自己求情吗？ 这女人蛇蝎心肠，一直盘算怎么害少主，会有这般好心？ 好好地走着，还能莫名其妙过去，踩了少主一脚，肯定是故意的，她定是在掩盖她的邪恶计划！ 想着想着，云卓一开始那一点点的惊讶和感激，全都无影无踪。 他没有接慕璎的话，冷冷别过视线。 “假好心。”而后还低声嘟囔了一句。 他声音压得极低，若非拥有习武之人从小练就的耳力，是决计听不清这句话的。 因此，慕璎只是看到云卓的嘴巴飞快地动了下，却没有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宋苍自然是听得一字不差。 他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云卓，来之前，我是怎么和你说的？”他淡淡道：“出门在外，谨言慎行，慕小姐在同你讲话，于情于理，你都该回话。” 将军府之人，违抗宋苍的命令，等同于违背军令。 云卓自然不敢再怠慢。 “多谢慕小姐好意，但是疏忽职守是事实，领罚也是应该的，便不用慕小姐替在下求情了。” 慕璎能察觉到，云卓对自己的敌意，他不喜欢自己，慕璎自然不会在乎，也不会管他，只是这事她觉得自己责任更大，才开了这个口。 云卓既然不乐意领她的情，慕璎义务尽到了，也不再多说。 她也冷淡地移开视线。 “宋少将军，二层逛完了，我们继续上楼吧。” 宝珍坊分成四层，前三层是售卖货物的，只有第四层，是宝珍坊主人办公、宴请贵客的地方。 整个宝珍坊的人里面，只有简离和慕璎，有资格决定谁才可以上去。 很快转完了三楼，宋苍结清了银子，慕璎见他买的多，是笔大生意，还十分爽快地给他打了个折。 宝珍坊的下人，熟练而利落地打包宋苍买的东西，云卓则负责在打包好以后清点宝物的清单。 而后，慕璎便转过身，邀请宋苍上四楼的雅间，坐下喝杯茶。 “宋少将军，先前臣女无意冒犯了您，自然该向您敬杯茶赔个罪。更何况，您和我们宝珍坊，做了这样一笔大生意，从今往后便是宝珍坊的贵客，自然有权限上四楼喝杯茶。” 宋苍怀着疑问而来，方才只顾着买东西，没心思解决，能和慕璎对话，他自然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只是，等云卓推着轮椅，上了四层以后，还没等进去，慕璎先拦住了他们。 “云大人，四楼是宝珍坊最秘密的地方，有我和简离姑娘的商业机密，除非贵客，不可进入。”她提醒道：“我可以先替宋少将军推着轮椅，您请在楼下稍等片刻吧。” “你……” 云卓怎么可能放心，宋苍和这女人共处一室？ 但是，这里是在慕璎的地界，客随主便，云卓也没办法破坏这里的规矩。 因此，尽管不忿，他还是被知夏带去了一楼的座位，坐下来等候宋苍和慕璎。 于是，四楼的雅间内，此时便只剩下了宋苍和慕璎二人。 这还是二人头一回，面对面单独相处。 “宋少将军果然言出必行，出手阔绰，慕璎佩服。”她斟了两杯热气腾腾的茶，一杯放在自己面前，另一杯，则放在了宋苍的面前。 宋苍接过来，放在唇畔吹了吹。 “将军府平日虽不行敛财之事，但是军功还在，圣上赏赐丰厚，买这些东西不足挂齿，慕小姐不必挂怀。” “臣女不过是想留住，宋少将军您这个大客户罢了，”慕璎弯着眉眼笑：“毕竟，宋少将军从不喜奢靡之举，宋老夫人平日里穿着也朴素低调，并不偏爱珠宝首饰。” “宝珍坊开了这么多年，将军府的人，从未踏入过这里的门槛，宋少将军今日却突然大驾光临，还买了这么多东西，实在是令臣女惊喜极了。” “对臣女来说，凡是物或者事，只要是惊喜，自然是要留住的。” 慕璎在试探别人，和思考下一步做什么时，总下意识转动手中茶杯，这次也是一样。 “昨日如此，今日也如此，臣女总觉得，最近碰巧撞见宋少将军的次数，实在比以往多得多，”她微笑：“大概，真的是指婚带来的缘分？” 她在试探，宋苍近日多次偶遇，和意外踏足宝珍坊，到底是不是刻意所为。 “将军府的确不喜这些东西，但是架不住，宫里的贵女皇亲，都喜爱这些玩意，”宋苍并不接她的试探：“在下也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慕小姐无需觉得多意外。” 语毕，他抿了口吹凉的茶水，茶水入口，味道却有些不对。 慕璎也喝了手中杯子里的茶，和宋苍一样，也发现了茶水中的异样。 宋苍拜那个江湖神医为徒，学习过很长时间，也跟着神医尝百草、试百毒，东西里有没有毒药，他一探便知。 也是因为这项技能，他才在厂公的多次暗杀、投毒中，都没有令厂公的阴谋诡计得逞。 他察觉到不对，水里有东西，第一个反应是恼怒。 毕竟，宝珍坊是慕璎的地盘，茶水不对，第一个责任就是慕璎的。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的女子便蹙眉放下茶杯，先他一步说了话。 “宋少将军，别喝了，茶水不对劲，”她神色凝重：“里面下了药。” 第116章 本能所为 宋苍微微挑了下眉，试图弄清楚，慕璎这时候提醒他，意图和原因是何。 他本想着，药是慕璎下的，在这仅有他们两个人独处的空间里，暗算他——毕竟，慕璎是厂公的人，她若是做此事，完全具有充分的动机和条件。 然而，看慕璎的表情神态，和方才那句话，似乎……她也是才知道此事？ “慕小姐，宝珍坊是您的地方，结果却出了这种事？”宋苍眯着眼睛，观察慕璎的反应，想从微表情里，看出她到底是不是在演戏。 慕璎的神色，从微微惊讶再到凝重，却全程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宋少将军言之有理，”她咬了咬牙，心道不知是谁，给她下了这么个见不得光的绊子，“宝珍坊出了这种事，是臣女的责任，用人不当，说不定，是让奸细给暗算了。” “您放心，解毒以后，臣女必定向您赔……罪……” 慕璎说着说着，身体的不适却已经越来越强烈，她心下暗暗惊讶这毒药发作如此快，体内从未感受过的异样感觉，却令她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此时的慕璎，口齿竟然有些不清晰了起来，就连尾音，也带了些微微的颤抖。 她的功力，远低于宋苍，没有内力护体，慕璎的药效发作，要比宋苍快不少。 “不……不对……这个药不对劲。” 慕璎脸色连变，已经无法维持一贯的冷静，宋苍却还没什么事。 他的药效尚未发作，自然无从得知，慕璎现在是什么感受。 “哪里不对劲？”他的声音尚且清明，和慕璎此时的声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不是……这不是毒药……” 体内仿佛有一团火在烧，慕璎还感觉到口渴的很，她咽了咽口水，紧闭双眼，不管怎么努力克制，也无法彻底将这股劲头给压下去。 相反的是，体内的那团火，竟然越烧越旺了。 ……就算，慕璎从未经历过这种体验，但是没吃过猪肉，也总该见过猪跑。 这种套路和戏码，在坊市间流传的话本子、一些不入流的小戏班子里……是经常上演的。 慕璎咬了咬唇瓣，让脑子尽量清醒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这真的不是毒药。 而是——春药。 宋苍武功高强，内力深厚，此时颇为疑惑地看着慕璎。 女子面上的神情，一贯冷静持重，肌肤冷白剔透，如最漂亮的冷玉一般。 ——可现在，惊慌失措，看得出来她竭力地在克制自己，却始终难以平静下来。 原本冷白的脸颊，也染上了绯红的颜色。 慕璎的手，死死抓住桌沿，骨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几乎快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理智了。 她启唇，控制不住从唇边溢出的低喃声，模糊不清。 声音细若蚊呐，大概慕璎自己听的话，也听不太清，但以宋苍的耳力，他听得十分清楚。 “水……水……我要喝水……水在哪儿啊？” 宋苍低眸，视线在附近快速地找了一圈，然而桌上只有下了药的茶，哪来的清水。 他顾不得冒犯，自己以内力驱动轮椅，在四楼找了一圈，也没有水，最后只得回来。 慕璎的状况，比方才还要严重的多，几乎失去了理智。 宋苍终于想起来，慕璎这个症状是由什么引起的了。 “下毒之人，要毁女子清白？当真恶毒。”他冷声骂了一句，心中对下毒之人的所作为为嗤之以鼻。 虽然在他的心里，慕璎揣了厂公的孽种，早已没了什么清白。 但是，这不妨碍宋苍会恶心，给一个女子下春药这种，恶毒阴狠的行为。 慕璎自己也喝了茶，中了招，那恐怕……这个春药，还真不是她下的，下药的另有其人才对。 他低低叹了口气，靠近慕璎，打算想办法给她解毒。 没想到，他刚碰到慕璎的手腕，想把脉的时候，慕璎的反应却极为激烈。 “别……别碰我！” 她剧烈挣扎起来，想挣脱宋苍对自己手腕的束缚——手腕和他温热手掌的相贴处，火烧的更厉害了，慕璎循着自己的本能，下意识就要甩开。 但是，她的力量，哪里是宋苍的对手？ 宋苍给她把了脉，发现正如他猜测，慕璎体内的是春药。 他又微妙地想到，自己喝了一样的茶，那恐怕……自己体内也有这东西。 宋苍的药效也微微发作了一点，他有些呼吸紊乱，看着慕璎的心绪也不宁起来。 “还是尽快解决了好。”他当机立断，要速战速决。 然而，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师傅一辈子没碰过女人，根本没教过他，春药除了与人交合之外的破解方法。 宋苍皱紧眉头，一时间想不到该怎么办，只能先放开慕璎的手腕，打算把云卓叫上来请郎中去。 就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坚持到郎中来的时候。 然而，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刚被他放开手腕的慕璎，竟然站了起来，急慌慌拉住了他。 “我去请郎中，还请慕小姐……再坚持一会。”宋苍耐着性子，解释道。 然而，慕璎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是执拗地抓着他的衣袖不放手。 她唇瓣嗫嚅了两下，什么都没说，其实她脑海中还有一丝清醒理智，但这点理智……已经不足以让她掌控自己的身体了。 慕璎现在的所作所为，完全是春药控制身体下的……本能行事。 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又急急地扑向了宋苍。 慕璎脑海中仅剩的那点理智，疯狂地告诉她别这样做，但是根本无济于事。 这一扑，宋苍急忙用内力驱动轮椅，才勉强躲开。 青年素来波澜无惊的眼眸中，终于多了一丝震惊。 慕璎这个疯女人，中了春药以后，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然而，就在他震惊的时候，慕璎又边他抱了过来。 这一次，内力运行根本没来得及，慕璎便已经到了他的身前。 “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 慕璎紧闭双眼，脑海中最后那点理智是真绝望了，只能在心里疯狂地和宋苍道歉。 第117章 解毒之法 眼前的女子扑进了他怀中，炽热清柔的淡香扑面而来，宋苍的手指动了动，下意识想离开轮椅。 然而，他想到自己现在是双腿瘫痪的状态，这才把这个想法给按耐住。 随即而来的想法，就是他要杀了这个女人。 就算此地是她的地盘，杀了她，厂公那儿又有了新的理由难为他，他下手要考虑的因素很多……起码也要把她打晕才是。 宋苍咬紧牙关，眸光一沉，体内内力运起，就要动手——然而，另一股力量，如山洪一般，迅速冲散了他的蓄力。 本来就药效发作，软香温玉在怀，宋苍咬了咬牙，纵然体内内力深厚，也几乎无法控制自己。 倒是慕璎这一扑，由于几乎失去了理智，她身形摇摇晃晃，根本没站稳，扑过去的时候，膝盖狠狠撞上了宋苍的轮椅。 “唔……” 慕璎痛呼一声，这一下撞的很疼，在脑子混乱的情况下，她差点克制不住自己，流下因剧痛带来的生理性的泪水。 然而，也是因为这一撞，她稍微恢复了一点理智。 她想赶紧从宋苍身上起来，然而手腕却突然被他反手死死攥住。女子黑白分明的眸子有些泛红，她微微睁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宋苍也药效急剧发作。 他紧握住女子纤细伶仃的皓腕，轻而易举地把她带入了自己的怀中，慕璎四肢瘫软，费力挣扎，但是哪里又是宋苍的对手？ 理智和药效的作用打架，慕璎宛如置身冰火重天之中，要被这药效拖入深渊之中。 “宋……少将军……”她咬紧牙关，硬是挤出了这几个字：“我们尚未完婚……于礼不合……” 于礼不合？ 此时有些被药物迷了心智的宋苍，听着此话，竟然觉得有些可笑。 她知道于礼不合，那当初跟厂公……为何又这么做？难道厂公可以，他宋苍却不行。 对厂公的厌恶，对在眼前触手可得的女子，对药效的无力抗拒……让宋苍的心中，竟然暂时生出了一丝恶劣的想法。 宋苍彻底闭上双眸，放松了身体的抵抗，将自己暂时真正交给了药物的控制。 “宋少将军！” 慕璎惊呼一声，然而整个人已经被紧紧禁锢在他怀中，纵然她足智多谋，现在却也想不到任何办法。 疼痛带来的片刻清醒，终于再次被药效吞噬殆尽，令慕璎也闭上了双眼。 一时间，令人无限遐想的暧昧声音，极轻极静，在这无人的四层楼中，便成了唯一的音源。 衣物摩擦的细碎声响中，脑中一片混沌的慕璎双臂环绕上宋苍的肩膀——青年的肩膀宽而坚实，与窄瘦的腰身对比格外鲜明，慕璎攀附在他身上，此刻身躯柔若无骨，脑袋也于他脖颈上轻蹭了蹭。 宋苍亦是双眼微红，眸光沉凝，炽热的手掌按住了女子纤瘦的腰肢。 衣带散落，不少多余的繁琐装饰，都被扔在了地上。 待慕璎好不容易再次有了点自己的意识后……眼前便是这样一幕。 她之所以清醒过来，还是因为唇上突然被重重地咬了一口，丝丝鲜血在口腔中弥漫开来，慕璎尚且处于意乱神迷中，舌尖却尝到了一点微腥的铜锈味道。 她睁开眼，青年俊美锋锐的五官便在她眼前无限放大，周围温度无限升高，慕璎的脸颊和耳垂都滚烫得厉害。 慕璎的前半生，忙着做生意，忙着和慕家人斗，哪里有心思顾什么情情爱爱，接触最多的男子便是表哥。 但是二人的往来举止，向来得体，从不逾矩，甚至……连手都没有牵上过，谈何接吻？ 这倒是慕璎第一次与人亲吻。 唇舌交缠之际，慕璎的手胡乱向身上探去，想检查自己衣物是否完好，果然发现身上的衣物已经少了一层……然而，衣衫虽凌乱，里衣还在。 “不行……这药效必须要解开……”她模糊不清地想着，闭了闭眼，又重新解开。 “要解开药效，看来，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苍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终于重新找回了自己的理智与清醒。 但他浑身上下，却还带着尚未散开的余热。 他仍旧坐在轮椅上，身上的衣衫却凌乱不堪，宋苍第一时间去整理自己的衣服，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顺势把地上散落的外衣捡起来。 “慕小姐，对不住，方才是在下唐突了，多有冒犯。” 慕璎似乎清醒的比他早一些，已经整理好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然而玉白面颊上还带着未褪去的殷红，正用手梳理着自己弄乱了的头发。 穿好衣裳，宋苍头痛欲裂，药物控制下的记忆，也如同潮水一般涌入脑海。 喝茶中了毒，宋苍第一时间竟然不是质问她——莫非，宋苍也一早就猜到了，春药这件事，并非她做的？ 尽管如此，慕璎也不想有得罪他的可能性，以防万一，她还是开口解释了一番。 女子神色认真凝重：“宋少将军，宝珍坊四楼出现这种事，我作为东家，我的责任自然是无法推脱的——但是我想解释一下，春药不是我放的，茶水我们都喝了，都中了背后之人的计谋。” 她补充道：“少将军放心，慕璎必当查出背后的凶手，让那个人认罪伏诛。” 宋苍看着眼前的女子，微微敛目，长睫遮盖住眸中复杂神色。 “方才的药效……是你替我解开的？” 见宋苍没有第一时间追究自己的责任，慕璎有些诧异。 原本，她已经想了更多的好话，打算等宋苍心中不悦之时，再说出来缓解他的不满。 “是的，”慕璎说道：“少将军不必挂怀，是因为我邀请你到了这儿，才导致你我都中了招，我自当为您解毒。” 宋苍沉默不语，盯着慕璎，心中对这个女子的认知，却又刷新了一层。 不但头脑聪明，遇事冷静反应飞快，甚至……连解毒之法也知道。 他轻咳一声，说道：“在下相信慕小姐的能力，既然你说可以找到凶手，那在下便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第118章 凶手到底是谁 “交给我吧，我一定会给少将军一个交代。” 见宋苍似乎真的不追究自己的责任了，慕璎心下暗暗松了口气。 只是，紧张的氛围一过，慕璎又有些不自在起来。 方才的记忆，也一样清晰地印在她脑海中。 印象中，她还没有和别人这样亲近过。 家人视她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孩子，连拥抱都很少给她，何况是…… 跟一个并不亲近的男子这样，也还是头一遭。 慕璎自认，无论遇到何事，都能沉着冷静地应对，唯独这些事，她毫无经验，所以无法好好处理自己此时的情绪。 “我给宋少将军换壶茶水吧，这次，我亲自检查一番，再拿过来。” 慕璎随便找了个理由，便匆匆离去，留下宋苍自己在原地。 其实，她根本没有喝茶的兴致了，她知道宋苍也没有。但是留下来和宋苍外单独相处，还是在宋苍脸上看起来十分平淡的时候，慕璎觉得自己很尴尬。 没有多远，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头痛。 但是，宋苍还没走，迟早她是要回去面对她的。 因此，慕璎很快泡了一壶新的热茶回来，沉默地在宋苍对面坐好。 过去二人单独相处，宋苍总是冷淡的那个，一直是慕璎在费些心思找话题。然而今日之事发生后，慕璎哪里还有那个心思去找话题，所以一直在沉默地喝茶。 倒是宋苍，今日竟然反常了起来，开始主动和慕璎说话。 “慕小姐身子虚弱，尚在病中，昨日回家也很晚，怎么今日……起这么早，来宝珍坊视察？” 宋苍心中虽然也并不是毫无波澜，但是心中芥蒂还在，他对慕璎便不会报以平常心。 因此，他没有忘记试探慕璎。 “毕竟，据在下所知，你亲自来自己名下产业的次数，非常少。所以，应该也不会起个大早，特意过来，只是为了视察吧？” 果然，宋苍还在疑心她，他发现了逃婚计划的可能性不低。 实话是绝对不能说的，慕璎只能现编现说起来。 “宋少将军没经过商，有所不知，”她淡定地胡诌：“宝珍坊的生意，很快就要迎来下一季度。在我的分析之中，下一季度是旺季，所以，早早便制定了经营计划，这次过来告诉简离落实下去，视察是顺道而已。” “涉及到宝珍坊的经营问题，之前便只和少将军说来视察，也不算骗您，还望少将军莫怪。” 慕璎编的话半真半假，其实经营计划是她临时决定的，更不是特意过来一趟。 不过，反正假的只有这一点，其余还都是事实，只是这个事实，只能说到这一半了。 慕璎只想，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她说的话，的确也打消了宋苍心中的疑惑，他信了这其中的一部分内容，心中猜忌也少了些许。 宋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少了点猜忌，但是终究还是有的，方才那番话，慕璎说的是半真半假，宋苍也是当一半真一半假来听的。 慕璎说的可能还不够多……宋苍想着，慕璎她可能真的有什么与他相关的秘密， 就在这时，三楼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云大人，四楼有我们宝珍坊的机密，非坊主——也就是我，和慕东家邀请之人，是绝对不能放进去的，还望您别为难咱们！”是简离的声音。 随后，云卓气急败坏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不行，少主上去那么久了，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四层楼肯定是有什么问题！” “我们宝珍坊清清白白的，做的又不是土匪山贼的勾当，上面只有慕小姐一人，宋少将军是不会出事的！” 简离的声音带着隐忍压抑的怒气儿，但是云卓是宝珍坊大客户宋苍的侍卫，简离还是忍耐地客客气气、礼貌讲话。 若是换了别人，她可必定要找坊中的下人，怎么着都要给他轰出去才好！ “少主的命关系实在太大，简姑娘，对不住了。”云卓腰间的剑出鞘几寸，气势汹汹。 他没办法对不会武功的姑娘们下手，此时不过是虚张声势、吓唬吓唬她们而已。不过，还真有不少姑娘，被他的气焰吓了一跳。 就在双方坚持不下的时候，楼上终于传来了慕璎的声音。 “云大人久等，我们方才才谈完话，您上来一趟，把宋少将军接走吧。” 慕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四楼最靠近楼梯的地儿，似笑非笑地看着云卓。 结束了？云卓挑了挑眉，他还以为慕璎为了接近少主，要把谈话的时间拖成一整日。 他飞快地到了慕璎和宋苍身侧，然而等他“噔噔噔爬上来以后，却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并没有什么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浓浓火药味——不对啊，少主那么讨厌这个慕璎，有机会的话，他肯定不会让慕璎得意太久了的。 四楼里有的，只是一些空气中残留的暧昧气息，和二人脸上还没退下去的几抹红色。 气氛很怪，还有些暧昧不清的，尤其是宋苍和慕璎，看起来都很不自然的样子。 “少主，属下来迟。”云卓半跪下去，行了个礼。 “云大人，快带宋少将军回去歇息吧。那些打包好的东西，下人会在你们离开宝珍坊的时候，送到你们的手上。” 慕璎给出最灿烂的笑容，还拿了招待客人的专用话术出来。 她的语速很快，话音刚落，之前他们用过的那个茶壶，马上就被慕璎一把揽在了怀中。 “臣女还有事情，就先下楼了。” 慕璎真是一秒钟都不愿意多呆，还想着自己以后大概再也不想来四楼这个鬼地方了。 慕璎走的很快，四楼便只剩下了宋苍和云卓。 “少主，方才我察觉到，四楼的情况不对，这才想要硬闯，”云卓愤懑道：“这女人肯定是想暗算您，她勾结厂公，水性杨花，一肚子坏水，少主，咱们可别继续和她接触了。” 他的抱怨，如同往常一样。 然而，他站在宋苍的轮椅后方，宋苍的脸在云卓的视角盲区里，根本看不见宋苍的脸。 所以，云卓也没有发现，轮椅上的青年听见此话，眸光一寒。 第119章 喜脉被发现了? “那个慕家的女人，方才走的时候也慌慌张张的，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好，恐怕……她就是做贼心虚了！” 就在他还在不乐意的时候，宋苍终于开口说话了。 “云卓，我和你已经说过了几次，不可这样。”他冷冷道：“妄议他人，舌头不想要了？” 他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其中的寒意，听得云卓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宋苍平日待下属，大部分时候是温和平淡的，但是这绝不代表，他会惯着自己的手下犯错。 所以，听出了宋苍声音中的寒意，云卓赶紧跪了下去。 “属下知错，望少将军恕罪。”他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说：“属下自愿回将军府后领罚。” “嗯。”宋苍冷冷地嗯了一声，算是默认了云卓这个说法，并没有阻止他要去领罚。 见宋苍没继续说他，云卓站起身来后，有些后怕，同时又有些疑惑和纳闷了起来。 之前，他在背后议论慕璎，并且和宋苍说她的“险恶用心”的次数，并不算少。但是在之前，宋苍都默认了他的说法，并没有阻止。 今天的少主，是怎么了？竟然破天荒地替慕璎说起话来了。 真是反常。 不就是喝了一杯茶嘛，转变得竟然这么快。 宋苍扫了还在疑惑的云卓一眼，冷声道：“行了，推我下楼吧，该回去了。” “属下遵命。”云卓赶紧说道，然后推着轮椅带宋苍下楼。 然而，走到一楼门口，云卓就撞见了他此时最不想撞见的人——慕璎。 慕璎方才，刚和简离再次嘱咐交代了一遍，这才准备离开，结果，正好也撞上了准备离开的宋苍等人。 “要走了吗，宋少将军？”她有些尴尬地笑道：“臣女今日也还有事，就先不送了，知夏，把少将军买的那些东西，都给他拿过来吧。” 知夏应了一声，把那堆大包小裹提起来，都交到了宋苍属下的手中。 “不过少将军，您放心，此事交给我即可，你只需要回去等消息就好了。”慕璎轻咳一声，再次向宋苍保证。 她没有明说，交给她的究竟是什么事，因此，周围的人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只有宋苍，听得懂她方才话里的意思。她说的，是先前在四楼里发生的那件事。 “什么事情，你把话说清……”云卓听得一头雾水，刚纳闷地询问了一句，便被宋苍给打断了。 “云卓，与你无关之事，少问。”他冷淡地说，而后才转向了慕璎。 “嗯，在下相信慕小姐。”他简单回应了一句，而后，慕璎便辞行，先他一步离开了。 “终于结束了。”马车上，慕璎总算松了口气。 帘子外面，车夫高声询问道：“慕小姐，咱们现在去哪里啊？” “回慕府吧。” ”哎，好嘞！” 车夫一扬马鞭，调转车头，马车便朝着慕家的方向行驶而去。 倒是知夏，听到慕璎下的命令以后，愣了一下：“小姐，咱们不是要去察看出城路线的吗，现在终于没事了，怎么不去了呢？” 慕璎只得苦笑一下：“宋少将军已经起了疑心了，我怀疑，之前跟踪我们的人，就是将军府的。” 她也知道，自己方才的话，还并没有打消宋苍的疑心。 所以，谨慎起见，她还是不要趁着这个风头，再去筹备逃婚的事了。 听闻此言，知夏吓了一跳。 “小姐！难道……宋少将军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计划……” “别慌，他现在应该只是怀疑中，没还有切实的证据。”慕璎冷静地说：“最近，我们先按兵不动，反正，距离大婚的日子，还有几天呢，时间还够。” “嗯嗯，”知夏用力点头：“奴婢听小姐的！” “今日出门，也不算一无所获。”慕璎想到方才她和简离对的账本：“宋少将军手笔很大，他买的那些东西，那些银子，已经顶的上宝珍坊七天的流水了。” 起码赚到钱了，这让慕璎的心里，也好受了不少。 只是，那壶茶水里的春药，究竟是谁放的，一直让慕璎的心中有些芥蒂。 只有抓到了凶手，她才能彻底心安。 马车行驶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停了下来，知夏扶着慕璎下车，回到慕府里。 然而，刚进门，慕璎就注意到了一件事，慕府内的氛围不太对。 下人的神色，都有些幸灾乐祸，要么就是愤怒鄙夷。 这些情绪，并不是冲着慕璎几人来的，那到底是发生了何事？慕璎想着，随便拦住了一个丫鬟询问。 “别跑了，我不过出门一趟，慕家里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丫头一看是慕璎，神色有些犹豫，支支吾吾说道：“回大小姐的话，奴婢只是个负责打扫的小丫头，对这件事，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没事，你随便说，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就行了。” “奴婢听到的是……府中好像是有谁怀孕了，但是奴婢也不知道怀孕的到底是谁。” 此言一出，慕璎和知夏，都愣了一下。 不管是丫鬟还是小姐，只要是身为女子，没有许配人家便先怀孕，都是天大的丑事。若是传出去了，两位小姐的名声都会被连累，慕家的人，恐怕都会被戳脊梁骨一辈子。 “老爷，夫人他们，都气坏了，但是府上人多口杂，虽然他们刻意要把消息瞒下去，但是……还是传出来了，只是透露出来的信息不太多。” “嗯，我知道了，”慕璎心中有了个猜测，摆了摆手：“你下去吧，去做你的事，我不会说出去是你告诉我的。” “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丫鬟终于松了口气，匆匆散了开来。 “小姐，该不会是二……”丫鬟一走，知夏马上试探着悄悄问道。 “知夏，慎言，”慕璎轻轻抬起食指，放在唇畔：“这里，偷听的耳朵可多了去了。不知道具体情况之前，不要说出去。” 尽管阻止了知夏这么说，但是在慕璎心中，也浮现出了同一个人。 那就是慕琇。 毕竟，她们已经知道了慕家有个怀孕的女子，那就是慕琇。 第120章 孩子爹是东厂的? 事关重大，慕璎还是决定先搞清楚，怀孕被发现的究竟是谁。 她先带着知夏，回了一趟闻溪院，把装着出问题的茶水的那个茶壶放下，这才前去正院。 正院的下人，知道的，可比一个洒扫丫鬟多得多。 进屋之前，她先拦住了守在屋外的苏妈妈。 苏妈妈对慕璎，并没有什么好脸色：“见过大小姐，今儿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到了老奴这儿啊？” “你也知道，你不过是个奴才。”慕璎无所谓地说：“那主子想问你话，自然是想问就问咯。” “可惜了，对于之前发生了什么，老奴什么都不知道。”苏妈妈假笑道。 “那我可以选择惩治下人的方法也很多，”慕璎也笑了笑：“你可以在之后向慕家人告状，不过呢，那时候你的罪可是已经受完了。” 苏妈妈的脸垮下来，这才不情不愿地说道：“怀孕的，不过是个普通的小丫鬟，大小姐何必对个不要脸的小贱人，这么感兴趣？” “只是个丫鬟？”慕璎挑了挑眉，对这个结果有些讶异。 竟然不是慕琇？ 不过，也有几分道理，以慕琇的性子和手段，完全有可能把怀孕被发现的事，嫁祸给一个小丫鬟。 慕璎没再搭理苏妈妈，直接抬步进入了屋内。 屋内一片混乱，里面果然有一个小丫头跪在地板上，哭哭啼啼的。 这个丫头也是晚亭楼的老人了，慕璎对她也很脸熟，好像是叫紫然。 紫然和慕琇的年纪差不多大，生得比紫苏那些个丫头，都要好看的多。此时她跪地哭泣，梨花带雨，看着可怜极了。 慕夫人坐在座位上，气得头痛，用手撑着太阳穴。慕琅也是坐着，双手撑着膝盖，脸色铁青。 这一出戏，倒是精彩。 慕璎福了福身：“母亲，哥哥……琇琇妹妹，我听说家中出事，特地来看看做出这等……苟且之事的丫鬟，到底是哪一位。” 她慢慢踱步到慕夫人的另一边，站定，打算看看这小丫鬟究竟是真的怀孕了，还是只是被慕琇栽赃陷害。 紫然虽然在慕琇身边的地位不错，但是终究比不得紫苏，慕琇可以对紫苏下手，也没有理由不会对紫然下手。 慕家人此时急着处理此事，自然没时间和心思挑慕璎的刺儿，尤其是慕琇。 慕琇脸色惨白，心神不宁，似乎很怕这件事波及到她身上。 “你这个贱丫头，”慕夫人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又气急败坏地骂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这事要是传出去，慕家的家风，在外人看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慕璎咂舌，听着这番话只想笑。慕家有家风？慕夫人对外面的风言风语，对小姐的议论纷纷，当真一点也不清楚吗？不知道到底是真傻，还是只是在装傻。 然而，不管被怎么骂，过后会怎么处置她，丫头都只是顾着哭。 就在这时，被慕家派去探查此事的小厮，终于急慌慌跑了回来。 “夫人，少爷，小姐，这孩子是谁的，查出来了……”小厮的脸色极为精彩，犹犹豫豫地说：“是一个东厂之人的……孩子……” 此言一出，全屋子都瞬间陷入了寂静之中。 慕夫人失声道：“你说什么？是谁的孩子！” 慕璎愣了愣，看来……真的是慕琇的栽赃陷害？毕竟，慕琇的孩子是厂公的，厂公也是东厂之人。 “千真万确，夫人，您借小的一百个胆子，小的也不敢骗您啊！”见慕夫人不敢相信，小厮赶紧解释道：“这个小贱人肚子里孽种的生父，就是东厂里面一个没断干净的小太监！” “你怎么会和东厂扯上关系！”慕夫人气得差点晕过去，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到底听见了什么。 那可是东厂啊，牵扯到东厂，那边是关系到整个家族的大事。紫然这个蠢货，仗着自己皮囊还可以，竟然去勾引了东厂的人？ 一个半阉的太监，就把她迷昏了头。 一个小太监？慕璎沉思几秒，看来这次，还真的不是慕琇在搞鬼，而是这个小丫头真的怀孕了。 只是……怎么会有这样巧的事情？紫然作为慕琇的侍女，和慕琇一样勾搭东厂的人，还都怀了孕。 这未免，有些巧合过头了。 坐在另一边的慕琇，心中的害怕并不比慕夫人少。 别人不清楚怎么个事情，她心中，可是清楚的很。 慕琇在确诊喜脉之前，就经常往东厂那边跑，每次跟着她去东厂的人，不是紫苏，就是紫然。 紫苏在男女之情这方面，还算安分守己——紫然却不这样，她看上了东厂那个没断干净的小太监，便次次都来找他，享受一夜春宵。 那小太监生得眉清目秀，脑子也好用，深得厂公信任，紫然才去了两次，就暗暗想着自己一定要把他拿下。 因此，每次慕琇在和厂公翻云覆雨的过程里，这个丫鬟，也每次都去找那个小太监，行苟且之事。 就在一个半月前，慕琇的孩子怀上了，紫然的孩子却也一样，同时来到了她的肚子里。 “说话！”见丫鬟只是害怕地哭，慕琅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对她怒目而视：“主子在问你话，你可别在这装什么哑巴，赶紧回答才是！” “说，你和东厂之人，是怎么勾结在一起的？！” 慕夫人气得脸色通红，不断逼问紫然。 无奈之下，紫然只能现场编一个能圆过去谎言，去应付她。 “慕夫人，奴婢知错了，”紫然声泪俱下，哐哐磕头：“那小太监是奴婢儿时的好友，我和他一同青梅竹马长大，后来他才加入了东厂。” 她重重地磕了个头，哭喊道：“奴婢早就认识了他，绝对不是在他进入东厂之前认识的！” “青梅竹马也得避嫌！”虽然早道了，紫然并不是主动勾结的小太监，慕琅松了口气，而后又不高兴了起来。 “只要他现在还是东厂的人，你们就不要见面，你个丢我们慕家脸面的东西！”慕夫人也一点垂泪一边说。 第121章 以儆效尤 紫然心中郁闷极了，原本，她只是一个边缘的小丫鬟，就算有点害喜的反应，没人注意她，也就过去了。 偏偏今天，慕夫人想着慕琇病了，要给她补补身子，便亲自送来了一碗乌鸡汤，到晚亭楼。 慕琇最近根本不喜欢吃这种太油腻的东西，光是闻见这个味道，就脸色大变，差点吐出来。 但是，当着慕夫人的面儿，她自然不能这么干，便硬生生地忍住了。 紫然的运气就没这么好了，赶巧的是，她当时就在那儿伺候着，根本没有忍住，“哇”地一声，就干呕起来。 就连慕琇，都震惊地看着她。 慕夫人的脸色，当场留变得极为难看。 “死丫头，好大的胆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第一反应，是认为丫鬟觉得她炖的汤恶心，这才直接吐了出来。 “夫人，奴婢错了！”紫然赶紧脸色苍白地跪了下去，连连认错，然而汤还没端出去，她依旧无法抑制干呕的冲动。 然而，脑子再转了两下，慕夫人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就算是炖的恶心，能上来就干呕？这丫头的体质，也不像琇琇那么弱，从小都是病到大的。 慕琇这样，她信没问题，紫然这样，慕夫人可就要怀疑上了。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说，你是不是和哪个野男人厮混去了，怀了孽种？！”慕夫人柳眉倒竖，气势汹汹地质问，涉及到慕家的名声，她便毫无平日里的主母风范。 “奴婢没有，奴婢没有！夫人，奴婢冤枉啊！”听到这话，紫然当场吓得哭了出来，连连磕头叫冤：“奴婢只是……只是吃坏了东西，才犯下这等大错！奴婢愿意领慕家家法，但是奴婢真的没有怀孕啊！” 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慕夫人便更怀疑了。 慕琇在心中连连骂了紫然好几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若是她被查出来，怀了东厂之人的孩子，再查到二人怎么认识的，那事情必然就会扯到了慕琇身上！ 她得赶快把自己摘干净才是！ 这样想着，她赶紧拦住大发雷霆的慕夫人，柔声道：“娘~您先别生气了，瞧紫然都吓坏了，自然说不出来什么东西。她和琇琇差不多大，不如，就让琇琇单独问问她吧。” 见慕夫人还是气冲冲的样子，慕琇赶紧不充道：“娘，紫然毕竟也是琇琇这个晚亭楼的丫鬟，琇琇来管教一番，也没什么不合适的。” “那你便先审一下她吧，不过琇琇，嗯单纯善良，又爱心软，可别被这谎话连篇的小贱丫头给骗了！”慕琇都这么说了，慕夫人只得先答应下来，不然，慕琇以后作为晚亭楼的主人，管教下人，哪里还有什么威严。 让慕琇锻炼一下，也是好的。 “苏妈妈，你现在就去找个郎中过来，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不是怀孕了！”说罢，慕夫人冷冷地剜了地上跪着的紫然一眼，冷哼一声，甩袖子走出了晚亭楼。 正院的人刚走，紫然的心中，便骤然升起一线希望。 慕琇这是，要给她想办法，保住她吗？ “二小姐，您也和厂公有了孩子，应当可以理解奴婢的，是不是？”她满怀希望地问道，下一秒，小腹上便挨了一脚，痛得她仰倒过去，惨叫起来。 慕琇收回脚，恶毒地看了她一眼，不耐烦道：“别叫了，叫的和鬼一样。你一个低贱的小丫鬟，也配和本小姐相提并论吗？” “二小姐，二小姐，你的意思是……”刚升起来的希望被打破了，紫然重新绝望起来，紧紧捂住自己的小腹，不可置信地看着慕琇。 “要怪只能怪你蠢，我可是信任你，才让你跟着我去东厂的。结果呢，你个不知廉耻的贱婢，还敢偷情——不被发现，也就罢了，偏偏还叫人给发现了。”慕琇阴狠地看着她：“那我可就留不得你了。” 见慕琇如此绝情，紫然心中绝望，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好啊……二小姐，您可别忘了，您也是个有身子的人，你要是不保下我，等会……可别怪奴婢不护主，揭穿您了。” “有本事你就试试！”慕琇眸中寒光一闪，抬手就给了紫然一巴掌：“你别忘了，你家里还有父母和弟妹，敢不知好歹，我就送他们一块上西天！” 提到自己的家人，紫然刚决定鱼死网破的决心，又动摇了。 慕琇狠狠掰过紫然的下巴。 “你要是听话，乖乖按照我说的做，你被查出来，死了以后，我可以给你的家人二十两银子，如何？” 她眸光一转。 “若是不……就别怪我不顾你多年的苦劳，心狠手辣了。” 反正，紫然死了就是死了，一个死人，也不会知道她到底给没给。 一个拖她后腿的丫鬟，她的家人，也配得到慕琇的银子？慕琇心中冷笑一声，盯着紫然的目光，却极为真挚。 被逼无奈，紫然只好答应了下来。 郎中来了以后，给她把脉，果然是喜脉。丫鬟私通外男，在这年头，是要被浸猪笼，还不能声张出去的事。 但是，在处决紫然之前，慕琅沉思一会，突然说道：“等会再处决她，母亲，还得再查一查，和这个贱婢私通的奸夫到底是谁，和我们慕家的丫鬟私通，奸夫也得处置了，以儆效尤才好。” 紫然和慕琇的心中，都是咯噔一下。 再往后，便是下人被派去查清孩子爹是谁一事，然后就是慕璎回府那一幕了。 听闻孩子是东厂之人的，慕夫人和慕琅，心中都有点慌乱不安，就算紫然说，那人是她自小便认识的青梅竹马，二人的心情，也没有缓解到哪去。 只是，他们在表面上，还要再装作成很淡定的样子。 “行了行了，既然已经查到了，那这事就这样吧。”慕夫人仓促地盖棺定论。 “母亲，哥哥方才不是说，奸夫要杀了，以儆效尤才好吗？” 慕璎当然不会让这事轻飘飘地揭过去，饶有兴致道：“怎么这会又算了，只处置紫然一个了呢？” 第122章 慕璎做贼心虚? 事情又被扯到这个身份特殊的奸夫身上，慕夫人瞪了慕璎一眼，心中暗骂她不懂事。 东厂的人，那是慕家可以动的吗？！慕璎这么大了，连这点小事都不明白。 她干脆直接没回复慕璎的问题，只是急切地催促下人：“赶紧把紫然这小贱丫头拖下去、处置了，这个晦气东西，让她在慕家多呆一会，我都不愿意。真是脏了我们慕家的地儿！” 下人架起紫然两条胳膊，就这样把她拖了下去——紫然木着一张脸，只知道流眼泪，也反抗都没有反抗了。 见事情的风波终于平息了，没有牵扯到慕琇，慕琇终于在慕家人看不到的视野盲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慕璎冷冷地看着被拖出去的紫然，不用去看慕琇脸上的表情，也猜到了，这大概是怎么一件事。 恐怕，紫然方才那副模样，和慕琇也有些关系。 可惜，慕璎现在还没时间去收拾慕琇，她还有事情要做，茶壶的问题，也还没有查清楚。 事情既然已经告一段落，她便很快地提出了离开。 等慕璎走后，事情虽然已经结束了，可慕琅的心中，也还是有些疑惑。 紫然说她和那个小太监，乃是青梅竹马，可在他的印象中，紫然早早就进了慕家，在晚亭楼伺候着。 就算早年就认识了，但是也应该接触的时间不太长才对，怎么就私相授受了呢？就算是青梅竹马这个说法，也有点不合理。 但是，紫然已经被处置了，慕琅也不能从东厂那边下手彻查。何况，为了一个小丫鬟的事儿，他也没有必要大动干戈。 尽管慕琅还在怀疑，这个事件的疑点还有不少，但是随着紫然已死，就没有查下去的必要，也没有办法再继续查了。 此时的将军府内，云卓已经推着宋苍的轮椅回去了。 那些珍贵的宝物们，都被锁进了将军府的仓库里，暂时吃灰。 宋苍沉思片刻，最后还是把刚准备去领罚的云卓给叫了过来。 “有件事要你去做，若是成了，便可将功补过。” 云卓倒不是怕痛，但听到可以将功补过，眼睛还是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少主的命令，属下定当全力以赴，在所不辞！” “去查一查，今日到底否有谁，进出了宝珍坊。”宋苍道：“在我们离开之前的所有人，整理成一份名单拿过来，明白吗？” “属下明白。” 云卓赶紧应了下来，随即又有些疑惑和不满。 这不满，当然不是冲着宋苍去的，而是冲着慕璎。 先前他便怀疑，宋苍在四楼的时候，是不是遇刺了，所以慕璎的状态才那么不对劲，明显是做贼心虚！ 更何况，宝珍坊，乃是慕璎的地界。就算不是慕璎搞出来的事，那她也是监管不力，真是无能。 云卓立刻面露不满，张了张口，但是又想到自己方才是因为什么被罚的，又马上熄了火。 少主刚帮这个女人说过话，他要是再违背少主的命令，可就不妙了。 想了想，云卓还是先把嘴闭上，灰溜溜地离开书房，认命地调查去了。 慕璎回到闻溪院，便顾不得自己的逃婚计划，先吩咐知夏。 “知夏，你让人给简离传个信，就说，我让她检查一番，在我和宋少将军离开宝珍坊之前，都有谁进出了这里。” “奴婢遵命。”知夏又有些好奇地问道：“小姐，为什么要突然调查这个呀，是方才……发生了什么吗？” “的确发生了一些事。” 想到之前在四楼里发生的事，慕璎还是觉得有些尴尬脸热，便忍不住轻咳一声。 而后，她转向知夏，正色道：“不过，这事不方便透露，你还是不要问得好。” “好吧，奴婢知道了。”见慕璎不愿意多说，知夏便也不问了，乖乖地走了出去。 简离的办事能力她认可，很快便把名单交给了慕璎，但是她也写了一封信，随着名单一起送了过来。 信上写道，上面的人，简离都派人去调查了，但是那些能查出底细的人，都没有什么问题——至于剩下的那些人，简离实在是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慕璎修长的手指捏着那张薄薄的信纸，细眉微蹙。 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个调换了茶水的人，就在名单里那些查不到底细的人里。 但是，简离既然查不到，那此事，慕璎又该从何查起呢？ 想着想着，慕璎突然又想到了燕清宜。 郡主大人和她闲聊的时候，还真的和她提过一个地方，那儿的人消息灵通，办事也利索，就是雇佣他们的价格……有些高昂。 那个地方，就名为天机阁。 银子，慕璎自然是不差的。 她思考了一会，很快便决定了。 “知夏，走，我们去一趟天机阁。”语毕，她便拿着那张名单起身，带着知夏一起，再次离开了闻溪院。 到天机阁的路程并不近，然而，这个地方似乎还真的很靠谱。慕璎把名单交给他们，然后把事情的原委和她来这里的目的，一一全部交代给了他们。 柜台前的是个中年胖子，面相五官看起来都极为精明，他打量着慕璎，嘿嘿笑了两声：“慕大小姐，想要查清楚这件事，这银子呐……可不低。” 听后，慕璎依旧气定神闲，银子，是她目前最不缺的东西了。 然而，慕璎还没开口表明这件事，胖子的语气便慢悠悠地一转。 “不过嘛，慕大小姐的水平，咱们心里都清楚，所以，银子这方面，咱们就不多跟您废话了。” “那是自然，”慕璎微微一笑：“只要事情能办好了，银子什么的，那都好说。” 慕璎平日里行事低调，名下拥有的诸多产业，对外也没有大肆宣扬慕璎才是东家。连这个消息都知道，看来，她来找天机阁，是找对地方了。 胖子继续嘿嘿笑着：“就喜欢和慕大小姐这样的爽快人做生意，这事包在咱们身上了，您先请坐着来喝杯茶，事情一会儿就给您办妥咯。” 第123章 又是慕琇的人? “嗯，那便有劳先生了。”慕璎点点头，随后到一旁的茶桌上坐下，静静等候。 不出一个时辰，那个胖子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画卷。 “结果出来了，慕大小姐。” “哦？”尽管有所准备，慕璎还是被这个办事效率惊讶了一下。 她扬了扬下颌，知夏便把沉甸甸的一袋银子放在了茶桌上。 “若是不够，先生可以再和我商量。”慕璎喝了口茶，接过了胖子手里的画卷，而后展开——上面画的，正是一个生面孔的男人。 “慕大小姐，查出来了，此人名为郑忠。”胖子的语气停顿了一会，似乎不愿意承认，也有他们天机阁查不出来的信息，语气有电不大自在。 “不过，只查出来了他的名字，他的年纪、经历、现在正在做什么，都是个谜。” 慕璎打量着画卷上的这个男人，男人的五官平平无奇，若是把他扔在了人堆里，可能就算花上半天的时间，也没法找到他。 不过，这个男人的耳朵侧下方，有一个墨水点涂很重的地方，大概是胎记。 这个胎记，倒是让慕璎觉得有些眼熟。 慕璎冷笑一声，若有所思道：“不过这个人，我大概是见过……只是，是在哪儿见过呢……” “哦？慕小姐见过此人？”胖子有一点感兴趣。 这事倒是有点意思，他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信息连他们天机阁都查不到。 “嗯。”慕璎想了一会，终于想起来，究竟是在哪见过此人。 大概就是这几日，有一次她出府，便在门口看见慕琇和另外一个人，二人的身影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交谈些什么。 “琇琇妹妹，你这是在做什么？”慕璎从他们身边路过，冷不丁开口，问了一句：“你这最近啊，身子不太好，若是吹了风受了凉，身子更不好受，那可就遭了。” 慕璎和另外那个男子，冷不丁听到这一句，都吓了一跳，似乎没想到二人的事被撞了个正着。 她被惊吓到，自然懒得和慕璎继续装样子了，不耐烦道：“呦，大姐姐，你怎么来了？早不关心晚不关心的，这会做什么样子也没人看——琇琇不过是帮了一个问路的人罢了，大姐姐有什么意见吗？” “原来琇琇妹妹，这么好心啊。”慕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目光慢慢落在她身旁那人的身上。 那个男子五官平平无奇，唯独耳侧，一个黝黑的胎记格外显眼、瞩目，慕璎的视线落在那儿，便多看了两眼。 慕琇还不忘趁此机会，多恶心她两句：“琇琇从来都善良、乐于助人，整个慕家上下都知道此事，大姐姐心里也清楚的很吧？”在这明知故问什么呢。 慕璎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也不反驳慕琇，只是看着她，乐的不可开支，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她的眼神带着嘲讽的笑意，盯得慕琇最后直接恼羞成怒起来，慕璎这才离开。 现在想一想……慕琇身边的那个男子，就是画卷上画的、这个名字叫做郑忠的人。 “想起来了，”慕璎的手指指尖，漫不经心地点着画卷的木质画框，一下一下，声音清脆：“此事是谁做的，我大概是清楚了，恐怕，又和我那个胞妹有关。” 天机阁消息灵通，慕琇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也清楚——只是，不给他们银子，他们是不会把任何消息泄露出去的。 胖子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轻蔑：“慕大小姐既然清楚了真相，那便提前恭喜您了。” “是二小姐的人做的？”知夏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姐，原来他是二小姐的人啊。” 慕璎那天出府，并没有带着知夏，因此，知夏没撞见这一幕，也没见过郑忠的真容。 “只是怀疑，还没有实证，不过，此事和慕琇脱不开关系，这一点是肯定的。”慕璎又想到今日慕家发生的事，桩桩件件，都那么可疑。 “知夏，我们先回去吧。” 想查清楚郑忠到底是何人，还是要从晚亭楼那边入手，慕璎当即决定先回去慕家，再想办法。 “慕大小姐，下次若是有需要，记得再来啊。”胖子没有送她们，而是乐滋滋地去数那袋银子，到底有多少去了。 回到闻溪院以后，慕璎便开始思考，怎么才能从晚亭楼那儿探出消息来。 “小姐，二小姐肯定是不会说实话的，”知夏忧心忡忡道：“或者咱们可以要挟她？” 毕竟，慕琇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她的软肋 “那未免有些打草惊蛇了，”慕璎摇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在慕琇那儿，我只是对她的肚子有些怀疑，知道她有身孕一事，对她来说还是个秘密。若是暴露了，以慕琇那个疯劲，可能还会动手。” 而此时，她虽然并不怕慕琇，但是她还有别的要紧事要做，没空搭理慕琇。 “不过……慕琇本人不行的话，那或许……”慕璎话锋一转：“可以从她身边的人下手，应该会有结果。” 慕琇去东厂一事，不仅紫苏她们都知道，甚至，她还把婢女给带了过去，才有了紫然和小太监私通这个丑事。 因此，慕璎便推断道。慕琇的事儿，对她那几个贴身的丫鬟，基本上应该是不怎么瞒着的——比如紫黎、紫苏和今日刚死了的那个紫然。 “慕琇最近那个十分器重的大丫鬟，叫什么来的？” “小姐，是叫紫黎。”知夏立马回答道。 “那便从她下手吧。”慕璎很快下了决定，而后开始构思计划，怎么把紫黎绑过来。 这个绑架到的地方，肯定不能在慕家内布，否则，慕琇和慕夫人她们，肯定很快就能知道消息——毕竟，慕家里，全是她们的眼线。 慕璎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好地方。 那就是上次，慕琇雇佣陈彪，给她绑过去的那个破庙。 荒郊野岭，十分僻静，怎么呼救都不会有人答应的。 这儿，倒还是个绑架的好地方，慕琇还挺会选的。 只是现在，这个地方，很快就要为慕璎所用了。 第124章 慕璎，你竟然敢绑架我…… 就在慕璎思考，怎么把紫黎绑到破庙去的时候，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了。 寒霜最近没什么事做，便整日在院子里练功，几天下来，功夫又精进不少。 此时，她便是刚练功回来，大汗淋漓，但是心情十分畅快。 看见寒霜，慕璎便笑了笑，低声念叨了两句：“真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怎么把她给忘了……” 她转过头，给知夏递了个眼神，知夏立刻会意，从柜子里拿了点银子，递给寒霜。 寒霜接过来，在手中抛了两下，淡淡看向慕璎：“说吧，这次又是谁？” “慕琇那个最近重用的大丫鬟，晚亭楼的紫黎。”慕璎道：“还记得上次慕琇雇佣陈彪绑架我，把我弄到的那个破庙里吗？这次，把紫黎绑到那个地方去。” “事成之后，在那里看着她，然后传信给我。” “没问题，”寒霜收起银子，答应的十分爽快。 她擦干净脸上的汗，转身便走了出去。 “还好有寒霜姑娘在，”知夏见寒霜领了任务，终于松了口气：“寒霜姑娘武功高强，虽然不爱说话，但是还真是面冷心热。” “嗯。” 这些日子，慕璎对寒霜也了解了不少，寒霜的能力，她还是很放心的。 “所以，我们暂时可以休息一会，等消息了。”慕璎伸了个懒腰，靠在椅背上，开始闭目养神。 没过多久，寒霜的传信便到了。 慕璎展开信纸，上面写着，紫黎已经被她绑到了破庙里，让慕璎赶快过去，有审问的便赶快审。 “我们走吧。”慕璎把信纸用蜡烛烧成灰，马上起身，带着知夏离开了这里。 破庙里，紫黎的嘴巴已经被布团堵住，呜呜着没办法说话，只是怒瞪着那个抱着剑靠在墙上假寐的女人。 不久之前，她正在去小厨房的路上，要去给慕琇端一碗糖蒸酥酪。 然而，刚拐了个弯，拐到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紫黎的后脖颈，便突然挨了重重的一掌，劈得她眼前一黑，就这样晕了过去。 等紫黎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在这个鬼地方了。 她看见不远处的寒霜，马上想起来，这女人，经常跟在闻溪院那位大小姐的身边。 看来，自己这次被绑架，肯定就是那位慕大小姐的手笔了！ “寒霜姑娘，我可是慕二小姐看重的人，你最好赶快放了我，在慕家，慕二小姐的话才是最大的！” 念着寒霜是宋苍的手下，紫黎可不敢直接开口就骂她，只是阴阳怪气道：“你要是在慕家，只听大小姐命令的话，可不会过的太舒服！倒不如和我一起，来二小姐手下做事。” “废话真多。”寒霜懒得和她多讲，直接从衣角扯下来一块布，塞进了紫黎的口中，让她没法再说话。 紫黎哪里能甘心就这么被绑着，三番五次设法想逃走，然而，每次都被寒霜给绑了回去，最后只能怒气冲冲地呆在原地。 直到慕璎带着自己的侍女，也来了破庙之中，紫黎口中的布团才被拿出去。 “慕璎，你竟然敢绑架我……”刚可以开口说话，紫黎便尖叫道。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慕璎身边的知夏便上前一步，扬手给了她一耳光。 这一巴掌，扇得紫黎头晕目眩，口鼻直出血。 “紫黎姑娘，麻烦你认清现在的形势，对我们家小姐放尊重点！”知夏直接不客气地说道。 “你……你……”紫黎半晌才缓过神来，气喘吁吁地盯着知夏：“若是让我们家二小姐知道了，你这个贱婢肯定……” “紫黎，”慕璎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这个破庙在郊外，人烟稀少，待会无论你怎么呼救，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所以，你若是个聪明人，现在就应该老实点，”她俯下身，修长的指尖从紫黎半边脸上的红肿处轻轻抚摸过，声音轻柔：“待会，还可以少吃点苦头。” 慕璎虽然没有对紫黎做什么，可她盯着紫黎的眼神，却令紫黎不寒而栗，竟然比面对着知夏或者寒霜，都要更感到害怕。 “你……你要做什么？”紫黎浑身发抖起来，声音颤抖着问道。 “没什么，只是问你个问题。”慕璎淡然地收回手，站起身来，而后拿出了画卷，在紫黎面前“腾”地展开：“这个人，你是见过的。” 紫黎看着那副画卷，只看了一眼，便假笑着挪开了视线，冷汗涔涔：“什么人啊，我可没见过！大小姐，奴婢和紫然可不一样，认识的都只有府上的家丁下人，这个人可不是我们慕家的……” 慕璎叹气道：“这可不是我想听的答案，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只能用点别的办法了。” 话音刚落，知夏又扬起手，重重扇在紫黎完好的另一面脸上。 慕璎冷眼看着她被打得头晕眼花，生理性的眼泪和血一起糊了满脸，再次问道：“还不说？” 紫黎彻底开始发疯，破口大骂起来：“慕璎你这个贱人，我叫你一声小姐，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不过是个……” 慕璎心中没有什么波动，只是有些不耐烦起来，她拉过知夏，让身后另一个身强力壮的下人走到紫黎面前。 这种脏活儿，她还不愿意让知夏或者寒霜来做，也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因此，出府的时候，便又叫了个人一块过来。 “交给你了，打到她说为止。”慕璎退到一边去：“若她真的说了出来，你还有另外的赏银。” “大小姐，您就放心交给我吧！”听到还有赏银，那个下人眼前一亮，马上开始摩拳擦掌：“今天若是不让她说点实话出来，她可别想离开这个破庙！” 紫黎迷迷糊糊地，听到这样一番话，马上吓得花容失色。 “大小姐，我不过是一个小丫鬟，我真的不知道啊！”她眼珠一转，马上换了个策略，开始跪地求饶起来，哭得声泪俱下：“您就是给奴婢打死了，奴婢也不知道这人是谁啊！” 总之，紫黎就是一口咬定，她不认识郑忠。 第125章 让她逃走了? 紫黎现在的气焰，早就不复一开始醒来那么嚣张。 然而，她虽然一直在向慕璎认错讨饶，却死活不肯承认，她知道郑忠相关的事情。 下人给慕璎搬来了个圆凳子，慕璎坐下去，手轻轻撑着下颌，打量着此时痛哭流涕的紫黎。 紫黎哭得非常厉害，脸上的表情极为真挚，仿佛此事，真的是慕璎冤枉了她一般。 “你那点小话术和演技，骗的过别人，可骗不了我。”慕璎微笑道：“动手吧，别让她再耍什么小聪明。” “哎，好嘞！” 下人依言照做，撸起袖子，上去对着紫黎就是一顿毒打。 紫黎的惨叫声，就这样响彻在整个破庙之中。 “说不说！”下人又一脚把她踹倒在地，凶神恶煞地问道。 这次紫黎半天都没爬起来，但是纵然已经鼻青脸肿，看得知夏都有些害怕了，她也还是闭着眼睛，一个字都没说。 “你就说了吧，紫黎！”知夏忍不住劝了一句，紫黎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过凄惨。 然而，紫黎倒在地上，身体还有些止不住的抽搐，也还是一言不发。 实际上，也不是她不想把郑忠的事给透露出去，是她根本不敢这么做。 慕琇的手段，要更阴狠的多，如果背叛了慕琇，可不是只用挨顿打这么简单了。 要么被发卖，要么……直接被杀掉，没有犯错的紫苏尚且如此，何况她呢？ 不管怎么样，紫黎都认为，自己绝对一个字都不能说！ 眼见着紫黎被打成这般半死不活的模样，慕璎沉思片刻，终于开口道：“先停下来吧，把她绑在柱子上。” “是，大小姐！”下人应了下来，终于停止了殴打，把紫黎拎了起来，捆在破庙的柱子上。 慕璎也起身，走到了一个距离紫黎比较远的位置，这样，他们的谈话，紫黎也不会听得见。 “想不到，这个紫黎还挺忠心的，都这样了，竟然还不肯背叛二小姐。”知夏有些感慨地说道，方才就是因为这一点，她才出言相劝，否则，她才不管慕琇的人。 “忠心？可能吧，不过，我觉得她是在害怕慕琇更多，”慕璎冷笑一声：“以慕琇的手段，她若是真的背叛了慕琇，恐怕……下场还会比这还要凄惨数倍。” “原来是这样……”知夏张大了嘴巴，心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有些庆幸，还好自己一直伺候的，是慕璎，是闻溪院的人。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一边的寒霜冷不丁开口问道：“再打下去，她可能真的会被打死。” “她不会被打死的，从一开始，我也没想过靠逼供来让她说出口。”慕璎看向寒霜：“她今夜，一定是会想办法逃跑的。” “然后？”寒霜挑了挑眉：“有我在，她逃不掉的。” “不，”慕璎却突然反驳了她的话：“让她逃走，不管她的伎俩多愚蠢，都要装作中了她的计，明白么？” 寒霜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明白。” “她逃走的时候，要跟着她么？” “跟，”慕璎果断道：“不过，离得远一些，不要被她发现，要让她以为，自己安全地跑回了晚亭楼。” “嗯。”寒霜点头，明白了她的意思。 随即，慕璎便站起来，以一个紫黎能够听清楚的音量，高声说道：“寒霜，我带知夏先回慕家，你留在这，看住紫黎，可千万别让她给跑了。” 语毕，她没等寒霜回复，便和知夏一起，转身离开了破庙。 晚上的时候，紫黎吃了块寒霜扔给她的面饼，而后，便开始装睡起来。 破庙里，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 紫黎则一直在等待时机，等寒霜和那个下人睡着。 “这两个人怎么还不休息，这都什么时辰了，他们不用睡觉的吗！”她听着半天也没动静，不由得有些烦躁起来。 捆住她两只手的绳子，早就已经被她磨断了，悄悄藏在了背后。只要能这两人睡着，她就可以偷偷跑出去。 终于，她又听到寒霜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最好别给我耍什么花招，否则的话……谁来了，也救不了你！” “是，是，奴婢知道了，寒霜姑娘说的是。”紫黎立马睁开眼，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心中却骂了不少脏话。 寒霜瞥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只是躺了下去，看起来，似乎准备睡觉了。而那个下人，此时早已睡着，鼾声如雷。 “终于！”紫黎知道机会快来了，心中一喜，表面上，却还装作一副难受到动不了的模样。 她静静等待一会，破庙里，终于响起了寒霜平静而均匀的呼吸声。 总算睡着了——紫黎勾了勾唇角，轻手轻脚地挣脱已经断了的绳索，小心翼翼地走出破庙。 “哼……等我回去，禀告了二小姐，看你们还能嚣张得意到什么时候！”临走之前，紫黎还恶狠狠地低声嘟囔了一句，这才离开。 她趁着夜色，不顾身上的伤口，朝着慕府的方向，在郊野上疯狂地奔跑起来。 紫黎全然不知道，在她离开后的破庙里，寒霜再次静静睁开了眼睛。 紫黎硬生生跑了很久，这才在夜深的时候，回到慕家。刚进门，她便直冲晚亭楼。 慕琇正在喝安胎药，紫黎不在，便是另一个丫鬟服侍她。 “奇了怪了，今日怎么一整天都不见紫黎？”慕琇觉得事有蹊跷，紫黎去拿个糖蒸酥酪的功夫，人就没影了，全府都找不到她人。 她有些烦躁起来：“这个关节时候，她可千万别给我搞出什么麻烦来！” 就在这时，另一个小丫鬟急慌慌地跑上了二楼：“二小姐，二小姐，紫黎姑娘回来了！” “回来了？”慕琇不耐烦道：“那就赶紧让她滚上来见我！” “这……这……”丫鬟脸色有些不对劲，眼神躲闪：“奴婢遵命。”最后，她还是勉强答应了下来。 片刻以后，浑身是伤的紫黎，终于出现在了晚亭楼的二楼。 “你回……你怎么搞成这样？！”慕琇被这一幕吓得，喝药的碗都差点摔到地上。 第126章 厂公和慕璎狼狈为奸? “二小姐！二小姐……”紫黎一见了慕琇，就如同看见亲娘一般，立刻跪了下去，在她面前哭嚎起来：“您可要为奴婢做主啊——” 慕琇心里咯噔一下，第一时间，不是觉得谁欺负了她的丫鬟该死，而是隐隐猜测到了，紫黎今日，大概是真的摊上了什么麻烦。 “少在这哭哭啼啼的了！”慕琇想到潜在的麻烦，心里就忍不住慌了起来，不客气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赶紧说，若是耽误了事儿，你可承担不起责任！” 紫黎浑身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有些恐惧地抬眼看着慕琇。 她相信，慕琇说这话绝对不止是吓唬她那么简单。 慕琇，是真的有可能做得出来。 紫黎心中寒意森森，低下头，赶忙把今日发生的事，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 “二小姐，奴婢今日去厨房取糖蒸酥酪的时候，突然被人给打晕了。再醒来，就出现在郊外的一个破庙里，慕璎那个贱人，她雇人绑架我、打我，然后她逼我说……说……” “说什么？！” 慕琇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脸色大变，狠狠揪住了紫黎的衣领。 “小姐放心！奴婢……奴婢可是什么都没说……”紫黎吓坏了，赶忙解释道：“大小姐拿来一幅画卷，上面的人是郑忠，她便问奴婢有没有见过郑忠。 “奴婢不说，她就让她的下人一直打奴婢——呜呜，奴婢这一身的伤，都是拜她所赐啊！” “郑忠？！”慕琇音量骤然提高，尖声叫道：“她是怎么会知道郑忠的？不应该啊，郑忠的底细，保密做的相当好，她不可能知道的啊！” 她阴毒的目光，转向了紫黎，狠狠拧住了紫黎的耳朵：“是不是你？！你这个小贱蹄子，你肯定是今天没忍住疼，还是把一点消息泄露给慕璎了！” “奴婢没有，奴婢真的冤枉啊！”紫黎这次说的全是实话，一听慕琇这么说，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今天白天，不管有多疼，她确实一个字没说，谁知道慕璎哪来的画卷啊！紫黎只觉得冤枉死了，声泪俱下，疯狂地磕头以证清白。 晚亭楼的假山上，寒霜刚潜伏好身形，透过窗子观察里面的情况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主仆反目，倒是精彩的很。 “奴婢刚被抓过去，慕璎才过来，就给我看了郑忠的画像。奴婢也不会丹青水墨，那画像栩栩如生，怎么也不可能是奴婢能画出来的啊！” 紫黎简直要崩溃了，她要是有那手艺，早就去卖画为生了，还至于就在这当个丫鬟，整日看别人的脸色度日吗？ 慕琇听后，终于稍微冷静下来了一点，喘了口气，粗声问道：“你确定你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紫黎赶忙举起一只手掌：“奴婢对天发誓，对二小姐的忠心日月可鉴啊！绝对不可能，会背叛二小姐的！” “行了行了，起来说话吧。”慕琇的心里，这才放心了点：“上午才发生了那档子事，紫然那个死丫头和东厂的人偷情被发现，下午，慕璎就查到了郑忠的画卷，怎么会这么巧？难道，慕璎已经怀疑到了东厂的头上？” “东厂？”寒霜心中一紧，身子再次往前倾了倾，将主仆二人的对话尽收耳底。 “奴婢也不知道啊……”紫黎现在的脑子混混沌沌，根本想不明白什么事情。 “废物东西，要你何用？！”慕琇心中更加烦躁：“上午紫然出事，我也没功夫去问郑忠下的药到底成没成，东厂的人……办事应当是没问题的吧？” 寒霜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东厂的人，混进了宝珍坊，把药下在了宋苍和慕璎喝的茶里。 她迅速掠出晚亭楼，回到了闻溪院，把听到的事情，全部告诉了慕璎。 ”原来，郑忠也是东厂的人。” 慕璎听后，情绪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她的确没有猜出来，不过听到结果后，却觉得十分合理。 东厂厂公，素来和宋苍不和，还给他和慕家小姐赐婚。 能派手下来放春药，的确是他会做出来的事儿。 是东厂的人，也难怪了，连天机阁都查不出来郑忠的底细。 同一时间内的将军府，云卓也恭恭敬敬地，把调查出来的结果，一五一十告诉了宋苍。 “东厂的郑忠？”宋苍听后的反应，也十分平淡。 宋峙恨他入骨，这次下药，也九成是冲着他自己来的，而非慕璎。 这么说来，倒是他这次去宝珍坊，平白连累了慕璎。 于是，宋苍对自己白日这样唐突了慕璎，心中便有了些隐约的愧意。 “是啊，”云卓的心里，也有些纳闷：“不应该啊，厂公既然和慕璎那女人狼狈为奸，怎么会连她也一起下药呢？” 宋苍的心中，也有这个疑惑。 按理来说，慕璎是厂公的盟友，也算半个东厂的人，那厂公没道理也把她给算计进去。 况且，今天这件事，最后还是依靠慕璎，他们才成功破局的。如果慕璎真是听厂公的命令行事，那她今日为自己和宋苍解毒，便是在违背厂公的命令。 难道……她并非厂公的人。 这个想法出来，宋苍的心跳，骤然快了一拍，睫毛颤了颤。 不过，他的思绪，很快便又冷静了下来。 之前种种，都能证明，慕璎的确是厂公的人……甚至，厂公自己口中都说过。 那些证据都太过有力，远远超过了今日之事。 他对慕璎，究竟是不是真的误会了呢？ 就在这时，云卓挠了挠脑袋，又低声抱怨道：“不过，也不一定，就算是厂公的人，那又怎么样呢？” “为了对付少主，他都能把慕璎许配给您，还会在乎她和您今日之事吗？” 说着说着，他又愤愤不平地“呸”了一下：“该死的厂公，从来不把别人当回事！” 云卓的话，也有些道理，既然能赐婚，厂公又何必在乎慕璎和别人是不是暧昧过了？ 只是……慕璎今日替二人解毒一事，却始终无法解释。 第127章 慕琅，最好的哥哥 “她是厂公的人，却让厂公的计划失败了，若是真的，那她恐怕要吃些苦头了。” 宋苍低声说道，对于宋峙的为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了。 云卓听了是慕璎今日解的毒，听到此处，内心也稍微有些不忍。 但是，他还是不相信，慕璎真的会背叛厂公。 最终，对慕璎的怀疑和厌恶，还是占了上风。 “哼……说不定，他们又是串通好了，来骗取少主您的信任呢？”云卓还是没忍住，冷哼一声，说道：“毕竟厂公安排她嫁进将军府，肯定不止是塞个美人那么简单。” “——这个慕小姐，她嫁进将军府以后，肯定还是要执行厂公的任务，那时候如果有少主对信任，做任务的时候，肯定就事半功倍了！” 宋苍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动了动，他低下眉眼，眸中神色复杂冷寒。 云卓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因此，他这次也没有再次责罚云卓。 将军府，是宋苍的底线，他绝不允许，这方面出任何岔子。 更何况，今日之事，真的是这样简单吗？ 取得宋苍的信任，并非只有替他和慕璎自己解毒，这一种办法。若是毒性未解，将错就错……当时宋苍受药物的控制更强烈，事后回想，他心中不可能毫无波动与愧疚。 但是，慕璎依旧选择了第一种方法。 也是……她既然看上了厂公，又怎会想要被迫嫁给一个厂公厌恶的残废？ 宋苍眸色一冷，嘲讽地轻笑一声，不再去想慕璎。 他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东厂那边的。 宋峙用这般卑劣的手段对付他，宋苍不可能坐以待毙，毫无反应。 “少主，东厂那边……”云卓试探着开了口：”咱们该怎么做？” “自然是，以牙还牙。” 宋苍冷声道。 第二日，慕璎依旧起得很早，马上让知夏服侍她洗漱穿衣。 “小姐，这么早，咱们是要去哪呀？”知夏还没睡够，睡眼惺忪地问道。 “自然是去将军府，”慕璎瞄了她一眼：“怎么，睡糊涂啦？你忘了吗，昨天刚查出来凶手。我既然答应了宋少将军，会把凶手揪出来，现在发现了真相，定是要第一时间告诉宋少将军的。” “奴婢知道了。”听到去见宋苍，知夏就愁的慌，她实在是不爱听云卓那张嘴说出来的坏话。 现在二人见面就不对付，慕璎和宋苍都不让他们拌嘴，但是他们一见面就全忘了。 终于收拾完了，慕璎正要带知夏出门前往将军府，迎面却撞上一个人——正是慕琅。 “哥哥？”刚见到慕琅，慕璎便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没办法，她可不想赌，慕琇是不是又把什么脏水泼到了她头上，慕琅若是又要动手，她可得离远点才好。 慕琅自然也注意到了她这个动作，皱着眉头问道：“你离那么远干嘛，怎么，怕我吃了你？” “璎璎可没这么想，”慕璎假笑道，此时她只想早点吧慕琅应付过去，然后出门：“只不过，方才走神了，差点撞到哥哥，这才吓了一跳罢了。” “是吗？”慕琅将信将疑。他的目光落在慕璎的穿着上，见她穿戴正式整齐，又蹙眉问道：“又要出门？你这次是要去哪儿？” “哥哥，我最近可没有被禁足。”慕璎谨慎地回答。 “没说不让你出去，”慕琅放缓语气：”不过，你最近出门，未免也太频繁了点，别人没注意到，不过这可逃不过我的眼睛。你最近又是待嫁、又是生病的，出门这么多次不好吧？到底是去了哪儿？” 看来，这次慕琅是没办法能轻易糊弄过去了，他注意到慕璎的动向，已经很久。 慕璎便再次，把自己的产业给搬了出来：“前些日子一直在忙我名下铺子的事儿，毕竟最近季度换了，经营的计划，全部都要改善。” 慕璎为自己的生意，付出了很多心血，这点慕琅倒是知道。 但是，最近可疑的地方实在太多，尽管这个理由十分合理，慕琅心中的怀疑，也还是没有减轻。 “嗯，铺子的事儿，确实是正事。”他点点头：“不过璎璎啊，你最近身体不适，这两天还是别去了。” 这也拦，他不会以为，让她不要去，就是在关心她吧？ 慕璎有些无语，但是还是改了口：“不过哥哥，璎璎今日，可不是去铺子上的。今天，我是想要好好转一转，在屋里闷久了，很是无趣，正好可以呼吸点新鲜气儿。” “那正好！”慕琅十分爽快道：“正好我今日无事，你想去转，那哥哥今日便陪你转吧。” 一方面，他觉得最近实在是忽略了慕璎，况且慕璎都快嫁人了，能看到她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少。 另一方面，慕琅总觉得最近发生的事格外多，慕家简直乱了套，他得亲自跟着看看，才能放心点。 慕璎：“……” 她顿了顿，不死心地反驳道：“……这不合适吧，哥哥，我一个女儿家，都多大了，哪有还跟着哥哥逛街的道理？” 别说长大了，就是小时候，也没有过。 早不带她去，偏偏这个时候，她都对慕家人死心了，又要带她去。 “不让我跟着，你就在闻溪院里老实呆着吧，”慕琅不悦道：“跟哥哥一起怕什么的，总比你一介女子，整日独自在外抛头露面的好，你看琇琇就不会……” “好的，哥哥你要跟就跟着吧！”慕璎赶快打断慕琅即将开始的说教，她耳朵听得难受。 慕琅这才满意， 看来，只能让他先跟着了，大不了，随后自己再想办法脱身。 对此，慕璎不免感到有些头痛起来。 而此时慕琅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他说是陪慕璎逛街，但是一直是他走在前面，慕璎和知夏跟在他身后。 路过各种小摊子的时候，他还要大手一挥，买不少稀奇的小玩意，自顾自说送给慕璎，然后通通塞进知夏怀中。 没一会，知夏手里就拿满了东西。 慕璎更加头痛起来，他买的这些东西，通通都不是自己喜欢的，塞一堆这些给她，到底是要感动谁？ 第128章 安心待嫁吧 慕琅带着她走，一边给她买东西，一边又和慕璎说了几句话。 “璎璎啊，你放心，你既然要嫁人，那到时候的嫁妆，慕家，是不会亏待你的。”慕琅难得，和她有了点好脸色，语气温和道：“剩下这些天，你也不要乱走了，就好好在慕家呆着，安心待嫁吧。” “哥哥说的是，应该的，应该的。”慕璎随口敷衍着，反正慕琅又不可能每天蹲守在闻溪院门口，看着她、不让她出去。 只要能偷溜出去，随后他若是跟上来，那便甩掉就好了。 “还有，最近啊，你和琇琇都生病了，都在各自的院子里休息。”还没说两句，慕琅的话题，便又来到了慕琇的身上：“你们姐妹二人相处，可就只剩这几天了，璎璎，你是长姐，有时候不要那么小心眼。天天和琇琇闹矛盾，像什么样子啊，你说是不是？” 虽然这几天，慕璎很少明面上和慕家人对抗，可慕琅的怀疑，也猜测到了一些，两人之间表面的平静下，还有暗流涌动。 理所当然地，他第一时间想劝慕璎大度，不要总是慕琇过不去。 听了这番话，慕璎心中已经是毫无波动，随口“嗯”了一句，便自顾自挑选起来了东西。 她虽然自己不差银子，但是反正她为慕家付出了那么多，慕琅要给她买，她也不会拒绝。 不然，这一趟她可真是白被说教了一通。 见慕璎今天没有像之前那样，一身的反骨，反而听话温顺，慕琅的心情高兴不少。 对慕璎的态度，便更是温和了许多。 想到慕璎大概也不愿一直在家里闷着，慕琅又想到，之前说让她不要乱走，实在是有些难为她了。 于是，他便主动提出：“璎璎，哥哥也不是说你一定就不能出门，想出去走走的话，过两日，哥哥带你去城外踏青吧？” 想到踏青，他也不由自主地想到，他们三兄妹小的时候，一起出门踏青的回忆。 小时候，慕璎总是很贴心，提前准备好所有会用到的东西，虽然他总是更关照体弱多病的慕琇。 这样想着，慕琅的心中有些愧疚。 这次踏青，他便不带慕琇了，趁着慕璎出嫁之前，好好补偿、照顾她一次吧。 于是，慕琅心中还有些期待，高兴地看着慕璎。 然而，慕璎的眼中却并没有喜悦，反而有些为难。 “咳，咳……”她皱着眉头，咳嗦了两声：“哥哥，我近日生病，虽然不至于完全出不了门，但踏青实在太过劳累，吹风久了，恐怕会加重病情……” “这……” 听她这样说，慕琅心中大失所望，为了错过这样一个机会。 但是盯着慕璎惨白的小脸，尽管慕琅心中不是滋味，也不能说硬要她去。 “那好吧，”慕琅只能无奈道：“你好好休息便是。” 随后的一路上，两人便都没什么话说，气氛颇为尴尬。 慕琅能感受到，慕璎对他还是有些抵触的，他想主动找些话题，慕璎却只敷衍地回答，最后，也干脆沉默下去了。 一路上，慕琅想再给她买点东西，只是可惜的是，挑挑拣拣一番，始终却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 就在他于心里抱怨，这卖的都是什么玩意儿的时候，他们拐了个弯，路边正好有一家成衣店。 慕琅灵机一动：“璎璎，我们进去看看吧，给你裁两身衣裳去。你看看你现在穿的，多素，成什么样子！走！” 宝珍坊和锦绣坊也是慕璎名下产业一事，慕家人她一个都没告诉，因此，慕琅也不知道，慕璎还有个锦绣坊。 慕璎愣了下，先是看了眼自己的衣裳——确实素气，不过她的穿衣风格一向是这种色调，她在慕家呆着，也不爱戴很名贵的首饰一类，免得慕琇看了又想办法要过去。 只不过，她不穿、不戴，不代表她缺这些东西。 因此，她下意识拒绝道：“不必了，我的衣裳还够穿……” “那怎么行？你马上要出嫁了，过去将军府以后，还穿这些，万一被笑话怎么办？”慕琅不由分说，硬是拽着慕璎，往里面走。 慕璎还要待拒绝，突然瞥见成衣店里熙熙攘攘的人，心中一动。 如果趁着换衣裳的时候，能从后门偷溜出去，岂不是可以甩掉慕琅了？ 这倒是个办法，毕竟，将军府那边是急事，若是耽误久了，宋苍起了疑心，产生了什么误会……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那便多谢哥哥了。”这样想着，慕璎便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这家成衣店，虽然没有锦绣坊的排面那般大，不过里面的客人很多，布料和款式都质量很好。 慕琅走进去，看了一圈，很快拿了几套觉得合适的递给慕璎，问她怎么样。 “我看这套就挺不错的，哥哥，我现在就去试一下吧。” 慕璎匆匆扫了那堆衣服一眼，随手抓了一件，就要拿着去换衣服的地方。 “等下等下，这套颜色不如其他的好！”慕琅见她拿了那件，和手中其他的对比一下。又觉得不太合适，抬手拦住了慕璎。 “不用，哥哥，就这套挺好的了。” 慕璎急着脱身，只能抓住手中那件衣服，笑了笑。 自从让她替嫁以后，慕璎便很少朝着慕家人，笑的如此灿烂。 她的笑，要么是冷笑，要么是带了些嘲讽的意味。 若是按照往常，慕琅大概会十分欣慰，觉得慕璎是被他的“付出”感动了，能够回到从前那样。 然而，最近几日，发生的奇怪事情实在是太多，慕琅心中，不由得有些怀疑。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他有些疑惑道，反而没有松手：“只是让你多看两眼而已，毕竟那些不合适的，你试了也是白试。” “没有，只是这件看了一眼就很喜欢而已。”慕璎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又要往试衣间走。 这次，慕琅是真的觉得她今天特别奇怪了：“怎么，你等会是还有什么事吗？这么着急……” 第129章 慕璎心悦厂公? “我……当然没事。” 慕璎当然不能告诉慕琅实话，毕竟，她和宋苍还没有成亲。私下见面，实际上不太妥当，尤其是，在思想比较迂腐的慕家人那儿。 “真的只是比较喜欢这件而已，哥哥你若是觉得其他的合适，我待会再去试别的。” “好吧。”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慕琅也没办法，只能依她所言，让慕璎去试衣服了。 慕璎本想着试衣服的时候偷偷溜走，然而，刚进去，她便掀开点帘子，观察慕琅的位置——这下可倒好，一掀开她就看到了慕琅腰间玉佩的一角！ 慕琅竟然是守在了试衣间的门口。 慕璎顿时一阵头痛，看来，不仅要偷溜走，还得提前把慕琅支开才行。 她慢吞吞地换衣服，一边换，一边想怎么办才好。 很快，慕璎便换好了，走出来问道：“怎么样，这件合适吗？” “不太行，我就说这个颜色不合适！”慕琅皱眉道：“再换几件。” 慕璎同意了，拿着衣服就进了试衣间。 然而，几套换下来，慕琅是觉得有不错的衣服，慕璎却一套也没看上。 “都不好？我听老板说，这几套都是城中贵女们觉得不错的啊。” 慕琅这次倒是没有不耐烦，只是纳闷，慕璎的眼光怎么这么刁钻，竟然一件喜欢的都没有么？ 慕璎只觉得头痛，慕琅一直守在门口，她想走，也走不了啊。然而，一时半会，她还没想好给慕琅支开一会的理由。 就在她思考，还能有什么理由的时候，门口的动静突然传了过来。 “老板，东厂前阵子在您这订的衣服，可做好了吗？” 是他们都耳熟的一道声线——尖细，阴柔，声音拉得老长，正是东厂大太监冯辰。 “东厂的人来了？”慕璎现在对“东厂”这两个字眼，格外敏感，闻言，马上看向了门口。 果然，是大太监冯辰，带着几个东厂的人过来了——其中还有个她的熟面孔，正是她抓出来的下药之人，郑忠！ 看到郑忠，她心中那点隐隐的怒气，又被挑了起来。 他害自己昨日险些真的出事，查他的信息，还花了不少银子，平白无故给慕璎添了这么多麻烦，慕璎自然厌恶他至极。 不过，慕璎也知道，她现在还不能对他们动手。 时机，还得再等。 一见是东厂的人来了，老板马上亲自迎接，笑得极为谄媚：“哎呦喂，是冯公公大驾，实在是有失远迎！厂公订制的衣服，咱们这自然不敢怠慢，早都做好了。你们几个，还不赶紧把衣服拿过来，没有眼力见的东西！” 训斥完一旁的下人，老板赶紧转向冯辰几人：“冯公公，您请稍候片刻，马上就给您拿来。” “嗯。”老板的谄媚令冯辰愉悦，心情颇好：“银子差不了你的，过会有人送来。” 拿了衣服后，他便带着其余的太监，离开了这家成衣铺。 郑忠就在眼前，难道要这样放他走？ 慕璎眸光一沉，抬步便要悄悄跟上去，一时间，却忘了旁边还有慕琅的存在。 “你去做什么？”慕琅一把拦住了慕璎：“那可是东厂的人，你若是鬼鬼祟祟跟上去，被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 慕璎的动作一顿，这才反应过来，她还在和慕琅一起——但是，郑忠就在她眼前，她怎么甘心就这样放走他？！ “方才你看见东厂的人来了，眼神都直了！”慕琅恨铁不成钢，随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大惊道：“你……你该不会，是心悦东厂厂公吧？” 那厂公宋峙，也称得上丰神俊朗，最重要的是，还是个假太监……京城中的世家小姐们表面不说，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人心悦他。 慕琅见慕璎一直盯着冯辰和郑忠那伙人，也不知道究竟是发生过什么事，在他眼里，慕璎只是盯着东厂之人出神而已。 慕璎现在情绪并不太好，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马上往成衣铺外走，这次速度快的慕琅甚至没能拦住她。 她现在，实在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和慕琅解释这些。 慕琅大急，马上追了上去：“你跟着他们做什么！” “别拦着我！”慕璎也有些急了，甚至跑了起来，想把慕琅给甩开。 “你这样像什么话，你一个闺阁小姐，一个劲跟着东厂的人跑什么跑！” “因为他们欺负过我！” 慕琅三番五次拦住她，最终，她实在忍无可忍，大声喊了出来。 “现在……你可以不拦着我，让我过去了吗？” 注意到周围的人都看着她，慕璎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是有些失态了。 方才情绪有些激动，未曾控制好——找了一天的仇人近在眼前，慕璎恨不得，现在就把郑忠押往知府衙门，让他马上被治罪。 而此时，她眼前的慕琅，像是突然呆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骤然提高音量。 “他们欺负过你？！” 慕琅瞬间怒火中烧：“好啊，欺负到我们慕家人……到我妹妹头上来了！看我今日，不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他撸起袖子，转身就要去追东厂的人。 “你做什么？”慕璎大吃一惊，赶紧去拉他。 她说出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慕琅不会管她、说她撒谎或者矫情的准备。 没想到的是，慕琅竟然真的要为她出头？ 但是……那可是东厂啊！大太监冯辰的实际，早在破庙的时候，她便已经见识过了。 慕琅这三脚猫的功夫，在冯辰面前，也就三招内解决的事儿，无异于是在送死！ 尽管，慕璎早就已经决定了，此后不再管慕家人的死活，但是慕琅可是为了她出头的，她当然无法坐视不理。 “哥哥，你先停下，你听我说！”慕璎小跑了几步，紧赶慢赶，总算是拉住了慕琅的胳膊：“为首的太监，是厂公手下最厉害的那个，你打不过他的！” “那也不能让他们白白欺负了你去！“慕琅怒气冲冲：“我就是把他拉衙门那儿说理去，青天白日的，难道还能和我动手？就算是东厂，也不能这么嚣张！” 慕璎不由得苦笑，慕琅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 但是无论如何，她也得给他拉住才行。 第130章 哥哥替你出气 冯辰本就是习武之人，对周围的动静，自然是格外敏感。 慕璎和慕琅这通争执下来，再加上慕琅在气头之上，根本没有控制音量，冯辰很快，便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这两人，是慕家的人？”因着慕琇的关系，冯辰对慕家人的存在，便格外敏感。 然而，他并不知道，慕璎要替慕琇嫁人一事。 所以，他看着这两人，也只觉得，不过是慕琇那对兄姐，仅此而已。 倒是他身边的郑忠，看见慕璎以后，脸色变了变。 “她怎么会在这儿？莫非，她发现了是我，追查过来的……”郑忠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眸光阴沉下去。 “怎么，你和慕大小姐他们有仇？”冯辰看向郑忠，语气有些不悦。慕家和厂公的关系复杂，有的人，厂公可以动，但是这些做手下的，没经过厂公的允许，便绝不能动。 毕竟，慕琇是厂公计划中的一环，若是手下私自行动，无意间破坏了厂公大人的计划，那可就…… “昨日宋苍不知为何，去了宝珍坊，听说宝珍坊，是慕家小姐的产业，厂公大人想让二人想坐实夫妻之实，取得宋苍的信任……所以，昨天我便依照命令，在二人的茶里放了春药。”郑忠脸色难看：“不过，宝珍坊的东家竟然是大小姐，而非二小姐……她们，还真是够能藏的！” 所以，若是慕璎查到了他的头上，那他和慕璎，现在还真的可以算得上仇人。 听到郑忠说，他执行的是厂公的命令，冯辰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点。 宝珍坊真正的主人，并非明面上的简离，这一事知道的人很少——不过东厂消息灵通，查到是慕家之人，也不为怪。 但是，也仅仅是查到这一步，就到此为止了。 怀疑郑忠事小，若是牵扯到东厂的头上，弄了点麻烦……他可就得问问厂公，要不要灭她的口了。 于是，冯辰眯着眼睛，无声地观察着慕璎和慕琅二人。 多年被跟踪、偷窥的经验，令慕璎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 肯定是东厂的人——慕璎当机立断，脸上的表情变得温和下来，对慕琅说道：“哥哥，我想吃梨花酥了，我们现在去买好嘛？” “现在是吃的时候吗？”慕琅还在气头上，怒瞪着慕璎，却发现她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下意识闭口不言。 “怎么不是，眼看着要晌午了，咱们是该吃点东西去了。”慕璎二话不说，甚至上手，直接挽住了慕琅的手臂，拖着他离开。 冯辰远远地，把二人的八卦听了个大概，确保慕璎不是怀疑到东厂的头上，这才放心。 她若是什么都没察觉，那他也不必费那个麻烦，去杀人灭口了。 过了一会，等到冯辰终于带着东厂的人离开，慕璎才微微松了口气，放开慕琅。 慕琅方才在气头上，二话不说，就要去找东厂的人，给慕璎报仇去。然而，现在冷静下来，他也觉得方才举动不妥。 东厂的实力，人尽皆知，他方才若是过去……只能是如慕璎所说，是去送死了。 但是，难道他们慕家的人，还真的能白白受这个欺负吗？ 慕琅想了想，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想着日后，一定要私底下，偷偷报复东厂一番才好。 而慕璎，虽然很想现在就把郑忠绳之以法，但是理智告诉她，现在还不可以这么做。 更何况，人都已经走远了，慕琅还在身侧，就算她想再偷偷跟上去，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回家吧，哥哥，我现在实在是没什么兴致了。”她想着，闹了这么一番，慕琅应该也没有什么心情陪她闲逛了，于是开口道。 慕璎打算，等二人到家以后，自己再偷偷溜出去。 她就不信了，慕琅还能一直守在闻溪院门口不成？ “嗯，那好吧”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慕琅此时，也理解她，看到仇人以后，哪里还有什么兴致。 路上，他还在忿忿不平。 “璎璎，他们欺负你这件事，今日不能替你报仇，不过等到来日，哥哥一定想办法，替你好好出气！” 听到这番话，尽管慕璎的心早就冷了下去，可还是不免微微触动。 方才拉着慕琅的时候，她能感觉到，慕琅这次，确实是真心想替她出头的。 “无妨，东厂根基深厚，在圣上面前深得青睐，哪里是我们能对付得了的。”思索了一番，慕璎还是想打消慕琅这个想法。 慕琅就算有这份心思，可他性格太过天真冲动，就算比慕夫人他们聪明点，也没聪明到那里去。 他哪里是东厂之人的对手。 尽管如此，慕琅想替她出头，慕璎也没再像来的时候那样，只是一个劲地敷衍他。 在回去的路上，慕琅还是沿途给她买了不少东西，吃的玩的都有，都让知夏和他的随从拿着。 “多谢哥哥。”慕璎还是心中有些别扭，小时候，慕琅则这样带她买过东西，不过，次数实在是太少了。 更多的时候，他都是带着慕琇去转悠，傍晚时分提着大包小裹回家。慕璎那时候很喜欢慕琇，可是哥哥很少对自己这样，她心中说一点难过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很多时候，她也希望慕琅可以带自己出去转转，像和慕琇那样。 现在，这个愿望倒是实现了，可慕璎只想叹口气。 放在以前，她定然十分高兴。 可是现在，她早就决定了，不再管慕家人，慕琅这时候偏偏又来照顾她了。 注意到慕璎脸上些许的不自然，慕琅心中，也有点同样的别扭感受。 自己平时，确实是有些忽略了这个妹妹了，看慕璎的表现，也不像完全冷血。 这样想着，他又大手一挥，买了不少东西给她。 “璎璎，还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和哥哥说！” 等回到慕家的时候，知夏和慕琅带的随从，手里的东西，已经多到快要拿不下了。 而现在的时间，正好是吃午饭的时候。 忙活了一上午，慕琅早就饿得头晕眼花。 他不等慕璎让二人回闻溪院放东西，就拉着慕璎去正院吃饭，知夏和随从没得到主子的命令，也只能苦兮兮地拎着一堆东西跟上去。 第131章 到底偏心谁 然而，还没等走到正院，经过一个岔路口，二人便碰上了慕琇。 慕琇是独自一人来的，紫然、紫苏身死，紫黎重伤卧床不起，她身边，暂时还没有个好用的丫鬟。 她只能窝着一肚子火气，暂时自己去找慕夫人他们吃午饭，谁知道迎面撞上了这两个人。 “哥哥……你和大姐姐，是刚从府外回来吗？”慕琇惊疑不定地问道。 慕琅竟然是拉着慕璎，往正院的方向走的，而他们身后的知夏和随从，手里拎了大包小裹。 难道，哥哥这是带着慕璎，去府外买东西了？ 不应该啊，在慕琇的挑拨离间之下，慕琅不是一直觉得慕璎自私、冷血、心思深沉吗？他怎么会，突然对慕璎这么好？ 不可能，说不定是慕璎自己买的呢，慕琅只是路过…… 慕琇想着，还是打算自己试探一番、确认一下，事情到底是不是她猜测的那样。 “是啊，走了一上午，饿死我了！”慕琅没想太多，脱口就实话实说了，他实在是急着吃饭去：“琇琇也是去找母亲他们吃饭去的吗？身边也不更个侍女，不如和我们一起去吧。” “……好吧。”慕琇迟疑片刻，尽管心中像是有惊雷滚过那样不可置信，她还是先答应了下来 慕琅还提到她身边没有侍女……一想到这个，慕琇心中，便一肚子气。 看着慕璎，也越发不顺眼起来。 要不是慕璎抽风干的好事，她的紫黎，现在何至于重伤卧床不起？连带着，她身边也没有侍女可带，对比起来现在的慕璎，好像平白无故矮了一头似的！ “哥哥，这些东西，都是你给大姐姐买的吗？”慕琇走着走着，余光还是往下人手中拿着的那些东西那儿看，怎么看怎么刺眼。 她仍旧不相信，慕琅会愿意，给慕璎买那么多东西，所以不死心地开口问道。 慕璎虽然不差这些东西，但是她还挺愿意看到，慕琇在自己引以为傲的领域上吃瘪的样子——比如，慕琇觉得哥哥永远偏心她，今日，却只带慕璎去逛街了，只给慕璎买了东西。 看着慕琇一脸的不乐意，慕璎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 “是啊琇琇，最近街上新开的铺子不少，也上新了很多小玩意，路过的时候便买了这么多。”慕琅仿佛一点也没察觉到慕琇的情绪，甚至和她分享了起来。 然而，听在慕琇耳中，慕琅这番话，便更加刺耳。 以前，新出了什么好东西，慕琅可都是先给晚亭楼送一份的！ 其实，还真不是慕琅不偏心慕琇了，实在是他没考虑到这一点。今日要思虑的事情太多了，他满脑子怎么补偿慕璎，还有思考慕璎的行为怎么有点奇怪，哪里还能想起来慕琇的事？ 此时此刻，慕琅满脑子都是想吃饭去，也没有想到，他要照顾慕琇的心情。 慕琇的语气果然变得酸酸的：“哥哥真是关心大姐姐，给大姐姐买了这么多东西，我们慕家的兄妹之间感情甚笃，琇琇这心里，实在是高兴坏了。” “琇琇说的是，还是这么懂事！”慕琇这番话，听得慕琅十分高兴，便夸了她一句，没料到，这句话令慕琇心中更加火冒三丈。 哥哥今日还真是奇怪，她都这么说了，还不提出，要把今天买的东西，分出大半，送到晚亭楼？ 她恨恨地盯着慕璎——肯定是慕璎，不知道用了什么招数，把哥哥给她的宠爱夺走了，慕璎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还真是该死。 “大姐姐先前虽然说，不想和家人往来和讲究什么情谊了，可是今日哥哥带你逛街买了东西，你还是高兴地收了，是不是？”她忍不住冷嘲热讽道：“看来之前说的话，还真做不得数，大姐姐总归是离不开我们家人的！” 慕琇阴阳怪气的语调，十分明显，哪怕是现在的慕琅，也有些听出来了。 慕璎勾起唇角，刚要反唇相讥，不料，慕琅先皱眉开了口。 “琇琇，你这语气，听起来怎么……有些不太高兴了？璎璎也是我们慕家的人，给她买东西，她收了也无可厚非，若是不收，那才奇怪呢。” 慕琇更气急败坏了，一时间红了眼眶：“哥哥怎么还对人家这样说话！明明慕家有三个孩子，你有两个妹妹，今天买东西，只给大姐姐买了不说，逛街也是只有两个人去……” 见慕琇红了眼眶，若是说慕琅没有心疼，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女主说的话，让他心中觉得越来越不对劲。 “以前只带你出去，只给你买东西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啊？”慕琅纳闷道：“怎么到了璎璎这儿，琇琇你就不高兴了？” “这……这……” 慕琇一噎，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只能回避这个问题，然后把锅推给慕璎。 “因为大姐姐出尔反尔，说的和做的，根本就不一样……”她委委屈屈地：“琇琇是不高兴，大姐姐以前的话太绝情了……” 这理由，慕璎听着都想笑。 她有些忍不住了，想自己开口讥讽慕琇两句，不巧的是，慕琅又抢在了她前头。 “行了行了，璎璎不像从前那样，分明是好事，你怎么还不高兴起来了？”慕琅心中不悦，心道，琇琇今日是怎么了，怎么不像从前那般懂事了：“你要是不想去吃饭，就赶紧回晚亭楼休息去。左右你也是在病中，身子不舒服，若是出来吹了风，反倒还不好！” 慕琅这是，在赶她走？ 慕琇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他们，演戏都忘了演。 “不吃就不吃！”她哭喊道，马上转身往晚亭楼的方向跑去。 回到晚亭楼以后，慕琇发了疯一般，把卧室里的东西砸了一通，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下人战战兢兢地，在她发作结束之前，甚至不敢上去收拾。 直到气过头了，小腹隐隐作痛起来，慕琇才意识到她得冷静一下，否则对孩子不好。 “慕璎最近，到底是给慕琅那个蠢货，灌了什么迷魂汤？！”慕琇气喘吁吁，恨恨说道，咬牙切齿：“不行，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慕璎，你给我等着……” 第132章 果然闹矛盾了 发完火以后，下人过来，把房间收拾干净。 慕琇又喝了碗安胎药，冷静了一会，终于让情绪平复下来。 只是，她对慕璎的怨恨只多不减，恨的她牙痒痒。 “不行，我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慕琇越想，心中越不安稳。 今天的事，让她心中警铃大作。 慕琅在对慕璎改观，哥哥的宠爱，已经在她们姐妹二人的天平上，往慕璎那边倾斜了几度。 她若是再不弄点什么动作，让慕璎把慕家人的爱都拉拢走，那就糟了。 慕琇急得，在卧室里踱步，转悠了好几圈，最后又让人把养伤的紫黎叫了过来——事情吩咐别人，她实在是信不过。 “你去查查，慕琅和慕璎今天出门，到底是都去了哪里。”她烦躁地说：“每个地方都查出来！还有买了什么，买了多少，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听懂了吗？” 紫黎浑身缠着纱布，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最终只能含糊不清道：“……奴婢遵命。” 她的命也是够苦的，伤重成这样，还得去替慕琇办事。 慕琇的眼神，终于施舍般落在紫黎身上，也觉得让一个病人办事，不太地道。 还是得给点好处。 她放软了语气：“办好了事，我不会亏待你。”随后，她从发髻里抽下来一根不算特别贵的簪子，塞进紫黎裹满纱布、肿起来的手中。 “多……多谢小姐。”紫黎接过来，心里总算好受了点，而后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晚亭楼。 正院那边，慕璎随便吃了口东西。 慕琅吃完了以后，又将她送回闻溪院，这才放心离开。 知夏喜滋滋地清点着，今天慕琅买的那些玩意儿和吃的，说道：“少爷今天对小姐你还挺好的，要是可以一直这样，那该多好。” 慕璎只是笑笑：“今日哥哥要替我出头，我心中并非毫无触动，可是这改变不了，他们心中依旧更爱慕琇的事实。” “只要他们让我替慕琇嫁人一日，我便是为了慕琇可以随意被牺牲的人一日，所以，不要对他们抱有希望。” 她这话，既是说给知夏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再过几日，她便要和慕家人再也不来往了，那如今，又何必过多接触？ “小姐说的是。”知夏心中咯噔一下，她怎么差点忘了，就算再心疼慕璎，将军府，慕家人也依旧让慕璎去嫁。 对比起来，今天他买的东西，的确，都只是蝇头小利罢了。 “知夏，你过来，我还有事吩咐你。”慕璎没有忘记正事：“东厂那边，还要再调查一番，尤其是郑忠那儿，明白么？” 虽然凶手抓到了，可冯辰今日对她那个警惕的态度，慕璎总觉得心下隐隐不安。 就好像，他们还有什么计划，是自己还不知道的一样。 以防万一，她还是自己再查一查，再去告诉宋苍好了。 “明白，奴婢马上去办。” 知夏赶忙点点头，而后转身走出闻溪院。 慕璎不知道的是，今日慕琅带她逛街，在成衣铺子那儿碰见东厂之人一事，已经传到了将军府那里。 将军府对慕璎的监视，其实根本没有停下来过。 只是慕璎今日，只顾着想要早点甩掉慕琅，还要应付慕琅今日格外的热情，实在是自顾不暇，根本没有注意到跟踪她的人。 那人是云卓的直系下属，等慕璎兄妹二人回到慕家以后，马上就回去禀告了云卓，把上午跟踪的结果都说了出去。 云卓听后，很快便下了结论。 “那个慕小姐，果然是在和厂公之人勾结！”他给宋苍禀报的时候，义愤填膺、口若悬河：“探子来报，说慕璎在成衣铺子那儿。碰到了冯辰和另外几个太监！” “然后呢？”宋苍神色不变，内心却陷入沉思。 “我猜，慕小姐昨日解毒，的确是因为和厂公闹了矛盾，”云卓灵机一动，激动地说道：“冯辰他们刚走出去没多久，慕璎就气冲冲走了出来，要去追上他们，结果被她哥哥拦住了。” “少主，你知道更离谱的事是什么吗？”云卓越说越激动：“一开始，是她哥哥拦着她，不让她追上去。结果，慕璎那女人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她哥哥突然爆发了，要去追上那群太监，结果调了个个，换成慕璎去拦着她哥哥了！” “这肯定是东厂和慕璎闹了矛盾，她哥哥一开始不知情，知道了以后，就大发雷霆，要去找东厂算账呢。” “少主，你说是不是这样？” 还真别说，结合自己之前对慕璎的印象，这一套猜测，对将军府之人来说，还是很流畅合理的。 云卓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宋苍眼中浮现的阴霾。 果然，慕璎不是无缘无故帮他的。 更可笑的是，哪怕中了春药、和厂公闹了矛盾，慕璎此人，也半点不愿意和自己这个残废，有过多的接触。 “少主，你怎么了？”宋苍久久沉默，云卓终于注意到了，有点不对劲，马上问道：“怎么不说话了，这件事，咱们怎么处理呢？” “暂时先不管，”宋苍把心中的情绪压下去，冷淡道：“慕璎的账，自然是要算的，不过，她的账要等到大婚以后。” “眼前要对付的，主要之人，还是宋家。” 云卓瞬间心领神会。 “是，属下知道了。” 知夏领了命以后，先是去了闻溪院的库房，取了不少银子。 而后，她便赶往了天机阁。 她又去找了那个胖子，把事情和自己的请求，和他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出乎意料的是，胖子摇了摇手中的羽扇，苦笑道：“知夏姑娘，这个单子，恐怕我们天机阁不能接。” “为什么？”知夏愣了一下。 有钱不赚，天机阁也不像是个傻子呀？ “涉及到东厂，不仅事关重大，消息自然也密不透风。”胖子无奈道：“这件事，我们爱莫能助，还请知夏姑娘另谋他法吧。” 知夏没有办法，只能先离开了天机阁，颇为苦恼地走在了街上。 “怎么办啊，小姐的任务要完不成了……”她苦着一张脸，慢慢悠悠地走着，迎面却撞上了一个人。 少女个子不高，脸蛋圆圆的，此时脸上还挂着清透泪痕——正是东厂的表小姐，李宁宁。 第133章 那就再弄废他 李宁宁哭丧着脸，本就心情极差，被知夏迎面撞上，更是十分暴躁。 “你瞎了眼了，没看到本小姐吗，还在这横冲直撞！”她哭着喊道，把气一股脑全撒在了知夏身上。 “对不住，对不住。”知夏一时间懵了，看见她在哭，下意识就想道歉：“等等……你是东厂的表小姐？！” 是上次约慕璎出去、刁难慕璎的那个李宁宁！ 知夏不免有些气闷起来了，方才她只注意到了这女孩在哭，便道了个歉，谁知道这是李宁宁。 李宁宁为难过慕璎，要是早知道，她才不给李宁宁道歉呢！ “道歉有什么用！得罪了我，你还想好过吗？”李宁宁恶毒地说，她泪眼朦胧，把眼泪抹掉，这才看清知夏的面庞：“你是那个慕璎的侍女？好啊，死丫头，看我怎么教训你！” 说着，李宁宁就要去拧知夏的耳朵，却被她闪身避开了。 李宁宁身体也不算太好，至少，和知夏肯定是没法比的，知夏要躲，她哪里追得上。 “我可是东厂厂公的表妹，我要教训你，你竟然还敢躲！好大的胆子！”李宁宁柳眉倒竖，本就心情差，现在的怒气更是达到了顶点。 知夏一时无语，李宁宁又不是她的主子，要打她，她还能不躲吗？ “我是慕家的丫鬟，要教训我，也轮不到小姐您！” 李宁宁气急，但是她今日出门，什么人都没带，孤身在外，还真没办法拿知夏怎么办。 “死丫头，你给我等着吧，看我处理完了手上的事情，回来会不会教训你！”李宁宁气恼地哼了一声，跺了跺脚，扭头跑开了。 知夏听到她这番话，倒是心中微动，表小姐整天锦衣玉食的，到底有什么事，能让她哭成这样？ 甚至连想教训别人，都暂时先放在一边了。 不会……又是和宋苍有关吧？ 知夏上次跟着慕璎去临江楼，这个李宁宁，从小到大明恋宋苍，甚至，都不顾及女子的名节了。 一旦牵扯到宋苍，李宁宁就会变得情绪极为不稳定，做事情也开始不择手段起来。 知夏越想，越觉得她方才那样不对劲。 “这个表小姐，又是东厂的人，又这么关心将军府，说不定，是东厂和将军府之间，又有什么事要发生了？”知夏这样想着，有些心惊肉跳起来。 虽然讨厌云卓，但是宋苍没少帮慕璎——若是慕璎本人在这儿，她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思索了一番，知夏咬咬牙，也转身追上了李宁宁的步伐，在她不远处悄悄地跟着，偷看她的动向。 李宁宁倒是没走太远，很快又去了临江楼，进了一个雅间。巧的是，知夏也带了不少银子出门，本来想用这些钱让天机阁办事，正好现在拿银子也要了个雅间，就在李宁宁那间的隔壁。 “表哥，你停手吧，苍哥哥如果好了，那对我来说是件好事呀，不要再对他动手了！” 隐隐约约地，知夏听到李宁宁的声音，大概是在和厂公宋峙说话，这谈话的内容，令知夏大惊失色。 “宋少将军，好了？”她惊讶地捂住嘴，大气也不敢出。 “本公在和盟友谈事，你闯进来做什么？”接着，是厂公毒蛇般冰冷的声音：“怎么，是不是本公最近太惯着你了？” 若是换做平时，李宁宁恐怕早就吓得马上求饶，可是今日，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表哥，苍哥哥双腿好了一事，只是小道消息而已，你若是再对他动手，那他哪里还有命在啊！”李宁宁又哭又闹：“就算他彻底好了，你把我嫁给他就好了，将军府威胁不到你的！” 紧接着，是“啪”地一声，十分清脆的巴掌音。 厂公深吸一口气，实在是受不了李宁宁这般丢人现眼了。 这一巴掌，他根本没留手，打得李宁宁整个人砸在墙上，而后摇摇晃晃地倒地。 李宁宁口鼻出血，竟是直接晕了过去——她不过是个普通人，厂公内力深厚，他这一耳光下去，李宁宁恐怕得躺上两天了。 “把她送回府上。”宋峙擦了擦手，吩咐手底下一个太监。 知夏在一旁听着，暗暗心惊。 这东厂厂公，果然心狠手辣，对自己的表妹，也能下这么重的手！ 趁着东厂的人还没出来，赶紧离开了临江楼，赶回慕家，把偷听来的消息，全部告诉了慕璎。 “厂公这是怀疑，宋苍的双腿好了？”慕璎轻轻蹙眉，思考道：“这小道消息，还真够隐蔽的，一点风声都没有——不过那可是东厂，能获得旁人没有的消息，也有可能。” “小姐，那宋少将军，到底还是不是残废啊？”知夏心中还有点别的期望：“宋少将军年纪轻轻，便是人中龙凤，只可惜断了腿……可他若不是个瘸子，那和小姐您，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想什么呢？”慕璎瞥了知夏一眼：“他好不好，和我们的生活也没有什么关系。宋少将军若真好了，那我替他高兴，还没好我就替他惋惜，不过和他在一起，是不可能的。” “嫁给宋苍，是一件能帮到慕琇他们的事，这种事，我不可能再做。更何况，我也不想再留在这座城中了。” “那好吧。”知夏有点可惜，她是真心觉得宋苍不错……不过，还是她们小姐的意思更重要。 “不管怎样，东厂这个计划，对宋少将军都是不利的。”慕璎想了想，起身道：“我得把这个计划，告诉宋少将军去。” “正好，我逃婚是打算出城的，如果这次帮到了宋少将军，还可以从他那里，换掉有助于我计划的条件。” “嗯嗯，小姐说的是。” 说着，知夏又有些为难道：“只不过，您现在若是想出去，恐怕有些难了。” 她回来的时候，看到回舟轩的几个下人，光明正大地守在了闻溪院的门口。 当时她还问了一嘴，为什么要守在这儿。 回舟轩的下人告诉她，慕琅吩咐了他们，慕大小姐如果最近想单独出府，那一定要“劝”住她。 实在劝不住，也要等慕琅过来，陪她一起出府，那才行。 第134章 偷梁换柱 “我知道此事。” 方才，在知夏回来之前，慕璎就发现了这个情况。 “我还需要想想，离开慕家的对策。”想到这事，慕璎就有些头痛。 她想要哥哥的爱的时候，慕琅给她的爱并不多。 现在，她有了自己的事要做，不再寄希望于慕家人会爱她，这时候，慕琅又来关心她，反倒耽误了她想做的事。 “小姐，要不，咱们试着买通回舟轩那几个人？”知夏想到了这个办法，试探着说：“反正小姐您有的是银子，只要银子到位了，就不信他们还能把您走了这事告诉慕琅。” 不料，慕璎第一时间便摇摇头。 “哥哥脾气不好，他们知道，一旦事情暴露了，他们连饭碗都要丢。何况，这几个人里面，有个哥哥的心腹，从小看着他长大，绝不会背叛他，我们是没办法靠收买他们离开的。” 然而，慕璎也不会轻功，闻溪院也没有什么暗道密室，她想出去，肯定是要走大门的。 慕璎暗暗后悔，这么多年，没雇人在闻溪院悄悄地挖一条密道出来，否则，现在做事会容易的多。 就在这时，带着面纱的知秋走了进来。 “小姐……这个月的月银，可以提前发给奴婢吗？”知秋半张脸都被挡住，说话声音闷闷的：“奴婢最近过敏了，脸上长了很多疙瘩，真的特别丑。” 慕璎对丫鬟们，几乎是当做小妹妹来看的，因此，知秋诉苦的时候，甚至带着点撒娇的语气。 “没问题。”慕璎随手拿过知夏办事剩下的银子，从里面取出一半递给知秋，剩下的那半，直接随手给了知夏。 “早点去看郎中，抓药的时候，也不要图省钱，买那些便宜的。” “多谢小姐！”知秋的声音，终于雀跃了不少。 然而，就在她要走的时候，慕璎突然叫住了她：“知秋，你先等一下。” “怎么啦？”知秋疑惑地转身：“小姐尽管吩咐，奴婢在！” “把你身上的衣服，和我换一下。”慕璎伸手，摘下她的面纱，顺手戴在自己脸上：“我出门一趟，在我回来之前，知秋，你就留在我的卧室里，哪儿都别去。” “我回来之前，你就是‘慕璎’，明白吗？有人来找你，你就说已经睡下了。” “是……奴婢明白了。”知秋有些懵，倒是知夏已经明白了慕璎要做什么。 “小姐，你一个人出门，一定要小心啊！”知夏忧心忡忡地说。 很快，“知秋”便再次走出了闻溪院。 女子穿着小丫鬟的服饰，带着知秋之前的面纱，低垂双眸。 知秋身形高挑清瘦，平日里，也没有知夏那么活泼。慕璎此时装成知秋，在她刻意的掩饰之下，乍一看，还真的有些看不出来，二人之间的区别。 “知秋姑娘，要到银子了？”刚出闻溪院的大门，便有个守在门口的人笑着问道。 “那自然，我们小姐出手，一向都是大方的。”慕璎低下头，捏着嗓子，自夸了两句。 “早听说大小姐大方，这些年都是她养着咱们慕家，倒是不知道她出手具体是多大方！”另一个下人抓住慕璎的袖子，神秘兮兮地问道：“多少数啊？” “这个嘛，就无可奉告了，”慕璎急着脱身，敷衍道：“好奇的话，可以来闻溪院做事，油水不会少了你的。” “我倒是想呢！”下人苦着一张脸：“主子不开口，我们哪能主动说要跳槽啊！” “好了，好了，”慕璎径直挣脱开他的手：“我还生着病呢，小心过了病气给你，大小姐给我发了银子，我得出门看郎中去了！” 下人这才放过他。 慕璎脚步匆匆，低头快速往外走。 然而，又有人叫住了他：“知秋姑娘，你再等一下！” 慕璎心中一紧，这个声音，正是慕琅手下最忠心的护卫，吴毅中！ 吴毅中四十多岁了，年轻的时候便来了慕家做事，功夫不高也不算特别低，碰上什么小混混的话，还能勉强一打四。 慕家的水平，也没办法长期养着寒霜、陈彪这种水平的护卫，于是吴毅中当时，便被分去护卫这个刚出生的小少爷——慕琅。 从二十几岁带到四十几岁，吴毅中早就把慕琅当做自己亲子一样爱护，连带着，对慕璎、慕琇这对姐妹，也远比其他下人更熟悉。 面对吴毅中，慕璎还真的不太确定，会不会真的被他认出来。 “怎么了吴叔，是还有什么事吗？” 慕璎转身，远远地站着，吴毅中便自己朝她走过来。 “知秋姑娘，方才你出来我才看见，你这脖子上的项链，和大小姐带过的一条，简直一模一样啊？” 不久前，吴毅中无意间，曾瞥见慕璎脖子上的项链，那条项链的珠子圆润剔透，看着便价格不菲。 当时他还想，以后自己女儿出嫁了，也要攒钱给女儿买一条，因此对这条项链，印象有些深刻。 想不到，这条项链，今日竟然出现在了“知秋”的身上。 “啊……对……”慕璎下意识想把领口掩盖上，但是既然已经被看见了，这样反而看着心虚，便没有动：“大小姐对我们一向大方，她也不怎么缺这些东西，我看着随口说了句喜欢，她就送我啦。” 听着这番话，吴毅中有些感慨：“哎，早知道，我也把闺女送到闻溪院做事来好了，跟着我，恐怕她还要过不少年，才能戴上这么好的东西。” 还好，吴毅中不是发现了其他端倪，慕璎终于松了口气。 她直接把项链摘了下来，放进吴毅中的手里：“吴叔您这些年没少照顾我们，您闺女若是喜欢，便拿去带吧，我再找大小姐要其他赏赐。” 语毕，她转身就跑，身后吴毅中还在惊呼：“知秋姑娘，这怎么行——” “不用还了！”慕璎扔下这句话，借着“不想让他把东西还回来”这个由头，顺理成章地小跑起来，终于成功离开了慕家。 等到出了慕府的大门，上了马车，她这才微微放心。 “接下来就是……”她在车上思索道：“得想个理由，把宋少将军给叫出来。” 现在的天色，已经有些擦黑了，慕璎还穿着知秋的衣服，孤身一人进将军府，实在不太合适。 若是毁了知秋的名声，那就不好了。 所以，这个见面谈话的地方，不能在将军府内。 第135章 鸿门宴 然而，慕璎这次出门，一个能用的人都没带，现在孤身一人，还真的不知道，怎么才能给将军府传个信。 车夫和慕家人也有联系，“知秋”偷溜出去事小，作为慕璎的丫鬟，如果深夜拜访将军府，也是会引起怀疑的。 “师傅，等到了前面那个路口，把我放下来就好了。”她在帘子内喊到。 “哎，好嘞。”车夫依她所言，在不远处的路口停下车，让她下去。 下车以后，慕璎终于能把面纱摘了下来，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思索怎么才能把宋苍叫出来。 没有带下人，那只能挑选一下，路上看起来靠谱的人，让他去将军府传个话了。 此事不是小事，得好好选一下才行，慕璎盯着街上每个路过的人，好几个人都被她盯得有些背后发毛以后，她终于选好了合适的人。 是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大、胖乎乎的小男孩。 她拦住了小男孩，笑容亲切：“小朋友，喜欢吃糖吗，要不要帮姐姐做点事，姐姐请你吃糖，好不好？” 虽然很喜欢小孩子，但是在慕璎的人生经历中，很少和小孩子接触过。所以，她和小男孩的对话，还有些不自然。 “你……你要做什么？”听了这话，小男孩下意识觉得，慕璎是坏人——他的爹爹和娘亲告诉过他，路上有陌生人拦住你，说请你吃好吃的，那一定是坏人！ 可是……他盯着眼前的慕璎，怔怔地有些出神了，这个姐姐这么好看，真的会是坏人吗？ “只是拜托你帮我一个小忙，可以吗？”慕璎努力做出一个极为亲切的表情，好在，她的脸摆在那里，就算是表情再不自然，也能给人带来不低的好感。 “好吧，”小男孩犹豫了一会，还是答应了下来，怯生生道：“那……那你可不要把我卖了！” “卖了？怎么会……”慕璎愣了下，不明所以，她从小早熟，慕家人也不怎么关心她，她自然没被长辈教育过“街边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要吃”。 慕璎想了想，先给了小男孩一点银钱，而后，摸了摸他的脑袋，把将军府的方向告诉了他：“到了以后，就说找宋少将军，然后说，有个姓慕的姐姐请他出来，到云水居吃个饭，有消息想告诉他。怎么样，记住了吗？” 小男孩用力点头：“嗯！记住了！” “去吧，回来以后，姐姐请你吃好吃的。” 慕璎目送着小男孩迅速跑远，心里默默希望，他别把事情搞砸了。 而后，她自己先前往了云水居，找掌柜的订下一桌酒席，等候宋苍过来。 小男孩刚跑到将军府门口，便被守卫拦住了：“闲杂人等，不可靠近将军府。” “是一个姓慕的姐姐要我过来的，”他仰起头：“她说，有消息想告诉宋少将军！” 姓慕？ 考虑到宋苍和姓慕之人，存在的联系，门口的两个守卫对视一眼，决定进去问问。 其中一个进了门，再出来，身后又多了个人，正是云卓。 “这个慕小姐，大晚上的，到底是要做什么？”云卓下意识就觉得，慕璎没安好心，然而，走到门口，看见是个小孩来传话，他还是放缓了态度。 “走吧，我带你去见我们少主。”他一把捞起这个小孩，扛在肩上，把他带到了书房里。 书房中，宋苍借着一豆明亮的灯光，正在读兵书。 见云卓抱着这个孩子进来，他淡淡抬眼：“说吧，慕璎让你告诉我什么？” “慕姐姐没告诉我具体的……她只说，她要请您去云水居吃个饭，你们到时候见面说。” 他愣愣地看着宋苍，嘴巴张大，几乎能吞下去一整个鸡蛋。 这个哥哥，也太好看了吧？今天晚上是怎么了，他以前从未见过，像这个哥哥和刚才那个姐姐这么好看的人物。 “嗯，知道了。”宋苍放下兵书：“云卓，推我过去。” “带我一个，带我一个！”小男孩马上举手：“姐姐还欠我糖，没有请我呢。” 宋苍看了他一眼，不可置否。 倒是云卓瞪大了眼：“少主，您真的要去啊，慕璎是东厂的人，这次……恐怕是场鸿门宴！” “敌在暗，我在明，不去的话，永远不知道东厂在计划什么。”宋苍摇头：“去的话，反而有可能破局，走吧。” “好吧，属下遵命。” 云卓只能认命，一手拉住那个小男孩，另一手推着宋苍的轮椅往外走。 云水居离将军府不算太远，很快，几人便到了地方。 这里虽然不是城中最昂贵的饭馆，但是环境清幽宜人，气氛清冷，布置得也十分高雅，很适合谈话，也符合宋苍的审美与喜好。 不得不说，在投人所好这方面，慕璎做的很好。 “慕小姐，久等了。” 来到了慕璎订的这个厢间，宋苍坐在慕璎的对面，而那个小男孩，马上高兴地到了慕璎的身边。 “慕姐姐，我把宋少将军拉来了，说话算话，你要请我吃糖！” 对这个孩子，慕璎还是挺喜欢的。 不过，她直接来了云水居，还没来得及给他买糖。 她只能为难道：“糖还没买呢，不过一会这里会上很多好吃的菜，你先吃一点，等我和这个哥哥谈完话，再带你去买糖，好不好？” “好！” 本来，听到现在没有糖，小孩有点失望。不过，他很快又听见，还有其他的菜，马上又高兴起来了。 “神仙姐姐，你放心吧，我不会打扰你和这位神仙哥哥谈情说爱的！”他高高兴兴道，丝毫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慕璎和宋苍的表情都僵了一下，没吭声。 他们还有婚约在，谁都不太好先开口驳回。 倒是云卓，马上咋呼了起来，不高兴地嚷嚷道：“你这小孩，年纪不大，鬼点子倒是挺多的！人两个是来谈正事的，你别瞎说！” “对啊，这难道不算正事吗？”男孩纳闷道：“神仙姐姐和神仙哥哥看起来，就是天生一对，要多般配有多般配，我可没有说错！” 这个想法，在方才见到了宋苍的时候，就已经在男孩的心中形成了。 第136章 慕璎的条件 面对云卓这个搅局的，男孩心中还挺不高兴。 “你……！”云卓气得眼前一黑，刚伸出手，要给这个孩子来点“教训”，手却突然被宋苍给拦住了。 “你这么大，还跟个孩子计较？” 给将军府丢人。 听见宋苍冷淡的声音，云卓立刻老实了下去：“属下不敢！” 见云卓吃瘪，男孩则高兴地朝他吐了吐舌头，看得云卓又心头火起。 “好了好了，你安静一下，”慕璎把那孩子扯了回来：“其实云大人说的也有些道理，这次邀请宋少将军前来，的确是有正事要谈。” “说吧。”宋苍的回答言简意赅，他的态度和昨日上午离开的时候对比起来，又是天差地别。 想到昨日之事，其实都在慕璎和厂公的计划之中，宋苍面对慕璎，便忍不住竖起一层冰冷的屏障。 一时间，慕璎不知道他又怎么了……可能是因为对付东厂，有些倦怠了？算了，左右她今日的任务，也只是告诉他一下东厂的计划，又不是来闲聊的。 态度什么的，这些都不重要。 “嗯，那我便开门见山了，事情一共有两件。”慕璎神色凝重：“放春药的凶手找到了，是东厂的一个太监，叫郑忠。” 这点，她倒是没有骗自己，凶手早已被将军府的人找了出来，正是郑忠。 只是宋苍不清楚，慕璎告诉他的目的是什么。 又是……要骗取他的信任么？ “知道了，”宋苍没告诉她，自己早就查到了这件事：“这笔账，我会好好地，和他们东厂算清楚的。” “嗯，郑忠也是我的仇人，如果有需要帮忙的话，尽管来找我。” 慕璎知道，以宋苍的能力，恐怕不需要她帮什么忙，不过，漂亮的场面话还是得说的。 宋苍不可置否：“那，第二件事是什么？” “这第二件事，说来话长。” 饭菜陆陆续续端了上来，慕璎没怎么动筷子，只是喝了口茶，开始讲述。 “昨日，我的婢女知夏，在街上碰见了东厂的表小姐，便偷偷跟着她，偷听到了她和厂公之间的对话。”慕璎直视宋苍，目光灼灼：“厂公最近，又在计划对付你了。” “他不知道从何处搞来的小道消息，说你的腿已经好了。” 听到腿好了这几个字，宋苍眸光一凝，而后垂眸：“假的。” “依照对话内容，大概可以推断出来，其实厂公也不确定是真是假，”慕璎继续说：“不过，他应该是打算要试探你一番，看下你的腿到底有没有好。” “如果真的好了，他会再想办法……”她顿了顿：“让你持续现在的状态。” 一旁吃着东西、腮帮子鼓囊囊的男孩听到此处，气得一拍桌子。 “这个人好坏啊，神仙哥哥怎么他了，他要这样对付人家！” 神仙哥哥哪里都好，就是腿断了有些可惜，原来是被人害的！ “无碍，我能解决。”宋苍看向他，目光不自觉地有些柔和下去：“你吃你的就好。” 想不到，宋苍还会安慰人……见多了他知礼守节、或是冷冰冰的样子，慕璎还是第一次瞧见他温柔的模样。 她失笑：“宋少将军，兹事体大，东厂这两天很有可能派人来试探你，我通知你，也是希望你可以做好准备，安全度过难关……” 随后，她话音一转：“若是成功了的话，臣女还希望，您能帮我个忙呢。” 宋苍没有接她的话，只是自顾自拿起筷子，夹了一筷鱼肉，放入口中。 慕璎的话，向来半真半假，他凭什么信任她？ 因此，她方才所说，他也没有全信。 不过，万一她说的的确为真，那宋苍确实需要提前准备、应付过去才行。 思考了一会，宋苍开口：“云卓，回去以后，去查一查东厂那边的动向，看看是不是有所动作。” “是，少主！”云卓立刻抱拳，接下了这个任务。 随后，他才转向慕璎，不紧不慢道：“如果慕小姐所言属实，那您确实算是帮了在下一个忙，在下帮您，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不知……慕小姐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慕璎刚要开口，这时候，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下人端着剩下的酒菜，进来放下，点头哈腰，笑道：“打扰了几位客官，您慢用！” 方才的思路被突然打断了，慕璎想了想，宋苍的一个承诺可不好求，最好，还是不要轻易使用。 “……这，我还要好好想想。” 她莞尔一笑，斟满了酒：“先吃饭吧，等吃完了，说不定我也想好了。” 酒过三巡，慕璎在脑海中，已经过了好几个想法。 要护卫，还是要出城的令牌呢？ 出城的时候，还是比较麻烦的，需要查验车中人的身份——不过，有了令牌，代表了车中权贵之人的身份，城门守卫，就不会敢掀帘子察看，里面坐的到底是谁了。 只不过，令牌不止宋苍有，燕清宜那边也有，只要慕璎和她说一声，燕清宜定会不问缘由就把令牌拿过来。 但，这是慕家、东厂、将军府三方的纠缠，慕璎不太想贸然把燕清宜牵扯进来。 就在慕璎纠结的时候，她喝了点酒，头有些昏。 为了更好地思考，她起身，想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然而，刚推开门，慕璎便撞见一个熟悉的人，正是慕琅！ 有这么巧？慕璎险些以为自己喝了酒、看错了，眨了眨眼。 那个人在三五好友之间，好像刚结束一场聚会，正和身边人谈笑风生，还真的是慕琅本人。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看着他，慕琅回头一看，正好看见了惊讶的慕璎。 门是开着的，慕璎的身后，还坐着一个年轻男子，由于被桌子挡着，慕琅没看到轮椅，只当宋苍是坐在椅子上的。 那男子年轻、俊俏，相貌堂堂，看着便年纪不大，却一表人才。 第一时间，慕琅便误会了，马上抬步往那边走过去。 “哎哎，还没结束呢，你上哪去啊？”好友下意识拉住了慕琅，趁这个功夫，慕璎赶紧“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第137章 是慕璎的情郎? “等下，我有点事，得去处理一下！”慕琅心中着急，哪里还有功夫搭理朋友们，马上挣脱了好友的手。 此时的慕璎，迅速关上门以后，不由分说道：“你们赶快离开这儿！” “你命令谁呢？”云卓马上就火了，不高兴地说：“我们少主可不是你的下人，能被你呼来喝去的！” 男孩则是委屈巴巴地说：“我也要走吗？可是我的糖还没买呢……” “你不用走，其他两个人走就好了。”慕璎拍了拍他的脑袋，心中焦急。 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和慕琅的声音：“慕璎，你和谁在里面吃饭呢？赶快把门给我打开！” “怎么，现在连哥哥的话都不听了吗？” 宋苍抬眼，朝云卓递了个眼色，云卓无奈，只能带着宋苍先从窗户离开了——慕琅的声音传来以后，云卓也明白了，现在大概是什么个情况。 若是不走，他们有可能会给慕璎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对他们自己来说，也是没必要的事。 他们刚走，慕璎马上抱起小胖子，把他放在了自己对面的座位上，而后开门。 “怎么了哥哥？” “你还有脸问我？”慕琅怒气冲冲地瞪了她一眼，直接绕过她，往里面走，却只看到一个小男孩。 “……”男孩嘴里还塞着食物，见慕琅错愕地看着他，也无辜地瞪了回去。 这个哥哥好凶啊，他不喜欢，还是神仙哥哥更好一点。 “这是谁家小孩？” 他震惊地回头，看着慕璎：“不……不会是……” “路上捡的，请他吃点东西而已，”慕璎早就把门关上了，以防被慕琅的好友看见：”你在想什么，这孩子六岁，六年前我才十岁大。” 慕琅这才暂时松了口气，而后又怒道：“方才这屋里那人是谁，去哪儿了？你们是不是心虚了，他才会刚见到我，结果马上就跑？” “我和方才那人没什么……” 慕璎还没说完，慕琅像是恍然大悟，指着慕璎，怒道：“我知道了，你肯定是不想替琇琇嫁进将军府，就随便找了个情郎，想先嫁给那个人是不是？慕璎，你到底让我说你什么好，你现在这么不负责任，那到时候琇琇怎么办……” 果然，一涉及到慕琇替嫁这件事，慕琅对慕璎那点好，就如同泡沫一半，全部消散。 好在，慕璎已经习惯了不在乎，心中没有太大的波动。 “我和他，并非情郎，哥哥，你既然是我亲哥哥，就不要轻易给我造谣。” 慕璎随口编了个身份：“我名下有产业，方才那人也有，因为我们都想把生意做大，才请他来这里，谈合作的。” “既然是谈合作，那你躲什么？”慕琅这次倒是没犯傻，马上反驳：“你肯定是在骗我，要真是谈生意来的，你完全可以叫上我，何必穿上个丫鬟的衣服，偷偷跑出来？连吴叔都给糊弄过去了。” 他出门之前，还路过了闻溪院，吴毅中对着慕琅，激动地把项链展示给了他看，然后又把慕璎和知秋好好夸了一通，说她们为人和做事，真是又实在又地道。 慕璎心思一转，马上无辜道：“好吧，那我只能说实话了。方才那人，是这个孩子的哥哥，来找他的，这个小孩可以作证。” 慕璎看向小男孩，慕琅也狐疑地朝他看过去。 小男孩愣了半晌，很快反应过来，用力点头：“……对，他确实是我哥哥，来找我，发现姐姐在请我吃好吃的，也顺道留下来吃了一口。哥哥你看到他以后，他怕误了慕姐姐的清白，就赶快先离开了。” 这个小孩，倒是挺上道，慕璎想着，之后给他买糖可以多买点。 慕琅看他神色纯然又真挚，便不认为他这么小，就能临时替慕璎圆谎，虽然心中还有疑惑，也只能暂时选择相信了。 “好，既然方才这件事可以解释，但是你今天晚上偷偷扮做丫鬟出门，又是怎么一回事？” 见方才之人不是慕璎的情郎，慕琅的情绪，也没有那么激动了。 但是，关于慕璎偷溜出去是去干嘛了这件事，他的怀疑，尚且还没有打消。 “其实……我就是想自己转转，”慕璎继续编理由：“哥哥你也不是没有自己的事情，我总是想出去转，还能总麻烦你不成？” 她思索了一番，就剩这几天了，有些没必要的冲突，还是尽量避免的好，没必要给自己添堵。 慕琅就吃懂事、服软这一套，大不了，就装给他看。 果然，慕琅听到这话，心里也软了点，原先怒气冲冲的态度，也和缓了不少。 “你一个待嫁的闺阁女子，不好好在家呆着，总是出门转什么？就算实在想出去转悠，我也不怕被麻烦，总归就这几天了。” 随后，他又看向了还在胡吃海喝的小胖子：“这几日总带着别人家小孩，更是不好，来人，把这小孩送到他家门口去。” 下人很快推门进来，询问了小男孩家住何处后，领着他离开了。 思来想去一番，慕琅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嘱咐道：“往后，不管是这孩子还是这孩子的哥哥，你都别来往了，保持点距离。你是个快嫁人的人，总和外男来往，还带着个小孩，算怎么回事？” 慕璎现在，其实不怎么在乎这些了，不过她自己知道她会逃婚，以后不在这座城内呆着，慕琅却不知道。 宋苍还欠她一个条件呢，不见，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为了避免冲突，慕璎还是决定了先稳住慕琅，于是乖巧地答应了下来。 “知道了哥哥，我不会再和他们来往。” 见慕璎听话，慕琅满意了不少：“嗯，既然如此，天色也不早了，还是赶紧回慕家吧。” 他带着慕璎，离开了云水居。 而另一边，宋苍和云卓离开后，便往将军府的方向走。 “少主，慕璎今日把您叫出来，真的只是为了告诉您这些？”云卓心中并不太相信，只是直到离开，谈话都并没有什么异常。 “是真是假，查清楚了，才能知道。”宋苍面色淡然，却在不动声色地留意周围动向。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东厂近日，必定会派人试探我的腿好没好，到时候便知道了。” 第138章 二小姐，保护我 提到东厂，云卓又厌恶又担忧。 厂公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如今的势力，可谓是如日中天。要对付他，并不容易，必须得谨慎一些。 “少主，若此事是真的，我们得提前做准备呀。” “是，而且，还要越快越好，”宋苍神色也凝重也一点：“派去查探的人，回话了么？” “暂时还没有。” “无妨。”宋苍听后，并没有说什么，毕竟……在来赴这场“鸿门宴”之前，他已经提前做了些准备了。 轮椅拐入一个人烟稀少的巷子里，走着走着，云卓突然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少主，好像有杀气，”他压低声线，犹豫道：“那人的功力不俗，只是，单凭这股气息，恐怕……我不确定他是不是我的对手。” “能有这般功力之人，恐怕来者，确实是东厂的人，”宋苍不慌不忙道：“等会不管他到底什么水平，都放他一命，留个活口。” 留了活口，才能回到东厂，向厂公汇报消息。 “遵命。”云卓反应过来，立刻答应下来，同时也放慢脚步。 眼见着，他要推着轮椅走到暗巷的出口了，躲在暗处里的人，终于坐不住。 他出手十分迅速，越过云卓，直接攻击宋苍的双腿。 这一招式，十分狠辣，如果不马上起身，离开原先的位置，宋苍的下场就不妙了。 然而，直到攻击马上快要落在宋苍的腿上，他仍旧一动不动，冷冷盯着黑衣人。 那人有些诧异，宋苍竟然真的不躲？ 他到底是不想躲，还是故意的？ 不管了，反正这一下下去，不管他是不是残废，他都要坐一辈子轮椅！那人这样想着，狞笑一声，加重了手上的功力。 电光火石间，云卓出手了，和他对了一掌。 云卓刻意收了点功力，这一掌，他和黑衣人的交手算得上势均力敌。 “什么人，躲躲藏藏、鬼鬼祟祟，报上名来！” 尽管已经知道了对面是个人，云卓还是装作不知道。 黑衣人冷笑一声，并不回答，只是又朝着宋苍攻击而去。宋苍用内力控制轮椅后退，偶尔也出手反击，但是始终没有离开轮椅。 与黑衣人交手更多的，还是云卓，但是他还没有放弃，仍旧在交手的过程中，逮住机会就攻击宋苍，招招狠辣致命。 尽管如此，宋苍依旧巍然不动。 黑衣人这下真的纳闷了，难道，东厂接到的小道消息是错的？ 宋苍一直都是个残废，根本没有好过。 就是这一走神的功夫，黑衣人惨叫一声，云卓手中长剑割破了他的右肩，一时间鲜血四溅。 “你给我等着！”他阴阴骂了一句，纵起身子，飞速逃离了暗巷。 云卓正要追上去，宋苍却只说道：“不必管他，先回将军府再说。” “周围有我埋伏的人，做戏做全套，他们会假装追杀此人，直到他逃回东厂。” “您提前便预料到了？”云卓大吃一惊，更加佩服宋苍了：”少主，您可真是英明神武，料事如神！” “废话少说。” “属下遵命！”云卓赶紧不再多嘴，推着轮椅离开了此处。 而那个受了伤的黑衣人，右手几乎使不上什么劲儿了，他一边逃亡，一边勉强应付着跟来的追兵。 然而，东厂距离方才那条巷子，实在是太远了。 黑衣人精疲力尽，身后的追兵咬的很紧，他不得不考虑一下，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但是这个时候了，各个商铺都关门了，黑衣人有些走投无路……不过，幸运的是，他扫视了周围一圈，突然想起来，这里离东厂很远，离慕府却很近！ 那个晚亭楼的慕家二小姐，她是厂公的女人，对厂公大人无比痴迷。 如果是她的话，去她那儿躲一躲，她肯定会同意！ 黑衣人眸光一闪，踉踉跄跄地就往慕家的方向走去，还不忘记找到侧门——费力翻墙进入以后，便直奔晚亭楼。 他一脚踹开了晚亭楼的大门。 “什么人！”大半夜的，守门的丫鬟看见这样一个人物，吓了一跳，马上就想喊人过来。 黑衣人阴沉着脸，直接捂住了丫鬟的嘴。 “你们小姐在哪？别乱叫，否则，老子割了你的舌头！” 他手中短刀狞亮，丫鬟在他手中，哪里还敢出声，一言不发，就带着他去找慕琇了。 此时的慕琇，刚喝完安胎药，正在晚亭楼的二楼休息。 见到这么个人物进来，受了伤，满身血腥气，慕琇吓了一跳，尖声：“你是什么人，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她和东厂之间，还有一层不可告人的关系，因此，碰上这等事，她也怕和厂公有关系，便没有第一时间喊人。 “我是厂公的人！”黑衣人倒是不认生，直接找了个地方坐下。 听到他是东厂之人，慕琇心中反而松了口气，知道他对她来说，暂时没什么危险了。 “我奉命行动受伤，现在有人在追杀我……慕小姐，你既然也是厂公的人，自然该藏我一阵子！” “你……”慕琇气急，她心道，她和这人，在厂公心中的地位，可不一样！ 她可是东厂未来的主母，这个人倒好，有求于她，还一副这么嚣张的态度！ 不过，既然他的确是奉厂公命令行事，又躲到了她这里来，她确实不能不管他。 慕琇铁青着脸，冷哼一声，带着他走进了内室：“那你在这暂时呆着，别乱动，别出声，若是让人给发现了……你我都不好过！” 就算暂时给他藏起来了，他肩膀上的伤口，也还是个麻烦。 血腥味太重，别说习武之人了，连她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子，都能清楚地闻见。 真是个麻烦。 闻溪院那儿，恰好有个武功高强的寒霜，作为宋苍的手下。恨透了东厂。 若是不处理伤口，让寒霜碰见了，那恐怕就糟糕了！ 慕琇心中暗骂了一句，小腹又气得隐隐作痛起来。 她没好气地把还能用上的丫鬟之一给叫来，吩咐她去找药。 “动作快点，注意别被发现！”此时的慕琇，又焦急、气恼，又紧张，反复叮嘱：“尤其是，别让闻溪院的人给发现了！” “是，二小姐，奴婢知道了。” 第139章 琇琇肯定出事了 丫鬟是方才开门的那个，此时吓得瑟瑟发抖，却也不敢违抗慕琇的命令。 晚亭楼内，安胎和养生的药不少，止血药却一点都没有。 她只能拿上银子，偷偷摸摸地离开慕家，看看还有没有开门的医馆。 等待丫鬟回来的过程中，慕琇强作镇定，只能祈祷，今晚的事，可千万不要被别人发现了。 另一边，慕琅带着慕璎，直接离开了云水居，往慕家的方向走。 街上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个铺子，还在开着门。 二人之间有些沉默，慕璎还在思索，向宋苍要什么条件好。慕琅自己走在前面，路过一家铺子，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是个糕点铺子，”他向里面张望，突然高兴起来：“璎璎，走，进去看看，还有没有你喜欢吃的那个椰蓉米糕。” 慕璎思路突然被打断，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这家铺子。 这个糕点铺子，在城中十分有名，小时候，慕家人便经常带着他们三兄妹去买。 慕璎喜欢吃里面的椰蓉米糕，但是，每次她买的，总是三个孩子里面最少的。 后来她忙着做生意，发展产业，慕父慕夫人再带孩子们去这家铺子的时候，也就没有了慕璎的身身影。 她还真的没想到，慕琅竟然会记得，自己喜欢吃这家的椰蓉米糕。 “嗯，好啊。”方才光顾着思考，慕璎也没吃太多东西，大部分食物，都进了那个男孩的胃里。 此时的慕璎，还真的是有些饿了。 她便也没客气，直接跟在慕琅身后，走进了糕点铺子里。 除了椰蓉米糕以外，她还买了不少小时候看着喜欢、但是只是看一看，没有说要买的那些点心。 最后，又是大包小裹的拿了不少。 见慕璎身子虚弱，慕琅主动接了过来拿着，赞许道：“璎璎啊，你看，家里人对你这么好，下次想出门的话，你何必自己出来呢，是不是？在出嫁之前，就多在家呆着，陪陪家里人吧。” 提到“家里人”和“出嫁”这类字眼，慕璎心中刚有的一些温情，便马上有些冷了下去。 然而，此时看着慕琅期待的神情，她也没扫兴，只是勾了勾唇。 “哥哥说得对，我知道了。” 她这般听话，慕琅的心里，顿时欣慰不少，觉得自己这两日的银子，真是没有白花。 “嗯，好了，既然买完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次二人没再路上耽搁下去，直接回了慕家。 和慕琇从小呆在一块，已经让慕璎养成了习惯——不管走在哪儿，总会下意识地，仔细观察周围一切人和事物。 二人朝着慕府大门走过去，经过侧门的时候，慕璎的脚步，却突然顿了顿。 她站在原处，没继续走，盯着那扇门，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怎么了，璎璎？” 慕琅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有些疑惑，转过身来，便看到慕璎站在那儿不动，只是盯着慕府的侧门。 “哥哥你看，这儿——有一点血迹。”她抬起一根手指，指了个方向给慕琅看。 “什么，血迹？！” 血迹代表附近定然有危险存在，这可不是小事，慕琅第一反应有些惊恐。然而，在妹妹面前，他哪能打怵，只能强壮镇定。 “哪里？我看看……这也没有啊。” 夜色实在太暗，天穹无星无月、漆黑如墨，慕琅一时间没有看清。 然而，一丝微弱的血腥气味，还是钻进了他鼻子里。 凑近了些，慕琅终于看见血迹，瞬间又怒又慌。 “不好，是谁把这血迹带来的，得赶紧把他揪出来！来——”他张口，就要把下人们喊来抓人，却被慕璎第一时间阻止了。 “不可，此时敌在暗我在明，若是贸然动作，恐怕，要打草惊蛇。”慕璎沉着而冷静：“他若是要留下血迹，自然不可能只在这一处留下，先循着血迹找一找，确定了大概的方向，再抓人。” 慕琅噎了一下，思考一番，还是点头同意了。 慕璎这种情况下，还能思维逻辑如此清晰，实在是胜出大多数同龄人。 他在他面前，气势没由来便矮了一头，不过事出紧急，他也没那个心情去自惭形秽。 “走吧。” 这次换慕璎走在前方，她的视力很好，在黑夜中看东西，也能看得十分清楚。 她循着一路上滴滴答答的血迹，往慕家的深处走，最后竟然停在了晚亭楼前面。 血迹到了晚亭楼大门口，便戛然而止。 “不好，定是这个歹人，进了琇琇的房间！”慕琅大惊失色：“得赶紧把琇琇救出来！” 慕璎挑了挑眉，不可置否。 她可不认为，慕琇现在遭遇了什么不测。 慕琇那可是全慕家的珍宝，她若是出事，必然第一时间传遍了整个慕家，府中大乱才对。 哪里还会这么安静？ “哥哥莫慌，琇琇若是出了什么事，慕家必然不会这么安静，”她出言提醒道：“依我看来，琇琇现在没事，不过那个人的存在还是个危险。” “所以，我们待会进去了，就先看情况再说。” “啊……行。”慕琅此时焦头烂额，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捋不清楚，下意识同意了慕璎的提议。 于是，慕璎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高声问道：“二妹妹，你现在，在晚亭楼里吗？” 屋内的慕琇，突然听见了慕璎的喊声，瞬间从榻上站了起来，脸色大变。 “慕璎……她怎么来了？！” 不久之前，丫鬟才找到药回来，慕琇便把药往黑衣人身上一扔，催促他赶紧走。 谁成想，黑衣人伤重发热，头晕脑胀，一时半会哪里走得了。 无奈之下，慕琇只能让丫鬟先给他涂药。 结果，就是这涂药的一会功夫，慕璎怎么过来了？ 慕琇骂了一句“该死”，慌忙回应道：“姐姐？这……这么晚了，琇琇都准备睡了，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赶快躲起来！”随即，慕琇迅速转身，怒视屋内这个黑衣人。 黑衣人也明白过来，恐怕，是慕家人发现了端倪，寻找了过来。 若是被其他人发现……那他不但搞砸了事情，还把这件事更加恶劣化了，厂公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第140章 屋内藏人 没办法，黑衣人只能强忍着疼痛，硬生生站了起来，一时间却不知道往哪里躲。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还是丫鬟先反应了过来，把他塞进了旁边的衣柜里。 此时，慕璎和慕琅，已经走到了晚亭楼内。 “哥哥，慕家里面不安全，你守在外面吧，我去里面看看情况。”慕璎说道。 “那你和琇琇注意安全！” 早在慕璎进来之前，慕琇之前便慌不择路，穿着里衣走到外室，装作一副刚刚是准备睡觉的模样。 “大姐……怎么这么晚就过来了？”慕琇心中心惊肉跳，假惺惺笑了两下。 “琇琇，本来我也不想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的。”慕璎递过一些糕点，给她手下侍女：“只不过我和哥哥路过了糕点铺子，刚买了一些点心，给你送点过来。” “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现在还热乎着，所以先给你拿来。”慕璎随口胡诌，一番话说的半真半假。 她递给慕琇侍女的点心，的确是慕琇小时候最爱吃的，她以前十分疼爱慕琇，自然把妹妹的喜好记得十分清楚。 现在，正好也派上了用场。 然而，这番话听在慕琇耳中，却怎么听怎么刺耳——慕璎这是又来炫耀，慕琅给她买了东西吗？ 霎时间，慕琇的心情更差，只想让这两人赶快离开这儿。 她假笑道：“那琇琇，就先谢谢哥哥和大姐姐了，时候不早了，糕点既然已经送到，不如……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这怎么行！”慕璎马上出言反驳：“琇琇，姐姐实话和你说吧，今天家中有些异常，不太安全。所以，我过来，其实也算是来保护你的！” “什么？”慕琇只能装作惊讶的样子，明知故问：“是什么危险啊，这儿可是皇城，什么贼人，敢在圣上眼皮子底下，动臣子的家人！” “现在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我是不会放心，琇琇你自己在这儿的。” “你在这，才是我最大的祸害啊！”慕琇心里已经暴跳如雷了，却无法反驳。 她一心只放在藏住那个黑衣人一事上，眼神不住躲闪，生怕慕璎往里屋走。 “琇琇，你眼睛怎么了，不舒服吗？” 慕璎很快注意到，慕琇这个不正常的反应，心中确定了几分，今夜的血迹，肯定是和慕琇脱不开关系的。 只不过……慕琇总是往里屋看什么，莫非那里藏着什么秘密？ “和我好好说这话呢，怎么一直往你的卧室看呀？”慕璎一边说着，一边抬步，向慕琇的卧室走去：“你穿的如此单薄，可别冻坏了，我们进里屋说话吧。” 若是进了里屋，发现了什么异常，那还得了！慕琇吓坏了，赶紧堵在门口，拦住慕璎的动作。 “琇琇不冷，在外面说就好了！”她脑子飞速转动，思考解释道：“人家小女儿的闺房，我也老大不小了，也想有些自己的隐私……” 这个理由找的实在太烂，慕琇三天两头请郎中，不是真的生病、就是装病，都弄的慕家鸡飞狗跳。 为了照顾、探望慕琇，全慕家人数次都聚在晚亭楼的里屋内，那时候，她可没有什么隐私一说。 慕璎再次确定，慕琇这个里屋，肯定是有什么问题。 就在这时，慕琇的卧室内，突然传来了一声压抑的咳嗦。 黑衣人药只涂了一半，伤势加重，高热不退，头昏脑胀，便忍不住咳嗦了一声。 这一声，吓得慕琇险些魂飞魄散。 她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会有咳嗦声，从里屋传出来？” 慕璎直接拨开了慕琇，要往里屋走，把异常给揪出来。然而慕琇此时，哪里敢让她进去，又着急忙慌地拦住了她。 “姐姐，你不能进去……” 此时的黑衣男，迅速捂住自己的嘴，也有些后悔起来。 自己方才怎么就没忍住，非要咳嗦这一声！ 他心下焦急，今晚的行动，可是绝对保密道，不能让任何外人知道！ 不然……他干脆杀了这个慕大小姐好了？ 反正，在厂公的计划里，嫁到将军府的，是慕二小姐。 慕大小姐的死活，可不重要。 他下定决心，一旦慕璎走到柜子前面，他直接用匕首刺破柜门，杀人灭口，再逃回东厂。 “二妹妹，大晚上的，屋内传来别人的咳嗦，可不是什么好事。”慕璎盯着慕琇的眼睛，眸光沉沉，看得慕琇有些心虚。 就在二人对峙的时候，慕琅走了进来。 他在外面等了一会，晚亭楼的院子里没有什么动静或者异常之处。他怕有问题的是屋内，两个妹妹也还在里面，便没忍住，走了进去。 “好好的，你们这又是要干嘛？”刚进去，他便看见这二姐妹之间又是剑拔弩张的，不由得又头痛起来。 见到慕琅进来，慕琇心思一转，马上红了眼眶，泫然欲泣。 “哥哥……本来琇琇准备睡觉了，可大姐姐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过来，还一定要闯进琇琇卧室里……”她说得委屈极了，楚楚可怜：“琇琇只是想安稳睡一觉而已，姐姐也不允许吗……” 慕琅愣了下，有点搞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慕璎进来，不是察看琇琇安全的吗？ 怎么到琇琇口中，变成了硬要闯进她房内了？ 莫非，是房内的有异常…… 还没等慕琅开口说话，慕璎先笑了笑，心平气和地开口。 “本来怕你害怕的，就没说我过来真正的缘由，既然如此，我还是和妹妹解释一下吧，”她并没有生气，十分好态度地说：“慕家侧门有血迹，我是跟着血迹一路过来，结果到了晚亭楼的。” “这情况实在太过诡异，我怕血迹的主人进了晚亭楼里，琇琇妹妹恐怕会出事，心中担忧，这才半夜扰了你的清梦。” 血迹？慕琇咬牙，自己方才怎么回事，竟然把这么关键的罪证给忘记了，没有销毁！ “可……可是……”一时间，慕琇十分不服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连害怕都忘记了要装出来。 第141章 担心琇琇而已 “别可是了！”听见慕琇这般支支吾吾的，一时间，慕琅又是心头火起，很不耐烦：“你姐姐来看你，是担心你，怕你出事。你倒好，在慕家呆了这么久，什么异常都没发现，别人来关心你了，你还不高兴了！” 慕琅就是喜欢懂事听话的妹妹，哪怕他心中更偏疼慕琇一些，也不大喜欢慕琇不讲道理、耍小性子。 尤其是今天晚上，慕璎落落大方、处理问题都处理得不错，思维敏锐……也很关心慕琇，长姐风范十足。 因此，对比起慕琇，今夜在慕琅心里，确实是慕璎更胜一筹。 被慕琅大声呵斥一通后，慕琇这次是真的委屈了，眼里泪花盈盈，瞪着慕琅。 她还从未被慕家人这般训斥过！ 就连慕璎，也只是阴阳或威胁她，并不爱大声说话。 被训斥以后，慕琇装出来的哭，马上变成了真哭。 她抽抽噎噎半天，连个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最后，慕琅又败下阵来。 从小到大，他最看不得的，就是慕琇哭。 “行了行了……”尽管头痛，他还是耐下性子来，摸了摸慕琇的发顶，开始安慰她：“本质上我们都是担心你而已，别哭了琇琇，大家都很喜欢你……” “可是哥哥，琇琇也不是你们最喜欢的那个，你还从来没有，为了别的事吼过我……” “不会了，以后肯定不会了啊。”尽管安慰得不太走心，但是慕璎还是能看得出来，慕琅已经彻底败下阵来了。 她轻咳一声，打断这二人之间的温情氛围。 “所以，方才提到了，血迹蔓延到了晚亭楼门口，才消失不见了。琇琇妹妹，你可知，这是怎么一回事呢？”慕璎换了个说法：“或者说，晚亭楼内，今天晚上有没有什么异常？” 总而言之，把事情扯到了正轨上。 提到血迹，慕琇心中咯噔一下。 屋内的血迹，她已经叫丫鬟处理好了，唯独忘了外面的。 “这……琇琇也不知道呀，”慕琇眸光闪烁，支支吾吾地装傻：“今天晚上琇琇太累了，喝了调理身子的药以后，就准备睡了。” 反正她的意思就是，无论是什么血迹，那都和她无关。 “嗯，琇琇妹妹身子不适，可以理解。”慕璎点头：“只是此时太过巧合诡异，血迹恰好到晚亭楼门口，就消失了。为了琇琇妹妹的安全，我们还是得查一查才好。” “查？怎么查？”慕琇的额头上开始冒冷汗。 与此同时，外屋的对话，也一字不差地传进了黑衣人耳中。 他脸色极为难看——这几个人不依不饶的，看来，等他们走了以后自己再走，这个办法是行不通了。 得在他们进来之前，就离开这儿！ 黑衣人咬咬牙，想提气，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 然而，伤势过重，内力也散了七七八八，短时间内难以运功。 他把剩下的药摸黑涂完了，挣扎着想站起身来，结果出师不利，“哐”地一声，头就撞在了柜子顶上。 “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这时候给我添什么乱啊！”听见这个动静，慕琇闭了闭眼，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才能帮他圆过去了。 “屋内不对劲。”慕璎沉声说道。 慕琅也吓了一跳：“琇琇，你卧室里还有人！方才的动静，肯定是那个人认出来的，现在里屋，肯定是有人在的吧？” “这……没有啊，”慕琇强撑着回应道：“我没有吩咐丫鬟什么的进去。” 门是注定被推开的，若是说丫鬟来圆谎，恐怕马上就会被拆穿！ “不行，那问题更大了啊，我得去看一眼！”慕琅实在是忍不住了，越过慕琇，便推开了里屋的门。 “哥哥，不行！”慕琇吓得不行，拼了命去拦住他。 然而，她终究是个弱女子，哪里拦得住慕琅啊！ “什么人在里面？少在这装神弄……” 慕琅的话还没说完，就卡在了嗓子眼里。 慕琇的卧室内，窗户大开着，床榻凌乱。除此之外，一个人也没有，貌似也没有什么其他异常。 “都和你们说过了，我这里没有问题！”没查到自己身上，慕琇心中这块巨石，总算就是落了地儿。 慕璎看着她，仅是勾唇一笑，并没有说话。 刚进来的时候，她便注意到了，窗边的瓷具上，还有一个没擦干净的红点——恐怕，是潜入之人匆匆逃跑时留下来的。 方才屋子里，一定是有人的。 “现在没问题，不代表之前没有，”慕璎冷声道：“瓷具上还有比较新的血迹，凶手是躲在晚亭楼内，然后伺机逃跑的。” 她没有说的是，慕琇和这个躲起来的人，他们之间，肯定是存在着某种联系的。 否则，慕琇怎么会三番五次拦住他们进内室呢，恐怕，她是在给此人打掩护呢。 恐怕，慕琇和逃跑之人，的确是真正的同谋。 反正就算说出来了，慕家人也不会相信她的话，那还不如不说。 “璎璎说的有道理！”慕琅神色凝重：“让他跑了，真是可惜了。” “不一定。”慕璎道：“我观察了他的血迹，他应当是失血严重，现在不一定有没有走出慕家。哥哥，当务之急，是封锁府门，抓紧把他逮出来。” “他方才躲在这里，定是想对琇琇施害，还好我们进来了，才没成功。”说着，慕璎还对慕琇关切地笑了笑。 慕琇：“……”根本笑不出来。 “行，我现在就去通知守卫，锁门找人，必须把他揪出来！”慕琅也气的不轻，马上走了出去，实施行动了。 慕琅离开后，慕琇的面容马上扭曲了起来。 那个黑衣人好不容易逃了出去，没被发现，转头慕璎又提议封锁慕家，把他找出来。 慕璎肯定又是故意的，非要跟她作对！ 她急的不行，生怕那人被揪出来，既会暴露厂公的任务，又会把她牵扯到这件事里面去。 思索一番，慕琇匆匆小跑了出去，跟上慕琅的步伐：”哥哥，我来帮帮你。” 慕琅还在叮嘱下人们：“锁上门以后，每个角落都务必查到，任何可疑的地方，或者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第142章 姐姐，琇琇知错了 下人们听说府上混进来一个危险的贼人，面面相觑，心中都有些恐慌。 好在，那个贼人此时受了伤，只要抓紧时间找到他，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 这样想着，他们马上四散开来，到处找寻起这个黑衣人。 下人都散开以后，此处，便只剩下了慕家的三兄妹。 “此事不是小事，我也去找一找，”慕琅心中焦急，转头对慕璎和慕琇说道：“你们两个，今天晚上就好好在自己的院子上呆着，明白了么？” “好。” 两个人都答应了下来，慕琅见她们都是一副极为乖巧的模样，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慕琅离开后，慕璎马上朝闻溪院走去，看都没看慕琇一眼。 路上，慕璎打了个哈欠，今天发生的事实在有些多，她也有点疲惫了。 然而，走两步后，她便隐约察觉到，好像有人在跟着她。 今天晚上府中混进了贼人，她心中一紧，下意识想到——跟着她的，是什么人？难道，是今日藏在晚亭楼里那个人吗？ 慕璎微不可闻地轻啧一声，加快脚下步伐。 “慕家现在家丁都在搜寻，他若是想全身而退，便不会贸然动手。”她沉沉想着：“虽然不知道这人为何盯上我，不过……他此时大概不敢动，若是非要动手，恐怕也会挑我回到闻溪院以后。” 可惜，闻溪院有寒霜，他这个想法，注定是要失败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慕璎临危不乱，假装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个人的存在，也没有尝试看清楚那人到底是谁。 直到她路过花园，远远地看到寒霜的身影，慕璎这才松了口气。 寒霜在不远处，不管怎么样，她都安全了。 正好花园里有个人力挖出来的湖，夜色下水光粼粼，慕璎心中好奇那人到底是谁，便忍不住在湖边驻足，看着水中倒影。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眯着眼睛，没有错过水面的任何一个波纹变化——直到身后终于出现了一张脸！ 竟然是慕琇！ 下意识地，慕璎迅速转身躲开她，没有想到的是，慕琇也同时伸出了一双手，凶狠地扑了过去。 电光火石间，慕璎马上反应了过来，慕琇伸手，大概是要推自己下水！ 从她准备回去后，跟着她的，一直都是慕琇。 当时，慕璎看都没看慕琇一眼，直接就离开了。 慕琇心中郁结，本来还想试探一番慕璎，见她转身就走，心中更加恼火。 “好啊，大晚上的，你给我找这么大个麻烦，现在你倒是消停了，还想走，没门！” 她心里憋了一肚子火，正愁没地方发泄，见慕璎离开，抬脚也偷偷跟了上去。 今天晚上，她不好过，慕璎也别想全身而退！ 天色太晚，慕琇脑子也冲动了不少，见慕璎停在湖边，她心中一狠，直接冲了过去，要把慕璎推下湖——没想到，竟然被慕璎闪身躲开了。 这下，她可遭罪了，一时收不住力，竟然变成了自己冲向湖边！ “救我！”慕琇下意识尖叫一声，甚至伸手给了慕璎。 “自作自受！”慕璎冷哼一声，错开那只手，直接后退了一步，眼睁睁看着慕琇跌入水里：“想害我？我可不是这么容易上当的，这次，你就好好吃个教训吧！” 这次，慕琇甚至没有办法破口大骂，她掉进够不到底的湖水中，现在还是夜晚，这儿的水冰冷刺骨，冻的她小腿抽筋。 “救命……救命……”她在水中一个劲地抽搐、扑腾，喝了好几大口的水，呛得剧烈咳嗦起来。 不行，不行，这样下去，她的孩子恐怕要出事！ 剧烈的求生意识，瞬间笼罩了慕琇。 她拼了命地让自己浮起来，挣扎着又哭又叫：“大姐姐，琇琇错了，我真的知错了，再也不敢了！求你了，救救我吧，我现在还不能死啊！” 慕琇知道错了？傻子才会信她的鬼话。 她冷冷看慕琇一眼，懒得理会，想着给慕琇一个教训也不错，随后转身便要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又有一阵脚步声匆匆传来。 慕琅远远地看见，好像有什么人，在水里扑腾挣扎，格外狼狈，便大惊失色。 慕璎临出嫁这会功夫，慕家若是又冒出了意外人命，那可太不吉利了！说不定，是今晚那个贼人做的？ 想着贼人可能在附近，慕琅赶紧加快脚步，朝那边赶了过去。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到了附近，他才发现，慕璎竟然也在附近，而水中扑腾的——正是他最疼爱的小妹，慕琇！ “琇琇！”慕琅吓得差点魂飞魄散，遭了，琇琇现在有危险！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就直接脱掉外衫，纵身跳进冰冷刺骨的湖水中，把慕琇捞了起来。 两个人湿漉漉地爬上了岸，慕琅浑身湿透，赶紧把没入水的外衫披在慕琇身上：“琇琇，你怎么样了？好好的，怎么掉进水里了！” 被水呛了个半死，慕琇的脸又青又紫，浮肿起来，头发也凌乱地紧贴着头皮，狼狈极了。 她吐了一大口水，剧烈咳嗦起来，慕琅赶紧为她拍背顺手：“慢点慢点，琇琇你别着急，有话可以慢慢说。” 好不容易顺了气，慕琇第一时间想到了她的孩子，赶紧颤抖着手去摸自己的小腹。 好在，虽然浑身上下都难受，小腹却还没有什么异样的感受。 确保孩子没事以后，她微微放了心，随后，羞恼、愤怒等情绪也瞬间爆发了出来。 慕琇嘴一张，虚弱地哭道：“大姐姐！琇琇知道，方才误会了你的好意，对你发了点脾气，可是哥哥教训了我以后，琇琇已经知道错了！你干嘛还要把人家推进水里……” “什么？” 慕琇掉进湖中挣扎扑腾，竟然是被慕璎推进去的吗？ 恰好还是在慕璎和慕琇产生了点矛盾以后。 看着慕琇虚弱憔悴的病容，慕琅心疼又愤怒，他搂住冻得不住发抖的慕琇，怒气冲冲地看向慕璎：“璎璎，你这是在做什么？琇琇之前是做错了事，但是也已经被我说过了！你何必还要再为难她？！” “琇琇她可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连亲妹妹都下得去手！” 第143章 影响生育怎么办 本来这些日子，慕璎的表现不错，慕琅差点就以为，她要改过自新，做回之前那个懂事知礼的妹妹了。 谁知道，对她的印象刚有些好转，她就干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出来！ 慕璎冷眼看着这兄妹俩，一副早已见怪不怪的表情。 方才慕琅赶过来的时候，她分明有机会离开，但是却没走，就是因为，她太过了解这两个人。 慕琅必然不会坐视不理，而等慕琇被救起来以后，开了口，第一句话肯定是污蔑她。 若是慕璎这会走了，那事实到底怎么样，岂不是任由慕琇胡编乱造了。 被慕琅指着鼻子骂了一通白眼狼，慕璎中途并没有插嘴，也没有解释。 “怎么，你现在都已经不知好歹，到这种程度了吗？”慕琅骂了一通以后，见慕璎一点动静没有，不禁有些诧异和烦躁。 有种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说完了？”慕璎自顾自问了一句，慕琅仍是诧异地看着她，她便“嗯”了一声，这才缓慢而清晰地开口。 “真是天大的笑话，什么时候琇琇自己跌进了湖水中，也要怪到我的头上？” 话音刚落，慕琇脸色变了变，马上驳斥：“大姐姐，你怎么推了我以后，还不肯承认呢？大晚上的，湖水那么冷，谁会自己往这里面跌呀……” 反正方才，她是怎么落水的，慕琅根本没有看见，那事实是怎么样，慕琇完全可以胡编乱造一番。 “你什么意思，不是别人推的，琇琇她会自己往水里跳？”慕琅气笑了，都这个时候了，慕璎怎么还在骗人。 他不希望慕璎沉默，是想让她认错道歉，主动提出补偿慕琇，而不是让她狡辩的！ “是啊，这么冷的水，不会有人自己往里跳，只有图谋不轨的人，会想害别人，把别人往下推！”慕璎盯着二人，眸光凌厉，尾音带着嘲讽笑意：“你说是不是……琇琇妹妹？” 她的眼神令慕琇心虚，慕琇咬了咬牙，斩钉截铁：“大姐姐，你干嘛要把你做的事情，再叙述一遍啊？再说一遍，也改变不了事实。” “我做的事情？”慕璎气定神闲笑了笑：“琇琇，明明是你躲在我身后，想把我推下去，结果我躲开了，你没稳住身形，才掉了下去——怎么就变成了我推你？” “你！”慕琇惨白着小脸，气若游丝：“你不要污蔑我，我什么都没做！哥哥，琇琇从小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会害我姐姐呢！” 她惊慌失措，一边解释，一边眼含泪花地看向慕琅。 慕琅呆了呆，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慕璎是一个说法，慕琇又是另一个说法，此处只有二人，二人都没有证据，只凭着一张嘴乱说。 其实他心中，还是更相信慕琇的。 慕琇从小“乖巧懂事，热心善良”，慕璎却不这样——她处事干脆利索，做任何决定极为果断，冷静得和所有经常发疯的慕家人格格不入。 但在慕琅眼中，她心思深沉，嫉妒慕琇，漠视家人，怎么和琇琇比？ “这……”慕琅一时犯了难。 这两个妹妹，现在指责谁，不是他可以随心所欲的，毕竟做事要讲证据，他没道理现在指责慕璎。 “你们两个各说各话，都说对方要推自己，那到底谁才是要推人的那个？”他头疼的厉害，直接对两个妹妹都开始发火。 然而慕琇娇娇柔柔地靠在他身上，他这话还是没冲着慕琇去，而是瞪着慕璎说出来的。 “既然查不出结果，大哥倒不如先关心关心更要紧的事情！”慕璎没有示弱，只是提醒道：“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也不知道……今晚那个贼人，到底有没有被抓到，还是说，他已经逃了出去？” 提到贼人，慕琅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起来。 父母睡下了，家中出了这样的事，若是没处理好，他这个长子要担全责，免不了明日被慕父一通训斥。 “你们两个，怎么每天都不让人省心！”被慕璎这么一点，慕琅也知道，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躲起来的人，但是慕琇这般模样，他也免不了心疼。 两相比较，他只能暂时放下弄清这二人之间怎么回事一事，先去找贼人。 “琇琇，走吧，哥哥先扶你回晚亭楼，然后再去忙！”他急急地搀扶起慕琇，看也没看慕璎一眼，带着她往晚亭楼的方向走去。 “哥哥……可是琇琇差点淹死，这事难道就这么算了吗！”慕琇不甘心地问道。 她怎么能甘心？方才这轮交锋，虽然慕琅心疼她、照顾她，还为她训斥了慕璎，可慕璎一点罪也没受着！ 反倒是自己，呛了水，又在水中冻了很久，慕琇都怕自己会因此落了病根，影响生产。 听到慕琇还对这件事不依不饶，慕琅心中焦虑又烦躁，却又不能对脸色惨白的妹妹发火。 他只能继续耐着性子，安慰她：“没事的，琇琇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等贼人被抓到了，哥哥再去调查这件事，好吗？” “可是……” 慕琇还想再说，却又被慕琅打断了。 “若真是璎璎推你下水，你放心，哥哥一定为你主持公道！” 真相根本不是这样，慕琇气急，难道方才这一局，她真的没别的办法扳回来了？！ 可话说到了这份上，已经没办法再说了，再说下去，除了让慕琅对她不满意以外，没有任何效果。 她咬了咬牙，再多的气也只能先往肚子里咽，假惺惺地虚弱笑道：“嗯嗯，琇琇相信哥哥，一定会公平处理这件事的。” 晚亭楼到了以后，慕琅安顿好了慕琇，这才离开，只留下慕琇在房间内，又难受又火大。 “害我至此，慕璎，你给我等着！” 慕琇裹在厚被子里，怨恨地说着，眸光狠辣阴毒。 方才慕琅提到了抓贼人，慕琇突然想到，在二人来晚亭楼之前，她和那个黑衣人的一段对话。 她冷笑一声，慢慢说道：“慕璎，你不是想抓人吗，看这次抓到了人……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第144章 给我搜 先前，慕璎进晚亭楼前一会，慕琇让黑衣人赶快藏起来，却也没忘记嘱咐他几句话。 “待会你找机会逃出去，逃回东厂，若是没出去，被困在了慕家……你就躲在一个叫闻溪院的地方，明白吗？” “闻溪院？”黑衣人忍着痛，疑惑问道：“那是什么地方，能让我暂时安全吗？” “不能！”慕琇没有了耐心，粗声说道：“那是现在追查你的这女人的住处，她既然对你穷追不舍，差一点还发现了你的存在……你若是真的暴露了，干脆把她拉下水算了！” 黑衣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悦。 他是厂公的手下，素来只听厂公和冯辰的命令，这个女人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他颐指气使的？ 和厂公有了点肌肤之亲，就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是东厂的主母了么？ 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慕琇说的话，也有一点道理。 就算他再不喜欢慕琇，今夜也是慕琇帮了他，慕璎反而一直在查他。反正都是要被发现了，要拉上个垫背的，那也得拉这个一直坏他事的女人！ 思及此处，黑衣人冷哼一声，勉强表示了同意，随后才钻进了柜子里。 慕璎和慕琅破门而入之前，他偷偷逃走，强行运功，这才在花瓶瓷具的附近，留下了一滩血迹。 而此时的黑衣人，正躲在闻溪院里。 若是寒霜还在闻溪院，必然会发现他的踪迹……可惜不巧，先前慕璎在花园里，和慕琇产生冲突的时候，寒霜也在附近。 闻溪院的丫鬟们不会武功，没有习武之人那么强的五感，便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很快，慕家的下人就把整个慕府搜查完毕了，却依旧没发现那人的踪迹。 慕琅正好在晚亭楼院外，并没有走太远。 “少爷，除了大小姐的闻溪院，我们什么地方都查过了，没有看到贼人的踪迹。” 听着下人的汇报，慕琅疲惫地蹙眉：“莫非，叫他给逃了？” 他若是真的逃了，现在的慕家，就暂时安全了。不过那人的敌意还不清楚，若是执意对慕家不利，那躲得了一时，也躲不过一世！ “少爷，那人刚走没多久，我们马上就把门都锁严实了！”下人生怕自己被波及，连忙诚惶诚恐地解释：“若是按您先前说的，他受了重伤，那不管是不是习武之人，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就逃出去了。” “那只剩闻溪院了……”慕琅思索了一番，又觉得不太可能。 是慕璎主动提出围困此人，他们若是先前认识，慕璎没必要把自己和此人往火坑里推。 若是先前不认识的话……那他也没道理直奔闻溪院而去。慕家虽然没那么大，但也是有那么多屋子，怎么就这样巧合，偏偏他就盯上了闻溪院呢？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柔柔的呼唤：“哥哥，发生了什么？那个贼人被抓到了么？” 慕琅讶异回头，看见慕琇只着里衣，慢慢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琇琇，你病都没好，刚又落了水，怎么能只穿这点东西就出来了？”慕琅吓了一跳，赶紧解开自己的外衣，过去给慕琇十分心疼地披上。 慕琇扬起雪白虚弱的小脸，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抿了抿唇：“琇琇担心慕家的情况，实在睡不着觉，听见下人们好像都回来了，这才下来看看。” “琇琇啊，你就是太懂事了，”慕琅有些嗔怪地揉了揉她的头：“哥哥在这，这里一切都有哥哥来处理呢，你瞎操心什么，只要好好就是了。” 慕琇感激地微微一笑，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有意无意道：“哥哥，琇琇方才出来的时候，好像听到……贼人没找到，但是闻溪院还没有查？” “是啊，”提到此时，慕琅又烦躁起来，揉了揉太阳穴：“按理来说，他现在既不可能跑出慕家，也不可能藏在闻溪院才对。” 语毕，他把自己刚才的猜想，全部给慕琇说了一遍。 “依琇琇看，不如，就去搜搜闻溪院吧？”慕琇听后，若有所思道：“一方面，搜了以后，大姐姐直接可以自证清白了。不搜的话，难免我们家人之前起了猜忌。” “另一方面，万一人真的藏在闻溪院，对大姐姐不利，到时候该怎么办？” 慕琇这番话，确确实实说动了慕琅。 他下定了决心：“好，那便搜吧，我们现在就去闻溪院看看。” 此时的闻溪院内，黑衣人躲的地方十分隐蔽，正是院中那口干涸的枯井里。 这个地方，也是方才慕璎进屋之前，慕琇嘱咐他藏过去的。 这样，既不容易让慕璎发现，慕琇又知道了他到底藏在了何处——等慕琅带人来找的时候，她好“不经意”地发现。 慕璎回来的时候，也的确没有注意到枯井那儿。 刚进院门，她便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知夏高兴地迎上来：“府中好像出了点乱子，吴叔他们都走了，知秋听你的话，没敢起来，我这就去把她叫起来！” “去吧。”更深露重，慕璎也不愿在外面多呆了，等知秋离开自己的床榻后，慕璎便即刻洗漱换衣。 然而，她刚躺下休息了一会，睡意如海潮般吞没她的时候，外面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 慕璎听见知夏不高兴地说道：“大半夜的，搜我们闻溪院是要做什么？我们小姐累了一天，才歇息，不要打扰她了！” “谁不是累了一天，还要处理这个烂摊子！”对着知夏，慕琅没有什么好脸色，不耐烦道：“慕家还轮不到你个小丫鬟来做主，我说要进去搜人，那就得搜！” “少爷，您这是什么道理！”知夏只觉得被深深羞辱，更替慕璎不平：“只为了一个没有证据的怀疑，就要搜我们院子？我们院子里，那可都是女儿家的东西，凭空叫人看去了，那算怎么回事啊？” 明明小姐怀疑到晚亭楼那儿的时候，也是有血迹作为证据的，怎么轮到了闻溪院，便连证据都不需要了？ 知夏越想越气，怒气冲冲地和门口之人对峙，暗自下定决心，一个人都不能放进来。 第145章 关系匪浅? “之前璎璎要进晚亭楼的时候，琇琇也让进来了，现在换成了闻溪院，怎么连搜都不让搜？”慕琅心底又疑惑，又有些不高兴。 他原本还是相信慕璎的，现在直接有些怀疑起她来了。 这个态度，很难不让他怀疑，知夏她们是做贼心虚吧！ 慕璎昏昏沉沉间，听见外面的争执声，心中暗道知夏既太单纯又关心则乱，不能让她自己在那里，和慕琅等人对峙。 她翻身起床，随便拿了件外衣披上，睡眼惺忪地走到门口。 慕琅和慕琇看见她，都欲言又止，慕璎却抢在他们前面，有些困倦地说道：“无碍，让他们搜吧。” 反正她身正不怕影子斜，搜就搜，也不会搜出什么来，奈何不了她的。 哥哥竟然还拿晚亭楼的事当幌子……晚亭楼有一路过来的血迹，闻溪院可没有，再者说了，慕璎进去也只是看看异常，没让人翻箱倒柜地搜。 结果到了闻溪院这，察看异常，直接变成了搜院子，他们还认为公平的不得了。 慕璎想笑，只是太困了，没笑出来。 她这般坦然的态度，反而令慕琅讶异，方才他的怀疑是不是错了。 然而已经到了这儿，总不能无功而返，定了定心神，慕琅下令道：“查吧！” 很快，一群下人们便行动起来，在闻溪院内搜查。 知夏等丫鬟心中不大乐意，可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怒视这些人。 这过程中，慕璎原本丝毫不惧，但过了一会，她又隐约察觉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慕琇刚落了水，大晚上的，还跟着慕琅过来了这，总不可能是为了看她自证清白。 慕琇此人，不想看她笑话才怪。慕璎眯着眼睛，明晃晃地打量起了慕琇——她唇畔沁着带了丝得意的笑意，在现在这会功夫，显得格外不对劲。 不对……莫非在慕璎回来之前，慕琇就偷偷避开了丫鬟们，在闻溪院做了什么手脚？ “时候差不多了！”慕琇见搜查进了尾声，便决定收网。 她装作不经意一般，在院子里走了两圈，最后慢悠悠踱步到了枯井旁边，往下一看，却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枯井中，哪里还有那男人的身影！ 慕琇现在本就身子孱弱，这一下气得差点晕倒栽进枯井里！ 难道这黑衣人忘了她的恩情，背信弃义，自己跑了？！ 大晚上的，慕琇宁可自己不休息了，也想跑过来看慕璎的笑话，这下可倒好了…… 然而，就在慕琇觉得自己白跑了一趟的时候，慕璎吗卧房内，却突然传来了下人的惊呼声：“少爷，有线索了！大……大小姐床下，有件染了血的男子衣衫！” 此言一出，三兄妹皆是大吃一惊。 “把你的烂嘴闭上，叫这么大声干嘛？”慕琅又惊讶，又气急败坏，快步走了进去：“给我看看，到底是不是！” 慕璎也愣了下，慕琇则是狂喜。 想不到还有这个意外之喜，看来，这个黑衣人虽然跑了，也没忘记帮她一把！ 二人都跟着慕琅的脚步，快步走进了慕璎的卧室内。 下人低着头，颤颤巍巍地，看到了这个不该看到的东西，生怕被灭口，因此一声也不敢出。 慕琅看着被拿出来的衣衫——那衣衫料子不错，只是肩头破了个洞，沾染了一大片湿漉漉的血迹，上面还带着男性身上的汗臭味。 慕琅看了一眼，便怒气直冲天灵盖，一把将它摔在慕璎脚下：“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你这儿，说话！是不是你故意放走了他？” “我既然是抓他的人，那有哪来的理由要放走他？”慕璎直视慕琅：“哥哥你好好想一想，我为什么闲的没事做，要给自己找这个不痛快呢？” “你……这……”慕琅一时噎住，他也不清楚慕璎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姐姐，你们既然认识，他还躲在你这里……那之前他出现在晚亭楼，不会，不会是你让……”慕琇适时地接话，小脸吓得煞白：“难道是你让他过来，想让哥哥看到，他藏在晚亭楼内的吗？” “琇琇，别这么双标，”慕璎微笑着转向慕琇：“为何他出现在晚亭楼就是别人指使，对你意谋不轨，现在他出现在我闻溪院一次，留下了一个栽赃陷害的东西，就成了我和他勾结了？” “在你这，就是要害你，在我这，就是我和他串通勾结么？”慕璎眯了眯眼，看着她，一字一顿：“琇琇妹妹，你说话，好像没什么逻辑呢。” “可是琇琇都不知道他过来了！”慕琇又红了眼圈，柔柔说道：“再者说，他在晚亭楼就没什么动作，怎么一到姐姐这里，还轻车熟路地换了衣服呢？” “轻车熟路？”慕琇轻笑：“谁还不是个刚回来的了，怎么，琇琇，你是开了天眼么，对他过来闻溪院的情态都这么了解？” 慕琇简直气得要发疯，脑子飞快冲动，只想赶紧把谣言扣在慕璎头上。 “不管怎么说，他甚至可以在女子闺房中脱衣服，肯定是关系不浅……大姐姐，你是不是早就和他……这才不愿意替琇琇嫁人啊？” “是么？仅凭一件衣服，就能断定一个闺阁女子和他关系不浅？那全城的采花贼偷偷动手，也是和被害的女人们关系不浅？琇琇，原来你竟是这样想的啊！” “行了，都少说两句吧！”慕琅终于是爆发了，大吼一声，终于让慕璎和慕琇都暂时闭上了嘴。 “慕璎，府中出现贼人，你院子里还有件外男的衣服……此事非同小可，”慕琅脸色铁青，眼中带着深深的失望：“我得去一趟正院，把此事禀告给爹和娘！” 慕璎冷眼看他，没再言语。 她知道，现在她拿不出来有力的证据，解释也是徒劳，他们不会听的。 既然如此，那她干脆便一个字都不说。 另一侧，计谋得逞，慕琇则是更加得意，笑的开怀，直接在这开始等慕璎闹笑话。 第146章 上家法 慕琅离开后，没有马上就去正院，而是先回了回舟轩。 看样子，既然贼人已经跑了，此时慕父和慕夫人也已经睡下，那不如等第二天再去禀报他们。 第二天一早，慕琅、慕璎和慕琇便都出现在了正院里。 “爹，娘，事情便是如此。”慕琅冷冷地把衣服放在地上，看也没看慕璎一眼：“现在我怀疑，这人便是慕璎的情郎，她之前百般不愿意替嫁给宋少将军，可能就是因为外面有人了。” 更脏更难听的话卡在喉咙间，慕琅喉结滚了滚，脸色极为难看，最终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慕父和慕夫人听后，脸色大变，似乎根本不敢相信。 然而，那件染了血的衣裳就摆在那儿，铁证如山。 纵然他们心中再怎么不愿意接受，看着慕璎的眼神，也狠厉了起来。 “你……你！孽女，你是要气死你爹我吗？！” 慕父听了以后，瞪大眼睛，差点背过气去。 他脸色青白，指着慕璎：“你哥哥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其实，他现在已经相信了慕琅的话，因为慕璎在他心中，就是这种人。 “当然不是！”慕璎立刻反驳：“不愿意嫁给宋少将军，就是外面有人了？那琇琇也不愿意嫁给他，怎么你们从不这样想琇琇？对我实在有偏见，大可以直说，不必找这些当挡箭牌！” “你还好意思和琇琇比！”慕夫人失声尖叫，她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揪着慕璎的衣袖：“从小到大，琇琇是什么样的人，你又是什么样的人，当我们不清楚吗？” 慕璎嗤笑一声，讽刺地看着慕夫人，眼神仿佛在说“看吧”。 他们对她，终究是有偏见的。 “只是一件衣服出现在我这里，那又能证明什么？” 慕璎知道，怎么解释，他们都不会听的。 只是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慕父他们认定慕璎和此人有染，他们可能会直接对她动手。 因此，不管怎么样，慕璎必须替自己辩解，绝不任由他们宰割。 “那个人只是放了件衣服，却能毁了我的清白？一件衣服可以放在任何地方，如果它放在哪个女子的房间里，哪个女子就和他有染，那全天下的男人，都可以凭借这个方法娶妻，又何须三书六聘了？” 慕璎口齿伶俐，这一番话说完，慕夫人竟然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慕家女子的房间这么多，那怎么就偏偏挑了你的房间？” 憋了半天，慕夫人面红耳赤，也只说出这么一句来。 “偏偏就挑了我的房间？我也在奇怪呢，”慕璎笑了笑，她转过头，盯着慕琇：“毕竟在来闻溪院之前，他最初去的，可是琇琇妹妹的晚亭楼啊。” 在晚亭楼的这会功夫，他大可以和慕琇沟通一番，确定他接下来的行动——此事，大概又和慕琇脱不开关系。 突然被提及，慕琇眸光一闪，对上慕璎锐利的眼眸，有些心虚。 不过，她很快就把这些无用的情绪压了下去。 眨眼的功夫，她眼中便含了泪花，泪光盈盈地看着慕璎：“姐姐，我知道替嫁之事你不高兴，让你和你的意中人分开，是我的过错……可琇琇真的不想嫁去将军府，姐姐你既然有个好命格，这件事上便让让琇琇，好不好？这辈子，琇琇只有这一件事有所求，我不想让步……求你了姐姐！” 她不曾正面回答慕璎的问题，反而胡搅蛮缠起来，顺便又利用了一番慕家人的同情心。 慕琇泫然欲泣的模样，令慕夫人的心仿佛被扎了一样疼。 “娘的好琇琇啊，你不会嫁去将军府的，”慕夫人哭着和慕琇抱作一团：“你放心，这本就是你姐姐欠你的，只要娘还活着，娘就永远不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 慕父则又暴跳如雷。 “慕璎啊慕璎，你这个孽女，实在是冥顽不灵！”他气得不住咳嗦：“慕家养了你这么多年，就替嫁一件事，你怎么就如此耿耿于怀，不愿同意？难道看着琇琇痛苦一生，你就满意了？” 现在的慕家人，简直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丝毫不听慕璎的据理力争。 “我好像也没说过，我不替慕琇嫁人吧？”慕璎冷声说。 “你应该庆幸，你没敢当着我们的面说！”暴怒中的慕父口不择言：“但是有区别吗？你不就是打算找了这个姘头以后，好拒绝将军府的婚约？说和没说，有区别吗？” “真是不知廉耻，为了不替嫁，这种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慕父怒目圆睁，说出来的话令慕璎无言以对。 因为慕璎知道，这次真的说什么都没用了，他们已经认定了此事。 不过，她也没打算坐以待毙。 慕琇不顾自己手里还有她的把柄，还敢陷害她，大概是猜她不敢把这些把柄拿出来？ 这次不一样了，慕璎决定，也拿出点慕琇做过那些事的铁证出来。 然而，她还没组织好词汇，便听慕父叹了口气。 “慕璎这个不孝女，屡教不改，怎么说都没用。既然说的不好使，那便只能靠家法了，”他闭了闭眼，冷漠地说：“来人，请家法吧！” 下人们面面相觑，见慕家没人阻止，赶紧过去拿刑具了。 慕璎环顾四周，慕琇幸灾乐祸，慕夫人和慕琅盯着她看，都是在看她有没有悔改，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模样。 偌大的正院，知夏和寒霜都不在，便真的只剩慕璎一个人了。 “看来，今天是躲不过去了。” 慕璎抿了抿唇，把每个慕家人此时的嘴脸，都深深刻进心中，最后闭上了眼。 她静静等着下人把她拉走，却始终没等到。 最后是下人的喝声，打破了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老爷，夫人，有人来拜访送礼！” 竟然不是来送刑具的。 “不见，就说我家在教训女儿！”慕父怒气冲冲地一甩袖子。 然而，下人却面露难色：“这……老爷，可对面是将军府的人……”这么做，恐怕不好吧？ 听见“将军府”三个字，慕璎倏地睁开了眼，看向那人。 第147章 给未婚妻的 “这大清早的，怎么偏偏赶上了这个时候来送礼……”慕父低声嘟囔一句，试探问道：“你有没有问，能否请他们在会客室坐一会，等我们教训完女儿，再过去接见？” “这……来者冷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小的不敢靠近……”下人犹豫片刻，唯唯诺诺地回答道。 “冷着脸？看来不太好说话呀，”慕夫人喃喃道：“老爷，不如咱们还是先去接待一下？” 反正慕璎在这，也跑不了，收拾她，那还不是随时的事。 “夫人说的有道理。”慕父冷静了片刻，也觉得慕夫人说得对。 虽然宋苍是个残废，他们不愿意把自己的心肝宝贝嫁给他，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将军府的权势地位，不是区区慕家可以比的。 然而，他们要去接待将军府的人，慕琇却先急了。 这怎么行！以慕璎的狡猾程度，这次没挨打成，她绝不会坐以待毙，等过后慕家人来收拾她的。 这次如果放过了慕璎，再想抓住她的把柄，可就难了。 慕琇知道，慕父等人这一走，慕璎相当于被救了，连忙开始煽风点火。 “爹，娘，将军府的人会不会是知道了昨夜的事情，才假借送礼的名义，来兴师问罪的呀？” 慕琇说话时，神色惴惴不安。 “如果真是为了此事而来，我们不给将军府一个交代，恐怕……他们会不高兴，从而牵连整个慕家的。” 言下之意，便是将军府有可能知道慕璎有个“姘头”这件事，如果慕父慕夫人现在惩治慕璎，那对慕家的名声，还能挽回一点。 “琇琇妹妹，这你可真是多虑了，”慕璎冷不丁开口：“如果将军府误会我出了这样的事，第一时间该找厂公或者圣上解除婚约，可没心思来慕家试探你们。” 慕琇的理由被反驳了回去，再没办法让慕父等人先教训慕璎，她在心中暗骂了两句，假惺惺笑道：“大姐姐说的是，那看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接见将军府来的人。” “琇琇说的不错，夫人，我们现在就去。”慕父思量片刻，而后吩咐下人准备了上面的茶叶和点心，嘱咐他们把人请进来后，一定要热情招待。 他带着慕夫人，匆匆赶到会客室的时候，那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正是此刻面无表情的云卓。 “哎呦，云大人来了，实在是有失远迎！”远远地，慕父就开始鞠躬陪笑，见到云卓后，甚至马上要行礼。 “不必了，慕老爷，您马上是我们少主的岳丈，在下担不起。”云卓迅速起身，扶起了慕老爷。 “云大人，您请用茶。”慕夫人先倒了杯茶，笑着递给云卓。 云卓接过来后，没有和二人寒暄客套，而是直接说了今日来此的目的。 “今日，在下是奉少主之命而来。婚期将至，少主要我送点礼到慕家，以表示对未婚妻的尊重。”他拍拍手，随行的人便把几箱子礼品都放下，随后开始唱礼单。 礼单不长不短，但上面的东西都不便宜，足以看出诚意。 慕父和慕夫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过来，等礼单唱完以后，马上开始新一轮的奉承，对宋苍可以说是赞不绝口。 “宋少将军实在是有心了，这礼物，我们就先替女儿收下，回头让她自己挑喜欢的拿走。” 慕老爷夸完以后，便静静等待云卓辞行，然而他纹丝不动。 礼送完了，漂亮的场面话也说完了，云卓应该也没有别的事情，怎得还呆在这不走？ 正当二人疑惑的时候，云卓终于再次开了口。 “慕小姐此时可在府上吗？” 慕老爷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说了实话：“在，云大人有什么事情么？” “那便好，”他继续道：“我们家少主吩咐了在下，一定要当面见到她，再把给她准备的东西送出去。” “这……”慕老爷又和夫人对视一眼，有些为难。 他并不是很想让慕璎现在出来抛头露面，给慕家丢人。 “什么东西，我可以代为转交。” “这恐怕不行，”云卓摇摇头：“少主吩咐过了，这东西，是给她的未婚妻特地准备的，不可让别人看见。” 这下，慕老爷大惊失色，好不容易才控制住面部表情。 给未婚妻准备的……可宋苍真正意义上的未婚妻，可是慕琇啊！ 但是，他们怎么能让慕琇出来，毕竟过几天就要大婚了，到时候要嫁过去的，是慕璎。 如果这时候慕琇出来了，那替嫁一事，可就要暴露了。 “云大人，实不相瞒……小女虽然在府上，可最近身体抱恙，还在修养中，实在是不方便见人。”慕父想了半天，终于想出来一个理由。 云卓昨夜才见过慕璎，知道她身子不舒服，倒也没怀疑。 只是她的病，也没耽误她出门办事啊，怎么偏偏到了家里，还不能见人了？ 想着慕璎此时的身体没到没法见人的地步，云卓态度也强硬了起来：“少主说了，今日一定要亲手交给慕小姐本人，在下只是奉命办事，还请慕老爷莫要难为我！” 二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十分难办。 慕老爷又接连找了好几个理由，推三阻四，就是不想让慕璎过来。 然而，通通被云卓给拒绝了。 将军府不是他们得罪的起的，最后眼见云卓面露不耐之色，慕老爷咬咬牙，还是答应了下来。 “好，既然如此，请云大人在此稍候，下官这就去把小女叫来。” 慕老爷拉着慕夫人走出会客室，愁容满面。 “老爷，不能让琇琇过去啊，”慕夫人急道：“我们现在可怎么办才好啊？” “怎么办？”慕老爷苦笑道：“还能怎么办，只能让璎璎去了！” “璎璎……”慕夫人的话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 “经过了今早的事以后，她能同意吗？”半晌后，她才把自己心中的忧虑说出口。 慕老爷皱着眉头，冷声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那丫头既然还没出阁，那就得听她爹的！” “今天，不管怎样，她都得去！” 第148章 和家人也提条件? 等他们回到正院的时候，发现三个小辈都还没走。 慕璎倒是想离开，不过被慕琇和慕琅给死死拦住了，她今日没有带侍女过来，也没办法让人往外传信。 “爹爹，将军府那边的人走了吗？” 他们刚一回来，慕琇就迎了上去，期待地问道。 “还没走呢。”慕夫人勉强冲她笑了笑，而后转向了慕璎。 听到这句话，慕琇刚升起来的心情，又跌落进了谷底。 这人还不走，死皮赖脸留在慕家，到底是要做什么？ 慕父也看向慕璎，神情有些别扭，良久，才终于开口：“你干出来的事，我们可以勉强不跟你计较，前提是，你现在就按照我的话去做。” 话音刚落，慕琇心中便彻底凉了下去，死死攥紧了衣袖。 这次眼看着慕璎毫无办法了，难道……又要让她给躲了过去不成？ “爹爹，是将军府的人说了什么吗？”慕琇白着脸问道。 “来的，是将军府的云卓大人，他带了宋少将军的命令，要把一件东西，亲手交到他未婚妻手中。”慕父脸色并不好看：“不能让人代传。” “他，他的未婚妻不就是我……”慕琇大惊失色。 将军府命令不可违背，可她慕琇也不能以未婚妻的身份出面去拿，否则，替嫁一事，不就是要暴露了吗？！ 听完慕父这番话，慕璎心中也明白了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又有用到她的地方了，才勉为其难，给她这么点好处。 可她本来就未曾做过此事，凭什么被凭空污蔑？ “爹爹，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我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承担责任？”慕璎反问：“分明是你们污蔑我，还要我再替慕琇去见将军府的人？恕慕璎不孝，此事绝无可能。” “你……你个冥顽不灵的孽障！”慕老爷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气得又剧烈咳嗦起来，满脸通红。 “孽女啊，你是非要气死你爹，才高兴是吗？”慕夫人心疼得眼含泪花，赶紧上前去给慕老爷拍背，也不忘指责慕璎。 “没做过的事我不认，”顶着轮番的压力，慕璎却仍旧坚持：“要上家法，那便上吧，随后你们叫琇琇自己去见将军府的人便是。” 她隐隐猜测，此时慕家人不敢动她，便直言道。 “姐姐，爹爹都病成这样了，你怎么可以如此狠心，管都不管！” 见局势变化，慕琇眸光一闪，适时出来哭喊道。 慕琅则痛心疾首：“慕璎，爹爹都答应了不上家法，连做出这样的事来，都不跟你计较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是啊姐姐，这种事，家里人都能包容你……”慕琇哭着和他一唱一和，为的就是逼慕璎答应下来：“为什么你不能将心比心，也位家里人考虑一番呢？” 一时间，正院里响彻了各种哭闹声、训斥声，嘈杂得令慕璎心累。 慕家人如此胡搅蛮缠，逼迫于她，慕璎心中并不好受。 在慕家人眼里，自己不过一个水性杨花、上不得台面，却对慕琇还有用的女儿罢了。 怎么解释，对他们而言，都是无用。 慕璎叹息一声，闭了闭眼，再睁眼的时候，眸光已经清明起来。 既然对她没感情，她也不需要对他们有什么情谊，能利用他们，便抓紧时间利用好了。 “既然爹爹答应不请家法，那我同意便是了，”她冷声道：“不过，我不是白做事的，我还有个条件。” 听到慕璎前一句话的时候，慕家人心底皆是一喜。 然而，听到后一句话，他们又开始不满起来。 慕琅皱了皱眉头，率先出来指责她：“那么大的丑事，都不和你计较，已经是不错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是啊璎璎，都闹成这种地步了，咱们见好就收，大家都下的来台，不好么？”慕夫人犹豫片刻，也出言劝道。 “要么答应我这个条件，要么直接请家法吧，我不接受别的选择。” 慕璎干脆利落道，随后直接背过身去，不看他们。 “这……”慕夫人一时气急，也有些为难。 她可不想答应慕璎的条件，平白涨了这个不孝女的气焰，但慕璎若是不肯主动去，他们总不能把她强绑过去！ 将军府的云卓大人，可还在会客室等着呢，若是让他等久了，他心中肯定对慕家印象大打折扣。 咬了咬牙，刚平复下来的慕父，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 “只要你肯去，那便如你所愿！”他死死瞪着慕璎，看着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头白眼狼一般。 这不孝女果然蹬鼻子上脸，给她一点好处，她便顺竿爬了。 慕璎点点头：”好，家里人和下人都在这做了见证，还希望父亲以后不要食言才好。” “答应的事，我自然不会反悔！”慕老爷心中气得肠子都青了，说话却依旧嘴硬。 慕璎这才走出正院，前往会客室的方向。 而云卓那边，等了许久，却没有等来慕璎的人，心中已经有些不耐烦。 就在这时，两个路过会客室门口的丫鬟，还在交头接耳低语。 “哎，你听说了没有，今天正院发生了件大事，老爷气得病都发作了！” “听说了，不过到底是什么事呀，让老爷气成这样？” “昨夜大小姐的院子里，发现了一件外男的衣衫！听人家说，大概是她的情郎吧？” 她们自以为声音很低，没有人可以听见，却没料到云卓内力深厚，普通人离得远听不见，他却能听见。 “慕璎……外男的衣衫，情郎？”他心下震惊，很快便又怒火中烧起来。 “和厂公偷情还不够，临出嫁的功夫，又私会情郎？”他眼前一黑，心中更替宋苍不平起来：“少主上辈子到底犯了什么罪，要他娶这样一个女人！” 他一肚子的火气，因此，过了一会，慕璎终于过来了，他盯着慕璎的眼神，也有些怪异起来。 慕璎已经习惯了云卓对她的恶意，懒得和他计较，也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 “云大人，别来无恙啊。” 第149章 请慕小姐自重 云卓懒得和慕璎多寒暄，只草率地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由于要给的东西比较秘密，他抬一抬手，内力便将会客室的大门给带上了。 随后，他从怀中拿出来一封信，递给了慕璎。 瞧见这才是给未婚妻的“礼物”，慕璎接过来，轻笑一声：“将军府出手，果然是大手笔。” “……”云卓默了默，脸色不大好看，但终究是没说什么。 慕璎拆开信封，很快便读完了信，神色凝重起来。 这封信，的确不能送到慕琇手上。 信纸上面，是宋苍清俊飘逸的字体，写的是要给慕璎传递的信息。 内容里说，他查到是郑忠对慕璎和自己下毒，人已经抓到了。 昨夜慕璎说的事情，经过查证，他发现的确是真的，刚离开云水居，便遭遇了伏击。 伏击他的那个人受了重伤，躲进了慕府中，后面逃出来后，也被将军府之人抓了起来。现在，郑忠和另外那个偷袭的黑衣人，都在宋苍的手上。 由于慕璎提前给他传了信，他才做好了准备，成功抓住了人，他还为此向慕璎表示了感谢。 “慕小姐，你说的条件宋某未曾忘记，在下答应你一个承诺，若有需要，可来跟在下提出。” 看完后，慕璎便将信收了起来。 她的心情，此时已经好了不少。 虽然被慕家人污蔑，可她的心已经远比之前强大，言语上的伤害，对她的作用不大。 可实际上的利益，今天慕璎拿到了不少——不但有慕父答应的一个条件，现在又得了宋苍的一个承诺。 这两样东西，对现在的慕璎来说，都是必需品。 “云大人，今日便有劳您了。”慕璎朝着云卓微微颔首，表示东西她已经收到，他已经可以离开了。 然而，云卓仍旧站在原地，眼神怪异地盯着她，始终没有挪动脚步。 慕璎顿了片刻，最终还是主动开口询问道：“还留在慕家，云大人，你还有什么事吗？” “……”云卓沉默片刻，脸色一言难尽，最后还是开口道：“慕小姐，在下是想劝你自重。” “怎么？”慕璎挑了挑眉，不解道。 “既然要嫁给我们少主，你最好还是自重一些，不要在未过门之前，就坏了我们将军府的名声！” 他毫不客气地警告她。 反正宋苍说了，等慕璎过门以后，就连她带厂公的孽种，都一起解决了干净，那云卓便只强调了过门之前。 慕璎沉默了几秒，险些气笑了。 云卓在这等候的时间不短，习武之人，耳力都极好……恐怕，是哪几个嘴碎的丫头路过这儿，把昨夜的谣言传到了他耳朵里。 若是只让云卓误会，那慕璎倒也懒得搭理，误会她的认太多了，也不差他这一个。 但云卓毕竟是宋苍的心腹，当着慕璎都面，他都个宋苍说自己的不是，更遑论她不在的时候呢？ 好不容易拿到了宋苍的一个承诺，若是让他误会了，到手的东西没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样想着，慕璎还是决定，得和云卓解释一下。 “云大人，其实之前的事……” 然而，她话刚起了个头，云卓转身就要离开此处。 慕璎这女人，谎话连篇，不知道又要编出什么理由来。 云卓在这呆的时间够久了，急着回去汇报，实在是一秒钟都不愿意多呆。 因此，他扭头就走，只留下一句“不必送了，在下先告辞”。 慕璎蹙眉，下意识就要追出去。 然而，她却被迎面而来的一个人拦住了，正是慕琅。 慕琅盯着她，有些不耐烦：“事情刚结束，你就又要出门？我看啊，你还是在家好好呆着吧！” “我只是送送云大人，并非要出门。”慕璎淡淡说道。 “用不着你送！”慕琅瞪着她：“父亲已经在送了，你老实点，别到处乱跑就是。” 没办法，慕璎只能先站在原地，向外观望。 会客室外，慕父果然跟上了云卓，笑得谄媚。 话里话外间，都是在问，少将军送了慕璎什么东西。 就连慕琇，望着慕璎的眼神，也有些酸酸的。 “大姐姐真是好福气，还没过门呢，少将军便如此爱护你，还专门派了人，来给你送定情信物！” 她的确心系厂公，看不上宋苍，可也不得不承认，将军府的势力不错，送的礼，自然也不会上不得台面。 厂公到现在为止，送她的东西，都是计划里需要的。 至于那些和他计划无关、女子喜欢的玩意儿，慕琇则是一件都没收到过。 慕琇也为此不高兴过一段时间，可也只敢在晚亭楼里面发发脾气。 在厂公面前，别说什么表达不满了，大气也不敢喘一个！ 可如今……凭什么宋苍的未婚夫都给她送了东西，她慕琇却一个都没收到！ 慕琇冷冷盯着慕璎，恨得牙痒。 慕璎淡淡瞥她一眼，笑而不语，最后才慢悠悠说道：“将军府送来的东西，自然是大手笔，有这样的姻缘，我还得谢谢琇琇妹妹才好。” 一封信，不过传个信息，当然不算大手笔。 不过，反正呆在慕家的时候，也就这么两天了，慕璎收到了，还不是随她自己边？ 事关重大，云卓绝不会告诉慕老爷，慕璎便自由发挥就好了。 她自己虽然不缺什么东西，但是她心里清楚，慕琇缺的很。 厂公是不会给慕琇什么好玩意儿的。 果然，听了此话，慕琇脸色变了变，笑得很假。 她心中恨极，是她不要宋苍，才轮的上慕璎的。慕璎收的东西，也是她的才对。 不过是捡了她不要的东西而已，慕璎在这里，到底嚣张得意些什么？ 两姐妹这边的火药味，再次浓了起来。 就在这时，慕父送走了云卓，终于回来了。 方才不管他怎么问，云卓都一点信息也不透露给他，弄的慕父心中很是好奇。 “璎璎，宋少将军究竟是给了你什么东西，别人都看不得？” 因此，刚一进门，他便没忍住，先询问了慕璎。 第150章 嫁过去，也是丢人 “是将军府家传的宝贝，”慕璎随口编了一个，反正慕老爷也无法从别人口中得知：“是传给将军府的历任主母的东西，因此，只有宋家人能知道是什么。” 慕老爷从她的话中，听出来满满的抵触拒绝意味，心中不由得火起。 方才在云卓面前，他伏低做小，给足了将军府脸面，现在回来，女儿要摇身一变成为“将军府主母”，这份落差感加上慕璎有事可惜瞒着他，令他心中不爽快极了。 他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还未出阁呢，就先在这‘宋家人’‘宋家人’上了，你可别忘了，把你养大、以后还能做你的依靠的，是慕家，而不是什么外人！” “爹爹说的是，”慕璎懒得同他争辩：“慕家的恩情，璎璎没齿难忘，就算等将来嫁去将军府，也不会忘记二老的。” 话虽然说得漂亮，可慕老爷也不是傻子，他心里想，如果真的把慕家人当家人，那不过给了一件物品，何须对家人遮遮掩掩的？ 他这次，还真不是对那样东西有多感兴趣了，而是对慕璎这般做法十分不满意，甚至可以说是火冒三丈。 “报答？哼，要报答，何须等出阁以后？”慕老爷听着慕璎的话，更觉得她只会做嘴皮子功夫，不会做实事，训斥道：“你看看琇琇，从小到大，又让人省心，又会孝顺父母……你要是真有这份心，早就给父母尽孝了！” 听见慕老爷对慕琇的孝顺大肆吹嘘，慕璎心中，更觉得他又蠢又可笑，不明事情真相。 再和他争论下去，除了浪费各自的时间以外，毫无意义。 “爹爹，东西既然已经送到我手上，我再呆在这会客室，也没有别的作用，”她规矩地行了一礼，继续道：“璎璎便先告退了。 ”您也不要忘记之前答应的事情，一个条件，还有不继续管之前那件事。” 语毕，她不等慕老爷回答，转身便离开了此处，十分干脆利落。 “你！”她这一走，慕老爷一股气没地方发泄，上不去下不来，又憋得脸红脖子粗。 “孽障……真是孽障啊！” 慕老爷气得险些晕过去，骂完这一句以后，咳疾便又发作了，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爹爹，您别生气了！” 慕琇眼观鼻鼻观心，眸光一闪，赶紧乖巧地凑上前去，扶住慕老爷，给他拍背顺气。 “宋少将军虽然是个残废，不过权势赫赫，大姐姐嫁过去以后便成了主母，她心中意满，也是难免的，爹爹不要同她计较。” 慕琇柔声道：“等大姐姐过去将军府那边，吃亏几回，自然就知道慕家对她的好了。爹爹放心，等会，我便再去劝劝大姐姐。” “琇琇啊，还是你懂事、贴心！”这般温言软语，听得慕父火气消了大半。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说的不错，不过……就她现在的那副德行，我真怕她嫁过去两天半，就让将军府一纸休书给送回来！到时候啊，我这老脸，还不知道往哪里放！” “爹爹，大姐姐是替琇琇去嫁人的，不管怎么说，只要琇琇不去嫁，大姐姐这个忙就算是帮成了呀，”慕琇继续煽风点火：“这一趟，还能磨磨她的性子，让她知道谁才是她真正的家人，等她再回来，一定知道听爹的话了。” 这样想着，慕父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他赞许地点点头：“既然如此，琇琇，你便先去劝劝你姐姐，叫她收敛一些。省得到时候，她被将军府休回来，一时间接受不了。” “琇琇知道了。”慕琇甜甜地答应了下来，也离开了会客室。 慕璎回到闻溪院以后，便开始盘算，慕父和宋苍答应她的事情，她要选什么。 这两个条件，一定是要与她出逃息息相关的，但是又不能让这两个人发现此事。 所以，在提出条件的时候，慕璎还得想出合适的缘由出来。 为着这个，她又把制定好的逃婚计划，在脑海中复盘了一遍。 然而，她还没把这些构思好，知秋便低着头过来通：“小姐，二小姐在闻溪院门口，说要来见你。” 慕璎头也不抬：“不见。” 连慕琇过来是要做什么的，她也没有问上一句。 “是，奴婢这就去回禀二小姐。” 知秋没说什么，直接过去，把慕璎的意思转达给了慕琇。 慕琇瞬间僵硬在原地，不可置信：“她连我为什么过来，都没问？” 知秋点点头，一副懒得搭理慕琇的模样，更是给她气得脸颊青一阵红一阵。 她咬着牙，恨恨盯着闻溪院：“……哼，慕璎，我就不信你能一辈子躲在闻溪院不出来？给我等着，看你还能躲多长时间！” 慕琇冷笑一声，干脆直接在闻溪院门口站着了，得了这个能光明正大羞辱慕璎的又一次机会，她自然不能放过。 没一会，慕璎走了出来，看见慕琇还在这儿，还愣了一下。 “呦，这是直接在门口守着了？”慕璎似笑非笑看着她：“要不要我给你搬点被褥过来，你直接在这住下？” 慕琇脸色更加难看，她勉强勾了勾唇，嗤笑：“大姐姐，嘴皮子功夫上，你还真是挺能说的。” “比不了琇琇妹妹，”慕璎看着她微笑，那冷然笑意却不达眼底：“说吧，这次找我，有什么目的？” “大姐姐，好狠的心啊，”慕琇走上前去，亲热地搂住慕璎的手臂，冷笑：“琇琇不过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等再过几天，可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姐姐，和琇琇一起走走吧。” 她语气平铺直叙，根本没想等慕璎回答，便强硬地拽着慕璎往前走。 慕璎冷冷看她一眼，不知道慕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有话，就赶紧说。” “也没什么事情，只不过方才，琇琇和爹爹聊天，”慕琇笑得甜腻：“眼看着大婚在即了，爹爹很担心你。” “哦？担心我什么？” 慕璎猜测，慕老爷不会说什么好话。 果然，慕琇笑吟吟地看着她，说道：“爹爹说了，怕你嫁过去以后，很快就被宋少将军一纸休书赶出将军府。” 第151章 教训妹妹，天经地义 “这女子刚进门，就被赶了出去，到时候啊，爹爹是真的要被全城的人，戳脊梁骨一辈子了。” 这些话，对于一名女子来说，实在是莫大的羞辱。 慕琇幸灾乐祸地看着慕璎，就等着她脸上出现羞愤的神情，然后破防反驳自己。 然而，慕璎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相反的是，慕璎直接把手臂从慕琇手中挣脱出来，转了转手腕，紧接着便是一耳光打在她得意洋洋的脸上，打得她眼前天旋地转。 “你！慕璎，你好大的胆子！”慕琇原本还在得意，谁知慕璎突然出手打她，根本来不及防备，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慕璎：“这可是在慕府里，你竟然敢打我！” 慕璎神色漠然，淡淡地看着她：“长幼尊卑也是有序的，长姐如母，妹妹既然说了不对的话，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该教训教训你。” “我说的不对？”慕琇尖声道：“我可是奉父亲的命令，来和你谈谈的，转达的，也是父亲的意思！你竟敢忤逆父亲的意思！” “也不是第一回了。”慕璎嗤笑一声，揉了揉自己的手。 方才打慕琇的那一下，她丝毫没有留力，抽得自己掌心也火辣辣地疼，遑论挨了这一下的慕琇。 慕琇头晕眼花，甚至流了鼻血，半边脸高高地肿了起来，又青又紫，看着极为可怖。 “就算是父亲的意思，那又能怎么样？”慕璎歪了歪头，故作疑惑道：“父亲说的，也是不对的，你和父亲的观点一样，那你也不对。我身为女儿不能打父亲，但是身为姐姐，我就是可以教训妹妹。” 慕琇气得肺都快炸了，“你给我等着，等我把此事回禀给爹娘和哥哥，看他们怎么收拾你！” “琇琇妹妹，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昨夜落水，今早又挨了这一耳光，不知道慕琇这怀着孕的身子，还能不能受得住。 慕琇小脸惨白，死死咬着唇瓣，盯着慕璎，眼神恨极。 她的小腹，的确已经在隐隐作痛了，但是当着慕璎和下人的面，她绝不能露出异常！ “慕璎，你这话什么意思？” 一涉及到孩子，她就格外敏感，警惕地盯着慕璎，声音微微发抖。 “没什么意思，琇琇妹妹自小体弱多病，这两日又是落水又是挨巴掌的，担心你罢了。”慕璎淡淡看她一眼，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依我看，妹妹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就不送你了。” 她直接离开，只留下慕琇一个人在原地，恨得咬牙切齿！ 本来是想羞辱慕璎的，结果白白挨了打，慕璎却不为所动，这个女人，怎么能这么不知廉耻！ 慕琇还在心里暗骂慕璎，突然，喉间仿佛又涌上了什么东西一般，令她作呕。 “不好！”慕琇脸色一变，她这是又要害喜了。 她慌慌张张地看了一圈，赶紧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吐了个干净。起身以后，又是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晕过去。 小腹的疼痛，还在不停地传来。 最近她的身子，确实遭了不少罪，慕琇闭了闭眼，心道还是得顾好自己这副身子——否则，孩子也要跟着遭殃！ 今日天气不错，慕璎和慕琇分开以后，也在花园里转了转，最后才又回到闻溪院。 回去后，她脱下外衫，顺便把那封信也拿了出来，搁在桌上。 然而她眼尖，突然瞥见，信纸的背面，竟然还有一句不显眼的小字。 “今夜戌时云水居会面” 看来，这是宋苍约她在那里相见，应该是还有什么纸上不方便说的，要现场告诉她。 怕赴约之前横生枝节，慕璎想了想，还是把信放在蜡烛上烧了个干净，静静等待赴约之时。 戌时前一个时辰，她眼见闻溪院门口没有了回舟轩的人，便准备出门了，没料到的是，刚到门口，迎面便撞上了刚从外面回来的慕琅。 “你又要出去？” 看见慕璎出现在门口，慕琅就心头火起，大声问道。 慕璎蹙眉，心道还真是巧，怎么最近每次出门，都能和慕琅撞见？ 白天的事刚过去，慕璎也不想再和慕琅起什么冲突，她想了想，假笑道：“自然不是，我在自己院子里呆着没什么意思，就在府中转一转罢了，没想到……在这还正巧碰见了哥哥。” 慕琅自然不信她的话，然而，慕璎这次终究还没出慕家的门，他想说她，也没什么理由。 最终，慕琅只是冷哼一声，警告她道：“离大婚之日，可只剩三天了，每回你一出门，就出乱子。所以这三天，你就好好在家里呆着，哪都别去了！” 白天的事，父亲不得不放弃教训她，可慕琅心中对她的不满意，并没有减弱。 “哥哥说的是。” 反正他也没办法真的拦住她，那就先把他糊弄过去算了。 这样想着，慕璎便回答得很乖巧。 见她听话，慕琅心里的气终于减少了一点，点头道：“嗯，天色也不早了，转也转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是。”慕璎转身便走。 然而，盯着慕璎离去的背影，慕琅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你去把吴叔叫来，叫他盯在闻溪院门口，这次盯紧了，别让慕璎再溜出去。”他吩咐身侧一个下人，生怕慕璎像上次那样再溜出去。 吴毅中的速度，比慕璎回去的速度要快上一点，因为慕璎想拖到再出门的时候，慕琅彻底不会碰上她，因此走的很慢。 她刚回到闻溪院门口，便碰见了吴毅中。 “吴叔，是哥哥让你来的？”慕璎心尖一紧，面上仍旧淡然，礼貌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见过大小姐。”吴毅中行了个礼：“是少爷让我来看着您的。” 她点点头，心道，看来这次若是还假扮丫鬟出门的话，恐怕有些难度了。 回屋子里以后，慕璎把自己的胭脂水粉都拿了出来，对着镜子努力描画起来，想着看能不能让自己看着和知秋更像一些。 然而她的化妆技术，并不是十分高明，无论她怎么化，也还能看出来，这就是她本人。 第152章 又要单独相处? 一来二去，慕璎轻啧一声，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眉笔。 “你是要出门见少主？”这时，窗外突然传来寒霜的声音。 慕璎讶异抬眸，正看见寒霜坐在窗边，不知道静静看了她有多久。 “方才你和他们的对话，我听见了。” “是，宋少将军约我戌时见面，我正在想办法出去。” “我有办法帮你。”寒霜冷声说道：“你不在的时候，我在慕家里，一向带着斗笠。丫鬟扮做你，我扮做丫鬟，你再扮做我，他们不敢查我，这样你就可以出去了。” 慕璎愣了下：“这的确是个办法。” 她知道寒霜武艺高强，没想到，在出主意这方面，寒霜也能帮她一次。 如果戴上斗笠，又明知她是“寒霜”的情况下，就算是吴叔，也绝对认不出来她。 寒霜叫来知秋，又把自己的一套干净衣服，还有斗笠，通通扔给了慕璎。 三人同时换好衣裳，慕璎朝寒霜微微颔首：“那今日，便多谢寒霜姑娘了。” “不必谢我，”寒霜声音依旧冷然犀利：“……我只是不想让那些慕家人，坏了少主要做的事而已，并非帮你。” 慕璎笑笑，并没有继续说话。 等都收拾好了，知秋又躺在了慕璎的床榻上，假装是已经睡着了的“慕璎”。 “走吧。”寒霜扮做丫鬟，走在了慕璎身侧，二人一同走出闻溪院。 吴毅中看见“知秋”与“寒霜”共同走了出来，还愣了一下。 “知秋姑娘，寒霜姑娘，你们二位这么大晚上的，还要出门办事吗？” “不错，将军府有令，命我回去一趟。知秋则是要去治病，大晚上她自己走夜路不安全，我护送她到医馆。” “原来如此。” 吴毅中点点头，二人的理由，没有拒绝让她们出去的道理，可这两个人，一个带着面纱，一个带着斗笠，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昨天他便着了道，原以为出去的是知秋，没想到，其实是慕璎。 所以说……那条给他女儿的项链，不是知秋转让慕璎的赏赐，而是慕璎本人给的。 知道他被骗了以后，吴毅中第一反应并非生气，而是心底一阵感动。 哪怕他后面被慕琅象征性地说了两句，心里也没有不痛快，如果不是慕琅的命令，他绝不会拦着慕璎出府。 他叹了口气，可慕琅毕竟是他的主子，主子的命令，不得不从。 吴毅中只能观察寒霜的面颊，她戴着面纱，可只看上半张脸的话，的确不是慕璎的眉眼。 好在平日里，他总不会盯着别人姑娘的脸看，所以，对知秋的眉眼并不太熟悉，更何况很少见过真容的寒霜——不过，他只要确定，不是慕璎本人就可以了。 “嗯，知秋姑娘，路上注意安全啊。”他叮嘱了“知秋”两句，这才放她们二人离开。 慕璎的心原本一直紧绷着，听到他同意放行以后，这才松了口气。 出了慕家后，慕璎原本想着把衣服还给寒霜，寒霜却摆摆手，说不用了。 “如果你再出了昨天那样的事，在外面碰上你家里人，这顶斗笠，可以帮你隐藏身份。”她淡淡道：“我过一会回去，继续假装你的丫鬟。” “嗯，好，那我先过去了。” 这次慕璎没再道谢了，只是把寒霜帮的这个忙记到了心里，朝她点点头。 告别了寒霜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了。 慕璎不敢再耽搁，直接上了马车，前往云水居。 “掌柜的，将军府定的雅间在哪？” 进了云水居以后，慕璎便询问这里的老板。 “宋少将军？”老板愣了愣：“他没在这里定雅间啊。” 慕璎也愣了一下。 她四下张望，可不管是宋苍还是云卓，她一个人的影子都没看见。 “这宋少将军今日，不会是诳我过来的吧？“她在心里暗自说道。 慕璎又找了一圈，还是没见人影，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亏我为了出府，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结果竟然是耍我玩的么？”慕璎心中气闷，咬了咬牙，已经忍不住想骂他两句。 就在这时，上方终于传来青年温润冷静的声线：“慕小姐，你迟到了。” 慕璎下意识朝上面看去，果然看见了二楼栏杆附近的宋苍。 “嘁……找了这么半天，也不知道往上看看。”云卓一向看不惯慕璎，半个身子依在栏杆上，冷嘲热讽道。 慕璎：“……” 合着这么半天，这两个人也没定雅间，结果一直是在楼上，就这么看着她满屋找人？ 她脸上热了一下，很快又平静下来，淡然朝楼上走去。 “见过宋少将军，臣女家中有些事情，才耽搁了些时间，实在并非本人所愿，还请少将军见谅。” 宋苍淡淡抬眼，注意到慕璎身上的着装，有些诧异：“你这身……是穿了哪个侍卫的衣服出来了么？” “哦，这身是寒霜姑娘的衣服，”慕璎如实答道：“最近，家中长辈不许臣女出门，没办法，臣女只能另辟蹊径了。” 听见慕璎提到家中长辈，云卓心里便一阵烦躁。 和慕老爷、慕夫人沟通，实在是太难，搞得最后，他脸上礼貌的表情都快维持不住了。 光是叫慕璎亲自来拿东西这么一点小事，云卓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慕老爷和慕夫人这才勉强同意。 生在这么个家庭环境里，云卓看着慕璎的眼神，都多带了一点同情。 “无妨，我们进去说话吧。” 宋苍脸上并没有愠色，慕璎猜到，可能是方才他看着自己在楼下乱转，已经算是“报复”了她的迟到。 所以，他自然没有生气。 “丢人。”她咬了咬牙，在心里叹口气，跟在宋苍身后继续走。 然而，临到门口的时候，宋苍却说了句：“云卓，你在外面等我们。” 此言一出，慕璎和云卓脸色都变了变。 云卓马上道：“少主，这次我不插话，也不会泄露出去，您大可放心。” 慕璎看他一眼，也朝宋苍点点头。 上次独处，闹出了那样的事，再让她和宋苍独处的话，她恐怕会尴尬得想原地逃跑。 第153章 能退婚了? 让二人自己在雅间里呆着，云卓自然也是不放心的。 他本就不信任慕璎，更何况，上次少主和这个女人单独一起的时候，也是差点就出了事。 然而宋苍不语，只是淡淡望着云卓。 这下没过多久，云卓马上就改了口：“属下遵命，这就在外边好好候着！少主您若是还有吩咐，只要说一声就好，属下马上给你办成！” 语毕，他迅速站在了门口，目不斜视。 云卓竟然，就这样妥协了？ 慕璎不可置信，与此同时，她也有些不安。 这大半夜的……若是再碰到上次那种事，她可没把握还能再顺利解决啊。 宋苍对人的情绪很敏感，他很快便注意到了，慕璎身上散发出来的不安。 女子平日里做什么都是冷静持重、大大方方的，唯独这会不一样。 微微低头，轻咬唇瓣，并不直视他。 他轻嘲地笑了一声，神色不明：“怎么，就这么不想同我单独一起？” “不是不想。”慕璎抬眸，下意识反驳了一句。 宋苍却只是自顾自说道：“不想那便算了，反正三日后就是成亲之时，有什么话到时候说，你现在回慕家也无妨。” 慕璎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没事，我们还是进去说罢。” 三日后……她人可就不在京城了，到时候，想说也找不到人。 不管怎样，还是先听听，宋苍今日叫她来的正事是什么吧。 进去以后，慕璎落座，由于做东的人是宋苍，便是他先倒了杯茶奉给慕璎。 慕璎接过道谢，吹了吹杯中的滚烫茶汤。 一时半会，二人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慕璎喝着茶，水雾蒸腾间，和宋苍共处一室的奇怪感受再次吞没了她。 “这次的茶，应该不会再有问题了吧？”慕璎一边喝一边想到。 昨夜，大概是厂公的人袭击了宋苍，结果被宋苍伤了，这才躲进了慕家。 那既然厂公派去的人失败了，那是不是证明……宋苍的腿，其实已经好了？ 这样想着，慕璎的视线，便不自觉飘向了青年那双腿上。 宋苍勾了勾唇，心中知道慕璎在想什么，无非就是——他的腿到底是不是瘸的。 他眸光清明，坦然道：“在猜测我的腿的事？令你失望了，我就是个瘸子。” 慕璎一惊，注意到自己大概盯着他的腿有一会了，已经令他察觉，便慌忙收回视线。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看着他，心中想着，那他昨天……是怎么处理的那人？ “不信？” 宋苍轻笑：“你可以踢我一下试试，这样，就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真的瘸了。” 反正，慕璎也不可能真的下腿。 慕璎尴尬地笑了两声，解释道：“原来如此，我只是想着，宋少将军纵使身体有点缺陷，也能把东厂那个太监打成重伤，着实厉害。” 语毕，她赶忙转过话题：“对了，宋少将军邀请我来这里，是要同我说什么？” 宋苍默了默，试探道：“慕小姐，你家中是不是还有个姐姐？” 这是他近日以来一直怀疑的。 “慕小姐”于传闻中，愚蠢不堪、水性杨花，这同他近日接触的“慕小姐”，几乎没有共同点。 所以，他怀疑，这二者，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听了此话，慕璎睫羽颤了颤，心尖一紧。 难道……宋苍对替嫁一事，已经有些发现了？ 她不动声色，称了句“是”，也没有反驳，她自己才是那个姐姐。 “那看来，满城传闻中的这个慕小姐，是你姐姐，而不是你，”宋苍喝了口茶，随意谈到那些“慕小姐”的风评，把那些评价漫不经心都提了一遍。 见宋苍这样在她面前，谈论“她自己”的风评，慕璎更加尴尬，也不想再多说什么。 她不得不轻咳一声，打断宋苍继续叙述那些流言：“有所耳闻……宋少将军，这就是我们今天要说的事情么？” 宋苍抬了抬眼，眸中的怀疑神色，被他很好地掩盖下去。 他平静道：“我需要慕小姐明日去一趟东厂，把一样东西，交给东厂厂公宋峙。” 在宋苍心中，他以为慕璎是厂公的人，因此，由慕璎转交给厂公，自然是最合适的。 语毕，他抬手，把一个盒子放在桌上，推至慕璎那边去。 “要我去东厂？” 慕璎愣了下，她和东厂从未有过什么瓜葛，为什么是她？ 莫非，是他和厂公势同水火，不方便由将军府那的人交给厂公，这才拜托一个和他们无关的人？ 这样想着，倒是能说得通了。 见慕璎收下东西，没有说话，宋苍解释道：“你若是不想继续这场婚事，便按我说的做，把东西交给厂公，若是不同意，也没关系，这场婚事，我自有办法作罢。” 原来，这东西是用来退婚的。 慕璎心中一动。 本来她也不想替嫁，如果真能退婚，倒也省了她不少事。 “嗯，我会转交给厂公的。” 慕璎答应了下来，实际上，却没打算真的过去。 厂公是什么人物，阴险毒辣、睚眦必报，去一趟东厂，于她而言就如同闯龙潭虎穴一般——退婚这么得罪人的事，她可不过去做。 反正就算她不去，宋苍也会想办法的，那她干脆就等宋苍来做此事好了。 慕璎把盒子放好，也没有拆开看看。 宋苍和厂公的恩怨，她无意继续掺合了。 见慕璎同意了，天色也有些晚，宋苍推开门，道：“云卓，你找个人，把慕小姐送回去。” “属下遵命。”云卓答应下来，很快便找来一名手下。 慕璎便有这名手下护送着回慕府。 等慕璎走后，云卓在二楼盯着她的背影，怀疑道：“少主……她真的会把东西送过去吗？你相信她？” 反正，他是不信。 她是厂公的人，真的会破坏厂公的计划？ 宋苍不语，只是笑笑，云卓看向他沉静侧颜，更加纳闷了。 “无妨，”他终于开口，意味深长道：“无论她最后到底送不送，我都有后手。” 第154章 条件不允许呀 由护卫送到慕府大门口以后，慕璎直接回了闻溪院。 正如她之前所想的，她根本没打算把这东西送到东厂去。因此，慕璎刚一回去她就把这个根本没打开过的盒子束之高阁。 至于宋苍，日后他若是突然提起此事，要找这个盒子……那也是慕家人来和他周旋了。 等到那时候，慕璎的人，早已不在京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也都与她无关。 这时候，知夏走了过来，伺候慕璎洗漱穿衣，这中间的功夫，还和慕璎说了会话。 “小姐，你知道吗，夫人今日在给你准备嫁妆……”她神色郁郁：“我偷偷去正院看了眼，那些东西……没有什么贵重的。” “女儿出嫁，却准备得这么敷衍！小姐，夫人她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连这等人生大事，她都不在乎。” 烛火光下，慕璎眉眼漠然，脸色未变：“知夏，慎言。” 知夏张了张口，还是替慕璎不平，但是慕璎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她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问了一句：“小姐，为何？” “既然只剩下这几天了，我们更该谨慎行事，不被抓到任何把柄。” 反正她不会真的嫁去将军府，也不在乎慕家这没多少斤两的财物，那慕夫人准备了什么东西给她，她自然是更不在乎的。 慕璎提点了她两句，轻轻打了个呵欠，冷淡道：“天色已晩，该休息了。” “是。”知夏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应了下来，扶着慕璎去榻上休息。 火光吹灭后，慕璎分明今日也有些疲惫了，然而她闭着眼，却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入睡。 夜色中，她慢慢睁开眼，眸光清明，心中思绪万千。 只要再坚持一小段时间，她便终于能够离开这里了，这个困住了她十六年的牢笼。 但愿，一切计划都顺利，让她开启自己的新生。 第二天，慕璎本想多休息一会，不过一大早的，正院那边就派人过来了。 “大小姐，夫人叫您去看嫁妆单子呢，您可别让夫人等久了。” 来的人正是苏妈妈，看着慕璎的眼神轻蔑又幸灾乐祸。 就慕璎那点嫁妆，嫁到将军府，可真是会被人笑掉大牙、被丫鬟下人背后议论一辈子。 苏妈妈仿佛已经看见慕璎这个主母，未来当的会有多么窝囊受气了。 慕璎把苏妈妈的神情尽收眼底，仅是“嗯”了一声，便起身洗漱，前往正院。 慕夫人正在喝茶，看她来了，便一副和蔼又温柔的样子，仿佛昨天发生的事都不存在一般。 “璎璎来了，你的嫁妆啊，娘都给你准备好了，你来看看吧。” 她给一旁下人递个眼神，下人马上把嫁妆单子奉给慕璎。 慕璎坐下，眸光从其上扫过，神色意味不明。 的确都是些不值钱、也不用耗费什么心力的玩意。 慕璎的视线，又落在旁边几个敞开着的箱子上，里面装的，正是礼单上的嫁妆。她只淡淡瞥了一眼，便知慕夫人给她这些玩意，有多拿不出手。 难怪知夏昨天看见了，会那样替她不平。 慕璎眸中闪过一丝讥诮嘲讽，又被如扇的睫羽给掩盖住。 她不动声色，余光却瞥见慕夫人端着茶杯，正在悄悄观察她的反应。 “璎璎知道了，”慕璎先是点头，而后反复打量这张单子，故作疑惑道：“咦，京中贵女出嫁，家中母亲都会备一套最差也是足银的头面给她，怎么这上面没有？” 她抬眸，眸光讶异，望着慕夫人：“母亲，该不会是记录单子的下人偷懒，把这项给不小心漏了吧？这些好吃懒做的东西，拿着慕家的月银，却不肯好好做事！” 语毕，慕璎直接环视在场所有下人，目光冷然，令人看了不由生畏：“记单子的是谁？自己站出来，受罚就轻一些，不要等我把你从里面揪出来。” 在场下人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一时间，心里都直喊冤枉！ 慕夫人给慕璎准备的嫁妆里，根本就没有这东西，哪里是他们躲懒！这慕夫人也是，亲生女儿出嫁，也这般偷工减料，办事实在是忒不讲究。 可慕夫人在场，这种令她难堪丢脸的话，哪里有谁敢当面说出来…… 一时间，下人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有所动作。 慕夫人反应过来，慕璎这是存心让她下面子，脸子也拉了下来。可此事慕璎确实暂时站理，她想说慕璎两句，也只能想个迂回一点的法子。 她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璎璎，这……咱们家现在的经济状况，你也是清楚的，哪来的银子给你备更丰厚的嫁妆呀？” “毕竟，慕家的产业，可都是在你手上，我执掌中馈，也不过是拿个空壳子……璎璎你若是把那些产业的油水，或是祖母遗产分你娘我一半，你的嫁妆，肯定也会好看的多。” 言下之意，还是要管慕璎要钱，惦记她手中的银子呢。 可慕家的那些铺子，每个月的分红，还是照例给慕家中馈按时送去的，何来慕璎私吞一事？慕夫人惦记的，恐怕不止是自家那点油水，而是慕璎名下那些丰厚产业。 慕璎笑了笑，神色无辜又真挚：“可是母亲，上次您不问自取，从我的铺子上，拿了那么多的银子呢！账本我也不是没看过，那个数目，别说是一份足银的头面了，便是十份，甚至是足金的首饰，也能置办得很漂亮。” “……怎么，这么多银子，母亲，您这么快就都花完了么？” 慕夫人老脸一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慕璎质疑起来管家的能力，她更觉有损自己当家主母的威严。 “你们都下去吧。” 她挥挥手，让下人们都出去，强压下自己心头那点火。 等屋内只剩她和慕璎二人的时候，这才走到慕璎身边，握住慕璎的手。 “璎璎，娘自己一个人管着这么大个慕家，可不容易，现在哪里不需要用银子？”慕夫人为难道：“不是母亲不想给你准备，实在是这条件不允许呀！” 第155章 哥哥该做的 条件不允许？执掌中馈辛苦无奈？ 慕璎心里冷笑一声，轻轻把手从慕夫人掌心里抽出来。 她自己不是没管过家，从没抱怨过一句，怎么管家权回到慕夫人手中，事儿就变得这么多。 再者说，慕夫人这是把她当傻子？ 慕夫人拿了银子以后，晚亭楼那边的生活，又肉眼可见地滋润了起来，慕琇的衣裳首饰，一应俱全地添置了最时兴的款式。 现在慕夫人又跟她来说什么，家里没钱了，想要丰厚嫁妆，还得她自己往里添钱！ “母亲，嫁妆不丰厚，丢的也不只是我自己的脸，难道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送过去，您二老脸上光彩么？”慕璎直言道：“之前拿的那些银子，给了谁，您自己心中清楚，还要璎璎一笔一笔给您算出来吗？” “真算出来了，您脸上也不好看。”慕璎声音很低，慕夫人听后只能讪笑两声。 慕夫人看得出来，慕璎反应冷淡，并不待见这些东西，也不相信她口中那些假话。 但现在，毕竟是她还想从慕璎这里捞点好处，等这个会做生意的大女儿真嫁出去，再想从慕璎那儿拿点什么，可不比现在容易。 所以，眼看着慕璎不高兴了，慕夫人还得再想点办法。 要真能让慕璎自己掏钱……不但她自己的嫁妆能好看起来，慕夫人和慕老爷脸上有光，慕家也能再挥霍一段时间，百利无一害。 这样想着，慕夫人红了眼眶，硬是点了几滴眼泪下来，戚戚哀哀道：“璎璎，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算的那么清楚呢？咱们慕家里，也不只有你一个孩子！” “琅儿将来娶妻，要聘礼，琇琇日后也要嫁人！再怎么着，娘还得给你妹妹的嫁妆也留出来一份呢，本来家里的财产就剩的不多，总不能都给了你……璎璎啊，你说是不是？” “可我分明看见，近日琇琇穿的戴的那些，都是新的，加起来可比我这点嫁妆贵的多。” 对着慕夫人，慕璎这次也不再客气了，直接指了出来。 慕夫人脸色发白，抿了抿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既然您二老不怕丢这个脸，那我也不放在心上，你们宁可丢人现眼，也要把这些破烂玩意抬去将军府，我自然也不会拦着！”慕璎淡然笑笑，起身：“钱我是不会出的，母亲，璎璎先告退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只留下慕夫人气得一下捂住胸口、险些就原地晕过去！ “这个死丫头！”她一边落泪，一边骂道：“你宁可过去将军府被人指指点点，也不想多给家里一分钱是不是！好啊，那你就等着，看嫁过去日子过得不好，还有谁给你撑腰。” 门外院子里，慕璎顿住脚步，回头轻嘲道：“给我撑腰的人么？呵，反正不管到底是谁，也不会是我的家人。” 这次，她走出正院，头也没回。 回到闻溪院以后，慕璎又把逃婚需要的东西、准备的事宜给挨个确认了一番。 所有珍贵的东西，都已经转移走了，等出嫁当天，慕璎就可以直接走。 而慕家内部，慕夫人这边给慕璎的嫁妆准备好了，慕家其他几位主子，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慕老爷听到的时候，还在一边咳嗦、一边处理公务。 听到以后，则是淡淡“嗯”了一声，然后就此作罢，毫无表示。 慕琇昨日和他说的话，他可还记在心里呢。 慕璎如此顽劣不训，这次出嫁，慕老爷是打定了主意，非要让慕璎吃点苦头才好，不给慕璎的嫁妆添礼，便是他的招数之一。 而此时他心里，也的确不想再给慕璎什么好玩意了。 倒是慕琅听说以后，犹豫一番，准备了不少。 “吴叔，你去把璎璎叫来回舟轩，让她来看看我给她准备的嫁妆。”慕琅吩咐吴毅中道。 吴毅中到了闻溪院的时候，闻溪院内冷冷清清，毫无新妇待嫁的喜庆热闹，这倒令他心中一酸。 整个慕家内，替慕璎不平之人，除了慕璎自己的丫头，恐怕也只剩他一人了。 “大小姐，大公子叫您去他院子里呢，”吴毅中进去后，朝慕璎笑道：“说是给您准备了嫁妆，叫您过去看看。” 听见吴毅中这番话，慕璎身后的知夏和知秋对视一眼，神色各异。 慕夫人给慕璎的东西，实在上不得台面，慕琅也是偏心慕琇的人之一，他能给慕璎什么好东西？ 不过，慕琅前几日的变化，她们也看在眼中，虽然昨日慕琅又“旧病复发”，但是二人也不清楚，慕琅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嗯，知夏知秋，我们走吧。” 慕璎点点头，带着两个丫鬟，跟着吴毅中朝回舟轩走去。 她早就对慕家人心灰意冷，对慕琅准备的东西，也并没有抱太大期望。 然而，到了回舟轩以后，看着眼前慕琅准备的东西，慕璎也愣在了原地。 一眼望过去，就能看见白玉如意、玛瑙耳坠、珊瑚珠串、银质福寿长命锁……还有一套慕夫人那儿没有的足银头面，看着便价值不菲。 慕琅在家中的零用钱并不少，只是慕家这个条件摆在这儿，比不得真正的高门世家，这些东西，得用去慕琅多少积蓄？ 知夏和知秋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大公子这次，还真是尽他所能，给了慕璎最好的。 见慕璎怔愣在原地，慕琅冷哼一声：“不管之前有什么嫌隙，你仍旧是慕家人，是我一母同胞的亲生妹妹。你出嫁，是人生大事，身为哥哥，我自然不能亏待了你！” 闻言，慕璎抬眸，看着慕琅的眸色，终于发生了一些变化。 看来，慕琅和其他慕家人，终究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多谢哥哥。”心中一股暖流淌过，慕璎这次道谢，是真心的。 这些东西，对慕璎自己的财力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但却是慕琅能给她最好的东西了。 “这是我身为哥哥该做的，你不必如此客气，反而生分。” 第1章 死也不嫁 “我死也不嫁残废！” “让姐姐嫁！她才是长女！” 慕璎刚走到正厅外，就听到了里面传来双生胞妹慕琇的声音。 叫嚷之后，便是哭泣与咳嗽声，正厅里一片兵荒马乱。 没人注意到慕璎的到来。 慕璎一如从前无数次，安静地站在角落，看着爹娘兄长都围绕在妹妹身边。 众星捧月的慕琇捂着胸口咳嗽，余光瞥见慕璎面上并无动容，这才终于出声。 “咳咳，姐姐，你嫁去宋家好不好？” 慕琇削瘦的小脸苍白，哭得眼尾殷红一片，一身素色的衣裳显得她单薄瘦弱，可怜极了。 “姐姐……求求你。” “难道要我给你跪下吗？” 慕琇挣扎着要起身，但还没动作就被慕夫人按住。 慕夫人心疼极了，握着幼女的手，眼圈红红的当场与幼女一道哭了起来。 慕父见状，厉声对慕璎道：“没看你妹妹都哭成这样了吗？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答应！” 慕璎的唇抿紧，低声说：“父亲，母亲，这门亲事是厂公亲自指给妹妹的。” “爹，娘，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慕琇怯怯地拉着慕夫人的衣袖，哭得梨花带雨。 慕璎表情沉凝地看过去，“你不知道？” 如今东厂的厂公身份特殊，并非太监，但极得皇帝宠爱。半月前的一场春日宴，她亲眼看见慕琇与东厂厂公…… 慕琇心头一突，避开慕璎的双眼，又捂着胸口猛烈咳嗽起来，“娘，娘……我胸口好痛。” 慕夫人忙哄幼女。 慕父冷声道：“慕璎，你与琇琇本就是双生子，琇琇身子弱，这门亲事，你便替她嫁过去。” “我不嫁。” 慕琇惹怒了东厂厂公，被指给将军府宋家去岁断了腿的少将军宋苍为妻。 慕琇造的孽，凭什么赔上她的一生？ 况且不日便有人上门向她提亲…… “琇琇是你亲妹妹，她自小身子就弱，若她嫁去宋家，你便是要她去死。” “你怎能如此狠心？” 慕父厉声诘问。 慕夫人则是抱着慕琇哭得眼圈红红，哀求地看着慕璎，“璎璎，你就答应了吧……” “你放心，等过两年，厂公忘了这件事，爹娘定将你接回来。你就当是去散散心……” 慕夫人一边哭一边说，握着慕琇的手始终不曾放开过。 “娘知道对不住你，但是没办法啊璎璎，琇琇她不行，她真的不行……” 慕璎站在原地，身体几乎失去知觉。 太多了。 这些年，这样的事……太多了。 但凡她与慕琇之间有任何争执，都是她的错，在慕琇面前，她永远要退一步。 慕夫人的声音再次传入她耳中，“况且，这本来就是你欠琇琇的。” 慕璎心脏抽痛。 她以为已经习惯了，可没想到……竟还会痛。 她欠慕琇？ 纵有亏欠，这些年也都还清了，更何况…… 她小脸惨白，红着眼，略嘶哑的声音透着执拗，“若我偏不肯嫁呢？”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响起。 慕父指着慕璎的鼻子骂，“从小我就是这样教你的？将你教得薄情寡义，不顾手足之情。” “你不嫁也得嫁。” 慕璎被打得发髻散乱，头歪向一边，只觉嘴里弥漫着一股腥咸味。 耳边一阵嗡嗡声，连屋中人的声音都听得不太真切…… “璎璎！” 慕夫人吓了一跳，没想到慕父会忽然动手，终于松开搂着慕琇的手，想来看慕璎的情况。 “娘…”慕琇虚弱的声音响起，“好痛，我好痛……” 她的话还没完，人便软软倒了下去。 慕夫人连忙将人搂住，对周围的奴仆们道：“大夫，还不快去请大夫！” 慕父道：“我怎么有你这样心肠歹毒的女儿？” “去祠堂跪着！什么时候想通，什么时候才准出来！” 所有人都围在慕琇身边。 只有慕父身边的仆从道：“大小姐，请。” 慕璎转身离开，熟门熟路朝祠堂而去，身后灯火煌煌，一片喧闹。 正是早春，春寒料峭，入了夜的祠堂阴冷潮湿。 慕璎没跪。 她又没错，凭什么要跪？ 嘎吱—— 祠堂的门再被打开时，慕璎已趴在蒲团上睡了一觉。 她听到动静，抬眸看去。 是她与慕琇的兄长，慕琅。 慕琅身形颀长，阔步进门，走到她身边唤她，“璎璎。” 慕璎垂眸，薄唇轻抿，一时没有开口。 “慕璎！” 慕琅的声音带着训诫，“你今日当真是太任性了，顶撞爹娘，还气晕了琇琇……” “我任性？”慕璎忍无可忍，打断慕琅的话。 她袖中的手指微蜷，“京中谁不知宋家是厂公的眼中刺？是慕琇得罪了厂公，才得了这门亲事……” “琇琇身子弱。”慕琅皱眉，“你是姐姐，理当照顾琇琇。” 慕琇咬唇，“我与她是双生子，我只比她早出生不到一刻钟……” “慕璎。”慕琅十分失望道：“你几时变得这样计较了？” “况且，这本就是你欠她……” 又来了…… 这句话她这些年当真是听倦了。 她与慕琇是双生子，出生那年有游方道士路过慕家，说花开两朵，命数却差之千里。 她的身体比慕琇更强健，是以从小就被父母兄长认为是命更好的那个。 如此，便成了她对慕琇的“亏欠”。 可这么多年，分明慕琇才是慕家人的掌中宝。 她哪里命更好了？ 若她这也算命更好，那这好命她不要也罢。 慕璎惨然一笑，眸子泛红，死死忍住眼里不争气的眼泪，抿紧唇不再言语。 慕琅也收了声，一脸失望地对她摇了摇头，“慕璎，你这些年愈发任性自私，丝毫不知手足之情……” “兄长倒是知晓手足之情，进门对我便是一顿指责，不曾关心过半句。”慕璎反唇相讥，竖起浑身的刺来保护自己。 “牙尖嘴利！”慕琅恼怒，“看来父亲罚得对，你便在此处好好反省一宿吧。” 第2章 逼她替嫁 说完，慕琅起身出了祠堂。 祠堂的大门在身后关上，慕琅这才碰到袖中的坚硬，想起他原是给慕璎送药来的。 但想到刚刚慕璎的话…… 慕琅摇了摇头，没再回头。 都怪慕璎，将他气糊涂了，他这才忘了将药给她。 想来慕璎是还不知错。 但再不知错，那也是他妹妹，他不能不管…… 他明日再将药送来，希望到时候，慕璎能认识到她的错误，随他去向爹娘和琇琇道歉。 他毕竟是做兄长的，总不能真与慕璎计较。 慕璎又疼又饿，耳边的嗡嗡声倒是没了。 料想没被一巴掌打聋。 她缓慢挪动了下已经趴麻的腿，待气血通畅之后方才起身，走到供桌前。 拿起一个饼子啃。 贡品换得很勤，饼子尚是新鲜的，虽然冷冰冰的，但慕璎早已习惯。 次日一早。 慕琅踏着春日的暖阳进了祠堂，阳光照不进来，他长身玉立于阳光下。 对慕璎道：“璎璎，我来接你。” “待会儿你向爹娘和琇琇道个歉，这件事便过去了。” 道歉？ 没门。 但想到她的安排……慕璎还是没反驳，她站起身，身体一个踉跄。 慕琅正要扶她，慕璎先一步站稳，越过他的手臂朝外走去。 慕琅皱眉，收回手。 慕璎的脾气当真是越发怪了，哪像琇琇？温柔体贴，乖巧柔顺。 看来日后，他这个做兄长的更该严加管教才是！ “小姐！” 刚出祠堂，侍女知夏便忙扶住她，杏眼微红，心疼的看着她掌印清晰的大肿脸，“小姐，是不是很疼？” 慕璎鼻子一酸，忍了一整日的眼泪险些掉下来。 她摇头，嗓音沙哑，“回去吧。” 慕琅跟在后面，目送两人回到闻溪院，他才将袖中的瓷瓶递给知夏，“这是伤药。” 慕璎余光都没给慕琅一个，吩咐，“我要沐浴。” 待她沐浴更衣，用过早食，方才坐在铜镜前。她肌肤娇嫩，昨日父亲那一巴掌下手极重。 此刻脸还高高肿着。 慕璎没瞧慕琅送的药，从妆奁里取出另一个瓷瓶，细细地抹在脸上。 “小姐。”知夏快步走进来，眉眼带着喜意，“姑太太和表少爷上门了。” “定是如约来提亲的呢。” 慕璎眉眼微松，长出一口气。 知夏说的姑太太是慕父的嫡亲妹妹，嫁给了慕父同科的寒门进士。 因早年伤了身子，于子嗣有碍，是以没有亲子，只从庶出的孩子里挑了一个养在身边。 便是知夏口中的表少爷，陆修文。 慕璎抿唇，眼里透出雀跃与期待。 是她与表兄的婚事。 表兄为人敦厚，待人赤忱，性子极好。 更要紧的是……从小到大，表兄是唯一一个对她与慕琇一视同仁的人。 表兄从不会因慕琇身子弱，便要她相让。 所以在表兄表明想娶她的意愿时，她答应了。 她对表兄虽无男女之情，但定会尽到做妻子的本分。 如今这门亲事更是她的救命稻草。 慕璎让知夏取了轻纱，掩住脸上的伤，这才轻快地迈步朝正厅去。 远远的，她便看到一道青色的修长身影，正是陆修文。 陆修文也看到了她。 那张清秀的脸上下意识扬起笑，又迅速收敛，只剩满目的歉疚与忐忑。 不知怎的，慕璎脚步微滞，她的心沉了几分。 “表兄……” 她刚出声，陆修文便难堪地涨红了脸，“表妹，对不住，当真是对不住，我……” 慕璎僵在原地。 她眼里霎时就聚满了眼泪，清泪无声滚落。 不为这门婚事。 为她自己。 “表妹……”陆修文微红的眼里满是歉疚，他下意识上前一步。 “当真是对不住，母亲于我有大恩，我……”陆修文的头低了下去，“是我亏欠表妹，日后表妹若有差遣，我必豁出性命。” 说完，陆修文转身便走。 慕璎僵在原地。 她是被舍弃的那个，又是被舍弃的那个。 知夏气得眼睛都红了，“什么薄情负心汉？当初明明是他非要寻小姐……” “知夏。” 慕璎垂眼，嘶哑的声音好似一潭死水般没了波澜与生气，“他亦有苦衷。” 她明白，陆修文会在此地等她，是父亲母亲的安排，他们要她彻底死了这条心。 然后安安生生的代替慕琇嫁去宋家。 她也明白。 陆修文非姑母亲子，受姑母大恩，不好忤逆姑母。 可…… 为何偏偏又是她？ 他们连她唯一离开这个家的路，也无情斩断。 大颗大颗的雨点恰到好处地砸下。 “小姐，下雨了。” 知夏忙扶着慕璎到廊檐下，纵然穿插着雨声，他们也清楚听到了正厅里传来的笑声。 慕琇在撒娇，慕琅温声附和，慕夫人的笑声里洋溢着幸福。 完美的一家人。 只多了她一个。 “你既来了，站在门口做什么？”慕父威严的声音响起，他停在门口，皱眉看着慕璎。 只觉这个女儿愈发上不得台面。 “不过一门婚事而已，莫不是比你妹妹还要紧？”慕父不满，“整日哭丧着脸，跟谁欠你似的。” “琇琇的身子好不容易好转些，你待会儿不可在她面前摆出这幅模样叫她担心！”提及慕琇，慕父的语气柔和许多。 慕父训完，道：“还不快进来！” 慕璎是要进门的。 她一进门，屋内的笑闹声顿时收敛，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慕琇轻咬下唇，眸光盈盈，“姐姐，都怪我身子不好，只能委屈你了。” “大恩大德，琇琇会一辈子感激姐姐。” 慕璎扯了扯唇角。 慕琇的面上带了委屈，软软喊她，“姐姐……姐姐怪琇琇也无妨的……” “璎璎！”慕琅立时皱眉，声音里带了警告。 琇琇都这般低三下四了，慕璎还要怎样？ 慕夫人则是连忙哄慕琇，“琇琇乖，大夫说了你的情绪不能大起大落，你姐姐必然不会怪你。” “真的吗？”慕琇红着眼，怯怯问。 慕夫人连忙保证，慕父和慕琅也都跟着点头。 慕璎看的想笑。 慕琇的戏，拙劣又可笑，但偏偏慕家人都跟被鬼遮眼了一般。 不怕人欺，就怕自欺。 逃！ 逃出慕家。 嫁人是唯一的办法。 宋家便宋家吧，权当还了父亲母亲的生养之恩。 从此以后，她再不当自己是他们的女儿，再不奢求半分亲情。 慕璎缓缓跪在地上，对上座的人恭恭敬敬叩了个头，这才一字一顿道：“我嫁。” 第3章 很会叫 正厅内一片寂静。 分明慕璎遂了他们的愿，但慕家几人此刻的表情竟有些僵在脸上。 对上慕璎那双黑黝黝的眸，他们竟莫名觉得有些心慌。 就好像……即将彻底失去什么一般。 “璎璎。” 慕夫人有点慌的压了压心口，上前牵着慕璎的手，“且委屈你两年，待此事过去，爹娘定接你回家……” 慕璎垂眼，神色平静地从慕夫人手中抽出双手，没有回答。 这句话。 她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慕夫人许诺了却又做不到的事太多，她早不抱任何期望。 “璎璎……” 慕夫人还要再说，慕璎神色淡淡道：“若无其他事，我想回去休息了。” 她看着慕夫人，“跪了一宿的祠堂，我很累。” 慕夫人的眼睛一下就红了，“是娘不好，是娘疏忽了……” “咳咳。” 虚弱的咳嗽声响起，瞬间吸引了屋内众人的注意力，慕夫人也担忧的看了过去。 慕琇红着眼，又咳了两声，“我，我没事，没事的。” 慕璎嘴角扯开一个讥诮的笑，转身离开了正厅。 “小姐。” 知夏红着眼跟在慕璎身边，“那宋家少将军去岁断了腿，如今只能坐在轮椅上……” 那岂是什么好去处？ 简直就是一个大大的火坑！ 偏生二小姐闹出来的事，要她家小姐去填。 知夏忽的想到什么，凑近慕璎道：“小姐，不然您逃吧！” 慕璎眼里闪过一抹软色，屈指轻敲了下知夏额头，“逃？逃去哪？” “大夏出行皆要户籍，且不说逃不逃得掉，便是我逃了，难不成要叫闻溪院的人陪葬？” 慕琇害了她。 她却不愿害了其他人。 知夏感动得泪眼汪汪，“小姐……” “走吧。”慕璎道：“随我去收拾东西。” “收拾什么？”知夏问。 “丢垃圾。” 慕璎说的垃圾，是她近些年收到的来自父母兄长的礼物。 既她心里要断，那这些东西她也不想再要，如今收拾出来，待出嫁时便不带走了。 从前没觉得，如今一收拾才知道，根本没几样。 且都不值钱。 也就她当个宝。 倒不是慕家人送不起，慕家虽家世不显，但慕父为官多年，慕夫人又是商户女出身。 权势可能差些，于银钱却是不缺。 只是从前但凡她有一样好的，都被慕琇以各种理由和明目要了过去。 她一开始也拒绝过的。 但慕琇一哭，家里人便或者指责她小气，或许诺下次送她旁的…… 一一都让慕琇要了去。 慕璎翻着翻着，看到一个熟悉的密封陶罐，动作微顿。 慕父有咳疾，春日柳絮飘飞，慕父便会犯咳疾。 她翻阅古籍，遍寻医书，定了个方子，又问过大夫确定无碍。 这才亲自选了秋日雪梨，熬了雪梨酱待春日与陈皮一道煮水，多年调养，慕父的咳疾已好了许多。 因已入了春，她前些日子便将雪梨酱从库房里寻出来了。 若是往常……此刻她该煮了水命人送去书房。 但今日慕璎没再做。 有慕琇呢。 当晚。 慕家人丁单薄，晚膳都是一块用，这是多年的规矩。 晚饭时，慕父便咳个不停。 慕夫人给慕父盛了一碗汤，“琇琇，春日到了，你今日不曾为你爹爹煮雪梨水吗？” 慕琅道：“今日事忙，琇琇许是忘了，待会儿让人煮来便是。” 慕琇下意识看向慕璎，却见她眼睑微垂，正低头小口喝汤。 她心弦稍松，勉强扬起一个笑，“是，是忘了，待会儿就送来。” “无妨。”慕父慈爱地看着慕琇，“有琇琇的这份心，为父便觉好多了。” 慕璎唇角轻扯。 她熬了十余年的雪梨酱，不及慕琇的一份心。 可笑。 晚膳后，慕璎沉默地出了门，身后传来脚步声，“姐姐。” 是慕琇。 慕璎转身看去，慕琇手中搅弄着绣帕，紧咬着下唇看她，“你，你会送梨汤去的，对吧。” 慕璎真的笑了。 一个人怎能厚颜无耻到这样的地步？ “不是你送的吗？与我何干。”她声音微冷。 慕琇跺脚，“你若是不想送，便将雪梨酱给我，我送便是……” 慕璎噎住。 良好的教养让她说不出骂人的话。 看她不说话，慕琇道：“你也不想爹爹日日咳嗽吧？” “与我何干？”慕璎懒得与慕琇多说，转身欲走。 “站住！”慕琇气恼地叫住她，眸子转动，“你，你若不答应，我就哭，到时爹娘定会训你……” 慕璎眼神冷漠，“你试试。” 慕琇被这眼神吓了一跳，她咽了咽口水，这样的事她也不是没做过，但…… 第一次觉得慕璎这样吓人。 “慕琇，你还要求我替你嫁去宋家，你最好老实些。若我不嫁了，哭的还是你。” “你知道的，我不是没有办法，大不了我去死。”到时慕琇再不嫁，那就是整个慕家都去死了。 她自然不会去死，这话就是吓吓慕琇而已。 慕琇面色瞬间白了，她不想嫁给残废！ 慕璎淡漠的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慕琇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对身边的侍女道：“还不快去外面买雪梨酱！” …… 慕家与宋家的婚事正式定下，厂公与宋家有旧怨，这门亲事本就不怀好意。 婚期自也定的早。 是厂公亲自选的日子。 宋家。 东厂厂公纡尊降贵，亲自将日期送到。 他坐在厅中，手中正把玩转动着茶杯，周身带着森然煞气。 宋家正厅内外站了数十个黑衣厂卫。 轱辘辘…… 小厮推着轮椅出现在正厅外，轮椅上坐着一个着素色长衫剑眉星目的青年。 正是宋苍。 宋苍抬眸，对上厂公阴鸷满是杀意的眼神，并不畏惧，只疏冷道：“不知厂公今日莅临寒舍，有何贵干。” 咻—— 厂公一抬手。 手中的帖子便飞速飚射向宋苍而去。 宋苍抬手稳稳接住。 “自是来送你的婚期。”厂公语气森森，放下茶盏，起身朝外走去。 路过宋苍的轮椅边时，脚步微顿。 弯腰凑到宋苍的耳边道：“你的未来夫人……本公尝过了。” “很会叫。” 第4章 摆设而已，娶谁都一样 宋苍垂眸，遮住眼里的寒芒，一语不发。 厂公抬手拍了拍宋苍的肩，“本公觉得滋味不错，这才特意留给宋少将军。” 厂公声音转冷，眼神亦很危险，“宋少将军，不开心吗？” 宋苍这才抬眼，面无表情道：“多谢厂公。” 厂公居高临下看着宋苍，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 他原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想看到宋苍破防。 却没想到…… 没劲！ 厂公一甩袖子，沉着脸道：“希望到时候，你还能笑的出来！” 他率先迈步离开，厂卫们动作整齐划一的跟上。 “少将军。”推着轮椅的小厮有些急切的出声，“这门婚事不能结！他就是故意羞辱宋家，羞辱您！分明当初他……” “无妨。” 宋苍抬手止住了小厮的话，眼神淡漠，语气平静无波，“左右是娶个摆设回来，谁都一样。” 顿了顿，又道：“母亲身子不好，方才之事不可叨扰她。” 婚期自也送到了慕家。 四月十八。 慕璎纤细的指尖抚过日期，还有一个月…… “璎璎。” 慕夫人眼神歉疚，伸手去拉慕璎的手，“娘知道此事委屈你了……” 慕璎不着痕迹的收回手，避开慕夫人的触碰，“母亲还有事吗？若无其他事，我便回去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慕夫人便捂着嘴哭了起来，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身体哭的一颤一颤的。 声音哽咽，“璎璎，你是不是还在怪娘？” 若是从前，慕璎早已心软的上前哄人。 但此刻她的心里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点厌烦。 “慕璎！你在做什么？” 怒斥声响起，慕琅大步进门，眉头紧皱，“你没看到娘在哭吗？为人子女，你竟不知安慰！” “为了你的事，爹娘这几日食不下咽，娘都瘦了一圈，你却只顾着自己！” “你还有没有良心？” 慕琅身边还跟着慕琇。 慕琇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声音细弱委屈，“都怪我，都是我对不住姐姐……” 慕琅的声音瞬间柔和许多，对慕琇道：“琇琇，你就是太善良了。” “此事与你何干？慕璎……你太让我失望了！” 慕琅摇了摇头声音转冷。 慕琇到了慕夫人身边，挽着她的手臂轻声安慰，母女俩小声啜泣。 但所有人都看着慕璎。 慕璎扯了扯嘴角，只觉讽刺，她眼神准确的落在慕琇身上，“既知此事都怪你，不若你嫁去宋家？” 慕琇连眼泪都僵在了脸上，欲掉不掉，滑稽可笑，她脸色苍白，无助的看向慕夫人和慕琅，“我，我……咳，咳咳……” 她捂着胸口猛烈咳嗽起来。 慕夫人连忙扶着女儿安慰。 “够了！” 慕琅怒不可遏的出声，“慕璎，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要闹的家宅不宁吗？” 慕璎抬眸看他，“那你嫁？” “慕、璎！” 慕琅的脸色黑如锅底，“你疯了不成？说的什么胡话！” “这门婚事是你自己应下的，如今你摆脸色与谁看？你是在怨恨家里人，怨恨爹娘吗？” 慕琅单手背在背后，一副说教姿态，“你再如此不明事理，为兄当真要生气了！” 从前慕璎最是听话。 只要他这么一说，慕璎必定立刻服软。 慕琅微扬下颌，等着慕璎说软话。 慕璎只觉可笑。 好一个婚事是她自己应下的。 她平静的眸从几人身上扫过，语气淡漠的反问：“这门婚事，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父母生我养我，我岂敢怨怪？宋家是个什么光景我们都清楚，你们逼我为慕琇替嫁，不顾我的死活将我推入火坑……” “总不能还指望我感激涕零吧？” 做什么春秋大梦！ 慕璎的话很不客气，字字句句都戳在慕夫人的心肺上，三人的表情都极难看。 慕夫人红着双眼，握拳拍着胸口，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慕琅：“你……” “知夏。” 慕璎看向侍女，知夏立刻端着手中的托盘上前，放到了慕夫人身边的桌上。 “婚期既定，我便要专心待嫁，慕家上下的中馈，我无暇再管，今日正好还于母亲。” 慕璎瞧见慕夫人和慕琇眼里的期盼，只起身道了一句“女儿告辞”便转身离开。 慕夫人出身商户，自幼被家中娇宠，嫁入慕家之后本该学习人情往来这些事物。 但她嫌繁琐，身子又弱。 慕老夫人便将一对孙女带在身边教导，故去之时越过慕夫人，直接将中馈之权交给了慕璎。 早几年慕夫人还乐得轻松，这几年……明里暗里的愈发对她意见大。 也就她，蠢死了。 做着吃力不讨好的事。 慕家几人消费都不低，她不得不开源节流，将她的那一份都添进了公中。 往后…… 再不会了。 …… 正厅内。 慕夫人看着手边的账册对牌与钥匙微怔。 璎璎……肯将中馈之权交给她？ 她早年的确不想管事，但她毕竟才是慕家主母…… “娘。” 慕琇咳咳两声，挽着慕夫人的手臂道：“姐姐马上出嫁，总不能还管着慕家的账本。” 这倒是。 慕夫人点了点头，吩咐身边人将东西收下。 慕琇又说：“再有一个月就是姐姐出嫁，娘，我也想打扮的美美的，这样姐姐面上也有光……” 慕夫人立刻拍着女儿的手道：“明日就让锦绣阁的绣娘上门，为你做几身鲜亮的衣裙。再去宝珍坊挑几套头面……” 慕琇靠在慕夫人怀里，软声撒娇，“娘，您真好。” 她又说：“还有兄长，兄长念书辛苦，笔墨纸砚断不可少……” 慕琅眼神柔软，大手一挥道：“琇琇不必担心为兄，笔墨纸砚为兄都有，我的那份都给琇琇，女孩子家就该多做些漂亮衣裙。” 他的笔墨纸砚，公中会定期送到，都是他用惯的，倒不必添置。 慕琇粲然一笑，软声撒娇，“谢谢哥哥。” 慕夫人看着兄妹俩感情和睦，心情总算好了些，她心里微微叹息。 要是慕璎也能这样懂事就好了…… 第5章 要嫁的人……是我 闻溪院。 慕璎刚回屋，知秋便迎上前来，手中拿着一封帖子，“小姐，燕小姐的信。” 慕璎眼神微软。 是她的好友，燕清宜，当朝***的女儿。 几年前她参加宴会，宴会上的贵女们都因慕琇的示弱而疏离她。 反倒是燕清宜为她说话，自此两人便成了手帕交。 她拆开信扫了一眼，“去与母亲说一声，明日我要出府。” 顿了顿，又说：“马车那边也交代一声。” 翌日一早。 慕璎走到门边时，慕琇也刚到。 她瞧了慕璎一眼，嘴角上翘，“姐姐，昨儿我亲自给爹爹送了雪梨汤。” 没有慕璎又如何？ 她照样行！ 且会比慕璎做的更好。 慕璎掀起眼帘，瞧了慕琇一眼，语气淡淡的应了一声。 她熬的雪梨酱是精心调配，里面放了许多中药，不是慕琇这外面买来的东西可比。 若是市面上的雪梨酱有用，也不至让慕父受这么多年罪。 她倒是要看看，慕琇的这份“孝心”能不能治病。 “大小姐。” 就在慕璎即将上马车时，一个侍女匆匆而来，笑着道：“夫人吩咐奴婢今日随您出门，听您差遣。” 只她有。 慕琇却没有。 慕璎迅速明白过来……是监视。 慕家人这是怕她逃婚？ 慕璎转身上了马车。 她与燕清宜约在茶楼，临江楼楼如其名，临江而建，立在东城最繁华的地段。 慕琇要去的锦绣阁与宝珍坊都在这条街，所以两人的马车倒是一直一前一后的行着。 慕璎上了三楼，刚进包间，燕清宜欢快跳脱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璎璎！” 燕清宜一身红色衣裙，杏眼桃腮，眼神灵动狡黠，是极跳脱可爱的女孩子。 慕璎素来清冷的面上也泛起浅浅的笑，眼神柔和，“清宜，我来迟了。” 燕清宜拉着她坐下，“是我来早了！” “我听说，你们家二小姐与宋家的真公子定了亲？你可终于要摆脱你那讨人厌的妹妹了……” “是我。” 慕璎清冷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燕清宜的叽叽喳喳，“要嫁去宋家的人，是我。” 燕清宜面色大变，“可，可……他坐在轮椅上……” 是个瘸子！ “是不是宋家人逼你的？他们怎能如此？是宋峙亲自定的慕家二小姐，他们……” “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他们！” “清宜。”慕璎有些无奈的拉住燕清宜，“是我自己答应的。” 燕清宜瞠目结舌，眼睛微红，眼里满是心疼，“可，为什么啊……” “能离开慕家，未尝不是好事。”慕璎道。 燕清宜有点急，“这不是好事！璎璎，宋家……宋家虽是忠烈将门，但也是个天大的火坑，尤其是嫁给宋苍！” 她拉着慕璎的手，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你可知东厂厂公为何针对宋家？” 慕璎摇头。 这事儿她还真不知道，慕父的官位不高，否则也不会因为厂公的一句话，便要巴巴的嫁女儿。 “……好吧。”燕清宜双手托腮，撑在桌面上，“我也不知道。” “但我娘说，宋峙恨极了宋苍，必是不死不休的。我娘还说宋峙那个人可怕得很，让我离他远点……” 宋峙？ 东厂厂公的名字？ 也……姓宋？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喧闹声。 慕璎只听了一句，便拧紧了眉，说话之人正是慕琇身边的侍女紫苏。 燕清宜速度更快，打开窗户朝下看去。 紫苏的声音愈发清晰了些，“你们宝珍坊就是这样做生意的？从前都能记账，如今为何不能记了？是不是故意针对我家小姐？” “你们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还想不想做生意了？” “叫你们东家出来，我倒要好好问问！当初可是你们东家亲自发话，说慕家二小姐可以记账的！” 紫苏双手叉腰，将慕琇护在身后，指着店小二的鼻子怒骂。 人群里忽然有人出声，“可……宝珍坊从来不许记账的呀。” “就是。” “……” 人群附和声不断，紫苏面色微变，“才不是，我家小姐从前都……”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一道带着笑意的妩媚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美妇人聘聘婷婷的出现，她面上带笑，眼神却很冷。 “小姐喜欢，是我家首饰的荣幸，但宝珍坊的确没有记账的规矩。” 掌柜的态度很明显：想走？拿钱！ 被这样多人看着，慕琇紧咬下唇，只觉难堪极了！ 她立刻示意紫苏付钱，迅速逃走。 丢死人了！ 闹剧迅速平息。 燕清宜扬眉，看向慕璎，“干得漂亮！” 少有人知道，京中这几年最赚钱的衣裳铺子锦绣坊，首饰铺子宝珍坊，是她们俩的产业。 当然，燕清宜负责提供本钱和庇护。 慕璎负责一切经营事宜。 慕璎垂眼，她只是收回了给慕琇的特权而已。 况且，慕家再记账，以后可未必有钱付。在商言商，她自要保证自己和清宜的财产。 燕清宜眸子一转，拉着慕璎往外走，“走，带你去买衣裳！” 她瞧着慕琇是往锦绣阁的方向去。 慕璎拗不过，只得被拖着下楼，但刚下楼梯，就听茶楼大厅里有人在大放厥词。 “刚刚那就是慕家二小姐？要嫁给宋家断腿那个？” “一个无脑，一个残废，倒也算般配！哈哈哈……” “哈哈哈！” 随之响起的附和的嘲笑声。 慕璎停下了脚步。 她一步步走到那人面前。 她容貌秀美，气质清冷疏离，以至带上了一种不容亵渎的神圣美。 被她盯着，那男子下意识的收敛了有些狂野的姿势，抬手撩了撩额角垂落的发丝。 这姑娘……不会是爱上他了吧？ 慕璎停下脚步，上下打量扫视穿着一身蓝衣，极其骚包的男人。 最后轻嗤一声，“有人身残，有人心残，你……脑残。” 全场寂静。 噗！ 燕清宜直接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上前为好友撑腰！ 那男人脸色青紫涨红，表情扭曲，猛然站起来，看那模样竟像是要对慕璎动手。 慕璎不怕。 但她还没来得及反击，便听“咻”地一声，有什么东西从她耳边飚射而过，直直扎在男人面前的桌上！ 是筷子。 却深入桌面寸许！ 慕璎若有所感，转身朝身后看去—— 第6章 慕璎自私自利 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青年。 慕璎微怔，脑中莫名闪过几句话：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男子一身黑衣，半披散着的墨色长发极具光泽感，剑眉星目，五官深邃。 宋苍。 慕璎立刻明白眼前人的身份。 她的……未婚夫。 她微微颔首，算作招呼。 宋苍亦然，他眉目冷淡，同样轻轻点头，示意身后的人推着他的轮椅离开。 “是宋苍哎。” 燕清宜轻轻撞了撞慕璎的手臂，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别的不说，宋苍长的是真好看。” 燕清宜又瞧了瞧慕璎，道：“要是他没……那你俩还真挺般配的。” 慕璎问：“还去不去买衣裳了？” “去去去！”燕清宜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今天慕小姐的全部消费，我燕清宜买单。” 慕璎眉眼微弯，“郡主大气。” 临江楼与锦绣阁很近，是以两人并未上马车，而是步行。 背道而驰的马车上。 车帘被撩起一角，宋苍朝着那道天青色的身影看去，唇角几不可查的翘了翘。 等慕璎察觉到身后的注视，回头看去时，却什么都没发现。 “璎璎？” 燕清宜喊了一声，慕璎收回视线，“走吧。” 燕清宜说到做到，今天疯狂消费，给慕璎买了一堆布料，定了一大批衣裳…… 而慕琇早就回到了慕家。 从前她虽有钱，但在锦绣阁和宝珍坊买东西都是记账，然后让公中出钱付账。 今日到她付钱才知……原来那样贵！ 她根本买不起几样。 她脚步一转，又朝着主院走去。 慕璎与燕清宜则是在外用了午膳又逛了一遍宝珍坊，被燕清宜塞了一堆首饰，又与两家的掌柜商议了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发展。 这才归家。 “大小姐。”慕夫人身边的下人早已在大门边候着，“夫人请您过去。” 慕璎刚进门。 慕琇便道：“姐姐，祖母和娘信你，将家交给你管，可你也不能私自挪用啊。” 她可是听说了，慕璎带回来一堆好东西。 “私自挪用？”慕璎反问，眼神落在慕夫人身上，“母亲可看了账本？” 慕夫人神色有些尴尬。 她自然看了。 但…… 她不信。 慕璎眼里闪过一抹讥诮，“所有的出账都由两位管事，两位账房互相监督记上，母亲可传他们细问。” 她月月都往公中添钱。 几时挪用过？ “璎璎。”慕夫人出声，“我是想问问你，今日玩得可开心？听说今日你买了不少东西，如今账上这情况……” “母亲放心。”慕璎道：“都是清宜送我的新婚贺礼，不必家里出钱。” 慕夫人长出一口气，又忙找补，“母亲不是舍不得，只是眼下公中没钱。” “但你放心，等家里手边宽裕，母亲定会一一补给你。” 这话慕璎的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 甚至她也知道，昨日慕夫人刚接手中馈，就给了慕琇一大笔钱。 但她懒得计较，只敷衍回答，“慕璎明白。” 慕璎刚走，慕琇便立刻翻起账本来，而慕夫人也命人传召了管事与账房。 待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慕夫人的表情有些难看。 家里……竟真的没钱了！ 她看着核算出来的大头，慕琇院中每月支出千两银子，她与老爷每月五百两，慕琅每月五百两。 闻溪院……每月二十两？ 她指着这一笔问：“这是不是算错了？” 账房只瞧了一眼，便笃定道：“回夫人的话，没错的。” 他说着，将闻溪院的几笔支出都一一列出来，这笔钱，大部分是奴仆的月钱。 竟……当真没错。 慕夫人拧眉，心情有些复杂。 尤其是两个女儿的对比……如此惨烈。 “咳。” 慕琇捂着胸口，适时咳嗽起来，声音柔弱，“娘，都怪我身子不好……” 慕夫人收回思绪，安抚幼女，“这如何能怪你？罢了，这本就是你姐姐欠你的，权当她每月的份额都补偿给了你。” “琇琇放心，家里便是再苦，也不会苦了你。” 慕琇被慕夫人安慰了一番，这才离开主院。 她刚出门，便问紫苏，“哥哥在何处？” 娘刚刚有一句话说得对…… 都是慕璎欠她的！ 闻溪院。 少了府中琐事，慕璎只觉时间变得前所未有的宽裕。 慕璎坐在靠窗的书桌边，正专心画图。 她画的是首饰和衣裳的图纸，是她为锦绣阁和宝珍坊下个季度准备的招牌款式。 春日的暖阳洒落下来，似为她整个人度上一层金色光辉。 慕琅进门时，看见这一幕都微愣了下，下意识的放缓了脚步。 “大公子。” 知夏看见慕琅，立刻高声请安，并提醒自家小姐。 慕璎不着痕迹的用宣旨将她画的图纸挡住，抬眸看向慕琅，“兄长怎么来了？” 慕琅皱了皱眉。 这叫什么话？ 他身为兄长，关爱妹妹难道不是应该的？ 他单手背负在背后，道：“听说你今日带回来不少首饰和衣裳，你怎么不为琇琇送去一份？” 慕璎气笑了。 慕琅继续道：“你可知琇琇今日哭得多伤心？她身为长姐，理应关爱妹妹，怎可行如此自私自利之事？” “慕璎，从前你不是这样的。” “说完了吗？”慕璎无语至极，直接笑了出来，眼里却尽是寒霜。 慕琅微怔，而后点头，“说完了，你将东西取来，我带去给琇琇挑选……” “说完了滚。”慕璎直接打断慕琅的狗叫。 再听下去，她怕她会揍人。 好一个慷他人之慨。 慕琅脸色铁青，双手紧攥成拳，不可置信的看着慕璎，“你刚才，说什么？” 他听错了不曾？ 慕璎抬眼，直视慕琅的双眼，一字一顿道：“滚。” “慕、璎！” “滚。”慕璎第三次重复。 慕琅胸口剧烈起伏，整个人都快被气炸了！ 对上慕璎并不服输的双眼。 慕琅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快，抬起手就朝着慕璎扇去—— 第7章 慕璎，你好自为之 扑了个空！ 慕璎自然没有也不会傻乎乎的站在原地挨打。 她退后一步。 倒让用力过猛的慕琅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好，好，你好样儿的。”慕琅道：“看来我这个兄长是管不了你了！” “慕璎，你好自为之！” 慕琅转身就走，这一次，她绝不会轻易原谅慕璎。 等日后慕璎嫁出去，在外受了委屈，才会知道家里对她有多好。 到时候慕璎回来哭，可莫求着他这个兄长为她做主！ 事实证明，发疯是有用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觉得伤到了自尊，慕琅倒是没将她的无礼告诉慕家人。 慕璎也得了几日的平静。 慕璎刚将画好的图纸递给知夏，让她送去店里，便听下人匆匆来报。 慕父咳出血了！ 慕璎想了想，对知夏道：“带上雪梨酱，送去宝珍坊放着。” 知夏离开，她这才动身往主院去。 慕璎人还没进门，已听到了慕琇和慕夫人的哭泣声，顿觉头大。 哭哭哭。 就知道哭。 福气都叫她们哭没了。 大夫正在为慕父诊脉，眉间带着燥意，显然是有些受不了。 偏偏慕父和慕琅丝毫未觉，慕琅还在安慰母亲和妹妹。 “大人的咳疾是旧疾了，若喝着府上小姐亲自调配的梨汤，不应如此严重才是。” “大人咳疾严重，还是少用上火之物，免得伤了肺。” “没有啊。”慕夫人捏着绣帕道：“府中春日里从不食上火之物。” 大夫拧眉，“可看大人这脉象，分明近日才食过上火之物，若再如此，咳疾只会更严重。” 慕夫人不敢等闲视之，立刻让大厨房的人来回话，一一确认了近日所食之物。 大夫拧眉，“奇了，除这些外，大人可还用过旁的？” 慕父深思片刻，道：“除这些外……便只有小女每日亲手熬煮的梨汤。” 慕璎坐在一边，清楚听到慕琇的哭声停了一瞬，而后只作什么都不知的模样继续哭。 大夫没找出原因，只给慕父开了些清热的药，便离开了。 慕父宽慰妻子女儿，“好了，莫哭，没甚大事。” “不过琇琇，往年梨汤都是喝一碗便见效，今年都好几日了，怎的越咳越严重了？” 慕父声音温和的询问。 慕家人的眼神都落在慕琇身上，慕琇抿紧唇，心里恨死了不肯帮忙的慕璎。 她扶着心口一边咳嗽一边道：“我……咳咳……我……” “父亲不妨再多喝几日。”慕琅立刻站出来维护慕琇，余光却是看向慕璎。 慕璎那般不敬他，他便要对琇琇更好，更维护琇琇，让慕璎知道得罪他到底要失去什么。 让慕璎后悔！ 慕璎……连余光都没给是慕琅一个。 慕父本也是询问，并无问罪之意，当即点头，“好。” 慕琅却有些心不在焉的。 慕璎她……不在意？ 定是装出来的。 从前慕璎最敬重的便是他这个兄长，只要他一生气，慕璎必会来哄他。 但今日却没有…… “哥哥。” 慕琇拉了拉慕琅的衣袖。 慕琅低头看她，眼神柔和，“琇琇，怎么了？” 慕琇轻咬下唇，眼圈微红，一脸的委屈，“姐姐因为婚约的事，心里还对我有所怨怼。” “哥哥，你帮我与姐姐聊聊好不好？我就这一个姐姐，我不想她怨我……” “她啊，就是小气的很，被家里人宠坏了！”慕琅吐槽一句，然后道：“行，哥哥替你跟她聊。” 慕父喝了药。 慕琇悄悄离开，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的往闻溪院去。 “小姐，咱们真的要闯进去吗？”紫苏低声问。 慕琇咬唇，“慕璎肯定不会把东西给我，我这么做又不是为我自己。” “都是为了爹爹。” …… 慕璎刚出主院，便被慕琅叫住，“慕璎，你站住！” 又来。 慕璎停下脚步。 慕琅走到她面前，单手背在背后，“经过这几日的反思，你可知错了？” 他想，要是慕璎认真与他道歉，他也不是不可以原谅她。 到底是她妹妹。 从前还是很乖的。 “嗯。”慕璎点头，“认识到了。” 慕琅唇角上扬，心情舒畅不少，“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只要你诚恳的向琇琇道歉，我可以既往不咎。” 听着慕琅大言不惭的话。 慕璎将她没说话的话补充完整，“我很后悔。” “后悔没有早点让你滚。” 早点说，她就早点清净了。 慕璎越过慕琅便要往闻溪院的方向走。 慕琅气炸了！ “慕璎，你疯了不成？”他伸手要去拽慕璎的手臂，就在此时，一道急促的声音响起，“小姐不好了！二小姐带着人砸了闻溪院！” 慕璎立刻看向慕琅，眼神冷的可怕，“慕琅，你好样儿的！” 慕琅懵了，“我不是……” 他反应过来，立刻跟上慕璎，往闻溪院去。 说是砸稍有夸张。 但在慕琇的蓄意放纵下，她的人的确将闻溪院弄的一团糟。 就跟被盗贼洗劫过一般。 慕璎到的时候，慕琇正站在一片狼藉中，她脚边落着两截断掉的小木剑。 老旧灰扑扑的娃娃被撕裂开，里面甜宠的棉絮洒了一地。 一支被用的光秃秃只剩笔杆的毛笔正插在娃娃身上。 慕璎只扫了一眼，心里没任何波澜。 都是些垃圾而已。 慕琇从窗户看见快步走来的慕琅，表情变幻不定，最后抬手甩在她自己脸上。 啪！ 慕琅到的时候，就听到了一道清脆响亮的耳光声。 砰。 他一把推开慕璎，“慕璎！你做什么？琇琇身体不好，你怎么能打她？” 慕璎猝不及防，被重重推倒在地。 刚好摔在断裂的小木剑上，被掰断的木剑尖锐的裂开刺破她的掌心。 痛。 慕琅却只扶着慕琇，心疼的看着她被打红的脸，“琇琇，疼不疼？” 慕琇眼里蓄满眼泪，泫然欲泣，怯生生的拉着慕琅的衣袖，“哥哥，不是，不是姐姐……” 啪！ 她爬起来的慕璎走到两人面前，抬手便是一巴掌甩在慕琇的脸上。 “现在是我了。” 慕琅一怔，下意识抬脚便踹去—— 第8章 垃圾就该丢掉 慕璎早知慕琅是个没风度打女人的男人，自然一击得手便立刻后退。 一点儿都没犹豫。 君子六艺，她自有涉猎，且箭术很不错，身手也算矫健，堪堪躲开慕琅的脚。 慕琅也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倒没再重心不稳，只看着慕璎的眼神似在冒火。 “慕、璎！” 当着他的面慕璎都敢打琇琇，那他不在的时候呢？ 还不知慕璎会怎么欺负琇琇！ 无能狂怒。 慕璎嗤之以鼻。 “小姐。”知夏刚回院，就看到了满地狼藉，匆匆进门顿时惊呼出声，“你受伤了！” 慕琅这才发现，慕琇的手正在滴答滴答的往下滴血。 他微拧眉，便听到慕琇的啜泣声，“哥哥，好疼，琇琇会不会毁容啊……” 慕琅收回视线。 慕璎心狠手辣，受伤也是自找的！ 只是慕琅收回视线时瞥见了极眼熟的东西。 地上那染血的木剑…… 从另外半截可以看出，木剑被保管的极好。 像是他小时候的，那时他用一把玩厌了的小木剑，从慕璎手里换到了外租家给的压岁礼。 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 玉佩去哪儿了来着？ 哦……好像被琇琇要走了。 木剑染血，让他觉得碍眼极了…… 慕琅微微拧眉，看向慕琇，“琇琇，你来闻溪院做什么？” 慕琅话音刚落，慕琇便软软的倒在他怀里……径直晕了过去。 慕琅再顾不上其他，抱起慕琇就往外走，还不忘警告慕璎，“慕璎，你给我等着！” 慕璎眼皮都没抬。 蠢货。 迟早被慕琇给玩儿死。 不过她可以确定，今天慕琇什么都没找到，她知晓慕琇的性子，老喜欢不问自取，见着她有什么东西都想要。 所以慕璎从不在府中留太多锦绣阁和宝珍坊的痕迹，画好的图纸今天知夏都送了出去。 连带着慕琇想要的雪梨酱。 慕家人。 不值得。 知夏已经跑出了慕家，可刚跑没多远便被拦住，马车撩起帘子，燕清宜问：“知夏，你去哪？这是怎么了？” 她听说璎璎已将图纸送到，便知璎璎忙完了，特意来寻她。 知夏红着眼，“郡主，你救救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受伤了。” 燕清宜面色一变，立刻吩咐侍卫，“速去请大夫！” “你上马车来，我们这就去见你家小姐！” 燕清宜一路畅通，直奔闻溪院。 看到院中情况时，险些没被气死，“这都是慕琇做的？本郡主现在就去收拾她——” “清宜。” 慕璎用没受伤那只手拉住她，微翘的唇角带着点得意，“我没吃亏。” 燕清宜看着她染血的手，心疼的眼都红了，“璎璎，疼不疼？” 慕璎微怔。 伸手抱住燕清宜，“清宜，疼的。” 她也是会疼的。 但只有清宜关心。 燕清宜的眼泪一下就掉出来了，“他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欺负你！” “快了。”慕璎道：“一个月的时间快到了。” 她竟然…… 对一个完全陌生的，可能危机重重的宅子，充满了期待。 就算可能有刀光剑影，但至少与她非亲非故。 不像在慕家。 她与慕琇同胎而生，本该是世上最亲近的人。 但偏偏……最亲的人，捅最深的刀子。 燕清宜很快请来大夫。 大夫为慕璎仔细清理了伤口，拔出伤口中的木刺，撒上金疮药包扎好。 “小姐伤口不浅，需得好生休养，每日换药，切记不可沾水，否则可能会留疤。” 知夏在旁听的十分认真。 待事了又客气的将大夫送了出去。 许是因为有燕清宜在，慕家人倒是消停了，没再来找慕璎的麻烦。 因此，燕清宜决定留下来陪慕璎住一晚。 慕璎拗不过，只得让闻溪院的下人们赶紧收拾院子。 知夏捡了地上被慕琇打翻的前几日收拾出来的“垃圾”，“小姐，这些……” 慕璎扫了一眼，道：“都丢了吧。” 是她从前想多了，何必留下？ 既是垃圾，就该丢了清净。 晚亭楼。 慕琇哭了一下午，也没得到什么许诺。 午时慕父喝了清热的药，便已歇下，慕夫人看了一下午的账本，对闻溪院的事并不知晓。 就连哥哥，虽然陪在她身边，整个也心不在焉的…… 她抬手抚了下肿胀的脸，眼里闪过恨意，“慕璎，她天生就欠我，竟敢如此待我！” 她只是想要雪梨酱而已！ 再说，她做这些，还不是为了爹爹。 她又不是为她自己，慕璎怎么就不能体谅她一点？ 果然就像是哥哥说的那样，慕璎自私又没良心！ “小姐。“紫苏道：“方才小丫头来问梨汤了，咱们今天……还给老爷做吗？” 雪梨酱毕竟是隔年之物，需要提前熬煮保存，所以价格并不便宜。 第一次时，慕琇没让紫苏买多少。 不过几日便消耗干净了。 这次慕琇出了财务危机，索性花了更少的钱，买了更便宜的梨酱。 “做。”慕琇一咬唇，没什么犹豫便道：“自然要做。” “但只是权宜之计，我可不像慕璎，会眼睁睁的看着爹爹难受。” 她眼里闪过一道暗芒，“我要出府。” “我要去见大人。” 紫苏面色微变，“小姐，可是厂公大人他……他还给您赐了一门亲事……” “那又如何？”慕琇道：“只要大人愿意帮我，慕璎还敢不交出雪梨酱？” “我都是为了爹爹。” 慕琇看向紫苏，“老规矩，你留在府中，假装是我。” 傍晚时分。 “紫苏”戴着面纱，上了一辆马车，朝着京中东厂厂公宋峙的住处而去。 慕琇不知道的是。 她的马车才刚刚离开，便从慕家旁边的巷子里走出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慕琅离开慕琇居住的晚亭楼。 脑中便只剩下那染血的断掉的小木剑…… 鬼使神差的，他走到了闻溪院。 闻溪院门口有脚步声出来，慕琅下意识的躲到了一边的大树后。 知夏畅快的声音传来，“小姐说，这些垃圾早该丢了！我这就丢的远远的，让他们再碍不了小姐的眼！” 第9章 是亲生的吗 慕琅下意识朝着知夏手中提着的桶看去—— 一眼便看到了染血的小木剑。 “站住！” 他猛然出声，快步上前一把拿起小木剑，“这是你们小姐让丢掉的？” 他目光灼灼，似在逼问！ 这怎么可能？ 从这木剑的模样来看，分明是被极爱惜的收藏了多年，慕璎怎么可能舍得丢掉？ 知夏才不怕他，板着小脸敷衍的行了一礼，“回公子的话，的确是我们小姐亲自吩咐的。” “这垃圾啊，就该呆在垃圾袋里。” 慕琅抿紧唇，将手中小木剑攥紧，随后恶狠狠的丢回桶里，冷笑道：“丢掉算什么本事，有本事烧了！” 知夏一脸的恍然，“多谢公子提醒，奴婢这就去。” 慕琅：“……” 他呼吸急促，最后深吸一口气，他就不信，慕璎当真舍得烧！ 慕璎做这些，定都是做给他看，他才不会上当！ 若慕璎能堂堂正正的当面与他说一声抱歉，像琇琇那样撒个娇……那他身为长兄，定也不会过于苛责她。 还会帮忙劝说琇琇莫要生气，但她就只会耍这些花招与琇琇争宠…… 当真是不知所谓。 既如此，那就看谁熬的过谁。 慕琅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知夏还真听从了慕琅的建议，找了个地方将那些“垃圾”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小姐可算是想开了。 从前她都替小姐委屈。 回到闻溪院，知夏根本不曾提及慕琅曾来过之事，没得影响了自家小姐心情。 燕清宜的陪伴的确让慕璎开怀许多。 燕清宜也不是空手来的。 两人坐在屋中，燕清宜此刻从侍女手里拿过一叠银票，“璎璎，如今你不再管着这一大家子，也是有时间了。” “咱们来商量一下锦绣坊宝珍坊的扩展大事。” 慕璎唇角微扬，点头道：“好。” 没什么比赚钱更让人开心！ …… 慕琅离开闻溪院，想了想又去了晚亭楼，还是琇琇乖巧。 但他却连慕琇的面都没见上，只紫苏出来禀报说琇琇哭多了，睡过去了。 慕琅又是一阵心疼。 琇琇总是这样，什么委屈和苦楚都往肚子里咽。 他当即下了决定，道：“让琇琇放心，我定会为她主持公道！” 慕琅脚步一转，去了主院。 紫苏瞧见大公子的背影，长出一口气。 已经睡过去的慕琇……此刻到了东厂厂公的府上，她戴着幕篱，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到宋峙。 一路都是黑衣厂卫。 慕琇一路走过去，害怕的同时心里又升起隐蔽的骄傲，她可是厂公的女人。 书房里灯火通明。 慕琇一眼便看到大马金刀坐在书桌后的宋峙。 砰。 门在身后关上。 慕琇怯生生的喊了一句，“大人。” 宋峙斜了她一眼，对她招了招手，慕琇一步步走过去，柔顺的跪在宋峙脚边，身子软软的趴在他膝上。 盈盈眸光隔着幕篱的轻纱，更多了几分欲说还休的朦胧感。 宋峙的眼里倒是染了几分兴致。 他喉咙滚动，拽着慕琇的手将她拉到膝上坐下，大掌摩挲着她细嫩的脖颈，“怎么？想本公了？” 这脖子……真细啊。 他只要稍一用力…… 慕琇微微仰头，“想大人了。” “求大人疼琇琇……” 宋峙箍着她脖颈的手紧了紧，“你即将嫁给宋苍……” 慕琇眼神轻闪，“就算嫁给宋苍，琇琇的心里只有大人，琇琇会为大人守身如玉……” “不需要。” 宋峙咧嘴一笑，森森白牙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恐怖。 他俯身咬在慕琇的脖颈间，“到时，你可要好好伺候你的夫君。” “就跟今日伺候本公一般。” …… 翌日。 慕璎刚将燕清宜送走，主院的人便走了过来，“大小姐，老爷夫人有请。” 来了。 慕璎早有预料，心里微微叹息一声。 从前她渴望亲情时，对于慕家人的予取予求好像也不觉得烦。 那时比现在还忙。 天天都有各种各样的屁股要擦，她甚至都习惯了为慕家人托底。 但如今…… 她只觉得不耐烦。 没完没了。 砰！ 慕璎刚进门，一个茶杯便被丢到她脚边砸碎，“孽障，跪下！” 瓷片碎裂，慕璎瞧了一眼。 没跪。 “不知女儿做了何事惹的父亲动怒，还请父亲明言。” “你还有脸提？！”慕父怒目一瞪，“你小小年纪便心肠歹毒，明知你妹妹体弱，你竟还敢对她动手！” 明知慕家人被慕琇蒙蔽了双眼，慕璎还是提醒道：“昨日是她擅闯闻溪院。” “那也不能动手！”慕父说完，又猛烈的咳嗽起来。 慕夫人忙为他抚胸顺气，“璎璎！莫要再气你父亲了！你父亲本就身子不好……” 慕璎清楚看到慕夫人眼里的埋怨和愤怒。 似在控诉她的不懂事。 她垂眸看了看在燕清宜的要求下，被包扎的像个粽子的手。 很明显啊。 她今日穿的窄袖，并没有挡住受伤的地方。 可她的父亲母亲，全然视而不见，慕琇哪怕不在场，也占据了他们全部的视线。 “璎璎！” 慕夫人扶着愤怒的慕父坐下，一脸苦口婆心道：“母亲知道你从小就要强，什么都要跟琇琇争，但琇琇她是你亲妹妹啊。” “真的吗？” 慕璎问。 慕夫人一愣，嘴唇翕动，“什么？” 慕璎缓缓抬眸，眼神平静，“她真的，是我的亲妹妹吗？” “父亲，母亲，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 “我真的是你们的女儿吗？” 第10章 请家法 啪！ 慕璎只觉得脸颊剧痛，单薄的身形一个趔趄，被打得摔倒在地。 嘴里有血腥味弥漫开来。 因为摔倒，手掌下意识地撑在地面，包扎好的掌心传来尖锐的疼痛…… 慕璎倒吸一口凉气，生理性的疼痛润湿了眼眶。 好……痛。 耳边一阵嗡嗡耳鸣的声音，比起上次更甚。 但慕璎却只觉心里一阵痛快，这个问题……她想问很多年了。 猛烈的咳嗽声响起，慕父震怒，一边咳一边骂，“放肆，你放肆！咳咳！孽障，你这孽障！” 在这样的是怒骂咳嗽声中，还夹杂着慕夫人的啜泣声。 慕璎安静得不合时宜。 “老爷。” 慕夫人哽咽的声音里满是委屈，她扶着慕父坐下，“大夫说你咳疾缠身，不能动怒。” 慕父扶着慕夫人的手臂，夫妻俩互相搀扶着坐下。 倒显得慕璎才是那个施暴者。 慕璎默不作声，耳朵本就耳鸣，此刻再听两人的声音，只觉周围似有五百只鸭子同时在叫。 吵闹极了。 没人扶，她默默地爬起身。 一张白皙的小脸高高肿起，上面的指印清晰可见。 慕夫人看着她的沉默，却是心痛欲绝道：“慕璎！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了三天三夜方才诞下的女儿，你，你怎么可能如此戳我的心窝子。” 慕夫人说着说着，眼泪又滚落下来。 慕父与发妻鹣鲽情深多年，瞧见慕夫人此番模样，心里怒意翻涌，指着慕璎的鼻子骂，“她就是个没心没肝的畜生！” 慕夫人靠在慕父身上哭，看着慕璎满脸的失望，“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慕璎将嘴里的血腥味咽了回去，绕是如此，唇瓣也沁出些许殷红。 这里没有心疼她的人，她纵然示弱在他们眼里也只是心机深沉。 她平静抬眸，看着眼前这对父母，无话可说。 索性沉默。 慕父的怒火在加剧，“请家法！” 门外，管家立刻给了小厮一个眼神，让人去请大公子和二小姐过来劝劝。 慕夫人也拦着慕父，“老爷，使不得，使不得……” 她一边拦着慕父，一边给慕璎使眼色，“还不快向你父亲道歉！” 瞧见慕璎不动。 慕夫人愈发失望。 她当初为了生孩子，险些命都丢了，慕璎却这样丧良心。 到底不是在身边养大的，就是养不熟。 “爹爹，娘亲。”慕琇娇嗲里透着委屈的声音传来，她脸上带着面纱，从门口进屋，抬手抚了抚脸，一副懂事模样。 “琇琇没事的，已经不疼了，你们不要怪姐姐。” 说完，慕琇又看向是慕璎，“姐姐，爹娘生养我们一场，恩重如山，你怎能与爹娘顶嘴？” “此次的事都是琇琇不好，琇琇向你认错……” 慕琇委委屈屈地便要屈膝。 “琇琇！” 几人的声音同时响起，饱含不忍与心疼。 慕琅速度极快，手中持着一根长棍，快速从慕璎身边掠过，扶住慕琇，完全没注意到他的长棍打到了慕璎肩膀，发出沉闷的重击。 事发突然，慕琅速度太快，慕璎耳边又全是嗡嗡声，一时没能避开。 慕琅全不在意，伸手扶着慕琇的手臂，声音瞬间柔和，“琇琇何错之有？” 慕琅瞧着慕琇泛红的双眼，眼底还泛着青色，只怕是昨晚一宿都没睡好。 他只觉心中戾气横生，“我说过，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慕琅看向慕父，“爹，家法儿子取来了！” 他将长棍递给慕父，“慕璎这等不孝不悌的东西，原就该好好教训！” “料想是父亲母亲从前对她太宽容了，这才纵的她无法无天，不尊亲长！” 慕琅身为长子，说话自很有分量。 此刻一番话更是说到了慕父心上。 他握紧了手中的木棍，“我这个做父亲的，今日便要好好教训你——” “打死我。” 慕璎一开口，慕家人这才发现她的牙齿染着血色，她眼神平静，“打死我，一个月后让慕琇自己嫁。” 慕琇面色大变，连忙出声，“爹爹！” 慕夫人也忙停止哭泣，上前拦住慕父，“老爷……” 慕父手中微微举起的木棍僵在半空，对上爱女和妻子泫然欲泣的双眼，到底打不下去。 哐当。 木棍被丢在地上。 他恶狠狠地看了慕璎一眼，又捂着胸口猛烈咳嗽着被慕夫人扶着坐下。 慕璎冷眼看着这一幕。 没觉有半分意外。 慕琅更是出声指责，“没想到你竟打着这样的主意！故意激怒父亲，就是不想嫁去宋家？” 真的心思深沉！ 慕璎看都没看他。 她不想与蠢货说话，免得被传染。 “自今日起，你就呆在闻溪院，哪都不准去！”慕父咳的面色涨红，眼睛微微外突。 瞧着像是要厥过去了一般。 慕璎转身离开。 “血！” 一道短促的惊呼声响起，慕家人当即看去，这才发现地板上竟有几滴血迹。 正是方才慕璎站着的位置！ “璎璎受伤了？”慕夫人失声，当即便要招呼下人，让慕璎回来瞧瞧…… “可是……”慕琇低低的声音满是疑惑，“方才爹爹并未打姐姐啊。” 慕琅立刻道：“就是！我看她就是故意卖惨，都是争宠的手段！” 慕琇大眼睛里全是茫然与疑惑，“哥哥，姐姐……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吧？” “就你单纯。”慕琅宠溺地看了慕琇一眼，“忘了她平日怎么耍手段欺负你的？” “我看，他要装惨就让她装，连药也不必给她送！” 慕琅道：“从前在家里，我们这些家人尚可容忍她的坏脾气，往后嫁出去了，再这般耍弄心计，丢的可是慕家的脸面。” 慕夫人心有不忍，但听慕琅这般说，也跟着点了点头，“她的性子，是该好好管管了。” 慕琇立刻扶着慕夫人，“娘，您别伤心。” 慕夫人欣慰地拍了拍慕琇的手背，“娘还有琇琇呢。” 对于正厅的温馨，慕璎不知晓，也不在意。 她刚离开正厅，被正院下人拦住的知夏便扑了上来，“小姐！” “您的伤口裂开了吗？” “小姐，您的脸……” 慕璎扯了扯嘴角，只觉脸颊生疼，清冷的声音微哑，“回去说。” “奴婢去请大夫——”知夏转身就跑，却被管家带人拦住，管家低垂着眼不敢瞧慕璎。 “大小姐，大公子请您立刻回闻溪院。” 知夏瞪大眼，“我家小姐都伤成这样了！” 管家的头更低了些，他身后的奴仆小厮也望天地望天，看地的看地。 “知夏。”慕璎道：“回去吧。” 昨日清宜喊了大夫，闻溪院中应还有剩下的药。 知夏气炸了，泛红的眼扫过众人，气呼呼地跺了跺脚，转身跟上慕璎。 这群丧良心的东西！ 第11章 慕夫人送药 主仆俩一路被家丁们“护送”着回到闻溪院。 她才刚一进门。 便听“砰”的一声。 闻溪院的大门被从外锁上了。 只在大门边留了个小门，用作给她送吃食之类的。 “小姐。”知秋哭着迎上前来，道：“咱们院里的人都被叫走了。” 慕璎抬眸看去，只见满目空寂与苍凉。 慕家人是真的绝。 慕璎却并不觉意外，只看着知秋与知夏道：“是我连累了你们……” “小姐怎能说这样的话？”知夏道：“奴婢愿意跟着小姐。” 知秋也忙说是。 昨日燕清宜留宿慕家，闻溪院分明是被收拾过的，但此刻却又遭到了破坏。 屋内的家具摆设倒了一地，小姐的私物都被翻弄过…… 知夏气红了眼，一边整理一边道：“小姐，这些人都忘了，您从前待他们多好了！一群白眼狼……” 慕璎抿唇，“我即将出嫁，他们却还要留在慕家。” 说到底，慕家做主的还是慕父与慕琅。 下人们精着呢，全看主子们的心意。 她顿了顿，道：“再有不到一月，我便出嫁了。” 嫁给一个残废，实在也算不得什么好消息，但与离开慕家相比，竟也显得可贵起来。 提及此事，知夏又想哭。 慕璎只得忙转移她的话题，让她赶紧找药。 知夏很快寻了药。 慕璎手上的纱布拆开，昨日被细心包扎的伤口此刻已经糜烂一片，原本纤细白嫩的手高高肿起，看着分外可怖。 慕璎脸色苍白，因为疼痛，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但她还是强忍着疼痛，让知夏换了药，又仔细包扎起来。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 慕璎抬眸看去，只见慕琇正迈步进来。 “呀，姐姐怎么伤成了这个样子呀？”慕琇语气夸张，她素来会示弱，此刻听着还真有几分关切的意思。 慕琇左右看了看，似觉无处下脚一般，道：“姐姐伤得这样严重，可要琇琇帮忙请大夫？” “虽说姐姐在关禁闭，但爹爹和哥哥一向疼我，只要我开口，他们肯定会答应的。” 慕璎眼神微冷，抬眸看她，一言不发。 慕琇面色微沉，对慕璎的反应很是不喜，但她还是走到慕璎的身边，蹲下低声说：“只要姐姐你将雪梨酱给我，我定在爹爹面前为你说好话。” 慕璎垂眸，全然不理她。 她对慕琇再了解不过：慕琇没有这样好心。 便是她点头，最大的可能也是慕琇拿走了雪梨酱，并在父亲面前说她的坏话。 “看来，姐姐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慕琇眼里闪过一抹寒光，忽地向后倒去。 跌坐在地上。 “慕璎！” 怒喝声自门边传来，慕琅阔步而来，“你竟还敢欺负琇琇！” 他原是不准备来的，可瞧见慕琇往这边来，到底跟了来，可没想到刚进门就看见这一幕。 当真是冥顽不灵，不知悔改！ “哥哥。” 慕琇委委屈屈的声音响起，“我，我只是想来问问姐姐，是不是需要大夫……” “大夫？”慕琅冷笑一声，“她还有力气伤你，哪里需要大夫？” “来人，把她的药全倒了！” 他就知道，慕璎果然伤得并不严重，只是故意卖惨装可怜。 当真是心机深沉！ “大公子！”知夏红了眼，护在慕璎跟前，“小姐她真的伤得很重，小姐也没有推二小姐，是二小姐她自己……” 啪！ 慕琅抬手便是一巴掌甩在知夏脸上，“你好大的胆子，还敢污蔑琇琇！” 慕璎眼中一寒。 这就是她不解释的愿意。 不信她的人，她就是说破了天，也不会信她。 她拉着知夏站到自己身后，冷眼看着慕琅慕琇兄妹俩，“我在关禁闭，请你们出去。” 慕琇自是不甘，她没想到都到这个程度，慕璎竟还不肯将东西给她。 既然如此…… 慕琅对上慕璎那冷淡的没有丝毫情绪的眼，心里怒火更甚，“无药可救！” 他一甩袖子，带着慕琇离开。 直到门被关上，慕璎才松了一口气，看向知夏，“疼不疼？” 知夏红着眼摇头，“奴婢不疼，就是……他们也太欺负人了！” 慕璎扯了扯嘴角，“下次无需解释。” 解释了也没人会听。 自小到大，她都习惯了。 这次逼嫁，是她第一次反抗。 只一次，就让她清楚看到，家里人的真面目。 个个穷凶恶极，可怕得很。 知夏道：“奴婢就是为小姐您委屈……” 慕璎微垂下眼，只觉鼻子有些泛酸，她摸了摸知夏的头，道：“往后不会了。” 慕琅的人说到做到，将昨日大夫留下的药尽数毁了个干干净净。 虽然慕璎的手已包扎过，但却没有替换的药材。 直到有小丫头通过小门来送午膳时。 将一个瓷瓶递给了知夏，道：“知夏姑娘，这是夫人特意嘱咐我给小姐送的，上好的伤药。” 知夏的眼睛霎时就亮了，“劳烦姐姐替我谢谢夫人。” 夫人的心里还是有他们家小姐的。 知夏拎着食盒与药瓶一道进门，将此事告知慕璎，慕璎的心里也起了些波澜。 午饭并不丰盛，只两个素菜，一碗糙米饭，且都已经凉了。 慕璎并无胃口，简单用了两口便让知夏和知秋吃了。 晚饭亦是如此。 晚饭后，知夏为慕璎换药，瞧着血肉模糊的伤口，还是撒上了慕夫人送来的上好伤药。 只夜半时分。 慕璎忽觉右手似被烧了一般，疼痛蚀骨，让她一下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第12章 故意引起他的注意? 好痛！ 慕璎紧咬下唇，强忍着疼痛。 如今闻溪院只剩知夏与知秋，院门又被锁着，便是吵醒她们也做不了什么，反而会让她们担心…… 一直到慕璎的视线都开始模糊，才终于没克制住，喊出了声。 知夏忙点燃了屋内的烛火，“小姐，你怎么了？” 慕璎面色惨白，额头沁出大颗大颗的汗水，“疼……” “小姐，是伤口痛吗？”知夏捧着慕璎的手，对着伤口吹气，似觉得这样能降低疼痛。 但吹了两下，知夏才觉不对，她瞪大眼看着慕璎的伤口，“小姐！” 慕璎抬眸看去…… 只见她的掌心伤口处一片焦黑！ 这分明不正常。 慕璎立刻想到了午时小丫头送来的药…… “小姐。”知夏也反应过来，“这药有问题！我现在就去叫人……” “等等。”慕璎拉住她，直白道：“没用的。” 知夏想到今日的情况，“可是您的伤……” 慕璎眼中一寒，“我们自己出去。” 今日便是大闹一场，怕是慕家人也不会在意，更不会为她请大夫。 反而会让人严加看管她，那才真是绝了她的路。 她的手再拖延下去……便是不废掉整只手，只怕也要留下恐怖的疤痕。 这对一个女子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知夏吓了一大跳，“自己出去？” “是。”慕璎起身。 今日慕琇的人将闻溪院砸的乱七八糟，她的银子以及像样的首饰都被搜刮一空。 她只能拿了几样不怎么值钱的首饰收在怀里，带着知夏悄悄离开。 慕家多狗洞，闻溪院也有。 原是该堵上的，但她的钱都填补了慕家的亏空，便想着索性也无大碍，没再废钱堵这些狗洞。 今日倒是帮了她大忙。 仲春的夜里带着凉意，整个京城似都睡着了一般，分外安静！ 慕璎出门都是乘坐马车，此刻只能凭借着极好的方向感，朝着隐约记得的医馆方向而去。 但一连三家，两家都不开门，最后一家敲了半天都没开门，还是惊动了邻居才被告知原是被请去上门看诊了。 “小姐……” 慕璎直接道：“去下一家。” 下一家并不远。 知夏上前叩门，慕璎忽听有马车声传来…… 她转眸看去。 只见一辆马车正在夜色中疾驰而来，赶车的人显然也看到了深夜叩医馆大门的主仆。 侧头低声回禀的声音里透着杀意，“少主，有人。” 他们主子的行踪可不能随意被人察觉，否则…… 出现在此处的人，无论是谁，若有嫌疑他不介意直接动手！ 慕璎眼眸微眯，只觉赶车的人似乎有些眼熟！ 她看去时，那人也正好看向她，眼神极其不友善。 但有人速度更快，知夏反应过来，忙扑到马车前方，“不知善人可否载我家姑娘一程去求医？” 小姐本就伤重，又跑了这大半宿，再没体力了，这春夜里，马车可比两条腿快多了。 慕璎：“……” 她方才已经认出赶车之人，并不准备出声，可知夏速度太快。 “我家姑娘是乌衣巷慕家的小姐，若公子施以援手，必有重谢！” 知夏也是有点心虚。 毕竟家里并不重视小姐，可…… 拉着慕家的大旗总归好办事。 知夏跪在马车边，全然没注意到随着她说出“乌衣巷慕家”几个字之后，赶车之人那瞬间冰冷而鄙夷的眼神！ 好个慕家！ 还是赶紧去死吧。 赶车之人直接便要驱马前行…… 马车加速，车帘撩动，宋苍不经意朝外看去—— 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是她？ “停车。” 马车倏然停下。 宋苍记得上次她在临江楼时说的话，当初还觉此人头脑清醒，可如今看来……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到她红肿的手上。 宋苍的眼里划过一抹冷意，倒是下得去手。 慕璎也看见了宋苍的脸，她嘴唇翕动，正欲出声，却觉眼前一黑。 整个人一歪，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小姐！” 知夏吓了一大跳，顾不上哀求，连忙去扶慕璎。 “少主，这两人……”车夫压低了声音与马车内的宋苍道。 只要杀了，谁会知道是他和少主动的手？ 宋苍沉默片刻，道：“带回去。” “少主！”车夫声音稍有不甘，“这人可姓慕……” 是那贼人用来羞辱自家少主的那个慕家。 “正好看看她和她背后之人要做什么。”宋苍道。 此人出现在这，说明他的行踪已被那人知晓，既如此……他就看看，眼前这人几次三番出现在他面前引起他的注意是要做什么。 他冰冷的视线落在车窗外晕倒的人身上。 薄唇轻启，“上车。” …… 慕璎是被疼醒的。 她睁开眼，只看见完全陌生的环境，青色的纱帐干净简朴。 “知夏。” 她喊了一声，没人回应。 她这才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坐了起来，手显然是被重新上了药，包扎过。 虽然隐隐作痛，但再没有昨日那般烧灼似的疼痛。 慕璎深吸一口气，不确定知夏被人带去了何处，但如今的情况看来…… 许是宋公子救了她？ 如此说来，宋公子虽身有残疾，但心地良善。 慕璎拉开房门。 刺目的阳光争先恐后的涌来，让她下意识的眯起眼，抬手挡住阳光。 慕璎迈步出门，刚走没几步，就听垂花门外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 “里面躺着那人你们知道吧？慕家小姐，一个恬不知耻爬了厂公床的贱人！” “都不知被睡过多少回了，竟还妄想嫁到将军府来，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配不配！” “我呸！” 立刻有附和的声音响起，“啊？这么说，我们少将军也太可怜了些。” “这女子最要紧的便是贞洁，如此自甘下贱的人，早该去死了！” “……” 慕璎脚步微顿，这些人……是在说她？ 虽说要嫁给宋苍的人是她，但爬床之事是慕琇，慕璎薄唇微抿，迈步出了门。 霎时间，原本议论纷纷的丫鬟们立刻闭了嘴，个个都用余光看着慕璎。 面上不显，眼里却难掩鄙夷。 慕璎不疾不徐，朝着方才声音最大的侍女走去，她表情沉静，倒是让侍女有些骇然，下意识后退半步。 这……不会是要与她计较吧？ 她，她可不怕。 “请问。”慕璎温和疏离的声音响起，“我的侍女去了何处？” 紧张的气氛霎时消融。 侍女们对视一眼，却是不答，反而轻哼一声，转身离开。 “小姐！” 慕璎转头看去，只见知夏正拎着个食盒而来，眼眸亮晶晶的，“您醒啦，现在手还痛吗？” 说罢，知夏又低声道：“小姐，您不要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他们……” “无妨。”慕璎笑了笑，“清者自清。” 解释也没人信。 她习惯了。 第13章 你夫人比你软多了 慕璎神色淡淡，与知夏一道进了门。 早饭算不得丰盛。 几个馒头一碟咸菜，这显然不是宋家的待客之道。 应是她“慕家小姐”的身份，才被这样针对。 慕璎并未嫌弃，啃了一个馒头之后才与知夏收拾着准备离开。 “不知宋公子在何处。”慕璎拦住方才的侍女询问：“宋公子救了我，我想当面向宋公子道谢。” “不必。” 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慕璎看去，只见来的正是昨晚的车夫。 车夫表情冰冷，眼里的厌恶丝毫没有掩饰，“我家公子不想见你。” 慕璎垂眸，从腰间的香囊里取出一小块古朴的玉珏，“宋公子大恩，小女感激不尽。” “此为信物，若小女有什么能帮上宋公子的地方，定不会推辞。” 车夫眼里的嫌恶更甚。 什么脏东西，就往自家少主面前送！ “你……”他刚出声，表情微变，伸手接过玉珏，冷声吩咐，“送慕小姐离开。” 立刻有下人上前，“慕小姐，请。” 慕璎微微颔首，跟在下人身后离开。 宋家的马车直接将慕璎主仆俩送到了慕家大门口。 刚下马车，慕璎清楚看到了慕家人难看的表情。 管家在慕家人的示意下，客气的将宋家的车夫送走。 啪！ 刚一进门，慕父直接一巴掌甩在慕璎的脸上。 “跪下，孽障！”慕父气的脸色涨红，一边怒骂一边咳嗽，“夜不归宿，还被宋家的人送回来！” “你将慕家的脸面与名声置于何地？咳咳！” 慕璎心中冷笑。 脸面？ 名声？ 慕家还有这些东西？ 慕夫人不忍看地别开了眼，“璎璎，你当真是太糊涂了……还不快跪下向你爹爹认错？” “姐姐偷偷出去，是不想嫁去宋家，想逃婚吗？”慕琇哭着道：“姐姐还是恨我是不是？” 慕琇一哭，慕夫人连忙安慰她，“琇琇，别哭了，你本来身子就弱……” 砰！ 慕璎只觉腿弯一痛，身形猛然向前，跪在了地上。 却是慕琅抬脚踹的。 “慕璎，你长本事了！你还想逃婚？”慕琅眼神凶戾，语气冰冷，“若不是你，琇琇也不会身体虚弱这么多年！” “你抢走了琇琇的福气，本来就该替她承担这些，你竟还想逃避，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妹妹！” “我不是。”慕璎抬眸看向慕琅，道：“在你心里，何时将我当成妹妹？” “你在怪我？”慕琅更怒，“慕璎，你简直不可理喻！” “呜呜……”慕琇又哭起来，她一脸痛心的看着慕璎，“姐姐，就算你恨我，可你也不能自甘堕落啊……” 慕琇一哭，慕家人便又争先恐后地哄起来。 慕璎只觉他们吵闹极了。 瞧见她“不知悔改”的模样，慕父冷声道：“来人，将这个孽障锁在屋内，不准离开屋子一步！” 看来禁足院中，还是太宽容了。 竟叫她跑了出去。 若真跑了那这门亲事…… 慕璎面不改色，直接起身朝外走去，慕琇还靠在慕琅身上哭，此刻一边哭一边用余光去瞧慕璎的背影。 她的眼神落在慕璎的手上，想到她今日难看的表情，唇角不着痕迹的上扬。 若非慕璎敬酒不吃吃罚酒，她也不会如此…… 慕璎啊慕璎，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识抬举！ 宋家。 慕璎刚走吗，车夫便捏着玉珏，几个拐弯进了一间书房，姿态恭敬的将手中玉珏呈给坐在轮椅上的人。 “少主，此人的物件……只怕是脏了您的眼。” 什么不知廉耻的东西，就敢攀附他家少主。 宋苍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拿起玉珏，举起来对着光看了看……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整齐又嚣张的脚步声。 宋苍的耳朵动了动，刚确定来人身份。 一道黑色身影便阔步进门，如入无人之境。 正是东厂厂公。 东厂的厂卫们在他的示意下候在书房外两侧，他鹰隼般锐利的眸准确落在宋苍身上。 眸里带着三分戏谑，“宋……少将军。” “东西找到了吗？” 宋苍抬眸，与东厂厂公对峙，他虽是坐在轮椅上，气势却半点不输，“怕是要让厂公失望了。” 东厂厂公的眼神瞬间阴鸷，“失望？” 他抬起手，对着外面的厂卫们稍一示意，厂卫们立刻便嚣张地砸起东西来。 车夫急了，“今日是老将军的忌日……” 砰！ 东厂厂公抬脚就翻了脚边的凳子，看着宋苍的眼里全是威胁，“现在……想起来了吗？” 车夫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是故意的！ 故意选在今天，选在老将军的忌日过来…… 宋苍的手攥紧轮椅扶手，手背因为用力而泛起青筋，眼神里写满愤怒。 却因为断了双腿而动弹不得。 “我真的不知道。”他与厂公对视，眼里没有丝毫心虚，只有愤怒，“让他们住手。” “别忘了，你当初……” “少跟本公提当初。”厂公打断宋苍的话，他亲自推着宋苍的轮椅，到了门边。 让宋苍亲眼看着他为宋老将军的忌日准备的东西被东厂厂卫们打砸一空。 “宋苍，只要你告诉本公，虎符在何处，本公就让他们停下。” “如何？” 宋苍的身体都因为愤怒颤抖，他咬牙道：“我真的不知。” 掌管边境十万宋家军的虎符，并不在他手中。 厂卫们速度极快，此刻外面的东西已经被砸的乱七八糟，眼看宋苍还是不松口，厂公眼里的杀意几乎没有掩饰。 该死！ 宋苍该死！ 厂公收敛了面上的愤怒，忽然想到什么，笑道：“无妨。” “今日不想说没关系。” “等你大婚那日，本公再来看你。” “本公亲自为你挑的新娘，希望你喜欢。”厂公视线下移，落到宋苍攥紧的双手上。 “人啊，大可不必这么硬。”厂公轻笑一声，“你夫人……可比你软多了。” “尤其是那手……” 厂公看着宋苍脸色黢黑，整个人愤怒非常，这才满意大笑着出了宋家。 厂公刚走，车夫便怒道：“欺人太甚！” 第14章 璎璎出事了 宋苍也拧紧了眉，觉得有些反胃恶心。 好端端的…… 此人提及手做什么？ 再联想到昨儿夜里，慕家那位小姐孤零零地带着侍女在街上求医。 怕不是慕家小姐与厂公床笫之间玩得太过火，这才…… 宋苍只觉一阵恶寒。 “少主，那慕家小姐水性杨花，实在令人作呕，不如属下去……” 车夫的眼里闪过一抹杀意！ 他决不能让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子沾惹了自家少主的清名。 宋苍轻飘飘的看他一眼，“不可打草惊蛇。” 那慕家小姐既然攀上了宋峙，那便不能轻易动，他想了想，道：“昨日之事的尾巴可都清理干净了？” 车夫神色微凛，“回少主的话，一切安排妥当。” 宋苍微微颔首，又说：“今日之事不必惊动母亲。” 他转动轮椅，朝着后院而去。 车夫自是在身后吩咐下人们重新布置…… …… 慕璎直接被丢到了柴房，柴房的窗户被奴仆用木板订上。 大门上挂了重重的锁，彻底断绝了她离开这个房间的可能。 自从被关进柴房之后，慕璎便没再听到任何人的声音，她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 每日柴房里会被丢进来一个干馒头，一碗水。 她的待遇，比起天牢的囚犯还不如。 慕璎一连两日没有消息。 燕清宜到底担心，亲自上了慕家要探望慕璎。 身为郡主，她倒是很客气地被迎进了正厅，见她的是慕夫人与慕琇。 “郡主姐姐来得当真不巧。”慕琇眨着眼，一副纯善可爱的模样，“娘亲近日身子不好，所以姐姐特地闭关在小佛堂为娘亲抄写经文祈福。” “怕是这些时日，都不能出来会客了。” 抄写经文祈福？ 燕清宜微微蹙眉，她瞧慕夫人的脸色的确有些苍白，而璎璎素来孝顺，的确有这个可能。 但…… 她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郡主姐姐……”慕琇再次开口，燕清宜直接打断了她，“你与璎璎乃是双生，年长我三个月，这声姐姐，本郡主倒是担待不起。” 慕琇脸色一白，轻咬下唇做泫然欲泣状，“我，我……” 燕清宜才懒得看她作妖，径直起身道：“既然璎璎不在，那我就先告辞了。” 她转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慕琇的眼里闪过嫉恨之色。 凭什么？ 凭什么连郡主也为慕璎说话？还这般打她的脸…… “娘亲。”慕琇转眸看向慕夫人，委委屈屈道：“听闻清宜郡主素来待人和善，是不是姐姐在她面前说了什么，郡主才会……才会这般……” 她捏着绣帕擦起眼泪来。 慕夫人连忙宽慰慕琇，心里也觉得慕璎实在太不像话，竟联合外人冷待亲妹妹。 她搂着慕琇道：“琇琇不哭，娘疼你。” 慕琇挽着她的手臂，“娘，我昨日在多宝阁看中一个手钏……” 慕琇自以为她的敌视和嫉妒没人发现，却不知燕清宜离开时全程感受的清清楚楚。 她是公主之女，身份尊贵，自幼出入宫闱，对于旁人的眼神素来敏锐。 所以刚上马车。 燕清宜便对身边的贴身侍女道：“查查慕家究竟出了什么事。” 她面色发沉，“我怕璎璎出事了。” …… 慕琇与慕夫人撒娇之后，成功得了一笔银钱出门买东西。 她回到慕家时已是傍晚。 刚进门，便见书房慕父的小厮找上前来，“小姐，老爷今儿咳嗽得厉害，问了几次梨汤。” 慕琇表情一僵，但还是很快道：“好，我煮好了梨汤亲自为父亲送去。” 小厮连声应是，这才转身离去。 慕琇速度极快，很快回到晚亭楼用雪梨酱冲了一碗梨汤，便吩咐紫苏带上，送去书房。 紫苏的面上有些许犹疑，“小姐，这梨汤……咱们当真要送吗？” 分明上次老爷就…… “不送这个，难道你能给我变出真梨汤来？”慕琇眉头一扬，不耐地反问紫苏。 紫苏顿时不敢再言，老老实实的低下头，跟在慕琇身后进了书房。 “爹爹。” 慕琇声音清甜，一脸担心的看着慕父，“琇琇听说您咳得厉害，这就亲自煮了梨汤来，您喝了润润嗓子。” 慕父看见女儿，眼神瞬间柔和，对她招了招手道：“琇琇有心了咳咳，不枉爹这样疼你。” 慕琇亲自从食盒里取出梨汤，奉到慕父面前。 慕父垂眸看了一眼，微微拧眉，“这梨汤似乎比从前颜色深了些……” 慕琇心头微紧，忙解释道：“知道爹爹咳得厉害嘛，琇琇就多放了半勺。” “爹爹快喝吧，难道您还信不过女儿吗？” 慕父立时笑了，宠溺道：“好好好，爹这就喝。” 他咳嗽得厉害，端起瓷白的碗便将其中的梨汤一饮而尽。 慕琇顿时放下了心。 又糊弄过去一天。 慕琇将碗递给紫苏，正准备再与慕父撒娇，要点什么东西…… 就听紫苏“啊”的一声，紧接着便是重物坠地的声音！ 慕琇猛然转身，只见方才还笑盈盈的慕父此刻已经趴在了书桌上。 晕过去了。 “小姐，老爷他……” “闭嘴！”慕琇眼神凶狠的瞪着紫苏，“你现在立刻悄悄去请大夫，不准惊动任何人！” 紫苏脸色惨白，“可是小姐……” “去！” 慕琇再呵一声，紫苏被吓的不轻，老老实实的转身离开。 紫苏很快就请了大夫回来。 大夫帮着慕父扶到书房的软榻上，诊脉之后才道：“小姐，上次不是说过，老爷本就咳嗽上火，不可再服用导致上火之物，这怎……” 慕琇表情变换不定，问：“我爹爹何时能醒？” “老夫为老爷扎几针，便可清醒，但老爷身体本就内虚外火，于饮食上更要格外注意……” 大夫唠叨着，便要拿出银针为慕父扎针，并请慕琇和紫苏出去。 “大夫。” 慕琇拦住大夫的手，看着他道：“我父亲晕倒的真正原因，我不希望再有第四个人知道。” 随着她话音落下，紫苏奉上一张银票。 慕琇盯着大夫的眼睛，“大夫，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第15章 慕璎……不能留! “咳，咳咳……” 伴随着猛烈的咳嗽声，躺在小榻上的慕父醒了过来。 “爹爹。”守在一边的慕琇连忙上前，红着眼扶起慕父，“您终于醒了爹爹。” “咳。”慕父咳了一声，看着女儿担心的模样心里微软，道：“让琇琇担心了，是爹爹不好。” “爹爹。”慕琇撒娇道：“琇琇知道，爹爹心疼姐姐，但爹爹也要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 “大夫说，爹爹是怒极攻心，怒气郁结，这才导致的晕倒……” 慕琇看向一边候着的大夫。 大夫收到示意，连忙点头，“的确如此，大人肝火郁结，当少动怒为上。” 慕父听到这，面色已黑如锅底，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爹爹，别生气，别生气，不然琇琇会担心的。”慕琇哄着慕父，唇角却高高扬起。 慕父深吸一口气，眼里闪过一抹厌恶，语气冰冷道：“我看那孽障气不死我不罢休！” “若是那孽障有琇琇半分懂事……” 慕琇又忙宽慰慕父。 哄了好一会儿才离开书房，只刚出门，她的脸色就沉了下去。 今次虽糊弄过去了，但爹爹的身体…… 慕琇脚步一转，“去柴房。” 嘎吱—— “小姐仔细脚下，这柴房里又脏又臭，真是委屈您了……” 伴随着开门的声音，还有仆从阿谀讨好的话，慕璎朝门边看去，只见光鲜亮丽的慕琇正一脸嫌弃地迈步进来。 此刻已经入夜。 柴房里一片黑暗，紫苏小心为慕琇提着灯。 慕琇看见坐在柴堆边，模样狼狈的慕璎，眼里闪过一抹快意。 “都退下吧。”慕琇道，“我有话与姐姐说。” “是，小姐。”看门的婆子谄媚答应，快速退下，余光都没给慕璎一个。 紫苏将灯笼安置好，到了柴房外守着。 “姐姐。”慕琇声音柔柔弱弱，“这些下人真不懂事，姐姐受了不少委屈吧……” 慕璎只觉慕琇这惺惺作态的样子令人作呕。 “不都是你交代的吗？”慕璎反问，一语拆穿慕琇。 慕琇委屈道：“姐姐真是误会琇琇了……” 她说完，只看见慕璎澄澈淡漠，似看穿一切的眼神，脸上楚楚可怜的表情也收了几分。 “爹爹咳疾愈发严重，姐姐就算怨我，但为了爹爹，也不能将雪梨酱交出来吗？” “我一定告诉爹爹，此事都是姐姐的功劳。” “到时候爹爹肯定会让姐姐回闻溪院，姐姐也就不必在这柴房受苦了……” “没有。”慕璎打断慕琇的话。 “爹爹今日都晕倒了。”慕琇语气有些急，看着慕璎的眼里带着谴责，“爹爹娘亲生养姐姐一场，姐姐却不愿为爹爹分忧，就这般不孝吗？” “从前姐姐为爹爹熬雪梨酱多年，如今看来都只是假装……” 慕璎气笑了。 她容色清冷，小脸削瘦苍白，此刻脸上带笑，眼里却无一丝笑意。 莹莹烛火倒映于她大而明亮的眸中。 她语带嘲讽，“你说的是，我做了多年，也不及你的一片心意。” “如今，是该到了你的这片心意发挥作用的时候。” 慕璎的脸上真切地带了几分笑意，在这昏暗的柴房中，明亮又耀眼。 慕琇看得微怔，而后轻咬下唇，眼里闪过一抹嫉妒，分明是双生，可慕璎不仅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好身体，就连这张脸都…… 慕琇眼里的恶意丝毫没有掩饰。 “慕琇。” 慕璎看着她的双眼，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春日宴那日……” 慕琇面色大变，立刻警惕地看向慕璎。 慕璎已经收声，但浸染着冷意的眸里带着看穿一切的了然。 “现在是你求我替你嫁人，你就安分些，莫要招惹我，明白吗？” 慕璎是真的倦了。 慕琇没完没了的惺惺作态，引得慕家几个心偏到嗓子眼儿的人处处针对她…… 烦死了。 慕琇抿紧唇，眼底多了忌惮，却是反应极快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转身就往外走。 走到门边时，因为看不清脚下的路，险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幸而扶住了门，这才站稳。 “小姐。”紫苏忙上前扶住慕琇，瞧见自家小姐黑如锅底的神色，一颗心高高提了起来。 “走。” 慕琇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恨意，往前走了几步，这才对看守慕璎的婆子道：“姐姐即将出嫁，要保持身形苗条，这几日就不必给姐姐准备太多。” 顿了顿，又说：“父亲母亲近日身子不好，兄长也忙于备考，这等小事不可打扰他们。” “你可明白？” 此刻的慕琇全无在慕家其他人面前时那柔弱无辜的模样。 婆子低垂着头，恭恭敬敬地回道：“是，小姐。” 慕琇给了紫苏一个眼神。 紫苏立刻打赏。 婆子接连道谢，慕琇志得意满地转身离去…… 交代完此事，慕琇的表情仍旧不甚好看。 她脑中闪过方才慕璎的“警告”，春日宴那日……慕琇的手攥紧绣帕，薄唇紧抿。 慕璎是真的知道还是…… 慕璎…… 不能留了！ 不过……慕璎如今还有一个很大的用处：为她替嫁。 那她且在忍一忍慕璎，待慕璎大婚那日…… 慕琇眼里闪过一抹杀意。 慕璎啊慕璎，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九泉之下……可莫要怪她！ 第16章 慕璎故意坑她? 与此同时，***府。 “郡主。”燕清宜的贴身侍女快速进门，低声在她耳边道：“奴婢的哥哥买通了慕家的下人。” “昨儿请他喝了酒，才打听到慕小姐被关了禁闭，闻溪院都被锁起来了。” 燕清宜怒道：“他们有病吧！” 侍女连忙道：“小姐息怒。” 燕清宜气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却又没有任何办法。 慕家长辈教训女儿是天经地义的事，她一个外人，自然不便插手。 就算将此事闹大，被指责的也只会是璎璎。 见自家郡主气得不轻，侍女忙道：“郡主，还有一件事。” “奴婢的哥哥昨儿从慕家出来时，还瞧见慕家一个小姐傍晚时分孤身一人上了一辆简朴的马车。” “哥哥是见过慕小姐的，虽只隐约一眼，但哥哥说此人不是慕小姐。” “慕琇？”燕清宜拧眉，“大晚上，她偷偷摸摸的要去哪？” 闺阁小姐们身份贵重，出入都有丫鬟婆子随行，孤身一人大晚上的出门…… 指定没什么好事！ 说不准就是悄悄算计璎璎。 丫鬟轻轻摇头，“哥哥原是悄悄跟上了的，但途中遇到东厂的厂卫，便没敢再跟……” 东厂的人？ 据她所知，慕家和宋家这门亲事，就是东厂厂公定的…… 母亲说东厂那些走狗鼻子灵得很…… “哥哥在家吗？”燕清宜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当即脚步一转出门朝兄长的院落而去。 她必须要帮璎璎…… …… 慕璎是被冻醒的。 初夏时分，夜里还是很冷，慕璎穿的单薄。 嘎吱。 柴房的门被推开。 看守的婆子进门，将一个粗糙的馒头放到慕璎手里。 慕璎手微紧，馒头尚是温热的。 慕璎抬眸看去—— 目光沉静，那婆子低着头，声音讷讷，“大小姐，得罪了。” 说完转身慌不择路地离开。 慕璎认得她。 去岁这婆子家的小孙子生病，求到她跟前，她给了五两银子，这才救了小孙子一命。 她只帮过一次，这婆子都心生歉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送了个热馒头。 她掏心掏肺对待的慕家人却…… 慕璎慢条斯理的啃着馒头，眼里没有丝毫留恋。 距离婚期，还有二十五日。 只有二十五日了…… 慕家正院。 慕父昨儿晕过去之后，再醒来饮了药方才觉得好受些，但晚上仍是咳嗽了大半晚。 慕夫人伺候着慕父更衣，微皱着眉担心道：“老爷，往年的梨汤都是喝两次便有了效果，今年你倒是咳的愈发严重了。” 整个人面色涨红，喉咙都因咳嗽而肥了一圈，声音都咳哑了。 慕父轻轻叹息一声，咳嗽不止，冷笑道：“还不是怪那个不省心的孽障？” “大夫说我这是肝气郁结，导致的咳嗽。” “我看她是想气死我！” “早知如此，当初生下来就该……咳咳咳。” 一番话慕父说了半晌，咳得慕夫人都忍不住后退半步。 慕父咳嗽起来便没完没了，凑得近了，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 慕夫人吩咐身边的妈妈，“琇琇没让人送梨汤来吗？” 往年都是早晚各一碗的，午时还会送一碗到衙门…… 十分贴心。 今年也不知怎么回事，倒是懈怠了不少。 “回夫人的话，不曾。”正院的下人立刻回答。 慕夫人微微拧眉，“去一趟晚亭楼，让琇琇准备一份。” 下人很快离开。 很快，慕琇便亲自来了正院。 她身后的紫苏拎着食盒，她则是容色憔悴，双眼微红，一看便知昨晚没睡好…… “琇琇，怎么了？”慕夫人忙上前宽慰女儿，“昨晚没休息好？” 慕琇轻咬下唇，红着眼轻轻摇头。 “还不是大小姐……”紫苏刚开口说了几个字，慕琇便呵道：“住嘴！” 慕琇的眼因此更红了，“爹爹，娘亲，不要听紫苏胡说，此事与姐姐无关。” 慕父咳嗽着怒呵，“又是那孽障！” 慕夫人则是揽着慕琇，“琇琇，当真是委屈你了。” 眼看着时辰不早，哄了慕琇之后，慕父才端起梨汤一饮而尽。 慕琇垂着眼，靠在慕夫人的肩膀，袖子底下的手攥紧了手帕。 她今日特意少放了些，爹爹应当不会…… 但这一切也不能怪她。 分明从前都是慕璎准备梨汤，今年却不肯再准备，若非如此，她怎么会从外面买雪梨酱？ 都怪慕璎！ “琇琇。”慕父拿起锦帕擦了擦嘴角，看着慕琇的眼神温和慈爱，“为父还有一事要劳烦你。” 慕琇扬起乖巧的笑，声音甜软，“爹爹尽管吩咐，能为爹爹分忧，是琇琇心之所愿。” 慕父眉眼舒展。 琇琇说话素来中听。 他道：“再过几日，便是为父上峰母亲的生辰，听闻他母亲近来也犯了咳疾。” “你将雪梨酱拨出来一些，过几日为父送去。” 他表情凝重，“兹事体大，琇琇，你切要做好。”说完，又笑道：“不过想来这些也无需为父提醒，你办事素来周全。” 他年纪虽不轻，但在这个位置已经多年，此次正有一个位置空出来，上峰已经暗示过他。 此次他能不能擢升，成败在此一举。 慕父委以重任。 慕琇的笑却僵在了脸上。 她双手几乎将帕子搅烂！ 怎么办？ “琇琇？”慕父没听到慕琇的回答，微微拧眉，又喊了一声。 慕琇下意识道：“可是，剩下的雪梨酱不多了……” “那便都给他！”慕父大手一挥道：“我再咳几日不要紧，但这件事决不能出差错。” “明白吗？” 慕父为官多年，自是积威甚重。 慕琇有些被这样的眼神吓到，当即答应下来，“好，我都明白的。” “爹爹放心。” 慕父再次展颜，抬手摸了摸慕琇的头发，“有琇琇这样的女儿，为父此生也算圆满了！” 慕琇和慕夫人母女俩送着咳嗽不止的慕父出了慕家。 慕夫人看着女儿道：“琇琇，你爹爹交代的事，万不能出差错，明白吗？” “明白啦。”慕琇晃了晃慕夫人的手臂，眸子一转，撒娇道：“娘，女儿为爹爹分忧，您是不是该奖励女儿？” 慕夫人心都软了，抬手点了点慕琇的鼻尖，“琇琇想要什么，娘什么时候没应过你？” 慕琇又哄了慕夫人一会儿，才转身离开了正院。 只刚出门，她就沉下了脸。 “小姐……” 紫苏也是一脸担心，雪梨酱本就不是自家小姐准备的，如今又要上哪去找一份送人？ “闭嘴！”慕琇脸色难看的打断紫苏的话。 她正烦着呢。 都怪慕璎！ 若非慕璎非要出这个风头，给爹爹熬什么雪梨酱展现小心，她如今又岂会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 慕璎……说不定就是故意坑她！ 想到这，慕琇脚步一转朝柴房的方向走去…… 第17章 从前的慕璎，已经死了 慕璎正靠在柴房的拆堆边，完好的那只手里握着一截枯枝，在地上描着什么。 她没有纸笔，索性趁着这个时候多想一些首饰的款式。 等离开此处再直接描下来便可。 门外传来脚步声…… 慕璎挪动脚步，将地上的印记擦去。 “姐姐。” 慕琇迈步进门，倒没了昨晚的架子，走到慕璎面前蹲下，“姐姐，对不起……” 又来了…… 慕璎心里立刻升起十二分的防备。 每次慕琇在她面前服软，那都是要她大出血！ 上次这般服软，还是要她及笄礼的时候。 “姐姐。”慕琇捏着绣帕擦了擦发红的眼角，细弱的声音里满是委屈，“姐姐，琇琇知道错了，可是……可是琇琇真的不是故意的。” “琇琇就是，羡慕姐姐……姐姐身体康健，不像琇琇，常年离不开药……” 慕琇一边说，一边用余光去看慕璎的表情。 慕璎听得心知肚明。 每次都是这般，用言语暗指，是因为她这个姐姐的存在，才害得她慕琇身体孱弱。 勾起她的歉疚…… 招数虽老，但胜在管用。 慕璎没接招，全当没有看见没有听见。 慕琇的委屈和可怜僵在脸上，“姐姐，琇琇命苦……” “呵。”慕璎气笑了。 她抬眸瞧了慕琇一眼，“我看是很不苦的。” 从小到大，慕琇都以命苦自称，引得全家都因此对她心存歉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反倒是她这个被全家人默认命更好的……虽有亲人在侧，却似孤儿一般。 慕琇的眼神扑簌簌地往下掉，“姐姐，你在怪我吗？” “我，我也是害怕极了……”慕琇似想到什么一般，抓着慕璎的手臂，“姐姐，我，我想明白了，我不能让你代我嫁去宋家。” “我会跟爹爹娘亲说，我愿意嫁去宋家！” 慕琇信誓旦旦地看着慕璎，“姐姐，你信我。” 慕璎唇角轻扯了下，“你真的愿意？” 慕琇心头一喜，有戏！ 她连忙一脸诚恳地点头，“我愿意的。” 她当然可以说，但爹娘要是不同意，那她也没办法呢。 慕璎这个废物啊，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骗。 慕琇垂眸，遮住眼里的得意，垂眸弱弱道：“只是爹娘如今正在气头上，若我就这么说，爹娘怕是会以为姐姐欺负了我，胁迫我这样说。” “所以？”慕璎顺着她的话问。 慕璎从来就好骗。 所以慕琇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一脸真诚地抬眸，“所以，我们应该先让爹娘看到姐姐的孝心……” 慕璎挑眉，“那我该怎么做呢？” “爹爹近日咳得厉害，若姐姐能献上雪梨酱……爹爹定会大喜。” “到时候我再顺理成章地提出，我代替姐姐嫁去宋家……” 慕璎气笑了。 好个代替她嫁去宋家。 倒反天罡。 慕琇也笑了，“姐姐也觉得这样能行对不对？”要不怎么能笑呢？ “嗯。”慕璎点头。 慕琇喜上眉梢，急不可耐的语气里满是期待，“姐姐，那雪梨酱在哪？” 慕璎啊慕璎！ 就等着成为她的踏脚石吧。 谁让慕璎总是这样好骗呢？她说什么都会信…… “没有。”慕璎淡淡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慕琇的所有情绪。 慕琇面色大变，再装不下去，恼羞成怒的声音尖锐极了，“你耍我？” 慕璎问她，“怎样？” 她被慕琇耍了这么多年，如今反抗一次，又怎样？ 慕琇扬手就要打慕璎。 却轻而易举地被慕璎攥住了扬起的手臂，她只稍一用力，慕琇便表情扭曲，连连呼痛。 慕璎微微拧眉。 她隐约记得幼时，慕琇并没有这样娇气，只稍一碰都会青紫。 但如今都与她无关。 慕璎甩开她的手，“戏唱完了就出去。” 烦人得很。 慕琇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揉着被握青的手腕，仇恨的看着慕璎。 她都这般低三下四，低声下气了，慕璎竟还拒绝她？ 慕璎变了！ 从前的慕璎明明她说什么都会信…… “就是一门亲事而已，我都愿意替你嫁了，你还要怎样？”慕琇怒而反问。 “滚。” 慕璎没有对牛弹琴的兴趣。 “姐姐，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从前明明……”慕琇的话还没说完，慕璎就打断她道：“从前的慕璎，已经死了。” 慕璎黑沉沉的眸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慕琇，饶是青天白日，慕琇也觉背后生出一阵凉意。 不…… 这不是慕璎！ 慕琇转身离开。 慕璎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息一声，第一次觉得……二十五天也如此漫长。 慕琇回到晚亭楼，神色阴鸷。 她该怎么办？ 到时候拿不出雪梨酱……她要如何交代？ 都怪父亲。 好端端的，做什么用这些去讨好上司？净会给她出难题！ 还有慕璎……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砰！ 慕琇一巴掌拍在梳妆桌上，“紫苏。” “你亲自去照顾慕璎，我就不信她不服软！”慕琇斜睨紫苏，“下手狠一点，知道吗？” 时间不多了！ 有慕琇的“关照”，慕璎接下来两日……难过多了。 温热的馒头那是奢望。 当晚的饭菜就是馊的。 第二天饭里有明显的老鼠屎…… 慕璎拧紧眉，她原本想老老实实地等着离开慕家，可现在看来……慕琇断然不会放过她。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需得想个法子…… 当晚。 看守柴房的婆子再来送饭时，慕璎叫住了她，“孙婆子，你的小孙儿平安，如今可好些了？” 第18章 慕璎今天服软了吗 晚亭楼。 “慕璎今天服软了吗？” 慕琇坐在梳妆台前，一边试戴新的首饰，一边询问紫苏。 她此刻戴的首饰都是燕清宜那日送慕璎的，上次她让人将闻溪院砸了个稀巴烂。 这些东西自然而然的被她带了回来。 是她的。 都是她的！ 紫苏小心的觑了一眼自家小姐的表情，低声道：“还没有……” “奴婢倒是听那看守柴房的婆子说，这几日到了夜里，柴房里大小姐总是絮絮叨叨的不知在念什么……” “住嘴！” 慕琇握着手中的金簪就拍在桌上，“啊！” 她痛呼一声，却是方才动作太大，金簪不慎划破了掌心，有殷红的血珠滚落出来。 “小姐！”紫苏连忙上前为自家小姐止血，“您受伤了！” 慕琇拿起金簪便丢在地上，恨恨道：“慕璎欺负我，连慕璎的簪子都欺负我！” 金簪掉在地上，叮当作响。 慕琇却觉背后隐隐有些发凉，不知怎的，她想到了慕璎前两日看着她的时候说的那句：从前的慕璎已经死了…… 慕璎…… 是个死人？ 慕琇又想到那日慕璎攥着她手腕的时候，指尖冰冷的触感。再联想到慕璎几乎翻天覆地的改变…… 慕琇一把攥住紫苏的衣袖，“你说……慕璎会不会是中邪了？” 紫苏也是脸色一白，“中中中中邪？小姐，我，我害怕……” 慕琇眸子转了转，道：“走，去找母亲。” 慕琇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正院。 “娘。” 她一进门，慕夫人便察觉到她有些苍白的小脸，忙关切询问：“琇琇，你这是怎么了？没睡好？” 慕琇抱着慕夫人，低声说：“娘，我，我梦到姐姐骂我……” 提及长女，慕夫人顿觉头痛。 她抬手揉了揉慕琇的头，道：“别瞎想，你姐姐她就是性子左了些，一时想不开，等她知道错了，娘亲让她向你道歉。” “娘，琇琇不要姐姐道歉。”慕琇“懂事”道：“只要姐姐好好的，琇琇受点委屈没关系的。” “只是……我觉得姐姐近来有些不对劲，会不会是冲撞到了什么啊？” “娘，要不我们明日去观中，为姐姐求个平安符，请个道长为姐姐看看吧。” 慕夫人欣慰极了，“娘的琇琇真是长大了。” “若是你姐姐有你半分懂事，你爹也不至于……” “娘。”慕琇撒娇道：“等为姐姐驱了邪，姐姐定会知错，然后痛改前非的。” “好！”慕夫人也很期待这一天，当即点头道：“明日娘陪你去！” 翌日。 慕父去上值，慕夫人则是与慕琇乘坐马车前往城外的白云观。 府中除了慕璎，只余慕琅一个主子。 马车刚走没多久，柴房里慕璎便闹出了动静，她呼痛的声音绵绵不绝。 看守的婆子害怕大小姐真的出了事，在寻不到夫人和二小姐的情况下，只能去寻了大公子。 “大公子！”婆子低着头，站在廊檐下回话，“大小姐喊了一早晨的痛了，您看是否要请个大夫？” 又在装！ 慕琅不耐的拧眉！ 他正要让婆子退下，就听婆子又道：“大公子，大小姐说她知道错了。” 慕琅顿时将手中握着的书卷放下，看向婆子，“她真这样说？” 再次得到肯定的答复，慕琅眉眼舒展了几分，“看来这次的惩罚还是有效果的。” “既如此，我就去看看她。” 慕琅直奔柴房。 人还没进门，就听到了隐隐的低泣声…… 慕琅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就看到坐在柴房里模样狼狈的慕璎，她身上沾惹了灰尘，衣裳和小脸都脏兮兮的，看不清表情。 慕琅眉头一皱，下意识的想靠近，又想到什么猛然停下脚步，站在慕璎面前问：“听说你知道错了？” “是的。” 慕璎低着头，身体轻轻颤抖，“我错了……” 错在不该忍耐慕家这些人这么多年！ 此刻她自然也喊不出什么哥哥兄长之类的，也不想抬头看慕琅，免得遮不住眼里的恨意。 慕琅轻轻叹息一声，抬手欲碰一碰慕璎的头发，伸出手到半空又顿住。 他还是不能对璎璎太过纵容，免得璎璎恃宠而骄。 他将手背在背后，板着脸道：“知道错了就好。” “你都不知道琇琇有多心疼你这个姐姐，她年纪虽小，却乖巧懂事，今日更是与母亲亲去白云观为你求平安符。” “你从前分明也很乖顺，如今大了倒是越发不懂事！” “等琇琇回来，你与她好好道个歉……” “痛。”慕琇低垂着眉眼，眼里闪过嫌恶，懒得听他狗叫，直接痛呼出声打断他的声音。 慕琅皱眉，“璎璎，我看你是很不知错的，事到如今，还要玩弄这些把戏……” 慕琅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慕璎举起的手。 上次宋苍给的药很不错。 她几日没上药，伤口也不曾溃烂，但奇怪的是……也没有愈合。 慕琅的话一下卡住，看着慕璎白皙细嫩的手掌中触目惊心的伤痕，拧了拧眉迅速别开眼。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是在何处伤的？伤成这样先前为何不说？” 慕琅连声质问，似在生慕璎的气。 他最后一脚踹在身边的小厮身上，“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小厮被踹的一个趔趄，却不敢喊痛，连忙起身往外跑，去喊大夫。 柴房里一下安静下来。 慕琅只觉尴尬，忍不住又瞧了一眼低眉顺眼站在一边的慕璎。 璎璎到底是不如琇琇乖巧。 若是琇琇，这会儿定早就撒娇卖乖，让他不必担心了。 但他毕竟是兄长…… 慕琅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道：“此次你逃婚，爹娘都很生气。” “待爹娘回来，你好好的向爹娘和琇琇道个歉，到时候我定为你说话，让你回闻溪院去。” “只是你这次切不可再犯错，否则……” 慕璎一个字都没认真听，全当耳边只有蚊子在嗡嗡叫。 一个男人，怎能如此聒噪？ 好在很快小厮就将大夫请了来。 慕璎对小厮道：“你们家公子定是口渴了，去沏杯茶来。” 慕琅的眉眼舒展许多。 他的教导果然有用，璎璎又似从前一般懂事了…… “哥哥，我手臂上亦有伤……”慕璎看向慕琅，低声道。 慕琅瞧见染着鲜血的手臂，“我在外面等你。” 虽是兄妹，他也不便看妹妹的手臂，这是规矩。 慕琅又吩咐了看守柴房的婆子进来看着，意思很明显。 慕琅一走。 慕璎便看着大夫，无声道：“救救我。” 大夫吓了一跳，面色大变，险些喊出了声，慕璎将耳饰取下，塞进大夫手中。 “求大夫帮我传个口信。”慕璎声音极小，双目灼灼盯着大夫，“这是谢礼。” “事成还有重谢！” 大夫面露犹豫之色，往门外的方向看去…… 第19章 慕琇的谋算 大夫为慕璎上了药，很快被客客气气的送着离开。 临走之前，他又回头看了慕璎一眼。 慕琅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当即拧紧了眉。 慕璎的心提了起来。 慕琅……不会是察觉了什么吧？ 大夫刚走，慕琅便让婆子也退下了，这才看着慕璎道：“你是不是不知道外面的传言有多难听？” 什么？ 慕璎抬眸，眸里闪过讶异。 慕琅捏了捏眉心，道：“你身为慕家女，一举一动皆代表了慕家的颜面。” “你不自尊自爱，影响的不只你一人，还有琇琇。” “你如今是有了亲事，可你想过琇琇为你所累，日后定亲会变得艰难吗？” “你马上就要成婚，更该谨言慎行，你怎么……”连个大夫都不放过？ 慕琅看着慕璎的眼里全是恨铁不成钢。 亏他还以为慕璎改好了，却没想到…… 慕璎气笑了。 慕琅颠倒黑白，是非不分也就算了，还凭空捏造脏水往她身上泼？ 慕璎沉默。 她不想听慕琅狗叫，更不想与他争辩。 慕琅不会听，反倒会认为她不恭顺。 慕琅见她沉默，心里怒火更甚，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但晚膳时。 慕琅气过一阵，还是决定为慕璎说说情。 谁让他是个好兄长呢？ “爹，娘。”慕琅道：“璎璎今日与我说，她知道错了，也愿意向琇琇道歉。” “当真？”慕夫人面露诧异，旋即喜笑颜开，“看来今日去白云观祈福，当真有用。” “琇琇说的对，璎璎前些日子定是被邪祟上了身，此次有天尊保佑，邪祟尽除，这不就恢复正常了！” 从前的璎璎虽不如琇琇贴心，但还是很懂事的。 “当真？”慕父看向儿子，眼里还有几分怀疑，“她可别又闹什么幺蛾子。” 就因为外头慕家女不检点一事闹的沸沸扬扬。 他今日去衙门，还被同僚阴阳了，现在他想起慕璎就是一肚子火气。 他本就上火。 越想越气，道：“我看，还是让她多长长教训，免得来日去了宋家，丢家里的脸！” 慕父咳嗽着下令。 慕夫人和慕琅都没再说什么，只能默认。 慕父才看向慕琇，“琇琇，东西可准备好了？” 慕琇温顺道：“爹爹放心，都准备妥当了。”说完，她又道：“爹爹，姐姐既然知道错了，不如就让她出来吧。” “姐姐自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被关柴房定是受了大委屈。”慕琇双眼微红，“琇琇不忍姐姐受这些苦……” “你啊，就是心软。”慕父脸上的愤怒散去，无奈又宠溺，“既然乖女你都开口了，为父岂有不同意的道理？” 他再抬眸，语气又冷下来，“记得告诉那孽障，她能出来全是妹妹求情。” “叫人严加看管她，若再闹出什么事端，休怪我无情！” 管家立刻转身去传话。 慕琇又说：“爹爹，姐姐马上就要嫁人，日后就是别家人，再回来就不容易了。” “闻溪院又乱糟糟的，不如让姐姐在晚亭楼住两日，也好有时间收拾闻溪院。” “琇琇。”慕琅不赞同的皱起眉，“慕璎素来要强，我怕她欺负你……” 慕琇甜甜一笑，“哥哥不是说，姐姐知道错了吗？” 她满脸的信任，“姐姐肯定不会的。” 慕琅轻轻叹息一声，看着慕琇的眼里全是心疼，他家琇琇啊，就是单纯得很。 慕璎被带出了柴房。 却并非去闻溪院。 是晚亭楼！ 慕璎心中警铃大作。 慕琇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姐姐。” 晚亭楼前，慕琇甜甜笑着喊她，“我已经与爹娘说了，你先在晚亭楼暂住两日。” “等闻溪院休整好再住回去。” 慕琇语气亲昵，笑容甜美，却始终与慕璎保持着足够的距离。 看向慕璎时的眼里带着得意与嫌弃。 慕璎如此狼狈，全是她的手笔，但慕璎也实在太脏了，身上还隐隐有臭味…… 她实在不想靠近。 慕璎将她眼里的情绪看的分明，心里更确定慕琇来者不善。 慕璎看向慕琇。 脏兮兮的脸在这昏暗的夜色中扯开一个笑，清冷的黑眸似不见底的深渊。 “真的，让我住在晚亭楼吗？” 她空灵清冷的声音伴随着初夏微凉的夜风，莫名听的人背后生寒。 慕琇背后一冷。 只觉慕璎的眼神骇人极了。 今日的驱邪……当真有用吗？ 道长可都还没来…… “当，当然。”慕琇的脸色微有些白，扶着紫苏手上的手猛地攥紧。 紫苏只觉得手被尖锐的指甲戳的极痛，表情都有些扭曲，却不敢喊出声。 慕琇在害怕，却还是坚持让她住晚亭楼…… 只怕所图甚大。 慕璎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慕璎没兴趣以身入局，只要慕琇想算计她，无论再拙劣，输的那个人都只会是她。 她朝着慕琇走了两步。 慕琇下意识的向后退去，又觉得这样太没气势，忙挺了挺腰，上前与慕璎对峙。 “怕我做什么？” 慕璎轻嗤一声，“住在晚亭楼也好。” 她侧眸看慕琇，“正好与你聊聊，春日宴的事。我记得妹妹那日出门……穿的似是一件桃红色的衣裳？” 慕琇面色一白，声音变得尖锐不少，“你胡说什么！” 慕璎，该死的慕璎，这是在威胁她吗？ 第20章 祸水东引 慕璎丝毫不惧，就那样直白的与慕琇对视，淡淡道：“妹妹自己做的事，是全然忘记了吗？” “无妨，若是忘了，我可以为妹妹回忆一二。” “没人会信。”慕琇的牙齿几乎将唇瓣咬破，她重复道：“没有人会信你。” 爹爹娘亲和哥哥，都不会信慕璎！ 慕琇十分确定。 慕璎唇角轻扯，“信不信的，你可以试试。” “或许……我手里真的没证据呢？” 慕琇心中警铃大作。 她还有证据？ 不，不可能！ 但她看着慕璎那双黑漆漆的眸，心里还是莫名有些害怕。 就好像…… 慕璎说到，一定能做到一样。 凭什么？ 该死的慕璎！ 在慕璎的刺激下，慕琇的仇恨和敌意再也掩饰不住。 “你既然不愿意嫁给宋苍，就乖乖的，不要再惹我。” 这话她都说倦了。 “慕琇，现在是你有事求我，所以最好注意你的态度。”慕璎顿了顿，又说：“有些事，找我不如找旁人。” “我不再是从前那个纵容你的慕璎，有人却对你一如从前。” “想来为你牺牲一些也是愿意的。” “对吗？” 慕琇对上慕璎的双眼，眼皮一跳。 慕璎她……她到底知道了什么？ 慕琇心如擂鼓，慕璎却已转移了话题，“现在，还要我住晚亭楼吗？” 慕琇勉强笑了笑，“姐姐自然想住哪就住哪……” 慕璎转身就走。 慕琇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眼里闪过凛冽的寒光。 慕璎…… “小姐，咱们……”紫苏试探出声，慕琇忽的扯开嘴角，“她以为跑了，我就没办法对付她？” 她眸子一横，转身心情颇好的入了晚亭楼，“今晚就让我这好姐姐放松放松，明日……” 慕璎不过就是虚张声势而已！ 慕璎就算说出来也没人信。 慕琇一直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最后还是恶狠狠的将屋里的东西砸了一地。 最后慕琇走到阁楼的床边，往外看去，深吸一口气，“将这些收拾干净。” “再去请哥哥来，说我心口疼。” 慕璎离开晚亭楼，直接回了闻溪院。 她相信慕琇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知夏和知秋已在闻溪院等着，看见慕璎回来，两人都红着眼迎上前。 主仆三人大哭一场，慕璎又叮嘱了知夏几句，这才准备洗漱。 她被关了三日，才终于能沐浴更衣。 她只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慕璎才梳洗完毕，就见知夏匆匆进门，“小姐，您才的真准，晚亭楼那边闹起来了！” “说是大公子探望二小姐的时候不慎打翻了什么东西，老爷动了好大的火，要动家法呢！” “奴婢回来的时候看见正院的茯苓朝这边来了，不过奴婢是走的小路。” “小姐，咱们怎么办？” 慕璎笑了。 她还以为慕琇与慕琅的兄妹之情有多深呢，如今看来…… 不过如此。 “走，去看看。”慕璎眼里闪过一道暗芒，拖着疲惫的身体主动朝外走去。 在正院的人过来之前，先一步离开了闻溪院。 晚亭楼。 慕琅被罚，为了全他的颜面，晚亭楼四周的下人都已被支开。 慕璎察觉这一点，眼里闪过一抹讥诮。 从前罚她时，慕家人可没有这样“贴心”。 “慕琅，孽障，你这孽障！我打死你！”慕父伴随着咳嗽的怒吼响起，声音几乎破音，“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你就敢摔！” “你如何敢摔？你怎么敢摔？慕琅！你是要毁了为父，毁了慕家吗？！” 怒吼声中夹杂着慕夫人的低泣声。 慕琅有些狼狈的跪在晚亭楼正厅，此刻低着头，“父亲，儿子并非故意……” 砰！ 慕父抬脚便是一脚踹在慕琅身上。 慕琅被踹了个仰倒，“不是故意？你明知那是我要敬献给上峰的雪梨酱，你说不是故意？” “老爷！”慕夫人左右张望了一下，微微蹙眉，而后嗷呜一声，哭着扑到慕琅身上，“不能再打了，不能再打了啊……” 慕璎看着奋不顾身的慕夫人，眼神微凝。 她还以为在孩子被罚时，慕夫人只会坐着哭呢。 否则从前这般奋不顾身代替兄长挨打的人……为何都是她这个妹妹呢？ 原来……不是啊。 慕琇被紫苏扶着坐在一边，苍白的小脸上写满担忧，此刻也缓缓起身，柔柔弱弱的跪在了地上。 “爹爹，此事不怪哥哥，都怪琇琇。都是琇琇没保管好雪梨酱……” “求您不要再罚哥哥了，要罚就罚琇琇吧。” 慕琇好似下一秒就会晕过去。 便是暴怒中的慕父眼神都缓和许多，声音瞬间温和，“琇琇，你不必为他求情，你身子弱，你起来。” “爹爹……”慕琇再次出声，泪眼连连，“求求你了。” 慕琅原本心里还有几分责怪慕琇。 若非慕琇说心口痛，让他来看她，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到妹妹的闺房？ 自然也不会不小心摔了雪梨酱。 但此刻看着慕琇撑着羸弱的身体为他求情，慕琅心里便再没其他想法。 此事，都是他连累了琇琇。 若他再小心些，便不会酿成这样的祸事。 慕璎没有进门。 她眼睁睁的看着慕琇和慕夫人拉着暴怒的慕父，最后慕父怒气冲冲的离开。 就算摔碎了“雪梨酱”，最后慕琅也只是跪了一刻钟，挨了一脚。 慕父离开后，慕夫人立刻火急火燎的让人请大夫来为慕琅查看…… 慕璎不禁想，若摔了“雪梨酱”的人是她，那只怕在祠堂跪三天三夜都不够吧。 她扯了扯嘴角，弧度讥诮。 她抬手揉了揉脸，将脸揉的微红，这才从黑暗中走出来，朝屋内走去，一见到她，慕家几人神色各异。 慕琅有些别扭，慕琇有些心虚的拧紧手中的绣帕，慕夫人的语气则是带上了几分责怪，“你怎么才来？” “我不是特意让人去寻你……” 自然是她避开了，她可不想早早出现，成为慕父的出气筒。 慕琇抬眸，呼吸还有点急促，“我听到哥哥出事就急忙过来了。” “好端端的，爹爹怎么会生这样大的气？”慕璎询问。 慕琇见状，悬着的心微微放下，捏着帕子道：“此事都怪我，不怪哥哥……” “哪里能怪你？”慕夫人心疼的看着慕琇，“此事本就是意外。” 她揽着慕琇，看向慕璎，“倒是璎璎，你素来劝得住你父亲，今日也不早些过来，害你哥哥被打……” 慕夫人又红了眼。 慕璎心里只觉嘲讽。 她劝得住慕父？ 一直以来，她“劝住”慕父的唯一办法就是，成为出气筒，先让慕父把气出了。 慕父自然就不会再严惩慕琅和慕琇。 这种话，也亏他们说的出口？ 慕琅的眼神也看向慕璎。 是啊。 慕璎素来周全，偏偏今日来的这样晚，莫不是……故意想让父亲罚他？ 第21章 慕璎长大了 慕琅的声音立时便带上了几分怀疑，“琇琇今日便为你求情，允你住在晚亭楼。” “你去了何处？” 三人的眼神都落在慕璎身上。 慕璎随口道：“兄长让我向爹娘道歉，我去了正院，路上才知此事赶来。” 她走到慕琅身边，询问道：“兄长没事吧？” 对嘛。 这才是他熟悉的慕璎。 慕琅的眉眼舒展了几分，道：“不是什么大事。”他要脸面，自然不会当众说好痛。 慕琇眼睫轻闪，下意识的想说什么，慕璎轻飘飘的抬眸看去。 慕琇的话下意识的噎了回去，眼神心虚的别开。 但她心里却将此事也怪罪在了慕璎身上，愈发地埋怨慕璎。 若非慕璎威胁她，她又怎么会…… 慕家人请了大夫。 但慕琅毕竟是男子，不可能在慕琇的院子里看大夫。 慕璎便主动请缨，送慕琅回住处。 慕琇闻言，心中立刻警铃大作，一脸防备地看着慕璎，颇有些激动道：“我也送哥哥！” 她就知道，谁知道慕璎会不会背后说她坏话…… 不需慕璎开口，心疼女儿的慕夫人便道：“琇琇，更深露重，你身子不好，便好好休息。” “是啊。”慕璎道：“听说妹妹是心口疼才叫兄长来。” “这会……不痛了吗？” 慕琇的手落在心口处，表情看似柔弱，但看着慕璎的眼里全是警告。 若是慕璎敢胡说…… 慕琇心里再担心，再不甘，在慕夫人和慕琅的制止下，也只能绝了送慕琅的心思。 再三表示了担心，刷足了好感和怜惜之后，慕琇依依不舍地送走了慕琅和慕璎。 “你今日这样，就很好。” 慕琅忽然出声，赞许地看着慕璎，“知道关爱妹妹了。” 慕璎：“……” 关爱？ 慕琅在说什么？ 她阴阳怪气那一句“心口不痛了吗”？ 她随口回答，“都是兄长教得好。” 慕琅瞬间开心了，眉眼舒展开，对着慕璎连连点头。 他的教导果然还是有用，慕璎越发懂事了。 慕璎直接转移话题，“兄长，听说摔碎的雪梨酱另有用处，父亲那边……兄长想如何交代？” 慕琅立时拧眉，“你说这些做什么？” 他真不是故意的。 但事情已然发生，现在再说这些也没什么用。 只是…… 琇琇放置东西的时候未免也太不小心了。 “去岁的雪梨如今兴许也能寻到呢？我或许可以去信问问清宜。”慕璎道：“兄长何不重新做一份？” “你懂什么？”慕琅眼神轻闪，撇了慕璎一眼，“这雪梨酱不一样！里面添加了琇琇亲自定的各种药材……” “这么厉害。”慕琅赞了一句，在心里默默夸自己：她真棒。 慕琅与有荣焉，“你也莫怪父亲母亲更疼爱琇琇，琇琇如此孝顺……你也当好好学习。” 慕璎点头称是。 她一定好好“学习”。 慕璎将慕琅送到院子，与知夏对视一眼，见后者轻轻颔首，这才离开。 慕琅今日摔了雪梨酱，衣裳上都沾惹了粘稠的雪梨酱，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更衣。 但看着衣裳上的雪梨酱，他陷入了沉思。 若是慕璎当真能寻到去岁的雪梨，那…… 他看向小厮，“你去一趟晚亭楼。” …… 慕璎在回闻溪院的必经之路上被拦住。 慕琇穿着锦衣华服，披着披风站在路上，此刻看向她的眼里全是怀疑与威胁。 “你没有乱说什么吧？” 慕璎平静看去，“乱说什么？” 慕琇一噎，眼里防备更甚，“你明明知道……” 有些话，不能当众说出来。 慕璎就是故意的！ “你最好什么都没说，否则……我就告诉爹娘你欺负我！” 慕琇微扬下巴。 从前这一招最是管用。 只要她提到爹娘哥哥，慕璎就会退让。 慕璎沉默片刻，道：“我什么都没说。”才怪。 慕琇轻哼一声，这才放心，“算你识相！” 说完，她搭着紫苏的手，慢悠悠地转身朝晚亭楼走去，如同战胜了的孔雀。 慕琇会信得这般轻易。 自然是因为从前慕璎不会欺骗她。 可她刚回到晚亭楼，就见慕琅的小厮已在等着，此刻上前问：“二小姐，公子说想借雪梨酱的配方一观，他能寻到雪梨，想为大人再熬一次雪梨酱。” 慕琇：“……” 她表情僵住，心里骂起了慕璎。 是慕璎，一定是慕璎说了什么！ “小姐。” 紫苏轻轻出声，提醒了下走神的慕琇。 慕琇深吸一口气，道：“好，不过我需要找一下，明日我再给兄长送去吧。” 小厮犹豫了下，还是应了一声是，随后才转身离开。 砰！ 慕琇拿起桌上的茶盏便砸在地上，“那贱人她竟敢算计我！” 刚刚在她面前说“什么都没说”这种鬼话，全是骗她的。 若不是慕璎还要替她嫁去宋家，她真想…… “小姐，那明日可怎么办？”紫苏忙问。 慕琇冷笑，“她不就是想要我亲自在爹娘和哥哥的面前承认，雪梨酱都是她做的吗？” “她想得美！” 慕琇冷笑，看向紫苏，“取我的药来。” 当晚。 慕家再次闹了起来。 却是慕琇自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发作，整个人都昏了过去。 慕璎困得要死，也被叫到了晚亭楼。 大夫为慕琇诊脉之后，斟酌道：“二小姐这是老毛病了，怕是要昏迷数日。” 慕夫人一下就哭了，慕父也是担心得不行。 慕琅担心归担心，但也还想着另一件事：雪梨酱的配方怎么办？ 第22章 扣下人月例，给慕琇祈福 慕琅看过慕琇之后，便将紫苏单独叫了出去，“你是琇琇的贴身侍女，可知琇琇将雪梨酱的配方放在何处？” 紫苏低着头，“回公子的话，雪梨酱小姐是没有配方留档的，都是记在小姐脑子里。” 慕琅拧眉。 琇琇病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既知身体不好，夜里还出去做什么？”他的小厮可是说了，来晚亭楼的时候等了好一会儿慕琇才回来。 紫苏眼神轻闪，吞吞吐吐地说：“小姐是，是去见大小姐……” 她忙道：“求公子别问了，小姐不准奴婢说。” 慕琅心里憋气。 慕璎！ 又是慕璎！ 亏他还以为今晚慕璎有进步了，没想到都是装出来的。 定是慕璎将琇琇气成这样。 慕琅脚步一转，怒气冲冲地朝着慕璎而去。 “兄长。” 慕璎看见慕琅阔步而来，不想听他狗叫，所以率先叫住他，“兄长关心琇琇，但也要注意自己才是。” “兄长的鞋上还沾惹着雪梨酱呢。” 慕琅垂眸，看着靴子上的污渍，眼神轻闪。 是啊。 这也是雪梨酱…… 雪梨酱是用雪梨加各种药材熬煮，那想必……大夫也能验得出来吧？ 慕琅将这思绪压下，单手背在背后，对慕璎道：“你今日说，你可去信问问清宜郡主雪梨的事？” “事不宜迟，你即刻便去写信，明日为兄亲自为你送去。” 慕璎只作什么都不知，“兄长有法子了？” 慕琅板着脸，“配方是琇琇的，没她的准许，为兄不能告诉你。” “你速去写信便是，其他的少问。” 慕璎也不恼，应下才转身回了闻溪院。 雪梨嘛。 自然是有的。 的确存在公主府的冰窖，但不是燕清宜的，而是她麻烦燕清宜存的。 因为慕家没有冰窖。 慕璎回到闻溪院，很快写了一封信。 与此同时。 慕琅的回舟轩。 刚被慕琇看完诊的大夫被慕琅的小厮一路带回了回舟轩。 慕琅已经更衣。 将方才弄脏的衣裳和鞋放在堂中，对进门的大夫道：“劳烦大夫，看看这雪梨酱里除了雪梨，还放了何种药材。” 大夫很快验了起来。 但这一验，他便皱起了眉。 这雪梨酱里的药材的效用…… “这雪梨酱……”大夫试探出声，但刚开口，就被慕琅寒着一张脸打断，“只需查验药材，其他不要多问！” 大夫被吓了一跳，连声称是。 他很快便辨认出里面添加的几味药材，将其写好之后递给慕琅。 慕琅扫了一眼，“只这几味？” 大夫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回公子的话，的确如此。” 慕琅将纸放在一边，又沉着脸对大夫道：“这雪梨酱的配方决不可再告诉旁人，否则……” 大夫立刻道：“公子放心，老朽今日什么都不曾做过，什么都不曾说过！” 这等害人之事，他哪里敢对外说？ 他可是惜命得很，绝不会对外吐露半个字。 上道。 慕琅点了点头，示意小厮给了大夫足够的封口费，这才让小厮送大夫离开。 慕琅则是拿起雪梨酱的配方，认真记上面的药材名字。 事关琇琇的配方，他明日亲自去买，且多去几家药材铺，免得被人看出了配方…… 翌日一早。 慕琅刚起，小厮就拿了信进来，“公子，闻溪院的知夏送来的信。” 慕琅接过信，直接拆开看了。 确定里面只询问了雪梨之事，这才将信纸塞了回去，亲自赶去了长公主府…… 慕琅忙着雪梨酱的事，慕琇又“晕”了过去，慕夫人忙着照料慕琇。 慕璎竟有了难得的放松时间。 她早早起身。 在闻溪院中坐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如今府中中馈她已交了出去。 慕家的婆子管事们自然也不会再找她谈事。 慕璎又回了屋里，决定再睡一觉。 比起慕璎的悠闲，慕家其他人却忙得多。 下午。 慕璎用过午膳，便听知夏说：“小姐，今天大家都在议论呢。” “什么？”慕璎随口问。 “今日是发月钱的日子，小姐你从前都是一早便发，但今日账房那边说夫人还没拨钱，怕是要延迟几日。” “大家都说，从前小姐管家的时候从未延迟过。” 慕璎：“……” 她才交还账本和中馈不到十日，交回去的时候账上的钱虽不算多，但接下来一个月府中的花销与下人们的月钱还是有的。 这才几日，就没了？ “奴婢还听人说，这几日二小姐出府好几次，每次都大包小包地买回来……” 果然啊。 慕璎明白了，钱都给慕琇花了呗。 “此事你听听便罢，不可胡乱说什么，知道吗？”慕璎叮嘱知夏。 知夏连连点头，“小姐放心，奴婢不会给您惹祸的！” 慕璎摇了摇头，又道：“旁人的月钱过几日便发了，你和知秋的……回头我发给你们。” “小姐……”知夏刚出声，院外便有脚步声传来，却是正院的茯苓，“大小姐，夫人有请。” 慕璎起身，跟在茯苓身后朝正院而去。 慕夫人神色有些疲惫，看见慕璎还是扬起一个笑，招了招手，示意慕璎坐在她身边。 慕夫人一把握住慕璎的手，“璎璎，你来了。” “你也知道，琇琇又病了，她身子弱得很，自小害病便是我照料……” 慕璎垂眸坐着，并不发言。 慕夫人见此，心里轻叹一声，道：“所以这中馈，你还是再管几日。” “母亲知道你即将成婚，日后再顾不得家里，所以也不要你多管，只替母亲撑过这几日，待你妹妹好起来，母亲便不再劳烦你。” 慕夫人握着慕璎的手紧了紧，“璎璎，你觉如何？” 慕璎道：“都听母亲的。” 慕夫人大喜，立刻让人将账本和钥匙送来，“既你应了，那这几日便交给你。” “你妹妹那边离不得人，我这就去……” “母亲。”慕璎清冷的声音打断慕夫人的声音，她抬眸看着慕夫人，“账上的钱不够。” “还请母亲再取一些。” 慕璎说得直白，慕夫人脸上的笑容却是渐渐收敛，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儿，“慕璎，我是你娘，你与我说这些？” 从前的慕璎从不会与她谈钱！ 看来……慕璎是真的记恨上她这个当娘的了，慕夫人只觉心里难受极了。 慕璎：“……” 没有钱，她管什么？ “今日是下人们发放俸禄的日子。”慕璎提醒。 慕夫人道：“你妹妹如今病着，我哪里有心思忙这些？” 慕璎，“母亲说的是。” 不等慕夫人的眉眼舒展，她又开口，“那我便让人与下人们说，母亲为给妹妹祈福，决定延迟发放月俸。” “母亲意下如何？” 第23章 为厂公守身如玉? “你疯了？”慕夫人猛然出声，不可置信的看着慕璎。 这哪是给慕琇祈福？ 招恨还差不多！ 慕夫人看着慕璎平淡没什么情绪的脸，一颗心又沉了几分。 慕璎果然还在怪她。 慕夫人拔高了声音，“我是你母亲！” 她生养了慕璎，给了慕璎生命，将慕璎养大……到头来，慕璎却怪她？ 慕夫人越想越委屈，霎时就红了眼。 “女儿知道。” 慕璎微垂着眼，声音仍旧没什么起伏，只简单地重复这个事实。 慕夫人的委屈像是瞬间卡了壳。 慕璎真的变了。 若是从前，慕璎此刻定会十分心疼她这个母亲，上前哄她，为了让她开心，慕璎自然会扛下所有难题。 她看过账本的。 从前慕家也是入不敷出，但这么多年，璎璎从未因钱财之事烦扰过她。 可现在……慕璎就站在面前，眉眼低垂，跟个木头一样。 屋内的氛围一时有些尴尬。 没有人给台阶…… 慕夫人见此，心里生气的同时愈发委屈，双眼一红，眼泪便掉了下来。 她低声啜泣，慕璎就站在一边，心里只觉得十分烦躁。 ……怎么这样爱哭？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慕家管家的声音，“夫人，宋家来人了。” 慕夫人收拾了下情绪，声音却仍带了几分沙哑，“哪个宋家？” “将军府宋家。”管家立刻回答，“来时正是宋家的少将军。” 慕夫人下意识看向慕璎，旋即道：“请进来。” “大公子可在？将他请来见客。”虽说宋家与慕家已经定亲，但毕竟尚未成婚，这种情况还是慕琅来接待最好。 “回夫人的话，公子一早出了府，至今未归。”管家立刻回答。 慕夫人嗯了一声，“让人去寻寻公子。” 管家退下。 慕夫人才看向慕璎，“虽然已经订婚，但毕竟还没成婚，你不便在场，先下去吧。” 慕夫人掠过了中馈一事。 若是换成寻常婚期将近的未婚夫妻，见一面说几句话也属应当。 慕夫人如此举动…… 是怕她闹吧。 毕竟宋苍是残疾。 慕璎并没多说，应了一声，退了出去，但她并未走远。 因为宋苍今日……是来找她的。 果然如慕璎所料，她还没回到闻溪院，茯苓便再次匆匆寻来，“大小姐，夫人请您去正厅。” 慕璎刚进门，一眼便看到了宋苍的轮椅。 推着他的正是那天夜里赶车的车夫，她的视线扫过主仆俩，“母亲。” “嗯。”慕夫人招呼着慕璎到身边，“这位便是将军的少将军，少将军初次来慕家，你领着少将军到处转转。” 慕夫人扯开一个有些僵硬的笑，抓着慕璎的手极紧，“不可胡言乱语，明白吗？” 不等慕璎回答，慕夫人又看向宋苍，“少将军勿怪，小女这些时日身子有些不适，若说了什么不体面的话，还请少将军包容。” 慕璎的眼神冷了下去。 宋苍眉梢轻挑，都有些诧异的看了慕璎一眼。 哪有当着外人的面这般说自家女儿的？ 但如此也证明，慕家这位小姐所作所为，连自家人都看不下去…… 宋苍无心探寻旁人家事，嗓音清冷疏离，“自然。” 慕夫人看着慕璎和宋苍一并离开，拧紧的眉里全是担心：慕璎不会胡说什么吧？ 她想了想，对茯苓道：“你快悄悄跟上去，看住慕璎，万不能让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刚一离开正院，将除车夫与知夏之外的下人屏退。 宋苍冰冷而暗藏杀意的眼神便落在慕璎身上，“这就是慕小姐的报恩方式？” 出尔反尔，两面三刀！ 上次才说要报答他，如今便又威胁他。 上一个威胁他的人……还是东厂厂公，当真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思及此，宋苍愈发厌恶眼前之人。 “抱歉。”慕璎轻声道：“此次的事，非我本意，实在不得已而为之。” 宋苍今日会来慕家，且指名道姓地要见她，全因为她用了些“小手段”。 她请那位大夫代为传话，提及那晚深夜的事，想请宋苍来一趟慕家。 因为自小不被家人在意，慕璎从小便学会了看人脸色与表情。 那晚，她很确定地在车夫眼里看到了防备与杀意。 能对陌生人生出这样的情绪，只怕那晚宋苍与车夫所做之事不可告知于人。 今日宋苍的出现，更证明了这一点。 “呵。”宋苍冷笑一声。 慕璎在心里再次说了一声抱歉，她怕是还要继续“利用”宋苍一段时间…… 至少在她出嫁前。 慕夫人真是想多了，她才不会对宋苍胡乱说什么。 她正是要利用这门亲事，离开慕家。 慕璎清了清嗓子，道：“此次利用非常手段，只想见少将军一面。请少将军放心，当日之事，我必不会对任何人提及。” “呵。”宋苍又是一声冷笑，“慕小姐有话直言。” 他看起来像个傻子吗？ 威胁就是威胁，还非要弯弯绕地说这么许多。 “我想求少将军护我二十日。”慕璎道：“我知道这门亲事也非少将军之愿，我愿与少将军只做表面夫妻……” 慕璎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宋苍满是讥诮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慕小姐……当真乃天下女子之典范。” 嫁了他，还要为东厂狗贼守身如玉？ 第24章 全天下只剩慕璎一个女人，他也不要 慕璎微怔，她自然听的出来，宋苍并非真的在夸她。 但她抿了抿唇，还是道：“除此之外，我早年曾拜过一位师父，他于医术上略有心得。” 她能调配出治疗慕父咳疾的雪梨酱，便有这位师父的指点。 只她从前忙于家里事，以赚钱为第一要务，实在没时间学习医术。 慕璎压下心中些许遗憾，道：“我可书信一封，请师父为少将军看看腿……” 慕璎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不是她没自信。 而是宋苍此刻的眼神…… 眼中满是冷笑与嘲讽，“想看，随时来便是。” “另外。”宋苍道：“我可在此许诺慕小姐。” “就算全天下只剩你一个女人，我也绝不会染指你分毫。” 他、嫌、脏。 慕璎脸色一白，单薄的身形如春日挺拔的青松，她抿唇道：“如此，再好不过。” 宋苍冷笑一声，示意车夫推着他离开。 “请少将军别忘了我之所求。”慕璎提醒。 她只要二十日的安稳。 二十日后便是婚期。 宋苍头也没回，径直回了正厅，身为晚辈，他便是要走也需向长辈说一声。 这是他的教养。 “少将军。”慕夫人看见宋苍难看至极的脸色，心里咯噔一声，忙问道：“璎璎没说什么胡言乱语吧？” “她若是说了什么，还请少将军万不要……” 宋苍垂眼，“我是来与夫人告别的，我府中还有些事，急需我回去。” 慕夫人还想再说，瞧见宋苍的表情又将话咽了回去，立刻吩咐管家将宋苍客气的送回去。 他们虽不喜宋家这门亲事。 那也是因为宋苍这个少将军……有些问题，再加上他断了腿，宋老将军又已去世，宋家将来没什么前程可言。 但无论如何，宋家将军府的门第，可是比慕家高得多。 “立刻去将慕璎叫来！” 慕夫人心慌极了。 慕璎刚一进门，她立刻便质问：“你方才都与少将军说了什么？” “慕璎，当初是你自己应下这门亲事的，你……” “我没有反悔。”慕璎 打断慕夫人的话，“母亲放心，我没有与他说这些。” 慕夫人拧紧了眉，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慕璎，“当真？那少将军的脸色怎会那样难看……” 慕璎垂眸。 慕夫人不信她。 慕夫人见状，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又说：“那你也不该惹少将军生气，无论如何，那都是你未来的夫君。” “璎璎。” 慕夫人又拉着慕璎的手，“将来你是要与他过一辈子的，若你惹他不喜，只怕将来日子难过。” “母亲说这些都是为你好……” “母亲。”慕璎抬眸，“从前母亲分明说，过几年此事过去，便迎我归家。” 这种话她从没信过。 但她更不想再听慕夫人说的劳什子“为她好”的话。 这种话偏偏慕夫人自己便罢了，还非要说出来恶心她。 慕夫人的眼神轻闪，连忙改口，“那是自然，是母亲说错话了。” “你放心，等过几年你兄长娶了妻，琇琇嫁了人家，母亲和你父亲定然将你从宋家迎回来。” “母亲再仔仔细细的为你挑一户好人家。” “母亲的话，我记住了。”慕璎抬眼，幽幽双眸盯着慕夫人，“我等着母亲。” 慕夫人下意识别开双眼，不愿与她对视，咽了咽口水道：“你先回吧。” 她看着慕璎这双黑漆漆的眼，莫名有点渗的慌。 …… 另一边。 车夫刚推着宋苍上了马车，便忍不住恶狠狠的道：“少主，不如属下晚上悄悄去把那女人……” 他的手划过脖颈，意思很明显。 宋苍声音冰冷，“不可轻举妄动。” 那是东厂厂公的女人，还被指定要嫁给他，若在这个时候出了事…… 车夫一脸不甘，“属下就是见不得她故意羞辱您！” 当初分明是宋峙那个狗贼亲自动手害了少主…… 宋苍攥着轮椅扶手的手背上青筋鼓起，“来日方长。” …… 慕璎可不知她的好意已成了羞辱，她刚离开正院，就碰上匆匆而来的慕琅。 瞧见她，慕琅停下脚步。 “听说宋家少将军来了？你没在他面前乱说什么吧？”慕琅的眼里同样带着怀疑。 “琇琇如今都病倒了，你是姐姐，你……” “没有。”慕璎打断慕琅的话，“我什么都没说，我会嫁过去。” 慕琅长出一口气，眉眼舒展，眼里的怀疑退去，变成赞赏，“这才像我们慕家的姑娘。” “行了，我还忙着呢。” 慕琅行色匆匆，迅速转身离去，他今日忙活了一早，才取来了雪梨，买足了药材。 等他将雪梨酱熬出来，定能让父亲展颜。 慕璎看着他的背影，唇角微扬，她也很期待。 期待慕琅的成品。 她昨日去晚亭楼时，嗅到了残存的雪梨酱的味道，也明白了近几日慕父为何越喝雪梨酱，咳的越厉害。 所以她今日让慕琅带给燕清宜的信，除了要雪梨与传递平安之外，还暗藏了另一个讯息。 慕璎回到闻溪院。 描了几个花样子之后，又翻出书架上的医书，这一看便入了迷。 但她没看多久，便被打断，“小姐，大公子来了。” 又来？ 慕璎将医书往软榻上一放，便起身朝外走去，慕琅二话不说，拽着她的手腕便往外走，“你随我来，我有一事需你做！” 慕琅说的理直气壮，连“帮忙”二字都不曾用上。 慕璎挣开慕琅的手，“何事？” 慕琅拧眉，“那配方我都已买回来，但自古君子远庖厨，我岂会熬煮这些？” “璎璎，这等机密要事，若交给旁人，我不放心。璎璎，我只信得过你。” 慕璎：“……” 那她还挺惨的。 慕璎抬起包的跟粽子一般的手，“兄长，我还伤着手。” 慕琅微顿，却丝毫没准备改注意，“此事紧急，我是相信你才找你。” “等忙完此事，我定为你寻来上好的药助你恢复。” 说着，慕琅拽着慕璎就要走，全然不给她说不的机会。 给他脸了！ 慕璎再次挣开慕琅的桎梏，道：“我不去，我不会。” “你是女子，怎可能不会下厨？”慕琅眼带指责，“慕璎，事关紧急，你不要无理取闹。” 慕璎气笑了。 行行行，倒成了她无理取闹。 “兄长说的是，我素来无理取闹惯了，所以我不去。”她强压怒气，手忍了又忍，才没落在慕琅的脸上。 她才不去。 她敢肯定她今日若是去了，将来出事，她就是“罪魁祸首”！ 慕琅又皱眉，“为兄只是说你一句，你还发脾气了？你……” “反正我不去。”慕璎一转身，走进屋里。 这种事，慕琅为了保守慕琇雪梨酱的秘密，想来不会闹到慕父和慕夫人面前。 慕琅被慕璎气得不轻，他极少被慕璎拒绝，又是当着知夏等人的面，他只觉得难堪，“慕璎，你太让我失望了！” 第25章 都怪慕璎不懂事 ……哦。 慕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慕琅神色变换不定，他找慕璎还不是因为信任她？慕璎却这样不识好歹。 慕琅瞧慕璎没有追出来哄他的意思，到底还是一甩袖子离开了。 慕璎长出一口气，只觉得空气都清新了。 “小姐。” 知夏有些担心地看着慕璎，“您拒绝了公子，他会不会……” “无妨。”慕璎道：“别理他。” 脑子有疾。 也不知她从前怎么会觉得自家兄长光风霁月。 想来是从前慕琅需要什么，只稍微暗示，便有她屁颠屁颠的准备好送到他面前。 如今没人再做这些，只能自己来计较。 那丑陋的面目才再也掩藏不住。 慕琅板着一张脸回到回舟轩。 “公子。”小厮立刻迎上前来，十分自然地往慕琅身后看了看，“大小姐呢？” “莫不是大小姐担心在回舟轩弄这些会影响公子看书？奴才这就将东西搬去闻溪院……” “站住！”小厮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慕琅黑着脸叫住，“谁要你自作主张？” “滚回去！” 小厮顿时不敢再多言，老老实实的低下了头，心里却在暗忖这是怎么回事。 从前的大小姐可从不会拒绝公子的一切要求…… 慕琅本就生气，再看到小厮的反应之后更气了。 他看着面前的灶台，一声冷笑，不过些许小事，他就不信他不会！ 慕璎想在他这拿乔？ 没门儿！ 一炷香后。 慕琅黑着脸对小厮道：“去找个侍女来。” …… 当晚，闻溪院。 知夏看着桌上简朴的两道素菜，低着头道：“小姐，厨房的人说……夫人下令，府中要节俭，所以……” 只有两道素菜。 可她分明看见，厨房的灶台上炖着给二小姐的燕窝，给大公子的人参鸡汤。 另外还有蒸鱼，羊肉等。 慕家主子们的晚饭是一起吃的，只是最近慕璎禁足，所以单独吃。 但府中这么多主子，独独只克扣小姐一个人的吃食…… 知夏心里不忿。 她家小姐可还受着伤呢！ “无妨。” 慕璎倒是淡然，她很清楚，慕夫人这是生她的气了。 气她今天不肯拿出钱财，为慕夫人处理中馈，所以这样“惩罚”她。 果然啊，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将亲情当一回事，她在慕夫人的眼里…… 到底算什么？ 至少，不是女儿。 慕夫人就从不会这样“惩罚”慕琇。 “小姐……” 慕璎如此镇定，知夏心里便明白，她便是没说厨房的情况，小姐如此聪明，必定也想到了。 她忍不住道：“夫人怎能如此……”偏心。 “慎言。”慕璎蹙眉，打断知夏的话，“这话若让人听去，我也保不住你。” “这样也挺好的。”慕璎拉着知夏坐下。 慕夫人待她越是凉薄，越能让她清醒，越能让她知道，她的决定是正确的。 干脆些，对大家都好。 正院。 慕夫人道：“琅儿念书辛苦，将人参鸡汤给他送去。” “琇琇的燕窝放在灶上，我稍后亲自送去。” 她夹了鱼腹的肉放在慕父的碗中，“老爷，多用些。” 慕父哪有心思？ 他将筷子一放，道：“后日便是上峰母亲的寿辰，我哪有心思吃？” “你速取五百两银子于我，我去外面看看能不能寻到贺礼。” 慕夫人表情微僵。 五百两…… 如今慕家的账上都没五百两。 “怎么？”慕父拧眉，看着慕夫人的眼里带着疑惑。 慕夫人忙让贴身妈妈去取来她压箱底的银票，递给慕父，看着他出了门。 桌上的饭菜几乎没动，她也没了吃的心思，放下筷子道：“闻溪院那边……没说什么？” 茯苓忙答，“回夫人的话，大小姐什么都没说。” 慕夫人拧紧了眉，“我今日也是太生气了。” 她指着桌上的鱼道：“你将这鱼送去吧，便说我与老爷心疼她，让她好好补补身体。” 茯苓应了声是，立刻带着鱼离开。 慕夫人又是一声叹息，看向最亲近的陪房妈妈，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苏妈妈立刻道：“夫人怎会做错？夫人拳拳爱女之心，老奴看的真真儿的。” 慕夫人的眉眼舒展了几分，“也怪璎璎太不懂事。” “我近日为琇琇的事焦头烂额，她却不肯为我分忧，连做惯了的事都要推辞……” 慕夫人的语气还带了几分委屈，“若是琇琇，绝不会如此。” 苏妈妈连声说是，“二小姐从来孝顺。” 她心里怎么想不要紧，要紧的是二小姐身边的紫苏，是她唯一的女儿。 慕夫人嗯了一声，“走吧，去看看琇琇。” 慕夫人才刚说完。 茯苓便又回了来，手里还拎着那食盒，“夫人，大小姐说她用过了。” 慕夫人身形微僵，看着食盒里早已冰冷的鱼，轻轻叹息一声，道：“看来，她又怨上我了。” “她也不想想，如今府里是个什么情况，账上就那么点钱，琇琇身体弱要吃药，琅儿念书需要笔墨纸砚，老爷对外要交际……” “她怎么就不能理解呢？” 慕夫人抬手抹着眼角的泪，靠在苏妈妈身上哭。 苏妈妈垂眸，安抚着慕夫人，“大小姐到底年幼，等大小姐日后嫁为人妇，执掌中馈，便知经营一个家有多难了……” 慕夫人带着哭腔地嗯了一声。 所有人都忽视了，从前数年，慕家都是慕璎掌家这个事实。 苏妈妈又说：“夫人，时辰不早了，该去看二小姐了。” 慕夫人这才收了哭声，扬起一个期待的笑，道：“走吧。” “还是琇琇懂事。” 第26章 慕璎不学好! 闻溪院。 慕璎拒绝慕夫人的“好意”没有半点儿心理负担。 她虽然不知道慕夫人是怎么想的，忽然又来“示好”。 但她真的没兴趣掺和这些。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的招数，慕夫人用了多年。但如今她以局外人的角度看才发现…… 慕夫人的“示好”是如此敷衍！ 那鱼不仅被人碰过，送到的时候都已冰凉，泛着一股子腥味儿。 这是吃定了她“懂事”，不会驳母亲的面子。 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幸好，她如今再不会奢求慕家人的“糖”，因为那从来都不是糖，只是砒霜裹上了一层劣质的糖衣。 慕璎将这些事抛在脑后，微微拧眉看了看暗下来的天色。 今日宋苍分明答应了她，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安排人来？ 宋苍……应该不至于反悔吧？ 慕璎人被禁足，如今能做的只有等。 这一等便到了第二天。 一早。 慕璎就被吵醒，“小姐，小姐，茯苓姐姐来了，说是夫人请您去正院。” 慕璎：“……何事？” “奴婢不知。”知夏摇头，“只说是要紧事，请小姐您一定要去。” 慕璎更衣前往正院。 刚一进门便看到了坐在一边的慕琅，他的模样看着有些狼狈，但眼睛明亮，脸上带着得意之色。 慕璎只瞧了一眼，便垂眸喊人，在慕夫人的示意下坐到一边。 “琅儿，到底有什么大事，需要家里人都到齐你才肯说？” 慕琇还昏迷着，自然没能来。 慕琅余光从慕璎身上扫过，唇角上扬，道：“爹，娘。” “雪梨酱，儿子做出来了。” 慕琅说话间，他的小厮已捧着一罐雪梨酱上前，放在慕夫人与慕父中间的桌上。 什，什么？ 慕父和慕夫人都懵了一瞬，而后才不可置信的看向慕琅，“此话当真？” “你如何做到的？”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慕琅余光时刻注意着慕璎，没在她脸上看见震惊，错愕等情绪，薄唇微抿。 “琇琇给我的。”慕琅想，琇琇原本就是要给他的，只是不巧晕倒了。 他这么说也没问题。 “儿子昨儿弄了一晚，这才终于熬出来，特煮了一碗梨汤，父亲您尝尝？” 慕璎也看了一眼。 别说，还真像模像样的。 如果不是她知道里面的成分的话。 慕父大约也如此想，微微点头，端起碗喝了一口，又吐在一边的钵盂里。 “味道是淡了一些，但没有问题。可找大夫看过？” 慕琅点头，“看过的，父亲母亲放心。” 慕父长出一口气，看着慕琅的眼里带了赞赏，“琅儿，你很好。” 慕琅唇角上扬，“这是儿子该做的。” “还有琇琇，多亏了她。”慕琅说这话时，余光一直盯着慕璎。 他就是要告诉慕璎！ 没有她，他一样可以，甚至能做得更好！ “好，好好好。”慕父大喜，“琅儿，你和琇琇可解了为父的困境了！” “待为父升迁，定记你一大功！” 慕琅谦逊道：“为父亲分忧，是儿子应尽之责。” 慕夫人本慈爱的看着慕琅，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看了看慕璎。 听听琅儿这话。 慕璎怎么就不能跟着哥哥妹妹学点好？ 慕夫人这般想着，眼睛又红了，默默的别开了眼，但那表情瞧着甚是委屈。 “慕璎！” 慕琅见状，顿时看向慕璎，“你又气娘了？” 飞来横祸。 慕璎抿唇，诚实道：“我没有。” 话音一落，慕夫人的眼泪就顺着眼角掉了下来，她捏着帕子低头垂泪。 慕琅炸了，“你还说没有？慕璎，原本我以为你改好了你……” “母亲。”慕璎清冷的声音打断慕琅的狂怒，“还请母亲指点，女儿又做错了何事。” 慕夫人红着眼看慕璎，连连摆手，“没有，没错，你没错……” 慕夫人说着，眼泪掉的更凶。 “慕璎！”慕琅更气了，“你惹了母亲伤怀，不仅不肯承认错误，还如此威胁母亲。你还是人吗？” “立刻向母亲道歉！” 慕璎：“……” 全在她意料之内。 她就知道，会是这种有理也说不清的情况。 她也不挣扎，只道：“我错了。” 反抗很爽，但后续麻烦太多，她双拳难敌四手，没什么优势可言。 “你这是认错的态度吗？”慕琅怒喝，“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像在认错？” “慕璎，你搞搞清楚，父亲母亲将你养这样大，对你已是天大的恩德！” “我们可不欠你什么！” 慕琅的话一句接着一句，似在心里已经盘桓了许久。 “琅儿，琅儿。”慕夫人连忙拦住慕琅，“不是璎璎，璎璎没气我……” “娘。”慕琅扶着慕夫人，“只有她，从来都只有她才会让您哭的这样伤心！” 若是琇琇，哪会如此不懂事？ 看着娘哭的这样伤心，还站在一边无动于衷，就好像这件事全然与她无关。 昨日还拒绝他…… 慕琅越想越气！ “不就是让你嫁个人吗？这本也是你闹出来的事！要不是你不检点，怎么会有这门亲事？” “家里不怪你也就算了，你还摆起脸色来了，你是非要闹的全家都不安宁吗？你看看娘被你气成什么样了？” “慕璎，你有没有良心！” 慕琅咄咄逼人，指着慕璎的鼻子骂。 慕璎等着慕琅骂完，才撩起眼帘看他，薄唇轻启，“兄长，这门亲事是赐给慕琇的，你这么快就忘了吗？” “你这样的记性……今年秋闱真的能行吗？”慕璎声音平淡，落在慕琅耳中却全是挑衅。 不等震惊的慕琅出声，慕璎又道：“至于母亲……” “我都已经认错了，还要怎样？” 她声音平淡无波，表情也是一脸的不在意，但慕琅却更气了。 “慕璎你，你，你——”慕琅昨儿没怎么睡好，此刻胸口剧烈起伏。 气的想打人。 慕夫人则是因为慕璎的话，又哭了起来。 慕父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怒斥道：“慕璎，还不认错！” 慕璎：“对不起，我错了。” 慕家人：“……” 更气了。 “滚！”慕琅指着门口道：“你给我滚出去！” 慕璎转身就走。 将喧闹声尽数甩在身后。 就在这时，慕家管家匆匆从外面走进来，看到慕璎微顿了下，喊了一声大小姐然后越过。 对着正院里的慕父和慕夫人道：“老爷，夫人，宋家来人了！” 慕璎耳朵动了动，停下了脚步，转身又回了正院。 宋家来的是一个年轻侍女，一身黑衣，眉眼间似浸着一层冰。 她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见过慕大人，慕夫人。” “奴婢寒霜，奉将军夫人之命而来。” “夫人命奴婢这些时日跟在未来少夫人身边。” 第27章 慕小姐大名如雷贯耳 这…… 慕父和慕夫人对视一眼，面色都有些僵硬。 哪有还未成婚，夫家就安排一个侍女过来伺候的？ 慕夫人的眼神落在慕璎身上。 却见慕璎低垂着头站在一边，全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慕夫人心里一堵，最后只能笑了笑，咬着牙说：“甚好，甚好。” “璎璎。”慕夫人笑得勉强，“你带寒霜姑娘先回闻溪院吧。” “是。” 慕璎如获大赦，对着寒霜微微示意，转身离开。 慕夫人看着三人的背影拧了拧眉，低声叹道：“这还没出门呢，就已经向着外人了……” 宋家此举，分明就有轻视慕家的意思。 慕璎竟也不知开口拒绝，若是从前……根本无需她示意。 慕璎领着寒霜回到闻溪院。 寒霜便冷声道：“慕小姐，我只负责保护你的安全。若无性命之危，我不会出手。” 慕璎也不恼，反好奇问：“你会武艺？” 寒霜点头。 慕璎眼前一亮，“那你可能教教我？” 她是学过些骑射，但都是跟着慕琅顺带学的，只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拳绣腿。 这寒霜不一样，一看就是见过血的。 寒霜垂眸，“不能。” 一个踩高捧低，故意折辱自家少主的东西……还与她套近乎？ “你……”知夏见寒霜竟如此高傲，顿时来了气，可刚出声就被慕璎拦住，“知夏，你带寒霜姑娘去休息。” 慕璎给了知夏一个眼神，“不可胡言乱语。” 知夏咬咬唇，应了一声是。 寒霜虽然冷冷的，但慕璎却着实安心了不少，她用过早饭，便靠在书房里看书。 临近晌午。 回舟轩的小厮匆匆赶来，“大小姐，公子请您去一趟回舟轩。” 慕璎：“没空。” 小厮皱眉，语气微有些不耐，就跟慕璎是在耍脾气一般，“大小姐，公子当真有十分要紧的事请您过去。” 昨日公子还气着大小姐呢，若非有贵人……公子如何会主动给大小姐台阶？大小姐竟舍得不要这台阶？ 小厮心里轻嗤，继续道：“带上您上次为公子寻得柳公的字帖，请您务必快些，莫让贵人等急了。” 慕璎微顿，反问：“贵人？” “正是长公主府上的燕公子。”小厮回答。 清宜的哥哥？ 慕璎眸子微转，改口道：“好，我这就去。” “您快些，莫让公子和贵人等急了。”小厮唇角上扬，语气带了几分得意。 他就说嘛。 大小姐怎么可能会舍得不要大公子亲自递的台阶？ 慕璎从书架上取了一份字帖，这才出了闻溪院，她刚一出门，寒霜便跟了上来。 慕璎想了想，倒也没拒绝。 谁知道慕琅会不会发疯？ 回舟轩，书房。 慕琅正满脸笑意的与燕青时聊天，他也没想到，拿着慕璎的信去长公主府取雪梨。 竟与长公主独子燕青时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引为知己。 恰好燕青时喜欢柳公的字，他便想到了前些时日慕璎提过此事，立刻便与燕青时提了此事。 燕青时速度更快，两人昨日相识，今日便主动登门拜访。 慕琅只觉得意极了。 连才子燕青时都对他这般欣赏，可见他的才华，慕璎今日竟还嘲讽他…… 慕琅压下心里的种种情绪，与燕青时高谈阔论。 燕青时只含笑坐在一边，眼神却时不时地向外看去—— 终于，远远便见一道碧色身影款款而来。 女子穿着简单的浅碧色衣裙，身形颀长，精致如画的眉目间带着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一双眼睛又大又亮。 燕青时微怔，恰与那双噙着霜雪的眼眸对上。 他不闪不避，反倒是眉梢轻扬，笑了起来。 慕璎自也看到了燕青时。 他一身红衣，墨发高束，懒懒倚靠在太师椅上，姿态闲适随意，眼里尽是散漫与不羁。 眉目如画，一笑起来，神采飞扬，尽是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不愧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探花郎。 慕璎只看一眼，便垂下眼。 “公子，燕公子，大小姐来了！”小厮的声音响起，慕琅当即起身，“青时，这就是家大妹妹。” “刷”地一声，燕青时手中的折扇一下被打开，他握着扇子扇了扇，“如雷贯耳。” 他妹妹整日在他面前提，他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慕琅显然是误会了，黑着脸夺过慕璎手中的字帖，“既已送到，你便先回吧。” 若非青时方才一个劲儿的夸清宜郡主，他也不会心生攀比之心，想着让青时看看他的妹妹。 如今看是看了…… 只会给他丢人！ 慕璎对慕琅的变脸已经习惯，只对着燕青时微微颔首，便要转身离去。 她来一趟，让燕青时看看她很好，燕青时回去将此事告诉清宜，清宜才能放心。 燕青时瞧见两人的相处模式，眼里的笑意退去了几分，“等等。” 他起身揽着慕琅的肩道：“慕兄，凭咱俩的交情，你的妹妹，便也是我的妹妹。” “初次见面，我这个做兄长的，自该给见面礼。” “今日也没带什么，便送本书吧。”燕青时手一伸，一边的小厮立刻送上一本书，燕青时送到慕璎面前。 慕琅微微皱眉，直觉不太对。 但他的肩被燕青时揽着，再加上燕青时又说都是他的面子…… “多谢燕公子。”慕璎伸手接过书，“慕璎告退。” 她握紧了手中的书，转身离开。 寒霜全程跟在一边，此刻看着慕璎的眼神更冷了几分，这位慕小姐…… 攀附了东厂厂公那狗贼一个不够，竟还与长公主府的燕公子也拉拉扯扯的…… 第28章 这个妹妹的确不错 书房内。 慕琅看见慕璎离开，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笑着对燕青时道：“燕兄，咱们来看看字帖吧。” 燕青时松开拦着慕琅的手，垂眸掩去眼里的嫌弃。 一边的小厮道：“公子，昨日老爷说这个时辰要检查您的课业……” 燕青时面色大变，“哎呀，当真是不巧，都怪我急着看字帖，忘了时辰。慕兄，你看这……” 慕琅善解人意，自是表示理解，连忙道：“既如此，这字帖赠与燕兄便是。” “来日方长，日后再聊学问。” 慕琅大方极了。 燕青时笑道：“慕兄如此热情，我便也不与慕兄客气。” “只是家父严厉，改日再来寻慕兄。” 燕青时说完，带着小厮就走。 刚一离开慕家，他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下去，接过小厮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一脸的嫌弃。 他将帕子往小厮怀里一扔，道：“回去得叫清宜陪我一身衣裳。” 揽过慕琅，都脏了！ 小厮笑道：“奴才还真以为公子与慕公子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呢。” “呵。”燕青时不屑的轻嗤一声，“此人才学尚可，人品……” “连对亲妹妹都十分嫌弃，这样的人，我不屑相交。” 小厮问：“公子是为慕小姐打抱不平？” 燕青时瞧他一眼，折扇收起轻轻敲在小厮头顶，“少说话。” 这种话也是可浑说的？若传出去，怕是会坏了慕小姐的名声。 不过……他怎么就没有费尽心思为他寻字帖的妹妹呢？ 柳公字帖，千金难寻，慕琅却说送他就送他…… 这字帖给慕琅，当真是暴殄天物！ 他垂眸看了看手里的字帖，这份情……他记下了。 不过，他记的慕大小姐，而不是慕琅。 慕璎自然不知道燕青时还会在背后为她打抱不平，她带着这本书回了书房。 第一件事便是打开翻阅。 燕青时无缘无故的给她书……定是清宜的意思。 果不其然，慕璎在书页里翻到夹着的一页信纸。为了防止被人看出来，信纸很薄。 也没用信封。 是清宜的字。 上面关心了她的近况，并让她放心，她交代的事燕清宜已经安排好。 她请燕清宜做的事，自然是提醒慕父的上峰，小心雪梨酱。 她虽无意管慕父的事，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辜之人被雪梨酱所害，这才传信给燕清宜。 事已办妥，她便放心了。 慕璎看着信上的内容，唇角勾起浅浅的笑。 守在门外的寒霜余光瞥见这一幕，面上冷意更甚，她还在这呢！ 当着她的面笑成这样…… 是否也太猖狂了些？ 果然是不知廉耻的女人！ 慕璎可不知道寒霜对她的看法，她在临睡之前，还在院中打了一套拳。 这些时日慕家和慕琅对她的所作所为让她知道，好身体的重要性。 否则慕琅对她动手那几次，她也避不开。 慕璎小脸严肃，打的十分认真。 寒霜立在廊檐下，只看了几瞬，便嫌弃的别开了眼。 这都什么狗屁不通的花拳绣腿？ 辣眼睛！ …… 翌日一早。 整个慕家都喜气洋洋的，因为慕父的心情特别好。 一大早他便吩咐慕夫人，“夫人，今日你亲自将雪梨酱送去，务必交到老夫人手中。” 他咳嗽几声，握着慕夫人的手道：“成败在此一举，切不可出任何差错。” 慕夫人应了一声，才关切道：“老爷，这样大一罐呢，你当真不自己留些？” 慕父摇头，“近日没慕璎气我，我倒觉得好了不少。” 慕夫人应了一声，“那好吧。” 慕父刚走。 慕夫人便收拾着准备去慕父的上峰徐家送礼，但刚收拾好，便听下人来报。 “夫人，二小姐醒了！” 慕夫人大喜，脚步一转立刻朝着晚亭楼去。 慕琇睡了三天，算计着今日便是需要雪梨酱的日子，慕琅再问她要配方也来不及，这才醒了。 “琇琇。”慕夫人脚步匆匆的进门，红着眼坐在女儿床边，关切道：“你终于醒了，娘快担心死你了。” 慕琇微垂着眉眼，“都怪琇琇身子不好，惹娘担心。” 说着，她适时的咳嗽两声，单薄瘦弱的身体轻轻颤了颤。 “说什么胡话？”慕夫人心疼的拉着慕琇的手，“你身子不好这事，如何能怪你？” 分明是慕璎…… 慕夫人的眼里闪过冷意。 慕琇唇角几不可查的勾了勾，这才发现慕夫人今日分明是要出门赴宴的装扮。 “母亲这是要去何处？”慕琇问。 慕夫人道：“是去徐家送雪梨酱……” 雪梨酱？ 慕琇心中骇然，哪来的雪梨酱？ 是……慕璎？ 慕璎嘴上说着不肯将雪梨酱交给她，实则她一昏迷，就立刻拿出了雪梨酱取悦爹娘？ 果然是心机深沉！ “琇琇。”慕夫人拍着慕琇的手，“此事还多亏了你。” 慕琇微怔，有些讶异的抬眸。 多亏了她？ 是慕璎没解释还是……啊不，定然是爹娘没被慕璎蒙蔽！ 慕琇乖巧的笑了笑，“为爹娘分忧，是琇琇的分内事。” “娘，今日宴会便让琇琇陪娘一道去吧。”既然慕璎拿出了雪梨酱，这种场合她不去出出风头怎么能行？ “可你的身子……”慕夫人担心。 慕琇挽着慕夫人，“娘放心，大夫说出去散散心，更有利于恢复呢。” 慕夫人很快就带着慕琇一道出门去徐家赴宴。 慕璎并未关注，她该做的事都已做了，便继续看医书。 一直到傍晚。 闻溪院外传来喧闹声。 慕璎挑眉，这么快就闹起来了？ 来的是慕琇，她一身白色衣裙，显得整个人弱柳扶风。 她今日到了徐家才知，送去的雪梨酱根本就不是慕璎拿出来的。 而是慕琅…… 也就是说，那坛雪梨酱是假的！ 想到雪梨酱的效果，慕琇便胆战心惊，尤其是今日母亲将雪梨酱送给徐家时，对着她大夸特夸！ 说一切都是她的功劳。 她不敢想，若徐家知道雪梨酱有问题……会怎么对她！ 但她不敢说。 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找慕璎！ 只要能找慕璎拿到真正的雪梨酱，她就能让徐家的人换成真的，到时候……所有的一切就都是真的。 这是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 慕琇捏着绣帕轻咳两声，软声喊人，“姐姐……” 慕璎眼都没抬，“有事？” 慕琇轻咬下唇，整个人都显得乖巧柔顺，“姐姐，从前都是琇琇不好，你不要生琇琇的气了好不好？” “从小到大，姐姐最疼琇琇了。” 慕琇见慕璎没反应，继续说：“姐姐还说，只要琇琇想要，不管什么都可以给琇琇。” “姐姐，你把雪梨酱给琇琇，好不好？” 第29章 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慕琇的声音又娇又软。 慕璎听的有些恍惚，眼前人比她矮了半个头，她垂眸看去，喃喃，“原来你知道。” “什么？” 慕琇眼露茫然，她没太听清慕璎的话。 慕璎扯了扯唇角，看着她的眼里尽是冷意，“原来你知道……我最疼你。” 慕琇咽了咽口水，对上慕璎黑漆漆的双眸，忽然有点紧张，“姐，姐姐……” “琇琇，琇琇知道的……求你。” 慕琇伸出手便想去拉慕璎的衣袖。 从小都是这样，只要她捏着慕璎的袖子撒撒娇…… 柔软的衣角从指尖划过，慕琇捉了个空。 “我帮不了你。” 慕璎拒绝的干脆利落。 她想不通。 她都已经拒绝了这么多次，怎么慕琇还以为她只是在耍小脾气？ 她看起来就那么好说话吗？ 不管怎么欺负她，折辱她，甚至想要她的命……慕琇总觉得，只要装乖服软就可以得到一切呢？ 慕琇的牙齿几乎将唇咬破，细弱哀婉的声音里还带上了几分威胁，“姐姐……事关爹爹的前程，还涉及无辜之人，姐姐你忍心吗？” 慕璎反问：“这些与我何干？” 她从未插手过。 “可明明就是……”慕琇质问的话在瞥见慕璎身边陌生面孔时戛然而止。 她已听说了，这是宋家来的人，有些话……不能让宋家的下人知道。 但她的眼里却还是难掩怨恨，“你当真不帮？” 慕璎：“帮不了。” 慕琇表情变幻不定，最后恶狠狠道：“你别后悔！” 慕璎：“……” 她只觉得慕琇聒噪。 慕琇看见慕璎连表情都没变一下，再也克制不住，气呼呼的转身离开！ 有了！ 她还可以…… 慕琇想到什么，眼神闪烁，快步离开。 慕璎细数着时间，根本不在意慕琇的反应……还剩十八天。 慕璎原以为拒绝了慕琇，接下来能安分一段时日，可没想到第二天。 慕家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姐姐。” 慕琇直接进了闻溪院，脸上带着笑，“你猜猜谁来了？” 慕璎只觉得烦躁。 慕琇没完了？ “表兄知道你近来茶饭不思，心情不好，特来看你。” 慕璎微垂下眼，握着书卷的指尖微蜷。 ……表兄？ “表兄。”慕琇对外喊了一声，“你快进来吧。” 陆修文从外走了进来，刚一进门，眼神便落在慕璎身上。 不过十余日时间，陆修文显然也瘦了一圈，他双眼发红，嘴唇翕动，“表妹……” “你瘦了。” 陆修文纵是说这样的话，也克制的保持了足够的距离，他心悦璎璎表妹没错，但她如今已定了亲…… 陆修文眼里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 慕璎垂眸，表情倒是镇定无波，“多谢表兄关怀，但我一切都好。” 陆修文见慕璎如此冷漠，心中骤然一痛，“你，你在怪我……是不是？” 他瘦弱的身体一颤，“该怪我，你该怪我的……” “表兄。”慕璎抬眸，看着陆修文，“我不怪你。” 陆修文有他的为难之处，她从不怪他。 是她从前不该奢望，不该奢望会有人为她而不顾一切。 如今……一切都好。 “我都听琇妹妹说了。”陆修文道：“你近日心情不好，茶饭不思。” “希望表妹无论如何，以身体为重。”陆修文红着眼说：“万莫为了不值得的人，伤了自己的身子。” 看着慕璎如此瘦了一大圈的样子，陆修文仍觉心痛。 他在表妹心里，定十分要紧！ 是他懦弱无用，他就是这个不值得的人！ 慕璎读懂了言外之意，沉默了一瞬。 “表妹。”陆修文继续道：“我听琇妹妹说，你这些时日正与舅父舅母闹脾气？” “为了……不值当的。”陆修文说：“往后你……嫁了人，我和慕家都会是你的依仗，你……” 陆修文吞吞吐吐，似有说不出口的话，但慕璎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冷静抬眸，看着眼前人，“你是受慕琇所托，来劝我的？” 陆修文诚恳道：“我希望表妹能好好的。” 一个女子，娘家的依仗何其要紧？ “表妹不必为了我这个懦夫，与家里闹僵，那宋家本就良善之地，将来……” “你想多了。”慕璎打断陆修文的话。 陆修文有些错愕的抬眸，“表妹说什么？” 慕璎直视着他的双眼，道：“我跟慕家的事，与你无关，也从不是为了你。” “从前我以为表兄与旁人都不一样，如今看来……也没甚区别。” 听了慕琇的话便来“劝”她，却不曾询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修文身形一个踉跄，他闭了闭眼，遮住眼里的痛色。 再开口时声音更凄惶了些，“表妹，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是我对不住你，原就是我对不住你……” “既然你觉得对不住我，那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慕璎问。 陆修文睁眼，眼里尽是坚决，“只要表妹开口，我定会做到。” 顿了顿，他犹豫道：“但婚事……”这件事他真的做不到。 “呵。” 慕璎嗤笑一声，只觉从前她真是太高看自己了，她竟真觉得，她在表兄陆修文的心里有些分量。 “放心，不是这件事。” 慕璎扯了扯唇角，看着陆修文道：“我只是想请表兄，从今往后，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陆修文本就苍白的面色更白，不可置信的看着慕璎，“表妹……” 慕璎反问：“这也做不到？” “我，我……”陆修文嗫嚅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就连他看一眼表妹的权利，表妹也要剥夺吗？ 表妹竟恨他到如此地步吗？ 慕琇都听傻了，事情的发展怎么和意料中完全不一样？ 她当即出声，“姐姐！你怎么能如此伤害表兄？你明知他……” 第30章 表妹竟是这样 “闭嘴！” 慕璎直接打断慕琇的话，看着她的眼里全是寒意。 慕琇丝毫不顾及宋家的人在，直接将陆修文带来……本就不安好心！ 如今又要口出狂言…… 慕璎一点儿面子都没给她！ 慕琇被慕璎的训斥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往陆修文的身边缩了缩，“表哥……” 陆修文拧眉，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没避开。 反而看着慕璎道：“表妹，若我应允此事，可以让你消气，与家里人重归于好的话……” “你以为你是谁？”慕璎打断陆修文的话，看着他的眼里全是冷意。 看来她的眼光真是有些问题，不仅为根本不在意她的家人付出了真心，就连挑选的男人也差劲极了。 “慕家的事，与你无关。”慕璎看着陆修文，“我提出这个要求，纯粹是不想再看见你。” “现在，出去。” 慕璎指着门口的方向对两人道。 “表妹。”陆修文看着慕璎冰冷的表情，痛心疾首，“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你从前明明……” 从前的表妹虽性子冷了些，但办事妥帖周到，待人极好，母亲都说璎表妹是绝佳的好妻子。 提起从前，慕璎都有瞬间的恍惚。 她从前会为身边每一个人考虑，照顾每一个人的感受……师父都曾说她，小小年纪，却忧思慎重。 “从前的我已经死了。” 如今这样，她只觉得通体舒泰，整个人都畅快多了。 陆修文拧眉，一股说教的意味，“表妹慎言！你岂可如此诅咒自己？”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无论如何，都当好好活着才是。” “表少爷！”一道声音猛然想起，打断了陆修文的话，“你在我家小姐面前说这些，不觉得可笑吗？” “一个出尔反尔的伪君子，有何颜面来教训我家小姐？”知夏早看不惯陆修文了。 但毕竟寒霜在一边，几人说话都算克制，“现在，请你出去。” 知夏左右看了看，瞧见墙根下的扫帚，三两步走过去便拎起来，直接要撵人。 “慕璎，你疯了！” 慕琇见状，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但慕璎不曾出言阻拦，知夏便威风凛凛的拿着扫帚撵人。 慕琇在紫苏的保护下，与陆修文一道被打了出去。 慕琇眼圈红红，身形本就瘦弱的她险些摔倒，陆修文下意识的扶了一把。 “表妹，你怨我也就罢了，琇妹妹可是你的亲妹妹，你怎能如此？” 陆修文涨红的脸上还有愠怒之色。 亏他还因为悔婚之事对表妹心存歉疚，想着若有机会定要补偿表妹。 却没想到，表妹竟是这样的真面目…… 如今看来，琇表妹从前与他说的那些话，未必是虚言。 只是…… 陆修文想到自己心悦的女子竟是如此德行，心里到底有些难受。 慕璎都没理陆修文，任由知夏将三人撵了出去。 陆修文在闻溪院门口站定，抬手整理了下有些狼狈的仪容，轻轻叹息一声。 “修文哥哥。” 慕琇柔弱的声音响起，“姐姐她……让你受委屈了。” 陆修文又叹了一声，道：“我也没想到你姐姐她……” “琇表妹，看来此事，我帮不了你了。”陆修文一脸的歉疚。 慕琇低垂着的头轻轻摇了摇，“不怪修文哥哥，都是琇琇不好，琇琇身子不好，若不然……就可以替姐姐嫁了……” 陆修文拧眉，“不是表妹替你嫁吗？” 慕琇抬眸看了陆修文一眼，轻咬下唇，眼圈红红的，眼里还带着讶异。 但很快又变成隐忍，怯生生道：“那……修文哥哥就当是如此吧。” 慕琇说完，低下头转身便要走。 “琇表妹等等。” 陆修文上前一步，拦在慕琇面前，他的眸里还有残存的不可置信与愕然。 “所以……这门亲事，本就是大表妹的？” 慕琇咬唇，别开眼，“修文哥哥，此事……”她欲言又止。 “我知道了。”陆修文的声音冷了下去，他有些明白了。 为何今日表妹会如此对他。 “修文哥哥。”慕琇满目担忧，“你，你别太伤心。” 陆修文却是不再说什么，有些魂不守舍的转身离开。 慕琇看着陆修文的背影，眼里闪过一抹鄙夷。 一个软弱无能的懦夫，不只没胆色，还没脑子，她只是几句似是而非的话…… 他就全信了。 不过……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的人，活该！ 慕琇转头看了看闻溪院的方向，脸色变换不定…… 慕璎不知也不在意外面两人的所思所想，她此刻只觉得：终于能安静一会儿了。 这念头刚落下。 慕璎便察觉一道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她转眸看去，正对上寒霜的双眼。 慕璎：“……” 她本想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好像……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她与陆修文之间，的确曾差点定亲，若非慕琇这件事横空出世，如今应当已经下定。 从陆修文为了陆家，当面拒绝她之后。 慕璎便已彻底放下了此事。 她只觉得，这样也好。 否则她心里没有陆修文，若真嫁过去，日后难免心生歉疚。 可今日，她却是觉得陆修文烦人极了…… 寒霜别开眼，片刻，眼神又忍不住落在慕璎身上。 她这几次听的一知半解，但也大概明白了：慕家那位二小姐对大小姐有所求。 不过这手段嘛……啧。 她是习武之人，耳力敏锐，虽然方才慕家二小姐与那位表公子是在闻溪院外说话。 但闻溪院并不大，她们又在廊檐下，所以她倒是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话。 只能说…… 不管是东厂那个狗贼，还是昨日那个花花公子，今日这个没脑子的懦夫。 都不是良配！ 这位慕小姐的眼光……倒是挺犀利的，一眼就能在人群里，挑出最渣的那个。 慕璎察觉到了寒霜的眼神，她想了想，挪了挪身子背对着寒霜，继续看她的书。 而慕琇在送陆修文离开慕家之后，便着紫苏去打听消息。 “徐家那边……当真什么都没发现？”慕琇自昨日回了慕家，便一直十分忐忑，担心徐家那边发现不对。 “回小姐的话，没有。”紫苏立刻摇头，顿了顿又问：“小姐，那徐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这件事咱们可要……” “这件事与我有什么关系？”慕琇立刻反问，警告的眼神落在紫苏身上。 “若她真出了什么事，那也是她命不好。” 慕琇说完，脚步一转朝着正院去…… 第31章 谋嫁妆 慕璎正看书，就听门外又传来茯苓的声音，“夫人请您去一趟正院。” 慕璎：“……” 要不她搬去正院算了，也省得每日里走来走去。 她看向茯苓，似笑非笑，“慕琇在正院？” 茯苓垂眸，不敢多言，“大小姐，请吧。” 慕璎起身，带着寒霜与知夏往正院去，可刚在正院门口，茯苓便拦下了两人，“夫人有些私房话要与小姐说。” 慕璎心里明白，要拦的不是知夏，而是寒霜。 慕璎轻轻点头，迈步走了进去。 “跪下！” 慕夫人素来性子温和，遇事只知流泪，此刻却是板着一张脸，语气颇有些严厉。 “敢问母亲，我又做错了什么？”慕璎抬眸，语气平静。 “你还有脸问？”慕夫人一巴掌拍在桌上，“慕璎，你已是定了亲的人，怎可私底下再见外男？” “你是不是还对陆修文没有死心？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慕夫人痛心疾首。 那宋家的下人还在呢。 此事若传到宋家，传到厂公耳中……若是以为慕家对厂公的指婚不满意，那…… 慕夫人捂着胸口，“父母养你这么大，你心里就这么怨我们吗？你非要害死全家人吗？” 那可是东厂厂公！ 陛下手中的鹰眼利刃，杀人如麻，动辄抄家灭族！ “母亲。”慕璎看着慕夫人，“人长了眼睛，是用来看的，生了耳朵，是用来听的，脑子是用来分别是非真假的。” “你只听慕琇一面之词，可曾问过府中仆从？” “陆表兄是慕琇带去闻溪院的。” 慕夫人拧眉，看向坐在一边的慕琇。 慕琇眼圈一红，立刻哭道：“娘，都是琇琇不好，呜呜……” “琇琇只是看姐姐这些时日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所以才想请修文哥哥来开解姐姐的心结。” 慕琇低着头，声音哽咽，“姐姐，是琇琇好心办了坏事，你要怪就怪琇琇，你别怪娘。” “你心知肚明，那你方才为何不解释？”慕璎抬眼反问了一句。 “我，我……”慕琇嗫嚅着，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好了。”慕夫人的语气软和下来，不再似刚才那样咄咄逼人。 “璎璎，琇琇也是为了你好。她昏迷几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关心你……” 慕夫人又想到慕琇昏迷几日，慕璎不仅没去看过，连问候一句都不曾，眼神微冷。 “无论如何，琇琇都是好心。修文到底不是外人，你们表兄妹的见一面……也合乎情理。” “既见也见了，你就莫要再想着他，日后只管安心待嫁。” 慕夫人絮絮叨叨，慕璎只想笑。 这前后不一的说辞……不觉得脸疼吗？ 瞧见慕璎一言不发立在堂中，慕夫人刚刚平静下来的心里又有怒意涌动。 她说这些还不是为了慕璎好。 可慕璎呢？ 吭都不吭一声！ 慕夫人越想越气，甚至都想当场叫慕璎回去了，但想到另一件事，慕夫人又忍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璎璎，你坐。” 慕璎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事出反常，必有妖！ 刚刚慕夫人还在生气，立刻又改变说辞温和的让她坐下……有诈！ 慕璎坐下。 慕夫人道：“距离婚期只有十余日了，时间仓促，这几日我在忙着为你置办嫁妆。” “但府里如今的情况你也知道，并不宽裕。不知你祖母先前为你留了多少，你取份单子来，我看着添置些。” 顿了顿，慕夫人又说：“你祖母当初虽将私房都托付于你，但你们毕竟是三兄妹，你祖母的私产总不好你一人独占。” “母亲正好为你们兄妹三人分一分，你放心，母亲必是一碗水端平，绝不亏了谁。” 慕夫人声音柔和，面上带着温和的笑。 慕璎是老太婆养大的，老太婆临终前又只单独见了慕璎，定是将所有家私都悄悄给了慕璎。 这几年慕夫人并非没有私底下打探询问过，但慕璎每次都说没钱。 如今都要出嫁了，慕璎总该拿出来了吧！ 也不知这几年被慕璎挥霍了多少。 慕夫人心里这般想着，眸光紧盯着慕璎。慕琇的眼里亦是露出期待之色。 慕璎垂眸，只觉心里酸涩：祖母，您看见了吗？这就是您临终前还放不下的一家人。 “母亲。”慕璎道：“此事我已经与您说过，祖母当真不曾留下私产。” 砰！ 慕夫人一巴掌拍在桌上，面上的温和尽数退去，“慕璎，那不是你一个人的祖母！你怎可如此自私？独吞你祖母的私产？你就不怕你祖母在地下怪你吗？” “你难道想将你祖母的私产都带去宋家？” “姐姐。”慕琇轻声道：“琇琇也不是图谋祖母的私产，只是祖母故去，琇琇实在思念，希望姐姐慷慨，能予琇琇一二祖母故物，能让琇琇睹物思人。” 慕琇说着，又要掉眼泪。 慕璎只觉得这一屋子都是打算盘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吵的她耳朵疼。 “想念祖母？”慕璎反问慕琇，“祖母生前，你曾在祖母身边尽孝过几日？” “母亲，祖母病重，都是我侍奉在侧，午夜梦回，您不曾梦到过祖母吗？” 慕璎黑漆漆的眸直勾勾的盯着两人，纵然是正午时分，慕夫人和慕琇仍觉得背后一凉，莫名有点心虚和紧张。 慕琇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都怪琇琇，都是琇琇身体不好，时常生病，恐过了病气给祖母，这才不敢常去叨扰……” “是琇琇不孝。”慕琇哭的身子一颤一颤的，慕夫人心疼极了，连忙将慕琇抱在怀里，也跟着一起掉眼泪。 慕璎只觉吵闹。 就在这时，一道怒喝声传来，“慕璎，你又欺负娘和琇琇！” 第32章 你行你上 得。 又来一个没脑子的。 “慕璎，你能不能消停几日？”慕琅护在慕夫人和慕琇面前。 慕琇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哥…哥哥……别怪姐姐。” “都是琇琇，都怪琇琇老是生病……” 慕琅心疼极了，忙半蹲下身安抚，“琇琇，此事与你何干？你身体不好……还不是都怪慕璎！若非她抢了你的好命……” 慕琇听到这话，哭的更厉害了，“是琇琇自己不中用……琇琇愿意把好命让给姐姐……只要姐姐好……” 慕璎笑了，“我也愿意把好命让给你。不如宋家你嫁？” 慕琇往慕琅和慕夫人的怀里缩了缩。 “慕璎，你怎么能这么恶毒！”慕琅心里对慕璎十分不满，眼里全是失望。 从前他只觉得慕璎许是还在耍小脾气，可如今看来……慕璎竟是真的恨上了慕家。 慕璎无视慕琅的话，看向慕夫人，“母亲还有事吗？若是无事，我便回去了。” 私产没要到手，慕夫人心里自然不甘，她拧了拧眉，“璎璎，你莫要将琅儿的话放在心上。” 她忍下心里对慕璎的埋怨，上前拉住慕璎的手，“我与你父亲只你们兄妹三人，将来我与你们父亲故去，你们三人便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 “女子嫁人，总是要有娘家撑着的，琅儿便是将来为你与琇琇撑腰之人。” “琅儿性子是急了些，但从来都是疼你的。”慕夫人的话说的慕璎一阵恶心反胃。 “你就听娘的，把单子取来，娘难道还会害你吗？” 慕璎垂眸，缓缓将手从慕夫人的手中抽了出来，“母亲，真的没有。” 慕夫人的手很暖，她却感觉到刺骨的冰凉。 “不可能。”慕夫人道：“你祖母出身将门，当年陪嫁十里红妆，怎么可能没有？” “没有就是没有，母亲若不信……”慕璎顿了顿，“不妨夜里请祖母入梦问问。” “你——” 慕夫人被这话吓了一大跳，面露骇然之色，险些摔倒在地。 慕璎这说的都是什么鬼话？ 她才不要那个死老太婆入梦！ “对了，母亲。”慕璎继续道：“母亲今日提到嫁妆，倒是提醒了我。” “上次清宜郡主赠我的衣裳与首饰……还是尽快送回我院中的好。” “你在胡说什么？”慕琅质问：“你是在说，家里有人偷了你的东西？” 慕璎赞许，“这次反应很快。” 慕琅冷哼，“家里怎会有人偷你的东西？别是你自己院中的人手脚不干净……” “那就报官吧。” 慕璎刚开口，慕琇便声音尖锐道：“不可以！” 众人的眼神都落在慕琇身上。 “姐姐，这些事，就不必报官了吧，爹爹升迁在即，传出去不好……”慕琇低声道。 “兄长以为呢？”慕璎反问慕琅。 “若此事传出去，外头定会议论父亲治家不严。”慕琅对慕璎有些不满，“又不是什么之前物什，你何必如此计较！” 她计较？ 慕璎懒得听慕琅狗叫，意味深长的看了慕琇一眼，“若是今天日落前，我的东西还没有完璧归赵。” “我立刻报官。” 慕璎看着慕琇，补充道：“还有妹妹从前从我这里借走的东西。” “三天之内，我希望能看见。” 慕琇脸色大变，慕璎怎么能这样？ 慕璎知道那有多少东西吗？ “慕璎，你怎么能如此小气！”慕琅拧眉，“不过就是一些身外之物而已……” 慕璎笑问慕琅，“兄长如此疼爱二妹妹，不如兄长替二妹妹还？” 慕夫人刚要制止，慕琅的声音却是更快一步，“有何不可？” 慕琅颇为嫌弃的看了慕璎一眼，“说吧，几两银子。” 慕璎笑了，意味深长的看着慕琅，“希望兄长说话算话，单子我稍后便让人送去回舟轩。” 单子？ 不知怎的，慕琅听到这话，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慕璎没给他们反悔的机会，直接对着慕夫人行了一礼，“慕璎告退。” 说完，她便径直转身离开。 慕琅冷哼，“看看她如今这张牙舞爪的样子，可见从前的乖巧都是装出来的！” 慕夫人淡淡道：“到底不是在我跟前养大的……” 她想起老太婆那些私产，心里便泛着细密的疼。 从前慕璎掌管慕家中馈时，哪来的钱往账上补贴？定是老太婆留下的那些私产。 如今不过是让慕璎代替琇琇嫁人而已，她竟就生气的将府中这一大摊子都甩给她。 如今府中都难成这样，连下人月例都发不出来了……慕璎竟还不肯拿些银钱出来救急…… 到底是养不熟！ “娘。”慕琇出言宽慰慕夫人，“您注意身体，姐姐她，她可能只是生我的气而已……” 慕夫人反握住慕琇的手，一脸欣慰。 哄好了慕夫人，慕琇和慕琅一起离开正院。 “哥哥。”慕琇轻咬下唇，瓷白的脸色尽显脆弱，她卷翘的睫毛轻颤动，似不安极了。 “方才姐姐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姐姐借给我的东西，我自己还……” 紫苏插嘴道：“当初明明是大小姐主动给您……” “紫苏。”慕琇轻呵一声，语气却没什么威力。 慕琅拧眉，“她就是故意的！” “你放心，我既然说了替你赔，那就会做到。”慕琅拍了拍胸脯，“琇琇别怕，有哥哥呢。” “可是……”慕琇有些犹豫，欲言又止。 慕琅打断她的话，“男子汉大丈夫，自然一言九鼎。” 慕琅刚回到回舟轩。 侍女立刻迎上前来，“公子，方才闻溪院的知夏送来了一份册子，说是给您的。” 册子？ 慕琅冷笑，慕璎净会搞这些花样！ “算算里面的东西，折价送去闻溪院。”他不屑吩咐。 “可是……”侍女有些犹豫。 “怎么？”慕琅拧眉，“听不懂话？” 侍女双膝一软，当即跪下，双手捧着册子举起，“公子，您还是先看看吧。” 慕琅拧眉，漫不经心的接过打开，而后僵住…… 他心里觉得，琇琇素来乖巧，能借慕璎多少东西？无外乎就是慕璎小题大做，借题发挥！ 但此刻看着册子上密密麻麻的字，他呆了。 竟有……这么多？ 慕琅的表情难看极了，但他已经在琇琇面前许诺…… 他脸色黑沉，将册子一把合起，转身就往外走，他倒是要去问问慕璎。 要不要做的这么绝！ 第33章 他真是个好哥哥 “小姐。”知夏进门，低声道：“大公子来了。” 慕璎倒不意外。 慕琅刚一进门，她就直接问：“兄长是来替慕琇还东西的？” 慕琅一噎，就听慕璎继续道：“东西交给知夏就是。” 慕琅：“……” “咳。” 慕琅不自在的轻咳一声，看着慕璎道：“我知道你今日是在说气话，你……” “兄长是不想还吗？”慕璎淡漠的眼神落在慕琅身上，眸似琉璃，慕琅被看的莫名心虚。 “无妨。”慕璎看向知夏，吩咐道：“去晚亭楼告诉二小姐，还是让她自己还。” “站住！”慕琅呵住知夏，一脸愤怒的看向慕璎，“你闹够了没有！” “非要为了这么点小事，闹的家宅不宁吗？”慕琅板着脸，只觉慕璎小气。 当初这些也本就是慕璎要借给琇琇的。 慕璎：“所以兄长还不还？” “兄长若是不还，我便去寻慕琇。” 慕琅面色青白，一脸失望的摇头，“冥顽不灵。” 眼看着知夏真的要离开闻溪院，慕琅咬牙道：“为兄今日来此，本是想再给你一次机会，没想到你死性不改。” “慕璎，你别后悔！” 慕璎眼神坚定，“绝不。” 若她要后悔，那也只会后悔醒悟的太晚！ 慕琅冷哼一声，气冲冲的转身离开。 当天下午。 晚亭楼的紫苏便带着人将上次燕清宜买的东西一一送了回来。 知夏按照慕璎的吩咐，当着紫苏的面核验了东西。 很快，知夏便挑出几样东西，道：“这支金簪损坏了，少了一匹云锦……” 知夏点完东西，看向慕璎，“小姐，咱们是现在去报官吗？” 紫苏面色微僵，没想到闻溪院的人竟真的计较的这样细。 “大小姐，都是奴婢保管疏忽。”紫苏心里暗骂慕璎，面上却没显露分毫，从前也就罢了，此次二小姐都服软了。 “将东西带回去。”慕璎道：“照价补偿便是。” 紫苏连忙带着东西回去跟自家小姐商量。 “小姐！”知夏欢喜道：“奴婢都没想到这些东西还能要回来呢。” 从前二小姐从闻溪院拿走了多少东西啊！ 小姐也不是不曾讨要过，但二小姐一哭，小姐便心软了。 再加上小姐素来不喜奢华，便也纵着二小姐去了，没想到纵着纵着，养出一头中山狼。 慕璎牵了牵唇，“属于我的……我会一点一点拿回来。” 知夏欢欢喜喜的将东西入库，就跟搬家的小蚂蚁一般，忙的不可开交。 而回舟轩则是直到傍晚才有消息传来。 女子的东西，慕琅自是没有的，他便让人按照册子上的物件折了价，送了银票过来。 知夏凑近慕璎，低声道：“小姐，奴婢听刘婆子说，回舟轩空了不少。” 刘婆子便是上次看守柴房的几个婆子里悄悄帮过慕璎的那个。 慕璎翻着手中的银票，“他还真是个好哥哥。” “小姐……”知夏嗫嚅，担心的看了自家小姐一眼。 慕璎道：“没事，我早已不将他当成兄长。” 自然也不会伤心。 况且，慕琅若是不疼慕琇，她如今哪里来这样多银票？ 慕璎这边开心着呢。 晚亭楼那边却不一样。 慕琇看着空了些的梳妆台，心里气闷的要死。 燕清宜送慕璎的那些衣裳首饰可都是如今京中最时兴的，且价值不菲。 纵然她最近从娘那得了不少银钱，也根本就买不起。 原都已与平日相熟的几个贵女约好了小聚，如今她要穿什么戴什么？ 慕琇在晚亭楼内走来走去，整个人越想越气！ 此事……她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慕璎必须付出代价！ 纵然距离慕璎成婚只有十几日，她也忍不了了，她必须，马上，立刻就要慕璎付出代价！ 慕琇忽的停下脚步，看向紫苏，“准备马车，我要出府。” 翌日，一早。 闻溪院。 知夏匆匆进门，“小姐，二小姐又昏过去了。夫人和公子命人传消息，让您去晚亭楼呢。” 慕璎：“……又晕。” 慕琇真是没完没了。 她刚走到晚亭楼，慕琅的训斥声便传了过来，“慕璎，现在你满意了？你是不是非要逼死琇琇不可？” “慕璎，你还有没有人性？琇琇是你亲妹妹啊，你害的她已经够惨了，你就不能放过她吗？” 慕琅咄咄逼人，显然是将心里的愤恨都借着此刻的机会发泄出来。 慕夫人坐在慕琇的床边垂泪，朦胧泪眼里难掩埋怨，声音哽咽，“璎璎，你这次真的太任性了。” 慕璎眼神落在床上的慕琇身上。 她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只是…… 慕璎的眼神落在她脖颈间一抹若隐若现的浅红，眸里划过了然。 “兄长的意思是，妹妹是因为归还了属于我的东西，才昏迷的？” “在兄长心里，妹妹就是这样小肚鸡肠的人吗？” “自然不是！”慕琅一口否认，“琇琇柔顺乖巧，善良大方，胜过你百倍！” “但你翻脸不认人，琇琇定是因此伤怀。”慕琅笃定道，他只想到昨日送去闻溪院的银票，此刻心里都在隐隐作痛。 慕璎竟为了些许钱财，置他们的兄妹感情于不顾！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管家的声音响起，“夫人，公子，外面来了一个道士，说是路过门口，看见我们府中怨气冲天，只怕有贵人被冲撞。” 随着管家话音落下，慕夫人和慕琅的眼神同时落在昏迷的慕琇身上。 可不就是被冲撞了吗？ 第34章 为慕琇祈福 “立刻将人请进来。”慕夫人当即出声，声音急切里又带着尊重。 很快，一个一身青色道袍，仙风道骨一般的清瘦中年人便被请了进来。 他手中拿着拂尘，一路走一边掐诀，似在算着什么。 最后看了看晚亭楼，又看了看其中一个方向，做一副了然之态。 慕璎看的清清楚楚，这道士看的……正是闻溪院的方向。 “夫人。” 道士高冷的对着慕夫人微微颔首，“贫道路过此地，看见府中上方有怨气充盈，这才进府一观。” 慕夫人面露骇然，“如何会有怨气？” 道士道：“本是花开两朵，同气连枝，但贵府却不一样，其中一朵吸食了另一朵的精气神，这才是导致令千金昏迷的原因。” 霎时，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慕璎身上。 慕琅眼中更有怨言，一把攥住慕璎的手，“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琇琇？” “这么多年了！你心里就无半点愧意吗？” 慕夫人则是又哭了，“我可怜的女儿……” 慕璎想挣脱慕琅的桎梏，但慕琅此刻攥的很紧，她挣了下，没挣脱。 慕璎深吸一口气，直接看向道士，“那该如何破解？” 道士愣了下，眼里闪过一抹诧异，似是没想到问到这个问题的竟是慕璎。 “这……”道士面露为难之色。 众人都面露期待的看着道士，等着他的下文。 道士的拇指和食指不自觉的搓着，可慕家却没有一个上道的人。 慕夫人和慕琅是真的不明白，这些庶务他们从前都不曾接触过。 慕璎倒是看懂了，若是从前，她自然已让知夏送上银钱，并说起了好话。 但今日，她选择了闭嘴。 道士：“……” 他的脸逐渐黑了几分，还是紫苏咬咬牙，上前塞了一块银子给道士，“还请大师指点，救救我家小姐。” 道士的面色好转了许多，道：“非贫道不救，实是天机不可泄露。” 有紫苏带头，慕夫人终于反应过来，立刻让身边人送上银票，道：“还请大师救命。” 大师的眉眼这才舒展了几分，最后一脸无奈道：“罢了罢了，遇见就是缘！既如此，贫道就指点一二。” “其一自然是保持距离，二者距离越远越好，最好能有暂时遮蔽气机之所在。” “其二便是，大小姐需得沐浴斋戒，诚心为二小姐祈福。” 慕璎：就知道是冲着她来的。 “那依高人所言，何处最佳？”慕夫人看了慕璎一眼，就迅速别开眼，眼巴巴的询问道士。 道士道：“城外白云观就不错。” “夫人，贫道能做的已经做了，此事还需夫人尽快决断，若耽误的时间长了……恐危及二小姐性命。” “贫道告辞。” 道士拒绝了慕家人的挽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慕夫人和慕琅的眼神则都落在了慕璎身上。 慕琅吩咐，“立刻让人准备车马，送大小姐去白云观！” 慕夫人轻咬下唇，拉着慕璎的手，“璎璎，只是祈福三日而已。” 慕琅道：“母亲，这本就是慕璎该做的，是她欠琇琇！” 慕璎很想反问，她哪里就欠慕琇了？ 但她疲于反问，懒得与他争执，便直接道：“好，我去。” 她去了白云观，慕家人总烦不到她了吧？ 只是…… 她可不认为慕琇如此算计一番，让她出城，会什么都没准备。 她道：“我先回闻溪院收拾些东西，应当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吧？” 慕夫人和慕琅没再反驳。 但慕璎转身时，慕夫人却让人跟在她身后，像是怕她逃跑一般。 慕璎真是气笑了。 她路过紫苏身边的时候，脚步微顿，漆黑的眸紧盯着紫苏。 被她的眼神看着，紫苏下意识的垂下眸。 “我有一句忠告，你替我转告慕琇。”慕璎道：“是药三分毒。” “你在胡说什么？”慕琅怒喝，“什么毒不毒的？你莫不是还想对琇琇下毒？” 慕璎：“……” 蠢货。 她越过紫苏，径直下了楼。 她医术虽不算佳，但也看的出来，慕琇上次和这次，都是因为喝了药而故意昏迷。 慕琇的身体这些年本就越发孱弱，若再如此不知爱惜…… 不过，与她何干？ 慕璎下楼，知夏和寒霜正在等着，知夏还没说话，寒霜的眼神便锐利的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纤细雪白的皓腕上一圈紫红色的痕迹。 慕璎看向寒霜，“我要离京前往白云观为慕琇祈福三日。” 寒霜点头，她虽然不知道婚期在即，慕璎为什么不好好在家备嫁，而要去祈劳什子的福，但她的任务是保护慕璎。 自然会跟着。 慕琅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慕璎这边刚收拾好换洗衣物，慕琅便亲自来寻她。 “马车已经备好，你快些启程吧。” 不知是为了保护还是防备，慕家还是安排了不少下人跟着她。 马车晃晃悠悠的一路出城，慕璎撩起车帘向外看去，瞧见满目葱翠，只觉神清气爽。 她已记不清多久没有出城，如今离开京城，方觉天地宽阔。 马车一路前行，慕璎极顺利的到了白云观。 上次慕夫人与慕琇才来过白云过，管事婆子递上慕家的牌子，很顺利的为慕璎寻了一处小院。 慕璎这三日就要在此处为慕琇祈福。 慕璎都有些不厚道的想笑，慕夫人与慕琅对她未免也太放心。 就不怕她在三清面前，诅咒慕琇？ 慕璎用过斋饭，在白云观里逛了逛，白云观前有一棵古老的姻缘树。 听闻求姻缘极灵验。 慕璎在树下站定，抬眸看着满树随风舞动的红色系带，眼神晦暗，意味不明。 忽的，慕璎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顺着视线看去。 只见一行人的背影，而最前方，隐约可见轮椅的轮廓。 是……宋苍？ 她也来了？ 慕璎正想着，忽听“哎哟”一声，一个小沙弥摔倒在她跟前。 小沙弥年岁尚小，瞧着约莫五六岁的样子，脑袋圆圆，脸也圆圆。 慕璎上前扶起他。 小沙弥脸红红的站起来，“多谢施主，多谢施主。” 说完，才跑开了。 而慕璎感受着掌心被塞过来的纸条，微微拧眉。 她正想寻个机会回去看看小沙弥塞给她的纸条上写的什么，就听一道清脆熟悉的声音响起，“璎璎！” 慕璎眼眸一亮，当即转眸看去，素来冷淡的面容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清宜！” 燕清宜激动的快速奔向慕璎，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之人正看着她眼神所在的方向，整个呆住。 “璎璎！”燕清宜激动极了，“我终于见到你了，他们没为难你吧？” “我没事。”慕璎摇头，这才顺着那道灼热的视线看去—— 第35章 只有一个妹妹 慕璎的眼正对上一双桃花灼灼的眼。 她微怔了下，面上的笑容已经收敛，只微微颔首算作招呼。 是燕青时。 燕青时此刻已反应过来，没再发呆，快速上前几步，“慕小姐。” 他只是没想到，不苟言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慕小姐笑起来……竟如三月暖阳，灿烂明媚。 “燕公子。”慕璎礼貌的打了个招呼便收回了视线。 若非方才那道视线灼热的让她难以忽视，她也不会看过去。 “清宜。”慕璎低声道：“让你担心了。” 燕清宜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慕璎，确定她真的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燕青时手拿着折扇，慢悠悠道：“我说了慕小姐没事，你还不信。” 燕清宜噘嘴，“我总要亲眼瞧了才放心。” 她这几日都让人蹲守在慕家周围，就怕慕璎什么时候传消息出来。 所以慕璎才刚出门，她便知道了，然后缠着燕青时送她来。 慕璎心中动容，“现在你看到了？我无事。” 燕清宜又问：“那你怎么能出来的？”这十余日她连见都见不到慕璎。 慕璎不甚在意道：“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你来的正好，我正好有一事，想请你帮忙。”慕璎压低了声音，低声与燕清宜说。 慕家安排了人跟着慕璎，但有知夏和寒霜在，那些人自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燕清宜听出慕璎语气里的郑重，立刻道：“咱俩什么关系，只要你开口。” 慕璎唇角上扬，“我想请你帮我寻一个人。” 燕清宜答应的痛快，转头便将此事交给了燕青时。慕璎还没来得及说话，燕青时便一口应下。 燕清宜笑道：“璎璎，你就放心吧，我哥就是你哥……哎哟！” 燕清宜的话还没说完，额头就被燕青时曲起的手指轻敲了下，“胡说什么？我就你一个妹妹。” 燕清宜护着慕璎，瞪大眼，“哥你……” “燕公子说的是。”慕璎绝无任何高攀之意，燕公子和燕清宜都是长公主所生，她何德何能？ 况且因为慕琅，她现在对“哥哥”实在有点……避之不及。 “璎璎，你别听他胡说。”燕清宜担心慕璎多想，连忙解释。 慕璎正要说话，慕家的其中一位婆子忽然拔高了声音道：“时辰到了，大小姐，该去祈福了。” “祈福？”燕清宜问：“为谁？” 那婆子微扬起头，朗声道：“自然是为了我家二小姐。” 慕琇？ 燕清宜表情大变，“她……”也配？ 但她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慕璎截断，“清宜。” 燕清宜担心给慕琇惹来麻烦，深吸一口气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低声嘟囔，“也不怕折寿。” “璎璎，我留在白云观陪你！” “清宜，我只信得过你。”慕璎看着燕清宜道：“所以我请你做的事……” 燕清宜犹豫了一瞬，还是改了主意，“那你一个人在白云观，务必小心。” 慕璎送走燕青时和燕清宜兄妹，便顺着婆子的心意回了房间为慕琇祈福。 此处只剩慕璎独自一人。 她才从袖中取出了方才摔倒在她跟前的小沙弥送到她手心的纸条。 看清纸条上的内容，慕璎的眉头拧了起来…… …… 燕清宜有点生气，她与燕青时离开慕璎的视线后，便气呼呼道：“哥，你方才什么意思啊？” “璎璎聪明美丽，冷静自持，性格极好……能喊你一声哥，那是给你面子，你你你……” 燕清宜鼓着腮帮子，以至于本就有些圆润的脸更显可爱。 燕清宜伸手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肉肉，极为好脾气的道：“是是是，是我不识抬举。” 但他就是…… 不希望慕家这位小姐是妹妹。 “哼。”燕清宜甩开燕青时的手，双手环胸轻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下次见到璎璎，你要跟她道歉。”燕清宜双手叉腰，姿态蛮横的向燕青时要求。 “好好好。”燕青时极为好脾气的应下，“都听你的。” 下次再见？ 那也不错。 沉吟片刻，他道：“清宜，你既知这门亲事并非指给慕小姐的，为何不帮她？” “不是我不想帮。”燕清宜轻叹一声，“他家的情况吧……比较复杂。” “今日哥哥你也看见了，璎璎竟还要来白云观为她那个双生妹妹祈福。”提及慕琇，燕清宜的眼里就闪过厌恶。 最后总结道：“兴许嫁出去，对璎璎反而是一件好事。” 虽然宋苍伤了腿，但宋家素来是厚道人家。 说完，她又感叹，“况且东厂厂公指婚，便是母亲都要避让，璎璎她……定是不想让我为难。” 燕清宜说完，瞧见一脸若有所思的燕青时，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十分诧异的看向他，“哥哥，你什么时候关心这些了？” 燕青时素日里打扮的花枝招展，就跟个公狐狸精一般，实则连女孩子的手都不曾拉过。 对除了家人和念书之外的事都不关心，从前她跟哥哥提过无数次璎璎，哥哥只敷衍的嗯哦啊，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如今竟亲自问这些。 燕清宜上下打量燕青时，“哥哥，你……” 燕青时收起折扇就轻轻敲了下燕清宜的脑袋，“想什么呢！还不是为了你个小没良心的。” “那不是你的闺中密友吗？” 燕清宜轻哼一声，骄傲道：“那是，我和璎璎天下第一好。” 燕青时垂眸，遮住眼里的莫测的神色…… 第36章 她值二十两 是夜。 慕璎用过晚饭，回到了屋内，“寒霜，进来。” 知夏则是在门口守着。 “劳你今晚随我去个地方。”慕璎对寒霜道。 寒霜：“……好。” 反正她的任务就是跟在慕璎身边。 夜色渐深，白日里寸步不离守在门外的婆子们此刻都去睡了，除了知夏之外一个都没留下。 当真是……天赐良机。 慕璎拉开房门，带着寒霜出门，“知夏，你就在此处守着。” 知夏看了看慕璎，又看了看寒霜，眼里莫名带了几分委屈，却还是道：“是，小姐。” 慕璎领着寒霜离开院子，脚步一转朝着白云观南边的竹林而去。 竹林中有一个亭子。 慕璎带着寒霜到了亭子周围，寻了个较为隐蔽的地方藏着，恰好能看见亭子，却不被亭子看见。 寒霜虽不解，却还是照做。 两人刚蹲下没多久，便见两道有些微缩的身影快步走来，看了一眼无人的亭子。 而后四下搜寻，同样找了个位置藏身。 竹影斑驳，月色晦暗。 慕璎自然看不清这两人的脸，但只看两人的方向……她眼中便已只剩寒光。 今日那小沙弥递她在纸条里，便是约她此刻在竹林中亭子相见。 是陆修文的字迹。 但很显然，此刻来的并不是陆修文本人，慕璎的眼里闪着凛冽寒光。 她转头看向寒霜，一双眸在暗夜中格外明亮，“能拿下他们吗？” 她声音极轻。 顺手的事…… 寒霜在心里回答了一句，面上却不语，这可不是少主交代的事。 慕璎默了片刻，掏出一张银票放在寒霜手中。 她加钱。 寒霜低头看了看银票，又看了看那两个寻觅了半晌，最后竟朝着她们所在位置而来的两人。 干脆利落的将银票收进袖中，一个闪身消失在原地。 慕璎：？？？ 她正欲说什么，就听一道猥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美人儿，原来你在这啊？” “真是让我们哥俩好找……” 慕璎当机立断，立刻后退—— 可下一秒。 便听“砰”“砰”两声，两个朝她扑来的男人直接被打翻在地。 却是方才消失的寒霜从天而降，一人一脚。 不过片刻。 两个男人就被寒霜打的哭爹喊娘，哭喊着求饶！ 慕璎想了想，提醒道：“别打脸，也别打坏了，我留着还有用。” 寒霜果然收了力道。 但她是专业的，虽然两人脸上看着没伤，也没断手断脚，但两人却被打得满地打滚，直喊痛求饶。 好一会儿，两人就跟死鱼一般躺在地上，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哭声证明两人还是清醒的。 寒霜道：“可以问了。” 慕璎看的眼睛都亮了。 她只看着寒霜干脆利落的动作，都心生佩服！ 她这钱，花的真值！ 寒霜察觉到慕璎亮晶晶的眼神，有些不自在的退后半步。 慕璎将其他心思放下，这才看着地上的两人，“你们深夜来这里说什么。” “没，没什么……”两人眼神躲闪，居然还不肯说。 慕璎眼神冰冷，一脚踩在其中一人的伤口处，“再问你一次，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啊…啊……”这人痛苦喊出声，”等，等人。” “有人给我们钱，让我们来这里快活……” 快活？ 慕璎神色更冷，“是谁？” “不认识，总之是个男的。”这人哭着喊着说：“他给了我们十两银子，让我们这里等个小娘子……” “事后，我们兄弟再去找他，他再给我们十两银子。” 慕璎很清楚，这兄弟俩等的人是她！ 她虽然会些拳脚功夫，但她只是些花拳绣腿，而眼前两人一看就是在外混的，多少有些身手。 男子的力气又天生比女子大……她一个人对上两人，胜算极低。 所以…… 她的清白就值二十两。 慕璎看着两人，声音发寒，“所以这样的事……你们还做过几次？” “没有了姑奶奶，一次都没有了。”其中一人立刻求饶，“我们都是好人啊……哎哟！” 这话还没说完，就被慕璎又踹了一脚。 慕璎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药丸，一人塞了一颗。 “这是毒药，若三日之内得不到解药便是肠穿肚烂而亡。” 慕璎板着一张脸，声音冰冷，倒还真有些吓人，这两人当即又哭着求饶起来。 慕璎等了一会儿，才指着其中一人道：“你，明日去寻给你钱的那人。” “将他绑来此处。”她大致猜得到是谁做的，毕竟慕琇都表现的那样明显了。 甚至故意装病，让她来白云观，只怕就是为了今晚这出好戏。 但…… 陆修文字迹的书信呢？ 就冲着从前陆修文待她与慕琇的一视同仁，她也不想如此草率的为陆修文定上罪名。 慕璎收回思绪，眼神冰冷，“你若是敢跑……你和你兄弟的小命，可就都没了。” 被选中那人欲哭无泪，丧着一张脸道：“知道了姑奶奶，您放心，我一定办好。” 慕璎让寒霜松开了他，看了看地上的另一个人，又看向寒霜，默默的取出另一张银票。 银票数额不大，只是五两，但寒霜干的很卖力。 她直接扯下男人的一块衣角，塞进他嘴里，一手将人拎起，就跟拎个鸡崽子一般。 慕璎和寒霜刚走。 便有人影缓缓从竹林深处出来，月色斑驳看不清人影，但轮椅格外显眼。 推着轮椅的，正是宋苍的“车夫”，他低声道：“少主，寒霜下手可真狠！” 那求饶的声音，听的人渗的慌。 宋苍望着已消失在竹林中的背影，抿唇不语。 慕璎离开竹林时，倒是往后看了一眼……但除了一片浓重的夜色，什么也看不清。 但她总觉得……方才似乎有人在看她。 回到院中，寒霜道：“人我带走。”便拎着人进了她住的屋子。 知夏看见多了个人已是吓了一跳，“小姐……” 慕璎轻轻摇头，“进去说。” 进了门，慕璎简单说了今晚的事，听的知夏一阵愤怒，“一定是二小姐！” “小姐，她，她怎能如此恶毒！”知夏都气哭了，从前也知道二小姐和自家小姐不对付。 但替嫁还不够吗？ 竟还要彻底毁了她家小姐！ “好了。”慕璎为知夏抹去眼泪，“我这不是没事吗？” “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慕璎见知夏不听，又说：“我可累了，你再哭，我也休息不好。” 知夏这才抽抽噎噎的停止了哭泣。 慕璎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这就对了，我还有事交给你做呢。” 隔壁房间。 寒霜刚将男人丢在自己床底下，听着隔壁屋子里主仆俩的动静，沉默片刻。 又将床底下的男人拉出来，拎着他从窗户离开…… 第37章 便宜慕璎了 慕璎与知夏交代完，很快便沉沉睡去。 这一天车马劳顿，夜里还出去一趟，她还挺累的…… 可与她的好眠不同，有人却彻夜难眠。 慕家，晚亭楼。 原本应该“昏迷”着的慕琇此刻正在二楼走来走去，时不时的看向窗外浓重的夜色。 眼里闪烁着恶意。 这个时辰……也不知道慕璎那边结束了没。 “小姐。”紫苏的神色到底有些不安，“咱们当真要这么做吗？” 慕琇瞧她一眼，嫌弃道：“你对本小姐的安排有意见？” 紫苏连忙低头，“小姐恕罪，奴婢不敢。” “本小姐这是在帮她。”慕琇道：“那宋苍是个残废，行不行的都还不知道呢。” “我也不是想姐姐日后嫁过去守活寡。”慕琇说的大义凛然。 慕璎不是要跟她翻脸吗？ 她倒是要看看，她拿捏了慕璎如此大的把柄，慕璎还敢不敢翻脸！ 等慕璎回来…… 从她这里拿走的那些衣裳首饰，还有兄长赔偿的钱财……都给她还来！ 想到这里，慕琇便心生期待和激动，“明日一早，你立刻让人去问。” 但她想，她都算计的如此缜密了，慕璎绝对逃不掉。 若非慕璎有些拳脚，她也不会花钱雇佣两个人……算是便宜慕璎了。 翌日一早。 慕璎用过早饭，便又在屋子里为慕琇“祈福”。 一直平安到夜里。 慕璎将知夏留在屋中，再次与寒霜一道朝着昨晚的竹林小亭而去。 只是她瞧了瞧被寒霜拎在手里的男人，略有点疑惑，“他胖了？” 一天没见，人都圆了一圈。 “唔，唔唔！”男人听到慕璎的话，只觉激动极了，当即轻轻挣扎了下，呜咽着想说什么。 “嗯。”寒霜的声音让男人的身体颤了颤，也不敢再呜咽了，就默默垂泪。 慕璎：“……”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没多说，原她就是随意看一眼，此刻收回视线默默往前行。 寒霜丢垃圾似的将捆成粽子的男人丢在昨日藏身之处，才刚到没一会儿，就听有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是一道不耐的声音响起，“李木，到底还要多久才到？” 这声音…… 慕璎微垂下眼，她有些熟悉。 “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李木声音谄媚，随着脚步声靠近，慕璎和自然也看清了两道影子。 那李木倒也乖觉，眼神无意识的就往昨日慕璎和寒霜藏身的地方看来。 确定这边有人之后。 李木落后半步，在前面那人不耐之前，猛然出手，一把勒住此人的脖颈。 然后还大叫道：“抓住了，我抓住了！女侠，人我抓住了！” 寒霜：“……” 她还没露面呢，那被锁喉之人已经反应过来，猛然转身抓住李木，两人互殴起来。 “拿了我的钱，你还敢当叛徒？” 此人的声音里满是怒意，一拳将李木打倒在地，而后起身就跑！ 他不笨。 方才此人的话说明了，这附近还有其他人…… 砰！ 寒霜一脚，便将此人踢翻在地。 此人痛呼一声，只怕伤得不轻，还不等他爬起来再跑，寒霜已经踩在他胸前。 寒霜看起来单薄，但就这么一脚，地上的人无论怎么挣扎，却都挣不开。 “放开，放开我，臭娘们！” “等老子起来，要你好看！” “该死的李木，你竟敢做这种事，你以后还想混吗？” “……” 此人絮絮叨叨，喋喋不休，吵的寒霜拧紧了眉头，二话不说，一脚踩在了他的嘴上！ “唔唔，唔唔唔……” 此人全然没想到还会遭此大辱，当即挣扎起来，可一挣扎，寒霜鞋底的泥便被他吃了个干净。 不过转瞬，他就安静了。 只呼吸急促，看着寒霜的双眼充血，眼里写满愤怒，贱人，这该死的贱人！ 李木看见这一幕，也是咽了咽口水，心里又是惶恐又是庆幸。 还好，还好这个母老虎昨天没这样对他们兄弟俩。 不过……他们也没好到哪里去。 “李林，李林。”李木开始喊他弟弟，但还没能靠近慕璎和李林。 便听慕璎道：“就站在那！” 李木立刻止步，不敢再往前，小心问：“李林呢？” 慕璎踹了脚边的人一脚，听到“唔唔”一声，李木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弟弟还活着。 没一会儿，寒霜已经将被李木带来的人打的没了反抗之力。 李木道：“就是他，就是他许诺给我们二十两，让我们来这里……” 后面的话，李木被敢再说出口。 他不想再被打了。 痛！ 慕璎顺着李木的手指，看向躺在地上的人，眼中尽的冷意。 这还是个熟人呢。 而男人看见慕璎，立刻呜咽起来。 慕璎示意寒霜取下他嘴里的布，男人立刻喊起来，“大小姐，误会！一定是误会啊大小姐！” “奴才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男人声音委屈，表情委屈，仿佛真的是被冤枉了一般，“大小姐，快让您的人放开奴才吧。” 此人不是旁人。 正是回舟轩伺候的小厮之一刘明，更要紧的，他还是母亲身边苏妈妈的儿子，慕琇身边侍女紫苏的兄长。 慕璎还没说话，李木已经炸了。 大小姐？ 什么大小姐？ 他生怕慕璎真的信了此人的话，连忙指控，“就是她，大小姐，我敢用我们兄弟俩的性命发誓，就是他给的钱，让我们欺负大小姐您！” “闭嘴！”刘明炸了，看着李木的眼里全是杀意，“李木你——啊痛痛痛！” 刘明的话还没说完，腹部便被狠狠踹了一脚，顿时只觉五脏六腑都移位了。 痛得要死。 是慕璎干的。 她此刻垂眸看着刘明的眼里全是冷意，“说，是谁指使。” 第38章 痛痛痛 慕璎下脚一点儿都没手下留情，那双黑漆漆的眸似能看穿一切。 不管刘明如何解释，她心里自有一杆秤。 刘明表情痛苦扭曲，听到慕璎的话更是心头一跳，矢口否认道：“我不知道大小姐在说什么！” “什么是谁指使？” “我是公子身边的人，大小姐不信我，难道连公子都不信吗？” “大小姐不会是随便找了两个人想污蔑公子清誉吧？”刘明越说越来劲，“大小姐，公子素来待你不薄，你怎能如此狠心害他？” “此事传回家中，老爷和夫人也不会同意的！” 刘明嘴上说着这些，心里对慕璎却是恨的要死，竟敢如此对他，看他回了慕家不在公子和老爷夫人面前狠狠告她一状！ 刘明颇有些有恃无恐。 就算这件事真是他做的又如何？ 他可是大公子的人，他娘是夫人的心腹，他妹妹是二小姐的贴身侍女。 难道慕璎一个不受宠的大小姐敢动他？ 笑话！ 刘明这般想着，继续道：“大小姐，此事定是误会，你快让她放了我……” 慕璎看着刘明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未变过，冰冷森寒，似常年不融的冰雪，“是慕琅？” “慕夫人？” “慕老爷？” “慕琇？” 慕璎一个一个的问，最后确定道：“是慕琇。” 她说出“慕琇”的名字时，刘明的表情发生了变化，虽然很细微，但借着亭子里灯笼的光，她还是看的清清楚楚。 见慕璎如此肯定，刘明有些慌了，“大小姐，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 “慕琇让你找人对我下手。”慕璎淡漠的声音打断刘明的话，“你通过聚贤赌坊，找到了李木李林。” “没有，我没有，不是……”刘明仍在否认，但被慕璎黑漆漆的眸子盯着，他的额头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眼神慌乱。 他……他心里有点瘆得慌。 他从前因着公子和二小姐的关系，对这位大小姐也是素来看不上的。 但此刻他才觉得…… 这位大小姐似乎没那么简单。 慕璎无视刘明的反驳，继续道：“信从哪来的？” “大小姐，我……啊痛痛痛！” 刘明的话还没说完，慕璎又是一脚踹在了刘明被寒霜打过的地方。 刘明眼泪都飚出来了。 “哪来的？”慕璎又问。 刘明还痛的一抽一抽的，再也做不出无辜之态，他眼神仇恨的看着慕璎，“你就不怕我将此事告诉大公——啊！” 慕璎面无表情，又是一脚。 如此几次三番，刘明喊的声音都嘶哑了。 寒霜抱胸站在一边，此刻看着慕璎的眼神都有点不对了。 李木和李林兄弟俩缩在一处，看着慕璎那面无表情凶神恶煞的模样，两人都瑟瑟发抖。 该怎么说？ 感谢这位小姐对他们还算仁慈的吗？ 好一会儿。 刘明终于不再狡辩，也不再仇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道：“是，是二小姐给的呜呜呜，说，说是请陆公子写的……” “这件事是，是二小姐，是二小姐的意思……啊！我都说了……别打了！” 慕璎下意识的又踢了一脚，随后才反应过来，刘明交代了。 “二小姐说，要给您一个教训呜呜呜大小姐，我也是听命行事，求您放过我吧。” 刘明哭着求饶，心里却恨毒了慕璎。 该死的慕璎，今日竟敢如此对他，给他等着！等他回去之后…… “闭嘴。” 慕璎低斥一声，刘明害怕再被打，只能捂住嘴，默默的无声哭泣。 倒不是他想哭，是真的痛！ 浑身上下就没一个地方不痛的，那眼泪根本忍不住。 慕璎在思考一件事：该如何处置这三人。 刘明虽是听命于慕琇，但同样行了害人之事，至于那兄弟俩为钱而害女子清白，更不无辜。 都该死。 眼看慕璎看完刘明之后又去看李木李林……几人都明白这就是决定他们命运的时刻。 看着慕璎的眼里都带着乞求。 “大小姐，大小姐饶命。”李木跪在地上，“我们兄弟俩一时糊涂，但请小姐宽宏大量，饶我们一次……” 慕璎没说话。 饶他们？ 不可能的。 虽然此次对她下手没成功，但可不是这兄弟俩幡然悔悟，而是她早有防备，有身手极好的寒霜在。 若非如此…… 慕璎轻哼心里，心里已有了对这兄弟俩的处置，转而看向刘明。 刘明却是她比较为难的。 若是送去官府，因为他的出身难免涉及慕家，慕家为了不出这个丑，必定会出面保他。 若不提及刘明对她的算计，刘明可能毫发无损。 若提及刘明对她的算计……且不说慕琇会不会倒打一耙，刘明最后可能也不会受什么责罚。 或许在慕家人心里，她的地位还不如刘明…… 但她要犯罪者都受到惩罚！ 慕璎的眼里闪过一抹寒光。 “不忍心？”寒霜的声音忽然响起，仔细听来，能听出话语里浅浅的嘲讽。 慕璎收回视线，“不是。” “我是在想……我会不会太狠心。” 寒霜：？？？ 刘明瞪大眼，不敢相信他听到了什么，不知怎的，听着大小姐那森冷的语气，他浑身发凉。 “大小姐，我错了大小姐，我知道错了……” “求大小姐饶我一命，我日后再也不敢了。我以后都听你的，唯您的命令是从……” “不需要。” 慕璎看向寒霜，“寒霜，劳烦将他们捆起来送报官府。” 她今日已给燕清宜传了信，会有马车来接他们。 长公主府送去的罪犯，她想京畿衙门应该不敢徇私枉法，毕竟慕家的那点权力，在长公主府面前着实不够看。 只是慕家那边怕是没得消停了。 慕璎扬眉，指了指刘明，“包括他？” 这可是慕家的下人。 “嗯。”慕璎点头。 刘明还要求饶，直接被寒霜堵住了嘴，寒霜今日带了绳子，将三人捆猪猡一般捆了起来。 很快就有人来接。 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竹林外的小路边，看见慕璎，一道身影翻身下马。 “就是他们，妄图害你？” 慕璎微怔，“燕公子？您怎么亲自来了？” 这些许小事，还要劳燕青时亲自来吗？ 燕青时咳了一声，眼神落在慕璎身上，道：“还不是清宜，非说要我亲自来才放心。” 慕璎抿唇，“实在抱歉，为了我的事辛苦您。” 燕青时唇角微微上扬，再无方才的冰冷，整个人又恢复了如沐春风的模样，“不辛苦。” “慕小姐在白云观一切可好？” 慕璎心里虽有些诧异，却还是道：“一切都好，劳烦燕公子转告清宜，不必担心我。” 燕青时：“……好。” 第39章 琇琇心地善良 翌日。 慕璎正在白云观里为慕琇“祈福”呢，外面忽然传来喧闹声。 “慕璎，你给我滚出来！” 伴随着慕琅的怒吼，慕璎的房门被一脚踹开。 他怒气冲冲的进门，一双喷火的眼睛直勾勾落在慕璎身上。 慕璎一身月白色衣裙，清冷端丽，淡漠的眼神看向慕琅，非但没有平息怒气，反而让慕琅更气。 “那刘明是我院中的人，你竟将他送上公堂，你疯了吗？” “慕家养你一场，你就是如此报答慕家的吗？” 慕琅额头的青筋都在跳动，拽着慕璎的手就往外走，“你现在立刻随我回去，与京畿衙门的人解释清楚！” 他院中的小厮，雇人害亲妹妹…… 这传出去，他还考什么功名？光是被人戳脊梁骨就能戳死！ 他不过是偏疼琇琇一些，慕璎竟恨他至此，当真叫他心寒。 慕琅动作蛮横的拽慕璎，“你现在立刻就去解释，一切都只是误会。” “刘明绝非这种人！” 慕璎早在听到慕琅的声音时便心有防备，此刻虽然被慕琅拽着手腕，倒也没伤着自己。 “公子！”知夏迅速冲过来护在慕璎面前，“您的意思是我家小姐污蔑他一个下人吗？” “奴婢倒想问问公子，刘明一介下人，好端端的怎会出城到白云观周围？” “若非正好撞上长公主府来为小姐送东西的仆役，小姐还不知要受多大的委屈呢！” “公子不信我家小姐，也不信长公主府的人吗？” 知夏目光灼灼，想将慕璎的手从慕琅手中挣出来，又怕伤了自家小姐的手。 只能横在慕琅与慕璎中间。 知夏的话让慕琅微怔了一下，随后慕琅却更生气，恼羞成怒的一脚踹开知夏。 “你算是什么东西？这里也有你说话的份？” 知夏猝不及防，被慕琅一脚踹开！ “知夏！”慕璎惊呼，转身就朝知夏扑去，她力气太大，连慕琅都被拽了一个趔趄。 但很快就被慕琅拽住，“你，立刻随我回京，向所有人解释清楚，刘明之事纯属误会。” “就算确有其事，你一个女子，怎能不顾名声廉耻的闹这样大？你自己不要脸面，慕家还要脸面呢！” “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还需我教你吗？” 慕琅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到最后已经全然占据了“道德”的上风。 慕琅力气极大，拽着慕璎已经到了门边。 慕璎不愿与慕琅辩驳，只看着他问了一句，“兄长是不是忘了，我需替慕琇祈福三日。” “如今三日未到，慕琇醒了吗？” 霎时，慕琅停下脚步。 就在距离门口一步之遥的地方。 他攥着慕璎的手不自觉的用力，似要将她纤细的手腕捏碎一般。 转头看着慕璎的眼里泛红，“你威胁我？” “只是提醒兄长。”慕璎神情淡漠。 慕琅一向疼爱慕琇，那现在呢？如今这个时候……慕琅会怎么选？ 慕琅的名誉，慕琇的安危。 好一会儿。 慕琅恶狠狠的看着慕璎，一把甩开她，“祈福，立刻！” 慕璎眼里闪过冷意。 她就说，慕琅是个好哥哥。 对慕琇如此真心疼爱，来日若知道慕琇的所作所为，定会感动的涕泗横流。 她当真是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你。”慕琅的眼神落在知夏身上，“即刻随我入京，代替慕璎向京畿衙门解释。” 知夏毕竟是慕璎的贴身侍女，她说的话便代表了慕璎的态度。 慕琅不顾知夏还躺在地上吐血，当即便要伸手去拽她。 慕璎直接拦在知夏面前，表情冰冷，“兄长也不想我在白云观诅咒慕琇吧。” “你敢！”慕琅炸了，看着慕璎的眼里全是憎恨与厌恶，还有浓浓的防备，警告道：“慕璎，若是琇琇真出了什么事，你——” “兄长可以试试。”慕璎将知夏护在身后，丝毫不惧的与慕琅对视。 “你是故意的。”慕琅看着慕璎，忽然开口，“此事就是你故意闹大……慕璎，你就这么恨我？” “我只是偏疼琇琇一些，就让你如此算计我？”慕琅的眼里全是质问与谴责，“你怎能如此小气？” “你可不要忘了，这些原本就是你欠琇琇的……” “兄长不妨说说，我如何算计了？”慕璎实在听不得一个“欠”字，直接打断了慕琅的话。 “是我算计刘明害我？那刘明竟是蠢货不成？竟甘愿为了被我算计，入牢狱？”慕璎冷笑反问，凉凉扫了慕琅一眼，“兄长不必担心。” “刘明既已被抓到，想必不日便会供出指使他的人。” 慕璎说的云淡风轻，慕琅却听的心惊肉跳。 不知怎的，他整个人就是很紧张。 慕璎看向他，“此事，兄长告知慕琇了吗？” 慕琅顾不上脑中乱如麻的思绪，下意识反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璎，少用你那邪恶肮脏的思想揣度琇琇！琇琇心地善良，岂会做出这种事？” 慕琅义正词严，没有演技，全是对慕琇的信任。 她是肮脏邪恶。 慕琇是心地善良。 慕璎纵然早有思想准备，也被气笑了。 慕琅的眼睛虽是好的，心却早已瞎了。 慕璎没再反驳。 但慕琅心里却是越想越不安，最后恍然，“你不是针对我。” “你是要害琇琇！” 第40章 慕璎作恶多端 慕璎：“……” “你否认也没用，慕璎，我从前只以为你任性些，没想到你竟如此恶毒！” “若琇琇当真出什么事……哼！” 慕琅威胁的话没说完，但语气里的寒意十分明显，他顾不上其他，转身匆匆又要回京。 慕璎还要为慕琇祈福，今日不能离开白云观。 刘明那边还要他亲去打点。 另外…… 慕璎心思狠毒，蓄意算计琇琇，琇琇心地善良，若知道这样的事定会难过。 这件事还是瞒着琇琇为好，等他将此事处理好，再去琇琇面前提点一二。 心地善良可以，但不能全无底线，否则慕璎只会得寸进尺。 慕琅策马快步回京，却将带来的人都留在了慕璎的院外，小厮们将院子围的水泄不通。 他自是要防着慕璎逃跑，以及再算计慕琇什么。 慕琅想着将此事防备着慕琇，本该“昏迷”的慕琇却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紫苏急了，当即跪在慕琇面前，“小姐，求求您救救奴婢的兄长，兄长他也是为您办事的啊。” 慕琇脸色难看极了，她道：“我自然不可能不管！” 刘明知道这件事是她的意思，若在京畿衙门承受不住压力，吐出了一字半句的…… 她岂非名声全毁？那将来京城众人怎么看她？ 她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她吩咐紫苏，“你立刻去将此时告诉你娘，然后去母亲跟前告状。” “将这一切都推到慕璎身上。”慕琇自信道：“母亲会信的。” 她斜睨了紫苏一眼，“具体怎么说，不必我教你吧？” 紫苏愣了一下，正要离开。 就听慕琇又出声，“对了紫苏。” “你哥哥那边该怎么说……也不必我教你吧？”无论怎么说，此事决不能也不会与她有关。 紫苏立刻道：“小姐放心，奴婢都明白。” …… 慕琅一路疾驰，从白云观回了京畿衙门。 刘明毕竟是慕家的下人，所以一早此事便通知了慕家。 慕父与京畿衙门的大人周旋，慕琅则是直奔白云观，目的是将慕璎带回来，澄清此事。 此刻慕父看着慕琅独自回来，原本就一肚子气的他更要炸了，“那孽障呢？” 慕琅翻身下马，“父亲，她还要为琇琇祈福，今日是第三日。” 慕父一噎，情急之下，他倒是将这件事忘了。 慕家众人都极信高人所言的，慕父心里再不悦，也只能为了慕琇的身子忍着。 他家琇琇已经够命苦的了…… 他道：“今日我一番打点，京畿衙门方才同意将此案推后审理。” “你速去白云观，待三日之期满，便立刻将那孽障带来，阐明此事真相。” 至于什么是真相？ 那自然……一切都是误会。 “是，父亲。”慕琅闻言也松了一口气，原还想提醒一下琇琇，但如今还是此事更要紧。 慕琅刚到京城，便又策马回了白云观。 他亲自守着慕璎。 第二日一早，慕璎便在慕琅以及众多小厮的“护送”下，上了回京城的马车。 马车速度极快，根本没人在意马车的晃悠。 只刚启程，慕璎便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 “停车。” 慕璎立刻喊了一声，但慕琅以及下人们却是根本不理会，速度仍旧快的像有人在催命。 慕璎蹙眉。 但她还没再出声，车夫就被一把拽住，只听“吁”地一声…… 是寒霜。 马车的速度缓缓降了下来。 车夫的声音有点慌张，“大，大小姐……” 慕琅自也察觉了这一幕，策马在前的他立刻调转码头，厉声质问：“慕璎，你又要闹什么？” “所有人都在等你一个，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为大局考虑考虑？别再任性了！” 他怎么会有如此自私自利的妹妹？ “即刻启程！” 慕琅吩咐车夫，立刻便要再出发。 慕琅的语速又快又急，眉头紧拧，根本没给慕璎说话的机会。 开口便是一顶任性的大帽子砸下来。 “兄长。”慕璎声音响起，被迫停在原地的马车也没能往前，“我想骑马，你来坐马车吧。” 慕琅冷笑，握着手中马鞭的手紧了紧，手背上亲青筋鼓起，竭力压抑着怒气，“闹够了没有？” “你一个女子，如何能……” “兄长不是想快些抵京吗？这就是最快的方式。”慕璎寸步不让。 “你——”慕琅还想说什么，余光瞥见站在慕璎身边的寒霜，深吸一口气，冷笑道：“好好好，你如今仗着有人撑腰，是连我这个兄长都不放在眼里了！” 狗仗人势的东西！ 将来……可不要求他。 慕璎当然会骑马。 慕琅和贴身小厮都下了马，进了马车厢，慕璎独乘，寒霜与知夏共乘。 慕琅才刚刚坐定，便听一声清喝，“驾！” 慕璎双腿一夹马腹，骏马疾驰，慕琅立刻对车夫吩咐，“立刻跟上，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抵京！” 这…… 车夫稍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在慕琅的催促下，加快了速度。 初夏的风恣意自由，吹动慕璎的裙摆和秀发，只觉天地宽旷，脸上不自觉带了笑。 她到慕家时，慕家早有人在门口候着，瞧见大小姐骑着公子的马，还愣了一下才上前，“大小姐，您回来了。” 管家又往后看了看…… 公子人呢？ 慕璎翻身下马，自有小厮上前牵马，她倒没急着进门。 慕琅还没到。 “哥哥……” 娇弱的声音传来，慕璎朝大门方向看去，慕琇正扶着慕夫人从大门走出来。 她看见慕璎也愣了一下，旋即眼圈红了，声音透着一股子的委屈，“姐姐。” 她左右看了看，“哥哥呢？” “母亲。”慕璎屈膝行礼，声音疏离淡。 就在这时，路口边有马车驶来，速度极快。 慕璎扬眉，“来了。” 马车在慕家门前停下，慕琇立刻上前，软声喊人，“哥哥……” 下一瞬，慕琅便从马车上冲了下来，甚至都没注意到慕琇，将她撞倒在地。 然后扶着门口的石狮子……吐了起来。 慕璎被撞倒在地，秀眉蹙起，眼圈一下就红了。慕夫人连忙使人上前扶起她，“琇琇，没事吧？疼不疼？” 慕琅终于舒缓了些，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做了什么，当即歉声道：“琇琇，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他刚刚吐过。 说话呼出的气息难闻极了。 慕琇下意识的后退半步，缩在慕夫人怀里，红着眼摇头，“琇琇不怪哥哥。” 慕琇如此懂事，慕琅心疼极了。 慕琇红红的眼神落在慕璎身上，“姐姐，都是琇琇不好，你心里有气，冲着琇琇来好不好？” “哥哥是无辜的，哥哥他素来疼你，你不可以伤害哥哥。” 慕琇眼里有晶莹的泪珠在打转，一步步靠近慕璎，“姐姐，就当琇琇求求你了。” 慕璎正欲退后，慕琇却是倏然伸手，与她的手擦过，然后整个人向后摔去—— 第41章 给脸不要脸 “慕璎！” 一道怒喝声响起，紧接着慕琅身形如风一般，直奔慕琇而去。 愤怒之下的他也没忘记猛然推了慕璎一把。 “琇琇，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痛不痛？” 慕琅堪堪扶住要摔倒的慕琇，看着她的眼里全是担心和感动。 慕琇欲语泪先流，苍白的小脸上写满委屈，声音哽咽，“哥哥……” “不怪姐姐。”她微垂下眼，睫毛轻颤，似受了极大的委屈却还努力隐忍一般。 慕琅快心疼死了！ 方才琇琇所言，字字句句都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不枉他这些年偏疼琇琇。 但他也是真的疼过慕璎的，慕璎却这般害他……当真是半点都不顾念手足之情，更枉费他这些年的疼爱。 “琇琇。”慕夫人也是吓了一跳，连忙到了慕琇身边，上下打量查看女儿的情况，“娘的乖女，快让娘看看有没有伤到。” 慕琇轻轻摇头，“娘，琇琇没事的。” 确定慕琇无恙，慕夫人才松了一口气，“乖琇琇，吓到了吧？不怕不怕，娘在呢。” 母子俩将慕琇当做掌心宝一样疼宠，却无视了被慕琅推开的慕璎。 慕琅着急去扶慕琇，半点都没留力。 幸而危机之时，寒霜顺手拽了慕璎一把，否则她此刻定已十分狼狈的摔倒在地。 慕璎站定之后，对着寒霜轻轻颔首，“多谢。” 寒霜：“……” 她只瞧了慕璎一眼，这位慕小姐在慕家的日子…… “慕璎！”慕琅安抚好慕琇之后，立刻将矛头和视线对准慕璎，“你有什么气冲我来，若再让我知道你针对琇琇，我饶不了你！” “我知道你一向小气狭隘，什么都要与琇琇争个高低，但你怎么敢伤她？” 慕璎不太想跟蠢货说话，担心会被传染。 但此刻是在慕家门前，因为这一番闹腾，已经有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慕璎更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背上这样的罪名。 她直视慕琅的双眼，“是她自己朝我走来，我没碰她……” “够了慕璎！”慕琅打断慕璎的话，“别再狡辩了，不是你推的，难道是琇琇自己摔的吗？” 慕璎：“……” 这怎么不算真相呢？ “哥哥。”慕琇弱弱的声音响起，“我不怪姐姐，哥哥也不要怪姐姐好不好？” 慕琅眼神一软，“琇琇，你就是太心善了！” “哥哥。”慕琇道：“此处人多口杂，我们还是进去说吧。” 今天让慕璎回来的正事还没说呢。 慕琅也才反应过来，立刻道：“进去。” 慕家正厅。 刚一进门，慕琅便道：“既你已经回京，你便立刻去京畿衙门解释，将刘明带回来。” 厅内很安静，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慕璎身上。 慕璎的眼神掠过所有人，看向慕夫人，“母亲也是此意吗？” 慕夫人本就性情柔弱，被慕璎的眼神看的眼神闪烁了下，最后还是道：“璎璎，刘明那孩子从小便在你兄长身边伺候，他不是这样的人。” “就算其中有什么内情，这也该是家里关起门来说的事，你实在不该闹到公堂之上，这会影响你兄长的功名。” “你父亲升迁在即，这是家里的大事，这个时候决不能传出治家不严的名声。”说到这，慕夫人的表情逐渐严肃，语气也威严了几分。 “璎璎，母亲并非不信你，但此事中应有什么误会。你听话，去京畿衙门解释清楚，母亲定彻查此事。” 慕夫人见慕璎无动于衷，微微拧了眉，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慕璎身边。 捉住女儿的手，“璎璎，你素来是最听话最懂事的。” “你也知道，我身边的苏妈妈是刘明的母亲，琇琇身边的紫苏是刘明的妹妹。” “若你为了些许误会闹大，往后她们又该如何自处？” 慕璎牵了牵唇角，从慕夫人的手里将手挣出来，“母亲当真是仁善宽和。” 慕父的官声，慕琅的前程……连下人的面子都考虑进来了。 却独要牺牲她一个。 慕夫人神色微喜，当即吩咐，“快，带璎璎去京畿衙门……” “母亲。”慕璎道：“我不会去，我就算去了，也不会松口。” 正厅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慕夫人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璎璎，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没有。”慕璎道：“只是母亲在说，我没有应。”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答应。 “慕璎，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要不是京畿衙门那边非说要你本人到场才……” “我告诉你！我与燕公子是至交好友，只要我一句话，京畿衙门那边就要放人。” “此刻与你说这些，是想与你知会一声，你别给脸不要脸！” 要不是京畿衙门那边死脑筋，他们用得着这样低三下四的求慕璎？ 他们给慕璎点面子，慕璎还真就抖落起来了？ “哦。”慕璎看向慕琅，“那你去找燕公子吧。” 燕青时会帮慕琅……才怪。 至交好友？ 慕琅当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是燕青时自己听了都要报官的程度。 慕琅：“……” 他的面上有些挂不住。 “若非燕公子不在京中……你以为还轮得到你？”慕琅没了耐心，直接问：“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人？” 第42章 听话，别再闹了 “我要犯罪者得到惩罚。”慕璎道：“我要衙门还我一个公道。” 慕琅轻哼一声，道：“方才母亲已经说了，会彻查此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他可不认为刘明会有什么问题。 刘明是什么人，他还不清楚？ “你说的这样冠冕堂皇，就是想毁了我！”慕琅越想越气…… 只觉得慕璎那张死鱼脸欠揍极了。 “大小姐！”就在这时，一道哭哭啼啼的声音响起，却是慕夫人身边伺候的苏妈妈哭着跪在了地上，“求求您大发慈悲，放过我儿吧。” “我儿素来怯懦，又与大小姐无冤无仇，绝不会做出此等买凶谋害小姐之事。” “求求小姐您大人有大量，饶他一条性命！” 苏妈妈正哭着，原本眼睛一直红着的紫苏再也忍不住，同样跪在了慕璎面前。 “大小姐，求您放过哥哥……” 慕璎的眼神落在紫苏身上。 若说慕夫人和苏妈妈或许不知道刘明之事的真假，紫苏却是一定知道的。 紫苏是慕琇最信任的侍女。 慕琇让刘明买凶欺辱她，必定是紫苏在中间传话，毕竟慕琇当时还昏迷着，怕是不好露面。 这样的人，怎么还有脸来求她？ 紫苏被慕璎的眼神吓了一跳，立刻低下头不敢对视，“求求……求求大小姐……” 慕璎在紫苏面前蹲下身，“看着我。” 她的声音似有魔力一般，紫苏下意识的抬眸，对上慕璎的双眼。 慕璎缓缓问：“此事，你真的不知情吗？” 紫苏脸色惨白，心旌摇曳，眼神闪烁，额头有大颗大颗的冷汗冒出，“我，我……” “咳，咳咳。”柔弱的咳嗽声响起，紫苏的眼神瞬间坚定，“大小姐，您别在逼我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慕璎！你休想往琇琇身上泼脏水！”慕琅怒吼，“难怪你要对刘明动手，原来你是想让紫苏背叛琇琇！” 慕璎气笑了。 三言两语间，她已经从受害者，变成了施暴者。 都变成她对刘明动手了？ “既然兄长不信我的指控，兄长又怕什么？”慕璎反问：“京畿衙门铁面无私，此次查清真相。” “正好还刘明一个公道。” 慕璎清楚看到，厅内不少人都变了脸色。 最先开口的还是慕琅，“你觉得很光彩吗？” “慕璎，为了些许小事，闹到公堂之上，你觉得光彩吗？” 慕夫人也忙开口，“璎璎，母亲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母亲答应你，等刘明回来之后必定彻查此事。” “一切自有母亲为你做主。” “你也知道。”慕璎看着慕夫人，忽然出声。 慕夫人眼皮一跳，眼神有些躲闪，“璎璎，你说什么？” 慕璎直勾勾的盯着慕夫人，坚定的眼神没有丝毫游疑，再次道：“你知道。” 所以慕夫人方才才会刚见面就信誓旦旦的说，为她做主，还她公道。 因为慕夫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但慕夫人义无反顾的站在了慕琇那边，为了慕琇，连刘明买凶侮辱她这样的事都能容忍。 可见方才什么承诺，都不过是虚言，只是哄骗她稳住她的手段。 还好她从始至终，也不曾信过。 慕璎的眼神压迫感十足，被她盯着的慕夫人没来由的一阵紧张。 还带着点心虚。 “姐姐。”慕琇的声音响起，她一步步走到慕夫人身边，“你在说什么啊？娘知道什么啊？” 慕夫人猛然回过神来，垂下眼不再看慕璎。 只道：“璎璎，你心里有气，在家里冲着家里人发一发，家里人都纵着你，何必非要闹到外面去……” “况且还是这种事……你都是即将成婚的人了，对你的名声难道有益？” 慕夫人轻轻叹息一声，道：“听话，别再闹了。” “姐姐，要不你打我吧。”慕琇委屈兮兮的声音响起，“琇琇知道，都是琇琇不好，都怪琇琇身子弱……” 慕琇在委屈低泣，苏妈妈和紫苏跪在地上求情讨饶，整个正厅内乱成了一锅粥。 慕夫人听的脑瓜子嗡嗡的，一边的哭泣的爱女，一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苏妈妈。 相比之下，淡然站在堂中的慕璎就显得不那么要紧。 甚至显得冷漠。 她都这样低声下气的与慕璎说话了，慕璎就没一点动容吗？ 她的话也是为了慕璎好。 距离大婚只剩十七天，这个时候闹出这种事，宋家那边还不定怎么看呢。 偏偏慕璎不仅没想着将此事掩藏下来，还非要闹的满城风雨…… “让我去死吧。”慕琇的声音打断慕夫人的思绪。 慕夫人匆忙回神，第一时间抱住女儿，柔声宽慰，“琇琇乖，不可以胡闹啊。” 慕璎看向慕夫人，同样的话，却是完全不同的语气，传达出来的意思也截然相反。 但慕夫人没看她。 慕夫人只一心哄着慕琇，“琇琇，你自小身体弱，娘为了照顾好你的身子，付出了多少心力……” “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娘怎么活？” 慕琇一下就动容了，与慕夫人抱在一起哭，“娘……都是琇琇不好……” “乖女……娘可怜的乖女啊……” 正厅更乱了。 慕璎却只觉得无趣，甚至有些想笑。 慕琅感动极了，立刻将矛头对准了与在场众人格格不入的慕璎。 “慕璎，你就没有一点想法吗？” 他看着慕璎冷静的脸，满目的不可置信，“因为你，娘和琇琇哭成这样，你怎能无动于衷？” “慕璎，你还是人吗？你还有良心吗？” 慕璎真的没有，甚至还有点想笑。 她的良心……早在从前一次又一次无视和忽略中，被消磨殆尽。 慕琅对上慕璎的双眼，一颗心是真的沉了下去。 慕璎她……她根本就没有心。 而慕夫人显然也在哭泣之余发现了这一点，她的哭声一滞，心里原就对慕璎的不满再次有爆发的趋势。 慕夫人揽着慕琇，眼里的柔软在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尽数退去。 只剩怀疑审视和不喜。 “慕璎，我怎么跟你说你都不听，难道非要我去死，你才开心吗？” 这话极重。 慕琇立刻哭道：“娘……不要，娘……姐姐虽然不能体谅您的苦心，但也应该没有这样的意思。” “母亲，不可啊。”慕琅也同样道。 随后兄妹俩的眼神都落在慕璎身上，“快解释啊！你是真的要气死娘亲吗？” 慕璎看着慕夫人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眼里的淡漠退去，一双眼隐隐泛红。 她抿紧唇，看着慕夫人道：“您是要逼死我吗？” 慕夫人亲自给她一个“逼母亲去死”的大帽子，这帽子一旦落在她头上。 她必死无疑！ 慕夫人不会不明白，但说的时候没有丝毫迟疑。 对上慕璎的双眼，慕夫人有瞬间的心慌，但很快别开眼道：“你去京畿衙门，阐明此事只是误会。” 这是她的条件。 慕璎还没开口，外面就传来管家的声音，“夫人，刘明招了！” 第43章 认罪 “刘明招了！” 此言一出，堂内几人除了慕璎，皆是脸色大变，尤其是慕琇。 这么快就招了？ 慕璎愣了一下，心下疑惑。 分明这人先前还那么嘴硬。 “老管家，刘明是怎么说的？” “这…这…”管家神色复杂惊恐，眼神在几位主子之间转了几番，最后还是附在慕父和慕夫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距离太远，慕璎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但是从二人抬起头来的脸色来看，恐怕刘明的确实打实招了——慕夫人神色难堪，连连叹息，慕父眼神躲闪，似是不敢和慕璎对视。 “爹，娘，他招了什么？”只有慕琅不明所以。 “这刘明，实在…实在是混账！” 最后慕父呵斥一声，小心翼翼地看向慕璎：”璎璎啊，爹知道你受了委屈，这样，等出了衙门，刘明爹交给你，任你处置，如何？” 苏妈妈瞬间瞪大了一双泪眼：“老爷——” “你闭嘴！”慕父此时本来就心绪烦躁：“主子说话，有你一个下人多嘴的份？！” 看来，父亲还是决定把这事压下去。 慕琇紧绷的心终于松懈了点，眼神中多了一丝得意。 “父亲，你的意思是？”慕璎定定地看着他：“明知道他做了什么，还是要我保下刘明？” 见慕璎此时还在顶嘴，不识大体，慕父刚有一点愧疚，又被怒火代替。 “都说了把刘明交给你处置，你还想怎样？”他一脸痛惜：“此事会影响爹的升迁、你哥哥和琇琇的名声！你清楚后果，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慕夫人也一边垂泪一边说：“刘明在慕家人心里的分量，你也清楚。爹娘已经为你让步，你非要把我们家名声彻底败坏，才肯罢休吗！” 慕琇红着眼：“姐姐，我理解你心里不痛快，琇琇自己的名声没什么的，只是连累了爹和哥哥…” 眼见夫人和爱女又哭作一团，慕父闭了闭眼，音量提高：“慕璎！你若是真的不顾家人，也别怪为父无情了，要是不肯去衙门，以后慕家，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此话一出，全场都寂静片刻。 继慕夫人给她扣帽子，慕父又冲她放狠话，这接连的打击，就算慕璎心肠再硬，此时也晃了下身形。 “爹，你…”眼眸蒙了层水雾，慕璎心底凄凉。 这就是她的家人，关乎女子名声的大事，不但不替她讨公道，反而又要把她推出去，当家族名声的牺牲品。 甚至不惜为此，要断绝关系。 “你别叫我爹！” 慕父气冲冲背过身去，脸色通红。 “咳咳…” 他气得咳疾再次发作，咳得浑身颤抖。 慕璎站在原地，恍若未闻，看着这一厅堂乱象，只觉可笑。 “爹！” “老爷！” 其余人忙过去扶，见慕璎无动于衷，更认为她不孝。 慕琅又跳出来，指着她大骂：“慕璎，你真是翅膀硬了，把爹气成这样，连断亲也不在乎！你到底去不去衙门，你若是不去，我也当没有你这个妹妹！” “刘明已经招了，衙门那边自有决断。”慕璎冷声说。 “你要公道，不要家人？”慕琅用极其失望的眼神看着她。 “我会去衙门的，”慕璎说，见慕琅神色变了，便又补充道：“只是去看刘明还有背地指示他的人伏案而已，别多想。” 语毕，她便转身走出了大厅，知夏和寒霜跟在她身后。 这个慕璎，现在怎么软硬不吃！眼见事情要败露，慕琇气得咬牙。 趁着慕家人忙于照顾慕父，慕琇眼珠一转，一把将失神的紫苏拽了过来，低低恨声道：“快去找厂公大人！” 紫苏闻言迅速起身。 “告诉厂公大人，我不想身败名裂，求他救我一次。”慕琇急急补充：“把他请来，你哥也有救了！这事，一定不能出岔子。” “是，小姐。” 此时衙门大牢里，刘明马上就要被捕快押走，牢中另外一人道：“一会到了公堂上，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燕公子，小人明白！”刘明低头哈腰，满脸谄媚：“小人一定认罪！” 牢中另一人正是长公主之子，燕青时。 刘明纵然再“忠心”，慕家人和燕公子谁不能得罪，心里还是清楚的。 燕青时点了头，那几个捕快这才把刘明押了出去。 公堂之上，慕璎和其他慕家人分别站在左右两侧，中间偏前方跪着的，正是浑身发抖的刘明。 “刘明，你说是你指使了李木和李林，想坏了慕家大小姐的清白，此事属实？”知府大人问道。 “是…是小人所为。” 慕琅脸色霎时难看极了。 刘明竟然真能做出这等事来。 慕璎也是不懂事，家丑不可外扬，自家人犯下错，不在慕府里解决，反而要闹到这里，弄得难以收场。 看着这几人的脸色，慕璎知道他们脑子里想的什么，无外乎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 随他们怎么想吧，她只要一个结果。 慕璎上前一步，淡淡道：“知府大人，刘明虽认罪，此事却还没完。一个小厮没这个胆子和理由来害我，他背地里必然有人指使。” “慕大小姐的意思是，要本官找出幕后之人一起判？” “是。” 话音刚落，慕琅便大怒，“刘明是我回舟轩的人，慕璎，你的意思是我指使他？” 慕璎一时无语，她还没见过上赶子抢罪的，这人蠢的可以。 “哥哥自然没这么深沉的心思。” 她话音一转。 “何况，刘明不止和回舟轩有关系。大家都知道，他是苏妈妈的儿子，还是二小姐侍女紫苏的兄长。” “那你是说，是娘或琇琇指使他？”慕琅怒甚：“琇琇自小良善，还总是替你这个心思颇重的姐姐说话，如今却这样被你泼脏水！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琇琇怎可能做这种事…”慕琇闻言垂泪，委屈缩在慕夫人怀中：“姐姐，琇琇知道你成婚在即，这事如果传出去了，对你以后的日子不好…可姐姐也不能因一时着急，就污蔑我呀！” 慕璎眼眸寒芒闪过，盯得慕琇有些害怕。 拿清白的事闹大来威胁她？ “琇琇哭什么呀，阿姐也没说一定是你做的。”她转向慕琇，神色关切。 “我自然知道琇琇心肠和名声都好，又是帮父亲熬雪梨酱献给徐大人，又是前两年在春日宴上名声大噪，姐姐自然比不了你。”慕璎看着她，慢慢扬起一个稀薄的笑容。 “至于那幕后凶手，也必然是陷害到琇琇和娘亲这的吧。”她意味深长道：“毕竟哪个凶手会那么蠢呢，叫自己心腹的兄长来做坏事？” 听到“雪梨酱”“春日宴”，慕琇瞬间脸色变得煞白，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她怎么忘了，事关名声，慕璎手中也有她的把柄在。 倒是慕夫人见爱女被言语讽刺，忍不住想要出言维护。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小厮匆匆跑了进来：“知府大人，有人来了！” 闻言，魂不守舍的慕琇像是突然抓住了主心骨，眼前一亮。 谁敢擅闯衙门公堂？恐怕只有厂公的人，才有这般势力。 一定是厂公收到了她的求救，没有放弃她！ 然而等那人进来，慕琇的脸色又灰白了下去，心生绝望。 那人并未身着东厂服饰。 倒是慕璎认了出来，这人正是宋苍手下的那个“车夫”！ 少将军是怎么知道今日之事的？难道刘明突然招供，也是将军府之人所为？ 第44章 争执 “在下将军府云卓，”那车夫朝知府大人一礼：“并非有意扰乱公堂，只是我家少主路过此处听闻，慕家今日之事，毕竟和未婚妻相关，便命我前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知府大人笑容满面，赶紧站起来迎他：“原来是宋少将军的人，有失远迎啊！既然事关将军府未来少夫人的清白名誉，您自然可以看。” “放心，只是了解内情，不会干扰大人断案。” 云卓抱剑立在一旁，淡淡看着一堂的人。 慕父在官场上多年，自然明白这其中弯绕。 只是他未曾想到，知府竟然对将军府如此谄媚。 看来那少将军虽然是个残废，但是还是有点唬人的权势在的 慕璎也不明宋苍派人前来的目的，然而当下也不容她细想。 她朝知府一拜：“知府大人，此时疑点重重，我兄长院里的小厮，为何平白无故出现在了白云观周围？为何小沙弥递给我纸条，我表哥陆修问的字迹，约我竹林相会，来的却是刘明雇佣来的李木李林两兄弟？” “若非将军府寒霜姑娘跟在我身侧保护，恐怕…”她低下头，也刻意身形颤抖起来，柔弱如水。 哪怕云卓早已对她印象不佳，此时也心有不忍。 然而，慕家人自然不会。 “慕璎，你还嫌事情不够大吗？”慕父指着她，手指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气晕过去：“把慕家闹上公堂还不够，还要把你表哥也扯进来？” “把表哥扯进来的人，不是我。” 慕璎语调冷静：“表哥同我一起长大，他的字迹我熟悉，纸条的确是他写的…” “咳咳…”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柔弱的咳嗦声打断。 慕璎回过头去，对上慕琇一双无辜的眼：“姐姐，你马上就要嫁进将军府了…怎么还能…” 她话说到一半，又一副为难的样子，眼神不住往云卓那边飘，闪烁不定。 看起来，反倒像是在为慕璎的名声考虑，欲言又止，不再说了。 慕琅倒是上道，迅速接过话头：“对啊，慕璎你怎么如此不检点？明知道快要嫁人，还要赴外男竹林之约？” 她都如此不知廉耻了，琇琇还在替她考虑，甚至她不久前还在给琇琇泼脏水。 慕琅心中为慕琇愈发不平起来。 “我自然要赴约，”慕璎反唇相讥：“不赴约，怎么找到苦心积虑要害我的贼人？这人好不容易把我弄到了白云观，我若不赴约，局岂不是白布了？” “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诬陷别人！”慕琅一脸痛心疾首：“你表哥从小对你那般好，你说他写信给你是陷阱？” “陷害我的自然另有其人，”慕璎起身，望向寒霜：“当晚，我提前叫上了寒霜姑娘，告诉她晚上保护我，足以证明我一早便知道此行有险。” 公堂上，所有人都看向寒霜。 寒霜冷着脸，最终还是“嗯”了一声，表明确有此事。 比起慕璎，她更看不起这些人的嘴脸。 慕璎松口气。 来的太急，这次忘了给她银票。还好，寒霜这次愿意替她指证。 “抓到刘明以后，他也确实招供了，是谁指使他做此事的，”慕璎继续道：“整个指认过程，寒霜姑娘都看在眼中，能做我的证人。” 慕琇气得咬牙，抢先一步开口：“还好姐姐身边有寒霜姑娘在，武功高强，又听姐姐的话，否则的话…那夜恐怕姐姐真就…” “这…”听了慕琇的话，知府有些为难：“慕大小姐，寒霜姑娘既然能听命于你，那她恐怕不能当证人啊。” “谁说寒霜是听命于慕大小姐的？” 就在这时，云卓却突然开了口。 他抱着剑，望向慕琇：“二小姐，寒霜是我们将军府上的人，此次被派给慕小姐，负责保护她的人身安全。因此那晚她保护慕小姐，听从的，是我们少主的命令。” “少主只叫她保护慕小姐安全，可并未要她做什么别的事。” 言下之意，便是寒霜听从的命令，一直是宋苍的，而非慕璎的。 那替慕璎作证，自然并非慕璎命令她，而是出于她自己意愿。 见云卓开口，知府赶紧陪笑道：“说的是，说的是，那寒霜姑娘此次便可以成为慕大小姐的证人了！” “知府大人，多有叨扰。既然慕大小姐知道了幕后黑手是谁，也有人证在，那这案子基本上也要结束了。” 云卓继续说：“已经知道慕小姐是清白的，我便不继续看了，少主还在等我回去复命。” 语毕，他向外走去。 然而，他刚走到公堂外，迎面便撞上一个人。 那人身着太监服饰，声音阴柔：“哎呦~这不是将军府的云卓大人吗，什么风给您吹到这儿来啦？” 第45章 求厂公 是厂公宋峙手底下的太监，冯辰。 “冯公公？”云卓心底厌恶：“今日公堂判的是慕家的案，慕家与宋家即将结亲，在下乃是奉命前来。” “原来也是为了慕家而来，”冯辰眯眼看他：“还真是巧了。” “在下急着复命，就不打扰公公办事了。” 同东厂的人，云卓没什么好说的。 多呆一秒，他都嫌晦气。 只是冯辰怎么也为了慕家来这？ 想起宋苍和厂公先前的对话，云卓心底厌恶更甚…这慕小姐果然和东厂关系不浅。 此事，回去后务必要报告给少主。 公堂内，慕璎一直紧绷的心思，终于放松了下来。 眼前，只需要把刘明那晚的话复述一遍，刘明和慕琇就能付出代价！ 慕琇脸色却仍旧煞白，豆大汗珠顺着白皙面颊往下淌。 怎么办！她眼珠几转，视线从每个人身上扫过，却始终想不到办法。 可是再拖下去，她就要被供出来了！ 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紫苏身上。 “这死丫头到底有没有传话！”慕琇心底已然有些绝望：“还是厂公大人…厂公大人放弃我了？不可能！他不会对我如此绝情的…” 慕琇干脆把心一横，阴狠地盯着长姐的背影。 你不叫我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敢说出来…你的名声也别想要了，回去她就叫人把李木李林污了她清白之事，传得人尽皆知！ 就在这时，一道阴柔的声音传了过来：“知府大人——” “冯公公！” 慕琇眼前一亮，险些又掉下眼泪来。 果然，宋峙没有放弃她，他对她还是有情的！ 太监拿着拂尘，眯眼踱步进来，阴冷的目光从慕琇身上扫过，最终落在知府身上。 “这慕家眼看着要喜事临门了，怎么这关头出了乱子啊？还传到了厂公大人那儿去，脏了大人的耳朵。” 知府也没料到继将军府之后，东厂竟然也派人过来了，再次起身迎接：“冯公公，您老人家怎么来了？案子就快结了，污了厂公的耳朵，实乃下官办案不利，还望恕罪啊！” “知府大人秉公值守，何来的罪啊？”冯辰声线拉得老长：“只不过这慕家和宋家的亲，乃是厂公指婚！临近婚期，可一点岔子不能出！若是传出去了，可就…” 他转向公堂的人：“都起来吧，还跪着做什么，不明白厂公大人的意思吗？” 厂公的意思？ 全场的人静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 知府大人有些难办，这案子的人，毕竟是长公主府送过来的。 他欲言又止，可冯辰的视线慢悠悠地落过来时，他又不敢说什么了。 “咱家只是给厂公带个话，事情既然完了，咱家也该回去了。” 他踱步到慕夫人处，笑道：“瞧慕小姐哭得，被咱家吓着了？” 冯辰顺手扶起慕琇。 慕父和慕夫人惊喜之余，忙道：“没没，小女只是折腾久了，身子虚弱。今日还要多谢厂公！” 心中大石落地，慕琇欣喜若狂，才发现方才自己手中被塞了张纸条。 她不动声色把纸条收入袖子里，抬头笑道：“爹，娘，慕家没事了，是不是？太好了，爹和哥的名声，都没事了。” “那是自然！”慕父哈哈大笑起来：“走走走，咱们回家，琇琇喜欢吃什么？回去爹爹都让厨房给你做！” 一家人其乐融融，唯独慕璎还立在原地，久久不动。 寒霜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走吧。” “走？” 她缓缓看向不远处，那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走去哪？回家吗？”慕璎摇摇头：“慕府不是我家。” 她永远是多余的那个，从前是，现在也是。 真可笑啊，就差一点，她明明以为她马上就要成功了。 然而只因厂公的人几句话，案子就这样潦草地被揭了过去。 出了公堂，趁家人不注意，慕琇悄悄把冯辰的字条拿了出来。 “子时，厂公大人有请。” …… 回到闻溪院，慕璎一语不发。 知夏既心疼又担心，“小姐，今日他们当真是欺人太甚！” 事实都摆在跟前了，竟还能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不怕。”慕璎牵了牵唇，安抚知夏一句。 慕琇想和她斗，那她便成全慕琇。 只是慕琇在春日宴上，勾结了权势滔天的东厂厂公，哪怕昨日事情即将败露，也硬是给按了下去。 这倒有些难办了。 不过厂公为何出手帮慕琇？因为喜欢？ 慕璎一边思索，一边又摇头。 不可能，厂公心狠手辣，阴冷无情，只能是慕琇对他还有点利用价值。 倒是慕琇三番五次这般闯祸，慕璎还有些好奇，这厂公的耐心，还能被她耗多久？ …… 夜里，慕琇再次戴上幕篱，趁着夜色，独自悄悄溜出慕府。 她还来不及为这次慕璎落败而高兴，内心便又开始恐惧起来。 慕琇痴恋宋峙，然而，对他的脾气、手段也有了解。 今日不得不让他出面，摆平此事，可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同往常一样来到书房，慕琇却没在此处看见厂公。 书房内只有一个人——白天见到的太监冯辰。 “呦，慕二小姐。” “冯公公。” 心下一紧，慕琇强撑着笑容，四下张望：“厂公大人呢？” “大人在里面，已经等候多时了。” 冯辰按下书案花瓶上的机关，书房密室大门洞开：“二小姐请进吧。” 慕琇脸色彻底变白，慌乱道：“是…是…” 进到密室里，她果然看到了宋峙。 只是此时宋峙的脸色，可说不上好看。 她赶紧柔柔跪在宋峙脚旁：“大人…今日多谢大人相助，琇琇会永远记得大人的恩情。” 慕琇强行压抑心中的害怕，用崇拜的目光看向宋峙，杏眸如水，叫人看了心生怜惜。 然而，下一秒，女子细嫩白皙的脖颈，就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 慕琇被掐得几乎喘不上气，泪眼盈盈：“大人…琇琇知道错了！下次做事，琇琇一定处理好，绝不会再给…大人…添麻烦…” “慕琇，”厂公盯着她的眼神此时犹如冰冷的毒蛇，盯得她背脊发寒：“本公可没有太多功夫，来给你擦屁股，再有下次，你可就自求多福吧！” 语毕，他一把甩开慕琇。 慕琇摔倒在地，也不敢再扮柔弱，忙爬起来继续跪着，顾不上脖颈的疼痛，大口喘气。 “多谢…多谢大人，琇琇明白。” “光明白，可不够。” 宋峙突然勾起一抹邪异的笑，散发着丝丝凉意。 他侧过身子，露出身后架子上一排排的冰冷器具。 “要本公帮你，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翌日邻近天光大亮，慕琇才从密室里走出来。 她脸色极为憔悴，嘴唇苍白。 衣服的遮掩下，满身都是大大小小的青紫伤痕。 冯辰仍立在书房里，对她的惨状，只是冷笑一声。 那老太监黏腻的眼神一直锁在她背后，直到她走出去，令慕琇厌恶至极。 直到彻底走出厂公府邸，慕琇也没能松口气。 就在不久前，慕琇疼得几乎发不出声时，厂公悠然对她说道：“嫁给宋苍以后，给本公做一件事……” 第46章 给未婚夫送礼 慕琇哪里有拒绝的余地，只能挣扎道：“大人，琇琇一定好好办成。” “只是不知…是什么任务？” “和宋苍同房之时，让他闻到此香。” 厂公抬手，把一个锦盒放在她不远处，盒盖打开，露出里面的数捆熏香。 想到宋苍迟迟不肯交出虎符，他面上一片阴鸷。 那凌厉的压迫感，令慕琇更加胆寒。 厂公心道，看来只是断腿，还是太便宜宋苍了。 他倒是个硬骨头，成了残废，心智却更加冥顽不灵。 宋峙倒要看看，若他成了个傻子，该拿什么和他对抗！ 而此时回到晚亭楼的慕琇，手中拿着锦盒，心下愈发焦急。 距离慕璎出嫁，只剩下十六天了！ 出嫁的根本不是自己，那厂公交代她的任务，怎么才能让慕璎完成？ “小姐，夫人知道你的首饰前些日子都被大小姐拿走了，”这时，紫苏捧着一个盒子走过来打开，眉开眼笑：“特意让苏妈妈买了点新的送来，你看看。” “放那里吧。”慕琇内心焦虑，哪还有心情看什么首饰！ 然而视线不经意间扫过盒子，慕琇却被里面的金镯吸引了。 “紫苏，这镯子是实心的，还是空心的？” “小姐，这…”紫苏有些为难：“慕家最近的情况，不太适合买实心的镯子…不过夫人说了，等过几日好起来，一定把更好的给小姐送来！” 慕琇却眼前一亮。 “厂公交代的任务，有机会了，”她心道：“这次必须成功，不然的话…只能我自己去嫁进宋家了。” 嫁给宋苍那个残废？ 她绝不可能。 闻溪院内，慕璎继续画着下一季度的首饰图纸。 纸窗仍旧开着，她抬起有些酸了的脖颈，正好看到院内立着的寒霜。 寒霜虽然面冷，可昨日公堂上，慕璎能感觉到，她的心还是热的。 昨日之事，整个慕家除了知夏，没有一个人帮她。 还好还有寒霜、云卓这些将军府的人。 想到将军府，慕璎心中不免生出感激。 对她十余日后将嫁给的那个人。 宋苍派云卓来帮她，也许刘明招供，也是宋苍的手笔？ 慕璎轻轻叹口气，也许嫁到宋家去，真的不是一件坏事。 她心思一转，前提是，她还得熬过在慕家的这些天。 “知夏，”她站起身，“事情既然不了了之了，那刘明现在被关押在何处？应该被押回慕家了吧。” 知夏犹豫片刻，“是，刘明被关在夫人院子的柴房里了。” 慕璎冷笑，“走吧，爹爹先前既然说由我处置，那我也不能白费了爹爹这份心思不是？” 慕璎正要去慕夫人的院子里，没料到，还没踏出闻溪院，反而是慕夫人的人先来了。 “大小姐，夫人有事吩咐您，叫您先去找她一趟。” 慕璎轻轻蹙眉，从小到大，慕父和慕夫人找她，很少能有什么好事。 这次，又是要让她做什么？ 刚踏进屋内，她便看见被丝绸缠好的一个小箱子放在地上。 慕琇坐在慕夫人身侧，一副乖巧孝顺的模样，见她进来，柔柔地打招呼：“姐姐。” 慕璎没给她眼神，直接问道：“何事？” 见慕璎这副冷淡的模样，慕夫人心中复杂。 慕璎受辱，她心中对这个女儿，还是有点疼惜在的。 可是慕璎昨日那般不明事理，险些把全家都气出个好歹来，慕夫人心中对她也很不满。 慕璎若是有琇琇半分省心懂事，昨日何至于闹成那样！ 两种情绪交错，最终还是不满占了上风。 于是慕夫人此刻，对慕璎也没什么好态度。 “昨日公堂之上，宋家对慕家很是关心，”慕夫人眼神从地上那个箱子扫过去，“毕竟，是未来的亲家，无论如何，我们慕家也得表表态度，表达一下谢意。” “那是给宋家的谢礼，璎璎啊，你去代表慕家送过去，给宋少将军。” 慕璎的视线短暂地在箱子上停留片刻，而后看向慕琇。 果然，慕琇的脸上，还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母亲，”慕璎忖度着，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是二妹妹说的，要给将军府送谢礼么？” “是啊，”慕夫人眼神里还带着点埋怨，“礼尚往来，琇琇一向如此明事理。倒是你啊，璎璎，马上就要嫁过去了，也不想着点维护两家关系！” 一方面，是出于表面功夫要做好。 另一方面，昨日在公堂之上，慕夫人也把将军府势力看在眼中，对这位少将军，也有些许改观。 总之，拉好关系是没错的。 明事理？慕璎在心中冷笑。 慕琇可没这么好心。 “琇琇既然这么懂事，那不如自己去送吧，”她干脆道，“这样，也省了你的人情被我给占去了。” “璎璎！”慕夫人有些恼怒，“琇琇身子不好，你不是不知道，怎么现在连这点小事，慕家也使唤不动你吗？” 似乎是配合慕夫人的话，慕琇赶忙捂住心口，轻轻咳嗦了两声。 “姐姐，琇琇是为你着想呀。你和宋家打点好关系，将来嫁过去，也能好过一点。” 看来今日，她是非去不可了。 慕璎转念一想，宋苍昨日对她颇有帮助，此行也可顺便向他致谢。 于是她“嗯”了一声，命小厮拿上箱子，转身离开慕府。 马车上，知夏拆开绸缎，让慕璎检查箱内物品。 里面是一些金银首饰，还有茶叶茶具之类。 从外表上看，似乎没什么异常。 慕璎只能先按下心中疑虑，命知夏把箱子盖上。 将军府内。 “少主，慕家小姐来了。” 云卓对轮椅上的青年汇报。 “此时正在大门口候着。” “慕小姐，她来做什么？” 听到“慕家”二字，宋苍蹙眉，心中厌恶。 云卓昨日回来后，便把公堂上的事一五一十汇报给他。 他本来还觉得慕小姐无辜受屈，便让云卓前去，暗中帮衬她些。 不过也是他多余出手了。 人家自有东厂厂公庇护，何须他来帮忙呢？ “既然是未婚妻，自然不能在门口站着。” 他压下心底不悦，冷声说，“让她进来。” 第47章 不是没出事吗? “慕小姐，请进吧。” 得了宋家人的允许，慕璎提步，走进将军府中。 宋苍仍坐在轮椅上。 见她到来便颔首，而后静静地望着她，等待她说明来意。 慕璎朝他行了谢礼，“昨日公堂之上，还要多谢少将军相助。” 她侧身，让小厮把箱子放在地上。 “这是慕家谢礼，还望少将军收下。” “小事而已，不足挂齿。” 宋苍望着她，脸上分明是笑着的，笑意却不达眸底，目光冷淡。 “何况，将军府也并未能帮到慕小姐什么。” 毕竟，“帮”到慕璎的，另有其人。 这样想着，他语调便带了些讽刺。 然而，慕璎仿佛并未把他的讥讽当回事。 她只当宋苍说的是，后面刘明和幕后之人都未曾伏案，于是将军府的人来助她，也没有什么效果。 于是，她只是认真道，“不论结果如何，少将军既然助我，那这份情谊，自然感激不尽。” 宋苍的讽刺未能落到实处，反而有些讶然。 他面上不显，仅是鹰隼般的眸光落在慕璎面庞上。 女子神色不卑不亢，清冷若雪山岚雾，一双眼清凌凌地回望他。 弄虚作假、攀附权贵之人，宋苍见过不少。 然而这慕家小姐，却并不似这般人。 可云卓忠心耿耿，给他的汇报不可能有假，慕家小姐勾结厂公，一定是事实。 他敛下眉眼，淡淡“嗯”了一声。 “慕小姐是我将军府未过门的少夫人，相助本是应当，此时送谢礼，反而见外了。云卓。” “是。” 宋苍唤了一声，云卓立即会意，走上前，把木箱搬走。 “东西既然送到，我便不多叨扰了。” 毕竟还未过门，慕璎在此处多留，实在不便。 于是等木箱被收下，她立刻开口道。 宋苍也未留人，仅是命府中人送送慕璎。 没过多久，云卓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少将军，可要察看一下箱内物品？” 宋苍点头，于是箱盖被打开，露出其中物品。 茶叶和茶具没有问题。 倒是那堆首饰。 宋苍自小对气味格外敏感，双腿出意外后，也常在将军府翻阅医书。 前些年，更是拜过一个江湖神医为师，得到了神医亲传。 他皱眉，很快便发觉了其中问题。 “这些首饰，怎么有股怪异的香味？” 云卓惊讶，“少主，香味？哪来的香味？” 然而见宋苍脸色不好看，他也不敢继续多说什么。 “把这箱东西带下去，好好查清楚。” “是，少主。” 云卓迅速收好那些东西，清晰地感受到自家少主此刻的不悦。 宋苍刚有些怀疑，自己对慕璎的判断，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或许是有误会存在。 紧接着，这慕小姐，就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慕璎是他要过门的夫人，没必要来害他。 要害他的，只有一个人。 宋峙。 果然，这慕小姐和宋峙，都是个不择手段的，蛇鼠一窝。 离开了将军府的慕璎，暂时还不知道此时宋苍对自己的评价。 她急着回慕府，想要赶快把刘明的事给解决了。 如果慕家人真的想如昨日所说，把刘明交给她来处置，那就不会只把刘明关进慕夫人院子的柴房了，而是直接送到闻溪院。 慕璎已隐隐察觉到，这和所谓的“嫁到宋家过两年来接她”一样，都只是为了暂时稳住她。 那她必须尽快，把刘明收拾掉。 下了马车，她径直去了慕夫人院子里。 柴房门大开着，里面哪还有刘明的踪迹。 慕璎深吸口气，转身静静望着闻讯前来的慕夫人。 慕父还没下朝，倒是慕琇、慕琅带着紫苏和苏妈妈，跟在慕夫人的身后。 见慕璎没有先开口的意思，慕夫人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来，眼底有些发虚。 “璎璎啊，这刘明不知道什么时候逃走了，你看…既然你现在也没出什么事情，要不这事就算了吧。” “算了？”慕璎看着她，“母亲，我倒不知道，我们慕家的守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她环视四周，按理来说，看守的犯人跑了，守卫应该跪地等罚才对。 然而这柴房附近，连个守卫的影子都没有。 说是不小心让刘明逃了，谁信？ “犯人就这么跑了，守卫也擅离职守？”慕璎盯着脸色不好的慕夫人，“母亲，当初我被关起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到底是不小心被他逃了，还是他逃了，本就是被默许的？” 正如慕璎的猜测，刘明的确是被故意放走的。 不久前，慕璎前去将军府的时候，慕琇在屋内，对着慕夫人撒娇讨好。 这时，紫苏便悄悄跑过去，打开了柴房的大门。 那柴房门口，根本一个守卫也没有，只是刘明这两天早就吓破了胆，根本没产生逃跑的想法。 “哥，你赶紧走！等慕璎回来了，可就没有你的活路了！” 紫苏也不是傻子，慕家人再不待见慕璎，也不能因为一个下人和大女儿彻底撕破脸。 不过刘明逃了就不一样了，一个不在慕家的人，没人会冒着再把事闹大的风险，为了一个不受宠的小姐去抓他。 见刘明还吓得哆哆嗦嗦，紫苏急了，抓着刘明的衣领往外拖：“走啊，还留在这，想死是不是？” 直到她费力把刘明拖出去，刘明这才反应过来，脚底抹油般狂奔出去。 慕璎清透的眼神落在慕夫人脸上，仿佛能把一切看穿。 慕夫人本就心虚，此时更是不敢看慕璎的眼睛。 见母亲不语，慕琅先不耐烦地开了口。 “璎璎，你只是差点被害，但是这不是也没出事吗？昨天还闹到了公堂上，回去以后，家里人一个都没和你计较，你还想怎么样？” “是不是非要闹得像昨日一样，父亲要和你断亲，你才满意？” 这事怎么到现在还没完？慕琅只觉头疼得厉害，把怒气一股脑全都倒在慕璎身上。 仿佛事情闹到现在还没结束，是慕璎的错一般。 慕夫人只是一味叹气，默许了慕琅对慕璎的指责。 正如同她先前分明看见紫苏跑去柴房，可慕琇一楚楚可怜地看着她，她还是默许了紫苏的做法，没有阻止。 慕璎闭了闭眼，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最终只是问了一句。 “母亲，兄长，如果遇上这件事的、被刘明害的是二妹妹，”她睁开眼，声音讽刺至极，“你们还会是如今这个态度吗？” 她心里清楚答案，不会。 面对慕璎的问题，慕夫人和慕琅的反应是愤怒。 “慕璎！”慕夫人颤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你…你怎能！不孝女，你怎么能这样假设？！” 慕琅更是暴怒，脸涨的通红，直接上前要给慕璎一耳光，然而却被她闪身避开。 “好啊你，慕璎，你分明并未出事，不自己庆幸着，反倒不依不饶想把事闹大就算了！琇琇是无辜的，你诅咒她做什么？” 慕琇脸色发白，眼眶通红，拉住慕琅的袖子：“哥哥别生气，害姐姐的人跑了，姐姐动怒，也是情理之中。琇琇…琇琇不怪姐姐。” 口中说着不怪，可慕琇仍旧是一副害怕得发抖的柔弱模样，令慕琅看着更加心疼了。 慕夫人也红了眼，光是想象一下慕琇被害的画面，她的心都细密得泛着疼。 慕璎这个做姐姐的，得多狠心，才能说出这种话！ 第48章 买凶 慕璎和眼前这群人，再没半个字可说。 多呆一会，她都嫌烦。 她心中清楚，从这群人这里，是讨不到半分公道的。 于是她转身，径直回了闻溪院。 寒霜跟在她身后目睹了全程，见慕璎再次翻出一张银票递给自己，便什么都没说，只是接了过来。 慕璎看着寒霜，正准备开口说话，寒霜却直接转过头去。 “该做什么，我知道。” 她看了眼慕璎，轻咳一声：“那种人，指望他们，的确不如靠我。” 语毕，她不等慕璎有所反应，便轻盈地越出了院墙，消失无踪。 第二天，刘明腿被人打断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慕府。 据说，断了腿的刘明爬到刘家门口的时候，模样那叫一个凄惨。 两腿的骨头全碎了，腿肉被碎骨扎得血肉模糊。 刘明和紫苏的爹——刘二，带着刘家几个壮年男子，一帮子人乌泱泱就地去了晚亭楼。 “二小姐！”刘二跪在慕琇面前，痛哭流涕：“我家明儿，可是给您办事，才，才会…您这时候，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慕琇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心烦。 被厂公折磨一夜，她本就浑身疼得厉害，又硬挺着处理刘明的事。 好不容易以为放跑了刘明，慕璎没继续说什么，这事就算过去了。 结果刘明这个废物！ 被人抓到了，打断了腿，他家里人还来烦她，让她不得安宁。 她气得伤口又隐隐作痛起来。 “不行，若不是慕璎一直不肯善罢甘休，我又怎会被厂公折磨一夜。”慕琇突然想到，又在心里把自己这一身伤，全归咎于慕璎。 于是，她又用善解人意的眼神，看向刘二一群人。 慕琇叹气道：“我自然是理解你们的，不管怎么说，姐姐到现在都没有出事，刘明却…” 她顿了顿，继续道，“姐姐是该给刘家一个补偿。” 此时的闻溪院内，慕璎还在过目她和燕清宜名下产业的账单。 她轻轻拄着下颌，在脑中思索，经营模式还有哪些可以改进的地方。 对今早便在慕府传疯了的事，她像是充耳未闻。 可惜很快，闻溪院的清静就被打破了。 大门直接被人从外踹开！ 刘二带着一帮人，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还在院子里晾衣服的知秋被吓了一跳，“你们做什么，闻溪院是你们这群外男可以擅闯的吗？” 刘二一脚把衣杆踢翻，扯着嗓子喊，“你们大小姐呢？” 知秋被欺负，慕璎眸光一寒，快步走到院子里。 “好大的胆子，”她似笑非笑看着刘二，“我即将嫁入将军府，闻溪院，是你们说闯就闯的吗？若厂公指的婚在这关头出了岔子，结不成了…刘二，将军府和东厂那边，你自己去解释。” 听到东厂和将军府的名头，刘二狗仗人势的气焰，瞬间灭了一半。 然而想到儿子的惨状，他又怒从心起，叫骂道，“慕大小姐，你好歹毒的心啊！我儿子的腿，是不是你找人打断的！” “你儿子的腿？” 慕璎歪头，似是有些惊讶。 “有所耳闻。”她慢悠悠道，“不过只是断了双腿而已，又不是死了，你急什么？” “姐姐，”人群散开，紫苏扶着慕琇走过来，“琇琇知道你对刘明逃走的事，心里不痛快…可人都不在慕家了，你何苦穷追不舍、苦苦不放呢？” “二妹妹这话，倒是我听不懂了，”慕璎依旧淡然，“说是我做的，可有证据？” 她目光落在刘二身上。 刘二一时语塞。 刘明被抬进刘家以后，父子二人抱头痛哭。 可问及谁伤了他，他又支支吾吾，说不上来究竟是谁。 那人身形如风，行动极快。 他甚至还没看清，就被打倒在地，痛得眼前一阵发黑。 而后就被人装进了一个麻袋里，痛打了一顿。 那人下手还挑地方，专门冲着他的腿，其他地方愣是一点伤都没有。 等到他狼狈地从麻袋里爬出来，附近早就连个人影都没有了。 刘二眼神四处乱飘，一个字说不上来。 慕琇见状，心中又暗骂刘家父子还真是两个废物，做不成一点事。 她只能自己柔柔开口，“姐姐，琇琇知道寒霜姑娘武功高强，可寒霜姑娘毕竟是少将军的人，总是让她出面，恐怕也会连累将军府，让他们平白添个下手狠毒的名声。” “还有十余日，姐姐就是将军府的新妇了，也要为将军府的名声考虑一下…” 慕琇清澈的眼神盯着慕璎，旁人看了，都要以为她真是在为慕璎考虑，苦口婆心地劝告长姐。 “那天在公堂上，二妹妹也在呀，”慕璎也用同样真诚的目光看着她，关切道，“寒霜听从少将军的命令，只负责保护我，怎会为了我出头？” “再者说，假设是我派人打断刘明的腿——” 慕璎收回视线，“爹爹允诺我，刘明可以随我处置，怎么，二妹妹是说，爹爹说的话不做数吗？” 慕琇也一时噎住，脸上的表情几乎维持不住。 “姐姐，琇琇没有这个意思…琇琇是为了你的名声考…” “你当真是考虑我的名声？” 慕璎冷声打断她。 “你若真为了我考虑，就不会带着一群外男，在大婚当口，冲进闻溪院。” 慕琇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只能咬牙说，“是琇琇考虑不周了，可琇琇初心是好的呀。” “你知道就好。”慕璎下了逐客令，“知道了，就赶紧滚出闻溪院！” “慕大小姐，你真是欺人太甚！同样是慕家小姐，你怎么就如此恶毒狠心！” 刘二激动了，指着她破口大骂。 下一秒，脸上便“啪”地挨了一个巴掌。 “我家小姐，轮不到你一个下人来指手画脚！”知夏收回手，愤愤看着他。 “你敢打我！”刘二暴跳如雷，“给我把这个不要脸的打死！” 一帮人蜂拥而上，就要把知夏和慕璎全围住。 就在这时，一道冷光从所有人面前闪过。 长剑撕裂空气，横插在沙子里。 一道身影轻盈落地，寒霜执剑，漫不经心道，“你们方才说什么？” 众人都被眼前人身手所震惊，刘二也下意识后退两步。 慕琇心知今日从慕璎这讨不到什么好了。 “刘二，走吧！”她咬牙道，“刘明的医药费，我们晚亭楼替姐姐出。” 刘二没在闻溪院那讨到好，反而差点被寒霜收拾了。 苏妈妈心里又急又气，更替丈夫和儿子不平。 “夫人啊——我那可怜命苦的儿子，我这么大年纪，可就这么一个独子啊！” 她跪在慕夫人面前，涕泗横流，哭得一抖一抖。 “大小姐她没受什么伤，我儿子也去衙门走了一趟，差点就回不来了…好容易逃出来，又断了腿，我和儿子这后半辈子，可怎么活呀！” 慕夫人此时脑子嗡嗡的，心下也十分不忍，和自己一同长大的苏妈妈哭成这样。 事已至此，人都已经走了，慕璎怎么还穷追不舍！ 她越想，越觉得心中发寒。 做的太过了。 现在的慕璎，不但想独吞老夫人的遗产，不肯再为慕家添一分钱。 还狠心、冷漠、睚眦必报。 什么时候，自己的大女儿，竟变成了这个模样？ 第49章 母亲后悔了? 心绪转移到老夫人的遗产上面，慕夫人心中更是多了份焦虑。 慕璎不肯接管中馈，府中家丁的月银拖了几日，慕夫人不得不自己先填补上。 否则府中人传人，这状况总会传到慕老爷的耳中。 然而这几日慕家开销如流水，银钱本就不够，现在早已入不敷出。 账单上最大的开销，皆来自晚亭楼。 慕夫人见银子源源不断花没，虽急得头发都白了几根，想方设法从其他开销处节俭下来，却迟迟不肯动晚亭楼的那份。 琇琇毕竟身子弱，命又不好，让她的宝贝女儿节俭？ 慕夫人可舍不得。 然而，账面上的窟窿越来越大，若是填补不上，让人发现了慕家空虚，该如何是好？ 慕夫人缓缓直起身子，连苏妈妈的哭声都仿佛听不见了，死死攥着手中帕子！ 账单若是被发现了，慕琇那处庞大的开销，恐怕也瞒不住。 对琇琇的名声不利。 这事，慕夫人必须死死瞒住，在账面重新变漂亮之前，一个外人都不能知道！ 可是短短几日，慕夫人从哪才能弄到那么多银子！唯有慕璎手中老夫人的遗产，才是近在眼前、触手可得的。 “苏妈妈，先别哭了。” 慕夫人按耐住内心不安，安抚性对苏妈妈说。 “你先帮我，把慕璎那丫头叫来。” 慕璎踏入屋内的时候，神色冷淡。 她内心颇为警惕。 三番五次被叫来这里，然后发生数次争吵，她看见这里就烦，巴不得早点走。 今日的慕夫人却同往常不一样。 “璎璎啊，来坐，坐母亲这儿。” 慕夫人态度和蔼，看着她的目光中满是心疼，甚至让慕璎坐的那张软椅，还是以往慕琇的专属位置。 慕璎顿了顿，猜不到她到底要做什么，还是坐到了另一把椅子上面去。 慕琇的地方，她不想坐。 “最近你受了委屈，母亲知道，都看在眼里。”慕夫人声音极软，印象中，似乎只有小时候才曾对她这般讲话，距离上次这样，已经过去了好几年。 “你马上要出嫁了，母亲这心里啊，实在是舍不得。”慕夫人拉着她的手，“这几日，多陪陪母亲，可以吗？璎璎你喜欢吃什么，母亲这就让人给你做去。” “不必，母亲，我已在闻溪院吃过了。” 眼前之人，毕竟是生养她的母亲，慕璎心中也有些软了下来。 “在你出嫁之前，就安安心心呆在慕家，有母亲在，刘明之前那事，必定不会再发生在你身上！” 若说之前，慕璎还只是心软。 那慕夫人提到刘明，扬言要保护她，慕璎心中才被真正触动了一下。 这几日，为了一个公道，她一直不曾退缩，坚持到底。 可慕家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小题大做。 难道经历了这么多事，慕夫人终于看见了自己的委屈，明白这对她来说，其实一点都不公平吗？ 站在慕璎身后的知夏，和知秋对视一眼，心底都有些为慕璎高兴。 慕璎低敛眉眼，长睫轻颤，她开口，刚想就着慕夫人的话头，也说两句体己话。 慕夫人却先一步开了口。 “最近慕家入不敷出，母亲这心里啊，始终是不好受。更何况，刘家闹成这样，也得给他们点补偿。璎璎，你看你祖母的遗产，不如还是拿出来吧。” “或者，先拿出来一点，把慕家的亏空补上再说？” 见慕璎不语，慕夫人叹气，一副为慕家殚精竭虑的疲惫模样。 “璎璎啊，你手段还是狠了些，不但伤了和气，还闹得慕家得给刘家补偿，依母亲看，怎么着你也该在出嫁之前，把这些事处理好，才能安心待嫁。”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慕璎，等着慕璎回复。 想拿到老夫人的遗产，必须过慕璎这一关，慕夫人心中清楚。 所以就算她心里对慕璎再不满，此时也不得不放下身段，先把慕璎哄住。 不料，大女儿停顿片刻，刚在她手心里捂热一点的手掌，毫不犹豫收了回去。 “不用了，母亲，”慕璎唇边勾起讽刺的笑意，“祖母不曾留下什么遗产，这话，我已经说了很多遍。” 那笑意，既讽刺慕夫人，也讽刺她自己。 慕璎自嘲地笑笑，不知多少回了，自己心中，竟然还对这些所谓“家人”，抱有幻想。 “母亲想要银子，来填补慕家亏空，可您的希望要落空了，”她站起身，脸色又恢复了进来时的漠然，“我这里，一分都没有。”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闻溪院，母亲您也早点休息。” 她的视线落在慕夫人头顶的白发上，语气关切，“毕竟掌管中馈，实在是辛苦。” 慕夫人脸色一下就变了，极为难看。 果然，慕璎真的变了，变得冷情又自私！ 亏她还放下身段哄这个不孝女，以为她可以悔改。 “好啊，好啊，”慕夫人干脆也起身，冷哼一声，“那遗产说到底，合该是你们兄妹三人的，怎么偏偏临终之前见的是你！若是琇琇，早就拿出来了！” 自己气得快疯，慕璎却还是淡然之色，慕夫人在她面前，实在一秒钟都呆不下去。 她甩了甩袖子，直接气冲冲离开了这里。 回闻溪院的路上，知夏看着慕璎纤瘦清冷的背影，难过道，“小姐，您也不要太难过了…马上，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谁说我难过？”慕璎语气如常，甚至笑了笑，“他们这副模样，我早已看惯了，只当是被狗咬了一口罢了。” 知夏看着慕璎毫不在乎的样子，懵懂点了点头。 被狗咬了，还能和狗生气伤心不成？ 自然是要打回去！ 慕琇不是死都不肯嫁给一个残废吗？慕家人不是处心积虑想让慕琇得偿所愿吗？ 可惜，慕琇所愿，终究是要落空的。 慕璎想到十余日过后的大婚，慕家人眼睁睁看着慕琇还是上了花轿，脸上该是什么表情，心情瞬间都爽利了不少。 此时的慕夫人，刚回到卧房中，气喘吁吁地坐下。 茶还没来得及喝一口，苏妈妈便进来说，“夫人，二小姐到了。” 慕琇来了？ 慕夫人心情也好了不少，赶紧起身，去门口迎她。 “母亲，”慕琇进来，亲热地搂住慕夫人，而后露出踌躇的眼神，“琇琇今日过来，是有一事相求。” “哎呦，娘的乖女呀，”慕夫人拉着她，坐在床榻上，“有什么事娘都答应你。” 慕琇也露出喜悦的笑容，看得慕夫人心中暖暖的。 下一秒，出口的话，却让慕夫人的心瞬间有些冷了。 “娘，琇琇想要一笔银子。” 银子的数目，还并不小。 慕夫人心冷，自然不是因为慕琇要钱，慕琇想花多少钱，只要她有，她都能给。 而是因为，这笔钱的数目，她实在拿不出来啊！ 第50章 上眼药 慕琇心里也十分烦躁，那刘家人听她要给补偿，便三番五次来晚亭楼烦她！ 要的补偿，数目还不小。 慕琇刚听到，差点当众发火！ 这群蠢物，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她尚且还没罚他们办事不力，他们倒先来找她要钱了。 可偏偏，慕琇就是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只能想办法给钱。 毕竟，幕后主使是她，她便一直有个把柄在刘家人手里。 这刘家也不是个傻的，几次上晚亭楼，慕琇各种理由搪塞，就是不拿钱。 自己儿子给她办事，搞成了这个样子，她不但不拿钱，反而还隐隐有些埋怨他们！ 眼见刘二最后一次来，看着慕琇的眼神，已经有些凶光了，慕琇心里愈发着急。 她只能先去找慕夫人要点钱。 “这个，琇琇啊…”慕夫人眼神躲闪，笑容也有些勉强，“银子，母亲肯定是要给你的，只不过，得等几日。” 怕爱女伤心，慕夫人赶忙和她保证，“乖女回去等几天，过几日，银子肯定会送到晚亭楼去的。” 没要到银子，慕琇更加烦躁。 “谢谢母亲。” 面上，她只能强行忍耐，甜甜地笑了笑，“那琇琇先回去啦。” 慕琇还没走出，屋子，这时候，老管家捧着账本，急匆匆走了进来。 “夫人…哎，二小姐也在？” 老管家本想悄悄把账单拿给慕夫人核对，商量一下填补亏空的事，还有近起慕家要有的一笔大支出怎么办。 没想到，慕琇还在这。 “没事，拿来吧，琇琇又不是外人！”慕夫人发话。 他犹豫片刻，还是账单的事更紧急。 他只能快步到慕夫人跟前，压低声线，把该说的话都说了。 慕夫人脸色更难看了。 既然已经见到了，慕琇自然不能再装不知道。 “母亲，这是怎么了？”她面色惊恐，“慕家已经…已经不能平账了吗？” 她倒在慕夫人身畔，搂住她的胳膊，有些害怕。 “琇琇不怕，这事娘能解决，”这下，慕夫人心疼坏了，连忙安慰，“你放心，娘不能让琇琇的生活支出有影响！” 慕琇坚定地点头，“琇琇也要为母亲分忧！” 她回头看了看紫苏，紫苏会意，赶忙去晚亭楼拿了点首饰过来。 慕琇看了一眼，发现都是些她很久没戴过的便宜旧物，心下满意紫苏会办事，这才接过，捧给慕夫人。 “母亲，慕家有难，琇琇肯定不能旁观！”慕琇眼睛亮亮地看着慕夫人，“你千万收好，给的虽然还不多…但是琇琇想，还是能帮到母亲的…” “乖女啊，你怎么这么懂事！” 慕夫人感动坏了，几乎当场落泪，一边擦眼泪，一边把慕琇的手往回推。 “娘怎么能要你的东西！哎呦，你那个姐姐啊，要是有你一半的贴心，该多好！” 慕夫人甚至还把自己压箱底的宝贝翻出来，从中挑了个足金的首饰，高兴地戴在慕琇头上。 “母亲，我不能要…” “让你收着，就收着！”慕夫人满意地打量着她，“这首饰戴在你头上呀，才最好看！我们琇琇这么懂事，怎么能委屈了你。” 慕琇这才“为难”地收下。 她柔柔叹气，语气婉转。 “是呀…如果姐姐也能为母亲分忧，该多好。” 慕琇惆怅地抬头，盯着摇晃的烛影，而后坚定地看向慕夫人。 “琇琇如果以后有了钱，那一定全都给母亲！” “母亲要你的钱做什么！” 慕夫人笑着亲她一口，而后也惆怅起来，“是呀，你祖母的遗产那么丰厚，如果你姐姐可以帮忙，或许母亲也不会如此辛苦！” 总归这一趟，也不是全无收获。 慕琇捧着首饰，意满地回到晚亭楼。 “紫苏，前些日子那个药在哪？” 门关上，慕琇天真清澈的眸光，彻底转为阴鸷。 “找出来。” 等到大婚那日，这个碍眼的姐姐失去了利用价值，就没必要继续活着了。 她阴冷一笑。 不过在大婚之日前，祖母的遗产，还不能留在这个该死的人那儿。 大婚之日迫近，慕璎也得为此，做些准备。 不仅是为自己、为宋家。 还得为了她那个“好妹妹”，和她的家人。 “小姐，二小姐…二小姐和夫人，带着您姑姑，来了闻溪院！” 知夏跑进来告诉她，面露担忧。 这个慕琇每次过来，都没什么好事！ “哈，”慕璎抬眸，冷冷望向门外，“果然，慕琇是不会消停的…不过，她也折腾不了几日了。” 她起身走向院外，果然看见了慕姑姑——陆修文的母亲。 对陆修文的母亲，她自小都很尊重，虽然这慕姑姑一向不喜欢她。 可今日这样，慕璎很快便看出来，她也是站在慕夫人那边的。 “璎璎，姑姑今日过来，实在是有几句话，不得不和你讲。” 陆修文懦弱，一部分原因，便是母亲太过强势。 这陆夫人性子极其强硬，和慕琅一样，特别喜爱点评、说教别人。 “姑姑请讲。” 慕璎敷衍地回了一句，做好左耳进右耳出的准备。 “你私吞你祖母的遗产，实在不该！” 陆夫人嗓门很大，知秋都瑟缩了一下。 慕璎却仍不为所动。 “我手中没有祖母遗产，”她平静地重复，“祖母根本没留下什么。” 信不信，随她们。 总之，要钱？那就是没有。 陆夫人看着她的眼神，极为不屑，像是看某个品行不端的人。 “老夫人是我嫡母，你觉得你我之间，谁更了解她？”她轻蔑看着慕璎，“母亲不可能什么都没留，璎璎，扯谎，也别扯那么假。” 陆夫人看着一旁委屈落泪的慕夫人，心中更替她不值，继续替慕夫人教训这个女儿。 “姐姐，你还是把遗产拿出来吧，”慕琇也劝道，“你放心…这份遗产，不会到琇琇和哥哥手中。上交出来，也只是用于替慕家平账，姐姐，你也是慕家人呀，怎么能看着慕家周转不支…” 陆夫人一把拉过慕琇。 “琇琇，你不必多说。你也是你祖母的孩子，遗产，合该有你那一份。倒是你，璎璎，都到这个关头了，怎么还想着姐妹家宅之间那点闲事？” 第51章 不死就行! 一句话，把慕璎说成了在家中大事前面，却只为平辈之间嫉妒斤斤计较之人。 慕璎也跟着叹口气。 “姑姑说笑了，没有便是没有。” 她望向陆夫人。 “您说您了解老夫人，她不可能没留下遗产，可这并不能当做证据，不是么？” 口头上的事，向来没个准。 “否则，这岂不是在硬逼我，拿自己的私产，充作祖母遗产？”慕璎见陆夫人果然没了话，便继续说，“姑姑您也知道，我一个闺阁中人，除了每个月的月钱，哪里来的银子呢？” 见慕璎软硬不吃，慕夫人等人气得胸口疼，却也毫无办法。 总不能直接进闻溪院搜吧？遗产真在慕璎那里，她连能不能放在慕府里面，都是存疑的。 就算他们搬出陆夫人来，一起向慕璎施压，最终也只是碰壁。 回到晚亭楼，慕琇决定一不做二不休。 晚亭楼每个月的开支，都大得惊人。 不少比慕父官位还要高点的府中小姐，吃穿用度，还不如她。 让慕琇心甘情愿节省花销，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这事若瞒不住，她平时苦心经营的“假面”，城中维持的名声，也要裂个缝隙出来。 “慕璎这个小贱人，既然不肯拿钱，就给我等着。” 慕琇眼底阴狠。 “反正替嫁的事，只需要她出个人就好了，至于人变成什么样…” 她悠悠冷笑一声。 只要不是死的，就都行。 次日，慕璎在闻溪院安稳呆了一日。 不管是慕家哪个人，都没来找她麻烦，慕夫人似乎是彻底拿她没辙了。 不过慕琇，当真会这么老实？ 就算她从即刻起，再也不来招惹慕璎，慕璎也没有打算放过她。 更何况，她一点不信，慕琇真的会消停下来。 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傍晚时分，慕璎突然接到个消息。 是她的人传的。 消息说，锦绣坊和宝珍坊这几日扩张以后，生意更加兴隆了。很快，就有了个大主顾上门，要谈生意。 买卖太大，坊主只能说，怎么做这笔买卖，得真正的主子来谈才行，她做不了主。 可偏生不赶巧，今日燕清宜和燕青时，都跟着长公主进宫了，还要留宿宫里，不便抽身。 于是，明面上的坊主，只能派人递消息给慕璎，请她过去一趟拿主意。 慕璎收好纸条，顺手扔柴火里烧了。 天色已经不早，谈完生意回来，估计会很晚。 若是被慕家人知道，恐怕又要怀疑她出去厮混，然后骂她不知廉耻。 银子，和慕家人的说教——慕璎权衡一番，最终选择前者。 反正在慕家人眼里，她干什么都是错的。 那就意味着，她什么都能干。 慕璎低低一笑，走出闻溪院。 然而，慕璎前脚踏出慕家大门，后脚，慕家的守卫，就给慕琇报了信。 “二小姐，大小姐已经出门了。” “听到她要去哪里了吗？” 慕琇心下一喜。 她巴不得此时慕璎出门，若留在慕家，她反而不好动手。 “这…”守卫面露难色，“大小姐出门时一言不发，属下也不知…” 废物。 慕琇发了火。 “那还不赶快跟上，在等什么？！” 守卫连忙起身，匆匆跑向门口。 慕琇的背后，紫苏也露出狡诈的笑意。 “这下，我这位大姐姐，可有点苦头要吃了。”慕琇轻叹一声，一边吃水果，一边悠闲自在地靠在软枕上。 她昨日便打定了主意。 慕璎不是死鸭子嘴硬么，那她倒要看看，受点皮肉之苦，慕璎还敢不敢独吞遗产！ 绑架为财，若是慕璎不肯…那她可就要撕票了。 “对了，小姐！”紫苏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忧心忡忡。 “大小姐身边那个女护卫，该怎么办？” 寒霜是江湖人出身，拜过名门，武艺高强，是将军府的一把好手。 提起寒霜，慕琇手下一狠。 嫩如春葱的白皙指尖，掐进葡萄的果肉里去。 若不是有这个女护卫在，三番五次保护慕璎，恐怕，她的计划早就成功了！ “一并解决了！”慕琇恨恨道，“她是为了慕璎死的，将军府要问起来，那也和咱们晚亭楼没关系。” “可是小姐…我们的人，能打过她吗？”紫苏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 慕琇哼了一声，洋洋自得。 “这回找的人，可不是刘明那种没用的草包！”她得意道，“也是个江湖中人，和那群养在宅子里的侍卫，可比不了！” 雇佣起来，价格也不低。 甚至，比承诺给刘家的抚恤，还高出一头。 写欠条的时候，慕琇手都有点抖，肉疼得不得了。 她强行安慰自己，只要把遗产拿到手，凭老太太的丰厚家底，这点钱，那都算不了什么。 就算钱到了中馈那儿，可若慕琇想要，拿多少，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儿。 紫苏也面露阴险笑容。 “还是小姐的手段厉害！” 等慕璎谈完生意出来，早已月上中天。 她进了回慕家的马车，身边只有知夏和寒霜跟着。 这笔生意，对面的客人，来头不小。下月开始，就会有更大笔的银子进账。 对慕璎来说，她并无什么依靠，只有实打实的银子在手中，才能更安心点。 可不止为何，慕璎今夜，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她隐隐察觉到，有事要发生。 果然，行支半途，一直靠在马车上假寐的寒霜，突然睁开了眼。 长剑半出鞘，她一向漫不经心的语气，有些凝重，“有杀气。” 知夏面露恐惧，“寒霜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你能应付的了么？” 这倒是在慕璎的预料之中。 慕璎并未慌乱，冷静询问寒霜。 “有点麻烦，”寒霜看向慕璎，“五成胜算——此人内力很高，待会，你先带着你的丫头跑。” “连你都应付不了，我能跑得掉吗？” 慕璎也靠在马车椅背上，目光沉沉。 “寒霜姑娘，你带知夏先走。” 寒霜抬眸看着她，素来无波的眼底，多了丝讶然。 “我是负责保护你的，你有生命危险，我不可能走。” “没用。” 慕璎长话短说。 “你若留下，或许我们都走不了，还会平白搭上你和知夏。可你若走了，我还会有点生机。” 寒霜默然片刻，盯着慕璎，眼见女子到这种紧要关头，还是那副波澜无惊的模样，心中对慕璎的改观更甚。 “明白了。” 她起身，掠出车厢之前，深深看了慕璎一眼。 “…别死了，也别逞强，会有人来救你的。” 第52章 要钱还是要命 寒霜刚拉着知夏，飞身出去，没多久，一股无形的巨力，“嗖”地掀开了马车车顶。 一个面容狞恶的人，出现在车厢内。 见到车厢里只有慕璎一人，好像还有些惊讶。 毕竟，雇主还说，这女人身边有个武功高强的女守卫。 能在江湖上混得开的人，眼界也更开阔些。 “你提前把人全支走了？”杀手饶有兴趣打量她，却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慕璎盯着他，并不回答，反问道，“谁派你来的？” “说吧，你背后的人，想要什么？” “干我们这行，也是要信誉的，透露不了雇主信息！”杀手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女人，看了他以后不害怕，还能和他平静对话，因此多说了两句。 “你的雇主，是打了欠条的吧？”慕璎泰然自若，“她没有钱，但是我有，放了我，她给你多少，我给你两倍。” 能绑架她的，还能有谁？ 只是慕琇这一招，都快被用烂了，竟然还在用。 眼前人不像刘明，能被威胁，能被诈出来实话。 慕璎只能用明晃晃的利益解决。 “小娘们，话真多。”杀手却不以为然，“没人能从老子手底下逃债，规矩就是规矩！” 他不吃这一套，慕璎抬了抬眼，看来只能另谋他法了。 慕琇啊慕琇，还真是…什么人都敢用。 只是不知道，这后果，她能承受的了么？ 这是慕璎在被一手刀劈晕过去之前，最后的想法。 “琇琇她们回来了么？” 慕府里，慕夫人心急如焚。 当了这么多年的慕家主母，慕家有什么消息，她其实都知道。 有时候，只是装糊涂罢了，有些事，她睁只眼闭只眼，就那么过去了。 包括今夜，慕琇雇人，绑架慕璎之事。 “夫人您别急，二小姐办事，一向有分寸！”侍女安慰她。 “我是不放心琇琇么？那孩子心地善良，不会伤害璎璎，我当然清楚。” 慕夫人眉头一竖。 她担心的，是慕璎到了这个地步，也还是不肯交出老夫人遗产。 软的不吃，硬的也不吃，逼得琇琇为了帮自己，不得不走出这一步。 慕夫人一边为了慕琇感动，一边又担心，若这个办法也行不通，那她们可真就一点办法没有了。 慕琇雇佣的杀手，把慕璎带来了城外的一个破庙里。 破庙四处漏风，慕璎是被冻醒的。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在一个佛像脚下。 四周只有那个杀手，还有慕琇两个人。 “陈彪，做得好！” 见陈彪真的能制服得了寒霜，慕琇心下一喜，更觉得心头大患有了解决办法。 没了寒霜，她倒要看看，慕璎还有什么本事嚣张！ 陈彪转悠着手里的大刀，并不说话，却自有一股杀气，笼罩在慕璎身上。 慕璎淡淡看了他们一眼。 “慕璎，你都死到临头了，还装出这副清高的样子给谁看！” 看见慕璎并不惧怕，慕琇就更是气到了顶点。 她不知道，慕璎现在还在狂什么。 “不装了？” 慕璎似笑非笑看着她。 就算慕璎和慕琇心里都明白，二人之间的关系早就水火不容。 可哪怕是在没人的私底下，慕琇还会装一副柔弱懂事的好妹妹形象。 今日终于不装了，慕璎看她反而畅快了点。 慕琇一顿，随即更是大怒。 “大姐姐啊大姐姐，今日你为何到了这儿，心里应该明白吧，”慕琇拿了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贴在女子白皙面颊上，“把祖母的遗产交出来，否则你这脸蛋…” 她啧啧叹息，仿佛真的为慕璎感到可惜一般。 “慕家小姐，可从来不是个脸上有道疤的丑八怪啊。” 匕首的反光里，慕琇见到慕璎倒映出来的一双眼。 眼眸森寒，如幽幽深泉，令人捉摸不透。 “二妹妹，临近大婚，慕家小姐却破了相，这匕首划痕可不像无意为之。” 慕琇冷冷收回匕首。 她看向陈彪。 “收拾她，不过注意了，别打到脸！” 陈彪上前，一拳打在慕璎肚子上。 慕璎无法躲避，硬生生挨了这一拳，唇角渗血。 若是不交出“遗产”，今夜，她恐怕这么多没法离开这座破庙。 可慕璎仍旧不为所惧，闭上眼，干脆不去看她们。 反正——她不会在这呆太久的。 倒是慕琇，在这以后，就不会太好过了。 这一次，慕家人，还能护得住她么？ 另一边，将军府内。 宋苍一向没有早睡的习惯，将军府事物繁多，父亲去世后，都只能由他处理。 他年纪虽轻，肩上的担子，却是整个将军府。 “少主，寒霜突然回来了。” 云卓走进屋内，向他汇报。 “她怎么回来了？” 宋苍搁下笔，烛光下，英俊的眉眼间多了丝疑虑。 寒霜被派去保护那个慕家小姐，提到寒霜，他便想起那个女子。 “少主。” 说话的功夫，寒霜也已进来，恭敬半跪下去，向他行礼。 “慕小姐半路遇上绑架之人，那人…我没有战胜的把握，因此回将军府，想求少主相助，”她低头，“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少主在事了后责罚。” 果然，又是这个慕小姐出事了。 宋苍再不愿助她，也只能给云卓一个眼神。 毕竟，他过几日还得娶她。若是慕璎出了什么事…对将军府的名声不好。 他倒是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可将军府和宋家，是宋老将军和夫人，就给他的。 再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他也必须为宋家的名声考虑。 云卓武艺高强，远胜寒霜。 他会意，马上称是，离开了将军府。 宋苍的视线，又落在寒霜身上。 “她叫你先走的？” 寒霜刚进屋的那一刻，他便早察觉到了。 寒霜身上没有伤，也没有和人打斗以后的内力波动。 “是，”她顿了顿，干脆利落道，“慕小姐说，我留下来，都有死的可能，倒不如让我先走，她还有活路。” “属下擅离职守，愿领珺罚！” 寒霜深深拜下去。 “起来吧。” 宋苍并未责罚她，只是心里突然想到。 这慕小姐，倒还是个聪明人。 第53章 自作多情? 慕府上，知秋等婢女急的团团转。 慕家都要落锁了，小姐她们怎么还没回来？ 她想出去闻溪院，找人打听打听消息。 然而，刚走到门口，守卫便拦住了她。她认得出，那是晚亭楼的人。 “你们干什么？”知秋怒道，“大小姐至今未归，出了事，你们担得起？” “小声点，知秋姑娘，”守卫却不以为然，“再大点声，全京城都知道你家小姐一夜未归了。” 知秋白了脸色，她怕慕璎的名声，真的因为此事，受到影响。 “小姐出事，和你们晚亭楼，一定脱不了关系！”她恨恨道，却也毫无办法。 只能任由晚亭楼封锁消息。 然而，慕家这档子事，瞒得住别人，瞒不住东厂。 东厂的势力，虽然没真的渗透到官家小姐闺房都有眼线那种程度。 可出了府外，还能有什么事能瞒住这群太监？ 东厂内，厂公听闻此时，额间青筋突起。 “哗啦”一声，手中茶杯被他捏碎，碎片茶水飞溅，鲜血淋漓。 可他仿佛没有任何痛觉。 五官扭曲，更显得森然可怖。他舔了舔唇角，声音森寒。 “慕琇这个草包，还真是不中用，临近婚期，还给本公捅这么大的娄子。” 他只当被绑架的人是慕琇。 这世道惯是如此，出嫁新妇，必须保持清白之躯。纵然是厂公碰过慕琇，也只能私底下说说，拿来刺激宋苍，断不可放到明面上。 否则，便是将军府占理，能有充分的理由退婚。 没有男子，会娶一个被破了身的女人，别说厂公，圣上也不会如此赐婚。 除非赐婚对象是个罪人。 可将军府战功赫赫，宋苍偏偏不是个罪人。 纵然将军府和慕家，都会因此而被耻笑一辈子，可若任由此事发生，厂公原本的计划，就要被彻底打乱了。 厂公眯着眼，一边在心里慢慢盘算，事后要怎么折磨慕琇，一边叫来冯辰。 “把慕家小姐给救出来，”他补充，“越快越好，如果到了以后她已经没了清白，那就趁消息传出去之前，把动手的人杀了。” “遵命。”冯辰领命，退了出去。 能得宋峙重用，这老太监，也不是个吃素的。 他采阳补阴，练了不少邪功，很多厂公要解决的人，自己不便出面，便都由冯辰来办。 厂公和宋苍的人，便一后一前，满城开始寻找慕璎。 此刻的慕璎，看起来实在有些狼狈。 口鼻淌血，头发蓬乱，面颊满是污泥。 慕琇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实在是畅快极了。 畅快归畅快，可她心底，还是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就算被折磨成这样，慕璎也未发一言，只是安静闭眼，更不曾提交出遗产之事。 她心下不痛快，叫陈彪口出不少污言秽语，故意激怒慕璎。 可慕璎平日里牙尖嘴利，半点不吃亏，今日竟然过分的安静。 饶是陈彪喜欢羞辱、折磨别人，对着个“哑巴”，也失去了玩弄的兴致。 “姐姐，你再不把遗产交出来，琇琇可不知道陈彪会对你做点什么。” 慕琇看着她漂亮的面颊，面露惋惜，眼神中却是满满的恶意。 “陈彪，我这姐姐实在顽固，我也没辙，不过你应该有办法撬开她的嘴。”慕琇有点可惜，她恨不得看到每个慕璎受辱的细节，可破庙冷寒，她可不愿意多呆。 陈彪的实力，她信得过，这便够了。 “二小姐放心。” 汉子懒洋洋地，“没我撬不开的嘴，只是您别忘了，事成之后的银子。” 他是个粗人，和慕琇要钱，不会像一开始的刘家那样绕弯子。 提到银子，慕琇面上一僵。 “等你逼她把银子交出来，少不了你的好处。”话是这样说，慕琇仍按捺不住心中不安。 她快步走出破庙，回到慕家。 慕璎终于睁开眼，盘算着时间。 先前她忍着痛，一言不发，都是在心中算倒计时。 如今宋家的人…也该来了吧。 果然，陈彪刚面露凶光，便有一道身影冲进破庙，同他斗在一处。 陈彪武功阳刚，那人武功却阴柔。 慕璎刚松了口气，下一刻，却骤然睁大眼。 那人哪里是将军府的人，分明是那天看见的大太监冯辰啊。 冯辰，怎么会来救她？！厂公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别人不知道，慕璎心里可清楚，厂公和慕琇才是一边的。 难道她才出狼窝，又要入虎口？ 渐渐地，陈彪竟然落入了下风。他出招狠辣，招招致命，却都被冯辰化解。 慢慢地，他似乎体力越来越不支，满头大汗，冯辰却更加游刃有余。 “死太监，在吸老子的功力！” 陈彪目光狠毒，又过了一招后，冷哼一声。 “老子可不拿自己的功力陪你们玩了！” 他不是个傻的，银子可以再赚，功力练回来却难。陈彪急退几步，闪身出去，消失在了破庙外。 冯辰没急着给慕璎松绑，破庙里太黑，慕璎脸上又脏兮兮地，他看不清她的脸。 好在，这女人虽然狼狈，衣衫却完好无损。 “走吧，慕小姐，咱家送你回去。”冯辰终于替她松绑，扶她起身 慕璎眸光一闪，就这么简单？ 她不动声色甩开冯辰的搀扶，“多谢公公，我还能走。” “慕小姐，倒是逞强。”背后传来老太监阴阳怪气的绵长声音。 慕璎并不理会，冯辰却紧紧跟着她。 刚走出破庙，迎面却撞上一人。 正是云卓。 云卓一掌劈向慕璎身后之人，却突然愣道，“怎么是你？” 竟然是东厂的人？ 厂公既然指婚慕小姐，断然没有再绑架她的必要。 果然，冯辰慢慢开口，声音带着纯粹的恶意，“咱家自然是奉厂公大人之命，来救慕家小姐的。否则按照将军府这速度，等云大人来了，人可都死了八百回——” 将军府不似东厂，尽做些整日偷听宅巷之事的勾当，消息只能来的也慢了些。 云卓脸色难看，可还保持着冷静，知道不能再对他动手，便回敬一句。 “冯公公真是心胸宽广乐于助人，在下佩服。可慕小姐未来是我们宋家人，送她回慕家，就不劳烦公公了！” 于是慕璎在云卓的护送下，回到了慕家。 慕璎心思敏锐，猜到今夜之事，恐怕会对宋家造成一些误会。 可她心中也没琢磨透，宋家和东厂势如水火，缘何来救她？ 她毫无证据，若是此时开口解释，解释不清，反而会越描越黑。 慕璎干脆借着伤势，做出累得无法开口的模样，一直到回到慕家，才开口向云卓虚弱道谢。 “也请云大人向少将军，替我致谢。” 云卓懒得和她多说，面上恭顺称是，而后直接转身离开。 第54章 杀了慕琇? 次日，慕琇终于等来陈彪传信，等来的却不是拿到遗产的消息，而是——慕璎昨夜被厂公的人救走了！ 她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差点栽下去。 “小姐！”紫苏连忙扶住她。 “厂公怎么会救慕璎！”慕琇气得破音，抓起案上的茶具，就往地上摔，下人们此时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难道…难道宋峙对慕璎，也有意？ “不对，不对…厂公那样的人物，怎会看得上慕璎！”她心焦的很，胡乱给自己找借口，“对…一定！一定是慕璎这个小贱人，偷偷也去勾搭了厂公！” 慕琇心中更是恨毒了慕璎，同时竟然还有些害怕。 慕璎该不会威胁到她在厂公那里的位置吧？ 毕竟慕璎从来都比她…这个想法一出，就被她马上慌乱地压了下去。 慕璎从来都是个废物才对！做的再好，又能如何？ 被偏爱的、拿到成果的，一直都是她。 从前如此，今后亦会如此。 下一秒，慕琇再次脸色大变。 没拿到遗产，慕璎昨夜又已经回了慕家，那她欠得银子怎么办？难道要再绑架她一次吗？ 慕璎回到闻溪院，经过大夫给伤口的包扎后，她睡了会，却醒的很早。 她对自己的一身伤口，却恍若未觉。 “知夏，替我更衣。” “小姐，万万不可啊！你身子还没好…” “替我更衣。” 慕璎再次道，语气不容反驳。 知夏只能照办。 她径直去了晚亭楼，寒霜心下顿时明白她要做什么，默不作声，跟了上去。 慕琇作为慕家最受宠的孩子，晚亭楼面积很大，建得也极为精致。 假山潭水，花鸟树木，应有尽有。几尾锦鲤在潭水中游动，在光下极为漂亮，都是慕琅费尽心思给慕琇寻来的。 “慕璎？”紫苏警觉，马上改口，“大小姐，您来做什么？我们小姐才刚起来。” “紫苏，那是我大姐姐，什么时候想来找我，都是应该的。” 慕琇一改昨日的小人模样，笑容甜美，从屋内走出。 “听说大姐姐昨夜被歹人绑架，琇琇心中实在担心的很。” 慕琇眼神关切，却见慕璎冷冷地盯着她，那眼神更多了些不明的意味。 盯得她有些害怕。 “大姐姐…为何这样看着琇——” 慕琇的话戛然而止，变成了一声尖锐惨叫。 “啊——” 她头皮一痛，竟是被慕璎一把抓住头发，踉踉跄跄扯到了池塘边。 “慕璎你这个贱人！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她本就烦躁，更是恨毒慕璎，在自己家的院子里，实在是装不下去了。 “爹娘和哥哥知道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慕琇继续威胁，下一秒，大惊失色。 慕璎一言未发，竟是硬生生扣着她的脑袋，把她的头强行按进了水里！ “唔唔…”慕琇第一反应是破口大骂，口中马上涌进冰冷刺骨的潭水，呛得她近乎窒息！ 紫苏和知夏都惊呆了，紫苏马上尖声叫道，“来人呐——慕璎反了！她要在晚亭楼杀人！快把老爷夫人还有少爷请过来！” 马上有小厮去通风报信，更多人呼啦啦涌了上来。 寒霜却挡在了他们和两位小姐中间。 昨夜之事，她本就不痛快，此时握着剑柄的手更是痒了。 她一字一顿，“一个个来，还是你们一起上？” 而晚亭楼内的一片混乱，慕璎都没放在眼中。 她眼底仍旧平静，平静下翻涌的，却是凛冽杀意。 可她也知道，此时不能杀慕琇。 慕璎一把将慕琇从水中扯了出来。慕琇剧烈咳嗦，大口大口喘气，面色青紫，白眼翻得如将死的鱼，哪还有从前的甜美模样。 “你好大的胆子——你给我等着…”她胡言乱语，没看见慕璎再次冷下去的目光，而后又被狠狠按进了水中。 这次慕琇是真以为自己要死了，眼前一片昏暗，晚亭楼里声音全听不到了，水面外的身子死命挣扎扑腾，活像过年时慕家厨房里被按住待宰的猪。 “孽障——孽障啊，赶紧放开你妹妹！” 慕夫人赶过来，看见这样一幕，心脏差点就停止了跳动！ 她自然选择性看不见慕璎一身的伤口和苍白脸色，只看见慕琇快被慕璎淹死了！ 慕琅也脸色大变：“慕璎你疯了？你太恶毒了，琇琇对你这么好，因为嫉妒你就要杀人？你——你在逼我们给你送到官府上去么？！还不住手！” “孽障！孽障！”眼见慕璎不为所动，慕琅冲上前去，慕夫人则捂着心口，大哭大闹：“你是要逼死你娘啊不孝女——我的乖琇琇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我不活了！” “赶紧给琇琇放开！” 慕琅刚要一把扯开慕璎，慕璎却先一步松了手，因着昨夜的伤口，她踉跄后退两步，被寒霜扶住。 水中的慕琇，挣扎起身的力气都没了。 慕琅给她捞起来的时候，慕琇脸色死白，两颊浮肿，喉间发出不明的呼噜声，不断往外吐水。 水吐出来不少，慕琇总算恢复了点清醒意识，开始淌泪。 “哥哥——”她大叫一声，便扑进慕琅怀中，痛哭起来。 慕琅第一眼看见她，还被她半死不活的模样吓得心惊，下意识想松手。 可慕琇一哭，总算唤回了他对妹妹的疼爱，赶紧在心里痛骂自己刚刚混蛋。 “慕璎你好歹毒啊，竟然有这么强的报复心，琇琇不过是为了慕家好…” “为了慕家，”慕璎不冷不热打断他，“所以哥哥你也知道，我原本以为，昨夜的事，只有母亲和慕琇的手笔。” 慕琅一顿，刚要反驳。 那边，慕夫人的哭喊声先他一步，传了过来。 “你这个反了天的不孝孽女！你这分明不是没事？还有力气来害你妹妹，如今惺惺作态的，给谁看？！” 这话传到慕璎耳中，让她默然两秒。 她抬眼看着慕夫人，而后是慕琅、慕琇。只觉陌生的很。 从前虽已经发觉他们的真面目，可慕璎总觉得，毕竟生、养了她。 往后只要离他们远一点，再替慕琇嫁了人，也算回报了他们的养育之恩，从此她和慕家两不相欠。 可如今看看…慕家人，也能算家人？ 慕家，也能算家？ 慕家是慕琇的家，可于慕璎而言，只是个吃了她、也不会吐骨头的狼窝。 她当真要为了这群人，葬送自己的后半辈子？ 慕璎闭了闭眼，再睁开，答案已经浮现在脑海中。 不会，慕家人也不配。 第55章 喜脉? 匆匆赶过来的慕夫人，把慕琇紧紧搂在怀里，心疼的几乎喘不上气。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请郎中！”慕琅瞪了一眼院子里惊呆了的小厮们，他们这才如梦初醒，连忙跑了出去。 “慕璎！你残害手足，心肠如此歹毒，实在是愧对慕家的教导。” 慕琅做出痛心疾首的表情，自认为自己是个绝顶公正的好哥哥，教训起来执迷不悟的妹妹，大义凛然。 “你根本不配当慕家人！” 慕琇窝在慕夫人怀里，意识已经渐渐恢复。 尽管肺还是像被无数根针扎着一样疼，可她听见慕璎被责骂，心中还是畅快无比。 借着慕夫人袖子的掩护，她眼底流露出一丝狠毒。 然而，等她挣扎着抬起头，眼神又变成了无辜的清纯。 “哥哥…别骂姐姐了。”慕琇流着眼泪，啜泣道，“是我伤害姐姐在先…昨夜是我对不住姐姐。大姐姐，琇琇看母亲劳累，实在是心疼，这才一时糊涂…” “是琇琇不对，琇琇知道错了！” 慕琇越演越起劲，眼泪汹涌，差点自己也信了。 她一边痛哭一边咳嗦起来。 “琇琇对不起姐姐，姐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琇琇知道错了！” 哭着哭着，竟然是要挣脱慕夫人的怀抱，冲向池塘。 这可把慕夫人和慕琅吓坏了！ 慕琅赶紧抱住她，大喊：“琇琇你这是做什么！慕璎自己不识好歹，不知道为慕家出力，逼你出此下策，你只是为了家人着想，何错之有！” “娘的琇琇啊，你可别做傻事！”慕夫人哭得比慕琇都狠，“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可怎么办啊！孽女，赶紧过来给你妹妹道歉！” 百忙之中，还不忘刺慕璎一句。 慕璎自然不可能道歉。 “演够了吗？” 她冷不丁道。 “演够了，我便不奉陪了。” “怎么，你以为，害了琇琇，你还能安然无恙走出去？！” 慕琅抬起头，目光落在慕璎身上，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不道歉！”慕夫人浑身发抖，指着慕璎，“你永远也别出慕家祠堂，给我跪着！跪到出嫁为止！” “谁敢动我！” 既然已经撕破脸，慕璎也不打算继续受慕家的摆布。 几个守卫过来，就要押住她。 然而，要按住慕璎，是不可能的。 他们和陈彪不一样，三脚猫的功夫，在寒霜面前根本不够看，几下便被撂倒了。 “慕璎！你真是翅膀硬了，反了天了！” 慕夫人险些气晕过去，那几句指责慕璎的话，口中翻来覆去地念叨。 然而，有寒霜在，他们就是拿慕璎没办法。 打不过，根本近不了慕璎的身！ “你们不想看见我，我也不想看见你们。”慕璎冷冷道，“从今天起我不会到你们面前去，你们也别来招惹我。” 敢来闻溪院，就做好被打出去的准备！ 寒霜看着地上七零八落叫疼的守卫，面露嫌弃。 这慕家怎么回事，养了一堆吃干饭的闲人。 将军府随便来个小兵，都能撂倒这里两个人。 “我们走吧。” 慕璎不想再看他们，转身，回了闻溪院。 直到坐下来，她才隐隐感受到身上部分伤口，又在方才的争执中撕裂了。 这些疼痛，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她，慕家人的嘴脸。 “要我为这群人付出，牺牲自己，绝不可能。” 慕璎自言自语。 这婚，她必须得逃。 另一边，慕琇被全家小心翼翼扶回屋内，由郎中看过，吃了药睡了会，这才消停下来。 慕夫人和慕琅直到晚上才舍得走。 等他们终于走了，榻上的慕琇睁开眼。 “慕璎这个贱女人，下手真是狠，歹毒至极！” 紫苏扶她坐起来，狠狠骂道。 慕琇却一言未发。 昨夜，她把慕璎折磨得那么厉害，慕璎现在这个半点不饶人的性子，必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哪怕白天，她已经狼狈过一次。 慕琇的手，死死攥住锦被。 “与其等慕璎报复，我得先下手为强，让她翻不了身！紫苏，派人监视好她。” “奴婢明白。” 紫苏立刻会意。 回去以后的慕璎，一直呆在闻溪院，却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计划已经在脑海中拟定，现在全待日子到了实行。 这些日子，她都在读医书。 前几年，她就读过不少医术，只是这几年执掌中馈，和燕清宜经营产业补贴慕家，就有点放下了。 “小姐怎么又开始读医书了？” 知夏有些好奇。 提到医书，她内心便替慕璎不平！ 慕璎当初为了熬制为慕父缓解咳疾的雪梨酱，熬了一个月的大夜，翻阅医书。 更是向好几个郎中讨教医术，甚至借了燕清宜的面子，和宫中太医讨论了很长时间。 可惜…功劳全成了慕琇的。 知夏欲言又止。 小姐又把医书拿起来，不会又是为了慕家人吧？ “自然是有用。” 烛火映照下，慕璎笑了笑，竟让知夏看得呆了呆。 今日争执间，她再次把慕琇按进水里。 慕琇求生的本能，手脚并用挣扎，让慕璎有些不耐烦。 她狠狠攥住慕琇的手腕，让慕琇反抗不得。 然而就是这一抓，让慕璎察觉到了异样。 借着前几年对医术的研究，慕璎意外发现，慕琇的脉象，竟然像是喜脉。 但慕璎毕竟是外行人，并不确定。 可若真的有了…那慕琇这个孩子，可不能这时候出什么意外。 这孩子，用处可大了。 恰好，慕琅这时候疯了一样扑过来。 慕璎便顺势松手了，慕琇挣扎力度颇大，还叫她差点站不稳。 慕琇在慕琅怀里大哭，自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慕璎，唇边意味深长的弧度。 因此，慕璎回去以后，便命知夏寻来医书古籍。 但是，光有医术，没有用。 把脉时间太短，她更确定不了。 “有机会，还是得再试探一下，我这位二妹妹。” 慕璎低声道。 知夏更不明所以。 试探二小姐什么？ 慕璎看她一眼，似乎猜出了她心中疑惑。 慕璎轻笑一声。 “马上你就知道了。” 第56章 太好啦，是喜脉 第二天，慕琇总觉得身子不太爽利。 晚亭楼的小厨房，不管做了什么送过来，她都没心思吃。 “拿下去！” 慕琇呵退下人，不悦地揉着太阳穴。 下人们颤颤巍巍，退了下去。 只是紫苏和慕琇，都以为是昨日呛了水、差点淹死的缘故。 刘家和陈彪，都在一个劲催她给钱。 慕琇脸色铁青。 “这群不要脸的东西，事情一个都没给我做成，还好意思，拉着脸来找我要钱？！” 她心下又怕又焦急。 毕竟，她根本没钱给他们。 刘家倒还好，陈彪，可不是什么好招惹的角色！ 她就这样焦虑了一天。 直到晚上，慕夫人院子里的丫头，端了一碗鱼汤过来。 “二小姐，夫人给您炖了鱼汤，让您补补身子。” 慕琇平时爱喝鱼汤，这鱼汤炖得雪白软烂，本该让她食欲大增。 可她却一点食欲都没有。 甚至…有些想吐。 盯着那碗鱼汤，慕琇脸色又变得死白。 “呕…” 她想吐。 差点吐进那碗鱼汤里。 慕琇硬生生忍了下去。 紫苏和那个丫鬟，都吓了一跳。 “二小姐，您怎么了？”丫鬟小心翼翼地，“是汤不合胃口么？” “当然不是…你先放下吧。” 慕琇脸色变幻莫测，胸口剧烈起伏，忍得好生辛苦。 “母亲做的，我自然喜欢。”她强扯出一个笑容，“只是昨天溺水，对水里的东西…都有些抗拒。” “原来如此。” 丫鬟恍然大悟，这才回去复命。 等丫鬟一走，慕琇终于不用忍着了。 “紫…紫苏！” 慕琇惊慌失措。 “我上次来月信…是什么时候？” 听慕琇这么说，紫苏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 她支支吾吾。 “小姐，这…好像是一个半月前…” 慕琇抽了口气。 她缓缓看向自己的小腹。 “不…不会这样巧吧。” 算算日子，一个半月前，她的确还找过厂公。 慕琇瞬间惊恐万分。 “不行！紫苏，赶快，我得出去一趟。” “小姐，这深更半夜的，您去哪啊？” “当然是去找郎中！” 慕琇心情极差，对紫苏，语气也气急败坏起来。 “奴婢知道了！”紫苏终于反应过来，去拿慕琇的幕篱。 慕琇趁着夜色，偷偷溜出了慕家，寻找此时还开门的医馆。 街上空荡荡的，慕琇找了半天，总算找到一家还没关门的。 她走进去，让郎中给她诊脉。 把脉的功夫，慕琇心跳加速，连郎中都注意到了，诧异看了她一眼。 “姑娘，您这是喜脉。” 素来诊出喜脉，郎中都要向病人道喜。 可他开医馆这么多年，现在什么情况，他心里有数。 深更半夜，遮遮掩掩，找他来看病，诊出喜脉。 这姑娘啊，估计是未婚先孕，才这般偷偷摸摸。 不敢叫家里知道。 果然，姑娘的手剧烈抖了一下，快速收了回去。 “今日之事，你敢说出去一句…” “自然不会。” 郎中赶忙道。 看来这姑娘，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未婚先孕，传出去，可是个大丑事。 要被人戳脊梁骨一辈子，那些高门大户，也不会考虑和慕家结亲的。 慕琇吓得心慌，不知道该怎么办。 难道要把孩子打掉么？ 不…这可是厂公和她的血脉，她绝不要打掉这个孩子！ 想到厂公，慕琇突然眼前一亮。 京城中的那些脏事儿，她表面上天真无邪，实际上，比谁都清楚。 多少人子凭母贵，凭肚子里的孩子，成功嫁进高门大户的。 她和厂公，虽然亲密过，可始终不愿意娶她。 可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 看在孩子的面上，或许厂公会收回赐婚，娶自己。 慕琇很快镇定下来，反而开始有些窃喜。 可惜了，厂公若是收回命令，倒便宜了慕璎这个小贱人，不用嫁给一个残废了。 不过没关系，城里这么多人家呢，还有不少残废，年纪大，门第还不如将军府。 和厂公成亲，回头她再慢慢收拾慕璎。 在她眼里，慕璎嫁进将军府，哪怕宋苍是个瘸子，那也是慕璎高攀才对！ 这下，慕琇甚至转忧为喜。 她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她成了厂公夫人以后的美日子。 有东厂撑腰，什么刘家，什么陈彪，全都不足为惧了。谁敢动厂公的女人？ 慕琇高高兴兴地踏出医馆，走之前，还好心多扔了几个铜板。 她本想回慕家，可好不容易溜出来，择日不如撞日，倒不如马上找厂公报喜。 这样，她明日，就能变成厂公的未婚妻了！ 于是，慕琇高高兴兴地，就去了东厂。 “冯公公，我要见厂公大人。” 有了孩子，她便有了底气，再没了以前过来的谨慎。 甚至直接拿出了主母的姿态。 冯辰瞄她一眼，冷哼一声。 “慕小姐心态调整的倒是快。” 一点没有了先前被绑架的狼狈，敢在东厂趾高气扬的。 慕琇得意地笑笑，“少废话，厂公大人在哪？” “厂公大人出门办事，慕小姐等着吧。” 慕琇本就讨厌冯辰，见他这般态度，瞪他一眼。 老阉人，等她做了东厂主母，看她怎么教训她。 等了半天，厂公总算回来了。 前日慕琇逼他不得不出手，他还没找慕琇算账，没想到慕琇竟然送上门来。 是主动给他请罪的么？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厂公冷笑，“随本公进来吧。” 他走进密室，慕琇不明所以，什么自知之明？ 她赶忙跟上。 看到那排刑具架子，慕琇又忍不住害怕起来。 那次被折磨一夜，她都有心理阴影了。 “今日本公心情好，你自己选吧。”厂公道。 “大人，琇琇…”慕琇吓得直接跪了下去，她最近也没做什么，厂公怎么就要罚她。 “琇琇有了身孕呀，是…”她瑟瑟发抖，“是您的骨肉…您可不能这样对琇琇。” “你说什么？” 厂公声音冷了下去，有些瘆人。 “你，有了本公的孩子？” “对呀。”慕琇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丝毫没注意到厂公脸色的变化。 她低下头，慈爱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今日琇琇去看了郎中…郎中说，是喜脉。琇琇今生只是大人的人，这当然是您的骨肉。” 第57章 给孩子找个爹 慕琇沉浸在自己的幸福里，厂公则冷眼看着她，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终于，慕琇注意到了，厂公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疑惑抬起头，歪头看着厂公。 似乎是发觉出不对劲，心头的那点激动，也少了些许。 “厂公大人…？”慕琇试探性地开口。 一双冰冷的手，扶在她的手臂上，将她扶了起来。 动作比起之前，更加温柔。 慕琇心底惊喜，果然，有个孩子，真的是不一样的！ “既然怀了我的骨肉，你行事必须更小心些。”厂公慢慢道，看着她的眼神意味不明，“可要保护好本公的孩子。” “那是自然！” 慕琇压住心底狂喜，笑开了花，没注意到，厂公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霾之色。 慕琇，真是个蠢透顶的女人，除了那副尚可的皮囊，一无是处。 若不是她听话就还有用，这种女人，他连对她发泄欲望，都觉得她还不配。 下一秒，厂公的话，令慕琇觉得仿佛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乖乖嫁入宋家，你现在，还是宋苍的未婚妻。这个孩子的存在，本公不希望更多的人知道。” 厂公这话的意思是…并不打算娶她？ 慕琇脸刷的一下又白了。 可盯着厂公今夜与往常分在不同的眼神，她的心，又狂跳起来。 一定是这样的！婚期迫近，厂公若此时取消婚约，外人定会以为她不守妇道，为了取消婚约，不惜去勾引厂公。 他心中，一定对她是有情的。 “可是大人，这是您的骨肉，若是今后管那个残废叫父亲…”提到宋苍，慕琇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然而，此话却更令厂公兴奋起来，他磨了磨牙，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 自己的儿女，实际上，是别的男人和自己的妻子所生。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能侮辱宋苍？ 慕琇心中还是惴惴不安，厂公不打算娶她，让她成为东厂主母的梦彻底化成泡影。 那她和厂公的未来… “放心吧，你是本公孩子的生母，不管以后嫁给谁，本公都会对你好。” 似乎是看出她的惶恐，厂公随口保证了一句。 慕琇脸色涨的通红，娇羞道，“大人…琇琇就知道，大人还是喜欢琇琇的。” “琇琇愿意为大人做一切事，包括…嫁给那个残废！” 慕琇嘴巴上说的甜，心中却并不打算这么做。 宋苍那种废物，哪里配得上她？只有厂公这般厉害人物，才配做她慕琇的夫君。 至于婚约…还是让慕璎继续替嫁吧，反正她也同意了。 慕琇美滋滋地想着。 厂公对她有情，方才又向她许下诺言。就算日后，他发现了嫁给宋苍的不是自己，也一定不会说什么的。 说不定…还会庆幸呢，他的琇琇始终钟情于他，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二人在一起！ 她高兴地回了慕家，沉沉睡了一觉。 醒来后，便为如何隐瞒这个孩子的存在，开始筹谋起来。 一定不能让慕家人知道孩子的存在。 慕琇当然清楚自己在家人心中的地位，可正是因为家人疼她、为她好，那一旦发现了，她未婚先孕，一定会毫不留情帮她打掉孩子！ 这样，才能让慕琇以后，能嫁给一个门第高的世家公子。 可是…这孩子，可是宋峙的。 慕琇绝不能让宋峙的孩子出事。 她还要凭着这个孩子，牢牢攥住宋峙的心呢！ 这时，昨日送鱼汤的丫鬟，又来了晚亭楼。 “二小姐，夫人知道您身子不爽快，嘱咐您最近在晚亭楼好好养病，”丫鬟恭恭敬敬，却在偷瞄慕琇的状态，“夫人还说，如果小姐身子还是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告诉她，才好趁早请郎中。” “劳烦替琇琇谢过母亲。” 慕琇又变成了那副善解人意的温柔模样。 她抹过胭脂水粉，把脸色的苍白浮肿遮掩住，看起来竟然气色不错。 “还请告诉母亲，琇琇现在很想喝她炖的鱼汤。” 丫鬟高兴道，”奴婢遵命，夫人听了啊，一定高兴坏了。” 一整天，慕琇照常出门，怀孕会有的种种反应，都被她隐藏了下来。 慕璎这次却一反常态，没有一直呆在闻溪院。 反而在慕府上闲逛起来，好几次都和慕琇“偶遇”，令慕琇气得脸色铁青。 就好比上一次和慕璎“偶遇”的状况。 慕璎在凉亭里准备了不少点心蜜饯，笑吟吟地，邀请慕琇乘凉。 当着慕家众多下人的面，慕琇只能硬着头皮，顶着傍晚的冷风，到亭子里和慕璎“乘凉”。 “听说二妹妹身子大好了，长姐特意给你做了你爱吃的点心，尝尝。” 知夏将瓷盘一个个掀开盖子，露出里面各色各式的点心。 “姐姐，之前是琇琇的错，”慕琇忍着不痛快和疑惑，假笑，“应当是琇琇去给你做吃的，赔不是才对。” 慕璎淡淡道，“二妹妹先前身子不好，还是应静养，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应该关心关心你才对。” 慕璎关心她？！慕琇心里气的发狂，面上却只能甜甜地笑，一副感激的模样。 若是从前的慕璎，她或许还能信。 可是现在的慕璎…哈，不在点心里下药毒死她，就怪了。 慕璎仿佛看穿她所想，一边闲聊，一边有意无意地，把每盘点心，都吃了一块。 这下慕琇再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一边应付，一边吃点心。 慕璎的手艺相当好，这一吃，她竟然没停下来，食欲大增。 从前，慕璎疼爱她，便经常给她开小灶，做好吃的。那时候的慕琇，还在心里嘲讽她，做的再好能怎么样？这辈子，也就是个当厨娘的命。 如今慕琇一边吃，一边脑海中又涌起这个想法。 看着慕璎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带了一分轻视。 慕璎仿佛没看到她的眼神，只是盯着一亭子的糕点，若有所思。 她有意无意地轻声说道，“这道冰渍杨梅，还有冰糖山楂，二妹妹吃了不少呢。” “看来，二妹妹最近喜欢吃酸的。” 慕璎轻笑。 “难怪，母亲给你炖鱼汤，你都不怎么爱吃了，原来是换了口味。” 随后，她站起身，在黄昏的日光下，低低俯视慕璎。 “二妹妹继续吃吧，姐姐会多做点酸口的点心蜜饯，送到晚亭楼去的。” 语毕，便带着知夏和寒霜，扬长而去。 第58章 慕璎认错 “慕璎怎么回事，”慕琇冷哼一声，“突然对我示好，看来，是真被我斗怕了吧！” “小姐爱吃酸，是好事，”紫苏压低声线，喜道，“人们都说酸儿辣女！小姐的孩子，一定是个俊俏的小公子！” 提到肚子里的孩子，慕琇心下喜悦，方才的疑惑全抛到脑后去了。 而离开花园的慕璎，心中猜测却更加确定了一分。 “慕琇今天，装得倒是不错，”慕璎心情颇好。 慕琇再怎么样，也联想不到，自己有身孕一事，叫慕璎给猜到了！ 因此，方才慕璎那番话，在她耳中，只是向她示好而已。 可慕璎此时，虽然还没拿到确切的证据，却已经隐隐察觉到，自己推断的脉象，并没有错。 所以后面，慕璎几次找机会，想再去碰慕琇的手腕，落实自己的猜测。 可慕琇对那天的溺水，已经产生了阴影，格外警惕她的动作。 几次，慕璎接近慕琇，都没能成功抓住她的手腕。 “我自己看她的脉象，恐怕不行，”一计不成，慕璎思索片刻，“恐怕只有郎中来看了，慕琇有孕一事，才能彻底坐实。” 正好，慕琇这两日，都为了隐瞒自己的事，焦头烂额。 慕璎翻阅医书，停下翻页动作，垂眸，唇角轻勾。 也到了她抓住机会，反击的时候了。 估摸时间，自己应当彻底“好”了以后，慕琇离开晚亭楼，照常和一家人一起吃饭去了。 慕家人拉着她，好一通嘘寒问暖。 看到她气色红润，终于放下心来，觉得慕琇身子好多了。 就在这一家人其乐融融时，苏妈妈却过来了，紧张兮兮道，“夫人，大小姐也来了…” 慕璎？！ 桌上人都是一愣。 慕璎已经多少天都没和家人一起吃饭了，更何况，那天晚亭楼的闹剧，慕璎也开口说了，大婚之前，别来惹她。 那她现在自己过来了，又算怎么回事？ “难道她是来认错的？”慕琅第一反应是这个，他冷哼一声，“不过，认错，也需要有个态度，直接来这吃饭算怎么回事？” 怎么着，也应该来给慕夫人和慕琇请安奉茶，跪拜认错，这样才能原谅。 慕父冷着脸，没说话，慕夫人则又面露伤心，唉声叹气。 就在他们心里一个劲猜的时候，慕璎缓步前来，自然地在桌边坐下。 “你来干什么？”慕父冷冷道，言语中的不欢迎意味，相当明显。 “紫苏，快给姐姐拿碗筷来。”慕琇倒是“善解人意”，一副绝世好妹妹的做派。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前几日大言不惭，说我们惹不起你的慕大小姐！”慕琅狠狠把筷子撂在桌上，阴阳怪气。 气氛一时跌至冰点。 “二妹妹最近身子不好，终于能出晚亭楼，和家人一起吃饭，我不过来‘关心关心’，可不是那回事。” 慕璎对他们的冷淡讽刺，视若无睹，而是含笑拿起碗筷。 对于慕家人来说，这番话虽然还是没认错，可起码对比之前，态度是软和下来不少。 慕琅重重哼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 看来慕璎还没有在错的路上一去不返。 还有被教导回来的可能性。 “既然来了，那便吃吧，”慕夫人终于开口，不咸不淡看她一眼，“赔礼道歉之事，吃完再说。” 慕璎的视线，从慕琇脸上滑过去，那眼神仿佛可以看穿一切。 慕琇在她面前，总有种被一览无余的愤怒感。 “姐姐盯着琇琇看做什么？” “没什么，看你气色好了不少，我开心。” 慕璎看起来，的确心情不错。 她又是状似不经意般，目光从桌上一道菜掠过。 今晚糖醋鱼做得酸甜可口，慕琇很爱吃，多吃了不少。 一顿饭就这么平静进行下去。 ——直到慕琇突然脸色发白，摁住自己的喉咙，最终还是忍不住，“哇”地吐了一地！ “琇琇，你这是怎么了，啊？怎么吐了？！” 全家人顿时吓得惊慌失措！ 就连慕璎，也“惊慌”地起身。 “哎呀，二妹妹身子，是还未好透么？” “你还有脸说！”慕琅一边扶慕琇，一边回头怒视她，“还不是因为你，琇琇身子才这么弱！” “我倒是从未听说过，溺水之人的后遗症，还有爱呕吐的。” 慕璎面上有些焦急，继续说道，“二妹妹最近总是干呕，这恐怕，不是因为那天呛了水！” “真是奇了怪了，不是因为呛水，那一直想吐，到底是因为什…”慕璎故意话只说一半，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马上闭口不言。 慕琇身子一抖，惊恐地看向慕璎。 她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她已经发现了什么…不可能，慕璎不可能知道的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慕夫人关心爱女，此时顾不得和慕璎之间的冷战了，赶紧问：“不是因为呛水，那到底因为什么？琇琇这症状，究竟是不是你害的？！” “母亲这话，真叫人伤心，”慕璎一脸无辜，“女儿又不是大夫，怎么瞧得出来，二妹妹因为什么这样呢？” 总而言之，肯定与她那天按着慕琇入水无关！ “那赶快请郎中！”慕夫人吩咐下人一句，而后赶忙安慰慕琇去， “琇琇不怕啊，爹娘和哥哥都在呢，没人能伤害你！” 慕琇此时头昏脑胀，恶心得还想继续吐，她面色惨白，强行忍住了。 “母亲…您，您要请郎中？！” 慕琇简直要崩溃了！ 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马上装作若无其事，可是根本办不到！ 她只能任由慕琅焦急地把她抱起来，抱回了晚亭楼。 屋内，慕琇哭喊得死去活来。 “紫苏，我怎么会这么难受？”她瞪大双眼，头发凌乱，“是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出了什么事？” “小姐您别乱想，夫人请了郎中，一会就来！”紫苏赶紧握住她的手，哭着说道。 下一秒，她的手瞬间被冷冷甩开！ 慕琇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直挺挺坐了起来！ 她双眼浮凸，脸色差得可怕，嘴唇苍白，一字一顿。 “你、说、什、么？” 这模样让紫苏吓了一跳，“夫人…夫人要请…” 紫苏终于反应了过来！ 郎中若是来了，那慕琇这脉象岂不是…瞒不住了？！ 第59章 为她保胎 慕琇回到晚亭楼后，疼着疼着，昏睡了过去，全家人怕影响到她，便在屋外呆着。 听见屋里的慕琇好像醒了过来，慕夫人赶紧去叫刚到慕府的郎中。 “快走，琇琇醒了，赶紧看看我女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果真是因为慕璎那个翅膀硬了的孽女，拼了一条老命，她也要让这个不孝女知道教训！ 这时，紫苏却突然推门出来，白着一张脸，“老爷，夫人，小姐她方才说…只让郎中进来就好，她刚醒，怕万一是什么能传染别人的病，会把病气过给你们。” “这孩子，还是那么善良，”别说慕夫人抹眼泪了，慕父都红了眼眶，“我们可是她的家人，怎么会嫌弃她！” “老爷，您就成全小姐一片孝心吧，”紫苏赶紧道，“如果真的传染了您们，小姐不知道该多愧疚，又要茶不思饭不想数日。” 没办法，慕家人只能一边感慨女儿懂事，一边焦急地等在外面。 郎中自己进了慕琇的房间，给慕琇把脉过后，大惊失色。 “二小姐这…这可是…” 他刚要说出来，紫苏却在他手中塞了足足两锭银子。 “大夫，小姐的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您应该清楚吧。”紫苏意味深长道。 郎中很快反应过来。“自然，自然，对慕老爷他们那儿，我只说您吃坏了东西。” 慕琇满意，“很好，现在把他们叫进来，你当着他们的面说。” 紫苏告诉慕家人，小姐的病不会传染，他们可以进来了。进来后，全家人皆神色紧张。 慕琅一把抓住郎中的袖子，焦急道，“大夫，我妹妹的病到底是什么？” “大少爷不必担心，”郎中说，“二小姐只是吃坏了东西，本就身子弱，这才导致出了点肠胃上的问题。” “只要最近饮食清淡，好好将养，就没有大碍。” 尽管事情不大，慕父还是脸色铁青。 “厨房那几个废物，拿着我们慕家的钱，怎么连做饭这点事也做不好！” “琇琇，等下哥就过去，罚他们的月钱，再把他们都赶出去！”慕琅连忙趴在床边，安慰慕琇，“然后换批能干的新厨子。” “哥哥，琇琇没事，不用担心琇琇。”慕琇虚弱地说。 见糊弄过去慕家人，慕琇便安心睡觉了，由紫苏送那个郎中出府。 四下没人时，紫苏又悄悄把一袋银子拿出来，塞进郎中怀里。 “做的不错，但是仔细你的嘴巴！”紫苏冷声说，“敢把这事说出去，有你的好受！” 晚亭楼此时资金紧张，为了收买郎中，慕琇还当了点首饰。 给钱的时候，紫苏都有些肉疼。 可是兹事体大，必须一点岔子都不出才行。 “是，是…”郎中唯唯诺诺地答应着，然后把银子收好，这才拎着箱子走开。 他走到巷口，见紫苏没有跟来，身形一转，闪进一条无人的小巷子里。 已经有两名女子等候在巷子里，郎中走过去，恭恭敬敬，“大小姐。” 那两名女子，竟是慕璎和知夏！ 巷子昏暗，慕璎的脸隐匿在光线照不到的地方，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确定了吗？” “回大小姐的话，确定了，您的猜测没错！”郎中点头哈腰，谄媚道，“二小姐确实是喜脉，已一月有余，只是时间太短，坐住胎儿还需时日将养。” “二小姐果然要收买我，我按照大小姐吩咐，先照着她的话说了。” 说着，郎中为表忠心，赶忙从怀中掏出紫苏刚给他的那袋银子。 他虽然贪财，但也清楚，这慕家大小姐和二小姐的财力，根本不在一个水平上！ 早在来慕家之前，大小姐就给了他赏赐——慕璎早猜到慕琇会收买他，出手很阔绰，直接给的金子。 反正她有自己的产业在，放在那里钱生钱，有的是金子能花在这种实用的地方。 这么一对比，慕琇忍着肉痛，给他的一袋银子，实在是寒酸。 郎中早打定主意，要好好给慕璎办事。 “不必，你留着吧。”慕璎伸手，推了回去，“既然给我二妹办了事，怎有不收钱的道理？” “既然胎要坐稳，那我这二妹妹，可要好好养胎，”慕璎又含笑道，“给她开了安胎药吗？” “开了，开了，”郎中忙道，“在慕老爷他们进门之前，我就给二小姐写了个药房，让她的丫鬟照着抓药。” 慕璎淡淡“嗯”了一声，知夏马上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袋子，“喏，大夫，这是你的赏金。” “好好给我们家小姐办事，我们小姐不会亏待你的。” “那是自然！” 郎中立马眉开眼笑，甸了甸袋子的重量，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大小姐，那我先回去了，有事您再吩咐我。” 见慕璎点了头，郎中这才高高兴兴走了。 他刚一走，知夏便有些激动，“小姐，这都让您发现了，我们小姐太聪明了。” “这事如果传出去，二小姐肯定会倒霉，就不会有精力针对您了，我们快去揭发她吧！” 这么多年，慕琇是怎么欺负慕璎的，知夏都看在眼中。 好容易小姐选择反抗，又拿住了慕琇的把柄，知夏实在是等不及，想看慕琇遭报应了。 “不急。” 慕璎却始终淡然，摆了摆手，拦住马上想回慕家的知夏。 “一个多月，胎儿还没坐稳，这时候，可不能出什么意外。” “小姐…是要保住二小姐的孩子？” “自然，这孩子未来的用处，可大着呢。”慕璎轻笑，“方才郎中说，给慕琇开了安胎药，想必她每天都会按时煎一副喝。” 而后，她便将每日喝药的时间。全告诉了知夏。 “派人盯着晚亭楼，紫苏把药渣倒出来多少，就让我们的人捡回来多少，送到我手中。挑两个机灵的丫头去做，不要打草惊蛇。” 慕琇此时理亏，可如果被发现了，有被她倒打一耙的可能。 “遵命。”知夏道，“对了小姐，那晚亭楼派来监视闻溪院的人…” 慕琇落水以后，便派人盯着慕璎，这事当天便叫慕璎察觉了。 可是慕璎一点动作都没有。 “让他们看吧。”慕璎无所谓道，“他们抓不到我们的把柄，正好叫他们看到我们什么都没做，我这二妹妹，才好‘安心’养胎。” 第60章 恭喜!喜当爹啦 一切都安排好了，现在慕璎要做的，就是等待时机。 知夏派出去的丫鬟，则是每日按时送来从晚亭楼捡回来的药渣。 等日后慕琇显怀，再也藏不住这个孩子，这些药渣通通是物证。 而那个把脉的郎中，则是人证。 人证物证俱在，慕家人再想说她污蔑慕琇，也挡不住铁证如山。 慕璎很期待那天，慕家人脸上，该是什么表情。 就在慕琇请完郎中第二日，长公主生辰，天子极为重视，宫里举办盛宴，宴请群臣。 东厂厂宋峙，和少将军宋苍都在受邀名单里，提着贺礼前往皇宫。 宫道上，冤家路窄，叫二人撞了个正着。 宋苍淡淡和厂公打了声招呼，就要叫云卓推轮椅离开。 “少将军这么急着走干嘛？生辰宴开始还早着呢。“厂公在后方悠然说。 “厂公大人，有何贵干？” 轮椅停下，宋苍的声音依旧波澜无惊。 “长公主生辰，值得道贺，可宋家近些日子，也多了一件喜事。” 厂公踱步到宋苍身边，大手按在宋苍的肩膀上。 “所以，今日便顺便也向少将军贺喜了。” “大婚之喜，前些日子，厂公大人不是已经道过喜了么？”宋苍拂掉肩膀上那只毒蛇般冰冷滑腻的手，“厂公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 “本公要道贺的，可不是这件事啊，”厂公俯下身，贴在宋苍的耳边，“本公是要祝贺，宋少将军，年纪轻轻，还没成亲，便要做父亲了？” 他死死盯着宋苍的眼睛，想要从中找出一些让他感到痛快的情绪。 然而，不管是愤怒，还是羞耻、尴尬、气急败坏…他想看到的情绪，一样都没看到。 “厂公大人说笑了，在下不知此事。” “不知？那就要去问你那个好未婚妻了。” 厂公颇为失望，紧跟其后是恼怒，嘴上更加嚣张起来。 他怒极反笑，“真是可惜了，那女人滋味不错，本公本来想送给少将军，让你好好享受一番。谁知道，她竟然有了身子，这下少将军若是想尝她，那也只能等到十月怀胎之后了。” 云卓脸色铁青，差点想拔剑砍了宋峙，然而这是宫道上，怎么着也不能动手。 此刻最冷静的，竟然是宋苍。 这慕家小姐，还真是… 想到慕璎过些日子就要过门，宋苍表面仍然不动声色，心底厌恶却更甚。 和慕璎相处时，对她不由自主产生的一点点欣赏，也在近传来日她接二连三和厂公勾结的消息中，彻底消磨殆尽。 他面上沉默，厂公从他这里，实在找不到s什么乐趣，只得挥袖离开。 厂公刚走，云卓便替他不平，“少将军，这东厂厂公，和慕家那女人狼狈为奸，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宋峙所言，不可尽信。” 宋苍吩咐他，“此事不可传出去，影响宋家名声。云卓，等宫宴结束，你亲自去把此事查清楚。” “遵命，”云卓领命，却还是怒火冲头，“少将军，慕家这个女人，实在是水性杨花？还没有成亲，就和外男…还是东厂厂公通奸，竟然还…连孩子都…” “慎言！” 他的话被宋苍打断了。 “皇宫重地，一言一行都要谨慎。”宋苍道，“此事你不必多说，就按照我说的，把事办好就行。” “是，少将军。” 云卓表面上答应，实际上，此时他心底，和宋苍一样，对慕璎的印象已经差到不能再差。 云卓看不到的地方，轮椅上的青年低敛眉眼，长睫遮住眸中极冷的寒芒。 本来他还想着，就当娶个摆设放在宋家，总之他也没打算成亲，那和谁成亲都一样。至于厂公那边，天长日久，报复不急于一时，人总不能吃眼前亏。 可是慕璎，竟然做出这种事出来。 宋家，不能娶这样的女人。 如果厂公所言是真的，那慕璎，绝不能留。 晚上离开皇宫后，云卓甚至没回将军府，直接就着手调查此事去了，当晚就查清楚了结果。 他查的很快。一方面是因为，作为宋苍的心腹，办事效率自然很高；另一方面，云卓已经对慕璎有了刻板印象，也没特别仔细查，就回去了。 但云卓认为，有这点罪证，已经足够定慕璎的罪了。 “查清楚了，少主——此事属实。” 云卓一五一十，把自己搜集到的信息，告诉宋苍。 “昨日，慕家的确请了个郎中到府上，给慕家的千金小姐看诊。”云卓气坏了，汇报时甚至还没冷静下来，“还开了个药方，厂公说的，是真的。” 昨日开药看诊，今日厂公便来向宋苍挑衅炫耀！说不是真的，谁信？ 这对男女，一唱一和，配合的倒是好，只为了羞辱将军府。 实际上，云卓根本没去查郎中是给府上哪位小姐看病的、看的又是什么病，就已经断定了事实怎样。 宋苍一只修长苍白的手，原本垂在身侧，这次哪怕他再冷静，都忍不了了，手握成拳，死死攥住。 这个羞辱，实在是太过。 他也不打算忍了。 他厌恶慕璎这种人，就算是要把她放在身边当奸细，也觉得恶心！ “无妨，再让他们嚣张几日。”青年冷声道，“等大婚结束，慕璎进了将军府，此女便不留了。” 他开始在心里盘算，到时候应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来直接把慕璎做掉——连带着她肚子里那个厂公的孽种一起，母子二人，一个都不留。 此时的慕家，慕璎还在看医书。 晚亭楼那边，最近格外谨小慎微，没顾的上打扰她，她什么准备都做完了，乐得享受几天清闲日子。 就在这时，她突然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小姐，是不是吹了冷风？奴婢替您关上吧。”知夏起身，想去关窗户。 “不必。” 慕璎摇摇头，也觉得有些疑惑。 分明今天天气不错，风也不大。 她怎么就打了两个喷嚏？恐怕又是慕琇在背后说她的不是。 慕璎摇头失笑。 她还不知道自己不管嫁不嫁进宋家，都已经有人，想要置她于死地。 第61章 宋苍的未婚妻? 待嫁期间，慕璎总算消停了一点。 因为慕琇这两天老实了，又要忙着安胎，又要偷偷摸摸瞒着家里人。 慕璎便每日翻翻医书，或者出门走走，买点必需品，送到自己的宅子上。 自己的宅子，离她和燕清宜经营的产业很近，是她最近趁着清闲买下来的。 买宅子一事，除了燕清宜，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寒霜。 毕竟，宅子是她逃婚以后打算去住的地儿，自然不能叫将军府之人知道。 “最近晚亭楼那里消停了不少，”慕璎一早也和寒霜知会了一声，“慕琇没来找我麻烦，我身边暂时是安全的。” “不过慕琇之前，就总是趁着我出门，让人把闻溪院弄的乌烟瘴气，”慕璎再次递给寒霜银票，“还要劳烦寒霜姑娘，替我护一下闻溪院。” 寒霜答应了下来，她和慕璎的关系虽然还有点别扭，但是早已不像刚来的时候那么僵硬。 借着“慕琇爱派人来闻溪院捣乱”的这个理由，慕璎当着寒霜的面，吩咐下人，“把贵重的东西都收拾收拾，送到我经营的铺面那里，交给坊主暂时保管。” 下人应了下来，但慕璎先前便嘱咐过他们，实际上东西要送到的地方，还是她买的宅子里。 想到大婚之日过去后，慕璎和寒霜这段别扭情谊也要结束了，慕璎给寒霜的，干脆换成了面值更大的银票。 “小姐，你真的要逃婚吗？”夜里，知夏悄悄问慕璎。 慕璎为自己而活，她当然高兴。可慕璎打算继续生活的的地方，离慕家实在太近。 她担心，慕家后面发现慕璎，还要再来找麻烦。 “怕什么？”慕璎神色不变，继续看书，“厂公指婚，指的本来就是慕琇和宋苍，这事一开始就与我无关，替嫁是慕家自作主张。厂公怪罪下来，也怪不到我这，我只是脱离慕家、自立门户而已。” “最后，要么是慕琇真嫁去宋家，要么指婚一事不成，慕家自身难保。到时候，他们再想来难为我，也要看他们有没有那个能力。” 慕璎现在，就是在布置自己以后的家，为未来的新生活做准备。终于能脱离慕家，她反而越来越期待大婚那天了。 大婚之日迫近，东厂里一名女子，却气得把自己屋里的东西全都摔碎。 “啪”地一声，桌上最后一个茶具，也不幸在地上变成了碎片。 “那个该死的慕家小姐，怎么配得上宋苍哥哥！” 女子胸口气得剧烈起伏，白嫩的小脸也涨的通红，焦急地在房里团团转。 慕家那个官职，和将军府结亲，实在是高攀！更何况她的宋苍哥哥，乃是人中龙凤，就算腿出了事，也万万不能配这样一个女子！ “眼看着大婚的日子近了，我怎么能看着苍哥哥，娶那个水性杨花的小贱人！” 慕家小姐名声不好，又蠢又爱勾搭男人，已经在全城内传开了。 自己竟然败给了这样一个女人？！ 屋内的女子脸和眼睛都是圆圆的，虽不是个大美人，可看起来也清纯可爱，惹人怜惜。 此女便是东厂厂公宋峙的表妹，李宁宁。 厂公权势滔天，她住进东厂，吃穿用度，样样也都是最好的。 “我可是峙表哥的妹妹，表哥娶妻之前，我才是表哥府上实际的女主人。那个蠢笨的慕家小姐，拿什么和我争！” 提到宋峙，李宁宁心底，也颇为埋怨。 “表哥也真是的，为什么非要苍哥哥娶那个女人？他明明知道，我…我对苍哥哥情根深种这么多年…” 刚知道厂公指婚宋苍和慕小姐，李宁宁冒着对这个表哥骨子里的害怕，硬是大哭大闹了一场。 一开始，厂公还安慰她两句，赏赐了她点东西，说给她找更好的世家公子。 久了，李宁宁还是不依不饶，厂公的耐心也到了消磨殆尽的时候。 她一旦对厂公提到宋苍，厂公就叫人给她赶出去。 “再来质疑本公的决定，你就不用再住在东厂了。” 李宁宁被吓了一跳，表哥素来疼她，怎么就要赶她走？ 好在，厂公说完重话，还是安慰她，“本公知道你的心思，放心，等慕家小姐没用了，本公会让你嫁给宋苍。” 李宁宁心里虽然还是不痛快宋苍要娶别人，可她知道，厂公已经作出让步了。 她不知道的是，厂公根本也没打算在后面张罗她嫁给宋苍。 李宁宁长得不错，送给高官或者贵族公子联姻，能帮厂公笼络人心。所以，厂公也乐得在她不给自己事业产生冲突的情况下，纵容她一点，展示自己对这个表妹的重视。 可那个人不能是宋苍，毕竟，厂公厌恶宋苍，已经到了骨子里。 李宁宁如果真嫁给宋苍，就失去了留着这个表妹的意义。 厂公也不想和自己有亲戚关系的人，和宋苍真正沾边。 见自家小姐提厂公的不是，丫鬟顿时大惊失色。 “小姐，这话可不能说，这若是让厂公大人听见了…” 听到丫鬟提醒，李宁宁这才反应过来。 东厂最擅长什么，她心里清楚，东厂内消息更是传的快。在东厂里呆着，李宁宁于厂公而言，几乎是一点秘密都无法藏住。 她心下知道丫鬟说得对，但又自觉被下了面子，只能训斥丫鬟。 “主子说话，要你一个下人来指指点点？！” 李宁宁豁然起身，她眼珠转了转，突然道，“不行，我倒要看看这慕家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你现在就下个请帖，给慕家小姐。说我要在临江楼见她，有点话，想和慕家小姐聊一聊。” “奴婢遵命。” 李宁宁发火，丫鬟吓得颤颤巍巍，刚领了命，就火急火燎地出门办事去了。 慕家守卫一听这丫鬟，是东厂表小姐手下的人，着实吓了一跳。 竟然直接，把她带到了慕夫人的院子里。 “东厂的表小姐？” 巧的是，慕夫人还不在府上。 今天京城里几个朝臣的夫人，聚在一起打牌聊天，慕夫人也受邀过去了。 慕夫人的院子里，此时正好只有慕琇。 她柔声道，“这是要传什么话给慕家小姐？” 丫鬟为难道，“表小姐说…她作为宋少将军的未婚妻，有点事，想和慕小姐聊…” 第62章 心悦宋苍多年 李宁宁这个“宋少将军未婚妻”的名头，自然也是自己封的。 她自小喜欢宋苍，一直以宋苍未过门的夫人自居。 “宋少将军的未婚妻？”慕琇也不明所以，这京城谁人不知，宋苍的未婚妻只有慕家小姐一个？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这是情敌找上门了啊。 还好，现在要嫁过去的慕家小姐，是慕璎，和她慕琇可没关系！ 正好她最近养胎，没工夫对付慕璎，实在是便宜了慕璎。这东厂的表小姐刚好送上门来，就让她们二人斗去吧。 “我明白了，她在闻溪院呢，你让我们家小厮带你过去。” 慕琇善解人意道，还顺便给丫鬟指明了方向。 慕璎接到这个消息时，还有些诧异。 她的确听说过，东厂厂公有个表妹，就住在他府上。 虽然这位表小姐很少抛头露面，可每次见人，她总是以宋苍未婚妻自居，这个消息，慕璎也听说过。 不过慕璎自己被造谣得厉害，就并不怎么信传言。 现在来看，这条传言倒是挺真的。 “表小姐邀约，自然不能不去。”慕璎答应的很爽快，“知夏，我们走吧。” 虽然她并没打算再嫁给宋苍，可此时这个意图还不能暴露，以免节外生枝。 为求稳妥，慕璎还是得见见这位表小姐。 来到临江楼的雅间，慕璎果然看见，一位身穿粉裙白衫的少女，已经等候在那里。 少女生得清秀可爱，小家碧玉，如果不是慕璎早已听说东厂表小姐年方十六——从外表上看，倒像是十三四岁的模样。 “见过表小姐。” 慕璎笑着朝她行礼，而后在她对面落座。 “不知表小姐邀请我来此处，是为了何事？” 总不可能真的只是来聊天的。 她等待这位少女说明来意。 ——没料到，对面的少女，一没介绍自己，二没寒暄两句，竟然瘪起嘴，红了眼圈。 慕璎：“……”笑不出来了。 “表小姐这是何意？叫外人看了，恐怕会说臣女欺负你。” 在她的记忆里，自己甚至根本没见过这少女，谈何欺负她？ “慕家姐姐…”少女红着眼，扁嘴，声音哽咽，“你和宋苍哥哥说，这个婚，你不想结了，好不好？” “宁宁求求你了。” 两行眼泪从李宁宁脸上滑落，她哭得梨花带雨，叫谁看了，都要忍不住骂一句——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把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弄哭了？ 慕璎终于明白过来。 这表小姐把自己叫到这来，上来就哭着要她退婚，是在让自己做那个破坏慕宋两家结亲的坏人呢。 恐怕她自己喜欢宋苍。 “慕家姐姐，我从小就喜欢苍哥哥，从小时候开始就是他的未婚妻了！我想象不到自己今后能嫁给谁，除了苍哥哥…慕家姐姐，他不喜欢你，你们成亲了也不会幸福的，就放过他，成全我们，好不好？” 李宁宁以帕拭泪，哭得抽抽噎噎，眼神却还在偷瞄慕璎。 她就不信了，话说到这份上，慕璎能不生气？ 李宁宁也知道，指望慕璎去退婚，是不可能的。慕家这个女人好不容易高攀上将军府，哪能那么轻易就放弃？ 她只是想给慕璎示威，让慕璎明白，就算慕璎死皮赖脸嫁进将军府，宋苍也不会喜欢慕璎的！ 所以，丫鬟前脚刚出了慕家，后脚就去了将军府，把宋苍也请了过来。 此时，宋苍就在她们雅间的隔壁呢。 “等苍哥哥一会听到你真正的嘴脸什么样…哼！他自己肯定就会去找表哥退婚的！” 李宁宁在心里想着，哭得更楚楚可怜了点。 知夏一下子就来了气，厂公指婚，是她们家小姐能反抗的？过来和她家小姐演戏，真是找错了人，就知道捏软柿子！ 可惜，慕璎不是那个软柿子。 女子原本冷冷清清坐在那儿，如一泓秋水般平静。 下一秒，竟然也红了眼眶。 晶莹泪珠从玉白脸颊上滚落，像断了线的珠子。 “表小姐，恐怕臣女，不能从命。” 慕璎哭得隐忍，仿佛遇到了天大的难事，对让她痛失所爱而表示不满。 “你…你又是哭什么？”李宁宁惊疑不定，抬眼看着她。 慕璎啜泣得更厉害了，“因为臣女也心悦宋少将军多年了——所以表小姐，婚期迫近，如果在这时候让我退婚，让我不能和少将军厮守终生，我是做不到的…” 慕璎心悦宋苍？！李宁宁差点想破口大骂了。 她在逗自己吧？慕家小姐水性杨花，满城都传遍了，现在她告诉自己，她钟情宋苍多年？ 隔壁雅间里的云卓，第一时间也震惊了，瞪大眼睛看向宋苍。 少主脸色仍旧不变。 他这才反应过来。 慕家小姐肯定又是在撒谎了，真的喜欢他家少主，怎么还会勾搭东厂厂公？ 别说云卓了，李宁宁自己都不信。 “可是…可是，慕姐姐，你不是…” 李宁宁连哭都忘了，支支吾吾，一个字说不上来。 她是个未出阁的小姐，满城那些风言风语，听听然后私底下说就算了，哪能真搬上台来讲？ 毕竟，宋苍可是在隔壁听着呢。 “我？”慕璎似是哭累了，惆怅地叹了口气，“是啊，我不是放在明面上的喜欢，而是暗恋宋少将军。大家同是女子，表小姐应该也能理解，闺阁女子心悦哪个公子，也不能放在明面上说出来。” “毕竟，婚姻之事，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女子自己，是做不了主的。” 李宁宁：“……”她不理解，这下轮到她沉默了。 这个慕璎，肯定是知道自己从小自称宋苍未婚妻，故意这么说的吧？！ 李宁宁此时的脸上还挂着泪痕，表情却极为精彩，青一阵白一阵。 “如今肯说出来，也只是因为，宋少将军，马上就是我的夫君了。” 慕璎脸上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似乎是极为期待过几天的婚礼。 知夏在一旁看着，都要惊叹佩服她的演技了。 慕璎演技当然好，毕竟，和她打娘胎里出来就一起长大的胞妹，从小到大都在演戏， 某种程度上，说慕璎是在“戏班子”里长大，也不为过。 慕琇每天都在慕璎眼前演戏，慕璎没吃过猪肉，也总见过猪跑。 第63章 苍哥哥，她欺负我 “这位慕家小姐，还真是牙尖嘴利。” 隔壁的雅间里，青年的声音淡淡响了起来，令云卓一愣。 “这慕家小姐，怎么能如此不知羞，一边勾搭着…一边又和别人说喜欢少主。” 云卓对慕璎的深情言语，一点都没信。 “隔墙有耳，云卓，注意言辞。”宋苍提醒自己的属下。 李宁宁突然以东厂的名义，邀请他来临江楼等着，是为了什么，宋苍大概也清楚了。 无非是想激怒慕璎给自己看，好减弱自己心里对慕璎的好印象。 可惜，慕璎在他心里印象本就不好，李宁宁也是一样。 每次李宁宁对别人说，她是宋苍的未婚妻，宋苍次次都蹙眉打断。 只是，不是她每次这样说的时候，宋苍都能在旁边反驳。 这桩婚事，如果能让李宁宁安分一点，倒也不算是一无是处。 那他干脆放任慕璎一会，让她先敲打敲打李宁宁。 隔壁雅间，李宁宁本是想激怒慕璎，此时自己却先忍不住动怒了。 “慕家姐姐，我直接和你实话实说吧。”见慕璎比自己能演，李宁宁也不装了，趾高气扬看着她，“你配不上宋少将军，不管是从家世门第，还是本人上来看，你嫁给他，那都是高攀？” “就算是成功嫁进去了，苍哥哥也不会喜欢你的！你倒不如干脆别嫁，省得嫁过去又被休出门，到那时候，再想找个好夫君，可就难了。” “表小姐此话怎讲？”慕璎冷眼看李宁宁终于露出真面目，“宋家和慕家的婚事，乃是厂公指婚，是我想退就退的吗？厂公是你的表哥，如果真的能退，你何须过来找我呢？” “再者说，他不喜欢你，不代表不会喜欢别人。”慕璎叹口气，“能不能喜欢上我，那也得等成亲了之后，才能知道，你说对不对？” 李宁宁想激怒慕璎，很难，不过慕璎想要反过来激怒这个小丫头，就很简单了。 李宁宁无非是想给自己下绊子，那慕璎就原封不动回敬给她。 “表小姐，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是刚认识就能有的，”慕璎慢悠悠道，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日久生情，接触的多了，自然就有感情了。我和宋少将军，还有不少时间，这事自然急不得。” 李宁宁手握成拳，骨节泛白。 慕璎绝对是故意的吧？！一会说什么，女子不该在人前多说倾慕谁，一会又说什么，感情是日久生情。 这城中谁不知道，自己和宋苍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相处了十多年？ 十多年，宋苍对自己，都是不冷不热的，从未向东厂提亲。 那十多年后，更是不可能了。 慕璎这个女人，凭什么，因为一句话，就拿到了她日思夜想十多年的东西？！ “慕璎你这个——” 李宁宁实在忍不住了！ 她张开嘴，就想要破口大骂。 把城中听到的那些风言风语、不堪入耳的流言，全骂出去，看慕璎还敢不敢在她面前嚣张！ 这时候，雅间的白纱帘子，突然被掀开了。 李宁宁赶紧把即将出口的话憋了回去，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苍…苍哥哥？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宋苍在隔壁等着吗？ 晚上有灯会，李宁宁本想收拾完慕璎，就拉着宋苍去转转呢。 李宁宁眼前一亮，随后是有些后怕。 她怎么忘了，宋苍还在隔壁听着呢，都怪这个慕璎，让她气得一时间都忘了理智。 不过宋苍这时候进来，肯定是怕她吃瘪，来给她撑腰的！ 想着，李宁宁眼眶里，又蓄满了眼泪，红彤彤的，十分惹人怜爱。 她瞪着慕璎，“苍哥哥，她欺负我…慕家姐姐还没嫁进将军府呢，怎么就已经有了将军夫人的架子…” “见过宋少将军。” 慕璎朝宋苍行了个礼，就坐下来自顾自喝茶，没看这二人。 怎么看，也不像方才言语中说的，对宋苍情根深种的模样。 宋苍看了李宁宁一眼，对少女眼里的泪意视而不见。 “慕小姐，在下不是有意偷听，实在是临江楼隔音不好。你我二人尚未成亲，便于此处说些关于在下的私事，实在是不合适吧。有些话，还是要等成亲了之后，在将军府和在下说，而不是在这和外人讲。” 听宋苍数落慕璎，李宁宁本来很开心，想着苍哥哥果然对她有情。 可是她越听，越觉得有点不对劲。 宋苍的私事，是李宁宁先提的，甚至，李宁宁说得比慕璎过火多了。 还有宋苍口中那个“外人”是谁？指的难道是她吗？ 李宁宁面色惨白，一时间羞恼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她此时不能开口，开口了，就是在慕璎面前认领了，宋苍刚才说的那番话也在敲打她。 “宋少将军说的是，”慕璎微微一笑，“是臣女考虑不周了，下次注意。” “表小姐，”宋苍转向李宁宁，“你表哥厂公大人，派人来叫你回东厂，似是有事想与你商量。方才见你和别人说话，便托在下告知你一声。” “表…表哥？” 李宁宁脸色大变，甚至有些发抖起来。 完了，一定是那帮死太监里，有人发现了她的踪迹！ 表哥和她说过，在宋慕两家大婚之前，不许她见宋苍或者是慕家人。 否则，会影响到他的计划。 可是她还是去了，去了就算了，还被某些太监发现！ “是…我知道了。”李宁宁白着一张俏脸，慌慌张张、魂不守舍地逃了下去。 既然已经被厂公发现，她必须马上回到东厂，让表哥等久了，自己是真的会被罚得更惨。 于是，临江楼的雅间内，此时只剩下了慕璎和宋苍，还有他们的下人。 “表小姐，似乎很怕她的表哥。” 慕璎执着茶杯，轻轻吹气，有意无意般说。 听慕璎提到宋峙，宋苍眸光一冷。 “在下是受东厂表小姐邀约而来，既然她走了，那在下便先不打扰慕小姐喝茶的兴致。” 他刚要转动轮椅，离开这里，却被身后女子清澈的嗓音打断了动作。 “少将军且先留步，臣女也有些话，想和少将军说一说。” 第64章 小心动了胎气 宋苍并不觉得，他和慕璎有什么好说的。 可他睫毛轻颤，最终还是停下了动作，转回轮椅。 “慕小姐想说什么？” 慕璎想着，反正她总归是要逃婚的，既然不用和眼前人相守一生，那她也不用多余的功夫来虚与委蛇了。 “臣女想和少将军谈谈，关于合作的事情。” 女子明亮的眼睛看向宋苍，宋苍蹙眉，下意识别过眼神。 “合作？” 她是厂公的人，谈的合作，恐怕也是宋峙的意思吧？ 他心底冷笑，嘴上却问道，“不知是要合作什么？” 方才宋苍刚推门进来的时候，慕璎心里，就突然升起了这个打算。 她是要逃婚的，自然要为了自己的以后，多做些打算。 既然这荒唐的指婚，把宋苍这个大人脉送到了她的面前，那她岂有不用的道理？ 于是，慕璎思索一番，开口道，“少将军，我是打算用自己的东西，跟你做个交易，换将军府几个无足轻重的小侍卫。” 自己的宅子，什么都备得差不多了，只是还缺人手。 侍女有知秋和知夏就够了，只是侍卫不好找。 慕璎此时还没有渠道，找一些武功高强又品行不错的人，当新宅子的守卫。 将军府这里，倒是个突破口——如果能把寒霜给她，就再好不过了。寒霜面冷心热，又是女子，慕璎最看重她。 “换守卫？” 宋苍漫不经心道，“那慕小姐想和我换守卫，是要拿出什么样的诚意？” 这就是在问慕璎能开的条件了。 实际上，宋苍也只是为了敷衍慕璎，而随口一问。 他以为慕璎是厂公的人，怎么可能把跟着自己的兄弟，换给厂公？不管东厂开出什么样的条件，他都不会同意的。 慕璎此时还不知道，她提的交易，被宋苍误以为是厂公在背后指挥她。 她只是认真思考了一番，而后说，“条件你提，任何金钱物质方面的，我都可以给，也给得起。” 宋苍颇为意外地看她一眼。 慕璎的确有这个财力。 她之前经营产业，钱都补贴给了慕家，才能让慕琇挥金如土。 先前慕老爷给上峰送的礼物，那都是大手笔，朝堂官僚关系，打点得井井有条。慕夫人和慕琇，身上穿的也永远都是最时兴名贵的衣裳和首饰，在贵女圈里赚足了面子。 那些三四品官的府上，都未必有慕家人过的舒服。 只是慕璎最近刚不补贴慕家，慕家的生活水平，便直线下降了。 与此同时，慕璎自己的手里，却多出了不少钱，都放在钱庄里攒利息。 因此，她有信心开这个条件，也相信将军府训练出来的人，不会让她失望。 没料到，轮椅上的青年，片刻都没思索，便说道，“抱歉，这个合作，恐怕在下不能答应？” “为何？” 慕璎也有些意外。 兵权还在宋家手里，养这么多人，是需要很多钱的。宋家清廉，不会贪污，虽将军府靠圣上赏赐也过得不错，但如果能真有其他挣钱的路子，也合该答应才对。 “慕小姐既然有寒霜在身侧保护，难道不够么，为何还需要新的人手？”宋苍随口问道，当做拒绝她的理由。 慕璎只是笑笑，“城里总有比寒霜还厉害的人物，上次我便碰上一个，既然少将军不愿，那臣女自然也不勉强。” “好，”宋苍淡淡应道，“那便不打扰了。” 待宋苍走后，慕璎心下还在思索。 这宋少将军的态度，看着像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要冷淡一些。 她心下觉察到，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她还不知道的？ 慕璎想到了慕夫人让她送到将军府的那份“谢礼”。 可能是那里有什么问题？ 算了，反正她也不会和宋苍成亲，以后大概率不会见面。 她还有其他要准备的事情，就不用继续维护和宋苍的关系了。 慕璎回到慕家的时候，回闻溪院，正好碰到了晒太阳的慕琇。 慕琇这几日似是调理得不错，脸色红润，看见慕璎，先是幸灾乐祸地笑了。 然而她发现不对劲，慕璎一切如常，好像根本没被东厂的那个表小姐收拾。 “大姐姐，看来你这茶喝得不错呀，”慕琇不死心地问，“和东厂表小姐相处不错？” “与你何干？” 慕璎现在，懒得和慕琇维持表面好姐妹模样。 她淡淡睨了慕琇一眼，视线轻飘飘落在慕琇的肚子上。 “二妹妹这几日恢复的倒是不错，难怪又有心情和我犟嘴了，不过可惜，我没有那个功夫满足你这个心愿。” 见慕璎看她肚子，慕琇恼怒地用袖子遮住小腹。 “慕璎你看什么看？！” 慕璎仅是淡淡一笑，并不回答，转身直接回了闻溪院。 只留下慕琇在原地气得剁脚，还是紫苏低声劝她“小姐别动怒，小心动了胎气。”她才消停下来。 其实慕琇这几天也不是全然清闲。 刘家三番五次上门来闹，闹得她不得安宁，陈彪也一直在催她给钱。 刘家那她还能晾着不管，陈彪那里却不行。 陈彪最后一次递信过来时，已经没有了耐心。 慕琇只能在回信里商量，能不能分期还债，几次还清。 “这两群废物，还得想个办法，解决了才行。”慕琇一边写回信，一边心里恶狠狠地想着，“事情没办成，还想收我的钱？好啊，看你们能不能拿到钱！” 她心疼地拿出自己的首饰盒子，从里面挑挑拣拣，选了几个贵重的簪子。 “紫苏，把这些都当了去。” 陈彪那里，她必须得先出点血，稳住他。 否则，他肯定得报复自己。 “小姐，这几个首饰，您不是很喜欢吗？”紫苏瞪大眼睛，“都怪慕璎！现在越来越自私了，如果她还补贴慕家，现在小姐也不会…” “你什么意思？说我之前是靠慕璎吗？”慕琇听了，心里更是窝火，柳眉倒竖，“让你去，你就赶紧去！” “奴婢…奴婢知道了！” 紫苏这才反应过来说错了话，赶紧接过簪子，匆匆跑出晚亭楼。 而还留在晚亭楼的慕琇，阴沉沉地坐在那里。 “刘家和陈彪，一个都不能继续留了。” 第65章 找一门好亲事 暂时稳住陈彪那边后，慕琇扶着自己的腰，又盘算出一个新招。 “哼，从慕璎那里，没讨到好，我就不信了，从她身边的人下手，她们还能躲过去不成！” 慕璎亲近的人就那几个，知夏、知秋、寒霜、燕清宜。 慕琇很快把目标锁定在了从小陪慕璎一起长大、聪明但心思单纯的知夏身上。 她眼珠一转，“这小丫头，长的倒是还不错…我倒要看看，慕璎没了这小婢子，还有没有心情继续在我这嚣张！” 等紫苏回来，慕琇马上让她去把刘二叫过来。 紫苏为难地动了动唇瓣，现在天实在太晚，叫刘二过来并不合适。 可是刚被慕琇训斥过，紫苏也觉得，自己不该多嘴，乖乖听命就好了。 刘二来的时候，慕府已经快要落锁。 慕琇好歹还给了陈彪点银子。 可是刘家？连一个铜板都还没见过。 “慕二小姐这么晚，是有何贵干？” 刘二已经懒得给慕琇好脸色，反正，他有慕琇的把柄在手，谅慕琇也不敢说什么。. 慕琇叹气，“这几日，我是在为你家公子的后半生谋划呢。” “谋划？你？”刘二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笑得脸红脖子粗，“那二小姐倒是说说，为我儿谋划了什么？” “自然是，刘家公子未来的亲事。” 慕琇话音刚落，她提前叫来晚亭楼的苏妈妈，便及时上前来。 “当家的，二小姐这次，是诚心的，要给明儿找个好亲事！” “哼，我家明儿之前那条件，配哪家姑娘不行？”想起刘明的伤，刘二就气不打一处来。 “现在倒好，谁会想嫁给一个瘸子？！郎中也说了，他这腿要是治不好，那可是会终生瘫痪！赶紧拿钱，给明儿的医药费补上，说什么都不好使！” “当家的，你得先听听，二小姐要给明儿许配哪家姑娘啊！”苏妈妈赶紧帮慕琇说话，“其实，明儿早就对一个姑娘心仪已久了——就是大小姐身边那个丫鬟，知夏。” “丫鬟？就一个丫鬟，也配…” 慕琇脸上的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住。 好个刘二，自己家祖祖辈辈都是个下人，现在还瞧不上下人！刘明一个半瘫的，娶个聪明漂亮的侍女，那都是便宜他了，难不成，刘二还想要自己那个废物儿子，娶个官家小姐不成？ 这样想着，慕琇强忍着，不流露出脸上的轻蔑之色。 她柔声引导着刘二的想法，“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知夏是闻溪院的大丫鬟，慕璎对丫鬟一直厚道，她嫁出去，嫁妆肯定少不了刘家的。只要我和苏妈妈成功求知夏嫁给刘明，就算刘明腿废了，慕璎一定会给知夏拿更多银子，到时候，刘明的腿，不就有治的着落了？” “至于那个丫鬟…”慕琇轻蔑道，“现在是刘明喜欢她，就算日后刘明不喜欢了…反正也拿到慕璎给知夏包的嫁妆，想休了她、打死还是发卖，那还不是刘家一句话的事？” “知夏背后是闻溪院，娶了她，好处可少不了你们。” 刘二思索片刻，他那个脑子本就不灵光，听了慕琇一番话，越想越觉得甚是有道理。 “说的好像也是…那我儿便勉强娶了丫鬟。”刘二道，“二小姐若是能把知夏和她的嫁妆成功拿给刘家，那我们和二小姐之前欠的债，一笔勾销。” 慕琇计划成功了个开头，自是更加幸灾乐祸起来。 第二天起来，她一早就去了正院，联合苏妈妈一起，把这个计划说给慕夫人听。 “母亲，刘家的意思是，我们慕家给刘明许个他中意的丫头，刘家的抚恤金，我们就不用给了。” 慕琇刻意没有说是慕璎身边的知夏。 “一个丫鬟而已，要是能抵钱，那有什么不答应的道理？”慕夫人想都没想，应得爽快，慈爱看着慕琇，“还是琇琇聪明、懂事，这么好的办法都能想得出。” 求得了慕夫人的同意，现在计划的最后一步，就是慕璎了。 她扶着腰，娉娉袅袅地去了闻溪院。 “姐姐，琇琇今日来，是想求姐姐一事。” 慕璎正在烛光下读医书，头都没抬，“寒霜，送客，我们闻溪院不欢迎她。” 寒霜长剑出鞘。 慕琇脸都绿了，再也顾不上装，“怎么，你把刘家弄成那样，想不负责？我告诉你，没门？” “你动我试试！”语毕，慕琇色厉内荏地冲寒霜嚷嚷着，实际上心里吓得不行。 “刘家是你找来的，你自食苦果，还想倒打一耙？”慕璎给医书翻了页，语气毫无波动。 “刘明的腿是你打断的，这个事只能由你结！”慕琇气得快发疯，然而看到慕璎身边的知夏，她又冷静下来，恶毒地笑出声，“你不担责，那就让你的婢女来担责！母亲已经同意了，把知夏许配给刘明。” “你啊，还是趁这段时间，准备准备你小丫鬟的嫁妆吧！对刘明那么狠，姐姐，我可不敢保证，知夏嫁过去，会过什么日子！” 慕璎翻书的动作，终于停住。 知夏听到话题突然扯到自己身上，先是茫然，而后吓得直接哭了出来。 她跪倒在慕璎脚旁，哭喊，“小姐…二小姐说的是真的？可我不想嫁给刘明啊，腿断不断是其次，他那种品行…” “小姐，小姐，你救救我，好不好？” 听着知夏哭得难过，慕琇心里爽快极了，认为自己终于扳回一局。 慕璎扶起知夏，淡淡道，“不必哭，你是不会嫁给刘明的。” “呦，母亲开了口，这死丫头的去留，可轮不到你慕璎决定！” 慕琇在一旁冷嘲热讽。 慕璎歪头看她，“你凭什么认为，你们能从我身边，把我的人带走？” “本以为你最近安分了点，想不到，这么快就忍不下去了。”她声音冷下去，“寒霜，我说了，送客。” “知道了。”寒霜伸了个懒腰，反手就用剑鞘给慕琇打了出去。 第66章 生米煮成熟饭…… “你反了天了！一个臭侍卫，也敢对我慕家二小姐动手动脚？！” 慕琇狼狈地被打了出去，惊慌失措地捂着自己的小腹。 “慕璎你个贱人！我要是…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你也别想好过！” 说着她低下头，赶紧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小腹，压低声线，“宝宝别怕，娘可不是故意让你受伤的。” “娘答应你，伤害我们母子的人，都会付出代价！” 她低头顿了顿，想了一个阴招出来。 “知夏这小婢子，要是能和刘明生米煮成熟饭…没了清白，除了刘明，我倒要看她还能嫁给谁？！” 只是，此事还得和刘家商量配合。 择日不如撞日，最好，今天就把事情给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 下午的时候，知夏终于从闻溪院里走出来。 她拿着慕琇刚看过的、锦绣坊的账单，要送回铺面上去。 然而，她刚出慕家没多久，突然被一只大掌捂住了口鼻，把她死命往巷子里拖。 “唔唔——”知夏惊恐地瞪大眼睛，拼命挣扎，却一点用都没有。 刚被拖进巷子里，她便看见，男人一双狠毒通红的眼睛，正是刘明！ “小娘皮，还挺有劲的，”刘明狞笑着，去撕知夏的衣服，“我看你一会还有多少劲儿！” 刘明的腿，前段日子被打断了，请郎中花了不少银子，刘家还欠了笔债。 然而，就算借钱了，那点银子也还是不够。 实在拿不出银子来，刘明的腿，硬生生耽误到现在！ 现在他的下半身，一股恶臭，化脓腐烂，完全不像个正常人。 知夏被捂住嘴，目露绝望，只能呜呜地哭，甚至想干脆咬舌自尽算了。 就在即将木已成舟的时候，一只纤细的手，突然揪住了刘明的衣领。 “谁？谁这功夫妨碍你爷爷我？” 刘明回头怒骂，却对上一双漂亮锐利的眼睛。 看见那双眼，他瞬间没了气焰，哆哆嗦嗦，“你…是你？！” 拉住他的人，正是寒霜，刘明心里对寒霜已经产生了阴影。 “是我。” 寒霜不耐烦道，反手给了他一巴掌，“想不到，半边身子都快烂了，你还不老实！”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啊！” 刘明痛哭流涕的时候，巷子里，又有一名女子小跑进来，正是慕璎。 “知夏，没事吧？” 慕璎小心翼翼扶起知夏，看她身上没有被真正被侵害的痕迹，这才微微放心。 她猜到，知夏出门可能会中慕琇的圈套，便令寒霜悄悄跟着。 “小姐…”知夏哭倒在她怀里，还没有缓过神来。 “看来，这事又是慕琇指使你的。”慕璎冷眼看着刘明，“你还真是吃一堑吃一堑，从来不会长一智，就是个被别人坑死的命。” 这时，慕琇带着慕夫人和慕琅，也匆匆赶了过来。 过来，他们便看到这一幕——半瘫的刘明，又被慕璎的人教训了一顿！ 现在，刘明正半死不活躺在砖石地上，吐了不少不知名的恶臭呕吐物。 光是看见，就让人恨不得离他八百里地远。 “姐姐，你怎么把刘明…弄成这样呀？”慕琇赶忙躲到慕夫人身后，用惊讶的语气道。 “怎么又是这个刘明？！” 看见刘明，慕琅太阳穴都在突突跳。 “慕璎你又发什么疯？不就是个丫鬟吗，给了就给了！你要觉得亏，我再去给你挑几个机灵的，这事你是不是存心一直拖下去？” 只有慕夫人，看到慕璎怀中的知夏，心突地一跳。 知夏这丫头，是慕璎还小的时候，慕夫人亲自给她挑的丫鬟，从小和慕璎一起长大。 这丫鬟忠诚又机灵，长的也不错，和慕璎感情甚笃，能做个伴。 慕夫人心里，对这个丫头很是满意，哪怕后面她觉得慕璎不听话了，也没后悔把知夏送到闻溪院。 “这…”早知道是知夏，慕夫人也不能随口就把这丫头许配出去，她心里最清楚知夏对慕璎的意义。 可惜，下人总归只是个下人。 “璎璎，母亲知道这丫头对你重要，”慕夫人放软语气，“可再怎么样，也只是个下人而已！你如此维护她，实在是没必要。” “没必要？”慕璎摇摇头，“知夏真心待我，所有真心待我的人，在我这，从来都不是个没必要去救的存在。” 知夏闻言，果然面露感动，就连寒霜也有些动容了。 “怎么，慕璎？你的意思是，我们没真心待你咯？”慕琅气极反笑，“所以，你才会这么不把家人当回事，整日胳膊肘往外拐，就知道气我们？！” “璎璎！”慕夫人听到这，也觉得慕璎这么说令人寒心，“慕家的状况，你分明知道，送走一个丫鬟，就能平息刘家那边的事，你不要到现在还在不懂事！” 慕璎一边安抚怀中的知夏，一边心里又有些疼起来。 可她也已经习惯了，慕家人如今这个反应，在她的预料之中。 “母亲，如果今日被刘明差点侵犯的人是我，你也会这样做吗？” 女子抬起眼眸，平淡看着慕夫人。 慕夫人却像突然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支支吾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慕璎，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见慕夫人难堪，慕琅更是来了火气，这慕璎怎么一点不会察言观色，看不出母亲不喜欢听这话吗？ “你故意为难母亲，是不是？！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慕璎更觉得，这一家子人荒唐。 她站起身，不打算继续和他们多费口舌了。 这时，苏妈妈终于找到了插嘴的时机，赶紧叫道，“哎呦！这知夏姑娘和明儿，在巷子里闹出这种事出来，这要是说出去，可不光彩！知夏姑娘以后要嫁人，可就难咯。” “少爷，夫人，二小姐，我们家明儿可不是碰了姑娘，就不负责的那种人啊！依老奴看，这知夏姑娘，便直接嫁到我们刘家来好了。” “这，这…” 经过慕璎方才那句质问，慕夫人看着大女儿冷寒的神色，实在说不出口，要把知夏许配给刘明这种话。 然而，二女儿此时，也试探地开了口。 慕琇声线细弱，软软道，“这件事，本就是大姐姐对不住刘明，如果知夏姑娘真的嫁给了刘明，也算是给大姐姐赎罪了吧？” 听到这话，慕夫人心中，总算不再犹豫。 “琇琇说的，确实有道理。这事传出去也不好听，便依苏妈妈所说，让知夏和刘明选个日子，就成亲吧。” 慕璎握着知夏手臂的手一紧。 她冷笑道，“你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把知夏的下半辈子决定了，有问过我的意见？” “我不同意，没有人能带走知夏！” 第67章 在家从父 慕璎此言一出，慕家众人更是气的不轻。 “有本事，你就试试！看看这一个小丫鬟的婚事，我们慕家能不能做主！” 慕琅冲过去，就要把慕璎身边的知夏拽离她身边。 慕璎身子一横，挡在知夏面前。 “我不想和你动手。” 慕璎只说了一句话，冷冷地看着慕琅，分明她比慕琅还矮上半头，气势却比她兄长高出一大截。 在慕璎的逼视下，慕琅还真的顿住了，没有再继续往前。 “知夏，寒霜，我们走。” 慕璎落下一句话，就要带着知夏和寒霜回闻溪院。 知夏吓得不敢动弹，还是在寒霜的护送下，才抹了下眼泪站起来，要跟上慕璎的脚步。 慕琇却从慕夫人身后钻了出来，拦住几人。 “大姐姐急什么呀？”她假笑，“知夏姑娘的婚事，还没弄明白呢，依琇琇看，一个婢女而已，大姐姐何必因为她，与家人闹得这么僵呢？” 慕璎的视线落在她身后的紫苏上。 “我比不得琇琇，不把婢女的命当做命。琇琇的意思是，今日要被逼嫁给残废的如果是紫苏姑娘的话，琇琇大概就不会管紫苏了，对不对？” “知夏和紫苏跟的主子不一样，命也不一样，你不会管紫苏，我可不会管知夏。” 紫苏的心里咯噔一下。 马上出言反驳，“我们小姐身边的丫鬟，是你身边的丫鬟能比的吗？” “紫苏的意思是慕家人偏心已经偏到明面上来啦？两位小姐待遇不一样，连身边的大丫鬟，也不能平起平坐，要分个三六九等？” 此言一出，慕夫人和慕琅，脸色都极为难看。 他们心里清楚，自己都是偏心的，可他们惯会自我欺骗。 分明给慕琇的，什么都是最好的，但是也会给慕璎一点小恩小惠，骗自己一碗水端的平，来让自己占据道德的制高点。 这样，又能偏心慕琇，自己良心也不会不安，还能振振有词指责慕璎一身反骨。 只是，这层遮羞布，又一次在明面上被揭了开来。 “胡说八道！” 慕夫人呵斥紫苏。 “今天就算是你紫苏要嫁，你也得嫁！慕家什么时候，连一个丫头的去向，都决定不了了？” 慕琇心里狂骂紫苏多嘴，强撑起笑容，“姐姐，慕家对婢女，当然是一视同仁的。只是今天要嫁人的，终究不是紫苏对不对？你别再因为这个丫头，让母亲和哥哥不高兴啦。” “琇琇操心的还真够多的。” 慕璎彻底不耐烦下来，微笑道，“琇琇也不必为了我的事操心，毕竟，你身子还不爽快呢。有这功夫，不如赶紧回晚亭楼，好好休养一番。” “要是动了怒…”她意味深长，眼神往慕琇的肚子看去，“可就不好恢复了。” “你…！” 肚子里这个孩子，始终是慕琇的软肋，以及身上的一个定时炸弹。 用这个吓唬慕琇，百试百灵。 慕琇顺着额头冒冷汗，咬紧牙关，怒视慕璎，可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就在慕琇迟疑惊恐的时候，慕璎已经带着两名女子离开暗巷，回了闻溪院。 临走前，她还不忘留下一句话。 “女儿自请禁足闻溪院，顶上知夏不嫁人这道罪，至于知夏…她绝不会嫁给刘明！” 话虽然这么说，可慕璎回到闻溪院以后，更加紧了逃婚计划的筹备进度。 毕竟，现在留在慕家的话，不仅她一个人有危险，她身边的人，也会遭到毒手。 慕琇可真是恶毒得越来越刷新她的三观，现在不仅对自己下手，连她身边的人，也不放过！ 慕琇魂不守舍地回了晚亭楼。 她的手，死死攥住衣服下摆，攥得咯咯作响。 那阴毒的神色，看得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紫苏都心惊肉跳。 “慕璎，留不得了。” 慕琇缓缓道。 “她肯定…肯定是知道了我的秘密！与其等她威胁我，我不如…”慕琇顿了顿，“直接做掉她。” 在大婚之前。 就算杀了慕璎，没人替她嫁去将军府，慕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很快，又一个计划，在慕琇脑海中形成了。 就在她把紫苏叫过来，让紫苏去执行的时候。 慕琇张开嘴，却又一个字没说出来。 …这个计划，不比之前那些，是真的直接要慕璎的命。 她心底到底有一点不忍。 可慕琇犹豫几秒，想到厂公，想到孩子，想到慕家人以后对她继续千娇万宠…她还是把脑子里那点不忍，全都甩了出去！ 此时的闻溪院里，知夏受惊，此时沉沉睡着了。 慕璎把屋内的东西，都检查清点了一遍。 贵重的和有用的，已经搬得差不多了，都在锦绣坊附近那个新宅子里。 儿时慕家人送她的一些玩意，值钱的，她全送去当掉。 不值钱的，便直接叫知秋打包扔掉。 “现在只差雇佣点能被信任的人，还有逃跑了。”慕璎低头，沉思，“等大婚之日，慕琇上了花轿，就是我离开的时候。” 只是雇佣的人，从哪里来，令慕璎颇觉头痛。 这次计划，她的机会只有一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所以，配合她的人，不能拖她的后腿，更不能出卖她才行。 她还不知道的是，现在闻溪院不仅被晚亭楼监视，慕父和慕夫人，也刚派人来监视她的举动。 知秋刚把那包东西扔出去，便被人捡给了慕父和慕夫人看。 里面，都是他们在慕璎小时候，送给慕璎的东西。 都是像风车、布娃娃、七巧板之类的小玩意。 之前，慕璎渴望父母的爱，便一直将这些能证明父母爱她的东西，留在了身边。 可是现在，她全扔了。 看着这些玩意，慕夫人心底不安，总觉得失去了什么。 “老爷，璎璎这孩子，她怎么会…” “怎么会变成这样？！” 慕父看着那堆东西，痛心疾首。 以前的慕璎多听话，虽然还不如琇琇，但是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冷漠寡淡。 想着想着，慕父又气得咳嗦了起来。 “老爷！” 慕夫人惊慌失措，急急忙忙起来给他拍背。 “这咳疾，最近发作的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徐老夫人大寿之前，琇琇送来的那些雪梨酱，明明你也用了不少，怎么偏偏这次，就不好用了呢？” 第68章 慕父吐血! 慕父终于咳完，虚弱地摆摆手。 “我自己年纪大了，身子越来越弱，和琇琇有什么关系？可能琇琇的配方没改善，对我这把老骨头，作用没那么强罢了。” “我哪有怪琇琇的意思啊，”慕夫人嗔怪看他一眼，“我那还不是心疼老爷。” 晚上，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慕璎也在。 只是，她这次一个侍女都没带，只带了寒霜。 寒霜一身内力波动没收住，有她这个煞神在，这顿饭，慕家人吃的一点都不舒心。 慕父好几次警告地看向慕璎。 慕璎只是泰然自若地吃饭，假装没看见慕父给她递的眼神。 最后，实在是装不下去了。 她无辜地看向慕父。 “父亲，大家都在吃饭，您一直看着女儿做什么，是女儿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哼！” 慕父还没回答，慕琅先重重摔下碗筷。 “为什么看你，你自己心里清楚！” 慕璎微微一笑，“兄长这话也叫人不明白，我清楚什么？” “咳…咳咳…”这时慕父又重重地咳嗦了起来，咳得眼前天旋地转，整个肺都在疼，几乎喘不上气来。 “父亲！”慕琇一副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孝顺模样，“您咳疾又犯了，是不是又需要雪梨酱缓解了？” 慕父咳嗦得说不上话来，不过慕琇也没想要慕父的回答，自顾自继续往下说。 “大姐姐，全家人一起吃顿饭，你为什么要把父亲气得咳疾又发作？现在父亲咳嗦成这样，你得怎么做才能弥补父亲的痛苦啊！” 慕琇这话，又开始暗示慕璎，给慕父拿雪梨酱的事。 慕璎继续吃饭，看都没看这群人。 她心里甚至还在想，有时候，人怎么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我吃好了，先走了。” 慕璎淡淡放下碗筷，起身便走。 “大姐姐，父亲难受成这样，你怎么问都不问一句呀？” 身后，慕琇焦急道。 她是真的急，慕璎怎么能真不管慕父呢？慕璎不管，她又得硬着头皮，拿粗制滥造的雪梨酱，去糊弄慕父。 可那雪梨酱，已经出过一次事了。 “我问了，他就能好么？”慕璎似笑非笑看着慕琇，“毕竟，一直在治疗父亲的，都是二妹妹你呀，我留在这，可什么忙都帮不上。” “照顾父亲这事，琇琇妹妹，你就多、费、心吧。” “慕璎！”慕琅又开始发作，“你不管父亲就算了，还在这挤兑琇琇？！你是何居心？” 然而，慕璎理都不理慕琅这通发作。 她带着寒霜，已经走人了。 ”好啊你，慕璎，做的真绝，”回去以后，慕琇气极反笑，“没关系，你现在更狠点，等以后，他们就更相信事情是你做的！” “紫苏，明日再去买点雪梨酱回来！” “小姐！”连紫苏都吓坏了，“那雪梨酱，再给老爷喝下去，可能真的会闹出人命啊！” “那又怎么样！” 紫苏又顶嘴，慕琇气得去拧她的耳朵。 “出人命了那也是慕璎的锅，你懂不懂！现在名义上送雪梨酱的人是我，我可不能断，不管怎么样，我都得把雪梨酱拿给全慕家人看！” “是是，奴婢知道了！” 紫苏赶紧答应下来。 “偷偷去，”紫苏还没跑出晚亭楼，身后，慕琇又恶狠狠叫住她，“别叫人给发现了！” 要是有人看到，她的雪梨酱是从外面买的，那就麻烦了。 第二天起来，慕琇拿着刚买回来的雪梨酱，在慕府上晃悠。 这个慕璎，前几日总是被她碰见，怎么这功夫人又没影了！ 慕琇气得咬牙，硬是从早等到了下午，在外面晒了大半天。 就在她终于等不下去的时候，慕璎终于出来了。 “姐姐~” 慕琇赶紧抱着雪梨酱的罐子，冲上前去。 “之前抢了你的功劳，是琇琇不好，琇琇心底也很愧疚。还是你把雪梨酱给父亲吧，和他们说之前的雪梨酱，都是你送的。” 慕琇嘴上说的好听，心底却已经盘算好了。 慕父根本不会信慕璎的话，只会觉得慕璎抢自己的功劳。 喝出问题了，慕琇只要哭着说，自己根本不知道慕璎送雪梨酱一事就好。慕璎抢功劳、送假雪梨酱的罪名，马上就能落实。 到时候，自己还是那个清清白白、心疼父亲的好女儿，慕璎则是那个心机深重、嫉妒妹妹、又蠢又笨的人！ 这样的手段，慕琇玩的多了。 她眼底，已经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没想到，慕璎蹙眉看了她一眼。 “二妹妹，你当我是傻子么？”她悠然道，“你拿来的雪梨酱，都是一些下三滥的玩意，拿去滥竽充数的。” “让我送过去，你算盘打的倒是挺好。” 慕琇僵在原地，被这直白的话刺得极为恼怒。 她尬笑着，“姐姐这是什么话，琇琇好心好意让你在父母面前挽回形象，姐姐却这么想琇琇…” “这里没人，你不用装，别来烦我。” 慕璎却只丢下这几句话，便离开了。 “慕璎，你！” 慕琇彻底气急败坏。 她转念一想，又朝着慕璎的背影，狠狠一笑。 “好，好啊，你以为，你不送过去，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正院里，慕父喝着慕琇送来的雪梨酱，满足看着自己这个懂事体贴的小女儿。 “还是琇琇好啊，不会惹爹生气，还会为了缓解爹的咳疾找法子。” 慕琇羞涩一笑。 “做女儿的，孝顺爹爹，都是应该的。” 随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忧心忡忡道，“对了爹爹，你也不要太怪大姐姐，她心里，还是担心你的。” “今天，给爹爹送雪梨酱的路上，琇琇还碰见了大姐姐呢！”慕琇一脸真诚，好像是真的在为慕璎解释，“她很关注爹爹的病，还察看了雪梨酱有没有问题，这才放心让琇琇送到正院。爹，姐姐这么关心你，你就不要怪她啦~” “哼，”慕父冷笑一声，提到慕璎，他就来气，“她能看懂雪梨酱有没有问题？就璎璎这个半吊子，她——” “咳咳！”就在这时，慕父的话说不下去了，又开始咳嗦了起来。 慕琇心知计划成功了大半，压住心底喜悦，赶紧担忧地扶住慕父。 “爹爹，你怎么了？”慕琇哭出声来，“不是已经吃了雪梨酱吗？” 慕父咳得根本直不起腰，最后竟然吐了一大口鲜血出来！ 而后，便昏了过去。 “快，快去叫人！”慕琇立刻招呼下人，“找郎中——对了，把慕家其他主子，也叫过来！” 第69章 慕璎谋害父亲? 大晚上的，慕璎等人就被叫去了正院。 听到慕父吐血的消息时，慕璎并不意外，她清楚慕琇那两下子。 就算是去买雪梨酱，慕琇也没什么钱，去买更好的了。 “小姐，老爷一定是用了二小姐送的雪梨酱，才吐血昏迷的，”正院小厮走后，知秋道，“这下，她的真面目，终于要被撕开了！” 知秋很兴奋，慕璎却摇摇头。 “我猜，事情没那么简单。就算父亲真的因此吐血，慕琇第一时间做的，也应该是掩盖自己的行径才对。她怎么会，这么急匆匆地，想把慕家人都叫过去？” 就算慕琇再受宠，伤了家人，也不是说算就能算了的。 她苦心维持聪明乖乖女的形象，恐怕会大打折扣。 慕璎想起来，下午，慕琇突然要让她把雪梨酱送过去一事。 慕琇弄这一出，大概率是冲着她来的。 “小姐，那我们还要过去吗…”知秋听到她这番话，那点激动也消散了。 “过去，看看慕琇想做什么。”慕璎心道，反正就算过去了，慕家人想强行对她做什么，也做不成。 到了正院以后，她果然看见慕琇，在慕父的床榻前，长跪不起。 “爹爹怎么会这样…一定是琇琇的错，爹爹是喝了琇琇送来的雪梨酱，才会…” “琇琇，你爹喝你熬的雪梨酱，已经十多年了，怎么偏偏这次出了事？” 慕夫人扑在慕父床榻边，哭得戚戚哀哀，只有慕琅一边安慰慕琇，一边怀疑道。 “我…”听见兄长这么说，慕琇眼神躲闪，支支吾吾说不上话，“琇琇也不知道…今天的怎么就出了岔子。” 慕璎就在此时走了过来，而慕琇见到她后，突然变了脸色。 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看着慕璎，脸色惨白。 “姐姐…难道是你…” 见慕琇这般状态，慕琅也把视线锁在慕璎脸上。 慕璎挑眉，看向慕琇，“二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姐姐！就算你看不惯琇琇，也不能这么做呀！父亲…父亲他是无辜的啊，他那么疼爱你！” 慕琇突然痛哭起来，指着慕璎，好像是被背叛了一般痛心。 “你怎么可以，在我给父亲的雪梨酱里做手脚呢？” 此言一出，慕夫人和慕琅，都惊得愣在了原地。 “琇琇，你的意思是，是璎璎对雪梨酱动手脚，你父亲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慕夫人失声问道，不可置信。 慕琅也是如此。 他们都觉得，慕璎虽然心思重，嫉妒妹妹，但终究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她再怎么冷落家人，也不会为了对付慕琇，就对家人下手。 慕璎也愣了愣，动手脚？慕琇指的是，下午她抱着罐子让慕璎送东西，慕璎刺了她几句，让她滚这事？ 这就叫动手脚？ “慕琇，你还真是死性不改。” 慕璎冷冷道，“你哪来的证据，说此事是我做的？” 她话音一转，”再说…这雪梨酱究竟是被动了手脚，还是本身就没什么效果，还尚未可知。” 慕琇继续她的表演，声泪俱下。 “姐姐，你下午和我碰见，说要察看我怀中的雪梨酱，此事爹爹也是知道的！只是琇琇说的时候还不知道，你竟然对它动了手！” “我动手？” 慕琇哭得太过聒噪，慕璎只能提了些音量，硬是把慕琇的哭声给打断。 “好，既然你说是我做的，那剩下的雪梨酱在哪？拿出来，叫人验一验，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琇被慕璎这般气势，吓得一时连哭都忘了。 “这…剩下的…” 她慌慌张张，假装四处寻找起来，脑子里却急忙想解决办法。 “不用你找，二妹妹，”慕璎打断她的动作，“这正院里的下人，都是吃白饭的？现在就把那个把老爷害成这样的雪梨酱，给找出来！” 屋内看热闹的下人们，这才反应过来。 就在屋内一片兵荒马乱的时候，床榻上的慕老爷，终于嘤咛一声，挣扎着张开眼睛。 “老爷，你醒了！” 慕夫人惊喜道。 慕父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好不容易坐直身子。 下一秒，他便用尚且嘶哑的嗓音，指着慕璎，斥责起来！ “孽女！你现在的良心，真是叫狗给吃了！竟然敢对你爹下手，老子白养你了！” 慕父甚至连做官之前的粗话，也骂了出口，气得浑身发抖。 慕璎看着他，在心底轻轻摇头，慕父这人真是够蠢的。想来一定是慕琇，在他吃的时候说了些什么，就算没有证据，也认定了慕璎就是凶手。 “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慕璎直视慕父，心中坦坦荡荡，内心毫无畏惧。 “爹爹不妨好好想想，为什么之前喝雪梨酱，就一点问题也没有。最近，却没什么效果。” 她给知秋递了个眼神，“喝剩下的雪梨酱在哪？找出来，一验便知。” “大姐姐！”慕琇失态地喊了出声。 要是真让慕璎验了雪梨酱，那东西根本没有被下毒一事，就要暴露了！ 说什么，也不能让慕璎验它！ 见全屋人都看向她，她赶忙找补，“琇琇给父亲熬雪梨酱，手法和配方，从未变过！如今突然出了问题，还能是因为什么！” 慕父又重重咳嗦起来。 等咳完了，他失望透顶地看着慕璎。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到底是谁做的，就让官府来判定吧。” 此言一出，全屋人都震惊地看向慕父。 他话里的意思，竟然是要把慕璎送入官府？！ “老爷，这…这不合适吧？”慕夫人犹豫道，“再怎么说，璎璎也是咱们的女儿…” 家事，再怎么说也该关起门来解决，传出去，实在是不好听。 “我没她这个不孝的女儿！”慕父有气无力道，“之前刘明出事，也没见他顾及家里的名声，那家里，也没必要给她留脸面了！” 慕璎也想起了刘明的事。 刘明出事，涉及到慕琇的名声，家里人拼了命藏着掖着。 自己被污蔑，亲生的父亲，醒来就二话不说，要把自己送进官府！ 实在是太讽刺了。 第70章 脸都丢尽了 听见慕父这样说，慕琇心底狂喜。 计划马上就要成功了！她倒要看看，这次慕璎该怎么反抗！ “我不去。” 慕璎上前一步，冷声道，“没有证据，空口无凭，就要把无辜的人送进官府？！世界上，断没有这样的道理！” “你无辜？慕璎，父亲都被你气成这样了，你还觉得你是被冤枉的，你无辜？！” 慕琅指着她骂，“你大逆不道，就该受罚，别在这狡辩了！” 他早就想好好教育教育慕璎，这个妹妹之前虽然也不懂事，但是好歹没捅出过什么娄子。 这次出了事，他必须让慕璎好好长个记性。 “兄长，我还是那句话！”不料，慕璎直接就把他的话呛了回去，“给人定罪，是要证据的！” “衙门会找证据，我们还要忙着照顾爹，哪有功夫管什么证据不证据的！”慕琅见她还敢顶嘴，更是暴跳如雷。 “你就进衙门好好呆着，没罪，自然就出来了！”话虽然这么说，慕琅可不相信慕璎没罪，慕璎心思深沉嫉妒慕琇这个印象，已经在他脑海中根深蒂固。 慕璎简直被这个蠢哥哥气笑了。 “你以为，衙门是慕家那个关刘明的柴房，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你还敢提刘明？！慕璎你……” “够了！都闭嘴！” 一直沉默不语的慕夫人突然爆发，尖叫了一声。 她胸口剧烈起伏，好不容易，才慢慢平静下来，屋内终于一片寂静。 慕夫人哀婉地看向慕璎，“璎璎啊，你就去吧，你是慕家的小姐，衙门那帮人不会把你怎样的。把这事查清楚了，你再出来，真是你做的，咱们该承担责任就承担，该受罚就受罚。” “再怎么样，你还是我的女儿，就算犯了错，娘还能把你扔在那儿不管？” 慕璎只觉得头疼，怎么和慕家这帮人，就是说不清楚呢？ “苏妈妈，你现在就去报官！” 慕夫人发了话，苏妈妈如得圣旨，赶紧“哎”了一声，就跑了出去。 闻溪院那边，几个婢女和寒霜，听说慕家人要把慕璎关进大牢以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尤其是知夏，除了担心自家小姐以外，心里还很恐惧。 慕璎不仅被她当做了自己的亲姐妹去对待，更是自己的保护树。慕璎如果被慕家人治住了，那知夏恐怕也逃不过要嫁给刘明。 “不可能…我们家小姐，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知夏一下子就哭了出来，难过又惊恐。 “可是小姐要被抓走了，我们几名女子，能帮上什么忙呀。”知秋亦是急得团团转，突然眼前一亮，“对了，还有寒霜姑娘在呢！” 二人“扑通”一声给寒霜跪了下去，声泪俱下，“求寒霜姑娘救救我家小姐！” “起来。” 被这一跪，寒霜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僵硬又迅速地一剑鞘把二人拉起来。 “保护慕家小姐的性命，还有名声，是我的任务，不用你们跪，我也会救。” 她留下这么一句话，随后便要离开闻溪院。 突然，寒霜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折了回来。 她叮嘱知夏，“你就呆在这里，哪也别去，慕家人如果找上你，你就跑，跑去将军府。” 知夏哆哆嗦嗦称“是”，寒霜这才离开。 正院那边，慕璎已经被衙门来的人扣押住，寒霜迅速赶来，刚要把那几个捕快打走，却被女子一声清凌凌的“住手！”给喝止住了。 寒霜疑惑地看着被擒住的慕璎。 慕璎脸色凝重，只是对她说，“身为将军府之人，不可对捕快出手。” 寒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若是贸然出手，恐怕会追责到宋苍那里。还没嫁过去，慕璎不想让宋苍惹更多事。 可是，难道要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慕璎被带走。 慕璎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跟着捕快走。 寒霜终于反应过来。 慕璎是厂公指婚给将军府的未来少夫人，还有十天，就要大婚了。 这时候慕家人污蔑她，把她关进牢里，将军府自然有理由出面干涉。 只要寒霜把事情的原委，告诉宋苍。 ——等寒霜把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告诉宋苍以后，青年沉思片刻，低敛眼眸，叫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少主，慕家人栽赃慕小姐，虽是亲女，但把她关进大牢里，却毫不留情。”寒霜道，“大婚在即，如果慕小姐不能被救出来，厂公那边…” 看来这慕小姐，在慕家的日子，比他想象的，还要不好过。 ……难怪，她会选择，去攀上厂公这棵大树。 这个慕小姐，不可谓不聪明，牙尖嘴利，会审时度势。只可惜，她既然已经是厂公的人，就注定是他宋苍的敌人。 此时的慕家，没有因为慕璎被抓走了，就清静下来，反而还是乱成一锅粥。 为了这慕老爷的病，下人忙进忙出，慕家的夫人、少爷和二小姐，更是亲力亲为照顾。 几个人里，属慕琇照顾得最心不在焉。 “母亲，姐姐这次被关进牢里，还会出来吗？” 慕琇不忘假装关心姐姐，这回演戏，却多少带了点真心。 她心底，还是有一点愧疚的。毕竟，慕璎和她一母同胞，又照顾了她许多年。 要是突然没了慕璎，慕琇也要适应一段时间，没人和她斗、也没有姐姐继续照顾她。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慕琇心里也不知道，是想听到能出来，还是不能出来。 慕璎啊慕璎，她怎么就不能像之前一样。做个任自己欺负、使唤，还疼爱自己的草包姐姐呢？她怎么非要逼自己，把她除掉？ “娘的乖琇琇呀，不用担心，你姐姐还要替你嫁人呢，”慕夫人慈爱地摸摸二女儿的脑袋，“这次把她送进去，只是为了让她吃点苦头、长点教训而已！” 听到这话，慕琇却心底一寒，不可置信。 对慕璎那点微不足道的愧疚，彻底烟消云散！她强忍着，才没把恼怒表现在脸上。 “这样吗，那太好了。”慕琇敷衍地假笑两声。 她心底恨透了——这个慕璎，怎么就这么难杀呢？！ “慕璎也真是的，怎么现在越来越顽劣了，竟然还对父亲下手！”慕琅也在埋怨。 “是啊，所以说，她需要有个教训，”慕夫人痛心疾首道，“但愿她这次出来，能痛改前非吧，乖乖嫁去宋家，然后给我们慕家挣点好名声。” “我可不想这么大年纪，还要因为这个倒霉女儿，把脸都给丢尽了。” 第71章 趁火打劫? 慕老爷喝了药以后，又睡了过去。 慕家的其他人，就守在他的床榻边。 守着守着，慕夫人灵机一动，突然反应了过来，“璎璎这次进衙门，恐怕真不是个坏事！” “娘，爹还在这呢…”慕琅咳嗦一声，给慕夫人递了个眼神。 “娘说的，当然不是你爹这方面的！”慕夫人抓住他的肩膀，晃了晃，“哎你说，咱们是不是可以告诉璎璎，拿出遗产，咱们慕家就可以把她给捞出来？” “对呀，母亲，”慕琇也眼前一亮，“这一次，姐姐一定不会再拒绝的。” “还有她身边那个知夏，也可以趁此机会，送到刘家去！” 趁着慕璎被送进牢里，慕家人又开始盘算起来。 他们这些盘算，牢中的慕璎也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女子穿着校服脏兮兮的囚服，脸蛋也不再干净，只是安安静静坐在牢中角落假寐。 和牢里的其他囚犯，格格不入。 “这慕家小姐，都进牢里了，怎么还端着这副架子？” 狱卒最喜欢看这些官家小姐下狱以后的反应，慕璎偏偏没有这些反应，没有满足他们的恶趣味。 他们便开始冷嘲热讽。 “哼，这也就是刚来，等呆的久了，你看她哭不哭！” 慕璎似乎完全没听到一般，闭着眼睛，毫无反应。 几个狱卒自找没趣，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等他们离开后，慕璎终于睁开眼睛。 “不行，我不能呆在这里受审，”她沉声道，“慕琇他们，肯定会趁此机会难为知夏，或者祸害闻溪院。等受审太被动，我得把主动权找回来才行。” 慕家人倒是没让她等多久。 天刚亮的时候，狱卒便打开牢门，说慕夫人来看她了。 果然，慕夫人在狱卒身后，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她虽然年纪大了，却依旧喜欢穿年轻时，穿起来看着楚楚动人的衣物，一身浅紫色的轻纱裙服，和又脏又乱的大牢，看起来格格不入。 一只老鼠从慕夫人脚底下跑过，她“哎呀”一声，跑到慕璎身边，风度尽失。 慕璎仍闭着眼睛，感受到慕夫人摸了摸她的头。 “璎璎，在这里，你受苦了。” 现在过来装什么？慕璎不语，没有理她。 有了上次的经验，慕夫人也不虚与委蛇了，上来就说，“听娘的话，啊，把你祖母的遗产拿出来吧。” “只有这样，你才能表现出对你爹的歉意，慕家也好早点接你回家。” “母亲，大牢脏乱苦寒，不适合你呆着。” 慕璎睁开眼，声音里带了点讽刺，“趁早回去吧。” “你的意思是，你不答应？”慕夫人一字一顿道。 慕璎盯着她瞧，不可置否。 “璎璎，别怪母亲狠心，”慕夫人“霍”地站了起来。 “母亲执掌中馈，得为了整个慕家打算，既然你不交出遗产，也没问题，你自己留着。你身边那个小丫头，还是得嫁进刘家，抵上要赔偿给刘家的银子！” 慕璎一直冷淡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 “你敢把知夏嫁出去，就试试！” “你…你真是大逆不道！”慕璎顶嘴，慕夫人也来了火，“我才是慕家的主母，你看我敢不敢？！” “你现在在牢里，还不认清形势，好好讨好家人，就算了，还敢和你娘在这里没大没小？！” 慕夫人怒目圆睁。 “是，我是在牢里，可那也不代表，我就要受你们的摆布！” 慕璎闭了闭眼，从头上拔下此时戴着的唯一一根簪子。 她举起簪子，抵住自己白皙纤细的脖颈。 “你们敢把知夏嫁出去，我立时自尽在牢里，死前留血书说慕家逼死我——到时候，和将军府的婚事，就让慕琇自己去嫁吧！” 慕夫人大惊失色，却还强撑着自己的脸面，“孽女，你这是要干什么！你疯了吗，还不快放下！你要气死你娘吗？” 这个慕璎，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手段，竟然以死相逼！ “把知夏嫁给刘明？有本事，你们就试试。” 慕璎的语气，平静极了，她握着簪子的手，抖都没抖一下，又往前抵了抵。 尖锐的簪子刺破脖颈，丝丝血珠冒了出来，顺着她修长的脖子往下流淌，看起来触目惊心。 “你住手！”慕夫人脸色大变，又不敢贸然上前。 她脸上闪过一抹愧色。 她还记得慕璎小时候，生得白净可爱，虽然比起妹妹，不爱说话，也不怎么撒娇，总是安安静静的，但是一样给她带来不少天伦之乐。 这是慕夫人看着长大的孩子。 可是现在呢，女子一身脏兮兮的囚服，赤足站在大牢里，身段纤瘦，脸色苍白，以死相逼自己，让自己不要把她的侍女嫁走。 “璎璎…”慕夫人不由得放软了语气，“娘也是为了慕家考虑，你怎么就不能心疼一下娘呢？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我以前？”慕璎轻笑，“母亲，你一定要我一辈子给你们慕家当牛做马，没有自我，毁了我的一生，才满意？是这样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我只说一句话——你敢把知夏嫁出去，就要做好我自尽在牢里的准备。” “这…这…” 慕夫人犯了难，遗产没要到，看样子，嫁知夏的计划，也要失败了。 她不甘心。 可是看慕璎这副模样，好像真的不怕死，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慕璎死在自己面前啊。 “好说，好说，璎璎，你先放下。” 慕夫人心中恼火，但是面上，也只能好言好语先让慕璎放下。 “来，璎璎，把那簪子给娘。” 慕璎攥紧簪子，后退一步，”你现在就走。” “你这傻丫头，娘是来救你的啊，还能害你不成？” 救她？分明还是在害她！慕璎冷笑，“你现在走，不然，我马上就刺死自己。” 没办法，慕夫人气得收回手，在心里骂了一句。 “行，母亲来救你，你既然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慕家人心狠，把你扔在这儿！” 而后，慕夫人这才气冲冲地离开大牢。 第72章 这就是家人…… 就在前一天晚上，慕夫人还没去天牢的时候，将军府内，深夜还燃着灯。 寒霜快步走进书房内，提着一个破破烂烂的罐子。 “少主，这便是慕小姐的胞妹，送给慕父的雪梨酱。” “云卓，去查查，看一下有没有问题。” 宋苍吩咐下去， “遵命，少主。” 寒霜立在原地，等候查验结果。 她把慕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汇报给少主以后，宋苍既没有说救，也没有说不救。 而是叫她偷偷潜回慕家一趟，把那罐喝剩下的雪梨酱偷拿走，带到将军府。 雪梨酱被带下去查验以后，宋苍沉默，眸光沉沉。 他现在对慕璎，并无信任。 上次慕璎被绑架，他派人救她，没料到她已经让厂公来救了，他倒是白忙一场。 这次，他必须查清楚这件事，再考虑救、还是不救。 谁知道，慕璎是真的被陷害了，还是使了一出苦肉计，给将军府的人看。 所以，他才给寒霜下了方才那道命令。 片刻以后，云卓就抱着罐子回来了。 “回禀少主，雪梨酱没有问题，没有被下毒。” 而后，他面色有些古怪，犹豫道，“只是…这雪梨酱，用的都是便宜食材，喝了不但不会清热解火…反而会让人更加难受。” “所以，这罐雪梨酱，其实就是个加了不少糖浆，味道齁甜的次等货……” 剩下的话，云卓卡在了嗓子里，没好意思说出来。 慕家大小姐没对雪梨酱动手脚。 是慕家那个二小姐，拿了劣质的玩意，献给慕老爷，才导致慕老爷吐血。 ——给自己亲爹治病的东西，都拿这便宜玩意，滥竽充数。 这慕家二小姐，出手未免太抠搜不地道了吧？ 慕夫人从牢里出来后，天已经亮了。 她疲惫地回到慕家，慕琇和慕琅看见她难看的脸色，就知道了，计划并没有成功。 慕夫人把大牢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自己的这对儿女。 慕琇咬咬牙，干脆道，“既然大姐姐这么在乎这个丫鬟的命，那我们还真的管不了她。” “娘，既然没法用知夏来让大姐姐拿出遗产，我们干脆换个办法。” ”什么办法？” “用大姐姐自己的名声，”慕琇急得甚至忘了，要把自己从逼慕璎一事中摘干净，“姐姐把爹害成这样，如果传出去了，一定不好听……想来，她不会对自己的名声，也不管不顾的。” “琇琇，这可不行。” 没想到的是，一向对慕琇百依百顺的慕夫人，在话音刚落的时候，就断然拒绝。 见慕琇愣住，慕夫人赶紧软言道，“琇琇，娘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你大姐姐，她毕竟还是慕家的女儿，这事如果传出去了，对慕家的名声、还有你的名声，都不好，明白么？” “对呀，琇琇，”慕琅也劝道，“我们可不能因为慕璎干的事，被人戳脊梁骨一辈子呀！” 笑话，慕璎是慕璎，她慕琇是慕琇，慕璎做的事儿，凭什么也算在她头上？ 二人这一劝，反而让慕琇更加坚定了给慕璎造谣的心思。 “知道了，母亲，哥哥，”慕琇表面上很乖巧，“琇琇不会往外说的。” 等回到晚亭楼以后，慕琇却吩咐了紫苏，“把慕璎做的好事，都传到京城里去，越多人知道越好。” “我现在就去牢里，看看我这位好姐姐。” 慕琇扯起一个虚伪至极的笑容，独自一人，向衙门走去。 “大姐姐，你怎么弄的这样狼狈呀，看得琇琇好生心疼啊。” 慕琇来到牢里第一句话，就是这般假惺惺和趾高气扬。 “听说你以死相逼，也要保下那个丫鬟，还真是好烈性。”慕琇笑道，“不知道是丫鬟的命运重要，还是姐姐你的名声重要。大姐姐，你猜，要是你害了父亲的事传出去，你以后该怎样在京城立足？” 慕璎冷冷瞧她一眼，心中暗道慕琇蠢的可以。 “我的名声？早被妹妹你祸害得差不多了。”她低低一笑，声音在空旷的牢房里回荡，“但是，清者自清，总有一天，那些事到底是谁做的，都会人尽皆知。” “倒是你，二妹妹，牢中苦寒，你现在这身子，可不适合来这儿，还是快走吧。” “慕璎，你现在竟然敢提，我的身子？” 慕琇气得笑了出声。 “你别忘了，你的名声，还在我的手里！” “造谣，谁不会？”慕璎无所谓道，“只要你不能在牢里杀了我，等我出去了，我也可以给你造谣。到时候，就看看，咱们姐妹二人，谁传的更厉害点。” “慕璎，你！”慕琇咬牙，“好啊，说什么，你都不肯交出遗产，或者放弃那个死丫头，是不是？” 慕璎轻笑一声，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好，慕璎，这是你自找的！可别怪我心狠！” 慕琇脸色铁青，一甩袖子，匆匆离开了大牢。 慕琇走后，慕璎轻蹙眉头，心里有些沉重。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呆在这里，只会越来越被动，她必须赶快出去！ 指望别人救，是没有用的，慕璎得自己想办法。 就在这时，狱卒又来了。 “罪女慕璎，知府大人要见你。” 牢门再次被打开。 “慕家大小姐？” 知府走进来，看着模样颇为狼狈、脸色却依旧沉静的女子，不由得联想到了刘明出事那天。 这慕家，对一名女子，还是个有亲缘关系的，竟然也如此心狠！ 他叹口气，但是身为知府，他只能走流程、公事公办。 “你被指控，犯有图谋弑父罪，送被动了手脚的雪梨酱给父亲，是不是？” “是，”慕璎察觉到，自己的机会来了，沉着道，“但是请大人明鉴，那罐雪梨酱，是臣女的胞妹送的，臣女并没有动手脚。” “知府大人若是不信，大可找出那罐雪梨酱，请人去验一验。” 知府摸了摸胡子。 他过来，是想通知慕璎一下，赶快为受审做准备，拿证据的。 毕竟，这个女子，还是燕世子看重的人。 若是让燕世子知道了，慕璎被弄到大牢里，自己却没把事情处理好，让好人蒙了冤，那他可就相当于得罪了燕世子。 于是，知府就亲自过来了。 然而，他刚要继续叮嘱慕璎两句，受审需要准备什么，一个小厮就匆匆跑了过来，火急火燎地，急得好像身后有狗在追。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知府大人呵斥，“有话慢慢说。” “知府大人！”小厮满脸惊慌，“老夫人…老夫人她，咳疾又发作了，已经晕过去了！府里已经乱的一团糟，您快去看看吧！” 第73章 她超棒的好吗 听闻府中老母病痛再次发作，知府大人大惊失色。 “走，我们现在就回府上看看！郎中呢，请了没有！” “回大人的话，请了，在路上呢！” 慕璎眸光一闪。 她骤然开口，打断了知府大人要离去的步伐。 “知府大人，令堂也是陈年咳疾？或许，我能为令堂瞧瞧这病。” 她幽幽说道。 “你？你一个…怎么能替人看病？”知府大人气急，区区一个闺阁小姐，竟然嚷嚷着给人看病？ 要不是这女子，是燕郡主的手帕交、燕世子看重之人，他甚至懒得和她多说一句。 “家父也有同样的病症，为了医治家父，缓解他的痛苦，臣女早年翻遍医书，问了许多郎中，甚至——还不惜去借燕郡主的面子，请宫中太医来指导臣女。” 慕璎讲话时气定神闲，听得知府也有些怀疑起来，或许这女子真的会医术呢？ “那也不行！” 知府大人想了想，最终还是道：“你毕竟不是个真正的郎中，若是出了差错，谁来负责？” “再者说，你就是涉嫌，对拿给你父亲治病的雪梨酱动了手脚，才被抓进来的。你让本官怎么放心，让你给家母治病？” “知府大人，听说过于太医么？” “陈太医？” 知府大人脸色一变。 于太医，乃是宫中最得力的太医，是长公主的生母举荐的人才，放眼整国，医术能超过于太医的，寥寥无几。 “你认识于太医？” “当年，臣女询问一个太医，怎么缓解咳疾，正是于太医指导了臣女。”慕璎微笑道，“家父的咳疾，这些年的确缓和了不少，所以臣女帮您，也是为了更好去掉自己身上的嫌疑。” 知府大人仍是怀疑地看着她，“那可是于太医！慕小姐，你确定说的是实话？” “当然，大人，您别忘了，于太医是长公主举荐的人。”慕璎道，“而臣女的手帕交燕郡主，是长公主的爱女。” 这样一来，于太医能指导慕璎，好像真的能说通。 知府大人眼前一亮，若真是如此，那慕璎可就算得上半个于太医的传人！ “知府大人，您若不相信，大可以派个人给燕郡主递个信，问一下臣女所言是否真实。” “既然如此，那便让你看看。” 知府大人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 他是孝子，母亲的咳疾，不是寻常郎中能治好的。若慕璎真得了于太医的传授，那他甘愿冒这个风险，让她试一试！ “只是，本官要提前告知你一声，就算你真的成功了，也不能彻底洗清你的嫌疑。” “臣女知道。”慕璎淡淡应了声。 她跟着他们，来到了知府大人府中。 老夫人已年过古稀，头发花白，眼睛紧紧闭着。 尽管睡着了，慕璎还是能看出来，她面相慈祥，令慕璎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祖母。 慕璎的目光柔和下来，俯下身为这名老夫人把脉。 “嗯…老夫人的咳疾，症状的确和家父相似。”慕璎神色凝重，只是这名老夫人，年纪太大，病情还要比慕老爷更严重些。 她写了个药房，递给府上的小厮，“照着这个药房抓药，熬两个时辰以后，给老夫人喝下去。” 小厮应了，接了纸条离开。 慕璎便开始给老夫人按揉穴位，手法熟练，似乎是排练过很多次。 这也是她为慕父练的按摩手法，按的是止咳的穴位，只可惜，功劳被慕琇抢走，她一次也没有运用过。 昏睡中的老夫人，眉头还紧紧皱着，却随着慕璎的按摩动作，眉头渐渐地舒展开来。 一旁坐着的知府，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心下既感动，又惊讶。 慕璎竟然真的有两下子。 等小厮煎了药回来，慕璎终于停下动作，把雪梨酱熬的汤药，喂给老夫人。 过了片刻，老夫人终于悠悠醒转。 她刚睁开眼，看到的不是郎中，而是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女子。 女子面容清冷绝美，正关切地看着她，面虽然是冷的，看着她的眸光却十分柔和。 “娘，您终于醒了！”知府激动地走到床榻边，攥紧她的手，“您可让儿子担心死了。” “多大的人了，还这样没个正形！” 老夫人笑着骂他一句，而后就把目光转向慕璎，嗓音还很嘶哑。 “姑娘，你是府上新来的医女吗？” 打第一眼看，她心里对这个姑娘，便格外喜欢。 想来，也是这个姑娘，缓解了她的咳疾。 慕璎一笑，说道：“不是的，老夫人，我是慕家的大小姐，慕璎。” 慕璎没有讲自己下狱的事情。 “是你治好了我？” 慕璎微微颔首。 “好孩子，那你的医术，还真是厉害的很。”老夫人面露惊讶，握住慕璎的手，“老身这个病啊，已经跟了不少年了，自从生了我儿就有。什么郎中看了，都束手无策，怎么你这个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却能缓解？” 慕璎感受着那只手的温热，轻声道，“老夫人，有效果就好，以后您若是病了，臣女可以再送些雪梨酱过来。” 知府大人则是喜道，“娘，那你是不知道，别看慕家小姐年纪小，她治疗咳疾的法子，可是从于太医那儿学来的，能不厉害嘛！” “哎呦，于太医教的，这可了不得！”老夫人更加惊讶，对着慕璎，好一通惊叹赞美，“慕家小姐以后，肯定会大有成就的！” 老夫人终于醒了，慕璎便在之后，细细叮嘱了之后要注意些什么，多久喝一次药。而后，又替老夫人准备了一些雪梨酱，这才离开知府家，回到大牢里。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知府大人继续和老夫人说着话。 他已经把慕璎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老夫人。 “这孩子良善、孝顺，不是个能干出来那事儿的人。”老夫人替慕璎不平，愤然道，“你娘我不是官家小姐出身，什么人没见过？慕璎是个好孩子，她肯定是被陷害的。” “儿子知道，儿子知道！” 知府大人忙道，“慕大小姐的确是好人，可是判案是要看证据的，现在还没开审，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慕小姐没有做这件事啊！” 第74章 有本事去死 老夫人眉头一竖。 “那难道，你就要眼睁睁看着好人蒙冤？你小时候，我可没这么教过你！” “儿子一定尽量帮慕小姐洗刷冤屈。”知府赶紧继续说，“她救了您，儿子也得念着她的恩情，这段时间，会好好关照她在狱中的生活的。” 慕璎回到牢中以后，发现原本又脏又乱、还破破烂烂的牢房，已经变了个样。 不但整洁了不少，床榻上，还多了套干净暖和的被褥。 就连她身上的囚服，也准备了一套崭新洁净的。 “果然，与人为善，总是会有回报的。” 她换上新囚服，把原先那套扔了，自言自语。 “除了和慕家人。” 为慕家人做再多的事，他们都认为理所当然。 不但环境有了改善，伙食也是如此。 送来的饭菜，已经从馊馒头和粥，换成了人能吃得下去的东西，甚至还有新鲜水果。 她吃完饭以后，开始继续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做。 慕琇蠢得厉害，威胁慕璎的那番话，未必就做不出来。 虽然慕璎的名声已经被慕琇祸害得并不好，可慕璎没做的事，她可不想替慕琇背这个黑锅。 还是得想办法出去才行。 “环境有改善，这是好事，还是要和他们继续打点好关系才行。” 反正，知府大人虽然势利，却很听他母亲的话，而老夫人颇为喜欢慕璎。 没多久，慕家便又派人来了，这里来的，是紫苏。 紫苏提着一个食盒，洋洋得意。 “大小姐，二小姐心善，特地来让奴婢，给您送点吃食。毕竟，牢里的滋味可不好受，你说是…” 紫苏话说到一半，小人得志的嘴脸便僵在了脸上。 “大小姐，这些东西…您这是从哪弄来的？”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牢房干净整洁，床榻被褥和日常用品一应俱全，就连吃食，也是不错的。 她捏紧食盒的手柄，脸色难看。 慕琇让她随便准备点吃的，她便把最低等下人的饭给慕璎拎了过来。 这么对比起来，食盒里的东西，未免太难堪了点…… “哦？紫苏姑娘你问我，是也饿了吗？”慕璎把紫苏的表情变化尽收入眼中，心情十分不错，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道，“想要的话，你进来好了，没人拦着你。” “大小姐，这是把牢狱当成自己的家了吗？”紫苏冷冷说，“听您这口气，在这儿好如鱼得水啊~” “那是自然，”慕璎微笑，并不接紫苏的阴阳怪气，“离了慕家，以我的能力，在哪儿过得不好？” 她也不是自吹自擂，她就是有这个本事。 所以紫苏根本反驳不上来，气得脸色铁青。 “既然大小姐这么嫌弃慕家，那就多待会好了！” 反正慕璎已经是个阶下囚，慕琇说了，这次她要让慕璎绝无翻身的可能！ 这么多年，紫苏一直很佩服慕琇的手段，把慕家人耍的团团转，玩弄于股掌之间。 “紫苏，注意你说话的语气，”慕璎淡淡道，“主子就是主子，再怎么样，也不是你一个奴才能冒犯的。” “大小姐，您还真是自信您能出去呀。”紫苏继续阴阳怪气道，“二小姐让奴婢给您传话我，要么你交出遗产，要么你把知夏嫁给刘明，不然啊——要么你真撞死在这儿，要么你就在这儿呆上一辈子吧！” “好啊，那我现在就撞死在这儿，你去给慕家复命吧。” 慕璎说着，竟然真的站了起来。 紫苏果然吓了一跳：“哎——” 慕璎若真是死了，二小姐可没法从慕家手里保住她！ 然而，她看到慕璎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时，才反应过来，慕璎耍她玩呢！ “好啊你——”这下把紫苏气坏了，“你都沦为阶下囚了，现在地位未必比得上一个奴才！还敢和我玩手段！” “想不到，在牢里，还有人给我唱戏，逗我笑呢。”慕璎慢悠悠道。 随即，她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只是可惜，戏也到了演完的时候。” “狱卒大哥——”慕璎突然高声喊到。 “哎哎哎，来了来了！”狱卒飞跑过来，笑的极为谄媚，“慕小姐有事？尽管吩咐小的？” 这一幕落在紫苏眼里，又极为刺眼。 这个慕璎，是给狱卒塞了多少银子？不应该啊，她被抓起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啊。 紫苏是不会承认慕璎本身的能力的。 “本来好好呆着，偏有脏东西来碍眼，”慕璎在床榻边坐下，“你们也真是，什么东西都给放进来。” “是小的不对，小的该死！” 知府大人下了命令，照顾好慕小姐。 慕小姐若是不乐意了，告到知府那里，那他这饭碗可就保不住了。 “小的这就把脏东西给您收拾了。” 狱卒转过身，对着紫苏，态度马上变了，“你这个贱奴才，怎么敢来慕小姐面前撒泼？赶紧给老子滚出去！” 他拎着紫苏的衣领，就拖着她往外走。 “好啊你，你知道我是谁吗？！”紫苏尖叫，“我可是慕二小姐的人！你知不知道慕二小姐在慕家的地位！” “管你是慕三慕四呢，撒泼也撒不到衙门这儿！” 回到晚亭楼的紫苏，由于一路挣扎，模样极为狼狈，看起来，竟然比慕璎刚进牢狱的时候还要凄惨。 慕琇气得摔了杯子！ “敢动我的人，分明是没把我慕琇放在眼里！” 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呢！知道紫苏的主子是慕琇，他们居然还敢动手。 都是因为那个慕璎。 提到慕璎，慕琇更来气了，脸色极为阴郁。 她派出紫苏，本来就是想刺激和羞辱慕璎。 没想到，羞辱慕璎不成，紫苏反而被收拾了一顿。 此时的紫苏头发乱糟糟的，跪下来哭着求她，“小姐，您可要为奴才做主啊！让慕璎那个小贱人这么欺负——” “行了行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传出去，给我们晚亭楼丢人！”慕琇不耐烦道，“赶紧起来吧！” 第75章 呵!苦肉计 “想不到，慕璎都这样了，竟然还是没吃到苦头！” 慕琇恶狠狠道。 “爹爹要是真的出了事…慕璎到时候，肯定是脱不了关系的。我倒是要看看，慕璎那时候，还怎么嚣张！” “紫苏，你再去警告警告她！” “什…什么？” 紫苏呆呆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才刚被衙门赶出来，现在又让她过去，那几个凶神恶煞的狱卒，能放过她么？ 可是紫苏不敢说出来。 好几次她质疑二小姐的决定，二小姐都训斥了她一顿。 “是…是，奴婢遵命。” 紫苏只得战战兢兢领命，而后再次拎起食盒，退了出去。 她心里直叹气，打怵得很，怎么也不敢再去衙门。 于是，紫苏在晚亭楼随便抓了一个小丫鬟，把食盒往小丫鬟手里一塞。 “你，去衙门找慕大小姐，给她传话……”紫苏把慕琇的吩咐完完全全和这个丫鬟说了一遍，小丫鬟完全吓傻了。 “紫苏姑娘，奴婢怕是做不好…” 她看着紫苏这一身伤，哪里还敢过去那里！ 这大小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厉害了？竟然把衙门的人，变得如同自己的人一般！ 紫苏柳眉倒竖，扬起手，“啪”地就给了她一耳光。 “让你去，你就去！晚亭楼里，二小姐最看重的就是我，你敢不听我的话？！” 她这是，把刚才在慕琇那里受的气，全都撒在了这丫头身上。 丫鬟马上哭了出来，抽抽噎噎道，“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 见她哭着跑出晚亭楼，紫苏这才松了口气。 而牢中的慕璎，还没清静多久，狱卒就一脸古怪地过来了。 “慕大小姐，又有慕家人来看您了，需要小的把她赶出去吗？” 他心里还奇怪，这慕家人，来了一趟又一趟，也不说把这位慕大小姐救出去……反而，更像是来膈应她的。 慕璎随口问了句，“谁？” “一个哭哭啼啼的小丫头。” 哭哭啼啼的？ 慕璎有些好奇，心道，该不会是闻溪院的婢女在慕家受了委屈，来找她诉苦的？ “放进来吧。” 过了片刻，一个小丫鬟便颤颤巍巍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一个殷红的巴掌印。 “大小姐，二小姐让奴婢给您传话。” 平日里在晚亭楼，总听慕琇说，慕璎是个多坏、多心思深沉又善妒的女子。 小丫鬟心中，对慕璎很怕。 不料，女子倒是很和善，淡淡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双柳。“ “双柳。”慕璎点点头，“你们二小姐，让你们传什么话？” 双柳仔细观察，发现这牢狱，真的被大小姐住得，如正经人家的卧房一般，整洁又一应俱全。这大小姐，到底有什么能耐？ “二小姐说，慕老爷若是真的出了事，您也脱不了关系。她说，您最好乖乖听她的话，还能活命，早点从衙门里出来。” 双柳飞快地说完，便紧紧闭上眼睛，等着慕璎叫狱卒给她赶出去，或者打一顿。 不料，慕璎只是轻轻一笑，在安静的牢房里，这道淡然的笑声格外清晰。 “你回去告诉你们家二小姐，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她自己心里清楚。到最后，谁真的承担后果，还未可知。” “是…是…”双柳喏喏地应着。 这时，慕璎突然走上前来，让她伸出手。 她哪敢在这时候违背慕璎的命令，赶忙乖乖把手伸出去——下一秒，手心里被放进去一个圆滚滚的白色小药瓶。 “擦擦吧。”慕璎的眼神落在她脸上，在双柳脸颊变得发烫之前，很快移开了视线，收回手。 双柳迷迷糊糊地走出衙门，脑子里带着慕璎要她传的话。 看来这衙门…还有慕大小姐，也没有晚亭楼的人里说的，那样可怕。 她同一个黑衣蒙面的男子擦肩而过，还纳闷地回头看了一眼。 “光天化日的，蒙着脸做什么？” 双柳嘟嘟囔囔着离开衙门。 那黑衣人，刚靠近衙门的大门，便被捕快拦住。 “什么人？遮遮掩掩的，有何目的？” 下一秒，捕快们却同时收回手，赶忙恭敬地朝黑衣人弯腰。 他们的眼前停着一块令牌。 将军府的令牌。 “原来是宋少将军的人，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了，您快快请进。宋少将军是派您来看慕小姐的吧？” 他们不了解慕璎入狱的实情，却知道宋慕两家的婚约。 “是，但是我们少主说了，只是偷偷看一眼就行，不用让她知道。” 云卓说着，就走了进去。 角落里，他也被慕璎这牢房这派头震惊了一下。 “哼……这个慕大小姐，果然是在用苦肉计！”他愤愤道，“还好少主英明，提前让人察看了一番，不然，又要中了这女人的圈套！” 云卓速度赶回了将军府，把牢房中的细节，一五一十禀报给宋苍。 听后，宋苍淡淡一笑，笑容颇为讥讽。 看来，她这次，果然又是和厂公联合计划好的。 却又装作是被家人污蔑进了牢里，来引他同情，引他去救。他若是出手，反而会被厂公讥笑嘲讽，如了厂公的愿， “既然她过得不错，那便不用管了，让她在里面好好呆着吧。”宋苍吩咐。 “是，少主英明！” 这时候，又有一个小厮匆匆跑进了书房。 “少主，东厂厂公来了！” 宋苍淡淡“嗯”了一声。 他前脚刚派人去看慕璎，后脚，厂公就来了将军府。 看来，东厂的消息还很灵通。 好在这次，他没多余出手帮慕璎。 思索的功夫，厂公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别来无恙啊，宋少将军。” “厂公大人。”宋苍打了声招呼，便等待他说明来意。 “成婚在即，圣上很是关注宋家，”厂公懒洋洋道，“特地让本公，给宋家把圣上的赏赐拿来。小辰子，还不赶紧让人把东西放下，给宋少将军瞧瞧。” 冯辰甩了下拂尘，命小厮把一箱箱赏赐抬起来，然后开始唱礼单。 宋家军功赫赫，少将军大婚在即，圣上赏赐，的确符合常理。 带来的东西，也都名贵至极。 只是……厂公，今日过来，便只是因为这个，不是因为慕璎？ 第76章 怜香惜玉? 宋苍还在思索，冯辰那儿，已经唱完了礼单。 “宋少将军，还不快接旨谢恩？” 冯辰阴阳道。 他展开圣旨，得意洋洋看着宋苍。 一屋子将军府的人，都对着圣旨，跪了下去。 只有宋苍，因为坐在轮椅上，所以无法下跪，只能行礼。 厂公最喜欢看宋苍在一群“正常人”里，格格不入的样子。 也因此。送礼这种事，一般交给大太监去办就好，原本不用厂公亲自出马，他却每次都亲自来。 然而，宋苍仍旧不卑不亢，淡淡一礼，“臣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次也没有看到宋苍露出窘迫神态，厂公照例失望。 他冷笑一声：“宋少将军，真是好心态，可不是所有人，在变成残废以后，都有这般心态。” “是啊，”宋苍轻笑，“正因为身体有缺陷，太监们才日日含胸驼背，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们和别人的不同。在下并无太监那般残废，自然无需如此。” “宋少将军，是在侮辱东厂？！” 一屋子太监都变了脸色，厂公自然不能让自己人，在他在场时，被宋苍下了面子。 于是，他质问宋苍。 “原来这也是侮辱，那厂公方才，也是在侮辱在下么？”宋苍反问。 这下，轮到厂公说不出话来。 众目睽睽，隔墙有耳，他可以阴阳怪气、含沙射影几句，却不能直言，他就是想侮辱宋苍。 “还真是伶牙俐齿，”厂公冷哼一声，“本公还有事务，可不陪宋少将军在这逞口舌之快了！小辰子，我们走。” 等厂公等人离开后，云卓愤然道，“少主，他们真是欺人太甚！咱们到底，还要忍他们多久啊？” “不急，现在敌在明我在暗，便让东厂的人再春风得意几日，又何妨。” 宋苍现在心里疑惑的，反而是关于那个慕小姐的事。 厂公如果想和慕璎联合起来羞辱他，那方才一定会像之前那样，刺他几句。 而不是半个字都没提，从别的地方讽刺他两句，就这么走了。 “难道…这事，是我误会了么？”宋苍低低道。 他的确不喜欢慕璎，认为她和厂公勾结在一起。 可是是非非向来如此，她错了一些事，不代表所有事都是错的。 如果这件事上，慕璎没做错，他不希望自己在这方面，冤枉了她。 “误会？” 云卓纳闷道，“什么误会，少主，您误会谁啦？” “云卓，你继续派人，悄悄盯着衙门那边，看好慕璎。” “什么？！” 云卓瞪大眼睛，“少主，您还管这女人干嘛！” 宋苍淡淡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云卓马上就发了怵。 ”是是，属下遵命。” 他认命地走了出去。 此时的慕璎，再次被放出来了一会，给老夫人继续治病。 房间内弥漫着淡淡的中药味，老夫人身上，也是同样的味道。 慕璎乖巧地给老夫人按摩穴位，老夫人则疼爱地看着她，“慕家小姐，你进牢狱的原因，我刚醒的时候，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已经全部都告诉我了。” 慕璎按摩的手顿了顿，低声道，“老夫人，那些腌臜事儿，您听了不爽利，何须再听。” “好孩子，这我可不能不听！”老夫人皱眉，正色道，“我知道，你这事有蹊跷，我出身乡野市井，什么人没见过？这两天相处下来，我就知道，你绝不会是能做这种事的孩子！” 慕璎只是淡然一笑。 “老夫人肯相信我，这便够了，慕璎很感激。” 毕竟，慕家人受她这么多年好处，别说道谢了，连慕璎一点好都不念着，更别说信任。 所谓家人，还不如一个受她零星恩惠的陌生人。 老夫人“嗯”了一声，她深深看了慕璎一眼，问道，“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和我们说，我们不会白受你的恩。” “老夫人，慕璎心中唯有一愿，那便是能够安稳度日。” “可你现在身陷牢狱，如何能够？” “所以，臣女想求老夫人。” 慕璎松手，突然起身，朝着老夫人一拜。 “臣女想调查清楚这件事的真相，为自己洗刷冤屈，出去过一个正常安定的日子。” 老夫人看着她，心下赞叹慕璎的从容气度。 看着慕璎，她心里越来越喜欢。自己那个儿子，这么多年了，一个孙子孙女都没给自己添。若是她有孙女，也合该慕璎这么大了吧？ “你暂时还不能出去，老身可以让我儿子，派人协助你，在衙门外调查，你看如何。” “多谢老夫人！”慕璎立刻感谢道。 知府大人孝顺，母亲发话，自然不可能不同意。 他很快便派出人，去查事情的真相。 然而，此时还在慕家的慕琇，还并不知道这些事。 她趴在慕夫人的膝盖上，娇声抱怨道，“早知道…琇琇就自己去给大姐姐送吃食了，大姐姐身份高贵，瞧不上紫苏，也正常…若是琇琇自己去了的话，紫苏便也不用挨打了，都是琇琇不好。” 紫苏也配合地在一旁痛哭，“小姐，奴才一条贱命，主子里，也就只有您在乎奴婢的死活了……”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给慕夫人看得又怒又心疼她们。 “璎璎真是越来越不孝了，怎么进了牢里，还勾上了衙门的人，让他们给她做事！” 慕琇意味深长道：“大姐姐生得貌美如花，衙门的人看了，自然怜香惜玉……” 慕夫人听出她话中深意，心里咯噔一下。慕璎大婚在即，若是这时候又乱搞出了什么事… 然而，她还没说话，便有人在外面高声道。 “慕二小姐，您在说谁怜香惜玉啊？怜的什么香，惜的什么玉？” 慕夫人听见陌生男子声音，当时便发怒，“什么人，慕府，是你们说闯就闯的吗？来人呐，给我把他们赶出去！” 然而，小厮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有什么动作。 “你们聋了？” 慕夫人话音刚落，便有一队捕快风风火火冲进了正院。 “知府衙门办案，谁敢阻拦？！” 慕夫人和慕琇，全都呆在了原地。 第77章 真相? “不拦，不拦，”慕夫人忙站起身，问道，“各位大人来此处，是为了调查我大女儿下毒一事么？” “正是，”为首的捕快正色道：“慕大小姐在狱中待审，但是衙门判案，需要证据，断没有一直把人关在那儿的道理。” “这…”慕夫人面露难色。 慕璎此次出事，慕夫人也没有打算一直旁观下去。 只是教训慕璎，拿到遗产的目的还没达到呢，怎么这么快就来找证据了？！ 慕璎给父亲的雪梨酱做手脚，慕夫人觉得这是事实。 因此，她又想到，如果证据被找到了，慕璎的罪岂不是真的坐实了。 她有些着急起来。 如果坐实了慕璎的罪，那她不但一分钱都拿不到，还白白折进去一个女儿！也没人会替慕琇嫁人了，慕家，更是会被全城之人戳脊梁骨一辈子啊！ 因此，慕夫人急慌慌开口，“大人们可否先等等，慕家很多贵重物品还没收起来，万一这过程中弄坏了……岂不是……” “放心，我们查案多年，从没弄坏过别人家的东西，慕夫人，不要耽误我们的查案进度！” “别呀…这万一…” 慕夫人冷汗涔涔。 可她做慕家主母多年，高高在上久了，什么时候要应付别人过？她哪儿会撒谎啊！ 慕琇也白了脸色，紧张得手心冒汗。 然而她强行镇定下来，这次绝对不能被发现，发现了，她就完了！ “哎呀——” 她哎呦一声，突然开始翻白眼，身子软倒了下去，正好堵在正厅门口。 “娘……琇琇头好晕，琇琇这是怎么了…” 慕琇虚弱地捂着心口，眼神却瞄了一眼紫苏，紫苏立刻会意。 “琇琇！”慕夫人吓坏了，赶紧去搂住她，连阻挠查案都给忘了，“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娘，娘这就叫人给你找郎中去——” “琇琇头好痛啊，走不动了…”慕琇硬是躺在正厅的门口，怎么都不肯挪地方，硬生生把一屋子捕快，都堵在了屋里。 趁着慕夫人和下人关心慕琇，紫苏赶紧偷偷溜走了，要去销毁证据。 为首的捕快嫌弃地看了慕琇一眼，轻啧一声。 他有些不耐烦了。 这慕家二小姐，不但一开始就在造谣，现在又在这表演什么？演就算了，还这么假，也就她家人肯信她了吧。 偏偏捕快们都是男子，去挪慕琇，也不是那回事，万一人家反咬一口，说他们占她便宜，就得不偿失了。 以慕家人的个性，说不定，还真能干出来这种事！ 这时慕琅也走了进来，诧异地看着正厅里的闹剧。 “琇琇怎么了？”慕琅赶紧把慕琇给扶了起来，“琇琇别怕，哥哥这就带你看病去！” 这阴差阳错地，竟然把慕琇给挪了地方！一屋子捕快，一窝蜂地跑了出去，在慕家上下搜寻。 “哥哥…你，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慕琇急了，在心中大骂慕琅，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时候回来了，坏她的事！ “我的头晕好像好了不少，不必麻烦了！”慕琇已经有些装不下去，气急败坏，偏偏脸上还得端着甜美温柔的笑。 她只能在心里祈祷，紫苏千万要把证据给毁掉呀！ 彼时的正院墙外，寒霜持剑坐在屋顶，冷眼看着慕家大乱，紫苏匆匆跑了出去，正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找什么。 “慕家这帮蠢货，”她不屑道，“剩下的雪梨酱，被我拿走这么久，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不过现在，时机终于到了。” 少主迟迟未下令帮助慕璎，只是命人暗中观察大牢，寒霜坐立难安几日，还是决定自己先出手，帮慕璎一把。 她不能坐以待毙。 寒霜在心里想，就当是她看不惯慕家人，不想让慕家人得意好了。 而正院里的紫苏，正急得团团转。 “这雪梨酱哪儿去了？是被人拿走了吗？”想到这个可能性，紫苏就吓得浑身往外冒冷汗。 她强行安慰自己：“正院的下人勤快，肯定是不知道哪个奴婢，把剩下的雪梨酱给倒掉了吧！” 可如果是这样，怎么会连罐子都没有了？！ 紫苏心怦怦跳，她心里已经猜到，或许真的是被人给拿走了。 可到底是什么人啊？捕快今日才来，慕家里，还有谁会帮慕璎？ “对，肯定是闻溪院那几个小贱人！”想着，紫苏的五官都气得扭曲了，抬脚就去闻溪院，想要教训那几个小丫鬟一通。 然而，就在这时，她听见一个捕快高声道，“找到了，出事当天剩下的雪梨酱！” 紫苏瞬间呆立在原地，找到了？这么快！怎么可能呢？ 只有屋顶上的寒霜，低低勾唇一笑。 刚才她便趁着紫苏不注意，把雪梨酱的罐子放在了院子角落。 寒霜身影如风，捕快还没来得及看到她，她就已经放下罐子，回到了原处。 很快，就有一个捕快发现了角落里的罐子。 “接下来，就是看戏了。”寒霜手指轻叩屋顶上的砖瓦，轻轻眯眼。 屋内的慕琇，听到这句话，差点又晕了过去。 “琇琇，你可别吓哥哥，要不咱们还是去看郎中吧！”还好慕琅在她身侧，及时扶住了她。 慕琇却并不领情，已经没心思搭理他了。 要不是这个慕琅，还有紫苏办事不利，雪梨酱怎么会这么快被发现！ “对，紫苏…” 慕琇突然眸光一闪，心底又有一个计划成了型。 “紫苏，你办事不利，就别怪我…这是你自找的。” 为首的捕快看了一眼罐子，只命令道，“带下去查，一个时辰之内，把里面的东西查清楚给我。” “是。” 慕夫人也快晕了过去。 事情怎么就往她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发展了！ 就是现在，慕家想打点衙门那边的关系，也来不及了啊！ “我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啊……” 慕夫人甚至落下泪来，哭得抽抽噎噎，对慕璎恨铁不成钢。 然而，没过多久，那个捕快又回来了。 “大人，查验结果出来了。” “什么结果？” “这雪梨酱…没有加任何东西，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捕快顿了一下，“最劣质的雪梨酱而已。” 第78章 自断一臂 此言一出，慕夫人和慕琅，都惊呆了。 慕璎没有加东西？！ 慕琇送的，是最劣质的雪梨酱？ 这个认知，让他们的脑子，一时都有些接受不了。 他们下意识看向了慕琇。 慕琇呆呆站在原地，嗫嚅着嘴唇，半晌才想起来掉眼泪。 “怎么会呢…琇琇送的雪梨酱，一直是琇琇亲手熬的呀，父亲喝了…这么多年，明明都见好了。” 她支支吾吾地，眼神躲闪，看起来就心里有鬼。 就连一直疼爱她的慕琅，也怀疑地看着她。 “琇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琇琇不知道啊——”慕琇眼泪汹涌而出。 为首的捕快轻蔑看了她一眼。 “雪梨酱的成分含有多种廉价、对人身体不好的材质，把这种东西拿给多年咳疾的人喝，效果实在不亚于…催命符。” 慕夫人吓傻了。 “这怎么可能，我家琇琇，一直都是最孝顺她爹的那个啊，这绝对不可能，一定是有人污蔑琇琇！” 就在这时，紫苏呆呆地走了进来。 她本想着，悄悄走到慕琇旁边，向慕琇请罪。 然而，就在她刚走到慕琇身侧的时候，脸上便“啪“地挨了一耳光！ 紫苏脸上火辣辣地多了一个巴掌印，不可置信地看着慕琇，“小姐…紫苏是没有办好事，可是…” 这屋子里这么多人看着，慕琇怎么会当众掌掴侍女？按照慕琇的性子，大概会等回晚亭楼再收拾她才对啊。 紫苏心下已经隐隐有些不安。 “你还…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打你？！” 慕琇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睛红彤彤的，哭得梨花带雨。 “你为什么，要把我送给我父亲的雪梨酱，换成下等货！” 紫苏惊呆了：“小姐，我没有啊！不是你……” 她刚要继续说，慕琇就又扇了她一耳光！ “你还敢顶嘴！” 慕琇伸出一根细白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紫苏。 “你好狠的心啊，紫苏，你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待你不薄，你却为了利益，出卖我！” “说，你是不是把我的雪梨酱卖掉了，补贴你们刘家！”慕琇哭道，“是，刘家是出了事，可你哥哥，是因为我大姐姐才……与我无关，与我妹妹无关，你要报复慕家，报复我大姐姐，栽赃嫁祸给她，你可以冲我来！可我爹爹，他是无辜的啊！” 这一出大戏，饶是再迟钝的人，此时也是看明白了！ 慕琇的意思，无非是紫苏出卖她，换了她献给慕父的雪梨酱，还栽赃嫁祸给了慕璎。 就连紫苏，此时也反应了过来。 慕琇此时还在继续哭。 “可怜我爹爹，这个病带了多少年，身体本就不好，还要遭这个罪，紫苏，我对你这么好，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我良心痛？！”紫苏尖声叫道，“慕琇你这话该问你自己才对吧？我给你为奴为婢这么多年，从来没想过背叛你，你竟然把脏水泼到我头上？慕琇你还是人吗你！” “住口，你这个贱奴！” 慕夫人实在听不得紫苏犯了错，还要如此羞辱她的爱女！ 一旁的慕琅，反而被这个反转惊呆了，一时没转过弯来。 慕夫人已经气得不再继续端着高门贵妇的架子，伸手一把抓住紫苏的头发，拽的紫苏尖声喊疼，“你这个贱奴，我看好你，才把你放在琇琇身边！现在看看，我竟然是把一头白眼狼送给了琇琇啊，刘家重男轻女不爱养你，是慕家供你吃供你喝，慕家怎么对不起你了，你这么海老爷和琇琇！” 紫苏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又听见刘家不养她那句话，哭得更厉害了，“好、好、好！我对慕琇忠心耿耿，现在竟然成了白眼狼！那我这头白眼狼，就把这名号坐到底！” 慕琇心里咯噔一下。 “紫苏留不得了，”她在心中暗道，“紫苏，别怪你家主子心狠，只是你现在已经失去了价值…又知道我太多秘密！” “捕快大人，”慕琇义正言辞地转向衙门的人，“紫苏栽赃嫁祸，证据齐全，快把她抓走吧…我们慕家，容不下这尊大佛！” 为首那个捕快，怀疑地看着她。 然而事也至此，他也没理由放过紫苏，继续查下去。 “把人带走吧。” 很快便有几个捕快，上前控制住挣扎发疯的紫苏。 紫苏双眼通红，头发乱糟糟地，恨恨地盯着慕琇，“慕琇，你背刺我，你不得好死！你等着，我这就要揭穿你这个双面人的真面目…” “慕家人还不知道吧？真正心思重爱妒忌的是谁……还有，这么多年做雪梨酱的，一直都是——” 紫苏还要说什么，然而，随着她被拖走，声音也慢慢消失了。 随着这个案子结束，慕琇心中这块沉甸甸的大石头，这才算落了地。 慕夫人赶紧把她抱在怀里，一如既往地安慰她。 “没事琇琇，娘再给你挑更好的婢女。” 然而，慕琅却一反常态，没有上前安慰。 他心中，还在思索紫苏离开之前，说的那几句话。 “不对啊…紫苏的忠心，这么多年，我们都看在眼里，怎么这么快，就和琇琇反目成仇？”慕琅心中纳闷，“就因为刘家的事儿？刘家对她实在一般，她是不可能为了刘家，背叛琇琇的。” “哥哥，你怎么了？” 见慕琅没来安慰自己，慕琇从慕夫人的怀中抬起头，水灵灵地看着慕琅。 慕琅只能先勉强冲她笑笑，“没事的，琇琇今天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事不对，”他转过身，心下暗道，“回头，我还是自己再查查吧。” 回到晚亭楼的慕琇，没了紫苏，总感觉这里空荡荡的。 “哎，以后我再想法子对付慕璎，恐怕也没人为我叫好了。” 慕琇也有些惆怅起来。 “办事，也少了个得力的助手，以后，还是得再找个趁手的……不会暴露我的秘密的。” 尽管如此，紫苏临到头来的反水，她依旧不能原谅。 当然，是她自己先背刺紫苏这事，她是绝对不会回想的。 第79章 跟错了人 紫苏被押入衙门大牢时，正好和出狱的慕璎撞在了一块。 她怨毒地盯着慕璎，嘴唇动了动，一句话也没说得出来。 慕璎站在牢房外，紫苏盯着她那间舒适的牢房，眼睛里露出渴望的神色，可是最终，到底是被押入了另一个阴冷潮湿又发霉的小牢房。 倒是慕璎看到她，露出了然的神色。 “看来慕琇对你，不过如此。” 紫苏不由得想起来，前几日，慕璎以死相逼，也要护住知夏的样子。 她没有反驳慕璎，只是在心里说，慕璎说的，的确是对的。 “跟错了人，选错了命，自作自受。除了慕琇和你自己，你谁也怪不得。”慕璎淡淡道。 狱卒殷勤地迎上来，“慕大小姐，知府大人说牢里用过的东西晦气，老夫人给您准备了不少新的好东西，让您带回慕家去呢。” “不必了，老夫人的病，以后我不会坐视不理，老夫人的好意慕璎心领就够了。”慕璎礼貌颔首。 她救老夫人，本就不只是为了让自己脱身。 “您太客气了，老夫人已经在坐马车来的路上，”狱卒笑得谄媚，“知府大人说了，他和老夫人，要亲自送您回慕家！” 慕璎心里淌过一阵暖流，她能感受到，知府和老夫人都是好人，也都是真心对她的。 只是，此时消息，慕家人应该早都知道了吧？ 自己是被冤枉的，锒铛入狱，好不容易靠自己出来，不管怎么说，作为家人，都是会来接一接的。 她沉沉想着，慕家人发现自己是被冤枉的以后，会是什么反应？ 狱卒看着慕璎。 慕大小姐知道有人接自己，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过了片刻，他才想起来什么，恍然大悟。 慕大小姐，一定是等着家人来接自己呢！她被污蔑，是被自己家人送进这里，如今发现被冤枉，每个人都会想看那些家人是什么反应。 但是慕家所有人，都闭门不出，消息封锁的死死的，没人知道现在什么情况。 “哎呦，慕大小姐，您别等了，”狱卒只能笑道，“这地儿，不是你们这种金枝玉叶能多呆的，快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慕璎“嗯”了一声，抬脚跟着狱卒，走出了这牢狱。 离开之前，她回头，最后看了紫苏一眼。 紫苏抱着膝盖，枯坐在牢房角落，脸色苍白得不像活人，就连老鼠从她身边跑过去，她也毫无反应。 所谓弃子，下场不过如此。 慕璎扭过头，离开这里。 老夫人和知府在的马车，已经停在了衙门门口，二人已经下车，在门口等着慕璎。 看到老夫人，慕璎的心情好了一些，加快了脚下速度。 “老夫人在车上等就够了，您的咳疾不宜见风，容易更严重。” “有你这么个‘小神医’在，老身还怕什么呀。”老夫人握住慕璎的手，慈爱笑道，“走，咱们上车吧。” 总归她也没有孙女，慕璎也没了祖母，老夫人干脆，把她当自己的半个孙女看了。 来到车上，慕璎惊喜地发现，知夏和知秋也在。 “小姐——” 二人同时扑进慕璎怀中，呜呜哭起来。 “小姐，您吓死我们了，还好您没事！” 老夫人在一旁看着，心中欣慰，这两个丫鬟忠心护主。 只是，这慕家……也太不像话了，大小姐出狱，竟然真的只有贴身的两个丫鬟来接。 慕璎在慕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我没事，你们还不相信我吗？那点手段，可难不住我。”慕璎安慰二人。 “小姐当然是最厉害的！”知夏高兴地笑。 “小姐，您还不知道吧，紫苏的事一出，晚亭楼的下人们现在人心惶惶的！”知秋神秘兮兮道，“紫苏对二小姐多忠心，他们有目共睹，现在好了，他们都怕二小姐什么时候也给他们发卖了。” 闻溪院和晚亭楼，却截然相反，慕璎是怎么对知夏的，大家也看在眼中。 大小姐是不会让她们之间的争斗，波及到无辜下人的，闻溪院的人，永远有大小姐撑腰。知夏和知秋想一想，就自豪的很。 “兔死狐悲罢了。”慕璎道，“慕家人，还在府上吗？” 此言一出，原本叽叽喳喳的知夏和知秋，都沉默了下来。 她们二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想好怎么开口。 见此，车上其余三人都不是个傻的，也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没事，”慕璎淡然道，“也不是第一天如此了。” “这慕家的人，也忒不像话！”老夫人沉声道，“哪有人如此对自己女儿？” 若是她自己的孙女，被知府大人这样对待，她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依。 “孩子，这次老身带着我儿亲自去，就是想让慕家人看看，你身后不是没有人！” 慕老爷的官职，并不高，想随意欺负慕璎，也要看看知府的面子！ 慕璎心里感动，握住老夫人的手。 只是，慕家人，可能等她已经回到闻溪了，也不会去见她的。老夫人一番好心，可能注定不能实现。 知秋压低声线，愤愤道，“都是二小姐……紫苏被抓走以后，她就闹着说身子不舒服，也不让请郎中，就是想让全家人都围着她转！” 慕璎淡淡一笑，“慕家人若是真想来，她拦不住，今日进衙门的若是慕琇，慕家人恐怕早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 “小姐，奴婢就是替您不平！” 慕璎拍了拍知秋的手背，“没事，我回来了，是件好事，不要让她们扫了咱们的兴。” “孩子，你倒是乐观。” 老夫人看着慕璎，又心疼、又佩服这份心气。 事情正如慕璎所料，下马车后，慕府的大门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老夫人和知府，本就是想为慕璎撑腰而来，可慕家人看不见，也没有办法。 “老夫人，知府大人，今日多谢你们。”慕璎朝他们道谢，“来日我再去府上，为老夫人继续医治。” 终于回到了闻溪院，慕璎检查了一番屋内物品，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好在，闻溪院里值钱的东西，早都被她清空了，现在这里，只不过是个住的地方罢了。 当天晚上，府上只有一个人对慕璎的回来，有了点反应。 竟然是慕琇，邀请她去正厅，说是一家人一起吃饭。 第80章 罪不至死 慕琇当然不是真心让慕璎来吃饭的。 席间，慕家人对她回来这件事，反应都淡淡的。 反而是一直为慕琇夹菜添饭，弄的慕琇最后不得不笑着说“实在是吃不下去了”，才作罢。 她在饭桌上，众星捧月的，对比刚回来的慕璎，好不自在。 慕璎心里既凉又沉，不过好在，她没抱着太大的期望，现在的状况，在她预料之中。 慕家人想其乐融融？她偏不容他们如此！ “二妹妹，你回去检查了晚亭楼吗？”慕璎关切道，“身边竟然混入了紫苏这样的人，真的是让人后怕的很！” 慕琇的笑僵在了脸上。 可慕璎刚被人陷害回来，此时抱怨紫苏两句，又打着为慕琇好的名义，慕家人怎么说也没法在这件事上指责她。 提到紫苏，慕琅眸光闪了闪，没有说话。 他是叫人去查了，可是随着紫苏入狱，什么都查不到。 有什么怀疑，也只能暂时搁置一旁了。 “是啊，琇琇，”慕夫人也说道，”晚亭楼的人，是该好好查一遍，可不能再让这种人，留在我们慕家！” 慕琇皮笑肉不笑，“母亲和大姐姐说的是，琇琇回去以后，一定好好查。” 慕老爷说：“璎璎此次走一遭，未必真是件坏事，不但毫发无损回来了，还揪出来一个奸细。再者说，紫苏干出这种事来，我就不信，刘家还有什么脸面，再来管慕家要什么抚恤！” “老爷说得对。”这一番话，叫慕夫人听了，心里也高兴不少，中馈的压力大大减轻了。 只有慕璎和慕琇，心里都不太是滋味。 放弃紫苏，慕琇心里也不好受，毕竟紫苏得力、能干，陪了她不少年。只是当时，慕琇想把自己摘干净，只能狠心给紫苏推出去。 紫苏后面看着她的眼神，叫她心惊的很。 慕璎更不必多说，慕家人的不要脸简直令她发笑，什么叫她走一趟不算太坏？ 不想着为冤枉她道歉，反而当着她的面，盘算起她这一趟带来的好处！ “是啊，那奸仆，这下可是落不了什么好，”慕璎干脆顺着他们的话说，眼角带着笑意，“我看那狱卒，之前就不大待见紫苏，结果出来之前，紫苏在牢里，恐怕也——” 她言尽于此，果然看见慕琇眼中一闪而过的心虚。 不过慕琇对小婢女那点感情，也就只有这样了。 慕琇干脆也不再遮掩，露出点伤心的神色。 “看到紫苏这样，琇琇心里也好难过…可琇琇明明对她很好。” 换来的，又是慕家人好一顿安慰，说她还是太善良了。 见此，慕璎不忘补充道，“妹妹也不必太过伤心，杀人未遂，紫苏罪不至死。” 慕琇担心的表情又僵硬住了。 紫苏不会死？那她的事，岂不是还有被传出去的可能？！ 毕竟，紫苏现在对她，可是恨之入骨！ 慕琇坐立不安，再也没心情在慕璎面前炫耀。 她随便找了个理由，就回去了晚亭楼。 第二天，衙门那边果然传来了消息，慕家小姐的婢女紫苏，杀慕老爷未遂，背叛流放，终生不得回来。 只是紫苏受审的时候，身上早就被折磨得伤痕累累，现在只剩一口气还在吊着。 慕琇心里还是难安。 “不行…紫苏必须得死，”她狠下心来，“让她在流放途中出点意外算了，没人能猜到是我做的！” 另一边，将军府本来就关注着大牢那边的情况，自然更早收到了消息。 就连慕璎是怎么出去的，也被云卓调查出来了。 宋苍沉思着。 在牢中还能绝地翻盘，这慕小姐的才智，还真是不容小觑。 可惜……若她不是厂公的人，或许还能为自己所用。 “少主，慕小姐是怎么让知府答应她，出来给老夫人治病的？” 云卓却依旧不信任慕璎。 “她一个官家小姐，从哪里学来的医术？恐怕老妇人，不是她亲手医治的，不然，知府哪会拿自己亲娘的命开开玩笑？” 云卓调查的信息，自然不是听知府大人亲口说的。 因此，他也不知道，慕璎借了燕郡主的面子，从长公主亲信于太医那儿，学来了医术，算是半个于太医的传人。 因此，知府答应她出来看病，她还成功医治了老夫人，就成了个疑点。 这话在宋苍那儿，也不无道理。 “恐怕这其中，还是厂公在搭桥牵线。”宋苍轻声冷笑，有些讽刺。 厂公还真是，在乎这个女人，见宋苍不出手，这么快就忍不住了，怕她在狱中真的受伤。 还要动用东厂的势力，帮她打通和知府那边的关系。 “既然她出来了，那就不必继续关注了。” 最后，宋苍只留下这句话，而后转动轮椅，离开了书房。 晚亭楼内，慕琇再次忍着害怕，找来了陈彪。 “陈大哥，好哥哥，您就再帮帮小妹吧，”她拉下脸，伏低做小，“那个贱奴我必须处理了，不然寝食难安，您的银子保证一分不少。” “呦，慕二小姐，上次的钱还没结清呢，你把老子当傻子耍？”陈彪转着刀，阴沉沉看着她。 早知道慕二小姐兜里真没几个子，当初，他还不如和慕大小姐做交易了。 “再宽限我几天……我一定把钱给您补上。” “再交不上钱，你就给老子等着吧，让你见识见识你爷爷我的手段！” 陈彪的视线落在慕琇的肚子上，冷笑一声，离开了慕家。 慕琇急得团团转，一方面拿不出太多钱，一方面，再不料理了紫苏，紫苏人就被押送远了。 她只能再找几个刘明那样水平的小刺客，让他们在流放途中，解决了紫苏。 然而，慕璎听到消息后，也猜到慕琇会杀人灭口。 所以，她一早也给了寒霜银票，让寒霜护送紫苏到流放的西北地带。 紫苏在以后，还会是揭发慕琇的重要人证。 至于慕琇派去的几个人，注定是要一去不回了。 第81章 孕吐! 然而，紫苏发配流放当天上午，慕璎就收到了寒霜传信。 信里说，紫苏已经死了，不是因为刺客，而是因为吃的东西里被下了毒。 看来，慕琇是做了两手准备。 雇佣了刺客，刺客被寒霜打倒以后，紫苏的饭食里，又被下了毒。 跟了她十几年的侍女，到底逃不过，被杀人灭口的命运。 慕璎看着身旁傻笑的知夏，突然想到，“作为刘家人，紫苏既然被看作背刺了慕家，那刘家，应该不会再强娶你了。” 提到刘明，知夏高兴的心情，又有些失落起来。 “小姐，但愿他们不会吧…” “你先别慌，有我在，他们不能把你怎么样。”慕璎沉思片刻，“不过，还是要和父亲确认一下这件事，才能彻底放心。” 想着，这时候慕父应当还没去上朝，慕璎便起身，去了正院。 知夏和刘家的婚事问题，其实，慕父昨天也考虑到了。 想到刘家的抚恤金，自然而然，也想到了知夏。 刘家既然没了威胁，那为了刘家，去得罪慕璎，就不太明智了。 再者说，紫苏做的那档子事，慕父对刘家，不追责就不错了。 因此，慕父在早上吃饭的时候，听到慕璎提到此事，只是点了点头。 “璎璎说的有道理，知夏和刘明的事，到此为止，就算了吧。” 想到慕璎昨日在牢中以死相逼之事，取消了知夏和刘明的婚约，慕璎怎么着也应该满意了，就当是也给了慕璎一个交代。 慕父理所当然地认为，把这当做给慕璎的补偿，差不多了。 甚至，他早就也想告诉慕璎这个打算，只是拉不下这个脸，才等慕璎主动来问的。 慕琇在一旁看着，心里不是滋味。 凭什么，她不得不损失了紫苏这个贴身婢女，慕璎却能保住知夏？！ 可是她此时，也不能说什么。 和慕琇一样心情不好的，就是站在慕夫人身后的苏妈妈了。 她神色闪烁不定，想开口，但是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慕父刚一去上早朝，苏妈妈就马上跑去了刘家，把此事告诉了刘二。 “紫苏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赔钱货！” 刘二第一反应，是对紫苏破口大骂。 他是一点不心疼自己这个没用的女儿，只是心疼没了媳妇的儿子。 “这下好了，她自作主张，把明儿的后半辈子给葬送了！” “老爷，明儿这可怎么办啊！”苏妈妈心里焦急，“不能就这么放弃娶知夏啊！”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刘二气急败坏，“都把人家老爷子给害了，人家不来追究我们刘家的错，就不错了！还和人家提要求，你这是想把刘家逼上死路吗？” 刘家世世代代，都是给人当下人的，硬碰硬，可不是慕家的对手！ 苏妈妈嗫嚅着，心里还是不甘心，可是她也知道，刘二说得对。 “都怪那个慕璎，一个侍女，有什么舍不得的！明儿这样，都是她害的，她怎么一点也不愧疚呢！” 就在这时，慕琇来了。 这次慕琇的身边，一个侍女都没带。 苏妈妈看见慕琇，可算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二小姐，我们明儿以后，该怎么办啊！大小姐这么欺负我们，您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慕琇就知道，他们会把责任归结于慕璎，这正是她想看到的。 她安慰地对着苏妈妈笑了下。 “别担心，我能治住我那个大姐姐这么多年，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啊。你们回去，就等消息，我去给你们想办法，怎么对付我这位大姐姐！” “只不过……”慕琇眼珠一转，“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如果需要配合，想来，刘家一定不会拒绝的吧？” 刘二赶紧答应道，“那是自然，有什么需要的，二小姐尽管吩咐！” 虽然，他也不喜欢慕琇。 可是，作为下人，他们怎么和主人不对付呢？到头来，还是只能依靠慕琇罢了。 回去以后，慕琇便一直在想办法。 只是，她身边没有了紫苏这个得力的丫头，财力也拮据。 现在想对付慕璎，实在是难了点。 直到吃午饭的时候，慕琇还在思考，连家里人的关心，她都懒得应付了。 突然，慕琇脸色一白，熟悉的呕吐欲，又涌上了她的喉咙！ “呕——”她剧烈地弯下腰，才避免把呕吐物吐在了饭碗里。 但是这一次，来的太突然了，她根本没有忍住！ “琇琇，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吐了？！“ 慕夫人焦急地给她拍后背。 在慕家人眼里，慕琇冰清玉洁、洁身自好，和慕璎那个和外男相处时不检点的，可不一样。 所以，慕夫人第一时间，根本没往怀孕那方面想。 慕琅也是如此。 “琇琇，是不是吃坏了东西？”慕琅也来关心她，“都怪厨子不好，肯定是又偷了油水，拿不新鲜的东西做饭了。琇琇不怕，哥哥回头就罚他们的银子。” “没事的哥哥，不要怪别人。” 慕琇勉强地冲慕琅笑了笑，自动认领了吃坏东西的这个理由。 就在这时，一道凉凉的女声响了起来。 “是吗？” “既然吃坏了东西，琇琇是得找郎中，好好看一下，开点药方。” 慕璎亲切地看着她，视线却落在她的肚子上。 “毕竟——现在下琇琇为何呕吐的定论，实在为时过早。若是因为些别的什么，那反而耽误了病情，就不好了。” 慕夫人和慕琅，都奇怪地看着慕璎。 她这话什么意思？ 除了吃坏了东西，还能是因为什么？ 只有慕琇，心下又是一紧，死死地盯着慕璎。 最近，没了紫苏，没有人再亲手给她熬安胎药了。 慕琇不能假手他人，自己又娇生惯养，经常犯懒，好几顿的安胎药，她都没有喝。 因此，今天害喜的反应，便更加重了，重得她第一时间都没有忍住！ 她死死抓着筷子，声音发抖。 “姐姐，琇琇自己的身子，琇琇当然最清楚了，就只是吃坏了东西而已，等下去一趟茅厕，也就没什么事了！” 第82章 好好照顾宋少将军 “倒是姐姐，你为什么这样说？琇琇如果不是吃坏了东西，那还能是因为什么呀？”慕琇歪着头，天真地看着慕璎。 慕璎当然不会直说。 现在慕璎就算说了，慕家人，也不会信的，只会认为慕璎张嘴就造谣。 在他们眼里，慕琇可是最纯真无邪的小女孩。 慕璎勾唇一笑，“没什么，只是担心琇琇罢了，琇琇最近总是有些想吐的样子，万一…是有些别的什么病症，耽误了，该怎么办呢？” “总是？这么多次…也没有吧。” 慕琇坐立难安，笑得更加勉强了。 听慕璎这么说，慕琅也反应过来，慕琇最近想吐的次数，实在是有些频繁了。 就算不是次次都吐了出来，但是这也不太正常啊，难道还能天天吃坏东西？ “琇琇，璎璎这次说的，的确有些道理。” 慕琅来不及为慕璎突然的“懂事”而夸赞她一番，赶紧用担忧的目光，看着慕琇。 “你看，你的脸色这么白，肯定很难受吧。” 慕璎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慕琇脸色难看，刚才试探一番，慕璎却并没有回答。她还想慕璎若是看出来了，直接揭发自己，慕家人还能训斥她一番。 可惜，慕璎没这么说。 “琇琇吃好了，就先走了。” 慕琇脸色阴沉地告了辞。 她现在势单力薄，什么都没有，真的没法把慕璎怎么样。 所以，她没回晚亭楼，而是直接去了东厂。 厂公事务繁忙，不是一直都在府上，慕琇焦急地在府上等了好久，才等到厂公回来。 这次见到慕琇，厂公的语气，倒是比之前温柔了些。 “你怎么来了？” 他的视线落在慕琇的脸色上，现在已经红润了不少，想来……养胎养的还算不错。 “厂公大人，琇琇想您了。” 慕琇在厂公身边撒娇讨好，厂公却不吃这一套。 他现在可没心情，和慕琇温存。 “胎养的不错，今日来找本公，是有什么事？” 慕琇甜甜一笑，“今日找厂公大人，的确有一些东西……想向大人讨厌。” 厂公的视线，凉凉地在慕琇脸上扫过，令慕琇背脊发寒。 自从春日宴，慕琇成功爬上厂公的床之后，他们二人，便一直保持着这种心照不宣的肉体关系。 厂公偶尔心情好，也会给慕琇一些值钱的小物件。 可是他平时，可是非常讨厌慕琇来找他讨要金钱，或者东西。 官家小姐，房中突然多出什么东西，总是容易令人察觉的。 若是察觉到了他这儿……他懒得多耗费时间精力，去处理和慕琇这层关系的烂摊子。 见到厂公神色阴鸷，慕琇便看出来了，他并不想给自己。 她连忙跪了下去，神色软软地看着厂公，娇声说道，“厂公大人，琇琇这次，可不是为了自己。” “噢？莫非，你要说的是，你是为了本公？” 厂公凉凉道，目光玩味地看着慕琇。 “是！”慕琇心思一转，干脆撒了个谎。 在厂公面前撒谎，可不好受。 厂公毒蛇般的视线，像是要把她的内心，一寸寸全部剖析开来。慕琇在他的目光下，像是透明的。 这让她忍不住，裹住了自己的衣服。 “琇琇知道，厂公大人不喜欢那个宋苍！”她抬起头，温顺地趴在厂公的膝盖上，“所以，琇琇想做些准备，在嫁去将军府以后，好好‘照顾照顾’这位，宋少将军。” 而后，她露出些蔫坏的表情，讨好地看向厂公。 反正，厂公也不知道，她和慕璎的这些弯弯绕绕的。 正好，顺水推舟了。 厂公眯着眼睛，打量着慕琇，见慕琇的神情不似作伪，便信了八成。 “你倒是上道。” 听见要对付宋苍，厂公的目光里，带了些诡异的兴奋神情。 他满意地看着慕琇，“想要什么，说吧。” 慕琇开心地笑了笑，赶紧把提前准备好的字条，放在厂公面前。 厂公拿起字条，随意看了眼，便放在一边。 字条上写的，无非是一些毒药、春药和银子。除了银子以外，都是不令人好过的东西。 “一会拿给冯辰吧，让他给你准备。”厂公起身，离开：“本公还有事要处理。” 离开之前，他不忘威胁地看了慕琇一眼。 “希望，你不要让本公失望。” 慕琇赶紧乖乖点头。 虽然，她不喜欢和冯辰接触，不过，厂公愿意帮她，她还是高兴坏了。 没多久，她就抱着从东厂那儿拿来的东西，美滋滋地回到了慕家。 回到晚亭楼后，慕琇盯着那几味毒药，兴奋了很久，好像已经看到慕璎毒发身亡了。 “谁让你大概是发现了我的秘密呢，”她一边亲自下厨，把毒药放入其中，一边满意却又阴狠地说着，“挡了我们母子的路，你就该死。” 她慈爱地揉着自己的肚子。 几块有毒的糕点，就这样做了出来。 “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让慕璎吃下去呢？” 以前的慕璎，说不定会毫不犹豫吃下去。 可是现在的慕璎，和她已经是势同水火。 慕琇绞尽脑汁想了好久，才想到假借慕家厨房之手。 她悄悄把这份点心，和慕家厨房给闻溪院送的点心，来了个狸猫换太子。 慕琇在窗户外，亲眼看着知秋拿走了这盘有毒的糕点，才满意地回去了。 只是直到晚上，也没有听见，慕璎毒发身亡的消息。 另一边，闻溪院里。 女子修长白皙的两指之间，轻轻捻着这块糕点，冷笑一声。 “慕琇现在的手段，这么拙劣了吗？” 她随意把糕点放回盘子里。 “无趣，看来她现在无人可用，也没有什么钱，是真的到了山穷水尽了？” 这盘点心，慕璎刚闻一闻，就闻出了一种常见毒药的材质气味。 慕琇对毒道医理，向来一窍不通。 就算管厂公要东西，她也不知道什么是厉害的，什么是平常的。 大概是随便翻了几本书，才找出这几种毒药。 慕璎简直快被这个妹妹蠢笑了。 “拿去喂狗吧，”慕璎吩咐知夏，见知夏端盘子走出去，她还不忘了补充，“肥水不流外人田，记得喂给晚亭楼那条看门狗。” 也不枉慕琇忙活这一通了。 因此，慕琇始终没听到闻溪院的消息。 反而没过多久，晚亭楼里养的狗，就莫名其妙地死掉了，给慕琇气的不行。 第83章 不问自取是为偷 失败一次后的慕琇，并没有放弃。 她坚持不懈地尝试给慕璎下毒，但是技术太过拙劣，每次都没成功。 慕琇下的，毕竟是最低级的毒药。 像厂公要慕琇下给宋苍的毒香，被慕琇装进镯子里，慕璎检查过，但是发现不出来什么。 慕琇自己给慕璎下的毒就不一样了，慕璎一下就能闻出来。 慕璎都要佩服慕琇这份“坚持”了。 吃饭之前，她先闻一闻，然后倒出去有毒的那道菜，已经成了饭前惯例。 她没心思搭理忙活的慕琇，毕竟，自己还有正事要办，那就是筹划逃婚。 然而这天，慕璎名下一家铺子的掌柜，突然登门造访慕璎。 掌柜手里拿着的，是一本账本。 “怎么了？”慕璎挑了挑眉，接过账本。 “大小姐，账本上的数目，不太对，”掌柜犹豫地看着慕璎，“所以我就先拿账本给您过目。” 慕璎有些疑惑，简单打开翻了翻，发现数目还真对不上。 “怎会如此？”她轻轻蹙眉，铺子里的人，她都挑选查验过，应该没有动手脚的人才对。 “你先回去，我好好对一对。” 这家铺子虽然没有宝珍坊和锦绣坊规模那么大，但是账本出问题，不是小事，万一是自己人里混了个偷油水的？慕璎不想留着这种伙计在铺子里。 她点着蜡烛，硬是熬了一夜，把账本对完，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 有好几笔额度不大的支出，上面写着，是东家拿走的。 东家就是慕璎自己，慕璎这个月用钱的地方多，的确有几次从这儿了拿钱，但是次数绝对没有这么多。 所以，大概是慕家有人，借着她的名义，从这个铺子里拿了银子，然后对账本的支出明细动了手脚。 慕璎揉揉眼睛，靠在椅背上。 “母亲，为了不劳而获，补上中馈的损失，您还真是会另辟蹊径啊，”她嘲讽地勾起唇角，指尖轻轻叩着桌面，“又是想用我的名字，养整个慕家么？” 慕家人不知道锦绣坊和宝珍坊的主人是她，否则，慕琇一开始去那里买东西，就不只是能记账在她头上而已。 而是能一口气把这两个铺子，都给搬空。 那样的话，慕璎的生意，该怎么继续做下去？ 当时的慕璎，因为这个缘由，就没有告诉慕家这两个产业是她的。 但是，除了这两个，她名下的其他产业都有哪些，慕家人都是早早知道了的。 慕夫人既然从她的铺子里拿了钱，肯定不止是从这一家——这账目上的数字，和慕家的亏空比起来，还是对不上的，慕夫人想补上亏空，肯定是拿了好几家的。 她辛辛苦苦挣的银子，可不会浪费在这种地方，更不要说，慕夫人这是不问自取，真是自觉的很！ 慕璎没有立刻去正院，找慕夫人对峙，而是收起账本，在榻上眯了一会。 翌日清晨，她若无其事般，和慕家人坐在一起用早餐。 她盯着这两天，慕夫人头上多出来的几个新头饰，不经意般提了一嘴。 “母亲，您头上那个簪子真好看，以前怎么从没见您带过？” 慕璎已经许久，没和家里人这样闲聊过。 见她搭话，慕夫人还有些不适应。 “哦，这个啊，”慕夫人也若无其事道，“最近新买的，以前自然没见过了。” 慕璎这是要求和？慕夫人想着，又有些怀疑起来。 果然，慕璎下一秒开口所说的，就让慕夫人微微心惊。 “咱们家最近的用度，和母亲最初执掌中馈的时候比起来，实在是奢侈不少。” 倒有些慕璎当初掌家之时，慕家的吃穿用度水平了。 慕老爷赞许地看了慕夫人一眼。 “看来，夫人掌家能力进步很大，有夫人这样的主母，真是慕家之幸啊！” 慕夫人被夸得两颊飞红，嗔怒地白了慕老爷一眼，“我为慕家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慕夫人本来做贼心虚，虽然有点察觉到慕璎话里有话，但是此时被夸赞，还是不免有些飘然起来。 “只是母亲，我先前看过慕家的账本，上面需要的银子，和最近女儿名下的产业账本里不对的数目，好像相差不大。” 下一秒，慕璎把几本账本，就这样放在桌子上，挪到了慕夫人眼前。 “而且，不对的那些数目，女儿发现都是慕家人取走的，”慕璎“好奇”地看着慕夫人，“女儿最近是有用钱，可是也没用上这么多，母亲，您不觉得有些巧合么？” 慕夫人脸色一僵，讪笑着，“有这样巧的事？璎璎，母亲掌家辛苦，确实让人拿了一些，但是也没这么多……” “母亲，我名下产业有哪些，只和你一五一十说清楚过。”慕璎盯着她，“除了你，还有哪个‘慕家人’来拿？” “我自己取的银子多少，和上面慕家拿走的银子多少，都是有数的，证据就在这儿，母亲还是不肯承认吗？” “这……”面对慕璎的质问，慕夫人又羞又恼，最后，干脆不藏着掖着了。 “是，我就是拿了，那又怎么样？” 慕夫人端着碗筷的手微微颤抖，挺直了腰，不满地看着慕璎。 “你身为慕家大小姐，却不补贴中馈，独自霸占着你祖母的遗产，你觉得你很有理吗？我想办法补贴慕家，还要被你质问？” 慕夫人越说越觉得慕璎不孝，最后话又绕到了遗产上面。 “若不是你不肯交出遗产，我何须出此下策？你若是不高兴，只需要交出遗产，我可不会再动你名下产业一分钱！” 慕璎气笑了，目光从桌子上扫了一遍。 ”所以说，母亲，慕家现在吃的喝的，用的都是你女儿我的银子，还是你不问自取的。你认为，我不配问你？” 此言一出，全桌人都安静下来，愤怒的暗流涌动着。 慕璎说的话在理，慕父官职不高，每个月领的俸禄不多，慕夫人母家也不强大。 嫁给慕父之前，她只是个深闺小姐，只明白琴棋书画、三从四德，哪里会做生意和管家？ 只靠着这对老爷和主母的话，慕家原本名下也没有多少产业，花钱又大手大脚，老夫人离世后，早该穷的叮当响了。 是慕璎接了掌家权，把生意做大，才撑起慕家的财力。 这些事，慕家人心里，其实不是不清楚。只是，他们觉得，这都是慕璎该做的，她怎么还要用这个，来顶撞他们？ 第84章 慕琇的礼物? 最先开口的，是慕父。 他脸色不虞，但是考虑到慕璎说的是事实，也没有开口便骂她。 只是轻描淡写来了一句，“你是慕家的女儿，补贴一下慕家，又怎么了？若是没有我和你母亲把你养大，你哪来的今天？” “慕家的孩子不止我一个，怎么只有我要做？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样的道理，父亲怎会不懂？”慕璎摇摇头，转向慕夫人，“还请母亲把账本上少的银子，一分不差还给女儿，掌家权既然还给了您，便没有还要从女儿这里拿钱的道理。” 又不给慕璎权力和好待遇，又要她鞠躬尽瘁地做事？怎么可能有这种好事。 “慕璎！”慕父呵斥，“你真是越来越不孝顺了，家人之间，哪有借和还的道理？一家人的钱，当然是全家一起用了。” 言下之意，就是慕璎自己的东西，不是只属于她自己的，应该属于全家。 怎么能这么不要脸？慕璎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她只是微笑看着慕父，“慕家里，一个人的东西，全家都可以用，父亲是这个意思吗？既然如此，我倒是喜欢琇琇有几个首饰很久了，既然都可以用，那我待会就派人给自己拿来戴上，父亲不会有意见吧？” “啊对了，既然全家人的东西共用，那我也是慕家的一分子，今晚就搬到正院去，不过分吧？正院也是慕家的东西，身为慕家人，当然可以一起用。” “你——” 慕父气得站了起来，差点扬手给慕璎一巴掌，骂她大逆不道。 可是慕璎无辜地看着他，他也知道，慕璎说要做的这些事，确实在他方才那句话的范围内。 回旋镖扎的太快，慕父一时间，甚至想不到骂慕璎的话， 慕璎偏了偏头，“父亲若是能答应，那我也答应你们，从此我的银子都是慕家的。“ 这顿早饭注定是吃不安稳了，慕琅视线从一桌子人脸上扫过，心中摇摆不定。 慕璎方才那番话，确实是有道理的，反倒是慕父的话存在纰漏。 但是慕璎既然有能力补贴慕家，却不出手补贴，也实在太过凉薄了！ 因此，慕琅脸色阴晴不定，却始终没开口“教育”慕璎。 饭桌上陷入僵持，慕琇见慕琅这次不上道，顿了顿，还是决定自己出手。 慕琇不赞同地看着慕璎，柔声说：“姐姐，你之前说不肯填补慕家空缺，是因为没法用自己的银子，来当做祖母遗产去上交。” “可是大姐姐，你分明名下这么多产业，你明明有这个能力帮助慕家，为什么还要编那么多理由，不肯做呢？” “我为什么要做？”慕璎气定神闲，反唇相讥，“掌家权已不在我手中，祖母遗产也不在我手中，我说的都是事实，对吧？” “我自己做的生意，赚来的银子，自然也是我一人的。既然是我一人的银子，我想用在何处，那都是我的自由。” “想要我的银子，就得经过我的同意，不问自取，就是不行。”她凌厉地盯着慕琇，“有功夫一直盯着别人手中的钱，倒不如自己学点本事，靠自己赚钱。总想着，从别人那里拿钱，琇琇心中，不会不踏实吗？” 慕琇被慕璎劈头盖脸说了一顿，尤其是最后，直接指出她没有能力赚钱，一直盯着慕璎赚的钱，算是挑明了，慕琇没有慕璎有能力赚钱一事。 这直接戳到了慕琇心中的痛点，那就是无能！ 慕琇很多地方不如慕璎，她知道，但是她下意识就是不承认。 被挑明了，她就会破防。 慕琇胸口剧烈起伏，嘴唇嗫嚅半天，也没想出反驳的话。 就在这时，下人又端了一盘菜上来，是道油腻腻的猪肘子。 慕琇现在，最讨厌油腻的东西，看到都会反胃。 “大早上的，怎么端这个油腻的东西上来呀…” 她脸色一变，都没控制住指责这个下人。 下一秒，呕吐的欲望又涌了上来。她本就气血不稳，又看到反胃的东西，又一次没忍住，直接吐了出来！ 这次，直接吐进了面前的饭碗里，恶心得慕璎都坐回去，别来了眸光。 这次，全家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慕琇那儿。 “琇琇，最近怎么总是想吐啊，你这身子，肯定是有什么问题！”慕琅急的不行，扶着已经弯腰弯成个虾米的慕琇，“听哥哥的，这次必须找郎中看看了，不然总是这样，可怎么办？！” “是啊，”就连慕老爷也急了，“一次两次的，是东西吃坏了，总不能每次都是吃坏了！琇琇，这次爹做主，赶紧去叫郎中！” 语毕，慕夫人赶紧吩咐苏妈妈，去找人。 还在呕吐的慕琇，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硬是忍着难受，骤然站了起来。 她一把拽住要离开的苏妈妈，苏妈妈和一桌子人面面相觑。 “没事，琇琇真的没事！”慕琇额间冷汗密布，扯出一个极不自然的笑容：“只是…昨夜没有休息好而已，真的只是没睡好，失眠了。父亲，你们关心琇琇，给晚亭楼送点安神的香料就好。” 慕璎淡然看着慕琇此时的窘迫，看得津津有味，慕琇一颗心却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不行，绝对不能被家人发现，她有孕一事！ 她必须要保住自己和厂公的孩子！ 慕琇看着慕璎，突然想到了一个此时脱身的好法子。 “对了，大姐姐。”她急急道，“你最近快出嫁了，之前一直没条件给你的嫁妆添彩，但是琇琇最近给你准备了一套头面，你和琇琇来晚亭楼过目下，然后正好拿走吧。” “准备头面？”慕璎慢悠悠道，“你？” “还是琇琇懂事啊，重视亲情。”慕夫人越发觉得慕琇善良，她刚送了点银子给慕琇，慕琇马上就给慕璎的嫁妆添彩。 至于那银子，是从慕璎手里拿的一事，慕夫人自然刻意选择“遗忘”了。 “都是一家人，是琇琇应该做的。”慕琇甜甜笑。 慕璎怀疑地看着慕琇，但是心里并不慌乱。 “好啊，那姐姐，就多谢二妹妹好意了。” 她勾唇一笑，站起身来，跟着慕琇前去晚亭楼。 她倒要看看，慕琇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早饭就这样兵荒马乱地结束，慕父也到了去上早朝的时候。 倒是慕琅，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关于这对一母同胞的姐妹——他总觉得心里有些不放心。 在慕璎和慕琇没看见的地方，他悄悄跟了上去。 第85章 拿不出手的是人还是东西 慕璎跟在慕琇身后，径直来到了晚亭楼。 慕璎虽然学过些拳脚，但二人都不会武功，都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 倒是等二人进了晚亭楼以后，有个丫鬟注意到了慕琅也要跟进来。 这个丫鬟，也是在晚亭楼呆了很长时间。她心思一转，二小姐引慕璎来此处，定时有“正经事”要办，可不方便让慕琅看见。 紫苏没了，二小姐现在，可缺个得力的大丫头，说不定，这就是她的机会呢？ 这样想着，丫鬟笑眯眯地迎了上去。 “大少爷，您怎么来了？我们家小姐，正和大小姐一起呢。” “我过去看看她们。”慕琅懒得和一个丫鬟多费口舌，绕开她就要进去。 丫鬟一急，赶紧拦住他。 “哎哎哎——可是我们二小姐吩咐了，和大小姐说点闺阁里的体己话，不方便让别人进来呀。”她作出为难的模样，“大少爷，您也别难为我们这些听命做事的呀……” 她没想到的是，慕琅听了此话，更觉得这姐妹俩不对劲。 他必须得看看。 “好吧，那我先走了。”他假意离开，实际上就走了几步，在丫鬟的视野盲区里。 丫鬟没有发现他没走，喜滋滋地想着一会怎么向慕琇讨赏，说不定，自己能取代紫苏生前的位置呢？ 她高兴地继续去干活了，就没有注意到，慕琅再次进了晚亭楼。 而慕璎那边，刚进晚亭楼，就被慕琇带到了她的卧室。 她随意地在椅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准备开始看慕琇表演。 果然，慕琇转过身来，眼眶就是红彤彤的，一副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模样。 “姐姐，琇琇知道，我没有你能干，能经营生意，赚那么多钱，”慕琇嘴上承认了慕璎骂她的话，心里却恨得近乎发狂，她抬起眼，抽泣着说，“琇琇最近手头也不太充裕，姐姐，你那么能干，可不可以…贴补琇琇一点？” 说罢，她捂着心口，柔弱地咳嗦了两声。 “琇琇最近生病吃药，实在是……“ 这话倒不假，慕琇为了好好养胎，卖的药材都是最好的，并不便宜。除此之外，她还得为还债做打算，没了刘家，还有陈彪呢。 “哦？母亲昨日挪用我的银子，竟然没给你塞笔钱吗？”慕璎喝了口茶，慢慢道，“不像她的作风——琇琇，你可不能一边拿着母亲给的银子，一边又找我要钱啊。” “当然没有！” 慕琇急急反驳道。 慕夫人是给她钱了，但是她怎么可能告诉慕璎呢。 “母亲拿的银子，都是用于慕家必需的支出，怎么可能拿给琇琇呢？银子，她都没有给她自己留呢。” 慕璎嗤笑一声，玩味地看着慕琇。 “这话，你自己信吗？” 她淡然道。 “不过，给不给也与我无关。因为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给你一分钱。” 慕琇脸色难看，语气也强硬起来：“怎么？你那么多钱，便是给我一点能怎么样？你又不差那些。” “给你？我为什么要把钱给你这个白眼狼？怎么，我有钱没地方花？” 茶杯放下，慕璎抬起眼眸，冷冷看着慕琇。 她逼近慕琇，“慕琇，你自己对我做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要我一件一件、全部帮你回忆一下么？” 慕璎的气场，太过强大，哪怕她仅仅是坐在那里。 见此招不管用，慕琇顿了顿，马上变了策略。 她勉强扯起一个笑容。 “姐姐在说什么呢……琇琇今日，是真心想求和，给姐姐的嫁妆添彩的。”她翻出来一个木盒子，递给慕璎，“这是琇琇给姐姐准备的头面。” “琇琇准备了好久——母亲给琇琇的银子，都没舍得花，为了让姐姐的嫁妆更丰厚些。”慕琇叹了口气，“若不是如此，琇琇现在，也不会这般拮据了。” 慕琇打开盒盖子，随意看了一眼，就发现里面的东西不值几个钱。 都是最劣质的下等货，慕琇也真好意思拿来送人，也亏她拉的下来这个脸了。 盒盖被“啪”地一下扣上。 “这点东西，拿去倒贴，都没人要。”慕璎直说了：“原来琇琇连送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都要攒钱攒这么久啊。” 被戳破后，慕琇脸色难看，脸颊热辣辣的烧得慌。 这些东西，的确是她不稀罕用的物件，但是她认为，如果是拿来送慕璎的话，绰绰有余。 结果慕璎这么不识好歹，竟然还看不上！ 她眉目都有些气得扭曲了，破口便骂。 “那又怎么样？慕璎，给你用这些东西，都是抬举你了！想用好东西？也要看你配不配得上！”慕琇口不择言，甚至直接揪住慕璎的衣领，“你就只配用下等货！” 然而，弯腰的功夫，她余光却瞥见，窗户边有人在偷听——正是折返回来的慕璎！ 坏了！慕琇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反应了过来。 “啊——” 她尖叫一声，借着自己身子挡住慕璎的动作，倒在了地上，呜呜哭泣起来！ “姐姐，你怎么——” 对于慕琇的辱骂，慕璎根本没当回事，她自己从未觉得自己配不上好东西。 怎么反唇相讥，她已经想好了。 没料到的是，慕琇突然整了这一出！ 慕璎只疑惑了一秒钟，很快便反映了过来，恐怕是二人的对话，被慕家人看见了！ 果然，慕琅下一秒，就焦急地冲了进来：“琇琇——你怎么样，摔疼没有啊？” 他扶着慕琇，马上便转过来，呵斥慕璎：“慕璎你怎么回事！琇琇也是你的血肉至亲，你竟然下这样的毒手，是不是丧心病狂了？！” “哥哥……”慕琇在他怀里，疯狂地哭着摇头，“不怪姐姐，不怪姐姐……是琇琇送的东西，太拿不出手了……” 慕琅心疼又焦急，“琇琇，你都这样了，就别替别人说话了！” “你也知道，你送的东西拿不出手？” 慕琅还真是蠢，慕琇这样的手段，在他身上，百试百灵！ 慕璎懒得反驳他，直接把盒子摔在二人面前。 盒盖“啪”一下弹开，里面的廉价首饰掉出来，滚了一地。 “嗯，原来你心里也清楚，送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第86章 慕璎懂事了? 她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嘲讽地对慕琅道，“好好看看吧，这就是琇琇送我的所谓新婚贺礼，还是准备了很久的，据说很用心。” 慕琅好歹也是官家少爷，就算不懂女子用的东西，也能看出首饰的材质、做工是好是坏。 的确是一堆倒贴都没人要的玩意儿。 慕琅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琇琇，晚亭楼每个月，都有上千的银子可用，你怎么就送这玩意？”他皱着眉，“你的银子都花哪去了？你姐姐再怎么样，她出嫁也是大事，怎么可以这样糊弄！” “我……我……”慕琇突然挨了一顿训斥，心里又急又难受，赶紧又哭了出来，“哥哥，慕家最近的情况你也知道，哪还有那么多银子给我用呀。” “为了给慕家省钱，我连自己的药，都减了很多量……”慕琇哭着哭着，又咳嗦起来，“姐姐是会做生意，能挣钱，但是她也没有补贴家用……她不差琇琇这里的一点银子，可是琇琇差呀。“ 一番话，听得慕琅心里又急又气。 一方面，急慕琇因为慕家没有钱，甚至克扣用药，他慕家那么大，竟然连自家小姐都养不起了么？ 一方面，又气慕琇这次不懂事，别的地方可以省，慕家人出嫁不是小事，关系着慕家的脸面，在这方面怎么能拎不清、糊弄应付呢？ 但是慕琇哭成这样，之前摔了，现在又咳嗦得厉害。 慕琅头疼，没法再训斥她，只能愤怒地瞪了慕琇一眼，想让她赶紧闭嘴。 他没看慕璎，更没有为她出面做主。 “行了，别哭了，是不是真摔，你自己心里清楚。”慕璎不耐烦道。 她随意踢了一脚地上的廉价货，将这些玩意踹到慕琇那儿去。 “既然琇琇拮据到把这些玩意当个宝，那琇琇还是自己留着吧，我不需要。”她微笑道，“这些东西，还是和琇琇更相配一点。” 慕璎转身，就要离开闻溪院。 “等等——” 慕琇这才赶忙叫住她。 “怎么？” 见慕璎回头，慕琇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脸上万般不舍。 她几次张口，最后才咬牙笑道，“姐姐的婚礼，琇琇怎么可能敷衍应对呢，其实方才是和姐姐闹着玩呢。” “琇琇真正给姐姐准备的陪嫁，其实是这个。” 慕琇从衣袖里拿出一样东西，是个雕刻繁复精美的白玉坠子，中央还有个鲜红的牡丹形状玛瑙点缀，牡丹是半开的，花蕊半张半掩，漂亮极了。 只是这个坠子，还没有用绳子系住。 递出去的时候，慕琇心都在滴血，疼得厉害！ “姐姐快收好吧。” 这个坠子一看就价值不菲，慕琅见到以后，这才放心。 看来。琇琇依旧是那个懂事的琇琇。 “我就说嘛，琇琇怎么可能拿那种东西，来糊弄家人！”慕琅高兴了，哈哈大笑起来，连带着看慕璎也顺眼了点，“璎璎，赶紧收下吧，你妹妹给你精心准备的！” 慕璎看了坠子一眼，并没有接。 慕琇会好心给她这么贵的东西？明显不可能，坠子肯定有问题。 牡丹玛瑙的花蕊处，倒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那儿肯定有猫腻。 慕璎迟迟不肯接，慕琅便又不太高兴。 “璎璎你怎么回事，琇琇都主动示好了，你还不理她？还不赶紧接过来，你们姐妹二人，能不能不要每天这么多事儿啊？” 慕琇见她不接，也赶紧催促，“姐姐，你收好吧，这是琇琇对你的美好祝愿。你收下了，我们姐妹二人重归于好，方才……方才推我的事，只当没发生过就好了。 “噗…”慕璎忍不住笑了，慕琇这招贼喊捉贼，还怪招笑的。 当着慕琅的面，她只得慢条斯理接了过来，把坠子拿到眼前观摩一下。 果然，慕璎马上闻出来，花蕊里有奇怪的香味，看来，都到了这个地步，慕琇还没放弃给自己下毒呢。 她拿出手帕，把这个坠子包了起来，先假意收好。 “那就多谢琇琇，”慕璎漫不经心道，“姐姐却之不恭了。” 见状，慕琅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不少，虽然慕璎的感谢看起来很敷衍，但是起码收下了，证明她还愿意言和。 “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慕璎道。 “嗯，正好我也得走了。”慕琅也点头道，今天他和几个其他家公子哥，约好了骑马去，眼看着要迟到了。 “琇琇送送你们吧。”慕琇赶紧朝慕琅卖乖。 不料，慕琅却摆手拒绝了。 “琇琇你刚摔倒了，还是好好休息吧，我和璎璎自己走就…” “哎？”慕璎却打断了他，笑道，“哥哥，我却想让琇琇来送我们。” 她低下头，“毕竟，我马上就要出嫁了，往后大家都没有太多见面的机会，让琇琇送我们，能多说上两句话，也是挺好的。” 慕琅巴不得慕璎和慕琇关系好，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他赞许地看了一眼慕璎。 “璎璎你今天确实不错，知道珍惜家人了。” 于是，就在慕琇送二人出去的时候，慕璎刻意走在了慕琇身侧。 趁着慕琇朝慕琅撒娇卖乖的时候，慕璎悄悄把坠子从手帕里拿出来，放回了慕琇身上。 慕琇这个傻子，忙着和慕琅说话，直到慕璎和慕琅都离开了晚亭楼，她也没有发现，送出去的坠子，已经又回到了她身上。 而回到了闻溪院的慕璎，第一时间写了一副药方。 她唤来知夏，递过去药方。 “按照上面写的熬一副药，现在就去。” “小姐，您生病了吗？”听到慕璎要熬药，知夏担忧起来。 好在，慕璎说这只是强身健体的，知夏这才放心离开了。 “先准备着。” 而后，慕璎提了一盒糕点，去了正院。 此时的慕老爷，刚上完早朝回来。 他的咳疾原本因为慕琇的雪梨酱严重了，最近没继续喝，又吃药调理，这才恢复了点。 就在这时，慕璎拎着糕点，走了进来。 “爹，女儿来看看您。” 她把糕点放下，说道。 第87章 到底谁不对 见慕璎提着东西来看他，慕父瞄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哼，就算慕璎现在是主动来求和，他也还没有忘记，早上饭桌的争执！ “算你还懂点事，”慕父这个时候，也不忘教育慕璎，“都是一家人，你何必闹的那么难看？像今天早上这种事情，以后别让我再看见发生！” “是，都是一家人，父亲也不会太责怪女儿的，对不对？” 慕璎懒得反驳他，顺嘴往下说。 慕父一噎，冷脸道：“反正是你不对在先！” “慕家辛辛苦苦把你养到大，不是为了让你顶撞父母，姊妹关系不睦的。” 慕父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慕璎都“嗯嗯”“啊啊”地糊弄了过去，表面上顺从又服帖，慕父这才满意了不少。 最后，甚至朝她说了几句好话。 “拿了你的钱，确实你有损失，但是这算得上你对慕家的付出。”慕父放缓了语气，“你对慕家的付出，慕家人，都看在眼里，往后，必定不会亏待了你！” 这些话慕璎耳朵都听腻了，左耳进右耳出。 她真挚地看着慕父，期待慕父早点让她回闻溪院。 不料，慕父话锋一转。 “只要你嫁出去之前这两天，别再弄出今日早上的事，你爹我呀，就安心了。”他甚至不忘记补充道，“你眼看要嫁出去，兄弟姊妹之间的相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琇琇对你一直很好，你也要对琇琇好点才对，可不要再继续嫉妒她。”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替慕琇说好话呢。 慕家人，果然还是这德行。 好不容易，慕父终于放慕璎回了闻溪院。 刚回到闻溪院，慕璎就让知夏放出去一个消息——说是慕璎病倒了。 实际上，慕璎身体好着呢，借着病倒了的缘由，乐得在闻溪院躲个清静。 这个消息，很快就在全府上下，传了开来。 很快，也传到了处理公务的慕老爷的耳朵里。 他心下诧异。 慕璎早上刚来看过他，怎么这么快，就病倒了？ 莫非是他那时候说了她几句，说的狠了，她心里不高兴，才变成这样？ 这样想着，慕老爷心里，也破天荒地多了几分愧疚出来。 毕竟，慕璎被拿了钱，是事实，甚至被拿钱以后，还提吃食过来看他。 他却反过来，将人教育了一顿，她伤心也是合乎情理的。 慕老爷叹了口气，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挥手把仆人叫过来，吩咐他们，送了一些金银和滋补的药物到闻溪院去。 而慕夫人和慕琅，也听说了此事，便打算去看看慕璎。 一行人刚到门口，知夏便察觉到了，连忙端出慕璎提前准备好的药物给她，让慕璎躺在榻上，“虚弱”地喝着那碗药。 反正是强身健体的，喝一碗也没有事。 一行人进了闻溪院，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面。 “母亲，哥哥，恕慕璎现在，还无法下床现代。”榻上，慕璎淡淡说道。 慕璎生病，慕夫人也有些心疼起来。 自己私自拿慕璎的钱，说不定，女儿生病也有被她气了一通的责任在。 她坐在慕璎榻边，软声关怀，“感觉怎么样了，璎璎？” 慕夫人心中虽然有点愧疚，但是要她承认自己的错，把钱还回去，那是万万不能的，她也就口上关心关心。 “还好，多谢母亲关心。” 慕璎低垂眉眼，错开慕夫人的视线，语气疏离又客气。 这副模样，让慕夫人的心中颇为复杂。 她握住慕璎的手。 “璎璎啊，正好这几日待嫁，你就什么都别操心了，安安心心地，在闻溪院养病好了。” “慕璎知道了。“ 慕琅也凑过来，关心了她几句，“你经营产业，的确辛苦，这几日便先放放吧。” 和他们二人说话，慕璎总得提着心思，并不自在。 因此，说了几句，便也没了话，气氛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就在这时，知夏匆匆跑了进来。 “二小姐也来看小姐了。” 慕琇得知慕璎病倒了以后，就幸灾乐祸起来，带了不少仆人，想来看慕璎的笑话。 她心中洋洋得意——看来，慕璎还不是把那个精美昂贵的玉坠子，带在了身上，此时便中了毒。 不然，怎么会突然病倒？明明早上还没事呢。 只不过，这毒药发作，也未免太快了点，慕琇都没准备好。 她刚迈进闻溪院内，便高声道，“听说大姐姐病了，琇琇特地来看看你。怎么姐姐近日这么不注意啊，现在得了病，回头嫁进将军府，恐怕是要被人嘲笑，说我们慕家养了个病秧子——” 然而，慕琇刚得意地说完，便注意到了不对劲。 慕夫人和慕琅竟然也在！ 她赶紧讪笑一下，脸上的神色，又换成恭谨柔顺的模样。 “呀，母亲和哥哥也在。” 慕璎只一味喝药，并不搭理她。 慕璎只用余光瞄了慕琇一眼，就看到慕琇脸上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慕琇还真是够蠢的，玉坠子回到自己身上，结果她到现在都还没发现。 慕璎在心中，无奈摇头叹气，这个智商，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她。 “琇琇也是来看姐姐的。”慕琇赶忙走到慕夫人那儿，挨着慕夫人坐下，担忧地看着慕璎。 慕琇余光看着慕夫人和慕琅，他们二人并没有什么反应，她这才松了口气。 “姐姐怎么病得这么突然呀？”慕琇关切道，“分明早上还好好的，力气也不小，怎么这么短时间就……这实在不太对劲吧。” 慕璎喝着药，冷冷看她一眼。 “我也不知道，毕竟，我又不是郎中。” 她话音一转。 “琇琇为父亲熬雪梨酱，效果甚好，想来也颇懂医术才对，不如替姐姐看看？”慕璎笑道。 慕琇脸色一僵，赶紧摆手，“琇琇也不是专业郎中呀，哪里懂这些疑难杂症，依琇琇看，姐姐还是请个正儿八经的郎中，过来看看吧？” 她意味深长。 因为慕琇才想起来，慕璎到底是中毒，还是真的病了，还得多加检验、确认一番才好。 第88章 琇琇别怕，大夫来了! “好啊。” 出乎她的意料，慕璎只是笑笑。 “其实呢，郎中已经在路上了。我也不清楚我到底得了什么病，所以只是先抓了副药，喝点来缓解疼痛。” 说着说着，她还咳嗦了两声。 在他们来之前，慕璎还在脸上涂了点脂粉，让原本白皙的皮肤，变得更加呈现虚弱的苍白。 看起来，就像真的中了毒一样苍白。 “所以，琇琇妹妹，你也不必着急，”慕璎再次冲着慕琇，慢慢扬起一个笑容，“郎中啊，马上就要到了。” “那样便好，”慕琇也回一个笑容，“知道姐姐真的安全，琇琇这心里，才能彻底放下，是不是？” 看到姐妹二人如今，如此地“和睦”，慕夫人和慕琅，都有些欣慰。 他们丝毫没察觉到，姐妹二人平静之下的火药味。 就在这时，一直没到的郎中，终于匆匆赶了过来。 “哎呦，大小姐，恕老头子来迟了。”郎中拎着一个药箱子，急急忙忙地走进来，给慕璎把脉。 他的视线，落在一边的慕琇身上，很快又移开了。 倒是慕琇，脸色马上变得惨白了起来。 “你……你不是……” 这个郎中，正是前几天，帮慕琇诊断出有孕，然后被她塞银子收买的那个！ 他怎么会被慕璎请过来！ 莫非，他已经出卖了自己，投靠了慕璎？！ 慕琇马上焦急起来。 她本想着，让大夫查出慕璎中毒，确认她心中的疑惑——反正，查也查不到她这，就算查到了，她也有办法把慕家人糊弄过去。 没想到，慕璎请来了这位郎中。 “怎么办……他不会，不会把我有孕的事，在这公之于众吧？！” 慕琇又急又怕，冷汗涔涔，对比那边悠然自在的慕璎，显得格外慌张可疑。 慕璎看着慕琇这般模样，笑了笑，“琇琇，现在要看病的是我，你抖什么？” 此言一出，慕琇才注意到自己在发抖，赶紧调整了一下状态。 她做出一副担忧的表情：“姐姐，琇琇是在为你担心，是在心里，希望你的病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呢。” “是吗？最好是这样。”慕璎转向郎中，放缓了语气，“大夫，麻烦您给我看看。” “遵命，遵命。” 郎中是慕璎的人，在她面前，表现得格外恭敬。 郎中这般作态，令慕琇更加慌张。 他分明已经被自己收买了，应该知道，慕璎是自己的敌人才对，怎么现在，对慕璎这样恭敬？！ 慕琇心里越来越紧张，生怕郎中已经是慕璎的人，然后把她的事抖落出去。 虽然郎中从进门以后，就没怎么搭理她，她却已经自乱阵脚了。 “大夫，我妹妹是什么病？”慕琅问道。 郎中沉思片刻，“慕大小姐气血不足，肝气郁结，应该是最近经常动肝火所致，也导致了体质下降，更容易生病。” 他在来之前，已经得到了慕璎的传信，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 于是，他便开始编造慕璎的病情。 “动肝火？”慕琅重复了一遍，脸色有些不自然。 最近，慕璎经常和慕家人吵架，莫非肝火就是这样动的？ 但是，要他现在去问慕璎是不是如此，他是不可能问的。 “是呀，”郎中点点头，“不仅如此，慕小姐应该是经常这般，只是最近，动得更频繁了，所以才体质下降。” 慕琅和慕夫人都脸色不自然，“嗯嗯”地答应着，说不出什么更有营养的话来了。 慕琇心中听着这番话，倒是不大高兴。 “大夫此话说的，倒像是我们家，给大姐姐气受了一样。” 郎中赶忙道歉，“在下可没这么说，慕二小姐，可不要误会，在下只是陈述大小姐的病情，仅此而已。” 抬起头后，他又刻意地愣了一下。 “对了，二小姐，上次来慕家，还是来给您看病。这次正好，替您再看看？上次的药方喝着怎么样，身子调理得可还好？” 话题突然扯到了她身上，慕琇脸色骤然一变。 “我……我的身子自然是好多了，大夫，您的医术还不错，”她心怦怦跳得剧烈，不自然地笑了笑，“那自然，是不用再看了的。” “琇琇，郎中正好在这儿，你就让他看一下吧，也保险一点，是不是？万一还没彻底痊愈呢。” 突然提到慕琇的病情，慕夫人又面露担忧，赶紧劝道。 慕璎就看着慕琇引火上身，轻轻嗤笑了一声，一副正在看好戏的姿态。 “是呀，琇琇妹妹，我现在的不适，还不是很严重——倒是你，”她关切道，“你自小，身体就不大好，生了病也不爱好，最好还是再看看吧。” “姐姐，您担心什么呢，”慕琇的冷汗，又顺着额角流淌下来，强撑着笑道，“琇琇这不是挺好的嘛，怎么就没有痊愈了……” “只是看看，又不是现在就要治病，又耽误不了什么事儿，你怕什么？” 慕琇突然伸出手，拿出手帕，擦了擦慕琇额角密密麻麻的冷汗。 她轻柔地笑着，“瞧你吓得，都出汗了，明明很怕生病吧？为什么不能看。” “是啊琇琇，”见慕琇出汗，慕琅也担心起来，“你出了这么多汗，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听哥哥的话，让大夫给你看看！” “其实…琇琇不要紧的，还是姐姐的病更重要一点。” 此时的慕琇，已经把确认慕璎有没有真的中毒一事，抛在了脑后。 她甚至担心起来，大夫会马上指出她怀孕…或者，指出慕璎身上的毒，是来自她送的那个玉坠子。 玉坠子在，那就是铁证。 一时间，她甚至不知道，到底是让郎中给慕璎看病好，还是给自己看病好。 好像无论他给谁看病，都对自己不利！ 就在她心急如焚的时候，慕璎突然虚弱地捂住了心口，咳嗦两声。 慕璎终于又把全家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让慕琇能暂时喘了口气。 “这……大小姐还在病中，二小姐是病后，在下还是先给大小姐看病吧。” 郎中终于不再坚持给慕琇看病，而是转向了慕璎。 第89章 中毒! 然而，在郎中给慕璎看病的时候，慕琇又开始不安分起来。 好几次，慕琇都打断了郎中讲述病情。 最后，慕璎只能轻飘飘地开口，“琇琇，你说了这么多，是不是急着让大夫早点看完病，好去察看你的病情啊？” “没事的，姐姐这边马上就好，你不要着急，一会就轮到你了。” 慕琇这才闭上嘴，尴尬地笑了下。 “怎么会呢，琇琇这是怕大夫诊断有误，耽误了姐姐的病情，这才多嘴几句，”慕琇赶紧低下头，遮掩住自己的心虚：“是琇琇多嘴了，大夫，您安心看病就好。” “琇琇，你也是关心则乱，这怎么能怪你呢！”慕夫人看不得慕琇难过，赶紧安慰道。 慕琇勉强笑了笑，也不敢再插话。在确认这个郎中没有倒戈去慕璎那边之前，他们诊断的时候，慕琇可不敢再说什么了。 “夫人，少爷，二小姐，”郎中终于诊断完毕，说道：“在下已经诊治完成了。” “大夫，我妹妹得的是什么病？”慕琅赶紧说道，慕夫人也担心地看着郎中。 “大夫，我女儿的情况，严不严重啊？” 在方才诊断的过程中，比起来平常，二人都对慕璎分外关心。 其中掺杂的原因可能有很多——因方才郎中讲述的病因而愧疚、对慕璎能否安好替嫁的担忧、对慕璎本人的爱惜与担忧，都混在了一起。 慕璎看病的时候，他们也是嘘寒问暖、拿来了一点好东西给她，耐心地等候在旁。 若是从前的慕璎，肯定感动又愧疚，然后继续为他们付出。 可是现在的慕璎，对着他们，她的内心已经如同死水一般，毫无波澜。 至少，不会为了慕家人的关心，而有半点波澜。 慕家人什么样，她已经太了解了，只要慕琇再使点拙劣的手段，他们依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慕琇、抛弃她。 因此，对二人的关心，慕璎依旧是礼貌而疏离地回应，并不热络。 这让慕夫人和慕琅，都有些不满，毕竟他们认为自己可是好心。 但是心底，又有一点不自在的恐慌起来，不知道为什么。 他们只能暂时按耐下这点不安，和对慕，的指控，先去询问郎中。 郎中捻了捻长长的胡须，说道：“夫人，三位不必太过担心。” 慕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郎中，不会已经查到了玉坠子的事儿，要把它公之于众吧？！ 方才，慕琇死死盯着他，自然注意到了郎中的视线，多次落在慕璎收好玉坠子的位置，眉头紧锁。 慕琇也慢慢说道，“大夫，我姐姐，得的到底是什么病症？” “只是简单的感染了风寒而已，有点严重，不过只要经过谨慎调理即可，不会影响到性命。”郎中说道。 随即，他又给慕璎开了一副药方，递给知夏，让她照着煎药。 随着知夏拿着纸条跑出去，慕琇心里的大石头，这才落了地。 她不会被揭穿了。 但是同时，又有一个疑惑的念头，从她心底升了起来。 只是风寒而已？ 她来之前，笃定慕璎一定是毒素发作了——难道，是她猜错了，慕璎根本不是中了毒？ 慕琇刚放下的心，又死死揪了起来。难道，她的计划，又要失败了么？ 就在这时，慕璎又抬起手，艰难地扶住了沉重的脑袋。 “嘶……” 随着她轻声呼痛，家人的视线又集中到了她身上。 “璎璎，这是怎么了？”慕夫人赶紧问道，“已经严重到头疼了吗？” “我也不知道，”慕璎虚弱地回答，“按理来说，风寒发作，不可能这么快就这么严重了。” “但是大小姐的症状，确实是风寒没错。”郎中马上解释道。 “你别是诊错了病，给我好好看看！”慕琅怕郎中不靠谱，皱眉说道。” “慕少爷，风寒是常见的病，症状如何，你们也知道，不可能是骗你们呀。” 郎中说的话，的确有道理，一时间，屋内的人也挑不出来什么不对的地方。 倒是慕琇，松了口气。 慕璎的症状，的确是风寒的，看起来却要比这更严重。 恐怕是毒素在蔓延，但是蔓延的速度不快、不彻底，才没有叫郎中给查出来。 大概，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慕璎才能被查出来，是中了毒。 慕琇彻底放了心，脸上一扫之前不自然的心虚表情，神采飞扬起来，重新堆起了虚伪的笑容。 “太好了，姐姐的病不严重，琇琇也能放心了。” “嗯，那便多谢琇琇关怀了。”慕璎淡淡说道，“我身子不舒服，想休息了。” 一家人此时也很有眼力见，没在慕璎不舒服的时候，还要执意留下来，纷纷起身告辞。 “璎璎，那你先好好休息，”慕夫人说道，“身子不舒服，就马上让人传信，到正院那儿。” “姐姐，身子还有什么不适的地方，一定要及时告诉家人，琇琇一定会来照顾你的。”走之前，慕琇还不忘记，装模作样地关心她几句。 慕璎难受地揉着太阳穴，并没有抬头，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嗯”了一声。 看来，“毒素发作”，让她非常难受。 慕琇在心里，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 她心里的戒备，终于打消了，确认慕璎真的中了毒，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三人都没有看到，闻溪院内，原本“风寒严重”的慕璎，在确认他们走后，马上从榻上翻身起来。 神清气爽，丝毫没有方才那个病殃殃的样子。 她伸了个懒腰，看向尚未离开的郎中，二人对上视线，会心一笑。 “做的不错。” 慕璎从锦被底下，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银子，递给了郎中。 郎中接过来，喜笑颜开。 “为大小姐做事，可是在下的荣幸！大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慕璎沉思了片刻。 “你再多开几副药方给我，”她说道，“有助于缓解、抑制毒素蔓延的药方。好好做，好处少不了你的。” 接下来，慕琇一定会对她每天喝的药检查一番，来确保慕璎是真的“中毒”了。 第90章 动胎气 “遵命，遵命！” 郎中点头哈腰，哪有不听的道理。 等郎中拿着银子，心满意足地离开时，知夏也回了闻溪院。 她根本没去抓什么药，只是随便找个慕家人不会去的地方，呆了一小段时间，见人都走了，马上就回来了。 “知夏，照着方子熬药去吧。” 慕璎把方子递给她，吩咐道。 “小姐，到时候，你真的要喝下去吗？”知夏忧心忡忡，怕慕璎为了做戏做全套，而不在乎自己的身子。 “当然不，”慕璎眸光一凝，道：“慕琇会派人察看我喝的是什么药，咱们悄悄处理了大部分，剩点药渣子丢给她看就行。” 于是，慕璎就这样，养起“病”来了。 而刚刚回到了晚亭楼的慕琇，还没来得及开心一会，突然察觉到小腹一阵疼痛。 她脸色发白，冷汗涔涔，马上扶住了门框，忍不住尖叫起来。 “紫黎，紫黎，我的肚子——” 这阵疼痛剧烈到近乎诡异的程度，一阵一阵地绞着她的小腹，痛得慕琇近乎痉挛起来，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声线！ 紫黎就是早上拦住慕琅的那个丫鬟，通过后面和慕琇邀功，慕琇发现这丫鬟机灵，有眼力见，便提拔她成了贴身侍女，取代了紫苏生前的位置。 “小姐，您怎么了？！” 紫黎心思灵敏，通过在晚亭楼的观察，对慕琇已经有孕这件事，心里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小姐，您别怕，奴婢给你找郎中去！”紫黎迅速把慕琇扶到榻上，“您先别乱动，好好休息，正好，之前那个郎中应该还没走远！” 说完，她转过身，匆匆跑出了晚亭楼。 “大夫——大夫——您留步！” 郎中前脚刚迈出慕府，后脚就被紫黎给叫住了，赶紧把银子藏进怀里。 “这位姑娘有什么事吗？” “大夫，我们晚亭楼的二小姐，突然身子不太舒服，想请您去看看。”紫黎飞速说到。 身子不舒服？ 想到之前为慕琇看病——恐怕，是她腹中胎儿的问题。 郎中心思一动，马上跟上紫黎的脚步，来到了晚亭楼。 而榻上的慕琇，疼得不停打滚，翻来覆去喊疼，还不得不压制自己的音量。 终于，紫黎带着郎中回来了。 “小姐您别怕，大夫这就来给您看病了！” 慕琇好不容易感受到了希望，抬起头，却发现是方才那个郎中，瞬间眼前一黑。 她吓得花容失色，本来就疼得狰狞的五官，也变得更扭曲了。 “怎么是你！” 她失声脱口而出，后知后觉，才发现失言。 慕琇赶紧扯出一个极为不自然的笑容，“大夫！我这肚子不知道怎么了……您赶快帮我把把脉吧！” 她顾不得那么多了，这疼痛不止伤害她自己，说不定，还关乎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和厂公的孩子，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她可要真的彻底崩溃了。 “是是。”郎中低低答应着，赶紧俯下身来，为慕琇把脉。 就在他把脉的过程中，慕琇强忍着疼痛，还不忘打听几句慕璎那边的情况，郎中简直都要佩服慕琇这份“坚强”了。 “大夫，我姐姐那边怎么样了？有什么不该说的……您没有告诉她吧？” “既然拿了二小姐的银子，哪有不办事的道理？自然是没说。”郎中撒谎道，“至于大小姐那儿……在下就不瞒着二小姐了——大小姐是中了毒。” 听到慕璎中毒了，慕琇心下一喜，就连肚子，都好像没之前那般疼痛了。 “我大姐姐中的是什么毒？” “是一味比较常见的毒药，”郎中敷衍地编造，“因为毒素蔓延得慢，因此发作也不快。” 他说的模棱两可，基本上很多常见的毒药，都有这几个特征。 因此，慕琇没太过怀疑，满意地点点头。 随即，她又担心起来自己的孩子。 “那我这又是为什么？突然小腹剧痛……不会是我的孩子，出了什么事吧？” “二小姐别慌，”郎中立刻说道，“您这只是最近经常动气，所引发的胎像不稳罢了，只要好生将养，把胎坐稳，就没有问题了。” 慕琇点头，“那你还得给我开点镇痛和安胎的药！” “遵命，”郎中点头哈腰道，“二小姐最近还要切记，一定要少动怒，不然……可不利于胎儿的稳定啊。” “您现在月份小，还不稳定，等到月份大了，就不用这般谨慎了。” 他说的，自然都不是真的。 方才把脉没多久，他就发现了，慕琇脉象非常紊乱，正是中毒的征兆。 但是他没有告诉慕琇，而是瞒了下来。 “知道了。”慕琇心不在焉道。 虽然慕璎确实气人……不过，为了她动气，而影响到了自己的小宝贝，那还真的不值当。 慕琇说服自己，慕璎那种层次的人，可不配让她生气！ 随即，郎中就写下了两个药方，又细细叮嘱了慕琇一番。比如每种药材放多少、熬多长时间、熬药要用多大的火等等……慕琇都让紫黎一一记了下来。 “拿着吧——”慕琇又递给郎中一大袋银子，随即语气一转，威胁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要是敢说出去——哼！”慕琇眸光狠毒，“你不会想得罪我的！” 郎中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连连弯腰行礼。 “二小姐，在下一介草民，哪里敢得罪您慕家二小姐啊！”他恭维地讪笑道，“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说，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说！” “嗯。” 慕琇点点头，这个郎中这才“担惊受怕”地离开了晚亭楼。 “紫黎，赶紧去煎药！” 慕琇把药方递给紫黎，吩咐她马上去，紫黎“哎”了一声，立刻默不作声地离开。 慕琇看着她的背影，满意地轻笑一声。 这个丫鬟，一直在晚亭楼呆着，但是之前紫苏在，她没怎么注意到其他的丫头。 现在看看，这个丫鬟办事效率，似乎还真的不错。 让她取代紫苏的位置，是个不错的决定。 “慕璎，就算你把紫苏除掉了，那又能怎么样呢？”慕琇得意地想着，丝毫不考虑紫苏到底是被谁下毒给害死的，“我还是找到了更得力的丫鬟，这次，看你怎么斗得过我！” 第91章 哥哥，痛痛 郎中出了慕家的大门，照例，走了没多久，就拐进那条小巷子里。 这次慕璎不在那儿，还在闻溪院里“生病休养”中，但是，知夏在。 “大夫，晚亭楼里，是什么情况？” 知夏闪身出来，悄悄问道。 慕璎一早就吩咐了闻溪院里的人，监视晚亭楼的动向。 因此，紫黎刚跑去请郎中看病，慕璎那儿，就接到了消息，于是派知夏在这里等着。 郎中四下看了一圈，确保没人以后，这才压低了声线，凑过去道，“慕二小姐，中了毒。” “毒素蔓延，她尚在孕中，于是，先影响到了她腹中胎儿。”郎中神秘兮兮地说道，“不过，我只告诉二小姐，她是最近经常动肝火，所以导致了胎像不稳，给她开口点安胎药。” “大小姐没吩咐，我可不敢轻举妄动！” 知夏看了郎中一眼，心道，这人办事倒是挺机灵。 她又给了郎中一小袋银子，还有一锭金子，“此事暂且保密，切勿声张。” 跟着慕璎，郎中可谓是赚足了油水，心里自然开心，连连称是。 等郎中离开后，知夏迅速回到了闻溪院，将此事禀告给慕璎。 “小姐，二小姐这次，总算是遭到报应了，”知夏喜滋滋地说道：“想算计别人，结果算着算着，把自己给算进去了！” 慕璎听后，并未有什么情绪波动，现在的状况，在她预料之中。” 慕璎正在自己同自己下棋，一颗黑子落下，她沉静地说：“先不要轻举妄动，继续等着，看慕琇下一步有什么动作。” “是，小姐。” 距离大婚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慕璎已经计划好了，慕家让她替嫁那日，就是她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时候！ 她要远离将军府和慕家，开始自己新的生活。 这天晚上，慕琇睡的并不好。 她翻来覆去，小腹还是隐隐作痛，心脏怦怦直跳，好像总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慕琇已经换上了寝衣，那颗害人的玉坠子，此时早已不在她身上。 然而，玉坠子陪着她，从早到晚，毒素已经进入了她的身体。现在让玉坠子远离慕琇，也已经晚了——她已经中了毒。 “紫黎——” 慕琇烦躁地翻身起来，脸颊浮肿，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大得惊人。 “小姐，奴婢来了。”紫黎匆匆进来，见到慕琇这般模样，心下一惊。 短短一天的时间，她们二小姐这是怎么了？ “我明明吃了安胎药，为什么，没什么用？！”慕琇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虽然没白天那么疼，但是不应该呀，这真的只是胎动了吗？” 她焦急地揉着自己的肚子，看得紫黎吓得不轻。 “小姐，您先别碰您的小腹了！”紫黎生怕伺候不好这位主子，刚起步的新生活就给毁了。她想了一会，道：“您别急，没有之前那么疼了，那说明还是有点效果的。您等着，我再去给您煎服药端来，您喝了再睡。” “嗯。”事到如今，慕琇只能继续喝点药，这个时辰，医馆都关门了。 她这副鬼样子，浑身都难受，更不可能再自己出去，满城找郎中。 很快，紫黎就把药端了过来，让慕琇喝下去，心里才踏实不少，再次睡下。 但是，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慕琇就再次被疼醒了。 醒了以后，整个寝衣，还有枕头，都已经被她的冷汗浸到湿透！ 小腹中，还是传来熟悉的疼痛。 慕琇彻底慌了。 “怎么会这样？！我不是已经喝了药吗！”她吓得脸色惨白，“我的孩子不会有什么事吧，我不会流产吧？” 涉及到胎儿方面，慕琇就开始六神无主，她对这方面一窍不通，也没什么人指导她。 她更不会自学医术，只会找郎中去问。 “今天实在是不舒服，不能让母亲他们看见，“慕琇定了定神，脑子飞速转动，吩咐紫黎，“你现在就去正院那儿一趟，告诉家里人，我今日，就不和他们一块吃饭了。” 紫黎称是，很快就把消息传了过去。 这下可倒好，慕家两个小姐，两个都病倒了，都开始闭门不出。 慕老爷已经上朝去了，只剩慕夫人和慕琅焦急担忧得不行。 “这不行，琇琇的病反复发作，得给她请个郎中来看！”慕琅说道。 “你说的是，咱们现在就去晚亭楼，看看琇琇。”慕夫人说道。 而晚亭楼内的慕琇，正在喝安胎药，一听慕家人来了，赶紧让丫鬟把喝剩下的安胎药倒掉。 “母亲，哥哥。”她虚弱地说。 如果说，以前慕琇大部分时候“虚弱”，都是在装病，这一次，她总算是真的“病”了。 “琇琇，听哥哥的，”慕琅严肃道，“你必须看病了，哥哥这就给你找个郎中。” 慕琇现在听到“郎中”二字，就眼前一黑，开始心慌。 “琇琇听哥哥的……”慕琇笑的极为勉强，而后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脸色一变，“对了，哥哥，昨日给姐姐看病的那个郎中……就不要找他了吧，咱们换一个。” 他给慕琇治病，其实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况且，慕琇还有秘密在他那儿——再加上，昨日他对慕璎那般恭敬，慕琇害怕，他真的变成了慕璎那边的人。 总而言之，慕琇可不想再看见这位。 “为什么不想用他了？”慕夫人关切道，“乖女，是他诊治的不好吗？” 慕琇脑中疯狂地寻找着理由。 “琇琇也不知道呢……他之前，也为琇琇看过一次病，琇琇按照他开的药方吃药，前段日子的确好了不少，但是最近又有些严重了……所以，琇琇不知道，到底是郎中的问题，还是自己病的问题，所以……想换个郎中，试一下给琇琇看病。” “原来是这样。” 慕夫人松了口气，差点以为自己请了个庸医，花了冤枉钱不说，还对女儿的病一点效果都没有。 “苏妈妈，你去重新找个郎中，记得，不要昨天来的那个！”慕夫人吩咐道。 “是。” 苏妈妈赶紧答应着，然后小跑了出去。 第92章 这，这是可以说的吗 很快，苏妈妈就找来了另一个郎中。 就在郎中为慕琇把脉的时候，脸色便有些不对劲了。 他还没察觉到慕琇体内的毒素，就先察觉到了另一道脉象。 喜脉。 但是……这是可以说的吗？ 郎中额间已经渗出来一些汗水，眼神小心翼翼地从几个人身上扫过。 这位慕二小姐，可是未嫁的闺阁小姐啊。 这话要是当面说出来…… 他另一只手抬起来，有些焦虑地擦了擦汗。 注意到郎中脸色不对，慕琅皱了皱眉头，问道：“大夫，我妹妹到底是怎么了？” “这……”郎中犹犹豫豫地，说道：“慕二小姐，您这身子，最近必须得小心点……现在时候还太早，万一出了点岔子……” “什么时候太早？”慕琅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是病情还在初期吗？” 倒是慕夫人，脸色变了变。 她是生过三个子女的女人，慕琅听不懂的事儿，慕夫人能听出来一点。 难道是——但是，这怎么可能啊？！慕琇是什么样的人，她实在是“清楚”得很，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的。 因此，慕夫人就想开口详细询问一番。 “大夫！” 然而，就在她开口之前，慕琇突然高声叫了一下。 全屋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注意到自己失态了，慕琇赶紧讪笑一声，用意味深长又带点威胁到眼神死死盯着郎中。 “大夫……我这个病情，的确时候尚早，之前来的郎中，已经告诉过我了。”她慢慢地笑了一下，“现在我只想知道，我这个病，到底还怎么做，才能治好？” 慕琇的言外之意，郎中很快明白过来。 ——已经有别的郎中，提前为她诊脉过，发现了她有身孕的事。 并且，看她家里人的脸色，这件事，他们还不知道，否则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毕竟，在这年头，女子未婚先孕，可是天大的丑事。 郎中很快便止住了话头，会意地连连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方才是我诊断错了，昨日照顾一个病人，熬得实在太晚。年纪大了，就有点昏了头，请夫人小姐见谅。” 慕夫人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觉得自己方才真是虚惊一场。 她就说嘛，她看着长大的琇琇，怎么可能做出哪种人呢。 倒是慕琅，有些不高兴起来。 “我们慕家花钱请你过来，不是让你胡乱诊断的，”他不悦地说：“你再好好看看，这次，别再诊错了。” 郎中得了慕琇的眼神威胁，哪里还敢透露半句？他云里雾里地编了几句，把几人糊弄了一番，却又没听出个所以然。 于是，慕夫人和慕琅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走出了晚亭楼，只留下郎中和慕琇在里面。 “今天的事，你要是敢说出去，哼……可以试试看。”几人刚走，慕琇就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威胁起来这个郎中，“可别怪我心狠手辣！我的手段，对付过不少人，何况你一个小小的郎中！” “是，是，在下知道。” 郎中哪里敢和高官贵族之女对着干，连连答应着，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至于看病一事——慕琇和他都忘在了脑后，都觉得保住自己的事更重要。 就在这时，慕琅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琇琇，琇琇……你还在里面吧，快给哥哥开下门。” 竟然是慕琅，去而复返了。 慕琇瞬间大惊失色，吓得坐直了身子，手死死抓住了床沿。 “哥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定了定神，给郎中递了个眼刀过去，这才赶忙让紫黎请慕琅进来。 “哥哥，有什么事吗？” “噢……”慕琅慢慢地说，挠了挠头，“我的那个玉佩落在这儿了，所以想回来拿一下。哎，大夫，你怎么还在这儿？病都看完了，你还留在我妹妹的闺房里，不太合适吧？” 郎中赶紧找了个理由，解释赔笑道，“少爷有所不知，给二小姐开的药方还没写完呢，这才多叨扰了一会。” 慕琅“噢”了一声，找到了自己的玉佩，然后说道，“行，既然这样，那我先走了。” “嗯嗯，哥哥慢走，琇琇身子不适，就不送了。” 慕琇脸色惨白，笑容勉强，表情极为不自然。 她心很慌……不知道方才和郎中的对话，慕琅到底听到了多少？ 应该是没听见吧，不然，他怎么会没什么反应呢。 实际上，慕琅的确没听见，但是也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总觉得，慕琇最近怪怪的，尤其是今天，但是他又找不到，到底是什么原因，慕琇才这样怪怪的。 现在也是，慕琇的表情僵硬又不自然，就好像……在防着他一样。 临走之前，慕琅又狐疑地看了慕琇一眼。 慕琇赶紧微笑地看着他，心里却巴不得让他赶紧离开这儿。 “琇琇，照顾好自己啊，按时吃药。”慕琅实在找不到原因，便只能嘱咐慕琇两句，然后离开了晚亭楼。 等慕琅走了，慕琇这才松口气，然后后怕地发现，自己的后背都因为冒冷汗而湿透了。 慕琅方才那个表情不对劲。 他到底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越想越着急，慕琇看谁都不顺眼起来，但是还是不情不愿地给了郎中一笔封口费。 “再给我写副药方，之前那个郎中开的药方，效果不怎么好。”慕琇不耐烦道。 “遵命，遵命！” 郎中连连答应着，赶紧留下了另一种安胎药的药方，就匆匆地跑出了慕家。 “紫黎，按着这个去抓药吧。”慕琇把药方递给紫黎，让她去熬药。 直到紫黎离开，晚亭楼终于消停了，慕琇这才疲惫地倒在了榻上。 然而，小腹的疼痛依旧还在。 这疼痛让她越来越烦躁，心里总是十分不安。 好像，根本不是胎动那么简单。 慕琇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刚才没让那个郎中多诊断一会。 万一这个病情，不是因为胎动，从而影响到她的孩子，那就遭了。 然而此时紫黎不在，她的秘密不能让别的丫头知道，自己又不能亲自去找郎中。 慕琇只能暂时按耐下心底的不安，先闭上了双眼。 第93章 差点小产! 药很快就熬好了，慕琇喝下去后，大概是心理作用，她觉得好了不少。 然而，她心里一样很焦虑。 因为，刚才那个郎中在走之前，还偷偷低声说了句话。 大概意思，就是慕琇先前，差点小产！ 这句话，才让慕琇意识到，方才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凶险。 她的心，一下子就提溜到了嗓子眼，急得不行。 “大夫，那我该怎么办啊？” 郎中思索片刻，才犹豫道，“要不……你查查最近吃了什么呢？能不能是吃出了什么问题，才让孩子有小产的风险。” 郎中的猜测，并不是没有依据的，女子在孕中，总是有很多不能吃的忌口东西。 “知道了，我会查查的，等查出来了，我再联系你。” 慕琇脸色并不好看。 “紫黎，你去把我这两天吃的东西查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慕琇阴沉着脸，吩咐道。 “是。”紫黎领命，离开了晚亭楼。 然而，紫黎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好把慕琇这两天吃过的菜整理在一张纸上，交给她。 “小姐，您的饮食都查过了，没有毒素，所以奴婢想着……能不能是吃了什么忌口的东西，才会导致这种情况。” 紫黎递过去单子，小心翼翼道。 “没有问题？”慕琇心一紧，只能一把抓过那张单子，快速地扫了一眼。 这一眼，还真叫她看到了一道，她不能吃的菜——蟹肉煲。 慕琇从小就对螃蟹过敏，多吃一点，就会腹痛不止。 但是她没记错的话，她看见那道蟹肉煲炖的不错，便只是随手夹了一筷子而已，只吃了一点点，这也会导致差点小产？ “我是对蟹肉过敏，但是吃的并不多，怎么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啊？！”慕琇难以置信，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贪嘴，多夹了那一筷子？ 一方面，她后悔自己这么不谨慎。 另一方面，她又有些怀疑，差点小产，真的是因为这一筷子蟹肉吗？ 就在这时，紫黎突然道，“小姐你是说，你对蟹肉过敏？” “是啊，怎么，你在晚亭楼伺候这么多年，不知道我的饮食习惯？”慕琇烦躁地说。 紫黎有些尴尬，慕琇的饮食都是厨房负责的，有什么点心，那也是紫苏端过去伺候，哪里轮得到她们这些小丫头。 但是，这点不悦，很快被她舒展眉头遮掩下去。 她提醒慕琇，“小姐，这道蟹肉煲，本来厨房是不想做的，他们临时想加这道菜——是因为，大小姐昨日突然想吃这个。” ”因为慕璎——”慕琇喉咙一紧，第一反应是愤怒。 “她明知道我蟹肉过敏，为什么还要厨房加这道菜？果然，她就是想要我不好过，来害我的！”慕琇气急败坏，心里恨透了慕璎，又隐隐有些不安，“怎么办，她这时候做出这种事，肯定也是猜到了什么……” “是啊，所以，小姐，你可不能坐以待毙！”紫黎焦急道。 “我知道！”慕琇心思一转，“你去给母亲哥哥那儿递个信，就说我知道为什么会突然病了！” 紫黎很快反应过来慕琇想要做什么。 “是，奴婢这就去！”她会意，匆匆跑出了晚亭楼。 于是，等慕夫人和慕琅又一次赶到了晚亭楼的时候，便看到慕琇在榻上又是哭又是打滚，哭得一塌糊涂。 “琇琇，娘的乖女啊，你这是怎么了？”看见慕琇痛哭，慕夫人的心死死揪住，赶紧哭着扑过去，“你说你知道谁害的你，赶紧告诉娘，到底是哪个天杀的？！” 慕琅也焦急关切地站在一旁。 慕琇没有一开始就说，是慕璎做的事，而是把话头引到上了那道菜的丫头身上。 她哭到：“琇琇对蟹肉过敏，但是……昨夜的菜里有一道蟹肉煲……郎中走之前说了，大概是因为吃了这个……” “请他们来干活，怎么连小姐的饮食忌口都不知道！”慕琅怒道，“来人啊，赶紧把那个不知好歹的丫头抓起来！” 小厮领命，赶紧下去办事，很快，那个上蟹肉煲的丫头，就被抓了起来。 “你这个没眼色的丫鬟，不知道小姐对蟹肉过敏吗？竟然还把蟹肉煲送到餐桌上！我的琇琇要是出了什么事，你给我，你给我等着被发卖到春香楼去吧！” 慕夫人气得浑身发抖，甚至顾不得当家主母的气度了，上去就拧了一把那丫头的脸，痛得她连连叫苦。 “娘，何须等事情结束之后？”慕琅本身就不是个不打女人的人，自己的亲妹妹都能下手，何况一个下人？他一脚踹了上去，一下把丫鬟踹到在地上，厌恶地看着她，“把琇琇害成这样，也不用留她那么久，现在就把她发卖了！” 丫鬟吓得顾不得疼痛，连忙哭喊道：“夫人、少爷、二小姐，明鉴啊！奴婢只是个下人，只是听命办事，哪里有违背主子的权利！求夫人少爷开恩，饶了我吧，求开恩…” 这话，让他们都顿了顿。 的确，一个丫鬟，无法决定主子们想吃什么。 “这道菜，是谁让你做的？”慕夫人定了定神，询问道。 丫鬟也顿了顿，目光躲闪，“这……这……” “让你说，就赶紧说！”慕琅本就一肚子火，看见她这般，更是不耐烦，“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是大小姐！”丫鬟看见慕琅凶神恶煞的，就害怕起来，赶紧求饶：“饶了我吧，蟹肉煲是昨夜大小姐突然想吃的，所以小厨房才做了这道菜……” 他们当然知道，慕琇蟹肉过敏。 但是连他们都知道的事，慕琇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知道自己过敏，那慕琇大概是不会碰那道菜的？二小姐既然知道，就不会碰，那大小姐想吃，有什么不做的道理？ 没想到，还真的出事了。 慕琇知道自己螃蟹过敏，还是吃了这道菜。 丫鬟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烦透了这个慕二小姐。 怎么会有人，蠢到做这种事，明知道过敏还要吃，最后还要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给她做事，可真是倒霉透了！ 第94章 哥哥竟然凶她! 听到这道菜是慕璎要求做的，慕夫人和慕琅心中，更是大怒。 他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慕琇先哭闹了起来。 “大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琇琇知道，她不喜欢我，可是我们毕竟是一母同胞，血肉至亲，就算不喜欢，完全可以无视我呀——” 她演得入迷了，哭得抽抽噎噎，甚至咳嗦起来。 “我们姐妹之间，就剩下这几天相处时间了，为什么一定要害我……琇琇什么都没做……” 一番话，很快盖棺定论，是慕璎要害她。 地上跪着的丫鬟，本就厌恶她，心里听了，更是佩服这个二小姐内心的心狠毒辣。 然而她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心思替慕璎捏把汗，只能祈祷自己不要被慕琇的肮脏手段波及。 “怎么是璎璎——”慕琅简直要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我刚觉得她改好了，和琇琇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她就给我做出这种事来！” 慕夫人一碰到涉及到慕琇的事儿，就完全丧失了理智，一时间气得简直要晕过去，捂着心口：“孽障——孽障啊——我怎么、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残害手足的孽障！” “母亲，您先别气！”慕琅见慕夫人气成这样，只能先劝劝她，“你等等我，我先去闻溪院问问慕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着，他又去安慰哭泣不止的慕琇，好不容易，才让慕琇的哭声渐渐平静下来。 慕琇心里气得慌，她都这样了，事情是怎么一回事，还不够明确吗，怎么还要去问慕璎？ 然而，这话，她是没办法说出口的。 她只能一边抽泣，一边用怯生生的眼神看着慕琅。 “琇琇心里也不相信，姐姐能这样害琇琇，哥哥，你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啊，给琇琇一个公道！” 慕琅低声安慰、答应了一番，这才离开晚亭楼，去了闻溪院。 然而，刚进闻溪院，他就看见慕璎躺在榻上，闭目养神，脸色惨白，眼眸闭得死死的。 她看起来虚弱得如同一片雪，对着这样的慕璎，慕琅的火，一时也有些发不起来。 原本准备好了一肚子训斥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慕琅只能脸色铁青地站在那儿。 他咳嗦了两声，提醒慕璎自己来了，慕璎却没有反应。 “大少爷，我们小姐身子不适，您见谅，奴婢这就把她叫起来！” 知夏赶紧去把慕璎轻轻“晃醒”。 她当然知道，慕璎是装睡。 但是自家小姐之前就说了，在慕家人面前，做戏一定要做全套。 慕璎被知夏扶起来，咳嗦了两声，扶着额头，看向慕琅，“哥哥来了，是有什么事吗？恕璎璎不能起身招待。” 见她这般模样，慕琅只能压下心中的疑惑，把语气尽量放的温和一些。 “璎璎，琇琇对螃蟹过敏，明明你知道这件事，为什么昨夜，还要让厨房做蟹肉煲？” 慕璎愣了下。 她第一反应是想笑。 她尚且在“病中”，慕琅还来闻溪院质问她，她以为慕琇那儿又栽赃了她什么事，没想到，竟然是因为她昨夜想吃蟹肉煲，就让厨房做了这道菜？ 慕璎虚弱地笑了笑。 “只是因为自己想吃而已，没有别的原因，”她平静地看向慕琅，“我是知道慕琇螃蟹过敏，但是我让厨房做，是为了自己吃，我没有让琇琇吃，对不对？” 慕琅也是一愣，“但是你让人把它放在桌子上——你想吃，大可以端到自己屋子里！” 慕璎无奈地摇摇头，声音讽刺。 “我是让人端去了桌子上，可那又怎么样呢？我只是放在桌子上，没有强塞到她嘴里。” “螃蟹放在桌子上，又不能让人过敏。”慕璎摊手道：“但是，她自己明知道自己过敏，还去夹那道菜，是她自己就不当回事，怎么能怪我？” “这……”慕琅一时，也找不到反驳的话。 甚至，他还觉得慕璎这话有些道理。 蟹肉煲放在桌上，进不了慕琇的嘴，慕琇知道自己过敏，竟然还去吃那道菜。 最后出了事，又要把罪怪在菜和慕璎身上。 慕琅的脸上，露出点挣扎的神色。 但是，他是不会为就这么来质问慕璎而道歉的。 见他不语，慕璎又平静地说道：“你们记得琇琇不能吃蟹肉，倒是记得很清楚，但是你们哪里又会记得，我从小就喜欢吃螃蟹呢。” 儿时，因为慕琇蟹肉过敏，螃蟹从未上过慕家饭桌，慕璎只吃过一两次。 后面，还是慕璎自己做生意，有了银子，才能去外面自己吃螃蟹的。 在慕家，很多她喜欢吃的，家人不会记着，她也很少能吃到。饭桌上，永远摆满了慕琇和慕琅爱吃的菜。 “璎璎说的有道理，”慕琅被这番话，搞的十分尴尬，他心里十分愧疚，但是他注重面子，实在是没办法朝慕璎道歉，“既然是误会一场，那你还是好好休息，没什么事的话，哥哥就不打扰了。” 然而，这么离开，还是草率得过分了些。 临走之前，他还吩咐了下人几句。 “大小姐最近病中，想吃点螃蟹，你们去让小厨房多做点这类菜，送来闻溪院。” 随后，他才回到闻溪院，把发生的事告诉了慕夫人。 慕夫人听完后，原本愤怒的心情，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璎璎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她心里也有些愧疚，“璎璎还在病中，既然想吃点爱吃的东西，就让她吃去吧。” 只是吃道想吃的菜，就被质问，是他们有些过于咄咄逼人了。 慕琇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她又愤怒，又不甘心。 “可是母亲，哥哥……琇琇真的很难受，因为那道菜。”她泪光盈盈地看着二人。 没想到，慕琅看着她，眼神中竟然带了些责怪。 “琇琇你也是，知道自己过敏，干嘛还吃那道菜？再贪嘴也不行，自己的身子，是能拿来开玩笑的吗？” “哥哥，我……”慕琇眼睛更红了，内心简直震惊了，慕琅竟然在责怪她！ “行了行了，琇琇都这样了，你还说她做什么？” 慕夫人看不得慕琇生病了，还被说，连忙维护自己的爱女，嗔怪地看了一眼慕琅。 第95章 知道错了? 于是，慕琇“过敏”一事，就这样被揭了过去。 慕璎和慕琇，分别在自己的院子里，养起病来。 若是以往，慕璎的闻溪院大概还是冷冷清清的，这一次却不然。 不少的好东西，被接连送进闻溪院来。 珠宝、绸缎、药材、糕点……知夏从未见过慕家人，给慕璎这么多好东西过。 “小姐，他们是真的悔改了，开始心疼你了吗？”知夏疑惑地问，慕家这次的确大手笔，但是按照他们以往的惯性，知夏还真不确定他们这次是不是真心的。 “悔改？”慕璎打开一个珠宝匣子，轻轻拿起一颗圆润匀美的珍珠，嘲讽地笑，“慕家这次，有银子买这么多好东西，还不是之前从我账上拿的？” “现在只不过，是我的东西，回来了一点到我手中，自然谈不上认为他们悔改、或者要感激他们。” 经过这一遭提醒，知夏想起之前的事，又愤愤不平起来。 “也是——他们吃小姐的，喝小姐的，对小姐好，也是他们应该做的，为什么要感谢他们！” “嗯，”慕璎点头，“虚弱”地靠在软枕上，继续闭目养神，“无事献殷勤……看看他们这次，到底想干什么吧。” 另一边的正院里，慕夫人坐在椅子上，清点方才送给慕璎的那些东西。 苏妈妈何止见过这么多东西进闻溪院，心里又急又气，好像送的是她的东西一样！ “夫人，这次怎么……给闻溪院，送那么多好东西啊。” 毕竟，大小姐是“偷”了二小姐的好命，才害的慕琇体弱，这些好东西，都该按照往常惯例，送到晚亭楼才对！ 慕夫人瞪她一眼。 “主子的东西，送去哪，那是我们的事，有你什么事儿？不该多嘴的时候，就把嘴闭上。” 苏妈妈挨了一通训斥，只得讪讪地闭上了嘴，心里更加不大舒服。 其实，慕夫人这次给慕璎送这么多东西，心里也不是没有肉疼。 可是，她对这个大女儿，心中还是有些愧疚在的。 其次，慕璎会管家、会经营产业，手里既有银子，又有老夫人的遗产。如今，她不像从前那般听话，慕夫人只能另想办法，让慕璎继续为慕家所用。 没办法，她不得不承认，没有慕璎在，慕家就是入不敷出了！现在硬要和慕璎对着干，除了让母女关系更加破碎，对慕家没有任何好处。 可能……还会让之前的好处也被收回。 慕璎的实力在这儿，慕夫人不管想或者不想，现在，都必须打点好和她之间的关系！ 说不定……到时候，慕璎还会继续吐点钱给她呢。 这样想着，慕夫人一直肉疼的心，得到了一点缓解，终于没之前那么难受了。 闻溪院内，慕璎正躺着继续看书，清闲了片刻。 然而，她的清静没过多久，就被打破了。 下人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小姐……您的一家铺子，被人污蔑卖假货，现在那个买主，正嚷嚷着要闹上官府呢！您……您要不还是……” 下人说了一半，没了声息，犹犹豫豫地看着慕璎。 慕璎脸色苍白，看着十分虚弱，他也听说了，慕大小姐最近在养病。 可这事，若慕璎不出面摆平，可就要闹大了。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慕璎抬了抬眼皮，语气没有波动，“嗯，是哪间铺子，你说卖假货，那看来说的是唯一的那家当铺了。” 卖假货？无稽之谈——慕璎的百宝当，在收宝贝的时候，都经过了名家之手鉴定，绝对不可能出现假货。 看来，要么是这个买主碰瓷，要么，是有人拿假货，和这个买主串通好了，污蔑百宝当。 “走吧，带路，我亲自去看看。” 慕璎翻身下床，瘦削的身形有些摇晃，知夏都不免佩服，慕璎的演戏之敬业。 “可可可……可是大小姐！您的身子……”慕璎晃得这两下，可把这个下人吓坏了，生怕慕璎还没到地方，就要倒在了半路。 “无碍。” 慕璎倒是格外“坚强”，坚持要亲自去看看。 于是，知夏服侍着动作懒散的慕璎穿衣起身，走出了闻溪院。 一边的晚亭楼内，慕琇见紫黎回来了，便询问道：“怎么样，事情都办妥了吗？” “回小姐的话，都办妥了！”紫黎笑眯眯说道：“现在那一条街的人，都知道百宝当出了事，这次，这个当铺的口碑，可真是要被砸掉了！” “谁在乎那个破当铺的口碑啊！”慕琇急道：“我说的是慕璎，她过去没有！” 紫黎回道：“去了，大小姐看起来十分虚弱，但还是被两个丫鬟扶着，出了慕府的大门，朝百宝当去了。” “嗯。” 慕琇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眸中闪过一丝恶毒的神色。 “哼，慕璎啊慕璎，你不是会做生意吗，让你这次做个够！”她得意洋洋，笑道：“这么在乎你那些破银子，就算中毒了也要爬过去处理产业的问题，我看你迟早有一天，能累死在经营产业的路上！” 就算不是累死，但是慕璎既然中了毒，那她早死晚死，也是个死！ 总归都是死，那慕琇也不想，让慕璎在“生命中最后一段时光”，能过的舒坦——慕璎就算要死，也不能清闲安宁地死。 这么想着，慕琇这两次吃瘪带来的不服气，终于消弭了一些，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 而此时的慕璎，带着知夏和寒霜，终于赶到了百宝当那儿。 还没踏进百宝当的门槛，她们便听见一道杀猪般的哭叫声。 “没天理啊，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全身家当，都拿去买了这块假的玉佩！这破玩意，一两银子都不值，怎么敢卖老子三十两银子的！” 慕璎快步走进来，看见一个中年汉子，恬不知耻地正在地上撒泼打滚。 他余光瞄到了慕璎，嘴一张，更加大声夸张地哭喊起来。 “我不活了——不给我退钱，我就要把你们这家铺子，告上知府衙门！” 此时的当铺门口，已经密密麻麻地聚集了不少看戏的人。 第96章 闹事? “这位客人，打够了滚儿，不妨先起来说话？” 慕璎居高临下看着闹事的买主，对比慕璎的冷静，这位买主的无理取闹显得颇为幼稚可笑。 而围观的人群，都开始对这荒唐的一幕，指指点点起来。 “百宝当卖的是假货？！完了完了，前些天刚从这里淘了个古董，我岂不是要赔得裤子都没了！” “一看你就是新来的外乡人吧？百宝当的东家是慕大小姐，慕大小姐做生意实诚，从来都不卖什么假货，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这么多年了，百宝当的信誉，大家都有目共睹啊！” 百宝当开了不少年，这条街上的人，对当铺的信誉都十分认可。 慕璎慢慢勾起唇角。 外面，不比慕家，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对谁实在，大部分人，也会回馈于她同样的回报。 也因此，在慕家受冷落、受到不公平对待那么多，慕璎也没有对这世道感到荒谬，仍旧坚信世界上有公正存在。 地上撒泼的买主，听着听着，察觉到事情的发展不太对劲。 不对啊，他这么闹，败坏的不该是百宝当的名声么？怎么被指责的，反倒变成了自己。 他的确是慕琇雇来，里应外合，嫁祸慕璎，折腾她来的。就算这一招不管用，但是只要能膈应到慕璎，让她不能好好休养，慕琇的目的，就达到了。 这一点，慕璎也猜到了。 “我的好妹妹啊……”她低声长叹，叹息声被周围的嘈杂很快吞噬，慕璎讽刺道，“你以为我中了毒，所以想折腾我，让我的情况进一步恶化——却不知道你这么折腾，真正受罪的，到底是谁。” 趁着舆论还没进一步恶化，他很快改变了策略，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 “慕东家，久闻你的大名，”他指着慕璎的鼻子，一脸痛心和不可置信，“大家都说你做生意诚心，我才来你这里买东西的，结果……你竟然卖我假东西？你今天要是不退钱，你这铺子的名声也别想要了，咱们官府见！” “假货？”慕璎声线平静：“说东西是假的，要退钱，那你的证据在哪儿？” 汉子把玉佩“啪”地摆在柜台上，玉佩原本就在方才的闹剧中碎了些，这么一闹，更是摔得碎片四溅。 “它的成色不对，根本不是真玉！” 慕璎懒得听他说对玉的成色评判，只是给下人使了个眼色：“把鉴定师叫来，看看究竟是真是假！” 听见要找人鉴定，碰瓷的买主，却丝毫不慌，理直气壮说道，“慕东家，你今日随便找人验，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也变不成真的！” 见汉子真的敢做鉴定，周围零星几个人对此事的看法也有了些转变。 “他说得那么笃定，难不成……这真是假货吗？” 然而，更多的人还是站在慕璎那边，相信百宝当的信誉。 见周围人的态度有些转变，汉子心下一喜，觉得事情就快要办成了。 果然，鉴定的结果一出来，玉还真是假的！ 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什么，这怎么可能的？慕东家做生意这么多年，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啊！” 然而，慕璎这些年做生意时，没少帮衬周围的店铺商家。 如今慕琇安静地苍白着脸，虚弱地站在百宝当大厅里，那些受过她恩惠的人知道她尚在病中，实在是没办法忍住维护她起来。 “想什么呢，肯定不关慕东家的事儿，说不定是哪个伙计想从中捞油水，把真的换成假的了呢？” “那又怎么样，那不还是慕东家手底下人干的事？吃亏的是我们老百姓，你冲这些人说什么好话呢？” 周围的评价，褒贬不一起来，慕璎轻轻叹口气，脸上神情却丝毫不变。 她塞了张银票到寒霜手里。 “寒霜，搜他的身。” 寒霜诧异地看了慕璎一眼，而后看向汉子肥硕的身体一样，面露嫌弃。 “这钱挣得还真是……” 虽然嫌弃胖子，但是慕璎如今处于众矢之的，寒霜没说什么，只是反握住自己的剑鞘，“啪”地甩在汉子的身上。 “你要干什么？！”汉子破口大骂：“光天化日的，你有没有点妇道，竟然对一个男人……” 话没说完，他便被寒霜反手甩了一个耳光，这一下寒霜没有留守，打的他眼冒金星，口鼻出血，差点倒下去。 “聒噪！” 寒霜冷冷道，剑鞘很快在汉子身上绕了一圈，勾出一个玉佩出来，剑柄翻过去重重戳在肚子上，一下将他戳到在地。 剑尖勾着玉佩的穗子，被寒霜递给了慕璎。 慕璎接过玉佩，轻笑一声， “狸猫换太子，这位买主，这么做生意，可是不诚信的哦。” 她举起手中的玉佩。 “大家看好了，他方才摔的那个，是假的玉佩，真的玉佩，早就被他私自藏了起来。” 慕璎低下头，冷眼看着倒在地上、连连叫痛的汉子：“想来闹事，把真玉佩藏起来，假的那个拿来退钱，你的手段，未免也太拙劣了点吧？” “你不是要报官吗？”知夏气呼呼地冲上前来，踢了他一脚：“走，敢污蔑我们小姐，现在就带你去见知府衙门！” 事情败露，一听见要被押送进衙门，汉子这次是真害怕了，赶紧给慕璎磕头。 “慕东家，慕东家，小人一时被银钱蒙了头，做了错事，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别送小人去知府衙门啊！” 慕璎冷哼一声，并不想看到他。 她知道这人是受人指使，也知道是谁指使了他，没工夫和这个小人物斤斤计较。 她吩咐寒霜。 “打一顿，扔出去吧。” 于是这个汉子，最后鼻青脸肿地被丢出了百宝当。 就算这样，知夏心里生气，还是觉得不够解气。 本来小姐最近劳心劳神，好不容易才能休息会，却被这个人给搅和了！ 她越想越气，不甘心，拿着一个没用的瓷杯，就冲着门外的那个汉子砸了过去！ “别再让我们看见你！” 然而，知夏没有听到汉子的呼痛声，反而听见了瓷杯破碎的清脆声响。 瓷杯在一个轮椅的下方摔的破碎，碎片四溅。 轮椅上坐着的青年，正是宋苍。 第97章 嘲讽 “你这小丫头，不长眼睛吗，没看见这么大个人在这呢？” 推着轮椅的云卓马上就火了，循着茶杯砸过来的方向看过去，看见扔东西的人是知夏，便十分不客气地说道。 知夏发现砸错了地方，也吓了一跳：“实在不好意思，我看错了……” 宋苍抬起眼眸，淡淡地看了知夏一眼，没有言语。 他还犯不上，因为这种小事，就和一个小丫鬟过不去，斤斤计较。 倒是云卓，看知夏有点眼熟。 他凑近了点，恍然大悟，道：“是你啊——你是那个慕家小姐的丫鬟！” 知夏也认了出来，差点砸到的人，是慕璎的未婚夫，一时间紧张又愧疚，担心这会不会影响小姐和少将军的关系。 “我是想砸方才来百宝当闹事的人……扔错了方向，才差点砸到宋少将军，真是对不住……” 云卓愣了下：“闹事的人？” 他四下望了望，周围一切平静，哪里还有什么闹事的人。原来方才那个慕琇雇来的买主，已经趁着知夏和云卓争执的功夫，就悄悄溜走了。 他没看到人，心里更认定了知夏在骗他。 “果然……慕家小姐的丫鬟，和她也是一个德行！”云卓低声嘟囔了一句，知夏听清了他说什么，脸色一变。 她当时便急道：“我失手扔错了，和我家小姐没有关系，你要怪就怪我好了，不要怪我家小姐！” 云卓挑眉：“怎么，我说错了吗？上头的爱骗人，养出来的丫鬟也一样……” “云卓！” 轮椅上的宋苍，听他们两个的对话越来越不对劲，忍不住出口低声呵斥，“住嘴，不可无理！” “少主，他们可是冒犯了你……” 就在这时，慕璎带着寒霜，终于匆匆跑了过来：“知夏，外面又怎么了？” 然而，他们一出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知夏有些委屈，还有些自责，把事情的原委和慕璎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听后，慕璎颇觉头痛，但是事已至此，只能想怎么解决了。 她朝宋苍行了一礼，粗略表达了下歉意。 “宋少将军若不介意，不如进去坐坐，喝杯茶，我们再好好向您致歉。” “谁要喝你的茶……” 云卓不忿道，没料到，宋苍竟然说了“好”。 没办法，少主说了话，他只能和宋苍一起进去。 百宝当的雅间里，这杯茶，喝的属实是不算平静。 云卓内心对知夏不满，又因为他方才诋毁慕璎，知夏对云卓，自然也没了什么好脸色。 “哼，砸人就砸人，还不承认，说什么是在砸闹事的人，难道我们少主看起来像闹事的？” “闹事的人跑了，到底有没有人闹事，你大可以满街去问，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知夏也气的不轻。 云卓又火了，“谁信你的话？你就是想使唤我，挨家挨户去问，然后看笑话是吧？哼，我早就看清了你们的真面目，你以为我会上当吗？“ “凭空污蔑人，你这人不可理喻！” “你还骗人，你好到哪去？” 这两个人拌嘴说个没完，对比慕璎和宋苍这边，就冷清安静了不少。 慕璎和宋苍的对话，要平静许多，仿佛差点被砸的不是宋苍一样。 女子淡然坐在宋苍的对面，乌黑长发如丝绸般挽起，露出苍白的面庞与脖颈，双眼下，还多了些淡淡的青黑色。 和之前比起来，她看着要虚弱很多，不知道是不是生了什么病。 分明距离上次宋苍见到慕璎，也没几天，她却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此事是我的小侍女失误，还请少将军见谅。”慕璎为他倒了杯茶。 “无妨，只是砸到一边，也碰不到我。”宋苍漫不经心道。 他没有对慕璎这副虚弱的样子说几句寒暄的关心话，回答的语气也十分淡然。 “少将军的意思是，不会责怪知夏了？好气量，慕璎佩服。”慕璎笑了笑。 宋苍没有回应慕璎这句恭维，只是端起茶杯，将其中的清茶一饮而尽，代表这事就算过去了。 事情过去了，他和他的侍卫没有要走的意思，慕璎也不能出口赶人。 气氛陷入沉默中，慕璎只能找点话题，打破这份沉默。 “少将军素来在将军府中，深居简出，很少来百宝当这儿这条经营古董生意的街，此次前来是为何？” “来当铺找找，有没有前些年遗失的东西。” 很多人不小心丢掉一些宝贝东西，都被别人拿来当铺卖掉，所以宋苍来这找几年前遗失的东西，也确实是有可能辗转到了一些当铺里。 “原来如此，”慕璎点点头，询问道：“百宝当是我的产业，如果少将军需要，臣女可以帮您看看，这宝贝在不在百宝当里。” “不必，在来之前，我已经找到了。”宋苍的回复依旧不冷不热。 话题到此戛然而止。 慕璎又继续找了几个话题，然而，宋苍的回复都是冷淡又漫不经心的，一个话题聊了不超过五句，就都草草结束了。 到后面，慕璎便也不再继续找话题，莫名其妙地看着宋苍。 她转着手里的茶杯，有些猜不透，这个宋少将军到底是想干嘛。 既不开口辞行，也不接她的话。 见慕璎盯着自己，青年终于抬起眼，看向他。 他薄唇轻启，终于主动和慕璎说了第一句话。 “百宝当这份产业，如此丰厚，慕小姐能拿到手，当真是厉害。” 毕竟……这家铺子之前的地契，是属于东厂的。 他不知道慕璎几年前就把它买了下来，只当厂公几年前就送给了慕璎，毕竟，慕璎在他的认知里，“前科”实在是太多了。 倒是慕璎，更有些莫名其妙了。 她经营的产业，什么叫拿到手？ 她没往别的地方想，只当宋苍指的“拿到手”，是百宝当经营至今的成就。 于是慕璎只“嗯”了一声，“它是我多年经营的心血，看着它现在生意兴隆，我心里也很高兴。” 这回，诧异的轮到了宋苍。 他方才，是在和慕璎夸她经营的很好吗？ 第98章 向他求助 宋苍的话，一时噎住了，看着慕璎的眼神，神色颇为复杂。 “怎么了，宋少将军？” 注意到宋苍脸色不太对劲，慕璎也有些疑惑。 从方才的对话，到此时宋苍的脸色，慕璎都敏锐地感觉到，宋苍要表达的意思，应该不是夸她产业经营的好这么简单。 然而，宋苍只是摇了摇头，再次抛出一个问题。 “无事。” 他顿了顿，最后还是只说了这两个字。 慕璎一头雾水，搞不明白他这是想做什么。 但是，她不知道宋苍早就误会了她和厂公的关系，尽管脑中闪过了几个不太站得住脚的猜测，她也没有猜到，这是宋苍在试探她。 宋苍再次喝了口茶，视线余光轻轻瞄了慕璎一眼。 她的百宝当，到底是真的和厂公没关系，自己误会了她？还是说，慕璎看出来了他的试探，想要用这番话化解他的疑问，将她和厂公撇清关系。 正在他思索的时候，慕璎又开了口。 这次她说话的语速，不比先前那般清脆果断，而是反复斟酌。 “嗯……不瞒宋少将军，此次百宝当有人来闹事，乃是有人指挥的。”她轻轻叹了口气，试探地看向宋苍。 “慕小姐，这是在向我求助？” 宋苍意外地看着慕璎。 不管慕璎所说是真是假，他都没有再出手相助的意图，于是，他已经在脑海中想出了几个拒绝的理由。 然而，在他拒绝之前，慕璎又继续开口。 “闹事的不是别人，正是臣女一母同胞的妹妹，慕琇。” 她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然道。 “所以……” 宋苍盯着慕璎，女子容颜清丽出尘，分明在诉说自己所受的不好待遇，脸上却平静冷淡，仿佛所说的人不是她自己一般。 没有任何乞怜求助的意外。 或许，慕璎所说此话的目的，并不在于求助？ “所以，正如臣女方才所说，胞妹和臣女的关系并不好。”慕璎抬起眼皮：“就在几个月前的春日宴上，胞妹和她所倾慕已久的……” 她刚要继续说，雅间的门却突然被人“咚咚”敲响了。 慕璎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转着手中凉下来的的茶杯，欲言又止。 “少主，二皇子请您去他府上一趟。”门外是宋苍另一个侍卫的声音。 二皇子？ 当今圣上的几个皇子中，二皇子虽然不是太子，然而，他却是最优秀的一个。 只是，他平日里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似乎并不关心政事，所以，才没有被太子及其党派针对，过的清闲。 而二皇子，正是宋苍的至交好友。 “知道了。” 正事在前，尽管宋苍疑惑慕璎接下来要说什么，但是他知道孰轻孰重。 于是，他只能颔首开口，“慕小姐，恕在下失陪——等下次，再同你喝茶。” 慕璎愣了一瞬，没说完的话也只能彻底作罢。 “无碍，少将军是有正事在身的人，知夏，准备点梨花酥给少将军带上。” 梨花酥是她昨日“休养”期间，闲着无事，做的一盘点心，味道很不错。 知夏应了一声，很快便装了一食盒的梨花酥，递给一旁的云卓。 “少主……” 云卓磨磨蹭蹭，自然是不想接，他使劲给宋苍递询问的眼神，然而，宋苍视若无睹。 云卓只能不情不愿地接过食盒。知夏见他脸色不对，自知云卓嫌弃她们送的东西，心里更加气闷。 然而，慕璎和宋苍谁都没说话，他们自然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慕璎起身相送，看着宋苍和云卓等人离开了百宝当。 她看着一行人离开百宝当的背影，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她方才，本想把慕琇有了厂公的孩子一事，告诉宋苍的。 ——慕璎虽然发觉了慕琇怀有身孕，并不知道那是谁的孩子，但是只需猜一猜，就能知道，孩子必然是厂公的。 慕琇虽然出嫁前并不检点，但是眼高于顶，除了厂公，没人能入慕琇的眼。再加上，几月之前，二人就展开了这段秘密关系，所以，那孩子肯定是厂公的种。 “本来想着，宋少将军和厂公本就不对付，能借着此事威胁掣肘他一番，可惜……”慕璎摇头，啧啧轻叹道。 她和宋少将军，虽然只见了寥寥数面，但厂公乃是当朝奸佞之臣，将军府却为国浴血奋战，清廉公正。 在能帮到忙的时候，慕璎自然想帮将军府一把，好好灭一下厂公的气焰。 何况……现在的东厂，还可以算得上慕琇和她斗的一大重要手段。 然而，人已经走了，遗憾是没有用的。 慕璎很快便收回思绪。 而已经离开百宝当的宋苍一行人里，云卓的气还没消，拎着的食盒在他手中仿佛有千斤重。 “少主，你真的要吃吗？”他问宋苍，嫌弃地看了一眼食盒，“真怕厂公命那女人在这玩意里下毒。” “吃？”宋苍的语调上扬了一瞬：“都扔了吧。” “啊？” 云卓愣了下，有些惊讶，到底是把没说完的那句“真扔啊”给硬生生咽了下去。 难道真叫他猜中了，这盒梨花酥里下了毒？ 慕璎这个女人，也太恶毒了吧？ 云卓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 宋苍昔年拜过那个江湖神医为师，在将军府不是秘密——他们少主，只需嗅一嗅，便知道饭菜里加了什么东西，甚至包括加了多少！ 肯定是慕璎在里面下了毒，被少主给发现了。 云卓心中更加恼火，也更加厌恶慕璎。 这个恶毒的心机女人！若不是他们少主早年有奇遇，恐怕真的要中了她的圈套！ “遵命，少主！”云卓如同拿着一块烫手山芋般，赶紧嫌弃又迅速地把食盒扔到了垃圾堆里。 宋苍并不知道云卓心中想了那么多。 他心里想的是，这次二皇子邀请他过去，又是所为何事？ 毕竟，为了防止太子党派的猜忌，二皇子和他，已经许久未曾见面了。 恐怕，这次的事，不是和东厂有关，就是和太子的人有关。 这般想着，他心中，也多了几分凝重。 第99章 又出问题? 宋苍的一行人，终于彻底离开了百宝当。 慕璎和知夏等人，自然不知道他们离去路上发生的事——那盒梨花酥，此时正静静地躺在垃圾堆里。 知夏一边收拾残局，一边不满地抱怨着。 “小姐，你昨日做的梨花酥那么好吃，你做了那么久，怎么就这么送出去了！”想到云卓的样子，知夏心中就更加气愤，“那侍卫好不知好歹，分明看不上咱们的东西！” 他看不上她们小姐的东西，知夏还真不想给他呢！小姐做的东西，那是随随便便哪个人都可以吃的吗？ “云卓侍卫是宋少将军的人，咱们可不是在给他面子，是给宋苍面子，”慕璎道：“不必要的时候，不要和将军府结仇。” 知夏也只是说说而已，毕竟，慕家和将军府的势力差距，还摆在那里呢。 她只能叹气：“我是不想看到他们在小姐面前趾高气扬的！” “知夏，在实力不如人的时候，还是少逞口舌之快。”慕璎提醒她：“何况，宋少将军对云卓侍卫，并非未曾管教。” 慕璎说的有道理，知夏也没法再说什么了。 然而，这边主仆二人还想多说两句呢，那边管事的却突然神色忡忡地走了过来，手里捧着厚厚的账本。 “慕东家，老身有事想禀报慕东家。”掌柜神色复杂沉重，把账本递给慕璎：“继上次账目上的银子出现问题以后，最近老身又发现……百宝当的东西数目也有些不对劲。” 慕璎挑了挑眉，又是这一招？上次拿银子，这次拿东西——这般恬不知耻的，大概除了是慕夫人，就是慕琇干出来的吧？ “给我看看。” 慕璎接过账本，开始核对上面的东西，最后发现掌柜所说属实，不少当铺的珍宝都不翼而飞了。 而且，偷东西的人还是个识货的，专门挑那些价值几十两、上百两的值钱货拿走。 “最近，我那胞妹慕琇，可曾来这里？” “不曾。”掌柜回忆了一会，老实地如实说道。 “那最近，慕家晚亭楼的人，可曾来过这儿？”慕璎放下账本，伸了个懒腰：“或者，是慕家正院的人？” 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大概是慕琇干的。慕夫人虽然有前科，但是最近消停了一阵，还一直给闻溪院送东西，大概就算想再次从慕璎这儿拿东西，也得等过一段时期的。 掌柜低头思索了一会，拍手道：“还真有人来过！但是是个面生的小丫鬟，叫什么紫黎，说是替二小姐来看下情况。” 说着说着，他又有些纳闷起来。 “不对啊……紫黎姑娘虽然来了，但是也是空着手来、空着手走的，也不曾拿什么东西走啊……” “看来这次，晚亭楼的人，变聪明了点。”慕璎手指轻点桌面：“无妨，她们障眼法做的再好，也终究会露出破绽的。” “既然这次没抓到紫黎是怎么拿走东西的，那我们就先按兵不动，假装什么都没发现。”慕璎抬起眼，吩咐掌柜：“守株待兔吧，多派些人，在值钱东西附近的暗处守着，别叫紫黎来的时候发现了。” “是，是，这次老身一定把事给办好。” 掌柜点头哈腰的，连连称是。 弄丢了这么多东西，他心底十分惶恐，好在，慕东家没迁怒于他。 他也想看看，慕琇的人，是怎么不动声色地从这拿走这么多东西的！ “行了，时候不早了，我尚且在病中，身子不适，现在也该回去了。” 慕璎说着，观察了一番窗外的天色，而后捂住嘴，轻轻咳嗦了两声。 今日在百宝当，虽然处理的事情并不少，但是她没有忘记，她此时应该是在“病中”。 毕竟……按照慕琇的手段，很有可能已经派了人，悄悄跟踪了自己，等着把今日发生的事禀告给慕琇呢。 因此，今日不管发生了什么，慕璎都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弱柳扶风，脸色苍白，时不时咳嗦两声。 ——说起来，如今慕璎也有了一副好演技，还要好好“感谢”她从小到大都在演戏的那位好妹妹呢。 “是，慕东家早点休息。”掌柜的赶紧转过身，高声吩咐百宝当的下人：“还不赶紧给慕东家备好回府的马车！” 慕璎点头，等百宝当的人收拾好一辆马车后，准备带着知夏和寒霜离开，回到慕家。 然而，没等几人上马车，便又有一人从远处，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慕小姐留步，留步啊——” “嗯？” 慕璎疑惑地看去，匆匆跑来的那人还有些眼熟——竟然是不久前在知府衙门见过的一个小厮。 小厮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扶着膝盖。 “哎呀，慕小姐，小的可算是找到你了！” 他受命来找慕璎，到了慕府的闻溪院，却被知秋告知，慕璎早就不在闻溪院里了，而是去了经营产业的铺子那儿。 慕璎离去的时候，没有告诉知秋，去的具体是哪家铺子。 因此，知秋也没法告诉这个小厮，慕璎到底去了哪里。 因此，这个小厮只能一间一间地去找，终于在这个时候，找到了慕璎。 “不急，好好说话，”慕璎想到了知府大人和老夫人，提醒他慢点说：“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我们家大人，请慕小姐过去府上一趟呢。”小厮终于缓过气来，一口气说道。 慕璎虚弱地被知夏扶着，而后点了点头，“好，那我们现在过去。” 她心中猜测到，知府大人这么突然地找她过去，恐怕……是老夫人的病情，出了什么问题。 想到那位对慕璎和蔼可亲的老人家，慕璎心里也有些紧张、急迫起来。 “寒霜，现在这儿用不到你了，先回慕家休息一下吧。” 她吩咐了寒霜一句，便被知夏扶着上了马车。 就在慕璎等人上了马车以后，不远处的小巷子里，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钻了出来，盯着马车远去的方向。 “去知府衙门？这慕大小姐，去那儿是干嘛的？” 这个冒头的人先是疑惑地念叨了一句，而后眼看着马车远去，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赶紧匆忙地跑远了。 第100章 天生一对! 这个巷子里钻出来、鬼鬼祟祟的人没注意到，渐渐远去的马车里，一道视线早已注意到了他。 马车的轻纱帘子被放下，慕璎收回视线，眸中露出些许了然的笑意。 果然，正如她所料，慕琇派了人来盯着她。 这人看着面生，大概是雇来的新人，但是，慕璎注意到，他往回跑的方向，正是慕府！ 除了慕琇，也没谁还有这个闲工夫，整天派人盯着、监视她了。 还好，今日，自己的“中毒”迹象早就伪装的非常好。任谁看了，都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而那个小厮，很快便来到了慕府内的晚亭楼。 今日百宝当发生的事，被他添油加醋了一番，快速和慕琇说了一遍。 “雇来的那个闹事的人，虽然失败了，被赶了出去，但是啊，二小姐您的目的也达到了，慕璎拖着病体，和他当街对峙，看着身子是已经到了极限！” “然后，慕璎那个侍女把人赶出去，扔东西砸他，结果二小姐你猜，砸到了谁？正是慕璎那个瘸子未婚夫！” “送走了残废，慕璎刚想回来，结果，却被人请走了——是个知府衙门的人，据说是知府大人请慕璎过去一趟，但是也没说具体是为了什么！” 慕琇听完了以后，笑得不可开支。 就连小腹的疼痛，都仿佛没那么疼了一般。 “想不到，雇了个闹事的人，还能有这个惊喜结果！”慕琇笑得心情也舒畅了不少，“砸到一个瘸子轮椅边，瘸子也不知道躲开！慕璎和瘸子，他们两个，果然还真是天注定的缘分，天生一对啊！” 她既看不起慕璎，也看不上宋苍。 这个宋少将军，在京城中，可谓是被平明百姓人人称赞。 但是，凭什么？一个残废，凭什么比她的厂公，要更受百姓赞誉？ 慕琇本就看不起一个残废的，加之心上人宋峙那么厌恶宋苍，连带着，她对宋苍也十分厌恶，此时更是幸灾乐祸了起来。 慕琇心情好了起来，甚至还给小厮多扔了几个铜板过去。 然而，她后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小厮说的最后一段话，不太对劲。 “不对……知府大人，请慕璎过去？”慕琇坐直了身子，拧起眉头，“知府请慕璎过去干嘛？就算慕璎走过几次衙门，那也不该到这个熟悉地步啊？” 然而，上次慕璎下狱，在狱中过的舒服日子，慕琇还有些印象。 上次，给慕璎好待遇，这次，又请慕璎去知府的府上。 “这个知府大人究竟要干嘛？”慕琇摸不着头脑，却十分不爽：“他们和慕璎，到底什么关系啊？！” “这……”小厮挠着脑袋，有些为难：“他们什么都不说，小的打探不到，还望二小姐恕罪。” “滚下去，没用的东西！”慕琇知道这不能怪小厮，但是她此时心情不悦，很快又给小厮安了个惹她不高兴的“罪名”，把人呵斥了下去。 小厮走后，慕琇自言自语起来。 “不对……我怎么才注意到，上次慕璎去知府衙门那儿，就有些不对劲，”她紧皱眉头：”这次又特意请她过去……”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 另一边的慕璎，还在马车上。 咳疾来的虽然快，但是好在并不致命，尤其是，在慕璎上次为老夫人治病过后。 别的病，慕璎不敢托大，但是在咳疾这方面，慕璎还是有绝对的自信的。老夫人纵使病情恶化，知府大人护母心切，但是那边的情况，应当还算不得过为严重。 所以，她刻意吩咐了车夫，让马车行经小商贩最繁华的那趟街。 这个时候，街上已经很繁华了，各路商贩的叫卖声接连不绝。 慕璎掀帘子下车，打算为老夫人买点礼物捎过去。 除了吃食点心，这里还有演皮影戏、卖灯笼面具，还有各种小玩意的。知夏跟在慕璎身后，差点看花了眼。 慕璎在为老夫人挑选礼物这方面上，还颇有兴致的，她带着知夏走走停停，不自觉便逛了足有半个时辰。 然而，目前为止，慕璎还没想好到底要给老夫人带什么。 老夫人不缺首饰，更不缺这些地摊卖的廉价首饰，和慕琇先前送慕璎的那一盒子首饰有的拼——那些卖的小玩意，更不会入她的眼。 最保险的选择，只能是送些她爱吃的食物。可是问题又来了，慕璎和老夫人的相处时间还不算太长，又要从何处得知，老夫人的饮食喜好呢？ “小姐，老夫人一把年纪了，真的会喜欢，这些小姑娘们爱吃爱用的东西么？” “这里东西种类很多，未必挑不到老夫人喜欢的。”慕璎的眸光从每个摊子上扫过去，精心挑选，并不担心买不到合适礼物：“老夫人上次既然帮了我，我肯定是要用心对待她的——瞧，这儿，不就有合适的么。” 知夏循着慕璎指的方向看过去，险些吓破了胆。 “小姐？！老夫人咳疾严重，你竟然……竟然要给她买糖葫芦吃？！”知夏惊讶道，知府大人要是看到了，肯定会气疯的吧？ 慕璎只是微微一笑。 “有咳疾的人，不宜吃辛辣的、过甜或过咸的，因此，他们格外珍惜能吃这类食物的机会。”她淡然道：“我们不必担心，我对我的诊治还是有信心的：你看我那位好爹爹，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耽误过吃这类食物了？” 想到慕老爷的病情这些年来的稳定，知夏觉得有些道理，这才放下了心。 “好像也是……小姐这么厉害，什么疑难杂症摆不平呀。” 慕璎便买了几串糖葫芦，付过钱，这才回到马车，继续行程。 然而，到了知府大人的府上后，府中下人却告知她：“慕小姐，老爷正在正厅会客，现在……还不大方便接见您，您看，可否在偏厅稍作等候？” “无妨，等客人走了，再来找我便是。”慕璎对此表示理解。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知府大人招待的客人——正是和她在一个多时辰之前刚分别的宋苍。 第101章 她已有婚配 宋苍原本在去二皇子府的路上，然而，行至半途，却又听说，二皇子被急召入宫面圣。 宋苍心中虽然疑惑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是圣上和二皇子单独会面，他不方便去。 思来想去，听闻老夫人最近咳疾严重，他便想着去看一看她。毕竟，老夫人和知府大人，都是他的远房亲戚，算得上是长辈。 因此，知府大人见宋苍来了，这才没继续守在老夫人榻前，而是前去招待宋苍。 而慕璎，在偏厅等候了一会，没有等到知府大人招待完宋苍，却接到了老夫人让下人来请她的消息。 “慕小姐，老夫人这时候刚起，听说您来了，让奴婢请您过去呢。”老夫人的丫鬟恭恭敬敬道。 “带我过去吧。”慕璎带着知夏站起身，跟着这位丫鬟，来到了老夫人的卧房。 老夫人脸上还带着尚未消退的困意，脸上的气色并不算太好，但是看见慕璎以后，还是十分高兴，看起来倒是更精神了许多。 “璎璎，快过来。”她招呼慕璎，让慕璎坐到自己跟前，略带歉意地笑了笑：“老身这一睡啊，睡得太沉，连璎璎来了都不知道，让璎璎等得久了吧？” “没等多久，老夫人。”慕璎握住她的手，宽慰道：“璎璎路上给您买了点吃的，耽搁了一会，所以也没到多久。老夫人这个时候睡醒，其实时候正好。” “知夏，快把吃的拿给老夫人。” 慕璎回头吩咐道。 知夏赶紧把手中的糖葫芦递了过去。 “老夫人，路上这会功夫，水果上的糖衣已经化得不那么影了，现在吃正好。”慕璎已经在路上算好了冰糖融化的时间和程度，现在的硬度，大概正好便于老夫人这个年纪的牙口来吃。 “璎璎这丫头，怎么这么懂事。”老夫人立刻笑得合不拢嘴：“你怎知道，老身还喜欢吃这些甜的东西？” 她今年高龄，而甜食却是小孩子和年轻人爱吃的东西，所以哪怕有人奉承她，给她做或者买吃的，也会送一些有助于体质健康的食物。 “老夫人的病，其实不适合吃这些，”慕璎赶紧提醒道：“不过臣女会您调理过一番，所以，您现在偶尔吃一点，是没有关系的。” 老夫人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看着慕璎，越看越喜欢。 等老夫人吃完了东西，慕璎这才递给她手帕，然后贴心地问道：“老夫人，臣女猜测到，今日知府大人请臣女过来，大概是和您的咳疾有关。所以，臣女想先问一下，您今日身体状况如何？” 知道了老夫人的身体状况，慕璎才好为她调理身子。 “嗯……”老夫人回忆片刻，慢慢说道：“璎丫头，在你上次给老身诊治过后，老身这身子，最近的状态都挺好的，咳嗽的也没那么厉害了。” “……只不过，今天老身起来的晚了一些，上午才醒，醒了便觉得身子不太爽利，脑袋也昏昏沉沉的，下午便又睡下了。” 听着老夫人陈述病情，慕璎的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老夫人的病，应当还不太严重。 这样的猜测，让她心中安定了不少。 只不过，她还要确认一下，才保险。 “老夫人，璎璎给您把把脉吧。” 老夫人慈祥和蔼，和她相处下来，慕璎感觉她很亲切，也很喜欢自己。所以，慕璎和她说话的自称，也从“臣女”改成了“璎璎”。 “嗯。”说着，老夫人也伸出了左手手腕，让慕璎白皙纤细的两根手指搭在了上面。 把脉的时候，慕璎的神色凝重严肃，两条细眉毛轻轻蹙在一处——过了片刻，这才慢慢舒展开来，脸上也多了些轻松释然。 她笑道：“老夫人不必担心，您的咳疾最近很稳定，只是这两日，有一些气血亏损罢了。璎璎待会，给您煮一些有助于补充气血的枸杞红枣茶，再做点茶包留在您府上，您按时喝了，就没有问题。” 听到慕璎这样说，老夫人也放了心。 “璎丫头啊，让你给我看病，老身比从外面找那些净拿钱吃干饭的郎中，可要放心多了。”老夫人看着慕璎，真是越看越喜欢：“今日也先别急着走了，陪老身多待会，说说话吧，你可愿意？” “璎璎自然愿意。”慕璎乖巧道。 她和老夫人便多聊了一会，老夫人拉着她的手，问东问西，对慕璎的了解多了不少。 老夫人心中颇有些遗憾。 如果慕璎是她的亲孙女，那该多好？只可惜，老夫人不但没有孙女，连孙子都没有一个。 不然，她要是有个孙子，怎么说也要把慕璎娶来他们家，让她当自己的孙媳妇。 ——不过，在和自己有亲缘关系的小辈里面，好像还真有个和慕璎年龄相仿的。 老夫人突然神色有异，打量慕璎，把自己那个唯一和慕璎年纪相仿的小辈的模样，和慕璎的模样放在一块对比起来。 该说不说，郎才女貌，倒是挺般配的。 老夫人一下子就来了兴致。 她攥紧慕璎的手，突然有些揶揄地问道：“璎丫头啊，你也到了该婚嫁的年纪，不知……可有心上人？或者，是否有婚配？” 慕璎愣了一下，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转到了这方面。 慕璎的婚事来的，不太体面，涉及到慕家那群吸血虫，慕璎不愿意多提。 于是，她含糊其辞，随便说了几句，想蒙混过关。 但是，老夫人今日不知为何，不依不饶，一直拉着她说话，话题绕不开此事。 慕璎没办法，出于礼貌，还有对老夫人的尊敬，她只能说了出来。 “家里的确给我许了一门婚事，不过，璎璎不曾有心上人……现在也没有想婚嫁的意愿，只是拗不过家中而已。” 提到逼婚替嫁的事情，慕璎心中便无奈的很。 她的逃婚计划，还不能透露给任何人，因此，此时她也只能这么说，这样说倒也不算在欺骗老夫人。 “原来如此……” 听到慕璎已有婚配，老夫人心中有些失望，又有些可惜。 不是她那个小辈，那放眼全城里，除了天子家那些皇亲贵胄，不知道还有谁能配得上慕璎。 第102章 是上天注定! 看着慕璎无奈的神色，老夫人心中又有些心疼，她当然不想看到，慕璎被迫嫁给不愿意嫁的人。 都是女子，她很能理解慕璎此时的心情。 女子出嫁，皆是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定。 慕璎说完，便没了下文，并没有求老夫人帮她解除婚约的意思。 老夫人和慕璎，这段时间各自对对方，虽然都有所帮助，但是两个人的边界感，始终是在的，从不强人所难，挟恩求报。 因此，慕璎未开口求她帮忙，老夫人只是了然地点头叹气，没有主动提出帮助。 慕璎也没希望老夫人主动开口帮她，她很喜欢和老夫人如今的相处模式，她和老夫人互相帮助，早就不知道比慕家那群人强了多少。 “璎丫头，这么些年，有遇到过心爱之人吗？” 慕璎听后，如实地摇了摇头。 她少与外男接触，唯一有过嫁娶意图的，也只有表哥一个。可表哥也并非良人，慕璎对表哥，也没有男女爱慕之情。 老夫人伸手，心疼地揉了揉慕璎的发顶。 “唉……等嫁了人后，再遇到良人，可有些不逢时了。”老夫人喟叹道：“璎丫头现在，若是遇见了觉得不错的人，他若是家世还过得去，便也先接触着吧。说不定，你要嫁给不喜欢的人这件事，到时候还能有所转机。” 慕璎心中微微一动，长辈的这般劝导安慰，祖母离世后，她便再也没听过了。 关于她的婚事，慕家人从来只考虑慕琇的想法，何曾在乎过她自己心中愿不愿意，设身处地为她想一想过呢？ “嗯，璎璎知道了。” 慕璎点点头，把头靠在老夫人瘦削的肩膀上，轻轻闭上眼睛。 老夫人心里也十分动容，她膝下没有孙子孙女，知府大人年纪也大了，敬重母亲，却不会依赖她。 她也已经很多年，没有享受过这般天伦之乐。 可惜……二人宁静的时光，没有持续太久。 有个挺拔清瘦的人影，在窗外晃了晃，似乎想进来，但是看到里屋的情形后，又止住了脚步。 那道人影似乎是坐着的，但是背脊挺的笔直，自有一番挺拔风骨。 老夫人看清了那人是谁后，便笑着喊了他一声。 “原来，是长皓来看我了？在外面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进来！” 那道人影顿了顿，这才推开门进来——正是坐在轮椅上的宋苍。 听到轮子转动、碾过地砖的声音，慕璎骤然睁开眼，见到是宋苍后愣了一瞬。 竟然是宋苍？那老夫人方才称呼他的，应当就是他的表字了吧？ 他不是去了二皇子府吗，怎么出现在了这儿？慕璎不知道二皇子突然进宫面圣一事，心中便有些疑惑起来。 老夫人慈爱地招手，让宋苍过来。 她看着宋苍，又看看慕璎，怎么看都是满意。 可惜……璎丫头已经被许了人家，不然，他们二人要是能在一起，该多好。慕家人对璎丫头实在是太差，他们一定不会给她找个好人家的。 然而，老夫人转念又想到另一件事。 若慕璎的未婚夫，是个高门大户的公子，对她情深意重的话，慕家人就算阻拦，也是不敢得罪那公子背后的人家的。 她的这个小辈，宋苍，可不正好符合这个标准吗！ 将军府，可不是慕家这种家世可以得罪的起的。 慕璎看见宋苍，又浑身僵硬了一下。 见宋苍不冷不热的眸光从自己身上掠过，她心中更有些拿不准了。 ——方才，自己和老夫人的对话，他听到了吗？听到了多少？ 慕璎怎么想，也想不到此时本应该在二皇子府的宋苍，现在竟然来了知府大人的府上！ 这么一来，就弄的慕璎有些尴尬了。 云卓推着宋苍的轮椅，让轮椅停在老夫人面前。 “见过老夫人，”宋苍礼貌地颔首，“我本来有事，要去拜访二皇子，但他入宫面圣了，我听闻老夫人今日身体不适，便前来看看您。” “好孩子，你有心了，来，快来跟我这把老骨头叙叙旧。” 看来，宋苍和老夫人他们，还是认识的。 二人亲戚之间的叙旧，慕璎知趣地没有插话，本想着，和云卓一样保持沉默。 然而，她不说话了，云卓却没有继续沉默。 “怎么哪都有你啊……真烦人。”云卓低声抱怨着，本以为宋苍那边在谈话，慕璎应该是听不见的。 没想到，慕璎其实听见了，还听得很清楚。 她轻笑一声，也不惯着云卓，当即反口相机。 “谁知道呢，出来办个事，路也能这么窄，走在哪里，都能碰面。”她喟叹：“可能我和你们家少主，就是天定的‘缘分’吧，” “你！！” 提到慕璎和宋苍的事儿，云卓就要破防，当即怒火中烧。 然而他很快想起来，慕璎是小姐，还是将军府未来的主母，而他只是个侍卫，不管怎么看，他都不能对慕璎出言不逊。 “真倒霉……抱怨一句，还被人听见了。”云卓只能不情不愿地慕璎道歉：“抱歉，慕小姐，在下口出狂言，请您原谅。” “这可不是道歉的态度。” 慕璎觉得好笑，便慢悠悠说道，果然看见云卓的脸马上涨成了猪肝色。 宋苍注意到这边的闹剧，便趁着叙旧的功夫，轻轻咳嗦了一声。 云卓马上就知道，宋苍对自己方才的表现不满意了。 他只能迅速站好，低下头，把自己当做一个不存在的透明人。 见老夫人和宋苍聊的开心，慕璎笑了笑，便也想起身辞行了。 “老夫人，宋少将军，时候不早了，臣女也该回家了，便不再叨扰二位。” “哎哎，饭都没吃呢，走什么走！”见慕璎要走，老夫人心里十分不舍，赶紧拉住了慕璎，“璎丫头，你今天就听老身的，在这儿留下来吃顿饭，可好？” 老夫人盛情邀请，慕璎实在不好推脱，正好给老夫人的茶包还没做好，她便顺势答应了下来。 “好吧，既然如此，那臣女就却之不恭了。”慕璎笑道：“多谢老夫人。” “客气什么？来人——”老夫人很快便把下人叫来：“去知会厨房一声，今日多准备些饭菜，老身要宴请客人。” 第103章 好好把握她 饭菜很快就做好了，端上了桌。 老夫人自然坐在主位，左手边是慕璎，右手边是宋苍，就连知府大人都被挤到了一边儿去。 晚餐十分丰盛，可见老夫人对慕璎和宋苍二人的喜欢与重视。 “宋少将军，您和老夫人，还有知府大人，原来是旧识么？”慕璎实在好奇他和知府这儿的关系，于是询问道。 宋苍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正准备回答，老夫人却先开了口为慕璎解惑。 “并非如此，璎丫头，长皓他是老身一位远房表妹的孙子，所以，我们是远房亲戚。” 慕璎心中一惊。 “原来……是这样啊。” 难怪……当初她在牢狱里时，将军府的人来去自如，哪怕是狱卒，也都给他们打掩护。 一开始，慕璎只当这是因为将军府的势力，让知府衙门畏惧。 现在想想……将军府的人，哪里会仗势欺人？原来，是因为这层关系。 ——当初，宋苍派人观察她在狱中的动向，是瞒着慕璎的。只不过，慕璎早就发现了。 毕竟，慕璎住的那个院子，从小到大，一直都在慕琇的人的监视之中。因此，她从小，就对别人的监视视线，感到十分敏感。 她这副了然又有些心惊的样子，完完全全地落在了宋苍的观察视线里。 他低敛眉眼，却把餐桌上发生的所有事尽收眼底。 慕璎这是什么反应？ 方才会客的时候，宋苍就知道，知府大人的府上，又来了一位“新客人”。 “知府大人，您为了避免贪污受贿的嫌疑，很少请别人来府上，这位客人是……？” 宋苍当时，还礼貌地询问了知府大人一句。 当时知府大人便回答：“啊，是一个官家小姐，来给我母亲治病的，她的医术对付咳疾，实在是很好使！” 当即，宋苍便联想到了慕璎。 后来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他的猜测被证实了，这位请来的官家小姐，正是慕璎本人。 只不过，看着慕璎和老夫人那般亲近的样子……慕璎到底是凭借什么，才让老夫人如此信任、喜爱她的？ 难道，是宋峙借着他和知府大人、还有老夫人的这层关系，让慕璎来接近这二人，来牵制宋苍？ 这样想着，宋苍眸光一凝，慢慢地紧紧攥住了轮椅的扶手。 他和老夫人等人，血缘关系虽然薄弱，但是老夫人心善、人好，帮助过宋苍不少。 如今他和厂公的争斗，几乎快摆到了明面上来，厂公甚至会公然嘲讽、羞辱他。宋苍就是担心，这场争斗会波及到身边人，所以他能不来这儿，就尽量不来。 若不是正好听闻老夫人病情的问题，宋苍今日也不会过来——他怕厂公发现，老夫人和他之间的感情。 难道……他如此遮掩避嫌，竟然还是叫厂公的人给发现了么？ 一股无形的杀意，逐渐弥漫开来，就连从未习武过的老夫人，都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知夏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还好奇地嘟囔着问道：“这屋里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凉快了呢？” “知夏，闭嘴。”慕璎赶紧吩咐知夏。 “哦哦，好吧。”知夏懵懂地说。 宋苍这才知道，他杀气外显了，他闭了闭眼，再次整来时，眸中已经清明。 一切重回平静。 “老夫人，我们快吃吧，一会饭菜都凉了。”他看向老夫人，淡淡说道。 “对，长皓说得对，快趁热吃吧。”老夫人沉浸于和慕璎说话了，这才想起来晚餐的事儿，赶紧招呼桌上的人吃饭。 虽然老夫人已经知道了宋苍喜欢吃什么，但是还不知道慕璎的口味，于是，她吩咐厨房的人，什么菜系都做了点端上来。 “璎丫头，尝尝这个，我那个儿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啊，最喜欢吃这道菜了。” “璎丫头，你口味是偏什么的？等会告诉小厨房，下次你来了以后，让他们给你做。” “快把那道清蒸蟹端得近点，璎丫头吃了好几筷子这道菜，肯定是爱吃！” 一顿饭的过程里，老夫人自己没怎么吃菜，嘴巴却几乎没有停下来过。 她问这个问那个，恨不得把慕璎所有的饮食习惯都记下来，直到慕璎的碗里堆满了小山一般的蟹肉。 慕璎看着碗，只觉得心里一股暖流淌过。 在慕家的时候，她几乎不曾见过蟹肉，如今却可以吃这么多。外人尚且如此，家人却…… 想着想着，慕璎有些感动，似乎能掉下泪来。 她想要落泪的时候，眼尾总比眼眶先红起来，这次也一样。 这一幕幕，都落在了宋苍的眼中。 ——慕璎对老夫人的感情，似乎不像是假的。 最起码，看起来，二人的感情是真的不错。 宋苍想着想着，就被老夫人一筷子打了下脑袋。 老夫人看着他，嗔怪道：“臭小子，发什么呆呢，还不赶紧吃饭！” “璎丫头是长得漂亮，也不能因为想盯着人家，就把吃饭给耽误了。”老夫人不知道婚约的事，还是有心撮合二人，揶揄道：“想多看璎丫头一会，等下吃完饭我给她留住，你们二人坐着看！” 慕璎的蟹肉差点卡在喉咙里没咽下去，马上呛得咳嗦了起来。 “老夫人这是什么话……” 方才宋苍盯着她？ 她光顾着回应老夫人的热情了，还真没注意到此事。 “老夫人言重了。”宋苍微微怔住一瞬，马上反应过来，解释道：“长皓只是在想事情，一时失神罢了……没有冒犯慕小姐的意思。” “行了行了，你是什么样的人，全城谁人不知？何须解释那么多，赶紧吃吧。”老夫人笑眯眯道，“长皓你也老大不小了，也得多为自己的以后打算打算。” 宋苍只是笑笑，并没有接老夫人的话。 其实老夫人的意有所指，已经很明显了，饭桌上的都是聪明人，没人听不出来。 无非，就是想让慕璎和宋苍，培养出来一些感情。 老夫人见二人不接话，还在絮絮地念叨着：“长皓啊，全城那么多的好姑娘，老身看着都不太好……唯有老身最中意的那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可要好好把握住啊……” 老夫人说个没完，慕璎只能沉默。 她不好扫了老夫人的兴……反正，宋苍此时，仍旧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郎，也不用像跟其他男子那样，分外避嫌。 第104章 他喜欢怎样的女子 就算被打趣一会，也无伤大雅。 大概，宋少将军也是这般想的，才没有开口让老夫人别说了。 慕璎沉默着，把碗里的蟹肉全都吃干净，静静等待老夫人这个话头过去。 然而，老夫人这般喜爱二人，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大好机会的。 “对了，长皓，老身看着你长到这么大，竟然还不知道，你究竟喜欢何类的女子呢？” 被老夫人这么突然一问，宋苍愣了下。 他背负的东西太多，还从未想过娶妻生子的事，更没有幻想过，未来的另一半该是什么模样。 哪怕，是厂公的指婚旨意下到了将军府，宋苍对那个慕家小姐，也没有任何幻想。 他自己的事情，都还没有处理好，哪来的时间去处理情情爱爱的事？ “长皓还没有想过。” 宋苍回答。 慕璎和老夫人坐的很近，他轻而易举，就能把慕璎的所有反应都看在眼里。 听到老夫人的这个问题，慕璎吃饭的动作也僵硬了一瞬，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此时的慕璎，已经尴尬到无以复加。 她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告诉老夫人，她和宋苍有婚约这件事。 ……还是别告诉了。毕竟，这时候才说出来，可能老夫人也会有些尴尬，再者说，她是没打算真的替慕琇嫁给宋苍的。 总之，再过几日，她和宋苍便毫无瓜葛，那何必再让老夫人空欢喜一场呢？ 这样想着，慕璎便仍旧沉默不语，一顿饭吃的如坐针毡。 “老夫人应该了解长皓，不是那种执拗于小情小爱的人。”见老夫人也惊讶了一瞬，宋苍便耐心地同她解释：“长皓这辈子想做什么，老夫人都是知道的，只想照顾好先父留给我的将军府，不辱没了父母二人的名声。” 其实，在一开始认识慕璎以后，宋苍倒是觉得慕璎不错——不是指作为妻子的不错，而是由衷欣赏她的才干。 哪怕现在，也是如此。 毕竟，慕璎的能力摆在那，没有变过……只是可惜了，她是东厂厂公的人。 “唉——”最终，老夫人长叹一口气。 从宋苍来到这里开始，她的目光，便从未落在宋苍的双腿上过。 此时此刻，她的视线才从上面匆匆划过，眼里尽是心疼。 “长皓，老身也是为了你以后在做打算，这么重的担子，你年纪轻轻就自己扛，老身看了实在是心疼。” “好了，老夫人，”宋苍轻轻拍了拍老夫人佝偻的后背，轻声劝慰：“今天晚上，本来是开心的，不要因为我，就破坏了气氛。” “是，是，咱们不说这个沉重的话题了。”老夫人赶紧打岔，换了别的话题，试图再次把气氛给活跃起来。 而这顿饭的后半段时间，慕璎却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她脑中，还在回忆思索着宋苍方才的话。 宋少将军此人，少年英武，雄才大略，却被歹人所海，年纪轻轻就废了双腿。 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就此消沉下去，对父母、对国、对于他有恩之人，他都付诸回报。 这样的人物，哪怕瘸了腿，也该是人中龙凤才对。 他未尝不是个好的婚姻对象。 只是可惜……就如同方才宋苍所说，他有自己要做的事，慕璎又何尝不是如此？ 逃婚之前，她难保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 她绝不会替慕琇嫁人，所以，她注定不会嫁给宋苍。 知府大人很给老夫人面子，所以，哪怕慕璎和宋苍二人都心事重重，这顿饭也没有冷场下去。 吃完后，慕璎做了些茶包回来，交给老夫人。 “老夫人，这些补充气血的茶包，你每日睡着之前，就泡一包喝下，很有用。”她认真地嘱咐着。 这茶，是她先前日日熬夜经营生意的时候，为了弥补自己身体上的亏损，特意自己翻书研制出来的。 靠着它，哪怕慕璎从小就劳心劳力，现在她的体魄，也还不错。 老夫人赞许地看着她，命下人接过东西。 “璎丫头，你也是要照顾好自己，看你这脸蛋，白成什么样了。” 她看着慕璎惨白的脸色，叹气道。 毕竟，慕璎此时还在“虚弱”中。 “璎璎知道了，那老夫人，我就先回家去了。”慕璎礼貌地提出离开。 “好，好，”老夫人笑着说，然后，又好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赶紧补充道：“对了，你一个年轻女子，这个时候走在外面，可不大安全啊。” “长皓，你还不快去送送璎丫头！”老夫人看了宋苍一眼。 天色确实很晚了，宋苍也不想反驳老夫人，于是便也同意了。 “慕小姐请。” 他礼貌地比了个“请”的首饰，让慕璎先出门，而云卓推着他的轮椅，走在慕璎的身后。 天色很晚，无星无月，路上没有什么光源，只剩下呼呼的风声，知夏和云卓谁都没有说话。 慕璎二人和宋苍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在回慕家的路上。 除了风声以外，慕璎可以听到最明显的声音，便是身后轮子转动的轱辘声。 每一声都在提醒她，宋苍还跟在她的身后。这样想着，慕璎有些安心下来，走夜路也不慌不忙，泰然自若。 她和宋苍，谁都没有说话，走着走着，慕璎虽然并不害怕了，但是却又有些尴尬起来。 宋少将军好心送她回去，他们一句话不说，不声不吭走到慕家……未免也有些无礼了。 最终，慕璎只能慢慢地把脚下的速度减慢，任由身后的车轮声慢慢接近了她。 “怎么走得慢了？”身后传来青年温润好听的嗓音，虽有些冷淡，但仍旧十分礼貌。 “没什么，宋少将军，只是想找点话说。”尽管黑夜里看不见，慕璎还是笑了笑，直言不讳道，“今日见将军对老夫人如此恭敬，看来，老夫人对将军您来说，很重要。” 慕璎和他没什么共同话题，便只能以老夫人作为话题切入口，找了个话说。 倒是宋苍，微微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声音更加冷淡。 他不想让慕璎知道太多，关于自己所在乎的人。 “我和老夫人是什么关系，慕小姐方才，不是已经知道了么？远房亲戚而已。”他不动声色地曲解了慕璎的意思，没有接这个话头。 第105章 宋苍的怀疑! 慕璎不知道为何，他对老夫人这个话题十分警惕。 但是这也侧面印证了，老夫人对他而言十分重要。 但是宋苍既然不愿意在老夫人这方面多谈，慕璎便也只得换个话题。 “既然宋少将军不想说，也无妨，臣女便说说自己。”慕璎自顾自道，“我也很喜欢老夫人，只是因为她和我的祖母很像。” “你的祖母？”宋苍轻轻抬起眼皮，她又想做什么，又要用苦肉计博他同情？ 他并不好奇慕璎的事，也不想听她谈自己的祖母，但是距离慕家，还有一段路程，就算他不想听，也不得不听。 “是呀，就是慕老夫人，”想到祖母，慕璎的目光便柔和下来，“从小到大，便只有慕祖母一个人对我好，她对我笑起来的时候，和老夫人很像。” “我看到老夫人，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祖母。所以，我治疗老夫人，宁可不要任何回报。” “我看的出来，老夫人对你是真心的，”宋苍淡淡道：“你对她若也是真心，那自然最好。” “是呀，”慕璎陷入回忆之中，喃喃自语：“从小到大，都是祖母在照顾我、对我好……所有人都说，我命好，而我那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命不好，就是我抢了我妹妹的好命格，然后偏心妹妹……但是我的祖母从来不会。” “我也听说过，你还有个胞妹，”宋苍也想起来，最近是听说了慕家另一个小姐，这二位小姐之间的争斗，从未停止过，“看来，你们二人的关系因此而很不好。” 慕璎苦笑着摇摇头。 “关系不好，倒也不是因为这个……从小到大，这番夺了命格的言论，我也信以为真，便对她一直很好……只可惜了。” 她眸光一凝，没再继续说下去。 “你对她好，她反倒不领情，是这个意思么？”宋苍盯着慕璎，试图从她的神色里，察觉她这番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方才饭桌上，知府大人硬是拉着他喝了几杯酒，如今冷风一吹，令宋苍清醒了几分。 他有些恍惚地想着，如此说来，那位胞妹看来对她并不好，不然慕璎回去几天，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憔悴模样？ 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尚且如此，何况若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之间，有的真情或者假意，在利益面前，总是难得。 慕璎笑而不语，沉默片刻，才再次开口。 “不管怎么样，最近我也意识到了一件事，人活着，不能一直被不爱你的那个人利用下去，不是吗？” 宋苍听后，只想在心中冷笑一声。 厂公宋峙那种人，她明知道他不会爱上任何人，可她慕璎，不照样一直在被他利用？ “慕小姐高见。” 慕璎从来“听不出”他话中的讽刺意味，这次也是一样。 她若有所思道：“不说这个了……方才在饭桌上，老夫人一直想撮合我们两个，想来宋少将军也看出来了。” 宋苍微不可察地点头。 “的确如此，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你，否则，也不会如此热衷让你我在一起。” “我没有提你我二人之间婚约的事，毕竟我心里知道，这桩婚事并非你我二人所愿，老夫人不会喜欢看到我们违背自己的心意，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慕璎看向他，“你呢，宋少将军，你方才也没有告诉她，也是这样想的吗？” 宋苍抬起头，回望她，女子平静地看着他，如此坦然地说出他们之间没有感情的事，眼眸中倒映出青年微微愕然的模样。 “看来慕小姐之前在临江楼，和表小姐说心悦在下多年的事，果然是在骗她的。” 宋苍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微微一笑，开玩笑般把问题给混了过去。 他们都没有说出真正的原因。 慕璎不说，是因为她没想真正嫁给宋苍，她要逃婚，去过自己的新生活。 宋苍不说，是因为他也没想真的娶慕璎，等大婚一成，他就杀了慕璎——连带着慕璎肚子里的孩子。 然而这些，此时他们互相都不会知道了。 被当事人提到，临江楼那场慕璎精心策划的表演，慕璎也不免有些尴尬起来。 “表小姐为难臣女，臣女当时只能这样说了，”慕璎为难地苦笑，“说心悦宋少将军，总比真的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好，总不能真的去找厂公大人退婚。” “说说你吧，宋少将军，要娶一个你不喜欢的女子，心中是什么滋味呢？” 慕璎看着宋苍，继续闲聊着，这一刻，她真的有些把宋苍当做一名好友了。 “我未曾考虑过男女之情，自然，也没什么感觉。”除了对宋峙的厌恶以外，宋苍的确没什么别的感觉了，包括对那个素未谋面、但名声稀烂的慕家小姐。 但是，今夜的他心底，总觉得哪里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但是哪里不对，为什么不对，他说不出来。 抛开慕家小姐勾结东厂一事他认为是真的以外，满城都传遍得沸沸扬扬——慕家小姐水性杨花、愚笨不堪、不敬长辈…… 可是身侧的慕璎牙尖嘴利，冰雪聪明，听她方才怀念自己的祖母、敬重老夫人，深得长辈喜欢，哪来的不敬长辈一说？ 宋苍更加怀疑了，自己大概是真的弄错了什么地方。 他需要证实一下自己的怀疑。 正在此时，慕府的大门已经能够远远望见了。 知夏已经困的昏昏欲睡，看见快到了，这才兴奋起来。 “宋少将军，今夜就送到这吧。”慕璎朝他一礼，礼貌地继续说：“若是让胞妹的人见到我深夜被您送回，恐怕……臣女还会有些麻烦。” 慕璎正好提到自己的胞妹，这倒是提醒了宋苍，她那个胞妹，或许会是他心中怀疑的一个突破点。 “嗯。” 宋苍点头，远远看慕璎带着知夏往慕家的方向走。 等她们主仆二人走了一段路以后，他突然开口，吩咐云卓。 “云卓，你远远跟着她们，有什么发现，回来禀告我。” “啊？是，遵命，少主。” 云卓愣了下，但是还是答应了下来。 第106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好好的，怎么让我突然跟着这个女人。”云卓一边纳闷，一边轻身提气，无声无息地跟在二人身后。 方才慕璎和宋苍的对话，他直接左耳进右耳出，没听多少。 反正慕璎那个女人是个大骗子，说什么，估计都是在骗他们家少主的，他们少主的心里肯定跟明镜一样清楚！ 而慕璎刚带着知夏，回到慕家，就发现里面的气氛不太对劲。 “大小姐，老爷和夫人让您去晚亭楼一趟！”正院的小厮匆匆跑过来，给慕璎传了这么个话。 知夏马上不满起来：“小姐，您才刚回来，他们就又折腾您！让您去晚亭楼，肯定是二小姐又搞了什么事情了。” “无妨，慕琇那几斤几两，还不能把我怎么样。”毕竟，慕琇自身难保，还有不少把柄在她手中呢。 慕璎这样想着，便朝晚亭楼走去。 人还没进晚亭楼的大门，慕璎便先听到了慕琇激烈的鬼哭狼嚎声。 “爹，娘，哥哥——那可是琇琇最喜欢的一副耳环，价值百两，怎么会说没有、就没有了呢！慕家里好端端的，怎么会出了个贼……” “琇琇别哭，丢了就丢了，找不到也没事，哥哥再给你买个更好的！”慕琅手忙脚乱地安慰着慕琇。 恰巧慕琇这时候，余光瞄到了慕璎带着人往这来，嘴一张，哭得更厉害了。 “可是那不一样——那是琇琇的生辰贺礼，只有那么一副，琇琇只想要原来的！” 此时晚亭楼的下人黑压压地跪了一片，都不敢吭声抬头，生怕被以为是自己偷了东西。 “这是怎么了？一家人都在这儿。”这时，知夏搀扶着慕璎走了进来，慕璎一边咳嗦一边轻声问话。 慕老爷没好气地说：“琇琇一副很珍贵的耳环丢了，慕家出了贼，所有下人都审了一遍，没有人承认是谁拿的——现在就剩你了，璎璎。” “我？”慕璎无辜又虚弱地说：“我最近一直在闻溪院养病呢，父亲也知道此事，怎会拿走琇琇的耳环？” “璎璎，你就承认了吧，”慕夫人垂泪：“娘知道，娘拿了你的钱，你心里不舒服，想从琇琇这拿东西回点血。可是璎璎啊，娘最近给闻溪院送了这么多东西，就是想尽力弥补你一下，你想回回本，也不用去你妹妹拿走她心爱的东西呀！” 又来到了这个怎么说都说不通的环节，慕璎又轻咳两声，一副病中虚弱的模样：“我最近都没来晚亭楼，要怎么拿走琇琇妹妹的东西？何况，就算女儿在闻溪院养病，铺子里的事都不让人消停，哪有那个闲工夫呢？” “可是姐姐，你今日下午并不在闻溪院啊……”慕琇红着眼睛说：“姐姐，琇琇知道你心疼你的银子，琇琇会补给你的，只是求姐姐把耳环还给我……那是琇琇最喜欢的一份生辰礼了。” “不是我拿的，你要我给你凭空变个耳环出来？”慕璎眯着眼睛：“琇琇，你当我是什么？做杂耍的？” “更何况，我下午不在闻溪院，就是去处理铺子上的事儿了。” 慕璎微微一笑，气定神闲。 “今天下午，有个人来百宝当闹事，污蔑我的百宝当卖假货给他，在地上撒泼打滚——又是把真品藏了起来，又是要我把银子退给他的。” “有这事？”慕琅怀疑道：“你的生意不是做的一直挺不错吗，总不能是靠卖假货起来的。” “是啊，我做生意的信誉一直很好，所以最后我处理好了，查出来是他在诬陷我。”慕璎继续慢悠悠地说：“我对那个闹事的人审问了一番，还发现了一件事——这个闹事的人，是受人指使的。” “受人指使”四个字一出来，慕琇心跳都漏了半拍。 慕璎竟然审问了那个人，还知道了真相？！怎会如此，慕琇雇佣他的时候，还特意威胁他一番，不许他透露是受人指使。 难道……是慕璎让听她命令的那个武功高强的女护卫，对那人严刑逼供了？ 这样想，慕琇还真的发现，慕璎知道真相也合理了不少。 实际上，慕璎根本没有审问那个中年汉子，只是打了一顿给人赶走了。 她知道是慕琇做的，此时便只是诈一诈慕琇。 果然，慕琇脸色惨白，哭耳环的事儿也给忘在了脑后。 慕璎笑了笑，继续：“你们要不要猜猜，这个闹事的人，是谁雇佣来的呀？” “姐姐，这和琇琇的耳环有什么关系！”慕琇焦急开口，装作一副急于找到自己心爱物品的模样：“反正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当务之急，明明是找到我的耳环才对呀。” “急什么？”慕璎不紧不慢地看了她一眼，“先等我把话说完啊——到底是谁，会这么喜欢雇佣别人，三番五次，来……” 慕琇上次，也是雇佣了陈彪，绑架了慕璎。 再让慕璎这么继续暗示下去，可就真的大事不妙了。 “哎呦——哎呦——” 慕琇赶紧捂住自己的肚子，眼睛一番，叫起痛来。 “好痛啊，怎么办，琇琇肚子好痛——”她哭着抱住自己，一副马上要晕过去的样子。 慕家人都急坏了，赶紧扶住她，急切地关心着慕琇。 “怎么了琇琇，娘的乖女啊，别怕，”慕夫人心疼地直掉眼泪，紧紧抱住慕琇：“紫黎，赶紧把小姐的药给拿过来。” “哎。”紫黎应了一声，匆匆跑去拿药了。 “不行不行，还是得找个郎中！”慕琅也急坏了，吩咐下人去请郎中过来。 一时间，屋内又兵荒马乱起来，而始作俑者慕琇，安安心心地把风波给避了过去，装作昏迷了过去。 而耳环的事情，一时也就没人再提起来了。 慕璎冷眼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慕琇可笑。 慕琇自己还有没清理完的证据在她手中，还妄想着继续栽赃嫁祸她， 未免，也太自信了点吧？ “琇琇妹妹既然病了，那姐姐便不叨扰，先回去了。”见慕琇偷鸡不成蚀把米，慕璎满意了，转身就要带着知夏离开。 然而，就在此时，慕老爷突然又剧烈咳嗦了起来。 第107章 慕琇挣表现 慕老爷的咳疾十分严重，而且他是真的很难受，自然比慕琇装出来的效果可怕的多。 一时间，屋内的人关注的重点，都绕到了慕老爷的身上，就连慕琇，也罕见地被冷落了下去。 “咳咳……咳咳咳……”慕老爷咳着咳着，脸色通红，一手扶着墙，似乎根本上不来气了。 “老爷，老爷，你这是怎么了！”吗慕夫人吓坏了，连忙拍背给慕老爷顺气，然而竟然一点效果都没有！ “母亲您别急，我去找郎中！”慕琅当机立断，就要冲出去找人，给慕父治病，然而，慕老爷咳着咳着，还艰难地在他身后张口。 “不……不用……别去……没有用……”他支支吾吾，话里的意思就是让慕琅别去找，郎中治不好这个病。 “这……”慕琅只得站住脚步，为难地看着慕父，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慕璎好心地倒了杯水递过去，慕父喝下，才缓解过来不少，躺在屋内另一张榻上。 “老爷，这……你不让琅儿去找郎中，那该怎么办啊？”慕夫人抹着眼泪，戚戚哀哀地看着脸色好转一些的慕父。 慕父总算能开口说话了，第一时间便看向慕琇，眼中满怀期望：“琇琇，你看，爹这病啊，是越来越严重了——没有你的雪梨酱，爹这咳嗦是好不了了，你看，你再去给爹熬点雪梨酱吧。” 慕琇心里咯噔一下。 现在家里根本没有雪梨酱，她倒是想去弄，关键是她真的也不会做啊！ 当着慕家所有人的面，她也不可能现场去让紫黎买。 “这……爹……” 慕琇赶紧捂住自己的心口，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十分为难，就要起身去准备。 然而，她还没起来，就“哎呦”一声，一副要晕过去的表现。 “琇琇！”慕夫人赶紧扶住她，一时两边的人都要顾着，根本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她焦急得不行：“老爷，琇琇现在身子这么弱，动一动就要晕过去了，也没办法给你去做雪梨酱，这可怎么办呀……” 慕琇见事情有转机，心下一喜。 她适时哭了起来：“是琇琇没用，这么差的身子，连为父亲做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琇琇一点用都没有……” “噗……”慕璎直接笑出了声，见全家人同时瞪着她，这才用关切同情的眼神看着慕琇，一本正经道：“这怎么能怪你呢琇琇，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呀。” 他们没听出来慕璎口中的讽刺意味，还以为慕璎终于说了句人话。 慕琅急道：“可是——父亲的病发作起来就这么严重，还有晕过去的可能性，他还能等到琇琇身子好起来，再喝这个雪梨酱吗？” 言下之意，慕老爷的病，此时已经耽误不得了。 就在这时，慕夫人突然灵机一动。 “哎，你们说，既然雪梨酱可以治老爷的咳疾，那我们不如……先去街上买点回来，让老爷喝两口，应付一下。”她觉得自己总算想到了一个有用的办法，高兴极了：“然后让老爷先缓缓，等到琇琇身子好了，再给老爷调理身子，你们看如何？” 慕璎看着慕夫人，心下叹息——果然，蠢人灵机一动，等于坏人绞尽脑汁，慕夫人想的这“绝顶聪明”的办法，真是把慕老爷往死路上逼啊。 要不怎么说，慕琇和慕夫人，十几年前就开始母女连心呢，想的招数都一样。 倒是慕琇，听到这番话，差点吓破了胆。 “别！！”她惊呼出口，赶紧打断慕夫人。 “怎么了，琇琇？”慕琅疑惑地看着慕琇，心道妹妹对这个方案，怎么会如此排斥？ “这……外面买的雪梨酱，不过都是些劣质玩意，”她强颜欢笑，虚弱地从床上又爬了起来：“那些对父亲的病有用的药物，一味都没有加，反而加了很多不好的劣质东西进去。父亲吃了，效果只会适得其反。” 慕琇的心跳吓得都快了不少，生怕慕家人真的去买雪梨酱给慕父，若是买到了她之前常去的那家，让慕父发现——慕琇给他准备的雪梨酱，和买来的雪梨酱味道一样，那事情就不妙了。 绝对不能让他们发现此事！ “原来是这样。”慕夫人大惊失色，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天啊，还好琇琇拦住了我们，不然，这办法要是真的用了，那可惨了！” 她心中对慕琇的赞赏，更加了一层，在心里把慕琇夸的简直天花乱坠。 慕琅心中也有些后怕，庆幸慕琇提醒了他们这一点。 “可是，不能从市面上买雪梨酱的话，那父亲现在……” “我有办法！”慕琇生怕慕夫人再想出来什么损招，赶紧抢着在慕夫人讲话之前，率先说道。 “什么办法？” 一屋子的人，齐刷刷看向慕琇。 他们问她，但是她哪里知道啊，慕琇急的一身冷汗，只能支支吾吾地应付着。 “琇琇……琇琇的身体其实还好，可以再去给爹爹准备雪梨酱的。”其实慕琇现在的身体本就没什么问题，但是她还是装作强撑着爬起来的模样，异常艰难地下了床，差点还摔倒在地。 “琇琇——”慕琅赶紧搀扶住她，看着慕琇的眼神里满是心疼：“你怎么那么傻呀，生病了，就好好休息，父亲这边还有我们呢。” 慕璎心里嗤笑，心道，等靠你们治疗慕老爷，慕老爷恐怕早就咳死八百回了。 下一秒，慕琅愤怒的话头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璎璎你也真是的，琇琇病得这么厉害，都知道帮家里人想想办法，你怎么还在那里傻站着？” 慕璎无辜地看着他，顺势身子干脆也往知夏那里一歪。 “哥哥忘了吗，璎璎也生病了呀。”她低下眼眸，“反正璎璎也帮不上什么忙，那璎璎也先回闻溪院养病了，免得过了病气给父亲。” 说完，她也没管剩下的慕家人是什么反应，直接让知夏搀扶着她，走了出去，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然而，慕璎不在场，却令慕琇心中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勉强”地朝着慕夫人和慕琅笑了笑：“哥哥，母亲，琇琇真的没问题的，琇琇这就去给父亲在准备些雪梨酱去。” 第108章 求她? 见慕琇这么懂事，拖着病恹恹的身子，也要去给慕父准备雪梨酱，慕夫人和慕琅，心中都感动坏了。 慕琇走后，他们又是给慕琇好一通夸，说要等事情过去以后，再给慕琇准备不少的好东西。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慕琇在离开晚亭楼后，并没有去厨房。 与之相反，慕琇带着紫黎，直接去了闻溪院。 慕璎也才回来这儿没多久，衣服还都没来得及换。 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可慕璎的脸上，除了病中虚弱，没有丝毫疲倦。见到慕琇到来，她脸上没有任何震惊之色。 就仿佛，慕琇来这儿，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慕琇进了门，欲言又止，还在思索应该怎么和慕璎开口。 慕璎却在她之前，悠然道：“你是来向我讨要雪梨酱的？实在不好意思，我很久没做过了，从今往后也不会做给你们。” 慕璎懒得和慕琇虚与委蛇下去，慕琇却只能斟酌着词句，赔笑：“大姐姐干嘛这么说，我们姐妹二人之间，何须闹得这么僵呢？再说了，父亲也是你的父亲……” “类似的话，我已经听过很多了。”慕璎似笑非笑看着她：“今日下午，你找人来闹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你方才说的那些话呢？” “姐姐在说什么呢，琇琇听不懂，什么闹事的呀……”慕琇则是故意装不懂。 “装听不懂随你，你心里爱谁都清楚我在说什么。知夏，送客。”慕璎干脆利落地下了逐客令。 知夏马上上前：“二小姐，请吧，我们家小姐还在病中，你也知道，她现在要休息了。” 推搡之间，眼看着快被赶出去了，慕琇赶紧加价：“大姐姐你先别急，我也不是无偿要你的雪梨酱的，我是想跟你做个交易！” “交易？”慕璎来了兴趣：“那你说说吧，你想拿什么东西交换？” 其实，无论慕琇开出什么筹码慕璎都没打算同意，但是她倒是想看看，慕琇能拿出来什么东西。 顺便看看，慕琇的家底，现在还剩多少。 见事情有转机，慕琇心中一喜，赶紧走上前来。 “交易就是……大姐姐，等你出嫁的时候，我可以去求求母亲，让她多给你准备点嫁妆，这样，姐姐你嫁过去，也能过的舒服点。” 反正，慕璎在出嫁之前就要被毒死了，那出嫁时候的承诺，慕琇还不是随便许？ “咳咳——”慕璎原本悠闲地坐着喝茶，听见慕琇的话，差点给自己呛到。 “你说的交易筹码，就这？”她抬头看着慕琇，眼中的嘲讽意味极为明显，“还真是我高看你了，你给的东西，向来拿不出手惯了，我都多余听你多说这两句话。” 本来，慕琇都觉得，愿意多给慕璎准备一些嫁妆，已经是施舍慕璎了。她怎么都想不到，慕璎竟然还看不上，一时间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挂不住。 “大姐姐这是什么意思？你对家里人如此薄凉，家里人也不是傻子，就算给你准备嫁妆，也不会准备太多的。我好心愿意帮你多求点，你居然就这个态度对我？” “我需要你帮我求了？”同慕琇阴阳怪气的语调不同，慕璎从始至终十分平和：“嫁妆，不只是我一个人的脸面，母亲若是不肯帮我准备，那被嘲笑的也会多慕家一个，你以为你们能摘的干净？” 但是慕璎心里也清楚，母亲为她准备，也不会准备多少，她说不需要，只是因为她自己有钱罢了。 毕竟，母亲心中更在乎的，从来就是慕琇，也更听慕琇的话。 如今慕琇拿着这个来她面前说，也包含了点耀武扬威的意思，慕璎心中也有些凉，不过好在，她自己，永远是她自己的底气，这是慕琇没有的。 见慕璎不同意这个条件，慕琇真的急了起来：“这么丰厚的条件，你还不同意，大姐姐，你的胃口还真大！你到底想要什么？！” 其实，慕琇现在也能拿点更好的东西出来，只是她认为慕璎还不配用那些好东西，她也不会承认慕璎根本就不缺那些。 慕璎没有接她的话，只是自顾自地喝茶，吹了吹水面上漂浮的茶叶。 “不要嫁妆，那我……我帮你把账面上缺的银子平了，如何？” 慕璎还是不说话。 “还不行？那我等父亲醒了，告诉他雪梨酱做出来，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物质上的打动不了慕璎，慕琇急的不行，又从家人的爱这方面来试探她，然而慕璎还是没有同意。 慕琇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几个对自己来说不痛不痒的条件出来。 时间紧迫，慕琇骗家里人，说是出来做雪梨酱了，她可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最后，慕璎甚至冷笑了一声，这声冷笑，让慕琇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 “大姐姐，既然我的条件你都不满意，那你自己说，你想要什么条件？”慕琇气急败坏，却不得不陪笑：“只要你说，我都答应好吧？”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 慕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你自己嫁去将军府，我不替嫁了，只要你答应这个条件，雪梨酱我马上双手奉上，如何？” 她知道慕琇不可能答应。 从头到尾，慕璎都是耍她玩的——慕琇白天给她添了个麻烦，怎么着，她也要慕琇尝尝被戏耍的滋味才行。 慕琇当场就变了脸色。 “大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我嫁给那个瘸子！”她红着眼眶，直接开始撒泼了：“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帮我的忙！你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妹妹过！” 慕璎实在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话就算要说，也轮不到慕琇来说吧。 这些年来，都是慕璎在尽心尽力照顾慕家人、照顾慕琇。没有她，慕琇哪能过这么多年的舒坦日子，整日穿金戴银、招摇过市的——面对哪一个慕家人，不管他们后面过的怎么样，慕璎都问心无愧，也不会再心疼他们分毫。 而真正狼心狗肺的，一直是慕琇，结果慕琇现在，反倒先反咬一口。 第109章 不好意思，不帮 “别在这颠倒黑白了，”慕璎彻底不耐烦下来，打了个哈欠：“就这一个条件，别的免谈。” “想做交易，你就做，不想做，就赶紧滚出这儿吧。” “你……你……” 慕琇指着慕璎，气得哆哆嗦嗦，却没有办法。 要慕琇嫁给宋苍，而不是她心爱的厂公，比让慕琇死了都难受。 慕琇实在接受不了，跺了跺脚：“好，好啊……大姐姐，你非要把我逼到这份上，那我们走着瞧，你给我等好了！” “慢走，不送。”反正慕琇的威胁，就和慕家给慕璎画的饼一样，都是空头钞票，她没办法拿慕璎怎么样。 慕璎心中毫不担心。 见慕璎还是毫无反应，慕琇简直要气晕过去，但是时间紧迫，她只能出去想办法。 离开闻溪院后，慕琇现在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冷汗淋漓，脑子从始至终都没停下来过。 “紫黎，怎么办啊，打翻雪梨酱的招数我已经用过一次了，不能再用一次了……”慕琇急得没办法，甚至问起了自己的小侍女：“如果我再用一次的话，慕家人肯定会起疑心的！” “这……小姐……奴婢也不知道呀！”问题甩到紫黎这儿，但是紫黎哪能想出来什么办法呀，差点急哭。 就在这时，晚亭楼又一个小丫鬟又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二小姐，二小姐不好了！”她满脸惊慌失措：“老爷的下人，还是先去买了点雪梨酱回来了。“ “什么——”慕琇眼前一黑，差点晕死过去。 “不行……不能让父亲真的吃下去，走，我们赶紧回去！”慕琇急的不行，但是还是很快就强行冷静下来，匆匆往回赶。 此时的慕父，已经被带回了正院躺着，慕夫人和慕琅还在那儿守着。 雪梨酱果然被买了回来，但是慕父此时还昏迷着，所以没办法吃下去。因此，全家人都守在这儿，等着慕父醒过来。 “娘……哥哥……琇琇回来了。” 听到慕琇说她回来了，慕夫人和慕琅心下一喜。 毕竟，慕琇之前出去，就说她是给慕父做雪梨酱去了，现在赶回来了，应该把雪梨酱也带回来了吧？ “琇琇，你回来了正好，有了你做的雪梨酱，父亲正好也不用吃外面买来的东西了！”慕琅高高兴兴地迎上去，但是发现慕琇和紫黎两手空空后，喜悦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慕琇根本没有带雪梨酱回来？ 慕琅一时便有些尴尬起来，但是看着慕琇虚弱的模样，他只能小心翼翼地问：“琇琇，你不是说……给爹去做雪梨酱了吗，那雪梨酱现在在哪儿？” 关键时刻，慕琇又发挥了她的精湛演技。 她眼圈一红，马上掉了两滴眼泪，看起来楚楚可怜的。 “哥哥对不起——是琇琇没用，琇琇方才去了厨房，就头晕得厉害，所以，丫鬟就扶着我休息了。”说着，她重重地咳嗦了两下：“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就来看看父亲现在的情况。” “好吧……”慕琅勉强接受了慕琇的这个说辞，让她赶快进屋，别在外面被冻着。 “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我们还是把外面的雪梨酱买回来点，先让父亲待会吃下去，看下效果。” 慕琅一边和她说着现在屋里的情况，一边语气又有些不太情愿，意味深长。 “只是琇琇，父亲这几年，吃的都是你专门调配的雪梨酱。这外面买来的便宜货，到底还是不如我们家琇琇亲手做的呀。” 这话明面上夸赞了一番慕琇的手艺，实际上，还是有些不太满意的意思在——慕琅还是更希望，慕琇能亲手给慕父做雪梨酱送来。 但是慕琇哪儿能做得出来呀。 “是啊……琇琇真想再给父亲做点吃下去，只是琇琇浑身都不太舒服……等琇琇好起来的，马上就去做。”慕琇只能装糊涂，又演起来虚弱的病中模样。 慕琇一会儿说去做，一会又身体不适，不做了，一晚上反复无常，就连慕琅，都有些纳闷她这到底是什么病导致的。 慕琅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是他没有证据，空口无凭，还能说什么呢？ 况且……慕琇还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妹妹呢。 看着小妹难受成这个样子，慕琅的心里，说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 “好了好了，哥哥还不知道你的孝心吗？”尽管怀疑，慕琅还是放缓了语气，打算先以慕琇的身子为重。 毕竟，这个小妹从出生开始，就命不好，如果再没有了家人疼她，她还能怎么办呢？想到这一点，慕琅就更加心疼起来慕琇。 “父亲这儿一时半会还没醒，琇琇你既然身子不适，那就先回晚亭楼吧，好好休息休息。父亲的病，这儿要是有什么消息，哥哥第一时间找人传话给你。” 慕琅眼神示意紫黎好好扶住慕琇，带她鬼晚亭楼。 然而，慕琇又有些不情不愿起来。 ——她要是走了，那到时候再想阻止醒来的慕父吃下雪梨酱，岂不是十分被动？ 然而，一时半会，慕琇还真想不到拒绝的说辞——毕竟，她的病已经严重到没法亲手制作雪梨酱了，没道理还留在这儿强撑着。 “好，哥哥也要早点休息。”慕琇假惺惺地关心了他一句，这才转身离开正院。 回到晚亭楼后，慕琇心中的焦急担忧，也没有减少分毫。 她还是不放心正院的情况。 “紫黎，你还是叫两个机灵点的丫头，去盯着点正院那边的情况！”她焦头烂额地吩咐自己的侍女，三番五次嘱咐：“有任何情况，马上传话给我，听到没有？” “是，是，奴婢知道了。” 紫黎可不敢在这时候触慕琇的霉头，唯唯诺诺地答应着，赶紧转身低头离开晚亭楼，生怕自己被迁怒。 看来，紫苏之前的活儿，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啊。 而正院那边，没过去多久，慕父果然慢慢醒转过来了。 “老爷啊——你总算是醒了——”慕夫人马上哭得声泪俱下，扑倒他身上：“你可真吓死我了！” “行了行了，又不是第一次了，成何体统！”慕父刚苏醒，嗓子还有些嘶哑，有些不悦地说。 “我这次晕过去以后，郎中是怎么说的？” 第110章 吐血! “父亲。”慕琅赶紧上前去，说道：“城里的郎中，除了宫中太医，对您的病一向没什么头绪，所以这次还是给您先吃点雪梨酱吧。” 慕父这才满意地点头。 “琇琇又送了雪梨酱过来了？这孩子，一向这么能干又懂事，有她在，我也放心了。” “这……”慕琅有些为难，但还是犹豫着说道：“父亲，今天的雪梨酱不是琇琇做的，琇琇病了，难受得厉害，儿子就先让人从外面买了雪梨酱回来。” 他从身后小厮的手中接过那碗雪梨酱熬成的汤药，递了过去。 “爹，您先暂时用这个压压咳嗦吧，等明天琇琇身子好了，再给您做好的送过来。” “嗯……也罢，那就先将就一下吧。” 听说了雪梨酱不是慕琇做的，慕父对这碗汤药，瞬间就有些嫌弃了起来。 但是慕琅言之有理，他也不忍心，让爱女撑着病弱的身躯，去强行给他做雪梨酱。 他勉为其难地接过那碗汤药，吹了吹，就准备喝下去。 然而，还没等他喝下去，门外便传来一声女孩的惊呼。 晚亭楼的一个小丫鬟，急慌慌地跑了进来，大喊：“不好了！不好了！二小姐……二小姐她……” 慕老爷被吓了一哆嗦，手中的汤碗差点没端住，撒了不少汤水出来。 他勃然大怒：“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琇琇怎么了？你赶紧说！耽误了事儿，小心慕家给你发卖出去！” “小姐她……”丫鬟哭哭啼啼地：“她吐血了！” “什么？！” 此言一出，全屋里的人，都大惊失色。 吐血，这可不是小事，恐怕慕琇会有性命之忧啊！ 一时间，哪还有人去管慕老爷的咳疾，慕夫人差点昏倒过去，慕老爷手里的汤碗再也没端住，这次彻底打翻在地，一地狼籍，兵荒马乱。 “快，快，现在就去晚亭楼，我去看看琇琇现在怎么样了！”慕老爷匆匆披上外衣，翻身下床，就要往晚亭楼走。 慕夫人和慕琅，也慌慌张张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乌泱泱的一帮人，进了晚亭楼，就直奔慕琇的卧房，果然看见慕琇正虚弱地伏在自己的床榻边，地上还有一滩新鲜的血迹。 “琇琇啊，你这是怎么了，这病怎么就严重到这种程度了！”慕夫人哭喊的声音，差点传遍了整个慕家，她搂着慕琇，差点能把慕琇给勒死：“你年纪轻轻，还有大好的未来，你要是出什么事，娘这后半辈子可怎么活呀！” “娘……琇琇没事……” 慕琇的声音细若蚊呐，但是还是十分“坚强”地安慰着慕夫人。 她脸色惨白，唇边还带着吐血留下来的血迹。 这次倒不是装的了，她是实打实地吐血了。 如今慕琇有了身孕，她自然无比爱惜自己的身子，但是事已至此，慕琇只能兵行险招。若非不得已，她绝对不会如此伤害自己。 正好，她一晚上费尽了心神，腹痛又开始发作。慕琇只是再次服用了微量的毒药粉末，就吐了一大口鲜血出来。 尽管如此，慕琇还是在心里默默给她腹中的孩子道了个歉。 “孩子你放心，娘不会让你出事的……只是这次你可别怪娘，娘也是为了你出生后有个更好的未来。”慕琇在心里暗暗说道。 “乖女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担心娘呢——”慕夫人哭嚎得更厉害了：“你呀，还是多关心关心你的身子吧。” “别哭了，别哭了。”慕父的心中本就烦闷、担忧，听着慕夫人的哭声，更感觉天都要塌了：“当务之急，是赶快给琇琇找个郎中看，你在这哭哭哭的，有什么用！” “老爷，我也是担心琇琇……” 慕琇赶紧打断了慕夫人的话，乖巧又虚弱地说：“爹爹，不必担心，琇琇刚吐血以后，紫黎就去找郎中了，应该很快就能到。” 听慕琇这么说，全家人这才勉强放下心，一起焦急地等着郎中过来。 而另一边，紫黎已经早早地出发去找郎中了。 她必须早点找到郎中，然后买通他，才不至于让慕琇的秘密暴露出去。 而紫黎找的郎中，正是慕琇上次因为不放心，而找的另一个新的郎中。 医馆已经快关门了，紫黎硬是把他拽了出来，强行把他往慕家的方向拖去。 “哎哎哎——紫黎姑娘啊，您快松开吧，我虽然一把老骨头了，但是自己还能走。”郎中简直欲哭无泪。 听了紫黎讲述事情原委以后，郎中就觉得无比麻烦，哪怕紫黎塞给他一大袋银子，他也不大乐意。 他实在不想蹚慕家这趟浑水。 “这慕家二小姐怎么回事，怎么三番五次的总是出事啊，都快成家常便饭了……”在紫黎听不见的范围内，郎中无比无奈地低声抱怨了一句。 而且，还一定要塞银子给他，让他冲着慕家人撒谎，天天也不知道到底是何居心。 好好一个闺阁小姐，怎么就每天都要搞出来那么多的事儿呢？！这得多少的银子，才够她给别人封口的啊！郎中在心里，默默同情了慕家人一会。 就这样，紫黎拖着这个怨气冲天的郎中，来到了晚亭楼。 “二小姐，大夫来了！” 紫黎带着大夫刚进门，就给慕琇递了个眼神，意思是让她放心。 慕琇接收到紫黎的眼神，这才暂时松了口气，浑身舒畅了不少。 “大夫，快给我妹妹看看，她今天怎么吐血了？”慕琅急切地问。 郎中叹了口气，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开始默默打腹稿，思索待会该怎么编。 他先是颇为严肃地观察了一番地上的血迹，然后又观察慕琇的脸色，把药箱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以后，这才开始给慕琇把脉。 这一把脉可倒好，郎中发现慕琇的身子，现在真是差到不能再差了。就这两天的事，慕琇怎么虚弱成这样？ 他犹豫一会，和慕琇眼神交流，询问她这身体状况能不能说？ 然而慕琇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郎中指的是她怀孕一事。 她马上瞪了回去，心道这当然不能说！紫黎也真是的，难道之前紫黎没嘱咐他么？ 于是郎中成功接受到慕琇的意思——不能说出她的身体状况。 第111章 逃婚! 真的身体情况是不能说的，不过还好，郎中早就提前打好了腹稿。 “这……”郎中连连叹气，那模样看上去极为替慕琇难受不平：“哎，二小姐最近本就心神不宁，劳累过度，身子又弱，积累了多年的病，所以最近一旦情绪大起大落，就容易气血逆行，导致吐血啊。” 慕家人不通医术，听得半知半解的，最后慕琅疑惑地问：“所以说……我妹妹吐血这情况，不是生病导致的，而是郁结导致？” “少爷说的不错，”郎中继续胡诌：“今天晚上情况如此严重，大概是二小姐听到了什么令她情绪剧烈波动的消息，心里极为难受，才导致了吐血。” “对对，的确是这样！”慕父今晚出事，郎中说的正好和事情对上了，慕琅激动起来，觉得这神医果然靠谱！ ——实际上，紫黎在去找郎中的时候，早就告诉了他慕家此时的情况，告诉得明明白白，以便郎中圆谎。 所以郎中这番编出来的话，轻而易举就让慕家人相信了，甚至又高兴地给他塞了点碎银。 “所以，大夫，我女儿这情况，该怎么调理啊！”慕父急切地问，听到慕琇是因为他的病而急成这样，他的心里啊，是又愧疚、又欣慰，只想赶紧好好补偿这个懂事的小女儿。 ”要注意二小姐最近的情绪，不能让她情绪有太大的波动，不能动怒、难受或者伤心，”郎中继续往下编：“再有一个，就是好好休息，二小姐最近没事的话，就不要经常走动了。” “是是，都听大夫的！”听到慕琇只需要好好休息就行，慕夫人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破涕为笑。 “爹，娘，琇琇没事的，害你们担心了。”见事态稳定下来，慕琇适时开口，一双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全家人，看得他们爱怜极了。 “听琇琇的，都听琇琇的。”慕父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早把自己的咳疾忘在了脑后。 “这……天色也不早了，那老身就先回去了。”终于应付过去，郎中悄咪咪拿袖子擦了擦汗，赶紧陪笑提出离开。 慕琇赶在其他人之前开口，笑道：“大夫辛苦了，大半夜还麻烦您过来一趟，紫黎，送送大夫去。” “奴婢遵命。” 慕琇给紫黎递了个眼神，示意她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紫黎很快反应过来，无非还是威胁加上贿赂两种手段罢了。 送走了郎中，慕夫人搂着慕琇，又开始掉眼泪。 “娘的琇琇啊，还好你没事，娘还没看着你嫁人生子，幸福一辈子呢——”慕夫人给自己感动得不行：“幸好……幸好……从今往后，让你心神郁结的事一定不会再发生了。” 劫后余生的慕琇还在害怕呢，哪里有心思安慰此时的慕夫人，心里只觉得厌烦透了，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 她只能假装感动极了，象征性地掉了两滴眼泪，然后说几句宽慰慕夫人的话。 见慕琇脸色不好，慕夫人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打扰到慕琇的休息，赶紧催促全家人回去：“行了行了，都后半夜了，也别在这打扰琇琇休息了，赶快回去吧，正好老爷明日还要上朝去。” 等全家人都离开了晚亭楼，慕琇才发现自己的寝衣全都湿透了，松了口气。 而闻溪院那边，还一直派人关注着晚亭楼那边的动向。 慕家人离开以后，慕璎的人马上就带着消息回来了。 听了全过程，慕璎讽刺地冷笑一声。 “吐血？她对自己还真下得去这个手，”她打了个哈欠：“还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自己都能搭进去。” 夜已经深了，慕璎今日处理了太多事情，哪怕她的病其实是装的，也早就疲惫的很。 然而，知夏又带着一个消息过来了，慕璎只能再次按耐住澎湃的睡意。 “什么事？” “小姐，”知夏压低了声线：“您不是重新策划了逃婚的事嘛，新计划已经安排好了，现在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下一步，自然是检查计划的可行性， “嗯，知道了，”慕璎已经躺了下去，闭上眼：“明日我会早些起来，察看此事。” “是，到时候奴婢叫您起来。” 逃婚计划之所以推翻重新建立，是因为慕璎对慕家人的厌烦，已经不是单纯离得远点那么简单了。 她想要的是彻底远离，从此后半生再无瓜葛。 所以，她干脆把城里的宅子卖了，安排好的仆人也解雇，转而弄了辆马车，准备到时候出城。 至于她的东西宝贝，还是先放在了自己的铺子里，到时候能省都省，只带必需品。 反正慕璎手里有钱，到哪去她都有最大的底气，不管是什么东西没了，到时候随时都可以再重新买一份。 除了燕清宜和老夫人，慕璎在这座城中没有任何留恋的人，但是她也不会为了这两人强行留在这个她不喜欢的地方。 一天终于结束，慕璎很快就进入了睡眠之中，第二天早上醒来的虽然很早，但是她神清气爽，脸上毫无熬夜的疲惫神色。 “马车的事弄好了？”起来后，慕璎又支开了寒霜，然后一边洗漱一边询问。 “嗯嗯，按照小姐的吩咐，马车选的是外表最不起眼的，但是里面宽敞又暖和，什么配备都有，够装下很多东西了。” “那便好，路线规划好了，到时候告诉车夫就行。” 至于她在城中的铺子……便还是托付给各个铺子的掌柜好了，到时候告诉他们，让慕家的人一步也不许踏入。若是遇到难以解决的棘手事情，就去找燕清宜拿主意，毕竟郡主大人的能力和背景，也是摆在那儿的。 “不行……虽然都安排好了，但是谁知道那天会不会出点什么意外？”想了想，慕璎还是有些不放心：“我得去检验一下，然后再多准备几个方案，省得到时候出了意外，没有应对的方案。” 想着，她洗漱好以后，便快速地穿上了衣服，带着知夏离开了慕家。 第112章 有人跟着她 她没有从前门走，现在自己也是生病的，慕父和慕琇身体也不太好，若是被慕家人看到了，估计还要被指责一顿她没有心，生病了还要往外跑，不知道关心家人等等。 慕璎可不想大早上的自找晦气去。 所以，她带着知夏从后门离开。 此时的云卓，正带着人躲在暗处，守着前门，他十分敬业，一夜没合眼，此时看起来却只是恹恹的，并没有其他的问题。 他身边还跟着几个其他侍卫，此时已经昏昏欲睡了。 然而，很快就有另一个侍卫飞奔过来。 “云大人！”他恭敬地禀报：“慕小姐带着侍女，从后门离开了。” “后门？”云卓愣了下：“好好的前门不走，干嘛从后门走？肯定是心里有鬼。” 他不了解慕璎在慕家的处境，下意识往最坏了想。 幸好他不仅自己守前门，还提前想到了后门，也派了人过去守着。 “你还是去偷偷跟着她们，其他人，和我回将军府，我去禀报少主。”他留下这句话，然后带着其他人离开。 云卓伸了伸懒腰，活动了一下已经僵硬了的四肢和脖颈。 他也不知道少主昨天晚上是怎么了，突然要他来守着慕家，观察慕璎的动作。 但是少主那般英明神武，想来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云卓这些做侍卫的，只需要听从就好了，说不定昨天少主又发现了那女人在偷偷搞什么小动作。 云卓一边疯狂脑补着，一边快速赶到了将军府。 “少主，果然不出您所料，慕家小姐一大早就鬼鬼祟祟地离开了慕家，不知道去做什么，还是走的后门！”云卓汇报：“她肯定是心里有鬼，才这么干的！” “嗯。”宋苍还在用早饭，没有抬眼，“云卓，注意你的用词，在自家地盘和在外面的时候都是。” “少主……那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做？我已经吩咐了一个侍卫，叫他偷偷跟着，看看这女人到底想干嘛，咱们还是在这等消息？” “不，我亲自去看看。” 云卓愣住了。 “少主，您亲自去？可您的腿……为了一个慕璎，不太值当您跑这一趟吧。” 云卓倒是不担心宋苍的身体，只是觉得他行动不便，没必要为了打探慕璎的事而兴师动众、亲自上阵。 毕竟，他们将军府能用的人还是很多的。 “再不济，我也可以替您去，您总该信任我……” 宋苍只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云卓马上老实地闭上了嘴。 “属下多嘴了，少主恕罪，”他狗腿地起身：“属下这就推您过去。” ………… 慕璎离开慕府以后，直接雇了辆马车过去城门口那儿。 知夏在车上不停地打着瞌睡，毕竟昨天跟着一通折腾，她实在是太累，结果没睡几个时辰，又起床办事了。 早上起来，她看到慕璎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便越来越佩服自家小姐，难怪小姐能做成那么多事呢。 有的钱就该慕璎赚。 然而，知夏半梦半醒地，突然听见自家小姐冷淡地对车夫说了句：“师傅，调转方向，我们不去城门口了。” 声音顿了顿，似乎是考虑了一下，继续道：“去宝珍坊。” “哎，好嘞。” 知夏精神了一点，好奇道：“小姐，我们不去城门口检查了吗？” “有人跟着。”慕璎言简意赅：“我们这次的行动，真正意图不能被暴露出去，先蒙混一下，等跟踪的人走了，我们再去检查。” 知夏激灵一下，困意彻底消失无踪，睁大了眼睛：“不会吧……小姐，该不会是我们的计划暴露出去了？” “不会，”慕璎倒是没担心这个：“知道这个计划的，只有你我和知秋，我一点准备的证据都没留下来，行动很隐蔽，不会暴露。他们要怀疑，最多也是怀疑我这次出门是去干嘛。” 她伸手撑着自己的下颌，慢条斯理地猜测起来。 她和知夏这次离开得悄无声息，按理来说，就凭慕家那帮饭桶，是不可能发现的才对——况且，他们自顾不暇，现在都在忙着照顾慕琇，哪里会注意闻溪院这边的动向？ 慕璎病了这几天，他们还会送东西过来，不过昨夜晚亭楼闹了这一出，恐怕，接下来的好东西，去向都会是闻溪院。 慕璎并不在乎那点东西，她好奇的是，慕家是谁发现了她的动向。 慕父？不太可能，慕老爷很少关注她们女儿家每天干嘛去，早上一睁眼，收拾收拾就去上朝了。 慕夫人也不大可能，她虽然当了多年主母，慕家内的消息很灵通，但是下人都是见风使舵、会看眼色的，知道主子更关心谁。慕琇出了事，正院的下人只会关注晚亭楼那边的消息，可不会关心在冷冷清清的闻溪院里“养病”的慕璎。 有最大可能的，还是慕琅，或者慕琇。 慕琅毕竟是个读过书的，很多事上，他比慕老爷和慕夫人看得清，脑子也更灵光一点。他虽然更疼爱慕琇，但是他作为大哥，自诩公平对待两个妹妹，在照顾晚亭楼那边的同时，也不会转眼就彻底不搭理慕璎那儿。 慕琇自然不必说了，自己自顾不暇，还要想方设法给慕璎添麻烦，找各种人来监视她，从小到大慕璎都在慕琇的人的监视下。 从前慕璎没当一回事，她宠着小妹，觉得小妹开心了就好，但是不代表她是个傻子，察觉不到那些暗中窥伺的视线。 也是因为慕琇总派人监视她，她对暗处的监视目光极为敏锐，坐马车也习惯了随时掀开帘子“看风景”。 方才，正是她“看风景”的时候，察觉到有人一路跟踪她的马车，这才及时让车夫调转车头。 现在到了二选一的时候，究竟是慕琅派人跟着她，还是慕琇？这二人不一样，慕璎要采取的应对措施，自然也不一样。 “算了，还是下了车再说，现在坐在车里，怎么也没办法确定那人的身份。” 慕璎干脆闭上眼睛，闭目养神起来。 分辨是谁这件事，还是等下车以后再说吧。 只是她这次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派人跟着她的并非慕家人的人，而是宋苍的！ 第113章 被抓个现行? 慕璎乘坐的马车，在城中七拐八拐的，试图甩掉身后的人。 按照往常的话，若是慕家派来的人，应该早就被甩掉了才对。慕琇请的人什么水平，她心里还是非常清楚的。 然而这次，却和从前并不一样，慕璎颇为意外。 难道慕琇这次也下了血本，请了像上次的刺客那种水平的人？ 没办法，最后马车还是停在了宝珍坊的前面，知夏扶着慕璎下了马车，慕璎还不忘装作虚弱疲倦的模样。 而后方一直跟着她们的将军府侍卫，见他们绕了半天，总算是到了目的地，赶紧给宋苍传了个信过去，通知他慕璎去了哪儿。 “慕东家，今儿个怎么来这么早呀？”宝珍坊的坊主见她来的这么早，还颇为诧异，平日里除了必要的时候，慕璎是不会过来的，更何况来的这么早。 慕璎朝她点点头，没有告诉她过来的真正原因：“过来视察一下，最近的生意怎么样？” 她在屋子里慢悠悠地转了几圈，顺便看了看铺子里的经营状况，把里面今日卖的东西都看了个遍。 坊主则是跟在她身侧，给她汇报近日的经营状况，顺便把卖的宝贝都给慕璎介绍讲解了一遍。 慕璎本来是在拖延时间，顺便做做样子，给跟踪她的那个人看，掩人耳目的。然而听着听着，她这个做生意的心又热了起来，竟然在脑子里重新规划了好几个方案，讲给了坊主听。 “明白了么，简姑娘？”讲完以后，见坊主愣愣的，慕璎便重新问了一遍。 “啊，明白了，明白了……”坊主这才从愣神中反应过来，赶紧回答慕璎。 坊主名为简离，只比慕璎大四岁，小时候被人贩子拐走了，被迫乞讨的时候，被慕璎发现了她身上的经商天赋，把她救了出来。 因此，简离算是慕璎一手栽培出来的，是她的心腹，才能被慕璎派去管理最挣钱的锦绣坊和宝珍坊。 然而，就算跟着慕璎学了这么多年，在慕璎出谋划策的时候，简离还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自愧不如。 看来，要和慕东家学习的还有很多啊。 “等会我就把这个方子落实，慕东家，交给我您就放心吧。”简离笑着说。 “那便好。”慕璎又跟简离多嘱咐了几个要点，这才放心，而后想起来有人跟踪她的事情。 ……过了这么久，人应该走了吧？ “知夏，你出去看看。”慕璎仍旧是不太放心。 “是，小姐。” 知夏明白过来，快速出门检查了一遍。 之前在马车上，慕璎给她指了跟踪他们的那个人，因此，知夏也清楚他长什么样子。 “小姐，那个人已经走了。”知夏检查了一圈，附近都看了，确实没有了方才那个鬼鬼祟祟之人的身影，她这才放心地回来给慕璎禀报。 慕璎也松了口气：“嗯，那我们现在再去检查路线的事。” 毕竟，保险起见，她要逃跑的事，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她带着知夏，走出了宝珍坊的门口，简离送了送她们。 刚送走慕璎，简离便回去了，开始琢磨慕璎给她布置的那个方案，到底该怎么实行，才能够达到更好的效果。 没想到的是……刚离开宝珍坊的慕璎，很快竟然又回来了！ 慕璎带着知夏，重新推开宝珍坊的大门，脸上的笑意还有些不情愿的模样。简离赶紧迎上去，询问：“慕东家，您怎么又回来了？是方案有什么落……” 简离的话戛然而止，瞪大了眼睛。 因为她看见，慕璎和知夏的背后，还有个坐在轮椅上的青年——这不正是宋苍少将军吗？！ “宋少将军也来了，快，快请进。”简离没弄明白这是什么状况，但是很快拿出来了标准的服务态度，迎接他们进来。 别说简离不明所以了，就连慕璎本人，也有些想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刚甩掉跟踪的人，准备去检查一下路线，迎面竟然就撞上了宋苍。 她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很快便恢复了从容不迫。 “宋少将军，昨日才见过，今天又见到了，好巧。” “慕小姐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宋苍礼貌道，他的语气十分寻常，就好像真的是偶遇到了熟人，和她客套地闲聊两句一样。 “宋少将军，您不也一样，这么早就出来了吗？”慕璎却敏锐地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所以，她先是反问了一句，这才给宋苍耐心解释道：“其实，我也不是这么早就起来闲逛的。宝珍坊是我名下的产业，我是来视察的。” 现在，问题被转移到了宋苍那儿。 宋苍仅是淡淡一笑：“醒的早，就想出来转转，买点东西。” 慕璎：“……” 这答案，又敷衍又没道理，但是慕璎也不能反驳什么，毕竟人家就算行事怪了点，那又能怎么样？要干嘛，也是人家的自由。 “慕小姐倒是厉害，宝珍坊也是你名下的，年纪轻轻便同时管这么多铺子。” 宋苍继续有意无意地试探着她，他本来以为，就像她昨天去的百宝当一样，她名下的铺子，可能都是厂公送给她的。 然而，慕璎说宝珍坊也是她的，这倒让宋苍有些讶异了。 毕竟，和百宝当的所在地不一样，宝珍坊和锦绣坊，还有临江楼，都既在江边、又在这座城最繁华的中央地带。 这儿的租金，可不是百宝当能比的，而且，厂公……是近几年才在圣上那儿成了个红人，几年前的厂公，不会买也没有买这个地带的铺子。 难道，慕璎的生意和产业，真的都是自己打拼出来的，在铺子来源这方面，是宋苍误会了她么？ 宋苍想验证一下心中的猜想，这其中就包括，慕璎的产业来源一事。 慕璎只是淡然地笑了笑：“是呀，慕家的掌家权很早就到了我这里，就算是我想不多赚点钱，慕家也不会允许，我不去赚钱的。” 好在，慕璎的确有这个做生意的天赋，这些年做的越来越好。 “嗯，”宋苍点头：“正好在下今日出来，是想去买点东西，不如……慕小姐带在下去宝珍坊转转，介绍一二？” “将军府的财力，也还过得去，不会让慕小姐一直说，在下却什么都不买的。” 第114章 逃婚计划败露? 慕璎脸上的笑容，就这样僵住了。 她动了动唇角，心下有些气急。 刚送走了跟踪的人，怎么又来了个宋苍？今日原定的计划，看来只能晚点才能执行了。 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来看，她都不能拒绝宋苍这个提议。 首先，宋苍最近多次帮助她，他手下的寒霜，更是好几次，都让慕璎免于慕琇的迫害。可能没有寒霜，就算慕璎知道了慕琇的诡计，也得费更大的力气和她斗。 更何况，现在拒绝宋苍的话，难免会让他起疑心。 宋苍作为厂公赐婚的另一个当事人，和她逃婚一事息息相关，慕璎若要逃婚，就绝对不能让他发现任何端倪！ 只不过……怎么偏偏就这么巧？跟踪之人刚走，宋苍马上就过来了。 慕璎心中的疑虑，随着她的思考，变得越来越重。 “当然可以了，”她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宋少将军，您请随我来就行。” 带着宋苍和云卓往回走的几步路上，慕璎的脑子转得飞快。 她很快猜测到，难道……之前被派来跟踪她的人，并不是慕家的，而是将军府的？ 慕家雇佣的人，向来草包，难堪大任——今天跟踪她的人，却极难甩掉，最后却不知道时候离开了，他刚离开，慕璎就撞上了宋苍。 这一切，都太过巧合。 莫非，是宋苍发现了她要逃婚的事？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不妙了。 但是……这又怎么可能呢？慕璎对自己有信心，她想瞒着的事情，只有极少的可能性暴露。 事关重大，或许让宋苍先进去，找机会试探他一下是不是真的发现了此事，也是好的。 她冷静下来，很快想好了对策，带着宋苍走了进去，这才有了方才进门的这一幕。 “简离，你忙你的就好，宋少将军想来照顾照顾咱们宝珍坊的生意，我亲自带他看看、介绍一番即可。” “是，是。”听到慕璎说她要自己招待宋苍，简离这才松了口气，放心地去继续思考怎么落实方案了。 于是慕璎和宋苍，就这样在宝珍坊里转悠了起来。 宝珍坊作为城内最大的、经营珠宝首饰和各种稀奇宝贝的地方，面积非常大，足足有四层楼。 云卓推着宋苍的轮椅，走在前面，慢悠悠地挑选，慕璎则是一边讲解，一边跟在宋苍身后。 宋苍神色漫不经心，但是眼神却认真，是真的一样一样宝贝挑选了过去。 “这个金坠孔雀羽，可以作为装饰品，送给身份尊贵的女子，不过要注意送礼对象的年纪，上了年纪的长者并不适合佩戴。” “这个玉花步摇，通体都是最剔透上好的白玉，没有一丝杂质，它的价值，识货的一眼便知，宋少将军想来也能看得出。” “这条马鞭皮质柔软，用着很趁手，宋少将军可以拿在手里试试看。” 这里的东西，虽然华丽名贵，却并不实用，更没有什么宋苍能用的上的东西。 不过宋苍还真的说到做到，随着慕璎的逐一讲解，挑拣着买了不少东西。 云卓推着他的轮椅，眼珠子是越瞪越大。 少主今儿的手笔也太大了，他从不是个铺张浪费的人，今日怎么买这么多没用的东西？ 就连跟在后面、舌灿莲花的慕璎，也有些微微心惊。 宋少将军，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宋少将军，这么照顾我们宝珍坊的生意，臣女感激不尽，”慕璎只能委婉地询问，“只是……这么多珍奇宝贝，宋少将军是什么时候，有了收藏的爱好？” “买这么多，自然不是为了收藏，”宋苍回答道：“近几个月内，宫中的皇亲贵胄，不少都要过各种诞辰，寿宴之上，免不了送礼。现在全都备好，到时候，自然也不必麻烦了。” 就在慕璎一边讲解，一边心中思绪万千的时候，宋苍的心里，也并非毫无波澜。 他早早便听闻了宝珍坊的名头，然而亲眼所见，哪怕以他的眼界，内心也微微惊讶与佩服。 这里的宝贝，各个价值不菲，然而，相比于它们真正的价值来说，慕璎卖的价格，着实很良心了。 在自己有得赚的基础上，并没有因为珍稀罕见，而漫天要价。 这些东西，若是被拿去拍卖，不知道会比原先的价格贵出多少来。 慕璎身为女子，却能做到如此成就，实在是……难得的很。 倒不是宋苍瞧不上女子身份，而是男女之间不公，女子生来拥有的资源，要比男子少出很多，接受的教育养育，也要千差万别。 女子要获得成就，要难很多，也需要更多的努力和天赋。 然而，慕璎却做到了，甚至……比大部分的男子，做的还要好。 “原来如此。”慕璎礼貌地颔首，“恕臣女多嘴了，宋少将军您接着选，若是看到了心仪的东西，臣女再为您讲解一番。” 她依旧是跟在宋苍的身后，一边走，一边思考怎么试探，宋苍到底有没有发现她的计划一事。 然而，慕璎一思考起来，要么发呆沉默，要么动作特别快。 她脚下的速度，不自觉地加快了。 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已经距离宋苍的轮椅很近。而云卓，当时恰好也走了神，注意到了架子上的另一个宝贝，身子不由自主地侧了侧。 就是这一侧身，让慕璎一下子越过了云卓，脚下被轮子绊了一下，骤然踩住了宋苍的衣摆！ 宋苍青衣衣摆的料子极好，因此也十分光滑，慕璎这一踩，控制不住地就要滑倒。 “嘶……”慕璎微微吸了口冷气，赶紧腰身用力，努力想保持身体的平衡。 她练过一点拳脚，但是，终究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武学训练，情急之下，哪里还能保持的住平衡！ 眼看着，慕璎马上就要栽到了宋苍的怀里，云卓张大了嘴巴，大惊失色。 他知道自己方才那会走了神，闯下了大祸，手比脑子还快，赶紧要将功补过，伸手去接慕璎。 然而，另一只手，比云卓的速度还要更快！ 第115章 下药 那只手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云卓的速度，慕璎甚至还没看清楚动作，她便已经被那只手稳稳当当地扶住了。 手上的力度控制的刚刚好，帮助了慕璎成功稳住身形之余，还不至于让她被这一扶感到冒犯。 慕璎站稳后，迅速福了福身，向宋苍道谢。 “多谢宋少将军。” 云卓赶紧半跪下去，向宋苍请罪。 “少主，属下知错，在职疏忽，甘愿回去后领罚。” 慕璎在一旁看着，感到有些尴尬。 ——此事，毕竟是因她而起的，她走神想事情在先，云卓纵然要承担责任，却只是一小部分。 大部分责任，还在慕璎。 “云大人不必自责，此事因我而起，云大人也是被我连累了，慕璎自当在宋少将军逛完以后，亲自向他道歉。” 云卓诧异地看了慕璎一眼——她这是……在给自己求情吗？ 这女人蛇蝎心肠，一直盘算怎么害少主，会有这般好心？ 好好地走着，还能莫名其妙过去，踩了少主一脚，肯定是故意的，她定是在掩盖她的邪恶计划！ 想着想着，云卓一开始那一点点的惊讶和感激，全都无影无踪。 他没有接慕璎的话，冷冷别过视线。 “假好心。”而后还低声嘟囔了一句。 他声音压得极低，若非拥有习武之人从小练就的耳力，是决计听不清这句话的。 因此，慕璎只是看到云卓的嘴巴飞快地动了下，却没有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宋苍自然是听得一字不差。 他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云卓，来之前，我是怎么和你说的？”他淡淡道：“出门在外，谨言慎行，慕小姐在同你讲话，于情于理，你都该回话。” 将军府之人，违抗宋苍的命令，等同于违背军令。 云卓自然不敢再怠慢。 “多谢慕小姐好意，但是疏忽职守是事实，领罚也是应该的，便不用慕小姐替在下求情了。” 慕璎能察觉到，云卓对自己的敌意，他不喜欢自己，慕璎自然不会在乎，也不会管他，只是这事她觉得自己责任更大，才开了这个口。 云卓既然不乐意领她的情，慕璎义务尽到了，也不再多说。 她也冷淡地移开视线。 “宋少将军，二层逛完了，我们继续上楼吧。” 宝珍坊分成四层，前三层是售卖货物的，只有第四层，是宝珍坊主人办公、宴请贵客的地方。 整个宝珍坊的人里面，只有简离和慕璎，有资格决定谁才可以上去。 很快转完了三楼，宋苍结清了银子，慕璎见他买的多，是笔大生意，还十分爽快地给他打了个折。 宝珍坊的下人，熟练而利落地打包宋苍买的东西，云卓则负责在打包好以后清点宝物的清单。 而后，慕璎便转过身，邀请宋苍上四楼的雅间，坐下喝杯茶。 “宋少将军，先前臣女无意冒犯了您，自然该向您敬杯茶赔个罪。更何况，您和我们宝珍坊，做了这样一笔大生意，从今往后便是宝珍坊的贵客，自然有权限上四楼喝杯茶。” 宋苍怀着疑问而来，方才只顾着买东西，没心思解决，能和慕璎对话，他自然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只是，等云卓推着轮椅，上了四层以后，还没等进去，慕璎先拦住了他们。 “云大人，四楼是宝珍坊最秘密的地方，有我和简离姑娘的商业机密，除非贵客，不可进入。”她提醒道：“我可以先替宋少将军推着轮椅，您请在楼下稍等片刻吧。” “你……” 云卓怎么可能放心，宋苍和这女人共处一室？ 但是，这里是在慕璎的地界，客随主便，云卓也没办法破坏这里的规矩。 因此，尽管不忿，他还是被知夏带去了一楼的座位，坐下来等候宋苍和慕璎。 于是，四楼的雅间内，此时便只剩下了宋苍和慕璎二人。 这还是二人头一回，面对面单独相处。 “宋少将军果然言出必行，出手阔绰，慕璎佩服。”她斟了两杯热气腾腾的茶，一杯放在自己面前，另一杯，则放在了宋苍的面前。 宋苍接过来，放在唇畔吹了吹。 “将军府平日虽不行敛财之事，但是军功还在，圣上赏赐丰厚，买这些东西不足挂齿，慕小姐不必挂怀。” “臣女不过是想留住，宋少将军您这个大客户罢了，”慕璎弯着眉眼笑：“毕竟，宋少将军从不喜奢靡之举，宋老夫人平日里穿着也朴素低调，并不偏爱珠宝首饰。” “宝珍坊开了这么多年，将军府的人，从未踏入过这里的门槛，宋少将军今日却突然大驾光临，还买了这么多东西，实在是令臣女惊喜极了。” “对臣女来说，凡是物或者事，只要是惊喜，自然是要留住的。” 慕璎在试探别人，和思考下一步做什么时，总下意识转动手中茶杯，这次也是一样。 “昨日如此，今日也如此，臣女总觉得，最近碰巧撞见宋少将军的次数，实在比以往多得多，”她微笑：“大概，真的是指婚带来的缘分？” 她在试探，宋苍近日多次偶遇，和意外踏足宝珍坊，到底是不是刻意所为。 “将军府的确不喜这些东西，但是架不住，宫里的贵女皇亲，都喜爱这些玩意，”宋苍并不接她的试探：“在下也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慕小姐无需觉得多意外。” 语毕，他抿了口吹凉的茶水，茶水入口，味道却有些不对。 慕璎也喝了手中杯子里的茶，和宋苍一样，也发现了茶水中的异样。 宋苍拜那个江湖神医为徒，学习过很长时间，也跟着神医尝百草、试百毒，东西里有没有毒药，他一探便知。 也是因为这项技能，他才在厂公的多次暗杀、投毒中，都没有令厂公的阴谋诡计得逞。 他察觉到不对，水里有东西，第一个反应是恼怒。 毕竟，宝珍坊是慕璎的地盘，茶水不对，第一个责任就是慕璎的。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的女子便蹙眉放下茶杯，先他一步说了话。 “宋少将军，别喝了，茶水不对劲，”她神色凝重：“里面下了药。” 第116章 本能所为 宋苍微微挑了下眉，试图弄清楚，慕璎这时候提醒他，意图和原因是何。 他本想着，药是慕璎下的，在这仅有他们两个人独处的空间里，暗算他——毕竟，慕璎是厂公的人，她若是做此事，完全具有充分的动机和条件。 然而，看慕璎的表情神态，和方才那句话，似乎……她也是才知道此事？ “慕小姐，宝珍坊是您的地方，结果却出了这种事？”宋苍眯着眼睛，观察慕璎的反应，想从微表情里，看出她到底是不是在演戏。 慕璎的神色，从微微惊讶再到凝重，却全程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宋少将军言之有理，”她咬了咬牙，心道不知是谁，给她下了这么个见不得光的绊子，“宝珍坊出了这种事，是臣女的责任，用人不当，说不定，是让奸细给暗算了。” “您放心，解毒以后，臣女必定向您赔……罪……” 慕璎说着说着，身体的不适却已经越来越强烈，她心下暗暗惊讶这毒药发作如此快，体内从未感受过的异样感觉，却令她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此时的慕璎，口齿竟然有些不清晰了起来，就连尾音，也带了些微微的颤抖。 她的功力，远低于宋苍，没有内力护体，慕璎的药效发作，要比宋苍快不少。 “不……不对……这个药不对劲。” 慕璎脸色连变，已经无法维持一贯的冷静，宋苍却还没什么事。 他的药效尚未发作，自然无从得知，慕璎现在是什么感受。 “哪里不对劲？”他的声音尚且清明，和慕璎此时的声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不是……这不是毒药……” 体内仿佛有一团火在烧，慕璎还感觉到口渴的很，她咽了咽口水，紧闭双眼，不管怎么努力克制，也无法彻底将这股劲头给压下去。 相反的是，体内的那团火，竟然越烧越旺了。 ……就算，慕璎从未经历过这种体验，但是没吃过猪肉，也总该见过猪跑。 这种套路和戏码，在坊市间流传的话本子、一些不入流的小戏班子里……是经常上演的。 慕璎咬了咬唇瓣，让脑子尽量清醒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这真的不是毒药。 而是——春药。 宋苍武功高强，内力深厚，此时颇为疑惑地看着慕璎。 女子面上的神情，一贯冷静持重，肌肤冷白剔透，如最漂亮的冷玉一般。 ——可现在，惊慌失措，看得出来她竭力地在克制自己，却始终难以平静下来。 原本冷白的脸颊，也染上了绯红的颜色。 慕璎的手，死死抓住桌沿，骨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几乎快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理智了。 她启唇，控制不住从唇边溢出的低喃声，模糊不清。 声音细若蚊呐，大概慕璎自己听的话，也听不太清，但以宋苍的耳力，他听得十分清楚。 “水……水……我要喝水……水在哪儿啊？” 宋苍低眸，视线在附近快速地找了一圈，然而桌上只有下了药的茶，哪来的清水。 他顾不得冒犯，自己以内力驱动轮椅，在四楼找了一圈，也没有水，最后只得回来。 慕璎的状况，比方才还要严重的多，几乎失去了理智。 宋苍终于想起来，慕璎这个症状是由什么引起的了。 “下毒之人，要毁女子清白？当真恶毒。”他冷声骂了一句，心中对下毒之人的所作为为嗤之以鼻。 虽然在他的心里，慕璎揣了厂公的孽种，早已没了什么清白。 但是，这不妨碍宋苍会恶心，给一个女子下春药这种，恶毒阴狠的行为。 慕璎自己也喝了茶，中了招，那恐怕……这个春药，还真不是她下的，下药的另有其人才对。 他低低叹了口气，靠近慕璎，打算想办法给她解毒。 没想到，他刚碰到慕璎的手腕，想把脉的时候，慕璎的反应却极为激烈。 “别……别碰我！” 她剧烈挣扎起来，想挣脱宋苍对自己手腕的束缚——手腕和他温热手掌的相贴处，火烧的更厉害了，慕璎循着自己的本能，下意识就要甩开。 但是，她的力量，哪里是宋苍的对手？ 宋苍给她把了脉，发现正如他猜测，慕璎体内的是春药。 他又微妙地想到，自己喝了一样的茶，那恐怕……自己体内也有这东西。 宋苍的药效也微微发作了一点，他有些呼吸紊乱，看着慕璎的心绪也不宁起来。 “还是尽快解决了好。”他当机立断，要速战速决。 然而，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师傅一辈子没碰过女人，根本没教过他，春药除了与人交合之外的破解方法。 宋苍皱紧眉头，一时间想不到该怎么办，只能先放开慕璎的手腕，打算把云卓叫上来请郎中去。 就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坚持到郎中来的时候。 然而，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刚被他放开手腕的慕璎，竟然站了起来，急慌慌拉住了他。 “我去请郎中，还请慕小姐……再坚持一会。”宋苍耐着性子，解释道。 然而，慕璎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是执拗地抓着他的衣袖不放手。 她唇瓣嗫嚅了两下，什么都没说，其实她脑海中还有一丝清醒理智，但这点理智……已经不足以让她掌控自己的身体了。 慕璎现在的所作所为，完全是春药控制身体下的……本能行事。 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又急急地扑向了宋苍。 慕璎脑海中仅剩的那点理智，疯狂地告诉她别这样做，但是根本无济于事。 这一扑，宋苍急忙用内力驱动轮椅，才勉强躲开。 青年素来波澜无惊的眼眸中，终于多了一丝震惊。 慕璎这个疯女人，中了春药以后，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然而，就在他震惊的时候，慕璎又边他抱了过来。 这一次，内力运行根本没来得及，慕璎便已经到了他的身前。 “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 慕璎紧闭双眼，脑海中最后那点理智是真绝望了，只能在心里疯狂地和宋苍道歉。 第117章 解毒之法 眼前的女子扑进了他怀中，炽热清柔的淡香扑面而来，宋苍的手指动了动，下意识想离开轮椅。 然而，他想到自己现在是双腿瘫痪的状态，这才把这个想法给按耐住。 随即而来的想法，就是他要杀了这个女人。 就算此地是她的地盘，杀了她，厂公那儿又有了新的理由难为他，他下手要考虑的因素很多……起码也要把她打晕才是。 宋苍咬紧牙关，眸光一沉，体内内力运起，就要动手——然而，另一股力量，如山洪一般，迅速冲散了他的蓄力。 本来就药效发作，软香温玉在怀，宋苍咬了咬牙，纵然体内内力深厚，也几乎无法控制自己。 倒是慕璎这一扑，由于几乎失去了理智，她身形摇摇晃晃，根本没站稳，扑过去的时候，膝盖狠狠撞上了宋苍的轮椅。 “唔……” 慕璎痛呼一声，这一下撞的很疼，在脑子混乱的情况下，她差点克制不住自己，流下因剧痛带来的生理性的泪水。 然而，也是因为这一撞，她稍微恢复了一点理智。 她想赶紧从宋苍身上起来，然而手腕却突然被他反手死死攥住。女子黑白分明的眸子有些泛红，她微微睁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宋苍也药效急剧发作。 他紧握住女子纤细伶仃的皓腕，轻而易举地把她带入了自己的怀中，慕璎四肢瘫软，费力挣扎，但是哪里又是宋苍的对手？ 理智和药效的作用打架，慕璎宛如置身冰火重天之中，要被这药效拖入深渊之中。 “宋……少将军……”她咬紧牙关，硬是挤出了这几个字：“我们尚未完婚……于礼不合……” 于礼不合？ 此时有些被药物迷了心智的宋苍，听着此话，竟然觉得有些可笑。 她知道于礼不合，那当初跟厂公……为何又这么做？难道厂公可以，他宋苍却不行。 对厂公的厌恶，对在眼前触手可得的女子，对药效的无力抗拒……让宋苍的心中，竟然暂时生出了一丝恶劣的想法。 宋苍彻底闭上双眸，放松了身体的抵抗，将自己暂时真正交给了药物的控制。 “宋少将军！” 慕璎惊呼一声，然而整个人已经被紧紧禁锢在他怀中，纵然她足智多谋，现在却也想不到任何办法。 疼痛带来的片刻清醒，终于再次被药效吞噬殆尽，令慕璎也闭上了双眼。 一时间，令人无限遐想的暧昧声音，极轻极静，在这无人的四层楼中，便成了唯一的音源。 衣物摩擦的细碎声响中，脑中一片混沌的慕璎双臂环绕上宋苍的肩膀——青年的肩膀宽而坚实，与窄瘦的腰身对比格外鲜明，慕璎攀附在他身上，此刻身躯柔若无骨，脑袋也于他脖颈上轻蹭了蹭。 宋苍亦是双眼微红，眸光沉凝，炽热的手掌按住了女子纤瘦的腰肢。 衣带散落，不少多余的繁琐装饰，都被扔在了地上。 待慕璎好不容易再次有了点自己的意识后……眼前便是这样一幕。 她之所以清醒过来，还是因为唇上突然被重重地咬了一口，丝丝鲜血在口腔中弥漫开来，慕璎尚且处于意乱神迷中，舌尖却尝到了一点微腥的铜锈味道。 她睁开眼，青年俊美锋锐的五官便在她眼前无限放大，周围温度无限升高，慕璎的脸颊和耳垂都滚烫得厉害。 慕璎的前半生，忙着做生意，忙着和慕家人斗，哪里有心思顾什么情情爱爱，接触最多的男子便是表哥。 但是二人的往来举止，向来得体，从不逾矩，甚至……连手都没有牵上过，谈何接吻？ 这倒是慕璎第一次与人亲吻。 唇舌交缠之际，慕璎的手胡乱向身上探去，想检查自己衣物是否完好，果然发现身上的衣物已经少了一层……然而，衣衫虽凌乱，里衣还在。 “不行……这药效必须要解开……”她模糊不清地想着，闭了闭眼，又重新解开。 “要解开药效，看来，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苍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终于重新找回了自己的理智与清醒。 但他浑身上下，却还带着尚未散开的余热。 他仍旧坐在轮椅上，身上的衣衫却凌乱不堪，宋苍第一时间去整理自己的衣服，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顺势把地上散落的外衣捡起来。 “慕小姐，对不住，方才是在下唐突了，多有冒犯。” 慕璎似乎清醒的比他早一些，已经整理好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然而玉白面颊上还带着未褪去的殷红，正用手梳理着自己弄乱了的头发。 穿好衣裳，宋苍头痛欲裂，药物控制下的记忆，也如同潮水一般涌入脑海。 喝茶中了毒，宋苍第一时间竟然不是质问她——莫非，宋苍也一早就猜到了，春药这件事，并非她做的？ 尽管如此，慕璎也不想有得罪他的可能性，以防万一，她还是开口解释了一番。 女子神色认真凝重：“宋少将军，宝珍坊四楼出现这种事，我作为东家，我的责任自然是无法推脱的——但是我想解释一下，春药不是我放的，茶水我们都喝了，都中了背后之人的计谋。” 她补充道：“少将军放心，慕璎必当查出背后的凶手，让那个人认罪伏诛。” 宋苍看着眼前的女子，微微敛目，长睫遮盖住眸中复杂神色。 “方才的药效……是你替我解开的？” 见宋苍没有第一时间追究自己的责任，慕璎有些诧异。 原本，她已经想了更多的好话，打算等宋苍心中不悦之时，再说出来缓解他的不满。 “是的，”慕璎说道：“少将军不必挂怀，是因为我邀请你到了这儿，才导致你我都中了招，我自当为您解毒。” 宋苍沉默不语，盯着慕璎，心中对这个女子的认知，却又刷新了一层。 不但头脑聪明，遇事冷静反应飞快，甚至……连解毒之法也知道。 他轻咳一声，说道：“在下相信慕小姐的能力，既然你说可以找到凶手，那在下便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第118章 凶手到底是谁 “交给我吧，我一定会给少将军一个交代。” 见宋苍似乎真的不追究自己的责任了，慕璎心下暗暗松了口气。 只是，紧张的氛围一过，慕璎又有些不自在起来。 方才的记忆，也一样清晰地印在她脑海中。 印象中，她还没有和别人这样亲近过。 家人视她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孩子，连拥抱都很少给她，何况是…… 跟一个并不亲近的男子这样，也还是头一遭。 慕璎自认，无论遇到何事，都能沉着冷静地应对，唯独这些事，她毫无经验，所以无法好好处理自己此时的情绪。 “我给宋少将军换壶茶水吧，这次，我亲自检查一番，再拿过来。” 慕璎随便找了个理由，便匆匆离去，留下宋苍自己在原地。 其实，她根本没有喝茶的兴致了，她知道宋苍也没有。但是留下来和宋苍外单独相处，还是在宋苍脸上看起来十分平淡的时候，慕璎觉得自己很尴尬。 没有多远，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头痛。 但是，宋苍还没走，迟早她是要回去面对她的。 因此，慕璎很快泡了一壶新的热茶回来，沉默地在宋苍对面坐好。 过去二人单独相处，宋苍总是冷淡的那个，一直是慕璎在费些心思找话题。然而今日之事发生后，慕璎哪里还有那个心思去找话题，所以一直在沉默地喝茶。 倒是宋苍，今日竟然反常了起来，开始主动和慕璎说话。 “慕小姐身子虚弱，尚在病中，昨日回家也很晚，怎么今日……起这么早，来宝珍坊视察？” 宋苍心中虽然也并不是毫无波澜，但是心中芥蒂还在，他对慕璎便不会报以平常心。 因此，他没有忘记试探慕璎。 “毕竟，据在下所知，你亲自来自己名下产业的次数，非常少。所以，应该也不会起个大早，特意过来，只是为了视察吧？” 果然，宋苍还在疑心她，他发现了逃婚计划的可能性不低。 实话是绝对不能说的，慕璎只能现编现说起来。 “宋少将军没经过商，有所不知，”她淡定地胡诌：“宝珍坊的生意，很快就要迎来下一季度。在我的分析之中，下一季度是旺季，所以，早早便制定了经营计划，这次过来告诉简离落实下去，视察是顺道而已。” “涉及到宝珍坊的经营问题，之前便只和少将军说来视察，也不算骗您，还望少将军莫怪。” 慕璎编的话半真半假，其实经营计划是她临时决定的，更不是特意过来一趟。 不过，反正假的只有这一点，其余还都是事实，只是这个事实，只能说到这一半了。 慕璎只想，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她说的话，的确也打消了宋苍心中的疑惑，他信了这其中的一部分内容，心中猜忌也少了些许。 宋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少了点猜忌，但是终究还是有的，方才那番话，慕璎说的是半真半假，宋苍也是当一半真一半假来听的。 慕璎说的可能还不够多……宋苍想着，慕璎她可能真的有什么与他相关的秘密， 就在这时，三楼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云大人，四楼有我们宝珍坊的机密，非坊主——也就是我，和慕东家邀请之人，是绝对不能放进去的，还望您别为难咱们！”是简离的声音。 随后，云卓气急败坏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不行，少主上去那么久了，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四层楼肯定是有什么问题！” “我们宝珍坊清清白白的，做的又不是土匪山贼的勾当，上面只有慕小姐一人，宋少将军是不会出事的！” 简离的声音带着隐忍压抑的怒气儿，但是云卓是宝珍坊大客户宋苍的侍卫，简离还是忍耐地客客气气、礼貌讲话。 若是换了别人，她可必定要找坊中的下人，怎么着都要给他轰出去才好！ “少主的命关系实在太大，简姑娘，对不住了。”云卓腰间的剑出鞘几寸，气势汹汹。 他没办法对不会武功的姑娘们下手，此时不过是虚张声势、吓唬吓唬她们而已。不过，还真有不少姑娘，被他的气焰吓了一跳。 就在双方坚持不下的时候，楼上终于传来了慕璎的声音。 “云大人久等，我们方才才谈完话，您上来一趟，把宋少将军接走吧。” 慕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四楼最靠近楼梯的地儿，似笑非笑地看着云卓。 结束了？云卓挑了挑眉，他还以为慕璎为了接近少主，要把谈话的时间拖成一整日。 他飞快地到了慕璎和宋苍身侧，然而等他“噔噔噔爬上来以后，却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并没有什么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浓浓火药味——不对啊，少主那么讨厌这个慕璎，有机会的话，他肯定不会让慕璎得意太久了的。 四楼里有的，只是一些空气中残留的暧昧气息，和二人脸上还没退下去的几抹红色。 气氛很怪，还有些暧昧不清的，尤其是宋苍和慕璎，看起来都很不自然的样子。 “少主，属下来迟。”云卓半跪下去，行了个礼。 “云大人，快带宋少将军回去歇息吧。那些打包好的东西，下人会在你们离开宝珍坊的时候，送到你们的手上。” 慕璎给出最灿烂的笑容，还拿了招待客人的专用话术出来。 她的语速很快，话音刚落，之前他们用过的那个茶壶，马上就被慕璎一把揽在了怀中。 “臣女还有事情，就先下楼了。” 慕璎真是一秒钟都不愿意多呆，还想着自己以后大概再也不想来四楼这个鬼地方了。 慕璎走的很快，四楼便只剩下了宋苍和云卓。 “少主，方才我察觉到，四楼的情况不对，这才想要硬闯，”云卓愤懑道：“这女人肯定是想暗算您，她勾结厂公，水性杨花，一肚子坏水，少主，咱们可别继续和她接触了。” 他的抱怨，如同往常一样。 然而，他站在宋苍的轮椅后方，宋苍的脸在云卓的视角盲区里，根本看不见宋苍的脸。 所以，云卓也没有发现，轮椅上的青年听见此话，眸光一寒。 第119章 喜脉被发现了? “那个慕家的女人，方才走的时候也慌慌张张的，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好，恐怕……她就是做贼心虚了！” 就在他还在不乐意的时候，宋苍终于开口说话了。 “云卓，我和你已经说过了几次，不可这样。”他冷冷道：“妄议他人，舌头不想要了？” 他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其中的寒意，听得云卓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宋苍平日待下属，大部分时候是温和平淡的，但是这绝不代表，他会惯着自己的手下犯错。 所以，听出了宋苍声音中的寒意，云卓赶紧跪了下去。 “属下知错，望少将军恕罪。”他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说：“属下自愿回将军府后领罚。” “嗯。”宋苍冷冷地嗯了一声，算是默认了云卓这个说法，并没有阻止他要去领罚。 见宋苍没继续说他，云卓站起身来后，有些后怕，同时又有些疑惑和纳闷了起来。 之前，他在背后议论慕璎，并且和宋苍说她的“险恶用心”的次数，并不算少。但是在之前，宋苍都默认了他的说法，并没有阻止。 今天的少主，是怎么了？竟然破天荒地替慕璎说起话来了。 真是反常。 不就是喝了一杯茶嘛，转变得竟然这么快。 宋苍扫了还在疑惑的云卓一眼，冷声道：“行了，推我下楼吧，该回去了。” “属下遵命。”云卓赶紧说道，然后推着轮椅带宋苍下楼。 然而，走到一楼门口，云卓就撞见了他此时最不想撞见的人——慕璎。 慕璎方才，刚和简离再次嘱咐交代了一遍，这才准备离开，结果，正好也撞上了准备离开的宋苍等人。 “要走了吗，宋少将军？”她有些尴尬地笑道：“臣女今日也还有事，就先不送了，知夏，把少将军买的那些东西，都给他拿过来吧。” 知夏应了一声，把那堆大包小裹提起来，都交到了宋苍属下的手中。 “不过少将军，您放心，此事交给我即可，你只需要回去等消息就好了。”慕璎轻咳一声，再次向宋苍保证。 她没有明说，交给她的究竟是什么事，因此，周围的人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只有宋苍，听得懂她方才话里的意思。她说的，是先前在四楼里发生的那件事。 “什么事情，你把话说清……”云卓听得一头雾水，刚纳闷地询问了一句，便被宋苍给打断了。 “云卓，与你无关之事，少问。”他冷淡地说，而后才转向了慕璎。 “嗯，在下相信慕小姐。”他简单回应了一句，而后，慕璎便辞行，先他一步离开了。 “终于结束了。”马车上，慕璎总算松了口气。 帘子外面，车夫高声询问道：“慕小姐，咱们现在去哪里啊？” “回慕府吧。” ”哎，好嘞！” 车夫一扬马鞭，调转车头，马车便朝着慕家的方向行驶而去。 倒是知夏，听到慕璎下的命令以后，愣了一下：“小姐，咱们不是要去察看出城路线的吗，现在终于没事了，怎么不去了呢？” 慕璎只得苦笑一下：“宋少将军已经起了疑心了，我怀疑，之前跟踪我们的人，就是将军府的。” 她也知道，自己方才的话，还并没有打消宋苍的疑心。 所以，谨慎起见，她还是不要趁着这个风头，再去筹备逃婚的事了。 听闻此言，知夏吓了一跳。 “小姐！难道……宋少将军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计划……” “别慌，他现在应该只是怀疑中，没还有切实的证据。”慕璎冷静地说：“最近，我们先按兵不动，反正，距离大婚的日子，还有几天呢，时间还够。” “嗯嗯，”知夏用力点头：“奴婢听小姐的！” “今日出门，也不算一无所获。”慕璎想到方才她和简离对的账本：“宋少将军手笔很大，他买的那些东西，那些银子，已经顶的上宝珍坊七天的流水了。” 起码赚到钱了，这让慕璎的心里，也好受了不少。 只是，那壶茶水里的春药，究竟是谁放的，一直让慕璎的心中有些芥蒂。 只有抓到了凶手，她才能彻底心安。 马车行驶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停了下来，知夏扶着慕璎下车，回到慕府里。 然而，刚进门，慕璎就注意到了一件事，慕府内的氛围不太对。 下人的神色，都有些幸灾乐祸，要么就是愤怒鄙夷。 这些情绪，并不是冲着慕璎几人来的，那到底是发生了何事？慕璎想着，随便拦住了一个丫鬟询问。 “别跑了，我不过出门一趟，慕家里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丫头一看是慕璎，神色有些犹豫，支支吾吾说道：“回大小姐的话，奴婢只是个负责打扫的小丫头，对这件事，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没事，你随便说，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就行了。” “奴婢听到的是……府中好像是有谁怀孕了，但是奴婢也不知道怀孕的到底是谁。” 此言一出，慕璎和知夏，都愣了一下。 不管是丫鬟还是小姐，只要是身为女子，没有许配人家便先怀孕，都是天大的丑事。若是传出去了，两位小姐的名声都会被连累，慕家的人，恐怕都会被戳脊梁骨一辈子。 “老爷，夫人他们，都气坏了，但是府上人多口杂，虽然他们刻意要把消息瞒下去，但是……还是传出来了，只是透露出来的信息不太多。” “嗯，我知道了，”慕璎心中有了个猜测，摆了摆手：“你下去吧，去做你的事，我不会说出去是你告诉我的。” “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丫鬟终于松了口气，匆匆散了开来。 “小姐，该不会是二……”丫鬟一走，知夏马上试探着悄悄问道。 “知夏，慎言，”慕璎轻轻抬起食指，放在唇畔：“这里，偷听的耳朵可多了去了。不知道具体情况之前，不要说出去。” 尽管阻止了知夏这么说，但是在慕璎心中，也浮现出了同一个人。 那就是慕琇。 毕竟，她们已经知道了慕家有个怀孕的女子，那就是慕琇。 第120章 孩子爹是东厂的? 事关重大，慕璎还是决定先搞清楚，怀孕被发现的究竟是谁。 她先带着知夏，回了一趟闻溪院，把装着出问题的茶水的那个茶壶放下，这才前去正院。 正院的下人，知道的，可比一个洒扫丫鬟多得多。 进屋之前，她先拦住了守在屋外的苏妈妈。 苏妈妈对慕璎，并没有什么好脸色：“见过大小姐，今儿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到了老奴这儿啊？” “你也知道，你不过是个奴才。”慕璎无所谓地说：“那主子想问你话，自然是想问就问咯。” “可惜了，对于之前发生了什么，老奴什么都不知道。”苏妈妈假笑道。 “那我可以选择惩治下人的方法也很多，”慕璎也笑了笑：“你可以在之后向慕家人告状，不过呢，那时候你的罪可是已经受完了。” 苏妈妈的脸垮下来，这才不情不愿地说道：“怀孕的，不过是个普通的小丫鬟，大小姐何必对个不要脸的小贱人，这么感兴趣？” “只是个丫鬟？”慕璎挑了挑眉，对这个结果有些讶异。 竟然不是慕琇？ 不过，也有几分道理，以慕琇的性子和手段，完全有可能把怀孕被发现的事，嫁祸给一个小丫鬟。 慕璎没再搭理苏妈妈，直接抬步进入了屋内。 屋内一片混乱，里面果然有一个小丫头跪在地板上，哭哭啼啼的。 这个丫头也是晚亭楼的老人了，慕璎对她也很脸熟，好像是叫紫然。 紫然和慕琇的年纪差不多大，生得比紫苏那些个丫头，都要好看的多。此时她跪地哭泣，梨花带雨，看着可怜极了。 慕夫人坐在座位上，气得头痛，用手撑着太阳穴。慕琅也是坐着，双手撑着膝盖，脸色铁青。 这一出戏，倒是精彩。 慕璎福了福身：“母亲，哥哥……琇琇妹妹，我听说家中出事，特地来看看做出这等……苟且之事的丫鬟，到底是哪一位。” 她慢慢踱步到慕夫人的另一边，站定，打算看看这小丫鬟究竟是真的怀孕了，还是只是被慕琇栽赃陷害。 紫然虽然在慕琇身边的地位不错，但是终究比不得紫苏，慕琇可以对紫苏下手，也没有理由不会对紫然下手。 慕家人此时急着处理此事，自然没时间和心思挑慕璎的刺儿，尤其是慕琇。 慕琇脸色惨白，心神不宁，似乎很怕这件事波及到她身上。 “你这个贱丫头，”慕夫人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又气急败坏地骂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这事要是传出去，慕家的家风，在外人看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慕璎咂舌，听着这番话只想笑。慕家有家风？慕夫人对外面的风言风语，对小姐的议论纷纷，当真一点也不清楚吗？不知道到底是真傻，还是只是在装傻。 然而，不管被怎么骂，过后会怎么处置她，丫头都只是顾着哭。 就在这时，被慕家派去探查此事的小厮，终于急慌慌跑了回来。 “夫人，少爷，小姐，这孩子是谁的，查出来了……”小厮的脸色极为精彩，犹犹豫豫地说：“是一个东厂之人的……孩子……” 此言一出，全屋子都瞬间陷入了寂静之中。 慕夫人失声道：“你说什么？是谁的孩子！” 慕璎愣了愣，看来……真的是慕琇的栽赃陷害？毕竟，慕琇的孩子是厂公的，厂公也是东厂之人。 “千真万确，夫人，您借小的一百个胆子，小的也不敢骗您啊！”见慕夫人不敢相信，小厮赶紧解释道：“这个小贱人肚子里孽种的生父，就是东厂里面一个没断干净的小太监！” “你怎么会和东厂扯上关系！”慕夫人气得差点晕过去，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到底听见了什么。 那可是东厂啊，牵扯到东厂，那边是关系到整个家族的大事。紫然这个蠢货，仗着自己皮囊还可以，竟然去勾引了东厂的人？ 一个半阉的太监，就把她迷昏了头。 一个小太监？慕璎沉思几秒，看来这次，还真的不是慕琇在搞鬼，而是这个小丫头真的怀孕了。 只是……怎么会有这样巧的事情？紫然作为慕琇的侍女，和慕琇一样勾搭东厂的人，还都怀了孕。 这未免，有些巧合过头了。 坐在另一边的慕琇，心中的害怕并不比慕夫人少。 别人不清楚怎么个事情，她心中，可是清楚的很。 慕琇在确诊喜脉之前，就经常往东厂那边跑，每次跟着她去东厂的人，不是紫苏，就是紫然。 紫苏在男女之情这方面，还算安分守己——紫然却不这样，她看上了东厂那个没断干净的小太监，便次次都来找他，享受一夜春宵。 那小太监生得眉清目秀，脑子也好用，深得厂公信任，紫然才去了两次，就暗暗想着自己一定要把他拿下。 因此，每次慕琇在和厂公翻云覆雨的过程里，这个丫鬟，也每次都去找那个小太监，行苟且之事。 就在一个半月前，慕琇的孩子怀上了，紫然的孩子却也一样，同时来到了她的肚子里。 “说话！”见丫鬟只是害怕地哭，慕琅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对她怒目而视：“主子在问你话，你可别在这装什么哑巴，赶紧回答才是！” “说，你和东厂之人，是怎么勾结在一起的？！” 慕夫人气得脸色通红，不断逼问紫然。 无奈之下，紫然只能现场编一个能圆过去谎言，去应付她。 “慕夫人，奴婢知错了，”紫然声泪俱下，哐哐磕头：“那小太监是奴婢儿时的好友，我和他一同青梅竹马长大，后来他才加入了东厂。” 她重重地磕了个头，哭喊道：“奴婢早就认识了他，绝对不是在他进入东厂之前认识的！” “青梅竹马也得避嫌！”虽然早道了，紫然并不是主动勾结的小太监，慕琅松了口气，而后又不高兴了起来。 “只要他现在还是东厂的人，你们就不要见面，你个丢我们慕家脸面的东西！”慕夫人也一点垂泪一边说。 第121章 以儆效尤 紫然心中郁闷极了，原本，她只是一个边缘的小丫鬟，就算有点害喜的反应，没人注意她，也就过去了。 偏偏今天，慕夫人想着慕琇病了，要给她补补身子，便亲自送来了一碗乌鸡汤，到晚亭楼。 慕琇最近根本不喜欢吃这种太油腻的东西，光是闻见这个味道，就脸色大变，差点吐出来。 但是，当着慕夫人的面儿，她自然不能这么干，便硬生生地忍住了。 紫然的运气就没这么好了，赶巧的是，她当时就在那儿伺候着，根本没有忍住，“哇”地一声，就干呕起来。 就连慕琇，都震惊地看着她。 慕夫人的脸色，当场留变得极为难看。 “死丫头，好大的胆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第一反应，是认为丫鬟觉得她炖的汤恶心，这才直接吐了出来。 “夫人，奴婢错了！”紫然赶紧脸色苍白地跪了下去，连连认错，然而汤还没端出去，她依旧无法抑制干呕的冲动。 然而，脑子再转了两下，慕夫人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就算是炖的恶心，能上来就干呕？这丫头的体质，也不像琇琇那么弱，从小都是病到大的。 慕琇这样，她信没问题，紫然这样，慕夫人可就要怀疑上了。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说，你是不是和哪个野男人厮混去了，怀了孽种？！”慕夫人柳眉倒竖，气势汹汹地质问，涉及到慕家的名声，她便毫无平日里的主母风范。 “奴婢没有，奴婢没有！夫人，奴婢冤枉啊！”听到这话，紫然当场吓得哭了出来，连连磕头叫冤：“奴婢只是……只是吃坏了东西，才犯下这等大错！奴婢愿意领慕家家法，但是奴婢真的没有怀孕啊！” 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慕夫人便更怀疑了。 慕琇在心中连连骂了紫然好几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若是她被查出来，怀了东厂之人的孩子，再查到二人怎么认识的，那事情必然就会扯到了慕琇身上！ 她得赶快把自己摘干净才是！ 这样想着，她赶紧拦住大发雷霆的慕夫人，柔声道：“娘~您先别生气了，瞧紫然都吓坏了，自然说不出来什么东西。她和琇琇差不多大，不如，就让琇琇单独问问她吧。” 见慕夫人还是气冲冲的样子，慕琇赶紧不充道：“娘，紫然毕竟也是琇琇这个晚亭楼的丫鬟，琇琇来管教一番，也没什么不合适的。” “那你便先审一下她吧，不过琇琇，嗯单纯善良，又爱心软，可别被这谎话连篇的小贱丫头给骗了！”慕琇都这么说了，慕夫人只得先答应下来，不然，慕琇以后作为晚亭楼的主人，管教下人，哪里还有什么威严。 让慕琇锻炼一下，也是好的。 “苏妈妈，你现在就去找个郎中过来，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不是怀孕了！”说罢，慕夫人冷冷地剜了地上跪着的紫然一眼，冷哼一声，甩袖子走出了晚亭楼。 正院的人刚走，紫然的心中，便骤然升起一线希望。 慕琇这是，要给她想办法，保住她吗？ “二小姐，您也和厂公有了孩子，应当可以理解奴婢的，是不是？”她满怀希望地问道，下一秒，小腹上便挨了一脚，痛得她仰倒过去，惨叫起来。 慕琇收回脚，恶毒地看了她一眼，不耐烦道：“别叫了，叫的和鬼一样。你一个低贱的小丫鬟，也配和本小姐相提并论吗？” “二小姐，二小姐，你的意思是……”刚升起来的希望被打破了，紫然重新绝望起来，紧紧捂住自己的小腹，不可置信地看着慕琇。 “要怪只能怪你蠢，我可是信任你，才让你跟着我去东厂的。结果呢，你个不知廉耻的贱婢，还敢偷情——不被发现，也就罢了，偏偏还叫人给发现了。”慕琇阴狠地看着她：“那我可就留不得你了。” 见慕琇如此绝情，紫然心中绝望，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好啊……二小姐，您可别忘了，您也是个有身子的人，你要是不保下我，等会……可别怪奴婢不护主，揭穿您了。” “有本事你就试试！”慕琇眸中寒光一闪，抬手就给了紫然一巴掌：“你别忘了，你家里还有父母和弟妹，敢不知好歹，我就送他们一块上西天！” 提到自己的家人，紫然刚决定鱼死网破的决心，又动摇了。 慕琇狠狠掰过紫然的下巴。 “你要是听话，乖乖按照我说的做，你被查出来，死了以后，我可以给你的家人二十两银子，如何？” 她眸光一转。 “若是不……就别怪我不顾你多年的苦劳，心狠手辣了。” 反正，紫然死了就是死了，一个死人，也不会知道她到底给没给。 一个拖她后腿的丫鬟，她的家人，也配得到慕琇的银子？慕琇心中冷笑一声，盯着紫然的目光，却极为真挚。 被逼无奈，紫然只好答应了下来。 郎中来了以后，给她把脉，果然是喜脉。丫鬟私通外男，在这年头，是要被浸猪笼，还不能声张出去的事。 但是，在处决紫然之前，慕琅沉思一会，突然说道：“等会再处决她，母亲，还得再查一查，和这个贱婢私通的奸夫到底是谁，和我们慕家的丫鬟私通，奸夫也得处置了，以儆效尤才好。” 紫然和慕琇的心中，都是咯噔一下。 再往后，便是下人被派去查清孩子爹是谁一事，然后就是慕璎回府那一幕了。 听闻孩子是东厂之人的，慕夫人和慕琅，心中都有点慌乱不安，就算紫然说，那人是她自小便认识的青梅竹马，二人的心情，也没有缓解到哪去。 只是，他们在表面上，还要再装作成很淡定的样子。 “行了行了，既然已经查到了，那这事就这样吧。”慕夫人仓促地盖棺定论。 “母亲，哥哥方才不是说，奸夫要杀了，以儆效尤才好吗？” 慕璎当然不会让这事轻飘飘地揭过去，饶有兴致道：“怎么这会又算了，只处置紫然一个了呢？” 第122章 慕璎做贼心虚? 事情又被扯到这个身份特殊的奸夫身上，慕夫人瞪了慕璎一眼，心中暗骂她不懂事。 东厂的人，那是慕家可以动的吗？！慕璎这么大了，连这点小事都不明白。 她干脆直接没回复慕璎的问题，只是急切地催促下人：“赶紧把紫然这小贱丫头拖下去、处置了，这个晦气东西，让她在慕家多呆一会，我都不愿意。真是脏了我们慕家的地儿！” 下人架起紫然两条胳膊，就这样把她拖了下去——紫然木着一张脸，只知道流眼泪，也反抗都没有反抗了。 见事情的风波终于平息了，没有牵扯到慕琇，慕琇终于在慕家人看不到的视野盲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慕璎冷冷地看着被拖出去的紫然，不用去看慕琇脸上的表情，也猜到了，这大概是怎么一件事。 恐怕，紫然方才那副模样，和慕琇也有些关系。 可惜，慕璎现在还没时间去收拾慕琇，她还有事情要做，茶壶的问题，也还没有查清楚。 事情既然已经告一段落，她便很快地提出了离开。 等慕璎走后，事情虽然已经结束了，可慕琅的心中，也还是有些疑惑。 紫然说她和那个小太监，乃是青梅竹马，可在他的印象中，紫然早早就进了慕家，在晚亭楼伺候着。 就算早年就认识了，但是也应该接触的时间不太长才对，怎么就私相授受了呢？就算是青梅竹马这个说法，也有点不合理。 但是，紫然已经被处置了，慕琅也不能从东厂那边下手彻查。何况，为了一个小丫鬟的事儿，他也没有必要大动干戈。 尽管慕琅还在怀疑，这个事件的疑点还有不少，但是随着紫然已死，就没有查下去的必要，也没有办法再继续查了。 此时的将军府内，云卓已经推着宋苍的轮椅回去了。 那些珍贵的宝物们，都被锁进了将军府的仓库里，暂时吃灰。 宋苍沉思片刻，最后还是把刚准备去领罚的云卓给叫了过来。 “有件事要你去做，若是成了，便可将功补过。” 云卓倒不是怕痛，但听到可以将功补过，眼睛还是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少主的命令，属下定当全力以赴，在所不辞！” “去查一查，今日到底否有谁，进出了宝珍坊。”宋苍道：“在我们离开之前的所有人，整理成一份名单拿过来，明白吗？” “属下明白。” 云卓赶紧应了下来，随即又有些疑惑和不满。 这不满，当然不是冲着宋苍去的，而是冲着慕璎。 先前他便怀疑，宋苍在四楼的时候，是不是遇刺了，所以慕璎的状态才那么不对劲，明显是做贼心虚！ 更何况，宝珍坊，乃是慕璎的地界。就算不是慕璎搞出来的事，那她也是监管不力，真是无能。 云卓立刻面露不满，张了张口，但是又想到自己方才是因为什么被罚的，又马上熄了火。 少主刚帮这个女人说过话，他要是再违背少主的命令，可就不妙了。 想了想，云卓还是先把嘴闭上，灰溜溜地离开书房，认命地调查去了。 慕璎回到闻溪院，便顾不得自己的逃婚计划，先吩咐知夏。 “知夏，你让人给简离传个信，就说，我让她检查一番，在我和宋少将军离开宝珍坊之前，都有谁进出了这里。” “奴婢遵命。”知夏又有些好奇地问道：“小姐，为什么要突然调查这个呀，是方才……发生了什么吗？” “的确发生了一些事。” 想到之前在四楼里发生的事，慕璎还是觉得有些尴尬脸热，便忍不住轻咳一声。 而后，她转向知夏，正色道：“不过，这事不方便透露，你还是不要问得好。” “好吧，奴婢知道了。”见慕璎不愿意多说，知夏便也不问了，乖乖地走了出去。 简离的办事能力她认可，很快便把名单交给了慕璎，但是她也写了一封信，随着名单一起送了过来。 信上写道，上面的人，简离都派人去调查了，但是那些能查出底细的人，都没有什么问题——至于剩下的那些人，简离实在是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慕璎修长的手指捏着那张薄薄的信纸，细眉微蹙。 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个调换了茶水的人，就在名单里那些查不到底细的人里。 但是，简离既然查不到，那此事，慕璎又该从何查起呢？ 想着想着，慕璎突然又想到了燕清宜。 郡主大人和她闲聊的时候，还真的和她提过一个地方，那儿的人消息灵通，办事也利索，就是雇佣他们的价格……有些高昂。 那个地方，就名为天机阁。 银子，慕璎自然是不差的。 她思考了一会，很快便决定了。 “知夏，走，我们去一趟天机阁。”语毕，她便拿着那张名单起身，带着知夏一起，再次离开了闻溪院。 到天机阁的路程并不近，然而，这个地方似乎还真的很靠谱。慕璎把名单交给他们，然后把事情的原委和她来这里的目的，一一全部交代给了他们。 柜台前的是个中年胖子，面相五官看起来都极为精明，他打量着慕璎，嘿嘿笑了两声：“慕大小姐，想要查清楚这件事，这银子呐……可不低。” 听后，慕璎依旧气定神闲，银子，是她目前最不缺的东西了。 然而，慕璎还没开口表明这件事，胖子的语气便慢悠悠地一转。 “不过嘛，慕大小姐的水平，咱们心里都清楚，所以，银子这方面，咱们就不多跟您废话了。” “那是自然，”慕璎微微一笑：“只要事情能办好了，银子什么的，那都好说。” 慕璎平日里行事低调，名下拥有的诸多产业，对外也没有大肆宣扬慕璎才是东家。连这个消息都知道，看来，她来找天机阁，是找对地方了。 胖子继续嘿嘿笑着：“就喜欢和慕大小姐这样的爽快人做生意，这事包在咱们身上了，您先请坐着来喝杯茶，事情一会儿就给您办妥咯。” 第123章 又是慕琇的人? “嗯，那便有劳先生了。”慕璎点点头，随后到一旁的茶桌上坐下，静静等候。 不出一个时辰，那个胖子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画卷。 “结果出来了，慕大小姐。” “哦？”尽管有所准备，慕璎还是被这个办事效率惊讶了一下。 她扬了扬下颌，知夏便把沉甸甸的一袋银子放在了茶桌上。 “若是不够，先生可以再和我商量。”慕璎喝了口茶，接过了胖子手里的画卷，而后展开——上面画的，正是一个生面孔的男人。 “慕大小姐，查出来了，此人名为郑忠。”胖子的语气停顿了一会，似乎不愿意承认，也有他们天机阁查不出来的信息，语气有电不大自在。 “不过，只查出来了他的名字，他的年纪、经历、现在正在做什么，都是个谜。” 慕璎打量着画卷上的这个男人，男人的五官平平无奇，若是把他扔在了人堆里，可能就算花上半天的时间，也没法找到他。 不过，这个男人的耳朵侧下方，有一个墨水点涂很重的地方，大概是胎记。 这个胎记，倒是让慕璎觉得有些眼熟。 慕璎冷笑一声，若有所思道：“不过这个人，我大概是见过……只是，是在哪儿见过呢……” “哦？慕小姐见过此人？”胖子有一点感兴趣。 这事倒是有点意思，他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信息连他们天机阁都查不到。 “嗯。”慕璎想了一会，终于想起来，究竟是在哪见过此人。 大概就是这几日，有一次她出府，便在门口看见慕琇和另外一个人，二人的身影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交谈些什么。 “琇琇妹妹，你这是在做什么？”慕璎从他们身边路过，冷不丁开口，问了一句：“你这最近啊，身子不太好，若是吹了风受了凉，身子更不好受，那可就遭了。” 慕璎和另外那个男子，冷不丁听到这一句，都吓了一跳，似乎没想到二人的事被撞了个正着。 她被惊吓到，自然懒得和慕璎继续装样子了，不耐烦道：“呦，大姐姐，你怎么来了？早不关心晚不关心的，这会做什么样子也没人看——琇琇不过是帮了一个问路的人罢了，大姐姐有什么意见吗？” “原来琇琇妹妹，这么好心啊。”慕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目光慢慢落在她身旁那人的身上。 那个男子五官平平无奇，唯独耳侧，一个黝黑的胎记格外显眼、瞩目，慕璎的视线落在那儿，便多看了两眼。 慕琇还不忘趁此机会，多恶心她两句：“琇琇从来都善良、乐于助人，整个慕家上下都知道此事，大姐姐心里也清楚的很吧？”在这明知故问什么呢。 慕璎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也不反驳慕琇，只是看着她，乐的不可开支，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她的眼神带着嘲讽的笑意，盯得慕琇最后直接恼羞成怒起来，慕璎这才离开。 现在想一想……慕琇身边的那个男子，就是画卷上画的、这个名字叫做郑忠的人。 “想起来了，”慕璎的手指指尖，漫不经心地点着画卷的木质画框，一下一下，声音清脆：“此事是谁做的，我大概是清楚了，恐怕，又和我那个胞妹有关。” 天机阁消息灵通，慕琇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也清楚——只是，不给他们银子，他们是不会把任何消息泄露出去的。 胖子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轻蔑：“慕大小姐既然清楚了真相，那便提前恭喜您了。” “是二小姐的人做的？”知夏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姐，原来他是二小姐的人啊。” 慕璎那天出府，并没有带着知夏，因此，知夏没撞见这一幕，也没见过郑忠的真容。 “只是怀疑，还没有实证，不过，此事和慕琇脱不开关系，这一点是肯定的。”慕璎又想到今日慕家发生的事，桩桩件件，都那么可疑。 “知夏，我们先回去吧。” 想查清楚郑忠到底是何人，还是要从晚亭楼那边入手，慕璎当即决定先回去慕家，再想办法。 “慕大小姐，下次若是有需要，记得再来啊。”胖子没有送她们，而是乐滋滋地去数那袋银子，到底有多少去了。 回到闻溪院以后，慕璎便开始思考，怎么才能从晚亭楼那儿探出消息来。 “小姐，二小姐肯定是不会说实话的，”知夏忧心忡忡道：“或者咱们可以要挟她？” 毕竟，慕琇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她的软肋 “那未免有些打草惊蛇了，”慕璎摇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在慕琇那儿，我只是对她的肚子有些怀疑，知道她有身孕一事，对她来说还是个秘密。若是暴露了，以慕琇那个疯劲，可能还会动手。” 而此时，她虽然并不怕慕琇，但是她还有别的要紧事要做，没空搭理慕琇。 “不过……慕琇本人不行的话，那或许……”慕璎话锋一转：“可以从她身边的人下手，应该会有结果。” 慕琇去东厂一事，不仅紫苏她们都知道，甚至，她还把婢女给带了过去，才有了紫然和小太监私通这个丑事。 因此，慕璎便推断道。慕琇的事儿，对她那几个贴身的丫鬟，基本上应该是不怎么瞒着的——比如紫黎、紫苏和今日刚死了的那个紫然。 “慕琇最近那个十分器重的大丫鬟，叫什么来的？” “小姐，是叫紫黎。”知夏立马回答道。 “那便从她下手吧。”慕璎很快下了决定，而后开始构思计划，怎么把紫黎绑过来。 这个绑架到的地方，肯定不能在慕家内布，否则，慕琇和慕夫人她们，肯定很快就能知道消息——毕竟，慕家里，全是她们的眼线。 慕璎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好地方。 那就是上次，慕琇雇佣陈彪，给她绑过去的那个破庙。 荒郊野岭，十分僻静，怎么呼救都不会有人答应的。 这儿，倒还是个绑架的好地方，慕琇还挺会选的。 只是现在，这个地方，很快就要为慕璎所用了。 第124章 慕璎，你竟然敢绑架我…… 就在慕璎思考，怎么把紫黎绑到破庙去的时候，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了。 寒霜最近没什么事做，便整日在院子里练功，几天下来，功夫又精进不少。 此时，她便是刚练功回来，大汗淋漓，但是心情十分畅快。 看见寒霜，慕璎便笑了笑，低声念叨了两句：“真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怎么把她给忘了……” 她转过头，给知夏递了个眼神，知夏立刻会意，从柜子里拿了点银子，递给寒霜。 寒霜接过来，在手中抛了两下，淡淡看向慕璎：“说吧，这次又是谁？” “慕琇那个最近重用的大丫鬟，晚亭楼的紫黎。”慕璎道：“还记得上次慕琇雇佣陈彪绑架我，把我弄到的那个破庙里吗？这次，把紫黎绑到那个地方去。” “事成之后，在那里看着她，然后传信给我。” “没问题，”寒霜收起银子，答应的十分爽快。 她擦干净脸上的汗，转身便走了出去。 “还好有寒霜姑娘在，”知夏见寒霜领了任务，终于松了口气：“寒霜姑娘武功高强，虽然不爱说话，但是还真是面冷心热。” “嗯。” 这些日子，慕璎对寒霜也了解了不少，寒霜的能力，她还是很放心的。 “所以，我们暂时可以休息一会，等消息了。”慕璎伸了个懒腰，靠在椅背上，开始闭目养神。 没过多久，寒霜的传信便到了。 慕璎展开信纸，上面写着，紫黎已经被她绑到了破庙里，让慕璎赶快过去，有审问的便赶快审。 “我们走吧。”慕璎把信纸用蜡烛烧成灰，马上起身，带着知夏离开了这里。 破庙里，紫黎的嘴巴已经被布团堵住，呜呜着没办法说话，只是怒瞪着那个抱着剑靠在墙上假寐的女人。 不久之前，她正在去小厨房的路上，要去给慕琇端一碗糖蒸酥酪。 然而，刚拐了个弯，拐到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紫黎的后脖颈，便突然挨了重重的一掌，劈得她眼前一黑，就这样晕了过去。 等紫黎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在这个鬼地方了。 她看见不远处的寒霜，马上想起来，这女人，经常跟在闻溪院那位大小姐的身边。 看来，自己这次被绑架，肯定就是那位慕大小姐的手笔了！ “寒霜姑娘，我可是慕二小姐看重的人，你最好赶快放了我，在慕家，慕二小姐的话才是最大的！” 念着寒霜是宋苍的手下，紫黎可不敢直接开口就骂她，只是阴阳怪气道：“你要是在慕家，只听大小姐命令的话，可不会过的太舒服！倒不如和我一起，来二小姐手下做事。” “废话真多。”寒霜懒得和她多讲，直接从衣角扯下来一块布，塞进了紫黎的口中，让她没法再说话。 紫黎哪里能甘心就这么被绑着，三番五次设法想逃走，然而，每次都被寒霜给绑了回去，最后只能怒气冲冲地呆在原地。 直到慕璎带着自己的侍女，也来了破庙之中，紫黎口中的布团才被拿出去。 “慕璎，你竟然敢绑架我……”刚可以开口说话，紫黎便尖叫道。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慕璎身边的知夏便上前一步，扬手给了她一耳光。 这一巴掌，扇得紫黎头晕目眩，口鼻直出血。 “紫黎姑娘，麻烦你认清现在的形势，对我们家小姐放尊重点！”知夏直接不客气地说道。 “你……你……”紫黎半晌才缓过神来，气喘吁吁地盯着知夏：“若是让我们家二小姐知道了，你这个贱婢肯定……” “紫黎，”慕璎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这个破庙在郊外，人烟稀少，待会无论你怎么呼救，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所以，你若是个聪明人，现在就应该老实点，”她俯下身，修长的指尖从紫黎半边脸上的红肿处轻轻抚摸过，声音轻柔：“待会，还可以少吃点苦头。” 慕璎虽然没有对紫黎做什么，可她盯着紫黎的眼神，却令紫黎不寒而栗，竟然比面对着知夏或者寒霜，都要更感到害怕。 “你……你要做什么？”紫黎浑身发抖起来，声音颤抖着问道。 “没什么，只是问你个问题。”慕璎淡然地收回手，站起身来，而后拿出了画卷，在紫黎面前“腾”地展开：“这个人，你是见过的。” 紫黎看着那副画卷，只看了一眼，便假笑着挪开了视线，冷汗涔涔：“什么人啊，我可没见过！大小姐，奴婢和紫然可不一样，认识的都只有府上的家丁下人，这个人可不是我们慕家的……” 慕璎叹气道：“这可不是我想听的答案，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只能用点别的办法了。” 话音刚落，知夏又扬起手，重重扇在紫黎完好的另一面脸上。 慕璎冷眼看着她被打得头晕眼花，生理性的眼泪和血一起糊了满脸，再次问道：“还不说？” 紫黎彻底开始发疯，破口大骂起来：“慕璎你这个贱人，我叫你一声小姐，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不过是个……” 慕璎心中没有什么波动，只是有些不耐烦起来，她拉过知夏，让身后另一个身强力壮的下人走到紫黎面前。 这种脏活儿，她还不愿意让知夏或者寒霜来做，也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因此，出府的时候，便又叫了个人一块过来。 “交给你了，打到她说为止。”慕璎退到一边去：“若她真的说了出来，你还有另外的赏银。” “大小姐，您就放心交给我吧！”听到还有赏银，那个下人眼前一亮，马上开始摩拳擦掌：“今天若是不让她说点实话出来，她可别想离开这个破庙！” 紫黎迷迷糊糊地，听到这样一番话，马上吓得花容失色。 “大小姐，我不过是一个小丫鬟，我真的不知道啊！”她眼珠一转，马上换了个策略，开始跪地求饶起来，哭得声泪俱下：“您就是给奴婢打死了，奴婢也不知道这人是谁啊！” 总之，紫黎就是一口咬定，她不认识郑忠。 第125章 让她逃走了? 紫黎现在的气焰，早就不复一开始醒来那么嚣张。 然而，她虽然一直在向慕璎认错讨饶，却死活不肯承认，她知道郑忠相关的事情。 下人给慕璎搬来了个圆凳子，慕璎坐下去，手轻轻撑着下颌，打量着此时痛哭流涕的紫黎。 紫黎哭得非常厉害，脸上的表情极为真挚，仿佛此事，真的是慕璎冤枉了她一般。 “你那点小话术和演技，骗的过别人，可骗不了我。”慕璎微笑道：“动手吧，别让她再耍什么小聪明。” “哎，好嘞！” 下人依言照做，撸起袖子，上去对着紫黎就是一顿毒打。 紫黎的惨叫声，就这样响彻在整个破庙之中。 “说不说！”下人又一脚把她踹倒在地，凶神恶煞地问道。 这次紫黎半天都没爬起来，但是纵然已经鼻青脸肿，看得知夏都有些害怕了，她也还是闭着眼睛，一个字都没说。 “你就说了吧，紫黎！”知夏忍不住劝了一句，紫黎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过凄惨。 然而，紫黎倒在地上，身体还有些止不住的抽搐，也还是一言不发。 实际上，也不是她不想把郑忠的事给透露出去，是她根本不敢这么做。 慕琇的手段，要更阴狠的多，如果背叛了慕琇，可不是只用挨顿打这么简单了。 要么被发卖，要么……直接被杀掉，没有犯错的紫苏尚且如此，何况她呢？ 不管怎么样，紫黎都认为，自己绝对一个字都不能说！ 眼见着紫黎被打成这般半死不活的模样，慕璎沉思片刻，终于开口道：“先停下来吧，把她绑在柱子上。” “是，大小姐！”下人应了下来，终于停止了殴打，把紫黎拎了起来，捆在破庙的柱子上。 慕璎也起身，走到了一个距离紫黎比较远的位置，这样，他们的谈话，紫黎也不会听得见。 “想不到，这个紫黎还挺忠心的，都这样了，竟然还不肯背叛二小姐。”知夏有些感慨地说道，方才就是因为这一点，她才出言相劝，否则，她才不管慕琇的人。 “忠心？可能吧，不过，我觉得她是在害怕慕琇更多，”慕璎冷笑一声：“以慕琇的手段，她若是真的背叛了慕琇，恐怕……下场还会比这还要凄惨数倍。” “原来是这样……”知夏张大了嘴巴，心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有些庆幸，还好自己一直伺候的，是慕璎，是闻溪院的人。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一边的寒霜冷不丁开口问道：“再打下去，她可能真的会被打死。” “她不会被打死的，从一开始，我也没想过靠逼供来让她说出口。”慕璎看向寒霜：“她今夜，一定是会想办法逃跑的。” “然后？”寒霜挑了挑眉：“有我在，她逃不掉的。” “不，”慕璎却突然反驳了她的话：“让她逃走，不管她的伎俩多愚蠢，都要装作中了她的计，明白么？” 寒霜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明白。” “她逃走的时候，要跟着她么？” “跟，”慕璎果断道：“不过，离得远一些，不要被她发现，要让她以为，自己安全地跑回了晚亭楼。” “嗯。”寒霜点头，明白了她的意思。 随即，慕璎便站起来，以一个紫黎能够听清楚的音量，高声说道：“寒霜，我带知夏先回慕家，你留在这，看住紫黎，可千万别让她给跑了。” 语毕，她没等寒霜回复，便和知夏一起，转身离开了破庙。 晚上的时候，紫黎吃了块寒霜扔给她的面饼，而后，便开始装睡起来。 破庙里，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 紫黎则一直在等待时机，等寒霜和那个下人睡着。 “这两个人怎么还不休息，这都什么时辰了，他们不用睡觉的吗！”她听着半天也没动静，不由得有些烦躁起来。 捆住她两只手的绳子，早就已经被她磨断了，悄悄藏在了背后。只要能这两人睡着，她就可以偷偷跑出去。 终于，她又听到寒霜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最好别给我耍什么花招，否则的话……谁来了，也救不了你！” “是，是，奴婢知道了，寒霜姑娘说的是。”紫黎立马睁开眼，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心中却骂了不少脏话。 寒霜瞥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只是躺了下去，看起来，似乎准备睡觉了。而那个下人，此时早已睡着，鼾声如雷。 “终于！”紫黎知道机会快来了，心中一喜，表面上，却还装作一副难受到动不了的模样。 她静静等待一会，破庙里，终于响起了寒霜平静而均匀的呼吸声。 总算睡着了——紫黎勾了勾唇角，轻手轻脚地挣脱已经断了的绳索，小心翼翼地走出破庙。 “哼……等我回去，禀告了二小姐，看你们还能嚣张得意到什么时候！”临走之前，紫黎还恶狠狠地低声嘟囔了一句，这才离开。 她趁着夜色，不顾身上的伤口，朝着慕府的方向，在郊野上疯狂地奔跑起来。 紫黎全然不知道，在她离开后的破庙里，寒霜再次静静睁开了眼睛。 紫黎硬生生跑了很久，这才在夜深的时候，回到慕家。刚进门，她便直冲晚亭楼。 慕琇正在喝安胎药，紫黎不在，便是另一个丫鬟服侍她。 “奇了怪了，今日怎么一整天都不见紫黎？”慕琇觉得事有蹊跷，紫黎去拿个糖蒸酥酪的功夫，人就没影了，全府都找不到她人。 她有些烦躁起来：“这个关节时候，她可千万别给我搞出什么麻烦来！” 就在这时，另一个小丫鬟急慌慌地跑上了二楼：“二小姐，二小姐，紫黎姑娘回来了！” “回来了？”慕琇不耐烦道：“那就赶紧让她滚上来见我！” “这……这……”丫鬟脸色有些不对劲，眼神躲闪：“奴婢遵命。”最后，她还是勉强答应了下来。 片刻以后，浑身是伤的紫黎，终于出现在了晚亭楼的二楼。 “你回……你怎么搞成这样？！”慕琇被这一幕吓得，喝药的碗都差点摔到地上。 第126章 厂公和慕璎狼狈为奸? “二小姐！二小姐……”紫黎一见了慕琇，就如同看见亲娘一般，立刻跪了下去，在她面前哭嚎起来：“您可要为奴婢做主啊——” 慕琇心里咯噔一下，第一时间，不是觉得谁欺负了她的丫鬟该死，而是隐隐猜测到了，紫黎今日，大概是真的摊上了什么麻烦。 “少在这哭哭啼啼的了！”慕琇想到潜在的麻烦，心里就忍不住慌了起来，不客气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赶紧说，若是耽误了事儿，你可承担不起责任！” 紫黎浑身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有些恐惧地抬眼看着慕琇。 她相信，慕琇说这话绝对不止是吓唬她那么简单。 慕琇，是真的有可能做得出来。 紫黎心中寒意森森，低下头，赶忙把今日发生的事，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 “二小姐，奴婢今日去厨房取糖蒸酥酪的时候，突然被人给打晕了。再醒来，就出现在郊外的一个破庙里，慕璎那个贱人，她雇人绑架我、打我，然后她逼我说……说……” “说什么？！” 慕琇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脸色大变，狠狠揪住了紫黎的衣领。 “小姐放心！奴婢……奴婢可是什么都没说……”紫黎吓坏了，赶忙解释道：“大小姐拿来一幅画卷，上面的人是郑忠，她便问奴婢有没有见过郑忠。 “奴婢不说，她就让她的下人一直打奴婢——呜呜，奴婢这一身的伤，都是拜她所赐啊！” “郑忠？！”慕琇音量骤然提高，尖声叫道：“她是怎么会知道郑忠的？不应该啊，郑忠的底细，保密做的相当好，她不可能知道的啊！” 她阴毒的目光，转向了紫黎，狠狠拧住了紫黎的耳朵：“是不是你？！你这个小贱蹄子，你肯定是今天没忍住疼，还是把一点消息泄露给慕璎了！” “奴婢没有，奴婢真的冤枉啊！”紫黎这次说的全是实话，一听慕琇这么说，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今天白天，不管有多疼，她确实一个字没说，谁知道慕璎哪来的画卷啊！紫黎只觉得冤枉死了，声泪俱下，疯狂地磕头以证清白。 晚亭楼的假山上，寒霜刚潜伏好身形，透过窗子观察里面的情况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主仆反目，倒是精彩的很。 “奴婢刚被抓过去，慕璎才过来，就给我看了郑忠的画像。奴婢也不会丹青水墨，那画像栩栩如生，怎么也不可能是奴婢能画出来的啊！” 紫黎简直要崩溃了，她要是有那手艺，早就去卖画为生了，还至于就在这当个丫鬟，整日看别人的脸色度日吗？ 慕琇听后，终于稍微冷静下来了一点，喘了口气，粗声问道：“你确定你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紫黎赶忙举起一只手掌：“奴婢对天发誓，对二小姐的忠心日月可鉴啊！绝对不可能，会背叛二小姐的！” “行了行了，起来说话吧。”慕琇的心里，这才放心了点：“上午才发生了那档子事，紫然那个死丫头和东厂的人偷情被发现，下午，慕璎就查到了郑忠的画卷，怎么会这么巧？难道，慕璎已经怀疑到了东厂的头上？” “东厂？”寒霜心中一紧，身子再次往前倾了倾，将主仆二人的对话尽收耳底。 “奴婢也不知道啊……”紫黎现在的脑子混混沌沌，根本想不明白什么事情。 “废物东西，要你何用？！”慕琇心中更加烦躁：“上午紫然出事，我也没功夫去问郑忠下的药到底成没成，东厂的人……办事应当是没问题的吧？” 寒霜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东厂的人，混进了宝珍坊，把药下在了宋苍和慕璎喝的茶里。 她迅速掠出晚亭楼，回到了闻溪院，把听到的事情，全部告诉了慕璎。 ”原来，郑忠也是东厂的人。” 慕璎听后，情绪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她的确没有猜出来，不过听到结果后，却觉得十分合理。 东厂厂公，素来和宋苍不和，还给他和慕家小姐赐婚。 能派手下来放春药，的确是他会做出来的事儿。 是东厂的人，也难怪了，连天机阁都查不出来郑忠的底细。 同一时间内的将军府，云卓也恭恭敬敬地，把调查出来的结果，一五一十告诉了宋苍。 “东厂的郑忠？”宋苍听后的反应，也十分平淡。 宋峙恨他入骨，这次下药，也九成是冲着他自己来的，而非慕璎。 这么说来，倒是他这次去宝珍坊，平白连累了慕璎。 于是，宋苍对自己白日这样唐突了慕璎，心中便有了些隐约的愧意。 “是啊，”云卓的心里，也有些纳闷：“不应该啊，厂公既然和慕璎那女人狼狈为奸，怎么会连她也一起下药呢？” 宋苍的心中，也有这个疑惑。 按理来说，慕璎是厂公的盟友，也算半个东厂的人，那厂公没道理也把她给算计进去。 况且，今天这件事，最后还是依靠慕璎，他们才成功破局的。如果慕璎真是听厂公的命令行事，那她今日为自己和宋苍解毒，便是在违背厂公的命令。 难道……她并非厂公的人。 这个想法出来，宋苍的心跳，骤然快了一拍，睫毛颤了颤。 不过，他的思绪，很快便又冷静了下来。 之前种种，都能证明，慕璎的确是厂公的人……甚至，厂公自己口中都说过。 那些证据都太过有力，远远超过了今日之事。 他对慕璎，究竟是不是真的误会了呢？ 就在这时，云卓挠了挠脑袋，又低声抱怨道：“不过，也不一定，就算是厂公的人，那又怎么样呢？” “为了对付少主，他都能把慕璎许配给您，还会在乎她和您今日之事吗？” 说着说着，他又愤愤不平地“呸”了一下：“该死的厂公，从来不把别人当回事！” 云卓的话，也有些道理，既然能赐婚，厂公又何必在乎慕璎和别人是不是暧昧过了？ 只是……慕璎今日替二人解毒一事，却始终无法解释。 第127章 慕琅，最好的哥哥 “她是厂公的人，却让厂公的计划失败了，若是真的，那她恐怕要吃些苦头了。” 宋苍低声说道，对于宋峙的为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了。 云卓听了是慕璎今日解的毒，听到此处，内心也稍微有些不忍。 但是，他还是不相信，慕璎真的会背叛厂公。 最终，对慕璎的怀疑和厌恶，还是占了上风。 “哼……说不定，他们又是串通好了，来骗取少主您的信任呢？”云卓还是没忍住，冷哼一声，说道：“毕竟厂公安排她嫁进将军府，肯定不止是塞个美人那么简单。” “——这个慕小姐，她嫁进将军府以后，肯定还是要执行厂公的任务，那时候如果有少主对信任，做任务的时候，肯定就事半功倍了！” 宋苍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动了动，他低下眉眼，眸中神色复杂冷寒。 云卓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因此，他这次也没有再次责罚云卓。 将军府，是宋苍的底线，他绝不允许，这方面出任何岔子。 更何况，今日之事，真的是这样简单吗？ 取得宋苍的信任，并非只有替他和慕璎自己解毒，这一种办法。若是毒性未解，将错就错……当时宋苍受药物的控制更强烈，事后回想，他心中不可能毫无波动与愧疚。 但是，慕璎依旧选择了第一种方法。 也是……她既然看上了厂公，又怎会想要被迫嫁给一个厂公厌恶的残废？ 宋苍眸色一冷，嘲讽地轻笑一声，不再去想慕璎。 他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东厂那边的。 宋峙用这般卑劣的手段对付他，宋苍不可能坐以待毙，毫无反应。 “少主，东厂那边……”云卓试探着开了口：”咱们该怎么做？” “自然是，以牙还牙。” 宋苍冷声道。 第二日，慕璎依旧起得很早，马上让知夏服侍她洗漱穿衣。 “小姐，这么早，咱们是要去哪呀？”知夏还没睡够，睡眼惺忪地问道。 “自然是去将军府，”慕璎瞄了她一眼：“怎么，睡糊涂啦？你忘了吗，昨天刚查出来凶手。我既然答应了宋少将军，会把凶手揪出来，现在发现了真相，定是要第一时间告诉宋少将军的。” “奴婢知道了。”听到去见宋苍，知夏就愁的慌，她实在是不爱听云卓那张嘴说出来的坏话。 现在二人见面就不对付，慕璎和宋苍都不让他们拌嘴，但是他们一见面就全忘了。 终于收拾完了，慕璎正要带知夏出门前往将军府，迎面却撞上一个人——正是慕琅。 “哥哥？”刚见到慕琅，慕璎便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没办法，她可不想赌，慕琇是不是又把什么脏水泼到了她头上，慕琅若是又要动手，她可得离远点才好。 慕琅自然也注意到了她这个动作，皱着眉头问道：“你离那么远干嘛，怎么，怕我吃了你？” “璎璎可没这么想，”慕璎假笑道，此时她只想早点吧慕琅应付过去，然后出门：“只不过，方才走神了，差点撞到哥哥，这才吓了一跳罢了。” “是吗？”慕琅将信将疑。他的目光落在慕璎的穿着上，见她穿戴正式整齐，又蹙眉问道：“又要出门？你这次是要去哪儿？” “哥哥，我最近可没有被禁足。”慕璎谨慎地回答。 “没说不让你出去，”慕琅放缓语气：”不过，你最近出门，未免也太频繁了点，别人没注意到，不过这可逃不过我的眼睛。你最近又是待嫁、又是生病的，出门这么多次不好吧？到底是去了哪儿？” 看来，这次慕琅是没办法能轻易糊弄过去了，他注意到慕璎的动向，已经很久。 慕璎便再次，把自己的产业给搬了出来：“前些日子一直在忙我名下铺子的事儿，毕竟最近季度换了，经营的计划，全部都要改善。” 慕璎为自己的生意，付出了很多心血，这点慕琅倒是知道。 但是，最近可疑的地方实在太多，尽管这个理由十分合理，慕琅心中的怀疑，也还是没有减轻。 “嗯，铺子的事儿，确实是正事。”他点点头：“不过璎璎啊，你最近身体不适，这两天还是别去了。” 这也拦，他不会以为，让她不要去，就是在关心她吧？ 慕璎有些无语，但是还是改了口：“不过哥哥，璎璎今日，可不是去铺子上的。今天，我是想要好好转一转，在屋里闷久了，很是无趣，正好可以呼吸点新鲜气儿。” “那正好！”慕琅十分爽快道：“正好我今日无事，你想去转，那哥哥今日便陪你转吧。” 一方面，他觉得最近实在是忽略了慕璎，况且慕璎都快嫁人了，能看到她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少。 另一方面，慕琅总觉得最近发生的事格外多，慕家简直乱了套，他得亲自跟着看看，才能放心点。 慕璎：“……” 她顿了顿，不死心地反驳道：“……这不合适吧，哥哥，我一个女儿家，都多大了，哪有还跟着哥哥逛街的道理？” 别说长大了，就是小时候，也没有过。 早不带她去，偏偏这个时候，她都对慕家人死心了，又要带她去。 “不让我跟着，你就在闻溪院里老实呆着吧，”慕琅不悦道：“跟哥哥一起怕什么的，总比你一介女子，整日独自在外抛头露面的好，你看琇琇就不会……” “好的，哥哥你要跟就跟着吧！”慕璎赶快打断慕琅即将开始的说教，她耳朵听得难受。 慕琅这才满意， 看来，只能让他先跟着了，大不了，随后自己再想办法脱身。 对此，慕璎不免感到有些头痛起来。 而此时慕琅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他说是陪慕璎逛街，但是一直是他走在前面，慕璎和知夏跟在他身后。 路过各种小摊子的时候，他还要大手一挥，买不少稀奇的小玩意，自顾自说送给慕璎，然后通通塞进知夏怀中。 没一会，知夏手里就拿满了东西。 慕璎更加头痛起来，他买的这些东西，通通都不是自己喜欢的，塞一堆这些给她，到底是要感动谁？ 第128章 安心待嫁吧 慕琅带着她走，一边给她买东西，一边又和慕璎说了几句话。 “璎璎啊，你放心，你既然要嫁人，那到时候的嫁妆，慕家，是不会亏待你的。”慕琅难得，和她有了点好脸色，语气温和道：“剩下这些天，你也不要乱走了，就好好在慕家呆着，安心待嫁吧。” “哥哥说的是，应该的，应该的。”慕璎随口敷衍着，反正慕琅又不可能每天蹲守在闻溪院门口，看着她、不让她出去。 只要能偷溜出去，随后他若是跟上来，那便甩掉就好了。 “还有，最近啊，你和琇琇都生病了，都在各自的院子里休息。”还没说两句，慕琅的话题，便又来到了慕琇的身上：“你们姐妹二人相处，可就只剩这几天了，璎璎，你是长姐，有时候不要那么小心眼。天天和琇琇闹矛盾，像什么样子啊，你说是不是？” 虽然这几天，慕璎很少明面上和慕家人对抗，可慕琅的怀疑，也猜测到了一些，两人之间表面的平静下，还有暗流涌动。 理所当然地，他第一时间想劝慕璎大度，不要总是慕琇过不去。 听了这番话，慕璎心中已经是毫无波动，随口“嗯”了一句，便自顾自挑选起来了东西。 她虽然自己不差银子，但是反正她为慕家付出了那么多，慕琅要给她买，她也不会拒绝。 不然，这一趟她可真是白被说教了一通。 见慕璎今天没有像之前那样，一身的反骨，反而听话温顺，慕琅的心情高兴不少。 对慕璎的态度，便更是温和了许多。 想到慕璎大概也不愿一直在家里闷着，慕琅又想到，之前说让她不要乱走，实在是有些难为她了。 于是，他便主动提出：“璎璎，哥哥也不是说你一定就不能出门，想出去走走的话，过两日，哥哥带你去城外踏青吧？” 想到踏青，他也不由自主地想到，他们三兄妹小的时候，一起出门踏青的回忆。 小时候，慕璎总是很贴心，提前准备好所有会用到的东西，虽然他总是更关照体弱多病的慕琇。 这样想着，慕琅的心中有些愧疚。 这次踏青，他便不带慕琇了，趁着慕璎出嫁之前，好好补偿、照顾她一次吧。 于是，慕琅心中还有些期待，高兴地看着慕璎。 然而，慕璎的眼中却并没有喜悦，反而有些为难。 “咳，咳……”她皱着眉头，咳嗦了两声：“哥哥，我近日生病，虽然不至于完全出不了门，但踏青实在太过劳累，吹风久了，恐怕会加重病情……” “这……” 听她这样说，慕琅心中大失所望，为了错过这样一个机会。 但是盯着慕璎惨白的小脸，尽管慕琅心中不是滋味，也不能说硬要她去。 “那好吧，”慕琅只能无奈道：“你好好休息便是。” 随后的一路上，两人便都没什么话说，气氛颇为尴尬。 慕琅能感受到，慕璎对他还是有些抵触的，他想主动找些话题，慕璎却只敷衍地回答，最后，也干脆沉默下去了。 一路上，慕琅想再给她买点东西，只是可惜的是，挑挑拣拣一番，始终却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 就在他于心里抱怨，这卖的都是什么玩意儿的时候，他们拐了个弯，路边正好有一家成衣店。 慕琅灵机一动：“璎璎，我们进去看看吧，给你裁两身衣裳去。你看看你现在穿的，多素，成什么样子！走！” 宝珍坊和锦绣坊也是慕璎名下产业一事，慕家人她一个都没告诉，因此，慕琅也不知道，慕璎还有个锦绣坊。 慕璎愣了下，先是看了眼自己的衣裳——确实素气，不过她的穿衣风格一向是这种色调，她在慕家呆着，也不爱戴很名贵的首饰一类，免得慕琇看了又想办法要过去。 只不过，她不穿、不戴，不代表她缺这些东西。 因此，她下意识拒绝道：“不必了，我的衣裳还够穿……” “那怎么行？你马上要出嫁了，过去将军府以后，还穿这些，万一被笑话怎么办？”慕琅不由分说，硬是拽着慕璎，往里面走。 慕璎还要待拒绝，突然瞥见成衣店里熙熙攘攘的人，心中一动。 如果趁着换衣裳的时候，能从后门偷溜出去，岂不是可以甩掉慕琅了？ 这倒是个办法，毕竟，将军府那边是急事，若是耽误久了，宋苍起了疑心，产生了什么误会……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那便多谢哥哥了。”这样想着，慕璎便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这家成衣店，虽然没有锦绣坊的排面那般大，不过里面的客人很多，布料和款式都质量很好。 慕琅走进去，看了一圈，很快拿了几套觉得合适的递给慕璎，问她怎么样。 “我看这套就挺不错的，哥哥，我现在就去试一下吧。” 慕璎匆匆扫了那堆衣服一眼，随手抓了一件，就要拿着去换衣服的地方。 “等下等下，这套颜色不如其他的好！”慕琅见她拿了那件，和手中其他的对比一下。又觉得不太合适，抬手拦住了慕璎。 “不用，哥哥，就这套挺好的了。” 慕璎急着脱身，只能抓住手中那件衣服，笑了笑。 自从让她替嫁以后，慕璎便很少朝着慕家人，笑的如此灿烂。 她的笑，要么是冷笑，要么是带了些嘲讽的意味。 若是按照往常，慕琅大概会十分欣慰，觉得慕璎是被他的“付出”感动了，能够回到从前那样。 然而，最近几日，发生的奇怪事情实在是太多，慕琅心中，不由得有些怀疑。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他有些疑惑道，反而没有松手：“只是让你多看两眼而已，毕竟那些不合适的，你试了也是白试。” “没有，只是这件看了一眼就很喜欢而已。”慕璎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又要往试衣间走。 这次，慕琅是真的觉得她今天特别奇怪了：“怎么，你等会是还有什么事吗？这么着急……” 第129章 慕璎心悦厂公? “我……当然没事。” 慕璎当然不能告诉慕琅实话，毕竟，她和宋苍还没有成亲。私下见面，实际上不太妥当，尤其是，在思想比较迂腐的慕家人那儿。 “真的只是比较喜欢这件而已，哥哥你若是觉得其他的合适，我待会再去试别的。” “好吧。”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慕琅也没办法，只能依她所言，让慕璎去试衣服了。 慕璎本想着试衣服的时候偷偷溜走，然而，刚进去，她便掀开点帘子，观察慕琅的位置——这下可倒好，一掀开她就看到了慕琅腰间玉佩的一角！ 慕琅竟然是守在了试衣间的门口。 慕璎顿时一阵头痛，看来，不仅要偷溜走，还得提前把慕琅支开才行。 她慢吞吞地换衣服，一边换，一边想怎么办才好。 很快，慕璎便换好了，走出来问道：“怎么样，这件合适吗？” “不太行，我就说这个颜色不合适！”慕琅皱眉道：“再换几件。” 慕璎同意了，拿着衣服就进了试衣间。 然而，几套换下来，慕琅是觉得有不错的衣服，慕璎却一套也没看上。 “都不好？我听老板说，这几套都是城中贵女们觉得不错的啊。” 慕琅这次倒是没有不耐烦，只是纳闷，慕璎的眼光怎么这么刁钻，竟然一件喜欢的都没有么？ 慕璎只觉得头痛，慕琅一直守在门口，她想走，也走不了啊。然而，一时半会，她还没想好给慕琅支开一会的理由。 就在她思考，还能有什么理由的时候，门口的动静突然传了过来。 “老板，东厂前阵子在您这订的衣服，可做好了吗？” 是他们都耳熟的一道声线——尖细，阴柔，声音拉得老长，正是东厂大太监冯辰。 “东厂的人来了？”慕璎现在对“东厂”这两个字眼，格外敏感，闻言，马上看向了门口。 果然，是大太监冯辰，带着几个东厂的人过来了——其中还有个她的熟面孔，正是她抓出来的下药之人，郑忠！ 看到郑忠，她心中那点隐隐的怒气，又被挑了起来。 他害自己昨日险些真的出事，查他的信息，还花了不少银子，平白无故给慕璎添了这么多麻烦，慕璎自然厌恶他至极。 不过，慕璎也知道，她现在还不能对他们动手。 时机，还得再等。 一见是东厂的人来了，老板马上亲自迎接，笑得极为谄媚：“哎呦喂，是冯公公大驾，实在是有失远迎！厂公订制的衣服，咱们这自然不敢怠慢，早都做好了。你们几个，还不赶紧把衣服拿过来，没有眼力见的东西！” 训斥完一旁的下人，老板赶紧转向冯辰几人：“冯公公，您请稍候片刻，马上就给您拿来。” “嗯。”老板的谄媚令冯辰愉悦，心情颇好：“银子差不了你的，过会有人送来。” 拿了衣服后，他便带着其余的太监，离开了这家成衣铺。 郑忠就在眼前，难道要这样放他走？ 慕璎眸光一沉，抬步便要悄悄跟上去，一时间，却忘了旁边还有慕琅的存在。 “你去做什么？”慕琅一把拦住了慕璎：“那可是东厂的人，你若是鬼鬼祟祟跟上去，被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 慕璎的动作一顿，这才反应过来，她还在和慕琅一起——但是，郑忠就在她眼前，她怎么甘心就这样放走他？！ “方才你看见东厂的人来了，眼神都直了！”慕琅恨铁不成钢，随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大惊道：“你……你该不会，是心悦东厂厂公吧？” 那厂公宋峙，也称得上丰神俊朗，最重要的是，还是个假太监……京城中的世家小姐们表面不说，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人心悦他。 慕琅见慕璎一直盯着冯辰和郑忠那伙人，也不知道究竟是发生过什么事，在他眼里，慕璎只是盯着东厂之人出神而已。 慕璎现在情绪并不太好，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马上往成衣铺外走，这次速度快的慕琅甚至没能拦住她。 她现在，实在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和慕琅解释这些。 慕琅大急，马上追了上去：“你跟着他们做什么！” “别拦着我！”慕璎也有些急了，甚至跑了起来，想把慕琅给甩开。 “你这样像什么话，你一个闺阁小姐，一个劲跟着东厂的人跑什么跑！” “因为他们欺负过我！” 慕琅三番五次拦住她，最终，她实在忍无可忍，大声喊了出来。 “现在……你可以不拦着我，让我过去了吗？” 注意到周围的人都看着她，慕璎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是有些失态了。 方才情绪有些激动，未曾控制好——找了一天的仇人近在眼前，慕璎恨不得，现在就把郑忠押往知府衙门，让他马上被治罪。 而此时，她眼前的慕琅，像是突然呆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骤然提高音量。 “他们欺负过你？！” 慕琅瞬间怒火中烧：“好啊，欺负到我们慕家人……到我妹妹头上来了！看我今日，不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他撸起袖子，转身就要去追东厂的人。 “你做什么？”慕璎大吃一惊，赶紧去拉他。 她说出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慕琅不会管她、说她撒谎或者矫情的准备。 没想到的是，慕琅竟然真的要为她出头？ 但是……那可是东厂啊！大太监冯辰的实际，早在破庙的时候，她便已经见识过了。 慕琅这三脚猫的功夫，在冯辰面前，也就三招内解决的事儿，无异于是在送死！ 尽管，慕璎早就已经决定了，此后不再管慕家人的死活，但是慕琅可是为了她出头的，她当然无法坐视不理。 “哥哥，你先停下，你听我说！”慕璎小跑了几步，紧赶慢赶，总算是拉住了慕琅的胳膊：“为首的太监，是厂公手下最厉害的那个，你打不过他的！” “那也不能让他们白白欺负了你去！“慕琅怒气冲冲：“我就是把他拉衙门那儿说理去，青天白日的，难道还能和我动手？就算是东厂，也不能这么嚣张！” 慕璎不由得苦笑，慕琅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 但是无论如何，她也得给他拉住才行。 第130章 哥哥替你出气 冯辰本就是习武之人，对周围的动静，自然是格外敏感。 慕璎和慕琅这通争执下来，再加上慕琅在气头之上，根本没有控制音量，冯辰很快，便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这两人，是慕家的人？”因着慕琇的关系，冯辰对慕家人的存在，便格外敏感。 然而，他并不知道，慕璎要替慕琇嫁人一事。 所以，他看着这两人，也只觉得，不过是慕琇那对兄姐，仅此而已。 倒是他身边的郑忠，看见慕璎以后，脸色变了变。 “她怎么会在这儿？莫非，她发现了是我，追查过来的……”郑忠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眸光阴沉下去。 “怎么，你和慕大小姐他们有仇？”冯辰看向郑忠，语气有些不悦。慕家和厂公的关系复杂，有的人，厂公可以动，但是这些做手下的，没经过厂公的允许，便绝不能动。 毕竟，慕琇是厂公计划中的一环，若是手下私自行动，无意间破坏了厂公大人的计划，那可就…… “昨日宋苍不知为何，去了宝珍坊，听说宝珍坊，是慕家小姐的产业，厂公大人想让二人想坐实夫妻之实，取得宋苍的信任……所以，昨天我便依照命令，在二人的茶里放了春药。”郑忠脸色难看：“不过，宝珍坊的东家竟然是大小姐，而非二小姐……她们，还真是够能藏的！” 所以，若是慕璎查到了他的头上，那他和慕璎，现在还真的可以算得上仇人。 听到郑忠说，他执行的是厂公的命令，冯辰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点。 宝珍坊真正的主人，并非明面上的简离，这一事知道的人很少——不过东厂消息灵通，查到是慕家之人，也不为怪。 但是，也仅仅是查到这一步，就到此为止了。 怀疑郑忠事小，若是牵扯到东厂的头上，弄了点麻烦……他可就得问问厂公，要不要灭她的口了。 于是，冯辰眯着眼睛，无声地观察着慕璎和慕琅二人。 多年被跟踪、偷窥的经验，令慕璎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 肯定是东厂的人——慕璎当机立断，脸上的表情变得温和下来，对慕琅说道：“哥哥，我想吃梨花酥了，我们现在去买好嘛？” “现在是吃的时候吗？”慕琅还在气头上，怒瞪着慕璎，却发现她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下意识闭口不言。 “怎么不是，眼看着要晌午了，咱们是该吃点东西去了。”慕璎二话不说，甚至上手，直接挽住了慕琅的手臂，拖着他离开。 冯辰远远地，把二人的八卦听了个大概，确保慕璎不是怀疑到东厂的头上，这才放心。 她若是什么都没察觉，那他也不必费那个麻烦，去杀人灭口了。 过了一会，等到冯辰终于带着东厂的人离开，慕璎才微微松了口气，放开慕琅。 慕琅方才在气头上，二话不说，就要去找东厂的人，给慕璎报仇去。然而，现在冷静下来，他也觉得方才举动不妥。 东厂的实力，人尽皆知，他方才若是过去……只能是如慕璎所说，是去送死了。 但是，难道他们慕家的人，还真的能白白受这个欺负吗？ 慕琅想了想，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想着日后，一定要私底下，偷偷报复东厂一番才好。 而慕璎，虽然很想现在就把郑忠绳之以法，但是理智告诉她，现在还不可以这么做。 更何况，人都已经走远了，慕琅还在身侧，就算她想再偷偷跟上去，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回家吧，哥哥，我现在实在是没什么兴致了。”她想着，闹了这么一番，慕琅应该也没有什么心情陪她闲逛了，于是开口道。 慕璎打算，等二人到家以后，自己再偷偷溜出去。 她就不信了，慕琅还能一直守在闻溪院门口不成？ “嗯，那好吧”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慕琅此时，也理解她，看到仇人以后，哪里还有什么兴致。 路上，他还在忿忿不平。 “璎璎，他们欺负你这件事，今日不能替你报仇，不过等到来日，哥哥一定想办法，替你好好出气！” 听到这番话，尽管慕璎的心早就冷了下去，可还是不免微微触动。 方才拉着慕琅的时候，她能感觉到，慕琅这次，确实是真心想替她出头的。 “无妨，东厂根基深厚，在圣上面前深得青睐，哪里是我们能对付得了的。”思索了一番，慕璎还是想打消慕琅这个想法。 慕琅就算有这份心思，可他性格太过天真冲动，就算比慕夫人他们聪明点，也没聪明到那里去。 他哪里是东厂之人的对手。 尽管如此，慕琅想替她出头，慕璎也没再像来的时候那样，只是一个劲地敷衍他。 在回去的路上，慕琅还是沿途给她买了不少东西，吃的玩的都有，都让知夏和他的随从拿着。 “多谢哥哥。”慕璎还是心中有些别扭，小时候，慕琅则这样带她买过东西，不过，次数实在是太少了。 更多的时候，他都是带着慕琇去转悠，傍晚时分提着大包小裹回家。慕璎那时候很喜欢慕琇，可是哥哥很少对自己这样，她心中说一点难过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很多时候，她也希望慕琅可以带自己出去转转，像和慕琇那样。 现在，这个愿望倒是实现了，可慕璎只想叹口气。 放在以前，她定然十分高兴。 可是现在，她早就决定了，不再管慕家人，慕琅这时候偏偏又来照顾她了。 注意到慕璎脸上些许的不自然，慕琅心中，也有点同样的别扭感受。 自己平时，确实是有些忽略了这个妹妹了，看慕璎的表现，也不像完全冷血。 这样想着，他又大手一挥，买了不少东西给她。 “璎璎，还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和哥哥说！” 等回到慕家的时候，知夏和慕琅带的随从，手里的东西，已经多到快要拿不下了。 而现在的时间，正好是吃午饭的时候。 忙活了一上午，慕琅早就饿得头晕眼花。 他不等慕璎让二人回闻溪院放东西，就拉着慕璎去正院吃饭，知夏和随从没得到主子的命令，也只能苦兮兮地拎着一堆东西跟上去。 第131章 到底偏心谁 然而，还没等走到正院，经过一个岔路口，二人便碰上了慕琇。 慕琇是独自一人来的，紫然、紫苏身死，紫黎重伤卧床不起，她身边，暂时还没有个好用的丫鬟。 她只能窝着一肚子火气，暂时自己去找慕夫人他们吃午饭，谁知道迎面撞上了这两个人。 “哥哥……你和大姐姐，是刚从府外回来吗？”慕琇惊疑不定地问道。 慕琅竟然是拉着慕璎，往正院的方向走的，而他们身后的知夏和随从，手里拎了大包小裹。 难道，哥哥这是带着慕璎，去府外买东西了？ 不应该啊，在慕琇的挑拨离间之下，慕琅不是一直觉得慕璎自私、冷血、心思深沉吗？他怎么会，突然对慕璎这么好？ 不可能，说不定是慕璎自己买的呢，慕琅只是路过…… 慕琇想着，还是打算自己试探一番、确认一下，事情到底是不是她猜测的那样。 “是啊，走了一上午，饿死我了！”慕琅没想太多，脱口就实话实说了，他实在是急着吃饭去：“琇琇也是去找母亲他们吃饭去的吗？身边也不更个侍女，不如和我们一起去吧。” “……好吧。”慕琇迟疑片刻，尽管心中像是有惊雷滚过那样不可置信，她还是先答应了下来 慕琅还提到她身边没有侍女……一想到这个，慕琇心中，便一肚子气。 看着慕璎，也越发不顺眼起来。 要不是慕璎抽风干的好事，她的紫黎，现在何至于重伤卧床不起？连带着，她身边也没有侍女可带，对比起来现在的慕璎，好像平白无故矮了一头似的！ “哥哥，这些东西，都是你给大姐姐买的吗？”慕琇走着走着，余光还是往下人手中拿着的那些东西那儿看，怎么看怎么刺眼。 她仍旧不相信，慕琅会愿意，给慕璎买那么多东西，所以不死心地开口问道。 慕璎虽然不差这些东西，但是她还挺愿意看到，慕琇在自己引以为傲的领域上吃瘪的样子——比如，慕琇觉得哥哥永远偏心她，今日，却只带慕璎去逛街了，只给慕璎买了东西。 看着慕琇一脸的不乐意，慕璎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 “是啊琇琇，最近街上新开的铺子不少，也上新了很多小玩意，路过的时候便买了这么多。”慕琅仿佛一点也没察觉到慕琇的情绪，甚至和她分享了起来。 然而，听在慕琇耳中，慕琅这番话，便更加刺耳。 以前，新出了什么好东西，慕琅可都是先给晚亭楼送一份的！ 其实，还真不是慕琅不偏心慕琇了，实在是他没考虑到这一点。今日要思虑的事情太多了，他满脑子怎么补偿慕璎，还有思考慕璎的行为怎么有点奇怪，哪里还能想起来慕琇的事？ 此时此刻，慕琅满脑子都是想吃饭去，也没有想到，他要照顾慕琇的心情。 慕琇的语气果然变得酸酸的：“哥哥真是关心大姐姐，给大姐姐买了这么多东西，我们慕家的兄妹之间感情甚笃，琇琇这心里，实在是高兴坏了。” “琇琇说的是，还是这么懂事！”慕琇这番话，听得慕琅十分高兴，便夸了她一句，没料到，这句话令慕琇心中更加火冒三丈。 哥哥今日还真是奇怪，她都这么说了，还不提出，要把今天买的东西，分出大半，送到晚亭楼？ 她恨恨地盯着慕璎——肯定是慕璎，不知道用了什么招数，把哥哥给她的宠爱夺走了，慕璎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还真是该死。 “大姐姐先前虽然说，不想和家人往来和讲究什么情谊了，可是今日哥哥带你逛街买了东西，你还是高兴地收了，是不是？”她忍不住冷嘲热讽道：“看来之前说的话，还真做不得数，大姐姐总归是离不开我们家人的！” 慕琇阴阳怪气的语调，十分明显，哪怕是现在的慕琅，也有些听出来了。 慕璎勾起唇角，刚要反唇相讥，不料，慕琅先皱眉开了口。 “琇琇，你这语气，听起来怎么……有些不太高兴了？璎璎也是我们慕家的人，给她买东西，她收了也无可厚非，若是不收，那才奇怪呢。” 慕琇更气急败坏了，一时间红了眼眶：“哥哥怎么还对人家这样说话！明明慕家有三个孩子，你有两个妹妹，今天买东西，只给大姐姐买了不说，逛街也是只有两个人去……” 见慕琇红了眼眶，若是说慕琅没有心疼，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女主说的话，让他心中觉得越来越不对劲。 “以前只带你出去，只给你买东西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啊？”慕琅纳闷道：“怎么到了璎璎这儿，琇琇你就不高兴了？” “这……这……” 慕琇一噎，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只能回避这个问题，然后把锅推给慕璎。 “因为大姐姐出尔反尔，说的和做的，根本就不一样……”她委委屈屈地：“琇琇是不高兴，大姐姐以前的话太绝情了……” 这理由，慕璎听着都想笑。 她有些忍不住了，想自己开口讥讽慕琇两句，不巧的是，慕琅又抢在了她前头。 “行了行了，璎璎不像从前那样，分明是好事，你怎么还不高兴起来了？”慕琅心中不悦，心道，琇琇今日是怎么了，怎么不像从前那般懂事了：“你要是不想去吃饭，就赶紧回晚亭楼休息去。左右你也是在病中，身子不舒服，若是出来吹了风，反倒还不好！” 慕琅这是，在赶她走？ 慕琇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他们，演戏都忘了演。 “不吃就不吃！”她哭喊道，马上转身往晚亭楼的方向跑去。 回到晚亭楼以后，慕琇发了疯一般，把卧室里的东西砸了一通，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下人战战兢兢地，在她发作结束之前，甚至不敢上去收拾。 直到气过头了，小腹隐隐作痛起来，慕琇才意识到她得冷静一下，否则对孩子不好。 “慕璎最近，到底是给慕琅那个蠢货，灌了什么迷魂汤？！”慕琇气喘吁吁，恨恨说道，咬牙切齿：“不行，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慕璎，你给我等着……” 第132章 果然闹矛盾了 发完火以后，下人过来，把房间收拾干净。 慕琇又喝了碗安胎药，冷静了一会，终于让情绪平复下来。 只是，她对慕璎的怨恨只多不减，恨的她牙痒痒。 “不行，我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慕琇越想，心中越不安稳。 今天的事，让她心中警铃大作。 慕琅在对慕璎改观，哥哥的宠爱，已经在她们姐妹二人的天平上，往慕璎那边倾斜了几度。 她若是再不弄点什么动作，让慕璎把慕家人的爱都拉拢走，那就糟了。 慕琇急得，在卧室里踱步，转悠了好几圈，最后又让人把养伤的紫黎叫了过来——事情吩咐别人，她实在是信不过。 “你去查查，慕琅和慕璎今天出门，到底是都去了哪里。”她烦躁地说：“每个地方都查出来！还有买了什么，买了多少，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听懂了吗？” 紫黎浑身缠着纱布，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最终只能含糊不清道：“……奴婢遵命。” 她的命也是够苦的，伤重成这样，还得去替慕琇办事。 慕琇的眼神，终于施舍般落在紫黎身上，也觉得让一个病人办事，不太地道。 还是得给点好处。 她放软了语气：“办好了事，我不会亏待你。”随后，她从发髻里抽下来一根不算特别贵的簪子，塞进紫黎裹满纱布、肿起来的手中。 “多……多谢小姐。”紫黎接过来，心里总算好受了点，而后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晚亭楼。 正院那边，慕璎随便吃了口东西。 慕琅吃完了以后，又将她送回闻溪院，这才放心离开。 知夏喜滋滋地清点着，今天慕琅买的那些玩意儿和吃的，说道：“少爷今天对小姐你还挺好的，要是可以一直这样，那该多好。” 慕璎只是笑笑：“今日哥哥要替我出头，我心中并非毫无触动，可是这改变不了，他们心中依旧更爱慕琇的事实。” “只要他们让我替慕琇嫁人一日，我便是为了慕琇可以随意被牺牲的人一日，所以，不要对他们抱有希望。” 她这话，既是说给知夏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再过几日，她便要和慕家人再也不来往了，那如今，又何必过多接触？ “小姐说的是。”知夏心中咯噔一下，她怎么差点忘了，就算再心疼慕璎，将军府，慕家人也依旧让慕璎去嫁。 对比起来，今天他买的东西，的确，都只是蝇头小利罢了。 “知夏，你过来，我还有事吩咐你。”慕璎没有忘记正事：“东厂那边，还要再调查一番，尤其是郑忠那儿，明白么？” 虽然凶手抓到了，可冯辰今日对她那个警惕的态度，慕璎总觉得心下隐隐不安。 就好像，他们还有什么计划，是自己还不知道的一样。 以防万一，她还是自己再查一查，再去告诉宋苍好了。 “明白，奴婢马上去办。” 知夏赶忙点点头，而后转身走出闻溪院。 慕璎不知道的是，今日慕琅带她逛街，在成衣铺子那儿碰见东厂之人一事，已经传到了将军府那里。 将军府对慕璎的监视，其实根本没有停下来过。 只是慕璎今日，只顾着想要早点甩掉慕琅，还要应付慕琅今日格外的热情，实在是自顾不暇，根本没有注意到跟踪她的人。 那人是云卓的直系下属，等慕璎兄妹二人回到慕家以后，马上就回去禀告了云卓，把上午跟踪的结果都说了出去。 云卓听后，很快便下了结论。 “那个慕小姐，果然是在和厂公之人勾结！”他给宋苍禀报的时候，义愤填膺、口若悬河：“探子来报，说慕璎在成衣铺子那儿。碰到了冯辰和另外几个太监！” “然后呢？”宋苍神色不变，内心却陷入沉思。 “我猜，慕小姐昨日解毒，的确是因为和厂公闹了矛盾，”云卓灵机一动，激动地说道：“冯辰他们刚走出去没多久，慕璎就气冲冲走了出来，要去追上他们，结果被她哥哥拦住了。” “少主，你知道更离谱的事是什么吗？”云卓越说越激动：“一开始，是她哥哥拦着她，不让她追上去。结果，慕璎那女人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她哥哥突然爆发了，要去追上那群太监，结果调了个个，换成慕璎去拦着她哥哥了！” “这肯定是东厂和慕璎闹了矛盾，她哥哥一开始不知情，知道了以后，就大发雷霆，要去找东厂算账呢。” “少主，你说是不是这样？” 还真别说，结合自己之前对慕璎的印象，这一套猜测，对将军府之人来说，还是很流畅合理的。 云卓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宋苍眼中浮现的阴霾。 果然，慕璎不是无缘无故帮他的。 更可笑的是，哪怕中了春药、和厂公闹了矛盾，慕璎此人，也半点不愿意和自己这个残废，有过多的接触。 “少主，你怎么了？”宋苍久久沉默，云卓终于注意到了，有点不对劲，马上问道：“怎么不说话了，这件事，咱们怎么处理呢？” “暂时先不管，”宋苍把心中的情绪压下去，冷淡道：“慕璎的账，自然是要算的，不过，她的账要等到大婚以后。” “眼前要对付的，主要之人，还是宋家。” 云卓瞬间心领神会。 “是，属下知道了。” 知夏领了命以后，先是去了闻溪院的库房，取了不少银子。 而后，她便赶往了天机阁。 她又去找了那个胖子，把事情和自己的请求，和他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出乎意料的是，胖子摇了摇手中的羽扇，苦笑道：“知夏姑娘，这个单子，恐怕我们天机阁不能接。” “为什么？”知夏愣了一下。 有钱不赚，天机阁也不像是个傻子呀？ “涉及到东厂，不仅事关重大，消息自然也密不透风。”胖子无奈道：“这件事，我们爱莫能助，还请知夏姑娘另谋他法吧。” 知夏没有办法，只能先离开了天机阁，颇为苦恼地走在了街上。 “怎么办啊，小姐的任务要完不成了……”她苦着一张脸，慢慢悠悠地走着，迎面却撞上了一个人。 少女个子不高，脸蛋圆圆的，此时脸上还挂着清透泪痕——正是东厂的表小姐，李宁宁。 第133章 那就再弄废他 李宁宁哭丧着脸，本就心情极差，被知夏迎面撞上，更是十分暴躁。 “你瞎了眼了，没看到本小姐吗，还在这横冲直撞！”她哭着喊道，把气一股脑全撒在了知夏身上。 “对不住，对不住。”知夏一时间懵了，看见她在哭，下意识就想道歉：“等等……你是东厂的表小姐？！” 是上次约慕璎出去、刁难慕璎的那个李宁宁！ 知夏不免有些气闷起来了，方才她只注意到了这女孩在哭，便道了个歉，谁知道这是李宁宁。 李宁宁为难过慕璎，要是早知道，她才不给李宁宁道歉呢！ “道歉有什么用！得罪了我，你还想好过吗？”李宁宁恶毒地说，她泪眼朦胧，把眼泪抹掉，这才看清知夏的面庞：“你是那个慕璎的侍女？好啊，死丫头，看我怎么教训你！” 说着，李宁宁就要去拧知夏的耳朵，却被她闪身避开了。 李宁宁身体也不算太好，至少，和知夏肯定是没法比的，知夏要躲，她哪里追得上。 “我可是东厂厂公的表妹，我要教训你，你竟然还敢躲！好大的胆子！”李宁宁柳眉倒竖，本就心情差，现在的怒气更是达到了顶点。 知夏一时无语，李宁宁又不是她的主子，要打她，她还能不躲吗？ “我是慕家的丫鬟，要教训我，也轮不到小姐您！” 李宁宁气急，但是她今日出门，什么人都没带，孤身在外，还真没办法拿知夏怎么办。 “死丫头，你给我等着吧，看我处理完了手上的事情，回来会不会教训你！”李宁宁气恼地哼了一声，跺了跺脚，扭头跑开了。 知夏听到她这番话，倒是心中微动，表小姐整天锦衣玉食的，到底有什么事，能让她哭成这样？ 甚至连想教训别人，都暂时先放在一边了。 不会……又是和宋苍有关吧？ 知夏上次跟着慕璎去临江楼，这个李宁宁，从小到大明恋宋苍，甚至，都不顾及女子的名节了。 一旦牵扯到宋苍，李宁宁就会变得情绪极为不稳定，做事情也开始不择手段起来。 知夏越想，越觉得她方才那样不对劲。 “这个表小姐，又是东厂的人，又这么关心将军府，说不定，是东厂和将军府之间，又有什么事要发生了？”知夏这样想着，有些心惊肉跳起来。 虽然讨厌云卓，但是宋苍没少帮慕璎——若是慕璎本人在这儿，她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思索了一番，知夏咬咬牙，也转身追上了李宁宁的步伐，在她不远处悄悄地跟着，偷看她的动向。 李宁宁倒是没走太远，很快又去了临江楼，进了一个雅间。巧的是，知夏也带了不少银子出门，本来想用这些钱让天机阁办事，正好现在拿银子也要了个雅间，就在李宁宁那间的隔壁。 “表哥，你停手吧，苍哥哥如果好了，那对我来说是件好事呀，不要再对他动手了！” 隐隐约约地，知夏听到李宁宁的声音，大概是在和厂公宋峙说话，这谈话的内容，令知夏大惊失色。 “宋少将军，好了？”她惊讶地捂住嘴，大气也不敢出。 “本公在和盟友谈事，你闯进来做什么？”接着，是厂公毒蛇般冰冷的声音：“怎么，是不是本公最近太惯着你了？” 若是换做平时，李宁宁恐怕早就吓得马上求饶，可是今日，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表哥，苍哥哥双腿好了一事，只是小道消息而已，你若是再对他动手，那他哪里还有命在啊！”李宁宁又哭又闹：“就算他彻底好了，你把我嫁给他就好了，将军府威胁不到你的！” 紧接着，是“啪”地一声，十分清脆的巴掌音。 厂公深吸一口气，实在是受不了李宁宁这般丢人现眼了。 这一巴掌，他根本没留手，打得李宁宁整个人砸在墙上，而后摇摇晃晃地倒地。 李宁宁口鼻出血，竟是直接晕了过去——她不过是个普通人，厂公内力深厚，他这一耳光下去，李宁宁恐怕得躺上两天了。 “把她送回府上。”宋峙擦了擦手，吩咐手底下一个太监。 知夏在一旁听着，暗暗心惊。 这东厂厂公，果然心狠手辣，对自己的表妹，也能下这么重的手！ 趁着东厂的人还没出来，赶紧离开了临江楼，赶回慕家，把偷听来的消息，全部告诉了慕璎。 “厂公这是怀疑，宋苍的双腿好了？”慕璎轻轻蹙眉，思考道：“这小道消息，还真够隐蔽的，一点风声都没有——不过那可是东厂，能获得旁人没有的消息，也有可能。” “小姐，那宋少将军，到底还是不是残废啊？”知夏心中还有点别的期望：“宋少将军年纪轻轻，便是人中龙凤，只可惜断了腿……可他若不是个瘸子，那和小姐您，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想什么呢？”慕璎瞥了知夏一眼：“他好不好，和我们的生活也没有什么关系。宋少将军若真好了，那我替他高兴，还没好我就替他惋惜，不过和他在一起，是不可能的。” “嫁给宋苍，是一件能帮到慕琇他们的事，这种事，我不可能再做。更何况，我也不想再留在这座城中了。” “那好吧。”知夏有点可惜，她是真心觉得宋苍不错……不过，还是她们小姐的意思更重要。 “不管怎样，东厂这个计划，对宋少将军都是不利的。”慕璎想了想，起身道：“我得把这个计划，告诉宋少将军去。” “正好，我逃婚是打算出城的，如果这次帮到了宋少将军，还可以从他那里，换掉有助于我计划的条件。” “嗯嗯，小姐说的是。” 说着，知夏又有些为难道：“只不过，您现在若是想出去，恐怕有些难了。” 她回来的时候，看到回舟轩的几个下人，光明正大地守在了闻溪院的门口。 当时她还问了一嘴，为什么要守在这儿。 回舟轩的下人告诉她，慕琅吩咐了他们，慕大小姐如果最近想单独出府，那一定要“劝”住她。 实在劝不住，也要等慕琅过来，陪她一起出府，那才行。 第134章 偷梁换柱 “我知道此事。” 方才，在知夏回来之前，慕璎就发现了这个情况。 “我还需要想想，离开慕家的对策。”想到这事，慕璎就有些头痛。 她想要哥哥的爱的时候，慕琅给她的爱并不多。 现在，她有了自己的事要做，不再寄希望于慕家人会爱她，这时候，慕琅又来关心她，反倒耽误了她想做的事。 “小姐，要不，咱们试着买通回舟轩那几个人？”知夏想到了这个办法，试探着说：“反正小姐您有的是银子，只要银子到位了，就不信他们还能把您走了这事告诉慕琅。” 不料，慕璎第一时间便摇摇头。 “哥哥脾气不好，他们知道，一旦事情暴露了，他们连饭碗都要丢。何况，这几个人里面，有个哥哥的心腹，从小看着他长大，绝不会背叛他，我们是没办法靠收买他们离开的。” 然而，慕璎也不会轻功，闻溪院也没有什么暗道密室，她想出去，肯定是要走大门的。 慕璎暗暗后悔，这么多年，没雇人在闻溪院悄悄地挖一条密道出来，否则，现在做事会容易的多。 就在这时，带着面纱的知秋走了进来。 “小姐……这个月的月银，可以提前发给奴婢吗？”知秋半张脸都被挡住，说话声音闷闷的：“奴婢最近过敏了，脸上长了很多疙瘩，真的特别丑。” 慕璎对丫鬟们，几乎是当做小妹妹来看的，因此，知秋诉苦的时候，甚至带着点撒娇的语气。 “没问题。”慕璎随手拿过知夏办事剩下的银子，从里面取出一半递给知秋，剩下的那半，直接随手给了知夏。 “早点去看郎中，抓药的时候，也不要图省钱，买那些便宜的。” “多谢小姐！”知秋的声音，终于雀跃了不少。 然而，就在她要走的时候，慕璎突然叫住了她：“知秋，你先等一下。” “怎么啦？”知秋疑惑地转身：“小姐尽管吩咐，奴婢在！” “把你身上的衣服，和我换一下。”慕璎伸手，摘下她的面纱，顺手戴在自己脸上：“我出门一趟，在我回来之前，知秋，你就留在我的卧室里，哪儿都别去。” “我回来之前，你就是‘慕璎’，明白吗？有人来找你，你就说已经睡下了。” “是……奴婢明白了。”知秋有些懵，倒是知夏已经明白了慕璎要做什么。 “小姐，你一个人出门，一定要小心啊！”知夏忧心忡忡地说。 很快，“知秋”便再次走出了闻溪院。 女子穿着小丫鬟的服饰，带着知秋之前的面纱，低垂双眸。 知秋身形高挑清瘦，平日里，也没有知夏那么活泼。慕璎此时装成知秋，在她刻意的掩饰之下，乍一看，还真的有些看不出来，二人之间的区别。 “知秋姑娘，要到银子了？”刚出闻溪院的大门，便有个守在门口的人笑着问道。 “那自然，我们小姐出手，一向都是大方的。”慕璎低下头，捏着嗓子，自夸了两句。 “早听说大小姐大方，这些年都是她养着咱们慕家，倒是不知道她出手具体是多大方！”另一个下人抓住慕璎的袖子，神秘兮兮地问道：“多少数啊？” “这个嘛，就无可奉告了，”慕璎急着脱身，敷衍道：“好奇的话，可以来闻溪院做事，油水不会少了你的。” “我倒是想呢！”下人苦着一张脸：“主子不开口，我们哪能主动说要跳槽啊！” “好了，好了，”慕璎径直挣脱开他的手：“我还生着病呢，小心过了病气给你，大小姐给我发了银子，我得出门看郎中去了！” 下人这才放过他。 慕璎脚步匆匆，低头快速往外走。 然而，又有人叫住了他：“知秋姑娘，你再等一下！” 慕璎心中一紧，这个声音，正是慕琅手下最忠心的护卫，吴毅中！ 吴毅中四十多岁了，年轻的时候便来了慕家做事，功夫不高也不算特别低，碰上什么小混混的话，还能勉强一打四。 慕家的水平，也没办法长期养着寒霜、陈彪这种水平的护卫，于是吴毅中当时，便被分去护卫这个刚出生的小少爷——慕琅。 从二十几岁带到四十几岁，吴毅中早就把慕琅当做自己亲子一样爱护，连带着，对慕璎、慕琇这对姐妹，也远比其他下人更熟悉。 面对吴毅中，慕璎还真的不太确定，会不会真的被他认出来。 “怎么了吴叔，是还有什么事吗？” 慕璎转身，远远地站着，吴毅中便自己朝她走过来。 “知秋姑娘，方才你出来我才看见，你这脖子上的项链，和大小姐带过的一条，简直一模一样啊？” 不久前，吴毅中无意间，曾瞥见慕璎脖子上的项链，那条项链的珠子圆润剔透，看着便价格不菲。 当时他还想，以后自己女儿出嫁了，也要攒钱给女儿买一条，因此对这条项链，印象有些深刻。 想不到，这条项链，今日竟然出现在了“知秋”的身上。 “啊……对……”慕璎下意识想把领口掩盖上，但是既然已经被看见了，这样反而看着心虚，便没有动：“大小姐对我们一向大方，她也不怎么缺这些东西，我看着随口说了句喜欢，她就送我啦。” 听着这番话，吴毅中有些感慨：“哎，早知道，我也把闺女送到闻溪院做事来好了，跟着我，恐怕她还要过不少年，才能戴上这么好的东西。” 还好，吴毅中不是发现了其他端倪，慕璎终于松了口气。 她直接把项链摘了下来，放进吴毅中的手里：“吴叔您这些年没少照顾我们，您闺女若是喜欢，便拿去带吧，我再找大小姐要其他赏赐。” 语毕，她转身就跑，身后吴毅中还在惊呼：“知秋姑娘，这怎么行——” “不用还了！”慕璎扔下这句话，借着“不想让他把东西还回来”这个由头，顺理成章地小跑起来，终于成功离开了慕家。 等到出了慕府的大门，上了马车，她这才微微放心。 “接下来就是……”她在车上思索道：“得想个理由，把宋少将军给叫出来。” 现在的天色，已经有些擦黑了，慕璎还穿着知秋的衣服，孤身一人进将军府，实在不太合适。 若是毁了知秋的名声，那就不好了。 所以，这个见面谈话的地方，不能在将军府内。 第135章 鸿门宴 然而，慕璎这次出门，一个能用的人都没带，现在孤身一人，还真的不知道，怎么才能给将军府传个信。 车夫和慕家人也有联系，“知秋”偷溜出去事小，作为慕璎的丫鬟，如果深夜拜访将军府，也是会引起怀疑的。 “师傅，等到了前面那个路口，把我放下来就好了。”她在帘子内喊到。 “哎，好嘞。”车夫依她所言，在不远处的路口停下车，让她下去。 下车以后，慕璎终于能把面纱摘了下来，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思索怎么才能把宋苍叫出来。 没有带下人，那只能挑选一下，路上看起来靠谱的人，让他去将军府传个话了。 此事不是小事，得好好选一下才行，慕璎盯着街上每个路过的人，好几个人都被她盯得有些背后发毛以后，她终于选好了合适的人。 是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大、胖乎乎的小男孩。 她拦住了小男孩，笑容亲切：“小朋友，喜欢吃糖吗，要不要帮姐姐做点事，姐姐请你吃糖，好不好？” 虽然很喜欢小孩子，但是在慕璎的人生经历中，很少和小孩子接触过。所以，她和小男孩的对话，还有些不自然。 “你……你要做什么？”听了这话，小男孩下意识觉得，慕璎是坏人——他的爹爹和娘亲告诉过他，路上有陌生人拦住你，说请你吃好吃的，那一定是坏人！ 可是……他盯着眼前的慕璎，怔怔地有些出神了，这个姐姐这么好看，真的会是坏人吗？ “只是拜托你帮我一个小忙，可以吗？”慕璎努力做出一个极为亲切的表情，好在，她的脸摆在那里，就算是表情再不自然，也能给人带来不低的好感。 “好吧，”小男孩犹豫了一会，还是答应了下来，怯生生道：“那……那你可不要把我卖了！” “卖了？怎么会……”慕璎愣了下，不明所以，她从小早熟，慕家人也不怎么关心她，她自然没被长辈教育过“街边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要吃”。 慕璎想了想，先给了小男孩一点银钱，而后，摸了摸他的脑袋，把将军府的方向告诉了他：“到了以后，就说找宋少将军，然后说，有个姓慕的姐姐请他出来，到云水居吃个饭，有消息想告诉他。怎么样，记住了吗？” 小男孩用力点头：“嗯！记住了！” “去吧，回来以后，姐姐请你吃好吃的。” 慕璎目送着小男孩迅速跑远，心里默默希望，他别把事情搞砸了。 而后，她自己先前往了云水居，找掌柜的订下一桌酒席，等候宋苍过来。 小男孩刚跑到将军府门口，便被守卫拦住了：“闲杂人等，不可靠近将军府。” “是一个姓慕的姐姐要我过来的，”他仰起头：“她说，有消息想告诉宋少将军！” 姓慕？ 考虑到宋苍和姓慕之人，存在的联系，门口的两个守卫对视一眼，决定进去问问。 其中一个进了门，再出来，身后又多了个人，正是云卓。 “这个慕小姐，大晚上的，到底是要做什么？”云卓下意识就觉得，慕璎没安好心，然而，走到门口，看见是个小孩来传话，他还是放缓了态度。 “走吧，我带你去见我们少主。”他一把捞起这个小孩，扛在肩上，把他带到了书房里。 书房中，宋苍借着一豆明亮的灯光，正在读兵书。 见云卓抱着这个孩子进来，他淡淡抬眼：“说吧，慕璎让你告诉我什么？” “慕姐姐没告诉我具体的……她只说，她要请您去云水居吃个饭，你们到时候见面说。” 他愣愣地看着宋苍，嘴巴张大，几乎能吞下去一整个鸡蛋。 这个哥哥，也太好看了吧？今天晚上是怎么了，他以前从未见过，像这个哥哥和刚才那个姐姐这么好看的人物。 “嗯，知道了。”宋苍放下兵书：“云卓，推我过去。” “带我一个，带我一个！”小男孩马上举手：“姐姐还欠我糖，没有请我呢。” 宋苍看了他一眼，不可置否。 倒是云卓瞪大了眼：“少主，您真的要去啊，慕璎是东厂的人，这次……恐怕是场鸿门宴！” “敌在暗，我在明，不去的话，永远不知道东厂在计划什么。”宋苍摇头：“去的话，反而有可能破局，走吧。” “好吧，属下遵命。” 云卓只能认命，一手拉住那个小男孩，另一手推着宋苍的轮椅往外走。 云水居离将军府不算太远，很快，几人便到了地方。 这里虽然不是城中最昂贵的饭馆，但是环境清幽宜人，气氛清冷，布置得也十分高雅，很适合谈话，也符合宋苍的审美与喜好。 不得不说，在投人所好这方面，慕璎做的很好。 “慕小姐，久等了。” 来到了慕璎订的这个厢间，宋苍坐在慕璎的对面，而那个小男孩，马上高兴地到了慕璎的身边。 “慕姐姐，我把宋少将军拉来了，说话算话，你要请我吃糖！” 对这个孩子，慕璎还是挺喜欢的。 不过，她直接来了云水居，还没来得及给他买糖。 她只能为难道：“糖还没买呢，不过一会这里会上很多好吃的菜，你先吃一点，等我和这个哥哥谈完话，再带你去买糖，好不好？” “好！” 本来，听到现在没有糖，小孩有点失望。不过，他很快又听见，还有其他的菜，马上又高兴起来了。 “神仙姐姐，你放心吧，我不会打扰你和这位神仙哥哥谈情说爱的！”他高高兴兴道，丝毫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慕璎和宋苍的表情都僵了一下，没吭声。 他们还有婚约在，谁都不太好先开口驳回。 倒是云卓，马上咋呼了起来，不高兴地嚷嚷道：“你这小孩，年纪不大，鬼点子倒是挺多的！人两个是来谈正事的，你别瞎说！” “对啊，这难道不算正事吗？”男孩纳闷道：“神仙姐姐和神仙哥哥看起来，就是天生一对，要多般配有多般配，我可没有说错！” 这个想法，在方才见到了宋苍的时候，就已经在男孩的心中形成了。 第136章 慕璎的条件 面对云卓这个搅局的，男孩心中还挺不高兴。 “你……！”云卓气得眼前一黑，刚伸出手，要给这个孩子来点“教训”，手却突然被宋苍给拦住了。 “你这么大，还跟个孩子计较？” 给将军府丢人。 听见宋苍冷淡的声音，云卓立刻老实了下去：“属下不敢！” 见云卓吃瘪，男孩则高兴地朝他吐了吐舌头，看得云卓又心头火起。 “好了好了，你安静一下，”慕璎把那孩子扯了回来：“其实云大人说的也有些道理，这次邀请宋少将军前来，的确是有正事要谈。” “说吧。”宋苍的回答言简意赅，他的态度和昨日上午离开的时候对比起来，又是天差地别。 想到昨日之事，其实都在慕璎和厂公的计划之中，宋苍面对慕璎，便忍不住竖起一层冰冷的屏障。 一时间，慕璎不知道他又怎么了……可能是因为对付东厂，有些倦怠了？算了，左右她今日的任务，也只是告诉他一下东厂的计划，又不是来闲聊的。 态度什么的，这些都不重要。 “嗯，那我便开门见山了，事情一共有两件。”慕璎神色凝重：“放春药的凶手找到了，是东厂的一个太监，叫郑忠。” 这点，她倒是没有骗自己，凶手早已被将军府的人找了出来，正是郑忠。 只是宋苍不清楚，慕璎告诉他的目的是什么。 又是……要骗取他的信任么？ “知道了，”宋苍没告诉她，自己早就查到了这件事：“这笔账，我会好好地，和他们东厂算清楚的。” “嗯，郑忠也是我的仇人，如果有需要帮忙的话，尽管来找我。” 慕璎知道，以宋苍的能力，恐怕不需要她帮什么忙，不过，漂亮的场面话还是得说的。 宋苍不可置否：“那，第二件事是什么？” “这第二件事，说来话长。” 饭菜陆陆续续端了上来，慕璎没怎么动筷子，只是喝了口茶，开始讲述。 “昨日，我的婢女知夏，在街上碰见了东厂的表小姐，便偷偷跟着她，偷听到了她和厂公之间的对话。”慕璎直视宋苍，目光灼灼：“厂公最近，又在计划对付你了。” “他不知道从何处搞来的小道消息，说你的腿已经好了。” 听到腿好了这几个字，宋苍眸光一凝，而后垂眸：“假的。” “依照对话内容，大概可以推断出来，其实厂公也不确定是真是假，”慕璎继续说：“不过，他应该是打算要试探你一番，看下你的腿到底有没有好。” “如果真的好了，他会再想办法……”她顿了顿：“让你持续现在的状态。” 一旁吃着东西、腮帮子鼓囊囊的男孩听到此处，气得一拍桌子。 “这个人好坏啊，神仙哥哥怎么他了，他要这样对付人家！” 神仙哥哥哪里都好，就是腿断了有些可惜，原来是被人害的！ “无碍，我能解决。”宋苍看向他，目光不自觉地有些柔和下去：“你吃你的就好。” 想不到，宋苍还会安慰人……见多了他知礼守节、或是冷冰冰的样子，慕璎还是第一次瞧见他温柔的模样。 她失笑：“宋少将军，兹事体大，东厂这两天很有可能派人来试探你，我通知你，也是希望你可以做好准备，安全度过难关……” 随后，她话音一转：“若是成功了的话，臣女还希望，您能帮我个忙呢。” 宋苍没有接她的话，只是自顾自拿起筷子，夹了一筷鱼肉，放入口中。 慕璎的话，向来半真半假，他凭什么信任她？ 因此，她方才所说，他也没有全信。 不过，万一她说的的确为真，那宋苍确实需要提前准备、应付过去才行。 思考了一会，宋苍开口：“云卓，回去以后，去查一查东厂那边的动向，看看是不是有所动作。” “是，少主！”云卓立刻抱拳，接下了这个任务。 随后，他才转向慕璎，不紧不慢道：“如果慕小姐所言属实，那您确实算是帮了在下一个忙，在下帮您，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不知……慕小姐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慕璎刚要开口，这时候，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下人端着剩下的酒菜，进来放下，点头哈腰，笑道：“打扰了几位客官，您慢用！” 方才的思路被突然打断了，慕璎想了想，宋苍的一个承诺可不好求，最好，还是不要轻易使用。 “……这，我还要好好想想。” 她莞尔一笑，斟满了酒：“先吃饭吧，等吃完了，说不定我也想好了。” 酒过三巡，慕璎在脑海中，已经过了好几个想法。 要护卫，还是要出城的令牌呢？ 出城的时候，还是比较麻烦的，需要查验车中人的身份——不过，有了令牌，代表了车中权贵之人的身份，城门守卫，就不会敢掀帘子察看，里面坐的到底是谁了。 只不过，令牌不止宋苍有，燕清宜那边也有，只要慕璎和她说一声，燕清宜定会不问缘由就把令牌拿过来。 但，这是慕家、东厂、将军府三方的纠缠，慕璎不太想贸然把燕清宜牵扯进来。 就在慕璎纠结的时候，她喝了点酒，头有些昏。 为了更好地思考，她起身，想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然而，刚推开门，慕璎便撞见一个熟悉的人，正是慕琅！ 有这么巧？慕璎险些以为自己喝了酒、看错了，眨了眨眼。 那个人在三五好友之间，好像刚结束一场聚会，正和身边人谈笑风生，还真的是慕琅本人。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看着他，慕琅回头一看，正好看见了惊讶的慕璎。 门是开着的，慕璎的身后，还坐着一个年轻男子，由于被桌子挡着，慕琅没看到轮椅，只当宋苍是坐在椅子上的。 那男子年轻、俊俏，相貌堂堂，看着便年纪不大，却一表人才。 第一时间，慕琅便误会了，马上抬步往那边走过去。 “哎哎，还没结束呢，你上哪去啊？”好友下意识拉住了慕琅，趁这个功夫，慕璎赶紧“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第137章 是慕璎的情郎? “等下，我有点事，得去处理一下！”慕琅心中着急，哪里还有功夫搭理朋友们，马上挣脱了好友的手。 此时的慕璎，迅速关上门以后，不由分说道：“你们赶快离开这儿！” “你命令谁呢？”云卓马上就火了，不高兴地说：“我们少主可不是你的下人，能被你呼来喝去的！” 男孩则是委屈巴巴地说：“我也要走吗？可是我的糖还没买呢……” “你不用走，其他两个人走就好了。”慕璎拍了拍他的脑袋，心中焦急。 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和慕琅的声音：“慕璎，你和谁在里面吃饭呢？赶快把门给我打开！” “怎么，现在连哥哥的话都不听了吗？” 宋苍抬眼，朝云卓递了个眼色，云卓无奈，只能带着宋苍先从窗户离开了——慕琅的声音传来以后，云卓也明白了，现在大概是什么个情况。 若是不走，他们有可能会给慕璎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对他们自己来说，也是没必要的事。 他们刚走，慕璎马上抱起小胖子，把他放在了自己对面的座位上，而后开门。 “怎么了哥哥？” “你还有脸问我？”慕琅怒气冲冲地瞪了她一眼，直接绕过她，往里面走，却只看到一个小男孩。 “……”男孩嘴里还塞着食物，见慕琅错愕地看着他，也无辜地瞪了回去。 这个哥哥好凶啊，他不喜欢，还是神仙哥哥更好一点。 “这是谁家小孩？” 他震惊地回头，看着慕璎：“不……不会是……” “路上捡的，请他吃点东西而已，”慕璎早就把门关上了，以防被慕琅的好友看见：”你在想什么，这孩子六岁，六年前我才十岁大。” 慕琅这才暂时松了口气，而后又怒道：“方才这屋里那人是谁，去哪儿了？你们是不是心虚了，他才会刚见到我，结果马上就跑？” “我和方才那人没什么……” 慕璎还没说完，慕琅像是恍然大悟，指着慕璎，怒道：“我知道了，你肯定是不想替琇琇嫁进将军府，就随便找了个情郎，想先嫁给那个人是不是？慕璎，你到底让我说你什么好，你现在这么不负责任，那到时候琇琇怎么办……” 果然，一涉及到慕琇替嫁这件事，慕琅对慕璎那点好，就如同泡沫一半，全部消散。 好在，慕璎已经习惯了不在乎，心中没有太大的波动。 “我和他，并非情郎，哥哥，你既然是我亲哥哥，就不要轻易给我造谣。” 慕璎随口编了个身份：“我名下有产业，方才那人也有，因为我们都想把生意做大，才请他来这里，谈合作的。” “既然是谈合作，那你躲什么？”慕琅这次倒是没犯傻，马上反驳：“你肯定是在骗我，要真是谈生意来的，你完全可以叫上我，何必穿上个丫鬟的衣服，偷偷跑出来？连吴叔都给糊弄过去了。” 他出门之前，还路过了闻溪院，吴毅中对着慕琅，激动地把项链展示给了他看，然后又把慕璎和知秋好好夸了一通，说她们为人和做事，真是又实在又地道。 慕璎心思一转，马上无辜道：“好吧，那我只能说实话了。方才那人，是这个孩子的哥哥，来找他的，这个小孩可以作证。” 慕璎看向小男孩，慕琅也狐疑地朝他看过去。 小男孩愣了半晌，很快反应过来，用力点头：“……对，他确实是我哥哥，来找我，发现姐姐在请我吃好吃的，也顺道留下来吃了一口。哥哥你看到他以后，他怕误了慕姐姐的清白，就赶快先离开了。” 这个小孩，倒是挺上道，慕璎想着，之后给他买糖可以多买点。 慕琅看他神色纯然又真挚，便不认为他这么小，就能临时替慕璎圆谎，虽然心中还有疑惑，也只能暂时选择相信了。 “好，既然方才这件事可以解释，但是你今天晚上偷偷扮做丫鬟出门，又是怎么一回事？” 见方才之人不是慕璎的情郎，慕琅的情绪，也没有那么激动了。 但是，关于慕璎偷溜出去是去干嘛了这件事，他的怀疑，尚且还没有打消。 “其实……我就是想自己转转，”慕璎继续编理由：“哥哥你也不是没有自己的事情，我总是想出去转，还能总麻烦你不成？” 她思索了一番，就剩这几天了，有些没必要的冲突，还是尽量避免的好，没必要给自己添堵。 慕琅就吃懂事、服软这一套，大不了，就装给他看。 果然，慕琅听到这话，心里也软了点，原先怒气冲冲的态度，也和缓了不少。 “你一个待嫁的闺阁女子，不好好在家呆着，总是出门转什么？就算实在想出去转悠，我也不怕被麻烦，总归就这几天了。” 随后，他又看向了还在胡吃海喝的小胖子：“这几日总带着别人家小孩，更是不好，来人，把这小孩送到他家门口去。” 下人很快推门进来，询问了小男孩家住何处后，领着他离开了。 思来想去一番，慕琅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嘱咐道：“往后，不管是这孩子还是这孩子的哥哥，你都别来往了，保持点距离。你是个快嫁人的人，总和外男来往，还带着个小孩，算怎么回事？” 慕璎现在，其实不怎么在乎这些了，不过她自己知道她会逃婚，以后不在这座城内呆着，慕琅却不知道。 宋苍还欠她一个条件呢，不见，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为了避免冲突，慕璎还是决定了先稳住慕琅，于是乖巧地答应了下来。 “知道了哥哥，我不会再和他们来往。” 见慕璎听话，慕琅满意了不少：“嗯，既然如此，天色也不早了，还是赶紧回慕家吧。” 他带着慕璎，离开了云水居。 而另一边，宋苍和云卓离开后，便往将军府的方向走。 “少主，慕璎今日把您叫出来，真的只是为了告诉您这些？”云卓心中并不太相信，只是直到离开，谈话都并没有什么异常。 “是真是假，查清楚了，才能知道。”宋苍面色淡然，却在不动声色地留意周围动向。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东厂近日，必定会派人试探我的腿好没好，到时候便知道了。” 第138章 二小姐，保护我 提到东厂，云卓又厌恶又担忧。 厂公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如今的势力，可谓是如日中天。要对付他，并不容易，必须得谨慎一些。 “少主，若此事是真的，我们得提前做准备呀。” “是，而且，还要越快越好，”宋苍神色也凝重也一点：“派去查探的人，回话了么？” “暂时还没有。” “无妨。”宋苍听后，并没有说什么，毕竟……在来赴这场“鸿门宴”之前，他已经提前做了些准备了。 轮椅拐入一个人烟稀少的巷子里，走着走着，云卓突然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少主，好像有杀气，”他压低声线，犹豫道：“那人的功力不俗，只是，单凭这股气息，恐怕……我不确定他是不是我的对手。” “能有这般功力之人，恐怕来者，确实是东厂的人，”宋苍不慌不忙道：“等会不管他到底什么水平，都放他一命，留个活口。” 留了活口，才能回到东厂，向厂公汇报消息。 “遵命。”云卓反应过来，立刻答应下来，同时也放慢脚步。 眼见着，他要推着轮椅走到暗巷的出口了，躲在暗处里的人，终于坐不住。 他出手十分迅速，越过云卓，直接攻击宋苍的双腿。 这一招式，十分狠辣，如果不马上起身，离开原先的位置，宋苍的下场就不妙了。 然而，直到攻击马上快要落在宋苍的腿上，他仍旧一动不动，冷冷盯着黑衣人。 那人有些诧异，宋苍竟然真的不躲？ 他到底是不想躲，还是故意的？ 不管了，反正这一下下去，不管他是不是残废，他都要坐一辈子轮椅！那人这样想着，狞笑一声，加重了手上的功力。 电光火石间，云卓出手了，和他对了一掌。 云卓刻意收了点功力，这一掌，他和黑衣人的交手算得上势均力敌。 “什么人，躲躲藏藏、鬼鬼祟祟，报上名来！” 尽管已经知道了对面是个人，云卓还是装作不知道。 黑衣人冷笑一声，并不回答，只是又朝着宋苍攻击而去。宋苍用内力控制轮椅后退，偶尔也出手反击，但是始终没有离开轮椅。 与黑衣人交手更多的，还是云卓，但是他还没有放弃，仍旧在交手的过程中，逮住机会就攻击宋苍，招招狠辣致命。 尽管如此，宋苍依旧巍然不动。 黑衣人这下真的纳闷了，难道，东厂接到的小道消息是错的？ 宋苍一直都是个残废，根本没有好过。 就是这一走神的功夫，黑衣人惨叫一声，云卓手中长剑割破了他的右肩，一时间鲜血四溅。 “你给我等着！”他阴阴骂了一句，纵起身子，飞速逃离了暗巷。 云卓正要追上去，宋苍却只说道：“不必管他，先回将军府再说。” “周围有我埋伏的人，做戏做全套，他们会假装追杀此人，直到他逃回东厂。” “您提前便预料到了？”云卓大吃一惊，更加佩服宋苍了：”少主，您可真是英明神武，料事如神！” “废话少说。” “属下遵命！”云卓赶紧不再多嘴，推着轮椅离开了此处。 而那个受了伤的黑衣人，右手几乎使不上什么劲儿了，他一边逃亡，一边勉强应付着跟来的追兵。 然而，东厂距离方才那条巷子，实在是太远了。 黑衣人精疲力尽，身后的追兵咬的很紧，他不得不考虑一下，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但是这个时候了，各个商铺都关门了，黑衣人有些走投无路……不过，幸运的是，他扫视了周围一圈，突然想起来，这里离东厂很远，离慕府却很近！ 那个晚亭楼的慕家二小姐，她是厂公的女人，对厂公大人无比痴迷。 如果是她的话，去她那儿躲一躲，她肯定会同意！ 黑衣人眸光一闪，踉踉跄跄地就往慕家的方向走去，还不忘记找到侧门——费力翻墙进入以后，便直奔晚亭楼。 他一脚踹开了晚亭楼的大门。 “什么人！”大半夜的，守门的丫鬟看见这样一个人物，吓了一跳，马上就想喊人过来。 黑衣人阴沉着脸，直接捂住了丫鬟的嘴。 “你们小姐在哪？别乱叫，否则，老子割了你的舌头！” 他手中短刀狞亮，丫鬟在他手中，哪里还敢出声，一言不发，就带着他去找慕琇了。 此时的慕琇，刚喝完安胎药，正在晚亭楼的二楼休息。 见到这么个人物进来，受了伤，满身血腥气，慕琇吓了一跳，尖声：“你是什么人，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她和东厂之间，还有一层不可告人的关系，因此，碰上这等事，她也怕和厂公有关系，便没有第一时间喊人。 “我是厂公的人！”黑衣人倒是不认生，直接找了个地方坐下。 听到他是东厂之人，慕琇心中反而松了口气，知道他对她来说，暂时没什么危险了。 “我奉命行动受伤，现在有人在追杀我……慕小姐，你既然也是厂公的人，自然该藏我一阵子！” “你……”慕琇气急，她心道，她和这人，在厂公心中的地位，可不一样！ 她可是东厂未来的主母，这个人倒好，有求于她，还一副这么嚣张的态度！ 不过，既然他的确是奉厂公命令行事，又躲到了她这里来，她确实不能不管他。 慕琇铁青着脸，冷哼一声，带着他走进了内室：“那你在这暂时呆着，别乱动，别出声，若是让人给发现了……你我都不好过！” 就算暂时给他藏起来了，他肩膀上的伤口，也还是个麻烦。 血腥味太重，别说习武之人了，连她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子，都能清楚地闻见。 真是个麻烦。 闻溪院那儿，恰好有个武功高强的寒霜，作为宋苍的手下。恨透了东厂。 若是不处理伤口，让寒霜碰见了，那恐怕就糟糕了！ 慕琇心中暗骂了一句，小腹又气得隐隐作痛起来。 她没好气地把还能用上的丫鬟之一给叫来，吩咐她去找药。 “动作快点，注意别被发现！”此时的慕琇，又焦急、气恼，又紧张，反复叮嘱：“尤其是，别让闻溪院的人给发现了！” “是，二小姐，奴婢知道了。” 第139章 琇琇肯定出事了 丫鬟是方才开门的那个，此时吓得瑟瑟发抖，却也不敢违抗慕琇的命令。 晚亭楼内，安胎和养生的药不少，止血药却一点都没有。 她只能拿上银子，偷偷摸摸地离开慕家，看看还有没有开门的医馆。 等待丫鬟回来的过程中，慕琇强作镇定，只能祈祷，今晚的事，可千万不要被别人发现了。 另一边，慕琅带着慕璎，直接离开了云水居，往慕家的方向走。 街上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个铺子，还在开着门。 二人之间有些沉默，慕璎还在思索，向宋苍要什么条件好。慕琅自己走在前面，路过一家铺子，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是个糕点铺子，”他向里面张望，突然高兴起来：“璎璎，走，进去看看，还有没有你喜欢吃的那个椰蓉米糕。” 慕璎思路突然被打断，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这家铺子。 这个糕点铺子，在城中十分有名，小时候，慕家人便经常带着他们三兄妹去买。 慕璎喜欢吃里面的椰蓉米糕，但是，每次她买的，总是三个孩子里面最少的。 后来她忙着做生意，发展产业，慕父慕夫人再带孩子们去这家铺子的时候，也就没有了慕璎的身身影。 她还真的没想到，慕琅竟然会记得，自己喜欢吃这家的椰蓉米糕。 “嗯，好啊。”方才光顾着思考，慕璎也没吃太多东西，大部分食物，都进了那个男孩的胃里。 此时的慕璎，还真的是有些饿了。 她便也没客气，直接跟在慕琅身后，走进了糕点铺子里。 除了椰蓉米糕以外，她还买了不少小时候看着喜欢、但是只是看一看，没有说要买的那些点心。 最后，又是大包小裹的拿了不少。 见慕璎身子虚弱，慕琅主动接了过来拿着，赞许道：“璎璎啊，你看，家里人对你这么好，下次想出门的话，你何必自己出来呢，是不是？在出嫁之前，就多在家呆着，陪陪家里人吧。” 提到“家里人”和“出嫁”这类字眼，慕璎心中刚有的一些温情，便马上有些冷了下去。 然而，此时看着慕琅期待的神情，她也没扫兴，只是勾了勾唇。 “哥哥说得对，我知道了。” 她这般听话，慕琅的心里，顿时欣慰不少，觉得自己这两日的银子，真是没有白花。 “嗯，好了，既然买完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次二人没再路上耽搁下去，直接回了慕家。 和慕琇从小呆在一块，已经让慕璎养成了习惯——不管走在哪儿，总会下意识地，仔细观察周围一切人和事物。 二人朝着慕府大门走过去，经过侧门的时候，慕璎的脚步，却突然顿了顿。 她站在原处，没继续走，盯着那扇门，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怎么了，璎璎？” 慕琅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有些疑惑，转过身来，便看到慕璎站在那儿不动，只是盯着慕府的侧门。 “哥哥你看，这儿——有一点血迹。”她抬起一根手指，指了个方向给慕琅看。 “什么，血迹？！” 血迹代表附近定然有危险存在，这可不是小事，慕琅第一反应有些惊恐。然而，在妹妹面前，他哪能打怵，只能强壮镇定。 “哪里？我看看……这也没有啊。” 夜色实在太暗，天穹无星无月、漆黑如墨，慕琅一时间没有看清。 然而，一丝微弱的血腥气味，还是钻进了他鼻子里。 凑近了些，慕琅终于看见血迹，瞬间又怒又慌。 “不好，是谁把这血迹带来的，得赶紧把他揪出来！来——”他张口，就要把下人们喊来抓人，却被慕璎第一时间阻止了。 “不可，此时敌在暗我在明，若是贸然动作，恐怕，要打草惊蛇。”慕璎沉着而冷静：“他若是要留下血迹，自然不可能只在这一处留下，先循着血迹找一找，确定了大概的方向，再抓人。” 慕琅噎了一下，思考一番，还是点头同意了。 慕璎这种情况下，还能思维逻辑如此清晰，实在是胜出大多数同龄人。 他在他面前，气势没由来便矮了一头，不过事出紧急，他也没那个心情去自惭形秽。 “走吧。” 这次换慕璎走在前方，她的视力很好，在黑夜中看东西，也能看得十分清楚。 她循着一路上滴滴答答的血迹，往慕家的深处走，最后竟然停在了晚亭楼前面。 血迹到了晚亭楼大门口，便戛然而止。 “不好，定是这个歹人，进了琇琇的房间！”慕琅大惊失色：“得赶紧把琇琇救出来！” 慕璎挑了挑眉，不可置否。 她可不认为，慕琇现在遭遇了什么不测。 慕琇那可是全慕家的珍宝，她若是出事，必然第一时间传遍了整个慕家，府中大乱才对。 哪里还会这么安静？ “哥哥莫慌，琇琇若是出了什么事，慕家必然不会这么安静，”她出言提醒道：“依我看来，琇琇现在没事，不过那个人的存在还是个危险。” “所以，我们待会进去了，就先看情况再说。” “啊……行。”慕琅此时焦头烂额，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捋不清楚，下意识同意了慕璎的提议。 于是，慕璎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高声问道：“二妹妹，你现在，在晚亭楼里吗？” 屋内的慕琇，突然听见了慕璎的喊声，瞬间从榻上站了起来，脸色大变。 “慕璎……她怎么来了？！” 不久之前，丫鬟才找到药回来，慕琇便把药往黑衣人身上一扔，催促他赶紧走。 谁成想，黑衣人伤重发热，头晕脑胀，一时半会哪里走得了。 无奈之下，慕琇只能让丫鬟先给他涂药。 结果，就是这涂药的一会功夫，慕璎怎么过来了？ 慕琇骂了一句“该死”，慌忙回应道：“姐姐？这……这么晚了，琇琇都准备睡了，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赶快躲起来！”随即，慕琇迅速转身，怒视屋内这个黑衣人。 黑衣人也明白过来，恐怕，是慕家人发现了端倪，寻找了过来。 若是被其他人发现……那他不但搞砸了事情，还把这件事更加恶劣化了，厂公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第140章 屋内藏人 没办法，黑衣人只能强忍着疼痛，硬生生站了起来，一时间却不知道往哪里躲。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还是丫鬟先反应了过来，把他塞进了旁边的衣柜里。 此时，慕璎和慕琅，已经走到了晚亭楼内。 “哥哥，慕家里面不安全，你守在外面吧，我去里面看看情况。”慕璎说道。 “那你和琇琇注意安全！” 早在慕璎进来之前，慕琇之前便慌不择路，穿着里衣走到外室，装作一副刚刚是准备睡觉的模样。 “大姐……怎么这么晚就过来了？”慕琇心中心惊肉跳，假惺惺笑了两下。 “琇琇，本来我也不想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的。”慕璎递过一些糕点，给她手下侍女：“只不过我和哥哥路过了糕点铺子，刚买了一些点心，给你送点过来。” “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现在还热乎着，所以先给你拿来。”慕璎随口胡诌，一番话说的半真半假。 她递给慕琇侍女的点心，的确是慕琇小时候最爱吃的，她以前十分疼爱慕琇，自然把妹妹的喜好记得十分清楚。 现在，正好也派上了用场。 然而，这番话听在慕琇耳中，却怎么听怎么刺耳——慕璎这是又来炫耀，慕琅给她买了东西吗？ 霎时间，慕琇的心情更差，只想让这两人赶快离开这儿。 她假笑道：“那琇琇，就先谢谢哥哥和大姐姐了，时候不早了，糕点既然已经送到，不如……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这怎么行！”慕璎马上出言反驳：“琇琇，姐姐实话和你说吧，今天家中有些异常，不太安全。所以，我过来，其实也算是来保护你的！” “什么？”慕琇只能装作惊讶的样子，明知故问：“是什么危险啊，这儿可是皇城，什么贼人，敢在圣上眼皮子底下，动臣子的家人！” “现在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我是不会放心，琇琇你自己在这儿的。” “你在这，才是我最大的祸害啊！”慕琇心里已经暴跳如雷了，却无法反驳。 她一心只放在藏住那个黑衣人一事上，眼神不住躲闪，生怕慕璎往里屋走。 “琇琇，你眼睛怎么了，不舒服吗？” 慕璎很快注意到，慕琇这个不正常的反应，心中确定了几分，今夜的血迹，肯定是和慕琇脱不开关系的。 只不过……慕琇总是往里屋看什么，莫非那里藏着什么秘密？ “和我好好说这话呢，怎么一直往你的卧室看呀？”慕璎一边说着，一边抬步，向慕琇的卧室走去：“你穿的如此单薄，可别冻坏了，我们进里屋说话吧。” 若是进了里屋，发现了什么异常，那还得了！慕琇吓坏了，赶紧堵在门口，拦住慕璎的动作。 “琇琇不冷，在外面说就好了！”她脑子飞速转动，思考解释道：“人家小女儿的闺房，我也老大不小了，也想有些自己的隐私……” 这个理由找的实在太烂，慕琇三天两头请郎中，不是真的生病、就是装病，都弄的慕家鸡飞狗跳。 为了照顾、探望慕琇，全慕家人数次都聚在晚亭楼的里屋内，那时候，她可没有什么隐私一说。 慕璎再次确定，慕琇这个里屋，肯定是有什么问题。 就在这时，慕琇的卧室内，突然传来了一声压抑的咳嗦。 黑衣人药只涂了一半，伤势加重，高热不退，头昏脑胀，便忍不住咳嗦了一声。 这一声，吓得慕琇险些魂飞魄散。 她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会有咳嗦声，从里屋传出来？” 慕璎直接拨开了慕琇，要往里屋走，把异常给揪出来。然而慕琇此时，哪里敢让她进去，又着急忙慌地拦住了她。 “姐姐，你不能进去……” 此时的黑衣男，迅速捂住自己的嘴，也有些后悔起来。 自己方才怎么就没忍住，非要咳嗦这一声！ 他心下焦急，今晚的行动，可是绝对保密道，不能让任何外人知道！ 不然……他干脆杀了这个慕大小姐好了？ 反正，在厂公的计划里，嫁到将军府的，是慕二小姐。 慕大小姐的死活，可不重要。 他下定决心，一旦慕璎走到柜子前面，他直接用匕首刺破柜门，杀人灭口，再逃回东厂。 “二妹妹，大晚上的，屋内传来别人的咳嗦，可不是什么好事。”慕璎盯着慕琇的眼睛，眸光沉沉，看得慕琇有些心虚。 就在二人对峙的时候，慕琅走了进来。 他在外面等了一会，晚亭楼的院子里没有什么动静或者异常之处。他怕有问题的是屋内，两个妹妹也还在里面，便没忍住，走了进去。 “好好的，你们这又是要干嘛？”刚进去，他便看见这二姐妹之间又是剑拔弩张的，不由得又头痛起来。 见到慕琅进来，慕琇心思一转，马上红了眼眶，泫然欲泣。 “哥哥……本来琇琇准备睡觉了，可大姐姐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过来，还一定要闯进琇琇卧室里……”她说得委屈极了，楚楚可怜：“琇琇只是想安稳睡一觉而已，姐姐也不允许吗……” 慕琅愣了下，有点搞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慕璎进来，不是察看琇琇安全的吗？ 怎么到琇琇口中，变成了硬要闯进她房内了？ 莫非，是房内的有异常…… 还没等慕琅开口说话，慕璎先笑了笑，心平气和地开口。 “本来怕你害怕的，就没说我过来真正的缘由，既然如此，我还是和妹妹解释一下吧，”她并没有生气，十分好态度地说：“慕家侧门有血迹，我是跟着血迹一路过来，结果到了晚亭楼的。” “这情况实在太过诡异，我怕血迹的主人进了晚亭楼里，琇琇妹妹恐怕会出事，心中担忧，这才半夜扰了你的清梦。” 血迹？慕琇咬牙，自己方才怎么回事，竟然把这么关键的罪证给忘记了，没有销毁！ “可……可是……”一时间，慕琇十分不服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连害怕都忘记了要装出来。 第141章 担心琇琇而已 “别可是了！”听见慕琇这般支支吾吾的，一时间，慕琅又是心头火起，很不耐烦：“你姐姐来看你，是担心你，怕你出事。你倒好，在慕家呆了这么久，什么异常都没发现，别人来关心你了，你还不高兴了！” 慕琅就是喜欢懂事听话的妹妹，哪怕他心中更偏疼慕琇一些，也不大喜欢慕琇不讲道理、耍小性子。 尤其是今天晚上，慕璎落落大方、处理问题都处理得不错，思维敏锐……也很关心慕琇，长姐风范十足。 因此，对比起慕琇，今夜在慕琅心里，确实是慕璎更胜一筹。 被慕琅大声呵斥一通后，慕琇这次是真的委屈了，眼里泪花盈盈，瞪着慕琅。 她还从未被慕家人这般训斥过！ 就连慕璎，也只是阴阳或威胁她，并不爱大声说话。 被训斥以后，慕琇装出来的哭，马上变成了真哭。 她抽抽噎噎半天，连个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最后，慕琅又败下阵来。 从小到大，他最看不得的，就是慕琇哭。 “行了行了……”尽管头痛，他还是耐下性子来，摸了摸慕琇的发顶，开始安慰她：“本质上我们都是担心你而已，别哭了琇琇，大家都很喜欢你……” “可是哥哥，琇琇也不是你们最喜欢的那个，你还从来没有，为了别的事吼过我……” “不会了，以后肯定不会了啊。”尽管安慰得不太走心，但是慕璎还是能看得出来，慕琅已经彻底败下阵来了。 她轻咳一声，打断这二人之间的温情氛围。 “所以，方才提到了，血迹蔓延到了晚亭楼门口，才消失不见了。琇琇妹妹，你可知，这是怎么一回事呢？”慕璎换了个说法：“或者说，晚亭楼内，今天晚上有没有什么异常？” 总而言之，把事情扯到了正轨上。 提到血迹，慕琇心中咯噔一下。 屋内的血迹，她已经叫丫鬟处理好了，唯独忘了外面的。 “这……琇琇也不知道呀，”慕琇眸光闪烁，支支吾吾地装傻：“今天晚上琇琇太累了，喝了调理身子的药以后，就准备睡了。” 反正她的意思就是，无论是什么血迹，那都和她无关。 “嗯，琇琇妹妹身子不适，可以理解。”慕璎点头：“只是此时太过巧合诡异，血迹恰好到晚亭楼门口，就消失了。为了琇琇妹妹的安全，我们还是得查一查才好。” “查？怎么查？”慕琇的额头上开始冒冷汗。 与此同时，外屋的对话，也一字不差地传进了黑衣人耳中。 他脸色极为难看——这几个人不依不饶的，看来，等他们走了以后自己再走，这个办法是行不通了。 得在他们进来之前，就离开这儿！ 黑衣人咬咬牙，想提气，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 然而，伤势过重，内力也散了七七八八，短时间内难以运功。 他把剩下的药摸黑涂完了，挣扎着想站起身来，结果出师不利，“哐”地一声，头就撞在了柜子顶上。 “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这时候给我添什么乱啊！”听见这个动静，慕琇闭了闭眼，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才能帮他圆过去了。 “屋内不对劲。”慕璎沉声说道。 慕琅也吓了一跳：“琇琇，你卧室里还有人！方才的动静，肯定是那个人认出来的，现在里屋，肯定是有人在的吧？” “这……没有啊，”慕琇强撑着回应道：“我没有吩咐丫鬟什么的进去。” 门是注定被推开的，若是说丫鬟来圆谎，恐怕马上就会被拆穿！ “不行，那问题更大了啊，我得去看一眼！”慕琅实在是忍不住了，越过慕琇，便推开了里屋的门。 “哥哥，不行！”慕琇吓得不行，拼了命去拦住他。 然而，她终究是个弱女子，哪里拦得住慕琅啊！ “什么人在里面？少在这装神弄……” 慕琅的话还没说完，就卡在了嗓子眼里。 慕琇的卧室内，窗户大开着，床榻凌乱。除此之外，一个人也没有，貌似也没有什么其他异常。 “都和你们说过了，我这里没有问题！”没查到自己身上，慕琇心中这块巨石，总算就是落了地儿。 慕璎看着她，仅是勾唇一笑，并没有说话。 刚进来的时候，她便注意到了，窗边的瓷具上，还有一个没擦干净的红点——恐怕，是潜入之人匆匆逃跑时留下来的。 方才屋子里，一定是有人的。 “现在没问题，不代表之前没有，”慕璎冷声道：“瓷具上还有比较新的血迹，凶手是躲在晚亭楼内，然后伺机逃跑的。” 她没有说的是，慕琇和这个躲起来的人，他们之间，肯定是存在着某种联系的。 否则，慕琇怎么会三番五次拦住他们进内室呢，恐怕，她是在给此人打掩护呢。 恐怕，慕琇和逃跑之人，的确是真正的同谋。 反正就算说出来了，慕家人也不会相信她的话，那还不如不说。 “璎璎说的有道理！”慕琅神色凝重：“让他跑了，真是可惜了。” “不一定。”慕璎道：“我观察了他的血迹，他应当是失血严重，现在不一定有没有走出慕家。哥哥，当务之急，是封锁府门，抓紧把他逮出来。” “他方才躲在这里，定是想对琇琇施害，还好我们进来了，才没成功。”说着，慕璎还对慕琇关切地笑了笑。 慕琇：“……”根本笑不出来。 “行，我现在就去通知守卫，锁门找人，必须把他揪出来！”慕琅也气的不轻，马上走了出去，实施行动了。 慕琅离开后，慕琇的面容马上扭曲了起来。 那个黑衣人好不容易逃了出去，没被发现，转头慕璎又提议封锁慕家，把他找出来。 慕璎肯定又是故意的，非要跟她作对！ 她急的不行，生怕那人被揪出来，既会暴露厂公的任务，又会把她牵扯到这件事里面去。 思索一番，慕琇匆匆小跑了出去，跟上慕琅的步伐：”哥哥，我来帮帮你。” 慕琅还在叮嘱下人们：“锁上门以后，每个角落都务必查到，任何可疑的地方，或者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第142章 姐姐，琇琇知错了 下人们听说府上混进来一个危险的贼人，面面相觑，心中都有些恐慌。 好在，那个贼人此时受了伤，只要抓紧时间找到他，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 这样想着，他们马上四散开来，到处找寻起这个黑衣人。 下人都散开以后，此处，便只剩下了慕家的三兄妹。 “此事不是小事，我也去找一找，”慕琅心中焦急，转头对慕璎和慕琇说道：“你们两个，今天晚上就好好在自己的院子上呆着，明白了么？” “好。” 两个人都答应了下来，慕琅见她们都是一副极为乖巧的模样，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慕琅离开后，慕璎马上朝闻溪院走去，看都没看慕琇一眼。 路上，慕璎打了个哈欠，今天发生的事实在有些多，她也有点疲惫了。 然而，走两步后，她便隐约察觉到，好像有人在跟着她。 今天晚上府中混进了贼人，她心中一紧，下意识想到——跟着她的，是什么人？难道，是今日藏在晚亭楼里那个人吗？ 慕璎微不可闻地轻啧一声，加快脚下步伐。 “慕家现在家丁都在搜寻，他若是想全身而退，便不会贸然动手。”她沉沉想着：“虽然不知道这人为何盯上我，不过……他此时大概不敢动，若是非要动手，恐怕也会挑我回到闻溪院以后。” 可惜，闻溪院有寒霜，他这个想法，注定是要失败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慕璎临危不乱，假装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个人的存在，也没有尝试看清楚那人到底是谁。 直到她路过花园，远远地看到寒霜的身影，慕璎这才松了口气。 寒霜在不远处，不管怎么样，她都安全了。 正好花园里有个人力挖出来的湖，夜色下水光粼粼，慕璎心中好奇那人到底是谁，便忍不住在湖边驻足，看着水中倒影。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眯着眼睛，没有错过水面的任何一个波纹变化——直到身后终于出现了一张脸！ 竟然是慕琇！ 下意识地，慕璎迅速转身躲开她，没有想到的是，慕琇也同时伸出了一双手，凶狠地扑了过去。 电光火石间，慕璎马上反应了过来，慕琇伸手，大概是要推自己下水！ 从她准备回去后，跟着她的，一直都是慕琇。 当时，慕璎看都没看慕琇一眼，直接就离开了。 慕琇心中郁结，本来还想试探一番慕璎，见她转身就走，心中更加恼火。 “好啊，大晚上的，你给我找这么大个麻烦，现在你倒是消停了，还想走，没门！” 她心里憋了一肚子火，正愁没地方发泄，见慕璎离开，抬脚也偷偷跟了上去。 今天晚上，她不好过，慕璎也别想全身而退！ 天色太晚，慕琇脑子也冲动了不少，见慕璎停在湖边，她心中一狠，直接冲了过去，要把慕璎推下湖——没想到，竟然被慕璎闪身躲开了。 这下，她可遭罪了，一时收不住力，竟然变成了自己冲向湖边！ “救我！”慕琇下意识尖叫一声，甚至伸手给了慕璎。 “自作自受！”慕璎冷哼一声，错开那只手，直接后退了一步，眼睁睁看着慕琇跌入水里：“想害我？我可不是这么容易上当的，这次，你就好好吃个教训吧！” 这次，慕琇甚至没有办法破口大骂，她掉进够不到底的湖水中，现在还是夜晚，这儿的水冰冷刺骨，冻的她小腿抽筋。 “救命……救命……”她在水中一个劲地抽搐、扑腾，喝了好几大口的水，呛得剧烈咳嗦起来。 不行，不行，这样下去，她的孩子恐怕要出事！ 剧烈的求生意识，瞬间笼罩了慕琇。 她拼了命地让自己浮起来，挣扎着又哭又叫：“大姐姐，琇琇错了，我真的知错了，再也不敢了！求你了，救救我吧，我现在还不能死啊！” 慕琇知道错了？傻子才会信她的鬼话。 她冷冷看慕琇一眼，懒得理会，想着给慕琇一个教训也不错，随后转身便要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又有一阵脚步声匆匆传来。 慕琅远远地看见，好像有什么人，在水里扑腾挣扎，格外狼狈，便大惊失色。 慕璎临出嫁这会功夫，慕家若是又冒出了意外人命，那可太不吉利了！说不定，是今晚那个贼人做的？ 想着贼人可能在附近，慕琅赶紧加快脚步，朝那边赶了过去。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到了附近，他才发现，慕璎竟然也在附近，而水中扑腾的——正是他最疼爱的小妹，慕琇！ “琇琇！”慕琅吓得差点魂飞魄散，遭了，琇琇现在有危险！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就直接脱掉外衫，纵身跳进冰冷刺骨的湖水中，把慕琇捞了起来。 两个人湿漉漉地爬上了岸，慕琅浑身湿透，赶紧把没入水的外衫披在慕琇身上：“琇琇，你怎么样了？好好的，怎么掉进水里了！” 被水呛了个半死，慕琇的脸又青又紫，浮肿起来，头发也凌乱地紧贴着头皮，狼狈极了。 她吐了一大口水，剧烈咳嗦起来，慕琅赶紧为她拍背顺手：“慢点慢点，琇琇你别着急，有话可以慢慢说。” 好不容易顺了气，慕琇第一时间想到了她的孩子，赶紧颤抖着手去摸自己的小腹。 好在，虽然浑身上下都难受，小腹却还没有什么异样的感受。 确保孩子没事以后，她微微放了心，随后，羞恼、愤怒等情绪也瞬间爆发了出来。 慕琇嘴一张，虚弱地哭道：“大姐姐！琇琇知道，方才误会了你的好意，对你发了点脾气，可是哥哥教训了我以后，琇琇已经知道错了！你干嘛还要把人家推进水里……” “什么？” 慕琇掉进湖中挣扎扑腾，竟然是被慕璎推进去的吗？ 恰好还是在慕璎和慕琇产生了点矛盾以后。 看着慕琇虚弱憔悴的病容，慕琅心疼又愤怒，他搂住冻得不住发抖的慕琇，怒气冲冲地看向慕璎：“璎璎，你这是在做什么？琇琇之前是做错了事，但是也已经被我说过了！你何必还要再为难她？！” “琇琇她可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连亲妹妹都下得去手！” 第143章 影响生育怎么办 本来这些日子，慕璎的表现不错，慕琅差点就以为，她要改过自新，做回之前那个懂事知礼的妹妹了。 谁知道，对她的印象刚有些好转，她就干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出来！ 慕璎冷眼看着这兄妹俩，一副早已见怪不怪的表情。 方才慕琅赶过来的时候，她分明有机会离开，但是却没走，就是因为，她太过了解这两个人。 慕琅必然不会坐视不理，而等慕琇被救起来以后，开了口，第一句话肯定是污蔑她。 若是慕璎这会走了，那事实到底怎么样，岂不是任由慕琇胡编乱造了。 被慕琅指着鼻子骂了一通白眼狼，慕璎中途并没有插嘴，也没有解释。 “怎么，你现在都已经不知好歹，到这种程度了吗？”慕琅骂了一通以后，见慕璎一点动静没有，不禁有些诧异和烦躁。 有种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说完了？”慕璎自顾自问了一句，慕琅仍是诧异地看着她，她便“嗯”了一声，这才缓慢而清晰地开口。 “真是天大的笑话，什么时候琇琇自己跌进了湖水中，也要怪到我的头上？” 话音刚落，慕琇脸色变了变，马上驳斥：“大姐姐，你怎么推了我以后，还不肯承认呢？大晚上的，湖水那么冷，谁会自己往这里面跌呀……” 反正方才，她是怎么落水的，慕琅根本没有看见，那事实是怎么样，慕琇完全可以胡编乱造一番。 “你什么意思，不是别人推的，琇琇她会自己往水里跳？”慕琅气笑了，都这个时候了，慕璎怎么还在骗人。 他不希望慕璎沉默，是想让她认错道歉，主动提出补偿慕琇，而不是让她狡辩的！ “是啊，这么冷的水，不会有人自己往里跳，只有图谋不轨的人，会想害别人，把别人往下推！”慕璎盯着二人，眸光凌厉，尾音带着嘲讽笑意：“你说是不是……琇琇妹妹？” 她的眼神令慕琇心虚，慕琇咬了咬牙，斩钉截铁：“大姐姐，你干嘛要把你做的事情，再叙述一遍啊？再说一遍，也改变不了事实。” “我做的事情？”慕璎气定神闲笑了笑：“琇琇，明明是你躲在我身后，想把我推下去，结果我躲开了，你没稳住身形，才掉了下去——怎么就变成了我推你？” “你！”慕琇惨白着小脸，气若游丝：“你不要污蔑我，我什么都没做！哥哥，琇琇从小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会害我姐姐呢！” 她惊慌失措，一边解释，一边眼含泪花地看向慕琅。 慕琅呆了呆，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慕璎是一个说法，慕琇又是另一个说法，此处只有二人，二人都没有证据，只凭着一张嘴乱说。 其实他心中，还是更相信慕琇的。 慕琇从小“乖巧懂事，热心善良”，慕璎却不这样——她处事干脆利索，做任何决定极为果断，冷静得和所有经常发疯的慕家人格格不入。 但在慕琅眼中，她心思深沉，嫉妒慕琇，漠视家人，怎么和琇琇比？ “这……”慕琅一时犯了难。 这两个妹妹，现在指责谁，不是他可以随心所欲的，毕竟做事要讲证据，他没道理现在指责慕璎。 “你们两个各说各话，都说对方要推自己，那到底谁才是要推人的那个？”他头疼的厉害，直接对两个妹妹都开始发火。 然而慕琇娇娇柔柔地靠在他身上，他这话还是没冲着慕琇去，而是瞪着慕璎说出来的。 “既然查不出结果，大哥倒不如先关心关心更要紧的事情！”慕璎没有示弱，只是提醒道：“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也不知道……今晚那个贼人，到底有没有被抓到，还是说，他已经逃了出去？” 提到贼人，慕琅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起来。 父母睡下了，家中出了这样的事，若是没处理好，他这个长子要担全责，免不了明日被慕父一通训斥。 “你们两个，怎么每天都不让人省心！”被慕璎这么一点，慕琅也知道，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躲起来的人，但是慕琇这般模样，他也免不了心疼。 两相比较，他只能暂时放下弄清这二人之间怎么回事一事，先去找贼人。 “琇琇，走吧，哥哥先扶你回晚亭楼，然后再去忙！”他急急地搀扶起慕琇，看也没看慕璎一眼，带着她往晚亭楼的方向走去。 “哥哥……可是琇琇差点淹死，这事难道就这么算了吗！”慕琇不甘心地问道。 她怎么能甘心？方才这轮交锋，虽然慕琅心疼她、照顾她，还为她训斥了慕璎，可慕璎一点罪也没受着！ 反倒是自己，呛了水，又在水中冻了很久，慕琇都怕自己会因此落了病根，影响生产。 听到慕琇还对这件事不依不饶，慕琅心中焦虑又烦躁，却又不能对脸色惨白的妹妹发火。 他只能继续耐着性子，安慰她：“没事的，琇琇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等贼人被抓到了，哥哥再去调查这件事，好吗？” “可是……” 慕琇还想再说，却又被慕琅打断了。 “若真是璎璎推你下水，你放心，哥哥一定为你主持公道！” 真相根本不是这样，慕琇气急，难道方才这一局，她真的没别的办法扳回来了？！ 可话说到了这份上，已经没办法再说了，再说下去，除了让慕琅对她不满意以外，没有任何效果。 她咬了咬牙，再多的气也只能先往肚子里咽，假惺惺地虚弱笑道：“嗯嗯，琇琇相信哥哥，一定会公平处理这件事的。” 晚亭楼到了以后，慕琅安顿好了慕琇，这才离开，只留下慕琇在房间内，又难受又火大。 “害我至此，慕璎，你给我等着！” 慕琇裹在厚被子里，怨恨地说着，眸光狠辣阴毒。 方才慕琅提到了抓贼人，慕琇突然想到，在二人来晚亭楼之前，她和那个黑衣人的一段对话。 她冷笑一声，慢慢说道：“慕璎，你不是想抓人吗，看这次抓到了人……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第144章 给我搜 先前，慕璎进晚亭楼前一会，慕琇让黑衣人赶快藏起来，却也没忘记嘱咐他几句话。 “待会你找机会逃出去，逃回东厂，若是没出去，被困在了慕家……你就躲在一个叫闻溪院的地方，明白吗？” “闻溪院？”黑衣人忍着痛，疑惑问道：“那是什么地方，能让我暂时安全吗？” “不能！”慕琇没有了耐心，粗声说道：“那是现在追查你的这女人的住处，她既然对你穷追不舍，差一点还发现了你的存在……你若是真的暴露了，干脆把她拉下水算了！” 黑衣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悦。 他是厂公的手下，素来只听厂公和冯辰的命令，这个女人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他颐指气使的？ 和厂公有了点肌肤之亲，就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是东厂的主母了么？ 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慕琇说的话，也有一点道理。 就算他再不喜欢慕琇，今夜也是慕琇帮了他，慕璎反而一直在查他。反正都是要被发现了，要拉上个垫背的，那也得拉这个一直坏他事的女人！ 思及此处，黑衣人冷哼一声，勉强表示了同意，随后才钻进了柜子里。 慕璎和慕琅破门而入之前，他偷偷逃走，强行运功，这才在花瓶瓷具的附近，留下了一滩血迹。 而此时的黑衣人，正躲在闻溪院里。 若是寒霜还在闻溪院，必然会发现他的踪迹……可惜不巧，先前慕璎在花园里，和慕琇产生冲突的时候，寒霜也在附近。 闻溪院的丫鬟们不会武功，没有习武之人那么强的五感，便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很快，慕家的下人就把整个慕府搜查完毕了，却依旧没发现那人的踪迹。 慕琅正好在晚亭楼院外，并没有走太远。 “少爷，除了大小姐的闻溪院，我们什么地方都查过了，没有看到贼人的踪迹。” 听着下人的汇报，慕琅疲惫地蹙眉：“莫非，叫他给逃了？” 他若是真的逃了，现在的慕家，就暂时安全了。不过那人的敌意还不清楚，若是执意对慕家不利，那躲得了一时，也躲不过一世！ “少爷，那人刚走没多久，我们马上就把门都锁严实了！”下人生怕自己被波及，连忙诚惶诚恐地解释：“若是按您先前说的，他受了重伤，那不管是不是习武之人，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就逃出去了。” “那只剩闻溪院了……”慕琅思索了一番，又觉得不太可能。 是慕璎主动提出围困此人，他们若是先前认识，慕璎没必要把自己和此人往火坑里推。 若是先前不认识的话……那他也没道理直奔闻溪院而去。慕家虽然没那么大，但也是有那么多屋子，怎么就这样巧合，偏偏他就盯上了闻溪院呢？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柔柔的呼唤：“哥哥，发生了什么？那个贼人被抓到了么？” 慕琅讶异回头，看见慕琇只着里衣，慢慢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琇琇，你病都没好，刚又落了水，怎么能只穿这点东西就出来了？”慕琅吓了一跳，赶紧解开自己的外衣，过去给慕琇十分心疼地披上。 慕琇扬起雪白虚弱的小脸，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抿了抿唇：“琇琇担心慕家的情况，实在睡不着觉，听见下人们好像都回来了，这才下来看看。” “琇琇啊，你就是太懂事了，”慕琅有些嗔怪地揉了揉她的头：“哥哥在这，这里一切都有哥哥来处理呢，你瞎操心什么，只要好好就是了。” 慕琇感激地微微一笑，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有意无意道：“哥哥，琇琇方才出来的时候，好像听到……贼人没找到，但是闻溪院还没有查？” “是啊，”提到此时，慕琅又烦躁起来，揉了揉太阳穴：“按理来说，他现在既不可能跑出慕家，也不可能藏在闻溪院才对。” 语毕，他把自己刚才的猜想，全部给慕琇说了一遍。 “依琇琇看，不如，就去搜搜闻溪院吧？”慕琇听后，若有所思道：“一方面，搜了以后，大姐姐直接可以自证清白了。不搜的话，难免我们家人之前起了猜忌。” “另一方面，万一人真的藏在闻溪院，对大姐姐不利，到时候该怎么办？” 慕琇这番话，确确实实说动了慕琅。 他下定了决心：“好，那便搜吧，我们现在就去闻溪院看看。” 此时的闻溪院内，黑衣人躲的地方十分隐蔽，正是院中那口干涸的枯井里。 这个地方，也是方才慕璎进屋之前，慕琇嘱咐他藏过去的。 这样，既不容易让慕璎发现，慕琇又知道了他到底藏在了何处——等慕琅带人来找的时候，她好“不经意”地发现。 慕璎回来的时候，也的确没有注意到枯井那儿。 刚进院门，她便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知夏高兴地迎上来：“府中好像出了点乱子，吴叔他们都走了，知秋听你的话，没敢起来，我这就去把她叫起来！” “去吧。”更深露重，慕璎也不愿在外面多呆了，等知秋离开自己的床榻后，慕璎便即刻洗漱换衣。 然而，她刚躺下休息了一会，睡意如海潮般吞没她的时候，外面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 慕璎听见知夏不高兴地说道：“大半夜的，搜我们闻溪院是要做什么？我们小姐累了一天，才歇息，不要打扰她了！” “谁不是累了一天，还要处理这个烂摊子！”对着知夏，慕琅没有什么好脸色，不耐烦道：“慕家还轮不到你个小丫鬟来做主，我说要进去搜人，那就得搜！” “少爷，您这是什么道理！”知夏只觉得被深深羞辱，更替慕璎不平：“只为了一个没有证据的怀疑，就要搜我们院子？我们院子里，那可都是女儿家的东西，凭空叫人看去了，那算怎么回事啊？” 明明小姐怀疑到晚亭楼那儿的时候，也是有血迹作为证据的，怎么轮到了闻溪院，便连证据都不需要了？ 知夏越想越气，怒气冲冲地和门口之人对峙，暗自下定决心，一个人都不能放进来。 第145章 关系匪浅? “之前璎璎要进晚亭楼的时候，琇琇也让进来了，现在换成了闻溪院，怎么连搜都不让搜？”慕琅心底又疑惑，又有些不高兴。 他原本还是相信慕璎的，现在直接有些怀疑起她来了。 这个态度，很难不让他怀疑，知夏她们是做贼心虚吧！ 慕璎昏昏沉沉间，听见外面的争执声，心中暗道知夏既太单纯又关心则乱，不能让她自己在那里，和慕琅等人对峙。 她翻身起床，随便拿了件外衣披上，睡眼惺忪地走到门口。 慕琅和慕琇看见她，都欲言又止，慕璎却抢在他们前面，有些困倦地说道：“无碍，让他们搜吧。” 反正她身正不怕影子斜，搜就搜，也不会搜出什么来，奈何不了她的。 哥哥竟然还拿晚亭楼的事当幌子……晚亭楼有一路过来的血迹，闻溪院可没有，再者说了，慕璎进去也只是看看异常，没让人翻箱倒柜地搜。 结果到了闻溪院这，察看异常，直接变成了搜院子，他们还认为公平的不得了。 慕璎想笑，只是太困了，没笑出来。 她这般坦然的态度，反而令慕琅讶异，方才他的怀疑是不是错了。 然而已经到了这儿，总不能无功而返，定了定心神，慕琅下令道：“查吧！” 很快，一群下人们便行动起来，在闻溪院内搜查。 知夏等丫鬟心中不大乐意，可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怒视这些人。 这过程中，慕璎原本丝毫不惧，但过了一会，她又隐约察觉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慕琇刚落了水，大晚上的，还跟着慕琅过来了这，总不可能是为了看她自证清白。 慕琇此人，不想看她笑话才怪。慕璎眯着眼睛，明晃晃地打量起了慕琇——她唇畔沁着带了丝得意的笑意，在现在这会功夫，显得格外不对劲。 不对……莫非在慕璎回来之前，慕琇就偷偷避开了丫鬟们，在闻溪院做了什么手脚？ “时候差不多了！”慕琇见搜查进了尾声，便决定收网。 她装作不经意一般，在院子里走了两圈，最后慢悠悠踱步到了枯井旁边，往下一看，却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枯井中，哪里还有那男人的身影！ 慕琇现在本就身子孱弱，这一下气得差点晕倒栽进枯井里！ 难道这黑衣人忘了她的恩情，背信弃义，自己跑了？！ 大晚上的，慕琇宁可自己不休息了，也想跑过来看慕璎的笑话，这下可倒好了…… 然而，就在慕琇觉得自己白跑了一趟的时候，慕璎吗卧房内，却突然传来了下人的惊呼声：“少爷，有线索了！大……大小姐床下，有件染了血的男子衣衫！” 此言一出，三兄妹皆是大吃一惊。 “把你的烂嘴闭上，叫这么大声干嘛？”慕琅又惊讶，又气急败坏，快步走了进去：“给我看看，到底是不是！” 慕璎也愣了下，慕琇则是狂喜。 想不到还有这个意外之喜，看来，这个黑衣人虽然跑了，也没忘记帮她一把！ 二人都跟着慕琅的脚步，快步走进了慕璎的卧室内。 下人低着头，颤颤巍巍地，看到了这个不该看到的东西，生怕被灭口，因此一声也不敢出。 慕琅看着被拿出来的衣衫——那衣衫料子不错，只是肩头破了个洞，沾染了一大片湿漉漉的血迹，上面还带着男性身上的汗臭味。 慕琅看了一眼，便怒气直冲天灵盖，一把将它摔在慕璎脚下：“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你这儿，说话！是不是你故意放走了他？” “我既然是抓他的人，那有哪来的理由要放走他？”慕璎直视慕琅：“哥哥你好好想一想，我为什么闲的没事做，要给自己找这个不痛快呢？” “你……这……”慕琅一时噎住，他也不清楚慕璎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姐姐，你们既然认识，他还躲在你这里……那之前他出现在晚亭楼，不会，不会是你让……”慕琇适时地接话，小脸吓得煞白：“难道是你让他过来，想让哥哥看到，他藏在晚亭楼内的吗？” “琇琇，别这么双标，”慕璎微笑着转向慕琇：“为何他出现在晚亭楼就是别人指使，对你意谋不轨，现在他出现在我闻溪院一次，留下了一个栽赃陷害的东西，就成了我和他勾结了？” “在你这，就是要害你，在我这，就是我和他串通勾结么？”慕璎眯了眯眼，看着她，一字一顿：“琇琇妹妹，你说话，好像没什么逻辑呢。” “可是琇琇都不知道他过来了！”慕琇又红了眼圈，柔柔说道：“再者说，他在晚亭楼就没什么动作，怎么一到姐姐这里，还轻车熟路地换了衣服呢？” “轻车熟路？”慕琇轻笑：“谁还不是个刚回来的了，怎么，琇琇，你是开了天眼么，对他过来闻溪院的情态都这么了解？” 慕琇简直气得要发疯，脑子飞快冲动，只想赶紧把谣言扣在慕璎头上。 “不管怎么说，他甚至可以在女子闺房中脱衣服，肯定是关系不浅……大姐姐，你是不是早就和他……这才不愿意替琇琇嫁人啊？” “是么？仅凭一件衣服，就能断定一个闺阁女子和他关系不浅？那全城的采花贼偷偷动手，也是和被害的女人们关系不浅？琇琇，原来你竟是这样想的啊！” “行了，都少说两句吧！”慕琅终于是爆发了，大吼一声，终于让慕璎和慕琇都暂时闭上了嘴。 “慕璎，府中出现贼人，你院子里还有件外男的衣服……此事非同小可，”慕琅脸色铁青，眼中带着深深的失望：“我得去一趟正院，把此事禀告给爹和娘！” 慕璎冷眼看他，没再言语。 她知道，现在她拿不出来有力的证据，解释也是徒劳，他们不会听的。 既然如此，那她干脆便一个字都不说。 另一侧，计谋得逞，慕琇则是更加得意，笑的开怀，直接在这开始等慕璎闹笑话。 第146章 上家法 慕琅离开后，没有马上就去正院，而是先回了回舟轩。 看样子，既然贼人已经跑了，此时慕父和慕夫人也已经睡下，那不如等第二天再去禀报他们。 第二天一早，慕琅、慕璎和慕琇便都出现在了正院里。 “爹，娘，事情便是如此。”慕琅冷冷地把衣服放在地上，看也没看慕璎一眼：“现在我怀疑，这人便是慕璎的情郎，她之前百般不愿意替嫁给宋少将军，可能就是因为外面有人了。” 更脏更难听的话卡在喉咙间，慕琅喉结滚了滚，脸色极为难看，最终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慕父和慕夫人听后，脸色大变，似乎根本不敢相信。 然而，那件染了血的衣裳就摆在那儿，铁证如山。 纵然他们心中再怎么不愿意接受，看着慕璎的眼神，也狠厉了起来。 “你……你！孽女，你是要气死你爹我吗？！” 慕父听了以后，瞪大眼睛，差点背过气去。 他脸色青白，指着慕璎：“你哥哥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其实，他现在已经相信了慕琅的话，因为慕璎在他心中，就是这种人。 “当然不是！”慕璎立刻反驳：“不愿意嫁给宋少将军，就是外面有人了？那琇琇也不愿意嫁给他，怎么你们从不这样想琇琇？对我实在有偏见，大可以直说，不必找这些当挡箭牌！” “你还好意思和琇琇比！”慕夫人失声尖叫，她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揪着慕璎的衣袖：“从小到大，琇琇是什么样的人，你又是什么样的人，当我们不清楚吗？” 慕璎嗤笑一声，讽刺地看着慕夫人，眼神仿佛在说“看吧”。 他们对她，终究是有偏见的。 “只是一件衣服出现在我这里，那又能证明什么？” 慕璎知道，怎么解释，他们都不会听的。 只是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慕父他们认定慕璎和此人有染，他们可能会直接对她动手。 因此，不管怎么样，慕璎必须替自己辩解，绝不任由他们宰割。 “那个人只是放了件衣服，却能毁了我的清白？一件衣服可以放在任何地方，如果它放在哪个女子的房间里，哪个女子就和他有染，那全天下的男人，都可以凭借这个方法娶妻，又何须三书六聘了？” 慕璎口齿伶俐，这一番话说完，慕夫人竟然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慕家女子的房间这么多，那怎么就偏偏挑了你的房间？” 憋了半天，慕夫人面红耳赤，也只说出这么一句来。 “偏偏就挑了我的房间？我也在奇怪呢，”慕璎笑了笑，她转过头，盯着慕琇：“毕竟在来闻溪院之前，他最初去的，可是琇琇妹妹的晚亭楼啊。” 在晚亭楼的这会功夫，他大可以和慕琇沟通一番，确定他接下来的行动——此事，大概又和慕琇脱不开关系。 突然被提及，慕琇眸光一闪，对上慕璎锐利的眼眸，有些心虚。 不过，她很快就把这些无用的情绪压了下去。 眨眼的功夫，她眼中便含了泪花，泪光盈盈地看着慕璎：“姐姐，我知道替嫁之事你不高兴，让你和你的意中人分开，是我的过错……可琇琇真的不想嫁去将军府，姐姐你既然有个好命格，这件事上便让让琇琇，好不好？这辈子，琇琇只有这一件事有所求，我不想让步……求你了姐姐！” 她不曾正面回答慕璎的问题，反而胡搅蛮缠起来，顺便又利用了一番慕家人的同情心。 慕琇泫然欲泣的模样，令慕夫人的心仿佛被扎了一样疼。 “娘的好琇琇啊，你不会嫁去将军府的，”慕夫人哭着和慕琇抱作一团：“你放心，这本就是你姐姐欠你的，只要娘还活着，娘就永远不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 慕父则又暴跳如雷。 “慕璎啊慕璎，你这个孽女，实在是冥顽不灵！”他气得不住咳嗦：“慕家养了你这么多年，就替嫁一件事，你怎么就如此耿耿于怀，不愿同意？难道看着琇琇痛苦一生，你就满意了？” 现在的慕家人，简直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丝毫不听慕璎的据理力争。 “我好像也没说过，我不替慕琇嫁人吧？”慕璎冷声说。 “你应该庆幸，你没敢当着我们的面说！”暴怒中的慕父口不择言：“但是有区别吗？你不就是打算找了这个姘头以后，好拒绝将军府的婚约？说和没说，有区别吗？” “真是不知廉耻，为了不替嫁，这种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慕父怒目圆睁，说出来的话令慕璎无言以对。 因为慕璎知道，这次真的说什么都没用了，他们已经认定了此事。 不过，她也没打算坐以待毙。 慕琇不顾自己手里还有她的把柄，还敢陷害她，大概是猜她不敢把这些把柄拿出来？ 这次不一样了，慕璎决定，也拿出点慕琇做过那些事的铁证出来。 然而，她还没组织好词汇，便听慕父叹了口气。 “慕璎这个不孝女，屡教不改，怎么说都没用。既然说的不好使，那便只能靠家法了，”他闭了闭眼，冷漠地说：“来人，请家法吧！” 下人们面面相觑，见慕家没人阻止，赶紧过去拿刑具了。 慕璎环顾四周，慕琇幸灾乐祸，慕夫人和慕琅盯着她看，都是在看她有没有悔改，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模样。 偌大的正院，知夏和寒霜都不在，便真的只剩慕璎一个人了。 “看来，今天是躲不过去了。” 慕璎抿了抿唇，把每个慕家人此时的嘴脸，都深深刻进心中，最后闭上了眼。 她静静等着下人把她拉走，却始终没等到。 最后是下人的喝声，打破了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老爷，夫人，有人来拜访送礼！” 竟然不是来送刑具的。 “不见，就说我家在教训女儿！”慕父怒气冲冲地一甩袖子。 然而，下人却面露难色：“这……老爷，可对面是将军府的人……”这么做，恐怕不好吧？ 听见“将军府”三个字，慕璎倏地睁开了眼，看向那人。 第147章 给未婚妻的 “这大清早的，怎么偏偏赶上了这个时候来送礼……”慕父低声嘟囔一句，试探问道：“你有没有问，能否请他们在会客室坐一会，等我们教训完女儿，再过去接见？” “这……来者冷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小的不敢靠近……”下人犹豫片刻，唯唯诺诺地回答道。 “冷着脸？看来不太好说话呀，”慕夫人喃喃道：“老爷，不如咱们还是先去接待一下？” 反正慕璎在这，也跑不了，收拾她，那还不是随时的事。 “夫人说的有道理。”慕父冷静了片刻，也觉得慕夫人说得对。 虽然宋苍是个残废，他们不愿意把自己的心肝宝贝嫁给他，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将军府的权势地位，不是区区慕家可以比的。 然而，他们要去接待将军府的人，慕琇却先急了。 这怎么行！以慕璎的狡猾程度，这次没挨打成，她绝不会坐以待毙，等过后慕家人来收拾她的。 这次如果放过了慕璎，再想抓住她的把柄，可就难了。 慕琇知道，慕父等人这一走，慕璎相当于被救了，连忙开始煽风点火。 “爹，娘，将军府的人会不会是知道了昨夜的事情，才假借送礼的名义，来兴师问罪的呀？” 慕琇说话时，神色惴惴不安。 “如果真是为了此事而来，我们不给将军府一个交代，恐怕……他们会不高兴，从而牵连整个慕家的。” 言下之意，便是将军府有可能知道慕璎有个“姘头”这件事，如果慕父慕夫人现在惩治慕璎，那对慕家的名声，还能挽回一点。 “琇琇妹妹，这你可真是多虑了，”慕璎冷不丁开口：“如果将军府误会我出了这样的事，第一时间该找厂公或者圣上解除婚约，可没心思来慕家试探你们。” 慕琇的理由被反驳了回去，再没办法让慕父等人先教训慕璎，她在心中暗骂了两句，假惺惺笑道：“大姐姐说的是，那看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接见将军府来的人。” “琇琇说的不错，夫人，我们现在就去。”慕父思量片刻，而后吩咐下人准备了上面的茶叶和点心，嘱咐他们把人请进来后，一定要热情招待。 他带着慕夫人，匆匆赶到会客室的时候，那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正是此刻面无表情的云卓。 “哎呦，云大人来了，实在是有失远迎！”远远地，慕父就开始鞠躬陪笑，见到云卓后，甚至马上要行礼。 “不必了，慕老爷，您马上是我们少主的岳丈，在下担不起。”云卓迅速起身，扶起了慕老爷。 “云大人，您请用茶。”慕夫人先倒了杯茶，笑着递给云卓。 云卓接过来后，没有和二人寒暄客套，而是直接说了今日来此的目的。 “今日，在下是奉少主之命而来。婚期将至，少主要我送点礼到慕家，以表示对未婚妻的尊重。”他拍拍手，随行的人便把几箱子礼品都放下，随后开始唱礼单。 礼单不长不短，但上面的东西都不便宜，足以看出诚意。 慕父和慕夫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过来，等礼单唱完以后，马上开始新一轮的奉承，对宋苍可以说是赞不绝口。 “宋少将军实在是有心了，这礼物，我们就先替女儿收下，回头让她自己挑喜欢的拿走。” 慕老爷夸完以后，便静静等待云卓辞行，然而他纹丝不动。 礼送完了，漂亮的场面话也说完了，云卓应该也没有别的事情，怎得还呆在这不走？ 正当二人疑惑的时候，云卓终于再次开了口。 “慕小姐此时可在府上吗？” 慕老爷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说了实话：“在，云大人有什么事情么？” “那便好，”他继续道：“我们家少主吩咐了在下，一定要当面见到她，再把给她准备的东西送出去。” “这……”慕老爷又和夫人对视一眼，有些为难。 他并不是很想让慕璎现在出来抛头露面，给慕家丢人。 “什么东西，我可以代为转交。” “这恐怕不行，”云卓摇摇头：“少主吩咐过了，这东西，是给她的未婚妻特地准备的，不可让别人看见。” 这下，慕老爷大惊失色，好不容易才控制住面部表情。 给未婚妻准备的……可宋苍真正意义上的未婚妻，可是慕琇啊！ 但是，他们怎么能让慕琇出来，毕竟过几天就要大婚了，到时候要嫁过去的，是慕璎。 如果这时候慕琇出来了，那替嫁一事，可就要暴露了。 “云大人，实不相瞒……小女虽然在府上，可最近身体抱恙，还在修养中，实在是不方便见人。”慕父想了半天，终于想出来一个理由。 云卓昨夜才见过慕璎，知道她身子不舒服，倒也没怀疑。 只是她的病，也没耽误她出门办事啊，怎么偏偏到了家里，还不能见人了？ 想着慕璎此时的身体没到没法见人的地步，云卓态度也强硬了起来：“少主说了，今日一定要亲手交给慕小姐本人，在下只是奉命办事，还请慕老爷莫要难为我！” 二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十分难办。 慕老爷又接连找了好几个理由，推三阻四，就是不想让慕璎过来。 然而，通通被云卓给拒绝了。 将军府不是他们得罪的起的，最后眼见云卓面露不耐之色，慕老爷咬咬牙，还是答应了下来。 “好，既然如此，请云大人在此稍候，下官这就去把小女叫来。” 慕老爷拉着慕夫人走出会客室，愁容满面。 “老爷，不能让琇琇过去啊，”慕夫人急道：“我们现在可怎么办才好啊？” “怎么办？”慕老爷苦笑道：“还能怎么办，只能让璎璎去了！” “璎璎……”慕夫人的话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 “经过了今早的事以后，她能同意吗？”半晌后，她才把自己心中的忧虑说出口。 慕老爷皱着眉头，冷声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那丫头既然还没出阁，那就得听她爹的！” “今天，不管怎样，她都得去！” 第148章 和家人也提条件? 等他们回到正院的时候，发现三个小辈都还没走。 慕璎倒是想离开，不过被慕琇和慕琅给死死拦住了，她今日没有带侍女过来，也没办法让人往外传信。 “爹爹，将军府那边的人走了吗？” 他们刚一回来，慕琇就迎了上去，期待地问道。 “还没走呢。”慕夫人勉强冲她笑了笑，而后转向了慕璎。 听到这句话，慕琇刚升起来的心情，又跌落进了谷底。 这人还不走，死皮赖脸留在慕家，到底是要做什么？ 慕父也看向慕璎，神情有些别扭，良久，才终于开口：“你干出来的事，我们可以勉强不跟你计较，前提是，你现在就按照我的话去做。” 话音刚落，慕琇心中便彻底凉了下去，死死攥紧了衣袖。 这次眼看着慕璎毫无办法了，难道……又要让她给躲了过去不成？ “爹爹，是将军府的人说了什么吗？”慕琇白着脸问道。 “来的，是将军府的云卓大人，他带了宋少将军的命令，要把一件东西，亲手交到他未婚妻手中。”慕父脸色并不好看：“不能让人代传。” “他，他的未婚妻不就是我……”慕琇大惊失色。 将军府命令不可违背，可她慕琇也不能以未婚妻的身份出面去拿，否则，替嫁一事，不就是要暴露了吗？！ 听完慕父这番话，慕璎心中也明白了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又有用到她的地方了，才勉为其难，给她这么点好处。 可她本来就未曾做过此事，凭什么被凭空污蔑？ “爹爹，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我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承担责任？”慕璎反问：“分明是你们污蔑我，还要我再替慕琇去见将军府的人？恕慕璎不孝，此事绝无可能。” “你……你个冥顽不灵的孽障！”慕老爷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气得又剧烈咳嗦起来，满脸通红。 “孽女啊，你是非要气死你爹，才高兴是吗？”慕夫人心疼得眼含泪花，赶紧上前去给慕老爷拍背，也不忘指责慕璎。 “没做过的事我不认，”顶着轮番的压力，慕璎却仍旧坚持：“要上家法，那便上吧，随后你们叫琇琇自己去见将军府的人便是。” 她隐隐猜测，此时慕家人不敢动她，便直言道。 “姐姐，爹爹都病成这样了，你怎么可以如此狠心，管都不管！” 见局势变化，慕琇眸光一闪，适时出来哭喊道。 慕琅则痛心疾首：“慕璎，爹爹都答应了不上家法，连做出这样的事来，都不跟你计较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是啊姐姐，这种事，家里人都能包容你……”慕琇哭着和他一唱一和，为的就是逼慕璎答应下来：“为什么你不能将心比心，也位家里人考虑一番呢？” 一时间，正院里响彻了各种哭闹声、训斥声，嘈杂得令慕璎心累。 慕家人如此胡搅蛮缠，逼迫于她，慕璎心中并不好受。 在慕家人眼里，自己不过一个水性杨花、上不得台面，却对慕琇还有用的女儿罢了。 怎么解释，对他们而言，都是无用。 慕璎叹息一声，闭了闭眼，再睁眼的时候，眸光已经清明起来。 既然对她没感情，她也不需要对他们有什么情谊，能利用他们，便抓紧时间利用好了。 “既然爹爹答应不请家法，那我同意便是了，”她冷声道：“不过，我不是白做事的，我还有个条件。” 听到慕璎前一句话的时候，慕家人心底皆是一喜。 然而，听到后一句话，他们又开始不满起来。 慕琅皱了皱眉头，率先出来指责她：“那么大的丑事，都不和你计较，已经是不错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是啊璎璎，都闹成这种地步了，咱们见好就收，大家都下的来台，不好么？”慕夫人犹豫片刻，也出言劝道。 “要么答应我这个条件，要么直接请家法吧，我不接受别的选择。” 慕璎干脆利落道，随后直接背过身去，不看他们。 “这……”慕夫人一时气急，也有些为难。 她可不想答应慕璎的条件，平白涨了这个不孝女的气焰，但慕璎若是不肯主动去，他们总不能把她强绑过去！ 将军府的云卓大人，可还在会客室等着呢，若是让他等久了，他心中肯定对慕家印象大打折扣。 咬了咬牙，刚平复下来的慕父，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 “只要你肯去，那便如你所愿！”他死死瞪着慕璎，看着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头白眼狼一般。 这不孝女果然蹬鼻子上脸，给她一点好处，她便顺竿爬了。 慕璎点点头：”好，家里人和下人都在这做了见证，还希望父亲以后不要食言才好。” “答应的事，我自然不会反悔！”慕老爷心中气得肠子都青了，说话却依旧嘴硬。 慕璎这才走出正院，前往会客室的方向。 而云卓那边，等了许久，却没有等来慕璎的人，心中已经有些不耐烦。 就在这时，两个路过会客室门口的丫鬟，还在交头接耳低语。 “哎，你听说了没有，今天正院发生了件大事，老爷气得病都发作了！” “听说了，不过到底是什么事呀，让老爷气成这样？” “昨夜大小姐的院子里，发现了一件外男的衣衫！听人家说，大概是她的情郎吧？” 她们自以为声音很低，没有人可以听见，却没料到云卓内力深厚，普通人离得远听不见，他却能听见。 “慕璎……外男的衣衫，情郎？”他心下震惊，很快便又怒火中烧起来。 “和厂公偷情还不够，临出嫁的功夫，又私会情郎？”他眼前一黑，心中更替宋苍不平起来：“少主上辈子到底犯了什么罪，要他娶这样一个女人！” 他一肚子的火气，因此，过了一会，慕璎终于过来了，他盯着慕璎的眼神，也有些怪异起来。 慕璎已经习惯了云卓对她的恶意，懒得和他计较，也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 “云大人，别来无恙啊。” 第149章 请慕小姐自重 云卓懒得和慕璎多寒暄，只草率地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由于要给的东西比较秘密，他抬一抬手，内力便将会客室的大门给带上了。 随后，他从怀中拿出来一封信，递给了慕璎。 瞧见这才是给未婚妻的“礼物”，慕璎接过来，轻笑一声：“将军府出手，果然是大手笔。” “……”云卓默了默，脸色不大好看，但终究是没说什么。 慕璎拆开信封，很快便读完了信，神色凝重起来。 这封信，的确不能送到慕琇手上。 信纸上面，是宋苍清俊飘逸的字体，写的是要给慕璎传递的信息。 内容里说，他查到是郑忠对慕璎和自己下毒，人已经抓到了。 昨夜慕璎说的事情，经过查证，他发现的确是真的，刚离开云水居，便遭遇了伏击。 伏击他的那个人受了重伤，躲进了慕府中，后面逃出来后，也被将军府之人抓了起来。现在，郑忠和另外那个偷袭的黑衣人，都在宋苍的手上。 由于慕璎提前给他传了信，他才做好了准备，成功抓住了人，他还为此向慕璎表示了感谢。 “慕小姐，你说的条件宋某未曾忘记，在下答应你一个承诺，若有需要，可来跟在下提出。” 看完后，慕璎便将信收了起来。 她的心情，此时已经好了不少。 虽然被慕家人污蔑，可她的心已经远比之前强大，言语上的伤害，对她的作用不大。 可实际上的利益，今天慕璎拿到了不少——不但有慕父答应的一个条件，现在又得了宋苍的一个承诺。 这两样东西，对现在的慕璎来说，都是必需品。 “云大人，今日便有劳您了。”慕璎朝着云卓微微颔首，表示东西她已经收到，他已经可以离开了。 然而，云卓仍旧站在原地，眼神怪异地盯着她，始终没有挪动脚步。 慕璎顿了片刻，最终还是主动开口询问道：“还留在慕家，云大人，你还有什么事吗？” “……”云卓沉默片刻，脸色一言难尽，最后还是开口道：“慕小姐，在下是想劝你自重。” “怎么？”慕璎挑了挑眉，不解道。 “既然要嫁给我们少主，你最好还是自重一些，不要在未过门之前，就坏了我们将军府的名声！” 他毫不客气地警告她。 反正宋苍说了，等慕璎过门以后，就连她带厂公的孽种，都一起解决了干净，那云卓便只强调了过门之前。 慕璎沉默了几秒，险些气笑了。 云卓在这等候的时间不短，习武之人，耳力都极好……恐怕，是哪几个嘴碎的丫头路过这儿，把昨夜的谣言传到了他耳朵里。 若是只让云卓误会，那慕璎倒也懒得搭理，误会她的认太多了，也不差他这一个。 但云卓毕竟是宋苍的心腹，当着慕璎都面，他都个宋苍说自己的不是，更遑论她不在的时候呢？ 好不容易拿到了宋苍的一个承诺，若是让他误会了，到手的东西没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样想着，慕璎还是决定，得和云卓解释一下。 “云大人，其实之前的事……” 然而，她话刚起了个头，云卓转身就要离开此处。 慕璎这女人，谎话连篇，不知道又要编出什么理由来。 云卓在这呆的时间够久了，急着回去汇报，实在是一秒钟都不愿意多呆。 因此，他扭头就走，只留下一句“不必送了，在下先告辞”。 慕璎蹙眉，下意识就要追出去。 然而，她却被迎面而来的一个人拦住了，正是慕琅。 慕琅盯着她，有些不耐烦：“事情刚结束，你就又要出门？我看啊，你还是在家好好呆着吧！” “我只是送送云大人，并非要出门。”慕璎淡淡说道。 “用不着你送！”慕琅瞪着她：“父亲已经在送了，你老实点，别到处乱跑就是。” 没办法，慕璎只能先站在原地，向外观望。 会客室外，慕父果然跟上了云卓，笑得谄媚。 话里话外间，都是在问，少将军送了慕璎什么东西。 就连慕琇，望着慕璎的眼神，也有些酸酸的。 “大姐姐真是好福气，还没过门呢，少将军便如此爱护你，还专门派了人，来给你送定情信物！” 她的确心系厂公，看不上宋苍，可也不得不承认，将军府的势力不错，送的礼，自然也不会上不得台面。 厂公到现在为止，送她的东西，都是计划里需要的。 至于那些和他计划无关、女子喜欢的玩意儿，慕琇则是一件都没收到过。 慕琇也为此不高兴过一段时间，可也只敢在晚亭楼里面发发脾气。 在厂公面前，别说什么表达不满了，大气也不敢喘一个！ 可如今……凭什么宋苍的未婚夫都给她送了东西，她慕琇却一个都没收到！ 慕琇冷冷盯着慕璎，恨得牙痒。 慕璎淡淡瞥她一眼，笑而不语，最后才慢悠悠说道：“将军府送来的东西，自然是大手笔，有这样的姻缘，我还得谢谢琇琇妹妹才好。” 一封信，不过传个信息，当然不算大手笔。 不过，反正呆在慕家的时候，也就这么两天了，慕璎收到了，还不是随她自己边？ 事关重大，云卓绝不会告诉慕老爷，慕璎便自由发挥就好了。 她自己虽然不缺什么东西，但是她心里清楚，慕琇缺的很。 厂公是不会给慕琇什么好玩意儿的。 果然，听了此话，慕琇脸色变了变，笑得很假。 她心中恨极，是她不要宋苍，才轮的上慕璎的。慕璎收的东西，也是她的才对。 不过是捡了她不要的东西而已，慕璎在这里，到底嚣张得意些什么？ 两姐妹这边的火药味，再次浓了起来。 就在这时，慕父送走了云卓，终于回来了。 方才不管他怎么问，云卓都一点信息也不透露给他，弄的慕父心中很是好奇。 “璎璎，宋少将军究竟是给了你什么东西，别人都看不得？” 因此，刚一进门，他便没忍住，先询问了慕璎。 第150章 嫁过去，也是丢人 “是将军府家传的宝贝，”慕璎随口编了一个，反正慕老爷也无法从别人口中得知：“是传给将军府的历任主母的东西，因此，只有宋家人能知道是什么。” 慕老爷从她的话中，听出来满满的抵触拒绝意味，心中不由得火起。 方才在云卓面前，他伏低做小，给足了将军府脸面，现在回来，女儿要摇身一变成为“将军府主母”，这份落差感加上慕璎有事可惜瞒着他，令他心中不爽快极了。 他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还未出阁呢，就先在这‘宋家人’‘宋家人’上了，你可别忘了，把你养大、以后还能做你的依靠的，是慕家，而不是什么外人！” “爹爹说的是，”慕璎懒得同他争辩：“慕家的恩情，璎璎没齿难忘，就算等将来嫁去将军府，也不会忘记二老的。” 话虽然说得漂亮，可慕老爷也不是傻子，他心里想，如果真的把慕家人当家人，那不过给了一件物品，何须对家人遮遮掩掩的？ 他这次，还真不是对那样东西有多感兴趣了，而是对慕璎这般做法十分不满意，甚至可以说是火冒三丈。 “报答？哼，要报答，何须等出阁以后？”慕老爷听着慕璎的话，更觉得她只会做嘴皮子功夫，不会做实事，训斥道：“你看看琇琇，从小到大，又让人省心，又会孝顺父母……你要是真有这份心，早就给父母尽孝了！” 听见慕老爷对慕琇的孝顺大肆吹嘘，慕璎心中，更觉得他又蠢又可笑，不明事情真相。 再和他争论下去，除了浪费各自的时间以外，毫无意义。 “爹爹，东西既然已经送到我手上，我再呆在这会客室，也没有别的作用，”她规矩地行了一礼，继续道：“璎璎便先告退了。 ”您也不要忘记之前答应的事情，一个条件，还有不继续管之前那件事。” 语毕，她不等慕老爷回答，转身便离开了此处，十分干脆利落。 “你！”她这一走，慕老爷一股气没地方发泄，上不去下不来，又憋得脸红脖子粗。 “孽障……真是孽障啊！” 慕老爷气得险些晕过去，骂完这一句以后，咳疾便又发作了，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爹爹，您别生气了！” 慕琇眼观鼻鼻观心，眸光一闪，赶紧乖巧地凑上前去，扶住慕老爷，给他拍背顺气。 “宋少将军虽然是个残废，不过权势赫赫，大姐姐嫁过去以后便成了主母，她心中意满，也是难免的，爹爹不要同她计较。” 慕琇柔声道：“等大姐姐过去将军府那边，吃亏几回，自然就知道慕家对她的好了。爹爹放心，等会，我便再去劝劝大姐姐。” “琇琇啊，还是你懂事、贴心！”这般温言软语，听得慕父火气消了大半。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说的不错，不过……就她现在的那副德行，我真怕她嫁过去两天半，就让将军府一纸休书给送回来！到时候啊，我这老脸，还不知道往哪里放！” “爹爹，大姐姐是替琇琇去嫁人的，不管怎么说，只要琇琇不去嫁，大姐姐这个忙就算是帮成了呀，”慕琇继续煽风点火：“这一趟，还能磨磨她的性子，让她知道谁才是她真正的家人，等她再回来，一定知道听爹的话了。” 这样想着，慕父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他赞许地点点头：“既然如此，琇琇，你便先去劝劝你姐姐，叫她收敛一些。省得到时候，她被将军府休回来，一时间接受不了。” “琇琇知道了。”慕琇甜甜地答应了下来，也离开了会客室。 慕璎回到闻溪院以后，便开始盘算，慕父和宋苍答应她的事情，她要选什么。 这两个条件，一定是要与她出逃息息相关的，但是又不能让这两个人发现此事。 所以，在提出条件的时候，慕璎还得想出合适的缘由出来。 为着这个，她又把制定好的逃婚计划，在脑海中复盘了一遍。 然而，她还没把这些构思好，知秋便低着头过来通：“小姐，二小姐在闻溪院门口，说要来见你。” 慕璎头也不抬：“不见。” 连慕琇过来是要做什么的，她也没有问上一句。 “是，奴婢这就去回禀二小姐。” 知秋没说什么，直接过去，把慕璎的意思转达给了慕琇。 慕琇瞬间僵硬在原地，不可置信：“她连我为什么过来，都没问？” 知秋点点头，一副懒得搭理慕琇的模样，更是给她气得脸颊青一阵红一阵。 她咬着牙，恨恨盯着闻溪院：“……哼，慕璎，我就不信你能一辈子躲在闻溪院不出来？给我等着，看你还能躲多长时间！” 慕琇冷笑一声，干脆直接在闻溪院门口站着了，得了这个能光明正大羞辱慕璎的又一次机会，她自然不能放过。 没一会，慕璎走了出来，看见慕琇还在这儿，还愣了一下。 “呦，这是直接在门口守着了？”慕璎似笑非笑看着她：“要不要我给你搬点被褥过来，你直接在这住下？” 慕琇脸色更加难看，她勉强勾了勾唇，嗤笑：“大姐姐，嘴皮子功夫上，你还真是挺能说的。” “比不了琇琇妹妹，”慕璎看着她微笑，那冷然笑意却不达眼底：“说吧，这次找我，有什么目的？” “大姐姐，好狠的心啊，”慕琇走上前去，亲热地搂住慕璎的手臂，冷笑：“琇琇不过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等再过几天，可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姐姐，和琇琇一起走走吧。” 她语气平铺直叙，根本没想等慕璎回答，便强硬地拽着慕璎往前走。 慕璎冷冷看她一眼，不知道慕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有话，就赶紧说。” “也没什么事情，只不过方才，琇琇和爹爹聊天，”慕琇笑得甜腻：“眼看着大婚在即了，爹爹很担心你。” “哦？担心我什么？” 慕璎猜测，慕老爷不会说什么好话。 果然，慕琇笑吟吟地看着她，说道：“爹爹说了，怕你嫁过去以后，很快就被宋少将军一纸休书赶出将军府。” 第151章 教训妹妹，天经地义 “这女子刚进门，就被赶了出去，到时候啊，爹爹是真的要被全城的人，戳脊梁骨一辈子了。” 这些话，对于一名女子来说，实在是莫大的羞辱。 慕琇幸灾乐祸地看着慕璎，就等着她脸上出现羞愤的神情，然后破防反驳自己。 然而，慕璎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相反的是，慕璎直接把手臂从慕琇手中挣脱出来，转了转手腕，紧接着便是一耳光打在她得意洋洋的脸上，打得她眼前天旋地转。 “你！慕璎，你好大的胆子！”慕琇原本还在得意，谁知慕璎突然出手打她，根本来不及防备，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慕璎：“这可是在慕府里，你竟然敢打我！” 慕璎神色漠然，淡淡地看着她：“长幼尊卑也是有序的，长姐如母，妹妹既然说了不对的话，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该教训教训你。” “我说的不对？”慕琇尖声道：“我可是奉父亲的命令，来和你谈谈的，转达的，也是父亲的意思！你竟敢忤逆父亲的意思！” “也不是第一回了。”慕璎嗤笑一声，揉了揉自己的手。 方才打慕琇的那一下，她丝毫没有留力，抽得自己掌心也火辣辣地疼，遑论挨了这一下的慕琇。 慕琇头晕眼花，甚至流了鼻血，半边脸高高地肿了起来，又青又紫，看着极为可怖。 “就算是父亲的意思，那又能怎么样？”慕璎歪了歪头，故作疑惑道：“父亲说的，也是不对的，你和父亲的观点一样，那你也不对。我身为女儿不能打父亲，但是身为姐姐，我就是可以教训妹妹。” 慕琇气得肺都快炸了，“你给我等着，等我把此事回禀给爹娘和哥哥，看他们怎么收拾你！” “琇琇妹妹，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昨夜落水，今早又挨了这一耳光，不知道慕琇这怀着孕的身子，还能不能受得住。 慕琇小脸惨白，死死咬着唇瓣，盯着慕璎，眼神恨极。 她的小腹，的确已经在隐隐作痛了，但是当着慕璎和下人的面，她绝不能露出异常！ “慕璎，你这话什么意思？” 一涉及到孩子，她就格外敏感，警惕地盯着慕璎，声音微微发抖。 “没什么意思，琇琇妹妹自小体弱多病，这两日又是落水又是挨巴掌的，担心你罢了。”慕璎淡淡看她一眼，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依我看，妹妹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就不送你了。” 她直接离开，只留下慕琇一个人在原地，恨得咬牙切齿！ 本来是想羞辱慕璎的，结果白白挨了打，慕璎却不为所动，这个女人，怎么能这么不知廉耻！ 慕琇还在心里暗骂慕璎，突然，喉间仿佛又涌上了什么东西一般，令她作呕。 “不好！”慕琇脸色一变，她这是又要害喜了。 她慌慌张张地看了一圈，赶紧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吐了个干净。起身以后，又是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晕过去。 小腹的疼痛，还在不停地传来。 最近她的身子，确实遭了不少罪，慕琇闭了闭眼，心道还是得顾好自己这副身子——否则，孩子也要跟着遭殃！ 今日天气不错，慕璎和慕琇分开以后，也在花园里转了转，最后才又回到闻溪院。 回去后，她脱下外衫，顺便把那封信也拿了出来，搁在桌上。 然而她眼尖，突然瞥见，信纸的背面，竟然还有一句不显眼的小字。 “今夜戌时云水居会面” 看来，这是宋苍约她在那里相见，应该是还有什么纸上不方便说的，要现场告诉她。 怕赴约之前横生枝节，慕璎想了想，还是把信放在蜡烛上烧了个干净，静静等待赴约之时。 戌时前一个时辰，她眼见闻溪院门口没有了回舟轩的人，便准备出门了，没料到的是，刚到门口，迎面便撞上了刚从外面回来的慕琅。 “你又要出去？” 看见慕璎出现在门口，慕琅就心头火起，大声问道。 慕璎蹙眉，心道还真是巧，怎么最近每次出门，都能和慕琅撞见？ 白天的事刚过去，慕璎也不想再和慕琅起什么冲突，她想了想，假笑道：“自然不是，我在自己院子里呆着没什么意思，就在府中转一转罢了，没想到……在这还正巧碰见了哥哥。” 慕琅自然不信她的话，然而，慕璎这次终究还没出慕家的门，他想说她，也没什么理由。 最终，慕琅只是冷哼一声，警告她道：“离大婚之日，可只剩三天了，每回你一出门，就出乱子。所以这三天，你就好好在家里呆着，哪都别去了！” 白天的事，父亲不得不放弃教训她，可慕琅心中对她的不满意，并没有减弱。 “哥哥说的是。” 反正他也没办法真的拦住她，那就先把他糊弄过去算了。 这样想着，慕璎便回答得很乖巧。 见她听话，慕琅心里的气终于减少了一点，点头道：“嗯，天色也不早了，转也转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是。”慕璎转身便走。 然而，盯着慕璎离去的背影，慕琅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你去把吴叔叫来，叫他盯在闻溪院门口，这次盯紧了，别让慕璎再溜出去。”他吩咐身侧一个下人，生怕慕璎像上次那样再溜出去。 吴毅中的速度，比慕璎回去的速度要快上一点，因为慕璎想拖到再出门的时候，慕琅彻底不会碰上她，因此走的很慢。 她刚回到闻溪院门口，便碰见了吴毅中。 “吴叔，是哥哥让你来的？”慕璎心尖一紧，面上仍旧淡然，礼貌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见过大小姐。”吴毅中行了个礼：“是少爷让我来看着您的。” 她点点头，心道，看来这次若是还假扮丫鬟出门的话，恐怕有些难度了。 回屋子里以后，慕璎把自己的胭脂水粉都拿了出来，对着镜子努力描画起来，想着看能不能让自己看着和知秋更像一些。 然而她的化妆技术，并不是十分高明，无论她怎么化，也还能看出来，这就是她本人。 第152章 又要单独相处? 一来二去，慕璎轻啧一声，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眉笔。 “你是要出门见少主？”这时，窗外突然传来寒霜的声音。 慕璎讶异抬眸，正看见寒霜坐在窗边，不知道静静看了她有多久。 “方才你和他们的对话，我听见了。” “是，宋少将军约我戌时见面，我正在想办法出去。” “我有办法帮你。”寒霜冷声说道：“你不在的时候，我在慕家里，一向带着斗笠。丫鬟扮做你，我扮做丫鬟，你再扮做我，他们不敢查我，这样你就可以出去了。” 慕璎愣了下：“这的确是个办法。” 她知道寒霜武艺高强，没想到，在出主意这方面，寒霜也能帮她一次。 如果戴上斗笠，又明知她是“寒霜”的情况下，就算是吴叔，也绝对认不出来她。 寒霜叫来知秋，又把自己的一套干净衣服，还有斗笠，通通扔给了慕璎。 三人同时换好衣裳，慕璎朝寒霜微微颔首：“那今日，便多谢寒霜姑娘了。” “不必谢我，”寒霜声音依旧冷然犀利：“……我只是不想让那些慕家人，坏了少主要做的事而已，并非帮你。” 慕璎笑笑，并没有继续说话。 等都收拾好了，知秋又躺在了慕璎的床榻上，假装是已经睡着了的“慕璎”。 “走吧。”寒霜扮做丫鬟，走在了慕璎身侧，二人一同走出闻溪院。 吴毅中看见“知秋”与“寒霜”共同走了出来，还愣了一下。 “知秋姑娘，寒霜姑娘，你们二位这么大晚上的，还要出门办事吗？” “不错，将军府有令，命我回去一趟。知秋则是要去治病，大晚上她自己走夜路不安全，我护送她到医馆。” “原来如此。” 吴毅中点点头，二人的理由，没有拒绝让她们出去的道理，可这两个人，一个带着面纱，一个带着斗笠，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昨天他便着了道，原以为出去的是知秋，没想到，其实是慕璎。 所以说……那条给他女儿的项链，不是知秋转让慕璎的赏赐，而是慕璎本人给的。 知道他被骗了以后，吴毅中第一反应并非生气，而是心底一阵感动。 哪怕他后面被慕琅象征性地说了两句，心里也没有不痛快，如果不是慕琅的命令，他绝不会拦着慕璎出府。 他叹了口气，可慕琅毕竟是他的主子，主子的命令，不得不从。 吴毅中只能观察寒霜的面颊，她戴着面纱，可只看上半张脸的话，的确不是慕璎的眉眼。 好在平日里，他总不会盯着别人姑娘的脸看，所以，对知秋的眉眼并不太熟悉，更何况很少见过真容的寒霜——不过，他只要确定，不是慕璎本人就可以了。 “嗯，知秋姑娘，路上注意安全啊。”他叮嘱了“知秋”两句，这才放她们二人离开。 慕璎的心原本一直紧绷着，听到他同意放行以后，这才松了口气。 出了慕家后，慕璎原本想着把衣服还给寒霜，寒霜却摆摆手，说不用了。 “如果你再出了昨天那样的事，在外面碰上你家里人，这顶斗笠，可以帮你隐藏身份。”她淡淡道：“我过一会回去，继续假装你的丫鬟。” “嗯，好，那我先过去了。” 这次慕璎没再道谢了，只是把寒霜帮的这个忙记到了心里，朝她点点头。 告别了寒霜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了。 慕璎不敢再耽搁，直接上了马车，前往云水居。 “掌柜的，将军府定的雅间在哪？” 进了云水居以后，慕璎便询问这里的老板。 “宋少将军？”老板愣了愣：“他没在这里定雅间啊。” 慕璎也愣了一下。 她四下张望，可不管是宋苍还是云卓，她一个人的影子都没看见。 “这宋少将军今日，不会是诳我过来的吧？“她在心里暗自说道。 慕璎又找了一圈，还是没见人影，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亏我为了出府，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结果竟然是耍我玩的么？”慕璎心中气闷，咬了咬牙，已经忍不住想骂他两句。 就在这时，上方终于传来青年温润冷静的声线：“慕小姐，你迟到了。” 慕璎下意识朝上面看去，果然看见了二楼栏杆附近的宋苍。 “嘁……找了这么半天，也不知道往上看看。”云卓一向看不惯慕璎，半个身子依在栏杆上，冷嘲热讽道。 慕璎：“……” 合着这么半天，这两个人也没定雅间，结果一直是在楼上，就这么看着她满屋找人？ 她脸上热了一下，很快又平静下来，淡然朝楼上走去。 “见过宋少将军，臣女家中有些事情，才耽搁了些时间，实在并非本人所愿，还请少将军见谅。” 宋苍淡淡抬眼，注意到慕璎身上的着装，有些诧异：“你这身……是穿了哪个侍卫的衣服出来了么？” “哦，这身是寒霜姑娘的衣服，”慕璎如实答道：“最近，家中长辈不许臣女出门，没办法，臣女只能另辟蹊径了。” 听见慕璎提到家中长辈，云卓心里便一阵烦躁。 和慕老爷、慕夫人沟通，实在是太难，搞得最后，他脸上礼貌的表情都快维持不住了。 光是叫慕璎亲自来拿东西这么一点小事，云卓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慕老爷和慕夫人这才勉强同意。 生在这么个家庭环境里，云卓看着慕璎的眼神，都多带了一点同情。 “无妨，我们进去说话吧。” 宋苍脸上并没有愠色，慕璎猜到，可能是方才他看着自己在楼下乱转，已经算是“报复”了她的迟到。 所以，他自然没有生气。 “丢人。”她咬了咬牙，在心里叹口气，跟在宋苍身后继续走。 然而，临到门口的时候，宋苍却说了句：“云卓，你在外面等我们。” 此言一出，慕璎和云卓脸色都变了变。 云卓马上道：“少主，这次我不插话，也不会泄露出去，您大可放心。” 慕璎看他一眼，也朝宋苍点点头。 上次独处，闹出了那样的事，再让她和宋苍独处的话，她恐怕会尴尬得想原地逃跑。 第153章 能退婚了? 让二人自己在雅间里呆着，云卓自然也是不放心的。 他本就不信任慕璎，更何况，上次少主和这个女人单独一起的时候，也是差点就出了事。 然而宋苍不语，只是淡淡望着云卓。 这下没过多久，云卓马上就改了口：“属下遵命，这就在外边好好候着！少主您若是还有吩咐，只要说一声就好，属下马上给你办成！” 语毕，他迅速站在了门口，目不斜视。 云卓竟然，就这样妥协了？ 慕璎不可置信，与此同时，她也有些不安。 这大半夜的……若是再碰到上次那种事，她可没把握还能再顺利解决啊。 宋苍对人的情绪很敏感，他很快便注意到了，慕璎身上散发出来的不安。 女子平日里做什么都是冷静持重、大大方方的，唯独这会不一样。 微微低头，轻咬唇瓣，并不直视他。 他轻嘲地笑了一声，神色不明：“怎么，就这么不想同我单独一起？” “不是不想。”慕璎抬眸，下意识反驳了一句。 宋苍却只是自顾自说道：“不想那便算了，反正三日后就是成亲之时，有什么话到时候说，你现在回慕家也无妨。” 慕璎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没事，我们还是进去说罢。” 三日后……她人可就不在京城了，到时候，想说也找不到人。 不管怎样，还是先听听，宋苍今日叫她来的正事是什么吧。 进去以后，慕璎落座，由于做东的人是宋苍，便是他先倒了杯茶奉给慕璎。 慕璎接过道谢，吹了吹杯中的滚烫茶汤。 一时半会，二人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慕璎喝着茶，水雾蒸腾间，和宋苍共处一室的奇怪感受再次吞没了她。 “这次的茶，应该不会再有问题了吧？”慕璎一边喝一边想到。 昨夜，大概是厂公的人袭击了宋苍，结果被宋苍伤了，这才躲进了慕家。 那既然厂公派去的人失败了，那是不是证明……宋苍的腿，其实已经好了？ 这样想着，慕璎的视线，便不自觉飘向了青年那双腿上。 宋苍勾了勾唇，心中知道慕璎在想什么，无非就是——他的腿到底是不是瘸的。 他眸光清明，坦然道：“在猜测我的腿的事？令你失望了，我就是个瘸子。” 慕璎一惊，注意到自己大概盯着他的腿有一会了，已经令他察觉，便慌忙收回视线。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看着他，心中想着，那他昨天……是怎么处理的那人？ “不信？” 宋苍轻笑：“你可以踢我一下试试，这样，就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真的瘸了。” 反正，慕璎也不可能真的下腿。 慕璎尴尬地笑了两声，解释道：“原来如此，我只是想着，宋少将军纵使身体有点缺陷，也能把东厂那个太监打成重伤，着实厉害。” 语毕，她赶忙转过话题：“对了，宋少将军邀请我来这里，是要同我说什么？” 宋苍默了默，试探道：“慕小姐，你家中是不是还有个姐姐？” 这是他近日以来一直怀疑的。 “慕小姐”于传闻中，愚蠢不堪、水性杨花，这同他近日接触的“慕小姐”，几乎没有共同点。 所以，他怀疑，这二者，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听了此话，慕璎睫羽颤了颤，心尖一紧。 难道……宋苍对替嫁一事，已经有些发现了？ 她不动声色，称了句“是”，也没有反驳，她自己才是那个姐姐。 “那看来，满城传闻中的这个慕小姐，是你姐姐，而不是你，”宋苍喝了口茶，随意谈到那些“慕小姐”的风评，把那些评价漫不经心都提了一遍。 见宋苍这样在她面前，谈论“她自己”的风评，慕璎更加尴尬，也不想再多说什么。 她不得不轻咳一声，打断宋苍继续叙述那些流言：“有所耳闻……宋少将军，这就是我们今天要说的事情么？” 宋苍抬了抬眼，眸中的怀疑神色，被他很好地掩盖下去。 他平静道：“我需要慕小姐明日去一趟东厂，把一样东西，交给东厂厂公宋峙。” 在宋苍心中，他以为慕璎是厂公的人，因此，由慕璎转交给厂公，自然是最合适的。 语毕，他抬手，把一个盒子放在桌上，推至慕璎那边去。 “要我去东厂？” 慕璎愣了下，她和东厂从未有过什么瓜葛，为什么是她？ 莫非，是他和厂公势同水火，不方便由将军府那的人交给厂公，这才拜托一个和他们无关的人？ 这样想着，倒是能说得通了。 见慕璎收下东西，没有说话，宋苍解释道：“你若是不想继续这场婚事，便按我说的做，把东西交给厂公，若是不同意，也没关系，这场婚事，我自有办法作罢。” 原来，这东西是用来退婚的。 慕璎心中一动。 本来她也不想替嫁，如果真能退婚，倒也省了她不少事。 “嗯，我会转交给厂公的。” 慕璎答应了下来，实际上，却没打算真的过去。 厂公是什么人物，阴险毒辣、睚眦必报，去一趟东厂，于她而言就如同闯龙潭虎穴一般——退婚这么得罪人的事，她可不过去做。 反正就算她不去，宋苍也会想办法的，那她干脆就等宋苍来做此事好了。 慕璎把盒子放好，也没有拆开看看。 宋苍和厂公的恩怨，她无意继续掺合了。 见慕璎同意了，天色也有些晚，宋苍推开门，道：“云卓，你找个人，把慕小姐送回去。” “属下遵命。”云卓答应下来，很快便找来一名手下。 慕璎便有这名手下护送着回慕府。 等慕璎走后，云卓在二楼盯着她的背影，怀疑道：“少主……她真的会把东西送过去吗？你相信她？” 反正，他是不信。 她是厂公的人，真的会破坏厂公的计划？ 宋苍不语，只是笑笑，云卓看向他沉静侧颜，更加纳闷了。 “无妨，”他终于开口，意味深长道：“无论她最后到底送不送，我都有后手。” 第154章 条件不允许呀 由护卫送到慕府大门口以后，慕璎直接回了闻溪院。 正如她之前所想的，她根本没打算把这东西送到东厂去。因此，慕璎刚一回去她就把这个根本没打开过的盒子束之高阁。 至于宋苍，日后他若是突然提起此事，要找这个盒子……那也是慕家人来和他周旋了。 等到那时候，慕璎的人，早已不在京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也都与她无关。 这时候，知夏走了过来，伺候慕璎洗漱穿衣，这中间的功夫，还和慕璎说了会话。 “小姐，你知道吗，夫人今日在给你准备嫁妆……”她神色郁郁：“我偷偷去正院看了眼，那些东西……没有什么贵重的。” “女儿出嫁，却准备得这么敷衍！小姐，夫人她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连这等人生大事，她都不在乎。” 烛火光下，慕璎眉眼漠然，脸色未变：“知夏，慎言。” 知夏张了张口，还是替慕璎不平，但是慕璎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她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问了一句：“小姐，为何？” “既然只剩下这几天了，我们更该谨慎行事，不被抓到任何把柄。” 反正她不会真的嫁去将军府，也不在乎慕家这没多少斤两的财物，那慕夫人准备了什么东西给她，她自然是更不在乎的。 慕璎提点了她两句，轻轻打了个呵欠，冷淡道：“天色已晩，该休息了。” “是。”知夏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应了下来，扶着慕璎去榻上休息。 火光吹灭后，慕璎分明今日也有些疲惫了，然而她闭着眼，却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入睡。 夜色中，她慢慢睁开眼，眸光清明，心中思绪万千。 只要再坚持一小段时间，她便终于能够离开这里了，这个困住了她十六年的牢笼。 但愿，一切计划都顺利，让她开启自己的新生。 第二天，慕璎本想多休息一会，不过一大早的，正院那边就派人过来了。 “大小姐，夫人叫您去看嫁妆单子呢，您可别让夫人等久了。” 来的人正是苏妈妈，看着慕璎的眼神轻蔑又幸灾乐祸。 就慕璎那点嫁妆，嫁到将军府，可真是会被人笑掉大牙、被丫鬟下人背后议论一辈子。 苏妈妈仿佛已经看见慕璎这个主母，未来当的会有多么窝囊受气了。 慕璎把苏妈妈的神情尽收眼底，仅是“嗯”了一声，便起身洗漱，前往正院。 慕夫人正在喝茶，看她来了，便一副和蔼又温柔的样子，仿佛昨天发生的事都不存在一般。 “璎璎来了，你的嫁妆啊，娘都给你准备好了，你来看看吧。” 她给一旁下人递个眼神，下人马上把嫁妆单子奉给慕璎。 慕璎坐下，眸光从其上扫过，神色意味不明。 的确都是些不值钱、也不用耗费什么心力的玩意。 慕璎的视线，又落在旁边几个敞开着的箱子上，里面装的，正是礼单上的嫁妆。她只淡淡瞥了一眼，便知慕夫人给她这些玩意，有多拿不出手。 难怪知夏昨天看见了，会那样替她不平。 慕璎眸中闪过一丝讥诮嘲讽，又被如扇的睫羽给掩盖住。 她不动声色，余光却瞥见慕夫人端着茶杯，正在悄悄观察她的反应。 “璎璎知道了，”慕璎先是点头，而后反复打量这张单子，故作疑惑道：“咦，京中贵女出嫁，家中母亲都会备一套最差也是足银的头面给她，怎么这上面没有？” 她抬眸，眸光讶异，望着慕夫人：“母亲，该不会是记录单子的下人偷懒，把这项给不小心漏了吧？这些好吃懒做的东西，拿着慕家的月银，却不肯好好做事！” 语毕，慕璎直接环视在场所有下人，目光冷然，令人看了不由生畏：“记单子的是谁？自己站出来，受罚就轻一些，不要等我把你从里面揪出来。” 在场下人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一时间，心里都直喊冤枉！ 慕夫人给慕璎准备的嫁妆里，根本就没有这东西，哪里是他们躲懒！这慕夫人也是，亲生女儿出嫁，也这般偷工减料，办事实在是忒不讲究。 可慕夫人在场，这种令她难堪丢脸的话，哪里有谁敢当面说出来…… 一时间，下人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有所动作。 慕夫人反应过来，慕璎这是存心让她下面子，脸子也拉了下来。可此事慕璎确实暂时站理，她想说慕璎两句，也只能想个迂回一点的法子。 她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璎璎，这……咱们家现在的经济状况，你也是清楚的，哪来的银子给你备更丰厚的嫁妆呀？” “毕竟，慕家的产业，可都是在你手上，我执掌中馈，也不过是拿个空壳子……璎璎你若是把那些产业的油水，或是祖母遗产分你娘我一半，你的嫁妆，肯定也会好看的多。” 言下之意，还是要管慕璎要钱，惦记她手中的银子呢。 可慕家的那些铺子，每个月的分红，还是照例给慕家中馈按时送去的，何来慕璎私吞一事？慕夫人惦记的，恐怕不止是自家那点油水，而是慕璎名下那些丰厚产业。 慕璎笑了笑，神色无辜又真挚：“可是母亲，上次您不问自取，从我的铺子上，拿了那么多的银子呢！账本我也不是没看过，那个数目，别说是一份足银的头面了，便是十份，甚至是足金的首饰，也能置办得很漂亮。” “……怎么，这么多银子，母亲，您这么快就都花完了么？” 慕夫人老脸一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慕璎质疑起来管家的能力，她更觉有损自己当家主母的威严。 “你们都下去吧。” 她挥挥手，让下人们都出去，强压下自己心头那点火。 等屋内只剩她和慕璎二人的时候，这才走到慕璎身边，握住慕璎的手。 “璎璎，娘自己一个人管着这么大个慕家，可不容易，现在哪里不需要用银子？”慕夫人为难道：“不是母亲不想给你准备，实在是这条件不允许呀！” 第155章 哥哥该做的 条件不允许？执掌中馈辛苦无奈？ 慕璎心里冷笑一声，轻轻把手从慕夫人掌心里抽出来。 她自己不是没管过家，从没抱怨过一句，怎么管家权回到慕夫人手中，事儿就变得这么多。 再者说，慕夫人这是把她当傻子？ 慕夫人拿了银子以后，晚亭楼那边的生活，又肉眼可见地滋润了起来，慕琇的衣裳首饰，一应俱全地添置了最时兴的款式。 现在慕夫人又跟她来说什么，家里没钱了，想要丰厚嫁妆，还得她自己往里添钱！ “母亲，嫁妆不丰厚，丢的也不只是我自己的脸，难道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送过去，您二老脸上光彩么？”慕璎直言道：“之前拿的那些银子，给了谁，您自己心中清楚，还要璎璎一笔一笔给您算出来吗？” “真算出来了，您脸上也不好看。”慕璎声音很低，慕夫人听后只能讪笑两声。 慕夫人看得出来，慕璎反应冷淡，并不待见这些东西，也不相信她口中那些假话。 但现在，毕竟是她还想从慕璎这里捞点好处，等这个会做生意的大女儿真嫁出去，再想从慕璎那儿拿点什么，可不比现在容易。 所以，眼看着慕璎不高兴了，慕夫人还得再想点办法。 要真能让慕璎自己掏钱……不但她自己的嫁妆能好看起来，慕夫人和慕老爷脸上有光，慕家也能再挥霍一段时间，百利无一害。 这样想着，慕夫人红了眼眶，硬是点了几滴眼泪下来，戚戚哀哀道：“璎璎，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算的那么清楚呢？咱们慕家里，也不只有你一个孩子！” “琅儿将来娶妻，要聘礼，琇琇日后也要嫁人！再怎么着，娘还得给你妹妹的嫁妆也留出来一份呢，本来家里的财产就剩的不多，总不能都给了你……璎璎啊，你说是不是？” “可我分明看见，近日琇琇穿的戴的那些，都是新的，加起来可比我这点嫁妆贵的多。” 对着慕夫人，慕璎这次也不再客气了，直接指了出来。 慕夫人脸色发白，抿了抿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既然您二老不怕丢这个脸，那我也不放在心上，你们宁可丢人现眼，也要把这些破烂玩意抬去将军府，我自然也不会拦着！”慕璎淡然笑笑，起身：“钱我是不会出的，母亲，璎璎先告退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只留下慕夫人气得一下捂住胸口、险些就原地晕过去！ “这个死丫头！”她一边落泪，一边骂道：“你宁可过去将军府被人指指点点，也不想多给家里一分钱是不是！好啊，那你就等着，看嫁过去日子过得不好，还有谁给你撑腰。” 门外院子里，慕璎顿住脚步，回头轻嘲道：“给我撑腰的人么？呵，反正不管到底是谁，也不会是我的家人。” 这次，她走出正院，头也没回。 回到闻溪院以后，慕璎又把逃婚需要的东西、准备的事宜给挨个确认了一番。 所有珍贵的东西，都已经转移走了，等出嫁当天，慕璎就可以直接走。 而慕家内部，慕夫人这边给慕璎的嫁妆准备好了，慕家其他几位主子，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慕老爷听到的时候，还在一边咳嗦、一边处理公务。 听到以后，则是淡淡“嗯”了一声，然后就此作罢，毫无表示。 慕琇昨日和他说的话，他可还记在心里呢。 慕璎如此顽劣不训，这次出嫁，慕老爷是打定了主意，非要让慕璎吃点苦头才好，不给慕璎的嫁妆添礼，便是他的招数之一。 而此时他心里，也的确不想再给慕璎什么好玩意了。 倒是慕琅听说以后，犹豫一番，准备了不少。 “吴叔，你去把璎璎叫来回舟轩，让她来看看我给她准备的嫁妆。”慕琅吩咐吴毅中道。 吴毅中到了闻溪院的时候，闻溪院内冷冷清清，毫无新妇待嫁的喜庆热闹，这倒令他心中一酸。 整个慕家内，替慕璎不平之人，除了慕璎自己的丫头，恐怕也只剩他一人了。 “大小姐，大公子叫您去他院子里呢，”吴毅中进去后，朝慕璎笑道：“说是给您准备了嫁妆，叫您过去看看。” 听见吴毅中这番话，慕璎身后的知夏和知秋对视一眼，神色各异。 慕夫人给慕璎的东西，实在上不得台面，慕琅也是偏心慕琇的人之一，他能给慕璎什么好东西？ 不过，慕琅前几日的变化，她们也看在眼中，虽然昨日慕琅又“旧病复发”，但是二人也不清楚，慕琅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嗯，知夏知秋，我们走吧。” 慕璎点点头，带着两个丫鬟，跟着吴毅中朝回舟轩走去。 她早就对慕家人心灰意冷，对慕琅准备的东西，也并没有抱太大期望。 然而，到了回舟轩以后，看着眼前慕琅准备的东西，慕璎也愣在了原地。 一眼望过去，就能看见白玉如意、玛瑙耳坠、珊瑚珠串、银质福寿长命锁……还有一套慕夫人那儿没有的足银头面，看着便价值不菲。 慕琅在家中的零用钱并不少，只是慕家这个条件摆在这儿，比不得真正的高门世家，这些东西，得用去慕琅多少积蓄？ 知夏和知秋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大公子这次，还真是尽他所能，给了慕璎最好的。 见慕璎怔愣在原地，慕琅冷哼一声：“不管之前有什么嫌隙，你仍旧是慕家人，是我一母同胞的亲生妹妹。你出嫁，是人生大事，身为哥哥，我自然不能亏待了你！” 闻言，慕璎抬眸，看着慕琅的眸色，终于发生了一些变化。 看来，慕琅和其他慕家人，终究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多谢哥哥。”心中一股暖流淌过，慕璎这次道谢，是真心的。 这些东西，对慕璎自己的财力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但却是慕琅能给她最好的东西了。 “这是我身为哥哥该做的，你不必如此客气，反而生分。” 第156章 人美心善二小姐 “我给你这些，也是想让你知道，家里人对你的好。”慕琅叹息道：“免得你总和家里僵持下去，出嫁以后若没个倚仗，也不是个事。” 慕璎苦笑两声，或许慕琅是真的对她好，可其他慕家人，却根本无法做到他这样。 因此，慕琅这番用心，注定是不可能实现的了。 当着他的面，慕璎没有泼他冷水。 “哥哥，璎璎知道了，哥哥在我这儿，永远是我的靠山。”慕琅做到这份上，慕璎也不介意在他面前说几句他爱听的话。 听慕璎这么说，慕琅果然高兴了，满意地朝她点点头。 “你知道就好，也不枉哥哥费尽心思，为你准备这些了。”慕琅说着的功夫，也把昨天那点不愉快暂且抛之脑后，让慕璎留在回舟轩吃顿饭。 而他准备的那些嫁妆，则由吴毅中收拾收拾，暂时先放在了回舟轩的院子里。 “好。” 慕璎想了想，计划准备的差不多了，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做，就答应了慕琅这个提议。 然而就在二人于屋中吃饭的时候，紫黎恰好从回舟轩外路过了。 紫黎前几日受了重伤，虽还能替慕琇办点事情，但终究无法整日侍奉在慕琇左右。 今天她总算好了不少，勉强能自主行动了，马上便又巴巴地凑到了慕琇跟前，生怕其他丫鬟趁她不在，取代了她的位置。 正好，慕琇这段时间也觉得其他丫鬟用着并不顺手，紫黎回来了，她心中也畅快了许多。 此时的紫黎，认定慕璎是害她重伤卧床这么长时间的罪魁祸首，对慕璎已经是恨之入骨。 正好这时候慕琇听说了，家里开始为慕璎准俻嫁妆一事，便派紫黎去打听打听，其他几位主子的动静。 慕璎留在回舟轩吃饭的功夫，紫黎已经打听完了正院那边的动静，正往回舟轩这儿来。 “紫黎姑娘请进，大公子和大小姐正在用饭，二小姐若让您传什么话，您只管告诉小的就行，小的替您转达给大公子！” 见了紫黎，因着她是慕琇身边的红人，回舟轩的下人面对她，个个都是毕恭毕敬、丝毫不敢怠慢。 下人这般不敢怠慢她，紫黎很是受用，得意道：“我不是来替二小姐传话的，这不是大小姐出嫁在即嘛，到了准备嫁妆的时候，二小姐让我来打听打听情况，到时候……她好为大小姐添合适的摆头。” “我们慕家二小姐，真是人美心善，关爱家人啊！”下人连忙吹嘘慕琇，让紫黎进院中看：“紫黎姑娘，我们公子给大小姐准备的嫁妆，都在原因了，您看看，礼单在这儿！” 说着，还把礼单给紫黎也递了过去。 紫黎接过礼单，甚至没看上面写了什么，光是看院子里这几大箱子的东西，便已经目瞪口呆。 这是慕琅自己，给慕璎准备的嫁妆？ 怎么这么多？！ 慕璎她不是不受宠吗？慕琅给她的玩意儿，和该同慕夫人准备的那些差不多才对！ 紫黎也恨透慕璎，见到这一幕，拿着礼单的手都抖了起来。 “紫黎姑娘，您怎么了，脸色怎么突然这样差？” 见紫黎的脸色肉眼可见拉了下去，给下人们都吓了一跳，连忙询问。 他们心中也隐约猜到了一些，无非是晚亭楼那边不乐意慕璎拿这么多的好东西……然而有些话，也不能当着紫黎的面说，他们只得装傻充愣。 “无事……”紫黎强压下去心中的不悦情绪，勉强笑了笑：“我知道了，得回晚亭楼禀告给二小姐，便不多叨扰了，告辞。” 说罢，她逃也似的快速离开了回舟轩，而后把礼单交给了慕琇。 慕琇捏紧那张礼单，越看、脸色越不对劲，最后她的脸色差的甚至可以用狰狞来形容了。 “慕琅怎么会给她这么多东西？明明昨日她的那点破事才刚让他知道，这么快，二人就和好了？慕璎这个贱女人，到底是用了什么邪术！” 她恨得发狂，竟直接将礼单撕了个稀碎，任由洋洋洒洒的纸片落了满地。 “二小姐息怒啊，这么多年，她慕璎有的东西，但凡是您想要的，哪一样不是进了您的口袋里？” 慕琇一旦发火，下人便也容易跟着遭罪，紫黎才好起来一些，可不敢承受慕琇的怒火，赶紧旁敲侧击地劝道。 “你是说，这次也一样？”慕琇听后，果然冷静下来一些，想了想，还确实是这样。 那为什么之前可以，现在就不行了呢？这次对她来说，也是一样的！ 慕琇冷哼一声：“你说的不错！就算哥哥给她准备了这么多东西，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只要我要，那些东西，最后通通都得是我的！” 这样想着，慕琇终于不再发脾气，甚至唇边露出一丝恶毒笑意。 “走，我现在就去回舟轩，找哥哥把那些要过来！”慕琇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起身要往外走，惊得紫黎连忙卡住她。 慕琅和慕夫人慕老爷，是有些不一样的，这点慕琇还没看出来，紫黎却暗暗感受到了。 慕琅费尽心思给慕璎准备这些，分明都证明了，慕璎在他心中虽然不如慕琇，但也是一个被他疼爱的妹妹，不会任由所有人无理由地践踏。 而慕琇若此时去回舟轩大闹一通，那恰好败在慕琅不高兴的点上，不但要不来东西，还有可能被慕琅教训一通，平白破坏了兄妹感情。 紫黎赶紧劝道：“二小姐且留步，大公子前脚刚准备好东西，您后脚就不高兴，若没有合适的理由，岂不是平白落了个善妒的名声？大公子不喜欢妹妹心机深重，二小姐万万不可直接过去！” 被这一拦，慕琇又心头火起，可又不得不承认，紫黎说的有些道理。 “那怎么办？就剩这么点时间，我上哪里找合适的理由去？”此时慕琇怒火中烧，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坏点子来。 “二小姐，大公子可是孝子，夫人老爷都偏向您，如果这几位都觉得大公子不该这么做……大公子还有什么理由，不把嫁妆收回去？中馈的东西就是您的东西，等大小姐出嫁了，那些嫁妆，迟早都是小姐您的！” 第157章 那就充公吧 “所以，我不能去回舟轩，而是得先去一趟正院？” 冷静下来后，慕琇很快反应过来，紫黎这个提议的意思。 紫黎赶紧点点头。 “行，那我们就先去正院。”慕琇改了主意，出了晚亭楼以后，便直奔正院而去。 此时的慕夫人，也被慕璎气的不轻，一边为慕璎过门后丢慕家脸面二气恼，一边为慕璎不愿出钱、让她打的两手好算盘通通落空而焦虑。 看见慕琇来了以后，她的心情，这才好转了一些。 “娘，您怎么愁眉苦脸的呀？” 慕琇体贴地坐到了她身旁，关切道：“是不是大姐姐快出嫁了，您心中舍不得呀？” 提到慕璎，慕夫人又红了眼圈，恨恨道：“琇琇，以后别跟娘提那个孽女，娘就当只生过你这么一个女儿！” “大姐姐是又做了什么吗，怎么惹得娘亲这么不高兴？”慕琇故作惊讶，让慕夫人把上午发生的事都一五一十和自己讲了一遍。 慕琇一边附和着慕夫人，一边自己眼中也蓄了盈盈泪花，似乎是她的话也戳到了自己的伤心处。 “娘，您说的是……慕家现在的经济状况，哪里能让大姐姐十里红妆、风光出嫁？”慕琇哭道：“这也不是我们不想，是我们家现在没有这个条件，大姐姐怎么能如此难为人呢？” “此时家中条件，若大姐姐实在是不肯往里面填补一些，便只够送一个小姐风光出嫁……”她越说、越是伤心入戏：“若真的全给了大姐姐，就像哥哥做的那样一般……琇琇日后若是出嫁，到时候可怎么办才好呀？” 慕夫人搂着慕琇，也跟着哭，哭着哭着，却从慕琇的话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琇琇，你方才说什么？”慕夫人睁大泪眼，不可置信道：“你哥哥把所有东西，都给了你姐姐当嫁妆？” 慕琇默了默，似乎在极力忍耐悲伤的情绪，最终却还是“没忍住”，扑进慕夫人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慕琇这般反应，慕夫人便肯定了下来，方才她说的的确如此！ “琇琇乖，咱们先不哭！”她忙不迭安慰怀中的慕琇，心中又是痛、又是怜惜，还夹杂着对慕琅的恼怒与不满：“这个小兔崽子，他竟然真的全给了？！明明有两个妹妹，璎璎昨日刚闹出丑事，他怎么还对她这么好，一点都不替琇琇考虑？” “乖女，你放心，娘可不能任由这个兔崽子如此任性妄为、不顾全大局！”慕夫人哄着慕琇：“等过会，娘就把这小子叫过来，让他把那些东西收回来一半，充进中馈，将来留给琇琇做嫁妆用！” 原本，她是一点不想给慕璎留，可她又不能叫旁人指点自己“偏心”。 一半一半，很公平了，对于慕璎来说，实在是抬举了她！ 慕夫人想着，心中又觉得自己是个公正分明的好母亲。 过了用午饭的时辰后，慕夫人先叫慕琇回晚亭楼等消息，而后便让苏妈妈把慕琅叫来了正院。 慕琅刚送走慕璎，毫不知情地就去了正院，结果被慕夫人劈头盖脸一顿训。 “你还知不知道，你是两个妹妹的兄长，不是慕璎一人的兄长！”慕夫人向来柔弱温吞，少来如此疾言厉色的姿态，训得慕琅发愣：“琇琇将来，可也是要出嫁的，你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了慕璎，琇琇将来怎么办？” “你这个当哥哥的，从未替小妹的将来考虑过，真是太让为娘的失望了！” 慕琅听罢，有些震惊，又有些不甘。 他向来最疼的，就是慕琇了，现在竟然说他“从未替慕琇考虑”？ 更何况，只有这一次，慕璎出嫁他才把所有好的都给了她。而放在以前，慕琇享受了他那么多慕璎没有的好处时，慕夫人何曾出来指责过他？ 慕琅觉得有些荒谬。 可正如紫黎所言，他看重家人，是孝子，哪里敢出言驳斥慕夫人？ “娘，琅儿也不是个小孩了，有自己的方法弄银子，您不必担心以后琇琇出嫁，我什么表示都没有啊！”慕琅支支吾吾辩解：“等琇琇出嫁的时候，我也会尽我所能……” “尽你所能？”慕夫人冷笑：“到时候你能弄到的东西，有没有现在一半丰厚，还未可知呢！” 然而见慕琅脸色涨的通红，慕夫人才陡然意识到，自己的话，还是说得太重了些。 慕琅年轻气盛，哪能这样贬低他的自尊？ 她放软语气：“琅儿，母亲自然是相信你的能力，只是琇琇和璎璎乃是双生子，琇琇的婚事也不会离的太远，到时候，你哪里有时间准备同样的嫁妆给她呢？你看，娘说的对不对？” 慕琅的确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他只觉得既然妹妹成亲，那就尽他所能给人家最好的东西而已。 他也没考虑到，慕琇从小到大，从家中得到的东西，不知道比慕璎从家中得到的东西多了多少倍，早就超过了他这份嫁妆的价值。 “是孩儿考虑不周了，娘教训的是。”慕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只觉得是自己没有做好，为难道：“可……嫁妆已经给了璎璎了，孩儿只能以后给琇琇准备……” “给出去了？她还没嫁人呢，还是我慕家人，便不存在要不出去这码事。”慕夫人的气儿顺了顺：“没事，琅儿，你不想出面要回来，娘替你去做。苏妈妈，你去告诉闻溪院那边一声，琅儿给她准备的嫁妆一半充入中馈，将来留给琇琇当嫁妆。” 慕琅没再说什么，心中却有些愧悔，觉得这事儿是自己没做好，既对不起琇琇，也令璎璎难堪。 苏妈妈带着消息前来闻溪院后，慕璎听闻，并没有说什么，只淡淡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夫人此举是什么意思啊？” 苏妈妈刚一走，知夏便不乐意了，肺险些气炸：“夫人给你的嫁妆那么寒碜，就算琅公子给你准备了其他的，也还是比不上其他贵女的嫁妆，结果现在……竟然要把琅公子那份，也拿去那么多充公！” 那慕璎本来就没多少的嫁妆，岂不是更所剩无几？！ 第158章 看不惯就滚出去 如果只是慕夫人知道了此事，她心里大概会不满意，但没什么可能这么快就派人来收走。 很大的可能性，是慕琇又跑到慕夫人那儿哭闹了一通，慕夫人心疼爱女，直接就替她出头做主了。 慕璎淡淡扯了扯唇角。 反正慕琅的这份心意她已经收到了，至于心意的寄托，还在不在，对慕璎来说，已经无关痛痒了。 就在这会，知秋又匆匆走了进来，神色不太高兴：“小姐，二小姐又来了。” 她烦躁地揉了揉眉心：“阴魂不散……不见。” 然而慕璎话音刚落，紫黎已经扶着慕琇走了进来。 慕琇脸上的洋洋得意，此时全部显露了出来：“大姐姐，听闻你要出嫁了，琇琇这便来看看你。” “是么？”慕璎冷冷抬眸瞟她一眼：“如果是来送你那堆乞丐都用不上的东西，给我当嫁妆添彩的话，琇琇妹妹还是请回吧，那些东西你自己用惯了还好说，别人用可是要用出毛病来的。” 自己还没说什么，慕璎上来就刺了她几句，慕琇脸色变了变，咬牙道：“姐姐今日好大的火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把出嫁的炮仗给吃了呢，看来嫁妆被充公，你心里很是不高兴！” “可是没办法，慕家毕竟是有咱们两个女儿，有好东西，你是没法自己享用的，还不是得把一大半拿来给我！” 苏妈妈传的信里说，嫁妆的一半拿去充公，执行的时候，拿走的却是更贵的那一半。 苏妈妈亲自来挑，挑走的都是贵重东西，这一半挑走了，剩下那堆东西，价值直接大打折扣。 慕琇已经清点过那些物品了，心中得意的很，这才迫不及待过来找慕璎，想要炫耀一番。 “好东西？原来那些破烂玩意也叫好东西，琇琇妹妹想要尽管拿去，我不稀罕，就当施舍给街边乞丐了。”慕璎无所谓道。 “破烂玩意儿？慕璎，你可真是吃不到葡萄就说酸！”慕琇冷笑道：“哥哥那些东西，我挑走的部分，起码值几百两银子了，你还真是不识货！” “喔，我道多贵重的玩意儿呢，原来才几百两啊。” 听见以后，慕璎这次真是发自内心地笑了，直接说道：“想不到……琇琇妹妹，你不但是人穷，还没眼光、又不识货，我都要可怜你了。” 慕琇瞪大眼睛，气得浑身颤抖。 她一向以自己能独占慕家不少宝贝而沾沾自喜，如今被这样羞辱，立刻火冒三丈。 “慕璎你还真是吹牛不打草稿，说大话恨不得说到天上去，日后你要是被将军府扫地出门了，给你卖了，你能不能值几百两？” “二小姐慎言！”知夏听慕琇骂的难听，脸色登时就变了：“我们家小姐的女子清誉，可不是你能够随意造谣的！” 慕璎说她也就罢了，慕璎的下人也来反驳她，这慕琇哪里能忍？ 慕琇气得发抖，上前一步，扬手就要给知夏一耳光：“好你个贱婢，主子们之间说话，有你什么事情？小心本小姐叫人给你舌头割掉！” 然而，这耳光没有落下去，知夏看她上前，马上便躲在了慕璎身后。 慕璎冷着脸，一把攥住她手腕，攥得慕琇险些疼到留下眼泪来。 “慕琇，上次要动我丫鬟的教训，你还没记住吗？”她声音很轻，却听得慕琇不寒而栗。 慕琇低下头，一把甩开她的手腕：“姐姐还真是会教下人，一个奴婢，也敢对主子颐指气使的！” “教训下人之前，我也该教训教训我的妹妹才是，”慕璎神色未变：“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琇琇你及笄这么长时间，也该知道一下了。” 听到要被教训，慕琇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想到之前被慕璎扇了一耳光的事，到现在回想起来，脸颊仿佛还会火辣辣地疼。 “大姐姐一贯会颠倒黑白！”来横的不行，慕琇心念一转，便哭了起来：“分明是你先羞辱哥哥分给琇琇的东西不值钱，琇琇不高兴，那也是应该的啊，结果现在还要教训琇琇……” “本来就不值钱，不可以说吗？”慕璎歪头，疑惑道：“琇琇妹妹如果不爱听，就滚出这里，这样你就听不到了。” 慕琇一噎，眼泪凝固在脸上，五官扭曲：“呦，好大的口气啊，也不知道姐姐整日穿的什么金戴的什么银，看不上‘区区’几百两银子。” “是啊，毕竟我平日里光是一件首饰，就要千两银子出头了，自然看不上几百两的！” 慕璎气定神闲，从发间摘出来一根外表并不华丽的玉簪。 那簪子通体剔透光滑、雕刻秀美精致，正是宝珍坊上个季度在贵女圈子里最受欢迎的首饰，只是价格过于高昂，只有宰相千金那种水平的贵女才能毫不肉痛地拿下它。 慕琇对宝珍坊的东西一向都喜欢的不得了，这个簪子，她也想要很久了，只是慕璎不再愿意被慕家吸血以后，慕琇哪里还买得起这东西。 慕璎拔下来以后，慕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盯着那根簪子呆了好几秒，才确定它的确不是什么假货。 “你……你从哪弄来的？”剩下的话，慕琇到底是咽了下去没说。 她一直知道慕璎很会做生意，名下产业日进斗金，生意好得很。只是不知道，慕璎的财力，现在已经强到这个地步了么？ 慕琇控制不住自己难看到极点的脸色，死死瞪着慕璎，心中嫉妒与难堪疯涨。 在这根簪子面前比起来，之前那点东西，的确是不值一提了。 “哪里来？自然是自己买的。”慕璎轻飘飘道：“我从来靠不上任何人，这点也是琇琇妹妹你用实际行动‘教我’认清的现实，不过我有我自己，就已经足够了。” “如果要我依靠一群做事全凭喜好、反复无常、双重标准的所谓家人的话，恐怕，我这辈子都会过的很差劲，”慕璎盯着慕琇，笑了：“有多差劲呢？大概，就像是琇琇妹妹这样吧。” 第159章 慕璎，你去死吧 “你！”慕琇被狠戳到痛处，脸色狰狞，彻底愤怒起来。 “好，你不是有钱吗，得意吗，你给我等着，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慕琇盯着那根簪子，又是眼热、又是嫉妒，恨意更是飞涨。 她跺了跺脚，转身走出了闻溪院，眸中寒光闪过。 “慕璎，你给我去死吧，就算你钱多又怎么样？我倒要看看，一个死人，怎么才能享用那些好东西！” 她对着紫黎，喃喃自语着，心中杀意也疯狂滋生。 等慕琇走后，知夏也恼怒道：“二小姐真是越来越明目张胆了，那样的话，她同为女子，也不知道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慕琇一向如此，只是先前没暴露出来罢了，”慕璎反应平淡：“不必管她，我今晚有事，得出门一趟，照例让知秋和寒霜给我打掩护就行。” “小姐，您这次出门，是要办什么事呀？”知夏好奇。 慕璎随口解释道：“也不是办事，不过是和宋少将军约好了见面而已，昨天他和我的谈话，总得有个交代。” 宋苍托她送东西，而那东西至今还在她院子里放着落灰。 反正，宋苍和厂公是仇人，就算慕璎不送那又能怎样呢？宋苍也不会去问厂公这件事。 “对了，你最近把院子看紧点，别让其他什么鬼鬼祟祟的人偷偷进来，”慕璎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嘱咐知夏这几句：“我刚在慕琇面前露了富，她的那个性子，难保她不会惦记上咱们这。” “奴婢知道了……不过，怎么了小姐？我们院子里值钱的东西，不是都转移走了吗？”知夏有些疑惑。 她想不到此时的闻溪院还有什么可看的，恐怕小偷来了也得扔两个铜板再走。 慕璎只是笑笑：“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好了。” 其实，她的确不是怕财产被偷，真正担心的，是宋苍拜托她送给厂公的那个盒子。 若是盒子被慕家人发现了，那她又要有麻烦，所以，在她离开之前，她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没用的事情上面去。 “是，奴婢知道了。” 晚餐，慕璎又是和全家人一起吃的，慕璎本不愿意和他们一起，但慕琅坚持说，在她临出嫁这两天，她必须多陪陪家人。 无奈之下，慕璎只能先陪他们吃饭，等之后再偷偷溜出去。 由于嫁妆已经收了一半珍贵部分，慕夫人心情还算不错，慕父视慕璎为空气，慕琅则对慕璎有些愧悔，只顾着埋头吃饭。 至于慕琇，则在心中盘算着怎么不着痕迹地杀了慕璎——她还在纳闷呢，慕璎分明中了先前她下的那个毒药，可是如今除了身子有点虚弱以外，哪里有将死之人的样子？ 因此，饭桌上每人都心怀各异，一顿饭就这样安静地在沉默中结束。 结束以后，大家都一言不发地回去自己的院子里。 慕琇和慕璎是走的最晚的那两个，慕璎注意到，慕琇脸色并不太好看，大概是因为方才晚餐的菜太过油腻。 “紫黎，扶我去走走，消消食去。” 慕琇恨恨瞪了一眼慕璎，终究没说什么，而后带着丫鬟散心去了。 然而，等慕璎换上了寒霜的衣服，由寒霜所扮“知秋”跟着往外走的时候，却在路上撞上了这二位。 迎面撞上闻溪院的人，慕琇心里大呼晦气。 “两个都遮遮掩掩的，慕璎手底下，果然没有什么好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慕琇便阴阳怪气了一句。 寒霜皱了皱眉头，正想要拔剑呢，却被慕璎按了按手掌掌心压下来。 “不必理会，来日……还有的是机会教训他。”慕璎低声说了以后，寒霜的那把剑，终于被放弃了投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