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兽宗败类，我能召唤诸天神佛！》 第1章 要做仙人 红丰村 “火灵根，中上等。” “女娃娃，回去拜别长亲吧。日落西山之前，务必来此问仙台进行终试，百家仙门，只在此处停留两个时辰，过时不候。” 少女双眸明亮，神采奕奕的盯着自己掌心浮现的仙印，扬起嘴角，“遵命仙长！” 李兰天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身死之后，带着前世的记忆来到一个可以修仙的世界。 御剑而行，长生不老，羽化登仙，这是华夏人几千年来祖祖辈辈的梦想。 而如今，自己竟然真的有灵根，有资格踏上这条通天大路。 李兰天沿着村里的土路飞奔而去，她迫不及待的要将这个消息告诉自己这一世的亲姐姐。 她这一世父母早逝，姐姐李兰心靠着清雅秀丽的绣花手艺养家糊口，将她拉扯长大。 五年前姐姐嫁了人，她作为拖油瓶，只因姐姐态度强硬，才能在姐夫张家勉强安身。 可张家人这些年没少因为自己这个拖油瓶而针对姐姐。 “等我成了仙人，绝不会让人再欺负她了！” 兰天越跑越快，脚上素净的绣花鞋沾了飞扬的尘土，直到行至那破旧歪斜的老门前，才停下脚步。 “砰——” 门内传来杯盏碎裂之声。 “不行！我妹妹才十二岁，怎么能给宋二狗那半截身子埋黄土里的人当小妾，我不同意！” “砰——” “我们张家，什么时候轮到这你一个妇道人家管？！！” 李兰天推开门，迎面就看见张老二提着木棍抡圆了砸在姐姐的背后。 他把姐姐打晕了。 “姐——” 李兰天急得大喊一声，扑到姐姐身旁，“姐，姐你没事吧？！姐！” 她抓起几根木柴，恶狠狠的盯着张老二和张老婆子，咬牙切齿，“你们凭什么打我姐！” 一旁的张老婆子见到她这副样子，不怒反笑，嘴角要咧到耳根子，露出一排黄牙，“小贱蹄子回来啦，来，你可走大运了，我跟你讲，那宋掌柜看上你了。” “他答应给我们张家五两银子纳你做妾，回头用你换来的银子，刚好够给我家老二讨个媳妇。” 李兰天怔在原地，五两，她没想到他们张家就用五两银子把自己给卖了。 张老婆子推着张老二，扯出大截麻绳，“傻老二，把这妮子绑起来！” 见状，李兰天面色煞白，她知道张家人嫌弃自己，却从未想过他们会做到这种地步。 上辈子，她是二十一世纪遵纪守法好公民，却在二十出头重病死在医院。 这辈子，姐姐将她保护的很好。 她从始至终，都是个空有无用记忆的羔羊。 “不不不，我不去当小妾！我有灵根，我过仙人的第一道考验了！只要等会我再过第二道考验，我就可以做仙人了！” 李兰天拼命解释，手里挥舞着木柴，撒腿就要跑，“别过来！我见过仙人了，他们记得我，我若是不去，他们绝对会怪罪你们的！” 谁料张老二直接对着她腹部就是一脚，扯着手臂粗的麻绳将她压在地上， “哼，赔钱货，你要是真有那能耐，仙人早把你扣下了，你还回的来？我们张家养了你五年，你到好，平日里碰也不让我碰，就该把你卖到青楼里让千人骑万人睡！” 少女拼命挣扎，咬破嘴唇，呛着泥土怒喊，“我不！咳咳咳，我不！” 张老婆子不知从哪掏出一布袋子，将里面细细碎碎的东西倒在地上。 “这是你准备的吧？木剑，还不是用我们张家的钱买的，黄纸，哼哼，撕了，还有个带毛的笔呢？给你把毛都揪了，我看你拿什么参加仙考！若是让你成了仙人，我们老张家还有活路吗？” “赔钱货，你就值五两银子！” “老大回来了，快把她送上轿子！” 张老大扫了眼自己倒地的妻子，没有多言，扯开轿帘，骂骂咧咧道，“他娘的快点！” 花轿一颠一颠，在落日下走进巷子深处，与那座问仙台渐行渐远。 少女茫然的看着自己身上紧紧捆绑的麻绳，她没想到就是这样一根简单的麻绳，会困住她的求仙路。 无助的泪水顺着面颊落下。 “不行……” “让我因为这几个人而断了仙途，我怎么能接受！” 五两银子，葬送一生，她不愿！！！ 下一刻，火焰从掌心的仙印之处燃起。 少女怔了怔，握紧身上的麻绳，顷刻之间，赤红的火焰燃尽桎梏。她毫不犹豫从轿子上一跃而下，拼了命的向问仙台跑去。 张大张二还没回过神，拉开轿帘，吸了一大口黑烟，才发现轿子里都烧着了。 “靠！她跑了，那我怎么娶媳妇？” “他娘的，这么邪性？不行，快把她抓回来，不然她真拜入仙门，咱们还能活？！” 少女磨破了脚上的绣花鞋，血人一般的她，咽下大口血水，捏着鼻子忍着腥，如同林中的野兽，为了饱腹拼命狂奔。 她要做仙人！要做仙人！ 她已经忘记了还有多少路，只知道要去白玉做的台子。 三十三阶白玉砖，登天先上问仙台。 “李兰天已拜别亲人，前来终试！” 少女大口喘着气，强撑着身体，拱手行礼。 远山之上，日尚未落。 问仙台上，只余两位白衣仙长。 “咦？”一位白胡子长老走到她身旁仔细打量，“午时方开灵窍，就有练气中期了，天赋倒是不错。” “可惜，仙门百家已走大半，只余我万灵山和对面的那个清风宗了。” 李兰天仰起头，双目如炬，“不可惜，这是我的命数。” “诶呦，哈哈哈这女娃娃会说。”白胡子老头挥着手唤来清风宗的长老，“来，你先还是我先。” 清风宗长老扫过少女身上的累累伤痕，眉头拧成一条线，猜到了一切，“哼，愚昧凡夫。女娃娃，你可有剑，我们清风宗是剑修门派，终试要用自己的剑斩断灵器。” 李兰天想起自己那把用菜刀片片削出的木剑，方才竟被张老婆子踩在脚下。 “兰天……无剑。” 突然一双大手抓住她的脚踝。 李兰天面色骤变，转身迎上张二的凶恶眼神，“小贱蹄子，赶紧下来！你对得起我们张家对你的养育之恩吗？跟我们回去，你也配站这里？！” 忽而，一阵罡风拂过，将这二人击飞，血肉模糊的镶嵌在土墙上。 白胡子长老冷哼一声，“仙家之地，凡人岂敢造次。” 他转而居高临下的拍了拍少女的头，眉目柔和，“女娃娃，你如今只剩下我们万灵山这一个机缘喽，就看你能否抓住了。” 李兰天颤抖的看着自己脚踝的抓印，心中忐忑不平，眼角挂着不屈的泪。 “李兰天……愿意一试。” 第2章 请神香 李兰天在仙考之日来临前做过功课。 问仙台上，每隔十年就会出现百位仙人来凡人中挑选弟子，但最终能拜入仙门者，唯有一二。 每位仙长代表不同宗门，考核内容亦是不同。符箓宗门，要求写字作画指力不俗。刀剑宗门，要求提刀舞剑，身姿灵活。而御兽宗门是最难的一类。 它的终试是用他们提供的灵材，随意制作出一样食物，用来召唤这天地间的灵兽。 可灵兽大多数深居山林，凡人随手烹调的食物，怎能轻而易举的就将它们从林中引来呢？ 这种宗门，看似考的是厨艺，实则测的是仙缘。 这也是李兰天唯一的没有把握的一类宗门。 少女忐忑不安的走向白胡子长老身前所指的方向。 这时李兰天才注意到，参与万灵山考核的并非她一人，这里已经有一个小少年搭起锅台烹调仙材了。 “不好！” 她快速跑到两人之间的竹筐前，果不其然里面空空如也！ 那小少年身穿锦衣，金丝绣带束发，只冷冷的扫了李兰天一眼，见她披头散发麻布破衣，便轻蔑一笑。 “哪来的乞丐，竟要饭要到问仙台。” 李兰天攥紧拳头，大步走到他身旁。 小少年急了，“诶，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打我我可就还手了。” 她不语，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几块毛桃皮，重新回到自己锅台前。 李兰天并非擅长厨艺之人，上辈子家里是祖传制香的行当，这一世和姐姐相依为命，能有口馒头吃就不错了。 她如今手里仅有这点捡来的桃皮，做饭不成，只够制香的。 “我不能认命……我还有姐姐等着我……” 少女眼神坚定，手脚利落的将桃皮用木桶里的清水洗净放进碗里，又去在一旁的调味坛里翻找能用的灵材。 许久，她翻到一小坛盖子用红布封住好似酒水的灵材，掀开红布，果不其然逸散而出一股浓郁的辛辣酒香。 她心中一喜，忙将酒水倒入盛有桃皮的碗中，用力攥拳，察觉到掌心火苗后点燃锅底的木柴。 她的火苗比寻常火焰要热，仅仅五息时间，就将炉灶中的桃皮烤干，酒水蒸发而尽。 接下来便是取出干桃皮碾碎，粗布盖着瓷碗，充当筛子，筛出细粉。 最后，一捧清水浇进细粉，捏成香泥。 李兰天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旁边的小少年，随后提拳凶猛锤击案板上的香泥，足足锤够九九八十一下才停手。 她虽然这一世连酒都买不起，也没什么机会制香，但前世二十多年的记忆就是一把尺，仙材用料多少，精准无误。 唯一不足的就是……缺少练习，她再搓不出标志的线香，最终的成品像根百醇饼干。 白胡子长老猜到她手中的是根粗香，却不记得有灵兽会以此为食。而另一个少年手里捧的，却是灵猫最爱的黄品桃汁鱼。 此菜一出，打开结界，几乎方圆百里的灵猫都会蜂拥而来。 这女娃娃，输定了。 他知道此女有中上等的火灵根，难免惜才，可宗门收弟子，向来只看重“缘”字。 “女娃娃，不入仙门，你还可以在俗世之中打磨心性。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你永远都有一线生机。” 李兰天紧张的捧着这粗香，心里只期盼前世背过的祖传禁方无误。 仙长说的没错，这是她仅有的一线“生机”。 “多谢仙人。”她恭敬道。 白胡子长老微微颌首，招来早就候在一旁的少年，“结界将散，你们之中只有一人可入我万灵山。” “开！” 浮光结界缓缓消散，问仙台下瞬间传来阵阵猫叫声，仿佛整个红丰村的野猫都拔腿冲向这里。 锦衣少年勾着嘴角，心有成竹的听着心中的仙乐之音，目光迫不及待的扫过每一只野猫。 “灵猫肯定有……来了！长老你看，在那！”少年兴奋的放下这盘鱼，眸中带光，柔声道，“咪咪，快来。” 下一刻，那只纯黑的灵猫一跃飞上问仙台，垂头喵喵叫了几声，就对着那盘鱼大快朵颐。 李兰天心生羡慕，轻阖双眼，掌心升起微弱的火苗，点燃粗香。 “咦，这香是要燃的？”一旁看戏的剑修长老过来凑热闹。 白胡子长老茫然道“是啊，香不就是要燃的吗。” “这世上有灵兽吃燃香的白烟？”剑修长老惊愕道。 白胡子长老摇头叹气，“没有。” 香燃到一半时，那只灵猫已经亲昵的爬上了锦衣少年的衣摆，身子轻巧，爪子回勾，三两下就爬到他的肩头坐下，娇气的舔起爪子。 “嘻嘻，长老！我赢了！我有猫！”他骄傲道。 白胡子长老见胜负已定，叹了口气，索性抬手拂灭了李兰天手中的粗香的火焰。 “女娃娃，仙缘，天道而定，不得强求啊。” 她无路可走了。 少女垂下头，冷风拂过，凉意传进四肢百骸。 香尽，她输了…… 李兰天曾经幻想过很多次，自己拥有前世的记忆，肯定能在这里大有作为。 但后来陆陆续续发现，琉璃玻璃，她不会制。热武器，她也不会做。背诗？连饭都吃不饱，衣衫褴褛，谁听她背？ 就算用家里传承的制香手艺，制出再好的香，也不会有人来买。 因为她走不出这片贫瘠的土地。 时间久了，前世的记忆逐渐模糊不清，宛若被层层蛛网覆盖，越发失真。 “我想修仙……我想入道。我不想……永远待着这里。” 白胡子老头无奈的摇了摇头，“女娃娃，下一次问仙台会在十年后开启，你耐心等待，届时再来吧。” 十年后？她现在空有掌心火焰，打不过张大张二，回去被人剁了双手做妾吗？！到时候她连孩子都生了！ 李兰天不服，垂头冲着手里熄灭的香头猛吹，“呼——燃啊！呼！呼！呼！” 求您了，求您了……求您来看看我。求您了…… 求您了……我最敬仰的神…… “女娃娃，别试了，结束了。”长老想要抽走她手中的残香。 下一刻，风云骤变，空中突然降下一道天雷，伴随着震彻天地的怒吼声。 “谁人敢抢俺老孙的仙桃！” 天雷落在地上，爆破般轰碎了一块问仙台玉砖，碎石迸射滚落在地。一根两端镶有金箍的棒子硬生生在此刻撕破天雷，破界而出。 若隐若现间，一只通体长毛身披袈裟的猴影出现在几人身前，杀气四溢，圣光大作。 两个金丹期长老竟感受到了强大威压，四肢被灵气锁住，如同案板上的鱼无法动弹。 这只猴子行至少女身前，冲着那根仅有手指长的断香猛地嗅了嗅，哼了一声，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兰天一直没有睁开双眼，可面上却不知何时挂满了泪水。 她知道，大圣一来，这条通天大路上，定然有她的位置。 她也知道，姐姐，终于不会再被夫家欺负了。 她不悲伤，只是身处异乡，见了大圣，难免有些想念前世的华夏，前世的家。 她制的这根香，工艺并非流于表面，需怀极致的恭敬之心默默念诵，名为，“请神香”。 第3章 万灵山 她烹调不出灵兽喜爱的珍馐佳肴，但是她能制出鬼神喜欢的香火。 不同于御兽，唤来的鬼神不会为她所用。更像鬼神发现了一个路边摊，刚好符合他们的味蕾，结果一看里面竟然是他们所需的香火。 前世家中传承的禁方上面，记录的就是请神香的请神词。 没想到，前世她在重病临死前，请不来的神，在这修真界却愿意来了。 刺眼的光芒散去，两位长老纷看向那依旧捧香的少女，神色复杂。 刚才那道虚影能引来天雷，可见其真身强悍令天道忌惮，说不定这女娃娃身上结的是上古仙缘。 “如此仙缘，百年难遇。” “何止难遇，没想到这小小红丰村竟然会出一个这样的人。”剑修长老捏着令牌，犹豫不决。 如果与身负这种仙缘之人失之交臂，今后宗门必然引以为憾。 李兰天双眸闪烁，满眼希冀，“我有机会拜入仙门了吗？！” 白胡子老头左打量小少年，又扫一眼李兰天，拧眉严肃，“咳咳，自然！女娃娃，你就合该是我们御兽宗门万灵山的弟子啊！” 剑修长老一步跨过，挡在他身前，使劲用背后的长剑怼他，“哼，她哪里就算你们御兽宗门的弟子了？以香唤灵，说明心思澄澈，适合修剑，简单！” “呸，你们剑修真是不脸！女娃娃无剑，早就被你放弃了！再者，我问你，她参与的是御兽宗的终试吧。” “是，那又怎样？！” “用的我们御兽宗的灵材吧！” “是。” “最后唤出来的，是个猴子对吧！” “是……” 白胡子长老喜笑颜开，两手一拍，“诶嘿，那不就应该进我们宗门！哈哈，老头子这次我回去上报掌门，破例招两位弟子，你能奈我何哈哈。” 他挥了挥手，“女娃娃，男娃娃，你们都告别长亲了吧。这一旦回了宗门，可要几十年出不了山，潜心修炼方能成道，心有牵挂，久易成心魔啊。” 锦衣少年眸中闪过一丝迟疑，顷刻又被他尽数斩断，利落点头，“弟子已无牵挂！” 清风拂过少女额前的几缕碎发，半遮不住她眉目的忧愁，“我家中有长姐，我希望她过的好些。” 她这一世，自从两岁知晓了问仙台的存在，就一心想要拜入仙门。可生活的苦难实实在在落在她的身上，若不是有姐姐撑着，她何以有今天。 她只盼有朝一日，修道有成，回来带上姐姐去享福。 白胡子长老看出她的犹豫，轻笑，“此事你无须担心。” 指着台下不知何时聚来的百姓，其中藏着几个锦绣衣料的达官贵人。 “他们会急着替你解决。” 李兰天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主动行至问仙台前，当着一众百姓的面，拱手行礼，“李兰天家中有一长姐，还望邻里多照顾。” 仙不拜凡。 台下百姓哪里受得住她这一拜，纷纷跪倒在地，“诶呦呦，岂敢受小仙君一拜。” 李兰天不再多言，不舍的望了一眼破旧小院的方向，再回首，眸中清澈如水，不兴波澜，“弟子李兰天心事已了。” 白胡子长老从储物袋取出一枚仙印，指尖掐诀，“好，问仙已毕，回万灵山。” 霎时间，整个问仙台上霞光大作，两个少年人与两位仙人仿佛融进了霞光之中，渐渐消散了身形。 台下。 “李兰天是张家的那个小妮子吧！” “对，张家媳妇的妹妹，唉，张家人没一个好东西，平日里没少欺负他们姐俩。我记得昨日听老宋说他还要纳这小仙君做妾。” “我呸，他也配，老咕噜棒子，早该死了。” 茶楼里坐着的一位官袍老爷冲着侍卫挥了挥手，“墙上那两个，拖去喂狗。” …… 万灵山。 万灵栖于山川，山川养哺万灵。 白胡子长老脚踩一柄长扁担，前悬锦衣少年沈修言，后悬李兰天，就此飞过千万里红尘，青鸟高鸣，长猿相送。 过了许久，飞跃层层叠叠的山峦，半腰处得见一片空地，长老这才将二人放下。 此处竹影横斜，溪水潺潺聚成一湖冷泉，水面雾霭苍茫，逸散林间，让人不辨山中的路。 甫一落地，李兰天就觉得头晕目眩，双腿绵软无力，顺手抓着一旁的树干，整个人就一屁股摔在地上。 沈修言则反应更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树干的另一侧哇哇大吐。 李兰天默默收回了抓树干的手。 “哈哈哈，你们这是刚踏上修行路，还不习惯，等以后学会了御物飞行，说不定每天都要飞个千八百回。” 白胡子老头掏出仙印，冲着溪边的空气一扣。 无数竹叶落地，万千枝丫抽条舒展，两侧小花摇曳身姿，霞光大作，宝殿的身影渐渐浮出白雾之中。 三人踏进白雾，光华流转，下一刻就身处雄伟大殿上。 长老拱手，冲着大殿之上的仙翁行礼。那仙翁身下骑牛，头戴斗笠，一身的打扮怎么看都与这座琼楼玉宇不衬。 “掌门，这次问仙，有两名弟子与咱们万灵山有缘。” 仙翁懒抬眼皮，下巴微仰，“左边的是灵猫，右边的与什么灵兽结缘了？” 长老摸胡子思索，眉头拧到一起，“这名弟子名唤李兰天，修的不是我等兽缘道，她能用香召唤妖灵，应是与一上古猴妖结缘。” 掌门仙翁猛地坐起，一扫吊儿郎当的态度，惊愕道，“上古猴妖？这种人怎么带入了咱们万灵山？！咱们宗门如今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 这青袍道人两脚着地，悠悠走到李兰天面前，宽大的双袖翻飞，转眼间这座雄伟大殿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几间朴实无华的茅草屋。 正是二人最初落地的地方。 “行了，你们都看见了，这才是真正的仙宗万灵山。我们宗门穷，人也少，弟子一月只有两块下品灵石，不分内外门，入门就可拜师，唯一的门规就是，善待灵兽。” 掌门叹了口气，态度真切， “女娃娃，你能与上古灵猴结缘，那你的天赋必是不俗。但你唤的是灵，不是真实的兽，也就意味着你修炼的路上需要大量的灵石堆砌，我们万灵山，穷的很，你若拜入我门下，恐怕前路难行。” 李兰天听懂了，掌门这是在劝退自己。 可她只有这一条路，回不了头。 少女不复多言，直接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几个头，“掌门在上，弟子李兰天，不惧前路，惟愿拜入万灵山！” 掌门仙翁怔了怔，弯腰将她扶起，“傻孩子，赤子之心，难能可贵。既然你磕头拜我，那你以后就入我门下，做我的徒弟。” 沈修言本就一心入万灵山，见到李兰天拜入掌门门下，也二话不说对着掌门连磕三头。 掌门笑呵呵的掏出两枚小仙印，“好好好，那今后你们都入我门下。这是通行印，去那边挑两间空屋子，以后万灵山，就是你们的家了。” 第4章 老青牛 “家”这一字，对曾经的他们来说，太重。如今，落在万灵山，却显得轻飘飘的。 有家的人，怎会避世求仙问道。求仙问道的人，又哪里有家。 他们如今尚不理解掌门意思，只当是入门的客套话。 两枚通行印，一方纯红，一方纯黑。 沈修言主动取走纯黑那枚，触碰到方印时，指尖有股柔和的水流之力。他稀奇的盯着取走另一枚方印的李兰天，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找寻空闲的茅草屋。 “原来你是火灵根啊，难怪我初见你就烦得很，咱们是水火不相容啊。” 李兰天不语，一门心思放在观察草屋的门窗朝向，她想让自己之后的几十年在这深山之中舒服些。 挑到一间坐北朝南，远离溪边的干燥草屋，她就继续收拾里面杂乱的镰刀斧头，又清扫了灶台，水缸加了水。 那沈修言却莫名其妙打开了话匣子，自顾自的掏出袖子里的灵猫，“它叫小黑，还在幼年期，发育不全，看不出具体的品种，你唤的猴子是什么，好厉害。” 李兰天不回他，闷头做事，直到终于忙完了一切，走到房门前顿住脚步，转身看他，眼底一片严肃，“不是猴子，是齐天大圣。” “咚——” 下一刻，她快速关上房门，将碎嘴少年拦在门外。 长呼出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躺在里屋的木板床上，“终于安静了。” 这人叫什么修言，应该叫休言！ 方才掌门交代过，让他们二人好生歇息，明日一早，就有师姐过来带他们熟悉宗门。 李兰天掏出自己藏在袖子里剩下的半截粗香，胸口平息的情绪又再次翻涌澎湃。 这是能够将大圣请来的香，是她如今唯一的倚仗。 但这还不够。 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真正的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更好的活下去。 她还需要制作更多的香，请更多的神。 少女心事重重，困意正浓，手里紧紧攥着半截粗香，护在怀里，沉睡过去。 日上三竿。 “喂，李兰天，你今天醒了没？别睡了，都三日过去了！” “咚咚咚——”敲门声急促，很是不耐烦。 少女朦胧的睁开眼，问仙台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她的脑海中。 她瞬间清醒，听到门外的叫喊声，忙不迭的收好残香，随手整理了身上的衣服就去开门。 见她出来，沈修言正要敲门的手一顿，也不尴尬，冷嘲道，“你还真能睡，人家师姐等咱们许久了，你不来，她不讲课，我也没法开始修炼，走，去传道堂。” 他在前面带路，李兰天也急忙忙得跟着狂跑。 所谓的传道堂，亦是一间茅草屋，里面空荡荡的，只摆了三张木桌和蒲团。 “你说我睡了三天？” “是啊。” 李兰天有些不敢相信，在她的印象里，人就算再累也不能睡这么久。 此时清风拂过，一道白衣倩影缓缓而来，悠悠然坐在他们对面。 这位师姐容貌姣好，眉目清秀，可李兰天总觉得她有些眼熟。 “你们二人不必拘谨，是我。” 只见下一刻，这位白衣师姐指尖掐诀，面部迅速爬满狰狞的皱纹，正是问仙台的白胡子长老。 “这……长老你是女的！”沈修言大惊。 “师姐你是长老？！”李兰天也惊的合不上嘴。 “哈哈，咱们万灵山人少，一个人就要多干几份活嘛。长老虚名罢了，入门以后，你们两个也可以自称长老哈哈。” 转眼，许尽欢恢复原本的清丽容貌，与两人一同坐在蒲团上，态度和蔼，“李兰天，你确确实实睡了整整三天。” “我和掌门研究过，这与你以香唤灵有关。你的修为是练气中期，体内储存的灵气很少，而你唤来的是上古猴妖，法力强大，对你的消耗亦是巨大，你的身体支撑不住这种消耗，便会在此之后陷入沉睡。” “这只猴妖对你态度还算温和，香灭就走了，倘若是恶劣的灵，缠着你迟迟不离去，你的灵力就会被吸的一干二净，落得个神魂湮灭，肉身尽碎的下场。” 李兰天下意识的抓紧袖子暗藏的半截残香，后脊一凉，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能轻松制作请神香，却不能随意请神，正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她险些死掉了。 许尽欢抬手胡乱揉了揉少女的头发，柔声安抚，“所以，你要想再次以香唤灵，必须在筑基之后。” “你们二人，一个火灵根，一个水灵根，此后我会代替师父对你们因材施教。” “小兰天，跟我走，接下来是先交代清楚你的修炼方法。” 许尽欢脚踩扁担，拉着李兰天飞向大山深处，许久，落到一处空旷的野地。 此处，杂草丛生高三尺，大地荒芜。 而野地之上，正有一位须发皆白的古稀老头，倚着枯树根打瞌睡。 李兰天想起身旁这位变化容貌的前车之鉴，提前拱手行礼，恭恭敬敬道，“师兄好。” 岂料这古稀老头突然睁开状若铜铃般的大眼，杀气外散，掏出一把巨刃狠狠扔到李兰天身前，怒吼道，“给我滚！我不是！滚！” “对不住！那……师叔好！”李兰天诚恳道。 骂声又来，“给我滚！我不是！滚！” “……祖师爷爷好！受徒孙一拜！” “滚！” 李兰天求助般望向白衣女修，“师姐，这位是？” 许尽欢轻飘飘的拔出地上的巨刃，掌心把玩，解释道，“这是一头牛呀，不是你师兄。” “？？？” 许尽欢解释道，“这是师父曾经从下界带回来的老青牛，如今他座下小青牛的爹。” “这牛无意间服用了一枚化形丹，化为人形，一朝灵气入体开通灵窍，竟然认为自己是个人，否认自己的牛身原形。” “奈何他根基不稳，每每夜里就会恢复牛身，他不愿意接受自己是个牛的真相，半个月后就疯了。多年过去，他仍未勘破此事，如今只剩下一年寿命。” 李兰天有些感慨，“所以我接下来要在一年内帮助他恢复道心？” 这次轮到许尽欢惊愕的看着她了，“当然不是啊。” 大师姐手指着脚下的荒地，“牛不能耕地，这地就荒了，荒了就种不了灵植，没灵植，灵兽就要饿肚子。我们是御兽宗门，门规只有一条，就是要善待灵兽。” “看到远处那五座大山没有，一年内，这六座大山上的百万亩地你都要犁完。” “因为白天沈修言那小子要过来播种浇水，所以你必须每天夜里过来，铁犁被这头疯牛护在脚下不松开，每晚你都要背着它犁地。” 许尽欢唇角扬起，拍了拍少女单薄的肩膀，鼓劲道，“加油师妹，咱们万灵山的未来就靠你了！这也是修炼的一部分啊！” 言罢，白衣女修脚踩扁担迅速逃离此处，留下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女娃娃和古稀老头面面相觑。 冷风飒飒。 李兰天茫然仰头，入目夕阳落山，夜色将近，耳边传来机械的怒吼声，“给我滚，我不是，滚！” “……” 她要开始背着老牛犁地了。 她有些恍惚，这牛可能不是人，但这位大师姐，肯定不做人。 第5章 哥，我小李，真牛马 古稀老头恢复牛身后，高如小山，李兰天比量着薅了三根一米长的干草才能堪堪围住老牛的前胸。 老牛此时僵着身子，牛尾低垂，双眸紧闭。 李兰天不善女工，在红丰镇时跟周围的邻居学过不少农活技巧，譬如这用牛胸围测量牛重，粗略算下来，这老牛起码有两千斤。 也就是说，大师姐让她，一个十二岁的少女，在夜里背着两千斤的老疯牛犁地百万亩！ “……” 真是牛的认知出错了吗？难道不能是师姐认知错误，非要把自己一个少女当做牛马吗？ “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船人。师姐没必要让我做不可能完成的事。” “只是……” 李兰天盯着老牛身后的铁犁，细细思索。 “背是肯定背不动，那就只能制作一个小车拉着他走。” 白日里，那老头往她身上扔过一把巨刃，长直有尺，刃处锋利有光泽，形似锯子，刚好可以用来砍树。 她吃力的割出几块粗厚长木板，又用榫卯结构将其固定成一大块，平放在地，下端安置四个木滚轮，前轮小，后轮大，小车就成了。 万灵山灵气丰富，野草比人间要粗长。 她又搓出几根结实的草绳栓在木板前沿。 如今只要老牛乖乖站上来，她就能够将其拉动。 “可是这牛怎样才能站在木板上呢……” 李兰天分析大师姐白天讲的故事。 这头牛不愿接受自己是只牛，无非是觉得做人更好，人为万物之灵长，修炼可成仙。 那如果自己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人和牛没什么不同呢？ 大多数的人本身不就等于牛马吗？ 李兰天寻了几株嫩草，贴着老牛的鼻子，觍着脸殷勤道， “哥，吃饭不。我是新来的小李，师父让您亲自盯着我干活。我给您打了个上好的轿子，我抬着您逛逛？” “哥？我小李，给您推荐个新品代步工具，无需灵力，上座即走，我亲自拉您？” “哥？老哥？好大哥？” “牛兄，快哉快哉，小女子请您上座？” 良久，无事发生。 李兰天叹了口气，心道这事没那么简单，还要另想办法。 是不是嫩草的香味不够，不足以吸引老牛？ 看着手中的草料，她心中灵光一闪，草不够香，那就扩大草的香气，回归到自己的老本行，制香！ 制出老牛喜欢的草香！ 采五株青嫩草叶，又取远处松松柏的松针和翠绿柏叶，回到山脚下的寒泉溪水边，用水洗净。 她记得自己的茅草屋边放了一口大铁锅，边上摆有厨具，应是宗门内的师兄弟用来给灵兽烹调兽粮的。 洗锅，炒草，挑出粗梗，最后便是要加些酒水，增加香气。 宗门内，每间茅草屋旁的阴凉处都堆叠了许多酒坛。 白日里她冲进传道堂的时候，路上甚至有几只悠闲的灵猴抱着酒坛你一口我一口的潇洒豪饮，嘴边的长毛沾着酒水，身子摇摇晃晃作态微醺，好个可爱。 就连黑毛灵鸟都站在它们身上，借着长喙偷偷品味，最后飞也飞不起来，只能倒在地上，两脚朝天无力扑闪翅膀，迷糊睡着。 万灵山的唯一门规就是善待灵兽，见到它们这般惬意，李兰天心里也跟着轻松几分。 可见这仙家灵酒，味道不俗，制香应该更好用。 酒水入锅，酒气蒸腾，白烟袅袅升起，青草香便被彻底激发，这五株青草，抵得上一片雨后大草原的香气。 李兰天撕下一块衣角，直接包裹住过滤后的香粉，延着记忆里的路跑回那片荒地。 明月高悬，星光熠熠。 林中蝉声此起彼伏。 老青牛果然还站在原地。 她打开破布，直接将香粉放到老牛鼻子下，等它一个吸气，香粉便少了大半。 紧接着，李兰天又捧着香粉退到木板前，果不其然，那老牛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就迈了上去！ 李兰天心中一喜，火急火燎的将草绳往身上缠，肩膀又扛着大半截。 山林间有风拂来，将少女的碎发吹之耳后。 她就这样，踏出了第一步。 身上曾经被张二粗暴捆绑的伤痕渐渐被草绳的印记覆盖，她拉着老牛，老牛拖着身后的铁犁，一步步在这片荒地上开垦出新的生机。 次日，天空浮现出一抹鱼肚白。 犁好的地，土壤松软，杂草被埋进土中，腐烂发酵后会成为土地的养分。 老牛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人形。 李兰天麻木的瘫坐在地上，仰头望天，手里正搓着新草绳。 因为刚开灵窍不久，受火灵根影响，疲倦后手掌会不受控制的冒出火苗，身上的草绳眨眼间就会化为飞灰。 她走走停停，搓一根，烧一根，一晚上总共才犁了十亩地。 不过这一个晚上，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对灵力的掌控逐渐熟练。 这应该就是此次修行的意义。 “李兰天，轮到我了。” 沈修言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旁，主动伸手将她拽起。 他叉着腰，一脸不屑，对着大片土地指点江山，“你怎么才犁了这么点地，这些我半时辰就能浇完，来！让你瞧瞧小爷我新学的布雨决！” 李兰天有些惊讶，这人竟然已经学了法术，自己还什么都不会呢！ 师姐偏心！等会自己必须去找师姐讲讲理！ 只见少年磕磕绊绊的掐诀念咒，指尖适时冒出一股水流。 他轻轻一指，这水流就冲上天际，化作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干燥的土壤上。 空气里氤氲着清新的泥土香。 这雨与凡间的雨不同，每一滴都泛着灵气的绿光，渗透进大地后，一场清风就能卷走原本的死气沉沉，焕发生机。 李兰天鼓了鼓掌，“哇，真是好大的一场雨，横竖都不够半丈宽吧。” 这一场雨浇灌的土地算面积尚不足一平方，十亩地，他体内那点灵气都未必够用。 沈修言听后，面上有些挂不住，耳根子都气红了，“反正我最后肯定比你用的时间少！你就等着吧！日落之前我就能回去陪我家小黑玩！” “是是是，我李兰天甘拜下风。” 沈修言冷哼一声，突然注意到不远处的木板车，不明所以的指着上面已经化为人形的青牛精。 “等等，你先别走，那是谁啊？怎么抱着你的铁犁？” 李兰天和善的扬了扬唇角，“那可是宗门里的老前辈了，特意监督你我二人的。” 她长长叹了口气，颇为可惜道，“我昨日想让他传授我几招拳脚功夫来着，但是……唉，算了，如果你学到了改天记得教教我。” 李兰天拍了拍他的肩膀，诚恳到，“沈兄，我们可是同门啊！苟富贵，勿相忘！” 言罢，李兰天拎着巨刃就走，留下沈修言一人。 少年面上犹豫不决，终究是扭捏着跪在木板车前，恭敬道， “晚辈沈修言……” 第6章 不一样的修真界 李兰天隔着老远听到了沈修言的惨叫声，装作不知道，特意加快了几步跑下山脚。 谁让他当初在问仙台为难自己，这就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少女哼着歌，步履轻快的回到自己的茅草屋，走到门口时脚步一顿，她发现地上被人放了个木箱，箱子中间的夹缝里还塞了张纸条。 她抽出纸条，上面有两行娟秀小字。 【师妹，这是师父给你准备的。——许尽欢。】 “师父准备的？莫不是传说中的修炼秘籍？！” 李兰天连忙抱着箱子回屋，小心翼翼将其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本名为《练气术》的功法，还有两块灵石，一方玉简，一件红衣，和一个刺绣小口袋。 这小口袋，就是能够芥子纳须弥的储物袋。 “原来师父不是在自谦，真的只有两块灵石，不过这两块灵石能够买什么？” 自家宗门在大山深处，方才一路回来，连个人影都没见到，鸟影倒是不少。周围的茅草屋也是空落落的不像有人在住，那这两块灵石，又能与谁做交易呢？ 李兰天心里的疑问太多，但身上黏着汗，实在不舒服，索性先去门口给自己打了桶水，用火灵根烧热后泡过澡，出来换上崭新的红衣。 她上一次穿新衣还是在五岁那年。姐姐出嫁前几日，特意扯了块自己做婚服的红布，给小小的她缝出一件绣花红裙。 如今见到这件红衣，李兰天心里不可避免的又念起了姐姐。 “也不知道姐姐如今在人间过的怎么样了。” 她曾经听人说过，多少年前隔壁村出过一个仙君，朝廷知道此事后，特意派人将仙君的一家都请进京城，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 “姐姐应该也不会为吃喝发愁了吧。” 少女嘴角微微上扬，整理好思绪后，重新拿起桌上的那枚玉简仔细打量。 这玉简触感温凉，上面刻有密密麻麻的朱砂小字，其中能看懂的，只有一句，“滴血认主。” “滴血吗，前世的各种武侠玄幻小说都有这种内容，这莫非是师父给我的法宝？” 李兰天没有多虑，直接咬破手指，将血摁在玉简上。 下一刻，一缕白光闪入她的眉心，排山倒海般的讯息向她涌去，而那道白光最终化为蛛网般错杂的灵线牢牢占据在她的识海一角。 这是灵网。 一个修士们用来彼此远程交流的平台，类似于曾经现代社会的互联网。 而这玉简，就像是一部手机。 所以，如果存在网络购物的话……她手里的那两块灵石，完全能花的出去。 李兰天慢慢阅览灵网中的信息，可惜大多数的内容她都看不懂。 有人控诉药王谷卖错了药，把生子丹当做助兴药卖，导致自家后山灵兽暴增。 同为御兽宗门的李兰天笑了笑，“谁家这么倒霉啊，地皮不得被啃秃了。” 又有个人说自己前天刚买一把灵剑，听到一声万剑归宗后，灵剑就飞了出去，至今也没有找到，有偿购买自己灵剑的消息，出价十块下品灵石。 她进入这条信息下看，有许多修士的评论，其中最上面一条竟然是，“你们剑修哪来的钱？” “看来当初那个清风宗和我们万灵山一样穷，说不定也是在深山老林里修行。” 还有一条，最引人注目，是赤红的字体结尾还加了感叹号，“在别人渡雷劫的时候扔玉米粒究竟是何居心？馋鬼上身就去死！” 李兰天心有所悟，“这不就是炸爆米花？！道友们果然是天纵奇才！” 她稀奇的看了许多内容，顿时感觉修士们的生活似乎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有这种灵网存在，在深山里潜心修炼又怎么会苦闷，光看上面的帖子都够打发时间的。 李兰天动作一顿，默默将玉简重新放回木箱，余光扫见自己脱下的那件麻布衣，心里很不舒坦。 曾经五两银子，就能买了她的命，如今，她拜入仙门改变命运，又岂能荒废时间在这种东西上。 李兰天毫不犹豫的将这木箱重新锁好放进床底，心中刚起的波涛就此平复。 她的目标绝不在混日子，她要成为最厉害的仙，要白日飞升，要带着姐姐过好日子！ 她捧起那本名为《练气术》的功法，盘坐在床，开始研读修炼。 她按照书中的内容调整呼吸，感受周身的灵气变化，某刻，她的五感突然放大，整个茅草屋中的一切都一清二楚的落在识海中。 她惊喜于这种发现，全神贯注在感知体内的灵气运行，一时忘却了时间。 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窗棂散落在少女单薄的身子上，拂过几缕松散的黑发，静谧流淌在她的身旁。 她嗅到了暖阳的味道，很甜，比烈火少些辛辣。 这种甜滋滋的感觉冲刷而过她早已干涸的四肢百骸，肌肤腠理大肆叫嚣着不够，灵力就聚成漩涡向她涌来。 她贪婪的吸食尽整个房中的灵气，嘴角挂着餍足的笑。 过了午时。 李兰天结束修炼，打算去寻师姐询问学习法术一事。 刚一推开门，就瞧见那位白衣女修正蹲在树上，怀里抱着一只纯白灵犬似乎在躲避什么。 李兰天不解，走到树底下左右观望，“师姐，你这是怎么了？” 许尽欢表情惊恐，伸手拉她，“师妹快上来！出事故了！” 李兰天心中一惊，不知所以的反握住她的手，赶忙三两下爬到树上，“师姐，这是出什么事故了？！该不会是有人来咱们万灵山寻仇吧？” “唉，比这还要严重！而且如今事态已经控制不住了。” 许尽欢面色铁青，痛苦的闭上眼，“嘘，你听这声音。” 是脚步声，从林中走来，可范围太广，完全不辨方向。 李兰天懵了，喃喃道，“这得来了多少仇人啊……咱们宗门还有救吗？” “没救了。”许尽欢将那只灵犬塞进她的手里，“师妹，照顾好它，这是咱们宗门唯一的希望。” 李兰天茫然的抱紧灵犬，眼瞅着大师姐从树上一跃而下，提上远处的几坛酒水，脚踩扁担飞向掌门的居处。 怀中的灵犬形似萨摩耶，正在瑟瑟发抖，毛茸茸的小脑袋埋进爪子下，时不时发出呜咽的哀鸣。 李兰天将它往怀里抱的紧了，灵犬就贴着她的手臂蹭了蹭，尾巴勾上手指，可怜巴巴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听树下的脚步声近了，由远及近跑来了什么，尘土飞扬一片。 她定睛一看……正是数不清的灵犬，毛色五花八门，每只灵犬的身后都跟着几只小狗崽，甚至有的嘴里还叼着毛都没长齐的幼崽。 顿时，听取汪声一片，吵得人心烦意乱，怪不得师姐跑的这么快。 ？！ “等等，怎么地上的大犬都是母的？！” 李兰天摸了摸怀中灵犬的身下，一对圆蛋…… 原来是抛妻弃子的渣犬！！！ 她好像知道玉简中那个生子丹喂成助兴丹的倒霉御兽宗是谁家了。 是自己家啊…… 李兰天叹了口气，揉了揉怀中的白灵犬，“你也是辛苦了，没想到整个山头就你一只公的啊……过几天不得累成公公了。” 第7章 清汤大老爷 李兰天知道自己又被大师姐坑了。 这群灵犬天生有灵力护体，幼崽是练气期，大多成犬是筑基期，其中最为凶狠的两只甚至是金丹期。 她一个练气中期的，下去还不得被碎尸了。 李兰天看了眼怀中的罪恶之源白灵犬，无奈道，“狗子，冤有头债有主，当初爽的是你，没道理让我替你受苦。你就忍忍出卖下身体，我趁机给你的娃崽子弄点粮，当父亲的总要背起责任的，对吧。” 白灵犬疯狂摇头，哭唧唧往她怀里钻，毛茸茸的头蹭上她的脖颈，呜咽轻汪。 “唉，狗子，你想毁了我吗？我打不过啊，我才练气期！” 李兰天将狗子往母犬方向一扔，自己溜到一旁的大锅前，盛了大盆灵米和肉干控火煮粥，思及小奶狗恐怕未必能咬动肉干，她甚至将肉干用铲子块块碾碎了。 她是用的掌心灵火点燃的干柴，温度比寻常火焰高，不到半柱香时间这一锅肉粥就已经迸发浓郁的香气，勾人味蕾。 这其中灵田中种出的灵米，甚至比她上辈子吃过的五常大米还要香。 李兰天掀起锅盖，顿时所有灵犬都停下了原本的动作，张着大嘴，垂涎三尺，直勾勾的盯着锅里的食物。 她记得狗狗们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狗狗碗，便敲了敲一旁的铁盆，吆喝道，“回去拿碗，先到先得。” 众犬一时之间得到号令，所有成犬一溜烟的跑了个干净，只剩下地上的崽崽和惨遭蹂躏的白灵犬。 李兰天见手里的铁盆干净，乘了大半盆放在地上。 小狗崽子们纷纷爪忙爪乱的蹭到盆边，有的甚至还没睁开眼睛也要分上一口，走几步东倒西歪。 “灵犬不同于凡狗，吃这些应该没问题。” 李兰天微微颌首，趁机拎起白灵犬直奔掌门仙翁的方向，大声喊道，“师父救命啊！” 下一刻，门开。 李兰天立即钻了进去，反手关门，一口大气尚没喘上来，就看见房中古怪的场景，怔住了神。 只见，自家师父依旧是端着那副洒脱的老仙翁姿态，仰头靠坐在小青牛身上。 而师姐许尽欢正和两个半人高的灵兽成三足鼎立之势，举杯共饮。 其中一只灵兽通体黑棕，头顶月牙触角，背后的甲壳干净到反光。 另一只灵兽应是蛙类，一身翠绿，身后有点点黑斑，双目溜圆，鸣囊鼓动。 “这是……有客人？兰天失礼了。” 李兰天放下灵犬，恭恭敬敬的冲着几人躬腰行礼。 许尽欢见到她全身而退，有些诧异，“师妹果真聪慧，这种百犬之争都能闯出来，以后必成大气啊！” 若不是师姐额角挂着虚汗，眼神躲闪，一副心虚的样子，李兰天说不准真要信了这话。 “师姐，全宗门的希望我带来了，这事怎么解决。” 白灵犬两腿直打哆嗦，见到熟悉的主人，颤颤巍巍的摇着尾巴挪到师姐身旁，扬扬下巴指着李兰天，眼神幽怨，似乎在控诉她刚才的行为。 “呃……这事吧，也好解决，都怨药王谷那群庸医，回头他们把解药送过来给灵犬们喂下就可以了。” 许尽欢也不问李兰天怎么逃出来的，放下酒坛，就亲昵的搭上她的肩膀， “好师妹呀，不管你信不信，其实这次百犬之祸，是宗门对你的一次考验，哈哈，恭喜你考验通过，正式成为咱万灵山的长老，来，让我们继续商讨下一个困扰了宗门百年的难题吧！” 李兰天皮笑肉不笑，“师姐，我在灵网上看到你发的帖子了。” 许尽欢动作一僵，“……” “哈哈，师妹眼力真好。” “师姐，百年难题是什么？”李兰天扫过两只灵兽，心里暗自猜测，此事必然与他们脱不开干系。 许尽欢回头望向掌门师父，见仙翁依旧阖眼小憩，清了清嗓子，声音顿挫有致，“事情是这样的。” “百年前，这位食郎在储备粮食的时候，无意间杀了斑罗蛙的几个孩子。斑罗蛙为报仇雪恨，毁了食郎的几十年基业，二者因仇恨恩怨纠缠至今，奈何前者无意，不好定罪，后者有意却情有可原，万灵山作为方圆千里唯一的御兽宗门，他们便年年到咱们这里来请求主持公道。” 许尽欢满面愁容，心力交瘁，“咱们师父被扰的无心修炼，修为停滞百年，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 李兰天感觉自己仿佛听了一段天书。 “食郎全名是？”她问到。 “屎壳郎。” “你的意思是，屎壳郎推粪球的时候，因为视角盲区把小斑罗蛙压死了？” “对！师妹妙哉！” “……然后斑罗蛙把它的粪球怎么了？” “唉，这大馋蛙头偷吃不说，还用果灯草的种子把粪球掉了包。”许尽欢感慨到，“这大概就是一屎族成千古恨吧。” “……” 它都吃屎了还骗它 这蛙坏…… 李兰天疑惑不解，“所以为什么会纠缠至今，这不是仇怨两两相抵了吗？” 听到她的话，食郎仰头拍桌，将酒水一饮而尽，胡乱舞动足脚比划。 意思是，自己把卵产在粪球里，卵等于孩子，自己的损失的孩子比蛙的多。 斑罗蛙亦是不满，豪气云天饮过酒水，蹦蹦跶跶就要打架。 “师姐，我想到了。”少女突然趴到白衣女修的耳畔，踮着脚道，“这事很简单。” 许尽欢眉头紧锁，“哦？你说？” 李兰天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只要让食郎再杀几只小斑罗蛙，使二者死去的孩子数目相等，就达到了真正的公平！” “……” 一时之间，屋内鸦雀无声，唯有李兰天那句“真正的公平”尾音回荡。 座上的仙翁手臂一抖，懒抬眼皮，眼底神色复杂。 如果他这新收的徒弟今后保持这种处事风格……保准是御兽宗门的一大败类。 “李兰天，你可知万灵山门规？” 听到师父开口，少女表情严肃拘谨，“善待灵兽。” “那你怎能让它们继续相互残杀！” 少女瞬间明悟，掏出巨刃，来势汹汹，“好，那我出手帮他们解决！小斑罗蛙在哪？！差几条命？！” “……” “唉，到此为止。” 仙翁摇了摇头，大掌一挥，强劲的袖风将少女吹出茅草屋。 屋内，两只灵兽的身影亦是逐渐模糊消失。 许尽欢按耐不住，坐在地上捧腹大笑，“哈哈哈，师父，我早就说了。兰天虽是女娃娃，但火灵根必然性子烈，不适合慈悲道，如今闹这么一出，还不是给自己添气受。” “我去找沈修言过来吧，他虽然性格恶劣，但心思柔软细腻，不生杀戮心，说不准他能继承您的慈悲道呢。” 老仙翁阖目敛息，周身灵气运转，玄妙之意浑然天成，“嗯，看来李兰天的缘，不在你我。她那请香一事，多加留心，去吧。” “是。” 第8章 别浪费这份缘 日暖斜晖，赤红霞光大作，灰雾蒙蒙遮住层层叠叠的远山。 林间百兽休憩，纷纷隐匿身形，三两盏灯烛亮起，飞蛾追逐，蝉鸣相竞。 李兰天洗净铁盆，便扛着巨刃上山，准备犁地。 “忘记问师姐法术一事了，我和沈修言一同入门，绝对不能落在他的后面。” 李兰天今天多炒出整整一桶香粉，取了一小包的量带在身上，剩下盖了粗布，足够她用个小半年。 也不知道这老青牛和沈修言相处的怎么样了。 “总不会真伤到他。” 李兰天快走几步，行到荒地，先听到一阵敲敲打打的铁器声。 “喂，沈修言，你做什么呢？” 少年人手里攥着一把老铁锤，锤身爬满红棕色的锈迹，木制锤柄色深老旧。 他不断的敲打牛车的木制滚轮，听到身后的声音，匆忙站起，“我就随手摸了一下！我不是故意弄坏你的车的啊！” 李兰天检查一遍，发现只是轮子掉了，重新制根铁钉拧上就行，轻描淡写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沈修言支支吾吾，从袖子里掏出个布口袋，“其实还有点事。” “沈少爷要送钱给我？” “当然不可能啊！唉，是这个，你看我的种子。我以前没干过农活，不知道种子要炒制多久才合适。还有播种，每块土地这种子究竟要放几粒我也不清楚……” 说白了，他就是没干完活等着自己帮他呗？！ 不可能！牛是牛，马是马！马的活，牛干不了！ 李兰天捏起一把种子，轻嗅了嗅，“这是叶类的灵植，长成后有些像凡间的白菜，这种子你若是炒过就可以拿去喂鸡了，根本种不出东西，这是常识。” “没炒没炒！还没动手！”沈修言道。 她掏出铁盆，随意从地上抓了几捧土，又扬进大把种子，“种子要和土壤先混合，才能撒进地里。因为种子很小，直接播撒会导致种植过密。” 她将盆递过去，亲自盯着沈修言动手。 “如果你非要算具体数，一次五粒左右，撒的均匀些。” 沈修言听的很认真，精致的锦衣袖子被束起，也不在乎手脏不脏，“原来这么简单的啊，早知道我就回山下问你们好了。” “我的小黑肯定想我了，我给它准备的桃汁鱼，也不知道它会不会按顺序吃，若是不分饥饱一口气几盘全吃完再把它撑坏了，那可是黄品的呢。” 少年絮絮叨叨，这时山里除了蝉鸣，就是他的叫声。 李兰天毫不客气道，“一共天地玄黄四个品阶，真厉害，黄品的呢。” 沈修言听了挥起拳头，气冲冲道，“李兰天！你说话就不能正常点？！” “沈修言，你能不能别说话？” 两人吵了足足半个时辰。 “终于干完了，回去陪小黑喽。对了，那个前辈白天骂了我一句，想要揍我被我躲开了，之后他就一直在睡觉，叫也不醒，我把它放到大树下面了。” “……所以他原本是靠在木车上的吗？” 沈修言眉目上扬，洋洋得意，“对啊，我怎么能让前辈受这种委屈！他看着人高马大的，身上没几两肉，挺好背的。” “走喽～” 少年人赶在天黑之前离开了这片土地。 “……” “多事！赶紧趁他恢复牛身前送上木车，就用不上我的香粉了！” 李兰天仰头望尽最后半寸斜阳，拼了老命跑向树下，背起仍是人形的古稀老头就极速狂奔。 脚下的土地从干燥硬实变得湿润松软，她终究还是差了一步。 “啊啊啊啊啊啊，沈修言，你给我等着！” 少女临近几步甩铅球般扔出老头，结果夜幕降临，老头刚碰到木车就化为老青牛，结结实实的从车上摔了下来，四脚朝天，牛角铲了大块泥。 “……” 李兰天默默掏出香粉放到老青牛的鼻下，重新操纵着老牛爬上木车。 她将草绳捆上身，开始今夜的耕耘。 这一次，她留心注意身体内部的灵气运转，符合书上那小周天的循行，气息均匀柔和。 掌心虽然冒出过几次火焰，但都被她迅速压制住了，日升之前，仅仅烧毁了两根草绳。 灿阳散落在大地上，犁过的土壤松软色深些，下面盖着野草，有些潮湿。 李兰天这一宿都精神奕奕，她猜测与练气术有关，愣是提着一口气拉着老牛跑了整整五十亩地。 她比牛还牛！ “今天是五十亩，说不定明日就是六十亩，越犁越多，一年内还是有可能开垦六座山的。” 老青牛已经恢复成老头模样，正闷头趴在木板上，佝偻着背，蜷缩起身体，衣衫单薄破旧，周身弥漫那股子行将朽木的味。 像是阴湿的木板上长出的腐疮。 “我与沈修言虽皆是少年，风华正茂，可我们与你有何不同。日夜劳作在这片土地上，捧起的是黄土，种下的生机。” “是牛是人，重要吗？”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天上众仙，又怎能都由凡人修成。如果劳作几十年就能得机缘，一朝踏入修仙路，那凡间的老百姓恨不得争先恐后扑在这田野里。” “总之，别浪费这份缘呀。” 李兰天将年迈的老者背起，放在远处庇荫的翠绿古树下。 昨夜准备的香粉尚且没有用完，被她用布包好充做香囊。 “放手心里他闻不到吧……那就放他头顶好了，反正头发乱糟糟顶得住。” 少女放下香囊，拎着巨刃，走回林间小路。 路上遇到了沈修言。 “天亮了，你倒是不着急干活。”李兰天淡淡道。 沈修言不紧不慢展示指尖水流，“十亩地，一个时辰就能搞定。播种我也会了，轻轻松松，午时完工。” 李兰天夸张的惊叹道，“哇，厉害呀，那我可午时在师姐那等你了。” “哦对了，我昨晚犁的不是十亩地，是五十亩。” 说完李兰天飞速溜走，徒留身后人气愤道，“李兰天！你别小看我，五十亩就五十亩，谁怕谁！” …… 少女一路下山，刚好碰见自家大师姐站在大锅前给一群毛茸茸的小奶狗烹煮早饭。 众犬之间是那只宗门希望·罪恶之源·众犬之父·白灵犬。 此刻它正叼着狗盆，恬不知耻的挤走狗崽子，瞧见许尽欢先盛了一勺给它自己，尾巴恨不得摇成螺旋桨。 “师姐，我想学习法术。”李兰天直接说明自己的意思，“我不想落在沈修言后面，他已经学会布雨决了。” 闻言，许尽欢眼神微眯，唇角扬起，“你能学的法术早就印在玉简里了呀，师妹不会只顾着看我发的帖子了吧。” “……” 李兰天莫名的后脊一凉，抬手抹掉额角的冷汗，“原来如此，那我这就回去修习，师姐告辞。” “唉等等！”许尽欢突然将她拦住，笑吟吟道，“师妹，我亲自教你一招如何？” 第9章 醉酒文曲星下凡 “我要教你这招，名为古猿吐火。” 闻言，李兰天心中忐忑。 师姐如今的态度有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劲，根据数次被坑的经验来说，多半是又要坑自己了。 许尽欢放下手里的铁勺，大袖一挥，锅中的粥食就团成一个球，自动飞去奶狗们的大铁盆。 她一本正经的叉腰站在少女面前，沉声道，“师妹，你可生我气？” “……？” “我气是什么气？我现在只能感受到空气中的灵气。”李兰天愁眉不展，认真感受体内经络中运转的灵力。 “不是啊！是你心中可有怒火！”许尽欢从地上拎起白灵犬，当着李兰天的面给它喂了一截肉干，“你看，这是将你置于危险之地的小白，我不但不惩罚它，甚至当着你的面奖励它最爱吃的肉干，你心中可有怒火？” 李兰天有些莫名其妙，“不是师姐将我置于危险之地的吗？我怎会跟狗计较？” 师姐到底在干什么…… 许尽欢怔了怔，放下灵犬，“好，我懂了。那我现在告诉你，师父他老人家要将自己的毕生绝学都传授给沈修言一人，不给你，你心中可有怒火！那种喷薄而出，由胸口上至巅顶的怒火！” “……” 李兰天听出来了，只轻飘飘的叹了口气，“我与沈修言天赋相近，若是些小法术，师父只传他，不传我，我心里确实会过意不去。但既然是毕生所学，说明沈修言……运气比我好些，人的机缘天注定，我不会强求的，我自有我的机缘。” 许尽欢面色复杂，眼底虽有一瞬间闪光，却被她额前碎发遮掩过去。 “师妹，看来只能用最后一个办法了。” 她手指着灶台边阴凉处小山般高的酒坛，“取下三坛，一饮而尽，速！” 李兰天怔了怔，却也听话照做。 她这一世并没有机会饮酒，在姐姐家中，酒水都是那张二贪饮，醉后赖在地上，甚至还要对自己动手动脚。 所以她并不清楚自己的酒量如何，如今这宗门里酿的是灵酒，多半可以提升灵力，就不知醉不醉人。 李兰天捧着一坛灵酒，仰头豪气畅饮，辛辣的酒水烫过喉咙，聚在胃中散成一团灵气。 这灵气胡乱碰撞，挤进她的经脉后格外喧嚣，竟扰的她原本的灵气四处逃窜，以至于周身灵力不稳，沿着任脉，直奔巅顶！ “咱们万灵山所酿的这种灵酒，名唤万物春，是取春日寒潭之水，和百种灵树第一枝嫩芽所制，正是万物争春，猛劲的烈酒。” 许尽欢行至侧方，按住少女的头顶百会穴，“现在控制你体内的灵力冲击这一个穴位，然后将酒水吐出来！” 李兰天口中含着一口咽不下的烈酒，此刻冲着眼前的空地，竟怒火中烧，将酒水喷出三丈远！ 同时，一股炙热的火焰随着酒水亦从她口中吐出，滚烫的温度险些灼了她的唇，几根被清风戏谑的青丝不小心沾了火，卷成白花花螺旋，突兀的垂挂在脸上。 李兰天恢复意识，惊愕的手捂着嘴，“我……我会喷火了？！” 许尽欢笑吟吟道，“不愧是师妹，一次便学会了。等会你去玉简里找一份心仪的拳脚功法，配合喷火之术，以后与人打架，就能让其措手不及！” 她拍了拍少女肩膀，亲昵的靠在身后，幽香缠绕，发丝纠缠，耳鬓厮磨， “好师妹……” “别告诉旁人师姐我在灵网上的名称哈……” 李兰天耳朵痒痒的，还沉浸在学会喷火的喜悦中，涨红着脸蛋。酒气微醺，“放心师姐！我绝不多舌！” 许尽欢轻笑了笑，转身离去。 李兰天则盯着剩下的两坛酒，一咬牙一跺脚，闷头开喝。 辛辣酒水入腹，犹如鲶鱼入水，惊扰了她身体里原本静静流淌的灵气，此刻开始疯狂窜动，气从胸口走头，又是一股燥烦的气冲上她的巅顶百会穴。 下一刻，火焰从口中喷出。 李兰天终于明白了，为何一开始师姐说些想让自己生气的话。 人在生气时，血液会充上颅脑，那股怒气会载着灵气逆行，与饮酒后酒水载着灵气逆行并无差别。 所以，灵气逆行至巅顶，才是喷火术的根本！ 又因为这灵酒万物春本就不俗，酒水一次次入喉重刷她体内的经脉，这两坛酒，就已经足足扩大了经脉一倍的宽度，使得她体内所需的灵气更多，灵力储存更足。 “嗡——” 识海中嗡鸣声不止，若有黄钟大吕之音回荡，使人振聋发聩。 她到练气后期了。 李兰天心中一喜，捧着最后一坛酒回到自己的茅草屋。 她没有注意到，此刻她脚步虚浮，摇摇晃晃几近倒下，却凭着一股韧劲悠哉悠哉，撑到了床边。 她翻出床下木箱中的玉简，盘坐在地，轻阖双目。 头晕目眩感袭来。 她回到识海，搜寻后发现灵网中有一处书架，高不见首，宽不见尽头。 “这就是师姐口中的功法吧，怎么这么多……” 少女自言自语随手挑出一本名为《百花仙谱》的功法，看了一眼其中矫揉造作的内容，不屑的扔了回去。 “哼，什么花，我花开后百花杀！我要学最上等的功法，做那天上第一仙！” “天海宗的《游鲸戏海》？什么奇怪功法，不学！手中电曳倚天剑，直斩长鲸海水开！” “北域刀宗的《雕雪刀法》？呵呵，刀！怒斩雪翼雕！我！一口老血喷云霄！刀算什么，杀尽江南百万兵，腰中宝剑血犹腥！要耍剑！” 少女迷迷糊糊借着醉意在识海中大放厥词，丝毫没有注意到书柜上空浮着几个大字。 【百家仙门功法排行榜】 午时。 李兰天酒意散去，身上莫名酸痛，一过脑子却又什么都不记得。 她捏着玉简，脚下软绵无力，扶着墙边爬出去敲师姐的门。 “咚咚咚——” 门应声而开。 只见师姐许尽欢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唇角扬起，“嘿嘿，师妹，刚才你上灵网了没？” 李兰天反应迟钝，揉了揉头，喃喃道，“没有吧，我去玉简里找适合自己的功法了，没看帖子。对了师姐你这有解酒的药吗，那两坛万物春下肚，醉的我头好痛。” 许尽欢笑嘻嘻的递来一瓶丹药，故作不知，“原来如此，那师妹你可错过一出好戏啊！有个名唤火猴天的修士，将百家仙门的功法排行榜从上到下痛骂了个遍呢！用的还都是些潇洒肆意的诗词歌赋，现如今除了剑修以外，都在找这个人是谁呢。” 李兰天有些茫然，“为什么除了剑修？这个人是剑修吗？” “不知道呀，这人说着什么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的话就骂上去了。如今剑修都在捡这些诗句，奉为圭臬捧读呢！其他门派发了悬赏要抓这人哈哈哈，师妹没事可以去看看哈，此人简直文曲星下凡呀。” 许尽欢揉了揉少女的头发，笑意不减，“对了师妹，师父给你传的功法需要用咱们宗门的仙印扣在玉简上才能找到，别找错了。他当初帮你也在灵网上取了个名字，你回头看一下合不合心意，不合心意也改不了哈。” “……” 李兰天感觉自己背后一寒。 第10章 被开盒了 她匆匆掏出玉简，灌入灵力。 神识一踏入灵网之中，整个人就仿佛被洪水猛兽盯上了，每行一步，都似有暗箭将她瞄准，蓄势待发。 李兰天重新找到记忆中的书架，只见那上面每一部竹简周围都漂浮环绕着密密麻麻的赤红文字。 皆是她醉意正浓时的锐评。 回到灵网看帖子。 【重金悬赏火猴天，此人项上人头出价五十块中品灵石，有线索者联系我们北域刀宗。】 【火猴天道友加我！我是东昌书院的儒修！道友文采斐然，宗门长老痛哭跪地逐字捧读您的诗句，请务必参与我们宗门的诗会！】 【众位剑修道友！保护好我们的小火猴！方才我筑基期的师兄读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这句话，竟然悟出了堪比金丹期的剑气，此乃我剑道领路人啊！】 “……” 李兰天面无表情的退出灵网，抬眼望向两旁古树林涧，高耸入云，枝丫粗壮。 她在挑哪一棵树方便吊死。 “师姐，有人能通过这个灵网找到我吗？”李兰天还抱有侥幸心理。 许尽欢笑意不减，“有啊。” 她手指着不远处寒潭水边，“这不就来了。” ？！ 远处寒潭水边，木栈桥上，不知何时竟站了三位修士。皆是仙风道骨，挺然而立，着深青色长衫，腰间悬一巴掌大的葫芦，自有一番风度。 少女面色煞白，瞬间像小老鼠一样钻到师姐身后，巴不得躲在许尽欢房中的床底板下。 她怎么也没想到，在修真界玩网竟然也有被开盒的一天！ “师姐，你衣柜里有地道机关吗？” “谁家好人那有机关啊……” 李兰天惊魂未定。 转眼就见到自家师姐挥了挥手，柔声唤到，“原来是药王谷的师兄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啦。” 药王谷？卖错药的庸医？！师姐又吓唬自己。 李兰天松了口气，拍了拍衣服从床底爬了出来，亦步亦趋跟在师姐屁股后面。 “姚生尘！你们可算来了，解药带了没，若是在拖个几日，我们家小白可就瘦成竹竿了。” 中间的医修笑容比师姐还要明媚，态度和蔼，热络道，“诶呀，这不是我们有错在先嘛，肯定要过来解决此事，放心吧许道友。另有一事，灵网上那篇有关我们药王谷的帖子……” “姚道友，你这是着急让我们同门删帖子？” “那可不，我们药王谷的口碑因此大受影响，这几日灵兽科少了好多病兽，唉，真是人言可畏。师弟，去先给灵犬们喂药。” 姚生尘，药王谷的大师兄。 他和许尽欢是一类人，说话做事，永远把笑容挂在脸上，纵然要唇枪舌战一番，那也是先和和气气的道一句，“道友好。” “姚道友，这边请。” “许道友，请。” 见到这两人走向比武台处理大事，剩下的一位医修态度恭谦，主动担起售后的责任，去给小白灵犬把脉喂药。 小白看到他后，呲牙低吼，俯身警惕，连连后退几步。 李兰天见状毫不客气拎起白灵犬后脖颈的毛，二人配合，一个掰嘴，一个喂药，折腾完的小白趴在地上大喘气，委屈巴巴的看向远处的自家主人，像是被欺负狠了。 李兰天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谨慎错开一步，转身直勾勾的盯着第三位客人。 此人虽也着一身青衫，神态却不似另两位医修那般轻松，眼底有一抹血色，看的人心里发慌。 “道友，这边是其余的灵犬……” “你是什么灵根。”他突然问道。 李兰天眉头轻挑，故作镇定，“与道友无关吧。” 男人步步紧逼，眼神若刀，“所以，你是火猴天吗？” “……” ！真让人找上门来了？ 李兰天快速让自己冷静下来，心道这是在自家宗门，他总不能在师父眼皮子底下动手，淡淡道， “无可奉告。” 谁料，下一刻这修士突然脱衣解带，露出内里一套利落完整的叠甲长袍，掌心凭空攥紧，从腰上的储物袋里掏出一把玄铁长刀，来势汹汹。 “北域刀宗弟子，应拭雪，请战！” 李兰天记得方才灵网中，就是这个北域刀宗要悬赏自己人头，怎么还专门派人混进了自己家！ “阁下不必再掩饰了，整个修真界，只有御兽宗门喜欢在名字中间加上自己的灵兽名。火猴天的火字，就是此人灵根，天，多半与本人真名有关。” 应拭雪拔刀而出，身姿若山中猛虎猎食，态度硬冷，“侮辱我们北域刀宗者，不可饶恕！” 他释放出专属于筑基中期的修为威压，排山倒海般猛烈的气息冲向李兰天。 “师姐……救命……” 不行，师姐和刚才那个医修走远了…… “打不了！”李兰天突然怒吼道，“我一个练气期的，怎么和你打！你胜之不武！” 应拭雪不肯退让，长刀抵在少女脖子上，“那就让你的灵兽出来跟我打！它是不是猴子！” “猴个***，那是齐天大圣！” 李兰天也是急了，一口咬上他的刀刃，囫囵道，“你让我召唤灵兽我就召唤，凭什么，这里是万灵山！” 怒火心中来，咬刀舔血气更盛。 一瞬间，火焰从口中爆发，一身灵气化作烈焰宣泄而出，宛若赤龙沿着玄刀飞舞，顷刻间滚烫的温度席卷刀身。 应拭雪反应不及，刀柄将掌心足足烫掉一层皮，他不退反而冷笑一声，“果然是你。” “万灵山一共就那么几个弟子，唯独你我不认识。也偏偏这么时候出个火猴天。” “既然找到你，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玄刀结寒霜，以力碎宵小。 应拭雪眼中狠意不假，长腿踹在少女身上，骨头都要震碎成八块。 李兰天也不服气，死咬着刀不松口，就一个劲吐火。 她就不信，她连吐一刻钟的火，这人身上的肉还不熟！ “死丫头，你松口！” “你松手！” “我的刀，我凭什么松手！” “我的嘴，凭什么听你的！” 两人纠缠了整整一刻钟，终于在一股焦香肉味中扑鼻而来时，选择共退一步。 李兰天抹了把嘴角的血，冷笑着掏出一包香粉，“要不要给你来点调料啊！” 应拭雪怔了怔，捂着自己熟透了的手，说道，“不吃辣。” “……” “……好了，我的来意并不在此，先前只是试试你的身手。”他掏出一玉瓶药膏抹在自己手上，懒抬眼皮盯着少女，用命令的语气道， “你，给我们刀宗也作几首诗，要和那群穷鬼剑修有同样效果的。” “否则我们就在整个修真界悬赏你。只要你有朝一日离开万灵山，等待你的，必然是我们宗门的雪山寒牢！” 第11章 踏下心修炼 李兰天侧过头，拍了拍自己的脸蛋，问道，“你有吗？” 应拭雪皱眉不解，“什么东西。” “脸啊，你要脸吗？” 应拭雪又要拔刀，奈何手上的熟肉还飘着香，只能恶狠狠的看着她，咬牙切齿道，“你岂敢这么侮辱我。” 李兰天手捂着嘴边淌血的伤口，对此熟视无睹，“呵，你自己上来就脱衣服，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那是先伪装医修混进来，后与你谈交易，自然要开诚布公。”应拭雪道。 李兰天掏出玉简，现在看着这东西心里就燥得慌，恨不得投进寒潭水里喂鱼。 她突然松了一口气，神态淡然，双目透过大山看向更遥远的地方，坦白道， “我不会，那些诗句都是我背的别人的。我没什么文采，修真界的书也没读过几本，更不是什么文昌星下凡，我只是个从凡间穷乡僻壤里逃出来的乡巴佬。” “背的？那也是出自你口，不是随便谁来讲话都有言谶之效。”应拭雪态度硬冷，对于真正的诗人是谁毫不在意。 “我只要我们刀宗和那帮剑修一个地位！” “……你们看起来和剑修关系真差。” 李兰天突然起身，拎起自己都没机会挥舞的巨刃，垂着头望着刃尖，“我不会帮你的，我现在只会练气术和吐火，我也没法和你较量。” “还是说，你要和我比谁体内的灵气运转更好？” 少女轻笑了笑，扬起的嘴角掺杂着心里的苦涩和不甘！ 她回到自己的茅草屋，关上与外界沟通的门。她要沉下心修炼，而不是每天跟着师姐一起胡闹。 见男人没有再恬不知耻的跟在她身后，李兰天松了一口气。 宗门通行印盖在玉简上，再次握紧着温凉沉实的玉块时，她的识海里出现了新的变化。 不再是纷杂交织占据一方天地的灵网，而是三本书。 三本悬浮在识海中央的书，分别是，《虎啸山林》《猿戏众生》《龙蛇七寸》 师姐曾说过，这几本书是师父给自己选好的，那也就意味着，这几本功法是他们眼里最适合自己的。 李兰天对于猿字，心里会有种特殊的喜爱，从请香唤大圣，到师姐教的古猿吐火，再到灵网的火猴天一事， 自己跟它仿佛就在冥冥之中有着不可分割的缘分。 “既然如此，先学这本。”李兰天控制神识翻开《猿戏众生》。 书中每一页都画有猿猴的神态动作，角落里标注两行小字。 【猿戏众生】观摩猿猴醉酒之态。猿猴出手迅猛，手臂灵活，拳打，刀法，剑法，都可为基础之功。 李兰天掏出锯子形状的巨刃，手中比划，想象那日瞧见的三猴醉酒。 临摹书中的动作，抬手顿脚勾拳下砍，提掌横劈指尖刺。 不知不觉间，她体内的灵气自行运转，足足绕了三个小周天，精神奕奕，浑厚充实的灵力蓄在她的掌中，沿着巨刃流转到刃尖。 她从未这么渴望过力量，她也要把刀架在别人的脖子上，用绝对强大的力量决定他人命运。 那北域刀宗的修士，刀很快，抬手之间只见其影，不见其身，人还未反应过来，脖子就已经渗血淋淋。 她的刃也要快，劈砍要快，动作更要不拖泥带水。 李兰天从不认为自己在修炼上有天赋，勤能补拙，她这样的人，只有足够卷，才能站在通天大路上！ 连续一个月，她都夜伏昼出，待到霜露凝结，汗水便也滴落在田野里。 李兰天故意避开师姐，也不和沈修言多费口舌，闷在屋里除了修炼就是修炼。 终于一个月后，她周身灵气运转可随心而动。手握巨刃打出一套猿戏众生，又能自如控制心火上行巅顶，吐出灼灼烈火，宛若爆出的璀璨火花，出其不意。 李兰天扬起唇角，心满意足的握紧手中玉简，神识灌入后，接取新的知识。 这几日她发现玉简的用途远超乎想象。 譬如有人专门开讲八卦的帖子，合欢宗和无情道修士暗自做交易，交换弟子组团历练红尘，勘破“情”字后老死不相往来。 还有丹修和灵草化形的妖修虐恋情深，前者为了门中重病的师姐剖了后者的妖丹，后者怀着不知是人是草的崽子回了妖域，丹修醒悟后追悔莫及又开始了追妻火葬场。 此外更有和师姐一样的人，披着马甲在灵网上与百家“争鸣”。 李兰天还借此机会了解到修真界的历史。 原来这世上有三千世界，上有天界，下有凡间，修士生活在地界，又名修真界。 而自己如今所在的，仅仅是众多地界中的一个，名为地水界。 玉简内的灵网仅覆盖他们所在的这一个地水界，甚至连凡间的消息都没有。 而她所在的宗门是御兽宗门中排行第二的宗门。第一是兽王山，弟子众多，灵兽也用仙材大量养殖，数量是整个万灵山的十倍。 厨修做菜所用的食用灵兽，几乎都是兽王山培养的。 “养殖业畜牧业被他们垄断了，怪不得我们宗门这么穷。” 李兰天嘀嘀咕咕，拎着巨刃就要回后山犁地。 还未走远，就嗅到茅草屋之间漂浮着一股清新草香，其中掺杂少许糊味，李兰天的嗅觉格外敏感，眉头聚在一起，说不清的烦躁。 她沿着气味一路行走，竟在十里外发现一栋茅草屋，棚顶茅草正被烈火吞噬，大半的草墙倒塌在地，逐渐化为灰烬，风一吹就迷了人眼。 “这是谁的房子，怎么会离寒潭那么远？”李兰天第一反应是找水来灭火，唯恐火势突涨，风一吹再引起山火。 平日里宗门内的主要居处都在寒潭附近，就是为了防止烹调食物不小心走水。 瞧见那人熟悉的一抹白衣倩影，李兰天喉咙一梗，“师姐！” 许尽欢手中掐诀，指法变化莫测，一朵雨云凝聚在上空，轰隆隆雷声稍作，大雨就此倾盆而下。 “呀，师妹？你竟然出来了，我还以为你白日都要闷在屋子里修炼呢。” 李兰天面上一红，“嗯，出来走走。” 师姐揉了揉少女的头发，笑吟吟道，“真不错，已经练气大圆满了，只差一线机缘，了悟后就可踏入筑基境界。” 李兰天深有同感，仿佛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藏在她周围某处，她只要将这东西抓住，就可以突破如今的瓶颈。 “师姐，这房子是怎么回事？” “呀！诶呦我忘记了！刀宗那小子还在里面呢！兰天你火灵根不怕烧，快把他捞出来，他要是折在咱们这，刀宗那帮疯子恐怕真的要疯！” “应拭雪？他竟然还没走？！” 李兰天也不多说，直接一个劲头冲进熊熊烈火中。 第12章 刀宗困境 李兰天一踏入茅草屋内就发现这里很不对劲。 分明师姐在外面已经布雨，可内里火势却没减分毫。 她是提着一口气硬冲进火场的，两侧茅草早就化为火墙，家具摆设一概看不清楚，浓浓黑烟钻入人眼，呛得她止不住流泪。 “应拭雪！应拭雪你人呢！” “应拭雪，你还活着没！” 无人应答。 应拭雪房子盖的比寻常的大，茅草和木板就凑齐了两室一厅，中间待客的茶桌都足有一丈宽。 奢侈！来我们万灵山享受生活了？！ 李兰天被呛得喘不上气，寻了卧榻处没见到人，又去找另一间房，脚下的木板已经烧成碎炭，她的草鞋底也烫化成渣，浓烟冲入人的耳鼻喉内，咳嗽阵阵，难辨方向。 一个踉跄脚下不稳，她半摔倒地，手刚好摸到火烧了一半的衣柜，她鬼使神差的敲了敲，“有……咳咳，有人吗，没有我就走了……” “有……”一道微弱的声音从里传来。 李兰天顿时精神一振，手攥紧柜边，拿出晚上拉牛犁地的劲，硬是将它从火场中拖出来了。 “师姐，人在柜子里！” 李兰天连喷出几口灰烟，拎着巨刃就往柜门砸，三两下就砸的四分五裂，里面滚出来一个蜷缩的少年。 “沈修言？怎么是你？！” “沈师弟，你怎么在应拭雪的柜子里？” 许尽欢面露惊愕，确认无事后往他身上扔出个护身决，“应拭雪呢？刀宗的人怎么不见了？” 沈修言一身锦衣被烧去大半，手臂上皮肤红肿溃烂大片，腰间也有几道烫痕，他疼得龇牙，意识不清道， “小黑跑到他这里了……我进来找，谁料突然失火了。” 少年扯开衣襟，露出怀中毫发无损的小黑猫，自己轻笑了笑，放心的昏了过去。 下一刻，异变徒生，房梁倒塌，灰烬中迅速爬出冰霜，短短一息，残垣冻成一大块灰冰。 男人手提长刀破冰而出，落在几人眼前。 应拭雪神色复杂，收刀抱拳行礼，“对不住，我突然心有所悟，突破至筑基圆满，功法中的火劫引燃了住处。” 他掏出一瓶丹药递给许尽欢，“这是火毒解丹，可以治沈道友的伤。” 许尽欢接过丹药，主动给自家小师弟喂下，她的眼底一片冰冷。 “应道友，你此行在万灵山待了一个月还不走吗？我师妹已经拒绝过你，如今又害的我师弟无辜受罪，我们万灵山本就人丁稀少，他们二人尚未筑基，无人能和你比试。若你继续纠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李兰天从未见过师姐露出这种表情，扁担横握，白衣宽袖，清风卷袍，冲天杀意外放护他们在身后。 应拭雪面露难色，沉默良久道，“我们刀宗只有这一个机会了。” 他看向李兰天，眸中浮出一丝苦涩，“我师兄修为已停在金丹期五百年，寿数将尽，我师父结婴千年，只剩下两年寿。门中其他师兄师叔亦是瓶颈多年，修行无望，只余我能出来为宗门寻一线生机。” “那日我见到有人在灵网中侮辱刀宗名声，本想寻出来杀了。却无意听说，有十几位剑修因火猴天的诗句悟出剑意，突破瓶颈。” 他眼神炙热坚定，歉意一扫而净，“这是我们北域刀宗最后的机会了。” “李兰天，我不会放过你的。” “……” 李兰天被盯的发毛，浑身冷意嗖嗖，她默默躲到师姐身后。 这种大事她可做不了决断，一切听师父师姐的，再者她也不会作诗。 许尽欢叹了口气，主动拍了拍玄衣少年的肩膀，“我知道了，此事还要与我师父商议。你将我师弟抱回他的房间吧。” “兰天，带他过去。” 应拭雪微微颌首，轻手抱起沈修言，拢了拢少年怀里的黑猫。 黑猫凶狠冲着他低吼，磨爪俯身，准备为自己主人报仇。 李兰天见状拎起小猫锁在自己怀里，拍回胡乱抓蹭的爪子，“别动，有这力气不如帮你主人去地里播种，让他多歇几日。” 黑猫呜咽一声，蔫蔫的趴在少女肩膀上。 十里路，回到寒潭时，已见天边漫漫红霞。 “李兰天，你真不能帮我吗？”应拭雪坐在门口板凳上，手中长刀已经擦了无数遍。 李兰天不语，炒出三大桶香粉就用玉简联系药王谷的人。 上次药王谷姚生尘临走前发现了她这一桶青草香粉，原来她所用的青草是整个修真界仅仅在万灵山才生长的天醒草。此草可清神明目，平肝火，配以它药大有可为。 而李兰天炒制过后的香粉，将天醒草的药效催发至极致。 姚生尘愣是大张旗鼓的找师姐过来，双方签订契约，订购了二十桶，说他们那边有人急需。 李兰天因此挣了两百块下品灵石。 算上前几日炒的几桶，这次是最后交货。 “你一个宗门的因果，我怎么担得起，我听师父师姐的。” 应拭雪心有不满，“那剑修的因果你怎么就担得起？！” 李兰天不跟他废话，拎来一个水桶给他，“沈修言因为你，起码要在床上躺半个月，我和他日夜交替耕种山里灵田，如今他倒下了，耽误的工时你来替他吧。” 言罢，少女转身上山，应拭雪犹豫片刻，终究是打了桶水跟在身后。 如今这座山上的荒田，已经有一半被李兰天和沈修言打理好了。 甚至第一天种下的灵菜苗初有长成，伸展翠芽，清香四溢。 李兰天也不和这人说话，搓出三根草绳，就绑在身上闷头拉着老牛犁地。 现在她的力气已经不同于当初，能拉牛狂跑三里地不喘一口大气。 应拭雪见到这一幕，一直紧绷的表情出现破裂，他从未见过人拉着牛的！ “你们万灵山为什么不用牛犁地？” “牛晚上睡觉啊。” “那你为什么不睡觉……” “牛晚上睡了没人犁地，地荒了灵兽没饭吃，所以我犁地啊。” “……”应拭雪大为震惊。 “那你为什么要把牛放在车上犁地？” “哦，这个啊。老青牛睡觉喜欢搂着铁犁，不搂着这个它睡不着。而且这不是让它有点工作的参与感。呵呵，我们万灵山的门规只有一条，就是善待灵兽。” 应拭雪手中浇水的动作一顿，突然庆幸自己是伤了沈修言而不是那只玄猫。 李兰天感慨道，“其实你那茅草屋修的差了点，应该在衣柜里弄个地道机关，上次我就跟师姐提议过。” 应拭雪不解，“为什么？” “方便藏人啊，你不懂，自古以来，都是衣柜里人多。” “……”应拭雪沉默不语。 良久，山中清风阵阵，月色流转，一地霜华。 一捧清水扬进地里，银光闪烁，湿了土壤。 “多谢。”应拭雪道。 “谢什么。” “你冲进火场，是想救我吧。否则，我险些就要酿下大祸。” “火太大，打算收尸来着。” 第13章 下山条件 次日。 掌门居处。 李兰天同应拭雪一前一后，拱手躬腰行礼。 座上仙翁姿态悠闲，漫不经心偏了偏头，扫过几人一眼，继续手捧着小盆精油，仔细地涂抹在小青牛的牛角上。 “滋滋——” 屋中只有掌门给牛角养护打蜡的声音。 小青牛摇了摇尾巴，乖巧的和他们打招呼。 两人等了许久也不得回应，应拭雪心里急，忍不住开口打破寂静。 “北域刀宗弟子应拭雪，拜见玉章掌门。” 老仙翁冷哼一声，不紧不慢道，“应鹰上次来我们万灵山卖刀，你可随他来过？” 应拭雪背后一寒，想起此事，只能硬着头皮道，“我当时跟在父亲身后，有幸一览万灵山春山点翠，雨打新枝。” 仙翁突然拍桌，威压大作，怒声道，“你们刀宗明知道我们万灵山善待灵兽，还要来卖我们宰牛刀，杀鸡刀，岂不是欺人太甚！如今还有脸面来找我的弟子去救你的宗门！真当我万灵山无人吗？！” “……” 李兰天睁大了眼，看傻子一般盯着应拭雪，心道，他们刀宗怎么敢的啊？！来这卖刀？！ 应拭雪攥紧拳头，单膝跪地请罪，“拭雪年幼，无力劝阻父亲，对不住玉章掌门，拭雪愿代父赎罪，请掌门给我北域刀宗一线生机！” 老仙翁不再言语，轻挥衣袖，许尽欢得到示意，神色从容，主动扶少年起身，端着一副仙家姿态，淡淡道， “我师父并非铁石心肠，刀宗一事，因缘造化使然。我师妹可以下山跟你去北域，但我们有条件。” 应拭雪僵硬的面上闪过一抹柔和，眉目舒展，“请讲！” “第一，我师妹李兰天必须和沈修言同去，二人都要达到筑基期修为。” 应拭雪怔了怔，扭头眼神询问红衣少女。 “我练气期圆满，沈修言应该在后期吧。”李兰天淡淡道。 应拭雪松了口气，这两人都有中上等灵根，天赋不俗，想来不会在此太过耽误时间。他多监督二人修炼，半年内肯定能下山。 许尽欢唇角微微扬起，眼神里闪过一丝玩味，“第二，他们要把六座大山内的灵田耕完，此乃早就布下的宗门任务，不可因为你们刀宗的事而委屈了我们万灵山上的生灵。” 李兰天早就猜到了会有这一项要求，毕竟牛马不干完活，谁来帮他们养牛和马。 她余光扫了眼正舒舒服服躺在地上哞哞叫的小青牛，撇了撇嘴。 应拭雪咬咬牙，心道，不就是耕地种田，自己去帮他们干活，半年内肯定能完成。 “第三……” 许尽欢笑意更盛，“他二人各有三门功法要修炼到第三层，此外你还需教会他们《雕雪刀法》。” 应拭雪面色骤变，迟疑半晌，斟酌开口，“我宗门的《雕雪刀法》并非不传世之法，我可以教他们，但能学到几分，我无把握。” 许尽欢眼神微眯，声音陡然冷厉，“北域刀宗宗主的儿子竟会没把握教会人雕雪刀法，是不想教吗？我们要求并不多，三层，只要他二人学会三层便可下山。如果阁下连这都做不到……” “想必，是对自家的功法理解也并不透彻吧，那又如何保证他二人的安全。你又有何能耐去救你们北域刀宗。” “应拭雪，你走吧，我们万灵山没必要，也没这个交情趟你们北域的浑水。” 应拭雪额角有青筋暴起，红血丝爬上眼球，他阖目平息心气，良久，冷静道，“我可以。” “这些要求我都答应。” 少年转身就走，发现李兰天还在原地愣神，拎起她手边的木桶，冷冷道，“走了！我去浇水，你去修炼！” 李兰天懵懵的转头看向自家师姐，许尽欢勾唇一笑，长睫遮不住她眼中的狡黠，“师妹，加油哈～” “……” 李兰天已经能想象到之后的日子有多累了。 刚出茅草屋。 少年端着铁盆过来，“是这样给种子混土吧？” 李兰天点了点头，“是。” 下一刻，他话锋一转，“你修习的功法是什么，演示给我看。” 李兰天心里不爽，但也手拎巨刃打了一套猿戏众生。 “花架子，手臂是软的，你根本没懂这套功法的真正目的，你这是只修到了第一层。来，跟我打架。” 应拭雪也不拔刀，就手捧着铁盆，两腿健硕有力紧扎地面，宛若丛林里的豹子，伺机而动。 李兰天知道他是在让自己两只手，不甘落于人后的心情将她的怒火激上巅顶，手握巨刃，横冲直撞，学着猿戏众生里的姿势挥刀砍下。 应拭雪不动声色，察觉到李兰天落刀的轨迹后，仅仅一个转身，手中铁盆就夯实的砸在少女头顶。 “咣当——”清脆一声。 火焰适时喷出，他又用盆底去挡，铁盆滚烫，一不小心脱了手，灵种散落一地，空中弥漫着浓郁的饭香。 李兰天被敲的头痛欲裂，一脚踹飞铁盆，“拿你的刀出来打！种子都被烤熟了，你拿什么种地？！” 应拭雪这才想起来种子会熟…… 此刻，几只吊睛锦鸡轻脚轻爪走到灵种旁，拘谨的扫过二人，一声打鸣，冲锋号响，纷纷争先恐后的叼食灵种！ 幼崽灵犬摇摇晃晃跑来蹭饭，哼哼唧唧汪几声，又用小牙一口咬住锦鸡翅膀。 一时之间，锦鸡扑腾着挣扎飞起，鸡毛飘落，小灵犬们攒着力气蹦起，欢脱的捡其鸡毛满地跑，汪声不绝。 “……” “你们万灵山平时都是这样吗？”应拭雪有些无语，他的拳脚在这种地方根本伸展不开。 李兰天想起角落里三尺不到的比武台，站两个人都费劲，只适合师姐和医修唇枪舌战。 “走，去田里。你是冰灵根吧，我是火灵根，带着一个木桶把冰化了就浇水。在荒地打，也方便犁地了。” “化冰？？？” 应拭雪惊愕的看着她，“我制冰需要消耗灵力，不如多打几桶水过去。” 李兰天冷笑，“让你留着太多灵力，跟我动手时又要藏拙，装什么装，你不也才筑基期？” 她这个“才”字用的十分巧妙，刚好击中少年对于瓶颈的心事。 下一刻，应拭雪飞速转身，两手各拎着三个空桶向山上荒地跑去。 “李兰天，你再说一遍十四州那个！” “一剑霜寒十四州？” “呸，是我们刀宗，一刀才能霜寒十四州！” “……” 什么毛病，浇个水还燃起来了。 李兰天暗骂了一句，看他更不爽了。 第14章 虐待沈修言 两人从此日夜都在田里，除了种地就是练功打架，直到半个月后等来了大病痊愈的沈修言。 …… “啊？我为什么也要学刀法啊？我是御兽宗的人，我有小黑，它身手很厉害的。” 沈修言全身都在写着抗拒两个字，巴不得现在就转身离这两个魔怔人远点。 他想起那场大火，后腰的烫疤就隐隐作痛，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冰灵根的人，突破竟然要经历火劫。 那他水灵根要经历什么劫？ 他嫌弃的指着少女参差不齐的头发，“左边长，右边短，你再和这个刀宗的混几天就和乞丐没区别了，他下手太狠了，不行不行，我不学这个。” 李兰天不以为意，刀剑无眼，她让应拭雪全力出手，自然会有被刀锋无意削发的情况，久而久之是不太美观。 但……她的猿戏众生已经突破三层了！就连虎啸山林都修炼到两层了。 “呵呵，实力比任何东西都重要，你不懂。” 李兰天露出桀骜不驯的表情，掏出一根红绳将头发系成高马尾，又狠狠踹了他一脚。 应拭雪趁机一刀拍在沈修言的窄腰上，手摁住他的头，将人死死压在地上，“问问你的灵兽，它现在能帮你吗？” 沈修言吃了大口土，在地上胡乱蹬腿挣扎着，“李兰天！你凭什么帮他打我，我们才是同门师兄妹！” “谁是你妹，我先磕的头，我是你师姐。” 少女在旁边看戏，眸光幽幽，唇角上扬道，“你喊吧，喊破喉咙小黑也不会来救你的。” “大师姐知道你痊愈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小黑抱进她房里，你不学会雕雪刀法，我们是不可能让你回寒潭的。” 应拭雪半条腿压在少年背上，沈修言险些喘不上气，顿时感觉自己不是上山种田，是进了土匪寨！ 无奈之下，他妥协了。 锦衣少年垂着头走到大树下的古稀老头身边，大声道，“前辈！” 古稀老头突然掏出一把斧头向他扔去，怒骂道，“给我滚！我不是！滚！” 沈修言得了武器，蔫蔫的走到两人身旁，仿佛被吸干精气一般，“开始吧，我家小黑还在等我……” 李兰天和应拭雪对视一眼，同时动手。 此后，荒田上，经常会有聚成的云团降下倾盆大雨，雨水冻成冰碴，又在落入土壤前重新融化成水，以此往复。 三人每日都将自己的灵力消耗的一干二净，仅剩下的一点力气比试功法。 沈修言的斧头过长，是双手斧，灵巧又具有机动性，但是他明显手臂力量不足，经常被李兰天和应拭雪横着刀和锯子隔着老远拍击斧面。 他本人就会控制不住斧头，在原地陀螺一样转圈。 时间久了，李兰天觉得这是三人的一种合击绝技，适合在敌人众多时把沈修言放上去进行无差别抡击，她还给这一招取了名字。 “旋转陀螺，你们觉得如何？” 应拭雪第一个否定，连忙摇头，“难听，七个字，要你给剑修写的那种诗句。” 没完了是吧，剑修跟你们究竟有什么仇？！ 李兰天道，“那就……旋转陀螺不停歇，刚好七个字，简单直白。” 应拭雪还不满意，“俗！一斧霜寒……” “停停停，你脑子里非要揪着这一句不放是吧？！”李兰天白了他一眼，现在自己一听到这句话就条件反射，浑身起鸡皮疙瘩。 “那再给我们刀宗想一句。” 沈修言听不下去了，斧头往土里一劈，蹲下身子恶狠狠的盯着土坡上的二人，“你们有完没完！少拿小爷我消遣！” “现在这座山的灵田都耕完了，明天要去西边那座。大师姐刚嘱咐过，西山里有金丹期的灵兽群，让我们小心为上，你们怎么就一点不担心？” 沈修言气不打一处来，这一个月心里惦记小黑，好不容易能回寒潭一趟，大师姐还不让他和小黑见面，美其名曰玩兽丧志。 可他是御兽宗的人啊！不玩兽玩斧子吗？！他当初可就是为了能够天天揉揉抱抱小奶团子们才一心想来万灵山的。 怎么就偏偏让自己碰上了这两个人！李兰天，御兽宗的败类，叛徒。应拭雪更是杀人狂魔！ 李兰天望向西山，日落时最璀璨的地方。 一山潋滟，丹枫铺浪，清风拂过时，遍地秋色飘零。 西山的山脚积了一处寒潭支流，左侧的山壁高悬着银泉瀑布，哮如奔雷直下，清水击石，浪花翻落几颗熟透的红果，清香芬芳。 “西山景色那么好，有灵兽栖居再正常不过。咱们今日回去休息一晚，明日再上西山如何。” 两人从未听过李兰天主动提起休息，有些诧异。 沈修言简直惊喜若狂，“好啊，那我就先回去找小黑。明日寒潭见，一同去上西山。” 话音刚落他就拎着斧头大步流星的溜了。 应拭雪倒也不反对，“好。对了，你这青牛怎么带到西山上？要不趁着现在天亮还处于人形，将他扛过去？” 李兰天摆了摆手，毫不客气道，“那就辛苦你了，我今天有事要做，先回去了，多谢。” 卷王不会偷懒，她确实有要紧事。 李兰天回到自己的茅草屋，里里外外施了三个去尘诀，才安下心坐在书桌前。 前几日，她通过灵网从药王谷和百花宗的弟子手里买了些灵材。分别是制作两种香的主料，临安蜜橘和太虚寒兰。 药王谷位于地水界中的南火一带，李兰天曾在灵网看过有修士用留影石录下的风景，像极了前世的烟雨江南。 她前世吃过一次石门蜜橘，那味道惊为天人，查过后才知晓江南的朱橘名声已不俗上千年。 药王谷的环境与江南极像，生长的蜜橘味道应该差不多。她以此制香，说不准能唤来喜欢吃橘子的那位。 至于百花宗的太虚寒兰，可以唤来手折香兰的美人。 李兰天激动的搓了搓手，捏住玉简进入灵网。 火猴天【出发了吗？】 药生尘【送了送了，不过我药王谷近日有场炼丹大赛，弟子不能亲自去，我找了妖修帮忙。】 妖修？ 李兰天只见过灵兽，还没见过妖族，心里琢磨这灵兽和妖修有何不同？ 火猴天【百花姐姐，寒兰出发了吗？】 我花杀【猴猴（?o?o?），我宗的邻居近日有场大赛，姐妹们都去围观押宝了，我托一位妖修给你送过去了。】 又是妖修？该不会是同一位吧？ 火猴天【百花姐姐，你们的邻居是？】 我花杀【药王谷，他们炼丹大赛，赛后丹药会低价售出，猴猴有想要的丹药吗？姐姐送你(′▽｀)ノ?】 “难怪……说不准真是同一个妖修。” 火猴天【不啦，谢谢百花姐姐。】 “咚咚咚——”敲窗声。 李兰天有些诧异，“这就到了？” 第15章 大妖婴婴 李兰天好奇的扒开窗户，探出头，左看右看，没寻到兽影。 “难不成是个虫妖？” 她又低头趴着紧盯着木窗边缘，浮尘微末，光下舞动。 “不像啊……” “讨厌鬼，我在这里！你才是虫子呢，你全家都是虫子！” 一道清脆童声从头顶传来。 李兰天仰头望去，迎面对上灰白光洁的喙。 红衣少女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水蜜桃色的小粉鸟，震惊的张大嘴， “你染毛了？” “少见多怪，人家是秋草鹦鹉！” 李兰天眉头拧紧，定睛打量，她是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鹦鹉。 头顶毛色娇嫩艳丽，一对眼珠璨若石榴宝石，身上长羽渐变至白，梳条有形，斜阳打落在尾端泛着浅金色的光……就连小脚脚都是粉嫩的。 这几日有空，她定要去灵网查查有关灵兽的书。原以为白灵犬毛发莹莹若浮水光，已经是仙气十足了，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灵气对兽类的影响！ “咳咳，小鹦鹉，那我的灵材呢？”李兰天连说话都温柔了许多。 “我叫婴婴，别叫我鹦鹉，难道我叫你火属性的人你愿意听嘛？！我可是修炼了三百年的大妖。” 言罢，小鹦鹉突然幻化成一个小仙童，身穿水粉裘衣，腰挂羽毛小坠，樱桃大小的铃铛叮叮当当挂了半身。 她眨巴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吃力的从储物袋里掏出两个竹筐。 “左边的是蜜橘，右边的是太虚寒兰，已送达，记得让姚生尘和花怜衣给我把钱结了哦。” 小仙童指点江山后，两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的走向不远处的灶台旁，娴熟的掀起锅盖，“婴婴我一路飞来，肚子饿扁扁了，啊！你们怎么都没煮饭！” 寒潭附近的灵兽吃饭急，申时放饭，刚过一刻钟饭盆里就已经被舔的干干净净，至于煮饭的铁锅，早就被李兰天刷过了。 茅草屋之间相差距离不远，散如棋子，众星拱月般环绕着这仅有的一口大铁锅，平日里更不会剩饭菜。 小仙童自顾自的拎出柴房里的圆木桌，端出一套碗筷，敲打出声，“人呐，给我做饭饭！小欢欢你在哪里～” 李兰天出门检查过灵材的质量，将竹筐拎到阴凉处，“你认识我大师姐？” “哼，除了你，我都认识！这是御兽宗门万灵山，婴婴可是贵客呢。” 李兰天半信半疑点了点头，敲开另外哥俩的门，“沈修言，应拭雪，这有一位你们的贵客，出来迎接一下。” 沈修言没好气的推开门，薄背轻倚着门框，“什么贵客？” 李兰天指着小仙童，“这呢，它说认识你们。” 应拭雪表情淡漠，“不认识。” 沈修言察言观色，一眼看出它衣着不俗，态度收敛，“谁家小孩？难不成是咱们门中哪位返老还童的师祖？” 小仙童鼓着红扑扑的小脸，嘟囔道，“我……我没说谎，我是大妖婴婴，你们是谁呀？我经常来万灵山的，怎么从没见过你们。” “我们刚拜师半年，是门内的新弟子。”沈修言主动坐在它身旁，温和的笑了笑，“你是什么灵兽变得呀？用了多少年才化的人形？” 小仙童捂着干瘪的小肚子，重复到，“我不是灵兽，我是大妖婴婴。” “山里跑的，天上飞的，能吞下灵气的兽才是灵兽。灵兽受天生地养的灵材洗濯肉身，日月养气，有朝一日开了灵智能辨善恶的是妖，最后福灵心至机缘到，修得人形，才是妖修。” “婴婴是妖修！” 小仙童很是骄傲，头仰得极高。 “咕～”肚子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声音。 小仙童瞬间泄了气，把头蔫蔫的搭在桌上，委屈巴巴道，“婴婴好饿，这一路婴婴坚守着底线没有碰你的蜜橘，你倒是给婴婴点吃呀……” 李兰天听了这话颇为感动，主动掏出框里的蜜橘，“我要用的其实是橘皮，既然你想吃，那我刚好把果肉给你。” 小仙童连忙晃头，脸上的圆肉晃动，“我要吃熟的食物！我已经不是山里飞的鸟了！” 李兰天瞬间了悟，飞速展示绝活单手扒橘子，起锅烧火，“哦哦哦，炒蜜橘是吧，我试试。” “婴婴要吃肉，熟的肉！” 李兰天恍然又悟，掏出肉干扔进锅里翻炒，“蜜橘炒肉？！口味刁钻，我也能做。” 小仙童表情僵硬，最终无力的垂下拍桌的手手，“不……我最爱的是肉，不是橘子……” 李兰天恍然三悟，肉干加量一倍倒进锅中，“肉炒蜜橘，以肉干做君，橘为臣，最后肉中飘着江南的蜜橘香，不愧是大妖修，品味超脱凡俗。” “……” 小仙童手备受打击的捂住耳朵，转头钻进沈修言怀里，哽咽出声。 “李兰天！你把大妖惹哭了。” 沈修言拍了拍小仙童的背，熟练的轻声哄道，“哦不哭不哭，肉炒蜜橘给她吃，咱们不吃。” “应拭雪你别愣着了，快把锅从李兰天手里夺过来，她那脑袋里时而是水，时而是面粉，摇一摇就成浆糊了，肉炒蜜橘人能吃吗？” 玄衣少年没做声，主动端了瓷盘送去。 李兰天盛着一大盘炒肉放桌上，冷嘲道，“呵，愚蠢，小白的鼻子都比你强。” 沈修言：“……小白是狗，肯定比我强啊！” 小仙童嗅着肉香重新露出小脑袋，见到桌上是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炒肉，立刻捧碗大快朵颐。 应拭雪见状给它又盛了小碗灵米饭，小仙童一粒不落往嘴里送，眼睛弯成月牙，藏满了幸福。 三位少年人围坐在它身边，安静不语。 良久，小仙童拍着圆鼓鼓的肚子打了个饱嗝，“还是万灵山好，我大妖婴婴宣布，天下第一御兽宗，就是万灵山。” 应拭雪眼神微眯，语气探究，“修士皆知，仙门百家中，同为御兽宗门的兽王山排行第八，万灵山排行二十三，你又从何得出此言？” 小仙童气鼓鼓的瘪着嘴，不满道，“那是你们修士眼里的排行，兽王山大量饲养灵兽，先取其中有上等智慧的灵兽同修士签订契约，又将有中等智慧的灵兽留着配种，最后将下等智慧的灵兽杀掉卖肉，在他们眼里，灵兽和畜牲没区别！” “万灵山是灵兽的大山，你们全宗门的人加起来都没我婴婴头顶的羽毛多呢。” “哼，不说了，以后你们见了那帮修士就知道了。” 应拭雪眼神锐利，扫见角落里的竹筐，突然开口，“李兰天，你买蜜橘和太虚寒兰做什么？与西山有关？还是……” “与你的那只猴有关？” 第16章 御兽还是唤灵 李兰天突然意识到，宗门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跟应拭雪提起，自己不是御兽，而是唤灵。 这也是她压箱底的手段。 李兰天不想瞎扯说谎，也不愿交底，转身就开始剥橘子。 原本她今夜的打算就是回来用新鲜灵材制香。与老青牛用的香粉不同，这次要搓成香条，为此她还精心煮了一碗灵米做粥。 粥质地粘稠，经过粗布过滤后的液体可以用来将香粉黏成香泥，再经历七七四十九锤的蹂躏，最后分成等分细条，用光滑的木板压着撵成圆柱细香。 上次的粗香是事出突然，能请来大圣也只能算机缘巧合，若说请神的首要条件就是心诚——极致的恭敬谦卑，才能换来心里的神，那制成细香规规矩矩，就是衡量心的尺。 沈修言见李兰天不说，手上动作却又不停，下意识认为她这是在等着机会，让应拭雪为此大吃一惊。 “哼哼，应拭雪，我师妹御兽和我们不同，她的手法那叫一个惊为天人。” 沈修言大言不惭的嘚瑟几声，心里实则已经着急开花了，一想到当初那个从天而降打雷闪电的架势，绝对能报这一个月自己惨遭应拭雪蹂躏之仇。 李兰天剥完橘皮，撕下内里的橘络扔在一边，橘皮通通下锅炒干。 这临安蜜橘算是药王谷的特产仙材，内含丰厚灵力，锅下木柴引燃的火焰远远达不到炒香的要求。 “应拭雪，过来帮我端个锅呗。” 李兰天招了招手，玄衣少年应声走来，眉头却紧巴巴皱在一起，一脸严肃道，“做什么？” “木柴引燃的火不够，需要我自己的火。你用冰套住双手端锅，我将手掌放在铁锅下，直接用灵火的外焰烧。” 应拭雪面色复杂的“嗯”了一声，冰霜凝住手掌捧在滚烫的铁锅两侧。 接下来，李兰天一手在锅下烧火，另一手握着铲子在上面炒，中途还唤来沈修言帮忙喷酒。 最后算是三人齐心协力，制出三根细香。 太虚寒兰的炒制方法略有不同，需要将兰花整枝泡进仙酒万物春中，大锅炖酒，直到酒水蒸发一空，仅留下飘香刺鼻的残兰碎。 碎渣过滤后，捏泥手法不变，最终又是得到三根细香。 小仙童早就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中途几次削了根细竹条，串成肉串，非要去李兰天手掌心的火上烤。 美其名曰，灵火烤灵肉，香！ 最终还是沈修言苦苦解释，肉串滴油，落在掌心粘腻控制不好火候，这才将它拦下。 “你的猴子吃香？” 应拭雪是修真世家弟子，自幼见多识广，他心中有种不切实际的猜测。 李兰天犹豫不决，如果自己不试一次香火的效果，谁知道在关键时候这两种香究竟能不能救命？ 可是她又觉得底牌这种东西，自己知道才是最安全的，应拭雪曾经就抱过杀了自己的意图，半年能认清一个人吗。 “不是猴子。”她道。 沈修言见李兰天反应不对，眼观鼻鼻观心，主动张开手臂揽住两人肩膀，大大咧咧道， “你花了百块灵石，最后就制出这么点东西，等着去西山遇到危险再用吧，反正师姐总不至于让咱们死上面。” “小鸟你跟我们三个谁睡？先声明啊，我屋里有只玄猫正爱磨牙，你若是跟了我回头被咬掉毛我可不管。” 小仙童愤怒的蹦哒几步踩在沈修言脚上，“叫我大妖婴婴！” “我才不和你们玩呢，我去找小欢欢。” 小仙童身上的铃铛摇晃，冷风拂来就碎成了阵阵悦耳清音。 三人各回房间，等待清晨的到来。 李兰天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不知道究竟用什么办法，才能让自己确认手里的香可以唤来那两位，又能维持住御兽宗弟子的表象。 她不想以后下山，沈修言左肩坐猫，脚下踩虎，威风凛凛，呼风唤雨。 自己握一把锯子冲出去和人打架？ 归根到底还是自己没有实力，人在御兽宗手里却没有一只灵兽。 “等等……我为什么不试试召唤灵兽？小仙童说得对，万灵山是灵兽的大山……我在凡间唤灵兽需要靠机缘，在这不就是做顿饭的事！” 李兰天顿时有种胸口愁云散去，一腔热血重新涌上巅顶要喷火的冲动！ “底牌果然还是要藏起来，我要相信自己……” 李兰天给自己洗完脑，重新起身盘坐在床。睡觉这种事对她来说太奢侈了，连筑基入门都没到，她凭什么睡？！ 掌心掐诀运转练气术，皮肤腠理疯狂吸入周围的灵气钻入体内，仅仅半柱香时间，经络内的灵力循环已经走完三个大小周天。 她的经脉不知从何时比原来宽了一倍。如果是刚开灵窍时体内的灵力是条濒临干涸的小溪流，那如今就是山中寒潭的支流，流水潺潺不断绝。 李兰天双目闭合，慢慢感受自己五脏六腑的运转，由模糊到清晰，她甚至能够看清血液是如何蹦出心室的。 练气术中将这一种奇特功法称之为内视。 猿戏众生中有一招名为望众生，动作与大圣登高远眺极为相似，内视先观自我，再观自在，灵气运转与望众生一致。 自己又何尝不是众生中的一员。 李兰天将基础一步步拆分细化，她要为自己以后的飞升路搭建最结实的桥。 次日。 少女吐出体内的五脏浊气，张开双目，顿时神清气爽， 她的眼睛附上一层金色光膜，透过窗棂缝隙甚至可以看到远山上的三只小胖麻雀正挤在一根枝丫上。 “师父师姐精挑细选的功法，就是好用。” 她推门而出，从库房里挑出一捆新鲜大叶灵菜，洗干净后剁碎放入铁盆。 热油烫过调料椒圈，顿时辛辣的香气大肆逸散勾人味蕾。 沈修言是被这股味道钓出来的，他和李兰天一样好吃辣口，为了养猫才多学了清甜寡淡还原灵材香气的烹调手段。 “李兰天，你该不会是昨夜里压了怒火没出，打算今天烹调这种食物给小白他们吃吧？丧心病狂，咱们是御兽宗，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他们！” 沈修言絮絮叨叨，手里筷子夹了一大块送入嘴里，连忙又手扇热气，“你这手艺不行，也就我能吃。” 李兰天静静看着他吃完，拎着锅将菜带油水全部倒入木桶中。 “唉不是，你怎么浪费呢？小白不吃我吃啊。”沈修言一着急，拿手去挡。 红衣少女终于忍不住道，“我这是喂猪的，西山有冥火铜皮猪，味觉弱，专食极酸极苦极辛之物。” “以后你离小白远点，嗅觉比不上，怎么还学它护食。” 第17章 遇虎 “东西准备好了吗，大师姐说了，灵田的位置在半山腰，从山腰往上是漫山遍野的千年红枫，咱们需要先播种一种名为倚枫眠的灵草。” 李兰天掏出大包草种，手指胡乱攥住一把，湿漉漉的水露从种皮中流出，溢出清苦的香气。 “这种灵草不需要阳光，只有在遮阴出才能生长。但是据我所知，西山山壁陡峭，步行困难，咱们带着点绳子吧。” 李兰天掏出形似锯子的巨刃，望着木柄处渐生的斑斑锈迹，心道也不知何时能学会御物飞行。 脚踩锯子，应该比细剑安全？ “你们还不会飞？”应拭雪面露不解，拔刀掐诀，长刀极为听话的浮在半空中。 他抬脚稳稳站上去，居高临下，睥睨两人。 “……” 李兰天手脚麻利的将绳子两头捆在刀柄，自己坐在绳子上，笑吟吟道，“有劳应兄载我一程。” 沈修言有样学样将草绳绑在长刀另一边，拽过几下发现刀刃并不会划烂草绳，喜气洋洋的脚踩在草绳上，“有劳有劳，多亏有应兄在，不然我们这个修为爬上西山山峰，肯定会被金丹期的兽群吞之入腹呀！” “……” 应拭雪真想知道他们的脸皮有多厚。 他深吸一口气，无奈忍痛将自己的宝刀当成扁担，掐诀一路飞向西山。 李兰天从上眺望下方的西山景色，层林尽染，丹枫远比晚霞红。 山顶处弥漫大雾，隐隐约约坐落一间草屋，瞧不清具体模样。 山脚寒潭溪水边，几只吊睛白额花斑虎正在卧石饮水。 这种花斑虎刚出生就有练气修为，成年后身型足足三米长，一双獠牙露在唇外，锋锐无比。 李兰天昨日用仙印搜寻玉简中的书籍，特意看了由师兄师姐记录的万灵山妖兽大全。 这种花斑虎喜食肉类，他们若是碰上必死无疑。 呦呦鹿鸣声传入云霄，几只燕尾蝶振翅散落蓝银毒粉，幼鹿眼神清澈，穿越草丛，撒欢追着蝶群。 某一刻，它的舌头舔过蝶翼误食毒粉，双腿瞬间瘫软无力摔倒在地。 体型最大的花斑虎见到这一幕，冲着幼鹿飞奔而去，撞碎一地枝丫，飞尘四起，呦呦哀鸣。 “遭了，那个小鹿要被吃了！怎么办，咱们能下去救它吗？！” 沈修言急忙去摸头顶的刀，手拍鞋面，“应拭雪，你打的过花斑虎吗？” 应拭雪嫌恶的后退一步，“老实点，别碰我鞋。” 少女声音清冷。 “那是成年花斑虎，最低有金丹期修为。花斑蓝蝶和花斑虎经常相伴出现，后者捕食猎物，前者以血为食，以肉产卵。幼鹿所在的位置应该就在金丹兽群的范围内，咱们下去会死。” 物竞天择，自有因果，李兰天不打算管。 沈修言听她语气冷漠，只能无力的垂下手，心痛不语，他也知道这是丛林的规矩，可他就是觉得太残酷。 幼鹿并非没有逃走的机会，它头顶的鹿角分有七叉，是林中灵鹿中最有战斗力的一种，即使嗅了毒粉腿软难行，依旧能够轻轻一跃，跳到树上。 幼鹿躲在红枫老树的树杈上，蜷起身体，尾巴拼命上缩，眼神惊恐哀伤，这时毒效突然加重，它昏昏沉沉的进入梦乡，长尾最终贴着树身垂下。 “它竟然能一跃落在三尺高的树上，这是灵兽啊！这不是寻常的鹿，咱们宗门的门规不就是善待灵兽，咱们可以想办法救它！” 沈修言不死心，又伸手摸头顶长刀上的鞋，应拭雪忍无可忍，抬脚踩住少年细长的手指，“我可不是你们万灵山的人，你们的门规与我何干？” 沈修言扭头望向红衣少女，眸光闪烁，满眼期待。 李兰天面无表情的掏出锯子，毅然决然的割断沈修言脚踩的草绳，最后用力踹在少年后腰上。 “同门手足，情深义重。既然你想去，那我送你一程。” 沈修言从空中落下，顿时惊恐大喊， “啊啊啊啊啊李兰天你——” 应拭雪也被李兰天的突然出手惊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尚且在练气后期，落入虎口会死的！” 少女没有回应，将锯子横在脚下，从草绳上一跃而下。 两袖灌进冷风，不受控制的大肆舞动，她如同飘零的红枫叶奔向枫林。 应拭雪见她疯了，连忙两手抓住草绳，一个扔向李兰天，另一个扔向沈修言。 奈何草绳太短，除非他落的再快些，否则根本于事无补。 风从耳畔呼啸而过，他终究追不上两人。 “咻——” 一声破响。 应拭雪亲眼见到李兰天在贴近枫林的前一秒，突然停滞在空中，脚下的巨刃也随心而行。 她仰头冲着天上那人挥了挥手，唇角扬起，“您的好友李兰天，学会御物飞行仅用时三息。” 应拭雪这才明白她的用意，扭头去找沈修言。 而沈修言已经落在了那头幼鹿所在的树杈上。 李兰天透过层层红枫枝丫喊到，“喂，沈修言，你这斧头站着稳不稳，不稳就把小鹿给我抱着。” 沈修言紧紧抱起毛茸茸的小鹿，摆了摆手，“我学会御物飞行可是比你快了一息，自然比你站得稳。” “不过你怎么就肯定我从高空落下一定能悟透御物飞行的？” “昨天看了书，书里教的。” “什么书？师父没给我这套功法啊？” “《灵兽习性论》，很多小鸟都是被父母推下山崖才学会的飞行，我是你师姐，推你下去合情合理。” “不是你……”沈修言心里的感动瞬间破碎，耳畔响起一阵虎啸之声，他只觉心神都随之震荡。 “来了！金丹期的花斑虎，打不过，快向山腰的灵田飞，那有宗门结界！” 李兰天重新冲向天际，结果下一刻就听见下面的惨叫声。 “沈修言！” 只见身型健硕巨大的花斑虎将虎腿压在锦衣少年的胸口，虎爪尖锐有力划破外袍扎进肉里，血水溢出。 沈修言一动不敢动，身后仍护着刚救下昏沉沉的幼鹿。 一虎一人，对视良久。 “我是万灵山的弟子，你……别吃我。” 花斑虎低头嗅了嗅他的脸，舌头滴着口水舔舐少年的脸庞，獠牙滑过脖颈。 “雄性……好。” 李兰天听清了这句话，顿时睁大了眼睛，只见下一刻花斑虎叼着沈修言的身体向森林深处奔去。 应拭雪赶到后只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面色复杂，“他被吃了？” “嗯……也差不多。” “什么叫差不多？” “入秋，花斑虎发情，沈修言被叼走配种了，和生吞没区别。” 第18章 虎穴 应拭雪感觉自己的耳朵坏了，李兰天说的话他一句也听不懂。 “花斑虎发情为什么抓沈修言？” 李兰天落在地上，将受伤的幼鹿放入竹筐背在身后，“都怪沈修言呗。” 应拭雪更懵了，“跟沈修言有什么关系？” “对啊，跟沈修言有什么关系呢，你不懂，别问了。” 李兰天深深呼出一口气，神情复杂的看着地上凹陷的爪印，握紧锯子，“没办法了，龙潭虎穴，咱们也得救他出来，不能让他小小年纪死在牡丹虎下！” 二人就此一路沿着花斑虎的脚印探进森林中。 路上始终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他们所走的是一条小路，两侧生长着各种的灵植灵草，颜色各异，形状千奇百怪，就算扒开枝丫向深处望去，依旧看不见灵草的尽头，仿佛这里是灵植的居处，而他们是饱受排挤的外来者， 七彩灵蝶振翅飞舞，栖居在花蕊间洋洋洒洒散落一地绿色花粉。 风一吹，花粉形成一层若隐若现的雾气，阻挡住他们的窥探。 瞧见这一幕，李兰天背后不禁冒起冷汗，她敢肯定这些灵植都是有思想的！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大山生灵的监视中。 这才是真正的，万灵山。 李兰天倒吸了一口凉气，默默把巨刃举的更高护在胸前，时刻准备出手。 应拭雪见到她这副戒备的模样，手也悄悄攥紧刀柄，压低声音，“还有多远，那花斑虎早就不见身影了，你是如何辨认路的？” “一种感觉，我的眼睛能看到很远的地方，有跳动的斑点。” 李兰天运转体内灵气，双眼覆盖一层淡金色光膜。 少女黛眉轻皱，小声道，“应拭雪，你去我身后，你方才折了花枝，我感受到了冷意，是有灵植生气了。” “你身上有属于刀修的兵戈煞气，草木生灵对你多有敌意。等下见到沈修言，你立刻出手，我们还有机会逃出生天。” “嗯。” 两人就此走了许久，直到耳畔听见了滴水之声。 浓郁的花香和水汽掺杂在一起，潮湿的味道像是雨后菌子生长在发霉的树下。 这里没有水流，怎么会这么潮湿？滴水的是什么东西？！ “不……不要！” 两人听见熟悉的喊叫声，四目相对，瞬间拔刀冲向音源。 丛林尽头，白光乍现，竟然是一处布有结界的洞穴！ “结界？抓走沈修言的不是灵兽，是妖，或者说是妖修！” 李兰天用手触碰结界，下一刻手指就被巨力弹开，根本无法进入洞穴。 而沈修言的叫喊声越来越大。 “放开我！你放开我，我是不可能帮你做这种事的！我是人，我是有尊严的人！” 另一道女声清脆，威猛霸道，“那只幼鹿也是雄性，你护着他，那这事就只能你来。” “啊——” 李兰天听的面红耳赤，绞尽脑汁想出一个办法，“应拭雪，咱们得先混进去，你等会听我的。” “嗯？” 她将草绳在玄衣少年身上缠了一层又一层，最后系上死结，往他嘴里塞上一块破布，冲着山洞大喊，“这还有一个雄性，身体比里面那个好，虎姐，你要不把这个也收了！” 应拭雪：？？？ 下一刻，狂风呼啸，虎啸声震耳欲聋，“哪呢？！送进来！” 结界光芒闪烁褪去，李兰天无视某人幽怨的眼神，领着他步步走进这处山洞。 洞中两旁钟乳石倒悬，滴水声阵阵。 方才她听见的水声正是这些。 尽头处有一张两米宽的石床，而锦衣少年正被五花大绑的栓在床头…… 他的身前躺着一只半人半虎的崽子。 怎么是崽子？？？ 石床前，一个身高八尺，面容刚毅的女人转身看向他们，疑惑道，“贡品？” 李兰天比她更疑惑，面上不显，顺水推舟道，“是，贡品，专门给您送来的。” 虎妖双手环胸，手臂肌肉粗壮有力，居高临下打量着玄衣少年，最后摇头，“这雄性危险，不行。” “会伤到我儿。” 沈修言见到两人如同见到亲人般亲切，脸上堆着笑，连忙大喊，“这雄性行！你让他来！你的虎崽缺的是阳气，这人平时喜好在大太阳底下舞刀弄枪，阳气比我重，你让他扮作你的丈夫肯定比我合适！” “我会照顾小孩，也会烹调食物，那个红衣服的给我打下手，虎妖姐姐你看如何？” 虎妖若有所思，一个抬手，冷风撕碎锦衣少年身上的束缚，回到，“可，如你所言。” 沈修言立刻恢复精神，抹掉额角的汗，凑到两人身旁，“你们可来了，这虎妖妖力强大，产下的崽子天生就能化为人形，但灵力不受控，头就一直维持着虎头的模样。” “这虎妖姐的丈夫前些日子下山寻找解决之法，山洞里只剩她和孩子，山洞里本就阴气重，再加上她是雌虎，形成的气场阴大于阳，虎崽子周围阴阳不和，就逐渐退化成兽形，就是你看到的婴儿身上长虎毛。” 李兰天探究道，“所以抓你的目的是？” “装成他丈夫！”沈修言指着床边的虎斑长袍，“等到她丈夫回来。” “……” “那你叫什么？” “她要让我穿虎皮！虎是大猫，我家小黑回头闻到我身上有虎味会炸毛，就不亲近我了。” “呵呵，还真是个奇遇。”李兰天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们加油，我先去种田了。” 早知道不会伤他性命，自己就不来了，如今披上虎皮，岂不是为虎作伥，谁知道会有什么事。 沈修言见状将虎袍披在应拭雪身上，也不解开他身上的草绳，“应兄，这重要的差事交给你了，我们仨人的性命可都系在你身上。” “……” “李兰天，你别走！” 沈修言拦住她的去路，压低声音道，“你的功法虎啸山林不是一直在二层没有进展吗？不亲眼见识虎啸，你如何能模仿到虎啸精髓？” 李兰天脚步一顿，转身把应拭雪往虎妖身旁推，又掏出储物袋里准备好的一桶肉，恭敬道，“虎姐姐，我们这就为您准备食物，您瞧好我们的手艺。” 应拭雪表情阴郁，眼含怒气，恨不得用眼刀把这俩人砍了。 虎妖修为有金丹期，仅凭周身的威压就足够将他们几个全部定身控在原地。 他含恨阖上双目，等待时机。 必须找个机会离开这里，顺便把万灵山这两人揍一顿。 第19章 补阳香 沈修言接过食材，掏出自备的大铁锅架锅点火，“清淡的？” 李兰天思索后道，“既然缺阳气导致幼虎出现返祖反应，按照五行五味酸苦甘辛咸来挑选，应该做辛味和苦味，属阳。” 她走到床前观察幼虎的状态，心里发怵，不禁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毛绒绒的小虎头配上娇嫩的婴儿身，身上又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黄黑斑毛，像是一块水豆腐发霉。 这种形态的幼崽也就在修真界可以合理解释，不然在凡间多半是要被当做灾祸之象放在火堆里烧死。 李兰天神色复杂道，“辣椒粉，还有蒜都拿出来，补阳气的方法很多，并非只有雄性扮作她丈夫这一种。” 世间有阴阳为规则，木火土金水五行就是构成世间万物的框架，任何事物都有对应的五行属性。 李兰天灵根为火，若有朝一日身子虚弱，应用火属性的灵材来补，阴虚则用阴火，阳虚则用阳火。 如今这虎崽本就化形不成，又缺了父亲属阳的灵力滋养，所以需要木阳，火阳，土阳，金阳，水阳同时来补。 李兰天近日修炼内视，对人体五脏庙如何补泻五行有所感悟。能够同时达到补足五行之阳气的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制香。 集齐五种灵材，共制出一种补阳香，如果她的猜测没错，只要燃香让虎崽嗅香，就能起到大补阳气的功效。 可惜她不懂医术，若是将香柱与穴位相结合，岂不就类似医修的艾灸？！ 红衣少女主动去找虎妖，态度诚恳，“我有一计，可占八成的把握救治你孩子的阴阳失调，让它褪去虎毛。” 虎妖本在盘坐敛息，闭目养神，听了少女的话顿时睁开双眼，属于金丹的威压顷刻压在她身上， “我儿命娇，你只有八成把握又怎敢开口，若是伤了他一根虎毛，我就要了你的命！” “何故缺少两成？” 李兰天淡淡道，“怕我自己太骄傲，倒扣两成。” “……” 沈修言惊愕听着少女夸下海口，连忙扔了铲子，躲她身后低语，“李兰天！这是真金丹期妖修，你别开玩笑，我怎么不知道你会医术，若是出了事，大师姐都来不及救咱们！” “莫非师父师姐偷偷开小灶教你了？！” 李兰天敲了敲自己的脑壳，眼神漠然，“书就在玉简里，你自己不看怪谁？” 沈修言还是不信，连忙手搓玉简压仙印，“没有啊……咱师父就给了我三本功法，《布雨决》《玲珑塔》和《万物生》。” “我也知道你的，《猿戏众生》《虎啸山林》《龙蛇七寸》，没有一个是医书。” 角落里的应拭雪凝视着那一方玉简，心情沉重。 万年前，有儒修大能在临飞升之际，找来天下第一的器修耗时九九八十一天锻造出玉简，又寻天下第一的阵修构建灵网，将他一生所阅书籍灌入灵网之中。 一时之间，天下修士为之赞叹功德无量，各宗门纷纷将敝扫自珍的功法心法扔进灵网，除了一些不可外传的功法，其它游记，史书都在其行列。 有几位贫寒散修，仅凭玉简里的书库苦苦研习百年，竟一朝得道，白日飞升。 这方玉简，就是这世间顶好的法宝，功用绝不是浅表的让修士彼此联系。 李兰天所说的话，他明白，但他更清楚一个道理。 人只会对越得不到的东西越珍惜。 如今已经很少有修士能够静下心，去细细品悟灵网书籍。她一个凡间来的练气期修士，当真能有这种秉性吗？ 应拭雪不确定。 他对李兰天的一切都无从知晓。 李兰天见沈修言还要问个没完，直接伸手捂住他的嘴，转头向虎妖询问，“我可以出去寻灵材了吗？” 虎妖稍作思索，在石床周围布下三层结界，金光闪烁，她道“可以，但我要与你同去，你需要什么？” “老丹枫树朝东的一块树皮，冥火铜皮猪的火和铜皮，灵田里朝南的土，西山寒潭的源泉。” 沈修言心里仍是半信半疑，这些东西落在他耳朵里，与治疗幼兽的灵药半点不沾边，按他所想，最好是等到虎妖丈夫带着药王谷的正经兽用灵药回来。 他当初见李兰天就不顺眼，烧香唤灵哪里是御兽宗做派？ 他还是趁机用玉简联系大师姐吧。 虎妖不懂其中缘由，瞬间化为原型，虎爪勾住红衣少女的后领，将她扔在自己的背上，啸声震耳欲聋，“坐稳！” 李兰天头一次骑虎，心里忐忑不安，手根本不知道是揪着虎毛还是捏虎颈的肉，当真是骑虎难下…… 她趴在虎身，双臂堪堪环住半个虎背。 下一刻，两侧山洞石壁走马灯般向后退去，猛虎一跃出山林，啸声震天，她们离开灵草领地回到寒潭的兽群周围。 李兰天见到路上有几只灵鹿，摘下背后的竹筐，攒足了劲扔向鹿群。 灵鹿们纷纷逃窜，唯有一只通体白毛的雄鹿不同，他的头顶鹿角粗壮如同树冠，一跃挡在鹿群前，姿态昂扬，威武神勇。它扯开竹筐，见到里面的幼鹿，呦呦鸣叫几声。 众鹿簇拥而来，叼着幼鹿躲进深山。 虎妖默不作声，黑纹勾勒的一双眸子里闪过一瞬异样的光。 她们最先去的是山腰下的灵田。 千亩荒田，杂草丛生，土壤干燥结块，时有寒蝉鸣泣，轻嗅一口，草木的苦涩和尘土味混杂在鼻腔，让人忍不住打喷嚏。 这股草香，她总觉熟悉。 “西山的灵田怎么会这个样子……”李兰天手捧黄土，隐隐约约察觉到有灵力正在渗出流向地下。 “这地里有东西！” 她用衣袍装土抱在怀里，立刻翻身爬虎背，“虎姐，这地方不对，咱们快走！” 虎妖微微眯眼，后退一大步，伏地弓腿，四肢肌肉暴起，仰天长啸。 “吼——” 下一刻，风云巨变，走石飞沙，荒草中有东西破土而出。 “虎风，此处乃仙门万灵山领地，你怎可不守规矩，藐视结界！既然如此，那你的命就留在这！” 铺天盖地的威压席卷而来，李兰天面色煞白，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全都被挤压在一起，顿时喉中腥涩，喷出一口鲜血。 她挣扎着从虎身滚落，摸向怀里的三根线香。 “何方妖孽……冒充我仙门万灵山！” “我宗有门规善待灵兽，绝不会因结界夺之性命，你将地里的老青牛怎么了！” 她认出来了，那股熟悉的香味，是她亲手炒制的醒神草香，那香粉已经被她装在布包里缝制成香囊挂在老牛身上。 老青牛出事了。 第20章 虎啸山林 身下的土地剧烈震动，土龙翻身露出一条半人宽深不见底的裂缝，杂草纷纷倒下，灵力化作闪烁的青色霞光流进地缝之中。 尘土散去，巨大的身影逐渐向她二人靠近。 牛角牛身。 要袭击他们的，赫然就是昨夜应拭雪背来的老青牛！ “他不是已经意识混沌了吗，怎么会在大白天化作牛身？” 李兰天心道不妙，为今之计就是倚仗这位金丹期的虎妖。她将三根线香藏在袖中不燃，静观其变。 虎妖悠悠踏出几步挡在身前，王霸之气外露，属于金丹的杀意逐步扩散而出，二兽相撞，炸开寸寸土花。 自然化形的森林之王虎妖，和机缘巧合服丹的青牛精，二者之间终究是前者更胜一筹。 猛虎上前一口咬住牛角，尖牙划破牛头，喷出滚烫鲜血滴入土壤。 老青牛哞哞直叫，却因皮糙肉厚精神错乱而无畏疼痛，凭着巨力用坚硬牛角将虎头撞在地里。 它红了眼，牛蹄踩在虎腹上，这牛足足有两千斤重，虎妖深感疼痛却不甘心于此落败，情急之下啸林声震彻天地。 李兰天意识恍惚，只觉自己面颊湿漉漉的，还带着腥味，风一吹泛着森森冷意，伸手一摸，血水淌进指缝中，她的双耳被震出血了！ 这就是真正的虎啸山林！ 她如今这虎啸功法停在二层许久，纵然在灵网中借用留影石观摩过虎啸的片段，但迟迟模仿不到精髓。 她的虎啸和呐喊没区别，甚至脸上只有皮肤拉扯的狰狞，没有半点威严，还时不时呛出火焰。 而虎妖的虎啸，那是真正的王者之音。 李兰天此刻大脑已经一片空白，恍惚间她仿佛独身于虎牛大战之外，正以看客的身份目睹着这场金丹与金丹的殊死搏斗。 她将灵力蓄在双腿，勉强歪歪扭扭的支撑着身体在威压下站起，扎实马步，上身前倾，一身之气凝聚在胸口。 与当初学古猿吐火不同，这一次的火气不通过任脉前走喉，督脉走头，而是仅仅停滞在胸口肺部一块。 炙热滚烫的灵力在肺脏中冲刷，肺属金，大火炼金方能成器，她体内的灵气正在为她在体内锻造一个乐器，可以发出虎啸之声的乐器！ 李兰天双目闭阖，整个人进入一种忘我的状态。 远处，虎牛之争未停。 老青牛已经进入发狂的状态，根本没有任何招式和技巧，只是一味的冲锋，妄图用牛角割断虎喉。 虎妖终究是凭借自身本领修炼有成的大妖，最后竟化为人形，一跃落在牛身之上，双手扯住一只宽大牛耳，贴近后放声咆哮。 此后，老青牛竟然四肢僵硬静止在原地，风儿一吹，硬邦邦的侧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虎妖深呼出一口气，心里因为崽子的事本就不痛快，报复性的狠狠对着牛屁股踢了几脚，最后拍了拍手，仰首洒脱的走向红衣少女。 “这就悟了？” 虎妖没有打扰李兰天，反而为她布下一层结界，走到远处掏出一方玉简。 西虎霸王【欢欢，你这师妹天赋不俗，仅见我出招一次就开悟了。】 须尽欢【呀，小兰天是今日上的西山，辛苦你照顾他们了。】 西虎霸王【不辛苦，你这师妹不像是御兽宗的，但你那师弟，倒是有几分玉章真人当年的风采。】 须尽欢【师父也是这么说的呢，但实力不足时，慈悲就是一把自刎的刀，还望你多磨练他啦。】 西虎霸王【嗯，我夫君如何了，可买到灵药？】 须尽欢【药王谷最近有炼丹大赛，应该无人能顾及他。我留了方子，他买灵材回山，我去给你家小虎治吧！】 西虎霸王【多谢。】 随着时间流逝，李兰天能清楚的感觉到肺中那柄乐器逐渐清晰成型，当灵力焚尽最后一步，她丹唇微张，属于她的啸林之声响起！ “哒哒哒哒——” ？？？ 李兰天懵了，重新蓄力，仰天长啸。 “哒哒哒——” 等等，她屏息凝神，内视自己的肺脏，果不其然肺中有一淡金色虚影，正是凭借虎啸山林这一功法锻造出的乐器——唢呐。 “……” “啊——怎么会是唢呐，不是虎啸声吗，最不济也应该是个铜锣或者大鼓啊！” 李兰天心灰意冷，颓唐无力，整个人仿佛在燃烧后被扔进寒潭之中，被迫接受现实的骨感。 “你这是虎啸？”虎妖眼神复杂，棱角分明的脸上出现一丝破碎，周身的冷艳气质暗淡。 这女娃娃跟她学的，算她半个徒弟，如今…… 李兰天闷闷的嗯了一声。 虎妖拍了拍她的肩膀，“东山点朱白鹤一族的族长经常出山，你有空可以去找他。” 李兰天精神一振，满眼期待，“他能让我学会虎啸？！” “他经常帮身死道消的修士出殡，正所谓驾鹤西去，你可以去奏乐。” “……” 李兰天肉眼可见的枯萎了。 虎妖重新化为虎身，拎起红衣少女扔在背上，“冥火铜皮猪需要诱捕，你可带了食物？” “带了。” 虎妖不语，重新上山。 李兰天远远的望了一眼倒在田里的老青牛，心里憋闷。她看出虎妖留有余力，没下杀手。 可老牛的寿命只剩半年，或许只能指望自己怀里藏的那三支细香，搏一线生机。 在她的记忆中，喜欢吃橘子的并非天上金仙，而是太上老君座下的那只青牛精。西游记中，这只老牛就算看到唐僧，也没放下手里的蜜橘，是正经天庭公务员。 如今只希望临安蜜橘味的香火能合他的胃口。待自己在灵网找卦修算好良辰吉日，就开坛请神。 李兰天自认为不如沈修言那般待灵兽仁慈心善，但夜夜相伴，赠刀之情不偿，总觉得自己会欠下因果。 修士若是所欠因果过多，飞升之日，千万根因果线束缚在身，心不静，神不清，她又如何踏碎虚空，得道成仙。 恍然间，一股浓厚复杂的味道冲入鼻腔，李兰天回过神望向四周寻找味道来源。 只见，红枫林下，一群古铜色的野猪正东倒西歪的横卧在地，鼾声四起。 “你所备的食物味道如何？”虎妖突然问道。 “很冲。” “稍等。”虎妖化为人形，手捏鼻子，示意她可以拿出来了。 “……” 李兰天找出一片空地，默默掏出木桶，将爆辣大叶菜均匀横倒在地上。 第21章 铜皮猪 灵菜一落地，辛辣之味冲天，冥火铜皮猪纷纷睁眼，哼哼唧唧争先恐后的趴到菜前大快朵颐。 李兰天当初做这道菜，放了不少肉干，但辣椒是肉干的好几倍！大叶菜更是爆炒时的边角料，真正的名字应该叫辣椒炒肉菜！ 在虎妖眼里，这地上铺撒的是一堆弥漫着红雾的危险之物，只要自己稍微松开捏住鼻子的手，就会被这诡异的红雾冲击鼻腔。 她方才悄悄轻嗅了一口，就已经头昏脑胀的想要打喷嚏。 修士之能，果然不仅仅在修为，让人佩服。 李兰天根本不知道身后这位金丹期的大妖有何感想，一门心思盘算着如何取铜皮和冥火。 冥火铜皮猪，通体皮肤古铜色，质地坚硬如铜块，上有密密麻麻的纹路，在阳光下会泛着独属于金属的光泽。 五行之中，铜就占了金的属性，按照制香的用量，她仅需巴掌大小就够了。 怎么弄呢？把猪打晕，拿锯子生拉硬拽扒皮？ 而且她至今都没有见到所谓的冥火。 昨日她查了冥火铜皮猪的资料，修士们的批注都让她看的迷迷糊糊不甚了解。其中最让她印象深刻的一句话是，“此猪冥火甚诡，并无危险，但易损道心。” 什么叫易损道心？ 李兰天心里默默计时，终于在数到第一百的时候，眼前的铜皮猪群纷纷倒地。 她在猪食里加了兽用迷药。 李兰天磨刀霍霍向猪皮，拿出一个小碗放在地上接。巨刃的锯齿处开回在铜皮猪身上摩擦，爆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她看着碗里承接的铜色粉末，疑惑这算不算给猪刮痧。 “你要这样取铜皮猪的皮？”虎妖眉头紧蹙，眼神探究，“为什么不直接杀一只，剥了整块的皮用。” “……” 李兰天扶额无奈道，“虎妖姐，我们宗门的门规是善待灵兽，我现在要是敢剥它的皮，明天我大师姐就要来剥我的皮。” 虎妖双目微眯，冷笑一声，“呵，物竞天择，这西山里的灵兽，有哪只是我不能杀的？你下不了手，那就我来。你让开。” 李兰天犹豫斟酌，“能不能……不杀？您虽为大王，但无痛取皮，才能见你的手段高明，不是吗？” 她其实也想借虎杀猪，但是她这样绝对会被师姐察觉，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倒不是沈修言那种慈悲心肠…… 而是，万灵山的门规只有善待灵兽一条，除此之外她无论做什么事，都不会有人管教，十分自由。 师父虽然很少出手教她东西，但若不是有他点头收留，自己现在恐怕在凡间连孩子都生了。 大师姐人也很好，虽然喜欢逗弄自己，但她代师教了自己很多。 如果自己连这唯一的门规都不遵守，她的道心在往后的日日夜夜里定要为此倍受煎熬。 “没有不杀猪的办法吗？” 虎妖直勾勾的盯着她，双眸漆黑一片，良久，态度转变，指着她的锯子，“有，就像你如今这样，或者与他们交流，用东西交换一块猪皮。” “你没发现吗？你的迷药对他们根本没起作用。”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宛若天雷一般直劈进李兰天的大脑。 “没起作用，怎么可能？！” 李兰天立刻从猪背绕到猪头前，小心翼翼的用手扒猪眼，还未碰到实处，她的目光就撞上一对通红的眸子。 ！！！ 李兰天瞬间后退，整个人大汗淋漓，仿佛刚从水里被人捞出一样，风一吹，冷意刺进骨髓。 她干坏事被发现了！ 铜皮猪们纷纷顾涌着身体先后站起，将李兰天包围在中间。它们双目炯炯有神，嘴角挂着辣椒渣和肉沫，哼哼唧唧伸舌舔舐干净，同时向着红衣少女步步紧逼。 李兰天心道不妙，立刻向虎妖求助，奈何这只大妖对她的苦难视而不见。 少女长长呼出一口气，持刀，姿态戒备，周身灵力大肆吸入经络之中，肌肉绷紧，准备出手。 调整呼吸…… 下一刻，半人高的铜皮猪群突然停在与她一步之遥的位置，其中一只最为高壮形似首领的铜皮猪，猪皮锃亮，鼻子比寻常的猪都要黑，冲着她哼唧几声。 ？ 心通兽语是宗门内一部挂在仙门百家排行榜的功法，所有修士都可学习，但需要最低筑基期修为，她和沈修言都还没有这个资格。 “它说，它们知道你没有恶意，很喜欢你帮他们搓皮，所以才一起装作晕倒的。但它是猪群首领，让你先搓它的。”远处的虎妖悠悠道。 李兰天怔住了，表情复杂，转身向虎妖确认，“啊？” 这群猪……把自己当成搓澡师傅了。 “哼哼……” 身前的铜皮猪首领突然转身，摇晃弯成螺丝般的尾巴。 “它说让你先搓尾巴，这里痒。”虎妖不知何时唇角微微扬起，眼神戏谑，“这群铜皮猪从出生后就不入水，他们体重，进了寒潭就如同铜石落入水中，只沉不浮。” 语气突然一变，威胁道，“你确定他们的皮可以为我儿治病吗？” 李兰天表情严肃，“可以。” 她在制香一事上，从不会用估计，大概等词，能成就能成，不行就是不行，她上辈子二十年的光阴都耗在制香生涯中，就连死前得的都是呼吸道的疾病，怎么会不确定！ 五行补足，铜皮属金，炒制研磨，完全可以制香！ 李兰天心下一横，热血卷携着心中的怒火从胸口喷薄上脑。 不就是刮痧搓皮吗？无非是累点，干了！ “啪——” 新任西山搓澡李师傅极为豪爽的拍了拍猪臀，“来，趴下！” 铜皮猪乖巧趴下，晃了晃尾巴。 此后，李兰天开始了堪比第一日拉老牛犁地的征程。 日落西山，在山腰以上有红枫遮住满天红霞，少女仰头时只能感受到阳光穿林大打叶的稀碎温暖。 时间一晃而过。 李兰天双腿一软歪倒在地上，双臂酸痛仿佛搓了上百个大爷大妈。 “终于，接够了一碗铜皮。对了虎妖姐，你知道他们的冥火在哪吗？” 虎妖默不作声，指了指她身前的猪臀。 铜皮猪首领心有所感，露出一副极为舒爽的姿态，起身调整位置，精准的冲着少女手中的碗喷出一个蓝色幽幽火焰的屁。 “……” 李兰天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些书上批注的修士对此讳莫如深。 第22章 火变，赤子心 幽冥蓝火接触到碗中的铜皮后竟然缓缓燃烧，丝毫没有任何熄灭的趋势。 李兰天也没看出这种火究竟以什么东西为可燃物。 等等，莫非是气体？ 对哈，屁本身就是气体，但是这个屁怎么没有味道。 李兰天再次转身向虎妖寻求答案，结果发现这位大妖竟然化为原型，森林之王花斑虎正两只爪子捂着鼻子，一脸嫌弃退了足足十丈远。 ？ “你……闻不到吗？”虎妖艰难道。 李兰天茫然道，“闻不到啊。” 周围的铜皮猪似乎对李兰天的反应很是稀奇，一同站起围着她转圈，猪耳朵束起，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李兰天非常确定自己没有闻到任何味道，她伸手抚摸碗中的冥火，温度和她自己的皮肤相近，略有些温暖。 她控制灵力在指尖，释放出属于自己的灵火，炙热滚烫，热浪扑面而来。 自己的火焰远比冥火温度高，甚至更具有侵略性。 红火察觉到了自己同类的存在，瞬间大放焰光，特意将自己的火焰扩散成一个圈，逐步将碗中的幽冥蓝火包围。 蓝火的焰光突然闪烁，内焰瑟瑟发抖，外焰试探着飘忽出一道小火苗尝试接触红火，可当它触碰到红火的那一刻，红火大作，狰狞将火苗吞噬殆尽。 周围的铜皮猪察觉到这一幕，纷纷转过身。 “噗噗噗——” 铺天盖地的蓝色火焰冲向李兰天的碗中，幽冥蓝火瞬间聚成冲天的火苗，足足有两个人高。 红火似乎并不为此畏惧，甚至来势汹汹一个猛劲冲进蓝火之中，它分出一个小火苗乖巧的缠着李兰天的手指腹。 李兰天读懂了它的意思，它想要更多灵力，更多自己的部下。 她将全身的灵力聚集在掌心，红火瞬间也有一人高，火势燎烧几根她的碎发，黑丝化为灰白卷毛。 红火颇为得意的摇晃外焰，穿进蓝火之中烧杀掠夺，宛如一个强盗般欺负着比它更足兵力的蓝火。 良久，所有的火苗幻化成紫色安静的盘踞在瓷碗之中，他们分出一丝火苗，剩下的全部钻进李兰天的掌心之中。 李兰天悟了。 高温的火苗可以吞噬低温的火苗。她的火将铜皮猪的蓝火吃掉，重新融合成了紫火回到了她的体内。 少女轻阖双眼，用内视法感受胸口憋闷的火气，只见原本赤红鲜艳的火苗中出现了一缕叛徒——紫火。 发现这一变化的李兰天十分激动，这岂不是意味着她以后可以吃更多的火，如同养蛊一般提高自己的火温，最后养出一个蛊王火。 铜皮猪不知何时退开了很远的距离，安安静静的坐在地上，两只前腿老老实实的蜷缩起表示臣服。 收服了它们的火，竟然也收服了它们？！ 虎妖目睹了这一变化，作为看客的心情可谓是更加跌宕起伏。 她是真没想到，万灵山新收的弟子天赋竟比她之前认识的每一位都要高。 单火灵根已经算是天赋不俗，但火与火之间也有差距，这个红衣少女的火足够在火中称王侯将相！ 虎妖面不改色，装出初见时冷漠的态度，“西山寒潭水源在山峰处，先取丹枫树皮。” 李兰天回望了一眼臣服于它的冥火铜皮猪，心思奇特，转身爬到虎背，“嗯，走吧，虎妖姐。” 一人一虎，重新在林间奔驰。 丹枫在整座西山都不是稀罕物，可以说山腰以上，遍地都是，其中林下甚至长有零零散散的倚枫眠。 李兰天暗暗记住了所处的位置，判断出倚枫眠的生长条件，打算虎崽事毕就来种灵植。 虎妖对于丹枫最为熟悉，这漫山遍野哪些年岁大灵力高，她如数家珍，直奔着整个西山上最枝繁叶茂的一颗万年古树。 李兰天这次终于发挥了这把巨刃的真正能力——锯大树。 一直以来，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不务正业的木匠，手里拿着把锯子却成天干些犁地的活。 巨刃比寻常锯子要宽大，比少女的手臂伸直还要长，背在身后包上黑布，威风凛凛，说是重尺都有人相信。 她扯着巨刃，不喘一次大气，沉下心，仅用了半柱香时间就取下一块树皮。 虎妖走到李兰天身旁，漫不经心道，“草木之皮，怎么你就忍心扒？” 李兰天收起树皮，沉默片刻，后退几步，冲着遮云蔽日的红枫，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虎妖面露异色，惊愕不语。 山林寂静，一时之间，蝉鸣声绝断，鸟雀无言。 少女重新起身，纤细白净的手轻轻抚摸大树的伤口，语气温和，歉意道。 “今日之行，是为了救妖。我从不认为草木无情，也不认为兽类就比草木要高一等，剥您之皮，无异于生剥人皮肉，这三个响头，算是我替那小妖磕的，如有机会，我会尽力让它亲自来拜会您，谢今日之恩。” 万年丹枫似有所感，竟落下一场红叶雨，淅淅沥沥飘飘摇摇散落在她的肩头，风儿柔和，如同安抚。 它不言语，但它回复了少女的心事。 【好孩子，无须担心，我是愿意的。】 虎妖这次心中终于翻起了滔天巨浪，她甚至记不清自己为什么会答应这个女孩来取这几种灵材。 分明自己已经和许尽欢商讨过解决办法，根本没有必要来做这种不切实际的事。 没错，她从不相信李兰天可以制出救治自己儿子的药。 一个练气期，刚踏入修行路不足一年的小孩，谁会相信她的话？ 虎风只是看在许尽欢和玉章真人的面子，愿意当做块磨刀石，历练这几个小少年人罢了。 可如今，就连古树都心甘情愿让她割皮，甚至安抚她的赤子之心…… 对，可能就是这份一尘不染晶莹剔透的赤子之心吧。 少女笑意吟吟，眉眼弯如月牙，声似银铃，“还差最后一个，虎妖姐姐，咱们走吗？！” “……走。” 这次她们奔向西山之巅，取一捧寒潭之水，只为了一个年幼的孩子。 她相信她可以，她也相信自己。 第23章 为虎哥点烟 “师父您也瞧见了，小兰天心性不差，您的慈悲道，她当真修不得吗？” 许尽欢和青袍仙翁一同盘坐在茅草屋中，身前是一方矮桌，桌上摆着一枚四四方方的水晶。 光芒从水晶中散射到远处，空中景色变幻，虚浮着少女勇取寒潭水的画面。 这是一枚空间水晶，与守山大阵相连，可为他们呈现整个万灵山内任何一处发生的景象。 许尽欢这几日都在与掌门师父躲在这一间茅草屋里，时时刻刻盯着这三个少年人，却又从不出手干预他们的开荒之路。 “小红红和玉章真人一点都不像，怎么继承真人的道呀，小白白倒是很温柔，但他身上猫味太重了，猫吃婴婴！婴婴不喜欢！” 大妖婴婴将头枕在大师姐的腿上，手里抱着一大块肉干嘀嘀咕咕，时不时低头叨上一口。 许尽欢胡乱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哄道，“放心吧，慈悲道与这些无关。无论他们二人修不修此道，在万灵山内都不会饿着你。” 玉章真人放下手中的玉简，态度不悲不喜，“李兰天不适合，但又并非完全不适合……她的修炼潜力不俗，心性也比沈修言要纯净，经历过人间苦难仍有赤子之心，实属难得，她今日算是正式过了咱们门内的试炼。” 老仙翁叹了口气，手指细细揣摩掌心那枚特殊的圆玉简，良久才到，“沈修言亦是如此，他待灵兽之心，纯善慈悲常人难及，但他的能力并不足以支撑他的慈悲心，空有心肠，而无手段，最后这条慈悲道他也走不下去。” “他忘了，万灵山的万灵，并非只有灵兽草木，李兰天和应拭雪又何尝不是万灵中的一个？若是离开宗门，他的肆意妄为早晚会将他们三人害死！” “万灵的灵，是万千生灵的灵。” 仙翁并不满意，最后将圆玉简扔在桌上，推到许尽欢面前。 “你是他们的大师姐，这慈悲道的传承究竟由谁来继承，就由你来定夺吧。” 许尽欢表情严肃，双目盯着空中虚浮的幻影，久久不言。 这两人的问题无非就是，李兰天没有一门心思放在灵兽身上，而沈修言又根本没有保护灵兽的实力，在她看来不如将他们打碎了放在一起重新拼成一个人，就是最佳人选。 婴婴也看出如今的氛围不对，幻化成原型，用喙叼着肉块飞到角落里，心道，“还是当鹦鹉好，肉干会变大，吃也吃不完～” “师父……”许尽欢犹豫道。 “嗯？你的选择是谁。” “非要选吗？就不能我来继承吗，我是他们的大师姐，您的传承应该先给我啊，您也太偏心了，这几千年来，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许尽欢将圆玉简光明正大的揣进自己的储物袋里，笑吟吟道，“我也心善，我来修这慈悲道！” 玉章真人望着她的白衣，眼神复杂，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也罢，那你先修炼吧。” …… 山洞中。 “李兰天，你确定这些东西能制成香？铜粉，水，土，这也点不燃啊？”沈修言盛好炒肉，恭恭敬敬的端给虎妖，转身又去捧着小虎崽，娴熟的抱在臂弯中轻哄。 应拭雪瞧见这一幕心中不爽，他多次尝试吐出口中的粗布，奈何当时被李兰天塞得太满，他这舌头怼了半天都没能成功。 “嗯！嗯嗯嗯！”他摇头颌首，冲着几人眼神示意。 沈修言笑嘻嘻的扯下这块粗布，“应兄也认为李兰天不靠谱是吧！” “你给我等着。”应拭雪冷声威胁道。 锦衣少年讪讪的摸了摸头，最后主动把绳子解开，“应兄别把力气浪费在这，我们总要离开山洞的，就委屈你这些时日身披虎袍了。这虎袍上赋有虎妖的气味，你穿上阴阳调和，足够以假乱真。” 李兰天扫了眼他们这副剑拔弩张的样子，默不作声的开始炒制香料。 她从来到万灵山后就知晓，这修真界中，制香的灵材与下界的几种树皮果皮不同，而是世间万物，皆可为灵材。 既然占了五行属性，那就一定会有种方式将它炼化为己用。 铜粉虽然属于铜，无法制香，但这可是灵兽的皮，只要温度高，就可化成灰。 李兰天将铜粉筛过碾碎放进铁锅之中，灵火炒制，又余下几种灵材按木火土金水的顺序，依次添加其中，这次她准备的灵酒万物生远远比往日里要多。 倒进整整半坛，酒水接触热锅的一刻，升起白茫茫一片雾气，酒水清香，虽然辛味上头，但足够将五种灵材原本的味道扩散到极致。 她甚至能够嗅到浓郁的丹枫香，那是一种在林间栖居，久经岁月沉淀后令人缠绵缱绻的木香，比书简墨汁更耐人寻味。 虎妖虽然手捧着饭碗，姿态散漫的闲倚着床头，目光却始终落在少女身上。 沈修言和应拭雪亦是如此。 前者已经见识过几次少女的制香手段，虽然稀奇，但心里对这种古怪术法仍保有质疑。 应拭雪与他不同，他相信在修真界中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但是这取决于做事的人，可不可信。 李兰天，他还不熟。 若说此人文采斐然，能够将一江春水化作刀剑杀意，烟雨朦胧化作丝丝煞气……机缘和心性都应当不俗。 但倘若论实力，李兰天和自己比还差的远呢。 香泥制成后她控制温度横铺在桌上，手紧握成拳，在桌上不停锤击敲打，将其揉捏到一种流利圆滑的状态。 最后取一块木板，将分截的香块均匀的碾成细香。 三根铜色细香。 这并不是她最终的目的。 转眼少女又将细香柱用菜刀切成极细的干燥碎丝，用一张白糯纸抱住，卷成圆桶形。 最后……她当着几人的面将这根“香”塞进虎崽的嘴中。 虎妖：？ 沈修言：？？ 应拭雪：？？？ 李兰天不去解释，她这次制香的心情比前几次舒畅很多，毕竟这次的香，只是香，不需要她夹杂对待神的情感。 这一次她感觉这幅画面需要些声音，十分装x的打了个响指，最后半弯着身子，一手遮香，一手点燃。 “小虎哥，请！” 只见，虎崽被她的声音唤醒，睡眼惺忪的吮吸白糯纸，灵力竟然从空中逐渐拢成一个漩涡飞向它的鼻中，白烟也化为散状的气体浮在四周，渐渐散去。 这种现象说明……虎崽抽烟会过肺，五行中的五阳进入它的肺部，从胸口走遍四肢！ 她不禁露出倾佩的表情，这位虎崽竟如此有天赋，能够在吃奶的年纪就领悟这种精髓，感慨到， “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第24章 刀，怒斩雪翼雕 虎妖面上不显，但心中已经风吹湖面波澜兴，双手紧紧捏着瓷盘，青筋爬满手臂。 她希望这个女娃娃所言不假，若非亲眼见到她跪地磕头，这所谓的香，不用说塞进她儿的虎口之中，就连近身都不会让她近！ 虎崽的表情肉眼可见随着寥寥白烟，逐渐柔和平静。 它挣扎着在沈修言的怀里更换姿势，如同小猫一般伸懒腰，身子近乎贴在少年的胸口，口中嘬着香，整个人渐渐被放慢了动作，阖上双目。 沈修言被白烟呛得喉咙痒，很想打个喷嚏，但他能感觉到虎妖锐利的眼神，只能闷头自己憋气。 良久，小虎崽身上的黑毛如同野草般随着山洞中穿过的小风摇晃，最后如风筝断线，落满幼嫩的皮肤。 沈修言这次终于忍不住了，“阿……秋——”他这一口气，吹散了虎崽身上大半的毛，飞在他自己和对面应拭雪李兰天身上……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毛同沾，方为朋友。”沈修言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抬手掐诀，水流从指尖冲出，柔和的包住虎崽，又将几人身上的虎毛一洗而净。 虎妖突然站起，手中的瓷碗终于开裂，化作瓣瓣碎瓷片滚落一地。 她一步冲到少年人身前顿住，轻手接过自己的孩子。 亲眼看着虎崽的虎头逐渐恢复人形，虎须消散，露出粉嘟嘟的小脸蛋，眼睛乌黑发亮炯炯有神，独留一对橘黑斑驳的虎耳不变。 虎妖面容温和，嘴角微微俏皮，眸中仿佛蓄了水汽，温柔又潮湿。 “我的儿。” “嗯……”小崽子挣扎着张开嘴，竟然动手主动拍掉燃烧殆尽的“香头”，吭哧道，“烫……” 虎妖肉眼可见的露出惊喜的表情，她的儿，竟然还会说话了！可见他并非在向兽类退化，而是学会了修成人身的必要一课！ 她甚至不担心最后留下的一对兽耳，丈夫不日就要归来，带的灵草奇珍定然不会比西山的草木差，再不济她的孩子维持这种模样修炼几十年，也会自然消失。 虎妖转过头看向三个少年人，毫不客气道，“你们可以走了。” 沈修言张大嘴正吃惊虎崽的变化，听到这句，心里更宛若惊雷落地，他喃喃道，“李兰天，你还真行啊？” 李兰天无视他这副丢脸的样子，转身收起铁锅就走。 应拭雪也不耽搁，走了几步又回来狠狠的攥住沈修言的手臂，两人撕扯到山洞门口，彻底爆发。 应拭雪掏出长刀步步紧逼，沈修言连忙捂着后腰，最终刀拍手掌，整个人被轰在地上，尘土飞扬。 “啊啊啊应拭雪，你怎么这么记仇！不就是让你多被绑了一会吗？至于吗，你这是要把我腰打断！再说还有李兰天呢，又不是我捆的你，也不是我喂你吃的布！” 他的祸水东引成功了。 应拭雪又要和李兰天比划比划，眼神中狠意不见，像是被人当成狗的雪狼，刀锋乍现。 李兰天默默攥紧巨刃，直勾勾盯着他的动作， 只见下一刻，玄衣少年手握长刀，刀尖锋锐之处迅速凝霜带雪，幽幽寒气凭空出现，沿着扩散在他的周身。 林间鸟仍鸣，花纵娇，唯有他一人若处雪山之巅，孤寂无言。 李兰天顿时睁大了眼，毫不犹豫后退几步，巨刃挡在身前。 她知道，应拭雪这是要出招了！她一直没有见识过的……真正的雕雪刀法！ 下一刻，刀光刺入暮色，脚步轻点，玄纱环绕袍间，持刀人利落的翻腕人随刀走，劈砍出一道锐不可当的刀气，似怒浪层层铺开，轰碎了一整块平地。 “刀，怒斩雪翼雕。” “此招名唤，斩雪。” “……” 他就非要加一句这种文绉绉的话装x吗？ 沈修言则眼神惊愕，喉咙滚动，连大气也不敢喘。 他头一次见到这副气场的应拭雪，这就是北域刀宗的刀修吗？ 李兰天垂头凝望身前碎裂的平地，蹲下身子，伸手抚摸土块，触感冰凉。 “竟有这种威力……若是换作我，火与刀法结合，岂不是可以做火刃，自带灼伤效果？！” 红衣少女心中大喜，也不管应拭雪生不生气，兴奋的看着他，“应兄，我想学这一招！这可是雕雪刀法的精髓？与先前你教我二人的花把式可大不相同！” 沈修言也冲上前来，不甘落后，扯着玄衣少年的袖子，“应兄，我要学会雕雪刀法到第三层才能下山吧！我也要学，你别独教李兰天一人！” 少年的神情有过一瞬间恍惚，漆黑浓墨的眸子融化凌霜，收敛冷意，淡淡道，“这是第四层的斩雪一刀，先前你们学会的已经是前三层雕雪刀法的全部内容了。” “不过……” 他话音一转，气质如清风拂过，“下山前，如果你们将剩下的功法修习都修习到第三层，我可以教你们。” “对了，李兰天，这句话的下一句是什么？” 李兰天喉咙哽咽，“刀怒斩雪翼雕？” “嗯。”少年点了点头，眉目清朗。 “山，豪迈冲云霄……” 应拭雪似懂非懂，“山为何会豪迈，究竟是山中的人，还是你我？”他咬文嚼字，脑海中将这几个字拆开反复品味。 “……” 李兰天很想告诉他，其实这都不是诗，是一首另类喊麦的歌词……在她生前的时代，往往都是紧身裤豆豆鞋，花手摇出奔驰碎片的精神小伙们最爱唱的。 “咳咳，你如果想很理解这两句话，应该换一种声音。” 李兰天哽住气，捏着嗓子，发出锯子割大树般的沉稳气泡音，“要这样，懂吗？刀，怒斩雪翼雕。” 应拭雪茫然的也捏住嗓子，气息被卡住，憋住呼吸，“额……刀……”发出一连串诡异的气泡音。 沈修言根本不懂他们在做什么，默默掐着自己的嗓子也试了试，“这……” “这是学鸭子叫吗？” 李兰天拍了拍他们，转身要往山腰灵田走，“不，这是一种特殊之法，可以让人变得很精神。” 某种意义上的精神。 应拭雪信以为真，一路上不断压嗓重复这两句话。 第25章 卦修离中虚 李兰天跟随虎妖上山下山，如今几乎将整个西山可行之路都走遍了，她带着几人一同来到山腰的荒地里。 此刻，夜幕时分，老青牛却化为人形，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呼吸祥和平静。 沈修言看到荒地里的异状和古稀老人耳边的血，嗷的一声叫了出来，“有人欺负咱们前辈！” “前辈！前辈你怎么样！该死，究竟是谁，这可是西山，我们万灵山的地盘！” 他上山将古稀老人抱起，小心翼翼放到远处大树下的土坡上，倚靠着粗树干。 应拭雪观察过血迹，判断道，“这里有过一场大战，土都被翻出来了，地龙出世，动手最低是金丹期修为。” 两个少年面色骤变，心中警铃大作。 “……虎妖和他打了一架。”李兰天无奈解释道，“这老青牛不知为何在荒地里恢复了意识，原本是白日人形，夜里牛形，突然改成白牛夜人，而且当时他说话了，逻辑清楚。” 沈修言道：“说了什么？” “他说，此处是万灵山领地，虎妖藐视结界，想要虎妖的命。” 李兰天斟酌后道，“虎妖应该和老青牛认识，换句话说这万灵山里的大妖与咱们宗门彼此都认识，虎妖绑了你，可能与大师姐有关。” 沈修言沿着少女的思路探究下去，“你的意思是……所谓的金丹期兽群和整个西山的困境，大师姐都有所耳闻，只不过希望咱们自己解决。” 应拭雪不以为意，冷冷道，“若是咱们三人连这些都处理不了，如何离开万灵山。” 三个少年人沉默了片刻，最终坚定了这种想法。 “老青牛精神错乱已有百年，他自己窥不破，想不透，大师姐也无能为力。咱们……给他喂一颗丹药，继续开垦荒地吧。” 李兰天掏出入门时师姐赠的丹药递给沈修言，后者亲和力远甚于她，和老牛碎碎念也不会被打，丹药就交给他喂。 沈修言面色不佳，阴沉着脸，眼里的愁云惨淡挥之不去。 他心疼这只老青牛。 “修仙不是能长生吗，为什么咱们周围总有即将逝去的生灵。”少年哀伤道。 应拭雪突然一怔，回忆起那座雪山上等待他的人，长睫遮住眼底的阴霾。 “咱们只是修士，修的是道，求的是成仙路，只有仙人才能长生。” 李兰天记得应拭雪曾经说过，北域刀宗中他的师父只剩下两年阳寿。 他们开垦中山用了半年时间，余下东西南北四座大山，必须要在半年时间内解决，否则剩下的时间越少，他师父的机会也就越渺茫。 虽然她并不认为自己能够改变他们宗门的命运，但她愿意去背上个唐诗三百首，尽些绵薄之力。 “沈修言，你我换一下。夜里老青牛化为人形，你来浇水播种，明日他原型的时候，我再来犁地。” 沈修言扫了玄衣少年一眼，点了点头，“嗯。” 如今他的布雨决已经修炼到第三层，一个时辰，就能浇灌百亩地。 荒地里遭了土龙翻身，土壤不需要再用铁犁去犁，他抬手掐诀，直接开始呼风唤雨。 李兰天坐在土坡上，手握玉简，神识归于灵网之中。她要去帖子里寻一个靠谱的卦修算良辰吉日为老牛请神。 灵网里联通了整个地水界，修士之间热闹非凡。 【招！高修为剑修保护我，五块中品灵石一个月，有意者联系。】 【为什么我们金灵根变不出金子！人家火灵根可以喷火，水灵根可以控水，我们呢？器修都是一群不穿衣服的打铁汉！】 【道友们，有人认识合欢宗的少宗主吗，我师兄修了无情道，我想请这位少宗主让我师兄回心转意，我们是剑修，全师门保证安全，禁止师兄杀妻证道，有人可以引荐一下吗？】 李兰天翻了许久，发现关于卦修的帖子少之又少，几乎没有一位卦修主动发帖，最终她是在一个求助贴下找到了一位评论的卦修。 火猴天【道友，可以请你占卜良辰吉日和吉凶吗？我愿意付灵石。】 这位名唤离中虚的卦修几乎下一秒就回复道。 【可！稍等，我养的小乌龟跑了，我找找它在哪。】 小乌龟？看来这是位喜欢灵兽慈悲心肠的道友，和自己御兽宗应该聊的来，可以用老青牛的故事跟他讲讲价。 一柱香后。 离中虚【道友我来了！所求何事？】 火猴天【我想要开坛为我宗门的灵兽祈福，最近几日可有良辰吉日合适？这是一只老青牛精，误食丹药化形，心里不愿接受自己是牛的事实，道心受挫，已然寿数将尽了。】 离中虚【七日之后，恰逢天赦日，天地和合，万物赦免，正是吉日，开坛宜在午时进行。】 七日后，以她和沈修言如今的开垦荒地速度，还未离开西山，老青牛应该会保持今日状态，倒也方便行事。 火猴天【敢问此事吉凶？】 离中虚这次久久不回，足足过了两个时辰，他才道。 【天雷无妄，初九，往吉。还望道友持至诚之心，定能心想事成。】 李兰天心中一喜，想来自己的猜测没错，如果请神顺利，老青牛就有救！ 离中虚突然又道，【道友，此事虽吉，但我看你似乎有大凶之兆，付我五十块中品灵石，我可以为你化解。】 李兰天怔住了，心里一片茫然，他说自己有大凶之兆？ 火猴天【会死吗？】 离中虚【不会，不过会比死痛苦，付我五十下品灵石，我与你详谈。】 “……” 修真界也有疯狂星期四吗，怎么他一直在v我五十？ 火猴天【多谢道友，这次测吉凶需要多少灵石，我付给你。】 离中虚【我的小乌龟背着壳跑了，没用六爻，所以价格便宜些，算你五十块下品灵石。如果你想知道大凶之兆，我可以现剥一只小龟的龟壳。】 ？ 原来他不是爱护动物人士？！小乌龟是这种用途？沈修言要是知道了，不得骂这个人三天三夜…… 李兰天迅速掏出仅有的百块下品灵石，取一半围住玉简，下一刻玉简绿光大作，灵石原地消散。 这就是用灵网购物的方便之处。 天空浮出一抹鱼肚白，红衣少女在朝霞下起身活动筋骨。 “大凶之兆，无关生死……” 李兰天并不害怕，因为前世每一个算命先生都说她远比寻常人要长寿，结果最后她还不是二十岁就早早去世了。 至于择选良辰吉日，是请神的必要步骤，也是前世家中必须遵守的规矩。 大凶吗……她倒是很好奇。 第26章 人情味 远处。 “应拭雪，你这播种手法竟已经熟练到这种地步了，想不到啊，你们北域也有灵田需要种吗？” 沈修言一个晚上浇了两百亩地，整个人被汗水打透，躺在地上几乎要融进泥土中。 他初来乍到时还有洁癖，现在日日泡在田野里，面朝黄土背朝天，早就被治好了。 李兰天心道，改天应该学一下禁言咒，沈修言这个嘴非得强制闭上不可。 应拭雪也累的不行，但手里依旧混着种子和泥土，声音微凉，“没有，我们北域刀宗没有灵田，只有万里雪山。” “雪山上有松树林，红梅，灵植很少，我们练刀时不会去控制刀风刀意的走向，会伤到这些生灵，现如今应该只剩下我那些闭门不出的师兄们和长辈了。” “……” 不是闭门不出，是寿数将尽，闭关求一线生机。 沈修言突然想起此事，终究还是有点良心，讪讪的保持沉默。 李兰天伸了个懒腰，无视他眼里的落寞，她又不会说些哄人的话，她才是最惨的…… “轮到我了，两百亩太少，这山上的地少说有两千亩。之后还要去每一棵丹枫下种植倚枫眠，时间会比耕地用的多，今天我争取犁三百亩，咱们计划一共十天耕种好西山的灵田。” 李兰天挥斥方遒，指点江山，身上缠紧草绳，就载着老青牛一路狂奔。 她现在对火灵根的掌控已经得心应手，几乎很少会出现突然烧毁草绳的情况。 现在想来，耕地，也是一种修炼！ 沈修言在旁边哀声怨道，“不是吧……李兰天怎么比牛还精神，拖着那么沉的牛都能跑起来，三百亩，我体内的灵力岂不是要一干二净了。” 应拭雪：“你现在体内还有灵力？” “……” “起来。”玄衣少年拔刀而起直指对面的少年人。 “现在跟我打架，直到灵力耗尽为止。” 话音刚落，应拭雪直接出手，沈修言连忙掏出斧子，身形摇摇晃晃勉强挡住几招。 “应拭雪！你打我非要这么用力吗？我是御兽宗的，我不是你们刀修！” 对面人冷冷道，“别人杀你，会在因为你是御兽宗的就手下留情吗？” “把斧子拿起来，再战！” 日落时分，几片红叶从枫林中飘荡到灵田之中。 李兰天感觉到肩膀一轻，立刻停下脚步，回身望去，老青牛已经化为人形，蜷缩在小木板车上。 铁犁上捆有灵线，束在古稀老人的身上，如果此刻她继续犁地，这沉重的铁犁就会凭借灵线拉扯老人的身体。 “欺凌老人的事，我做不到啊……” 李兰天无奈解开身上草绳，走上前仔细打量老青牛的人形，她先前没有注意，原来这具苍老的躯体，和凡间的老朽没有任何区别。 瘦如枯骨，满头白霜，面色暗淡无光，破旧麻布衣裳，一双皴裂枯燥如同树枝的手，饱经岁月摧残而弯了腰。 它看起来怎么会这么年迈沧桑？ 分明踏上了修行路，为何会被困在原地停滞不前，何人告诉它，牛就修不得道吗？ 李兰天将手伸进自己身前的衣襟中，这一处被她绣了个歪歪扭扭的袋子，里面藏着几根香。 还有六天。 可是，太上老君座下的青牛精当真会帮自己吗？ 她无言掏出储物袋里放的一床被子，轻轻盖在老人身上，低声道，“前辈，我的这半年修行，与你的曾经有什么区别呢？你犁地，我也犁地，你夜宿山野，仰头便是明月高悬，星宿斗转，我日日埋头黄土，得见一朝苍穹。” “曾有一根麻绳，险些困住我此生，如今这根灵线束住你身，是否也与我相同？” 李兰天叹了口气，将灵力聚集在指尖化刃，想断去铁犁与老牛之间的灵线，刀刃碰到灵线的那一刻，鲜血味逸散而出。 她的手指被灵线割伤了。 这不是第一次了，无论是她的巨刃，还是斧子，就连应拭雪的刀都切不断它。 李兰天也问过师姐，但大师姐对此讳莫如深，只言，这线只有他自己能断，这铁犁也只有他自己才放的下。 “唉。” 李兰天转身去找土坡上那两人。 沈修言被应拭雪揍得鼻青脸肿，额角甚至有一处伤口鲜红凝着血迹，整个人软趴趴的倚着树干。 玄衣少年正坐在土坡上，用衣角擦刀，刀光上映着满天红霞和他深邃清隽的眉眼。 这双眼睛里藏着很深的苦楚。 “怎么打的这么狠？”李兰天问道。 “什么叫打？他这是单方面的虐待我！我好不容易寻思白天喘口气歇歇，他非要我把灵力耗尽！现在好了，又要浇水，我的布雨决肯定比寻常慢。”沈修言愤愤不平，恨不得仰天长啸一声。 应拭雪冷哼一声，“半年了，还因为灵力不足，修为不至练气圆满，你可比李兰天差远了。” “……” 沈修言恶狠狠的盯着她。 李兰天扯了扯嘴角，“倒也不用这么生硬的拿我去比较。” “三百亩，交给你们了。”她拍了拍沈修言的肩膀，“六天后，我要点香。” 沈修言脚步一顿，语气古怪，“谁的香？来者是不是……会变？” 应拭雪眉头紧皱，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哑迷。 “是。”李兰天道。 “为什么要唤灵？”沈修言扫见远处老人身上的被子，“为了老青牛？” 红衣少女不语。 “李兰天，你比我想的有人情味。”锦衣少年抹了一把脸上的伤，轻笑了笑，转身走向灵田之中。 应拭雪眸光深深扫过二人，抱着一盆种子紧随其后。 李兰天不打算回茅草屋，就在树下盘坐修行。 她如今练气术已经踏入第四层，修为却卡在练气期圆满，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身体里有一道屏障，等待她破障而出。 周遭灵气随着呼吸均匀涌进皮肤之中，源源不断的滋润濡养五脏庙，木火土金水中，唯独火属性态度张扬霸道，对应这颗心脏跳动格外活跃。 五脏之中，心脏属火，火灵根的修士，心脏最是关键。 “叮咚——” 识海中出现一声异响，来源于深处的灵网，有人给她发了消息。 李兰天拿出玉简，进入灵网。 离中虚【道友，你这大凶之兆当真不打算化解吗，付我五十块中品元石我替你解决。】 又是他？ 火猴天【不打算。】 离中虚【那我可以告诉你详情是什么，付我五十块下品灵石。】 李兰天实在是不解。 火猴天【你很缺钱吗？】 离中虚【缺！实不相瞒……t_t我小乌龟都修成人形了！我现在一个龟壳没有，缺钱买啊！】 火猴天【修成人形的小乌龟不能剥壳吗？】 离中虚过了半响才回复。 【道友，你真是御兽宗的吗？这种残忍的话你也说的出口！我还以为你会愿意把我的小乌龟买走……】 火猴天【化为人形的小乌龟可以卖？这算不算买卖人口？】 离中虚【我可以趁着他恢复龟形的时候卖给你。】 第27章 黎缺 李兰天此时心情有些复杂，她没有所谓的同情心，但她对这位可以化为人形的乌龟妖很好奇。 会不会是通体绿色后背巨大龟壳，能够驮着西游小团体过河的那种…… 如果可以的话，那岂不是能当成自己的坐骑？！而且长寿，等于她绑定了一个永久坐骑？！ 火猴天【它速度怎么样，慢吗？】 离中虚【快得很，不然我怎么会抓它这么费劲。有兴趣吗道友，小道我只收费五十块中品灵石，还可以告诉你那大凶之事，有助你趋吉避凶。】 灵石有上，中，下，三品的差别，一块上品灵石等于一百块中品灵石，一块中品灵石等于一百块下品灵石。 当初姚生尘跟她买二十桶醒神草草粉才支付两百块下品灵石。 李兰天起初没有怀疑，后来了解到物价才发现自己可能被人狠狠砍价了。 这香粉是灵草的精华，还经过她的专业加工，起码一桶要值五十块下品灵石。这个姚生尘是跟自己对半砍的，自己竟然没有还价？！ 现在想来心都要痛。 火猴天【三十块下品灵石，多一块都没有。】 离中虚【道友啊，你这砍价也太狠了，我可是五十块中品灵石，不行，至少要三十块中品灵石，这可是能化为人形的小乌龟。】 火猴天【你小乌龟不是逃跑了吗？就算我跟你买，你这乌龟也没在手里，浪费我时间，时间就是金钱，四十块下品灵石。】 离中虚【其实……小道是不忍心再扒他龟壳了，毕竟已经修为人形……唉，他带走了我几十只小乌龟要挟我，我给他一条出路，他也能给我一条出路，道友你看这价格……】 李兰天心道，这小乌龟算是聪明伶俐，知道挟天子以令诸侯，自己未必能够当它主人…… 火猴天【五十块下品灵石，我只有这些。】 如果这人不卖就算了，全当自己与小乌龟没有缘分。自己到现在还没有一只灵兽，那群冥火铜皮猪也不合适，如果就这样空着手下山，恐怕没人会信自己是御兽宗的。 幸而修炼些功法，能有自保之力，否则遇到事就唤灵，天上的神仙还不要烦死自己。 这次离中虚似乎是思索了很久，过了半柱香才来了回信。 【行，那我明天给你送过去。你可要好好待他！】 火猴天【嗯，那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吧。】 两人就此断了音讯。 李兰天心里仿佛烧了壶水，叫嚣不止。 自己终于要有灵兽了！还是能化为人形的！等等那它应该算妖吧？自己还能当它主人吗？ 李兰天连忙在灵网上打探消息，发现一个阵修宗门天网门有一本功法，名为《疏而不漏》 这本功法中记载了大量的布阵方法，其中一种名为纸阵的阵法与符箓之法相近，但是可以用来与他人结契约。 【与妖结契，需要所契之妖精血一滴，结契人精血一滴，落于契纸之上，内容由结契人所定。】 “看起来就和签合同差不多，只不过用的是血，契纸好像需要用灵材制作，还要布阵法，不是很简单……” “还要学一下造纸技术，灵网里应该有。” 李兰天提前结束修炼，遥遥望了远处的两人一眼，便寻到了西山脚下的竹林处。 竹子可以制作草纸，但她读了书，认为工艺比宣纸复杂，宣纸需要用青檀树皮，刚好这竹林边上有几棵青檀树。 “也不知道山脚的树开没开灵智……” 李兰天二话不说又是跪地磕了三个头。 大女人膝下有黄金，此时正是变现时，归根到底剥了人家的皮，磕几个头怎么了！ “小青檀，取你枝条一用。” 青檀树毫无反应，只是随风而动。 宣纸的制作需要将青檀树的枝条蒸后浸泡剥皮，步骤无非就是煮料，制浆，漂白，捣碎，抄纸，压水，烘干。 李兰天忙了整整一个晚上，凭借自己的灵火，终于在天亮那一刻制出巴掌大的一张宣纸。 她中途有些失误，最后可用材料越来越少，成品难免小一点。 “够用了，今日小乌龟若是来，我再问问它的想法，我肯定不会压榨它，以后的路还长着，得好好相处才是。” 李兰天心满意足的将纸张收好，捆上草绳开始新一天的牛马工作。 她今天干劲十足，一路跑的脚下尘土飞扬，连老青牛都险些被她从车上甩出去。 远处的沈修言愣是惊的说不出一句话，心跳剧烈，心中默默预测自己晚上要多浇水几亩地。 应拭雪冷笑一声，指着少女的身影，“看到没，你要是有李兰天一半的毅力，现在早到筑基期了。” 沈修言不甘心道，“怎么可能啊！这是老牛不犁地，她被当做牛用。你是没注意，她衣袖遮住时倒是细腰杨柳腕，一舞刀衣袂飘飘，打架时一招能把我砍死，力大如牛！” 沈修言垂头思索，纳闷道，“我们不是御兽宗吗？她反而像我们宗门养的兽了。” 应拭雪一刀拍在少年身上，“她若是牛，你是什么？乌龟吗？打起架来缩手缩脚，来战，我看你还留有余力！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不乐意。 “谁说乌龟就缩手缩脚的！” “我们乌龟可有种着呢！”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放下我们老大！” “丑道士，放开我们老大！” 枫林间有人走来，一袭破旧藏蓝道袍，身姿挺立，容貌清秀，怀里捧着一只乌龟，腰间又挂着一大串小乌龟，仿佛整个衣带都被小乌龟占满了。 不只是清秀，那双眉目里藏了万千星辰和人间山河，过于平静祥和。 她生了双桃花眼，笑意盈盈，骨相挺拔，雌雄莫辨，就在丹枫下停住，好似满山的红都要为她让几分颜色。 “在下黎缺，方才有玉章真人为我开门指路，敢问火猴天阁下可在？” 应拭雪微微眯眼，扫过这人身上的藏蓝道袍上的缺口，“你是问星阁的卦修，你找火猴天有事？” 沈修言被她腰上一串小乌龟吸引住了，喉咙滚了滚，“道友，这些灵兽……” 话音未落，远处李兰天解开草绳，背着烈日一路狂奔而来，朱红袍子被捆紧双袖，只余衣摆飘然而起。 “你竟然是女子？” 李兰天有些惊讶，在她印象里，卦修应该是蹲在路边摆上红布算命起名的老头子。 “在下黎缺，是个女子。”她轻笑了笑，捧起手中拳头大的乌龟，“这是那只会化成人形的小龟，我给它喂了迷药，三日后醒，你看咱们的交易。” 沈修言嗷的一声，表情仿佛要吃人，“你竟然给他喂迷药！” 黎缺扫了他一眼，“这位道友不愧是御兽宗的人，虽无雷霆手段，却存菩萨心肠，可惜了。” “可惜什么？”李兰天问道。 “弱鸡一样，弱极了。”黎缺道。 “……” 这位卦修怎么还说脏话？ 第28章 小乌龟 沈修言被骂的脸红，当即就撸起袖子，“不是你怎么说话呢？小爷我的灵兽不在这！不然我让它……我让它把你的小乌龟都抢过来！” 李兰天十分配合的挡住他，“此等强盗行径，别说你是万灵山的。好了，这位卦修是来找我的。” “我买了小乌龟。”李兰天打量黎缺身上挂的一圈小绿乌龟，最后盯着她掌心那只龟壳布满放射线条暗纹的小龟，眉头微皱，“它会变大吗？” 如果这小乌龟一直保持拳头大小，那还怎么当坐骑。自己总不能金鸡独立站上去。 黎缺笑了笑，“会，连龟带壳有一丈宽。” 李兰天掏出准备好的契纸，一手化灵气为刃，在指尖割开口子，精血点在契纸上。 “我要与他结灵宠契约，是否需要询问他的意见？” 几只小龟当即拼命挣扎，大声吼道。 “啊啊啊啊坏道士，放开我们老大！老大怎么能给别人当灵宠！我们老大可是尊贵的龟中帝王！” “老大呜呜呜，老大你快醒醒，臭道士要把你卖了呜呜呜。” “老大，我们不要离开你，老大你快醒来吧。” 龟声哀鸣，可谓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沈修言表情踌躇，手已经伸到半空中，忍不住要安抚他们。 黎缺却直接掏出匕首，迫不及待的在小龟腿上割出口子，精血淋淋滴落，灵气也随之徘徊在空气之中。 “不用，这就结契。小道我还有事要忙。” 契约之上，两道血滴瞬间化为千丝万缕跟朱红血线，汇聚而成一段文字，正是李兰天昨夜用灵力抄录的结契内容。 【我为天，你为地，我保你性命周全，衣食无虞，你为我所驱使，直到我飞升之日。天道为证，违背契约者，降以天雷诛之。】 这是最简单的一种灵宠契约，也是李兰天如今修为仅能用的。 按理来说，他们御兽宗门应该在与灵兽结契上有自己的传承，兽王山就会为修士提供灵宠一条龙服务，奈何李兰天寻遍了宗门典籍，愣是一条也没有。 他们万灵山的御兽宗中的御字仿佛被刻意忽略，更像是万灵山动物园。 黎缺掌心的小乌龟全无知觉，冥冥之中的一道契约之力加在它和李兰天身上。 李兰天感觉自己的神魂上仿佛突然出现了一根玄之又玄的线，说不清道不明的将她和小乌龟捆绑在一起，随之而来，识海之中也出现了一道陌生的呼吸声。 灵宠可以与主人在识海中交流。 “恭喜道友，这小龟从今往后就是你的灵宠了，我的灵石你看……” 黎缺笑意盈盈，明晃晃将财迷两个字写在脸上。 李兰天将灵石递给她，这下自己算是两袖空空了，只剩下宗门发的月例，十二块下品灵石。 黎缺接过钱，笑容更是灿烂，将她拽到远处的丹枫下，“道友，大凶之事，外人可听不得。” “嗯，你说吧，这里他们听不见。”李兰天心中忐忑。 只见黎缺笑容不减，语气冷了几分，“此大凶之事，亦是阁下的血光之灾。如果想避免，十年内，你不能离开万灵山。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你会有血光之灾。” “……哇” 李兰天沉静如水，默默伸出自己刚放血结契的手指，问到，“这算不算血光之灾？” 黎缺怔了怔，“道友你怎知？” 李兰天皮笑肉不笑道，“做买卖嘛，理解。小龟是我真心想买，可若是道友再如此说些危言耸听的话，轻断我命运，你我就不必联系了。” “道友，请吧，我万灵山的下山路在这边。” 黎缺果然与印象里那些街边算卦的大爷并无不同。自己早就察觉到她言语上的空缺，如今血光之灾这四个字一出来，谋财骗子无疑。 回头在网上搜搜卦修的帖子，保不准都是这样催促别人破财消灾的。正所谓无富不养道，这群卦修没钱是真会着急。 黎缺突然哈哈大笑，“道友，你很不错。” 话音一转，女人眸中灿若星辰，却又饱含虚空中的清冷深意。 “不过这十年，我可没说错呀。道友你的命运线与我见过的很多人都大不相同。力量越大，肩上的责任也越重，有些事情，并非你一人可行，道友应待时而动，广聚贤友。” “小道送阁下一句，莫藏拙。” 此言毕，黎缺转身就走，笑若银铃，“一声道友，一生道友。黎缺静候阁下来日测算吉凶哦。” 红衣少女怔在原地，脑子里回荡着黎缺最后的声音。 藏拙吗？ 李兰天垂头望着手中的小乌龟，手指轻轻抚摸过龟壳上的纹路。 小乌龟还在沉睡，安静无声。 时光流转，两日之后。 “李兰天！你家小龟醒了，快来！”沈修言发出尖锐爆鸣声，手忙脚乱的招呼着远处烈日下的红衣少女。 这几日他们寻了木盆，将里面盛过指的寒潭水，又摆入一块山石，小乌龟就放在山石上，水面刚没过小龟的脚。 李兰天连忙解开草绳，跑到土坡上，三个少年人一同将木盆围住。 寒潭水中倒映着他们的脸。 小乌龟此刻迷糊着睁开眼，脚下不稳，一不小心栽到水里，连忙手脚并用拼命的游， 一道愤怒的声音响起。 “谁把老子放水里了，咳咳，想呛死老子是不是咳咳，黎缺你个臭道士，你人呢？！” 李兰天心中一喜，还真是个开灵智的！ 沈修言怔了怔，疑惑道，“它算妖修，而非寻常灵兽，你与它结契，它修为比你高，怎会甘愿当你的坐骑。” 应拭雪已经攥紧刀柄。 灵兽和妖修之间有壁垒，如果这小龟是个金丹期的妖修，他们三个未必是他对手。 “什么？结契约了？老子和谁结灵宠契约了，诶呦还真有？！啊啊啊啊黎缺我要弄死你，你竟然偷偷给老子下药卖给别人！” 小乌龟在水中拼命挣扎，好不容易爬到山石上，竟能维持住不翻盖，稳稳的盘着龟腿坐下。 “哼，哪个和我签契约了，现在立刻把契约书撕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李兰天嘴角上扬，将小龟从山石上捏起，“哦，你要怎么个不客气法？我叫李兰天，阁下尊姓大名？用不用我给你起一个？” “随我姓李，你们觉得怎么样？” 沈修言神色复杂，“那我家小黑岂不是要叫沈小黑？我得再给它想想。” 应拭雪淡淡道，“李霜寒不错。” 李兰天冷笑，“那倒不如叫李十四州或者李一刀，你能不能放过这句话！” 小乌龟冷哼一声，傲慢不已，“我乃玄青，有神兽玄武血脉，你怎配给我起名，速速把我放下，否则有朝一日老子回了妖界，最先通缉你和黎缺！” “诶？”它语气一变。 “你这契约不对……” 小乌龟突然发出爆笑声，“哈哈哈哈哈蠢货，此契约以修为论主，我有金丹圆满，你不过练气期，你以后要听我的！” 李兰天：？ 第29章 唤灵 契约签错了？怎么可能！ 李兰天立刻翻出那张巴掌大的宣纸，与灵网中的书籍逐字对比，并未发现任何错误。可当她翻到最后一页时才发现，上面用蚂蚁大小的黑字标注了一句话。 “此类契约均以修为论主客” “……” 她成了小乌龟的灵宠？！ 怎么能行？！！ 李兰天心里骂天，转头却又心思一变，她注意到契约上的内容，天者，要为地者保全性命，并确保其衣食无忧。 也就是说……从今以后这个妖修小乌龟就是自己的打手？要护自己的命，顺便还要给自己做饭？！ 这么算，也不是不行……反正自己是御兽宗修士，出门别人也会认为小乌龟是自己的灵宠，而不是自己是小乌龟的灵宠。 而且他还有金丹期，就等于自己拥有一个金丹期的……活法宝？ “人生真是何处不精彩。” 李兰天感慨了一句，几乎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微微颌首，摸了摸小龟的壳，“既然如此，以后你记得给准时给我做饭。辛苦了，李青兄。” 小乌龟似乎也刚察觉到契约的具体内容，“什么？我还要保全你性命，那我和给你当挡箭牌有什么区别？！这哪来的狗屁契约，黎缺我恨你啊啊啊啊！！！” 李兰天笑容不减，重新飞奔回田地里挥洒汗水，继续今日的犁地任务，日落之时，三百亩地不少半寸。 这大概就是峰回路转。 不是坐骑又如何，金丹期的妖修当打手，赚了。 “又是三百亩，我好累啊，李兰天你能不能少犁几亩地。”沈修言碎碎念，浑身又散发出幽怨的气息。 应拭雪已经习惯此人的态度，直接强硬的扯着他干活。他已经发现了，沈修言就像是吃饱了的马，不挥鞭子就不跑。 李兰天精神奕奕，重新回到土坡上，“小青，我饭呢？” 她初来万灵山就已经学会辟谷了，平日里为灵兽烹调食物自己对付一口，不吃也没有问题。 小乌龟正躺在石头上晒背，闻言懒洋洋道，“你不是不需要吃吗？” “可你我契约上有这项内容。” 玄青晃了晃尾巴，不紧不慢道，“我玄武血脉可不会做这些，事到如今我已经接受命运了，小丫头，以后你出事，我自会帮你，如今少让我操心。” “对了，替我去你们那个灵网打听一下妖界之事，我要回去的。我如今停在金丹期修为，无法破境，只因当初妖皇和你们仙盟盟主的割据法阵。你碰到我，算你倒霉趟了浑水，我如今体内灵力混乱，无法恢复人身。我要睡觉了，别打扰我。” 李兰天心里疑惑，连忙打开灵网查询，终于在一本修真史中查到了妖界之事。 “五万年前，妖界妖皇师世雄突然对仙盟盟主盖云天下请战贴，二人相约在北域冥土之地比试，最终两人大战三天三夜，以妖皇战败为结局。” “此后妖界布下弥天大阵，将整个妖界隐匿踪迹，割为独立一界，此后地水界任何修士都无法寻到妖界的位置，更无法踏入妖界一步。” “地水界的灵兽被妖界的妖族抛弃，从此地水的妖，不同于妖界的妖。兽王山的修士也趁此机会，将灵兽豢养，御兽为道。” 李兰天突然感觉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仿佛胸口憋闷喘不上气。 这段文字有种特殊的力量，想让她对字里行间灵兽的过往感同身受。 仅仅“抛弃”一词，就足够这整座万灵山的生灵为之哀叹。 她心里不痛快，质疑自己是否被黎缺坑了？ 这个卦修该不会是设计把大麻烦以灵兽买卖的名义交到了自己手里。 李兰天屏息凝神，确实察觉到识海中有股不稳的气息，正属于这只小乌龟。 “这修真界的修士和人间有什么不同……坑蒙拐骗，姚生尘奸商，黎缺更是一个，这两人我算是记住了。” 她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小乌龟真有金丹期修为，还是金丹期圆满，说不准以后下山，能在何处帮自己一把。 李兰天接受事物很快，就算发生了自己意料之外的事，她也能灵活应对。 现如今她最应该准备的是请神一事。 “还有三天。” 李兰天长长呼出一口气，盘坐在地，整个人融入在月色之下，魂归天地清修，肉身以灵气濡养，内视五脏，血行通畅，灵力循行有律。 整整三个大小周天后，她重新持巨刃苦练功法。 三日时光，转瞬即逝。 “李兰天，你这次用不用洗个澡？”沈修言浑身潮湿，说话也上气不接下气，三百亩地的布雨决对他来说从来都是不小的消耗。 应拭雪眉头紧锁，疑惑看着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我已经去寒潭泡过了，衣服也是新洗的，这些你无需多心。” 李兰天掏出自己亲手制的乌木香案，摆在距离老青牛不远的丹枫树下。 香案上堆满了当初没有用尽的临安蜜橘，被她工整的摞成小山。 沈修言抬手掐诀，指尖的水流飞向蜜橘，将灰尘尽数冲刷干净，橘皮表面沾着水珠，晶莹剔透，衬得宛若仙果。 他知道李兰天是想帮老青牛，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想出一份力。 手中的斧子远比他家里的金砖还要沉，他拿得起，从此也就放不下了。 应拭雪心有所悟，退到远处的树下，怀中抱刀，静静观察着一切。 此刻正逢午时，艳阳高照，老青牛牛身僵硬的站在木车上，一如既往那般木讷，面上不悲不喜，仿佛魂游天外，不在此处。 李兰天掏出怀中的三根细香，打了个响指，指尖火焰跳跃而出，灵火仿佛被细线吸引住，毫无征兆的主动窜到香身。 点燃细香。 一股蜜橘的甜味仿佛在烈阳下被扩散放大，好似秋收之际的橘林就在此处，引来无数蜂蝶采蜜。 这甜味腻的人心里发慌，一场美梦也不过随着白烟渐渐飘向识海深处。 老青牛进入梦中。 李兰天垂着头，双手恭敬的捧着香，心里念叨着记忆里的那位青牛精。 “奉仙君香火，仙君可否来此处一叙。” 山林寂静无声，蝉鸣声绝。 红衣少女就维持着最恭敬的姿态等待，直到香燃尽。 她听到一道震天撼地的疑惑之声。 “此界竟有人供我香火？” 第30章 青牛精 这道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好似谷中回响，荡漾在几人的识海之中。 只有在场几人听得到。 李兰天喉咙滚动，额角挂着冷汗。 香案前，无数灵气凝聚成的身影破开虚空，站在几人身前。 此人一身青袍，两臂缝金甲，头戴金罗冠，胸前系红纱巾，额顶一弯月白玉尖角，面如常人，俊秀略有憨态，双眸黝黑锃亮，眼神格外清澈。 这是已经化为人形的青牛精。 李兰天突然发现一件大事…… 此青牛非彼青牛，它额头有角，两侧无角，这是独角青牛，更像是犀牛啊！不是地里的老青牛！！？ 曾经他贵为天庭公务员，为完成工程——【九九八十一难】出差下凡，占金兜山金兜洞，自称独角兕（si）大王。临出家门前，老君给它打了包袱，里面装着牛儿爱吃的蜜橘和仙丹，又亲手哄着牛儿系好红领巾，最后带上金刚镯才义无反顾送到荒山野岭中。 这青牛精，爱吃水果，爱睡午觉，打架也是彬彬有礼你来我往，李兰天正是觉得他平易近人，才对老青牛道心一事抱有希望。 可独角兕这种山海经才见的神兽，和地里的老青牛是亲戚吗？ 她是打算用沾亲带故为说辞来求助的！ 不管了，试一试。 红衣少女拱手行礼，恭敬道，“李兰天拜见仙君。这些是此界特产临安蜜橘，特意供给仙君，还望仙君品尝。” 远处的沈修言怔住了，他听清了“仙君”二字，顿时疑惑从心中来。 怎么会是仙君？不是上古的妖兽吗？ 应拭雪更是眉头皱在一起，表情极为严肃，手掌已经握紧刀柄准备随时出鞘。 他能感受到这青袍男子修为不俗，自己望此人，就如同朝生暮死的蜉蝣一朝得见南国天地之大椿。 这是灵兽？怎么可能？！ 李兰天和沈修言究竟在隐瞒什么？万灵山的人都知此事吗？ 自己从始至终都不了解李沈二人，也不认不清这万灵山。 青牛精主动拿起小山上的一枚蜜橘，剥开一口气吃了三个，语气欢快，“确实很甜。这三千世界中，从无人供我香火，今日心有所感，颇为稀奇，特来一见。方才唤我的香火竟有蜜橘香，可是你所制？” 李兰天心道有戏。 “早知仙君爱橘，特意制此香火。” 青牛精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打量红衣少女。 李兰天能明显的感觉到他返璞归真却又浑然天成的气息，真是仙凡差别。 “所以，你唤我有何事？”青牛精语气很淡。 李兰天心下一横，大步走到木车旁，指着老青牛解释道，“在下的前辈一朝得机缘服食丹药化为人形，谁知他竟无法接受自己牛身的事实，终日迷惘在自己是牛而不是人的痛苦之中，如今寿数将尽，在下想为他求一线生机。” “仙君可否看在……他与您沾了同宗之缘，助他勘破心境。” “……” 此言一出，天地仿佛被定格在这一瞬间。 “他因为自己是牛而痛苦？” 青牛精表情突然严肃，不满道，“牛身还委屈他了？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以人身死去，下辈子投胎做个人。” ？！！ 他刚要出手，李兰天立刻将老青牛护在身后，“仙君等等，老牛只是窥不破世间万灵平等，所以才会因此迷惘！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想清楚了，只是意识无法清醒，求您给他个机会！” 沈修言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主动去香案旁边帮忙剥橘子，剃了橘络，恭敬的捧着一把橘子递到青牛精手边。 他害怕啊！这位说不准，挥挥手就能将自己送去阴曹地府……但是他也想试着救老青牛。 青牛精撇了撇嘴，接过橘子继续吃，有商量道，“行，那就让他醒过来。” 言罢，他拂袖间，一道灵力灌入老青牛的脑中，下一刻，混浊的双目就重新焕发生机。 “哞～” 李兰天连忙道，“别哞，说人话！你到底想做人还是做牛！” 老青牛迷茫的看着他们，口吐人言，“我自然是牛。” 李兰天心中一缓，想来他是终于恢复意识了，就不知道此次是否和对战虎妖时一样，能维持多久。 青衣仙君接过又是一大捧蜜橘，津津有味送入口中，“那你现在想做人，还是做牛？” 万千根金线突然如同蛇蟒般缠上老牛的身体，无数经文在金光中闪烁。 “此乃真言咒，不可说假话骗我！”仙君又接过一捧蜜橘，塞进口中嚼嚼嚼。 老牛茫然道，“做牛。” 李兰天眼前一亮，没想到事情会解决的这么顺利！ 仙君又问，“为何不想做人了？” 老牛摇了摇尾巴，指着红衣少女，“这女娃娃和远处的两个男娃娃，昼夜耕种不停，根本没有一日得以清闲，我瞧着都累。再者，我只需要背着铁犁，但女娃娃却要背着铁犁和我。” “想来，人间的老爷也不过如此，我能日夜坐人拉的车子，还是做牛好。” “多谢仙君今日点拨，得以让我恢复清明。” 下一刻，一道明显的破碎声从老牛周身传出。 他心上的枷锁，终于断了。 铁犁与他纠缠的灵线，也在这一刻消散。 青牛精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已经将香案上的蜜橘吃的一干二净，眼神古怪，“当真有此事？人拉牛？” 沈修言狗腿的给人家用水流洗了手，恭敬的站在一旁，“我们万灵山，一向善待灵兽。” 李兰天道，“牛马牛马，潇潇洒洒，我是牛，他是马，山花烂漫，牛马作伴。” “哈哈，有趣。你求我之事，我已经做到，下次找我，再多些香火。”青牛精语气一顿，眼神清澈，“此界蜜橘味道好，下次多备些。” 李兰天立刻拱手行礼，“遵命！” 仙君的身影消散在众人眼前，远处丹枫从空中飘落，世间万物重新恢复原本的轨迹。 就如同一切都未发生过。 此事……太过顺利了。 李兰天心里总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前辈！前辈你怎么样！！！” ？ 沈修言突然跪在老青牛身边，哀声叫道，“你的生机怎么会比先前流逝的更快！不可能，你不是已经勘破心境了吗？！” 老青牛软了蹄子趴在木板上，它渐渐恢复人形，可皮肤上的黑斑和皱纹却如同海浪一般席卷全身，它像是被吸了浑身的生机，宛若一张人皮套在身上。 “多谢小友，所赠一场机缘。” “今日得见真我。” “可我也……到寿了。” 李兰天懵了，看着老人濒死的模样，酸楚之情涌上心头。沈修言更是直接哀嚎大哭，泪珠不值钱的滚落一地，浇了一片荒草。 怎么会如此？ 这一切的努力，就这样作废了？ “哭什么呢你们？不知道还以为咱们万灵山要办丧事。” 白衣缓步而来，手中握着一小方盒。 “大师姐！”李兰天唤道。 “师姐，呜呜呜，前辈要死了，怎么办啊师姐。”沈修言哭哭唧唧道。 许尽欢将丹药喂进老人口中，“死什么，不就是到寿了吗。咱们万灵山百年前跟药王谷买了上千颗灵兽专用的延寿丹，一颗能延十年寿。” 沈修言：？ 李兰天：？ “可是，老青牛前辈不是因为窥不破心境……” 许尽欢轻笑了笑，“是啊，我只说他要到寿了，又没说他会死？老牛已经吃过几十枚延寿丹了。” “诶？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第31章 昏迷 他们又双叒叕被大师姐戏耍了。 确实……从始终大师姐都没说过让他们帮助老牛恢复道心。是他们自作主张担下了这份责任。 李兰天甚至还记得，当初自己误把老牛道心当做任务，结果师姐特意嘱咐过自己只需要耕种灵田。 她从未想过，一直以善待灵兽为门规的万灵山，怎么会让一个已经能化为人形的老牛就这样平白无故的死去？ 她甚至没有查过延寿一事！她以为修士与凡人一样，到寿就会死！ 等等…… 李兰天突然望向远处的玄衣少年，“你的师兄师父，该不会也有延寿丹吧？！” 应拭雪深深看了她一眼。 “有。” “那我们着什么急？！”沈修言神色激动，“现在每天除了种地就是修炼身法，如此急迫，反而会让人忽略修仙路上的风景，不如慢一些，从此每日浇水一百亩如何？” 应拭雪面色沉重，“延寿丹已经对他们无用了，药王谷说，服药过多，会让药物的效果降低，直到无效，这叫什么……” 李兰天：“抗药性？” “对。” “……” “他们吃过多少延寿丹？” 应拭雪道，“一人三千颗左右。” 这次轮到许尽欢震惊了，“你们北域刀宗竟如此有钱？一枚修士服用的延寿丹要五十块中品灵石，整个宗门岂不是要为此花费数十万枚上品灵石？！” 应拭雪点了点头，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块精致方玉，触感温凉细腻，上刻有“药”字。 “药王谷靠我们北域刀宗的钱，盖了一座藏书阁，特意命名为北刀阁。我们刀宗的人同他们买药，会予半价优惠。” 许尽欢紧紧抓过这玉石，“你怎么不早说，前几日我刚和他们买了一百枚绝育丹！花了我一千块中品灵石！” 李兰天甚是不解，“绝育丹怎么会这么贵？我记得灵兽的生子丹一颗才十块下品灵石。” 许尽欢摇了摇头，眼神落寞，将红衣少女拥入怀中，如同撸猫一般蹂躏着她的头发，“小兰天你不懂，药王谷的人，都是菩萨面，财鬼心！” “就属姚生尘最甚！生子丹喂给灵兽后，灵兽只能怀一胎，所有灵犬的数目都经过我的计算。但，他将最便宜的生子丹换成发情丹送来，发情丹可使灵兽发情，混乱之下，一胎三崽，甚至可能一胎十崽。” “我万灵山就会因为灵兽泛滥，不得不购买价格昂贵的绝育丹来维持原本的灵兽平衡。这样他就可以大赚一笔！美其名曰，绝育丹，一劳永逸！” “姚生尘简直是我们万灵山的一生之敌，下次见面，我必然要将他拖下比武台，让小白振爪高呼，率领犬子犬孙，让他也感受一下同样的痛苦！” 李兰天挣扎着要从师姐怀里出来，无奈又被锁住脖颈，自己如同被一只八爪鱼缠上。 “大师姐，饶了我吧，我快喘不上气了。” 许尽欢歉意的松开手。 沈修言深深记得小白当时四爪无力，走路虚浮有多么脆弱可怜，默默攥紧拳头，“怎么让他感受同样的痛苦？！师姐我帮你，此仇不报，我万灵山白灵犬一族如何得以重振族威！” 许尽欢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很是受用道，“绝育丹是给那些小崽子们服用的，在几十年内，绝对不能让白灵犬数目再增长，至于小白，我已经亲手帮他绝育了。” “下次姚生尘来，你们若是还在山里，就帮我一起控制住他。” 白衣女修露出诡异的笑容，“绝育一术，我倒是好奇，人与灵兽有何不同。” 应拭雪和沈修言只觉下身一寒，彼此对视一眼，心有灵犀的后退了几步。 李兰天好奇道，“大师姐，那你这次买绝育丹还是他送过来吗？” 许尽欢终于松了手劲，温声道，“自然是他。小兰天你要帮我哦，姚生尘他……” 李兰天只觉自己耳边嗡鸣声不断，眼前景物逐渐模糊，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一双膝盖酸软无力，最终仰头倒去。 “小兰天！” “李兰天！！” 她在众人惊呼声阖上双目，彻底晕倒在师姐的怀中。 …… 混沌之中，她的识海内传来一声叹气。 “果然是身负大气运之人，但你尚不及筑基期就妄图与上界联系，真是不怕死。算老子倒霉，摊上了这种契约。” 李兰天连玄青的声音也听不到，她的意识彻底回归到识海的深处。 “这该不会也是在黎缺的算计之中吧？非要将我卖掉，还来找这种小姑娘，哼，真是臭道士老狐狸一只。” “也罢，还好我是玄武血脉，我会护她性命周全的。” …… 半个月后。 一股浓郁的青草香从鼻窍钻进少女的识海中，将她从混沌之中勾出。 李兰天茫然的睁开眼，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什么味道，这么呛人。” 她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格外柔软的床上，房梁之上悬挂着一串红色纸鹤，风儿一吹，纸鹤便挥动翅膀，翩翩起舞，清雅脱尘。 “这是哪？” “呀，小兰天你醒啦，这是你师姐我的房间啊。”许尽欢将她扶起，递来一碗茶汤，“来，醒神汤喝下，你已经睡了半个月了。” 李兰天怔住了，眉头紧锁，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我不过是……” 许尽欢轻笑道，“睡了一觉？” 少女忙不迭的机械一般点头。 “你还记得当初入门之后，你一连睡了三天，我跟你说过什么？” 过往的记忆突然涌入她的脑海，李兰天恍然道，“筑基之前，不得唤灵，否则……” “否则会一睡不醒。” 许尽欢语气一转，确认过温凉后，直接捧着碗将茶汤强制喂到少女口中，“不把我的话当回事，是想让我跟师父白发人送黑发吗？！” “这一次你唤的灵性情良善，所以你只睡了半个月，但下次，即使你唤个温柔如水的灵，你也会睡上至少三个月！你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这种强度的灵力消耗，你也根本没有这些灵力。” “当你供奉香火的那一刻，周围的灵气就已经以向你的身体打欠条，消磨你的肉身从而强行唤灵。如果你不知节制，最终你这具肉身就会碎裂成肉渣，正是……身死道消！” 许尽欢收敛怒火，擦净少女唇边的汤渍，无奈道，“师妹……” “你以为，我为何让你背老牛犁地？这是最直接锻炼你肉身的方法。好好活着。别去做超过你能力范围内的事。” “你还小，有些事无需着急，天塌下来还有我和师父顶着。” “慢下来吧。” 李兰天沉默许久。 原来大师姐也如她凡间的姐姐一般。 “嗯，好。” 第32章 木兔临 “李兰天！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要睡死过去了。” 师姐的茅草屋内陈设简单，一眼就能望到门口。 沈修言扒门向里面探，肩膀上趴着一只慵懒乖巧的玄猫。应拭雪则依旧怀中抱剑，面上不悲不喜，粉嫩的小鹦鹉站在他的头上，摇晃着小脑袋，白玉般的喙一张一合。 是大妖婴婴。 “小红红，我婴婴来看望你啦！” “汪汪汪！汪！” 白灵犬身姿昂扬的从两人腿边窜出，跑到床边，欢快的摇着尾巴。 两只卷毛灵犬叼着迷迷糊糊的小狗崽子，跟在他的身后，轻哼几声，似乎要将自己的崽子给床榻上的红衣少女玩。 门外有小灵猴偷饮灵酒，陶坛相碰，叮当作响。亦有红锦灵鸡与乌鹊争夺地上灵米，振翅大叫。 一时之间，各种灵兽之音交错宛若山林之乐，窗棂处吹进一缕清风，将少女床榻铺散的乌发吹起。 李兰天心中有一瞬间的迷茫，不知不觉间，自己的身旁为何聚了这么多……生灵？ 她突然有些理解万灵山的灵，指的是什么了。 修仙路，还挺有意思的。 李兰天掀起被子，胡乱套上红衣，精神奕奕的走到门口推着众人出去，“对不住，种地之事耽搁了，我现在就去犁地。” 沈修言嘿嘿一笑，将她拦住，“没耽搁，咱们可以直接去东山了。那老牛服过延寿丹，心境瓶颈已破，修为暴涨，他一夜就把整座西山的灵田都犁个遍。我和应拭雪这几日已经把倚枫眠种好了。” 李兰天有些惊讶，想起古稀老人满鬓风霜的苍老之态，心中将此景带入到北域刀宗的众人身上。 只觉自己睡了半个月，耽误了很多事。 卷王心里苦啊！ 这么宝贵的时间自己竟然睡觉了！真是恨铁不成钢，巴不得锤自己几拳。 应拭雪上下打量，语气深深，“李兰天，你到筑基期了。” 李兰天怔了怔，这才运行灵气，内视身体里的五脏庙，阴阳合和，血脉通利，经络竟然都宽了几分。 她只觉自己的灵力从林涧小溪变成了更广阔的江流，就连运行速度都比先前快。 这是因祸得福！ “沈修言你什么修为了？功法都几层了。”李兰天问道。 “……修为练气大圆满。功法这半个月为了追赶老牛，倒是使出浑身解数达三层了。” 李兰天微微颌首，掐指开始盘算他们下山的条件，“还差东北南三座大山的灵田需要开垦，我如今筑基期，一日少说五百亩地，六千亩地就是十二天。” “龙蛇七寸的功法如今是第二层，还差一层。” 少女眸光闪烁，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半个月，你提升到筑基期，我解决功法之事，咱们就可以下山了！” 沈修言哭笑不得，“你太看得起我了。” 应拭雪满意的拍了拍锦衣少年的肩膀，“今晚加练，半个月让你突破。” “啊……不是吧！” …… 正午时，烈阳高悬。 东山不种似火的丹枫，漫山遍野皆是花朵，这里的风不会干干净净的穿林而过，总要卷着几种花瓣走。 蓝水花楹最为高耸，枝丫间挂着水珠，风一吹宛若下起一场缥缥缈缈的淡紫色灵雨，香气清甜。 修真界中的紫藤与凡间不同，它们喜好长在寒潭溪流旁，高入云端，枝丫极长，笔直垂下，浸泡在寒潭之中随着水流摇曳，花瓣覆满泉水，游鱼聚在树下避阴。 三人踏上登山之路，最先呼吸到的就是这股潮湿又清香的气味，仿佛整个人都被自然净化了。 灵田依旧在山腰处，两千亩。 老青牛的铁犁已经被他们取回，李兰天这次算是减轻负重，身上缠着草绳，一路拖着铁犁狂奔。 她像是回归田野的生灵，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自由，灵力铺天盖地的向肌肤腠理卷来，肉身强度远超从前。 她还是低估了自己的能力。 三人午时上山，一个下午她就犁了八百亩地。 从前对她的考验是负重，如今是速度。她要尝试在狂奔时运用猿戏众生，突然改变路线，用身法抵抗物理惯性。 铁犁比先前难以掌控，经常会撞到她的后背，入夜之时，她的后背惨不忍睹，满是青一块紫一块。 “猿戏众生是黄阶的功法，其力量远比你想象的要强大。即使现在你处于第三层，也不过是缸中之水，用瓢取之，感悟太浅。” 应拭雪掏出长刀，人随刀走，衣袂飘飘，他是将自己交给了这把武器。 “你的灵活性不够，要试着用意识掌控好身体的每一块肌肉，当你反应速度大幅提升时，才算踏入猿戏众生的第四层。” 说白了就是，她现在太慢了！太迟钝了！ 李兰天微微眯眼，记住了他动作的每一处细节，夜里反反复复挥刃。 她要让自己拥有肌肉记忆，身体才能更加灵活。 夜深时，她停下修炼，将一直紧绷的精神稍作舒缓。 “下山将近，也不知地水界最近有没有什么大事。 李兰天下意识打开灵网，入目就是一篇文字朱红，宛若血迹的贴子。 【我是御兽宗万灵山弟子，无意间救下一只重伤的黑蛇，近日才知晓它是在合欢宗修行的妖修，苦于心劫已经走火入魔。现如今，她将我囚禁在自己的弟子院落内，可有哪位道友能联系到合欢宗掌门或者长老打开结界，救我出去。】 我们万灵山的人？谁？ 火猴天【你是哪位？】 木兔临【新入门的师弟或者师妹吗？我是你的二师兄江临，你认识合欢宗的人吗，我日日被那黑蛇吞食精血，不久就要成人干了。】 此人的灵网昵称倒是很符合师父起名的格式，木属性，兔灵兽。 火猴天【师兄好，我不认识合欢宗的人。】 木兔临【那你如今什么修为？可否走一趟合欢宗，替我寻他们掌门？】 李兰天怔了怔，此事如果为真，应该由大师姐出山处理，自己的实力在修真界实在不够看。 火猴天【师兄，我才筑基期，对你爱莫能助，你何不去寻大师姐？】 木兔临【许师姐不得出山，你可愿救我？】 李兰天沉默片刻，没有回他，直接飞回中山找大师姐。 “江临？他被蛇妖困在合欢宗了？”许尽欢得到消息有些诧异，思索过后斟酌道，“既然如此，半个月后，你们三人在出发北域之前，先去救你二师兄吧。” “这是束心丹，可以控制妖兽心性。” 许尽欢黛眉轻蹙，眼神复杂，“等等，好生奇怪，我怎么记得合欢宗并无弟子院落……” 第33章 合欢宗 合欢宗位于西北一带，风土人情结合了北域和西域，是以双修合欢，共赴极乐为教条的宗门。 他们门中弟子，男人长相俊美，英俊潇洒，一颦一笑都能勾人心弦，女子更是百朵娇花争奇艳，性情各异，美貌动人。 灵网之中，就属合欢宗弟子被人挂帖子多，譬如同无情道修炼一事。 修无情道的人，要勘破“情”字。人在红尘中，动情后方知何为情，拿得起放得下，此后一颗心不为情所动，此为无情道。 而合欢宗的弟子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每一个道侣都爱，看似多情，最是无情。 无情道的修士会特意在合欢宗门口蹲守合欢宗的弟子，制造一场风花雪月的邂逅，两人陷入爱河后，无情道修士会当断即断，让自己勘破情字，道有所成。 久而久之，合欢宗的人知道自己被利用，先是愤怒幽怨，随后很快就对此释然。他们反而开始将这项【渡无情劫】纳入宗门事务，给天下无情道修士明码标价！ 渡一人，收取一千块中品灵石！ 想和我合欢宗的弟子花前月下，掏钱！ 合欢宗也是不拘一格的门派，百家仙门排行第十，十方众生都可凭借双修合欢，提升修为。不少妖修会专门拜入此宗门，享受人生欢乐。 她二师兄江临，就是被这种妖修缠住，不知藏在哪里压榨双修了。 许尽欢又查了一遍灵网，确认合欢宗整个宗门，只有一座十层合欢塔，并无弟子院落。 “你出发前找卦修算一算你二师兄的方向，他多半是被蛇妖困在哪处幻境了，这是二十块中品灵石，就当下山的盘缠。” 许尽欢叹了口气，将红衣少女抱住，宛若撸猫一样尽情蹂躏她的头发，“小兰天，宗门最近有事情需要人守山，我离不开，就辛苦你了。” 李兰天无奈的挣扎几下，闷气嗯嗯。 良久，她回到东山，握着这一袋灵石心情复杂。 怎么又是个难活？ 北域刀宗事关一整个宗门存亡，师姐放心让自己去。如今事关二师兄性命的事，还是让自己去？ 可她不过筑基期，为何师姐会如此放心？因为自己可以唤灵吗？ 清醒后也没有任何人问过青牛精一事……当时她唤其仙君，沈修言和应拭雪肯定听到了。 他们怎么不好奇，自己为什么能请神？ 起初来到万灵山也是，大师姐和师父认为这是唤灵，唤的是上古妖兽，可只有李兰天自己清楚，她是请神，请的是异界神仙。 为什么呢……他们都不问自己？ 他们不奇怪吗？ 李兰天心中千万般不解，站在花海中的一处高地，远远望去仍在井然有序浇水和播种的两人。 她主动上前，交代清楚二师兄一事。 沈修言全程张大了嘴巴，眼睛瞪的溜圆，几次想要插嘴提问，最终忍到最后，“也就是说……二师兄他被一只蛇妖强迫了？” 李兰天表情淡淡，“嗯。” “那……他会和蛇妖结为道侣吗？” ？？？ 李兰天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位富家少爷还是个纯爱战神？ “你什么意思？” 沈修言支支吾吾，神色复杂，“灵兽就是灵兽啊，灵兽是不能成为妻子的，这也太……我没考虑过和小黑在一起啊。而且就算这样，以后生了孩子是人还是妖？” 应拭雪和李兰天对视一眼，一同握拳，狠狠砸在沈修言头上。 “你想什么呢？！在凡间，你都还没到及冠的年纪呢！”李兰天颇为无语。 她有上辈子的二十年记忆，虽然现在不过是豆蔻之年的小女孩，但已经算是三十多岁的心理年龄了。 她看沈修言和看表姐家的外甥没区别。 应拭雪虽然年少，却肩负着宗门兴旺大业，心里远比同龄人成熟。 唯独沈修言才是真少年心，这年岁正是思绪纷飞的时候。 沈修言吃了痛，连忙护着头大叫，“我若是不踏上修行路，家里现如今就要给我房里放通房了。我不懂，我才有疑惑的啊。” “我就是不明白人和妖怎么成为夫妻。” 李兰天冷笑一声，“你不用明白。” 应拭雪见差不多到了时辰，拉着锦衣少年到远处打架，“你若将心思放在修为上，还能比不上李兰天？” 李兰天：……怎么又挑拨离间。 她叹了口气，重新缠着草绳在田地里狂奔。 日复一日。 她在空闲时又去灵网上查了查合欢宗的消息，最后找出了几个有可能用得上的帖子。 【合欢宗弟子必吃榜。】 榜一，清风霁月万佛宗佛子——神秀。榜二，冷面杀神剑阁阁主——楼祭。榜三，温润如玉药王谷大弟子——姚生尘 李兰天对这位第三名抱有质疑，严重怀疑是商业营销…… 这个排行榜的第四名，赫然就是她的二师兄江临，人称纯善端方小郎君。 所以她猜测，二师兄被蛇妖绑架可能和排行榜有关，毕竟这可是必吃榜单！ 大多数妖修与人不同，修行千百年才能化为人形。所以那些妖修化为原型看上去是毛茸茸小奶团子，实则已经是千年老妖！ 轻而易举就能将人心玩弄在股掌之中。 这蛇妖城府极深，多半是故意设计装作重伤倒在二师兄面前，从而将他绑走扔进幻境里，还谎称在弟子院落。 真是居心叵测！ 另一个帖子是有关合欢宗的地理位置的瓜。 【合欢宗地下疑似埋藏上古妖兽旧尸，近几年会有秘境出世，诸位道友多加注意！】 秘境！ 李兰天了解过这个修真界的秘境，与上辈子看过的玄幻小说不同，此界秘境并非全是仙缘法宝遍地走的洞天福地，更可能是灾洞。 一个结满灾厄之地。 修士进去后，非但会一无所获，反而易被瘴气尸毒侵入体内，当场暴毙。 李兰天担心这帖子所言为真，二师兄要是被蛇妖带到十层合欢塔的地下就糟了。 “还是找卦修算一下吧……” 火猴天【黎缺，在不在。】 离中虚【小道在，兰天（*/?＼*）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又来找我了。】 “……她到底在害羞什么，当初骗钱的时候一副酷炫狂拽的样子……” 火猴天【帮我算一下我二师兄江临的近况，要具体方位。】 过了约有半柱香，她才来回复。 离中虚【你二师兄，精元亏虚，最近在准备生孩子吗？】 “……她算的还真准。” 火猴天【应该吧，他人呢？】 离中虚【嗯……在巫山云雨。】 火猴天【？？？我问位置，他被合欢宗的绑架了！我们正准备去救他！】 离中虚【哦哦哦，去西域香西一带吧，那有他的踪迹，记得带上避子丹。】 李兰天不解，避子丹是要给蛇妖服用吗？ 离中虚【绑架他的妖修虽为女修，但身上有鹿蜀气息，你二师兄可能要为她族延续香火了。】 ？？？ 这蛇妖还是个混血？ 第34章 寒潭灵蛇 鹿蜀血脉，女子可使男子受孕。 二师兄这也是要经历情劫吗？ 李兰天想象着如果他们三人下山再推迟几个月，最后见到这位传说中纯善端方小郎君的二师兄时，他已然挺着个大肚子…… “太恐怖了，这就去修炼……” 东山，寒潭。 冷雾浮在水面，紫藤幽香随着雾气扩散在潭水周围，漂浮的花瓣顺着水流下走，几条小鱼活泼的跃出水面。 李兰天修习的每一份功法都需要她近距离观察对应的灵兽，猿戏众生是围观小猴醉酒，虎啸山林是闻虎啸敌，龙蛇七寸则是要一睹龙蛇之七寸。 她重新翻看玉简中的这部功法。 【龙蛇七寸，掌出如龙，臂走如蛇，雷霆之间，辨敌命门，顷刻出手。蛇之七寸，人之命门，此招乃一击擒敌术。】 打蛇打七寸，打人攻命门。她需要一眼看透其命门，全速出手，从而一招制敌。 修真界中，对战往往不是依靠自己的优势，而是利用对方的劣势。 师姐曾经说过，寒潭水深，下面住着一只千年蛇妖，修为高深足有元婴后期。它借用寒泉之水让肉身处于冬眠状态，修炼神魂准备冲击化神期，生角化蛟。 蛇修千年而成蛟，蛟修万年方成龙。 龙蛇七寸这部功法，以蛇为起点，以龙为终点。修真界自从妖界隐匿后，再寻不到龙凤这种神兽，李兰天只能希望自己师从水蛇，有朝一日得见真龙。 红衣少女背着竹筐，蹑手蹑脚的跨过水边的紫藤蔓，蹲到一处大石头上。 李兰天前几日研究了水蛇所爱的食物，拜托小白带自己去摘了许多梦浮菇，这种蘑菇有毒，少量服用，能让人睡梦憨甜，大量服用则一梦浮生，百年不醒。 而寒潭之中的水蛇，最爱梦浮菇。 她将蘑菇穿成串，灵火慢烤，喷洒大量灵酒万物春，将蘑菇内的毒香扩散，最后抹上自制烧烤酱。 一盘外酥里嫩的烤蘑菇就成了。 这是她所备的见面礼，送给蛇妖的蛇子蛇孙。 没错……她根本不敢打千年蛇妖的主意，这寒潭水里还有为它护法的蛇子蛇孙，她只能用灵材烹调得当，从而将小灵蛇引来。 木盘在水面漂浮，载着一大盆烤蘑菇渐渐漂向寒潭中心。 李兰天的手指无意碰了寒潭水，冷意顺着肌肤腠理侵入骨髓，瞬间将她的一双手冻僵，无法屈伸，如果强行活动，就会发出宛若黄瓜一般清脆的……骨折声。 “这种温度的水下，真的是冬眠，不是冷冻保鲜吗？” 幸而她是火灵根，掌心冒出滚烫的火焰将一整双手重新烤炙温暖。 少女安静的坐在大石头上，环膝抱腿，凝望着一片落花浮水春光零落的水色。 朱红衣袍的衣角落在池水中，飘飘摇摇。 木盘飘到寒潭中央突然静止，随后整个盘子迅速沉进水里，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荡漾圈圈涟漪。 李兰天心中警铃大作，立刻站起，手攥紧身后的巨刃。 下一刻，水面突然冒出数不清的气泡，又如梦似幻般破开，每破开一个气泡，就有一道强大的威压释放而出。 这种威压好似寒刃，直抵在少女的白皙后颈，无论她退亦是进，都会面临皮肉寸寸断开的痛苦。 她喉咙微动，心下一横，大声道，“在下万灵山弟子李兰天，烤制了一道小菜，请诸位品尝。” 万籁寂静。 气泡之处突然掀起滔天巨浪。 一条足有十米高通体碧绿的灵蛇吐着信子，直勾勾的盯着她。 它蛇尾微动，勾来两个盘子，前者鎏金雕花，金光闪闪，后者纯银雕草，在波光粼粼的映衬下泛着柔和白光。 “女娃娃，你掉的是这个金盘子啊，还是这个银盘？”碧蛇声音柔中带媚，仿佛一曲勾魂的调调，让人忍不住放松心神。 李兰天怔了怔，盯着形似自己手雕木盘的两个盘子，陷入沉思。 这是河神的故事吗？ 她坦然道，“我是用木盘盛的食物，既已送给阁下，我就不会再讨回，金也好，银也罢，都非我所愿。” 碧蛇冷笑一声，不为所动，摇晃着身姿又从水底勾出两把金蘑菇串和银蘑菇串。 “呵呵，女娃娃，若我非要让你选呢？” 李兰天眉头紧锁，斟酌良久，还是直言道，“这两个都不是我放进水中的，金银与我无关。” 碧蛇突然转身甩尾，掀起怒浪，咆哮道，“女娃娃你在撒谎！你必须告诉我你掉的是哪一个！” 李兰天想要错身躲开寒潭水，可脚下的石头根本不够她稳住身形，她咬咬牙，浑身裹着灵火，一脚踏进寒潭之中。 顷刻之间，冷意刺穿她的意识，拼尽全力调动体内的灵力，才堪堪将其抵抗在皮肤外。 寒热蒸腾之间，白雾扩散。 水面浮起璀璨的气泡，巨浪冲天，另一只翠色灵蛇摇晃身姿，浮出水面。 它的身前赫然是一个通体金色的李兰天，和一个通体银色的李兰天。 那巨蛇不紧不慢道，“女娃娃，你掉的是这金人，银人，还是这肉人。” 肉人——李兰天本人。 只见金人李兰天笑意盈盈的游向碧蛇，抱住金盘，“这是我掉的！” 银人李兰天亦是抱住银盘，“这个是我的！” 红衣少女浮在水中，将额角的碎发别在耳后，扬起唇角，“所以，我的木盘在哪？” 打不过就智取，她早有准备。 碧蛇呆住了，茫然的看着一旁刚浮出来的翠蛇。 “……” “翠儿，你出来干什么？不是说好这次由我来！” 翠蛇不满道，“那木盘蘑菇是由你来，但这不是又落了东西，理应我来解决，人家的木盘和蘑菇呢，怎么少一个？” “那是女娃娃，不是个东西！你出来干嘛，你被她唬了，快回去！” 李兰天：……别骂人啊。 翠蛇语锋突转，“碧儿，你这般作态，该不会是把梦浮菇偷吃了吧？那可是咱们全族要一起分的！” “……” “老碧，你还要不要蛇脸了？竟然做的出这种事！” “叫谁老碧，我是蛇族新秀！哼，前几日刚换了皮，这蛇脸我就不要了你能奈我何，有本事让我吐出来！” 两蛇直接忽略了少女，你一言我一语后干脆甩着蛇尾纠缠起来，翠蛇一口咬住碧蛇蛇尾，后者则冲向其七寸，张开大嘴，毒牙猛地刺入，毒液溅射而出。 李兰天望着几滴溅落水中的毒液，恍惚之间，陷入玄妙之境。 前蛇咬尾，后蛇咬七寸…… 龙蛇七寸，取之命门，破其命脉。 她明悟了。 第35章 龙蛇七寸 李兰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识海之中，她正在一睹两蛇相争，左手化为碧蛇，右手化为翠蛇，后者指尖蓄满灵力，迅速点按在左臂手太阴肺经孔最一穴。 孔最，腕横纹上七寸。 蛇之七寸，人之孔最。 这并非是她的命门，却是化为蛇手时的七寸！ 李兰天的左手右手乐此不疲的玩着纠缠互咬的游戏，她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能看到两臂的虚影。 它们仿佛已经脱离了自己的身体，正在进行一场不死不休的性命之争。 左手被点穴后，明显的出现经络中灵力阻滞迟钝，动作也开始迟缓，右手却势如破竹，狠狠压着孔最一穴，指甲深深扣进皮肤。 虽不出血，但透皮摸筋骨！ 此后，左手便被彻底制住。 先得七寸者，先胜！ 霎时间，李兰天眼前双蛇相争之影突然褪去，整个人陷入玄妙之境。 在她的识海之中，又出现一道通天之影，她对此浑然不知。 玄青正休憩在识海的一处石岸上，此刻突然睁眼望向远处。 “灵蛇？本体不在附近，仅留一道神识探入此处，道行倒是不浅，少说有千年修为了。” “咦？”玄青心中不解，主动飞向蛇影，上下打量，“身有蛟鳞化为龙鳞，头顶却不生角。好奇怪，没有蛇可以越过成蛟直接化龙的。” “况且……它怎么无角，成蛟应该先化角啊。” 玄青主动伸出小脚脚去触碰蛇影，一瞬间，通体冰凉的鳞片化作瓣瓣杀意向他袭去。 “不打架！这是人家李兰天的识海，咱俩打起来，她不得识海破碎就地归天。” “哦，原来你有鹿蜀血脉……沾了上古神兽的仙缘，还有情劫加身，有趣。” …… 寒潭之中，少女浮躺在水面之上，红色发绳不知何时断裂，如瀑般纤柔的青丝缠着紫藤花瓣，幽香迷离。 斜阳穿过遮天蔽日的枝丫，散成柔光倾泻而下，波光粼粼，如梦似幻。 下一刻，她的周身突然炸起水花，灵焰与寒泉相争，雾气冲散大片花瓣。 李兰天睁开眼，仰头望天，意识回还，淡金光膜覆盖在她的双眸。 她屏息凝神，内视五脏，胸口依旧藏着一柄唢呐，那是虎啸山林。再望四肢，只见双臂内竟生出了两道金线，穿过肺部，接连到跳动不止的心脏。 李兰天重新睁眼望着手臂，手掌攥拳，灵力流注在双臂，下一刻异变徒生！ 她的手臂皮肤上竟然开始爬出道道淡金弧线，宛若鳞片密密麻麻。 灵力随着时间流逝，最终支撑不住鳞片的生长，仅爬到前臂的一半。 李兰天有所感应，随着她的修为提升，体内灵力储存增加，这些鳞片就会覆盖整条手臂，甚至爬满全身。 鳞片随心而动，当她不打算施展龙蛇七寸时，红袖之下就依旧是少女白皙如同嫩藕节般的手臂。 此刻，她终于明白了师父的劳苦用心。 先习练气术，凝出一双金眸，内视自身，了解五脏六腑，灵力循环，经脉气血通行。 再学猿戏众生，以金眸观察灵兽的一举一动，再自行模仿，直到惟妙惟肖，领悟其中奥秘，此为猿戏。 三学虎啸山林，以猿戏的模仿为基础，将虎啸与一身之气结合，使体内的气幻化成乐器，从而加强她火灵根的威力，虎亦是众生之一。 四学雕雪刀法，即使她如今只会些花架子，但这可是刀宗的正经传世功法，力量不足，就用拉老牛犁地来补充。 五学龙蛇七寸，猿戏模仿为基础，结合金眸看透蛇之七寸，人之命门，从而双臂画蛇，快速攻其弊处。 概括来讲，她如今肉身强度不俗，力量远超寻常男修，学过大宗门正经刀法，知道打架该攻击何处，就连远程攻击怒喊嘲讽都会了！ 李兰天深深呼出一口气，脑子里都是对自家掌门师父的倾佩之情！ 大师姐同她说过，这些功法都是师父精挑细选，按照她和沈修言二人的特质单独安排的，正是因材施教！ 虽然他老人家平时很宅，几乎从不出茅草屋走动，还要操劳五座山头灵兽之间爱恨情仇，所以放养她和沈修言。 但是…… 李兰天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复。 万灵山也太好了…… 那些大宗门哪有这种待遇！ 她从灵网上看到过，百家仙门中第一大宗——太初仙门。内外门弟子之间待遇差出天际，更有撒扫弟子宛若仆人，少不了为了资源勾心斗角。每月月例虽然比她多，但强制要求做宗门任务，如果连续三个月没接宗门任务，就会被降为撒扫弟子，一年不接宗门任务，直接熄灭弟子灯烛，逐出宗门。 “临走之前，找沈修言和我一同为师父师姐做顿饭吧。” 她压下心绪，游回岸边。 寒潭中早就没有那两只灵蛇的身影了，一切都好似她的一场梦。 北山。 土坡之上，坐着两个少年。 一个瘫软在地上，面如土色，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一蹶不振的在嘀嘀咕咕什么。 另一个，腰板笔挺，大马金刀的坐着，面若霜雪，双眼中满是冷意。 “怎么这副表情？沈修言今日还没筑基吗？”李兰天心情不错，大步流星走上前，衣摆飘然，潇洒肆意。 应拭雪扫了她一眼，依旧板着脸，问到，“你龙蛇七寸突破到第三层了？” 少女点了点头，面上重归于平静，波澜不兴道，“嗯。” “啊？！李兰天你怎么又会了？那现如今岂不是就差我了？我还有几天时间……” 沈修言宛若霜打了的茄子，蔫蔫的爬起盘坐在地。 李兰天掰着手指头计算道，“只剩下北山的这些灵田，三天就能耕完。所以你只有三天时间。” 她语气低沉，“二师兄那边需要咱们尽快赶去。大师姐的意思是他应该身处在一处幻境，并非合欢宗的合欢塔内。我问了黎缺，在西域香西一带，有他的踪迹。” 应拭雪默默攥紧拳头，突然开口，“香西最近不太平，去我们刀宗的路可以经过那里。” “怎么个不太平法？” “香西靠海靠沙，是蛊修之乡，那里有四座寨子，四寨分沙海，占尽天下蛊。我来之前听说，其中最大的蛊寨石家家主去世，其余三家蠢蠢欲动，咱们容易被卷进这场风波中。” 李兰天叹了口气，将铁犁背在身上，“那也要去。否则再过半年，我们万灵山就要有一场大喜事了。” 沈修言精神一振，连忙问道，“什么喜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二师兄诞子，咱们万灵山人丁稀少，这是不是大喜之事。” “……” 沈修言表情宛若吃了黄连，整个人都要枯萎了…… 第36章 下山好愁 李兰天在荒地里驰骋之时，应拭雪就在远处直勾勾的盯着某人，冷意森森，释放一身寒气。 如今下山就差他了！ 沈修言听说二师兄作为一个男人要生孩子，甚至还是与蛇妖的混血，心里大受大击，巴不得现在就飞到香西救师兄于水火。 他嘴里絮絮叨叨，“灵兽就是灵兽啊……灵兽是不能成为妻子的……” “闭嘴！” “……哦。” 不知不觉间，锦衣少年周身的灵气形成了三个漩涡，席卷一片尘土，体内的灵力也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妄图打破那个瓶颈。 他练气圆满，至今不到筑基只有一个原因。 他太懒了！ 心思根本就没放在修炼上，见到小猫要去逗弄，遇到小鸟要撒些灵米，碰到小白更是抱起来爱不释手。 如果不是眼下着急，他能一直慢悠悠的陪小白的狗崽子们长大，耗上几十年光阴，稳固修为，再突破筑基期。 练气冲击筑基期的过程，就是将肉身不断用灵气进行洗涤，除去原本作为凡人的污垢杂质。再强行吸收大量灵力扩展经脉，使原本的经脉扩充一倍。 所以他逼自己一把，失败就重新纳气，一次又一次冲击，三日内肯定能破境成功！ 修士踏入筑基期，才算得上是真正踏上了修仙路，从此延寿两百年，不用食五谷杂粮，再不会感觉到饥饿。 李兰天现在就已经淡了口腹之欲，她给自己定下目标，每日犁地五百亩起步，尽量节省没必要的时间，全身心投入到修炼上，让自己彻底忘记曾经的生活习惯。 就比如现在，她闭着眼睛都能犁地，内视身体里的灵气循环，不断的沿着任督二脉运行大小周天。 筑基期有前期，中期，后期，与练气期不同的是，筑基后期就可以尝试结丹，结丹失败才会进入筑基圆满阶段，从大圆满再不断突破劫难，尝试结丹。 应拭雪第一次结丹便是在刀宗没挺过火劫，五脏庙锻不出一个金丹，所以来万灵山时，身上有伤，脾气火爆。 他在这里渡过火劫之后，筑基圆满，只差一道心劫就可以结丹。又因心劫与宗门兴亡有关，所以一直拖延至今。 李兰天跟他打听过，冰灵根的劫难是火劫，自己作为火灵根的修士，会有一场水劫。 所以……她有必要精进一下自己踩水游泳的技术，去灵网寻一部水下功法，多加练习。 她如今心中坦荡，并无困苦之事，所以不会有心劫。如果她能够筑基后期直接结丹，甚至就无需经历水劫。 一切都要看机缘。 明月高悬。 李兰天结束今天的修炼，继续去灵网上寻找香西四寨的线索，她最先发现的是一本名为《蛊修纪要》的书。 【蛊修，一类专门靠养蛊，提升自身修为的修士。】 【他们会将沙中虫和海中虫抓来，放在一个黄品坛子里，随后加入一枚诱丹。十几只蛊虫你死我活同时争一枚诱丹，最终活下来的蛊虫名为黄虫，就可以进入玄品坛子。】 【几十只黄虫再争抢一枚诱丹，最后胜者为玄虫。以此往复，玄虫后是地虫，地虫胜者为天虫，也就是蛊王。】 【诱丹名为丹，实则就是沙虫和海虫所爱吃的食物，混入经由毒修炼制的毒粉。】 【蛊虫在炼化过程中，所放入坛中的毒粉类型不同，最终炼成的蛊虫也就拥有不同功效。】 【蛊修会用特殊秘法将蛊虫融进自己的体内，用血或者灵气饲养，蛊与人合一，蛊强大，则人提升修为，若是有蛊修一朝丧失蛊虫，则需重头再来。】 “……” 李兰天心痒痒…… 她也想抓几只灵虫来炼蛊，但这本书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一股钱味。 蛊修绝对是一帮有钱人啊！ 先不说大量的蛊虫在当地拥有绝对的市场，炼蛊过程中必有的蛊虫消耗，蛊虫被使用过后，究竟是一次性还是可以召回也尚且未知。 毒丹作为必需品，既然是由丹炉炼制出来的，那毒修们必然不会比奸商丹修要仁慈，只会以丹药价格卖的更贵！ 装蛊虫的坛子，想要困住天地玄黄四品蛊虫，必然是器修炼制的法器才足够结实。 这里里外外算下来……太烧钱了。 “与其学炼蛊，不如学炼丹和炼器了。”她感慨道。 李兰天如今发愁，她下了山后想要在修真界谋生，必须有一门能够糊口的手艺。 御兽宗门中，只有他们万灵山不圈养灵兽进行售卖。兽王宗，望鹤宗，百鱼宗，都有自己的独特产业链。 修士们苦于修行路漫漫，会去御兽宗门结缘一只灵兽陪伴自己。从挑选到灵兽体质检查，灵宠契约签订一条龙服务，这几个宗门都给包办。 如今地水界中，兽王山占了陆地灵兽，虎熊1v1陪打架。望鹤宗满山灵鸟，侦查通讯送快递。百鱼宗远居海岛，上至鲸鲨海运，下至锦鲤祈福，赚的盆满钵满。 唯独他们万灵山，几间茅草屋寻不到一个书架放着御兽书籍，反而都是些《灵兽百科食谱》《如何为灵宠打理毛发》《我和小牛的二三事。》 进宗门第一天，玉章真人先声明了，他们万灵山就是穷！ 李兰天已经能想象到，她和沈修言两个人只凭借手里的十几块下品灵石出门办事会有多捉襟见肘。 “要不我制些香挂在灵网上售卖？也不知道修真界流行些什么香。” 她开始查找有关香的帖子。 【药王谷赛后清仓甩卖，迷剑香，五块中品灵石一瓶，轻能撂倒金丹期剑修，重能发挥出万剑归宗之效，诸位道友不要错过！仅剩三瓶！】 什么香能有万剑归宗的效果？ 灵剑算是法宝，又没有嗅觉，怎么可能会因为一瓶香就向他飞去？ 李兰天怀疑这是姚生尘新的圈钱套路。 她看向评论解释。 【别买！这香就是迷魂香，扔到剑宗之后迷倒一群剑修，他们的本命宝剑全向我杀来！可不就是万剑送我归祖宗，药王谷奸商！还钱！】 “……” 红衣少女叹了口气，对于下山一事又发愁了一整夜。 她看不透这个修真界。 李兰天想了一圈这五座大山上全部的灵植，斟酌语句，最终挂了第一条自己的帖子。 【制香，任何味道都能制作，不保证有其他功效，有意者联系。】 半个时辰后，竟真有人联系她。 【江湖悠悠】噫吁嚱！道友，小生想要求一香，愿出高价，不知阁下可闻其详？ 李兰天沉默了，这是传说中的古风小生吗？ 【火猴天】什么香？ 【江湖悠悠】故人所喜，又能入九曲黄泉通鬼之香， 【火猴天】说人话。 【江湖悠悠】……我师父没了，我想烧点香祭拜他，他爱吃肘子，有肘子味的香吗？ 【火猴天】…… 第37章 少年意气 【火猴天】谁的肘子？ 【江湖悠悠】当然是豕的啊！如果有彘的也可以，道友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在下是百炼宗的普通弟子，并非邪魔歪道！ 李兰天看着豕和彘两个字，恍然间才将他们和脑子里的公猪母猪对上号。 这个百炼宗的人说话真奇怪。 【火猴天】一百块下品灵石，一盒九根香。 【江湖悠悠】道友何以此价衡我之忧思？ 【火猴天】说人话，快点，买不买。 【江湖悠悠】太贵了道友，便宜点呗。我师父去世很久了，我一年就给他烧一次，不用准备这么好的香。 李兰天胸口已经有怒火随时准备喷涌而出，强压下不平之气，怒到。 【火猴天】你想要什么价？ 【江湖悠悠】嘿嘿！九十块下品灵石一盒！ “……” 半天他就为了跟我讲价十块下品灵石？百炼宗究竟是什么门派？ 【火猴天】成交，打钱，地址发我，三日内，我会让妖修给你送过去。 李兰天从灵网中退出，解下腰上悬挂的储物袋放在玉简下方。 下一刻，几十块灵石从玉简中垂直落入储物袋中。 这灵网本身就由修士的灵力维持链接，其中纂刻的特殊阵法，可以直接传送灵石，前几次药王谷的醒神草香粉都是这样结的尾款。 她拿到钱后立刻向兽王宗订了十斤灵猪肉和一斤猪油，总共七十块下品灵石，约定好第二日就能送到。 他们万灵山门规是善待灵兽，所以她不用去打冥火铜皮猪的主意，除去成本，这一次她算是挣了二十块下品灵石。 收益不多，但灵猪肉会有剩余，她起码能制出十盒与猪肉菜有关的香，再以同等价格卖出。 谁会买啊……猪肉香…… “唉，下山前这几天，应该能赚够打尖住店的钱。” 红衣少女起身离开小土坡，眺望远方。 千亩灵田如今已经种了一半，原本荒芜杂草丛生的土地，如今刚浇过水，播下种，整齐的行列充满生机。 “下次回到宗门的时候，这些灵植应该都发芽了吧。” 她步履轻缓，跃过小土堆，闲适的走到玄衣少年面前，“就你一个？沈修言呢？” 应拭雪正蹲在一个木桶前，只见他指尖灵力聚集，凭空变出大块冰球，同一时刻，他又掏出一张火符贴在冰球上，冰块瞬间化为清水落在桶中。 他忙着浇水，指着远处丹枫下的身影，淡淡道，“突破重要，不能让他耽误时间。” “嗯，我明白了。” 红衣少女掌心浮出火焰，热气瞬间在她的周身扩散，滚烫热浪袭向空中，“快！凝冰！” 应拭雪忙不迭抬头，眼神中闪过一瞬间错愕，手掌的寒气已经配合的阻挡热浪，随着火光冲向天空。 “轰——嘶——” 一瞬间，剧烈的火光绽放在整片灵田上！宛若将暮色的苍穹撕出一道裂痕，释放出世间原本的光明。 冰与火相互碰撞，大量的水汽从空中落下，化为灵气甘霖浇灌在这片干涸数年的土壤之中。 那一瞬间，李兰天嗅到了最凌冽又滚烫的空气。 不同于往日里雨后那种万物焕发生机的清新和舒适，是将她心里的愁苦化作一腔热血，挥洒而出的锋锐少年意气。 她只是从乡野里走出来的凡人，她曾经吃不饱饭，穿不暖，如今一朝得道踏入修行路，离开庇佑的宗门，她怎么会不忧心？！怎么会不愁？！ 她根本不知道山下什么样子！她就是个生活在桃花源怡然自得的武陵人！若不是有个灵网，她甚至不知道仙门百家是哪百家？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如今她终于要亲眼看看所谓的修真界了。 应拭雪亦是如此，他人虽然在此处，但一颗心都在万里之外的雪山之中。 他其实在害怕，若是回到北域，见到的是漫山遍野的坟冢，他又该怎么办。 北域刀宗其实早就空了，所有人都藏进山洞里闭关修炼，终年大雪埋葬了他们的退路，只留下一个远方的少年。 这一次全力挥出的冰与火，彻底击碎了他们心底对于同行之人的犹豫不决。 李兰天不知道修真界，但她知道江湖。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她要和实力相当的同伴去闯荡江湖了！ “默契，我决定给咱们这一招组合技起个名字，冰与火之歌？！或者……火火碎冰冰？” 李兰天双手叉腰，唇角扬起，好个肆意妄为的潇洒做派。 应拭雪的长睫遮住瞳色，垂视脚边的湿润泥泞，薄唇轻启。 “一……” “打住！把那句话收回去！没有刀，也没有剑，更没有十四州！” “哈哈。” 玄衣少年倏尔笑了，身上的冰雪似乎都摇落了几分，浑身卸了劲坐在地上，也不管脏不脏。 “李兰天，你一定能帮到我。” “希望吧，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找我下山，这些日子你应该看出来了，我不是文豪墨客，更不是柳絮才媛，那些诗句都是我背的。我就是很普通的一个……村里来的……有缘修道之人！” 红衣少女轻飘飘的说着，她不在乎自己的身世，因为一切都过去了。 应拭雪眼神微眯，凝望着远处仍然在打坐的锦衣少年，淡淡道，“凡间的村人，都会请神吗？” ？？？ 李兰天瞬间变脸，惊恐的看着他，“你提这个做什么？我以为你们都会装作不知道？” 应拭雪无所谓道，“所以你怎么会是普通人。这修真界中，确实不乏有得道之人，能够凭借祖上余荫与上界仙者交流，但你竟然能用香，引来仙者的一缕神识，你的机缘简直……” “不容小觑。” 他理所应当道，“所以，我必须拖着你跟我一起拯救我们北域刀宗，这是我的直觉，你可以。” 李兰天感觉自己好像被骗上了贼船，不过又无所谓道，“哈……多谢应兄抬爱了。” 应拭雪恢复往日的冷面，多嘱咐了一句，“请神一事务必藏着，若被发现就说是唤灵，你的修为太低，被有心之人盯上，后果不堪设想。” “嗯，知道了。” 远处，突然有灵气冲上天际，夜幕之下不知何时聚了层层叠叠的浓云，雷声阵阵。 “轰隆——” 锦衣少年恍然间睁开双目，面带喜笑，向二人跑去，“小爷我成了哈哈哈，你们快闪开，我要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是在世龙王，万灵山雨神！” 李兰天无语的让开路，默默掏出巨刃挡在头顶，“藏不住了，这不刚好请来了一位雨神。” “……言之有理。” 第38章 识海之争 这场雨连绵不尽，过于磅礴潮湿，灵田旁的几棵老树下都生了五颜六色的小蘑菇，山石爬满绿苔，虫蚁匆匆忙忙躲进石下抱作一团。 应拭雪被浇透了一身玄甲，面色不悦，担心生锈，抬腿一个猛劲儿将这位万灵山雨神踹进荒地里吃个狗啃泥，这才结束大雨。 李兰天倒是无所谓，随手打一个响指，朱红长袍瞬间烘干，衣摆随着蒸腾的热气落下。 朝阳在她的身后升起。 应拭雪拍了拍她，“我也……” 李兰天漫不经心的又打了个响指，这两人身上也燃起灵火，潮气一扫而净。 沈修言如释重负的阖上双眼，张开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雨后清新的空气，“终于，不用被你们压迫了。小爷我也是筑基期。” “恭喜啊少爷，你还记得咱们下山的条件吗？”李兰天冷冷道。 沈修言重新睁眼，动作一僵，“记得啊，不是就差我筑基了吗？我这还提前了两天呢。” 少女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手指着远处被浇的泥泞的荒地，“剩下的一千亩灵田，你在梦里耕种的吗？” 沈修言彻底变了脸色，小心翼翼的探头打量两人眼色，苦闷道，“对不住哈……” “眼下这地都让我淹成了泥汤，师姐那边怎么交代？” 应拭雪眉头紧锁，不由自主的释放出冷意，眸色深沉，“许尽欢定下的要求就是六座大山的灵田，五座半是肯定不行的。想办法等土地干了继续种。” “你不能把泥土里的水引出来吗？水灵根可以控水。”李兰天双手环胸，拧着眉。 沈修言惊恐的看着她，“我就算能控水也达不到这种地步啊！” “……” 李兰天一本正经道，“水灵根本就柔和，若是要想有一战之力，必须要另辟蹊径。人体内含量最高的就是水，如果你能凭心而控，将人体内的水抽出，夺人性命还不在你一念之间？整个修真界都可以横着走了。” 应拭雪闻言陷入沉思，眸中闪过一丝惊异之光，“也就是说，我也可以冻住人体内的水？” “是啊，不过，你施展术法冻人，本就是冻住他们体内的水，更精细的控制，应该会有出乎意料的的效果。” 沈修言一双明眸顿时瞪大，眨巴着，长睫忽闪忽闪，“听着很厉害，但我为什么要夺人性命？既然我是水灵根，不就意味着天道想要我走柔和的路子，我又何必反其道而行之？” 李兰天怔在原地，想说的话哽在喉咙里，竟再难开口。 是啊，她为何要别人反其道而行之？ 天道让她拥有火灵根，就是想让她在此界轰轰烈烈的拥有炙热滚烫的仙途。 她突然当初黎缺的劝诫…… 莫藏拙。 少女重新眺望远处的千亩灵田，如今已是泥泞如沼泽，仿佛只要她踏入其中，就会被吞噬淹没。 三人忙活了许久，最难的一关都已经踏过，结果倒在了不经意的一处。 李兰天终于知道当初西游四人在第八十一难被老龟掀下河时的心情了。 “万灵山雨神，雪山冰刀神。”她突然道。 应拭雪：…… 沈修言知道自己被挖苦，但无奈是自己拖了两人后腿，闷闷道，“做什么吗？” “借过。” 她向最泥泞之处走去，停立于天地之间。 既然水灵根控制不住泥里的水，那她就用烈火将水蒸干！ 一身朱红的少女就是这世间最炙热的温度，火焰从她的脚下燃起，风吹不散，卷起地上的枯枝落叶，将火势瞬间扩散向远方。 李兰天并不轻松，额角凝起汗珠顺着面颊落下，青筋从细白的脖颈狰狞的爬向耳后，她的身体在失去平衡的边缘。 她要控制千亩灵田中的灵火，避开杂草，尽蒸发多余的水汽。 这是宛若桃仁雕舟般的控火，需要她全神贯注，不得分心分毫，她的灵火对此颇有不满，被强压住往日里的狂妄和张扬，才愿乖乖蒸发水汽。 幸而她有两次请神的超负荷经历，体内的经脉扩充到如今的宽度，否则她根本就不可能做到一人控制千亩地灵火！ 只能说，这是她在这片土地上的最后一场考验。 她能明显的感觉自己身体的兴奋，胸口里的那颗心脏恨不得要从口中蹦出。 “就算不知前路，那又怎样，我都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比死亡更可怕。” 全身皮肤寸寸断裂，风一吹沿着皴裂的皮肤渗进骨头里，好似有银针戳在筋上避之不及。 “我不知道山下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可那又怎样……” “这条路不是我给自己选的吗，不是大圣亲自予的机缘吗……” “我怎么就不能随他一般，在这地水界闯出一番天地？！” 异变徒生，她的脑海中传来女修清冷的声音，飘飘荡荡，回响不止，宛若在她的热血里泼了一盆凉水。 “你有血光之灾，十年内最好不要下山。” 是黎缺的告诫。 “真的不应该下山吗？可她不是告诉我……莫藏拙？” 她迷茫了，在剧烈的疼痛下，她寻不到方向。 识海中，玄青察觉到少女肉身的变化，立刻将神识移到她的双眼，目睹这一切后大声喊道， “李兰天！保持清醒！这种程度的灵力消耗你能做到，气沉丹田，快些吸收周围的灵气！” “李兰天！别去想太多，我会护着你，你不会有任何事！” “李兰天！……” 玄青突然察觉到识海之中那通天蛇影有变化，意识到是这千年蛇妖在作祟，怒气冲冲的跑过去，倒转龟身，用自己的小短尾巴狠狠的扇在蛇鳞上。 “你将一缕神识留在她的识海里，就是为了动摇她的道心？” 玄青亮出满口尖牙，毫不客气的咬住蛇影的七寸，“老子咬死你！这是老子头一次签的灵宠，你给老子滚！” 蛇影突然疯狂剧烈摇晃，蛇尾缠住龟身，二妖大打出手。 玄青整个神魂都能寄居在此，而蛇妖只有一缕神魂，终究是他咬断了蛇头。 李兰天对识海内的争斗浑然不知。 第39章 制香 李兰天听到了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她曾经缠绵病榻，胸口剧烈的疼痛让她无数次进入梦乡，起初她以为自己是在药效作用下困顿不止，问过大夫才知道自己是痛晕过去。 如今身上的疼痛，虽不至于让她失去神志，却也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算心劫吗？”少女喃喃自语。 她恢复了清明，脚下也不知何时悬浮着巨刃载她飞向天空。 李兰天居高临下的看着这片灵田，灵火遍野，却如同被画了分界线只在一半熊熊燃烧。 “时候到了！” 她感受着地里的温度，终于在某一刻收回全部的灵力，顷刻之间，尘土全部被掀起，飞沙满天，所有的水汽都在“滋啦”的叫嚣中消失殆尽。 李兰天知晓如今自己的灵力不足，只够蒸发地下一寸的水，若是她有浩如烟海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力，蒸发整个寒潭也未尝不可。 这就是仙人！ 这就是所谓的呼风唤雨，移山填海！ 一息之后，沙土重新落回地面，土壤已经松软干燥。 红衣少女指尖掐诀，一手灵力掌控天地玄妙，另一手背在身后，脚踩灵兵巨刃，腰身挺立，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呼啸之间，满是滚烫的气息。 她回到灵田中背上铁犁，没有同另两位多言，憋着一股劲从南跑到北，脚下的绣花鞋沾染尘埃，踩了一块锐利的石块竟然被划开了口子。 这是姐姐在夜里熬着灯油为她缝制的。 曾经，她就踩着这一双鞋，跑赢了两个要将她束缚在凡间的禽兽。 时至今日，她依旧穿着这双绣花鞋在灵山之中奔跑，她不会轻易停下来。 没有人在追她，但是过去的她不会停下脚步，如今也不会。 日落西山，红霞满天，青鸟长啼，寒蝉高鸣。 脚下是最后一块灵田，她轻松跨过守护结界，转过身望着自己的成果。 一千亩地，她仅用时三个时辰。 这就是她献给六座大山的最终成绩！ “李兰天，小爷服了，你是真厉害。但是……你这么快犁完，我却未必能用半日浇完水啊……种子还没播种呢。” 沈修言手里捧着铁盆，里面是他掺了一半的灵种和土壤。 李兰天淡淡道，“你脚下的地，挺平整的。” 沈修言疑惑不解，眨巴着一双清澈鹿眼傻傻的看着她，“那怎么了？” “你没石粒啊！” 应拭雪直接动腿，一脚踹在少年身上，“快点干活，嘴闭上！” 沈修言不乐意了，“凭什么你让我闭我就……唔唔唔！”他惊愕的摸向自己的喉结，手恨不得捅进喉咙里，也发不出声音。 李兰天面露喜色，翻来覆去的看着自己的一双手，“书上说噤声决至少要筑基中期才能使用，先前试了几次都无效果，这次竟然成了！” 沈修言气的耳根子红了，最后一副金刚怒目的模样抱着灵种，一手布雨，一手播种，心里还念叨着，“你给我等着……” 应拭雪不再多言，离下山只差这最后一步，他也忙不迭的掺着种子一路播撒在灵田中。 李兰天没有歇着也没打算帮忙，牛有牛的地，马有马的路，她买的灵猪肉应该到了，她要制香挣出下山的住店钱！ 她先回了茅草屋翻出一个小樟木箱，里面是她分门别类早就准备好的香粉。 白檀，乳香，麝香，沉香……这些她都没有，万灵山中并无对应的灵植，灵网中这些凡间的香料卖价惊人。 她取了几种常见的灵草制出七种不同的香粉，其中最多的就是天醒草制成的醒神香粉，余下是些藤花粉，松云香，枫红粉，霍香，西红花香，牡丹香。 这些香粉具有灵植的灵气，功效会根据他们自身的特点略有不同。 那位百炼宗的古风小生要的香是为了自己去世的师父，还要有肘子味，那就要以灵猪肉为主料，淡雅清幽的香粉作为辅料才不会喧宾夺主。 松云香和醒神草香最为合适。 如今只差将灵猪肉炼粉了。 李兰天掏出玉简，从灵网上联系兽王山的弟子。 【火猴天】出发了吗？ 【心月狐主】灵猪已经出发了，由妖修送去，道友还请耐心等待。 灵猪？？？他们该不会给我送的活的吧？ 【火猴天】我要的是猪肉和猪油，活猪我会拒收。 【心月狐主】道友你多心了，我们给予委托大妖的酬金就是灵猪的其他部位，她会在路上把除却十斤灵猪肉都吃掉，猪油由坛子单装。 李兰天松了口气，心道这大妖胃口还不小，不过这兽王山的人还是没告诉她什么时候送到啊？！ “咚咚咚——”声音由窗外传来。 李兰天心中一喜，连忙打开窗户，只听见一道惊天地泣鬼神的打嗝声。 “嗝——真好吃呀，兽王山还是大方，不然婴婴我可不愿意接他们的活。” 粉红色水嫩的小鹦鹉落在少女发顶，摇摇晃晃用喙轻啄她的头皮，“小红红，想我了没？！” 下一刻，小鹦鹉振翅起飞落在地上，化为了一个水灵灵的小仙童。 如果她此刻嘴角没有挂着夸张的血迹，说不定李兰天真要跟她寒暄几句，哄着送她块麦芽糖…… “婴婴，我的灵猪肉？”李兰天尴尬道。 小仙童掏出两个木桶，左边是血淋淋的几块扭曲的肉条，上面满是雀啄的痕迹，右边是一陶坛。 婴婴骄傲的拍了拍胸口，眨巴着乌溜溜的眼睛，得意邀功道，“哼，小红红，我听说是你要买，特意挑了一只最壮的灵猪，留了最嫩的肉和肘子，换作别人，婴婴我就只给他们剩下猪屁屁呢！你做好了饭要让我先吃哦～” 李兰天沉默片刻，斟酌道，“可是，我买的是十斤，就算你挑再瘦的灵猪，最后要给我留十斤……壮只是为了你自己吃的香吧？” “还有你嘴角的血……” 眼瞅着自己被李兰天拆穿，小仙童哼唧着跑进少女怀里，一个劲儿将脸往她身上蹭，“婴婴不管嘛！婴婴要吃肉！婴婴听说了你要做肘子，婴婴要吃！” 李兰天无奈的将这只小糯米团子从自己身上扯开，又想起自己先前打算和沈修言共同为大师姐和师父做一桌菜。 “嗯，你先去找我大师姐吧，明日我请你吃。” “好耶！小红红～婴婴喜欢你呢！”小仙童擦干净脸，露出粉雕玉琢的可爱模样，笑眼弯如月牙。 她从腰间摘下一颗小圆铃铛，“呐，小红红，送给你。听说你过几日就要去香西啦，如果你发现特别美味的虫子，就晃这个铃铛，我会飞去找你哒！” 小仙童鼓着嘴，极为认真的重复道，“一定要是特别美味的哦！” 李兰天接过铃铛，轻哄道，“嗯，快去吧。”她挥了挥手，小仙童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少女嘴角挂着笑，着手架起大锅，烧毛洗净，凉水下锅焯水，倒上小半瓶万年春去除腥味。 她自觉来了宗门后，除了修为外，就属厨艺增长最甚。 眼下她炒的糖色极佳，香料更是鲜味四溢，一道肘子只需要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完成。 不过成菜不是目的，她需要做的是将肉味变成线香的一部分，这才是她作为制香世家的独门秘笈。 第40章 筹备下山宴 正常人，不会选择肉菜制香。 只有百炼宗这位……古风小生，才会挑战李兰天这种制香传人的权威。 如果说是前世，李兰天不保证任何味道都能制作出来，但这是修真界，她还拥有灵火，这才是她制香的本钱。 一锅红烧肘子炖好，直接用灵火接触焚烧，持续的高温将这道勾人口水的香嫩肉菜烧成灰烬。 看似暴殄天物，但李兰天要的就是这些灰。 猪是碳基生物，在极强的火焰和高温下，就连它的骨头都能化为灰烬。 灵猪与凡猪的区别就在于，它们的肉质里拥有灵力，灵力是可以使他们保持原本的特质，譬如将香味留在这堆灰中，这也是李兰天无意中发现的，只需要她在烧灰的过程中注意把控火候。 但这些灰是捏不成香的，醒神草香和松云香才是真正用来燃烧的一部分。 她将藏有灵力和香味的肘子灰，提神醒脑的醒神草香，淡雅若浮云的松云香掺在一起。又倒入半坛万物春扩大原本的肘子香。 同时用小锅煮出一碗灵米粥，粗布过滤留下粥水，倒在香粉中，长时间搅拌揉搓，就会形成一块大香泥。 这香泥几乎满是肘子香。 某刻，李兰天突然感觉自己脚边很痒，低头看去，一只还没自己脚大的小白狗崽子正用毛茸茸的身体蹭自己。 这狗崽子可怜巴巴的用爪子作拜，懵懵懂懂的又抱着她的腿往上爬，结果爪子一个不稳，仰着后倒下去，叽里咕噜凌乱的滚了几圈。 这只灵犬一看就是小白的崽子，蠢蠢的。 往日里这个时候，灵犬都会在单独的一间大茅草屋休憩，大大小小上百只缩在十几米的厚茅草垫上，睡个昏天暗地。 但这只小崽子偏偏被肘子香勾的醒了，还张牙舞爪的叼来自己的小狗盆。 李兰天唇角扬起，柔声道，“子不教，父之过，你吃可以，回头我就要揍你爹一顿。” 她揪下指头大小的一块香泥，轻放在它的小盆里。 香泥都是由灵材制成，灵兽吃了对身体无害而有益，就是过于干巴。 小狗崽终于睁大眼睛，鼻尖轻嗅，张开嘴流着几滴口水，迫不及待的将香泥吞之入腹，那神态仿佛在兴高采烈的说，“爹爹，我要成大孝子喽！” 转头它又被噎住满地打滚，水汪汪的看着少女，好不可怜。 李兰天无奈倒了一碗水给它，蹲下身子，揉了揉小狗的下巴，“吃完就走，忙着呢，明天给你们单独炖肉。” 小狗崽依依不舍的用毛茸茸的头蹭了蹭少女的掌心，湿漉漉的小舌头舔了舔，乖乖的摇摇晃晃回了狗舍。 李兰天洗过手，心情大好，他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沈修言会如此玩猫丧志。 接下来她足足使用了八成力气，拳击香泥九九八十一下，恨不得灶台都锤塌了。 最后就是用木板，将块块香泥压着碾成细香，不多不少，刚好一盒九根细香。 李兰天想来九十块下品灵石，也算自己制香事业的开门红，索性又极为有良心的取了万灵山特有枯死的丹枫木。 小刀在木盒正面雕出满是柔光千根白丝的白灵犬崽子求饭图，上下左右四面是各不相同宛若燃烧的火焰纹。 最后背面刻上两个大字，如鞘拔刀，笔锋锐利。 【火】【天】 中间则是一道栩栩如生不戴金箍的猴纹。 李兰天用一块粗布擦掉木屑，拿起木盒细细端详，对自己的手艺十分认可，又小心装进九根细香，不禁感慨道， “我重生了，重生在修真界，这一次我开了一家网店，决定夺回属于我的灵石。” 说完她自己都笑了，走去敲开大师姐的门，将送香的任务交给正跟师姐撒娇的大妖婴婴，还收获了友情价，一趟十块下品灵石。 她进入灵网联系那位百炼宗弟子。 【火猴天】道友，制好了，后日妖修会给你送去，留个五星好评。 这人回的很快，几乎下一秒就传来了消息。 【江湖悠悠】噫吁嚱，多谢道友，何为五星好评？ 李兰天挠了挠头，学着这人憋出几句半吊子话。 【火猴天】五星连珠，天降大喜，此为好物，评于吾帖子之下。 【江湖悠悠】诶嘛，道友你直说嘛，不就是去你帖子下，夸夸你这东西，稍等啊，香到了如果真有肘子味，我师父大喜，那我就连发十条帖子夸哈哈哈哈。 “……” 他为什么突然正常说话了，这不是显得我很蠢吗？ 等等，他师父不是死了吗？怎么知道他师父喜不喜欢？ 百炼宗到底是什么宗门？！ 【火猴天】多谢。 李兰天颇为无语，重新回到灶台前处理扔下的猪肉和猪油， 不知何时，天色变幻，远处两道少年身影愈来愈近。 沈修言嗅着这股味道一路奔向她，瞧见灶台上放的是粉末和黑灰，大失所望，“我还以为你炖了肘子，刚想着累死累活的终于能吃顿饱饭，怎么是香啊。” 李兰天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少爷想吃肘子自己做呗，怎么着，你不会？” 沈修言顿时打了鸡血一样精神，拍着胸脯从自己储物袋里掏出一大桶生肘子，“小爷我有什么菜不会做？这肘子是猛禽最爱，我在凡间那是跟御厨特意学过的！” 他推开李兰天，自己掐诀除去一身灰尘，撸起袖子就起锅烧水，霸气道，“你起开！” “六座大山小爷都种完了，今个我就烧一桌子菜，好好犒劳犒劳我自己，等会保准香的你们两个过来求我，哼～” 应拭雪毫不客气在旁边空地架起大圆木桌，端出六七个盘子，添了碗筷，冷冷道， “我二人分工，一人忙了五百亩。一路下山他就嚷着要做一桌子菜，让咱们好好尝尝他的手艺，作为千亩地的补偿。” 沈修言连忙更正，耳朵尖都红了，争着道，“下山宴！是下山宴！”随后又吞吞吐吐，不好意思看着二人，垂着头起锅焯水，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 “咳咳，那场大雨确实是我突破后没控制好，我认错！不然咱们按理来说可以早下山一日……还能早一日救二师兄脱离苦海。” 李兰天表情淡然，自顾自的去一旁架个火堆，取了库房里的灵蔬灵果，开始烤串。 应拭雪倒是突然平静道，“可能也未必是苦海，我师兄说过，缘之一字，不能用非苦即甜来论。” 沈修言瞬间变了脸色，惊恐无比，“啊！应拭雪！！！灵兽就是灵兽，灵兽是不可以成为妻子的！” 李兰天露出诡异一笑，“你这是劝我们，还是劝你自己呢？” “我怎么记得灵网上这类帖子不少，你等等，我给你念几个。” 第41章 下山宴 李兰天起了兴致，一手控火烤串，一手捏着玉简在灵网上找瓜。 这玉简灵网是当初一位濒临飞升的儒修提出的想法，他与天网门的阵修长老，当时炼器第一人，三位共同耗时九九八十一天所制。 每当李兰天从灵网中学到新知识，都不免由衷的要对这位儒修大表示敬佩，他这一举动简直是造福了后世几十万年。 知识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最难以用金钱来衡量的，如今却直接明晃晃的被摆在灵网之中，任君挑选品读，这位儒修真当得起一句功德无量。 除却用来学习，与人交流也极为方便，省了飞鸽传书的耗时过长，免了通讯法器的昂贵价格。 有些宗门内有禁地需要安排长老和弟子进入其中守护百年，正因有这灵网，守护禁地从人人避之不及的任务变成了宅家还能赚大量宗门贡献值的好任务，弟子们纷纷为争个名额大打出手，抢破了头也要挤进去。 甚至还有留守的年长修士，借此可以联系徒子徒孙，在闭关时享受天伦之乐。 除此之外，那些吃瓜的八卦贴也是修士们放松精神的一种方式，听说有宗门里压榨弟子，若非有灵网疗伤弥补精神空缺，医修那挂号最多的就要是这些道心受损之人。 李兰天翻找八卦帖子，清了清嗓子，摆足架势，“这有几个不错，刚好可以给师弟你解解闷。” 【求道友解惑，我是一只九尾灵狐，遇到死劫断尾而重活。重活之后我潜心修炼魅惑之术。上个月我巧遇一位故人，她总是颤抖的牵着我的手不愿意松开，还满眼通红的看着我，敢问这是我的魅惑之术成功了吗？】 “嘶……这个有些不对劲啊。”李兰天自己读完都嗅到了一股酸溜溜的味。“不过九尾狐竟然真有九条命？” 应拭雪眉头皱的紧，冷冰冰的评论道，“没错，这位故人的神态确实像中了魅术，它应是成功了。” “呜——”突然传来某人的哽咽声， 只见灶台前的沈修言强忍着眼里的酸涩，仰着头不让泪水滑下，故作坚强，手里握着大瓶陈醋咕噜咕噜往锅里下。 他喃喃道，“小狐狐你不懂，你丢的又何止是你的一条命，那位故人的心也随着你死了，她日夜不寐心痛欲绝，梦里都是你的脸，你怎么还觉得是魅惑之术呢……” “……” 李兰天拧着眉，不解道，“日夜不寐？那这位故人莫非做的白日梦？等等，沈修言，你加这么多醋是要做酸汤鱼吗？！！” 应拭雪：“……” “呵呵，你们万灵山弟子真是人才辈出。” 李兰天：“应兄谬赞了。” 随后李兰天又找了几个帖子。 【鼠鼠我被困在某只臭鸟的笼子里啦，有没有剑修来救我，鼠鼠愿意以身相许。】 沈修言：“呜呜呜，剑虽为君子之兵，却最是冷心冷情，多少剑修杀道侣证道，鼠鼠你不要被骗了，不要啊……” 【有没有道友知道为什么我家里养的一只顶翠乌鸦会经常飞出去和一群别的乌鸦祭拜去世的同类？】 沈修言：“道友我劝你不要管太多，收起你不该有的控制欲，还鸦鸦自由人生。” 【我家的水墨羚羊最近总在我炼丹的时候缠着我，我想把它送进灵兽袋它也不愿意，这怎么办？】 沈修言：“道友我是御兽宗的，我建议你自己去灵兽袋里炼丹。” “……” 应拭雪神色复杂，扭头望向李兰天，指了指自己的头，低声关切道，“他一直都这样吗？用不用去药王谷请个医修？” 李兰天尴尬的扯着嘴角，“回头我问问大师姐吧，他可能只是灵兽毒唯，不至于精神错乱。” 应拭雪仍不放心，表情严肃认真，“毒唯是一种毒的意思吗？你们御兽宗的弟子都会中这种毒？” “……” 李兰天沉默良久，随后还是去找姚生尘咨询此事，最终被挂号费五十块下品灵石打败，选择让自家同门自生自灭。 明月落下，暮色将尽。 黛色云浪之中卷出一轮格外耀眼的太阳。 三个少年人聚在寒潭边，炒菜下锅的“嘶啦”声一整晚都没有停下，空气中飘着浓郁的饭菜香气，勾人味蕾。 他们到底没有让沈修言一个人干活。 李兰天烤了整整三大盘色香味俱全的烤串，一盆子金黄的脆皮烤肉，还有一整条酸汤烤鱼。 本来没想做烤鱼的，但是沈修言倒了太多醋，仓库也刚好有一条冷冻的灵鱼无刺无骨，这就成了压轴的大菜。 应拭雪作为一个刀修，不善厨艺，只能帮忙在竹筒里制了许多冰块，按照李兰天要求的比例将灵果挤出汁水。 大妖婴婴是嗅着香味起床的，许尽欢为她穿上水粉裘衣，挂足腰上的小铃铛，两人一同推门而出。 小仙童瞧见远处大圆桌上的饭菜，一对红眸瞪直了，抿着嘴忍住不让口水流出，小肚子却非常配合的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婴婴不是在做梦吧……小欢欢你掐我一下！” 许尽欢抬手揉了揉她的软乎乎小脸蛋，目光落向远处的三个少年人，周身不由自主的露出柔和的气息。 她轻轻一笑，白衣映着清辉，款款而行，明知故问道， “这是准备要下山啦？” 李兰天迎上前挽住女修的手臂，眼里泛着光，唇角扬起明媚的笑，“大师姐，我们准备午时过后下山，这是连夜做的一桌菜，想让你和师父尝尝我们的手艺。” 沈修言握着菜铲子走过来，指着桌上几道硬菜，得意洋洋道，“师姐！我可是主厨，这桌子炖菜炒菜汤汤水水可都是我弄的，你和师父一定要尝尝！对了，就连小白它们的份我也做了，每个狗碗都盛满，吃了这顿，它们少说要胖个三五斤！” 许尽欢笑着将他们两人都揽进自己怀里，温柔的摸了摸他们的后脑勺，“我的师妹和师弟都好厉害呀，竟然在夜里能做这么多珍馐佳肴。” “我这就将师父他老人从房里拽出来，你们去叫小白他们吧。” 随后李兰天和沈修言强硬的打开犬舍大门，前者抱起小白拎着几个崽子就跑，后者则哄道，“走喽走喽，吃饭啦。” 他们回到桌前时，老仙翁和白衣女修已经坐好，应拭雪一板一眼的跟他们交代两人的任务全部完成。 “师父，您可算愿意出来了！” “师父，快尝尝，肘子我做的！” 玉章真人眉目慈祥，看着这两个弟子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他们进步的很快，距离当初拜师之日也不过一年，如今却已经要下山了。 “好啊……我尝尝。”他释然道。 小白发现自己的狗盆里盛满了肉，兴高采烈的冲着自己刚出来的老婆孩子们汪了几声，最后小狗们一同摇晃着毛绒绒的尾巴将头埋进饭盆里吃的昏天暗地。 灵猿下山觅酒，乌鹊站在小猴头顶偷喝几口，喙上挂着酒渍，沾着羽毛，扭头就不胜酒力摔倒在地。 翠鸟锦鸡争相也来凑热闹夺食灵米，误尝了灵酒也晕倒一片，羽毛飞落满地。 小仙童抱着大盆烤串，一根接着一根，还时不时扭头喝一口南山海棠果的果汁，念叨着，“万灵山好，窝婴婴最喜欢万灵山了！” “窝，窝宣布，万灵山就是天下第一御兽宗！窝婴婴，唔，这就是窝婴婴的家！” 第42章 灵舟 午时。 寒潭水边，丹枫红叶飘落，藤花随风而起。 三个少年收拾过东西，准备下山。 沈修言兴奋的呲着牙，眼神清澈，盯着自家老仙翁，“师父，你看我和李兰天要下山了，我们修为也低，山下人心险恶，堪比豺狼虎豹，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在关键时候护住我俩的命呀……” 他在这讨宝贝呢。 李兰天倒是对此无所谓，巨刃握在手里，心里也沉甸甸的。 玉章真人捋着自己的长须，挑眉轻笑，从宽大的袖子里掏了许久，摸出来两只红色锦囊。 “这是为师耗了三天三夜制作的锦囊，里面有可让你二人在危难之际化险为夷的宝贝。” 沈修言眼前一亮，恭恭敬敬的跟仙翁行了礼数，飞快接下塞进自己衣服的胸口处。 “多谢师父！” 李兰天则规规矩矩的收好锦囊，摸不出里面的古怪形状，索性直接放进储物袋。 应拭雪在旁边默默注视着他们，眸中闪一丝异样情绪，却又转瞬即逝。 他离开雪山之时，师父师兄也曾这样同他告别，上言加餐饭，下言长相忆。 如今，他即将踏上回乡的路…… 三个少年人就此沿着小路步行下山。 跨过宗门结界的那一刻，周围山林宛若虚影消散，万般色彩褪去，终化为一块平平无奇的小土坡。 “这是咱们万灵山的障眼法吗，还真厉害。若不是没少往那几座大山上跑，我可就要怀疑我的眼睛了。”沈修言叉着腰，对着远处的郁郁葱葱的草地指点江山。 “所以咱们怎么去那个香西啊？”他扭头看了眼李兰天，又不确定的望向应拭雪，见无人回他，面露惊恐道，“该不会飞过去吧？！几万里路啊，我袖子里趴着小黑呢，让我脚踩个斧头几十个时辰可是会死人的！” 李兰天找出玉简里的《地水界出行指南》，冷静道，“不用，可以选择连用十张千里符，或者找到传送法阵，再或者蹭一艘灵舟。” 应拭雪掏出三张朱砂做墨笔走龙蛇的符纸，“这是十年前从妙笔楼买的千里符，质量不行，传送地点随机。” “我当初来万灵山，是花了五十块下品灵石坐的药王谷灵舟，咱们最好是选择另一艘同去香西的灵舟。” 李兰天心中不解，“传送阵这附近没有吗？” 应拭雪握着刀在地上画了一个足够将三个人包住的圆圈，抬头平静道，“传送阵启动需要足够的灵石将这圆圈填满，你们有吗？” “……” 沈修言犹豫不决。 李兰天拍案决定，“走，蹭个灵舟！” 三人搜了灵网上的地图，脚踩法器御风而行，终于在半个时辰之后发现了一座灵舟。 这灵舟通体石雕，几十丈高，几十丈长，表面渡了一层金壳，在阳光映射下极为刺眼，就差将财大气粗几个字写在上面，从远处看去，周围氤氲着七彩霞光，如梦似幻。 李兰天被晃的眼睛酸涩，连忙背过身，“一艘灵舟价值多少钱？” 应拭雪伸出五根手指头。 “五万中品灵石？” “是五百万上品灵石！” “啊——” 李兰天和沈修言两人宛若土包子进城，同时张大了嘴说不出话，眼睛瞪的溜圆，前者默默在心底算了月例。 她最少要活二十多亿年，才能买得起这一座灵舟！ “我恨所有有钱人……”她喃喃道。 沈修言恬不知耻的也狠狠点头，“我也恨这帮有钱人！以后我要开灵舟！” 应拭雪无语的转过身，直接飞到灵舟上空，冲着舱前甲板上的几人拱手行礼，“道友，我乃北域刀宗弟子，敢问可否与你们同行一路。” 李兰天和沈修言也飞上去，客客气气报了家门。 三人被请到甲板上。 一位面色红润身材圆硕的男人笑呵呵的冲着他们走来，他左手捧着一本书册，右手执笔算账，显然是这艘灵舟的管事人。 “嘿嘿，道友有礼了，我是聚宝商行的掌柜，叫钱有明。这灵舟是我们商行专门运送货物的，终点是西域罗城，各位要是顺路，不介意货物繁多无处落脚，一人付我三十块下品灵石就好。” 三十块…… 李兰天摸了摸兜，算上一整年的月例，现在她手里只有四十五块下品灵石。 新制的香因为味道特殊，至今还没卖出去。 “没办法了。”她掏出钱袋子，将灵石递过去。 应拭雪也老实的交了钱。 沈修言瞅着李兰天已经干瘪下去的钱袋，表情古怪，“你就剩这些灵石了？制香不是挺挣钱的吗，我记得你还和药王谷做生意，不应该啊。” 李兰天冷笑，“自然是比不上师弟。” 沈修言突然摆足了气势，骄傲的哼了一声，豪迈的掏出一块中品灵石递过去，“钱掌柜，他俩的船费小爷我付，剩下的不用找了。” 中品灵石色泽明亮，触感柔和，周围几人都能明显的感觉到其中充沛不俗的灵力。 一块中品灵石等于一百块下品灵石。 钱掌柜连忙接过，唯恐这少年人反悔，匆忙间又将此人暗暗打量了一番，“好好好，好豪气的少年郎，那这些灵石就还给二位，明日午时灵舟就能靠岸，三位道友若是还有什么需要的就同我们的人说，请便。” 李兰天看着自己重新鼓起的钱袋子，拧着眉头将人拽到甲板的角落里，锯子卡在沈修言的脖子上。 “说！你哪来的钱？！你该不会是找邪修借钱了吧？！” 近来灵网上有不少邪修放贷的帖子，说什么，借钱还机缘，尤以剑修上当受骗最多，不少人被邪修的契约逼的道心破碎，灵台走火。 应拭雪也拔刀架在少年肩膀上，冷冷道，“你不具备挣中品灵石的能力，邪修终究是邪魔歪道，如果你同他们来往，会彻底害了你。” 沈修言被刀光吓得不敢动，眼神上一秒还极为慌乱，下一秒就满是怒意，“你们干什么？！算卦的说过，小爷我这辈子就不缺钱，你们怎么不信我？！” 他发现推不开两人的刀，就从储物袋里抓了大半五颜六色的宝石，哗啦哗啦作响，“看到没，我当初离家出走装了不少珠宝饰品，到了地水界依旧是稀罕物，小爷我不差钱！” 李兰天和应拭雪对视了一眼，缓缓收起武器。 “你还是个真少爷？” “哼，当然了。” “所以你为什么离家出走？” 沈修言突然面色一变，露出贱嗖嗖的笑容，“因为钱多的花不完，生活索然无味了啊。” “……” 李兰天：“聚宝商行应该找你运货物。” “我也觉得他们应该找我做生意，不过这是什么意思啊？” 应拭雪接话道，“你最能装。” 第43章 露财遇险 沈修言反应过来这俩人的意思，不气反笑的愈加得意，“那又如何，哼，你们就是嫉妒我。不过我看在咱们交情的份上不跟你们计较了哈，以后出钱的事，都由我来，打架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李兰天面无表情盘坐在地开始修炼。 应拭雪也懒得和他废话，自顾自的给长刀抛光。 沈修言见都不理自己，悻悻的摸了摸脖子，坐在地上将小黑从袖子里掏出，逗弄抚摸。 某刻，他突觉自己的周身有股冷风，激的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定睛打量周围，都是些摞成小山的木箱，也不见有人，最终小心翼翼的挪到红衣少女和玄衣少年身后的位置。 看着这两道红黑身影，他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心里嘀咕，“还是这安全。” 入夜。 灵舟舱内某处角落。 “老大，我听清钱有明和他们的对话了，那几个崽子相当有钱，出手就是中品灵石，这舱里面的大人物刚好都入定了，咱们干完这票就走他们抓不到咱们。” “现在是子时，灵舟已经靠近鬼嘲沙岸，现在出手咱们跳下去，有钱也没命花，再等等吧。” “可是过了寅时，舱里那几位肯定会察觉到此事……” 被称作老大的男人勾唇邪笑，眼神幽暗，“察觉到又怎么样？他们又不会帮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呵呵，碰到咱们，就算是给他们上了这修真界的第一课！” “嘿嘿，还是老大英明！” 丑时。 李兰天呼出一口浊气，缓缓睁眼。 如今她的内视一术已经修炼到第四层，就算不闭眼，也能自察五脏。 她将双眸重新覆盖上一层淡金光膜，放眼望向远处小山高的木箱，李兰天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连箱内的货物是什么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心中不禁一喜。 变幻方向，她又向更远处的船舱看去。 “嗯？好强的灵力循环……这得是什么修为。” 她无声移开视线，心道这舱里必然是厉害人物，恐怕不喜她的窥探，还是不要惹祸上身。 这次她看向船舱的角落，只见有两个人影正抱着法器鬼鬼祟祟的向自己三人的方向走来。 “这是……” 少女黛眉轻蹙，想起白日里沈修言的那副装劲，心道多半是被人惦记上钱财。 她戳了戳应拭雪，后者懒抬眼皮看向她，眼神冷厉。 李兰天抬手指了方向，示意他注意，后者微微颌首，表示知道了。 他们回过身，看到锦衣少年抱着猫睡的安稳香甜，一同无奈叹了口气。 一柱香后。 “老大，他们睡着了，先偷谁的？白日里就是那个遍身绫罗着黄衣衫的出手最阔绰。不过另外两人我看钱袋也是鼓的。” 此人一身紧身黑衣，头面包的严严实实。 被唤做老大的人亦是一身黑衣，唯独腰带上有一抹银色，是一截铁链连着铁勾爪。 “当然是全都要，我们乱云楼盯上的猎物，一个也逃不掉！” 清风拂过，明月高悬，黑衣与影子彻底融为一体。 “动手！” 话音刚落，两个黑衣人突然身形变幻，竟一跃从百米之外三个少年人的影子中钻出，名唤老大那人更是眼疾手快直接抓住了锦衣少年的钱袋。 一道火光突然在钱袋周围炸开。 炙热的温度携着破晓般明亮的火焰迅速爬上这人的手臂。 “被发现了！” “是两个筑基后期！应拭雪动手！” 李兰天紧紧握住钱袋的尾端，拼尽全力跟黑衣人角力，灵火从她的掌心蔓延而出，火光交错之下，她终于看清了黑衣人的面容，瞳孔皱缩！ “啊啊啊啊啊！这是谁？！怎么没有脸？！”沈修言尖叫道。 “你终于醒了，再晚一步，你的钱袋现在就没了！”李兰天怒骂道。 黑衣人冷笑，“醒了有什么用啊，娃娃们，出门前没有大人告诉你们，不要在外面随意露富吗？” 言罢，这人竟然彻底融进了沈修言的影子中，在火光的映照下轻松他抓走了钱袋的影子。 瞧见这一幕，李兰天立刻察觉到他的能力，直接将灵火炸成璀璨火花，在夜幕之下照亮半个灵舟。 “能够躲进影子中的身法吗？我不让这里有影子，我看你又能躲到哪里？！” 应拭雪闭上眼，凭借着对周身气息的感知，冲着某处，毫不客气的挥出了一刀，冷风卷寒霜，冰凝数十尺！ “啊——这小孩的刀怎么会这么快！老大，火光太猛躲不掉，快跑，我摸到两个钱袋！” 李兰天猛地摸向自己腰间，不知不觉间他们竟然偷走了自己的钱袋？！ 从影子中偷走的吗？！ 她怒火中烧，灵气疯狂涌向胸口，仰天长啸，熊熊烈火从口中吐出。 霎时间，整座灵舟全都被火光照亮。 影中人顿时无处躲藏。 突然一道银光从沈修言眼前闪过，铁爪竟直接透过他的手骨血肉，死死卡在钱袋上。 他不禁吃痛叫出了声，“李兰天！他们不从影子里偷钱了，手！我的手！” 李兰天一手提刀，猛地砍断铁爪银链。 应拭雪手握长刀与两人缠斗毫不落下风，人随刀走，寒光穿过肋骨从背后穿出，血花迸射。 一个！ 转身翻云，脚点货箱，长刀又割断另一人手臂，惨叫声随着手臂滚落声响起，“老大——快跑！” 被唤作老大的黑衣人在火光下无处躲藏，眼神怨毒宛若毒蛇，“你们给我等着！” 下一刻，他从灵舟上一跃而下。 火光不照灵舟下方，黑衣人赶在日出前的那一刻，迅速融进了夜色尾巴。 天空浮出一抹鱼肚白。 “跑了一个？” 应拭雪周身寒意未散，缓步走来，长刀之上赫然串着一个血流如注的黑衣人，腥味冲天， 李兰天周身火焰消散，冷冷道，“嗯，抓不住。若是我不砍链子，沈修言的手就要断了。这是那人算计好的，扔出铁爪，求的就是一个活路。” “啊——好疼，这爪子帮我弄下去，我要死了——”沈修言叫声尖锐，表情亦是狰狞痛苦。 灵舟中聚宝商行的人终于出来了，钱有明指挥一部分人去清点货物，自己火急火燎跑到三人身前。 “对不住，这灵舟上有贼人，我们确实不知。”钱有明扫见玄衣少年长刀上挂着的黑衣人，惊讶道，“乱云楼的影中人？！” 瞬间看向应拭雪和李兰天的眼神多了几分愕然。 这两个少年人竟然能拿下乱云楼的人？ “掌柜的，大小姐说请几位过去一趟。”一旁的武仆恭敬汇报道。 钱有明这才回过神，扫了眼锦衣少年手上的伤，掏出一瓶药膏，“几位道友的能耐当真不俗，这是玄品的伤筋动骨膏，还请收下。我钱家的少主正在舱中等候三位。” 李兰天终于找到铁爪的关窍，烈火熔断铁片，“咔嚓”一声，徒手掰碎整个铁爪，垃圾一般扔在地上。 沈修言吃痛，叫出了声，眼眶通红的看着她。 应拭雪不语，亦是看向她。 李兰天冷冷道，“带路。” 第44章 九机盒 钱有明察言观色，摆了摆手让武仆退下，自己清了清嗓子，态度友善道。 “几位小道友这次可算是帮了我们商行的大忙，那二人是乱云楼的影中人，行事疯魔，此行必然是为了偷盗我们舱中的货物。” 他从袖中掏出几枚银元宝，上刻“有明”二字，“在下掌管整个西域的商行，若是几位有什么想买的，拿着在下的元宝去商行里挑，免得让那些小二不识贵客。” 李兰天心道自己不过筑基期，竟会值得一个商行的掌柜这种态度？ 她淡淡道，“买东西打折吗？” “啊？”钱有明怔了怔，满脸堆肉笑开了花，“哈哈哈哈，当然！五折，全部货物通通五折！” 李兰天收下一枚。 沈修言手受了伤，正难受的捂着伤口，小黑从袖子里蔫蔫的爬出来，张口叼住银元宝，重新钻到袖子里，尾巴勾住他的手指，舔了舔血渍。 应拭雪没有多言，亦是收好。 灵舟的客舱有一对繁杂的雕花金门，门口摆着两盆白王狮子灵牡丹，国色天香。 门推开后内有乾坤。 几人迈入之后，顿时被金光晃了眼。这客舱内竟然远比表面上宽广，应是用了空间阵法，所有的物件摆设都是通体鎏金的！ 这是一处庭院，花鸟鱼俱全，溪流潺潺，远处廊桥绵延，金柳摇曳，落叶皆是清脆的金银碰撞之音。 纵使沈修言家中有金山银山，真见了这种奢靡的场景还是会为之震惊。 怎么会真有人家里每一寸都是金的？！ 李兰天哑然无声。 三人一路跟着穿过庭院，行至内里待客堂。 只见一女子静坐安然，仪态万千，身着金裘狐毛领，神态闲适，颇为英气。 她手里正摆弄着一四四方方的木制的机关盒，上有九个图案各不相同的小方块，随着指尖灵动的推动从而发生变化。 李兰天有些惊讶，这机关盒她认识，就是魔方啊。 虽然六个面的图案与前世流行的不同，远远望去颇有难度，但万变不离其宗，三阶魔方的公式总是不会变的。 上一世她缠绵病榻，想活动手指，没少拿魔方解闷，四阶五阶，齿轮，镜面，金字塔，五魔方，摆满了一排。 如今突然看到，倒是有些手痒。 这位女子似乎察觉到他们几人的视线，不禁有些紧迫，手上“咔嚓”的声音越来越响，掰动速度更快，花纹却越发凌乱。 良久，她叹了口气，机关盒放在一旁，眼带笑意看向三人，拱手行礼，“对不住，让诸位道友见笑了，在下钱多多，是这聚宝商行钱家少主，听闻有乱云楼贼人被几位已经铲除，特意请几位来，以表谢意，顺便……交个朋友。” 她拍了拍手，几个身着金纱罗裙的侍女端着灵茶蔬果上桌。 钱多多？这名字听着就富贵…… 李兰天坦然接受了，自报家名后，坐在此人左位，剩下人也纷纷落座。 “钱道友，我有一事想要请教。” 钱多多眉头轻挑，笑容恬淡，“李道友请讲。” “乱云楼是怎么回事？” 钱多多见他们面容青涩，心中早就有所猜测是哪个宗门刚下山的弟子，见少女直爽阚快，心中多了几分喜爱。 耐心解释道，“乱云楼是地水界有名的一个邪修组织，以搅乱风云，动荡太平为目的。今日这两人身着黑衣，融进黑影夜色，是影中人，平日里经常潜伏在阴影中，就算我们灵舟上有三位金丹期修士，也难以察觉。” 沈修言听到邪修两个字，心里不禁发怵，面色煞白的举起自己刚涂过膏药的手，“那……他们的钩子上面有毒吗？” 应拭雪扫了眼，“没毒，死不了。” 少年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放心的拍了拍胸口，“那就好……小爷我可不能刚出门就回去养伤，我还想瞧瞧西域北域有什么灵兽呢。” 钱多多道，“还有两个时辰就要到西域罗城，若是道友喜欢灵兽，可以去罗城的灵兽集市逛逛。” 李兰天现在担心的是他们这算不算和乱云楼这群邪修结下梁子，那影中人跳下去的时候，可是说了句让他们等着。 早知道让沈修言断手好了，斩草除根才是正理，不然春风吹又生，行走修真界说不定哪天自己影子里就多个人。 太危险了…… 沈修言感觉背后一阵恶寒。 她无声握住玉简，将所有关于乱云楼的帖子都飞速看了一遍。心里越发冰凉。 十件事中有八件事与灵石有关，机缘借贷逼人道心破灭就是他们干的。 少女眉头皱的紧，心道这是和修真界黑道组织牵扯上了。 她无声叹了口气，手收回玉简时刚好碰到钱多多桌上的机关盒。 手指不由自主的就将其放在掌心，指尖灵活，在众人的注视下仅用三息拨弄几下，就将机关盒复原。 满室寂静。 沈修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李兰天你还会这个？！” 李兰天怔了怔，“顺手的事。” 钱多多表情一僵，转瞬双眼却又冒出极为兴奋的精光，她一把握住少女的手，“李道友，你竟然也喜爱百炼宗的九机盒？！” “九机盒？” 钱多多向拼好的机关盒注入灵气。 霎时间，六面图案同时绽放出七彩霞光，机关盒竟然幻化成一个栩栩如生的纯铁小鼠。 “这是百炼宗的九机盒，只要修士将表面的图案拼好，九机盒就会随机幻化成一种机关灵兽，可以长伴人左右。” 钱多多小心翼翼的捧着铁鼠，眼神有一瞬间落寞，“我最喜北域极狐，可惜了，解机关不易，竟不能如愿。” 李兰天从书上见过那只铁鼠，原型应该是南域的噬火鼠，尾毛通红毛绒绒的。 那这不就是盲盒吗？ 没想到修真界竟然也有这种罪恶之源？！百炼宗究竟是个什么宗门？！ “李道友！”钱多多眨巴着眼盯着她。 李兰天心头有种不妙之感。 “怎么……” “实不相瞒，这次灵舟上有一批货物就是九机盒，不如你……帮帮我呗。” 李兰天深知盲盒套路，要抽回自己的手，婉拒道，“此事要看缘分，强求不得。” 谁料她的手就好像被一只八爪鱼紧紧箍住一般，钱多多整个人都快被她拽着起飞了，竟也不松手？！ 钱多多面上多了几分稔熟的女儿色，“李道友竟然还有这般力气，英雄少年，你这个朋友我钱多多交定了。道友，道友你就帮我再解开十个！” “不——”李兰天毫不客气拒绝道。 赌的东西，她不碰！ “九个！我免了你们这次的船费！” “不——” “八个！就八个，我赠你一枚刻有我名的金元宝，去聚宝商行买法宝灵草可以一折！” 李兰天沉默了，轻咳一声， “拿来吧。” “一声道友，一生朋友，朋友的事，我李兰天不能不帮。” 应拭雪：…… 沈修言：…… 第45章 开机关盒 钱多多差人拿了八个机关盒全部摆在桌上。 几人定睛一看， 这八个机关盒各不相同！ 有的一面九个格子，有的整体形状宛若宝塔，有的呈金字塔形，更有甚者每一面都似花瓣状。 李兰天：…… “你是故意拿这些复杂的给我吗？” 钱多多眼神狡黠，扬眉笑道，“这不是李道友顺手的事吗？” “况且百炼宗在机关盒内设置的铁宠有难易之别，北域极狐属于天品铁宠，我猜它会在特别的盒子里，就比如这花瓣状的。” 她将机关盒推到李兰天面前，眼含希冀，长睫忽闪忽闪如同蝶翼，一副迷妹的模样。 “……” 无奸不商。 李兰天能信她个鬼。 算来如今还有一段时间下船，为了一折的灵材，拼了！ 红衣少女仔细观察过每一面图案，指尖轻动，灵活自如，九面格的机关盒她只用时十秒就将其复原。 沈修言在一旁双目发直的看着她，眉头拧到一起，压低声音问应拭雪，“李兰天怎么这个都会？” 应拭雪伸手摸来一个机关盒自己上手摆弄，当初百炼宗售出此物时，他的同门师兄中也有人对此颇为喜爱，甚至闭关都带进去了五六个。 可惜他向来只对刀感兴趣。 “不知道。”他冷冷道。 沈修言也接过来摆弄，“我还以为你也会呢，吓死了，不然就真成小爷我一个傻的。” “呵，不然呢？”应拭雪道。 沈修言顿时急了，“哼，我也买几个试试。” 李兰天心无旁骛，几乎每一个机关盒用时都不超过三分钟，直到最后花瓣形的机关盒。 “这东西怎么能叫九机盒？应该叫花机盒。”她无奈道。 盒子入手触感冰凉，表面光滑，指尖敲击声音清脆，能够看出这东西材质不俗，远比前世的盲盒质量要好。 等等……盲盒？ 那我的香是不是也能以盲盒的形式卖？ 雕花木盒里面随机放些香品，二苏旧局，雪中春信，鹅梨帐中香，这都是前世销量不错，面向普罗大众的。 如果她也将香分为天地玄黄四品，用以四种价格售卖，岂不是……一本万利？！ 李兰天脑中风暴狂作，手上的动作也不减分毫，最后这一个机关刚好用了半柱香时间。 钱多多面上笑容真切乐开了花，大手一挥，每个拼好的机关盒都注入灵力。 几人一同围着桌子仔细看去。 霞光大作，灵力逸散，铁宠顿时出现在众人眼前！ 阴阳垂耳兔，黑尾猴，三目犬，三足鸟，冰花犬，食土红兔，吞天虎，一共七个分别有三个玄品，四个黄品。 并没有钱多多想要的北域极狐。 “啊……只剩下最后一个了，北域极狐好难拿……” 钱多多将铁宠拢在一起，霎时间全部铁宠开始机械的运动，整个茶桌化为了古罗马斗兽场，三两只成团斗在一起。 红兔啃食冰花犬的耳朵，三目犬狠狠踩着三足鸟的脚脚，吞天虎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待客室中顿时鸡飞狗跳，兽叫不止，听取汪声一片！ 李兰天神色淡然，她早就见过二十一世纪的盲盒手段，深知赌徒是没有前途的。 钱多多表情严肃的盯着最后一个花瓣状机关盒，某刻竟然突然阖眼，双手合十，祈求上天垂怜，口中念着，“小狐狐快来，钱姐姐给你一个温暖的家。” 李兰天打岔道，“北域极狐不是生活在极寒冰川地带吗？太过温暖它活不下去。” “……” 钱多多立刻改口，“小狐狐，姐姐给你一个冰冷的家。” “听着好怪。”李兰天又道。 钱多多怔了怔，斟酌道，“那就小狐狐，姐姐给你盖个金冰屋！” “金屋藏娇，倒是有趣。” 钱多多不再耽搁时间，指尖引灵力注入机关盒的花蕊处。 下一刻，花朵瓣瓣绽放开来，七彩流光乍现，美妙祥和的气息出现在整个屋中。 茶桌之上，顿时所有铁宠全部停止躁动，安静的仿佛在恭迎一位大人物的出场。 第八个铁宠出世！ 一身白毛，头顶双耳，红眸明亮，身后九尾摇晃，生机勃然，完全看不出这是由灵铁制成的。 “嗯？不是北域极狐？” 钱多多叹了口气，蔫蔫将铁宠放在掌心，轻柔摩挲道，“是赤目九尾，五行属火，和极狐相克，不过是个天品的铁宠，也算很幸运了。” “嗯。”李兰天神色淡然，掐指一算时间，“马上要到西域罗城了吧，那我们几人就先行离开了。” “等等！”钱多多从自己的金腰带取下一枚元宝挂饰，上刻着一个“多”字。 “这是同阁下说好的元宝，也是我聚宝商行的信物。”钱多多主动弯下腰将挂饰挂在红衣少女的衣带上，拂袖间发丝扫过她的胸口，带着淡桂花香。 李兰天受宠若惊，双目茫然的看着自己两个同伴。 应拭雪和沈修言亦是十分震惊。 钱多多挂好后，面上笑容温和不减，“李道友，有缘再会。” 她似乎对自己的行为并不在乎。 少女点了点头，三人就此离开客舱，重新回到甲板上，倚靠着围栏眺望下方的景色。 “西域罗城，是西域第一大城，我们商行在这里有十家店铺，绫罗绸缎，仙丹灵草，法器宝贝，凡是修士需要用的，我们应有尽有。” 钱有明不知何时走到三位少年人身旁，目光落在红衣少女身上，慈祥和善，“李道友，你是少主第一个赠送金元宝的人。” “多谢钱少主赏识。”李兰天一板一眼道。 钱有明表情惆怅，感慨道，“少主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笑过了。” “……” 他这话怎么那么耳熟？感觉是电视剧里那些管家说的。 见少女没有回，钱有明又补充道，“实不相瞒，我从没见过少主对人这么上心。” “……” 李兰天确认了，这绝对是个管家转世投胎！ “钱掌柜，你究竟要说什么？” 钱有明轻咳一声，不好意思道，“李道友，有空来罗城一号店铺……我这也有一批机关盒，若是道友开出天品铁宠，我可以五百两上品元石卖出去，利润我七你三，如何？” ！！！ 李兰天瞬间了悟，“你们让我解机关盒是为了直接卖铁宠？！” 钱有明嘿嘿一笑，“道友冰雪聪明，机关盒能解开之人少之又少，铁宠的价格自然比机关盒高那么一倍。” “……无奸不商。” 第46章 蛊王丢失 “也许还有一些用神奇药草制成的药丸药水，不过，我不确定对这个大6的人类是否有效！”方离斟酌了一下话语，说出了方蓝妮心动不已的回答。 本来想打电话让麦克开车来带自己去毕业聚会的，但刘零转念一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哥，我有一些事要给你说……”李诚接着就把自己做的事全都给李密说了。 虽然想着自己这次又要因为失职被罚了，却还是先找来人字梯把警报器关掉，接着再往厨房里赶去。 因为目前他们两人的关系还是上下级，也没有超出这个范围之外，但大厅里的人们一看有热闹上演，挤挤抗抗，呼朋唤友的前来围观，就像大街上有人耍猴子，在更高的期望下，只等着往下进行特别的节目。 紧接着就看到李寺直接杀过去，虽然说这些个生化丧尸的数量非常的恐怖，而且这些个丧尸几乎全部都已经变异了，但是就现在而言，我方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那些彩蝶飞入成百上千参加选秀的绝色佳丽之中，来回穿梭着，吸引得那些莺莺燕燕一片欢声笑语，嘻嘻追逐，场面热闹非凡，且美轮美奂。 尚品玉可不愿意这么简单就下架，才刚吵出一点门道，战火刚刚点燃，还没有争出个你死我活，眉眼高低，御枫就偃旗息鼓，这也太不像昨天战斗场面的威武形象了，对不起观众。 他下床，拿起一床毛毯盖在了林晚的身上。没想到这一举动却惊醒了睡得本来就不熟的林晚。 “没想到季勋平时嘻嘻哈哈的，关键时候还那么细心，不过也是，他对你一向细心，不像蒋楠，就知道欺压我。”莫子琪很是愤愤不平。 吕天明没有没理会他们的神色，他的表情变得极为认真，双眸发出荧光，配合着精神力量，将炼丹中的每一个细节做好。 “你不是住酒店吗，怎么在这？”清欢有些不自在，心里隐隐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尤其还在卧室里。 周奎若的脸慢慢的占满了她的视线，她感受到了他暖暖的鼻息，随后嘴唇上就传来了冰凉的温软的触感。 “是吗？我没觉得。”不知为何，两只狼崽子已经长得很大只了，但还是不会叫。也幸亏不会叫，否则就穿帮了。 “众弟子听令，即日起，前往大渊之外击杀黑毛怪物。”一名造气境长老开门见山说道。 “非常确定。麻烦帮我们算一下价格吧。”此时赵武也从车内走了出来，对其说道。 这些东西会不会是那些执行者留下来的痕迹呢？要是是这样的话，那么上面的那些不合理的地方就有了解释了，因为这些执行者们会的东西千奇百怪的，脚印这种东西完全就算不了什么大事，有的家伙甚至可以不留下脚印。 此刻李永乐在她们眼中，已经不是可以用有钱人来形容了，她们这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哼，来得好！”见势，一手提矛，一手握戟拍马杀出！双刃矛的锋刃寒芒一闪，一个狼人的脑袋就被双刃矛削掉！右手钩月戟又是一招使出，也砍翻了两个狼人。 南洋那一带原本是欧美各国的殖民地，如今虽然独立了但由于种族的关系经常爆发大规模冲突，形势非常混乱，是犯罪的天堂。 以黑熊一身恐怖的力气，这一巴掌要是拍中了，秦凡就算不死也得重伤。 三月十五，望见峰顶上，鼓乐声齐鸣，正在迎接各门各派的来客。五岳剑派大会，将于今日，就在此地召开。 “元帅，如今你安然无恙回到军中，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进军？”薛仁贵问道，他已经歇息了很久了。身为一个武将，一直闲着，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生锈了。 “骅骝队长，我想问，我的貔貅军刺，若是被狼血浸泡的话，会有什么反应么？”起来好奇的问道。 纳兰修斯没有回答，身形疾退，德尔多恩的拂晓之剑，从他眼前划过，斩断几缕长发。 一个男人不停的狂奔，身后一只大白猫一个猛扑接着一个猛扑，就像是饥饿的时候看到了食物一样。 陈锋只是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其实不要说是宫泽惠香，连他自己恐怕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什么修为。 “今天是我请你吃饭，应该我来买单！”一旁的慕容雪抢声说道。 王鸽自问，真的到了紧要关头，真的到了牺牲自己可以拯救这个世界的时候。他会选择死亡吗？ 毕竟每一个年纪的分布图都一样，知道了高一年级的分布图，便自然而然的知道了高三年级的分布图。 有些业绩不好的上市公司，为了避免被戴帽，总会在恰当的阶段，抛几套房出来粉饰业绩，有时候，一家上市公司辛苦忙活一年，利润竟然还不如卖套房挣的多，放眼全球股市，还真是不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