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她靠素质教育在京城核爆了》 第1章 狗贼 “你说什么!” “不好意思,我近视眼,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慕青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有人,不对,怎么会有鬼能说出这么无情的话。 难道就因为他是鬼,所以他没有心? 今天之前,慕青沅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学语文老师,上一秒她刚结束公开课,下一秒竟然出现在了地府。 她还以为是自己公开课上太过于做作,老天爷看不下去,收了她呢。 没想到是被上班摸鱼的牛头和马面勾错了魂。 本来慕青沅也不介意在地府来个一日游,可谁能想到牛头马面勾错了魂,竟然还不能将她送回现代。 慕青沅一下子就炸了,她平时工作上替同事擦屁股就算了,但是凭什么要替不同系统的鬼擦屁股。 她狠狠地将两个鬼骂了一顿,围绕着‘摸鱼可以,但是不能真的菜’这一主题疯狂输出。 牛头马面哪里见过这样彪悍的女人,被骂的不敢还口,只好泪眼汪汪地带着她来找阎王。 原本慕青沅以为这件事情到这里就可以圆满解决了,可这个地府最大boss竟然表示无能为力,要将她送到古代。 慕青沅一下就气乐了,她双眼瞪向王座之上的阎王,此时此刻,别说他是阎王了,就算他是天王老子,这件事她都不会同意的! 一人一鬼大眼瞪小眼,都不愿意向对方示弱。 片刻后,阎王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真是奇了怪了,为什么现在的人都对阎王没有了畏惧呢? 他可是掌管着十方阎罗殿的阎王,是地府说一不二的王。 眼前这个小姑娘不仅不怕他,还敢瞪他,真是稀奇。 阎王摊了摊手,表示爱莫能助,“此事我亦无能为力,你们现代人都不生孩子了,生育率都跌成负数了,除非你能接受出生在印度。” 慕青沅与他据理力争,坚定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这明明是你们地府人员的纰漏,我作为受害者没有必要去承担你们的错误。” 见阎王不说话,慕青沅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你说,因为我现代的肉身被火化了,所以不能送我回去,我认了。我也愿意服从你们给我调剂,但是你说的印度也太离谱了!” 她想到以前在网上冲浪刷到的评论,说离谱分为几个等级,轻度、中度、中度、印度。 所以,她坚决不会同意的,生是种花人,死是种花家的鬼。 “所以啊,我才说送你回古代。那时候的天多蓝,空气多清新,你一去就是国公夫人,夫君早死,最小的孩子也都生了孩子,你过去就是老封君,有什么不好的?” “我不信,要真有这么好的条件,又怎么能轮得到我?” 慕青沅对自己的运气还是有着十分清晰的认知的,她向来连微博抽奖都中不了,更何况是去当国公夫人这样天大的好事呢? 阎王呵呵笑了两声,“你是去做人家母亲的,总得要将你那些不成器的孩子们教育好不是?再者说了,教育不正是你所擅长的吗?管教几个孩子,可比你现在轻松多了。” “不成器?” 慕青沅没有被他三言两语蛊惑,反而狐疑地看着他,能让掌管这阴私地狱的阎王说出口的不成器,这里头指定有些猫腻。 “有多不成器?” 阎王的目光落在其他地方,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她。 慕青沅的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说啊,你倒是说啊,你有本事这么安排,你有本事倒是跟我说实话啊!” “你不要太放肆,我可是阎王。” 慕青沅往地上一坐,耍起了无赖,“你没听过吗?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今天你要是不跟我说实情,我就赖在你这个阎王殿不走了,反正我已经是鬼了。” 阎王看到她这副样子,心中已经将牛头马面未来五百年的绩效扣光了。 这一届的牛头马面真是太不争气了,频频给他惹事,还惹上了这般难缠的人。 “你放心,我答应你,只要你能改变江家原先的结局,我一定送你回现代。” “他们家原先是是什么结局?” 阎王冷冷吐出一句话,“满门抄斩,夷三族。” 慕青沅打了个哆嗦,这一家子不是谋朝篡位了吧? 她双手抱拳,对着阎王说道:“告辞,我看我当鬼也挺好的,真的。” 阎王的目光落在慕青沅身上,语气凝重地说:“慕青沅,此事非你不可。” 慕青沅不明白了,她不是因为牛头马面工作中捅的篓子才出现在这的吗? 心里这般想着,慕青沅还是将这话问了出来,“为何一定是我?难道不是因为牛头马面工作出错,我才会来到这里的吗?” 该说不说的,她怀疑阎王在演她。 阎王走下王座的脚步顿了顿,咳咳,这丫头还挺敏锐的。 正是这一瞬的不自然被慕青沅抓个正着,她指着阎王说道:“好哇,给我发现了,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既然她已经发现,阎王也不再隐瞒,“具体的原因,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但是我可以跟你说的是,就算不是现在,也会是后面的某个日子,你总是要回去的。” 慕青沅愣住了,这是她从没想过的答案。 回去?为什么是回去呢?她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她看着阎王的眼睛,她竟然从他的眼中看出了悲悯。 “去吧,去改变这一切吧。” 阎王说完这句话后,双手在空中结了一个印,慕青沅便掉入这空间隧道中。 阎王看着隧道中手脚不停挣扎的慕青沅,眼神柔和了一些,“不要担心,剩下的日子,我会让你少些痛苦的。” 说完后,他看到慕青沅的嘴巴不停在动。 “什么?” “狗贼!我说你是狗贼啊!” 阎王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他果然还是不能对这丫头抱有太大的希望。 他轻叹一声,手一挥,空间隧道便消失不见了。 这下终于安静了。 阎王满意极了,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以慕青沅这样的性格,想来是不会吃亏的,也就只有她能盘活这必死之局了。 他望着地府上面阴沉沉的天,喃喃道:“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欠了别人的东西,总是要还的,不是吗? 第2章 前尘旧事 大雍朝,皇陵。 慕青沅猛地睁开双眼,大喝一声,“狗贼!” 身边伺候的小丫鬟们没想到被太医宣告没救的人不仅醒了,还精气神十足地骂人,纷纷尖叫着跑了出去。 花嬷嬷虽然害怕,但是作为江老夫人的贴身嬷嬷,却不容许她后退半步。 她怒骂道:“一群不懂事的小蹄子。”骂完,她定了定心神,缓步走上前查看慕青沅的情况。 她本是宫中女史,三年前被太后娘娘赐给了江老夫人,便一心一意跟在江老夫人身边伺候。 好在江老夫人虽然不愿理事,却不像别人家的太夫人那般难伺候。 原以为从皇陵回京后,可以在荣国公府安享晚年,却没料到,京中传来消息,说是皇上有意要夺了荣国公府的爵位。 老夫人听说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知道了,便让她退了下去。 等她再次回到房中,准备伺候老夫人沐浴时,却发现老夫人已经晕死在床上。 她大惊失色,忙喊钟太医来瞧老夫人。 钟太医说老夫人已有绝脉的迹象,只怕是熬不过去了。 听完这话,她心已是凉了大半,但尚且有最后一丝希望,她便没有放弃。 好在老夫人醒了,不仅是醒了,还能这般中气十足的骂人。 花嬷嬷内心隐隐有些害怕起来,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慕青沅,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试探地开口道:“老夫人,您醒了,可还有哪里不适?” 慕青沅收回观察四周目光,眼神落在了担忧地看着自己的花嬷嬷身上。 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是看她的穿着打扮,想来是原身身边伺候的婆子吧。 慕青沅无力地摆了摆手,“没事。” 手还未完全放下,慕青沅又猛地抬起手,在眼前反复查看。 皮肤松弛,布满了皱纹,再也没有了她原来的白皙和细腻。 慕青沅欲哭无泪地抬头看着房顶,救命啊!她不想超级加辈啊! 狗阎王,你果然没有心啊! 紧接着,慕青沅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她猛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大概是动作太过于迅速,年老的身子立马抗议起来。 慕青沅眼前一阵阵发昏,缓了片刻后,她又再次低下头,看着自己下垂的胸部。 很好,很符合老年人应该有的状态。 慕青沅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死了,她的眼角划过两行清泪。 狗阎王,我恨你! 忽而,她的脑袋一阵刺痛,又晕了过去。 “老夫人!” 眼见着慕青沅在自己面前又晕了过去,花嬷嬷也想晕一晕了。 她强打起精神让门外的钟太医赶紧来查看慕青沅。 外界的人仰马翻,慕青沅是一概不知。 等到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看着架子床上栩栩如生的雕刻,她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继续在心里狠狠骂着阎王,竟然这么坑她。 还有他最后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慕青沅想得脑子痛都没能从记忆深处挖掘出什么来。 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明白,有些人光是活着就已经用了全部的力气。 慕青沅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叹气,全然不知道自己这副状态在其他人眼中有多吓人。 花嬷嬷与白薇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对视后,便出了房间。 白薇小声询问道:“嬷嬷,老夫人这是?” 剩下的话她不敢说出来了,她怀疑老夫人是中邪了。 她们家的老夫人本来是在庵堂中修行,听闻太后娘娘薨逝,便义无反顾地来到皇陵中为太后娘娘守陵。 皇上感念老夫人与太后娘娘的真挚情谊,特封老夫人为超品国公夫人。 眼见着三年时间已经过去,偏偏老夫人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不得不怀疑老夫人是不是沾染了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白薇面上一阵担忧。 花嬷嬷自然明白白薇的意思,说出这样的话,难不成是嫌脑袋太重了? 她转头瞪了眼白薇,低声喝道:“老夫人乃超品国公夫人,更有太后娘娘庇佑,什么魑魅魍魉敢犯?日后再敢说这样的话,仔细你的皮!” 白薇忙说不敢。 花嬷嬷嘴上这么训斥白薇,心里却有着和白薇一样的想法。 无他,只是因为慕青沅的行为太过于反常了。 深吸口气,花嬷嬷抬步走进房中。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直到她看到了让自己脑子充血的一幕。 花嬷嬷面带焦急,大步走到慕青沅的床榻前。 “老夫人,您这是在做什么?” 慕青沅本来是躺在床上的,后来感觉到双腿有些不舒服,想也不想地就将双腿倒立靠墙了。 这本来是她在现代常做的一个姿势,但是她忘记此一时非彼一时了。 她现在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夫人了,哪里能做得来这种动作。 花嬷嬷扶着慕青沅靠着迎枕,心中的惊怒取代了害怕之情。 “老夫人,钟太医可是说过让您多加休息的,怎么刚一醒来就做这么危险的动作?” 她原先在宫中是见过宫中的舞女,她们为了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加柔软做这样的动作。 可是她从没见过谁家老夫人还能这样做啊? 慕青沅有些心虚,她故作虚弱地按了按太阳穴。 “我饿了,可有吃的?” 白薇听到这话,连忙说道:“有的有的,小厨房里煨着粥呢,奴婢这就去端来。” 说完转身便跑向厨房。 慕青沅只见到一个面容姣好的妹子,风一般地跑了出去。 她闭上眼睛,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羡慕的眼光。 呜呜,她原先也是青春靓丽的小姐姐一枚啊! 她恨啊! 直到白薇将小米粥端了回来后,她的这种想法才消散。 慕青沅看着眼前香喷喷的小米粥,咽了咽口水,古代纯天然小米就是香啊! 白薇看了眼花嬷嬷,花嬷嬷接过她手中的碗,轻轻吹了吹,喂给慕青沅。 一进口,慕青沅就被这小米粥给征服了,不就是变成了一个老夫人吗? 她可以的。 眼见着一碗快要见底了,花嬷嬷及时将碗递给白薇。 慕青沅意犹未尽地看着白薇手中的碗,她还没吃够呢。 花嬷嬷看得好笑,拿出帕子擦了擦慕青沅的嘴,“钟太医交代过,老夫人昏迷许久,醒来后不能食用太多,得精心养着。” 慕青沅只好偏过头,不看白薇。 变成老夫人已经很惨了,她决定等身子养好后,一定要吃些好吃的弥补过来。 这般想着,慕青沅终于打起精神来了。 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花嬷嬷。 花嬷嬷被她的眼神看得心中一阵发毛,小心问道:“老夫人,可是奴婢有什么不对?” 慕青沅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故作疼痛般说道:“嬷嬷啊,我这病了一场好似有好些事情都想不起来了,要不你和我说说?” 第3章 回京 花嬷嬷心里咯噔了下,一时间她脑中闪过许多念头,最后她抬起头看着慕青沅的眼睛。 慕青沅迎着花嬷嬷的目光和她对视,眼神中没有任何慌乱。 拜托,她可是阎王给江家请来的救兵,难不成他们还真的要烧死她? 慕青沅心中微动,不知道烧死她,她还能不能回到现代。 花嬷嬷看着慕青沅眼中没有任何心虚和坦然,心中暗想是不是自己多虑了。 “奴婢听到人说,皇上有意削了荣国公府的爵位。” 慕青沅如遭雷劈,她愣愣地看着花嬷嬷。 不是,怎么远在皇陵花嬷嬷还能得到外面来的消息? 还有,阎王那狗贼不是和她说,她一来就是老封君?就他娘的是个国公夫人吗? 怎么一下子就要削爵了? 慕青沅木木地问道:“已经过了这几日,这爵位削了没?” 如果真的削了,她就找个馒头噎死自己算了。 本来变成一个老夫人,已经够她难过的了。 现在好了,都要削爵了,下一步是不是就是满门抄斩、夷三族了? 是的,她必须得承认她是真的一点苦都吃不了啊。 花嬷嬷无奈地看着慕青沅,这倒是和先前一样,一点都不在意江家啊。 “谣言哪里能当真呢?”花嬷嬷说道,“总归是有您在,皇上总得顾着您的面子不是?” 慕青沅脑中回想着这两日听小丫鬟说的关于江家人的事迹。 江老夫人原先是宫中女史,在宫宴之上与当时的状元江临,也就是江家的老太爷一见钟情。 两人私下见过几次后,江临便义无反顾地请求皇上赐婚。 婚后,两人恩爱了一段时间,原身也顺利生下了四个孩子。 也正是因为原身,江临坚定地加入了当时还是个不起眼的皇子的昭庆帝的战队,两人竭力为昭庆帝登基铺路。 当时,昭庆帝已经登基,谁料宫宴上有刺客闯入,原身为昭庆帝挡了一剑,太后娘娘将她留在宫中养伤。 等到原身养完伤回府后,家中已经多了一人。 胡姬的出现让她明白了这个男人的薄情,她眼中素来是容不下任何沙子,再看看自己的几个孩子,也都不愿意跟她离去,她只好搬到庵堂。 狠也是真的狠,说不问事就不问,任何关于江家的消息都不许传入庵堂,也不许江家人踏入庵堂一步。 这一去就是三十多年,直到太后娘娘薨逝,原身得知这个消息后,去皇陵为太后守了三年。 想到这里,慕青沅叹了口气,原身作为姐妹是没得挑了。 可是她这样一走了之,她的孩子们又该如何呢? 不对啊,按照这样说的话,有这样的情谊在,只要江家人不通敌叛国,自然能荣华富贵一辈子。 江家人到底是做了多过分的事情,竟然能将这样的情谊消磨殆尽。 慕青沅在心底思索江家人可能干的事情,当今皇帝正值壮年,皇子们也纷纷成年,恐怕与此事脱不了关系。 忽然,她想到自己在现代还没有谈过恋爱,现在好了直接就去给人当妈了。 慕青沅勾起嘴角,不就是当妈吗? 有什么难的? 看她操作! 她清了清嗓子,“花嬷嬷,还记得我们是何时来这里的吗?” 花嬷嬷稍微想了想,便回道:“回老夫人的话,正是三年前的今日。” “三年了啊。”慕青沅喃喃,“该是回家的时候了。” 花嬷嬷错愕地看着慕青沅,她听说过慕青沅的事迹,她原以为,慕青沅就算回京也是回庵堂中。 “去吧,去收拾收拾东西,过几日就回去吧。”慕青沅见她不动,便又说了一遍。 花嬷嬷这才回过神来,低低应了一声后,便走了出去。 慕青沅想了想,既然自己要回京,总该给原身的好闺蜜说说,顺带让先太后在下面罩着原身,最好也能捎带着罩着她。 说干就干,慕青沅立即翻身下床。 白英从门外进来,就见到慕青沅自己下床。 她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上前扶着慕青沅,“老夫人,怎么就自己下来了呢?奴婢们都在外间,您只要喊一声就行,万一下床摔倒了,这该如何是好?” 自从醒来后,身边人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没有一个像这个小辣椒一样的。 慕青沅笑道:“我身子已经大好了,不就是下个床,哪里又需要别人来扶着。” 话刚说出口,慕青沅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她对这具身体适应得还真是快,就连口气都有慈祥那味了。 白英一边扶着慕青沅往外走,一边还在小声嘟囔,“老夫人身份贵重,若是不要人伺候,那还要我们这些人干嘛呢?” 慕青沅这才认真打量起白英,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面似芙蓉,一双桃花眼十分明艳,皱着眉样子,倒是减去了面上的几分风流之色。 被这样一个大美人看着,慕青沅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拍了拍白英的手背,“还不用心看着脚下的路,当心摔着你家老夫人。” 白英听到这话,也不再说话了 ,低头看着路。 慕青沅来到太后的牌位之前,心中的酸涩难以掩盖,眼中登时流下两行清泪。 她在心中说道:“你就放心地走吧,既然我来了,总不会什么都不做的,我一定会让你的孩子们躲避原有的结局。” 片刻后,慕青沅感受到自己身上吹来一股温暖的风,同时,她也感到她的身子也好了起来。 阎王果然没骗她。 眼见着天色渐晚,白英从丫鬟手中取过披风替慕青沅穿上,“老夫人,起风了,该回去了,您身子才好,可不能再受风寒了。” 了却了心中的大事,慕青沅也没反对,便回到了房中。 看到慕青沅回来,花嬷嬷上前说道:“老夫人,后日便能回京了。” 慕青沅摆了摆手,“交给你,我素来都是放心的,现在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要你们办。” 花嬷嬷立马端正了神色,老夫人这般说,想来是有什么大事要吩咐给她办了。 不仅是花嬷嬷,就连白薇、白英等人也看着慕青沅。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慕青沅将话说了出来,“快让厨房多做些好吃的送过来,我饿了。” 众人:“......” 花嬷嬷有些不死心地问道:“就这?” “现在你家老夫人饿了,难道这还不是什么顶顶重要的事情吗?” 花嬷嬷心中隐隐约约觉着慕青沅好像与之前不同了,她对着丫鬟说道:“没听到老夫人的话吗?还不快去。” 不多时,晚膳摆在了慕青沅面前。 虽然都是素斋,慕青沅仍旧吃得津津有味。 花嬷嬷却在一旁仔细观察着慕青沅,见慕青沅吃态如往常就连挑食的样子都和之前并无二样,这才彻底放心。 白芍瞧见慕青沅心情好,便也大胆问道:“老夫人,咱们回京后就直接回到净水庵吗?” 慕青沅放下筷子,神秘一笑,“自然是回家了。” 此言一出,屋中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白英问道:“老夫人,是回江家吗?” 慕青沅点了点头,不回江家怎么能收拾这群不成器的子孙呢! 她现在期待极了! 第4章 脑瘫儿子 马车一路摇晃到了京城,慕青沅从一开始的饶有兴致到现在的心如止水。 慕青沅幽幽道:“花嬷嬷,再不到的话,我就真的要散架了。” 慕青沅已经坐了两日的马车了,今儿是第三天。 她的马车虽然是大内出品,已经是精品中的精品了,但是坐了这么许久,慕青沅还是有些烦闷。 花嬷嬷心中无奈,只好像安慰孩子一般安抚道:“老夫人,已经进了京城了,穿过这长安街就到了。” 慕青沅已经不再相信花嬷嬷的话了,这样的话,这一路上,她听得太多了。 长安街是京城最繁华的坊市,叫卖声不绝于耳。 慕青沅眼睛一动,便撩开车帘向外看去。 街道上人声鼎沸,道路两旁的店铺林立,唱曲声、叫好声、吆喝声......声浪嘈杂,人潮涌动,川流不息。 这大雍朝虽然是个架空朝代,但是一路看下来,想来也是个实力雄厚的国家。 慕青沅心中满意极了,商业发达、百姓安居乐业,可见当今皇帝是个明君。 既然是明君,那就好办,只要江家人奉公守法,回到现代的日子指日可待! 忽而,眼前一暗。 慕青沅不明所以地看着花嬷嬷。 花嬷嬷不认同慕青沅的行为,见慕青沅整个身子都快探出窗外,她只好将帘子放了下来。 “您这样贵重的身份回京,该是有侍卫开路的,如今这般悄悄回来,已经是不符合身份,若是被人冲撞到,该如何是好?” 慕青沅干笑两声,“你啊,也太过于谨慎了。” 花嬷嬷不置可否。 白薇突然开口问道:“老夫人,不用使人回国公府送信吗?” 她们这些伺候老夫人的人都没有见过江家人,只是耳闻老夫人的事迹。 从外面的风言风语中可以拼凑出,老夫人与江家众人关系并不好。 “回自己家还要送什么信?”慕青沅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几十年没见过的老母亲突然回家,算是我送给他们的惊喜。” 白薇的表情僵了僵,这确定是惊喜而不是惊吓吗? 看着慕青沅脸上跃跃欲试的表情,白薇心中的担忧顿时消散。 或许该担心的不是她,而是江家人吧。 马车穿过喧哗的坊市,终于到了荣国公府所在的朱雀大街上。 本来安静的大街上,骤然传来声嘶力竭的喊叫。 “江知彰!你今日若是敢把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接入府中,我们母女俩就一头撞死在你荣国公府的大门上,让全京城的人都来看看,你们江家是什么德行!” 夏氏指着江知彰的鼻子骂道。 她与江知彰成亲多年,刚成亲那阵子,两人的感情也确实还可以。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当初的那点情谊,早已经在日复一日中被消磨殆尽。 她原以为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谁知道江知彰竟然要将外室带入府中。 想到这里,她看向莺儿的目光更是不善,“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小蹄子,竟然还想踏入国公府的大门,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有什么资格。” 身为女人,莺儿自然能感受到夏氏的怒火,不过,这样只会狂怒的女人,没什么好值得放在心上的。 她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眼中挤出两滴眼泪,“彰郎,既然姐姐不愿意,我,我还是带着孩子去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吧,莫要因为我一人破坏了你的家庭。” 江知彰见美人哭得梨花带雨,心中的男子气概战胜了羞愤。 他将莺儿紧紧护在身后,怒瞪夏氏,“枉你还是官家女,竟然说出如此粗俗不堪的言语,简直是泼妇行径!” “就算我是泼妇,也是被你逼的。” 夏氏的脸庞涨成紫红色,眼神恨恨瞪着江知彰和莺儿。 一旁的江琪看着声嘶力竭的母亲和怒气冲冲的父亲,不知该说些什么,眼中的泪水犹如断了线一般流下。 她知道母亲与父亲的感情并不是太好,可是闹成这般不堪的局面还是第一次出现。 眼见几人越闹越凶,花嬷嬷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看着慕青沅,“老夫人,咱们是不是要现在过去?” “过去干嘛?”慕青沅从桌上抓了把松子,一边吃一边看。 忽而,她的眼神闪了闪,“啧啧,又出来一个。” 花嬷嬷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一身紫衣雍容华贵的美妇人在下人的簇拥下走出来。 花嬷嬷暗自点头,不愧是国公府的大夫人,这通身的气派果然非比寻常。 慕青沅转头对着白英吩咐几句,白英点了点头,就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花嬷嬷听得心惊,略微想了想就镇定了。老夫人在如何不理事,也是从宫中出来的女史,宫中的女史又怎会是普通人。 临近中秋,孟氏正在院中对账,不想却听到江知彰与夏氏在大门口闹了起来。 来不及多想,她放下手中的账册就匆匆赶来。 见两人在国公府门口就闹了起来,就连二房的女儿都在这,她心中不悦,她看了眼身后的心腹郭妈妈。 郭妈妈心领神会,上前揽住江琪的肩膀,柔声道:“四姑娘,快跟老奴进府吧,这不是你能听的。” 江琪泪眼婆娑地看着孟氏。 孟氏拿起帕子,轻轻拭去江琪脸上的泪珠,“琪儿,你随着郭妈妈进去吧,有我在呢。” 江知彰和夏飞燕两人素来不怎么重视这个女儿,她看不过去,经常将江琪接到大房里和她的两个孩子玩。 如今看着这个孩子凄凄惨惨的样子,心中更是心疼不已。 江琪对着孟氏福了福身子,跟着郭妈妈进了府。 孟氏深吸口气,开口劝道:“二弟、弟妹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咱们回到府中,关起门来好好说道说道。这般闹下去,让旁人看到难免会说闲话。” 闻言,江知彰眉眼有些松动,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 夏氏不依不饶道:“今日有我在,这个小娼妇就别想踏入江家的大门!” “行,那我今日就休了你!” 江知彰的话犹如惊雷一般在夏氏心间炸开,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双唇轻颤,不可置信说道:“江知彰,我十六岁嫁给你,你今日竟然毫不顾念夫妻之情,以往你一房一房地往府中抬妾室,我可曾有半分吵闹?可如今,你要带着这个小娼妇进门,你这是将我的脸面狠狠摔在地上,用力地踩啊。” 江知彰平静说道:“莺儿她有了身子。” 别说夏氏震惊了,就连孟氏面上也是陡然变色,两人的目光齐齐转向莺儿的肚子上。 孟氏简直要气晕过去了,他们这样的人家比不得外面的平头百姓,家中有人闹出这样的丑事,实在是抬不起头的一件事。 更别说,这外室还有了身孕。 她低声喝道:“二弟,慎言!” 江知彰不为所动,“大嫂,今天就算是大哥亲自来,也不能阻拦我。” “哦?是吗?” “那我可以吗?” 第5章 当孤儿是吗 “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能不能阻挡您呢?江二爷?” 一道苍老的声音骤然在众人耳边响起,江知彰更是感受到了来自于灵魂深处的颤抖。 他不敢相信地转过身子,待看清身后那人时,宛如白日里撞见了鬼一般,猛然后退了两步。 却撞上了身后的莺儿,两人双双摔倒在地。 莺儿哎呦了两声后,压下心中的不满,委屈地开口:“爷,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伤到了妾身没事,万一伤到腹中胎儿可如何是好?” 顶着慕青沅的目光,江知彰不敢答话,反而从地上爬了起来恭恭敬敬地跪在了慕青沅面前。 慕青沅嗤笑一声,她在马车中看够了戏,这才在花嬷嬷等人地搀扶下下了马车。 孟氏与夏氏两人不知眼前是何人,见江知彰这般恭敬,两人也不敢失礼,对视一眼后,匆匆行了一个晚辈礼。 孟氏看向慕青沅:“不知夫人是何人,来此有何贵干?可要到府中稍作歇息?” 她从未在京中见过此人,可是见此人衣着不俗,就连江知彰都这般恭敬,莫非? 她突然想到了江家祠堂中挂着的那幅画像,是了,也只有那个人能够让江知彰这般恭敬。 她震惊地看着慕青沅,“您是,您是......” 她的话没有说全,便径直跪了下来,“您回来了。” 夏氏不明所以地看着孟氏,她的脑子懵了,怔怔地看着慕青沅。 慕青沅一下就笑了,指着夏氏对着花嬷嬷道:“你瞧,这里还有个傻的。” “您又促狭了。”这些天来,花嬷嬷早已经习惯慕青沅时不时的语出惊人。 “行了,都起来吧,都跪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江知彰小心翼翼地起了身,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气势。 他站在边上,并不敢直视慕青沅,只拿眼角偷偷睨着慕青沅的动作。 孟氏是第一次见到传说的婆母,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放,“不知母亲今日回府,我这就使人去请老爷回府。” 慕青沅点头,“许久没回来了,没想到刚一回来就要做判官,胖儿子,娘真是谢谢你了。” 江知彰的面皮涨得通红,嘴唇翕动,却不敢说一句话。 慕青沅随意扫了眼夏氏和莺儿,便头也不回地进了大门。 莺儿拽着江知彰的衣袖,不让他离开,今日是她进入江府最好的时机,若是错过这次,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尤其是看到慕青沅之后,她的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江知彰只有小的时候见过母亲,后来母亲进入庵堂后,他再也没见过母亲。好在宫中的太后娘娘每年都会让人送一幅母亲的画像到府上,所以他看到慕青沅的第一面才能认出来。 他不敢当着母亲的面就将自己的外室带入国公府,只好轻声安抚道:“你且先在外面待几日,待我处理好家中的事情后,再去接你。” “爷,不是莺儿不懂事,实在是这腹中胎儿不愿意和他爹爹分开。” 夏氏听到这对狗男女的话,心中一阵阵气闷,可当着慕青沅的面她又不敢做些什么,只好低声咒骂道:“不知廉耻的狗男人。” 慕青沅自然听到后面传来的窃窃私语声,又听到二儿媳的不满,她高声喊道:“江知彰,给你这小鸟儿也带着。” 江知彰与夏氏没想到慕青沅会说出这样的话,两人齐声叫道:“母亲!” 慕青沅揉了揉太阳穴,“吼那么大声干什么?我还没有老到耳背那一步,都给我麻溜地进来。” 孟氏怕慕青沅被江知彰气到,连忙对着两人说道:“没听到母亲的话吗?还愣着做什么?” 说完后,她上前扶住慕青沅的手臂,“母亲,您这边走。” 慕青沅脑中虽然没有关于江家的记忆,但是好端端的二门多出一道墙来,她心中还是有些诧异。 她看着孟氏将自己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孟氏脸色僵了僵,吞吞吐吐地说道:“府里虽然没分家,但是确实与胡姨娘那房是分府过的。” 慕青沅皱了皱眉,这个胡姨娘就是当年的小三——胡姬。 好像自从原身离府之后,胡姬明面上虽然还是江临的妾室,可在这国公府中享受的却是正牌国公夫人的待遇。 就在慕青沅思索间,孟氏小心提醒道:“母亲,还是坐步辇吧,这院子有些距离呢,没得累坏了您。” 慕青沅也不推辞,当下就上了步辇,她这老胳膊老腿的,也确实走不了太久。 坐在步辇上,慕青沅长舒一口气,这万恶的权力的滋味竟然这般该死的甜美! 看着抬着步撵的几人,慕青沅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只好对着孟氏说道:“这些孩子们也都辛苦了,回头你多给他们些赏钱,咱们家可不允许有那些压榨奴仆的事情。” 孟氏笑着回道:“母亲心善,如此体恤他们,也是他们的福气,您尽管放心,儿媳明日就吩咐下去。” 见慕青沅满意,孟氏这才放心。 婆婆比她想象中的好相处一些,京城中长大的人没有一个没有听说过慕青沅的事迹的,只不过都是贬斥的话。 就连出嫁前夕,她母亲还曾教导她,作为正妻,要有容人的肚量。 慕青沅坐在步辇上,心里想的却是莺儿敢这般光明正大上门,想来身后有所倚仗。 忽然,一道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她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留着美髯的中年男子迎面走了过来,端正的面庞和俊秀的五官依稀能够看出年轻时的英俊。虽然已经是人过中年,但是身材并没有变形,还是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大叔,比江知彰那头种猪顺眼多了。 江知礼得知母亲归府后,便匆匆赶了回来。 “不孝儿拜见母亲,母亲归府,怎地不让儿子去接您?” 慕青沅居高临下看着江知礼,心中暗暗猜测这是大儿子还是小儿子。 江知彰在后面缩了缩脖子,不知道为何,他忽然感到身后一阵发凉。 莫非是天凉了? 他小声喊了句大哥。 慕青沅了然,原来这是大儿子。 江知礼久久没听到母亲叫他起身,不由抬头看了眼慕青沅,“母亲?” 慕青沅这才挥手让他起身,“行了,别跪了,快带路吧。” 江知礼听到这话,连忙起身,“是该如此,都是儿子在此耽误母亲了,还请母亲不要见怪。” 慕青沅无语地看着他,得了,这老小子还是个话痨呢! “怎么?你娘我一路舟车劳顿的,现在还得在这里听你说个没完,你是想把你娘累死,当孤儿是吗?” 第6章 自我介绍 “母亲!” 慕青沅此言一出,江家从上到下跪倒了一片,就连抬着步撵的小厮也不例外。 江知礼不知道哪句话惹怒了慕青沅,他赶紧跪下请罪,“儿子岂敢!”不敢再多言一句。 说完后,他抬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他脑中关于母亲的记忆十分淡薄,可是和母亲相处的点点滴滴却记忆犹新,这么多年,他一直不敢忘却。 他的母亲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嘴毒! 江知彰心中侥幸起来,他在心中默默祈祷,母亲骂了大哥以后,就不能在骂他了啊。 孟氏掐了掐掌心,讨好地看着慕青沅:“母亲,老爷他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许久没有见到母亲,有些情难自禁罢了。” “还望母亲切莫动气,儿媳早已经吩咐下人摆好了膳,为母亲接风。” 花嬷嬷心中叹道,传闻不如相见,老夫人与江家人的关系确实不睦。 只是这才刚回来,就闹得这般不愉快,她开始隐隐为后面的日子担忧了。 慕青沅愣住了,她还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有这么大威力。 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一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她又觉得理直气壮起来。 她清了清嗓子,“都起来吧,既如此就赶快走吧。” 众人不敢再多言,恐又引起慕青沅的不满,只好紧紧跟在步辇后。 抬撵的小厮暗自加快了速度,不多时就到了旭辉堂前。 “这就到了?”慕青沅皱着眉看着江知礼。 她明明记得那群八卦的小丫鬟说荣国公府原来是前朝的一个公主府,府宅之大远胜其他大臣家。 这样走来,也没感觉有多大啊,就连院子也很平平无奇。 江知礼面上有些不自然,想要开口,又怕惹了母亲不高兴。 他只好求助地看向江知彰。 江知彰一脸不忿,“母亲,您有所不知,父亲去世前就将府中院落划分好了,那些个好的院子全都被父亲划给那个女人了,就连您原来的院子也都是那个女人在住。” 哦,原来如此。 果然爱是常觉亏欠,江临还真是什么好东西都要捧到那个女人面前。 真是让人感动。 江知彰见母亲并没有什么表示,心中有些失望,母亲原先就是被那个女人逼走的,想来如今更是不会与她相争。 哎,他这个荣国荣府的二老爷竟然还比不上妾生子,真是难过啊! 慕青沅抬脚走了进去,堂中已经站满了人。她一一扫了过去,好极了,都是清一色的少男少女,只是没一个认识的。 不对,还有一个眼熟的小哭包。 四人不甚齐整的声音在堂中响起,“祖母!” 慕青沅露出一个假笑,“好好好,都是乖孩子啊。” 说完便在江知彰的搀扶下坐了下来,江家众人又是跪了一地,给慕青沅请安。 慕青沅直接忽略两个儿子和儿媳,对着几个孙子孙女说道:“祖母也是第一次见你们,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不如你们给祖母来个自我介绍?” 对于这个传奇祖母,他们也都不曾见过,只是听他们父母提起过。 原以为这个长住庵堂的祖母是一个孤拐老太婆,没想到还挺随和的。 作为几人中年龄最大的姐姐,江珺率先开口道:“孙女名叫江珺,今年十五岁了。” 江珺说完话后,便退了下去。 江琉道:“祖母,我是江琉,今年十四岁。” 江珏:“回祖母的话,我是江珏,今年十六了。” 慕清沅眉心闪了闪,面上依旧端着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看着剩下的江琪。 江琪咬了咬嘴唇,小声说道:“回祖母的话,我是江琪,今年十五岁了。” 慕青沅在心中又将人数点了点,不对劲,好像是少了几个。 孟氏看出慕青沅的疑惑,连忙解释道:“好叫母亲知道,近日安庆长公主偶感风寒,三弟便带着郡主与两个孩子回长公主府探病了。” 慕清沅点了点头,“花嬷嬷,将东西都给他们吧。” 花嬷嬷应了声后,便将准备好的见面礼一一给了他们。 江珺心中好奇不已,不过也不好当着祖母的面就拆开查看,只好将头转向其地方。 江琉就没这么客气了,他是家中嫡子更是未来的世子,整个国公府早晚都是他的。 没用任何人帮忙,江琉直接打开了慕清沅准备的见面礼。 一套文房四宝。 江琉有些失望,“祖母,这也太没新意了。” 慕清沅:“……” 她承认是有点草率了,她本来是没有想到这件事的,还是花嬷嬷提醒了她。 这才从箱底中扒拉出这些东西来。 慕清调整了下脸上的表情,“你只是现在不喜欢,我保证你下个月就会爱上它的。” 不可能的绝对不会的,江琉脸上满是嫌弃,这辈子他都不会爱上和书有关的一切。 短短的自我介绍让慕清沅看出了许多问题来,只是眼下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 她笑眯眯地看着江珺几人,“可都用饭了?没用的话,陪着祖母一道吃些。” 几人各自看向他们的父母,见父母点头,这才应下。 待到慕清沅坐下后,孟氏与夏氏两人围在慕清沅身边伺候。 慕清沅摆了摆手,让两个儿媳坐下一起用饭,“行了,我这里不兴这一套,都坐下吃点吧。” 孟氏与夏氏两人对视,不知婆母是真心还是假意,两人皆不敢坐下。 江知彰见此说道:“母亲,媳妇伺候婆母本就是天经地义,有她们伺候您,您也能吃得舒心一些。” 他说完后期待地看着慕清沅,想来这番话一定会让母亲对他有所改观。 慕清沅看也不看这倒霉儿子,“儿子伺候母亲也是天经地义地事情,你俩坐下。”说完,她指了指江知彰和江知礼,“你俩来伺候我用饭。” 孟氏:“……” 夏氏:“……” 婆婆真的好彪悍啊! 江知礼和江知彰两人不敢违背母亲的意思,站起身扭扭捏捏走到了慕清沅身后。 两人平时都是被伺候的存在,现如今却要伺候别人,就算那人是他们的亲生母亲,他们多少有些不适应。 再加上还有小辈看着,两人更是僵硬了,几乎是罚站一般站在慕清沅身后,动也不敢动。 慕清沅在花嬷嬷的伺候下吃得心满意足,转身看了眼俩倒霉儿子,“儿啊,娘承认以前是娘不好,对你们疏忽了,没能给你们一个完整的童年,但是你们放心好了,娘这次就是为了弥补你们才回来的,娘保证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完整的中年。” 慕青沅这一番话说得感人至深,可江知彰、江知礼却感到后背凉飕飕的,甚至有点想逃跑。 江知彰抬眼小心看了眼慕青沅,却对上慕青沅和蔼可亲的笑容。 江知彰咽了咽口水,这应该是他的错觉吧? 荣国公府东府。 胡姬失手摔碎了一个杯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莫非她真的是老了,竟然出现了幻听。 秋妈妈只好又将话说了一遍,“先前的夫人回来了。” “你说慕清沅那个女人回来了?是人还是鬼?” 慕青沅年龄比她大,说不定是死了呢? 说不定回来的是她的鬼魂呢? 不对,如果是鬼魂那岂不是要来找她报仇? 胡姬紧紧盯着秋妈妈。 秋妈妈早已经习惯了自家姨娘的说话方式,信誓旦旦说道:“自然是真人回来了。” 胡姬听到这话后,心中有些疑惑。 她想不懂慕清沅为何现在回来了,难不成是年龄大了? “罢了,不管她,过几日再看看。” 她能将慕青沅赶走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手下败将而已。 第7章 智障 待到孙子孙女都离开后,慕青沅这才开口道:“行了,都别傻站着了,江知彰还不快把你养在外面鸟儿请进来。” 江知彰面色陡然一变,“母亲!” “别让我说第二遍。”慕青沅的声音淡淡的,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江知彰不敢多言,只好将莺儿带到慕青沅面前。 莺儿走进来就看到慕青沅高坐在堂上,她连忙将头低下,不敢再与慕青沅对视,在慕青沅的目光下,她感到心中任何秘密都无处遁藏。 “妾身见过老夫人,老夫人万福金安。” 慕青沅垂眸看着她,“既然有了身子就不必跪了。” 闻言,莺儿心中一喜,老夫人竟然这般好说话,还如此关心她腹中的孩子,看来进江家门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她抬起头对着慕青沅感激一笑,“多谢老夫人体恤。” 夏氏高声喊道:“难不成母亲真的要让这个小娼妇进门?” 她看着莺儿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将整间旭辉堂烧成废墟。 慕青沅在心中叹息,这般沉不住气,难怪会被一个外室欺负到家里来。 她挥退夏氏,“你且退下,有我在还轮不到你开口。”转头看向孟氏,“老大媳妇,你着人去外面请个大夫回府,折腾了这许久,别累着了腹中胎儿。” 孟氏不敢迟疑,立马让人去办。 莺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双手无意识盖在腹部。 这一动作没能逃过慕青沅的眼,她只当作是没有看到。 她闭上眼不停转动着手中的佛珠。 整间旭辉堂听不到一人说话的声音。 江知彰清了清嗓子,“母亲。” 慕青沅没眼看这个蠢兮兮的二儿子,抬手指了指外间,“跪在外面,将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江知彰不敢有一丝迟疑,直直跪在外间,讨好地看着慕青沅,“母亲,莺儿虽然出身烟花之地,但是却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好姑娘。她与我在一起的时候,并不知道我是何身份,她对我并无所求。” 慕青沅看江知彰的眼神犹如看一头蠢猪,她抬手按了按疲惫的眉心,“你不要告诉我,她什么都不图,就图你这副猪样吧。” 不开玩笑,江知彰得有二百斤,尤其是对着她笑的时候,她真想找个高压锅给他压一压。 江知彰委屈巴巴叫道:“母亲。” 不是说天下的父母都是爱孩子的吗?为何他的母亲这般狠心? 小时候抛弃他们就算了,如今竟然还说他是猪。 江知彰这般想着,两行清泪便顺着白嫩圆润的脸庞滑落下来。 慕青沅:“......” 她懂了,她的这个二儿子不仅长了副猪样,还顶着了个猪头。 心累。 不多时,孟氏请来的大夫跟着丫鬟进来了。 慕青沅看着这老大夫鹤发童颜、慈眉善目的模样,还真有些隐世高人的气质,一眼就让人产生好感。 “劳烦老大夫跑这一趟了。” 陈夷行拱了拱手,“老夫人,您客气了。” 说完便在丫鬟的带领下,替莺儿诊脉。 片刻后,陈大夫走到慕青沅面前,不卑不亢地说:“脉象弦中带滑,似有若无,此为妇人有孕之状。老夫观之,腹中胎儿已有二月有余。” 慕青沅并不意外,也没有怀疑过莺儿胆子会这么大的假装怀孕。 “太好了,母亲,你听到了吗?儿子要有儿子了!” 江知彰喊得慕青沅脑仁痛,她随手拿起桌上的干枣丢在江知彰的脑门上,“喊什么喊?才揣上你就知道是儿子了?我看你就是欠揍。” 江知彰抱着被红枣砸痛的脑袋,小声嘀咕:“民间都传,肚子尖生男孩,肚子圆生女孩。” 慕青沅在脑中想着,原主能在宫中当女史,可见也是个聪明的。 更别说江临,还是状元出身。 没道理生的儿子这么蠢吧? 眼前这江知彰别是被人偷偷换了吧? 突然,慕青沅灵机一动,她好像猜到是什么原因了。 她换上一副慈祥的表情,温柔地开口,“知彰啊,母亲给你换个名字可好?” 江知彰一脸疑惑,“母亲,儿子这名字好好的,为何要换?这名字还是父亲在世时,他亲自取的。” 因为知彰有点像智障啊,笨蛋。 慕青沅在心中诽谤。 莺儿见众人好似将她遗忘了,怯怯开口道:“老夫人,既然大夫已经证实妾身怀孕的事情,不知妾身何时可以过府?” 夏氏双眼冒火地看着莺儿,若不是顾忌着突然回来的婆母,她真想上前撕烂这个小娼妇的脸。 慕青沅认真打量着莺儿,白白净净的脸庞,上扬的眼睛带着一抹勾人的风情,天真与妩媚结合。 难怪江知彰这头蠢猪会上钩。 “不知道莺儿姑娘是要过哪个府呢?” 莺儿愣了愣神,不会的,那些事情都很隐蔽的,一定不会有人知道。 更别说,是慕青沅这个从皇陵刚回来的老太婆了。 想到这,她心中松快了不少,“自然是荣国公府了。” 慕青沅轻笑一声,指着莺儿对花嬷嬷说道:“年轻真好啊,敢想敢做,还不撞南墙不回头呢。” 花嬷嬷回道:“有您在,什么阴谋诡计都将无处遁形。” 屋子里的人不知道慕青沅和花嬷嬷在打什么哑谜,无人敢说话。 就连刚刚还嚣张的莺儿,此时也变得有些惴惴不安。 这个老太婆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不等她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花嬷嬷已经高声让白英进来了。 白英进来后,也不啰嗦,直接就将查出来的事情清清楚楚地交代了一番。 “老夫人,奴婢找到了莺儿姑娘的住处,费了不少银子撬开了一个夜香郎的嘴,那人说道,入了夜后会有两辆马车驶入莺儿姑娘的住处。只是这两辆马车总是能错开,据他观察是通过莺儿姑娘宅子中飞出去的鸽子判断的。” “若是夜间鸽子飞出,来的则是一辆车门前悬着两盏镂空木雕灯笼的马车,若是夜间鸽子没有飞出去,就是二爷在。” “总之,莺儿姑娘的宅子是充满了人气,丝毫不会冷清。” 江知彰听得浑身肥肉都在颤抖,“胡说八道,胡言乱语,你有何证据?那人如何认得我?” 第8章 修仙老太 面对江知彰的愤怒,白英毫无惧色,反而眼中带着些许的同情,“二爷若是不信,只管使人去问,奴婢断然不会污蔑二爷。至于如何能认出是二爷嘛,二爷气宇轩昂,见了自然会有印象。” 慕青沅没忍住笑了出来,她发现白英还真是个宝藏丫头呢,不仅讽刺了莺儿,现在就差没有直截了当地说江知彰是个胖子了。 她好笑地看着屋中众人的反应,江知礼夫妻二人事不关己,坐在后面吃瓜。 至于她的二儿媳妇脸上的嘲笑快要收不住了,她摇了摇头,喜怒皆形于色,轻易就被旁人看穿了。 江知彰仿佛受到了天大的打击,脸上的肉都在颤抖,他转过身子,一步步靠近莺儿,双手紧紧抓住莺儿的肩膀,“说,那人是谁?” 莺儿咽了咽口水,此时江知彰看向她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平时的柔情蜜意,反而像是仇人。 “爷,难道你要听信外人的挑拨之言吗?莺儿对您可是一片真心啊,又怎会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 “我的母亲与你素不相识又怎么会编造这些言论来污蔑你?” 慕青沅挑了挑眉,江知彰蠢是蠢了点,倒是蛮相信她这个母亲的。 她打断江知彰的怒吼,“行了,别吵了。”又对着白英说道:“可曾打探到那人是谁?” “夜香郎认不得那人,只是说那人合中身材、乘着一辆车门前悬着两盏镂空木雕灯笼的马车。”白英想了想,继续补充道,“适才奴婢回府时,倒是看到了有一辆夜香郎描述的马车从府中驶出去。” 慕青沅看向孟氏,“府中还有这样的马车?” 孟氏小心看了眼江知彰,怕说出来会刺激到他。 江知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母亲,是他,一定是他,从小到大他总是要和我抢,从前他抢了我的父亲,现在他又要抢我的女人和我的儿子,我怎么这么惨啊!” 慕青沅:“......” 江知礼简直没眼看这个蠢弟弟,“二弟,不可在母亲面前放肆。”说完后,小心睨了眼慕青沅的脸色,见母亲面上并无不喜,这才放心下来。 母亲离家多年,自然不知道当初可爱的二弟变成如今这副无赖样,他怕母亲看到后会生气。 慕青沅不愿再看到江知彰撒泼打滚的样子,“起来吧,多大人了,还像个孩子一般。” 慕青沅看向莺儿,莺儿白净的小脸上满是慌乱,她察觉到慕青沅的目光后,直接跪了下来。 “老夫人明鉴,妾身不曾做过这些事情,若是老夫人不信,妾身愿一头撞死在此,以证清白。” 话落,莺儿起身,直奔厅中的柱子。 只是越接近柱子她的脚步越慢,为何没一人阻拦她?她只是出言吓吓她们,并不是真的想去死啊。 无奈之下,莺儿转过头看向慕青沅。 “老夫人,您就这般狠心吗?竟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我去死?” 慕青沅摆了摆手,“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你既然要以死明志,老身也不好多加阻拦,显得多不近人情似的。” 她不仅不拦着莺儿,她还用眼神喝退了想要惊呼的大儿媳。 她笃定莺儿不会寻死。 好一个不近人情,莺儿眼眶一热,一股清泪流了出来。 她这是进入到了什么火坑了啊? “想来是莺儿姑娘弄错了人,将荣国公府西府二爷认成了东府二爷,不过没关系,稍后老身就将姑娘连带着你腹中胎儿完完整整地交给那边,让你腹中的胎儿和他的亲生爹爹相见。” 慕青沅说完后,白英便走上前捂住莺儿的嘴,将她带了出去。 江知礼几人见到慕青沅这般干净利索的就将莺儿给解决了,心中都有些唏嘘。 孟氏与夏氏看向慕青沅的眼神更是敬畏,这个婆母不好惹! 唯有江知彰一人还跪坐在地上嚎叫。 慕青沅忍无可忍,反手摸了一个干果又丢到了江知彰头上。 江知彰头上挨了一记后,声音才停了下来。 他委屈地看着慕青沅,“母亲,我心里难受。” 两百斤的胖儿子一脸委屈地看着自己,慕青沅心中不仅想找高压锅了,她现在还有点想找粉条了。 她的眼神在屋中环视,却没找到一个趁手的工具。 “既白,去外面找一个趁手的棍子给我。” 既白是她的侍卫长,这队侍卫还是皇上送给她,护卫她在皇陵中的安全的。 如今她回国公府,这群侍卫自然也跟着她一起回来了。 不多时,既白手捧着一个木棍进来。 慕青沅掂了掂手中的棍,不错,还挺结实的。 江知彰看着慕青沅一步步逼近,他咽着口水向后退。 “母亲,我忽然又不难受了。” 慕青沅冷笑一声,对着江知彰的双腿抽了过去。 “我让你难受,你还有脸难受,都带着外室登堂入室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宠妾灭妻了,像你那个死鬼爹一样。” 江知彰动作顿了顿,就连江知礼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慕青沅斜睨了眼江知礼,“从前的事情,我管不到,从今往后,谁敢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别怪老娘我手中的棍不讲情面。” 几人一道跪在了慕青沅面前,“谨遵母亲教诲。” 他们中再没人敢把慕青沅当成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修仙老太了,说打儿子是真打啊,那棍子挥得那叫一个虎虎生威! 见几人乖觉,慕青沅倒也没说什么,只让江知礼把这根棍子收到祠堂中。 打完胖儿子后,慕青沅才觉得身子有些倦,想也不想地催促几人离开,“行了,事情都已经解决了,时候不早了,都回去睡觉吧。” 待到几人离开后,慕青沅在花嬷嬷的伺候下沐浴。 坐在浴桶中,慕青沅任由小丫鬟给她按摩,她靠着浴桶边上,心情颇好地问道:“花嬷嬷,你瞧着这几个人如何?” 花嬷嬷手一顿,“您说笑了,奴婢怎敢妄评主子。” 慕青沅舒服地叹了口气,“你不说我自己说。” “大的吗,没什么能力,太过于平常,小的又太过愚愚蠢。” 花嬷嬷实在不敢附和,她只当做自己没有听过这席话,“大爷与二爷都是孝顺的,就连两位夫人也都是孝顺的。” “这是自然,若是他们敢不孝顺,我就好好教他们做人。” 忽然间,慕青沅想到她好像还有个儿子来着,听丫鬟们说的,这个儿子好像还是她最有出息的一个儿子。 “嬷嬷,你可曾听说过江知砚的事情?” 花嬷嬷想了想,便说道:“奴婢只听说过,三爷学业方面深得老太爷真传,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状元,更是与云安郡主感情甚笃。” 白芍抢着说:“奴婢还听闻,三老爷洁身自好,这么多年身边都没有其他的人。” 慕青沅看了眼白芍,“咱们的小白芍今日竟开了窍,可是想嫁人了?你只管大胆说出来,老夫人替你做主!” 慕青沅说得大义凛然,好像说的并不是什么事关白芍今生大事的话。 白芍笑嘻嘻回道:“老夫人,奴婢年纪还小呢,就算是要成亲,那也得等到几位姐姐都有了归宿后,奴婢才会考虑自己的,再说了,若是奴婢和几位姐姐都嫁人了,谁来伺候老夫人呢?” 慕青沅没想到白芍看着大大咧咧的,竟然会有这般细腻的心思。 她虚点了点白芍,“你这丫头嘴越发的甜了。” 沐浴后,慕青沅躺在床上,依旧在想着江知砚,原身生产后,就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荣国公府。 此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小儿子。 想到这里,慕青沅心中有些唏嘘,本是这世间最亲近的母子,却像两个陌生人一般。 不过看着江知礼和江知彰的样子,想来这个小儿子应当坏不到哪里去吧。 第9章 请安 次日,卯时一到,旭辉堂的院中便站满了人。 花嬷嬷看着站在院中的江家众人,一板一眼道:“老夫人尚未起身,还请主子们到花厅候着。” 她在心中安慰自己,许是因为昨日舟车劳顿,老夫人这才不愿意起床,并不是纯粹的赖床。 江知礼轻柔地摸着自己的美髯,对着花嬷嬷说道:“既然母亲未起身,做儿媳的理应去服侍。” 说完后,江知礼看着孟氏,“你与二弟妹一道去服侍母亲起身吧。” 四弟妹云安郡主是公主之女,就算是他也不敢多说什么。更何况,荣国公府如今也比不上原来煊赫了,在云安郡主面前,他更是一点谱都摆不起来。 “理当如此。”孟氏看向花嬷嬷,“还请嬷嬷带路。” 花嬷嬷对着孟氏施了一礼,“大夫人的心意,老奴明白,也自然会转告老夫人。不是老奴拿大,老夫人最是不喜有人打扰她休息,还请几位老爷和几位夫人体谅。” 江珺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真不知道祖母为什么要归家,害得她连一个觉都睡不好。 花嬷嬷并不在意,径直回到了房中。 房间里,慕青沅正靠在床头。 “回来了?都来齐了吗?” 花嬷嬷不带一丝情绪地回复:“都来齐了,就连四老爷和四夫人也都来了。” 慕青沅有些好奇这样晾着他们,江家人会不会闹起来,“他们可有什么不满?” “大姑娘到底年轻,还不能够隐藏好自己的情绪。” 慕青沅心中了然,“扶我起来吧,今日还有不少事要做。” 不多时,慕青沅就出现在了花厅。 一见到慕青沅,江珺就忍不住抱怨道:“祖母真是让我们好等,明知道我们都要过来请安,为何不早些起?害得我们等了这么许久。” 慕青沅看着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些或多或少的怨气,江珺这般直接地抱怨她,竟没有一个人出来说句话。 妙啊,妙啊!她最喜欢收拾熊孩子了。 慕青沅笑道:“如此说来,还是我这个祖母的不是了?要不要老身向你赔罪?” 江知礼脸色陡然一变,喝道:“混账!谁允许你这般对祖母说话的,这么多年的规矩真是学到了狗肚子里,还不跪下!” 孟氏忙道:“母亲息怒,珺儿并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她这孩子也是心直口快,还请您大人有大谅,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江珺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从小到大父亲都没有这么大声跟她说过话。 在孟氏的拉扯下,江珺不情不愿地跪在慕青沅面前,口气生硬道:“还请祖母莫要和珺儿计较,珺儿实在没有其他的意思。” 慕青沅看着这一家三口,险些笑了出来。 果然每一个熊孩子背后都有一个熊家长。 两夫妻,一个不管,一个只会和稀泥,江珺性子长成这样不是没有原由的。 “我是珺儿的亲祖母又怎么舍得责怪她呢?”慕青沅换上一副慈祥的表情,“好孩子,快起来吧。” 孟氏见婆母这般轻易饶过女儿,心中松了一口气,然而还没等她说什么,就听到婆母的话。 “我刚刚回府,心思有些不宁,珺儿这几日就在院中替祖母抄抄佛经吧,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再出来吧。” 慕青沅轻飘飘一句话,就决定了江珺后几日的悲惨生活。 小样,我还治不了你了呢,让你分不清大小王。 果不其然,江珺仿佛被雷劈了一样,一脸震惊地看着慕青沅。 慕青沅面上依旧端着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好像让江珺禁足抄书的人不是她一样。 “凭什么?我不抄!” 江知彰看着侄女冒犯母亲,心中已经很不爽了,现在听到侄女这么说,不满地看着江知礼:“大哥,不是我说,你与大嫂也太娇惯珺儿了,你看看她,竟然敢在母亲面前说这话,实在是太不像样子。” 江知礼脸色有些难看,他是知道长女是这样的性子的,只是没有想到母亲一回来就会发难。 他转过头狠狠打了江珺一巴掌,“你母亲当真是将你宠坏了!祖母面前也敢没大没小。” 江珺还没来得及反应,脸颊上就已经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痛感,她捂着脸,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 慕青沅也被吓了一跳,她拧眉看向江知礼:“你就是这么管教女儿的吗?孩子犯错不好好教育,你以为只凭借暴力就能管教孩子吗?再者说,珺儿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你真是个糊涂蛋。” 她简直要被江知礼气死了,慕青沅对着花嬷嬷说:“快带大姑娘去处理一下。” 江珺猛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我才不用你假好心。” 说完便转身跑了出去。 “珺儿!”孟氏不敢有其他动作,只能看着女儿跑了出去。 慕青沅看着孟氏心急的样子,叹道:“让丫鬟婆子们都看着些,脸上的伤得及时处理。你是她娘,快些去看看吧。” 慕青沅现在明白为什么孙子辈的教育出现了问题,原来是他们老子娘出现了问题。 她将目光放在她的三个儿子身上,江大、江二、江四,嗯?江四? 她的眼神落在江知砚身上,好一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啊,不同于江知礼的儒雅,江知砚身上倒是有一股出尘的气质。 光看脸,慕青沅对这个小儿子顿时满意的不得了。 她眼中带着笑意,“小四儿,何时归府的?” 江知砚顿了顿,小四儿?这是什么名字? 他自小到大并没有和母亲相处的经验,听到母亲这般叫他,他心中有些不适,更有一种怪异的情绪盈上心间。 他一撩衣摆,带着妻子儿女跪在慕青沅面前。 “江知砚见过母亲。” “儿媳云安见过母亲。” “江瑶、江珩见过祖母。” 慕青沅:“......”真是整整齐齐、客客气气的一家人啊。 “都起来吧。” 慕青沅看着赏心悦目的一家四口,心中满意极了,也顾不上跑出去的大孙女,伸手便将江瑶与江珩招到了身边。 两人是龙凤胎,容貌相似,都是挑着父母的优点长的,站在一块,好似观音座下的仙童一般。 江瑶与江珩两人眨着大眼睛看着慕青沅,不知祖母叫他们过来是有什么事情。 慕青沅捏了捏他们的苹果脸,“像你们父亲。”说完,便将准备好的见面礼给了他们。 江知砚觉得心中有一块地方好似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涩涩的,是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他看着满头银发的母亲,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他忽而就想到了,他锁在书房中最深处的那幅画。 一副他根据姐姐的描述画出来的母亲的画像,和眼前的母亲并不相像。 一时间,他也分不清是眼前之人还是画中人更符合他对母亲的向往。 跟孙子孙女寒暄完,慕青沅这才说正事。 “你们的糊涂爹死的早,如今你们娘回来了,咱们一家人不能在龟缩在这小地方了,该好好打扫打扫这个家了。” 第10章 鸠占鹊巢 慕青沅的话音落下,房间里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到。 江知礼屏住呼吸,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慕青沅。 “母亲的意思是?” 慕青沅淡淡道:“一切都将回归到正位上。” 江知彰看了眼大哥又看了眼心眼子最多的弟弟,他在脑中仔细想了想,他到底能做什么。 半晌,江知彰拍着胸脯道:“母亲,你尽管放心,儿子全听您的话,您指哪我就打哪。” 慕青沅瞥了眼蠢儿子,还是脂肪多好啊,瞧瞧,多抗揍。 昨日挨了那么几棍子,今天好像个没事人一样,也忘记了昨日有多难受了。 “江卓文昨夜可曾去找你?” 江知彰不解地挠了挠头,“为何要找我?” 过了一夜,江知彰已经完全忘了江卓文给他戴绿帽子的事情了。 慕青沅:“......” 罢了,对于蠢人来说,还是别让他们思考了吧。 江知砚提醒道:“如今府中的一切都是父亲当年亲手划下的,就连官府那里也都有着父亲的手书。” 他不了解母亲是个怎样的人,只是听闻姐姐说,母亲是被胡姬那个女人逼得遁入庵堂。 想来年轻的时候,母亲都不能斗过胡姬,现在再去只怕是会自取其辱。 慕青沅却并不在意,淡淡说了句,“老身是皇上亲封的超品国公夫人。”说完便提步走了出去。 江知礼几人对视一眼,也匆匆跟了上去。 她对着既白点了点头,既白立马识趣地跟上。 荣国公府东府。 秋妈妈拖着肥胖的身子,一路小跑进了松鹤堂。 “夫人,不好了啊,老夫人她带人打上来了。” 胡姬的手猛然缩了回去,替她染甲的小丫鬟一个不慎将凤仙花汁撒在了胡姬身上。 胡姬扯回自己的衣袖,抬起手便对着小丫鬟狠狠打了下去。 “死蹄子,瞎了眼不成,这般不小心,这裙子都够买你几条命了!” 胡姬心疼地看着衣袖上的红色染液,心中郁气难散,“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 小丫鬟不停磕头求饶,“求夫人饶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秋妈妈看得心急,不由再次提醒道:“夫人,老夫人现下怕是已经到了院外了,来者不善啊!” 胡姬从软榻上起身,“手下败将而已,有什么好怕的。”说完侧头看了眼秋妈妈,眼神中满是鄙夷。 尽管胡姬表现出来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但是秋妈妈内心还是有些担心,她总觉得慕青沅这次回来不一样了。 不多时,慕青沅便到了松鹤堂。 她站在院子里,四处打量。 江知彰不放过任何一个讨好慕青沅的机会,谄媚地说道:“母亲,松鹤堂是府中最大的一处院子,刚好给您住。” 慕青沅没理这个蠢儿子,心中一直想着整个荣国公府的构造。 今日将人赶走,想来明日就能找人施工了吧。 忽然,慕青沅好像看到有一个粉红甜甜圈向她招手。 她定睛一看,嘿,这哪是什么粉红甜甜圈,分明是甜甜圈成精变成人了。 胡姬听到外面院中的声音,为了不落人口实,提着裙摆便走了出来。 她站在台阶之上,看着院中的慕青沅,她不明白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次看到慕青沅心中还是充满了恨意。 可能这就是命定的仇人吧。 她面上露出一个甜美的笑,“许久未见夫人,这么多年了,夫人可好?” 慕青沅仰起头看着胡姬,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粉色娇嫩,你如今几岁?” “快别这么笑了,你以为你还是年轻的时候啊?一笑一脸褶子,赶紧拉拉皮,看看褶子里有没有你夹死的苍蝇。” “还有,谁给你的勇气见到主母不下跪?” 胡姬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整张脸像块调色盘一样精彩。 该死的慕青沅,她们果然是命定的仇人。 明明慕青沅是仰视她的,为何她面对着慕青沅的目光还是直觉抬不起头? 忽而,胡姬轻笑道:“姐姐有所不知的,老太爷曾经说妾身穿粉色最好看,也特许妾身在府中不必行礼。” “哦,江临说都是骗你的。” 胡姬双眼冒火地看着慕青沅,大吼道:“你胡说,你有何证据?” 慕青沅庆幸她们两人离得远,不然还真怕胡姬喷她一脸口水呢。 她原以为胡姬只是贪图荣国公府的荣华富贵呢,没想到对江临还真有些情意,不然也不会提起他,就跳脚了。 “那你又有何证据?” 慕青沅轻飘飘的一句话仿佛重锤一样锤在胡姬心间,她双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终于,她走到了慕青沅面前,躬身行了一礼,“姐姐莫要见怪,妾身都被老太爷宠坏了,礼节做得不周到。” 慕青沅嗤笑,从夫人到姐姐,这女人还挺善变的。 胡姬不会以为一句姐姐,就能刺激到她了吧。 若是原身真不好说,可是对她来说,根本不痛不痒。 “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胡姬柔柔说道:“同是伺候老太爷的人,自然该以姐妹相称。” 慕青沅看着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这个女人应该也有五十岁了吧,做作的样子还真是让人想给她一拳。 “你这般爱江临,不然我送你下去陪他如何?省得你在上面天天思念他。” 胡姬被这话噎住了,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刚回过神,就发现慕青沅已经进入厅中。 她连忙追了上去,“不知夫人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慕青沅听到这话却是笑了出来,笑完后,慕青沅垂下眸子看向胡姬,眼神中满是嘲弄。 “鸠占鹊巢太久,已经忘了自己原来的身份了,竟然妄想能和主人平起平坐。” 此时,她觉得自己就是原身,她是那样厌恶胡姬,厌恶到想让这个人从这个世界消失。 “可是偷来的就是偷来的,等到主人归来时,你们就要将这一切双手奉还。” 胡姬不敢相信地看着慕青沅,她没想到慕青沅竟然一回来就让她搬出去。 “母亲!” 一声急促地叫声传到屋中。 慕青沅与胡姬同时向外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踉踉跄跄往屋中跑来。 慕青沅挑了挑眉,来得好啊,她正想看看这个江卓文是什么样的人物呢。 江卓文一路跑到屋中,看着母亲面色不好地站在慕青沅面前,疑心母亲受到了慕青沅的欺负,脚步一转便朝着慕青沅的方向走去。 突然间,江卓文失去了平衡,身体猛然倾斜,重重摔在了地板上。 慕青沅没忍住笑出了声,“好孩子,见到母亲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礼。” 第11章 三巴掌 胡姬惊叫一声,上前扶起江卓文,仔细检查儿子身上是否有什么伤口。 见儿子并没有什么大碍后,她立马转过身,怒瞪着江知彰,“你竟然敢伸腿绊我儿子?” 果然是慕青沅的孩子,和她一样让人讨厌。 说完后,她的眼睛若有似无地看向慕青沅,凉凉道:“对着手足兄弟都能下如此重手,可见是缺少了母亲的教养。” 江知礼好江知彰兄弟二人面上都带着愠怒,若不是她横插一脚,母亲又怎会避入庵堂几十年。 江知砚垂眸,好似没听到这话一样。 慕青沅给花嬷嬷使了个眼色,花嬷嬷旋即上前,一个耳光抽在了胡姬脸上。 “老夫人面前,岂容你这般放肆!胡姨娘莫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胡姬被打得退了两步,她捂住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慕青沅,她猜到了慕青沅来者不善,却不曾想到过,慕青沅竟然敢让人打她。 慕青沅!你竟然敢......” 没等她说完这话,花嬷嬷的巴掌又落在了她脸上。 花嬷嬷板起脸,一丝不苟地说:“这一巴掌是教姨娘要对主母恭恭敬,老夫人不仅是府中主母,更是有品级的国公夫人,姨娘说是主子,但也只是比府中下人稍稍高些,算是半个奴才,奴婢在宫中数年,还没见到哪个下人竟然直呼主人家的名姓。” 她还从未见过谁家的姨娘在主母面前这么猖狂,但是想到原先的荣国公是个糊涂的,她也不奇怪了。 江卓文缓过神来就见着自己母亲已经生生挨了两个巴掌,他怒不可遏,“我看你这个刁奴才是真的放肆,竟敢在荣国公府出手伤人,难道你不知道,这东府已经被父亲划给我母亲居住了吗?” 话虽然是对着花嬷嬷说的,眼神却是落在慕青沅身上。 “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老鼠的孩子会打洞,亲娘不懂规矩,生出来的孩子也是不懂规矩。”慕青沅嗤笑一声,“胡姬,你这就是这般教你的孩子的吗?教的他们不敬主母,不悌兄弟。” 胡姬心中一紧,以往荣国公府就他们母子几人,江卓文叫她母亲,她心里也开心,也从没有想过纠正儿子。 可是慕青沅回来了,无论如何,慕青沅始终都是江临的正妻,有慕青沅在一日,江卓文就只能叫她姨娘。 她下意识看向慕青沅,眼神的怨毒若是能凝成针早已经把慕青沅扎得体无完肤。 慕青沅毫不惧怕胡姬的愤恨,淡淡地目光却带着雷霆之压。 松鹤堂的摆设远不是旭辉堂能及的,地上铺的是猩猩红织锦绒毯,一架白玉翡翠百鸟朝凤的檀木屏风隔开了正堂与里间,屋中摆设也都是精品。 慕青沅收回视线,淡淡道:“既然我回来了,你们母子二人就该去你们应该在的地方,荣国公府,我要重新规整一番。” “什么!”胡姬大喊,“不可能,老爷已将国公府划分为两府,有老爷印章在此,你如何敢?” 江卓文站在母亲身后,双眼紧紧盯着慕青沅。 在慕青沅面前,他实在没有什么说话的权利,现如今,只能寄希望于父亲当初立下的凭据。 江知彰同样虎视眈眈地看着江卓文,但凡他有一点试图伤害慕青沅的动作,江知彰都会用自己两百斤的体重将江卓文死死坐在屁股下面。 他要压死江卓文! “我就是敢了。”慕青沅不愿意和胡姬废话,直接对着门外喊道,“既白,进来吧。” 话音刚落,既白就带着侍卫走了进来。 在宫中禁军里磨练过的侍卫,远不是各家府上的府卫所能比的。 既白等人刚一进来,江卓文与胡姬就感受到了极强的压迫力。 江卓文硬着头皮开口,“母亲,为何一回来就弄出这许多事情?” 昨夜,他与朝中同僚应酬到很晚,等他回到院中,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他看到院中跪着一个人。 等他看清那人是谁时,霎时间,他的酒意立马就消散了。 他的正妻美其名曰是为了让莺儿好好学学规矩,防止以后冲撞了贵人。 他其实并不在意什么莺儿、鸟儿的,他只知道莺儿回来了,他的计划失败了。 心中虽然遗憾,但是他更好奇,江知彰是怎么能发现的? 难道是江知砚出手了? 可江知砚兄弟三人,虽说一母同胞,但感情实在是淡漠。 江知砚应当是不会出手,江知礼道貌岸然,实在是个伪君子,再者说,江知礼也未必能猜到这一切是他一手策划的。 他昨夜就在想到底是谁坏了他的好事。 此时此刻,他心中的疑问终于得到了答案。 慕青沅回来了,一切都说得通了。 他尚未注意到自己的语气中饱含怨念。 花嬷嬷毫不犹豫地又给了江卓文一个耳光,“六老爷,于公,老夫人品级远高于你,于私,老夫人是您的嫡母。在我朝,是万万没有哪一个庶子敢对嫡母这般说话的。” 胡姬见儿子被打,疯了一般地扑向花嬷嬷。 “好你个狗奴才,你竟然以下犯上!” 既白站在花嬷嬷面前,死死挡住胡姬的攻击,任由胡姬拳打脚踢。。 慕青沅冷眼看了会,“别像个耍猴似的,我只问一句,你是搬还是不搬。” “不搬!” 胡姬坚定地喊出了这句话,她的发髻早已在歇斯底里的捶打既白时散落。 此时,她怒瞪慕青沅的样子,更像是一个赌徒在做最后的挣扎。 慕青沅唇角溢出一个嘲讽的笑,“江卓文,你以为你躲在你姨娘身后就可以了吗?她不懂,难道你也不懂吗?这国公府可不是完全属于你们那个死鬼老爹的,就算你们母子告到圣上面前,这国公府也是我慕青沅说的算。” 江卓文脸色变了又变,他当然能够听懂慕青沅的话。 只是,他不甘心。 片刻后,江卓文的脸上有挂上了儒雅的笑容,“既然是母亲回来了,姨娘理应搬出去的,只是姨娘在这松鹤堂已经住了这么多年,可否请母亲多宽限些日子?” 江卓文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只是在慕青沅听起来就是‘喂,老女人,这房子我娘住了这么多年,搬是不可能搬的,我就要用拖字诀,拖死你!’ “好孩子,母亲又岂会是那样不近人情的人。”慕青沅嗔笑道,“今日我便将既白等人都留下帮忙,想来明日一早就能将屋子腾出来了。” “明日一早?”胡姬喊道,“难道你要我彻夜不睡?你分明就是想要捉弄我,看我笑话!” 第12章 哀嚎 慕青沅却毫不理胡姬的哀嚎,云淡风轻道:“明日辰时,是你最后的期限。” 说完,慕青沅便转身离去。 江知礼兄弟三人也紧紧跟在慕青沅的身后离开。 江知彰走在最后,转过头恶狠狠地对着江卓文说道:“看好你的鸟!我说的不只是人。”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胡姬身上,“我母亲回来了,从今往后你们母子几人别想再欺负我们兄弟三人。” 江知彰并没有刻意控制他的音量,自从慕青沅回来,他前几十年缺少的底气好像在这一刻全长了出来。 江知砚听到这个素来蠢笨的二哥的话,目光下意识看向母亲。 母亲的身影微微有些佝偻,忽而,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一个能抛下刚出生的孩子的母亲怎么可能是一个好的母亲呢? 胡姬怒极反笑,慕青沅不在的时候这几个小崽子哪次见到她不是恭恭敬敬的,如今慕青沅回来了,就连江知彰这头蠢猪都敢对自己大声说话了。 她的眼中满是恶毒,但却用着最温柔的语气说道:“姐姐的命令,妾身是万万不敢不从的。” 慕青沅母子几人走后,江卓文才焦急问道:“姨娘,该如何是好?” 胡姬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发丝,养尊处优了几十年,她差点就忘记了抢夺才是刻在她骨子里的东西。 从前她能从慕青沅手中抢走江临,如今她也不可能会败给慕青沅。 想到这里,她嗔了一眼江卓文,“慌什么?府中总归还是要听主母的命令的,你这就去官署告假,将缘由一一说明白。” 江卓文听完胡姬的话,脸上立马露出笑意,“姨娘说的是,儿子这就去,也好叫京中其他人都知道江家主母归府了。” 母子两人对视一眼,面上满是心照不宣的笑意。 荣国公府后花园。 慕青沅从松鹤堂出来后,并没有回到她的院子里,反而饶有兴致地在府中逛了起来。 八月的天气已有些许凉爽,但是对于体重直逼二百斤的江知彰来说,就算是在寒冷的冬日里,走了许久的路还是会出汗。 慕青沅听着身后传来的二儿子急促的呼吸声,终于大发善心地在亭中坐了下来。 等到慕青沅坐下后,江知彰便也迫不及待地坐在了石凳上,举起宽大的衣袖扇起风来 可惜母亲在,不然让两个美婢替自己捶腿,再来两个美婢替自己打扇,不知道有多惬意。 江知彰在心中惋惜。 慕青沅:“......” 她没有读心术,看不到蠢儿子在想什么,但是这么多年当老师的经验告诉她,江知彰这头蠢猪心里一定憋着坏呢。 越看越辣眼睛,慕青沅闭上眼睛,不愿再看。 只是闭上了眼睛,脑中还是会浮现蠢儿子的样子,她忍无可忍地说:“跪下。” 江知礼与江知砚二人不知道母亲说的是谁,只好纷纷撩起衣袖跪了下来。 江知彰放下手中的衣袖,好奇地看着兄长与弟弟,心中满是幸灾乐祸。 “大哥与四弟也是的,母亲好不容易归家,为何还要惹母亲动怒?” 江知砚:“......”他没有这么蠢的哥哥,真的。 慕青沅听到这话,险些气笑了,她睁开眼睛。 “你的兄弟都跪下了,为何你不跪?” 江知彰理直气壮说道:“我不曾忤逆过母亲,更是对母亲的话言听计从,自然不会犯错,也不必跪下。” 说完后,他认真的看着慕青沅。 此言一出,整个亭中的人都沉默了。 慕青沅从江知彰的那条眯缝眼中,看出了他是真心这么觉得的。 她悠悠叹了口气,原身啊原身,你瞧瞧你做的这都是什么事啊,好好的儿子自己野蛮生长,长成了一头蠢猪。 “你也跪下。” “哦。” 江知彰听到母亲的话后,二话不说跪在了江知砚身边。 慕青沅看着兄弟三人,老大和老四都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只有老二好似没事人一般,用着他的眯眯眼地看着他。 此时,她的心情有一种接了一个毕业班的感觉,这个毕业班还是学校里顶顶有名难以管教的班级,整个年级属他们班最差的那种。 慕青沅在心底咒骂着阎王,竟将这个烂摊子甩给她。 鬼,真是太鬼了! 她深吸口气,“胡姬母子不像是会轻易妥协的人,这几日,你们且留意着外面的消息。” 江知彰嚷嚷道:“他们敢!若是被我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我就将他们从府中赶出去。” 慕青沅在心中默念,‘莫生气,莫生气,生气容易嗝屁。’ 江知彰见众人不说话,继续说道:“母亲,反正她是妾室,不如将她发卖了吧。” 慕青沅指着花园里最粗的那棵树,“甲一,你去折一根粗一点的树枝过来。” 江知彰一边起身一边说道:“母亲何必让侍卫去折,儿子这就替母亲折来。” 也不等慕青沅同意,便一路小跑着过去,很快就带回来了一根树枝,献宝似的放在慕青沅面前,“母亲,瞧瞧如何?” 慕青沅挤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很好,好孩子,多余的枝丫都折断,只留枝干就好。” “好嘞。”江知彰脆脆应下,吭哧吭哧地干了起来,浑然没发觉亭中众人看着他的眼中满是同情。 片刻后,他举起光秃秃的树枝看了看。忽然,他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这个棍好像和昨日的家法棍有些相像。 江知彰小心翼翼地看着慕青沅,“母亲,要这棍子有什么用?” 慕青沅站起来,拿过江知彰手中的树枝,阴恻恻说道:“自然是为了抽你。” 说完后,便对着江知彰的后背狠狠甩了过去。 “让你口无遮拦。” “让你说话不过脑子。” “......” 慕青沅每说一句,便打一下。 江知彰痛得吱哇乱叫,却不敢逃开,只好生生受着。 江知砚抬起眼,冷冷道:“母亲为何要责打二哥?就算二哥多有不对,也怪不到他身上。” 他的目光充满了怨恨,就这样直直地毫不避讳地看着慕青沅。 慕青沅收回棍子,“那你说该怪谁?” 第13章 谣言 慕青沅与江知砚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坦然碰上怨恨。 见着母亲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江知砚的心中更是充满了恨意,他恨母亲对他们的不闻不问,更恨她若无其事的样子。 慕青沅心中毫无愧意,拜托,她又不是他们的亲生母亲,她充其量只能算是他们的代理母亲。 “为何不回答?” 雍朝以孝治天下,江知砚按下心中的不满,恭敬回道:“儿子不敢。” 慕青沅看着三人,面上是掩盖不住的讥讽,心中有股郁气却难以发泄出来。 她转过身背对着她们,“行了,都回去吧。” “是。” 三人一路上沉默不语,江知彰想着刚才替自己说话的弟弟,有些不自然道:“四弟,刚刚真是多谢你在母亲面前替我说话了。” 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要挨多少下木棍呢,小小树枝打人还挺疼的。 闻言,江知砚讥笑道:“若再有下次,二哥只管告诉她,因为从小没人教就是。” 说完后,便大步离开。 江知彰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他素来讨厌的弟弟,原本以为这个弟弟变好了,没想到还是这样阴阳怪气的。 他指着江知砚的背影对江知礼说道:“”大哥,你看看他!” 江知礼不欲掺和他们之间的事情,“工部还有些事情要做,我现在要进宫一趟,你快些回去上药吧。” 江知彰不解地问道:“大哥虽然是国公爷,在工部不过就是一个虚职,能有什么事情要做?” 江知礼:“......”母亲刚才怎么没把你打死呢?实在不行把你打哑也成啊。 江知礼在心中不停安慰自己,眼前这人是他的亲弟弟,是至亲手足,不能打,不能打。 片刻后,江知礼撂下一句话便拂袖而去,“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江知彰挠了挠头,“一个两个的,为何火气这么大呢?” 三人走后许久,慕青沅仍旧保持着站立眺望远处的姿势。 花嬷嬷等人看得心急,担心慕青沅是被几个儿子气到了。 “老夫人,您莫要心急,依奴婢看来,几位老爷也都是极孝顺的,您......” 花嬷嬷还未说完,就被慕青沅打断。 “哎呦,嬷嬷快来扶我,我腿抽筋了。” 花嬷嬷与白薇几人连忙围了上去,扶着慕青沅坐下。 慕青沅自嘲道:“果然是年纪大了,身子是一点都不中用了,只是站了这一会,身子就吃不消了。” 她现在已经忘记拥有一具年轻的身体是怎样一种感觉了。 花嬷嬷宽慰道:“您可是京中最有福气的老夫人了,外面的谁不羡慕您?” “羡慕我什么?” 花嬷嬷被问的一时词穷,面对着慕青沅的目光竟然答不上来。 慕青沅噗呲笑了,“编不出来了吧。” 花嬷嬷心中无奈,“再没有谁家的老夫人像您这般促狭了。” 慕青沅面上的笑容收了下来,她忽然想到原身好似还有一个女儿来着。 她对着花嬷嬷说道:“待到府中修整完毕,使人让我那个女儿回来一趟。” 花嬷嬷回道:“您回来的消息,想必明日就会人尽皆知,三姑奶奶就算是明日不回来,后日也会回来的。” “明日?”慕青沅嗤笑,“我看等不到明日,今日整个京城就会传遍,江家主母苛待老太爷在世时最疼爱的爱妾了。” “您既然知道,为何还不做提防?” 慕青沅神神秘秘道:“因为他们说的没有错啊。” 果不其然,晚间时分,慕青沅正在用晚饭。 江知礼人还未进到屋中,声音就已经传到。 “母亲!” 慕青沅放下手中的筷子,偏过头看着花嬷嬷,“你瞧,来了不是。” 很快,江知礼便走到了慕青沅面前,额上布满了汗珠。 一看就是小跑着过来的。 慕青沅看向白薇,“去给大老爷打点水。”说完后,又看向江知礼,“你说说你,如今也有三十好几了,怎地行事还这般不稳重?” 江知礼顾不上解释,赶紧就把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母亲,你可知外面谣言四起,说,说......” 慕青沅淡定将江知礼的话补充完整,“说我苛待胡姬母子。” 江知礼结结巴巴说道:“您也听说了?” “那倒没有,不过嘛,这也能猜到。今日你娘我让她们母子吃了这么一个大亏,胡姬又怎会善罢甘休?明面上他们比不过,自然只能在暗中动些手脚了。” 慕青沅站起身,声音忽然变得小了,“还有什么比谣言更能杀人于无形呢?” 她说这句话时,心中想到的却是那个她最可爱的学生,却被谣言逼得自杀了。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谣言对一个人的杀伤力了。 江知礼小心翼翼喊道:“母亲?” “无事。”慕青沅收回心神,“你只管好好上你的值,若是有人问起,你只管装可怜就是。” “为何?” 因为高端的猎人总是以猎物的方式出现,慕青沅神神秘秘地看着江知礼,并没有将这话说出来。 江知礼沉默,母亲此时看他的眼神好像他平日里看着江知彰的眼神。 “是,母亲教诲的是。” “珺儿如何了?” 慕青沅忽然转移了话题,让江知礼怔了一瞬。 片刻后,他回过神来,“母亲不必担忧,明日儿子自会让她亲自来给母亲赔礼道歉。” 他这一天都在忙,哪有时间去管女儿。 再者说了,还有他的夫人在呢,相夫教子本来就是女人的职责。 慕青沅看到他这副甩手掌柜的样子就来气,“子不教,父之过。我且问你,当年我与你那个死鬼父亲都不曾好好教导过你们,你们心中有恨,为何轮到自己身上,却还会再犯?” 江知礼错愕地看着慕青沅,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儿啊,孩子不是生下来就行的,也不是交给她娘管教就行的,你这个做父亲的也要参与进来。虽然说是小树不修不直溜,但是孩子又怎么会是不会反抗的小树呢?你不能直接一斧子砍掉他们生长出来的旁支,而是应该耐心去引导。” 江知礼面色羞红,“母亲,儿子,儿子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当好一个父亲。” 第14章 没缘由的恨 慕青沅见他这样,也不怪他。 她想到小丫鬟们和她说的那些话,江临与原身夫妻二人十分忙碌,连孩子都顾不上的忙着朝中大事。 后来,天下太平了,又横空冒出来个胡姬。 江知礼兄妹几人都是野蛮生长,并没有见过正常的父母是如何教育孩子的,所以他们现在也不会教育自己的孩子。 想到这里他,慕青沅软声道:“无碍,母亲回来了,母亲总会教你的。” 江知礼的眼眶顿时红了起来,那些尘封在心底最深处的委屈好像突然有人注意到了。 他看着他的母亲,母亲含笑看着他。 他哽咽道:“儿子都听母亲的。” 给大儿子上完简短的一节心理辅导课后,慕青沅便准备睡觉了。 花嬷嬷小心伺候她躺下,“老夫人心中还是心疼几位老爷的。” 慕青沅睁大了眼睛,“何以见得?” “奴婢不止用眼睛看事情,还会用心去看。老夫人的心中有他们。” 慕青沅的脸紧紧皱在了一起,花嬷嬷怎么神神叨叨的。 她就是一个打工人,心里只有想完成的kpi。 什么江家人,根本没有一点。 她翻了个身,睡了过去。 菡萏阁外,江知礼的脚步刚想进去,内心深处便传来一道声音,“你是父亲,自古以来就没有不是的父母,怎可以向孩子低头?况且也是珺儿无状在先。” 向后退一步,又好像看到母亲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 一时间进退两难。 孟氏得知夫君在女儿院外徘徊许久,匆匆赶来。 “老爷,天色已晚,还是趁早回去歇着吧。白日里,我已经教训过了珺儿一顿,她再也不敢冒犯母亲了。” 江知礼面上有些不自然,听到妻子这么说,心中所做的所有建设都烟消云散。 他肃着张脸,“既然你已经教训过了,那便走吧。” 皎洁的月光下,两人沉默地走着,身后是更加沉默的下人。 翌日,天尚未放亮,云安郡主便伺候江知砚更衣。 这个郡马是她自己选中的,那日,他高中状元骑马游街时,她一眼就看上了这个相貌俊美、英气勃勃的郎君。 为了他与母亲闹了多日,才终于如愿嫁给心爱之人。 云安郡主满眼爱意地看着丈夫,“夫君,想来母亲当年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才会抛下你们兄弟几人,如今母亲回来,我自当会替夫君好好孝顺母亲。” 江知砚的身子僵了僵,躲开云安郡主替他整理衣襟的手。 “我说过了,你不必日日伺候我更衣。” “能伺候夫君,我心中高兴。” 面对云安郡主灼热的目光,江知砚竟有些不敢看下去。 “走吧,去给母亲请安。” 待到两人到达旭辉堂时,江知礼和江知彰已经带着各自的夫人到了。 几人相顾无言。 不一会,慕青沅便走了出来,她皱着眉看着他们。 “日后不必每日都来请安,初一十五来即可。” “给母亲请安是天经地义的,就算是天上下刀子,儿子腿断了,爬也都会爬来的。” 这谄媚的话,慕青沅不用看也知道是自己的蠢儿子说的。 她仔细看了眼几人,大儿子和小儿子都穿上了官服,只有二儿子一身常服。 “老大,小四,你们该上值上值去吧。” 江知礼小声问道:“母亲,那边?” 慕青沅毫不在意地说道:“没事,她还翻不出什么花来,去吧。” 听到这话啊,江知礼便和江知砚一齐离开。 江知礼说道:“四弟,今日大哥与你共乘一辆马车。” 江知砚自然不会拒绝。 马车上,江知礼看着这个心机深沉的弟弟,反复在心中组织语言。 江知砚挑眉,“大哥有话直说就是。” 江知礼咳了一声,“四弟,对于母亲这次回来,你有什么看法?” “大概和多年前突然离开一样吧,母亲做事素来不用给任何人交代。” 江知礼皱起眉头,江知砚未免太不像话了,言语中并没有对母亲的尊重。 江知砚斜睨了他一眼,“大哥的表情莫非是在怪我对母亲不尊重?” 江知礼目光中满是指责,“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这副模样?” 闻言,江知砚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自顾自说道:“听闻昨夜大哥去找母亲,母亲与大哥聊了许久,待大哥从母亲院中出来后,眼眶都是红的,想来是母亲与大哥互诉心肠了,母子二人想来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了。其实就算没有这一遭,母亲与大哥也不会生分,母亲毕竟陪过大哥几年,在母亲心中大哥自然不同于其他儿子。” 江知礼听完后,如何能不知道弟弟的意思。 他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双手下意识地捋着胡须。 以前他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自从慕青沅回来后,他这才发现以前对这个弟弟并没有怎么关心过。 甚至在二弟欺负他时,也只是冷眼看着。 尽管他不想承认,但其实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对这个弟弟充满了恨意。 没来由的,或许只是因为母亲生下他后,就不顾一切地走了。 见状,江知砚低声笑了,真有意思。 那个他名义上的母亲回来后,对他不管不问的大哥竟然也会心中有愧。 到了宫门口,兄弟二人便向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忽而,江知砚转过头看了眼江知礼,墨色的眸中满是沉思。 他大哥虽然是荣国公,但是手上并没有什么权利,有的只是国公爷的名号而已。 至于他,虽然高中状元,但是一直未得到过重用。如今依靠着岳母的帮衬进入到了内阁,但是依旧不显。 若说皇上心中没有荣国公府也不全然是这样,每年荣国公府的赏赐都是只会多不会少。 江知砚心中闪过多个猜想,却无法抓住头绪,只好先去上早朝。 朝堂上,白公公甩了甩手中的拂尘,高声喊道:“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奏。”朱御史高亢的声音瞬间将所有大臣的注意力拉到了他的身上。 朱御史上前一步跪了下来,“陛下,臣要弹劾荣国公以及老荣国公夫人苛待府上妾室及其子女。” 第15章 弹劾 江知礼自从听到朱御史说话时,心中就觉得有些不好。 这个朱御史素来爱抓朝中官员家中鸡毛蒜皮的事情做文章,昨日关于他母亲的谣言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他又岂能放过? 现在听到朱御史的话后,果然同他猜想的一样,他当下不再耽搁,一撩衣摆跪了下来。 “陛下圣明,老臣与家母万万不敢这样行事,家母早年修行,最是仁慈不过了,怎么可能如朱大人所说的那般不堪,还请朱大人莫要被外面的谣言蛊惑。” 朱御史冷笑一声,“无风不起浪,令堂要求江大人与其姨娘一日内搬离,这如何不算得上是苛待?” 江知礼下意识想和朱御史争论一番,忽而脑中记起了慕青沅的话。 他擦了擦眼角,“陛下,老臣不孝啊,这么多年,母亲一直住在庵堂,更是在皇陵中陪了太后娘娘三年,老臣一直未能尽孝,已是枉为人子。母亲归府后,万万没有回到自己家中还要受委屈的事情,况且母亲将陛下赐下的护卫都给了姨娘,陛下的侍卫只有好的没有坏的,让他们辅助姨娘,已是大材小用,如何算得上苛待?” 江知礼哽咽片刻后,又继续道,“这世间没有主母要给妾室礼待的道理,敢问朱大人的母亲是如何对待妾室的,是否将府中主院让给妾室居住?” 朱御史扔下手中的笏板,指着江知礼,“国公爷真是好口才,今日咱们只谈论令堂与你的行事,国公爷何苦攀扯到我家?” 昭庆帝坐在龙椅上,冷眼看着两人各执一词。 这朱天明还真是个废物,成日里净关注别人家后院里的那些事情。 从慕青沅到达京城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接到了消息。得知慕青沅限江卓文母子一日内搬出主院,他也毫不意外。 他这个姨母眼睛里一向都是容不得沙子的。 眼见着二人越吵越凶,昭庆帝不耐地皱起眉头,“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这里到底是金銮殿还是坊市?” 昭庆帝的话音落下后,大臣们纷纷跪地求饶,“陛下息怒。” 他随手指向江卓文,“江卓文,你且来说一说,你们母子二人可有被主母苛待。” 江卓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惴惴不安道:“陛下,臣不敢妄议嫡母,想来嫡母这么要求,也是事出有因的,断不可能是为了为难我们母子。” “陛下,老臣冤枉,若真要责罚一人,还请陛下责罚我,臣之母年岁大了,更是在皇陵苦修三年,万万承受不住责罚的,就连外面的谣言,老臣都不敢让家母知晓。” 江知礼三句话不离他娘为了太后娘娘在皇陵中待了三年的事情,说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 昭庆帝长叹一声,“姨母与母后的感情感人至深,让人动容。” 江知礼一听这话,便知道今日这事是有惊无险了。 “白天也,下朝后,你随荣国公走一趟,替朕去看看姨母。还有,朕不想在听到外面有关姨母的任何谣言了。”说完后,他看着朱御史眼中的嫌弃已经快要溢出来了,“朱天明,朕给你俸禄不是让你每日盯着大臣家的后院的,若是再有下次,朕就要了你的脑袋。” 说完这些,昭庆帝甩袖离开。 白天也跪送昭庆帝离去,片刻后起身走到了江知礼身边,“荣国公,今日咱家就叨扰了。” 白天也可是皇上身边第一红人,平日里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现在有这样的好机会,江知礼自然不会放弃。 “公公说的哪里话,公公临府,是府上的荣幸,快请,快请。” 两人互相恭维着,一路出了大殿。 朝臣们也三三两两的散开了。 “承风,刚刚为何不开口?”次辅李廷敬边走边问。 江知砚听到老师的问话,出言解释道:“陛下总归是念着母亲与他之间的情谊的,怎会因这一点点小事情就责罚母亲。” “这是你在陛下面前表现的机会。”李廷敬不无可惜地想着,错过这一次,这样的机会就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会发生了。 可惜啊,可惜。 江知砚轻笑了一声,“好好表现也不会有什么用,这么多年来,老师难不成忘了?” 李廷敬的脚步顿了顿,江知砚无论是学识、能力还是家世都是京城中拔尖的,但是一直不得重用。 他是真的想不出来,这是因为什么,但也不想爱徒因此灰心,轻声安慰道:“你母亲回来了,说不定陛下从此就会重用你。” 江知砚面上没有一丝波澜,“但愿如此。” 旭辉堂,江家众人正在陪着慕青沅用早饭。 江知彰见母亲终于放下筷子,兴奋地询问道:“母亲,我们何时去那边?” 他可是听说昨日东府都乱成了一锅粥了,他现在是迫不及待地要去看胡姬母子的笑话。 江知彰是绝对不会承认,他是因为害怕胡姬母子才不敢一人前去看热闹的。 慕青沅看着江知彰又看了眼夏氏,这两人经过了莺儿一事后,现在像是没事人一般。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闹到她面前。 她又将目光落到云安郡主身上,昨日云安郡主和江知砚来请安时,她只是觉得两人容貌极配,还未曾认真过这个四儿媳的长相。 今日一看,好家伙,四儿媳妥妥的明艳大美人,难怪江瑶和江珩生得如此玉雪可爱。 云安郡主察觉到婆母的眼神,心中有丝疑惑,“母亲,可是儿媳有什么不妥?” 对于美人,慕青沅向来不会吝啬自己的赞美,“看看这是谁家的好儿媳啊,竟然生得如此标致,真真是个妙人。” 云安郡主从小到大听到的奉承不知有多少,但是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婆母嘴里听到,她只觉得有些惊悚。 孟氏眉心动了动,面上依旧带着挑不出错的笑容,“四弟妹这是入了母亲的眼了,可见母亲和四弟妹有缘。” 夏氏悄悄翻了个白眼,不就是因为沈菱歌她娘是公主吗,往日里大嫂就已经够巴结她的了,如今可倒好了,就连这个从皇陵回来的婆母都开始巴结上了。 慕青沅坐在上首,自然注意到了二儿媳的异样。 她沉默良久,还是觉得算了,不能和蠢人计较太多。 “走吧,咱们顺路去花园里,赏赏花。” 第16章 哭包 慕青沅终于感受到了超级加辈的快乐,那就是什么都不用做,就会有孩子们来逗她开心。 眼下,她指着江瑶与江珩两人,“好好好,竟拿祖母来逗趣。” 江瑶上前抱住慕青沅的手臂,“祖母,我与珩弟说的可都是实话,您就是像老神仙。” 江珩也学着姐姐的样子,抱住慕青沅的另外一条手臂,“祖母是老神仙,我就是老神仙座下的童子。” 慕青沅绷不住笑了,“出来前,你们娘是不是在你们嘴上抹了蜂蜜了?小嘴这么甜。” 云安郡主先是大笑,而后说道:“天地良心啊,母亲,这哪里需要人教,孩子亲近祖母是天性。” 孟氏也附和道:“正是这个理,昨日珺儿已经知错了,但是想着要替祖母抄经书,这才没来请安。” 慕青沅差点忘记她还有个脾气顶顶大的大孙女呢,她摆了摆手,“你不要觉得我是针对珺儿,她如今的性子再不纠正,日后有得苦头吃呢。” “母亲教训的是,有您指教,这是珺儿莫大的荣幸。”孟氏面上满是笑意,“母亲,不若将珺儿迁去您的院中,您将她带在身边,得空了指点她两句,也好叫她有所长进。” 慕青沅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开什么玩笑,干不了,干不了一点。 管教不听话的熊孩子,这得是另外的价钱。 “我这身子都没几年好活的了,还给你带孩子,想送我走,倒也不必这么着急。 孟氏惊喊,“母亲!儿媳绝无此意!” 说完便跪了下来,眼中闪烁着泪光,“母亲,儿媳只是想让珺儿能够学上您的三两分,就足够她受益一生了,若是有了这样的心思,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慕青沅:“......” 她不是,她没有,看来随便说话的毛病得改了。 她拍了拍花嬷嬷,花嬷嬷旋即上前扶起孟氏,“大夫人,快快请起,老夫人刚从皇陵回来,还没适应京中,大夫人也不必介怀。” 孟氏也不矫情,见着台阶就下。她扶着花嬷嬷的手站起身,“也是我不好,明知道母亲刚归家就劳烦母亲,实在不对。” 云安郡主圆道:“莫说大嫂了,就连我也想将瑶儿送去给母亲调教,好叫这个皮猴子能够文雅些。” 慕青沅:“......” 她看起来很会带孩子吗? 怎么一个两个都想把孩子给她? 慕青沅神秘一笑,“真要是让我带,你们可不要心疼啊。” 云安郡主心中打了个突,这话...... 她抬眸看向孟氏,两人对视后,纷纷别开头。 夏氏终于找到自己说话的机会了,“母亲,只管打骂琪儿,琪儿不敢有一丝一毫怨言。” 慕青沅没好气地瞪着她,“琪儿是个乖孩子,你们夫妻俩又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从前的事情,我管不着,从今往后,若是让我再听到你们夫妻俩对琪儿不好的消息,莫怪我这把老骨头对你们不客气了。” 她回到荣国公府后,白英、白芍两人就将江家众人的八卦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二房夫妻俩之所以讨厌他们这个唯一的女儿,原是因为当年夏氏本是怀有双胎,却没想到早产了。 先生下来的江琪得以活了下来,后生下来的男孩没有保住。 此后,夏氏一直没有再次怀孕,她怨恨为什么死去的不是江琪。 对此,慕青沅只能说是造化弄人,江琪又有什么错呢? 爹不疼娘不爱的,好端端的一个小姑娘变成了一个小苦瓜。 江知彰肥胖的身子抖了抖,他娘的眼神告诉他,若是他真敢苛待女儿,他娘一定会对他不客气的。 他虽然不像妻子那般厌恶女儿,但是心中也有些不喜。 只是折腾了这么多年,小妾他可没少纳,到如今还就只有一个江琪。 见母亲维护江琪,他顺势说道:“母亲,您就放心好了,日后有您在,我保证不让琪儿再受委屈。” 慕青沅瞥了他一眼,“就算我不在,也不可以让孩子受委屈。” 若是你们敢虐待孩子,她不介意再从地府上来,带江知彰夫妻俩去地府参观参观。 慕青沅轻飘飘的眼神却让江知彰夫妻俩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二人急忙表示日后再也不会了。 江琪嫩白的小脸早已被泪水浸湿,她满眼孺慕地看着这个才回来不过三日的祖母。 这么多年,是第一次有人为她说话。 慕青沅注意到孙女狗狗眼看着她,她立马转过身子,当作没看到。 她怕哭包! “都散了,你们都去做自己的事情吧。”慕青沅挥了挥手,让几个儿媳带着孙子孙女该干嘛干嘛去。 孟氏和夏氏便带着几个孩子离开。 慕青沅看着四儿媳,“你今日不用回公主府?” 云安郡主掩唇,虚咳两声,“母亲身子已经无碍,您归家,媳妇总是要陪着您的。” 慕青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陪她是假,看热闹是真吧。 云安郡主讨好地看着慕青沅,眼神中满是希冀。 “走吧。” 慕青沅说完后,江知彰与云安郡主两人赶紧跟上。 八月,风中已经飘散着金桂的香气了。 慕青沅闻着桂花的淡淡清香,心中一片岁月静好。 这种岁月静好在看到胡姬的那一刻就烟消云散了。 她抬起手按住胸口,这种厌恶感是原身遗留下来的吗? 胡姬款款走到慕青沅身前,躬身行了一礼,“姐姐,再没有比您更守时的人了。” 慕青沅没理她,径直走向混乱的松鹤堂。 下人们一箱一箱的往外面抬东西,再加上丫鬟婆子的叫嚷声,吵得慕青沅皱眉。 花嬷嬷看出慕青沅的不悦,“老夫人在这,谁还敢吵?” 院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胡姬撇了撇嘴,转过身走在慕青沅身边。 “姐姐,让我搬离这院子,我是真真舍不得啊,我和老太爷在这院子住了多年,整日里形影不离的,这院子啊满满都是我和老太爷生活过的痕迹。” 云安郡主听到这话,眼中的嘲讽已经是按捺不住了。 她从未见过谁家的妾室敢这样和正妻说话,她与江知砚成亲时,老太爷早已经离世,幸好没有让她见到这样无脑宠爱小妾的男人,不然她可能真的忍不住要说些什么。 “哦,是吗?所以呢?” 第17章 演技派 慕青沅云淡风轻的态度让胡姬沉默了片刻,这和她预想的不一样。 她恶狠狠地瞪向慕青沅,“你这个冷漠无情的女人,难道说你原来对老太爷都是虚情假意?” 慕青沅笑了出声,“是的,我就是冷漠,就是无情,现在带着你的人赶紧离开,没得碍着我的眼。” 慕青沅表面笑嘻嘻,心里骂骂咧咧。骂完胡姬骂江临,江临这个狗东西咋想的啊,都提出分府了,怎么不干脆把家分了。 看着这群人,她都有种反胃的感觉了。 真是晦气。 胡姬气得后退了一步,江卓文的夫人冯氏赶紧上前扶住婆母。 冯氏看看胡姬又看看慕青沅,再没有比她更苦的人了,头上顶着两座大山,还是两座互不对付的大山。 “母亲,姨娘无心之言,岂敢指摘您?” 胡姬抓住冯氏的手悄悄收紧,冯氏面上不动声色,仍旧笑眯眯地看着慕青沅,“母亲,我已让人将院子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您今日就可以住进来了。” 慕青沅看着冯氏,冯氏是中书舍人冯季才的嫡女,一言一行能看出世家贵女的派头。 既然冯氏开口,云安郡主也不再当沉默的吃瓜群众,“六弟妹好利的嘴,上下嘴皮一碰,就能将死的说成活的。” 冯氏眼皮抖了抖,云安郡主素来不会给她任何面子。 可惜云安郡主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若是知道,云安郡主一定会告诉她,就连胡姬她都不会放在心上,更何况是她了。 她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小妾和小妾生的孩子了! 胡姬终于缓了过来,又恢复了战斗力,她紧紧看着慕青沅,“我也只是好心提醒姐姐注意,若是姐姐不喜欢听我提起和老太爷的事情,那我就不提了。” 忽而,胡姬指着小厮,大声喊道:“小心着些,要是打碎了那块西洋镜,我可饶不了你们。” 被胡姬呵斥完,下人的动作更是轻缓了,生怕被胡姬寻着错处。 胡姬见状更加得意,“那块西洋镜可是老太爷特意为我寻来的。” 慕青沅的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吃螺蛳粉。 她看向花嬷嬷,花嬷嬷立即上前。 见花嬷嬷上前,胡姬感到自己的脸又痛了起来,想也不想地躲在了儿媳妇身后。 要打就打她儿媳妇,别打她。 花嬷嬷冷冷道:“这府中所有东西都是老夫人的,以往老夫人不在府中,姨娘用了便用了,今后是再也不能了。” “什么!”胡姬惊叫道,“慕青沅,你这个死女人!你凭什么这么做?难道就因为你是正妻,就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吗?” “是的,不然呐?” 慕青沅有些无语,不然还能凭借什么?凭借她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 冯氏面色同样难看,“母亲,这不合适吧?” “如何不合适了?荣国公府是我父亲和母亲的,父亲去世,自然是母亲说的算的。” 江知彰理直气壮说道。 他看中那块紫檀木嵌象牙花映玻璃的屏风很久了,他坚定不移地支持他娘的所有决定! 胡姬冷哼一声,“三爷如今是越来越硬气了,看来是将过去事情忘了个干净了。” 江知彰双眼通红地看着胡姬,胡姬轻蔑的眼神又将他拉回到那一日。 十岁那年,他因为许久没有见到父亲,便偷偷来找父亲,没想到父亲没见到,却被胡姬抓了个正着。 胡姬听说后,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想见你父亲也可以,只要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 小小少年早已经懂得什么是自尊,他咬唇不愿意向这个抢走自己父亲的女人低头。 可是内心深处对父亲的想念却战胜了抓不着看不到的尊严,他含泪给胡姬磕了三个头。 胡姬不仅没有让他见父亲,反而带着江卓文和江琦曼一起大声嘲笑他。 这么多年,江知彰却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日,每每想到那日,他就觉得他只是个住在大房子里的乞丐。 慕青沅注意到胖儿子的情绪有些不对,又不知道胡姬在打什么哑谜,不悦道:“我这是在通知你,不是跟你商量,下午,我会让人查库。” “姐姐,你就不怕你这样苛待妾室的流言愈演愈烈吗?” 胡姬挑衅地看着慕青沅,昨日那些流言自然是出自她的手笔。 她要让慕青沅被全京城的人唾弃,让慕青沅再灰溜溜地滚回净水庵。 “哪里来的谣言?” 一道尖锐的声音陡然传进众人耳中,众人纷纷循着声音看去。 只见江知礼和一个太监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慕青沅低声问花嬷嬷这是何人。 “白天也,白公公,是当今圣上身边的得意人。” 花嬷嬷的声音放得并不低,胡姬也同样听到了。 她眼睛一转,毫不犹豫地跪在了白天也面前,“求公公为我做主,主母不近人情,想要将我们母子逼死啊!”说完便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慕青沅:“......” 奥斯卡小金人不颁给胡姬,她不服!她的眼泪是自来水吗?说来就来了。 白天也笑着避开了胡姬,“姨娘快快请起,咱家受不起姨娘如此大礼。” 白天也绕过胡姬,走到慕青沅面前,“多年未见,老夫人可好?” 慕青沅看着白天也,他的眼神中是熟悉和友好,莫非和原身是好友? 她笑着回道:“公公好,自打上回病了一场后,这脑中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白天也脸上换了副着急的神色,“可找太医来看过?” 慕青沅在心中啧啧称奇,感情这个朝代人均变脸大师啊,瞧这丝滑变脸,奥斯卡小金人还是给白天也吧,胡姬还得继续努力。 “劳公公担心,并无大碍,关于记忆,既然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了。” “夫人还是如此豁达。”白天也的语气中带着怀念,片刻后,他的目光落在胡姬身上,“方才,咱家听到谣言二字,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 胡姬轻轻擦了擦眼角,“公公有所不知,老夫人一回来就勒令我们母子从现在的院子中搬出去,现在又要将老太爷留给我们母子做念想的东西收走。” “原是此事。”白天也点了点头,“姨娘有所不知,当年陛下赐下这宅子,虽是写着荣国公府,但却没人知道,太后娘娘还下了一道懿旨,这宅子是赐给老夫人的,说句不好听的,就算老太爷还在世,若是惹了老夫人不高兴,老太爷都得要搬出去。” 第18章 闷声发大财 白天也的面上带笑,但胡姬还是感到通体发冷。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江临才是荣国公啊?慕青沅能有什么贵重的身份,也不过是个宫中的女史,要不是交了好运,遇到当时的太后娘娘和皇上,现在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伺候人呢。 她强颜欢笑,“公公说笑了,这世间怎会有这样的事情呢?女子都是在后院中......” 白天爷笑着打断胡姬的话,“好叫胡姨娘知晓,奴才不知道这世间的其他女子是如何想的,但是老夫人自然不是寻常闺阁女子能比得。” 白天也言语间对慕青沅愈是恭敬,胡姬的心中越是恨她。 \"咱家有句话要告诫姨娘,自古以来能守得住本心之人,才能有好结果。\" “对吗,姨娘?” 胡姬垂眸,压下眼中的怨毒。 “公公教训的是,主母无论如何对妾身,对于妾身来说都是赏赐,妾身自然会欣然接受,从此后,自当在佛前一日三炷香的请求佛祖庇佑主母。” 胡姬说完后便带着冯氏离开。 慕青沅:“......”是诅咒她吧。 白天也温声说道:“老夫人,您家里怕是要不安分起来了。” 胡姬这样的人,他在宫里见得多了。 最是会看风向,当事态不利于她时,宛如一条蛰伏的毒蛇,待到时机成熟之时,势必会给于对方致命一击。 慕青沅淡然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将毫无用处。” 白天也低声笑了,就算随着岁月的流逝,就算一个人早已经忘记原先的记忆,只要她一开口说话,就会让你觉得她还是原来的那个人。 亲眼见到胡姬那个女人搬走后,慕青沅也没什么事情要做了,“公公若是不急着回宫,就和老身在府中逛一逛吧。别的不说,荣国公府的花园是顶顶好的。” 白天也扶起慕青沅,“能陪着老夫人赏花,是奴才的福气。” 说完两人便朝着花园走去。 江知礼、江知彰、云安郡主也跟在两人身后。 白天也笑道:“陛下得知老夫人回京,一直记挂着您,只是政务繁忙,一直不得空相见,陛下心里难免有些愧疚,这才打发奴才来替他看看老夫人。” 慕青沅故作惶恐,“陛下日理万机,自当以国事为重,万万不可因为我这把老骨头耽误了大事。” “只是啊,”慕青沅话锋一转,“这政务是永远都处理不完的,还要请皇上多多保重身体才是,莫要累坏了身子。” “老夫人放心,奴才自当将您的心意转达给陛下。” 慕青沅自觉这好感度刷的差不多了,这才不说话。 白天也看着墙边的海棠树说道:“奴才原先记得这海棠树是整个国公府最是夺目的存在,可如今也是谢了。” 慕青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巨大的西府海棠静默无言地靠在墙边,虽然现下不是它的花期,但是任何人的目光都不会忽略它。 “待到来年,它又是一株好树。” 白天也感叹道:“老奴年轻的时候也偏爱这般热烈夺目的花,只是到了如今的岁数倒是觉得那大树下的金边六月雪却更有味道。”随后他压低声音,在慕青沅耳边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老夫人应当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慕青沅站定了脚步,她看着眼前仿佛和原身很好的公公,心中思索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她没有原身的记忆,更加不知道白天也可不可信,“多谢公公好意,老身记下了。” 不管可不可信,低调些总是没错的,毕竟闷声发大财是她的作风。 两人又在园中逛了一会子,花也赏的差不多了。 白天也甩了甩手中的拂尘,“得知老夫人身子无恙,奴才也该回宫中,向陛下复命了。” 慕青沅挽留,“已经到中午了,不若公公在府中用了饭后再走。” “非是奴才推脱,只是不好让陛下多等,还请老夫人见谅。” 慕青沅也不好为难打工人,便让人给白天也拿了个荷包。 白天也笑眯眯地收下后,便要告辞。 这时,白英就从远处走过来说道:“老夫人,工匠已经到了,他们过来问是不是现在就动手。” “动吧。” 白英领了命令,就要离开。 白天也心中动了动,转过头问道:“老夫人莫怪奴才多事,敢问这个动手是何意?” 慕青沅顿了顿,笑道:“只是找人将府中规整规整,有些院子直接推倒重建。” 白天也点头,原是这样。 他语带笑意,“老夫人要是信得过奴才,就将此事交给奴才来办吧。” 慕青沅有一瞬的愣神,不是她看不起白天也啊,可他不也是个打工人吗? 若是说有什么特别的,那他或许是个高级打工人吧! 看出慕青沅的迟疑,白天也解释道:“临行前,陛下交代过,若是老夫人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陛下会安排人来做。如今,老夫人想修整荣国公府,哪里要老夫人去外面找人,知会声工部就好。” 听完这话,慕青沅的眼睛亮了起来,私事公办啊?她喜欢! “会不会太过于麻烦陛下了?” 慕青沅嘴上这么问道,心里却在喊‘不麻烦,不麻烦,快说不麻烦!’ 白天也心中划过一丝笑意,好像又看到了老夫人年轻时候的样子,他温和地回道:“怎会,老夫人您尽管等着,最迟明日就会有人来府中。” yes~ 慕青沅咳了两声,强行压住自己不断上扬的嘴角,“如此就要劳烦陛下和公公了。” 崇政殿。 白天也跪在地上向昭庆帝汇报今日的所见所闻,说完后,昭庆帝并没有让他起身,他就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 昭庆帝起身面向窗外,整个大殿中并无一人说话。 “这么说来,她当真是将原来的事情都忘了?” 白天也恭顺回道:“回陛下的话,据老奴看,确实是不记得了,就连见到胡姨娘,老夫人都没有过激的反应。” 他们两人都是见过慕青沅面对胡姬时歇斯底里地样子,现在面对胡姬的屡屡挑衅,慕青沅始终不为所动。 昭庆帝语气中带有一丝笑意,“忘了好啊,姨母若是总是沉湎过去,才让朕忧心。” “来啊,拟旨。” 昭庆帝说完,白天也立即起身,走到桌前磨墨。 片刻后,昭庆帝放下手中的笔,“去宣旨吧,再带几个太医去看看。” 白天也接过圣旨,笑着说道:“陛下对江老夫人实在是情深义重。” 昭庆帝笑而不语。 第19章 两巴掌 荷香院。 胡姬怒气冲冲地多宝阁上的最后一个花瓶狠狠扔在地上,冯氏在边上看得触目惊心,她还从没见过婆母生如此大气。 冯氏咬了咬唇,“姨娘,快别气了,母亲还说下午要来查账,如此怕是不好交代。” 胡姬反手给了冯氏一个巴掌,“你这口改得倒是快,只是你认她是母亲,就是不知道她认不认你这个好儿媳了。” 冯氏捂着脸,又羞又委屈地跪在胡姬脚边,“母亲,儿媳没有这意思。” 自打她嫁给江卓文以来,还没有受过这样的气。 见胡姬面上还带着气,冯氏起身在胡姬耳边小声道: “老夫人归府,咱们何必上前去触她的霉头,当年她能一走了之,又怎知现在不会走呢?若是她不走,总归是年纪大了,身子自然是比不得年轻人的。” 胡姬听到这话,转过头看着冯氏,以往只知道这个媳妇是个会拈酸吃醋的,害得儿子膝下只有嫡子嫡女,也没有其他孩子。 现在看来,还真是她小瞧了这个媳妇了。 胡姬面上带着笑,“既然老夫人回府,你们还是唤我姨娘吧,总不好没了规矩。” “姨娘说的是。” “瞧瞧你这脸,都怪我一时失手,你可别怪我。”胡姬说完,对着门外喊道,“秋妈妈,快将我那玉容散拿出来给六夫人。” 这么多年,冯氏还是第一次从婆母手中拿到过东西。 她这个婆母出身不好,平时将那些个东西看得比她命还重要,生怕被别人抢了去。 今日能这么大方的给她,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冯氏笑着说:“姨娘多虑,儿媳感激姨娘教导还来不及,怎会怪姨娘。” 她接过秋妈妈手中的玉容散,便对着胡姬道:“姨娘好好休息,儿媳回去更衣,晚点再来伺候。” 胡姬看着冯氏的背影,冷哼了一声,“我这个儿媳妇差点连我都骗了过去。” 秋妈妈道:“姨娘,有心计总比没心机被那边哄去了好。” “罢了,扶我去休息吧。” 另一边冯氏回到房中,便将紧攥在手中的玉容散扔了出去。 她眼神恶毒地盯着滚落在地上的玉容散,生生掰断了自己的指甲,却不觉得丝毫疼痛。 手上的疼痛焉能比得过她心中的耻辱。 早晚有一日,她会...... “娘。” 听到女儿的声音,冯氏立马收回思绪,脸上带着笑。 “珂儿,你怎么来了?” 江珂进门刚准备坐下,却发现母亲脸上带着伤。 她惊道:“娘,你这是?” 冯氏下意识挡住脸上的巴掌印,勉强笑了笑,“无事,娘只是无意中伤到了而已。” 江珂眼睛转了转,低声问道:“是祖母还是那位回来的老夫人?” 江珂虽是这般问,但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小孩子家家的,莫要管大人的事情。”冯氏享受着女儿的关心,她扶正女儿鬓边的珠钗,“你真正的祖母回来了,从明儿开始晨昏定省是万万不能少的,待祖母要恭顺有礼,可知道?” 江珂迟疑地看着冯氏,“可是,祖母那边......” 冯氏语重心长地说道:“这国公府只有一个当家主母,多跟在你祖母身边,你才能学到更多。” 江珂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果然刚过午时,花嬷嬷就带着白英和墨竹身后跟着一串婆子丫鬟,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荷香院。 荷香院的下人都见过,自家的主子是怎么被花嬷嬷掌掴的。 现在看她带着这么多人闯进来,更加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就连秋妈妈也只是缩在胡姬的身后,不敢言语。 胡姬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磕在桌上,“花嬷嬷,真是的好大的架子。” 花嬷嬷面上扯出个笑容,“姨娘说笑了,老话说得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姨娘也莫要觉得是老夫人在针对您,就连几位主子,老夫人也是要给他们立立规矩的。” 胡姬冷笑一声,规矩? 她不知道什么是规矩,她只知道,从前慕青沅没回来的时候,国公府的迎来送往都是她一手操办的。 “老夫人是个不食烟火的,花嬷嬷也不劝着些,一把年纪了,何必这么操劳?” “这些就不劳烦姨娘操心了,姨娘只需要恪守本分就行,万事都有主子在,没得让下面的人顶上去的。” 胡姬的手猛然收紧,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字字句句都在敲打她,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地位。 胡姬怒极反笑,“既然如此,那就希望老夫人一切都顺利了。” 哼,她就不信了,一个在庵堂里待了几十年的老妇人,还能融入京城的权贵圈。 想到这里,她才觉得心气顺了些,好似已经能够看到慕青沅吃瘪的样子。 花嬷嬷不卑不亢说道:“还请姨娘将库房的钥匙交出来。” 胡姬直勾勾盯着花嬷嬷,花嬷嬷低垂着眼睛,并不和她对视。 “秋妈妈,你耳聋了不成?还不快去。” 秋妈妈得了胡姬的令后,小跑进房间,从妆奁中取出钥匙交到花嬷嬷手上。 花嬷嬷接过钥匙,脸上这才露出一个笑容,“多谢姨娘,要是有哪里不对的,还要来叨扰姨娘,还请姨娘体谅则个。” 花嬷嬷说完后,就带着人往库房去了。 任凭胡姬在房中砸了一个又一个杯子。 白芍有些不安,“嬷嬷,姨娘那?” “莫要管她,她心中不痛快,就让她发泄吧。她还当这是老夫人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呢,有老夫人在,东西都该是有定数的。” 花嬷嬷眼中满是嘲讽,接着又开始敲打白英与白芍,“你们也都我警醒着些,不要看着老夫人脾气好就懈怠了,若是让我知道哪个敢忘了自己的身份,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白英和白芍齐齐打了抖,忙赌咒发誓说不敢。 花嬷嬷这才满意,她也是为了她们好,若是因为主子给的那一两分脸面,就忘记自己的身份,可不就是忘记了自己是何出身? 人啊,就得有自知之明。 花嬷嬷这样想着,眼神又落在了荷香院。 第20章 一巴掌 光禄寺卿秦府。 秦月华挡在在母亲面前,怒目看向秦仲商,“爹,娘病了这几日,你都不曾来看望娘,今日来了,却还要说这些扎母亲心窝子的话,你于心何忍?” 刚开始,秦月华听说父亲在母亲院中,还以为是父亲来看望母亲。她满怀欣喜地赶来,却不曾想,刚到门口就听到,父亲要将那个女人扶为平妻的话。 秦仲商没想到自己的话被女儿听了去,脸上有些不自然,“你真是越长大越没有规矩,谁教你偷听长辈谈话的?” 秦月华讽刺道:“爹,难道没有听过那句话吗?上梁不正下梁歪,等你将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扶为正妻,日后咱们秦府都要被人说是不规矩的人家,难不成爹还能一家一家的骂过去?” “你放肆!看来你真是被你的母亲给教坏了,身为小辈竟然对长辈没有丝毫的敬意,她是你的姨母。”秦仲商指着女儿,怒骂道。 “我没有姨母,我外祖母只有我娘亲一个女儿,这样寡廉鲜耻的女人配不上做我的姨母。” 秦仲商忍无可忍地挥出一掌,重重打在秦月华脸上。 秦月华再如何刚强,也只是一个小姑娘。更遑论秦仲商是用了十成的力气。 秦月华当下就被这巴掌打倒在地,嘴角更是流下殷红鲜血。 江云舒见女儿被打倒在地,急忙上前扶起女儿,紧张地检查女儿脸上的伤。 鲜红的巴掌印在嫩白的脸上看起来狰狞可怕,嘴角的血迹,更是灼痛了江云舒的心,她眼角的泪珠滚滚滑落。 江云舒转过身,一双美目中盛满了泪水,“老爷这是做什么?月华是咱们唯一的女儿,你怎舍得下如此重手?” 看着女儿脸上的痕迹,秦仲商心中也有些后悔,只是巴掌已经打出去了,如今后悔也没用了。 他只好将一腔恼怒发泄在妻子身上,“都是你将她骄纵成了这副模样,不敬长辈,现在就连父母的事情都敢过问了。” 秦仲商说完后,便拂袖而去。 江云舒看着丈夫毫不犹豫离开的身影,眼中苦涩与难堪交织。 她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转过头对着身边的大丫鬟吩咐道:“琴心,快去打点水给大姑娘洗洗。” 秦月华倔强地咬住下唇,“娘,我没事。” 江云舒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女儿拉入怀中,“都是娘不好,娘没用,娘没能护住你。” 压抑在心底的所有情绪终于在此刻释放出来,守在门外的丫鬟婆子们,无不动容。 秦家一家三口的关系原先没有这么差的,秦仲商和江云舒甚至一开始还有过一段甜蜜时光。 秦月华十岁那年,江云舒又有了身孕,荣国公府便送了江云舒的表妹林芷柔来陪她。 说是表妹,但是江云舒对这个表妹一点都不熟悉。 她母亲是个孤儿,没有兄弟姐妹,这个说是她表妹的人,实际是胡姬妹妹家的女儿。 一开始,林芷柔表现得善解人意、落落大方,很快就赢得了江云舒母女俩的喜欢。 秦月华更是喜欢这个说话温温柔柔的姨母,有什么悄悄话都和这个姨母说。 可是,没人知道林芷柔是怎么和秦仲商勾搭上的。 秦月华只记得那一日,她去给父亲送汤药,没想到却看到她的好姨母坐在她父亲的腿上行不轨之事。 她又惊又怒地摔了手中的碗,可同样也惊到了已有八月身孕的江云舒。 江云舒因此早产,可是腹中胎儿却没有保住,是一个成型的男胎。 若非,江知砚及时送来百年灵芝,又将宫中太医院的院使带来,恐怕江云舒也要因此香消玉殒。 想到这些事情,秦月华便紧紧抱住母亲,“娘,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的错。” 她擦干自己脸上的泪痕,也替母亲擦干了泪,“娘,明日我们回荣国公府吧,听说外祖母回来了。” 江云舒愣了愣,外祖母? 她母亲? 可是她母亲不是应该在皇陵吗? 秦月华看出母亲的疑惑,讪讪道:“外面都在传外祖母回到了荣国公府的消息。” 至于那些传她外祖母苛待妾室的事情,秦月华并没有和母亲说明。 她倒是希望这不是谣言,若是真的该有多好。 荣国公府明明是她外祖家,可是就因为外祖母不在,那个庶祖母才充当起了国公府的女主人。 江云舒看着女儿期待的目光,缓缓点头。 荣国公府。 慕青沅起床晚的事情,早已成为江家人的共识,所以他们一致推迟了来请安的时间。 眼下,慕青沅看着屋中满满当当的江家人,就连冯氏也带着江珂与江玠一同来请安。 “母亲,前些日子太匆忙,竟然还未带两个孩子来见祖母,还请母亲莫要责怪。”冯氏笑吟吟看着慕青沅。 冯氏侧身,露出身后的江珂与江玠,“还不快见过你们祖母。” 江珂与江玠没有丝毫犹豫,冯氏的声音落下后,便跪在了慕青沅面前。 “孙儿见过祖母。” 慕青沅:“......” 行吧,嫡祖母也是祖母。 “地上凉,快快起来吧。” 说完便使了个眼神给花嬷嬷,让她将准备好的见面礼拿出来。 江珂与江玠两人收了慕青沅的见面礼后,便乖乖退到了冯氏身后。 慕青沅眉心动了动,江珂与江玠两人的教养竟然还挺不错的,出乎了她的意料。 看来胡姬倒是给自己儿子选了一个好媳妇啊。 至于现在,他们还没犯到她手上,慕青沅也乐于做一个好好祖母,“往后只需要初一十五来就好,你们年纪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睡觉。” 冯氏见慕青沅态度温和,心里也有些轻松,好听的话更是层出不穷,“母亲心疼他们,是他们的荣幸,只是他们做孙儿的更愿意多陪在祖母身边,好和祖母亲香亲香。” 慕青沅一言难尽地看着冯氏,不是,大姐,你确定吗? 不对,差辈分了,应该是六儿媳妇。 她这个祖母对他们来说不过就是一个陌生人,这些鬼话她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 冯氏扫了眼江珂,江珂立马上前,跪在地上,甜甜道:“祖母,这是孙女为您做的抹额。” 第21章 丧良心 慕青沅看着江珂手中的抹额,确实很精致。 同时,也很有年岁感。 嗯,这是一条精致的并且超级加辈的抹额。 她强行挤出笑容,“你是个好孩子。” 这些天她一直慢慢接受自己变成了一个老夫人的事实,原以为已经能够坦然面对了,却没想到,一条抹额让她如此破防。 冯氏见慕青沅喜欢,笑道:“母亲喜欢就好,也不枉费这丫头做了一晚上。” 慕青沅这才注意到江珂眼下的青黑,夭寿呀,竟让这么个小姑娘熬夜。 她不悦地看向冯氏,“女儿这么熬着,难道你那里不曾收到信?她小人家的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还是个孩子,若是伤了身子,你道如何?” 冯氏立即跪了下来,“母亲息怒,不是我不曾劝过,珂儿这孩子倔强,非要孝敬祖母。” 闻言,夏氏狠狠瞪了眼身边的女儿,果然是个没用的,小妾生的都知道表孝心,偏偏自家的像根木头。 不止夏氏,就连孟氏和云安郡主心中都有些异样。 慕青沅看着她们,认真说道:“我不需要你们这样的孝心,若是真想孝敬我,就规规矩矩做人做事,少让我操点心。” 说完,慕青沅对着江珂招了招手,“好孩子,快起来。” 江珂咬唇,小心翼翼走到了慕青沅身边。 慕青沅退下手腕上的白玉福寿纹羊脂玉镯,戴到江珂手上。 “日后再不许这样了,若有下次,祖母定然罚你。” 江珂看着手上的镯子,言语中亲切了几分,“多谢祖母。” 虽然刚被慕青沅敲打了一番,但是见到女儿得到了好处,冯氏心中好受了几分。 她摆了摆手,“既然请完安了,都回去吧。” 这么多人挤在她身边,吵得她脑子疼。 众人离去后,只有江琪站在角落里没动。 慕青沅疑惑地看着她,“你为何不走?” 江琪咬着嘴唇,慢慢移到了慕青沅身边,小声说道:“我,我想多陪陪祖母。” 慕青沅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听到江琪的声音,对着这个小哭包,莫名就让她想起,原来班上那些成绩中游、缺少自信的孩子们。 她耐心询问道:“为何想要陪在祖母身边?” 江琪偷偷抬头看了眼慕青沅,又火速低下头,一言不发了。 慕青沅:“......” 还真是一个敏感又内向的孩子。 见她不说话,慕青沅也没有强求,就让她在屋中待着了。 江琪却像一个小尾巴似的,跟在慕青沅身后。 “祖母,这是何物?” 慕青沅收了笔,花嬷嬷立刻上前扶着慕青沅坐了下来。 慕青沅喝了口茶,才说道:“国公府的设计图纸。” 见着江琪好奇,慕青沅指了指那图纸,“想看就看吧。” 江琪咬着唇,仔细看着桌上的图纸。 好半晌,江琪小步踱到慕青沅面前,“祖母,这世间还有这种画法,真真是让人惊奇。” 这样简单的线条就能勾勒出一栋宅子,实在是令人称奇。 慕青沅笑眯眯地看着她,“你想不想学?” 江琪惊喜地抬头,一双无辜的狗狗眼,紧紧盯着慕青沅。 忽而,又低下头,“还是不了吧。” 慕青沅看了眼白英,“将这图纸拿给鲁大人吧。” 鲁大人正是昭庆帝派来给荣国公府修宅子的人。 白英接过图纸就往外走。 回了国公府后,慕青沅才发现太后娘娘赐给她的这群丫鬟,专业技能真是甩了荣国公府的丫鬟好几条街。 晚间,慕青沅靠在床头,看着这个朝代的书。 明明是繁体字,她看起来却个个都认识,她归结为是原身残留的意识。 白英是个口快的,见房中无人,小声嘟囔道:“老夫人,今日给了那边好大的体面,就连咱们三姑娘都没有得到赏呢。” 江琪今日都跟在慕青沅身后,就连晚上回到自己院子,都是一步三回头的。 虽然是主子身份,待她们这些下人,张口闭口都是姐姐,又生得可爱,以至于白英几个都对她很好感。 慕青沅笑了出声,放下手中的书,见着房中的几个丫鬟都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她长叹一声,“她还是个小姑娘,长辈之间的恩恩怨怨,无须牵连到孩子。” 花嬷嬷瞪了眼白英,她才说过让她们都守好奴才的本分,现在竟然敢置喙主子的事情来了。 “老夫人行事自有章法,岂不是你们几个能过问的。” 花嬷嬷的话说得很不客气,白英几个连忙跪下请罪。 慕青沅让她们起身,“莫要被你们嬷嬷吓到了,我心里并不把你们当下人。”、 “老夫人仁善,奴婢却时刻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 慕青沅:“......” 行吧,你个固执老太。 次日。 慕青沅带着江琪在阁楼上看着工部的人拆房子。 白芍从下面上来,“老夫人,三姑奶奶带着表小姐回来了,正在下面候着。” 三姑奶奶?慕青沅在脑中想了想,这才想到是那个嫁给了光禄寺卿的女儿。 慕青沅点头,白芍又蹬蹬蹬跑下楼,引着江云舒与秦月华上来。 不多时,江云舒便带着女儿出现在慕青沅面前。 两人面面相觑,慕青沅淡定地看着这个便宜女儿,开玩笑,便宜儿子都见过了,怎么会怕这个便宜女儿? 江云舒却是不错眼地看着慕青沅,她脑中关于母亲的记忆早已被岁月给消磨殆尽了。 只是当慕青沅以母亲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时,江云舒心中所有的委屈忽然就难以自制地轰然爆发出来。 她上前两步跪在慕青沅面前,哭着喊道:“母亲,您终于回来了。” 只是为何回来这般晚? 晚到她还没来得及享受母亲的陪伴就已经嫁为人妻,成为人母了。 晚到她在母亲还未出现的时候,受了好多欺负。 江云舒抱住慕青沅的腿,不顾忌形象地嚎啕大哭。 慕青沅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着,难受的让她喘不上气来。 原身残留的意识这么强大吗? 她掐了掐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秦月华看着母亲哭得这么痛苦,干脆抱着慕青沅的另一条大腿就哭了起来。 “外祖母,你怎么才回来啊?我爹那个丧良心的王八羔子欺负我娘。” 第22章 不避人的密谋 秦月华此言一出,江云舒的眼泪迅速止住,脸上带着薄怒,“月华,你怎可这么说你爹?” 秦月华丝毫不怕母亲的怒气,只是昂着头看慕青沅,将自己被打的红肿的那张脸露出来。 慕青沅的怒气蹭的一下蹿了出来,“什么!你爹那个丧良心的王八羔子竟然敢欺负你娘?” 秦月华起身胡乱地擦了把眼泪,倒豆子般把这些年秦仲商做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慕青沅嘴角绷成了一条直线,“好好好,好个丧良心的王八羔子竟然敢这般欺负我的女儿。” 江云舒小心地看着母亲,她知道母亲素来强势,恐自己的怯懦会让母亲不喜。 慕青沅看着女儿小心的眼神和外孙女倔强的想让她做主的样子,心中酸涩不已。 她深吸口气,丧良心的女婿在外面,她现在还抓不到。但是那个给江云舒使坏的女人,却近在她眼前。 慕青沅对着白英道,“你去胡姨娘那里,让她替我斋戒几日,抄几卷经书,中秋的时候烧给她最爱的老太爷,若是中秋那日没赶出来,我就把她烧给江临。” 白英听完后,连忙朝着荷香院的方向跑去。 慕青沅又扫了眼白薇,白薇心领神会,“表小姐,奴婢带您去清洗一番。” 秦月华有些不想走,但是看着外祖母好像是有话要和母亲说,只好扭头跟在白薇身后。 慕青沅又指了指江琪,“琪儿,你陪着表妹一块去。” 打发走两个孩子后,慕青沅看着江云舒,认真问道:“他这般对你,你可愿和他和离?” 江云舒愣住了,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也从来没有往这上面想过。 看她的样子,慕青沅就知道她是不愿意。 “罢了,你既然不愿就不愿吧,这几日你就带着月华,住在府里吧。” 尽管这个朝代的社会风气还算是开放,但是显然江云舒并不属于开放的那一类。 她心中的念头就是从一而终,日子不好过就闭着眼过,这一辈子总是能过完的,只是苦了些。 “母亲,可会觉得我没用?” 对上她的目光,慕青沅那些话竟然说不出来了,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是现代的慕青沅还是古代的慕青沅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将月华教的乖巧懂事。是母亲对不起你,是母亲的错。” 江云舒的眼泪像久蓄而开闸的水一样涌出来,她紧紧抱住慕青沅,好似要将过去几十年所受的委屈倾泻干净一样。 慕青沅轻轻拍打着女儿的背,安抚她。 晚间,江家人围在一起用晚饭。 江知砚得知三姐回府,心中还挺高兴的。 只是这种好心情,在他看到江云舒和秦月华之后就荡然无存。 他自然知道秦仲商是什么样的人,但是他原以为有荣国公府在,他能收敛些。 没想到,秦仲商这个丧良心的王八羔子竟然敢这么对他姐姐。 慕青沅放下手中的筷子,简单将秦仲商要扶平妻的事情说了一下。 江知彰恶狠狠说道:“母亲,秦仲商这个王八蛋竟然敢这么对妹妹,明日我便带人去秦府好好揍他一顿。” 慕青沅没说话,她的看向江知礼,“这么多年,他们母子俩打着荣国公府的旗号在外面行事,你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江知礼面上忿忿,但又无力反驳,只好愧疚地低下头。秦仲商是根本不把荣国公府放在眼中,也是因为他这个当大哥的无能。 其实不必问江知礼,慕青沅通过荣国公府的这些年的账本,已经能看出端倪。 江知礼倒像是个记名国公爷,在工部也只是挂了个虚职。 反观江卓文,这些年,因着江临偏宠胡姬,以至于外面的人提起荣国公府,只知江卓文不知江知礼。 想到这里,慕青沅长叹一声,她就没见过谁家的庶子能骑到嫡子头上的。 她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骂江知礼没用,还是该骂江临这个死鬼太偏心。 罢了,小孩子才做选择,她还是都骂吧。 慕青沅看着孟氏,淡淡道:“秋日正是吃螃蟹赏菊的好时节,过几日在家中举办个宴会吧。” 孟氏心中微微一动,她还以为婆母想要掌家,都做好要把中馈大权交给婆母了,却没想到婆母会让她一手操办宴席。 她立马笑开了,“母亲,尽管放心,儿媳定当将这宴会办得风风光光。” 江知彰还没有忘记妹妹被打的事情,于是又问道:“母亲,觉得我的主意如何?” 慕青沅换上一副慈祥的表情,“去吧,母亲支持你的行动,记得要把他打成猪头。” 江云舒咬着唇,看着母亲和兄长完全不避人的密谋。 另一桌的秦月华竖起耳朵听着,心中暗暗给二舅舅打气,最好是能将林芷柔那个女人也打成猪头。 晚上,慕青沅躺在床上翻来翻去睡不着。 花嬷嬷轻声问道:“老夫人,可是忧心三姑娘?” 慕青沅干脆从床上坐了起来,“云舒性格懦弱,若是自己立不起来,日后这样的事情也还会发生。” 说着说着,慕青沅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月华这孩子倒是个孝顺的,只是太过于争强好胜。” 她心里其实也明白,秦月华之所以会变成这样的性格,完全是为了保护她娘。 这个孩子看着强势,其实内心自卑敏感,别人稍微做了点什么,在她心中就会被无限放大。 想到这里,慕青沅又忍不住叹息,在她看来,不管是软弱还是故作强势,实际上都是在江云舒与秦月华的成长路上,没有得到好的引导罢了。 花嬷嬷安慰道:“今后有您撑腰,想必姑爷不敢做得这么过分。” “若我死了呢?” 花嬷嬷被这话噎了下,不是说人老了就会避讳提起死这个字吗? 她家老夫人不仅不避讳,反而很坦然。 “您不能总将不吉利的话放在嘴边,这样岂不是让让几位主子难受?” “死亡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事情,我提前铺垫,等到那一天来临的时候,他们才能够足够坦然。” 花嬷嬷不愿意和这个任性的老太太在,任何关于死亡的话题。 她知道她永远也说不过慕青沅,所以她干脆闭口不言。 可慕青沅丝毫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不如你在府中寻摸寻摸,若是真有能入你眼的小丫鬟,你不若将她收在身边,日后也好给你养老。” 花嬷嬷有些意动。 看出花嬷嬷的心动,慕青沅便替她分析起这件事的可行性,颇有种现在就要去找人的冲动。 第23章 宴会 一转眼便到了后日,天朗气清,和煦的秋风送来丝丝凉意。 慕青沅站在花园中,感叹道:“真是个好天气。” 秦月华笑着说:“可不是呢,就连老天爷都给祖母面子。” 慕青沅很给面子地笑了,没人被这样一个明艳小美女恭维,还能忍住不笑。 除非她戒过毒。 江珺翻了个白眼,就知道拍马屁。 慕青沅:“......” 要不是孟氏昨晚来求她解了江珺的禁足,她是真的想要好好磨磨这个大孙女的性格。 看这样子,就知道前几日的禁足抄经并没有让江珺心静下来。 没关系,她有的就是时间。 京城中的不少人家都收到了荣国公府的赏花帖,他们也都听说了慕青沅在这个传奇老太回府的事情。 所以这日来赴宴的人,将荣国公府所在的朱雀大街堵了个严严实实。 江知彰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母亲,来赴宴的人家太多了,将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后面巷子里还有不少人家没能进来。” “那你就去疏通交通,找我有用吗?” 江知彰愣了愣,母亲说的好像是对的,他当即转过身子向外面跑去。 二百斤的胖子跑起来地动山摇的。 江珺嗤笑,“二叔真是太胖了,跑起来像山崩。” 说完后和江琉一起笑了起来。 江琪面色有些难看,就算江知彰再不好,也是她父亲。 “好笑吗?” 慕青沅面带危险地看着两人,眼神中的压迫感,让江珺和江琉两人不敢直视。 面对威严祖母,江珺有些害怕,“祖母,我们,我们......” 看到姐姐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江琉立即接过话,“祖母,姐姐只是开了个玩笑,我们又没有恶意。” 慕青沅早就看出来,大房从江知礼到江琉没有一个人尊重二房。 没有所谓的玩笑,所有的玩笑都有认真的成分。 她严肃地看着江琉,“首先,玩笑要别人觉得好笑才叫玩笑,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拿来开玩笑的,也不是什么玩笑都好笑,如果玩笑涉及到别人的敏感区了,那再笑就不礼貌了。” “其次,你们是小辈,言行中却没有对长辈应有的尊重,反而以调侃长辈为乐。” “这是谁教你们的?” 见慕青沅抓住这事情不放,江珺与江琉对视眼后,立即跪在了慕青沅面前。 “请祖母息怒,我们今后再也不敢了。” 慕青沅冷眼看着他们,并没有叫他们起身,错认得倒是快,只是并没有多少真心。 两人感受到慕青沅的冰冷的视线,冒了一脑门子虚汗。 江琉甚至都不敢抬头看眼慕青沅的表情,这个祖母真是太可怕了! 孟氏进到花园中,就看到她的一双儿女跪在婆母面前,她暗叫不好。 当即加快脚步走到慕青沅面前,她深吸口气,让自己的表情看得自然些,“母亲,前头的客人都已经来了,您看,是不是要到花厅里坐着?” 慕青沅看向孟氏的目光充满了不喜,她素来讨厌只生不教的父母。 就在孟氏忍不住要跪下之际,慕青沅收回了视线,“走吧。” 孟氏顿感轻松,她小心问道:“不知道琉儿和珺儿是哪里惹了母亲生气?” 见慕青沅皱眉,孟氏立马改口道:“瞧我,您是他们祖母,肯定不会害她们,只是眼下,客人都来了,有什么事情不若等到客人离去后再说,母亲,您觉得呢?” 慕青沅看着她不说话,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孟氏前些日子还说要让她指点江珺的话,今日只是瞧着他们跪在她面前,就来质问了。 这孟氏还有两副面孔呢。 “罢了,都随你吧。” 慕青沅摆了摆手,扶着花嬷嬷走了出去。 见慕青沅走远了,江琉与江珺立即起身。 江珺愤愤道,“母亲,我看祖母就是针对我和弟弟。” 她快要气死了,自从祖母回来后,她不是被禁足就是要下跪,她的面子都快丢完了! 江琉也同样气愤。 孟氏记挂着招待客人,随口说了两句后,便匆匆离开。 江珺和江琉对视一眼,从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上看出了跃跃欲试。 花厅,慕青沅坐在首位,看着陆陆续续进来的客人,心安理得地听着孟氏给她介绍来人。 慕青沅笑呵呵地看着众人,俨然一副慈眉善目的老夫人的样子。 来荣国公府赴宴的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就算心中如何好奇,也只是克制地用眼神打量着慕青沅。 三十多年前,慕青沅也算是京城的风云人物。 不仅是太后娘娘认下的义妹,还嫁给了本朝最俊美的状元郎,两人一跃成为京中新贵。 那时候的荣国公府的门槛快被京中人踏破。 只是,时移世易,如今的荣国公府只是空有一个国公府的牌子,这么多年也只是在坐吃山空。 “老姐姐,咱们得有三十多年没见过了吧?” 慕青沅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锦衣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笑吟吟地看着她。 孟氏小声提醒婆母,“母亲,这位是内阁徐首辅的夫人,也是宫中德妃娘娘的母亲。” 听到大儿媳妇的话,慕青沅顿时了然。 她昨日已经做过功课,提前了解了下京中的权贵圈。 比不得荣国公府这样只有名头响亮的世家,这徐家可以说是权贵圈的第一梯队。 慕青沅笑道:“是有这么久了,你身子瞧着倒是硬朗。” “老了,不中用了啊,比不得他们年轻人了。” 徐夫人这话一出,引来了不少人的安慰。 慕青沅笑呵呵听着,心里却暗暗佩服,这些人不重复的奉承话术。 “您老许久不曾回京,不知在京中可还适应?” 此话一出,花厅中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皆敛声屏气,等待着慕青沅的回答。 慕青沅看向问话的那人,好家伙,这一看差点没闪瞎慕青沅的眼睛。 脸上的妆容极盛,头上装饰的宝石更是个顶个的大。 慕青沅有心问一句,顶这么多在头上累不累,又恐得罪人,只好压下心中的好奇。 她笑眯眯回道:“你是谁家的?老身倒是不记得了。” 慕青沅的话落下后,立马有人接话。 “老夫人,您有所不知,这位正是兵部尚书裴大人的夫人。” 裴夫人脸上的神情更是飞扬了起来。 “原是这样。”慕青沅点了点头,环视花厅,见众人面上沉静,但眼中的好奇早已出卖了他们。 慕青沅叹了口气,“活到这把年纪了,说句不好听的,余下的日子也都是数着过的。我就想着,不管如何都得要看着家中的孩子成器。” 花厅中的众人听到这话,心思各异。 京中人谁不知道,荣国公府自第一代荣国公后,再没有一个能拿出手的。 倒是有一个江知砚高中状元,还娶了云安郡主,怎奈没官运啊。 剩下的小辈,更是一个不如一个。 有和慕青沅岁数差不多的,一时间都有些唏嘘。 而裴夫人也从慕青沅的话中得出,她此次回京是不会再回庵堂中了。 徐夫人说道:“您这话很是,咱们女人可不就是这样过一世,在家中听父兄的话,出嫁后,为着夫君、为着孩子操劳。” 慕青沅笑着打了个哈哈,并不接话。 “母亲,徽音长公主贵体有恙,着了身边人来。” 说话间,云安郡主领了一个穿着宫装的侍女进来。 第24章 生变 珈蓝规矩地走在云安郡主身后,见着慕青沅,低身一福。 “老夫人万福金安,您相邀,公主本该是要亲自来拜见您的,却不想公主染了风寒,这才让奴婢跑这一趟,还望您老恕罪。” 珈蓝说完后,就将手中的礼品恭恭敬敬放到了慕青沅身边的桌子上。 “这如何使得,公主既是病了就该好好养病,是我这个老骨头让她费心了。”慕青沅看着珈蓝,面上满是担忧,“可请太医去看吗?病得如何?” “老夫人安心,奴婢出府时正遇着李院使进府,有李院使在,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慕青沅看着珈蓝,点了点头,“倒是辛苦你跑这一趟了,不若午间在这用饭吧?” 不愧是长公主身边得力的,瞧这通身的气质,比花厅中好些人家的小姐都要好。 珈蓝笑着回道:“原是我得了巧,能见到老夫人一面,哪里算得上辛苦。再不敢在贵府多留,公主那边还等着我回话呢。” “啊!” 一道尖锐的叫声突然响起,打破了花厅中的和谐氛围。 慕青沅心里暗道不好,朝着喧闹处看去。 紧接着又有人喊道:“啊!有蛇啊!” 这一声后,惊得花厅众人全都站起身,向外跑去。 此起彼伏的惊叫声在花厅中响起。 慕青沅忙站起身,“都别慌,惊了那蛇,万一伤到了人就不好了。” 接着,慕青沅看向白英,“快去将那蛇抓起来,莫让它伤到了诸位夫人。” 白英面色凝重,她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忙挤进人群中。 来此赴宴的都是娇客,无一人不怕蛇。 孟氏更是将手中的帕子捏紧了,婆母将待客这差事交给她,她本想好好办,好让慕青沅高看她两眼。 没想到却出现了这档子事情。 想到这里,她狠狠剜了眼郭妈妈。 她明明交代过,里里外外都要撒上驱虫的药粉。 郭妈妈心中发苦,她身上的事情本就多,她便将此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了。 不管如何说,此事与她脱不了关系。 “抓到了!” 珈蓝掐着手中的小蛇,温和道:“诸位莫怕,只是一条无毒小蛇,无妨的。” 见有人抓住了这蛇,众人都稍稍放下心来。 只是再也不敢再回花厅中了,有夫人想走,但又碍于情面,不好提出告辞的话。 裴夫人面色不好地看着慕青沅,“老夫人,家中孩子受到惊吓,请容我先行告退。” 说完便带着裴家的几位女儿匆匆离去。 有了裴夫人打头,后面许多人家也都提出了告辞。 转眼间,喧闹的花厅就剩下了江家人。 孟氏连呼吸都放缓了,生怕被慕青沅发现。 珈蓝提着手中的小蛇,在距离慕青沅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老夫人,可怕这蛇?” 慕青沅沉重地点了点头。 天爷诶,蛇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了,她想不出来这玩意存在有什么必要。 她看向珈蓝的目光,宛如看一位勇士。 珈蓝失笑,江家这老祖宗竟有些孩子气。 “老夫人,这小畜生通常喜欢隐蔽的环境,莫说诸位夫人怕它,按理说该是它怕人才对。” 珈蓝的话只说到这里,就将这蛇交给白英。 慕青沅让花嬷嬷送了珈蓝出去。 白英出去将这蛇料理了,回来后附耳在慕青沅耳边说了几句话。 慕青沅冷笑两声,“去将所有人都叫来。” 不多时,江家人都站在了花厅中。 慕青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白英告诉她,这蛇无毒,就连一口牙都被人拔光了。 她要是猜不到是谁所为未免太蠢了些。 “谁做的?站出来吧。” 江知彰一脸莫名,他还不知道发生何事,听到母亲问话,他下意识问道:“母亲,发生了何事?怎地外面那些夫人连午饭都没用就走了?” 别说江知彰莫名其妙了,就连江知礼和江知砚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好地在外待客,诸位大人见着自家夫人身边的婆子后,都匆匆告辞了。 江珺与江琉两人头垂下,不敢抬头看慕青沅。 慕青沅在上首看得清明,心中很是不屑,敢做却没有胆子承认。 就算干坏事,也干的是这样能被人一眼看出来的蠢事。 莫怪能被满门抄斩。 她一圈看下来,这江家没有一个聪明人。 有一个倒是心机深沉,就是不知道心里有多少江家了。 慕青沅看了眼白英,白英倒豆子一般将方才花厅中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江知彰兄弟三人听得目瞪口呆。 家中宴会上竟然出现了蛇?! 江知礼结结巴巴问道:“母亲,没人受伤吧?” 慕青沅嘴角一勾,“还是咱家的孩子乖巧啊,他们只是想作弄一下这些夫人小姐的,没想真害了她们,不仅选了条无毒的蛇,为了安全起见,还将那蛇的牙都拔了。” “对吗?” “琉儿?” “珺儿?” 慕青沅的话犹如惊雷一般响在众人心间。 江珺承受不住,当即就跪了下来,“祖母,我没有。” 孟氏双腿一软也跪了下来,“母亲,是不是弄错了,珺儿与琉儿都是孩子呢,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一定是弄错了。” 慕青沅看着她的样子,心中是说不出的失望。 她转头看向江知礼,江知礼一脸欲说还休,显然也是不相信。 她看着江琉,“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祖母说是我们,有何证据?官府办案都讲究个证据呢。不过,若是祖母以身份相压,我承认也是不妨事的,只要祖母心里舒坦。” 慕青沅眉头皱了皱,以前还以为这只是个傻小子呢,没想到也是个蜂窝煤。 她见多了这样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孩子了。 恰好这时,花嬷嬷从外面进来。 慕青沅淡淡道:“花嬷嬷,你且说说看,让大姑娘和二少爷心里也都有个数。” 花嬷嬷应了声后,便将方才她打探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江珺和江琉两人越听越心惊,他们原以为做得隐蔽没有人看见。 江珺跪趴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慕青沅问道:“你还有何话要说?” 江琉的大脑飞速运转,眼见着事情已经被戳穿,再狡辩也没人会信,干脆认了。 “祖母明鉴,是我贪玩,央了姐姐与我同做这事,也只是为着好玩,并无害人意。” 江琉一番话,说得恳切。 孟氏立马替两个孩子求情,“母亲看在他们年岁小的份上,饶了他们吧,儿媳今后一定好好管教他们,再不会犯了。” 第25章 家法 慕青沅看她这副蠢样子就来气,抬手掷了一个茶杯在孟氏脚下。 江知礼忙跪下,“母亲息怒。” “惯子如杀子的道理还要我教与你们吗?” “你以为今日仅仅只是他们两人的小小恶作剧吗?今日来赴宴的皆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等到他们回去后细细一咂摸,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就算他们不知道是谁,江家子顽劣的消息还是会传出去,日后,江家不管是娶媳还是嫁女,人家只要想起这事,谁还愿意和江家结亲?” 慕青沅这番话说得又急又快,说完便咳嗽起来,吓得花嬷嬷赶紧给她顺气。 云安郡主的面色也难看了两分,慕青沅说得在理,江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江知彰看到慕青沅呛到,赶紧给母亲倒了杯水。 他不满地看着江知礼,“大哥也真是的,也不好好教珺儿和琉儿,前些日子,珺儿顶撞母亲,今日又发生这样的事情,那后日呢?成天闹来闹去,府里还有没有个宁日了?没得让母亲天天跟着操心。” 说完,江知彰看了眼女儿。 果然还是他女儿乖巧,一点都不给他惹事,不像是大房的两个。 江知礼的脸色变了又变,一是为着母亲说的话,竟然没一个字不对。 二是江知彰明晃晃的眼神,让他有些下不来台面。 他怒瞪江珺和江琉,想也不想地抬手就要打下去。 慕青沅及时喝止了他,“住手。” “从今往后,在我面前,不许你们打孩子。” 江知礼收回手,讪讪喊了声母亲。 慕青沅看也不看他,只对着花嬷嬷道:“花嬷嬷,你去将家法取出来。” 慕青沅掂量着手中圆滑的木棍,径直走到江琉面前。 “已有证据,你是认还是不认?” 江琉自幼起便是府中的世子,纵是父亲江知礼也不曾对他说过什么重话。 他露出一口大白牙,“花嬷嬷是祖母身边的人,您让她怎么说,她自然是听你的。” 江琉言下之意是花嬷嬷受了慕青沅的安排。 慕青沅轻笑,“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 说完,便举起棍子重重朝着江琉背上打去。 江琉被打得趴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 孟氏见儿子被打成这,急忙上前抱住儿子,“母亲,琉儿也不过是个孩子,如何能承受这样的毒打!” 毒打? 慕青沅毫不犹豫地又是一棍子下去,“为人父母不教子女向善,那就让我这个祖母来教。” 花嬷嬷也趁机将孟氏拉了起来,“大夫人不必担心,老夫人心中有数。” 孟氏想也不想就要甩开花嬷嬷的手,却连一丝一毫都无法挣脱,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打。 江知礼更是大气不敢出一个。 江琉挨了三棍后,先前的心气是一点都没有了。 他现在是真的相信了,他的好祖母肯定不会因为他是府中唯一的嫡子就手下留情的。 他立即大喊道:“祖母饶命,我知错了。” 听到他这么喊,慕青沅放下手中的棍子,“那你来说说看吧。” “我不该破坏了祖母的赏花宴。” 慕青沅盯着他,显然不满意他的回答。 江琉咽了咽口水,害怕慕青沅再一次拿起木棍。 他只好在心中回想,慕青沅先前的话,“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这样的事情。” 慕青沅看他这样,如何不知道,他并没有真正明白错在了哪里。 只是也不好将人一棍子打死,教育讲究的是循序渐进。 她端起桌上的茶,慢慢喝了起来。 剩下的人看得胆战心惊。 慕青沅放下茶杯,“老大,你也跪下。” 江知礼立马跪了下来,抬手轻轻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子不教,父之过。你的孩子变成现在这样,你这个当父亲的得负主要责任。” 江知礼忙不迭点头。 慕青沅也同样给了他三棍。 料理完江知礼,她又低头看了看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大孙女。 小姑娘想来是怕了,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记住这个教育。 “珺儿是姑娘家,念你是初犯,这次就不打你了,好好待在院中反省吧。” 具体什么时候出来,慕青沅没有说。 江珺听到这话,心中的大石头顿时落了地。 天知道,她有多怕这家法等会落在她身上。 万幸祖母网开一面! “多谢祖母!” 相比较之江珺之前,这一句祖母倒是显得真情实意了点。 一时间,慕青沅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感叹江家人识时务,总而言之,就她看下来都是心大的。 孟氏见慕青沅放过了两个孩子,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连忙凑到慕青沅面前说好说。 “母亲仁慈,往后儿媳定然会好好鞭策他们,再不会像今日这样不懂事了。” 听到孟氏的话,慕青沅这才想到差点忘记还有一个糊涂的忘记料理了。 她转过头阴恻恻地看着孟氏,“差点忘记你了。” “明日开始,管家权交与老二家的和老四家的,你权且休息吧,好好想想孩子是不是你这样的养法。” “云安,你准备些厚礼送到今日来赴宴的人家里去,就推说是家里的下人不用心,这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儿媳省的。” 孟氏:“母亲,我......” 慕青沅扫了她一眼,“你别忘了,今日的赏花宴是你一手操办的,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难不成你还想就这样翻篇了?” 孟氏忙说不敢,心中已经在想如何应对了。 慕青沅才不管她,扶着花嬷嬷的手就回去了。 一路上慕青沅都沉默不语,几个丫鬟也不敢出声。 “那小楼何时能好?”慕青沅突然出声问道。 “鲁大人说是两个月。” 花嬷嬷想着慕青沅画的图纸,粗看很是寻常,等到细细看下去,却又无一不是巧思。 花嬷嬷压低声音,“您是准备将姑娘少爷都迁来你身边了?” “非也,非也。我只是一个贪图享受的老夫人,那些替孩子看孩子的戏码,请离我远些。” 花嬷嬷在心中盘算了一下,慕青沅说的是什么意思。 片刻后,她笑了起来,“您是我见过心肠最好的老夫人了。” 虽然说以前的事情,慕青沅做得是不地道。 现下看着却有了几分真情。 感情这个东西自然是相处来的。 回到旭辉堂后。 江云舒牵着秦月华的手,一道来给慕青沅请安。 请完安后,江云舒期期艾艾叫了一声母亲。 慕青沅掀起眼皮盯着她看,她不必问也能猜到是什么事情。 不过,按理说二儿子昨日就该将秦仲商那个狗男人打了,今日应该是下不了床。 “母亲,夫君送信来说是身子有恙,我想......我想......” 江云舒嘴巴上下翕动,面对着母亲的目光,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慕青沅风轻云淡地替她补全了剩下的话,“你想回秦府,照顾你那个被打得在床上不能动的丈夫。” 第26章 分家 江云舒羞愧地低下头,不敢再看慕青沅。 慕青沅心知想要扭转江云舒的思想,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人总是要彻彻底底的失望过后,才会有新的成长。 “你兄长为着你,才去将他揍了一顿,你这边又巴巴的回去,岂不是伤了兄长的心?” “再者说,你回去后,他若是又将立平妻的事情提起,你待如何?” 江云舒在家中一向说不得话,秦仲商决定好的事情,根本不会理睬她的意思。 上一次,刚好被秦月华打断,这次回去,说不得又要旧事重提。 想到此处,江云舒咬着唇,一言不发。 慕青沅挥手,让她回去歇着了,自己则靠着软榻,闭目养神。 白薇见状立即上前,轻轻替慕青沅按摩头部。 经过这些天的观察,江家从上到下都被慕青沅贴上了蠢货的标签。 就连荣国公府也只是个花花架子,没道理能干出销户口本的事情啊? 还夷三族,慕青沅自己就是个孤儿。 忽而,她猛地睁开眼,原身是孤儿,但是江临不是。 胡姬母子二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难不成是他们身上出了问题? 慕青沅越想越有可能,恨不得立时将他们分出去。 房中油灯的光影照在慕青沅沉思的脸上,夜已经深了,她还未睡。 几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打扰慕青沅。 花嬷嬷剪完灯芯,轻声说道:“老夫人,夜深了,该入睡了。” 慕青沅这才回过神,她叹道:“想来明日,荣国公府又要出名了。” 上一回,关于慕青沅苛待庶出子女的事情,被昭庆帝出手掐灭。 这一回的小风波,怕是又要变成京中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花嬷嬷宽慰道:“纵使被人说道,又有哪个敢明目张胆地在您面前说嘴?等过些时候,这些事情,自然就会被他们忘记。” 她这话说的不错,自慕青沅回府,宫中的赏赐就如流水般涌进了国公府。 京中的人一向最会看上头风向行事,见着皇上这么看重慕青沅,他们也只有奉承的份。 进入到九月,京城的秋雨更是连绵。 白芍立在檐下,眼神不住地往屋中瞟。 房中,慕青沅看着胡姬母子,笑眯眯开口道:“你们爹死的早,一蹬腿自己就死了个干净,身后事也不安排好。现在虽然还说有个我,但是也难保我哪天睡着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母亲!” 江知礼几个齐声喊道,脸上都有些难看。 慕青沅却挥手,不让他们说话,“所以,今日就将这个家分了吧。” 胡姬母子对视一眼,自从慕青沅回来,就将公中大权拿了过去,原来的潇洒日子一去不复还,连着房中的摆设都讲究着个规矩,任何逾矩的摆设都被收进了库房。 那时,她还担心慕青沅会不会让她将过去几十年,花的银子都吐出来。 好在,慕青沅这个死女人并没有多说什么。 胡姬柔柔开口道:“姐姐......” 慕青沅不客气地打断她,“第一,叫老夫人,第二,没有你开口的份,就算是分家,你也只能在荣国公府的后院待着。” 胡姬脸皮僵了僵,脸上的笑再也挤不出来了。 江卓文如今不过是个五品官,若不是背靠着荣国公府这棵大树,皇上根本不会想着他。 尽管这官职低,但是却比江知礼和江知彰两个强上几分。 他心中暗暗比较着分家和不分家的好处,却看见胡姬给他使眼色,当下就明白胡姬的意思。 “回母亲的话,万万没有嫡母在就分家的道理,儿子不愿分家。” 江卓文说得正义凛然,慕青沅心中嗤笑,想来也是觉得不分家能得到的好处更多。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没必要拘泥于那些老规矩,咱家中的情况又和外面人家的情况不同,早些分家,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胡姬看慕青沅是铁了心要分家,一时想不到更好的主意,两眼一翻,假装晕了过去。 冯氏上前一步,抱着胡姬就哭了起来,“姨娘,姨娘,你快醒醒啊?天可怜的,母亲,儿媳带着姨娘回院里,请了大夫上门来看看。” 冯氏说完后,扫了眼秋妈妈,秋妈妈赶紧上前,和冯氏一人架着胡姬的一条手臂,就要往外走。 慕青沅叫停了他们,“急什么?白芷,你去给姨娘看看。” 冯氏嘴角扯了扯,“母亲,这,这不太好吧?还是让大夫来看吧。” “六夫人可是怕白芷医术不精,伤了胡姨娘?”花嬷嬷笑着接过话,“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白芷几个是太后娘娘原先赐给老夫人的,白芷原先就在宫里做医女的,看个寻常小病不在话下。” 冯氏还想再说什么,又恐被人发现姨娘是装晕的,一时间竟骑虎难下。 “那就劳烦白芷姑娘了。” 白芷对着冯氏福了福身子,而后便将手中的金针刺入胡姬人中处。 胡姬痛叫一声,挥开冯氏和秋妈妈,一把将金针拔下来,扔在了地上。 她怒瞪害自己出了这么一个大丑的白芷,想也不想地挥手打了过去。 “你放肆!好个以下犯上的奴才,来人,快把这个贱婢给我拖下去,杖毙!” 白芷受了一掌,什么也没说,径直跪了下来。 冯氏见胡姬当着慕青沅的面,就敢打慕青沅身边的丫鬟,甚至还要杖毙她,顿时两眼一黑。 她是真的想不明白,怎么这个婆母自从慕青沅回来后,净出昏招。 她小心看了眼慕青沅,果然见她面色不好。 “我看你才是放肆!”慕青沅见着胡姬在自己面前就这么跋扈,背后不知道断送了多少下人的命。 “你给我跪下,若没有白芷的金针,你现在能这么生龙活虎地在这上蹿下跳?你不感激她就算了,竟然还要杖毙她?难不成是你刚刚装晕,被白芷发现了?” 胡姬嚣张的气焰顿时消散,她将头一扭,嘟囔道:“我总归是主子。” “什么主子奴才的,你现在就给白芷道个歉。” 眼见着胡姬又要闹,慕青沅扫了眼花嬷嬷,花嬷嬷收到后,立马朝着胡姬走去。 胡姬见状,顿时想起来了先前的两巴掌,转头看向白芷,阴恻恻道:“白芷姑娘,刚刚是我不对,你可别往心里去。” 白芷起身走到了慕青沅身边,慕青沅看着她脸上的伤痕,心中别提多心疼了。 “白薇,快带白芷去处理一下。” 慕青沅冷声说道:“明日开始,每日来我院中学规矩,若是不愿学,我现在就把你们给分出去。” 此言一出,胡姬不敢再说什么,恨恨离去。 第27章 退学 “咳咳。”慕青沅险些被茶水呛到,赶紧放下手中的杯子,追问道,“你说,江琉那小子被书院给退回来了?” 花嬷嬷忙上前拍慕青沅的后背,替她顺气。 白英小心看着慕青沅的脸色,回道:“回老夫人的话,外面都是这么传的,方才大老爷已经将四少爷带回了府中。” “可知是何原因?” 白英吸了口气,一向爽利的她,竟然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还想瞒着我不成?” 白芍见不得白英说一半不说了,催促道:“白英姐姐,你没见着老夫人都等急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白英没好气地瞪了眼白芍,“说是四少爷冒犯了书院院长家的姑娘。” 慕青沅张了张嘴巴,“那姑娘没事吧?” 既然说了个开头,后面的事情说起来就容易了。 白英立马将打探到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慕青沅木着一张脸听完了,“所以,江琉这小子将毛毛虫丢到了傅家那个病弱小娘子的身上,将那小娘子吓得犯病了?” 白英点头。 慕青沅闭上眼睛,不停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嘴里念念有词,“我不能生气,我只是祖母,就算管教也有他爹娘在,我不气,我不气。” 花嬷嬷轻声安慰道:“老夫人,您别动怒,四少爷还是个孩子呢,说不定经此一事后,就长大了。” 慕青沅睁开眼,看着这个昧着良心说话的嬷嬷。 江琉这小子都十四岁了,没记错的话,在大雍朝,这个年龄还有几年都可以成亲了吧。 花嬷嬷一脸镇定地回看回去。 忽而,外面传来阵阵吵闹声。 白英英气的剑眉拧起,撩开帘子走出去。 不多时,白英走进来说道:“老夫人,四少爷和表姑娘打了起来。” 慕青沅一脸黑线,江琉这小子精力怎么这么旺盛? 她看了眼花嬷嬷,凉凉道:“这就是你说的,经此一事就长大了?” 上午刚被书院退学回家,中午就和家中姐妹打架。 江琉这小子真够可以的。 花嬷嬷垂眸,“老夫人,现在要紧的是,四少爷和表姑娘打起来了。” 慕青沅却毫不在意说道:“江琉那个绣花枕头,还真打不过月华那丫头。” 看着屋中丫鬟们不信任的眼神,慕青沅勾了勾嘴角,“怎么样,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白芍年纪最小,慕青沅的话音刚落下,她立马接道:“好啊,您说赌什么?” “若是我输了,今日每人都可以喝一碗杏仁酪。” “若是您赢了呢?” 慕青沅故作思考,看着白芍期待的目光,“那就每人今日喝一碗花生酪吧。” 白芍连眼睛都亮了起来,“老夫人,我这就去将琉少爷和表姑娘请过来。” 说完后,拉着白英就出去。 慕青沅笑眯眯地看着两人的身影。 花嬷嬷不赞同道:“您也太宠着这丫头了。” 在她看来,白芍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刚出宫的时候,也还像个样子,现在越来越没大没小了,竟然还和主子打起赌来了。 合该好好学些规矩,再放到慕青沅身边用。 慕青沅想了下,花嬷嬷算是这几个丫头的教导嬷嬷,白薇和白芷两人已经被教成小古板了,她可不愿意再来两个小古板。 慕青沅佯怒道:“白英和白芍这两个丫头的性子我喜欢,我可不许你私下里去磨她们的性子。” 花嬷嬷没有正面回答慕青沅的话,反而问道:“老夫人,可要派人将大夫人和三姑奶奶请过来?” “只让人去请三姑奶奶吧。”慕青沅想也不想地说,“只怕这两个孩子刚动起手来,就有丫鬟去报给孟氏了。” 虽说经过上一回的事情,荣国公府的管家事宜落到了夏氏和云安郡主身上,但是孟氏毕竟是掌了那么多年的家。 就算现在一时失了掌家权,只要她还是江知礼的正妻,这个掌家权总会回到她手中。 少时,白英两人带着江琉和秦月华进来了,孟氏紧紧跟在后面。 慕青沅此时无比庆幸这具身体还没有到老花眼的那一步,所以一看到江琉狼狈的模样,她毫不客气地笑出声。 江琉不满,“祖母,我都被秦月华这个野丫头打成这样了,你还笑我,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祖母了?” 本来被秦月华这个丫头揍,他心中已经十分不爽了,现在还要被祖母嘲笑,他莫名有些委屈。 慕青沅听完他的话后,笑得更大声了,她还真不是他的亲祖母,所以嘲笑起来更加没有负担了。 孟氏见慕青沅越笑越开心,心中有些异样,果然不是在身边长大的,所以才会这样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母亲,不若先叫太医来看看吧,琉儿自小到大,从未受过这么严重的伤呢?” 孟氏说完,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 这可不是她装出来的,这个儿子是她盼了好些年才盼来的,可以说是她的命根子。 今日见他伤成这样,心里不知道有多痛呢。 慕青沅摆手道:“皮外伤而已,不必要劳烦太医。” 说完,慕青沅看了眼白芷,“你去给四少爷处理一下。” 孟氏眼神闪了闪,压下心中想说的话,眼神扫了眼边上的秦月华,笑着开口道:“母亲,你是不知道,月华真是好大的力气,方才我去的时候,月华竟然将琉儿压在身下。” 江云舒进来的时候,刚好听到了这句话。再一看女儿只是头发凌乱了些,而江琉却是连眼睛都青了一只。 她两眼一黑,险些晕倒,好在身后的琴心及时扶住了她。 江云舒掐了掐掌心,“母亲、大嫂,这,这怕是有什么误会。” 孟氏:“三妹来了,不管误会不误会的,月华一个姑娘家也不该跟男子动手。” 秦月华咬着唇,看着孟氏,眼神中满是倔强。 江云舒艰涩开口,“月华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姑娘,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眼见着孟氏又要说话,慕青沅咳了一声,“月华,你来说说发生了何事。” 秦月华上前一步,“回外祖母的话,方才我与琪表姐在花园中散步,琉表弟躲在花丛中吓我与琪表姐,我念着琉表弟还是个孩子,于是就和琪表姐换了个地方去玩。可是琉表弟却不依不饶,将毛毛虫丢在我与琪表姐身上,孙女倒是不怕,琪表姐却被吓到了,我看不过去,就去和琉表弟理论一番,结果琉表弟非但不认错,还说,还说......” 第28章 请罪 秦月华说到这里,眼睛浮现了一层水汽,她紧咬下唇,不让眼泪掉下。 慕青沅看向江琪,果然也是衣衫凌乱,眼眶泛红。 她拧起眉头,“还说什么?” 孟氏脸色有些不自然,“母亲,您别动怒,琉儿还是个孩子,想来也是和琪儿、月华两人闹着玩的,说的也都是什么不值一提的玩笑话。” “你给我闭嘴!”慕青沅喝道,“月华,你继续说。” “还说,我爹是不要和我和我娘了,是将我们扫地出门的,我和我娘只是回荣国公府打秋风的。” 秦月华睫毛轻颤,晶莹的泪水从眼眶滑落。 一旁的江云舒双眼噙满了泪水,一滴眼泪将落未落地坠在眼尾,看上去十分可怜。 孟氏屏住气,小心看了眼慕青沅的脸色。 慕青沅将目光转到江琉身上,“月华说的可属实?可有一句冤枉了你?” 江琉对上慕青沅无波无澜的眼神,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祖母,我是和月华表姐开玩笑的。” 孟氏也赶紧为江琉说话,“是啊母亲,琉儿还小呢,他并没有恶意的。” 慕青沅却不接她的话,她看着白薇,“带表姑娘和三姑娘去整理下。” 秦月华和江琪两人手拉手地跟在白薇身后。 见白芷给江琉处理完伤口,慕青沅问道:“白芷,四少爷的伤可有大碍?” 白芷一板一眼回道:“回老夫人的话,并无大碍,擦几天药就会好。” 江琉此时真恨不得自己身上的伤越重越好,他家祖母不是好糊弄的啊。 想到前些日子才挨过三棍,想来今日也是如此吧。 这样想着,他心中顿时放松下来。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慕青沅说,“将四少爷带到西厢。” 来的时候,江琉还以为今日又逃不了一顿打呢,却不曾想,祖母只是简简单单问了几句话就放过他了,心中别提多高兴了,跟在白英身后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慕青沅手中的佛珠越转越快,她闭上眼睛不去看江云舒带着泪水的脸。 可江云舒那双含泪的双眼,却一直浮现在她脑中。 “去将大老爷请来。” 不多时,江知礼来到屋中,见屋中众人神色各异,他小心开口道:“不知母亲找我何事?” 来的路上,江知礼已经听小厮说了,自己的儿子和外甥女打了起来。 只是母亲这里却并没有见到这两个孩子,他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只好继续问道:“可是琉儿欺负了月华?这个混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 对于唯一的嫡子,江知礼一向寄予厚望,却没想到,寄予厚望的这个儿子被书院退学了,就连大儿子也被退了回来。 读书这条路走不通就算了,竟然还敢在家中欺负姐妹。 江知礼越想越来气,“母亲,今日我若是要动手,您别拦我。” 见慕青沅还是不说话,江知礼有些无助地看向花嬷嬷。 花嬷嬷将秦月华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江知礼面含怒气,瞪着孟氏,“这个孽子呢?叫他滚出来!” 孟氏身子抖了抖,“老爷,琉儿还是个孩子呢,他也知道错了,日后一定会再犯的。” “够了!”慕青沅重重拍向桌子,“就是你每一次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管江琉做错什么事情,你都不惩罚他,导致他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一切都只凭自己的心意。” “不同情弱小,反而以欺负弱小为乐,不爱护姐妹,不明事理,今日只是被书院退学,那明日呢?是不是要咱们这个家削爵来保全他?” 慕青沅这番话说的不可谓不重,孟氏和江知礼两人脸色涨红,一句话也不敢说。 慕青沅接过花嬷嬷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后继续说道:“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作为一个父亲,你得要好好管教你的孩子,你就是这么将我的话当耳旁风的?” “我只问你,江琉被书院退学的这件事情,你是如何处理的?” 江知礼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儿子已经在看京城中好的西席了。” “那个受了惊吓的姑娘呢?” “儿子已经让人上门道歉了,只是傅家并不接受。” 慕青沅看江知礼的眼神,宛如弱智,这样的脑子被满门抄斩,她一点都不意外。 “咱们这样的人家,原不指望江琉读书读出来个什么名堂,只是基础的礼义廉耻,他得要明白。如今他被退了学,还是以这样不体面的方式被退学,你让外面的人怎么看待江家?是不是江家其他的孩子都是这样顽劣不堪?锦绣书院是京中有名的书院,傅明更是做过帝师,你就这么草草了事,岂不是和傅家交恶?” 江知礼双唇翕动,孟氏接过话,“母亲,怎会这样严重?傅家如何能比得上咱们荣国公府?且不说别的,就是每年宫中的赏赐,在京中就没有人能比得上荣国公府。” 孟氏说起这些东西,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神气。 儿子和儿媳妇没一个立的起来,慕青沅心累了。 慕青沅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给我闭嘴,最蠢的就是你了。” “花嬷嬷,我记得库房里有一条鞭子,你去取出来。” 花嬷嬷低低应了声后,就去将鞭子找了出来。 慕青沅指着鞭子道:“带着鞭子和你的不懂事的儿子,一同与我到傅家负荆请罪。” “母亲,您是......” 江知礼下意识就要提起慕青沅是超品国公夫人,傅明甚至连个官身都算不上,何必如此。 “我是什么?我只是你那个差点变成杀人凶手的儿子的祖母。” 江知礼嘴角微微抽搐。 孟氏:“就算是要去请罪,那也不能用鞭子啊,琉儿还是咱府中的世子呢,没得将琉儿打坏了。”= 慕青沅淡淡道:“你儿子是宝贝,别人的姑娘就不是宝贝了?” “傅家小姑娘身子弱,若是吓出来个什么好歹,就将江琉的一生赔给她。” 孟氏不可置信地看着慕青沅,“若是傅家那个女儿死了呢?一辈子不好,只能在床上呢?” “死了,就让江琉以命抵命,若是一辈子不好,傅家人愿意的话,就让江琉娶了她。” 别说孟氏震惊了,江知礼也是难以相信,“母亲......” 慕青沅一锤定音,“让既白将江琉给我捆起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傅家去。 第29章 求娶(1) 马车中,花嬷嬷看着慕青沅疲惫的脸色,轻声劝道:“老夫人,多思则神殆,多事则劳形,您该颐养天年才是。” 自从慕青沅回到荣国公府后,日日都在为江家人操心,花嬷嬷看在眼中,心中难免有些不忍。 慕青沅自嘲一笑,她是真的很想摆烂,但是她身上还背着沉重的kpi,就算是为了她自己,她也得将江家人拉上正道。 傅家。 傅夫人看着躺在床上脸上煞白的女儿,再也忍住靠在傅明的怀中就哭了起来。 “老爷,挽歌身子本就弱,还受了这样的惊吓,我真怕,我真怕........” 傅夫人一连生了四个儿子,老天眷顾,让她终于生了个女儿。夫妻俩平日里对这个唯一的女儿,十分宠爱。 再加上女儿天生体弱,他们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中怕碎了。 今日女儿遭这样的罪,夫妻俩人更是恨不得代替女儿去承受。 傅明揽住妻子,眼中的悲痛,丝毫不比妻子少,“没事,没事,挽歌是个坚强的孩子,她自然能挺过来的。” 傅三郎捏紧了拳头,“爹,为何这么容易就放过江琉那小子?” 傅四郎也跟着喊道:“就是啊爹,为何不让我去荣国公府去要个说法?” 傅四郎和傅挽歌的关系最好,听说书院有个小子将妹妹吓得犯病。 他第一时间就想去找这小子算账的,可惜江家人来得太快,江琉进了荣国公府后,就再也没出来。 他想替妹妹报仇都找不到机会。 傅明冷声,“平日里的圣贤书竟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寻衅报仇和地痞流氓有什么区别?” 直训得两人不敢抬头。 傅挽歌嘤咛一声,悠悠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睛,就见到几张放大的脸,想到晕倒前的事情,她乖巧说道:“爹娘,哥哥,我没事。” 傅夫人看着女儿懂事的样子,更是心疼,“可有哪里不舒服?” 这时,门房忽然来报,“老爷、夫人,江家人求见。” 傅夫人秀眉一拧,“不见,给我轰出去。” “娘,让我去会会他们!” 傅四郎说完这话,就与傅三郎一道跑了出去。 门房差点被两位少爷撞翻,好半晌才缓过神来,“老爷、夫人,荣国公府的江老夫人也来了。” 傅夫人与傅明对视一眼,若是荣国公府的其他人,他们大可以说不见,但是这个老夫人,却不好说不见。 傅夫人咬了咬唇,“我去会一会这个老夫人,我倒要看看他们家是怎样一个章程。” 傅明按下傅夫人,“不必你去,我去见。” 傅家花厅。 江知礼看了眼被五花大绑,连嘴巴都被堵住的儿子,心中不忍,“母亲,不若先将琉儿身上的绳索去了吧?” 慕青沅看都不看他一眼,“闭嘴,再多说一句,连你一起打。” 江知礼深吸一口气,江琉还是个孩子呢,只打他就好,他一把老骨头,扛不住的。 “江家人在哪里?” 慕青沅抬眼看去,只见从内院出来两个面貌相似、英气十足的少年郎。 傅四郎踏入花厅,眼神就落在被五花大绑的江琉身上。 “哼,好你个江琉,竟然将我妹妹吓得犯了病,今日我定让你付出代价。” 傅三郎倒是对着慕青沅拱了拱手,“老夫人,舍弟与家中幼妹一向亲近,今日幼妹遭此难,舍弟一时失了理智,还请老夫人莫要见怪。” 慕青沅暗自点头,莫怪京中人都说傅家家风优良,从孩子身上就可见一斑。 相比较江家人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慕青沅笑吟吟看着傅三,“老身自然理解,这才带着不成器的孙子上门请罪。” 慕青沅并没有因为他是个少年就敷衍他,反而认真和他说话,傅三郎瞬间对慕青沅就产生了好感。 傅四郎已经走到既白身边,“你将他的绳索解开,我要和他单挑。” “不可胡闹!” 傅明的声音在花厅中响起,他紧跟在两个儿子身后,这两个小子仗着年轻,跑得十分快。 慕青沅看着傅明,他四旬有余,两道剑眉轻拧,神色淡漠。 傅明见到慕青沅,笑着拱手道:“老夫人来此,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倒是我这把老骨头不请自来,家中孩子做错了事情,老身只好亲自带着他们来请罪。不知令爱如何了?” 傅明立马换上一副忧愁的表情,“小女体弱,现在还未醒来。” 慕青沅看了眼既白,既白一脚踹向江琉的腿窝,拎起鞭子就狠狠抽了下去。 傅三郎的眉心动了动,眼睛下意识看向慕青沅,慕青沅依旧是笑眯眯的,仿佛打的不是她家的孩子一样。 傅四郎拍了拍手,“好好好,打得好!” 傅明佯装惊讶,“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慕青沅心中哂笑,恐怕傅明只希望打得越重越好吧。 “傅院长,这就让你的两个孩子看着,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 “都听老夫人的。”傅明笑道,“老夫人,您这边请。” 说着,傅明带着慕青沅与江知礼转向内室。 江知礼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江琉,眼神中满是心疼。 傅明看得好笑,知道心疼自己的儿子了,却不知道他见到昏迷的傅挽歌,心是如何的痛了。 他扶着慕青沅进入内室。 “傅院长,不知令爱身子可要紧?” 提到女儿的身体,傅明脸上的表情真诚了几分,“老夫人,小女体弱并不是晚辈的推辞之语,就连宫中太医都说,经此一事,日后只怕会更差。” 慕青沅叹息一声,“是我家对不住你们家了。” 傅明没有回答。 慕青沅继续说道:“听说傅家的两位公子都已中举,方才又见到两位小公子,也是进退有度,可见傅家家风优良,老身今日就腆着张脸,向你求门亲。” 傅明呼吸一紧,“不知老夫人看中我家哪个儿郎了?” 慕青沅笑道:“我啊,偏偏就喜欢你家的姑娘了,为我不成器的孙子江琉求娶。” 第30章 求娶(2) 慕青沅见傅明脸色骤变,继续说道:“你也别急着拒绝我,你先听完我的话。” “我这个孙子虽然不成器了些,但距离成年还有几年,这几年,我定好好磨磨他的性子,若是能拿得出手了,就让他来求娶傅家的姑娘,若是你们觉得不成,那只当我今日不曾说过这话就好。” “我这个孙子只有一个国公府世子的名号,只要傅家的姑娘嫁进来,江琉自会将她当宝贝似的供起来,我也可以向你保证,江流日后不纳妾。” “母亲!”江知礼喊道,江琉是荣国公府世子,如何能娶一个体弱的女子,更何况不纳妾。 他心中焦急。 慕青沅扫了他一眼,江知礼只好压下心中的情绪。 慕青沅开出的条件太过于诱人,傅明心脏加速跳动,他很想答应,眼睛一瞟看到了外面厅中被打得半死的江琉。 火热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慕青沅会是个好祖母,可是江琉实在是太蠢。 以前妻子还和他一起想过女儿体弱,日后怕是不好嫁人。 他虽然觉得就算是女儿一辈子不嫁人,他也能养得起女儿。 只是,世道对女子的约束太多,他在世的话,还能帮女儿挡下外面的流言蜚语。。 若是他和妻子不在了呢? 他们视若珍宝的女儿应该怎么办? 傅明想到这里,心中是无比酸涩。他忽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一道声音打破了傅明的沉思,“老夫人说的可是真的?” 傅夫人见傅明久不久不回,这才跟着来看看是怎么一回事,没想到却听到慕青沅的话。 慕青沅看着一位眼睛红肿的美妇人走近,心中微动,想来这就是傅夫人了。 她含笑点头,“有您这样一位夫人教导,傅姑娘差不了,正所谓是一家有女百家求,趁着姑娘还小,我早些定下。” 傅夫人眼眶中的泪珠汇集成一汪深潭,自从生下女儿后,女儿体弱就成了她的心病。 娘家的那些姐妹还嘲笑过她,说什么挽歌一看就是不能生养的,日后怕是没人要。 “老夫人,您明明知道......” 慕青沅笑眯眯道:“老身只知道,做错了事情就要付出代价。” 傅明打断妻子的话,“老夫人,不如和我一道去看看挽歌?” 慕青沅点头,“是该去看看,挽歌今日受苦了。” 说完,傅明与傅夫人一左一右地扶着慕青沅往外走。 路过江琉的时候,慕青沅只当没看到。 江知礼的眼神落在傅明身上,祈求傅明能开口说句话。 傅明看着江琉背上的血迹,心知慕青沅没有一点留情,他叹了口气,“老夫人,让他们停了吧。” 慕青沅看了眼既白,既白立马收起鞭子。 慕青沅在傅明夫妻俩的搀扶下,一路来到了傅挽歌房中。 傅挽歌看着父母亲搀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夫人进来,心知这就是江家老夫人了。 傅挽歌挣扎着要下床给慕青沅行礼。 慕青沅上前按住了她,“好孩子,你今日受苦了,好好歇着吧。” 傅挽歌有些不好意思,“老夫人,您别担心,我好多了。” 慕青沅看着傅挽歌,小小年纪就已经能够预见长大后的风姿,只是眉心的病弱之气,却无法掩盖,身形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了。 “可怜的孩子。”说着,慕青沅从袖中取出一枚青玉凤舞琉璃佩,放入傅挽歌手中,“那个害你生了病的混小子,已经被我狠狠教训了,你且好好养着身体。过些时候,我接你去国公府顽。” 傅挽歌错愕地看着慕青沅,又抬头看向傅明夫妻。 傅夫人红着眼眶,“长者赐,不敢辞。既然是老夫人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傅挽歌心中隐隐有个想法,只觉得手中的这枚玉佩太过于炙热。 慕青沅嗔了眼傅夫人,“没得吓到孩子。” 她理了理傅挽歌额间的碎发,“你就权当我将这玉佩给你玩,日后不喜欢了,你再还与我。” 傅夫人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是真的感激慕青沅,将自己的孙子赔给了她家,又让女儿可以自己选择。 傅夫人哽咽地喊道:“老夫人。” 慕青沅站起身,“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傅明夫妻俩送着慕青沅上了马车。 回到江家,江琉被带下去治伤。 江知礼紧紧跟着慕青沅来到了旭辉堂。 “母亲......” 关于下午在傅家发生的事情,江知礼有太多问题要问了。 慕青沅摆了摆手,“坐下说,别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母亲,您今日为何要说这样的话?为何,为何......”江知礼叹了一声,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 花嬷嬷早就吩咐小厨房温着参汤,只待慕青沅一回到院中,就能喝上。 慕青沅小口喝着,“你觉得不好?” 江知礼没忍住拔高了音量,“怎么是好呢?傅家那个小姑娘身子那么弱,能不能活到长大......” “闭嘴!”慕青沅喝道,“身为长辈,竟然这么诅咒一个晚辈,是何道理?” 江知礼双唇嗫嚅,“母亲,她实在不是琉儿的良配啊。” 慕青沅没好气地瞪着他,“你以为傅家能瞧上你那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儿子?若不是我今日腆着这张老脸去傅家求情,你就等着明日参你的折子满天飞吧。” “怎么会?” “怎么不会?傅明身为书院院长,门下学生数千,再加上傅夫人是琅琊王氏女,这两个无论是哪一个都是国公府不能得罪的。” “再加上,若不是你的好儿子,他们家的姑娘怎么会这么严重?” 江知礼听着母亲的话,心中才觉得有些惶惶,抬手擦了擦额头的虚汗。 “您说的是。” 片刻后,慕青沅问道:“你可会怪我?” 江知礼摇头,“从前父亲就说过,母亲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 其实还有一句话,江临还说过,就算慕青沅是错的,也是对的。 慕青沅心中有些异样,皱了皱眉,“你别怪既白下手狠,若是我们不狠些,傅家不会这么轻易就原谅琉儿的。” “儿子省的。” 慕青沅挥手让江知礼回去,“行了,去看看你儿子吧。” 江知礼走后,慕青沅靠在罗汉床上想着,有了傅家这门亲,多多少少能保全了江琉这小子了。 至于江家的其他人,她还得要好好打算才好。 第31章 进宫(1) “妈妈,你也看到了,自打琉儿从傅家被送回来,她一次都没来看过一次,反而一味地抬举其他几房,她心里是不满意我们母子几人啊。”孟氏说着说着,眼泪就从眼眶中滑落下来。 郭妈妈是孟氏的陪房,见到自家主子难过的样子,心中也有些不好受。 只是慕青沅回来的这些日子,家中没有一人敢忤逆了她,就连东府的那几个,也被慕青沅压制得死死地。 更没有人敢去挑战慕青沅的权威。 “老夫人向来是一视同仁的,怎么会不满意您呢?夫人,您多虑了,再说了大老爷还是国公爷呢,再没有人能越过大老爷。” 孟氏大声反驳道:“她若是满意,就不会夺了我的管家权,更加不会给琉儿定上那样一门亲。” 想到这里,孟氏手下用力,手帕应声而裂,她儿子可是国公府的世子,怎么能娶那种先天体弱的姑娘? 虽然是在孟氏房中,郭妈妈还是左右看了看,小心在孟氏耳边说道:“傅家姑娘素来体弱,能不能活到成年还是另说,就说老夫人,年纪也不小了.......” 孟氏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她双眼灼灼地盯着郭妈妈,没错了,这两个人一个是病秧子,一个则是老人家,能活到什么时候也说不定呢。 “你看我,真是当局者迷了。” 再者说,还有几年的时间呢,中间会发生什么事情,还不一定呢。 她嗔了眼郭妈妈,“快服侍我洗漱,今日还没去给母亲请安呢。” 旭辉堂中,慕青沅狠狠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愤愤道:“指定是有人在背后骂我呢!” 花嬷嬷头也不抬地回道:“依奴婢看,是您昨晚非要开窗看星星的原因。” 慕青沅顿了顿,现代城市中很少能够看到满天繁星,昨夜,她瞧见星空繁星点点,一时竟难以自持。 她有些心虚地转移话题,“琪儿和月华这两个呢?” 白薇回道:“回老夫人的话,三姑娘与表姑娘说是要去归去来馆瞧瞧。” 慕青沅点了点头。 归去来馆是用来给家中几个孩子读书用的,昨日刚建好,现在该是找夫子了。 慕青沅心中想着,既白可以作为武夫子,其他的,可以找京中落榜的举人来充当。 忽而,慕青沅好像想到了什么,她看向花嬷嬷,“嬷嬷,你说能不能找些宫中的教养嬷嬷来教导家里姑娘?” 花嬷嬷放下手中的针线,认真想了想,“恐怕要等到明年春天。” 宫里放出的宫女和嬷嬷都是有计划的,现在怕是不好找。 慕青沅点头,明年也行吧。 孟氏掀开帘子,走进来,亲切喊道:“母亲。” 慕青沅猛然打了两个抖,“有话好好说,这么肉麻做什么?” 孟氏丝毫不介意慕青沅的态度,用帕子掩了掩唇角,“母亲这说的什么话?儿媳亲手给母亲炖了一盅燕窝,母亲趁热喝。” 孟氏说着,便把燕窝放在了慕青沅面前。 慕青沅仔细打量着燕窝,又看了眼孟氏。 自从江琉被打,孟氏见到她总是不自然,今日是想通了? 别是给她下毒了吧! 孟氏扶了扶鬓间的朱钗,“母亲,可是儿媳身上有什么不妥?” 慕青沅摇头,“既然你过来了,那么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一下。” “母亲,您尽管说就是了。” “过些日子,家中的孩子都要在家读书。” 孟氏笑吟吟开口,“都听母亲的。” “若是琉儿、珺儿两个不听话,夫子一定会严厉责罚的。” “合该如此。” 孟氏依旧是笑眯眯回道,慕青沅吸了口冷气,大儿媳妇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吧? 就在慕青沅和孟氏两人大眼瞪小眼之际,外面小丫鬟匆匆跑了进来。 “老夫人,皇后娘娘有旨,选您进宫觐见。” 慕青沅有些忐忑,皇后娘娘为何要见她? 很快又回过神来,“花嬷嬷,为我更衣。” 因着慕青沅要进宫的事情,整个旭辉堂都忙了起来。 就连夏氏和云安郡主都来了旭辉堂。 慕青沅按照超品国公夫人的品制上了大妆,头顶着沉重的头饰。 不开玩笑,这头要是被压断她都不意外。 花嬷嬷看着慕青沅僵硬的身子,小声说道:“老夫人,您且忍忍。” 慕青沅连头都不敢点,眼皮动了动,表示自己知道了。 出了房中,三个儿媳排排坐等着她呢。 慕青沅忍俊不禁,“怎么都过来了?” 云安郡主走到慕青沅身侧,“儿媳是过来看母亲这里,可有要帮忙的地方,却忘记您身边的丫鬟都是宫中出来的,哪还需要儿媳班门弄斧。” 夏氏恨恨看着云安郡主,马屁精! “母亲,您穿这身格外精神。” 慕青沅一言难尽地看着夏氏,“行了,都在家中等着吧,我去去就回。” 孟氏起身走到慕青沅另一侧,“母亲,儿媳送您。” 花嬷嬷见状走到了慕青沅身后。 出了荣国公府,慕青沅对着孟氏道:“方才和你说的事情,你和她们两个再说下。” 孟氏:“母亲放心,儿媳省的。” 说完后,慕青沅径直上了马车。 距离皇宫越近,慕青沅心中越慌。 “嬷嬷啊,我忽然有些不记得皇后娘娘了,不如你给我说说皇后娘娘吧。” 花嬷嬷:“皇后娘娘乃是定北将军府的嫡女,从小在西北长大,入宫这些年也没有听闻苛责后妃与奴才的事情,宫中都说皇后娘娘是个顶和气的主子。” 慕青沅长呼口气,和气好啊,她就喜欢和气人。 花嬷嬷看着慕青沅,眼中带着笑意。 荣国公府的马车驶到宫门口,早已经有小太监等候在此,见着慕青沅下了马车,连忙迎上去。 “江老夫人万福金安,皇后娘娘特意差奴才在此候您,您老这边请,步辇已经给您备好了。” 慕青沅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笑意的小公公,开口问道:“小公公如何称呼?” “回老夫人的话,奴才全财。” “那就有劳全财公公了。” 全财心中微动,听多了传闻,他还以为慕青沅是个顶顶难伺候的人呢,没想到这么平易近人。 全财小心翼翼扶着慕青沅上了步辇,“您小心脚下。” 待到慕青沅上了步辇后,全财喊道:“起轿。” 第32章 进宫(2) 还真别说,宫中的步辇就是比荣国公府的步辇舒适,晃的慕青沅竟然有了一丝想睡觉的念头。 察觉到自己的困意,慕青沅狠狠掐了下自己的掌心,这什么地方?她怎么敢困的啊,她这个年龄是能犯困的时候吗? 慕青沅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好在不多时坤宁宫就到了。 慕青沅下了辇,搭着全财的手慢慢往前走,“皇后娘娘仁慈,让老身乘此步撵,不知合不合规矩?” 全财笑道:“老夫人尽管放心,这是陛下特意吩咐的。” 慕青沅眉心动了动,“陛下今日也在?” “现下是没有。” 慕青沅听完便不说话,看来今日想见她的不是皇后娘娘,而是皇帝这个大boss啊。 噫嘘唏,慕青沅瞬间打起了精神。 进到宫殿中,慕青沅便低下头,看着脚下的白玉铺成的地砖,不愧是皇宫啊,壕无人性! “老身见过皇后娘娘。” “老夫人何须多礼?”符令仪看向身侧的宫女,“白杨,还不给老夫人看座。” 慕青沅还是坚持行了全礼,“娘娘,礼不可废。” 符令仪笑了笑,“我自进宫起就听闻母后说您和她之间的情谊,您又去了皇陵三年,可见这世间还是有真挚纯粹的情谊的,我身为小辈怎敢受您如此大礼?” 说着,符令仪走到慕青沅面前,向她行了一个晚辈礼,“还要感谢老夫人陪了母后三年。” 符令仪这一出可给慕青沅吓得不轻,连忙侧身避开,“太后娘娘心善,就是让我在皇陵中陪她一辈子,我都是愿意的。”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要信了。 两人闲聊一阵,九皇子萧景昀从外面进来。 他走到符令仪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后,对着慕青沅又行了一礼。 “阿昀见过老夫人。” 慕青沅笑吟吟看着这个小正太,“殿下多礼了。” 说完后,她面带笑意地看着符令仪,“娘娘将九皇子养得真壮实,日后定是气宇轩昂、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没有一个人不爱听别人夸自家孩子的话,就连皇后也不例外。 她笑着回道:“阿昀像他舅舅。” 慕青沅想到符令仪出身西北的定北将军府,老定北将军一生唯有一个妻子,两人育有一儿一女。 符令洲自小在京中长大,而符令仪却在西北长大。 老定北将军战死沙场后,这个头衔就落到了从京中远赴西北,接替老定北将军的位置的符令洲身上。 而符令仪也被太后娘娘从西北召回来,嫁给了皇上。 想到这里,慕青沅叹息一声,这未尝不是君王的制衡之道。 符令仪轻声问道:“老夫人何故叹息?” 慕青沅愣了愣神,“老身一生未曾去过西北,只是耳闻西北多风沙、环境恶劣。现在瞧着皇后娘娘,才恍然,原来风沙中也能盛开荆棘花,想来符将军更是西北辽阔土地上的雄鹰。” 符令仪眼神闪烁,看向慕青沅的目光更加柔和了。 “是啊,西北虽说是比不上京中繁华,可胜在民风淳朴......” 符令仪的语气中带着怅然,她怀念西北的生活,可是一道懿旨,却改变了她的命运。 “你们在聊什么?” 一道带着威严的声音在殿中响起,昭庆帝不用任何人通传,径直走了进来。 慕青沅忙起身行礼,却被昭庆帝托住了手臂,“当年母后曾说过,您是朕的姨母,无须行礼。” “老身不敢。” 昭庆帝扶着慕青沅坐下后,坐在了符令仪身边,“姨母就是太客气了。” 符令仪笑着回道:“老夫人素来都是这么多礼。” 昭庆帝继续问道:“方才朕进来的时候,听到你们说什么淳朴,不知你们在聊什么?” 慕青沅回道:“回陛下的话,是老身对西北好奇,这才向皇后娘娘打听西北的事情。” 昭庆帝了然,“姨母当年就曾经说过想要与老国公爷去云游四海,可惜啊......” 慕青沅的嘴角抽了抽,这皇帝怎么贱兮兮的呢? 临近中午,慕青沅索性提出告辞。 昭庆帝却拦下慕青沅,“姨母好不容易进宫一趟,应该多坐些时候,用了午膳后再回不迟。” 慕青沅顿了顿,继续稳住在椅子上。 “听说昨日,江家的小世子将傅明家的小姑娘吓得生病了?” 慕青沅满脸羞愧,“家中子孙无状,实在是老身治家不严,还请陛下治罪。” 说完径直跪了下来。 昭庆帝看了眼白天也,白天也立即上前扶起慕青沅。 “姨母何错之有?江家的规矩还是散漫了些。” 慕青沅立马接道:“正是这样,所以老身斗胆请皇后娘娘给江家指两个教养嬷嬷,好好教导老身的孙子孙女。” 符令仪下意识看了眼昭庆帝,昭庆帝微微颔首,“既如此,皇后就看着办吧。” 御膳房的太监将膳食摆满了一桌,慕青沅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 见昭庆帝放下筷子后,慕青沅立即提出告辞,这次昭庆帝倒是没说什么,又赏赐了些东西后,就让她离开了。 看着慕青沅的身影离坤宁宫越来越远,昭庆帝问道:“皇后觉得她怎么样?” 符令仪顺着昭庆帝的目光看了过去,慕青沅步履蹒跚,但是背影却仍旧是挺着。 她斟酌后开口道:“江老夫人风趣幽默,是个难得的通透人。” “通透?”昭庆帝哂笑,“母后在世时也是这么说。” 说完,昭庆帝转身离去。 符令仪看着昭庆帝的背影,又转向窗口,她总觉得皇上的话有什么深意。 萧景昀小声说道:“母后,儿臣喜欢这个江老夫人。” “为何?” “因为母亲喜欢。” 符令仪笑了,因为有了儿子,所以她才觉得这巍峨宫墙中稍稍有了些暖意。 “今日的功课可完成?” 萧景昀摇头,“儿臣这就去。” 慕青沅上了马车后,就迫不及待地让花嬷嬷将她头上金冠取下来。 “呜呼,感觉又活了过来。”慕青沅左右摇头,缓解颈椎的不适。 花嬷嬷小声说道:“老夫人今日实不该说那些话。” 慕青沅脸色有些不自然,不用花嬷嬷说,说出口后,她心中也觉得有些不该。 第33章 冲动的胖墩 慕青沅回府的第二日,宫中的赏赐如流水一般涌进了荣国公府,跟着来的还有两个教养嬷嬷。 慕青沅满意地看着这两人,“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回老夫人的话,奴婢姓高,边上这位姓宋。” “原来是高嬷嬷和宋嬷嬷。”慕青沅点头,“两位先休息,过几日就可以正式授课了。” 说完,慕青沅就让白薇带着两个嬷嬷下去了。 慕青沅想了想,教养嬷嬷也已经到位了,在寻摸几个夫子,慕氏葵花小课堂就可以正式开课了。 只是这夫子应该从何处找呢? 慕青沅看着花嬷嬷,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花嬷嬷道:“老夫人何不如问问傅夫人呢?” 慕青沅怔了怔,有些不确定地看向花嬷嬷,这能合适吗? 花嬷嬷笑道:“老夫人,有来有往才是亲戚,虽说是咱们两家私下里说好了的,但是也得有些往来的由头。” 慕青沅这才恍然大悟,给花嬷嬷竖了个拇指,“姜还是老的辣啊!” 花嬷嬷:“......” 说干就干,慕青沅亲手写了封书信,让白英亲自去跑这一趟。 白芍从屋外进来,“老夫人, 三姑爷来了。” 慕青沅愣了愣,三姑爷?秦仲商? 她冷笑一声,“真是好大的架子。” 江云舒母女俩都在荣国公府一月有余了,秦仲商这时才上门,明摆着不将荣国公府放在眼中。 别说慕青沅心中不高兴了,就连白芍几个心中都是极厌恶这个姑爷的。 白芍故意晚些来报,就是为着晾一晾这个姑爷。 慕青沅放下手中的书,“让他进来。” 秦仲商跟在白芍身后,见着端坐在上首的慕青沅。 他从未见过慕青沅,但是慕青沅自从回京后,传言一直不断,再加上宫中也多有赏赐,可见是个得帝心的。 他正了正神色,“小婿拜见母亲。” 慕青沅冷嗤一声,“免了,老身可受不起秦大人的礼。” 秦仲商抿唇,心中顿时不悦起来,就这么直直地站在慕青沅面前。 半晌,秦仲商忍无可忍开口道:“母亲,小婿此次前来所为两件事。” “其一是为了接月华母女俩归家,还请母亲让江氏和月华出来。” 慕青沅调整了下坐姿,“不着急,先说说你的其二。” 秦仲商咬咬牙,“其二是想请母亲给小婿一个说法。” “什么说法?” “自然是二舅兄为何要带人打小婿。” 慕青沅上下打量着他,笑问道:“秦大人好没道理,且不说你浑身上下瞧着并无伤痕,就算是带着伤来,我家与你家乃是姻亲,吾儿为何要打你?” 秦仲商被慕青沅四两拨千斤的态度,气到口不择言,“自然是江氏女不能容人,竟然连自己的妹妹都不能容下,老夫人养了个好女儿。” “好你个秦仲商,我还未去找你,你竟然敢在我母亲面前大放厥词!” 秦仲商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江知彰撞倒在地。 江知彰顺势骑到了秦仲商身上,狠狠给了秦仲商两拳,“你个王八蛋是不是欺我江家没人?” “说话!” “你给我说话!” 慕青沅:“......” “你都勒住了他命运的脖颈了,他怎么开口?还不快从他身上下来!” 慕青沅瞪了眼江知彰,这儿子是个冲动的胖墩! 江知彰悻悻从秦仲商身上起来,却不免有些委屈,“母亲,我是替你和妹妹出气呢。” “君子动口不动手,以理服人方显修养。你这是什么?以拳头还是以体重服人?” 江知礼抚着美髯,“二弟,正是母亲说的这样,你太过于冲动了。” 江知礼兄弟三人正在一处说话,却听说秦仲商上门来求见母亲,三人这才决定一起来旭辉堂看看,是怎样一回事。 江知彰虽然体型是他们兄弟三人中最胖的那一个,但是一路上走得飞快,将他与四弟甩在身后。 秦仲商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目眦欲裂地看着慕青沅,“老夫人,这次是你亲眼所见,不知你还有什么话说?” 慕青沅:“没什么好说的。” 秦仲商喊道:“什么叫没什么好说的?” 秦仲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江家的老夫人不是在庵堂待了几十年吗?不是一心向善吗? 这心怎么会这么黑? 慕青沅认真道:“他们兄妹素来感情深厚,若不是你先对不起云舒,也不会挨打。而且,你且回过头看看。” 秦仲商不明所以地转过身子,就看到江家三兄弟皆是眼神不善地看着他,尤其是江知砚的目光,更让他通体生寒。 “看到了吧?”慕青沅幸灾乐祸地说,“还有两个没动手呢。” 秦仲商将僵硬的身子转过来,他咽了咽口水,小声开口求情,“老夫人,芷柔也是您的小辈,为何您对她这么绝情?芷柔若是一辈子是妾室,就连我们的孩子也都抬不起头。” 慕青沅:“......” 不开玩笑,她严重怀疑秦仲商的脑子被江知彰打傻了,她瞪了眼江知彰,“下次别打他的头了。” 江知彰虽然不明白母亲的话,但依旧是乖巧点头。 江知砚却是听懂了慕青沅的话,嘴角勾了勾。 秦仲商不懂慕青沅母子几人打什么哑谜,只好又喊道:“老夫人?” “秦大人 莫不是觉得我在庵堂里待得脑子傻了不成?为了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辈,让我的亲身女儿受委屈,这是哪门子的道理?秦大人,今日也是让我开了眼,为了要立妾室为平妻,在正妻母亲面前伏低做小,说出去真是让人耻笑,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都不会同意的。” 慕青沅说完这番话,越发地觉得秦仲商像个猪头,她不愿意再和蠢货说话,便对着江知彰说道:“将秦大人请出府。” 江知彰二话不说,连拖带拽地扯着秦仲商的手臂就往外走,“你赶紧给我走,我母亲不想看到你。” 慕青沅低头饮了杯茶,“这个王八蛋当初是谁给云舒选的?” 江知礼面色不太自然,母亲不在家,父亲死的早,下面兄妹的亲事,都是他一手操办的。 “回母亲的话,儿子当时,当时......” 江知礼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慕青沅想了想,江知礼也没有比江云舒几个大几岁,还是原身造的孽啊。 她叹道:“罢了,不怪你。” 江知砚温声道:“母亲是不该怪大哥的,毕竟大哥也只是兄长,这些事情合该是有家中父母操办的,只是我们兄弟几人福薄。” 慕青沅睨了眼江知砚,依旧没理他,挥手让两人离开。 晚上,花嬷嬷给慕青沅通发,“依奴婢看,四老爷对老夫人还是有心结,老夫人应该和四老爷好好说道说道。” 慕青沅眼皮都没抬一下,“暂时不必。” 她还想看看,江知砚是不是只有这样的能耐。 第34章 小葵花课堂开课啦 傅明夫妻俩收到慕青沅的信后,没几日就送了几个夫子来到了江家。 所以慕青沅的小葵花课堂终于可以正式开课了! 作为小葵花课堂的校长,慕青沅准备带着江家人去看看这群孩子们有没有乖乖上课。 “我先说好了,咱们只能偷偷看看,看完就走,谁也不许发出声音,若是惊扰了夫子授课,别怪老娘对你们不客气。” 见着儿子儿媳都乖乖听话了,慕青沅嘴角勾了勾,如果说江家人还有什么能值得一说的优点的话,那就是听妈妈的话! 不知为何,慕青沅忽然想唱歌。 江知彰一脸莫名,“母亲?” 慕青沅立马回过神,将脸一板,带着众人去了归去来馆。 归去来馆分为左右两栋小楼,慕青沅按照男左女右来划分,男女不在一起上课。 慕青沅带着儿子儿媳先去参观了右楼。 右楼中,高嬷嬷正在训练姑娘们的礼仪,从坐到走,都有着严格的要求。 慕青沅暗自咋舌,却又不得不承认,好的仪态确实为一个人加分不少。 “她怎么在这?” 突然冒出的声音,差点将慕青沅的心脏病吓出来。 花嬷嬷赶紧拍着慕青沅的后背,替她顺气。 夏氏见婆母被吓到,心中有些慌,“母亲,您没事吧?” 慕青沅好不容易将气顺了过来,她长叹一声,“来之前我是不是说过,不许发出声音,不许惊扰夫子上课?” 夏氏讪讪笑了。 慕青沅对着高嬷嬷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火速带着儿子与儿媳离开。 出了楼后,夏氏又问道:“母亲,为何要让她来?” 慕青沅淡淡道:“为何不可呢?她也姓江。” 夏氏睁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消息一般。随后看向慕青沅的目光充满了敬佩,她家婆母不愧是在庵堂里待过几十年的人,这也太善良了些。 慕青沅:“......” “收起你的眼神!”慕青沅低喝道,“在他们没有做出什么有损江家的事情前,他们就都是江家人,也是你们的兄弟姐妹。” “母亲也太高看我们了,每次都是他们母子使坏。”江知彰的语气有些委屈。 他们兄妹在胡姬母子手中吃了太多亏了,远的不说,就说慕青沅回来撞见的那桩事,江卓文至今都没有给他一个说法。 慕青沅看着江知彰大大的脸上充满了大大的委屈,掐了掐掌心,才没有笑出来。 “日后,我自会护着你们。” 慕青沅简短一句话,江家众人心思各异。 江知彰十分信赖慕青沅,听到慕青沅说完这话,看向慕青沅的目光充满了孺慕。 慕青沅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转身朝着左楼走去。 胖儿子看向她的目光真够肉麻的! 相比较安静的右楼,左楼就显得闹腾多了。 闹腾? 慕青沅双眉紧皱,不会是有刺头在扰乱课堂秩序吧? 想到这里,慕青沅加快脚步,她一定要将这个上课不好好听课的刺头拎出来。 “江琉,你,你有辱斯文!” 江琉却嬉皮笑脸道:“夫子寒窗苦学十几载,却连殿试都没能参加,而我们这些人,生来就高你们一等,就算不读书,日后也能做官封爵,所以啊,夫子你还是收拾收拾东西回老家去吧。” 章夫子被江琉气得胡子乱颤,手指着江琉说不出话来。 江珏余光瞥到窗外站着几人,这次有好戏看了。 江珩同样注意到了,他对着江琉拼命眨眼。 江琉不解,“珩弟,你怎么了?” 江珩沉默了一瞬,只好小声用口型对江琉说:“小心祖母。” “什么?”江琉喊道,“你想逃学!” 江珩:“......” 江珩颤巍巍转过头看着云安郡主,云安郡主果然怒瞪着他。 江珩欲哭无泪,他就不该提醒堂哥的,就该让他被祖母责罚! 下一瞬,江珩的耳朵就被云安郡主提了起来,“好你个臭小子,入学第一天你就想着逃课!看老娘打不打断你的狗腿!” 江珩讨好地看着云安郡主,一脸谄媚道:“娘,我没有,我怎么敢的呀,我最爱读书了。” 云安郡主冷哼一声,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她还是清楚的。 她之所以故意出现,就是为了给脑袋有疾的侄子提醒,可不能再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了。 突然出现的云安郡主,让江琉顿感不妙,他甚至不敢看向身后。 章夫子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踉踉跄跄走到慕青沅面前,“老夫人,怒老朽无能,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慕青沅:“您是傅院长举荐的能人,怎会能力不足,都是我这孙儿不懂事,还请夫子放心,我定会好好责罚他,保证他日后再也不敢冒犯夫子。” 章夫子神情哀伤,“老夫人好意,老朽心领了,只是......” “罢了。”章夫子自嘲一笑,对着慕青沅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慕青沅赶紧让小厮护送章夫子。 章夫子走后,课堂中静得出奇,明明有那么多人在,江琉还是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已经是九月底了,京城已经进入深秋。 江琉额头上的汗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流到他今日那身华贵的紫衣长袍之上。 慕青沅扶着花嬷嬷的手,走到了讲台之上。 这间课堂,是她根据现代教室打造的,就连墙壁之上,也挂着几幅大家的名画、名句。 多么浓郁的学习氛围啊。 还有,多么不争气的孩子啊。 慕青沅气得脑仁疼,她深吸几口气,压制住心中的怒气。 她看着几人,笑眯眯开口询问,“你们都来说说,爱不爱读书,日后想做什么,就从年龄最大的开始说吧。” 江珏:“回祖母的话,我想参加科举,我想入朝为官。” 慕青沅点头,她知道江珏在江家身份尴尬,孟氏有没有苛刻过他们母子,她不知道。 但是她听闻过江珏的姨娘,为了不惹孟氏厌烦,在后院处处谨小慎微。 江珏想通过科举改变命运,她不意外。 她打量着江珏,莫名觉得江珏有些像江知砚,眉眼中有着同样的阴郁。 看来心理课也得安排上了。 慕青沅让江珏坐下,听江玠说话。 第35章 离家出走 江玠起身,顺势展开手中的折扇,轻轻扇动。 慕青沅被江玠的动作雷得不轻,脑中想起一句话,妈的,最烦xx的人。 “阿玠啊,这个天很热吗?” 江知彰疑惑地看着江玠,他还以只有他这样的胖子才会比较怕热。 江玠动作顿顿了,看着众人的目光,他面上有些泛红。 “二伯,我是有点热。” 江琉冷嗤一声,装什么装啊。 江玠收起手中的扇子,不敢再显摆了,小心看着慕青沅的脸色,说道:“回祖母的话,孙儿爱读书,日后自是听从家族安排。” 慕青沅见江琉想要开口,伸手点了江珩,“珩儿,你来说。” 江珩站起身,摇头晃脑道:“祖母,孙儿只愿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慕青沅满意地看着他,江珩和江瑶两人是整个江家最有灵性的两个孩子。 或许是因为江知砚与云安郡主感情和睦,亦或是因为云安郡主是一个豁达的性子。 “琉儿,你来说说呢。” 江琉眼睛转了转,“祖母,孙儿也爱读书。” “撒谎,你若是爱读书,就不会说出那些话。”慕青沅看了眼花嬷嬷,花嬷嬷心领神会地拿起戒尺,走到江琉面前。 慕青沅语气清冷,带着怒意,“给我用力打!” 花嬷嬷扯出江琉的手掌,“四少爷,得罪了。”说完用力在江琉掌心用力打了三下。 “不敬师长,入学第一日就将夫子气走,却毫无愧疚之意,还敢撒谎!” “不学无术,妄想凭借家族的荫庇混吃等死,竟认为自己高人一等,给我狠狠打!” 整间课堂中,充斥着戒尺打在掌心的声音,还有江琉的惨叫声。 孟氏看着被打的儿子,心中一阵阵心疼,她不住看向江知礼,希望他能说句话。 江知礼自然察觉到了妻子的目光,只是他一看到盛怒的母亲,别说给儿子说话了,他一个屁都不敢放。 只好装作没有看到。 孟氏:“......”好窝囊的男人! “祖母,别打了,别打了,我知错了,呜呜呜......” 江琉一边哭一边想,他从小到大的挨打次数加在一起,都没有慕青沅回来的这两个月多。 呜呜呜,这根本就不是他的亲祖母,这是黑心祖母。 江琉哭得伤心,他看向他爹娘,希望两人能帮他说说话。 却没有想到孟氏和江知礼将头一转,没一个人看他。 江琉哭得更大声了,“呜呜呜,呜呜呜。” 慕青沅被江琉哭得脑仁痛,“行了,别嚎了,今儿是第一次,若是还有下次,你看我打不打断的狗腿。” 江琉立马摸向自己的腿,红肿的掌心碰到腿,又猛然收回,“祖母别打断我的狗腿,我保证再也不敢了。” 慕青沅气笑了,挥了挥手让这群孙子退下。 课室中只剩下慕青沅和她的孩子们。 她叹了一声,“老大、老大媳妇别怪我对待琉儿这么严格,琉儿被你们骄纵太多,身上有太多毛病,若是不严厉些,日后只怕会做出更恶劣的事情。” “儿子不敢。” “儿媳不敢。” 慕青沅不想去探寻他们这话中,有多少是真心的。 她自顾自说道:“一个家族想要长长远远的传承下去,就要重视子孙后代的教育。钱财总有一日会被挥霍一空,存在于血脉中的优良教育,会带领他们走得更远。就算处在困境中,他们也能凭借着骨子里的精神,冲破困境。” 慕青沅说完后,扶着花嬷嬷的手就离开了。 “你觉得我对老大一家是不是太过于严格了?” 花嬷嬷怔了怔,叹息一声,“老夫人乃是拳拳爱护之心,大老爷自然能够明白。” 走到花园中的那株西府海棠树前,慕青沅看着这树,又看了眼白天也提起的金边六月雪。 或许白天也说的是对的,荣国公府已经是富贵到了极点,犹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了。 却没有一个聪明人带领这个家族,日后等待着他的也只有覆灭了,因为这株大树从根开始烂了。 她心中有一个想法,却难以抉择。 “祖母~” 几声清脆的嗓音,打断了慕青沅的沉思,她向着远处看去。 只见一群花骨朵一般的女孩子们笑着向她走来。 慕青沅的面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课业都结束了?” 秦月华点头,“嗯嗯,我们来找外祖母,陪外祖母一道用饭。” 秦月华与江琪占据了慕青沅的左右侧,江珺和江珂走在后面。 江珺气呼呼地瞪了眼,江琪和秦月华,两个马屁精! 她又看了眼江珂,冷哼道:“讨厌鬼!” 江珂却什么都没说,小心跟在江珺身边。 用完午饭后,秦月华几人就在慕青沅的旭辉堂中歇息了一会,又去归去来馆上课了。 慕青沅想着旭辉堂的格局,好像是有些小了,本来她没觉得,该换一个院落,只是今日,几个孩子都在这里午休,就显得局促了。 她问道:“翠微院修整好了吗?” 花嬷嬷思索片刻,“想来这几日就该好了。” 慕青沅点头,待到翠微院好了,她可以搬过去,孩子们午休也方便了。 等一下?! 慕青沅猛然站了起来,她这个祖母当得真是越来越称职了,竟然连午休都考虑到了。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为什么她接受这么快? 难道她是什么圣母? 花嬷嬷看着自家主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色变得飞快,小心问道:“老夫人可是有什么事情?” 片刻后,慕青沅叹道:“没什么事情,我累了,想歇会。” 白芍从外面匆匆跑进来,“老夫人,不好了,四少爷离家出走了!” 慕青沅:“......” 白芍见慕青沅久久不说话,小声喊道:“老夫人?” 慕青沅摆手,“何时出去的?可派人去找吗?” “说是午饭后就不见了,大夫人都晕倒了,至今还没醒来,大老爷已经派人去找了。” “让人都回来。”慕青沅冷声道,“罢了,我去看看是怎么个事。” 第36章 童养婿 另一边,江琉背着行囊,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 这一次,他是一定要祖母给他道歉的,并且还要让祖母保证,日后不能再这样打他了,不然,哼哼! 他就要他们失去他这个江家的唯一嫡孙。 江琉心里美滋滋地想着,忽而一阵霸道的香味,直往江琉的鼻腔钻。 他咽了咽口水,为了离家出走,他午饭都没用呢。 罢了,还是先吃饭吧。 江琉挑了个京中最大的客栈,“小二,把你们店里好吃的都给小爷端上来!” 江二用手肘倒了捣身侧的江大,“乖乖,咱们世子爷还真是豪气,你瞧,那么大的一个肘子,咱世子爷抱起来就啃。” 江大沉重地点了点头。 他们两人被老夫人派来跟踪世子,不仅是为了清楚世子的行踪,还是为了保护世子的安全。 很快,江琉用完饭,要了一间房,上去睡觉了。 江二问道:“咱们现在动手还是等到晚上?” 江大瞪眼,“你傻啊!大白天的动手,不等咱们进世子房间,就被外面的百姓扭送见官了。” 江二悻悻点头,是这个道理。 江大:“你回去禀报给老夫人,我在这看着。” 江二点头,立马撒丫子往荣国公府跑。 慕青沅听完江二的汇报,冷笑了声,“看到了吧,你的好儿子可不会饿到自己的。” 江知礼和孟氏面色有些不好看,他们原以为儿子离家出走要流落街头了,没想到这小王八蛋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还抱着大肘子啃。 夫妻俩的念头格外统一,就是将这个臭小子抓回来,再好好打一顿。 江知礼将此话说了出来,慕青沅却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急什么?总得让他玩个够才好。” 江知礼却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他开始为儿子的命运担忧了。 慕青沅忙了一天,身子有些乏了,“行了,不早了,都下去吧。” 江知礼夫妻俩走后,慕青沅对着花嬷嬷耳语一番。 花嬷嬷震惊地看着她,“您是怕......” 慕青沅叹道,“但愿是我多想了,你让既白亲自去。” 花嬷嬷郑重地应下。 尽管慕青沅极力按下了江琉离家出走的消息,但是还在荷香院禁足的胡姬还是收到了这个消息。 她眼神闪了闪,对着秋妈妈说道:“去将六老爷请过来。” 她揉了揉酸涩的右手,慕青沅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将她禁足在院子中,还让她抄写经书。 若是这个消息属实,慕青沅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不多时,江卓文来到荷香院。 “姨娘,有事寻我?” 胡姬看了眼秋妈妈,秋妈妈将房中的丫鬟都赶了出去,自己则将房门紧闭,站在外面以防有人偷听。 胡姬:“江琉那小子离家出走了。” 江卓文震惊地看着胡姬,“此事属实?” 世子离家出走,国公府好像并没有派人出去寻找江琉,江卓文多少有一些不相信。 胡姬嗔了眼儿子,“若果真是,慕青沅只会将此事按下,偷偷派人去寻,哪里会弄得人尽皆知的。” 江卓文轻咳两声,“那我们如何能够得知是真是假呢?” 胡姬的语气中充满了关心,“珂儿与玠儿不是同在归去来馆读书吗?明日问问玠儿,江琉可进学,若是没有,兄长被祖母罚打手心,做弟弟的也该去探望的。” 江卓文略微想了想,转而笑道:“姨娘的意思我明白了,侄子被罚,婶母也该去探望的。” 母子俩人对视而笑。 江琉此时还不知道,因为自己的离家出走,扯出了多少的连锁反应。 傅明送走了来向他请辞的章夫子,深深叹了口气。 他有些后悔将女儿许给这个小纨绔了,还不如让女儿一辈子都在家中呢。 傅夫人看着丈夫颓然的样子,对丈夫的心思也能猜测一两分。 她笑道:“怎么?堂堂的傅院长竟然拿一个小子没辙?” 傅明看着妻子戏谑的眼神,抬手捏了捏眉心,“这小子要是我儿子,你看我打不打断他的腿。” “现在已经算是你的半子了,就算是不为了挽歌,江老夫人的恩情,我们也感激不尽。” 前些日子,慕青沅送了个婢子到傅家,婢子叫白芷,现在负责傅挽歌的饮食。 等过些日子,傅挽歌身子好些,会教傅挽歌一些强身健体的招式。 傅夫人这些天心情大好,要不是家中一堆事,真的是要亲自上门感谢慕青沅了。 傅明叹道:“人情债最难还啊。” 傅夫人伸手抚平丈夫眉头的褶皱,“话不是这么说的,咱们家若是和江家结亲,就是姻亲关系,这些算不得什么。” “若不是呢?” 傅夫人没好气地瞪他,“你就不能亲手给女儿培养一个夫婿?” 傅明眼神瞬间亮了起来,若是女儿终将要嫁人,不管选谁他都不放心,那不如就从现在起给女儿培养一个童养婿。 “夫人高义。” 夫妻俩相视一笑。 远在客栈的江琉猛然打了个寒颤,他起身关窗,“这外面果然还是没有家中好,真冷啊。” “不行,不能关。”江琉又将窗子打开,“得开着,这样家里人才能找到我。” 他怀疑现在还没人找他,是因为他一整天都在客栈房间里待着,将窗子开着或许就能有用呢。 江琉躺在床上,透过开着窗子看向夜空,心中开始怀念国公府的一切了。 惆怅的少年心事顶不住周公的召唤,不多时,江琉就沉沉睡去。 夜渐渐深了,子时一到,街道上的更夫便敲锣,喊道:“平安无事。” 江琉的房间也多了两个人,一高一矮。 高个子对着矮个人吩咐道:“将他身上的财物和衣服都拿走。” 矮个子不说话,立马照做。 “然后呢?” “自然会有人送他去该去的地方,我们走。” 二人说完后,翻窗而去。 天将亮之际,江琉的房中倏然多出一个人,那人伸手点了江琉身的某个穴道后,用被子将江琉卷了起来,扛在肩上便走。 第37章 言语机锋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大地上,城西的百姓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就算是天子脚下,百姓的生活也有着云泥之别,城东的达官贵人可以用鱼翅漱口,而城西的百姓则是做着最辛苦的工作,拿着最少的银钱,勉强养家糊口。 张三的包子铺是城西最受欢迎的一家小食店,无他,仅仅因为便宜。 忙着上工的百姓,若是家中没备吃食,都会从张三包子铺中买上几个。 张三支起铺子,熟练地将昨夜包好的包子,一笼一笼蒸上。 忽而,他惊叫一声,“什么东西?” 说着,他便用脚尖去挑开被子,一张精致白嫩的脸便露了出来。 虚惊一场,原来是个人,还是个活人,那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张三熟练地将被子连同被子里的那个人,一起丢到了墙角。 丢完人后,他熟练地拍了拍手,仿佛拍去手上沾染的晦气。 这样的事情,他见得多了。 准又是一个赌鬼,输光了之后,被赌场的人扔在了城西。 日头渐高,刺眼的日光洒向墙角处。 江琉抬手遮住眼睛,“旺财,快将窗子关上,阳光都晒到小爷的眼上了。” 耳边不仅没有传来旺财的声音,反而是接二连三的嘲笑。 江琉的火气瞬间窜了上来,他猛地坐起身,“好大的胆子,竟然敢......” 话还未说完,江琉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里不仅不是荣国公府,甚至都不是他昨日下榻的客栈。 而围在他边上的几个,都是蓬头垢面的乞丐。 江琉咽了咽口水,“我怎么会在这里?” 几个乞丐对视后,将江琉推到一边,抢过他身下的被子。 “小子,这被子哥几个就收下了,哥几个也不白拿你的东西,今后你可以在这一片要饭。” 江琉摔了个跟头,好半晌才从地上爬起来,“要饭?”他不可置信地喊出声,“你们可知我是谁?” “你是谁?” 江琉头一扬,骄傲说道:“我是荣国公府的世子,识相的赶紧将被子还给我,再护送本世子回府,本世子可以原谅你们的冒犯。” 几个乞丐听完这话,哄然大笑。 就连远处的张三也频频往这里看。 不多时,王五终于止住了笑意,他指着江琉身后,“小子,你还是年轻,只说自己是个世子,你瞧你身后那几人,他们还说是皇上的亲戚呢。” 江琉面色僵了僵,缓缓转过头,只见墙根坐着几个目光涣散、嘴角还挂着可疑的水迹的人。 江琉语带怒意,“他们都是疯子!” “对喽,你不也是个小疯子吗?” “哈哈哈哈哈。”几个乞丐毫不客气地嘲笑出声。 江琉的眼睛都气得发红,他知道和这群人争论无用,他决定自己走回荣国公府。 说干就干,江琉转头就走。 片刻后,他站在喧闹的街上,泪流满面地仰头看天。 他不认识路啊! 远处监视江琉的江二擦了擦眼角,“咱们世子真是太惨了,就连唯一的被子都被抢了。” 江大沉默片刻,“去年,世子放狗咬得你裤子都跑掉了,你光着屁股绕着府中跑,府中人都看到你......” 江大还没有说完,江二就火急火燎地打断他的话,“够了,够了,我一定坚定听从老夫人的吩咐,一定得让世子改掉身上的恶习。” 被狗追是他这辈子最不想回想的事情,没有之一,太丢人了。 害得他在小翠面前抬不起头! 荣国公府。 江琉虽然不在,归去来馆的授课却没有停过。 冯氏一早来给慕青沅请安,一进入房中,她的目光就紧盯着孟氏。 孟氏身着一袭妃红蹙金海棠花鸾尾长裙,鬓间是八宝攥珠飞燕钗,正笑意盈盈地陪着慕青沅说话。 冯氏手指蜷了蜷,感受到慕青沅的目光,她掐了掐掌心,让自己的笑容更自然些。 “母亲,这里好热闹,几位嫂嫂都在。” 夏氏冷声道:“自然,母亲是我们的亲生母亲,做儿媳的自然是日日相伴的。” 云安郡主坐在一旁静静喝茶,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 冯氏面色不变,“前些日子,姨娘身子不爽利,这才耽搁了这许久,日后定当日日来陪母亲,也好和几个嫂嫂亲香亲香。” 夏氏:“母亲哪里需要你来陪?母亲整日操心家中孩子的学业,哪里有空闲,你若真为母亲好,就老老实实地待着,别让母亲烦心就好。” 冯氏再好的修养也被夏氏这几句话,刺得面色发红。 云安郡主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慕青沅看了眼孟氏,孟氏立马说道:“六弟妹别和二弟妹计较,二弟妹素来是心直口快的,快坐下。” 冯氏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关切地看着孟氏,“听说昨日琉儿被罚了,不知可严重?” 孟氏面上露出一个雍容的笑,“六弟妹,真是太客气了,琉儿并无大碍,母亲毕竟是琉儿的亲祖母,又怎么舍得重罚呢。” “我也是琉儿的婶母,也该去探望一番。”冯氏不给孟氏拒绝的机会,“刚好我这里还带了宫中上好的金疮药,我和大嫂走一趟吧。” 慕青沅看着她们你来我往地打着机锋,心中暗叹,若是语言能凝结成刀子,想来她们身上都是一个又一个的血窟窿吧。 孟氏看向慕青沅,慕青沅摆手,“既然如此,你们都一道去看看吧,这孩子还要再闹几日脾气呢。” 孟氏几人起身对慕青沅行完礼后,就一起去了江琉的院子。 进入院中,冯氏眼睛便紧盯着孟氏的一举一动。 几人一路走到江琉的房前,冯氏笑着说:“琉儿,婶母来看你了。” 却听到里面传来声音,“什么劳什子婶母,都给我走,我谁都不见!” 孟氏有些歉疚地看着冯氏,“弟妹,真是对不住了,这孩子脾气实在是太大了,不如我们现在就走吧,别管这个逆子了。” 冯氏却不以为意,“大嫂,来都来了,怎么好不进去看看呢。” 说着,冯氏推开房门,走进去。 夏氏下意识跟上,却被云安郡主拉住了衣袖。 夏氏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云安郡主轻轻摇头。 只听得里面传来嘭的一声,紧接着是冯氏的尖叫声。 第38章 堵不如疏 夏氏吓了一跳,抬头看了看孟氏,又回过头看向云安郡主,两人的脸上都露出神秘的笑容。 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什么秘密! 还没等她细想,冯氏退了出来,满头满脸的茶叶。 夏氏毫无客气地笑了出声,“六弟妹别是跌进了茶壶里吧,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孟氏面露担忧,“六弟妹,你没事吧?我早说了这个逆子脾气大,你看看.......” 冯氏脸上的温柔笑意再也维持不住,咬着牙道:“大嫂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竟然对长辈动手。” 夏氏叉腰,“大嫂说了几次让你不要去,你非要去,现在又来怪大嫂,琉儿的脾气咱们素来都是知道的,只能顺毛捋,你非得在琉儿不高兴的时候冲上去,现在变成这样,竟然还好意思怪别人。” 冯氏咬了咬牙,半低着头,表情隐在阴影中,好半晌,她抬起头,“瞧我,一时心急,大嫂别见怪。” 说完后,又看向夏氏和云安郡主,“几位嫂嫂,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陪几位嫂嫂说话。” 孟氏三人看着冯氏的背影,夏氏小声说道:“你们刚刚看到她的表情没,感觉就像是山里的大虫一样。” 夏氏想着冯氏刚才的表情,身子小小抖了抖。 云安郡主冷嗤,“她胆敢在府中动手脚,母亲自不会饶了她。” 孟氏点头,是这样的,她们这个家,她婆母才是顶顶厉害的。 另一边,慕青沅看着白芍学冯氏的样子,乐得直不起腰。 “她的脸颊果真挂着茶叶?” 白芍:“当然了,不止奴婢看到,园子里的人都看到了。六夫人走得飞快,她身后的丫鬟婆子都是小跑着。” 半晌,慕青沅叹道:“只希望这一次能让她相信吧。” 白薇摆了摆手,让白芍退下。 她上前轻柔地按摩慕青沅的头部,“老夫人,您昨夜都没有休息多少时间,不如先休息片刻吧。” 慕青沅:“昨日章夫子走后去了傅家,一直到现在傅家都没有送来新的夫子,也没有手信,恐怕傅明会亲自来一趟。” 慕青沅的话音刚落下,门外就有小丫鬟报说傅院长求见。 慕青沅让白薇去将傅明请进来。 傅明走进暖阁,对着慕青沅躬身行礼,“老夫人,近日可好?” 慕青沅笑呵呵道:“傅院长不应该是很清楚吗?” 傅明摸了摸鼻子,坐在了慕青沅下首。 “在下有个疑问,荣国公学富五车,郡马更是状元出身,老夫人为何不用他们两人?” 慕青沅一听这话就将眉头皱了起来,“会读书不代表会教书,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情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她才不会将她嫌弃这两个儿子的事情说出来。 傅明顿了顿,“不瞒老夫人说,一时半会的,我也找不到能够胜任的夫子。” 慕青沅戏谑地看着他,“是吗?我怎么倒是觉得你今日来不是为了说这个呢?” 傅明顿了顿,在慕青沅的眼神下,他苦笑了声,“老夫人火眼金睛,您看我如何?” “傅院长贵人事多,当真愿意?” “自然。” 傅明低头喝了口茶,“老夫人,世子如何?” 以傅明对慕青沅的了解,江琉将夫子气走,慕青沅定不会轻饶他。 慕青沅淡淡道:“江琉啊,那小子离家出走了,现在可能在哪个角落里要饭吧。” 傅明手一滑,手中的茶盏应声掉地,“离,离家出走?” 慕青沅笑嘻嘻地看着他,“这可是个秘密,还请傅院长不要说出去了。” 傅明面露不解,“老夫人,此举莫非是有什么深意?” 慕青沅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道:“傅院长,大禹治水的故事你应该清楚,一味的封堵并不能够彻底的解决问题,而顺应规律、灵活处理方有奇效啊。江琉这孩子可以说是在富贵乡长大的,从未吃过苦,也就养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若是想要改正过来,少不得要下重手。” 傅明怔住了,片刻后,他起身对着慕青沅拱手,“老夫人乃是有大智慧之人,难道老夫人不怕适得其反吗?” 慕青沅好笑地看着他,“现如今江琉可不只是江家人,还有一半是傅院长的女婿,难不成傅院长就准备这样干看着?” 傅明:“......”老狐狸! “老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了。” 慕青沅轻呷了口茶,她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太阳西沉,城西的百姓也渐渐都回家中。 江琉蹲在墙角抹泪,呜呜呜,他想回家。 这个鬼地方,他想离开都不行,坊市尽头还有地痞流氓收什么过路费,他身上却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他说回家取给他们,他们却不相信。 呜呜呜,他怎么这么惨啊。 江琉正伤心着,忽然感到有人在扯他的衣袖,他不耐烦地将袖子扯了过来,哽咽道:“滚开,没见小爷正烦着呢。” 身后那只手却不知收敛为何物,反而变本加厉地摸上了他的肩。 江琉怒气冲冲转过头,想要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 “是你?”江琉看清了身后那人,就是早上那群乞丐说他是疯子的那个。 疯乞丐拨开挡住眼睛的头发,讨好地对着江琉笑了笑,从身后摸出一个包子递给他。 江琉看着沾满了灰尘的包子,下意识伸手推开,“哪来的脏东西,小爷不吃。我可是堂堂荣国公府的世子,怎么会吃这种脏东西,你不要以为可以用这种方式收买小爷,你只是一个下等人,小爷不是你能高攀得起的。” 虽然手推开了包子,但是江琉的目光却死死黏在那个包子上,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疯乞丐嘟哝了一声后,又将包子捡起来递给江琉。 江琉:“......” 他江琉就算饿死也不会吃地上捡起来的包子! ...... “嗯~真香啊!”江琉吃完包子,还不忘舔了舔手指头,这包子虽然小,但是总比没东西吃强。 “疯乞丐,你别以为小爷吃了你一个包子,你就能和小爷攀上关系了。”江琉略微思索片刻,“这样吧,等到小爷回家,让人赏给你一百个肉包子。” 疯乞丐不说话,只看着江琉笑。 江琉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差点忘记这是个疯子了。 秋风起,江琉打了两个喷嚏,他身上连件外衣都没有,他紧紧抱住自己的肩膀。 “疯乞丐,小爷困了,带小爷去睡觉。” 疯乞丐愣愣地看着他。 江琉低声咒骂了声,用手比划了半天睡觉的意思。 终于在他力竭之际,疯乞丐弄懂了他的意思,带着江琉来到了一间破庙。 江琉长叹一声,“罢了,罢了。” 第39章 少年老成 与在街头流浪的江琉相同,秦仲商这些日子也过得水深火热。 林芷柔看着两只眼睛被打得青紫的秦仲商,双眼含泪,“老爷,都是妾身不好,那样的话,老爷日后莫要再提了。好生将夫人接回来,待她恭恭敬敬的,想来国公府也就能够放过老爷了。” 秦仲商一拍桌子,“我难道会怕他们吗?” 林芷柔抓起秦仲商的手,心疼地说道:“老爷自然是不会怕他们,是妾身怕了,这些日子,老爷身上伤痕累累,妾身看得心疼。” 秦仲商顺势将林芷柔揽入怀中,“柔儿,你放心,我......” 说话太过于激动,竟牵扯到嘴角的伤痕,秦仲商痛得龇牙咧嘴,疼痛让他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他虽然是想将林芷柔扶为平妻,但是他同样害怕江知彰的拳头了。 不过芷柔这么懂事,一定会体谅他的。 秦仲商这么想着,随口安慰林芷柔几句后,就匆匆出门。 林芷柔看着秦仲商的背影,面上笑得温婉,眼中却不带任何笑意。 丫鬟翡翠小声说道:“姨娘,少爷来了。” 林芷柔的表情顿时僵硬,“快,扶我去躺下,另外告诉少爷,我身子不适,让他去书房读书吧,不要来了。” 林芷柔扶着翡翠的手就要回到房中,秦时安就在这时走进房中,“姨娘,明明没事,为何要说自己身子不适?” 林芷柔:“......” 若说林芷柔在这个世上最怕什么人,那么她的亲生儿子秦时安必定是首一个。 林芷柔深吸口气,转过身,“安儿,你怎么来了?” 秦时安行完礼后,看着林芷柔,认真说道:“姨娘,可将那话对父亲说?” 林芷柔的手猛然用力,指甲死死抠入翡翠的肌肤,翡翠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秦时安自然注意到这一幕,他不赞同说道:“嫡母是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子,为人宽宏大量,姨娘何故与母亲相争?姨娘应当恪守着妾室的规矩,怎可僭越身份?” 林芷柔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对上秦时安正义凛然的那张脸,讪讪道:“安儿,这些都是你父亲的主意,姨娘不知情的。” 秦时安的眉头微微拧紧,“既是父亲的主意,那我便去找父亲。” 说完,秦时安便转身离开。 林芷柔抚着胸口,“真是造孽啊,这儿子竟是来向我讨债的。你说,我哪点不是为他好?” 翡翠:“二公子只是一时想岔了,姨娘不必难过。” 林芷柔眼神骤然变得阴狠,“都是江云舒那个贱人,若不是她,江知砚也不会将我儿子教成这样。” 当年,秦时安开蒙之际,就是江知砚给举荐的夫子。 林芷柔越想越气,对江云舒的恨意愈发加深。 另一边的秦仲商看着秦时安,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他这个儿子还不到十岁,一言一行太过于老成、板正。 其实他在书房想了很久,也觉得应该暂时向江家低头,只是被儿子劝说,难免脸上无光。 他虎着脸道:“小小年纪竟然管起大人的事情来了,还不快回去温书。” “夫子曾说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过而不改,是谓过矣。父亲为何知错不改?” 秦仲商:“......” 不愿再听儿子絮叨,秦仲商走出秦家,刚一走出府,就被人拉进小巷子中。 进入巷子中,秦仲商理了理被弄乱的衣服,“二舅兄,今日不能再打我了。” 江知彰一听这话便乐了,“我为何不能打你?” “自然是因为我今日要去见母亲。” 江知彰眼睛转了转,这些日子,他天天来堵秦仲商,想来把他打怕了,先让他见了母亲,打不打的,且看看他在母亲面前如何说。 江知彰抓着秦仲商,带着他回了荣国公府。 秦仲商看着正在喝茶的慕青沅,不知为何,眼睛又隐隐疼了起来。 他咽了咽口水,“母亲,我今日是来将江氏归家,还请母亲看我诚心的份上,饶过我这一次。” 慕青沅听了秦仲商的话,微微一笑,“我不满意,你今日回吧。” 秦仲商下意识地看向江知彰,江知彰果然一脸狞笑地看着他。 秦仲商暗叫不好,急忙说道:“母亲,您要如何才会满意?” 慕青沅不理他,扶着花嬷嬷的手离开。 秦仲商不死心地继续说道:“母亲,我不扶芷柔为平妻了,可行?” 慕青沅不为所动,连脚步都没有停下。 江知彰抖动着两百斤的身躯挡住秦仲商的视线,“好妹夫,我这就送你归家。” 秦仲商倒吸两口凉气,脚步不停往后退,“不劳舅兄费心,我自己归家便好。” 江知彰钳住他的双手,冷哼道:“给脸不要脸,你惹了我母亲不满意,我今日定要你好看。” 翠微院中,慕青沅听白芍说江知彰在家门口狠狠揍了秦仲商一顿,才让他归家后,长叹一声。 云安郡主笑问道:“母亲为何叹气?可是不喜秦大人?” 慕青沅垂眸看向他们,“我喜不喜欢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心中有没有你三姐与月华。” 云安郡主听到这里,将头低了下去。 慕青沅想着秦仲商的话,他称呼江云舒为江氏,却称呼他那个妾室的闺名。 爱与不爱表现得十分明显,她就算是松口让云舒母女俩回秦家,日子又会好吗? 众人见着慕青沅的情绪低落,赶紧转移话题。 江知礼看了眼孟氏,孟氏沉默了一会。 片刻后,她才口说道:“昨日江二送信来说,琉儿已经找到了落脚的地方了。” 是一间破庙。 剩下的话,孟氏没有说出口,她一想到金尊玉贵的儿子竟然和乞丐为伍,她的心就一阵阵抽痛。 慕青沅不仅知道江琉找到了落脚的地方,还知道这小子为了个乞丐和其他的乞丐打了起来。 夏氏和云安郡主都一脸惊奇,她们是知道江琉在家,孟氏是如何宠溺他的。 没想到孟氏这次竟然没有闹,更是没想到江琉能适应外面的生活。 第40章 馄饨 城西,江琉吐掉口中的血,不停骂骂咧咧,“该死的下等人,等小爷回到国公府,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疯乞丐一瘸一拐地走到江琉身边,虽然他口不能言,但是江琉还是看出了他眼神中的关切。 他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做什么这么恶心地看着小爷?小爷,小爷只是报答你昨日的包子之情,对,就是这样。” 疯乞丐看着江琉,昨日还白嫩的小脸上,今日不仅沾满了灰尘,还伤痕累累。 这时,江琉的肚子又传来阵阵叫声。 今日他还没吃饭,疯乞丐好不容易讨来的馒头,还被另外一群乞丐抢走了。 他上前和他们理论,却被他们打了一顿。 “哎。”江琉长叹一声,目光又转向坊市尽头,要是能回家就好了。 忽而,江琉看向疯乞丐,对着他耳语一番。 奈何疯乞丐还是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江琉:“......” 差点忘记这是个傻的。 “罢了,你跟我来。”江琉拽着疯乞丐一路来到坊市口。 若是想要出去,少不得还要和这两个守卫拉扯,只是他现在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万万是过不去的。 现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这门口制造动乱,他趁机跑出去。 “听着,等会你就去那两个人面前闹,拖延住他们,我趁机跑掉,你别害怕啊,等我回家后,立马带着人来救你。”江琉搓了搓掌心,“到时候,别说肉包子了,就是奇珍异兽,我也能给你弄来。” 疯乞丐双手不停摆动,拼命摇头。 江琉顿了顿,狠狠瞪了他一眼,“今天你是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说完,将疯乞丐往摊位上一推,又趁着众人不注意,一路猫着身子,将路过的摊子都掀翻。 眼见着那两个守卫果然去查看骚乱了,江琉满心欢喜地跑向出口处。 突然,他猛地刹住了脚,怎么还有两个守卫。 江琉见势不对,立马调转过头往后跑。 可是没有跑几步,就被人揪住衣服后领,无法挣脱。 前去查看骚乱的两个守卫,这时也意识到了有人要趁乱跑出去。 四个人将江琉团团围住。 江琉咽了咽口水,“四位大哥,我真是荣国公府的世子,你们让我回去,我给你们一人一百两可好?” 守卫一笑了出来,“小子,想从西区跑掉的人都是你这样说的。” “大哥,我真的是,我一点不骗你,我叫江琉,你可以去打听打听。” “行了,小子,既然你是世子,那就在这里等你家里人来寻你吧。现在你想想那些东西,你怎么赔偿吧。” 江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被推翻的摊子的小贩全都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江琉欲哭无泪,“只要你们让我回家,我保证将钱还给你们,十倍,不,百倍相还。” 小贩互相看了眼,“兄弟们,跟我上!” “放肆,你们竟然敢打本世子。呜呜,爹娘,救命啊~” 江二看了眼江大,“要出手吗?” 江大:“不必,你若是不忍心,可以闭上眼睛,不看。” 江二的眼睛亮了亮,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他立即闭上眼睛,顺便将两只耳朵都堵了起来。 嘿,还真别说,舒服多了! “快看!” 江大扒开江二的眼睛。 江二眨了眨眼,看了过去。 傅三和傅四从傅明口中得知,江琉这小子离家出走,两人觉得机会来了,这才从家中溜到城西来找江琉。 没想到刚进入城西,就看到江琉被打。 傅三将钱如数赔给小贩。 傅四拎起江琉的衣领,阴恻恻说道:“小子,这次你没地方可以躲了吧。” 江琉双眼瞪大,“怎么会是你们?” 他不停挣扎,企图逃出傅四的桎梏。 傅四却丝毫不慌乱,“小子,你害得我妹妹至今还在床上躺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江琉灵光一闪,计上心来,“这样,你们放我归家,我把家中所有的药材都送去府上,再去你妹妹床前负荆请罪如何?” 傅四缺将眉头一皱,“好你个江流,竟然还想去我妹妹闺房,看我打不打你!” 傅三嗤笑,“还不算太蠢,四弟,将他带走。” “喂,我不要啊!救命啊!” 江琉双手不停扑腾,一路上全是围观的人,却没有一个伸以援手。 江琉逐渐心死,也不再挣扎,“两位哥哥,我饿了,能不能先让我吃点东西,等我吃饱了后,你们想怎么教训我都成。” 傅四看了眼傅三,见傅三点头,他说道:“让你吃饭也不是不行,只是......” 江琉一口答应,“不管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傅四环顾四周,推搡着江琉来到一个馄饨摊。 “喏,就吃这个吧。” 江琉惊叫道:“就这?” 傅四不满,“你都变成乞丐了,还挑剔呢?吃不吃?不吃就跟我走。” 说着就上手拽住江琉的手臂,要将他拖走。 江琉死死抓住桌子,“傅四哥,我错了,我错了,馄饨好啊,我最爱吃馄饨。” 傅四的手这才松了下来,江琉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向远处招呼了一声,“还藏?我都看到你了,快过来。” 傅三与傅四看过去,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磨磨蹭蹭往这边走来。 江琉看着他俩,“两位哥哥,不介意再多一个人吧?” 傅三点头。 江琉和疯乞丐一碗接着一碗吃了起来。 傅四看得心慌,小声问道:“哥,他们这样吃,不会撑死吧,这都吃了五碗了。” 猪都没这个吃法。 傅三从傅明口中,知道了江琉这几天的惨状,所以也能理解。 等到江琉再要第六碗的时候,傅三止住了他,“行了,不能再吃了。” 江琉打了个饱嗝,摸了摸发撑的肚子,他发誓,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馄饨! “既然吃饱了,就和我们走吧。” 江琉立马警惕起来,“去哪里?” “自然是去一个让你能吃饱饭的地方。” 傅三笑得温和有礼,江琉却感到通体发寒,想也不想地就往后跑。 傅四一把抓住了他,“想跑,没门,跟我们走吧!” 荷香院,胡姬和江卓文对坐。 江卓文心中疑惑,“姨娘,就算没有江琉,也轮不到咱们玠儿啊。” 胡姬冷笑一声,“我只是想让慕青沅难过罢了。” 江卓文沉默,慕青沅会难过吗? 他还真没发现,毕竟这几日,慕青沅看着都是笑眯眯的,就连对他也好声好气的。 “就照我说的做。”胡姬一锤定音。 第41章 打黑工 “你是说,世子现如今在码头上当苦力?” 慕青沅不确定地看着江二。 江二沉重地点了点头,没错,他们家世子被傅家的两位公子卖去码头做苦力了。 慕青沅啧啧了两声,心中开始为江琉未来的命运担心。 傅挽歌可是有四位哥哥的,且傅家兄弟对傅挽歌这个唯一的妹妹十分宠爱。 以江琉的脑子,日后只怕是会被傅家兄弟摆弄得团团转。 这样一想,慕青沅笑出了声,她挥退江二,“不就是打黑工吗?不要紧的,年轻人就该多锻炼。” 江二刚要告退。 慕青沅又叫停了他,“这事就不必告知大夫人了。” 江二低声应了声后,这才告退。 “老夫人,您这样不怕大夫人埋怨您吗?” 慕青沅嘁了声,“我是她婆婆,她纵使是埋怨也不敢表现出来。” 她总不能让江琉将全家人的脑袋都折腾掉吧。 花嬷嬷听完不再说话。 慕青沅又抓着她问道:“你可有看中的丫鬟?” 花嬷嬷眼神闪了闪,她原先是看中白芷沉稳还会医术的,却不曾想被慕青沅送到了傅家。 她笑道:“老夫人莫非是厌了我?” 慕青沅看着花嬷嬷,语气温和又平静,“我只是想让你以后有个依靠罢了。” 花嬷嬷心中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好似柔和的春风拂过心头,暖暖的,鼻子有些酸涩,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时,江云舒小步走了进来,花嬷嬷这才松了口气。 “母亲,可是在忙?” 慕青沅看着江云舒头上那只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眉头微微皱了皱,“你这只步摇不衬你。” 说完,她看向花嬷嬷,“去将那只金镶玉明珠蝶翅步摇拿来。” 江云舒摸了摸头上的步摇,有些不知所措。 “这步摇可是秦仲商送的?” 江云舒脸色迅速涨红,就连耳根都红了起来。 慕青沅看得惊奇,而后又叹了一声。 这几日秦仲商日日登门,态度一次比一次诚恳,或许是见她不松口,又找上了江云舒。 看这样子,想来是三言两语就将江云舒蛊惑了。 花嬷嬷笑着替江云舒替换头上的步摇,“果然还是老夫人有眼光,这步摇果然是极衬三姑奶奶的。” 江云舒小声道:“多谢母亲。” 慕青沅大手一挥,“去将表姑娘请过来。” 江云舒不解,“母亲这是为何?” 秦月华这些日子一直和江家的几个姑娘一道上课,这个时候想来课业还未结束。 慕青沅云淡风轻道:“你都要回家了,月华自然也要同你一起。” 江云舒面色赧然,将头低了下去。 慕青沅看她这副包子样就来气,干脆闭上眼睛转着手上的佛珠。 不多时,秦月华就跟着白芍来到慕青沅面前。 “外祖母,您找我?” 慕青沅看着秦月华,住在江家的这些日子,秦月华也阳光了不少,“明日,你父亲会来接你们娘俩归家,今日和外祖母一道出去出去逛逛。” 秦月华猛地抬头看向江云舒,江云舒微微点头。 见母亲点头,秦月华有片刻的怔愣,是了,她姓秦,不是姓江。 父亲来接她们,祖母拦得了一阵,但拦不了一辈子。 秦月华咬了咬嘴唇,外祖母为母亲和她已经做得够多了,她不能再使外祖母为难。 好半晌,秦月华终于抬起头,“都听外祖母安排。” 小姑娘倔强的样子让慕青沅十分心疼,慕青沅将她揽入怀中。 “万事都有外祖母在,若是家里不如意了,你只管使人来告诉我,外祖母自然为你做主。” 秦月华用力嗅着慕青沅身上的味道,外祖母身上的味道比母亲身上的还让她安心。 下人很快套好车,慕青沅便带着江云舒和秦月华出了门。 三人径直来到了京城最大的首饰铺——檀香楼。 进了楼,慕青沅差点被金光闪闪的各式各样的珠宝闪花眼。 她咽了咽口水,原谅她是土狗没见过世面。 楼中掌柜见这三人衣着不俗,连忙放下手中的算盘,亲自来招待。 “三位贵客到来,未曾远迎,贵客莫怪。” 慕青沅看着她,京中女子多高挑,眼前的这个言笑晏晏的女子,却有着江南人的身形,“你是?” “回老夫人的话,奴家名叫采莲,您唤我莲娘就好。”莲娘笑着回答。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你这名字好,可是江南人氏?” 莲娘带你头,“老夫人说得丝毫不错。” 慕青沅搭着莲娘的手,一路上了楼。 在楼下的时候,慕青沅只觉得金光闪闪,二楼的首饰更是精致。 慕青沅大手一挥,对着江云舒和秦月华说道:“去吧,看中什么尽管拿,今儿外祖母来付钱。” 江云舒柔声道:“母亲,只给月华挑些就好,女儿不用。” 慕青沅虎着脸瞪她一眼,对着莲娘道:“莲娘,劳烦你替她们两人看看。” 莲娘语中略带羡慕,“老夫人是个好娘亲。”转过头,又轻声劝江云舒和秦月华,“老夫人一片慈心,夫人、姑娘莫要辜负了。” 慕青沅见她们三人去挑选起了首饰,自己也看了起来。 呜呜呜,她也好想要啊,可惜她头发都白了,也没多少头发了。 她恨! 不多时,江云舒和秦月华挑选好了,两人回到慕青沅身边。 慕青沅指着墙上挂的头面问道:“这套可卖?” 莲娘:“老夫人眼光真好,这头面乃是我们楼中的镇楼之宝,给再多银子都是不卖的。” 慕青沅只是觉得好看,既然不卖,她也没强求。 见江云舒和秦月华都挑选好了,她立马下楼付钱。 忽而,慕青沅脚步一顿,她迅速转过头看向二楼。 莲娘不明所以地问道:“老夫人,可是遗落了什么东西在上面?” 慕青沅没说话,眼神紧紧盯着楼上的某一处,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窥伺她。 江云舒也小声喊她。 终于那种窥视感消失了。 慕青沅问莲娘,“楼上还有人?” 莲娘摇头,“今日楼上只接待了您三位。” 好半晌,慕青沅说道:“既如此,便走吧。” 莲娘目送江家的马车驶远,脚步飞快地上了楼。 她摸着刚刚慕青沅看的副头面,靠墙的柜子缓缓移开,她一个闪身走了进去。 几盏宫灯照亮了整间暗室。 一个中年男子坐在桌前,惬意地饮茶。 莲娘来到他面前,恭敬说道:“主子,江家老夫人好似察觉到你了。” 江城放下手中的茶盏,嗤笑一声,“若是她没感觉到,才不是她呢。” “主子,这样不就将你暴露了吗?” 江城扬唇,懒懒道:“无碍,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莲娘见他胸有成竹也不再多说什么,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第42章 遇袭 距离他离家出走已经过了十几天了,就连傅家人都找到了他,为何江家人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呢? 江琉不敢再往下想了。 他一抹眼睛,罢了,不找就不找吧。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一定能够在外面闯出一片天地,然后风风光光地回家,告诉江家人,莫欺少年穷! 想到这里,江琉的嘴角微微翘起,好像真的看到了江家人围着他奉承的一幕。 “喂!小子,起来干活了。” 一道声音将江琉从美好的幻想中拉出,江琉不情愿地站起身,“来了。” 该死的傅家兄弟竟然敢将他卖到码头,他也不是没有尝试逃跑,只是每次逃跑被抓回来,都会被饿上一两天。 现在别说是逃跑了,江琉就连偷懒都不敢了。 想他堂堂国公府世子,竟然变成了卖苦力的下等人。 这还不如回家读书呢。 江琉吃力地扛起一袋沙包,踉跄着往渡口走去。 慕青沅看着远处的江琉,眼神闪了闪。 傅明低声道:“老夫人,可是心疼了?” 慕青沅叹道:“这是他的必经之路。” 心疼啊,如何能不心疼呢?原先还是白白嫩嫩的小鲜肉竟然变成巧克力小伙了。 傅明拱手,“犬子无状,竟然这样对待世子,实在是不该。” “不怪他们,令郎也是爱妹情深,经此一遭也算是将心中的怒火全都发泄出来。” 慕青沅说完这话,傅明也不再说话了,两人站在楼上看着江琉。 傅明也渐渐对江琉改观了,原先只以为是一个纨绔,没想到也有可取之处。 假以时日,或许真能雕琢一番。 看够了孙子,慕青沅搭着花嬷嬷的手就往回走。 傅明跟在慕青沅身后,“老夫人,不必忧心,我观世子,想来是已经知错了,再过些日子就可以归家了。” “那就借傅院长吉言了。” 扛着沙包的江琉似有所感应一般,抬头看向慕青沅离去的背影。 他喃喃道:“这背影好似有些像祖母。” 他踮脚想再看得清楚一些时,人群中早已经看不到慕青沅了。 “果然还是错觉吗?”江琉长叹一声,他有些想祖母了。 “江琉,吃饭了。” 听到工友的呼喊,江琉扔下肩上的沙包,一路小跑着过去。 码头每日提供一顿饭,尽管比国公府下人吃的还不如,但江琉分外珍惜这顿午饭。 他吃得狼吞虎咽,身侧的工友笑着对视,“你不是说你是世子吗?世子为何还要和我们下等人一样抢饭吃?” 江琉被噎得翻白眼,疯乞丐见状赶紧拍江琉的后背,好半晌,江琉才缓过来。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啊。”江琉叹道,他是世子,他更是人啊,他得吃饭啊。 “江琉,真是看不出来这徐疯子对你这么好。” 江琉放下手中的碗,指了指疯乞丐,“你说他叫徐疯子?” 于横点了点头,将疯乞丐的事迹说了出来。 疯乞丐真名叫做徐峰,原先是一名私塾先生,有有一儿一女,生活原本是很幸福美满的。 只是不知道为何,徐峰的女儿死了,儿子也死了,一家子就剩下了徐峰。 徐峰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因此才变得疯疯癫癫的。 江琉追问道:“是真的不知道什么原因吗?” 于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小伙子,知道太多对你并没有好处。” 江琉愣住了,他转头看向疯乞丐,疯乞丐一脸痴笑地看着他,好似他们刚才谈论的人和事,都与他无关。 江琉一下午都带着心事干活,以至于连续撞翻几人,于横骂骂咧咧地抽着鞭子,“你他娘地再不好好干活,看老子打不打死你。” 于横虽然嘴里这么说,但是却没有一鞭子抽到江琉身上。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江琉偷偷拉着疯乞丐来到茅房。 他环顾四面,确认周围没有人后,他拉着疯乞丐蹲了下来,“你跟我说,你到底疯没疯?” 疯乞丐不说话,只看着江琉傻笑。 江琉瞪他,“现在这里没人,你跟我说实话,待到日后,我回到国公府后,我替你报仇。” 疯乞丐嘴角微微动了动,江琉好似看到了一丝希望,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期待疯乞丐能够继续说下去。 只是他没等到疯乞丐说话,只见疯乞丐猛地扑在他身上,死死抱住他。 江琉瞳孔瞬间放大,安静的夜空中,他感受着疯乞丐和他的心跳声。 “砰砰砰。” 紧张、害怕的情绪瞬间席卷了江琉,好在江琉反应迅速,一个翻身推开疯乞丐,抓住他的手臂,开始疯狂逃命。 他甚至没有时间往后看一眼,到底是哪些龟孙子想要暗害他。 只要跑进房中就行,江琉跑得飞快。 只是一弱一残,很快就被身后的追兵追上。 江琉与疯乞丐被围住中间,疯乞丐紧紧抓住江琉的衣袖,缩在他身后。 江琉故作镇定问道:“你们是何人?可知我是谁?若你们现在就离去,本世子可以放过你们一马。” 带头之人冷笑一声,“若是不知道你是谁,我们又何必来杀你呢。” 听到杀这个字,江琉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他有这么招人恨吗? “你们收了多少钱,我可以给你们双倍,不,十倍!” 江琉紧张地看着他们,希望能用银钱打动他们。 黑衣人依旧不为所动。 忽然,江琉指着远处,大喊道:“于大哥,快来救我!” 趁着黑衣人转头之际,江琉拉上疯乞丐就跑,没跑两步就被黑衣人抓住了后领。 江琉:“......”怎么都爱抓他的衣领?欺负他矮是吧! 黑衣人阴恻恻说道:“小子,你挺贼啊。” 江琉讨好地看着他,“黑大哥,我还是个孩子啊,你们能不能放过我?” “不行,我们接到的命令就是送你去死。” 说完,黑衣人抽刀横在江琉脖子前,疯乞丐跪在黑衣人面前,抱住黑衣人的腿。 黑衣人皱眉,脚下一个用力,疯乞丐像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江琉双眸惊恐瞪大,他想去看疯乞丐是不是还活着,却被黑衣人拉住了手,“现在轮到你了。” 第43章 回家(1) “于大哥,救我!” 黑衣人嗤笑,“死到临头,还想用这一招,你当我.......” 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就传来钝痛,他摸着头转过身,身后却站着一个彪形大汉,黑衣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剩下的黑衣人见老大倒下,纷纷提刀砍向于横。 于横往地上吐了口痰,“竟然敢来老子的地盘杀人,还真是不把我放在眼中。”随后,他不慌不忙喊道:“兄弟们,有人来砸场子了!” 剩下的几名黑衣人紧紧靠在一起,眼见着手拎着斧头的大汉逐渐逼近他们。 江琉趁机跑到了疯乞丐身边,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放在疯乞丐鼻子下面,直到手指上传来微弱的气息,江琉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另一边的黑衣人见人多,从怀中掏出几枚火药弹掷在地上,趁着混乱带着晕倒的黑衣人逃跑了。 于横见黑衣人消失,也没有去追,走到江琉身边,“还活着吗?” 江琉看着于横,满脸祈求,“还活着,于大哥能不能找个大夫来给他看看?” 于横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小子,你真当我是什么善人了不成?我,于横,守着整个渡口码头不是凭借着善良,而是凭借手里的刀,我只会杀人,不会救人。” “可是你刚刚不还是救了我?” “救你只是顺手的,想来我的地盘杀人,还要掂量掂量。” 江琉的嘴唇上下翕动,片刻后,他下定决心,跪在于横面前,“于大哥,求求你了,你发发善心好不好,等我回家,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江琉的头磕在地上,眼中的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一时间他想不起来,他是在为着一个他从来都看不起的下等人,求另一个下等人。 “于大哥。” 于横叹了口气,“罢了,就算是我报答徐疯子的吧。” 于横让两个人将疯乞丐抬去医馆,江琉也想跟着去。 却被于横拦住了,“你小子可不能走,若是不回来了怎么办?别忘了,你的两个哥哥可是将你卖给了我。” 江琉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疯乞丐被抬走,他紧紧抓住于横的手,“于大哥,他还会回来的吧?” 若是以前,他一定不会问这样的问题。 可是来到这里之后,他见过太多因为病了被丢出去的人,他害怕疯乞丐一去不复还。 有多久没见到这么清澈的目光了呢? 于横不敢再与江琉对视,他害怕照见自己心中的不堪,于是伸腿将江琉踹到地上,“你小子还不快回去睡觉,若是明早起不来干活,你和徐疯子都没有饭吃,” 江琉听到这话才终于放下心来,他起身拍拍身上的灰,“于大哥,你放心,我明天一定努力干活。” 次日,太阳升起。 江琉罕见地早起,不用人催,他第一个跑到码头上开始干活。 另一边的于横也迎来了不速之客。 “于老板,做生意的何必跟钱过不去呢?你先瞧过这银钱,再决定后续的事情。” 于横戏谑地看了眼殷五,“殷五爷,您何时也做起了帮闲的活了?” 殷五没流露出任何被打趣的不满,反而认真说道:“老于,看在咱们俩这么多年的交情的份上,我才和你说这话,这小子惹上了不该惹的人,你保不了他的。不如就收下这些银钱,当什么都不知道。” 于横爱钱吗?当然爱,别说他了,他就不信这个世间会有人不爱钱。 见于横不说话,殷五继续说道:“据我所知,这小子来你这里也没有多久吧,难道你就要为了这么个小子,放弃金山银山了?” 于横踱步到窗前,通过这扇窗可以看到渡口上的一切,他以前总是在这里看,有没有人偷懒。 每一次都能看到江琉在偷懒,而今日的江琉却一点懒都没偷。 大概是怕他不救徐疯子吧。 说来,徐疯子也能算得上是他的恩人。 当年,他因为惹上了不该惹的人,被人逼得流落街头,是徐疯子将他带回去,给他饭吃,又给他请了大夫来治病。 他伤养好后,拍拍屁股就走了。 后来徐家落难,他害怕牵连到自己,只好当作不认识徐疯子。 本来准备就这样过这一生,可是当他看着江琉的眼睛时,他改变了主意。 他相信江琉,更相信能养出江琉这样的人家不容小觑。 于横转过身,悠悠说道:“殷五爷的好意,小弟心领了。身为大哥若是不能罩着下面的小弟,我于横还有什么面目在这西区混?” 殷五眉头皱了起来,有心再劝,奈何于横开口逐客。 殷五无奈只好带着银子离开。 于横下定决心后,刚准备去找江琉,却发现江琉身边站着两个贵公子。 仔细一看,原来就是这两人将江琉卖给他的小公子。 于横抬步走了过去,“江琉,你小子又偷懒是不是?” 江琉立马叫冤,“于大哥,我真没有,是这两个人莫名其妙地来找我,真是耽误我干活。” 傅四听他这么说话,怒上心头,“你小子,我们好心来解救你,你不领情就算了,还这样说我们。” 江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若不是他们,他也不会这么惨。 傅三:“于老板,借一步说话。” 于横点头,带着傅三走到远处。 “于老板,时间已到,我们今日就是来接他走的。”傅三说着,将怀中的契书交给于横。 于横接过来,是的,江琉被卖了十天。 傅家兄弟只是为了让江琉吃点苦头,所以时间一到,两人就赶来接江琉了。 于横长叹一声,这群达官贵人真是让人无法理解,既有了契书,于横只得放人。 他目光看向另一边和傅四打闹的江琉,小声说道:“小公子怕是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人,这几日并不太平,今后,还得注意。” 傅三双眉拧紧,见于横不似作伪,拱手道:“多谢于老板。” 两人说完后,一起回到江琉面前。 于横看着江琉,“江琉,你小子自由了。” 第44章 回家(2) 江琉神情茫然了片刻,这样就可以走了吗? 于横继续说道:“徐疯子就在城门口的问安堂,你可以去看看他。” 江琉点头,跟在傅家兄弟身后。 忽然,他转过身子,对着于横鞠了一躬,“这些日子,多谢于大哥了,就连昨日,算了,于大哥谢谢你。” 于横有一瞬间的动容,江琉来的时候是个刺头,一天到晚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见谁都说是下等人。 现在竟然对着他说出这样的话,他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别说于横了,就连傅家兄弟都有些震惊,傅三心神一动,他好像有些明白江家老夫人的深意了。 城门口的问安堂,是西区唯一的医馆,收费也并未因此提高,反而很亲民。 只是西区的百姓,宁可生生熬过去,也不愿轻易去看病。 所以当江琉和傅家兄弟一进入到问安堂,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疯乞丐。 疯乞丐见到江琉心中十分高兴,挣扎着要下床。 江琉按住他,“疯乞丐,我要回家了,你呢,就在这医馆好好养病,等你病好了,我就来接你去国公府。” 疯乞丐激动地抓住江琉的手,不愿意他离开。 “我可以跟你保证,最迟明天好吧,我一定让人来接你,本世子绝不食言。” 江琉松开疯乞丐的手,不是他不想带疯乞丐回家,他本来就是离家出走,家里没派人来寻他,反而是他自己灰溜溜地回家。 回去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疾风暴雨呢,再带上一个疯乞丐。 嘶~江琉感觉他的屁股又隐隐作痛了。 好生安抚了疯乞丐一番后,江琉才和傅家兄弟一起离开城西,三人不知不自觉中走入一个小巷中。 傅四人忍不住说道:“江琉,没想到你还挺有情有义的。” 江琉怒瞪他,“当然了,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一个义气,小爷我可是全京城顶顶有义气之人。” 说完,他斜睨了傅家兄弟一眼,“你看吧,就连你们将我卖去做苦力,我都能原谅你们,和你们继续做兄弟,足可见我的义气。” 傅四被他这番话气笑了,“你怎么不想想我们为何要送你去做苦力?” 江琉大方说道:“两位哥哥放心,我现在已经知错了,明日我就去妹妹面前请罪。” “妹妹?谁是你妹妹?” “自然是傅家妹妹了,咱们已经是兄弟了,你们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 傅三与傅四对视一眼,好像有些跑偏了。 傅四轻咳一声,刚准备说些什么,却被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打断。 江琉惨叫一声,“怎么又来了?” 傅四追问:“什么意思?” 江琉紧紧靠着傅四,“昨夜就是有一群黑衣人突然出现,差点要了我的小命,” 傅四一皱眉头,“什么?竟有这事,看我怎么教训他们。” 说着,傅四就要拔出手中的佩剑冲上去。 傅三拦住他,“你护着江琉,我来。” 傅三猛然腾起,手中的长剑在空中如银蛇舞动,一剑便挑翻两个黑衣人。 江琉咽了咽口水,他心有余悸地说道:“傅三哥看着文弱,没想到武艺这么高超哈。” 傅四抽空回了句,“那是,我与哥哥的武艺都是霍将军教的。” 江琉倒吸了口凉气,霍将军可是当今剑术第一人,傅三傅四没把他刺成血窟窿,只是将他送去做苦力,真是算他走运。 黑衣人见在傅三手上讨不到好处,立马分开两伙人,一伙拖住傅三,另一伙直奔傅四身后的江琉而去。 傅四长剑挥洒挡住黑衣人的第一轮进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忽而,傅四眼睛亮了,他一脚将江琉踢到墙角,“在这好生待着。” 没有江琉拖后腿,傅四很快将黑衣人打得节节败退。 眼见着他们占了上风,江琉心中的害怕逐渐消散。 他猛地站起身,“就凭你们这几个人还想着杀小爷,做梦呢吧,有本事再来些人。” 江琉的话音刚落下,只见领头的黑衣人吹了声哨子,又有一群黑衣人猛然出现在巷子中。 江琉傻眼了。 傅四抽空瞪了眼江琉,“你到底是和谁一伙的!” 江琉缩了缩脖子,他哪知道这群黑衣人还有帮手。 黑衣人的人数变多,傅家兄弟应对起来,隐隐有些吃力。 墙角的江琉没有了保护,很快就暴露在黑衣人眼下。 江琉:“......” “救命啊!杀人了!”江琉扯着嗓子就开始嚎叫,黑衣人皱了皱眉,飞剑直指江琉。 江琉瞳孔放大,他眼中只能看到一把剑,一把冲着他而来的剑。 就在他以为今日就要命丧在此之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再一次挡在他面前。 飞剑直直刺插入他的腹部,滚烫的鲜血喷射到江琉脸上、身上。 “疯乞丐,疯乞丐!” 江琉用手挡住疯乞丐的腹部,企图用手止住伤口流血,“你不是在医馆吗?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为什么要帮我挡剑?你别死,你别死好不好?我这就带你去医馆。” 疯乞丐低头看了眼腹部,又看了眼天空,太阳好刺眼啊。 江琉见疯乞丐嘴唇动,却听不见他的话,“你说什么?你大声一点!” 疯乞丐紧紧抠住江琉的手,一个字一个字说道::“报仇,报仇。” 江琉像一头无助的幼兽,声线喑哑,“我会为你报仇,但是你得要告诉我仇家是谁,告诉我他是怎么作恶的。疯乞丐,睁开眼,睁开眼!” 黑衣人见江琉被人救下,冷哼一声,抢过同伴的剑,提剑刺向江琉。 江琉顾不上躲避,只抱着疯乞丐。 这时,一道青色的身影出现在江琉面前,那人右手食指与中指夹住飞剑。 片刻后,剑身断开成两截,黑衣人被这力道震得往后退了几步。 既白转过身,“世子,可曾伤到?” 江琉带着哭腔喊道:“既白,我求求你,救救他好不好?” 既白看向江琉怀中,不停流血的疯乞丐,上前点住疯乞丐的几个穴道,“你们快送世子回府。” 江大江二两人抬着疯乞丐,江琉紧跟着两人。 既白挡住想要追赶江琉的黑衣人。 第45章 死亡 荣国公府,慕青沅听到江琉遇袭并且带了一个人回府时,连忙让人拿自己的名帖去请太医院李院使。 她让花嬷嬷开库房,取了一根百年人参,便去了江琉的院子。 凌云院。 整个房间充斥着血腥味,慕青沅下意识皱眉,她看向江琉,江琉正一身狼狈的站在边上,而床上躺着的却是一个乞丐。 一盆盆鲜血,从屋中端了出去。 看到慕青沅,江琉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哭喊了声,“祖母。” 慕青沅心间一酸,“好孩子,别急,已经去请李院使了,一定会没事的。” 说完,便让花嬷嬷将准备好的参汤给疯乞丐喂下去。 见还能喂下参汤,慕青沅松了口气,或许还有救。 不多时,李院使行色匆匆地走进房中,他对着慕青沅拱手,“老夫人。” 慕青沅:“李院使,还请你瞧瞧床上那位。” 李院使刚一走近就被疯乞丐身上的异味熏得皱眉,他深吸口气,仔细检查起疯乞丐身上的伤口。 慕青沅和江知礼夫妻等在外面,孟氏差点没有认出江琉。 好好的儿子变成了乞丐,放在谁身上,都难以接受。 孟氏埋怨地看了眼江知礼,“老爷,您不是说咱们儿子在外面好好的吗?你瞧瞧孩子都变成了什么样子,今日还遇到刺客。” 说着说着,孟氏竟呜呜哭了起来。 江知礼面色不自然,不敢看向孟氏。 慕青沅:“是我让他不要告诉你的。” 孟氏脸色僵了僵,她强颜欢笑道:“母亲自然有母亲的道理,只是琉儿还是个孩子,母亲这样是不是有些过了?” 江知礼猛地拍向桌子,“母亲行事,哪里轮得到你置喙?若是再让我听到你说这样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慕青沅眉头轻拧,“是我没有思虑充分,你说得有理。” 江知礼:“母亲,您?” 慕青沅看着江知礼,认真说道:“你媳妇说得没有错,这次确实是我不对,你也莫要怪她,她是当母亲的,自然会心疼孩子,这是人之常情。” 孟氏听完这话,连忙起身,“母亲,儿媳只是一时情急,实在不是埋怨母亲的意思。” “坐下吧。”慕青沅指了指孟氏身后的椅子,又看向江知礼,“可派人报官吗?” “报,报官?”江知礼结结巴巴说道,“母亲,咱们这样的人家,报官是不是面上无光?说出去,也只会让人家耻笑。” 慕青沅白他一眼,“人家都当街派人刺杀你儿子了,你还说什么体面不体面的事情,天子脚下,今日能刺杀世子,明日是不是就直奔皇宫去了?” 江知礼愣住了。 江知砚从屋外走进来,“大哥,母亲说得对,这件事往小了说,是针对朝廷大臣的刺杀事件,往大了说就是动摇我朝根本的阴谋,不如将这件事交给皇城司去查。” 慕青沅似笑非笑地看着江知砚,她这个儿子还外表端着一副风光霁月的模样,内里却是黑心的。 见江知礼还在那懵着,慕青沅没好气地说:“想不明白就别想了,照着你弟弟说的办。” 江知礼顿了顿,才闷声说道:“都听母亲的。” “老夫人。”李院使从房中走到慕青沅面前。 慕青沅忙起身,“李院使,那人可还好?” 李院使摇了摇头,“那人伤势极重,再加上内脏受伤,老夫亦是无能为力啊。” 话音落下,房中忽然陷入了安静。 慕青沅的唇线绷直,“不管如何,还是辛苦李院使跑这一趟了。” 李院使叹了一声,身为医者,却不是万能的。 慕青沅看了眼江知礼,江知礼立即上前将准备好的荷包递给李院使,又送他出了门。 “你们先回去吧,小四,别忘了让你哥去报案。” 说完慕青沅自己一人进入房中,江琉蜷缩在地上,而疯乞丐已没有了呼吸。 慕青沅的心脏狠狠抽动了一下,她没有想到江琉上的这一课竟然是死亡教育。 她拍了拍胸口,压下那股不适,轻声叫道:“琉儿,和祖母说说他是谁好吗?” 江琉哑着声说道:“他叫徐峰,原先是一名私塾先生,可是不知道惹上了什么人,他的女儿死了,儿子也死了,他的妻子接受不了这个打击疯了,跳河死了。现在他也死了。”说完,江琉忍不住轻笑,“现在好了,他们一家终于可以团聚了。” 明明是笑着的脸,可江琉的眼中并没有笑意,反而是浓稠的痛苦。 慕青沅招了招手,江琉跪在她面前,慕青沅将他乱糟糟的头发拨开,拿出帕子擦干江琉脸上的污迹。 “就是他一直在帮我们琉儿对不对?” 江琉笑了,“是啊,是他讨饭给我吃,给了我一个能睡觉的地方,然后又用他的命救下我的命。” 江琉越笑越大声,而后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最后将头埋在慕青沅膝头,放声大哭起来。 慕青沅的眼圈微微湿润,江琉的痛苦像藤蔓一样死死缠住她的心脏,让她每次呼吸都带着钝痛。 她不说话,只轻柔地拍着江琉的背,让他尽情宣泄痛苦。 天色逐渐暗沉,乌黑的云海笼罩了整个京城。 眼泪好似能将痛苦稀释,江琉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感觉到祖母的膝头已经变得潮湿。 他抬起头看慕青沅,那双有些陌生的眼睛有着关心、心痛。 哭了太久,他的嗓子已经哑了,“祖母。” 慕青沅关切地问道:“可好些?” 江琉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慕青沅轻柔地擦去他脸上的泪,“琉儿不要畏惧死亡,死亡是我们生命的一部分,是我们注定要面对的。你可以悲伤,你也可以默默想念着他,你还可以趴在祖母怀中哭泣,只要你你的记忆中还有他,他就还在。” 江琉似懂非懂地点头,又将头垂了下去,“祖母,他接近我,好像是想我替他报仇。” “你很在意这点吗?” 江琉沉默片刻,“我有时候很介意,有时候又觉得并不那么重要。” 介意他的目的不纯粹,但是疯乞丐毕竟救了他两次不是吗?还将自己的命搭上了。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万完人。他认真待你好过,那又何必过分苛求他的心没有一丝瑕疵呢?” 房中愈发的黑了,而疯乞丐的尸身还在江琉床上。 慕青沅拍了拍江琉的肩膀,“孩子,现在收起你的悲伤,擦干你的眼泪,像个男人一样去处理这件事情吧。” 江琉看着床榻的方向,点了点头,“他既没有家人,我就替他办后事,定会让他风光下葬。” 第46章 做贼心虚 慕青沅回到翠微院的时候,既白正在院中等待。 见到慕青沅,既白立马上前,“老夫人。” 慕青沅上下打量着既白,“没受伤吧?” 既白心中一暖,“回老夫人的话,属下无事。” 慕青沅点头,扶着花嬷嬷的手坐了下来。 “人可都抓住?” 既白点头,“都抓回来了。”说完,既白又补充道,“老夫人,傅家的两个公子也在。” “他们没受伤吧?” 既白:“没有,两位小公子虽然年纪小了点,但是武艺不俗。” 慕青沅失笑,既白也是个武痴。 她挥手让既白退下,心中想着这事的幕后黑手。 慕青沅嘴角勾了勾,他们以为她会咽下这口气,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她偏偏不如他们的意,她非要将此事弄得人尽皆知。 晚上,花嬷嬷为慕青沅通发。 慕青沅余光看到花嬷嬷的手往后缩了缩,她笑了笑,“不就是白发吗?何必藏。” 花嬷嬷轻声回道:“老夫人豁达,原是奴婢不想让您难过,是奴婢狭隘了。” 慕青沅起身上床,“没有人能一直年轻。” 花嬷嬷替慕青沅掖好被角,“您睡吧,我守着您。” 慕青沅含糊说道:“你就在旁边的软榻上睡,不必守夜。” 花嬷嬷轻轻应了一声,再上前看时,慕青沅已经睡着了。 花嬷嬷想起,刚开始的时候,她怀疑老夫人的身份,现在想来真是有些可笑。 若不是嫡嫡亲的母亲、祖母,能这么一心一意地待江家人人吗? 窗外的雨嘀嗒落在屋顶、地面上,花嬷嬷听着雨声,靠在慕青沅床边的脚踏上入眠。 次日清晨,白薇服侍慕青沅洗漱。 慕青沅没看到花嬷嬷,心中有些疑惑。 白薇温声道:“嬷嬷晨起有些不适,说是过了晌午就来伺候您。” 慕青沅一听这话便知,昨夜花嬷嬷又替她守夜了。 她放下手中的帕子,搭着白薇的手走到前厅。 前厅,江家人罕见到得这么齐,就连江卓文夫妻俩都在。 慕青沅心头冷嗤,面上不动地坐了下来。 “你们夫妻俩倒是稀客。” 江卓文虚咳两声,“听说昨日琉儿遇到了刺客,我这做叔父的难免担心。” 说完,江卓文转头看向江琉,“琉儿,你没受伤吧?” 江琉昨夜为疯乞丐守灵,一夜未眠,听到江卓文叫他,他头也不抬地回道:“多谢叔父关心,我没事。” 江卓文被江琉这不痛不痒的态度弄得心头不快,碍于这么多人,他只好忍下来。 “母亲,可查出是何人所为?” 慕青沅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卓文,江卓文不自觉抬起手,掩着嘴轻咳两声。 冯氏见气氛不对,连忙说道:“昨夜一场秋雨下的,老爷受了风寒,还请母亲不要见怪。” 慕青沅收回视线,淡淡道:“既白将抓到的刺客都送去了皇城司,剩下的事情就交给皇城司去查吧。” 江知砚接过话,“早就听闻皇城司的谢指挥使最是铁面无私,皇城司办案的速度更是惊人,我们正好也看看是不是如传闻一样。” 江卓文表情有些僵硬,笑容也有些不自然,“这样的阵仗是不是有些大了?” 江知彰冲江卓文翻了个白眼,“琉儿是咱们江家的孩子,别说闹到皇城司了,就算闹到皇上面前都是使得的。” 说完后,江知彰眼神上下扫视江卓文。 江卓文沉默一瞬,“二哥这是看什么呢?” “往日里不见你关心琉儿,今日怎么这么好心?” 面对江知彰的怀疑,江卓文不慌不忙道:“往日里琉儿都是好生生地待在府中,又没遇到这些事,二哥这般说话,岂不是离间我与琉儿。” 见二儿子三言两语就被江卓文糊弄过去,慕青沅开口说道:“行了,既然没什么事情都各忙各的去吧。” 众人都离开,慕青沅独独留下江琉。 房中,江琉小声喊道:“祖母。” 慕青沅看着江琉眼下那团青黑,“要不要在祖母这里睡一会?” 江琉摇头,“父亲说应该尽早让疯乞丐入土为安,孙儿今日还要去盯着。” 慕青沅听完也不强求,小年轻恢复得快,没必要硬让他休息。 “如此,你就去吧。” 江琉弯身行礼后,退了出去,走到门口时,他又转身回到慕青沅面前。 江琉踌躇地看着慕青沅,“祖母。” 慕青沅也不说话,鼓励地看着他将剩下的话补充完整。 江琉鼓足勇气后,终于开口,“祖母,我想替疯乞丐报仇。” 慕青沅反问道:“那你是准备靠你自己,还是依靠国公府的力量呢?” 江琉愣在原地,迟疑片刻后,问道:“有什么区别呢?” “若是你想要国公府替疯乞丐报仇,我自会让你父亲和二叔、四叔去查这件事,然后再去判断这件事能不能继续做下去。” 江琉直视慕青沅的眼睛,她深邃的眼眸中充满了温柔。 在这样温柔的目光下,江琉追问道:“若是我自己呢?” “若是你,那可就麻烦了。” “如何麻烦?” “你不知道你的对手有多强大,你必须努力修炼自身,因为你要有足够的实力之后,才能替他人伸冤。” 江琉笑了,“祖母,您这不就是在变相督促我读书吗?” “非也。琉儿,难道你在外面的这些日子还没有感受到吗?他人为何欺负你?你空有国公府世子的名号,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他们听到后,不会觉得畏惧,只会觉得可笑。更有甚者,以折辱你为乐。” 江琉说不出话,“祖母,我不知道。” 江琉拍了拍江琉的肩膀,“一时不明白不要紧,先去处理好疯乞丐的身后事。” 江琉应声后,便离开了。 慕青沅看着江琉的背影,他不是不知道,而是害怕。 害怕改变,害怕自己会做不好。 不过有了害怕之意,不正是一个很好的改变吗? 夏氏想着婆母今日竟然留下了江琉那个刺头,却没留江琪。 若是说前些日子是因为秦月华的原因,女儿受了冷落,可是秦月华都走了,琪儿好似还是没有重回婆母身边。 夏氏越想越觉得是女儿惹了婆母厌烦,所以婆母这才不乐意见到她。 她怒气冲冲冲到江琪面前,一把抓住江琪的手腕,“跟我回去。” 江琪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夏氏拖着带回了院中。 第47章 癫狂 夏氏一路拖着江琪回到院中,江琪的贴身丫鬟看得心急,却只能干着急。 进入房中,夏氏狠狠一甩。 江琪不受控制跌了出去,腰却撞上桌子了,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你这丫头,是不是哪里惹得你祖母不开心了?” 江琪扶着腰,跪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夏氏,“母亲,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还不说实话?定是你惹了你祖母厌恶,不然你祖母这些日子怎么对你这么冷淡?” 夏氏指着江琪说道,犹觉得不解气,竟伸手在江琪身上掐了起来,“果然是个没用的丫头,当初死的怎么不是你?你说是不是你克死了你弟弟?你个扫把星!” 江琪呆呆地看着夏氏,大而明亮的眼睛中蓄满了泪水,这样的话,她已经听了十多年了,早已经习惯了不是吗? 门外的镜花与水月暗自着急,却又什么都不敢做。 水月小声附在镜花耳边道:“不如我去找老夫人。” 镜花一时间难以决定,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太多回了。 夏氏见江琪不说话,口中的话越骂越难听,一时气上心头,挥起手打了江琪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了房间,江琪木木地捂着脸。 镜花和水月听到这声后,对视一眼,镜花猛地点头,水月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迎春跺了跺脚,想拦下水月,但又担心房中的江琪被打坏。 她一不做二不休,打开房门冲了进去。 “夫人,快别打了,姑娘身子娇弱,哪能经得起这样的打。” 迎春死死抱住夏氏的手臂,不让她再动手。 夏氏的眼睛发红,听不进任何话,看江琪的目光犹如看杀人凶手一般。 江琪喃喃道:“母亲,您就这样恨我吗?” 夏氏听不见任何话,口中低吼道:“扫把星,扫把星!” 仿佛江琪不是她的女儿,而是仇人一般。 眼见着要拉不住夏氏了,迎春赶紧给镜花使眼色,让她将江琪带走。 镜花立马上前拉起江琪,“姑娘,我们先走吧,奴婢求求您了。” 江琪推开镜花,“这些年来,母亲日日觉得我该死,今日我便将我这条命还给母亲,只望母亲今后再也不必为此而烦恼,夜夜得以安眠。” 江琪说着,拔下头上的金簪刺向颈间。 “住手!” 慕青沅刚踏入夏氏房中,就见到哭包孙女要自杀,惊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白薇,你快去看看三姑娘的伤口处深不深。”慕青沅被江琪颈间的鲜血刺得眩晕,她握住白英的手,有条不紊地吩咐道,“白芍,你跑一趟,让既白请了陈大夫过来。” 好在慕青沅喊得及时,江琪颈间的伤口并不深,白薇匆忙用帕子按住了她的伤口。 夏氏见着慕青沅,神思似乎还有些不清明,“母亲,为何要拦住这个扫把星?就该让她死,她该去陪她弟弟。” 慕青沅沉着脸,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她刚想开口骂夏氏,却被她癫狂的神色震惊。 她看了眼白英。 白英立马上前紧紧箍住夏氏,不让她再发疯。 “都带回翠微院。” 翠微院中,江琪傻愣愣地坐在一旁,夏氏神色还有些癫狂,口中骂江琪的话一直不停。 慕青沅眉头一皱,白英立马上前用帕子堵住了夏氏的嘴。 不多时,既白扛着陈夷行来到慕青沅面前。 慕青沅嗔了他一眼,“好生将陈大夫请来就是,没得将陈大夫颠坏了。” 既白对陈夷行拱手道歉。 陈夷行揉着腰,“无碍无碍,白侍卫也是着急,老夫人,伤者在何处?” 白薇侧过身子,“烦请老大夫看看我们姑娘。” 陈夷行的目光穿过白薇,落在窗边的江琪身上。 洁白的颈沾满了鲜血,陈夷行不敢再耽搁,忙上前查看江琪的伤势。 他拿出陈家医馆祖传的金疮药,温声安慰这个瘦弱的姑娘,“姑娘,金疮药倒在伤口时,伤口处会有灼痛感,还请姑娘千万忍住。” 江琪一言不发,昔日灵动清亮的眸子里空洞洞的,不见一丝神采。 陈夷行看了眼慕青沅,见慕青沅点头,这才上药。 处理完江琪的伤口后,陈夷行对着慕青沅说道:“老夫人,外伤看着吓人,实则没伤到要害,将养几日就好,只是心病还须心药医啊。” 富贵人家亦有寻常百姓难以理解的苦痛,大夫医得好身体上的病症,却医不好心灵上的创伤。 慕青沅点头,指着夏氏说道:“陈大夫,再替我瞧瞧我这个儿媳。” 陈夷行走到夏氏面前,道了一声失礼,便开始探脉。 慕青沅看着夏氏,虽然说夏氏平常是有些愚蠢在身上,也不怎么在意江琪,但是像今日这么癫狂,却是少见。 她手中的佛珠越转越快,江知礼兄弟几人陆续来到翠微院,见到慕青沅一脸寒霜地坐在上首,几人心头微微有些发毛。 孟氏与云安郡主见着江琪,连忙上前去查看江琪的伤势,满脸疼惜地看着她。 江知彰看到颈间缠绕着的白纱,再定睛一看,陈夷行用金针刺破夏氏的手指头,取了几滴鲜血。 他咽了咽口水,“母亲,发生了何事?” 白薇轻声细语地将事情说了出来。 众人看夏氏的目光,顿时不一样起来。 江知彰怒喊道:“什么?她疯了不成?” 江知礼:“纵使二弟妹有错,琪儿也不是一点错没有的,身为子女李竟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她将父母长辈放在了何处?” 云安郡主最不耐烦听江知礼说这些话,她反唇相讥道:“琪儿并不是一只提线木偶,二嫂今日做得这么过分,琪儿也是忍无可忍了。” 被云安郡主一顿呛,江知礼面上有些不好看,只好偏过头不说话。 陈夷行沾了点夏氏的血,放入口中,登时便皱紧眉头。 “老夫人,二夫人应是食用了曼陀罗籽,这才导致癫狂。” 此话一出,房中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慕青沅。 “将二夫人今日所食之物都拿来给陈大夫检查。”说完,慕青沅又看向陈大夫,“还请陈大夫再给他们都检查一下。” 第48章 下毒 众人皆紧张地盯着陈夷行,生怕下一个中招的是自己。 万幸,陈夷行都说无事,众人这才放心。 陈夷行欲言又止地看着江知彰,江知彰双腿发软地倒在椅子上,“陈大夫,是不是我什么不好了?你不要吓我啊,我觉得我挺好的,能吃能喝能睡的。” 陈夷行失笑,“二老爷,并无什么不好,只是过度肥胖也会有损身子。” 简而言之,江知彰该减肥了。 江知彰听完这话,顿时放下心来,“吓我一跳,差点以为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呢。” 慕青沅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瞅瞅你胖的还有个人样吗?明日开始你就给我减肥。” 江知彰赌气道:“母亲,我不减,我觉得我这样挺好的。” 慕青沅懒得理胖儿子的小情绪,见下人将夏氏的食物都端上来后,便紧紧盯着陈夷行检查。 陈夷行每道菜都没有放过,片刻后,陈夷行摇头,“这些俱没有毒素。” 慕青沅略微思索后,看向迎春,“将你家夫人今日喝的东西也都呈上来。” 不多时,迎春端着半碗金丝燕窝走进来。 “回老夫人的话,晨起时夫人用了半碗燕窝。” 陈夷行立即上前查看,他用指头沾了些,放入口中。 陈夷行指着剩下的半碗燕窝说道:“这碗中便含有曼陀罗籽。” 慕青沅让白英将凡是接触过这道饮品的人都带到院中。 “现在你们都来说说,谁的行迹最为可疑。” 做糕点的吴婶最先喊冤,“老夫人,奴婢是万万不敢有其他心思的,奴婢一家人都在府中,怎么敢对主子下手,况且厨房中的其他人都能替我作证,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白英拧眉,“是谁将这燕窝送去二夫人房中的?” 夏荷白着脸道:“是奴婢,但是奴婢没有下毒啊,求老夫人明查。” 夏荷说完后,不停磕头求饶。 慕青沅让她起身,“除了你,可还有其他人碰过?” 夏荷回想着晨间的事情,忽而,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有,是秋蝉,秋蝉说这燕窝烫,让我先放在外间冷却后,再呈给夫人。” 白英追问道:“那你可看到她有没有接触这碗燕窝?” 夏荷咬着唇,拼命回想,“我放下后,就听到迎春姐姐叫我,我在门口和迎春姐姐说话的时候,秋蝉就在我身后。” 白英横眉,“秋蝉,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秋蝉昂着头走出来,”是我做的。” 白英冷笑一声,“好一个以下犯上的奴婢,毒害主子还不知悔改,说,可是有人指使你?” “并无。”秋蝉不卑不亢说道,“奴婢只是为了自己。” 孟氏怒道:“身为奴婢就该老实本分的伺候主子,不该有其他念头。” 慕青沅打断孟氏,“秋蝉,你说你为了自己,莫非是夏氏苛待你了?” “老夫人,我并非是江家的家生子,那年灾荒,为了让家里人都活下去,我才卖身给江家为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爹娘攒够了为我赎身的钱,要接我回家。”说到这里,秋蝉脸上有了一丝温情,很快又被怨恨替代,“可是,那日我爹娘上门想要求二夫人放我归家,二夫人不仅让人将我爹娘打出府,还让我断了这个念头。她说,她说......” 秋蝉痛恨的目光刺向夏氏,“她说要将我给二老爷做姨娘,我不愿意,她就用我爹娘威胁我,她让人打断了我爹的一条腿。” “老夫人,我是卖身与江家做奴婢了,可是我并不愿意做一辈子的奴婢,更不愿意做二老爷的姨娘,我只想回家与爹娘团聚。” 慕青沅看着她,“那你为何不干脆将她毒死呢?” 众人:“......” 为何母亲\/婆母语气中还带有遗憾? 秋蝉垂眸,“我料到二夫人此举定会惹怒您,您一定会出手惩罚二夫人。” 慕青沅轻轻一笑,“倒是个会算计的。” 半晌,慕青沅又说道:“不管你有怎样的原因,身为奴婢毒害主子本是大罪,不罚你就不能服众,我今日罚你,你可认?” 秋蝉跪在地上,给慕青沅行了个大礼,“奴婢认。” “很好,白英带她下去,就在院中行刑,让家中的下人都来看看,日后再有哪一个胆敢这样行事,就直接打死。”慕青沅目光森冷,眉宇间的威严更不容犯。 很快,院中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棍棒声,却听不到秋蝉的惨叫声。 夏氏终于清醒了,先前发生的一切,她还记得,她也记得婆母曾说过不许他们苛责江琪的话。 她战战兢兢地看了眼慕青沅,又快速收回视线。 见夏氏清醒,陈夷行便提出告辞。 慕青沅让白薇送陈夷行出府。 江知砚看着慕青沅,“这事应该不止这么简单,一个奴婢是怎么知道曼陀罗籽有使人癫狂的功效的?再者说,方才也都是秋蝉的一面之词,也该听听二嫂怎么说。” 慕青沅似笑非笑地看着夏氏,“那就让我的好儿媳说说吧。” 夏氏:“........” 呜呜呜,她好想逃,但是逃不掉。 她小声将实情说了出来。 慕青沅问道:“那你可派人将她父亲的腿打折?” “母亲,我只让下人去秋蝉老家劝劝她父母,其他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慕青沅冷嗤,劝劝,说得倒好听。 江知彰立马澄清道:“母亲,此事与我无关,我根本不知道夏氏的主意。” “闭嘴。”慕青沅瞪他,“若不是你花花肠子一大堆,你媳妇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今日起,琪儿搬来翠微院。” 对于慕青沅的决定,江知彰夫妻俩没有丝毫意见,夏氏也觉得这样甚好,她刚好不知道要和女儿说什么。 “还有你,明日开始起减肥,我会让人监督你。” “夏氏,明日起就来翠微院学规矩。” 江知彰:“......” 夏氏:“......” 这时,白英从屋外进来,“老夫人,秋蝉没了。” 慕青沅嘴角勾了勾,“将她的身子送到她家里去吧。” 江知砚狐疑地看着慕青沅,慕青沅的行事风格从不会这么毒辣,为何这次竟然这么快速? 第49章 初犯 慕青沅装作没有看到四儿子的目光,挥手让他们走了。 等所有人都走后,慕青沅这才问道:“没被人发现吧?” 白英抿嘴一笑,“老夫人,您放心,下人们都站得远呢,再加上既白看着,没有一个人敢抬头。” 慕青沅这才放心,“让既白这几天注意着点。” 白英应了声。 白薇见慕青沅脸上露出疲色,有些担忧,“老夫人,可要去歇息?” 慕青沅摆了摆手,“先去看看三姑娘吧。” 白薇与白英上前扶着慕青沅,往西厢房去。 房中,江琪靠在软榻上看着窗外。 白英皱眉瞪向镜花与水月,“你们两个丫头就是这么伺候姑娘的,姑娘若是着了凉,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镜花与水月两人眼睛通红地跪倒在慕青沅面前,小声啜泣。 她们哪里不想劝姑娘,实在是姑娘心里苦,不愿听她们的。 慕青沅心中知道江琪的心思,叹了一声,就让她们出去了。 白薇看了眼白英,两人将房门紧闭,站在门外。 白薇不赞成地看着白英,“怎么这些日子说话越来越不客气了?你我都是跟在老夫人身边的人,若是这么不饶人,岂不是让人觉得老夫人苛刻?” 白英:“正是因为实在老夫人身边伺候,才须得厉害些。老夫人看着严厉,实则最是柔软不过了,下人犯了错,老夫人都不会苛责,没得助长他们懈怠的心,我眼中容不得人对老夫人不敬。” 白英说完犹觉得不够,继续说道:“况且白薇姐姐已经是个软和人了,老夫人身边万万不能再有第二个白薇姐姐了。” 听完白英的话,白薇低声笑了,伸手点了点白英的额头,“好你个坏丫头,现在竟然编排起我了,看我不让嬷嬷罚你。” 白英理直气壮说:“我事事以老夫人为先,嬷嬷才不会罚我。” 房中,慕青沅上前坐在江琪的对面。 就在她思索该怎么开口时,江琪率先问道:“祖母,你说当初死的为什么不是我呢?” “当真是我在母亲的肚中太过于强势了,抢走了弟弟的生机?” “所以父亲与母亲不喜欢我,甚至是恨我都是应该的,因为我本来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间。” 江琪的连番质问让慕青沅哑了声,好半晌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谁说你不该存在的?你爹娘是个蠢的,看不到眼前活生生的人,被不存在的人裹挟,殊不知过去已无法改变,好好珍惜当下才是正道。你放心,祖母定会好好罚他们。” 江琪仰着脸看向慕青沅,她有着一张极为精致的脸,可这张脸上却是毫无血色的惨白,好似泡沫一般易碎。 “祖母,你当时为什么要制止我?” “我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我好不容易可以解脱的。” “会不会我死了之后,他们也会想起我的好呢?” 慕青沅心脏又传来熟悉的刺痛感,她按下这股子不舒服,擦干江琪面上的泪珠,“你是祖母的乖孙女,自会有祖母替你做主,你若是不在了,岂不是让祖母难过?” “琪儿,你不必承担逝去弟弟的责任,那不是你的过错;你也不必寻求他们的认同,你的存在自然有你的价值所在。” 江琪哭倒在慕青沅怀中,慕青沅轻柔地拍着她,“祖母的琪儿是顶好的姑娘,他们都是没眼光的人,他们哪里懂得琪儿的好。” “祖母,你真好,可是你为什么不早些回来呢?” 慕青沅眼底爬上了一层痛苦,“是祖母不好,祖母千不该万不该丢下你们。” 心脏上的钝痛让慕青沅发出急促的喘息声,豆大的汗珠细细密密地冒出来,她的眼神渐渐涣散,口中只重复着这两句话,“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江琪意识到不对,赶紧从慕青沅怀中出来,看到慕青沅痛苦的模样,她惊呼道:“祖母,祖母,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门外的白薇和白英听到江琪的声音,连忙打开房门冲了进去。 “老夫人,老夫人!” 慕青沅在几人的惊呼和摇晃中,神思转明,她扯了扯嘴角,“喊这么大声做什么?我还没老到那个地步呢。” 江琪想要扑入慕青沅怀中,却被白英死死拉住。 “三姑娘,老夫人刚好些,让老夫人好好歇歇才是。” 江琪含泪点头,“祖母,是不是我吓到您了?” 白薇抽了两个软枕垫在慕青沅身后,慕青沅就着她的手,小口喝着水。 “无事,是祖母这些天没有休息好,你若是答应祖母好好的,祖母自然就会好。” 江琪用力地点头,“都听祖母的。” 白英紧皱的眉头没有松懈,眼中满是担忧,“老夫人,我去请太医来看看。” “不必,我没事。” 白英还想说些什么,慕青沅严厉地看了几人一眼,“今日的事情不可说出去。” 见着几人答应后,慕青沅这才满意。 晚间,慕青沅沐浴后坐在铜镜前。 心脏的钝痛早已经消失了,她却不明白是为何,她明明只是一个外来者,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痛苦呢? 若是说这身体有毛病,也不可能,阎王明明说过会让她轻松一些的。 慕青沅想不明白。 白薇和白英两人见慕青沅不睡觉,却只坐着发呆,心中焦急。 白薇侧身在白英耳边说了几句话,见白英还迟疑着,她推了一把白英,“就照我说的做,嬷嬷也是知道的,我去哄着老夫人睡觉。” 白英点头,抓着白芍小跑着出去了。 白薇正了正神色,走到慕青沅身后,轻声说道:“老夫人,天色已晚,该睡了。” 慕青沅这才回神,她转过身问道:“三姑娘可安寝?” “您放心,奴婢去看过,三姑娘已经睡下了。倒是您,迟迟不睡。” 慕青沅笑了笑,“那便睡吧。” 第50章 思虑伤身 次日一早,慕青沅看着下面整整齐齐的江家人,心头疑惑。 “我不是说过,不必日日来请安吗?” 江知彰红着眼看着慕青沅,总觉得母亲没有昨日看着那么精神了,就连满头的银发也失了光泽。 江知礼也是一脸想说又不敢说话的样子。 见到他们这样,慕青沅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她指着白薇与白英,佯怒道:“竟将我的话当作耳旁风了,真是好大的胆子。” 白薇与白英两人立即跪下请罪。 花嬷嬷也跪了下来,“老夫人要怪就怪奴婢好了,是奴婢教她们这样做的。” 江知砚哑着声线开口,“母亲为何要瞒着我们?难道又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为何母亲总是有这样多迫不得已的苦衷?为何不能对我们言明?我们难不成不是母亲的亲生孩子?” 慕青沅的表情僵了僵,江知砚的话像箭一般刺入她的心间,她低低叹了一声后,抬手让花嬷嬷几人起身。 她的小儿子像头受伤的幼兽一样,弓起身子竖起身上的毛发,抵抗着周围人。 “既然你们不放心,那便请陈大夫来瞧瞧吧。” 江知礼担忧地看着慕青沅,“母亲,民间的大夫怎能比得过宫中的太医?儿子已经着人去请李院使了。” 慕青沅顿了顿,看着江家人脸上都有些或多或少的担心,她微微一笑,“那便听你的。” 下人陆续将早饭摆好。 慕青沅坐下后,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江知彰,不信任地问道:“来之前没有偷偷吃什么东西吧?” 江知彰眼神有些不自然,“自然没有。” 慕青沅冷笑一声,让江知彰身边的长随说。 常进低垂着头,毫不迟疑地将主子给卖了,“回老夫人的话,二老爷来时用了一碗羊奶糕。” 自从慕青沅回府后,府中下人观望了几日,发现这个老夫人才是府里说一不二的存在,再加上昨日那一出杀鸡儆猴,整个国公府再也没有一个人敢不老实了。 所以常进卖主子卖的心安理得。 慕青沅没好气地瞪着江知彰,“这就是你说的没有?” 江知彰理直气壮道:“母亲不是说过羊奶极养人吗?” “你还需要养?”慕青沅嫌弃道,“你就是将自己养得太好了。” 江知彰跺了跺脚,“母亲!” 他就没见过谁家母亲像他母亲这般,这么嫌弃儿子的。 慕青沅差点被这猛猪撒娇的样子闪瞎了眼,她赶紧闭上双眼,酸菜和粉条到底在哪里! “儿啊,不是为娘不让你吃,只是你看看你,得有你哥哥和弟弟加在一起胖了,再不减肥,娘都看不清你的真实面目了。” 江知彰下意识想反驳,但是看着慕青沅的样子,他还是点头同意了。 若是能让母亲开心,他不吃也就不吃了。 慕青沅看着胖儿子点头,满意地点头,看着花嬷嬷说道:“回头你将我写的那个单子给厨房送去,二老爷的吃食全都要按照那上面准备。” 花嬷嬷低声应下。 用完膳后,李院使便背着医箱来到了江家。 “还请老夫人将手伸出来。” 慕青沅将手放在药枕上,安静地看着李院使诊脉。 李院使的眉头微微拧起,江家人看得心惊胆战,江知彰眼一红,带着哭腔说道:“李院使,我母亲怎么了?” 李院使的思绪陡然被打断,也没有生气,反而笑吟吟地安慰江知彰,“二爷不必惊慌,老夫人身子康健,并无大碍。” 江知彰的心这才放回心里,有些埋怨地看着李院使,“家母无恙,您又何必皱眉,害得我,害得我......” 剩下的话,江知彰并没有说出来,江家人也都明白。 别说江知彰不满了,就连江知砚心中也有些薄怒。 李院使看着江家人,笑了出来,“老夫人,您是个有福气的人,子孙都这样孝敬您,万不可再多思多虑,思虑过度伤身。” 慕青沅看着脸上满是清澈的愚蠢的江家人,在心底长叹一声,不思虑的话,全家骨灰都得被扬了。 见慕青沅不说话,江知砚问李院使:“可需要用药?” 李院使沉思片刻,“是药三分毒,老夫人只要能宽些心神就好。” 慕青沅:“......” 将李院使送走后,江家人还是没有走,仍旧坐在厅中欲言又止地看着慕青沅。 慕青沅没好气地瞪着他们,“没听到李院使说的吗,你们老娘康健得很,不要用这种明天老娘就要去见阎王的表情看着我。” “母亲!” 几人异口同声开口,声音之大,差点没将慕青沅的耳膜震裂。 花嬷嬷轻轻揉着慕青沅的耳朵,“老夫人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老爷们这样没得吓坏了老夫人。” 江知礼轻咳两声,“母亲,是我们的不是,您这样说儿子们惶恐,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将这个字挂在嘴上。日后,孩子们也无须您费心,自有我们管教。” 慕青沅虎着脸,“那可不行,就算是交给你们,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问题,后面的日子我要自己亲自看着。 江知砚皱眉,“母亲若是信不过大哥和二哥,难道也信不过我吗?” 慕青沅挑眉看他,眼神中满是怀疑。 她这个儿子切开绝对是黑的,交给他,她能放心才怪呢。 “行了,不必多言。”慕青沅挥手,打断他们,“我心中自有计较。” 白芍从外面进来,在慕青沅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话。 慕青沅眼神闪了闪,“你们都退下吧,我还有其他事情。” 江知礼还想开口说话,慕青沅却将脸一板,江知礼立马蔫了,只好和两个弟弟退出前厅。 待到江家人都走后,慕青沅看了眼白芍,白芍立刻将慕青带了进来。 既白跪在慕青沅面前,一板一眼地汇报,“回老夫人的话,昨夜子时左右,有两个黑衣人潜入秋蝉家中,意欲杀秋蝉父母灭口,幸而被属下等人及时赶到,救下了秋蝉一家。” 慕青沅:“可将那两人抓获?” 既白点头,“人已经带回来了。” 慕青沅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都已经抓到小鬼了,那幕后的主使还会远吗? 第51章 胖子的忧伤没人能懂 江知礼兄弟三人一路无言地出了翠微院。 江知砚想着刚刚一闪而过的既白,心中开始怀疑起昨日的杖刑。 这时,荣国公府的总管江荣走到三人面前,“三位爷,皇城使的指挥使在前厅等候。” 三人对视一眼,江知礼看向江知砚,“想来是琉儿遇刺一事有了结果,四弟,你随我一道去看看。” 江知砚下意识想要拒绝,他向来不关心他们的事情。 忽而,他回过头看了眼翠微院,李院使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 他沉默良久,江知礼也不催他,一直瞪着他下决定。 好半晌,江知砚终于下定主意,“如此也好。” 江知彰不懂两人在打什么哑谜,“走走走,快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对咱们府里的世子下手。” 江知礼与江知砚两人不言语,静静地看着他。 江知彰不解何意,反问道:“为何不走?听说那个谢子归不喜欢等人。” 江知礼深深叹了口气,“二弟,你还是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我与四弟两人前去即可。” 江知彰大笑出声,“我能有什么事情。” 说完后,江知彰感觉到背后一阵发凉,他小心翼翼地转过身,看到了绷着脸站在他身后的既明。 他咽了咽口水,“既明,你为何跟在我身后?” 既明面无表情地回道:“老夫人吩咐属下盯着二爷,同时也要监督二爷锻炼。” 昨日白芍拿了几张纸给他,说这是老夫人给二老爷排的减肥计划,让他一定要盯着二老爷严格完成那上面的计划。 他虽然不理解,但是他完全听从老夫人的吩咐。 江知彰忧愁地看着身后的既明,“现在就开始?” 既明应是。 江知砚轻笑一声,“二哥便去吧,让母亲早些看到你瘦下来的样子,想来母亲会开心些。” 江知礼也含笑给江知彰鼓励,“是这个道理,二弟万不可再让母亲替你操心。” 江知彰含泪看着江知礼和江知砚两人去外院,而他身后的既明还在催他快些动起来。 呜呜呜,胖子的忧伤没人能懂! 前厅,江知砚看到这位年轻的指挥使,心中微微一动。 江知砚还在沉思,江知礼已经上前和谢子归寒暄了,“谢大人久等了,未曾远迎,还望谢大人不要见怪。” 谢子归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江知礼与江知砚两人,嘴角轻扯,“国公爷客气了,今日上门也是因为案子有了结果。” 江知礼面上一喜,“不知道凶手是何人?” 谢子归戏谑地看了眼江知礼,“正是府上的庆管家。” 江知礼错愕地转过头看向江知砚,庆管家? 与此同时,翠微院中,慕青沅轻蔑地看着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江卓文和冯氏两人,不耐烦地打断两人说话。 “你们说是何庆心怀不轨,这才雇凶去刺杀琉儿?也是他指使秋蝉对夏氏下毒?” 江卓文抬手擦了擦眼角,“母亲,正是如此。” 慕青沅冷眼看着他,嘴角向上挑起,轻轻哼了一声,嘴角露出讥讽的笑。 江卓文夫妻俩收起了哭声,惴惴不安地跪在下首,等待着慕青沅说话,好似在等待宣判。 “母亲。” 江知礼与江知砚两人带着谢子归进来,“母亲,这位是皇城司的谢指挥使,他说查到了琉儿遇刺的幕后主使。” 慕青沅看向谢子归,玄衣黑发,鼻梁高挺,双唇紧抿成线,脸庞线条分明,显得硬朗而坚毅,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子不好惹的凌厉之色。 慕青沅的目光太过于专注,谢子归有些不适,微微侧过身子,“老夫人这般看着下官,可是下官有何不适?” 慕青沅笑眯眯回道:“并无,乃是大人太过于英俊,老身这才多看两眼。” 江家人:“......” 谢子归:“......” 谢子归疑惑地看了眼江知砚,你们家这老夫人什么路数? 江知砚眼观鼻鼻观心,仍旧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谢子归深吸口气,还从未有人敢对他说这样的话,若是其他人敢说,少不得要将那人带回皇城司的暗狱走一遭。 可偏偏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妇人,慕青沅的眼中干净澄澈,仿佛只是单纯地夸奖他。 罢了。 “老夫人,黑衣人交代是一个叫何庆的人指使他们去刺杀贵府世子的,而何庆也正是府上的管家。” 慕青沅笑了,她指了指跪着的江卓文夫妻俩,“你看多巧,前脚皇城司的人上门,后脚何庆就认罪了。” 谢子归的目光在江卓文和何庆身上游移。 在谢子归的眼神下,江卓文身上的鸡皮疙瘩不断冒出,好似被野兽盯上了一般。 他喝道:“何庆,你还不快坦白自己的罪行。” 何庆颤抖着说:“奴才本是伺候老太爷的人,见大老爷、二老爷对老太爷不孝,奴才这才起了报仇之意,所以才雇凶伤人。” 江知礼被这话气得胡子乱颤,美髯不停抖动,手指着何庆,怒道:“大胆刁奴,竟敢胡言乱语!” 江卓文小声安慰江知礼,“大哥别气,这该死的奴才犯了癔症,前些日子还说梦到了父亲呢。” “梦到你们父亲说老大老二不孝是吧?”慕青沅淡淡道,“不然怎么会这么多年不动手,偏生等到现在呢?” 冯氏温声说道:“母亲,这奴才的话信不得真,既然已经查到了是他所为,不如将他赐死,这事也能结束了。” 谢子归挑眉,“赐死?夫人未免过于武断了,皇城司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依我看还是将此人带回皇城司再细细审查为好。” 江卓文心头一惊,“竟然这样麻烦吗?” 谢子归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卓文,“既然已经将此案送至皇城司,就该按照皇城司的办事规则。” 江卓文对上谢子归的眼神,“是该如此,是该如此。” “何庆,为了你的家人着想,你还是好好配合谢大人审问吧,你犯下滔天罪行,难逃一死。” 何庆身子一颤,起身跟在谢子归身后,行至房门口,何庆转身看了眼慕青沅。 “奴才认命,还请老夫人放过我的家人。” 说完后,何庆嘴角流下汩汩鲜血,人向后倒去。 谢子归连忙扶住何庆,手探向何庆的脉搏。 “死了。” 众人看着死去的何庆,一时间房中静默无言。 慕青沅看了眼江卓文,“死得倒是及时。” 谢子归看向慕青沅,“老夫人,畏罪自尽,这样一来线索可就断了。” 慕青沅面上一副淡然的笑,“若果真是他,这事也就到此为止,若不是他,只要凶手还动手,那他的狐狸尾巴早晚会被发现。” 第52章 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距离何庆自尽已过几日,荣国公府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慕青沅却没有闲下来,疯乞丐虽然死了,但却在江琉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她托谢子归打探关于徐疯子的事迹。 谢子归初听到之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提起他的名字,满京城就没有不畏惧的,偏偏江家这个老祖宗不仅不怕,还敢让他去查这种小事情。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他还真的应了下来。 此刻,谢子归站在慕青沅面前,将徐疯子事件的来龙去脉说得一清二楚,“徐疯子原先是城西的一个私塾先生......” 那日天降大雨,徐疯子被困在学堂久久未归家,徐疯子的女儿徐文竹替哥哥徐书山给徐疯子送伞,路上不知怎地撞上了莫启明。莫启明将徐闻竹带回莫家,第二日,徐文竹才被放回家中,夜间,徐文竹便悬梁自尽了。 徐疯子为了替女儿讨回公道便去顺天府报案,顺天府却将他关了起来,待一个月后,才放他出来。 徐书山为了替妹妹和父亲报仇,竟然去刺杀莫启明,被莫家人乱棍打死了。 徐母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不知怎地,夜间掉入河中淹死了。 等徐疯子回到家中时,家也被一把火烧干净了,他从此之后就疯了。 慕青沅长叹一声,又是权贵仗势欺人。 谢子归继续说道:“徐疯子是装疯的,他一直在寻找机会报仇。”说到这里,谢子归冷笑一声,“区区平民怎么可能斗得过权贵,他的计划根本不可能实现,而令孙的出现,却让他看到了报仇的希望。” 剩下的事情,不必谢子归说,慕青沅也能猜到了,一个人被逼上绝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徐疯子救了江琉,江家不可能没有表示。 “那莫启明可是莫家的嫡子,莫家虽然在京中不显,但是背靠着裴府,也不是一般人能奈何的。”谢子归提醒道。 莫启明所在的莫家正是裴家大夫人的娘亲,裴家和莫家都依附于三皇子。 慕青沅亲声笑了,“江家人不惹事,但也不怕事,我希望子孙对待任何人都能毫不畏惧,那我这个当祖母的自然不能够畏惧。” “值得吗?” 慕青沅站起身,“孩子,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与不值得的事情,你若是在意那便是值得的。” 她走到窗前,看着江琉几人结伴而来,低声说道:“我的这个孙子原先是个小纨绔,可是徐疯子却用自己的生命给他上了一课,我不能不感激他。” 慕青沅的话音刚落下,江琉等人便进到了厅中。 江琉大声喊道:“祖母,我要喝那桂花奶茶。” 说完后,他才注意到厅中还有一个陌生人,他刚想坐下,又站起身拱手道:“小子江琉见过大人。”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便行了个晚辈礼。 谢子归扬唇笑了,上下打量着江琉,看着蠢兮兮的。 “老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了,今日暂且先告退了。” 谢子归说完后,就转身离开了。 他一走,江琉等人才觉得轻松了些。 江琉一边喝桂花奶茶,一边问道:“祖母,这人是谁?” “皇城司指挥使。”慕青沅接过白薇递上来的桂花奶茶,小口抿着。 江玠接过话,“原来是谢大人,莫怪气息这般凌厉。” 京中无人不晓谢子归,新上任的皇城司指挥使铁面无情、神出鬼没,被他盯上和被阎王盯上没什么两样。 慕青沅看着几人,笑盈盈问道:“今日课上可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 今日是傅明正式来江家授课的日子,她很期待发生些什么。 听完慕青沅的话,江琉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祖母,为何是他来授课?能不能换个夫子?” 实在不行,他还可以去上一个夫子家负荆请罪,将夫子请回来。 傅明授课,让他心里毛毛的。 “你小子,堂堂锦绣书院的院长来给你上课,你还挑上了呢。”慕青沅白他一眼,“你今日没气到傅院长吧?” 其实慕青沅更想问,傅明没把你拿捏得团团转吧,但是考虑到小小少年的骄傲,这才换了种问法。 江琉低下头,小口饮着桂花奶茶,不言语。 还真别说,他祖母弄出来的这香饮子味道就是好。 江琉不说话,慕青沅看向江珏,“珏儿,你说说今日课堂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珏面无表情地说道:“课堂上,夫子让四弟背书,四弟没有背出来,又问四弟句子的释义,四弟也没有回答上来。夫子说四弟的脑子也该用来装些东西了,整日里连点水都没有。” 慕青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傅明夺笋啊。 江琉面色涨红,“祖母,我,我......” 江琉委屈极了,不知为何,他打从心里害怕傅明。 慕青沅笑够了才说道:“日后你们都得要听傅院长的话,傅院长不仅才学渊博,而且......”说到这里,慕青沅阴恻恻笑了,“还有的是力气和手段,就连你们爹都不敢对他不敬,小崽子们,我祝福你们。” 江琉:“......” 祖母,别笑了,我害怕! 问完孙子们,慕青沅又看向四个乖巧的孙女,“你们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四人摇头,就连江珺最近这些日子都安静了下来,眉眼中的娇蛮好像都不见了。 慕青沅眉心微皱,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局面,她只是想要孩子们懂些规矩,却不想要将她们的天性都抹杀了。 见她们不说,慕青沅也不强求,挥了挥手让她们去休息。 江琪却没走,慕青沅笑着看她,“怎么了?” 江琪咬唇,小声说道:“祖母,我想跟你学画。” 说完后,江琪将头低下。 “为何要低头?” 江琪声音小得好似蚊子叫一般,“我怕祖母不同意。” 慕青沅看她这样,心中狠狠骂了江知彰夫妻俩,好好的一个孩子被他们教成了什么样。 “祖母都没有回答,为何就害怕呢?不要提前预判别人可能会拒绝,或是过度考虑别人会怎么想,因为你的预判往往不是基于事实,而是基于你自己的思维模式和行事方法。你尽管提出你的需求,不要害怕,如果别人不拒绝,那是别人自找的。” 江琪似懂非懂地点头,继续问道:“那,祖母,我可以跟你学画吗?” 慕青沅慈爱地看着她,“自然可以。” 第53章 女子本份 想着大孙女的异样,慕青沅就觉得很有必要来看看她们上课的情况。 仔细听,归去来馆左楼还能够听到阵阵读书声,有傅明在,慕青沅放心多了。 她的目光落在右楼,搭着花嬷嬷的手,轻声上楼。 宋嬷嬷:“女子生来卑弱,理应以丈夫为天,承担起为夫家开枝散叶的责任,为取得丈夫的喜爱,应主动为丈夫纳妾,切记不可有嫉妒之心。” 江瑶这些日子听宋嬷嬷授课,内心早已不满,只因为宋嬷嬷是皇后娘娘赏赐的。 她咬了咬牙,终究还是站起身,“嬷嬷,为何男子就能随心所欲,女子就得遵守《女戒》?” 宋嬷嬷轻飘飘地看了眼江瑶,江瑶乃是郡主之女,也是她最不喜的一个,“七姑娘,自古以来就是如此,你只需要遵守就行了。” 江瑶生来没受过任何气,别说江知砚夫妻俩捧着她,长公主更是宠溺有加,哪听过这样的话。 她心中积压的怒火顿时燃烧起来,她冷哼一声,“嬷嬷说的好没道理,嬷嬷前来为我们姐妹授课,就应为我们解惑,我向嬷嬷询问原因,嬷嬷不语还用这样的话来搪塞我,这是什么道理?” “再者说,自我出生起,父母就视我为珍宝,教我自重自爱,嬷嬷却教我们曲意逢迎,难不成嬷嬷竟然比我的状元爹爹还了不起?” 宋嬷嬷拉下脸,眉心紧皱,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样,“七姑娘,皇后娘娘派我等前来,我等传授得自然是皇后娘娘的教诲,难不成你对皇后娘娘有所不满?” 江瑶毫不畏惧地看着她,“就算是在皇后娘娘面前,我也敢这样说,就是不知道嬷嬷敢不敢和我去皇后娘娘面前对峙了。” 江珺看得心服口服,她的七妹妹好厉害,她都想不到可以这么说。 江琪也是满脸羡慕地看着江瑶,她也好想像七妹妹这样。 江珂看了眼宋嬷嬷,“七妹妹,何必这般咄咄逼人?嬷嬷何错之有,身为女子本就该柔顺,在家时,听从父亲的话,出嫁后,听从丈夫的话,方为女子本份。” 江瑶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拼命咳嗽,江琪赶紧起身去拍江瑶后背,“七妹妹,别着急。” 江珺眼神一凛,她不敢和宋嬷嬷呛声,不代表她不敢和江珂对着来,“五妹妹,真是好听话,七妹妹哪里就咄咄逼人了?五妹妹莫不是因为六叔不是嫡子,所以才会更加理解妾室?” 江珂被这话气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手里的帕子被捏得变形。 宋嬷嬷双眼瞪向江珺,“大姑娘说得实在是过分,不敬长辈,不友爱姐妹,奴婢要禀告给老夫人,奴婢没本事教你与七姑娘,还请贵府另请高明吧。” 听到宋嬷嬷要去告诉慕青沅,江珺的脸色猛然变了。 “不必禀告了,我已经都听到了。” 慕青沅的声音骤然在门外响起,宋嬷嬷等人连忙看去,只见慕青沅肃着一张脸走进来。 江珺下意识看向江瑶,江瑶坦然地看向慕青沅,脸上没有惧怕之意。 宋嬷嬷低声给慕青沅行礼,“老夫人,既然您都听到了,就请您来主持公道吧。” 慕青沅看着宋嬷嬷,宋嬷嬷脸上没有任何知错之意,可见她并不认为自己教的东西有问题。 慕青沅在心底长叹一声,宋嬷嬷的想法恐怕才是这个朝代普遍的思想,岂是一人所能撼动的。 她扯了扯嘴角,“宋嬷嬷来江家的这些日子,也是辛苦了,稍后我就让人将你送回皇后娘娘处。” 宋嬷嬷大惊失色,“老夫人?” “宋嬷嬷,这世间给予女子的枷锁本就数不胜数,我寻嬷嬷来此,也只是为了通过你们的教导,让孩子们在外人看来是个规矩的,却不想将她们的天性都抹杀。” “老夫人,也正是因为这世间有太多规矩,才需要遵守这些规矩,若是不同,则是离经叛道,与世人不相融。” “若都被这些个尘世的繁文缛节所框住,那岂不是白来一场?何必执着与世人相融,她们该走她们喜欢的路。” 宋嬷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震惊地看向慕青沅,慕青沅认真看向她的双眼,表情虽然淡漠,但是声音却掷地有声。 宋嬷嬷咽了咽口水,好像有什么不对,“老夫人,不怕皇后娘娘责怪吗?” 慕青沅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皇后娘娘那里自然有我去说,也并不是嬷嬷不好,而是嬷嬷不适合我家。” 宋嬷嬷叹了口气,“老夫人,终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慕青沅笑而不语,她日后会不会后悔,她不知道,若是眼睁睁看着宋嬷嬷将她的孙女们都变成古代标准的女子,那她才要后悔。 宋嬷嬷离开后,房中只剩下江家祖孙。 慕青沅寻了个位置坐下,笑眯眯地看向江瑶,“小瑶儿,因为这世间的权力都掌握在男子手中,所以男子可以随心所欲、来去自由。咱们虽然身为女子,但也不必要做一个只会依附男子的菟丝花,不要只看到后院这四方之地,这天地广阔,纵使不能像男子那般徜徉,也该让自己的眼光落在山川湖海。” 江瑶双眼放光地看着慕青沅,“祖母,你好厉害!” 慕青沅笑了笑,眼光扫了几人,“我这话不是单对瑶儿自己说的,也是对你们说的。你们若是能听进去就听进去,听不进去,我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你们怎样去过这一生,我这个做祖母的无法干预,只是我有一条要说明。” 几人正了正神色,认真看向慕青沅。 “第一则是,我不管你们在家如何吵闹,面对外人时,你们始终是一家人,不可手足相害,伤了我江家的颜面。” 江珂听完后,径直跪在了慕青沅面前,小脸惨白地说道:“祖母,是我不对,不该在外人面前和大姐姐相争。” 江珺还没来得及反应,江珂就跪了下来,她紧张地看向慕青沅。 祖母不会要罚她吧? 第54章 马车挺大 慕青沅敛去脸上的笑意,认真看着江珂,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无力,只好让她起身。 她瞥了眼面色涨红的江珺,“珺儿,还不给妹妹和你六叔道歉,日后再说这样的话,看我不罚你。” 江珺听完,面上转忧为喜,“五妹妹,我向你和六叔道歉,日后我再也不敢说这样的话了。” 江珂温温柔柔表示不必,“都是一家人子姐妹,大姐姐不必介怀。” 慕青沅看着两人,一个是真没头脑,一个是想法太多。 难道她真的继承了原身所有的意志,也对胡姬甚至连她的孩子都不喜? 江瑶问道:“祖母,宋嬷嬷走了,我们今日还要上课吗?” 慕青沅看了眼天色,大手一挥表示,“今日祖母带你们出去吃饭!” 江瑶没忍住欢呼起来,就连江琪脸上也露出欣喜的表情。 古代的女子鲜少出门,慕青沅在心中琢磨,是不是得寻些由头,经常带孩子们出去玩,整日闷在家中,没得憋坏了。 说干就干,慕青沅带着孙女刚走出小楼,迎面就撞上了江琉几人。 江琉如今不仅不怕慕青沅,反而十分粘着慕青沅,现在见到慕青沅,想也不想地就迎了上去。 “祖母,您怎么来了?” “来接你的姐妹们下课。” 江琉皱了皱鼻子,不满说道:“祖母好偏心,只接她们,为何不接我们兄弟?” 慕青沅:“......” 好小子,还吃醋呢。 慕青沅假笑一声,准备糊弄过去,却不曾想被江珩抱住了手臂,“我也要和祖母一起。” 江珩做了江瑶十几年的弟弟,见到姐姐脸上的笑容,他就知道祖母绝不仅仅只是来接他们下课这么简单。 江琉见状,立马抱住了慕青沅的另一条手臂,“我也要。” 江珏默不作声地站在边上,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慕青沅被这两人缠得无奈,“行行行,都和祖母一道去吃饭。” 马车上,慕青沅看着挤在一起的江琉几人,好笑地问道:“为何不愿意坐其他马车?” 好在慕青沅的马车足够大,不然还真坐不下这么多人。 江琉理直气壮道:“我就愿意和祖母在一起。” 江琉一番话说得慕青沅心中温暖极了,她不曾注意到看向江家的孩子们,她的眼中有多温和。 祖孙几人一路说说笑笑了,到了京城有名的望江楼。 小二看到一辆豪华马车停在他们店门口,脸上立马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来大客人了。 他小跑向马车,“贵客来了,您这边请。” 紧接着,他便看到从马车上下来了一个又一个的少爷、姑娘。 小二咽了咽口水,看向边上的车夫,“贵府的马车还挺大哈。” 江大没理他,待到慕青沅下了马车后,才赶着马车到了一边。 小二深吸口气,弓着腰走到慕青沅面前,“老夫人,您这边请。” 小二将慕青沅等人带上楼上正对着湖水的雅间,江琪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和江瑶两人跑到窗前去看湖水了。 江琉坐下后,对着小二道:“将你们店里的招牌都给小爷端上来,另外再将招牌糕点呈上来。” 慕青沅看得好笑,还以为江琉改了,从此就收起了纨绔子弟的作风,没想到出来吃饭就暴露了。 江琉看到慕青沅脸上的笑,立马端正,小声道:“祖母。” “我可不管你,自有傅院长管你。” 提到傅明,江琉的脸立马垮了下来,“祖母,我忽然想到一句话。” 慕青沅好奇地看着江琉,“什么话?” 别说慕青沅好奇了,就连看风景的江琪和江瑶也走了过来,满屋子人都好奇地看着江琉。 江琉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杀鸡焉用牛刀。” 众人先是一愣,而后便哄堂大笑。 慕青沅笑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她指着江琉,“你小子还挺有自知之明。” 江琉叹了声,语气中满是沧桑之意,“祖母,我的日子不好过啊。” 慕青沅更是笑得停不下来,花嬷嬷赶紧替慕青沅顺气,“老夫人,可不能这么笑。” 见所有人都在笑自己,江琉索性将话都说了出来,“如今连四叔都来授课了,这对于其他兄弟是很有好处的,可是我这样的蠢笨之人根本就不能明白书里说的都是些什么意思,傅院长又盯着我不放,我难受,傅院长也难受。” “祖母,你能不能让傅院长放过我?” 慕青沅看向江琉,江琉眼中有些许的不自信。 她明白江琉并不是一个蠢笨之人,而是志向不在此。她虽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傅明却认为要娶他的女儿,江琉身上该有功名才是。 古代可不讲什么素质教育,德智体美劳要全面发展。 “改日,我会和傅院长聊聊的,不过傅院长会怎样做,我可决定不了。” “只要祖母开口,我相信傅院长一定会听您的。”江琉点头,精致的脸上绽开了点点笑意。 慕青沅摇了摇头,傅明可不是什么能够轻易改变自己的原则的人。 小二很快将菜送了上来,看着满桌子的珍馐美食,慕青沅咽了咽口水。 花嬷嬷及时提醒道:“老夫人,您岁数大了,万不可像几位少爷、姑娘那样放开了吃,每道菜您只能吃三口。” 慕青沅幽怨地看着她,好个狠心的嬷嬷。 既然不能多吃,慕青沅只好观察江家的孩子。 江珏是大房的庶出,平日里总是不多言语,像个小透明。 慕青沅再仔细看,竟然发现江珏里衣的袖口竟然短了些,她皱了皱眉,江知礼对这个庶长子不重视,孟氏更是对这个占了长的庶子厌恶。 下面人看着上面人的脸色行事,自然对江珏不甚尊敬。 她不知道她回来以前江珏过得是怎样的生活,看来该是让白英好好打探清楚了。 她脸色不悦地放下手中的筷子。 江珏注意到慕青沅的视线长时间停留在他身上,原本想装作不知道,可是慕青沅却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他连忙跪下请罪,“祖母息怒。” 慕青沅:“......” 第55章 教女 慕青沅心中的话,滚了又滚,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她指着椅子,“好好坐下吃饭,祖母没怒。” 江珏小心看了眼慕青沅,这才坐下。 他垂下眼眸,在心中冷笑,他这样庶子又怎能入得了国公府老夫人的眼呢。 饭后,江琉揉着自己滚圆的肚皮,“以前没觉得望江楼的饭菜竟然这么好吃。” 江珩也跟着点头,“祖母,日后还带我们来吃吧。” 慕青沅戏谑地看着他俩,难怪人总说,饭总是要抢着吃才会好吃些。 江瑶也央求道:“祖母,你就同意吧。” 慕青沅故作思考,眼见着孩子们的表情越来越沮丧,才笑眯眯说道:“那就每月带你们出来吃一次。” 慕青沅此言一出,江家众人兴奋极了。 一行人吃完午饭,心满意足地回府了。 到了翠微院,慕青沅便让白英去打探江珏的事情。 白薇:“老夫人,宋嬷嬷已经送走了,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问,是不是还需要再派个人来?” 慕青沅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一个高嬷嬷就够了。” 白薇点头退下。 如今江知砚也在馆里授课,他是长辈自然能给家中的姑娘们上文化课,至于其他的,慕青沅准备根据孩子们的爱好寻找夫子。 比如江琪想要学画,那她就充当美术老师吧。 想到江琪,慕青沅看向白薇,“三姑娘这几日睡眠如何?” 白薇眉上带着几分忧愁,“夜间若是不点安神香,是睡不了整夜的,就算睡着,也会惊醒。” 慕青沅叹了口气,“让白芍好好陪着姑娘。” 花嬷嬷欲言又止,老夫人身边本就只有她们几人,前些日子将白芷给了傅家姑娘,现在又将白芍给了三姑娘。 “老夫人,您素来不是喜爱白芍的性子吗?依老奴看不如从府中选人,府中下人众多,定能选一个称心的。” 慕青沅勾唇笑了笑,“不必,白芍更适合在琪儿身边。” “这样一来,您身边伺候的人,岂不就不够了?” 慕青沅笑眯眯地看着花嬷嬷,“我有你就够了。” 花嬷嬷喉头一哽,她家的老夫人还是这么任性。 说到江琪,慕青沅又想到了夏氏,“二夫人可有好好学规矩?” 花嬷嬷:“......” 花嬷嬷叹了声,“老奴不放心您身边没人,只好让高嬷嬷指点,再者说高嬷嬷毕竟是皇后娘娘指的人,规矩是奴婢比不上的。” 慕青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得好听,估计也是嫌夏氏烦了吧。 花嬷嬷低头看地,就是不和慕青沅对视。 好半晌,慕青沅才说道:“行吧,我也不求她能将规矩学好,只要她别给我惹事就好。” 想到夏氏,慕青沅心中就烦闷,想也不想地将江知彰也骂了一顿,越想越来气。 她将茶盏重重放下,“将二老爷给我叫来。” 江知彰很快来到翠微院,“母亲,你找我?” 慕青沅上下打量着他,好像减肥了这几日,并没有太大的效果啊,脸还是这么大。 她瞪了他一眼,“呔,胖儿子你有没有完全按照我的减肥计划减重?” 江知彰眼中一酸,差点流下泪来,“母亲,天地良心啊,我当真是完全按照那计划来的,不信你问既明。” 能有人比他还惨吗?母亲嫌弃他胖就算了,还不相信他。 慕青沅看了眼既明,既明微微点头。 她轻咳了两声,“行了,老娘也是为了你好,你胖成这个猪样,体内的脂肪挤压到内脏,说不定哪天你就嗝屁了,现在减肥,娘死前还能看到你瘦下来的样子。” “母亲!”江知彰惊叫一声,他一时间竟不知道是为母亲粗鄙的话语惊呼还是母亲又提到死这个字惊呼。 江知彰有些哽咽,“母亲,儿子求您日后不要再说这个字了。咱们母子缘分本就浅薄,好不容易儿子过上了有娘的日子,母亲说这话岂不是扎儿子心窝子?” 慕青沅发誓她有一瞬间的愧疚,胖儿子虽然傻了点,但是有一颗细腻的心。 江知彰吸了吸鼻子,“母亲,你放心,儿子一定会努力让您早日看到我瘦下来的样子。”他站了起来,“既明,咱们走,我现在又有力气了,咱们再去打一套拳。” 慕青沅看着胖儿子坚毅的背影,喃喃道:“乖乖,日后再不能小瞧胖子了。” 花嬷嬷被逗笑了,“老夫人,二老爷赤子之心,您又何苦逗弄他?” “生孩子如果不是用来玩的,那将毫无意义。” 嗯,就算孩子当爹了,也可以玩,顺带还可以玩孙子。 另一边,江珂与江玠两人一道回到冯氏院中。 冯氏听说锦绣书院的院长和江知砚给他们授课,面上是止不住的欢喜。 当初因为江琉,江玠也被锦绣书院退学时,她不知道骂了大房一家多少回,没想到却因祸得福了。 “玠儿,日后你也能说是傅院长的学生了,你可要好好讨傅院长的欢心。” 江玠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母亲尽管放心,傅院长现在对儿子还算看重。” 冯氏看着儿子,仿佛能看到日后将大房一家踩在脚下的局面。 江珂将慕青沅与宋嬷嬷的对话说了,冯氏不以为然,“珂儿,你可不能听你祖母的话,咱们做女子的若是不柔顺如何能讨得男人喜欢?后宅之地才是咱们立身之地,不相夫教子难不成还像男子一样去考科举不成?” 江珂脸上流露出一丝犹疑,一直以来母亲都是用这些话教导她,今日听了祖母的话,好像一直信奉的东西被翘起一个边角,一缕阳光照射进来一样。 她忽而有些迷茫,却不知道这种迷茫能跟谁说,只好将心头疑惑说给母亲听。 见到女儿面上的迷茫,冯氏给江玠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回去,她坐在江珂面前,语气中有些严厉,“明日母亲会替你告假,这些日子你就在院子里好好想想母亲说的对也不对。” 江珂脸色一变,“母亲!” 冯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母亲也是为你好,你看看你你现在,简直要被教坏了。” 江珂咬唇低头不语。 见女儿这样,冯氏也没有说什么重话,语重心长地说:“珂儿,听娘的,娘都是为你好,自古以来都是如此,难不成你还想和全天下的女子不同?” 江珂轻轻点头。 第56章 这孙子是个学渣 翌日。 慕青沅听完白英的话,沉默不语,手中的佛珠转个不停,无非就是正妻为难小妾和庶子那样的戏码。 前几次越过孟氏管教江琉与江珺,孟氏心中已然不满意,这次还要越过孟氏去管江珏的事情吗? 慕青沅叹了口气,罢了,孟氏现在还没有那么过分,她也不能不顾及孟氏的脸面。 “开库房,取些布料出来,天冷了,孩子们也该做几身新衣服了。” 花嬷嬷领命,带着白英去库房。 白薇小声问道:“老夫人,可要选人补上白芷和白芍的空?” 慕青沅摆了摆手,“随你安排吧。” 白薇看着慕青沅好似没有什么精神一样,心中不由紧张起来,“老夫人,可是身子不适?” 慕青沅笑了,“你啊,别太紧张了,你家老夫人身子好着呢。” 白薇仍旧是不放心,却又知道自己劝不动慕青沅,只好压下心中的念头,轻柔地按摩慕青沅头部,好让慕青沅能够舒服些。 不多时,花嬷嬷回来了,江家的孩子连带着孟氏也进来了。 孟氏柔声问道:“母亲,可是有事找儿媳?” 慕青沅指了指布料,“今儿让他们都选些自己喜欢的料子,回头你着人抓紧赶出来,切记不可让孩子们的衣物不合身。” 孟氏脸色一僵,不敢抬头看慕青沅。 这几日,她疑心慕青沅知道了什么,但是谁家正妻能喜欢庶子呢? 就连老夫人也不例外吧,若不是前几日江珏那小子敢在老夫人面前说琉儿的坏话,她也没想着要克扣他。 慕青沅见孟氏久不说话,语气中带着严厉,“孟氏,你可听到?” “母亲放心,儿媳会亲自盯着,不让下人插手。”孟氏很快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柔顺说道。 见祖母和母亲说完后,江琉径直坐在慕青沅身侧,他仔细打量着慕青沅,“祖母,昨夜可是没有睡好?我瞧着脸色有些不好。” 慕青沅点头,“是这样的,想着过了这么些日子,不知道那人可有考虑好该怎么选。” 江琉脸色讪讪,“祖母,我,我......” 慕青沅笑盈盈地看着他,江琉面色涨红,小声说:“祖母,我想靠着我自己,但是四叔说我在读书一道毫无天赋。”江琉越说越丧气,“既然读书不成,我就问既白,我能不能考武状元,既白吓得几日没敢出现在我面前。” “傅院长说练武得要从小就打基础,我现在再学已经晚了,他让我专心读书。” 江琉表情认真,但是眼中却有着迷茫,“祖母,你说我到底能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替徐疯子报仇呢?” 慕青沅揉了一把江琉毛茸茸的脑袋,“雪压寒梅头不低,卧薪尝胆待佳期。终有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江琉的眼中有些许迷茫,祖母这是说啥呢? 慕青沅顿了顿,忘了这孙子是个学渣了。 “你如今没有能力却不代表日后没有,你心中树立这样一个目标,不必一朝达成,日拱一卒,早晚有一天,你会成功的。” 江琉孺慕地看着慕青沅,所有人都说他是个废物,只有祖母不这么觉得。 慕青沅拍了拍江琉,“行了,快去选布料,等下雪的时候,祖母带你们去温泉庄子玩。” 江琉一跃而起,率先走到桌前,他刚准备伸手,却忽然定住了,他转头看向江珏,“大哥,你先挑。” 江珏有些错愕,下意识转头看向慕青沅,只见慕青沅满脸笑意地看着江琉。 他心中冷笑不止,原是要做给祖母看的,“四弟是世子,自然是四弟先选。” 慕青沅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在我这里没有什么世子之分,你们都是祖母的孙儿,按照年龄先选,珏儿选。” 江珏不敢违逆慕青沅的话,上前选了匹鸦青色缎子。 慕青沅走到江珏边上,“小小少年就穿得这般老气横秋,哪有少年朝气。”说着,慕青沅替江珏又多选了两匹,“这白色的就裁了做里衣,这宝蓝色极衬你。” 江珏心头一动,他默默将手背到身后,“孙儿都听祖母的。” 江珏选好后,江琉等人也挑好了,慕青沅替江珩和江瑶挑了匹鹅黄色的料子。 江珩嘟了嘟嘴,不满地看着那匹布料,“祖母,我是男子,怎能用女子的颜色?” 慕青沅有些心虚,但是为了自己的恶趣味,还是理直气壮地说道:“可没人规定男子不能穿黄色。” “祖母,我不要。” “可是祖母想看你穿。” 江珩看向慕青沅,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江瑶看不惯弟弟这样,上前推了江珩一把,“祖母要看你穿,你就穿,你若是不听祖母的话,我就告诉母亲,让母亲揍你。” 面对江瑶的威胁,江珩没有骨气地同意了。 行吧,为了祖母,他豁出去了。 慕青沅笑得眯起了眼睛,“若是选好了,就都回去吧,过些日子穿给祖母看。” 孟氏笑着开口,“母亲放心,过不了三日,儿媳就让他们穿着新衣服来给您请安。” 慕青沅点了点头。 几人走后,慕青沅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江珏还是个问题少年呐。 花嬷嬷看慕青沅沉思的样子,劝道:“老夫人,您忘记李院使的话了不成?不可多思多虑。” 江知砚进门刚好听到花嬷嬷的话,开口问道:“母亲,又在思虑什么?” 慕青沅抬眼看了下他,真是稀奇,她这个小儿子可从没这么主动来过她这里。 “你怎么来了?” 江知砚不答,继续问道:“母亲,若是要办什么事情,尽管交给儿子,何必为难自身?” 慕青沅:“......” 懂了,说教来了。 慕青沅佯怒,“你小子,竟然管起老娘的事情了,好大的胆子!” 江知砚不紧不慢说道:“二哥那里,我会让人看着,每日下值,我也会去看上一眼,母亲尽管放心二哥。” 江知砚顿了顿又说:“前几日,儿子听闻皇城司的谢指挥使又来家中,母亲莫非是托他查了那个疯乞丐的事情?” 慕青沅眼神闪了闪,她说江家人怎么都傻乎乎的,原来是心眼子都长在了江知砚身上。 见慕青沅不说话,江知砚嘴角勾了勾,“母亲,谢指挥使终究是外人,您何必劳烦外人,这些事情儿子也能办妥。” 慕青沅耍赖道:“好哇,你这个不孝子现在竟然对老娘的事情指手画脚,呜呜,我真是太惨了啊。” 江知砚:“......” “母亲,儿子不是这个意思。”江知砚见慕青沅还是伏在榻上,一撩袍子跪了下来,“母亲,都是儿子的错。” 慕青沅见好就收,“既然你认错了,老娘就大发慈悲地原谅你了。” 江知砚咬牙,“真是谢谢母亲了。” 第57章 好好减肥 慕青沅笑盈盈地看着江知砚,“今日来,就是为了说这事吗?” 江知砚:“莫家今后会夹着尾巴做人,若真想要莫启明偿命,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使人参了莫家,莫启明今日在朝堂上被皇上狠狠训斥了一番,但想要扳倒莫家,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裴家是京中新贵,更别说宫里的宁妃和三皇子了,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 “日后就看琉儿的了。” 江知砚迟疑半晌,琉儿?他没听错吧,就他那个只会招猫逗狗、文不成武不就的好大侄? 他内心斟酌后说道:“琉儿,他,他.......” 慕青沅笑眯眯看着他,看他是怎样嫌弃自己的好大侄的。 江知砚失笑,“母亲,您若是有安排,尽管说就是,何必逗儿子?” “你不相信琉儿日后会有什么大出息?” 江知砚大脑飞速运转,从江琉出生起想到现在的事迹,实在是不像能有大出息的样子。 慕青沅自然看出了他的迟疑,没好气地瞪他,“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你等着看吧!” 江知砚不知道母亲怎么就突然生气了,只当是老人家心疼孙子呢。 他起身告退,想了想又回过头,再次嘱咐道:“母亲,日后有什么事情,只管让儿子去做,您莫要再多操心了。” 慕青沅笑着点头。 白薇借口送江知砚也跟着出去了。 白薇跟着江知砚到了院外,才小声说道:“四老爷,老夫人今日精神不佳,老夫人不愿意让宫中的太医来看,奴婢想着不如让陈大夫隔几日就来替老夫人请平安脉。” 江知砚神色紧张,下意识就转身回去,白薇及时叫住了他。 “老夫人是个刚强的,她若是打定主意不说的话,无论四老爷如何询问,她都是不开口的。” 江知砚的脚步停了下来,脸色有些沉重,“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若是老夫人再有什么不好,你及时报给我。” 白薇低身行了一礼后,这才回去。 江知砚站在院外,脚步迟迟不动。 “四弟,你怎么站在这里?” 江知砚转过头,看到自家二哥穿着一身便利的衣服,气喘吁吁地看着他。 江知砚压下心头的思绪,“给母亲请完安,正要回去呢。二哥,可是要去见母亲?” 江知彰点头,他一日没见到母亲了。 江知砚眼神闪了闪,“二哥,今日训练可曾结束?” 江知彰痛苦地摇了摇头,做不完,根本做不完。 江知砚笑了,“既然没有,那还是别去见母亲了,省得母亲瞧见了不高兴,我陪二哥训练会。” 江知彰看着江知砚,不明白这个一向不怎么管家中事情的弟弟,何时变得这么热心了。 他本能地想拒绝,但是想到母亲好像不爱看手足不相亲的画面,他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江知彰带着江知砚回到了他的院中,他指着院中大大小小的工具说道:“你瞧瞧,这都是母亲让人给我准备的工具。” 说着,江知彰举起一对石头制成的器具给江知砚看,“母亲说这个叫哑铃。” 江知砚眸光骤然变得幽深,凉凉道:“母亲对二哥真好。” 江知彰放下哑铃,骄傲地仰头,“实不相瞒,我也这么觉得,而且,我还觉得咱们兄弟三人中,母亲最偏爱我。” “哦?”江知砚挑眉,“何以见得?” “你看你与大哥是不是都很忙,平日里也就是我陪母亲的时候最多,母亲虽然说是经常管教我,但是若不是真心疼爱我,又怎么愿意多费口舌呢?” 江知彰越说越兴奋,胖手搭在江知砚肩上。 江知砚皱眉,拂开江知彰的手,起身避开。 江知彰跟在江知砚身后,还想继续举例说明,却被江知砚打断,“二哥,训练吧。” 江知彰愣了愣,不是在说母亲吗? “这鞭子是既明用来督促二哥的吧?”江知砚捡起一旁的鞭子,往地上一甩。 泥土飞溅在江知彰脸上,他愣愣地擦了擦脸,“四弟,不必这么用力。” 江知砚微微低头,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笑声,像是在压抑什么情绪一般。 江知彰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有股不好的念头,想也不想地撒腿就跑,却不料到,身后一道破空声传来,鞭子结结实实地抽在他背上。 二百斤的壮汉当下就流出两行泪,“四弟,我是你亲二哥,你不要这么用力。” 江知砚的声音依旧是温和淡然,“二哥,我也是为你好,你可要认真啊,不然弟弟是不会留情的。” 说着又是一鞭子抽过去。 江知彰含泪想着既明教的招式,胖胖的身躯扭动了起来。 白薇回到房中,慕青沅不高兴地指着她,“小叛徒。” 白薇有些赧然,“老夫人不听奴婢等人的话,奴婢自然要找一个老夫人不会拒绝的人。” 花嬷嬷也问道:“老夫人,可是有什么顾虑?” 所以才这么不愿意见太医,还是害怕什么? 花嬷嬷想不明白。 慕青沅也说不上来为何,只是心中隐隐有些抵触,再加上阎王说的话,她就算身体不舒服,也不会这么快就嗝屁了。 慕青沅摇了摇头,“罢了,就听你们的安排吧。” 白英:“老夫人,小厮也送了过去。” 白英所说的小厮,是慕青沅替江珏选的书童。原本江珏身边也是有一个的,只是慕青沅瞧着他对江珏实在不怎么上心,这才从翠微院选了一个送过去。 慕青沅叹了声,起身站在窗前。 忽然,她皱眉看向花嬷嬷几人,“你们可听到外面好像是有什么叫喊声?” 白英静声,认真听了会,“老夫人是不是听错了?奴婢听着外面并没有什么声音。” 白薇也跟着点头。 见两人都没听到,慕青沅关上窗子,“行吧,我还以为是老二在喊我救命呢。” 花嬷嬷:“老夫人,可是想二老爷了?” 慕青沅连忙挥手,不想根本就想不起一点,胖儿子还是好好减肥吧! 第58章 惊雷 春华院。 孟氏懒懒躺在软榻上,两个丫鬟分别捶着孟氏的两条腿。 郭妈妈轻声说道:“夫人,几位少爷、姑娘的衣服都送过去了。” 孟氏轻抬眼皮,“那边的也送去了吗?” 郭妈妈低声回答了声是。 孟氏冷哼一声,“扶我起来,总归要去给老夫人过目的。” 好让慕青沅看看清楚,她并不是什么磋磨人的主母。 郭妈妈面色有些难看,“夫人,七星说大少爷感染了风寒,今日不能去请安。” “七星?”孟氏疑惑地看着郭妈妈,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人是慕青沅送给江珏的书童。 孟氏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是真的?” “奴婢去看了,大少爷房中满是药味。” 孟氏秀眉一拧,“罢了,既然大少爷病了那就算了。” 说完,孟氏起身着人去让江琉几人带到翠微院。 翠微院中,慕青沅看着穿着鹅黄衣衫的江瑶姐弟,笑得见牙不见眼。 果然同她想的一样,她伸手戳了戳江珩的小酒窝,江珩不满地嘟嘴,“祖母,您要自重。” 满屋子人被江珩这话逗笑了,云安郡主笑够后,掐了掐说浑话的小儿子,“祖母这是喜欢你,你还翘起尾巴来了。” 江珩不可置信地看着云安郡主,他又不是三岁小儿。 慕青沅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珩儿,日后祖母再不会让你穿这衣服了。” 若是因为她一点点的恶趣味,给小孙子带来了心理阴影可就不好了。 江瑶及时拆穿江珩,“祖母,你不要信他的话,早上阿珩花了很多时间打扮,比姑娘家出门还要慢。” 江珩的脸上迅速升起两朵红云,嘴里嘟囔着,“好男不和女斗。” 孟氏就是这个时候带着江琉和江珺进来的,慕青沅看着他们,眉头皱了皱,“珏儿呢?” 孟氏行完礼后,不急不忙地说道:“好叫母亲知道,珏儿感染了风寒,在院中休息呢,所以儿媳就没有叫上他。” “可要紧?” “七星照料着,也拿了药,应是没什么大碍。” 慕青沅这才点头,又看向冯氏。 冯氏身边只有江玠一个人,“珂儿还是没好吗?” 前些日子,冯氏替江珂告假,说是江珂身子不适,不能去学堂。 冯氏露出一副担忧的表情,“是啊,儿媳怕珂儿将风寒传给母亲,这才将她拘在院中。” 慕青沅眼中有一丝疑惑,很快她就想通了,想来是江珂回去将她的话告诉了冯氏。 冯氏怕她教坏了江珂吧。 慕青沅也不生气,想去改变他们的思想难如登天,她也没有这个念头。 日头渐高,慕青沅神色中有了些许的倦怠,云安郡主和孟氏立即起身带着孩子们告退。 厅中只剩下慕青沅主仆和江琪。 江琪羞涩地从身后取出一幅画,“祖母,您看看。” 慕青沅接过来,眼神中透露着赞赏,“琪儿于画一道上十分有天赋,改日,我让你四叔替你请个先生。” 江琪摇头,“我就想跟着祖母学。” 慕青沅有些汗颜,她的水平也就只够教教江琪素描的,也就是个新奇。 慕青沅故意板起脸,“听祖母的,祖母还想看到琪儿变成大画家呢。” 江琪红着脸告退。 慕青沅看向白薇,“二老爷和二夫人可去看过三姑娘吗?” 白薇柔声说道:“想来二老爷和二夫人事务繁忙,还不曾去看过。” 慕青沅叹息一声,行为能更正,可是心的偏向应该怎么处理呢? 到了夜间,夜空上响起了几个惊雷。 慕青沅放下手中的书,看着白英,“好好地怎么打雷了,想来要开始冷了,明日你去替我看看大少爷,若是少了什么,从我这里拿,若是下人伺候得不用心了,直接打出去。” 白英脆声应道,“老夫人,您也该入睡了。” 慕青沅点头,指了指外面的软塌,“你夜间就睡在那里,可不许犯傻。” 自从上次花嬷嬷着凉后,慕青沅就再也不让她守夜了,花嬷嬷一开始还拒绝,但是慕青沅态度强硬,她只能接受。 白英笑着点头,“老夫人,您放心吧。” 慕青沅这才满意地躺下。 雨越下越大,雷声依旧轰鸣。 七星看着床上已经烧得神志不清的江珏,眼中满是泪水。 他刚被赐来大少爷身边,这还没几日呢,大少爷就病成这样。 他咬了咬牙,将手中的帕子扔到八角身上,“你在这看着大少爷,我去求夫人。” 说着,七星拉开房门向外跑去。 八角含泪点头。 七星穿过大雨,跑得飞快,不多时就来到了孟氏的院前。 孟氏被郭妈妈从梦中叫醒,心中已经是不悦,又听到是江珏要请大夫,没好气地说道:“下这么大雨,哪里有大夫,快让他回去好好伺候大少爷,明日一早若是还烧着,再请不迟。” 七星听完郭妈妈转述的话,心道再等到明日已经来不及了,但郭妈妈无论如何都不让他见大夫人。 他无奈转身向翠微院跑去。 跑到翠微院,守门的婆子将他带了进去。 七星瑟瑟发抖地跪在慕青沅门前,等了不多时,白英搀扶着慕青沅出来了。 慕青沅看了眼七星,皱着眉对着白英道:“去将榻上那个披风拿出来给他。” 白英想说些什么,但是看着七星瘦小可怜又浑身湿透的样子,还是进屋中拿出披风,披在七星身上。 七星哽咽道:“老夫人,大少爷晚间开始起热,不管用什么法子都不退,现在连药都喂不下去。” 慕青沅肃着张脸,一边往外走,一边问白英,“可让人去请大夫?” 白英回道:“既白已经去请陈大夫了。” 花嬷嬷听到这边的动静,刚赶来就看到慕青沅穿戴整齐,要出去。 “老夫人,下着大雨,您的身子......” 慕青沅挥手打断她的话,“不去看一眼,我不放心。” 这毕竟是古代,医疗设施没有现代好,一个风寒处理不好,也能要了命。 江珏是她的孙子,就算这个孙子有些阴郁的小心思,慕青沅也做不动无动于衷。 花嬷嬷见慕青沅态度坚决,只好跟在她身后。 第59章 高烧 “大少爷!大少爷!” 慕青沅踏入江珏房中的时候,就听到八角急促的叫喊声,她身子颤了颤,心中暗道不好,这可是个风寒足以要人命的朝代。 白英和花嬷嬷两人及时扶住她,“老夫人。” 慕青沅挥开两人,疾步上前查看江珏的情况。 脸颊烧得通红,还好还有呼吸,慕青沅悬在半空的心踏实了大半。 她看向白英,“将府中的烈酒取来。” 白英立马小跑着出去。 慕青沅又指挥七星和八角两人,将江珏平放,松解他身上的衣物。 “花嬷嬷,你滴些温水到少爷口中。” 三人有条不紊地依照慕青沅的指令办事。 “老夫人,取到了。”白英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指着后面两个小厮抬着的酒说道。 慕青沅指着七星,“将酒倒在帕子上,轻轻擦拭少爷的腋窝、腹股沟、肘窝还有颈部。” 七星虽然动作笨拙,但还是认真按照慕青沅的话去做。 忙活了好一阵,江珏的额头终于不那么烫了。 这时,既白也扛着陈夷行进来。 陈夷行站定后,叹了口气,“老夫人,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这么折腾啊,您家这侍卫太粗鲁了。” 慕青沅立马道歉道:“原是我这里紧急,既白才会这么无礼,还请陈大夫恕罪。” 慕青沅侧身露出身后的江珏,陈夷行看到江珏后,神色一变,也不用人说,立马上前替江珏诊治。 有了陈夷行,慕青沅终于放下心来,疲倦瞬间席卷了慕青沅。 她扶着花嬷嬷的手,坐了下来,认真地看着江珏。 江珏的眉眼间不像江知礼,可能更像是他那个姨娘吧。就连睡着的时候,眉头也是紧紧皱在一起的。 就在慕青沅沉思间,孟氏和江知礼两人匆匆赶来。 两人期期艾艾地叫道:“母亲。” 慕青沅瞥了眼两人,又很快移开,“来得倒是快。” 孟氏讪讪说道:“母亲,都是我的不好,我原以为珏儿没有这样严重,我便想着今夜雨大,不如明日再请大夫......” 慕青沅凉凉道:“等到明日,荣国公府就可以办丧事了!” 江知礼和孟氏两人面色涨得通红,却不敢出言。 慕青沅看着两人就来气,“今日这话,我只说一遍,你们最好给我记住了,江珏永远是荣国公府的长孙,若是他有个好歹,我饶不了你们!” 床上昏迷的江珏眼角滑过两行清泪,却依旧没有醒来。 江知礼连连道歉,“母亲,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珏儿不管如何都是我的孩子,今日之事,只是意外,母亲怕是多虑了。” 慕青沅的目光紧紧钉在孟氏身上,看得她额角不停滴汗。 “母亲,儿媳发誓。”孟氏跪在慕青沅面前,“儿媳再如何不好,珏儿他也叫了儿媳十几年的母亲,儿媳怎就会这样狠心,就能枉顾他的性命?” 孟氏虽然厌恶江珏,但是却没有要除掉将江珏的念头。 慕青沅闭了闭眼,是她太冲动了。 “老夫人。”陈夷行撤下江珏穴道上的金针,“烧已经退下去了,还得精心照料着,不可再受到风寒。” 慕青沅连忙点头,“劳烦陈大夫今夜跑这一趟了,不若在府中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国公府再派人送你归家。” 慕青沅生怕江珏的高烧反复,只好让陈夷行留下,若是有个不好,也不必再出府去请。 陈夷行:“如此就叨扰了。” 过了三更天,外面的雨渐渐停了下来。 慕青沅搭着花嬷嬷的手回到翠微院,又清洗了一番,躺在床上却如何都睡不着了。 “老夫人,可要点上安神香?”花嬷嬷撩开床帐,一脸担忧地看着慕青沅。 慕青沅有些惊愕,“不是让你去睡着吗?” “奴婢想着您或许会睡不着,哪里能安心去睡下呢?” 慕青沅扯了扯嘴角,“那你上来和我躺在一起,咱俩人说会子话。” 花嬷嬷连忙摆手,“奴婢不敢逾矩。” 慕青沅见她坚决,也不强求,便让花嬷嬷坐在床脚,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明日你开库取些摆设放在珏儿房中,至于原先那些东西,该扔的就扔了吧。” “对了,珏儿喜欢练字,我记得库中还有些龙团墨,你且取出来,也给珏儿送去。” 慕青沅絮絮叨叨说着,花嬷嬷越听眉头皱得越是紧,她有些踌躇,“老夫人,这是不是太过了?” 慕青沅说的这些东西,远远超过国公府庶长子该有的规格。 “过吗?”慕青沅喃喃道,“我倒是觉得远远不够呢。” “老夫人,这样安排岂不是打了大夫人的脸?” 慕青沅冷哼一声,“我想要给她留下些颜面,但是你看她在乎吗?前些日子用布料敲打她,她表面答应得快,结果呢?” 说到这里,慕青沅又叹了一声,“我原以为不对珏儿过多的关心,孟氏才会觉得珏儿不会威胁琉儿,也能对珏儿好些。可是瞧着珏儿病恹恹的样子,我真是后怕。” “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也得为珏儿的未来着想,琉儿有国公府世子之位,日后这个家都是琉儿的,珏儿有什么呢?亲娘不顶用,嫡母不在意他,我这个做祖母若是再不替他考虑一二,他可怎么办呢?” 花嬷嬷想着江珏素来的表现,远远不是没有任何心计的江琉能比得上的,再者说,江珏在读书上面的天分,就连傅明都是夸过的。 她看着慕青沅心疼的样子,只好压下心中的话。 “您教养着三姑娘已然是够累了,再加一个大少爷,身子还能吃得消吗?” 慕青沅翻了个身,嘟哝道:“谁让我是他们祖母呢。” 她指定是上辈子欠了原身的,所以才穿到原身身上,为江家当牛做马。 “对了,待到晴天,使人整修一下珏儿的院子,好好的少爷住的是什么破落院子。” 花嬷嬷起身掖了掖慕青沅的被角,“知道了,您快眯一会吧。” 折腾了一晚上,慕青沅终究还是睡了过去。 第60章 邀请赴宴 “少爷,先用饭吧。” 八角提着两个食盒,放在桌子上,将里面的饭菜一一取出来。 江珏放下书,走了过去。 “鸡丝面、蒸饼、翡翠银鱼、五彩素什锦、桂花糖蒸新栗粉糕。”报完菜名,八角惊喜地看着江珏。 他原以为只是因为江珏生病,伙食才会那么好,没想到江珏痊愈后,膳食待遇也没有改变。 害得八角再去厨房拿菜的时候,问了好几遍。 七星瞪了眼八角,“还不快服侍少爷用餐,免得凉了。” 七星自然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大少爷也算是苦尽甘来,有了老夫人的照料,日后大少爷的前程差不了。 江珏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依旧如原来那般读书、吃饭。 只是现在读书时再也不会冷了。 他随手拿起一块糕点,真甜啊,衬得他以前的日子是那么苦。 他想起昏迷时迷迷糊糊听到的那番话,放下咬了两口的糕点,“去翠微院。” 七星连忙跟上。 走到院中时,江珏站定,环顾四周。 翠篁阁已经大变样了,原先的萧条早已不见了,现在就连墙角处,慕青沅都让人种上了花。 虽然是秋季,但是却能看出生命力。 这样的景色,让人觉得充满了希望。 七星:“少爷,这院子和以前相比真真是大不同。” 就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江珏冷嗤一声,这府中慕青沅的宠爱就是风向,也就是因为慕青沅一时的想起,他的生活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江珏一边想着一边往翠微院去。 路上的下人见到江珏,纷纷行礼。 七星顿觉扬眉吐气,以前的大少爷都是被忽视的,就连府中的下人对少爷都不是很尊敬。现在好了,再也不会有人敢看轻少爷,连带着他的地位都提高了。 翠微院中,慕青沅笑眯眯地看着江琪专注画苹果的样子,别提多可爱了。 “祖母给你找的那个先生,明日就来府中了,日后你便跟着他学画。” 江琪乖巧回道:“我听祖母的。” 慕青沅看着她,江琪或许是怕她担心,在她面前时从不表露那些阴郁的念头,但是每当她独自一人的时候,还是会怔愣地看着远方。 慕青沅想到白芍说的话,心中的心疼无法掩盖。 “京郊是不是还有个温泉庄子?”慕青沅忽然看向花嬷嬷。 花嬷嬷:“回老夫人的话,正是,从京城过去约莫两三个时辰。” 慕青沅点头,改日可以带着孩子们去温泉庄子上散散心。 “祖母。” 听到这清凌凌的声音,慕青沅抬头看去,果然是自己的大孙子。 江琪小声叫道:“大哥。” 江珏颔首。 慕青沅看着他,大孙子不像是大儿子,反而倒是像小儿子,嗯,同样的问题少年。 “身子可好些?” 江珏:“已经好了,明日就可以进学了。” 果然好学生和坏学生有着明显的区别,江珏病一好就想着去上学,而江琉还在想方设法地躲避上学。 “读书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是一个长期坚持的过程,若是身子没养好,还是多休息几日吧。” 慕青沅不是平白无故地担忧,江珏看着就像是个小鸡仔,尤其病了这几日更加瘦弱了。 她真怕一阵风给她这大孙子吹跑了。 看出慕青沅眼中明晃晃的担心,江珏有些不适应地扯了扯衣袖,“明年,孙儿想下场试试。” 傅明和江知砚两人都说他的学识已经可以参加府试了,他也想看看这么多年,他到底学到了什么程度。 原先想着过了府试的话,他和姨娘在府中的日子也能松快两分,现在因为祖母,日子也好过了,他更找不到不上进的理由。 慕青沅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好让七星等人好好照顾江珏。 原以为江珏请完安后就会离开,谁知道江珏却坐在厅中不动。 其他人不明白缘故,慕青沅心中一片清明,心头有些酸涩。 江家的孩子们太缺爱了,只要遇到人对他一点点好,他们就会紧紧黏上来。 或许该是培养他们内心的力量。 慕青沅迷迷糊糊想着,上下眼皮不停打架。 白英小声在她耳边说道:“老夫人,四夫人来了。” 慕青沅抬了抬眼皮,果然看到云安郡主笑盈盈地站在她面前。 她笑着问道:“你怎么来了?” 云安郡主福了福身子,“回母亲的话,我兄长的孙儿洗三,我娘让我特意来请您明日去参加府上的洗三宴。” 说着拿出张帖子放在慕青沅面前。 慕青沅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广平郡王孙儿洗三? “那你母亲岂不是要做曾祖母了?” 云安郡主眼珠一转,“是这样,当年我母亲生下我兄长后,伤了身子,调养多年才生下我,所以我与兄长年龄差了几岁。” 原来如此,慕青沅点了点头,笑着将请帖拿过来,“原是这样,那明日我可就要上门叨扰了。” 云安郡主见慕青沅答应,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您去,该是我兄长的荣幸呢。” 云安郡主这话一点没有夸张的意思,慕青沅回到家后,邀慕青沅去赴宴的帖子不知道有多少,慕青沅都没有去。 她本来还以为慕青沅这次也不会去呢,没想到婆母这次竟然给了她好大的面子。 慕青沅却是想着家中的孩子都长大了,也该带着出去社交社交了。 也能通过这样的宴会,看看有没有适龄的孩子。 咳咳~她现在真的是祖母的心思,都操心起家中孩子的婚姻情况了。 江珏与江琪忽然感觉脊背发凉,两人不懂为何慕青沅看着他们的视线为何这般奇怪。 云安郡主却看得一清二楚,她戏谑说道:“此次宴会上定会来许多人,到时候母亲可要好好看看,儿媳也想着府中能热闹些。” 慕青沅忽然想到女儿和外孙女两人,“你们家可给秦府送帖子吗?” 云安郡主点头,“自然是送了的,儿媳想着母亲久未见三姐和外甥女一定是想念极了,特意让人给三姐送信,让她明日务必要带着外甥女一道去。” 慕青沅满意地看着云安郡主,“你办事我素来是放心的。” 不愧是长公主一手调教出来的女儿,办事就是妥帖,深宫出来的女人别的不说,就说是为人处世,再没有什么不好的了。 第61章 赴宴 翌日。 慕青沅瞧着满堂打扮靓丽的江家人,心中满意极了。 不论如何说,江家人的长相都很合慕青沅的胃口。 除了她那个胖成了猪头的二儿子外。 想到江知彰,慕青沅抬头在人群中找寻那张熟悉的猪头脸,可来回扫视了两遍都没找到胖儿子的身影。 “老二呢?” 慕青沅有些疑惑,自从胖儿子减肥开始,她都没有看到过他了。 “母亲,我在这呢。” 江知彰听到母亲叫他,挤开挡在他前面的江琉几人,站到慕青沅面前。 慕青沅错愕地眨了眨眼睛,有些惊喜地说道:“老二,为娘都能看到你的眼睛了!” 被肥肉压住的眯眯眼竟然舒展开了,整个人身上也不再是颓唐、油腻的状态了。 慕青沅意外极了。 江知彰眉头跳了跳,“母亲,儿子的眼睛一直很大,就连琪儿的大眼睛都是像我。” 提到江琪,慕青沅反问道:“这些天,你们夫妻俩可有去看过琪儿?” 江知彰讨好道:“琪儿在母亲这里,儿子再也没有不放心的了,再加上四弟一直不许儿子来翠微院。” 说起江知砚不让他来翠微院,江知彰语气中隐隐有了些委屈和气愤。 慕青沅不理他,瞥了眼一旁的江琪,江琪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夏氏笑眯眯地走到江琪面前,“这些日子,母亲也忙,一直没空来看你,琪儿莫要怪母亲。”说着,从发间取下一支镶珠蝴蝶八宝簪插入江琪发上,“琪儿长大了,今日这一身配这簪子极好。” 江琪不可置信地看着夏氏,身子想要后退,却又被夏氏紧紧抓住。 夏氏抓住江琪的手腕,走到慕青沅面前,“母亲,您瞧瞧如何?” 慕青沅盯着夏氏,夏氏身上浮躁的气息已经被掩盖得很好了,看来这些日子的规矩没有白学。 须臾,慕青沅点了点头,“还不错,既然人都齐了,那便走吧。” 慕青沅走在最前面,余光中看到江琪两人并排走着。 如此也好,总归是亲母女,只希望夏氏是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好好善待江琪这个小可怜,莫要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花嬷嬷轻声提醒道:“老夫人,您看着脚下。” 慕青沅搭着花嬷嬷的手上了马车,刚坐下,江琪就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上了马车,紧紧抱住慕青沅的一只手臂。 “琪儿?”慕青沅惊愕地看着她,“你怎么没和你娘在一起?” 江琪心有余悸地趴在慕青沅怀中,瓮声瓮气地说:“我只想和祖母在一起。” 夏氏今日的表现不仅让慕青沅震惊,就连江琪也吓了一跳,但是她更多的是害怕。 她害怕母亲在没人的时候,撕去现在这张温和的面具,又对她恶语相加。 “琪儿,她是你娘。”慕青沅轻拍着江琪的后背,语重心长说道,“她已经认识到了她的错误,想要改正补偿你,你不要抗拒,要去接受,你们是这世间最亲近的人。” 江琪抱着慕青沅的双臂陡然收紧,“在这个世间我最亲近的人只有祖母一人而已,祖母,我好难受,我不想原谅她,可我又不想她难过。” 慕青沅的眼中满是心疼,她也不想强行让江琪去接受夏氏,这样对江琪也不公平。 罢了,她们母女的事情,就让她们母女两人自己处理吧。 “跟着你的心走,永远都有祖母为你兜底呢。” 江琪喃喃:“祖母,你真好。” 花嬷嬷瞧着这祖孙二人,眼角有些湿润,她忙将头转了过去。 另一边的马车上,孟氏尖锐的指甲戳着江珺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瞧瞧琪儿都知道讨好你祖母,你怎么就不知道?” 江珺将头摇得飞快,开什么玩笑,她躲着祖母还来不及,怎敢贴上去。 “二婶那个样子,三妹妹粘着祖母也是有原因的。” 她们一道上课、吃饭,她自然也看到了江琪身上的伤痕,尽管慕青沅勒令全家不允许再谈论此事,但是除了二婶,还有谁敢在二房嫡女身上弄出伤口呢。 孟氏想到了夏氏,“不管怎么说,这世上没有不对的父母,你二婶都主动示好了,琪儿哪能不理你二婶。” 江珺撇了撇嘴,从小到大,夏氏是怎么对江琪的,她都看得一清二楚,她才不相信这么短短几日夏氏就能变好呢。 她不愿意和母亲讨论这个话题,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风景。 安庆长公主府的位置与荣国公府相距较远,马车行了大半个时辰才到。 江琪深吸口气,调整好心情,率先下了马车,而后站在边上,扶着慕青沅下马车。 广平世子妃蒋氏收到信早已在门外等候,看到慕青沅,立马带着笑意,迎了上去,“您来了。” 慕青沅含笑:“年纪大了,身体比不上年轻人,这才来得这么晚,可不要见怪啊。” 蒋氏扶住慕青沅的另一条手臂,“您说的哪里话,您能来是我们的荣幸,往日里都是云安照顾您,今日我得了巧,也让我服侍服侍您。” 蒋氏一边扶着慕青沅向里走,一边笑着说话。 慕青沅面上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心中却在叹息,瞧瞧人家这儿媳妇,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蒋氏看着慕青沅另一边的江琪,有些眼熟,便问道:“老夫人,边上的这位可是您家的三姑娘?” 慕青沅点头,拍了拍江琪的手背,“琪儿,还不给夫人问好。” 江琪乖巧地蒋氏行了一礼,“夫人好。” 小姑娘看着乖乖巧巧,脸上虽然染上了红晕,却又不会过分怯弱。 蒋氏眼中的满是赞赏,“这孩子真是乖巧。”说着从手上褪去一只羊脂玉镯戴在了江琪手上,“老夫人果真是顶顶有福气的人,这样乖巧的孙女陪在您身边,看得我眼红。” 慕青沅毫不吝啬对江琪的夸奖,“是啊,这么多孩子中,我最是心疼她,早晚都要将她带在身边,就连她爹娘都排在后面。” 慕青沅这一番话也算是解释了,为何江琪和夏氏没什么互动。 同样也是跟蒋氏说明,江琪是养在她身边的,无形中又提高了江琪的身份。 孟氏眼见着蒋氏给江琪带上镯子,心有不满,但是想着江琪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只好压下心头的郁气。 几人说着话就到了待客厅。 慕青沅打眼一看,看到了好多上次赴宴的熟面孔,也有一些生面孔。 她笑盈盈地走了进去,“这儿可真是热闹,老身来晚了。” 第62章 单纯嘴贱 安庆长公主笑道:“来得正好,快请坐下。” 蒋氏扶着慕青沅在安庆长公主边上的位置上坐下。 待到慕青沅坐下后,安庆长公主伸手轻轻拉住慕青沅的手,“前些日子我病了,这才没去上你办的赏花宴,你别介意,待到午膳,我自罚三杯!” 安庆长公主一番话说得豪气,足可见她的好心情。 慕青沅反握回去,“原就只是一个玩闹,去不去有什么要紧的,现在身子好了吧?” “已经是好透了。”安庆长公主又叹了口气,“你也老了。” 她和慕青沅是旧相识了,她是先帝的大女儿,而慕青沅是宫中的女官,两人也是相识的。 看着现在的慕青沅,她就想到当年宫中做事处处周到的慕女官。 慕青沅却轻拍着她的手,说道:“正因为人会老,所以才要珍惜眼前的时光。我可要恭喜你,要当曾祖母了。” 徽音公主接过话,“正是这个理,姑母,您今日可要高高兴兴的才行。” 慕青沅看了过去,只见一个容貌极艳的妇人坐在安庆长公主下首,一袭紫色宫装衬得她更是高贵不可侵犯。 后边站着的珈蓝对着慕青沅笑了笑。 也正是因为珈蓝,慕青沅才认出眼前这人是徽音公主。 安庆长公主虚虚点了点徽音公主,对着慕青沅说道:“你从未见过她,她是徽音。” 慕青沅笑呵呵道:“难怪气质如此高贵,看得老身差点失神。” 徽音公主用帕子掩了掩嘴,“您老谬赞了。” 互吹了一顿彩虹屁后,慕青沅引着家中小辈给安庆长公主请安。 安庆长公主作为荣国公府的姻亲,对江家的几个孩子自然是不陌生的。 可是今日看到,差点让她没认出来,别说她震惊了,就连堂中的许多人都有些意外,看向慕青沅的眼光都有些不一样了。 江琉、江珏、江珩、江玠几人请完安后,慕青沅就让他们去前院去找江知彰了。 待几人走后,安庆长公主才开口说道:“还是你会调教人,这几个孩子我都有些不敢认了。” 每一个人身上都有着显着的变化,就连江琉身上的那股子纨绔劲好像也消失了。 徐夫人接过话说道:“听说江老夫人在家中建了一座小学堂,广请名师授课,就连锦绣书院的傅院长都在。” 慕青沅笑而不语。 忽而,一道不合时宜的冷笑声在堂中响起。 来了,来了! 慕青沅的小雷达立马响了起来,这么多年看小说的经验告诉她,这种时候恶毒反派就要登场了。 而她要做的就是狠狠打脸! 裴夫人凉凉说道:“可是我怎么听闻江家子都是被锦绣书院给退学了的呢?” 一时间堂中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慕青沅身上,慕青沅认真看了眼裴夫人,心中想着江家是不是和裴家有什么利益上的冲突,好像没有。 那她懂了,裴夫人可能就是单纯嘴贱。 “家中稚子无状,违逆了校规,合该受这样的惩戒。”慕青沅淡淡道,“纵使犯错也不是十恶不赦的过错,孩子嘛,犯错是不可怕的,重要的是看他肯不肯改正。” 傅夫人:“原先我家老爷不曾了解就这么果断的下了令,后来仔细想想心中有悔,这才答应江老夫人上门授课。现在啊,我家老爷只庆幸老夫人让他上门,不然他可就要失去几位得意弟子了。” 傅夫人的话在堂中惊起轩然大波,傅明是书院院长,锦绣书院的收的学子都可以说是傅明的学生,但是学生和弟子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的。 裴夫人眉头微蹙,“傅夫人的意思是傅院长将他们收入门下了? ” 傅夫人含笑颔首,江珏与江珩于读书一道上颇有天分,傅明爱才。 至于江琉,咳咳,这要不是自家女儿许给了他,傅明可能都懒得看他吧。 傅挽歌乖乖巧巧坐在傅夫人身边,见母亲脸色变得不正常,小声问道,“母亲?” 傅夫人摆了摆手,“无事。” 傅挽歌很快就吸走了众人对慕青沅的好奇,众人只听过傅家这个小女儿体弱,风一吹就要病个几天。 吏部侍郎马夫人与傅夫人是手帕交,看到她带着傅挽歌出来,有些惊喜,“挽歌身子可是好了?” 傅夫人眼睛扫过一圈,眼底隐隐有些炫耀,“这还要多亏江老夫人送了一个丫鬟来,挽歌的身子经她调理后,这才慢慢好了起来。” 虽然还不如寻常女子健康,这也足够让傅夫人惊喜了。 毕竟她是见过女儿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的。 说完后,傅夫人带着傅挽歌上前给慕青沅行了个大礼,“老夫人,挽歌能有今天真是多亏了您。” 慕青沅看了眼花嬷嬷,花嬷嬷连忙上前扶起两人。 慕青沅对着傅挽歌招了招手,“怎么又说起这样客套的话了?我可不爱听,咱们挽歌是个有福气的,由不得我多疼她几分。” 傅挽歌故作羞涩地低头,慕青沅摸着她的手,还是有些凉,“虽说是好多了,但是这样的天气也该是在家中养着才对,在外面难免会受了寒气。” 傅夫人心中的苦涩,慕青沅哪里知道呢? “您说的是。” 傅挽歌长久在家中养病,身边也没个手帕交说说话,所以刚好了些,傅夫人立马就带着她出来赴宴。 堂中人看着慕青沅和傅家母女互动,眼中都有些异样, 安庆长公主有云安郡主这个女儿在,自然是知道什么原因。 她也乐于给傅家做脸,她招傅挽歌上前,退下腕上的红珊瑚手钏,给她带上。 安庆长公主语中有些怅然,“您瞧瞧,果然好看。” 洁白的皓腕,却被红珊瑚衬得活色生香。 慕青沅跟着点头,“果然如此。” 傅挽歌下意识就要取下来,慕青沅按下了她的动作,“长者赐,不敢辞。” 傅挽歌看向母亲,见傅夫人点头,她这才收下。 安庆长公主又问了傅挽歌几句话,傅挽歌对答如流。 安庆长公主对着傅夫人赞道:“你养了个好女儿。” 傅夫人嘴角的笑根本无法抑制,往年女儿都是受到那些夫人冷眼的,今年却接连被夸奖,她心中的那股气终于能舒展开来了。 “您过奖了,依我看还是您身边的大姑娘最好,处处周到。” 傅夫人说的是安庆长公主的小孙女虞有容。 安庆长公主伸手招来自己的虞有容,“容儿,带几位姑娘一道去玩吧,没得在这里听我们絮叨。” 虞有容落落大方给安庆长公主行完礼后,便带着傅挽歌、江琪、江珺、江瑶几人去了垂花厅。 第63章 投壶 走出待客厅,江珺狠狠吐出一口浊气,还是外面的空气清新! 虞有容一路引着她们几人往花厅走,江瑶上前揽住虞有容的手臂,“表姐,小弟弟是像舅舅多还是像舅母多些?” 广平郡王是江瑶的亲舅舅,两家人感情深厚,江瑶常随着母亲回到长公主府,对府中人都很熟悉。 虞有容点点江瑶的额角,“你啊,该是你的侄儿才对,哪里是什么弟弟。” 江瑶嘟了嘟嘴,她还有些不能接受自己变成了姑母的身份。 虞有容想着小侄儿的样子,笑着说道:“我觉得额头和鼻子是像父亲的,祖母却说是像母亲多些。” 江瑶心中好奇,恨不得立时就去看看新生儿的样子。 为照顾傅挽歌的身子,几人走得都不快,虞有容走一会还要问傅挽歌身子可好。 傅挽歌额头有虚汗,但也咬牙坚持到了花厅。 虞有容站在中间向众人介绍傅挽歌的身份,“这位是傅院长家的姑娘,年龄比咱们都小些。” 至于江家姐妹,众人都是熟悉的,虞有容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说完便为傅挽歌寻了一个空位坐下。 江琪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秦月华,只好坐在了傅挽歌身边。 江珺和江瑶两人去寻了她们相熟的小姐妹。 “姐姐,若是有熟识之人尽管过去就好,我一个人也不妨事的。”傅挽歌看着江琪,柔声说道。 江琪摇了摇头,“我与她们也不甚熟悉。” 她羡慕地看着在人群中八面玲珑的江珂,她不善言语,每次都是在角落里看着别人。 江瑶是云安郡主的女儿,江珺是国公府嫡女,她们两人不用做什么,自然就会有人迎合她们。 江珂虽然身份比她们两人低些,但是很好周旋,人缘也很好。 傅挽歌顺着江琪的目光看过去,江珂正坐在兴宁郡主边上说着话。 她握住江琪的手,“日后我与琪姐姐作伴。” 江琪羞涩地点头,两人很快小声的说起话来。 白芷站在傅挽歌身后,见两人处得好,心中满是欣慰。 兴宁郡主很快就觉得无趣,提议到院外投壶。 这一提议得到了大多数姑娘的同意,虞有容见众人来了兴趣,连忙让下人去准备东西,便带着姑娘们过去。 花园中,姑娘们围成一个圈,而正中间的兴宁郡主拿着矢跃跃欲试。 “琪姐姐,你可会?”傅挽歌小声问道。 江琪诚实回道:“不太会。” “那我们就在边上看着吧。”傅挽歌挽着江琪的手,站在后面。 “郡主好厉害,连中两矢。” 有姑娘喊出这句话,兴宁郡主趾高气扬地看着周围人。 江珺撇了撇嘴,对着身侧的孟南曦说道:“有什么好了不起的。” 孟南曦皱眉,“表姐,慎言!” 这个表姐真是口无遮拦,兴宁郡主一向小气,听到此话怎能善罢甘休。 果然兴宁郡主脸色一变,她双手叉腰,怒目看向江珺,“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你既然说本郡主技艺一般,那你过来让本郡主开开眼。” 江珺不顾孟南曦的拉扯,径直走到兴宁郡主面前,拿走兴宁郡主手中的矢,“郡主,你瞧好了!” 说着,便摆出架势,只见矢轻轻松松落入壶口。 江珺捏紧拳头,得意地看着兴宁郡主。 兴宁郡主瞬间拧起眉头,艳丽的红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不善地看着江珺。 傅挽歌在后面看得真切,她虽然不怎么参加宴会,但是兴宁郡主的名头还是听过的,江珺这样明晃晃地打她的脸,怕是要吃苦头了。 江琪咬唇,眼神中流露出担忧。 “江姑娘,技艺高超,今日我们便换一个玩法。”贺珍儿先是对着江珺说话,而后笑意盈盈拉住兴宁郡主的手,小声在她耳边说道,“且让她一局,笑到最后才算是赢家。” 贺珍儿是靖安侯府的嫡长女,她的话音落下,果然引起了江珺的好奇心。 “如何玩?” 贺珍儿看着江珺,温柔地说道:“五人为一队,咱们比比哪一队得分高。” 江珺迟疑了一下。 兴宁郡主见她迟疑,嘲讽道:“江珺,你不会是害怕了吧?” “谁会害怕!”江珺被兴宁郡主这样一激,想也不想地答应下来,“比就比。” 兴宁郡主点了贺珍儿、江珂、裴舒禾、徐幼仪等人和她一队。 江珺问了找了几个相熟的姑娘,想让她们加入她的队伍,奈何众人害怕兴宁郡主为难都拒绝了。 兴宁郡主嘴角勾起一抹讥笑,高昂着头,“江珺,人缘也是一种实力,你啊,人缘太差了。” 说完,便大声笑了起来,身边的姑娘们也笑作一团。 江珺咬紧后牙,双眼冒火地盯着兴宁郡主,她深吸了口气,将江瑶、江琪、傅挽歌都拉入她身后。 傅挽歌、江琪、江瑶:“.......” 江瑶和江琪对视一眼,罢了,谁让她们是一家子姐妹呢。 贺珍儿看向江珺几人,“输了的那一队,可是要学狗叫的。” 虞有容皱了皱眉,“这会不会有些过了。” 兴宁郡主却不看她,挑衅地看着江珺,“你敢吗?” 经方才的事情,傅挽歌已经看出江珺是个冲动之人,她赶在江珺开口前,说道:“郡主,臣女听闻安庆长公主乃是最守规矩之人,她也最喜女儿家贞静娴淑,外出做客自然不能惹了主人家不喜。” 说完,傅挽歌取下脖间的项圈交到虞有容手中,“这赤金坠万事如意金锁项圈,乃是我外祖母所赠,郡主别觉得寻常,这项圈也是经过大觉寺高僧加持过的,能保平安。权且当作今日的彩头。” 虞有容感激地看着傅挽歌,顺着她的话接下去,“这样珍贵的好东西,你都舍得拿出来?那我也不能小气了。”说着退去了自己手上的白玉雕绞丝纹手镯放在托盘上。 因着傅挽歌和虞有容的彩头,贺珍儿也就不好说些什么,只好安安静静站在兴宁郡主身后。 兴宁郡主打量了一番傅挽歌冷哼一声,“既然如此,就开始吧。” 见兴宁郡主止住了学狗叫的念头,江琪和江瑶都松了口气。 第64章 输麻了 兴宁郡主率先开始,第一支便投了进去,她斜睨了眼江珺,依次将剩下的矢投入,最后一支却未投进去。 她也并没有生气, 在她看来江琪和傅挽歌两人根本就不会投壶,所以她赢定了! 很快,兴宁郡主投完手中的矢,贺珍儿浅笑着上前,也是除却第一支没中外,其余三支都中了。 她笑盈盈地看着江珺几人,“承让了。” 江珺咬牙不语,她想撕下贺珍儿那张假惺惺的面具! 裴舒禾和徐幼仪两人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跟江珺说,投完后便退了回去。 江珂格外珍惜这次机会,原先兴宁郡主对她也是不冷不热,没想到今日却让她加入她们一队。 她无论如何都得让兴宁郡主等人对她另眼相看。 她在心里对着江珺几人说了声抱歉后,便全神贯注看着壶口,将手中的矢投了进去。 好在成绩还不错,也投中三支,她心中的大石头瞬间落了地。 “对不住了,大姐姐。”江珂对着江珺福了福身子。 江珺冷哼一声,气势汹汹地拿着矢走了过去,将江珂挤到了一边。 江珂脸色未变,只是好脾气地向后退了几步。 江珺目光灼灼地看着壶口,眼中满是跃跃欲试。 江琪在后面和江瑶咬耳朵,“瑶妹妹,我怕我投不中,若是输了该怎么办啊?” 想着傅挽歌那个珍贵的项圈,江琪就觉得压力山大。 一家子姐妹,江瑶自然知道江琪有几斤几两, 她笑嘻嘻地安慰江琪:“姐姐别怕,随便投投就是了,赌局难免有输赢,纵使是输了,也没人会怪姐姐的。” 她巴不得江琪都投不中呢,若是中了,她们少不得要被那个小气的郡主针对。 两人谈话间,江珺已连中四支。 江瑶不得不承认她这个大姐在投壶上颇有些天份。 只是今日实在不是能赢的时候。 兴宁郡主是裕王的女儿,贺珍儿更是三皇子妃的亲妹妹,裴舒禾是兵部尚书的嫡女,徐幼仪的祖父是当朝中书令。 虞有容给江瑶打了个眼色,江瑶了然地点头,学着江珺那样,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 江珺心中一喜,江瑶说不定也会全中!她期待地看着江瑶投壶。 第一支没中,江珺安慰自己,没事,还有三支,剩下三支肯定能中! 第二支中了,江珺心中暗喜,瑶妹妹果然厉害。 第三支没中,第四支也没中。 四支只投中了一支,江珺不可置信地看着江瑶,“瑶妹妹,你在家......” 不等江珺说完,孟南曦便掐住了江珺腰间的软肉,“琪妹妹,你先去,我和你姐姐再商量商量。” 兴宁郡主冷哼一声,“全中又如何?江珺,你们输定了。”说着,她的目光瞥向了托盘。 没能听江珺学狗叫是有些遗憾,但是傅挽歌和虞有容拿出来的也确实是好东西,兴宁郡主看着那两样东西,眼神中满是势在必得。 江琪红着脸上前,江珂看着江琪的样子,笑着说:“姐姐不必紧张,就算投不中也没什么关系的。” 她虽是江家人,却和江珺等人感情一般,她现在站在兴宁郡主这队,更是没有什么负担。 江琪怂怂的样子逗笑了许多姑娘,裴舒禾几人更是毫不留情地嘲笑出声。 “郡主,您瞧瞧给这姑娘吓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江琪咬了咬牙,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群人看笑话,眼一闭便将手中的矢投了出去。 场上鸦雀无声,江琪睁开一只眼睛,偷偷查看是怎么个情况。 忽而,不知道是谁先笑出了声,其他姑娘见有人笑了,也跟着笑了。 江琪满脸羞红地走回了江珺身后。 江珺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个傻妹妹,有心说些说什么,但是这个妹妹脸皮实在是薄。 她只好怒瞪其他的姑娘们,“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谁还没有失手的时候了。” 兴宁郡主笑到扶腰,“江珺,你这个妹妹真是傻的可以。” “哪有人投壶是闭着眼的。”裴舒禾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看她闭上眼睛,我还以为她有多厉害呢。” 江琪红着眼睛躲在江珺身后,傅挽歌和江瑶两人轻声安慰她。 江瑶攥着小拳头,“琪姐姐,没事,待今儿回家后,咱们就在家里好好练习,下次再来和她们比一比,把她们全都赢趴下。” 孟南曦也投入了两支。 兴宁郡主抱胸,悠悠说道:“江珺,你们输定了。”说完,她上下扫了眼傅挽歌,脸上满是轻蔑,“除非她能全部投中。” 不过就傅挽歌这样瘦弱的身子,她都怕傅挽歌拿不住矢,更遑论全中了。 傅挽歌果然不失大家所望,只投中了一支。 她歉疚地看着江珺,“实在是不好意思了,珺姐姐。” 江珺:“.......” 江珺已经输麻了,她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很好了。” 真的,比她的笨蛋妹妹强多了。 兴宁郡主毫不客气地拿走两个两个彩头,将项圈戴在颈间,炫耀道:“多谢你们了啊。” 说完,便带着贺珍儿几人转身离开。 在场的姑娘们也都四散开来,只剩下江珺几人。 江珺歉疚地看着傅挽歌,“真是对不住了,害得你失了这样好的一个东西。” 傅挽歌想着慕青沅给她的那个玉佩,再加上母亲的话,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但是看着江家的几个姑娘好像还不知道这事。 她笑着回道:“一个项圈而已。” 外祖母若是知道,应该不会怪她的吧? 江瑶认真想了一会,朗声道:“我那里有一个琉璃璎珞颈饰,傅姐姐,回头我让人送去你府上。” 江珺点了点头,“我也有,回头我也让人送去。” 江琪终于放松下来,也跟着说:“我也有个。” 傅挽歌笑了笑,“不必,愿赌服输,这是我自愿的,你们不必挂怀。” 孟南曦打断几人,“好了好了,知道你们姐妹情深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其他的姑娘们早已经离去。” 几人手挽着手一同往前厅去。 第65章 撞见(1) 前厅,女眷已经落座,而前头院子里姑娘们比赛投壶的事情,早已经被丫鬟报了上来。 此时,众人见着兴宁郡主脸上带着笑意进来,便已知晓比赛输赢。 兴宁郡主走到母亲裕王妃身后,将项圈和手镯抬起, “母亲,你瞧瞧我赢的。” “老夫人,您别和这个孽障计较,都是我没教好她,这才纵得她这样放肆。”说完,裕王妃指着兴宁郡主,佯怒道,“你这个丫头真是愈发没规矩,还不将东西还了回去。” 慕青沅却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姑娘们之间的玩闹,不必咱们掺和,珺儿她们几个输了便输了,也是兴宁这孩子厉害。” 裕王妃轻扫了眼慕青沅,见她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他们这些人不仅要比家族实力,更是要比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 慕青沅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 兴宁郡主听到这话更是得意,江珺是个讨人嫌的,她这个祖母说话倒是中听。 只有傅夫人捏紧了帕子,这个项圈可是她母亲专门去给女儿求来的,女儿真是糊涂! 不一会,江珺几人也走到各自母亲身旁落座。 江琪看着夏氏冲她招手,她咬了咬唇,并不想和母亲坐在一起。 就在这时,慕青沅开口唤道:“琪儿,来祖母这里。” 江琪面上一喜,提着裙子小跑到慕青沅身边坐下。 慕青沅理了理她跑乱的发丝,对着众人道:“诸位莫怪,我这个孙女可人疼,我是片刻都离不了。” 众人自然不会拂了慕青沅的面子,笑着说不会。 另外一桌上的夏氏,脸色有些不自然,这个女儿果然是来讨债的! 席间夫人打量的目光太过此言,夏氏强装镇定道:“我这女儿十分得她祖母的喜欢,我这当儿媳的心中自然高兴。” 用完饭后,安庆长公主带着众人在园子中逛了起来。 慕青沅席上多喝了两口酒,逛着逛着她便提出了要去更衣。 解决完生理需求后,慕青沅也没有去参加大部队,反而和花嬷嬷两人走到了一处偏僻的院落。 慕青沅:“你瞧瞧这地多僻静,多适合偷情。” 花嬷嬷上虽然早已经习惯了慕青沅的大胆发言,骤然听到这话,依旧是被震惊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片刻后,她说道:“没有主人家会在家中宴请宾客的时候偷情。” “也有可能是客人趁着人多的时候,来这里寻刺激。” 花嬷嬷:“......” “嚯!”慕青沅小声惊呼,旋即便拉住花嬷嬷的手臂,躲在了假山后,小心地观察起来。 距离得远,慕青沅并不能够听到那两人在说些什么话。 只是瞧着衣着,倒像是一个主子一个下人,那下人的衣服倒是让慕青沅觉得有些眼熟,一时间却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看到的。 突然,那女子转过身子。 慕青沅猛然抓住了花嬷嬷的手,夭寿啦,怎么会是珈蓝! 待到那两人走后,慕青沅才和花嬷嬷走出来,两人对视,半晌无言。 “先回家,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慕青沅说着,便和花嬷嬷找了另一条路回去。 天色渐晚,慕青沅便提出告辞。 蒋氏又将江家一行人送至门外,“今日若有什么招待不周,您老人家别见怪。” 慕青沅拍了拍她的手,“哪有什么不周,我欢喜得很,又劳你送我们了。” 蒋氏扶着慕青沅上了马车,“您啊,就会哄我,能伺候在您身边,可是我的福气。” 慕青沅上了马车后,便让蒋氏回去了。 马车中,慕青沅听着江琪说她们投壶的事情,连着傅挽歌拿出来的那个项圈的来历也说了。 慕青沅听完后,便眉头紧锁,若只是个普通项圈给了便给了,可偏偏是有高僧加持过的。 江琪见慕青沅皱眉,连忙开口说道:“祖母,您别生气,我与二姐姐和七妹妹都说好了,回到家中一人送去一个项圈给傅家妹妹。” 慕青沅失笑,“你们小人家家的才有多少东西,有祖母在呢 。” 江琪见慕青沅并未生气,这才放心地倚在她怀中,“祖母为我们好,我知道,只是我们小姐妹之间已经说好了。” 慕青沅欣慰地看着江琪,出来这一趟,江琪都有了交好的小姐妹了,那今日就没有白白出来。 “行,那便依你。” 江琪依恋地在慕青沅怀中蹭了蹭,“祖母,我今日做得不好?” “哪里不好?” “我不会投壶,拖了大姐姐的后腿,还闹了笑话,被大家耻笑。”江琪说起这些,有些沮丧。 慕青沅没能去现场观看,但也晓得江琪的性格。 怕小姑娘钻牛角尖,她轻声安慰道:“这有何难?你若是想要变成投壶高手,明日起每日练上那么一小会,久而久之就熟悉了。” “琪儿,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没人会真的耻笑你的。你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改正就好了。” “祖母,我做不好。” 慕青沅戳了戳江琪的额角,“这话祖母不爱听,日后不许再说了。祖母可从未教过你未曾开始便先怯弱,不要提前害怕,直接去做,勇敢地面对他,你会发现它就像纸老虎一样,你一戳它就倒下了。” “那要是内心还恐惧呢?” “那就带着恐惧去做。” 傅家马车,傅夫人拉着傅挽歌,她从未对这个女儿大声说过话,今日却罕见红了脸,“你真是要气死我了,你可知那项圈有多贵重,你怎么就敢拿它当赌注。” 早在傅挽歌拿出那项圈时,就已经预料到傅夫人的气怒。 她眨巴着眼睛,“母亲,当时的局面十分紧急,我若是不拿出来,恐怕江家姐姐就要学狗叫了。” 傅夫人仍是生气,“她们与你何干?” 傅挽歌看着傅夫人不说话。 傅夫人被女儿这双无辜小鹿眼看得有些不自然,她别过头不去看。 女儿聪慧,定然知道端倪。 傅夫人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这样是对是错。” 傅挽歌:“往日母亲不是总让女儿交上几个手帕交吗?今日女儿可是交到了。” 傅夫人一言难尽地看着她,江家的姑娘们能和女儿有共同话题吗? 傅挽歌噗嗤一声笑了,“母亲,您怎么也听信谣言?江家姐姐都挺好的。”为表示自己的话真实可靠,傅挽歌说完后,还用力地点了点头。 “罢了,既然你觉得好那便和她们来往吧。” 总归有慕青沅那样的祖母在,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第66章 撞见(2) 回到翠微院,慕青沅打发了江琪回到自己房间,她则是迫不及待地拉住花嬷嬷的手,问道:“你可瞧到那个男子是谁?” 花嬷嬷一脸凝重地说回道:“回老夫人的话,奴婢瞧着应是驸马爷。” “乖乖。”慕青沅瞪大了眼睛,追问道,“你确定没有看错?是徽音公主的驸马?” “自然是没有的,驸马爷出自崔家,性子最是温和不过了。从前奴婢在宫中曾见过徽音公主和驸马爷一同去赴宴,自然不会认错人。” 花嬷嬷语气坚定,慕青沅不得不相信,“这珈蓝胆子也太大了些。” 自从上次珈蓝在宴上抓住了那条蛇后,慕青沅就觉得这个姑娘胆大心细,对她颇有好感。 花嬷嬷叹了声,“徽音公主与驸马爷成亲多年,却一直未有身孕,公主府后院也没有一个侍妾。” 慕青沅想着徽音公主的样子,一朵艳丽的食人花,想来自然是难以容人的。 “驸马和崔家也都没有提过要纳妾的意思?” 花嬷嬷:“徽音公主是已故先皇后留下的唯一血脉,也是陛下的嫡长女,受宠程度自不用说。若是公主不点头,旁人谁又敢强逼她呢?” “若是被徽音公主发现,珈蓝恐怕就要吃苦头了。” 花嬷嬷回想着这些年听到的,关于徽音公主的八卦,“奴婢听说,公主府也有侍女想要爬上驸马爷的床,只是下场都不太好。” 慕青沅其实也能理解,毕竟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和别的女人共享丈夫。 更何况是饱受宠爱的天家贵女。 “罢了,就当没有看到此事。” 花嬷嬷点头应是。 忽而,慕青沅又想到了傅挽歌,“今日为着珺儿,让傅家的姑娘白白损失了一个项圈,实在是不该。” “这样吧,你从库房拿出几个项圈,给各房送去。再将金丝八宝攒珠璎珞拿出来,明日咱们也将这项圈带去让大师加持加持。” 花嬷嬷低声应道后,便退了出去。 云澜院,云安郡主送走花嬷嬷,看着江瑶拿着手中的项圈玩,轻声说道:“你祖母这是要抬举傅家的姑娘啊。” 江瑶将项圈带入颈间,“母亲,我觉得挽歌姐姐还是挺好的。” 除了身子弱了些。 “那你们便好好相处。” 说不定傅挽歌会是你将来的四嫂,这话云安郡主在心中说道。 孟氏那里同样也收到了一个项圈。 她瞧着江珺爱不释手地把玩项圈,没好气地说道:“一个项圈就将你收买了,瞧你这点出息。” 江珺毫不在意孟氏的冷言冷语,“今日我给了挽歌一个项圈,祖母晚上又让人送来一个给我,说明祖母觉得我做的对!” 想到这里,江珺就止不住的兴奋。 孟氏:“......” 不愿再看女儿的傻乎乎的样子,孟氏让女儿回到自己院中休息。 她对着郭妈妈说道:“你瞧瞧,这才多久,竟然将珺儿也收服了,真是,真是......” 狐狸精也没有这样的,全家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不听从慕青沅的话的。 郭妈妈倒了杯茶放在孟氏手中,“您何必动怒?老夫人虽然强势了些,但是大体上并没有偏颇,你该是欣慰才对。” “谁说没有?”孟氏下意识想举出江琪的例子,但是想到江知彰那对糊涂夫妻,又将话咽下。 “大夫人,您才是府中正儿八经的女主子,何必争这一时的意气?” 孟氏自然懂这个道理,只是这么多年当家做主都习惯了,想要让她改变自己的习惯,真是困难。 郭妈妈走到门外,“你们几个看住了,别让人靠近。” 说完将房门关上,走到孟氏耳边,“老夫人就像是府中的定海神针,有着她在,宫中还有京中其他人家,哪个不对咱们客客气气的?” 就说慕青沅没有回来的时候,他们这边被胡姬那脉挤兑得没有立足之地。 孟氏脸色稍缓,“你今日又不是没有看到傅家那个姑娘,比不上咱们珺儿一半康健,我真是一百个不乐意。” “老夫人身边的白芷可是从宫中出来的,有她为傅姑娘调理身子,再没有什么好担忧的。”郭妈妈一条一条给孟氏分析,“再者说,就算日后嫁入咱们家了,身为儿媳妇哪能不听婆母的话,到时候,还不得要听您的吩咐。” 孟氏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双手紧紧抓住郭妈妈的手,“妈妈,幸而有你在,不然我就要钻了牛角尖了。” “你啊,事事清楚,只是一时间想不转罢了,哪里有奴婢的事。” 孟氏想着傅明的影响力,只觉得有这样一门亲在,日后儿子的前程指定是差不了的! 主仆二人已经不敢再想慕青沅和傅挽歌两人发生意外了,而是想要从那两人身上获取好处。 晚间,慕青沅沐浴后便躺在了床上。 白薇看着慕青沅一直睁着眼睛看着上方,小声说道:“老夫人,今日累了一天了,你该早点歇息才是。” “云安说也给云舒下了帖子,可今日并未看到云舒。”慕青沅喃喃道。 白薇:“想来是三姑奶奶家中有事,这才没能赴约。” “她家能有什么事情呢?” 慕青沅越想越不对劲,索性抱着被子坐了起来,这可将白薇吓坏了。 “老夫人!”白薇惊叫一声,“你快躺下,万一着凉了可怎么办?” 慕青沅保持这个姿势,横眉道:“明日一早让白英去一趟秦府,见见云舒母女俩。” 白薇语气中些许着急,“您放心,我一早就跟她说,您快躺下吧。” 好半晌,慕青沅才回过神,她打了个寒颤,立马缩回被窝里。 看着白薇焦急的样子,慕青沅有些新奇,毕竟白薇一直以来都是人淡如菊的样子,她笑道:“没事没事,你家老夫人坚强得很。” 白薇的眉头依然紧锁,“莫怪嬷嬷说您任性呢,连我瞧着都有些。” “呔!好个花嬷嬷,敢编排起主子来了,看我明日怎么罚她!” 白薇笑着松下床帘,“那奴婢明日可要看您舍得还是不舍得了。” 第67章 出发 因为担心江云舒,慕青沅天不亮就醒了。 白薇心中叹息,上前伺候慕青沅更衣,“老夫人,天色尚早,不如多睡一会?” 慕青沅摆了摆手,心里存着事,她压根就睡不着。 “不必惊动白英和花嬷嬷,让她们两人多睡一会。” 待穿戴整齐后,慕青沅坐在堂上,忽然说道:“今日去大觉寺,再请一尊菩萨回来吧,在翠微院里安置一个佛堂吧。” 白薇:“是。” 尽管慕青沅不想吵醒其他人,但是正屋有了动静,白英和花嬷嬷两人也赶紧过来了。 花嬷嬷皱着眉上前,“今日竟然这样早,可是没睡好?” 她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要让陈大夫上门来诊脉。 慕青沅无声笑了,“无碍,只是想着今日还有事情要做,便醒的早了些。” 说完后,慕青沅对着白英招了招手,“你今日去秦府看看三姑奶奶和表小姐,若是两人有什么不对,就说我想念三姑奶奶,将两人带回国公府。” 白英看着慕青沅眼下的青黑,面色凝重地点头。 慕青沅让江大与江二陪着白英一起去。 慕青沅起身叹了口气,“走吧,孩子们也快来了。” 今日要去大觉寺的事情,慕青沅早已通知各房了。 荷香院。 冯氏小心睨着婆母的脸色,“姨娘,可是没有休息好?” 自从胡姬被慕青沅禁足在荷香院,脾气愈发暴躁,稍有不顺就要打骂旁人。 她这个做儿媳的自然是首当其冲受到胡姬的责骂。 胡姬阴恻恻地看着冯氏,“终日被关在这院子中,你说我能休息好吗?” 冯氏心猛然收紧,“临近年关,想来母亲会让姨娘出来过年的。” 胡姬闭上眼睛,大口呼吸。 江珂看着这样的祖母,心中有些害怕,侧着身子,尽量不让胡姬看到她。 没想到,胡姬竟然睁开了眼睛,视线紧紧锁定在她身上。 江珂吓了一跳,小声叫了声祖母。 胡姬盯着江珂,久久不说话。 别说江珂害怕了,冯氏看着胡姬这样看着江珂,心中也是慌乱,“姨娘,可是珂儿今儿的穿戴不对?” 胡姬冷笑了一声,“今儿是什么好日子,穿得这般花枝招展的?” 江珂委屈地低下头,祖母这话未免太过了。 今日要去寺庙,她怎么会穿得过分艳丽? 一袭碧水青烟罗衫,衣摆处绣着细腻的莲花图案,每一瓣都栩栩如生,随着脚步呈现出步步生莲的效果。 清雅之极,哪里会花枝招展? 冯氏解释道:“老夫人说今日要去大觉寺上香,儿媳这才让珂儿换了一身方便出门的衣服。” 胡姬说话低俗,冯氏早已经知晓,以前慕青沅没回来的时候,还能压制些。 现在好了,慕青沅回来了,她被逼得在这方寸小院不得出,以前的习惯全都暴露无疑。 “大觉寺?”胡姬眼睛转了转,“既然如此,你们便去吧。” 说完,便打发冯氏母子三人离开。 她伸手招来秋妈妈,在她耳边吩咐了两句。 秋妈妈后退两步,面上满是为难,“姨娘,这要是被人发现...” 胡姬怒道:“还不快去!若是办不好,我一样不会放过你。” 想着胡姬素来阴狠,秋妈妈咬了咬牙,向外面跑去。 院外,冯氏母子三人往翠微院去。 江玠打了个哈欠,“日日如此,实在是有些困倦。” 江珂也跟着点头,每日要先去给胡姬请安,若是遇到初一十五,他们还得去给慕青沅请安。 冯氏看了眼他们,“总归老夫人那里不必日日都去。” 江玠收了话。 到了翠微院后,冯氏便发现人已经都到齐了。 “母亲恕罪,儿媳来晚了。” 慕青沅从来不会在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斤斤计较,闻言也只是表示理解。 她的眼神注意到冯氏身后的江珂,想到昨日的事情,慕青沅开口说道:“我不管你们在家如何闹,出了江家大门,你们就是一家子姐妹,若是再让我听到姐妹不合,莫怪我不留情面。” 江珂面色涨得通红,双唇嗫嚅,却不敢出言反驳。 冯氏脸上的表情僵了僵,“母亲,昨日的事情珂儿也跟我说了,是兴宁郡主点了她的,珂儿若是拒绝了,岂不是打了兴宁郡主的脸?没得让裕王府记恨上。” 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慕青沅幽幽笑道:“没有最好,我也只是提前给你们提个醒,若是发生了,到时候别说我没说。” 说完后,慕青沅便让众人吃饭了。 她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便将筷子放了下来。 江知砚第一时间注意到,眉头皱了皱。他的手在下面轻轻碰了碰云安郡主。 云安郡主抬头看向慕青沅,关切问道:“母亲,怎么就用了这么点?可是膳食不对?” 慕青沅摆手,“无事,没甚胃口。” 江知礼也跟着说道:“若是母亲不适,今日还是不要去上香了。” 见众人都是一脸关心地看着她,慕青沅有些好笑地说:“不必,听闻大觉寺的素斋很是出名,待到了大觉寺在用也不迟。” 江知礼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慕青沅狠狠一瞪。 他瞬间低下头,不敢再说,母亲一向不喜他多言,他还是闭嘴吧。 用完饭后,江知礼与江知砚两人便要去上朝。 江知砚将云安郡主拉到边上,小声嘱咐道:“母亲胃口不好,你且多带些糕点,多带几个饭盒,装些早膳。若是母亲饿了,好及时给母亲吃。” 云安郡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再没有比她夫君更嘴硬的人了。 见云安郡主不答话,江知砚又说了一遍。 云安郡主笑着点头,“夫君,尽管放心好了,我自然会照顾好母亲。” 江知砚这才放心地同江知礼离去,走到门外时,他回过头看了眼慕青沅,见孩子们都陪在慕青沅身边,他才放心。 慕青沅的豪华大马车再次超载。 花嬷嬷有些不赞同。 江瑶抓住花嬷嬷的手,轻轻摇了摇,“嬷嬷不要赶我们,我们不会挤到祖母的。” 花嬷嬷看着慕青沅坐的那一边,只坐了江琪和江瑶两人,无奈地摇头。 第68章 上山 马车上,江琉因为没能抢到慕青沅边上的位置,瞪了眼江瑶。 江瑶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四哥,羞羞脸。” 江琉:“......” 慕青沅乐呵呵地看着两人相争,相比较她刚回来的时候,江家孩子们之间的感情好似越发好起来了。 她大感欣慰。 有了江瑶和江琉这两人在,一路上都没有冷场的时候。 前面马车上传来的欢声笑语,后面的马车自然也能够听到。 孟氏瞥了眼江珺,“连江珏都知道去讨好你祖母,你为何不去?” “祖母的马车再大,也坐不下那么些人。”江珺嘟了嘟嘴,就算祖母最近没有再责罚她,她也不好意思和祖母亲近。 孟氏对这个女儿素来没有办法,既然她不愿意,她也不想勉强女儿。 马车在官道上飞驰,而远处传来的策马奔腾的声音也引起了江琉的注意。 他掀起车帘将头探了出去,只见十几匹马奔驰而过。 “呸呸呸。”江琉放下帘子,气恼道:“害得小爷吃了一嘴土!” 慕青沅笑道:“还不是你非要探头去看。” 嘲笑完孙子后,慕青沅便让花嬷嬷替江琉清理了下。 原本白皙矜贵的贵公子,变得灰头土脸,江瑶等人更是毫不客气地笑了出来,就连江珏嘴角也微微翘起。 江琉恨恨道:“别让小爷知道是谁干的,不然我非得......” “非得如何?”慕青沅凉凉地看了一眼江琉 ,江琉立马换上另一副表情,“我非得告诉他,他这样是不对的。” 慕青沅失笑,江琉褪去了纨绔少爷的桀骜后,竟然变得有些可爱了。 马车行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就到了大觉寺。 慕青沅抬头看了眼远在山顶上的寺庙,嘴角绷成一条直线,不就是爬山吗? 她完全可以的。 花嬷嬷:“老夫人,有软轿,还是让下人抬着上去吧。” “不必,一个小丘陵而已,你且看你家老夫人是如何征服她的。” 忽而有一道浅浅的笑意,在后面响起。 慕青沅转过头,“珈蓝姑娘啊,你今日也来上香?” 珈蓝走到慕青沅面前,躬身行礼,“回老夫人的话,奴婢奉命来为公主祈福。” 慕青沅见着珈蓝就觉得亲切,“好好好,那老身与珈蓝姑娘一道上山。” 珈蓝嘴角上扬,脸上的笑意温软,“这是奴婢的福气。” 有了珈蓝相伴,慕青沅也不要花嬷嬷搀扶了,当下便甩开花嬷嬷的手,坚定地和珈蓝两人往上走。 花嬷嬷:“......” 孟氏:“......” 夏氏:“......” 冯氏:“......” 因着慕青沅选择靠两条腿上山,孟氏和冯氏三人自然不好再说要坐轿子的话,只好跟在慕青沅身后,吭哧吭哧地上山。 云安郡主看得好笑,她的体力是三人之中比较好的一个。 慕青沅赞赏地看着云安郡主,“回头也得让家里的姑娘们加强一下身体锻炼,可不能太过孱弱。” 云安郡主回道:“还是母亲考虑得周全,我曾听人说,习过武的姑娘身子比寻常女子要好。” 就连生产也比寻常女子要顺利些,这话云安郡主并没有说出口,家中的姑娘们都在这里,没得说这些话污了她们的耳朵。 云安郡主走到慕青沅另一边,三人很快将孟氏几人甩在身后。 三人也不是闷头赶路,一边登山,一边说话。 慕青沅年龄最大,珈蓝与云安郡主顾着她的身子,一路上走走停停。 登上山顶后,慕青沅长叹一口气,终于是到了。 “老夫人,您可算到了。” 慕青沅抬头,正看到傅夫人带着傅挽歌,两人笑吟吟地看着她。 “是不是等了许久?” “也是刚到没多久。”傅夫人回道,又和孟氏几人相互见礼。 趁着傅夫人和孟氏几人说话,珈蓝轻声对慕青沅说:“老夫人,您忙着,奴婢先去大殿了。” 慕青沅看着她,“不先用些饭吗?” “奴婢下午还要归府。” 慕青沅有些不忍心,让花嬷嬷将带来的糕点给珈蓝带着。 珈蓝并未推却,“多谢老夫人。” 说着就转身离开了。 慕青沅叹道:“真是个好姑娘,我有些喜欢她。” 花嬷嬷:“总归都是在京中的,您日后还是能够见到珈蓝姑娘的。” 行吧,慕青沅见着众人都看着她,抬头看了眼日头,说道:“已是晌午,不若先用些斋饭吧,下午再去寻明慧大师。” 明慧大师就是给傅挽歌加持过项圈的那一个得道高僧,慕青沅索性还是找他再做一次。 傅夫人笑着回道:“都听您的。” 慕青沅重视傅挽歌,傅夫人脸上的笑意盖都盖不住。 荣国公府的老夫人要来礼佛,大觉寺早已经准备好了禅房。 小沙弥引着一行人朝寺庙后院走去,慕青沅边走边打量大觉寺,环境确实幽静。 女眷走在前面,男眷则跟在后面。 江玠则上下打量着傅挽歌,身为傅明的唯一女儿,想来傅挽歌应当是受尽了傅明的所有宠爱。 傅明只收了江珏和江珩两人为徒,他心中十分不满,但是想着江琉和他一样,才将所有的心思压在心底。 今日瞧见傅挽歌,他又升起了其他念头。 傅挽歌察觉到有人一直盯着她,凝眉往后瞥了眼,果然看到江玠充满凝视的眼神。 她不悦地皱了皱眉。 和江玠走在一起的江琉和江珩两人也注意到了江玠的视线,江琉假装绊了一下脚,整个人摔入江玠怀中。 江玠没空再去打量傅挽歌,下意识抱紧江琉。 江琉立马站稳身子,吊儿郎当道:“这寺里石子就是多,差点害得小爷跌了一跤。六弟,多亏了你啊。” 江玠没看到江琉的假动作,还以为真是如此,“四哥,要多加小心才是。” 说着,江玠也专心看脚下,生怕下一个摔的人是自己。 江琉和江珩对了对眼神,江珩偷偷给江琉竖了个大拇指。 前面的傅挽歌自然也听到了后面的说话声,嘴角勾起,江琉好像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用完膳后,慕青沅便提出要带着傅挽歌和江家的孩子去找大师。 孟氏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母亲,有女眷在琉儿再去恐怕不甚合适,还是只让女孩们去吧。” 第69章 不着调 傅夫人皱眉看着孟氏,脸上有些不满,孟氏莫不是嫌弃她家挽歌吧? 慕青沅看着她,大雍朝风气开放,男女大防并不重,而这种有着长辈在的见面,更加不算出格。 她是真心喜欢江琉和傅挽歌这两个孩子的,即便是她当初匆匆替他们俩人定下亲来,却还是希望两人能够了解一些对方,好积累些感情基础。 众人皆敛声屏气地看着慕青沅。 慕青沅心中气孟氏是个蠢货,但是人这样多,还有傅家人在,她只好忍住,给大儿媳留个面子。 她笑了笑,“既然这样,琉儿你们几个就在庙里玩,只是有一点,不能乱跑,身边都得要带着小厮。” 说完,慕青沅率先起身,傅夫人带着傅挽歌赶紧跟上。 孟氏却被慕青沅那双淡漠的眼睛吓得后背冒汗,待到所有人都走了,她还无法站起身。 她紧紧抓住郭妈妈的手,“郭妈妈,我是不是做错了?” 郭妈妈心中叹气,“老夫人摆明了要给傅家那姑娘做脸,您又何必和她拧着干呢?” 郭妈妈说的话,孟氏又何尝不懂呢,但是一见着傅家人,她就忍不住。 看出孟氏的沮丧,郭妈妈又接着说道:“傅夫人已经陪着老夫人去找明慧大师了,您做为老夫人的大儿媳妇,怎好迟迟不出现呢?” 郭妈妈一番话点醒了孟氏,她当即起身追着众人而去。 慕青沅等人来到大雄宝殿时,大殿正中跪着一个女子,单就看着背影十分虔诚。 云安郡主皱眉道,“珈蓝姑娘不会一直跪到现在吧?” 她们吃饭差不多用了一个多时辰,珈蓝姑娘却没有用饭。 小沙弥回道:“回夫人的话,这位施主跪了已有一个半时辰,想来再有半个时辰就会离开。” 孟氏也是这时候赶了上来,正巧听到这话,她追问道:“可会影响到咱们?” 慕青沅不理解大儿媳的脑回路,她说道:“无碍,她求她的,咱们求咱们的,并不冲突。” 说完,慕青沅便带着傅挽歌走进大殿。 明慧大师已经准备开光所需要的物件,慕青沅将随身带着的项圈交给他。 明慧大师念了声阿弥陀佛,“原来是慕施主,施主近来可好?” 慕青沅脸色不变,想来也是认识原身的人,她笑眯眯回道:“挺好挺好。” “施主可还适应京城生活?近来孩子们可还听话?” 此话一出,慕青沅脸上的笑有些维持不住了,这老和尚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她谨慎回道:“自然是适应的,孩子们也都听话。” 明慧大师笑了笑,眼神好像能看透她一般。 慕青沅咽了咽口水,当着这么多人面,这老和尚总不能再说什么吧? 果然,明慧大师已经将头转向了傅挽歌。 “阿弥陀佛,小施主早夭命格已改,可喜可贺。” 傅夫人喜不自胜,追问道:“可是真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 傅夫人连说几句菩萨保佑,而后认真看向明慧大师,“明日归家后,定当为庙里的菩萨镀金身。” “施主有心了。”明慧大师说完后,便将项圈拿走。 慕青沅忽然觉得这个老和尚有些神神叨叨的,对他的话已经不是那么相信了。 她转过身子看那珈蓝,不知道珈蓝此时是求神佛庇佑徽音公主还是她的家人。 这样好的姑娘,她家人是如何舍得将她卖入宫中的? 不多时,珈蓝起身,看到慕青沅正看着她,她缓步走了过去,恭敬地给慕青沅行了一礼,“又见到老夫人了。” 慕青沅回过神,笑眯眯说:“因为啊,咱俩有缘分。” 这话将珈蓝逗笑了,她抿了抿唇,“能和老夫人有缘,是奴婢三生修来的福气。” “也是我的福气。” 珈蓝看向慕青沅,有些错愕,但是看到慕青沅眼中的真诚,她心中有些感动。 “老夫人,您且忙着,奴婢还得去后院,为公主供灯。” 说完,珈蓝对着众人福了福身子后,便离开大殿。 云安郡主感叹道:“听说珈蓝姑娘原先也是官宦人家的姑娘,只是家族一朝遭罪,珈蓝便被投入教坊司,恰巧被先皇后选中,赐给徽音公主当贴身宫女。” 提起珈蓝的身世,在场的人都有些唏嘘。 从一开始世家贵女变成奴婢,就算是公主身边的婢女,想来心里落差也是极大的。 更何况徽音公主不是个好伺候的。 慕青沅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儿媳妇和孙女,“你们也不必处处跟着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该是好好散散心才对,都出去玩吧。” 说着自己率先带着花嬷嬷向着远处走去,走了一会后,她小声问道:“她们也都散了吧?” 花嬷嬷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都散了。” 慕青沅有些奇怪,回头一看,云安郡主带着笑意与花嬷嬷站在一起。 “你怎么没去?” 云安郡主上前扶住慕青沅的另一只胳膊,“来之前,夫君可是嘱咐过儿媳要好好伺候母亲的,儿媳不敢违背夫君的命令。” 慕青沅打趣道:“男人不打不听话,你得振振妻纲啊,小皮鞭什么的都用起来。” 云安郡主被婆母这番话羞得满脸通红,嗔了眼慕青沅,“您这是说什么呢?哪有您这么做婆母的?” 慕青沅浑然不觉她的话有多惊人,搭着云安郡主的手,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传授夫妻相处之道。 云安郡主脸上的红晕一直没下去,她求救似的看着花嬷嬷,祈求她来制止婆母的虎狼之词。 花嬷嬷也被慕青沅的雷得外焦里嫩,什么训男人如同训狗一般,给他点甜头,但不能给太多。 收到云安郡主的表情后,花嬷嬷清了清嗓子,“老夫人,再说下去,四夫人就要无地自容了。” 慕青沅果然转头看向云安郡主,皱眉疑惑道:“这才哪跟哪?我还没传授你同房姿势呢。” 云安郡主:“......” 谁能来管管她这个不着调的婆婆? 花嬷嬷:“......” 谁能来管管她这个不着调的主子? 见俩人一副便秘样,慕青沅笑了出来,“行了,不逗你们了。” 三人在寺中闲逛着,不多时就走到了后院。 云安郡主深吸一口山间的清新口气,“这寺中的气息和京中都有着大不同。” 慕青沅面色凝重地点头,“可不是不同嘛,你瞧咱们前面是什么?” 第70章 驸马爷 云安郡主定眼一看,明晃晃的茅房两个大字。 云安郡主:“…….” 她窘迫地扶着慕青沅转到另一边。 慕青沅毫不客气地嘲笑道:“如何?大觉寺的茅房可会比京中香一些?” 云安郡主:“......” 她觉得她今日好像是才重新认识婆母,难怪花嬷嬷说婆母促狭呢。 三人火速避开这个地方。 忽而,慕青沅眼皮跳了跳,她小声说道:“你说咱们这是怎么回事,接连两天撞到这样的画面?” 花嬷嬷看着那对眼熟的男女,也有些一言难尽。 云安郡主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那女子显然是要走,后面的男子伸手拉住她的手,而令她震惊的是,那两人的脸。 她看了眼慕青沅,咽了咽口水,“母亲......” 男子也看到了慕青沅三人,神色慌张地将手收回。 慕青沅看着男子的动作,有些不悦,这男子倒有些撇清关系的意图在。 珈蓝退了几步后站定,她有些不自然地给慕青沅行礼,“老夫人,又遇见您了。” 慕青沅没理她,目光看向崔广陵。 崔广陵有些受不住慕青沅的视线,缓步走到她面前,“小子崔氏广陵拜见老夫人。” 慕青沅阴阳怪气道:“老身哪里受得了驸马爷的大礼哦。” 崔广陵脸色发红,不知所措地站到边上。 慕青沅一向讨厌懦弱的男人,尤其是像崔广陵这样没有担当的男子。 她看向珈蓝,珈蓝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脊背挺得直直的,低垂着脸,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她心中叹息,“老身也想到后殿看看,珈蓝姑娘陪老身一道去吧。” “是。” 珈蓝站起身,走到慕青沅身边,扶着慕青沅的手向后殿走去。 后殿寂静无声,鲜少有人踏足,只有大殿两边燃着的长明灯在闪烁。 “不知为何,老身一见着珈蓝姑娘就觉得分外眼熟,更是觉得亲切。”慕青沅看着珈蓝认真说道。 珈蓝轻轻笑了,“奴婢家尚未败落之时,奴婢养在家中祖母膝下。祖母总说,她原先有个好姐妹,但是好姐妹却远离京城,从此和她在未见过一面。” 慕青沅下意识攥紧了手指,脑中有什么画面闪过,她努力想看清那两人的面孔时,脑海中一阵剧烈的疼痛,让她站不稳。 珈蓝赶紧扶住慕青沅,目露担忧,“老夫人,这是怎么了?” 慕青沅脸色苍白,许久才缓过来,她声音有些虚弱,“珈蓝姑娘,过去的事情,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就算是故人站在我面前,我也是认不得了。” 珈蓝面色难看,言语中有些自嘲的的意味,“老夫人,忘记过去的人才能活得更好。也是奴婢今日不对,不该说这话,您就当奴婢什么也没说过。” 慕青沅扯了扯嘴角,“原先我还以为是我多管闲事,若真是故人之子,你且听老身啰嗦两句。”慕青沅寻了个位置,坐下来,缓了缓继续说道,“男欢女爱本来没有错处,错的是你两人的身份地位。纵使身份低微,咱们身为女子的也该是自重自爱,岂能被男人的花言巧语所迷惑?” 珈蓝低头不语。 见珈蓝不说话,慕青沅更是理所应当地认为是崔广陵勾引了珈蓝,“情爱是断肠毒药,你当真要陷入这情爱之中?他若是真的看重你,你现如今又如何会是一个伺候人的丫鬟?” 慕青沅:“公主器重你,将你当成左膀右臂,难不成你真要背着公主行事?” 慕青沅不好将话说得太直白,以徽音公主的性子,若是知道自己身边的侍女和驸马搞在一起,怕是两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慕青沅的意思,珈蓝自然清楚,自从祖母去世后,再也没有人这样关心她了,她感激地看着慕青沅,“劳老夫人替奴婢打算了,奴婢自有分寸。” 慕青沅只盼她是真的明白,她喃喃道:“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珈蓝眼角滑过一滴泪,跪在慕青沅面前行了一个大礼。 慕青沅疲倦地说:“老身言尽于此,姑娘且去忙吧。” 珈蓝眼神中有愧疚,但还是退了出去。 不多时,云安郡主与花嬷嬷两人进来。 慕青沅疲倦的神色在灯火之下显得十分憔悴,花嬷嬷吓了一跳,“老夫人,您这是?” “没什么大事,只是忽然想到了以前罢了。” 云安郡主也听慕青沅说过,关于以前的事情,她都忘记了。 “您想起了什么?” “什么都没想起。”慕青沅淡淡道,她看着云安郡主,“你说,珈蓝原先是官家女子,可知是出自谁家,祖母又是谁?” 云安郡主仔细回想,却又因为珈蓝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听过就忘了。 “母亲,待回府之后,我再去使人去打探打探。” 殿外,崔广陵有些紧张地看着珈蓝,“她可会将此事告诉,告诉......” 珈蓝看着崔广陵的双眼,那双眼中有慌乱、不安。 她自嘲地笑笑,“老夫人心善,自然不会。驸马爷今后也该要注意自己的身份,莫要与我这样的宫婢有什么牵扯。” “珈蓝!”崔广陵低声喊道,“我对你的心意没有半分虚假,难道你察觉不到吗?” “奴婢始终都是公主的侍女。”珈蓝说完对崔广陵行了一礼后,大步离开。 崔广陵愣愣地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中满是痛苦。 却不料被慕青沅等人看个正着。 云安郡主有些纠结,“徽音公主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他们两人怎如此大胆?” 慕青沅无声笑了,“重压之下,人总会涌起一些别样的念头,释放也好,喘息也好,总归是想要逃离的。” 珈蓝与徽音公主性格截然相反,如果说徽音公主如火焰般暴烈,那珈蓝就如清泉般温和。 云安郡主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慕青沅严肃地说:“今日这事,不可宣扬出去。” 云安郡主自然知道轻重,不必慕青沅说,也决定将此事深埋心底。 第71章 坠湖 下午时分,慕青沅取回开过光的项圈轻柔地为傅挽歌戴在颈间,温柔说道:“祖母愿挽歌往后健健康康,无灾无病到百岁。” 傅挽歌眼睛有些湿润,上前紧紧抱住慕青沅,“老夫人,您真好。” 就像她外祖母一样好。 慕青沅拍拍她,“也该回去了。” 慕青沅的马车中安静极了,江瑶和江珩兄妹俩人回到自家马车上睡着了,江琉靠着车厢打哈欠,江珏像个小透明一般不说话。 “困了便睡下吧,待到家时,祖母叫醒你们便是。” 江琉胡乱地点头,而后就闭上眼睛。 江珏:“不困。” 慕青沅:“......” 你小子嘴有够硬的,别以为她没看到江珏偷偷吞下的哈欠。 马车摇摇晃晃,慕青沅也有些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中她想着,恐怕等回到家,白英已经等了许久了,不知道云舒是什么情况。 忽而,车外传来马儿惊恐地嘶鸣声,接着马儿便疯狂地向前方跑去。 慕青沅等人还来不及反应,早已经在车厢中颠得七荤八素。 慕青沅将江琪紧紧揽入怀中,镇定道:“别慌,珏儿抱紧琉儿。” 江珏顿了顿,迟迟没动。 慕青沅喝道:“你还在愣什么?” 江琉因为刚才靠在车厢睡觉,马车不受控制时,他整个人便砸到了江珏那边。 江珏一咬牙,拉起地上的江琉。 马车外,车夫还在试图让马儿镇定下来,但却无济于事。 既白几人赶紧追赶,马儿跑得愈发地快了,见有人追赶,马儿更是癫狂,想要挣脱缰绳。 慕青沅等人在车厢中,已经难以维持平衡。 花嬷嬷想要上前抱住慕青沅,晃动的车厢寸步难行,只能眼睁睁看着慕青沅在车厢中被颠来摔去。 她艰难爬到车窗前,看着周围飞速闪过的树木,“老夫人,不能在这车里了,得想办法下去才行。” 慕青沅好半晌才回道:“可看到既白?” 花嬷嬷紧紧抓住窗沿,向外探去,“看到了,白侍卫就在不远处。” 慕青沅咬住舌尖,手脚并用爬到车窗前,“珏儿,此时路正宽,你从窗外跳下去,既白一定会想尽办法接住你的。” 江珏:“祖母,那您怎么办?” “你们先下去,我自有主意。” 江珏吃力地将昏迷的江琉搬到窗口,“让四弟先去出去。” 此时不是争执的时候,反正都是她孙子,哪个先哪个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既白见江琉被挂在车窗上,也明白慕青沅的用意,他大声吩咐道:“注意接住四少爷!” 既白的话音刚落下,慕青沅见着前方有一处草丛,当机立断让江珏将江琉推下去。 她紧张地看着江琉的身影落下,在心中默念,既白一定要接住江琉! 在江琉即将落地之时,既白成功接住了江琉。 慕青沅这才松了口气,“琪儿,你也来。” 江琪含泪摇头,“我不要,我要和祖母在一起。” 慕青沅斥道:“只有你出去后,祖母才能出去。” 江琪依旧是摇头,慕青沅喝道,“还不快些?” 江琪依旧不动,慕青沅闭了闭眼,“珏儿,你先走。” 江珏目光有些犹豫,片刻后,他已经将头探出去,毫不犹豫地跳了出去,既白同样顺利接住他。 只剩下江琪了。 而马车驶入了一条窄路,再想重复刚才的动作怕是有些难了。 慕青沅还来不及心疼江琪,车夫大吼道:“老夫人,前方有一片湖!” 车夫的话音刚落,慕青沅等人还来不及反应,马车便跌入湖底。 慕青沅三人被车厢死死压住,最后一丝意识消失前,她无比庆幸这是个干涸的湖泊。 “慕姑娘,你若是没有婚配,我娶你可好?” “沅儿,我终于娶到你了。” “沅儿,咱们的孩子不管男女,我都喜欢。” “青沅,真好,你嫁给了你的状元郎,我也要嫁给表哥了。” “青沅,不如我们约定娃娃亲如何?” “青沅,哀家对不住你,对不住你们一家.....” 是谁? 谁在说话? 慕青沅站在大雾之中,耳边不停有人说话,她极力寻找,却只有她自己被困在这无边弥雾之中。 忽而,她眼前出现了一只黑猫,金黄色的瞳孔竖起,“回去吧,现在还没到时候。” 慕青沅还来不及感叹黑猫竟然能说话,她就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翠微院。 江知彰跪在慕青沅床前,双眼通红地看着江知砚,“四弟,母亲怎么还没醒来?” 江知砚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发丝凌乱,声音沙哑道:“李院使和陈大夫都说,母亲今日会醒来,那就一定会的。” 门外,江知礼和谢子归两人正在说话。 谢子归发现这两月来,江家的事情格外的多。 前些日子,他们皇城司出任务,从城外赶回来,正好撞见慕青沅坠湖,与既白几人携手救下了慕青沅三人。 “车夫已死,那几匹疯马是吃了加了料的草,这才导致的疯狂。” 江知礼喃喃道:“这岂不是死无对证?” “还未多谢谢大人救了家母,家中多事,待母亲醒后,我等自会亲自登门感谢。”江知砚的声音,陡然从后方响起。 谢子归问道:“江大人,若是想追查此事,交给皇城司来办,不出三日定会查明真相。” 江知砚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胸腔处发出低沉的笑声。 谢子归:“......”这人别他娘的疯了吧? “真相?”江知砚口中琢磨这两字,“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让那人付出代价。” 谢子归轻笑了声,“如此,我等便告辞了。” 说完,谢子归带着皇城司的人走了,江家的人倒真是有趣啊。 谢子归走后,江知礼低声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大哥,我只想母亲好好地。”江知砚抬眸看着江知礼,眼神中着脆弱,无助。 就像小时候一样,江知礼心头忽然会触动了,他也难过,母亲躺在床上一直未醒,儿子撞倒了脑袋,一个弟弟不吃不喝地守在母亲面前。 这一个弟弟,瞧着更是不对劲。 只不过,他是大哥。 “母亲!” 第72章 抠都抠不下来 江知彰一声惊呼将江知礼和江知砚两人都招了进来。 两人先后跑进房中,江知礼惊喜喊道:“母亲,您醒了?可有哪里不适?” 慕青沅初初醒来,意识还没有完全回归,整个人还是有些迷糊。 只听到耳边一直有人在呼喊她。 江知彰见状,瞬间流下泪来,“呜呜,大哥、四弟,母亲好似摔傻了,这可怎么办啊?咱们兄弟几人要有一个傻娘了。” “娘啊,你的胖儿子不会嫌弃你的。你的大儿子和小儿子靠不住啊!” 江知礼:“......” 江知砚:“......” 江知彰的魔音在房中响起,江知砚的眼角狠狠抽搐,顿觉手十分痒,只有一巴掌将他的蠢二哥打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才能止痒。 江知礼低斥:“二弟,莫要乱说,你安静些,让母亲缓缓。” 好半晌,慕青沅的神思回拢,她低声训斥道:“嚎什么?老娘又没死!” 又是这熟悉的刻薄话语,江知彰当即收了眼泪,“母亲,你没有事?也没有摔坏脑子?” 慕青沅差点又被这番话气到晕过去,她有心瞪江知彰,却又扯到了头上的伤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江知砚一脚将江知彰踹到后边,“母亲,李院使和陈大夫交代让您要静养,不能乱动。” 慕青沅缓了缓,虚弱问道:“孩子们和花嬷嬷可有事?” 江知礼回道:“都无大碍。” “莫要骗我,老四,你来说。”慕青沅害怕江知礼唬她,于是看向江知砚。 江知砚哑声道:“大哥说得没错,只有母亲您伤得最重,昏迷了三天。” 慕青沅这才放下心来,也有空打量她的三个孩子了。 老大那一把漂亮的美髯也有些开岔了,老二脏兮兮的,看着像个野人。 老四的状态瞧着有些吓人,好似一把拉紧了弦的弓。 慕青沅皱眉道:“我醒来便无事了,你们快回去梳洗,休息休息。” 江知彰嘟囔道:“我不走,我就要留在这里陪母亲。” 慕青沅嘴角弯了弯,而后又绷着脸道:“儿啊,实在你们身上太臭了,为娘有些嫌弃啊。” 江知砚面上一变,不待慕青沅说话,立马就拎着江知彰出去了。 慕青沅有些疑惑地看着江知礼,“他们两人的关系何时变得这样好了?” “四弟整日督促二弟减肥,可能日日相处中,感情才越发好的。” 江知礼说完,想要顺顺自己的美髯,手刚放上去,却被油腻的触感劝退,他下不去这个手。 慕青沅笑道:“你也去休息吧,这些天辛苦你们了。” “儿子不辛苦,看您用完药后,儿子再走。” 不多时,白薇端着一碗药进来,刺鼻的苦味差点让慕青沅流泪,但是看着白薇和江知礼担忧的眼神,她咬牙将药喝了下去。 “行了,快走快走。” 江知礼这才回到自己院中。 另一边,江知砚将江知彰送回院中后,却并未回院子里,反而朝着荷香院的方向走去。 荷香院,胡姬看着方才出去打探情况的小丫鬟,问道:“如何了?” 丫鬟:“回姨娘的话,老夫人已经醒了。” “什么!她竟然醒了!”胡姬恨恨地拍了拍桌子,“这个死女人,还真是命大!” “是啊,她就是这样命大。” 一道低沉的嗓音骤然在房中响起,胡姬脸色一变,看向门外。 江知砚逆光站在门外,脸上带着笑,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又重复了一遍,“姨娘,她就是这样命大,你待如何?” 胡姬收回脸上的表情,“四老爷,不在老夫人床前侍疾,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我来此是为着向姨娘讨要一样东西。” 不知为何,胡姬听到他的话,竟有些通体发寒,她给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神,丫鬟立即向外走。 只是刚到门口,就被拦下。 胡姬咬牙,眸中跳动两簇怒火,“江知砚,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想要向姨娘讨要您的这两条腿,不知姨娘愿不愿意?” “疯子!”胡姬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在房中大喊,“秋妈妈,秋妈妈!” 江知砚忽然低声笑了起来,眼神中满是杀意。 胡姬的手不易觉察地颤抖起来,鬓边开始生出冷汗。 “你把秋妈妈怎么了?” 江知砚云淡风轻道:“秋妈妈喜欢喂马,我自然也将她喂了马。” 淡淡的语气让胡姬觉得,这不是在说今日的天气。 “疯子,你这个疯子!”胡姬恶狠狠地盯着江知砚,“我儿子不会放你的。” 江知砚无所谓的笑了笑,他从未将江卓文看在眼里过。 “姨娘,你愿不愿意?” 江知砚的声音像恶鬼低语一般在胡姬耳边响起,见抬出儿子不管用,胡姬只好换个策略。 她强迫自己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砚儿,你当真这般无情?难道你忘了吗?她刚生下你,就将你扔在了府里,这么多年对你不闻不问。” “你忘了江知礼和江知彰两个是如何欺负你的?” “难道你忘了,我曾经多次维护你?” “你真要为这个无情的女人出头?” “姨娘,若是不愿,我只好亲自动手了。”江知砚步步紧逼,胡姬退无可退。 她怒喊道:“我不会放过你的,更加不会放过她!” “真是可怜啊,姨娘的心机城府六弟并未学个十成,我母亲若是有什么不好,我定然会让姨娘你付出代价。” 江知砚说完,便动手敲碎了胡姬的膝盖。 胡姬还来不及发出惨叫声,就已经晕倒在地上。 江知砚喃喃道:“若不是你,我也不会从小就与母亲分离,我真该杀了你的,但是母亲仁善,我不能让母亲失望。” 站了片刻,江知砚起身走出房间。 院中,江卓文正满目通红地看着他,江知砚笑了笑,“六弟,进去看看姨娘吧,好好照顾姨娘,若是需要什么药材,只管使人来告知我。” 说完这些话,江知砚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江卓文恨恨地捏紧拳头,向着房间跑去。 第73章 我的好儿子 慕青沅醒来已有三日,昏迷时脑子中曾闪现的碎片,醒来时却又理不清,她只当是原身残留在体内的记忆,并未深究。 每日只能躺在床上静养,她想和孩子们说说话。 江知砚却不许家中小辈多来打扰她,孩子们每日只能在房外请安,不可与她多说话。 美其名曰是怕她伤神,对伤口恢复不利。 慕青沅却只想呵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被软禁起来了似的。 “我想出去晒太阳。” 慕青沅可怜巴巴地看着白薇与白英两人。 白薇和白英互相看了眼,没有江知砚的首肯,两人也不敢擅自决定。 白薇只好轻声劝慰道:“老夫人,外面风大,没得吹坏了您。” “小白薇,你不老实啊。”慕青沅对着窗外努努嘴,“院子里的树纹丝不动,你跟我说风大,是不是当我这个老太婆好骗呢?” 白薇脸色有些不自然,一脸愧疚地看着慕青沅。 慕青沅板了脸,“我今日是一定要出去的。” 江知砚进来后就听到这话,“既然母亲想出去看看,你们几个就出去准备吧。” 白薇和白英两人连忙出去准备。 慕青沅不满地看着他,“好你个逆子,竟然管到老娘头上了,说吧,你是如何将白薇几个训成这样的?” 以前的白薇和白英两人唯她的命是从,现在竟会因为江知砚而违逆她了。 江知砚面露不解,“母亲的丫鬟自然是听母亲的话,与儿子何干?” 慕青沅冷笑,都是千年的狐狸,你在我面前装什么聊斋。 江知砚低垂着头,仿佛慕青沅错怪了他一般。 不多时,白薇与白英便进来扶着慕青沅走到院外。 许久没有晒到太阳,慕青沅下意识挡住了眼睛。 待到慕青沅坐下后,她先是询问江琪和花嬷嬷两人的伤势,得知两人也在床上静养。 若是她们三人一起在院中晒太阳,那画面简直不要太好看。 想到这里,慕青沅笑出了声。 白薇和白英两人不知是何原因,但是江知砚在此两人也不敢多问,只是安静地在慕青沅边上服侍。 “前几日,你说月华是病了,所以云舒才没有去安庆长公主府上。”慕青沅忽然想到江云舒,看着江知砚,问道,“过了这么些天,也该好了吧。为何不回府探望她的老母亲?” 江知砚神色如常,“母亲受伤的事情并未宣扬出去,三姐自然不知道,更何况秦大人这几日忙着官员考校的事情,想来家中更是忙碌。母亲若是想念三姐,待过些日子,我亲自去将三姐请回来就是。” 白英紧紧低下头。 慕青沅不知是信了还是没有信,她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温暖的阳光照射在她身上,江知砚也不多说,就在边上静静地陪着。 兰芷轩。 江云舒正手忙脚乱地安慰云安郡主,“弟妹,你别哭。阿砚并不是迁怒你,只是母亲受伤,他一时间失了分寸,你放心,阿砚那边我去跟他说说。” 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云安郡主也不会来找江云舒。 那日婆母满脸鲜血地被救回府,江知砚看她的目光太过于寒冷,她以为夫君是被吓着了,想要上前拉住他的手,却被他避开了。 一连数天都不曾回两人的院中,更是不见她的面。 自成亲以来,这样的事情还是头一次发生,云安郡主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三姐,夫君他责怪我没有照顾好母亲啊。” 想到母亲,江云舒面上亦带上三分愁苦,“这不怪你,贼子有心加害,你又能如何?” 忽而,房中传来茶盏摔落在地的声音,江云舒顾不上安慰云安郡主,转身进了里间。 “月华!”江云舒进去后,就看到女儿失神地站在桌前,“你可伤到?” 说着将秦月华扶到床上,“就算是要喝茶,也该让豆蔻她们几个去,你身子还没有好透,怎又下床?” 秦月华对着母亲摇了摇头,“躺了这些天,女儿实在有些倦了,这才想自己起身倒茶。” 江云舒:“可是急了?下午让珺儿、瑶儿几个来陪你说说话。” “娘,外祖母可好些?” 怕慕青沅发现什么端倪,江知砚也并未让江云舒去翠微院。 因而慕青沅并不知道她担忧江云舒母女二人就在江家后院。 “你四舅舅说已经好些了,过些日子,待你病彻底好透了,娘再带你去看望外祖母。” 秦月华虚弱地点了点头。 将女儿哄睡后,江云舒又想起还在外面的云安郡主,等她出去看时,云安郡主早已经走了。 江云舒低声叹了口气,便出去寻江知砚。 江知砚将慕青沅送回房中后,便走了出去。 待江知砚走后,慕青沅看着白英和白薇两人,淡淡说道:“明日我便让人将你们的身契还你们,你们伺候我这么许久,我不会亏待你们,若是想留在京中的,那我便在京中给你们安置一处住址。若是家中还有亲人在的,国公府的人自然会护送你们归家。” 白薇和白英两人扑通一声跪在了慕青沅面前,“老夫人开恩,奴婢等没有家人,也不愿放出府去,这一生只愿伺候在您身边。” 慕青沅嗤笑一声,面上带着浅浅的嘲讽笑意,“我身边不要对我不忠的人。” 白薇低头不敢言语,白英抬头看了眼慕青沅,咬了咬牙,便将这些日子江知砚的事情说了出来。 既白等人因为护卫不利,每人受了二十杖责,就在她们这些在翠微院伺候下人面前行刑,温热的鲜血洒在她们脸上,那种恐惧深深烙印在她们心中,她们畏惧江知砚,只好处处听令。 翠微院外的凉亭中,江云舒与江知砚两人对坐。 江云舒看着算是被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眼中满是不赞同,“母亲出事是个意外,你不该将此事迁怒到云安身上,更不该这么久不理她。” “不是意外。”江知砚低声回道。 江云舒吓了一跳,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追问道:“到底是谁这样心狠手辣?” 竟然连一个老夫人都不放过。 江知砚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三姐不必再问,总归我是不会让那人好过的。” 江知砚说这话时,眼神中有着凛冽的恨意。 江云舒拍了拍他的手臂,“这些事情,我相信你可以处理好,但是云安呢?” 提到云安郡主,江知砚有些沉默。 半晌后,他才哑着声道:“我自有分寸。” 江云舒皱眉,见他这样,如何不知道江知砚是在敷衍她。 她故意说道:“你若是不听我的话,看我告不告诉母亲!” “不用告诉了,我已经知道了。” 一道淡淡的声音在亭中响起。 两人震惊地看着慕青沅,江知砚:“母亲,您怎么来了?” “不来的话,我又怎么能够发现你在撒谎呢?我的好儿子?” 第74章 世间风大雨大 有娘在的地方就是家 翠微院。 慕青沅坐在上首,“跪下。” 江知砚没有任何迟疑,便跪了下来,“母亲,不管要如何惩罚儿子,儿子都认,但是儿子希望您能保重身体。” 慕青沅冷哼一声,“你可真是一个大孝子。” 江云舒看得着急,有心在两人之间劝和,但是慕青沅却根本不让她开口说话。 “我且问你,为何要罚既白几人?” 江知砚反问道:“身为侍卫,却没有保护好主子,为何不罚?” “他们已经尽了他们最大的能力,救下了琉儿和珏儿两人,你还想如何?” 江知砚不再说话,低垂着头的显示他的倔强与不认错。 慕青沅看着他,脑中忽然一阵刺痛,她咬紧牙关,尽量让自己忽略那痛楚。 “白英,传我的话,将既白几人放出来,再将陈大夫请来。” 白英看了眼江知砚,最终还是听从慕青沅的命令。 江知砚听出慕青沅声音中的颤抖,连忙起身上前,“母亲,您怎么了?” 慕青沅猛地甩开江知砚的手,“给我去院子里跪着去。” 江知砚不敢忤逆慕青沅的话,只好去院中跪下。 慕青沅透过窗看着江知砚,她该怎样对待她这个儿子呢?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名词阴郁疯批,以前觉得挺带感的。 现在当她的孩子变成这样的时候,她的心中只有心疼。 慕青沅长叹一声,该怎么去纠正他的性格呢? “母亲。”江云舒担忧地看着慕青沅。 慕青沅转过头看她,“差点忘了你了。” 江云舒紧张地看着慕青沅,紧咬着下唇。 “为何回府不告诉我?” 江云舒顿了下,“母亲说的什么话?难不成当女儿的回府看望母亲都不成了?” “那自然是行的,只是你回来却不来见你老娘,这不就可疑了?” 江云舒强装镇定,“母亲,不是女儿不想来,而是月华这孩子感染风寒了,陈大夫说您在养伤,怕将风寒传染给你,这才没来看您,都是女儿的错。” 江云舒说起这话时,心虚的小眼神不敢与慕青沅直视。 慕青沅笑了,指着江云舒,“你这点道行还想骗你娘,恐怕还得再练个几十年。” 江云舒脸上泛起红晕,讪讪地看着慕青沅。 慕青沅看着她小心谨慎的样子,伸手将她招来身边,“你可是怕我知道会担心?可是若是你瞒着我,我才会忍不住去猜测,你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的女儿在我没有看到的地方,是不是又受到了委屈。” 江云舒双眼湿润地看着慕青沅,慕青沅继续说道:“你可知何为母亲?母亲就是要为孩子撑起一片天,在这片天地里,你可以尽可能的做你自己,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给你温暖,给你力量。” 江云舒泪眼婆娑地看着慕青沅,慕青沅其实不喜欢女子这般柔弱,可是这个人偏偏是自己的女儿。 她心间又才传来熟悉的钝痛,她以前也曾想过,若是她有了孩子,不管男女都一定要教会他们勇敢坚强地面对人生。 慕青沅深吸口气,“你若是不说,就让白英来说吧。” 白英经过敲打后,对慕青沅的话是言听计从。 听到慕青沅叫她,她毫不迟疑就将事情说了出来,“三姑奶奶说得没错,表姑娘是病了,只是......” 说完这话,白英抬头看了眼慕青沅,眉眼间有一些犹豫,但是还是将话说了出来,“三姑奶奶府上的妾室小产了,奴婢听说是表姑娘推的,表姑娘生病也正是因此。” 慕青沅下意识就否定,“不可能,月华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她那样乖巧的外孙女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呢?慕青沅一百个不相信。 江云舒的声音有些低落,“母亲,在场的下人都看到是月华推了她,月华身边的丫鬟豆蔻也是亲眼所见。” “当真是怀孕?” 江云舒沉重地点头,她也小产过,那样多的鲜血一盆盆往外端,哪里又能做得了假。 秦仲商也因此事要重罚秦月华,是她死死护住了女儿,若非白英来得及时,恐怕月华就要被秦仲商送去家庙了。 想到这里,江云舒有些黯然,秦仲商若只是对她绝情,她忍忍便过去了。 可是那是月华啊,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宝贝啊,她不愿看到旁人欺负了她,就算那人是她的丈夫,她也绝不允许。 “母亲,我若是......”江云舒抿了抿唇,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我若是在家中待了太久,母亲可别嫌我。” 慕青沅认真说道:“这世间风大雨大,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另一边。 江琉、江珺、江瑶、江珩几人竖着小耳朵认真听完豆蔻说完这些事,几人的面色都有些凝重。 他们在家中不管怎么玩闹都没有涉及到人命。 江珺咽了咽口水,小表妹这么猛的呢? 江瑶皱眉看豆蔻,“当真是表姐推的?” 豆蔻点头,这么多人看着呢,就连她那日也在亭中,亲眼看到秦月华将林芷柔推倒,然后林芷柔的身下便流了许多鲜血。 见兄弟姐妹都不说话,秦月华心中有些失望,她扯了扯嘴角,“你们都出去吧,我想睡了。” 江瑶撅了撅嘴,“表姐为何要赶我们走?我们都是来给表姐想办法的。” 江珺大脑一片空白,只会跟着点头。 江琉托着下巴沉思,“虽然你像是泼妇一般,但是这样谋害人命的事情,你还干不出来。” 江珩道:“我觉得首先要搞清楚的事,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怀孕了。” 秦月华红了眼睛,她原以为兄弟姐妹们会嫌恶她。 她擦了擦眼角,“不用为我费心,总归我是家中的嫡长女,父亲纵使再生我的气,也不会对我怎样。反倒是琉表弟,你的头可好些?” 江琉摸了摸脑袋,过去这么多日,早已经好透了。 “早好了。” 几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却始终没有明确的方向,见着秦月华脸上有了疲色后,方才告退。 出了兰芷轩,几人在路上面面相觑,有心为秦月华讨好公道,却又不知道有何方法。 江瑶捏了捏拳头,精致的脸上满是怒气,“不若再将此事告诉二伯,让二伯将三姑夫狠狠揍一顿!” 江珩却摇了摇头,“此前是因为三姑夫做事不地道,所以祖母才让二伯这样做,可现在是月华表姐不对。” 江瑶瞪了他一眼,“怎么会是月华表姐不对?” 江珩紧锁着眉头,“不管如何,那女人都是月华表姐的庶母。” 江瑶气呼呼地踩了一脚江珩,“你这个小书呆子,你要气死我啊!” 第75章 苦衷 几人正在争执间,白英快步走过来,“几位少爷、姑娘,老夫人有请。” 听到是祖母找他们,江琉猛地转过身子便往翠微院跑去。 剩下几人见江琉跑,也追着去了。 跑到翠微院的时候,江琉看到院中那个熟悉的背影,猛然停住脚步。 他这一停,后面几人便不受控制地撞在他的身上。 江瑶揉着额头,扁着嘴说道:“四哥,你怎么好生生的停了下来?” 江琉指了指了前面。 江瑶、江珩两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惊呼:“爹!” 而后,两人便跑到江知砚身边,江珩跪在江知砚边上。 江瑶问道:“爹,你怎么跪在了这里?” 江知砚抬头便看到女儿这张放大的脸,他挤出一个笑容,“爹做错了事情,在这受罚,你们俩且进去找祖母吧。” 江珩目露担忧,不愿离去,江瑶亦不肯,将身一扭,便要跪在她爹的另一边,“我陪着爹爹一起。” 江知砚心头暖暖的,却板着一张脸说道:“你们祖母只罚了我一人,若是你们陪我受罚,祖母更加生气,不原谅爹爹,那该如何是好?” 江瑶想了想,“那我去向祖母求情!” 江知砚浓郁的黑眸中闪过温柔,微启的薄唇带着笑意,“去吧,珩儿也去。” 江瑶捏着小拳头,她一定要好好在祖母面前给爹爹求情。 房中,江琉一脸心疼地看着慕青沅头上的纱布,声音有些哽咽,“祖母,你痛不痛?” 慕青沅勾了勾嘴角,“早已经不痛了。” “珺儿可受伤?” 江珺摇头,那日发疯的只有慕青沅的马,她们在后面看着慕青沅马车不受控制地向前跑,心中别提多害怕了。 祖孙三人正说着话,江瑶与江珩跑进来,开口就给江知砚求情。 慕青沅看着江瑶和江珩两人,明显被养得极好。 她心中叹息,却温和说道:“那你去问问你爹爹,他可知错。” 江瑶点了点头,便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慕青沅目光转向江琉几人,“听说你们去看了月华,还陪着月华聊了许久,祖母很开心,开心你们能够和谐相处,相互友爱。”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我怎么听闻你们要密谋做坏事呢?” 江珺屏住呼吸,忽然就想到了宴会那次,她有些瑟缩地躲在江琉身后。 江琉理直气壮地说道:“三姑夫冤枉月华表姐,我们自然要为月华表姐讨个公道了。” 江云舒感动地看着这些侄子侄女。 “你们能有这个心思,是非常好的。只是,你们都是孩子,大人的事情自然会有大人来解决。我且问你们,这些日子的课业可有耽误?” 江琉、江珺:“......” 慕青沅看着他们两人,眼底笑意分明,“明日祖母让傅院长给你们做一个小测试,若是没有过关的,可是要受罚的。” “啊!” “不要!” 两人抗拒的小表情和哀嚎像极了学校里的学生,慕青沅眼神有些湿润,“既然害怕,那就快回去温书。” 江琉和江珺连忙跑出去,好似身后有猛兽在追赶他们。 而江瑶姐弟俩却丧着小脸进来,委屈巴巴地看着慕青沅。 慕青沅看得欣慰,“看到你们这样心疼你们父亲,祖母替你们父亲开心,只是,不管是孩子还是大人,做错了事情就得要受罚,他既然不知错,就让他继续跪着吧。” 江瑶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泪花,江珩也是一副被抛弃的小狗样。 慕青沅有些好笑,“罢了,你们都回去温书吧,让你们父亲进来吧。” 江瑶喜极而泣,上前抱住慕青沅,“我就知道祖母最好了。” 江珩也感激地看着慕青沅,慕青沅却故意板着脸,“明日学堂测试,要是不合格,看祖母怎么罚你们。” 江瑶江珩姐弟自然不像江琉姐弟那么菜,两人的课业不用担心,闻言也并没有过多害怕。 江瑶小脑袋在慕青沅身上蹭蹭,“祖母,您尽管放心好了,我这就去叫我爹爹起身。” 说着又像只小蜜蜂一样跑了出去。 慕青沅轻叹口气,白薇满眼担心地看着她,“老夫人,可要去休息?” “不必。”慕青沅摆了摆手,心中盘旋着要和江知砚说的话。 不多时,江知砚一瘸一拐地走进来,袍子一撩便跪在了慕青沅面前。 厅中静极了,没人说话。 白薇和白英两人的心砰砰乱跳,她们是见过江知砚的手段的,东府的姨娘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尽管有慕青沅护着她们,对江知砚,她们还是打从心底害怕。 慕青沅挥了挥手,让她们都出去了,江云舒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母亲和弟弟,母亲却始终没有让她留下来。 待到人都出去后,慕青沅终于开口说话,“想必你们也知道了,关于过去的事情,我一件都想不起来了。这些天我试着回想过去,依旧是朦胧模糊的。” 江知砚抬起脸,漆黑的眸中晦暗一片,“母亲的过去并没有我。” 慕青沅颤巍巍地起身,走到江知砚身边,拉着他的手坐在榻上。 “你并不是一个不受期待的孩子,相反的是,知道你存在的时候,你的父亲和你的母亲十分高兴。虽然已经有了三个孩子,但是你父亲还是整夜没睡,最终替你取了砚这个字。” 慕青沅并没有说谎,这些天她能看到的片段都是原身和江临两人对江家几个孩子的爱护,就连未出世的江知砚,两人都是很珍爱。 “砚儿,父亲和母亲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好像还牵扯到了外人,至于是什么事情,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慕青沅脸上逐渐显露出痛苦,头痛伴随着心痛,声音有些吃力,“砚儿,我有苦衷的,没有一个母亲愿意抛弃孩子,对他们不闻不问。” 她喃喃道:“砚儿,娘有苦衷的,原谅娘。” 江知砚阴郁苍白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痕,够了,只要母亲承认他并不是不被爱的,就够了。 慕青沅说完这些后,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江知砚顾不上擦去泪,连忙唤人叫太医。 第76章 没有被知识侵入过的愚蠢 自从上次和她阴郁的小儿子谈完话后,慕青沅发现江知砚明显有了特别大的改变,整个紧绷的人好似放松下来了。 比如现在。 她清了清嗓子,“琉儿答成这样,你不生气吗?” 江知砚放下笔,“课业一道,琉儿落后珏儿几个太多,答成这样,已经是很不错了。” 慕青沅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江琉的答卷上满是朱红的叉叉。 江知砚注意到慕青沅的视线,他轻笑了声,“琉儿的切入点总是很新奇。” 慕青沅:“......” 那她懂了,江琉有一种没有被知识侵入过的愚蠢。 “傅院长呢?” 江知砚:“傅兄看到琉儿的考卷,心情有些沉重,儿子见他神思恍惚,便让他回家休息了。” 慕青沅:“......”别是被江琉给气的吧。 相比较孙子的学习情况,慕青沅更关心外孙女被冤枉的事情。虽然还没有查到确切的证据,但是林芷柔那个女人,素来小心惯了,不可能贸然去挑衅秦月华。 因此慕青沅猜想,林芷柔的怀孕一定有猫腻。 “可派人去寻给林芷柔看诊的那个大夫?” 江知砚不赞同地看着她,“母亲,李院使交代了让您静养,这些事情,儿子自会办好,也必定不会让人委屈了三姐和月华。” 慕青沅悠悠长叹一声,“身为父母,担心子女乃是天性,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江知砚沉默了一阵,默默替慕青沅倒了杯茶,心中盘算着若是弄死秦仲商那头蠢猪,母亲会不会觉得开心些。 罢了,月华还需要秦仲商来撑些脸面。 思索间,江知砚的长随来寻他。 江知砚眉心微动,便和慕青沅告辞。 慕青沅看白英,“花嬷嬷怎样了?” “嬷嬷让您别挂心她,说过些日子就能来伺候您了。” 花嬷嬷是陪她时间最多的人,身边骤然没有花嬷嬷,慕青沅多少有些不适应。 “什么伺候不伺候,让她好好养身体,待身体好了,再来陪我说说话。” 慕青沅语气中有些孤寂。 白英与白薇两人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些担忧。 白英试探性问道:“老夫人,不如请个戏班子进府热闹热闹?” 白薇连忙否决白英的提议,“不可,太医都说让老夫人静养了,戏班子太吵闹了,对老夫人身子不利。” 白英这才想到这一层,闻言狠狠咬了下下唇。 慕青沅心头的阴霾被这两个丫头驱散了些许,“我知道你们都是好意,无妨的。” 三人正在谈话间,下人来报,傅夫人携傅挽歌来府。 傅夫人一进来,就担心地问道:“老夫人,本该前些日子就来看望您,又想着,您要静养,便没来打扰。现下如何了?可好些?” 就连傅挽歌也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慕青沅噗呲一声笑了,“多谢你们来看我,我的身子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母亲,您又在骗人了。” 忽而,一道温柔的声音打断了慕青沅的话。 慕青沅不用看便知道是江云舒,她嗔道:“当着外人的面拆你老娘的台,可不是一个乖女儿该做的事情。” 江云舒柔柔一笑,走到傅夫人面前,两人手拉着手相互见礼。 江云舒看着傅挽歌,柔声问道:“这就是挽歌吧?这样标致乖巧,莫怪母亲喜欢,就连我看着也满心欢喜。” 说完,便从发上取下一支和田暖玉缠枝莲钗插入傅挽歌发间,“我出来得匆忙,这钗不是什么贵重的,你权当带着玩。” 从大觉寺回去后,傅夫人就将慕青沅的话跟她说了,自然也将若是江琉可取,那便嫁与他的话说了。 傅挽歌自幼成熟,闻言也只是了羞涩了一会,而后便感叹慕青沅的仁慈。 她这样病弱的身子,慕青沅不仅没有嫌弃,反而将亲孙子的一生陪给她。 想到那日寺中,江琉说的那句话,她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嫁给他也不错的念头。 两家的关系已经这样近了,傅挽歌便没有推辞,对着江云舒福了福身子,“多谢夫人。” 慕青沅看着她们和谐的样子,心中自豪极了。 未来孙媳妇和亲闺女交好,日后她不在了,闺女也还有其他家人能对她好。 她笑着对傅夫人说:“你们往后可以多走动走动,我这个闺女最是和气不过了。” 傅夫人微微一笑,“以前只听说过秦夫人是个顶和气的人,一直没有机会相识,今日一见,方才晓得旁人并未撒谎。” 江云舒耳尖染上丝红晕,和傅夫人两人交谈起来。 慕青沅怕傅挽歌在这无聊,就让白英带着她去寻江琪玩。 听说傅夫人来,孟氏妯娌三人也来到了慕青沅这里。 孟氏已然没有了初次相见的傲气,端得是一副国公府大夫人的气度,慕青沅心中满意。 女人之间的聊天话题无非就是八卦、孩子。 傅夫人压低了声音,“听说崔驸马想要纳妾,徽音公主自然不依,进宫找圣上哭诉了一番,隔天崔驸马就受了训斥。” 孟氏皱眉,“那崔驸马可是家中的独苗,徽音公主这么多年无所出,驸马有这种心思是在所难免的。” 夏氏颇有些感同身受,“公主实在是可怜。” 慕青沅和云安郡主做为厅中唯二知道事情原由的人,有默契的对视一眼后,云安郡主便转移了话题。 好在几人也只是聊八卦,并未有深究的意思。 晚间,众人都离去后,慕青沅对着白薇说道:“你且去将那套红宝石头面拿去给大夫人。” 孟氏看着白薇手上的头面,有些不敢确定,“真是母亲给我的?” 白薇嘴角勾了勾,“大夫人今日辛苦,老夫人都是看在眼中的。” 白薇走后,孟氏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她将头面放在桌上,紧紧抓住郭妈妈的手,“妈妈,这真是老夫人给我的?” 郭妈妈笑着看着孟氏,“自然了,白薇代表的自然是老夫人的意思。” 孟氏摸着下巴,喃喃道:“母亲就那样喜欢傅家的姑娘?看来我日后得对她好些了。” 慕青沅:......我不是,我没有。 不过慕青沅的这一举动,确实给傅挽歌带来了些好处。 第77章 颤抖吧 古代人 时间在养伤期间过得飞快,而整个养伤期间是慕青沅来这个朝代以来过得最轻松自在的时候,江知砚将家里大小事都揽了过去。 江琉几次问她,能不能再找个夫子,他四叔实在是有些让人害怕。 想到这里,慕青沅的嘴角翘了翘。 江家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慕青沅心中是无以言表的成就感。 李院使收回手,“老夫人,头上的伤已无大碍,日后还是忌忧虑。” 慕青沅笑着点头,“劳烦李院使了,砚儿,你送下李院使。” 慕青沅转过头,江家人皆欣喜地看着她,“孩子们,我好了!今日咱们吃锅子。” 江知礼微微皱眉,“母亲,虽然是好了,但也不可贸贸然就食辣,恐对身子不利。” 江知砚送完李院使回来,听到了大哥这话,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缘由。 他不赞同地看着慕青沅,“母亲,还是该用些清淡些的。” 连着被两个儿子说教,慕青沅有些心梗,她转过头看向胖儿子。 江知彰现在对江知砚的话言听计从,“母亲,我觉得大哥和四弟说得都对,您可不能任性。” 慕·任性·青沅:“......” 一个二个都是不孝子! 她没好气地说:“谁说锅子都是辣的了?” 众人不解地看着她,他们家吃的锅子还是慕青沅有一天心血来潮,教下人做出来的呢。 他们也只吃过一种辣的。 江知彰想到锅子的鲜香滋味,咽了咽口水,“母亲,还有其他的锅子吗?” 慕青沅神神秘秘道:“万物皆可成火锅。” 孟氏叫来厨房的吴婶,吴婶不是第一回来见慕青沅,她们家的这个老夫人对吃的很是有一套,经常能想出些与众不同的吃法。 “用鸡汤做底,加入草八珍,就可。” “至于配菜,还是上回那些。” 这次的并没有什么难度,吴婶笑眯眯地回去了。 江知彰不确定地问道:“母亲,这次的锅子这么简单吗?” 能好吃吗? 不等到慕青沅回他,江知砚便开口,“二哥,还在减肥期间,本就不可多用,简单些又有何妨?” 江知彰闭嘴了,视线在江知礼、江知砚甚至江云舒身上乱转。 慕青沅没眼看这个猥琐的胖子,随手拿起桌上的干果丢在江知彰头上,“你贼眉鼠眼地打量着什么呢?” 江知彰抱着头,委委屈屈说道:“母亲,准头为何这样好?” 慕青沅神色有些异样,以前当老师用粉笔丢学生养成的。 “你娘天生如此,你看什么呢?” “我是看兄长、弟弟与妹妹都不胖,母亲和父亲也不胖,为何儿子这样胖?” 慕青沅:“......”好问题,她也很想知道。 江知礼回想过去,“幼时,我与二弟一同读书,每每遇到夫子呵斥,二弟总是会多吃些东西。在不知不觉间,二弟便将自己吃胖了,待我发现想去掰正时,却总难以改变。” 慕青沅心中想着,小小的胖儿子受到委屈、挫折时,选择吃喝来逃避痛苦,久而久之小小的胖儿子变成了大大的胖儿子。 说着有些好笑,但是慕青沅心中却有些细细碎碎的钝痛,好似有人拿刀子在不停地剜她的心一般。 时至今日,慕青沅依然想不明白,为何江临能够这么狠心,对于原身生下的孩子可以不闻不问。 但凡他当年能够多关心一些,他们怎么可能变成这样呢? 更加想不明白的是原身,怎能丢下自己十月怀胎的亲骨肉? 罢了罢了。 每个人的心头都有一个巨大的裂口,却又不得不带着这些裂口继续赶路。 眼见着慕青沅的表情越发不好,江知砚忙说道:“好在二哥现在瘦了许多。” 江知彰猛点头,他也感觉到身体轻盈了不少。 不多时,下人就将准备好的锅子端了上来,依旧是大人一桌、小孩一桌。 菌菇汤刚被端上来,江知彰就开始不停地分泌唾液了,“母亲,这汤好鲜。” 慕青沅语气自豪极了,“现在还敢说这锅子简单吗?” 江知彰疯狂摇头。 慕青沅在转头看其他人,也都是被菌菇汤的香味所俘获了。 她勾了勾嘴角,颤抖吧,古代人! 待到慕青沅下了第一筷子后,江知彰紧随其后夹起一个香菇,一口咬开,香菇在口腔中爆开,而香菇所特有的香气和鲜气瞬间席卷了他的味蕾。 江知彰不停用手扇嘴巴,“好烫好烫!” 夏氏嫌弃地往边上坐了坐。 江知礼不赞同地看着江知彰用餐,“二弟,吃饭不可急躁,有道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样滚烫的食物,怎好从锅中夹出来就吃?” 江知彰不理他,只一味地猛吃。 慕青沅对白英说:“让厨房再给表姑娘做个锅子,让表姑娘也用些。” 白英低声应是后,便退了出去。 秦月华的病一直没好,江云舒怕慕青沅被过了病气,也不敢让她去看秦月华。 想到秦月华,慕青沅的眼神便落在江知砚身上,不知林芷柔怀孕一事调查的如何了。 慕青沅放下筷子,“你们先吃,我吃好了。” 白薇扶着慕青沅进入内室。 江知砚也跟着进去,“你们先用,我去看看母亲。” 房中,慕青沅坐在软榻上,“你怎么来了,吃饱了?” 江知砚轻声说道:“母亲不是想问我关于林芷柔的事情吗?所以儿子就来了。” 慕青沅:“......”不愧是她的人精儿子。 “那你调查的如何了?” “林氏身边的丫鬟招了,说林氏这胎怀的异样,只是替林氏看诊的那个大夫却消失不见了。” “是不见了还是死了?” 江知砚惊讶于母亲的敏锐,思索半晌,他还是说道:“凶多吉少。” 慕青沅心情有些沉重,若是找不到这个大夫证明林芷柔怀孕的异样,那她的外孙女岂不是一直要背负着害庶母流产的罪名? 慕青沅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她闭上眼睛,片刻后,她才开口说道:“既然找不到这个大夫,那就让林芷柔亲口说。” 第78章 红花白花论 归去来馆严格遵守慕青沅制定的上五休二原则,恰逢休沐,慕青沅便带着家中的孩子出去逛街了。 临近年关,孟氏妯娌三人还有事要忙,就没有跟着一起去,只好送着慕青沅等人出府。 慕青沅瞧着云安郡主眼下的青黑,眉头拧起,“云安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若是身子不舒服,就别那么劳累,还有你两个嫂嫂呢?” 云安郡主近来有些沉默,闻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母亲放心吧,儿媳没事。” 慕青沅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笑容比哭还难看,还不如不笑呢。 江琉等人已经在马车上催她了,她只好让孟氏与夏氏两人多注意着云安郡主。 孟氏一口应下。 她的心情有些微妙,在江家江知砚的后院是最干净的,没有乱七八糟的通房和妾室,云安郡主也是妯娌中最轻快的那一个。 慕青沅昏迷不知道发生何事,她们自然知道。 见慕青沅走远后,孟氏殷切问道:“四弟妹,四弟只是一时拧巴,你可别跟着拧巴上了。” 夏氏也跟着说道:“是啊,弟妹,夫妻过日子不就是那么回事吗?他强你就弱,若都顶着来,多少恩爱都能被消耗殆尽。” 说完后,夏氏自嘲地笑了。 夫妻之间的相处道理,她如今也算是明白了,只是为时已晚。 云安郡主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呢,只是面对江知砚,她的心就忍不住回想,为何江知砚能够这么狠心的对她。 她的声音有些黯然,“两位嫂嫂的好意,云安心领了,我心里晓得的。” 孟氏见她这样如何不明白呢,她叹了口气,“咱们这样的人家,哪有什么真情在呢,无非就是给了应有的体面,戏文中说的情与爱,终究是当不得真的。” 云安郡主身子微颤,眼角滑过一滴泪,“两位嫂嫂,我身子有些不适,便先回院中了。” 说完后,云安郡主匆忙转身而去。 夏氏同情地看着云安郡主的背影,“大嫂何苦要说这些话,没得惹了郡主伤心。” 夏氏以前嫉妒云安郡主,现在看她这样子,当初的嫉妒早就被同情所代替。 “我也只是想让她早日看清罢了。” 她们这些人哪一个没有对夫君充满过幻想,只是现实和想象还是天差地别的。 马车上,慕青沅问江云舒,云安郡主是怎么回事。 江云舒支支吾吾,不敢将事情说出来。 慕青沅重重拍了拍桌子,“在我面前你还想着隐瞒?还不快说!” 江云舒不敢忤逆慕青沅,只好将实情说了出来。 慕青沅闭了闭眼睛,她早该想到的。 江知砚能够重罚既白等侍卫,云安郡主也一定受了极大的委屈。 这么多儿媳中,慕青沅最是喜欢云安郡主的性格,爽朗大气。 身为郡主却丝毫没有骄纵之气,对她这个便宜婆母更是体贴。 满心满眼的都是江知砚,这样一个三好妻子,江知砚竟然能够同她冷战。 慕青沅的拳头硬了,她看不起这样的男人,就算这个男人是她儿子,也毫不例外。 远在内阁的江知砚,小声地打了个喷嚏,下属立马关心到,“江大人,可是受了凉?下官这就让小厨房煮上碗姜汤送过来。” “田大人,不必如此。”江知砚连忙说道,“我并没有受寒,想来是这卷宗放置的时间太久,染上了些灰尘罢了。” 这时,白薇轻声说道:“老夫人,檀香楼到了。” 慕青沅收起心绪,由着江云舒扶她下车。 莲娘笑着将慕青沅等人迎了进去,“老夫人,您许久未来了,近来身子可好?” 慕青沅笑呵呵回道:“好着呢。” 她大手一挥对江家人说道:“进去挑选你们喜爱的东西吧,祖母付钱。” 一副不差钱的模样,江珺拉着江琪和江瑶连忙奔上二楼。 江琉几人看着楼里的女子,略微有些不自然。 莲娘眼角下弯,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几位公子,楼上也有男子的配饰。” 说完,她随手点了个小厮,引着他们上去。 莲娘与江云舒两人,搀扶着慕青沅在楼里闲逛。 莲娘说道:“老夫人,真是个再好不过的祖母了。” “这哪里算得上。”慕青沅摆手。 忽而,一道清瘦的背影,引起了慕青沅的注意,她侧头对莲娘说道:“劳烦你带我这个女儿上楼挑选些首饰,务必要让她艳光四射的出现在我面前。” 江云舒脸色涨红,“母亲!” 莲娘艳羡地看着江云舒,忍不住说道:“老夫人不仅是位好祖母,还是个好母亲。” 她从小就被亲生父母卖到那种脏地方,身边的也都是这样的姐妹。 来到京城后,她才发现,这世上还有一心爱着女儿的母亲。 她收起眼中的羡慕,轻声说道:“夫人,请跟我来吧。” 莲娘带着江云舒去挑选首饰,慕青沅便往那个熟悉的背影处走去。 只见那人手中拿着一只垂珠却月钗,不知在想什么。 慕青沅拿过他手中的钗,那人瞬间惊醒,错愕地看着慕青沅。 “这钗清秀,却不适合公主殿下。”说完,慕青沅将这钗子放回原处,又从旁边挑选了一只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塞入崔广陵手中,“这步摇华丽富贵最是适合公主这样明艳的人了。” 崔广陵捏着手中的步摇,黯然地低下头。 慕青沅的拳头又紧了,这没担当的臭男人! 她深吸口气,“老身从前听过一段话,不知道驸马可愿意听听。” 崔广陵拱了拱手,“老夫人,您但说无妨。” “老身听说啊,在一个男人的一生中,至少会拥有两朵花,一朵是白的,一朵是红的。如果他娶了白花,时间长了,白的就成了桌上的米饭粒,而红的就成了心头的朱砂痣。但如果他要了红的那朵,日子久了,红的就变成了墙上的蚊子血,而白的,却是床前明月光。” 崔广陵怔怔地看着他,眼神中满是迷茫。 “驸马聪慧,一定能够明白老身的意思。” “老夫人,难道真的没有一丝可能吗?” 第79章 阿璇 有可能吗? 除非徽音公主点头,可她若是同意,就不会去宫中哭诉。 慕青沅不回答,安静地回望他。 片刻后,崔广陵垂下眼,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哑着声线道:“有些事有些人错过了一次,就是一辈子。” 慕青沅被他这非主流青春伤痛文学雷得外焦里嫩,又听他这话中还有其他意思。 “老夫人,小子想请您喝杯茶。” 慕青沅同崔广陵一道来到隔壁茶楼的雅间。 崔广陵斟了杯茶放在慕青沅面前,“老夫人久不在京中,想来有些事情是不清楚的。” “我与凌霜自幼青梅竹马。”说完这话后,崔广陵连忙补充道,“老夫人还不知道吧,珈蓝的真名是凌霜,是原先京中魏御史的嫡孙女。” 慕青沅的眉头跳了跳,她本想着从大觉寺回来后,就让花嬷嬷去打探一下珈蓝的身世呢,却没想到马车失控,平白无故地躺了一个多月。 又遇上江云舒的事情,这才忘记了珈蓝。 “魏御史与我祖父极好,他们两人私下为我和凌霜定下了亲事。” 说起这些事情,崔广陵语气中有些许怀念。 “直到那一日,魏御史不知如何触怒了皇上,当日就被推出午门斩首。”崔广陵的语气骤然变得很害怕,“男子流放边疆,女子充入教坊司,魏家老夫人受不住这个打击,也因此去了。” 听到魏家老夫人因此去了时,慕青沅心跳猛然快了起来,她脑中忽然间闪过一个名字,“是不是叫阿璇?” 崔广陵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慕青沅紧紧抓住他的衣袖,“魏老夫人是不是叫阿璇?” 崔广陵怔了怔,“魏老夫人出自卓家,单名一个璇字。” 慕青沅站起身,喃喃道:“难怪我看珈蓝那么熟悉,她像她祖母,她像阿璇啊!” 慕青沅的神色有些癫狂,崔广陵害怕她被魇住,小声唤道:“老夫人?” 白薇与白英两人紧紧拉住慕青沅的手,“老夫人,您怎么了?” 慕青沅抬手拭去满脸泪水,略显疲惫地说道:“驸马爷别担心,老身无事,只是想到了旧人罢了,你接着说吧。” 崔广陵自嘲一笑,“凌霜被卖入教坊司后,我原以为此一生都不能再见她,没想到我们还有相见的日子,更是没有想到会以现在这种方式。” 慕青沅沉默不语,这样的结局确实令人唏嘘。 崔广陵重重捶着桌子,语气中满是愤恨,“明明我和凌霜才是青梅竹马,可她偏要来横插一脚。” 慕青沅面色凝重,眼中闪烁着忧愁,“驸马爷,老身劝你放下过去,从她成为珈蓝开始,你们之间就再也无一丝可能性了,你若是不听劝,仍旧执迷不悟的话,终会害了她。” 崔广陵愣在原地,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就是害怕害了凌霜,他才一直忍耐。 “驸马爷,今日之话,莫要再和其他人说了。”慕青沅严肃地看着崔广陵,见他点头后,她转身离开。 出了茶楼,慕青沅长叹一声,真是造化弄人。 她的脚步有些沉重,便在檀香楼门口站了片刻。 “老夫人,今日好有雅兴。” 一道冷硬的声音打断慕青沅的沉思,她抬头看去,“原来是谢大人,今日不用办差吗?” 谢子归站定身子,“说不定我同老夫人说话,也属于我办差中的一项呢。” 说完,他的目光看向茶楼。 慕青沅并不怕他知道什么,谢子归此人亦正亦邪,但是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还算是一个比较好说话的人。 她轻笑了声,“只要没耽误谢大人办事就好。” 谢子归:“听说贵府正在找一个郎中。” 虽然是个问句,但是慕青沅却从他的脸上看出他一定知道这人的去处。 至于谢子归为什么会知道,恐怕全京城发生的事情,就没有皇城司不知道的。 “还请谢大人告知。” “呵。”谢子归勾了勾嘴角,“前日,皇城司在护城河中发现了这个郎中的尸体。” 虽然早已经猜到这人已经是凶多吉少,现在听到他死了的消息,慕青沅还是说不上的失望。 不过幸好,她还有n b。 谢子归看到慕青沅脸上快速变化的神态,“想来就算没有这个郎中,您也能有其他方法。” “谢大人高看我了。” 你来我往间,江云舒出来寻慕青沅,正看到这一幕。 她上前紧紧揽住慕青沅的手臂,“母亲,您怎么在外面站着?还是跟女儿一起进去吧。” 慕青沅对着谢子归道:“谢大人去办差吧,老身还要同家中小辈一起。” 说完便带着江云舒回到店里。 谢子归的视线紧紧跟随江云舒的背影,江云舒眉心微蹙,转过头去看谢子归,却撞入一双漆黑如浓墨一般的深眸中。 她赶紧将头转回来,小声对着慕青沅说道:“母亲,这人是谁?气势竟然这样骇人。” “皇城司的指挥使,谢子归谢大人。” 江云舒面上闪过丝害怕,京中之人不仅传谢子归铁面无私,更出名的还是他杀人不眨眼的流言。 “母亲,还是少与他往来吧,瞧着有些吓人。” 慕青沅心中正想着珈蓝的事情,并没有仔细听清楚她的话,便胡乱地点了点头。 谢子归看江云舒躲他不及的眼神,舔了舔后槽牙,许久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见到慕青沅回来,江家人便蜂拥而上将慕青沅团团围住,“祖母,我们挑好了,该去望江楼吃饭了。” 慕青沅并不拒绝他们,痛快付完钱后,便带着他们直奔望江楼。 江琉驾轻就熟地点了满桌子的吃的,还有两个大点心盒子。 慕青沅好笑地看着他,这是望江楼特有的点心,一个食盒中足有一百零八道点心。 她虽然不介意花钱,但是她并不想让孩子们染上奢侈浪费的习惯。 “两个吃得完吗?” 江琉理直气壮道:“月华表姐在家中养病,自然也要给她带上一个。” 然后月华表姐吃不完的话,他也能去帮忙解决些。 慕青沅被他逗笑了,便同意了。 第80章 她是谁 回到翠微院,花嬷嬷立在檐下笑吟吟地给慕青沅请安,“奴婢拜见老夫人。” 慕青沅惊喜地看着她,“可都全好了?” 花嬷嬷点头,“托老夫人的洪福,奴婢已大好。” 其实早已经好了,慕青沅强硬地勒令她休息,这才待到了现在。 慕青沅握住她的手,两人一路进了房中,她迫不及待地开口询:“嬷嬷,你可知道京中原先有一个姓魏的御史?” 花嬷嬷回想片刻,面上有些许疑惑,“原先是有一个,但不是已经被.......” 慕青沅打断她,“那你可知道他的夫人,叫卓璇。” 她的脑中只是隐隐约约记着有这么个人,但是两人之间到底是怎样的交情,她实在是想不起。 不过想来,肯定过不会差到哪里去,不然的话,她想起来怎么会这么心痛呢? “奴婢知道她,早在奴婢还在宫中的时候,就曾听说过您与魏家的这个老夫人是手帕交。” 慕青沅怔怔站在原地,神思恍惚地看着花嬷嬷。 花嬷嬷却觉得慕青沅不是在看她,而是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 “青沅,从今往后,我们俩人就是手帕交了。” “行啊,从今往后咱俩就是好闺蜜了。” “什么是闺蜜?” “闺蜜就是手帕交的意思。” “好吧,那我们是闺蜜。” 慕青沅的脑中闪过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子,在树下一边分食糕点,一边说话的情景。 花嬷嬷赶紧扶着慕青沅坐下,“老夫人,魏老夫人已经走了多年了,您万万不能太难过了。” 她紧紧闭上双眼,痛苦的泪水划过她的脸庞。 这是她的感情还是原身的? 若是原身,原身怎么会知道闺蜜这个词呢? 若不是原身,那又是谁? 是她吗? 慕青沅捂着胸口晕了过去。 花嬷嬷大惊失色,连忙叫人。 待到慕青沅醒来,已经是晚间了,看着守在她床前的江家众人,她又将眼睛闭上,“都回去吧。” 江知彰第一个不同意,“母亲,你刚醒来,儿子陪您说说话。” 慕青沅蓦然拔高音量,“都出去!” 众人被吓了一跳,面面相觑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花嬷嬷轻声道:“三位老爷,你们还是先回去吧,莫要吵了老夫人休息。” 众人心中不情愿,但是看着慕青沅疲倦的面孔,只好告退。 听着众人离开的声音,慕青沅阖紧的双眼并没有睁开,眼角不断有泪滴落。 她脑海中纷杂的情绪还没有理清楚,为什么慕青沅会知道闺蜜? 为什么阎王说只能是她? 她到底是谁? 她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一个隐隐的猜想,但是她始终不敢承认。 脸上的泪水被人轻柔拭去,慕青沅猛然睁开眼睛,浸满了泪水的眼里满是痛苦,“嬷嬷,我的心好痛啊。” 花嬷嬷轻柔地拍着慕青沅的肩,像是安慰孩子一样安慰她,“没关系的,睡醒一觉起来便没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两道苍老的声音在夜空下低语,慕青沅的心弦渐渐放松下来,在安神香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花嬷嬷轻轻掖了掖慕青沅的被角,走出内室。 江知礼兄弟三人还有江云舒还在厅中等着,见到花嬷嬷出来,纷纷围上去。 花嬷嬷叹了口气,“老夫人许是想起了些过去的事情,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江知砚猛地走到内室门口,却不敢走进去,声音发紧,“她是否又要离开?” 江知砚的问题也是江家其他人所关心的问题,众人的目光紧紧盯着花嬷嬷。 花嬷嬷想着慕青沅的样子,勉强笑了笑,“四老爷这是说的什么话,老夫人说过有你们在的地方就是家,怎么会离开呢?” 江知砚还是没能放松,仍旧是紧盯着内室。 不管花嬷嬷怎样劝他们去休息,他们都不肯,她心中叹息,却又毫无办法,只好让下人在房中多加几个暖炉。 另一边,徽音公主府仍旧是灯火通明。 徽音公主接过崔广陵送的步摇,明艳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 她问道:“当真是给我的?” 崔广陵垂眸,“自然是送公主的。” 徽音公主将步摇给珈蓝 ,“你替我簪上。” 珈蓝低声应了声后,拿过步摇轻柔地插入徽音公主发间。 徽音公主对着铜镜,左右转头,精致的步摇衬得她越发高贵。 她起身款款走到崔广陵面前,拉住他的手。 崔广陵身子僵了僵,任由她的动作。 “崔郎,我们早些安寝吧。” 珈蓝等侍女便要退出房中。 崔广陵胃中一阵翻腾,慌忙抽出手,“公主还是早些安置吧,微臣还有事务要处理,先行告退了。” 说完,不等徽音公主说话,便匆忙转身离去。 珈蓝的眉头微皱,公主怕是又要发火了。 果然,徽音公主一把拔下发间的步摇,狠狠掷在地上。 “崔广陵,你竟然敢!” 珈蓝等人跪了一地。 徽音公主的眼神瞥见珈蓝,想到下午收到那封密信。 她缓步走到珈蓝身前,蹲下身子,“抬起头来。” 珈蓝不敢违抗,轻轻将头抬了起来,眼神却不敢直视徽音公主。 徽音公主一把擒住她的下巴,左右转动,又猛然松开手。 起身走到梳妆台前,随手捡起一块手帕用力擦着刚才碰过珈蓝下巴的指头。 她冷声道:“你们给我记住了,身为我的侍女,就一辈子都是我的奴婢,若是敢奢望我的东西,我会让你们不得好死。” “听见了吗?” “听见了。” 徽音公主满意地勾了勾嘴角,“珈蓝,去院中跪着去。” 珈蓝没问缘由,低声应道,“是。” 说完便去了院中跪下。 十一月的京城,夜晚已经有些冬天的寒意了。 珈蓝身着单衣跪在院中,看得丹若心疼,她想去给珈蓝拿件衣服披上。 芙蓉连忙按住她,小声道:“你还不知道公主的脾气吗?若是被公主知道了,你和她都逃不了一罚。”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受罚?” 芙蓉黯然说道:“这不就是咱们这些当奴才的命吗?” 丹若便不再说话了,是了,这是她们的命。 两人寂静无言地站在廊下守夜。 第81章 迷茫 窗外雨嘀嗒个没完,慕青沅靠在榻上,突然问道:“胡姬的腿伤可找人来看吗?” 白英收拾床榻的身子僵了僵,过了半晌才说道:“六老爷寻了太医来看,说是,说是日后再不能走路了。” 慕青沅听罢,不再说话。 眼见着到了早食的时候,慕青沅还是没有任何吃饭的意思。 白薇心中着急,开口劝道:“老夫人,时候不早了先用些膳食吧。” “不必。”慕青沅开口拒绝,她看向门外那个直愣愣的身影,眼神中满是迷茫和痛苦。 白薇还想再劝,却被花嬷嬷打断,花嬷嬷在她耳边轻声吩咐了两句,白薇听完忙不迭点头。 花嬷嬷找了件大氅披在慕青沅身上,“老夫人,不能不在意自己的身子。” 慕青沅的目光在花嬷嬷和白英身上游移,又转向窗外,专注地看着雨滴落。 花嬷嬷想了想,继续说道:“老夫人,魏家落败后,卓家家主也被皇上揪到了错处,万幸是只贬为了庶人。老夫人,您不想见见故人吗?” 故人? 慕青沅自嘲一笑,“见了又如何?” 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更遑论拯救别人呢。 花嬷嬷咬了下唇,看来老夫人当真是心绪不宁,不然的话,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多时,白薇端着碗色彩鲜明的面条走进来,花嬷嬷接过来,吹热后,送至慕青沅嘴边。 “老夫人,多少用些吧,您昨晚就没有进食了。” 慕青沅皱了皱眉,“拿走。” 白薇与白英两人跪在慕青沅面前,白英红着眼睛,“老夫人,您是怎么了?若是在京中不自在了,咱们就回皇陵去,再不济也可以回净水庵,万万没有您这样糟蹋身子的道理。” 说完,白英嘤嘤哭了起来,白薇无声的流泪。 慕青沅叹了口气,“这是做什么?我只是想安静一会罢了。” “那一晚上加一个早上也该够了,老夫人莫不是以为我是奴婢,就唬我的吧。” 花嬷嬷见慕青沅神色松动,故意板着脸说道:“好你个丫头,怎么敢在主子面前这样说话,看我打不死你。” 说着,便要上手打白英。 只是想象中的阻拦却迟迟没有出现,她讪讪地放下手,“老夫人。” 慕青沅看着她们三人眼中的忧虑,心中叹息,往事暗沉不可追。过去的事情,她并不知道全貌,与其在这猜想,不如走好眼下的每一步,她身上可是还有着kpi的人。 只是越和江家人相处,原本只想当个教导主任的念头越发淡漠了。 反而是,反而是真把自己当成他们的母亲、祖母。 慕青沅闭上眼睛,江家人的脸庞在她脑中如走马灯般闪过,她不愿意让他们再次失望。 “在我面前还敢演戏呢,你家老夫人可是有着火眼金睛。”慕青沅缓缓睁开眼睛,无奈摇头,“你们啊,罢了,让他们都进来吧。” 白英喜极而泣,“奴婢这就去请几位老爷进来。” 听到母亲让他们进去,众人一窝蜂地涌了进来。 慕青沅皱着眉看他们,“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是这样不稳重?” 江知彰挤开江知礼,跪在慕青沅面前,双眼紧紧盯着她,“母亲,您不走吧?” 几人俱是熬了一夜没睡,双眼布满血丝,眼下有着浓郁的青黑。 慕青沅眼中闪过心疼,是不是的有什么要紧的呢? 这样孩子们当她是母亲,那她就是他们的母亲。 慕青沅拉他坐在榻上,嗔了他一眼,“说什么浑话呢?母亲怎么会离开你们。” 江知砚闻言心中紧绷的那根弦暂时松了下来。 江云舒靠在慕青沅的另一边,紧紧地抱着她,满脸依恋地说道:“母亲,女儿再不能离开母亲一日。” 慕青沅好笑地点了点她的头,“傻丫头,你已嫁为人妻,有了自己的家了,早晚还是要回家的。” 江云舒将头埋入慕青沅身上,用力嗅着母亲身上的味道。 “老大、老二,你俩跪下,我要问你们的罪。” 江知礼和江知彰两人两人跪下,江知礼忐忑地看着慕青沅,“母亲,不知儿子做错了什么事情?” “身为兄长为何不善待弟妹?” 江知礼和江知彰两人对视一眼,又看了眼边上的江知砚。 “母亲,是我没有尽到长兄的职责,我一没有顾好二弟,害得他终日碌碌,我二没有顾好三妹,害得她在秦府蹉跎,我三没有顾好四弟。” 说到这,江知礼闭了闭眼,而后睁开眼,颤声道:“害得四弟从小饱受欺辱。” “母亲,都是儿子的错。” 江知彰见状,也连忙说是他的错。 江知砚舔了舔干裂的唇,不知该说什么。 “不是你们的错,是我的错。”慕青沅叹了气,放柔声音,“都是母亲不好,害得你们如此。” 见慕青沅又陷入回忆中,花嬷嬷赶紧打断众人,“老夫人,不若先用饭吧。” 江云舒忙从慕青沅身上起身,“母亲,我扶你去。” 慕青沅也就没有推辞,略微用了些,便不愿再吃了。 “秦府的事情可安排妥当?” 江知砚:“已经安排妥当,母亲,今日可是要去?” 慕青沅摇了摇头,“今日你们先休息,待到明日,咱们便去秦府,会会这个林姨娘。” 徽音公主府。 徽音公主打开房门后,珈蓝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浸湿后,紧紧贴在身上,她的身子在雨中摇晃。 没有公主的吩咐,她不敢起身。 徽音公主翘了翘嘴角,便让下人摆了早膳,她要一边看着珈蓝受罚一边吃。 丹若看着珈蓝的样子,终于还是忍不住,跪在徽音公主面前,“公主,天寒且又下雨,珈蓝这样跪下去,恐怕要伤了身子的。” 徽音公主脸色骤然一变。 不待她说话,芙蓉走到丹若面前,狠狠给了她一巴掌,“你这该死的奴才,谁准你说话的?没得坏了公主的雅兴。” 说完后,芙蓉跪在徽音公主面前,讨好地看着她,“公主,您息怒,这不长眼的丫头,奴婢已经狠狠教训过了,您别和她一般计较。” 徽音公主斜睨了她一眼,“你倒是个聪明的。” 芙蓉心里咯噔了一下,紧紧捏住手指不敢说话。 “起来吧,别倒了本公主的胃口。” 用完膳后,下人来报,荣国公府的老夫人求见。 徽音公主喃喃:“她怎么会来?” 略微思考后,徽音公主去花厅见慕青沅。 第82章 讨要 下人引着慕青沅一路来到垂花厅,花嬷嬷担忧地看着她。 到了花厅后,慕青沅便咳了两声,吓得花嬷嬷赶紧将她身上的大氅紧了紧。 她压低声音道:“又下着雨,今日合该在府里休息的,哪有您这样奔波的?” 慕青沅拍了拍她的手,“我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不早些办好,恐夜长梦多。” 花嬷嬷一向拿她家这个任性的老夫人没辙,闻言也只是叹气。 不多时,徽音公主便穿戴整齐地来到慕青沅面前。 “老夫人,什么样的风将您给吹来了?快请坐,快请坐。” 徽音公主明艳的脸上,满是笑意。 “公主瞧着还是这样光彩照人,老身活了这大半辈子,再没有见到比您更明艳的人儿了,”慕青沅赞道,她并未说假话,徽音公主的容貌确实是顶顶好的。 徽音公主脸上的笑意更加无法掩盖,“您说的哪里话。” 花嬷嬷将一个木匣子放到徽音公主面前,徽音公主面露不解,“老夫人?” “公主打开看看。”慕青沅笑着说,“原以为这样一匣子宝物,要在我家蒙灰了,自从见到公主后,老身就想着,这些东西戴在公主身上,才是物得其所啊。” 徽音公主打开匣子,十颗大小均匀、圆润光泽的珍珠,中间有一颗珠子,足有婴儿拳头大。 尽管是看遍了世间宝物,徽音公主还是被这些散发着柔和而迷人的珍珠所吸引。 “老夫人,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还请公主收下,实在是老身有个不情不请,这才用这匣子来与公主交换。” 徽音公主敛下脸上的笑意,“您有事尽管说就是,若是有什么我能帮上的,我一定帮。” 两次见面,慕青沅给她的印象都极好,没有人会讨厌一个见面总是夸自己的老夫人。 徽音公主侧着身子听慕青沅说话,慕青沅清了清嗓子,“公主有所不知,老身原先有一个交情极好的姐妹,却不曾想她家一朝落难,女子都被充入了教坊司。” 徽音公主心头升起异样的感觉,继续听下去。 “经过多方打听,才得知故人的孙女在公主这里当差,老身今日就腆着个脸,请公主割爱。” “那人是谁?” “正是公主身边的珈蓝姑娘。” 两人目光交汇,花厅静谧下来。 慕青沅继续说道:“老身也知道这话实在是僭越了,还请公主全老身这份心。” 说着,慕青沅起身对着徽音公主拱手。 徽音公主冷下脸,“我还当老夫人说的是哪个丫鬟呢,原来是她。不过,老夫人今日注定要失望而归了,这个丫鬟,本公主也是爱极了,实在是难以割舍。” “公主乃天之贵女、金枝玉叶,身边伺候之人不知凡几,想来像是珈蓝这样体贴的姑娘多得是......” 徽音公主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老夫人难不成已经老得听不懂本公主的话了不成?本公主说不给那便是不给。来人,送客。” 说完便看也不看慕青沅,拂袖而去。 回到院子中,徽音公主见珈蓝还跪在那里,上前一脚踢到珈蓝身上。 本就淋了一夜的雨,珈蓝身上毫无力气,贸然受了一脚后,身子便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徽音公主脸色阴沉,“好一个会勾人的贱婢,将她给我拖进来。” 下人不敢违逆,只好抓住珈蓝的手臂,将她拖到房中后,用力将她甩在徽音公主面前。 徽音公主从头上拔下金簪,冰冷的簪子在珈蓝脸上不停游走。 “你说,若是没有你这张脸,你还能勾引人吗?” 珈蓝强撑着说道:“公主明鉴,奴婢万万不敢有这样的念头。” “还敢说谎!”徽音公主的手猛然抬起,重重刺入珈蓝脸上,从颧骨处一直划到口角,汩汩鲜血顺着伤口流出。 芙蓉死死掐住掌心,才让自己没有哭出来,她将所有的情绪压在心底。 珈蓝眉头紧皱,冷汗在额间不停冒出,却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声音。 徽音公主收回簪子,语气清冷,“这样你总该老实了吧。” 说完,便让下人将珈蓝抬进下人房了。 徽音公主府门口,慕青沅与花嬷嬷、白英几人看着重重关上的大门。 白英心中不愤,“这徽音公主实在是太过分了,怎敢对您说出这样的话。” 慕青沅看了两眼后,便上了马车。 一直到了荣国公府,白英依旧是愤愤不平。 花嬷嬷一边替慕青沅烘衣服,一边说道:“公主的态度这样强硬,恐怕珈蓝姑娘要危险了。” 慕青沅也是这样想着,她害怕徽音公主发现了崔广陵和珈蓝的事情。 若是这样,不知道珈蓝会遭遇什么样的事情。 她转过头,看着白英严肃地说道:“找个人去盯着徽音公主府,若是珈蓝有什么情况的话,速来报我。” 白英被她的样子吓到了,连忙点头,便小跑着出去。 白薇:“老夫人,您别着急,先用些姜汤吧。” 慕青沅接过来一饮而尽。 休息片刻后,慕青沅站起身,“去看看月华。” 花嬷嬷刚想拦住慕青沅,却见她健步如飞,只好跟上。 兰芷轩,秦月华的身子已经好了不少,此时正靠着窗,看豆蔻与佩兰翻花绳。 慕青沅不用人通传,进到房中,她的目光落在了外孙女消瘦的脸蛋上。 秦月华同样也看到了她,小声叫了声外祖母。 豆蔻与佩兰两人赶紧退到一边。 “月华,你可好些?” 秦月华不想慕青沅担忧,便故作轻松地说道:“外祖母,您别担心,太医也说了这只是个风寒而已,只是病去如抽丝,这才拖了这么久。” “在外祖母面前还逞强呢。”慕青沅点了点她的鼻子,“前些日子,外祖母也病着,这才忘了我的小月华,现在外祖母好了,自然能够为小月华撑腰了。” 秦月华投入慕青沅怀中,瓮声瓮气地说道:“外祖母,我想与我娘一直在江家,不想回秦府 。” 那个家一点都不好。 “这算什么?你若是不想回就不回,你老子若是敢有什么意见,看我不削他。” 慕青沅豪迈的口气成功将秦月华逗笑,“外祖母,你真好。” 慕青沅对着白薇招了招手,白薇便将一个盒子递给她。 慕青沅将这个盒子打开,放在秦月华面前,“你瞧,这是祖母给你选的,你试试,可喜欢。” 秦月华拿出那赤金挂铃铛手镯戴入腕上,轻轻晃动手腕,铃铛便也跟着响起。 秦月华眉眼弯弯地看着慕青沅,“多谢祖母,我喜欢。” 慕青沅板着脸道:“瞧你瘦的,都要挂不住这镯子了,明日起要多多吃饭,吃得胖胖的才好看。” “都听祖母的。” 第83章 戏还挺多的 翌日,慕青沅便带着江云舒兄妹几人去了秦府。 料峭的寒风拍打着马车,慕青沅手里抱着暖炉和江云舒说话,“今日,你且先回府,就让月华在江家养病,待到好些也跟着家中姐妹一同去学堂,姐妹之间相互也能说说话。” 江云舒艰涩说道:“秦家只有月华一个孩子,月华从小就孤独。” 慕青沅戳了戳她的额头,“别胡思乱想,月华也有你全部的宠爱呢。” 江云舒脸上松快两分,“还是母亲看得通透。” 秦仲商正在书房中,下人来报江云舒回府的消息,他的眼神都没有给一个。 见下人还没动,秦仲商皱眉问道:“还有何事?” 下人咽了咽口水,“不仅是夫人回来了,亲家老夫人和亲家的几位舅爷也都来了。” 听到慕青沅等人同江云舒一起回府时,秦仲商的双眉紧紧皱起,想不去迎接吧,江知彰那个野蛮人说不准又会借机生事。 对,他就去迎一下。 这次是他占理,慕青沅总不会那么霸道地来他家里指手画脚的。 想到这里,秦仲商放下毛笔,“还不快带路!” 秦仲商穿过抄手游廊,慕青沅几人正在厅中坐着。 他急忙给慕青沅请安,“母亲,多日不见,您近来可好?” 慕青沅马车失控的事情并未隐瞒,京中有不少人前去探望,而她这个女婿不仅没有上门看过一次,甚至也没让下人去问过。 “秦大人客气了。”慕青沅不愿意再和他扯东扯西,便直奔来意,“前些日子我病了,听说府上的林姨娘小产了,月华也被她吓病了,那位林姨娘现在如何了?” 提及此事,秦仲商脸色沉下来了,得知林芷柔被嫡女推倒导致小产后,他原本是想着重重责罚秦月华,没想到江云舒死死拦住,最后还是荣国公府来人将江云舒母女接走,这才让这事不了了之。 他冷哼一声,“这个孽障被她娘宠坏了,身为世家贵女没有应有的规矩,反而害得庶母小产,害死了她的亲弟弟。” 江云舒早已经领教过秦仲商的冷言冷语,听完他这话,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江家的其他人却无法忍受这话,江知彰率先跳出来,“秦仲商,你这个该死的乌龟王八蛋,我妹妹只有月华一个女儿,月华哪来的亲弟弟,一个小娘养的也敢说是月华的亲弟弟,我呸!” 秦仲商脸色气得涨红,江家怎么会有江知彰这样无赖的人? “你这样说话,简直是有辱斯文,枉你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 江知彰掏了掏耳朵,“斯文是谁?我辱他了?那你把你找出来,我当场和他赔礼道歉。” 慕青沅勾了勾嘴角,眼见胖儿子快要将秦仲商气晕,她才开口说道:“行了,老二别说了。” 她看向秦仲商,“今儿来为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送云舒回府,第二,我想见见那个林姨娘,若真是月华失手,我自会代月华向她赔礼。” 慕青沅温声细语的一番话,让秦仲商心头的怒火消散了几分。 他脸上闪过一丝为难,“老夫人,我也不瞒您,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慕青沅看了眼江知礼,江知礼忙说道:“妹夫尽管说就是了,咱们俩家是姻亲,也就是一家人,没什么不能开口的。” 江知礼的气质比江知彰文雅,又比江知砚老实,秦仲商和这个舅兄走得也比较近。 听江知礼这样说后,他先是仰天叹息一声。 慕青沅:“......”戏还挺多的哈。 秦仲商终于开口说道:“芷柔自从小产后,神智总有些不清醒,整日里浑浑噩噩的,嘴巴里说的也都是胡话。原本好好的人,现在痴迷起鬼神一道。” 说完后,秦仲商又是长叹一声。 江知礼:“这?” 江知砚眼神闪了闪,惊讶道:“难道秦大人没有请太医上门来吗?” “宫中的太医、民间的大夫,就连寺中的高僧也请来几拨,却还是不见好。”秦仲商忧愁极了。 可他这副忧愁的样子落入江家人眼中,足以引起江家人的怒火。 江知彰捏紧拳头,却被慕青沅拦下,“我这里有一枚明慧大师亲自写的护身符,想来对林姨娘会有些用处,秦大人带我们去看看吧。” 秦仲商震惊地看着她,有些不敢相信,慕青沅能这样好心? 慕青沅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事有轻重缓急,我纵使厌恶她,也不至于会见死不救。” 说完,她停了片刻,声音有些幽幽,“毕竟,我还要她亲口说出冤枉月华的事情呢。” 秦仲商没注意到她的后半句话,目光被她手中的护身符吸引。 大觉寺的明慧大师确实是得道高僧,或许这平安符当真能保佑芷柔。秦仲商不再犹豫,当下便带着他们去往林芷柔的院子中。 院中还看不出什么异样,待进入房中时,浓重的烧符纸的味道差点将慕青沅呛出去。 她一只手掩住鼻子,另一只手在脸前挥了挥。 “秦大人,这样的环境哪里适合养病?今日过后便将这些都撤了吧,别说是小产后的人了,就是一个正常人在这样的环境中,焉能不出问题?” 秦仲商原先还对慕青沅有三分怀疑,此言一出后,所有的怀疑都烟消云散了。 江家的这个老夫人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仁善人。 他对着慕青沅拱了拱手,“老夫人说得有理。” 忽然,一个孩子从里间出来,见到秦仲商和江云舒两人,连忙叫道:“父亲、母亲。” 江云舒膝下只有秦月华一个姑娘,本想着将林芷柔生的秦时安养在正房,奈何林芷柔闹得实在是厉害,她便歇了这样的心思。 秦时安远比林芷柔懂事,知道敬着她这个嫡母。 江云舒:“安儿,你姨娘可好些?” “回母亲的话,姨娘正在里间看经书。” 慕青沅满意地看着秦时安,“好孩子,你且出去玩玩,我和你母亲进去看看你姨娘。” 说完,她又对秦仲商说道:“你就在门外待着,省得到时候她出了什么事情,你说是我与云舒做的。” 秦仲商讪讪地笑了笑,“母亲说的哪里话。” 第84章 小绵羊咬人了 江云舒扶着慕青沅走入内室,床上、梳妆台、铜镜上贴的俱是黄符。 林芷柔正跪在墙角的菩萨面前,嘴里念念有词的。 江云舒心中叹息,若是求神拜佛有用的话,那她膝下就不会只有一个月华了。 “林姨娘,我来看你了。” 林芷柔身子僵了僵,好半晌偷偷探个头来看她与慕青沅。 “你是人还是鬼?” 江云舒皱眉,刚要回答却被慕青沅按住了。 慕青沅回道:“若是人该当如何?” 林芷柔没有见过慕青沅,房中烟雾缭绕,慕青沅一头银发、绷着的脸看起来威严十足。 她惊叫一声,跪着爬到慕青沅脚边,“菩萨显灵了,菩萨,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你先回答我,若江云舒还是人,你当如何?” 林芷柔抓住慕青沅衣摆,声泪俱下地说道:“不知,我不知道。菩萨,救救我吧,别让她们在缠着我了。” 慕青沅却不为所动,声音带着些许的蛊惑,“我自然可以救你,只是你得告诉我,你都做错了什么。” “我没有做错!”林芷柔顿时激动起来,“我知道了,你根本就不是菩萨!” 慕青沅丝毫不慌,反问道:“若我不是菩萨,那你说说我是谁。” 林芷柔捂着嘴痴痴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最后竟然抱着肚子,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笑。 江云舒害怕地抓紧慕青沅的袖子,附在慕青沅耳边小声说道:“母亲,不如先回去吧。” 慕青沅瞪了她一眼,没出息的。 林芷柔慢慢站起身子,指着慕青沅道:“你啊,不就是江云舒这个贱人的娘亲吗。怎么了,你要来为你的女儿报仇来了?” “是啊,你将我女儿欺负成这个样子,我这个当娘的,可不就得来会会你吗?” 林芷柔狰狞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江云舒都能被我踩在脚下,你一个快死的老太婆哪里又是我的对手呢。” 江云舒喝道:“林芷柔,你岂敢动我母亲。” 说着便将慕青沅紧紧挡在身后,母亲和女儿就是她的逆鳞,江云舒心中生出一股和林芷柔拼命的念头。 慕青沅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她拍了拍江云舒,“站到母亲身后去。” 江云舒本想拒绝,但是看着母亲坚定的眼神,只好慢吞吞移到了她身后。 慕青沅看着林芷柔,“老身倒是有些好奇,林姨娘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我这个快死的老太婆呢?” 林芷柔却突然不说话了,慕青沅也不逼她,将袖中的护身符掏出来,“这一枚护身符是老身在明慧大师那里求来的,今日就送给林姨娘,期望这枚护身符能够庇佑姨娘。” 林芷柔见到这个护身符,神色变得更加癫狂了,双腿一软跪在慕青沅面前,哭求道:“玉岫,我对不起你,别再来找我了,放过我吧。” 慕青沅的声音凉凉,“你可知玉岫姑娘死时腹中也有胎儿,一尸两命啊,倒是可惜了你送给玉岫的这个护身符,不仅没有保住玉岫的命,反而是他们母子的催命符啊。” 林芷柔脸上的表情更加惊恐了,慕青沅故意压低声线,“你以为你的那些事情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殊不知她们在暗中等待着你呢,善恶到头终有报,你的孩子被你亲自害死,也算是给了玉岫的孩子抵命,下一个就是你了,林芷柔。” 慕青沅的声音像是从地府深处发出的声音一般,林芷柔头顶如有惊雷闪过,一时心跳如雷。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的孩子是被秦月害死的!” 慕青沅没有丝毫遮掩,大声道:“真的是月华吗?你的孩子不是早就胎死腹中了吗?” “你怎么会知道?”林芷柔难以置信地看着慕青沅,“没人知道这事的。” 慕青沅冷冷看着林芷柔,“若要人不知,除非己不为。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用这歹毒的手段暗害嫡女!” 林芷柔哈哈大笑起来 ,“纵使你知道又能如何?现在还有谁会相信你的话。” 慕青沅叹了一声,“是啊,就连给你诊脉的那个大夫都被你害死了,倒真是死无对证了。” 江云舒听到现在,早已经怒不可遏,她冲到林芷柔面前,扬起手,狠狠对着林芷柔的脸打下去。 慕青沅挑了挑眉,哇哦,她家的小绵羊咬人了。 “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怎可这样对我的月华?” 林芷柔手摸上被打的那张脸,恨恨瞪着江云舒,“还不是你们娘俩占了我与安儿的位置!安儿是这样好的一个孩子,可偏偏却是庶子,害得人人都看不起他,我自然要为着安儿争上一争。” “江云舒,识相的你最好快些让出正妻的位置,不然我是不会放过你们娘俩的,反正我已经害死了这么多人了,多你们娘俩也不多。” “我要送你去见玉岫。” 说着,林芷柔猛地从地上起身,双手重重掐住江云舒颈间,“去死吧,快去死吧。” 慕青沅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去拍打林芷柔。 “砚儿!” “砰!” 一声巨响后,内室的门倒在地上,江知砚扯过林芷柔的身子,一把甩了出去。 江知礼与江知彰围在慕青沅和江云舒面前,“母亲、云舒,你们没事吧?” 江云舒大剧烈地咳嗽,好半晌才缓过气,“秦仲商,你都听到了吧,林芷柔小产是她陷害月华的。” 秦仲商脸色沉重,他没想到素来宠爱的妾室原来是条美人蛇。 玉岫原先是他的丫鬟,在书房侍墨,他们俩人常在书房中颠鸾倒凤,好不自在。 他本想将玉岫抬为姨娘的,没想到玉岫却死了。 他闭了闭眼睛,重重的扇了林芷柔一巴掌,“你这个毒妇。” 林芷柔被江知砚甩到地上时,本就受了内伤,秦仲商的这一巴掌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秦时安双目通红,他没想到姨娘竟然能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实在不是问罪的时候。 他给秦仲商磕头,“父亲,有什么事情也得等到姨娘醒来再说。” 他又给慕青沅磕头,“老夫人,我姨娘虽然做了这么多恶事,可也是一片爱子之心,还请老夫人饶过姨娘一命,我愿为姨娘抵命。” 慕青沅却不愿多说,看着江知礼三人,“这里的事情,你们三人处理吧,我带着云舒先回府了。” 她实在不愿让女儿在这样乌烟瘴气的府中生活,索性将江云舒又带回江家。 第85章 美男计 马车上,慕青沅神色疲倦地靠着车厢,任由白薇给她捏肩。 江云舒愧疚极了,“都是女儿没用,害得母亲这么一大把年纪,还要给女儿主持公道。” 慕青沅眼皮都没有抬到,幽幽道:“说什么傻话呢,以前母亲没保护好你,日后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了。” 到了荣国公府,慕青沅便让江云舒回去陪秦月华,“告诉月华,林芷柔的那个孩子并不是因她之过,旁的也不必多说了。” “女儿省的。” 原本这些事情,江云舒就打算要告诉秦月华,没得污了她的耳朵。 花嬷嬷劝道:“老夫人,劳累了一日,不如先用点饭吧。” 慕青沅摆手,“不必,我想先睡会。” 伺候完慕青沅躺下后,花嬷嬷走出内室,白薇与白英两个站在门外等她。 白薇咬了咬下唇,“自从伤好后,老夫人的精神越来越差了,就连吃的也没有以前多了。” 白英眼睛转了转,“准是家中的事情太多,各个又都来找老夫人,这才将老夫人给累坏了。” 花嬷嬷:“老夫人性子倔强,别说他们找来了,就是不找来,老夫人也要逐个过问。” 连故人的孙女都不放过。 花嬷嬷几人心疼极了。 忽而,她看了眼白英,“珈蓝姑娘如何了?” 白英当即苦着一张脸,“听说受到了极大地责罚,公主还毁了她的脸。” 白薇小小的惊呼了下,但立即反应过来,用手遮住嘴巴,“公主怎地这样过分?” 花嬷嬷小声斥道:“不要命了?公主如何是你们该谈论的吗?若再有下次,通通掌嘴。” 两人立马垂下头,花嬷嬷继续道,“你们是老夫人的贴身丫鬟,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老夫人,若是在外面这样口无遮拦的话,岂不是要害了老夫人?” 这样的话,两人不知听过多少了,闻言也只敢喏喏应是。 见两人记住后,花嬷嬷这才停下。 “别忘了让人继续打探,老夫人明早肯定是要问的。” 白英应道:“嬷嬷放心。” 徽音公主府。 珈蓝躺在床上,气息微弱,原就淋了一夜的雨,又受了这样的伤。 丹若不停给她换额头上的湿帕子,怔怔地看着珈蓝脸上那道狰狞的伤口,泪珠不断从脸上滚落。 芙蓉下值回来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她心中叹息,而后连忙将一丸药递给丹若,“用水化开,喂她服下。” 丹若点了点头,连忙去找温水。 芙蓉上前替珈蓝更换湿帕子,伸手探了探珈蓝的额头,好在不那么烫了。 她真怕珈蓝熬不过去。 她们三人都是先皇后赐给公主殿下的,感情自然比旁人深厚些。 她想不明白,珈蓝素日里这样规矩的一个人,怎么会和驸马有牵扯。 她喃喃低语,“他若真是个男人,就该不顾一切将你带走,而不是留你在这里受这些磋磨。” “水来了。” 芙蓉接过水,轻柔地喂珈蓝喝下,等她全部喝完后,两人这才松口气。 芙蓉看丹若始终不敢抬头看自己,她摸着丹若红肿的脸,“昨日我用了狠劲,你可怪我?” 丹若咽下眼泪,“我知道姐姐是为我好,感激姐姐还来不及,怎么会怪姐姐呢?” 芙蓉眼中泪光闪烁,“咱们若是平常人家的姐妹该有多好。” 不必日日担忧不小心惹怒了公主该如何是好。 丹若爽朗一笑,“这辈子无缘了,下辈子咱们投生在寻常人家,做一对寻常的姐妹花,珈蓝姐姐是大姐,你是二姐,我是最小的三妹。” 崔广陵这个驸马在公主府的作用就是陪徽音公主睡觉,他不愿意回到内院,只好在前院书房安置。 徽音公主院中发生的一切,他无法得知。 但是身边的长随墨竹却在下人那里听了一耳朵的,关于珈蓝被长公主毁容的事情。 其他人不知道驸马爷和珈蓝的事情,他是崔广陵的贴身长随,他难道不知道吗? 他当下就抓住那人,“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人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邪笑着说:“我说墨竹,你激动个什么啊?难不成你同那珈蓝姑娘.......” 墨竹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少他娘的胡沁了,快说,说了,你欠我的那三两银子就一笔勾销。” 那人听到这话后,忙不迭,将自己听到事情都说了出来,“不知是何原因,只是听说珈蓝不知为何惹得公主震怒,罚她跪了一夜,第二日抬回下人房的时候,脸就毁了。” 墨竹咬了咬牙,松下那人,拔腿就跑。 那人疑惑地看着他,喃喃道:“真是奇怪,珈蓝和他什么关系,这么关心珈蓝?” 书房,墨竹一把推开房门,便将珈蓝被罚伤重的事情说了出来。 崔广陵脸色骤然一变,猛然起身要去内院。 墨竹死死抱住他的腰,“哎呦,我的爷,若是这样贸贸然去找公主要人,这岂不就是告诉众人,你同珈蓝姑娘交情匪浅?” 崔广陵低吼,英俊的脸上布满了痛苦,“难道就让我眼睁睁看着她受苦吗?” “她什么都没有做错,是我一直执迷不悟地纠缠她,是我一直无理取闹,我不能再放任不管了,我一定要救回她。” 墨竹生拉硬拽好不容易将崔广陵拉回房中,“少爷,你得先冷静点,别到时候珈蓝姑娘没救回来,还赔上一个你。” 墨竹此时还不知道,他的话有朝一日变成了现实。 “墨竹,你说我去求她,如何?” 崔广陵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对,我去求她,只要她能放了珈蓝,日后,日后我就与她好生过日子。” 墨竹可不认为霸道的徽音公主能同意这个提议。 他压低声音,“少爷,现在重要的是,公主知不知道你与珈蓝姑娘的事情,若是不知道还好办,若是知道了,这可就难办了。” “我与珈蓝清清白白,你不要污蔑她的清白。” 墨竹:“.......”这话你去跟徽音公主说说,看她信不信你。 他挠了挠头,“这恐怕就需要少爷你牺牲牺牲了。” 崔广陵:“......” 不多时,崔广陵换了一身雪白绣梅长袍,“如何?” 墨竹生出大拇指,“少爷,您就是那雪中独自傲放的梅,此行定当成功。” 崔广陵强行压下心中的厌恶,大步往徽音公主房中走去。 徽音公主房前,崔广陵抬手叩响房门。 少时,房门打开。 崔广陵抬步走进去,入眼是一片刺眼的红,他哑着声道:“公主,在下没有打扰你就寝吧?” 徽音公主眼波流转,直勾勾地盯着崔广陵,“驸马,怎么现在来了?” 崔广陵低垂着头,“更深露重,在下特意来陪公主殿下。” 徽音公主面上闪过一丝笑意,“那驸马还在等什么?” 崔广陵走到徽音公主面前,横抱起她,走上榻上。 第86章 比翼双飞的鸟 次日一早,徽音公主躺在崔广陵怀中,他还未醒,她伸出手不停抚摸崔广陵的五官。 脸上的瘙痒让崔广陵皱了皱眉头,他抓住徽音公主的手放入胸膛,“别闹了。” 徽音公主脸上泛起红晕,柔顺地往崔广陵怀中又靠近几分。 崔广陵睁开双眼,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片刻后才说道:“起身吧,公主。” 徽音公主翘着手指,不停在崔广陵胸口处画圈,“驸马,天色尚早,不如再多睡一会吧。” 崔广陵轻柔地将她推开,“该去上朝了。” “上朝有什么可在意的?你是驸马,纵使不去上朝,也没人敢说你什么。” “那便听公主的。” 待到两人晨起时,已临近中午。 徽音公主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侍女给她梳妆。 崔广陵挥退侍女,拿过螺黛,略蘸了点水,弯腰与她画眉。 “好了。” 徽音公主连忙睁开眼,左右打量着新眉形。 她欣喜地说道:“驸马的手真巧,不止在书画一道有天分,就连给女子画眉都是旁人所不可及的。” “你若是喜欢,日后我天天为你画便是了。” 徽音公主不由咦了一声,歪头看着崔广陵,“驸马,今日莫不是转了性子了?” “你我夫妻,夫妻恩爱本就是世之常情,公主不必疑虑。” “哦?”徽音公主挑了挑眉,“我还当驸马是有什么事情要求我呢。” 崔广陵呼吸乱了一拍,抬眸却撞入了徽音公主似笑非笑的眼中,他咬了咬牙,“公主身边的珈蓝姑娘是个妥帖人,母亲染疾,我想向公主讨了她,去伺候母亲。” “我身边的妥帖人可不止她一个,怎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看上她了?”徽音公主冷下脸,“怕就怕伺候母亲是假,伺候驸马才是真的。” 崔广陵放下螺黛,躬身给徽音公主行礼,“还望公主成全。” 徽音公主怒极反笑,“驸马相求,我哪有不给之礼,只是这几日珈蓝病重,过几日我亲自给母亲送去。” 崔广陵抬眼看徽音公主,手中的拳握紧又松开,“谢过公主。” 待崔广陵离开后,徽音公主猛地站起身,将梳妆台上的一应东西全都扫落在地,嘴里恨恨道:“好一个崔广陵,你竟真的能为这个女人做到这一步。” “珈蓝那个贱蹄子呢?” 徽音公主的视线猛然转向碧荷。 碧荷咽了咽口水,“听说还在房中歇着。” “一个奴才难道还比本公主还要金贵不成?”徽音公主冷哼一声,“让她滚来伺候!” 碧荷应下后,一路小跑到珈蓝房中,见珈蓝已经醒来,她才松了口气,“珈蓝姐姐,公主那边指名要你去伺候呢。” 珈蓝勉强起身,“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 说着就要起身穿衣服。 碧荷咬了咬唇,又回去复命了。 芙蓉昨日带回来的那丸丹药,救了她的大命,不然今日她可能还昏迷在床上。 珈蓝走到镜前,手摸向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从被划伤到现在,也只是被芙蓉、丹若两个简单的处理了。 若是想要回到原来,怕是再也不可能了。 她无悲无喜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仿佛受伤的不是她一样,转身离去。 公主房中,珈蓝跪在徽音公主面前。 徽音公主懒洋洋说道:“抬头。” 珈蓝将头缓缓抬了起来。 徽音公主笑得大声,“你们瞧,她怎么这么恶心啊。” 碧荷几人附和着徽音公主。 珈蓝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徽音公主觉着没什么乐趣,伸脚踹向珈蓝。 珈蓝跌在地上,又从地上爬起,跪在徽音公主面前。 徽音公主嘴角上扬,尖锐的护甲一下又一下地戳着珈蓝的伤口,还未长好的伤口,顿时鲜血直流,“你瞧瞧你,真是个贱骨头,天生就该是伺候人的下贱东西,竟敢肖想本公主的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是什么东西。” 珈蓝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脸上传来的阵阵疼痛却比不过心中的屈辱。 徽音公主浑然不觉,仍然自顾自说道:“这样吧,你既然这么喜欢男人,那本公主就大发慈悲送你去个好地方。” “玄武、玄风,将她给我带走。” 徽音公主指着外面的两个侍卫说道。 玄武和玄风两人一人拉住珈蓝的一只手臂向外拖去。 珈蓝在公主府人缘不错,但是却没有人敢求饶,徽音公主喜怒不定,尽管他们同情珈蓝,但是却也不想变成另一个珈蓝。 芙蓉死死拉住丹若,不让她去送死。 丹若眼中含泪,“芙蓉姐姐,难道就要这样眼睁睁看着珈蓝姐姐去死吗?” 芙蓉手上的力道渐渐加重,她强忍酸涩,在丹若耳边说道:“你去寻驸马爷身边的墨竹,让他想想办法。” 丹若忘记哭泣,睁大了眼睛看着芙蓉,“你说驸马?” 芙蓉沉重的点头,若不是珈蓝和驸马爷牵扯不清,公主哪里会这样动怒。 她喝道:“还愣着干嘛?你真要眼睁睁看着珈蓝去死吗?” 丹若一咬牙,背着人便跑去外院。 外院,崔广陵拿着从太医院讨来的舒痕膏,心中有些欢喜,待今晚便让人给珈蓝送去,想来伤口也能好得快一些。 想着珈蓝,他的心中一片火热,也冲散早上从徽音公主那里带来的恶心感。 再过些日子,珈蓝就能脱离徽音公主了,他一定会放珈蓝离开这肮脏的公主府。 然后他就上旨请求和离,去寻珈蓝,海阔天空他要与珈蓝做一对比翼双飞的鸟。 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没来由的慌乱,他突然十分想见珈蓝。 他一把拉开房门,向外跑去,却见着墨竹正在和一个侍女说话。 他脑中嗡的一声巨响,跌跌撞撞跑到丹若面前,“说,珈蓝怎么了?是不是珈蓝出事了?” 丹若被崔广陵的神色吓了一跳,但还是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公主让玄侍卫将珈蓝拖出府了,但不知道去往何处了。” 崔广陵手中的舒痕膏被他捏的有些变形,“怎么会这样呢?” 墨竹对丹若摆摆手,示意她先走。 他安慰道:“爷,您也别急,咱们出去慢慢打探着。” 崔广陵一把推开墨竹,大吼道:“什么别急?徽音手段狠毒,珈蓝落在她手中,一定吃不了好。” 墨竹连忙捂住崔广陵的嘴巴,“我的爷,这还是在府中呢,您这样大喊,岂不是让公主治罪?” 第87章 佛祖也会原谅她的 玄武和玄风两人将珈蓝扔到京中最下等的勾栏院中,珈蓝强忍着身子不适,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玄风趁玄武出去找鸨母的时候,小声地跟珈蓝说:“珈蓝姐姐,你怎么就惹了公主发了这么大的火?” 这样做岂不是要珈蓝生不如死? 珈蓝自嘲一笑,并未直接回答玄风的话,“玄风,我这里有一封信,你将它带给荣国公府的老夫人,其他的都不要再说了。” 玄风向后看了眼见没人,这才将这信塞入怀中,“珈蓝姐姐,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把这事办好,只是我也是实在救不了你。” 珈蓝扯了扯嘴角,“这已经足够了。” 两人正在说话间,玄武带着鸨母走了进来,见到玄风正在和珈蓝说话,他横眉一脚踹向玄风,“说什么呢?” 玄风忙从地上爬起来,讨好地看着玄武,“没什么没什么。” 玄武指着地上的珈蓝跟鸨母说:“这个人我就交给你了,你看着给她安排吧,不拘什么做苦力的、乞丐,人越脏越好。” 鸨母打量着珈蓝,待看到珈蓝脸上的疮疤还在流血,脸色又这样苍白,她有些惊讶,“多标致的姑娘啊,可惜了,若是精心调养未必不能恢复成原样。若是送到我这里,来这里寻欢作乐的人可没有一个会怜香惜玉的,这样的一个小美人,恐怕连三日都不能活过去。” “一个奴才而已,谁会给她请大夫。”玄武挑眉看鸨母,“三日?尽管多给她找些人,让她活不过明日。” 鸨母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果然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她们这里虽然算不得什么好地方,但是她也不想平白无故地作恶。 刚要拒绝,眼前闪过两锭金子。 “这样能答应了吗?” 鸨母连忙上手拿过这两锭金子,放入口中咬了咬,果然是真的,她满心欢喜地看着玄武,“那自然是能的,您尽管放心,我保证她活不过明天去。” 但若是为了金子,佛祖也会原谅她的。 两人当着珈蓝的面肆无忌惮地谈论,仿佛谈论一件货物。 玄风的眉头微皱,玄武这话着实有些过分,珈蓝平日里待他们这些侍卫友善,她遭难,他们不能搭救就算了,玄武又何必落井下石呢? 珈蓝却对两人的声音置若罔闻,目光一直看向门外,会有人来吗? 就算来了又能如何呢? 只要还在京中,只要公主愿意,还是能够将她抓回去。 罢了,早不该有这些念头的不是? 甚至不该与他相认。 鸨母谄媚地看着玄武,“既然是两位爷带来的人,不如就由你们二位开始吧。” 玄武轻轻嗯了一声,鸨母立马识趣地离开,走时还不忘将房门关上。 玄武居高临下地看着珈蓝,“珈蓝,你就认命吧。” 想当初珈蓝是多少侍卫心中的佳人,没想到今日就要在他身下承欢了,玄武心中一片激荡。 认命吧三个字盘旋在珈蓝心头,她再也忍不住流下泪来,她这一生从未作恶,为何却这么悲惨? 幼时被充入教坊司为奴,定下婚约的未婚夫另娶她人,她成了那人的侍女。原本想着这一生也就这样过去了,却没想到现在又被扔进妓馆为妓。 玄风拽住玄武脱衣的手,“何必如此?公主只是让我们将她带来这个地方,你为何非得这般折辱她?” 玄武打量了眼玄风,“你小子还想英雄救美不成?你可知她为何会被卖入这里?还不是因为这个贱人勾引驸马爷,才惹得公主震怒,说不定私下里已经和驸马行过苟且之事了,我们自然要为公主分忧。” 玄风震惊地看着珈蓝,有些不敢相信他的话。 珈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真真是道貌岸然。”她缓缓从地上起身,“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将自己恶心的私欲说得这样凛凛,真是让我惊讶。” 玄武恼怒地瞪着她,“好个伶牙俐齿的小贱人,难道说你没有勾引驸马爷。” “我与他青梅竹马,相识于幼时,发乎情,止乎礼,不敢越雷池一步,怎么到了你的口中就如此肮脏不堪了?” 忽而,珈蓝翘了翘嘴角,“定是你心思肮脏,所以看待任何人都如你这般不堪。” 玄武脸色变了变,最后阴恻恻看着她,“小贱人,我倒要看看你的身子像不像你的嘴这么硬了。” 说着,便将珈蓝扑倒在地,一只手死死将她的两只手固定在头上,另一只手落在珈蓝腰间的腰带上,带着腥臭的嘴不停往珈蓝的嘴边、脖间亲去。 珈蓝不停挣扎,本就虚弱的身子却没有多少力气,她只好将求救地看向玄风,玄风不敢和她注视,只好将身子转过去,面对着门。 珈蓝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片刻后,她将眼睛睁开,“你且松开我,若是这样,你我都不得趣,松开我,让我好好服侍你。” 玄武嘲弄地看着她,“果然是个婊子,见到男人就要贴上来。” 说完,便坐了起身,“若是你伺候得宜,爷就去找公主讨了你,免你在此受苦。” 珈蓝柔顺地说道:“那就多谢玄武大哥了。”说完,她猛然从头上拔下金簪刺入玄武脖间,温热的鲜血瞬间溅了她满脸。 玄武立马伸手捂住伤口,另一只手死死掐住珈蓝的脖子,“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敢行刺我?” 玄武越说越气,掐住珈蓝脖子的手不停用力,她的呼吸渐渐微弱。 她停止挣扎,若是这样死去,也没有什么不好,她心中并没有什么牵挂。 她缓缓闭上眼睛,过往的记忆像走马灯一般浮现在她眼中。 “凌霜,祖父说待到你及笄后,咱们便可成亲。” “凌霜,你难道真的忘了我,忘了我们之间的事情吗?” “驸马,这世上只有珈蓝,并无凌霜。还请驸马放过珈蓝,珈蓝身为奴婢,心中只有公主一人。” “你就这么自甘下贱吗?” 珈蓝的眼角缓缓流下眼泪,若是有来生,她再不愿和任何人有感情纠缠了。 突然,一把刀径直穿过玄武的身体,玄武不可置信地回过头,“为什么?” 玄风面带愧疚地看着他,“对不起,我也不想的。”说完后,玄风抽出刀,扔在一边,赶紧上前扶住珈蓝,“珈蓝姐姐,你没事吧?” 珈蓝原以为已经必死无疑,没想到却得救了,一时间她不知作什么表情,神色有些怔愣,“我没事,多谢你了,玄风。” 玄风有些沮丧地看着她,“我杀了玄武,公主一定会重重责罚我的。” 搞不好也会让他给玄武抵命,他该怎么办? 珈蓝温柔地看着他,明亮的眼神中是灰败的死意,“不是你杀的,是我杀的,回去之后你就这样跟公主说。” 第88章 进宫 徽音公主府。 玄风站在下首,一五一十地汇报珈蓝的消息。 “属下当时在外面没听到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到玄武一声惨叫,待属下闯进去一看,珈蓝手中正拿着刀,玄武倒在了地上。” “属下情急之下,也抽出刀将珈蓝砍死。” 徽音公主打量着他,“哦?珈蓝一个弱女子是怎样夺了玄武的刀?又是怎样将他杀死的呢?” “玄武脖间插着一根金簪,想必是两人推搡之间,珈蓝刺进去的,又趁着玄武受伤,这才将他杀死。” 徽音公主起身围着玄风走了一圈,“那珈蓝的尸体呢?” 玄风猛地跪下,“回公主的话,属下本想将珈蓝的尸体扔到乱葬岗,但是却遇到了荣国公府的人,他们将珈蓝的尸身带了回去。” “此言当真?” “属下不敢欺瞒公主。” “哼。”徽音公主冷哼一声,“好一个该死的老太婆,屡次同我过不去,真当我是好欺负的不成。” “带上人跟我走一趟。” 她高声喊了声后,便抬步走出去,公主府的侍卫连忙跟上。 徽音公主的车仗浩浩荡荡地穿过朱雀大街,来到了荣国公府前。 徽音公主撩开了片车帘看了眼碧荷,碧荷立马会意,大步走到荣国公府门前,大声叫嚷道:“让你们家的老夫人速速将珈蓝那个贱蹄子给交出来,我还没见过有人能去强抢别人家的丫鬟的。” 江二瞪着眼上前,一只手将碧荷推了出去,“哪来这样没礼数的丫头,这里是荣国公府,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我们家老夫人更是超品国公夫人,是连陛下都亲口承认姨母!你敢对老夫人不敬?” 碧荷一个没站住摔在地上,“好呀,你们国公府的人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知不知道我家主子又是谁?” “怎么?你娘没告诉你你是谁吗?”江二翻了个白眼,“我也不想知道你主子是谁,就是天王老子也该讲讲道理、礼数,没有跑到别人家大门口大喊大叫的道理。” “哼,好你个狗奴才,连本公主的人都敢拦,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谁。”徽音公主见碧荷迟迟不回,便下了马车,来到大门前。 “原来是徽音公主。”江二给徽音公主行礼。 “知道是我还不将你家老夫人叫出来。” “回公主的话,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我家老夫人不在家。” “不在家?”徽音公主明显不信,“那我可就要进去查查了。” 说着就要带着侍卫强闯荣国公府。 江二连忙上前拦住,“公主这是何道理?这里是荣国公府!” “擎苍,将他给我杀了!”徽音公主看着江二,眼神中满是厌恶,好一个低贱的奴才。 擎苍应声,挥刀砍向江二,江二一个闪身躲在柱子后面。 擎苍见状还要追上前。 就在这时,荣国公府的大门缓缓打开,江知砚从里面缓缓走出,拱手道:“微臣见过徽音公主。” 徽音公主扬手,公主府的侍卫顿时停了下来。 “江大人,我公主府上丢了一个丫鬟,听我的侍卫说被你家的老夫人给带走了,不知道能不能还给我呢。” 江知砚回道:“公主来得不巧,家母带着那个侍女的尸身进宫了。” “你说什么?”徽音公主大声问道。 “不敢欺瞒公主。” 徽音公主冷冷盯着江知砚,“江家,我记住了。” 说完便拂袖而去。 江知砚看着徽音公主的背影,漆黑的瞳孔犹如深渊一般。 皇宫。 紫宸殿,昭庆帝午睡后起身,白天也忙不迭将慕青沅在殿外跪着的事情说了出来。 昭庆帝眉心闪了闪,“江老夫人年岁这么大了,这样岂不是跪坏了身子,还不快请进来。” 白天也苦着一张脸说道:“回圣上的话,奴才也是百般劝说啊,奈何老夫人不听啊,说自己蔑犯了皇家颜面,求圣上狠狠治她的罪呢。” “宣。” 不多时,慕青沅颤巍巍地走进殿中。 “老身见过圣上,圣上万福金安。”慕青沅说完后,给昭庆帝行了个大礼。 “老夫人这是作何?”昭庆帝说完后,看了眼白天也,“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老夫人扶起来。” 白天也连忙上前扶起了慕青沅。 “多谢陛下仁慈。”慕青沅又对着昭庆帝福了福身子,又小声对着白天也说了句感谢。 “原不该来打扰陛下的,但是老身实在是做了一件错事,特来向陛下请罪。” “老夫人何罪之有?” 慕青沅叹了口气,“陛下也知道的,老身在皇陵三年遗忘了许多事情,可是前些日子忽然就想起了,老身原来在宫中有一个要好的手帕交,只是可惜故人已逝。” 她的语气中带着怀念,“故人虽然早已远走,但是故人之孙仍然还在,那可怜的孩子在京中贵人家里当差,我原想是和主人家讨了她,奈何主人家对她爱重,不忍割爱。老身也只好歇了这个心思。”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深吸口气,眼含热泪,“可是今日我却撞见那可怜孩子的尸身,主人家要将她扔到乱葬岗上,老身不忍,将她的尸身夺了过来。” 慕青沅跪下,低头说道:“还请陛下降罪。” “那贵人是谁?” “正是徽音公主。” “尸身又在何处?” “就在殿外。” 昭庆帝给了白天也一个眼神,白天也悄悄退出去。 昭庆帝拿起茶盏,小口小口品着。 慕青沅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跪在地上。 不多时白天也回来,对昭庆帝点头。 昭庆帝将慕青沅扶起,“老夫人,你我之间不必行如此大礼。” 慕青沅感激地回道:“陛下仁慈,老身焉能坏了规矩。” “不知外面那姑娘是谁家的?” “她是卓璇的孙女。” “卓璇?”昭庆帝喃喃道。 白天也赶紧提醒,“陛下,就是魏连竹,魏大人的孙女。” “原来是她。”昭庆帝恍然,不经意地问起,眼神却直勾勾盯着慕青沅,“不知老夫人还想起哪些事情了?” 慕青沅摆了摆手,“再没有了,就连和卓璇之间的事情也记不得,只依稀记得有这么个人。” “就凭着这些模糊的记忆,老夫人就愿意为这样一个人做这么多,可见老夫人是真的仁善之人啊。”昭庆帝感叹道。 昭庆帝不松口,慕青沅心中着急,但是面上不显,“故人已逝,仅存的一点骨血也没能保全,实在是我之过。” “时也,命也。” “陛下,其实老身今日前来还要向陛下求一件事。” 第89章 君臣有别 “还有何事?” “老身的二儿子实在是蠢钝如猪,没有做官的能力,却依靠着父辈的荫庇,侥幸在朝中做了一个小官。原是陛下赐下的恩惠,但老身却不想让他坏了陛下的朝堂,还请陛下恩准他辞官。” 说着,慕青沅又跪了下去。 她心中暗戳戳想着,难怪小燕子要搞一个‘跪得容易’了,在宫里没有这个确实受罪啊! 昭庆帝看着慕青沅久久不语,半晌后,他亲自将慕青沅扶起,“姨母这样岂不是要折煞了朕?朕既叫了你一声姨母,阿彰自然就是朕的表兄弟,不必讲究这些。” 慕青沅一脸严肃,“陛下不讲究是因为陛下念着旧情,老身万不能因为陛下念旧就蹬鼻子上脸,若是陛下不同意,老身今日就不起身了。” “姨母,朕答应就是。”昭庆帝无奈地说,“徽音是被朕给宠坏了,不就是一个侍女吗,姨母直接带回去就是了,何必来这一趟?至于徽音那里,朕自会跟她说的。” “老身多谢陛下。” 又寒暄了几句,慕青沅便带着珈蓝的尸体回到了江家。 慕青沅坐在马车上,眉头紧锁,双眼阖紧,唯有手中不停转动的佛珠说明她并没有睡下。 马车猝不及防地停了,慕青沅身子向一侧倒去,花嬷嬷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老夫人,您没事吧?” 慕青沅摇了摇头,“看看是什么情况。” 白英掀开车帘跳下去,“你怎么驾的车?要是摔了老夫人,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车夫急忙说道:“前面遇到了公主府的车驾,这才停了下来。” 白英皱眉地看过去,徽音公主的车驾径直从慕青沅的马车旁驶过,马车扬起的灰尘糊得白英满头满脸都是。 “呸呸呸。” 白英灰头土脸地上了马车,一脸气愤地和花嬷嬷说,“嬷嬷,公主也太盛气凌人了,她就这样过去了。” 慕青沅淡淡道:“她是公主,皇上最宠爱的公主,为何不能。” “可是您是......” “君为臣纲,君上待我和善,但是身为臣子却不能忘记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 慕青沅脸上的表情太过于严肃,白英顿时哑口无言。 慕青沅又闭上了眼。 马车到了荣国公府。 江知礼兄弟三人将慕青沅迎了进去。 江知彰率先问道:“母亲,如何?” 慕青沅喝了杯茶后,才缓缓说道:“凌霜在世上已无亲人,也不必葬到魏家祖坟,没得打扰了他们。还是寻一条江,让她随水流而去。另外府上也不必大操大办,一切从简。” “母亲放心好了。”江知礼却还有别的担忧,“如此一来,怕是要和徽音公主交恶了。” 江知彰却毫不在意,“公主又如何?咱们家同皇上交情......” “闭嘴。”慕青沅喝道,“日后这样的话不许再说。” 慕青沅严肃的样子将江知彰吓了一跳,“日后若再让我听到你这样没脑子的话,看我不收拾你。” 江知砚:“君臣有别,二哥要牢记这一点。” 若是说江家还有个看得清的,那就是江知砚了。 慕青沅欣慰地看着他,“说得没错。老二,你那个官职,老娘替你辞了。” 江知彰张了张嘴,半晌瓮声瓮气地说道:“反正我天天需要在家减肥,辞了就辞了吧。” 慕青沅看了他一眼,还好胖儿子没什么官瘾,不然还真是要费一番口舌了。 她换了个姿势,“今日虽然留下了凌霜,但却是用老二的官职来交换的。可见江家和皇家的关系,并没有外界传言那般好。” 江知礼兄弟三人互相看了看,不知道慕青沅怎么说这些话来了。 慕青沅瞥了他们一眼,“咱们母子几人说说话,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了。” 江知礼路略微斟酌后说道:“母亲和父亲有从龙之功,皇上对母亲可以说是处处尊敬,也正因如此,咱们一家在京中可以说炙手可热。” 若是太后还在,他们家一定会更加显贵,真是可惜。 慕青沅摇了摇头,又问江知砚。 江知砚略微有些尖酸地说道:“无非是个面子情罢了。” “继续说。” “江家一门看着地位高,实际上我们兄弟三人在朝中并没有什么实权,有的也只是个虚职。有宠,却无实权,不过如此罢了。” 江知礼面色一变,一把漂亮的美髯乱颤,“四弟!你怎可这样说?” “只有咱们母子几人,为何不可说?”江知砚反问道,“难道大哥觉得我说的不对?” 江知礼仿佛被气得说不出话一般,江知彰咽了咽口水,那他还要不要说了啊?看母亲的意思,好像没有让他说话的意思,他还是闭嘴吧。 眼见着大儿子快要被小儿子给气晕了,慕青沅适时开口:“老大你别急,你弟弟说的并没错。” 她原先也是和江知礼一样的想法,近些日子越琢磨越不对,江家光有贵,却没有权。 又经过今日一事,恐怕皇上和原身之间并不如外界猜想得那般和谐。 那这样的话,江家确实有点危险了。 慕青沅立马端正神色,严肃地看着几人,“日后,你们都得要打起精神来,时时谨慎,不可倨傲,对待皇上也得要万分恭敬才是。” 江知礼有些不确定,“母亲,应当不至于吧?” “大哥真是天真,若皇上心中当真是母亲当做姨母,那咱们家也该是皇上身边的左膀右臂,在朝堂上帮皇上分忧,你瞧着咱家现在什么样的光景?” “大哥你在朝中担任着一个虚职,而我。”江知砚自嘲一笑,“枉我还是状元出身,好不容易进入内阁了,却没有任何实权。” 江知礼顿时沉默了,他也不是个傻的,江知砚都掰开说了,他又怎么会不懂。 “以后谨慎些,总归没事的。” 说完话,慕青沅便打发几个儿子回去休息了,她则靠着软榻想事情。 见天色渐沉,花嬷嬷也劝着慕青沅休息。 “珈蓝姑娘那边也安排妥当了,只停灵一日,后日就能安排下地。” 慕青沅皱了皱眉说:“没有什么珈蓝姑娘了,日后称她凌霜。” “是。” 第90章 开棺 孟氏一手操办凌霜的丧事,除却没有大办之外,所有的东西都是从慕青沅的库房中拿出来的,也都是用的最好的物件。 孟氏放下手中的单子,对着郭妈妈感叹道:“老夫人是真的心爱这个姑娘啊,瞧瞧,这些个东西,不知道还以为是咱家的嫡长孙女呢。” 孟氏的语气有些酸溜溜。 郭妈妈轻声安慰道:“夫人何必跟个死人过不去呢?纵使老夫人再宠她,也不过是个死人了。” 孟氏叹了声,她又何尝不知道呢,只是有些意难平罢了。 说话间,下人来报,公主府来人了。 郭妈妈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来的是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 孟氏哼道:“一个侍女难不成还要我这个国公夫人去迎不成?” 下人面上带着些许的难堪,“那人想要开棺,开棺验尸。” “什么?”孟氏猛地站起身,“开棺验尸?这算哪门子的道理?” 下人往后缩了缩。 孟氏斜睨着她,“别拿这些小事去打扰老夫人。” 说完便带着郭妈妈匆匆出去。 灵堂。 碧荷身后站着丹若和芙蓉,另外还有几个公主府的侍卫。 白英等人与她对峙。 碧荷双手环胸看着白英,“我们奉公主的命,来送珈蓝的最后一程,若是不见到珈蓝的最后一面,我们是不会走的。” 白英冷笑一声,“笑话,连皇上都发话了,你们现在又要开棺验尸,真是天大的笑话。” “难不成是国公府心虚了不成?” 白英微微扬起下巴,声音嘲弄,“不知道从来哪的小蹄子,胆敢跑到我们国公府大放厥词,真当我们国公府的人是好欺负的不成?” “你!”碧荷气恼道,“你想要和公主府作对?” 白英:“谁不知道徽音公主最是通情达理,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我看是你这个小蹄子乱传的。” 灵堂后,孟氏低声道:“果然是老夫人身边的人,瞧这气势,看来不用我出场了。” 郭妈妈笑道:“这样也好,不必夫人您去,也省得得罪了公主府。” 孟氏点头,“是这个理,既然这样,咱们就走吧。” 说完两人回到院中。 芙蓉见两人争执不下,小声在碧荷耳边说了两句话,碧荷不情不愿地退到她身后。 芙蓉笑着给白英行了一礼,“姐姐安好,且听我一言,本不该扰了珈蓝姐姐最后的清净,奈何我等是奉公主的命来此,还望姐姐通融则个。” 白英打量着她,仍旧没有同意。 芙蓉丝毫不慌乱,“姐姐,且跟我来。” 白英点了点,带着芙蓉走到后方无人处。 芙蓉立时便跪了下来,“贵府救了我姐姐,我万分感激。公主却不相信那里面躺着的是珈蓝,这才让我等来验明。这位姐姐,你尽管放心,不管里面是与不是,我与丹若都会一口咬定就是珈蓝,绝不给贵府惹上麻烦。” 白英往后退了几步,不确定地上下打量着她。 “我知姐姐一时难以相信我,可是若是这次不同意,公主心中怀疑,下次不知道会派什么样的人来,这岂不是让两府交恶。” 白英面上沉思,心中却乐开了花,果然同老夫人的说的差不多。 她咳了两声,将芙蓉扶起,“妹妹也别怪我不讲究情面,实在是我们老夫人心疼珈蓝,为着珈蓝都病了。你且在这里等着我,我去禀告给大夫人,看看大夫人如何说。” 芙蓉笑着回道:“如此就有劳姐姐了。” 不多时,白英回来,“大夫人允了,你们都仔细着些。” 荣国公府的下人听从白英的令,小心翼翼开了棺。 碧荷连忙冲到棺前,棺中躺着的果然是珈蓝,她咽了咽口水,强忍着心中的害怕,双手颤巍巍伸向珈蓝的脸。 一双手急忙抓住了碧荷的手。 芙蓉看着碧荷的双眼,语气中带着些诚恳,“姐姐且慢,我曾听说若是一个姑娘家摸了死人的尸体是不吉利的,不如让我代劳吧。” “你?”碧荷不信任地看着芙蓉,她是知道芙蓉和丹若两人同珈蓝是好姐妹,若是交给她,难保不会骗人。 “姐姐,你就在这里看着,你说怎么检查,妹妹就怎么查。” 碧荷略一想想便同意了。 “你先摸摸她的脸,然后再看看她的腕间是否是有那个小痣。” 芙蓉按着她的说法,一一查探,越查,她的心就越慌。 怎么会是珈蓝呢? 她错愕地看着白英,声音有些哽咽,“姐姐?” 丹若没忍住嘤的一声哭了出来,“珈蓝姐姐。” 白英眼中一片坦诚,“这下确定了吧?我们家老夫人赶到的时候,珈蓝姑娘已经没气了,若不是我们家老夫人,珈蓝姑娘就要被扔去乱葬岗了,哪里能躺在这里被你们检查。” 鄙夷的目光刺得碧荷心中难堪,“既然没问题,我等就告退了。” “芙蓉、丹若,我们走。” 芙蓉、丹若两人不动,碧荷横眉,“什么意思?你们俩想要脱离公主府不成?” 芙蓉眼中闪过纠结。 “不许走。” 一道清冷的声音骤然在堂前响起,众人的目光看向来人。 崔广陵一袭白衣,手中提着剑,一步一步走到碧荷面前。 碧荷心中惊慌,“驸马爷,这是何意?” 崔广陵横剑立在她脖间,“给她赔礼道歉。” 碧荷僵在原地,脚底一片寒意升起,她内心中隐隐觉得,若是她不照做,也许驸马爷真的会杀了她。 她双腿一软,跪在崔广陵面前,“驸马,饶命啊!” 崔广陵的手用力逼近她的脖颈,有些癫狂地吼道:“我让你给她赔礼道歉!你难道听不到吗?” 他的样子太过于狰狞,和平日里的温润相差甚远。 碧荷颤抖着回道:“听到了,听到了。”而后,跪着爬到珈蓝棺前,“珈蓝,我给你赔礼,你原谅我,我也是奉命行事,你原谅我好不好?” 崔广陵剑指着公主府的侍卫,“你们为何不跪?” 公主府的侍卫连忙跪在棺前,求饶声、磕头声不停响起。 花嬷嬷带着既白等人来到灵堂,“老夫人感念各位来送珈蓝姑娘最后一程,既然已经验过了,还请各位先回吧。” 第91章 男人的劣根性 有花嬷嬷在,崔广陵只好放了碧荷等人回公主府。 花嬷嬷抬手,白英开口说道:“你们都跟我走。” 灵堂只剩膝下花嬷嬷与崔广陵两人。 崔广陵发丝凌乱,额前几缕碎发垂下,脸色惨白至极,眸底没有一丝光彩,浑身上下透露着孤寂与脆弱。 花嬷嬷心中冷嗤,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现在在做出这模样,没得恶心了凌霜姑娘。 “驸马爷,您还是请回吧。老夫人不想见您,就连凌霜姑娘也不想看到你。” 崔广陵动了动唇,略带着几分自嘲,“嬷嬷,她可留下什么话?” 那日,他得到消息后就追了出去,可是却找不到玄武和玄风两人的踪迹。无奈之下,他只好回到崔家,将家中的下人都派出去找凌霜。 没想到,却被他父母拦下,两人跪在他面前,祈求他能忘记凌霜,和公主好好过日子。 一边是心爱的姑娘,另一边是苍老的父母。 他无法抛弃家族,但是他在心底发誓,不管凌霜变成什么样子,过了这一次,他一定要纳她为妾。 纵使有太多人阻拦,他一定不会放弃。 “姑娘没有什么要跟您说的话,如果有的话,我想姑娘一定会说后悔再见你。” 花嬷嬷的话语像刀子一般,崔广陵心头滴血,嘴唇嗫嚅,“我不信,我不信。” 说完冲到棺前,“凌霜,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来看你了。” 花嬷嬷冷眼看着,“驸马爷真是好生奇怪,人活着的时候,不见您为了姑娘做什么,人死了,您反倒做出这副痛苦的样子,您这是做给谁看?” 崔广陵的身子猛然僵住,迅速转过身子,怒瞪花嬷嬷,“你说什么?” “老奴说驸马爷不必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这人啊,面具戴得久了,就连自己都骗了过去。姑娘已经去了,您啊,就该好生生的当您的驸马爷。” “你知道什么!”崔广陵低吼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哪里知道我和她之间的事情。” “老奴是什么都不知道,老奴也不想知道,老奴只信眼睛看到的一切。” 这些话都是慕青沅教她说的,慕青沅不愿意再见崔广陵,这才让她出来将他打发走。 “姑娘是不是跟您说过,让您不要再纠缠她?她不奢求再和您再续前缘,若您还记得两家的情谊,就该早点放姑娘脱离奴籍。可是您做了什呢?” “这些年,您原本有机会救出姑娘,只是您懦弱不敢开口。所以,您就一边应付着公主,另外还撩拨着姑娘,将姑娘立于不忠的局面。” 崔广陵身子颤了颤,跌在地上,“嬷嬷,你说我该怎么办?整个崔家都在我身上,崔家一门上百条性命,我不能不顾念。” “驸马爷,人生在世,自古就是难两全的,您不敢拿崔家做赌,就已经在心中舍弃了姑娘,但是您又有着男人的劣根性,您在公主身上遭受欺压,想在我们姑娘那里一一被抚平。可是我们姑娘却是个顶通透的姑娘,她数次规劝您,您听进去了吗?” “没有。您不仅没有听进去,反而变本加厉,行事没有不加顾忌,这才将我们姑娘害死。” “您,驸马爷,崔广陵,你就是杀死凌霜的凶手。” ‘你就是杀死凌霜的凶手。’ 这话犹如惊雷一般响彻崔广陵脑海,他喃喃低语,“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我不想的,我没有办法。” “您看,您现在还在为自己找借口。”花嬷嬷叹了口气,“来人啊,送驸马爷出去,从此江家不欢迎驸马爷。” 花嬷嬷的话音刚落,既白就站在了崔广陵面前,“驸马爷,请吧。” “我不走,我不走。” 既白为难道:“驸马爷,得罪了。”说完一把将崔广陵扛到肩上,走出灵堂。 花嬷嬷转头回翠微院回禀慕青沅。 慕青沅头上带着抹额,脸色苍白地靠在床榻上,见到花嬷嬷回来,她嘴角动了动,“回来了。” 花嬷嬷嗳了声,“您觉得怎么样?” 慕青沅摇头,“无碍,那些话可都说了?” 花嬷嬷点头。 “说了就好,说了就好啊。”慕青沅长叹一声,不愿意再想这些事,她说道,“多收拾些东西吧,咱们要在庄子上多过些日子。” “奴婢省的。”花嬷嬷快速看了眼慕青沅,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凌霜自幼充入教坊司为奴,本该是家中千娇万宠的姑娘,一朝沦为奴婢,有婚约的青梅竹马变成了自己主子的夫婿。” “你说这种落差,是那么好接受的吗?” “她恪尽职守,忠于公主,屡次拒绝崔广陵,没有迷失本心已经难得了,我焉能再多苛责她?” “在我看来,现在这种局面都是崔广陵那个没担当的男人造成的,他一手造成了两个女人的悲剧。” 最重要的是,凌霜是阿璇的孙女。 想到这,慕青沅闭上眼睛,掩盖住眼中的痛苦。 花嬷嬷嘴角露出一抹苦笑,真是造化弄人。 半晌,慕青沅开口,“琪儿那里可收拾好?” “白芍在那,您就放心吧。” 慕青沅看着她,“我想着不如将白薇送到珏儿身边伺候,你看呢?” 花嬷嬷却不同意,“大少爷哪里已经有了七星和八角两人,八角虽然有些笨拙,但是七星却是个细心的,总是能将少爷给伺候好。您身边就剩下我们几个趁手的了,若是再将白薇送出去,下一步,您是不是就要将白英给送出去?您想累死奴婢不成?” 慕青沅:“......” “呔,好你个嬷嬷,你家老夫人说一句话,你顶十句,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花嬷嬷劝道:“老夫人,我知道您心疼大少爷,但也没有这样的疼法。” 慕青沅沉默半晌,“她们俩人也快到了年纪,她们是放出去,还是在府中挑个人成亲?” “老夫人,莫不是嫌我和白薇姐姐了?” 白英从外面进来,刚好听到这话,瞧着慕青沅脸色的苍白的样子,她心中有些酸涩,却故作生气道:“您别想摆脱我们,我们姐妹要伺候老夫人一辈子呢。” 慕青沅笑呵呵地看着她,“我老了,你们还年轻着,我不能不为你们多打算打算。” 房中顿时安静下来。 “就连你们嬷嬷,我也想着从府中给她找个能给她养老的。” 片刻后,花嬷嬷哑着声开口,“奴婢如今已经不想了,老夫人不必再为我打算。” 慕青沅刚想开口,却听到胖儿子在外面大呼小叫的声音。 她的眉头皱了皱,看着气呼呼走进来的胖儿子,“你吵什么吵?” “母亲,四弟不同意我陪您一道去庄子上。” 慕青沅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小儿子和大儿子要上朝,唯有这个二儿子不要上朝,能陪在她身边的时候就多了。 小儿子怕是有些不爽了。 她清了清嗓子,“有这么多孩子呢,母亲不要你陪,你在家好好听你哥哥和弟弟的话,莫要惹事,好好减肥。” “可是......” 见胖儿子还要多说,慕青沅赶紧打断他的话,“行了,别说了,等老娘回来给你带礼物。” 江知彰这才勉为其难接受。 第92章 人一定要学习吗 第二日一早,慕青沅带着江家的孩子们去往温泉庄子上。 另有一队人护送凌霜的尸身去沣河。 马车中,慕青沅轻声问道:“都安排好了吗?” 白英:“都安排好了,老夫人尽管放心好了。” 慕青沅点头,有江知砚在,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马车颠簸了两个时辰,终于到了江家的庄子上。 慕青沅搭着花嬷嬷的手下车后,便见到管事带着庄子里的下人跪在门前迎接。 “都起来吧,里面回话。” 众人紧随慕青沅的脚步进了厅堂中,慕青沅高坐首位,“都起来吧,我也是心血来潮带着孩子们来庄子上住几日,你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别因为我们来了,就耽误你们的活计。” 说完后,慕青沅就挥手让他们退下了,留下管事。 “庄子这些年的收成如何?” 李三宏苦着张脸,“回老夫人的话,前几年大旱,府里免了租子,还没缓过来呢,去年又洪涝,这些年的租子都没交齐,实在是奴才不济事。” 慕青沅上下打量着李三宏,他穿着京城当下时兴的布料,许是因为这庄子距离京城并不远。 目光下移,李三宏的指甲干干净净,不像是个管事,倒像是个员外。 “天公不作美,与你何干?”她淡淡道,“你也下去吧,弄一桌吃席过来。” “是是。”李三宏应下后,便躬着腰退了出去。 堂中只剩下江家人。 慕青沅看着江琉等人,这次江珂与江玠并没有一同跟来,她也乐得轻松。 “虽然咱们到庄子上住一段时间,但是你们的课业可都不能落下。” 江琉撇了撇嘴,“祖母,您是不知道,傅夫子给我们准备了多少课业,还取了些刁钻的名字,什么‘三年科考,五年模拟’、‘小诗狂做’、‘小文狂写’,真不知道他是如何想出来的。” 慕青沅脸色有些不自然,这还能是如何想出来,凡是经历过中式教育的人都了解。 “你小子少些抱怨,这可都是傅夫子整理出来的好东西。” 江琉认真地看着她,“祖母,人一定要学习吗?” “你一定要吃饭吗?” “你一定要睡觉吗?” “你一定要穿绫罗绸缎吗?” 江琉顿时哑口无言。 “老夫人,饭来了。” 李三宏指挥着下人将饭食都摆上来。 白英挥退李三宏,“行了,你下去吧,老夫人面前哪里有你伺候的份。” 李三宏看着慕青沅,白英横眉,“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是是是。” 李三宏赔着笑,连忙退了下去。 白英对着他的背影狠狠翻了个白眼。 白薇扯了扯她的衣袖,“这么多主子都在这呢,别惹了老夫人心中不快。” 白英怒道:“我就是看不惯他这个媚上欺下的样子。” 江琉有些好奇,“白英姐姐,怎么回事?” “还不是那个李管事,当着咱们的面笑嘻嘻的,一副老实忠厚的样子,可是我刚在院子中瞧见他,对待下人非打即骂,甚至还用脚踢。” 江琉的怒气果然被激起,“什么?他竟敢这样?看小爷怎么收拾他。” “既白,你跟我走。” 江琉一边喊着既白,一边往外走,走了两步,见既白没有跟上。 他走到慕青沅面前,面上不解,“祖母,你不同意我这样做吗?” 慕青沅点了点他的眉心,“你啊,怎么听风就是雨,轻易就相信了别人的话?你怎么不想想万一白英骗了你,你该如何?” 白英听完这话,忙跪在慕青沅面前。 江琉有些疑惑,“不能吧,白英姐姐是您身边的人。” “不管她是谁身边的人,就算是你父母身边的人,或者是你身边的人,只要不是你亲眼所见,那都当不得真。” “祖母,那我该怎么办?” 慕青沅不止是跟江琉一个人说,她看向其他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用你们的眼睛去看,还要多用你们的小脑袋去思考。” 江瑶靠在慕青沅身上,“祖母,那个李管事看着确实不像好人。” 慕青沅点了点她的鼻子,“以貌取人可要不得。” 江琉:“祖母,我们现在怎么办?” “用你们的双眼去发现,用你们的双手去探查,这些日子,既白他们会跟着你们,听从你们的指挥。” 江琉心脏砰砰跳了起来,慕青沅信任的目光,在他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 他拍着胸脯道:“祖母,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慕青沅满意地看着他,又看向江珺几人,“你们怎么想呢?” 江珺跃跃欲试地看着慕青沅,“祖母,我们也愿意。” “那祖母再交给你你们一件事。” “什么事情?” “庄子的账,你们也要一道查清楚。” “祖母放心,瞧我们的吧。” 慕青沅笑眯眯看着他们,少年的意气尽在眉眼,“行了,先吃饭吧。” 她看向白英,“你也起来吧。” 白英惴惴不安地起身,站到白薇边上。 用完饭,江琉就想出去查案。 慕青沅:“......” 查案,亏他说得出口。 慕青沅:“别着急,坐了这么久的马车,你们难道不累?初来乍到,不先了解清楚就去做,岂不是打草惊蛇?” 江琉深以为然,“对,对,祖母说得对。” 江珺:“那我们过几日再去,这几日咱们先玩。” 江瑶指着外面,“那我们先出去玩吧。” 说完,便一窝蜂地跑了出去。 江珏却在房中不动,慕青沅看着他,“珏儿怎么不去?” 江珏自嘲一笑,“我不过是一个庶子,哪里能够和他们一起玩呢。” 慕青沅:“......” 阴阳怪气的死小孩。 她抬手揪住江珏的耳朵,“臭小子,明知祖母不爱听这话,还在祖母面前说。你给我记住了,不管别人如何看你,你永远都是祖母的大孙子。” 江珏错愕地看着她。 慕青沅见他愣住的样子有些好笑,放过他的耳朵,两只手捧住他的脸颊搓了搓,“听到没?” 江珏的小脸涨得通红,“孙儿知道了。” 慕青沅这才放过他,江珏精致的脸上布满了红晕。 慕青沅长叹一声,“珏儿,我们的出身都不可更改,但是我们绝不能够妄自菲薄,自己怎样看待自己才最重要。你若是总是以这样的心看待自己,将自己封闭起来,谁又能走进呢?你的兄弟姐妹们也都是赤子心肠,他们或许被人灌输了这样的念头,但是祖母相信,只要你真心同他们来往,你们就是最亲的手足。” 江珏低垂着头,“祖母,我不像他们那样,我和他们都不一样,我......” 慕青沅及时捂住他的嘴巴,“你听,你的兄弟在叫你呢。” 江珏敛声,仔细听。 “大哥!” “大哥!” “大哥!” 慕青沅推了他一把,“去吧。” 第1章 狗贼 “你说什么!” “不好意思,我近视眼,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慕青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有人,不对,怎么会有鬼能说出这么无情的话。 难道就因为他是鬼,所以他没有心? 今天之前,慕青沅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学语文老师,上一秒她刚结束公开课,下一秒竟然出现在了地府。 她还以为是自己公开课上太过于做作,老天爷看不下去,收了她呢。 没想到是被上班摸鱼的牛头和马面勾错了魂。 本来慕青沅也不介意在地府来个一日游,可谁能想到牛头马面勾错了魂,竟然还不能将她送回现代。 慕青沅一下子就炸了,她平时工作上替同事擦屁股就算了,但是凭什么要替不同系统的鬼擦屁股。 她狠狠地将两个鬼骂了一顿,围绕着‘摸鱼可以,但是不能真的菜’这一主题疯狂输出。 牛头马面哪里见过这样彪悍的女人,被骂的不敢还口,只好泪眼汪汪地带着她来找阎王。 原本慕青沅以为这件事情到这里就可以圆满解决了,可这个地府最大boss竟然表示无能为力,要将她送到古代。 慕青沅一下就气乐了,她双眼瞪向王座之上的阎王,此时此刻,别说他是阎王了,就算他是天王老子,这件事她都不会同意的! 一人一鬼大眼瞪小眼,都不愿意向对方示弱。 片刻后,阎王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真是奇了怪了,为什么现在的人都对阎王没有了畏惧呢? 他可是掌管着十方阎罗殿的阎王,是地府说一不二的王。 眼前这个小姑娘不仅不怕他,还敢瞪他,真是稀奇。 阎王摊了摊手,表示爱莫能助,“此事我亦无能为力,你们现代人都不生孩子了,生育率都跌成负数了,除非你能接受出生在印度。” 慕青沅与他据理力争,坚定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这明明是你们地府人员的纰漏,我作为受害者没有必要去承担你们的错误。” 见阎王不说话,慕青沅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你说,因为我现代的肉身被火化了,所以不能送我回去,我认了。我也愿意服从你们给我调剂,但是你说的印度也太离谱了!” 她想到以前在网上冲浪刷到的评论,说离谱分为几个等级,轻度、中度、中度、印度。 所以,她坚决不会同意的,生是种花人,死是种花家的鬼。 “所以啊,我才说送你回古代。那时候的天多蓝,空气多清新,你一去就是国公夫人,夫君早死,最小的孩子也都生了孩子,你过去就是老封君,有什么不好的?” “我不信,要真有这么好的条件,又怎么能轮得到我?” 慕青沅对自己的运气还是有着十分清晰的认知的,她向来连微博抽奖都中不了,更何况是去当国公夫人这样天大的好事呢? 阎王呵呵笑了两声,“你是去做人家母亲的,总得要将你那些不成器的孩子们教育好不是?再者说了,教育不正是你所擅长的吗?管教几个孩子,可比你现在轻松多了。” “不成器?” 慕青沅没有被他三言两语蛊惑,反而狐疑地看着他,能让掌管这阴私地狱的阎王说出口的不成器,这里头指定有些猫腻。 “有多不成器?” 阎王的目光落在其他地方,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她。 慕青沅的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说啊,你倒是说啊,你有本事这么安排,你有本事倒是跟我说实话啊!” “你不要太放肆,我可是阎王。” 慕青沅往地上一坐,耍起了无赖,“你没听过吗?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今天你要是不跟我说实情,我就赖在你这个阎王殿不走了,反正我已经是鬼了。” 阎王看到她这副样子,心中已经将牛头马面未来五百年的绩效扣光了。 这一届的牛头马面真是太不争气了,频频给他惹事,还惹上了这般难缠的人。 “你放心,我答应你,只要你能改变江家原先的结局,我一定送你回现代。” “他们家原先是是什么结局?” 阎王冷冷吐出一句话,“满门抄斩,夷三族。” 慕青沅打了个哆嗦,这一家子不是谋朝篡位了吧? 她双手抱拳,对着阎王说道:“告辞,我看我当鬼也挺好的,真的。” 阎王的目光落在慕青沅身上,语气凝重地说:“慕青沅,此事非你不可。” 慕青沅不明白了,她不是因为牛头马面工作中捅的篓子才出现在这的吗? 心里这般想着,慕青沅还是将这话问了出来,“为何一定是我?难道不是因为牛头马面工作出错,我才会来到这里的吗?” 该说不说的,她怀疑阎王在演她。 阎王走下王座的脚步顿了顿,咳咳,这丫头还挺敏锐的。 正是这一瞬的不自然被慕青沅抓个正着,她指着阎王说道:“好哇,给我发现了,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既然她已经发现,阎王也不再隐瞒,“具体的原因,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但是我可以跟你说的是,就算不是现在,也会是后面的某个日子,你总是要回去的。” 慕青沅愣住了,这是她从没想过的答案。 回去?为什么是回去呢?她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她看着阎王的眼睛,她竟然从他的眼中看出了悲悯。 “去吧,去改变这一切吧。” 阎王说完这句话后,双手在空中结了一个印,慕青沅便掉入这空间隧道中。 阎王看着隧道中手脚不停挣扎的慕青沅,眼神柔和了一些,“不要担心,剩下的日子,我会让你少些痛苦的。” 说完后,他看到慕青沅的嘴巴不停在动。 “什么?” “狗贼!我说你是狗贼啊!” 阎王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他果然还是不能对这丫头抱有太大的希望。 他轻叹一声,手一挥,空间隧道便消失不见了。 这下终于安静了。 阎王满意极了,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以慕青沅这样的性格,想来是不会吃亏的,也就只有她能盘活这必死之局了。 他望着地府上面阴沉沉的天,喃喃道:“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欠了别人的东西,总是要还的,不是吗? 第2章 前尘旧事 大雍朝,皇陵。 慕青沅猛地睁开双眼,大喝一声,“狗贼!” 身边伺候的小丫鬟们没想到被太医宣告没救的人不仅醒了,还精气神十足地骂人,纷纷尖叫着跑了出去。 花嬷嬷虽然害怕,但是作为江老夫人的贴身嬷嬷,却不容许她后退半步。 她怒骂道:“一群不懂事的小蹄子。”骂完,她定了定心神,缓步走上前查看慕青沅的情况。 她本是宫中女史,三年前被太后娘娘赐给了江老夫人,便一心一意跟在江老夫人身边伺候。 好在江老夫人虽然不愿理事,却不像别人家的太夫人那般难伺候。 原以为从皇陵回京后,可以在荣国公府安享晚年,却没料到,京中传来消息,说是皇上有意要夺了荣国公府的爵位。 老夫人听说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知道了,便让她退了下去。 等她再次回到房中,准备伺候老夫人沐浴时,却发现老夫人已经晕死在床上。 她大惊失色,忙喊钟太医来瞧老夫人。 钟太医说老夫人已有绝脉的迹象,只怕是熬不过去了。 听完这话,她心已是凉了大半,但尚且有最后一丝希望,她便没有放弃。 好在老夫人醒了,不仅是醒了,还能这般中气十足的骂人。 花嬷嬷内心隐隐有些害怕起来,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慕青沅,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试探地开口道:“老夫人,您醒了,可还有哪里不适?” 慕青沅收回观察四周目光,眼神落在了担忧地看着自己的花嬷嬷身上。 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是看她的穿着打扮,想来是原身身边伺候的婆子吧。 慕青沅无力地摆了摆手,“没事。” 手还未完全放下,慕青沅又猛地抬起手,在眼前反复查看。 皮肤松弛,布满了皱纹,再也没有了她原来的白皙和细腻。 慕青沅欲哭无泪地抬头看着房顶,救命啊!她不想超级加辈啊! 狗阎王,你果然没有心啊! 紧接着,慕青沅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她猛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大概是动作太过于迅速,年老的身子立马抗议起来。 慕青沅眼前一阵阵发昏,缓了片刻后,她又再次低下头,看着自己下垂的胸部。 很好,很符合老年人应该有的状态。 慕青沅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死了,她的眼角划过两行清泪。 狗阎王,我恨你! 忽而,她的脑袋一阵刺痛,又晕了过去。 “老夫人!” 眼见着慕青沅在自己面前又晕了过去,花嬷嬷也想晕一晕了。 她强打起精神让门外的钟太医赶紧来查看慕青沅。 外界的人仰马翻,慕青沅是一概不知。 等到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看着架子床上栩栩如生的雕刻,她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继续在心里狠狠骂着阎王,竟然这么坑她。 还有他最后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慕青沅想得脑子痛都没能从记忆深处挖掘出什么来。 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明白,有些人光是活着就已经用了全部的力气。 慕青沅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叹气,全然不知道自己这副状态在其他人眼中有多吓人。 花嬷嬷与白薇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对视后,便出了房间。 白薇小声询问道:“嬷嬷,老夫人这是?” 剩下的话她不敢说出来了,她怀疑老夫人是中邪了。 她们家的老夫人本来是在庵堂中修行,听闻太后娘娘薨逝,便义无反顾地来到皇陵中为太后娘娘守陵。 皇上感念老夫人与太后娘娘的真挚情谊,特封老夫人为超品国公夫人。 眼见着三年时间已经过去,偏偏老夫人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不得不怀疑老夫人是不是沾染了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白薇面上一阵担忧。 花嬷嬷自然明白白薇的意思,说出这样的话,难不成是嫌脑袋太重了? 她转头瞪了眼白薇,低声喝道:“老夫人乃超品国公夫人,更有太后娘娘庇佑,什么魑魅魍魉敢犯?日后再敢说这样的话,仔细你的皮!” 白薇忙说不敢。 花嬷嬷嘴上这么训斥白薇,心里却有着和白薇一样的想法。 无他,只是因为慕青沅的行为太过于反常了。 深吸口气,花嬷嬷抬步走进房中。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直到她看到了让自己脑子充血的一幕。 花嬷嬷面带焦急,大步走到慕青沅的床榻前。 “老夫人,您这是在做什么?” 慕青沅本来是躺在床上的,后来感觉到双腿有些不舒服,想也不想地就将双腿倒立靠墙了。 这本来是她在现代常做的一个姿势,但是她忘记此一时非彼一时了。 她现在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夫人了,哪里能做得来这种动作。 花嬷嬷扶着慕青沅靠着迎枕,心中的惊怒取代了害怕之情。 “老夫人,钟太医可是说过让您多加休息的,怎么刚一醒来就做这么危险的动作?” 她原先在宫中是见过宫中的舞女,她们为了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加柔软做这样的动作。 可是她从没见过谁家老夫人还能这样做啊? 慕青沅有些心虚,她故作虚弱地按了按太阳穴。 “我饿了,可有吃的?” 白薇听到这话,连忙说道:“有的有的,小厨房里煨着粥呢,奴婢这就去端来。” 说完转身便跑向厨房。 慕青沅只见到一个面容姣好的妹子,风一般地跑了出去。 她闭上眼睛,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羡慕的眼光。 呜呜,她原先也是青春靓丽的小姐姐一枚啊! 她恨啊! 直到白薇将小米粥端了回来后,她的这种想法才消散。 慕青沅看着眼前香喷喷的小米粥,咽了咽口水,古代纯天然小米就是香啊! 白薇看了眼花嬷嬷,花嬷嬷接过她手中的碗,轻轻吹了吹,喂给慕青沅。 一进口,慕青沅就被这小米粥给征服了,不就是变成了一个老夫人吗? 她可以的。 眼见着一碗快要见底了,花嬷嬷及时将碗递给白薇。 慕青沅意犹未尽地看着白薇手中的碗,她还没吃够呢。 花嬷嬷看得好笑,拿出帕子擦了擦慕青沅的嘴,“钟太医交代过,老夫人昏迷许久,醒来后不能食用太多,得精心养着。” 慕青沅只好偏过头,不看白薇。 变成老夫人已经很惨了,她决定等身子养好后,一定要吃些好吃的弥补过来。 这般想着,慕青沅终于打起精神来了。 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花嬷嬷。 花嬷嬷被她的眼神看得心中一阵发毛,小心问道:“老夫人,可是奴婢有什么不对?” 慕青沅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故作疼痛般说道:“嬷嬷啊,我这病了一场好似有好些事情都想不起来了,要不你和我说说?” 第3章 回京 花嬷嬷心里咯噔了下,一时间她脑中闪过许多念头,最后她抬起头看着慕青沅的眼睛。 慕青沅迎着花嬷嬷的目光和她对视,眼神中没有任何慌乱。 拜托,她可是阎王给江家请来的救兵,难不成他们还真的要烧死她? 慕青沅心中微动,不知道烧死她,她还能不能回到现代。 花嬷嬷看着慕青沅眼中没有任何心虚和坦然,心中暗想是不是自己多虑了。 “奴婢听到人说,皇上有意削了荣国公府的爵位。” 慕青沅如遭雷劈,她愣愣地看着花嬷嬷。 不是,怎么远在皇陵花嬷嬷还能得到外面来的消息? 还有,阎王那狗贼不是和她说,她一来就是老封君?就他娘的是个国公夫人吗? 怎么一下子就要削爵了? 慕青沅木木地问道:“已经过了这几日,这爵位削了没?” 如果真的削了,她就找个馒头噎死自己算了。 本来变成一个老夫人,已经够她难过的了。 现在好了,都要削爵了,下一步是不是就是满门抄斩、夷三族了? 是的,她必须得承认她是真的一点苦都吃不了啊。 花嬷嬷无奈地看着慕青沅,这倒是和先前一样,一点都不在意江家啊。 “谣言哪里能当真呢?”花嬷嬷说道,“总归是有您在,皇上总得顾着您的面子不是?” 慕青沅脑中回想着这两日听小丫鬟说的关于江家人的事迹。 江老夫人原先是宫中女史,在宫宴之上与当时的状元江临,也就是江家的老太爷一见钟情。 两人私下见过几次后,江临便义无反顾地请求皇上赐婚。 婚后,两人恩爱了一段时间,原身也顺利生下了四个孩子。 也正是因为原身,江临坚定地加入了当时还是个不起眼的皇子的昭庆帝的战队,两人竭力为昭庆帝登基铺路。 当时,昭庆帝已经登基,谁料宫宴上有刺客闯入,原身为昭庆帝挡了一剑,太后娘娘将她留在宫中养伤。 等到原身养完伤回府后,家中已经多了一人。 胡姬的出现让她明白了这个男人的薄情,她眼中素来是容不下任何沙子,再看看自己的几个孩子,也都不愿意跟她离去,她只好搬到庵堂。 狠也是真的狠,说不问事就不问,任何关于江家的消息都不许传入庵堂,也不许江家人踏入庵堂一步。 这一去就是三十多年,直到太后娘娘薨逝,原身得知这个消息后,去皇陵为太后守了三年。 想到这里,慕青沅叹了口气,原身作为姐妹是没得挑了。 可是她这样一走了之,她的孩子们又该如何呢? 不对啊,按照这样说的话,有这样的情谊在,只要江家人不通敌叛国,自然能荣华富贵一辈子。 江家人到底是做了多过分的事情,竟然能将这样的情谊消磨殆尽。 慕青沅在心底思索江家人可能干的事情,当今皇帝正值壮年,皇子们也纷纷成年,恐怕与此事脱不了关系。 忽然,她想到自己在现代还没有谈过恋爱,现在好了直接就去给人当妈了。 慕青沅勾起嘴角,不就是当妈吗? 有什么难的? 看她操作! 她清了清嗓子,“花嬷嬷,还记得我们是何时来这里的吗?” 花嬷嬷稍微想了想,便回道:“回老夫人的话,正是三年前的今日。” “三年了啊。”慕青沅喃喃,“该是回家的时候了。” 花嬷嬷错愕地看着慕青沅,她听说过慕青沅的事迹,她原以为,慕青沅就算回京也是回庵堂中。 “去吧,去收拾收拾东西,过几日就回去吧。”慕青沅见她不动,便又说了一遍。 花嬷嬷这才回过神来,低低应了一声后,便走了出去。 慕青沅想了想,既然自己要回京,总该给原身的好闺蜜说说,顺带让先太后在下面罩着原身,最好也能捎带着罩着她。 说干就干,慕青沅立即翻身下床。 白英从门外进来,就见到慕青沅自己下床。 她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上前扶着慕青沅,“老夫人,怎么就自己下来了呢?奴婢们都在外间,您只要喊一声就行,万一下床摔倒了,这该如何是好?” 自从醒来后,身边人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没有一个像这个小辣椒一样的。 慕青沅笑道:“我身子已经大好了,不就是下个床,哪里又需要别人来扶着。” 话刚说出口,慕青沅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她对这具身体适应得还真是快,就连口气都有慈祥那味了。 白英一边扶着慕青沅往外走,一边还在小声嘟囔,“老夫人身份贵重,若是不要人伺候,那还要我们这些人干嘛呢?” 慕青沅这才认真打量起白英,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面似芙蓉,一双桃花眼十分明艳,皱着眉样子,倒是减去了面上的几分风流之色。 被这样一个大美人看着,慕青沅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拍了拍白英的手背,“还不用心看着脚下的路,当心摔着你家老夫人。” 白英听到这话,也不再说话了 ,低头看着路。 慕青沅来到太后的牌位之前,心中的酸涩难以掩盖,眼中登时流下两行清泪。 她在心中说道:“你就放心地走吧,既然我来了,总不会什么都不做的,我一定会让你的孩子们躲避原有的结局。” 片刻后,慕青沅感受到自己身上吹来一股温暖的风,同时,她也感到她的身子也好了起来。 阎王果然没骗她。 眼见着天色渐晚,白英从丫鬟手中取过披风替慕青沅穿上,“老夫人,起风了,该回去了,您身子才好,可不能再受风寒了。” 了却了心中的大事,慕青沅也没反对,便回到了房中。 看到慕青沅回来,花嬷嬷上前说道:“老夫人,后日便能回京了。” 慕青沅摆了摆手,“交给你,我素来都是放心的,现在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要你们办。” 花嬷嬷立马端正了神色,老夫人这般说,想来是有什么大事要吩咐给她办了。 不仅是花嬷嬷,就连白薇、白英等人也看着慕青沅。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慕青沅将话说了出来,“快让厨房多做些好吃的送过来,我饿了。” 众人:“......” 花嬷嬷有些不死心地问道:“就这?” “现在你家老夫人饿了,难道这还不是什么顶顶重要的事情吗?” 花嬷嬷心中隐隐约约觉着慕青沅好像与之前不同了,她对着丫鬟说道:“没听到老夫人的话吗?还不快去。” 不多时,晚膳摆在了慕青沅面前。 虽然都是素斋,慕青沅仍旧吃得津津有味。 花嬷嬷却在一旁仔细观察着慕青沅,见慕青沅吃态如往常就连挑食的样子都和之前并无二样,这才彻底放心。 白芍瞧见慕青沅心情好,便也大胆问道:“老夫人,咱们回京后就直接回到净水庵吗?” 慕青沅放下筷子,神秘一笑,“自然是回家了。” 此言一出,屋中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白英问道:“老夫人,是回江家吗?” 慕青沅点了点头,不回江家怎么能收拾这群不成器的子孙呢! 她现在期待极了! 第4章 脑瘫儿子 马车一路摇晃到了京城,慕青沅从一开始的饶有兴致到现在的心如止水。 慕青沅幽幽道:“花嬷嬷,再不到的话,我就真的要散架了。” 慕青沅已经坐了两日的马车了,今儿是第三天。 她的马车虽然是大内出品,已经是精品中的精品了,但是坐了这么许久,慕青沅还是有些烦闷。 花嬷嬷心中无奈,只好像安慰孩子一般安抚道:“老夫人,已经进了京城了,穿过这长安街就到了。” 慕青沅已经不再相信花嬷嬷的话了,这样的话,这一路上,她听得太多了。 长安街是京城最繁华的坊市,叫卖声不绝于耳。 慕青沅眼睛一动,便撩开车帘向外看去。 街道上人声鼎沸,道路两旁的店铺林立,唱曲声、叫好声、吆喝声......声浪嘈杂,人潮涌动,川流不息。 这大雍朝虽然是个架空朝代,但是一路看下来,想来也是个实力雄厚的国家。 慕青沅心中满意极了,商业发达、百姓安居乐业,可见当今皇帝是个明君。 既然是明君,那就好办,只要江家人奉公守法,回到现代的日子指日可待! 忽而,眼前一暗。 慕青沅不明所以地看着花嬷嬷。 花嬷嬷不认同慕青沅的行为,见慕青沅整个身子都快探出窗外,她只好将帘子放了下来。 “您这样贵重的身份回京,该是有侍卫开路的,如今这般悄悄回来,已经是不符合身份,若是被人冲撞到,该如何是好?” 慕青沅干笑两声,“你啊,也太过于谨慎了。” 花嬷嬷不置可否。 白薇突然开口问道:“老夫人,不用使人回国公府送信吗?” 她们这些伺候老夫人的人都没有见过江家人,只是耳闻老夫人的事迹。 从外面的风言风语中可以拼凑出,老夫人与江家众人关系并不好。 “回自己家还要送什么信?”慕青沅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几十年没见过的老母亲突然回家,算是我送给他们的惊喜。” 白薇的表情僵了僵,这确定是惊喜而不是惊吓吗? 看着慕青沅脸上跃跃欲试的表情,白薇心中的担忧顿时消散。 或许该担心的不是她,而是江家人吧。 马车穿过喧哗的坊市,终于到了荣国公府所在的朱雀大街上。 本来安静的大街上,骤然传来声嘶力竭的喊叫。 “江知彰!你今日若是敢把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接入府中,我们母女俩就一头撞死在你荣国公府的大门上,让全京城的人都来看看,你们江家是什么德行!” 夏氏指着江知彰的鼻子骂道。 她与江知彰成亲多年,刚成亲那阵子,两人的感情也确实还可以。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当初的那点情谊,早已经在日复一日中被消磨殆尽。 她原以为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谁知道江知彰竟然要将外室带入府中。 想到这里,她看向莺儿的目光更是不善,“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小蹄子,竟然还想踏入国公府的大门,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有什么资格。” 身为女人,莺儿自然能感受到夏氏的怒火,不过,这样只会狂怒的女人,没什么好值得放在心上的。 她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眼中挤出两滴眼泪,“彰郎,既然姐姐不愿意,我,我还是带着孩子去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吧,莫要因为我一人破坏了你的家庭。” 江知彰见美人哭得梨花带雨,心中的男子气概战胜了羞愤。 他将莺儿紧紧护在身后,怒瞪夏氏,“枉你还是官家女,竟然说出如此粗俗不堪的言语,简直是泼妇行径!” “就算我是泼妇,也是被你逼的。” 夏氏的脸庞涨成紫红色,眼神恨恨瞪着江知彰和莺儿。 一旁的江琪看着声嘶力竭的母亲和怒气冲冲的父亲,不知该说些什么,眼中的泪水犹如断了线一般流下。 她知道母亲与父亲的感情并不是太好,可是闹成这般不堪的局面还是第一次出现。 眼见几人越闹越凶,花嬷嬷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看着慕青沅,“老夫人,咱们是不是要现在过去?” “过去干嘛?”慕青沅从桌上抓了把松子,一边吃一边看。 忽而,她的眼神闪了闪,“啧啧,又出来一个。” 花嬷嬷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一身紫衣雍容华贵的美妇人在下人的簇拥下走出来。 花嬷嬷暗自点头,不愧是国公府的大夫人,这通身的气派果然非比寻常。 慕青沅转头对着白英吩咐几句,白英点了点头,就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花嬷嬷听得心惊,略微想了想就镇定了。老夫人在如何不理事,也是从宫中出来的女史,宫中的女史又怎会是普通人。 临近中秋,孟氏正在院中对账,不想却听到江知彰与夏氏在大门口闹了起来。 来不及多想,她放下手中的账册就匆匆赶来。 见两人在国公府门口就闹了起来,就连二房的女儿都在这,她心中不悦,她看了眼身后的心腹郭妈妈。 郭妈妈心领神会,上前揽住江琪的肩膀,柔声道:“四姑娘,快跟老奴进府吧,这不是你能听的。” 江琪泪眼婆娑地看着孟氏。 孟氏拿起帕子,轻轻拭去江琪脸上的泪珠,“琪儿,你随着郭妈妈进去吧,有我在呢。” 江知彰和夏飞燕两人素来不怎么重视这个女儿,她看不过去,经常将江琪接到大房里和她的两个孩子玩。 如今看着这个孩子凄凄惨惨的样子,心中更是心疼不已。 江琪对着孟氏福了福身子,跟着郭妈妈进了府。 孟氏深吸口气,开口劝道:“二弟、弟妹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咱们回到府中,关起门来好好说道说道。这般闹下去,让旁人看到难免会说闲话。” 闻言,江知彰眉眼有些松动,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 夏氏不依不饶道:“今日有我在,这个小娼妇就别想踏入江家的大门!” “行,那我今日就休了你!” 江知彰的话犹如惊雷一般在夏氏心间炸开,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双唇轻颤,不可置信说道:“江知彰,我十六岁嫁给你,你今日竟然毫不顾念夫妻之情,以往你一房一房地往府中抬妾室,我可曾有半分吵闹?可如今,你要带着这个小娼妇进门,你这是将我的脸面狠狠摔在地上,用力地踩啊。” 江知彰平静说道:“莺儿她有了身子。” 别说夏氏震惊了,就连孟氏面上也是陡然变色,两人的目光齐齐转向莺儿的肚子上。 孟氏简直要气晕过去了,他们这样的人家比不得外面的平头百姓,家中有人闹出这样的丑事,实在是抬不起头的一件事。 更别说,这外室还有了身孕。 她低声喝道:“二弟,慎言!” 江知彰不为所动,“大嫂,今天就算是大哥亲自来,也不能阻拦我。” “哦?是吗?” “那我可以吗?” 第5章 当孤儿是吗 “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能不能阻挡您呢?江二爷?” 一道苍老的声音骤然在众人耳边响起,江知彰更是感受到了来自于灵魂深处的颤抖。 他不敢相信地转过身子,待看清身后那人时,宛如白日里撞见了鬼一般,猛然后退了两步。 却撞上了身后的莺儿,两人双双摔倒在地。 莺儿哎呦了两声后,压下心中的不满,委屈地开口:“爷,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伤到了妾身没事,万一伤到腹中胎儿可如何是好?” 顶着慕青沅的目光,江知彰不敢答话,反而从地上爬了起来恭恭敬敬地跪在了慕青沅面前。 慕青沅嗤笑一声,她在马车中看够了戏,这才在花嬷嬷等人地搀扶下下了马车。 孟氏与夏氏两人不知眼前是何人,见江知彰这般恭敬,两人也不敢失礼,对视一眼后,匆匆行了一个晚辈礼。 孟氏看向慕青沅:“不知夫人是何人,来此有何贵干?可要到府中稍作歇息?” 她从未在京中见过此人,可是见此人衣着不俗,就连江知彰都这般恭敬,莫非? 她突然想到了江家祠堂中挂着的那幅画像,是了,也只有那个人能够让江知彰这般恭敬。 她震惊地看着慕青沅,“您是,您是......” 她的话没有说全,便径直跪了下来,“您回来了。” 夏氏不明所以地看着孟氏,她的脑子懵了,怔怔地看着慕青沅。 慕青沅一下就笑了,指着夏氏对着花嬷嬷道:“你瞧,这里还有个傻的。” “您又促狭了。”这些天来,花嬷嬷早已经习惯慕青沅时不时的语出惊人。 “行了,都起来吧,都跪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江知彰小心翼翼地起了身,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气势。 他站在边上,并不敢直视慕青沅,只拿眼角偷偷睨着慕青沅的动作。 孟氏是第一次见到传说的婆母,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放,“不知母亲今日回府,我这就使人去请老爷回府。” 慕青沅点头,“许久没回来了,没想到刚一回来就要做判官,胖儿子,娘真是谢谢你了。” 江知彰的面皮涨得通红,嘴唇翕动,却不敢说一句话。 慕青沅随意扫了眼夏氏和莺儿,便头也不回地进了大门。 莺儿拽着江知彰的衣袖,不让他离开,今日是她进入江府最好的时机,若是错过这次,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尤其是看到慕青沅之后,她的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江知彰只有小的时候见过母亲,后来母亲进入庵堂后,他再也没见过母亲。好在宫中的太后娘娘每年都会让人送一幅母亲的画像到府上,所以他看到慕青沅的第一面才能认出来。 他不敢当着母亲的面就将自己的外室带入国公府,只好轻声安抚道:“你且先在外面待几日,待我处理好家中的事情后,再去接你。” “爷,不是莺儿不懂事,实在是这腹中胎儿不愿意和他爹爹分开。” 夏氏听到这对狗男女的话,心中一阵阵气闷,可当着慕青沅的面她又不敢做些什么,只好低声咒骂道:“不知廉耻的狗男人。” 慕青沅自然听到后面传来的窃窃私语声,又听到二儿媳的不满,她高声喊道:“江知彰,给你这小鸟儿也带着。” 江知彰与夏氏没想到慕青沅会说出这样的话,两人齐声叫道:“母亲!” 慕青沅揉了揉太阳穴,“吼那么大声干什么?我还没有老到耳背那一步,都给我麻溜地进来。” 孟氏怕慕青沅被江知彰气到,连忙对着两人说道:“没听到母亲的话吗?还愣着做什么?” 说完后,她上前扶住慕青沅的手臂,“母亲,您这边走。” 慕青沅脑中虽然没有关于江家的记忆,但是好端端的二门多出一道墙来,她心中还是有些诧异。 她看着孟氏将自己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孟氏脸色僵了僵,吞吞吐吐地说道:“府里虽然没分家,但是确实与胡姨娘那房是分府过的。” 慕青沅皱了皱眉,这个胡姨娘就是当年的小三——胡姬。 好像自从原身离府之后,胡姬明面上虽然还是江临的妾室,可在这国公府中享受的却是正牌国公夫人的待遇。 就在慕青沅思索间,孟氏小心提醒道:“母亲,还是坐步辇吧,这院子有些距离呢,没得累坏了您。” 慕青沅也不推辞,当下就上了步辇,她这老胳膊老腿的,也确实走不了太久。 坐在步辇上,慕青沅长舒一口气,这万恶的权力的滋味竟然这般该死的甜美! 看着抬着步撵的几人,慕青沅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只好对着孟氏说道:“这些孩子们也都辛苦了,回头你多给他们些赏钱,咱们家可不允许有那些压榨奴仆的事情。” 孟氏笑着回道:“母亲心善,如此体恤他们,也是他们的福气,您尽管放心,儿媳明日就吩咐下去。” 见慕青沅满意,孟氏这才放心。 婆婆比她想象中的好相处一些,京城中长大的人没有一个没有听说过慕青沅的事迹的,只不过都是贬斥的话。 就连出嫁前夕,她母亲还曾教导她,作为正妻,要有容人的肚量。 慕青沅坐在步辇上,心里想的却是莺儿敢这般光明正大上门,想来身后有所倚仗。 忽然,一道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她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留着美髯的中年男子迎面走了过来,端正的面庞和俊秀的五官依稀能够看出年轻时的英俊。虽然已经是人过中年,但是身材并没有变形,还是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大叔,比江知彰那头种猪顺眼多了。 江知礼得知母亲归府后,便匆匆赶了回来。 “不孝儿拜见母亲,母亲归府,怎地不让儿子去接您?” 慕青沅居高临下看着江知礼,心中暗暗猜测这是大儿子还是小儿子。 江知彰在后面缩了缩脖子,不知道为何,他忽然感到身后一阵发凉。 莫非是天凉了? 他小声喊了句大哥。 慕青沅了然,原来这是大儿子。 江知礼久久没听到母亲叫他起身,不由抬头看了眼慕青沅,“母亲?” 慕青沅这才挥手让他起身,“行了,别跪了,快带路吧。” 江知礼听到这话,连忙起身,“是该如此,都是儿子在此耽误母亲了,还请母亲不要见怪。” 慕青沅无语地看着他,得了,这老小子还是个话痨呢! “怎么?你娘我一路舟车劳顿的,现在还得在这里听你说个没完,你是想把你娘累死,当孤儿是吗?” 第6章 自我介绍 “母亲!” 慕青沅此言一出,江家从上到下跪倒了一片,就连抬着步撵的小厮也不例外。 江知礼不知道哪句话惹怒了慕青沅,他赶紧跪下请罪,“儿子岂敢!”不敢再多言一句。 说完后,他抬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他脑中关于母亲的记忆十分淡薄,可是和母亲相处的点点滴滴却记忆犹新,这么多年,他一直不敢忘却。 他的母亲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嘴毒! 江知彰心中侥幸起来,他在心中默默祈祷,母亲骂了大哥以后,就不能在骂他了啊。 孟氏掐了掐掌心,讨好地看着慕青沅:“母亲,老爷他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许久没有见到母亲,有些情难自禁罢了。” “还望母亲切莫动气,儿媳早已经吩咐下人摆好了膳,为母亲接风。” 花嬷嬷心中叹道,传闻不如相见,老夫人与江家人的关系确实不睦。 只是这才刚回来,就闹得这般不愉快,她开始隐隐为后面的日子担忧了。 慕青沅愣住了,她还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有这么大威力。 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一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她又觉得理直气壮起来。 她清了清嗓子,“都起来吧,既如此就赶快走吧。” 众人不敢再多言,恐又引起慕青沅的不满,只好紧紧跟在步辇后。 抬撵的小厮暗自加快了速度,不多时就到了旭辉堂前。 “这就到了?”慕青沅皱着眉看着江知礼。 她明明记得那群八卦的小丫鬟说荣国公府原来是前朝的一个公主府,府宅之大远胜其他大臣家。 这样走来,也没感觉有多大啊,就连院子也很平平无奇。 江知礼面上有些不自然,想要开口,又怕惹了母亲不高兴。 他只好求助地看向江知彰。 江知彰一脸不忿,“母亲,您有所不知,父亲去世前就将府中院落划分好了,那些个好的院子全都被父亲划给那个女人了,就连您原来的院子也都是那个女人在住。” 哦,原来如此。 果然爱是常觉亏欠,江临还真是什么好东西都要捧到那个女人面前。 真是让人感动。 江知彰见母亲并没有什么表示,心中有些失望,母亲原先就是被那个女人逼走的,想来如今更是不会与她相争。 哎,他这个荣国荣府的二老爷竟然还比不上妾生子,真是难过啊! 慕青沅抬脚走了进去,堂中已经站满了人。她一一扫了过去,好极了,都是清一色的少男少女,只是没一个认识的。 不对,还有一个眼熟的小哭包。 四人不甚齐整的声音在堂中响起,“祖母!” 慕青沅露出一个假笑,“好好好,都是乖孩子啊。” 说完便在江知彰的搀扶下坐了下来,江家众人又是跪了一地,给慕青沅请安。 慕青沅直接忽略两个儿子和儿媳,对着几个孙子孙女说道:“祖母也是第一次见你们,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不如你们给祖母来个自我介绍?” 对于这个传奇祖母,他们也都不曾见过,只是听他们父母提起过。 原以为这个长住庵堂的祖母是一个孤拐老太婆,没想到还挺随和的。 作为几人中年龄最大的姐姐,江珺率先开口道:“孙女名叫江珺,今年十五岁了。” 江珺说完话后,便退了下去。 江琉道:“祖母,我是江琉,今年十四岁。” 江珏:“回祖母的话,我是江珏,今年十六了。” 慕清沅眉心闪了闪,面上依旧端着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看着剩下的江琪。 江琪咬了咬嘴唇,小声说道:“回祖母的话,我是江琪,今年十五岁了。” 慕青沅在心中又将人数点了点,不对劲,好像是少了几个。 孟氏看出慕青沅的疑惑,连忙解释道:“好叫母亲知道,近日安庆长公主偶感风寒,三弟便带着郡主与两个孩子回长公主府探病了。” 慕清沅点了点头,“花嬷嬷,将东西都给他们吧。” 花嬷嬷应了声后,便将准备好的见面礼一一给了他们。 江珺心中好奇不已,不过也不好当着祖母的面就拆开查看,只好将头转向其地方。 江琉就没这么客气了,他是家中嫡子更是未来的世子,整个国公府早晚都是他的。 没用任何人帮忙,江琉直接打开了慕清沅准备的见面礼。 一套文房四宝。 江琉有些失望,“祖母,这也太没新意了。” 慕清沅:“……” 她承认是有点草率了,她本来是没有想到这件事的,还是花嬷嬷提醒了她。 这才从箱底中扒拉出这些东西来。 慕清调整了下脸上的表情,“你只是现在不喜欢,我保证你下个月就会爱上它的。” 不可能的绝对不会的,江琉脸上满是嫌弃,这辈子他都不会爱上和书有关的一切。 短短的自我介绍让慕清沅看出了许多问题来,只是眼下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 她笑眯眯地看着江珺几人,“可都用饭了?没用的话,陪着祖母一道吃些。” 几人各自看向他们的父母,见父母点头,这才应下。 待到慕清沅坐下后,孟氏与夏氏两人围在慕清沅身边伺候。 慕清沅摆了摆手,让两个儿媳坐下一起用饭,“行了,我这里不兴这一套,都坐下吃点吧。” 孟氏与夏氏两人对视,不知婆母是真心还是假意,两人皆不敢坐下。 江知彰见此说道:“母亲,媳妇伺候婆母本就是天经地义,有她们伺候您,您也能吃得舒心一些。” 他说完后期待地看着慕清沅,想来这番话一定会让母亲对他有所改观。 慕清沅看也不看这倒霉儿子,“儿子伺候母亲也是天经地义地事情,你俩坐下。”说完,她指了指江知彰和江知礼,“你俩来伺候我用饭。” 孟氏:“……” 夏氏:“……” 婆婆真的好彪悍啊! 江知礼和江知彰两人不敢违背母亲的意思,站起身扭扭捏捏走到了慕清沅身后。 两人平时都是被伺候的存在,现如今却要伺候别人,就算那人是他们的亲生母亲,他们多少有些不适应。 再加上还有小辈看着,两人更是僵硬了,几乎是罚站一般站在慕清沅身后,动也不敢动。 慕清沅在花嬷嬷的伺候下吃得心满意足,转身看了眼俩倒霉儿子,“儿啊,娘承认以前是娘不好,对你们疏忽了,没能给你们一个完整的童年,但是你们放心好了,娘这次就是为了弥补你们才回来的,娘保证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完整的中年。” 慕青沅这一番话说得感人至深,可江知彰、江知礼却感到后背凉飕飕的,甚至有点想逃跑。 江知彰抬眼小心看了眼慕青沅,却对上慕青沅和蔼可亲的笑容。 江知彰咽了咽口水,这应该是他的错觉吧? 荣国公府东府。 胡姬失手摔碎了一个杯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莫非她真的是老了,竟然出现了幻听。 秋妈妈只好又将话说了一遍,“先前的夫人回来了。” “你说慕清沅那个女人回来了?是人还是鬼?” 慕青沅年龄比她大,说不定是死了呢? 说不定回来的是她的鬼魂呢? 不对,如果是鬼魂那岂不是要来找她报仇? 胡姬紧紧盯着秋妈妈。 秋妈妈早已经习惯了自家姨娘的说话方式,信誓旦旦说道:“自然是真人回来了。” 胡姬听到这话后,心中有些疑惑。 她想不懂慕清沅为何现在回来了,难不成是年龄大了? “罢了,不管她,过几日再看看。” 她能将慕青沅赶走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手下败将而已。 第7章 智障 待到孙子孙女都离开后,慕青沅这才开口道:“行了,都别傻站着了,江知彰还不快把你养在外面鸟儿请进来。” 江知彰面色陡然一变,“母亲!” “别让我说第二遍。”慕青沅的声音淡淡的,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江知彰不敢多言,只好将莺儿带到慕青沅面前。 莺儿走进来就看到慕青沅高坐在堂上,她连忙将头低下,不敢再与慕青沅对视,在慕青沅的目光下,她感到心中任何秘密都无处遁藏。 “妾身见过老夫人,老夫人万福金安。” 慕青沅垂眸看着她,“既然有了身子就不必跪了。” 闻言,莺儿心中一喜,老夫人竟然这般好说话,还如此关心她腹中的孩子,看来进江家门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她抬起头对着慕青沅感激一笑,“多谢老夫人体恤。” 夏氏高声喊道:“难不成母亲真的要让这个小娼妇进门?” 她看着莺儿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将整间旭辉堂烧成废墟。 慕青沅在心中叹息,这般沉不住气,难怪会被一个外室欺负到家里来。 她挥退夏氏,“你且退下,有我在还轮不到你开口。”转头看向孟氏,“老大媳妇,你着人去外面请个大夫回府,折腾了这许久,别累着了腹中胎儿。” 孟氏不敢迟疑,立马让人去办。 莺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双手无意识盖在腹部。 这一动作没能逃过慕青沅的眼,她只当作是没有看到。 她闭上眼不停转动着手中的佛珠。 整间旭辉堂听不到一人说话的声音。 江知彰清了清嗓子,“母亲。” 慕青沅没眼看这个蠢兮兮的二儿子,抬手指了指外间,“跪在外面,将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江知彰不敢有一丝迟疑,直直跪在外间,讨好地看着慕青沅,“母亲,莺儿虽然出身烟花之地,但是却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好姑娘。她与我在一起的时候,并不知道我是何身份,她对我并无所求。” 慕青沅看江知彰的眼神犹如看一头蠢猪,她抬手按了按疲惫的眉心,“你不要告诉我,她什么都不图,就图你这副猪样吧。” 不开玩笑,江知彰得有二百斤,尤其是对着她笑的时候,她真想找个高压锅给他压一压。 江知彰委屈巴巴叫道:“母亲。” 不是说天下的父母都是爱孩子的吗?为何他的母亲这般狠心? 小时候抛弃他们就算了,如今竟然还说他是猪。 江知彰这般想着,两行清泪便顺着白嫩圆润的脸庞滑落下来。 慕青沅:“......” 她懂了,她的这个二儿子不仅长了副猪样,还顶着了个猪头。 心累。 不多时,孟氏请来的大夫跟着丫鬟进来了。 慕青沅看着这老大夫鹤发童颜、慈眉善目的模样,还真有些隐世高人的气质,一眼就让人产生好感。 “劳烦老大夫跑这一趟了。” 陈夷行拱了拱手,“老夫人,您客气了。” 说完便在丫鬟的带领下,替莺儿诊脉。 片刻后,陈大夫走到慕青沅面前,不卑不亢地说:“脉象弦中带滑,似有若无,此为妇人有孕之状。老夫观之,腹中胎儿已有二月有余。” 慕青沅并不意外,也没有怀疑过莺儿胆子会这么大的假装怀孕。 “太好了,母亲,你听到了吗?儿子要有儿子了!” 江知彰喊得慕青沅脑仁痛,她随手拿起桌上的干枣丢在江知彰的脑门上,“喊什么喊?才揣上你就知道是儿子了?我看你就是欠揍。” 江知彰抱着被红枣砸痛的脑袋,小声嘀咕:“民间都传,肚子尖生男孩,肚子圆生女孩。” 慕青沅在脑中想着,原主能在宫中当女史,可见也是个聪明的。 更别说江临,还是状元出身。 没道理生的儿子这么蠢吧? 眼前这江知彰别是被人偷偷换了吧? 突然,慕青沅灵机一动,她好像猜到是什么原因了。 她换上一副慈祥的表情,温柔地开口,“知彰啊,母亲给你换个名字可好?” 江知彰一脸疑惑,“母亲,儿子这名字好好的,为何要换?这名字还是父亲在世时,他亲自取的。” 因为知彰有点像智障啊,笨蛋。 慕青沅在心中诽谤。 莺儿见众人好似将她遗忘了,怯怯开口道:“老夫人,既然大夫已经证实妾身怀孕的事情,不知妾身何时可以过府?” 夏氏双眼冒火地看着莺儿,若不是顾忌着突然回来的婆母,她真想上前撕烂这个小娼妇的脸。 慕青沅认真打量着莺儿,白白净净的脸庞,上扬的眼睛带着一抹勾人的风情,天真与妩媚结合。 难怪江知彰这头蠢猪会上钩。 “不知道莺儿姑娘是要过哪个府呢?” 莺儿愣了愣神,不会的,那些事情都很隐蔽的,一定不会有人知道。 更别说,是慕青沅这个从皇陵刚回来的老太婆了。 想到这,她心中松快了不少,“自然是荣国公府了。” 慕青沅轻笑一声,指着莺儿对花嬷嬷说道:“年轻真好啊,敢想敢做,还不撞南墙不回头呢。” 花嬷嬷回道:“有您在,什么阴谋诡计都将无处遁形。” 屋子里的人不知道慕青沅和花嬷嬷在打什么哑谜,无人敢说话。 就连刚刚还嚣张的莺儿,此时也变得有些惴惴不安。 这个老太婆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不等她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花嬷嬷已经高声让白英进来了。 白英进来后,也不啰嗦,直接就将查出来的事情清清楚楚地交代了一番。 “老夫人,奴婢找到了莺儿姑娘的住处,费了不少银子撬开了一个夜香郎的嘴,那人说道,入了夜后会有两辆马车驶入莺儿姑娘的住处。只是这两辆马车总是能错开,据他观察是通过莺儿姑娘宅子中飞出去的鸽子判断的。” “若是夜间鸽子飞出,来的则是一辆车门前悬着两盏镂空木雕灯笼的马车,若是夜间鸽子没有飞出去,就是二爷在。” “总之,莺儿姑娘的宅子是充满了人气,丝毫不会冷清。” 江知彰听得浑身肥肉都在颤抖,“胡说八道,胡言乱语,你有何证据?那人如何认得我?” 第8章 修仙老太 面对江知彰的愤怒,白英毫无惧色,反而眼中带着些许的同情,“二爷若是不信,只管使人去问,奴婢断然不会污蔑二爷。至于如何能认出是二爷嘛,二爷气宇轩昂,见了自然会有印象。” 慕青沅没忍住笑了出来,她发现白英还真是个宝藏丫头呢,不仅讽刺了莺儿,现在就差没有直截了当地说江知彰是个胖子了。 她好笑地看着屋中众人的反应,江知礼夫妻二人事不关己,坐在后面吃瓜。 至于她的二儿媳妇脸上的嘲笑快要收不住了,她摇了摇头,喜怒皆形于色,轻易就被旁人看穿了。 江知彰仿佛受到了天大的打击,脸上的肉都在颤抖,他转过身子,一步步靠近莺儿,双手紧紧抓住莺儿的肩膀,“说,那人是谁?” 莺儿咽了咽口水,此时江知彰看向她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平时的柔情蜜意,反而像是仇人。 “爷,难道你要听信外人的挑拨之言吗?莺儿对您可是一片真心啊,又怎会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 “我的母亲与你素不相识又怎么会编造这些言论来污蔑你?” 慕青沅挑了挑眉,江知彰蠢是蠢了点,倒是蛮相信她这个母亲的。 她打断江知彰的怒吼,“行了,别吵了。”又对着白英说道:“可曾打探到那人是谁?” “夜香郎认不得那人,只是说那人合中身材、乘着一辆车门前悬着两盏镂空木雕灯笼的马车。”白英想了想,继续补充道,“适才奴婢回府时,倒是看到了有一辆夜香郎描述的马车从府中驶出去。” 慕青沅看向孟氏,“府中还有这样的马车?” 孟氏小心看了眼江知彰,怕说出来会刺激到他。 江知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母亲,是他,一定是他,从小到大他总是要和我抢,从前他抢了我的父亲,现在他又要抢我的女人和我的儿子,我怎么这么惨啊!” 慕青沅:“......” 江知礼简直没眼看这个蠢弟弟,“二弟,不可在母亲面前放肆。”说完后,小心睨了眼慕青沅的脸色,见母亲面上并无不喜,这才放心下来。 母亲离家多年,自然不知道当初可爱的二弟变成如今这副无赖样,他怕母亲看到后会生气。 慕青沅不愿再看到江知彰撒泼打滚的样子,“起来吧,多大人了,还像个孩子一般。” 慕青沅看向莺儿,莺儿白净的小脸上满是慌乱,她察觉到慕青沅的目光后,直接跪了下来。 “老夫人明鉴,妾身不曾做过这些事情,若是老夫人不信,妾身愿一头撞死在此,以证清白。” 话落,莺儿起身,直奔厅中的柱子。 只是越接近柱子她的脚步越慢,为何没一人阻拦她?她只是出言吓吓她们,并不是真的想去死啊。 无奈之下,莺儿转过头看向慕青沅。 “老夫人,您就这般狠心吗?竟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我去死?” 慕青沅摆了摆手,“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你既然要以死明志,老身也不好多加阻拦,显得多不近人情似的。” 她不仅不拦着莺儿,她还用眼神喝退了想要惊呼的大儿媳。 她笃定莺儿不会寻死。 好一个不近人情,莺儿眼眶一热,一股清泪流了出来。 她这是进入到了什么火坑了啊? “想来是莺儿姑娘弄错了人,将荣国公府西府二爷认成了东府二爷,不过没关系,稍后老身就将姑娘连带着你腹中胎儿完完整整地交给那边,让你腹中的胎儿和他的亲生爹爹相见。” 慕青沅说完后,白英便走上前捂住莺儿的嘴,将她带了出去。 江知礼几人见到慕青沅这般干净利索的就将莺儿给解决了,心中都有些唏嘘。 孟氏与夏氏看向慕青沅的眼神更是敬畏,这个婆母不好惹! 唯有江知彰一人还跪坐在地上嚎叫。 慕青沅忍无可忍,反手摸了一个干果又丢到了江知彰头上。 江知彰头上挨了一记后,声音才停了下来。 他委屈地看着慕青沅,“母亲,我心里难受。” 两百斤的胖儿子一脸委屈地看着自己,慕青沅心中不仅想找高压锅了,她现在还有点想找粉条了。 她的眼神在屋中环视,却没找到一个趁手的工具。 “既白,去外面找一个趁手的棍子给我。” 既白是她的侍卫长,这队侍卫还是皇上送给她,护卫她在皇陵中的安全的。 如今她回国公府,这群侍卫自然也跟着她一起回来了。 不多时,既白手捧着一个木棍进来。 慕青沅掂了掂手中的棍,不错,还挺结实的。 江知彰看着慕青沅一步步逼近,他咽着口水向后退。 “母亲,我忽然又不难受了。” 慕青沅冷笑一声,对着江知彰的双腿抽了过去。 “我让你难受,你还有脸难受,都带着外室登堂入室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宠妾灭妻了,像你那个死鬼爹一样。” 江知彰动作顿了顿,就连江知礼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慕青沅斜睨了眼江知礼,“从前的事情,我管不到,从今往后,谁敢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别怪老娘我手中的棍不讲情面。” 几人一道跪在了慕青沅面前,“谨遵母亲教诲。” 他们中再没人敢把慕青沅当成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修仙老太了,说打儿子是真打啊,那棍子挥得那叫一个虎虎生威! 见几人乖觉,慕青沅倒也没说什么,只让江知礼把这根棍子收到祠堂中。 打完胖儿子后,慕青沅才觉得身子有些倦,想也不想地催促几人离开,“行了,事情都已经解决了,时候不早了,都回去睡觉吧。” 待到几人离开后,慕青沅在花嬷嬷的伺候下沐浴。 坐在浴桶中,慕青沅任由小丫鬟给她按摩,她靠着浴桶边上,心情颇好地问道:“花嬷嬷,你瞧着这几个人如何?” 花嬷嬷手一顿,“您说笑了,奴婢怎敢妄评主子。” 慕青沅舒服地叹了口气,“你不说我自己说。” “大的吗,没什么能力,太过于平常,小的又太过愚愚蠢。” 花嬷嬷实在不敢附和,她只当做自己没有听过这席话,“大爷与二爷都是孝顺的,就连两位夫人也都是孝顺的。” “这是自然,若是他们敢不孝顺,我就好好教他们做人。” 忽然间,慕青沅想到她好像还有个儿子来着,听丫鬟们说的,这个儿子好像还是她最有出息的一个儿子。 “嬷嬷,你可曾听说过江知砚的事情?” 花嬷嬷想了想,便说道:“奴婢只听说过,三爷学业方面深得老太爷真传,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状元,更是与云安郡主感情甚笃。” 白芍抢着说:“奴婢还听闻,三老爷洁身自好,这么多年身边都没有其他的人。” 慕青沅看了眼白芍,“咱们的小白芍今日竟开了窍,可是想嫁人了?你只管大胆说出来,老夫人替你做主!” 慕青沅说得大义凛然,好像说的并不是什么事关白芍今生大事的话。 白芍笑嘻嘻回道:“老夫人,奴婢年纪还小呢,就算是要成亲,那也得等到几位姐姐都有了归宿后,奴婢才会考虑自己的,再说了,若是奴婢和几位姐姐都嫁人了,谁来伺候老夫人呢?” 慕青沅没想到白芍看着大大咧咧的,竟然会有这般细腻的心思。 她虚点了点白芍,“你这丫头嘴越发的甜了。” 沐浴后,慕青沅躺在床上,依旧在想着江知砚,原身生产后,就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荣国公府。 此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小儿子。 想到这里,慕青沅心中有些唏嘘,本是这世间最亲近的母子,却像两个陌生人一般。 不过看着江知礼和江知彰的样子,想来这个小儿子应当坏不到哪里去吧。 第9章 请安 次日,卯时一到,旭辉堂的院中便站满了人。 花嬷嬷看着站在院中的江家众人,一板一眼道:“老夫人尚未起身,还请主子们到花厅候着。” 她在心中安慰自己,许是因为昨日舟车劳顿,老夫人这才不愿意起床,并不是纯粹的赖床。 江知礼轻柔地摸着自己的美髯,对着花嬷嬷说道:“既然母亲未起身,做儿媳的理应去服侍。” 说完后,江知礼看着孟氏,“你与二弟妹一道去服侍母亲起身吧。” 四弟妹云安郡主是公主之女,就算是他也不敢多说什么。更何况,荣国公府如今也比不上原来煊赫了,在云安郡主面前,他更是一点谱都摆不起来。 “理当如此。”孟氏看向花嬷嬷,“还请嬷嬷带路。” 花嬷嬷对着孟氏施了一礼,“大夫人的心意,老奴明白,也自然会转告老夫人。不是老奴拿大,老夫人最是不喜有人打扰她休息,还请几位老爷和几位夫人体谅。” 江珺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真不知道祖母为什么要归家,害得她连一个觉都睡不好。 花嬷嬷并不在意,径直回到了房中。 房间里,慕青沅正靠在床头。 “回来了?都来齐了吗?” 花嬷嬷不带一丝情绪地回复:“都来齐了,就连四老爷和四夫人也都来了。” 慕青沅有些好奇这样晾着他们,江家人会不会闹起来,“他们可有什么不满?” “大姑娘到底年轻,还不能够隐藏好自己的情绪。” 慕青沅心中了然,“扶我起来吧,今日还有不少事要做。” 不多时,慕青沅就出现在了花厅。 一见到慕青沅,江珺就忍不住抱怨道:“祖母真是让我们好等,明知道我们都要过来请安,为何不早些起?害得我们等了这么许久。” 慕青沅看着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些或多或少的怨气,江珺这般直接地抱怨她,竟没有一个人出来说句话。 妙啊,妙啊!她最喜欢收拾熊孩子了。 慕青沅笑道:“如此说来,还是我这个祖母的不是了?要不要老身向你赔罪?” 江知礼脸色陡然一变,喝道:“混账!谁允许你这般对祖母说话的,这么多年的规矩真是学到了狗肚子里,还不跪下!” 孟氏忙道:“母亲息怒,珺儿并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她这孩子也是心直口快,还请您大人有大谅,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江珺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从小到大父亲都没有这么大声跟她说过话。 在孟氏的拉扯下,江珺不情不愿地跪在慕青沅面前,口气生硬道:“还请祖母莫要和珺儿计较,珺儿实在没有其他的意思。” 慕青沅看着这一家三口,险些笑了出来。 果然每一个熊孩子背后都有一个熊家长。 两夫妻,一个不管,一个只会和稀泥,江珺性子长成这样不是没有原由的。 “我是珺儿的亲祖母又怎么舍得责怪她呢?”慕青沅换上一副慈祥的表情,“好孩子,快起来吧。” 孟氏见婆母这般轻易饶过女儿,心中松了一口气,然而还没等她说什么,就听到婆母的话。 “我刚刚回府,心思有些不宁,珺儿这几日就在院中替祖母抄抄佛经吧,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再出来吧。” 慕青沅轻飘飘一句话,就决定了江珺后几日的悲惨生活。 小样,我还治不了你了呢,让你分不清大小王。 果不其然,江珺仿佛被雷劈了一样,一脸震惊地看着慕青沅。 慕青沅面上依旧端着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好像让江珺禁足抄书的人不是她一样。 “凭什么?我不抄!” 江知彰看着侄女冒犯母亲,心中已经很不爽了,现在听到侄女这么说,不满地看着江知礼:“大哥,不是我说,你与大嫂也太娇惯珺儿了,你看看她,竟然敢在母亲面前说这话,实在是太不像样子。” 江知礼脸色有些难看,他是知道长女是这样的性子的,只是没有想到母亲一回来就会发难。 他转过头狠狠打了江珺一巴掌,“你母亲当真是将你宠坏了!祖母面前也敢没大没小。” 江珺还没来得及反应,脸颊上就已经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痛感,她捂着脸,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 慕青沅也被吓了一跳,她拧眉看向江知礼:“你就是这么管教女儿的吗?孩子犯错不好好教育,你以为只凭借暴力就能管教孩子吗?再者说,珺儿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你真是个糊涂蛋。” 她简直要被江知礼气死了,慕青沅对着花嬷嬷说:“快带大姑娘去处理一下。” 江珺猛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我才不用你假好心。” 说完便转身跑了出去。 “珺儿!”孟氏不敢有其他动作,只能看着女儿跑了出去。 慕青沅看着孟氏心急的样子,叹道:“让丫鬟婆子们都看着些,脸上的伤得及时处理。你是她娘,快些去看看吧。” 慕青沅现在明白为什么孙子辈的教育出现了问题,原来是他们老子娘出现了问题。 她将目光放在她的三个儿子身上,江大、江二、江四,嗯?江四? 她的眼神落在江知砚身上,好一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啊,不同于江知礼的儒雅,江知砚身上倒是有一股出尘的气质。 光看脸,慕青沅对这个小儿子顿时满意的不得了。 她眼中带着笑意,“小四儿,何时归府的?” 江知砚顿了顿,小四儿?这是什么名字? 他自小到大并没有和母亲相处的经验,听到母亲这般叫他,他心中有些不适,更有一种怪异的情绪盈上心间。 他一撩衣摆,带着妻子儿女跪在慕青沅面前。 “江知砚见过母亲。” “儿媳云安见过母亲。” “江瑶、江珩见过祖母。” 慕青沅:“......”真是整整齐齐、客客气气的一家人啊。 “都起来吧。” 慕青沅看着赏心悦目的一家四口,心中满意极了,也顾不上跑出去的大孙女,伸手便将江瑶与江珩招到了身边。 两人是龙凤胎,容貌相似,都是挑着父母的优点长的,站在一块,好似观音座下的仙童一般。 江瑶与江珩两人眨着大眼睛看着慕青沅,不知祖母叫他们过来是有什么事情。 慕青沅捏了捏他们的苹果脸,“像你们父亲。”说完,便将准备好的见面礼给了他们。 江知砚觉得心中有一块地方好似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涩涩的,是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他看着满头银发的母亲,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他忽而就想到了,他锁在书房中最深处的那幅画。 一副他根据姐姐的描述画出来的母亲的画像,和眼前的母亲并不相像。 一时间,他也分不清是眼前之人还是画中人更符合他对母亲的向往。 跟孙子孙女寒暄完,慕青沅这才说正事。 “你们的糊涂爹死的早,如今你们娘回来了,咱们一家人不能在龟缩在这小地方了,该好好打扫打扫这个家了。” 第10章 鸠占鹊巢 慕青沅的话音落下,房间里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到。 江知礼屏住呼吸,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慕青沅。 “母亲的意思是?” 慕青沅淡淡道:“一切都将回归到正位上。” 江知彰看了眼大哥又看了眼心眼子最多的弟弟,他在脑中仔细想了想,他到底能做什么。 半晌,江知彰拍着胸脯道:“母亲,你尽管放心,儿子全听您的话,您指哪我就打哪。” 慕青沅瞥了眼蠢儿子,还是脂肪多好啊,瞧瞧,多抗揍。 昨日挨了那么几棍子,今天好像个没事人一样,也忘记了昨日有多难受了。 “江卓文昨夜可曾去找你?” 江知彰不解地挠了挠头,“为何要找我?” 过了一夜,江知彰已经完全忘了江卓文给他戴绿帽子的事情了。 慕青沅:“......” 罢了,对于蠢人来说,还是别让他们思考了吧。 江知砚提醒道:“如今府中的一切都是父亲当年亲手划下的,就连官府那里也都有着父亲的手书。” 他不了解母亲是个怎样的人,只是听闻姐姐说,母亲是被胡姬那个女人逼得遁入庵堂。 想来年轻的时候,母亲都不能斗过胡姬,现在再去只怕是会自取其辱。 慕青沅却并不在意,淡淡说了句,“老身是皇上亲封的超品国公夫人。”说完便提步走了出去。 江知礼几人对视一眼,也匆匆跟了上去。 她对着既白点了点头,既白立马识趣地跟上。 荣国公府东府。 秋妈妈拖着肥胖的身子,一路小跑进了松鹤堂。 “夫人,不好了啊,老夫人她带人打上来了。” 胡姬的手猛然缩了回去,替她染甲的小丫鬟一个不慎将凤仙花汁撒在了胡姬身上。 胡姬扯回自己的衣袖,抬起手便对着小丫鬟狠狠打了下去。 “死蹄子,瞎了眼不成,这般不小心,这裙子都够买你几条命了!” 胡姬心疼地看着衣袖上的红色染液,心中郁气难散,“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 小丫鬟不停磕头求饶,“求夫人饶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秋妈妈看得心急,不由再次提醒道:“夫人,老夫人现下怕是已经到了院外了,来者不善啊!” 胡姬从软榻上起身,“手下败将而已,有什么好怕的。”说完侧头看了眼秋妈妈,眼神中满是鄙夷。 尽管胡姬表现出来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但是秋妈妈内心还是有些担心,她总觉得慕青沅这次回来不一样了。 不多时,慕青沅便到了松鹤堂。 她站在院子里,四处打量。 江知彰不放过任何一个讨好慕青沅的机会,谄媚地说道:“母亲,松鹤堂是府中最大的一处院子,刚好给您住。” 慕青沅没理这个蠢儿子,心中一直想着整个荣国公府的构造。 今日将人赶走,想来明日就能找人施工了吧。 忽然,慕青沅好像看到有一个粉红甜甜圈向她招手。 她定睛一看,嘿,这哪是什么粉红甜甜圈,分明是甜甜圈成精变成人了。 胡姬听到外面院中的声音,为了不落人口实,提着裙摆便走了出来。 她站在台阶之上,看着院中的慕青沅,她不明白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次看到慕青沅心中还是充满了恨意。 可能这就是命定的仇人吧。 她面上露出一个甜美的笑,“许久未见夫人,这么多年了,夫人可好?” 慕青沅仰起头看着胡姬,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粉色娇嫩,你如今几岁?” “快别这么笑了,你以为你还是年轻的时候啊?一笑一脸褶子,赶紧拉拉皮,看看褶子里有没有你夹死的苍蝇。” “还有,谁给你的勇气见到主母不下跪?” 胡姬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整张脸像块调色盘一样精彩。 该死的慕青沅,她们果然是命定的仇人。 明明慕青沅是仰视她的,为何她面对着慕青沅的目光还是直觉抬不起头? 忽而,胡姬轻笑道:“姐姐有所不知的,老太爷曾经说妾身穿粉色最好看,也特许妾身在府中不必行礼。” “哦,江临说都是骗你的。” 胡姬双眼冒火地看着慕青沅,大吼道:“你胡说,你有何证据?” 慕青沅庆幸她们两人离得远,不然还真怕胡姬喷她一脸口水呢。 她原以为胡姬只是贪图荣国公府的荣华富贵呢,没想到对江临还真有些情意,不然也不会提起他,就跳脚了。 “那你又有何证据?” 慕青沅轻飘飘的一句话仿佛重锤一样锤在胡姬心间,她双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终于,她走到了慕青沅面前,躬身行了一礼,“姐姐莫要见怪,妾身都被老太爷宠坏了,礼节做得不周到。” 慕青沅嗤笑,从夫人到姐姐,这女人还挺善变的。 胡姬不会以为一句姐姐,就能刺激到她了吧。 若是原身真不好说,可是对她来说,根本不痛不痒。 “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胡姬柔柔说道:“同是伺候老太爷的人,自然该以姐妹相称。” 慕青沅看着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这个女人应该也有五十岁了吧,做作的样子还真是让人想给她一拳。 “你这般爱江临,不然我送你下去陪他如何?省得你在上面天天思念他。” 胡姬被这话噎住了,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刚回过神,就发现慕青沅已经进入厅中。 她连忙追了上去,“不知夫人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慕青沅听到这话却是笑了出来,笑完后,慕青沅垂下眸子看向胡姬,眼神中满是嘲弄。 “鸠占鹊巢太久,已经忘了自己原来的身份了,竟然妄想能和主人平起平坐。” 此时,她觉得自己就是原身,她是那样厌恶胡姬,厌恶到想让这个人从这个世界消失。 “可是偷来的就是偷来的,等到主人归来时,你们就要将这一切双手奉还。” 胡姬不敢相信地看着慕青沅,她没想到慕青沅竟然一回来就让她搬出去。 “母亲!” 一声急促地叫声传到屋中。 慕青沅与胡姬同时向外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踉踉跄跄往屋中跑来。 慕青沅挑了挑眉,来得好啊,她正想看看这个江卓文是什么样的人物呢。 江卓文一路跑到屋中,看着母亲面色不好地站在慕青沅面前,疑心母亲受到了慕青沅的欺负,脚步一转便朝着慕青沅的方向走去。 突然间,江卓文失去了平衡,身体猛然倾斜,重重摔在了地板上。 慕青沅没忍住笑出了声,“好孩子,见到母亲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礼。” 第11章 三巴掌 胡姬惊叫一声,上前扶起江卓文,仔细检查儿子身上是否有什么伤口。 见儿子并没有什么大碍后,她立马转过身,怒瞪着江知彰,“你竟然敢伸腿绊我儿子?” 果然是慕青沅的孩子,和她一样让人讨厌。 说完后,她的眼睛若有似无地看向慕青沅,凉凉道:“对着手足兄弟都能下如此重手,可见是缺少了母亲的教养。” 江知礼好江知彰兄弟二人面上都带着愠怒,若不是她横插一脚,母亲又怎会避入庵堂几十年。 江知砚垂眸,好似没听到这话一样。 慕青沅给花嬷嬷使了个眼色,花嬷嬷旋即上前,一个耳光抽在了胡姬脸上。 “老夫人面前,岂容你这般放肆!胡姨娘莫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胡姬被打得退了两步,她捂住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慕青沅,她猜到了慕青沅来者不善,却不曾想到过,慕青沅竟然敢让人打她。 慕青沅!你竟然敢......” 没等她说完这话,花嬷嬷的巴掌又落在了她脸上。 花嬷嬷板起脸,一丝不苟地说:“这一巴掌是教姨娘要对主母恭恭敬,老夫人不仅是府中主母,更是有品级的国公夫人,姨娘说是主子,但也只是比府中下人稍稍高些,算是半个奴才,奴婢在宫中数年,还没见到哪个下人竟然直呼主人家的名姓。” 她还从未见过谁家的姨娘在主母面前这么猖狂,但是想到原先的荣国公是个糊涂的,她也不奇怪了。 江卓文缓过神来就见着自己母亲已经生生挨了两个巴掌,他怒不可遏,“我看你这个刁奴才是真的放肆,竟敢在荣国公府出手伤人,难道你不知道,这东府已经被父亲划给我母亲居住了吗?” 话虽然是对着花嬷嬷说的,眼神却是落在慕青沅身上。 “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老鼠的孩子会打洞,亲娘不懂规矩,生出来的孩子也是不懂规矩。”慕青沅嗤笑一声,“胡姬,你这就是这般教你的孩子的吗?教的他们不敬主母,不悌兄弟。” 胡姬心中一紧,以往荣国公府就他们母子几人,江卓文叫她母亲,她心里也开心,也从没有想过纠正儿子。 可是慕青沅回来了,无论如何,慕青沅始终都是江临的正妻,有慕青沅在一日,江卓文就只能叫她姨娘。 她下意识看向慕青沅,眼神的怨毒若是能凝成针早已经把慕青沅扎得体无完肤。 慕青沅毫不惧怕胡姬的愤恨,淡淡地目光却带着雷霆之压。 松鹤堂的摆设远不是旭辉堂能及的,地上铺的是猩猩红织锦绒毯,一架白玉翡翠百鸟朝凤的檀木屏风隔开了正堂与里间,屋中摆设也都是精品。 慕青沅收回视线,淡淡道:“既然我回来了,你们母子二人就该去你们应该在的地方,荣国公府,我要重新规整一番。” “什么!”胡姬大喊,“不可能,老爷已将国公府划分为两府,有老爷印章在此,你如何敢?” 江卓文站在母亲身后,双眼紧紧盯着慕青沅。 在慕青沅面前,他实在没有什么说话的权利,现如今,只能寄希望于父亲当初立下的凭据。 江知彰同样虎视眈眈地看着江卓文,但凡他有一点试图伤害慕青沅的动作,江知彰都会用自己两百斤的体重将江卓文死死坐在屁股下面。 他要压死江卓文! “我就是敢了。”慕青沅不愿意和胡姬废话,直接对着门外喊道,“既白,进来吧。” 话音刚落,既白就带着侍卫走了进来。 在宫中禁军里磨练过的侍卫,远不是各家府上的府卫所能比的。 既白等人刚一进来,江卓文与胡姬就感受到了极强的压迫力。 江卓文硬着头皮开口,“母亲,为何一回来就弄出这许多事情?” 昨夜,他与朝中同僚应酬到很晚,等他回到院中,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他看到院中跪着一个人。 等他看清那人是谁时,霎时间,他的酒意立马就消散了。 他的正妻美其名曰是为了让莺儿好好学学规矩,防止以后冲撞了贵人。 他其实并不在意什么莺儿、鸟儿的,他只知道莺儿回来了,他的计划失败了。 心中虽然遗憾,但是他更好奇,江知彰是怎么能发现的? 难道是江知砚出手了? 可江知砚兄弟三人,虽说一母同胞,但感情实在是淡漠。 江知砚应当是不会出手,江知礼道貌岸然,实在是个伪君子,再者说,江知礼也未必能猜到这一切是他一手策划的。 他昨夜就在想到底是谁坏了他的好事。 此时此刻,他心中的疑问终于得到了答案。 慕青沅回来了,一切都说得通了。 他尚未注意到自己的语气中饱含怨念。 花嬷嬷毫不犹豫地又给了江卓文一个耳光,“六老爷,于公,老夫人品级远高于你,于私,老夫人是您的嫡母。在我朝,是万万没有哪一个庶子敢对嫡母这般说话的。” 胡姬见儿子被打,疯了一般地扑向花嬷嬷。 “好你个狗奴才,你竟然以下犯上!” 既白站在花嬷嬷面前,死死挡住胡姬的攻击,任由胡姬拳打脚踢。。 慕青沅冷眼看了会,“别像个耍猴似的,我只问一句,你是搬还是不搬。” “不搬!” 胡姬坚定地喊出了这句话,她的发髻早已在歇斯底里的捶打既白时散落。 此时,她怒瞪慕青沅的样子,更像是一个赌徒在做最后的挣扎。 慕青沅唇角溢出一个嘲讽的笑,“江卓文,你以为你躲在你姨娘身后就可以了吗?她不懂,难道你也不懂吗?这国公府可不是完全属于你们那个死鬼老爹的,就算你们母子告到圣上面前,这国公府也是我慕青沅说的算。” 江卓文脸色变了又变,他当然能够听懂慕青沅的话。 只是,他不甘心。 片刻后,江卓文的脸上有挂上了儒雅的笑容,“既然是母亲回来了,姨娘理应搬出去的,只是姨娘在这松鹤堂已经住了这么多年,可否请母亲多宽限些日子?” 江卓文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只是在慕青沅听起来就是‘喂,老女人,这房子我娘住了这么多年,搬是不可能搬的,我就要用拖字诀,拖死你!’ “好孩子,母亲又岂会是那样不近人情的人。”慕青沅嗔笑道,“今日我便将既白等人都留下帮忙,想来明日一早就能将屋子腾出来了。” “明日一早?”胡姬喊道,“难道你要我彻夜不睡?你分明就是想要捉弄我,看我笑话!” 第12章 哀嚎 慕青沅却毫不理胡姬的哀嚎,云淡风轻道:“明日辰时,是你最后的期限。” 说完,慕青沅便转身离去。 江知礼兄弟三人也紧紧跟在慕青沅的身后离开。 江知彰走在最后,转过头恶狠狠地对着江卓文说道:“看好你的鸟!我说的不只是人。”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胡姬身上,“我母亲回来了,从今往后你们母子几人别想再欺负我们兄弟三人。” 江知彰并没有刻意控制他的音量,自从慕青沅回来,他前几十年缺少的底气好像在这一刻全长了出来。 江知砚听到这个素来蠢笨的二哥的话,目光下意识看向母亲。 母亲的身影微微有些佝偻,忽而,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一个能抛下刚出生的孩子的母亲怎么可能是一个好的母亲呢? 胡姬怒极反笑,慕青沅不在的时候这几个小崽子哪次见到她不是恭恭敬敬的,如今慕青沅回来了,就连江知彰这头蠢猪都敢对自己大声说话了。 她的眼中满是恶毒,但却用着最温柔的语气说道:“姐姐的命令,妾身是万万不敢不从的。” 慕青沅母子几人走后,江卓文才焦急问道:“姨娘,该如何是好?” 胡姬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发丝,养尊处优了几十年,她差点就忘记了抢夺才是刻在她骨子里的东西。 从前她能从慕青沅手中抢走江临,如今她也不可能会败给慕青沅。 想到这里,她嗔了一眼江卓文,“慌什么?府中总归还是要听主母的命令的,你这就去官署告假,将缘由一一说明白。” 江卓文听完胡姬的话,脸上立马露出笑意,“姨娘说的是,儿子这就去,也好叫京中其他人都知道江家主母归府了。” 母子两人对视一眼,面上满是心照不宣的笑意。 荣国公府后花园。 慕青沅从松鹤堂出来后,并没有回到她的院子里,反而饶有兴致地在府中逛了起来。 八月的天气已有些许凉爽,但是对于体重直逼二百斤的江知彰来说,就算是在寒冷的冬日里,走了许久的路还是会出汗。 慕青沅听着身后传来的二儿子急促的呼吸声,终于大发善心地在亭中坐了下来。 等到慕青沅坐下后,江知彰便也迫不及待地坐在了石凳上,举起宽大的衣袖扇起风来 可惜母亲在,不然让两个美婢替自己捶腿,再来两个美婢替自己打扇,不知道有多惬意。 江知彰在心中惋惜。 慕青沅:“......” 她没有读心术,看不到蠢儿子在想什么,但是这么多年当老师的经验告诉她,江知彰这头蠢猪心里一定憋着坏呢。 越看越辣眼睛,慕青沅闭上眼睛,不愿再看。 只是闭上了眼睛,脑中还是会浮现蠢儿子的样子,她忍无可忍地说:“跪下。” 江知礼与江知砚二人不知道母亲说的是谁,只好纷纷撩起衣袖跪了下来。 江知彰放下手中的衣袖,好奇地看着兄长与弟弟,心中满是幸灾乐祸。 “大哥与四弟也是的,母亲好不容易归家,为何还要惹母亲动怒?” 江知砚:“......”他没有这么蠢的哥哥,真的。 慕青沅听到这话,险些气笑了,她睁开眼睛。 “你的兄弟都跪下了,为何你不跪?” 江知彰理直气壮说道:“我不曾忤逆过母亲,更是对母亲的话言听计从,自然不会犯错,也不必跪下。” 说完后,他认真的看着慕青沅。 此言一出,整个亭中的人都沉默了。 慕青沅从江知彰的那条眯缝眼中,看出了他是真心这么觉得的。 她悠悠叹了口气,原身啊原身,你瞧瞧你做的这都是什么事啊,好好的儿子自己野蛮生长,长成了一头蠢猪。 “你也跪下。” “哦。” 江知彰听到母亲的话后,二话不说跪在了江知砚身边。 慕青沅看着兄弟三人,老大和老四都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只有老二好似没事人一般,用着他的眯眯眼地看着他。 此时,她的心情有一种接了一个毕业班的感觉,这个毕业班还是学校里顶顶有名难以管教的班级,整个年级属他们班最差的那种。 慕青沅在心底咒骂着阎王,竟将这个烂摊子甩给她。 鬼,真是太鬼了! 她深吸口气,“胡姬母子不像是会轻易妥协的人,这几日,你们且留意着外面的消息。” 江知彰嚷嚷道:“他们敢!若是被我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我就将他们从府中赶出去。” 慕青沅在心中默念,‘莫生气,莫生气,生气容易嗝屁。’ 江知彰见众人不说话,继续说道:“母亲,反正她是妾室,不如将她发卖了吧。” 慕青沅指着花园里最粗的那棵树,“甲一,你去折一根粗一点的树枝过来。” 江知彰一边起身一边说道:“母亲何必让侍卫去折,儿子这就替母亲折来。” 也不等慕青沅同意,便一路小跑着过去,很快就带回来了一根树枝,献宝似的放在慕青沅面前,“母亲,瞧瞧如何?” 慕青沅挤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很好,好孩子,多余的枝丫都折断,只留枝干就好。” “好嘞。”江知彰脆脆应下,吭哧吭哧地干了起来,浑然没发觉亭中众人看着他的眼中满是同情。 片刻后,他举起光秃秃的树枝看了看。忽然,他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这个棍好像和昨日的家法棍有些相像。 江知彰小心翼翼地看着慕青沅,“母亲,要这棍子有什么用?” 慕青沅站起来,拿过江知彰手中的树枝,阴恻恻说道:“自然是为了抽你。” 说完后,便对着江知彰的后背狠狠甩了过去。 “让你口无遮拦。” “让你说话不过脑子。” “......” 慕青沅每说一句,便打一下。 江知彰痛得吱哇乱叫,却不敢逃开,只好生生受着。 江知砚抬起眼,冷冷道:“母亲为何要责打二哥?就算二哥多有不对,也怪不到他身上。” 他的目光充满了怨恨,就这样直直地毫不避讳地看着慕青沅。 慕青沅收回棍子,“那你说该怪谁?” 第13章 谣言 慕青沅与江知砚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坦然碰上怨恨。 见着母亲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江知砚的心中更是充满了恨意,他恨母亲对他们的不闻不问,更恨她若无其事的样子。 慕青沅心中毫无愧意,拜托,她又不是他们的亲生母亲,她充其量只能算是他们的代理母亲。 “为何不回答?” 雍朝以孝治天下,江知砚按下心中的不满,恭敬回道:“儿子不敢。” 慕青沅看着三人,面上是掩盖不住的讥讽,心中有股郁气却难以发泄出来。 她转过身背对着她们,“行了,都回去吧。” “是。” 三人一路上沉默不语,江知彰想着刚才替自己说话的弟弟,有些不自然道:“四弟,刚刚真是多谢你在母亲面前替我说话了。” 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要挨多少下木棍呢,小小树枝打人还挺疼的。 闻言,江知砚讥笑道:“若再有下次,二哥只管告诉她,因为从小没人教就是。” 说完后,便大步离开。 江知彰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他素来讨厌的弟弟,原本以为这个弟弟变好了,没想到还是这样阴阳怪气的。 他指着江知砚的背影对江知礼说道:“”大哥,你看看他!” 江知礼不欲掺和他们之间的事情,“工部还有些事情要做,我现在要进宫一趟,你快些回去上药吧。” 江知彰不解地问道:“大哥虽然是国公爷,在工部不过就是一个虚职,能有什么事情要做?” 江知礼:“......”母亲刚才怎么没把你打死呢?实在不行把你打哑也成啊。 江知礼在心中不停安慰自己,眼前这人是他的亲弟弟,是至亲手足,不能打,不能打。 片刻后,江知礼撂下一句话便拂袖而去,“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江知彰挠了挠头,“一个两个的,为何火气这么大呢?” 三人走后许久,慕青沅仍旧保持着站立眺望远处的姿势。 花嬷嬷等人看得心急,担心慕青沅是被几个儿子气到了。 “老夫人,您莫要心急,依奴婢看来,几位老爷也都是极孝顺的,您......” 花嬷嬷还未说完,就被慕青沅打断。 “哎呦,嬷嬷快来扶我,我腿抽筋了。” 花嬷嬷与白薇几人连忙围了上去,扶着慕青沅坐下。 慕青沅自嘲道:“果然是年纪大了,身子是一点都不中用了,只是站了这一会,身子就吃不消了。” 她现在已经忘记拥有一具年轻的身体是怎样一种感觉了。 花嬷嬷宽慰道:“您可是京中最有福气的老夫人了,外面的谁不羡慕您?” “羡慕我什么?” 花嬷嬷被问的一时词穷,面对着慕青沅的目光竟然答不上来。 慕青沅噗呲笑了,“编不出来了吧。” 花嬷嬷心中无奈,“再没有谁家的老夫人像您这般促狭了。” 慕青沅面上的笑容收了下来,她忽然想到原身好似还有一个女儿来着。 她对着花嬷嬷说道:“待到府中修整完毕,使人让我那个女儿回来一趟。” 花嬷嬷回道:“您回来的消息,想必明日就会人尽皆知,三姑奶奶就算是明日不回来,后日也会回来的。” “明日?”慕青沅嗤笑,“我看等不到明日,今日整个京城就会传遍,江家主母苛待老太爷在世时最疼爱的爱妾了。” “您既然知道,为何还不做提防?” 慕青沅神神秘秘道:“因为他们说的没有错啊。” 果不其然,晚间时分,慕青沅正在用晚饭。 江知礼人还未进到屋中,声音就已经传到。 “母亲!” 慕青沅放下手中的筷子,偏过头看着花嬷嬷,“你瞧,来了不是。” 很快,江知礼便走到了慕青沅面前,额上布满了汗珠。 一看就是小跑着过来的。 慕青沅看向白薇,“去给大老爷打点水。”说完后,又看向江知礼,“你说说你,如今也有三十好几了,怎地行事还这般不稳重?” 江知礼顾不上解释,赶紧就把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母亲,你可知外面谣言四起,说,说......” 慕青沅淡定将江知礼的话补充完整,“说我苛待胡姬母子。” 江知礼结结巴巴说道:“您也听说了?” “那倒没有,不过嘛,这也能猜到。今日你娘我让她们母子吃了这么一个大亏,胡姬又怎会善罢甘休?明面上他们比不过,自然只能在暗中动些手脚了。” 慕青沅站起身,声音忽然变得小了,“还有什么比谣言更能杀人于无形呢?” 她说这句话时,心中想到的却是那个她最可爱的学生,却被谣言逼得自杀了。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谣言对一个人的杀伤力了。 江知礼小心翼翼喊道:“母亲?” “无事。”慕青沅收回心神,“你只管好好上你的值,若是有人问起,你只管装可怜就是。” “为何?” 因为高端的猎人总是以猎物的方式出现,慕青沅神神秘秘地看着江知礼,并没有将这话说出来。 江知礼沉默,母亲此时看他的眼神好像他平日里看着江知彰的眼神。 “是,母亲教诲的是。” “珺儿如何了?” 慕青沅忽然转移了话题,让江知礼怔了一瞬。 片刻后,他回过神来,“母亲不必担忧,明日儿子自会让她亲自来给母亲赔礼道歉。” 他这一天都在忙,哪有时间去管女儿。 再者说了,还有他的夫人在呢,相夫教子本来就是女人的职责。 慕青沅看到他这副甩手掌柜的样子就来气,“子不教,父之过。我且问你,当年我与你那个死鬼父亲都不曾好好教导过你们,你们心中有恨,为何轮到自己身上,却还会再犯?” 江知礼错愕地看着慕青沅,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儿啊,孩子不是生下来就行的,也不是交给她娘管教就行的,你这个做父亲的也要参与进来。虽然说是小树不修不直溜,但是孩子又怎么会是不会反抗的小树呢?你不能直接一斧子砍掉他们生长出来的旁支,而是应该耐心去引导。” 江知礼面色羞红,“母亲,儿子,儿子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当好一个父亲。” 第14章 没缘由的恨 慕青沅见他这样,也不怪他。 她想到小丫鬟们和她说的那些话,江临与原身夫妻二人十分忙碌,连孩子都顾不上的忙着朝中大事。 后来,天下太平了,又横空冒出来个胡姬。 江知礼兄妹几人都是野蛮生长,并没有见过正常的父母是如何教育孩子的,所以他们现在也不会教育自己的孩子。 想到这里他,慕青沅软声道:“无碍,母亲回来了,母亲总会教你的。” 江知礼的眼眶顿时红了起来,那些尘封在心底最深处的委屈好像突然有人注意到了。 他看着他的母亲,母亲含笑看着他。 他哽咽道:“儿子都听母亲的。” 给大儿子上完简短的一节心理辅导课后,慕青沅便准备睡觉了。 花嬷嬷小心伺候她躺下,“老夫人心中还是心疼几位老爷的。” 慕青沅睁大了眼睛,“何以见得?” “奴婢不止用眼睛看事情,还会用心去看。老夫人的心中有他们。” 慕青沅的脸紧紧皱在了一起,花嬷嬷怎么神神叨叨的。 她就是一个打工人,心里只有想完成的kpi。 什么江家人,根本没有一点。 她翻了个身,睡了过去。 菡萏阁外,江知礼的脚步刚想进去,内心深处便传来一道声音,“你是父亲,自古以来就没有不是的父母,怎可以向孩子低头?况且也是珺儿无状在先。” 向后退一步,又好像看到母亲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 一时间进退两难。 孟氏得知夫君在女儿院外徘徊许久,匆匆赶来。 “老爷,天色已晚,还是趁早回去歇着吧。白日里,我已经教训过了珺儿一顿,她再也不敢冒犯母亲了。” 江知礼面上有些不自然,听到妻子这么说,心中所做的所有建设都烟消云散。 他肃着张脸,“既然你已经教训过了,那便走吧。” 皎洁的月光下,两人沉默地走着,身后是更加沉默的下人。 翌日,天尚未放亮,云安郡主便伺候江知砚更衣。 这个郡马是她自己选中的,那日,他高中状元骑马游街时,她一眼就看上了这个相貌俊美、英气勃勃的郎君。 为了他与母亲闹了多日,才终于如愿嫁给心爱之人。 云安郡主满眼爱意地看着丈夫,“夫君,想来母亲当年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才会抛下你们兄弟几人,如今母亲回来,我自当会替夫君好好孝顺母亲。” 江知砚的身子僵了僵,躲开云安郡主替他整理衣襟的手。 “我说过了,你不必日日伺候我更衣。” “能伺候夫君,我心中高兴。” 面对云安郡主灼热的目光,江知砚竟有些不敢看下去。 “走吧,去给母亲请安。” 待到两人到达旭辉堂时,江知礼和江知彰已经带着各自的夫人到了。 几人相顾无言。 不一会,慕青沅便走了出来,她皱着眉看着他们。 “日后不必每日都来请安,初一十五来即可。” “给母亲请安是天经地义的,就算是天上下刀子,儿子腿断了,爬也都会爬来的。” 这谄媚的话,慕青沅不用看也知道是自己的蠢儿子说的。 她仔细看了眼几人,大儿子和小儿子都穿上了官服,只有二儿子一身常服。 “老大,小四,你们该上值上值去吧。” 江知礼小声问道:“母亲,那边?” 慕青沅毫不在意地说道:“没事,她还翻不出什么花来,去吧。” 听到这话啊,江知礼便和江知砚一齐离开。 江知礼说道:“四弟,今日大哥与你共乘一辆马车。” 江知砚自然不会拒绝。 马车上,江知礼看着这个心机深沉的弟弟,反复在心中组织语言。 江知砚挑眉,“大哥有话直说就是。” 江知礼咳了一声,“四弟,对于母亲这次回来,你有什么看法?” “大概和多年前突然离开一样吧,母亲做事素来不用给任何人交代。” 江知礼皱起眉头,江知砚未免太不像话了,言语中并没有对母亲的尊重。 江知砚斜睨了他一眼,“大哥的表情莫非是在怪我对母亲不尊重?” 江知礼目光中满是指责,“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这副模样?” 闻言,江知砚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自顾自说道:“听闻昨夜大哥去找母亲,母亲与大哥聊了许久,待大哥从母亲院中出来后,眼眶都是红的,想来是母亲与大哥互诉心肠了,母子二人想来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了。其实就算没有这一遭,母亲与大哥也不会生分,母亲毕竟陪过大哥几年,在母亲心中大哥自然不同于其他儿子。” 江知礼听完后,如何能不知道弟弟的意思。 他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双手下意识地捋着胡须。 以前他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自从慕青沅回来后,他这才发现以前对这个弟弟并没有怎么关心过。 甚至在二弟欺负他时,也只是冷眼看着。 尽管他不想承认,但其实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对这个弟弟充满了恨意。 没来由的,或许只是因为母亲生下他后,就不顾一切地走了。 见状,江知砚低声笑了,真有意思。 那个他名义上的母亲回来后,对他不管不问的大哥竟然也会心中有愧。 到了宫门口,兄弟二人便向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忽而,江知砚转过头看了眼江知礼,墨色的眸中满是沉思。 他大哥虽然是荣国公,但是手上并没有什么权利,有的只是国公爷的名号而已。 至于他,虽然高中状元,但是一直未得到过重用。如今依靠着岳母的帮衬进入到了内阁,但是依旧不显。 若说皇上心中没有荣国公府也不全然是这样,每年荣国公府的赏赐都是只会多不会少。 江知砚心中闪过多个猜想,却无法抓住头绪,只好先去上早朝。 朝堂上,白公公甩了甩手中的拂尘,高声喊道:“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奏。”朱御史高亢的声音瞬间将所有大臣的注意力拉到了他的身上。 朱御史上前一步跪了下来,“陛下,臣要弹劾荣国公以及老荣国公夫人苛待府上妾室及其子女。” 第15章 弹劾 江知礼自从听到朱御史说话时,心中就觉得有些不好。 这个朱御史素来爱抓朝中官员家中鸡毛蒜皮的事情做文章,昨日关于他母亲的谣言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他又岂能放过? 现在听到朱御史的话后,果然同他猜想的一样,他当下不再耽搁,一撩衣摆跪了下来。 “陛下圣明,老臣与家母万万不敢这样行事,家母早年修行,最是仁慈不过了,怎么可能如朱大人所说的那般不堪,还请朱大人莫要被外面的谣言蛊惑。” 朱御史冷笑一声,“无风不起浪,令堂要求江大人与其姨娘一日内搬离,这如何不算得上是苛待?” 江知礼下意识想和朱御史争论一番,忽而脑中记起了慕青沅的话。 他擦了擦眼角,“陛下,老臣不孝啊,这么多年,母亲一直住在庵堂,更是在皇陵中陪了太后娘娘三年,老臣一直未能尽孝,已是枉为人子。母亲归府后,万万没有回到自己家中还要受委屈的事情,况且母亲将陛下赐下的护卫都给了姨娘,陛下的侍卫只有好的没有坏的,让他们辅助姨娘,已是大材小用,如何算得上苛待?” 江知礼哽咽片刻后,又继续道,“这世间没有主母要给妾室礼待的道理,敢问朱大人的母亲是如何对待妾室的,是否将府中主院让给妾室居住?” 朱御史扔下手中的笏板,指着江知礼,“国公爷真是好口才,今日咱们只谈论令堂与你的行事,国公爷何苦攀扯到我家?” 昭庆帝坐在龙椅上,冷眼看着两人各执一词。 这朱天明还真是个废物,成日里净关注别人家后院里的那些事情。 从慕青沅到达京城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接到了消息。得知慕青沅限江卓文母子一日内搬出主院,他也毫不意外。 他这个姨母眼睛里一向都是容不得沙子的。 眼见着二人越吵越凶,昭庆帝不耐地皱起眉头,“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这里到底是金銮殿还是坊市?” 昭庆帝的话音落下后,大臣们纷纷跪地求饶,“陛下息怒。” 他随手指向江卓文,“江卓文,你且来说一说,你们母子二人可有被主母苛待。” 江卓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惴惴不安道:“陛下,臣不敢妄议嫡母,想来嫡母这么要求,也是事出有因的,断不可能是为了为难我们母子。” “陛下,老臣冤枉,若真要责罚一人,还请陛下责罚我,臣之母年岁大了,更是在皇陵苦修三年,万万承受不住责罚的,就连外面的谣言,老臣都不敢让家母知晓。” 江知礼三句话不离他娘为了太后娘娘在皇陵中待了三年的事情,说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 昭庆帝长叹一声,“姨母与母后的感情感人至深,让人动容。” 江知礼一听这话,便知道今日这事是有惊无险了。 “白天也,下朝后,你随荣国公走一趟,替朕去看看姨母。还有,朕不想在听到外面有关姨母的任何谣言了。”说完后,他看着朱御史眼中的嫌弃已经快要溢出来了,“朱天明,朕给你俸禄不是让你每日盯着大臣家的后院的,若是再有下次,朕就要了你的脑袋。” 说完这些,昭庆帝甩袖离开。 白天也跪送昭庆帝离去,片刻后起身走到了江知礼身边,“荣国公,今日咱家就叨扰了。” 白天也可是皇上身边第一红人,平日里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现在有这样的好机会,江知礼自然不会放弃。 “公公说的哪里话,公公临府,是府上的荣幸,快请,快请。” 两人互相恭维着,一路出了大殿。 朝臣们也三三两两的散开了。 “承风,刚刚为何不开口?”次辅李廷敬边走边问。 江知砚听到老师的问话,出言解释道:“陛下总归是念着母亲与他之间的情谊的,怎会因这一点点小事情就责罚母亲。” “这是你在陛下面前表现的机会。”李廷敬不无可惜地想着,错过这一次,这样的机会就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会发生了。 可惜啊,可惜。 江知砚轻笑了一声,“好好表现也不会有什么用,这么多年来,老师难不成忘了?” 李廷敬的脚步顿了顿,江知砚无论是学识、能力还是家世都是京城中拔尖的,但是一直不得重用。 他是真的想不出来,这是因为什么,但也不想爱徒因此灰心,轻声安慰道:“你母亲回来了,说不定陛下从此就会重用你。” 江知砚面上没有一丝波澜,“但愿如此。” 旭辉堂,江家众人正在陪着慕青沅用早饭。 江知彰见母亲终于放下筷子,兴奋地询问道:“母亲,我们何时去那边?” 他可是听说昨日东府都乱成了一锅粥了,他现在是迫不及待地要去看胡姬母子的笑话。 江知彰是绝对不会承认,他是因为害怕胡姬母子才不敢一人前去看热闹的。 慕青沅看着江知彰又看了眼夏氏,这两人经过了莺儿一事后,现在像是没事人一般。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闹到她面前。 她又将目光落到云安郡主身上,昨日云安郡主和江知砚来请安时,她只是觉得两人容貌极配,还未曾认真过这个四儿媳的长相。 今日一看,好家伙,四儿媳妥妥的明艳大美人,难怪江瑶和江珩生得如此玉雪可爱。 云安郡主察觉到婆母的眼神,心中有丝疑惑,“母亲,可是儿媳有什么不妥?” 对于美人,慕青沅向来不会吝啬自己的赞美,“看看这是谁家的好儿媳啊,竟然生得如此标致,真真是个妙人。” 云安郡主从小到大听到的奉承不知有多少,但是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婆母嘴里听到,她只觉得有些惊悚。 孟氏眉心动了动,面上依旧带着挑不出错的笑容,“四弟妹这是入了母亲的眼了,可见母亲和四弟妹有缘。” 夏氏悄悄翻了个白眼,不就是因为沈菱歌她娘是公主吗,往日里大嫂就已经够巴结她的了,如今可倒好了,就连这个从皇陵回来的婆母都开始巴结上了。 慕青沅坐在上首,自然注意到了二儿媳的异样。 她沉默良久,还是觉得算了,不能和蠢人计较太多。 “走吧,咱们顺路去花园里,赏赏花。” 第16章 哭包 慕青沅终于感受到了超级加辈的快乐,那就是什么都不用做,就会有孩子们来逗她开心。 眼下,她指着江瑶与江珩两人,“好好好,竟拿祖母来逗趣。” 江瑶上前抱住慕青沅的手臂,“祖母,我与珩弟说的可都是实话,您就是像老神仙。” 江珩也学着姐姐的样子,抱住慕青沅的另外一条手臂,“祖母是老神仙,我就是老神仙座下的童子。” 慕青沅绷不住笑了,“出来前,你们娘是不是在你们嘴上抹了蜂蜜了?小嘴这么甜。” 云安郡主先是大笑,而后说道:“天地良心啊,母亲,这哪里需要人教,孩子亲近祖母是天性。” 孟氏也附和道:“正是这个理,昨日珺儿已经知错了,但是想着要替祖母抄经书,这才没来请安。” 慕青沅差点忘记她还有个脾气顶顶大的大孙女呢,她摆了摆手,“你不要觉得我是针对珺儿,她如今的性子再不纠正,日后有得苦头吃呢。” “母亲教训的是,有您指教,这是珺儿莫大的荣幸。”孟氏面上满是笑意,“母亲,不若将珺儿迁去您的院中,您将她带在身边,得空了指点她两句,也好叫她有所长进。” 慕青沅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开什么玩笑,干不了,干不了一点。 管教不听话的熊孩子,这得是另外的价钱。 “我这身子都没几年好活的了,还给你带孩子,想送我走,倒也不必这么着急。 孟氏惊喊,“母亲!儿媳绝无此意!” 说完便跪了下来,眼中闪烁着泪光,“母亲,儿媳只是想让珺儿能够学上您的三两分,就足够她受益一生了,若是有了这样的心思,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慕青沅:“......” 她不是,她没有,看来随便说话的毛病得改了。 她拍了拍花嬷嬷,花嬷嬷旋即上前扶起孟氏,“大夫人,快快请起,老夫人刚从皇陵回来,还没适应京中,大夫人也不必介怀。” 孟氏也不矫情,见着台阶就下。她扶着花嬷嬷的手站起身,“也是我不好,明知道母亲刚归家就劳烦母亲,实在不对。” 云安郡主圆道:“莫说大嫂了,就连我也想将瑶儿送去给母亲调教,好叫这个皮猴子能够文雅些。” 慕青沅:“......” 她看起来很会带孩子吗? 怎么一个两个都想把孩子给她? 慕青沅神秘一笑,“真要是让我带,你们可不要心疼啊。” 云安郡主心中打了个突,这话...... 她抬眸看向孟氏,两人对视后,纷纷别开头。 夏氏终于找到自己说话的机会了,“母亲,只管打骂琪儿,琪儿不敢有一丝一毫怨言。” 慕青沅没好气地瞪着她,“琪儿是个乖孩子,你们夫妻俩又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从前的事情,我管不着,从今往后,若是让我再听到你们夫妻俩对琪儿不好的消息,莫怪我这把老骨头对你们不客气了。” 她回到荣国公府后,白英、白芍两人就将江家众人的八卦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二房夫妻俩之所以讨厌他们这个唯一的女儿,原是因为当年夏氏本是怀有双胎,却没想到早产了。 先生下来的江琪得以活了下来,后生下来的男孩没有保住。 此后,夏氏一直没有再次怀孕,她怨恨为什么死去的不是江琪。 对此,慕青沅只能说是造化弄人,江琪又有什么错呢? 爹不疼娘不爱的,好端端的一个小姑娘变成了一个小苦瓜。 江知彰肥胖的身子抖了抖,他娘的眼神告诉他,若是他真敢苛待女儿,他娘一定会对他不客气的。 他虽然不像妻子那般厌恶女儿,但是心中也有些不喜。 只是折腾了这么多年,小妾他可没少纳,到如今还就只有一个江琪。 见母亲维护江琪,他顺势说道:“母亲,您就放心好了,日后有您在,我保证不让琪儿再受委屈。” 慕青沅瞥了他一眼,“就算我不在,也不可以让孩子受委屈。” 若是你们敢虐待孩子,她不介意再从地府上来,带江知彰夫妻俩去地府参观参观。 慕青沅轻飘飘的眼神却让江知彰夫妻俩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二人急忙表示日后再也不会了。 江琪嫩白的小脸早已被泪水浸湿,她满眼孺慕地看着这个才回来不过三日的祖母。 这么多年,是第一次有人为她说话。 慕青沅注意到孙女狗狗眼看着她,她立马转过身子,当作没看到。 她怕哭包! “都散了,你们都去做自己的事情吧。”慕青沅挥了挥手,让几个儿媳带着孙子孙女该干嘛干嘛去。 孟氏和夏氏便带着几个孩子离开。 慕青沅看着四儿媳,“你今日不用回公主府?” 云安郡主掩唇,虚咳两声,“母亲身子已经无碍,您归家,媳妇总是要陪着您的。” 慕青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陪她是假,看热闹是真吧。 云安郡主讨好地看着慕青沅,眼神中满是希冀。 “走吧。” 慕青沅说完后,江知彰与云安郡主两人赶紧跟上。 八月,风中已经飘散着金桂的香气了。 慕青沅闻着桂花的淡淡清香,心中一片岁月静好。 这种岁月静好在看到胡姬的那一刻就烟消云散了。 她抬起手按住胸口,这种厌恶感是原身遗留下来的吗? 胡姬款款走到慕青沅身前,躬身行了一礼,“姐姐,再没有比您更守时的人了。” 慕青沅没理她,径直走向混乱的松鹤堂。 下人们一箱一箱的往外面抬东西,再加上丫鬟婆子的叫嚷声,吵得慕青沅皱眉。 花嬷嬷看出慕青沅的不悦,“老夫人在这,谁还敢吵?” 院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胡姬撇了撇嘴,转过身走在慕青沅身边。 “姐姐,让我搬离这院子,我是真真舍不得啊,我和老太爷在这院子住了多年,整日里形影不离的,这院子啊满满都是我和老太爷生活过的痕迹。” 云安郡主听到这话,眼中的嘲讽已经是按捺不住了。 她从未见过谁家的妾室敢这样和正妻说话,她与江知砚成亲时,老太爷早已经离世,幸好没有让她见到这样无脑宠爱小妾的男人,不然她可能真的忍不住要说些什么。 “哦,是吗?所以呢?” 第17章 演技派 慕青沅云淡风轻的态度让胡姬沉默了片刻,这和她预想的不一样。 她恶狠狠地瞪向慕青沅,“你这个冷漠无情的女人,难道说你原来对老太爷都是虚情假意?” 慕青沅笑了出声,“是的,我就是冷漠,就是无情,现在带着你的人赶紧离开,没得碍着我的眼。” 慕青沅表面笑嘻嘻,心里骂骂咧咧。骂完胡姬骂江临,江临这个狗东西咋想的啊,都提出分府了,怎么不干脆把家分了。 看着这群人,她都有种反胃的感觉了。 真是晦气。 胡姬气得后退了一步,江卓文的夫人冯氏赶紧上前扶住婆母。 冯氏看看胡姬又看看慕青沅,再没有比她更苦的人了,头上顶着两座大山,还是两座互不对付的大山。 “母亲,姨娘无心之言,岂敢指摘您?” 胡姬抓住冯氏的手悄悄收紧,冯氏面上不动声色,仍旧笑眯眯地看着慕青沅,“母亲,我已让人将院子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您今日就可以住进来了。” 慕青沅看着冯氏,冯氏是中书舍人冯季才的嫡女,一言一行能看出世家贵女的派头。 既然冯氏开口,云安郡主也不再当沉默的吃瓜群众,“六弟妹好利的嘴,上下嘴皮一碰,就能将死的说成活的。” 冯氏眼皮抖了抖,云安郡主素来不会给她任何面子。 可惜云安郡主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若是知道,云安郡主一定会告诉她,就连胡姬她都不会放在心上,更何况是她了。 她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小妾和小妾生的孩子了! 胡姬终于缓了过来,又恢复了战斗力,她紧紧看着慕青沅,“我也只是好心提醒姐姐注意,若是姐姐不喜欢听我提起和老太爷的事情,那我就不提了。” 忽而,胡姬指着小厮,大声喊道:“小心着些,要是打碎了那块西洋镜,我可饶不了你们。” 被胡姬呵斥完,下人的动作更是轻缓了,生怕被胡姬寻着错处。 胡姬见状更加得意,“那块西洋镜可是老太爷特意为我寻来的。” 慕青沅的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吃螺蛳粉。 她看向花嬷嬷,花嬷嬷立即上前。 见花嬷嬷上前,胡姬感到自己的脸又痛了起来,想也不想地躲在了儿媳妇身后。 要打就打她儿媳妇,别打她。 花嬷嬷冷冷道:“这府中所有东西都是老夫人的,以往老夫人不在府中,姨娘用了便用了,今后是再也不能了。” “什么!”胡姬惊叫道,“慕青沅,你这个死女人!你凭什么这么做?难道就因为你是正妻,就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吗?” “是的,不然呐?” 慕青沅有些无语,不然还能凭借什么?凭借她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 冯氏面色同样难看,“母亲,这不合适吧?” “如何不合适了?荣国公府是我父亲和母亲的,父亲去世,自然是母亲说的算的。” 江知彰理直气壮说道。 他看中那块紫檀木嵌象牙花映玻璃的屏风很久了,他坚定不移地支持他娘的所有决定! 胡姬冷哼一声,“三爷如今是越来越硬气了,看来是将过去事情忘了个干净了。” 江知彰双眼通红地看着胡姬,胡姬轻蔑的眼神又将他拉回到那一日。 十岁那年,他因为许久没有见到父亲,便偷偷来找父亲,没想到父亲没见到,却被胡姬抓了个正着。 胡姬听说后,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想见你父亲也可以,只要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 小小少年早已经懂得什么是自尊,他咬唇不愿意向这个抢走自己父亲的女人低头。 可是内心深处对父亲的想念却战胜了抓不着看不到的尊严,他含泪给胡姬磕了三个头。 胡姬不仅没有让他见父亲,反而带着江卓文和江琦曼一起大声嘲笑他。 这么多年,江知彰却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日,每每想到那日,他就觉得他只是个住在大房子里的乞丐。 慕青沅注意到胖儿子的情绪有些不对,又不知道胡姬在打什么哑谜,不悦道:“我这是在通知你,不是跟你商量,下午,我会让人查库。” “姐姐,你就不怕你这样苛待妾室的流言愈演愈烈吗?” 胡姬挑衅地看着慕青沅,昨日那些流言自然是出自她的手笔。 她要让慕青沅被全京城的人唾弃,让慕青沅再灰溜溜地滚回净水庵。 “哪里来的谣言?” 一道尖锐的声音陡然传进众人耳中,众人纷纷循着声音看去。 只见江知礼和一个太监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慕青沅低声问花嬷嬷这是何人。 “白天也,白公公,是当今圣上身边的得意人。” 花嬷嬷的声音放得并不低,胡姬也同样听到了。 她眼睛一转,毫不犹豫地跪在了白天也面前,“求公公为我做主,主母不近人情,想要将我们母子逼死啊!”说完便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慕青沅:“......” 奥斯卡小金人不颁给胡姬,她不服!她的眼泪是自来水吗?说来就来了。 白天也笑着避开了胡姬,“姨娘快快请起,咱家受不起姨娘如此大礼。” 白天也绕过胡姬,走到慕青沅面前,“多年未见,老夫人可好?” 慕青沅看着白天也,他的眼神中是熟悉和友好,莫非和原身是好友? 她笑着回道:“公公好,自打上回病了一场后,这脑中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白天也脸上换了副着急的神色,“可找太医来看过?” 慕青沅在心中啧啧称奇,感情这个朝代人均变脸大师啊,瞧这丝滑变脸,奥斯卡小金人还是给白天也吧,胡姬还得继续努力。 “劳公公担心,并无大碍,关于记忆,既然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了。” “夫人还是如此豁达。”白天也的语气中带着怀念,片刻后,他的目光落在胡姬身上,“方才,咱家听到谣言二字,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 胡姬轻轻擦了擦眼角,“公公有所不知,老夫人一回来就勒令我们母子从现在的院子中搬出去,现在又要将老太爷留给我们母子做念想的东西收走。” “原是此事。”白天也点了点头,“姨娘有所不知,当年陛下赐下这宅子,虽是写着荣国公府,但却没人知道,太后娘娘还下了一道懿旨,这宅子是赐给老夫人的,说句不好听的,就算老太爷还在世,若是惹了老夫人不高兴,老太爷都得要搬出去。” 第18章 闷声发大财 白天也的面上带笑,但胡姬还是感到通体发冷。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江临才是荣国公啊?慕青沅能有什么贵重的身份,也不过是个宫中的女史,要不是交了好运,遇到当时的太后娘娘和皇上,现在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伺候人呢。 她强颜欢笑,“公公说笑了,这世间怎会有这样的事情呢?女子都是在后院中......” 白天爷笑着打断胡姬的话,“好叫胡姨娘知晓,奴才不知道这世间的其他女子是如何想的,但是老夫人自然不是寻常闺阁女子能比得。” 白天也言语间对慕青沅愈是恭敬,胡姬的心中越是恨她。 \"咱家有句话要告诫姨娘,自古以来能守得住本心之人,才能有好结果。\" “对吗,姨娘?” 胡姬垂眸,压下眼中的怨毒。 “公公教训的是,主母无论如何对妾身,对于妾身来说都是赏赐,妾身自然会欣然接受,从此后,自当在佛前一日三炷香的请求佛祖庇佑主母。” 胡姬说完后便带着冯氏离开。 慕青沅:“......”是诅咒她吧。 白天也温声说道:“老夫人,您家里怕是要不安分起来了。” 胡姬这样的人,他在宫里见得多了。 最是会看风向,当事态不利于她时,宛如一条蛰伏的毒蛇,待到时机成熟之时,势必会给于对方致命一击。 慕青沅淡然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将毫无用处。” 白天也低声笑了,就算随着岁月的流逝,就算一个人早已经忘记原先的记忆,只要她一开口说话,就会让你觉得她还是原来的那个人。 亲眼见到胡姬那个女人搬走后,慕青沅也没什么事情要做了,“公公若是不急着回宫,就和老身在府中逛一逛吧。别的不说,荣国公府的花园是顶顶好的。” 白天也扶起慕青沅,“能陪着老夫人赏花,是奴才的福气。” 说完两人便朝着花园走去。 江知礼、江知彰、云安郡主也跟在两人身后。 白天也笑道:“陛下得知老夫人回京,一直记挂着您,只是政务繁忙,一直不得空相见,陛下心里难免有些愧疚,这才打发奴才来替他看看老夫人。” 慕青沅故作惶恐,“陛下日理万机,自当以国事为重,万万不可因为我这把老骨头耽误了大事。” “只是啊,”慕青沅话锋一转,“这政务是永远都处理不完的,还要请皇上多多保重身体才是,莫要累坏了身子。” “老夫人放心,奴才自当将您的心意转达给陛下。” 慕青沅自觉这好感度刷的差不多了,这才不说话。 白天也看着墙边的海棠树说道:“奴才原先记得这海棠树是整个国公府最是夺目的存在,可如今也是谢了。” 慕青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巨大的西府海棠静默无言地靠在墙边,虽然现下不是它的花期,但是任何人的目光都不会忽略它。 “待到来年,它又是一株好树。” 白天也感叹道:“老奴年轻的时候也偏爱这般热烈夺目的花,只是到了如今的岁数倒是觉得那大树下的金边六月雪却更有味道。”随后他压低声音,在慕青沅耳边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老夫人应当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慕青沅站定了脚步,她看着眼前仿佛和原身很好的公公,心中思索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她没有原身的记忆,更加不知道白天也可不可信,“多谢公公好意,老身记下了。” 不管可不可信,低调些总是没错的,毕竟闷声发大财是她的作风。 两人又在园中逛了一会子,花也赏的差不多了。 白天也甩了甩手中的拂尘,“得知老夫人身子无恙,奴才也该回宫中,向陛下复命了。” 慕青沅挽留,“已经到中午了,不若公公在府中用了饭后再走。” “非是奴才推脱,只是不好让陛下多等,还请老夫人见谅。” 慕青沅也不好为难打工人,便让人给白天也拿了个荷包。 白天也笑眯眯地收下后,便要告辞。 这时,白英就从远处走过来说道:“老夫人,工匠已经到了,他们过来问是不是现在就动手。” “动吧。” 白英领了命令,就要离开。 白天也心中动了动,转过头问道:“老夫人莫怪奴才多事,敢问这个动手是何意?” 慕青沅顿了顿,笑道:“只是找人将府中规整规整,有些院子直接推倒重建。” 白天也点头,原是这样。 他语带笑意,“老夫人要是信得过奴才,就将此事交给奴才来办吧。” 慕青沅有一瞬的愣神,不是她看不起白天也啊,可他不也是个打工人吗? 若是说有什么特别的,那他或许是个高级打工人吧! 看出慕青沅的迟疑,白天也解释道:“临行前,陛下交代过,若是老夫人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陛下会安排人来做。如今,老夫人想修整荣国公府,哪里要老夫人去外面找人,知会声工部就好。” 听完这话,慕青沅的眼睛亮了起来,私事公办啊?她喜欢! “会不会太过于麻烦陛下了?” 慕青沅嘴上这么问道,心里却在喊‘不麻烦,不麻烦,快说不麻烦!’ 白天也心中划过一丝笑意,好像又看到了老夫人年轻时候的样子,他温和地回道:“怎会,老夫人您尽管等着,最迟明日就会有人来府中。” yes~ 慕青沅咳了两声,强行压住自己不断上扬的嘴角,“如此就要劳烦陛下和公公了。” 崇政殿。 白天也跪在地上向昭庆帝汇报今日的所见所闻,说完后,昭庆帝并没有让他起身,他就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 昭庆帝起身面向窗外,整个大殿中并无一人说话。 “这么说来,她当真是将原来的事情都忘了?” 白天也恭顺回道:“回陛下的话,据老奴看,确实是不记得了,就连见到胡姨娘,老夫人都没有过激的反应。” 他们两人都是见过慕青沅面对胡姬时歇斯底里地样子,现在面对胡姬的屡屡挑衅,慕青沅始终不为所动。 昭庆帝语气中带有一丝笑意,“忘了好啊,姨母若是总是沉湎过去,才让朕忧心。” “来啊,拟旨。” 昭庆帝说完,白天也立即起身,走到桌前磨墨。 片刻后,昭庆帝放下手中的笔,“去宣旨吧,再带几个太医去看看。” 白天也接过圣旨,笑着说道:“陛下对江老夫人实在是情深义重。” 昭庆帝笑而不语。 第19章 两巴掌 荷香院。 胡姬怒气冲冲地多宝阁上的最后一个花瓶狠狠扔在地上,冯氏在边上看得触目惊心,她还从没见过婆母生如此大气。 冯氏咬了咬唇,“姨娘,快别气了,母亲还说下午要来查账,如此怕是不好交代。” 胡姬反手给了冯氏一个巴掌,“你这口改得倒是快,只是你认她是母亲,就是不知道她认不认你这个好儿媳了。” 冯氏捂着脸,又羞又委屈地跪在胡姬脚边,“母亲,儿媳没有这意思。” 自打她嫁给江卓文以来,还没有受过这样的气。 见胡姬面上还带着气,冯氏起身在胡姬耳边小声道: “老夫人归府,咱们何必上前去触她的霉头,当年她能一走了之,又怎知现在不会走呢?若是她不走,总归是年纪大了,身子自然是比不得年轻人的。” 胡姬听到这话,转过头看着冯氏,以往只知道这个媳妇是个会拈酸吃醋的,害得儿子膝下只有嫡子嫡女,也没有其他孩子。 现在看来,还真是她小瞧了这个媳妇了。 胡姬面上带着笑,“既然老夫人回府,你们还是唤我姨娘吧,总不好没了规矩。” “姨娘说的是。” “瞧瞧你这脸,都怪我一时失手,你可别怪我。”胡姬说完,对着门外喊道,“秋妈妈,快将我那玉容散拿出来给六夫人。” 这么多年,冯氏还是第一次从婆母手中拿到过东西。 她这个婆母出身不好,平时将那些个东西看得比她命还重要,生怕被别人抢了去。 今日能这么大方的给她,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冯氏笑着说:“姨娘多虑,儿媳感激姨娘教导还来不及,怎会怪姨娘。” 她接过秋妈妈手中的玉容散,便对着胡姬道:“姨娘好好休息,儿媳回去更衣,晚点再来伺候。” 胡姬看着冯氏的背影,冷哼了一声,“我这个儿媳妇差点连我都骗了过去。” 秋妈妈道:“姨娘,有心计总比没心机被那边哄去了好。” “罢了,扶我去休息吧。” 另一边冯氏回到房中,便将紧攥在手中的玉容散扔了出去。 她眼神恶毒地盯着滚落在地上的玉容散,生生掰断了自己的指甲,却不觉得丝毫疼痛。 手上的疼痛焉能比得过她心中的耻辱。 早晚有一日,她会...... “娘。” 听到女儿的声音,冯氏立马收回思绪,脸上带着笑。 “珂儿,你怎么来了?” 江珂进门刚准备坐下,却发现母亲脸上带着伤。 她惊道:“娘,你这是?” 冯氏下意识挡住脸上的巴掌印,勉强笑了笑,“无事,娘只是无意中伤到了而已。” 江珂眼睛转了转,低声问道:“是祖母还是那位回来的老夫人?” 江珂虽是这般问,但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小孩子家家的,莫要管大人的事情。”冯氏享受着女儿的关心,她扶正女儿鬓边的珠钗,“你真正的祖母回来了,从明儿开始晨昏定省是万万不能少的,待祖母要恭顺有礼,可知道?” 江珂迟疑地看着冯氏,“可是,祖母那边......” 冯氏语重心长地说道:“这国公府只有一个当家主母,多跟在你祖母身边,你才能学到更多。” 江珂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果然刚过午时,花嬷嬷就带着白英和墨竹身后跟着一串婆子丫鬟,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荷香院。 荷香院的下人都见过,自家的主子是怎么被花嬷嬷掌掴的。 现在看她带着这么多人闯进来,更加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就连秋妈妈也只是缩在胡姬的身后,不敢言语。 胡姬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磕在桌上,“花嬷嬷,真是的好大的架子。” 花嬷嬷面上扯出个笑容,“姨娘说笑了,老话说得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姨娘也莫要觉得是老夫人在针对您,就连几位主子,老夫人也是要给他们立立规矩的。” 胡姬冷笑一声,规矩? 她不知道什么是规矩,她只知道,从前慕青沅没回来的时候,国公府的迎来送往都是她一手操办的。 “老夫人是个不食烟火的,花嬷嬷也不劝着些,一把年纪了,何必这么操劳?” “这些就不劳烦姨娘操心了,姨娘只需要恪守本分就行,万事都有主子在,没得让下面的人顶上去的。” 胡姬的手猛然收紧,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字字句句都在敲打她,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地位。 胡姬怒极反笑,“既然如此,那就希望老夫人一切都顺利了。” 哼,她就不信了,一个在庵堂里待了几十年的老妇人,还能融入京城的权贵圈。 想到这里,她才觉得心气顺了些,好似已经能够看到慕青沅吃瘪的样子。 花嬷嬷不卑不亢说道:“还请姨娘将库房的钥匙交出来。” 胡姬直勾勾盯着花嬷嬷,花嬷嬷低垂着眼睛,并不和她对视。 “秋妈妈,你耳聋了不成?还不快去。” 秋妈妈得了胡姬的令后,小跑进房间,从妆奁中取出钥匙交到花嬷嬷手上。 花嬷嬷接过钥匙,脸上这才露出一个笑容,“多谢姨娘,要是有哪里不对的,还要来叨扰姨娘,还请姨娘体谅则个。” 花嬷嬷说完后,就带着人往库房去了。 任凭胡姬在房中砸了一个又一个杯子。 白芍有些不安,“嬷嬷,姨娘那?” “莫要管她,她心中不痛快,就让她发泄吧。她还当这是老夫人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呢,有老夫人在,东西都该是有定数的。” 花嬷嬷眼中满是嘲讽,接着又开始敲打白英与白芍,“你们也都我警醒着些,不要看着老夫人脾气好就懈怠了,若是让我知道哪个敢忘了自己的身份,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白英和白芍齐齐打了抖,忙赌咒发誓说不敢。 花嬷嬷这才满意,她也是为了她们好,若是因为主子给的那一两分脸面,就忘记自己的身份,可不就是忘记了自己是何出身? 人啊,就得有自知之明。 花嬷嬷这样想着,眼神又落在了荷香院。 第20章 一巴掌 光禄寺卿秦府。 秦月华挡在在母亲面前,怒目看向秦仲商,“爹,娘病了这几日,你都不曾来看望娘,今日来了,却还要说这些扎母亲心窝子的话,你于心何忍?” 刚开始,秦月华听说父亲在母亲院中,还以为是父亲来看望母亲。她满怀欣喜地赶来,却不曾想,刚到门口就听到,父亲要将那个女人扶为平妻的话。 秦仲商没想到自己的话被女儿听了去,脸上有些不自然,“你真是越长大越没有规矩,谁教你偷听长辈谈话的?” 秦月华讽刺道:“爹,难道没有听过那句话吗?上梁不正下梁歪,等你将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扶为正妻,日后咱们秦府都要被人说是不规矩的人家,难不成爹还能一家一家的骂过去?” “你放肆!看来你真是被你的母亲给教坏了,身为小辈竟然对长辈没有丝毫的敬意,她是你的姨母。”秦仲商指着女儿,怒骂道。 “我没有姨母,我外祖母只有我娘亲一个女儿,这样寡廉鲜耻的女人配不上做我的姨母。” 秦仲商忍无可忍地挥出一掌,重重打在秦月华脸上。 秦月华再如何刚强,也只是一个小姑娘。更遑论秦仲商是用了十成的力气。 秦月华当下就被这巴掌打倒在地,嘴角更是流下殷红鲜血。 江云舒见女儿被打倒在地,急忙上前扶起女儿,紧张地检查女儿脸上的伤。 鲜红的巴掌印在嫩白的脸上看起来狰狞可怕,嘴角的血迹,更是灼痛了江云舒的心,她眼角的泪珠滚滚滑落。 江云舒转过身,一双美目中盛满了泪水,“老爷这是做什么?月华是咱们唯一的女儿,你怎舍得下如此重手?” 看着女儿脸上的痕迹,秦仲商心中也有些后悔,只是巴掌已经打出去了,如今后悔也没用了。 他只好将一腔恼怒发泄在妻子身上,“都是你将她骄纵成了这副模样,不敬长辈,现在就连父母的事情都敢过问了。” 秦仲商说完后,便拂袖而去。 江云舒看着丈夫毫不犹豫离开的身影,眼中苦涩与难堪交织。 她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转过头对着身边的大丫鬟吩咐道:“琴心,快去打点水给大姑娘洗洗。” 秦月华倔强地咬住下唇,“娘,我没事。” 江云舒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女儿拉入怀中,“都是娘不好,娘没用,娘没能护住你。” 压抑在心底的所有情绪终于在此刻释放出来,守在门外的丫鬟婆子们,无不动容。 秦家一家三口的关系原先没有这么差的,秦仲商和江云舒甚至一开始还有过一段甜蜜时光。 秦月华十岁那年,江云舒又有了身孕,荣国公府便送了江云舒的表妹林芷柔来陪她。 说是表妹,但是江云舒对这个表妹一点都不熟悉。 她母亲是个孤儿,没有兄弟姐妹,这个说是她表妹的人,实际是胡姬妹妹家的女儿。 一开始,林芷柔表现得善解人意、落落大方,很快就赢得了江云舒母女俩的喜欢。 秦月华更是喜欢这个说话温温柔柔的姨母,有什么悄悄话都和这个姨母说。 可是,没人知道林芷柔是怎么和秦仲商勾搭上的。 秦月华只记得那一日,她去给父亲送汤药,没想到却看到她的好姨母坐在她父亲的腿上行不轨之事。 她又惊又怒地摔了手中的碗,可同样也惊到了已有八月身孕的江云舒。 江云舒因此早产,可是腹中胎儿却没有保住,是一个成型的男胎。 若非,江知砚及时送来百年灵芝,又将宫中太医院的院使带来,恐怕江云舒也要因此香消玉殒。 想到这些事情,秦月华便紧紧抱住母亲,“娘,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的错。” 她擦干自己脸上的泪痕,也替母亲擦干了泪,“娘,明日我们回荣国公府吧,听说外祖母回来了。” 江云舒愣了愣,外祖母? 她母亲? 可是她母亲不是应该在皇陵吗? 秦月华看出母亲的疑惑,讪讪道:“外面都在传外祖母回到了荣国公府的消息。” 至于那些传她外祖母苛待妾室的事情,秦月华并没有和母亲说明。 她倒是希望这不是谣言,若是真的该有多好。 荣国公府明明是她外祖家,可是就因为外祖母不在,那个庶祖母才充当起了国公府的女主人。 江云舒看着女儿期待的目光,缓缓点头。 荣国公府。 慕青沅起床晚的事情,早已成为江家人的共识,所以他们一致推迟了来请安的时间。 眼下,慕青沅看着屋中满满当当的江家人,就连冯氏也带着江珂与江玠一同来请安。 “母亲,前些日子太匆忙,竟然还未带两个孩子来见祖母,还请母亲莫要责怪。”冯氏笑吟吟看着慕青沅。 冯氏侧身,露出身后的江珂与江玠,“还不快见过你们祖母。” 江珂与江玠没有丝毫犹豫,冯氏的声音落下后,便跪在了慕青沅面前。 “孙儿见过祖母。” 慕青沅:“......” 行吧,嫡祖母也是祖母。 “地上凉,快快起来吧。” 说完便使了个眼神给花嬷嬷,让她将准备好的见面礼拿出来。 江珂与江玠两人收了慕青沅的见面礼后,便乖乖退到了冯氏身后。 慕青沅眉心动了动,江珂与江玠两人的教养竟然还挺不错的,出乎了她的意料。 看来胡姬倒是给自己儿子选了一个好媳妇啊。 至于现在,他们还没犯到她手上,慕青沅也乐于做一个好好祖母,“往后只需要初一十五来就好,你们年纪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睡觉。” 冯氏见慕青沅态度温和,心里也有些轻松,好听的话更是层出不穷,“母亲心疼他们,是他们的荣幸,只是他们做孙儿的更愿意多陪在祖母身边,好和祖母亲香亲香。” 慕青沅一言难尽地看着冯氏,不是,大姐,你确定吗? 不对,差辈分了,应该是六儿媳妇。 她这个祖母对他们来说不过就是一个陌生人,这些鬼话她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 冯氏扫了眼江珂,江珂立马上前,跪在地上,甜甜道:“祖母,这是孙女为您做的抹额。” 第21章 丧良心 慕青沅看着江珂手中的抹额,确实很精致。 同时,也很有年岁感。 嗯,这是一条精致的并且超级加辈的抹额。 她强行挤出笑容,“你是个好孩子。” 这些天她一直慢慢接受自己变成了一个老夫人的事实,原以为已经能够坦然面对了,却没想到,一条抹额让她如此破防。 冯氏见慕青沅喜欢,笑道:“母亲喜欢就好,也不枉费这丫头做了一晚上。” 慕青沅这才注意到江珂眼下的青黑,夭寿呀,竟让这么个小姑娘熬夜。 她不悦地看向冯氏,“女儿这么熬着,难道你那里不曾收到信?她小人家的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还是个孩子,若是伤了身子,你道如何?” 冯氏立即跪了下来,“母亲息怒,不是我不曾劝过,珂儿这孩子倔强,非要孝敬祖母。” 闻言,夏氏狠狠瞪了眼身边的女儿,果然是个没用的,小妾生的都知道表孝心,偏偏自家的像根木头。 不止夏氏,就连孟氏和云安郡主心中都有些异样。 慕青沅看着她们,认真说道:“我不需要你们这样的孝心,若是真想孝敬我,就规规矩矩做人做事,少让我操点心。” 说完,慕青沅对着江珂招了招手,“好孩子,快起来。” 江珂咬唇,小心翼翼走到了慕青沅身边。 慕青沅退下手腕上的白玉福寿纹羊脂玉镯,戴到江珂手上。 “日后再不许这样了,若有下次,祖母定然罚你。” 江珂看着手上的镯子,言语中亲切了几分,“多谢祖母。” 虽然刚被慕青沅敲打了一番,但是见到女儿得到了好处,冯氏心中好受了几分。 她摆了摆手,“既然请完安了,都回去吧。” 这么多人挤在她身边,吵得她脑子疼。 众人离去后,只有江琪站在角落里没动。 慕青沅疑惑地看着她,“你为何不走?” 江琪咬着嘴唇,慢慢移到了慕青沅身边,小声说道:“我,我想多陪陪祖母。” 慕青沅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听到江琪的声音,对着这个小哭包,莫名就让她想起,原来班上那些成绩中游、缺少自信的孩子们。 她耐心询问道:“为何想要陪在祖母身边?” 江琪偷偷抬头看了眼慕青沅,又火速低下头,一言不发了。 慕青沅:“......” 还真是一个敏感又内向的孩子。 见她不说话,慕青沅也没有强求,就让她在屋中待着了。 江琪却像一个小尾巴似的,跟在慕青沅身后。 “祖母,这是何物?” 慕青沅收了笔,花嬷嬷立刻上前扶着慕青沅坐了下来。 慕青沅喝了口茶,才说道:“国公府的设计图纸。” 见着江琪好奇,慕青沅指了指那图纸,“想看就看吧。” 江琪咬着唇,仔细看着桌上的图纸。 好半晌,江琪小步踱到慕青沅面前,“祖母,这世间还有这种画法,真真是让人惊奇。” 这样简单的线条就能勾勒出一栋宅子,实在是令人称奇。 慕青沅笑眯眯地看着她,“你想不想学?” 江琪惊喜地抬头,一双无辜的狗狗眼,紧紧盯着慕青沅。 忽而,又低下头,“还是不了吧。” 慕青沅看了眼白英,“将这图纸拿给鲁大人吧。” 鲁大人正是昭庆帝派来给荣国公府修宅子的人。 白英接过图纸就往外走。 回了国公府后,慕青沅才发现太后娘娘赐给她的这群丫鬟,专业技能真是甩了荣国公府的丫鬟好几条街。 晚间,慕青沅靠在床头,看着这个朝代的书。 明明是繁体字,她看起来却个个都认识,她归结为是原身残留的意识。 白英是个口快的,见房中无人,小声嘟囔道:“老夫人,今日给了那边好大的体面,就连咱们三姑娘都没有得到赏呢。” 江琪今日都跟在慕青沅身后,就连晚上回到自己院子,都是一步三回头的。 虽然是主子身份,待她们这些下人,张口闭口都是姐姐,又生得可爱,以至于白英几个都对她很好感。 慕青沅笑了出声,放下手中的书,见着房中的几个丫鬟都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她长叹一声,“她还是个小姑娘,长辈之间的恩恩怨怨,无须牵连到孩子。” 花嬷嬷瞪了眼白英,她才说过让她们都守好奴才的本分,现在竟然敢置喙主子的事情来了。 “老夫人行事自有章法,岂不是你们几个能过问的。” 花嬷嬷的话说得很不客气,白英几个连忙跪下请罪。 慕青沅让她们起身,“莫要被你们嬷嬷吓到了,我心里并不把你们当下人。”、 “老夫人仁善,奴婢却时刻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 慕青沅:“......” 行吧,你个固执老太。 次日。 慕青沅带着江琪在阁楼上看着工部的人拆房子。 白芍从下面上来,“老夫人,三姑奶奶带着表小姐回来了,正在下面候着。” 三姑奶奶?慕青沅在脑中想了想,这才想到是那个嫁给了光禄寺卿的女儿。 慕青沅点头,白芍又蹬蹬蹬跑下楼,引着江云舒与秦月华上来。 不多时,江云舒便带着女儿出现在慕青沅面前。 两人面面相觑,慕青沅淡定地看着这个便宜女儿,开玩笑,便宜儿子都见过了,怎么会怕这个便宜女儿? 江云舒却是不错眼地看着慕青沅,她脑中关于母亲的记忆早已被岁月给消磨殆尽了。 只是当慕青沅以母亲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时,江云舒心中所有的委屈忽然就难以自制地轰然爆发出来。 她上前两步跪在慕青沅面前,哭着喊道:“母亲,您终于回来了。” 只是为何回来这般晚? 晚到她还没来得及享受母亲的陪伴就已经嫁为人妻,成为人母了。 晚到她在母亲还未出现的时候,受了好多欺负。 江云舒抱住慕青沅的腿,不顾忌形象地嚎啕大哭。 慕青沅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着,难受的让她喘不上气来。 原身残留的意识这么强大吗? 她掐了掐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秦月华看着母亲哭得这么痛苦,干脆抱着慕青沅的另一条大腿就哭了起来。 “外祖母,你怎么才回来啊?我爹那个丧良心的王八羔子欺负我娘。” 第22章 不避人的密谋 秦月华此言一出,江云舒的眼泪迅速止住,脸上带着薄怒,“月华,你怎可这么说你爹?” 秦月华丝毫不怕母亲的怒气,只是昂着头看慕青沅,将自己被打的红肿的那张脸露出来。 慕青沅的怒气蹭的一下蹿了出来,“什么!你爹那个丧良心的王八羔子竟然敢欺负你娘?” 秦月华起身胡乱地擦了把眼泪,倒豆子般把这些年秦仲商做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慕青沅嘴角绷成了一条直线,“好好好,好个丧良心的王八羔子竟然敢这般欺负我的女儿。” 江云舒小心地看着母亲,她知道母亲素来强势,恐自己的怯懦会让母亲不喜。 慕青沅看着女儿小心的眼神和外孙女倔强的想让她做主的样子,心中酸涩不已。 她深吸口气,丧良心的女婿在外面,她现在还抓不到。但是那个给江云舒使坏的女人,却近在她眼前。 慕青沅对着白英道,“你去胡姨娘那里,让她替我斋戒几日,抄几卷经书,中秋的时候烧给她最爱的老太爷,若是中秋那日没赶出来,我就把她烧给江临。” 白英听完后,连忙朝着荷香院的方向跑去。 慕青沅又扫了眼白薇,白薇心领神会,“表小姐,奴婢带您去清洗一番。” 秦月华有些不想走,但是看着外祖母好像是有话要和母亲说,只好扭头跟在白薇身后。 慕青沅又指了指江琪,“琪儿,你陪着表妹一块去。” 打发走两个孩子后,慕青沅看着江云舒,认真问道:“他这般对你,你可愿和他和离?” 江云舒愣住了,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也从来没有往这上面想过。 看她的样子,慕青沅就知道她是不愿意。 “罢了,你既然不愿就不愿吧,这几日你就带着月华,住在府里吧。” 尽管这个朝代的社会风气还算是开放,但是显然江云舒并不属于开放的那一类。 她心中的念头就是从一而终,日子不好过就闭着眼过,这一辈子总是能过完的,只是苦了些。 “母亲,可会觉得我没用?” 对上她的目光,慕青沅那些话竟然说不出来了,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是现代的慕青沅还是古代的慕青沅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将月华教的乖巧懂事。是母亲对不起你,是母亲的错。” 江云舒的眼泪像久蓄而开闸的水一样涌出来,她紧紧抱住慕青沅,好似要将过去几十年所受的委屈倾泻干净一样。 慕青沅轻轻拍打着女儿的背,安抚她。 晚间,江家人围在一起用晚饭。 江知砚得知三姐回府,心中还挺高兴的。 只是这种好心情,在他看到江云舒和秦月华之后就荡然无存。 他自然知道秦仲商是什么样的人,但是他原以为有荣国公府在,他能收敛些。 没想到,秦仲商这个丧良心的王八羔子竟然敢这么对他姐姐。 慕青沅放下手中的筷子,简单将秦仲商要扶平妻的事情说了一下。 江知彰恶狠狠说道:“母亲,秦仲商这个王八蛋竟然敢这么对妹妹,明日我便带人去秦府好好揍他一顿。” 慕青沅没说话,她的看向江知礼,“这么多年,他们母子俩打着荣国公府的旗号在外面行事,你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江知礼面上忿忿,但又无力反驳,只好愧疚地低下头。秦仲商是根本不把荣国公府放在眼中,也是因为他这个当大哥的无能。 其实不必问江知礼,慕青沅通过荣国公府的这些年的账本,已经能看出端倪。 江知礼倒像是个记名国公爷,在工部也只是挂了个虚职。 反观江卓文,这些年,因着江临偏宠胡姬,以至于外面的人提起荣国公府,只知江卓文不知江知礼。 想到这里,慕青沅长叹一声,她就没见过谁家的庶子能骑到嫡子头上的。 她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骂江知礼没用,还是该骂江临这个死鬼太偏心。 罢了,小孩子才做选择,她还是都骂吧。 慕青沅看着孟氏,淡淡道:“秋日正是吃螃蟹赏菊的好时节,过几日在家中举办个宴会吧。” 孟氏心中微微一动,她还以为婆母想要掌家,都做好要把中馈大权交给婆母了,却没想到婆母会让她一手操办宴席。 她立马笑开了,“母亲,尽管放心,儿媳定当将这宴会办得风风光光。” 江知彰还没有忘记妹妹被打的事情,于是又问道:“母亲,觉得我的主意如何?” 慕青沅换上一副慈祥的表情,“去吧,母亲支持你的行动,记得要把他打成猪头。” 江云舒咬着唇,看着母亲和兄长完全不避人的密谋。 另一桌的秦月华竖起耳朵听着,心中暗暗给二舅舅打气,最好是能将林芷柔那个女人也打成猪头。 晚上,慕青沅躺在床上翻来翻去睡不着。 花嬷嬷轻声问道:“老夫人,可是忧心三姑娘?” 慕青沅干脆从床上坐了起来,“云舒性格懦弱,若是自己立不起来,日后这样的事情也还会发生。” 说着说着,慕青沅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月华这孩子倒是个孝顺的,只是太过于争强好胜。” 她心里其实也明白,秦月华之所以会变成这样的性格,完全是为了保护她娘。 这个孩子看着强势,其实内心自卑敏感,别人稍微做了点什么,在她心中就会被无限放大。 想到这里,慕青沅又忍不住叹息,在她看来,不管是软弱还是故作强势,实际上都是在江云舒与秦月华的成长路上,没有得到好的引导罢了。 花嬷嬷安慰道:“今后有您撑腰,想必姑爷不敢做得这么过分。” “若我死了呢?” 花嬷嬷被这话噎了下,不是说人老了就会避讳提起死这个字吗? 她家老夫人不仅不避讳,反而很坦然。 “您不能总将不吉利的话放在嘴边,这样岂不是让让几位主子难受?” “死亡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事情,我提前铺垫,等到那一天来临的时候,他们才能够足够坦然。” 花嬷嬷不愿意和这个任性的老太太在,任何关于死亡的话题。 她知道她永远也说不过慕青沅,所以她干脆闭口不言。 可慕青沅丝毫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不如你在府中寻摸寻摸,若是真有能入你眼的小丫鬟,你不若将她收在身边,日后也好给你养老。” 花嬷嬷有些意动。 看出花嬷嬷的心动,慕青沅便替她分析起这件事的可行性,颇有种现在就要去找人的冲动。 第23章 宴会 一转眼便到了后日,天朗气清,和煦的秋风送来丝丝凉意。 慕青沅站在花园中,感叹道:“真是个好天气。” 秦月华笑着说:“可不是呢,就连老天爷都给祖母面子。” 慕青沅很给面子地笑了,没人被这样一个明艳小美女恭维,还能忍住不笑。 除非她戒过毒。 江珺翻了个白眼,就知道拍马屁。 慕青沅:“......” 要不是孟氏昨晚来求她解了江珺的禁足,她是真的想要好好磨磨这个大孙女的性格。 看这样子,就知道前几日的禁足抄经并没有让江珺心静下来。 没关系,她有的就是时间。 京城中的不少人家都收到了荣国公府的赏花帖,他们也都听说了慕青沅在这个传奇老太回府的事情。 所以这日来赴宴的人,将荣国公府所在的朱雀大街堵了个严严实实。 江知彰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母亲,来赴宴的人家太多了,将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后面巷子里还有不少人家没能进来。” “那你就去疏通交通,找我有用吗?” 江知彰愣了愣,母亲说的好像是对的,他当即转过身子向外面跑去。 二百斤的胖子跑起来地动山摇的。 江珺嗤笑,“二叔真是太胖了,跑起来像山崩。” 说完后和江琉一起笑了起来。 江琪面色有些难看,就算江知彰再不好,也是她父亲。 “好笑吗?” 慕青沅面带危险地看着两人,眼神中的压迫感,让江珺和江琉两人不敢直视。 面对威严祖母,江珺有些害怕,“祖母,我们,我们......” 看到姐姐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江琉立即接过话,“祖母,姐姐只是开了个玩笑,我们又没有恶意。” 慕青沅早就看出来,大房从江知礼到江琉没有一个人尊重二房。 没有所谓的玩笑,所有的玩笑都有认真的成分。 她严肃地看着江琉,“首先,玩笑要别人觉得好笑才叫玩笑,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拿来开玩笑的,也不是什么玩笑都好笑,如果玩笑涉及到别人的敏感区了,那再笑就不礼貌了。” “其次,你们是小辈,言行中却没有对长辈应有的尊重,反而以调侃长辈为乐。” “这是谁教你们的?” 见慕青沅抓住这事情不放,江珺与江琉对视眼后,立即跪在了慕青沅面前。 “请祖母息怒,我们今后再也不敢了。” 慕青沅冷眼看着他们,并没有叫他们起身,错认得倒是快,只是并没有多少真心。 两人感受到慕青沅的冰冷的视线,冒了一脑门子虚汗。 江琉甚至都不敢抬头看眼慕青沅的表情,这个祖母真是太可怕了! 孟氏进到花园中,就看到她的一双儿女跪在婆母面前,她暗叫不好。 当即加快脚步走到慕青沅面前,她深吸口气,让自己的表情看得自然些,“母亲,前头的客人都已经来了,您看,是不是要到花厅里坐着?” 慕青沅看向孟氏的目光充满了不喜,她素来讨厌只生不教的父母。 就在孟氏忍不住要跪下之际,慕青沅收回了视线,“走吧。” 孟氏顿感轻松,她小心问道:“不知道琉儿和珺儿是哪里惹了母亲生气?” 见慕青沅皱眉,孟氏立马改口道:“瞧我,您是他们祖母,肯定不会害她们,只是眼下,客人都来了,有什么事情不若等到客人离去后再说,母亲,您觉得呢?” 慕青沅看着她不说话,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孟氏前些日子还说要让她指点江珺的话,今日只是瞧着他们跪在她面前,就来质问了。 这孟氏还有两副面孔呢。 “罢了,都随你吧。” 慕青沅摆了摆手,扶着花嬷嬷走了出去。 见慕青沅走远了,江琉与江珺立即起身。 江珺愤愤道,“母亲,我看祖母就是针对我和弟弟。” 她快要气死了,自从祖母回来后,她不是被禁足就是要下跪,她的面子都快丢完了! 江琉也同样气愤。 孟氏记挂着招待客人,随口说了两句后,便匆匆离开。 江珺和江琉对视一眼,从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上看出了跃跃欲试。 花厅,慕青沅坐在首位,看着陆陆续续进来的客人,心安理得地听着孟氏给她介绍来人。 慕青沅笑呵呵地看着众人,俨然一副慈眉善目的老夫人的样子。 来荣国公府赴宴的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就算心中如何好奇,也只是克制地用眼神打量着慕青沅。 三十多年前,慕青沅也算是京城的风云人物。 不仅是太后娘娘认下的义妹,还嫁给了本朝最俊美的状元郎,两人一跃成为京中新贵。 那时候的荣国公府的门槛快被京中人踏破。 只是,时移世易,如今的荣国公府只是空有一个国公府的牌子,这么多年也只是在坐吃山空。 “老姐姐,咱们得有三十多年没见过了吧?” 慕青沅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锦衣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笑吟吟地看着她。 孟氏小声提醒婆母,“母亲,这位是内阁徐首辅的夫人,也是宫中德妃娘娘的母亲。” 听到大儿媳妇的话,慕青沅顿时了然。 她昨日已经做过功课,提前了解了下京中的权贵圈。 比不得荣国公府这样只有名头响亮的世家,这徐家可以说是权贵圈的第一梯队。 慕青沅笑道:“是有这么久了,你身子瞧着倒是硬朗。” “老了,不中用了啊,比不得他们年轻人了。” 徐夫人这话一出,引来了不少人的安慰。 慕青沅笑呵呵听着,心里却暗暗佩服,这些人不重复的奉承话术。 “您老许久不曾回京,不知在京中可还适应?” 此话一出,花厅中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皆敛声屏气,等待着慕青沅的回答。 慕青沅看向问话的那人,好家伙,这一看差点没闪瞎慕青沅的眼睛。 脸上的妆容极盛,头上装饰的宝石更是个顶个的大。 慕青沅有心问一句,顶这么多在头上累不累,又恐得罪人,只好压下心中的好奇。 她笑眯眯回道:“你是谁家的?老身倒是不记得了。” 慕青沅的话落下后,立马有人接话。 “老夫人,您有所不知,这位正是兵部尚书裴大人的夫人。” 裴夫人脸上的神情更是飞扬了起来。 “原是这样。”慕青沅点了点头,环视花厅,见众人面上沉静,但眼中的好奇早已出卖了他们。 慕青沅叹了口气,“活到这把年纪了,说句不好听的,余下的日子也都是数着过的。我就想着,不管如何都得要看着家中的孩子成器。” 花厅中的众人听到这话,心思各异。 京中人谁不知道,荣国公府自第一代荣国公后,再没有一个能拿出手的。 倒是有一个江知砚高中状元,还娶了云安郡主,怎奈没官运啊。 剩下的小辈,更是一个不如一个。 有和慕青沅岁数差不多的,一时间都有些唏嘘。 而裴夫人也从慕青沅的话中得出,她此次回京是不会再回庵堂中了。 徐夫人说道:“您这话很是,咱们女人可不就是这样过一世,在家中听父兄的话,出嫁后,为着夫君、为着孩子操劳。” 慕青沅笑着打了个哈哈,并不接话。 “母亲,徽音长公主贵体有恙,着了身边人来。” 说话间,云安郡主领了一个穿着宫装的侍女进来。 第24章 生变 珈蓝规矩地走在云安郡主身后,见着慕青沅,低身一福。 “老夫人万福金安,您相邀,公主本该是要亲自来拜见您的,却不想公主染了风寒,这才让奴婢跑这一趟,还望您老恕罪。” 珈蓝说完后,就将手中的礼品恭恭敬敬放到了慕青沅身边的桌子上。 “这如何使得,公主既是病了就该好好养病,是我这个老骨头让她费心了。”慕青沅看着珈蓝,面上满是担忧,“可请太医去看吗?病得如何?” “老夫人安心,奴婢出府时正遇着李院使进府,有李院使在,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慕青沅看着珈蓝,点了点头,“倒是辛苦你跑这一趟了,不若午间在这用饭吧?” 不愧是长公主身边得力的,瞧这通身的气质,比花厅中好些人家的小姐都要好。 珈蓝笑着回道:“原是我得了巧,能见到老夫人一面,哪里算得上辛苦。再不敢在贵府多留,公主那边还等着我回话呢。” “啊!” 一道尖锐的叫声突然响起,打破了花厅中的和谐氛围。 慕青沅心里暗道不好,朝着喧闹处看去。 紧接着又有人喊道:“啊!有蛇啊!” 这一声后,惊得花厅众人全都站起身,向外跑去。 此起彼伏的惊叫声在花厅中响起。 慕青沅忙站起身,“都别慌,惊了那蛇,万一伤到了人就不好了。” 接着,慕青沅看向白英,“快去将那蛇抓起来,莫让它伤到了诸位夫人。” 白英面色凝重,她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忙挤进人群中。 来此赴宴的都是娇客,无一人不怕蛇。 孟氏更是将手中的帕子捏紧了,婆母将待客这差事交给她,她本想好好办,好让慕青沅高看她两眼。 没想到却出现了这档子事情。 想到这里,她狠狠剜了眼郭妈妈。 她明明交代过,里里外外都要撒上驱虫的药粉。 郭妈妈心中发苦,她身上的事情本就多,她便将此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了。 不管如何说,此事与她脱不了关系。 “抓到了!” 珈蓝掐着手中的小蛇,温和道:“诸位莫怕,只是一条无毒小蛇,无妨的。” 见有人抓住了这蛇,众人都稍稍放下心来。 只是再也不敢再回花厅中了,有夫人想走,但又碍于情面,不好提出告辞的话。 裴夫人面色不好地看着慕青沅,“老夫人,家中孩子受到惊吓,请容我先行告退。” 说完便带着裴家的几位女儿匆匆离去。 有了裴夫人打头,后面许多人家也都提出了告辞。 转眼间,喧闹的花厅就剩下了江家人。 孟氏连呼吸都放缓了,生怕被慕青沅发现。 珈蓝提着手中的小蛇,在距离慕青沅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老夫人,可怕这蛇?” 慕青沅沉重地点了点头。 天爷诶,蛇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了,她想不出来这玩意存在有什么必要。 她看向珈蓝的目光,宛如看一位勇士。 珈蓝失笑,江家这老祖宗竟有些孩子气。 “老夫人,这小畜生通常喜欢隐蔽的环境,莫说诸位夫人怕它,按理说该是它怕人才对。” 珈蓝的话只说到这里,就将这蛇交给白英。 慕青沅让花嬷嬷送了珈蓝出去。 白英出去将这蛇料理了,回来后附耳在慕青沅耳边说了几句话。 慕青沅冷笑两声,“去将所有人都叫来。” 不多时,江家人都站在了花厅中。 慕青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白英告诉她,这蛇无毒,就连一口牙都被人拔光了。 她要是猜不到是谁所为未免太蠢了些。 “谁做的?站出来吧。” 江知彰一脸莫名,他还不知道发生何事,听到母亲问话,他下意识问道:“母亲,发生了何事?怎地外面那些夫人连午饭都没用就走了?” 别说江知彰莫名其妙了,就连江知礼和江知砚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好地在外待客,诸位大人见着自家夫人身边的婆子后,都匆匆告辞了。 江珺与江琉两人头垂下,不敢抬头看慕青沅。 慕青沅在上首看得清明,心中很是不屑,敢做却没有胆子承认。 就算干坏事,也干的是这样能被人一眼看出来的蠢事。 莫怪能被满门抄斩。 她一圈看下来,这江家没有一个聪明人。 有一个倒是心机深沉,就是不知道心里有多少江家了。 慕青沅看了眼白英,白英倒豆子一般将方才花厅中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江知彰兄弟三人听得目瞪口呆。 家中宴会上竟然出现了蛇?! 江知礼结结巴巴问道:“母亲,没人受伤吧?” 慕青沅嘴角一勾,“还是咱家的孩子乖巧啊,他们只是想作弄一下这些夫人小姐的,没想真害了她们,不仅选了条无毒的蛇,为了安全起见,还将那蛇的牙都拔了。” “对吗?” “琉儿?” “珺儿?” 慕青沅的话犹如惊雷一般响在众人心间。 江珺承受不住,当即就跪了下来,“祖母,我没有。” 孟氏双腿一软也跪了下来,“母亲,是不是弄错了,珺儿与琉儿都是孩子呢,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一定是弄错了。” 慕青沅看着她的样子,心中是说不出的失望。 她转头看向江知礼,江知礼一脸欲说还休,显然也是不相信。 她看着江琉,“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祖母说是我们,有何证据?官府办案都讲究个证据呢。不过,若是祖母以身份相压,我承认也是不妨事的,只要祖母心里舒坦。” 慕青沅眉头皱了皱,以前还以为这只是个傻小子呢,没想到也是个蜂窝煤。 她见多了这样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孩子了。 恰好这时,花嬷嬷从外面进来。 慕青沅淡淡道:“花嬷嬷,你且说说看,让大姑娘和二少爷心里也都有个数。” 花嬷嬷应了声后,便将方才她打探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江珺和江琉两人越听越心惊,他们原以为做得隐蔽没有人看见。 江珺跪趴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慕青沅问道:“你还有何话要说?” 江琉的大脑飞速运转,眼见着事情已经被戳穿,再狡辩也没人会信,干脆认了。 “祖母明鉴,是我贪玩,央了姐姐与我同做这事,也只是为着好玩,并无害人意。” 江琉一番话,说得恳切。 孟氏立马替两个孩子求情,“母亲看在他们年岁小的份上,饶了他们吧,儿媳今后一定好好管教他们,再不会犯了。” 第25章 家法 慕青沅看她这副蠢样子就来气,抬手掷了一个茶杯在孟氏脚下。 江知礼忙跪下,“母亲息怒。” “惯子如杀子的道理还要我教与你们吗?” “你以为今日仅仅只是他们两人的小小恶作剧吗?今日来赴宴的皆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等到他们回去后细细一咂摸,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就算他们不知道是谁,江家子顽劣的消息还是会传出去,日后,江家不管是娶媳还是嫁女,人家只要想起这事,谁还愿意和江家结亲?” 慕青沅这番话说得又急又快,说完便咳嗽起来,吓得花嬷嬷赶紧给她顺气。 云安郡主的面色也难看了两分,慕青沅说得在理,江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江知彰看到慕青沅呛到,赶紧给母亲倒了杯水。 他不满地看着江知礼,“大哥也真是的,也不好好教珺儿和琉儿,前些日子,珺儿顶撞母亲,今日又发生这样的事情,那后日呢?成天闹来闹去,府里还有没有个宁日了?没得让母亲天天跟着操心。” 说完,江知彰看了眼女儿。 果然还是他女儿乖巧,一点都不给他惹事,不像是大房的两个。 江知礼的脸色变了又变,一是为着母亲说的话,竟然没一个字不对。 二是江知彰明晃晃的眼神,让他有些下不来台面。 他怒瞪江珺和江琉,想也不想地抬手就要打下去。 慕青沅及时喝止了他,“住手。” “从今往后,在我面前,不许你们打孩子。” 江知礼收回手,讪讪喊了声母亲。 慕青沅看也不看他,只对着花嬷嬷道:“花嬷嬷,你去将家法取出来。” 慕青沅掂量着手中圆滑的木棍,径直走到江琉面前。 “已有证据,你是认还是不认?” 江琉自幼起便是府中的世子,纵是父亲江知礼也不曾对他说过什么重话。 他露出一口大白牙,“花嬷嬷是祖母身边的人,您让她怎么说,她自然是听你的。” 江琉言下之意是花嬷嬷受了慕青沅的安排。 慕青沅轻笑,“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 说完,便举起棍子重重朝着江琉背上打去。 江琉被打得趴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 孟氏见儿子被打成这,急忙上前抱住儿子,“母亲,琉儿也不过是个孩子,如何能承受这样的毒打!” 毒打? 慕青沅毫不犹豫地又是一棍子下去,“为人父母不教子女向善,那就让我这个祖母来教。” 花嬷嬷也趁机将孟氏拉了起来,“大夫人不必担心,老夫人心中有数。” 孟氏想也不想就要甩开花嬷嬷的手,却连一丝一毫都无法挣脱,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打。 江知礼更是大气不敢出一个。 江琉挨了三棍后,先前的心气是一点都没有了。 他现在是真的相信了,他的好祖母肯定不会因为他是府中唯一的嫡子就手下留情的。 他立即大喊道:“祖母饶命,我知错了。” 听到他这么喊,慕青沅放下手中的棍子,“那你来说说看吧。” “我不该破坏了祖母的赏花宴。” 慕青沅盯着他,显然不满意他的回答。 江琉咽了咽口水,害怕慕青沅再一次拿起木棍。 他只好在心中回想,慕青沅先前的话,“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这样的事情。” 慕青沅看他这样,如何不知道,他并没有真正明白错在了哪里。 只是也不好将人一棍子打死,教育讲究的是循序渐进。 她端起桌上的茶,慢慢喝了起来。 剩下的人看得胆战心惊。 慕青沅放下茶杯,“老大,你也跪下。” 江知礼立马跪了下来,抬手轻轻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子不教,父之过。你的孩子变成现在这样,你这个当父亲的得负主要责任。” 江知礼忙不迭点头。 慕青沅也同样给了他三棍。 料理完江知礼,她又低头看了看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大孙女。 小姑娘想来是怕了,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记住这个教育。 “珺儿是姑娘家,念你是初犯,这次就不打你了,好好待在院中反省吧。” 具体什么时候出来,慕青沅没有说。 江珺听到这话,心中的大石头顿时落了地。 天知道,她有多怕这家法等会落在她身上。 万幸祖母网开一面! “多谢祖母!” 相比较之江珺之前,这一句祖母倒是显得真情实意了点。 一时间,慕青沅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感叹江家人识时务,总而言之,就她看下来都是心大的。 孟氏见慕青沅放过了两个孩子,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连忙凑到慕青沅面前说好说。 “母亲仁慈,往后儿媳定然会好好鞭策他们,再不会像今日这样不懂事了。” 听到孟氏的话,慕青沅这才想到差点忘记还有一个糊涂的忘记料理了。 她转过头阴恻恻地看着孟氏,“差点忘记你了。” “明日开始,管家权交与老二家的和老四家的,你权且休息吧,好好想想孩子是不是你这样的养法。” “云安,你准备些厚礼送到今日来赴宴的人家里去,就推说是家里的下人不用心,这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儿媳省的。” 孟氏:“母亲,我......” 慕青沅扫了她一眼,“你别忘了,今日的赏花宴是你一手操办的,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难不成你还想就这样翻篇了?” 孟氏忙说不敢,心中已经在想如何应对了。 慕青沅才不管她,扶着花嬷嬷的手就回去了。 一路上慕青沅都沉默不语,几个丫鬟也不敢出声。 “那小楼何时能好?”慕青沅突然出声问道。 “鲁大人说是两个月。” 花嬷嬷想着慕青沅画的图纸,粗看很是寻常,等到细细看下去,却又无一不是巧思。 花嬷嬷压低声音,“您是准备将姑娘少爷都迁来你身边了?” “非也,非也。我只是一个贪图享受的老夫人,那些替孩子看孩子的戏码,请离我远些。” 花嬷嬷在心中盘算了一下,慕青沅说的是什么意思。 片刻后,她笑了起来,“您是我见过心肠最好的老夫人了。” 虽然说以前的事情,慕青沅做得是不地道。 现下看着却有了几分真情。 感情这个东西自然是相处来的。 回到旭辉堂后。 江云舒牵着秦月华的手,一道来给慕青沅请安。 请完安后,江云舒期期艾艾叫了一声母亲。 慕青沅掀起眼皮盯着她看,她不必问也能猜到是什么事情。 不过,按理说二儿子昨日就该将秦仲商那个狗男人打了,今日应该是下不了床。 “母亲,夫君送信来说是身子有恙,我想......我想......” 江云舒嘴巴上下翕动,面对着母亲的目光,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慕青沅风轻云淡地替她补全了剩下的话,“你想回秦府,照顾你那个被打得在床上不能动的丈夫。” 第26章 分家 江云舒羞愧地低下头,不敢再看慕青沅。 慕青沅心知想要扭转江云舒的思想,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人总是要彻彻底底的失望过后,才会有新的成长。 “你兄长为着你,才去将他揍了一顿,你这边又巴巴的回去,岂不是伤了兄长的心?” “再者说,你回去后,他若是又将立平妻的事情提起,你待如何?” 江云舒在家中一向说不得话,秦仲商决定好的事情,根本不会理睬她的意思。 上一次,刚好被秦月华打断,这次回去,说不得又要旧事重提。 想到此处,江云舒咬着唇,一言不发。 慕青沅挥手,让她回去歇着了,自己则靠着软榻,闭目养神。 白薇见状立即上前,轻轻替慕青沅按摩头部。 经过这些天的观察,江家从上到下都被慕青沅贴上了蠢货的标签。 就连荣国公府也只是个花花架子,没道理能干出销户口本的事情啊? 还夷三族,慕青沅自己就是个孤儿。 忽而,她猛地睁开眼,原身是孤儿,但是江临不是。 胡姬母子二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难不成是他们身上出了问题? 慕青沅越想越有可能,恨不得立时将他们分出去。 房中油灯的光影照在慕青沅沉思的脸上,夜已经深了,她还未睡。 几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打扰慕青沅。 花嬷嬷剪完灯芯,轻声说道:“老夫人,夜深了,该入睡了。” 慕青沅这才回过神,她叹道:“想来明日,荣国公府又要出名了。” 上一回,关于慕青沅苛待庶出子女的事情,被昭庆帝出手掐灭。 这一回的小风波,怕是又要变成京中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花嬷嬷宽慰道:“纵使被人说道,又有哪个敢明目张胆地在您面前说嘴?等过些时候,这些事情,自然就会被他们忘记。” 她这话说的不错,自慕青沅回府,宫中的赏赐就如流水般涌进了国公府。 京中的人一向最会看上头风向行事,见着皇上这么看重慕青沅,他们也只有奉承的份。 进入到九月,京城的秋雨更是连绵。 白芍立在檐下,眼神不住地往屋中瞟。 房中,慕青沅看着胡姬母子,笑眯眯开口道:“你们爹死的早,一蹬腿自己就死了个干净,身后事也不安排好。现在虽然还说有个我,但是也难保我哪天睡着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母亲!” 江知礼几个齐声喊道,脸上都有些难看。 慕青沅却挥手,不让他们说话,“所以,今日就将这个家分了吧。” 胡姬母子对视一眼,自从慕青沅回来,就将公中大权拿了过去,原来的潇洒日子一去不复还,连着房中的摆设都讲究着个规矩,任何逾矩的摆设都被收进了库房。 那时,她还担心慕青沅会不会让她将过去几十年,花的银子都吐出来。 好在,慕青沅这个死女人并没有多说什么。 胡姬柔柔开口道:“姐姐......” 慕青沅不客气地打断她,“第一,叫老夫人,第二,没有你开口的份,就算是分家,你也只能在荣国公府的后院待着。” 胡姬脸皮僵了僵,脸上的笑再也挤不出来了。 江卓文如今不过是个五品官,若不是背靠着荣国公府这棵大树,皇上根本不会想着他。 尽管这官职低,但是却比江知礼和江知彰两个强上几分。 他心中暗暗比较着分家和不分家的好处,却看见胡姬给他使眼色,当下就明白胡姬的意思。 “回母亲的话,万万没有嫡母在就分家的道理,儿子不愿分家。” 江卓文说得正义凛然,慕青沅心中嗤笑,想来也是觉得不分家能得到的好处更多。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没必要拘泥于那些老规矩,咱家中的情况又和外面人家的情况不同,早些分家,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胡姬看慕青沅是铁了心要分家,一时想不到更好的主意,两眼一翻,假装晕了过去。 冯氏上前一步,抱着胡姬就哭了起来,“姨娘,姨娘,你快醒醒啊?天可怜的,母亲,儿媳带着姨娘回院里,请了大夫上门来看看。” 冯氏说完后,扫了眼秋妈妈,秋妈妈赶紧上前,和冯氏一人架着胡姬的一条手臂,就要往外走。 慕青沅叫停了他们,“急什么?白芷,你去给姨娘看看。” 冯氏嘴角扯了扯,“母亲,这,这不太好吧?还是让大夫来看吧。” “六夫人可是怕白芷医术不精,伤了胡姨娘?”花嬷嬷笑着接过话,“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白芷几个是太后娘娘原先赐给老夫人的,白芷原先就在宫里做医女的,看个寻常小病不在话下。” 冯氏还想再说什么,又恐被人发现姨娘是装晕的,一时间竟骑虎难下。 “那就劳烦白芷姑娘了。” 白芷对着冯氏福了福身子,而后便将手中的金针刺入胡姬人中处。 胡姬痛叫一声,挥开冯氏和秋妈妈,一把将金针拔下来,扔在了地上。 她怒瞪害自己出了这么一个大丑的白芷,想也不想地挥手打了过去。 “你放肆!好个以下犯上的奴才,来人,快把这个贱婢给我拖下去,杖毙!” 白芷受了一掌,什么也没说,径直跪了下来。 冯氏见胡姬当着慕青沅的面,就敢打慕青沅身边的丫鬟,甚至还要杖毙她,顿时两眼一黑。 她是真的想不明白,怎么这个婆母自从慕青沅回来后,净出昏招。 她小心看了眼慕青沅,果然见她面色不好。 “我看你才是放肆!”慕青沅见着胡姬在自己面前就这么跋扈,背后不知道断送了多少下人的命。 “你给我跪下,若没有白芷的金针,你现在能这么生龙活虎地在这上蹿下跳?你不感激她就算了,竟然还要杖毙她?难不成是你刚刚装晕,被白芷发现了?” 胡姬嚣张的气焰顿时消散,她将头一扭,嘟囔道:“我总归是主子。” “什么主子奴才的,你现在就给白芷道个歉。” 眼见着胡姬又要闹,慕青沅扫了眼花嬷嬷,花嬷嬷收到后,立马朝着胡姬走去。 胡姬见状,顿时想起来了先前的两巴掌,转头看向白芷,阴恻恻道:“白芷姑娘,刚刚是我不对,你可别往心里去。” 白芷起身走到了慕青沅身边,慕青沅看着她脸上的伤痕,心中别提多心疼了。 “白薇,快带白芷去处理一下。” 慕青沅冷声说道:“明日开始,每日来我院中学规矩,若是不愿学,我现在就把你们给分出去。” 此言一出,胡姬不敢再说什么,恨恨离去。 第27章 退学 “咳咳。”慕青沅险些被茶水呛到,赶紧放下手中的杯子,追问道,“你说,江琉那小子被书院给退回来了?” 花嬷嬷忙上前拍慕青沅的后背,替她顺气。 白英小心看着慕青沅的脸色,回道:“回老夫人的话,外面都是这么传的,方才大老爷已经将四少爷带回了府中。” “可知是何原因?” 白英吸了口气,一向爽利的她,竟然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还想瞒着我不成?” 白芍见不得白英说一半不说了,催促道:“白英姐姐,你没见着老夫人都等急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白英没好气地瞪了眼白芍,“说是四少爷冒犯了书院院长家的姑娘。” 慕青沅张了张嘴巴,“那姑娘没事吧?” 既然说了个开头,后面的事情说起来就容易了。 白英立马将打探到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慕青沅木着一张脸听完了,“所以,江琉这小子将毛毛虫丢到了傅家那个病弱小娘子的身上,将那小娘子吓得犯病了?” 白英点头。 慕青沅闭上眼睛,不停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嘴里念念有词,“我不能生气,我只是祖母,就算管教也有他爹娘在,我不气,我不气。” 花嬷嬷轻声安慰道:“老夫人,您别动怒,四少爷还是个孩子呢,说不定经此一事后,就长大了。” 慕青沅睁开眼,看着这个昧着良心说话的嬷嬷。 江琉这小子都十四岁了,没记错的话,在大雍朝,这个年龄还有几年都可以成亲了吧。 花嬷嬷一脸镇定地回看回去。 忽而,外面传来阵阵吵闹声。 白英英气的剑眉拧起,撩开帘子走出去。 不多时,白英走进来说道:“老夫人,四少爷和表姑娘打了起来。” 慕青沅一脸黑线,江琉这小子精力怎么这么旺盛? 她看了眼花嬷嬷,凉凉道:“这就是你说的,经此一事就长大了?” 上午刚被书院退学回家,中午就和家中姐妹打架。 江琉这小子真够可以的。 花嬷嬷垂眸,“老夫人,现在要紧的是,四少爷和表姑娘打起来了。” 慕青沅却毫不在意说道:“江琉那个绣花枕头,还真打不过月华那丫头。” 看着屋中丫鬟们不信任的眼神,慕青沅勾了勾嘴角,“怎么样,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白芍年纪最小,慕青沅的话音刚落下,她立马接道:“好啊,您说赌什么?” “若是我输了,今日每人都可以喝一碗杏仁酪。” “若是您赢了呢?” 慕青沅故作思考,看着白芍期待的目光,“那就每人今日喝一碗花生酪吧。” 白芍连眼睛都亮了起来,“老夫人,我这就去将琉少爷和表姑娘请过来。” 说完后,拉着白英就出去。 慕青沅笑眯眯地看着两人的身影。 花嬷嬷不赞同道:“您也太宠着这丫头了。” 在她看来,白芍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刚出宫的时候,也还像个样子,现在越来越没大没小了,竟然还和主子打起赌来了。 合该好好学些规矩,再放到慕青沅身边用。 慕青沅想了下,花嬷嬷算是这几个丫头的教导嬷嬷,白薇和白芷两人已经被教成小古板了,她可不愿意再来两个小古板。 慕青沅佯怒道:“白英和白芍这两个丫头的性子我喜欢,我可不许你私下里去磨她们的性子。” 花嬷嬷没有正面回答慕青沅的话,反而问道:“老夫人,可要派人将大夫人和三姑奶奶请过来?” “只让人去请三姑奶奶吧。”慕青沅想也不想地说,“只怕这两个孩子刚动起手来,就有丫鬟去报给孟氏了。” 虽说经过上一回的事情,荣国公府的管家事宜落到了夏氏和云安郡主身上,但是孟氏毕竟是掌了那么多年的家。 就算现在一时失了掌家权,只要她还是江知礼的正妻,这个掌家权总会回到她手中。 少时,白英两人带着江琉和秦月华进来了,孟氏紧紧跟在后面。 慕青沅此时无比庆幸这具身体还没有到老花眼的那一步,所以一看到江琉狼狈的模样,她毫不客气地笑出声。 江琉不满,“祖母,我都被秦月华这个野丫头打成这样了,你还笑我,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祖母了?” 本来被秦月华这个丫头揍,他心中已经十分不爽了,现在还要被祖母嘲笑,他莫名有些委屈。 慕青沅听完他的话后,笑得更大声了,她还真不是他的亲祖母,所以嘲笑起来更加没有负担了。 孟氏见慕青沅越笑越开心,心中有些异样,果然不是在身边长大的,所以才会这样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母亲,不若先叫太医来看看吧,琉儿自小到大,从未受过这么严重的伤呢?” 孟氏说完,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 这可不是她装出来的,这个儿子是她盼了好些年才盼来的,可以说是她的命根子。 今日见他伤成这样,心里不知道有多痛呢。 慕青沅摆手道:“皮外伤而已,不必要劳烦太医。” 说完,慕青沅看了眼白芷,“你去给四少爷处理一下。” 孟氏眼神闪了闪,压下心中想说的话,眼神扫了眼边上的秦月华,笑着开口道:“母亲,你是不知道,月华真是好大的力气,方才我去的时候,月华竟然将琉儿压在身下。” 江云舒进来的时候,刚好听到了这句话。再一看女儿只是头发凌乱了些,而江琉却是连眼睛都青了一只。 她两眼一黑,险些晕倒,好在身后的琴心及时扶住了她。 江云舒掐了掐掌心,“母亲、大嫂,这,这怕是有什么误会。” 孟氏:“三妹来了,不管误会不误会的,月华一个姑娘家也不该跟男子动手。” 秦月华咬着唇,看着孟氏,眼神中满是倔强。 江云舒艰涩开口,“月华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姑娘,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眼见着孟氏又要说话,慕青沅咳了一声,“月华,你来说说发生了何事。” 秦月华上前一步,“回外祖母的话,方才我与琪表姐在花园中散步,琉表弟躲在花丛中吓我与琪表姐,我念着琉表弟还是个孩子,于是就和琪表姐换了个地方去玩。可是琉表弟却不依不饶,将毛毛虫丢在我与琪表姐身上,孙女倒是不怕,琪表姐却被吓到了,我看不过去,就去和琉表弟理论一番,结果琉表弟非但不认错,还说,还说......” 第28章 请罪 秦月华说到这里,眼睛浮现了一层水汽,她紧咬下唇,不让眼泪掉下。 慕青沅看向江琪,果然也是衣衫凌乱,眼眶泛红。 她拧起眉头,“还说什么?” 孟氏脸色有些不自然,“母亲,您别动怒,琉儿还是个孩子,想来也是和琪儿、月华两人闹着玩的,说的也都是什么不值一提的玩笑话。” “你给我闭嘴!”慕青沅喝道,“月华,你继续说。” “还说,我爹是不要和我和我娘了,是将我们扫地出门的,我和我娘只是回荣国公府打秋风的。” 秦月华睫毛轻颤,晶莹的泪水从眼眶滑落。 一旁的江云舒双眼噙满了泪水,一滴眼泪将落未落地坠在眼尾,看上去十分可怜。 孟氏屏住气,小心看了眼慕青沅的脸色。 慕青沅将目光转到江琉身上,“月华说的可属实?可有一句冤枉了你?” 江琉对上慕青沅无波无澜的眼神,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祖母,我是和月华表姐开玩笑的。” 孟氏也赶紧为江琉说话,“是啊母亲,琉儿还小呢,他并没有恶意的。” 慕青沅却不接她的话,她看着白薇,“带表姑娘和三姑娘去整理下。” 秦月华和江琪两人手拉手地跟在白薇身后。 见白芷给江琉处理完伤口,慕青沅问道:“白芷,四少爷的伤可有大碍?” 白芷一板一眼回道:“回老夫人的话,并无大碍,擦几天药就会好。” 江琉此时真恨不得自己身上的伤越重越好,他家祖母不是好糊弄的啊。 想到前些日子才挨过三棍,想来今日也是如此吧。 这样想着,他心中顿时放松下来。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慕青沅说,“将四少爷带到西厢。” 来的时候,江琉还以为今日又逃不了一顿打呢,却不曾想,祖母只是简简单单问了几句话就放过他了,心中别提多高兴了,跟在白英身后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慕青沅手中的佛珠越转越快,她闭上眼睛不去看江云舒带着泪水的脸。 可江云舒那双含泪的双眼,却一直浮现在她脑中。 “去将大老爷请来。” 不多时,江知礼来到屋中,见屋中众人神色各异,他小心开口道:“不知母亲找我何事?” 来的路上,江知礼已经听小厮说了,自己的儿子和外甥女打了起来。 只是母亲这里却并没有见到这两个孩子,他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只好继续问道:“可是琉儿欺负了月华?这个混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 对于唯一的嫡子,江知礼一向寄予厚望,却没想到,寄予厚望的这个儿子被书院退学了,就连大儿子也被退了回来。 读书这条路走不通就算了,竟然还敢在家中欺负姐妹。 江知礼越想越来气,“母亲,今日我若是要动手,您别拦我。” 见慕青沅还是不说话,江知礼有些无助地看向花嬷嬷。 花嬷嬷将秦月华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江知礼面含怒气,瞪着孟氏,“这个孽子呢?叫他滚出来!” 孟氏身子抖了抖,“老爷,琉儿还是个孩子呢,他也知道错了,日后一定会再犯的。” “够了!”慕青沅重重拍向桌子,“就是你每一次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管江琉做错什么事情,你都不惩罚他,导致他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一切都只凭自己的心意。” “不同情弱小,反而以欺负弱小为乐,不爱护姐妹,不明事理,今日只是被书院退学,那明日呢?是不是要咱们这个家削爵来保全他?” 慕青沅这番话说的不可谓不重,孟氏和江知礼两人脸色涨红,一句话也不敢说。 慕青沅接过花嬷嬷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后继续说道:“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作为一个父亲,你得要好好管教你的孩子,你就是这么将我的话当耳旁风的?” “我只问你,江琉被书院退学的这件事情,你是如何处理的?” 江知礼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儿子已经在看京城中好的西席了。” “那个受了惊吓的姑娘呢?” “儿子已经让人上门道歉了,只是傅家并不接受。” 慕青沅看江知礼的眼神,宛如弱智,这样的脑子被满门抄斩,她一点都不意外。 “咱们这样的人家,原不指望江琉读书读出来个什么名堂,只是基础的礼义廉耻,他得要明白。如今他被退了学,还是以这样不体面的方式被退学,你让外面的人怎么看待江家?是不是江家其他的孩子都是这样顽劣不堪?锦绣书院是京中有名的书院,傅明更是做过帝师,你就这么草草了事,岂不是和傅家交恶?” 江知礼双唇翕动,孟氏接过话,“母亲,怎会这样严重?傅家如何能比得上咱们荣国公府?且不说别的,就是每年宫中的赏赐,在京中就没有人能比得上荣国公府。” 孟氏说起这些东西,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神气。 儿子和儿媳妇没一个立的起来,慕青沅心累了。 慕青沅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给我闭嘴,最蠢的就是你了。” “花嬷嬷,我记得库房里有一条鞭子,你去取出来。” 花嬷嬷低低应了声后,就去将鞭子找了出来。 慕青沅指着鞭子道:“带着鞭子和你的不懂事的儿子,一同与我到傅家负荆请罪。” “母亲,您是......” 江知礼下意识就要提起慕青沅是超品国公夫人,傅明甚至连个官身都算不上,何必如此。 “我是什么?我只是你那个差点变成杀人凶手的儿子的祖母。” 江知礼嘴角微微抽搐。 孟氏:“就算是要去请罪,那也不能用鞭子啊,琉儿还是咱府中的世子呢,没得将琉儿打坏了。”= 慕青沅淡淡道:“你儿子是宝贝,别人的姑娘就不是宝贝了?” “傅家小姑娘身子弱,若是吓出来个什么好歹,就将江琉的一生赔给她。” 孟氏不可置信地看着慕青沅,“若是傅家那个女儿死了呢?一辈子不好,只能在床上呢?” “死了,就让江琉以命抵命,若是一辈子不好,傅家人愿意的话,就让江琉娶了她。” 别说孟氏震惊了,江知礼也是难以相信,“母亲......” 慕青沅一锤定音,“让既白将江琉给我捆起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傅家去。 第29章 求娶(1) 马车中,花嬷嬷看着慕青沅疲惫的脸色,轻声劝道:“老夫人,多思则神殆,多事则劳形,您该颐养天年才是。” 自从慕青沅回到荣国公府后,日日都在为江家人操心,花嬷嬷看在眼中,心中难免有些不忍。 慕青沅自嘲一笑,她是真的很想摆烂,但是她身上还背着沉重的kpi,就算是为了她自己,她也得将江家人拉上正道。 傅家。 傅夫人看着躺在床上脸上煞白的女儿,再也忍住靠在傅明的怀中就哭了起来。 “老爷,挽歌身子本就弱,还受了这样的惊吓,我真怕,我真怕........” 傅夫人一连生了四个儿子,老天眷顾,让她终于生了个女儿。夫妻俩平日里对这个唯一的女儿,十分宠爱。 再加上女儿天生体弱,他们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中怕碎了。 今日女儿遭这样的罪,夫妻俩人更是恨不得代替女儿去承受。 傅明揽住妻子,眼中的悲痛,丝毫不比妻子少,“没事,没事,挽歌是个坚强的孩子,她自然能挺过来的。” 傅三郎捏紧了拳头,“爹,为何这么容易就放过江琉那小子?” 傅四郎也跟着喊道:“就是啊爹,为何不让我去荣国公府去要个说法?” 傅四郎和傅挽歌的关系最好,听说书院有个小子将妹妹吓得犯病。 他第一时间就想去找这小子算账的,可惜江家人来得太快,江琉进了荣国公府后,就再也没出来。 他想替妹妹报仇都找不到机会。 傅明冷声,“平日里的圣贤书竟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寻衅报仇和地痞流氓有什么区别?” 直训得两人不敢抬头。 傅挽歌嘤咛一声,悠悠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睛,就见到几张放大的脸,想到晕倒前的事情,她乖巧说道:“爹娘,哥哥,我没事。” 傅夫人看着女儿懂事的样子,更是心疼,“可有哪里不舒服?” 这时,门房忽然来报,“老爷、夫人,江家人求见。” 傅夫人秀眉一拧,“不见,给我轰出去。” “娘,让我去会会他们!” 傅四郎说完这话,就与傅三郎一道跑了出去。 门房差点被两位少爷撞翻,好半晌才缓过神来,“老爷、夫人,荣国公府的江老夫人也来了。” 傅夫人与傅明对视一眼,若是荣国公府的其他人,他们大可以说不见,但是这个老夫人,却不好说不见。 傅夫人咬了咬唇,“我去会一会这个老夫人,我倒要看看他们家是怎样一个章程。” 傅明按下傅夫人,“不必你去,我去见。” 傅家花厅。 江知礼看了眼被五花大绑,连嘴巴都被堵住的儿子,心中不忍,“母亲,不若先将琉儿身上的绳索去了吧?” 慕青沅看都不看他一眼,“闭嘴,再多说一句,连你一起打。” 江知礼深吸一口气,江琉还是个孩子呢,只打他就好,他一把老骨头,扛不住的。 “江家人在哪里?” 慕青沅抬眼看去,只见从内院出来两个面貌相似、英气十足的少年郎。 傅四郎踏入花厅,眼神就落在被五花大绑的江琉身上。 “哼,好你个江琉,竟然将我妹妹吓得犯了病,今日我定让你付出代价。” 傅三郎倒是对着慕青沅拱了拱手,“老夫人,舍弟与家中幼妹一向亲近,今日幼妹遭此难,舍弟一时失了理智,还请老夫人莫要见怪。” 慕青沅暗自点头,莫怪京中人都说傅家家风优良,从孩子身上就可见一斑。 相比较江家人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慕青沅笑吟吟看着傅三,“老身自然理解,这才带着不成器的孙子上门请罪。” 慕青沅并没有因为他是个少年就敷衍他,反而认真和他说话,傅三郎瞬间对慕青沅就产生了好感。 傅四郎已经走到既白身边,“你将他的绳索解开,我要和他单挑。” “不可胡闹!” 傅明的声音在花厅中响起,他紧跟在两个儿子身后,这两个小子仗着年轻,跑得十分快。 慕青沅看着傅明,他四旬有余,两道剑眉轻拧,神色淡漠。 傅明见到慕青沅,笑着拱手道:“老夫人来此,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倒是我这把老骨头不请自来,家中孩子做错了事情,老身只好亲自带着他们来请罪。不知令爱如何了?” 傅明立马换上一副忧愁的表情,“小女体弱,现在还未醒来。” 慕青沅看了眼既白,既白一脚踹向江琉的腿窝,拎起鞭子就狠狠抽了下去。 傅三郎的眉心动了动,眼睛下意识看向慕青沅,慕青沅依旧是笑眯眯的,仿佛打的不是她家的孩子一样。 傅四郎拍了拍手,“好好好,打得好!” 傅明佯装惊讶,“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慕青沅心中哂笑,恐怕傅明只希望打得越重越好吧。 “傅院长,这就让你的两个孩子看着,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 “都听老夫人的。”傅明笑道,“老夫人,您这边请。” 说着,傅明带着慕青沅与江知礼转向内室。 江知礼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江琉,眼神中满是心疼。 傅明看得好笑,知道心疼自己的儿子了,却不知道他见到昏迷的傅挽歌,心是如何的痛了。 他扶着慕青沅进入内室。 “傅院长,不知令爱身子可要紧?” 提到女儿的身体,傅明脸上的表情真诚了几分,“老夫人,小女体弱并不是晚辈的推辞之语,就连宫中太医都说,经此一事,日后只怕会更差。” 慕青沅叹息一声,“是我家对不住你们家了。” 傅明没有回答。 慕青沅继续说道:“听说傅家的两位公子都已中举,方才又见到两位小公子,也是进退有度,可见傅家家风优良,老身今日就腆着张脸,向你求门亲。” 傅明呼吸一紧,“不知老夫人看中我家哪个儿郎了?” 慕青沅笑道:“我啊,偏偏就喜欢你家的姑娘了,为我不成器的孙子江琉求娶。” 第30章 求娶(2) 慕青沅见傅明脸色骤变,继续说道:“你也别急着拒绝我,你先听完我的话。” “我这个孙子虽然不成器了些,但距离成年还有几年,这几年,我定好好磨磨他的性子,若是能拿得出手了,就让他来求娶傅家的姑娘,若是你们觉得不成,那只当我今日不曾说过这话就好。” “我这个孙子只有一个国公府世子的名号,只要傅家的姑娘嫁进来,江琉自会将她当宝贝似的供起来,我也可以向你保证,江流日后不纳妾。” “母亲!”江知礼喊道,江琉是荣国公府世子,如何能娶一个体弱的女子,更何况不纳妾。 他心中焦急。 慕青沅扫了他一眼,江知礼只好压下心中的情绪。 慕青沅开出的条件太过于诱人,傅明心脏加速跳动,他很想答应,眼睛一瞟看到了外面厅中被打得半死的江琉。 火热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慕青沅会是个好祖母,可是江琉实在是太蠢。 以前妻子还和他一起想过女儿体弱,日后怕是不好嫁人。 他虽然觉得就算是女儿一辈子不嫁人,他也能养得起女儿。 只是,世道对女子的约束太多,他在世的话,还能帮女儿挡下外面的流言蜚语。。 若是他和妻子不在了呢? 他们视若珍宝的女儿应该怎么办? 傅明想到这里,心中是无比酸涩。他忽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一道声音打破了傅明的沉思,“老夫人说的可是真的?” 傅夫人见傅明久不久不回,这才跟着来看看是怎么一回事,没想到却听到慕青沅的话。 慕青沅看着一位眼睛红肿的美妇人走近,心中微动,想来这就是傅夫人了。 她含笑点头,“有您这样一位夫人教导,傅姑娘差不了,正所谓是一家有女百家求,趁着姑娘还小,我早些定下。” 傅夫人眼眶中的泪珠汇集成一汪深潭,自从生下女儿后,女儿体弱就成了她的心病。 娘家的那些姐妹还嘲笑过她,说什么挽歌一看就是不能生养的,日后怕是没人要。 “老夫人,您明明知道......” 慕青沅笑眯眯道:“老身只知道,做错了事情就要付出代价。” 傅明打断妻子的话,“老夫人,不如和我一道去看看挽歌?” 慕青沅点头,“是该去看看,挽歌今日受苦了。” 说完,傅明与傅夫人一左一右地扶着慕青沅往外走。 路过江琉的时候,慕青沅只当没看到。 江知礼的眼神落在傅明身上,祈求傅明能开口说句话。 傅明看着江琉背上的血迹,心知慕青沅没有一点留情,他叹了口气,“老夫人,让他们停了吧。” 慕青沅看了眼既白,既白立马收起鞭子。 慕青沅在傅明夫妻俩的搀扶下,一路来到了傅挽歌房中。 傅挽歌看着父母亲搀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夫人进来,心知这就是江家老夫人了。 傅挽歌挣扎着要下床给慕青沅行礼。 慕青沅上前按住了她,“好孩子,你今日受苦了,好好歇着吧。” 傅挽歌有些不好意思,“老夫人,您别担心,我好多了。” 慕青沅看着傅挽歌,小小年纪就已经能够预见长大后的风姿,只是眉心的病弱之气,却无法掩盖,身形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了。 “可怜的孩子。”说着,慕青沅从袖中取出一枚青玉凤舞琉璃佩,放入傅挽歌手中,“那个害你生了病的混小子,已经被我狠狠教训了,你且好好养着身体。过些时候,我接你去国公府顽。” 傅挽歌错愕地看着慕青沅,又抬头看向傅明夫妻。 傅夫人红着眼眶,“长者赐,不敢辞。既然是老夫人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傅挽歌心中隐隐有个想法,只觉得手中的这枚玉佩太过于炙热。 慕青沅嗔了眼傅夫人,“没得吓到孩子。” 她理了理傅挽歌额间的碎发,“你就权当我将这玉佩给你玩,日后不喜欢了,你再还与我。” 傅夫人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是真的感激慕青沅,将自己的孙子赔给了她家,又让女儿可以自己选择。 傅夫人哽咽地喊道:“老夫人。” 慕青沅站起身,“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傅明夫妻俩送着慕青沅上了马车。 回到江家,江琉被带下去治伤。 江知礼紧紧跟着慕青沅来到了旭辉堂。 “母亲......” 关于下午在傅家发生的事情,江知礼有太多问题要问了。 慕青沅摆了摆手,“坐下说,别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母亲,您今日为何要说这样的话?为何,为何......”江知礼叹了一声,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 花嬷嬷早就吩咐小厨房温着参汤,只待慕青沅一回到院中,就能喝上。 慕青沅小口喝着,“你觉得不好?” 江知礼没忍住拔高了音量,“怎么是好呢?傅家那个小姑娘身子那么弱,能不能活到长大......” “闭嘴!”慕青沅喝道,“身为长辈,竟然这么诅咒一个晚辈,是何道理?” 江知礼双唇嗫嚅,“母亲,她实在不是琉儿的良配啊。” 慕青沅没好气地瞪着他,“你以为傅家能瞧上你那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儿子?若不是我今日腆着这张老脸去傅家求情,你就等着明日参你的折子满天飞吧。” “怎么会?” “怎么不会?傅明身为书院院长,门下学生数千,再加上傅夫人是琅琊王氏女,这两个无论是哪一个都是国公府不能得罪的。” “再加上,若不是你的好儿子,他们家的姑娘怎么会这么严重?” 江知礼听着母亲的话,心中才觉得有些惶惶,抬手擦了擦额头的虚汗。 “您说的是。” 片刻后,慕青沅问道:“你可会怪我?” 江知礼摇头,“从前父亲就说过,母亲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 其实还有一句话,江临还说过,就算慕青沅是错的,也是对的。 慕青沅心中有些异样,皱了皱眉,“你别怪既白下手狠,若是我们不狠些,傅家不会这么轻易就原谅琉儿的。” “儿子省的。” 慕青沅挥手让江知礼回去,“行了,去看看你儿子吧。” 江知礼走后,慕青沅靠在罗汉床上想着,有了傅家这门亲,多多少少能保全了江琉这小子了。 至于江家的其他人,她还得要好好打算才好。 第31章 进宫(1) “妈妈,你也看到了,自打琉儿从傅家被送回来,她一次都没来看过一次,反而一味地抬举其他几房,她心里是不满意我们母子几人啊。”孟氏说着说着,眼泪就从眼眶中滑落下来。 郭妈妈是孟氏的陪房,见到自家主子难过的样子,心中也有些不好受。 只是慕青沅回来的这些日子,家中没有一人敢忤逆了她,就连东府的那几个,也被慕青沅压制得死死地。 更没有人敢去挑战慕青沅的权威。 “老夫人向来是一视同仁的,怎么会不满意您呢?夫人,您多虑了,再说了大老爷还是国公爷呢,再没有人能越过大老爷。” 孟氏大声反驳道:“她若是满意,就不会夺了我的管家权,更加不会给琉儿定上那样一门亲。” 想到这里,孟氏手下用力,手帕应声而裂,她儿子可是国公府的世子,怎么能娶那种先天体弱的姑娘? 虽然是在孟氏房中,郭妈妈还是左右看了看,小心在孟氏耳边说道:“傅家姑娘素来体弱,能不能活到成年还是另说,就说老夫人,年纪也不小了.......” 孟氏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她双眼灼灼地盯着郭妈妈,没错了,这两个人一个是病秧子,一个则是老人家,能活到什么时候也说不定呢。 “你看我,真是当局者迷了。” 再者说,还有几年的时间呢,中间会发生什么事情,还不一定呢。 她嗔了眼郭妈妈,“快服侍我洗漱,今日还没去给母亲请安呢。” 旭辉堂中,慕青沅狠狠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愤愤道:“指定是有人在背后骂我呢!” 花嬷嬷头也不抬地回道:“依奴婢看,是您昨晚非要开窗看星星的原因。” 慕青沅顿了顿,现代城市中很少能够看到满天繁星,昨夜,她瞧见星空繁星点点,一时竟难以自持。 她有些心虚地转移话题,“琪儿和月华这两个呢?” 白薇回道:“回老夫人的话,三姑娘与表姑娘说是要去归去来馆瞧瞧。” 慕青沅点了点头。 归去来馆是用来给家中几个孩子读书用的,昨日刚建好,现在该是找夫子了。 慕青沅心中想着,既白可以作为武夫子,其他的,可以找京中落榜的举人来充当。 忽而,慕青沅好像想到了什么,她看向花嬷嬷,“嬷嬷,你说能不能找些宫中的教养嬷嬷来教导家里姑娘?” 花嬷嬷放下手中的针线,认真想了想,“恐怕要等到明年春天。” 宫里放出的宫女和嬷嬷都是有计划的,现在怕是不好找。 慕青沅点头,明年也行吧。 孟氏掀开帘子,走进来,亲切喊道:“母亲。” 慕青沅猛然打了两个抖,“有话好好说,这么肉麻做什么?” 孟氏丝毫不介意慕青沅的态度,用帕子掩了掩唇角,“母亲这说的什么话?儿媳亲手给母亲炖了一盅燕窝,母亲趁热喝。” 孟氏说着,便把燕窝放在了慕青沅面前。 慕青沅仔细打量着燕窝,又看了眼孟氏。 自从江琉被打,孟氏见到她总是不自然,今日是想通了? 别是给她下毒了吧! 孟氏扶了扶鬓间的朱钗,“母亲,可是儿媳身上有什么不妥?” 慕青沅摇头,“既然你过来了,那么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一下。” “母亲,您尽管说就是了。” “过些日子,家中的孩子都要在家读书。” 孟氏笑吟吟开口,“都听母亲的。” “若是琉儿、珺儿两个不听话,夫子一定会严厉责罚的。” “合该如此。” 孟氏依旧是笑眯眯回道,慕青沅吸了口冷气,大儿媳妇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吧? 就在慕青沅和孟氏两人大眼瞪小眼之际,外面小丫鬟匆匆跑了进来。 “老夫人,皇后娘娘有旨,选您进宫觐见。” 慕青沅有些忐忑,皇后娘娘为何要见她? 很快又回过神来,“花嬷嬷,为我更衣。” 因着慕青沅要进宫的事情,整个旭辉堂都忙了起来。 就连夏氏和云安郡主都来了旭辉堂。 慕青沅按照超品国公夫人的品制上了大妆,头顶着沉重的头饰。 不开玩笑,这头要是被压断她都不意外。 花嬷嬷看着慕青沅僵硬的身子,小声说道:“老夫人,您且忍忍。” 慕青沅连头都不敢点,眼皮动了动,表示自己知道了。 出了房中,三个儿媳排排坐等着她呢。 慕青沅忍俊不禁,“怎么都过来了?” 云安郡主走到慕青沅身侧,“儿媳是过来看母亲这里,可有要帮忙的地方,却忘记您身边的丫鬟都是宫中出来的,哪还需要儿媳班门弄斧。” 夏氏恨恨看着云安郡主,马屁精! “母亲,您穿这身格外精神。” 慕青沅一言难尽地看着夏氏,“行了,都在家中等着吧,我去去就回。” 孟氏起身走到慕青沅另一侧,“母亲,儿媳送您。” 花嬷嬷见状走到了慕青沅身后。 出了荣国公府,慕青沅对着孟氏道:“方才和你说的事情,你和她们两个再说下。” 孟氏:“母亲放心,儿媳省的。” 说完后,慕青沅径直上了马车。 距离皇宫越近,慕青沅心中越慌。 “嬷嬷啊,我忽然有些不记得皇后娘娘了,不如你给我说说皇后娘娘吧。” 花嬷嬷:“皇后娘娘乃是定北将军府的嫡女,从小在西北长大,入宫这些年也没有听闻苛责后妃与奴才的事情,宫中都说皇后娘娘是个顶和气的主子。” 慕青沅长呼口气,和气好啊,她就喜欢和气人。 花嬷嬷看着慕青沅,眼中带着笑意。 荣国公府的马车驶到宫门口,早已经有小太监等候在此,见着慕青沅下了马车,连忙迎上去。 “江老夫人万福金安,皇后娘娘特意差奴才在此候您,您老这边请,步辇已经给您备好了。” 慕青沅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笑意的小公公,开口问道:“小公公如何称呼?” “回老夫人的话,奴才全财。” “那就有劳全财公公了。” 全财心中微动,听多了传闻,他还以为慕青沅是个顶顶难伺候的人呢,没想到这么平易近人。 全财小心翼翼扶着慕青沅上了步辇,“您小心脚下。” 待到慕青沅上了步辇后,全财喊道:“起轿。” 第32章 进宫(2) 还真别说,宫中的步辇就是比荣国公府的步辇舒适,晃的慕青沅竟然有了一丝想睡觉的念头。 察觉到自己的困意,慕青沅狠狠掐了下自己的掌心,这什么地方?她怎么敢困的啊,她这个年龄是能犯困的时候吗? 慕青沅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好在不多时坤宁宫就到了。 慕青沅下了辇,搭着全财的手慢慢往前走,“皇后娘娘仁慈,让老身乘此步撵,不知合不合规矩?” 全财笑道:“老夫人尽管放心,这是陛下特意吩咐的。” 慕青沅眉心动了动,“陛下今日也在?” “现下是没有。” 慕青沅听完便不说话,看来今日想见她的不是皇后娘娘,而是皇帝这个大boss啊。 噫嘘唏,慕青沅瞬间打起了精神。 进到宫殿中,慕青沅便低下头,看着脚下的白玉铺成的地砖,不愧是皇宫啊,壕无人性! “老身见过皇后娘娘。” “老夫人何须多礼?”符令仪看向身侧的宫女,“白杨,还不给老夫人看座。” 慕青沅还是坚持行了全礼,“娘娘,礼不可废。” 符令仪笑了笑,“我自进宫起就听闻母后说您和她之间的情谊,您又去了皇陵三年,可见这世间还是有真挚纯粹的情谊的,我身为小辈怎敢受您如此大礼?” 说着,符令仪走到慕青沅面前,向她行了一个晚辈礼,“还要感谢老夫人陪了母后三年。” 符令仪这一出可给慕青沅吓得不轻,连忙侧身避开,“太后娘娘心善,就是让我在皇陵中陪她一辈子,我都是愿意的。”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要信了。 两人闲聊一阵,九皇子萧景昀从外面进来。 他走到符令仪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后,对着慕青沅又行了一礼。 “阿昀见过老夫人。” 慕青沅笑吟吟看着这个小正太,“殿下多礼了。” 说完后,她面带笑意地看着符令仪,“娘娘将九皇子养得真壮实,日后定是气宇轩昂、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没有一个人不爱听别人夸自家孩子的话,就连皇后也不例外。 她笑着回道:“阿昀像他舅舅。” 慕青沅想到符令仪出身西北的定北将军府,老定北将军一生唯有一个妻子,两人育有一儿一女。 符令洲自小在京中长大,而符令仪却在西北长大。 老定北将军战死沙场后,这个头衔就落到了从京中远赴西北,接替老定北将军的位置的符令洲身上。 而符令仪也被太后娘娘从西北召回来,嫁给了皇上。 想到这里,慕青沅叹息一声,这未尝不是君王的制衡之道。 符令仪轻声问道:“老夫人何故叹息?” 慕青沅愣了愣神,“老身一生未曾去过西北,只是耳闻西北多风沙、环境恶劣。现在瞧着皇后娘娘,才恍然,原来风沙中也能盛开荆棘花,想来符将军更是西北辽阔土地上的雄鹰。” 符令仪眼神闪烁,看向慕青沅的目光更加柔和了。 “是啊,西北虽说是比不上京中繁华,可胜在民风淳朴......” 符令仪的语气中带着怅然,她怀念西北的生活,可是一道懿旨,却改变了她的命运。 “你们在聊什么?” 一道带着威严的声音在殿中响起,昭庆帝不用任何人通传,径直走了进来。 慕青沅忙起身行礼,却被昭庆帝托住了手臂,“当年母后曾说过,您是朕的姨母,无须行礼。” “老身不敢。” 昭庆帝扶着慕青沅坐下后,坐在了符令仪身边,“姨母就是太客气了。” 符令仪笑着回道:“老夫人素来都是这么多礼。” 昭庆帝继续问道:“方才朕进来的时候,听到你们说什么淳朴,不知你们在聊什么?” 慕青沅回道:“回陛下的话,是老身对西北好奇,这才向皇后娘娘打听西北的事情。” 昭庆帝了然,“姨母当年就曾经说过想要与老国公爷去云游四海,可惜啊......” 慕青沅的嘴角抽了抽,这皇帝怎么贱兮兮的呢? 临近中午,慕青沅索性提出告辞。 昭庆帝却拦下慕青沅,“姨母好不容易进宫一趟,应该多坐些时候,用了午膳后再回不迟。” 慕青沅顿了顿,继续稳住在椅子上。 “听说昨日,江家的小世子将傅明家的小姑娘吓得生病了?” 慕青沅满脸羞愧,“家中子孙无状,实在是老身治家不严,还请陛下治罪。” 说完径直跪了下来。 昭庆帝看了眼白天也,白天也立即上前扶起慕青沅。 “姨母何错之有?江家的规矩还是散漫了些。” 慕青沅立马接道:“正是这样,所以老身斗胆请皇后娘娘给江家指两个教养嬷嬷,好好教导老身的孙子孙女。” 符令仪下意识看了眼昭庆帝,昭庆帝微微颔首,“既如此,皇后就看着办吧。” 御膳房的太监将膳食摆满了一桌,慕青沅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 见昭庆帝放下筷子后,慕青沅立即提出告辞,这次昭庆帝倒是没说什么,又赏赐了些东西后,就让她离开了。 看着慕青沅的身影离坤宁宫越来越远,昭庆帝问道:“皇后觉得她怎么样?” 符令仪顺着昭庆帝的目光看了过去,慕青沅步履蹒跚,但是背影却仍旧是挺着。 她斟酌后开口道:“江老夫人风趣幽默,是个难得的通透人。” “通透?”昭庆帝哂笑,“母后在世时也是这么说。” 说完,昭庆帝转身离去。 符令仪看着昭庆帝的背影,又转向窗口,她总觉得皇上的话有什么深意。 萧景昀小声说道:“母后,儿臣喜欢这个江老夫人。” “为何?” “因为母亲喜欢。” 符令仪笑了,因为有了儿子,所以她才觉得这巍峨宫墙中稍稍有了些暖意。 “今日的功课可完成?” 萧景昀摇头,“儿臣这就去。” 慕青沅上了马车后,就迫不及待地让花嬷嬷将她头上金冠取下来。 “呜呼,感觉又活了过来。”慕青沅左右摇头,缓解颈椎的不适。 花嬷嬷小声说道:“老夫人今日实不该说那些话。” 慕青沅脸色有些不自然,不用花嬷嬷说,说出口后,她心中也觉得有些不该。 第33章 冲动的胖墩 慕青沅回府的第二日,宫中的赏赐如流水一般涌进了荣国公府,跟着来的还有两个教养嬷嬷。 慕青沅满意地看着这两人,“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回老夫人的话,奴婢姓高,边上这位姓宋。” “原来是高嬷嬷和宋嬷嬷。”慕青沅点头,“两位先休息,过几日就可以正式授课了。” 说完,慕青沅就让白薇带着两个嬷嬷下去了。 慕青沅想了想,教养嬷嬷也已经到位了,在寻摸几个夫子,慕氏葵花小课堂就可以正式开课了。 只是这夫子应该从何处找呢? 慕青沅看着花嬷嬷,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花嬷嬷道:“老夫人何不如问问傅夫人呢?” 慕青沅怔了怔,有些不确定地看向花嬷嬷,这能合适吗? 花嬷嬷笑道:“老夫人,有来有往才是亲戚,虽说是咱们两家私下里说好了的,但是也得有些往来的由头。” 慕青沅这才恍然大悟,给花嬷嬷竖了个拇指,“姜还是老的辣啊!” 花嬷嬷:“......” 说干就干,慕青沅亲手写了封书信,让白英亲自去跑这一趟。 白芍从屋外进来,“老夫人, 三姑爷来了。” 慕青沅愣了愣,三姑爷?秦仲商? 她冷笑一声,“真是好大的架子。” 江云舒母女俩都在荣国公府一月有余了,秦仲商这时才上门,明摆着不将荣国公府放在眼中。 别说慕青沅心中不高兴了,就连白芍几个心中都是极厌恶这个姑爷的。 白芍故意晚些来报,就是为着晾一晾这个姑爷。 慕青沅放下手中的书,“让他进来。” 秦仲商跟在白芍身后,见着端坐在上首的慕青沅。 他从未见过慕青沅,但是慕青沅自从回京后,传言一直不断,再加上宫中也多有赏赐,可见是个得帝心的。 他正了正神色,“小婿拜见母亲。” 慕青沅冷嗤一声,“免了,老身可受不起秦大人的礼。” 秦仲商抿唇,心中顿时不悦起来,就这么直直地站在慕青沅面前。 半晌,秦仲商忍无可忍开口道:“母亲,小婿此次前来所为两件事。” “其一是为了接月华母女俩归家,还请母亲让江氏和月华出来。” 慕青沅调整了下坐姿,“不着急,先说说你的其二。” 秦仲商咬咬牙,“其二是想请母亲给小婿一个说法。” “什么说法?” “自然是二舅兄为何要带人打小婿。” 慕青沅上下打量着他,笑问道:“秦大人好没道理,且不说你浑身上下瞧着并无伤痕,就算是带着伤来,我家与你家乃是姻亲,吾儿为何要打你?” 秦仲商被慕青沅四两拨千斤的态度,气到口不择言,“自然是江氏女不能容人,竟然连自己的妹妹都不能容下,老夫人养了个好女儿。” “好你个秦仲商,我还未去找你,你竟然敢在我母亲面前大放厥词!” 秦仲商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江知彰撞倒在地。 江知彰顺势骑到了秦仲商身上,狠狠给了秦仲商两拳,“你个王八蛋是不是欺我江家没人?” “说话!” “你给我说话!” 慕青沅:“......” “你都勒住了他命运的脖颈了,他怎么开口?还不快从他身上下来!” 慕青沅瞪了眼江知彰,这儿子是个冲动的胖墩! 江知彰悻悻从秦仲商身上起来,却不免有些委屈,“母亲,我是替你和妹妹出气呢。” “君子动口不动手,以理服人方显修养。你这是什么?以拳头还是以体重服人?” 江知礼抚着美髯,“二弟,正是母亲说的这样,你太过于冲动了。” 江知礼兄弟三人正在一处说话,却听说秦仲商上门来求见母亲,三人这才决定一起来旭辉堂看看,是怎样一回事。 江知彰虽然体型是他们兄弟三人中最胖的那一个,但是一路上走得飞快,将他与四弟甩在身后。 秦仲商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目眦欲裂地看着慕青沅,“老夫人,这次是你亲眼所见,不知你还有什么话说?” 慕青沅:“没什么好说的。” 秦仲商喊道:“什么叫没什么好说的?” 秦仲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江家的老夫人不是在庵堂待了几十年吗?不是一心向善吗? 这心怎么会这么黑? 慕青沅认真道:“他们兄妹素来感情深厚,若不是你先对不起云舒,也不会挨打。而且,你且回过头看看。” 秦仲商不明所以地转过身子,就看到江家三兄弟皆是眼神不善地看着他,尤其是江知砚的目光,更让他通体生寒。 “看到了吧?”慕青沅幸灾乐祸地说,“还有两个没动手呢。” 秦仲商将僵硬的身子转过来,他咽了咽口水,小声开口求情,“老夫人,芷柔也是您的小辈,为何您对她这么绝情?芷柔若是一辈子是妾室,就连我们的孩子也都抬不起头。” 慕青沅:“......” 不开玩笑,她严重怀疑秦仲商的脑子被江知彰打傻了,她瞪了眼江知彰,“下次别打他的头了。” 江知彰虽然不明白母亲的话,但依旧是乖巧点头。 江知砚却是听懂了慕青沅的话,嘴角勾了勾。 秦仲商不懂慕青沅母子几人打什么哑谜,只好又喊道:“老夫人?” “秦大人 莫不是觉得我在庵堂里待得脑子傻了不成?为了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辈,让我的亲身女儿受委屈,这是哪门子的道理?秦大人,今日也是让我开了眼,为了要立妾室为平妻,在正妻母亲面前伏低做小,说出去真是让人耻笑,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都不会同意的。” 慕青沅说完这番话,越发地觉得秦仲商像个猪头,她不愿意再和蠢货说话,便对着江知彰说道:“将秦大人请出府。” 江知彰二话不说,连拖带拽地扯着秦仲商的手臂就往外走,“你赶紧给我走,我母亲不想看到你。” 慕青沅低头饮了杯茶,“这个王八蛋当初是谁给云舒选的?” 江知礼面色不太自然,母亲不在家,父亲死的早,下面兄妹的亲事,都是他一手操办的。 “回母亲的话,儿子当时,当时......” 江知礼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慕青沅想了想,江知礼也没有比江云舒几个大几岁,还是原身造的孽啊。 她叹道:“罢了,不怪你。” 江知砚温声道:“母亲是不该怪大哥的,毕竟大哥也只是兄长,这些事情合该是有家中父母操办的,只是我们兄弟几人福薄。” 慕青沅睨了眼江知砚,依旧没理他,挥手让两人离开。 晚上,花嬷嬷给慕青沅通发,“依奴婢看,四老爷对老夫人还是有心结,老夫人应该和四老爷好好说道说道。” 慕青沅眼皮都没抬一下,“暂时不必。” 她还想看看,江知砚是不是只有这样的能耐。 第34章 小葵花课堂开课啦 傅明夫妻俩收到慕青沅的信后,没几日就送了几个夫子来到了江家。 所以慕青沅的小葵花课堂终于可以正式开课了! 作为小葵花课堂的校长,慕青沅准备带着江家人去看看这群孩子们有没有乖乖上课。 “我先说好了,咱们只能偷偷看看,看完就走,谁也不许发出声音,若是惊扰了夫子授课,别怪老娘对你们不客气。” 见着儿子儿媳都乖乖听话了,慕青沅嘴角勾了勾,如果说江家人还有什么能值得一说的优点的话,那就是听妈妈的话! 不知为何,慕青沅忽然想唱歌。 江知彰一脸莫名,“母亲?” 慕青沅立马回过神,将脸一板,带着众人去了归去来馆。 归去来馆分为左右两栋小楼,慕青沅按照男左女右来划分,男女不在一起上课。 慕青沅带着儿子儿媳先去参观了右楼。 右楼中,高嬷嬷正在训练姑娘们的礼仪,从坐到走,都有着严格的要求。 慕青沅暗自咋舌,却又不得不承认,好的仪态确实为一个人加分不少。 “她怎么在这?” 突然冒出的声音,差点将慕青沅的心脏病吓出来。 花嬷嬷赶紧拍着慕青沅的后背,替她顺气。 夏氏见婆母被吓到,心中有些慌,“母亲,您没事吧?” 慕青沅好不容易将气顺了过来,她长叹一声,“来之前我是不是说过,不许发出声音,不许惊扰夫子上课?” 夏氏讪讪笑了。 慕青沅对着高嬷嬷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火速带着儿子与儿媳离开。 出了楼后,夏氏又问道:“母亲,为何要让她来?” 慕青沅淡淡道:“为何不可呢?她也姓江。” 夏氏睁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消息一般。随后看向慕青沅的目光充满了敬佩,她家婆母不愧是在庵堂里待过几十年的人,这也太善良了些。 慕青沅:“......” “收起你的眼神!”慕青沅低喝道,“在他们没有做出什么有损江家的事情前,他们就都是江家人,也是你们的兄弟姐妹。” “母亲也太高看我们了,每次都是他们母子使坏。”江知彰的语气有些委屈。 他们兄妹在胡姬母子手中吃了太多亏了,远的不说,就说慕青沅回来撞见的那桩事,江卓文至今都没有给他一个说法。 慕青沅看着江知彰大大的脸上充满了大大的委屈,掐了掐掌心,才没有笑出来。 “日后,我自会护着你们。” 慕青沅简短一句话,江家众人心思各异。 江知彰十分信赖慕青沅,听到慕青沅说完这话,看向慕青沅的目光充满了孺慕。 慕青沅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转身朝着左楼走去。 胖儿子看向她的目光真够肉麻的! 相比较安静的右楼,左楼就显得闹腾多了。 闹腾? 慕青沅双眉紧皱,不会是有刺头在扰乱课堂秩序吧? 想到这里,慕青沅加快脚步,她一定要将这个上课不好好听课的刺头拎出来。 “江琉,你,你有辱斯文!” 江琉却嬉皮笑脸道:“夫子寒窗苦学十几载,却连殿试都没能参加,而我们这些人,生来就高你们一等,就算不读书,日后也能做官封爵,所以啊,夫子你还是收拾收拾东西回老家去吧。” 章夫子被江琉气得胡子乱颤,手指着江琉说不出话来。 江珏余光瞥到窗外站着几人,这次有好戏看了。 江珩同样注意到了,他对着江琉拼命眨眼。 江琉不解,“珩弟,你怎么了?” 江珩沉默了一瞬,只好小声用口型对江琉说:“小心祖母。” “什么?”江琉喊道,“你想逃学!” 江珩:“......” 江珩颤巍巍转过头看着云安郡主,云安郡主果然怒瞪着他。 江珩欲哭无泪,他就不该提醒堂哥的,就该让他被祖母责罚! 下一瞬,江珩的耳朵就被云安郡主提了起来,“好你个臭小子,入学第一天你就想着逃课!看老娘打不打断你的狗腿!” 江珩讨好地看着云安郡主,一脸谄媚道:“娘,我没有,我怎么敢的呀,我最爱读书了。” 云安郡主冷哼一声,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她还是清楚的。 她之所以故意出现,就是为了给脑袋有疾的侄子提醒,可不能再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了。 突然出现的云安郡主,让江琉顿感不妙,他甚至不敢看向身后。 章夫子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踉踉跄跄走到慕青沅面前,“老夫人,怒老朽无能,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慕青沅:“您是傅院长举荐的能人,怎会能力不足,都是我这孙儿不懂事,还请夫子放心,我定会好好责罚他,保证他日后再也不敢冒犯夫子。” 章夫子神情哀伤,“老夫人好意,老朽心领了,只是......” “罢了。”章夫子自嘲一笑,对着慕青沅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慕青沅赶紧让小厮护送章夫子。 章夫子走后,课堂中静得出奇,明明有那么多人在,江琉还是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已经是九月底了,京城已经进入深秋。 江琉额头上的汗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流到他今日那身华贵的紫衣长袍之上。 慕青沅扶着花嬷嬷的手,走到了讲台之上。 这间课堂,是她根据现代教室打造的,就连墙壁之上,也挂着几幅大家的名画、名句。 多么浓郁的学习氛围啊。 还有,多么不争气的孩子啊。 慕青沅气得脑仁疼,她深吸几口气,压制住心中的怒气。 她看着几人,笑眯眯开口询问,“你们都来说说,爱不爱读书,日后想做什么,就从年龄最大的开始说吧。” 江珏:“回祖母的话,我想参加科举,我想入朝为官。” 慕青沅点头,她知道江珏在江家身份尴尬,孟氏有没有苛刻过他们母子,她不知道。 但是她听闻过江珏的姨娘,为了不惹孟氏厌烦,在后院处处谨小慎微。 江珏想通过科举改变命运,她不意外。 她打量着江珏,莫名觉得江珏有些像江知砚,眉眼中有着同样的阴郁。 看来心理课也得安排上了。 慕青沅让江珏坐下,听江玠说话。 第35章 离家出走 江玠起身,顺势展开手中的折扇,轻轻扇动。 慕青沅被江玠的动作雷得不轻,脑中想起一句话,妈的,最烦xx的人。 “阿玠啊,这个天很热吗?” 江知彰疑惑地看着江玠,他还以只有他这样的胖子才会比较怕热。 江玠动作顿顿了,看着众人的目光,他面上有些泛红。 “二伯,我是有点热。” 江琉冷嗤一声,装什么装啊。 江玠收起手中的扇子,不敢再显摆了,小心看着慕青沅的脸色,说道:“回祖母的话,孙儿爱读书,日后自是听从家族安排。” 慕青沅见江琉想要开口,伸手点了江珩,“珩儿,你来说。” 江珩站起身,摇头晃脑道:“祖母,孙儿只愿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慕青沅满意地看着他,江珩和江瑶两人是整个江家最有灵性的两个孩子。 或许是因为江知砚与云安郡主感情和睦,亦或是因为云安郡主是一个豁达的性子。 “琉儿,你来说说呢。” 江琉眼睛转了转,“祖母,孙儿也爱读书。” “撒谎,你若是爱读书,就不会说出那些话。”慕青沅看了眼花嬷嬷,花嬷嬷心领神会地拿起戒尺,走到江琉面前。 慕青沅语气清冷,带着怒意,“给我用力打!” 花嬷嬷扯出江琉的手掌,“四少爷,得罪了。”说完用力在江琉掌心用力打了三下。 “不敬师长,入学第一日就将夫子气走,却毫无愧疚之意,还敢撒谎!” “不学无术,妄想凭借家族的荫庇混吃等死,竟认为自己高人一等,给我狠狠打!” 整间课堂中,充斥着戒尺打在掌心的声音,还有江琉的惨叫声。 孟氏看着被打的儿子,心中一阵阵心疼,她不住看向江知礼,希望他能说句话。 江知礼自然察觉到了妻子的目光,只是他一看到盛怒的母亲,别说给儿子说话了,他一个屁都不敢放。 只好装作没有看到。 孟氏:“......”好窝囊的男人! “祖母,别打了,别打了,我知错了,呜呜呜......” 江琉一边哭一边想,他从小到大的挨打次数加在一起,都没有慕青沅回来的这两个月多。 呜呜呜,这根本就不是他的亲祖母,这是黑心祖母。 江琉哭得伤心,他看向他爹娘,希望两人能帮他说说话。 却没有想到孟氏和江知礼将头一转,没一个人看他。 江琉哭得更大声了,“呜呜呜,呜呜呜。” 慕青沅被江琉哭得脑仁痛,“行了,别嚎了,今儿是第一次,若是还有下次,你看我打不打断的狗腿。” 江琉立马摸向自己的腿,红肿的掌心碰到腿,又猛然收回,“祖母别打断我的狗腿,我保证再也不敢了。” 慕青沅气笑了,挥了挥手让这群孙子退下。 课室中只剩下慕青沅和她的孩子们。 她叹了一声,“老大、老大媳妇别怪我对待琉儿这么严格,琉儿被你们骄纵太多,身上有太多毛病,若是不严厉些,日后只怕会做出更恶劣的事情。” “儿子不敢。” “儿媳不敢。” 慕青沅不想去探寻他们这话中,有多少是真心的。 她自顾自说道:“一个家族想要长长远远的传承下去,就要重视子孙后代的教育。钱财总有一日会被挥霍一空,存在于血脉中的优良教育,会带领他们走得更远。就算处在困境中,他们也能凭借着骨子里的精神,冲破困境。” 慕青沅说完后,扶着花嬷嬷的手就离开了。 “你觉得我对老大一家是不是太过于严格了?” 花嬷嬷怔了怔,叹息一声,“老夫人乃是拳拳爱护之心,大老爷自然能够明白。” 走到花园中的那株西府海棠树前,慕青沅看着这树,又看了眼白天也提起的金边六月雪。 或许白天也说的是对的,荣国公府已经是富贵到了极点,犹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了。 却没有一个聪明人带领这个家族,日后等待着他的也只有覆灭了,因为这株大树从根开始烂了。 她心中有一个想法,却难以抉择。 “祖母~” 几声清脆的嗓音,打断了慕青沅的沉思,她向着远处看去。 只见一群花骨朵一般的女孩子们笑着向她走来。 慕青沅的面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课业都结束了?” 秦月华点头,“嗯嗯,我们来找外祖母,陪外祖母一道用饭。” 秦月华与江琪占据了慕青沅的左右侧,江珺和江珂走在后面。 江珺气呼呼地瞪了眼,江琪和秦月华,两个马屁精! 她又看了眼江珂,冷哼道:“讨厌鬼!” 江珂却什么都没说,小心跟在江珺身边。 用完午饭后,秦月华几人就在慕青沅的旭辉堂中歇息了一会,又去归去来馆上课了。 慕青沅想着旭辉堂的格局,好像是有些小了,本来她没觉得,该换一个院落,只是今日,几个孩子都在这里午休,就显得局促了。 她问道:“翠微院修整好了吗?” 花嬷嬷思索片刻,“想来这几日就该好了。” 慕青沅点头,待到翠微院好了,她可以搬过去,孩子们午休也方便了。 等一下?! 慕青沅猛然站了起来,她这个祖母当得真是越来越称职了,竟然连午休都考虑到了。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为什么她接受这么快? 难道她是什么圣母? 花嬷嬷看着自家主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色变得飞快,小心问道:“老夫人可是有什么事情?” 片刻后,慕青沅叹道:“没什么事情,我累了,想歇会。” 白芍从外面匆匆跑进来,“老夫人,不好了,四少爷离家出走了!” 慕青沅:“......” 白芍见慕青沅久久不说话,小声喊道:“老夫人?” 慕青沅摆手,“何时出去的?可派人去找吗?” “说是午饭后就不见了,大夫人都晕倒了,至今还没醒来,大老爷已经派人去找了。” “让人都回来。”慕青沅冷声道,“罢了,我去看看是怎么个事。” 第36章 童养婿 另一边,江琉背着行囊,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 这一次,他是一定要祖母给他道歉的,并且还要让祖母保证,日后不能再这样打他了,不然,哼哼! 他就要他们失去他这个江家的唯一嫡孙。 江琉心里美滋滋地想着,忽而一阵霸道的香味,直往江琉的鼻腔钻。 他咽了咽口水,为了离家出走,他午饭都没用呢。 罢了,还是先吃饭吧。 江琉挑了个京中最大的客栈,“小二,把你们店里好吃的都给小爷端上来!” 江二用手肘倒了捣身侧的江大,“乖乖,咱们世子爷还真是豪气,你瞧,那么大的一个肘子,咱世子爷抱起来就啃。” 江大沉重地点了点头。 他们两人被老夫人派来跟踪世子,不仅是为了清楚世子的行踪,还是为了保护世子的安全。 很快,江琉用完饭,要了一间房,上去睡觉了。 江二问道:“咱们现在动手还是等到晚上?” 江大瞪眼,“你傻啊!大白天的动手,不等咱们进世子房间,就被外面的百姓扭送见官了。” 江二悻悻点头,是这个道理。 江大:“你回去禀报给老夫人,我在这看着。” 江二点头,立马撒丫子往荣国公府跑。 慕青沅听完江二的汇报,冷笑了声,“看到了吧,你的好儿子可不会饿到自己的。” 江知礼和孟氏面色有些不好看,他们原以为儿子离家出走要流落街头了,没想到这小王八蛋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还抱着大肘子啃。 夫妻俩的念头格外统一,就是将这个臭小子抓回来,再好好打一顿。 江知礼将此话说了出来,慕青沅却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急什么?总得让他玩个够才好。” 江知礼却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他开始为儿子的命运担忧了。 慕青沅忙了一天,身子有些乏了,“行了,不早了,都下去吧。” 江知礼夫妻俩走后,慕青沅对着花嬷嬷耳语一番。 花嬷嬷震惊地看着她,“您是怕......” 慕青沅叹道,“但愿是我多想了,你让既白亲自去。” 花嬷嬷郑重地应下。 尽管慕青沅极力按下了江琉离家出走的消息,但是还在荷香院禁足的胡姬还是收到了这个消息。 她眼神闪了闪,对着秋妈妈说道:“去将六老爷请过来。” 她揉了揉酸涩的右手,慕青沅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将她禁足在院子中,还让她抄写经书。 若是这个消息属实,慕青沅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不多时,江卓文来到荷香院。 “姨娘,有事寻我?” 胡姬看了眼秋妈妈,秋妈妈将房中的丫鬟都赶了出去,自己则将房门紧闭,站在外面以防有人偷听。 胡姬:“江琉那小子离家出走了。” 江卓文震惊地看着胡姬,“此事属实?” 世子离家出走,国公府好像并没有派人出去寻找江琉,江卓文多少有一些不相信。 胡姬嗔了眼儿子,“若果真是,慕青沅只会将此事按下,偷偷派人去寻,哪里会弄得人尽皆知的。” 江卓文轻咳两声,“那我们如何能够得知是真是假呢?” 胡姬的语气中充满了关心,“珂儿与玠儿不是同在归去来馆读书吗?明日问问玠儿,江琉可进学,若是没有,兄长被祖母罚打手心,做弟弟的也该去探望的。” 江卓文略微想了想,转而笑道:“姨娘的意思我明白了,侄子被罚,婶母也该去探望的。” 母子俩人对视而笑。 江琉此时还不知道,因为自己的离家出走,扯出了多少的连锁反应。 傅明送走了来向他请辞的章夫子,深深叹了口气。 他有些后悔将女儿许给这个小纨绔了,还不如让女儿一辈子都在家中呢。 傅夫人看着丈夫颓然的样子,对丈夫的心思也能猜测一两分。 她笑道:“怎么?堂堂的傅院长竟然拿一个小子没辙?” 傅明看着妻子戏谑的眼神,抬手捏了捏眉心,“这小子要是我儿子,你看我打不打断他的腿。” “现在已经算是你的半子了,就算是不为了挽歌,江老夫人的恩情,我们也感激不尽。” 前些日子,慕青沅送了个婢子到傅家,婢子叫白芷,现在负责傅挽歌的饮食。 等过些日子,傅挽歌身子好些,会教傅挽歌一些强身健体的招式。 傅夫人这些天心情大好,要不是家中一堆事,真的是要亲自上门感谢慕青沅了。 傅明叹道:“人情债最难还啊。” 傅夫人伸手抚平丈夫眉头的褶皱,“话不是这么说的,咱们家若是和江家结亲,就是姻亲关系,这些算不得什么。” “若不是呢?” 傅夫人没好气地瞪他,“你就不能亲手给女儿培养一个夫婿?” 傅明眼神瞬间亮了起来,若是女儿终将要嫁人,不管选谁他都不放心,那不如就从现在起给女儿培养一个童养婿。 “夫人高义。” 夫妻俩相视一笑。 远在客栈的江琉猛然打了个寒颤,他起身关窗,“这外面果然还是没有家中好,真冷啊。” “不行,不能关。”江琉又将窗子打开,“得开着,这样家里人才能找到我。” 他怀疑现在还没人找他,是因为他一整天都在客栈房间里待着,将窗子开着或许就能有用呢。 江琉躺在床上,透过开着窗子看向夜空,心中开始怀念国公府的一切了。 惆怅的少年心事顶不住周公的召唤,不多时,江琉就沉沉睡去。 夜渐渐深了,子时一到,街道上的更夫便敲锣,喊道:“平安无事。” 江琉的房间也多了两个人,一高一矮。 高个子对着矮个人吩咐道:“将他身上的财物和衣服都拿走。” 矮个子不说话,立马照做。 “然后呢?” “自然会有人送他去该去的地方,我们走。” 二人说完后,翻窗而去。 天将亮之际,江琉的房中倏然多出一个人,那人伸手点了江琉身的某个穴道后,用被子将江琉卷了起来,扛在肩上便走。 第37章 言语机锋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大地上,城西的百姓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就算是天子脚下,百姓的生活也有着云泥之别,城东的达官贵人可以用鱼翅漱口,而城西的百姓则是做着最辛苦的工作,拿着最少的银钱,勉强养家糊口。 张三的包子铺是城西最受欢迎的一家小食店,无他,仅仅因为便宜。 忙着上工的百姓,若是家中没备吃食,都会从张三包子铺中买上几个。 张三支起铺子,熟练地将昨夜包好的包子,一笼一笼蒸上。 忽而,他惊叫一声,“什么东西?” 说着,他便用脚尖去挑开被子,一张精致白嫩的脸便露了出来。 虚惊一场,原来是个人,还是个活人,那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张三熟练地将被子连同被子里的那个人,一起丢到了墙角。 丢完人后,他熟练地拍了拍手,仿佛拍去手上沾染的晦气。 这样的事情,他见得多了。 准又是一个赌鬼,输光了之后,被赌场的人扔在了城西。 日头渐高,刺眼的日光洒向墙角处。 江琉抬手遮住眼睛,“旺财,快将窗子关上,阳光都晒到小爷的眼上了。” 耳边不仅没有传来旺财的声音,反而是接二连三的嘲笑。 江琉的火气瞬间窜了上来,他猛地坐起身,“好大的胆子,竟然敢......” 话还未说完,江琉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里不仅不是荣国公府,甚至都不是他昨日下榻的客栈。 而围在他边上的几个,都是蓬头垢面的乞丐。 江琉咽了咽口水,“我怎么会在这里?” 几个乞丐对视后,将江琉推到一边,抢过他身下的被子。 “小子,这被子哥几个就收下了,哥几个也不白拿你的东西,今后你可以在这一片要饭。” 江琉摔了个跟头,好半晌才从地上爬起来,“要饭?”他不可置信地喊出声,“你们可知我是谁?” “你是谁?” 江琉头一扬,骄傲说道:“我是荣国公府的世子,识相的赶紧将被子还给我,再护送本世子回府,本世子可以原谅你们的冒犯。” 几个乞丐听完这话,哄然大笑。 就连远处的张三也频频往这里看。 不多时,王五终于止住了笑意,他指着江琉身后,“小子,你还是年轻,只说自己是个世子,你瞧你身后那几人,他们还说是皇上的亲戚呢。” 江琉面色僵了僵,缓缓转过头,只见墙根坐着几个目光涣散、嘴角还挂着可疑的水迹的人。 江琉语带怒意,“他们都是疯子!” “对喽,你不也是个小疯子吗?” “哈哈哈哈哈。”几个乞丐毫不客气地嘲笑出声。 江琉的眼睛都气得发红,他知道和这群人争论无用,他决定自己走回荣国公府。 说干就干,江琉转头就走。 片刻后,他站在喧闹的街上,泪流满面地仰头看天。 他不认识路啊! 远处监视江琉的江二擦了擦眼角,“咱们世子真是太惨了,就连唯一的被子都被抢了。” 江大沉默片刻,“去年,世子放狗咬得你裤子都跑掉了,你光着屁股绕着府中跑,府中人都看到你......” 江大还没有说完,江二就火急火燎地打断他的话,“够了,够了,我一定坚定听从老夫人的吩咐,一定得让世子改掉身上的恶习。” 被狗追是他这辈子最不想回想的事情,没有之一,太丢人了。 害得他在小翠面前抬不起头! 荣国公府。 江琉虽然不在,归去来馆的授课却没有停过。 冯氏一早来给慕青沅请安,一进入房中,她的目光就紧盯着孟氏。 孟氏身着一袭妃红蹙金海棠花鸾尾长裙,鬓间是八宝攥珠飞燕钗,正笑意盈盈地陪着慕青沅说话。 冯氏手指蜷了蜷,感受到慕青沅的目光,她掐了掐掌心,让自己的笑容更自然些。 “母亲,这里好热闹,几位嫂嫂都在。” 夏氏冷声道:“自然,母亲是我们的亲生母亲,做儿媳的自然是日日相伴的。” 云安郡主坐在一旁静静喝茶,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 冯氏面色不变,“前些日子,姨娘身子不爽利,这才耽搁了这许久,日后定当日日来陪母亲,也好和几个嫂嫂亲香亲香。” 夏氏:“母亲哪里需要你来陪?母亲整日操心家中孩子的学业,哪里有空闲,你若真为母亲好,就老老实实地待着,别让母亲烦心就好。” 冯氏再好的修养也被夏氏这几句话,刺得面色发红。 云安郡主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慕青沅看了眼孟氏,孟氏立马说道:“六弟妹别和二弟妹计较,二弟妹素来是心直口快的,快坐下。” 冯氏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关切地看着孟氏,“听说昨日琉儿被罚了,不知可严重?” 孟氏面上露出一个雍容的笑,“六弟妹,真是太客气了,琉儿并无大碍,母亲毕竟是琉儿的亲祖母,又怎么舍得重罚呢。” “我也是琉儿的婶母,也该去探望一番。”冯氏不给孟氏拒绝的机会,“刚好我这里还带了宫中上好的金疮药,我和大嫂走一趟吧。” 慕青沅看着她们你来我往地打着机锋,心中暗叹,若是语言能凝结成刀子,想来她们身上都是一个又一个的血窟窿吧。 孟氏看向慕青沅,慕青沅摆手,“既然如此,你们都一道去看看吧,这孩子还要再闹几日脾气呢。” 孟氏几人起身对慕青沅行完礼后,就一起去了江琉的院子。 进入院中,冯氏眼睛便紧盯着孟氏的一举一动。 几人一路走到江琉的房前,冯氏笑着说:“琉儿,婶母来看你了。” 却听到里面传来声音,“什么劳什子婶母,都给我走,我谁都不见!” 孟氏有些歉疚地看着冯氏,“弟妹,真是对不住了,这孩子脾气实在是太大了,不如我们现在就走吧,别管这个逆子了。” 冯氏却不以为意,“大嫂,来都来了,怎么好不进去看看呢。” 说着,冯氏推开房门,走进去。 夏氏下意识跟上,却被云安郡主拉住了衣袖。 夏氏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云安郡主轻轻摇头。 只听得里面传来嘭的一声,紧接着是冯氏的尖叫声。 第38章 堵不如疏 夏氏吓了一跳,抬头看了看孟氏,又回过头看向云安郡主,两人的脸上都露出神秘的笑容。 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什么秘密! 还没等她细想,冯氏退了出来,满头满脸的茶叶。 夏氏毫无客气地笑了出声,“六弟妹别是跌进了茶壶里吧,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孟氏面露担忧,“六弟妹,你没事吧?我早说了这个逆子脾气大,你看看.......” 冯氏脸上的温柔笑意再也维持不住,咬着牙道:“大嫂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竟然对长辈动手。” 夏氏叉腰,“大嫂说了几次让你不要去,你非要去,现在又来怪大嫂,琉儿的脾气咱们素来都是知道的,只能顺毛捋,你非得在琉儿不高兴的时候冲上去,现在变成这样,竟然还好意思怪别人。” 冯氏咬了咬牙,半低着头,表情隐在阴影中,好半晌,她抬起头,“瞧我,一时心急,大嫂别见怪。” 说完后,又看向夏氏和云安郡主,“几位嫂嫂,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陪几位嫂嫂说话。” 孟氏三人看着冯氏的背影,夏氏小声说道:“你们刚刚看到她的表情没,感觉就像是山里的大虫一样。” 夏氏想着冯氏刚才的表情,身子小小抖了抖。 云安郡主冷嗤,“她胆敢在府中动手脚,母亲自不会饶了她。” 孟氏点头,是这样的,她们这个家,她婆母才是顶顶厉害的。 另一边,慕青沅看着白芍学冯氏的样子,乐得直不起腰。 “她的脸颊果真挂着茶叶?” 白芍:“当然了,不止奴婢看到,园子里的人都看到了。六夫人走得飞快,她身后的丫鬟婆子都是小跑着。” 半晌,慕青沅叹道:“只希望这一次能让她相信吧。” 白薇摆了摆手,让白芍退下。 她上前轻柔地按摩慕青沅的头部,“老夫人,您昨夜都没有休息多少时间,不如先休息片刻吧。” 慕青沅:“昨日章夫子走后去了傅家,一直到现在傅家都没有送来新的夫子,也没有手信,恐怕傅明会亲自来一趟。” 慕青沅的话音刚落下,门外就有小丫鬟报说傅院长求见。 慕青沅让白薇去将傅明请进来。 傅明走进暖阁,对着慕青沅躬身行礼,“老夫人,近日可好?” 慕青沅笑呵呵道:“傅院长不应该是很清楚吗?” 傅明摸了摸鼻子,坐在了慕青沅下首。 “在下有个疑问,荣国公学富五车,郡马更是状元出身,老夫人为何不用他们两人?” 慕青沅一听这话就将眉头皱了起来,“会读书不代表会教书,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情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她才不会将她嫌弃这两个儿子的事情说出来。 傅明顿了顿,“不瞒老夫人说,一时半会的,我也找不到能够胜任的夫子。” 慕青沅戏谑地看着他,“是吗?我怎么倒是觉得你今日来不是为了说这个呢?” 傅明顿了顿,在慕青沅的眼神下,他苦笑了声,“老夫人火眼金睛,您看我如何?” “傅院长贵人事多,当真愿意?” “自然。” 傅明低头喝了口茶,“老夫人,世子如何?” 以傅明对慕青沅的了解,江琉将夫子气走,慕青沅定不会轻饶他。 慕青沅淡淡道:“江琉啊,那小子离家出走了,现在可能在哪个角落里要饭吧。” 傅明手一滑,手中的茶盏应声掉地,“离,离家出走?” 慕青沅笑嘻嘻地看着他,“这可是个秘密,还请傅院长不要说出去了。” 傅明面露不解,“老夫人,此举莫非是有什么深意?” 慕青沅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道:“傅院长,大禹治水的故事你应该清楚,一味的封堵并不能够彻底的解决问题,而顺应规律、灵活处理方有奇效啊。江琉这孩子可以说是在富贵乡长大的,从未吃过苦,也就养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若是想要改正过来,少不得要下重手。” 傅明怔住了,片刻后,他起身对着慕青沅拱手,“老夫人乃是有大智慧之人,难道老夫人不怕适得其反吗?” 慕青沅好笑地看着他,“现如今江琉可不只是江家人,还有一半是傅院长的女婿,难不成傅院长就准备这样干看着?” 傅明:“......”老狐狸! “老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了。” 慕青沅轻呷了口茶,她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太阳西沉,城西的百姓也渐渐都回家中。 江琉蹲在墙角抹泪,呜呜呜,他想回家。 这个鬼地方,他想离开都不行,坊市尽头还有地痞流氓收什么过路费,他身上却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他说回家取给他们,他们却不相信。 呜呜呜,他怎么这么惨啊。 江琉正伤心着,忽然感到有人在扯他的衣袖,他不耐烦地将袖子扯了过来,哽咽道:“滚开,没见小爷正烦着呢。” 身后那只手却不知收敛为何物,反而变本加厉地摸上了他的肩。 江琉怒气冲冲转过头,想要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 “是你?”江琉看清了身后那人,就是早上那群乞丐说他是疯子的那个。 疯乞丐拨开挡住眼睛的头发,讨好地对着江琉笑了笑,从身后摸出一个包子递给他。 江琉看着沾满了灰尘的包子,下意识伸手推开,“哪来的脏东西,小爷不吃。我可是堂堂荣国公府的世子,怎么会吃这种脏东西,你不要以为可以用这种方式收买小爷,你只是一个下等人,小爷不是你能高攀得起的。” 虽然手推开了包子,但是江琉的目光却死死黏在那个包子上,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疯乞丐嘟哝了一声后,又将包子捡起来递给江琉。 江琉:“......” 他江琉就算饿死也不会吃地上捡起来的包子! ...... “嗯~真香啊!”江琉吃完包子,还不忘舔了舔手指头,这包子虽然小,但是总比没东西吃强。 “疯乞丐,你别以为小爷吃了你一个包子,你就能和小爷攀上关系了。”江琉略微思索片刻,“这样吧,等到小爷回家,让人赏给你一百个肉包子。” 疯乞丐不说话,只看着江琉笑。 江琉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差点忘记这是个疯子了。 秋风起,江琉打了两个喷嚏,他身上连件外衣都没有,他紧紧抱住自己的肩膀。 “疯乞丐,小爷困了,带小爷去睡觉。” 疯乞丐愣愣地看着他。 江琉低声咒骂了声,用手比划了半天睡觉的意思。 终于在他力竭之际,疯乞丐弄懂了他的意思,带着江琉来到了一间破庙。 江琉长叹一声,“罢了,罢了。” 第39章 少年老成 与在街头流浪的江琉相同,秦仲商这些日子也过得水深火热。 林芷柔看着两只眼睛被打得青紫的秦仲商,双眼含泪,“老爷,都是妾身不好,那样的话,老爷日后莫要再提了。好生将夫人接回来,待她恭恭敬敬的,想来国公府也就能够放过老爷了。” 秦仲商一拍桌子,“我难道会怕他们吗?” 林芷柔抓起秦仲商的手,心疼地说道:“老爷自然是不会怕他们,是妾身怕了,这些日子,老爷身上伤痕累累,妾身看得心疼。” 秦仲商顺势将林芷柔揽入怀中,“柔儿,你放心,我......” 说话太过于激动,竟牵扯到嘴角的伤痕,秦仲商痛得龇牙咧嘴,疼痛让他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他虽然是想将林芷柔扶为平妻,但是他同样害怕江知彰的拳头了。 不过芷柔这么懂事,一定会体谅他的。 秦仲商这么想着,随口安慰林芷柔几句后,就匆匆出门。 林芷柔看着秦仲商的背影,面上笑得温婉,眼中却不带任何笑意。 丫鬟翡翠小声说道:“姨娘,少爷来了。” 林芷柔的表情顿时僵硬,“快,扶我去躺下,另外告诉少爷,我身子不适,让他去书房读书吧,不要来了。” 林芷柔扶着翡翠的手就要回到房中,秦时安就在这时走进房中,“姨娘,明明没事,为何要说自己身子不适?” 林芷柔:“......” 若说林芷柔在这个世上最怕什么人,那么她的亲生儿子秦时安必定是首一个。 林芷柔深吸口气,转过身,“安儿,你怎么来了?” 秦时安行完礼后,看着林芷柔,认真说道:“姨娘,可将那话对父亲说?” 林芷柔的手猛然用力,指甲死死抠入翡翠的肌肤,翡翠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秦时安自然注意到这一幕,他不赞同说道:“嫡母是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子,为人宽宏大量,姨娘何故与母亲相争?姨娘应当恪守着妾室的规矩,怎可僭越身份?” 林芷柔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对上秦时安正义凛然的那张脸,讪讪道:“安儿,这些都是你父亲的主意,姨娘不知情的。” 秦时安的眉头微微拧紧,“既是父亲的主意,那我便去找父亲。” 说完,秦时安便转身离开。 林芷柔抚着胸口,“真是造孽啊,这儿子竟是来向我讨债的。你说,我哪点不是为他好?” 翡翠:“二公子只是一时想岔了,姨娘不必难过。” 林芷柔眼神骤然变得阴狠,“都是江云舒那个贱人,若不是她,江知砚也不会将我儿子教成这样。” 当年,秦时安开蒙之际,就是江知砚给举荐的夫子。 林芷柔越想越气,对江云舒的恨意愈发加深。 另一边的秦仲商看着秦时安,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他这个儿子还不到十岁,一言一行太过于老成、板正。 其实他在书房想了很久,也觉得应该暂时向江家低头,只是被儿子劝说,难免脸上无光。 他虎着脸道:“小小年纪竟然管起大人的事情来了,还不快回去温书。” “夫子曾说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过而不改,是谓过矣。父亲为何知错不改?” 秦仲商:“......” 不愿再听儿子絮叨,秦仲商走出秦家,刚一走出府,就被人拉进小巷子中。 进入巷子中,秦仲商理了理被弄乱的衣服,“二舅兄,今日不能再打我了。” 江知彰一听这话便乐了,“我为何不能打你?” “自然是因为我今日要去见母亲。” 江知彰眼睛转了转,这些日子,他天天来堵秦仲商,想来把他打怕了,先让他见了母亲,打不打的,且看看他在母亲面前如何说。 江知彰抓着秦仲商,带着他回了荣国公府。 秦仲商看着正在喝茶的慕青沅,不知为何,眼睛又隐隐疼了起来。 他咽了咽口水,“母亲,我今日是来将江氏归家,还请母亲看我诚心的份上,饶过我这一次。” 慕青沅听了秦仲商的话,微微一笑,“我不满意,你今日回吧。” 秦仲商下意识地看向江知彰,江知彰果然一脸狞笑地看着他。 秦仲商暗叫不好,急忙说道:“母亲,您要如何才会满意?” 慕青沅不理他,扶着花嬷嬷的手离开。 秦仲商不死心地继续说道:“母亲,我不扶芷柔为平妻了,可行?” 慕青沅不为所动,连脚步都没有停下。 江知彰抖动着两百斤的身躯挡住秦仲商的视线,“好妹夫,我这就送你归家。” 秦仲商倒吸两口凉气,脚步不停往后退,“不劳舅兄费心,我自己归家便好。” 江知彰钳住他的双手,冷哼道:“给脸不要脸,你惹了我母亲不满意,我今日定要你好看。” 翠微院中,慕青沅听白芍说江知彰在家门口狠狠揍了秦仲商一顿,才让他归家后,长叹一声。 云安郡主笑问道:“母亲为何叹气?可是不喜秦大人?” 慕青沅垂眸看向他们,“我喜不喜欢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心中有没有你三姐与月华。” 云安郡主听到这里,将头低了下去。 慕青沅想着秦仲商的话,他称呼江云舒为江氏,却称呼他那个妾室的闺名。 爱与不爱表现得十分明显,她就算是松口让云舒母女俩回秦家,日子又会好吗? 众人见着慕青沅的情绪低落,赶紧转移话题。 江知礼看了眼孟氏,孟氏沉默了一会。 片刻后,她才口说道:“昨日江二送信来说,琉儿已经找到了落脚的地方了。” 是一间破庙。 剩下的话,孟氏没有说出口,她一想到金尊玉贵的儿子竟然和乞丐为伍,她的心就一阵阵抽痛。 慕青沅不仅知道江琉找到了落脚的地方,还知道这小子为了个乞丐和其他的乞丐打了起来。 夏氏和云安郡主都一脸惊奇,她们是知道江琉在家,孟氏是如何宠溺他的。 没想到孟氏这次竟然没有闹,更是没想到江琉能适应外面的生活。 第40章 馄饨 城西,江琉吐掉口中的血,不停骂骂咧咧,“该死的下等人,等小爷回到国公府,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疯乞丐一瘸一拐地走到江琉身边,虽然他口不能言,但是江琉还是看出了他眼神中的关切。 他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做什么这么恶心地看着小爷?小爷,小爷只是报答你昨日的包子之情,对,就是这样。” 疯乞丐看着江琉,昨日还白嫩的小脸上,今日不仅沾满了灰尘,还伤痕累累。 这时,江琉的肚子又传来阵阵叫声。 今日他还没吃饭,疯乞丐好不容易讨来的馒头,还被另外一群乞丐抢走了。 他上前和他们理论,却被他们打了一顿。 “哎。”江琉长叹一声,目光又转向坊市尽头,要是能回家就好了。 忽而,江琉看向疯乞丐,对着他耳语一番。 奈何疯乞丐还是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江琉:“......” 差点忘记这是个傻的。 “罢了,你跟我来。”江琉拽着疯乞丐一路来到坊市口。 若是想要出去,少不得还要和这两个守卫拉扯,只是他现在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万万是过不去的。 现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这门口制造动乱,他趁机跑出去。 “听着,等会你就去那两个人面前闹,拖延住他们,我趁机跑掉,你别害怕啊,等我回家后,立马带着人来救你。”江琉搓了搓掌心,“到时候,别说肉包子了,就是奇珍异兽,我也能给你弄来。” 疯乞丐双手不停摆动,拼命摇头。 江琉顿了顿,狠狠瞪了他一眼,“今天你是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说完,将疯乞丐往摊位上一推,又趁着众人不注意,一路猫着身子,将路过的摊子都掀翻。 眼见着那两个守卫果然去查看骚乱了,江琉满心欢喜地跑向出口处。 突然,他猛地刹住了脚,怎么还有两个守卫。 江琉见势不对,立马调转过头往后跑。 可是没有跑几步,就被人揪住衣服后领,无法挣脱。 前去查看骚乱的两个守卫,这时也意识到了有人要趁乱跑出去。 四个人将江琉团团围住。 江琉咽了咽口水,“四位大哥,我真是荣国公府的世子,你们让我回去,我给你们一人一百两可好?” 守卫一笑了出来,“小子,想从西区跑掉的人都是你这样说的。” “大哥,我真的是,我一点不骗你,我叫江琉,你可以去打听打听。” “行了,小子,既然你是世子,那就在这里等你家里人来寻你吧。现在你想想那些东西,你怎么赔偿吧。” 江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被推翻的摊子的小贩全都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江琉欲哭无泪,“只要你们让我回家,我保证将钱还给你们,十倍,不,百倍相还。” 小贩互相看了眼,“兄弟们,跟我上!” “放肆,你们竟然敢打本世子。呜呜,爹娘,救命啊~” 江二看了眼江大,“要出手吗?” 江大:“不必,你若是不忍心,可以闭上眼睛,不看。” 江二的眼睛亮了亮,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他立即闭上眼睛,顺便将两只耳朵都堵了起来。 嘿,还真别说,舒服多了! “快看!” 江大扒开江二的眼睛。 江二眨了眨眼,看了过去。 傅三和傅四从傅明口中得知,江琉这小子离家出走,两人觉得机会来了,这才从家中溜到城西来找江琉。 没想到刚进入城西,就看到江琉被打。 傅三将钱如数赔给小贩。 傅四拎起江琉的衣领,阴恻恻说道:“小子,这次你没地方可以躲了吧。” 江琉双眼瞪大,“怎么会是你们?” 他不停挣扎,企图逃出傅四的桎梏。 傅四却丝毫不慌乱,“小子,你害得我妹妹至今还在床上躺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江琉灵光一闪,计上心来,“这样,你们放我归家,我把家中所有的药材都送去府上,再去你妹妹床前负荆请罪如何?” 傅四缺将眉头一皱,“好你个江流,竟然还想去我妹妹闺房,看我打不打你!” 傅三嗤笑,“还不算太蠢,四弟,将他带走。” “喂,我不要啊!救命啊!” 江琉双手不停扑腾,一路上全是围观的人,却没有一个伸以援手。 江琉逐渐心死,也不再挣扎,“两位哥哥,我饿了,能不能先让我吃点东西,等我吃饱了后,你们想怎么教训我都成。” 傅四看了眼傅三,见傅三点头,他说道:“让你吃饭也不是不行,只是......” 江琉一口答应,“不管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傅四环顾四周,推搡着江琉来到一个馄饨摊。 “喏,就吃这个吧。” 江琉惊叫道:“就这?” 傅四不满,“你都变成乞丐了,还挑剔呢?吃不吃?不吃就跟我走。” 说着就上手拽住江琉的手臂,要将他拖走。 江琉死死抓住桌子,“傅四哥,我错了,我错了,馄饨好啊,我最爱吃馄饨。” 傅四的手这才松了下来,江琉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向远处招呼了一声,“还藏?我都看到你了,快过来。” 傅三与傅四看过去,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磨磨蹭蹭往这边走来。 江琉看着他俩,“两位哥哥,不介意再多一个人吧?” 傅三点头。 江琉和疯乞丐一碗接着一碗吃了起来。 傅四看得心慌,小声问道:“哥,他们这样吃,不会撑死吧,这都吃了五碗了。” 猪都没这个吃法。 傅三从傅明口中,知道了江琉这几天的惨状,所以也能理解。 等到江琉再要第六碗的时候,傅三止住了他,“行了,不能再吃了。” 江琉打了个饱嗝,摸了摸发撑的肚子,他发誓,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馄饨! “既然吃饱了,就和我们走吧。” 江琉立马警惕起来,“去哪里?” “自然是去一个让你能吃饱饭的地方。” 傅三笑得温和有礼,江琉却感到通体发寒,想也不想地就往后跑。 傅四一把抓住了他,“想跑,没门,跟我们走吧!” 荷香院,胡姬和江卓文对坐。 江卓文心中疑惑,“姨娘,就算没有江琉,也轮不到咱们玠儿啊。” 胡姬冷笑一声,“我只是想让慕青沅难过罢了。” 江卓文沉默,慕青沅会难过吗? 他还真没发现,毕竟这几日,慕青沅看着都是笑眯眯的,就连对他也好声好气的。 “就照我说的做。”胡姬一锤定音。 第41章 打黑工 “你是说,世子现如今在码头上当苦力?” 慕青沅不确定地看着江二。 江二沉重地点了点头,没错,他们家世子被傅家的两位公子卖去码头做苦力了。 慕青沅啧啧了两声,心中开始为江琉未来的命运担心。 傅挽歌可是有四位哥哥的,且傅家兄弟对傅挽歌这个唯一的妹妹十分宠爱。 以江琉的脑子,日后只怕是会被傅家兄弟摆弄得团团转。 这样一想,慕青沅笑出了声,她挥退江二,“不就是打黑工吗?不要紧的,年轻人就该多锻炼。” 江二刚要告退。 慕青沅又叫停了他,“这事就不必告知大夫人了。” 江二低声应了声后,这才告退。 “老夫人,您这样不怕大夫人埋怨您吗?” 慕青沅嘁了声,“我是她婆婆,她纵使是埋怨也不敢表现出来。” 她总不能让江琉将全家人的脑袋都折腾掉吧。 花嬷嬷听完不再说话。 慕青沅又抓着她问道:“你可有看中的丫鬟?” 花嬷嬷眼神闪了闪,她原先是看中白芷沉稳还会医术的,却不曾想被慕青沅送到了傅家。 她笑道:“老夫人莫非是厌了我?” 慕青沅看着花嬷嬷,语气温和又平静,“我只是想让你以后有个依靠罢了。” 花嬷嬷心中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好似柔和的春风拂过心头,暖暖的,鼻子有些酸涩,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时,江云舒小步走了进来,花嬷嬷这才松了口气。 “母亲,可是在忙?” 慕青沅看着江云舒头上那只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眉头微微皱了皱,“你这只步摇不衬你。” 说完,她看向花嬷嬷,“去将那只金镶玉明珠蝶翅步摇拿来。” 江云舒摸了摸头上的步摇,有些不知所措。 “这步摇可是秦仲商送的?” 江云舒脸色迅速涨红,就连耳根都红了起来。 慕青沅看得惊奇,而后又叹了一声。 这几日秦仲商日日登门,态度一次比一次诚恳,或许是见她不松口,又找上了江云舒。 看这样子,想来是三言两语就将江云舒蛊惑了。 花嬷嬷笑着替江云舒替换头上的步摇,“果然还是老夫人有眼光,这步摇果然是极衬三姑奶奶的。” 江云舒小声道:“多谢母亲。” 慕青沅大手一挥,“去将表姑娘请过来。” 江云舒不解,“母亲这是为何?” 秦月华这些日子一直和江家的几个姑娘一道上课,这个时候想来课业还未结束。 慕青沅云淡风轻道:“你都要回家了,月华自然也要同你一起。” 江云舒面色赧然,将头低了下去。 慕青沅看她这副包子样就来气,干脆闭上眼睛转着手上的佛珠。 不多时,秦月华就跟着白芍来到慕青沅面前。 “外祖母,您找我?” 慕青沅看着秦月华,住在江家的这些日子,秦月华也阳光了不少,“明日,你父亲会来接你们娘俩归家,今日和外祖母一道出去出去逛逛。” 秦月华猛地抬头看向江云舒,江云舒微微点头。 见母亲点头,秦月华有片刻的怔愣,是了,她姓秦,不是姓江。 父亲来接她们,祖母拦得了一阵,但拦不了一辈子。 秦月华咬了咬嘴唇,外祖母为母亲和她已经做得够多了,她不能再使外祖母为难。 好半晌,秦月华终于抬起头,“都听外祖母安排。” 小姑娘倔强的样子让慕青沅十分心疼,慕青沅将她揽入怀中。 “万事都有外祖母在,若是家里不如意了,你只管使人来告诉我,外祖母自然为你做主。” 秦月华用力嗅着慕青沅身上的味道,外祖母身上的味道比母亲身上的还让她安心。 下人很快套好车,慕青沅便带着江云舒和秦月华出了门。 三人径直来到了京城最大的首饰铺——檀香楼。 进了楼,慕青沅差点被金光闪闪的各式各样的珠宝闪花眼。 她咽了咽口水,原谅她是土狗没见过世面。 楼中掌柜见这三人衣着不俗,连忙放下手中的算盘,亲自来招待。 “三位贵客到来,未曾远迎,贵客莫怪。” 慕青沅看着她,京中女子多高挑,眼前的这个言笑晏晏的女子,却有着江南人的身形,“你是?” “回老夫人的话,奴家名叫采莲,您唤我莲娘就好。”莲娘笑着回答。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你这名字好,可是江南人氏?” 莲娘带你头,“老夫人说得丝毫不错。” 慕青沅搭着莲娘的手,一路上了楼。 在楼下的时候,慕青沅只觉得金光闪闪,二楼的首饰更是精致。 慕青沅大手一挥,对着江云舒和秦月华说道:“去吧,看中什么尽管拿,今儿外祖母来付钱。” 江云舒柔声道:“母亲,只给月华挑些就好,女儿不用。” 慕青沅虎着脸瞪她一眼,对着莲娘道:“莲娘,劳烦你替她们两人看看。” 莲娘语中略带羡慕,“老夫人是个好娘亲。”转过头,又轻声劝江云舒和秦月华,“老夫人一片慈心,夫人、姑娘莫要辜负了。” 慕青沅见她们三人去挑选起了首饰,自己也看了起来。 呜呜呜,她也好想要啊,可惜她头发都白了,也没多少头发了。 她恨! 不多时,江云舒和秦月华挑选好了,两人回到慕青沅身边。 慕青沅指着墙上挂的头面问道:“这套可卖?” 莲娘:“老夫人眼光真好,这头面乃是我们楼中的镇楼之宝,给再多银子都是不卖的。” 慕青沅只是觉得好看,既然不卖,她也没强求。 见江云舒和秦月华都挑选好了,她立马下楼付钱。 忽而,慕青沅脚步一顿,她迅速转过头看向二楼。 莲娘不明所以地问道:“老夫人,可是遗落了什么东西在上面?” 慕青沅没说话,眼神紧紧盯着楼上的某一处,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窥伺她。 江云舒也小声喊她。 终于那种窥视感消失了。 慕青沅问莲娘,“楼上还有人?” 莲娘摇头,“今日楼上只接待了您三位。” 好半晌,慕青沅说道:“既如此,便走吧。” 莲娘目送江家的马车驶远,脚步飞快地上了楼。 她摸着刚刚慕青沅看的副头面,靠墙的柜子缓缓移开,她一个闪身走了进去。 几盏宫灯照亮了整间暗室。 一个中年男子坐在桌前,惬意地饮茶。 莲娘来到他面前,恭敬说道:“主子,江家老夫人好似察觉到你了。” 江城放下手中的茶盏,嗤笑一声,“若是她没感觉到,才不是她呢。” “主子,这样不就将你暴露了吗?” 江城扬唇,懒懒道:“无碍,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莲娘见他胸有成竹也不再多说什么,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第42章 遇袭 距离他离家出走已经过了十几天了,就连傅家人都找到了他,为何江家人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呢? 江琉不敢再往下想了。 他一抹眼睛,罢了,不找就不找吧。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一定能够在外面闯出一片天地,然后风风光光地回家,告诉江家人,莫欺少年穷! 想到这里,江琉的嘴角微微翘起,好像真的看到了江家人围着他奉承的一幕。 “喂!小子,起来干活了。” 一道声音将江琉从美好的幻想中拉出,江琉不情愿地站起身,“来了。” 该死的傅家兄弟竟然敢将他卖到码头,他也不是没有尝试逃跑,只是每次逃跑被抓回来,都会被饿上一两天。 现在别说是逃跑了,江琉就连偷懒都不敢了。 想他堂堂国公府世子,竟然变成了卖苦力的下等人。 这还不如回家读书呢。 江琉吃力地扛起一袋沙包,踉跄着往渡口走去。 慕青沅看着远处的江琉,眼神闪了闪。 傅明低声道:“老夫人,可是心疼了?” 慕青沅叹道:“这是他的必经之路。” 心疼啊,如何能不心疼呢?原先还是白白嫩嫩的小鲜肉竟然变成巧克力小伙了。 傅明拱手,“犬子无状,竟然这样对待世子,实在是不该。” “不怪他们,令郎也是爱妹情深,经此一遭也算是将心中的怒火全都发泄出来。” 慕青沅说完这话,傅明也不再说话了,两人站在楼上看着江琉。 傅明也渐渐对江琉改观了,原先只以为是一个纨绔,没想到也有可取之处。 假以时日,或许真能雕琢一番。 看够了孙子,慕青沅搭着花嬷嬷的手就往回走。 傅明跟在慕青沅身后,“老夫人,不必忧心,我观世子,想来是已经知错了,再过些日子就可以归家了。” “那就借傅院长吉言了。” 扛着沙包的江琉似有所感应一般,抬头看向慕青沅离去的背影。 他喃喃道:“这背影好似有些像祖母。” 他踮脚想再看得清楚一些时,人群中早已经看不到慕青沅了。 “果然还是错觉吗?”江琉长叹一声,他有些想祖母了。 “江琉,吃饭了。” 听到工友的呼喊,江琉扔下肩上的沙包,一路小跑着过去。 码头每日提供一顿饭,尽管比国公府下人吃的还不如,但江琉分外珍惜这顿午饭。 他吃得狼吞虎咽,身侧的工友笑着对视,“你不是说你是世子吗?世子为何还要和我们下等人一样抢饭吃?” 江琉被噎得翻白眼,疯乞丐见状赶紧拍江琉的后背,好半晌,江琉才缓过来。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啊。”江琉叹道,他是世子,他更是人啊,他得吃饭啊。 “江琉,真是看不出来这徐疯子对你这么好。” 江琉放下手中的碗,指了指疯乞丐,“你说他叫徐疯子?” 于横点了点头,将疯乞丐的事迹说了出来。 疯乞丐真名叫做徐峰,原先是一名私塾先生,有有一儿一女,生活原本是很幸福美满的。 只是不知道为何,徐峰的女儿死了,儿子也死了,一家子就剩下了徐峰。 徐峰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因此才变得疯疯癫癫的。 江琉追问道:“是真的不知道什么原因吗?” 于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小伙子,知道太多对你并没有好处。” 江琉愣住了,他转头看向疯乞丐,疯乞丐一脸痴笑地看着他,好似他们刚才谈论的人和事,都与他无关。 江琉一下午都带着心事干活,以至于连续撞翻几人,于横骂骂咧咧地抽着鞭子,“你他娘地再不好好干活,看老子打不打死你。” 于横虽然嘴里这么说,但是却没有一鞭子抽到江琉身上。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江琉偷偷拉着疯乞丐来到茅房。 他环顾四面,确认周围没有人后,他拉着疯乞丐蹲了下来,“你跟我说,你到底疯没疯?” 疯乞丐不说话,只看着江琉傻笑。 江琉瞪他,“现在这里没人,你跟我说实话,待到日后,我回到国公府后,我替你报仇。” 疯乞丐嘴角微微动了动,江琉好似看到了一丝希望,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期待疯乞丐能够继续说下去。 只是他没等到疯乞丐说话,只见疯乞丐猛地扑在他身上,死死抱住他。 江琉瞳孔瞬间放大,安静的夜空中,他感受着疯乞丐和他的心跳声。 “砰砰砰。” 紧张、害怕的情绪瞬间席卷了江琉,好在江琉反应迅速,一个翻身推开疯乞丐,抓住他的手臂,开始疯狂逃命。 他甚至没有时间往后看一眼,到底是哪些龟孙子想要暗害他。 只要跑进房中就行,江琉跑得飞快。 只是一弱一残,很快就被身后的追兵追上。 江琉与疯乞丐被围住中间,疯乞丐紧紧抓住江琉的衣袖,缩在他身后。 江琉故作镇定问道:“你们是何人?可知我是谁?若你们现在就离去,本世子可以放过你们一马。” 带头之人冷笑一声,“若是不知道你是谁,我们又何必来杀你呢。” 听到杀这个字,江琉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他有这么招人恨吗? “你们收了多少钱,我可以给你们双倍,不,十倍!” 江琉紧张地看着他们,希望能用银钱打动他们。 黑衣人依旧不为所动。 忽然,江琉指着远处,大喊道:“于大哥,快来救我!” 趁着黑衣人转头之际,江琉拉上疯乞丐就跑,没跑两步就被黑衣人抓住了后领。 江琉:“......”怎么都爱抓他的衣领?欺负他矮是吧! 黑衣人阴恻恻说道:“小子,你挺贼啊。” 江琉讨好地看着他,“黑大哥,我还是个孩子啊,你们能不能放过我?” “不行,我们接到的命令就是送你去死。” 说完,黑衣人抽刀横在江琉脖子前,疯乞丐跪在黑衣人面前,抱住黑衣人的腿。 黑衣人皱眉,脚下一个用力,疯乞丐像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江琉双眸惊恐瞪大,他想去看疯乞丐是不是还活着,却被黑衣人拉住了手,“现在轮到你了。” 第43章 回家(1) “于大哥,救我!” 黑衣人嗤笑,“死到临头,还想用这一招,你当我.......” 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就传来钝痛,他摸着头转过身,身后却站着一个彪形大汉,黑衣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剩下的黑衣人见老大倒下,纷纷提刀砍向于横。 于横往地上吐了口痰,“竟然敢来老子的地盘杀人,还真是不把我放在眼中。”随后,他不慌不忙喊道:“兄弟们,有人来砸场子了!” 剩下的几名黑衣人紧紧靠在一起,眼见着手拎着斧头的大汉逐渐逼近他们。 江琉趁机跑到了疯乞丐身边,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放在疯乞丐鼻子下面,直到手指上传来微弱的气息,江琉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另一边的黑衣人见人多,从怀中掏出几枚火药弹掷在地上,趁着混乱带着晕倒的黑衣人逃跑了。 于横见黑衣人消失,也没有去追,走到江琉身边,“还活着吗?” 江琉看着于横,满脸祈求,“还活着,于大哥能不能找个大夫来给他看看?” 于横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小子,你真当我是什么善人了不成?我,于横,守着整个渡口码头不是凭借着善良,而是凭借手里的刀,我只会杀人,不会救人。” “可是你刚刚不还是救了我?” “救你只是顺手的,想来我的地盘杀人,还要掂量掂量。” 江琉的嘴唇上下翕动,片刻后,他下定决心,跪在于横面前,“于大哥,求求你了,你发发善心好不好,等我回家,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江琉的头磕在地上,眼中的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一时间他想不起来,他是在为着一个他从来都看不起的下等人,求另一个下等人。 “于大哥。” 于横叹了口气,“罢了,就算是我报答徐疯子的吧。” 于横让两个人将疯乞丐抬去医馆,江琉也想跟着去。 却被于横拦住了,“你小子可不能走,若是不回来了怎么办?别忘了,你的两个哥哥可是将你卖给了我。” 江琉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疯乞丐被抬走,他紧紧抓住于横的手,“于大哥,他还会回来的吧?” 若是以前,他一定不会问这样的问题。 可是来到这里之后,他见过太多因为病了被丢出去的人,他害怕疯乞丐一去不复还。 有多久没见到这么清澈的目光了呢? 于横不敢再与江琉对视,他害怕照见自己心中的不堪,于是伸腿将江琉踹到地上,“你小子还不快回去睡觉,若是明早起不来干活,你和徐疯子都没有饭吃,” 江琉听到这话才终于放下心来,他起身拍拍身上的灰,“于大哥,你放心,我明天一定努力干活。” 次日,太阳升起。 江琉罕见地早起,不用人催,他第一个跑到码头上开始干活。 另一边的于横也迎来了不速之客。 “于老板,做生意的何必跟钱过不去呢?你先瞧过这银钱,再决定后续的事情。” 于横戏谑地看了眼殷五,“殷五爷,您何时也做起了帮闲的活了?” 殷五没流露出任何被打趣的不满,反而认真说道:“老于,看在咱们俩这么多年的交情的份上,我才和你说这话,这小子惹上了不该惹的人,你保不了他的。不如就收下这些银钱,当什么都不知道。” 于横爱钱吗?当然爱,别说他了,他就不信这个世间会有人不爱钱。 见于横不说话,殷五继续说道:“据我所知,这小子来你这里也没有多久吧,难道你就要为了这么个小子,放弃金山银山了?” 于横踱步到窗前,通过这扇窗可以看到渡口上的一切,他以前总是在这里看,有没有人偷懒。 每一次都能看到江琉在偷懒,而今日的江琉却一点懒都没偷。 大概是怕他不救徐疯子吧。 说来,徐疯子也能算得上是他的恩人。 当年,他因为惹上了不该惹的人,被人逼得流落街头,是徐疯子将他带回去,给他饭吃,又给他请了大夫来治病。 他伤养好后,拍拍屁股就走了。 后来徐家落难,他害怕牵连到自己,只好当作不认识徐疯子。 本来准备就这样过这一生,可是当他看着江琉的眼睛时,他改变了主意。 他相信江琉,更相信能养出江琉这样的人家不容小觑。 于横转过身,悠悠说道:“殷五爷的好意,小弟心领了。身为大哥若是不能罩着下面的小弟,我于横还有什么面目在这西区混?” 殷五眉头皱了起来,有心再劝,奈何于横开口逐客。 殷五无奈只好带着银子离开。 于横下定决心后,刚准备去找江琉,却发现江琉身边站着两个贵公子。 仔细一看,原来就是这两人将江琉卖给他的小公子。 于横抬步走了过去,“江琉,你小子又偷懒是不是?” 江琉立马叫冤,“于大哥,我真没有,是这两个人莫名其妙地来找我,真是耽误我干活。” 傅四听他这么说话,怒上心头,“你小子,我们好心来解救你,你不领情就算了,还这样说我们。” 江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若不是他们,他也不会这么惨。 傅三:“于老板,借一步说话。” 于横点头,带着傅三走到远处。 “于老板,时间已到,我们今日就是来接他走的。”傅三说着,将怀中的契书交给于横。 于横接过来,是的,江琉被卖了十天。 傅家兄弟只是为了让江琉吃点苦头,所以时间一到,两人就赶来接江琉了。 于横长叹一声,这群达官贵人真是让人无法理解,既有了契书,于横只得放人。 他目光看向另一边和傅四打闹的江琉,小声说道:“小公子怕是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人,这几日并不太平,今后,还得注意。” 傅三双眉拧紧,见于横不似作伪,拱手道:“多谢于老板。” 两人说完后,一起回到江琉面前。 于横看着江琉,“江琉,你小子自由了。” 第44章 回家(2) 江琉神情茫然了片刻,这样就可以走了吗? 于横继续说道:“徐疯子就在城门口的问安堂,你可以去看看他。” 江琉点头,跟在傅家兄弟身后。 忽然,他转过身子,对着于横鞠了一躬,“这些日子,多谢于大哥了,就连昨日,算了,于大哥谢谢你。” 于横有一瞬间的动容,江琉来的时候是个刺头,一天到晚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见谁都说是下等人。 现在竟然对着他说出这样的话,他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别说于横了,就连傅家兄弟都有些震惊,傅三心神一动,他好像有些明白江家老夫人的深意了。 城门口的问安堂,是西区唯一的医馆,收费也并未因此提高,反而很亲民。 只是西区的百姓,宁可生生熬过去,也不愿轻易去看病。 所以当江琉和傅家兄弟一进入到问安堂,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疯乞丐。 疯乞丐见到江琉心中十分高兴,挣扎着要下床。 江琉按住他,“疯乞丐,我要回家了,你呢,就在这医馆好好养病,等你病好了,我就来接你去国公府。” 疯乞丐激动地抓住江琉的手,不愿意他离开。 “我可以跟你保证,最迟明天好吧,我一定让人来接你,本世子绝不食言。” 江琉松开疯乞丐的手,不是他不想带疯乞丐回家,他本来就是离家出走,家里没派人来寻他,反而是他自己灰溜溜地回家。 回去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疾风暴雨呢,再带上一个疯乞丐。 嘶~江琉感觉他的屁股又隐隐作痛了。 好生安抚了疯乞丐一番后,江琉才和傅家兄弟一起离开城西,三人不知不自觉中走入一个小巷中。 傅四人忍不住说道:“江琉,没想到你还挺有情有义的。” 江琉怒瞪他,“当然了,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一个义气,小爷我可是全京城顶顶有义气之人。” 说完,他斜睨了傅家兄弟一眼,“你看吧,就连你们将我卖去做苦力,我都能原谅你们,和你们继续做兄弟,足可见我的义气。” 傅四被他这番话气笑了,“你怎么不想想我们为何要送你去做苦力?” 江琉大方说道:“两位哥哥放心,我现在已经知错了,明日我就去妹妹面前请罪。” “妹妹?谁是你妹妹?” “自然是傅家妹妹了,咱们已经是兄弟了,你们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 傅三与傅四对视一眼,好像有些跑偏了。 傅四轻咳一声,刚准备说些什么,却被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打断。 江琉惨叫一声,“怎么又来了?” 傅四追问:“什么意思?” 江琉紧紧靠着傅四,“昨夜就是有一群黑衣人突然出现,差点要了我的小命,” 傅四一皱眉头,“什么?竟有这事,看我怎么教训他们。” 说着,傅四就要拔出手中的佩剑冲上去。 傅三拦住他,“你护着江琉,我来。” 傅三猛然腾起,手中的长剑在空中如银蛇舞动,一剑便挑翻两个黑衣人。 江琉咽了咽口水,他心有余悸地说道:“傅三哥看着文弱,没想到武艺这么高超哈。” 傅四抽空回了句,“那是,我与哥哥的武艺都是霍将军教的。” 江琉倒吸了口凉气,霍将军可是当今剑术第一人,傅三傅四没把他刺成血窟窿,只是将他送去做苦力,真是算他走运。 黑衣人见在傅三手上讨不到好处,立马分开两伙人,一伙拖住傅三,另一伙直奔傅四身后的江琉而去。 傅四长剑挥洒挡住黑衣人的第一轮进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忽而,傅四眼睛亮了,他一脚将江琉踢到墙角,“在这好生待着。” 没有江琉拖后腿,傅四很快将黑衣人打得节节败退。 眼见着他们占了上风,江琉心中的害怕逐渐消散。 他猛地站起身,“就凭你们这几个人还想着杀小爷,做梦呢吧,有本事再来些人。” 江琉的话音刚落下,只见领头的黑衣人吹了声哨子,又有一群黑衣人猛然出现在巷子中。 江琉傻眼了。 傅四抽空瞪了眼江琉,“你到底是和谁一伙的!” 江琉缩了缩脖子,他哪知道这群黑衣人还有帮手。 黑衣人的人数变多,傅家兄弟应对起来,隐隐有些吃力。 墙角的江琉没有了保护,很快就暴露在黑衣人眼下。 江琉:“......” “救命啊!杀人了!”江琉扯着嗓子就开始嚎叫,黑衣人皱了皱眉,飞剑直指江琉。 江琉瞳孔放大,他眼中只能看到一把剑,一把冲着他而来的剑。 就在他以为今日就要命丧在此之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再一次挡在他面前。 飞剑直直刺插入他的腹部,滚烫的鲜血喷射到江琉脸上、身上。 “疯乞丐,疯乞丐!” 江琉用手挡住疯乞丐的腹部,企图用手止住伤口流血,“你不是在医馆吗?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为什么要帮我挡剑?你别死,你别死好不好?我这就带你去医馆。” 疯乞丐低头看了眼腹部,又看了眼天空,太阳好刺眼啊。 江琉见疯乞丐嘴唇动,却听不见他的话,“你说什么?你大声一点!” 疯乞丐紧紧抠住江琉的手,一个字一个字说道::“报仇,报仇。” 江琉像一头无助的幼兽,声线喑哑,“我会为你报仇,但是你得要告诉我仇家是谁,告诉我他是怎么作恶的。疯乞丐,睁开眼,睁开眼!” 黑衣人见江琉被人救下,冷哼一声,抢过同伴的剑,提剑刺向江琉。 江琉顾不上躲避,只抱着疯乞丐。 这时,一道青色的身影出现在江琉面前,那人右手食指与中指夹住飞剑。 片刻后,剑身断开成两截,黑衣人被这力道震得往后退了几步。 既白转过身,“世子,可曾伤到?” 江琉带着哭腔喊道:“既白,我求求你,救救他好不好?” 既白看向江琉怀中,不停流血的疯乞丐,上前点住疯乞丐的几个穴道,“你们快送世子回府。” 江大江二两人抬着疯乞丐,江琉紧跟着两人。 既白挡住想要追赶江琉的黑衣人。 第45章 死亡 荣国公府,慕青沅听到江琉遇袭并且带了一个人回府时,连忙让人拿自己的名帖去请太医院李院使。 她让花嬷嬷开库房,取了一根百年人参,便去了江琉的院子。 凌云院。 整个房间充斥着血腥味,慕青沅下意识皱眉,她看向江琉,江琉正一身狼狈的站在边上,而床上躺着的却是一个乞丐。 一盆盆鲜血,从屋中端了出去。 看到慕青沅,江琉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哭喊了声,“祖母。” 慕青沅心间一酸,“好孩子,别急,已经去请李院使了,一定会没事的。” 说完,便让花嬷嬷将准备好的参汤给疯乞丐喂下去。 见还能喂下参汤,慕青沅松了口气,或许还有救。 不多时,李院使行色匆匆地走进房中,他对着慕青沅拱手,“老夫人。” 慕青沅:“李院使,还请你瞧瞧床上那位。” 李院使刚一走近就被疯乞丐身上的异味熏得皱眉,他深吸口气,仔细检查起疯乞丐身上的伤口。 慕青沅和江知礼夫妻等在外面,孟氏差点没有认出江琉。 好好的儿子变成了乞丐,放在谁身上,都难以接受。 孟氏埋怨地看了眼江知礼,“老爷,您不是说咱们儿子在外面好好的吗?你瞧瞧孩子都变成了什么样子,今日还遇到刺客。” 说着说着,孟氏竟呜呜哭了起来。 江知礼面色不自然,不敢看向孟氏。 慕青沅:“是我让他不要告诉你的。” 孟氏脸色僵了僵,她强颜欢笑道:“母亲自然有母亲的道理,只是琉儿还是个孩子,母亲这样是不是有些过了?” 江知礼猛地拍向桌子,“母亲行事,哪里轮得到你置喙?若是再让我听到你说这样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慕青沅眉头轻拧,“是我没有思虑充分,你说得有理。” 江知礼:“母亲,您?” 慕青沅看着江知礼,认真说道:“你媳妇说得没有错,这次确实是我不对,你也莫要怪她,她是当母亲的,自然会心疼孩子,这是人之常情。” 孟氏听完这话,连忙起身,“母亲,儿媳只是一时情急,实在不是埋怨母亲的意思。” “坐下吧。”慕青沅指了指孟氏身后的椅子,又看向江知礼,“可派人报官吗?” “报,报官?”江知礼结结巴巴说道,“母亲,咱们这样的人家,报官是不是面上无光?说出去,也只会让人家耻笑。” 慕青沅白他一眼,“人家都当街派人刺杀你儿子了,你还说什么体面不体面的事情,天子脚下,今日能刺杀世子,明日是不是就直奔皇宫去了?” 江知礼愣住了。 江知砚从屋外走进来,“大哥,母亲说得对,这件事往小了说,是针对朝廷大臣的刺杀事件,往大了说就是动摇我朝根本的阴谋,不如将这件事交给皇城司去查。” 慕青沅似笑非笑地看着江知砚,她这个儿子还外表端着一副风光霁月的模样,内里却是黑心的。 见江知礼还在那懵着,慕青沅没好气地说:“想不明白就别想了,照着你弟弟说的办。” 江知礼顿了顿,才闷声说道:“都听母亲的。” “老夫人。”李院使从房中走到慕青沅面前。 慕青沅忙起身,“李院使,那人可还好?” 李院使摇了摇头,“那人伤势极重,再加上内脏受伤,老夫亦是无能为力啊。” 话音落下,房中忽然陷入了安静。 慕青沅的唇线绷直,“不管如何,还是辛苦李院使跑这一趟了。” 李院使叹了一声,身为医者,却不是万能的。 慕青沅看了眼江知礼,江知礼立即上前将准备好的荷包递给李院使,又送他出了门。 “你们先回去吧,小四,别忘了让你哥去报案。” 说完慕青沅自己一人进入房中,江琉蜷缩在地上,而疯乞丐已没有了呼吸。 慕青沅的心脏狠狠抽动了一下,她没有想到江琉上的这一课竟然是死亡教育。 她拍了拍胸口,压下那股不适,轻声叫道:“琉儿,和祖母说说他是谁好吗?” 江琉哑着声说道:“他叫徐峰,原先是一名私塾先生,可是不知道惹上了什么人,他的女儿死了,儿子也死了,他的妻子接受不了这个打击疯了,跳河死了。现在他也死了。”说完,江琉忍不住轻笑,“现在好了,他们一家终于可以团聚了。” 明明是笑着的脸,可江琉的眼中并没有笑意,反而是浓稠的痛苦。 慕青沅招了招手,江琉跪在她面前,慕青沅将他乱糟糟的头发拨开,拿出帕子擦干江琉脸上的污迹。 “就是他一直在帮我们琉儿对不对?” 江琉笑了,“是啊,是他讨饭给我吃,给了我一个能睡觉的地方,然后又用他的命救下我的命。” 江琉越笑越大声,而后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最后将头埋在慕青沅膝头,放声大哭起来。 慕青沅的眼圈微微湿润,江琉的痛苦像藤蔓一样死死缠住她的心脏,让她每次呼吸都带着钝痛。 她不说话,只轻柔地拍着江琉的背,让他尽情宣泄痛苦。 天色逐渐暗沉,乌黑的云海笼罩了整个京城。 眼泪好似能将痛苦稀释,江琉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感觉到祖母的膝头已经变得潮湿。 他抬起头看慕青沅,那双有些陌生的眼睛有着关心、心痛。 哭了太久,他的嗓子已经哑了,“祖母。” 慕青沅关切地问道:“可好些?” 江琉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慕青沅轻柔地擦去他脸上的泪,“琉儿不要畏惧死亡,死亡是我们生命的一部分,是我们注定要面对的。你可以悲伤,你也可以默默想念着他,你还可以趴在祖母怀中哭泣,只要你你的记忆中还有他,他就还在。” 江琉似懂非懂地点头,又将头垂了下去,“祖母,他接近我,好像是想我替他报仇。” “你很在意这点吗?” 江琉沉默片刻,“我有时候很介意,有时候又觉得并不那么重要。” 介意他的目的不纯粹,但是疯乞丐毕竟救了他两次不是吗?还将自己的命搭上了。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万完人。他认真待你好过,那又何必过分苛求他的心没有一丝瑕疵呢?” 房中愈发的黑了,而疯乞丐的尸身还在江琉床上。 慕青沅拍了拍江琉的肩膀,“孩子,现在收起你的悲伤,擦干你的眼泪,像个男人一样去处理这件事情吧。” 江琉看着床榻的方向,点了点头,“他既没有家人,我就替他办后事,定会让他风光下葬。” 第46章 做贼心虚 慕青沅回到翠微院的时候,既白正在院中等待。 见到慕青沅,既白立马上前,“老夫人。” 慕青沅上下打量着既白,“没受伤吧?” 既白心中一暖,“回老夫人的话,属下无事。” 慕青沅点头,扶着花嬷嬷的手坐了下来。 “人可都抓住?” 既白点头,“都抓回来了。”说完,既白又补充道,“老夫人,傅家的两个公子也在。” “他们没受伤吧?” 既白:“没有,两位小公子虽然年纪小了点,但是武艺不俗。” 慕青沅失笑,既白也是个武痴。 她挥手让既白退下,心中想着这事的幕后黑手。 慕青沅嘴角勾了勾,他们以为她会咽下这口气,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她偏偏不如他们的意,她非要将此事弄得人尽皆知。 晚上,花嬷嬷为慕青沅通发。 慕青沅余光看到花嬷嬷的手往后缩了缩,她笑了笑,“不就是白发吗?何必藏。” 花嬷嬷轻声回道:“老夫人豁达,原是奴婢不想让您难过,是奴婢狭隘了。” 慕青沅起身上床,“没有人能一直年轻。” 花嬷嬷替慕青沅掖好被角,“您睡吧,我守着您。” 慕青沅含糊说道:“你就在旁边的软榻上睡,不必守夜。” 花嬷嬷轻轻应了一声,再上前看时,慕青沅已经睡着了。 花嬷嬷想起,刚开始的时候,她怀疑老夫人的身份,现在想来真是有些可笑。 若不是嫡嫡亲的母亲、祖母,能这么一心一意地待江家人人吗? 窗外的雨嘀嗒落在屋顶、地面上,花嬷嬷听着雨声,靠在慕青沅床边的脚踏上入眠。 次日清晨,白薇服侍慕青沅洗漱。 慕青沅没看到花嬷嬷,心中有些疑惑。 白薇温声道:“嬷嬷晨起有些不适,说是过了晌午就来伺候您。” 慕青沅一听这话便知,昨夜花嬷嬷又替她守夜了。 她放下手中的帕子,搭着白薇的手走到前厅。 前厅,江家人罕见到得这么齐,就连江卓文夫妻俩都在。 慕青沅心头冷嗤,面上不动地坐了下来。 “你们夫妻俩倒是稀客。” 江卓文虚咳两声,“听说昨日琉儿遇到了刺客,我这做叔父的难免担心。” 说完,江卓文转头看向江琉,“琉儿,你没受伤吧?” 江琉昨夜为疯乞丐守灵,一夜未眠,听到江卓文叫他,他头也不抬地回道:“多谢叔父关心,我没事。” 江卓文被江琉这不痛不痒的态度弄得心头不快,碍于这么多人,他只好忍下来。 “母亲,可查出是何人所为?” 慕青沅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卓文,江卓文不自觉抬起手,掩着嘴轻咳两声。 冯氏见气氛不对,连忙说道:“昨夜一场秋雨下的,老爷受了风寒,还请母亲不要见怪。” 慕青沅收回视线,淡淡道:“既白将抓到的刺客都送去了皇城司,剩下的事情就交给皇城司去查吧。” 江知砚接过话,“早就听闻皇城司的谢指挥使最是铁面无私,皇城司办案的速度更是惊人,我们正好也看看是不是如传闻一样。” 江卓文表情有些僵硬,笑容也有些不自然,“这样的阵仗是不是有些大了?” 江知彰冲江卓文翻了个白眼,“琉儿是咱们江家的孩子,别说闹到皇城司了,就算闹到皇上面前都是使得的。” 说完后,江知彰眼神上下扫视江卓文。 江卓文沉默一瞬,“二哥这是看什么呢?” “往日里不见你关心琉儿,今日怎么这么好心?” 面对江知彰的怀疑,江卓文不慌不忙道:“往日里琉儿都是好生生地待在府中,又没遇到这些事,二哥这般说话,岂不是离间我与琉儿。” 见二儿子三言两语就被江卓文糊弄过去,慕青沅开口说道:“行了,既然没什么事情都各忙各的去吧。” 众人都离开,慕青沅独独留下江琉。 房中,江琉小声喊道:“祖母。” 慕青沅看着江琉眼下那团青黑,“要不要在祖母这里睡一会?” 江琉摇头,“父亲说应该尽早让疯乞丐入土为安,孙儿今日还要去盯着。” 慕青沅听完也不强求,小年轻恢复得快,没必要硬让他休息。 “如此,你就去吧。” 江琉弯身行礼后,退了出去,走到门口时,他又转身回到慕青沅面前。 江琉踌躇地看着慕青沅,“祖母。” 慕青沅也不说话,鼓励地看着他将剩下的话补充完整。 江琉鼓足勇气后,终于开口,“祖母,我想替疯乞丐报仇。” 慕青沅反问道:“那你是准备靠你自己,还是依靠国公府的力量呢?” 江琉愣在原地,迟疑片刻后,问道:“有什么区别呢?” “若是你想要国公府替疯乞丐报仇,我自会让你父亲和二叔、四叔去查这件事,然后再去判断这件事能不能继续做下去。” 江琉直视慕青沅的眼睛,她深邃的眼眸中充满了温柔。 在这样温柔的目光下,江琉追问道:“若是我自己呢?” “若是你,那可就麻烦了。” “如何麻烦?” “你不知道你的对手有多强大,你必须努力修炼自身,因为你要有足够的实力之后,才能替他人伸冤。” 江琉笑了,“祖母,您这不就是在变相督促我读书吗?” “非也。琉儿,难道你在外面的这些日子还没有感受到吗?他人为何欺负你?你空有国公府世子的名号,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他们听到后,不会觉得畏惧,只会觉得可笑。更有甚者,以折辱你为乐。” 江琉说不出话,“祖母,我不知道。” 江琉拍了拍江琉的肩膀,“一时不明白不要紧,先去处理好疯乞丐的身后事。” 江琉应声后,便离开了。 慕青沅看着江琉的背影,他不是不知道,而是害怕。 害怕改变,害怕自己会做不好。 不过有了害怕之意,不正是一个很好的改变吗? 夏氏想着婆母今日竟然留下了江琉那个刺头,却没留江琪。 若是说前些日子是因为秦月华的原因,女儿受了冷落,可是秦月华都走了,琪儿好似还是没有重回婆母身边。 夏氏越想越觉得是女儿惹了婆母厌烦,所以婆母这才不乐意见到她。 她怒气冲冲冲到江琪面前,一把抓住江琪的手腕,“跟我回去。” 江琪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夏氏拖着带回了院中。 第47章 癫狂 夏氏一路拖着江琪回到院中,江琪的贴身丫鬟看得心急,却只能干着急。 进入房中,夏氏狠狠一甩。 江琪不受控制跌了出去,腰却撞上桌子了,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你这丫头,是不是哪里惹得你祖母不开心了?” 江琪扶着腰,跪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夏氏,“母亲,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还不说实话?定是你惹了你祖母厌恶,不然你祖母这些日子怎么对你这么冷淡?” 夏氏指着江琪说道,犹觉得不解气,竟伸手在江琪身上掐了起来,“果然是个没用的丫头,当初死的怎么不是你?你说是不是你克死了你弟弟?你个扫把星!” 江琪呆呆地看着夏氏,大而明亮的眼睛中蓄满了泪水,这样的话,她已经听了十多年了,早已经习惯了不是吗? 门外的镜花与水月暗自着急,却又什么都不敢做。 水月小声附在镜花耳边道:“不如我去找老夫人。” 镜花一时间难以决定,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太多回了。 夏氏见江琪不说话,口中的话越骂越难听,一时气上心头,挥起手打了江琪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了房间,江琪木木地捂着脸。 镜花和水月听到这声后,对视一眼,镜花猛地点头,水月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迎春跺了跺脚,想拦下水月,但又担心房中的江琪被打坏。 她一不做二不休,打开房门冲了进去。 “夫人,快别打了,姑娘身子娇弱,哪能经得起这样的打。” 迎春死死抱住夏氏的手臂,不让她再动手。 夏氏的眼睛发红,听不进任何话,看江琪的目光犹如看杀人凶手一般。 江琪喃喃道:“母亲,您就这样恨我吗?” 夏氏听不见任何话,口中低吼道:“扫把星,扫把星!” 仿佛江琪不是她的女儿,而是仇人一般。 眼见着要拉不住夏氏了,迎春赶紧给镜花使眼色,让她将江琪带走。 镜花立马上前拉起江琪,“姑娘,我们先走吧,奴婢求求您了。” 江琪推开镜花,“这些年来,母亲日日觉得我该死,今日我便将我这条命还给母亲,只望母亲今后再也不必为此而烦恼,夜夜得以安眠。” 江琪说着,拔下头上的金簪刺向颈间。 “住手!” 慕青沅刚踏入夏氏房中,就见到哭包孙女要自杀,惊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白薇,你快去看看三姑娘的伤口处深不深。”慕青沅被江琪颈间的鲜血刺得眩晕,她握住白英的手,有条不紊地吩咐道,“白芍,你跑一趟,让既白请了陈大夫过来。” 好在慕青沅喊得及时,江琪颈间的伤口并不深,白薇匆忙用帕子按住了她的伤口。 夏氏见着慕青沅,神思似乎还有些不清明,“母亲,为何要拦住这个扫把星?就该让她死,她该去陪她弟弟。” 慕青沅沉着脸,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她刚想开口骂夏氏,却被她癫狂的神色震惊。 她看了眼白英。 白英立马上前紧紧箍住夏氏,不让她再发疯。 “都带回翠微院。” 翠微院中,江琪傻愣愣地坐在一旁,夏氏神色还有些癫狂,口中骂江琪的话一直不停。 慕青沅眉头一皱,白英立马上前用帕子堵住了夏氏的嘴。 不多时,既白扛着陈夷行来到慕青沅面前。 慕青沅嗔了他一眼,“好生将陈大夫请来就是,没得将陈大夫颠坏了。” 既白对陈夷行拱手道歉。 陈夷行揉着腰,“无碍无碍,白侍卫也是着急,老夫人,伤者在何处?” 白薇侧过身子,“烦请老大夫看看我们姑娘。” 陈夷行的目光穿过白薇,落在窗边的江琪身上。 洁白的颈沾满了鲜血,陈夷行不敢再耽搁,忙上前查看江琪的伤势。 他拿出陈家医馆祖传的金疮药,温声安慰这个瘦弱的姑娘,“姑娘,金疮药倒在伤口时,伤口处会有灼痛感,还请姑娘千万忍住。” 江琪一言不发,昔日灵动清亮的眸子里空洞洞的,不见一丝神采。 陈夷行看了眼慕青沅,见慕青沅点头,这才上药。 处理完江琪的伤口后,陈夷行对着慕青沅说道:“老夫人,外伤看着吓人,实则没伤到要害,将养几日就好,只是心病还须心药医啊。” 富贵人家亦有寻常百姓难以理解的苦痛,大夫医得好身体上的病症,却医不好心灵上的创伤。 慕青沅点头,指着夏氏说道:“陈大夫,再替我瞧瞧我这个儿媳。” 陈夷行走到夏氏面前,道了一声失礼,便开始探脉。 慕青沅看着夏氏,虽然说夏氏平常是有些愚蠢在身上,也不怎么在意江琪,但是像今日这么癫狂,却是少见。 她手中的佛珠越转越快,江知礼兄弟几人陆续来到翠微院,见到慕青沅一脸寒霜地坐在上首,几人心头微微有些发毛。 孟氏与云安郡主见着江琪,连忙上前去查看江琪的伤势,满脸疼惜地看着她。 江知彰看到颈间缠绕着的白纱,再定睛一看,陈夷行用金针刺破夏氏的手指头,取了几滴鲜血。 他咽了咽口水,“母亲,发生了何事?” 白薇轻声细语地将事情说了出来。 众人看夏氏的目光,顿时不一样起来。 江知彰怒喊道:“什么?她疯了不成?” 江知礼:“纵使二弟妹有错,琪儿也不是一点错没有的,身为子女李竟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她将父母长辈放在了何处?” 云安郡主最不耐烦听江知礼说这些话,她反唇相讥道:“琪儿并不是一只提线木偶,二嫂今日做得这么过分,琪儿也是忍无可忍了。” 被云安郡主一顿呛,江知礼面上有些不好看,只好偏过头不说话。 陈夷行沾了点夏氏的血,放入口中,登时便皱紧眉头。 “老夫人,二夫人应是食用了曼陀罗籽,这才导致癫狂。” 此话一出,房中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慕青沅。 “将二夫人今日所食之物都拿来给陈大夫检查。”说完,慕青沅又看向陈大夫,“还请陈大夫再给他们都检查一下。” 第48章 下毒 众人皆紧张地盯着陈夷行,生怕下一个中招的是自己。 万幸,陈夷行都说无事,众人这才放心。 陈夷行欲言又止地看着江知彰,江知彰双腿发软地倒在椅子上,“陈大夫,是不是我什么不好了?你不要吓我啊,我觉得我挺好的,能吃能喝能睡的。” 陈夷行失笑,“二老爷,并无什么不好,只是过度肥胖也会有损身子。” 简而言之,江知彰该减肥了。 江知彰听完这话,顿时放下心来,“吓我一跳,差点以为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呢。” 慕青沅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瞅瞅你胖的还有个人样吗?明日开始你就给我减肥。” 江知彰赌气道:“母亲,我不减,我觉得我这样挺好的。” 慕青沅懒得理胖儿子的小情绪,见下人将夏氏的食物都端上来后,便紧紧盯着陈夷行检查。 陈夷行每道菜都没有放过,片刻后,陈夷行摇头,“这些俱没有毒素。” 慕青沅略微思索后,看向迎春,“将你家夫人今日喝的东西也都呈上来。” 不多时,迎春端着半碗金丝燕窝走进来。 “回老夫人的话,晨起时夫人用了半碗燕窝。” 陈夷行立即上前查看,他用指头沾了些,放入口中。 陈夷行指着剩下的半碗燕窝说道:“这碗中便含有曼陀罗籽。” 慕青沅让白英将凡是接触过这道饮品的人都带到院中。 “现在你们都来说说,谁的行迹最为可疑。” 做糕点的吴婶最先喊冤,“老夫人,奴婢是万万不敢有其他心思的,奴婢一家人都在府中,怎么敢对主子下手,况且厨房中的其他人都能替我作证,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白英拧眉,“是谁将这燕窝送去二夫人房中的?” 夏荷白着脸道:“是奴婢,但是奴婢没有下毒啊,求老夫人明查。” 夏荷说完后,不停磕头求饶。 慕青沅让她起身,“除了你,可还有其他人碰过?” 夏荷回想着晨间的事情,忽而,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有,是秋蝉,秋蝉说这燕窝烫,让我先放在外间冷却后,再呈给夫人。” 白英追问道:“那你可看到她有没有接触这碗燕窝?” 夏荷咬着唇,拼命回想,“我放下后,就听到迎春姐姐叫我,我在门口和迎春姐姐说话的时候,秋蝉就在我身后。” 白英横眉,“秋蝉,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秋蝉昂着头走出来,”是我做的。” 白英冷笑一声,“好一个以下犯上的奴婢,毒害主子还不知悔改,说,可是有人指使你?” “并无。”秋蝉不卑不亢说道,“奴婢只是为了自己。” 孟氏怒道:“身为奴婢就该老实本分的伺候主子,不该有其他念头。” 慕青沅打断孟氏,“秋蝉,你说你为了自己,莫非是夏氏苛待你了?” “老夫人,我并非是江家的家生子,那年灾荒,为了让家里人都活下去,我才卖身给江家为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爹娘攒够了为我赎身的钱,要接我回家。”说到这里,秋蝉脸上有了一丝温情,很快又被怨恨替代,“可是,那日我爹娘上门想要求二夫人放我归家,二夫人不仅让人将我爹娘打出府,还让我断了这个念头。她说,她说......” 秋蝉痛恨的目光刺向夏氏,“她说要将我给二老爷做姨娘,我不愿意,她就用我爹娘威胁我,她让人打断了我爹的一条腿。” “老夫人,我是卖身与江家做奴婢了,可是我并不愿意做一辈子的奴婢,更不愿意做二老爷的姨娘,我只想回家与爹娘团聚。” 慕青沅看着她,“那你为何不干脆将她毒死呢?” 众人:“......” 为何母亲\/婆母语气中还带有遗憾? 秋蝉垂眸,“我料到二夫人此举定会惹怒您,您一定会出手惩罚二夫人。” 慕青沅轻轻一笑,“倒是个会算计的。” 半晌,慕青沅又说道:“不管你有怎样的原因,身为奴婢毒害主子本是大罪,不罚你就不能服众,我今日罚你,你可认?” 秋蝉跪在地上,给慕青沅行了个大礼,“奴婢认。” “很好,白英带她下去,就在院中行刑,让家中的下人都来看看,日后再有哪一个胆敢这样行事,就直接打死。”慕青沅目光森冷,眉宇间的威严更不容犯。 很快,院中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棍棒声,却听不到秋蝉的惨叫声。 夏氏终于清醒了,先前发生的一切,她还记得,她也记得婆母曾说过不许他们苛责江琪的话。 她战战兢兢地看了眼慕青沅,又快速收回视线。 见夏氏清醒,陈夷行便提出告辞。 慕青沅让白薇送陈夷行出府。 江知砚看着慕青沅,“这事应该不止这么简单,一个奴婢是怎么知道曼陀罗籽有使人癫狂的功效的?再者说,方才也都是秋蝉的一面之词,也该听听二嫂怎么说。” 慕青沅似笑非笑地看着夏氏,“那就让我的好儿媳说说吧。” 夏氏:“........” 呜呜呜,她好想逃,但是逃不掉。 她小声将实情说了出来。 慕青沅问道:“那你可派人将她父亲的腿打折?” “母亲,我只让下人去秋蝉老家劝劝她父母,其他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慕青沅冷嗤,劝劝,说得倒好听。 江知彰立马澄清道:“母亲,此事与我无关,我根本不知道夏氏的主意。” “闭嘴。”慕青沅瞪他,“若不是你花花肠子一大堆,你媳妇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今日起,琪儿搬来翠微院。” 对于慕青沅的决定,江知彰夫妻俩没有丝毫意见,夏氏也觉得这样甚好,她刚好不知道要和女儿说什么。 “还有你,明日开始起减肥,我会让人监督你。” “夏氏,明日起就来翠微院学规矩。” 江知彰:“......” 夏氏:“......” 这时,白英从屋外进来,“老夫人,秋蝉没了。” 慕青沅嘴角勾了勾,“将她的身子送到她家里去吧。” 江知砚狐疑地看着慕青沅,慕青沅的行事风格从不会这么毒辣,为何这次竟然这么快速? 第49章 初犯 慕青沅装作没有看到四儿子的目光,挥手让他们走了。 等所有人都走后,慕青沅这才问道:“没被人发现吧?” 白英抿嘴一笑,“老夫人,您放心,下人们都站得远呢,再加上既白看着,没有一个人敢抬头。” 慕青沅这才放心,“让既白这几天注意着点。” 白英应了声。 白薇见慕青沅脸上露出疲色,有些担忧,“老夫人,可要去歇息?” 慕青沅摆了摆手,“先去看看三姑娘吧。” 白薇与白英上前扶着慕青沅,往西厢房去。 房中,江琪靠在软榻上看着窗外。 白英皱眉瞪向镜花与水月,“你们两个丫头就是这么伺候姑娘的,姑娘若是着了凉,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镜花与水月两人眼睛通红地跪倒在慕青沅面前,小声啜泣。 她们哪里不想劝姑娘,实在是姑娘心里苦,不愿听她们的。 慕青沅心中知道江琪的心思,叹了一声,就让她们出去了。 白薇看了眼白英,两人将房门紧闭,站在门外。 白薇不赞成地看着白英,“怎么这些日子说话越来越不客气了?你我都是跟在老夫人身边的人,若是这么不饶人,岂不是让人觉得老夫人苛刻?” 白英:“正是因为实在老夫人身边伺候,才须得厉害些。老夫人看着严厉,实则最是柔软不过了,下人犯了错,老夫人都不会苛责,没得助长他们懈怠的心,我眼中容不得人对老夫人不敬。” 白英说完犹觉得不够,继续说道:“况且白薇姐姐已经是个软和人了,老夫人身边万万不能再有第二个白薇姐姐了。” 听完白英的话,白薇低声笑了,伸手点了点白英的额头,“好你个坏丫头,现在竟然编排起我了,看我不让嬷嬷罚你。” 白英理直气壮说:“我事事以老夫人为先,嬷嬷才不会罚我。” 房中,慕青沅上前坐在江琪的对面。 就在她思索该怎么开口时,江琪率先问道:“祖母,你说当初死的为什么不是我呢?” “当真是我在母亲的肚中太过于强势了,抢走了弟弟的生机?” “所以父亲与母亲不喜欢我,甚至是恨我都是应该的,因为我本来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间。” 江琪的连番质问让慕青沅哑了声,好半晌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谁说你不该存在的?你爹娘是个蠢的,看不到眼前活生生的人,被不存在的人裹挟,殊不知过去已无法改变,好好珍惜当下才是正道。你放心,祖母定会好好罚他们。” 江琪仰着脸看向慕青沅,她有着一张极为精致的脸,可这张脸上却是毫无血色的惨白,好似泡沫一般易碎。 “祖母,你当时为什么要制止我?” “我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我好不容易可以解脱的。” “会不会我死了之后,他们也会想起我的好呢?” 慕青沅心脏又传来熟悉的刺痛感,她按下这股子不舒服,擦干江琪面上的泪珠,“你是祖母的乖孙女,自会有祖母替你做主,你若是不在了,岂不是让祖母难过?” “琪儿,你不必承担逝去弟弟的责任,那不是你的过错;你也不必寻求他们的认同,你的存在自然有你的价值所在。” 江琪哭倒在慕青沅怀中,慕青沅轻柔地拍着她,“祖母的琪儿是顶好的姑娘,他们都是没眼光的人,他们哪里懂得琪儿的好。” “祖母,你真好,可是你为什么不早些回来呢?” 慕青沅眼底爬上了一层痛苦,“是祖母不好,祖母千不该万不该丢下你们。” 心脏上的钝痛让慕青沅发出急促的喘息声,豆大的汗珠细细密密地冒出来,她的眼神渐渐涣散,口中只重复着这两句话,“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江琪意识到不对,赶紧从慕青沅怀中出来,看到慕青沅痛苦的模样,她惊呼道:“祖母,祖母,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门外的白薇和白英听到江琪的声音,连忙打开房门冲了进去。 “老夫人,老夫人!” 慕青沅在几人的惊呼和摇晃中,神思转明,她扯了扯嘴角,“喊这么大声做什么?我还没老到那个地步呢。” 江琪想要扑入慕青沅怀中,却被白英死死拉住。 “三姑娘,老夫人刚好些,让老夫人好好歇歇才是。” 江琪含泪点头,“祖母,是不是我吓到您了?” 白薇抽了两个软枕垫在慕青沅身后,慕青沅就着她的手,小口喝着水。 “无事,是祖母这些天没有休息好,你若是答应祖母好好的,祖母自然就会好。” 江琪用力地点头,“都听祖母的。” 白英紧皱的眉头没有松懈,眼中满是担忧,“老夫人,我去请太医来看看。” “不必,我没事。” 白英还想说些什么,慕青沅严厉地看了几人一眼,“今日的事情不可说出去。” 见着几人答应后,慕青沅这才满意。 晚间,慕青沅沐浴后坐在铜镜前。 心脏的钝痛早已经消失了,她却不明白是为何,她明明只是一个外来者,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痛苦呢? 若是说这身体有毛病,也不可能,阎王明明说过会让她轻松一些的。 慕青沅想不明白。 白薇和白英两人见慕青沅不睡觉,却只坐着发呆,心中焦急。 白薇侧身在白英耳边说了几句话,见白英还迟疑着,她推了一把白英,“就照我说的做,嬷嬷也是知道的,我去哄着老夫人睡觉。” 白英点头,抓着白芍小跑着出去了。 白薇正了正神色,走到慕青沅身后,轻声说道:“老夫人,天色已晚,该睡了。” 慕青沅这才回神,她转过身问道:“三姑娘可安寝?” “您放心,奴婢去看过,三姑娘已经睡下了。倒是您,迟迟不睡。” 慕青沅笑了笑,“那便睡吧。” 第50章 思虑伤身 次日一早,慕青沅看着下面整整齐齐的江家人,心头疑惑。 “我不是说过,不必日日来请安吗?” 江知彰红着眼看着慕青沅,总觉得母亲没有昨日看着那么精神了,就连满头的银发也失了光泽。 江知礼也是一脸想说又不敢说话的样子。 见到他们这样,慕青沅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她指着白薇与白英,佯怒道:“竟将我的话当作耳旁风了,真是好大的胆子。” 白薇与白英两人立即跪下请罪。 花嬷嬷也跪了下来,“老夫人要怪就怪奴婢好了,是奴婢教她们这样做的。” 江知砚哑着声线开口,“母亲为何要瞒着我们?难道又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为何母亲总是有这样多迫不得已的苦衷?为何不能对我们言明?我们难不成不是母亲的亲生孩子?” 慕青沅的表情僵了僵,江知砚的话像箭一般刺入她的心间,她低低叹了一声后,抬手让花嬷嬷几人起身。 她的小儿子像头受伤的幼兽一样,弓起身子竖起身上的毛发,抵抗着周围人。 “既然你们不放心,那便请陈大夫来瞧瞧吧。” 江知礼担忧地看着慕青沅,“母亲,民间的大夫怎能比得过宫中的太医?儿子已经着人去请李院使了。” 慕青沅顿了顿,看着江家人脸上都有些或多或少的担心,她微微一笑,“那便听你的。” 下人陆续将早饭摆好。 慕青沅坐下后,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江知彰,不信任地问道:“来之前没有偷偷吃什么东西吧?” 江知彰眼神有些不自然,“自然没有。” 慕青沅冷笑一声,让江知彰身边的长随说。 常进低垂着头,毫不迟疑地将主子给卖了,“回老夫人的话,二老爷来时用了一碗羊奶糕。” 自从慕青沅回府后,府中下人观望了几日,发现这个老夫人才是府里说一不二的存在,再加上昨日那一出杀鸡儆猴,整个国公府再也没有一个人敢不老实了。 所以常进卖主子卖的心安理得。 慕青沅没好气地瞪着江知彰,“这就是你说的没有?” 江知彰理直气壮道:“母亲不是说过羊奶极养人吗?” “你还需要养?”慕青沅嫌弃道,“你就是将自己养得太好了。” 江知彰跺了跺脚,“母亲!” 他就没见过谁家母亲像他母亲这般,这么嫌弃儿子的。 慕青沅差点被这猛猪撒娇的样子闪瞎了眼,她赶紧闭上双眼,酸菜和粉条到底在哪里! “儿啊,不是为娘不让你吃,只是你看看你,得有你哥哥和弟弟加在一起胖了,再不减肥,娘都看不清你的真实面目了。” 江知彰下意识想反驳,但是看着慕青沅的样子,他还是点头同意了。 若是能让母亲开心,他不吃也就不吃了。 慕青沅看着胖儿子点头,满意地点头,看着花嬷嬷说道:“回头你将我写的那个单子给厨房送去,二老爷的吃食全都要按照那上面准备。” 花嬷嬷低声应下。 用完膳后,李院使便背着医箱来到了江家。 “还请老夫人将手伸出来。” 慕青沅将手放在药枕上,安静地看着李院使诊脉。 李院使的眉头微微拧起,江家人看得心惊胆战,江知彰眼一红,带着哭腔说道:“李院使,我母亲怎么了?” 李院使的思绪陡然被打断,也没有生气,反而笑吟吟地安慰江知彰,“二爷不必惊慌,老夫人身子康健,并无大碍。” 江知彰的心这才放回心里,有些埋怨地看着李院使,“家母无恙,您又何必皱眉,害得我,害得我......” 剩下的话,江知彰并没有说出来,江家人也都明白。 别说江知彰不满了,就连江知砚心中也有些薄怒。 李院使看着江家人,笑了出来,“老夫人,您是个有福气的人,子孙都这样孝敬您,万不可再多思多虑,思虑过度伤身。” 慕青沅看着脸上满是清澈的愚蠢的江家人,在心底长叹一声,不思虑的话,全家骨灰都得被扬了。 见慕青沅不说话,江知砚问李院使:“可需要用药?” 李院使沉思片刻,“是药三分毒,老夫人只要能宽些心神就好。” 慕青沅:“......” 将李院使送走后,江家人还是没有走,仍旧坐在厅中欲言又止地看着慕青沅。 慕青沅没好气地瞪着他们,“没听到李院使说的吗,你们老娘康健得很,不要用这种明天老娘就要去见阎王的表情看着我。” “母亲!” 几人异口同声开口,声音之大,差点没将慕青沅的耳膜震裂。 花嬷嬷轻轻揉着慕青沅的耳朵,“老夫人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老爷们这样没得吓坏了老夫人。” 江知礼轻咳两声,“母亲,是我们的不是,您这样说儿子们惶恐,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将这个字挂在嘴上。日后,孩子们也无须您费心,自有我们管教。” 慕青沅虎着脸,“那可不行,就算是交给你们,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问题,后面的日子我要自己亲自看着。 江知砚皱眉,“母亲若是信不过大哥和二哥,难道也信不过我吗?” 慕青沅挑眉看他,眼神中满是怀疑。 她这个儿子切开绝对是黑的,交给他,她能放心才怪呢。 “行了,不必多言。”慕青沅挥手,打断他们,“我心中自有计较。” 白芍从外面进来,在慕青沅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话。 慕青沅眼神闪了闪,“你们都退下吧,我还有其他事情。” 江知礼还想开口说话,慕青沅却将脸一板,江知礼立马蔫了,只好和两个弟弟退出前厅。 待到江家人都走后,慕青沅看了眼白芍,白芍立刻将慕青带了进来。 既白跪在慕青沅面前,一板一眼地汇报,“回老夫人的话,昨夜子时左右,有两个黑衣人潜入秋蝉家中,意欲杀秋蝉父母灭口,幸而被属下等人及时赶到,救下了秋蝉一家。” 慕青沅:“可将那两人抓获?” 既白点头,“人已经带回来了。” 慕青沅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都已经抓到小鬼了,那幕后的主使还会远吗? 第51章 胖子的忧伤没人能懂 江知礼兄弟三人一路无言地出了翠微院。 江知砚想着刚刚一闪而过的既白,心中开始怀疑起昨日的杖刑。 这时,荣国公府的总管江荣走到三人面前,“三位爷,皇城使的指挥使在前厅等候。” 三人对视一眼,江知礼看向江知砚,“想来是琉儿遇刺一事有了结果,四弟,你随我一道去看看。” 江知砚下意识想要拒绝,他向来不关心他们的事情。 忽而,他回过头看了眼翠微院,李院使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 他沉默良久,江知礼也不催他,一直瞪着他下决定。 好半晌,江知砚终于下定主意,“如此也好。” 江知彰不懂两人在打什么哑谜,“走走走,快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对咱们府里的世子下手。” 江知礼与江知砚两人不言语,静静地看着他。 江知彰不解何意,反问道:“为何不走?听说那个谢子归不喜欢等人。” 江知礼深深叹了口气,“二弟,你还是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我与四弟两人前去即可。” 江知彰大笑出声,“我能有什么事情。” 说完后,江知彰感觉到背后一阵发凉,他小心翼翼地转过身,看到了绷着脸站在他身后的既明。 他咽了咽口水,“既明,你为何跟在我身后?” 既明面无表情地回道:“老夫人吩咐属下盯着二爷,同时也要监督二爷锻炼。” 昨日白芍拿了几张纸给他,说这是老夫人给二老爷排的减肥计划,让他一定要盯着二老爷严格完成那上面的计划。 他虽然不理解,但是他完全听从老夫人的吩咐。 江知彰忧愁地看着身后的既明,“现在就开始?” 既明应是。 江知砚轻笑一声,“二哥便去吧,让母亲早些看到你瘦下来的样子,想来母亲会开心些。” 江知礼也含笑给江知彰鼓励,“是这个道理,二弟万不可再让母亲替你操心。” 江知彰含泪看着江知礼和江知砚两人去外院,而他身后的既明还在催他快些动起来。 呜呜呜,胖子的忧伤没人能懂! 前厅,江知砚看到这位年轻的指挥使,心中微微一动。 江知砚还在沉思,江知礼已经上前和谢子归寒暄了,“谢大人久等了,未曾远迎,还望谢大人不要见怪。” 谢子归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江知礼与江知砚两人,嘴角轻扯,“国公爷客气了,今日上门也是因为案子有了结果。” 江知礼面上一喜,“不知道凶手是何人?” 谢子归戏谑地看了眼江知礼,“正是府上的庆管家。” 江知礼错愕地转过头看向江知砚,庆管家? 与此同时,翠微院中,慕青沅轻蔑地看着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江卓文和冯氏两人,不耐烦地打断两人说话。 “你们说是何庆心怀不轨,这才雇凶去刺杀琉儿?也是他指使秋蝉对夏氏下毒?” 江卓文抬手擦了擦眼角,“母亲,正是如此。” 慕青沅冷眼看着他,嘴角向上挑起,轻轻哼了一声,嘴角露出讥讽的笑。 江卓文夫妻俩收起了哭声,惴惴不安地跪在下首,等待着慕青沅说话,好似在等待宣判。 “母亲。” 江知礼与江知砚两人带着谢子归进来,“母亲,这位是皇城司的谢指挥使,他说查到了琉儿遇刺的幕后主使。” 慕青沅看向谢子归,玄衣黑发,鼻梁高挺,双唇紧抿成线,脸庞线条分明,显得硬朗而坚毅,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子不好惹的凌厉之色。 慕青沅的目光太过于专注,谢子归有些不适,微微侧过身子,“老夫人这般看着下官,可是下官有何不适?” 慕青沅笑眯眯回道:“并无,乃是大人太过于英俊,老身这才多看两眼。” 江家人:“......” 谢子归:“......” 谢子归疑惑地看了眼江知砚,你们家这老夫人什么路数? 江知砚眼观鼻鼻观心,仍旧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谢子归深吸口气,还从未有人敢对他说这样的话,若是其他人敢说,少不得要将那人带回皇城司的暗狱走一遭。 可偏偏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妇人,慕青沅的眼中干净澄澈,仿佛只是单纯地夸奖他。 罢了。 “老夫人,黑衣人交代是一个叫何庆的人指使他们去刺杀贵府世子的,而何庆也正是府上的管家。” 慕青沅笑了,她指了指跪着的江卓文夫妻俩,“你看多巧,前脚皇城司的人上门,后脚何庆就认罪了。” 谢子归的目光在江卓文和何庆身上游移。 在谢子归的眼神下,江卓文身上的鸡皮疙瘩不断冒出,好似被野兽盯上了一般。 他喝道:“何庆,你还不快坦白自己的罪行。” 何庆颤抖着说:“奴才本是伺候老太爷的人,见大老爷、二老爷对老太爷不孝,奴才这才起了报仇之意,所以才雇凶伤人。” 江知礼被这话气得胡子乱颤,美髯不停抖动,手指着何庆,怒道:“大胆刁奴,竟敢胡言乱语!” 江卓文小声安慰江知礼,“大哥别气,这该死的奴才犯了癔症,前些日子还说梦到了父亲呢。” “梦到你们父亲说老大老二不孝是吧?”慕青沅淡淡道,“不然怎么会这么多年不动手,偏生等到现在呢?” 冯氏温声说道:“母亲,这奴才的话信不得真,既然已经查到了是他所为,不如将他赐死,这事也能结束了。” 谢子归挑眉,“赐死?夫人未免过于武断了,皇城司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依我看还是将此人带回皇城司再细细审查为好。” 江卓文心头一惊,“竟然这样麻烦吗?” 谢子归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卓文,“既然已经将此案送至皇城司,就该按照皇城司的办事规则。” 江卓文对上谢子归的眼神,“是该如此,是该如此。” “何庆,为了你的家人着想,你还是好好配合谢大人审问吧,你犯下滔天罪行,难逃一死。” 何庆身子一颤,起身跟在谢子归身后,行至房门口,何庆转身看了眼慕青沅。 “奴才认命,还请老夫人放过我的家人。” 说完后,何庆嘴角流下汩汩鲜血,人向后倒去。 谢子归连忙扶住何庆,手探向何庆的脉搏。 “死了。” 众人看着死去的何庆,一时间房中静默无言。 慕青沅看了眼江卓文,“死得倒是及时。” 谢子归看向慕青沅,“老夫人,畏罪自尽,这样一来线索可就断了。” 慕青沅面上一副淡然的笑,“若果真是他,这事也就到此为止,若不是他,只要凶手还动手,那他的狐狸尾巴早晚会被发现。” 第52章 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距离何庆自尽已过几日,荣国公府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慕青沅却没有闲下来,疯乞丐虽然死了,但却在江琉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她托谢子归打探关于徐疯子的事迹。 谢子归初听到之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提起他的名字,满京城就没有不畏惧的,偏偏江家这个老祖宗不仅不怕,还敢让他去查这种小事情。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他还真的应了下来。 此刻,谢子归站在慕青沅面前,将徐疯子事件的来龙去脉说得一清二楚,“徐疯子原先是城西的一个私塾先生......” 那日天降大雨,徐疯子被困在学堂久久未归家,徐疯子的女儿徐文竹替哥哥徐书山给徐疯子送伞,路上不知怎地撞上了莫启明。莫启明将徐闻竹带回莫家,第二日,徐文竹才被放回家中,夜间,徐文竹便悬梁自尽了。 徐疯子为了替女儿讨回公道便去顺天府报案,顺天府却将他关了起来,待一个月后,才放他出来。 徐书山为了替妹妹和父亲报仇,竟然去刺杀莫启明,被莫家人乱棍打死了。 徐母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不知怎地,夜间掉入河中淹死了。 等徐疯子回到家中时,家也被一把火烧干净了,他从此之后就疯了。 慕青沅长叹一声,又是权贵仗势欺人。 谢子归继续说道:“徐疯子是装疯的,他一直在寻找机会报仇。”说到这里,谢子归冷笑一声,“区区平民怎么可能斗得过权贵,他的计划根本不可能实现,而令孙的出现,却让他看到了报仇的希望。” 剩下的事情,不必谢子归说,慕青沅也能猜到了,一个人被逼上绝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徐疯子救了江琉,江家不可能没有表示。 “那莫启明可是莫家的嫡子,莫家虽然在京中不显,但是背靠着裴府,也不是一般人能奈何的。”谢子归提醒道。 莫启明所在的莫家正是裴家大夫人的娘亲,裴家和莫家都依附于三皇子。 慕青沅亲声笑了,“江家人不惹事,但也不怕事,我希望子孙对待任何人都能毫不畏惧,那我这个当祖母的自然不能够畏惧。” “值得吗?” 慕青沅站起身,“孩子,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与不值得的事情,你若是在意那便是值得的。” 她走到窗前,看着江琉几人结伴而来,低声说道:“我的这个孙子原先是个小纨绔,可是徐疯子却用自己的生命给他上了一课,我不能不感激他。” 慕青沅的话音刚落下,江琉等人便进到了厅中。 江琉大声喊道:“祖母,我要喝那桂花奶茶。” 说完后,他才注意到厅中还有一个陌生人,他刚想坐下,又站起身拱手道:“小子江琉见过大人。”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便行了个晚辈礼。 谢子归扬唇笑了,上下打量着江琉,看着蠢兮兮的。 “老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了,今日暂且先告退了。” 谢子归说完后,就转身离开了。 他一走,江琉等人才觉得轻松了些。 江琉一边喝桂花奶茶,一边问道:“祖母,这人是谁?” “皇城司指挥使。”慕青沅接过白薇递上来的桂花奶茶,小口抿着。 江玠接过话,“原来是谢大人,莫怪气息这般凌厉。” 京中无人不晓谢子归,新上任的皇城司指挥使铁面无情、神出鬼没,被他盯上和被阎王盯上没什么两样。 慕青沅看着几人,笑盈盈问道:“今日课上可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 今日是傅明正式来江家授课的日子,她很期待发生些什么。 听完慕青沅的话,江琉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祖母,为何是他来授课?能不能换个夫子?” 实在不行,他还可以去上一个夫子家负荆请罪,将夫子请回来。 傅明授课,让他心里毛毛的。 “你小子,堂堂锦绣书院的院长来给你上课,你还挑上了呢。”慕青沅白他一眼,“你今日没气到傅院长吧?” 其实慕青沅更想问,傅明没把你拿捏得团团转吧,但是考虑到小小少年的骄傲,这才换了种问法。 江琉低下头,小口饮着桂花奶茶,不言语。 还真别说,他祖母弄出来的这香饮子味道就是好。 江琉不说话,慕青沅看向江珏,“珏儿,你说说今日课堂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珏面无表情地说道:“课堂上,夫子让四弟背书,四弟没有背出来,又问四弟句子的释义,四弟也没有回答上来。夫子说四弟的脑子也该用来装些东西了,整日里连点水都没有。” 慕青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傅明夺笋啊。 江琉面色涨红,“祖母,我,我......” 江琉委屈极了,不知为何,他打从心里害怕傅明。 慕青沅笑够了才说道:“日后你们都得要听傅院长的话,傅院长不仅才学渊博,而且......”说到这里,慕青沅阴恻恻笑了,“还有的是力气和手段,就连你们爹都不敢对他不敬,小崽子们,我祝福你们。” 江琉:“......” 祖母,别笑了,我害怕! 问完孙子们,慕青沅又看向四个乖巧的孙女,“你们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四人摇头,就连江珺最近这些日子都安静了下来,眉眼中的娇蛮好像都不见了。 慕青沅眉心微皱,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局面,她只是想要孩子们懂些规矩,却不想要将她们的天性都抹杀了。 见她们不说,慕青沅也不强求,挥了挥手让她们去休息。 江琪却没走,慕青沅笑着看她,“怎么了?” 江琪咬唇,小声说道:“祖母,我想跟你学画。” 说完后,江琪将头低下。 “为何要低头?” 江琪声音小得好似蚊子叫一般,“我怕祖母不同意。” 慕青沅看她这样,心中狠狠骂了江知彰夫妻俩,好好的一个孩子被他们教成了什么样。 “祖母都没有回答,为何就害怕呢?不要提前预判别人可能会拒绝,或是过度考虑别人会怎么想,因为你的预判往往不是基于事实,而是基于你自己的思维模式和行事方法。你尽管提出你的需求,不要害怕,如果别人不拒绝,那是别人自找的。” 江琪似懂非懂地点头,继续问道:“那,祖母,我可以跟你学画吗?” 慕青沅慈爱地看着她,“自然可以。” 第53章 女子本份 想着大孙女的异样,慕青沅就觉得很有必要来看看她们上课的情况。 仔细听,归去来馆左楼还能够听到阵阵读书声,有傅明在,慕青沅放心多了。 她的目光落在右楼,搭着花嬷嬷的手,轻声上楼。 宋嬷嬷:“女子生来卑弱,理应以丈夫为天,承担起为夫家开枝散叶的责任,为取得丈夫的喜爱,应主动为丈夫纳妾,切记不可有嫉妒之心。” 江瑶这些日子听宋嬷嬷授课,内心早已不满,只因为宋嬷嬷是皇后娘娘赏赐的。 她咬了咬牙,终究还是站起身,“嬷嬷,为何男子就能随心所欲,女子就得遵守《女戒》?” 宋嬷嬷轻飘飘地看了眼江瑶,江瑶乃是郡主之女,也是她最不喜的一个,“七姑娘,自古以来就是如此,你只需要遵守就行了。” 江瑶生来没受过任何气,别说江知砚夫妻俩捧着她,长公主更是宠溺有加,哪听过这样的话。 她心中积压的怒火顿时燃烧起来,她冷哼一声,“嬷嬷说的好没道理,嬷嬷前来为我们姐妹授课,就应为我们解惑,我向嬷嬷询问原因,嬷嬷不语还用这样的话来搪塞我,这是什么道理?” “再者说,自我出生起,父母就视我为珍宝,教我自重自爱,嬷嬷却教我们曲意逢迎,难不成嬷嬷竟然比我的状元爹爹还了不起?” 宋嬷嬷拉下脸,眉心紧皱,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样,“七姑娘,皇后娘娘派我等前来,我等传授得自然是皇后娘娘的教诲,难不成你对皇后娘娘有所不满?” 江瑶毫不畏惧地看着她,“就算是在皇后娘娘面前,我也敢这样说,就是不知道嬷嬷敢不敢和我去皇后娘娘面前对峙了。” 江珺看得心服口服,她的七妹妹好厉害,她都想不到可以这么说。 江琪也是满脸羡慕地看着江瑶,她也好想像七妹妹这样。 江珂看了眼宋嬷嬷,“七妹妹,何必这般咄咄逼人?嬷嬷何错之有,身为女子本就该柔顺,在家时,听从父亲的话,出嫁后,听从丈夫的话,方为女子本份。” 江瑶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拼命咳嗽,江琪赶紧起身去拍江瑶后背,“七妹妹,别着急。” 江珺眼神一凛,她不敢和宋嬷嬷呛声,不代表她不敢和江珂对着来,“五妹妹,真是好听话,七妹妹哪里就咄咄逼人了?五妹妹莫不是因为六叔不是嫡子,所以才会更加理解妾室?” 江珂被这话气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手里的帕子被捏得变形。 宋嬷嬷双眼瞪向江珺,“大姑娘说得实在是过分,不敬长辈,不友爱姐妹,奴婢要禀告给老夫人,奴婢没本事教你与七姑娘,还请贵府另请高明吧。” 听到宋嬷嬷要去告诉慕青沅,江珺的脸色猛然变了。 “不必禀告了,我已经都听到了。” 慕青沅的声音骤然在门外响起,宋嬷嬷等人连忙看去,只见慕青沅肃着一张脸走进来。 江珺下意识看向江瑶,江瑶坦然地看向慕青沅,脸上没有惧怕之意。 宋嬷嬷低声给慕青沅行礼,“老夫人,既然您都听到了,就请您来主持公道吧。” 慕青沅看着宋嬷嬷,宋嬷嬷脸上没有任何知错之意,可见她并不认为自己教的东西有问题。 慕青沅在心底长叹一声,宋嬷嬷的想法恐怕才是这个朝代普遍的思想,岂是一人所能撼动的。 她扯了扯嘴角,“宋嬷嬷来江家的这些日子,也是辛苦了,稍后我就让人将你送回皇后娘娘处。” 宋嬷嬷大惊失色,“老夫人?” “宋嬷嬷,这世间给予女子的枷锁本就数不胜数,我寻嬷嬷来此,也只是为了通过你们的教导,让孩子们在外人看来是个规矩的,却不想将她们的天性都抹杀。” “老夫人,也正是因为这世间有太多规矩,才需要遵守这些规矩,若是不同,则是离经叛道,与世人不相融。” “若都被这些个尘世的繁文缛节所框住,那岂不是白来一场?何必执着与世人相融,她们该走她们喜欢的路。” 宋嬷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震惊地看向慕青沅,慕青沅认真看向她的双眼,表情虽然淡漠,但是声音却掷地有声。 宋嬷嬷咽了咽口水,好像有什么不对,“老夫人,不怕皇后娘娘责怪吗?” 慕青沅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皇后娘娘那里自然有我去说,也并不是嬷嬷不好,而是嬷嬷不适合我家。” 宋嬷嬷叹了口气,“老夫人,终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慕青沅笑而不语,她日后会不会后悔,她不知道,若是眼睁睁看着宋嬷嬷将她的孙女们都变成古代标准的女子,那她才要后悔。 宋嬷嬷离开后,房中只剩下江家祖孙。 慕青沅寻了个位置坐下,笑眯眯地看向江瑶,“小瑶儿,因为这世间的权力都掌握在男子手中,所以男子可以随心所欲、来去自由。咱们虽然身为女子,但也不必要做一个只会依附男子的菟丝花,不要只看到后院这四方之地,这天地广阔,纵使不能像男子那般徜徉,也该让自己的眼光落在山川湖海。” 江瑶双眼放光地看着慕青沅,“祖母,你好厉害!” 慕青沅笑了笑,眼光扫了几人,“我这话不是单对瑶儿自己说的,也是对你们说的。你们若是能听进去就听进去,听不进去,我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你们怎样去过这一生,我这个做祖母的无法干预,只是我有一条要说明。” 几人正了正神色,认真看向慕青沅。 “第一则是,我不管你们在家如何吵闹,面对外人时,你们始终是一家人,不可手足相害,伤了我江家的颜面。” 江珂听完后,径直跪在了慕青沅面前,小脸惨白地说道:“祖母,是我不对,不该在外人面前和大姐姐相争。” 江珺还没来得及反应,江珂就跪了下来,她紧张地看向慕青沅。 祖母不会要罚她吧? 第54章 马车挺大 慕青沅敛去脸上的笑意,认真看着江珂,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无力,只好让她起身。 她瞥了眼面色涨红的江珺,“珺儿,还不给妹妹和你六叔道歉,日后再说这样的话,看我不罚你。” 江珺听完,面上转忧为喜,“五妹妹,我向你和六叔道歉,日后我再也不敢说这样的话了。” 江珂温温柔柔表示不必,“都是一家人子姐妹,大姐姐不必介怀。” 慕青沅看着两人,一个是真没头脑,一个是想法太多。 难道她真的继承了原身所有的意志,也对胡姬甚至连她的孩子都不喜? 江瑶问道:“祖母,宋嬷嬷走了,我们今日还要上课吗?” 慕青沅看了眼天色,大手一挥表示,“今日祖母带你们出去吃饭!” 江瑶没忍住欢呼起来,就连江琪脸上也露出欣喜的表情。 古代的女子鲜少出门,慕青沅在心中琢磨,是不是得寻些由头,经常带孩子们出去玩,整日闷在家中,没得憋坏了。 说干就干,慕青沅带着孙女刚走出小楼,迎面就撞上了江琉几人。 江琉如今不仅不怕慕青沅,反而十分粘着慕青沅,现在见到慕青沅,想也不想地就迎了上去。 “祖母,您怎么来了?” “来接你的姐妹们下课。” 江琉皱了皱鼻子,不满说道:“祖母好偏心,只接她们,为何不接我们兄弟?” 慕青沅:“......” 好小子,还吃醋呢。 慕青沅假笑一声,准备糊弄过去,却不曾想被江珩抱住了手臂,“我也要和祖母一起。” 江珩做了江瑶十几年的弟弟,见到姐姐脸上的笑容,他就知道祖母绝不仅仅只是来接他们下课这么简单。 江琉见状,立马抱住了慕青沅的另一条手臂,“我也要。” 江珏默不作声地站在边上,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慕青沅被这两人缠得无奈,“行行行,都和祖母一道去吃饭。” 马车上,慕青沅看着挤在一起的江琉几人,好笑地问道:“为何不愿意坐其他马车?” 好在慕青沅的马车足够大,不然还真坐不下这么多人。 江琉理直气壮道:“我就愿意和祖母在一起。” 江琉一番话说得慕青沅心中温暖极了,她不曾注意到看向江家的孩子们,她的眼中有多温和。 祖孙几人一路说说笑笑了,到了京城有名的望江楼。 小二看到一辆豪华马车停在他们店门口,脸上立马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来大客人了。 他小跑向马车,“贵客来了,您这边请。” 紧接着,他便看到从马车上下来了一个又一个的少爷、姑娘。 小二咽了咽口水,看向边上的车夫,“贵府的马车还挺大哈。” 江大没理他,待到慕青沅下了马车后,才赶着马车到了一边。 小二深吸口气,弓着腰走到慕青沅面前,“老夫人,您这边请。” 小二将慕青沅等人带上楼上正对着湖水的雅间,江琪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和江瑶两人跑到窗前去看湖水了。 江琉坐下后,对着小二道:“将你们店里的招牌都给小爷端上来,另外再将招牌糕点呈上来。” 慕青沅看得好笑,还以为江琉改了,从此就收起了纨绔子弟的作风,没想到出来吃饭就暴露了。 江琉看到慕青沅脸上的笑,立马端正,小声道:“祖母。” “我可不管你,自有傅院长管你。” 提到傅明,江琉的脸立马垮了下来,“祖母,我忽然想到一句话。” 慕青沅好奇地看着江琉,“什么话?” 别说慕青沅好奇了,就连看风景的江琪和江瑶也走了过来,满屋子人都好奇地看着江琉。 江琉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杀鸡焉用牛刀。” 众人先是一愣,而后便哄堂大笑。 慕青沅笑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她指着江琉,“你小子还挺有自知之明。” 江琉叹了声,语气中满是沧桑之意,“祖母,我的日子不好过啊。” 慕青沅更是笑得停不下来,花嬷嬷赶紧替慕青沅顺气,“老夫人,可不能这么笑。” 见所有人都在笑自己,江琉索性将话都说了出来,“如今连四叔都来授课了,这对于其他兄弟是很有好处的,可是我这样的蠢笨之人根本就不能明白书里说的都是些什么意思,傅院长又盯着我不放,我难受,傅院长也难受。” “祖母,你能不能让傅院长放过我?” 慕青沅看向江琉,江琉眼中有些许的不自信。 她明白江琉并不是一个蠢笨之人,而是志向不在此。她虽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傅明却认为要娶他的女儿,江琉身上该有功名才是。 古代可不讲什么素质教育,德智体美劳要全面发展。 “改日,我会和傅院长聊聊的,不过傅院长会怎样做,我可决定不了。” “只要祖母开口,我相信傅院长一定会听您的。”江琉点头,精致的脸上绽开了点点笑意。 慕青沅摇了摇头,傅明可不是什么能够轻易改变自己的原则的人。 小二很快将菜送了上来,看着满桌子的珍馐美食,慕青沅咽了咽口水。 花嬷嬷及时提醒道:“老夫人,您岁数大了,万不可像几位少爷、姑娘那样放开了吃,每道菜您只能吃三口。” 慕青沅幽怨地看着她,好个狠心的嬷嬷。 既然不能多吃,慕青沅只好观察江家的孩子。 江珏是大房的庶出,平日里总是不多言语,像个小透明。 慕青沅再仔细看,竟然发现江珏里衣的袖口竟然短了些,她皱了皱眉,江知礼对这个庶长子不重视,孟氏更是对这个占了长的庶子厌恶。 下面人看着上面人的脸色行事,自然对江珏不甚尊敬。 她不知道她回来以前江珏过得是怎样的生活,看来该是让白英好好打探清楚了。 她脸色不悦地放下手中的筷子。 江珏注意到慕青沅的视线长时间停留在他身上,原本想装作不知道,可是慕青沅却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他连忙跪下请罪,“祖母息怒。” 慕青沅:“......” 第55章 教女 慕青沅心中的话,滚了又滚,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她指着椅子,“好好坐下吃饭,祖母没怒。” 江珏小心看了眼慕青沅,这才坐下。 他垂下眼眸,在心中冷笑,他这样庶子又怎能入得了国公府老夫人的眼呢。 饭后,江琉揉着自己滚圆的肚皮,“以前没觉得望江楼的饭菜竟然这么好吃。” 江珩也跟着点头,“祖母,日后还带我们来吃吧。” 慕青沅戏谑地看着他俩,难怪人总说,饭总是要抢着吃才会好吃些。 江瑶也央求道:“祖母,你就同意吧。” 慕青沅故作思考,眼见着孩子们的表情越来越沮丧,才笑眯眯说道:“那就每月带你们出来吃一次。” 慕青沅此言一出,江家众人兴奋极了。 一行人吃完午饭,心满意足地回府了。 到了翠微院,慕青沅便让白英去打探江珏的事情。 白薇:“老夫人,宋嬷嬷已经送走了,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问,是不是还需要再派个人来?” 慕青沅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一个高嬷嬷就够了。” 白薇点头退下。 如今江知砚也在馆里授课,他是长辈自然能给家中的姑娘们上文化课,至于其他的,慕青沅准备根据孩子们的爱好寻找夫子。 比如江琪想要学画,那她就充当美术老师吧。 想到江琪,慕青沅看向白薇,“三姑娘这几日睡眠如何?” 白薇眉上带着几分忧愁,“夜间若是不点安神香,是睡不了整夜的,就算睡着,也会惊醒。” 慕青沅叹了口气,“让白芍好好陪着姑娘。” 花嬷嬷欲言又止,老夫人身边本就只有她们几人,前些日子将白芷给了傅家姑娘,现在又将白芍给了三姑娘。 “老夫人,您素来不是喜爱白芍的性子吗?依老奴看不如从府中选人,府中下人众多,定能选一个称心的。” 慕青沅勾唇笑了笑,“不必,白芍更适合在琪儿身边。” “这样一来,您身边伺候的人,岂不就不够了?” 慕青沅笑眯眯地看着花嬷嬷,“我有你就够了。” 花嬷嬷喉头一哽,她家的老夫人还是这么任性。 说到江琪,慕青沅又想到了夏氏,“二夫人可有好好学规矩?” 花嬷嬷:“......” 花嬷嬷叹了声,“老奴不放心您身边没人,只好让高嬷嬷指点,再者说高嬷嬷毕竟是皇后娘娘指的人,规矩是奴婢比不上的。” 慕青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得好听,估计也是嫌夏氏烦了吧。 花嬷嬷低头看地,就是不和慕青沅对视。 好半晌,慕青沅才说道:“行吧,我也不求她能将规矩学好,只要她别给我惹事就好。” 想到夏氏,慕青沅心中就烦闷,想也不想地将江知彰也骂了一顿,越想越来气。 她将茶盏重重放下,“将二老爷给我叫来。” 江知彰很快来到翠微院,“母亲,你找我?” 慕青沅上下打量着他,好像减肥了这几日,并没有太大的效果啊,脸还是这么大。 她瞪了他一眼,“呔,胖儿子你有没有完全按照我的减肥计划减重?” 江知彰眼中一酸,差点流下泪来,“母亲,天地良心啊,我当真是完全按照那计划来的,不信你问既明。” 能有人比他还惨吗?母亲嫌弃他胖就算了,还不相信他。 慕青沅看了眼既明,既明微微点头。 她轻咳了两声,“行了,老娘也是为了你好,你胖成这个猪样,体内的脂肪挤压到内脏,说不定哪天你就嗝屁了,现在减肥,娘死前还能看到你瘦下来的样子。” “母亲!”江知彰惊叫一声,他一时间竟不知道是为母亲粗鄙的话语惊呼还是母亲又提到死这个字惊呼。 江知彰有些哽咽,“母亲,儿子求您日后不要再说这个字了。咱们母子缘分本就浅薄,好不容易儿子过上了有娘的日子,母亲说这话岂不是扎儿子心窝子?” 慕青沅发誓她有一瞬间的愧疚,胖儿子虽然傻了点,但是有一颗细腻的心。 江知彰吸了吸鼻子,“母亲,你放心,儿子一定会努力让您早日看到我瘦下来的样子。”他站了起来,“既明,咱们走,我现在又有力气了,咱们再去打一套拳。” 慕青沅看着胖儿子坚毅的背影,喃喃道:“乖乖,日后再不能小瞧胖子了。” 花嬷嬷被逗笑了,“老夫人,二老爷赤子之心,您又何苦逗弄他?” “生孩子如果不是用来玩的,那将毫无意义。” 嗯,就算孩子当爹了,也可以玩,顺带还可以玩孙子。 另一边,江珂与江玠两人一道回到冯氏院中。 冯氏听说锦绣书院的院长和江知砚给他们授课,面上是止不住的欢喜。 当初因为江琉,江玠也被锦绣书院退学时,她不知道骂了大房一家多少回,没想到却因祸得福了。 “玠儿,日后你也能说是傅院长的学生了,你可要好好讨傅院长的欢心。” 江玠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母亲尽管放心,傅院长现在对儿子还算看重。” 冯氏看着儿子,仿佛能看到日后将大房一家踩在脚下的局面。 江珂将慕青沅与宋嬷嬷的对话说了,冯氏不以为然,“珂儿,你可不能听你祖母的话,咱们做女子的若是不柔顺如何能讨得男人喜欢?后宅之地才是咱们立身之地,不相夫教子难不成还像男子一样去考科举不成?” 江珂脸上流露出一丝犹疑,一直以来母亲都是用这些话教导她,今日听了祖母的话,好像一直信奉的东西被翘起一个边角,一缕阳光照射进来一样。 她忽而有些迷茫,却不知道这种迷茫能跟谁说,只好将心头疑惑说给母亲听。 见到女儿面上的迷茫,冯氏给江玠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回去,她坐在江珂面前,语气中有些严厉,“明日母亲会替你告假,这些日子你就在院子里好好想想母亲说的对也不对。” 江珂脸色一变,“母亲!” 冯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母亲也是为你好,你看看你你现在,简直要被教坏了。” 江珂咬唇低头不语。 见女儿这样,冯氏也没有说什么重话,语重心长地说:“珂儿,听娘的,娘都是为你好,自古以来都是如此,难不成你还想和全天下的女子不同?” 江珂轻轻点头。 第56章 这孙子是个学渣 翌日。 慕青沅听完白英的话,沉默不语,手中的佛珠转个不停,无非就是正妻为难小妾和庶子那样的戏码。 前几次越过孟氏管教江琉与江珺,孟氏心中已然不满意,这次还要越过孟氏去管江珏的事情吗? 慕青沅叹了口气,罢了,孟氏现在还没有那么过分,她也不能不顾及孟氏的脸面。 “开库房,取些布料出来,天冷了,孩子们也该做几身新衣服了。” 花嬷嬷领命,带着白英去库房。 白薇小声问道:“老夫人,可要选人补上白芷和白芍的空?” 慕青沅摆了摆手,“随你安排吧。” 白薇看着慕青沅好似没有什么精神一样,心中不由紧张起来,“老夫人,可是身子不适?” 慕青沅笑了,“你啊,别太紧张了,你家老夫人身子好着呢。” 白薇仍旧是不放心,却又知道自己劝不动慕青沅,只好压下心中的念头,轻柔地按摩慕青沅头部,好让慕青沅能够舒服些。 不多时,花嬷嬷回来了,江家的孩子连带着孟氏也进来了。 孟氏柔声问道:“母亲,可是有事找儿媳?” 慕青沅指了指布料,“今儿让他们都选些自己喜欢的料子,回头你着人抓紧赶出来,切记不可让孩子们的衣物不合身。” 孟氏脸色一僵,不敢抬头看慕青沅。 这几日,她疑心慕青沅知道了什么,但是谁家正妻能喜欢庶子呢? 就连老夫人也不例外吧,若不是前几日江珏那小子敢在老夫人面前说琉儿的坏话,她也没想着要克扣他。 慕青沅见孟氏久不说话,语气中带着严厉,“孟氏,你可听到?” “母亲放心,儿媳会亲自盯着,不让下人插手。”孟氏很快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柔顺说道。 见祖母和母亲说完后,江琉径直坐在慕青沅身侧,他仔细打量着慕青沅,“祖母,昨夜可是没有睡好?我瞧着脸色有些不好。” 慕青沅点头,“是这样的,想着过了这么些日子,不知道那人可有考虑好该怎么选。” 江琉脸色讪讪,“祖母,我,我......” 慕青沅笑盈盈地看着他,江琉面色涨红,小声说:“祖母,我想靠着我自己,但是四叔说我在读书一道毫无天赋。”江琉越说越丧气,“既然读书不成,我就问既白,我能不能考武状元,既白吓得几日没敢出现在我面前。” “傅院长说练武得要从小就打基础,我现在再学已经晚了,他让我专心读书。” 江琉表情认真,但是眼中却有着迷茫,“祖母,你说我到底能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替徐疯子报仇呢?” 慕青沅揉了一把江琉毛茸茸的脑袋,“雪压寒梅头不低,卧薪尝胆待佳期。终有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江琉的眼中有些许迷茫,祖母这是说啥呢? 慕青沅顿了顿,忘了这孙子是个学渣了。 “你如今没有能力却不代表日后没有,你心中树立这样一个目标,不必一朝达成,日拱一卒,早晚有一天,你会成功的。” 江琉孺慕地看着慕青沅,所有人都说他是个废物,只有祖母不这么觉得。 慕青沅拍了拍江琉,“行了,快去选布料,等下雪的时候,祖母带你们去温泉庄子玩。” 江琉一跃而起,率先走到桌前,他刚准备伸手,却忽然定住了,他转头看向江珏,“大哥,你先挑。” 江珏有些错愕,下意识转头看向慕青沅,只见慕青沅满脸笑意地看着江琉。 他心中冷笑不止,原是要做给祖母看的,“四弟是世子,自然是四弟先选。” 慕青沅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在我这里没有什么世子之分,你们都是祖母的孙儿,按照年龄先选,珏儿选。” 江珏不敢违逆慕青沅的话,上前选了匹鸦青色缎子。 慕青沅走到江珏边上,“小小少年就穿得这般老气横秋,哪有少年朝气。”说着,慕青沅替江珏又多选了两匹,“这白色的就裁了做里衣,这宝蓝色极衬你。” 江珏心头一动,他默默将手背到身后,“孙儿都听祖母的。” 江珏选好后,江琉等人也挑好了,慕青沅替江珩和江瑶挑了匹鹅黄色的料子。 江珩嘟了嘟嘴,不满地看着那匹布料,“祖母,我是男子,怎能用女子的颜色?” 慕青沅有些心虚,但是为了自己的恶趣味,还是理直气壮地说道:“可没人规定男子不能穿黄色。” “祖母,我不要。” “可是祖母想看你穿。” 江珩看向慕青沅,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江瑶看不惯弟弟这样,上前推了江珩一把,“祖母要看你穿,你就穿,你若是不听祖母的话,我就告诉母亲,让母亲揍你。” 面对江瑶的威胁,江珩没有骨气地同意了。 行吧,为了祖母,他豁出去了。 慕青沅笑得眯起了眼睛,“若是选好了,就都回去吧,过些日子穿给祖母看。” 孟氏笑着开口,“母亲放心,过不了三日,儿媳就让他们穿着新衣服来给您请安。” 慕青沅点了点头。 几人走后,慕青沅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江珏还是个问题少年呐。 花嬷嬷看慕青沅沉思的样子,劝道:“老夫人,您忘记李院使的话了不成?不可多思多虑。” 江知砚进门刚好听到花嬷嬷的话,开口问道:“母亲,又在思虑什么?” 慕青沅抬眼看了下他,真是稀奇,她这个小儿子可从没这么主动来过她这里。 “你怎么来了?” 江知砚不答,继续问道:“母亲,若是要办什么事情,尽管交给儿子,何必为难自身?” 慕青沅:“......” 懂了,说教来了。 慕青沅佯怒,“你小子,竟然管起老娘的事情了,好大的胆子!” 江知砚不紧不慢说道:“二哥那里,我会让人看着,每日下值,我也会去看上一眼,母亲尽管放心二哥。” 江知砚顿了顿又说:“前几日,儿子听闻皇城司的谢指挥使又来家中,母亲莫非是托他查了那个疯乞丐的事情?” 慕青沅眼神闪了闪,她说江家人怎么都傻乎乎的,原来是心眼子都长在了江知砚身上。 见慕青沅不说话,江知砚嘴角勾了勾,“母亲,谢指挥使终究是外人,您何必劳烦外人,这些事情儿子也能办妥。” 慕青沅耍赖道:“好哇,你这个不孝子现在竟然对老娘的事情指手画脚,呜呜,我真是太惨了啊。” 江知砚:“......” “母亲,儿子不是这个意思。”江知砚见慕青沅还是伏在榻上,一撩袍子跪了下来,“母亲,都是儿子的错。” 慕青沅见好就收,“既然你认错了,老娘就大发慈悲地原谅你了。” 江知砚咬牙,“真是谢谢母亲了。” 第57章 好好减肥 慕青沅笑盈盈地看着江知砚,“今日来,就是为了说这事吗?” 江知砚:“莫家今后会夹着尾巴做人,若真想要莫启明偿命,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使人参了莫家,莫启明今日在朝堂上被皇上狠狠训斥了一番,但想要扳倒莫家,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裴家是京中新贵,更别说宫里的宁妃和三皇子了,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 “日后就看琉儿的了。” 江知砚迟疑半晌,琉儿?他没听错吧,就他那个只会招猫逗狗、文不成武不就的好大侄? 他内心斟酌后说道:“琉儿,他,他.......” 慕青沅笑眯眯看着他,看他是怎样嫌弃自己的好大侄的。 江知砚失笑,“母亲,您若是有安排,尽管说就是,何必逗儿子?” “你不相信琉儿日后会有什么大出息?” 江知砚大脑飞速运转,从江琉出生起想到现在的事迹,实在是不像能有大出息的样子。 慕青沅自然看出了他的迟疑,没好气地瞪他,“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你等着看吧!” 江知砚不知道母亲怎么就突然生气了,只当是老人家心疼孙子呢。 他起身告退,想了想又回过头,再次嘱咐道:“母亲,日后有什么事情,只管让儿子去做,您莫要再多操心了。” 慕青沅笑着点头。 白薇借口送江知砚也跟着出去了。 白薇跟着江知砚到了院外,才小声说道:“四老爷,老夫人今日精神不佳,老夫人不愿意让宫中的太医来看,奴婢想着不如让陈大夫隔几日就来替老夫人请平安脉。” 江知砚神色紧张,下意识就转身回去,白薇及时叫住了他。 “老夫人是个刚强的,她若是打定主意不说的话,无论四老爷如何询问,她都是不开口的。” 江知砚的脚步停了下来,脸色有些沉重,“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若是老夫人再有什么不好,你及时报给我。” 白薇低身行了一礼后,这才回去。 江知砚站在院外,脚步迟迟不动。 “四弟,你怎么站在这里?” 江知砚转过头,看到自家二哥穿着一身便利的衣服,气喘吁吁地看着他。 江知砚压下心头的思绪,“给母亲请完安,正要回去呢。二哥,可是要去见母亲?” 江知彰点头,他一日没见到母亲了。 江知砚眼神闪了闪,“二哥,今日训练可曾结束?” 江知彰痛苦地摇了摇头,做不完,根本做不完。 江知砚笑了,“既然没有,那还是别去见母亲了,省得母亲瞧见了不高兴,我陪二哥训练会。” 江知彰看着江知砚,不明白这个一向不怎么管家中事情的弟弟,何时变得这么热心了。 他本能地想拒绝,但是想到母亲好像不爱看手足不相亲的画面,他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江知彰带着江知砚回到了他的院中,他指着院中大大小小的工具说道:“你瞧瞧,这都是母亲让人给我准备的工具。” 说着,江知彰举起一对石头制成的器具给江知砚看,“母亲说这个叫哑铃。” 江知砚眸光骤然变得幽深,凉凉道:“母亲对二哥真好。” 江知彰放下哑铃,骄傲地仰头,“实不相瞒,我也这么觉得,而且,我还觉得咱们兄弟三人中,母亲最偏爱我。” “哦?”江知砚挑眉,“何以见得?” “你看你与大哥是不是都很忙,平日里也就是我陪母亲的时候最多,母亲虽然说是经常管教我,但是若不是真心疼爱我,又怎么愿意多费口舌呢?” 江知彰越说越兴奋,胖手搭在江知砚肩上。 江知砚皱眉,拂开江知彰的手,起身避开。 江知彰跟在江知砚身后,还想继续举例说明,却被江知砚打断,“二哥,训练吧。” 江知彰愣了愣,不是在说母亲吗? “这鞭子是既明用来督促二哥的吧?”江知砚捡起一旁的鞭子,往地上一甩。 泥土飞溅在江知彰脸上,他愣愣地擦了擦脸,“四弟,不必这么用力。” 江知砚微微低头,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笑声,像是在压抑什么情绪一般。 江知彰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有股不好的念头,想也不想地撒腿就跑,却不料到,身后一道破空声传来,鞭子结结实实地抽在他背上。 二百斤的壮汉当下就流出两行泪,“四弟,我是你亲二哥,你不要这么用力。” 江知砚的声音依旧是温和淡然,“二哥,我也是为你好,你可要认真啊,不然弟弟是不会留情的。” 说着又是一鞭子抽过去。 江知彰含泪想着既明教的招式,胖胖的身躯扭动了起来。 白薇回到房中,慕青沅不高兴地指着她,“小叛徒。” 白薇有些赧然,“老夫人不听奴婢等人的话,奴婢自然要找一个老夫人不会拒绝的人。” 花嬷嬷也问道:“老夫人,可是有什么顾虑?” 所以才这么不愿意见太医,还是害怕什么? 花嬷嬷想不明白。 慕青沅也说不上来为何,只是心中隐隐有些抵触,再加上阎王说的话,她就算身体不舒服,也不会这么快就嗝屁了。 慕青沅摇了摇头,“罢了,就听你们的安排吧。” 白英:“老夫人,小厮也送了过去。” 白英所说的小厮,是慕青沅替江珏选的书童。原本江珏身边也是有一个的,只是慕青沅瞧着他对江珏实在不怎么上心,这才从翠微院选了一个送过去。 慕青沅叹了声,起身站在窗前。 忽然,她皱眉看向花嬷嬷几人,“你们可听到外面好像是有什么叫喊声?” 白英静声,认真听了会,“老夫人是不是听错了?奴婢听着外面并没有什么声音。” 白薇也跟着点头。 见两人都没听到,慕青沅关上窗子,“行吧,我还以为是老二在喊我救命呢。” 花嬷嬷:“老夫人,可是想二老爷了?” 慕青沅连忙挥手,不想根本就想不起一点,胖儿子还是好好减肥吧! 第58章 惊雷 春华院。 孟氏懒懒躺在软榻上,两个丫鬟分别捶着孟氏的两条腿。 郭妈妈轻声说道:“夫人,几位少爷、姑娘的衣服都送过去了。” 孟氏轻抬眼皮,“那边的也送去了吗?” 郭妈妈低声回答了声是。 孟氏冷哼一声,“扶我起来,总归要去给老夫人过目的。” 好让慕青沅看看清楚,她并不是什么磋磨人的主母。 郭妈妈面色有些难看,“夫人,七星说大少爷感染了风寒,今日不能去请安。” “七星?”孟氏疑惑地看着郭妈妈,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人是慕青沅送给江珏的书童。 孟氏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是真的?” “奴婢去看了,大少爷房中满是药味。” 孟氏秀眉一拧,“罢了,既然大少爷病了那就算了。” 说完,孟氏起身着人去让江琉几人带到翠微院。 翠微院中,慕青沅看着穿着鹅黄衣衫的江瑶姐弟,笑得见牙不见眼。 果然同她想的一样,她伸手戳了戳江珩的小酒窝,江珩不满地嘟嘴,“祖母,您要自重。” 满屋子人被江珩这话逗笑了,云安郡主笑够后,掐了掐说浑话的小儿子,“祖母这是喜欢你,你还翘起尾巴来了。” 江珩不可置信地看着云安郡主,他又不是三岁小儿。 慕青沅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珩儿,日后祖母再不会让你穿这衣服了。” 若是因为她一点点的恶趣味,给小孙子带来了心理阴影可就不好了。 江瑶及时拆穿江珩,“祖母,你不要信他的话,早上阿珩花了很多时间打扮,比姑娘家出门还要慢。” 江珩的脸上迅速升起两朵红云,嘴里嘟囔着,“好男不和女斗。” 孟氏就是这个时候带着江琉和江珺进来的,慕青沅看着他们,眉头皱了皱,“珏儿呢?” 孟氏行完礼后,不急不忙地说道:“好叫母亲知道,珏儿感染了风寒,在院中休息呢,所以儿媳就没有叫上他。” “可要紧?” “七星照料着,也拿了药,应是没什么大碍。” 慕青沅这才点头,又看向冯氏。 冯氏身边只有江玠一个人,“珂儿还是没好吗?” 前些日子,冯氏替江珂告假,说是江珂身子不适,不能去学堂。 冯氏露出一副担忧的表情,“是啊,儿媳怕珂儿将风寒传给母亲,这才将她拘在院中。” 慕青沅眼中有一丝疑惑,很快她就想通了,想来是江珂回去将她的话告诉了冯氏。 冯氏怕她教坏了江珂吧。 慕青沅也不生气,想去改变他们的思想难如登天,她也没有这个念头。 日头渐高,慕青沅神色中有了些许的倦怠,云安郡主和孟氏立即起身带着孩子们告退。 厅中只剩下慕青沅主仆和江琪。 江琪羞涩地从身后取出一幅画,“祖母,您看看。” 慕青沅接过来,眼神中透露着赞赏,“琪儿于画一道上十分有天赋,改日,我让你四叔替你请个先生。” 江琪摇头,“我就想跟着祖母学。” 慕青沅有些汗颜,她的水平也就只够教教江琪素描的,也就是个新奇。 慕青沅故意板起脸,“听祖母的,祖母还想看到琪儿变成大画家呢。” 江琪红着脸告退。 慕青沅看向白薇,“二老爷和二夫人可去看过三姑娘吗?” 白薇柔声说道:“想来二老爷和二夫人事务繁忙,还不曾去看过。” 慕青沅叹息一声,行为能更正,可是心的偏向应该怎么处理呢? 到了夜间,夜空上响起了几个惊雷。 慕青沅放下手中的书,看着白英,“好好地怎么打雷了,想来要开始冷了,明日你去替我看看大少爷,若是少了什么,从我这里拿,若是下人伺候得不用心了,直接打出去。” 白英脆声应道,“老夫人,您也该入睡了。” 慕青沅点头,指了指外面的软塌,“你夜间就睡在那里,可不许犯傻。” 自从上次花嬷嬷着凉后,慕青沅就再也不让她守夜了,花嬷嬷一开始还拒绝,但是慕青沅态度强硬,她只能接受。 白英笑着点头,“老夫人,您放心吧。” 慕青沅这才满意地躺下。 雨越下越大,雷声依旧轰鸣。 七星看着床上已经烧得神志不清的江珏,眼中满是泪水。 他刚被赐来大少爷身边,这还没几日呢,大少爷就病成这样。 他咬了咬牙,将手中的帕子扔到八角身上,“你在这看着大少爷,我去求夫人。” 说着,七星拉开房门向外跑去。 八角含泪点头。 七星穿过大雨,跑得飞快,不多时就来到了孟氏的院前。 孟氏被郭妈妈从梦中叫醒,心中已经是不悦,又听到是江珏要请大夫,没好气地说道:“下这么大雨,哪里有大夫,快让他回去好好伺候大少爷,明日一早若是还烧着,再请不迟。” 七星听完郭妈妈转述的话,心道再等到明日已经来不及了,但郭妈妈无论如何都不让他见大夫人。 他无奈转身向翠微院跑去。 跑到翠微院,守门的婆子将他带了进去。 七星瑟瑟发抖地跪在慕青沅门前,等了不多时,白英搀扶着慕青沅出来了。 慕青沅看了眼七星,皱着眉对着白英道:“去将榻上那个披风拿出来给他。” 白英想说些什么,但是看着七星瘦小可怜又浑身湿透的样子,还是进屋中拿出披风,披在七星身上。 七星哽咽道:“老夫人,大少爷晚间开始起热,不管用什么法子都不退,现在连药都喂不下去。” 慕青沅肃着张脸,一边往外走,一边问白英,“可让人去请大夫?” 白英回道:“既白已经去请陈大夫了。” 花嬷嬷听到这边的动静,刚赶来就看到慕青沅穿戴整齐,要出去。 “老夫人,下着大雨,您的身子......” 慕青沅挥手打断她的话,“不去看一眼,我不放心。” 这毕竟是古代,医疗设施没有现代好,一个风寒处理不好,也能要了命。 江珏是她的孙子,就算这个孙子有些阴郁的小心思,慕青沅也做不动无动于衷。 花嬷嬷见慕青沅态度坚决,只好跟在她身后。 第59章 高烧 “大少爷!大少爷!” 慕青沅踏入江珏房中的时候,就听到八角急促的叫喊声,她身子颤了颤,心中暗道不好,这可是个风寒足以要人命的朝代。 白英和花嬷嬷两人及时扶住她,“老夫人。” 慕青沅挥开两人,疾步上前查看江珏的情况。 脸颊烧得通红,还好还有呼吸,慕青沅悬在半空的心踏实了大半。 她看向白英,“将府中的烈酒取来。” 白英立马小跑着出去。 慕青沅又指挥七星和八角两人,将江珏平放,松解他身上的衣物。 “花嬷嬷,你滴些温水到少爷口中。” 三人有条不紊地依照慕青沅的指令办事。 “老夫人,取到了。”白英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指着后面两个小厮抬着的酒说道。 慕青沅指着七星,“将酒倒在帕子上,轻轻擦拭少爷的腋窝、腹股沟、肘窝还有颈部。” 七星虽然动作笨拙,但还是认真按照慕青沅的话去做。 忙活了好一阵,江珏的额头终于不那么烫了。 这时,既白也扛着陈夷行进来。 陈夷行站定后,叹了口气,“老夫人,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这么折腾啊,您家这侍卫太粗鲁了。” 慕青沅立马道歉道:“原是我这里紧急,既白才会这么无礼,还请陈大夫恕罪。” 慕青沅侧身露出身后的江珏,陈夷行看到江珏后,神色一变,也不用人说,立马上前替江珏诊治。 有了陈夷行,慕青沅终于放下心来,疲倦瞬间席卷了慕青沅。 她扶着花嬷嬷的手,坐了下来,认真地看着江珏。 江珏的眉眼间不像江知礼,可能更像是他那个姨娘吧。就连睡着的时候,眉头也是紧紧皱在一起的。 就在慕青沅沉思间,孟氏和江知礼两人匆匆赶来。 两人期期艾艾地叫道:“母亲。” 慕青沅瞥了眼两人,又很快移开,“来得倒是快。” 孟氏讪讪说道:“母亲,都是我的不好,我原以为珏儿没有这样严重,我便想着今夜雨大,不如明日再请大夫......” 慕青沅凉凉道:“等到明日,荣国公府就可以办丧事了!” 江知礼和孟氏两人面色涨得通红,却不敢出言。 慕青沅看着两人就来气,“今日这话,我只说一遍,你们最好给我记住了,江珏永远是荣国公府的长孙,若是他有个好歹,我饶不了你们!” 床上昏迷的江珏眼角滑过两行清泪,却依旧没有醒来。 江知礼连连道歉,“母亲,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珏儿不管如何都是我的孩子,今日之事,只是意外,母亲怕是多虑了。” 慕青沅的目光紧紧钉在孟氏身上,看得她额角不停滴汗。 “母亲,儿媳发誓。”孟氏跪在慕青沅面前,“儿媳再如何不好,珏儿他也叫了儿媳十几年的母亲,儿媳怎就会这样狠心,就能枉顾他的性命?” 孟氏虽然厌恶江珏,但是却没有要除掉将江珏的念头。 慕青沅闭了闭眼,是她太冲动了。 “老夫人。”陈夷行撤下江珏穴道上的金针,“烧已经退下去了,还得精心照料着,不可再受到风寒。” 慕青沅连忙点头,“劳烦陈大夫今夜跑这一趟了,不若在府中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国公府再派人送你归家。” 慕青沅生怕江珏的高烧反复,只好让陈夷行留下,若是有个不好,也不必再出府去请。 陈夷行:“如此就叨扰了。” 过了三更天,外面的雨渐渐停了下来。 慕青沅搭着花嬷嬷的手回到翠微院,又清洗了一番,躺在床上却如何都睡不着了。 “老夫人,可要点上安神香?”花嬷嬷撩开床帐,一脸担忧地看着慕青沅。 慕青沅有些惊愕,“不是让你去睡着吗?” “奴婢想着您或许会睡不着,哪里能安心去睡下呢?” 慕青沅扯了扯嘴角,“那你上来和我躺在一起,咱俩人说会子话。” 花嬷嬷连忙摆手,“奴婢不敢逾矩。” 慕青沅见她坚决,也不强求,便让花嬷嬷坐在床脚,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明日你开库取些摆设放在珏儿房中,至于原先那些东西,该扔的就扔了吧。” “对了,珏儿喜欢练字,我记得库中还有些龙团墨,你且取出来,也给珏儿送去。” 慕青沅絮絮叨叨说着,花嬷嬷越听眉头皱得越是紧,她有些踌躇,“老夫人,这是不是太过了?” 慕青沅说的这些东西,远远超过国公府庶长子该有的规格。 “过吗?”慕青沅喃喃道,“我倒是觉得远远不够呢。” “老夫人,这样安排岂不是打了大夫人的脸?” 慕青沅冷哼一声,“我想要给她留下些颜面,但是你看她在乎吗?前些日子用布料敲打她,她表面答应得快,结果呢?” 说到这里,慕青沅又叹了一声,“我原以为不对珏儿过多的关心,孟氏才会觉得珏儿不会威胁琉儿,也能对珏儿好些。可是瞧着珏儿病恹恹的样子,我真是后怕。” “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也得为珏儿的未来着想,琉儿有国公府世子之位,日后这个家都是琉儿的,珏儿有什么呢?亲娘不顶用,嫡母不在意他,我这个做祖母若是再不替他考虑一二,他可怎么办呢?” 花嬷嬷想着江珏素来的表现,远远不是没有任何心计的江琉能比得上的,再者说,江珏在读书上面的天分,就连傅明都是夸过的。 她看着慕青沅心疼的样子,只好压下心中的话。 “您教养着三姑娘已然是够累了,再加一个大少爷,身子还能吃得消吗?” 慕青沅翻了个身,嘟哝道:“谁让我是他们祖母呢。” 她指定是上辈子欠了原身的,所以才穿到原身身上,为江家当牛做马。 “对了,待到晴天,使人整修一下珏儿的院子,好好的少爷住的是什么破落院子。” 花嬷嬷起身掖了掖慕青沅的被角,“知道了,您快眯一会吧。” 折腾了一晚上,慕青沅终究还是睡了过去。 第60章 邀请赴宴 “少爷,先用饭吧。” 八角提着两个食盒,放在桌子上,将里面的饭菜一一取出来。 江珏放下书,走了过去。 “鸡丝面、蒸饼、翡翠银鱼、五彩素什锦、桂花糖蒸新栗粉糕。”报完菜名,八角惊喜地看着江珏。 他原以为只是因为江珏生病,伙食才会那么好,没想到江珏痊愈后,膳食待遇也没有改变。 害得八角再去厨房拿菜的时候,问了好几遍。 七星瞪了眼八角,“还不快服侍少爷用餐,免得凉了。” 七星自然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大少爷也算是苦尽甘来,有了老夫人的照料,日后大少爷的前程差不了。 江珏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依旧如原来那般读书、吃饭。 只是现在读书时再也不会冷了。 他随手拿起一块糕点,真甜啊,衬得他以前的日子是那么苦。 他想起昏迷时迷迷糊糊听到的那番话,放下咬了两口的糕点,“去翠微院。” 七星连忙跟上。 走到院中时,江珏站定,环顾四周。 翠篁阁已经大变样了,原先的萧条早已不见了,现在就连墙角处,慕青沅都让人种上了花。 虽然是秋季,但是却能看出生命力。 这样的景色,让人觉得充满了希望。 七星:“少爷,这院子和以前相比真真是大不同。” 就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江珏冷嗤一声,这府中慕青沅的宠爱就是风向,也就是因为慕青沅一时的想起,他的生活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江珏一边想着一边往翠微院去。 路上的下人见到江珏,纷纷行礼。 七星顿觉扬眉吐气,以前的大少爷都是被忽视的,就连府中的下人对少爷都不是很尊敬。现在好了,再也不会有人敢看轻少爷,连带着他的地位都提高了。 翠微院中,慕青沅笑眯眯地看着江琪专注画苹果的样子,别提多可爱了。 “祖母给你找的那个先生,明日就来府中了,日后你便跟着他学画。” 江琪乖巧回道:“我听祖母的。” 慕青沅看着她,江琪或许是怕她担心,在她面前时从不表露那些阴郁的念头,但是每当她独自一人的时候,还是会怔愣地看着远方。 慕青沅想到白芍说的话,心中的心疼无法掩盖。 “京郊是不是还有个温泉庄子?”慕青沅忽然看向花嬷嬷。 花嬷嬷:“回老夫人的话,正是,从京城过去约莫两三个时辰。” 慕青沅点头,改日可以带着孩子们去温泉庄子上散散心。 “祖母。” 听到这清凌凌的声音,慕青沅抬头看去,果然是自己的大孙子。 江琪小声叫道:“大哥。” 江珏颔首。 慕青沅看着他,大孙子不像是大儿子,反而倒是像小儿子,嗯,同样的问题少年。 “身子可好些?” 江珏:“已经好了,明日就可以进学了。” 果然好学生和坏学生有着明显的区别,江珏病一好就想着去上学,而江琉还在想方设法地躲避上学。 “读书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是一个长期坚持的过程,若是身子没养好,还是多休息几日吧。” 慕青沅不是平白无故地担忧,江珏看着就像是个小鸡仔,尤其病了这几日更加瘦弱了。 她真怕一阵风给她这大孙子吹跑了。 看出慕青沅眼中明晃晃的担心,江珏有些不适应地扯了扯衣袖,“明年,孙儿想下场试试。” 傅明和江知砚两人都说他的学识已经可以参加府试了,他也想看看这么多年,他到底学到了什么程度。 原先想着过了府试的话,他和姨娘在府中的日子也能松快两分,现在因为祖母,日子也好过了,他更找不到不上进的理由。 慕青沅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好让七星等人好好照顾江珏。 原以为江珏请完安后就会离开,谁知道江珏却坐在厅中不动。 其他人不明白缘故,慕青沅心中一片清明,心头有些酸涩。 江家的孩子们太缺爱了,只要遇到人对他一点点好,他们就会紧紧黏上来。 或许该是培养他们内心的力量。 慕青沅迷迷糊糊想着,上下眼皮不停打架。 白英小声在她耳边说道:“老夫人,四夫人来了。” 慕青沅抬了抬眼皮,果然看到云安郡主笑盈盈地站在她面前。 她笑着问道:“你怎么来了?” 云安郡主福了福身子,“回母亲的话,我兄长的孙儿洗三,我娘让我特意来请您明日去参加府上的洗三宴。” 说着拿出张帖子放在慕青沅面前。 慕青沅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广平郡王孙儿洗三? “那你母亲岂不是要做曾祖母了?” 云安郡主眼珠一转,“是这样,当年我母亲生下我兄长后,伤了身子,调养多年才生下我,所以我与兄长年龄差了几岁。” 原来如此,慕青沅点了点头,笑着将请帖拿过来,“原是这样,那明日我可就要上门叨扰了。” 云安郡主见慕青沅答应,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您去,该是我兄长的荣幸呢。” 云安郡主这话一点没有夸张的意思,慕青沅回到家后,邀慕青沅去赴宴的帖子不知道有多少,慕青沅都没有去。 她本来还以为慕青沅这次也不会去呢,没想到婆母这次竟然给了她好大的面子。 慕青沅却是想着家中的孩子都长大了,也该带着出去社交社交了。 也能通过这样的宴会,看看有没有适龄的孩子。 咳咳~她现在真的是祖母的心思,都操心起家中孩子的婚姻情况了。 江珏与江琪忽然感觉脊背发凉,两人不懂为何慕青沅看着他们的视线为何这般奇怪。 云安郡主却看得一清二楚,她戏谑说道:“此次宴会上定会来许多人,到时候母亲可要好好看看,儿媳也想着府中能热闹些。” 慕青沅忽然想到女儿和外孙女两人,“你们家可给秦府送帖子吗?” 云安郡主点头,“自然是送了的,儿媳想着母亲久未见三姐和外甥女一定是想念极了,特意让人给三姐送信,让她明日务必要带着外甥女一道去。” 慕青沅满意地看着云安郡主,“你办事我素来是放心的。” 不愧是长公主一手调教出来的女儿,办事就是妥帖,深宫出来的女人别的不说,就说是为人处世,再没有什么不好的了。 第61章 赴宴 翌日。 慕青沅瞧着满堂打扮靓丽的江家人,心中满意极了。 不论如何说,江家人的长相都很合慕青沅的胃口。 除了她那个胖成了猪头的二儿子外。 想到江知彰,慕青沅抬头在人群中找寻那张熟悉的猪头脸,可来回扫视了两遍都没找到胖儿子的身影。 “老二呢?” 慕青沅有些疑惑,自从胖儿子减肥开始,她都没有看到过他了。 “母亲,我在这呢。” 江知彰听到母亲叫他,挤开挡在他前面的江琉几人,站到慕青沅面前。 慕青沅错愕地眨了眨眼睛,有些惊喜地说道:“老二,为娘都能看到你的眼睛了!” 被肥肉压住的眯眯眼竟然舒展开了,整个人身上也不再是颓唐、油腻的状态了。 慕青沅意外极了。 江知彰眉头跳了跳,“母亲,儿子的眼睛一直很大,就连琪儿的大眼睛都是像我。” 提到江琪,慕青沅反问道:“这些天,你们夫妻俩可有去看过琪儿?” 江知彰讨好道:“琪儿在母亲这里,儿子再也没有不放心的了,再加上四弟一直不许儿子来翠微院。” 说起江知砚不让他来翠微院,江知彰语气中隐隐有了些委屈和气愤。 慕青沅不理他,瞥了眼一旁的江琪,江琪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夏氏笑眯眯地走到江琪面前,“这些日子,母亲也忙,一直没空来看你,琪儿莫要怪母亲。”说着,从发间取下一支镶珠蝴蝶八宝簪插入江琪发上,“琪儿长大了,今日这一身配这簪子极好。” 江琪不可置信地看着夏氏,身子想要后退,却又被夏氏紧紧抓住。 夏氏抓住江琪的手腕,走到慕青沅面前,“母亲,您瞧瞧如何?” 慕青沅盯着夏氏,夏氏身上浮躁的气息已经被掩盖得很好了,看来这些日子的规矩没有白学。 须臾,慕青沅点了点头,“还不错,既然人都齐了,那便走吧。” 慕青沅走在最前面,余光中看到江琪两人并排走着。 如此也好,总归是亲母女,只希望夏氏是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好好善待江琪这个小可怜,莫要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花嬷嬷轻声提醒道:“老夫人,您看着脚下。” 慕青沅搭着花嬷嬷的手上了马车,刚坐下,江琪就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上了马车,紧紧抱住慕青沅的一只手臂。 “琪儿?”慕青沅惊愕地看着她,“你怎么没和你娘在一起?” 江琪心有余悸地趴在慕青沅怀中,瓮声瓮气地说:“我只想和祖母在一起。” 夏氏今日的表现不仅让慕青沅震惊,就连江琪也吓了一跳,但是她更多的是害怕。 她害怕母亲在没人的时候,撕去现在这张温和的面具,又对她恶语相加。 “琪儿,她是你娘。”慕青沅轻拍着江琪的后背,语重心长说道,“她已经认识到了她的错误,想要改正补偿你,你不要抗拒,要去接受,你们是这世间最亲近的人。” 江琪抱着慕青沅的双臂陡然收紧,“在这个世间我最亲近的人只有祖母一人而已,祖母,我好难受,我不想原谅她,可我又不想她难过。” 慕青沅的眼中满是心疼,她也不想强行让江琪去接受夏氏,这样对江琪也不公平。 罢了,她们母女的事情,就让她们母女两人自己处理吧。 “跟着你的心走,永远都有祖母为你兜底呢。” 江琪喃喃:“祖母,你真好。” 花嬷嬷瞧着这祖孙二人,眼角有些湿润,她忙将头转了过去。 另一边的马车上,孟氏尖锐的指甲戳着江珺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瞧瞧琪儿都知道讨好你祖母,你怎么就不知道?” 江珺将头摇得飞快,开什么玩笑,她躲着祖母还来不及,怎敢贴上去。 “二婶那个样子,三妹妹粘着祖母也是有原因的。” 她们一道上课、吃饭,她自然也看到了江琪身上的伤痕,尽管慕青沅勒令全家不允许再谈论此事,但是除了二婶,还有谁敢在二房嫡女身上弄出伤口呢。 孟氏想到了夏氏,“不管怎么说,这世上没有不对的父母,你二婶都主动示好了,琪儿哪能不理你二婶。” 江珺撇了撇嘴,从小到大,夏氏是怎么对江琪的,她都看得一清二楚,她才不相信这么短短几日夏氏就能变好呢。 她不愿意和母亲讨论这个话题,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风景。 安庆长公主府的位置与荣国公府相距较远,马车行了大半个时辰才到。 江琪深吸口气,调整好心情,率先下了马车,而后站在边上,扶着慕青沅下马车。 广平世子妃蒋氏收到信早已在门外等候,看到慕青沅,立马带着笑意,迎了上去,“您来了。” 慕青沅含笑:“年纪大了,身体比不上年轻人,这才来得这么晚,可不要见怪啊。” 蒋氏扶住慕青沅的另一条手臂,“您说的哪里话,您能来是我们的荣幸,往日里都是云安照顾您,今日我得了巧,也让我服侍服侍您。” 蒋氏一边扶着慕青沅向里走,一边笑着说话。 慕青沅面上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心中却在叹息,瞧瞧人家这儿媳妇,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蒋氏看着慕青沅另一边的江琪,有些眼熟,便问道:“老夫人,边上的这位可是您家的三姑娘?” 慕青沅点头,拍了拍江琪的手背,“琪儿,还不给夫人问好。” 江琪乖巧地蒋氏行了一礼,“夫人好。” 小姑娘看着乖乖巧巧,脸上虽然染上了红晕,却又不会过分怯弱。 蒋氏眼中的满是赞赏,“这孩子真是乖巧。”说着从手上褪去一只羊脂玉镯戴在了江琪手上,“老夫人果真是顶顶有福气的人,这样乖巧的孙女陪在您身边,看得我眼红。” 慕青沅毫不吝啬对江琪的夸奖,“是啊,这么多孩子中,我最是心疼她,早晚都要将她带在身边,就连她爹娘都排在后面。” 慕青沅这一番话也算是解释了,为何江琪和夏氏没什么互动。 同样也是跟蒋氏说明,江琪是养在她身边的,无形中又提高了江琪的身份。 孟氏眼见着蒋氏给江琪带上镯子,心有不满,但是想着江琪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只好压下心头的郁气。 几人说着话就到了待客厅。 慕青沅打眼一看,看到了好多上次赴宴的熟面孔,也有一些生面孔。 她笑盈盈地走了进去,“这儿可真是热闹,老身来晚了。” 第62章 单纯嘴贱 安庆长公主笑道:“来得正好,快请坐下。” 蒋氏扶着慕青沅在安庆长公主边上的位置上坐下。 待到慕青沅坐下后,安庆长公主伸手轻轻拉住慕青沅的手,“前些日子我病了,这才没去上你办的赏花宴,你别介意,待到午膳,我自罚三杯!” 安庆长公主一番话说得豪气,足可见她的好心情。 慕青沅反握回去,“原就只是一个玩闹,去不去有什么要紧的,现在身子好了吧?” “已经是好透了。”安庆长公主又叹了口气,“你也老了。” 她和慕青沅是旧相识了,她是先帝的大女儿,而慕青沅是宫中的女官,两人也是相识的。 看着现在的慕青沅,她就想到当年宫中做事处处周到的慕女官。 慕青沅却轻拍着她的手,说道:“正因为人会老,所以才要珍惜眼前的时光。我可要恭喜你,要当曾祖母了。” 徽音公主接过话,“正是这个理,姑母,您今日可要高高兴兴的才行。” 慕青沅看了过去,只见一个容貌极艳的妇人坐在安庆长公主下首,一袭紫色宫装衬得她更是高贵不可侵犯。 后边站着的珈蓝对着慕青沅笑了笑。 也正是因为珈蓝,慕青沅才认出眼前这人是徽音公主。 安庆长公主虚虚点了点徽音公主,对着慕青沅说道:“你从未见过她,她是徽音。” 慕青沅笑呵呵道:“难怪气质如此高贵,看得老身差点失神。” 徽音公主用帕子掩了掩嘴,“您老谬赞了。” 互吹了一顿彩虹屁后,慕青沅引着家中小辈给安庆长公主请安。 安庆长公主作为荣国公府的姻亲,对江家的几个孩子自然是不陌生的。 可是今日看到,差点让她没认出来,别说她震惊了,就连堂中的许多人都有些意外,看向慕青沅的眼光都有些不一样了。 江琉、江珏、江珩、江玠几人请完安后,慕青沅就让他们去前院去找江知彰了。 待几人走后,安庆长公主才开口说道:“还是你会调教人,这几个孩子我都有些不敢认了。” 每一个人身上都有着显着的变化,就连江琉身上的那股子纨绔劲好像也消失了。 徐夫人接过话说道:“听说江老夫人在家中建了一座小学堂,广请名师授课,就连锦绣书院的傅院长都在。” 慕青沅笑而不语。 忽而,一道不合时宜的冷笑声在堂中响起。 来了,来了! 慕青沅的小雷达立马响了起来,这么多年看小说的经验告诉她,这种时候恶毒反派就要登场了。 而她要做的就是狠狠打脸! 裴夫人凉凉说道:“可是我怎么听闻江家子都是被锦绣书院给退学了的呢?” 一时间堂中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慕青沅身上,慕青沅认真看了眼裴夫人,心中想着江家是不是和裴家有什么利益上的冲突,好像没有。 那她懂了,裴夫人可能就是单纯嘴贱。 “家中稚子无状,违逆了校规,合该受这样的惩戒。”慕青沅淡淡道,“纵使犯错也不是十恶不赦的过错,孩子嘛,犯错是不可怕的,重要的是看他肯不肯改正。” 傅夫人:“原先我家老爷不曾了解就这么果断的下了令,后来仔细想想心中有悔,这才答应江老夫人上门授课。现在啊,我家老爷只庆幸老夫人让他上门,不然他可就要失去几位得意弟子了。” 傅夫人的话在堂中惊起轩然大波,傅明是书院院长,锦绣书院的收的学子都可以说是傅明的学生,但是学生和弟子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的。 裴夫人眉头微蹙,“傅夫人的意思是傅院长将他们收入门下了? ” 傅夫人含笑颔首,江珏与江珩于读书一道上颇有天分,傅明爱才。 至于江琉,咳咳,这要不是自家女儿许给了他,傅明可能都懒得看他吧。 傅挽歌乖乖巧巧坐在傅夫人身边,见母亲脸色变得不正常,小声问道,“母亲?” 傅夫人摆了摆手,“无事。” 傅挽歌很快就吸走了众人对慕青沅的好奇,众人只听过傅家这个小女儿体弱,风一吹就要病个几天。 吏部侍郎马夫人与傅夫人是手帕交,看到她带着傅挽歌出来,有些惊喜,“挽歌身子可是好了?” 傅夫人眼睛扫过一圈,眼底隐隐有些炫耀,“这还要多亏江老夫人送了一个丫鬟来,挽歌的身子经她调理后,这才慢慢好了起来。” 虽然还不如寻常女子健康,这也足够让傅夫人惊喜了。 毕竟她是见过女儿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的。 说完后,傅夫人带着傅挽歌上前给慕青沅行了个大礼,“老夫人,挽歌能有今天真是多亏了您。” 慕青沅看了眼花嬷嬷,花嬷嬷连忙上前扶起两人。 慕青沅对着傅挽歌招了招手,“怎么又说起这样客套的话了?我可不爱听,咱们挽歌是个有福气的,由不得我多疼她几分。” 傅挽歌故作羞涩地低头,慕青沅摸着她的手,还是有些凉,“虽说是好多了,但是这样的天气也该是在家中养着才对,在外面难免会受了寒气。” 傅夫人心中的苦涩,慕青沅哪里知道呢? “您说的是。” 傅挽歌长久在家中养病,身边也没个手帕交说说话,所以刚好了些,傅夫人立马就带着她出来赴宴。 堂中人看着慕青沅和傅家母女互动,眼中都有些异样, 安庆长公主有云安郡主这个女儿在,自然是知道什么原因。 她也乐于给傅家做脸,她招傅挽歌上前,退下腕上的红珊瑚手钏,给她带上。 安庆长公主语中有些怅然,“您瞧瞧,果然好看。” 洁白的皓腕,却被红珊瑚衬得活色生香。 慕青沅跟着点头,“果然如此。” 傅挽歌下意识就要取下来,慕青沅按下了她的动作,“长者赐,不敢辞。” 傅挽歌看向母亲,见傅夫人点头,她这才收下。 安庆长公主又问了傅挽歌几句话,傅挽歌对答如流。 安庆长公主对着傅夫人赞道:“你养了个好女儿。” 傅夫人嘴角的笑根本无法抑制,往年女儿都是受到那些夫人冷眼的,今年却接连被夸奖,她心中的那股气终于能舒展开来了。 “您过奖了,依我看还是您身边的大姑娘最好,处处周到。” 傅夫人说的是安庆长公主的小孙女虞有容。 安庆长公主伸手招来自己的虞有容,“容儿,带几位姑娘一道去玩吧,没得在这里听我们絮叨。” 虞有容落落大方给安庆长公主行完礼后,便带着傅挽歌、江琪、江珺、江瑶几人去了垂花厅。 第63章 投壶 走出待客厅,江珺狠狠吐出一口浊气,还是外面的空气清新! 虞有容一路引着她们几人往花厅走,江瑶上前揽住虞有容的手臂,“表姐,小弟弟是像舅舅多还是像舅母多些?” 广平郡王是江瑶的亲舅舅,两家人感情深厚,江瑶常随着母亲回到长公主府,对府中人都很熟悉。 虞有容点点江瑶的额角,“你啊,该是你的侄儿才对,哪里是什么弟弟。” 江瑶嘟了嘟嘴,她还有些不能接受自己变成了姑母的身份。 虞有容想着小侄儿的样子,笑着说道:“我觉得额头和鼻子是像父亲的,祖母却说是像母亲多些。” 江瑶心中好奇,恨不得立时就去看看新生儿的样子。 为照顾傅挽歌的身子,几人走得都不快,虞有容走一会还要问傅挽歌身子可好。 傅挽歌额头有虚汗,但也咬牙坚持到了花厅。 虞有容站在中间向众人介绍傅挽歌的身份,“这位是傅院长家的姑娘,年龄比咱们都小些。” 至于江家姐妹,众人都是熟悉的,虞有容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说完便为傅挽歌寻了一个空位坐下。 江琪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秦月华,只好坐在了傅挽歌身边。 江珺和江瑶两人去寻了她们相熟的小姐妹。 “姐姐,若是有熟识之人尽管过去就好,我一个人也不妨事的。”傅挽歌看着江琪,柔声说道。 江琪摇了摇头,“我与她们也不甚熟悉。” 她羡慕地看着在人群中八面玲珑的江珂,她不善言语,每次都是在角落里看着别人。 江瑶是云安郡主的女儿,江珺是国公府嫡女,她们两人不用做什么,自然就会有人迎合她们。 江珂虽然身份比她们两人低些,但是很好周旋,人缘也很好。 傅挽歌顺着江琪的目光看过去,江珂正坐在兴宁郡主边上说着话。 她握住江琪的手,“日后我与琪姐姐作伴。” 江琪羞涩地点头,两人很快小声的说起话来。 白芷站在傅挽歌身后,见两人处得好,心中满是欣慰。 兴宁郡主很快就觉得无趣,提议到院外投壶。 这一提议得到了大多数姑娘的同意,虞有容见众人来了兴趣,连忙让下人去准备东西,便带着姑娘们过去。 花园中,姑娘们围成一个圈,而正中间的兴宁郡主拿着矢跃跃欲试。 “琪姐姐,你可会?”傅挽歌小声问道。 江琪诚实回道:“不太会。” “那我们就在边上看着吧。”傅挽歌挽着江琪的手,站在后面。 “郡主好厉害,连中两矢。” 有姑娘喊出这句话,兴宁郡主趾高气扬地看着周围人。 江珺撇了撇嘴,对着身侧的孟南曦说道:“有什么好了不起的。” 孟南曦皱眉,“表姐,慎言!” 这个表姐真是口无遮拦,兴宁郡主一向小气,听到此话怎能善罢甘休。 果然兴宁郡主脸色一变,她双手叉腰,怒目看向江珺,“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你既然说本郡主技艺一般,那你过来让本郡主开开眼。” 江珺不顾孟南曦的拉扯,径直走到兴宁郡主面前,拿走兴宁郡主手中的矢,“郡主,你瞧好了!” 说着,便摆出架势,只见矢轻轻松松落入壶口。 江珺捏紧拳头,得意地看着兴宁郡主。 兴宁郡主瞬间拧起眉头,艳丽的红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不善地看着江珺。 傅挽歌在后面看得真切,她虽然不怎么参加宴会,但是兴宁郡主的名头还是听过的,江珺这样明晃晃地打她的脸,怕是要吃苦头了。 江琪咬唇,眼神中流露出担忧。 “江姑娘,技艺高超,今日我们便换一个玩法。”贺珍儿先是对着江珺说话,而后笑意盈盈拉住兴宁郡主的手,小声在她耳边说道,“且让她一局,笑到最后才算是赢家。” 贺珍儿是靖安侯府的嫡长女,她的话音落下,果然引起了江珺的好奇心。 “如何玩?” 贺珍儿看着江珺,温柔地说道:“五人为一队,咱们比比哪一队得分高。” 江珺迟疑了一下。 兴宁郡主见她迟疑,嘲讽道:“江珺,你不会是害怕了吧?” “谁会害怕!”江珺被兴宁郡主这样一激,想也不想地答应下来,“比就比。” 兴宁郡主点了贺珍儿、江珂、裴舒禾、徐幼仪等人和她一队。 江珺问了找了几个相熟的姑娘,想让她们加入她的队伍,奈何众人害怕兴宁郡主为难都拒绝了。 兴宁郡主嘴角勾起一抹讥笑,高昂着头,“江珺,人缘也是一种实力,你啊,人缘太差了。” 说完,便大声笑了起来,身边的姑娘们也笑作一团。 江珺咬紧后牙,双眼冒火地盯着兴宁郡主,她深吸了口气,将江瑶、江琪、傅挽歌都拉入她身后。 傅挽歌、江琪、江瑶:“.......” 江瑶和江琪对视一眼,罢了,谁让她们是一家子姐妹呢。 贺珍儿看向江珺几人,“输了的那一队,可是要学狗叫的。” 虞有容皱了皱眉,“这会不会有些过了。” 兴宁郡主却不看她,挑衅地看着江珺,“你敢吗?” 经方才的事情,傅挽歌已经看出江珺是个冲动之人,她赶在江珺开口前,说道:“郡主,臣女听闻安庆长公主乃是最守规矩之人,她也最喜女儿家贞静娴淑,外出做客自然不能惹了主人家不喜。” 说完,傅挽歌取下脖间的项圈交到虞有容手中,“这赤金坠万事如意金锁项圈,乃是我外祖母所赠,郡主别觉得寻常,这项圈也是经过大觉寺高僧加持过的,能保平安。权且当作今日的彩头。” 虞有容感激地看着傅挽歌,顺着她的话接下去,“这样珍贵的好东西,你都舍得拿出来?那我也不能小气了。”说着退去了自己手上的白玉雕绞丝纹手镯放在托盘上。 因着傅挽歌和虞有容的彩头,贺珍儿也就不好说些什么,只好安安静静站在兴宁郡主身后。 兴宁郡主打量了一番傅挽歌冷哼一声,“既然如此,就开始吧。” 见兴宁郡主止住了学狗叫的念头,江琪和江瑶都松了口气。 第64章 输麻了 兴宁郡主率先开始,第一支便投了进去,她斜睨了眼江珺,依次将剩下的矢投入,最后一支却未投进去。 她也并没有生气, 在她看来江琪和傅挽歌两人根本就不会投壶,所以她赢定了! 很快,兴宁郡主投完手中的矢,贺珍儿浅笑着上前,也是除却第一支没中外,其余三支都中了。 她笑盈盈地看着江珺几人,“承让了。” 江珺咬牙不语,她想撕下贺珍儿那张假惺惺的面具! 裴舒禾和徐幼仪两人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跟江珺说,投完后便退了回去。 江珂格外珍惜这次机会,原先兴宁郡主对她也是不冷不热,没想到今日却让她加入她们一队。 她无论如何都得让兴宁郡主等人对她另眼相看。 她在心里对着江珺几人说了声抱歉后,便全神贯注看着壶口,将手中的矢投了进去。 好在成绩还不错,也投中三支,她心中的大石头瞬间落了地。 “对不住了,大姐姐。”江珂对着江珺福了福身子。 江珺冷哼一声,气势汹汹地拿着矢走了过去,将江珂挤到了一边。 江珂脸色未变,只是好脾气地向后退了几步。 江珺目光灼灼地看着壶口,眼中满是跃跃欲试。 江琪在后面和江瑶咬耳朵,“瑶妹妹,我怕我投不中,若是输了该怎么办啊?” 想着傅挽歌那个珍贵的项圈,江琪就觉得压力山大。 一家子姐妹,江瑶自然知道江琪有几斤几两, 她笑嘻嘻地安慰江琪:“姐姐别怕,随便投投就是了,赌局难免有输赢,纵使是输了,也没人会怪姐姐的。” 她巴不得江琪都投不中呢,若是中了,她们少不得要被那个小气的郡主针对。 两人谈话间,江珺已连中四支。 江瑶不得不承认她这个大姐在投壶上颇有些天份。 只是今日实在不是能赢的时候。 兴宁郡主是裕王的女儿,贺珍儿更是三皇子妃的亲妹妹,裴舒禾是兵部尚书的嫡女,徐幼仪的祖父是当朝中书令。 虞有容给江瑶打了个眼色,江瑶了然地点头,学着江珺那样,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 江珺心中一喜,江瑶说不定也会全中!她期待地看着江瑶投壶。 第一支没中,江珺安慰自己,没事,还有三支,剩下三支肯定能中! 第二支中了,江珺心中暗喜,瑶妹妹果然厉害。 第三支没中,第四支也没中。 四支只投中了一支,江珺不可置信地看着江瑶,“瑶妹妹,你在家......” 不等江珺说完,孟南曦便掐住了江珺腰间的软肉,“琪妹妹,你先去,我和你姐姐再商量商量。” 兴宁郡主冷哼一声,“全中又如何?江珺,你们输定了。”说着,她的目光瞥向了托盘。 没能听江珺学狗叫是有些遗憾,但是傅挽歌和虞有容拿出来的也确实是好东西,兴宁郡主看着那两样东西,眼神中满是势在必得。 江琪红着脸上前,江珂看着江琪的样子,笑着说:“姐姐不必紧张,就算投不中也没什么关系的。” 她虽是江家人,却和江珺等人感情一般,她现在站在兴宁郡主这队,更是没有什么负担。 江琪怂怂的样子逗笑了许多姑娘,裴舒禾几人更是毫不留情地嘲笑出声。 “郡主,您瞧瞧给这姑娘吓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江琪咬了咬牙,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群人看笑话,眼一闭便将手中的矢投了出去。 场上鸦雀无声,江琪睁开一只眼睛,偷偷查看是怎么个情况。 忽而,不知道是谁先笑出了声,其他姑娘见有人笑了,也跟着笑了。 江琪满脸羞红地走回了江珺身后。 江珺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个傻妹妹,有心说些说什么,但是这个妹妹脸皮实在是薄。 她只好怒瞪其他的姑娘们,“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谁还没有失手的时候了。” 兴宁郡主笑到扶腰,“江珺,你这个妹妹真是傻的可以。” “哪有人投壶是闭着眼的。”裴舒禾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看她闭上眼睛,我还以为她有多厉害呢。” 江琪红着眼睛躲在江珺身后,傅挽歌和江瑶两人轻声安慰她。 江瑶攥着小拳头,“琪姐姐,没事,待今儿回家后,咱们就在家里好好练习,下次再来和她们比一比,把她们全都赢趴下。” 孟南曦也投入了两支。 兴宁郡主抱胸,悠悠说道:“江珺,你们输定了。”说完,她上下扫了眼傅挽歌,脸上满是轻蔑,“除非她能全部投中。” 不过就傅挽歌这样瘦弱的身子,她都怕傅挽歌拿不住矢,更遑论全中了。 傅挽歌果然不失大家所望,只投中了一支。 她歉疚地看着江珺,“实在是不好意思了,珺姐姐。” 江珺:“.......” 江珺已经输麻了,她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很好了。” 真的,比她的笨蛋妹妹强多了。 兴宁郡主毫不客气地拿走两个两个彩头,将项圈戴在颈间,炫耀道:“多谢你们了啊。” 说完,便带着贺珍儿几人转身离开。 在场的姑娘们也都四散开来,只剩下江珺几人。 江珺歉疚地看着傅挽歌,“真是对不住了,害得你失了这样好的一个东西。” 傅挽歌想着慕青沅给她的那个玉佩,再加上母亲的话,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但是看着江家的几个姑娘好像还不知道这事。 她笑着回道:“一个项圈而已。” 外祖母若是知道,应该不会怪她的吧? 江瑶认真想了一会,朗声道:“我那里有一个琉璃璎珞颈饰,傅姐姐,回头我让人送去你府上。” 江珺点了点头,“我也有,回头我也让人送去。” 江琪终于放松下来,也跟着说:“我也有个。” 傅挽歌笑了笑,“不必,愿赌服输,这是我自愿的,你们不必挂怀。” 孟南曦打断几人,“好了好了,知道你们姐妹情深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其他的姑娘们早已经离去。” 几人手挽着手一同往前厅去。 第65章 撞见(1) 前厅,女眷已经落座,而前头院子里姑娘们比赛投壶的事情,早已经被丫鬟报了上来。 此时,众人见着兴宁郡主脸上带着笑意进来,便已知晓比赛输赢。 兴宁郡主走到母亲裕王妃身后,将项圈和手镯抬起, “母亲,你瞧瞧我赢的。” “老夫人,您别和这个孽障计较,都是我没教好她,这才纵得她这样放肆。”说完,裕王妃指着兴宁郡主,佯怒道,“你这个丫头真是愈发没规矩,还不将东西还了回去。” 慕青沅却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姑娘们之间的玩闹,不必咱们掺和,珺儿她们几个输了便输了,也是兴宁这孩子厉害。” 裕王妃轻扫了眼慕青沅,见她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他们这些人不仅要比家族实力,更是要比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 慕青沅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 兴宁郡主听到这话更是得意,江珺是个讨人嫌的,她这个祖母说话倒是中听。 只有傅夫人捏紧了帕子,这个项圈可是她母亲专门去给女儿求来的,女儿真是糊涂! 不一会,江珺几人也走到各自母亲身旁落座。 江琪看着夏氏冲她招手,她咬了咬唇,并不想和母亲坐在一起。 就在这时,慕青沅开口唤道:“琪儿,来祖母这里。” 江琪面上一喜,提着裙子小跑到慕青沅身边坐下。 慕青沅理了理她跑乱的发丝,对着众人道:“诸位莫怪,我这个孙女可人疼,我是片刻都离不了。” 众人自然不会拂了慕青沅的面子,笑着说不会。 另外一桌上的夏氏,脸色有些不自然,这个女儿果然是来讨债的! 席间夫人打量的目光太过此言,夏氏强装镇定道:“我这女儿十分得她祖母的喜欢,我这当儿媳的心中自然高兴。” 用完饭后,安庆长公主带着众人在园子中逛了起来。 慕青沅席上多喝了两口酒,逛着逛着她便提出了要去更衣。 解决完生理需求后,慕青沅也没有去参加大部队,反而和花嬷嬷两人走到了一处偏僻的院落。 慕青沅:“你瞧瞧这地多僻静,多适合偷情。” 花嬷嬷上虽然早已经习惯了慕青沅的大胆发言,骤然听到这话,依旧是被震惊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片刻后,她说道:“没有主人家会在家中宴请宾客的时候偷情。” “也有可能是客人趁着人多的时候,来这里寻刺激。” 花嬷嬷:“......” “嚯!”慕青沅小声惊呼,旋即便拉住花嬷嬷的手臂,躲在了假山后,小心地观察起来。 距离得远,慕青沅并不能够听到那两人在说些什么话。 只是瞧着衣着,倒像是一个主子一个下人,那下人的衣服倒是让慕青沅觉得有些眼熟,一时间却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看到的。 突然,那女子转过身子。 慕青沅猛然抓住了花嬷嬷的手,夭寿啦,怎么会是珈蓝! 待到那两人走后,慕青沅才和花嬷嬷走出来,两人对视,半晌无言。 “先回家,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慕青沅说着,便和花嬷嬷找了另一条路回去。 天色渐晚,慕青沅便提出告辞。 蒋氏又将江家一行人送至门外,“今日若有什么招待不周,您老人家别见怪。” 慕青沅拍了拍她的手,“哪有什么不周,我欢喜得很,又劳你送我们了。” 蒋氏扶着慕青沅上了马车,“您啊,就会哄我,能伺候在您身边,可是我的福气。” 慕青沅上了马车后,便让蒋氏回去了。 马车中,慕青沅听着江琪说她们投壶的事情,连着傅挽歌拿出来的那个项圈的来历也说了。 慕青沅听完后,便眉头紧锁,若只是个普通项圈给了便给了,可偏偏是有高僧加持过的。 江琪见慕青沅皱眉,连忙开口说道:“祖母,您别生气,我与二姐姐和七妹妹都说好了,回到家中一人送去一个项圈给傅家妹妹。” 慕青沅失笑,“你们小人家家的才有多少东西,有祖母在呢 。” 江琪见慕青沅并未生气,这才放心地倚在她怀中,“祖母为我们好,我知道,只是我们小姐妹之间已经说好了。” 慕青沅欣慰地看着江琪,出来这一趟,江琪都有了交好的小姐妹了,那今日就没有白白出来。 “行,那便依你。” 江琪依恋地在慕青沅怀中蹭了蹭,“祖母,我今日做得不好?” “哪里不好?” “我不会投壶,拖了大姐姐的后腿,还闹了笑话,被大家耻笑。”江琪说起这些,有些沮丧。 慕青沅没能去现场观看,但也晓得江琪的性格。 怕小姑娘钻牛角尖,她轻声安慰道:“这有何难?你若是想要变成投壶高手,明日起每日练上那么一小会,久而久之就熟悉了。” “琪儿,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没人会真的耻笑你的。你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改正就好了。” “祖母,我做不好。” 慕青沅戳了戳江琪的额角,“这话祖母不爱听,日后不许再说了。祖母可从未教过你未曾开始便先怯弱,不要提前害怕,直接去做,勇敢地面对他,你会发现它就像纸老虎一样,你一戳它就倒下了。” “那要是内心还恐惧呢?” “那就带着恐惧去做。” 傅家马车,傅夫人拉着傅挽歌,她从未对这个女儿大声说过话,今日却罕见红了脸,“你真是要气死我了,你可知那项圈有多贵重,你怎么就敢拿它当赌注。” 早在傅挽歌拿出那项圈时,就已经预料到傅夫人的气怒。 她眨巴着眼睛,“母亲,当时的局面十分紧急,我若是不拿出来,恐怕江家姐姐就要学狗叫了。” 傅夫人仍是生气,“她们与你何干?” 傅挽歌看着傅夫人不说话。 傅夫人被女儿这双无辜小鹿眼看得有些不自然,她别过头不去看。 女儿聪慧,定然知道端倪。 傅夫人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这样是对是错。” 傅挽歌:“往日母亲不是总让女儿交上几个手帕交吗?今日女儿可是交到了。” 傅夫人一言难尽地看着她,江家的姑娘们能和女儿有共同话题吗? 傅挽歌噗嗤一声笑了,“母亲,您怎么也听信谣言?江家姐姐都挺好的。”为表示自己的话真实可靠,傅挽歌说完后,还用力地点了点头。 “罢了,既然你觉得好那便和她们来往吧。” 总归有慕青沅那样的祖母在,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第66章 撞见(2) 回到翠微院,慕青沅打发了江琪回到自己房间,她则是迫不及待地拉住花嬷嬷的手,问道:“你可瞧到那个男子是谁?” 花嬷嬷一脸凝重地说回道:“回老夫人的话,奴婢瞧着应是驸马爷。” “乖乖。”慕青沅瞪大了眼睛,追问道,“你确定没有看错?是徽音公主的驸马?” “自然是没有的,驸马爷出自崔家,性子最是温和不过了。从前奴婢在宫中曾见过徽音公主和驸马爷一同去赴宴,自然不会认错人。” 花嬷嬷语气坚定,慕青沅不得不相信,“这珈蓝胆子也太大了些。” 自从上次珈蓝在宴上抓住了那条蛇后,慕青沅就觉得这个姑娘胆大心细,对她颇有好感。 花嬷嬷叹了声,“徽音公主与驸马爷成亲多年,却一直未有身孕,公主府后院也没有一个侍妾。” 慕青沅想着徽音公主的样子,一朵艳丽的食人花,想来自然是难以容人的。 “驸马和崔家也都没有提过要纳妾的意思?” 花嬷嬷:“徽音公主是已故先皇后留下的唯一血脉,也是陛下的嫡长女,受宠程度自不用说。若是公主不点头,旁人谁又敢强逼她呢?” “若是被徽音公主发现,珈蓝恐怕就要吃苦头了。” 花嬷嬷回想着这些年听到的,关于徽音公主的八卦,“奴婢听说,公主府也有侍女想要爬上驸马爷的床,只是下场都不太好。” 慕青沅其实也能理解,毕竟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和别的女人共享丈夫。 更何况是饱受宠爱的天家贵女。 “罢了,就当没有看到此事。” 花嬷嬷点头应是。 忽而,慕青沅又想到了傅挽歌,“今日为着珺儿,让傅家的姑娘白白损失了一个项圈,实在是不该。” “这样吧,你从库房拿出几个项圈,给各房送去。再将金丝八宝攒珠璎珞拿出来,明日咱们也将这项圈带去让大师加持加持。” 花嬷嬷低声应道后,便退了出去。 云澜院,云安郡主送走花嬷嬷,看着江瑶拿着手中的项圈玩,轻声说道:“你祖母这是要抬举傅家的姑娘啊。” 江瑶将项圈带入颈间,“母亲,我觉得挽歌姐姐还是挺好的。” 除了身子弱了些。 “那你们便好好相处。” 说不定傅挽歌会是你将来的四嫂,这话云安郡主在心中说道。 孟氏那里同样也收到了一个项圈。 她瞧着江珺爱不释手地把玩项圈,没好气地说道:“一个项圈就将你收买了,瞧你这点出息。” 江珺毫不在意孟氏的冷言冷语,“今日我给了挽歌一个项圈,祖母晚上又让人送来一个给我,说明祖母觉得我做的对!” 想到这里,江珺就止不住的兴奋。 孟氏:“......” 不愿再看女儿的傻乎乎的样子,孟氏让女儿回到自己院中休息。 她对着郭妈妈说道:“你瞧瞧,这才多久,竟然将珺儿也收服了,真是,真是......” 狐狸精也没有这样的,全家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不听从慕青沅的话的。 郭妈妈倒了杯茶放在孟氏手中,“您何必动怒?老夫人虽然强势了些,但是大体上并没有偏颇,你该是欣慰才对。” “谁说没有?”孟氏下意识想举出江琪的例子,但是想到江知彰那对糊涂夫妻,又将话咽下。 “大夫人,您才是府中正儿八经的女主子,何必争这一时的意气?” 孟氏自然懂这个道理,只是这么多年当家做主都习惯了,想要让她改变自己的习惯,真是困难。 郭妈妈走到门外,“你们几个看住了,别让人靠近。” 说完将房门关上,走到孟氏耳边,“老夫人就像是府中的定海神针,有着她在,宫中还有京中其他人家,哪个不对咱们客客气气的?” 就说慕青沅没有回来的时候,他们这边被胡姬那脉挤兑得没有立足之地。 孟氏脸色稍缓,“你今日又不是没有看到傅家那个姑娘,比不上咱们珺儿一半康健,我真是一百个不乐意。” “老夫人身边的白芷可是从宫中出来的,有她为傅姑娘调理身子,再没有什么好担忧的。”郭妈妈一条一条给孟氏分析,“再者说,就算日后嫁入咱们家了,身为儿媳妇哪能不听婆母的话,到时候,还不得要听您的吩咐。” 孟氏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双手紧紧抓住郭妈妈的手,“妈妈,幸而有你在,不然我就要钻了牛角尖了。” “你啊,事事清楚,只是一时间想不转罢了,哪里有奴婢的事。” 孟氏想着傅明的影响力,只觉得有这样一门亲在,日后儿子的前程指定是差不了的! 主仆二人已经不敢再想慕青沅和傅挽歌两人发生意外了,而是想要从那两人身上获取好处。 晚间,慕青沅沐浴后便躺在了床上。 白薇看着慕青沅一直睁着眼睛看着上方,小声说道:“老夫人,今日累了一天了,你该早点歇息才是。” “云安说也给云舒下了帖子,可今日并未看到云舒。”慕青沅喃喃道。 白薇:“想来是三姑奶奶家中有事,这才没能赴约。” “她家能有什么事情呢?” 慕青沅越想越不对劲,索性抱着被子坐了起来,这可将白薇吓坏了。 “老夫人!”白薇惊叫一声,“你快躺下,万一着凉了可怎么办?” 慕青沅保持这个姿势,横眉道:“明日一早让白英去一趟秦府,见见云舒母女俩。” 白薇语气中些许着急,“您放心,我一早就跟她说,您快躺下吧。” 好半晌,慕青沅才回过神,她打了个寒颤,立马缩回被窝里。 看着白薇焦急的样子,慕青沅有些新奇,毕竟白薇一直以来都是人淡如菊的样子,她笑道:“没事没事,你家老夫人坚强得很。” 白薇的眉头依然紧锁,“莫怪嬷嬷说您任性呢,连我瞧着都有些。” “呔!好个花嬷嬷,敢编排起主子来了,看我明日怎么罚她!” 白薇笑着松下床帘,“那奴婢明日可要看您舍得还是不舍得了。” 第67章 出发 因为担心江云舒,慕青沅天不亮就醒了。 白薇心中叹息,上前伺候慕青沅更衣,“老夫人,天色尚早,不如多睡一会?” 慕青沅摆了摆手,心里存着事,她压根就睡不着。 “不必惊动白英和花嬷嬷,让她们两人多睡一会。” 待穿戴整齐后,慕青沅坐在堂上,忽然说道:“今日去大觉寺,再请一尊菩萨回来吧,在翠微院里安置一个佛堂吧。” 白薇:“是。” 尽管慕青沅不想吵醒其他人,但是正屋有了动静,白英和花嬷嬷两人也赶紧过来了。 花嬷嬷皱着眉上前,“今日竟然这样早,可是没睡好?” 她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要让陈大夫上门来诊脉。 慕青沅无声笑了,“无碍,只是想着今日还有事情要做,便醒的早了些。” 说完后,慕青沅对着白英招了招手,“你今日去秦府看看三姑奶奶和表小姐,若是两人有什么不对,就说我想念三姑奶奶,将两人带回国公府。” 白英看着慕青沅眼下的青黑,面色凝重地点头。 慕青沅让江大与江二陪着白英一起去。 慕青沅起身叹了口气,“走吧,孩子们也快来了。” 今日要去大觉寺的事情,慕青沅早已通知各房了。 荷香院。 冯氏小心睨着婆母的脸色,“姨娘,可是没有休息好?” 自从胡姬被慕青沅禁足在荷香院,脾气愈发暴躁,稍有不顺就要打骂旁人。 她这个做儿媳的自然是首当其冲受到胡姬的责骂。 胡姬阴恻恻地看着冯氏,“终日被关在这院子中,你说我能休息好吗?” 冯氏心猛然收紧,“临近年关,想来母亲会让姨娘出来过年的。” 胡姬闭上眼睛,大口呼吸。 江珂看着这样的祖母,心中有些害怕,侧着身子,尽量不让胡姬看到她。 没想到,胡姬竟然睁开了眼睛,视线紧紧锁定在她身上。 江珂吓了一跳,小声叫了声祖母。 胡姬盯着江珂,久久不说话。 别说江珂害怕了,冯氏看着胡姬这样看着江珂,心中也是慌乱,“姨娘,可是珂儿今儿的穿戴不对?” 胡姬冷笑了一声,“今儿是什么好日子,穿得这般花枝招展的?” 江珂委屈地低下头,祖母这话未免太过了。 今日要去寺庙,她怎么会穿得过分艳丽? 一袭碧水青烟罗衫,衣摆处绣着细腻的莲花图案,每一瓣都栩栩如生,随着脚步呈现出步步生莲的效果。 清雅之极,哪里会花枝招展? 冯氏解释道:“老夫人说今日要去大觉寺上香,儿媳这才让珂儿换了一身方便出门的衣服。” 胡姬说话低俗,冯氏早已经知晓,以前慕青沅没回来的时候,还能压制些。 现在好了,慕青沅回来了,她被逼得在这方寸小院不得出,以前的习惯全都暴露无疑。 “大觉寺?”胡姬眼睛转了转,“既然如此,你们便去吧。” 说完,便打发冯氏母子三人离开。 她伸手招来秋妈妈,在她耳边吩咐了两句。 秋妈妈后退两步,面上满是为难,“姨娘,这要是被人发现...” 胡姬怒道:“还不快去!若是办不好,我一样不会放过你。” 想着胡姬素来阴狠,秋妈妈咬了咬牙,向外面跑去。 院外,冯氏母子三人往翠微院去。 江玠打了个哈欠,“日日如此,实在是有些困倦。” 江珂也跟着点头,每日要先去给胡姬请安,若是遇到初一十五,他们还得去给慕青沅请安。 冯氏看了眼他们,“总归老夫人那里不必日日都去。” 江玠收了话。 到了翠微院后,冯氏便发现人已经都到齐了。 “母亲恕罪,儿媳来晚了。” 慕青沅从来不会在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斤斤计较,闻言也只是表示理解。 她的眼神注意到冯氏身后的江珂,想到昨日的事情,慕青沅开口说道:“我不管你们在家如何闹,出了江家大门,你们就是一家子姐妹,若是再让我听到姐妹不合,莫怪我不留情面。” 江珂面色涨得通红,双唇嗫嚅,却不敢出言反驳。 冯氏脸上的表情僵了僵,“母亲,昨日的事情珂儿也跟我说了,是兴宁郡主点了她的,珂儿若是拒绝了,岂不是打了兴宁郡主的脸?没得让裕王府记恨上。” 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慕青沅幽幽笑道:“没有最好,我也只是提前给你们提个醒,若是发生了,到时候别说我没说。” 说完后,慕青沅便让众人吃饭了。 她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便将筷子放了下来。 江知砚第一时间注意到,眉头皱了皱。他的手在下面轻轻碰了碰云安郡主。 云安郡主抬头看向慕青沅,关切问道:“母亲,怎么就用了这么点?可是膳食不对?” 慕青沅摆手,“无事,没甚胃口。” 江知礼也跟着说道:“若是母亲不适,今日还是不要去上香了。” 见众人都是一脸关心地看着她,慕青沅有些好笑地说:“不必,听闻大觉寺的素斋很是出名,待到了大觉寺在用也不迟。” 江知礼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慕青沅狠狠一瞪。 他瞬间低下头,不敢再说,母亲一向不喜他多言,他还是闭嘴吧。 用完饭后,江知礼与江知砚两人便要去上朝。 江知砚将云安郡主拉到边上,小声嘱咐道:“母亲胃口不好,你且多带些糕点,多带几个饭盒,装些早膳。若是母亲饿了,好及时给母亲吃。” 云安郡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再没有比她夫君更嘴硬的人了。 见云安郡主不答话,江知砚又说了一遍。 云安郡主笑着点头,“夫君,尽管放心好了,我自然会照顾好母亲。” 江知砚这才放心地同江知礼离去,走到门外时,他回过头看了眼慕青沅,见孩子们都陪在慕青沅身边,他才放心。 慕青沅的豪华大马车再次超载。 花嬷嬷有些不赞同。 江瑶抓住花嬷嬷的手,轻轻摇了摇,“嬷嬷不要赶我们,我们不会挤到祖母的。” 花嬷嬷看着慕青沅坐的那一边,只坐了江琪和江瑶两人,无奈地摇头。 第68章 上山 马车上,江琉因为没能抢到慕青沅边上的位置,瞪了眼江瑶。 江瑶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四哥,羞羞脸。” 江琉:“......” 慕青沅乐呵呵地看着两人相争,相比较她刚回来的时候,江家孩子们之间的感情好似越发好起来了。 她大感欣慰。 有了江瑶和江琉这两人在,一路上都没有冷场的时候。 前面马车上传来的欢声笑语,后面的马车自然也能够听到。 孟氏瞥了眼江珺,“连江珏都知道去讨好你祖母,你为何不去?” “祖母的马车再大,也坐不下那么些人。”江珺嘟了嘟嘴,就算祖母最近没有再责罚她,她也不好意思和祖母亲近。 孟氏对这个女儿素来没有办法,既然她不愿意,她也不想勉强女儿。 马车在官道上飞驰,而远处传来的策马奔腾的声音也引起了江琉的注意。 他掀起车帘将头探了出去,只见十几匹马奔驰而过。 “呸呸呸。”江琉放下帘子,气恼道:“害得小爷吃了一嘴土!” 慕青沅笑道:“还不是你非要探头去看。” 嘲笑完孙子后,慕青沅便让花嬷嬷替江琉清理了下。 原本白皙矜贵的贵公子,变得灰头土脸,江瑶等人更是毫不客气地笑了出来,就连江珏嘴角也微微翘起。 江琉恨恨道:“别让小爷知道是谁干的,不然我非得......” “非得如何?”慕青沅凉凉地看了一眼江琉 ,江琉立马换上另一副表情,“我非得告诉他,他这样是不对的。” 慕青沅失笑,江琉褪去了纨绔少爷的桀骜后,竟然变得有些可爱了。 马车行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就到了大觉寺。 慕青沅抬头看了眼远在山顶上的寺庙,嘴角绷成一条直线,不就是爬山吗? 她完全可以的。 花嬷嬷:“老夫人,有软轿,还是让下人抬着上去吧。” “不必,一个小丘陵而已,你且看你家老夫人是如何征服她的。” 忽而有一道浅浅的笑意,在后面响起。 慕青沅转过头,“珈蓝姑娘啊,你今日也来上香?” 珈蓝走到慕青沅面前,躬身行礼,“回老夫人的话,奴婢奉命来为公主祈福。” 慕青沅见着珈蓝就觉得亲切,“好好好,那老身与珈蓝姑娘一道上山。” 珈蓝嘴角上扬,脸上的笑意温软,“这是奴婢的福气。” 有了珈蓝相伴,慕青沅也不要花嬷嬷搀扶了,当下便甩开花嬷嬷的手,坚定地和珈蓝两人往上走。 花嬷嬷:“......” 孟氏:“......” 夏氏:“......” 冯氏:“......” 因着慕青沅选择靠两条腿上山,孟氏和冯氏三人自然不好再说要坐轿子的话,只好跟在慕青沅身后,吭哧吭哧地上山。 云安郡主看得好笑,她的体力是三人之中比较好的一个。 慕青沅赞赏地看着云安郡主,“回头也得让家里的姑娘们加强一下身体锻炼,可不能太过孱弱。” 云安郡主回道:“还是母亲考虑得周全,我曾听人说,习过武的姑娘身子比寻常女子要好。” 就连生产也比寻常女子要顺利些,这话云安郡主并没有说出口,家中的姑娘们都在这里,没得说这些话污了她们的耳朵。 云安郡主走到慕青沅另一边,三人很快将孟氏几人甩在身后。 三人也不是闷头赶路,一边登山,一边说话。 慕青沅年龄最大,珈蓝与云安郡主顾着她的身子,一路上走走停停。 登上山顶后,慕青沅长叹一口气,终于是到了。 “老夫人,您可算到了。” 慕青沅抬头,正看到傅夫人带着傅挽歌,两人笑吟吟地看着她。 “是不是等了许久?” “也是刚到没多久。”傅夫人回道,又和孟氏几人相互见礼。 趁着傅夫人和孟氏几人说话,珈蓝轻声对慕青沅说:“老夫人,您忙着,奴婢先去大殿了。” 慕青沅看着她,“不先用些饭吗?” “奴婢下午还要归府。” 慕青沅有些不忍心,让花嬷嬷将带来的糕点给珈蓝带着。 珈蓝并未推却,“多谢老夫人。” 说着就转身离开了。 慕青沅叹道:“真是个好姑娘,我有些喜欢她。” 花嬷嬷:“总归都是在京中的,您日后还是能够见到珈蓝姑娘的。” 行吧,慕青沅见着众人都看着她,抬头看了眼日头,说道:“已是晌午,不若先用些斋饭吧,下午再去寻明慧大师。” 明慧大师就是给傅挽歌加持过项圈的那一个得道高僧,慕青沅索性还是找他再做一次。 傅夫人笑着回道:“都听您的。” 慕青沅重视傅挽歌,傅夫人脸上的笑意盖都盖不住。 荣国公府的老夫人要来礼佛,大觉寺早已经准备好了禅房。 小沙弥引着一行人朝寺庙后院走去,慕青沅边走边打量大觉寺,环境确实幽静。 女眷走在前面,男眷则跟在后面。 江玠则上下打量着傅挽歌,身为傅明的唯一女儿,想来傅挽歌应当是受尽了傅明的所有宠爱。 傅明只收了江珏和江珩两人为徒,他心中十分不满,但是想着江琉和他一样,才将所有的心思压在心底。 今日瞧见傅挽歌,他又升起了其他念头。 傅挽歌察觉到有人一直盯着她,凝眉往后瞥了眼,果然看到江玠充满凝视的眼神。 她不悦地皱了皱眉。 和江玠走在一起的江琉和江珩两人也注意到了江玠的视线,江琉假装绊了一下脚,整个人摔入江玠怀中。 江玠没空再去打量傅挽歌,下意识抱紧江琉。 江琉立马站稳身子,吊儿郎当道:“这寺里石子就是多,差点害得小爷跌了一跤。六弟,多亏了你啊。” 江玠没看到江琉的假动作,还以为真是如此,“四哥,要多加小心才是。” 说着,江玠也专心看脚下,生怕下一个摔的人是自己。 江琉和江珩对了对眼神,江珩偷偷给江琉竖了个大拇指。 前面的傅挽歌自然也听到了后面的说话声,嘴角勾起,江琉好像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用完膳后,慕青沅便提出要带着傅挽歌和江家的孩子去找大师。 孟氏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母亲,有女眷在琉儿再去恐怕不甚合适,还是只让女孩们去吧。” 第69章 不着调 傅夫人皱眉看着孟氏,脸上有些不满,孟氏莫不是嫌弃她家挽歌吧? 慕青沅看着她,大雍朝风气开放,男女大防并不重,而这种有着长辈在的见面,更加不算出格。 她是真心喜欢江琉和傅挽歌这两个孩子的,即便是她当初匆匆替他们俩人定下亲来,却还是希望两人能够了解一些对方,好积累些感情基础。 众人皆敛声屏气地看着慕青沅。 慕青沅心中气孟氏是个蠢货,但是人这样多,还有傅家人在,她只好忍住,给大儿媳留个面子。 她笑了笑,“既然这样,琉儿你们几个就在庙里玩,只是有一点,不能乱跑,身边都得要带着小厮。” 说完,慕青沅率先起身,傅夫人带着傅挽歌赶紧跟上。 孟氏却被慕青沅那双淡漠的眼睛吓得后背冒汗,待到所有人都走了,她还无法站起身。 她紧紧抓住郭妈妈的手,“郭妈妈,我是不是做错了?” 郭妈妈心中叹气,“老夫人摆明了要给傅家那姑娘做脸,您又何必和她拧着干呢?” 郭妈妈说的话,孟氏又何尝不懂呢,但是一见着傅家人,她就忍不住。 看出孟氏的沮丧,郭妈妈又接着说道:“傅夫人已经陪着老夫人去找明慧大师了,您做为老夫人的大儿媳妇,怎好迟迟不出现呢?” 郭妈妈一番话点醒了孟氏,她当即起身追着众人而去。 慕青沅等人来到大雄宝殿时,大殿正中跪着一个女子,单就看着背影十分虔诚。 云安郡主皱眉道,“珈蓝姑娘不会一直跪到现在吧?” 她们吃饭差不多用了一个多时辰,珈蓝姑娘却没有用饭。 小沙弥回道:“回夫人的话,这位施主跪了已有一个半时辰,想来再有半个时辰就会离开。” 孟氏也是这时候赶了上来,正巧听到这话,她追问道:“可会影响到咱们?” 慕青沅不理解大儿媳的脑回路,她说道:“无碍,她求她的,咱们求咱们的,并不冲突。” 说完,慕青沅便带着傅挽歌走进大殿。 明慧大师已经准备开光所需要的物件,慕青沅将随身带着的项圈交给他。 明慧大师念了声阿弥陀佛,“原来是慕施主,施主近来可好?” 慕青沅脸色不变,想来也是认识原身的人,她笑眯眯回道:“挺好挺好。” “施主可还适应京城生活?近来孩子们可还听话?” 此话一出,慕青沅脸上的笑有些维持不住了,这老和尚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她谨慎回道:“自然是适应的,孩子们也都听话。” 明慧大师笑了笑,眼神好像能看透她一般。 慕青沅咽了咽口水,当着这么多人面,这老和尚总不能再说什么吧? 果然,明慧大师已经将头转向了傅挽歌。 “阿弥陀佛,小施主早夭命格已改,可喜可贺。” 傅夫人喜不自胜,追问道:“可是真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 傅夫人连说几句菩萨保佑,而后认真看向明慧大师,“明日归家后,定当为庙里的菩萨镀金身。” “施主有心了。”明慧大师说完后,便将项圈拿走。 慕青沅忽然觉得这个老和尚有些神神叨叨的,对他的话已经不是那么相信了。 她转过身子看那珈蓝,不知道珈蓝此时是求神佛庇佑徽音公主还是她的家人。 这样好的姑娘,她家人是如何舍得将她卖入宫中的? 不多时,珈蓝起身,看到慕青沅正看着她,她缓步走了过去,恭敬地给慕青沅行了一礼,“又见到老夫人了。” 慕青沅回过神,笑眯眯说:“因为啊,咱俩有缘分。” 这话将珈蓝逗笑了,她抿了抿唇,“能和老夫人有缘,是奴婢三生修来的福气。” “也是我的福气。” 珈蓝看向慕青沅,有些错愕,但是看到慕青沅眼中的真诚,她心中有些感动。 “老夫人,您且忙着,奴婢还得去后院,为公主供灯。” 说完,珈蓝对着众人福了福身子后,便离开大殿。 云安郡主感叹道:“听说珈蓝姑娘原先也是官宦人家的姑娘,只是家族一朝遭罪,珈蓝便被投入教坊司,恰巧被先皇后选中,赐给徽音公主当贴身宫女。” 提起珈蓝的身世,在场的人都有些唏嘘。 从一开始世家贵女变成奴婢,就算是公主身边的婢女,想来心里落差也是极大的。 更何况徽音公主不是个好伺候的。 慕青沅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儿媳妇和孙女,“你们也不必处处跟着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该是好好散散心才对,都出去玩吧。” 说着自己率先带着花嬷嬷向着远处走去,走了一会后,她小声问道:“她们也都散了吧?” 花嬷嬷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都散了。” 慕青沅有些奇怪,回头一看,云安郡主带着笑意与花嬷嬷站在一起。 “你怎么没去?” 云安郡主上前扶住慕青沅的另一只胳膊,“来之前,夫君可是嘱咐过儿媳要好好伺候母亲的,儿媳不敢违背夫君的命令。” 慕青沅打趣道:“男人不打不听话,你得振振妻纲啊,小皮鞭什么的都用起来。” 云安郡主被婆母这番话羞得满脸通红,嗔了眼慕青沅,“您这是说什么呢?哪有您这么做婆母的?” 慕青沅浑然不觉她的话有多惊人,搭着云安郡主的手,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传授夫妻相处之道。 云安郡主脸上的红晕一直没下去,她求救似的看着花嬷嬷,祈求她来制止婆母的虎狼之词。 花嬷嬷也被慕青沅的雷得外焦里嫩,什么训男人如同训狗一般,给他点甜头,但不能给太多。 收到云安郡主的表情后,花嬷嬷清了清嗓子,“老夫人,再说下去,四夫人就要无地自容了。” 慕青沅果然转头看向云安郡主,皱眉疑惑道:“这才哪跟哪?我还没传授你同房姿势呢。” 云安郡主:“......” 谁能来管管她这个不着调的婆婆? 花嬷嬷:“......” 谁能来管管她这个不着调的主子? 见俩人一副便秘样,慕青沅笑了出来,“行了,不逗你们了。” 三人在寺中闲逛着,不多时就走到了后院。 云安郡主深吸一口山间的清新口气,“这寺中的气息和京中都有着大不同。” 慕青沅面色凝重地点头,“可不是不同嘛,你瞧咱们前面是什么?” 第70章 驸马爷 云安郡主定眼一看,明晃晃的茅房两个大字。 云安郡主:“…….” 她窘迫地扶着慕青沅转到另一边。 慕青沅毫不客气地嘲笑道:“如何?大觉寺的茅房可会比京中香一些?” 云安郡主:“......” 她觉得她今日好像是才重新认识婆母,难怪花嬷嬷说婆母促狭呢。 三人火速避开这个地方。 忽而,慕青沅眼皮跳了跳,她小声说道:“你说咱们这是怎么回事,接连两天撞到这样的画面?” 花嬷嬷看着那对眼熟的男女,也有些一言难尽。 云安郡主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那女子显然是要走,后面的男子伸手拉住她的手,而令她震惊的是,那两人的脸。 她看了眼慕青沅,咽了咽口水,“母亲......” 男子也看到了慕青沅三人,神色慌张地将手收回。 慕青沅看着男子的动作,有些不悦,这男子倒有些撇清关系的意图在。 珈蓝退了几步后站定,她有些不自然地给慕青沅行礼,“老夫人,又遇见您了。” 慕青沅没理她,目光看向崔广陵。 崔广陵有些受不住慕青沅的视线,缓步走到她面前,“小子崔氏广陵拜见老夫人。” 慕青沅阴阳怪气道:“老身哪里受得了驸马爷的大礼哦。” 崔广陵脸色发红,不知所措地站到边上。 慕青沅一向讨厌懦弱的男人,尤其是像崔广陵这样没有担当的男子。 她看向珈蓝,珈蓝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脊背挺得直直的,低垂着脸,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她心中叹息,“老身也想到后殿看看,珈蓝姑娘陪老身一道去吧。” “是。” 珈蓝站起身,走到慕青沅身边,扶着慕青沅的手向后殿走去。 后殿寂静无声,鲜少有人踏足,只有大殿两边燃着的长明灯在闪烁。 “不知为何,老身一见着珈蓝姑娘就觉得分外眼熟,更是觉得亲切。”慕青沅看着珈蓝认真说道。 珈蓝轻轻笑了,“奴婢家尚未败落之时,奴婢养在家中祖母膝下。祖母总说,她原先有个好姐妹,但是好姐妹却远离京城,从此和她在未见过一面。” 慕青沅下意识攥紧了手指,脑中有什么画面闪过,她努力想看清那两人的面孔时,脑海中一阵剧烈的疼痛,让她站不稳。 珈蓝赶紧扶住慕青沅,目露担忧,“老夫人,这是怎么了?” 慕青沅脸色苍白,许久才缓过来,她声音有些虚弱,“珈蓝姑娘,过去的事情,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就算是故人站在我面前,我也是认不得了。” 珈蓝面色难看,言语中有些自嘲的的意味,“老夫人,忘记过去的人才能活得更好。也是奴婢今日不对,不该说这话,您就当奴婢什么也没说过。” 慕青沅扯了扯嘴角,“原先我还以为是我多管闲事,若真是故人之子,你且听老身啰嗦两句。”慕青沅寻了个位置,坐下来,缓了缓继续说道,“男欢女爱本来没有错处,错的是你两人的身份地位。纵使身份低微,咱们身为女子的也该是自重自爱,岂能被男人的花言巧语所迷惑?” 珈蓝低头不语。 见珈蓝不说话,慕青沅更是理所应当地认为是崔广陵勾引了珈蓝,“情爱是断肠毒药,你当真要陷入这情爱之中?他若是真的看重你,你现如今又如何会是一个伺候人的丫鬟?” 慕青沅:“公主器重你,将你当成左膀右臂,难不成你真要背着公主行事?” 慕青沅不好将话说得太直白,以徽音公主的性子,若是知道自己身边的侍女和驸马搞在一起,怕是两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慕青沅的意思,珈蓝自然清楚,自从祖母去世后,再也没有人这样关心她了,她感激地看着慕青沅,“劳老夫人替奴婢打算了,奴婢自有分寸。” 慕青沅只盼她是真的明白,她喃喃道:“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珈蓝眼角滑过一滴泪,跪在慕青沅面前行了一个大礼。 慕青沅疲倦地说:“老身言尽于此,姑娘且去忙吧。” 珈蓝眼神中有愧疚,但还是退了出去。 不多时,云安郡主与花嬷嬷两人进来。 慕青沅疲倦的神色在灯火之下显得十分憔悴,花嬷嬷吓了一跳,“老夫人,您这是?” “没什么大事,只是忽然想到了以前罢了。” 云安郡主也听慕青沅说过,关于以前的事情,她都忘记了。 “您想起了什么?” “什么都没想起。”慕青沅淡淡道,她看着云安郡主,“你说,珈蓝原先是官家女子,可知是出自谁家,祖母又是谁?” 云安郡主仔细回想,却又因为珈蓝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听过就忘了。 “母亲,待回府之后,我再去使人去打探打探。” 殿外,崔广陵有些紧张地看着珈蓝,“她可会将此事告诉,告诉......” 珈蓝看着崔广陵的双眼,那双眼中有慌乱、不安。 她自嘲地笑笑,“老夫人心善,自然不会。驸马爷今后也该要注意自己的身份,莫要与我这样的宫婢有什么牵扯。” “珈蓝!”崔广陵低声喊道,“我对你的心意没有半分虚假,难道你察觉不到吗?” “奴婢始终都是公主的侍女。”珈蓝说完对崔广陵行了一礼后,大步离开。 崔广陵愣愣地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中满是痛苦。 却不料被慕青沅等人看个正着。 云安郡主有些纠结,“徽音公主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他们两人怎如此大胆?” 慕青沅无声笑了,“重压之下,人总会涌起一些别样的念头,释放也好,喘息也好,总归是想要逃离的。” 珈蓝与徽音公主性格截然相反,如果说徽音公主如火焰般暴烈,那珈蓝就如清泉般温和。 云安郡主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慕青沅严肃地说:“今日这事,不可宣扬出去。” 云安郡主自然知道轻重,不必慕青沅说,也决定将此事深埋心底。 第71章 坠湖 下午时分,慕青沅取回开过光的项圈轻柔地为傅挽歌戴在颈间,温柔说道:“祖母愿挽歌往后健健康康,无灾无病到百岁。” 傅挽歌眼睛有些湿润,上前紧紧抱住慕青沅,“老夫人,您真好。” 就像她外祖母一样好。 慕青沅拍拍她,“也该回去了。” 慕青沅的马车中安静极了,江瑶和江珩兄妹俩人回到自家马车上睡着了,江琉靠着车厢打哈欠,江珏像个小透明一般不说话。 “困了便睡下吧,待到家时,祖母叫醒你们便是。” 江琉胡乱地点头,而后就闭上眼睛。 江珏:“不困。” 慕青沅:“......” 你小子嘴有够硬的,别以为她没看到江珏偷偷吞下的哈欠。 马车摇摇晃晃,慕青沅也有些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中她想着,恐怕等回到家,白英已经等了许久了,不知道云舒是什么情况。 忽而,车外传来马儿惊恐地嘶鸣声,接着马儿便疯狂地向前方跑去。 慕青沅等人还来不及反应,早已经在车厢中颠得七荤八素。 慕青沅将江琪紧紧揽入怀中,镇定道:“别慌,珏儿抱紧琉儿。” 江珏顿了顿,迟迟没动。 慕青沅喝道:“你还在愣什么?” 江琉因为刚才靠在车厢睡觉,马车不受控制时,他整个人便砸到了江珏那边。 江珏一咬牙,拉起地上的江琉。 马车外,车夫还在试图让马儿镇定下来,但却无济于事。 既白几人赶紧追赶,马儿跑得愈发地快了,见有人追赶,马儿更是癫狂,想要挣脱缰绳。 慕青沅等人在车厢中,已经难以维持平衡。 花嬷嬷想要上前抱住慕青沅,晃动的车厢寸步难行,只能眼睁睁看着慕青沅在车厢中被颠来摔去。 她艰难爬到车窗前,看着周围飞速闪过的树木,“老夫人,不能在这车里了,得想办法下去才行。” 慕青沅好半晌才回道:“可看到既白?” 花嬷嬷紧紧抓住窗沿,向外探去,“看到了,白侍卫就在不远处。” 慕青沅咬住舌尖,手脚并用爬到车窗前,“珏儿,此时路正宽,你从窗外跳下去,既白一定会想尽办法接住你的。” 江珏:“祖母,那您怎么办?” “你们先下去,我自有主意。” 江珏吃力地将昏迷的江琉搬到窗口,“让四弟先去出去。” 此时不是争执的时候,反正都是她孙子,哪个先哪个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既白见江琉被挂在车窗上,也明白慕青沅的用意,他大声吩咐道:“注意接住四少爷!” 既白的话音刚落下,慕青沅见着前方有一处草丛,当机立断让江珏将江琉推下去。 她紧张地看着江琉的身影落下,在心中默念,既白一定要接住江琉! 在江琉即将落地之时,既白成功接住了江琉。 慕青沅这才松了口气,“琪儿,你也来。” 江琪含泪摇头,“我不要,我要和祖母在一起。” 慕青沅斥道:“只有你出去后,祖母才能出去。” 江琪依旧是摇头,慕青沅喝道,“还不快些?” 江琪依旧不动,慕青沅闭了闭眼,“珏儿,你先走。” 江珏目光有些犹豫,片刻后,他已经将头探出去,毫不犹豫地跳了出去,既白同样顺利接住他。 只剩下江琪了。 而马车驶入了一条窄路,再想重复刚才的动作怕是有些难了。 慕青沅还来不及心疼江琪,车夫大吼道:“老夫人,前方有一片湖!” 车夫的话音刚落,慕青沅等人还来不及反应,马车便跌入湖底。 慕青沅三人被车厢死死压住,最后一丝意识消失前,她无比庆幸这是个干涸的湖泊。 “慕姑娘,你若是没有婚配,我娶你可好?” “沅儿,我终于娶到你了。” “沅儿,咱们的孩子不管男女,我都喜欢。” “青沅,真好,你嫁给了你的状元郎,我也要嫁给表哥了。” “青沅,不如我们约定娃娃亲如何?” “青沅,哀家对不住你,对不住你们一家.....” 是谁? 谁在说话? 慕青沅站在大雾之中,耳边不停有人说话,她极力寻找,却只有她自己被困在这无边弥雾之中。 忽而,她眼前出现了一只黑猫,金黄色的瞳孔竖起,“回去吧,现在还没到时候。” 慕青沅还来不及感叹黑猫竟然能说话,她就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翠微院。 江知彰跪在慕青沅床前,双眼通红地看着江知砚,“四弟,母亲怎么还没醒来?” 江知砚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发丝凌乱,声音沙哑道:“李院使和陈大夫都说,母亲今日会醒来,那就一定会的。” 门外,江知礼和谢子归两人正在说话。 谢子归发现这两月来,江家的事情格外的多。 前些日子,他们皇城司出任务,从城外赶回来,正好撞见慕青沅坠湖,与既白几人携手救下了慕青沅三人。 “车夫已死,那几匹疯马是吃了加了料的草,这才导致的疯狂。” 江知礼喃喃道:“这岂不是死无对证?” “还未多谢谢大人救了家母,家中多事,待母亲醒后,我等自会亲自登门感谢。”江知砚的声音,陡然从后方响起。 谢子归问道:“江大人,若是想追查此事,交给皇城司来办,不出三日定会查明真相。” 江知砚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胸腔处发出低沉的笑声。 谢子归:“......”这人别他娘的疯了吧? “真相?”江知砚口中琢磨这两字,“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让那人付出代价。” 谢子归轻笑了声,“如此,我等便告辞了。” 说完,谢子归带着皇城司的人走了,江家的人倒真是有趣啊。 谢子归走后,江知礼低声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大哥,我只想母亲好好地。”江知砚抬眸看着江知礼,眼神中着脆弱,无助。 就像小时候一样,江知礼心头忽然会触动了,他也难过,母亲躺在床上一直未醒,儿子撞倒了脑袋,一个弟弟不吃不喝地守在母亲面前。 这一个弟弟,瞧着更是不对劲。 只不过,他是大哥。 “母亲!” 第72章 抠都抠不下来 江知彰一声惊呼将江知礼和江知砚两人都招了进来。 两人先后跑进房中,江知礼惊喜喊道:“母亲,您醒了?可有哪里不适?” 慕青沅初初醒来,意识还没有完全回归,整个人还是有些迷糊。 只听到耳边一直有人在呼喊她。 江知彰见状,瞬间流下泪来,“呜呜,大哥、四弟,母亲好似摔傻了,这可怎么办啊?咱们兄弟几人要有一个傻娘了。” “娘啊,你的胖儿子不会嫌弃你的。你的大儿子和小儿子靠不住啊!” 江知礼:“......” 江知砚:“......” 江知彰的魔音在房中响起,江知砚的眼角狠狠抽搐,顿觉手十分痒,只有一巴掌将他的蠢二哥打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才能止痒。 江知礼低斥:“二弟,莫要乱说,你安静些,让母亲缓缓。” 好半晌,慕青沅的神思回拢,她低声训斥道:“嚎什么?老娘又没死!” 又是这熟悉的刻薄话语,江知彰当即收了眼泪,“母亲,你没有事?也没有摔坏脑子?” 慕青沅差点又被这番话气到晕过去,她有心瞪江知彰,却又扯到了头上的伤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江知砚一脚将江知彰踹到后边,“母亲,李院使和陈大夫交代让您要静养,不能乱动。” 慕青沅缓了缓,虚弱问道:“孩子们和花嬷嬷可有事?” 江知礼回道:“都无大碍。” “莫要骗我,老四,你来说。”慕青沅害怕江知礼唬她,于是看向江知砚。 江知砚哑声道:“大哥说得没错,只有母亲您伤得最重,昏迷了三天。” 慕青沅这才放下心来,也有空打量她的三个孩子了。 老大那一把漂亮的美髯也有些开岔了,老二脏兮兮的,看着像个野人。 老四的状态瞧着有些吓人,好似一把拉紧了弦的弓。 慕青沅皱眉道:“我醒来便无事了,你们快回去梳洗,休息休息。” 江知彰嘟囔道:“我不走,我就要留在这里陪母亲。” 慕青沅嘴角弯了弯,而后又绷着脸道:“儿啊,实在你们身上太臭了,为娘有些嫌弃啊。” 江知砚面上一变,不待慕青沅说话,立马就拎着江知彰出去了。 慕青沅有些疑惑地看着江知礼,“他们两人的关系何时变得这样好了?” “四弟整日督促二弟减肥,可能日日相处中,感情才越发好的。” 江知礼说完,想要顺顺自己的美髯,手刚放上去,却被油腻的触感劝退,他下不去这个手。 慕青沅笑道:“你也去休息吧,这些天辛苦你们了。” “儿子不辛苦,看您用完药后,儿子再走。” 不多时,白薇端着一碗药进来,刺鼻的苦味差点让慕青沅流泪,但是看着白薇和江知礼担忧的眼神,她咬牙将药喝了下去。 “行了,快走快走。” 江知礼这才回到自己院中。 另一边,江知砚将江知彰送回院中后,却并未回院子里,反而朝着荷香院的方向走去。 荷香院,胡姬看着方才出去打探情况的小丫鬟,问道:“如何了?” 丫鬟:“回姨娘的话,老夫人已经醒了。” “什么!她竟然醒了!”胡姬恨恨地拍了拍桌子,“这个死女人,还真是命大!” “是啊,她就是这样命大。” 一道低沉的嗓音骤然在房中响起,胡姬脸色一变,看向门外。 江知砚逆光站在门外,脸上带着笑,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又重复了一遍,“姨娘,她就是这样命大,你待如何?” 胡姬收回脸上的表情,“四老爷,不在老夫人床前侍疾,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我来此是为着向姨娘讨要一样东西。” 不知为何,胡姬听到他的话,竟有些通体发寒,她给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神,丫鬟立即向外走。 只是刚到门口,就被拦下。 胡姬咬牙,眸中跳动两簇怒火,“江知砚,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想要向姨娘讨要您的这两条腿,不知姨娘愿不愿意?” “疯子!”胡姬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在房中大喊,“秋妈妈,秋妈妈!” 江知砚忽然低声笑了起来,眼神中满是杀意。 胡姬的手不易觉察地颤抖起来,鬓边开始生出冷汗。 “你把秋妈妈怎么了?” 江知砚云淡风轻道:“秋妈妈喜欢喂马,我自然也将她喂了马。” 淡淡的语气让胡姬觉得,这不是在说今日的天气。 “疯子,你这个疯子!”胡姬恶狠狠地盯着江知砚,“我儿子不会放你的。” 江知砚无所谓的笑了笑,他从未将江卓文看在眼里过。 “姨娘,你愿不愿意?” 江知砚的声音像恶鬼低语一般在胡姬耳边响起,见抬出儿子不管用,胡姬只好换个策略。 她强迫自己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砚儿,你当真这般无情?难道你忘了吗?她刚生下你,就将你扔在了府里,这么多年对你不闻不问。” “你忘了江知礼和江知彰两个是如何欺负你的?” “难道你忘了,我曾经多次维护你?” “你真要为这个无情的女人出头?” “姨娘,若是不愿,我只好亲自动手了。”江知砚步步紧逼,胡姬退无可退。 她怒喊道:“我不会放过你的,更加不会放过她!” “真是可怜啊,姨娘的心机城府六弟并未学个十成,我母亲若是有什么不好,我定然会让姨娘你付出代价。” 江知砚说完,便动手敲碎了胡姬的膝盖。 胡姬还来不及发出惨叫声,就已经晕倒在地上。 江知砚喃喃道:“若不是你,我也不会从小就与母亲分离,我真该杀了你的,但是母亲仁善,我不能让母亲失望。” 站了片刻,江知砚起身走出房间。 院中,江卓文正满目通红地看着他,江知砚笑了笑,“六弟,进去看看姨娘吧,好好照顾姨娘,若是需要什么药材,只管使人来告知我。” 说完这些话,江知砚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江卓文恨恨地捏紧拳头,向着房间跑去。 第73章 我的好儿子 慕青沅醒来已有三日,昏迷时脑子中曾闪现的碎片,醒来时却又理不清,她只当是原身残留在体内的记忆,并未深究。 每日只能躺在床上静养,她想和孩子们说说话。 江知砚却不许家中小辈多来打扰她,孩子们每日只能在房外请安,不可与她多说话。 美其名曰是怕她伤神,对伤口恢复不利。 慕青沅却只想呵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被软禁起来了似的。 “我想出去晒太阳。” 慕青沅可怜巴巴地看着白薇与白英两人。 白薇和白英互相看了眼,没有江知砚的首肯,两人也不敢擅自决定。 白薇只好轻声劝慰道:“老夫人,外面风大,没得吹坏了您。” “小白薇,你不老实啊。”慕青沅对着窗外努努嘴,“院子里的树纹丝不动,你跟我说风大,是不是当我这个老太婆好骗呢?” 白薇脸色有些不自然,一脸愧疚地看着慕青沅。 慕青沅板了脸,“我今日是一定要出去的。” 江知砚进来后就听到这话,“既然母亲想出去看看,你们几个就出去准备吧。” 白薇和白英两人连忙出去准备。 慕青沅不满地看着他,“好你个逆子,竟然管到老娘头上了,说吧,你是如何将白薇几个训成这样的?” 以前的白薇和白英两人唯她的命是从,现在竟会因为江知砚而违逆她了。 江知砚面露不解,“母亲的丫鬟自然是听母亲的话,与儿子何干?” 慕青沅冷笑,都是千年的狐狸,你在我面前装什么聊斋。 江知砚低垂着头,仿佛慕青沅错怪了他一般。 不多时,白薇与白英便进来扶着慕青沅走到院外。 许久没有晒到太阳,慕青沅下意识挡住了眼睛。 待到慕青沅坐下后,她先是询问江琪和花嬷嬷两人的伤势,得知两人也在床上静养。 若是她们三人一起在院中晒太阳,那画面简直不要太好看。 想到这里,慕青沅笑出了声。 白薇和白英两人不知是何原因,但是江知砚在此两人也不敢多问,只是安静地在慕青沅边上服侍。 “前几日,你说月华是病了,所以云舒才没有去安庆长公主府上。”慕青沅忽然想到江云舒,看着江知砚,问道,“过了这么些天,也该好了吧。为何不回府探望她的老母亲?” 江知砚神色如常,“母亲受伤的事情并未宣扬出去,三姐自然不知道,更何况秦大人这几日忙着官员考校的事情,想来家中更是忙碌。母亲若是想念三姐,待过些日子,我亲自去将三姐请回来就是。” 白英紧紧低下头。 慕青沅不知是信了还是没有信,她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温暖的阳光照射在她身上,江知砚也不多说,就在边上静静地陪着。 兰芷轩。 江云舒正手忙脚乱地安慰云安郡主,“弟妹,你别哭。阿砚并不是迁怒你,只是母亲受伤,他一时间失了分寸,你放心,阿砚那边我去跟他说说。” 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云安郡主也不会来找江云舒。 那日婆母满脸鲜血地被救回府,江知砚看她的目光太过于寒冷,她以为夫君是被吓着了,想要上前拉住他的手,却被他避开了。 一连数天都不曾回两人的院中,更是不见她的面。 自成亲以来,这样的事情还是头一次发生,云安郡主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三姐,夫君他责怪我没有照顾好母亲啊。” 想到母亲,江云舒面上亦带上三分愁苦,“这不怪你,贼子有心加害,你又能如何?” 忽而,房中传来茶盏摔落在地的声音,江云舒顾不上安慰云安郡主,转身进了里间。 “月华!”江云舒进去后,就看到女儿失神地站在桌前,“你可伤到?” 说着将秦月华扶到床上,“就算是要喝茶,也该让豆蔻她们几个去,你身子还没有好透,怎又下床?” 秦月华对着母亲摇了摇头,“躺了这些天,女儿实在有些倦了,这才想自己起身倒茶。” 江云舒:“可是急了?下午让珺儿、瑶儿几个来陪你说说话。” “娘,外祖母可好些?” 怕慕青沅发现什么端倪,江知砚也并未让江云舒去翠微院。 因而慕青沅并不知道她担忧江云舒母女二人就在江家后院。 “你四舅舅说已经好些了,过些日子,待你病彻底好透了,娘再带你去看望外祖母。” 秦月华虚弱地点了点头。 将女儿哄睡后,江云舒又想起还在外面的云安郡主,等她出去看时,云安郡主早已经走了。 江云舒低声叹了口气,便出去寻江知砚。 江知砚将慕青沅送回房中后,便走了出去。 待江知砚走后,慕青沅看着白英和白薇两人,淡淡说道:“明日我便让人将你们的身契还你们,你们伺候我这么许久,我不会亏待你们,若是想留在京中的,那我便在京中给你们安置一处住址。若是家中还有亲人在的,国公府的人自然会护送你们归家。” 白薇和白英两人扑通一声跪在了慕青沅面前,“老夫人开恩,奴婢等没有家人,也不愿放出府去,这一生只愿伺候在您身边。” 慕青沅嗤笑一声,面上带着浅浅的嘲讽笑意,“我身边不要对我不忠的人。” 白薇低头不敢言语,白英抬头看了眼慕青沅,咬了咬牙,便将这些日子江知砚的事情说了出来。 既白等人因为护卫不利,每人受了二十杖责,就在她们这些在翠微院伺候下人面前行刑,温热的鲜血洒在她们脸上,那种恐惧深深烙印在她们心中,她们畏惧江知砚,只好处处听令。 翠微院外的凉亭中,江云舒与江知砚两人对坐。 江云舒看着算是被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眼中满是不赞同,“母亲出事是个意外,你不该将此事迁怒到云安身上,更不该这么久不理她。” “不是意外。”江知砚低声回道。 江云舒吓了一跳,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追问道:“到底是谁这样心狠手辣?” 竟然连一个老夫人都不放过。 江知砚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三姐不必再问,总归我是不会让那人好过的。” 江知砚说这话时,眼神中有着凛冽的恨意。 江云舒拍了拍他的手臂,“这些事情,我相信你可以处理好,但是云安呢?” 提到云安郡主,江知砚有些沉默。 半晌后,他才哑着声道:“我自有分寸。” 江云舒皱眉,见他这样,如何不知道江知砚是在敷衍她。 她故意说道:“你若是不听我的话,看我告不告诉母亲!” “不用告诉了,我已经知道了。” 一道淡淡的声音在亭中响起。 两人震惊地看着慕青沅,江知砚:“母亲,您怎么来了?” “不来的话,我又怎么能够发现你在撒谎呢?我的好儿子?” 第74章 世间风大雨大 有娘在的地方就是家 翠微院。 慕青沅坐在上首,“跪下。” 江知砚没有任何迟疑,便跪了下来,“母亲,不管要如何惩罚儿子,儿子都认,但是儿子希望您能保重身体。” 慕青沅冷哼一声,“你可真是一个大孝子。” 江云舒看得着急,有心在两人之间劝和,但是慕青沅却根本不让她开口说话。 “我且问你,为何要罚既白几人?” 江知砚反问道:“身为侍卫,却没有保护好主子,为何不罚?” “他们已经尽了他们最大的能力,救下了琉儿和珏儿两人,你还想如何?” 江知砚不再说话,低垂着头的显示他的倔强与不认错。 慕青沅看着他,脑中忽然一阵刺痛,她咬紧牙关,尽量让自己忽略那痛楚。 “白英,传我的话,将既白几人放出来,再将陈大夫请来。” 白英看了眼江知砚,最终还是听从慕青沅的命令。 江知砚听出慕青沅声音中的颤抖,连忙起身上前,“母亲,您怎么了?” 慕青沅猛地甩开江知砚的手,“给我去院子里跪着去。” 江知砚不敢忤逆慕青沅的话,只好去院中跪下。 慕青沅透过窗看着江知砚,她该怎样对待她这个儿子呢?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名词阴郁疯批,以前觉得挺带感的。 现在当她的孩子变成这样的时候,她的心中只有心疼。 慕青沅长叹一声,该怎么去纠正他的性格呢? “母亲。”江云舒担忧地看着慕青沅。 慕青沅转过头看她,“差点忘了你了。” 江云舒紧张地看着慕青沅,紧咬着下唇。 “为何回府不告诉我?” 江云舒顿了下,“母亲说的什么话?难不成当女儿的回府看望母亲都不成了?” “那自然是行的,只是你回来却不来见你老娘,这不就可疑了?” 江云舒强装镇定,“母亲,不是女儿不想来,而是月华这孩子感染风寒了,陈大夫说您在养伤,怕将风寒传染给你,这才没来看您,都是女儿的错。” 江云舒说起这话时,心虚的小眼神不敢与慕青沅直视。 慕青沅笑了,指着江云舒,“你这点道行还想骗你娘,恐怕还得再练个几十年。” 江云舒脸上泛起红晕,讪讪地看着慕青沅。 慕青沅看着她小心谨慎的样子,伸手将她招来身边,“你可是怕我知道会担心?可是若是你瞒着我,我才会忍不住去猜测,你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的女儿在我没有看到的地方,是不是又受到了委屈。” 江云舒双眼湿润地看着慕青沅,慕青沅继续说道:“你可知何为母亲?母亲就是要为孩子撑起一片天,在这片天地里,你可以尽可能的做你自己,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给你温暖,给你力量。” 江云舒泪眼婆娑地看着慕青沅,慕青沅其实不喜欢女子这般柔弱,可是这个人偏偏是自己的女儿。 她心间又才传来熟悉的钝痛,她以前也曾想过,若是她有了孩子,不管男女都一定要教会他们勇敢坚强地面对人生。 慕青沅深吸口气,“你若是不说,就让白英来说吧。” 白英经过敲打后,对慕青沅的话是言听计从。 听到慕青沅叫她,她毫不迟疑就将事情说了出来,“三姑奶奶说得没错,表姑娘是病了,只是......” 说完这话,白英抬头看了眼慕青沅,眉眼间有一些犹豫,但是还是将话说了出来,“三姑奶奶府上的妾室小产了,奴婢听说是表姑娘推的,表姑娘生病也正是因此。” 慕青沅下意识就否定,“不可能,月华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她那样乖巧的外孙女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呢?慕青沅一百个不相信。 江云舒的声音有些低落,“母亲,在场的下人都看到是月华推了她,月华身边的丫鬟豆蔻也是亲眼所见。” “当真是怀孕?” 江云舒沉重地点头,她也小产过,那样多的鲜血一盆盆往外端,哪里又能做得了假。 秦仲商也因此事要重罚秦月华,是她死死护住了女儿,若非白英来得及时,恐怕月华就要被秦仲商送去家庙了。 想到这里,江云舒有些黯然,秦仲商若只是对她绝情,她忍忍便过去了。 可是那是月华啊,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宝贝啊,她不愿看到旁人欺负了她,就算那人是她的丈夫,她也绝不允许。 “母亲,我若是......”江云舒抿了抿唇,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我若是在家中待了太久,母亲可别嫌我。” 慕青沅认真说道:“这世间风大雨大,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另一边。 江琉、江珺、江瑶、江珩几人竖着小耳朵认真听完豆蔻说完这些事,几人的面色都有些凝重。 他们在家中不管怎么玩闹都没有涉及到人命。 江珺咽了咽口水,小表妹这么猛的呢? 江瑶皱眉看豆蔻,“当真是表姐推的?” 豆蔻点头,这么多人看着呢,就连她那日也在亭中,亲眼看到秦月华将林芷柔推倒,然后林芷柔的身下便流了许多鲜血。 见兄弟姐妹都不说话,秦月华心中有些失望,她扯了扯嘴角,“你们都出去吧,我想睡了。” 江瑶撅了撅嘴,“表姐为何要赶我们走?我们都是来给表姐想办法的。” 江珺大脑一片空白,只会跟着点头。 江琉托着下巴沉思,“虽然你像是泼妇一般,但是这样谋害人命的事情,你还干不出来。” 江珩道:“我觉得首先要搞清楚的事,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怀孕了。” 秦月华红了眼睛,她原以为兄弟姐妹们会嫌恶她。 她擦了擦眼角,“不用为我费心,总归我是家中的嫡长女,父亲纵使再生我的气,也不会对我怎样。反倒是琉表弟,你的头可好些?” 江琉摸了摸脑袋,过去这么多日,早已经好透了。 “早好了。” 几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却始终没有明确的方向,见着秦月华脸上有了疲色后,方才告退。 出了兰芷轩,几人在路上面面相觑,有心为秦月华讨好公道,却又不知道有何方法。 江瑶捏了捏拳头,精致的脸上满是怒气,“不若再将此事告诉二伯,让二伯将三姑夫狠狠揍一顿!” 江珩却摇了摇头,“此前是因为三姑夫做事不地道,所以祖母才让二伯这样做,可现在是月华表姐不对。” 江瑶瞪了他一眼,“怎么会是月华表姐不对?” 江珩紧锁着眉头,“不管如何,那女人都是月华表姐的庶母。” 江瑶气呼呼地踩了一脚江珩,“你这个小书呆子,你要气死我啊!” 第75章 苦衷 几人正在争执间,白英快步走过来,“几位少爷、姑娘,老夫人有请。” 听到是祖母找他们,江琉猛地转过身子便往翠微院跑去。 剩下几人见江琉跑,也追着去了。 跑到翠微院的时候,江琉看到院中那个熟悉的背影,猛然停住脚步。 他这一停,后面几人便不受控制地撞在他的身上。 江瑶揉着额头,扁着嘴说道:“四哥,你怎么好生生的停了下来?” 江琉指了指了前面。 江瑶、江珩两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惊呼:“爹!” 而后,两人便跑到江知砚身边,江珩跪在江知砚边上。 江瑶问道:“爹,你怎么跪在了这里?” 江知砚抬头便看到女儿这张放大的脸,他挤出一个笑容,“爹做错了事情,在这受罚,你们俩且进去找祖母吧。” 江珩目露担忧,不愿离去,江瑶亦不肯,将身一扭,便要跪在她爹的另一边,“我陪着爹爹一起。” 江知砚心头暖暖的,却板着一张脸说道:“你们祖母只罚了我一人,若是你们陪我受罚,祖母更加生气,不原谅爹爹,那该如何是好?” 江瑶想了想,“那我去向祖母求情!” 江知砚浓郁的黑眸中闪过温柔,微启的薄唇带着笑意,“去吧,珩儿也去。” 江瑶捏着小拳头,她一定要好好在祖母面前给爹爹求情。 房中,江琉一脸心疼地看着慕青沅头上的纱布,声音有些哽咽,“祖母,你痛不痛?” 慕青沅勾了勾嘴角,“早已经不痛了。” “珺儿可受伤?” 江珺摇头,那日发疯的只有慕青沅的马,她们在后面看着慕青沅马车不受控制地向前跑,心中别提多害怕了。 祖孙三人正说着话,江瑶与江珩跑进来,开口就给江知砚求情。 慕青沅看着江瑶和江珩两人,明显被养得极好。 她心中叹息,却温和说道:“那你去问问你爹爹,他可知错。” 江瑶点了点头,便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慕青沅目光转向江琉几人,“听说你们去看了月华,还陪着月华聊了许久,祖母很开心,开心你们能够和谐相处,相互友爱。”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我怎么听闻你们要密谋做坏事呢?” 江珺屏住呼吸,忽然就想到了宴会那次,她有些瑟缩地躲在江琉身后。 江琉理直气壮地说道:“三姑夫冤枉月华表姐,我们自然要为月华表姐讨个公道了。” 江云舒感动地看着这些侄子侄女。 “你们能有这个心思,是非常好的。只是,你们都是孩子,大人的事情自然会有大人来解决。我且问你们,这些日子的课业可有耽误?” 江琉、江珺:“......” 慕青沅看着他们两人,眼底笑意分明,“明日祖母让傅院长给你们做一个小测试,若是没有过关的,可是要受罚的。” “啊!” “不要!” 两人抗拒的小表情和哀嚎像极了学校里的学生,慕青沅眼神有些湿润,“既然害怕,那就快回去温书。” 江琉和江珺连忙跑出去,好似身后有猛兽在追赶他们。 而江瑶姐弟俩却丧着小脸进来,委屈巴巴地看着慕青沅。 慕青沅看得欣慰,“看到你们这样心疼你们父亲,祖母替你们父亲开心,只是,不管是孩子还是大人,做错了事情就得要受罚,他既然不知错,就让他继续跪着吧。” 江瑶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泪花,江珩也是一副被抛弃的小狗样。 慕青沅有些好笑,“罢了,你们都回去温书吧,让你们父亲进来吧。” 江瑶喜极而泣,上前抱住慕青沅,“我就知道祖母最好了。” 江珩也感激地看着慕青沅,慕青沅却故意板着脸,“明日学堂测试,要是不合格,看祖母怎么罚你们。” 江瑶江珩姐弟自然不像江琉姐弟那么菜,两人的课业不用担心,闻言也并没有过多害怕。 江瑶小脑袋在慕青沅身上蹭蹭,“祖母,您尽管放心好了,我这就去叫我爹爹起身。” 说着又像只小蜜蜂一样跑了出去。 慕青沅轻叹口气,白薇满眼担心地看着她,“老夫人,可要去休息?” “不必。”慕青沅摆了摆手,心中盘旋着要和江知砚说的话。 不多时,江知砚一瘸一拐地走进来,袍子一撩便跪在了慕青沅面前。 厅中静极了,没人说话。 白薇和白英两人的心砰砰乱跳,她们是见过江知砚的手段的,东府的姨娘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尽管有慕青沅护着她们,对江知砚,她们还是打从心底害怕。 慕青沅挥了挥手,让她们都出去了,江云舒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母亲和弟弟,母亲却始终没有让她留下来。 待到人都出去后,慕青沅终于开口说话,“想必你们也知道了,关于过去的事情,我一件都想不起来了。这些天我试着回想过去,依旧是朦胧模糊的。” 江知砚抬起脸,漆黑的眸中晦暗一片,“母亲的过去并没有我。” 慕青沅颤巍巍地起身,走到江知砚身边,拉着他的手坐在榻上。 “你并不是一个不受期待的孩子,相反的是,知道你存在的时候,你的父亲和你的母亲十分高兴。虽然已经有了三个孩子,但是你父亲还是整夜没睡,最终替你取了砚这个字。” 慕青沅并没有说谎,这些天她能看到的片段都是原身和江临两人对江家几个孩子的爱护,就连未出世的江知砚,两人都是很珍爱。 “砚儿,父亲和母亲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好像还牵扯到了外人,至于是什么事情,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慕青沅脸上逐渐显露出痛苦,头痛伴随着心痛,声音有些吃力,“砚儿,我有苦衷的,没有一个母亲愿意抛弃孩子,对他们不闻不问。” 她喃喃道:“砚儿,娘有苦衷的,原谅娘。” 江知砚阴郁苍白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痕,够了,只要母亲承认他并不是不被爱的,就够了。 慕青沅说完这些后,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江知砚顾不上擦去泪,连忙唤人叫太医。 第76章 没有被知识侵入过的愚蠢 自从上次和她阴郁的小儿子谈完话后,慕青沅发现江知砚明显有了特别大的改变,整个紧绷的人好似放松下来了。 比如现在。 她清了清嗓子,“琉儿答成这样,你不生气吗?” 江知砚放下笔,“课业一道,琉儿落后珏儿几个太多,答成这样,已经是很不错了。” 慕青沅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江琉的答卷上满是朱红的叉叉。 江知砚注意到慕青沅的视线,他轻笑了声,“琉儿的切入点总是很新奇。” 慕青沅:“......” 那她懂了,江琉有一种没有被知识侵入过的愚蠢。 “傅院长呢?” 江知砚:“傅兄看到琉儿的考卷,心情有些沉重,儿子见他神思恍惚,便让他回家休息了。” 慕青沅:“......”别是被江琉给气的吧。 相比较孙子的学习情况,慕青沅更关心外孙女被冤枉的事情。虽然还没有查到确切的证据,但是林芷柔那个女人,素来小心惯了,不可能贸然去挑衅秦月华。 因此慕青沅猜想,林芷柔的怀孕一定有猫腻。 “可派人去寻给林芷柔看诊的那个大夫?” 江知砚不赞同地看着她,“母亲,李院使交代了让您静养,这些事情,儿子自会办好,也必定不会让人委屈了三姐和月华。” 慕青沅悠悠长叹一声,“身为父母,担心子女乃是天性,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江知砚沉默了一阵,默默替慕青沅倒了杯茶,心中盘算着若是弄死秦仲商那头蠢猪,母亲会不会觉得开心些。 罢了,月华还需要秦仲商来撑些脸面。 思索间,江知砚的长随来寻他。 江知砚眉心微动,便和慕青沅告辞。 慕青沅看白英,“花嬷嬷怎样了?” “嬷嬷让您别挂心她,说过些日子就能来伺候您了。” 花嬷嬷是陪她时间最多的人,身边骤然没有花嬷嬷,慕青沅多少有些不适应。 “什么伺候不伺候,让她好好养身体,待身体好了,再来陪我说说话。” 慕青沅语气中有些孤寂。 白英与白薇两人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些担忧。 白英试探性问道:“老夫人,不如请个戏班子进府热闹热闹?” 白薇连忙否决白英的提议,“不可,太医都说让老夫人静养了,戏班子太吵闹了,对老夫人身子不利。” 白英这才想到这一层,闻言狠狠咬了下下唇。 慕青沅心头的阴霾被这两个丫头驱散了些许,“我知道你们都是好意,无妨的。” 三人正在谈话间,下人来报,傅夫人携傅挽歌来府。 傅夫人一进来,就担心地问道:“老夫人,本该前些日子就来看望您,又想着,您要静养,便没来打扰。现下如何了?可好些?” 就连傅挽歌也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慕青沅噗呲一声笑了,“多谢你们来看我,我的身子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母亲,您又在骗人了。” 忽而,一道温柔的声音打断了慕青沅的话。 慕青沅不用看便知道是江云舒,她嗔道:“当着外人的面拆你老娘的台,可不是一个乖女儿该做的事情。” 江云舒柔柔一笑,走到傅夫人面前,两人手拉着手相互见礼。 江云舒看着傅挽歌,柔声问道:“这就是挽歌吧?这样标致乖巧,莫怪母亲喜欢,就连我看着也满心欢喜。” 说完,便从发上取下一支和田暖玉缠枝莲钗插入傅挽歌发间,“我出来得匆忙,这钗不是什么贵重的,你权当带着玩。” 从大觉寺回去后,傅夫人就将慕青沅的话跟她说了,自然也将若是江琉可取,那便嫁与他的话说了。 傅挽歌自幼成熟,闻言也只是了羞涩了一会,而后便感叹慕青沅的仁慈。 她这样病弱的身子,慕青沅不仅没有嫌弃,反而将亲孙子的一生陪给她。 想到那日寺中,江琉说的那句话,她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嫁给他也不错的念头。 两家的关系已经这样近了,傅挽歌便没有推辞,对着江云舒福了福身子,“多谢夫人。” 慕青沅看着她们和谐的样子,心中自豪极了。 未来孙媳妇和亲闺女交好,日后她不在了,闺女也还有其他家人能对她好。 她笑着对傅夫人说:“你们往后可以多走动走动,我这个闺女最是和气不过了。” 傅夫人微微一笑,“以前只听说过秦夫人是个顶和气的人,一直没有机会相识,今日一见,方才晓得旁人并未撒谎。” 江云舒耳尖染上丝红晕,和傅夫人两人交谈起来。 慕青沅怕傅挽歌在这无聊,就让白英带着她去寻江琪玩。 听说傅夫人来,孟氏妯娌三人也来到了慕青沅这里。 孟氏已然没有了初次相见的傲气,端得是一副国公府大夫人的气度,慕青沅心中满意。 女人之间的聊天话题无非就是八卦、孩子。 傅夫人压低了声音,“听说崔驸马想要纳妾,徽音公主自然不依,进宫找圣上哭诉了一番,隔天崔驸马就受了训斥。” 孟氏皱眉,“那崔驸马可是家中的独苗,徽音公主这么多年无所出,驸马有这种心思是在所难免的。” 夏氏颇有些感同身受,“公主实在是可怜。” 慕青沅和云安郡主做为厅中唯二知道事情原由的人,有默契的对视一眼后,云安郡主便转移了话题。 好在几人也只是聊八卦,并未有深究的意思。 晚间,众人都离去后,慕青沅对着白薇说道:“你且去将那套红宝石头面拿去给大夫人。” 孟氏看着白薇手上的头面,有些不敢确定,“真是母亲给我的?” 白薇嘴角勾了勾,“大夫人今日辛苦,老夫人都是看在眼中的。” 白薇走后,孟氏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她将头面放在桌上,紧紧抓住郭妈妈的手,“妈妈,这真是老夫人给我的?” 郭妈妈笑着看着孟氏,“自然了,白薇代表的自然是老夫人的意思。” 孟氏摸着下巴,喃喃道:“母亲就那样喜欢傅家的姑娘?看来我日后得对她好些了。” 慕青沅:......我不是,我没有。 不过慕青沅的这一举动,确实给傅挽歌带来了些好处。 第77章 颤抖吧 古代人 时间在养伤期间过得飞快,而整个养伤期间是慕青沅来这个朝代以来过得最轻松自在的时候,江知砚将家里大小事都揽了过去。 江琉几次问她,能不能再找个夫子,他四叔实在是有些让人害怕。 想到这里,慕青沅的嘴角翘了翘。 江家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慕青沅心中是无以言表的成就感。 李院使收回手,“老夫人,头上的伤已无大碍,日后还是忌忧虑。” 慕青沅笑着点头,“劳烦李院使了,砚儿,你送下李院使。” 慕青沅转过头,江家人皆欣喜地看着她,“孩子们,我好了!今日咱们吃锅子。” 江知礼微微皱眉,“母亲,虽然是好了,但也不可贸贸然就食辣,恐对身子不利。” 江知砚送完李院使回来,听到了大哥这话,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缘由。 他不赞同地看着慕青沅,“母亲,还是该用些清淡些的。” 连着被两个儿子说教,慕青沅有些心梗,她转过头看向胖儿子。 江知彰现在对江知砚的话言听计从,“母亲,我觉得大哥和四弟说得都对,您可不能任性。” 慕·任性·青沅:“......” 一个二个都是不孝子! 她没好气地说:“谁说锅子都是辣的了?” 众人不解地看着她,他们家吃的锅子还是慕青沅有一天心血来潮,教下人做出来的呢。 他们也只吃过一种辣的。 江知彰想到锅子的鲜香滋味,咽了咽口水,“母亲,还有其他的锅子吗?” 慕青沅神神秘秘道:“万物皆可成火锅。” 孟氏叫来厨房的吴婶,吴婶不是第一回来见慕青沅,她们家的这个老夫人对吃的很是有一套,经常能想出些与众不同的吃法。 “用鸡汤做底,加入草八珍,就可。” “至于配菜,还是上回那些。” 这次的并没有什么难度,吴婶笑眯眯地回去了。 江知彰不确定地问道:“母亲,这次的锅子这么简单吗?” 能好吃吗? 不等到慕青沅回他,江知砚便开口,“二哥,还在减肥期间,本就不可多用,简单些又有何妨?” 江知彰闭嘴了,视线在江知礼、江知砚甚至江云舒身上乱转。 慕青沅没眼看这个猥琐的胖子,随手拿起桌上的干果丢在江知彰头上,“你贼眉鼠眼地打量着什么呢?” 江知彰抱着头,委委屈屈说道:“母亲,准头为何这样好?” 慕青沅神色有些异样,以前当老师用粉笔丢学生养成的。 “你娘天生如此,你看什么呢?” “我是看兄长、弟弟与妹妹都不胖,母亲和父亲也不胖,为何儿子这样胖?” 慕青沅:“......”好问题,她也很想知道。 江知礼回想过去,“幼时,我与二弟一同读书,每每遇到夫子呵斥,二弟总是会多吃些东西。在不知不觉间,二弟便将自己吃胖了,待我发现想去掰正时,却总难以改变。” 慕青沅心中想着,小小的胖儿子受到委屈、挫折时,选择吃喝来逃避痛苦,久而久之小小的胖儿子变成了大大的胖儿子。 说着有些好笑,但是慕青沅心中却有些细细碎碎的钝痛,好似有人拿刀子在不停地剜她的心一般。 时至今日,慕青沅依然想不明白,为何江临能够这么狠心,对于原身生下的孩子可以不闻不问。 但凡他当年能够多关心一些,他们怎么可能变成这样呢? 更加想不明白的是原身,怎能丢下自己十月怀胎的亲骨肉? 罢了罢了。 每个人的心头都有一个巨大的裂口,却又不得不带着这些裂口继续赶路。 眼见着慕青沅的表情越发不好,江知砚忙说道:“好在二哥现在瘦了许多。” 江知彰猛点头,他也感觉到身体轻盈了不少。 不多时,下人就将准备好的锅子端了上来,依旧是大人一桌、小孩一桌。 菌菇汤刚被端上来,江知彰就开始不停地分泌唾液了,“母亲,这汤好鲜。” 慕青沅语气自豪极了,“现在还敢说这锅子简单吗?” 江知彰疯狂摇头。 慕青沅在转头看其他人,也都是被菌菇汤的香味所俘获了。 她勾了勾嘴角,颤抖吧,古代人! 待到慕青沅下了第一筷子后,江知彰紧随其后夹起一个香菇,一口咬开,香菇在口腔中爆开,而香菇所特有的香气和鲜气瞬间席卷了他的味蕾。 江知彰不停用手扇嘴巴,“好烫好烫!” 夏氏嫌弃地往边上坐了坐。 江知礼不赞同地看着江知彰用餐,“二弟,吃饭不可急躁,有道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样滚烫的食物,怎好从锅中夹出来就吃?” 江知彰不理他,只一味地猛吃。 慕青沅对白英说:“让厨房再给表姑娘做个锅子,让表姑娘也用些。” 白英低声应是后,便退了出去。 秦月华的病一直没好,江云舒怕慕青沅被过了病气,也不敢让她去看秦月华。 想到秦月华,慕青沅的眼神便落在江知砚身上,不知林芷柔怀孕一事调查的如何了。 慕青沅放下筷子,“你们先吃,我吃好了。” 白薇扶着慕青沅进入内室。 江知砚也跟着进去,“你们先用,我去看看母亲。” 房中,慕青沅坐在软榻上,“你怎么来了,吃饱了?” 江知砚轻声说道:“母亲不是想问我关于林芷柔的事情吗?所以儿子就来了。” 慕青沅:“......”不愧是她的人精儿子。 “那你调查的如何了?” “林氏身边的丫鬟招了,说林氏这胎怀的异样,只是替林氏看诊的那个大夫却消失不见了。” “是不见了还是死了?” 江知砚惊讶于母亲的敏锐,思索半晌,他还是说道:“凶多吉少。” 慕青沅心情有些沉重,若是找不到这个大夫证明林芷柔怀孕的异样,那她的外孙女岂不是一直要背负着害庶母流产的罪名? 慕青沅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她闭上眼睛,片刻后,她才开口说道:“既然找不到这个大夫,那就让林芷柔亲口说。” 第78章 红花白花论 归去来馆严格遵守慕青沅制定的上五休二原则,恰逢休沐,慕青沅便带着家中的孩子出去逛街了。 临近年关,孟氏妯娌三人还有事要忙,就没有跟着一起去,只好送着慕青沅等人出府。 慕青沅瞧着云安郡主眼下的青黑,眉头拧起,“云安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若是身子不舒服,就别那么劳累,还有你两个嫂嫂呢?” 云安郡主近来有些沉默,闻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母亲放心吧,儿媳没事。” 慕青沅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笑容比哭还难看,还不如不笑呢。 江琉等人已经在马车上催她了,她只好让孟氏与夏氏两人多注意着云安郡主。 孟氏一口应下。 她的心情有些微妙,在江家江知砚的后院是最干净的,没有乱七八糟的通房和妾室,云安郡主也是妯娌中最轻快的那一个。 慕青沅昏迷不知道发生何事,她们自然知道。 见慕青沅走远后,孟氏殷切问道:“四弟妹,四弟只是一时拧巴,你可别跟着拧巴上了。” 夏氏也跟着说道:“是啊,弟妹,夫妻过日子不就是那么回事吗?他强你就弱,若都顶着来,多少恩爱都能被消耗殆尽。” 说完后,夏氏自嘲地笑了。 夫妻之间的相处道理,她如今也算是明白了,只是为时已晚。 云安郡主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呢,只是面对江知砚,她的心就忍不住回想,为何江知砚能够这么狠心的对她。 她的声音有些黯然,“两位嫂嫂的好意,云安心领了,我心里晓得的。” 孟氏见她这样如何不明白呢,她叹了口气,“咱们这样的人家,哪有什么真情在呢,无非就是给了应有的体面,戏文中说的情与爱,终究是当不得真的。” 云安郡主身子微颤,眼角滑过一滴泪,“两位嫂嫂,我身子有些不适,便先回院中了。” 说完后,云安郡主匆忙转身而去。 夏氏同情地看着云安郡主的背影,“大嫂何苦要说这些话,没得惹了郡主伤心。” 夏氏以前嫉妒云安郡主,现在看她这样子,当初的嫉妒早就被同情所代替。 “我也只是想让她早日看清罢了。” 她们这些人哪一个没有对夫君充满过幻想,只是现实和想象还是天差地别的。 马车上,慕青沅问江云舒,云安郡主是怎么回事。 江云舒支支吾吾,不敢将事情说出来。 慕青沅重重拍了拍桌子,“在我面前你还想着隐瞒?还不快说!” 江云舒不敢忤逆慕青沅,只好将实情说了出来。 慕青沅闭了闭眼睛,她早该想到的。 江知砚能够重罚既白等侍卫,云安郡主也一定受了极大的委屈。 这么多儿媳中,慕青沅最是喜欢云安郡主的性格,爽朗大气。 身为郡主却丝毫没有骄纵之气,对她这个便宜婆母更是体贴。 满心满眼的都是江知砚,这样一个三好妻子,江知砚竟然能够同她冷战。 慕青沅的拳头硬了,她看不起这样的男人,就算这个男人是她儿子,也毫不例外。 远在内阁的江知砚,小声地打了个喷嚏,下属立马关心到,“江大人,可是受了凉?下官这就让小厨房煮上碗姜汤送过来。” “田大人,不必如此。”江知砚连忙说道,“我并没有受寒,想来是这卷宗放置的时间太久,染上了些灰尘罢了。” 这时,白薇轻声说道:“老夫人,檀香楼到了。” 慕青沅收起心绪,由着江云舒扶她下车。 莲娘笑着将慕青沅等人迎了进去,“老夫人,您许久未来了,近来身子可好?” 慕青沅笑呵呵回道:“好着呢。” 她大手一挥对江家人说道:“进去挑选你们喜爱的东西吧,祖母付钱。” 一副不差钱的模样,江珺拉着江琪和江瑶连忙奔上二楼。 江琉几人看着楼里的女子,略微有些不自然。 莲娘眼角下弯,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几位公子,楼上也有男子的配饰。” 说完,她随手点了个小厮,引着他们上去。 莲娘与江云舒两人,搀扶着慕青沅在楼里闲逛。 莲娘说道:“老夫人,真是个再好不过的祖母了。” “这哪里算得上。”慕青沅摆手。 忽而,一道清瘦的背影,引起了慕青沅的注意,她侧头对莲娘说道:“劳烦你带我这个女儿上楼挑选些首饰,务必要让她艳光四射的出现在我面前。” 江云舒脸色涨红,“母亲!” 莲娘艳羡地看着江云舒,忍不住说道:“老夫人不仅是位好祖母,还是个好母亲。” 她从小就被亲生父母卖到那种脏地方,身边的也都是这样的姐妹。 来到京城后,她才发现,这世上还有一心爱着女儿的母亲。 她收起眼中的羡慕,轻声说道:“夫人,请跟我来吧。” 莲娘带着江云舒去挑选首饰,慕青沅便往那个熟悉的背影处走去。 只见那人手中拿着一只垂珠却月钗,不知在想什么。 慕青沅拿过他手中的钗,那人瞬间惊醒,错愕地看着慕青沅。 “这钗清秀,却不适合公主殿下。”说完,慕青沅将这钗子放回原处,又从旁边挑选了一只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塞入崔广陵手中,“这步摇华丽富贵最是适合公主这样明艳的人了。” 崔广陵捏着手中的步摇,黯然地低下头。 慕青沅的拳头又紧了,这没担当的臭男人! 她深吸口气,“老身从前听过一段话,不知道驸马可愿意听听。” 崔广陵拱了拱手,“老夫人,您但说无妨。” “老身听说啊,在一个男人的一生中,至少会拥有两朵花,一朵是白的,一朵是红的。如果他娶了白花,时间长了,白的就成了桌上的米饭粒,而红的就成了心头的朱砂痣。但如果他要了红的那朵,日子久了,红的就变成了墙上的蚊子血,而白的,却是床前明月光。” 崔广陵怔怔地看着他,眼神中满是迷茫。 “驸马聪慧,一定能够明白老身的意思。” “老夫人,难道真的没有一丝可能吗?” 第79章 阿璇 有可能吗? 除非徽音公主点头,可她若是同意,就不会去宫中哭诉。 慕青沅不回答,安静地回望他。 片刻后,崔广陵垂下眼,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哑着声线道:“有些事有些人错过了一次,就是一辈子。” 慕青沅被他这非主流青春伤痛文学雷得外焦里嫩,又听他这话中还有其他意思。 “老夫人,小子想请您喝杯茶。” 慕青沅同崔广陵一道来到隔壁茶楼的雅间。 崔广陵斟了杯茶放在慕青沅面前,“老夫人久不在京中,想来有些事情是不清楚的。” “我与凌霜自幼青梅竹马。”说完这话后,崔广陵连忙补充道,“老夫人还不知道吧,珈蓝的真名是凌霜,是原先京中魏御史的嫡孙女。” 慕青沅的眉头跳了跳,她本想着从大觉寺回来后,就让花嬷嬷去打探一下珈蓝的身世呢,却没想到马车失控,平白无故地躺了一个多月。 又遇上江云舒的事情,这才忘记了珈蓝。 “魏御史与我祖父极好,他们两人私下为我和凌霜定下了亲事。” 说起这些事情,崔广陵语气中有些许怀念。 “直到那一日,魏御史不知如何触怒了皇上,当日就被推出午门斩首。”崔广陵的语气骤然变得很害怕,“男子流放边疆,女子充入教坊司,魏家老夫人受不住这个打击,也因此去了。” 听到魏家老夫人因此去了时,慕青沅心跳猛然快了起来,她脑中忽然间闪过一个名字,“是不是叫阿璇?” 崔广陵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慕青沅紧紧抓住他的衣袖,“魏老夫人是不是叫阿璇?” 崔广陵怔了怔,“魏老夫人出自卓家,单名一个璇字。” 慕青沅站起身,喃喃道:“难怪我看珈蓝那么熟悉,她像她祖母,她像阿璇啊!” 慕青沅的神色有些癫狂,崔广陵害怕她被魇住,小声唤道:“老夫人?” 白薇与白英两人紧紧拉住慕青沅的手,“老夫人,您怎么了?” 慕青沅抬手拭去满脸泪水,略显疲惫地说道:“驸马爷别担心,老身无事,只是想到了旧人罢了,你接着说吧。” 崔广陵自嘲一笑,“凌霜被卖入教坊司后,我原以为此一生都不能再见她,没想到我们还有相见的日子,更是没有想到会以现在这种方式。” 慕青沅沉默不语,这样的结局确实令人唏嘘。 崔广陵重重捶着桌子,语气中满是愤恨,“明明我和凌霜才是青梅竹马,可她偏要来横插一脚。” 慕青沅面色凝重,眼中闪烁着忧愁,“驸马爷,老身劝你放下过去,从她成为珈蓝开始,你们之间就再也无一丝可能性了,你若是不听劝,仍旧执迷不悟的话,终会害了她。” 崔广陵愣在原地,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就是害怕害了凌霜,他才一直忍耐。 “驸马爷,今日之话,莫要再和其他人说了。”慕青沅严肃地看着崔广陵,见他点头后,她转身离开。 出了茶楼,慕青沅长叹一声,真是造化弄人。 她的脚步有些沉重,便在檀香楼门口站了片刻。 “老夫人,今日好有雅兴。” 一道冷硬的声音打断慕青沅的沉思,她抬头看去,“原来是谢大人,今日不用办差吗?” 谢子归站定身子,“说不定我同老夫人说话,也属于我办差中的一项呢。” 说完,他的目光看向茶楼。 慕青沅并不怕他知道什么,谢子归此人亦正亦邪,但是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还算是一个比较好说话的人。 她轻笑了声,“只要没耽误谢大人办事就好。” 谢子归:“听说贵府正在找一个郎中。” 虽然是个问句,但是慕青沅却从他的脸上看出他一定知道这人的去处。 至于谢子归为什么会知道,恐怕全京城发生的事情,就没有皇城司不知道的。 “还请谢大人告知。” “呵。”谢子归勾了勾嘴角,“前日,皇城司在护城河中发现了这个郎中的尸体。” 虽然早已经猜到这人已经是凶多吉少,现在听到他死了的消息,慕青沅还是说不上的失望。 不过幸好,她还有n b。 谢子归看到慕青沅脸上快速变化的神态,“想来就算没有这个郎中,您也能有其他方法。” “谢大人高看我了。” 你来我往间,江云舒出来寻慕青沅,正看到这一幕。 她上前紧紧揽住慕青沅的手臂,“母亲,您怎么在外面站着?还是跟女儿一起进去吧。” 慕青沅对着谢子归道:“谢大人去办差吧,老身还要同家中小辈一起。” 说完便带着江云舒回到店里。 谢子归的视线紧紧跟随江云舒的背影,江云舒眉心微蹙,转过头去看谢子归,却撞入一双漆黑如浓墨一般的深眸中。 她赶紧将头转回来,小声对着慕青沅说道:“母亲,这人是谁?气势竟然这样骇人。” “皇城司的指挥使,谢子归谢大人。” 江云舒面上闪过丝害怕,京中之人不仅传谢子归铁面无私,更出名的还是他杀人不眨眼的流言。 “母亲,还是少与他往来吧,瞧着有些吓人。” 慕青沅心中正想着珈蓝的事情,并没有仔细听清楚她的话,便胡乱地点了点头。 谢子归看江云舒躲他不及的眼神,舔了舔后槽牙,许久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见到慕青沅回来,江家人便蜂拥而上将慕青沅团团围住,“祖母,我们挑好了,该去望江楼吃饭了。” 慕青沅并不拒绝他们,痛快付完钱后,便带着他们直奔望江楼。 江琉驾轻就熟地点了满桌子的吃的,还有两个大点心盒子。 慕青沅好笑地看着他,这是望江楼特有的点心,一个食盒中足有一百零八道点心。 她虽然不介意花钱,但是她并不想让孩子们染上奢侈浪费的习惯。 “两个吃得完吗?” 江琉理直气壮道:“月华表姐在家中养病,自然也要给她带上一个。” 然后月华表姐吃不完的话,他也能去帮忙解决些。 慕青沅被他逗笑了,便同意了。 第80章 她是谁 回到翠微院,花嬷嬷立在檐下笑吟吟地给慕青沅请安,“奴婢拜见老夫人。” 慕青沅惊喜地看着她,“可都全好了?” 花嬷嬷点头,“托老夫人的洪福,奴婢已大好。” 其实早已经好了,慕青沅强硬地勒令她休息,这才待到了现在。 慕青沅握住她的手,两人一路进了房中,她迫不及待地开口询:“嬷嬷,你可知道京中原先有一个姓魏的御史?” 花嬷嬷回想片刻,面上有些许疑惑,“原先是有一个,但不是已经被.......” 慕青沅打断她,“那你可知道他的夫人,叫卓璇。” 她的脑中只是隐隐约约记着有这么个人,但是两人之间到底是怎样的交情,她实在是想不起。 不过想来,肯定过不会差到哪里去,不然的话,她想起来怎么会这么心痛呢? “奴婢知道她,早在奴婢还在宫中的时候,就曾听说过您与魏家的这个老夫人是手帕交。” 慕青沅怔怔站在原地,神思恍惚地看着花嬷嬷。 花嬷嬷却觉得慕青沅不是在看她,而是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 “青沅,从今往后,我们俩人就是手帕交了。” “行啊,从今往后咱俩就是好闺蜜了。” “什么是闺蜜?” “闺蜜就是手帕交的意思。” “好吧,那我们是闺蜜。” 慕青沅的脑中闪过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子,在树下一边分食糕点,一边说话的情景。 花嬷嬷赶紧扶着慕青沅坐下,“老夫人,魏老夫人已经走了多年了,您万万不能太难过了。” 她紧紧闭上双眼,痛苦的泪水划过她的脸庞。 这是她的感情还是原身的? 若是原身,原身怎么会知道闺蜜这个词呢? 若不是原身,那又是谁? 是她吗? 慕青沅捂着胸口晕了过去。 花嬷嬷大惊失色,连忙叫人。 待到慕青沅醒来,已经是晚间了,看着守在她床前的江家众人,她又将眼睛闭上,“都回去吧。” 江知彰第一个不同意,“母亲,你刚醒来,儿子陪您说说话。” 慕青沅蓦然拔高音量,“都出去!” 众人被吓了一跳,面面相觑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花嬷嬷轻声道:“三位老爷,你们还是先回去吧,莫要吵了老夫人休息。” 众人心中不情愿,但是看着慕青沅疲倦的面孔,只好告退。 听着众人离开的声音,慕青沅阖紧的双眼并没有睁开,眼角不断有泪滴落。 她脑海中纷杂的情绪还没有理清楚,为什么慕青沅会知道闺蜜? 为什么阎王说只能是她? 她到底是谁? 她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一个隐隐的猜想,但是她始终不敢承认。 脸上的泪水被人轻柔拭去,慕青沅猛然睁开眼睛,浸满了泪水的眼里满是痛苦,“嬷嬷,我的心好痛啊。” 花嬷嬷轻柔地拍着慕青沅的肩,像是安慰孩子一样安慰她,“没关系的,睡醒一觉起来便没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两道苍老的声音在夜空下低语,慕青沅的心弦渐渐放松下来,在安神香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花嬷嬷轻轻掖了掖慕青沅的被角,走出内室。 江知礼兄弟三人还有江云舒还在厅中等着,见到花嬷嬷出来,纷纷围上去。 花嬷嬷叹了口气,“老夫人许是想起了些过去的事情,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江知砚猛地走到内室门口,却不敢走进去,声音发紧,“她是否又要离开?” 江知砚的问题也是江家其他人所关心的问题,众人的目光紧紧盯着花嬷嬷。 花嬷嬷想着慕青沅的样子,勉强笑了笑,“四老爷这是说的什么话,老夫人说过有你们在的地方就是家,怎么会离开呢?” 江知砚还是没能放松,仍旧是紧盯着内室。 不管花嬷嬷怎样劝他们去休息,他们都不肯,她心中叹息,却又毫无办法,只好让下人在房中多加几个暖炉。 另一边,徽音公主府仍旧是灯火通明。 徽音公主接过崔广陵送的步摇,明艳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 她问道:“当真是给我的?” 崔广陵垂眸,“自然是送公主的。” 徽音公主将步摇给珈蓝 ,“你替我簪上。” 珈蓝低声应了声后,拿过步摇轻柔地插入徽音公主发间。 徽音公主对着铜镜,左右转头,精致的步摇衬得她越发高贵。 她起身款款走到崔广陵面前,拉住他的手。 崔广陵身子僵了僵,任由她的动作。 “崔郎,我们早些安寝吧。” 珈蓝等侍女便要退出房中。 崔广陵胃中一阵翻腾,慌忙抽出手,“公主还是早些安置吧,微臣还有事务要处理,先行告退了。” 说完,不等徽音公主说话,便匆忙转身离去。 珈蓝的眉头微皱,公主怕是又要发火了。 果然,徽音公主一把拔下发间的步摇,狠狠掷在地上。 “崔广陵,你竟然敢!” 珈蓝等人跪了一地。 徽音公主的眼神瞥见珈蓝,想到下午收到那封密信。 她缓步走到珈蓝身前,蹲下身子,“抬起头来。” 珈蓝不敢违抗,轻轻将头抬了起来,眼神却不敢直视徽音公主。 徽音公主一把擒住她的下巴,左右转动,又猛然松开手。 起身走到梳妆台前,随手捡起一块手帕用力擦着刚才碰过珈蓝下巴的指头。 她冷声道:“你们给我记住了,身为我的侍女,就一辈子都是我的奴婢,若是敢奢望我的东西,我会让你们不得好死。” “听见了吗?” “听见了。” 徽音公主满意地勾了勾嘴角,“珈蓝,去院中跪着去。” 珈蓝没问缘由,低声应道,“是。” 说完便去了院中跪下。 十一月的京城,夜晚已经有些冬天的寒意了。 珈蓝身着单衣跪在院中,看得丹若心疼,她想去给珈蓝拿件衣服披上。 芙蓉连忙按住她,小声道:“你还不知道公主的脾气吗?若是被公主知道了,你和她都逃不了一罚。”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受罚?” 芙蓉黯然说道:“这不就是咱们这些当奴才的命吗?” 丹若便不再说话了,是了,这是她们的命。 两人寂静无言地站在廊下守夜。 第81章 迷茫 窗外雨嘀嗒个没完,慕青沅靠在榻上,突然问道:“胡姬的腿伤可找人来看吗?” 白英收拾床榻的身子僵了僵,过了半晌才说道:“六老爷寻了太医来看,说是,说是日后再不能走路了。” 慕青沅听罢,不再说话。 眼见着到了早食的时候,慕青沅还是没有任何吃饭的意思。 白薇心中着急,开口劝道:“老夫人,时候不早了先用些膳食吧。” “不必。”慕青沅开口拒绝,她看向门外那个直愣愣的身影,眼神中满是迷茫和痛苦。 白薇还想再劝,却被花嬷嬷打断,花嬷嬷在她耳边轻声吩咐了两句,白薇听完忙不迭点头。 花嬷嬷找了件大氅披在慕青沅身上,“老夫人,不能不在意自己的身子。” 慕青沅的目光在花嬷嬷和白英身上游移,又转向窗外,专注地看着雨滴落。 花嬷嬷想了想,继续说道:“老夫人,魏家落败后,卓家家主也被皇上揪到了错处,万幸是只贬为了庶人。老夫人,您不想见见故人吗?” 故人? 慕青沅自嘲一笑,“见了又如何?” 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更遑论拯救别人呢。 花嬷嬷咬了下唇,看来老夫人当真是心绪不宁,不然的话,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多时,白薇端着碗色彩鲜明的面条走进来,花嬷嬷接过来,吹热后,送至慕青沅嘴边。 “老夫人,多少用些吧,您昨晚就没有进食了。” 慕青沅皱了皱眉,“拿走。” 白薇与白英两人跪在慕青沅面前,白英红着眼睛,“老夫人,您是怎么了?若是在京中不自在了,咱们就回皇陵去,再不济也可以回净水庵,万万没有您这样糟蹋身子的道理。” 说完,白英嘤嘤哭了起来,白薇无声的流泪。 慕青沅叹了口气,“这是做什么?我只是想安静一会罢了。” “那一晚上加一个早上也该够了,老夫人莫不是以为我是奴婢,就唬我的吧。” 花嬷嬷见慕青沅神色松动,故意板着脸说道:“好你个丫头,怎么敢在主子面前这样说话,看我打不死你。” 说着,便要上手打白英。 只是想象中的阻拦却迟迟没有出现,她讪讪地放下手,“老夫人。” 慕青沅看着她们三人眼中的忧虑,心中叹息,往事暗沉不可追。过去的事情,她并不知道全貌,与其在这猜想,不如走好眼下的每一步,她身上可是还有着kpi的人。 只是越和江家人相处,原本只想当个教导主任的念头越发淡漠了。 反而是,反而是真把自己当成他们的母亲、祖母。 慕青沅闭上眼睛,江家人的脸庞在她脑中如走马灯般闪过,她不愿意让他们再次失望。 “在我面前还敢演戏呢,你家老夫人可是有着火眼金睛。”慕青沅缓缓睁开眼睛,无奈摇头,“你们啊,罢了,让他们都进来吧。” 白英喜极而泣,“奴婢这就去请几位老爷进来。” 听到母亲让他们进去,众人一窝蜂地涌了进来。 慕青沅皱着眉看他们,“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是这样不稳重?” 江知彰挤开江知礼,跪在慕青沅面前,双眼紧紧盯着她,“母亲,您不走吧?” 几人俱是熬了一夜没睡,双眼布满血丝,眼下有着浓郁的青黑。 慕青沅眼中闪过心疼,是不是的有什么要紧的呢? 这样孩子们当她是母亲,那她就是他们的母亲。 慕青沅拉他坐在榻上,嗔了他一眼,“说什么浑话呢?母亲怎么会离开你们。” 江知砚闻言心中紧绷的那根弦暂时松了下来。 江云舒靠在慕青沅的另一边,紧紧地抱着她,满脸依恋地说道:“母亲,女儿再不能离开母亲一日。” 慕青沅好笑地点了点她的头,“傻丫头,你已嫁为人妻,有了自己的家了,早晚还是要回家的。” 江云舒将头埋入慕青沅身上,用力嗅着母亲身上的味道。 “老大、老二,你俩跪下,我要问你们的罪。” 江知礼和江知彰两人两人跪下,江知礼忐忑地看着慕青沅,“母亲,不知儿子做错了什么事情?” “身为兄长为何不善待弟妹?” 江知礼和江知彰两人对视一眼,又看了眼边上的江知砚。 “母亲,是我没有尽到长兄的职责,我一没有顾好二弟,害得他终日碌碌,我二没有顾好三妹,害得她在秦府蹉跎,我三没有顾好四弟。” 说到这,江知礼闭了闭眼,而后睁开眼,颤声道:“害得四弟从小饱受欺辱。” “母亲,都是儿子的错。” 江知彰见状,也连忙说是他的错。 江知砚舔了舔干裂的唇,不知该说什么。 “不是你们的错,是我的错。”慕青沅叹了气,放柔声音,“都是母亲不好,害得你们如此。” 见慕青沅又陷入回忆中,花嬷嬷赶紧打断众人,“老夫人,不若先用饭吧。” 江云舒忙从慕青沅身上起身,“母亲,我扶你去。” 慕青沅也就没有推辞,略微用了些,便不愿再吃了。 “秦府的事情可安排妥当?” 江知砚:“已经安排妥当,母亲,今日可是要去?” 慕青沅摇了摇头,“今日你们先休息,待到明日,咱们便去秦府,会会这个林姨娘。” 徽音公主府。 徽音公主打开房门后,珈蓝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浸湿后,紧紧贴在身上,她的身子在雨中摇晃。 没有公主的吩咐,她不敢起身。 徽音公主翘了翘嘴角,便让下人摆了早膳,她要一边看着珈蓝受罚一边吃。 丹若看着珈蓝的样子,终于还是忍不住,跪在徽音公主面前,“公主,天寒且又下雨,珈蓝这样跪下去,恐怕要伤了身子的。” 徽音公主脸色骤然一变。 不待她说话,芙蓉走到丹若面前,狠狠给了她一巴掌,“你这该死的奴才,谁准你说话的?没得坏了公主的雅兴。” 说完后,芙蓉跪在徽音公主面前,讨好地看着她,“公主,您息怒,这不长眼的丫头,奴婢已经狠狠教训过了,您别和她一般计较。” 徽音公主斜睨了她一眼,“你倒是个聪明的。” 芙蓉心里咯噔了一下,紧紧捏住手指不敢说话。 “起来吧,别倒了本公主的胃口。” 用完膳后,下人来报,荣国公府的老夫人求见。 徽音公主喃喃:“她怎么会来?” 略微思考后,徽音公主去花厅见慕青沅。 第82章 讨要 下人引着慕青沅一路来到垂花厅,花嬷嬷担忧地看着她。 到了花厅后,慕青沅便咳了两声,吓得花嬷嬷赶紧将她身上的大氅紧了紧。 她压低声音道:“又下着雨,今日合该在府里休息的,哪有您这样奔波的?” 慕青沅拍了拍她的手,“我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不早些办好,恐夜长梦多。” 花嬷嬷一向拿她家这个任性的老夫人没辙,闻言也只是叹气。 不多时,徽音公主便穿戴整齐地来到慕青沅面前。 “老夫人,什么样的风将您给吹来了?快请坐,快请坐。” 徽音公主明艳的脸上,满是笑意。 “公主瞧着还是这样光彩照人,老身活了这大半辈子,再没有见到比您更明艳的人儿了,”慕青沅赞道,她并未说假话,徽音公主的容貌确实是顶顶好的。 徽音公主脸上的笑意更加无法掩盖,“您说的哪里话。” 花嬷嬷将一个木匣子放到徽音公主面前,徽音公主面露不解,“老夫人?” “公主打开看看。”慕青沅笑着说,“原以为这样一匣子宝物,要在我家蒙灰了,自从见到公主后,老身就想着,这些东西戴在公主身上,才是物得其所啊。” 徽音公主打开匣子,十颗大小均匀、圆润光泽的珍珠,中间有一颗珠子,足有婴儿拳头大。 尽管是看遍了世间宝物,徽音公主还是被这些散发着柔和而迷人的珍珠所吸引。 “老夫人,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还请公主收下,实在是老身有个不情不请,这才用这匣子来与公主交换。” 徽音公主敛下脸上的笑意,“您有事尽管说就是,若是有什么我能帮上的,我一定帮。” 两次见面,慕青沅给她的印象都极好,没有人会讨厌一个见面总是夸自己的老夫人。 徽音公主侧着身子听慕青沅说话,慕青沅清了清嗓子,“公主有所不知,老身原先有一个交情极好的姐妹,却不曾想她家一朝落难,女子都被充入了教坊司。” 徽音公主心头升起异样的感觉,继续听下去。 “经过多方打听,才得知故人的孙女在公主这里当差,老身今日就腆着个脸,请公主割爱。” “那人是谁?” “正是公主身边的珈蓝姑娘。” 两人目光交汇,花厅静谧下来。 慕青沅继续说道:“老身也知道这话实在是僭越了,还请公主全老身这份心。” 说着,慕青沅起身对着徽音公主拱手。 徽音公主冷下脸,“我还当老夫人说的是哪个丫鬟呢,原来是她。不过,老夫人今日注定要失望而归了,这个丫鬟,本公主也是爱极了,实在是难以割舍。” “公主乃天之贵女、金枝玉叶,身边伺候之人不知凡几,想来像是珈蓝这样体贴的姑娘多得是......” 徽音公主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老夫人难不成已经老得听不懂本公主的话了不成?本公主说不给那便是不给。来人,送客。” 说完便看也不看慕青沅,拂袖而去。 回到院子中,徽音公主见珈蓝还跪在那里,上前一脚踢到珈蓝身上。 本就淋了一夜的雨,珈蓝身上毫无力气,贸然受了一脚后,身子便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徽音公主脸色阴沉,“好一个会勾人的贱婢,将她给我拖进来。” 下人不敢违逆,只好抓住珈蓝的手臂,将她拖到房中后,用力将她甩在徽音公主面前。 徽音公主从头上拔下金簪,冰冷的簪子在珈蓝脸上不停游走。 “你说,若是没有你这张脸,你还能勾引人吗?” 珈蓝强撑着说道:“公主明鉴,奴婢万万不敢有这样的念头。” “还敢说谎!”徽音公主的手猛然抬起,重重刺入珈蓝脸上,从颧骨处一直划到口角,汩汩鲜血顺着伤口流出。 芙蓉死死掐住掌心,才让自己没有哭出来,她将所有的情绪压在心底。 珈蓝眉头紧皱,冷汗在额间不停冒出,却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声音。 徽音公主收回簪子,语气清冷,“这样你总该老实了吧。” 说完,便让下人将珈蓝抬进下人房了。 徽音公主府门口,慕青沅与花嬷嬷、白英几人看着重重关上的大门。 白英心中不愤,“这徽音公主实在是太过分了,怎敢对您说出这样的话。” 慕青沅看了两眼后,便上了马车。 一直到了荣国公府,白英依旧是愤愤不平。 花嬷嬷一边替慕青沅烘衣服,一边说道:“公主的态度这样强硬,恐怕珈蓝姑娘要危险了。” 慕青沅也是这样想着,她害怕徽音公主发现了崔广陵和珈蓝的事情。 若是这样,不知道珈蓝会遭遇什么样的事情。 她转过头,看着白英严肃地说道:“找个人去盯着徽音公主府,若是珈蓝有什么情况的话,速来报我。” 白英被她的样子吓到了,连忙点头,便小跑着出去。 白薇:“老夫人,您别着急,先用些姜汤吧。” 慕青沅接过来一饮而尽。 休息片刻后,慕青沅站起身,“去看看月华。” 花嬷嬷刚想拦住慕青沅,却见她健步如飞,只好跟上。 兰芷轩,秦月华的身子已经好了不少,此时正靠着窗,看豆蔻与佩兰翻花绳。 慕青沅不用人通传,进到房中,她的目光落在了外孙女消瘦的脸蛋上。 秦月华同样也看到了她,小声叫了声外祖母。 豆蔻与佩兰两人赶紧退到一边。 “月华,你可好些?” 秦月华不想慕青沅担忧,便故作轻松地说道:“外祖母,您别担心,太医也说了这只是个风寒而已,只是病去如抽丝,这才拖了这么久。” “在外祖母面前还逞强呢。”慕青沅点了点她的鼻子,“前些日子,外祖母也病着,这才忘了我的小月华,现在外祖母好了,自然能够为小月华撑腰了。” 秦月华投入慕青沅怀中,瓮声瓮气地说道:“外祖母,我想与我娘一直在江家,不想回秦府 。” 那个家一点都不好。 “这算什么?你若是不想回就不回,你老子若是敢有什么意见,看我不削他。” 慕青沅豪迈的口气成功将秦月华逗笑,“外祖母,你真好。” 慕青沅对着白薇招了招手,白薇便将一个盒子递给她。 慕青沅将这个盒子打开,放在秦月华面前,“你瞧,这是祖母给你选的,你试试,可喜欢。” 秦月华拿出那赤金挂铃铛手镯戴入腕上,轻轻晃动手腕,铃铛便也跟着响起。 秦月华眉眼弯弯地看着慕青沅,“多谢祖母,我喜欢。” 慕青沅板着脸道:“瞧你瘦的,都要挂不住这镯子了,明日起要多多吃饭,吃得胖胖的才好看。” “都听祖母的。” 第83章 戏还挺多的 翌日,慕青沅便带着江云舒兄妹几人去了秦府。 料峭的寒风拍打着马车,慕青沅手里抱着暖炉和江云舒说话,“今日,你且先回府,就让月华在江家养病,待到好些也跟着家中姐妹一同去学堂,姐妹之间相互也能说说话。” 江云舒艰涩说道:“秦家只有月华一个孩子,月华从小就孤独。” 慕青沅戳了戳她的额头,“别胡思乱想,月华也有你全部的宠爱呢。” 江云舒脸上松快两分,“还是母亲看得通透。” 秦仲商正在书房中,下人来报江云舒回府的消息,他的眼神都没有给一个。 见下人还没动,秦仲商皱眉问道:“还有何事?” 下人咽了咽口水,“不仅是夫人回来了,亲家老夫人和亲家的几位舅爷也都来了。” 听到慕青沅等人同江云舒一起回府时,秦仲商的双眉紧紧皱起,想不去迎接吧,江知彰那个野蛮人说不准又会借机生事。 对,他就去迎一下。 这次是他占理,慕青沅总不会那么霸道地来他家里指手画脚的。 想到这里,秦仲商放下毛笔,“还不快带路!” 秦仲商穿过抄手游廊,慕青沅几人正在厅中坐着。 他急忙给慕青沅请安,“母亲,多日不见,您近来可好?” 慕青沅马车失控的事情并未隐瞒,京中有不少人前去探望,而她这个女婿不仅没有上门看过一次,甚至也没让下人去问过。 “秦大人客气了。”慕青沅不愿意再和他扯东扯西,便直奔来意,“前些日子我病了,听说府上的林姨娘小产了,月华也被她吓病了,那位林姨娘现在如何了?” 提及此事,秦仲商脸色沉下来了,得知林芷柔被嫡女推倒导致小产后,他原本是想着重重责罚秦月华,没想到江云舒死死拦住,最后还是荣国公府来人将江云舒母女接走,这才让这事不了了之。 他冷哼一声,“这个孽障被她娘宠坏了,身为世家贵女没有应有的规矩,反而害得庶母小产,害死了她的亲弟弟。” 江云舒早已经领教过秦仲商的冷言冷语,听完他这话,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江家的其他人却无法忍受这话,江知彰率先跳出来,“秦仲商,你这个该死的乌龟王八蛋,我妹妹只有月华一个女儿,月华哪来的亲弟弟,一个小娘养的也敢说是月华的亲弟弟,我呸!” 秦仲商脸色气得涨红,江家怎么会有江知彰这样无赖的人? “你这样说话,简直是有辱斯文,枉你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 江知彰掏了掏耳朵,“斯文是谁?我辱他了?那你把你找出来,我当场和他赔礼道歉。” 慕青沅勾了勾嘴角,眼见胖儿子快要将秦仲商气晕,她才开口说道:“行了,老二别说了。” 她看向秦仲商,“今儿来为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送云舒回府,第二,我想见见那个林姨娘,若真是月华失手,我自会代月华向她赔礼。” 慕青沅温声细语的一番话,让秦仲商心头的怒火消散了几分。 他脸上闪过一丝为难,“老夫人,我也不瞒您,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慕青沅看了眼江知礼,江知礼忙说道:“妹夫尽管说就是了,咱们俩家是姻亲,也就是一家人,没什么不能开口的。” 江知礼的气质比江知彰文雅,又比江知砚老实,秦仲商和这个舅兄走得也比较近。 听江知礼这样说后,他先是仰天叹息一声。 慕青沅:“......”戏还挺多的哈。 秦仲商终于开口说道:“芷柔自从小产后,神智总有些不清醒,整日里浑浑噩噩的,嘴巴里说的也都是胡话。原本好好的人,现在痴迷起鬼神一道。” 说完后,秦仲商又是长叹一声。 江知礼:“这?” 江知砚眼神闪了闪,惊讶道:“难道秦大人没有请太医上门来吗?” “宫中的太医、民间的大夫,就连寺中的高僧也请来几拨,却还是不见好。”秦仲商忧愁极了。 可他这副忧愁的样子落入江家人眼中,足以引起江家人的怒火。 江知彰捏紧拳头,却被慕青沅拦下,“我这里有一枚明慧大师亲自写的护身符,想来对林姨娘会有些用处,秦大人带我们去看看吧。” 秦仲商震惊地看着她,有些不敢相信,慕青沅能这样好心? 慕青沅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事有轻重缓急,我纵使厌恶她,也不至于会见死不救。” 说完,她停了片刻,声音有些幽幽,“毕竟,我还要她亲口说出冤枉月华的事情呢。” 秦仲商没注意到她的后半句话,目光被她手中的护身符吸引。 大觉寺的明慧大师确实是得道高僧,或许这平安符当真能保佑芷柔。秦仲商不再犹豫,当下便带着他们去往林芷柔的院子中。 院中还看不出什么异样,待进入房中时,浓重的烧符纸的味道差点将慕青沅呛出去。 她一只手掩住鼻子,另一只手在脸前挥了挥。 “秦大人,这样的环境哪里适合养病?今日过后便将这些都撤了吧,别说是小产后的人了,就是一个正常人在这样的环境中,焉能不出问题?” 秦仲商原先还对慕青沅有三分怀疑,此言一出后,所有的怀疑都烟消云散了。 江家的这个老夫人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仁善人。 他对着慕青沅拱了拱手,“老夫人说得有理。” 忽然,一个孩子从里间出来,见到秦仲商和江云舒两人,连忙叫道:“父亲、母亲。” 江云舒膝下只有秦月华一个姑娘,本想着将林芷柔生的秦时安养在正房,奈何林芷柔闹得实在是厉害,她便歇了这样的心思。 秦时安远比林芷柔懂事,知道敬着她这个嫡母。 江云舒:“安儿,你姨娘可好些?” “回母亲的话,姨娘正在里间看经书。” 慕青沅满意地看着秦时安,“好孩子,你且出去玩玩,我和你母亲进去看看你姨娘。” 说完,她又对秦仲商说道:“你就在门外待着,省得到时候她出了什么事情,你说是我与云舒做的。” 秦仲商讪讪地笑了笑,“母亲说的哪里话。” 第84章 小绵羊咬人了 江云舒扶着慕青沅走入内室,床上、梳妆台、铜镜上贴的俱是黄符。 林芷柔正跪在墙角的菩萨面前,嘴里念念有词的。 江云舒心中叹息,若是求神拜佛有用的话,那她膝下就不会只有一个月华了。 “林姨娘,我来看你了。” 林芷柔身子僵了僵,好半晌偷偷探个头来看她与慕青沅。 “你是人还是鬼?” 江云舒皱眉,刚要回答却被慕青沅按住了。 慕青沅回道:“若是人该当如何?” 林芷柔没有见过慕青沅,房中烟雾缭绕,慕青沅一头银发、绷着的脸看起来威严十足。 她惊叫一声,跪着爬到慕青沅脚边,“菩萨显灵了,菩萨,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你先回答我,若江云舒还是人,你当如何?” 林芷柔抓住慕青沅衣摆,声泪俱下地说道:“不知,我不知道。菩萨,救救我吧,别让她们在缠着我了。” 慕青沅却不为所动,声音带着些许的蛊惑,“我自然可以救你,只是你得告诉我,你都做错了什么。” “我没有做错!”林芷柔顿时激动起来,“我知道了,你根本就不是菩萨!” 慕青沅丝毫不慌,反问道:“若我不是菩萨,那你说说我是谁。” 林芷柔捂着嘴痴痴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最后竟然抱着肚子,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笑。 江云舒害怕地抓紧慕青沅的袖子,附在慕青沅耳边小声说道:“母亲,不如先回去吧。” 慕青沅瞪了她一眼,没出息的。 林芷柔慢慢站起身子,指着慕青沅道:“你啊,不就是江云舒这个贱人的娘亲吗。怎么了,你要来为你的女儿报仇来了?” “是啊,你将我女儿欺负成这个样子,我这个当娘的,可不就得来会会你吗?” 林芷柔狰狞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江云舒都能被我踩在脚下,你一个快死的老太婆哪里又是我的对手呢。” 江云舒喝道:“林芷柔,你岂敢动我母亲。” 说着便将慕青沅紧紧挡在身后,母亲和女儿就是她的逆鳞,江云舒心中生出一股和林芷柔拼命的念头。 慕青沅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她拍了拍江云舒,“站到母亲身后去。” 江云舒本想拒绝,但是看着母亲坚定的眼神,只好慢吞吞移到了她身后。 慕青沅看着林芷柔,“老身倒是有些好奇,林姨娘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我这个快死的老太婆呢?” 林芷柔却突然不说话了,慕青沅也不逼她,将袖中的护身符掏出来,“这一枚护身符是老身在明慧大师那里求来的,今日就送给林姨娘,期望这枚护身符能够庇佑姨娘。” 林芷柔见到这个护身符,神色变得更加癫狂了,双腿一软跪在慕青沅面前,哭求道:“玉岫,我对不起你,别再来找我了,放过我吧。” 慕青沅的声音凉凉,“你可知玉岫姑娘死时腹中也有胎儿,一尸两命啊,倒是可惜了你送给玉岫的这个护身符,不仅没有保住玉岫的命,反而是他们母子的催命符啊。” 林芷柔脸上的表情更加惊恐了,慕青沅故意压低声线,“你以为你的那些事情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殊不知她们在暗中等待着你呢,善恶到头终有报,你的孩子被你亲自害死,也算是给了玉岫的孩子抵命,下一个就是你了,林芷柔。” 慕青沅的声音像是从地府深处发出的声音一般,林芷柔头顶如有惊雷闪过,一时心跳如雷。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的孩子是被秦月害死的!” 慕青沅没有丝毫遮掩,大声道:“真的是月华吗?你的孩子不是早就胎死腹中了吗?” “你怎么会知道?”林芷柔难以置信地看着慕青沅,“没人知道这事的。” 慕青沅冷冷看着林芷柔,“若要人不知,除非己不为。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用这歹毒的手段暗害嫡女!” 林芷柔哈哈大笑起来 ,“纵使你知道又能如何?现在还有谁会相信你的话。” 慕青沅叹了一声,“是啊,就连给你诊脉的那个大夫都被你害死了,倒真是死无对证了。” 江云舒听到现在,早已经怒不可遏,她冲到林芷柔面前,扬起手,狠狠对着林芷柔的脸打下去。 慕青沅挑了挑眉,哇哦,她家的小绵羊咬人了。 “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怎可这样对我的月华?” 林芷柔手摸上被打的那张脸,恨恨瞪着江云舒,“还不是你们娘俩占了我与安儿的位置!安儿是这样好的一个孩子,可偏偏却是庶子,害得人人都看不起他,我自然要为着安儿争上一争。” “江云舒,识相的你最好快些让出正妻的位置,不然我是不会放过你们娘俩的,反正我已经害死了这么多人了,多你们娘俩也不多。” “我要送你去见玉岫。” 说着,林芷柔猛地从地上起身,双手重重掐住江云舒颈间,“去死吧,快去死吧。” 慕青沅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去拍打林芷柔。 “砚儿!” “砰!” 一声巨响后,内室的门倒在地上,江知砚扯过林芷柔的身子,一把甩了出去。 江知礼与江知彰围在慕青沅和江云舒面前,“母亲、云舒,你们没事吧?” 江云舒大剧烈地咳嗽,好半晌才缓过气,“秦仲商,你都听到了吧,林芷柔小产是她陷害月华的。” 秦仲商脸色沉重,他没想到素来宠爱的妾室原来是条美人蛇。 玉岫原先是他的丫鬟,在书房侍墨,他们俩人常在书房中颠鸾倒凤,好不自在。 他本想将玉岫抬为姨娘的,没想到玉岫却死了。 他闭了闭眼睛,重重的扇了林芷柔一巴掌,“你这个毒妇。” 林芷柔被江知砚甩到地上时,本就受了内伤,秦仲商的这一巴掌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秦时安双目通红,他没想到姨娘竟然能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实在不是问罪的时候。 他给秦仲商磕头,“父亲,有什么事情也得等到姨娘醒来再说。” 他又给慕青沅磕头,“老夫人,我姨娘虽然做了这么多恶事,可也是一片爱子之心,还请老夫人饶过姨娘一命,我愿为姨娘抵命。” 慕青沅却不愿多说,看着江知礼三人,“这里的事情,你们三人处理吧,我带着云舒先回府了。” 她实在不愿让女儿在这样乌烟瘴气的府中生活,索性将江云舒又带回江家。 第85章 美男计 马车上,慕青沅神色疲倦地靠着车厢,任由白薇给她捏肩。 江云舒愧疚极了,“都是女儿没用,害得母亲这么一大把年纪,还要给女儿主持公道。” 慕青沅眼皮都没有抬到,幽幽道:“说什么傻话呢,以前母亲没保护好你,日后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了。” 到了荣国公府,慕青沅便让江云舒回去陪秦月华,“告诉月华,林芷柔的那个孩子并不是因她之过,旁的也不必多说了。” “女儿省的。” 原本这些事情,江云舒就打算要告诉秦月华,没得污了她的耳朵。 花嬷嬷劝道:“老夫人,劳累了一日,不如先用点饭吧。” 慕青沅摆手,“不必,我想先睡会。” 伺候完慕青沅躺下后,花嬷嬷走出内室,白薇与白英两个站在门外等她。 白薇咬了咬下唇,“自从伤好后,老夫人的精神越来越差了,就连吃的也没有以前多了。” 白英眼睛转了转,“准是家中的事情太多,各个又都来找老夫人,这才将老夫人给累坏了。” 花嬷嬷:“老夫人性子倔强,别说他们找来了,就是不找来,老夫人也要逐个过问。” 连故人的孙女都不放过。 花嬷嬷几人心疼极了。 忽而,她看了眼白英,“珈蓝姑娘如何了?” 白英当即苦着一张脸,“听说受到了极大地责罚,公主还毁了她的脸。” 白薇小小的惊呼了下,但立即反应过来,用手遮住嘴巴,“公主怎地这样过分?” 花嬷嬷小声斥道:“不要命了?公主如何是你们该谈论的吗?若再有下次,通通掌嘴。” 两人立马垂下头,花嬷嬷继续道,“你们是老夫人的贴身丫鬟,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老夫人,若是在外面这样口无遮拦的话,岂不是要害了老夫人?” 这样的话,两人不知听过多少了,闻言也只敢喏喏应是。 见两人记住后,花嬷嬷这才停下。 “别忘了让人继续打探,老夫人明早肯定是要问的。” 白英应道:“嬷嬷放心。” 徽音公主府。 珈蓝躺在床上,气息微弱,原就淋了一夜的雨,又受了这样的伤。 丹若不停给她换额头上的湿帕子,怔怔地看着珈蓝脸上那道狰狞的伤口,泪珠不断从脸上滚落。 芙蓉下值回来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她心中叹息,而后连忙将一丸药递给丹若,“用水化开,喂她服下。” 丹若点了点头,连忙去找温水。 芙蓉上前替珈蓝更换湿帕子,伸手探了探珈蓝的额头,好在不那么烫了。 她真怕珈蓝熬不过去。 她们三人都是先皇后赐给公主殿下的,感情自然比旁人深厚些。 她想不明白,珈蓝素日里这样规矩的一个人,怎么会和驸马有牵扯。 她喃喃低语,“他若真是个男人,就该不顾一切将你带走,而不是留你在这里受这些磋磨。” “水来了。” 芙蓉接过水,轻柔地喂珈蓝喝下,等她全部喝完后,两人这才松口气。 芙蓉看丹若始终不敢抬头看自己,她摸着丹若红肿的脸,“昨日我用了狠劲,你可怪我?” 丹若咽下眼泪,“我知道姐姐是为我好,感激姐姐还来不及,怎么会怪姐姐呢?” 芙蓉眼中泪光闪烁,“咱们若是平常人家的姐妹该有多好。” 不必日日担忧不小心惹怒了公主该如何是好。 丹若爽朗一笑,“这辈子无缘了,下辈子咱们投生在寻常人家,做一对寻常的姐妹花,珈蓝姐姐是大姐,你是二姐,我是最小的三妹。” 崔广陵这个驸马在公主府的作用就是陪徽音公主睡觉,他不愿意回到内院,只好在前院书房安置。 徽音公主院中发生的一切,他无法得知。 但是身边的长随墨竹却在下人那里听了一耳朵的,关于珈蓝被长公主毁容的事情。 其他人不知道驸马爷和珈蓝的事情,他是崔广陵的贴身长随,他难道不知道吗? 他当下就抓住那人,“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人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邪笑着说:“我说墨竹,你激动个什么啊?难不成你同那珈蓝姑娘.......” 墨竹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少他娘的胡沁了,快说,说了,你欠我的那三两银子就一笔勾销。” 那人听到这话后,忙不迭,将自己听到事情都说了出来,“不知是何原因,只是听说珈蓝不知为何惹得公主震怒,罚她跪了一夜,第二日抬回下人房的时候,脸就毁了。” 墨竹咬了咬牙,松下那人,拔腿就跑。 那人疑惑地看着他,喃喃道:“真是奇怪,珈蓝和他什么关系,这么关心珈蓝?” 书房,墨竹一把推开房门,便将珈蓝被罚伤重的事情说了出来。 崔广陵脸色骤然一变,猛然起身要去内院。 墨竹死死抱住他的腰,“哎呦,我的爷,若是这样贸贸然去找公主要人,这岂不就是告诉众人,你同珈蓝姑娘交情匪浅?” 崔广陵低吼,英俊的脸上布满了痛苦,“难道就让我眼睁睁看着她受苦吗?” “她什么都没有做错,是我一直执迷不悟地纠缠她,是我一直无理取闹,我不能再放任不管了,我一定要救回她。” 墨竹生拉硬拽好不容易将崔广陵拉回房中,“少爷,你得先冷静点,别到时候珈蓝姑娘没救回来,还赔上一个你。” 墨竹此时还不知道,他的话有朝一日变成了现实。 “墨竹,你说我去求她,如何?” 崔广陵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对,我去求她,只要她能放了珈蓝,日后,日后我就与她好生过日子。” 墨竹可不认为霸道的徽音公主能同意这个提议。 他压低声音,“少爷,现在重要的是,公主知不知道你与珈蓝姑娘的事情,若是不知道还好办,若是知道了,这可就难办了。” “我与珈蓝清清白白,你不要污蔑她的清白。” 墨竹:“.......”这话你去跟徽音公主说说,看她信不信你。 他挠了挠头,“这恐怕就需要少爷你牺牲牺牲了。” 崔广陵:“......” 不多时,崔广陵换了一身雪白绣梅长袍,“如何?” 墨竹生出大拇指,“少爷,您就是那雪中独自傲放的梅,此行定当成功。” 崔广陵强行压下心中的厌恶,大步往徽音公主房中走去。 徽音公主房前,崔广陵抬手叩响房门。 少时,房门打开。 崔广陵抬步走进去,入眼是一片刺眼的红,他哑着声道:“公主,在下没有打扰你就寝吧?” 徽音公主眼波流转,直勾勾地盯着崔广陵,“驸马,怎么现在来了?” 崔广陵低垂着头,“更深露重,在下特意来陪公主殿下。” 徽音公主面上闪过一丝笑意,“那驸马还在等什么?” 崔广陵走到徽音公主面前,横抱起她,走上榻上。 第86章 比翼双飞的鸟 次日一早,徽音公主躺在崔广陵怀中,他还未醒,她伸出手不停抚摸崔广陵的五官。 脸上的瘙痒让崔广陵皱了皱眉头,他抓住徽音公主的手放入胸膛,“别闹了。” 徽音公主脸上泛起红晕,柔顺地往崔广陵怀中又靠近几分。 崔广陵睁开双眼,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片刻后才说道:“起身吧,公主。” 徽音公主翘着手指,不停在崔广陵胸口处画圈,“驸马,天色尚早,不如再多睡一会吧。” 崔广陵轻柔地将她推开,“该去上朝了。” “上朝有什么可在意的?你是驸马,纵使不去上朝,也没人敢说你什么。” “那便听公主的。” 待到两人晨起时,已临近中午。 徽音公主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侍女给她梳妆。 崔广陵挥退侍女,拿过螺黛,略蘸了点水,弯腰与她画眉。 “好了。” 徽音公主连忙睁开眼,左右打量着新眉形。 她欣喜地说道:“驸马的手真巧,不止在书画一道有天分,就连给女子画眉都是旁人所不可及的。” “你若是喜欢,日后我天天为你画便是了。” 徽音公主不由咦了一声,歪头看着崔广陵,“驸马,今日莫不是转了性子了?” “你我夫妻,夫妻恩爱本就是世之常情,公主不必疑虑。” “哦?”徽音公主挑了挑眉,“我还当驸马是有什么事情要求我呢。” 崔广陵呼吸乱了一拍,抬眸却撞入了徽音公主似笑非笑的眼中,他咬了咬牙,“公主身边的珈蓝姑娘是个妥帖人,母亲染疾,我想向公主讨了她,去伺候母亲。” “我身边的妥帖人可不止她一个,怎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看上她了?”徽音公主冷下脸,“怕就怕伺候母亲是假,伺候驸马才是真的。” 崔广陵放下螺黛,躬身给徽音公主行礼,“还望公主成全。” 徽音公主怒极反笑,“驸马相求,我哪有不给之礼,只是这几日珈蓝病重,过几日我亲自给母亲送去。” 崔广陵抬眼看徽音公主,手中的拳握紧又松开,“谢过公主。” 待崔广陵离开后,徽音公主猛地站起身,将梳妆台上的一应东西全都扫落在地,嘴里恨恨道:“好一个崔广陵,你竟真的能为这个女人做到这一步。” “珈蓝那个贱蹄子呢?” 徽音公主的视线猛然转向碧荷。 碧荷咽了咽口水,“听说还在房中歇着。” “一个奴才难道还比本公主还要金贵不成?”徽音公主冷哼一声,“让她滚来伺候!” 碧荷应下后,一路小跑到珈蓝房中,见珈蓝已经醒来,她才松了口气,“珈蓝姐姐,公主那边指名要你去伺候呢。” 珈蓝勉强起身,“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 说着就要起身穿衣服。 碧荷咬了咬唇,又回去复命了。 芙蓉昨日带回来的那丸丹药,救了她的大命,不然今日她可能还昏迷在床上。 珈蓝走到镜前,手摸向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从被划伤到现在,也只是被芙蓉、丹若两个简单的处理了。 若是想要回到原来,怕是再也不可能了。 她无悲无喜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仿佛受伤的不是她一样,转身离去。 公主房中,珈蓝跪在徽音公主面前。 徽音公主懒洋洋说道:“抬头。” 珈蓝将头缓缓抬了起来。 徽音公主笑得大声,“你们瞧,她怎么这么恶心啊。” 碧荷几人附和着徽音公主。 珈蓝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徽音公主觉着没什么乐趣,伸脚踹向珈蓝。 珈蓝跌在地上,又从地上爬起,跪在徽音公主面前。 徽音公主嘴角上扬,尖锐的护甲一下又一下地戳着珈蓝的伤口,还未长好的伤口,顿时鲜血直流,“你瞧瞧你,真是个贱骨头,天生就该是伺候人的下贱东西,竟敢肖想本公主的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是什么东西。” 珈蓝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脸上传来的阵阵疼痛却比不过心中的屈辱。 徽音公主浑然不觉,仍然自顾自说道:“这样吧,你既然这么喜欢男人,那本公主就大发慈悲送你去个好地方。” “玄武、玄风,将她给我带走。” 徽音公主指着外面的两个侍卫说道。 玄武和玄风两人一人拉住珈蓝的一只手臂向外拖去。 珈蓝在公主府人缘不错,但是却没有人敢求饶,徽音公主喜怒不定,尽管他们同情珈蓝,但是却也不想变成另一个珈蓝。 芙蓉死死拉住丹若,不让她去送死。 丹若眼中含泪,“芙蓉姐姐,难道就要这样眼睁睁看着珈蓝姐姐去死吗?” 芙蓉手上的力道渐渐加重,她强忍酸涩,在丹若耳边说道:“你去寻驸马爷身边的墨竹,让他想想办法。” 丹若忘记哭泣,睁大了眼睛看着芙蓉,“你说驸马?” 芙蓉沉重的点头,若不是珈蓝和驸马爷牵扯不清,公主哪里会这样动怒。 她喝道:“还愣着干嘛?你真要眼睁睁看着珈蓝去死吗?” 丹若一咬牙,背着人便跑去外院。 外院,崔广陵拿着从太医院讨来的舒痕膏,心中有些欢喜,待今晚便让人给珈蓝送去,想来伤口也能好得快一些。 想着珈蓝,他的心中一片火热,也冲散早上从徽音公主那里带来的恶心感。 再过些日子,珈蓝就能脱离徽音公主了,他一定会放珈蓝离开这肮脏的公主府。 然后他就上旨请求和离,去寻珈蓝,海阔天空他要与珈蓝做一对比翼双飞的鸟。 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没来由的慌乱,他突然十分想见珈蓝。 他一把拉开房门,向外跑去,却见着墨竹正在和一个侍女说话。 他脑中嗡的一声巨响,跌跌撞撞跑到丹若面前,“说,珈蓝怎么了?是不是珈蓝出事了?” 丹若被崔广陵的神色吓了一跳,但还是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公主让玄侍卫将珈蓝拖出府了,但不知道去往何处了。” 崔广陵手中的舒痕膏被他捏的有些变形,“怎么会这样呢?” 墨竹对丹若摆摆手,示意她先走。 他安慰道:“爷,您也别急,咱们出去慢慢打探着。” 崔广陵一把推开墨竹,大吼道:“什么别急?徽音手段狠毒,珈蓝落在她手中,一定吃不了好。” 墨竹连忙捂住崔广陵的嘴巴,“我的爷,这还是在府中呢,您这样大喊,岂不是让公主治罪?” 第87章 佛祖也会原谅她的 玄武和玄风两人将珈蓝扔到京中最下等的勾栏院中,珈蓝强忍着身子不适,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玄风趁玄武出去找鸨母的时候,小声地跟珈蓝说:“珈蓝姐姐,你怎么就惹了公主发了这么大的火?” 这样做岂不是要珈蓝生不如死? 珈蓝自嘲一笑,并未直接回答玄风的话,“玄风,我这里有一封信,你将它带给荣国公府的老夫人,其他的都不要再说了。” 玄风向后看了眼见没人,这才将这信塞入怀中,“珈蓝姐姐,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把这事办好,只是我也是实在救不了你。” 珈蓝扯了扯嘴角,“这已经足够了。” 两人正在说话间,玄武带着鸨母走了进来,见到玄风正在和珈蓝说话,他横眉一脚踹向玄风,“说什么呢?” 玄风忙从地上爬起来,讨好地看着玄武,“没什么没什么。” 玄武指着地上的珈蓝跟鸨母说:“这个人我就交给你了,你看着给她安排吧,不拘什么做苦力的、乞丐,人越脏越好。” 鸨母打量着珈蓝,待看到珈蓝脸上的疮疤还在流血,脸色又这样苍白,她有些惊讶,“多标致的姑娘啊,可惜了,若是精心调养未必不能恢复成原样。若是送到我这里,来这里寻欢作乐的人可没有一个会怜香惜玉的,这样的一个小美人,恐怕连三日都不能活过去。” “一个奴才而已,谁会给她请大夫。”玄武挑眉看鸨母,“三日?尽管多给她找些人,让她活不过明日。” 鸨母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果然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她们这里虽然算不得什么好地方,但是她也不想平白无故地作恶。 刚要拒绝,眼前闪过两锭金子。 “这样能答应了吗?” 鸨母连忙上手拿过这两锭金子,放入口中咬了咬,果然是真的,她满心欢喜地看着玄武,“那自然是能的,您尽管放心,我保证她活不过明天去。” 但若是为了金子,佛祖也会原谅她的。 两人当着珈蓝的面肆无忌惮地谈论,仿佛谈论一件货物。 玄风的眉头微皱,玄武这话着实有些过分,珈蓝平日里待他们这些侍卫友善,她遭难,他们不能搭救就算了,玄武又何必落井下石呢? 珈蓝却对两人的声音置若罔闻,目光一直看向门外,会有人来吗? 就算来了又能如何呢? 只要还在京中,只要公主愿意,还是能够将她抓回去。 罢了,早不该有这些念头的不是? 甚至不该与他相认。 鸨母谄媚地看着玄武,“既然是两位爷带来的人,不如就由你们二位开始吧。” 玄武轻轻嗯了一声,鸨母立马识趣地离开,走时还不忘将房门关上。 玄武居高临下地看着珈蓝,“珈蓝,你就认命吧。” 想当初珈蓝是多少侍卫心中的佳人,没想到今日就要在他身下承欢了,玄武心中一片激荡。 认命吧三个字盘旋在珈蓝心头,她再也忍不住流下泪来,她这一生从未作恶,为何却这么悲惨? 幼时被充入教坊司为奴,定下婚约的未婚夫另娶她人,她成了那人的侍女。原本想着这一生也就这样过去了,却没想到现在又被扔进妓馆为妓。 玄风拽住玄武脱衣的手,“何必如此?公主只是让我们将她带来这个地方,你为何非得这般折辱她?” 玄武打量了眼玄风,“你小子还想英雄救美不成?你可知她为何会被卖入这里?还不是因为这个贱人勾引驸马爷,才惹得公主震怒,说不定私下里已经和驸马行过苟且之事了,我们自然要为公主分忧。” 玄风震惊地看着珈蓝,有些不敢相信他的话。 珈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真真是道貌岸然。”她缓缓从地上起身,“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将自己恶心的私欲说得这样凛凛,真是让我惊讶。” 玄武恼怒地瞪着她,“好个伶牙俐齿的小贱人,难道说你没有勾引驸马爷。” “我与他青梅竹马,相识于幼时,发乎情,止乎礼,不敢越雷池一步,怎么到了你的口中就如此肮脏不堪了?” 忽而,珈蓝翘了翘嘴角,“定是你心思肮脏,所以看待任何人都如你这般不堪。” 玄武脸色变了变,最后阴恻恻看着她,“小贱人,我倒要看看你的身子像不像你的嘴这么硬了。” 说着,便将珈蓝扑倒在地,一只手死死将她的两只手固定在头上,另一只手落在珈蓝腰间的腰带上,带着腥臭的嘴不停往珈蓝的嘴边、脖间亲去。 珈蓝不停挣扎,本就虚弱的身子却没有多少力气,她只好将求救地看向玄风,玄风不敢和她注视,只好将身子转过去,面对着门。 珈蓝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片刻后,她将眼睛睁开,“你且松开我,若是这样,你我都不得趣,松开我,让我好好服侍你。” 玄武嘲弄地看着她,“果然是个婊子,见到男人就要贴上来。” 说完,便坐了起身,“若是你伺候得宜,爷就去找公主讨了你,免你在此受苦。” 珈蓝柔顺地说道:“那就多谢玄武大哥了。”说完,她猛然从头上拔下金簪刺入玄武脖间,温热的鲜血瞬间溅了她满脸。 玄武立马伸手捂住伤口,另一只手死死掐住珈蓝的脖子,“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敢行刺我?” 玄武越说越气,掐住珈蓝脖子的手不停用力,她的呼吸渐渐微弱。 她停止挣扎,若是这样死去,也没有什么不好,她心中并没有什么牵挂。 她缓缓闭上眼睛,过往的记忆像走马灯一般浮现在她眼中。 “凌霜,祖父说待到你及笄后,咱们便可成亲。” “凌霜,你难道真的忘了我,忘了我们之间的事情吗?” “驸马,这世上只有珈蓝,并无凌霜。还请驸马放过珈蓝,珈蓝身为奴婢,心中只有公主一人。” “你就这么自甘下贱吗?” 珈蓝的眼角缓缓流下眼泪,若是有来生,她再不愿和任何人有感情纠缠了。 突然,一把刀径直穿过玄武的身体,玄武不可置信地回过头,“为什么?” 玄风面带愧疚地看着他,“对不起,我也不想的。”说完后,玄风抽出刀,扔在一边,赶紧上前扶住珈蓝,“珈蓝姐姐,你没事吧?” 珈蓝原以为已经必死无疑,没想到却得救了,一时间她不知作什么表情,神色有些怔愣,“我没事,多谢你了,玄风。” 玄风有些沮丧地看着她,“我杀了玄武,公主一定会重重责罚我的。” 搞不好也会让他给玄武抵命,他该怎么办? 珈蓝温柔地看着他,明亮的眼神中是灰败的死意,“不是你杀的,是我杀的,回去之后你就这样跟公主说。” 第88章 进宫 徽音公主府。 玄风站在下首,一五一十地汇报珈蓝的消息。 “属下当时在外面没听到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到玄武一声惨叫,待属下闯进去一看,珈蓝手中正拿着刀,玄武倒在了地上。” “属下情急之下,也抽出刀将珈蓝砍死。” 徽音公主打量着他,“哦?珈蓝一个弱女子是怎样夺了玄武的刀?又是怎样将他杀死的呢?” “玄武脖间插着一根金簪,想必是两人推搡之间,珈蓝刺进去的,又趁着玄武受伤,这才将他杀死。” 徽音公主起身围着玄风走了一圈,“那珈蓝的尸体呢?” 玄风猛地跪下,“回公主的话,属下本想将珈蓝的尸体扔到乱葬岗,但是却遇到了荣国公府的人,他们将珈蓝的尸身带了回去。” “此言当真?” “属下不敢欺瞒公主。” “哼。”徽音公主冷哼一声,“好一个该死的老太婆,屡次同我过不去,真当我是好欺负的不成。” “带上人跟我走一趟。” 她高声喊了声后,便抬步走出去,公主府的侍卫连忙跟上。 徽音公主的车仗浩浩荡荡地穿过朱雀大街,来到了荣国公府前。 徽音公主撩开了片车帘看了眼碧荷,碧荷立马会意,大步走到荣国公府门前,大声叫嚷道:“让你们家的老夫人速速将珈蓝那个贱蹄子给交出来,我还没见过有人能去强抢别人家的丫鬟的。” 江二瞪着眼上前,一只手将碧荷推了出去,“哪来这样没礼数的丫头,这里是荣国公府,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我们家老夫人更是超品国公夫人,是连陛下都亲口承认姨母!你敢对老夫人不敬?” 碧荷一个没站住摔在地上,“好呀,你们国公府的人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知不知道我家主子又是谁?” “怎么?你娘没告诉你你是谁吗?”江二翻了个白眼,“我也不想知道你主子是谁,就是天王老子也该讲讲道理、礼数,没有跑到别人家大门口大喊大叫的道理。” “哼,好你个狗奴才,连本公主的人都敢拦,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谁。”徽音公主见碧荷迟迟不回,便下了马车,来到大门前。 “原来是徽音公主。”江二给徽音公主行礼。 “知道是我还不将你家老夫人叫出来。” “回公主的话,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我家老夫人不在家。” “不在家?”徽音公主明显不信,“那我可就要进去查查了。” 说着就要带着侍卫强闯荣国公府。 江二连忙上前拦住,“公主这是何道理?这里是荣国公府!” “擎苍,将他给我杀了!”徽音公主看着江二,眼神中满是厌恶,好一个低贱的奴才。 擎苍应声,挥刀砍向江二,江二一个闪身躲在柱子后面。 擎苍见状还要追上前。 就在这时,荣国公府的大门缓缓打开,江知砚从里面缓缓走出,拱手道:“微臣见过徽音公主。” 徽音公主扬手,公主府的侍卫顿时停了下来。 “江大人,我公主府上丢了一个丫鬟,听我的侍卫说被你家的老夫人给带走了,不知道能不能还给我呢。” 江知砚回道:“公主来得不巧,家母带着那个侍女的尸身进宫了。” “你说什么?”徽音公主大声问道。 “不敢欺瞒公主。” 徽音公主冷冷盯着江知砚,“江家,我记住了。” 说完便拂袖而去。 江知砚看着徽音公主的背影,漆黑的瞳孔犹如深渊一般。 皇宫。 紫宸殿,昭庆帝午睡后起身,白天也忙不迭将慕青沅在殿外跪着的事情说了出来。 昭庆帝眉心闪了闪,“江老夫人年岁这么大了,这样岂不是跪坏了身子,还不快请进来。” 白天也苦着一张脸说道:“回圣上的话,奴才也是百般劝说啊,奈何老夫人不听啊,说自己蔑犯了皇家颜面,求圣上狠狠治她的罪呢。” “宣。” 不多时,慕青沅颤巍巍地走进殿中。 “老身见过圣上,圣上万福金安。”慕青沅说完后,给昭庆帝行了个大礼。 “老夫人这是作何?”昭庆帝说完后,看了眼白天也,“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老夫人扶起来。” 白天也连忙上前扶起了慕青沅。 “多谢陛下仁慈。”慕青沅又对着昭庆帝福了福身子,又小声对着白天也说了句感谢。 “原不该来打扰陛下的,但是老身实在是做了一件错事,特来向陛下请罪。” “老夫人何罪之有?” 慕青沅叹了口气,“陛下也知道的,老身在皇陵三年遗忘了许多事情,可是前些日子忽然就想起了,老身原来在宫中有一个要好的手帕交,只是可惜故人已逝。” 她的语气中带着怀念,“故人虽然早已远走,但是故人之孙仍然还在,那可怜的孩子在京中贵人家里当差,我原想是和主人家讨了她,奈何主人家对她爱重,不忍割爱。老身也只好歇了这个心思。”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深吸口气,眼含热泪,“可是今日我却撞见那可怜孩子的尸身,主人家要将她扔到乱葬岗上,老身不忍,将她的尸身夺了过来。” 慕青沅跪下,低头说道:“还请陛下降罪。” “那贵人是谁?” “正是徽音公主。” “尸身又在何处?” “就在殿外。” 昭庆帝给了白天也一个眼神,白天也悄悄退出去。 昭庆帝拿起茶盏,小口小口品着。 慕青沅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跪在地上。 不多时白天也回来,对昭庆帝点头。 昭庆帝将慕青沅扶起,“老夫人,你我之间不必行如此大礼。” 慕青沅感激地回道:“陛下仁慈,老身焉能坏了规矩。” “不知外面那姑娘是谁家的?” “她是卓璇的孙女。” “卓璇?”昭庆帝喃喃道。 白天也赶紧提醒,“陛下,就是魏连竹,魏大人的孙女。” “原来是她。”昭庆帝恍然,不经意地问起,眼神却直勾勾盯着慕青沅,“不知老夫人还想起哪些事情了?” 慕青沅摆了摆手,“再没有了,就连和卓璇之间的事情也记不得,只依稀记得有这么个人。” “就凭着这些模糊的记忆,老夫人就愿意为这样一个人做这么多,可见老夫人是真的仁善之人啊。”昭庆帝感叹道。 昭庆帝不松口,慕青沅心中着急,但是面上不显,“故人已逝,仅存的一点骨血也没能保全,实在是我之过。” “时也,命也。” “陛下,其实老身今日前来还要向陛下求一件事。” 第89章 君臣有别 “还有何事?” “老身的二儿子实在是蠢钝如猪,没有做官的能力,却依靠着父辈的荫庇,侥幸在朝中做了一个小官。原是陛下赐下的恩惠,但老身却不想让他坏了陛下的朝堂,还请陛下恩准他辞官。” 说着,慕青沅又跪了下去。 她心中暗戳戳想着,难怪小燕子要搞一个‘跪得容易’了,在宫里没有这个确实受罪啊! 昭庆帝看着慕青沅久久不语,半晌后,他亲自将慕青沅扶起,“姨母这样岂不是要折煞了朕?朕既叫了你一声姨母,阿彰自然就是朕的表兄弟,不必讲究这些。” 慕青沅一脸严肃,“陛下不讲究是因为陛下念着旧情,老身万不能因为陛下念旧就蹬鼻子上脸,若是陛下不同意,老身今日就不起身了。” “姨母,朕答应就是。”昭庆帝无奈地说,“徽音是被朕给宠坏了,不就是一个侍女吗,姨母直接带回去就是了,何必来这一趟?至于徽音那里,朕自会跟她说的。” “老身多谢陛下。” 又寒暄了几句,慕青沅便带着珈蓝的尸体回到了江家。 慕青沅坐在马车上,眉头紧锁,双眼阖紧,唯有手中不停转动的佛珠说明她并没有睡下。 马车猝不及防地停了,慕青沅身子向一侧倒去,花嬷嬷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老夫人,您没事吧?” 慕青沅摇了摇头,“看看是什么情况。” 白英掀开车帘跳下去,“你怎么驾的车?要是摔了老夫人,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车夫急忙说道:“前面遇到了公主府的车驾,这才停了下来。” 白英皱眉地看过去,徽音公主的车驾径直从慕青沅的马车旁驶过,马车扬起的灰尘糊得白英满头满脸都是。 “呸呸呸。” 白英灰头土脸地上了马车,一脸气愤地和花嬷嬷说,“嬷嬷,公主也太盛气凌人了,她就这样过去了。” 慕青沅淡淡道:“她是公主,皇上最宠爱的公主,为何不能。” “可是您是......” “君为臣纲,君上待我和善,但是身为臣子却不能忘记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 慕青沅脸上的表情太过于严肃,白英顿时哑口无言。 慕青沅又闭上了眼。 马车到了荣国公府。 江知礼兄弟三人将慕青沅迎了进去。 江知彰率先问道:“母亲,如何?” 慕青沅喝了杯茶后,才缓缓说道:“凌霜在世上已无亲人,也不必葬到魏家祖坟,没得打扰了他们。还是寻一条江,让她随水流而去。另外府上也不必大操大办,一切从简。” “母亲放心好了。”江知礼却还有别的担忧,“如此一来,怕是要和徽音公主交恶了。” 江知彰却毫不在意,“公主又如何?咱们家同皇上交情......” “闭嘴。”慕青沅喝道,“日后这样的话不许再说。” 慕青沅严肃的样子将江知彰吓了一跳,“日后若再让我听到你这样没脑子的话,看我不收拾你。” 江知砚:“君臣有别,二哥要牢记这一点。” 若是说江家还有个看得清的,那就是江知砚了。 慕青沅欣慰地看着他,“说得没错。老二,你那个官职,老娘替你辞了。” 江知彰张了张嘴,半晌瓮声瓮气地说道:“反正我天天需要在家减肥,辞了就辞了吧。” 慕青沅看了他一眼,还好胖儿子没什么官瘾,不然还真是要费一番口舌了。 她换了个姿势,“今日虽然留下了凌霜,但却是用老二的官职来交换的。可见江家和皇家的关系,并没有外界传言那般好。” 江知礼兄弟三人互相看了看,不知道慕青沅怎么说这些话来了。 慕青沅瞥了他们一眼,“咱们母子几人说说话,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了。” 江知礼路略微斟酌后说道:“母亲和父亲有从龙之功,皇上对母亲可以说是处处尊敬,也正因如此,咱们一家在京中可以说炙手可热。” 若是太后还在,他们家一定会更加显贵,真是可惜。 慕青沅摇了摇头,又问江知砚。 江知砚略微有些尖酸地说道:“无非是个面子情罢了。” “继续说。” “江家一门看着地位高,实际上我们兄弟三人在朝中并没有什么实权,有的也只是个虚职。有宠,却无实权,不过如此罢了。” 江知礼面色一变,一把漂亮的美髯乱颤,“四弟!你怎可这样说?” “只有咱们母子几人,为何不可说?”江知砚反问道,“难道大哥觉得我说的不对?” 江知礼仿佛被气得说不出话一般,江知彰咽了咽口水,那他还要不要说了啊?看母亲的意思,好像没有让他说话的意思,他还是闭嘴吧。 眼见着大儿子快要被小儿子给气晕了,慕青沅适时开口:“老大你别急,你弟弟说的并没错。” 她原先也是和江知礼一样的想法,近些日子越琢磨越不对,江家光有贵,却没有权。 又经过今日一事,恐怕皇上和原身之间并不如外界猜想得那般和谐。 那这样的话,江家确实有点危险了。 慕青沅立马端正神色,严肃地看着几人,“日后,你们都得要打起精神来,时时谨慎,不可倨傲,对待皇上也得要万分恭敬才是。” 江知礼有些不确定,“母亲,应当不至于吧?” “大哥真是天真,若皇上心中当真是母亲当做姨母,那咱们家也该是皇上身边的左膀右臂,在朝堂上帮皇上分忧,你瞧着咱家现在什么样的光景?” “大哥你在朝中担任着一个虚职,而我。”江知砚自嘲一笑,“枉我还是状元出身,好不容易进入内阁了,却没有任何实权。” 江知礼顿时沉默了,他也不是个傻的,江知砚都掰开说了,他又怎么会不懂。 “以后谨慎些,总归没事的。” 说完话,慕青沅便打发几个儿子回去休息了,她则靠着软榻想事情。 见天色渐沉,花嬷嬷也劝着慕青沅休息。 “珈蓝姑娘那边也安排妥当了,只停灵一日,后日就能安排下地。” 慕青沅皱了皱眉说:“没有什么珈蓝姑娘了,日后称她凌霜。” “是。” 第90章 开棺 孟氏一手操办凌霜的丧事,除却没有大办之外,所有的东西都是从慕青沅的库房中拿出来的,也都是用的最好的物件。 孟氏放下手中的单子,对着郭妈妈感叹道:“老夫人是真的心爱这个姑娘啊,瞧瞧,这些个东西,不知道还以为是咱家的嫡长孙女呢。” 孟氏的语气有些酸溜溜。 郭妈妈轻声安慰道:“夫人何必跟个死人过不去呢?纵使老夫人再宠她,也不过是个死人了。” 孟氏叹了声,她又何尝不知道呢,只是有些意难平罢了。 说话间,下人来报,公主府来人了。 郭妈妈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来的是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 孟氏哼道:“一个侍女难不成还要我这个国公夫人去迎不成?” 下人面上带着些许的难堪,“那人想要开棺,开棺验尸。” “什么?”孟氏猛地站起身,“开棺验尸?这算哪门子的道理?” 下人往后缩了缩。 孟氏斜睨着她,“别拿这些小事去打扰老夫人。” 说完便带着郭妈妈匆匆出去。 灵堂。 碧荷身后站着丹若和芙蓉,另外还有几个公主府的侍卫。 白英等人与她对峙。 碧荷双手环胸看着白英,“我们奉公主的命,来送珈蓝的最后一程,若是不见到珈蓝的最后一面,我们是不会走的。” 白英冷笑一声,“笑话,连皇上都发话了,你们现在又要开棺验尸,真是天大的笑话。” “难不成是国公府心虚了不成?” 白英微微扬起下巴,声音嘲弄,“不知道从来哪的小蹄子,胆敢跑到我们国公府大放厥词,真当我们国公府的人是好欺负的不成?” “你!”碧荷气恼道,“你想要和公主府作对?” 白英:“谁不知道徽音公主最是通情达理,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我看是你这个小蹄子乱传的。” 灵堂后,孟氏低声道:“果然是老夫人身边的人,瞧这气势,看来不用我出场了。” 郭妈妈笑道:“这样也好,不必夫人您去,也省得得罪了公主府。” 孟氏点头,“是这个理,既然这样,咱们就走吧。” 说完两人回到院中。 芙蓉见两人争执不下,小声在碧荷耳边说了两句话,碧荷不情不愿地退到她身后。 芙蓉笑着给白英行了一礼,“姐姐安好,且听我一言,本不该扰了珈蓝姐姐最后的清净,奈何我等是奉公主的命来此,还望姐姐通融则个。” 白英打量着她,仍旧没有同意。 芙蓉丝毫不慌乱,“姐姐,且跟我来。” 白英点了点,带着芙蓉走到后方无人处。 芙蓉立时便跪了下来,“贵府救了我姐姐,我万分感激。公主却不相信那里面躺着的是珈蓝,这才让我等来验明。这位姐姐,你尽管放心,不管里面是与不是,我与丹若都会一口咬定就是珈蓝,绝不给贵府惹上麻烦。” 白英往后退了几步,不确定地上下打量着她。 “我知姐姐一时难以相信我,可是若是这次不同意,公主心中怀疑,下次不知道会派什么样的人来,这岂不是让两府交恶。” 白英面上沉思,心中却乐开了花,果然同老夫人的说的差不多。 她咳了两声,将芙蓉扶起,“妹妹也别怪我不讲究情面,实在是我们老夫人心疼珈蓝,为着珈蓝都病了。你且在这里等着我,我去禀告给大夫人,看看大夫人如何说。” 芙蓉笑着回道:“如此就有劳姐姐了。” 不多时,白英回来,“大夫人允了,你们都仔细着些。” 荣国公府的下人听从白英的令,小心翼翼开了棺。 碧荷连忙冲到棺前,棺中躺着的果然是珈蓝,她咽了咽口水,强忍着心中的害怕,双手颤巍巍伸向珈蓝的脸。 一双手急忙抓住了碧荷的手。 芙蓉看着碧荷的双眼,语气中带着些诚恳,“姐姐且慢,我曾听说若是一个姑娘家摸了死人的尸体是不吉利的,不如让我代劳吧。” “你?”碧荷不信任地看着芙蓉,她是知道芙蓉和丹若两人同珈蓝是好姐妹,若是交给她,难保不会骗人。 “姐姐,你就在这里看着,你说怎么检查,妹妹就怎么查。” 碧荷略一想想便同意了。 “你先摸摸她的脸,然后再看看她的腕间是否是有那个小痣。” 芙蓉按着她的说法,一一查探,越查,她的心就越慌。 怎么会是珈蓝呢? 她错愕地看着白英,声音有些哽咽,“姐姐?” 丹若没忍住嘤的一声哭了出来,“珈蓝姐姐。” 白英眼中一片坦诚,“这下确定了吧?我们家老夫人赶到的时候,珈蓝姑娘已经没气了,若不是我们家老夫人,珈蓝姑娘就要被扔去乱葬岗了,哪里能躺在这里被你们检查。” 鄙夷的目光刺得碧荷心中难堪,“既然没问题,我等就告退了。” “芙蓉、丹若,我们走。” 芙蓉、丹若两人不动,碧荷横眉,“什么意思?你们俩想要脱离公主府不成?” 芙蓉眼中闪过纠结。 “不许走。” 一道清冷的声音骤然在堂前响起,众人的目光看向来人。 崔广陵一袭白衣,手中提着剑,一步一步走到碧荷面前。 碧荷心中惊慌,“驸马爷,这是何意?” 崔广陵横剑立在她脖间,“给她赔礼道歉。” 碧荷僵在原地,脚底一片寒意升起,她内心中隐隐觉得,若是她不照做,也许驸马爷真的会杀了她。 她双腿一软,跪在崔广陵面前,“驸马,饶命啊!” 崔广陵的手用力逼近她的脖颈,有些癫狂地吼道:“我让你给她赔礼道歉!你难道听不到吗?” 他的样子太过于狰狞,和平日里的温润相差甚远。 碧荷颤抖着回道:“听到了,听到了。”而后,跪着爬到珈蓝棺前,“珈蓝,我给你赔礼,你原谅我,我也是奉命行事,你原谅我好不好?” 崔广陵剑指着公主府的侍卫,“你们为何不跪?” 公主府的侍卫连忙跪在棺前,求饶声、磕头声不停响起。 花嬷嬷带着既白等人来到灵堂,“老夫人感念各位来送珈蓝姑娘最后一程,既然已经验过了,还请各位先回吧。” 第91章 男人的劣根性 有花嬷嬷在,崔广陵只好放了碧荷等人回公主府。 花嬷嬷抬手,白英开口说道:“你们都跟我走。” 灵堂只剩膝下花嬷嬷与崔广陵两人。 崔广陵发丝凌乱,额前几缕碎发垂下,脸色惨白至极,眸底没有一丝光彩,浑身上下透露着孤寂与脆弱。 花嬷嬷心中冷嗤,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现在在做出这模样,没得恶心了凌霜姑娘。 “驸马爷,您还是请回吧。老夫人不想见您,就连凌霜姑娘也不想看到你。” 崔广陵动了动唇,略带着几分自嘲,“嬷嬷,她可留下什么话?” 那日,他得到消息后就追了出去,可是却找不到玄武和玄风两人的踪迹。无奈之下,他只好回到崔家,将家中的下人都派出去找凌霜。 没想到,却被他父母拦下,两人跪在他面前,祈求他能忘记凌霜,和公主好好过日子。 一边是心爱的姑娘,另一边是苍老的父母。 他无法抛弃家族,但是他在心底发誓,不管凌霜变成什么样子,过了这一次,他一定要纳她为妾。 纵使有太多人阻拦,他一定不会放弃。 “姑娘没有什么要跟您说的话,如果有的话,我想姑娘一定会说后悔再见你。” 花嬷嬷的话语像刀子一般,崔广陵心头滴血,嘴唇嗫嚅,“我不信,我不信。” 说完冲到棺前,“凌霜,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来看你了。” 花嬷嬷冷眼看着,“驸马爷真是好生奇怪,人活着的时候,不见您为了姑娘做什么,人死了,您反倒做出这副痛苦的样子,您这是做给谁看?” 崔广陵的身子猛然僵住,迅速转过身子,怒瞪花嬷嬷,“你说什么?” “老奴说驸马爷不必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这人啊,面具戴得久了,就连自己都骗了过去。姑娘已经去了,您啊,就该好生生的当您的驸马爷。” “你知道什么!”崔广陵低吼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哪里知道我和她之间的事情。” “老奴是什么都不知道,老奴也不想知道,老奴只信眼睛看到的一切。” 这些话都是慕青沅教她说的,慕青沅不愿意再见崔广陵,这才让她出来将他打发走。 “姑娘是不是跟您说过,让您不要再纠缠她?她不奢求再和您再续前缘,若您还记得两家的情谊,就该早点放姑娘脱离奴籍。可是您做了什呢?” “这些年,您原本有机会救出姑娘,只是您懦弱不敢开口。所以,您就一边应付着公主,另外还撩拨着姑娘,将姑娘立于不忠的局面。” 崔广陵身子颤了颤,跌在地上,“嬷嬷,你说我该怎么办?整个崔家都在我身上,崔家一门上百条性命,我不能不顾念。” “驸马爷,人生在世,自古就是难两全的,您不敢拿崔家做赌,就已经在心中舍弃了姑娘,但是您又有着男人的劣根性,您在公主身上遭受欺压,想在我们姑娘那里一一被抚平。可是我们姑娘却是个顶通透的姑娘,她数次规劝您,您听进去了吗?” “没有。您不仅没有听进去,反而变本加厉,行事没有不加顾忌,这才将我们姑娘害死。” “您,驸马爷,崔广陵,你就是杀死凌霜的凶手。” ‘你就是杀死凌霜的凶手。’ 这话犹如惊雷一般响彻崔广陵脑海,他喃喃低语,“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我不想的,我没有办法。” “您看,您现在还在为自己找借口。”花嬷嬷叹了口气,“来人啊,送驸马爷出去,从此江家不欢迎驸马爷。” 花嬷嬷的话音刚落,既白就站在了崔广陵面前,“驸马爷,请吧。” “我不走,我不走。” 既白为难道:“驸马爷,得罪了。”说完一把将崔广陵扛到肩上,走出灵堂。 花嬷嬷转头回翠微院回禀慕青沅。 慕青沅头上带着抹额,脸色苍白地靠在床榻上,见到花嬷嬷回来,她嘴角动了动,“回来了。” 花嬷嬷嗳了声,“您觉得怎么样?” 慕青沅摇头,“无碍,那些话可都说了?” 花嬷嬷点头。 “说了就好,说了就好啊。”慕青沅长叹一声,不愿意再想这些事,她说道,“多收拾些东西吧,咱们要在庄子上多过些日子。” “奴婢省的。”花嬷嬷快速看了眼慕青沅,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凌霜自幼充入教坊司为奴,本该是家中千娇万宠的姑娘,一朝沦为奴婢,有婚约的青梅竹马变成了自己主子的夫婿。” “你说这种落差,是那么好接受的吗?” “她恪尽职守,忠于公主,屡次拒绝崔广陵,没有迷失本心已经难得了,我焉能再多苛责她?” “在我看来,现在这种局面都是崔广陵那个没担当的男人造成的,他一手造成了两个女人的悲剧。” 最重要的是,凌霜是阿璇的孙女。 想到这,慕青沅闭上眼睛,掩盖住眼中的痛苦。 花嬷嬷嘴角露出一抹苦笑,真是造化弄人。 半晌,慕青沅开口,“琪儿那里可收拾好?” “白芍在那,您就放心吧。” 慕青沅看着她,“我想着不如将白薇送到珏儿身边伺候,你看呢?” 花嬷嬷却不同意,“大少爷哪里已经有了七星和八角两人,八角虽然有些笨拙,但是七星却是个细心的,总是能将少爷给伺候好。您身边就剩下我们几个趁手的了,若是再将白薇送出去,下一步,您是不是就要将白英给送出去?您想累死奴婢不成?” 慕青沅:“......” “呔,好你个嬷嬷,你家老夫人说一句话,你顶十句,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花嬷嬷劝道:“老夫人,我知道您心疼大少爷,但也没有这样的疼法。” 慕青沅沉默半晌,“她们俩人也快到了年纪,她们是放出去,还是在府中挑个人成亲?” “老夫人,莫不是嫌我和白薇姐姐了?” 白英从外面进来,刚好听到这话,瞧着慕青沅脸色的苍白的样子,她心中有些酸涩,却故作生气道:“您别想摆脱我们,我们姐妹要伺候老夫人一辈子呢。” 慕青沅笑呵呵地看着她,“我老了,你们还年轻着,我不能不为你们多打算打算。” 房中顿时安静下来。 “就连你们嬷嬷,我也想着从府中给她找个能给她养老的。” 片刻后,花嬷嬷哑着声开口,“奴婢如今已经不想了,老夫人不必再为我打算。” 慕青沅刚想开口,却听到胖儿子在外面大呼小叫的声音。 她的眉头皱了皱,看着气呼呼走进来的胖儿子,“你吵什么吵?” “母亲,四弟不同意我陪您一道去庄子上。” 慕青沅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小儿子和大儿子要上朝,唯有这个二儿子不要上朝,能陪在她身边的时候就多了。 小儿子怕是有些不爽了。 她清了清嗓子,“有这么多孩子呢,母亲不要你陪,你在家好好听你哥哥和弟弟的话,莫要惹事,好好减肥。” “可是......” 见胖儿子还要多说,慕青沅赶紧打断他的话,“行了,别说了,等老娘回来给你带礼物。” 江知彰这才勉为其难接受。 第92章 人一定要学习吗 第二日一早,慕青沅带着江家的孩子们去往温泉庄子上。 另有一队人护送凌霜的尸身去沣河。 马车中,慕青沅轻声问道:“都安排好了吗?” 白英:“都安排好了,老夫人尽管放心好了。” 慕青沅点头,有江知砚在,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马车颠簸了两个时辰,终于到了江家的庄子上。 慕青沅搭着花嬷嬷的手下车后,便见到管事带着庄子里的下人跪在门前迎接。 “都起来吧,里面回话。” 众人紧随慕青沅的脚步进了厅堂中,慕青沅高坐首位,“都起来吧,我也是心血来潮带着孩子们来庄子上住几日,你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别因为我们来了,就耽误你们的活计。” 说完后,慕青沅就挥手让他们退下了,留下管事。 “庄子这些年的收成如何?” 李三宏苦着张脸,“回老夫人的话,前几年大旱,府里免了租子,还没缓过来呢,去年又洪涝,这些年的租子都没交齐,实在是奴才不济事。” 慕青沅上下打量着李三宏,他穿着京城当下时兴的布料,许是因为这庄子距离京城并不远。 目光下移,李三宏的指甲干干净净,不像是个管事,倒像是个员外。 “天公不作美,与你何干?”她淡淡道,“你也下去吧,弄一桌吃席过来。” “是是。”李三宏应下后,便躬着腰退了出去。 堂中只剩下江家人。 慕青沅看着江琉等人,这次江珂与江玠并没有一同跟来,她也乐得轻松。 “虽然咱们到庄子上住一段时间,但是你们的课业可都不能落下。” 江琉撇了撇嘴,“祖母,您是不知道,傅夫子给我们准备了多少课业,还取了些刁钻的名字,什么‘三年科考,五年模拟’、‘小诗狂做’、‘小文狂写’,真不知道他是如何想出来的。” 慕青沅脸色有些不自然,这还能是如何想出来,凡是经历过中式教育的人都了解。 “你小子少些抱怨,这可都是傅夫子整理出来的好东西。” 江琉认真地看着她,“祖母,人一定要学习吗?” “你一定要吃饭吗?” “你一定要睡觉吗?” “你一定要穿绫罗绸缎吗?” 江琉顿时哑口无言。 “老夫人,饭来了。” 李三宏指挥着下人将饭食都摆上来。 白英挥退李三宏,“行了,你下去吧,老夫人面前哪里有你伺候的份。” 李三宏看着慕青沅,白英横眉,“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是是是。” 李三宏赔着笑,连忙退了下去。 白英对着他的背影狠狠翻了个白眼。 白薇扯了扯她的衣袖,“这么多主子都在这呢,别惹了老夫人心中不快。” 白英怒道:“我就是看不惯他这个媚上欺下的样子。” 江琉有些好奇,“白英姐姐,怎么回事?” “还不是那个李管事,当着咱们的面笑嘻嘻的,一副老实忠厚的样子,可是我刚在院子中瞧见他,对待下人非打即骂,甚至还用脚踢。” 江琉的怒气果然被激起,“什么?他竟敢这样?看小爷怎么收拾他。” “既白,你跟我走。” 江琉一边喊着既白,一边往外走,走了两步,见既白没有跟上。 他走到慕青沅面前,面上不解,“祖母,你不同意我这样做吗?” 慕青沅点了点他的眉心,“你啊,怎么听风就是雨,轻易就相信了别人的话?你怎么不想想万一白英骗了你,你该如何?” 白英听完这话,忙跪在慕青沅面前。 江琉有些疑惑,“不能吧,白英姐姐是您身边的人。” “不管她是谁身边的人,就算是你父母身边的人,或者是你身边的人,只要不是你亲眼所见,那都当不得真。” “祖母,那我该怎么办?” 慕青沅不止是跟江琉一个人说,她看向其他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用你们的眼睛去看,还要多用你们的小脑袋去思考。” 江瑶靠在慕青沅身上,“祖母,那个李管事看着确实不像好人。” 慕青沅点了点她的鼻子,“以貌取人可要不得。” 江琉:“祖母,我们现在怎么办?” “用你们的双眼去发现,用你们的双手去探查,这些日子,既白他们会跟着你们,听从你们的指挥。” 江琉心脏砰砰跳了起来,慕青沅信任的目光,在他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 他拍着胸脯道:“祖母,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慕青沅满意地看着他,又看向江珺几人,“你们怎么想呢?” 江珺跃跃欲试地看着慕青沅,“祖母,我们也愿意。” “那祖母再交给你你们一件事。” “什么事情?” “庄子的账,你们也要一道查清楚。” “祖母放心,瞧我们的吧。” 慕青沅笑眯眯看着他们,少年的意气尽在眉眼,“行了,先吃饭吧。” 她看向白英,“你也起来吧。” 白英惴惴不安地起身,站到白薇边上。 用完饭,江琉就想出去查案。 慕青沅:“......” 查案,亏他说得出口。 慕青沅:“别着急,坐了这么久的马车,你们难道不累?初来乍到,不先了解清楚就去做,岂不是打草惊蛇?” 江琉深以为然,“对,对,祖母说得对。” 江珺:“那我们过几日再去,这几日咱们先玩。” 江瑶指着外面,“那我们先出去玩吧。” 说完,便一窝蜂地跑了出去。 江珏却在房中不动,慕青沅看着他,“珏儿怎么不去?” 江珏自嘲一笑,“我不过是一个庶子,哪里能够和他们一起玩呢。” 慕青沅:“......” 阴阳怪气的死小孩。 她抬手揪住江珏的耳朵,“臭小子,明知祖母不爱听这话,还在祖母面前说。你给我记住了,不管别人如何看你,你永远都是祖母的大孙子。” 江珏错愕地看着她。 慕青沅见他愣住的样子有些好笑,放过他的耳朵,两只手捧住他的脸颊搓了搓,“听到没?” 江珏的小脸涨得通红,“孙儿知道了。” 慕青沅这才放过他,江珏精致的脸上布满了红晕。 慕青沅长叹一声,“珏儿,我们的出身都不可更改,但是我们绝不能够妄自菲薄,自己怎样看待自己才最重要。你若是总是以这样的心看待自己,将自己封闭起来,谁又能走进呢?你的兄弟姐妹们也都是赤子心肠,他们或许被人灌输了这样的念头,但是祖母相信,只要你真心同他们来往,你们就是最亲的手足。” 江珏低垂着头,“祖母,我不像他们那样,我和他们都不一样,我......” 慕青沅及时捂住他的嘴巴,“你听,你的兄弟在叫你呢。” 江珏敛声,仔细听。 “大哥!” “大哥!” “大哥!” 慕青沅推了他一把,“去吧。” 第93章 给自己两耳光 是夜。 白英跪在慕青沅面前,“老夫人,奴婢错了,白日里实在不该说那话,还请老夫人责罚。” 慕青沅:“我知你只是一时气愤,只是有些话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你心里总得要有个数。” 白英眼眶发红,“奴婢省的了。” “行了,起来吧。” 风渐渐大了,慕青沅等的人终于到了。 “老夫人。” 凌霜披着大大的斗篷从外面走进来,给慕青沅行了一个大礼,“老夫人的救命之恩,凌霜没齿难忘。” 慕青沅焦急地看着她,“快起来,白英,快把姑娘扶起来。” 白英将凌霜扶到慕青沅面前,慕青沅拉着她的双手,让她坐在自己边上。 “手这样凉,是不是来的路上冻到了?” 凌霜反握着慕青沅的手,“回老夫人的话,四老爷准备的周到,许是这药效还没过去吧。” 那日,她原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没想到慕青沅突然带着人赶到,救下了她,为她安排了这假死的戏码,救她出了苦海。 慕青沅拍着她的手,“叫什么老夫人,叫祖母。” 凌霜但笑不语。 慕青沅问道:“你四叔呢?” “我在这。”江知砚悠悠道,“我在这站了这么久,母亲却一直没有看到我,真是让儿子伤心。” 慕青沅赏了他个眼神,“你老娘多大年纪,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眼睛又不比你们年轻人,你还站在暗处,能看见才有鬼呢。” “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人吧?” 江知砚挑了挑眉,“母亲放心,京中人无人不晓徽音公主身边的珈蓝已死,从此这世上再无珈蓝,只有凌霜。” 慕青沅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既然如此,你快回去歇着吧。我们祖孙俩要说会悄悄话了。” 江知砚:“......” 见江知砚迟迟不动,慕青沅好奇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儿子尚未用饭。” 江知砚的声音有些委屈。 慕青沅顿了顿,小声问凌霜,“你是不是也没有用饭?” 凌霜的肚子适时响起来,她羞赧地点头。 慕青沅笑道,“倒是我疏忽了。白薇,你去厨房做两碗三鲜面送来。” “多谢老夫人费心。” 慕青沅板起脸,“不是说让你叫我祖母吗?怎么又忘了?” 凌霜抬头,好看的眼睛里挂满泪珠,“老夫人,我拖累你们了。” 慕青沅看着她,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到阿璇的痕迹。 “好孩子,不管发生怎样的事,我与你祖母是一辈子的好姐妹,她不在了,我就是你亲祖母,亲祖母为孙女愿意做任何事。” 凌霜环手抱住慕青沅,慕青沅一下一下拍着凌霜的后背。 “别怕,有祖母在。这些日子,你就在庄子里养伤,待到身子养好再说。” 很快,白薇端了三碗面进来,“老夫人也用些吧。” 三人坐在一张桌上用餐。 凌霜说道:“我那时年纪还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那日,祖父上朝前和祖母说,他查到了些蛛丝马迹,一定要让皇上彻查江家的事情。” 江知砚:“江家?” 凌霜点头,“对,就是江家。那时候祖父和祖母总是在说江家的事情。” 慕青沅放下筷子,“我与她祖母是手帕交,魏连竹是你父亲的同年,你父亲是状元,他是榜眼,你父亲处处压他一头。” “可是,我与阿璇却是一见如故,也因为我们两人的关系,他们两个慢慢交好。” 说起这些,慕青沅的脸上带着温柔,好像真的看到四个青年男女的肆意青春的样子。 江知砚和凌霜对视一眼,凌霜轻声唤道:“祖母?” 慕青沅这才回神,脸上凉凉的,她抬手拭去,“瞧我,一时失神。” “母亲,你能全部记起了?” “记不清,只依稀看到模糊的片段。” 凌霜轻声安慰,“祖母,不必着急,或许等到了时候,这些记忆就会想起的。” “说的有理。” 凌霜好似突然想到什么,压低声音道:“我在宫中这么多年,始终觉得皇上对江家的态度有些特别。” 她咬着下唇,不知该怎么形容内心的怪异。 慕青沅看着她,“是不是一边亲近又一边提防,将江家高高捧起,再等有朝一日,它狠狠摔下来?” 凌霜目瞪口呆地看着慕青沅,“您知道?” 慕青沅淡淡道:“原先不知道,也是这几天才琢磨出来的。” “那您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夹起尾巴,小心做人了。” 凌霜眉心紧皱,不知所措地看着江知砚。 “母亲,您不该这样吓这孩子。”江知砚失笑,“你放心吧,这些不用你操心,你好好养身子。” 慕青沅看着凌霜脸上的伤,有些心痛,“这伤没能第一时间处理,日后怕是去不掉了。” 凌霜却毫不在意表示,“能活下来,凌霜已经很幸运了,这道疤,也好让我时时都记住,不可行错一步。” 慕青沅赞赏地看着她,“你能这样想,祖母很欣慰,日后你有什么打算?” 凌霜略微沉吟片刻,“昨日种种,皆是过往。就当我经历了一场情劫,日后我想去江南看看。” “出去走走也好,京城太小了,将人的心困在这方正的城,便以为眼前所见的一切就是全部,殊不知天高海阔,外面的世界更加精彩。” 江知砚说道:“待你要走的时候,四叔给你几个人,你带着一起上路,路上也有个照应。” 凌霜落落大方道,“那侄女就多谢四叔了。” 慕青沅就喜欢她大大方方的样子,“今晚就先在我这里睡,等到明日,我让白薇给你收拾一间屋子,你是不知道你那些弟弟妹妹有多闹人。” “都听祖母的。” 用完饭,慕青沅便让白薇和白英伺候凌霜去沐浴。 她和江知砚两人坐在厅中说话。 “小四,你和你大哥在朝中也要多加小心。” “母亲,放心好了。”江知砚温声回道。 慕青沅瞅着他的神色,凉凉开口,“我怎么听说你这些日子同云安闹别扭了?” 江知砚放下茶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如何,低头不语。 慕青沅冷哼一声,“只有没本事的男人才会将错误归结到女人身上,我受伤与云安何干?云安伺候我素来贴心。若是真要怪,我倒是觉得是你们兄弟三人的过错。” “你,给自己两耳光。” 江知砚错愕地看着慕青沅,脑中一时转不过来。 慕青沅起身走到他面前,拎起他的耳朵,“今日回去后和云安赔个错,好生与她过日子。就算你能骗过所有人,你能骗过你老娘吗?想来和云安生气的这些日子,你心里也不好过吧?” 江知砚沉默不语,他不是没有看到云安郡主哭红的双眼,不知为何,他有些惧怕,所以一直逃避。 慕青沅像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一样,“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未完成的难题会反复出现,直到你给出回应。儿啊,勇敢面对吧。” 江知砚喃喃道:“母亲说的是。” 慕青沅看着他神思恍惚地离开,心中叹息,她的小儿子还不会爱人呐。 第94章 不举 翌日。 江琉几人陪着慕青沅用完早饭后,却没有离开,反而是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慕青沅看得好笑,“有什么事情和祖母还不能说吗?” 江琉笑嘻嘻蹭到慕青沅边上,“祖母,我们想进山里给您猎些野味吃。” 每个人的眼中都是明晃晃的期待,慕青沅故作不察,“真是多谢你们的好意了,祖母不想吃。” 江琉顿时蔫了下去,委屈地看着慕青沅。 眼见着几人面上越来越沮丧,慕青沅勾了勾嘴角,“想去就去吧,身边都带着人,只是有一条,不能进里面,只能在外圈玩。” 孩子心中充满了探索欲,她不愿意拘着他们,只要能确保安全,她也愿意他们去玩。 “祖母,放心好了。” 说完,孩子们便一齐出去了,就连江珏也去了。 慕青沅欣慰极了。 花嬷嬷却有些担心,“老夫人不担心?” “不担心。琉儿几个虽然爱玩,但是胆子可没有那么大,若真要他们深入深山,他们也没有那个勇气。”慕青沅搭着她的手往外走,“咱们去看看凌霜吧。” 花嬷嬷低声道:“老夫人,这次能救下凌霜姑娘,还要多多感谢谢大人。” “你不说我也知道。”慕青沅悠悠道,“你说怎么这么巧,咱家遇到些什么事情,谢子归都能撞见?” 花嬷嬷顿了顿,“皇城司的人神出鬼没,在京中发生的事情没有他们不知道的,撞见也不奇怪。” 慕青沅眼睛转了转,“谢子归今年也有三十好几了吧,为何一直没有成家?” 花嬷嬷看着她,慕青沅的眼中充满了好奇。 行吧,她家老夫人的旧疾又犯了。 “奴婢听说谢大人是孤儿,好不容易在皇城司中混出头,皇上也曾经给他指过几门亲事,只是...” “只是什么?” 八卦只说一半,岂不是吊人胃口,慕青沅催促道,“呔,你个坏嬷嬷,还不快说!” 花嬷嬷笑了笑,“只是与谢大人定亲的姑娘都多多少少出了些问题,一个上吊了,一个跟着表哥私奔了,另一个感染恶疾也去了,外界都传谢大人克妻。” 慕青沅:“......” 她的嘴唇上下动了动,她还真没有想到是这个原因。 “还有。”花嬷嬷表情有些异样,附在慕青沅耳边说了几句。 “不是吧?”慕青沅有些不相信,“他瞧着还挺威猛的,怎么会不举?” 花嬷嬷老脸一红,她家不着调的老夫人又开始了。 慕青沅好奇地问道:“难道他没有找太医看过?” “老夫人,这也都是外界谣言,是不是还是两说呢。” 慕青沅摸着下巴,“我觉得八成是的,哪有英雄不爱美女?” 谢子归还不知道,此时慕青沅已经认定他不举了,甚至好准备替他问问陈夷行,如何医治了。。 说话间,两人到了凌霜的屋子中。 白薇和白英两人却没有出来迎接,慕青沅直觉不好,加快了脚步。 “怎么回事?” 白薇和白英两人听到声音,径直跪在慕青沅面前,白薇红着眼,“老夫人,姑娘高烧不退,我们俩正想去找李管事,看看庄子里有没有烈酒。” 自从上次,慕青沅用烈酒救下了高烧的江珏后,两人便知道烈酒能退烧。 慕青沅心中一惊,连忙上前查看,人还在昏迷着,脸色苍白如此,脸颊上的伤口却红肿着。 她的双手猛地捏紧,会不会是伤口感染? “还愣着干什么?”花嬷嬷喝道,“还不快去找!” 白薇忙起身,往外跑去。 白英:“老夫人,要不要回京城,将陈大夫请来?” “快去快去。”慕青沅心中焦急,“让江二去。” 白英嗯了声后,赶紧去找江二。 慕青沅心疼地看着凌霜,“这孩子怎么多灾多病的,没有过过几天好日子,总是在受苦。” 花嬷嬷轻声安慰道:“老夫人,您别急,吉人自有天相,姑娘定然会没事的。” 不多时,白薇将酒取了回来,凌霜的烧退了,人却一直没醒。 慕青沅心中焦急,但是也知道从庄子去京城一来一回得一日时间,只好期待江二能早些带回陈夷行。 这时,下人进来报说:“老夫人,李管事说,村里有给人看病的郎中,可要请过来看看?” 慕青沅眉头皱了皱,古代行医可不像是现代要读医学院,她有些不放心,可是陈夷行又迟迟不来。 她心中纠结万分,“请来看看吧。” 先看看,至于用药倒是可以缓缓。 李三宏听到慕青沅同意后,连忙将那早已经候在门外的郎中带了进去。 “老夫人,这就是那个郎中。” 慕青沅打量着他,一身短打,头发也有些乱糟糟,比陈夷行的形象差得多了。 “老先生平日里都替什么人看病?开得都是些什么药?” 那人有些紧张,“都是些周边村子里的人,开的药也都是山里的草药。” 慕青沅闭了闭眼,“那你可会把脉?” “俺不会。” 慕青沅对白薇道:“老先生过来也辛苦了,你去取些银子给老先生带回去,另外再拿些糕点让老先生带回去,给家里人甜甜嘴。” 李三宏赶紧上前请罪,“老夫人,都是奴才不好,一时着急这才请错了人。” 慕青沅摆了摆手,“你也是一片好心,先退下吧。” 日头渐渐落了,凌霜的烧退了又起,起了又退,陈夷行却始终未到。 江琉等人回来,却没有见到慕青沅,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凌霜的屋子。 却在外面被将白薇拦住,“几位少爷、姑娘,老夫人现在正忙着,没空见你们,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江瑶的眼睛不停往里面看,“白薇姐姐,这里住着的是谁?” 白薇抿唇,不知该不该说。 花嬷嬷来请几人进去,“少爷、姑娘,老夫人让你们进去呢。” 慕青沅正坐在床边,几人轻手轻脚走到慕青沅身边,小声问道:“祖母,这是谁?” 江珺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这是那个在宴会上抓蛇的姐姐。” “小声点。”慕青沅说道,“珺儿说错了,这个是你们的凌霜姐姐,是你们的大姐姐。” 江琪看着凌霜,眼神中有些不忍,“祖母,大姐姐怎么了?” “大姐姐遇到了歹人,不过好在她找到祖母了,日后再也不必受苦。” 空气中有些沉默,白英带着陈夷行进门,“老夫人,陈大夫来了。” 第95章 小麻雀 “原先就受了风寒,脸上又受了这样重的伤,再加上服用了假死药这等虎狼之药,姑娘的身子受损大半。” 陈夷行的话在房中响起,慕青沅呼吸错乱一拍,肃着张脸道:“这孩子前半生命苦,还请陈大夫为我这苦命的孙女好生调养。就算是名贵难寻的药材,江家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寻。” 陈夷行的目光落在慕青沅身上,这几个月来,她的白发好像多了,人也苍老了些。 “老夫人,尽管放心,老夫一定会尽力救治姑娘的。” 慕青沅对陈夷行的人品和医术还是十分信任的,闻言感激地对他笑了笑,“家中事多,真是劳烦陈大夫了。” 陈夷行失笑,这话倒是不假,他从没见过谁家有这么多事情的,就连他都快要成为江家人的府医了。 “医者本分而已。” 已是夜间,慕青沅便让花嬷嬷在庄子中为陈夷行收拾一间屋子出来,毕竟这几日,陈夷行还需要照顾凌霜。 她带着江家众人回到她房中用饭。 一回到房中,江琉就迫不及待询问哪里来的大姐姐。 几人俱是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慕青沅也不瞒着他们,“告诉你们也可以,只是你们要记住,不能将你们大姐姐的事情说了出去,否则会给咱们这个家带来祸事。” “你们能够做到吗?” 没有一个孩子能抵抗住被大人当作大人一样对待。 几人拍着胸脯向慕青沅保证,他们一定会严格保密。 “大姐姐是咱们家远房亲戚,家里只剩下她一人,她身子又不好,只好来投奔咱家。” 江琪吸了吸鼻子,“好可怜。” 江珏:“......” 这样的谎话,也就能够骗骗江琪那样的傻蛋了。 房中吸鼻子的声音不止一两道,他眉心狠狠一跳,转过头一看,差点气笑了。 原来除了他,几人都相信了。 慕青沅淡漠的眼神盯着江珏的双眼,“珏儿,原来是什么不要紧,重要的是现在和将来,你懂吗?” 江珏拱手:“孙儿心中明白。” 尽管知道江家的孩子善良,也知道凌霜是个惹人喜欢的姑娘。慕青沅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日后对待大姐姐要好些,你们都是一家子兄弟姐妹,要手足相亲。” “祖母,你放心好了。”江珺大声道,“明日起,我们便日日去探望大姐姐,待到大姐姐好了,我们就同她一起玩。” 慕青沅低笑,江珺是个再爽朗不过的姑娘了。 “那便用饭吧。” 听到可以用饭,几人忙不迭坐到桌上,玩了一天,他们也都累了。 江琪的大眼睛转了转,“祖母,我们在外面玩的时候,遇到了些村子里的孩子。” “那你们可一道玩吗?” 江珺皱着鼻子,“祖母,你是不知道,他们都可脏了。” 慕青沅看着他们,除了江琉和江珏外,每个人脸上都有着或多或少的嫌弃。 环境使然,等级制度刻入他们的骨血之中,怎么会轻易改变,慕青沅并没有批评他们。 “他们的父母都是在地里刨食的庄稼人,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吃饱饭,你们可以不和他们一起玩,但是万万不可瞧不起他们。”慕青沅指着桌子上的饭菜,“你瞧瞧,咱们每日吃的,都是他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若没有这些人,咱们可就要饿死了。” 江珺嘴唇动了动,又不知道说些什么,狠狠扒了一口饭,又想起慕青沅的话,顿时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你们不是还要去查李管事吗?我觉得这些孩子倒是你们的切入口。” 江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是啊,我们和他们玩,也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几人顿时叽叽喳喳讨论起来,像是一群小麻雀。 慕青沅揉了揉太阳穴,“行了行了,先用饭,至于你们怎么行事,祖母可不管,听你们大哥的话。” 江琉等人看向江珏,对于这个大哥,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横竖他是府中世子,一个庶子并不能动摇他的地位。 什么时候注意到这个大哥的呢? 是在课堂上,被各个夫子夸的时候,还是被慕青沅耳提面命要手足相亲的? 他也记不清了,只知道要听祖母的话。 他知道自己脑子算不上多好,闻言也不生气,“我们都听大哥的。” 江珏下意识想拒绝,但是看到慕青沅笑盈盈地看着他,他只好应下。 江珺心中不爽,一个庶子而已,凭什么? 用完饭,慕青沅便让他们回去歇息了。 白薇和白英两人被派去伺候凌霜了,房中只有她和花嬷嬷。 眼见着慕青沅又陷入思绪中,花嬷嬷轻声打断她,“老夫人,奴婢瞧着二姑娘怕是不喜大少爷,您这样安排,二姑娘不知又要做什么事情了。” 慕青沅怔愣一会,笑了笑,“珺儿和琉儿两个绑在一起都不是珏儿的对手,不必担心。” “奴婢不是担心这个。”花嬷嬷心中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奴婢是怕大少爷发怒。” “珏儿?”慕青沅喃喃,起身在房中徘徊了一会后,笑了笑。 “老夫人不信奴婢?” 花嬷嬷见慕青沅不相信,又将关于江珏的流言说了出来。 “您想,还不到十岁就有那样的心机和手段,将带大自己的奶嬷嬷弄出府,就连那奶嬷嬷跪在他面前求情,大少爷都没有一丝一毫心软。” 说着,花嬷嬷身上打了寒颤,江珏向来都是阴阴的,像个狼崽子一样,尤其是看人的目光。 慕青沅此前从没有听说过关于江琉的任何事迹,听完她的眉头紧皱,“一个奴才敢欺负到主子头上,杀了她都不足惜,只是打了几板子丢出府去,真是便宜了她。” 花嬷嬷心头微颤,慕青沅素来是个好说话的,对待下人也不会多加苛责。她还当老夫人是个心软的,没想到只是因为那些人没有触碰她的逆鳞。 现下看来,老夫人的逆鳞就是江家人。 “都已经过去那么久,您何必动怒?” “我气啊!”慕青沅嘟囔道,“若是没有这些人磋磨珏儿,珏儿定会多些快乐的时候。” 花嬷嬷好笑地看着她跺脚,有点像孩童在无理取闹一样。 “嬷嬷,你信不信,珏儿是个好孩子。” 慕青沅认真地看着花嬷嬷,眼神中有着执拗。 “奴婢只相信奴婢眼睛看到的。” “呔,好个胆大妄为的嬷嬷!” 第96章 大力金刚脚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凌霜这一病,足足在床上养了十多日才可以下床。 她扶着白薇的手走到窗前,江家的孩子们正在院中踢毽子。 白薇轻声问道:“姑娘,可是觉得吵闹?” 凌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脸上染上笑意,眼中有一丝羡慕,“不吵,少年人正是该如此。” 白薇轻笑着点头,“老夫人也是这样说的,她老人家最爱看姑娘们、少爷们互相玩闹了。” “姑娘好,老夫人说姑娘该出去走走,不能总是闷在房中。” 小谷从屋外进来,笑嘻嘻地给凌霜行礼。 她本是庄子里的丫鬟,没想到老夫人让她在身边伺候,所以她格外认真。 凌霜收回视线,“走吧,咱们去看看祖母。” 路过小谷时,凌霜鼻子微动,“小谷,你身上可是用了香料?” 小谷皱着鼻子,闻了闻衣衫,她们庄子里的下人哪里用得起香料,“姑娘,咱们下人哪里用得起这些东西。” 凌霜点头。 房中,慕青沅看着江珏等人的课业,眼前是一亮又一暗。 她放下答题本,用力地深呼吸。 花嬷嬷面露不解,怎么好好地又生起气来,“老夫人?” 好半晌,慕青沅捂心口,“快将琉儿的课业拿走,我再不想多看一眼。” 多看一眼,她怕是能去阎王殿报到了。 她还想多活几年。 花嬷嬷怔愣了会,才反应过来慕青沅的意思。 她好笑地将慕青沅面前的课业抽走,“您不是素来说要素质教育,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吗?” 慕青沅的表情犹如吃了苍蝇一般,不开玩笑,她现在想把江琉送去毛坦厂。 凌霜就在这时进来,慕青沅的表情太过于难看,她吓了一跳,甩开白薇的手,疾步走到慕青沅面前,“祖母,这是怎么了?” 慕青沅抬眼看到凌霜,脸上立马换上一副关切的神色,“来了?身子可好些?” “好多了。”凌霜握住慕青沅的手答道,“您这是怎么了?” 慕青沅对着花嬷嬷手中的课业努了努嘴,“你一看便知。” 凌霜接过江琉的课业,快速浏览起来。 少时,凌霜的脸上染上红晕。 慕青沅:“......” “想笑便笑吧,别憋坏了。” 凌霜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慕青沅也忍不住跟着笑了出来,能让凌霜开怀,也算是江琉这小子的功劳吧。 她叹道:“我快要不认识秋这个字了。” 傅明给他们布置的课业,其中有一道关于秋日的试帖诗。 江琉作得一手好诗,“秋日好秋日真好,秋日里有大螃蟹。秋日妙秋日真妙,我说秋日真的好。” 凌霜笑够了,将江琉的答题本又放回花嬷嬷手中。 “琉儿聪慧,只是不擅此道,您不必忧心。” 慕青沅认真地看着她,“作诗不成,写文章也不成,就连明算,十题中也就只能对个两三道。你说说,他擅长什么?” 凌霜沉默不语,过了会开口道:“琉儿是个善良、孝顺的孩子。” 慕青沅:“......” 很好,这和直接说江琉是个废物有什么区别? “罢了,课业还是交给傅院长来管吧,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她不能保证,傅明看到江琉的秋日诗,不把他打死。 慕青沅扶着凌霜的手站起身,“这群孩子们呢?” 凌霜回道:“孙女来时曾看到,他们在院中踢毽子。” 慕青沅让白英将他们都叫回房中,没想到白英出去看了一圈,江珏几人早已经跑到外面玩了。 慕青沅笑了,“既然如此,今儿中午就咱祖孙俩用饭。” “能陪祖母用饭是孙女的荣幸......” 凌霜话音未落,就被慕青沅扯住了脸皮,她错愕地看着慕青沅。 慕青沅虎着张脸道:“莫要在我面前说这么官方的话,没得酸倒我的牙。” 凌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当奴婢当久了,她有些忘记以前是怎样和她祖母相处的了。 “孙女知道了。” 慕青沅明白这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为了凌霜今后能有更自在的人生,她宁愿做一个恶祖母。 另一边,江珏等人这几日已经和杏花村的二狗相识,二狗今日来找他们去抓野鸡。 江珏看着跃跃欲试的江琉和江珺,眉心微皱,“已到中午,若是不回去用饭,祖母怕是会担心。” 江珺冷哼一声,她早就看江珏不爽了,在家中还要装上一装,现下没人,她毫不客气回道:“大哥怕是又忙着回去讨好祖母吧?也是,若是不讨好祖母,大哥又怎能被祖母看重?” 江珏不愿和她一般见识,闻言并没有说什么。 江珺一腔怒火发泄不出,只好一脚踢向旁边的大树。 江瑶瞪大了眼睛,“二姐姐,你不疼吗?” 江珺的眼眶发红,但是看到众人的目光,她深吸口气,“一点都不疼,还愣着干什么?赶快走啊!” 江琉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我姐,真真是女中豪杰,这样踢都没有事。看来姐姐私下里练了大力金刚脚啊,什么时候有空教教弟弟?” 江珺露出一个温柔大方的笑容,“你真想知道的话,就过来,我只告诉你一人。” 江琉倒吸一口凉气,作为江珺十几年的弟弟,他太熟悉他姐这副温柔笑意下是怎样可怕的样子了。 “不了不了。”说完后,拔腿就跑。 江珏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也不说回去了,跟着往前走了。 江琪抓紧秦月华的手,秦月华一手牵着江琪,一手牵着江瑶,看着江珺说道:“二表姐,可要扶着你?” 江珺站得端正,火红色的披风在风中烈烈作响,“笑话,扶什么扶?有什么好扶的,我好的很呢,你们先走,我来垫后,免得有坏人从背后袭击你们。” 秦月华只好带着江琪和江瑶先走。 江珺见她们走了,连忙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脚,呜呜,好痛。 她恨恨瞪了眼身侧的大树,臭树。 她想也不想地右手握拳,锤在树干上,她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没敢太用力。 忽而,树上掉下一截枝干,正中江珺头上,江珺惨叫一声。 秦月华等人回头看,就见着江珺抱头蹲在树下。 几人又返回到江珺边上,江琪小声说道:“二姐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好得很。”江珺抱着头,瓮声瓮气地说。 江瑶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江珺的腰间,江珺猛然抬头,没好气地说:“干嘛?” 江瑶甜甜道:“是瑶儿害怕,瑶儿想要和二姐姐一道走,二姐姐保护瑶儿。” “既然你害怕的话,那我也不是不能和你们一道走。” 第97章 抓野鸡 “这些都是村里布置抓野兽的陷阱,你们可要注意点些。” 二狗指着被树叶、树枝覆盖的坑对江珏几人说道。 江琉凑过去看一眼,若是二狗不说的话,还真无法辨认这陷阱和道路的区别。 江珩:“二狗哥,村里抓野兽是用来吃的还是拿到镇上卖的?” 江珩的话音刚落下,江家众人立马竖起耳朵,仔细听二狗的回答。 就连江珺也松开了江瑶的手,生怕错过了什么。 二狗低着头,没注意到他们的样子,只以为是京里的少爷们好奇。 他随口说道:“大部分是用来填饱肚子的,只有少数人家会拿去镇上卖钱。” 江珏和江珩对视一眼,江珩接着问道:“难道说庄子里吃不饱饭吗?” 二狗向四周看了看,没有回答江珩的问题,“陷阱做好了,咱们到边上等着就行。” 江珏与江珩两人见他没有回答,心中就已经知晓这个答案了。 江珺久久等不到二狗回答,心中不乐意,刚要开口质问时,秦月华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二姐姐,我们也到边上去。” 江珺不乐意地跟着她走到树后面,二狗在前,江家众人依次排在后面。 江珺等得肚子都叫了,别说野鸡了,就连根野鸡毛都没发现。 寒风吹过,江珺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她揉了揉鼻子,小声嘀咕,“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江琪轻声安慰她,“二姐姐,别着急,我这里有点心,你先吃些。”说着,江琪从荷包中取出糕点放在江珺手中。 江珺毫不客气地一口吞下。 江瑶眨了眨眼睛,“大姐姐的嘴巴气势十足,可吞日月。” 江珺顿了顿,片刻后,捏着江瑶的脸蛋,“好你个小丫头,胆子不小,还敢调侃姐姐。” “抓到了!” 二狗一声惊呼后,跑到陷阱前,从竹笼下掏出一只野鸡。 江珏等人连忙跑到二狗身边,江流不可置信地说道:“竟然真的能够抓到。” 江珩赞道:“二狗哥,你也太厉害了吧。” 二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也没有吧。” 村子里的每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都会抓野鸡,原先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厉害,但是在江家人的一声声夸奖下,二狗内心生出些许骄傲。 “你们把野鸡的毛拔了,我去挖坑。” 二狗说完后,江家人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二狗试探地问,“那我去拔毛,你们去挖坑?” 江家众人:“......” 江珏率先开口,“你说的坑是什么样子?有什么要求?” 二狗:“......” 差点忘记了,这些都是京中大官的孩子,哪里懂得这些。 “你们站着看我做吧。” 说完,二狗手起刀落将野鸡杀死,去除内脏而后找了一潭清水仔细清洗。 江瑶等人非但不害怕,反而觉得十分有趣。 “二狗哥,你真厉害,想来在村子里一定经常吃野鸡吧?” 二狗耳尖变得通红,“以前吃得少,近几年才慢慢变多的。” 江瑶眼睛亮了起来,“是不是自从李管事来了之后才变多的?” 二狗抬头看了眼她,又很快低下头,不说话。 江珺看得心急,“你是不是男人啊?怎么说着说着又不说了?” 二狗低垂着头,默不作声地将野鸡用荷叶包裹起来,又在荷叶上均匀地涂抹上一层泥巴。 江珺还想再说,却不料撞进江珏清冽的眼神中。 江珺的话顿时哑火,只听得胸腔中传来剧烈的心跳声。 她猛地转过身去,不多时,她回过神,她怎么就被这该死的庶子给吓到了? 她又转过身,准备骂江珏。 二狗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们想要问些什么,只是,我不能说。” 江琉不解,“为何?” 二狗低垂着眼,众人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低落的情绪。 江珏一针见血地问道:“是不是他威胁你们?” 二狗的身子僵了僵,哑声道:“庄子里的下人都说,他是二夫人的人,有二夫人做靠山,他倒不了。等你们走后,我们又不知道要经历什么了,若是再来一个比李管事更过分的人,岂不是断了我们的活路?” 江琪面色不自然,她鼓足勇气说道:“二夫人是我娘,若是他在庄子里犯错,我不会让娘包庇他的。” 不管众人怎么说,二狗又不愿意开口了。 江珺说得口干舌燥,江琪将身上的水壶给她。 “你就算信不过我们,难道你不信我祖母吗?我祖母是国公府的老祖宗,别说我娘了,就连我爹,还有我大伯、四叔,他们也都不敢不听祖母的话。” 众人连忙点头,“三姐说的没错!” 二狗看着他们,好半晌终于开口,“野鸡好了。” 江家众人:“......” 等了半天,你就跟我说了句野鸡好了? 江珺气竭,“什么劳什子的野鸡,本姑娘不吃。” 说着气呼呼地走到另外一边,坐在石头上。 江琉挑眉看着他姐,总觉得他姐这样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二狗不慌不忙地将野鸡取出,浓郁的香气飘散在林中。 江珺口中不停分泌口水,她在心中骂自己,不就是一只野鸡吗? 她堂堂国公府嫡女,想要什么没有,等她回去,她就吃个十只八只的。 呜呜,可是真的好香,怎么会这么香? 另外一边的江琉将自己随身带着的匕首贡献出来分野鸡。 江瑶得到一只鸡腿,她鼻子动了动,低头咬了下去,“哇,好香!” 江珺努力控制自己的眼睛不看向他们,但是却无法控制自己的鼻子,野鸡的香味径直穿进她的鼻腔。 江琪走到江珺身边,“二姐姐,野鸡真的很好吃,你和我们一道吃吧。” “有什么好吃的?我根本就不稀罕。” 江瑶咬着鸡腿过来,“既然二姐姐不愿意吃,那我辛苦一点,就将二姐姐那份给吃了吧。” 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好似要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一般。 江珺果然跳脚,“不,不行,我自己吃。” 说完,起身跑了过去。 江瑶对着江琪眨了眨眼睛,“三姐姐,我厉害不?” 江琪失笑,“瑶儿最厉害了。” 江瑶骄傲地走回去。 江琉看着江珺的样子,脑中灵光一闪,他想起来了,他姐这样子,不也是他年轻时不知包子香的样子吗? 如此看来,他们果然是亲姐弟。 第98章 血脉压制 江珺意犹未尽地看着被分食干净的野鸡,“要是能再抓一只就好了。”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二狗身上。 二狗顿觉压力山大,将头低下,不敢看众人的目光。 “几位主子,你们怎么在这?” 听到这烦人的声音,江珺撇了撇嘴。 江琉将嘴里的骨头吐到李三宏脸上,“怎么又是你?你烦不烦啊?谁让你跟着我们的?” 李三宏谄笑着拂去脸上的骨头,言语中尽是奉承,“世子有所不知,自古穷山恶水出刁民,村子里的人见到府中富贵,难免升起攀附之心,又或者用言语蒙蔽几位主子,小的不能不防备着。” 江琉眼睛瞪大了,他还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呢! 江珏冷笑一声,“刁民没见到,刁奴倒是见到了。说,你是不是跟踪我们?” 他们只要和杏花村的人接触,李三宏总是会适时出现,打断他们的计划,以至于过了这么几日,他们还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李三宏哎呦一声跪倒在几人面前,双手不停往自己脸上打,“小的该死,惹怒了大少爷,小的该死。” 江珏眼神一暗,深邃的眼眸注视着李三宏。 李三宏犹如一块滚刀肉一般,不管他们说什么,他都是跪在他们面前认错,也不回答他们的话。 江珺双手抱胸,冷冷看着他,“次次都用这个方法来威胁我们,莫不是真的以为我们是泥人塑的不成。” “阿琉、阿珩,给我上!” 江珺的话音刚落,江琉就迫不及待地冲上去给李三宏一拳,他早就看李三宏不爽了! 江珩有些为难,一时间在原地不动。 身后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你若是不上,我就告诉祖母,你七岁那年尿床。” 江珩立马换上一副气愤的表情,“四哥,我来助你!” 秦月华噗嗤一笑,点了点江瑶的鼻子,“阿珩被你吃的死死的。” 江瑶骄傲仰头,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祖母说了,姐姐对弟弟天然就是有着血脉压制。” 江珺看着李三宏被江琉和江珩倒在地,手痒不已,干脆捏着拳头也加入战局。 江瑶眼睛亮了起来,“二姐姐,等等我!” 还没跑出去,就被秦月华抓住了衣领,“你还是个孩子呢。” 江瑶努了努嘴,“祖母说过,一家子骨肉就得整整齐齐的。”说完她一个转身,挣脱了秦月华的桎梏,反过来抓住秦月华的手,往前跑去,“表姐,咱们一起上!” 秦月华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江瑶抓着往前跑了几步。 她脑中忽然想到,四舅母说瑶儿力气较寻常女子大,还真不是虚言。 江琪咬着唇,小步走到江珏身边,“大哥,这该如何是好?” 听到江琪的声音,江珏眼中的戾气渐渐退散。 “无碍,等他们将怒火发泄就好了。” 江珏余光扫了眼二狗,二狗双眼通红地看着被江琉等人狂殴的李管事。 江珏勾了勾嘴角,现在不愿意说不要紧,他已经有了办法。 他也该解决了李管事后,好好去温书了。 江珏薄唇含笑,懒洋洋开口道:“行了,天色不早了,该回去陪祖母用晚膳了。” 正在动手的几人听到这话,纷纷收回手。 江琉嫌弃地看着李三宏,“下次若是还敢跟着小爷,看小爷打不打断你的腿!” 说完后,几人打打闹闹地回庄子里。 江珺大声说道:“好爽啊!早知道打他一顿会这样开怀,早就该打他的。” 不止江珺一人有这样的想法,就连秦月华也有这样的感受,好似心中的郁气完全发泄出来一般。 李三宏的随从赶紧将李三宏扶了起来,“老爷,您没事吧?” 李三宏顾不上查看自己的伤势,怒目瞪着随从,“你们就眼睁睁地看着老爷我被打?” 随从有些委屈,“老爷,不是奴才不想帮您,只是大少爷身后的几个侍卫看着我们,我们不敢轻举妄动啊。” 李三宏摸上肿胀的脸,“还不快扶老爷我回去!” 庄子里,慕青沅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一排孩子,发丝、衣衫凌乱,双手黑漆漆的,唯有眼睛是亮晶晶的。 她的本意就是带着他们来放松放松心情,现在看起来,他们好像做得比她想象的要好。 只是若是被孟氏看到,怕是要心梗了。 她嗔怒道:“出去野了一整日,怎么不先回房,收拾妥帖后再来见我?” 江琉随意地坐在椅子上,“祖母,我好饿,快些让人上些饭菜来。” “对对,祖母,我们要吃烤野鸡。”江珺附和道。 慕青沅看了眼白英,白英立即会意,去厨房安排。 慕青沅好奇地看着他们,“祖母交给你们的事情,你们做得如何了?” 提起这事,江琉有一肚子话要说,还未开口就被江珏打断。 “祖母,不出三日就能见分晓。” 别说慕青沅震惊,就连江琉等人也都震惊地看着他。 这人什么时候调查清楚的? 几人面面相觑。 江珏端起茶盏,小口品着。不管众人如何询问,就是不开口。 慕青沅:“......”孙儿,你有点装诶~ 江珺最看不惯江珏这个样子,当下重重一拍桌子,冷哼道:“若是三日后,你做不到呢?” 江琪伸手拉过江珺的手查看,果然掌心一片通红,“二姐姐,你疼不疼?” 江珺:“......” 呜呜,好疼,但是不能说。 她咬牙看向江珏。 慕青沅不愿意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闻言也只是好笑地看着江珏。 江珏注意到慕青沅的视线,“任你处置。” 江珺这才满意,“若是你做到了,我也任你处置。” “你我兄妹不必如此,就是你输了也没事的。” 江琉立马站到江珏这边,不赞同地看着江珺,“二姐,你瞧瞧大哥多善解人意,你偏偏要和他过不去,实在是不该。” 江珺:??? 慕青沅心里乐开了花,小辣椒遇到蜂窝煤。 就在这时,下人摆好膳食,请慕青沅等人用膳。 江珺的怒火立马消散,江珏是很可气,但是野鸡更香。 先吃饭再说,等她吃饱了,一定不会放过江珏的! 还有她那个蠢弟弟,也不能放过! 第99章 猪妖变丧尸 次日,慕青沅与凌霜两人在庄子里散步。 慕青沅看着凌霜脸色一日比一日好起来,也明白两人也快到了分开的日子。 凌霜抬头,正看到慕青沅的眼神,如她祖母一般慈爱。 她柔声道:“祖母,死过一次的人更懂得珍惜,从前我不懂得拒绝,只知道随波逐流,就像一叶没有的扁舟,活也罢死也好,我并没有特别在意。如今不同了,我有了祖母,还有了一群可爱的弟妹,这世间我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尽管我现在还没有找到您说的,人生的目标,但是我相信,在不久后,我一定会找到的。” 慕青沅脸上露出一抹赞赏,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能有这样的觉悟,实在是了不起。 忽而一个形迹可疑的胖子从远处跑来,凌霜下意识挡在慕青沅身前。 “哪来的猪妖!”慕青沅惊呼,“江二,快制服他!” 江二顿了顿,上前一脚将那猪头踢飞。 “何方妖孽?” 李三宏胖胖的身体摔进花丛中,好半晌才爬出来。 这次他学聪明了,边喊边爬,“老夫人,奴才李三宏啊,您看看我。” 慕青沅倒吸一口凉气,娘咧,猪妖变丧尸了! 凌霜凝眉看他,小声对慕青沅道:“祖母,这好似是李管事。” 慕青沅:“......” 她没听说过李管事还有cos成猪妖的习惯啊? 她清了清嗓子,“李管事啊,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李三宏嗷呜一嗓子哭了出来,“老夫人,都是奴才不好,惹怒了府里的少爷和姑娘不快,这才被他们打了一顿。” 凌霜不悦地看着他,“既然你都知道是自己不好了,现在又来做什么?” 李三宏的哭声戛然而止,这不对劲?不是应该说是府中孩子不懂事吗? 慕青沅差点笑出来,凌霜同她一般,都护短。 江珏等人叫她一声大姐姐,又日日去看她,她心中早已经将江珏等人看成自己的亲弟妹。 在她心中,江珏几个个顶个的乖巧,不会做出格的事情,就算做了什么,也都是旁人的错。 李三宏看向慕青沅,“老夫人?” 慕青沅笑吟吟地看着他,“你说珏儿几个打了你,那他们因何打你?” 李三宏:“许是奴才惹了少爷们厌烦。” “这样啊。”慕青沅点头,“可我是他们祖母,是个顶顶护短的老太婆,你想要我责罚他们一顿,给你个交代怕是不能的。” 李三宏哑声,对啊,他怎么就想着来找慕青沅了?难不成真的是脑袋上挨了几下子,有些傻了? 慕青沅淡漠的双眼中充满嘲讽,“李管事在庄子里待久了,难不成真的忘记主仆之分?你一个下人,主子对你如何,你只有接受的份,哪里轮得到在我面前哭诉。” 李三宏还想狡辩,慕青沅却不愿意听他废话了。 伸手招来江二,“将李管事送回房中。” 凌霜看着慕青沅,“祖母,这人,怕是不老实。” “是啊,地头蛇当久了,可不就忘本了吗?”慕青沅看着远处,悠悠道,“我总得要为珏儿他们添上一把火。” 凌霜失笑,她自然知道江珏他们这些日子在忙什么,“您不担心吗?” 慕青沅皱眉,“若是一个庄子里的管事都应付不了,那他们不成废物了?” 且不说男子将来要开府立业,女子就算在后宅,管着一家子事务,也难免会遇到一些欺上瞒下的下人。 她将李三宏作为江珏等人的磨刀石,只希望经过李三宏,她的孙儿们能学到些东西。 凌霜扶着她回到房中,“您啊,真是用心良苦。” 另一边,李三宏被江二扔回房中,此时正躺在床上哀叹。 身上的伤只是看着唬人,实际上并没有伤到要害,反而是江二那一脚踢得他五脏移位。 伺候的下人端来汤药。 李三宏抬手将汤药泼到下人身上,“没看见老子正烦着呢,还不快滚!” 小雨躲闪不及,汤药泼了她一身,她含泪跑出去。 李三宏口中骂骂咧咧,“真他娘的晦气。” 后厨,小雨换了身衣服后,就到厨房帮忙,众人看到小雨红肿的双眼,哪里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众人七嘴八舌地安慰小雨,让她别难过,要是想要有口饭吃,就忍下去。 小雨擦干眼泪,“我去告诉老夫人,我就不信李管事再大还能大过老夫人去。” 听到这话,众人一时间有些唏嘘,谁也没有再说话。 不多时,锅前烧火的钱婆子开口了,“若是老夫人真的有心想管,第一日就不会责罚白英姑娘了。” 她的嗓音有些沙哑,像是粗粝的石子在地面摩挲。 众人沉默不语。 “我听说李管事是京里二夫人的人。” 不知是谁说了这句话,围在小雨身边的人尽数散开,厨房又忙碌起来,好似一切不曾发生过一样。 小雨迷茫地看着她们,不知道怎么好端端地人都走开了。 钱婆子低叹一声,声音消散在灶台上。 小雨咬了咬下唇,成与不成她总要试上一试。 她猛地起身向外面跑去。 慕青沅听着小雨声泪俱下的控诉,她看了眼白薇。 白薇上前将小雨拉起,“我那里有烫伤膏,你跟我来。” 白薇牵着小雨的手往外走,小雨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慕青沅。 慕青沅对她笑笑,“去吧,让你白薇姐姐替你看看。” 待到两人走后,白英的眼睛都气红了,“老夫人,这个李三宏实在是太过分了。” 就在这时,江二从外面进来说李三宏出去了,江珏几人偷偷跟在李三宏后面。 慕青沅眼皮跳了跳,他们这么多人去跟踪李三宏,不是很容易暴露吗? “既白他们跟着没?” “应该是跟上的。” 凌霜轻声问道:“祖母,可是担心会出意外?” 慕青沅扯了扯嘴角,“嘴上说着不担心,但是心里还是难免有些七上八下的。” 凌霜斟了杯茶放入她手中,“有既白在,再加上阿珏和阿琉几个都是个顶个的聪明,依我看,您该担心的是李管事。” 慕青沅嗔了她一眼。 “祖母,我心中有些疑惑。”凌霜有些不解,“发落一个管事不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吗?为何?” 慕青沅:“总得要让他们明白,一个庄子是怎样运行的,哪些环节容易被下面的人动手脚。” “最重要的是,还得要让他们看看,下面的人生活是多么不容易。” 慕青沅的声音有些悲悯,凌霜的心弦被狠狠触动。 她握紧慕青沅的手,郑重叫了声,“祖母。” 忽而,小谷端着茶水进来。 白英:“不是才送过茶水来吗?这怎么又送?” 小谷面色不变,“天气寒冷,我怕老夫人这里的茶水凉得快,这才又送上来了。” 白英点点头,也是。 小谷端着茶水一步步走近慕青沅,凌霜鼻子动了动,“祖母。” 第100章 第十七房小妾 凌霜猛地起身,“小谷,你去厨房看看我的药好没好,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小谷顿了顿,将茶水放下后,便退了下去。 慕青沅的嘴角微微勾起,不必凌霜细说,“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很敏锐。” 凌霜错愕地看着她。 慕青沅拉着她的手进入内室。 另一边,李三宏只顾着赶路,根本没有注意到后面跟了一串小尾巴,也许是他没有想到,在这里还有人敢跟踪他。 江珏等人远远地跟在李三宏后面进入了杏花村。 这些日子,他们跟着二狗一起,将杏花村摸得一清二楚。眼下看着李三宏走的方向,几人对视一眼,这好像是村长家的方向。 江琉小声道:“他们肯定要去商量些见不得人的坏事!” 江珺跟着点头,没错了!话本上都是这样写的,坏人聚在一起商量干坏事,主角就在这时登场,将他们打的落花流水! 江·女侠·珺眼神逐渐坚定。 江瑶:“那咱们跟上去听听?” 江珏顿了顿,天色渐晚,里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们人还这么多。 他斟酌片刻后开口,“我与四弟一同去即可,你们都在村外等着。” 江珺的女侠梦被戳破,第一个不乐意,“凭什么你们两个能进去,我们就要在外面等着?” 江珏并不在意她的态度,耐心解释道:“天色渐晚,咱们人数太多,万一遇到什么事情,目标太大不易逃跑。我与四弟皆是男子,行动方便。你们在村外也可以为我们把风,若是我们那里有什么不对,你们也可及时支援我们。” 江珺的脾气顿时消散,江珏说的也蛮有道理的。 秦月华点头,“大表哥,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 说完便带着江珺等人来到村外的一棵大树后,“咱们就在这等着吧。” 江珏见她们藏好后,带着江琉和既白两人向村长家方向走去。 杏花村并不大,在这住的村民都是租了江家田地的佃户。此时村子里有些安静,连犬吠声都没有。 江琉咽了咽口水,心中有些紧张,慢慢朝着江珏身边靠,直到贴上江珏的手臂,他才稍稍安心。 江珏脸上有些嫌弃,嘴角微动,“这又不是鬼村,怕什么?” 江琉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好半晌才瓮声瓮气地说道:“有的时候人比鬼还要可怕三分,我倒宁愿这是个鬼村呢。” 江琉与徐疯子的事情在府中不是秘密,看江琉低落的样子,江珏也能猜到一二。 他忽然有些别扭,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盘旋在心头。 他转过目光,让自己忽视那些感受。 忽而,江琉猛地伸出手臂,在空中挥了挥,“哼,就是鬼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把我吃了,我也变成鬼,到时候大家都是鬼了,谁怕谁!看小爷纵横鬼界!” 说完,他自己低低笑了起来,仿佛看到了自己拳打恶鬼,称霸鬼界的样子。 等了许久,却没有听到江珏的声音,他转过头看着江珏,江珏一边揉手臂,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江琉:“......” 他就说怎么刚刚挥拳的时候有些挥不动呢。 江琉挠了挠头,小声道歉,“抱歉啊,大哥,刚刚太激动了,没注意到和你贴那么近。” 江珏放下手,默默和江琉拉开距离,“无事,前面那户就是了。” 两人走到村长家后面的窗子旁。 江琉蹲下身子,耳朵贴着墙,试图听到里面人再说些什么。 江珏看着江琉滑稽的样子,不知该说什么。 他站在窗边,透过缝隙查看里面是何情况。 他这个方向只能看到李三宏那张猪头脸,其余几人看不到,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 房中,李三宏坐在椅子上,顶着一张猪头脸说话,“你们考虑得如何了?” 为首那人身子抖了抖,语气有些为难,“李管事,您行行好,我家翠儿才十四岁,怎能嫁人?” 李三宏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靠在椅子上笑个不停,只是他一笑就扯动了脸上的伤口,他只好捧着脸。 江珏胃中一阵翻腾,真是令人作呕。 “我说曹大山,你没弄错吧?嫁人?你们想得美!”李三宏狠狠啐了一口在地上,“老子是要纳翠翠当我的第十七房小妾!” 曹大山惊呼一声,“这,这如何行?我们家虽然穷,但也没有送女儿去当小妾的念头,还请李管事高抬贵手,放过我那女儿。” 说着一家子跪在李三宏面前,不住地磕头祈求。 曹洪抬起头,恨恨看着李三宏,“国公府的老夫人正在庄子里住着,你这样做难道不怕我们去告诉老夫人吗?” 李三宏:“笑话,我在国公府干了这么多年,替老夫人看守庄子,老夫人对我恭敬有加,又怎么会责罚我?再说了,我和二夫人可是有些亲戚的,老夫人看在二夫人的面上,也不会为难我。” 江琉眼睛瞪得溜圆,娘的,这个狗日的敢污蔑他祖母的名声! 他想要进去,再暴打李三宏一顿,却被江珏按住了脑袋。 江珏目光寒冷,一只手按住他的头,不让他起身。 曹家人听到李三宏的话,果然不再说话。 曹洪心中绝望,难道真的要将妹妹推到火坑里吗? 就在这时,门外的翠翠一把推开门,“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嫁给你的!” 说完,翠翠猛地向外跑去。 李三宏愣神,不敢相信还真有人不愿意当他的小妾? 他沉下脸,“给脸不要脸,既然不愿意当我的小妾,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跳下椅子,向外走去,路过曹大山时,伸脚踹向曹大山胸口,“该死的老东西,我看这个村长你是当到头了。” 曹洪赶紧上前抱住他爹,“爹,你没事吧?” 曹大山喉咙一阵发紧,,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曹洪惊慌不已,“爹,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曹大山推他手臂,虚弱地说道:“别管我,去看看你妹妹。” “爹!” “快去!” 曹洪咬牙,也跟着追了出去。 窗外的江琉看向江珏,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江珏看着曹家人围在曹大山面前,他的心中无悲无喜。 江琉见江珏久久不说话,“我们先带这老头回庄子里,然后找大夫来给他看看吧。” 这家人看着这么穷,肯定没有钱去看大夫。 江珏转过头,讽刺一笑,“你还真是善良。” 第101章 月黑风高夜(1) 树后,江珺无聊地蹲在地上拔草。 江珩看着她们,心中不满,语气有些委屈,“大哥嫌弃你们是女孩子,不带你们,我可以理解,为什么不带我?我可是顶天立地男子汉!” 江瑶笑得前仰后合。 江珺草也不拔了,围着江珩走一圈,“八弟,我看你离顶天立地还差得远呢。” 江瑶擦了擦眼角,戳了戳江珩白嫩的脸颊,“你忘啦,祖母说你是小屁孩呢,还男子汉,真是笑死人了。” 江珩抿唇,“男女授受不亲,姐姐,你日后莫要再这样了,不合规矩。” 此话一出,又引起了众人的笑声。 江珺率先捏住江珩的脸皮,往外扯了扯,“小呆瓜!” 就连江琪也没有忍住,也跟着捏了捏江珩的脸皮,这个弟弟真的太可爱了。 好半晌,江珩才从她们手下逃脱。他揉着脸,心中暗想,圣人说的果然没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快看,有人跑出来了!”秦月华虽然和她们一起在笑,但是一直留意村子里的情况,余光中看到一个女子从村子里跑出,身后跟着李管事几人。 几人立马往树后藏了藏,露出一双眼睛看是怎么回事。 待到人都跑远后,几人对视一眼,没弄懂什么情况。 江珺拍了拍手,“肯定是李管事这个坏东西想要强抢民女!那女子不愿意才跑的,所以他们在追她。” 秦月华是知道这个表姐爱看话本子的,她表情有些异样,“表姐,那些话本子,你还是少看些吧。” “又有人出来了。” 江琪小声提醒道。 众人又抬眼看去,果然见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也跑了出来。 “我懂了。”江珺摸着下巴,“这个男子是那个女子的相好的,两人相约私奔,没想到被李管事给抓个正着,那男子畏惧李管事的权势,临时反悔,将这件事情报给了李管事。” 所以女子才独自跑走,两拨人追她。 江珺越说越觉得自己接近事实的真相了,“走,咱们跟上去!” 江瑶震惊地看着她,“二姐姐,大哥和四哥还没出来呢。” “等他们出来就晚了,跟我走。” 江珺一手拖着一个向前跑。 秦月华和江珩无奈,只好追上去。 几人跟着跑到了山林中,黑暗笼罩了山林,除了她们一行人,再没有看到多余的人。 江琪有些害怕地往秦月华身边缩了缩,,“二姐姐,这里好黑,恐怕有些不安全。” 江珺咽了咽口水,话本里那些月黑风高杀人夜的场景不停浮在她脑中。 呜呜,等明日回去,她就将这些话本子烧了。 江珩作为男子汉,自然承担起保护姐姐的责任,“姐姐们别怕,有阿珩在,自然保护姐姐们无恙。” 说着,江珩上前一步,目光警惕地看向四周。 江珩耳朵动了动,指着右前方对众人道:“那边有声音,咱们走。” 身后的木槿与木栖对视一眼,木栖小声道:“就任由姑娘和少爷在这林中吗?” 木槿心中纠结,老夫人有心历练姑娘和少爷,只允许他们在危急时刻插手,现在应该还没到那时候。 “我们跟着,若有不对,再走不迟。” 江珩等人没有追到李管事,反而追到了翠翠。 翠翠站在湖前,不知道在想什么。少时,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朝着湖里走去。 江珺见势不对,赶紧上前拉住翠翠的手臂,“姑娘,不就是被情郎背叛了吗?不至于寻死,这个不成,咱们换一个更好的!” “更何况,你那个情郎长得也不好看。” 虽然天色暗沉,江珺没有看到后面那个男子的五官,但是就凭着那个身材,以及浑身上下透露出来的气质。 一定不是个英俊的男子! 翠翠怔怔地看着江珺,不知道这个衣着华丽、面容昳丽的姑娘是从何而来。 “对啊对啊,人活着才有希望,才会有转机,死了就只能变成死尸。”江瑶想了一下,继续道,“淹死的可能会变成浮肿的死尸,那样一点都不漂亮了。” 翠翠的目光转向江瑶,又是一个衣着富贵的女子。 她暗沉地低下头,她们出身富贵,哪里懂得她这样无所依靠的女子的苦痛呢? “几位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翠翠的眼里噙满了泪珠,双肩轻耸。 明亮的月光照在湖面,翠翠的声音低沉喑哑。 江琪红着眼睛看她,“姑娘,你别怕,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我们能帮一定会帮你的,若是你不信任我们,那我带你回去见我祖母,我祖母一定有办法。” 江珺跟着点头,“对对对,我祖母很厉害的。” 翠翠看着她们,明明是一般大年纪,她们被养得天真不谙世事,她自嘲一笑,“若是你们祖母愿意管,我们又怎么会过得这么凄惨。” 秦月华黛眉轻蹙,“难道姑娘曾经去跟外祖母说过?想来是没有的,仅凭这着不知道什么人说的似是而非的话,就断定事情的结果,恐怕有失偏颇。” 翠翠微微张着嘴,愣了好一会。 “你是说,我们都被骗了?” 江珩看着她,认真道:“姑娘,是不是,你跟我们走一趟就能知道了。” 翠翠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是这些年他们被李管事压迫的画面。 须臾,她睁开双眼,为了死去的人讨个公道,为了给还活着的人争个活路,龙潭虎穴她都要闯一闯。 “好,我跟你们走。” 江珺笑了起来,本就昳丽的五官更是明艳照人,“这就对了,咱们走。” “你们哪里也不能去。” 李三宏的声音骤然在湖边响起。 翠翠大惊失色地看着他。 江珺表情变冷,“你一个小小的管事,叫你一声管事是给你面子,你不过是一个下人,充其量是我们江家养的一条狗,竟然敢对主子说这些话,你难道不想活了不成?” 李三宏面容阴狠,眼底闪烁着恶狠狠的光芒,“二姑娘难道不知道,狗急了还会跳墙吗?” 江珺眉头紧锁,“难不成你敢对我们动手?” “不敢,只是若是姑娘冥顽不灵,恐怕得要吃些苦头。” 第102章 月黑风高夜(2) 江珺:“......” 一个小小的下人,竟然敢威胁她堂堂国公府千金? 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了? “你脑子没问题吧?”江珺疑惑地看着他,“国公府的小辈都在这了,你要干掉我们不成?你是活够了吗?” 李三宏低声笑了出来,声音越来越大,惊起林中的归鸟四散而逃。 江瑶面带惊喜地看着李三宏身后,大喊:“大哥!白侍卫我们在这!” 李三宏等人立即回头看去,身后空无一人,等了许久也没见到人来。 李三宏猛地转过头来,江家人早已经跑远了。 他怒喊道:“给我追!” 半晌过去,却不见身边的人有动静。 他缓缓转过身子,阴恻恻问道:“你们怎么不动?” “老爷,你没说追谁。” 江珺与江瑶、江珩一个方向,秦月华与江琪带着翠翠往另一个方向跑。 李三宏:“那你们就不知道分两批人追?追不到他们,老爷我就把你们剁碎了喂狗。” 王大等人连忙分头去追。 李三宏站在原地,从袖中掏出一个信号弹,喃喃道:“老夫人,你不要怪我啊。” 另一边的江琉和江珏两人刚把曹大山带到二狗家。 没想到二狗的爹就是村里的郎中,有二狗爹在,江珏和江琉两人便放心地去寻找秦月华等人。 二狗也跟在他们身后。 江琉看到头顶上一闪而过的焰火,“大哥,庄子里还有人放焰火呢,不过这焰火怎么就一个?” 莫非是庄里的人太穷了? 江珏站定,焰火是从山林中发出的,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江珏一撩衣袍,跑得飞快,“不好,她们可能有危险。” 江琉愣了愣,连忙跟上,“大哥,你怎么知道?” 江珏猛地停下,目光落到江流身上,“你回去搬救兵,让既白跟着你,我与二狗一起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江琉双手紧握,心中天人交战,“我去,但是既白留给大哥。” 不等江珏回答,江琉转身就往庄子的方向跑。 江珏也不迟疑,往山林深处跑。 翠翠熟知地形,带着秦月华和江琪七绕八拐,就将李三宏的人甩在身后。 跑了许久,秦月华和江琪已没有力气,两人撑着大树休息。 秦月华呼吸急促,好半晌才缓过来,“翠翠,这里离庄子还远吗?” 翠翠四面看了看,“不远了,过了前面那条河,再跑个一炷香就到了。” 秦月华这才放心,江琪回头看,山林寂静,什么都看不到。 “不知道二姐姐、瑶儿和阿珩怎样了。” 翠翠道:“别担心,你们先走,我去接应他们。” 江琪咬了咬唇,“说了要带你回去见祖母,怎能半途而废?有瑶儿在,还有木栖在,想来不会有什么事情,咱们还是先赶路吧。” 翠翠有些错愕,江瑶那样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能做什么? 另一边,王大带人追上江珺三人,逐渐向她们逼近。 三人紧靠在一起。 江珺横眉,“狗奴才,你睁开眼睛看看,难道你们真就这样无法无天?连主子都敢追?” 王大:“我们都是李管事的下人,不知道什么是国公府。” 江珺:“......” “姐姐,到你出手的时候了。”江珩看向江瑶。 江瑶撸了撸衣袖,“姑奶奶告诉你们,你们若是现在就跑,姑奶奶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若是再执迷不悟,不要怪姑奶奶不客气了!” 王大等人哈哈大笑,上下打量着江瑶,“姑娘,我们可不是府中会让着您的侍卫,咱们兄弟可都是见过血的。” 江珺手指王大,“瑶儿,就拿他开刀!” 这人丑陋的样子真是让她恶心。 江瑶从腰上解下软鞭,“二姐姐,看我的吧。”右臂一动,火红的长鞭犹如一条赤蛇一般直冲王大面门。 “让你嘴贱,看姑奶奶怎么教训你。”鞭梢在空中甩出道道残影。 江瑶收回鞭子,王大脸上已是道道红痕。 王大捂着脸哀嚎,“都给我上啊!愣着做什么!” 剩下两人冲着江瑶冲去,江瑶动作快而准,一人一鞭子将他们抽飞。 江瑶收回鞭子,冷哼一声,“哼,就凭你们还想抓姑奶奶,做梦去吧!” “二姐姐,阿珩,咱们走。” 江珺纳闷,“瑶儿,既然你这么厉害,咱们刚才为什么还要逃跑?” 江瑶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抿了抿嘴唇。 江珩认真说道,“二姐姐,你有所不知,我姐姐最多只能对付两个人,再多,就不行了。” 江瑶却从他的话中听出嘲讽的意味,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臭小子,你是不是在嘲讽我?” “我没有。”江珩连忙说道。 “行了,咱们得赶快找回去的路了。”江珺看了看四周,到处都是路,就是不知道哪条是回庄子的。 “你们知道怎么回去吗?” 江瑶:“......” 江珩:“......”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江瑶眨了眨眼睛,“没关系的,咱们问问木栖。” 她刚准备开口喊木栖,木栖突然摔在了他们眼前。 江瑶:“......” “木侍卫,不用这么急吧?” 木栖扶剑站起身,擦去嘴边的血迹,横剑于身前,“姑娘,少爷,你们往东面一直跑。” 江珺三人看到前面从黑暗中走出来的几个黑衣人,头皮发麻。 这次是真的遇到了敌手了! 江珺咽了咽口水,小声问道:“瑶儿,这次你还能干翻两个吗?” 江瑶看着黑衣人,这黑衣人可不是王大那些地痞无赖,别说两个了,一个她都打不过。 “二姐姐,咱们还是跑吧。” 江珺抓紧江珩和江瑶的手,随时准备跑路,“木侍卫,若是打不过,你也赶快跑,小命最重要啊。” 说完,三人拔腿就跑。 黑衣人不急着去追江珺等人,提剑刺向木栖。 木栖以剑相抵,却被逼得节节后退。 “你们是何人?为何要与国公府过不去?” “颠覆国公府的人。” 木栖眼神凌厉,身子腾空而起,一剑刺入黑衣人心口,“大言不惭。” 五个黑衣人瞬间将他团团围住。 第103章 月黑风高夜(3) 江珺三人拼了命的向东边的方位跑去,眼见前面出现一条河流。 江珩面上一喜,“跨过这条河,就能看到庄子了。” 江珺松了口气,今夜真是太混乱了,好好地去捉人,没想到变成了被追杀的对象。 待到回府后,她一定要将这段经历写成话本。 不过,话本上都是说,主角会在关键的时候遇到坏人的阻挡,看来他们还挺幸运的。 忽而,从树上跃下五个黑衣人,挡住三人的去路。 江珺:“......” 呜呜,她再也不乌鸦嘴了。 江珩挡在江瑶和江珺面前,“姐姐,你们快跑,我来挡住他们。” 江珺猛地回神,“开什么玩笑,我是长姐,你们都躲到我身后去。” 江瑶狠狠推开江珺,抽出软鞭,挡在两人面前,“二姐,你带着阿珩走,我会武功,还能抵挡他们一阵,你们快走。” 说完,江瑶挥舞着鞭子迎上黑衣人。 江珺眼眶泛红,也明白只能如此,她无奈只好拉着江珩跑,她心知江瑶挡不了太久,她抹了抹眼泪,“阿珩,你爬树上,我去引开他们。” 江珩咬着牙,双眼通红地点头。 江珺见他上了树,这才跑出去。 不多时,几个黑衣人追到江珩藏身的树下。 黑衣人:“就在前面,追!” 江珩在树上看得分明,只要黑衣人再往前就一定能够追到江珺。 想到亲姐姐为了给他们争取逃走的时间,独自迎战黑衣人,再想到江珺,引开黑衣人,只为了给他一线生机。 江珩折断一根树枝,狠狠丢在黑衣人头上,“混蛋,小爷在树上,有本事来抓小爷!” 黑衣人捂着头抬眼,果然看到树上的江珩。 一名黑衣人猛地跃起,抓住江珩的衣衫将他拎了下来,“王八蛋,你们把我姐姐怎么了?” 为首之人淡淡道:“别着急,马上就送你去和你姐姐团聚。” 江珩听到这话,心凉了半截,难道他姐姐不在了吗? 他双目赤红地瞪着黑衣人,“我会杀了你的!” 黑衣人肆无忌惮地笑出声,“你自身难保,还想杀我,真真是做梦。” “带走。”黑衣人一声令下,两个黑衣人立即带江珩往另一个方向去,剩余的黑衣人继续去追江珺。 江珺慌不择路,一边跑一边往后看,只希望这群黑衣人没有注意到江珩的藏身之地,追着她而来。 忽然,江珺失去平衡,身体猛然向前倒去,双手在空中挥舞,试图抓住些什么,然而很快摔入一个深坑中。 江珺惨叫一声,右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明明是十一月,她的额头上却冒出细细碎碎的汗珠。 “姐?” 江琉的声音猛地在身后响起,江珺不可置信地转过身子,“阿琉?” 江琉看到江珺,脸上是难以压抑的开心,“太好了,姐,你怎么也下来了?” 江珺提了一晚上的心在看到江琉后,暂时放了下来。 江珺简单将分开后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瑶儿为了让我和阿珩有时间逃跑,独自面对黑衣人,我让阿珩藏在树上,我来引开黑衣人,没想到就摔了下来。” 想到江瑶,江珺的眼圈都红了,“我真不该让最小的妹妹挡在前面。” 江琉咬牙,眉眼间满是戾气,“该死的李三宏,小爷饶不了他。” 江珺擦了擦眼睛,“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琉转过身,背对着江珺,瓮声瓮气道:“大哥让我回来搬救兵,结果我掉坑里了,一直没出去。” 江珺:“......” 不是?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这么蠢的人还是她弟弟? 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她更怕一出口就口出恶言。 沉默是今晚的深坑,两人相顾无言。 江琉烦恼地抓了抓头发,“我也知道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真担心大哥他们。” 江珺心中默念,这是她的亲弟弟,她深吸口气,转过身四处打量着深坑,试图找出去的方法。 “姐,别看了,我尝试了许久都没能爬出去。”江琉看江珺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还有啊,就算你踩在我身上,也是出不去的。” 江珺:“......” “那你说怎么办?” 江琉理所当然地说道:“等大哥来救咱们啊。” 江珺冷嗤,“你就那么相信你的好大哥?你知不知道啊,你才是嫡子,他一个庶子,怎么会救你?” 因为在坑中,江珺说话毫不避讳,“说不定他想害了你,继承整个国公府。” 江琉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嘴巴微张。 “你别不信,他瞧着阴阴的,指不定肚里有多少坏水呢。” 总而言之,她就是不喜欢江珏。 “背后说人坏话,也不见得是多么光明磊落的人。” 一道带着讥笑的声音在他们上方响起。 江珺和江琉两人抬起头,江珏立在坑边,嘲讽地看着他们。 江珺有一瞬的心虚,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 江琉看到江珏倒是很开心,“大哥,你来救我了。” “不是。”江珏冷傲道,“是来看你们死没死。”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江琉的笑脸垮了下来。 江珺指着江珏的背影,“你看,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江琉还是不相信江珏会这样做,“说不定大哥是去找帮手了。” 江珺嘴唇微动,半晌吐出两个字,“白痴。” 江琉气呼呼看着她,“一定是二姐说话太过分,所以才将大哥气走的。” “大哥已经很可怜了,以前在府中不受人待见,我对大哥也不好,好不容易祖母回来了,我也知道要对大哥好了,二姐姐说这些话,岂不是寒了大哥的心。” “我文不成武不就的,没什么本事,若是大哥当世子也挺好的,起码江家不会败落。” 江琉一直不敢说,他怕他不能让江家保留现在的荣光。 坑上的江珏去而后返,身边站着二狗,两人将江琉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江珏将藤蔓的另一端扔下去,哑着声线道:“抓住,我拉你们上来。” 江琉惊喜地看着他,“大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江珺:“......” 行,是她多嘴了。 “二姐,你先上去。” 待到两人都上来时,江珺有些不自然地说了声谢谢。 “不必,我这个阴险小人配不上你的感谢。”江珏看都不看江珺一眼。 江珺瞪圆了眼睛,她再没有见过比江珏还要讨厌的人了。 “出来的正好,不用我一个个去找了。” 李三宏从暗处走出,“几位主子,跟奴才走一趟吧。” 第104章 月黑风高夜(4) 夜色完全笼罩这片山林,夜幕下,两方人马正在对峙。 江珏挡在江琉、江珺两人身前,“不知李管事攀上哪支高枝了,竟然对着江家子嗣大肆动手?” 李三宏的猪头脸短短一会竟然痊愈了,就连身形也变得不同了,此时脸上扯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大少爷,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要是老奴没记错的话,府上对您也并没有多重视,您何必为了他们和我们为敌?” “大少爷若是能够亲手处死这两人,这偌大的国公府可不就是您的了?我们自当唯大少爷马首是瞻。” 李三宏蛊惑的声音响彻在江珏、江琉、江珺耳中。 江琉脸色沉下来,声音中带着几分愠怒,“李三宏,你不要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 江珺紧张地看着江珏,生怕他被李三宏迷惑。 “江珏,你不要乱来,祖母可还在这里呢,你若是对我们下手,祖母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祖母?”李三宏放肆笑道,“就你们那个早已经死掉的老祖母?” 江珏心头一紧,眼眸森然,“你是什么意思?” “我说她自身难保啊。”李三宏看向黑衣人,“动手。” 江珏等人在黑衣人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被黑衣人压着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眼前出现一座破茅草房,江珏心想,这应该就是他们的一个落脚点。 黑衣人推搡着他们四人进去,看到秦月华等人,江珏心顿时松了口气,还好都没受伤, “很好,一个都没少。”李三宏仔细数了一遍,“不对,怎么还多一个?” 他看着二狗道:“行吧,既然能和江珏在一起,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子,等会第一个杀你,你别害怕。” 江珏眉心微动,李三宏的脸不仅恢复得极快,好似也不认识二狗了。 “你不是李三宏。”江珏双眼紧紧盯着李三宏,似乎要透过他的脸,看出他是谁,“你到底是谁?” 李三宏,不应该说是顶着李三宏面皮的邝辽,嘴角轻轻上扬,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语气中颇有些怀念的意味,“不愧是他的后代啊,真是聪明。你们可比你们父辈聪明,真是奇怪了。” 江知礼兄弟三人,除了一个江知砚心思深沉,剩余两个都是个顶个的蠢货。 没想到这样的蠢货能生出聪明的孩子。 江珺搓了搓手臂的鸡皮疙瘩,这人怎么有些疯疯癫癫的? “等你们都死了,找你们祖父问个明白吧。”邝辽目露凶光。 江珏:“我祖母呢?” “自然是先你们一步去见你们祖父了,你们也不要着急,你们先去伺候那两个老家伙,稍后我在送你们爹娘下去陪你们。”邝辽露出森然的笑容,“怎么样,我是不是个顶顶好的人?” 江珏嘴唇翕动,冷冷吐出两字,“白痴。” 邝辽:“......” 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眼中满是肃杀之意。 “前辈是谁?是否和我祖父交恶?瞧着前辈年龄不大,我祖父已过世多年,前辈是不是对我祖父有什么误会?” 邝辽眼中的杀意被打散,不耐烦地看着他,这死小子怎么这么多问题? “你小子话怎么这么多?” “自然是等时机了。”江珏冷笑一声,“既白,你还在等什么?” 江珏话音刚落,一道寒光闪过,既白已经站在邝辽身后,将手中的剑横在邝辽颈间。 “听话些,不然我手中的剑可就要不听话了。”说着,既白手中的剑在邝辽颈间留下一道血痕。 邝辽大惊失色,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都别妄动。” 房中的黑衣人看到主子被劫持,也不敢乱动。 外面的曹洪和翠翠赶紧跟进来,翠翠上前解开秦月华等人的绳索。 二狗和曹洪站在两侧,警觉地看着黑衣人。 江珏喝道:“全都扔下武器,退出去!” 黑衣人却不动,既白手中的剑又动了动。 邝辽大喊:“没听到吗?” 黑衣人只好照做。 待到黑衣人都退出房中,邝辽小心开口,“我已经按照你们的意思,让他们退出去了,能不能放我一条生路啊?” 江琉想也不想地说道:“放你出去,然后你们再把我们全都拿下?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转头看向江珏,“大哥,接下来怎么办?” 此地在山林深处,想要带着这么多人回庄子里,怕是有些困难。更别说,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庄子里是什么情况呢。 想到祖母和凌霜,江琉心中是止不住的担心,祖母年迈,大姐姐身子还没好,他真怕两人出意外。 江珏没说话,他让江琉回庄子里送信,江琉却掉入坑中。 他和既白进入到山林中没多久,既白就察觉到了林中的异样,直到两人发现木栖和木槿的尸体。 后来两人又遇到了翠翠,翠翠将秦月华和江琪被黑衣人抓走的事情说了出来。 既白原想先送他到安全的地方,自己孤身一人去救出秦月华和江琪。 不过,江珏却觉得这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所以才会故意被黑衣人抓住。 眼下,他们这边只有既白一个能打。 邝辽笑道:“没办法了吧?” “那我也会在死之前杀了你。”江珏厌恶地看着他,“你最好保证我们没有事。” 江珏随手捡起地上的剑,“走,先出去。” 江琉等人有样学样,也将地上的武器捡起来。 二狗和曹洪两人一手拿着一把剑。 邝辽忍不住大笑,“你们不会武功,就算拿了剑也没用,这些剑在你们手中不过是一堆破铜......” 邝辽话音未落,江珏猛地挥出一剑,直指邝辽眼睛。 邝辽看着剑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瞳孔放大,喉结上下滚动。 就在他以为这剑尖要戳进他眼睛里时,长剑陡然停住了。 他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松了口气。 江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这不也挺害怕的吗?” 邝辽:“......” 果然是那两人的后代,都是一样的讨厌! 既白手下用力,“往前走。” 第105章 月黑风高夜(5) 既白低声说道:“少爷,你们先走,我垫后。” 江珏看了眼挡在他们面前的黑衣人,“那你多保重。” 说完后,他带着江琉等人迅速转身往后跑。 却不料,黑暗中走出一个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江珏的双拳猛地攥紧,又来一个。 “邝辽,你真是个废物,连这么几个小崽子你都对付不了。” 邝辽冷哼一声,“祁连,你别站着说风凉话了,你是不知道这群小崽子有多难缠。” 祁连但笑不语,没将邝辽的话放在心上。 邝辽伸手碰了碰颈间的剑,“小兄弟,放开我吧,你也不想那群小崽子受伤吧?” 既白双眉紧蹙,眼下这局面,怕是只能束手就擒。 他缓缓松开邝辽,“两位,在下虽不知你们与江家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祸不及子女,他们还是孩子,不如放他们一条生路?” 邝辽重获自由后,一脚踹向既白,“你一个小小的护卫,有你说话的份?” 忽而,空中传来两道破空声,两只箭分别插在邝辽和祁连脚下。 “没有护卫说话的份,不知道有没有老身说话的份?” 邝辽猛地转过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慕青沅,“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慕青沅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看向江家人,没有看到明显的伤痕,她心中的大石头瞬间落了地。 江家众人看到慕青沅,眼中充满了孺慕。 祖母来了,他们得救了! 慕青沅攥紧手中的佛珠,和江知砚走出来,“你难不成真以为你那些鬼蜮伎俩没人能看破?” 邝辽表情扭曲一瞬,而后勾出一个怪异的微笑,看向江珏,“听到了吧,这就是你们的好祖母,根本不在乎你们的安危,拿你们当棋子呢。” 江琉看邝辽的目光宛如看傻子,“你这人好生疯癫,除了会挑拨离间,还会说什么?” 邝辽猛地沉下脸,“就算你来了,又能如何?你看看这山林中,可都是我的人,就凭你带来的几个侍卫,也想救人?痴人说梦。” “阁下,再仔细看看呢?” 江知砚话音落下,手拿弓箭的侍卫全都站了出来。 邝辽:“......” 祁连收敛脸上的笑意,“老夫人,今日纯属误会一场。” “误会?”江琉嗤笑,“你脑子有疾否?都快把咱们国公府连根拔起了,你现在说是误会,你的脸怎么这么大?我告诉你,现在是我们人多,你们若是敢动,莫怪我家的侍卫把你们射成筛子。” 慕青沅莫名觉得,江琉这个样子好像有点像她的二儿子。 “二位,不如说说是奉了谁的令,这样迫害我江家?” 邝辽冷哼一声,“看来老夫人是真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没关系,这笔账,我们早晚有一日会向你们讨回来。” 说完,二人猛地朝地上扔了两枚烟雾弹,便消失不见。 江知砚手一动,弓箭手立即上前,将所有的黑衣人都抓了起来。 江琉等人连忙跑到慕青沅身边,“祖母,为什么不让人追他们?” 慕青沅摸了摸他的头,“孙儿,你的脑子有疾否?” 江琉被这话噎住,不明白哪里惹怒了祖母,抿嘴看她。 江知砚:“有什么事情,咱们先回到庄子里再说吧。” 庄子里。 慕青沅盯着陈夷行依次查看江家孩子身上的伤势。 最严重的就是江珺,掉下深坑将脚扭了。 江琉还是不解,为什么祖母和四叔两人不把那两人拿下。 “笨蛋。”江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们在其中,祖母和四叔怎么可能冒这个险。” 江珏说的没错,慕青沅投鼠忌器,刀剑无眼,她不能让江家子出现任何一点意外,所以哪怕是放虎归山也在所不惜。 “祖母,你是怎么知道今夜的事情的?” 见众人都好奇地看着她,慕青沅低头喝了口茶,缓缓道来。 她虽然是有心历练江珏等人,但是却不会将他们这群孩子置身于危险之中。 她不仅派了既白等人保护他们,还先他们一步让人调查了李三宏和杏花村。 也正是在调查李三宏的时候,发现庄子上莫名多了些人。 还是一些气息深沉之人。 她本想第一时间叫停江珏等人的历练,却又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所以庄子里的人发生变化,我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只是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只能先将计就计,暗中传令给你四叔,让他带人来庄子里,护咱们祖孙几人的安全。” “直到今日,你们尾随李三宏去了村子里,我便知道,他们等待的时机到了。” 房中有些安静,慕青沅看着他们,“你们可是怪祖母,将你们置于险境?” “怎么会?”江琉吃惊地看着她,“我只知道祖母永远不会害我。” 江珏一针见血指出,“就算祖母提前告诉我们,除了打草惊蛇并无其他用处。” 慕青沅心下稍安。 秦月华还记得那人说的话,“外祖母,那两人是谁?听他们的话好像和外祖父有什么过节。” “我也不知。”慕青沅长叹一声,声音有些怅然,“你们知道的,过去的事情,我都忘了。就算没有忘,瞧着这两个人如此年轻,也应当是和他们的父辈有什么纠葛吧。” 她心中暗想,难不成是江临杀他过他们全家? 不然怎么会有这么些恨意,连孩子都不放过。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目光转向江知砚,“老四,你爹原先得罪过祁家和邝家的人吗?” 江知砚正在给江瑶梳发,闻言放下手中的玉栉,“我自有印象起,父亲终日在府中,不曾踏出府门一步。我曾听说父亲脾气温和,不会轻易与人动怒,更别提得罪人了。” 慕青沅眉头紧皱,头大,想不明白。 凌霜道:“祖母,不如早些歇息,待到明日再说也不晚,我瞧着弟弟妹妹们都有些倦意了。” 慕青沅看了眼白薇,“将安神汤端上来,给姑娘和少爷们喝下。” 见到众人都乖乖用下后,慕青沅才让他们回去休息。 第106章 程 寒风席卷整个庄子,飘飘扬扬降下雪花,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今年的雪来的竟然这般早。” 慕青沅站在窗前,看着被雪花覆盖的庄子,声音有些喃喃。 “祖母!” “祖母!” 一声声稚嫩的叫喊声,将她从沉思中拉出。 花嬷嬷带着笑意说道:“想来是姑娘和少爷们来给您请安来了。” 说话间,江琪小跑着进来,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祖母。” 慕青沅拂去她肩上的雪花,“怎么跑得这样急?” 江琪皱着眉,“祖母,昨夜我答应要请您给翠翠个公道,可是李管事死了,现在该怎么办?” 江琉等人全都期待地看着她,就连扭了腿的江珺都在。 “祖母,就连杏花村的人也都来了。” 慕青沅嗔了她一眼,“既然腿受伤,怎么不在房中休息?” 江珺讪讪道:“孙女,孙女也与翠翠相识......” 不知为何,对上祖母,她心中总是很心虚。 江瑶精致的眉眼满是怒火,“祖母,李三宏实在是个蠹虫,中饱私囊、欺上瞒下,前些年灾荒,府里免了租子,可是李三宏还是收了,他还强抢村里的姑娘。” 江瑶越说越气愤,恨不得再狠狠打一顿李三宏那个猪头。 慕青沅笑了笑,“不是早就说了,要把这件事交给你们做吗?你们一起商量个章程出来,给那些村民一个公道。” 几人怔怔地看着慕青沅,江琉指了指自己的脸,“祖母,我?” “不是你,是你们。”慕青沅坐在软榻上,一副完全不管事的样子。 “这些天,你们与村子里的人接触,应该也有所了解。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拿出一个章程来,不要让村民等太久。” 江琪见祖母是真的要将此事交给他们,抿了抿唇,想到那些那些村民,大冬天的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还那样瘦就可怜 江家的孩子里,她与祖母在一起的时间是最久的。 她脑中回想祖母的处置手段,须臾后,开口道:“白薇姐姐,让人将村民都带到暖厅,再让人上些热茶、点心,让他们耐心等一会,今日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江琪说出这些话,慕青沅毫不意外,她的这个孙女,内心细腻又柔软。 众人有些惊讶,平日里依偎在祖母身后的小姑娘,好似有了太多的变化了。 江琉心中跃跃欲试,“还要给他们粮食和过冬的衣物,先让他们度过这个冬天。” 江瑶:“杏花村这些年没有什么收成,仅有的一点还被李三宏给抢走了,我认为接下来三年应该免了他们的租子。”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江珩起身,“我觉得,咱们不仅要帮助村民,还要选一个靠谱的管事,万万不可像李三宏这种人。” “可是若是选的管事像李三宏这样该怎么办?”江珺有些忧虑,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秦月华:“就算现在选了一个人做了管事,山高路远,也难以保证他能一直坚守本心。” 慕青沅乐呵呵地看着他们发言,也不打断。 她瞥了眼一直不说话的江珏,“珏儿,你为何不说话?难道弟弟妹妹们说的你不赞同?” 江珏:“......” 祖母是在给他挖坑吧? 经历过昨日,江珺虽然不会再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江珏,但是见到他故作深沉的样子就来气。 她讨厌深沉男! 她挑衅地看着江珏,“大哥,心里一定有了绝妙的法子,既能安抚村民,又能保证庄子长久稳定。” 江珏:??? 祖母是在看好戏吧 ? “他们说的都没错,眼下要解决的是怎样能找到一个永远不会改变的管事。可是人心易变,这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人心。” “所以,不仅要选个管事出来,还要再找一个能监督这个管事的人,两人相辅相成、彼此配合,当然这两人也可能同流合污、狼狈为奸。” “庄子里的下人、村民也是可以监督这两人的,若是这两人有欺压村民之嫌,村民可以直接告到国公府。” 江珏说完后,众人全都不说话地看着他。 片刻后,江琉猛地起身,上前抱住他,“大哥,你那脑袋怎么长的?怎么想到这些好法子的?真不愧是我的大哥,就是了不起!” 江珏面上染上一抹红晕,不自然地推开他,“拙见,还不成熟,还要你们弥补不足。” 几人七嘴八舌地又讨论起来。 慕青沅满意地收回目光,“一刻钟的时间到了,既然已经商量好了,那就去做吧,别让那些村民等急了,让后厨多整治些饭菜来,留他们在庄子里用饭吧。” 江珏嘴唇微动,祖母是不是太过于信任他了? 慕青沅:“若是有身子不舒服的,就请陈大夫替他们看看,一应诊费、药材都从国公府出。” 慕青沅简单吩咐两句后,便将他们都赶走了。 看着他们相携而去的背影,慕青沅的心中一片温软。 凌霜拿过慕青沅手中变凉的暖炉,又塞了一个进去,“您啊,真是用心良苦。” 慕青沅骄傲地抬起脸,“你就说我做的对不对吧?” 凌霜失笑,明明是祖母了,这时候瞧着却像个孩子一样。 “您啊,再没有不对的了。” 慕青沅敛去笑意,这算是改变他们的命运了吗? 教他们去看底层人的生活,教他们如何处理事情。 “你们也许会觉得我多此一举,可是若是我事事都安排好,他们哪里能够成长呢?如今,珏儿的心里松动了,他不会再觉得,偌大的国公府仅有他一人了,珺儿的眼高于顶,终于能看到人底层人的苦痛了,他们都再变好。我也算没有白来。” 凌霜靠在她怀中,“祖母,你真好。” 她的伤势已经好了,庄子里的事情也处理好了。 她该走了。 “孩子,明日你就收拾东西动身吧。”慕青沅抚摸着她的青丝,“不过你走得再远,也别忘记了你在京中还有个家,你的老祖母还在等你呢。” 凌霜眼角微微湿润,勉强扬起嘴角,“孙女定不会辜负祖母的期待。” 第107章 好油腻 雪停那日,凌霜带着江知砚给她的两个武婢去了江南,甚至没有和慕青沅打个招呼,趁着夜色就离开了。 白薇来报时,慕青沅并未说什么,只是让人套了马车,他们也该回国公府了。 原以为只有京郊的雪才会那么大,没想到京城也被皑皑白雪覆盖。 慕青沅透过车帘看着京城,一路无言。 翠微院,慕青沅打发了孙子孙女回去休息,和儿子儿媳在花厅说话。 江知彰幽怨地看着慕青沅,“母亲,您终于回来了,哪有当母亲的出去这么久的?难道忘记家里还有孩子在等您吗?” “还有,您不是还说要给儿子带礼物的吗?” “礼物呢?是不是忘记了?” 慕青沅:“.......” 慕青沅佯怒瞪他,“你还当自己是几岁小儿不成?” 说着,花嬷嬷将慕青沅准备的礼物放在个人面前,“几位爷,这是老夫人命人雕刻的。” 江知彰果然闭嘴,看着和自己从前有着七分相似的冰雕,又不满起来,“母亲,儿子现在已经瘦了许多,为何这个冰雕还是个胖子?” 慕青沅被他烦得不行,咬牙道:“别逼我在这个时候扇你。” 江知彰彻底闭嘴了。 江知砚余光瞥了眼江知彰,不经意地开口,“母亲,二嫂回娘家了。” 慕青沅怔了怔,夏氏回娘家了? 回就回了,她可不是那种坏婆婆,不许儿媳妇回娘家。 直到看到胖儿子不自然的神色,她才意识到,可能有什么隐情。 她指了指江知彰,“儿啊,娘瞅你好似瘦了许多,上前来给娘瞧瞧。” 江知彰不疑有他,忙起身走到慕青沅面前,“母亲,我现在瘦了许多,我觉得现在这个体型刚刚好,男人嘛,就得要孔武......” 话还未说完,慕青沅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 江知彰疼得龇牙咧嘴,“母亲,痛,痛,痛!这是你儿的耳朵,不是猪耳朵。” 慕青沅冷哼一声,“说,你是不是同你媳妇生气了?把她气走了?” “母亲,我没有!”江知彰直喊冤,“母亲,我真的没有,你听我解释。” 慕青沅松开他的耳朵,“说,若是敢撒谎,看老娘把不把你的猪耳朵割下来下酒。” 江知彰咽了咽口水,想起来,被他娘支配的恐惧,他完全记起来了。 他小心瞅着慕青沅的脸色,在心中斟酌片刻后,开口道:“母亲,我想着给一个可怜的姑娘寻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谁知道夏氏这么不通情理,非得和我闹。” 慕青沅疑惑地看着他,“哪来的可怜姑娘?” 说到这,江知彰就叹气,“母亲,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京中大雪,好些穷苦人家都遭了灾,真真是可怜。” 慕青沅想也不想地抓起桌上的干果丢到他头上,“说重点,别给我顾左右而言他。” “那日,我在街上闲逛,恰好遇到一个卖身葬父的姑娘,我瞧着她可怜,给了她几十两银子,让她回家把她父亲埋葬。” “可是,这一幕被街上的地痞流氓看到了,这群混账不仅抢走了那姑娘的银子,还要强迫姑娘。” “这种强抢民女的事情,我自然不能容忍,当下我就用既明教我的那些招式,将那群混账打得那叫一个落花流水,救下了那可怜的姑娘。” 慕青沅沉默了片刻,她还真看不出,二儿子的减肥操能将混混打退。 她一言难尽地看着江知彰,“那你是怎样给她寻摸一个未来的?” “儿子原本是想将她带到府中,从府中找个人配给她。”江知彰的神色顿时变得忸怩起来,他不自觉抬起手,掩嘴轻咳一声,“谁料那姑娘不愿意,她说,儿子打退那些混账的样子实在是英武非凡,她这一生只愿追随在儿子左右,就算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 江知彰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脸上也充满了坚定,“儿子自然不能让她当奴婢了,这样好的姑娘,怎么能当奴婢呢?” 慕青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所以,这样好的姑娘,你就想让她当你的小妾。” 江知彰挠了挠头,“母亲,儿子也不想这样,实在是儿子魅力太大了,不允她,她就闹着自杀,现在还在客院里躺着呢。” 慕青沅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真的假的?你可别忽悠老娘。” “那是自然了,荷花说,那日我就如同神仙下凡一般,将她从那群流氓手中救了出来,从那日起,我就俘获了她的芳心。” 慕青沅:“......”好油腻,想锤死。 她承认胖儿子如今已经瘦了许多,不会再有人叫他胖子了。但是真的会有这么巧合吗? 和她这个痴迷花花草草、莺莺燕燕的儿子说不通,慕青沅转过头看向江知礼和江知砚两人,“你们俩就任由他这么发疯?” 江知礼有些为难,“母亲,二弟这次实在是不同以往,十分认真。我们的话,他根本就听不进去。” 每次只要一说到这些,江知彰就要和他们吵,他实在是心累。 慕青沅;“你不会跟我说,你也没办法吧?” 江知砚嘴角噙着笑,“前些时候,二哥一直想要去庄子里找母亲,正是因为有了荷花姑娘,二哥才能安心待在府里,不去给母亲添麻烦。” 慕青沅还有什么不懂呢,黑心儿子不想要让二儿子去找她。 她深吸了口气,她这儿子记吃不记打啊,恨铁不成钢地开口,“难道你忘记了莺儿的教训了吗?” 江知彰:“母亲,儿子调查过了,荷花是老秀才的女儿,家世干干净净。” “且不说你那花拳绣腿,能不能打过混混,你难不成真的认为这世上就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恰好被你遇到了卖身葬父的可怜孤女,恰好你又见到她被混混为难?” “母亲,你仔细看看儿子,虽然不及大哥儒雅,不及四弟英俊,但如今我也是英武非凡。荷花被儿子的帅气所迷惑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江知彰越说越委屈,“儿子真的就那么差劲吗?好不容易有一个人全心全意喜欢我,崇拜我,你们为什么不相信呢?” 慕青沅喉间一哽,心底一阵酸涩,好半晌才开口,“儿啊,你一点都不差劲,虽然你傻了点,在娘的心中,你还是一个顶顶好的孩子。” 江知彰:“......” 不对劲,母亲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怪怪的? 第108章 家里一片和乐 慕青沅看他这呆愣愣的样子,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老二,你如今多大岁数了?那荷花姑娘才多大?你若是真想为她好,不如将她收为义女,给她寻上一门体面的亲事。” 江知彰面上有些为难,“母亲,儿子自然不会有意见,只是害怕那个荷花姑娘钻牛角尖,硬要嫁给儿子。” 慕青沅有些嫌弃,他哪里是为难,明明是窃喜还差不多。 不管什么时代的男人都是这么自信吗? 她眼神在大儿子和小儿子身上转了转,两人一个事不关己、一个准备看戏。 慕青沅沉下脸,不说话。 江知彰小心看了眼慕青沅,半晌小声道:“母亲,你是不是不喜欢荷花?你若是不喜欢的话,儿子这就把她送出府。” “你舍得?” “母亲,我本就没有要纳她为妾的意思,只是她一直闹,为着家中安宁,我才答应的。”江知彰犹豫半天,迟疑着说,“可是,母亲不高兴的话,纵使她再闹,儿子也不会允她的。” 慕青沅眉眼间带了些笑意,这个儿子是最听话的。 她伸手戳着他的脑门,“早些处理好这个姑娘,明日去将你娘子接回来。” 江知彰乖巧回道:“母亲,我知道了。” 慕青沅点了点江知砚,“你也去。” 她本来还想交代,若是有什么不对,尽管下手。 只是想着小儿子的手段,她话锋一转,“注意点分寸。” 江知砚轻笑,“母亲,放心好了。” 说完话,慕青沅便将几人赶了出去。 翠微院外。 江知彰的眼神中充斥着疑惑,母亲和四弟在打什么哑谜。 江知礼抬手理顺美髯,提醒道:“四弟,行事不可急切,万万不可影响了国公府的脸面。” 看了眼一脸单纯的江知彰,江知礼想了想,还是说道:“切莫让你二哥受伤了。” 尤其是心理的。 江知砚似笑非笑地看着江知彰,“大哥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二哥的。” 江知彰咽了咽口水,虽然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是直觉告诉他,他现在应该赶紧回院子里,锁上房门。 不等和江知礼、江知砚两人告别,江知彰脚步微动,转身就要跑路。 江知砚眼疾手快拎住了他的衣领,“二哥,咱们一道走。” 上次就是和江知砚一道回去,才害他的减肥之路颇多波折。 江知彰这次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和他一起,“四弟,你可是大忙人,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先回去。” “无碍。”江知砚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我正好有事要与二哥说。” 江知彰倒吸一口凉气,明明四弟笑得温和,他为何却觉得头皮发麻? 江知礼乐呵呵看着两人,只觉得家里一片和乐。 江知彰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大的体格,却不能挣脱他瘦得像个猴一样的弟弟的挟制。 “四弟,你是不是悄悄和既明练过?” 江知砚微微一笑,并不回答他,“二哥,到了。” 江知彰抬头,这不是荷花暂时落脚的院子吗? 他就算再傻,也知道母亲和四弟说的是什么了。 他咽了咽口水,四弟对他都不留情,那可怜的荷花姑娘,他一定更加不会怜香惜玉。 “四弟,不用你出手吧?荷花是个好姑娘,我跟她好好聊聊,她就明白了。” 江知砚甩开江知彰的手,大步走进去,“若是她能明白,她就不会赖在府里这么久了。” 还没进到房中,伺候荷花的下人就匆匆跑出来。 “四老爷,不好了,那荷花姑娘不知为何闹着要自尽。” 江知彰一听这话,撩起衣袍,跑到房中。 江知砚冷笑一声,跟在江知彰身后走进去。 房中,荷花刚被下人救下来,此时正靠在床上休息。 见到江知彰进门,她猛地起身扑了过去。 江知彰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避得老远。 荷花没想到江知彰会避开她,眼下再想起身已经来不及了,身子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嘭!” 嘶~听着声就疼。 江知彰小声问道:“荷花姑娘,你没事吧?” 荷花:“......” 荷花眼中的泪大颗大颗落在地上,疼啊,是真他娘的疼啊。 她颤抖着起身,眼前骤然才出现一双白鹿皮靴,再往上看,一张刀削斧凿般深邃容颜,一双凛冽黑眸闯入她眼中。 只见那人柳叶似的薄唇微微勾起,“姑娘,不必行如此大礼。” 寒如冰雪的嗓音,瞬间惊醒她。 荷花忙不迭起身,摇摇欲坠地行礼,“奴家见过四爷。” 江知彰在一旁看着,总感觉此时他有些多余。 江知砚看都没看她一眼,走到江知彰身边,“荷花姑娘,你若是想出嫁,国公府会替你寻一门亲事,让你从国公府出嫁,至于嫁妆,你也用不着担心,国公府自然会出。” 荷花深吸了口气,柔声道:“四爷,奴家不愿嫁人,奴家只愿终身伺候在二爷身边。”她抽出手帕,轻轻拭泪,“就算当个丫鬟我也认了,谁让奴家命苦呢。” 江知砚挑眉,长舒了口气,“既然你不愿堂堂正正嫁人,又对二哥痴心一片,二哥你就纳下吧。前头几个没了,府里伺候的人手都不够了,正好让荷花姑娘补上。” 荷花屏住呼吸,小心看着两人。 别说荷花怔愣了,江知彰也有点迷惑,“四弟,你什么意思?” 江知砚不说话,上下打量荷花。 荷花心怦怦直跳,两只手攥紧手帕,一阵不好的念头萦绕心间。 “二哥,我瞧着荷花姑娘身子可比咱府上的丫鬟健壮,定然不会被三两下打死。”江知砚轻笑了声,“你说这多巧啊,荷花姑娘的家人也都没了,就连她自己也是甘愿为你当个丫鬟的,真是再没有比荷花姑娘更适合的人了。 江知彰:“......” 他弟说什么呢? 他不知道,他也不敢问,他只知道这个时候,他应该保持沉默。 荷花:“四爷这是什么意思?” 她还不曾察觉,她的嗓音已经开始颤抖,就连额间也开始冒出点点虚汗。 第109章 他心虚了 江知砚悠悠长叹一声,淡漠的眼神凝视荷花,语气中尽是悲悯,“姑娘可能有所耳闻,我二哥这些日子被我母亲逼着减肥。” 荷花下意识点头,这事怕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人虽然是瘦下来了,只是谁曾想,好好的一个人,竟然性情大变。原先是个乐呵呵的胖子,现在变得以凌虐侍女为乐,侍女哭得越大声,他越兴奋。” 江知彰:??? 不是? 他什么时候性情大变了? 他又是什么时候以凌虐侍女为乐了? 荷花呼吸一滞,惊恐地看着江知彰。 江知彰不敢和她对视,连忙转过身。 荷花倒吸一口凉气,他心虚了! 江知砚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温声道:“荷花姑娘,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下你就收拾收拾去随喜斋吧。” 好似真的是为哥哥担忧的弟弟一般。 荷花双腿一软,跪在江知砚面前,“四爷,奴家是好人家的女儿,家父更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怎可为奴为婢?还请四爷怜悯,给奴家一条活路。” “活路?”江知砚缓缓咀嚼这两字,“我若是给了你活路,就是不知道你背后的主子愿不愿意让你活了。” 荷花脸色陡然一变,“你,你知道?” 他神色泠泠,看她犹如看傻子一般,“姑娘,在下乃是大雍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你们这样的小手段也就只能骗骗傻子了。” 江·傻子·知彰:“......” 荷花张着嘴,整个人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姑娘,你该庆幸我现在念佛了。”江知砚拨弄着腕间的佛珠,“现在我再问你,你是想留在国公府,还是嫁人?” 荷花嘤嘤哭泣,“还请四爷放奴家归家,奴家现在什么都不想了。” 江知砚嘴角翘起,“来人送荷花姑娘回家。” 两名护卫便带着荷花离开国公府。 江知彰看着荷花的身影,面上不解,“四弟,你明知道她是旁人派来的,为何放了她?这不就是放虎归山?” “京城里有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你将荷花姑娘带回来,这人要是在国公府中没了,岂不是给江家抹黑?” 江知彰撇了撇嘴。 江知砚看向江知彰,笑得温和,“二哥,你还是快回去歇着吧,明日还要去接二嫂呢。” 江知彰咽了咽口水,“知道了。” 说完,小跑着出去。 常进紧跟在江知彰身后,眼见着自家主子,脚步一转,进了翠微院。 他小心回过头,发现江知砚扬着嘴角,他却暗道不妙。 翠微院,慕青沅听完胖儿子对黑心儿子的控诉,沉默良久。 半晌后,她看着姗姗来迟的江知砚,清了清嗓子,“儿啊,就没有什么体面点的解决办法吗?非得如此?” “二哥,真是太让我伤心了,我好心帮二哥解决这个祸害,二哥却如此曲解我,真是让弟弟难过。” 江知彰身子抖了抖,往慕青沅身边靠了靠。 江知砚眉头一皱,“二哥。” 江知彰连忙站起身,“母亲,我回去歇着了。” 慕青沅看着胖儿子的背影,没好气地瞪着江知砚,“你可真行,瞧你把你二哥吓得。” 江知砚悠然地喝着茶水,“我与二哥兄友弟恭。” 慕青沅装作没有看到江知砚眼中的戏谑,神色认真道,“我总觉得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不停针对江家。” 江知砚放下茶盏,对上慕青沅忧虑的眼眸。 他知母亲素来敏锐,当下也不瞒着她,“从琉儿遇刺开始,咱们家就陷入了一个被动的地位。儿子查来查去,也只能查到胡氏那边。” 慕青沅摇了摇头,“我总觉得她翻不出这么大浪。” “母亲。”江知砚斟酌着开口,“这些年,我断断续续听过京中老人说过,你与父亲初时极好,却不知怎地落到了今日的地步。” 慕青沅神色怔愣,心跳如鼓,脑中却毫无任何印象。 “是他变心了,是他.......” “母亲,真的是父亲变心吗?” 慕青沅垂眼,“你怀疑是我和你父亲的仇家?” “母亲,这不是怀疑,一定是这样的。那人从三十年前就开始布局,先是破坏您与父亲的关系,将您逼入庵堂,而后再对我们兄弟动手。” 慕青沅:“你说的不对,他并没有对你们动手。” 江知砚迎上慕青沅的眼神,肃着张脸,“而是从您回来开始,又对着咱们家动手了。” 慕青沅闭眼,不停回想过去的事情,不管怎样回想,脑中还是一片空白。 一双温热的手紧紧握住她,她睁开眼,江知砚担忧地看着她,“母亲,若是想不起来就罢了,一切有儿子在呢。不管那人是谁,儿子一定会保护好母亲,保护好咱们这个家的。” 慕青沅红着眼,“或许真的是冲着我来的,我拖累了你们。” 她隐隐约约觉得,隐藏在背后的那个人,就是导致江家被抄斩的真凶。 江知砚神色紧张,“母亲,怎可有这样的念头,我是娘的儿子,儿时享受娘的疼爱,如今该保护好娘才对。” 慕青沅勉强勾出一抹微笑,“母亲省的了,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容母亲再想想。” 花嬷嬷送江知砚出去,“四老爷,奴婢一定会劝慰老夫人的,您放心好了。” 江知砚看着她,神色有些慌张,“嬷嬷,你要告诉母亲,我们现在已经长大了,母亲遇事一定要和我商量,不要,不要离开家了。” 花嬷嬷神色有些动容,她温柔地替江知砚理了理大氅,“您放心,老夫人一定不会走的,她舍不得她的孩子们。” 回到房中,慕青沅仍然眉头不展,“你与老四说了什么?” 花嬷嬷叹道:“四老爷怕您离开。” 慕青沅起身,她如今已经认定,她和原身其实就是一个人。不过她不是遇事逃避的人,为何先前会避入庵堂呢? 这个谜团真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这一次,她一定不会退缩,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的孩子。 翌日,江知彰去了夏府。 江知砚下朝后,并没有回到院中,反而朝着一处僻静的院落走去。 他径直走进书房,轻轻移动花瓶,博古架缓缓移开,江知砚抬步进去。 穿过一条幽暗的密室,眼前终于有了微弱的亮光。 江知砚看着被绑着的人,悠悠开口道:“又见面了,荷花姑娘。” 第110章 赵大侠 荷花抬起头,迎着微弱的光亮,她认出这道声音的主人。 “你卑鄙!你明明说放过我的,为何又将我抓回来?” “卑鄙?”江知砚勾了勾嘴角,抽出烧得通红的烙铁,在嘴边吹了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真是让我荣幸。” 话音落下,江知砚猛地将烙铁伸向荷花身侧的男子身上。 “啊啊啊!” 男子凄厉的叫声响彻密室。 江知砚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听听这声音动听,多美妙啊。” 荷花身子猛地一颤,双眼惊恐地看着江知砚,嘴唇微微发抖。 江知砚收回烙铁,微笑着看着荷花,“荷花姑娘是女子,自然不用接受这样的酷刑,姑娘家身上若是有了伤疤,犹如白璧微瑕。江某不愿意做辣手摧花之人。” 荷花面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听完这话,连忙追问道:“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江知砚的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自然是真的。” 男子:??? 凭什么?为什么? 有没有人能为他发声? “江大人......” 男子还没说完话,江知砚的烙铁再次伸向他的胸膛。 “啊啊啊啊!” 男子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呼吸变得急促。 荷花不敢看身侧,只能往相反的方向看。 “嘘!”江知砚手指放在唇边,“我最讨厌不礼貌的人了,安静一会。” “荷花姑娘,你想好要和我说些什么了吗?” 荷花神色恍惚,“大人,我只是按照命令办事,我什么都不清楚。” “既然不知道也没什么关系,我又岂是那种会为难人的坏人,更加不会用烧红的铁具烫你。” 荷花的脸上带了一丝庆幸,却听到江知砚话锋一转。 江知砚的丹凤眼中带着一丝笑意,“对于你这样的女子,我想有一种刑罚很适合你。” 荷花颤抖着问道:“是,是什么?” 江知砚身后的侍从,开口道:“将你的双手吊起,而后用匕首在你的肋骨上来回拨弄,一直到刀下露出白骨。” 刑泽取出匕首,森冷的寒光下,他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荷花姑娘放心,虽然痛不欲生,但是你还有着清醒的意识,还能感受到自己的肉被拨动。” 荷花看着含笑的江知砚,犹如看着鬼神一般,若不是被绳索缚住四肢,恐怕早已四肢发软地跌在地上。 “大人,我只知道那日收到的命令是接近江知彰,进入荣国公府,后续的事情,他说等我在国公府站稳脚跟后,告诉我。” “他是谁?” “赵大侠。” 江知砚眉头微蹙,眯起双眸,“躲在阴暗角落里算计他人的人,算什么大侠?他在哪?” 荷花快速看了眼身侧的男子,又很快低垂着头,不敢说话。 暗室中,男子发出微弱的声音,“大人,我可以说话吗?” 江知砚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你就是赵大侠?” “大人,是我。” 刑泽想也不想地将烙铁伸向赵大侠脸上,“你算哪门子东西,在我们爷面前装什么大侠呢?我看你是个臭虫,说,真名是什么?” 男子紧咬下唇,不敢发出一丝惨叫。 半晌,待到那窒息的疼痛过去后,他才小声地说:“大人,我的真名就叫赵大侠。” 江知砚似笑非笑,“看来你父母对你寄予厚望,就是不知道你为何要在祁连和邝辽手下做事了。” 赵大侠神色猛地一变,看江知砚的神色有些躲避。 江知砚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你们俩一起说,谁若是说得让我不满意了,谁就先死。” 赵大侠连忙开口:“大人,我是听从邝爷的吩咐做事的,他们的目的就是针对江家。” 荷花身份低微,并不知道邝辽,强烈的求生欲促使她开口,“大人,我知道他们的联络点,是城西的一家棺材铺!” 赵大侠不甘示弱,“城东的那家豆腐铺子也是我们的!” 荷花:“我们是通过信鸽传信的!” 暗室中除却荷花与赵大侠的声音外,就只有江知砚手指扣打椅子的声音。 听着他们一句一句吐露着情报,江知砚竟然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赵大侠心一横,“荷花打入国公府的下一步就是暗害江老夫人。” 他的话音刚落,江知砚猛然站起身,“你说什么?” 赵大侠咽了咽口水,“祁大人说,江老夫人是国公府的主心骨,只要除了她,其他人不足为惧。” 江知砚一步一步走近他。 赵大侠心中慌张,“大人,我知道的都说了,比荷花说的更多,你放过我。” 江知砚抬起手,放在赵大侠面前,“好看吗?” 他的手指瘦削修长,骨节分明,白净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淡淡的青色纹路。 赵大侠忙不迭点头,“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一双手。” 江知砚手一动,纤细的手指紧紧扼住赵大侠的喉管,因为用力,手臂便显露出淡淡的筋骨。 赵大侠还来不及反应,便死在了江知砚手中。 江知砚从袖中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轻轻擦拭手指。 “荷花姑娘,他的回答令我不悦,所以他先死了。” 荷花期待地看着他,“那是不是可以放过我了?” 擦完手指后,江知砚随手将帕子扔在地上,“放过你?我何时说过?” “你不是说,谁令你不满意,谁就先死吗?” 江知砚背对着荷花,负手而立,淡淡道:“是啊,他先死,你后死。” 说完,他缓步走了出去,身后传来荷花的咒骂声。 江知砚充耳不闻。 刑泽看了眼身后的暗室,荷花的声音已经停了。 “爷,我今夜就带人去探一探这两处地方?” “去吧,切莫打草惊蛇。” 除了房门,皎洁的月光洒落在院中,江知砚站定,抬头望月,半晌哑着声道:“为何我刚拥有,就有人想来破坏呢?” 刑泽不知如何回答。 江知砚也不要他的回答,取下手中的佛珠在月光下仔细端详,“自然是将他们全都找出来,然后一一杀死了。” 想到这些画面,江知砚心头一阵兴奋,身子在夜色下微微颤抖。 刑泽看着江知砚,他家爷越来越疯了。 走到翠微院时,江知砚鼻尖微动,他收回脚,身上的味道太肮脏了,还是不能让母亲发现。 “爷,不好了,二老爷被官府的人抓起来了!” 第111章 刑狱 常进跪在江知砚面前,一字一句说道:“奴才与二爷前去夏府接二夫人归府,二爷见过夏大人后,便去二夫人房中,两人在房中不知说了些什么。” “奴才只听得房中传来二夫人的尖叫声,冲进房中时,二夫人倒在血泊中,二爷也晕倒在地,手里.......” “手里还握着匕首。” 夏府的下人当即叫来夏玉韬,夏玉韬掌管刑部多年,立即下令拿下江知彰,投入刑狱。 他趁乱跑回来报信。 江知砚手指无意识拨弄手中的佛珠,他二哥虽然与夏氏感情不睦,至于杀人,二哥一定不会这样做的。 “夏大人是二哥的岳父,难道也认为二哥是凶手?” 常进咬牙,“夏大人说,房中只有二爷与二夫人两人,二夫人身死,二爷手中却握着匕首,除了他再无旁人。” 江知砚大步向府外走去,“随我去夏府,会一会夏大人。” 夏府。 夏氏的尸身在停放在临时搭建的灵堂中。 夏夫人红肿着双眼看着自己的嫡女,千娇万宠长到及笄,为她挑选了一个丈夫,原想着女婿能够像她一般宠爱着女儿。 没想到女儿命苦,夫婿不仅不争气,在朝中毫无建树就罢了,对女儿也不好。 生下的嫡子,早早去了,留下一个女儿。 女儿不喜外孙女,连带着她也不喜。 如今,女儿去了,她一定要让江知彰付出代价! 想到这里,她的眼中迸发出极致的恨意。 夏夫人的两个儿媳面面相觑,出嫁的女儿在家中出丧,已经是不合规矩了。 瞧着婆婆的神色,怕是要和荣国公府不死不休了。 荣国公府可是圣眷正浓,岂是这么好撼动的? 大儿媳丁氏柔声劝道:“母亲,妹妹去了,可要让琪儿来瞧瞧?” 夏夫人转身,对着丁氏的脸毫不客气地挥出一掌。 “你难道不知道你妹妹最是厌恶那个孽障?你让她来,你安得是什么心?” 丁氏捂着脸,双眼含泪地跪在地上,一言不敢发。 小儿媳钱氏忙劝道:“母亲息怒,大嫂并非是是故意要让妹妹不快,还请母亲看在大嫂往日伺候的份上,原谅大嫂。” 夏夫人冰冷的视线看着两人,“让华儿几个来替他们姑母守灵。” 丁氏神色猛地一变,刚想开口说话,却被钱氏死死按住。 “母亲说的是,儿媳这就回去给华儿几个收拾收拾。” 钱氏说完话,便带着丁氏一道退了出去。 院外,丁氏双眉紧蹙,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她看着钱氏,“弟妹为何要拦着我?华儿染上了风寒,这天又是这样冷,如何能在灵堂中过一夜?” 钱氏同情地看着她,“大嫂,若是你拒绝了,母亲不只会厌弃你,更会牵连到华儿身上,难道你真想让华儿被母亲放弃?” 闻言,丁氏眼中的泪大颗大颗落下,她不该嫁到这家子来的。 书房中,江知砚和夏玉韬两人对视。 “夏大人,难不成真的要与荣国公府为敌?” 夏玉韬指尖微动,他与江知砚同朝为官,江知砚虽然身份贵重,但是却比不得他在刑部有实权。 他转过身子,“江大人,我掌管刑部,就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凶手,如今证据确凿,你难不成想让我徇私枉法?更何况死的那人是我的女儿。” “大人误会了,我只是让你找到真凶,而不是徇私。” 夏玉韬红着眼,低吼:“人证物证俱全,房中再也没有第三个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不管夏氏在江家如何作妖,他疼爱了她这么多年,如今看到爱女惨死,他的心中,是说不出的悲痛。 江知砚神色闪烁,夏玉韬的难过不似作假,看来夏氏真死了。 “既然夏大人不愿意找真凶,那这个真凶,就交给荣国公府来找,只是有一点,我二哥细皮嫩肉的,可经不起刑罚,想来夏大人一定会将我二哥照看好吧。” 虽然是询问,夏玉韬还是从他话中听出了威胁。 半晌,他不情不愿地点头。 刑泽拉开房门,江知砚抬步出去,余光中注意到,柱子后一闪而过的衣角。 江知砚嘴角扯出一抹讥笑,“夏大人,活人总比死人重要,偌大的夏府可不止一个女儿,行事总得要为儿孙考虑考虑是不是?” 那身影果然颤了颤。 江知砚不疾不徐地迈步离开。 夏府外,江知砚上了马车,车夫赶着马车来到一处僻静地,离夏府并不远。 不多时,一个身影越过夏府墙壁,钻进马车中。 既白:“属下查过二夫人的房中,并无密室。凶手若不是从窗外潜逃出去,就是藏身于房中,待到所有人离去后,在悄身离去。” 刑泽小心看了眼江知砚的脸色,现在的局面并不利于二爷,不知道四爷要如何破局了。 江知砚拨弄佛珠的手并没有停下来,“去刑部。” 既白想了想,还是将在府中看到的一幕说出来,“属下还看到,夏夫人与她两个儿媳之间并不和睦,夏夫人还让生病的孙子去给二夫人守灵。” 江知砚挑眉,意味深长地说:“夏夫人真是二嫂的好母亲。” 却并非是一个好祖母了。 “让人密切注意夏府的一切。” 马车驶入刑部大狱,有人在门口等着,见到江知砚,连忙迎上去,“江大人尽管放心好了,二爷来到咱们这,就如同回了自己家一样,兄弟们定然会好生照顾二爷,不让二爷受一丝委屈。” 江知砚脚步顿了顿,“倒也不必坏了规矩,一切按照律法来。” 岳归拱手,“大人真是铁面无私,二爷并非真凶,下官自然不会让二爷受委屈。” 江知砚这才认真看向岳归,岳归低头,不敢直视。 半晌,江知砚道:“你,很好。叫什么名字?” 岳归想也不想跪在地上,“小的名叫岳归!” “岳归。”江知砚口中喃喃,“我记住你了。” 岳归激动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大人!” 走到江知彰的牢房前,岳归连忙上前打开房门,小声唤道:“二爷,四爷来看您了。” 江知彰缩在墙角,整张脸埋在双膝中。 江知砚的眼底泛起一丝惊慌,“二哥?” 第112章 结仇 江知彰缓缓抬起头,看着江知砚良久才反应过来,“四弟?” 江知砚蹲在江知彰面前,眼睛不停打量着他。 见到亲人后,江知彰紧张了一天的心终于放下来,猛地上前紧紧抱住江知砚的脖子,哽咽道:“四弟,人不是我杀的,我怎么会杀她呢?她是我的发妻啊,我就算再不喜她,可她终究嫁给我十多年,我怎么会这样做呢?” 江知砚嗓音发涩,“二哥别怕,我相信你,母亲也相信你。” 他的手抬起又放下,“二哥,你先说说,你与二嫂在房中发生了何事,你怎么会晕倒在地上?” 江知彰收回手,努力回想今日的事情,“我见完岳父后,就去了夏氏房中,好像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我向她道歉,请求她与我一道回国公府,不要让两家父母担心。” “可是她并没有同意 ,她说夏大人身子不适,要留在夏府侍疾。” 江知砚追问道:“那你们是如何争执起来的?” 如何争执起来的,江知彰眼神黯然。 夏氏房中,江知彰语气不耐,“荷花已经被打发走了,你为何还不愿意与我回府?” 夏氏转身背对着他,“父亲身子不适,我要留在府中照料一二,过几日再回去。” 江知彰双眼发红,“我当时并没有相信她的话,疑心她是在骗我。” “我说她不在意我,不在意琪儿,她猛地推开我,骂我什么都不懂,我撞到桌子上,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就是被夏大人紧紧抓住,逼问我为何要杀死他的女儿了。” 想到倒在血泊中的夏氏,江知彰心头还是止不住的难过,他的发妻啊! 江知彰呜呜哭起来。 江知砚抬手捂住他的嘴,“房中只有你们两人,没有多余的人?” 江知彰虽然错愕,但还是点点头。 “那二嫂可有什么不对?” 江知彰摇头,很快有点头,“她眼睛发红,神色疲倦,好像没有休息好一般。” 难道夏玉韬身子真有什么不好? 可是今日瞧着并没有什么不同。 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他理了理江知彰的衣衫,“二哥,好生在这里待着,不要害怕,过几日我带你归家。” 安慰完江知彰,江知砚赶回荣国公府。 江知礼早已在正厅等着他,“四弟,你总算回来了。二弟如何?二弟秉性纯良,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再说那夏大人不是二弟的岳丈吗?怎么一点情面都不讲?二弟自出生以来,从未受过这样的苦,他在刑部如何了?” 江知砚:“......” “大哥,你这么多问题,让我先回答哪一个好?” 江知礼沉默了一瞬,“二弟如何?” “二哥很好,在刑部并没有受刑罚,你别太担心。” 江知礼哪里能够放心呢,他忧愁地抚着美髯,“母亲现在还不知情,若是知道后,恐怕也会担心。” “母亲那里有我去说。”江知砚喝了盏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大步朝翠微院走去。 “大哥还是想想,若是夏玉韬今日弹劾我们,咱们该如何应对吧。” 江知礼拧眉,“这夏大人难道连一分情谊都不讲了不成?” 江知砚不语,只是暗暗加快脚步。 江知礼只能小跑着追上他,“四弟,我想了想,我觉得还是不能告诉母亲,太医曾说过,母亲不能忧虑过度。母亲若是知晓,怕是又要......” 江知礼很是担心慕青沅的身子,母亲这么大年纪,应该做一个什么都不过问的老封君,而不是成日里要为子孙后代操心。 江知砚依旧不语,母亲说的果然没有错,大哥实在是啰嗦。 翠微院,花嬷嬷看着江知礼和江知砚两人,两人神色凝重,江知砚更是连衣衫都没有换过。 她心中一紧,“我这就去服侍老夫人起身。” 说完匆匆进入房中。 不多时,慕青沅走了出来,大儿子和小儿子坐在厅中,唯独少了二儿子,“发生了何事,老二呢?” 江知砚三言两语交代了整件事情。 慕青沅瞳孔微缩,二儿媳死了,嫌疑人是她的二儿子。 这也太离谱了吧,可是江知砚神色郑重,表明这事不是假的。 “凶手绝不会是你二哥,一定另有其人。”慕青沅面色肃然,“夏家这个样子,一定是有鬼。” “夏家上下有没有查探过?可有什么异常?你二嫂房中可有什么密室,凶手会不会从密室跑了?” 江知砚端起一杯浓茶,一饮而尽,他已经一夜未眠了,“既白昨日就查过二嫂的房间,没有密室。” 慕青沅恨不得亲身去夏氏房中看看,不仅要为胖儿子洗脱嫌疑,更是要为她的二儿媳找到真凶。 她叹道:“怕是要与夏家结仇了。” 江知礼:“母亲,二弟妹的尸身如今还在夏家,夏家设了一个灵堂。” “他们没有和离,纵使夏氏身死,她仍然是江家的媳妇,更何况琪儿还在这里。” 慕青沅看了眼天色,“你们先去上早朝吧,夏玉韬恐怕会在朝堂上对你们发难。” “母亲说的是。” 江知砚言语中并没有对此事的担忧,慕青沅便知道这算不上什么。 “待你们下朝后,我与老大去将夏氏的尸身抢回来。老四,你就趁这个机会,好好探一探这个夏家有什么鬼。” 两人点头,略用了些糕点后,两人一起去上朝。 慕青沅注视着他们两人的身影,两人都披着大氅,衣摆被北风吹得飘扬。 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既视感,慕青沅眼神坚定,不管是什么人,为了孩子,她总要和他们斗上一斗。 花嬷嬷:“老夫人,先回内室吧,您的头发还没盘好。” 方才,慕青沅换好衣服后,就匆匆出来,连头发都没顾得上梳。 她起身,“传令下去,府中上下一律为二夫人服丧,灵堂什么的也要整理出来。” 白薇应下后。 慕青沅闭眼坐在梳妆台前,任由花嬷嬷替她梳发。 “去将三姑娘请来我这里。” 不知小姑娘知道母亲去世,会有多难过。 想到江琪与夏氏的母女关系,慕青沅就忧愁,夏氏怕是要成为江琪心中永远的痛了。 第113章 出生起就爱 白薇带着慕青沅的吩咐迅速通知了孟氏。 孟氏怔怔地看着她,精致的眉眼中满是凌厉,“你不要胡说,不管你在母亲面前有多得意,这样造谣,我便容不得你。” 白薇红着眼,“夫人,若是没有老夫人的吩咐,奴婢又哪里敢来烦扰您。我知夫人一时间难以接受,但还希望夫人能够尽快安排府中事宜。” 孟氏的双眼流出两行泪,前日还坐在一起看账册的妯娌,怎么就没了呢? 郭妈妈对白薇点点头,白薇便退了下去。 郭妈妈扶着孟氏,小声劝道:“我知夫人心中不好受,只是老夫人都吩咐下来了,府里这样一摊子事情,离了您可如何是好?” “您就算再难受,也得坚强起来。” 孟氏指甲嵌入肉中,“吩咐下去,府中从主子到奴才一律穿孝,不许任何人在府中嬉笑,若是发现,当场打死。” 吩咐完这些事情后,孟氏在郭妈妈的服侍下,换了一身素衣。 两人赶紧赶去翠微院。 翠微院中,江琪身着一身白衣,发间仅用一根银簪绾发。 从被白芍叫醒后,她的脑子就一直浑浑噩噩的,一直被带到慕青沅面前。 她哑着声音问道:“祖母,白芍说母亲去世了,这是真的吗?” 她期待祖母说这不是真的,这一切都是下人的虚报。 可是事与愿违,当祖母招手让她上前,说出这是真的时,江琪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受,只是看着祖母的嘴巴一张一合,她却听不到声音。 慕青沅担忧地看着江琪,“琪儿,你可听到我的话?” 江琪想笑着告诉祖母,她没事,却什么都说不出,泪水蒙住了她的双眼,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脑中只有和母亲的点点滴滴,从小母亲就不喜她。 瑶儿被四婶母抱在怀中,轻轻哄着时,母亲骂她克死了弟弟。 母亲不爱她,她心中明白,可是她从出生起就爱母亲了。 尽管上一次,母亲那样伤害她,可是她现在回想起来全是母亲的好。 她怎么会怪母亲呢? 她真该死,她怎么能和母亲置气,她怎么能故意不理母亲呢? 江琪的泪水不停涌出,滴在衣襟处、手背上,宛如破碎的珍珠一颗颗坠落。 慕青沅看得心疼,却又怎么都叫不醒她,只好对着白英道:“快去请大夫!” 众人围在江琪身边,不停叫她,她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对外界的声音没有任何回应。 慕青沅咬牙,强忍住内心的心疼,抬起手扇了江琪一巴掌,“你这是什么样子?你母亲走了,难不成你也要跟着走不成?” 江琪的脸被扇向一边,耳边传来嗡嗡声,周遭的声音都听得清楚,她转过头,在众人的面上扫过,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担忧、心疼。 她扯了扯嘴角,“我没事,祖母、大伯母、四婶母,不用担心我,琪儿很好。” 这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孟氏和云安郡主捏紧了帕子,心疼地看着这个姑娘。 这可怜的姑娘,打小就可怜,如今更是失去母亲,如何让人不心疼? 慕青沅见她终于回神,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琪儿,祖母知道你心中难过,但是你母亲的尸身还在夏家,还没回到家里来,你作为你母亲唯一的孩子,你要坚强起来,与祖母一起将你母亲带回家。” 江琪木木地点头。 她看着孟氏,“府上一切可安排好了?” 孟氏擦了擦眼角,“回母亲的话,一切都准备妥当。只是,”她看了眼江琪,“二弟妹的尸身还在孟家,这灵堂该如何安排?” 慕青沅将江琪揽入怀中,“正常安排。” 孟氏应声。 日头渐高,慕青沅一边担忧江琪,一边担心还在刑部大狱的胖儿子,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不一会,陈夷行背着药箱匆匆进来,这几个月的交往下来,他早已不把自己当外人了,进了门看到江琪,连忙上前看她脸上的伤口。 真是奇了怪了,这三姑娘是府里老夫人的心头好,怎么会有人敢打她? 慕青沅看他皱眉看江琪脸上的巴掌印,有些不自然地开口,“方才,琪儿好似丢了魂一样,不管怎么唤她,她都不语,我一时情急,这才出此下策。” 陈夷行面色郑重起来,手探向江琪脉搏。 半晌,他收回手,一边叹气,一边取出金针,在江琪的肝俞、太冲等穴位下针。 “三姑娘,心主神明,若是久久如此,恐怕会导致心神失养,小小年纪,有什么事情是想不开的呢?” 他看江琪和自家孙女差不多大的年纪,明明身在这钟鸣鼎食之家,心中却有着诸多烦恼。 江琪低头不语。 慕青沅接过话,“陈大夫说的有理,还请陈大夫好好调理琪儿的身子,千万不要让她小小年纪就染上一身病症。” 陈夷行摇摇头,将写好的方子递给白薇,“将此药方煎来,给三姑娘用下。” 白薇接过后,匆匆走出去。 “老夫人,难道不明白吗?心病还需心药医啊。” 慕青沅垂眸,她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呢。 说话间,江知礼和江知砚两人下朝归家。 见到陈夷行,江知砚脸色陡然一变,“可是母亲有什么不适?” 慕青沅摆手,“是琪儿病了。” 江知砚和江知礼两人看着这个素来乖巧的侄女,一时间唏嘘不已。 江知砚摸了摸她的头,“琪儿不要难过,振作起来,待到四叔找到真凶后,替你母亲报仇。” 江琪含泪点头。 母子三人到内室说话。 慕青沅:“今日早朝如何?” 江知礼神色不虞,“那夏家果然不讲亲戚情面,认为二弟妹的死与二弟脱不了嫌疑,让陛下尽快下令处死二弟。” 江知砚:“今日弹劾荣国公府的人甚多。” “都是谁的人?” “裴家还有徽音公主。” 若是说徽音公主,慕青沅还能理解,这裴家来凑什么热闹? 江知砚意有所指,“或许是为了莫家吧,想先一步出手。” 慕青沅了然,她差点以为裴家都是些花花架子,没想到也有聪明人呢。 “我们兵分两路,我与老大从正门进去。”慕青沅看向江知砚,“你见机行事,切要注意自身安危。” “母亲尽管放心。” 第114章 对峙 慕青沅站在院中,身穿丧服的江家人站在她身后,江琪抱着牌位站在首位。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哀戚。 “走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荣国公府,朝着夏家的方向走去。 夏家,夏玉韬和夏夫人两人听闻荣国公府的老夫人带着人到了夏府门口,要求他们归还他们江家的二夫人。 两人对视一眼,荣国公府也就只有一个老夫人贵重,偏偏这个老夫人还亲自来了。 夏夫人眸间闪过一丝恨意,“我去会会这个老夫人。” 说着便带着府中下人,牢牢堵住大门。 慕青沅和夏夫人两人对视良久,慕青沅开口道:“亲家,没想到我们竟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了。” “哼。”夏夫人冷哼一声,年轻时的慕青沅素手一翻,便能搅动满京风华,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了,她只要一回到京城,京城便不太平。 “你合该在庵堂中了却一生,何必回到京中,沾染这摊子事情?” 慕青沅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身为人母,怎么能与孩子分离太久?几十年已经够了。” 夏夫人的眼中迸发出仇恨的目光,“我知你来是何意,但是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让你带走飞燕的。” 夏夫人不止仇恨慕青沅,江家的每一个她都恨,包括江琪。 江琪悄悄低下头,心中并不太难受,这么多年,她早已经习惯了,外祖母素来厌恶她,她也不强求。 若非是母亲的尸身在此,她这辈子都不会踏足夏家一步的。 慕青沅微微侧了侧身子,挡住夏夫人如淬了毒一般的视线。 不管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孩子始终是无辜的,何苦要将大人的仇恨波及到无辜的孩子身上? 慕青沅也不再客气,“飞燕既嫁给了江家,自然就是江家人,理应是江家发丧,与夏家无关。” “贵府这样霸占着荣国公府的二夫人是何道理?” “无关?”夏夫人放声大笑,“好一个无关,你的儿子杀了我的女儿,我们两家早已经不是亲戚,只能是仇人。” “飞燕之死,我也很遗憾,但是凶手一定另有其人,你们不去查找真凶,却一口咬定是我儿所为,置两家亲戚情分于不顾,此等行径与凶手何异?” 慕青沅紧紧盯着夏夫人,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还是说你们知道凶手是谁?故意让我儿身陷牢狱?” “你不用激我。”夏夫人的眼神逐渐疯狂起来,“我只知道,我女儿嫁给你儿子,这么多年一直都过得不幸福,如今我女儿不在了,我要让你儿子给我女儿陪葬。” 慕青沅心中叹息,一个失去孩子的癫狂的母亲,她不愿与她过多争执,“过去如何,都成了过去,眼下我是一定要带走飞燕。” 夏夫人咬牙,怒瞪慕青沅,“你敢!” 慕青沅:“按照大雍律例,出嫁女该是从男方家中发丧,这一点夏夫人不明白,难道夏大人也不知道吗?夏大人就眼睁睁看着你乱来?” “夏夫人,难不成你真的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你不必吓我,待飞燕之事了结,要杀要剐我自然会去求圣上给我一个痛快,一应责罚,我自己承担,与他人何干?” 慕青沅见夏氏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那就麻烦夏夫人体谅则个了。” 慕青沅话音刚落,江大、江二两人便带着家丁强闯夏府。 夏夫人眉心紧蹙,让管家把府中的护卫都叫来。 慕青沅眸光闪了闪,他们这边吸引了大半火力,只希望江知砚那边一切顺利。 两人对峙间,江知砚已经潜入后院。 刑泽双股战战地看着江知砚,“爷,这样的事情哪能你来做?属下几人来就好,您又不会武功,万一被人抓到,可如何是好?” “我看你想说的就是后面那句话。”江知砚瞥了他一眼,“你与既明仔仔细细查下二嫂房间,我与既白去一趟夏玉韬的书房。” 刑泽眼皮跳了跳,青天白日的就要去探人家书房,不愧是他的主子,就是这么狂野! 眼见着江知砚和既白从视线中消失,刑泽和既明潜入夏氏房中。 下人都去了前院,此时房间门口并没有人看守,两人顺利翻了进去,从房梁一直查探到窗口,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刑泽面色凝重,难不成这刀子是二夫人自己捅的? 既明翻身跳出窗外,认真观察起窗台之下,这一看果然让他看出了些许不对。 既明取下卡在缝隙中的那一块布料,塞入袖中,“走。” 两人又奔着夏玉韬的房间而去,刚进到院中,却看到夏玉韬带着下人,脚步匆匆地往书房走。 两人对视一眼,刑泽转身去给江知砚通报信息。 既明从地上摸了几个石子,对着夏玉韬的头掷去。 夏玉韬吃痛,捂着额头,下人赶紧将夏玉韬围在中间,目光警惕地看着四周。 “阁下是何人?为何要强闯我夏府?” 却没有一人回应他,夏玉韬眼神发狠,但也顾不上太多,此处近他的书房,恐怕这人是冲着他书房中的信件来的。 夏玉韬当下不再犹豫,慢慢往书房移动。 忽而,几道破空声传来,夏玉韬身边的下人应声倒地。 夏玉韬握紧双拳,“壮士,若是有什么所求只管说就是,但凡夏某能够帮上忙的,一定义不容辞。” 就在他以为不会有人回应他的时候,忽而有一道声音从远处传出来。 “多行不义必自毙,夏老头,你等死吧。” 刑泽捏着嗓子说道。 既明嘴角翘起,看来四爷是得手了。 夏玉韬心中是又惊又怕,忙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 夏府侍卫霎时将整个院子死死围住。 既明的嘴角的笑意慢慢凝结了。 刑泽也沉默了。 江知砚和既白两人面色凝重地看着这么多护卫。 夏玉韬笑了,“阁下,这样能出来一见了吗?只要你没拿不该拿的东西,老夫愿意放过你。” 刑泽小声道:“这老匹夫诈我们呢,就算是将东西交了出去,他也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既白抽出剑,“四爷,我去与他们一战,定会为你杀出一片血路出来。” 第115章 神经病 刑泽瞧着既白,不愧是皇宫出来的,真是有够狠的。 他看着江知砚的脸色,“爷,要杀出去吗?” 江知砚看了眼院外,“不用,局面要扭转了。” 院外,夏府管家跌跌撞撞跑到夏玉韬面前,“老爷,不好了,荣国公府的人将小姐带走了,夫人让护卫都去拦着呢。” 夏玉韬一巴掌将这个没眼色的管家扇到一边,“滚一边去。” 眼下正是夏家危急存亡的关头,若是让这几人跑了,别说女儿要不回来,他们全家都得去陪女儿。 既白与刑泽两人看着江知砚。 江知砚嘴角抽了抽,“还是杀出去吧。” 既白二话不说提剑冲了出去,另一边的既明见到既白出来,也提剑从另一个方向杀出。 刑泽:“爷,既白和既明两人都是从皇宫出来的,夏府这些人不是他们的对手,咱们还是先撤吧。” 最重要的是,他家爷这三脚猫的功夫,留下来不仅没有任何帮助,反而还会成为他们的软肋。 江知砚凉凉看着他,“前面都是夏府的人,你告诉我怎么走?” 刑泽提气,挥掌击向后墙,墙壁应声倒地,“爷,快走。” 江知砚深吸口气,连忙跨了过去。 两人翻出夏府高墙,另一边的既白和既明见江知砚两人逃了出去,也不恋战,寻着时机,翻墙而出。 夏玉韬眼睁睁看着他们逃脱,一脚踢向身边的护卫长,“没用的东西,连两个蟊贼都留不住。” 说完,夏玉韬匆匆赶到书房。 书房没有明显被人动过的痕迹,但是想到这些年往来的书信,他快步走到门后,果然花瓶中的书信早已经不见。 夏玉韬握紧拳头,狠狠捶墙。 这些信件若是流出,他确实可以等死了。 “备马!” 另一边的慕青沅见到既明,心知江知砚那边已经得手,“带上二夫人,我们走。” 夏夫人捂着心口,看着慕青沅强行带走她女儿,心中恨极,“慕青沅!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告上金銮殿,求圣上为我做主!” 慕青沅冷冷撂下两个字,“神经!” 夏夫人怔愣在原地,心中不停回想这个神经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想着慕青沅的表情,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她怒骂道:“你才神经,你全都是神经!” 慕青沅听到这骂声,脚下一顿,差点摔了。 失策了,这个古代人学得还挺快! 荣国公府。 慕青沅看着夏氏被安置在灵堂中,她心中有一丝惋惜,夏氏虽然不是她心中的完美儿媳,但是人总是会有感情,相处了这些日子,她心中亦是不忍。 花嬷嬷上前扶住她的手,“老夫人,累了这一天,您还是回房中休息吧。” 云安郡主紧张地看着她,“母亲,花嬷嬷说的没错,儿媳送您回去。” 自从上次和江知砚和好后,她伺候慕青沅更是精心了。 慕青沅神色疲倦,拍了拍云安郡主的手,“我无事,你在这也能帮着你大嫂处理些事情,另外,天气寒冷,孩子们这里,你也要时刻注意着,别让他们感染了风寒。” “儿媳省的。”云安郡主一口应下,“您快回去歇着吧。” 看着慕青沅在风中蹒跚行走,云安郡主眼睛有些发涩,“大嫂,你瞧,母亲为了这个家,真的太累了。” 孟氏轻点着头,谁家的老夫人像他们家的这个事事操心。 原先还存着要和婆母打擂台的心思,现如今都已经烟消云散了,只望着家里的这个老祖宗能多活几年。 回到翠微院中,慕青沅神色寂然。 花嬷嬷将备好的暖炉放入她手中,“老夫人,白芷亲自下做了一碗鸡丝粥,您好歹用一点吧。” 慕青沅摆了摆手,她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刚想说不吃,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是说白芷回来了?” 花嬷嬷含笑点头,“傅姑娘知道二夫人去了,特意打发了白芷回来看看。” “快让白芷进来。” 话音落下,只见白芷端着一碗粥走进来,“奴婢给老夫人请安。” 慕青沅伸手,“快过来。” 白芷走到慕青沅面前,慕青沅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不多时下了一个结论,“你胖了。” 白芷:“......” 在傅家,每每给傅挽歌做的药膳,傅挽歌都不能完全吃完,吃不完就算了,还要拉着她同吃同喝。 几月下来,不胖也难。 白芷眼睛酸涩,“奴婢是胖了些,只是您却瘦了。” 慕青沅戳了戳她的额头,“难道你不曾听过,有钱难买老来瘦,亏你还会医术呢,你家老夫人这身材不要太标准。” 白芷眼中有着怀疑,“您先用饭,待您用完后,奴婢替您请脉。” 一时间房中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慕青沅身上,慕青沅顿觉压力山大,好似不吃饭,她就是罪人一样。 她伸手接过粥,“挽歌身子如何了?” 白芷:“姑娘是娘胎里带来的不足,还得细养着才行。” 这几日,天气寒冷,傅挽歌又病了一场,那苍白的小脸蛋让人心疼。 慕青沅叹道:“你走的时候,再带些药材回去,不仅要食补,身体也要锻炼起来,什么五禽戏、八段锦的,都让她练练。” 想着两家这样的关系,白芷并没有推辞,“奴婢省的。” 待到慕青沅用完粥,她伸手探向慕青沅腕间。 慕青沅笑眯眯地看着她,“依我看,府中还是有个女医好。” 白芷木着张脸,“老夫人,奴婢也只是懂些皮毛,哪里能算上女医。” 慕青沅乐呵呵地看着她,她家白芷是个小面瘫,“老夫人觉得你好,你就是顶顶好的。” 半晌,白芷收回手,老夫人这脉象比一开始虚弱多了。 她眉头紧锁,“老夫人,奴婢还是回来吧,您这身子,奴婢实在是不放心。” 慕青沅理了理衣袖,“说的什么话,你现在可是傅家的人,日后不再想着我了,你只要一心想着挽歌就好。” 白芷眼眶泛红,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木木坐着。 好在慕青沅了解她是怎样的性格,将手中的暖炉放在她手中,“趁着天还没黑,你快些回去吧。” 白芷走得艰难,她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慕青沅。 白英送白芷出了院子,白芷轻声开口,“回头我拟些方子,你做给老夫人吃,一定要仔细为老夫人调理身子。” 白英:“白芷姐姐放心,我省的。” 第116章 我定不会伤她 慕青沅看着花嬷嬷,“老四还没有回来吗?” 花嬷嬷摇头。 慕青沅转动佛珠,想着江知砚的话,她不在京城的这些日子,夏家攀上了徽音公主。 恐怕夏氏身死与徽音公主脱不了干系。 只是她如何也想不明白,他们的计划中,难道一定要杀死夏氏吗? 虎毒还不食子呢。 慕青沅这边想着,下人引了江云舒进来。 看到女儿,慕青沅心中有些开怀,“可去看过你二嫂吗?” 江云舒红着眼点头,“母亲,怎么会这样?二哥怎么变成了杀死二嫂的凶手?” 天知道,她听到这个消息有多震撼,她还以为是那人胡编乱造,失手打了那人一巴掌。 想到这里,江云舒身子抖了抖。 慕青沅叹了一声,“是贼子栽赃陷害,你要相信你二哥不是那样的人。” “那夏家难道就认定了二哥是凶手吗?” 慕青沅不想和她说这些,“你可见到月华吗?” 江云舒点头,女儿在江家比在秦家的时候开心多了。 “今日你也不要回去了,留在家里陪我一日。” 江云舒咬着下唇,“都听母亲的。” 慕青沅有些惊奇地看着女儿,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女儿这次见面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好似变得娇俏了? 她身子抖了抖,想到秦仲商那个衰货,她赶紧转过身子。 “你去前面看看你大嫂那边,若是有忙不过来的,你也帮衬一二。” 江云舒瞧着慕青沅脸色疲倦,“母亲,那我去了,您还是早些休息吧。” 江云舒来到外院,孟氏和云安郡主忙得脚不沾地,就连冯氏也在接待来往吊唁的宾客, 孟氏见到江云舒很是开心,上前拉过江云舒,“妹妹,你替我招待一下那些夫人。” 江云舒站在灵堂边上,替来往的夫人点香火。 “有劳了,夫人。” 听到这道轻浮的声音,江云舒不可置信地转过身子,“怎么是你?” 谢子归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难道夫人不想见到我?” 来往这么多人,江云舒不敢说什么,一言不发地将香放在他面前。 谢子归接过,手指轻轻抚摸江云舒的手背,“多谢夫人。” 江云舒猛然收回手,低骂道:“浪荡子!” 谢子归低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笑意,“我只对夫人一人浪荡。” 江云舒猛地退后两步,“谢大人,请自重,还有你该唤我一声秦夫人。” 不知为何,谢子归叫她夫人时,她就浑身不适,内心深处甚至想狠狠给他一巴掌。 谢子归眼神闪动,也明白眼前并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好吧,夫人。” 夫人两个字咬的缱绻缠绵,江云舒的面色霎时变得通红。 “谢大人。” 谢子归转身看到江知砚站在他身后,一脸敌意地看着他。 他扬了扬眉,“原来是江大人。” 江知砚对着江云舒道:“三姐,谢大人这里有我在,你去后面忙吧。” 江云舒心中打鼓,不知道四弟有没有看到刚才的一幕。 江知砚伸出手,“谢大人,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请跟我来。” 谢子归上完三炷香后,便跟在江知砚身后。 走到无人处,江知砚转过身子,“不知道谢大人方才与我姐姐在说什么?” “自然是我与你姐姐之间的秘密了。” 江知砚抬眸,眸中一片阴鸷,右手一动,袖中的匕首就横在谢子归颈间,“不要招惹她。” “江大人这一手还不错。”谢子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只是在皇城司指挥使面前却不够看的。” 江知砚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匕首就已经被谢子归放回他手中。 “江大人,咱们兄弟之间哪里用得到动刀?” 江知砚低吼道:“谁和你是兄弟?”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谢子归毫不在意他的态度,长臂搭在江知砚肩上,“现在不是,日后也会是的。” 江知砚冷笑,“你若是敢伤她,我定将你抽筋扒皮。” 谢子归放下手,看着江知砚,郑重说道:“我定不会伤她。” 另一边,慕青沅终于等到了江知砚归家,她瞧江知砚和谢子归两人,脸上有些许疑惑,“你们两人怎么碰到一起了?” 江知砚神色不自然,“儿子方才在见到谢大人,便将他请来,一起来见母亲。” 慕青沅眉心动了动,不动声色地看着谢子归,“谢大人,这几日府上有事,若是有招待不周的,还请包容些个。” 谢子归拱手,“老夫人千万还不要把我当外人......” 话未说完,江知砚用力地咳了两声,“行了,别说了。” 慕青沅打量着这两人,他们俩一定有鬼! 江知砚避开她的目光,端起茶水,一饮而尽,“母亲,不出明日,二哥定会平安归家。” 慕青沅面上一喜,“都办妥了?” 江知砚点头。 慕青沅还有些话想说,只是谢子归一直不离开,她笑眯眯看着谢子归,“谢大人,我们母子有些悄悄话要说,不如你今日先行回避,改日让小四给你赔礼。” 谢子归露出一口白牙,“是府中二爷的事情吧,我也听听吧,说不定还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慕青沅木着张脸看他,前些时候没有发现谢子归这么自来熟啊? 江知砚扶额,“母亲,就让谢大人在这吧。” 慕青沅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俩,庄子里花嬷嬷说的关于谢子归的传言,回响在她脑中。 这么多年不成亲,也没见他身边有其他女子的身影,说不定这人根本就不喜欢女子,而是好男色! 慕青沅倒吸了口凉气,这么想的话,一切都变得合理了。 那她家小老四??? 江知砚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母亲的目光怎么这么奇怪? “母亲,此事与徽音公主脱不了关系。” 慕青沅回过神,她真想扇自己两巴掌,她脑子里都是些什么废料? 她怎么这样想她儿子呢? “京中恨江家,恨得要立时动手的,除了她,我想不到别人了。” 谢子归补充道:“前些日子,皇城司的暗卫确有看到,徽音公主和夏玉韬两人私下接触。” 第117章 东窗事发 “母亲,尽管放心,此事虽然有徽音公主的身影,但我朝有律法规定,公主不可参与朝堂之事。就凭她与朝中大臣来往,虽然不能要了她的命,但也足够让禁足几月。” 慕青沅摇头,“徽音公主霸道惯了,一计不成,还会有二三计,日后难免反被其害。” 谢子归笑道:“自从那侍女的事情发生后,崔驸马避徽音公主如蛇蝎,若不是崔驸马父母,以死相逼,恐怕驸马会不管不顾地请旨和离。而公主也因此看开了,日日与不同男子嬉玩。上到朝中大臣,下到戏子,无一不拜倒在徽音公主的石榴裙下。” 慕青沅听得目瞪口呆,徽音公主看开了?也要效仿前朝公主豢养面首了吗? “一个公主享受荣华富贵就好,可是却偏偏要沾染政事。”江知砚面露嘲讽,没有一个聪明的脑子,只凭借身份,怕是连死都不知道。 慕青沅见他这表情,就知道徽音公主离下线不远了,心中松了口气。 她端起茶抿了一小口,“夏家是有什么把柄落到了徽音公主手里吗?难不成就为了一个公主,舍弃一个女儿?” 江知砚想到自己拿到的书信,面上露出一丝讥讽,那摞信件,是夏玉韬和朝中几个皇子来往的证据。 这个夏玉韬也是一个妙人,竟然能在诸多皇子中左右逢源。 他简单说了下,“陛下最忌讳结党营私,徽音公主发现了夏玉韬和诸位皇子来往的证据,于是就用此事要挟他。” “儿子已经将这些信件交给了几位皇子,想来不用我们动手,夏玉韬定不会活过今晚。” 就凭他脚踏多条船的事情,没有哪一个皇子能够容忍他。 慕青沅点头,不愧是她最黑心的儿子,一击毙命。 想了下还关在大牢里的胖儿子,她忧心忡忡地看着江知砚,“真凶还能查到吗?” “真凶是公主府的一个侍卫。”江知砚有些怅然,“前些日子,二哥与二嫂置气,二嫂一怒之下便回了夏家。徽音公主认为这是最好的机会,于是找到夏玉韬,让他尽快在夏家和二嫂之间做出一个抉择。” 不出意外,夏玉韬选择了夏家。 “那日,二哥去接二嫂归家,公主府的侍卫就已经跟在他身后,他在二哥晕倒后,杀了二嫂。” “却没想到,在逃出夏家的时候,留下了一丝蛛丝马迹。” 他也是凭着这个蛛丝马迹成功让徽音公主,将这个真凶交了出来。 “明日,这个真凶会以夏家下人的身份去自首。” “此事,也就到此结束了。” 慕青沅有些唏嘘,夏玉韬想要带领夏家更进一步,却没有想到是站在悬崖上行走,一个不慎就粉身碎骨。 母子两人自顾自地谈着,完全忽略了一旁的谢子归。 谢子归听着听着打了个哈欠,慕青沅余光注意到他,忍不住提醒两人,“今上正值壮年,而底下的皇子们已经长大,恐怕有不少小心思,父子之间的猜疑,亦不会少。” 她忧虑地看了眼江知砚,“江家永远都是皇上这边的人,你与你大哥,切莫与哪一位皇子往来过甚,以免招了圣上的忌讳。” 江知砚虽知母亲眼光独到,没想到母亲还能看到这一层,看向慕青沅的眼神肃然起敬,“母亲放心,咱们荣国公府已是极贵,不管哪一位上台,都与我们家没关系。”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忽而,她又说道,“你也得规劝下你大哥,我瞧着他不怎么机灵,哪天别被人忽悠了,钻了圈套还不知道。” 江知砚失笑,“母亲,放心,大哥为人谨慎,断不会发生这些事情。” 慕青沅撇了撇嘴,说的好听。 “天色已晚,你们两人各自去忙吧。”她仔细看了眼江知砚,她家小老四眼圈果然青黑,“你早些去歇着,昨日就没睡,今日早些吧。” 江知砚:“府中事务繁忙,我去看看大哥那里可要帮忙。” 说着两人一道离开。 慕青沅看得眼皮直跳,她伸手压了压眼皮,“嬷嬷,我怎么瞧着咱们家小四和谢子归怪怪的?” 花嬷嬷:“许是谢大人入了四爷的眼吧。” 慕青沅沉默了一会,希望是入眼不是入心。 夏家。 夏玉韬万念俱灰地回到家中,瘫在椅上,一切都完了,东窗事发了。 夏夫人红着眼质问他:“咱们的女儿被江家人抢走了,你难道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 夏玉韬脸上一片颓然,并不答话。 夏夫人继续逼问道:“你想拿女儿的命保平安,到头来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你对得起女儿吗?” 夏玉韬露出了一个哭一般的笑,“老夫钻研一生,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局,我不甘心啊。” 几位皇子知道了,他左右逢源的事情,不管他怎么求情都没有人愿意见他,三皇子甚至让人扔了一把匕首给他。 他完了,他们夏家完了。 夏玉韬眼角划过两行清泪,随即从怀中掏出匕首,“你我夫妻一场,我对不起你太多,对不起咱们的女儿,若是还有下辈子,我当牛做马还你。” 话音落下,夏玉韬挥刀刺入胸膛。 夏夫人眼底凝着恨意,“你该死,我也该死,我早该在知道你们的计划时就杀了你,那我的女儿就不会死。” 她生女儿时艰难,人人都说这女儿是来讨债的,可她看女儿却是处处欢喜,就连两个儿子也比不过女儿在她心中重要。 夏夫人失魂落魄地回到房中,取出一条白绫挂在房梁,“飞燕,别怕,娘来陪你了。” 翌日。 弹劾夏玉韬的折子多如雪花,夏玉韬这些年做的事情,都被放到了明面上。 昭庆帝一怒之下抄了夏家,夏家的两位郎君都被贬为了庶人。 丁氏死死抱住怀中的儿子,眼睛恨恨地看着夏家大少爷,“嫁给你是我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一件事,你软弱无能,在你母亲面前不懂得维护妻子,甚至不敢维护你生了病的儿子。” “是到如今,你还是早些签下和离书吧。” 夏飞扬双唇嗫嚅,双手颤颤巍巍在和离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丁氏拿着和离书,抱着孩子离去。 出府之时,她看到钱氏正坐在马车上对着她笑。 她也回了个微笑,她们终于不必在夏家受苦了。 第118章 昭昭 江知彰被接回了荣国公府,常进眼含热泪地看着他家二爷,进了一趟刑狱,人都被磋磨成什么样子了。 “二爷,从这个火盆上跨过去,去去晦气。” 江知彰依言照做。 跨过火盆后,他朝着翠微院走去。 慕青沅站在院中等他,一见到慕青沅的身影,江知彰压抑了多日的情绪瞬间爆发。 他上前跪在慕青沅面前,放声大哭,“母亲,我难受,我好难受。” 慕青沅的眼睛瞬间湿润,她一遍遍拍着他的背,小声安抚,“没事的,不关你的事情,母亲在这呢。” 不知哭了多久,江知彰心中好受了些,抬起肿成了核桃一般的双眼,“母亲,可吓到您?” “母亲没事。”慕青沅一边说,一边拉起他的手,“进屋里说。” 江知彰吸了吸鼻子,“见到母亲,我心里好受了些,我想去看看夏氏,送送她最后一程。” 慕青沅看着江知彰离开,眼中十分担心,“让人给二爷送一碗人参鸡汤。” 夏氏停灵一月,办完夏氏的丧事,整个国公府的人都憔悴了一圈。 慕青沅坐在上首,瞧着所有人, 江卓文夫妻俩这些日子,好像过得并不太好,黑眼圈快要垂到地上了。 慕青沅小口抿着茶,半晌放下后,“天气寒冷,胡姨娘那里若是炭火不够,就来告诉我。” 江卓文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期期艾艾应了一声。 慕青沅也不多说什么,对着孟氏道:“临近年关,咱们家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不适合去别家赴宴,纵使人不去,一应贺礼却不能落下,别失了礼数。” 孟氏笑着应下,“母亲放心好了,儿媳省的。” 冯氏笑吟吟看着慕青沅,“好叫母亲知道,咱们府上的五姑奶奶不日就要回京了。” 五姑奶奶? 慕青沅沉思片刻后,方才想起是胡姬的女儿——江琦曼吧。 原先一直没出现在京中,是因为了随了丈夫回乡为父丁忧。 她点了点头,“她刚回来,想必家中还有许多地方要修整,让她别着急来请安。” 冯氏:“母亲最是和善不过了,儿媳定当转告五姑奶奶。” 话说的差不多了,慕青沅挥手让他们都散去,江知彰与江琪两人仍然坐在椅子上不动。 慕青沅伸手招来江琪,“昨夜睡得可好?来时可用了药?” 江琪乖巧回道:“一切都好,药也吃过了。” 慕青沅点了点她的额头,“连祖母都敢骗了,瞧瞧你眼下的青黑,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里养了一只食铁兽呢。” 江琪垂眸,一言不发。 江知彰声音沙哑,“母亲,我想着咱们府上是不是要再请一个医女来,好生调养琪儿和您的身子。” “如此也好,你可有人选?” 江知彰:“听说陈大夫家里有一个小孙女,自幼跟随陈大夫学医,小小年纪就学得一手好医术,我瞧着她正合适。” 闻言,慕青沅眉头微蹙,“陈大夫会同意吗?” “儿子昨日已经去往陈大夫家中,和他说清楚了,陈大夫同意了,若是母亲没有意见,儿子这就让那姑娘进府。” 慕青沅颔首,只见身着一袭淡绿色长裙的姑娘从房外进来,小姑娘生得乖巧伶俐,螓首蛾眉,眼若明星,顾盼之间端的是娇艳动人。 陈昭昭落落大方地走到慕青沅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昭昭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万福金安。” 慕青沅眼中带着欣赏,她素来喜欢落落大方的姑娘,“好一个标致姑娘,你祖父将你藏得好,我与他相识这么久了,他竟然没有把你带来见我。” 陈昭昭笑得眉眼弯弯,“祖父说我医术不精,不能放出来害人。” 慕青沅失笑,“那你现在能来我家,一定是有所小成了。” 陈昭昭扬起下巴,“若是旁的,昭昭不敢说,调理老夫人和三姑娘的身子,不在话下。” 慕青沅拉过江琪的手放入陈昭昭手中,“那琪儿就有劳昭昭照顾了。” 即使房中烧着地龙,江琪的手还是凉如冰块。 陈昭昭的眉瞬间拧成麻花,“三姑娘这手这样冰,面上更无一点血色,可见气血虚弱。” 说着伸出手搭在江琪腕间,“我给姑娘探脉。” 慕青沅含笑看着她们两个。 “姑娘是不是不思饮食,常感疲倦无力,心悸气短?” 江琪还未开口说话,白芍赶紧点头,“是这样的,姑娘入睡困难,这些日子更是全凭参汤吊着一口气。” 慕青沅心头一颤,眼圈微微发红。 江知彰紧张地看着陈昭昭,“陈姑娘,琪儿是不是很严重?需要什么药材,你只管说。” 慕青沅眸光微动,胖儿子经过夏氏这事后,对江琪这个女儿明显关心起来了。 她大感欣慰。 陈昭昭收回手,趴在一旁,龙飞凤舞地写下一张药方。 “去按照这方子抓药。” 白芍接过方子跑出去。 陈昭昭又走到慕青沅面前,“老夫人,我也给您瞧瞧吧。” 慕青沅拉住她的手,“我不用你瞧,你祖父给我开的药方子,我还没吃完呢。” 陈昭昭嘟了嘟嘴,慕青沅看得好笑,戳了戳她白嫩的脸,将一块玉佩放在她手中。 陈昭昭将玉佩放在眼前打量,“好漂亮,昭昭谢过老夫人。” 慕青沅对着花嬷嬷说道:“在后厢房收拾出一间屋子,昭昭就住在我这里。” 花嬷嬷笑着应下,“奴婢省的,奴婢这就去办。” 好在翠微院足够大,别说是来了个陈昭昭,就是来十个都能住下。 不多时,白芍将煎好的药端了回来。 江知彰看着江琪一饮而尽,“白薇去拿些梅子来给姑娘吃,压压苦味。” 慕青沅是真的有些惊奇了,打发了江琪等人出去后。 她才开口问道:“你今儿是怎么了?良心发现想要做个好爹了?” 江知彰的面色囧了囧,讪讪道:“我就知道瞒不过母亲。” “母亲,从前我不懂怎么去做一个爹,我甚至因为琪儿是女儿不喜她,一心想要生个儿子。等到您归家后,我这些念头才止住。” “素日里,您教导我们兄弟的样子,我都看在眼里。不瞒您说,我那时明白我好像做错了,可是我却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直到夏氏这么突然的去了,我才明白有些人、有些事情是不能等的。” 江知彰自嘲一笑,他以为顺其自然,他们一家三口的关系不会再那么对立。 他的眼睛紧紧闭上,又猛地睁开,“母亲,我已经对不起夏氏了,现在不能再错上加错,我想弥补琪儿。” 他怕会不会有哪一天,他的女儿也会倒在血泊中,离他而去。 他怕了。 “母亲,儿子确实蠢钝如猪。” 慕青沅拿出帕子为胖儿子拭泪,“你现在知道错处,并不算晚,往后余生你好生补偿琪儿就好,琪儿是个心软的孩子,她会与原谅你的。” “母亲,我不要她的原谅,我只希望她余生能够开怀。” 第119章 火烧书房 翠微院,江琪紧紧靠着慕青沅,从她身上汲取温暖。 慕青沅自然知道她为何这样。 江知彰从前日便开始对她嘘寒问暖,今日竟然还亲自下厨给江琪做了碗面。 慕青沅的嘴角扬起,轻声问道:“琪儿可是觉得不开心?” 江琪咬唇,她说不上来这种感受,下意识就想逃避。 慕青沅掐了掐她的小脸蛋,“你父亲是第一次当父亲,一开始并不知道怎么做一个好父亲。当然了,祖母也承认他原来做了些混账事情,狠狠伤了我们琪儿的心。现在,他因为你母亲去世的事情,内心有所顿悟了,想要对你好了。” “说实话,我很欣慰,我不只是你的祖母,还是你爹的母亲。他对你好,我乐见其成。我说这些不是为了给你压力,祖母只是希望琪儿能够得到这世上最多的爱。” 江琪把头埋入慕青沅怀中,泪水浸湿了慕青沅的衣衫。 她轻轻拍着江琪的背,给她安慰。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 慕青沅皱眉看去,只见锦书跌跌撞撞从外面跑进来。 “老夫人,您快救救二姑娘吧,大老爷说要把她腿打断呢!” 八角连滚带爬跪在慕青沅面前:“不好了,老夫人,书房着火了!” 慕青沅:“......” 玩这么大? 慕青沅看着两人,“这两件事有没有什么关系?” 八角咽了咽口水,抹了一把眼睛,“老夫人,奴才陪着大少爷、四少爷在书房温书,没想到二姑娘一把火点了书房。” 慕青沅:!!! “当真是珺儿所为?” 八角沉痛地点了点头。 慕青沅又问锦书,“大老爷是为了此事才要打断二姑娘的腿?” 锦书一脸悲痛地应是,她们家姑娘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那倒也不亏。” 锦书不可置信地看着慕青沅,哽咽道:“老夫人,求您救救二姑娘吧。” 慕青沅看了眼白英。 白英转身出去。 慕青沅见两人还跪在地上,伸手让两人起身,“行了,你们两人都起来吧,没多大事情,天还没塌呢。” 江琪睁着眼睛看慕青沅,一脸担心,“祖母,大伯父会不会真的打断二姐姐的腿?” 慕青沅眸光一寒,“他敢!他若是敢打断你二姐姐的腿,祖母就打断他的腿。” 不多时,江珺一瘸一拐地跑进来,脸上带着明显的巴掌印,发丝凌乱。 一进门,江珺就哭喊道:“祖母,我爹要打死我,您快救救我吧!” 见她这样,慕青沅的心猛地提起,“快来让祖母看看。” 江珺一头扎入慕青沅怀中,“呜呜,祖母,我爹太过分了,我好痛。” 慕青沅冲着白薇喊道:“快让昭昭过来!” “这些都是你爹打的吗?” 江珺扁了扁嘴,小声地告着江知礼的黑状,“除了我爹,还有谁能这么狠心。祖母,我好可怜,我爹下手忒狠,我好像是捡来的一样。” “逆女!”江知礼大步进来,一手扶着腰,一手指着江珺,“你还不快滚下来!” 江珺往慕青沅身后缩了缩,“祖母,我爹来了,您一定要保护我。” 慕青沅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安心。 随后,转过头瞪江知礼,“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不许打孩子?” “你瞧瞧这孩子都被你打成什么样子了?今日你若是想打她,那就先打你老娘好了?” 说完,慕青沅顿了顿,这调调怎么这么像只知道溺爱子孙的老太婆? 算了,不管了。 眼下护住江珺才是正事。 江知礼美髯气得乱颤,一甩衣袖,“母亲,你可知道这逆女有多离经叛道?今日若不给她一个教训,说不定明日她就要败坏咱家的门楣了。” 慕青沅嘴角抽了抽,大儿子是不是有些夸张了? “不就是烧了一个书房吗?再建就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话音落下,孟氏带着江珏和江琉两人匆匆赶来。 三人也不说话,就站在一旁当背景板。 江知礼长叹一声,“母亲,这个逆女火烧书房是为了掩盖证据。” “什么证据?” 总不能是江珺在书房看话本子吧。 她当老师的时候,这种事情遇到的多了去,她沉声劝道:“你如今也是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一点都不淡定?哪有孩子不犯错的,好生规劝一番就是,何至于此?” 真是有失风度。 “这个逆女是写话本故事,儿子瞧着什么情郎的,实在是不堪入目,刚想夺过来,好好看看,没想到却被她一把烧了。许是怕我看到更不堪入目的脏东西,她一连将书房的几个油灯都扔在书架上,火势这才大了起来。” 慕青沅:“......” “来,现在就把她拉下去打,狠狠打,不用给我面子。” “祖母!” “母亲!” 孟氏和江珺两人齐声叫道。 慕青沅露出一个官方的笑容,“开个玩笑,瞧你们。” 江珺的心瞬间放回心里,小声嘀咕道:“吓死我了。” “你还知道怕?”慕青沅揪起她的耳朵,“火烧书房的时候没见你怕,把你交给你爹,你就怕了?” 江珺苦着脸,“祖母,我爹是打啊,一点情面都不留。” 慕青沅失笑,“那你跟我说说,你那话本子是怎么回事?” 江珺有些忸怩,但看到这么多人都看着她。 她索性趴在慕青沅耳边,将事情都交代了。 慕青沅狐疑地看着她:“就只是如此?” 江珺快速点头,“祖母,真的是这样的,我刚写到曹洪去追翠翠,就被我爹给发现了。” 说完,她甩了甩手,写了这么些东西,可把她累得够呛。 守丧的日子很枯燥,再加上课业也都停了。 江珺闲在无事,想着他们在温泉庄子上的事情,脑中灵光一闪,于是拿起笔,准备将他们的这段经历,编成话本故事。 没想到却在写到情郎两字时被她爹发现。 噫嘘唏,她这红尘居士的名号还没打出去,就被亲爹给扼杀在书房了。 想到这里,江珺一阵心痛。 慕青沅:“不必生气,没多大事情,孩子喜欢创作,就让她写呗,我当是什么大事呢。” 江知礼错愕地看着她,不懂刚刚还说要狠狠打的母亲,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第120章 还是去打姐姐吧 慕青沅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看你也是个榆木脑袋,亏得外面的人还夸你儒雅,未知全貌就定了珺儿的罪,你是将我说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慕青沅的话不可谓不重,江知礼连忙跪在地上,“母亲息怒,儿子一时情急,这才做了这事,儿子也是为了保证江家门楣清白。” 慕青沅抓起桌上的干果,全都丢到江知礼头上,“写话本故事怎么就不清白了?” “姑娘家应安于内室,相夫教子,写话本,未免太过于离经叛道。” “给我闭嘴!”慕青沅怒拍桌子,“就是像你这样的人太多了,女子才被困在后院,这外面的一切已经被你们男子所掌控,女子只能依附于男子生存,现在珺儿好不容易有一个爱好,你为何要阻拦?若不是你今日这般,谁又会知道咱们家有一个小说家?” 江知礼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母亲说的是,是儿子冲动了。” 孟氏瞧着婆母震怒的样子,赶紧劝道:“母亲,您息怒,当心身子,老爷也不是故意的,也只是担心珺儿被移了性情。” 慕青沅不言语。 孟氏赶紧给江珺使了个眼色。 江珺的嘴角微微上扬,她爹这次落到她手里了吧。 她抬起头,小心看着慕青沅的脸色,又很快低下头。 虽然祖母这次护住了她,她心里对祖母还是有些畏惧的。 她不说话,孟氏高声喊道:“珺儿,你说是不是,你爹也不是故意的是不是?” 孟氏的眼中有着明显的威胁,江珺撇了撇嘴,她若是再不说话,她娘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拽了拽慕青沅的袖子,“祖母,只要我爹给我道歉,并且保证日后不再阻拦我写话本故事,咱们就原谅他吧。” 慕青沅眼中带着笑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还没开口,就被江知礼打断。 “什么?” “你这个逆女,竟然敢让你爹跟你道歉?”江知礼不可置信地看着江珺,从地上爬起来,撸起袖子,“来,你给我下来!” 江珺往慕青沅身后藏了藏,露出半张脸,“爹,我就开个玩笑,你别生气了,我不要你的道歉就是了。” 江知礼冷笑一声,转头在房中到处看。 忽而,他眼前一亮大步走到博古架前,拿起掸子,在手中掂了掂,指着江珺道:“逆女 ,快从你祖母身后出来!” 江珺身子一抖,不好!她爹要被她气疯了! 她紧紧缩在慕青沅身后,“爹,我错了,我再也不写了,你别打我。” 江知礼见她不下来,气势汹汹地走上前。 江琉赶紧抱住他,“爹,姐姐都知道错了,你为何还要打她?你也忒不近人情了,哪有你这样当爹的?” 江知礼被他这一抱,差点摔倒,等到站定身子后,右手一动,掸子就落到了江琉头上,“行,我不打你姐姐,我打你!” 江知礼一边打一边骂,“你这个混小子,你给我说说你做的都是诗?” 江琉抱着头在房中乱窜,“爹,轻些,我可是你亲儿子!”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江知礼下手更重了,“我怎么就有你这么个混账儿子!” 孟氏看得心疼,上前拦住江知礼,“老爷,咱们就琉儿一个孩子,你这是要打死他不成?” 江琉躲在孟氏身后,“对啊爹,你别打我了,你还是去打姐姐吧。” 江珺看戏看得好好地,却不料听到这话,倒吸一口凉气,“爹,打他,打他,我已经知错了!” 慕青沅看了这一场好戏,笑得前仰后合,伸手点了点江琉和江珺两人,“你们俩也真是有本事,竟然将你们爹气成这样。” 江知礼手持掸子,气喘吁吁地靠在椅子上,再也没有当初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她叹了口气,“打骂并不能让孩子知道错误,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引导,你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难道不理解吗?” 江知礼顺了顺一把美髯,脸上满是为难,叹道:“母亲,教导孩子比读书难多了。” “万事开头难,只要你踏出这第一步,后面的路就轻松了。” “母亲,第一步是什么?” 慕青沅神秘一笑,“跟珺儿道歉。” 江珺眼前一亮,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爹。 江知礼表情僵住,“母亲,我......” “你看吧,你连道歉都不肯,如何能和他们心平气和的沟通,了解他们内心真实的想法呢?” 江知礼沉吟半晌,就在江珺以为他什么都不会说时,他轻声开口,“珺儿,今日是为父对不起你,没有查明事实就打你,实是为父之过。” 江珺的眼睛有些湿润,“爹,我不怪你。” 慕青沅笑着看他们父女和解,她还记得江珺第一次挨打的样子,小姑娘原先被宠坏了,现在虽然还有些娇蛮,却十分可爱。 江·十分可爱·珺开口问道:“爹,那日后我还可以继续写吗?” 江知礼:“......”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江知礼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片刻后,江知礼好似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淡淡道:“罢了,就依你吧。” 江珺猛地站起身,“谢谢爹!” “不过。”虽然答应了,江知礼仍旧是不能够完全放心,“你写的东西得让你祖母过目,若是她老人家同意后,才能拿出去。” 江珺拍着胸脯,“爹,您就放心吧!” 慕青沅颔首,她也想看看她的孙女能写出什么样精彩的故事。 江琉的眼睛转了转,大声问道:“爹,你都给姐姐道歉,为何不给我道歉,今日儿子可是平白无故遭了一顿打,疼死我了。” 江知礼露出一个儒雅的笑容,“那你过来,为父跟你道歉。” 慕青沅看着江琉一步一步走向江知礼,下一瞬就被江知礼揪住了耳朵,“给你道歉,真是反了天了,你瞧瞧你的文章做成那样,我不打死你,你不偷着乐就算了,还敢让我给你道歉。” 说完,一脚踹向江琉的屁股。 慕青沅啧了一声,果然谁辅导作业谁都疯。 “祖母救我!” 慕青沅:“老大,带出去打。” 江琉瞪大眼睛看慕青沅,“祖母,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对了。” 江琉面露惊喜,他就知道,祖母一定舍不得他挨打。 慕青沅认真说道:“把他嘴巴捂起来,不然太吵了。” 江琉:!!! 第121章 死装孙 孟氏紧跟在江知礼身后,她是真的心疼儿子,生怕被丈夫打坏了。 慕青沅却不相信一个鸡毛掸子能把人打坏。 江珺坐在边上,任由陈昭昭替她上药。 陈昭昭将她特制的祛除伤痕的药一点一点地抹在江珺脸上。 江珺撇了撇嘴,“昭昭,你也太小气了,为何不多涂一些?我的脸红肿的厉害。” 陈昭昭小收起愈痕膏,“二姑娘,你别看就这么一点,保证不出一个时辰,你的脸就能复原,不仅能复原还能如同剥了壳的鸡蛋那么光滑。” 江珺挑眉看她,明显不相信,“真的假的?” “不过一个时辰,二姑娘等着就是了。” 她们两人说着话,慕青沅问江珏,“你都准备的如何了?” 她私下里和傅明还有江知砚聊过,以江珏目前的学识连中三元不是问题。 江珏回道:“孙儿定当全力以赴,不会让祖母失望。” “千万不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不管你名次如何,你都是祖母的好大孙。”慕青沅摆了摆手,“前些日子,带你们去庄子上,也算是让你提前见识到了民生,你心中可有什么感悟?” “民生多艰。” 慕青沅笑了,能认识到这一层已经足够了。 “只希望有朝一日,珏儿成为一个能让百姓生活好起来的好官,那样祖母在天之灵也会觉得欣慰。” 江珏猛地抬起头,“祖母,您一定要长命百岁。” 慕青沅微笑着看他。 江珏眼角发涩,转过头,“祖母,我还要回去温书,先行告退了。” 说完脚步匆匆地离开翠微院。 慕青沅看了眼花嬷嬷,“你如今瞧着珏儿如何?” 花嬷嬷木着张脸,一本正经道:“大少爷自然是极好的。” 慕青沅指了指她,“这下你可知道,什么叫日久见人心了吧?” 花嬷嬷看了眼院外,江珏的背影瘦弱却坚定,她叹息一声,“再没有比你更好的祖母了。” 慕青沅偏头,江琪和江珺、陈昭昭三个小姑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昨日,江云舒带着秦月华回了秦家。 今日,云安郡主又带着江瑶、江珩姐弟俩回了公主府。 偌大的国公府竟然有些冷清了。 外面渐渐起风了,冯氏母子三人却来了慕青沅这里。 冯氏一进门就说:“母亲,是不是琉儿犯了什么错了?我怎么看瞧着大哥在追琉儿?” “没事,他们父子俩闹着玩呢。”慕青沅调整了下坐姿,看了眼冯氏,“你怎么带着孩子这个时间来了?风这样大,没得吹坏了两个孩子。” 说完,她看了眼白薇,“将那件玫红色的氅衣拿给五姑娘。” 冯氏眉心微动,老夫人不管如何看待他们,但是明面上都是一副公正祖母的样子。 她推了推江珂,江珂福了福身子,“多谢祖母赏。” 慕青沅让她上前,摸了摸她的手,果然有些凉,“女儿家的身子娇弱,比不得男子强壮,天气寒冷,你要多穿些。” 江珂的衣物虽然是冬装,但是明显是只顾着好看,忽略了最基本的保暖。 江珂抿了抿唇,小声说道:“孙女知道了。” 白薇将大氅拿来,慕青沅对着冯氏道:“这颜色鲜艳,最衬她们这个年纪的姑娘。只是咱们家还在孝期,等她们都出了孝再穿。” “母亲的眼光,儿媳不及分毫。”冯氏笑着说,“儿媳都省的,您放心好了。” 慕青沅又看了眼江玠,“虽然说学堂上课业都停了,你也不要懈怠了,我听你娘说,明年你也想下场一试?” 江玠爽朗一笑,“回祖母的话,苦读这么些年,孙儿觉得也是时候下场了。祖母,您等着孙儿挣个案首回来。” 他心中其实并没有太多信心,只是看到傅院长与他四叔让江珏下场,他不愿意被江珏压一头。 慕青沅:“......” 很好,死装孙。 慕青沅:“那这些日子好生准备着。” “你说江琦曼不日就回来,怎么这些日子都没瞧见?是不是遇到风雪,耽搁了行程?” 冯氏:“说是今日要来给母亲请安的。” 话音刚落,她的脸色忽然一变,猛地站起身,江琦曼说不定直接去见胡姬了。 慕青沅吓了一跳,皱眉看她,“怎么了?” 冯氏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儿媳,儿媳想到一些事情,想先回院子里。” 慕青沅不说话,一双眼睛,寒如古井一般盯着她。 冯氏心跳如雷,手指下意识蜷缩着。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阵阵吵闹声。 冯氏一听,心都凉了半截,赶紧说道:“母亲,儿媳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说完不等慕青沅回答,便拎着裙子跑了出去。 慕青沅直觉不对,看了眼白英,白英心领神会地跟在冯氏身后。 江琪和江珺也不再玩了,两人走到慕青沅身边,“祖母,发生了何事。” 慕青沅看了她们两人一眼,外面的吵闹声,渐渐逼近房间。 慕青沅心中冷笑,刚回来就好大的阵仗。 “你们都去房中,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来。”她厉声道,“珂儿与玠儿也出去。” 打发走几个孩子后,房帘被人一把掀开。 慕青沅眯了眯眼,一个穿着一袭猩红色束腰长裙,珠圆玉润的美貌少妇,大步踏进来。 江琦曼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慕青沅,嗤笑一声,“我原本以为这一辈都不会见到老夫人,没想到老夫人不仅会踏出庵堂,还敢回荣国公府!” “放肆!”花嬷嬷喝道,“你竟然敢对嫡母不敬?” 冯氏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脸上有着明显的巴掌印,发髻都松了,“母亲,五姐她见了姨娘不良于行的样子,一时着急,这才说了浑话,您千万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江琦曼一把推开冯氏,“没骨头的东西,枉我将母亲托付给你照顾,你就是这样照顾我母亲的?” 说完,目露鄙夷地睇了慕青沅一眼,“你忘了你以前是如何讨好我和我母亲的,现在又跪在这个女人面前,你怎么这么贱啊?” 方才在院中,白英没有拦住这个满口污言秽语的女人,现在听着她谩骂慕青沅,当下就要撸着袖子上。 第122章 不愧是她儿子 慕青叫住白英。 她一步一步从上面走到江琦曼面前,目光落在江琦曼脸上,透过这张脸,她似乎能看到胡姬年轻时站在她面前的样子。 她轻声开口,声音极淡,“你就是江琦曼,你很像你的母亲胡姬。” 江琦曼扬眉,“你不过是一个下堂妻,我母亲......” 江琦曼的话音未落,慕青沅猛地抬起手,狠狠扇了过去。 江琦曼一个没站稳,往后退了两步,她不可置信地摸着脸,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虽然还没照镜子,但是她的脸一定红肿了。 江琦曼指着慕青沅,“死女人,你竟然敢打我!” 慕青沅冷笑一声,“连你母亲在我面前都不敢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轮得到你对我指手画脚?” “飞扬跋扈、目无尊长、口出恶言,这么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过惯了,你们都忘记了自己的出身。” “一个马夫之女侥幸成为了荣国公的妾室,幸运地生下来的孩子,果然没有礼数。” 江琦曼怒不可遏地指着慕青沅,浑身颤抖。 这么多年,从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说这些话,一时间,江琦曼眼中的怒火快要将慕青沅烧成灰烬。 慕青沅毫不在意,又走到她面前。 江琦曼下意识扬起手,慕青沅死死抓住她的手腕,“你身为妾室之女,一个庶女,回到府中,不先拜见嫡母,这是你第一个不对。” “你的二嫂新丧,你身着一袭红衣,张扬过市,这是你第二个不对。” “不敬嫡母,对嫡母口出恶言,还要殴打嫡母,这是你第三个不对。” 慕青沅说完后,松开钳制江琦曼的手,另一只手如疾风一般抬起,重重打在江琦曼脸上,“你可知罪?” 江琦曼被这两巴掌打的头脑发昏,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慕青沅,慕青沅怎么会是这样的性格呢? “你真是厉害啊。”江琦曼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迹,“难怪你能这么快在国公府站稳,难怪我母亲被你害得断了腿。” 江琦曼的目光转到冯氏身上,“难怪这个女人对你毕恭毕敬。” 江琦曼语带恨意,“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会善罢甘休的是我们!” 江知礼疾步走到慕青沅面前,扶着她手臂,关切问道:“母亲,您没事吧?” 慕青沅摆了摆手。 江知礼这才转身看向江琦曼,“你太无礼了,竟然对母亲这样说话,明日我定要在金銮殿,参威武将军一个治家不严之过。” 江琦曼勾起嘴角,“哼,你倒是维护你的好母亲,几十年不曾见过的母子俩,感情令人动容,看来还真是母子连心。” 江知礼被这话刺得面色僵硬,“不管母亲与我多久未见,身为子女,总是要维护母亲的,五妹,你这样指责母亲,不也是因为你姨娘的事情吗?” “给我闭嘴!”江琦曼低吼,“若不是她回来,我母亲还是国公府唯一的女主人,我父亲明明已经将大半国公府给了我母亲,是这个女人回来打乱了一切。” “可笑至极。”慕青沅淡淡道:“她不过一个小妾,生杀予夺尽掌握在我手中,想得到国公府,天方夜谭。” 她的声音平静又充满威严,“我原当你是为了给你母亲的腿讨一个公道,没想到却是为这点身外之物,你也不过如此。” 慕青沅回到软榻上坐下。 “送客,国公府不欢迎这样没有礼数的人。” 江琦曼手指慕青沅,气得浑身乱颤,“你很好,你真是太好了。” 孟氏:“请吧,郭夫人。” 江琦曼一甩衣袖,大步离开。 冯氏战战兢兢看着慕青沅,“母亲,我实在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慕青沅摇头,“与你无关,我瞧着你脸上的伤也有些严重,赶快回去治疗一下。” 她看了眼白薇,“去将五姑娘和六少爷请出来。” “带着你的一双孩子都回去吧。” 冯氏跪在地上,给慕青沅行了个大礼后,带着江珂与江玠回去。 江琪和江珺手拉手地出来,担心地看着慕青沅。 慕青沅扯了扯嘴角,“祖母没事,你们都回去吧。” 却没有一个人动。 江珺的眼睛里满是愤然,“祖母,这个姑母太过分了......” 江珺还没说完,孟氏就急匆匆打断她,“珺儿,快别说了,让你祖母安静一会。” 她上前拉过江珺,“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敢说?” 江珺撅了撅嘴。 江知礼担心地看着慕青沅,“母亲,你切莫因此难过,不过是一无知妇孺的无礼之言罢了。” 孟氏也跟着劝道:“是啊,母亲。” 这时,江二匆匆来报。 “老夫人,二爷,二爷他把五姑奶奶给打了。” 慕青沅:“......” 不愧是她儿子,干得漂亮! 江知礼皱眉,“快去叫人分开他们两人,真是胡闹!” 江珺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一把拉住江琪的手,“祖母,我们去看看。” 江二连忙说道:“二姑娘别去了,二老爷估计很快就回来了。” 果然不多时,江知彰一脸气呼呼地走进来。 “母亲,那女人竟然敢对您不敬,真是气煞我也,还好儿子寻到她时,她还没出府,儿子狠狠将她打了一顿,替您出气。” 他本来在厨房中,跟着厨子学做饭呢,没想到却听到下人说,江琦曼那个女人大闹翠微院。 他一时情急,提着把菜刀就冲了出去。 慕青沅的嘴角弯了弯,“你做的很好,但是日后不要再这么冲动了。” 江知彰一改前些日子的颓唐,浑身充满了干劲, 磨拳霍霍的样子,让慕青沅发笑。 晚间。 “嬷嬷,你瞧瞧胡姬的女儿多么跋扈,可是我的女儿是那样怯懦,我的心好痛,我真想杀了她们,可是我更恨我自己。” 慕青沅掩面哭泣,她当初到底是为什么要走? 为什么不带走她的孩子? 花嬷嬷眼角微湿,“老夫人,都过去了,您别想这些事情了,您不是总说人应该要向前看,不应该被过去的这些事情裹挟吗?” 第123章 素质教育 翌日,天刚蒙蒙亮,江家人就来给慕青沅请安。 慕青沅一夜未睡,神色有些疲倦,就着白薇的手,喝了一大口浓茶。 花嬷嬷轻轻按着她头上的穴位,“您的脸色太难看了,几位老爷看到怕是要担心您了。” 慕青沅起身,“无碍,还是先出去吧。” 厅中,众人看着慕青沅。 江知砚蹙眉,“母亲,昨夜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人老觉少。” 江知砚被这话噎住,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云安郡主:“母亲,今日该是让李太医上门请平安脉了。” 慕青沅颔首,“怎么没看到老二?” 江知礼:“母亲,二弟说要给您做一顿早饭,晚些时候就来。” 慕青沅嘴角微动,她这儿子还真是不拘小节。 果然不多时,江知彰端了碗鸡汤面进来。 “母亲,快来尝尝儿子的手艺。” 江知彰总共就做了两碗,另一碗他地放在江琪面前,期期艾艾道:“琪儿,你试试。” 江琪手指微动,小声道谢。 云安郡主见状,笑着打趣道:“二哥为了母亲和琪儿练得一手好厨艺,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能有这个口福吃上呢?” 江瑶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江知彰,“二伯父,瑶儿也想吃。” 江琉和江珺也跟着开口,“是啊,二叔,我们也想吃。” 江知彰:“等到我的厨艺小有成就,我就做一桌子饭菜,请大家吃。” 慕青沅挑起面条,放入口中,好家伙,这面条的魂都快给煮没了,一抿就化。 江知彰紧张地看着慕青沅和江琪两人。 慕青沅看了眼江琪,小姑娘吃相秀气,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沉思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儿啊,你这面是不是没放盐?” 江知彰点头,“没错,母亲,我怕咸了,所以就没放。” 慕青沅差点气笑,就这样,还大言不惭说要做一大桌子的菜。 江瑶等人听到这话,立马乖乖去吃自己的早饭了,再也不对江知彰的饭抱有任何期待了。 用完饭,江家的小辈都待在翠微院不走。 慕青沅不解,“你们怎么都不走?” “瑶儿要留下来保护祖母!”江瑶拍着胸脯道。 江琉:“祖母,若是那个坏女人再来,我们就将她打走!” 慕青沅心中一片温软,“祖母用不到你们保护,不可以这样没有礼数,她始终都是你们的姑母。” 江珺皱起眉头,“祖母,我们才没有这样的姑母,我们只有一个三姑母。” 慕青沅瞧着他们一个个精致的小脸上写满了气愤,她失笑,“我们不能改变她的行事作风,但是咱们要做到问心无愧,不能平白留下话柄给他人,咱们要站在道德与律法的最高点来谴责他们。” 江珏一本正经地问道:“祖母,若是世人都不知道呢?” 慕青沅:“......” “对啊,祖母,不让外人知道不就行了?” “对对对,咱们去套她麻袋!” 慕青沅:??? 不是,她没有这个意思。 眼见着江家孩子好像打开了新世界大门,慕青沅就一阵心累,感情她的话都白说了。 “老夫人这里好热闹。” 李太医带着笑意进来。 慕青沅:“实在是吵闹。”说完,她看了眼白英。 白英心领神会,走到江珏面前,“少爷、姑娘们,咱们还是出去吧。” 江珏看了眼慕青沅,跟在白英身后离开。 慕青沅看着这一串小萝卜,现在都开始以江珏为首了,她心中大感欣慰。 李太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老夫人,老夫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如今这群孩子和一年前真的是天壤之别。” 慕青沅心中有些骄傲,她带出来的孙子就是最好的孙子! “我确实很会教孩子,你知道吗,教孩子和教学生一样,得讲究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孩子各方面的素质都得跟上,这个就叫素质教育。” 李太医:“......” 老夫人说的每个字他都能理解,怎么连在一起,他就听不懂了呢? 慕青沅心情好,见他迷茫,热心地替他解答:“你说培养一个孩子,咱们是不是要用学识丰富他的大脑?这呢,就叫做智育。” 李太医点头,是这样的。 “一个人有了学识还不够,还要有美好的品德,有了美好的品德还不够,他的体力也得跟上。” “这些全有了也不够,他还要懂得实践” “.......” “综上,这就叫素质教育。” 李太医:“......” 他干笑一声,“老夫人,您怕是忘了,老夫只是一个太医,哪里懂得这些呢。” 慕青沅嗳了一声,“李太医,你这样想就不对了,其实这素质教育可以贯穿各行各业。 “你听我说......”” 李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求助似的看了眼花嬷嬷。 花嬷嬷笑道:“老夫人,李太医是来给您请脉来了,哪有您这样一直拉着人家说个没完的。若是耽误了李太医的差事,那就不美了。” 慕青沅抿了抿唇,语气有些怅然,“瞧我都忘了。” 在课堂上教书,好像已成了上辈子的事情。 慕青沅的心情霎时低落下来。 李太医一边把脉,一边皱眉道:“老夫人,您的身子经不起大悲大喜,有伤心血啊。” 慕青沅:“我省的。” 李太医收回手,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老夫人,您身上的伤到了冬日可会痛?” 慕青沅有些错愕,“什么伤?” 李太医叹息一声,“早年间,您和国公爷可是太医院的常客,不是您中箭了,就是国公爷受了刀伤。” “冬日天寒,老夫想着,您现在身子大不如前,这些症状可能会显现出来,这才有此一问。” 慕青沅怔怔地摸了摸右肩,她身上是有些伤,但是从没有疼过,想来是阎王替她抹去了。 除了一个地方,慕青沅追问道:“李太医,不知道我的心脏可有受过什么伤?” 李太医摇头,“我这里的医案里是没有您心脏受伤的记录,您是觉得心脏不舒服?” 慕青沅点头。 李太医沉吟片刻,“也许和您的年龄有关,体内的脏器随着您年岁老去,变得衰老。” “不无这个可能。” 慕青沅也不纠结,“那我与江临的医案,你能不能找出来给我?” 李太医也不多问,“改日来请平安脉的时候,我给您带来。” 送走李太医后,慕青沅继续沉思。 难道是内伤,就连阎王也没办法? 第124章 灭霸 另一边,江珏带了一串小尾巴回到翠篁阁。 他转过头,颇有些无奈,“你们跟着我作何?” 江琉摸了摸脑袋,“大哥,我们想给那个坏女人一个教训,你给我们出出主意。” 江珏抬手按了按眉心,“祖母会不高兴的。” 江珺双手叉腰,理直气壮说道:“不让祖母知道这件事情不就好了?” 江珩咽了咽口水,“可是五姑母昨日才被二叔打伤,且不说她这些日子不能出府,就连咱们也是在家中服丧,不能出门,怎么报仇?” 江珩说的在理,众人有些沉默。 江珏自顾自倒了杯茶,刚准备端起,就被江琉抢了过去,一饮而尽。 “没关系,她不出来无所谓,咱们可以收拾郭逸飞那小子,那小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先拿他练练手,等到五姑母伤好,咱们再给她一个教训!” 江珺长叹一声,坐在江琉边上,“你可别忘了,五姑丈可是威武大将军,郭逸飞身边带的护卫都是上过战场的,咱们家的下人能打过他们吗?” 说着,几人的目光在旺财、七星、八角、文思身上打转。 旺财、七星、八角、文思:“......” 忽而,江琉走到旺财面前,“今日小爷要给你改个威武霸气的名字,旺财旺财的,听着和狗似的。” 江琉绕着旺财走了一圈,偷偷看了眼江珏,他顿时想到了,“有了,你从今日开始就叫六弦好了。” 旺财吧,不,现在应该说是六弦了,他撇撇嘴,“这个名字也没有多威武,少爷,不如小的改名灭霸如何?” “听着就威武霸气,能将他们全都消灭了。” 江琉嫌弃地踢了他一脚,“什么鬼名字,小爷就要叫你六弦。” 江珺拍了拍桌子,“行了,还在说正事呢。” 江瑶笑着指六弦等人,“我瞧着他们连我都打不过,怎么去和将军府的打?” “那咱们就等到寻到机会再去对付他们。”江琉脸上有些凝重,“不如,咱们先去把莫北书、莫北画兄弟两人给打了吧!” 江珏眼神微动,睨了眼江琉。 江珺不解,“他们惹你了?” 江琉沉默片刻,江珺看得着急,“快些说!” 江琉先是长叹一声,“此事说来话长......” 江珺没好气地瞪着他,“那你就长话短说。” “我流落到城西的时候,被一个疯乞丐搭救,疯乞丐为救我而死,临死前让我替他报仇。而莫启明就是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凶手。” “我原本想凭借自己的能力,以后光明正大的跟莫启明斗。” “但是现在,我觉得不能等了,就算现在不能替疯乞丐报仇,我也要恶心恶心他们!” 江珺眨了眨眼睛,“行,那我们就先拿他们下手!” 江瑶面露不解,“说了这么多,你们还是没有说咱们现在怎么出府。” 江琉、江珺:“......” 好有道理。 江珏忍俊不禁,嘴角微微翘起。 江琉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大哥,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吧。” 江珏费劲拽回袖子,“咱们困在府中不得出,若是找外面的人替咱们办事,有被出卖的风险。” “我且问你们,你们想要怎么做?” 江琉愣了愣,“打他们一顿?” 江珏已经能够猜到是这样的回答,他并没有流露出别的情绪。 “咱们为二婶服丧一月,这个月你在家中好好温书,若是课业有进步的话,我就替你出主意。” 江珺撇了撇嘴,“到时候咱们都可以出府了,直接带着小厮去将他们打一顿就是,哪里还用得到你。” “既然这样,那就请便吧。” “走就走!”江珺猛地起身,拉着江瑶和江琪两人出去。 江琉和江珩对视一眼,江琉小心问道:“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 江珏的声音如北风般寒冷,“我的主意可不是你这种小打小闹的。” 他必定要让莫家永远记住这件事。 江琉咽了咽口水,眉眼间有些阴郁,“大哥,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方才是故意将姐姐他们气走。” “只是,二月你和阿珩要参加县试和府试,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你们卷入这些事情中。” 江珏怔了一下,“你想如何?” “放心吧,这次我心中有数。”江琉扬起嘴角,“只是,若是被爹发现,还要麻烦大哥和阿珩替我求情。” 江琉说完这些后,也离开了。 江珏和江珩两人站在一处。 “大哥,四哥好像长大了。” “是啊,他长大了。” “大哥,难道咱们什么都不做吗?” “自然要做了,先让人跟着阿琉,看看他那边是什么打算。” 江珩点头,有大哥和他在,四哥不会吃亏。 翌日。 慕青沅带着花嬷嬷、江大等人来到荣国公府最僻静的角落里。 花嬷嬷小心翼翼地扶着慕青沅,生怕她摔了。 慕青沅笑道:“哪里就值得这样小心了。” 花嬷嬷一脸担忧,“这里久无人住,难免会长些青苔,也可能成了动物的落脚点,还是让白英与江二他们先上前看看吧。” “是啊,老夫人,我们先去,您稍等。” 白英说完便与江二一起走进院中。 这是一处早已经废弃掉的院子,也是江临生前的书房,后来他不知为何,差点将这个书房给烧了,又让人封了这个书房,不许任何人踏足。 慕青沅刚开始整饬国公府的时候,这一处太偏僻了,就没让人修整。 再加上,她那时候恶心江临,也不愿意多看关于他的物件。 现在这院子里长满了荒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处鬼屋。 “老夫人,没问题。” 白英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 慕青沅抬步踏入院中,这院中竟然也有一株西府海棠,这么多年没有照理,仍然顽强地活着。 目光移向左侧,是一株早已经枯死的葡萄树,枯枝爬满棚子。 慕青沅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再往前走,好似这园中的每一棵树,每一株枯死的花,她都有印象,又好似没有。 她面色发寒,紧紧攥着手中的佛珠,大步走入书房中。 房中的物品完好,只是却落了许多灰尘。 忽而,她的目光被一面写着诗的墙壁吸引。 江大轻声说:“这是国公爷的真迹,听说......” 江大快速抬起头看了眼慕青沅的脸色,才继续说道:“我爹说,国公爷留下这样一首诗后,第二天就去了。” 慕青沅轻声念道:“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第125章 找回 慕青沅心中蓦的一痛,从心脏传来的钝痛,顿时蔓延到四肢 。 她推开花嬷嬷的手,走到墙前,双手颤抖地抚摸着墙壁上的诗,口中喃喃:“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她浑身上下的每根神经都在叫嚣着痛,眼中的泪水如同断了线一般落下。 “都出去!” 慕青沅沉声喊道。 白英还想开口,老夫人这个样子,她们哪里敢让她一个人待在这里。 花嬷嬷摇了摇头,带着他们退了出去。 白英不解,“嬷嬷,老夫人独自一人在房中,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可怎办?” 花嬷嬷声线低沉,“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老夫人是在找回过去的记忆,咱们怎能阻拦她。” 说完,她叹了一声,“你去将陈姑娘请来。” 而后又让江二去请李太医。 几人安静守在门外,白薇匆匆去厨房熬参汤,以备不时之需。 慕青沅扶墙,一步步走到书架前,将那本最显眼的《说文解字》拿下来。 她轻轻翻到有折角的那几页,朱红的砂笔圈出了几个字,那几个字,慕青沅无比熟悉,正是江知礼几人的名字,且每一个红圈旁都有着批注。 她的泪滴落在书上,批注顿时模糊一片,视线渐渐不明,脑中的画面却渐渐清晰。 “阿沅,若是生的是男孩,我就教他识文断字,日后保管他是个学富五车、风度翩翩的谦谦君子。” “什么?难道你就知道一定会是男孩儿了?你是不是重男轻女?” “非也非也。”见她生气,男子赶紧否认,“我只是觉得女儿立足于世,诸多辛苦。被困在后院不说,还要为了一个男人生儿育女,那男人说不定还要给她气受。” 男子这样说着,好似见到了女儿过得十分凄惨的样子,脸上有淡淡的愠怒,“世上男子多薄幸,我不想让咱们的女儿来这个世上受苦。” 慕青沅神色动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算你说的有理。” 记忆戛然而止,慕青沅又拿起一本《中庸》。 那男子又凭空出现了,笑着将这书放回去,“阿沅,咱们的孩子不必学这中庸之道,有咱们两人在,咱们的孩子不管男女,都该是京中最出类拔萃、最飞扬的少年。” 喉头翻动,一股铁锈味翻涌上来,慕青沅强行压下去,颤抖地坐在满是灰尘的椅子上,毫不介意地拂去桌上的尘埃。 一个个哭泣的表情映入她眼中。 “我跟你说,这嘴角向上就代表着心情很好,你看这嘴角向下就说明,心情不好。” “那你为何还要在弯着的眼角下加三点呢?” “笨蛋,这当然是在哭啦。” 慕青沅只觉双耳轰鸣,心脏疼痛欲裂,身子支撑不住,靠在了椅背上,一口黑血猛地吐出来。 她的双唇不停翕动,口中呢喃不清地喊着一个名字,声音沙哑又难听。 “江临。” “江临。” 忽而,椅子应声断裂,慕青沅狠狠摔在地上,惊起一地尘埃与散落在地上的各类废纸。 慕青沅随手捡起一张,‘从此,我最恨上元节。’ 她闭上眼,鲜血不停从嘴角渗出。 忽而,她嘶声大叫起来,双手不停捶着地面,挂满泪水的脸满是痛苦和绝望。 房外。 江知砚兄弟三人听说母亲去了父亲的书房,急匆匆赶来。 江知彰:“你们怎么站在这里?” “老夫人不许奴婢等人进去。”花嬷嬷擦了擦眼角。 江知砚听着母亲的喊叫声渐渐微弱,想也不想地冲了进去。 只见慕青沅趴在地上,双眼紧闭,身上沾满了鲜血与灰尘,十分悲恸的样子。 “母亲!” 江知砚从地上抱起慕青沅,“快去请太医!” “四爷,江二已经去请李太医了。” 翠微院,李太医还没来,陈昭昭小心为慕青沅把脉,房中安静极了,只有更漏的嘀嗒声。 陈昭昭的心沉入谷底,精致的小脸苍白一片。 江知彰紧张问道:“昭昭,怎么样了?母亲如何了?” 陈昭昭眼睛噙满了泪水,“老夫人,老夫人......” “到底如何了,你快说啊!” “老夫人,已现死脉。” 江知彰身子猛地一颤,不可置信地大吼:“你胡说,昭昭你学艺不精,一定是你把错了,你快让你祖父来。” 陈昭昭咬唇摇头,泪珠一颗一颗落下。 她不可能把错的,老夫人脉象无胃、无神、无根,预示病邪深重、元气衰竭、胃气已败,是病情极度危重,濒临死亡的征象。 江家人不敢相信,江知礼大叫着快去请太医。 江知彰将桌上的茶具都摔在地上。 江知砚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昭昭,你年岁小,还是去一边等着,等会你祖父就来了。” 这时,江二带着陈夷行快步进来。 江知礼问道:“怎么没请来李太医?” 江二脸上有些为难,“李太医被裴家请去了,一时不能赶来,所以奴才便先将陈大夫请回。” 江知彰拉起陈夷行的手,走到慕青沅床边,“陈大夫,你快些替我母亲看看,昭昭说母亲已现死脉。” 陈夷行神色凝重,慕青沅的脸色实在难看,已是青白一片,他震惊地看着江家人,“老夫人的身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花嬷嬷哽咽道:“今日,老夫人在国公爷的书房,好似想到了之前的事情,就将我们赶出来了。” “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她抬眸看了眼江知砚,“等到四爷带着我们闯进去的时候,就见到老夫人躺在地上了。” 陈夷行指着慕青沅胸前那滩发黑的血迹,“血迹发黑,是不是有人下毒?” 陈昭昭摇头,“老夫人体内并没有毒素。” 陈夷行不太相信,上前仔细查探, 体内确实没有中毒的迹象,他掏出金针,刺入慕青沅指尖,指尖瞬时泛出点点鲜红。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凝重。 陈昭昭抹干眼泪,坚定地说:“这是蛊毒。” 江知礼身子颤了颤,一脸悲恸,“陈大夫,这蛊毒可有解?” 江知彰双腿一软跪在两人面前,“陈大夫,你救救我母亲,我才与母亲团聚不足一年,实在不能没有母亲。” 陈夷行眼角湿润,他与慕青沅相识不过几月,亲眼看着她是如何为了江家人殚精竭虑。 现在江家子是变得不同了,却是燃尽了她的心血。 陈昭昭抹了抹眼角,“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第126章 想起 陈昭昭的话音刚落,江知砚紧紧盯着她,“是何办法?” “强行用金针续命,稳住生机,寻找会解蛊毒之人。” 陈夷行连声拒绝,“不可,我观老夫人脉象,已经被下过这种针法,这一次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用了。” 江知礼:“若是用了会如何?” 陈夷行:“恐怕等不到蛊毒发作就要七孔流血而死了。” 江知礼:“陈大夫,难道你也不会解这蛊毒吗?” 陈夷行叹息一声,“蛊源自西南,京中鲜少有人会解蛊毒。” 江知砚眼中有着疯狂,“京中没有,那我就带人去西南寻一个会解毒的人回来,只求您能保住她的命,好等我回来。” 忽而,云安郡主匆匆进来,“夫君,明慧大师来了,他说他夜观天象,发现母亲命中有此一劫,便特意赶来为母亲化劫。” 江知砚眉头一拧,不停摸着手上的佛珠,须臾,他眼中逐渐坚定,大踏步走出去,“我去将大师请进来。” 不多时,江知砚带着明慧大师进来。 陈昭昭看了眼明慧大师,身形高瘦,发须皆白,瞧着和寻常的和尚并没有什么两样。 明慧大师站定,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江知礼实在不知道一个和尚除了拜佛念经外,竟然还能替人化劫,但想着云安郡主的话。 这才问道:“大师,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明慧大师不卑不亢答道:“老夫人身中噬心蛊,若是不及时服用解药,恐怕性命不保。” 江知彰看了眼江知礼和江知砚,两人看着明慧大师,一言不发。 江知礼脸色郑重起来,拱了拱手,“敢问大师如何知道?” 明慧大师先是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三十年前,江施主曾经找过我,他怀疑自己中了噬心蛊,求贫僧为他解蛊。” “贫僧当时年轻无知,并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离奇又狠毒的蛊毒。” 明慧大师深深叹了口气,尽管这么多年过去,当年江临来找他的样子,仍旧历历在目。 “江施主说他感到有人在控制他的心,他的脑中好似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翻阅古籍,终于找到一种蛊毒,符合他的症状,那就是噬心蛊。” “那是一种能够控制人心神甚至操控尸体的蛊毒。” 江知砚颤抖着问:“江施主、三十年前,那人是我父亲?” “正是江临江施主。” 江知砚眼眸凝成一团浓墨,“陈大夫,烦请你们去花厅稍等片刻。” 陈夷行叹息,带着陈昭昭出去,“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叫我们祖孙。” 江知砚喉咙干涩,涩声问道:“所以,我父亲正是中了噬心蛊?” “正是。” 江知彰听得云里雾里,“大师,你在说什么?能不能不要再打哑谜了?” “三十年前,江施主与慕施主就中了噬心蛊,噬心蛊能使人忘记心中所爱,被人控制心神。世人皆以为此蛊无药能解,就连贫僧也这样以为的,可是江施主却不相信,他翻遍古籍,最终找到一个良方,以心爱之人的心头血浇灌长成的不死草正是此蛊的克星。” “只是谁都没有见过不死草,不知这草是否真实存在,那些年江施主派出了许多人去寻这草。”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找到了,一株还在幼年期的不死草,江施主日日以心头之血灌溉,不死草渐渐焕发生机。”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明慧回想那夜晚,只记得风雨与雷电交加,夜色深沉如墨。 江府的管家江小寻到他,将还未完全长成的不死草交给他,另外一个锦盒里是一颗完整的心脏。 他震惊地看着江小,不解其意。 江小语气凝重告诉他,江临已死,死前他亲手剖了自己的心,让明慧以他的心作为不死草的肥料。 “阿弥陀佛,老衲乃方外之人,却仍然为江施主所动容。” 江知砚双眼发红,双手紧紧握住。 云安郡主与孟氏早已经泪流满面。 江知礼追问道:“大师后来呢,您为何不带着解药去寻我母亲?” 明慧大师长叹一声,“贫僧不知道江施主临死前做了什么安排,尽管有江施主的心脏作为肥料,不死草的成长仍旧缓慢,直到几个月前才完全长好。” “那时,正是慕施主回京的时候,老衲那时见过她一面,心知时机未到。” “现在时机已到。” 说完,他上前将解药塞入慕青沅口中, 慕青沅猛地坐起身子,噗的一声,吐出大口鲜血。 孟氏惊叫一声,指着那滩血迹,“你们快看这是什么?”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滩血迹中,一条形似水蛭的虫子在血迹中蠕动。 明慧大师上前将这虫子捡起,放入他带来的容器中,“这便是害得江施主与慕施主一生凄苦的罪魁祸首。” 江知礼紧张地看着慕青沅,慕青沅吐血后,又昏迷不醒了。 “大师,我母亲怎么还不醒?” 慕青沅又走到上次昏迷时的迷雾中,这一次,她所见到的每一张脸都是那样清晰。 “阿沅,那日上元节宫宴,我对你一见倾心,只一面,我就下定决心娶你。” “你一个状元郎要娶一个宫女,你没搞错吧?” “阿沅就是阿沅,不管她是宫女还是农女、医女,甚至是伎子,只要江临见到她,就一定会爱上她。” “阿沅,这是宿命。” 她看到她和江临在西府海棠树下定下终身。 新婚夜,他这样对她说:“阿沅,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妻,你想做的事情,我一定会帮你。” 也是从那时起,两人便极力扶持昭庆帝上位。 迷雾中,她走累了,脸上的泪水已经干涸,靠在西府海棠树下,不知在想什么。 “你如今都想起来了吧?” 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顿时响起。 慕青沅语气悲凉,“我倒宁愿不想起。” 她想起造成他们一家悲剧的源头是什么了,她想起为何江临会变心了。 阎王的身影闪现在她面前。 “你本是已死之人,三十年前,你中了噬心蛊,蛊毒发作,生死悬于一线,江临找人用金针强行给你续命。” “为了防止其他人发现你的异样,江临去找了你们这里的太后,和她上演了一出好戏,就连皇上都被骗了,将你藏在庵堂,只为给你求得一线生机。” 慕青沅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太后娘娘,她原先的好姐妹,她为了他们母子两个耗尽了心血,没想到却落了个兔死狗烹的结局。 “慕青沅,你该回去了。” 第127章 醒来 她当然要回去了,她怎能甘心? 甘心被人害得夫妻阴阳两隔? 甘心被人害得几十年不得与亲生骨肉相见? 甘心原本应该肆意的孩子,被养废? 不! 她不甘心! 她怎么能甘心呢? 慕青沅扶着树干站起身,眼睛里燃着浓浓恨意,“我不甘心!” 她一定要让害他们家变成这样的人,付出代价! 她一定要为江临、为所有江家人,为她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去吧,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你任何帮助,你身上的伤痛也还给你。” “等一下。”慕青沅跪在阎王面前,双眼含泪,“我想再见他一面,可以吗?求求您?” “人类总是贪心的,我若是许了你这一次,那是不是你又要求着我给他一线生机?” 阎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多伤人,“不见,才是对你们俩人都好。” 慕青沅怔怔地看着阎王,明明悲痛至极,她却流不出眼泪,发不出任何声音。 “慕青沅,你该回去了。” 下一刻迷雾散尽,明慧大师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归来吧,归来。” 慕青沅猛地坐起身子。 “母亲!” 一声连一声的叫喊声,响在房中。 慕青沅转过头,看着他们,每一张脸都是那么陌生,却又熟悉。 她掀开被子,赤脚走下床。 花嬷嬷惊呼:“老夫人!” 慕青沅置若罔闻,走到江知礼面前,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糕糕,你怎么长这么大了?你的《幼学琼林》背到哪一篇了?” 江知礼震惊地看着她,这是母亲为他取的小名,也只有母亲会这样叫他。他眼中的泪水滚滚滴落,“母亲,您都想起来了?” 母亲离开家的时候,他正在学《幼学琼林》,每日晚间他都要背给母亲听。 母亲走后,再也没有人检查他的课业了。 江知礼大哭道:“母亲,儿子背完了,您不在儿子一日都不敢懈怠,只等着您回来检查。” 慕青沅轻轻点头,“我儿果然是最棒的。” 她又走到江知彰面前,同样摸上他的脸,“胖崽,娘回来晚了,你让娘买的糖葫芦,娘忘了,你别怪娘。” 江知彰哭倒在地,这世上只有母亲会这样叫他胖崽。 母亲说他出生是像个胖胖的小猪崽,他爹本想叫他阿彘,那个“竹山有兽焉,名曰毫彘。”的彘。 是母亲极力反对,才让他没有变成小猪崽。 “母亲,我不吃了,我只要你回来。” “胖崽长大了。” 慕青沅走到江知砚面前,眼中早已经被泪水模糊,久久不能开口。 江知砚跪在慕青沅面前,“儿子,知砚见过母亲。” “娘最对不起你,生下你竟然没有多看一眼就离开了,甚至还没来得及给我儿取个乳名。” 慕青沅只记得,那日她生产完,昏迷不醒,被江临的人送去了庵堂。 醒来后已经过了几十年。 她声音哽咽,“娘为娘的宝感到开心、自豪,我儿可是开国以来最年轻、英俊的状元,娘心中欢喜。” 江知砚跪在地上,眼中的泪水滴落在地板上,身子颤抖着,不敢抬头看。 慕青沅又转身看着孟氏和云安郡主,两人早已经哭成了泪人。 “你们俩很好,是娘心中最好的儿媳。” 说完这些,慕青沅身子一软,往后摔去。 花嬷嬷赶紧上前扶住她,“老夫人!老夫人!” 陈夷行替慕青沅诊脉,眉头紧皱,半晌他收回手,“老夫人身子被蛊虫蚕食太多,如今蛊毒解了,身上的病症会逐一显示出来,身子怕是一年不如一年。” 江知彰骤然跪在陈夷行面前,“陈大夫,您想想办法。” 陈夷行赶紧上前扶起他,“二爷不必如此,我自当竭尽全力。” 陈夷行看着他们哀戚的样子,心中同样不好受,但是还是将剩下的话说了出来,“老夫人,身子羸弱,不是长寿之相,你们要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孟氏一个没忍住,嘤嘤哭起来。 云安郡主揽住她的肩膀,“陈大夫,有什么良方你尽管开,不管是多么难寻的药材,上山下海我都会去寻来。” 陈夷行摇了摇头,“等到李太医来,我想与他共同商论一番。” 江知礼看了眼时间,“已经寅时了,陈大夫和陈姑娘去歇着吧。” 陈昭昭这才和陈夷行两人出去。 江知砚看了眼云安郡主和孟氏,“你们也去歇着吧,熬了这么许久也该累了。” 云安郡主摇头,“回去也不能安心歇着,不如在这里守着母亲。” 孟氏也不愿回去,“别说我们这里熬着,怕是琉儿几个也不能放心,将他们拘在院中也不是个事。” 孟氏越说越觉得担心,“我这心里突突的,总觉得下一刻他们就能闹出什么事情来。” 果然,外面传来脚步声,江琉等人出现在他们眼前。 “祖母!” 江琉哭喊着跑到床边。 江知礼怒斥:“喊叫什么?你祖母刚刚歇下,若是吵醒她,你看我打不打死你!” 江琉睁大眼睛看他,“真的吗?爹?” 江瑶和江珩跑到云安郡主身边,紧紧拉住她的衣袖,“娘,祖母她怎么了?” 江珺被孟氏拉住,“你们祖母没事。” 江珺却一点都不信,没事怎么会将他们拘在院中这么久,还是分开关着他们的。 生怕他们聚在一起,做出什么事情。 见他们都信誓旦旦说慕青沅没事,江琉等人对视一眼,也在房中坐了下来,美其名曰要等祖母醒,给她请安。 江知礼等人实在拗不过这群孩子,只好同意了。 江琉眼睛转了转,“二叔,我饿了,你能不能给咱们下碗面来吃?” 江知彰想也不想地拒绝,“去去去,饿了去找厨娘去,我没空,我要守着我娘。” 开什么玩笑,母亲不醒,他哪有心情做饭,别说做饭了,就连吃饭,他都不想。 江珏:“二叔,你就去吧,我想你们也很久没吃了吧,若是祖母醒来知道你们这样熬着,心里不知道会怎样心疼呢。” 江琉在一旁点头,就是这样,他就是看着他们一个个双眼通红,这才想出这个办法,让他们别那么紧绷了。 要不然,就二叔那做饭不放盐的面条,他才不乐意吃呢。 第128章 不足十年 江知砚勾唇,这两个孩子倒是聪明。 “二哥,既然琉儿和珏儿都这样说,那你就去吧。” 就连江知砚都这样说了,江知彰只好同意,走前还在说:“若是母亲醒了,一定要去告诉我。” 见众人都答应,他这才去。 江知砚又看向江知礼,“大哥,你与大嫂也回去休整一下。” 江知礼略微沉吟后,开口道:“如此也好,我们先回去洗漱一番,稍后再回来换你。” 江琉见他爹离开,蹭到云安郡主身边,“四婶,祖母是不是将过去的事情都想了起来?” 云安郡主点了点他的眉心,“你这个小坏蛋是怎么知道的?” 江琉一听这话,便知道祖母是真的全都想起了。 他挺起胸脯,“小爷我是谁,四婶,这就叫闻弦歌而知雅意。” 以前祖母对祖父所在的地方都是很嫌弃的,能不看就不看,今日不仅去原先的书房了,还在书房中吐血昏迷。 再加上陈夷行和大觉寺的明慧大师两人一起来翠微院,他想不猜到也很难。 江知砚盯着江琉,慵懒地向后一靠,“那敢问这位小爷,此话出自何处?” 江琉眉上一喜,这可难不住他。当下就自信答道:“自然是出自伯牙与钟子期的故事,四叔,难不成在你眼中我就是一个笨蛋吗?” 江知砚弯唇一笑,眼中有着明显的笑意。 江琉撇了撇嘴。 云安郡主看着他们叔侄说话,突然间想到了江云舒,小声开口,“夫君,明日请三姐和月华回府见见母亲吧,想来母亲也很想三姐。” “说的是。”江知砚差点忘了,“明日一早就派人去接。” 说话间,江知彰带着下人将煮好的面端了进来,他脚步匆匆走到床前,见母亲没醒,心中松了口气,又猛然提起。 他摆了摆手,“吃吧吃吧。” 江琉等人看着清汤寡水的面,偷偷看了眼江琪,“三姐,你说实话,二叔的面到底能不能吃?” “能吃的。”江琪见他们还是不信,“我吃一口给你们看。” 说着,夹起面条放入口中,以眼神示意。 另一边江珏和江知砚、江珩三人已经端起面条吃了起来。 见他们这样,江琉也不再犹豫。 江珺和江瑶两人也跟上。 只一口后,两人就面面相觑,实在是寡淡无味! 江珺想也不想地放下碗,这是能给人吃的吗? 二叔别是故意不想做给他们吃。 江珺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江知砚吃完后,放下碗,凉凉吐出两字,“吃完!” 四叔冷凝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江珺立即端起碗,大口吃起来。 呜呜,想她堂堂国公府千金,竟然沦落到吃白水面的地步,实在是太惨了。 众人吃完后,都是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江知砚看得好笑,牵着云安郡主回去洗漱。 冬日,天亮的晚,若非有下人提着灯笼,怕是难以行走。 云安郡主悄悄往江知砚身边靠了靠,“夫君,今日真是太凶险了,还好有明慧大师在。” 江知砚的眼中有着后怕,“是啊,还好有明慧大师。” 他不敢想,若是没有父亲几十年前的部署,是不是他们又要失去母亲一次。 云安郡主眸光闪了闪,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说。 夫妻数十载,江知砚十分了解他身边的这个小妻子,他勾了勾唇,“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夫君,你说,父亲就算中了噬心蛊都不能忘记母亲,又怎会纳了胡姨娘呢?”云安郡主抿唇,小声道:“所以我想,她进府一定有什么阴谋,甚至和父亲、母亲中毒脱不了关系。” 江知砚心中如何不知,他的双眼渐渐变得阴鸷狠厉,语气却温柔至极,“没事,暂且让他们先过几日好日子,看看母亲如何打算。” 卯时正,太阳升起,北风却刮得紧,好似刀子割皮肤一般。 江二引着李太医进入江家。 李太医听说,慕青沅昨日的凶险,脚步不停加快,隐隐有超过江二的势头。 到了翠微院中,李太医已经出了一头细汗。 他站在门外,轻轻用帕子拭汗,正了正衣冠后,才抬步进去。 慕青沅靠在床头,额间带着抹额,正含笑看着他,只一日不见,她的头发竟然全白了。 她开口说道:“幼林,你怎么老成这样了?” 李太医身子一僵,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双唇嗫嚅不敢言,疾步走到她面前,“你都想起来了?” 慕青沅点头,“原来太医院煎药的小子,摇身一变成了太医院院使,恭喜你啊,幼林。” 李太医眼角划过两行泪,口中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 江知彰催促道:“李太医,您快替我母亲瞧瞧。” 李太医这才回过神,深吸口气,“老夫人,请让我替您扶脉。” 慕青沅将手放在他面前,“前些日子,我问你要的医案你可都带来?” “自然是带来了,稍后我就拿给您。” 不多时,李太医收回手,脸色有些不自然,“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身子变得这么差?” “李太医,我母亲怎么了?” 李太医不语,他看了眼陈夷行,“你怎样看?” “恐非长寿之相。” 李太医点了点头,“看来不是我误诊。”他看着慕青沅,眼中有着谴责,“你还是像年轻时那样不爱惜身子。” “还有多久?” “不足十年。” 李太医沉痛地说,说完后,他看了眼陈夷行,陈夷行也点了点头。 江知彰刚想开口,慕青沅便说:“已经足够了,多谢你们了。” 送走李太医和陈夷行后,江知彰红着眼问道:“母亲,你为何这样说?十年不够,儿子想永远和母亲在一起。” 慕青沅笑着看他,“傻胖崽,娘可是中了噬心蛊,能捡回一条命,已经足够幸运了,人要学会知足。” 江知彰呜呜哭起来。 慕青沅摸着他的头,“小时候,你们都是唤我娘亲的,如今大了,娘都没有听到你们喊我娘了,日后都改成娘吧,叫娘亲切些。” “娘。” 江知礼喊出这声时,耳尖爬上点点红晕。 第129章 龙头拐杖 慕青沅在床上将养了十来日,待到身子好些后,她笑着对江知礼说:“糕糕,去将太后娘娘赐下的那个龙头拐杖替娘取来。” 话音刚落,众人惊讶地看着她。 江知砚盯着她,“娘,你要进宫?” 江知彰不解,“娘,您身子还没好,怎么就要进宫了?更何况,今日还要接三妹来看您呢,你不想看看三妹了?” 提起江云舒,慕青沅的眼中微微湿润,她的阿宝,她唯一的女儿。 “待我回来再见不迟。”她闭眼掩去愁绪,“糕糕,快去!” 江知礼无奈,只好去祠堂,转身前,他小声开口,“娘,我去,但是您可不可以不要叫我糕糕了?” 这乳名小时叫着,是逗趣,可如今他都多大了? 没得惹人耻笑。 慕青沅似笑非笑地看他。 江知礼立马转身,“娘,我这就去!” 慕青沅的声音陡然变得威严不可侵犯,“花嬷嬷,替我更衣,穿国公夫人制衣,着大妆。” 花嬷嬷立即带着白薇与白英两人,替慕青沅装扮起来。 孟氏和云安郡主原本想留下帮忙,没想到却没有一点可以插手的地方,只好站在一旁呆呆看着。 耗费一个时辰,慕青沅终于装扮完成,她站在镜前,细细打量自己。 熟悉又带着陌生,不同于以往,她现在的眼神中是威严又坚定。 手中的龙头拐杖意义非凡,慕青沅拄着它一步步走到门外。 江家人看着她,一言不发。 慕青沅回过头看他们,“怎么不认识我了?” 江流咽了咽口水,眼前的人明明是祖母,他却觉得那么陌生,好似第一次相见一样。 江珺更是畏缩在孟氏身边,只敢偷偷看她。 只有江琪不怕她,“祖母,你这样好威严。” 不愧是跟在她身边几个月的孙女,她慈爱地看着江琪,“不管如何,我总归是你们祖母,在家好生等着我回来。” 说完,便在花嬷嬷等人地搀扶下上了马车。 奉先殿,慕青沅站在殿中,定定看着先帝和先太后的牌位。 先帝在世时,宠爱贵妃佟氏,欲立佟氏之子为太子。 于是先帝任由佟氏打压太后与昭庆帝,上行而下效,宫中的宫女太监对这对徒有虚名的母子俩也不甚上心。 太后甚至没有母族的支持,而佟氏一门乃朝中显贵。 慕青沅想到第一次和太后的见面,忍不住弯了嘴角。 忽然,一声高昂的陛下驾到响在殿内。 慕青沅收回思绪,双眼看着昭庆帝一步步走进来。 昭庆帝见到慕青沅先是皱眉,见她不行礼,下意识就想呵斥。 “阿泽,这么多年,你过得可好?” 慕青沅的声音蓦然响在大殿,白天也眉头一皱,吃惊地看着她,她竟然想起来了吗? 昭庆帝身子一颤,“姨母,你想起来了?” 慕青沅挤出一抹微笑,“看来这么多年,陛下还没忘了我。” 昭庆帝有些无措,但是很快又镇定下来。 “我早该想到是姨母想起来了,不然怎么会让朕来这奉先殿见面呢。” 慕青沅看向白天也,“小白,去叫御厨做个白粥再煮两个鸡蛋来。” 白天也下意识看向昭庆帝,昭庆帝颔首。 白天也立时出去。 殿中只剩慕青沅与昭庆帝两人。 “陛下,你还记得这白粥和鸡蛋吗?” 昭庆帝点头,声音有些怅然,“我与姨母第一次相见,姨母请我与母后吃的就是白粥与鸡蛋。” “是啊,我那时是女官,虽然处处要看人眼色行事,但却比贵为太子的您,吃的要好些。” 昭庆帝也不否认,事实确实如此。 “也就是那一次之后,我与太后娘娘一见如故,我时常给你们送东西,冬天就给你们送炭和棉衣。”慕青沅说着说着,自己笑了起来,“我还记得,我第一次替人做棉衣,就是替您做的。” 昭庆帝也笑了出来,“姨母做的棉衣华而不实,害得朕丢了一个好大的脸,在百官面前丢尽了脸。” “可是,也是那一次之后,陛下与太后娘娘的日子在宫中便好了起来,不是吗?” 这时,白天也将白粥和鸡蛋呈了上来。 慕青沅指着白粥道:“今日就请陛下和我再吃一次这粥吧。” 昭庆帝率先坐了下来,轻轻吃了一口,“后来,朕也吃了这粥,可却没有哪一次的味道像姨母做的那样好。” 他没有说谎话,当他第一次纵容他们对江家出手的时候,他就吃了这粥,可是那味道却苦涩的多,他以为是御厨做坏了这粥,下令让人砍了那御厨的脑袋。 连续砍了三个御厨后,他才知道,不是御厨的问题,是他,是他心怀愧疚。 可是,他贵为天子,怎么能有这样的情绪? 他再也不吃这白粥了。 他知道慕青沅聪慧过人,却不知道她能猜到多少。 他放下勺子,“姨母,今日来见朕,不只是为了要和朕一同吃这白粥吧?” 慕青沅起身将龙头拐杖放在昭庆帝面前,“陛下,您还认得这物件吧?” “认得,是母后央朕赐予你的。” “很好,我还记得太后娘娘将这龙头拐杖赐予我的时候,曾说过,此物如同尚方宝剑,上可打昏君,下可打佞臣。”慕青沅扬起拐杖,敲在昭庆帝身上,“天宁三十年,我与太后娘娘义结金兰,太后娘娘让您从此认我为姨母,对我如对她一样,你可还记得?” 昭庆帝被打蒙了,下意识就想发怒。 白天也扑在昭庆帝身上,“放肆,咱家看你是疯了,竟然敢对陛下出手。” “来人,来人,快拿下这个刺客,当场处死!” 白天也尖细的嗓音传到外面,霎时间,金吾卫蜂拥而至,一柄柄尖刀横在慕青沅颈间。 慕青沅冷笑着看他,毫不在意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昭庆帝忽然就冷静下来,推开白天也,“都出去吧,你也出去。” 白天也不可置信地看着昭庆帝,满脸都是防备,“陛下,若是她再发疯该怎么办?还是让老奴在这陪着您。” 昭庆帝笑了笑,“姨母心中有气,朕让她发泄发泄又何妨?” 白天也这才带着金吾卫不情不愿地走出去。 到了外面后,他眼中的警惕立时换成了担心,心中不停祈求,老夫人,你可不能犯傻啊! 第130章 公道 昭庆帝轻柔被慕青沅打过的地方,言语之中并没有太多生气的意味,反而有些轻松,“我知姨母心中有气,只是现在朕已经贵为一国之主,朕能容忍你这般行径,若是让百官知道,弹劾姨母的折子恐怕要将朕的金銮殿给淹了。” 慕青沅板着张脸看他,拿出她与江临两人的医案放在昭庆帝面前,一字一句说道:“天宁二十年,陛下身患时疫,佟贵妃煽动先帝将您移到行宫养病,美其名曰养病,实是借机让您死在宫外。” “太后娘娘无法出宫,宫中人又避您不及,是我请求出宫照顾您,也是我掏出行宫去替您找大夫医治,还是我杀了要对您不轨的内侍。” 昭庆帝翻着医案,上面写着:“天年二十年末,饮食减少,浸成虚劳,回宫病大加剧......” 昭庆帝神色动容,那年他才多大呢?或许是十岁,他记得不太清了。 只记得所有人都把他当成洪水猛兽,只有慕青沅毅然决然地留在他身边,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后来他好了,她却病下了。 “天宁二十五年,陛下羽翼渐丰,在朝堂中隐隐有压了佟贵妃一脉的趋势,佟贵妃暗中给陛下下毒,我为陛下挡下了那杯毒酒。” “天年三十年,陛下遇到刺杀,是江临拼死为陛下换来了一线生机。” “景初元年,宫宴之上,佞王叛党趁机刺伤陛下,是我替陛下挡了一剑。” 慕青沅的语气平淡,好似说的不是她自己的事情,她放下手中的龙头拐杖,给昭庆帝行了一个大礼,“老身愚笨,想不明白,我们夫妻为了陛下的大业兢兢业业半生,几次出生入死,换来了陛下安稳登基。” “陛下因何疑心我们夫妇?江家为何落了个兔死狗烹的结局?” 她的头磕在光洁的地板上,一声一声,在大殿之中回响。 “老身只要陛下一个解释,一个公道。” 昭庆帝的表情有些僵硬,他忙起身去拉慕青沅,“姨母,这是做什么?快请起。” 慕青沅躲开他的手,“求陛下给老身一个解释。” 昭庆帝叹息一声,“姨母,朕已经有数十年不曾见过你这样倔强的样子了。” 他的语气中颇有些怀念,尽管慕青沅不说这些事情,他也都知道,慕青沅是除了他母后外对他最好的一个人。 母后性情柔弱,不然也不会被佟贵妃欺负的在宫中没有立足之地。 慕青沅性情坚强,聪慧过人,可以说若是没有她,他早已死在了佟贵妃等人的手里。 “姨母,朕初初登基那几年,朝堂不稳,佞王党羽躲在角落里,试图推翻朕的统治,朕实在是分身乏术,这才被下面的人钻了空子。您与国公爷对朕忠心一片,朕又岂会不知?” “朕可以指天发誓,朕绝无害姨母之心。” “难道姨母不信朕?” “姨母纵使不信朕,也该相信母后,母后与你情同姐妹,有母后在,朕又怎会如此?” 慕青沅眼中的泪珠滴在地板上,没有害她之心,却有害江临之心,却有害江家覆灭之心。 昭庆帝自顾自说道:“朕从未跪过除却先帝和母后的其他人,但朕却跪过姨母,还跪过两次。” “第一次,是母后与姨母相结为姐妹,母后说,从今往后朕要视你为亲姨母。” “第二次,是朕登基前夜,母后让朕跪你,说若是没有你,朕就无法登上这宝座。让朕发誓,终生将你看成我的亲姨母,不得行任何悖逆之事。” “对了,姨母的龙头拐杖也是那时候母后让朕赐给你的,如今看来,当初朕应该赐一个轻些的物件,这龙头拐杖打人着实有些痛。” 慕青沅心中钝痛,面色苍白如雪,却也知道,她今日这行实在是有些出格了。 昭庆帝再次上前拉起慕青沅,“姨母,你要相信朕。” 慕青沅这次没躲,她还想活着回去见她的孩子们呢,就得见好就收。 “陛下,都是老身不知轻重,竟然敢以下犯上,冒犯天威,还请陛下治老身一个大不敬之罪。” 昭庆帝爽朗一笑,“姨母,何时学会说这些场面话了?” “朕还记得,朕当年被裕王带着去青楼,您提着马鞭抽朕的场景呢。” 昭庆帝看着她,语气变得低沉,“姨母如今的力气比当年差远了。” 慕青沅微微一笑,“陛下,我老了,李太医说我寿数不足十年,接下来的日子,我啊,就在府里陪陪孩子就够了。” 昭庆帝脸色陡然一变,“姨母,怎么会这样?朕要发榜召集全天下良医为您诊治。” 慕青沅按住他,“陛下,寿数乃是天定,人力又怎么能改呢?以我这身子还能再活十年,陛下该为我高兴才是。” 昭庆帝眼角湿润,握住慕青沅的手,“是朕害了姨母,从今往后,朕再也不让任何人伤害姨母,稍后朕就挑几个人随姨母归家,精心调理姨母的身子。” “那就多谢陛下了。”慕青沅仍旧关心昭庆帝的身子,“可要找太医替陛下瞧瞧伤势?” “朕身强力壮的,姨母这点力道,朕还没有感觉。” 慕青沅笑着点头,“陛下,我该回府了。” “姨母,日后要经常进宫来见朕。”昭庆帝扶着慕青沅出去,“这世上,朕只与母后和姨母最亲,如今母后不在了,姨母是朕在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了。” 慕青沅跨过奉先殿的门槛,抬头看了眼天空,“陛下,只要不嫌我啰嗦就行。” 昭庆帝笑着摇头,指了指白天也说:“姨母,你瞧着当年流着鼻涕的小白现在竟然变成了朕面前的白总管。” 慕青沅笑着看白天也,“陛下果然没有看错他。” 白天也:“是,能跟在陛下身边,是老奴的福气。” 昭庆帝看着慕青沅的马车渐渐驶离皇宫,“白天也,姨母回来了。” 白天也心中一紧,叹息了一声,“只是可惜了老夫人岁数不长,老奴还听李太医说,老夫人身上暗疾极多,更别提现在还有个什么心疾,若是不小心,随时都会去了。” 昭庆帝不言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天也关切地看着昭庆帝,“陛下,此处风大,您还是回到殿内吧,没得冻坏了身子。” “送些药材去江家,另外着李幼林日日去江家为姨母请平安脉。” 白天也低低应了一声。 第131章 杀了没 慕青沅出宫后,她将昭庆帝打了不仅全身而退,还得了许多的赏赐,就已经传遍了京城。 各家反应不一,有些人家是单纯羡慕慕青沅的好运,能以女官之身与太后结为姐妹。 而徽音公主府,徽音公主砸了满墙的花瓶,眼神中闪过狠毒的光芒。 另一边的荣国公府,江家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脸淡然的慕青沅。 江知彰咽了咽口水,“娘,你是不是真的将陛下给打了?” 慕青沅点头,“对了,胖崽,这是娘给你买的糖葫芦。” 江知彰看着这个跨越了三十年的糖葫芦,眼中有些酸涩。 他娘对他真好,打完皇帝后,还不忘给他买一串糖葫芦。 江知砚心中不快,娘为何要给二哥买糖葫芦? 慕青沅笑着看他,“小四,你姐姐怎么没有回来?” 云安郡主回答,“好叫母亲知道,三姐一家去大觉寺上香了,儿媳让下人给三姐留了口信,想来明日三姐得到消息后,就会回来。” 慕青沅颔首,不知为何,她心中总有些不好的感觉。 “天色已晚,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等他们都走回,慕青沅便让花嬷嬷将昭庆帝赐下的那两人好生安排。 白英有些开心,“太好了,两个嬷嬷一个管老夫人每日的膳食,另一个伺候在老夫人身边。” 慕青沅虚点了点她,“是啊,你们的活计也能轻省些,日后也可以好好琢磨琢磨自己的婚事。” 提到婚事,白薇脸上微微泛红,倒是白英是个大大咧咧的,“我才不嫁人呢,我要一辈子陪在老夫人身边。” 晚上,花嬷嬷值夜,慕青沅靠着床头不知在想什么。 花嬷嬷轻声说道:“您怎么还不睡下,这身子还没好,哪能又操劳上?我看明日还得让昭昭来替您看看。” 慕青沅失笑,所有人都把她当成了瓷娃娃一般。 只有她心里清楚,她现在还不会死,她还有事情未做完呢。 “陛下赐下的两个,比不得你们与我亲近,不要慢待了她们。” 花嬷嬷嘴唇微动,半晌才凝重地点了点头。 “睡吧。” 说是睡了,慕青沅躺在床上看着上面的床幔,脑中异常清晰。 她相信昭庆帝不会对她下手,那到底是什么人一直暗中设计呢? 她想到了邝辽和祁连两人,她坚信她和江临两人从未得罪过这两家的人,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敌人。 忽然,慕青沅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她知道要从哪里入手了。 翌日,天光大亮,慕青沅便在翠微院等待江云舒母女两人。 云安郡主笑道:“母亲别着急,总该让三姐用完早膳。” 慕青沅颔首,“是我着急了。” 只是几人从早上等到晌午,江云舒母女两人还是没有来到。 慕青沅的表情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孟氏劝道:“母亲,或许是三妹家里出了什么事情,这才耽误了,您别急,我打发人去看看。” 云安郡主也跟着说道:“母亲若是实在不放心,儿媳亲自去一趟。” 说着就要往外面走。 突然,江云舒的丫鬟琴心撩开房帘闯了进来。 她跪在慕青沅面前,“求老夫人救救我家夫人和姑娘吧。” 慕青沅猛地站起身,匆匆走到她面前,“你家夫人怎么了?” 琴心哭着说道:“老夫人,我们家夫人要杀了我们家老爷,然后就和老爷在府中打了起来。” 慕青沅眼神一寒,“起来,随我一道去秦家。” 马车上,琴心将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前些日子,老爷说姑娘已及笄,他要给姑娘寻一门亲事,可是老爷平时对姑娘并不太关心,夫人一听他这样说,就拒绝了。老爷心中不快,两个人当时就吵得不欢而散。” “谁知道,今日用早饭的时候,老爷说已经给姑娘定下了一门亲事,信物都已经交换了,就等着明年秋天嫁过去呢。” “什么!”云安郡主和孟氏两人惊呼。 “是谁家?” 琴心看了眼慕青沅的脸色,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是定国公府的大公子。” “怎么会是他?” 孟氏语气中有些嫌弃,定国公府可不是什么好去处,“你们家老爷怎么想的?这不就是要把月华推入火坑中吗?” 琴心哽咽着点头,“正是为了这事,我们家夫人差点气疯了,提刀要杀了我们家老爷。” “杀了没?” 琴心顿了顿,小心看了眼慕青沅,老夫人刚刚说话了吗? 慕青沅继续开口,一字一句说道:“杀死那个丧良心的王八蛋没?” 琴心愣愣答道:“没,被林姨娘给拦住了。” 到了秦家,慕青沅大步走进去。 主院房中一片狼藉,到处可见瓷器的碎片,桌椅板凳散落一地。 云安郡主心有余悸地看着地面,言语中透露出几分着急,“三姐素来柔弱,现在却被秦仲商这个王八蛋逼成这样,可见三姐是真的动怒了。再者说了,三姐怎么会是秦仲商的对手?” 慕青沅不语,脚下的步子却越来越快。 终于走到内室,秦月华脸上有着明显的巴掌印,却仍旧挡在江云舒面前。 秦仲商双手指着两人。 慕青沅拽了拽秦仲商的衣袖。 秦仲商怒气冲冲地转过来,“是谁......” 话音未落,慕青沅扬起手,重重掌在他脸上。 “你这个混蛋,竟然敢这样欺负我的女儿!”慕青沅双眼通红,举起手中的龙头拐杖,毫不客气地打在秦仲商身上。 秦仲商吃痛,下意识就要抓住不停敲在他身上的拐杖。 云安郡主的声音适时传来,“秦大人可要看仔细了,这龙头拐杖可是陛下赐给母亲的,上可打昏君,下可打佞臣。” 秦仲商心中一惊,身上顿时又挨了几下。 他忙退到远处,“老夫人,这是何意?” 云安郡主厉声道:“我们还想问问秦大人这是何意?难不成是欺我荣国公府没人?竟然这样对待我们的姑奶奶。” 秦仲商双唇嗫嚅,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林芷柔看到慕青沅,心中有些害怕,上次就是这太婆让她吃了好大的亏。 今日她的气质更为凌厉了,她缩在一旁,不敢开口。 慕青沅收回拐杖,走到江云舒和秦月华面前,“你们可有事?” 江云舒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起来,“母亲,我要与他和离。” 第132章 和离 慕青沅心中蓦然一痛,她的女儿,他们两人唯一的女儿,不仅没有长成京中最飞扬的姑娘,还饱受欺辱。 她哑声道:“好,娘带阿宝回家。” 江云舒的泪水潺潺流下,紧紧抱住慕青沅,一个字也说不出,身上不停颤抖。 慕青沅拍了拍她的身子,看着秦月华道:“好好照顾你娘。” 她一步一步逼近秦仲商,秦仲商却步步后退,最终退无可退,跌坐在地上,颤抖着嗓音问道:“你想做什么?” 慕青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嗤一声,好一个没种的男人。“秦仲商,我不管你收了别人家什么好处。你给我听好了,云舒与你和离,月华的婚事也不用你操心,我这个外祖母还没死呢。” 秦仲商被她这样冷眼看着,心中竟然生不出一丝反抗,只好讷讷点头。 慕青沅转身走到林芷柔面前,林芷柔心虚地不敢与她对视。 慕青沅看着她,眉眼中满是威严,林芷柔竟然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 慕青沅轻笑一声,“你是自己说,还是我去查?” “若是被我查出来,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林芷柔双腿一软,跪倒在慕青沅面前,“老夫人,妾身实在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妾身只是听下人说,老爷和姐姐打了起来,这才来上房劝解一二,妾身刚到没多久,您就来了。” 慕青沅垂眸,清冷的双眼盯着林芷柔。 “最好是。” 慕青沅转身便带着江云舒与秦月华回到了江家。 江云舒心情舒缓了些,伸出手,颤巍巍地摸着慕青沅的脸,“娘,你回来了吗?” 慕青沅笑着点头,“娘,回来了,阿宝想娘了吗?” 江云舒扑进慕青沅怀中,哭得声嘶力竭,“阿宝想娘想的好苦好苦。” 慕青沅的泪一颗颗滴落,“娘也想阿宝。” 众人红着眼看着这对母女,云安郡主用帕子拭泪,心中想到,若是有人这么欺负她的瑶儿,她怕是做鬼都不能安心。 江琪拉着陈昭昭给秦月华上药。 江珺咬牙切齿,“姑丈也太过分了!竟然要将你嫁给那样的人。” 秦月华的脸上却透露着欣喜,“从今往后他不是你姑丈了。” 江珺看了眼她,秦月华小声道:“我娘决定要和离了。” 江珺笑了出来,“那可太好了!” 江云舒的眼泪好不容易止住,江知彰见她们两人平静下来,起身狠狠骂了秦仲商一顿。 而后,看着慕青沅,“娘,我再带人去打秦仲商一顿。” 慕青沅摆了摆手,“不必再为这等人浪费时间,让你四弟去和他谈谈,就这几天,让他给云舒一个和离书。” 孟氏:“娘,我瞧着他好像不会这么容易松动,若是他不肯该如何?” “无妨,你四弟有的就是办法和手段。” 孟氏:“......” 江知砚表情僵了僵,“娘真是看得起儿子。” 慕青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江知砚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儿子省的。” 江云舒有些担心,“娘,秦仲商都收了定国公府的信物,都将月华的庚帖拿了去,我怕......” 慕青沅拍了拍她,“无妨,你们已经和离了,月华就是江家的孩子了。” 江云舒下意识看了眼孟氏。 孟氏:“娘说的没错,日后,三妹就与外甥女在家里住下,好好陪着娘。” 慕青沅现在对孟氏越来越满意了,渐渐能堪大用了。 晚上,江云舒与慕青沅同睡。 江云舒依恋地搂住慕青沅,“娘,你身上真好闻。” 慕青沅看得好笑,不管多大的人,就算已经是当了娘的人,在她母亲面前都会像个孩子。 “阿宝,这么多年,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只要还能见到娘就不委屈。” 江云舒心中有些奇怪,明明前段时间的也是她娘,却没有眼前这个感到亲切。 “那定国公府的大公子是个怎样的人?” 江云舒叹了一声,“娘,你不在京中不知道,这大公子原先是大房的原配所生,原配一朝去了,下人照顾公子也不精心,害得大公子流落到了民间。” “若是寻常人家,那还好,可偏偏大公子被山中的野狼捡去。” “娘,您想想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被野狼抚养到五六岁,那还是人吗?” “我听说,定国公府的人找到他时,那大公子正抱着一只野鸡喝血。” 说到这里,江云舒身子有些颤抖,好像真的看到那可怕的一幕一样,她往慕青沅怀中缩了缩。 慕青沅听到这里就明白,这不就是古代版狼孩吗? “娘,听说大公子还不会说话,定国公府的人没有教过他,他却有着一身武艺。”江云舒越说越厌恶,狠狠拍了下被子,“娘,我就月华这么一个女儿,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月华嫁给这么一个人。” 慕青沅笑着看她,难得见江云舒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她心中开心。 “那定国公府又是怎么一回事?” “定国公府原配是永宁伯府的嫡长女,她去了后,永宁伯府又巴巴送了一个女儿过去。”江云舒语气嫌恶,想到京中的那些传言继续道,“京中人都说,那庶女早就和定国公好上了,故意把嫡女气死,她自己好上位。” 慕青沅听得津津有味,果然每家的后院都不那么干净。 她忽然想到自家后院,胡姬的后面到底是谁呢? 第二日。 江知砚早朝没有见到秦仲商,心中疑惑,于是坐着马车来到了秦家。 秦时安出来迎接,他小心睨着江知砚的表情,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江知砚看着他,温声道:“安儿,过了年你还是去白鹿书院吧,帖子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秦时安咬唇,他姨娘做了这么多对嫡母不好的事情,江知砚仍旧为他的学业处处上心。 他不能不感激江知砚,“多谢大人。” 江知砚嗳了一声,“你和月华一样,叫我舅舅就好。” 秦时安红着眼,叫了声舅舅。 江知砚面上露出笑容,可那笑却不到眼底。 秦仲商太废物了,偏爱小妾,害得他姐姐在后院受苦,他却不计前嫌,将他们两人的孩子培养成一个端方君子,秦仲商和林芷柔这两个人,都应该来感谢他的。 “安儿,你爹今日怎么没去早朝?” 秦时安快速看了眼他,“昨日有一个蒙面黑衣人闯入我爹房中,暴打了我爹一顿。而后又去姨娘房中,将姨娘挂在了外面的树上,任由寒风吹了一夜。” 江知砚心中疑惑,“可曾报官?” “报了,没有丝毫证据。” 江知砚笑了笑,倒是不知道,京中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好心人了。 忽然,他的笑意止住了,不对,应该是有这样一个人的。 他不仅有这样来去无踪的功夫,还有动机。 江知砚蓦然捏紧拳头,“我去看看你爹。” 第133章 捏爆他的蛋 房中。 秦仲商趴在床上,直喊痛。 秦时安小声叫道:“爹,江家舅舅来看您来了。” 秦仲商猛地坐起,手指着江知砚,“你还有脸来?” 江知砚眉头不皱,对着秦时安道:“安儿,你先出去吧,我和你父亲还有些话要谈。” 秦时安看了眼秦仲商,便转身出去,顺手将门关了起来。 江知砚在房中上下打量着,“不知是何人将秦大人伤成这样?” 秦仲商冷笑一声,“江知砚,房中就你我二人,你还是不要装了吧!” “昨夜就是你派府中侍卫来到我府上,打伤了我,害得芷柔在外面冻了一夜。” 江知砚低声闷笑,“这么多年,看来秦大人是一点都不了解我,若是我派来的,合该取了大人的项上人头才是。” 秦仲商慌了神,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是朝廷命官,你怎敢杀我?” “这京中死掉的朝廷命官还少吗?” 江知砚带着笑意的声音响在秦仲商耳边,如同厉鬼索命一般。 这些年,江知砚为着江云舒多次敲打他,刚开始的时候,他确实很惶恐 ,但是江云舒永远是一副唯唯诺诺、对他的话言听计从的样子。 他掌握了江云舒,还用怕他江知砚吗? 后来,他琢磨出一套和江知砚相处的方式,就是他给江云舒秦家夫人应有的体面,江知砚就不会为难他。 就这样,他和江知砚两人维持着面上的和平。 如今,江云舒要和离,他们之间的和平被打破了,江知砚不必在顾忌江云舒和秦月华两人。 秦仲商的手不易察觉地颤抖起来,隆冬时节,他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瞧你吓得。”江知砚坐在秦仲商的床边,拿出手帕,轻柔地为他拭汗,“有这么热吗?怎么好端端的出了这样多的汗?” “你不如和我说说,昨夜那人和你说了些什么?” “那人当真不是你派来的?” “回答我的问题,而不是问我。”江知砚的手猛然掐住秦仲商的脖子,“你若是敢有一丝一毫的欺瞒,我就当场拧断你的脖子。” 秦仲商的脖子被钳住,面色涨红,一句话都说不出,双手不停挣扎。 江知砚好似看够了一般,松开他,转身拿出一条白帕擦拭手指。 秦仲商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江家人真是太可怕了! 他小心看了眼江知砚的脸色,“那人,那人说,让我三日内写好和离书,否则就将芷柔卖进妓馆。” 其实还有一句话他没说,那黑衣人还说,若是他不同意和离,就捏爆他的蛋。 想到这,秦仲商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明明他心中嫌弃江云舒是个木头美人,不解风情。 可是真当他写下和离书的时候,心中却有些异样。 “和离书我已写好,就在那桌上。”他指了指桌子,而后又下定决心道,“四弟,我想再见云舒一面,可以吗?” 江知砚拿过和离书上下扫视一番,见没有问题后,方才开口,“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想见我姐姐,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让你再见到我姐姐。” 忽而,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就连月华,你也别想再见。” 说完,他一甩衣袖离开。 翠微院中,慕青沅反复看着手中的和离书,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就这么容易?” 她狐疑地看着江知砚,这儿子没将秦仲商那衰货给玩死了吧? 江知砚捏了捏眉心,在娘心里,他到底有多不择手段? “难道不能是秦仲商良心发现了,决定要放过姐姐吗?” 慕青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打趣,“儿啊,娘不了解秦仲商,还能不了解你吗?” 江知砚:“......” 算了,是他就是他吧,总比让母亲知道那个人好。 想到那人,江知砚看着江云舒认真道:“这些日子,姐姐,你就不要再出府了。” 江云舒点头,她本来就不是一个爱出去的人。 慕青沅:“阿宝,我听说秦仲商信奉道教,每月十五都要去道观,可是这样?” 江云舒与秦仲商相处数十载,这些事情,她还是了解的。 当下立马回道:“是这样的,不过,这已到了年底,初一一早,他会去道观。” “风雨无阻?” “风雨无阻,就算是病得下不了床,也会让下人将他抬去。” 慕青沅眼中闪过一道诡秘的光芒,“人啊,有个信仰挺好的。” 天色渐晚,众人便各自散去。 慕青沅招来既白,在他耳边耳语一番。 既白:“属下明白。” 慕青沅颔首,“去吧,别被人发现了。” 江知砚明明已经离去,却又不知何时,闪身进入到慕青沅房中,便问道:“娘要让既白去做何事?” 慕青沅挥了挥手,既白躬身退下。 “总归要去查查是什么人撺掇秦仲商做这样的事情。” 她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想,亟待既白去验证。 江知砚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慕青沅有些好奇,“你怎么又来了?” 江知砚自顾自找了个地方坐下,“我总觉得娘好像瞒了我什么事情。” “你这孩子。”慕青沅笑了声,“你娘瞒你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如今胆肥了,还敢来质问你老娘来了。” 江知砚耸肩,微笑看着她,“娘就告诉儿子吧。” 慕青沅叹了一声,“你爹死的早,不然你爹指定会揪着你的耳朵告诉你,你娘不想说的话,不可以逼她。” 江知砚敛去脸上的笑意,语气低沉道:“他们都说我长得最像爹。” 慕青沅摇头,“你爹可比你帅多了,不要碰瓷你爹。” 江知砚心中所有的情绪被这句话冲散,有些无奈地看着慕青沅,“娘,我说的是实话。” “娘说的也是实话啊。” 母子俩无言地用眼神搏斗了一会,最终是慕青沅败下阵来。 她气呼呼地指着江知砚,“好小子,你看你爹晚上找不找你就完了!” 江知砚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反而被慕青沅一顿抢白,只好回到房中。 慕青沅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小四和江临长得确实很像,只不过江临气质温润如玉,而她的小四却有些阴郁。 她之所以说两人不像,是不想小四带着江临的阴影生活。 另一边,江云舒还是同秦月华一起住在兰芷轩中。 两人手牵手走回去,秦月华轻松道:“娘,以后国公府就是我们的家了。” 江云舒笑着点头,“是的,我们的家。” 第134章 除夕 江云舒沐浴一番后,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琴心为她通发。 等到都收拾好后,琴心本来要退出去的,又好似想到了什么,“夫人,今夜还要人值夜吗?” 江云舒的脸蓦地一红,刚想说要人值夜,余光却看到自己床上的被子动了动。 她猛地起身挡在琴心面前。 琴心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夫人,怎么了?” “没事。”江云舒赶紧说道,“没什么,你们都退下吧,不用值夜了。” 琴心等人退出去后,江云舒喝道:“你还不快出来!” 下一瞬,房中便出现了一个男子。 男子一身夜行衣,从江云舒床上大咧咧走下来,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的房间。 “你这房间倒是比你在秦府的精致多了,看来老夫人是真心疼爱你这个唯一的女儿。” “谢子归!”江云舒忍无可忍地低吼,“你到底想做什么?” 谢子归被她这样一吼,脸上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你可知道,江家的守卫可比秦家严多了,我差点就被那个叫既白的侍卫发现。” “我并没有让你来!” “是是是,是我想见你。” 谢子归讨好地看着她,“你既然已经和离了,那我明日能来提亲吗?” 江云舒震惊地看着他,“你别开玩笑了。” “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见我开过玩笑吗?” 江云舒狠下心,沉声说道:“好,那我今日就告诉你,我不会再嫁人了,更不会嫁给你,这样你死心了吗?” 谢子归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片刻后,这抹受伤又被他隐藏起来。 他拿出一支并蒂海棠花步摇插入江云舒发间,“这步摇是我恭贺你和离的,明日我再来看你。” 说完,便翻窗而走。 江云舒取下步摇,在手中端详良久。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已经和离,甚至还有一个已经及笄的女儿,为何能入了皇城司指挥使的眼。 她烦躁地甩手将步摇扔在地上,上床睡觉了。 不知翻了多少次身,江云舒认命地走下床,捡起步摇放入妆奁中。 下次她就还给他! 转眼到了除夕,因为夏氏新丧,荣国公府的这个年过得十分简单。 清晨,慕青沅看着众人来给她请安,就连躺在床上不能动的胡姬都来了。 这是慕青沅恢复记忆后,第一次见胡姬。 她的目光从胡姬身上移到江卓文身上。 “卓文。”她口中喃喃。 江知彰兄弟三人对视一眼,娘怎么会这样看着江卓文,还喃喃自语。 须臾,慕青沅笑了,“卓文,你这个名字很好,可是你父亲替你取的?” 江卓文没说话,胡姬率先回道:“正是国公爷所取,国公爷一见到我儿就十分喜爱,当下就替他取了这个名字。” 胡姬的语气有些骄傲,眼神中的得意,想盖也盖不住,又或许是她不想藏。 江知彰怒瞪她,坏女人!破坏他爹娘感情的坏女人! 慕青沅敛去脸上的笑意,“你们都出去吧,我和胡姨娘聊聊。” 江卓文面上大骇,上次江知砚和姨娘单独聊聊,他姨娘被生生敲断了双腿。 现在慕青沅又要和他姨娘单独聊聊,那他姨娘还有命可活吗? 江卓文毫不犹豫地跪在地上,“母亲容禀,姨娘这些日子都在荷香院养伤,什么都没做过,求母亲宽恕姨娘!” 江知礼低声呵斥,“快些起来,娘只说和姨娘聊聊,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我娘是什么恶鬼不成?” 江卓文仍然不起。 慕青沅轻笑了声,瞥了眼胡姬,“你倒是有个孝顺儿子。” 胡姬面上有着自豪,而后又被屈辱取代,“儿子,你起来,我不会有事的。” 连胡姬都这样说了,江卓文无奈只好在外面等着。 江知彰现在看江卓文一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冯氏有些尴尬,有心想活跃气氛,孟氏与云安郡主两人自顾自地说话,根本不理她。 至于江珂和江玠两人,江琉等人更不愿和他们玩。 房中,慕青沅对胡姬说道:“你也老了。” “你才老呢,你个老女人!”胡姬下意识反驳,而后忽然意识到什么,像见鬼一样看着她,“你记起来了!” 慕青沅深深吸了一口气,“是啊,都记起来了。” “记起,那日上元灯节,你与你母亲在东市摆摊,却受到了地痞流氓的骚扰,江临好心替你们解围,没想到却救了一条美人蛇啊。” 胡姬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那年她才十五岁,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嫁给镇上刘员外,成为他的小妾,从此可以过上好日子。 可是,见到江临后,她的心就被江临所俘获了。 她明明是身处马房,终日与马粪相伴的女子,却奢求成为那人的妻子。 “那又如何?国公爷终于和我在一起了,若不是你挡路,我早就成为他的妻子了。” “你怎么不死?你为什么不死?” 胡姬淬毒的话语,像毒蛇一般刺向慕青沅。 慕青沅恍若不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淡漠。 又是这样的眼神! 胡姬瞬时想到了多年前,碧霄阁上,慕青沅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高高在上的、仿佛看蝼蚁一般。 胡姬将手边所有的东西都推翻出去,“我已经不是马夫的女儿了,我是国公爷最宠爱的小妾,国公爷说了他从未遇到过像我这样可爱的女人,傻的令他心疼。” “慕青沅,你占了我的位置,你将国公夫人的位置还给我!” 慕青沅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放声大笑起来。 半晌后,她笑够了才说道:“你确实是傻的可爱啊,别说他心疼你了,就连我也忍不住怜惜你。” 胡姬捏紧手指,慕青沅是什么意思? 她稳住心神,“不管你怎么说,国公爷宠爱我的那段经历,很多人都知道,他还带我赴各府的宴会。” 慕青沅听得津津有味,见她不是说了,忍不住催促道:“还有吗?你继续说说啊。” 胡姬弄不懂她的意思,但是也知道,不能再说下去。 “如果你要是想知道我和国公爷的事情,你尽管去问外面的奴仆,我乏了,我要走了。” 说着,胡姬转动轮椅,意图出去。 慕青沅的声音悠悠在她身后响起,“你真的确定那人是江临吗?你可知京中人都是怎么评价江临的?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你口中所说的那人,真的是江临吗?” 胡姬身子一颤,从轮椅上摔下去,口中嗬嗬叫道。 门外的江卓文听到胡姬的声音,忍不住闯了进去。 推开门便见到慕青沅站在远处,而胡姬在地上爬着。 “走,走,快走!” 江卓文顾不上和慕青沅见礼,抱着胡姬匆匆离开。 看着他们母子背影,慕青沅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 瞧瞧,她抓到了那人的狐狸尾巴。 第135章 除夕宫宴 众人见到慕青沅脸上的嘲笑,心中打了个突突。 江知彰小声开口,“娘,你别气坏了身子。” 慕青沅摆了摆手,“无事,晚上还要去宫中参加宫宴,都各自去收拾一番吧。” 下午,江琉等小辈最先来到翠微院。 几人坐在厅中,围着慕青沅乐呵呵说着好笑的事情。 江琉龇着牙,“祖母,您是怎样想起要给我爹取名叫糕糕的?” 糕糕,真是好笑,他要笑他爹一辈子。 花嬷嬷下意识看了眼慕青沅,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生怕她又出现不适的症状。 慕青沅神色有些怀念,“大概是因为,你爹刚出生的时候像块糯米糕吧。” 江琉等人张大嘴巴看着他,一脸不可置信。 慕青沅没好气地瞪着他们,一群不知道她崽可爱的小萝卜头。 “你们别不信,糕糕刚生下来的时候白白嫩嫩的,十分惹人怜爱。” 江琉等人的表情隐隐有些惊恐。 慕青沅只好举例证明,“那时候,我带糕糕出门,外面的人都以为糕糕是个女娃娃。” 江琉身子抖了抖,白嫩的女娃娃? 江珺:“所以,二叔是因为出生时胖乎乎的才叫做胖崽?” 慕青沅笑着点头,将江知彰的取名趣事说给他们听。 江琉笑得前仰后合,口中念念有词,“阿彘阿彘,祖父太促狭了。” 江珺眼睛一转,“你们觉得是糕糕促狭还是胖崽促狭?” 几人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江琉:“那自然是胖崽促狭了,糕糕......” 江琉抖了抖,“思之令人发笑。” “是吗?” “是哇是哇,你们想想我爹现在胡子一大把,有时候我都怕他吃饭吃到自己的胡子。” 江琉说着,起身学着江知礼抚须的样子。 慕青沅笑眯眯地看着他。 江珺不停给这个蠢弟弟使眼色。 但江琉完全接收不到,反而有些疑惑,“姐,你眼抽筋了?” 江珺:“......”没救了,蠢弟弟。 合该被他们爹打一顿。 江琪指了指他身后。 江琉心道不好,咽了咽口水,小心往后瞟了一眼。 只一眼,江琉就生出了吾命休矣的念头,“爹,二叔,你们,你们的乳名其实很好听。” 江知彰扯了扯嘴角,“大哥,今日你我兄弟联手,定要给这小子一个教训!” 江知礼沉着脸点头。 三人在房中犹如猫捉老鼠,江琉躲到慕青沅身后,“祖母救我!” 慕青沅戳着他的额头,“偏偏你促狭。” 江知礼拎着掸子,“娘,这逆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竟然敢取笑长辈,真是,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江知彰跟着点头。 “行了,咱们该进宫了。”慕青沅白了他们一眼,多大人了,还跟孩子一般见识,“琪儿,你乖乖在府中等我们回来。” 慕青沅怜惜地看着江琪。 江琪乖巧点头,“祖母,我省的。” 江知彰咳了一声,“娘,我也不去了,我在家陪琪儿。顺便再做几个拿手好菜,想来你们在宫中也吃不好,正好等你们回来一起吃。” 江琉疑惑地看着江知彰,他二叔不就只会煮面吗? 江知礼听到这话,连忙劝道:“君子远庖厨,二弟有这份心就够了,实在不必如此。” 江知彰恍然不觉,“你们快走吧,别去晚了。” 江家马车到了皇宫门口。 慕青沅下马车后看到宫门口停着各家的豪华马车,心中怅然,许多年没见过了。 全财见到慕青沅,赶紧上去请安,“老夫人万福金安。” 慕青沅看着他,“原来是全财公公,没想到几月不见,公公如今也是青云直上了,恭喜恭喜。” 全财笑得开心,“托老夫人的洪福。” 他这话没说错,皇后娘娘正是因为他接江老夫人有功,才提拔他做坤宁宫的管事太监。 “皇后娘娘请您带着家中女眷去坤宁宫一见。” 慕青沅笑着回道:“那就烦劳公公带路了。” 坤宁宫,慕青沅带着江家人行礼。 符令仪前扶起慕青沅,坐在一旁,“老夫人不必多礼。” “多谢皇后娘娘。” 符令仪上下打量着她,秀眉微拧,“您比上次苍老了些,可是下人服侍的不尽心了?” “老身年迈,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如今也只是数着日子过。”慕青沅笑着摇头,“还未感谢皇后娘娘上次又赐下的两个嬷嬷呢。” 符令仪摆了摆手,“是陛下的命令,本宫也只是听从罢了,那两人若是伺候的不尽心了,老夫人只管打发回来。” 两人说完后,符令仪这才看向江家人。 她看了眼西洲,西洲将准备好的见面礼放在江珺、江瑶、秦月华面前。 符令仪从前也不是没有见过江家的这些女眷,只是都没有现在有灵气。她微微一笑,“您调教出来的孩子,个个讨人喜欢,就连本宫看了也欢喜不已。听说府中的三姑娘还在守孝,这见面礼还请您老人家带回去给她吧。” “那老身就谢过皇后娘娘了。” 符令仪看向江云舒,“本宫听说你的事情了,你很有勇气。” 江云舒福了福身子,“一开始臣妇也不敢,生怕这一举动遭京中人非议,更怕给家族抹黑。” 她看了一眼慕青沅,继续道:“可是,我娘说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会支持臣妇,所以臣妇这才有这样的勇气。” 符令仪看着她,眼中有欣赏,更有一丝羡慕,“老夫人是个很好的娘亲。” “娘娘对于九皇子来说又何尝不是呢?”云安郡主笑着开口。 相比较江云舒,符令仪和云安郡主更为熟识,“听说阿珩明年要下场了?” 云安郡主点了点头,“他年纪小不知天高地厚,且让他知道何为天外有天山外有山。” 符令仪叹了声,“原先我还想着让阿珩当昀儿的陪读呢,可惜了。” 慕青沅眸光一闪,“京中的好儿郎多有胜于阿珩的,娘娘不妨多看看。” 提起这些,符令仪就满脸嫌恶,“我瞧着京中的儿郎没有一个能胜于阿珩的,都是些纨绔子弟、家族败类。” 慕青沅等人面面相觑。 皇后娘娘这么直接的吗? 第136章 你别吃了,我害怕 符令仪不在意她们脸上的神色,自顾自说道:“那莫启明的嫡子,在京中欺男霸女,前些日子竟然惹上了狄次辅的孙女,被狄姑娘狠狠整治了一番。” “却没想到莫启明的夫人还有脸找到坤宁宫,本宫为他儿子做主。” 符令仪自小在边关长大,自然看不惯京中儿郎的纨绔行径,她不仅没有帮莫夫人做主,还将她好一顿训斥。 慕青沅笑了笑,“莫夫人爱重其子,视若珍宝,却不知惯子如杀子。” 符令仪赞赏地看着她,“老夫人,若是她们都能像您这样,那朝中何惧没有能臣?” 聊了一阵子,符令仪便带着江家人前去紫宸殿。 却不想在殿外遇上了徽音公主。 徽音公主看着慕青沅和符令仪走在一起,这两个人都是她讨厌的人,一个抢了她母后的位置,另一个害得她受了奇耻大辱。 符令仪看到她,淡淡道:“徽音也来了。” 徽音公主怒气冲冲看着她,这两人中,她更加厌恶符令仪,只因为她说话实在不动听。 这宫里的女人,何曾有哪一个敢跟她这样说话的?就连德妃都得给她三分面子,只有符令仪不捧着她。 “这是宫宴,本宫是元后所出的嫡长公主,自然要来。” “哦。” 徽音公主气竭,怒火翻涌直上,符令仪竟然只说了一个哦字。 她指着符令仪,“以前母后在的时候,总是提前到紫宸殿中,与命妇交谈,以示我皇家之恩。而你却次次躲懒,实在不堪为后。” 徽音公主这番话不可谓不重。 然而这样的话,符令仪已经听过太多遍了,徽音公主更难听的话都曾说过,不堪为后而已,她并不是很在意。 “本宫是皇上特封、告祭过天地、太庙,接受过文武百官拜见的皇后,公主若是对本宫有意见,只管告去陛下面前。而不是站在这里,手指本宫,行这等目无尊长之事。” “另外,陛下敬重江老夫人,公主作为小辈为何不行礼?” 符令仪出身武将世家,身材自然比一般女子高大,依慕青沅看,符令仪足有一米七五,九头身,放在现代妥妥的超模。 此刻,她站在徽音公主面前,轻掀眼皮,冷漠地看着徽音公主,气势上足够压倒徽音公主。 慕青沅看得好笑,这皇后也是一个妙人。 徽音公主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指了指慕青沅,“本宫堂堂公主之尊,竟让本宫向一个臣妇行礼,她配吗?” 慕青沅刚想开口,余光却瞥到一抹明黄色,她话锋一转,“公主说的没错,老身一介臣妇,哪里能受得了公主的礼。” 说着,她颤巍巍地弯身下跪,“该是老身给公主行礼。” “哼,算你识相。” 慕青沅还未下去,就被符令仪拉起身,“公主纵使不看在陛下的面子,就是论品阶,也断断不用向你行礼。” “符令仪!”徽音公主喝道,“你这个贱人到处跟我作对是不是?信不信我告到父皇面前,让父皇治罪于你!” “住口!” 一道威严的声音骤然响起。 徽音公主不可置信地看向一旁,只见昭庆帝正沉着脸看她。 她连忙给昭庆帝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昭庆帝没理她,反而走到慕青沅面前,扶着慕青沅的另一只手,“姨母,这逆女被朕宠坏了,您别见怪。” 慕青沅笑道:“老身一把年纪怎么会和公主一般见识。老身一见到公主,就想到元后,元后性子贞静娴淑,老身和太后娘娘最是喜欢她那个性子了。” 昭庆帝想到太后在世之时,她就不喜徽音张扬的性子。他看向徽音公主,厉声道:“还不快给老夫人赔礼道歉。” 徽音公主震惊地看着昭庆帝,“父皇!” “别让朕再说第二遍。” 徽音公主不情不愿地给慕青沅行了一礼,“还请老夫人不要同我一般见识。” 慕青沅乐呵呵看着她,“公主快请起,老身眼中公主同我孙女并无二样。” 徽音公主:“.......”死老太婆,谁是你孙女。 慕青沅看着她,笑意不达眼底。 紫宸殿,众人看到慕青沅被皇上和皇后两人搀扶进来,神色不同。 昭庆帝安排慕青沅坐在他边上,慕青沅连忙推辞,“陛下,这不合规矩。” 昭庆帝一锤定音,“朕的话就是规矩,朕倒要看看哪个人敢有异议。” 慕青沅无奈只好坐下。 另一边的江琉等人看得叹为观止,他祖母就是牛,就连皇帝都给祖母面子。 “我觉得我好像有些飘了。” 江珩旋即在他手臂上狠狠一掐,江琉痛得龇牙咧嘴。 “四哥,你还飘吗?” “不了不了。” 宫宴开始,一道道精致羹肴放在了众人面前。 江珺吃了一口后,眉头紧皱,每次宫宴都是提这样的冷炙,她不信有人能吃下去。 她放下筷子,偷偷在席间打量,看看到底有没有人能吃下去。 忽而,她眼角微微抽动,不会吧,还真有人能吃。 让她来看看那位勇士到底是谁。 等江珺看清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人竟是她的亲弟弟。 江珺气不打一处来,眼神像飞刀一样射向江琉。 江琉只顾着吃,毫无察觉。 边上的江珩坐立难安,他忍不住拽了拽江琉的衣袖,“四哥,你别吃了,我害怕。” “怕什么?快些吃。”不然回家要吃二叔做的饭菜了。 江珺气炸了,这个弟弟没救了。 她又去看别人,又看到角落里有个人正在大快朵颐。 江珺眼睛瞪得极大,这人是饿死鬼投胎吗? 那人察觉到有人正在看他,迅速抬起头,捕捉到江珺的视线。 江珺猝不及防和那人的视线交汇,她的心脏扑通乱跳。 一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席卷了她,她愣愣地看着他。 那人收回目光,继续闷头吃饭,只是吃东西的速度慢了下来。 江珺身上的危机感顿时消失,她咽了咽口水,这人到底是谁?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眼神? 宴席过半,慕青沅要去更衣,符令仪让全财给她带路。 更完衣,慕青沅并没有急着回去,反而绕着紫宸殿走了走。 全财笑吟吟问道:“老夫人,可是觉得殿内闷了?” “是啊。”慕青沅指了指边上的高台,“稍后是不是还要在那里看焰火?” “老夫人记得不错,除夕夜赏焰火,是宫中的传统了。” 慕青沅勾了勾唇,“那高台的栏杆瞧着已有了些年头了。” 第137章 摔落 全财点头,“反正自奴才进宫后,没见过这里整修。” 慕青沅笑看着高台上的栏杆,从外面看并看不出什么不同。 只是有些东西的坏,却是从内在开始的,而外人只能见到崩塌的那一瞬。 两人回到殿中,宴会已经到了尾声。 符令仪用帕子压了压嘴角,言语之中多有嫌弃之意,“每年都是这样子,一点新意都没有。” 慕青沅笑了笑,符令仪见惯了边关的辽阔,就再也看不上京城中的匠气。“曾听闻,边关有篝火晚会,参与的人围绕着火堆载歌载舞,可惜老身一生未出过京城,无缘得见这一盛况。” 符令仪透过她的话,好像看到了那些年在边关的岁月。 京中人都说边关苦寒无比,风沙足以将一个城池淹没。 可是那里的人鲜活,从不像京中的人都带上一张伪善的面具,让你不知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符令仪掩下眼中的情绪,“老夫人,该出去赏焰火了。” 高台上,慕青沅看了眼四周的栏杆,果然是多年未曾整修的模样。 余光中,她看到徽音公主一袭红色宫装,正大摇大摆地往他们这边走来。 她扬声对花嬷嬷道:“去跟大少爷说一声,看好琉儿,莫让琉儿乱跑,莫要在台上倚靠栏杆,更不要和他人发生冲突,小心掉了下去。” 花嬷嬷匆匆去找江珏。 淑妃笑意盈盈地看着慕青沅,温温柔柔地开口,“老夫人,怜心多年不见您,没想到昔日宫中雷厉风行的慕女官现如今变成了一位慈祥祖母。” 慕青沅看着淑妃身着碧霞色浮光锦裙,长发用玉簪挽了髻,袅袅婷婷站在她面前。 淑妃原先是太后身边的侍女,性格不争不抢,太后这才将她赐给皇帝。 她惊喜地拉住了淑妃的手,“原来是淑妃娘娘,多年未见,老身差点没认出。” 慕青沅细细打量淑妃,感慨道:“果然还是太后娘娘会选人。” 淑妃眼神温柔,嘴角微微扬起,一副和善的样子,“嫔妾总归没有让太后娘娘失望。” 慕青沅笑着点头。 淑妃看了眼身边的四公主,“茗嘉,你听到没,等会你也紧紧挨着本宫,莫要被人冲撞了。” “嘁。” 徽音公主出现在几人面前,“老夫人真的是杞人忧天。” 慕青沅温声道:“公主,老身这番话虽是有些多虑了,但是不能不小心则个。” 徽音公主不屑地哼了声,走到栏杆前,用力靠上去。 “你们瞧着,本公主出事了吗?” 符令仪皱了皱眉,淑妃开口劝道:“公主,纵使老夫人的话是多虑了,但是此举未免有失庄重。”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跟本公主说话。” 淑妃抿了抿唇,徽音公主在后宫中向来乖张,对她们这些妃子,一言不合就口出恶言是家常便饭。 昭庆帝注意到她们,让白天也过来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淑妃三言两语将事情解释清楚了,白天也一甩拂尘,“哎呦,我的姑奶奶,您怎么不听话呢,若是真摔了下去,可怎么是好?” 白天也说完,就上前拉起徽音公主。 徽音公主甩开他的手,“滚开,本宫自己去和父皇说。” 慕青沅便见着徽音公主走到昭庆帝面前,嘴巴一张一合地说着。 说完,竟然依靠在栏杆上,“父皇,您瞧这老夫人是不是杞人......” 话还未说完,徽音公主倚靠的那个栏杆猛然断裂。 徽音公主不受控制地往后摔去,双手不停在空中挥舞,下意识抓住一截衣袖。 围观的大臣妃子纷纷惊叫出声,昭庆帝竟然被徽音公主抓住衣袖,也跟着摔了下去。 慕青沅眼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手指下意识紧握成拳。 她高喊了声瑶儿。 江瑶脆脆应了声后,取下腰间的软鞭便向昭庆帝飞去。 忽而,有一人比江瑶更快,那人从黑暗中窜出来,提起昭庆帝一甩。 昭庆帝的身子在空中翻滚两圈,眼见着就要狠狠摔在台上。 江瑶的软鞭适时卷起昭庆帝,将他平稳放下。 另一边的徽音公主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被少年拎着衣领摔在了昭庆帝面前。 昭庆帝晃了晃身子,片刻后才回神。他一言不发,面色阴沉地看着徽音公主。 白天也赶紧上前查看昭庆帝,“陛下,您怎么样?来人啊,快宣太医。” 昭庆帝甩开他,他不信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去看看那栏杆是怎么回事?” 他负手而立,看着众侍卫的动作。 不多时,几个侍卫跪在昭庆帝面前,“回陛下的话,这些栏杆均已开裂,只是裂口大小不一。奴才等还在栏杆处发现了几处白蚁窝,想来是这些白蚁啃食的结果。唯有陛下面前的这根栏杆裂隙最大,以寻常力气倚靠自然无恙,若是......” 剩下的话,侍卫不敢说了。 昭庆帝目光微冷,世上还真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慕青沅赶紧跪在昭庆帝面前,“陛下息怒,都是老身乌鸦嘴,这才出了这样的事情,求陛下责罚。” 江家人见状连忙跟在慕青沅身后。 符令仪淡淡道:“陛下,老夫人只是好心提醒,若非公主执意如此,恐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淑妃也跟着开口:“是啊,陛下,老夫人年岁高,她老人家看事情总是多一层的。” 陆续有大臣、命妇给慕青沅作证。 昭庆帝眉头松了松,“朕岂会不知姨母一片好心?今日,又是姨母救了朕。” 他原先从不怀疑慕青沅对他的心,从前,慕青沅就几次舍身救她。 只是,却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记恨他了。 方才听到那两声叫喊,昭庆帝的心彻底放下来了,姨母还是从前那个姨母。 慕青沅连忙摆手,“陛下,老身并没有做什么,全赖陛下洪福齐天。陛下,李太医已经到了,不如让他为陛下看看?” “姨母,朕心中有数。”昭庆帝看了眼江瑶,问道:“那孩子可是阿砚的女儿?” 江知砚一撩袍袖,跪了下来,“回陛下的话,正是微臣的长女。” 昭庆帝看着江知砚不说话,好半晌才说道:“朕一见阿砚就想到老国公爷,阿砚起身吧。” 随便赐下两下物品后,昭庆帝让侍卫将紫宸殿的管事太监都带入刑狱。 第138章 失宠 定国公沈观抓起那少年连忙上前,跪在昭庆帝面前,战战兢兢道:“陛下恕罪,臣的长子言行无状,只因幼时长在狼群中,脑子与常人不同,还请陛下恕罪。” 昭庆帝看着沈观边上的少年,他也不是没有听过定国公府的事情,对于臣子后宅那点子事情,他素来没有什么兴趣,“他叫什么名字?” “沈寒舟。” “身手倒是不错,他能听懂人话吗?” 昭庆帝的话音落下后,沈观有些沉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然而还没等他回答,沈寒舟已然开口,“能。” 昭庆帝挑眉,脸上有些意外,“那你可愿意到朕的金吾卫中任职?” “不要。”沈寒舟想也不想地拒绝,“我要带兵打仗,我要当大将军。” 沈寒舟一番话下来,沈观连忙磕头求饶,“求陛下宽恕,臣儿子脑袋有疾,还请陛下不要同他计较。”说完又狠狠骂了沈寒舟一番,“逆子,陛下面前哪有你张狂的份?还不快给陛下赔罪。” 昭庆帝却哈哈大笑,毫不在意沈寒舟的拒绝,“好小子,定国公府终于又要出了一个武将,有这样的儿子,沈观你有福气了。” 沈观脸上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这样吧。”昭庆帝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朕知道赏你什么了。” “沈观。” “臣在。” “你屡次上折请求立世子,今日朕就特准你立沈寒舟为世子,圣旨即刻下达。” 沈观面露惊骇,“陛下?” 昭庆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嗯?爱卿不愿。” 沈观重重跪了下去,“臣谢主隆恩。” 另一边,徽音公主回过神,跪着上前抱紧昭庆帝的腿,“父皇,这一切都是慕青沅的诡计,是她害我!” 昭庆帝抬脚将徽音公主踢了出去,他面色阴沉地看着徽音公主,“你可真是朕的好女儿啊。” 徽音公主受了一记窝心脚,呜啦一声吐出大口鲜血。 围观的大臣命妇,却没有人敢出一言,为徽音公主说话。 昭庆帝素来宠爱徽音公主,眼下却不顾及她的颜面,当着众人的面前踢她,看来皇上这次是真的气狠了。 徽音公主这才想到,她方才的行为有多出格。 她颤抖地爬起身,“父皇,我......” 话还未说完,白天也就打断了她,语气有些埋怨,“公主,陛下乃是一国之君,龙体贵重如斯,您怎能如此呢?若是陛下有个好歹,这可怎么办?” 昭庆帝冷冷看着她,“看来是朕将你宠的太过了,这才让你有恃无恐。” 说完,昭庆帝招来内侍将徽音公主带了下去。 慕青沅看着徽音公主被内侍带走,以往她总仗着皇帝的宠爱,今日后,她再也没有倚仗了。 白天也立即上前道:“陛下,时辰不早了,您之身关系重大,万不能有丝毫差池,还是让李太医看看吧。” 昭庆帝这才颔首。 慕青沅等人也得以回家。 荣国公府。 江知彰好奇问道,“今日宫宴如何?” 江琉喝了口水,将整件事情绘声绘色说了出来。 “最后呢,还是得要听祖母的话,祖母她老人家聪慧过人,她的眼睛能洞悉这世上的一切。” 江知彰听得目瞪口呆,以眼神询问江知礼。 江知礼点了点头,伸手顺了顺美髯,心中想着,他儿子也是有些许长处的,瞧这口舌多流利。 忽而,他的动作停了下来,不对,口齿伶俐,难不成日后要去说书? 他的脑中顿时浮现出一副,他女儿写书,他儿子在众人面前说书的场景。 想到这里,他身子猛然一抖,喝道:“够了,不要哗众取宠!” 江琉顿时哑火,乖乖坐了回去。 江知礼担心地看着慕青沅,“娘,今日这事公主会不会记恨上您?” “记恨?”慕青沅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她早已经在凌霜那事后,就已经记恨上了我。今时不同往日,单凭她一个遭了皇上厌弃的公主,还翻不出什么水花来。” “更何况,她犯下这么大的错误,还能出来吗?” 江知礼想着昭庆帝的表现,确实是如慕青沅所说这样,也就放下心来。 “今日发生这事,实在是意外。” 江知砚眉心一动,意外吗?他怎么觉得这事是被人安排好的呢? 从故意以言语激怒起徽音公主开始,一步步将徽音公主从皇上最宠爱的公主之位上推下去。 他下意识看了眼慕青沅,慕青沅笑眯眯看着江琉耍宝,好像一点都不知情的样子。 但这真的和他娘没有关系吗? 江知彰见众人话说的差不多了,开口道:“今夜我与琪儿共同做了些美食,咱们一家人一起吃,一起守岁!” 江知彰心头有些开心,这是他们家少有的团圆。 众人连声道好,宫中的菜肴除了精致外,根本无法下口。 饭桌上,江珺将江琉在宫宴上狼吞虎咽的事情说了出来。 江知彰震惊地看着江琉,他不是没有参加过宫宴,“琉儿,那些菜肴真有那么好吃吗?” 江琉点头,和他二叔做的那寡淡无味的面相比,宫宴简直是美味佳肴。 “看来你是吃不下了。”江知彰有些惋惜,很快又打起精神,“琉儿不吃,正好咱们可以多吃些!” 江琉眼睛一转,“二叔,你们做的什么呀?” “自然是美味锅子了。” 锅子! 江琉如遭雷劈,欲哭无泪道:“二叔,你怎么不早说?” 江知彰不解,“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不用理他。”江知砚道,“以自己的小人之心妄加揣度他人,江琉,你的圣贤之道都学到了狗肚子里了。” 江琉红着眼睛站在边上,看着他们吃得火热。 今儿的锅子是辣的,那麻辣鲜香的味道,直往他鼻腔钻。 江琉是悔不当初,早知道不该在宫宴上吃那么多的! 用完饭,慕青沅让白英将她提前准备好的东西取出来。 众人好奇地看着,“祖母,这是什么?” 慕青沅神秘兮兮道:“大富翁!” “今儿守岁,咱们就玩这个!” 第139章 总有秃驴想渡我 大年初一,按例要开祠堂祭祖,慕青沅推脱身子不适,只让江知礼带着江家众人祭拜。 慕青沅又来到了江临的书房中,花嬷嬷和良嬷嬷两人陪在她身后。 良嬷嬷是上次昭庆帝赐下来的嬷嬷,为人不多言语,很是知道分寸,慕青沅便让她在身边伺候。 另一个殷嬷嬷擅厨,慕青沅便让她管着小厨房。 她并不能信得过这两人,只是若是弃之不用,昭庆帝那边也不好交代。 她也只好这样安排。 书房中还是维持原来的样子,还是没有人来打扫,甚至就连她上次吐过的血迹还有。 慕青沅面无表情地将散落在地上的所有纸张,一一捡起。 纸上的笔迹,她十分熟悉,比熟悉自己的更要熟悉他的。 只是这笔迹却没有了原先的凌厉,只剩下平缓。 她很想知道,后面那段她不在的日子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忽然就想到,为什么刚从皇陵回来的时候,她不敢看他的一切。 因为太过于熟悉,太过于刺痛了。 她要记住这种痛,时时提醒自己不能忘记仇恨,要将这种疼痛十倍百倍的还给仇人才对。 既白已经查清是,为何秦仲商会替秦月华定下婚事,都是因为受了江琦曼那个女人的撺掇。 好啊好啊,一味地忍让却没有换来他人的尊重,那就不忍了,她要让他们后悔! “取个火盆来。” 良嬷嬷初来乍到,当即就转身去让下人送来。 慕青沅将江临留下来的东西,一一焚烧。 良嬷嬷透过火光看着她的脸明明灭灭,一会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一会是双眼死死盯着她。 良嬷嬷心下一惊,想要再看时,慕青沅却起身了。 她看着那题着诗的墙发呆,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她现在是真的很想嘲笑他一番,他的脸痛吗?明明说好要让孩子成为京中最恣意的少年,可现在呢? “老夫人,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既白的声音将慕青沅的神思拉回来,慕青沅叹息一声,“走吧。” 朱雀街上,新年的氛围正浓,荣国公府的马车从大街上穿过。 既白赶车赶得极快,良嬷嬷下意识看了眼慕青沅。 只见慕青沅闭着眼睛,手中的佛珠却不停转动着。 倏然,既白“吁”了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既白:“老夫人,前面有一辆马车摔下了山坡。” 慕青沅的眼睛猛地睁开,“快去看看有没有人受伤。” 既白应声下去查看,不多时,既白回来,“老夫人,车夫已死,倒是车厢里的那人还活着,只是......” “只是什么?” “回老夫人的话,那人正是秦大人。” 车厢中顿时安静下来,良嬷嬷下意识看向慕青沅。 她来江家时,正好赶上了江云舒和秦仲商和离的事情,她从没有见过哪家人像江家人这样。 就差敲锣打鼓替江云舒庆祝和离的事情了。 她看着眼中,只觉得十分惊奇。 眼下,她看着慕青沅,不知道这位老夫人会怎样做。 慕青沅叹息一声,“救下吧,纵使他再不好,始终也是月华的父亲。” 大觉寺就在前面不远,既白便将秦仲商带去大觉寺,让寺中的僧人替他请个大夫回来看看。 慕青沅看着秦仲商,额头上的伤口虽然已经包扎好了,但是还能看到点点殷红。 目光下移,右腿腿骨断裂,就算养好,也要变成瘸子了。 可惜了啊,他这光禄寺卿算是当到头了,大雍朝身体有残疾是无法做官的。 秦仲商,你以为这事就完了吗? 等你回去后,你会发现你最宠爱的妾室,和你的管家在床上厮混。 “阿弥陀佛。” 明慧大师的声音突然在慕青沅身后响起,“慕施主。” 慕青沅转过身子,语气颇有些无奈,“大师,我都六十了,你这样神出鬼没地出现在我身后,很容易把我吓死。” 他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人吓人吓死人啊。 明慧大师顿了顿,“施主,请与我出来一谈。” 慕青沅最后看了眼秦仲商后才离开。 “大师要与我谈什么?”慕青沅看了眼他的神色,在他开口前,赶紧补充道,“若是想要跟我说什么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话,就不必了。” “我想大师比我还要清楚,我曾经历过的一切,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大师还是打住吧。” 明慧大师不语,慕青沅继续道:“也别说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以德报怨之类的,世界以痛吻我,我就要把这天戳个稀巴烂。” “更别说,你要替天行道,收了我的话,我又不是妖孽。” 风吹起慕青沅的披风,她脸上的表情有些萧然,“我与他一生行善,却落得这样的结局。” “凡是对江家下过手的人,我要让他们全部都付出代价!” 明慧大师笑了笑,“慕施主,贫僧只是方外人士,不会沾染世俗,你说的这些事情,我亦不会多管。” 慕青沅抿了抿唇,这老秃驴怎么不早点说! “慕施主心善,就算是报仇也是点到为止,不会牵连他人。”明慧大师指了指房间,“秦大人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不。”慕青沅想也不想的否认,她怎么可能是点到为止,她恨不得活剐了秦仲商,“我女儿刚与他和离,他就死了,很容易让别人怀疑到国公府身上,我不能让别人对我女儿指指点点。” 更重要的是,月华也到了该找婆家的时候了,若是秦仲商这时候死了,没得要耽误月华几年。 她断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大师,你不觉得,死亡只是解脱吗?我要让他们全都活着,生不如死的活着才好。” “阿弥陀佛,慕施主戾气太重了,不如皈依我佛,用佛法洗涤心灵,那些罪恶就让它烟消云散吧。” 慕青沅顿了顿,眼角抽了抽,吐出三个字:“神经病。” 明慧大师略微皱眉,秉承着不耻下问的原则,他轻声开口:“何为神经病?” 慕青沅:“......” “我说你脑袋有疾啊!” “原来如此。”明慧大师并不气恼,“慕施主,今日不止是为了秦大人来的吧?” “是,我想知道他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以及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知慕施主会这样问,只是很可惜,江施主什么都没有留下,而我身在方外,对这些事情也只是知之甚少。” “当年的人,都死完了,贫僧亦不知他们是死在暗中之人的手里,还是江施主的手里。” 慕青沅失魂落魄地带着秦仲商回京。 一个小沙弥叫住她,“施主,这是师父让您带回去的东西,他说这是不死草。” 第140章 有意为之 慕青沅带着着不死草回到荣国公府。 不死草,《淮南子》中有过记载的一种能够起死回生的草药,没想到是真的存在。 慕青沅轻轻抚摸它的茎叶,是江临以心头血灌溉,又用心脏作为肥料才长成的啊。 “娘。” “娘!” 江知彰一声声催促,慕青沅不理他,他就一直叫她。 慕青沅这才掀了掀眼皮,“胖崽过来。” 江知彰想也不想地上前,“娘,您在想什么呢?儿子和你说话,您都没听到。” 慕青沅一把揪住他的耳朵,“翻了天了,没看到你娘在想事情啊?” 江知彰哎哟两声,“娘,我错了。” “来干嘛?” 江知彰咳了两声,偷看了眼江云舒,“娘,儿子怎么听说,您今日救了秦仲商那个王八蛋?” 慕青沅淡淡嗯了一声。 江知彰有些不开心,皱着张脸,“娘,您又不是不知道那王八蛋的实在是太过分了,不止是对妹妹不好,还差点将外甥女推进火坑........” 慕青沅按了按眉心,江知彰不停控诉着秦仲商这些年做的好事。 江知砚看到慕青沅神色疲倦,“二哥,够了别再说了。三姐已经与他和离,秦仲商今后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江知彰闭上嘴,江知礼抚着美髯道:“听说是秦家的马车夫,昨夜与人多饮了几杯酒,这才酿成了这桩惨事。” 说到这里,他长舒了口气,“今日起,府中的下人也要明令,禁止私下饮酒,若是因为贪嘴害了主子,那可真是罪过。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驾车不喝酒,喝酒不驾车。”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慕青沅。 这天后,慕青沅的这句话,传遍京城,甚至连会跑的孩子也都会说这句话。 可以说,秦仲商用自己的亲身经历,给众人上了一课。 皇宫中,昭庆帝品味着这句话。 半晌,他勾了勾唇,确实有点意思。 “陛下。”白天也小声叫道,“谢大人来了。” “你也出去吧。” 白天也躬身退了出去,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谢子归给昭庆帝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昭庆帝笑着让他起身,“子归,事情查的如何了?这两件事可有什么联系?” “回陛下的话,紫宸殿栏杆事件,原是紫宸殿的大太监冯春生让两个小太监检查,这两个小太监仗着攀上了宁妃娘娘,便刻意躲懒,没有认真检查就上报了,这才酿成这桩祸事。” “宁妃?”昭庆帝喃喃,宁妃性情跋扈,连带着手中的宫女太监,都是宫中一霸。 这样看,确实没什么问题。 昭庆帝原本喜欢她这样的小性格,只是年纪大了反而觉得有些腻歪了。 “秦仲商的事情呢?” 谢子归咧了咧嘴,“果然不出陛下所料,正是国公府的老夫人所为,她让府中下人故意引着秦大人的车夫饮酒,那车夫宿醉未醒,这才在山间坠落山谷。” 昭庆帝勾了勾唇,这样的手笔,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还有一件事,秦大人府中的爱妾与秦府管家私会,被秦大人发现了,秦大人气得中了风,妾室和管家都被秦大人杀了。” 谢子归眸光一闪,继续道:“这老夫人也是仁慈,还巴巴去救他,若是换了微臣,早就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昭庆帝笑了笑,指着他,“江云舒是她唯一的女儿,被欺负狠了,她焉能不报复?你的性子乖张,而她却不是个心狠手辣的,每每做事都要留一线。” 正因为是处处留一线,这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没有丝毫长进。 昭庆帝顿时心情放松,“今日咱们君臣喝两杯。” 是夜,江知砚来到慕青沅房中。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慕青沅笑吟吟地看着他,“是的,这两件事情都是娘的手笔。” 江知砚眼中有不可思议,“娘,你为何不跟我说?还有秦家那事处理的并不干净。” 江知砚越想心惊,起身就要出去,“我去将尾巴料理干净。” “小四,回来。” “娘?”江知砚疑惑地看着她。 慕青沅招了招手,江知砚坐在她面前的脚踏上。 “你别忘了,你娘可是当年赫赫有名的慕女官,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往宫中递信,先给徽音公主一个小小的教训,让她别有事没事来找我们麻烦。” “这第二件事嘛,这小尾巴自然是留给有心之人看的,女儿都被欺负成这样了,我若是还没有动静,岂不是让人怀疑?” 江知砚点了点头,“既然娘心里有数,儿子就放心了。” “娘,到底是什么人害了你和父亲?” 慕青沅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这些不用你管,娘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江知砚忽然有些低沉,好看的眉眼中,染上一抹阴鸷。 慕青沅不解,戳了戳他的脑门,“怎么了?” 江知砚忽然有些心疼他娘,他将头靠在慕青沅膝上,“娘,你告诉我是哪些人,儿子保证也能做好。” 他不愿让母亲的手沾染这些人的鲜血,没得脏了母亲的手。 “想得美。”慕青沅屈起手指弹了弹他的脑门,“看不起你娘是不是?想当年,娘纵横京城时,你还不知道在哪等着投胎呢。” “说这话,你羞不羞?” 江知砚脸上一红,索性耍起赖,“我不管,反正娘要是做什么事情,一定要和儿子说,不要让我一无所知。” 慕青沅看着他,和江临相似的脸,她的眼睛微微有些湿润,“娘答应你。” 江知砚这才满意,“娘,派人日夜监视荷香院,可是他们有什么不对?” 慕青沅不仅让人监视胡姬的一举一动,还让人监视来往府中的人。 “没什么,只是有些东西想要验证一下。”慕青沅接着道,“凌霜正在金陵,你替娘给她传一封信,我这里有些事情要她去做。” 江知砚点头。 慕青沅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江知砚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微妙,听完后,他有些不确定,小声问道:“娘,你确定吗?” 慕青沅点头,“自然了。” “凌霜现在是我的孙女,也就是你祖母祖父的曾孙女,去祭拜一下,这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吗?” 江知砚挑眉,他可没有见过谁家祭拜是把祖坟刨开祭拜的。 第141章 赌上名声 过了正月,江琉等人也出了孝,而距离县试也没有几天了。 翠微院,傅明正在和慕青沅说这事。 慕青沅有些吃惊,“琉儿也能去参加县试了?” 傅明点头,“让他们一道去吧,也好知道自己的水平如何。” 慕青沅有些说不出话,不是她看不起江琉,他能有什么水平? 她狐疑地盯着傅明看,总觉得傅明是在给他的好大孙挖坑。 傅明笑了笑,继续说道:“还有一事想对您说明,等到阿珏、阿珩考过府试,我想着让他们两人与我家的两个小子去王家。” “王家?” 傅明颔首,“正是琅琊王氏。” 他摸了摸鼻子,“书院事务繁多,我不能安下心给他们授课,不如让他们一起回王家,琅琊文风盛行,对他们一定大有裨益。” 王氏家族传世已有几百年,家族中更是出过几位状元。 听说王家就连家中的管事都有举人之才。 慕青沅这样一想,也觉得这样的安排不错,“那琉儿呢?” 傅明叹了一声,“老夫人,之所以让他们都去王家,也是为了琉儿。” 慕青沅嘴角动了动,“何意?” 傅明起身在房中踱步,“我倒要看看江琉这块朽木能不能雕琢一二,待到阿珏几个走后,琉儿就搬到我傅家,我要时刻把他带在身边。” 傅明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势在必得。 大有要闯出一片天的架势。 慕青沅面上一乐,傅明为了江琉真是煞费苦心,“琉儿若是知道,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傅明不自然地咳了两声,坐下说道:“我要赌上我的名声,一定要将江琉培养出来。” 慕青沅顿了顿,“还是别了吧,琉儿这小子太跳脱了。” 万一真要坏了傅明的名声,真是得不偿失了。 傅明笑着说道:“老夫人,您怕是还不知道,这些日子,琉儿一直都在府里温书。” 他语气中有些自豪,“这说明什么?说明琉儿已经开始有所转变,我相信不出三年,琉儿定能让我们刮目相看。” 慕青沅先是不相信,她的孙子能有这么乖巧,招来良嬷嬷问了问。 良嬷嬷道:“奴婢听凌云院的下人来报,四少爷这些日子日日看书到三更。” 慕青沅倒吸一口凉气,这不可能,这绝对不会是她的好大孙。 傅明面上有着得意,“老夫人,咱咱们去看看咱们的四少爷如何?” 慕青沅当即就起身和傅明两人来到了凌云院。 下人赶紧带着两人来到书房,透过窗户,果然能够看到江琉埋头苦学。 慕青沅虽心中诧异,也只当江琉长大懂事了,她对着傅明点头,“琉儿变得这般上进,你功不可没,今日,我可要好好敬你一杯酒。” 傅明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竟然绕过下人,大步走进房中。 慕青沅和花嬷嬷对视一眼,也跟着进去了。 他们两人站在江琉前面,江琉却仍然没有抬头。 慕青沅面上一寒,双目紧紧盯着他,“琉儿,祖母和你师父来了,你怎么不起身见过?” 江琉的身子抖了抖,头埋的更低了,细如蚊蝇的声音传来,“祖母,师父,我看书呢,你们还是先回吧。” 傅明冷哼一声,上前揪住江琉的衣领,把他拎起。 慕青沅眉毛扬起,“六弦,怎么会是你?你家少爷呢?” 六弦这才将脸抬起,哭声道:“老夫人,不关奴才的事,都是少爷逼奴才做的。” 慕青沅皱眉,“先把他带去翠微院。” 说完,她与傅明两人又去看了江珏和江珩两人,两人也不在房中。 慕青沅却笑了出来,“他们三个现在倒是团结,竟然能一道去玩了。” 慕青沅心情很好,他们三个人脾气秉性各不相同,能一起出去玩,真是让她意外。 “老夫人。”傅明低声喊道,“再有几日就是县试了,此刻不在家中温书,反倒是出去玩乐,岂不是本末倒置?” 傅明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江琉不懂事,他是知道的,可江珏和江珩两人怎么也不懂事了。 慕青沅看他,傅明脸上分明有种是江琉把他们两人带坏的意思。 慕青沅敛下脸上的笑意,语气认真道:“傅院长,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说说。”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 “我瞧着,傅院长对珏儿和珩儿两人抱有极高的期望。” 傅明点头,这一点他从来没有隐藏过。 “那琉儿呢?琉儿读书天资不高,可却是一个乖巧的好孩子,不能拿他与他们两人比较。” 傅明也不是笨人,自然知道了慕青沅的意思,笑着解释道:“我知老夫人的意思,他们三个我都是极爱的,若说我是否有偏心,我可以很坦诚的告诉老夫人,我却有偏爱。” 傅明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然道:“江琉这小子油嘴滑舌,惯会讨人开心。” 慕青沅失笑,恐怕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江琉是他未来女婿吧。 翠微院,江琉三人的小厮跪在地上,一边抹眼泪,一边交代。 “所以,你家少爷这些日子都没有在府里?” 六弦哽咽着说:“少爷,每日末时左右出去,子时回来。” 傅明:“他出去是做什么?” 六弦哑声,不敢再说话了。 花嬷嬷喝道:“还不快说!老夫人面前,哪里有你隐瞒的份?” 六弦害怕极了,“桃夭阁,少爷们去了桃夭阁。” 桃夭阁一听就是什么不正经的场所,慕青沅下意识看了眼傅明。 傅明果然气得胡子乱颤,她倒是不怎么生气,她觉得她的孙子们不会是那样的孩子。 慕青沅轻声安慰傅明,“傅院长别生气,你教导了这几个孩子这么久了,这几个孩子是怎样的人,我想你也有所了解,先别忙着生气。还是等他们回来,好好问问是怎么回事吧。” 傅明悠悠叹息,脸上有些不自然,“亏我此前还那般言之凿凿,老夫人,琉儿给我上了一课啊。” 慕青沅没忍住笑了出声,“怎么?堂堂锦绣书院院长,竟然要对一个孩子投降了?” 不久,江知礼等人来翠微院,江知礼见到傅明时,脸上有着明显的开心。 “傅院长,真是稀客,今日我定要与傅院长痛饮几杯。” 他是真的感谢傅明,把家里的几个孩子都教导的很好,连最不成器的嫡子,也有了很大的进步。 “我怕是担不起国公爷的这声谢。”傅明苦笑道,“有失国公爷对我的信任。” 江知礼心中疑惑,“傅院长过谦了。” 慕青沅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出来。 江知礼面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他就知道江琉是烂泥扶不上墙! 第142章 妓馆温书 “逆子!” 江知礼一把美髯气得乱颤,“真是家门不幸啊,出了这么三个孽障!” “行了,糕糕,你瞧瞧你,一点都不稳重。”慕青沅瞪了他一眼,“不管怎么说,都得要听听他们怎么说吧,若是他们有什么苦衷呢?” “娘,我实在想不到他们能有什么苦衷,眼见着县试已经没有几天了,他们不仅没有在家温书,反而还跑去妓院,还去了好几日。” 江知礼越想越气,恨不得现在就去桃夭阁,把那几个混小子抓回来。 慕青沅懒得看他跳脚,她的目光转到江知砚身上,好奇道:“你瞧瞧你大哥,好像是天塌了一般,你为何这么淡定?” 江知砚笑着将茶盏放下,“珩儿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我自然知道他的品行如何。珏儿和琉儿两个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其中定然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除了江珏这小子心思深沉了些,但是在他面前还是不够看的,他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慕青沅当下不再说话。 时过子时。 江珏三人走到荣国公府外一处僻静的墙根下。 江琉看着他们二人,脸上的兴奋还未散去,“今日真是太刺激了,想来明日这事情就会传的人尽皆知。” 江珩小心看了眼墙壁,“不知为何,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一样。” “阿珩,一看你就是没有做过坏事,现在心里紧张了。”江琉拍着他的肩膀,“别怕,多做几次就习惯了。” 江珩嘴角微微抽动,那他爹可能也会拿掸子抽他的! 江珏轻声道:“赶紧回去吧,别惊动了他们。” 江琉蹲下身子,抽出墙边的砖头,不一会,一个小洞就出现在他们眼前。 不管从这个小洞出爬过多少次,江珩看到这个洞还是觉得心中不适。 这和狗洞有什么区别? 江琉已经率先低下身子,钻了过去,然而他的身子爬到一半就停下了。 江珩心中疑惑,小声问道:“四哥,怎么了?怎么不动了。” 见江琉没有回答,两人对视一眼,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片刻,江琉动了,“没事,快过来吧。” 江珩和江珏两人钻过去后,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只见既白与既明两人正站在他们面前,举着个火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江珩咽了咽口水,糟了,东窗事发了。 他下意识看了眼江珏,江珏却稳如泰山,“祖母睡了吗?” 既白回道:“尚未,三位少爷,请随属下走一趟吧。” 一路上,不管江琉怎么问话,既白与既明两人都不回答。 江琉心中惶惶不安,小声对江珏和江珩说:“等会,你们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身上,说我硬要带你们出去,你们拗不过我,只好与我同去了。” 谁知,江珏和江珩两人也不说话。 江琉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往前走。 翠微院灯火通明,家中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们,就连傅明也在。 江琉腿一软,差点跪了下来,“祖母,爹、师父、四叔,你们还没睡啊。” 慕青沅瞧他都快吓傻了,笑着招他上前,“你们不回来,让我们这些人怎么睡?” 江琉起身走到她面前,喏喏不敢言。 江知礼见他这样就来气,缩头缩脑的不成样子。 他想也不想上前揪住江琉的耳朵,咬牙切齿道:“你如今长本事了,竟然敢带你兄弟去妓馆了。” “爹,快松开,快松开!”江琉龇牙咧嘴地喊痛,“我们不是去玩。” “不是去玩是干嘛,你不会想要告诉我,你去那里温书去了吧?” 江琉嘿了一声,“真不愧是我爹,您怎么知道的?我与大哥、四弟正是在那温书。” 江知礼被他这话气笑了,“真是闻所未闻,竟然有人会去妓馆温......” 话还未说完,便见到江珏和江珩两人从袖中掏出一卷书。 江知礼:“......” 懂了,有备而来,正是防着被他们抓到呢。 “糕糕,快松开琉儿吧。” 江知礼面上一红,松开江琉的耳朵,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江珏和江珩,“珏儿、珩儿,离县试没有几天了,你们怎么能这样胡闹?” 两人低垂着头不发一言。 傅明道:“当着你们祖母的面,我且问问你们,素日里,我就是这样教导你们的吗?” 傅明的语气中有着失望。 江琉一咬牙,一副大义凛然、英勇就义的样子,“师父,不关他们的事情,都是我,是我硬逼着他们陪我一起去的。” “你们要怪就怪我吧。” “不是。”江珏开口,“是我把他们带去的。” 眼见着他们三个人,都在抢着认错,慕青沅笑着打断他们,“行了, 我只问你们,你们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没有!”江琉率先开口。 江珏和江珩两人也说没有。 “你们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意思吗?” 江珏:“我知道,祖母,你放心,我们并未行错一步。” “很好,你们这样说,祖母就信你们的。”慕青沅颔首,微笑着对他们说,“时候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好好准备来日的县试。” 说完,慕青沅瞥了眼傻乐的江琉,“琉儿,趁这几日,你也快些抱抱佛脚吧,祈求县试能得一个好成绩。” 江琉的瞳孔骤缩,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慕青沅,结结巴巴说:“祖母,县试,您,您是说,我也要去参加县试。” 慕青沅笑着点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江琉欲哭无泪地看着傅明,“师父,我觉得我还不行。” 傅明没瞪了他一眼,在场的谁不知道你不行?话到嘴边却道:“无事,就当试试水了。” 说完,打发他们三人回去休息了。 江知礼还有些不满,“娘,怎么就这么容易放过他们了?” 慕青沅笑着解释,“目前,还是县试最为重要。等他们都考完了,再秋后算账也不迟。” 江知砚:“我让人去查一下桃夭阁发生了何事。” “对对对。”江知礼附和道,“珏儿、珩儿都是乖巧的孩子,就琉儿是个惹祸精,这次一定跟琉儿脱不了关系。” 慕青沅几人对视一眼,这三人中,恐怕就只有江琉是个傻白甜。 第143章 抱背之欢 县试一共五场,考完最后一场,江琉三人坐在马车上回府。 慕青沅瞧着他们脸上的疲倦,什么都没有说,只说让他们回去休息,第二日再去请安。 等他们都离开后, 江知砚才把信拿出来。 慕青沅接过后,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凌霜的信写着她在江南的所见所闻,信尾却写到,她前去祭拜江家曾祖父、曾祖母,又重新整修了一下坟墓。 只是有一事不明,曾祖父旁边的叔祖父的坟墓却是空的。 慕青沅放下信,她猜的果然不错,这一切都与江城脱不了干系。 江知砚早在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就看了,见慕青沅看完后,他才问道:“娘,这个叔父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江知礼和江知彰两人紧盯着她。 慕青沅先是叹息一声,而后缓缓道来:“你们父亲出身于金陵的一个富庶人家,原先嫡母一直无所出,这才将你父亲抱到她膝下抚养,你们祖父甚至寻来江南有名的大儒为你父亲授课。” “可惜,这样好的日子在你父亲十二岁那一年便结束了。” “嫡母生下来一个男孩后,便觉得你们父亲挡了她儿子的路,从那以后,你们父亲在家中的日子便苦了起来,那大儒也被你们祖父辞退。” 慕青沅说到这停了一会,才继续说道:“这样的经历,也让你们父亲的心性变得越来越坚毅,尽管被压制,仍旧凭借自己的能力考中了状元。” 她好像还能看到当初意气风发的状元郎在宫中赴宴的情形,鲜衣怒马,举手投足之中尽是端方。 “你们父亲和那个孩子长相相似,当你父亲考中状元后,你们那个蠢祖母甚至还想让江城冒充你们父亲。” “后来,你祖母觉得无法掌控你父亲,便想要将她家中侄女嫁给你父亲,没想到你们父亲毫不犹豫地拒绝,并说出要娶我的事情。” “也正是因此,你们父亲便和他们闹掰了。” 再后来,江城靠着家里的财富在京中谋了一个官,处处和他们作对。 有江临这样的哥哥,江城也不是什么蠢人,只是他的聪明都用来对付江临了,他像他母亲一样,仇恨江临,认为江临抢走了他的一切。 后来昭庆帝登基,四皇子一脉遭到清洗,首当其冲的就是江城,没想到,他却假死脱身了。 江知礼兄弟三人听完这些后,一时间有些唏嘘。 江知礼有些担忧,“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都是一家人,何至于此?” 江知彰跟着点头,这太可怕了。这样一个人隐藏在暗中,想想晚上就睡不着。 江知彰一个不小心,将这话说出口。 慕青沅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那今夜我便让常进盯着你,看看你到底能不能睡着。” 江知彰讪讪笑了笑。 江知砚却关心这个叔父会藏在什么地方。 慕青沅摇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房中的气氛渐渐变得凝重起来,慕青沅看着他们,笑了笑,“别怕,娘会保护你们的。” 江知礼不赞同地看着她,“娘,这话说错了,您今后万万不可操劳这些事情,儿子们如今已经大了,自然是我们保护娘。” 慕青沅笑着转移话题,“对了,那三个孩子去桃夭阁做什么可查清楚?” 江知砚挑了挑眉,面上的表情有些奇怪,“这几日,京中流言四起,莫启明的两个嫡子在桃夭阁上演了一出骇人听闻的抱背之欢。” 慕青沅顿了顿,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是《晏子春秋》的那个抱背吗? 慕青沅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江知彰脸上顿时来了兴趣,“我也听闻了,听说是桃夭阁起火,外面巡逻的兵丁去救火,而那两人只顾着在房中颠鸾倒凤,毫无所觉。直至浑身赤裸地被拖到外面,才被匆匆赶来的莫家人带走。” 京中多人都瞧见了这一幕,兄弟乱伦真是骇人听闻啊。 而这两个男子还是一对嫡嫡亲的兄弟两人。 江知礼顺了顺美髯,“世风日下啊。” 慕青沅以眼神示意江知砚,这事不会与她家三个孩子有关吧? 江知砚点头,十有八九。 慕青沅有些疑惑,他们怎么会对莫家出手,难道是江琉觉得到时候了? 慕青沅问道:“留下尾巴了吗?” 江知砚脸上的表情更是奇怪了,甚至有些骄傲,“没有。” 慕青沅失笑,“咱们的孩子也有所长进了,莫家吃了这样一个大亏,想来会安静些日子。” 江知砚欲言又止,慕青沅心中好奇,“怎么了?” “桃夭阁的这场火烧的奇怪,阁里的姑娘,竟然全都烧死了。” 慕青沅顿了顿,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 “查过吗?” 江知砚叹息了一声,“处理得太干净了。” 江知彰不知道他们两人在说什么,心中又想起一事,“娘,我觉得咱们家好像进贼了,我书房中的名贵物件都消失不见了。” 江知彰话落,江知礼也跟着点头,“我房中好似也有些物件消失了。” 慕青沅看了眼江知砚,江知砚眨了眨眼,“我房中的物件倒是都还在。” 慕青沅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加重了,不会是她的好大孙吧? 慕青沅让他们先回去了。 她找来既白几人,温声道:“原先陛下将你们赐给老身,是为了护卫老身在皇陵中的安全,现在老身已经回到京中了,你们也可以回到宫中,继续做你们的禁军。” “当然,诸位护卫了老身一场,老身心中感激,谢礼也已经为各位准备好了。” 话音刚落,既白带着他们跪了下去,“从陛下将我等赐给老夫人,我等就是老夫人的人了,只听从老夫人一人的吩咐,也只是老夫人一人的护卫,不再是宫中禁军。” 慕青沅看着既白,既白长相英俊,武功高强,为人更是胆大心细,她实在是爱惜。 “诸位不用急着回复,你们都回去考虑考虑,明日再来答复老身也不晚。” 既白起身,“老夫人借一步说话。” 既明带着剩下的护卫出去。 既白从袖中掏出一枚玉佩,“老夫人,我等都是被人从慈幼堂挑选出来,经过精心调教后,才送到皇宫中当禁卫军。那人教我们武功,却不告诉我们他是谁,只是告诉我们,如果有朝一日来到您身边,要用生命护卫您的安全。” “只要将这个玉佩给您看,您就知道了。” 慕青沅颤抖地接过这个玉佩,这是她送给江临的,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她手里。 慕青沅闭上眼,两行眼泪划过脸庞,江临,你到底背着我做了什么。 既白看着她,“老夫人,您尽管放心,我们不是陛下安插的暗探,原先是有的,不过都被我设计除掉了,剩下这几人,您可以全信。” 慕青沅睁开眼睛,“既然如此,你们去替我办一件事。” 第144章 秋后算账 翌日,翠微院中,慕青沅坐在檐下晒太阳。 江琉、江珏、江珩三人头顶书本跪在院中。 江琉瓮声瓮气道:“大哥,阿珩,都是我对不起你们,害得你们也要一起受罚了。” 他心中难过,江珏和江珩两人是祖母认为的乖孩子,若不是为了要帮他,怎么会受到责罚? 不过想到莫北书和莫北画两人的样子,江琉又龇牙笑了出来。 真是大快人心! 江珩偷偷看了眼云安郡主,他就说怎么这几日,云安郡主没有揍他,原来是等着他们考完县试呢。 他心中叹息,“四哥,不怪你,我们是一家子兄弟,你的事情就是我和大哥的事情。” 江珏不发一言。 孟氏瞧着他们也跪了大半个时辰了,心中有些不忍,“娘,还是让让他们起来吧,虽说已经是二月的天了,但是这风还是有些凉的,没得吹坏了身子。” 慕青沅掀了掀眼皮,江琉竖着耳朵在听她们说话。 她笑了笑,江琉原先的性子,十之八九都是孟氏宠出来的。 她看了眼云安郡主,云安郡主倒是还能忍住,她是个能下狠心管教孩子的人。 “行吧,让他们都过来说话吧。” 孟氏面上一喜,忙对着江琉挥手。 江琉麻利起身,也不忘把江珏和江珩两人拉起,“快走,祖母免了咱们的责罚。” 江琉笑嘻嘻走到慕青沅面前,“祖母,您是不是原谅我们了?” 慕青沅板着张脸,“谁说我原谅你们了?你们犯下这么大的错误,难不成以为这样轻飘飘就能被放过吗?” 江琉啊了一声,不知所措地看着慕青沅,又转头看了看孟氏。 孟氏却爱莫能助,能让他们起身,已经是婆母给她的天大面子了。 慕青沅指了指江珏,“你来说。” 江珏抿唇,他知道府中的人都是怎么看待他的,觉得他手段狠毒,为人阴狠。 他不想骗祖母,不敢说出实情,害怕祖母也会像那些人一样看待他,害怕他。 他觉得他没有错,一个奶嬷嬷仗着奶过他,用欺辱他来讨好孟氏,他为何不能出手赶走她? 慕青沅看了眼良嬷嬷,良嬷嬷心领神会,“二位夫人,这春日来了,老夫人交代要将库房中放置久的布料,拿出给府中人裁新衣,两位夫人与老奴同去吧。” 云安郡主心知这是婆母有意支开她们,起身道:“大嫂,咱们去看看吧。” 孟氏不太想走,云安郡主上前一把将她拉起,“走吧。” 花嬷嬷扶起慕青沅,“老夫人,还是回到房中说吧。” 花嬷嬷让白英和白薇两个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江珏跪了下来,江珩也跟着跪下。 江琉眨了眨眼,偷看了一眼慕青沅,也跟着跪下,言语中有些不理解,“祖母,孙儿觉得孙儿没错。” 慕青沅看他,“那你说说。” 江琉立马站起身,“祖母,原来可是您说过的,我可以凭借自己的手,替疯乞丐报仇,为何我这样做了,您还要罚我们?” 少年脸上是蓬勃的朝气,然而眼中却有着迷茫不解。 见慕青沅不说话,江琉继续说着:“莫启明害了疯乞丐一家,莫北书兄弟二人又仗着家世,在京中欺男霸女,这样子的败类人家,难道不该被报复吗?” “您可知道,那桃夭阁竟然在外面采买幼女,被莫北书兄弟二人凌虐而死的幼女不计其数。” “那该死的桃夭阁之所以能红遍京城,就是用这些幼女的鲜血染红的。” 所以,他们放了这把火,不仅要让莫家出这么大的一个丑,还要给这群可怜的孩子一条生路。 “祖母,您说我做的难道不对吗?” 慕青沅和江琉对视,少年的眼睛是山间最清澈的一汪泉水,好似她如果说了不对,飓风就会搅乱这汪泉水。 慕青沅又看了眼江珏和江珩,两个小少年脊背挺得直直的,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你们做的很好,既惩罚了恶人,又救下了一群无辜的姑娘。祖母为你们自豪,同时祖母又有些难过。” 江琉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慕青沅的后半句话。 江珏声音低沉,“祖母,是我的错,原本阿琉只是想寻着这两人,将两人套入麻袋中,暴打一顿,出出气。” “是我觉得,这样的做法只能出一时之气,却不能伤到莫家。” “所以,我带着两个弟弟,进入桃夭阁,近距离观察莫家兄弟。” 见他们两人同时对一个十岁的小姑娘产生兴趣,所以他才决定要这样做的。 “是我设计让这两人做出这样悖人伦之事。” 江珏哑声说完后,便紧紧盯着慕青沅脸上的表情,生怕她露出什么嫌恶的神情。 慕青沅拨动佛珠,江珏倔强又脆弱地看着她,等她的回答。 江珩见她不说话,赶紧开口,“祖母,是我想出要火烧桃夭阁,引来旁人故意发现莫家兄弟。” “你爹和你二叔房中的书画是不是被你们拿走了?” 江琉不自然地咳了咳,“祖母,您别生气,安置这些姑娘肯定需要银子的,我素来花钱大手大脚,当然没有存下。” 慕青沅瞪他,“所以你就选择偷?” “祖母!”江琉跺了跺脚,“您这样说就太难听了,我这是劫富济贫。” “你可真是一个大义灭亲的好孩子。”慕青沅被气笑了,指了指他,“那些姑娘呢?” “祖母,我把我爹和二叔的书画卖掉后,得了好些银子,买了好多宅子。”江琉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下。 “别卖关子了,快说!” “这群姑娘就藏在桃夭阁旁边宅子的地窖中,买这么多宅子,也是为了迷惑旁人。” 慕青沅倒吸了口凉气,“那这群姑娘,你们准备怎么办?” 江琉无辜地看着她,“不知道,祖母您说怎么办?” 三人期待地看着她。 慕青沅捏了捏眉心,“先说你们的事情,旁的日后再说。” 江珏低声道:“我知祖母不想让我们涉险,想让我们行事光明磊落,做一个端方君子,可是,祖母,我们只是以牙还牙罢了,也没让自己受伤。” “事情更是处理得干净,也没有留下把柄。” 他顿了顿,才继续道,“祖父是京中有名的端方君子,可是结果呢?” 第145章 看歌舞 花嬷嬷被江珏这话一惊,下意识看了眼慕青沅,只见慕青沅脸上有着怔愣。 她心中不忍,言语中有些责怪,“大少爷,您这样说话,免得伤了老夫人的心。” 江珏跪在地上,把头埋下去,“祖母,孙儿一时口不择言,还请您息怒。” 慕青沅看着他们,江琉脸上惶惶,江珩和江珏两人不抬头,想也知道这两人并不认为他们有错。 他们真的有错吗? 慕青沅起身,一步步走下去。 他们帮疯乞丐报仇,又救下了那么多姑娘,何错之有呢? 她觉得他们错了,是不是只是因为,他们没有长成她想要的端方如玉的翩翩少年? 还是因为,她一直以江临的标准来要求他们? 慕青沅眼中黯然一片,枉她自诩教育专家呢,却连几个孩子都无法教育。 她自嘲一笑。 江琉看到她这样,上前抱住她的腿,“祖母,您别难过,是我们错了。” 慕青沅心中叹了一声,“在祖母心中,你们还是孩子呢,应该在大人的羽翼下,快乐地生活,不应该沾手这些事情。” 这些肮脏的人做出的肮脏事情,却连累她的孩子,沾染了这摊子事情。 “你们还未完全长成,心智尚且还不成熟,沾手了这些事情,我总怕你们被移了性情。” “心中满是仇恨和怨气的人,心胸怎么会是开阔的呢?你们如今还小,正在建立你们对这个世道的看法。” “经过这一次,你们心中就觉得,这些伎俩足以让你们在与他人的斗争中取胜,是不是算计人心就取代了你心中的圣贤之道?” “孩子们,祖母希望你们能够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而不是局限在仇恨中。” 慕青沅的话犹如惊雷一般响在房中。 三个人愣愣地看着她,心中一片激荡。 片刻后,江珏、江珩两人齐声道:“祖母,我们错了,我们辜负了您的期待。” 慕青沅摸了摸江琉毛茸茸的大脑袋,“这些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晚间,慕青沅拿出既白给她的玉佩,手指轻轻抚摸上面的图案。 心中却想着,这人到底是谁? 教导既白等人武功,竟然还能将人送进皇宫。 她叹了口气,监视了胡姬这么久,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胡姬知道江城的存在吗? 花嬷嬷看她靠在床边,轻声道:“老夫人,您又不睡觉。” 慕青沅这才回过神,笑着将玉佩放在枕下,“想些事情,不是说过不用你值夜了吗?” 花嬷嬷一边铺床一边回道:“老奴已经习惯了,不陪着您,老奴可睡不着。” 她是打心底不放心老夫人,总怕老夫人没有她看着出意外。 花嬷嬷吹灭烛火,“您快睡吧。” 翌日,傅府。 江琉三人看着面色不太好傅家三郎和四郎,心中疑惑,明明去桃夭阁的不止他一人,为何这两人却拎着他问个没完? 他不太乐意道:“既然傅三哥和傅四哥这么好奇,那你们亲自去看看不就得了,何必一直问我?” 傅四郎惊呼一声:“你说什么!” “四哥,你们在说什么?” 傅挽歌带着丫鬟进来,和江珏、江珩两人打完招呼后,看着江琉,又问道:“江家哥哥与四哥说什么呢?” 江琉挠了挠头,“没,没什么,说着玩。” 傅挽歌掩唇轻轻咳了两声。 江琉立马紧张起来,“挽歌妹妹,你没事吧?虽说是二月了,天气还是有些寒冷的,你怎么能在外面乱走呢?还是回屋子里吧。” 傅挽歌抿唇笑了笑,耳根染上了红晕。 江琉胸膛中传来阵阵咚咚声,他竟然想伸手摸摸挽歌妹妹的耳垂。 他的手悄悄抬起,渐渐伸向傅挽歌。 傅三郎眼中精光一闪,一把拉住了江琉的手。 傅四郎拉起傅挽歌,大步往前走,“妹妹,你不是要请江家的几位师兄看歌舞吗,咱们快走!” 江琉一边挣脱傅三郎的手,一边大喊道:“傅四哥,挽歌妹妹身子不好,你别走这么快呀。” 眼见着傅挽歌都走没影了,江琉叹了口气,“三哥,不是要去看歌舞吗?怎么还不走?” 傅三郎冷笑一声,松开他的手,走了出去。 江琉赶紧跟上。 江珩咽了咽口水,小声问道:“大哥,我怎么觉得咱们两个好像有点多余啊?” 江珏勾了勾唇,“走,咱们也去看看。” 花园中,江琉只看到傅三郎和傅四郎两人站在一起,却没有看到傅挽歌。 “两位哥哥,挽歌妹妹呢?” 傅四郎忍无可忍,举着拳头吓唬他,“你小子,少惦记我妹妹!” 江琉眨了眨眼,他没有惦记啊,他只是关心挽歌妹妹的身子。 江珩看着院中的歌舞,拉了拉江珏的衣袖,“大哥,咱们还是去书房吧。” 他总觉得在这待久了,会被师父收拾。 傅三郎轻声在江珏耳边说了几句。 江珏笑了笑,“既然这样,我们就去书房吧。” 歌舞看一会新鲜,看时间久了,就升起了一些疲倦。 从中午看到傍晚,江琉心中很是厌倦,起身要离开。 傅家下人却不让他走,“江四少爷,姑娘吩咐,没有她的话,不能放您走。” 江琉不解,“为什么?” 下人指了指阁楼,“您看,姑娘在看您呢。” 江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傅挽歌清瘦的身影。 他笑着喊道:“挽歌妹妹,我不想看了,我想归家了。” 傅挽歌弯起漂亮的眼眸,冲着江琉甜甜一笑,“江家哥哥,我听说你连着几日去桃夭阁看姑娘跳舞,想来也是一个爱舞之人,所以我这才请了几个班子的姑娘来府中给你表演。” 江流心中熨帖,挽歌妹妹真是一个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我已经看了一下午了,也该回家了。” “父亲跟老夫人说,留你在府中多过些日子,这些日子,你就好好看吧。” 江琉怔怔地看着傅挽歌关上窗,心中忐忑不安。 江琉又转过头,那些伶人又换了一班。 伶人都能休息,可是他却不能。 江琉眼睛一转,计上心头。 “本少爷要去茅房,还不快带路。” 下人急忙带江琉去茅房,“行了,你就在这里等着爷吧。” 说完,江琉一人走进茅房中,仔细观察逃跑路线。 他抱住身旁的柱子,爬了上去,又跃到墙上,直接跳了下去。 他拍了拍手,“想要留住小爷,你们想得美。” 然而还没走几步,几名下人挡住了他的路。 “江四少爷,您走错了路,奴才这就送您回去。” 江琉见势不对,转过身就要跑,没想到那下人的反应更快,紧紧抓住他的手臂。 下人带着他回到房中,指着窗对他说:“您看,就是躺在床上,您也能看到歌舞。” 江琉人傻了,愣在原地。 下人自顾自说道:“我们姑娘真是顶顶好的姑娘,江四少爷,您说是不是?” 第146章 桃夭 琵琶巷。 慕青沅和花嬷嬷两人走在街上,既白不远不近地跟着她们。 花嬷嬷无奈,“您啊,又任性了。” 哪有谁家的老夫人出门不摆仪仗的,偏就带着她和既白两个人。 “这样多好,咱们这就深入群众中。” 慕青沅说完,自己都乐了。 花嬷嬷一头雾水,但也已经习惯慕青沅时不时说出的奇怪之语。 忽而,慕青沅站定了身子。 花嬷嬷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能看到一片废墟。 她心中明白,这就是桃夭阁。 她下意识寻找江琉说的那个宅子,果然在桃夭阁左边看到一个小宅子。 花嬷嬷轻声喊道:“老夫人?” 慕青沅收回神思,笑着道:“走了这么久,有些饿了。走,咱们去吃些。” 慕青沅带着他们二人来到一个卖馄饨的摊子上。 花嬷嬷仔细打量着这个小摊,这是一对老夫妻经营的,虽然简陋,但是桌椅茶碗都擦得干净。 “好香啊。”慕青沅鼻子动了动,“老板,给我们来三碗馄饨。” 老妇人应了声,“好嘞。” 坐在这个方向,正好能瞧见那被烧成了灰烬的桃夭阁。 不多时,老妇人将馄饨端了上来。 慕青沅吃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她吃了几个就不吃了。 见摊子上人少,慕青沅便和这对老夫妻聊起来。 “你们在这里做了多久的生意了?” “有三十年了。” “摊子难免要受到风雨影响,为何不赁间铺子?” 老妇人扔下手中的抹布,上前说道:“您有所不知,原先我们有一个女儿的,我与她爹在这摆摊,孩子就在这附近玩耍。” 老妇人的眼睛渐渐红了,声音也有些哽咽,“可是十年前,我们收完摊准备回家,孩子却不见了,不管我们怎样去找,都找不到。” “这么多年,我们不敢换地方,甚至不敢赁铺子,都是为了要在这里等女儿回来。” “我怕她有朝一日回来了,却找不到我们。” 说完,老妇人嘤嘤哭倒在桌上。 慕青沅从袖中拿出一方手帕递给她,“大姐,孩子会回来的,早晚会回来的。” 离开那摊子,慕青沅等人绕路进了小院。 院子后面的树下,正是地窖所在。 三人下去,果然看到地窖中藏着二十多个年轻姑娘。 慕青沅瞧着她们,最大的不过才十五六岁,最小的也才五六岁。 她尚未开口,年长的那个姑娘走到她面前,“您就是江老夫人吧。” 慕青沅看着她,明明和她家珺儿差不多大的年龄,眼中却是沧桑一片。 她颔首,“你就是桃夭姑娘?” 桃夭先是点头,而后又回过头对着后面那群姑娘们说:“是老夫人来了,你们别怕。” 这群姑娘纷纷上前跪在慕青沅面前,“老夫人,您救救我们吧。” 二十多个姑娘轻声哭泣的声音,传入慕青沅耳中。 她心中一紧,绷着张脸,语气有些严肃,“都别哭了,我自然会救你们的。” 姑娘们顿时不敢再哭,睁大眼睛看着她。 她看了眼桃夭,“我知道你们有的是被父母卖入这阁中,有的却是被拐来的。你问问你身后的这群姑娘,日后有什么打算。” “若是想回家的,我会让人把她安全送回去。若是不想回去的,我也会帮她寻一个营生。” 桃夭:“多谢老夫人,还请老夫人稍等我片刻。” 桃夭回到那群姑娘身边,七嘴八舌的商讨着。 慕青沅觉得有些闷,走到出口处,远远地看着她们。 脸上带着开心的就是有家可回的,眼含羡慕的就是被父母卖掉的。 至于脸上有着忐忑的,则是不知前途的。 江知砚查出桃夭阁的背后老板是三皇子,也正是因为有三皇子做靠山,所以他们才会这么肆无忌惮,甚至敢当街就强抢这些姑娘。 权力至上,普通人连活着都十分艰难。 不一会,桃夭走到慕青沅面前,“老夫人,其中有十个妹妹想回家,剩下的,我们想寻个营生。” “好。”慕青沅轻声答应,又问道,“桃夭姑娘不想回家吗?” 桃夭眼中泪光滑过,她颤声道:“老夫人,我不能回家。我......” “我还要照顾她们呢。” 慕青沅也不多问,“不过还得请你们在这里多待上几日,等府中安排好了,自然会将你们带去该去的地方。” 桃夭跪谢慕青沅。 花嬷嬷扶着慕青沅的手,回到地面上。 地窖的门又一次被紧紧合上,黑暗中那一双闪着期待的目光却死死刻入慕青沅心中。 她的脸色实在难看。 花嬷嬷轻声问道:“老夫人,您没事吧?” 慕青沅摆手,对着既白道:“让人严密监视这个地方,不要被人发现了。” 既白低低应了一声。 又路过方才的馄饨摊,慕青沅脚步停了停,最终什么也没说,叹息了一声后,抬步离开。 翠微院。 花嬷嬷给慕青沅斟了杯茶,“老夫人,您是不是知道那对夫妻要寻的女儿是谁?” 慕青沅一饮而尽,一杯热茶下去,浑身都热了起来。 “是啊,他们要寻找的女儿正是咱们方才见过的桃夭姑娘。” “什么!”花嬷嬷惊呼一声,“怎么会这样?那桃夭阁与那摊子相隔如此之近。” “是啊,就是这么猖狂,他们用桃夭父母的生命威胁她乖乖听话。” 慕青沅神情恹恹,一对苦苦寻找女儿的老夫妻,和为了要保护年迈父母的可怜女儿。 “既然这样,那桃夭姑娘为什么不回家?” “嬷嬷,你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了吗?”江琉从外面进来,边走边说,“自然是怕被发现,连累父母啊。” 桃夭不是不想回家,而是不敢也不能回家。 花嬷嬷脸上一喜,“四少爷,您回来了。” 江琉点头,“祖母,我终于回来了。” 天知道,他这几日过得是什么日子。 每日一睁眼就是看歌舞,他都快看吐了。 每当他想发火时,挽歌妹妹总会适时出现,泫然欲泣地看着他。 “怎么样?歌舞好看吗?” 江琉心有余悸地摆手,“不好看不好看,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看了!” 第147章 开铺子 江琉抱头哀嚎了一会后,又想到了桃夭等人,他赶紧问道:“祖母,桃夭她们怎么办?” 慕青沅:“若是有去处的,就她们送回家里去。若是没有去处的,我自然会帮她们寻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江琉似懂非懂地点头,反正有祖母在,他也就不用再去管后面的事情了。 这时,江珺几个手牵手地走进来。 看到江琉,她们脸上立时换上戏谑的表情。 江珺笑着调侃,“阿琉,傅家的歌舞好看吗?” 江琉立马捂住耳朵,“别提别提!” 江瑶眼睛转了转,“四哥,傅家姐姐真是太体贴了,你爱看歌舞,她就连着几天让你看个够。” 听到傅挽歌的名字,江流放下手,附和江瑶,“是啊,挽歌妹妹真是个好姑娘。” 慕青沅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同情地看着江琉,这小子还不知道以后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呢。 “你们今儿怎么一起过来了?” 秦月华笑着回道:“外祖母,我们想要开一间铺子。” “嗯嗯。”江珺点头,“一间水粉铺子。” 慕青沅打量着她们,陈昭昭是个性子好的姑娘,很容易和江家的姑娘打成一片。 此时又穿着和江家的姑娘们相似的衣服,看着就像是一家子姐妹一样。 她想到上次陈昭昭拿出来的愈痕膏,效果确实很惊人。 “你们有钱吗?” 江珺抿了抿唇,她们当中除了江琪和能存下些私房银子,其余几个每月的月例都不够花呢。 慕青沅一看她们的表情就知道,继续问道:“没有钱,那你们连铺子都赁不起,再加上采买原料,店铺开起来后,铺子里也需要人手。” 慕青沅越说一条,江珺几人的表情越是难看。 忽而,江琉小声说道:“铺子,我前些日子买了很多,你们可以去看看,选一间位置好的当作店铺。” 江珺狐疑地看着他,“你会这么好心?” “姐姐,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江流一脸不高兴,紧接着他又说道,“不过,我确实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江琉一脸讨好地看着江珺。 江珺冷笑一声,她就知道会是这样,刚想开口拒绝。 秦月华说道:“琉表弟,那你先说说是什么要求。” 江琉面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脸上更是有两抹可疑的红晕,他扭扭捏捏说道:“我想要两盒愈痕膏。” 江珺瞥了他一眼,“你倒是想的好,愈痕膏可是我们粉黛阁的招牌。” 江瑶脑袋转了转,“四哥,你要这愈痕膏干嘛用?” 对啊,江珺紧紧盯着他,“快说!”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江琉忽而就变得理直气壮起来,“自然是给挽歌妹妹了,她是老师唯一的女儿,我是她师兄,当然要对她好一些了。” 江琉边说还边点头,不知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江珺几个。 慕青沅看得欣慰,虽然还没有开窍,但是也知道对未来媳妇好了,看来这门亲事是板上钉钉了。 当初定的草率,她也担心过两个孩子会不会不合适,没想到是傅挽歌那个腹黑小萝莉把江琉这个傻白甜吃的死死的。 江瑶哦了一声。 秦月华弯了弯嘴角,“外祖母,这样的话我们就有铺子了,这些日子,我们已经做出来一批愈痕膏还有面脂。” “至于店中的小厮,我们想要外祖母帮我们选几个。” 慕青沅失笑,虚点了点她们,“我当你们怎么来找我呢,原来是想要我帮忙。” 江瑶立马扑进慕青沅怀中,用起撒娇大法,“谁让您是我们最好的祖母呢,祖母自然要帮我们了,您说过的,您会永远站在我们这边的。” 江琪坐在慕青沅旁边,“祖母,父亲他们还不知道,也需要祖母帮着说说。” 慕青沅看着江琪,这孩子自从夏氏去了后,变得更加寡言了,现在眼中又有了些许神采。 慕青沅理了理她的发,“好吧,那祖母就帮你们这一回。” 江珺和秦月华两人对视一眼,也上前抱紧慕青沅,“您就是最好的祖母!” 慕青沅差点被她们勒的断气,还是花嬷嬷把她救了下来。 花嬷嬷绷着张脸,“几位姑娘实在是太不知轻重了,哪里能这样勒老夫人,没得勒坏了她。” 江瑶吐了吐舌头,嬷嬷真是太凶了。 慕青沅:“将你们做好的愈痕膏拿上来给我看看。” 陈昭昭赶紧拿出来,放到慕青沅手中,“老夫人,您瞧瞧。” 一个简简单单没有任何装饰的白釉盒。 慕青沅在手中看了看,就放在桌上,“你们这愈痕膏准备卖多少银子。” “五两银子!”江珺率先开口,“祖母,你别觉得贵了,这可是我们几个做了几天才做出来的。” 这个定价不低,大雍朝虽然国力昌盛,但是普通人家可消费不起一盒五两银子的愈痕膏。 见慕青沅不说话,陈昭昭又拿出一个盒子,“老夫人,您看,这是面脂,可以使肌肤光滑。这个我们想卖三两银子。” 同样的白釉盒子。 陈昭昭的这两样东西,她也用过,效果确实很好,但是就凭这样的卖相就想闯入高端市场,是有些困难的。 江珺拉着慕青沅的袖子,可怜兮兮说道:“祖母,您说话呀。” “祖母看你们这些东西卖的都不便宜,可这盒子为何这样简陋?你们这个定价,对于穷人来说,买不起,对于富人来说,有些不值得。” 秦月华咬唇沉思,片刻后,她问道:“外祖母,那是不是我们将盒子做得精美一些,价钱可以收的高一些,只针对京中的贵族人家?” 慕青沅赞赏地看着她,“月华说的不错,继续说。” 收到鼓励,秦月华的思路越想越开阔,“我们的东西确实是好的,可是现在京中人却不知道我们的东西好。我们可以送几瓶给闺中相识的姐妹,只要她们用了,自然就会相信。” “粉黛阁的名声不愁打不出去。” 江珺拍手,“对对对,月华表妹说得好!我现在就去找人。” 慕青沅按下了她,“别这么着急,你们的盒子不是还没想好该怎样做呢。” 江琪:“我倒是有些想法。” 第148章 改名 翠微院,既白将剩下的姑娘都秘密带了回来。 此时,她们全都跪在慕青沅面前。 瞧着她们怯生生的样子,慕青沅赶紧让她们起身。 “桃夭姑娘,不知你们愿不愿意去脂粉铺子中工作?” 桃夭咬了咬唇,“不知老夫人想让我们姐妹做什么?” 慕青沅笑了笑,“我的几个孙女们想要开一间脂粉铺子,只是铺子中还缺了些能够干活的人,你们中若有能言善道的人,可以在铺子接待来往的贵客,若是不愿意的,可以做些洒扫的事情。” 桃夭心有顾虑,一时间不敢言语。 梨花问道:“老夫人,我们这些人有些已经是阁中的姑娘了,若是被人认出该怎么办?” “这铺子只接待女客,另外呢,每个在铺子里工作的姑娘都要带着面纱。” 桃夭与梨花对视一眼,两人郑重地给慕青沅磕了个头,“老夫人,您的搭救之恩,我等来世就是当牛做马,也会报答。” “哪里用得到来世。”慕青沅挥了挥手,白英上前扶起她们。 “老夫人才不要你们当牛做马呢,只要你们凭借自己双手在这世上堂堂正正活着,老夫人就开心了。” 桃夭哽咽道:“老夫人,您尽管放心,我们定要做这世间最清白的姑娘。” 慕青沅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已经从那地方出来了,你们还叫回原先的名字吧。” 什么花花草草的,实在是配不上这些姑娘。 姑娘们七嘴八舌地说出自己名字,慕青沅却只记得桃夭和梨花两人,一个叫沈妙,一个叫贺小蝶。 慕青沅看她们两人,一个稳重另一个活泛,调教一番也能够用。 “去将几位姑娘都请来吧。” “祖母,我们来了。” 江珺几人刚走到门外,就听到这声,当下就应了一声。 慕青沅笑看她们,“你们来得倒是巧,与这些姑娘们也认识一番,日后,她们可就是你们的人了。” 江珺和江瑶两人兴致勃勃地看着她们,只是看到还有些不足十岁的姑娘时,疑惑地问道:“祖母,怎么还有这么小的孩子?” “两位姑娘,我虽然年纪小,但是很会干活,求姑娘别不要我。” 二丫跪在地上,不停给江瑶和江珺两人磕头。 两人吓了一跳,“你快起来,我们没说不要你。” 慕青沅看了眼白英,白英上去拉起二丫,“别哭了,老夫人面前不许哭泣。” 二丫立马收起眼泪,瘪着张嘴看白英,好不容易憋住了眼泪,却没有想到打起嗝来。 众人忍俊不禁。 慕青沅招她上前,小小的姑娘说是有十岁,但是看着又瘦又小,就是说七八岁也使得。 “日后,你就在我身边伺候吧。” 二丫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二丫给老夫人磕头了,谢谢老夫人,谢谢老夫人。” 慕青沅让沈妙等人退下。 “你们今日来,可是有所进展了?” 江琪将袖中的盒子放入慕青沅手中,有些羞涩,“祖母,您看。” 慕青沅接过来,通体青釉带黄,呈玻璃质,釉薄而清透,光泽较强。 难得的是盒盖顶堆塑花饰,是一个十分精美又带有标识性的盒子。 慕青沅惊喜地看着江琪,“琪儿果然有大才,这盒子十分精美!就连祖母看着也愿意买上一盒。” 江琪小脸上染上些许红晕,乖乖巧巧看着慕青沅笑着。 慕青沅心中一软,掐了掐她的脸,“那铺子内里图,你可画好吗?” 白芍立即上前,将图纸摊在慕青沅面前,“老夫人,您不知道,咱们姑娘为了画这个图纸,竟然晚上都不睡觉。” 白芍嘟着嘴,言语中满是对江琪的不赞同。 说完,她又偷偷看了眼慕青沅,这一点可能是随了她们家老夫人,毕竟老夫人晚上也不睡觉的。 慕青沅点了点江琪的额心,“若是再让祖母发现,你夜间不好好睡觉,就让阖府上下都来跟你说话。” 江琪立马皱起眉头,小脑袋摇了摇,“祖母不要。” 慕青沅见她可怜的样子,将她揽入怀中,“明儿让昭昭陪你一起睡。” 陈昭昭笑得眉眼弯弯,“好啊,若是琪儿你睡不着,我就掏出金针给你扎一扎。” 慕青沅细细看着室内装修图,这想法还是她跟江琪说的。 若是想庇护桃夭阁的那些姑娘,这个铺子一定要极隐私,前院卖护肤品,后院则被隔了许多雅间。 慕青沅看得心中火热,她有预感,这个粉黛阁一定会火遍京城! “昭昭,我跟你说的那些东西,你都准备好了吗?” 昭昭拿出一个瓶子,“老夫人,这几日,我们就做出一瓶来。” 慕青沅接过,上下端详,这一小瓶精油,可耗费了她一暖房中的花。 她打开盖子,一股芳香钻入她鼻腔。 “昭昭,你做的很好。” 秦月华:“外祖母,我有一事不明。” 江瑶也跟着举手,“祖母,我也不明。” 几个姑娘都看着她,慕青沅自然知道她们想问什么。 明明是孩子们小打小闹的玩意,却被她横加干涉,变得有些庞大了起来。 “是祖母有私心,祖母想让你们的铺子不止能庇佑那些无家可归的姑娘,日后还能使更多无依靠的姑娘有个落脚之处。” 房间顿时安静下来,几个姑娘都不再说话,反而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们生来富贵,却不知道,这世间富贵者是少数,多数人就光是活着,都已经很艰难了。 江珺吸了吸鼻子,“祖母,我知道了,您就放心吧,我们定然不会让你们失望。” 说完,几个姑娘又风风火火离开,去安排她们下一步的计划了。 慕青沅看了眼良嬷嬷,“那些姑娘就劳你多费心些。” 良嬷嬷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个江老夫人了,闻言也只是诺诺答应。 夜间,江家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已经被人写在纸上,送到了昭庆帝的桌上。 昭庆帝反复看了十来遍,起身看向窗外。 她永远都是这样,永远同情弱者,永远都学不会心狠手辣。 第149章 放榜 县试放榜那一日,江家人全都在翠微院等着下人来报。 江珏和江珩两人心中淡然,面上并没有丝毫担心。 江琉则是不停在厅中走来走去。 江珺怒拍桌子,瞪着江琉,道:“你能不能消停会?你瞧大哥和阿珩多镇定,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江琉回头看了眼他们二人,果然像江珺说的那样,他心中委屈,“我自然比不得他们两个了。” 本来他也不在乎的,可是偏偏前些日子在傅家的时候,傅挽歌问起他,他跟傅挽歌打了包票,说自己一定会上榜。 挽歌妹妹崇拜的样子,他至今还能记得。 从没有人用过这样的目光看他,他一定不能让挽歌妹妹失望。 江琉的手猛地收紧,心中不停念叨:“祖父啊,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你的大孙啊!” 江珺见和他说不清楚,当下也扭过头,不再看他,免得气死自己。 江珺几人要开铺子的事情,在江家不是什么保密的事情,就连江知礼等人也知道了。 江知礼知道时,只说了句胡闹,其他并没有多说。 江知彰看着她们,“你们要开铺子,银钱可够?不够的话,二叔这里还有。” 话虽然是对江珺说的,但是江知彰的目光却是盯着江琪。 江珺眼睛转了转,甜甜笑了,“二叔真好,回头我就让人去你院中取。” “胡闹。”江知礼顺了顺美髯,“琉儿给你了你们铺子,铺子里的下人,你们祖母帮你们选好了,就连你们制作那些东西的原料,都是从府中采买的,你竟然还敢要你二叔的钱,真是胡闹至极。” 江知礼一发火,江珺立马歇火,她撇了撇嘴,她可以私下里让琪儿去找二叔要。 “来了来了!” 江琉看到江大与江二两人跑进来,连忙问道:“我上榜没?” 江二还来不及喘口气,就大声喊道:“咱们大少爷是县案首!八少爷位列第三!” 江琉抓住江二的袖子,“我呢我呢?我上榜没?” 江二刚喘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开口。 江大就说道:“四少爷上榜了,位列四十。” 江琉先是一愣,而后猛地跳在了江大身上,“你没有看错,小爷当真上榜了?” 对于他来说,只要上榜就够了,至于排在什么位置,他并不是太在意。 江二用力地点了点头,“四少爷真的上榜了!” 江琉兴奋地在屋中跑来跑去,一一告诉房中的每一个人,“我上榜了,我上榜了。” 众人被他的喜悦感染,也不嫌弃他啰嗦,笑着祝贺他。 慕青沅看着江珏和江珩,“珏儿和珩儿这次考的也很好。” 江知礼一把揪住江琉,让他不要再乱跳了,“你还有脸庆贺?” 位列末尾,他的脸都被丢尽了。 此时,他已经忘记了,当初并没有让江琉走科举这条路的想法。 江琉抱住他爹,“爹,儿子已经胜过许多人了,你应该知足,人嘛,知足才会常乐。” 江知礼气得美髯乱颤,指着江琉却说不出一句话。 慕青沅笑盈盈道:“今日江家有喜,给下人们每人多发三个月月例。” 孟氏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娘说得极是,回头我去安排下去。” 她心中不快,两个孩子,庶子考中了头名,而嫡子却考在榜尾。 真是气死她了。 她瞥了眼江珏,如今他已经入了婆母的眼,怕是不容她做什么了。 至于亲儿子,乱蹦乱跳的样子,看着就蠢兮兮的。 她怒瞪了江琉,“还是扣琉儿三个月月例吧,珩儿小他几岁,却排在前面,他这个做兄长的实在是不像话。” 江琉听到这话惊呆了,“娘,为什么?” 孟氏不理他,笑眯眯看着慕青沅,“娘,我去安排厨房安排一下,今日实在是该好生庆祝一番。” 江琉愣愣地看着孟氏的背影,算了,女人心海底针,他永远都不能弄懂他娘的想法。 江流转过身,“祖母,我不在家中吃了,我要去傅家。” 江知礼瞪了他一眼,“不许去,既没有送过拜帖,且又在饭时,你这样贸贸然跑去为何?” 江琉眼珠子一转,“自然是去告诉师父,我上榜了。” 说完,江琉抓着江二,跑了出去。 江知礼指着他,“娘,您看,这孩子就是被您宠坏了,现在一点规矩都不懂了。” 慕青沅笑眯眯看着他,“糕糕说什么,娘没有听清楚,再说一遍。” 江知礼身子一抖,“娘,我哦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 傅家。 江琉原本的兴奋在看到傅家人后,通通消失。 傅夫人连忙让人再加一副餐具,“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是不是还没用饭?” 江琉讪讪道:“我就是突然想师父了。” 傅明差点被饭噎着,想他?这个逆徒日日见他像老鼠见到猫,会想他? 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这个逆徒一直偷看他闺女! 傅明立马放下碗,“阿琉,县试今日放榜,你上榜没有?” 江琉忽然想到傅明是锦绣书院的院长,傅三郎和傅四郎两人小小年纪,就已有了功名。 而他只是过了县试而已,还是榜尾。 他突然不敢说话了。 傅四郎怪笑一声,“不会是没上榜吧?我就知道你不行。” “谁说没有的。”江琉下意识反驳道,“我上榜了,只是在榜尾而已。” 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说完又小心看了眼傅挽歌,害怕她脸上会出现嫌弃的表情。 傅挽歌脸上露出一副惊喜的表情,崇拜地看着江琉,“是吗?江家哥哥,你果然很厉害。” 江琉的腰板悄悄挺直,忙点头道:“江大江二两人都这样说,一定不会错的。” “恭喜江家哥哥。” 傅四郎看着江琉脸上的笑,冷哼一声,挡住他的视线,“不过是县试,有什么好得意的,你可知道我们......” 傅夫人打断他的话,“琉儿确实有了很大的进步,日后可不要懈怠了,仍然还要笃志好学才行。” 江琉放下心来,“师母,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第150章 莫家 荷香院,江卓文一家四口在胡姬房中。 冯氏伺候胡姬喝完汤药后,嘤嘤哭泣起来。 江卓文略有疲倦地按着眉心,“你又怎么了?” “老爷,您也是国公爷的孩子,也是国公府的主子,可是如今呢?咱们一家过得却好像是借住在国公府一样,” 江卓文哪里不知道呢? 以前荣国公府分为两府,他们这府死死压住嫡系。 可是慕青沅回来了,他们落了下风。 见江卓文神色有所松动,冯氏继续道:“老爷,老夫人行事虽然严厉,但也不是全然不讲道理之人。咱们只要敬着她,她也不会为难咱们的,何必要将关系搞得这么僵硬呢?” 自从慕青沅和胡姬两人单独说话后,胡姬就变得有些神神叨叨,嘴里念念有词的。 她侍奉汤药在床前,一步都不能离开。 这样的日子,她真的受够了。 她宁愿在嫡母手中讨生活,也不想伺候这个颠婆子。 “你敢!”胡姬颤颤巍巍坐起身,指着冯氏,厉声说,“只要我还活着,你们就不许去讨好那个女人!” 冯氏表情变了变,“姨娘,您都听到了?” 胡姬喘着粗气,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若是再敢撺掇我儿在那个女人面前摇尾乞怜,我就让我儿子休了你。” 冯氏死死捏住手中的帕子,面上却是恭顺无比,“姨娘说的是,都是儿媳想岔了。” 冯氏说着,倒了杯茶,放入胡姬手中,“姨娘,您喝口水,缓缓。” 胡姬一饮而尽,将茶盏扔到冯氏身上,眼睛转向江玠,“玠儿,县试你考的如何?” 江玠展开折扇,“自然是榜上有名。” 胡姬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眼睛又有了光彩,喃喃道:“只有他的后代才会这么优秀,你别想骗我。” 江卓文一头雾水地看着她,“姨娘,您在说什么呢?” 胡姬看着他,江卓文虽然没有江知砚长得像江临,但是眉眼间还是有些神似的。 是的,如果不是他,江卓文怎么会这么像他。 一定是慕青沅那个死女人是在害她,她故意说这些恶话,就是因为她没有得到老爷的爱。 “慕青沅,我要你付出代价。” 另一边,慕青沅正和既白在书房中说话。 江知砚与谢子归两人进入房中,江知砚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她,“娘,这些事情交给儿子就好,你怎地又关心起来?” “昭昭让您好好休息,您全然不听。” 慕青沅看到他们两个一起进来,眼角抽了抽,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玩在一起的? “你们两人怎么又凑到一起了?” 谢子归轻抿嘴角,脸上浮现出一抹戏谑的笑意,“自然是因为我和江大人一见如故,再见就已是难舍难分了。” 慕青沅倒吸一口凉气,死gay!竟然对她的宝贝儿子下手! 江知砚猛地咳了两声,“娘,您别听他瞎说。”说着,又给了谢子归一个威胁的眼神。 慕青沅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在她面前眉来眼去。 她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吃黄焖鸡米饭。 她木着张脸,“你们谁是1?” 江知砚有些困惑,“娘,你在说什么?” 慕青沅眨了眨眼,收回她的话,她真该死啊,她怎么能对她纯洁的小儿子说出这样的话,还问他谁在上面。 她虎着脸,目光危险地看着他们两个 ,淡淡道:“小四,你可是有家室的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想来你更是清楚,有些事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若是她家小四没有成婚,她对两人的交往也没有什么意见,可是现在她家小四,孩子都这么大了,云安郡主又是个好儿媳。 江知砚、谢子归两人顿了顿。 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又快速移开。 谢子归勾了勾嘴角,戏谑地看着江知砚,“老夫人,以为我们俩?” “难道不是吗?” 江知砚差点要给她跪下,他面色涨红,眼中带着不可置信,咬牙切齿道:“娘,我与云安少年夫妻,感情一直很好,怎能看上他?您真是多虑了!” “我和谢子归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们二人清清白白。” 清清白白兄弟情?慕青沅才不信呢。 江知砚不想将谢子归爱慕他三姐的事情说出来,又见母亲不相信他,无奈道:“您才是我们家里最离经叛道的那一个,您若是再这样,儿子就要让良嬷嬷好好给您念一卷佛经了。” 想到良嬷嬷那古板的语调,慕青沅露出一个假笑,“开个玩笑而已,瞧你还认真了,难道你们真的有什么?” “娘!” 慕青沅立马不再说话。 谢子归认真说道:“老夫人现在做的事情,谢某或许能助您一臂之力。” 慕青沅挑挑眉,还真是少见谢子归这样认真的样子,难道爱情的力量就这样强大? 慕青沅立马敛去脸上的表情,转过头看谢子归,“谢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若是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自然会去府上叨扰。” 谢子归耸了耸肩。 江知砚也不避讳谢子归,“娘,你为何要调查莫家?是不是要对莫家出手?” 慕青沅叹了口气,将这些日子调查的关于莫家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莫启明这个人贪得无厌、沉溺女色。他府中姬妾无数,却仍旧不满足,他们父子三人都是那桃夭阁的常客。” “在外面仗着裴家,买卖京郊附近的官职不算,甚至还侵占赈灾款。” 慕青沅脸色冷如冰霜,这个莫启明还真是一点人事都不干啊。 江知砚:“都有证据吗?” 慕青沅有些疲倦地坐了下去,“有一些,不过这些足以要了莫启明的命。” “尽管他们做的很干净,还是残留些尾巴,而这些尾巴刚好被皇城司的人发现了。”谢子归露出一口大白牙,“老夫人,待您行事后,皇城司自会助您一臂之力。” 慕青沅被他这口洁白的牙齿晃了眼,疑惑地看着他,以往都是她找他办事。 现在竟然送上门来帮她做事。 慕青沅狐疑地看着他,这两人之间真的没有什么吗? 谢子归一脸真诚,“老夫人,您尽管放心,我和江大人确实清白。” “当真?” 江知砚和谢子归两人异口同声,“当真!” 慕青沅冷笑,这样默契,指定有鬼。 第151章 明途 数日后,慕青沅收到一封拜帖。 白英有些纳闷,“老夫人,这人不知道是谁,只说是明途邀您一见。” 慕青沅眼眸一闪,嘴角轻轻一撇,似笑非笑地看着手中的拜帖,“你当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了,明途可是当朝首辅徐行照的表字。” 白英啊了一声,脸色变得郑重起来,“老夫人,徐首辅为何要见您?” “我们可是老交情了。”慕青沅脸上有着明显的嘲意,“看来徐首辅是想和故人叙叙旧了。” 花嬷嬷几人看着慕青沅脸上的表情不太对,小心问道:“那您可要赴约?” “自然要了,故人相邀,岂有不去之理。”慕青沅站起身,“为我更衣。” 草堂茶舍。 慕青沅与徐行照两人对坐。 徐行照笑眯眯地为慕青沅斟了杯茶,“来试试这一盏逢春的味道是不是还像从前?” 慕青沅接了过来,轻轻品尝了小口,“已经不是原来的味道了。” “但却比原来更为可口了不是吗?”徐行照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茶香,“毕竟过了几十年,哪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呢?” “就像是原来的慕女官,竟然也会做这等构陷之事了。” 慕青沅笑了笑,“徐大人这是何意?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徐行照放下茶盏,说起朝堂上的事情。 “今日早朝,多位大臣弹劾裴尚书仗着三皇子的势,在外面横行霸道。” “真真是热闹啊,可惜老夫人却不能得见。” 徐行照叹了一声,好像真的是在为慕青沅不能见到这样热闹的场面而惋惜。 “我不过是民间一老妇,庙堂之上的事情又与我何干呢?”慕青沅瞥了眼徐行照,“倒是徐大人有些意思,竟然和我说这些事情。” 徐行照忽而大笑起来,“你还真是如原来一样,一样的牙尖嘴利。” “别人不知道,可是我却是知道的,我太了解你了,你不会放过他们的。” “可笑裴家现在还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中,等三皇子出手的时候,这事情已经传得满京风雨,压是压不住了。” “紧接着,陛下震怒,下令彻查,他们只好推出一个替罪羊,而这个替罪羊就是莫家。”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怀疑的种子一旦种在陛下心中,日后等待着他们的只有覆灭。” 慕青沅唇角微微勾起,“你揣度圣意的能力倒是较原来有所提升了,看来这么多年,也不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老夫在内阁沉浮数十载,早已经厌倦了这官场,只愿陛下能准老夫回乡,做一个不问世事的渔翁。” 慕青沅垂眸,他如今位极人臣,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他要是真愿意回乡养老,她就把头割下来当球踢。 “今日来找我,不是只为了说这些吧?” “只是想和故人叙旧罢了,瞧我,一时没控制住,多言了。老夫自罚三杯。” 徐行照说完,连饮三杯,“若是江兄还在,咱们几人倒是可以一聚,可惜啊。” “江兄当年是那样的惊才绝艳,可惜天妒英才啊。” 慕青沅眼中浮现出一丝不耐烦,“你既然这么想他,你怎么不下去陪他?” “拉着我啰啰嗦嗦地说这些事情,你难道心中有愧?” 徐行照神色不自然,已经多年没有听到旁人这么不客气的说话了,“我只是愧疚,没有替江兄照顾好他的孩子,可惜了江兄的才华啊。” 慕青沅气笑了,徐行照这是说她几个孩子平庸呢。 “明人不说暗话,今日找我到底是为何?” 徐行照见慕青沅一脸的嫌恶,也不生气,反而笑道:“你我目标一致,不如合作如何?” “你倒是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慕青沅抱胸看他,“可惜我看不上你,更不愿和你这种人同流合污。” 说完这些,慕青沅看也不看徐行照,便寒着张脸出了茶楼。 可是她却总觉得有一道阴冷的视线,一直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她转身对既白吩咐了一声,走进一家店中。 “老夫人,今日没带家中的孩子?” 慕青沅忽而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转过头一看,竟然是莲娘。 她在仔细一看,原来是到了莲娘的铺子中。 她笑着颔首,“是啊,今日我自己出来逛逛。” 莲娘走到她身边,“那正好,我陪着您看。” 慕青沅来了几次都是莲娘招待她的,软糯的江南语调,瞬时抚平了她心中的嫌恶。 她就着莲娘的手,在店中逛起来,看到好看的,就让下人包起来。 又一次走到楼上,那副镇店的头面前,慕青沅悠悠说道:“每次见到这头面都会被惊艳到,莲娘,你这头面当真不卖?” 莲娘露出为难的神色,“老夫人,实在不是妾身托大,实在是不能卖。” 慕青沅也没有强迫她,淡淡说了声,没关系就走下去了。 然而就在转身的一刹那,她又转过身子看了眼,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是觉得头面之后还有人。 “今日就逛到这里好了,莲娘,多谢你的招待了。” “是妾身的福气。” 慕青沅上了马车回荣国公府,马车在门口停了下来。 花嬷嬷撩开车帘看了眼,转过头,皱着眉头说道:“老夫人,崔驸马站在门外,想要见您一面。” 慕青沅实在不想见崔广陵这没担当的男人,于是让车夫调转方向,从后门回家。 却没想到,崔广陵死死拦住马车,大有不见她一面不罢休的意思。 慕青沅无奈,扶着花嬷嬷的手下了马车。 崔广陵激动地看着她,“老夫人,我与徽音已经和离,还请您告诉我凌霜在什么地方,我愿娶她为妻。” 慕青沅看着他,“崔公子是亲自看过凌霜的尸体的,她现在自然是在另一个世界,你若是想要娶她,纵使老身没有意见。” “就是不知道,崔公子的父母愿不愿意让儿子娶一个死人为妻了。” 慕青沅声音清冷,不疾不徐说完这些话。 崔广陵急切地看着她,“老夫人,别和我开玩笑了,您怎么会让凌霜死呢?” “我没有让她死。” 慕青沅淡淡道,崔广陵脸上一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慕青沅话锋一转,“是你逼死了她,你忘了吗?” 崔广陵愣愣地站在原地。 慕青沅不再看他,转身上了马车。 慕青沅没忍住爆了句粗口,“他娘的,没得让人腻歪!” 第152章 烫伤 晚上,慕青沅却一直没有睡觉,只是看着那不死草发呆。 花嬷嬷忍不住催促道:“老夫人,还是早些歇着吧,既白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呢。” 慕青沅摆了摆手,“嬷嬷,你和我说说江琦曼的事情。” 这个女人比胡姬还要张扬,竟然能够攀上威武将军,实在是让她错愕。 花嬷嬷出去把白英叫了进来,“您还是问问白英吧,自从那日后,白英将威武将军府的事情都打探的清清楚楚。” 慕青沅失笑,白英若是在现代,那就是令众明显害怕的第一狗仔。 白英被笑的不好意思,“老夫人,您可别笑奴婢,奴婢可是将威武将军府上上下下摸得清清楚楚的。” 慕青沅笑着点了点她,“那就请我们的白英姑娘跟我们说说。” 白英清了清嗓子,“威武将军郭嘉原先是有一个未婚妻的,那未婚妻正是京中太仆寺卿许大人家的姑娘,只是却不知为何在成亲前夕,两家匆匆退了亲。” “那许姑娘也正是因为退亲的缘故,在京中不受待见,许大人无奈,只好将女儿匆匆嫁去陇西。” “然而,五姑奶奶则顺顺利利嫁入了威武将军府,生下了两个孩子。” 慕青沅的眉头紧皱,“能查到是什么原因吗?” “老夫人,只是有所传言,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白英的脸色变得有些精彩,想了想还是说道,“听说二人曾经在裕王府赴宴时,衣冠不整地被众人发现。” 慕青沅嗤笑一声,这倒是她们母女的惯用伎俩。 “你且留意着她们的动向,若是有什么及时来向我汇报。” 白英低声应了一声。 这时,白薇引着既白进来。 “老夫人,既白回来了。” 慕青沅让她们先行退出,“如何?” 既白表情羞愧,低垂着头道:“老夫人,属下办事不力,跟丢了。” 慕青沅并没有责怪他,“在哪里跟丢的?” “城西的一家镖局。” “没事,你先回去休息吧。” 打发走了既白,慕青沅独自一人沉思。 第二日。 慕青沅带着丫鬟在园中散步,良嬷嬷带着二丫来见她。 慕青沅笑着问,“那些姑娘们,可还乖巧?” 良嬷嬷叹了口气,“乖巧的很。” 一个个生怕被赶出府去,就连她这样的人看着都有些心酸。 慕青沅看她这样子,就知道是何缘故,“就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想来沈妙那姑娘必定和她们说过什么。” 提到沈妙,良嬷嬷脸上有着赞赏,“老夫人,这个姑娘着实不错,可惜了啊。” 这样好的姑娘,却可惜是这样的出身。 慕青沅挑了挑眉,“可是我却觉得,沈妙这孩子未来定然不会差。” 她说这话时,脸上是那么自信。 良嬷嬷不能理解,一个失了贞洁的,曾经还是伎子的姑娘,能有什么未来? 慕青沅不和她解释,招了招手,让二丫上前。 二丫被良嬷嬷教了几日,举手投足中已经有了些规矩。 慕青沅笑道:“这个孩子被你教得很好。” 良嬷嬷脸色僵了僵,她不喜欢这样没有规矩的姑娘,自然是花了大功夫教她。 二丫开口道:“还请老夫人给奴婢赐名。” 慕青沅看她,这几日在国公府养的好,脸上都有肉了,圆圆的大眼睛像山间小鹿一般。 “人间小满胜过万全。”她喃喃道,“从今往后,你就叫小满如何?” 小满给慕青沅磕头,“谢老夫人赐名,小满喜欢这个名字。” 慕青沅笑了笑,又对良嬷嬷道:“陛下让你来我身边,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良嬷嬷忙说不敢。 慕青沅拉着她的手,“我有一事想和你说明,不知你意下如何?” “老夫人有事尽管吩咐就是,奴婢绝无二话。” 慕青沅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到八角跌跌撞撞地往花园中跑,好像在寻她。 她顿觉不妙,“八角,发生了何事?” 八角听到她的声音,喜极而泣,跑到她面前,跪了下来,“老夫人,您快去看看少爷吧,我们少爷被烫伤了。” 慕青沅神色发寒,“小满你跑得快,去将昭昭请到翠篁阁。” 她则带人去了翠篁阁。 八角紧紧跟在她身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昨日,大夫人让人送了两个侍女到翠篁阁,说是放到少爷身边伺候的。” “我们少爷素来不喜欢女子近身,当下就回绝了,谁知道那两个姐姐却不肯走,只说她们说是听从大夫人的话,我们少爷无法决定她们的去留。” 慕青沅一听这话,就知道孟氏打的什么主意,眼中闪过一丝嫌恶。 到了翠篁阁,两个侍女跪在院外,七星则不停围在江珏身边说话。 “发生了何事?” 七星连忙转过身,激动地开口:“老夫人,您可来了!我们少爷被热汤烫着了。” 慕青沅上前查看江珏的手,果然是通红一片,已经肿了起来。 慕青沅心疼不已,她看向江珏:“怎地会这样?” 江珏垂头不语。 七星愤愤不平道:“还是外面那两个女子干的好事。” “我们少爷都说了不要她们伺候,可是她们非要在少爷读书的时候,来给少爷送汤,少爷一时不察,这才被烫到了。” 八角擦了擦眼睛,“这可怎么办啊?少爷还要参加府试呢。” “老夫人,我来了!” 外面传来阵阵脚步声,小满和陈昭昭跑在最前面,江琪等人则在后面追赶。 慕青沅嘴角动了动,看来国公府的体育课得安排上。 她指着江珏对陈昭昭道:“昭昭,你来得正好,快看看珏儿的手。” 陈昭昭一看,就惊呼道,“怎么烫成这样了 ?” “昭昭,你看应该怎么处理,快些开药!” 陈昭昭医箱拿出金针,刺在合谷、内关穴,“我开个方子,你们快些抓回来,将这些草药研成细末,调成糊状,外敷在大少爷的烫伤处。” 江瑶和江珺看着肿胀的伤处,齐齐打了个寒颤,这得要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