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个猎户,我怎么成太子妃了》 第1章 出嫁 林柔的头一抽一抽的疼,耳边传来嗡嗡的嘈杂声,让人愈发的烦乱,她怒喝道:“闭嘴!” 话一出口,不由得心中一突,出口的声音软糯甜腻,犹如娇嗔,陌生的很。 她强忍着疼痛睁开眼睛,瞳孔一缩。 心,直沉了下去。 入目便是身上盖着的一床打着补丁的棉被,破洞之处还有黑色的棉絮露出来。 垂在被子上的衣服袖子也打着补丁,炕上铺着磨得乌黑油光的草席子,边缘处还有许多倒刺。 炕下,黄土的屋地上凹凸不平,墙角的屋顶露着个大缝子,坐在屋里抬头还能望见外头的天儿。 地上站着两三个人,有男有女,皆是一身短打扮,身上的衣服也是打着补丁。 见林柔的目光略过,一个老妇人哭着说道:“让你跟他走,也是没有办法,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你还能活生生的看着老子娘都饿死吗?” 林柔垂眸,淡淡的说道:“当年你们让人牙子把我领走的时候也是这般说的。” 按照林柔的记忆,“她”八岁就被卖到府城的举人老爷家里,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长到十四五岁,却越长越水灵。 精致小巧的脸颊,似蹙非蹙的柳叶眉,琼鼻樱唇,身姿窈窕,纤纤素腰不盈一握,越长越出挑。 举人家里有一位十七八岁的公子,目光不由自主的在林柔身边转悠。 去岁,这位举人家的公子议亲,岳家唯一的要求就是把林柔发卖。 举人夫人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一个丫头而已,她也早就看林柔不顺眼。 她本来想把这小丫头卖到勾栏院里去,看着儿子眼巴巴的眼神,这要是卖到勾栏里,她怕儿子被勾的整天往那里跑。 想卖的远一点,无奈隔壁州府正闹民乱,牙行买卖不好做,现在都不收人。 她打发人去问了好几次,人家都说买到家里浪费粮食,卖又不好卖,举人夫人还要求必定要卖到外头去,人家也没办法。 女方家里催的紧,举人夫人咬咬牙,直接打发了人,把她的老子娘找来,把这个小妖精领回小山沟里去,也算是眼不见心不烦。 举人夫人要求林家把人带回家乡,情愿不要赎身银子,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许他们把人再卖到府城里来。 林家人千恩万谢的把林柔领回家,本以为在附近找个人家嫁了,多少能换几个铜子儿,谁知道把人一领回来,众人见了都摇头。 他们是庄户人家,整天在土里刨食,看老天爷的眼色吃饭的。 一家人从早干到晚都填不饱肚子,林家这女娃子娇娇弱弱的,能干个啥? 还有人起了阴暗的心思,到处跟人说道:“林家这女娃子在举人老爷家干了这么多年,又长的这么娇娇弱弱的美人样儿,那举人老爷家里还能没个男人?谁知道还是不是个黄花闺女?” 此言一出,传着传着就变成了确有其事。 一时间,林柔竟成了无人问津的烫手山芋,嫁都嫁不出去了。 留着她在家里白吃饭,名声还不好听,林老汉一狠心,宁愿搭几个铜板也要把她送出门去。 结果林老汉一说搭钱送出门,反而更坐实了林柔的不清白,一时之间更是无人问津,把林老汉一家愁白了头。 一晃两年过去了,今天一早,林柔到山边去挖野菜,饿得昏倒在山坡上,被个山里的猎户给救了。 这猎户不是本地人,是山那头赵家沟的,叫赵安。 家里兄弟三人,他是家里的长子,却是唯一一个没有娶亲的人。 看着下头的两个兄弟都娶了媳妇儿,每天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赵安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到了晚上就觉得燥热难耐。 可是他赚的钱都被他娘搜刮去了,自己一文钱也没落着,想娶媳妇没有钱,指望家里指望不上,赵安急得双眼直冒火。 没想到今天出来打猎,在山脚下遇到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赵安这个傻大个难得的起了点小心思。 他把林柔背回林家,红着脸跟林老汉商量,他都二十来岁了,到现在也没娶上个媳妇儿,想跟林老汉提亲,就是手里没有银钱。 林老汉简直是喜出望外! 这跟天上掉馅饼也差不多,直接就说一文钱都不要,让他把林柔背走就行。 现在人就在大门外等着,谁知道林柔一听就晕了过去,到现在才醒。 林母小声的劝道:“猎户也没什么不好,偶尔还能吃上肉,你过上了好日子,也别忘了家里。” 林柔心底发出一声冷笑,吃肉?做梦呢?猎户可不是什么好活计,在丛林山野里讨生活,丢了性命的不知道有多少,能安安稳稳活到老的都是凤毛麟角。 林家人这是把她送出门就可以,是死是活根本就顾不上了? 不过,林柔想了想那个救她的猎户,身材高大,背脊宽阔,身形像个铁塔似的,眼眸清亮,应该还可以。 既然是这样,走一步看一步吧。 见林柔答应了,一家人欢天喜地的跑出门去,不过片刻,就领着一个壮汉进来。 林柔仔细的看了一眼,大约得有一米九左右的个头,站在这小屋里举手都能碰到棚顶。 五官还算端正,皮肤黝黑,肩宽腿长,脸上黑红黑红的,带着几分窘迫。 赵安用手挠着头说道:“我是山那头赵家沟人氏,叫赵安,从今儿起,你就是我媳妇儿了,咱俩回家吧。” 说着也不等林柔答应,就走到炕跟前,轻巧的把林柔抱起来,感觉到手里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心下暗自掂量,这媳妇儿太瘦了,得好好的养着。 林柔感觉有一片阴影罩到头上,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像抱小孩儿一样托抱在怀里,她的脸一下红了,这个高度又怕摔下去,只能伸手紧紧的揽住男人的脖子。 林柔的耳边传来男人嗡嗡的说话声:“岳父、岳母,我们三天以后再回门。” 林老汉摆摆手说道:“不用了,你们好好过日子就行,不用回门了。” 好不容易送走一个白吃饭的,现在还要再加一个吗?再说这傻大个一看就能吃,还不得把他们家吃得更穷了。 第2章 家徒四壁 赵安抱着媳妇儿,出了岳父家一路飞奔,生怕岳父反悔把怀里娇娇软软的小媳妇儿给抢走了。 赵安没注意,他们两个前脚刚出门,身后的林老汉就扑过去把大门给关上了,靠在门上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才把人送出门,要是那个傻大个反应过来不要了,可怎么办? 这可真是麦杆打狼,两头怕。 却说赵安抱着媳妇儿跑的满头大汗,直到上了山岗,再越过一道山梁,就是赵家沟,他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低头看看怀里的小媳妇儿,脸色苍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倒把赵安吓了一跳,他早上观察过,他媳妇儿除了娇娇弱弱的,没什么毛病,这是怎么了? 林柔只觉得晕晕乎乎的,胃里直往上反酸水,她心知自己这是饿大劲儿,又颠了半天,“晕车”了。 这傻大个像个牛犊子似的,跑的飞快,吓得她紧紧的抱着男人的脖子,还是觉得颠儿的难受。 几次都想让他停下来,无奈,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力气,赵安兴奋的只顾着跑,根本听不见。 赵安吓得手足无措,好不容易得来个媳妇儿,咋一转眼就变得有气无力的,像快断气了呢。 林柔一看赵安吓得脸色苍白,她挥了挥手说道:“你跑的太快了,我有点受不了,你慢着点。” 赵安不明白的挠了挠头,他也没用媳妇下地走路,他跑的快了为啥媳妇还受不了呢? 不过,这都不是个事儿,媳妇儿咋说就咋干。 赵安把媳妇儿放到一块大石头上,转身跑到后头去,不一会儿就摘了几个野果子回来,把红透的好看的递给媳妇吃,自己拿起一个半青不红的就往嘴里塞。 林柔缓了一会儿,渐渐觉得不那么恶心了,她看了看手里的野果子,没敢吃。 她现在胃里直往上反酸水,这果子要是酸的,只会更难受。 赵安见媳妇儿看着果子不说话,他红着脸有些手足无措的说道:“媳妇儿,你吃吧,可甜了。” 听他说这果子是甜的,林柔试着咬了一口,还不错,她小口小口的把果子吃完了,恶心的感觉才彻底被压了下去。 赵安犹豫的说道:“媳妇儿,这山上不是善地,我们得赶紧下山。” 林柔打量了一下四周,丛林茂密,大树参天挺拔,远处隐隐传来猛兽阵阵的嘶吼声,确实很危险。 她点点头说:“走吧。” 赵安高兴的一笑:“媳妇儿,这回我背着你走吧,我脚程快,一会儿就到家了。” 翻过山梁的时候,赵安的速度依然很快,要是只有他一个人在树林里,他是不害怕的。现在背着媳妇儿,他怕好不容易得来的媳妇被狼叼走了。 即使赵安跑得再快,到家的时候,天也已经黑透了,两个人都一天没吃饭,饿的前胸贴后背的。 赵安把媳妇儿背进自己的小院子,进屋放到炕上,转身去找了一盏煤油灯,点燃了烛火。 赵安虽然没有分家文书,但从十来岁就被迁出了老屋。 他爹在老屋旁边盖了两间茅草房,赵安就自己住在这里。 他从小就比别人有劲儿,十来岁大就能上山去抓野鸡野兔卖了换钱,倒也不愁饭吃,到了十八九岁老虎黑熊也能打得。 有一阵子老屋的人看着他拿回来的猎物眼热,赵安的两个兄弟媳妇儿就撺掇着赵老头儿把赵安找回家。 结果没过多久,大伙就都后悔了。 这个傻大个是能打猎干活,但他也能吃啊,他一个人顶三四个人的饭量,把众人吃的直发懵。 没过两天就找借口把他又撵回了自己家,赵安只是憨厚的笑着也无所谓。 赵婆子倒是总找借口到赵安这里来,见什么拿什么,恨不得一根草棍都拿家去。 即使这样心里还暗暗的可惜,这夯货太能吃了,挣来的钱倒有一大半都填了肚皮,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看着都让人肉疼。 再肉疼也拿赵安无可奈何。 这家伙越长越结实,那身形跟个黑铁塔似的,他又常年在山上跟野兽搏斗,身上不自觉的就带着一股煞气,往众人跟前一站,就让人不由自主的发抖。 老屋的人渐渐的都不太敢招惹他。 如今,林柔瞧着这个家徒四壁的屋子直皱眉。 穷,太穷了。 她身下的炕上铺着稻草,屋里连个板凳都没有,炕上也光溜溜的,就在墙角放着几张皮子,真正的空空如也。 赵安有点不好意思,他也知道自己家里太穷了,跑到厨房里拿葫芦瓢舀了一瓢凉水,咕咚咕咚的灌下去,感觉肚子里有点底儿了。 他家里穷,饭量又大,每次饿的受不了了,就灌凉水,一瓢凉水喝下去,就能好上不少。 赵安摸了摸肚子,他能灌凉水,媳妇不行啊。 跑到墙角的米缸边上看了一眼,还有几把粟米,是他留着打饥荒的。 想到屋里娇滴滴的小媳妇儿,赵安咬了咬牙,抓了一把粟米出来,放到瓦罐里,添上一碗水,跑到院子里抱了一把稻草,把土灶点燃。 因为水少,不一会的功夫,瓦罐里就咕嘟咕嘟的有米香味冒出来,赵安吸了吸鼻子,好香啊。 赵安小时候家里条件还可以,虽然存不下太多的余粮,也不至于吃了上顿没下顿。 他爹娘那个时候对他也挺好,顿顿都能吃饱饭。 后来,他爹他娘又生了两个儿子,情形就变了。 小时候赵安还委屈,渐渐的发现委屈也无用,干脆自己出去找食儿吃。 他天生六识比别人敏感,长年累月的博斗中又练了一副好身手,在山上游走如履平地。 困扰他的是,他力气大食量也大,肚子就跟个无底洞似的,总感觉吃不饱。 可山上的猎物再多也经不住他这样积年累月的扫荡,天长日久下来,山林中的野兽似乎也知道这里有个煞星,都远远的躲开了。 这可苦了赵安,每天只能往远处寻摸,还常常跑空。 想起炕上坐着的小媳妇儿,赵安又是高兴又是犯愁。 高兴的是,他终于有媳妇有家了,犯愁的是,他自己都没饭吃,怎么养活媳妇啊? 第3章 中草药 赵安熬好粥端进屋里,林柔已经饿得眼前有些发花,看见赵安端了一碗粥进来,探头一看是小米粥。 小米粥好啊,伸手接过来就要吃,她的手顿了一下:“你不吃吗?” 赵安摸了摸自己的头,咽了一口口水说道:“我吃完了,这是给你留的。” 林柔点点头,可能吧,这屋里也没个桌子,大概人家在灶屋吃完了。 一碗小米粥下肚,林柔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还有吗?” 赵安顿了一下,摇了摇头,真的没有了,剩下的一把米得留给媳妇儿明天吃。 林柔的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她也知道现在家家粮食都不富裕,肚子里越没有油水,越能吃,一碗粥下肚,她还是感觉空落落的,这挨饿的感觉,对她本人来讲还挺新奇的。 赵安接过碗拿到厨房,犹豫了一下,在碗里装了一碗凉水,一口气喝了下去。 林柔想下地活动活动,走到门口,看到了赵安的动作,她的脚步顿了一下,这男人是自己没吃? 林柔心下叹了一口气,这穷的真是超乎她的想象。 赵安听见身后的动静,转身问道:“你怎么下地走动了?” 林柔被问懵了,下地怎么了? 赵安可惜的说:“吃饱了,别动,要不饭就白吃了,一会儿就饿了。” 林柔?这都是什么论调?她从小到大听说的可都是,“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从来没听说过走两步道还可惜的。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林柔更懵了,这男人把炕上的稻草给她铺的厚厚的,又拿了一张皮子给她盖在身上。 林柔差点跳起来,这是什么东西?这皮褥子硬硬的,还黑乎乎的,这特么能盖吗? 再一看赵安,已经搭着一张皮子要睡着了,林柔…… 说实话,林柔真的觉得松了一口气。 赵安白天表现的对她那样热络,又把唯一的一碗小米粥给她喝,她心里没有感激,只有担心。 这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又是一个从来都没接触过女人的男人,现在把自己背回家,又是他名正言顺的媳妇儿,林柔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但让她在这样的稻草堆上,完成她两辈子的第一次,说实话,她是难以接受的。 只是面对这样一个像铁塔一样的男人,林柔也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如果这男人用强的,自己毫无办法。 没想到,赵安就这样睡了。 林柔:“为什么?” 她以为这个傻大个听不明白,不想,赵安翻了一个身说道:“你是我媳妇儿,怎么也得存点钱,给你扯一身新衣裳,再弄一床被子,咱俩好好的过日子。” 这么个白白嫩嫩的媳妇躺在自己的炕头上,赵安也是浑身燥热难耐,可是他不能这么委屈媳妇儿。 林柔哑然……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亮,赵安就爬起来给林柔做了一碗粥,他打算去山上摘几颗野果子吃。 林柔一把拉住他,把剩下的半碗粥塞到他的手里,示意他喝下去。 赵安黝黑的脸,透出一丝不自然的红色,他窘迫地把碗又塞进媳妇的手里说道:“你吃吧,一共也没有多少,我这么大的个子,喝进去也不顶啥,粟米养人,给你喝正好。” 林柔笑眯眯的说:“这半碗粥可不是给你白喝的,我一会儿要跟你一块上山去。” 赵安惊讶了。 “你跟我一块上山?那怎么行?山路崎岖,你走不动的。” “你背着我去。” 赵安犹豫的摸了摸自己的脑门,不知道媳妇儿为啥一定要去。 林柔笑了:“我认得几味中草药,我们采了去卖钱。” 赵安跳起来,他惊讶的看着林柔,眼神里透着不可思议。 昨天林柔就发现了,赵安不认识中草药,她觉得很奇怪,赵安是猎户,跑山的,怎么可能不认识中药呢? 事实证明,赵安是真的不认识。 昨天他们歇脚的地方就有一株人参,赵安视而不见的过去了,还有几味中药,赵安也无动于衷。 “你为何不采药去卖?可是药铺不收你的药材?” 赵安的眼中有着一丝迷惑:“我不认识这个,倒是也想过采药去卖。”特别如今大型猎物不好找,他也打过这个主意。 可是,“我悄悄的去问过药房里的伙计,人家也不说。就是看见了中药也都是碎渣子,哪里识得?” “那附近没有采药的人吗?” “有啊,人家都是口耳相传的,那是人家吃饭的秘密,不可能随便透露的。” 林柔懂了,她有点想当然了。 现在信息远远没有那么发达,一本《三字经》都是十分贵重的物品,自然不可能人手一本《本草纲目》。 如赵安说的,人家有专门采中草药为生的,是家里一代一代手把手教的,自然不可能告诉别人,砸了自己的饭碗。 林柔的爷爷是老中医,小时候跟着爷爷学过几年,她虽然医术是个二把刀,但中草药她还是认识的。 听林柔说,她认识中草药,赵安惊讶的问:“媳妇儿你是怎么认识草药的?” 林柔忽悠他:“我从小就在举人老爷家里干活,他教儿子读书的时候,我偷偷的跟着学,认字以后就偷偷的翻书看,我看过一本书,书里就有各种中草药的图案。” 赵安了然的点点头,他把林柔送回家的时候,听到了村里人的议论,知道林柔是从举人老爷家里被赎回来的。 原来他媳妇还会读书识字? 赵安看着媳妇的眼神里都带着佩服,他媳妇儿识字啊,都能自己读书的,比他们的里正老爷还厉害。 林柔很庆幸,她小时候看的很多医书都是繁体字,要不然她还真不敢说自己认识字。 既然媳妇有这个手艺,那简直太好了,赵安高兴的把半碗粟米粥一饮而尽,将媳妇儿背在背上,就往山上跑。 他得赶紧去挣钱买米,还盼着多挣点钱,跟媳妇过洞房花烛夜呢。 第4章 上山 赵安背起媳妇,小两口上了山。 隔壁赵安的二弟赵兴旺正站在院子里,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出神。 他心里很纳闷儿,他这个大哥空有一把子力气,成天傻憨傻憨的,究竟从哪里弄来这么个漂亮的小娘子? 看那小娘子的背影,小蛮腰纤细的不盈一握,搂着赵安的手臂露出来的皮肤又嫩又白,比上好的猪油还细腻呢,赵兴旺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口水。 身后传来媳妇孙氏的声音,“一大早的撞客了?在哪发什么昏呢?还不赶紧劈柴。” 赵婆子在屋子里听见二儿媳妇发威,她不高兴的伸手推开窗户,斥骂道:“你个懒婆娘,大清早的,自己不去干活,倒在院子里编派你男人,劈柴着什么急?一会儿去隔壁叫老大过来劈,你男人腰不好,你不知道吗?” 孙氏听见婆婆不高兴的斥责声,缩了缩自己的脖子,灰溜溜的进屋收拾去了。 赵兴财家的李氏在灶间伸头看了一眼二嫂,轻轻的哼了一声,她这个二嫂就是个傻瓜,哪有在婆婆跟前数落人家儿子的?不挨骂就怪了。 话说赵安背着媳妇儿到了山上,秦柔发现这里中草药还真不少。 据赵安所说,他们附近的两个村子里没有采中草药的手艺人,近几年也很少有人过来。 中药也分贵贱,一些不值钱的林柔都不打算要,得赶紧去山梁上把那株人参挖回来,按照赵安说的,人参的价格绝对便宜不了。 赵安背着媳妇儿一口气跑到山梁附近,把媳妇放到昨天的那个青石板上,就站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她。 这被人背着跑,其实也不舒服,林柔坐在青石板上缓了一会儿,下地走了几步路,来到一棵大树底下,她回头对赵安说:“这就是人参苗,你记一下。” 她可不想成天在山里跑来跑去的,把徒弟教会了,她这个师傅就可以闲着了。 赵安疑惑的看着这棵“草”,小小的一株,椭圆形的叶子,叶片上还有点绒毛,中间有个花茎,上面有几个小红疙瘩,这就是人参?不像啊? 他悄悄地问过药店的伙计,人参长什么样?伙计说长的就像个人形,长长的,有胳膊有腿的,这怎么看都是一棵草啊? 赵安犹豫的说道:“这不就是棵草吗?”无论怎么瞧也没有个人形。 “人参是它的根茎,在土里。” 赵安蹲下身就要伸手去薅,林柔一巴掌把他的手打开,怒瞪他道:“你干什么?” 赵安一脸的迷惑:“不能薅出来吗?” “这东西不能这么弄,弄断了根,就不值钱了,你得慢慢的扒,把土都扒开,才能把它拿出来。” 一薅就出来,她早就自己动手了。 赵安恍然大悟,他用粗大的手掌一点点的把浮土扒开,好在大树底下土质松软潮湿,一会的功夫就渐渐露出了根茎。 林柔在旁边不停的指挥着:“慢点慢点,你当心些,人参须子一折就不值钱了。” 一听说折了就不值钱了,赵安扒的特别小心翼翼。 扒了一上午,才算是把人参扒了出来,赵安把它托在手心里细看,果然是个人形,他高兴的差点蹦起来,没错没错,这个东西肯定就是人参。 这下子可有钱买米了,听说这东西值老多银子了,那年有人出二十两银子,买一根人参都没找着呢。 赵安高兴地说:“媳妇,明天我去县城药铺把它卖掉,换来的银钱多买一些糙米,家里就不必打饥荒了。” 明天送过去? “我们离县城很远吗?” 赵安点着头说:“也不是很远,我脚程快,一天能跑一个来回。” 林柔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还是挺远的,问题是今天晚上吃啥? 突然,她的视线停留在一个地方,那里有一排黄绿色的小花,这是山药吧? 林柔跑过去细看了一下,这确实是山药。 她冲傻大个一招手,上! 赵安高兴地问:“这也是药材?能换银子吗?” 林柔笑眯眯的说道:“不但能卖钱,还能不饿肚子呢,这个东西是能吃的。” 一听说能吃,赵安来了精神,他刚要用手扒,林柔说:“这个不用太小心,弄个硬树枝吧,明天把铁锹带来,多挖点回去,可以晒干了,磨成粉,当粮食吃。” 赵安高兴的开始挖,在看到山药的时候,不由得大失所望。 “这东西吃不得,村里的吴大娘一家吃了这个东西,浑身都起红点,特别痒,还恶心呕吐,这东西是有毒的。” 林柔明白了,为什么这里这么多的山药没有人采。原来是有人起了过敏反应。 “这东西不能带皮吃,带皮吃容易起过敏反应,就是你说的中毒。” 赵安半信半疑,林柔给他下了一剂猛药:“这是书上写的。” 这一回,赵安深信不疑,那些写书的小白脸儿虽然禁不住他一根手指头,但心眼儿不少。 赵安把衣服脱下来,包了满满一大包的山药,剩下的打算明天带着铁锹来挖。 林柔纳闷的问:“我没看见咱家院子里有铁锹啊?” 赵安有点脸红,他摸了摸自己的大脑袋,说道:“家里没有田,也没有这些农具,我可以去老屋借。” 林柔叹气,行吧。 赵安把人参放在媳妇儿兜里,背着媳妇往家走,怀里还抱着一大包的山药,沿途还没忘给媳妇儿采点果子吃。 两个人到家的时候,林柔抬头看了一眼太阳,估摸着得有下午两三点钟了,按现在的时间算应该是未时。 赵安把人参收到屋里,跟林柔说道:“媳妇你略歇歇,我去弄那个山药皮。” “我看着你弄。” 她还真不算累,精神头还好。 “ 拿菜刀把这个皮削下来,对了,你家里有菜刀吧?” 林柔有点担心了,这家里穷成这样,连床被子都没有,能有菜刀吗? 这一回,赵安高兴了,菜刀他家有啊,终于有一样东西是家里有的了。 林柔松了一口气,又有点犯愁,这家里太穷了,啥啥都没有,啥时候能添置好啊? 第5章 护着 林柔正在发愁,就听见大门外有一个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喊道:“老大,老大你弄啥回来了?” 那人一边说一边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头发已经白了一半,脸上也都是岁月的风霜,十只手指又枯又瘦,骨头节异常粗大,一看就是长年干力气活的人。 她刚进门,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林柔,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我的乖乖,这是哪来的小娘子? 这小脸白的跟个嫩豆腐似的,这小腰细的,再一看,屁股是屁股,腿是腿的,哪有个庄户人家的样子? 赵安已经羞的满脸通红,站起了身。 他搓着自己蒲扇似的大手,脸膛又泛起了红色,磕磕巴巴的说道:“娘,这是我媳妇儿,我自己娶回家的。” 赵婆子一拍自己的大腿,尖声道:“你个天杀的夯货,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呢,还弄了个白吃饭的回来,你作死啊?” 赵安将林柔护在身后,倔强的梗着脖子,“反正这是我媳妇儿。” 赵婆子看着这傻小子像铁塔似的立在院子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一手去扒赵安,另一只手就要去抓林柔。 没想到赵安灵巧的一躲,将媳妇抱在怀里,大步的往后退了好几步,赵婆子抓了个空。 见赵安第一次敢违背她的意思,赵老婆子不由得大声哭闹起来。 “你个不孝顺的逆子,为了一个小娘子欺负你娘,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她这么一哭闹,顿时老宅里的人都涌到了这个小院子里。 赵兴财的眼睛都直了,天爷啊,他这是见到仙女了吗?这也太漂亮了,连被风吹起的头发丝都那么好看,老大从哪里弄来的这么漂亮的小娘子? 赵安的怒气直往头上冲,他将媳妇挡在身后,瞪圆了自己的眼睛,十根手指交握在一起,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 赵兴财无意中对上了他的目光,不由得一个激灵,老大这眼神他从来都没见过,凶狠残忍,跟山上的野兽一模一样。 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低下头不敢再看林柔。 赵兴旺也转开了眼睛,心中暗自可惜,这么一个绝色的小娘子,倒便宜了老大这么个憨货,真是牛嚼牡丹,浪费了。 赵老头早就上前把赵婆子拉了起来,他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赵安,只说了一句,“现在你也娶媳妇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说完,将手里的烟袋锅子在鞋底上磕了几下,招呼着众人回家了。 赵婆子还是不甘心,她想让赵安把这小娘子卖了,省的放在家里浪费粮食。 对上赵安的目光,她心里一突,跺跺脚,转身回家了。 反正将来有的是机会,等哪天赵安不在家的时候再卖。 临走的时候看了一眼地上的山药,赵婆子撇了撇嘴,这玩意儿猪都不吃,也就是赵安傻了吧唧的又穷疯了才吃这种东西。 林柔从始至终一直没有说话,她倒要看看这男人靠不靠得住,现在看起来还行。 至少知道护着她。 转头看看赵安,林柔摸摸自己的下巴,别说这男人刚刚站在院子里的时候,一身的杀气,倒有点像古书里写的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像模像样的。 只是可惜人家一走他就变了,此刻赵安正傻乎乎的摸着自己的大脑袋,傻憨憨的对林柔说:“媳妇,你放心吧,我会护着你的。” 林柔点点头,忽然一笑,踮起脚尖,在男人的脸上亲了一口,“奖励你的,快去干活吧。” 赵安傻了,他只觉得有个比花瓣还柔软的触感轻抚过自己的嘴角,有仙气吸入自己的口中,直接滑进心头,让他的心突突乱跳。 他的头上顿时渗出了密密麻麻的一层汗,瞬间就将身上的破衣服后背湿透了。 脚上像踩着一团棉花似的,轻飘飘的,脑子里都是刚刚划过嘴角的柔软,还带着一种香甜。 林柔看着他傻呵呵的样子,伸手一推他的手臂,“傻愣着干什么呢?一会天都黑了。” 赵安心不在焉的应着,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看到地上的山药才想起来,他得赶紧把这玩意收拾出来,晚上还没吃饭呢。 林柔站在一边,看着赵安在削山药皮。 山药滑溜溜的,抓着很费劲,不一会儿,手上就有点发痒。 赵安担心的说道:“这东西黏糊糊的,看着不太准成。一会儿我给你做点儿粟米粥,这东西我先吃一顿看看,要是明天早上没什么事,你再吃。” 林柔有点惊讶的看着赵安,她对这个时期的男人多少有一点了解,对照一下原主的回忆,跟她知道的差不多。 “夫为妻纲”,普遍都是以夫为天,像赵安这样的,还真是不太多见。 原主记忆里,村里人打媳妇儿不是什么新鲜事,还有罚媳妇儿跪着的,甚至还有发卖的,能做到让妻子吃饱饭,平常喝骂几句不动手的,就算是好男人了。 这个赵安…… 赵安仿佛察觉到了媳妇探究的目光,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他憨厚的说:“我有一回去镇上听人说书,那先生说夫妻一体,那意思大概是说媳妇跟我是一个心眼儿,那听媳妇的,就是听自己的。” ??还能这么解释? 林柔无语了,不过这想法是正确的,值得表扬。 赵安红着脸看着他媳妇儿,目光亮晶晶的,好像在期盼着什么。 林柔拍拍他的头发,“好好干活,明天再奖励你。” 赵安的眼中露出一抹失望,像一只大型犬突然失去了精气神儿,瞬间无精打采的。 林柔看着他无语,只能低头飞快的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赵安的嘴角咧开了,心瞬间膨胀起来,热乎乎的。 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很多,干的越来越起劲。 在林柔没注意的地方,他的眼神闪过一抹流光。 果然跟媳妇儿只能软着来,他终于也是有人疼的人了。 而隔壁老屋里,老两口和小两口的话题都没离开林柔。 第6章 当年 赵婆子回到屋里连摔带掼的生气,“那个该死的夯货,自己都把自己吃穷了,还弄个小娘回来,到时候连根毛也剩不下,真是气死老娘了。” 赵老头坐在炕沿边上,吧嗒吧嗒的抽着自己的旱烟袋,他看了老婆子一眼,心里知道她是心疼那点儿嚼头。 “那女娃子瘦的一阵风都能吹走,她能吃多少粮食?你也没瞅瞅老大都多大岁数了? 老二家的大妮子都五岁了,老三家的小宝都三岁了,你还能总不让老大娶媳妇?” 依赵老头说这样就挺好,也不用他们操心,也不用他们拿钱,老大能自己弄个媳妇回来,也省得村里人在背后嚼舌头根儿。 赵婆子还是有些气不过,可是赵安那么个壮汉,她也拿他没办法。 赵婆子心里也是明镜的,她从前敢跟赵安动手,是知道自己是他娘,这傻小子不敢还手。 现在,想起刚刚赵安凌厉的眼神,赵婆子心里一突。 她悄悄地压低了声音:“孩子他爹,你说那个夯货会不会知道当年的事?” 赵老头怒声道:“你胡说什么?”他探头看了看外头,也压低了声音说:“他刚出生就被咱们抱回来了,他能知道什么?” 赵老婆子难得的有些心神不宁,她忧心忡忡地说:“当年客栈里的那个女人,明显就是个贵人,听说还是什么姓王的员外家的大老婆。 身上穿的那衣裳在太阳光底下比天上的彩虹还好看呢,我这心里总不踏实,人家不会来找咱们算账吧?” 赵老头不耐烦的说:“你胡咧咧个啥呀?她要想找咱算账,不早就来了?这都过了二十多年了,人还在不在都两说呢?” 这话也对,没准那个王员外家的大老婆回去又生了几个儿子,这个早产的自然就不要了。 提起这个赵老婆子就生气,“人家都说女人生孩子七活八不活,这个夯货八个月就出来了,抱到家里,咱俩把他养大费那个劲呢。 早知道咱能有自己的儿子,还养这个夯货干什么?” “行了行了,过去的事你就别提了,不过,这事儿哪说哪了,以后不许你再说了。” 赵老婆子拿起鸡毛掸子掸了掸身上的灰,“行,不说了。那个小娘子就让他留着?” “你说话注意着点儿,那是咱家大儿媳妇儿,以后他俩不得孝顺咱吗?你弄那么僵干什么?” 赵老婆子不服气的说:“我一想起当年养那个夯货费的那个劲,就气不打一处来。” 赵老婆子嘟囔着出去了,到院子里一看又来气了,扯着大嗓门就喊:“老二家的,老三家的?这都死哪去了?冷锅冷灶的,作死呢?” 老二媳妇孙氏正在屋里生气,“你那一双狗眼瞅着别人家的婆娘拔都拔不出来!瞅瞅你那熊样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 赵兴旺斜倚在炕头上,闻言冷笑:“我是狗,你是什么?这么多年了,连生了三个丫头片子,连个带把的都没给老子生出来,你还有脸说?再生不出来儿子,就给老子滚回你娘家去,老子一纸休书休了你!” 孙氏的气焰顿时低了下来,她缩了缩自己的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没给赵老二生个儿子,这就是她的罪过,赵老二要是把她休回娘家,那是谁都说不出来什么的。 耳听的婆婆在院子里喊,孙氏连忙低着头出去了。 赵兴旺摸着自己的下巴,还在回味着刚刚看到的那个小娘子,那一身肉皮嫩的,啧啧,可惜便宜了赵安那个憨货。 就那么个傻子,他懂得什么?可能连哄小娘子都不会,要是……,赵兴旺心里动了动。 听见婆婆喊李氏也抱着小宝走到门口,她轻言细语的说道:“娘,小宝困了,既然您饿了,我让他等会儿再睡。” 一听说宝贝金孙困了,赵婆子立刻挥挥手,“这里用不着你,赶紧进屋去哄我的宝贝孙子睡觉。” 孙氏站在厨房门口,羡慕的看着李氏抱着孩子进屋去了。 再想起自己家里的那三个死丫头片子,她就恨得牙痒痒,怎么就没有一个带把的呢? 西院里,赵安先熬好了粟米粥,用粗瓷碗盛出来,给媳妇端到炕沿边儿。 自己再跑回去把削好皮的山药都放进瓦罐里,在大灶底下添上柴火,开始煮。 林柔看着炕沿边上大海碗里的粟米粥,她没有动筷子。 赵安跑进屋想看看媳妇吃的怎么样,结果正见着媳妇坐在炕沿边上发呆。 他不自然的搓了搓自己的手掌,小声的问:“是不是喝不下去?要不我上老屋给你找一块咸菜疙瘩?” 林柔只是在琢磨事儿有点走神,闻言连忙说道:“不用,我喝点粥就行。” 赵安跟老屋的关系,她也看明白了,绝对算不上融洽。 她如今反倒松了一口气,以赵安如今跟老屋的关系,她不用到婆婆面前去立规矩,这倒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至于家里暂时的困难,都是可以想办法解决的。 林柔看赵安还是站在那不动,嫣然一笑说道:“我等你一起吃饭。” 赵安的眼中瞬间爆发出明亮的色彩,他高兴的“唉!”了一声,转身就往厨房跑,得把火再烧的旺一点,让饭快点好,他媳妇还等着他吃饭呢。 看着这傻小子转身跑出去的背影,林柔皱起了眉头,卖了这颗人参,两个人的生活应该有所改善,就怕老屋那边…… 林柔转了转眼珠,望着窗外的一堆山药皮出神,也许可以想个办法,彻底的分家,单独立一户,很多事就好办了。 但是这事儿直接去找赵家是不行的,看来还得想点别的法子。 趁着天色还亮,赵安将瓦罐搬到了炕沿上,小两口坐下吃饭。 “咱们俩成亲要到衙门里去备案吗?” 古代成亲也是有法律程序的,只不过关于这一点,林柔不太了解。 现在的这个大齐朝她听都没听过,了解什么的,更是无从谈起。 第7章 布口袋 赵安正打算吃饭,听媳妇问起这个,他摇了摇头:“不用,哪天咱们俩去老族长那里上个族谱就行了。” 原来是这样。 林柔喝了一口粥,又拿了一块山药吃了,没滋没味的,她问赵安:“没有盐吗?” 这别的能没有,盐得吃啊。 赵安小声说:“没,没有。” 好吧,这个家穷的真的只剩一座漏了天的茅草屋了,哦,还剩一把钝菜刀。 林柔再看看自己,除了一身露着补丁的破衣服,啥也没有。 她伸手拍了拍赵安的肩膀,他们俩真是难兄难弟啊,这日子过的…… 赵安是饿急,他体会不到媳妇的感慨,自己把一瓦罐的山药都吃了。终于吃了一顿饱饭。 他是真能吃,反正山药有的是,这回也不心疼粮食了,吃饱了收拾了碗筷,就跑到院子里,把墙角的那块百来斤重的大石头举起来,满院子跑,却被林柔喝止了,刚吃完饭,不能够剧烈运动。 赵安把石头放回去,垂着头进屋了。 林柔捂着鼻子,把炕角上的一堆皮子翻了一遍,“怎么不拿去卖掉?” “这个人家不要,他们说只收新鲜的,这个弄不了。” 林柔若有所思,也不是不能弄,只是得买点硝石回来。 忍着刺鼻的味道,林柔把皮子一张张的整理好,突然有什么东西从皮子中间掉了出来。 拿起来一看是一个巴掌大的小口袋,灰扑扑的,一点都不起眼儿。 这么小的一个布口袋,能装什么? “哪来的?” 赵安拿起口袋漫不经心的翻弄了两下,“不知道,听我娘说我出生的时候就带着了,说来也奇怪,我总觉得这布口袋跟我有什么关系,每一次想扔掉的时候,就觉得心尖疼,就这么留着了。” 反正也不值钱,除了他也没有人肯要。 林柔不在意的把布口袋放在皮子上,接着收拾皮子,突然手指尖一疼,她“哎呀”一声,只见手指尖被什么东西刺破了,鲜红的血液渗了出来,扎的还挺深,血滴滴答答的往下淌。 赵安被唬了一跳,他自己受伤的时候没感觉怎么样,现在看着媳妇流血,心里像针扎似的疼。 他转身就往外跑,林柔在后头喊了他两声,他也不回头。 林柔无奈的看着自己的手指,想找个什么东西按一下,身边只有那个布口袋看着还干净,随手拿起来按到伤口上。 下一秒,她就愣住了。 只见渗到布口袋上的鲜血迅速不见了,原本灰扑扑的布口袋发出一阵白光,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是…… 林柔顿时激动了,苍天啊,大地啊,哪位神仙姐姐大发慈悲,这么给力啊! 她还琢磨着自己是最倒霉的穿越女呢,人家一般的种田文女主角,最起码还有个破褥子,到她这儿就是一铺土炕,一堆稻草,要啥啥没有。 没想到还有这么大个惊喜等着她。 林柔马上闭上眼睛,朦朦胧胧中面前出现一个空间,大约一百来平大小,里头什么都没有,没有田地,也没有灵泉,远处还灰蒙蒙的。 她失望地长叹了一声,果然,她还是最倒霉的穿越女。 一转头就看见赵安呆愣愣的站在门口儿,整个人傻在了当地。 林柔纳闷的问:“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赵安脸色发白,手里紧紧的捏着一个纸包,他磕磕巴巴的说:“媳妇,我可能是要死了。” “啥?”林柔也傻眼了,这青天白日的,咋还说上胡话了呢? “你到底怎么了?” 赵安都快哭了,他才刚娶上媳妇儿,还没过上洞房花烛夜呢。 他磕磕巴巴的说:“ 就是看见地府了,灰秃秃的,也没看见有啥东西,我如今还没看见黑白无常老爷,大概还能再多活一会儿。” 赵安跑上前两步,哭倒在媳妇身上,他是真的伤心了。 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愿意疼他的人,他终于有媳妇有家了,结果阎王老爷不愿意,要把他带走,这也太欺负人了。 看着赵安这么大的个子眼圈通红,林柔莫名的有些好笑,她现在有点回过味了,那个空间应该是她跟赵安共享的。 再一次暗地里骂了一句娘,弄了个光秃秃的空间就算了,还只有一半的使用权,太悲催了,这贼老天能不能再抠一点。 见媳妇嘴角带着笑意,赵安的心拔凉拔凉的,他委屈得眼圈都红了,他就要死了,媳妇都不伤心吗? “我也看见那个空间了,灰秃秃的,能有咱们家两个屋子这么大,里头还有灰色的雾气。” 赵安一下子跳了起来,“啥?你也看着了?” 他顿时怒了,真是欺人太甚! 不但想把自己带走,还想把他媳妇带走? 赵安死死的攥着拳头,双眼冒火,“媳妇儿你别怕。就算见到黑白无常,我也得干他娘的,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黑白无常也没啥可怕的,活着的时候不也是人吗?到时候大家都是鬼,我肯定能打得过他们。” 赵安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眼神也坚定起来。 不管到了哪里,他总得护着他媳妇儿。 林柔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事儿该怎么跟这傻小子说呢? 她冲着傻小子招了招手,随口编了个故事出来。 赵安越听越是迷糊,听得半懂不懂的。 “媳妇儿你的意思是说?这是老神仙送给咱俩一个箱子,装东西用的,东西装在这里头不怕丢?” 林柔点点头:“大约就是这个意思。” 赵安一眯眼:“那神仙不偷吗?” 林柔…… 她信口胡诌:“人家都是神仙了,喝风饮露的,不食人间烟火,用不着咱们这些东西。” “哦,也是。” 赵安转念一想又高兴起来,他原来买东西还怕人偷呢?就老屋那些人,家里有啥都得偷光了。 后来,他就干脆不费那个劲了,吃到肚子里是正经。 现在好了,买了东西往这屋子里一装,谁也偷不着。 突然他想起来媳妇的手指头还没包扎呢,拉起林柔的手指一看,伤口已经消失不见了。 第8章 粮食 第二天一大早,赵安满满的吃了一瓦罐的山药,给媳妇也盛了一碗。 他已经试过了,没什么事儿,这玩意还真的能吃。 赵安很高兴,能填饱肚子的都是好东西,这东西山上有的是,终于能吃饱饭了。 吃完饭,赵安背着媳妇儿去了县城。 县城不大,只有一条街是做买卖的,倒是有不少挑着担子摆摊子的,赵安跟媳妇儿进了县城常去的一家药铺。 那小伙计倒是认识赵安,有一次赵安弄到了一对鹿角,就卖给了他们药铺。 小伙计招呼道:“赵大哥来了?又弄到什么稀罕物了?你放心,咱家价钱绝对公道。” 赵安说:“您给瞧瞧这个值多少银钱?” 他从怀里把那根人参掏了出来,直接放在柜台上。 小伙计的眼睛都直了,这是人参啊? 他立刻说道:“赵大哥,这东西贵重,我可做不了主,你稍等一会儿,我去找掌柜的出来。” 他转身掀开通往里间的棉布门帘,找掌柜的去了。 林柔悄悄的打量着药铺,这个药铺不大,药材也不算全,药斗子上写的都是一些常用的药材,这些药材的价格普遍十分低廉。 也是,像这种小县城附近都是村民,太贵的药,大家也抓不起,就是这些普通的药,一般人家也负担不起,到什么时候都是看病难呢。 棉布门帘被掀开了,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身材略丰,穿着一身洗的有点发白的布袍子,袖口上都有了毛边。 他没有搭理赵安,直接拿起柜台上的人参,端详了半天,说道:“五两银子。” 赵安心里有些失望:“掌柜的,您这价钱未免有失公道,多少给加点 ,如若不然我就拿去府城卖。” 掌柜的刚想说现在去府城路上不太平,看了一眼站在柜台前像铁塔一样的男人,他把话咽了回去。 这要是遇到了劫匪,谁劫谁还不一定呢…… 掌柜的沉吟了一下,他说道:“我再给小哥儿加五两银子,一共十两银子,不少了兄弟,你也得让我赚点,这东西咱们县上卖不出去,我也得送到府城去卖。” 赵安一想也是这么个理,他刚要答应,就听林柔在旁边柔声说道:“这虽然不是百年老参,也有个四五十年了,送到府城最少也得卖五十两银子吧?” 她也不知道值多少银子,不过绝对不可能这么少。 赵安心里一惊,不由得心下大怒,他伸手就要把人参抢回来,打算自己拿去府城卖。 就感觉到自己的衣襟被人拉了两下,媳妇的话,他还是听的,但表面上还是怒气冲冲的想要走。 那掌柜的一看他生气要走,急忙拉住他说道:“妇道人家懂得什么?如今世道艰难,这人参没有那么好卖,这样吧,兄弟,我给你三十两银子。” 赵安还是不同意,那掌柜的松开手,无奈的说道:“我顶多出三十五两银子,兄弟,你要是同意就把东西放下,如若不然我也没辙。” 看来这就是底线了,赵安想了想,同意了。 掌柜的也松了一口气,他进屋取了一包银子,其中三个是十两一个的小元宝,这个不用过秤,他另拿了一块银饼子,放在戥子上称了五两,多余的用夹剪夹掉,包在一起递给赵安。 掌柜的笑眯眯的说道:“赵兄弟,以后你有什么药材尽管送到我这来,咱们常来常往。” 其实林柔还是不太了解现在的情况,这一根老参制好了,至少能卖七八十两,只不过,人家店大欺生。 赵安把五两碎银子放在自己怀里,三个银元宝递给媳妇儿,两人出门走到个背静地方,林柔就把银子收到口袋里。 两人这才有心情打量着街上的景色,赵安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小声的对媳妇儿说道:“怎么多了这么多沿街乞讨的人?” 林柔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街角,三五个人一伙,在街角挤着一堆一堆的乞丐,她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古人云“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这个道理她懂,更别说如今是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死个人真跟死个蚂蚁差不多了。 林柔的心情有些沉重,她在街上打量了一圈儿,指着对面的米铺说道:“咱们先去买粮,还得多买一些。” 首先得填饱肚子,粮食是最重要的,更何况他们没有地,就更得多存粮食。 赵安显然也是这么想的,虽然山上有山药,但他媳妇也说了,这个东西不能成天吃,会生病的。 夫妻俩往米铺走,刚走到门口,就看见米铺里挤了一群人,正在那里议论纷纷。 “怎么天天涨价呀?这粝米从前也就十几文一斗,现在竟然涨到了三十文,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粟米都涨到二十文了,俺是买不起了。” “精米都六十文了,这谁吃得起?” 米铺里的小伙计听见众人议论纷纷,冷笑着说道:“你们还他娘的做清秋大梦呢,隔壁县里早闹起来了,他们那里大旱,颗粒无收的,这还嫌贵?过几天还有的涨呢。” 众人的脸上更显现出一种沉重之色,粮食是命根子,他们心知这话不一定是假的。 街上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些乞丐,看着都令人忧心啊。 掌柜的端着茶碗出来,他严肃的说道:“要买就赶紧买,不买到大街上聊天去,我这里又不是酒楼,别耽误了做买卖。” 众人无奈的排队买粮,虽然价格高,但大家心里都有底,这粮食得赶紧买,还有的人悄悄的跑回家去,打算多筹一些银子,再多买一点屯起来。 赵安和林柔对视了一眼,他小声的对媳妇说道:“咱们买多少啊?要不买一石?” 林柔还真不了解情况,她问:“一石是多少斤?” 赵安说道:“得有个一百多斤吧。” 一百斤?那才两袋大米啊?林柔看了一眼赵安,按他的饭量,这一个月可能都吃不到头吧? 林柔是不打算让赵安饿肚子的,她这些天也看出来了,赵安有异于常人之处,就是他的力气奇大,这在灾年是能保命的,饭得吃饱。 第9章 花钱 林柔在心里悄悄的换算了一下,一斗米三十文,十斗是一石,那一石米就是三百文钱,一两银子能买三石米,但这是粝米,就是俗话说的糙米。 如果想买精米的话,一两银子是买不上两石的。 林柔知道,古时候遇到荒年,最贵的时候,一斗都卖十几两银子了,饿死的人遍地都是,那才真是买不起。 她悄悄的对赵安说:“一石不够,我们买三十石粝米,二十石精米,你一会悄悄的找到小伙计,让他把米给咱们送到一个背静地方,就说一会儿有车来接。”她冲着赵安眨了眨眼睛。 赵安懂了,媳妇儿是想把这三十石粝米和二十石精米都放到布口袋里,他有点犹豫,一共才卖三十五两银子,这些米就得花二十多两,这到手的银子还没捂热乎呢,就去了一大半了。 林柔站在墙角,严肃的说:“有了命才有银子,没了命就什么都没了。” 确实是这么个理,还得是他媳妇读书多,就是比他聪明。 店里的人散的差不多了,大家都是买几升或一斗半斗的,要的多的都回家筹钱去了,暂时还没回来。 赵安大步走进米铺,怀里揣着媳妇刚刚给他的银子,他对小伙子说道:“我要三十石粝米,二十石精米,劳驾帮我送到前面路口,我们自己有车来接。” 那小伙子上上下下打量着赵安,他有点犹豫,这么多米,可不是个小数目,这人能买得起吗? 赵安也知道他穿的很一般,伸手从怀里掏出银子,对小伙计说:“我先付一半,另一半银子到地方,我再给你。” 既然有银子,那就好说了。粮现在还是不缺的,别看掌柜的说的邪乎,他们这边没有干旱,还不太缺粮。 到了县城外头一个偏僻的路口,伙计们把粮食都卸到路边,赵安把剩下的银子付了,伙计们就赶着车回去了。 这里荒僻没有什么人,林柔一挥手把粮食都收到布口袋里。 “咱们得去买两床棉被,再扯两身衣裳。” 她这身上都换不下来了,得赶紧买身衣裳,按照记忆,这里是有卖成衣的,这就解决了林柔不少的难题。 赵安点点头,他听媳妇的话,可是心里也有点忧心,这银子看似不少,一花就没了。 林柔虽然也心疼钱,可是她知道有些东西是必须得买的。 林柔跟赵安走进布庄,县城上的布庄卖的大多数都是棉布。 粗布很多,细棉布都很少,绸子只有一两样,缎子更是一样都没见着,这倒也符合现在的情况。 女掌柜一见来了客人,笑呵呵的问道:“客官想买点什么?” 她一边说一边上下的打量一下两口子的穿着。 林柔说:“我们想买点棉花,做棉衣,再买两套成衣。” 女掌柜的眼睛一亮,大生意啊。 她热情的说道:“棉花二百文一斤,一件棉袍如果是小娘子穿,一斤半棉花就够了,加上手工费,一共四百文。 如果是你家掌柜穿,至少也得二斤多棉花,要五百文。” 赵安小声的说:“媳妇儿,我壮着呢,不怕冷的。” 林柔没理他,她做不到自己穿着棉衣,让傻大个穿着单衣服挨冻。 林柔说道:“我们买不少东西呢,两件棉袍,我一共给你八百文,你看怎么样?” 女掌柜说道:“小娘子,我们就是赚个手工钱,您给这个价钱,我们是白给你忙活了。” “我已经打听过了,如果你这卖不了,我就到前面的王家布庄去。” “哎呦,小娘子,那王掌柜可黑着呢,他家的价钱比我们可高多了,不信您去问问?” 话是这么说,可这么一桩大买卖,女掌柜是不肯轻易放过的。 如今天气还热着呢,虽然马上就要入秋了,可离准备棉衣还早,如今,生意是淡季,能卖一点是一点。 再说现在做棉衣的人也少,隔壁王大娘手头没有活,商量商量手工的价钱还能低点。 女掌柜衡量半晌,说道:“就是这个价钱,你先付一半,另一半来取棉衣的时候再付。” 两套棉衣八百文,先付四百文,两套成衣七百文,赵安的衣裳没买,人家成衣没有他那么大尺寸的,林柔扯了布给他做了两套,又给自己买了两套中衣,一人买了一双布鞋。 剩下的棉被棉褥才是大头,两条棉被就得十斤棉花,两条褥子也得八斤,再加上被里被面这些,一共花了五两银子。 加上之前的,总共付了六两多银子,剩下的银子来取成衣被褥的时候再付。 赵安愁眉苦脸的走出布庄,摸着自己的大脑袋,默默的算计着银钱,这一通花下去,兜里就剩六两银子了,还有剩下的钱没给人家布庄呢。 林柔也心疼,该买还得买,她拉着赵安又去买了一张新席子,两个茶杯,一个小茶壶,又买了一口铁锅,二斤盐,乱七八糟的又花了二两银子。 赵安摸着兜里剩下的四两银子,说什么也不肯再花钱了。 林柔瞪着他,硬把他拉去花了四十文买了二斤猪肉,回家炖山药吃。 一走到县城外头,林柔就把赵安肩头上扛着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收进布口袋里。 赵安只背着媳妇儿回家了。 林柔到家先把新席子铺在炕上,再把买来的东西扔到席子上,指挥着赵安赶紧在灶上安置铁锅,先做饭吃。 回来的时候,林柔买了几个大饼子,路上就给赵安吃了一个,现在正好把山药和肉炖在铁锅里,把剩下的几个大饼子贴在锅边上。 林柔有点发愁,她只顾着买米,一斤面都没买呢,现在银子也没了,得想点办法去买面,还得买油,盐也不够。 她又望了望房顶,屋子也得修,虽然赵安说不着急,林柔不那么想,大旱之后通常会有大涝,干旱,他们这边不算严重,洪涝可就说不准了。 虽然大家都说,马上就快入秋了,已经过了雨季,但老天爷的事,谁说的准? 他们家地势高,洪水是不怕的,房顶总得修好,这修房又得一大笔钱,她还想把房子再加固一下,免得冬天寒冷,看这形势,冬天怎么样谁也说不好,林柔总觉得特别有危机感,难以安心。 第10章 天生神力 不提林柔正为自己家里的银钱发愁。 却说万里之遥的大齐国皇城里,当今的皇后娘娘正震惊的看着眼前供奉的八宝琉璃灯。 这盏灯是皇家的祖传之物,传说是开国帝后留下来的宝物。 一同留下的,还有一只八宝乾坤袋。 这两件宝物是通灵的,互相之间有感应,这八宝琉璃灯供奉在皇后宫里,而那一只八宝乾坤袋…… 皇后的脸色苍白,她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头上的镶金嵌宝金凤步摇随着她的颤抖拼命的摇晃。 张嬷嬷眼含泪水地扶住了她的手臂,“能打开八宝乾坤袋的,必定是天生凤命的女子。小主子这是娶媳妇了。老奴早就说过了,我们小主子是真命天子,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皇后挣脱了她的手臂,踉踉跄跄地扑倒在蒲团上,深深的叩下头去,泪水一滴一滴地砸在了金砖上。 “愿上苍庇佑我儿平安康健。” 被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惦记的赵安确实很健康。 他蹲在土灶跟前,眼巴巴的望着大铁锅,真香啊,他都多少年没闻着这么香的味道了?偷偷的看了媳妇一眼,还是有媳妇好。 饭菜做好后,赵安犹豫了一会儿,走进屋跟媳妇说一声,“我想端一点去老屋?” 林柔不在意的点点头,这是应该的,别说他们现在还没有正式分家,就是正式分了家,赵老头两口子也是赵安的亲爹娘。 看见林柔点头,赵安乐呵呵的跑出去,用粗瓷碗盛了一大碗菜,端到隔壁去。 这傻小子也有个心眼儿,他查着数盛了四块肉,老两口儿一人两块,至于谁吃他就不管了。 回来的时候赵安不是很高兴,但也没有多说,林柔估计着是没听着什么好话。 她装作不知道的说:“吃饭吧。” 饭菜她都已经端好了,就等赵安回来吃饭。 这时代也没有冰箱,家里连口井都打不起,饭菜剩下一夜就得坏,二斤肉加上几根山药,满满的炖了一大铁锅。 林柔吃了一小碗菜,又吃了半个大饼子,剩下的都被赵安吃光了。 林柔从一开始的目瞪口呆,到后来的渐渐麻木,这是个无底洞啊。 怪不得赵安这么能干,老屋还把他撵出来了,这挣多少也不够他填肚子的啊? 就这么个吃货,啥家庭能养得起啊? 看看头上露天的屋顶,再看看眼前的吃货,林柔真的忧伤了。 赵安这么吃,真的不会撑着吗? “你要喜欢吃,咱们明天再买一些,你别撑坏了?” 赵安闻言抬起头,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大脑袋,小声的说:“我特别能吃,从前都是吃不饱,如今倒刚刚觉得饱一些。” 林柔看了看土灶上的大锅,这至少也得是四五个男人的饭量了,这还只是刚吃饱吗? 赵安偷偷的看了媳妇一眼,不好意思的说:“媳妇儿你别怕,我可以不吃饱,以后我尽量少吃点儿。” 林柔挥了挥手,说道:“那不行,饭得吃饱,吃饱了才能有力气。” 就是得想个办法,多弄点钱啊。 赵安感动的看着媳妇,还是他媳妇好啊,他老子娘都嫌他吃的多呢,他媳妇儿倒不嫌乎他,就得听媳妇的话。 吃过饭,林柔在屋地上转悠,这炕上的东西这么堆着,也不是个事啊,至少也得打个木头架子,把东西分门别类的放上去。 屋地上也得垫一下,就算是没有砖头,弄点平整的石板也行。 窗户上就支着一张草帘子,就算是放下来,风一吹就得透,过冬肯定是不行的。 她问过赵安了,冬天就是把窗户上的草帘子再加厚一点,村里人家都是这样,但这能顶什么用?能扛住风吗? 她看见县城好多人家都是用油纸糊的窗户,一问不便宜,一张油纸也几十文呢,林柔咬咬牙,再贵也得买,要不然冬天不得冻死了。 林柔顺着窗户看向院子,赵安正把墙角最大的一块青石板扛在肩背上,足足得有二三百斤,这傻大个光着膀子扛着青石板在院子里跑圈,跑的大汗淋漓,一身晒得黝黑的皮肤,覆着一层薄汗,身上的肌肉如山峦起伏般的虬劲,看着就吓人。 这是天生神力,怪不得怎么吃都吃不饱呢。 也是奇怪,赵家一家个头都不高,长得又瘦又小的,怎么赵安这么另类呢? 林柔仔细看着男人的那张脸,其实他长得不丑,大眼睛,双眼皮,双眼炯炯有神,鼻梁又高又挺,嘴唇有点厚,看着有点憨,其实这男人一点都不傻。 他没读过书,也没走过远路,见识有限,林柔琢磨着如果有机会可以教这男人读书识字,多读点书没坏处。 赵安跑了几圈,终于满足了,他抱了一把稻草,把大锅涮的干干净净,烧了满满一大锅的水。 端着木盆进屋的时候,就看见林柔正坐在炕边上,他笑眯眯的跑过去,把木盆放在炕边上,伸手就去抓林柔的脚。 林柔被他吓了一跳,脸上登时通红,她斥道:“你干什么?” 赵安也知道自己莽撞了,他蹲在那像一只大型犬,小声的说:“媳妇儿,我给你洗脚啊。” 林柔哑然,半天她说:“我自己洗。” 赵安看了林柔一眼,笑得憨憨厚厚的:“媳妇,我能洗干净。” 林柔眨了眨眼,这是能不能洗干净的事吗? “不用,你站一边儿去。” 赵安摸着头站在一旁,看着媳妇洗脚。 看着那白皙细腻的脚映在水中,他的脸上黝黑皮肤里透出红色,看得心怦怦直跳。 他不自在的动了动自己的腿,疼的难受,赵安不敢再看了,见媳妇洗完脚,他端着盆飞快的跑了出去。 院子里接连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林柔笑了,活该! 第11章 打老虎 林柔起床的时候,天色刚明,屋里屋外都没找着赵安,只得自己抱了一把稻草将火引着了,看着生锈的大铁锅,没找着东西弄,还是把大瓦罐放在小灶上熬了一罐子粥。 热腾腾的雾气顺着瓦罐袅袅升起,米香味弥散在院子里,一个小丫头扒着木板门往里瞧,还不停的咽着口水。 林柔冲她招了招手,“进来,你是谁家的?” 那小丫头有些踌躇,咬着嘴唇,刚往前迈了一小步,突然一回头,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转身就跑。 林柔正纳闷呢,就看见赵安踏着晨雾大踏步的从远处回来。 雾气中,赵安的脸色有着一丝朦胧,平常憨厚的神色消失的一干二净。 双目锐利,嘴角还带着一丝冷诮,再看他的肩头上,林柔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是…… 赵安走进院子,伸手就将肩膀上的猎物甩到院子里的青石板上,看着林柔嘿嘿笑起来,“媳妇儿,我回来了,今儿个可没白去,弄了一条大虫。” 看着瞬间气质大变的赵安,林柔抽了抽自己的嘴角,她伸头看向青石板上的大老虎,别说这一身皮子还挺好看的。 “你受伤没有?” 见媳妇儿关心自己受没受伤,赵安更乐了。 他拍着自己宽厚的胸膛,“没事儿,这玩意打不过我。” 林柔白了他一眼,“那后背上的衣服都撕开了,还说没受伤呢,正好屋里还有点药粉,进来我给你涂上。” 赵安的耳朵根儿悄悄的爬上一丝红晕,他有点羞涩的答应了一声,跟着媳妇进屋。 林柔让赵安趴到炕上,掀开衣服一看有一道抓痕很深,家里的这点药粉怕是不够,只能先抹上一点儿。 “药粉没有那么多了,一会儿我去山脚下采一点。” “没事儿,过两天自己就好了。”赵安不在乎。 “那可不行。”林柔可不答应,赵安以前怎么样她管不着,现在他们俩是两口子,林柔不能看着他受伤不管。 又扯着他的衣服看了一眼,布料都糟烂了,再缝也缝不上,幸好衣服已经在做,后天就能取,先对付两天。 赵安趴在炕上,被媳妇又摸又看的,觉得浑身像着了火一样,恨不得出去再找一只大虫干一仗。 “媳妇儿我饿了,咱吃饭吧。”赵安将头埋在胳膊弯里,说出口的话嗡嗡的,还带着一丝委屈,身上热得难受,媳妇又不能碰。 林柔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快点起来吃饭吧,吃完了饭,咱俩上山去。” 赵安爬起来整理着衣服,“那不行,我一会儿得把大虫收拾了送到县里铺子上去。” 林柔伸头往外看了一眼,这玩意儿应该挺值钱的吧? “能卖多少银子啊?” “二十两银子呢。”赵安有点可惜,大虫不是每天都能遇上,一年半载的才能遇到这么一回半回的,有的时候还打不着。 “啥?就卖这么点银子?” 赵安委屈了,“这已经不少了,大虫的肉没有那么好吃,人家更愿意要野猪,可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都打不着。” 不是,林柔头回听说打老虎是为了吃肉的。 “虎皮呢?” “人家说不值钱,得弄好了才值钱,熟皮子都是人家祖传的手艺,不外传的。” “那熟好的虎皮呢?” “那可值钱了,听说一张能卖好几百两银子。”这么一说赵安更郁闷了。 其实他也试过熟皮子,可怎么都弄不好,最后整张虎皮都废了。 林柔点头,这下好了,买面的钱有了。 “一会儿我去山脚下采药,你把虎皮弄好,肉先拿去卖掉,再给我买两样东西回来,我们自己熟皮子。” 赵安张大了嘴:“这个你也会啊?” 林柔淡定的点点头:“书上写的。” 赵安沉默了。 他也想读书识字,可是没有那个条件。 就算现在有点钱了,他这个模样也不能跟小娃娃们一起坐在私塾里读书。 林柔望着天边,轻声说道:“等咱们熟了虎皮送去卖掉,买几本书回来,我教你读书。” 赵安的眼睛瞬间一亮,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半天吐出了一口浊气,“中!” 从前他对读书只是有些羡慕,可自从娶了媳妇儿,他日渐发现了读书的好处。 两口子吃完饭,林柔拎着篮子往外走,赵安皱着眉头不放心的跟在后头。 “媳妇儿,我跟着你去吧。” 林柔挥挥手,“赶紧干你的活去,记得我让你买的东西。” 赵安站在大门口,依依不舍的看着媳妇逐渐走远,直到背影都看不到了,才回去干活。 赵兴旺伸头往隔壁看了一眼,看着一身煞气的赵安,吓得一缩脖子,转身蹑手蹑脚的回去了。 心里琢磨着,这么个大虫应该能卖不少的银子,回去得让老娘去要点儿,不能全便宜了那个傻大个。 赵安下手利落的将虎皮剥开,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他冷“哼”了一声,手上的动作一点没停,刀子下的干净利落。 林柔挎着篮子,按记忆中的路线往山脚下走,来到山坡下就停住了脚步。 在山坡底下找了一阵儿,终于找到了马勃。 马勃,又叫马粪包,虽然长的丑,但它的粉末止血很好用。 林柔采了一些马勃打算拿回去用着,哪天有空了再来采一些备用。 又采了点四叶菜和荠菜回去拌着吃。 到家的时候赵安已经走了,只剩一张虎皮完整的铺在青石板上。 旁边还有一大块肉,应该是赵安留下的。 林柔想了想,切下一块稍微肥一点的肉,将铁锅坐在大灶上,用肥肉慢慢的擦。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铁锅就变得乌黑锃亮的,再添上水洗干净。 将肉切成小块儿,先把肥肉炒出油,再将瘦肉放里翻炒,最后添上水加山药,上头蒸上米饭,饭菜都有了。 林柔满足的伸了个懒腰,觉得这日子还是有希望的。 远在万里之外的皇城,天下最尊贵的夫妻俩正抱在一起哭泣。 皇帝看着八宝琉璃灯上五彩的光晕,激动的老泪纵横,苍天有眼啊,终于有儿子的消息了。 第12章 孝字当头 李皇后拉着皇帝的衣袖哭道:“你说咱儿子到底在哪啊?天下这么大到哪找啊?” 帝后二人从小一起长大,私下里从来都如平常夫妻一般相处。 皇帝安抚的拍着媳妇的后背说道:“只要咱儿子平安无事,总能找着的,不过这件事不能张扬,万一让那些人知道了,先一步找到咱儿子就危险了。” 皇后点点头,这事儿确实不能急躁。 成王、汝王、襄王皆有意让世子进宫继承大统,彼此之间斗得乌眼鸡似的。 要是知道他们亲生的儿子还在世,指不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此事一定不能走漏风声。 皇帝沉吟着说道:“那个八宝琉璃袋从前咱俩在东宫时也曾经用过的,虽然传给了下任储君,咱俩用不了了,但应该也能探查一二,里头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皇后大喜,她怎么没想到这一茬呢? 夫妻俩合上双眼,试探着往布口袋里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偌大的布口袋里,只有一些糙米和几件破布做的衣服,空间的一角放着几两碎银子,简直少的可怜。 皇后不由得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她可怜的儿子啊,只有一点糙米吃,做娘的心都要碎了。 皇帝也红了眼眶,他是万民之主,可自己唯一的儿子只有那么一点点的碎银子,还只能吃糙米,老父的心也碎了。 至于那一点所谓的精米,已经被二人自动忽略了,在皇帝皇后眼里,那些精米跟糙米也没啥区别。 夫妻俩忍不住又抱头痛哭,太让人伤心了。 赵安可一点也体会不到亲爹娘伤心的心情,他对这顿晚饭可是太满意了。 媳妇做的饭就是香,赵安吃的头都不抬。 直到门外传来一声大嗓门的吼声,赵安才恋恋不舍的抬起了头。 赵婆子一脚踢开了房门,看着赵安捧着一盆山药炖老虎肉吃的正香,她气的眼珠子都红了。 “你个挨雷劈的夯货,有了肉,只知道自己往嘴里塞,一点都不知道惦记着老子娘,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她说着便上前去抓赵安手里的木盆。 赵安抿着嘴角有些犹豫,林柔眼疾手快一筷子抽到了赵婆子的那只手上。 抽得她“嗷”的声,将手缩了回去。 林柔一眼都不看她,只是盯着赵安。 赵家的其他人她不在乎,她就想看看赵安的态度。 赵安一言不发,只是上前一步将林柔护在身后。 赵老婆子勃然大怒,“你竟然敢忤逆不孝!明个老娘就到衙门去告你,让你打板子滚钉板,折腾死你个夯货!!” 现如今忤逆不孝可是大罪,由父母状告子女,一告一个准儿。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做父母的就没有不对的,这句话可不是说一说而已,一旦上了公堂,做子女的不死也得脱层皮。 赵婆子敢如此嚣张,这就是她的底气。 赵安抿唇不语,他虽然没有读过书,孝顺父母的道理他是懂的,可是这许多年来,他也看明白了,他的父母跟别人不太一样。 他从前也听过一些风言风语,心中也有一些猜测,只不过“孝”字一座大山压下来让他无从反抗。 赵婆子见压制住了赵安,索性将话说明白了,“你现就把这小娘给我拉到牙行去卖了,将银子拿回来给我。小宝过几年就要去读书了,正好给他上私塾用。” 赵安紧咬着牙关,咬的牙齿咯咯作响,双手紧紧的捏在一起,身体都有些颤抖。 林柔垂眸不语,她自有脱身之计,现在就是想看看,这男人会不会听话的卖了她。 赵老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都说红颜祸水,这小娘子不是个好的,你就听你娘的话,把她卖了吧,到时候托张媒婆给你正经的说门亲事。” 这件事本来赵老头不愿意管,这傻小子自己弄个媳妇,倒省的家里花钱张罗了。 可这几天他冷眼看下来,老大自从娶了这个媳妇,变化不小,再这么下去,这个傻小子他就白养这么多年了,还是赶紧把这小娘子弄走的好。 赵兴旺从赵老头后背探出头来,语气中带着幸灾乐祸,“大哥,你还是听爹娘的话吧,咱爹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听爹的话,没错。” 赵兴财看了二哥一眼,知道他没安好良心。 赵婆子见赵安还是不说话,她怒气冲冲的说道:“老大,你给个痛快话吧,是你去衙门里滚钉板,还是卖了这小娘子,你给老娘个准话。” 赵安紧紧的攥着拳头,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我去滚钉板!” 赵老头紧紧的皱着眉头,“老大,你可想好了?这可不是滚钉板那么简单。” 一旦被父母定下了忤逆罪,那是要被除族的,说句难听的话,那真的是天下之大,再无容身之地了。 这时代将孝字看得很重,一旦背上了忤逆不孝的罪过,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唾弃的,根本没有辩驳的余地。 赵安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半晌,才冷声说:“我去衙门滚钉板。” 见他仍然执迷不悟,赵老头气的手直抖,“你也不必去衙门滚钉板了,我这就去找你二大伯,用族规处置你,再卖了这小娘子。” 赵安大吼一声,将林柔护在了身后,他小声的说:“一会我背着你,咱俩往山上跑,他们不敢追的。” 林柔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后背,上前一步说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后头还有一句呢,世间最难得者兄弟。赵安是长兄,咱们还没分家呢,他是这个家的长子,父母年纪大了,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赵安就得承担起责任来。” 赵老头一头雾水,不明白林柔想说什么。 林柔回头对赵安说:“我去采草药的时候,见二弟纠缠着村东头的王寡妇,如此行为不端,你身为兄长,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兄弟犯错误?还不上去教训教训他?” 赵安的眼眸一瞬间大放光芒,明亮的摄人,他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赵兴旺的衣领子,抡起蒲扇般的大手一巴掌就扇了下去。 第13章 上族谱 赵安常年在深山野林里跟野兽搏斗,他那手掌的力道不是旁人能比的。 一巴掌扇下去,顿时就打掉了赵兴旺的两颗门牙,鲜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赵婆子发出了一声尖叫,奔着两个人就扑了过来,赵安将赵兴旺随手一丢,冷着脸立在一旁。 目光不经意的扫了一眼赵兴财,赵兴财立刻打了一个哆嗦,他磕磕巴巴的说:“大,大哥,我没惹祸。” 赵安眯缝着眼睛,说道:“那得让我想一想!” 刚刚林柔的一番话,让赵安如同醍醐灌顶,头脑瞬间清明起来。 赵兴财抖得更厉害了,这回他听明白了,他惹没惹祸,自己说了不算,得他大哥说了算。 赵婆子一边擦着赵兴旺嘴角的鲜血,一边声音尖利的喊道:“我要去告你,我要去告你忤逆不孝。” 她不能看着儿子白挨打,这个账必须要讨回来。 赵安一句话都不说,伸手像抓小鸡仔似的把赵兴财抓在手里,这一次,他一伸手就掐住了赵兴财的脖子。 赵兴财拼命的挣扎着,可是他的那点小劲儿哪里能挣脱赵安的手掌? 赵老头吓得差点没晕死过去,拼命的摆着手,“老大,老大,你快把人放下,咱们有话好说。” 赵安加重了手指的力道,赵兴财像一条脱了水的鱼,双眼翻白,拼命的扑腾着。 赵婆子吓的涕泗横流,福至心灵的喊道:“不逼你卖媳妇了,你愿意留着就留着吧,俺们不管了。” 赵老头闻言回过味儿来,也跟着大声喊:“不卖了,不卖了,你愿意留着就留着吧,快把你弟弟放下来。” 赵安松了手掌,像扔垃圾似的,把赵兴财扔到了地上。 赵老头和赵婆子一人一个把儿子抱在怀里,看着赵兴财脖子上青紫的痕迹,吓得浑身直抖。 赵婆子紧紧的抱着儿子,恶狠狠的说:“我这就去衙门告你。” 她已经想好了,回去就把儿子送到族里去藏起来,她就不信了,赵安再厉害还能反天了,他敢把全村的人都杀了吗? 林柔微笑:“俗话说鱼死网破。您要真打算这么干,我们就奉陪到底。反正身后就是大山,衙差根本找不到我们,不过您儿子能不能躲一辈子?那就不好说了。” 这意思是说,这老婆子要是敢去告状,他们两口子就跑到山里去,回头再来报复。 赵老头站起身,跺着脚说:“不至于,不至于。有啥深仇大恨嘞?得了,你们的事俺们也不管了,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他如今也看出来了,赵安这小子八成已经猜到了当年的事,这下手是一点儿都没留情。 为了两个儿子的小命,还是少惹这个煞星为妙。 赵老头和赵婆子一人扶着一个儿子回家了。 林柔看着立在门口高大的身影,眼中露出一丝满意,看来这日子还能过下去。 不是她非要逼赵安表态,而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孤身一人,不敢将后背交给靠不住的盟友。 赵安回头定定的看着林柔,半晌,摸着大脑袋笑了。 “媳妇,我不会跟你分开的,你去哪我就去哪。” 爹娘不是亲的,兄弟自然也不是亲的,可媳妇是亲的,是他自己娶回来的亲人。 不过,“趁着天还没黑,咱俩去上族谱吧。” 上了族谱,这就是自己媳妇了,谁也不能强逼自己把媳妇卖了。 眼瞅着日头已经偏西,赵安嫌媳妇走的太慢,他背起媳妇就往老族长家跑。 庄户人家上门也有讲究的,不能在傍晚的时间登门。 家家户户为了省灯油,都会在这个时辰吃饭,粮食是金贵的玩意儿,饭口上登门,人家嘴里不说什么,心里是要抱怨你不讲究的。 赵安跑得飞快,他得趁着人家吃晚饭之前上门。 两口子到老族长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厨房里已经升起了袅袅的炊烟,这是已经开始做饭了。 老族长正在院子里修农具,过两天就要抢收,这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 看天吃饭的农户,最怕老天爷心情不好,突然翻脸,不但一年的汗珠子白砸了,一家人都得饿肚子。 农具什么的先修好,省的到时候耽误工夫。 赵安站在篱笆墙外,冲着院子里喊了一声:“二大伯?” 族里拐弯抹角的都是亲戚,大家都管老族长叫二大伯,管他媳妇就叫二伯娘。 老族长抬起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眯起浑浊的眼睛仔细的看了一眼,“哦,是山子家的大小子?进来吧。” 赵安早放下了媳妇,林柔跟在赵安身后,低眉敛目的走了进去。 老族长放下手中的锄头,问了一句:“啥事啊?” 能在这个时候来找他,必定是有事的。 赵安的脸又红了,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掌,摸了摸自己的头,乐呵呵的说:“大伯,我娶媳妇儿了,来找您上族谱的。” “唔”,这事他早就听说了,村子里都传遍了。 山子家的那个傻大个娶回来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嫩的跟根水葱似的,让村里的闲汉看着眼睛都直了。 要不是这些人惧怕赵安,早就围上他们家门了。 “你爹娘同意吗?” “同意啊。” 老族长点点头,也是,这都好几天了,要是不同意早就闹起来了。 “成,你媳妇是哪人呢?”这个得写到族谱上。 “是山那头村子里的,姓林。” “哦,山那头的?哪家的?” 这个赵安知道,他背林柔回去的时候打听过了。 “林富贵。” “中,俺这就去拿族谱。” 既然有名有姓,那就好办。 老族长招呼赵安进屋拿了族谱,翻到了赵安的那一页,用指甲盖划了一下。 拿起金贵的装墨水的小瓶子,在旁边的白瓷碟里,小心的倒了一点点。 家里买不起砚台,只有一点点最劣质的墨汁,平常都裹得严严实实的,轻易不肯拿出来。 用一只快秃了毛的毛笔小心的写下一行字,放下毛笔,将字迹小心的吹干。 “成了,回去好好过日子。” 赵安咧着嘴笑了,上了族谱,这就是自己媳妇了,跑不掉了。 门外,林柔站在院子里,她能猜到这里的规矩,女子不能进书房,只能在这里等。 她打量着这个农家小院,比别人家的院子稍微大一点,但也可以看出来,这个家庭也不是很富裕。 第14章 手艺 三间整整齐齐的土坯房,房顶都是用茅草扇的,两侧各有一个小屋,粗略的看起来,其中的一个应该是仓房,另一个有香气飘出来,便是厨房了。 林柔正打量着,便见赵安已经跟着老族长出来了,想来是已经上过了族谱。 从此以后,她就是赵安的媳妇儿,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一生的荣辱都系在这男人身上。 林柔抿唇,其实她不是很习惯这种依附于人的生活。 赵安倒是很高兴,眼睛里都是星光,虽然他不认识字,看着他的名字底下多了一行字,那就表示他不是一个人了,高兴。 老族长挥了挥手,意思他们小两口可以走了。 天要黑了,路上不安全。 他们村子里靠近大山,蛇虫鼠蚁多,早点打发小两口回家安全。 “大小子去赶集的时候花几个铜板买点驱虫粉回来。” “要那个干啥呀?大虫我都不怕,还能怕长虫?”长虫就是蛇,那玩意儿还能卖钱呢。 老族长没好气的白了这傻小子一眼,还没等他说话,就听见他家老婆子笑着说:“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媳妇放在家里,你不害怕她还不害怕呀?” 赵安恍然大悟,摸着自己的大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二伯娘说的对,他现在是有媳妇的人了。 林柔的目光一闪,她声音温柔的小声地说道:“没事儿,我自己就会配药,我上山去采几味中药,自己弄一下就行了,不用花铜板。” 老族长一双浑浊的双眼瞪得老大,这小媳妇儿还会干这个? 他双眼微眯的看着林柔,“赵安媳妇儿,你会给人看病配药?” 林柔羞涩的摇摇头,老族长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只听林柔说:“我不敢说会给人看病,但治个头疼脑热的,腰酸腿疼小毛病啥的,我也能搭把手。” 二伯娘已经惊呆了,这傻小子从哪找来的媳妇?还懂医术? 要知道学医得先会认字,医书可不是好读的,那也得下苦功夫,大夫首先就是读书人。 村子里连认字的人都没几个,更别说读书人了,这么个小娘子,还能读书认字呢? 老族长不住的往林柔的脸上看,似乎在衡量着她的深浅。 林柔不骄不躁的立在院子里,任凭他打量,神色坦然。 老族长越看越惊讶,他疑惑的问:“你家里的兄弟都识字吗?” 要是男娃子都没读书,这女娃子怎么会去学堂呢? “我家里就我一个人识字。”林柔的眼圈有些红,“我从小在举人老爷家里帮工,老爷教小少爷的时候,我会跟着学一点儿,后来慢慢的就会读书了,举人老爷家里有不少的医书,我没事的时候都读过。” “哦!”这就难怪了,举人老爷啊,那可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就算是家里的下人都是能沾些福气的。 老族长连声的说:“好,好,好,赵安媳妇儿,以后咱村里有啥事,还得麻烦你搭把手,你有啥事就吱声,咱庄户人家别的没有,还有一把子力气的。” 林柔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行,只要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帮。” 她要的就是这个,虽然暂时镇住了赵婆子,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她想在这个村子里立足,就要有足够的利益,让这些人向着她。 赵安两口子走后,二伯娘犹豫的问:“这小娘子年纪轻轻的,能行吗?” 老族长一挑眉,说道:“咱们村里离县里那么远,医馆里轻易也去不起,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在家捱着,她要是会医术岂不是更好?要是不成,原来啥样,以后还啥样。” 赵安背着媳妇回到家,小两口点上了煤油灯,林柔指挥着赵安处理皮子。 本来她还担心赵安下手没轻没重的,没想到这人粗中有细,活干的十分细致。 林柔看着煤油灯下男人的侧颜,半明半暗的烛火将他的脸更映得轮廓分明。 随着手臂的动作,身上的肌肉像小山似的移动,目光坚定,嘴角带着一丝冷意,偶尔转头看林柔一眼,如春风拂过大地,立刻眉开眼笑。 林柔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对赵安的印象,心里渐渐起了异样,这人绝对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 幸亏他不读书,见识也少,如若不然自己还真未必应付得来。 赵安的毅力也出乎她的预料,有好几次,林柔都发现他偷偷的出去冲冷水澡,冲完澡,半夜乘着月色去打井水,天亮时若无其事。 这样的毅力可不是每个年轻人都有的,炕上睡着白嫩香软的媳妇,又是名正言顺的自己的女人。 却忍着浑身的躁动,按兵不动,这人…… 赵安认真的将皮毛上的油渍一一刮去,把兽皮轻柔的拿起来,放进林柔事先调配好的溶液里浸泡。 回头乐呵呵的对媳妇说:“我弄好了。” “把手洗一洗,咱俩睡觉了,明天拿出来再刮一遍油脂,晾干就行了。” 虎皮不用脱毛,处理起来相对简单。 正好被褥也该取回来了,明天上午把皮毛晾干,趁着晌午头去一趟县里,卖了虎皮,把被褥和衣服取回来。 第二天,林柔醒的时候闻到了一股米香味,收拾着起来,就看见赵安蹲在灶房里盯着锅在煮饭。 林柔洗手过来,见难得还有半盆菜,这是昨天被赵老婆子打断了,赵安没来得及吃完剩下的。 将菜倒到瓦罐里,放到旁边的小灶上热着。 林柔伸手洗菜,打算拌个野菜吃。 “东西都弄完了?” 她刚才已经看见了,虎皮已经搭在了竹竿上。 “弄好了,一会儿媳妇你再瞅瞅。” “行。” 把昨天摘的野菜洗好,拌一下。 林柔将手擦干净出去看硝好的虎皮。 看起来不错,赵安处理的很细致,一点儿都没伤到皮子的毛板。 赵安眼含期待的看着媳妇,这可是能养活人的手艺,要是真成了,以后家里就不缺钱花了。 他一年间在山上打的猎物不少,最值钱的不是肉,而是这些皮子,但是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没手艺干着急。 如今学会了这个,他可以养活媳妇,不让媳妇挨饿。 第15章 涨价 早上两口子收拾着出发去县城的时候,发现沿途多了不少的难民。 他们上一次来县城的时候,也只是城里有一些,路上并没有看到,如今显而易见的,难民又增加了。 看着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的灾民,林柔的心情很沉重,长在衣食无忧的红旗下,她从来没见过这般情形。 难民看着路上的行人目露凶光,眼神十分不善,在如此情形下,众人大都结伴而行,不敢落单。 只有赵安和林柔两个人看着势单力孤,虽然赵安人高马大,但毕竟身后跟着一个娇弱的小娘子,真正动起手来,他们仗着人多,也未必没有胜算。 赵安自己是丝毫不惧怕这些人的,一个个瘦的跟小鸡仔似的,他一手一个都能丢出老远。 不过现在他是有家室的人了,动起手来,怕吓着媳妇。 赵安伸手扯下了肩膀上的包袱皮,轻轻的一抖,一张完整的虎皮露了出来。 他将虎皮搭在肩头上,弯腰将媳妇抱在怀里,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刚刚还蠢蠢欲动的灾民,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缩了回去。 林柔有些好笑,他们两口子也算得上是狐假虎威了。 一路顺利的来到县城,街上的难民更多了,拖儿带女哭天抢地的,让人心有不忍。 林柔撇过了头,不忍心再看。 二人先去布庄取衣服被褥,那女掌柜还记着这两个大主顾。 一见他们夫妻进来,连忙让到桌旁,喊小伙计上茶。 赵安确实有点渴了,抓起茶杯一饮而尽,他抿了抿嘴角,有点不满意。 这弄的是什么玩意?又苦又涩的,还没他们村里的井水好喝呢。 林柔端起盖碗抿了一口,应该是茶叶沫子,入口有些涩,不怎么受用。 那女掌柜正用震惊的眼神看着赵安肩头上的虎皮,这么完整的虎皮可不多见,要是拿到府城交给东家…… “这位小娘子,我能看看你家男掌柜肩上的虎皮吗?” 林柔心中一动,她不动声色的说道:“看看又有何妨?您请吧。” 她说着示意赵安将虎皮搭在桌子上。 赵安听话的将虎皮放下,瞄了媳妇儿一眼,没有说话。 那女掌柜摸着虎皮上光滑如锦缎的毛发,又上下翻动着不停的查看。 这皮子熟的真好,光滑柔软,皮毛上的光泽一点都没有损失,让人爱不释手。 “这张虎皮卖吗?” 赵安刚想说“卖”,就听林柔说道:“不卖,马上就入冬季了,不怕您笑话,家里的房子不太保暖,全指望着这张虎皮做个褥子,好越冬呢。” 那女掌柜连忙说道:“哎呦,这位小娘子,房子不保暖就应该修房子,这张虎皮你要是肯出手,我出一百两银子,有多少房子修不来?” “房子好修,这样的好皮毛可不常见,一百两银子您可拿不走。” 女掌柜眼前一亮,也就是说,这件事有门? “小娘子开个价吧。”只要有价钱一切好说。 “八十两。” 女掌柜闻言一喜,就听林柔加了两个字“黄金”。 那女掌柜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位小娘子不是开玩笑吧?” “您心里有数。” 女掌柜神色阴晴不定,这个价格她虽然也有些赚头,却是不多。 不过,京城的铺子里传来消息,成王的生辰快到了,他们掌柜的跟成王府有些渊源,自然要巴结的。 天下人皆知当今圣上没有子嗣,成王是先皇第四子,与当今圣上是兄弟,论起亲疏远近可比襄王汝王要亲厚。 是以朝堂上早有传闻,成王世子是未来的皇太子,事实上他也确实很得当今圣上的宠爱。 他们东家如今正犯愁呢,没有可以进上的东西,可巧儿今天就得了,这一张虎皮寓意好,正好献给贵人。 “成,就当我同二位结个善缘,这东西我留下了。” 赵安扛着小山似的大包袱走出布庄的时候还在发傻。 他卖一头老虎只卖二十两银子,媳妇一转手就赚了八百两,赵安脚下像踩着棉花似的,整个人都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走到县城边上的小树林里,看看四周没人,林柔将东西收进布口袋,拉着赵安又返回了县城。 林柔远远的就看见上次买米的那家米铺门口围着更多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得水泄不通。 她和赵安对视了一眼,挤进人群里,听见众人的议论纷纷。 “这也忒黑心了,哪有粮食这么涨价的?” “就是,新米马上就下来了,买那么多也没什么用。” “反正我是不买,家中还有一些余粮,对付一些时日,直接去乡下买粮食,要比这里划算的多。” “就是,就是。我听说钦差大人已经来了,不会缺粮的。” 店铺里的小伙计听着众人的议论,嘴角带着一丝冷笑,“烦请诸位不要耽误我们做生意,不买米的,就请回吧。” 有几个人当即一甩袖子走了,还有的人有些踌躇,颇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 赵安皱着眉头,悄悄的对林柔说道:“那位兄弟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咱们村里的田也该收割了,到时候直接在村子里买,应该更实惠些。” 林柔摇了摇头,这些流民让她的心里不踏实。 粮食才是命根子,她手里的这些金子留着才没有什么用。 一旦闹了饥荒,粮食能饱腹,金子顶什么用?吞金自杀吗? “粮食握在手里,心里才踏实。况且我们现在不缺银子用,买成粮也安心。” 赵安想了想,既然媳妇不放心,买就买,虽然贵些,粮食却是实在的,大不了他再去打一条大虫,银子就有了。 林柔这一次买的都是精米,豆子也买了五六样。 又去旁边的面铺买了白面和荞麦面,还在卖油郎那里买了二十斤油。 约好了送货地点,两口子先去那里等,将所有东西都装进布袋里,林柔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这些都是活命的本钱,越多心里越踏实。 赵安花银子的时候心疼,看着白花花的米面又咧嘴笑了,这回真正的不怕饿肚子了。 第16章 商议 回程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远处的森林在夜色中黑压压的,还有猛兽的嘶吼声不停的传来,让人心悸。 赵安背着媳妇一路飞跑进家门,将媳妇放到炕上,转身点亮了煤油灯。 家里的灯油不多了,这一回也没来得及买,只能下次去县城再买。 赵安抱回来稻草点燃了大灶,林柔将刚刚从县城买回来的肉包子放进锅里热下。 赵安看见媳妇拿出半袋米放进灶房里,连忙伸手捧了两捧,放进木盆里洗了,丢到锅里煮。 家里有了粮食,赵安这一回不肯再委屈自己的肚子了,饿肚子的滋味实在不好受,火烧火燎的,难捱得紧。 林柔没理他,吃饱肚子还是应该的,家里也不缺粮食。 “明个找几个人,得把房顶扇一下。” 赵安不在意的说:“急啥,这才八月呢,过些天就是农忙,农里人都不得闲儿,忙过这个月也好找人。” “我瞅这天不准成,闷热的喘不上来气儿,怕是要有大雨,房顶不修好,外头下大雨,里头下小雨可不成。” 赵安起身跑到外头,站在院子里不停的往天上瞅,过了良久才神情凝重的进来。 “明个我去找成子叔,他做茅草扇是一把好手,三两天就能完工。” 赵安常年在山上跑,对天气的嗅觉比一般人灵敏,之前只不过是没往这方面想,如今媳妇一说,他出去看了一圈,确实情形不妙。 赵安有些忧心忡忡,马上就要下田收粮了,这时节老天爷闹脾气可不是好事,弄不好田里要绝产的。 想起今天在县里买粮的情形,赵安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林柔可管不了那么多,两口子吃完饭,她上炕将新席子上的灰打扫干净,从布口袋里拿出今天新做好的被褥。 蓬松柔软,看着就让人喜欢。 林柔眉开眼笑,自从来到这里,她就没睡过被褥,如今终于能好好的睡上一觉了。 赵安收拾完上炕的时候跟做梦似的,记忆里,他从来没睡过这么柔软的地方,盖在身上的棉被暖的让他浑身冒汗。 偷偷的掀开一个被角,不经意的将媳妇的被角也掀开了一点,露出林柔后背优美的曲线。 赵安咽了一口口水,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有些东西还没置办呢,怎么也得买一对红蜡烛贴上一个红喜字,再放上一串鞭炮才行。 赵安浑身冒着热汗,将被汗浸透了的手掌在身上抹了两下,又咽了口口水,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盯着媳妇儿均匀的呼吸,伸出手掌偷偷的在媳妇白嫩的肩头上摸了一把。 顿时,赵安的身上又出了一层汗…… 他突然跳起来,爬下炕就往外跑。 在他身后,林柔缓缓的转过身来,蹑手蹑脚的下了地,隔着窗户往外头望了一眼。 只见赵安扛着青石板又在院子里跑圈儿,林柔笑了,这人…… 赵安早上吃过早饭就打算去村子里找成子叔。 找了一圈儿,也没见着人。 走到老族长家门口的时候,看见成子叔正跟其他几个人一起蹲在老族长家门口说话。 赵安走近就听见老族长说:“老天爷要闹脾气喽,这田不行就早点收吧。” 根子不乐意的说道:“你老人家说的倒容易,早收个七八天得损失上百斤粮食嘞。” 有几个人也点头附和。 成子叔说道:“再等两天也中!” 老族长无奈的说道:“贪多嚼不烂。粮食收到屋子里才是咱的,放在田里,只能看老天爷给不给?他老人家要是不高兴,一家大小都得饿肚子嘞。” 众人还是摇着头,上百斤的粮食,都够交税的了。 赵安看老族长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显然他没有说服众人,有些忧心忡忡。 赵安的眼睛闪了闪,上前说道:“成子叔我到处找你,原来你老人家在这里。” 赵成抬头见是他,吸了两口烟说道:“啥事儿?” “我瞅着天头不准成,想请成子叔帮我扇一扇房顶。” 赵成一口答应下来,“中!” 闲着也是闲着,趁着这两天还没收地,赚几个铜板也是好的。 老族长听赵安说天气不准成,他的心里咯噔一下,忙问:“大小子,你也觉得老天爷这脾气不准成?” 赵安憨厚的笑了,“我就是随口说说。” 老族长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叹口气,“俺家先开镰,把庄稼先收回来,放老天爷兜里,不如揣自己兜里省心。” 他没说出口的是,万一过两天变天了,他家的地收完了,可以打发他那几个小子帮帮村里人。 有人小声嘀咕着:“上百斤的粮食嘞。” 赵安憨厚的摸着自己的大脑袋,乐呵呵的说:“我去县城的时候发现粮食都涨价了,还涨的不少嘞,听说过两天还要涨,要是这时候把粮食收回来,一准能卖个好价钱,等过几天就不好说了,粮食一多,肯定就不值那老多银子了。”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都合计开了,要是这么说,这两天开镰也行,虽然损失了百来斤的粮,价钱高啊,也能补回来。 老族长意味深长的看了赵安一眼,这孩子心思倒是纯正,不是个藏奸的。 赵安回家的时候跟媳妇说起了这件事。 见林柔不解的望着他,赵安笑了。 “要是咱村子里的人没有粮食,大伙都成了流民,只有咱俩能吃饱饭,咱俩不是流民都得去做流民了。” 林柔愣住了。 她深深的看着赵安…… 成子叔来的很快,当天下午就上门了,谈好了价钱,约定两日后便来扇房盖。 “俺带着俺家你两个兄弟,再叫上几个人,帮你把房子弄好,回头好把田割了,俺?午回家想了半晌,觉得你二大伯说的对,粮食还是揣进兜里才放心。” 赵安爽快的说道:“等后天扇完了房子,我帮叔去割田。” 成子叔笑了,“那敢情好,你小子一个人顶两三个壮汉,工钱少不了你的。” 赵安一挥手,“有饱饭吃就行。” 第17章 朱果 皇城里,天下最尊贵的一对夫妻,看着林柔布口袋里的几锭金子,欢喜的热泪盈眶。 皇帝陛下一遍一遍的数着布口袋里的金子,高兴的对皇后说道:“一共是七锭金子,我数了好几遍,不会错的。” 有金子有粮食,这日子就能过,就是太少了,不够干什么的。 皇后乐呵呵的用帕子掩着嘴笑道:“八锭,放的时候我看见了,剩下的那一锭金子换成粮食了,还有几床厚厚的棉被呢。” 说着,她又有些心酸,那种粗布的棉被盖在身上一点都不舒服,儿子却当个宝贝似的放进八宝乾坤袋里,这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皇帝陛下也不住的叹息,他当年虽然顺利夺嫡成功,力压一众兄弟,登上皇帝宝座。 却也遭了别人的暗算,子嗣上十分艰难,只有遭算计之前,李皇后孕有一子,名为赵乾。 可赵乾也在他们从藩地回京的时候,遇到劫杀失踪了。 尽管如此,对这个唯一的儿子皇帝还是时常惦念的,登基后立即册封嫡长子赵乾为皇太子。 希望这湟湟天威能给儿子带来一线生机。 如今的皇帝陛下看着布口袋十分感慨。 大齐朝开国已有上百年,八宝乾坤袋经过几位储君之手,他儿子大约是唯一一个往八宝乾坤袋里放糙米粗布的皇太子。 不管皇帝亲爹怎么想,赵安对这些糙米粗布还挺满意的。 看着这么多的金子银子,糙米粗布,他心里踏实。 成子叔回家做茅草扇去了,约好两日后来扇房子。 小俩口打算明日去山上挖山药,后天去县城买绳子,再去一趟杂货铺。 用茅草扇房子得用绳子固定,倘若固定不好,遇到刮风的天气便会将房盖掀开。 这绳子也分好多种,粗的、细的、草编的、牛皮的。 当然,若论起结实耐用,还是得牛皮绳子,只是价钱上要贵一些。 小两口不差钱,商量着用牛皮的绳子固定,冬日里刮再大的风也不怕。 却说隔壁的孙氏见成子叔去了赵安那里,忙回家告诉婆婆。 赵老婆子唾了一口,“有钱烧的慌,天杀的夯货,老娘懒得理他,你少往那边凑,当心老娘大耳刮子扇你。” 孙氏满心以为她这也算是立功,结果,马屁拍到马脚上了,平白无故的挨了一顿骂,只得自叹命苦。 又暗自纳罕,闻着那院的香味儿,她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她明里暗里的都窜掇婆婆好几次了,以婆婆以往的脾气早就过去了,结果,只在家里骂街,一根毛都没拿回来。 这也不是她婆婆的脾气啊? 孙氏哪里知道,赵婆子是真被赵安和林柔给吓怕了。 这两口子都不是个好东西。 她一想起小儿子脖子上掐出的青紫的痕迹,就忍不住从心里发抖,这个煞星她可惹不起。 要是真伤了她的两个宝贝儿子,赵婆子都没地哭去。 所以她很能按耐住性子,不去找赵安和林柔的麻烦。 赵安背着媳妇没有先去挖山药的东山坡,而是顺着后山的峭壁,绕到了山崖那头。 赵安在前头开路,林柔在后头跟着。 走不多远,就看见一株参天古树,树上结着密密麻麻的红红的果子,看着十分喜人。 “这是什么?” 这种果子林柔从来没见过,有点像山楂,仔细一看又不是。 赵安攀住一个树枝,纵身一跃,跳上树梢,摘了一兜果子,用衣服襟儿兜了,跳下来,一股脑的都塞给媳妇。 “快点吃,这可是好东西。等过一阵子,果子刚一落地,附近的野兽便都会聚集到这里,将这些果子一扫而空,到时候什么都剩不下。” “他们怎么知道果子落了?” “这果子与众不同,落地的时候会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味,特别诱人。” 林柔将果子拿在手里细看,果皮很薄,颜色鲜艳,像个小灯笼似的,通红通红的。 “媳妇,你吃吧。我年年都来吃,这东西可好了。” 赵安觉得,他力气之所以这么大,跟这果子脱不开关系。 他小的时候虽然力气比别人大一些,但也只是有些力量而已。 自从他吃了这些果子,觉得身上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力气一天比一天大。 只是可惜,这果子未成熟的时候不能吃,而成熟期只有短短的几天,脱落之后就会被一抢而空。 他也尝试着拿到家里去,可每一次还没拿到山下,果子就烂掉了。 只得每年在果子成熟期上山吃个够,虽然只能吃三五天,也是受用无穷。 林柔小小的咬了一口,顿觉一阵清凉滑过咽喉,一瞬间四肢百骸仿佛都有一丝微弱的凉意流过,但不过片刻功夫就消失了。 俗话说积少成多,小两口坐在树下吃果子。 赵安吃果子像吃糖豆似的,一把一把的往嘴里丢,他的眼睛微眯着,感觉体内一阵清凉过后,有说不出的畅快。 林柔吃完果子,绕着树走了一圈,感觉腿上有劲了,这种感觉非常明显。 她也有些激动,难道她也能变成大力士?无意中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赵安,林柔的脚步一顿,顿时觉得有些一言难尽。 有力量是好事,但一想到自己日后会变成一头母熊,林柔整个人打了个哆嗦,这个,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吃了。 赵安又摘了一把果子递给媳妇儿,“再吃点儿,这玩意儿也就能吃三天,再多就没了。” 林柔咽了一口口水,用手在赵安身上比了一下,她担心的说:“我不会也长成你这样吧?” 赵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形轮廓,彻底的傻眼了…… 他想象了一下,也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缓缓的伸出手,将林柔手里的果子拿了回来,要不还是他自己吃吧? 林柔看着这株参天大树,摸着自己的下巴琢磨着,既然这果子有如此的功效,只能吃三天还是可惜了。 她让赵安又摘了些果子,直接放进布口袋里,想试试看能不能带下山去。 如若不能,就得赶紧再想法子。 第18章 炖兔肉 两口子赶到上次挖山药的地方,赵安立刻开工了。 朱果是没有白吃,赵安挖山药的动作明显比上次快了不少。 林柔在旁边溜达着,想看看还能不能再找一株人参。 遗憾的是,只找到两颗小人参苗,不值什么钱,挖出来有点可惜了。 赵安的成果很显着,不一会儿的功夫,他身边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林柔走上前去,一挥手都收进了布口袋。 赵安用衣服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消失的一座小山,他至今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这也太神奇了,媳妇说这东西是神仙给的,那神仙到底在哪呢? 虽然不知道神仙在哪里,他自己的肚皮也很重要。 赵安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吃饱饭。 赵安再接再厉的挖山药,林柔跑到旁边去捡了一些野果子。 那个不是朱果,就是上回赵安给她摘的那个,也挺好吃的。 林柔正在摘果子,突然旁边一个什么东西跳出来一闪,吓得她大叫声。 下一秒,赵安就出现在她身边,一颗石头子急速的弹了出去,那东西顿时被砸倒在地上。 还没等它缓过来,就被赵安拎着耳朵拽了起来,原来是一只野兔。 赵安乐了,“媳妇,咱们今天晚上就吃山药炖兔子吧。” 林柔摸着自己的小下巴,这还真是靠山吃山。 赵安没有把兔子收进布口袋,而是用手拎着,跟着林柔下山了。 回到家将一堆山药都放进西屋,两口子合作洗手做饭。 “得赶紧打一张桌子回来,不能总在炕沿边吃饭。” 赵安利落的将兔子剁成小块儿,随口说:“一会儿兔肉下锅,你看着,我去扛一张桌子回来,昨天我就问过了,桌子凳子都有现成的,就是那个木头架子得现做。” “那你快点去吧,我做菜。” 一会儿天黑之前人家都吃饭了,总不好在饭口上人家去扛桌子。 赵安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成,我这就去走一遭。” 赵安走出自家大门,发现隔壁影影绰绰的有人晃悠,他眉头一皱,走回院子伸手将院门从里头划上。 自己纵身翻过篱笆墙,往村东头去了。 他刚刚离开,一道身影就鬼鬼祟祟的来到了院门口,悄悄的伸出手推了一下院门,发现门已经划上了。 抬头看了看篱笆墙,他这个个头想要翻过去有点费劲,悄悄的退了回去。 林柔不知道这些,她正将上次留的一些肥油挖了一块儿出来,下锅炒出香味儿,又将焯过水的兔肉放在锅里翻炒,添上水,和了面贴在锅边上。 密密麻麻的贴了一大圈的锅贴,林柔累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傻大个也太能吃了,这饭做的都累人。 刚直起腰,就听见门外传来了赵安的喊声:“媳妇儿,我回来了。” 林柔伸头往外头一看,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一入秋早晚天气温差大,山里人家更是感觉明显。 林柔擦了擦手,出去给赵安开门,“这门从里头划上的,你从哪出去的?” 赵安扛着桌子嘿嘿笑:“我从墙头出去的,天要黑了,怕有什么阿物儿进来吓着你? ” “就这么一会子功夫,能有什么?” 赵安扛着桌子板凳进去,林柔随手又把门划上了,天要黑了,划上门就不出去了。 赵安将桌椅板凳放进里屋,回身点亮了煤油灯。 林柔进屋将席子打扫干净,赵安把新买来的炕桌安放好。 凳子摆在窗户根底下,暂时用不着。 “我已经跟老张叔说了,让他给打一个木头架子,就按你说的那个样儿,老张叔说能做,明个一早就打发他家小子过来量尺寸。” “你没跟他说早点来吗?”明天两口子要出门去一趟县里,路程远,走晚了来不及。 “我都说了,老张叔说他家大小子明儿个一早就过来。” 林柔拿着煤油灯擎着亮,赵安到灶屋去,将锅贴捡到木盆里,又拿了一个大木盆,盛了满满的一大盆兔肉炖山药。 将饭菜都端进屋里,赵安又拿着煤油灯去了灶屋,将大铁锅刷干净,放上水,一会儿给媳妇洗脸洗脚用。 他从前一个人过的时候,并不讲究这些,现在娶了媳妇,知道媳妇爱干净,他自己也每天洗一遍。 习惯了感觉还不错,热乎乎的洗一遍,睡觉的时候也舒服。 添完水进屋吃饭,往老屋看了一眼。 想起刚刚出门的时候,在门口看到的身影,赵安没有提送菜去老屋,自己进屋跟媳妇吃饭去了。 林柔今天在山上跑了一大圈,也有些饿了,吃了一个锅贴,又吃了一小碗的菜,才撂下筷子。 剩下的两大盆东西都进了赵安的肚子,吃的赵安眉开眼笑。 自从有了媳妇,他顿顿都能吃上饱饭,要不怎么说人人都愿意娶媳妇呢? 吃过饭两口子在那商议明天要买的东西。 不合计不知道,一合计吓一跳。 家里缺的东西竟然这么多,林柔习惯性的想摸出笔来记上,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家里没有那东西。 琢磨着还得加一样,明天买一本《三字经》,再买一点笔墨纸砚。 她自己是练过毛笔字的,虽然写的不怎么好吧,但也将就能看。 家里这条件也不方便请个先生回来单独教赵安读书,这活只能林柔自己干。 好在也没打算让赵安去考状元,只要能写字,能读书会认字就可以。 两口子收拾收拾打算睡觉了,躺在被窝里的时候,林柔忽然想起来放到空间里的朱果,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往布口袋里一看,果子倒是顺利的拿下来了,只是有些蔫,看起来保存的不是很好。 将20几颗果子都拿出来,赵安伸手拿了一个丢进嘴里,皱了皱眉头说:“好像味道差了点。” 林柔边吃着果子,一边想着办法。 要不然明天多弄几个盒子?什么金的玉的,陶瓷的木头的,每样弄几个试试? 或者干脆酿成酒,看看怎么样? 小两口收拾收拾睡了,第二天一大早还有客人要来呢。 第19章 杂货铺 第二天一大早,老张叔家的大小子刚刚来量过了尺寸,小两口就出发去了县城。 远远的又看见米铺门口围了一大群人,这一回比上次还多,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议论声远远的传了过来,众人的神情也都很凝重。 “粝米要六十文?这是抢钱呢?从前精米才八十文。” “前天不是还五十文吗?这怎么又涨了?” “这不是趁火打劫吗?再涨能涨到哪去?我就不信了,还能涨到一吊钱?” “哎,难呐。” 林柔跟赵安对视了一眼,神情都很凝重,心里又暗自庆幸,上次当机立断的把粮食都买全了,现在倒是不必着急。 可是粮食这么涨价下去,弄不好会变成民乱,世道一乱,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两口子对视了一眼,这一次,赵安主动提起,“要不要再买一些粮?” 他现在觉得媳妇说的有道理,留那么多金子没有用,现在恨不得都换成粮食。 还没等林柔说话,店铺里出来两个小伙计,一人拿了一个铜锣,咣当咣当的敲了起来。 人群顿时一阵安静,那小伙计喊道:“我们东家有话说,烦请诸位高邻略静一静。” 小伙计说完就退到一边,林柔上次见过的那个掌柜的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细棉布的袍子,看着丝毫不起眼,走出门来,向着人群团团一揖,高声说道:“诸位父老乡亲,小人的米铺已经开了几十年了,承蒙各位高邻捧场,生意也勉强过得去,足够小人养家糊口,先在这里谢过了。” 他说着又弯下腰去做了一个揖,复又站起身款款说道:“可如今生意难做,我这几日派出去的小伙计,都没有买回来粮食,库房里已经渐渐的空了。如今,只得每日里按量放粮,一人只能买一斗,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还请诸位高邻海涵。” 他这番话一出口,顿时,人群之中传来一阵骚动,有些人的面上已经发白了。 这可不是好兆头,没有粮食是要死人的。 众人刚要找掌柜的分说明白,那掌柜的早已经转身进屋去了,再也不肯露头。 小伙计将写好的牌子扛出来,立在店铺门口,又有几个打手站在店里防止民众闹事。 大家面面相觑,越发在心下不安。 有人说道:“那就一人先买一斗,明日再来买另一斗。” “那还不如找几个人直接去府城呢?” 有人摇头:“不中用的,就是买了粮食,你还能运回来吗?” 官道的两旁都是流民,见了粮食,哪有不哄抢? “要不我们去别家看看?” “早就看过了,都关门了,只有这里还开着。” 众人一筹莫展,皆唉声叹气。 赵安和林柔不缺这一斗粮食,犯不上和众人挤着排队,直接奔着杂货铺去了。 杂货铺里的生意和米铺可是冰火两重天。 米铺的买卖火热,大家都争着抢着去买粮食。 而杂货铺里都称得上门可罗雀了。 如今手里有点闲钱,都去买粮,能对付用的东西就对付着用,杂货铺里一天都进不来一个客人。 见到林柔和赵安走进铺子,掌柜的喜出望外。 “二位客官里头请,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吗?可以给二位削个价。” “削价”就是打折优惠的意思,看来掌柜的是真急了。 “我家里要扇房顶,想买一些绳子用。” 掌柜的连忙说道:“有,有的。”他颠颠的跑到柜台里,弯腰从里头抱出一捆绳子。 “客官,请看,这是上好的麻绳,都是双线的,固定茅草扇是最好的,冬日里的风轻易的刮不断。” “还有再结实一些的吗?” “有啊,不过这价格上……” 赵安一皱眉头:“少啰嗦,拿来瞧瞧。”兜里有钱底气足。 “好嘞!”只要不差钱,一切好说话。 掌柜的又抱出两大捆的绳子,一捆是牛筋做的,另一捆黑乎乎的也是麻绳。 赵安指着牛筋做的跟秦柔商量,“就买这个吧,二大伯家用的就是它。刮多大的风都不怕。” 林柔却看着那捆黑乎乎的麻绳问:“请问掌柜的,这是什么?可是用桐油浸过的绳子吗?” “小娘子好眼力,正是。这种麻绳更结实,船上都用嘞,遇到再大的风浪也不怕。” 赵安的眼睛一亮,“那我们就买它。” 扇房顶自然是越结实越好,一场大风就掀飞了,房顶就白弄了。 看好了绳子,林柔又在杂货铺里转了一圈儿。 “掌柜的,我家里收拾房子,要买一些窗纸,可有什么结实耐用的吗?” 掌柜的也看出来了,这小两口不差钱,热情的抱出了好几卷的窗纸,一一做着介绍。 “这是上好的桑皮纸,做窗纸最是结实耐用的。这是白皮纸,糊窗子也不错。” 他又小心的抱出了最后一卷纸,“这是油浸过的窗纸,透光度好,下雨的时候还不怕打湿,就是价钱上要贵一些。” 林柔上前把油浸纸拿起来一看,透光度确实不错,比其他的几种要好。 “就用这个吧。” 她回头问赵安,赵安没有意见,媳妇喜欢就好。 有陆陆续续的添置了好些日常琐碎之物,掌柜的一高兴,答应用牛车送他们回去。 将东西寄存在杂货铺里,两口子又去别的地方买东西。 在街上逛了一圈,零零碎碎的又买了不少吃的用的,林柔又在首饰铺里买了几个盒子,打算回去装朱果。 这几个盒子加上刚刚在杂货铺里买的咸菜坛子,林柔打算回去都试一下,看看哪一种能用? 在街上从头走到尾,找了半天才在一个拐角上找到了一间书坊。 门面不大,里头一眼就能望到头,东边的货架上摆着笔墨纸砚,西边有几本书放在书架上,看起来种类也不多。 “客官,有什么需要的吗?” “可有蒙学里用的书吗?” “有的,有的,《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小店里都有。” “那就一样,给我来一本。” “好嘞,承惠一两二钱银子。” 赵安瞪着眼睛:“怎得这许多银子?” 第20章 读书难 书坊里的小伙计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赵安,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一个读书人? 他不耐烦的说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笔墨纸砚和书籍历来都是这个价格。” 林柔啧舌,这可确实够贵的,不过贵也得买,再穷不能穷教育。 “这位小哥儿,麻烦您再帮我拿一刀纸,再选些实惠些的笔墨纸砚。” 又不去考科举,用不着太好的东西。 小伙计答应着,痛快的转身去找东西了。 如今这年月生意都不好做,他们书坊里的生意也不好,这两位可是个大主顾,刚刚自己的脾气有些毛躁了,要是让掌柜的知道,可饶不了自己。 小伙计抱着东西回来的时候,态度明显的好转了不少。 “二位客官瞧瞧?” 林柔看了看拿过来的纸,很粗糙,这样的纸笔墨一下去就会糊成一片,怎么写字? 看了看赵安粗糙的手掌,林柔想了半晌,“这些我们要了,麻烦您再给拿一刀好一点的纸,再多拿几支毛笔。” 不管怎么样也得能用啊。 书坊里免费赠了个布包,是用蓝布做的,不算大,一看就是孩子上蒙学用的。 林柔也没解释,将东西都装进布包里,让赵安拎着,两口子出了书坊。 赵安一路上低着头也不说话,林柔把他拉到墙角,“怎么了?” “媳妇儿,要不我先不读书了?” 这也太费银子了,怪道村里一个读书人都没有呢,就是二大伯也不过是略认得几个字。 这才刚开始认字,便花了五六两银子,他打一只大虫去卖,才卖了二十两呢。 要是真有孩子读书,还得给先生束修,日常花费就更高了。 一听是为这件事儿,林柔笑了,“你知道花的银子多就更应该好好读书,东西都买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快走吧。” 赵安抿着唇看了看手里的书,他决定读完这三本书就不读了,刚才那个小伙计说了,再读下去就得用那种厚厚的书,一本书就要一两多银子呢。 他又不考状元,还是算了。 林柔不知道赵安的打算,也没有多问,两口子又去了杂货铺,铺子里的掌柜的连忙叫小伙计把牛车拉出来,将二人买的东西都装好,一路赶着牛车送二人回村里去。 上两回两口子回来的时候,东西都放在布口袋里,这一回,整整拉了半车的东西,一进村子里,就引起了众人的围观。 “诶呦,赵安这小子哪来的这么多银钱?好家伙,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俺看了一下,至少得十几两银子,少了置办不下来。” “那麻绳不值什么钱,俺看那些杂货可不省钱。” “嗨!你们忘了?前两天赵安不是打了个大虫吗?怎么也得值个十几二十两银子?他新娶了小媳妇儿,置办些东西还不是应该的?” 众人纷纷点头,是有这一茬,他们都是亲眼看着赵安扛着老虎走过去的。 这个他们可不羡慕,那可是大虫啊,吃人的猛兽,他们可没那个本事,弄不好是要人命的。 将小两口送到家,东西都卸到院子里,杂货铺里的小伙计赶着牛车又回去了。 隔壁孙氏正扒着墙头跟她婆婆嘀咕。 “娘,您看看?大哥这是有了银子了,置办了这许多东西,也没拿点银钱来孝敬孝敬您。” 赵婆子看着那院的东西,也是满眼冒火,这个该死的夯货,打了大虫去卖,也不知道来孝敬老娘,当初就应该把他掐死。 想起最近家里要收田,再想想赵安上一次凶神恶煞的态度,赵婆子咽下了这口气,打算收完田地再说。 小两口将东西都堆在西屋里,打算等木头架子拿回来再摆上。 晚上没有做饭,用在县城买的现成的吃食对付一口。 赵安一口气吃了十几个包子,还委屈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像还差一点。 林柔都被他气笑了,这真是个无底洞。 不过赵安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再去灶上弄吃的,而是主动的将买的红烛等物摆了出来,又去烧了热水。 自己跑出去从上到下洗了个干净,又端了一盆热水过来,这一次他没有给媳妇洗漱,而是红着脸跑了出去。 林柔也有点不好意思,她洗干净后想了想,钻进了被窝,背对着赵安躺进了被子里。 赵安听着屋里没有了动静,低着头走了进来,将水拿出去倒了。 又将桌子上的红烛点燃,拿起喜字粘到窗户上,看着红红的喜字,他摸着头笑了。 烛光朦朦胧胧,天色已经暗了,跳跃的烛光之下,被子里的女子隐隐约约的露出了白皙的后背。 被子里的身影起伏的让人心醉,赵安浑身蒸腾着热汗,喉咙里发出难耐的嘶吼…… 林柔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像被人拆过了一样,一动就酸疼。 屋里一有动静,赵安就红着脸跑进来,“媳妇儿,饭都做好了,要不你再歇会?” 林柔白了他一眼,歇什么歇?今天家里扇房顶,一会儿人就都上来了,她还躺在被窝里成什么样子? 赵安也想到了这一茬,他嘿嘿的笑着,昨个那滋味太美妙,他没忍住,劳累到了媳妇。 林柔忍着浑身的酸疼,把被子叠起来,整整齐齐的放在炕角。 两口子的饭刚吃到一半,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安小子在家么?俺是你成子叔。” 赵安连忙放下碗筷去开门,打开门就看见成子叔家的几个小子和村里的几个壮汉一起,一人扛着一垛茅草扇等在门口。 将众人让进院里,成子叔也不废话,打发几个小子上房先把旧茅草掀下来,等一会儿换上新的。 林柔抱了一堆稻草进了灶房,将刷好的铁锅点燃,打算烧点热水,一会给众人喝。 中午主人家是不包饭的,家家户户粮食都紧张,这十几个壮小伙子的饭,谁家也供不起。 只需要付工钱就可以了。 人多,干活也快,晌午头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扇新草了。 第21章 神仙 成子叔蹲在地上愁的脸上的皱纹都深了一些。 “我听人家说,县城里来了钦差,是皇帝的亲侄儿,说是前来赈灾的,可是整天躺在衙门里睡觉,连门都不出,眼瞅着街上的流民就越来越多了,看着都愁人。” “成子叔,皇帝咋让他侄儿来?咋不让他儿子来呢?” 成子叔看了赵安一眼,“你小子一天天的就知道往山野里钻,啥事你都不知道。”他压低了声音:“听说皇帝老儿没有儿子,这回来的这个汝王世子就是将来的太子。” 正在搬茅草的大牛闻言回头说道:“那皇帝老儿不就是绝户头了吗?” 他旁边的铁蛋在他的脑袋上扇了一巴掌,“你个二货,瞎咧咧啥呀?让人听到是要杀头的。” 大牛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了。 赵安说:“管他是皇帝的侄儿,是皇帝的儿子,跟咱们都没啥关系。” 皇帝啊,那是多遥远的事。 人多力量大,再加上赵安的房子也不大,到了傍晚的时候房顶就扇完了,成子叔亲自上房用油绳将茅草扇固定住,方才大功告成。 赵安痛快的将工钱交给了成子叔,又多抓了一把铜钱,他憨厚的笑着,“这把铜钱给弟兄们打酒喝。” 众人笑着道了谢,嘻嘻哈哈的走了。 入夜,年轻人血气方刚,又是刚刚尝过了鱼水的滋味,抱着媳妇儿闹了半夜,方才肯睡。 林柔第二天上山的时候都是赵安背着去的。 到了朱果的树下,顿时闻到一股幽香沁人心脾。 丛林里影影绰绰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赵安神色凝重,他没敢将果子从树上摇下来,而是学着林柔收东西的样子,在树上将果子一一收进布口袋里。 随着果子的消失,香味也一点点的散去了。 收好最后一颗果子,赵安跳下树,背起媳妇就跑。 丛林深处隐隐约约的传来猛兽的嘶吼声。 两人一口气跑回家,饶是赵安天生神力也累得瘫倒在炕上。 布口袋里堆着小山一样的朱果,林柔惊讶的“唉?”了一声。 “今天这口袋里的灰色雾气怎么不见了?” 赵安刚刚只顾着往里头丢果子了,此刻才发现,里头确实没有雾气,在原来雾气遮蔽的地方,露出来一个白玉的台子。 小两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晓得多出来的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小两口这里惊疑不定的猜测着,皇后娘娘的宫里,天下最尊贵的夫妻俩相对而坐,也在发呆。 “你怎么还偷儿子的东西吃啊?” 皇后不满意了,她儿子都难成什么样了?夫君还跟儿子争嘴吃? 皇帝陛下有些尴尬,他现在每天最愿意干的事,就是观察布口袋,每天都得看个十遍八遍的。 这是他跟儿子唯一的沟通方式,虽然儿子还不知道有他这么个老子存在。 刚刚吃完饭的时候,他又习惯性的看了一遍。 其实他的心思也很简单,只要有人不停的往布口袋里放东西,就证明他儿子平安无事。 这本来是老父的一颗拳拳爱子之心,皇帝陛下跟天下所有的父亲是一样的。 可是刚刚看着那些果子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有点眼馋,刚想着这东西看着挺好吃的,要是能尝一口也挺好。 结果还没回过神来,手边就多了一堆红果子。 皇帝陛下发誓,他不是故意的,他的一颗爱子之心不比皇后差,这可是他唯一的儿子,他怎么可能跟儿子争嘴呢? 等他想送回去的时候,无论怎么样都送不回去,就很尴尬。 看着皇后怒目的瞪着自己,皇帝不自然的动了动自己的身子,突然,他想起了一个可能。 “既然能把东西拿出来,咱能不能把咱的东西放进去啊?” 皇后的心砰砰的跳起来,听起来有点道理? 要不试一试? 那要放点什么啊? “放金子。就放金子,这玩意儿实惠,你看他这布口袋里就那么一点点的金子,咱俩偷偷再放点进去。” 皇帝摇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给我儿子放两本书进去。” 皇后一言难尽的看着他,“眼看着饭都吃不起了,还读什么书啊?” “胡说,就是饿着肚子也得读书啊?”皇帝压低了声音,“不读书怎么治天下?咱儿子还得回来当皇帝呢。” 皇后娘娘不停的摇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也别放金子了,先放点吃的进去,我看那盘子桂花糕就不错,就是它了,先试一回。” 这一回,皇后也不跟皇帝商量了,心念一动,眼前的盘子就不见了。 夫妻俩一阵雀跃,成功了,这可太好了,以后就可以给儿子送东西了。 两口子乐的合不拢嘴,皇帝指挥着,“那个那个,那个好吃,也给儿子送过去。” 可是这一回,无论怎么努力,东西都送不过去。 夫妻俩傻眼了。 怎么这玩意儿还有次数吗? 皇帝埋怨的看着皇后,“你就是送一本书进去也比一盘子桂花糕强啊?” 皇后不以为然,“桂花糕能吃,你那玩意儿能吃吗?” 皇帝不高兴,这可是第一次给儿子送东西,怎么能这么草率呢? 皇后也生气,要不是皇帝陛下乱出主意,她也不能一着急就送了一盘桂花糕。 帝后二人互相埋怨着,林柔和赵安更迷糊了。 还没等他们俩研究明白,那个白玉台子是干什么的,那上面就出现一碟子糕点,瞧着还挺好吃的。 心念一动,那一碟子糕点就被拿了出来。 青花缠枝的细瓷盘精致漂亮,上头的桂花糕小巧诱人,这两样搭配在一起更是赏心悦目。 赵安小声的问:“这是神仙送的吧?他为啥突然给咱俩送东西?” 林柔也百思不得其解,她仔细的观察着布口袋里的东西,突然发现有几枚果子滚到了白玉台的边缘。 福至心灵的想到,“莫不是你刚才丢果子的时候丢到白玉台上了吧?神仙以为这是给他的供品,作为交换,给咱俩一碟子糕点。” 赵安乐了,“这意思是说这是神仙给咱俩的?” 第22章 太后 小两口越商量,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原来神仙也愿意吃这种红果子?”赵安懂了。 林柔倒是想尝尝神仙给的桂花糕,想看看跟凡间的有什么不一样。 她刚要伸手去拿,手就被赵安给按住了。 赵安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吃。 自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不多一会儿,就抓了一只大公鸡回来。 “你在谁家偷的鸡啊?” “买的。”他像是偷鸡的人么。 “哦。” 赵安将盘子里的桂花糕拿了一个,掰碎了扔到地上,先让鸡吃。 这碟子糕点出现的诡异,得小心点儿。 过了好一会儿,那只鸡仍然活蹦乱跳的,赵安放心了。 拿了一块桂花糕递给媳妇儿,自己也往嘴里丢了一块,吧嗒吧嗒嘴儿,就是比平常的糕点甜了一点,也没觉得有多好吃。 林柔吃了一块,也有点失望。 虽然这是她来到这里以来,吃的最好吃的糕点,但也就那样。 “这神仙吃的东西也不怎么样。”赵安得出结论。 林柔赞同的点点头,是挺一般的。 不同于小两口的失望,帝后二人却有些惊喜。 这个红色的果子很好吃啊,吃完之后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清凉,总之很舒服。 最重要的是,这是儿子儿媳妇儿送的。 皇帝绕着地上走了两圈儿,“我感觉腿上有劲儿了,这玩意儿可比太医开的药好用多了。” 皇后甩着帕子,凉凉的说道:“您比我多吃了一个果子,当然觉得好了。”儿子是她生的,凭什么夫君比她多吃一个? 皇帝…… 小两口吃了一碟子桂花糕,琢磨着再换点别的。 可是那个台子上好像有什么东西隔着,怎么也放不上去东西。 这是有次数限制? “咱俩明天再试。” 行吧,反正这神仙也挺抠门的,就给一盘子桂花糕,换不换都行啊。 被儿子儿媳妇当成抠门儿的皇帝皇后正琢磨着明天送点什么。 说着说着又吵了起来。 门外侍候的宫女太监,听见屋里隐隐约约传出来的争吵声,互相对视了一眼。 一瞬间,帝后不和的传言飞遍了宫里的每一个角落。 无数人念着阿弥陀佛,几个妃子晚饭都多用了一碗。 消息传到慈安宫,太后娘娘皱着眉头,儿子儿媳妇是青梅竹马,一向感情不错,这是怎么了? 慈安宫里的李嬷嬷进言道:“您不必忧心,想来皇上也就是跟皇后娘娘闹着顽的,等明个娘娘来请安的时候,您问问就知道了。” 太后点头不语。 李嬷嬷凑趣道:“成王世子昨个献进来的茶叶奴婢瞧着不错,给您尝尝?” 太后摆摆手,“罢了,哪天哀家有了兴致再用罢。” 她一听见这些人就心烦,成王汝王襄王,没有一个是她亲生的。 当年大家都是当面笑着,背后捅刀子,结下的梁子不要太多。 好不容易母子俩笑到了最后,儿子又遭到了暗算,用脚趾甲想都知道,肯定是那些贱人干的。 结果现在却要选那些贱人的孙子当太子,太后一想起来就憋得慌。 可她就生了皇帝一个儿子,孙子又不见了,还能怎么办呢? 太后用手帕擦着自己的眼角,她苦命的孙儿啊…… 不提皇宫里的暗潮涌动,只说小两口趁着下午将果子分别装在坛子里封好,又将买来的各种材质做的匣子装满。 因着赵安明天要去帮忙割地,林柔傍晚又多烙了一些饼,打算明天给他带上。 去帮忙肯定是有饭吃的,但赵安的食量太大,谁家也没有那么多的粮食给他可劲造,林柔打算给他添补点儿。 “等到这两天帮忙割完了地,咱俩就把窗户纸糊上,我明天起个大早去扛青石板,扛几天就够用了。” “这也不是着急的事儿,等割完地再说吧。” “割完地还得去弄柴火呢,还有山药也没弄,活多着呢。” 赵安并不打算帮太多的忙,只是碍于乡里乡亲的,帮着忙活两天,家里还有一堆的活呢。 林柔盘算了一下,确实活不少。 窗户地面都没弄,柴火也没扛,篱笆墙也该修了。 第二天一早,赵安就上山去了,还没等他回来,林柔就听见老族长带着他家小子咣当咣当的敲着锣在村子里喊人。 林柔出门看看,赵安还是没影儿,只得自己过去瞧瞧。 刚走到半路,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她。 “赵安媳妇儿?” 林柔回头一看,正是成子叔的小儿媳妇,花嫂子。 前天修房顶的时候,花嫂子来送过饭,大家见过。 “怎么是你来了?你们家赵安呢?” “一大早就上山去了,怎么嫂子也过来了?” “我们家那口子去隔壁村给人修房顶了,爷几个都去了,我婆婆让我过来瞧瞧。” “今天不是割地吗?” “天不亮就给人干活去了,一会儿赶回来割地。” 可真够辛苦的。 两个人搭伴儿往老族长家走,一路上又遇到好几个嫂子和婶婶。 一问,都不知道为什么。 到了跟前才发现,老族长身边站着一个带着腰刀的官差,身上穿着衙役的服饰,神色冷冰冰的。 看大伙都来的差不多了,老族长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县太爷发了告示,又打发了两位老爷来告诉咱们大伙,今年的税收提前了,明天上午之前都得交齐,有不交的一律按律处置。” 他的话音刚落,下头就传来一阵议论声。 “哎呦,今年的税怎么收的这么早?俺家里的地还没割呢,哪有钱交税啊?” “这也不是收税的时节,青黄不接的月份,收的哪门子税?” “俺可听说了,县太爷最近为了迎接钦差,那银子花的跟流水似的。” 上头站着的两个衙役,顿时目光如电,“噌”的一下抽出了腰刀,冷声说道:“县太爷乃是一县之父母官,尔等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放肆!” 看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的钢刀,全场立刻鸦雀无声。 二大伯忙拱手作揖,连声说道:“二位老爷请息怒,村民无知,请您原谅则个。” 那两个衙差冷哼一声:“明天早上我们来收税,差一点儿……,哼!” 第23章 父子 村民们目送两个衙差骑着马走了,方才此起彼伏的叫起撞天的委屈来。 “朝廷是有规制的,收税要在割地以后,正是青黄不接的月份,谁家有余粮啊?” “谁说不是呢?俺们家最近一天只煮一顿饭,连粝米都不敢多放,哪有余钱交税呀?” “就是啊,就是现在割地,也来不及换成钱啊。” 原来的县太爷还好,体谅民生不易,允许大伙用粮食顶税。 可如今的县太爷怕麻烦,自从去岁上任以来,便重新定了规矩,只收铜钱。 更奇怪的是,有的时候连银子都不收。 百姓也不知道为什么,通常也不在意,都是庄户人家,哪来的银子? 众人正在议论纷纷,林柔已经听明白了,就是今年的税收提前收了。 她的眉头一皱,如今这个朝代跟她从前生活的地方可不一样。 县太爷就是老百姓头上的天,加赋税的官员不知道有多少,都是官老爷一句话的事。 提前收税不怕,就怕这一次交完了,过些日子又来收。 花嫂子也抱怨着,拉着林柔往回走。 她家里有别的进项,在村子里生活上相对富裕。 这些银子对于成子叔家来讲不算太大的负担。 “这县老爷一张口就要钱,这个月份,咱们村肯定有好几户人家都交不起。” 花嫂子说完,又看了一眼林柔,她可惜的说:“你们家如今跟老屋分家了,这税就得单独交,要是还没分家,也不用你操这个心。” 这年月收税都是按户头收的,无论一家有几口人,都交一份钱。 所以庄户人家平常磕磕绊绊的,有的甚至都打在了一起,也是咬紧牙关不分家。 只要不分家,都算作一户,无论交税还是征摇役,都只出一份。 林柔只是笑笑不说话,她宁可多拿一份钱,也不愿意跟老屋搅和在一起。 更何况就算是不分家,到了拿钱的时候,人家也便宜不了他们。 走到家门口,看见院门打开了,这是赵安回来了。 林柔跟花嫂子打了一声招呼,推开院门回了家。 一进屋,果然看见赵安正在炕沿底下铺青石板。 他扛回来两块大青板,足足有几百斤重,赵安正在地上抄平。 青石板有薄有厚,不可能那么均匀,得在地上垫一层沙土,借着沙土来找平衡。 两块青石板就铺了大半个屋地,赵安头也不抬的说:“我一进村子就听见他们议论衙差来了,啥事啊?”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这些吃公家饭的,到他们村子里来,一准没好事儿。 “收税,明天一早就得交。” “怎么交这么早?”赵安直起腰皱着眉头问。 林柔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赵安蹲下身去接着干活,“早晚都得交,交就交吧。”反正现在他们家也不差钱。 林柔踌躇着说:“就怕这回交完了,下回还要。” “下回?下回就是明年春天了,一年两次税,今年的都交完了。” 林柔:“那可不一定。” 赵安对媳妇还是信服的,闻言也皱起了眉头。 他也听说了钦差的事儿,明明是来赈灾的,却到处搜刮奇珍异宝,说是要献给皇帝,简直莫名其妙。 下头的老百姓连饭都吃不起了,这皇帝还要什么奇珍异宝?想必也不是个好东西。 远在万里之遥的皇城,正被赵安念叨的皇帝打了个喷嚏,他心里美滋滋的想,肯定是儿子想他了。 皇帝陛下琢磨着,一会儿回御书房先不看折子,得给儿子写一封信,要写的情真意切,让儿子能深切的体会到他这一颗老父的拳拳爱子之心。 并且一定要先递到儿子手里,不能让皇后占了先。 这关系到以后他在儿子心里的地位,绝对不能马虎。 文武百官站在大殿上,看着神情凝重的皇帝,心里头直打鼓。 暗暗反思着自己最近闯祸了没有?怎么皇上的脸色那么郑重? 看着渐渐变得鸦雀无声的金殿,皇帝不耐烦的摆摆手,旁边的贴身太监连忙高喊道:“退朝!” 他的话音未落,皇帝已经拂袖而去,脚步匆匆,像是有什么大事急待处理。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最近没发生什么大事啊? 互相打着眼色,神情凝重的往殿外走,得回去开个碰头会,大伙一起交换一下消息,看看自己是不是漏了什么大事。 皇上的神情不对头,非常不对头。 这可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万万不能小觑。 皇帝急匆匆的赶到书房,伸手挥退了太监宫女,刚拿起御笔,忽然想起什么。 连忙将笔放下,自己跑到柜子里翻天覆地的开始找。 这是第一次给儿子写信,笔墨纸砚自然都要用最好的,他儿子身份贵重着呢,跟那些总找他麻烦的老家伙可不一样。 将数十方宝砚排成一排,皇帝纠结着,儿子到底能喜欢哪一个啊? 哦,对了,还有笔,笔也很重要,纸更重要,第一次给儿子写信的皇帝,拿不定主意,继续纠结着。 赵安可没工夫纠结,他将起大早从山上扛下来的青石板铺好,对媳妇说:“这屋地刚铺了一半,出来进去的,你小心点,别绊倒了。” 林柔一边答应着,一边招呼他拿饭,“赶紧端饭吃,一会儿还得出去割地呢。” 两口子吃完饭,赵安跑到院子里,拿着上次从杂货铺买来的镰刀去了成子叔家的地里。 这里林柔将碗筷收拾妥当,从布口袋里抱出一坛子朱果。 轻轻的掀开密封的盖子,摸了一颗果子出来,放嘴里咬了一口,她的眼睛就是一亮,非常不错,看来只要密封一下,放在布口袋里就可以了。并不需要太名贵的容器。 她吃了几颗果子,试探性的往神仙那里扔了几个,结果还是放不上去,看来这玩意不能天天弄。 林柔也没有多失望,这么抠门的神仙,能换就换,不能换拉倒。 皇后娘娘却很失望,她眼巴巴的等着,旁边的桌子上金的玉的放了一堆的东西,结果一个都送不进去。 皇后很忧伤。 第24章 救人 赵安拎着镰刀来到地里,看见有好几家都拎着镰刀来割地。 成子叔一边割一边还唉声叹气的,“老天爷不开眼哦,这要是再匀几天功夫,保管能多打一百多斤粮食。” “老天爷开眼也没用,您老人家富裕,不用愁税钱,俺们可不行,锅里都没米下锅了,拿什么交税,赶紧割地,卖了换钱是正经。” 成子叔直起腰,“明儿个一早人家就来收税,你今儿个割地还有什么用?不如借几个钱,先把窟窿填上,过两天粮食下来再还。” 铁牛叹了一口气:“俺娘说了,家家户户都艰难,叨扰别人,不如自己想法子,俺兄弟已经去县上了,把家里的粮食都拿去卖了,再凑一凑也就够了。可要是不割地,俺家就没米下锅了。” 他一抬头,看见赵安拎着镰刀过来,“安子来了?是来帮成子叔割地的吧?” 赵安“嗯”了一声,他也不废话,弯下腰,镰刀舞的飞快,他身高腿长,力气又大,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割倒了一大片。 铁牛看着啧舌,“安子哥,你是吃啥长这么大个的?小时候咱俩在一起玩儿,也没见你比俺高多少。” 现在他站在赵安旁边,整整比赵安矮了一个头。 成子叔和他家的几个小子也都赶忙动手,人家是来帮忙的,他们也不能落后太多。 晌午的时候,成子叔问:“你家里的税钱够吗?不够叔儿这还有点儿。” 赵安咬了一口媳妇给烙的饼,又端起花嫂子送来的面汤喝了一口,才说道:“够,前几日运气好,弄了一条大虫,卖了些银钱,暂时还够用。” 一旁也坐下来歇?的铁牛,闻言羡慕的说道:“俺们遇见大虫运气好的都得丢了半条命,也就安子哥你敢说运气好。” 一条大虫可不便宜,得卖好几十两银子呢,庄户人家辛辛苦苦攒一年,也攒不下这些银子。 成子叔皱着眉头看了赵安一眼,劝道:“叔多嘴说一句,你小子现在也有家了,屋里有那么个小媳妇知冷知热的,就好好过日子,要是有点余付钱就买几亩田,别上山去弄险了,俗话说的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么个如花似玉的媳妇,你舍得?” 赵安一开始听他说话,还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等他说到后来,赵安抿了抿嘴唇,若有所思。 一想起媳妇,他心里就热乎乎的,要是…… 赵安捏紧了手中的饼,决定买一些田地。 可买田地这件事急不得,得慢慢的寻访。 众人正说着话,突然,远处有人发出一声尖叫,接着又有人叫喊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忙向着喊叫的方向跑了过去。 跑过去一瞧,喊叫的正是老族长家的儿媳妇,而他家大小子赵林正倒在地上。 他的腿上汩汩的冒着鲜血,整个人已经有些脸色苍白。 二大伯急得拼命的跺脚,这么严重的伤,可怎么是好? 众人七手八脚的拥上前去,帮赵林捂着伤口,可那血还是拼命的往外冒,这是让镰刀划伤了,看样子伤口还不浅。 赵安想了想转头就往家跑,一口气跑进自家院子,就看见林柔正在收拾东西。 他也来不及细说,进屋一把捞起林柔前几天弄的药粉,拦腰抱起媳妇儿,一路飞奔着往外跑。 林柔被他弄蒙了,纤细的手指抓着他的衣襟,连声的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赵安一边跑着一边说:“二大伯家的赵林连被镰刀伤着了,出了好多的血,我想起来你有那个止血的粉末,媳妇,你给他看看行不?” 林柔无语了,这小子抱着她就跑,都快到地方了,才问她行不行? 赵安也知道理亏,嘿嘿,傻笑着,只顾着抱着媳妇跑。 快跑到地方的时候,远远的就听见赵林媳妇的哭声。 挤到人群前头一看,赵林的嘴唇都是苍白的,腿上的血怎么也止不住,二伯娘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差点晕死过去。 林柔也来不及废话,赶紧扯了一个布条,让赵安把伤口的上头绑住,自己将止血的粉末都洒在伤口上。 她这一番动作,别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她便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 经过她的这一番处理,赵林的血渐渐的止住了,虽然人还是软软的,但明显已经脱离了危险。 二伯娘高兴地握着林柔的手,“安子媳妇儿,今儿个多亏你了,要不俺们家林子这条命就悬了。” 众人看着林柔也都是一副惊讶的表情,怎么赵安娶的这个漂亮的小媳妇还会医术? 哎呦喂,这是在哪找的仙女啊?赵安可真是好运道。 病人稳定了一会,二大伯找几个人把他家大小子抬回家,剩下的人还得接着干活。 眼瞅着这天不准成,颗粒归仓才是大事。 赵安跟着成子叔去割地,林柔慢悠悠的往家走,一路上刚才围观的嫂子们,对她都比平常热情了好几分。 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大夫是极受人尊重的,这是真正能救命的人。 林柔都走到了家门口,几个嫂子还热情的拉着她的手聊天。 甚至有几个人还想去她家里坐坐,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想弄点草药,治个小病。 林柔一一谢绝了,家里还一大堆的事呢,实在没功夫陪聊。 众人看着赵家凌乱的院子,心知人家家里有活,只得罢了。 有人临走的时候还说:“安子媳妇,你要是有针线活啥的,只管吱声,俺们帮你做。” 听她这么说,旁边的人皆连声附和,“对对,有什么事你只管说话,干别的不行,力气还有一把。” 孙氏站在东边的院子里,听着众人热情的围着林柔说话,心里暗自纳闷,村子里的人一向有些排外,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林柔同众人分开之后,接着回家收拾东西。 她想给东西分分类,过两天架子搬回来,都整理到架子上,这屋里就利索了。 第25章 大雨 赵安晚上回家,吃过饭便点着油灯弄山药。 这东西的皮沾到皮肤上又痒又难受,赵安不打算让媳妇动手,趁着吃完晚饭没有什么事儿,他一会儿就干完了。 林柔打算明天将赵安收拾好的山药做成山药粉,留着以后吃。 他们两个现在不缺粮食,没必要用它充饥。 将削好皮的山药收拾好,赵安看了看天色。 风清月朗。 只有一丝丝凉风拂过面颊,他的眉头一皱,到院子里抱了一大堆的柴火放进西屋。 林柔疑惑的看了看天色,“你抱那么多柴火干什么?这天不像有雨的样子。” 赵安推她进屋,“你先进去,明天没雨就留着以后用。” 看着媳妇儿进屋了,赵安出去洗干净也跑进屋里去。 入夜后,万籁俱静,月夜的清辉倾洒,抱着白白嫩嫩怎么也亲香不够的媳妇儿,赵安浑身有用不完的劲儿。 白天割了一天的地,晚上又干了半宿的力气活,饶是赵安精壮也熬不住,带着倦意一夜好眠。 未曾注意到外面风向悄悄的变了。 林柔睡得正熟,一道电光划过长空,震耳欲聋的雷声轰在大地上,带来一阵震撼。 林柔的身子一抖,被雷声惊醒了。 赵安冷着脸,伸手拍了拍媳妇的后背,嘴角抿的紧紧的。 他起身下地,掀开窗户上的草帘子往外一望。 黑沉沉的夜色,乌压压的,半点星光都不露头,一丝凉风迎面吹在他的面门上,来者不善。 赵安走到灶屋,点亮了油灯,查了一下门扇,将木制的门栓又紧了紧。 回到里间,见林柔已经拥着棉被坐了起来。 “要下雨了么?” 赵安神情凝重的点头,这时节下雨可不是好事,正是割地的时候,一场大雨损失的庄稼可不是一点半点。 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外头的狂风便将草帘子吹得呼啦啦的响动。 油灯“扑”的一下,便被熄灭了。 赵安走到窗前,将草帘子压住,心里有些懊悔,应当早一些安上窗子将窗纸糊上才是。 林柔早摸着黑将衣服穿上,抬头望了一眼房顶,心中庆幸。 要是再晚几天动手,她也得体会一次“卷我屋上三重茅了”。 这油绳确实没白买,外头的风吹着窗户上的草帘子猎猎作响,房顶却稳如泰山。 赵安爬上炕,将媳妇儿抱在怀里,两人依偎在一起,听着上苍发怒的号叫。 又一道闪电划过长空,大雨倾盆而下。 林柔被赵安强壮有力的臂膀护在怀里,觉得栖身的这间茅草屋犹如风浪中一叶扁舟,好像随时都能被拔地而起。 这种不安让她畏惧的往赵安怀里缩了缩。 赵安将棉被掖了掖,收紧了手臂,沉默不语。 这样的倾盆大雨,下上一天,田地里的粮食就会损失一半,倘若…… 凭着多年野外打猎的经验,赵安断定,这一场大雨只怕得下几天。 天明的时候,灰暗沉重的天空,终究还是透出一丝光亮,大雨,却没有停下。 本来就是阴天,屋里窗户上的草帘子又不能卷起来,屋里有些昏暗。 好在狂风已经收敛了不少,赵安索性又点上了油灯。 林柔苦中作乐的说道:“官老爷今天要来收税,老天爷一发怒,今儿个大概是来不了。” 赵安叹气,早来晚不来,早晚都得来,这税是躲不过去的。 如今,粮食糟蹋在地里,对很多人家来讲,都是灭顶之灾。 赵安将锅灶点燃,一边做饭一边烧炕驱驱寒气。 下雨天无事可做,小俩口吃过饭,点上油灯认字。 林柔本以为赵安看起来憨憨厚厚的,不像是一块读书的材料。 结果人家认字特别快,还能举一反三。 想起这几天她对赵安的日渐了解,林柔笑了,这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过,“媳妇儿,咱歇歇吧?你再讲一个故事给我听。”相比于认字,赵安对林柔讲的故事更着迷。 他昨天已经听到了“火烧博望坡”,把他听的热血沸腾,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一员猛将,能够上阵杀敌。 林柔当初只是因为无聊才给他讲三国故事的,没想到赵安听的欲罢不能,一提起故事就眼睛亮晶晶的。 那就再讲一个? 两口子围在热乎乎的炕上,听着外头的风雨,讲着故事。 隔壁赵家一家人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赵老汉埋怨着说道:“俺昨个就说了,他二伯家都割地了,咱也将地割了算了,你们总是不同意,不同意,这下子好了,都他娘饿肚皮吧。” 赵婆子拍着自己的大腿哭道:“一下全完了,人家还收回来一半,咱们家可还没开镰呢,这个怎么是好?” 赵兴旺赵兴财也是冷着脸,心里十分烦躁。 这一场大风大雨,要是把庄稼地毁了,后半年就等着饿肚子吧。 村子里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像成子叔家一家人都在庆幸,幸亏把粮食都收回来了,要不然这么大的雨,可够喝一壶的,可这粮食还湿着呢,怎么放也是个难题。 还有的人家跟赵家一样,根本没来得及动手,都是愁云惨雾,有的妇人甚至抹起了眼泪。 这雨一下就是三四天,还没等完全停,外头就传来咣当咣当敲锣的声音。 赵安按住了林柔的肩膀,“外头还下雨呢,路太滑了,你在家里待着,我去瞅瞅。” 他起身拿起蓑衣,带上斗笠就往外走。 林柔看着院子里流淌溪流,叹了一口气。 外面的雨势早就小了,她卷起沉甸甸的草帘子,望着远处蒸腾着雾气的青山不语。 隔着雨幕,远处的青山水气腾腾,雾气缭绕,好像有妖气一般。 她莫名的想起了三打白骨精,刚乐呵呵的想起那只猴子,就看到赵安大踏步的走了回来。 看着他凝重的脸色,林柔问:“官家人来收税了?” 赵安摇头:“现在顾不上这个了,有羊报下来,上游的堤坝已经吃力了,这雨要是再不停,就要决堤了。” 林柔吓了一跳,她虽然不知道羊报是什么,但“决堤”这两个字,她还是听得懂的。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26章 心思 林柔的脸色煞白,“决堤?能那么严重吗?羊报是什么?” 赵安脱下蓑衣,将斗笠挂在门后,林柔将擦脚的巾布拿过来递给他。 赵安坐在炕沿上,他的裤腿高高的挽起,在外头走了一圈,腿上和脚上都是泥水。 林柔按住他的手,转身进灶房打了一盆水过来,放在地上。 “先洗一下。” 赵安一边洗脚,一边跟媳妇儿说羊报的事。 林柔听了半天,终于明白了,随即,她的脸色就是一白,这情况很不乐观啊。 “羊报”是古代传递水汛险情的重要手段。 一般会在河道上游的两端各立上一根铁柱子,那铁柱子有个名号叫“将军”。 “将军”上刻着水位的刻度,就类似于水标尺。 一旦水位上涨,传递出危险讯号,上游就会挑选水性高强的水卒,在他身上绑上浸过油的羊皮袋助其泅水,再带上数十枚的竹签子,一跃入水,顺流而下传递险情。 水卒会将随身携带的竹签子依次投入水中,在惊涛中以命相搏,沿途向地方百姓示警。 听说今日便有人拾到了竹签。 “上游的将军水长了一寸,这雨再下下去,咱们村子的地就不用收了。”赵安的脸色有些难看。 林柔白着脸问:“什么叫长了一寸?” “将军水长一寸,水头便高一丈嘞。” “啊!!”林柔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丈? 赵安安抚的说道:“媳妇儿你别怕,咱们村子地势高,无碍的,就算有事,还有我呢,我跑得快,背着你往山上去。” 林柔担心的不是这个,“咱们村里的地可都在山下,要是……” 赵安摸了摸自己的头,“还是顾着命要紧嘞,刚刚二大伯说,让各家各户将值钱的东西拾掇拾掇,都撂在手边上,要是有啥紧急的档口,拿起来就跑。” 林柔点头,她一会儿得赶紧把东西都收拾到布口袋里,宁可用的时候麻烦一些,妥当。 赵安也是这个意思,他又想起来那个神仙送的东西。 小声的问:“这两天神仙送东西了吗?” 林柔摇头,这两天那个台子上安静的很,没见着出现什么东西。 看来神仙这两天不在家,没得空。 在宫里急得团团转的皇后娘娘…… 两口子正说着话,大门外便传来了急促的敲击声,还伴着赵婆子的大嗓门:“大小子,大小子,你快开门,快点儿!” 赵安赶忙拿起旁边的巾布擦脚,又将木盆端起来打算拿到外头去。 林柔出去开门,刚将木板门拉开一个缝,赵婆子就迫不及待的挤了进来。 她急切的说:“一会儿俺们先上山,你跟你媳妇去山脚下,把咱家的地割了。割完扛到山上来,俺们都在山上等你。” 一番话说的林柔目瞪口呆。 开的什么玩笑?他们家人都到山上去,让她跟赵安去割地? 这是做什么清秋大梦呢? 赵安抿着唇,站起身,“不可能。” 按照羊报竹签的尺度,和外面雨势的情况,这一两天都很危险,洪水随时都可能下来。 这是关乎身家性命的事,赵安不能同意。 似乎早就想到了他不会同意,赵婆子披头散发的跑了出去,在赵家大门口嚎啕大哭起来。 “没有活路了,家里的粮见底了,老二,老三身子骨不好,只有老大健壮,想让他去地里帮着割地都不行?这儿子还不如生下来就掐死,养这么大有什么用?” 她这么一哭嚎,远亲近邻都跑了过来,有人看着站在门口的赵安夫妻说道:“能干的就多干点,你爹娘也不容易,你小的时候生病,他们抱着你四处求人,你爹连粥都吃不上,还给你换羊奶喝嘞。” 听他这么一说,周围的群众都纷纷附和。 赵安的脸色很难看,他也听人说过,他刚被抱回来的时候,爹娘对他不错。 可是从他有记忆开始,一切就不是这样了。 从前他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还有波澜,如今被一桩一桩的事伤的,已经十分平静了。 有的人看着小两口难看的脸色,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今儿早上二大伯不是说了吗?洪水随时都能来,咱村里的地都在山下,洪水一泄,连躲都躲不出去,这可是要命的事。” 赵婆子一梗脖子说道:“要命也只要一条命,要是地不能割,全家都没活路了,那可不是一条人命的事。” 她此言一出,很多人都动心了,觉得这话听起来也是那么回事儿。 现如今,家家都是兄弟多,十根手指有长短,哪家都有不招人待见的孩子。 当下就有人拍着大腿说道:“他嫂子说的是这么个理儿,俺回家也跟俺们家二小子说,让他带着根绳子,到山下收地去,要是侥幸能收回来,全家就有活路了。” 一听他这么说,更多的人活心了,也不理赵婆子,都纷纷的往家里跑。 还有的人摇着头,“再多的粮食没有人吃,有啥用?还是人命重要。” 这么说的人都是家里有些余钱的,不急等着钱用。 赵婆子看人走了,一咕噜爬起来,“反正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她已经想好了,一定得逼赵安去,这两天她看着赵安家添置了不少的东西,瞧着都眼热。 要是赵安能把地收回来,全家的粮食问题就解决了。 要是不能,赵安一死把那个小娘子一卖,正好换粮食吃饭。 这还是今天早晨老二给她出的主意,还是二小子有谋算。 一会儿看看,赵安要是还不同意,她就去找那几家嫂子,大伙一块去找老族长,逼着这几个人下山收粮食。 两口子关上院门进了屋,林柔的脸色很难看。 赵安沉默的坐在炕沿边上,伸手拉过媳妇的手说道:“看来这一遭躲不过去。” 倘若只是赵婆子胡搅蛮缠,事情还有余地,可如今好几家人都动了心思,这是硬逼着他走呢。 赵安用粗糙的手掌摸着媳妇柔嫩的手掌心,“你哪也别去,就在家里等我,把门锁好,咱家地势高,洪水过不来,要是族人撤退,你就跟着上山,等我回来找你。” 第27章 要求 林柔坚定的握着他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现在这个情形,她不能离开赵安。 她在这里人单力孤,万一真的有了险情,她跟着众人一起撤上山去,后续的事谁也说不好。 赵家那一家子人,她也看明白了,对自己都没有好心思。 赵老二赵老三心事龌龊,那老太婆又一心想卖了自己,要是没有赵安,后果难以预料。 赵安咬了咬牙,伸长手臂将媳妇抱在怀里,轻吻着她的额头,“我一定会回来的,你等着。” 林柔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脖子,“你不必说了,咱们一起。” 赵安知道他媳妇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其实很有主意。 忽然他想起来那天在门口张望的身影,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半晌说道:“那你将东西收拾一下,一会咱们俩一块走。” 得看看情形,再做决定。 门外的锣又咣当咣当的敲起来,老族长家的大小子赵林在村子里头喊着:“到祠堂门口集合,收拾好东西,能带的都带着,俺爹说有话要说。”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心中一凛,这是…… 林柔将粗笨的家伙撂在炕角,其它的东西连同被子都收到布口袋里。 赵安出门的时候想用青石板将房门顶住,林柔拉住他的袖子摇了摇头。 窗户上就有一张草帘子,顶上门有什么用? 赵安也回过味来了,但还是让林柔先走,他自己从大门里头将门划上,再翻墙出来。 一出家门口,便看见赵老汉领着一家人整整齐齐的背着包袱等在门前。 看见他们两口子出来,赵老汉说道:“走吧,你二大伯还等着呢。” 言罢,率先走了出去。 来到村口祠堂门前,村民们早已经扶老携幼的聚在了一起。 不少妇人都悄悄的抹着眼泪,破家值万贯,家里的一针一线都是汗珠子换来的,啥也舍不得扔。 可是头几年涨水的时候就有了不少回的教训,有的人家连口缸也舍不得扔,都带着。结果没来得及跑,一家人都丢了性命。 见得多了,大伙也害怕,只能忍痛扔下来,要是老天爷可怜见的,回头还能找回来。 要是把命丢了,那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花嫂子抹一把眼泪,悄悄的对林柔说道:“俺们屋子里的那口木箱子是新做的,都包着黄铜边,攒了两年的银钱,如今把它丢下了,不知道回来的时候还在不在?” 一场大水过后,好多东西就会顺水漂流走了,房子还在不在都不好说,何况是一口木箱子? 林柔也心疼,“我家的房顶是新扇的,要是过了水就废了,眼瞅着就冷了,真愁人。” 谁说不是呢? 更多的妇人抹起了眼泪,前边的铁牛生气的用脚踢了一下石头,这贼老天就是不给人活路。 祠堂前头的锣又响了起来,声音一落地儿,便传来了老族长的说话声。 “刚才前头的李家村有人跑来报信,说竹签上的刻度又长了一寸。”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大惊失色。 此时的雨已经渐停了,可天上还是黑沉沉的,特别是天边,那云暗的都像压在人的心头上一样,让人心悸。 这是还有大雨。 有人已经忍不住哭出了声,众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签子的这个刻度是该上山了,那一年咱们村走的晚,差点男女老少都让洪水卷了去,这一遭儿咱可不能再弄险了,早晚都是走,先避上山去吧。” 关于这个,大家心里都有数,东西都背在后背上了,自然没有异议。 赵老婆子说道“这洪水不是还没来吗?眼下雨已经停了,不如留几个人把地先割了?家里还等着钱交税呢。” 她此言一出,有反对的,也有赞同的。 “是这么个理儿,老天爷不给活路,咱得给自个留活路,这地里的粮食能救命啊。” “疯了吧?都啥时候了还割地,咱村的地地势都低,洪水来了,跑都跑不掉。” 有人抹着眼泪说道:“打不回来粮食全家都得死,还不如赌一把,俺家老二力气大,让他留下来下田。” “俺家老四有把子力气,让他割地。” 赵婆子连忙说:“俺家大小子劲大,他去。” 二大伯的脸色沉了下来,“胡闹!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岂能如此草率?” 有人梗着脖子顶回去,“就是人命关天的事,没了粮食一家人咋活?” 还有人体谅爹娘,“俺自愿留下来去割地。” 大多数被家里推出来的人都蹲在地上不说话。 旁边的媳妇儿孩子哭成一片。 这是九死一生的事,哪个心头不伤痛? 二大伯看了看族人,他动了动嘴唇,将话又咽了回去。 他是族长不假,但不能拦着众人割地,到时候人家没粮食,这么多人,他也供不起这么多张嘴。 突然有人红着眼睛说道:“都是爹生娘养的,俺家里六个兄弟,偏偏让俺去送死,啥也不说了,俺爹让俺去,俺就去。 不过,俺这一回舍了命,要是侥幸不死,也不能回回都有这么好运气,俺要求分家!” 要是平日里的村子里有人让爹娘分家,唾沫星子都得淹死他。 但在这个关键时刻,对洪水的恐惧压在心上,竟然没有一个人反对。 开口的人是赵安的族弟赵平。 他跟赵安平日里关系最要好,两人也是同病相怜,都不遭家里人待见,赵平的情形还不如赵安呢。 他没有赵安的凶狠劲儿,也没有赵安那把子力气,一家三口都要被家里搓磨死了。 赵平的老娘赵五婶子拍着大腿哭道:“让你给家里割地你就这么不孝,当年俺把你生出来的时候,差点丢了命,你就是这么报答老娘的?老天爷怎么不下了一道雷把你劈死?” 赵平平静的说道:“那俺就不去,要死俺也跟家里人死在一块儿,到了阴曹地府继续孝敬您。” 赵安的眼中有着一丝笑意,他冷着脸说道:“光分家不行,按要求拿回我的那份田产家业。” 他话音一落,赵老汉的手就是一抖。 第28章 故事的妙用 赵婆子声音高亢的嚎叫起来,“不行,俺不同意。” 那几个人也跟着附和,赵安冷着脸说道:“那我就跟爹娘兄弟同生共死。” 赵婆子…… 被家里推出来的另外几个人也站在了赵安的身后,他们在家里都是不受待见的,这一次更是要豁出命去,借着这一次分家再好不过,错过了这个机会,弄不好落得个身后凄凉。 看着站在一起的几个人都神色坚定,赵婆子几人也没了主意。 天上的乌云又压近了一些,黑沉沉的让人心悸。 有些人已经急了。 “要么你们自己在这商量,俺们先走了。” 割不割地是这几家的事,难道让他们全村人都跟着陪葬吗? 老族长走上前说道:“要么痛快的把田契拿出来画个押,干净利落的把家分了,要么你们自己在这商量,俺们先走。” 几家一听就急了,他们是贪心那点粮食,可不是想把自己全家的命搭上。 望着天边的乌云,像老天爷正在发怒一样,老天发了这么大的脾气,谁敢正面顶上去? 几家商量了一下,最后赵婆子说道:“地可以给两亩,但你得保证给俺们两石粮食。” 这个意思是说,不管能不能收地,都得给两石的粮食,这是两亩地五六年的收成,若是遇上灾荒年十年八年也收不回来。 有人打了退堂鼓,小声的说道:“就是以后分家,这两亩田也得给咱们,是现在分家得欠下十年八年的饥荒,这日子怎么过?” 当下便有人说道:“俺不分家。” 赵婆子几个人脸上顿时露出得意的笑容。 赵安和赵平对视了一眼,赵安平静的说道:“我分家。” 赵婆子不屑的白了他一眼,“分就分。” 反正就是两亩薄田,累死累活的干上十年,也不过就是这点粮食,怎么算都合适。 既然达成了协议,老族长不废话,直接让众人按手印,收好东西,招呼着族人往山上去。 几个留下的壮汉跟媳妇依依惜别,打发老婆孩子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被同样留下的赵英说道:“你们俩傻不傻?这地能割就割了,不能割转身就跑,反正没分家,收不回来,是老天爷的事儿。 你们如今这一分家,平白无故的背上了一大笔的债,以后可怎么得了。” 赵平道:“背债也分家。”这么多年他受够了,什么好处都是几个哥哥的,把他的血抽干了也不够。 赵平媳妇抱着女儿沉默的跟在他身后。 赵平顿足道:“云娘,你跟妞妞上山去吧。何苦跟着俺遭罪,要是天可怜的,咱们一家三口必定有相见之日。” 云娘抹着眼泪说道:“要死,咱们一家三口就死一起,没了你,俺们娘俩只有让人宰割的份儿,不如跟着你去吧。” 赵安可不废话,他蹲下身背起媳妇,转身就要从另一侧上山去了。 赵平诧异的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你不割地?” 赵安目光中闪过一抹凶狠,“割他娘!也没看看都什么时候了?” 赵平犹豫,“那粮食?” “那两石粮食你说什么时候给了吗?” 赵平瞪大了眼睛,“啊?” 赵安得意的说道:“田契已经揣进怀里了,这田就是我的。至于粮食,我也没说不给,啥时候能打出来,啥时候就给呗。” 说着一挣胳膊,“这大雨马上就来了,还不他娘的跑?” 说着他也不管赵平,转身背着媳妇儿飞快的跑了。 只不过这傻小子也留了个心眼,他没往族人聚集的地方去,而是背着媳妇儿从另一边上山了。 刚爬到半山腰,就听后头赵平喊着:“哥,安子哥,你等等俺。” 论起对山上的熟悉程度,赵平可比不上赵安。 眼瞅着就到山洞了,雨点子已经噼里啪啦的往身上砸,赵安没停脚,他身上还背着媳妇呢。 一口气把媳妇背到山洞里,趴在林柔耳边说了两句话,才转身去接赵平了。 林柔飞快的接下身上的包袱,在里头装上粮食等物,再把沉甸甸的包袱放在石壁边上。 探头往外一看,只见赵平背着他媳妇,赵安抱着小妞妞飞快的跑了过来。 只是这一会儿的功夫,几个人进山洞的时候,身上都湿透了。 小妞妞一言不发的伏在赵安的肩头上,乖乖巧巧的也不闹人。 林柔看着她可爱,伸手将她抱了过来,小妞妞的眼睛亮了,这个婶婶好漂亮。 云娘连忙伸手接过孩子,“怪沉的,俺抱着。” 林柔笑道:“不用,一点也不沉,这孩子三四岁了吧?” 云娘叹气:“六岁了。” “啊?” 林柔掂了掂手里的孩子,这也太轻了,又瘦又小的。 两个男人瞅了瞅山洞,赵安说:“我去里头找点树枝,你站在这别动。” 这山洞里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得留下一个人守着林柔她们。 赵平点头:“行,有俺在呢,哥你去吧。” 赵安对这个山洞很熟悉,似乎以前来过。 他去了不一会儿,就抱了一捆柴火回来。 赵平连忙上去帮忙,赵安又跑到旁边的一个茅草堆底下,弄出来一个瓦罐。 “这是我平常歇脚的地方,有时候天晚了就不回去了,后头放了不少的干柴,这里还有两张兽皮,一会儿煮点东西吃,吃完了,睡觉。” 赵平的眼睛一亮,摸着后脑勺嘿嘿的笑了起来,他就知道跟着他哥最吃不了亏。 几个人围着火堆坐下,赵平突然问:“哥,你咋突然变得那么聪明嘞?你一说俺才回过味来,咱答应给粮食,可没说哪天给,过个十年八年再说。” 赵安得意的说道:“这就是我媳妇给我讲的那个刘备借荆州,我就是借了,可没说哪天还。” 林柔手一抖,惊讶的看着赵安,这也能想到一起去? 赵安得意地拍了拍赵平的肩膀,“我以前认为读书也没啥大用,后来回过味来了,这书都是那些小白脸写的,心眼子多着呢,我要是不读书,不就被他们骗了吗?” 第29章 鸡毛掸子 赵平一脸热切的说:“嫂子,你也给俺讲几个故事吧,俺也想听。” 林柔…… 从前她爷爷愿意听《三国演义》还愿意听《薛刚反唐》这些评书,听得林柔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所以她随口就给赵安讲了几个,没想到这小子还能学以致用。 赵安一推赵平,“一边去,我媳妇又累又饿的,给你讲什么故事?” 赵安心里有个隐秘的想法,这讲故事就应该两口子在被窝里讲,讲的他热血沸腾的,跟媳妇大战三百个回合,那才叫痛快。 给别人讲什么故事? 林柔可没想到这些,她绝对想不到,《三国演义》还有这个用处。 “行啊,哪天有空了,我给你们讲。”就是讲个故事,算不上什么大事儿。 但是现在她确实又累又冷的,也没有讲故事的心情。 赵安目光一闪,琢磨着绝对不能让媳妇给别人讲故事。 几个人做了饭,吃罢,便各自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安置。 赵安两口子安置的地方是一个凹兜,像是个小帐篷一样,赵安得稍微低着点头才能进来。 好处是隐蔽背风,赵安又弄了两件破衣服,挂在洞口挡着,两口子也随意些。 林柔将家里的炕席垫在底下,上头铺上被褥,盖上被子,便一个劲的催着赵安换衣服。 “不用换了,都干了。” 林柔摸了一把,确实在火堆边上烤干了。 “什么时候能下山?雨停了就能回家吗?” 在那座茅草屋里住了没几天,林柔却不知不觉的把它当成了家。 赵安安慰媳妇儿,“怎么也得等几天。” 却说皇城里,皇后将东西整理了一遍又一遍,有吃的用的穿的盖的,她正在纠结着,不知道送哪一样好。 皇帝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书信。 那是他熬了好几个通宵才写出来的,简直是催人泪下,保证儿子看了能深切体会到他一颗老父的爱子之心。 忽然,皇后娘娘敏感的发现白玉台上有莹莹的光亮,她惊喜的抓着手边的东西。 拿起一袋金子又放下,抓起一匹锦缎又觉得不妥,眼角余光看见皇帝拿起一封信丢了过去。 皇后顿时大怒,口不择言的骂道:“小五子你这个混蛋,竟敢背着我给儿子写信?!欠抽啊你!”这小子是看她多年不拿鞭子了是吧! 没想到那信还没有进布口袋就落到了地上。 皇帝也怒了,“三丫头你敢坏我好事儿?” 两个人像一对斗鸡似的,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恨不得扑上来互相咬一口。 皇帝的目光越发的凌厉,皇后丝毫不肯退让。 太后可是她的亲姨妈,她哥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在边关领兵,皇后的腰杆子硬着呢。 谁敢耽误她认儿子,她就跟谁拼命。 要不是怕消息传出去,那几个混蛋王爷先一步找她儿子的麻烦,她早就大张旗鼓的去找了,还能在这里憋屈着。 看着皇后通红的眼睛,皇帝长叹一声,败下阵来。 或者说从小到大,总是他先退让的,已经成了习惯。 “唉,我这不也是为咱儿子好吗?你说咱总送东西,儿子也不知道咱是谁啊,得先问问他在哪?告诉他还有咱们这一对亲爹娘等着他呢。” 这倒是。 皇后被说服了,不过,“那封信,我得先看看。” 小五子从小就一肚子鬼心眼,她不得不防。 皇帝有些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尖,“就不用看了吧?那是我给儿子写的。” 他越心虚,皇后越要看,干脆自己下地把信捡起来,一看之下,皇后不由得勃然大怒。 她纤白的手指直接点上皇帝的脑门,咬牙说道:“小五子,你从小就不是个好东西,你瞧瞧你在信里写的什么?把自己夸的跟朵花似的,我呢??” 最后两个字,皇后娘娘几乎是吼出来的。 太过分了,写了好几张信纸,一句都没提到她。 皇帝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要不你再添上两句?” 皇后大手一挥,“重写!” 皇宫里的一对夫妻正点灯熬油的写信,写着写着又打了一架。 门外的太监宫女都站的远远的,听着屋里的怒吼声,吓得直抖。 帝后不和大打出手的传言再一次飞遍了宫里的每一个角落。 太后娘娘愁的晚上都没吃下去饭。 赵安跟林柔在山上待了两天,期间赵安和赵平回山下看了一回。 洪水冲垮了田地,但村子里的地势比较高,暂时还没蔓延到村子里。 随着大雨的停歇,水位已经逐渐下降,看来这一场洪峰已经过去了。 要是这几天不接着下雨,这一场劫难,就算是躲过去了。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林柔很高兴,她跟赵安没有太大的损失,还弄了两亩地。 等到洪水彻底的退了下去,就可以回家了。 只是可惜了那些山药,这两天陆陆续续的吃了一点,剩下的恐怕得坏了。 云娘也高兴,虽然为家里的粮食犯愁,但如今已经分了家,只要他们两口子有一口吃的,小妞妞就饿不着。 几个人商量着再等一两天,洪水彻底退下去就回家。 没料到,第二天一早,小妞妞就发了高烧,浑身烧的烫人,直说胡话。 赵平直抹眼泪,人高马大的一个人,哭的稀里哗啦的。 看来他是真的疼女儿。 林柔看着孩子烧的通红的脸颊,回头对赵安说道:“我看这洪水已经退下去了,不如我们去县城找一药材回来。” 洪水过后通常会有瘟疫,有些药在山上是采不全的。 林柔打算下山去给小妞妞抓一副药,顺便再多备一些药物。 赵安点点头,两口子回去收拾东西,打算下山,跟赵平约好了,如无意外在村子里见。 收拾东西的时候,林柔“咦”了一声,她伸手拉拉赵安的袖子,“神仙好像又往里送东西了。” 拿出来一看,两口子面面相觑,竟然是一把鸡毛掸子?? 赵安把鸡毛掸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瞧着,好看是挺好看的,这把手上还镶了一个珠子,上头都雕着花,瞧着还挺贵重的。 可是神仙送他们两口子一把鸡毛掸子干什么? 第30章 下山 万里之外的皇城,皇帝皇后两口子撕打在一起。 皇后娘娘恨得眼珠子通红,扯着皇帝的脖领子骂道:“小五子你忘恩负义,你小时候被人欺负,是谁帮你抽回去的?” 皇帝怕自己用力过度伤了皇后不敢使劲儿挣扎,嘴上却说道:“三丫头,你也别忘了,那都是谁在背后给你出的主意?” 他轻轻的抓着皇后的手指,“你想想,既然带字的书信送不进去,那咱不得想个办法暗示一下儿子嘛?” 皇后冷笑:“你少在这忽悠我,你没看见儿媳妇连破席子都放进布口袋里了吗?儿子那边肯定是有了意外,想要活口就得先送吃的,用我哥的话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没了粮食人是要饿死的。” 她说着眼圈就红了,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松开抓着皇帝衣领的手指,转身扑倒在凤榻,放声大哭。 她只求儿子平安健康。 皇帝呆立在原地,泪水湿润了眼角。 半晌劝道:“你也是关心则乱,他们有那么多的粮食呢?不打紧的。” 不过,这信怎么就送不进去呢? 他原来想的挺好,等跟儿子联络完感情,就问问他在哪? 到时候先派人去把儿子保护起来,再大张旗鼓的昭告天下,迎皇太子和太子妃回宫。 结果两口子忙活了一宿,眼珠子都熬的通红,写完的信却怎么也送不进去? 无奈只能选择别的东西,两口子谁也不服谁就打了起来,皇后气急了,拿着鸡毛掸子冲他一抽,结果鸡毛掸子脱手而去…… 皇帝郁闷了,还不知道他儿子儿媳妇怎么想呢? 还能怎么想啊?神仙不靠谱呗。 赵安肉疼的看着朱果,“真换啊?这神仙也太抠门了,想换咱家的果子,就给个鸡毛掸子?” 谁让人家是神仙呢?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反正咱守着山呢,这朱果明年还有,咱也不多给,就给个十个二十个的,就当跟神仙套套近乎了。” 林柔很想得开。 赵安纠结的望了望果子,行吧,他媳妇儿说的对,谁让人家是神仙呢? 两口子给神仙送了果子,将东西都收拾好,下山买药去了。 小两口从山边直接绕回了村子里。 他们村地势高几乎没收到什么水患的伤害。 只有村边的几户人家被水淹了,院子里都是淤泥,水已经退出去了。 赵安抬头看了看天空,虽然有点乌云,但云层很高,应该没有大的妨碍。 他们家的院子还好,只是窗户上的草帘子被吹坏了,房顶的油绳没白买,新扇的房顶很结实。 刚刚他们进村子的时候,发现很多人家的房顶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损坏,这一场劫难过后,得大修了。 两口子进屋瞧了一眼,一切还好,赵安看了看铺了一半的青石板地,“明儿个我上山去再扛两块下来,这铺一半青石板,当心摔了你。” “行啊。” 林柔先到西屋去看了看山药,走的时候没有全部拿走,有的已经坏了。 赵安没有进门,只在门口望了一眼,不甚在意的说道:“这些山药一会我都拿去扔掉,山上有的是,明天再去扛就是了。” 他力气大,常年往山上跑,这些事情不是很在意,只要有就行。 两口子直接上了官道,这一回去县城的官道上很清静,流民都被洪水吓跑了,几乎不见人影。 赵安担心的说道:“也不知道县城还有没有人了?” 林柔也不知道,只能去了再说。 快到县城的时候,两口子互相对视了一眼,有了一点安心。 这里已经能陆陆续续的见到人影了,不管是刚回来,还是根本没走,都证明这里是有人的。 进了县城店铺的主干道,才发现情形不容乐观,城里也到处都是洪水淹过的痕迹,只不过看样子不太严重。 有的店铺里还有小伙计在,赵安跑过去问道:“这位小哥儿,叨扰了,我跟你打听一下,药铺还开业吗?” 那小哥儿正在忙着往外清理杂物,闻言叹着气说道:“应该还有人,我刚刚还看见吴掌柜过去,今年的水虽然来得急,但退的也快,这是老天爷发善心,给咱留活路。” 赵安向他道了谢,拉着林柔一路往街道的尽头走,远远的看见药铺,果然,窗户的夹板已经卸下来了,这是屋子里有人。 二人赶到药铺门前,掌柜的正将箱子里的药材一样一样的往外拣。 林柔直接递了单子过去,那掌柜的看了一下,沉吟着说道:“这药倒是有,就是要比平常贵一些。” 如今遭了灾难,往来运输已经成了难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补上货,大难过后通常都有疫病,这草药已经成了紧缺之物。 不过这两个人来的早,药材还算齐全,要是付得起价钱也不是不能卖。 赵安皱着眉头问道:“那要几两银子?” 掌柜的被他逗笑了,摇着手说道:“我家开药铺已有几十年了,悬壶济世已久,稍稍溢价是因着补货艰难,我从行商手里拿药也会涨价的,但趁人之危的事不做。” 林柔放心了。 林柔抓了好几个方子的药材,有治痢疾的,有治霍乱,还有治风寒的。 如今医疗水平低下,一场风寒都可能要了性命,药材还是有备无患的。 赵安付了银钱,便打算拉着林柔回家了。 山上的族人还不知怎么样呢?还有小妞妞也病的厉害,得赶紧回去瞧瞧。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县城里又多了不少的人。 很多都是背着包袱从山上下来的,看着几乎算得上是安然无恙的县城,人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喜色。互相打招呼的声音都轻快了不少。 街道的尽头围着一群人,好像在看热闹。 林柔抽了抽嘴角,这些人可真是的,刚刚度过了劫难,就有这个心情。 两人打算直接绕过去,都没有看热闹的意思。 谁知突然听见有人说:“这小子眼瞅着就没气了,给我当添头我都不要,再好看有什么用?” 林柔有点好奇了,美男子啊?长什么样? 第31章 买人 林柔难得好奇的想看看古代的美男子长什么样? 挤进人群一看,有点失望。 看着倒是个白面书生,可是眼睛有点小,鼻梁也不够高,还没有他们家傻大个看着顺眼呢。 刚要转身就走,她的脚步却一下子定住了。 哎呦,这小子看着穿着一般,身上的这荷包可挺贵重的,竟然是缂丝的。 俗话说一寸缂丝一寸金,这可不是老百姓能用的。 况且朝廷也有规制,有钱买你都不能穿。 看来这小子身份不太一般呢? 见媳妇盯着地上的小白脸看,赵安心里不是滋味,他上前一步挡住了林柔的视线。 “媳妇,咱回家吧?” 林柔轻声的说道:“地上的这个人身份不一般,咱把它买下吧。” 听了林柔的解释,赵安放下心来,只要媳妇不是看这小白脸顺眼,一切都好商量。 这么半天他们也听出来了,这两人因为价钱上起了争执,最大的分歧还在地上躺着的这个人身上。 人牙子不肯降价,宁愿把地上躺着的那个做添头,买主不愿意,死活不肯答应。 赵安上前一步说道:“我家铺子里缺个账房,又雇不起先生,我看这小子像个识字的样子,不如卖给我吧,但这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要是太贵,我就不要了。” 那两个人一听都大喜过望,人牙子当即便道:“这位小兄弟要买人只给一吊钱便是了。”这正是他跟那位老兄的差价。 赵安答应的很痛快,两人写了文书,又按了手印。 人牙子抓着那人的手指往身契上按了个手印,这交易就算完成了。 就算是到了官府,这人也是赵安的家奴,生死都归赵安处置。 赵安将人甩在肩膀上,林柔跟在身后,一路回家了。 回到村子里的时候,族人都已经下山了。 不同于县城里的松了一口气,村里的气氛十分低落,农田边上还隐隐有哭嚎声传出来。 汗珠子掉在地上摔成八瓣,辛苦了大半年,好不容易落下一点粮食,如今,一场大水全毁了。 更让人伤心的是,官府那里还等着交税呢,这一场饥荒不知道怎么打。 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先想着保命,一旦危险过去,便开始为生计发愁。 有人哭喊着:“俺还不如不上山呢,要死也死在这里。” 当然,这都是气话,真想死在这里就不会跑了。 赵婆子一看赵安回来,连滚带爬的冲他冲了过来。 冲到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袖,“老大,你不是留下割田的吗?粮食呢?” 赵安的神情十分淡然,“粮食让洪水冲走了。” 赵婆子理直气壮的说道:“咱们当时说好的,你得补偿给俺两石的粮食。” 赵安憨厚的一笑说道:“那我肯定还啊,不过我现在没有,等明年我那二亩地打了粮食,去掉家里的嚼用,剩下的都还给你。” 赵婆子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个夯货说什么? 明年打了粮食,剩下的都给她? 就凭这夯货的饭量,还能剩下粮食给她吗? 旁边的村民听着也是目瞪口呆,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又觉得也挺对的。 赵安分家只得两亩薄田,他肯定没有两石粮食啊,等明年有了余粮再还,好像也对。 赵老汉阴沉着脸说道:“老大,咱们可是说好的。” 赵安点点头:“确实是说好的,明年粮食下来就还。” 赵兴旺和赵兴财气的双眼通红,他们在山上的时候还盘算呢,回到家里就有吃的了,结果赵安打算明年再给。 那全家还不得饿死了? 兄弟俩想冲上去,看着赵安铁塔似的身躯又站住了。 他肩头上扛着一个大活人,都跟扛着一捆稻草的似的,轻飘飘的,好像根本就没有什么重量。 就算是他们兄弟俩一起冲上去,恐怕也没什么用。 打又打不过,骂他,他又不在意,这可怎么办? 赵家人面面相觑,没主意了。 赵安可不想跟他们再纠缠,他得把街头上的这个病秧子送到家里去,还得去给小妞妞送药。 林柔笑眯眯的跟着赵安,有的时候拳头就是硬道理。 在两口子的身后,传来赵婆子和孙氏等人绝望的哭嚎声。 将这个小白脸弄到西屋的炕上,赵安和林柔先去给妞妞送药了。 到了赵平家院子里的时候,也是正乱着。 赵平难得强硬,怀里揣着地契和分家的文书,一步都不退让。 他的几个兄弟气的也红了眼睛,才要集体冲上去揍他,就看见赵安大踏步的走过来。 不由得都顿住了脚步,他们知道,赵平一向跟赵安好,而赵安他们可惹不起,常年跟野兽搏斗的人,身上自有一股杀气,他们一见就不由得气弱三分,更别说动手了。 赵平他爹长叹了一声,儿子都是债,虽然他一向不喜欢赵平,这个儿子太犟,总是不太听他的话。 但毕竟是亲儿子,赵平他爹说:“既然粮食都毁了,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既然分家了,你们就好好过日子吧,俺们回去了。” 言罢,冲着几个儿子挥挥手,带着几个儿子回家了。 赵家兄弟有些不甘心,想想赵平也没有多分田地,那两亩薄田早晚都得给他,便也罢了。 林柔正在跟云娘说熬药的事,云娘听得很认真。 他们一家三口命比草贱,从前家里人生病都是熬着的,哪有钱买药? 云娘不会熬药,她捧着手里的药,觉得有千斤重,红着眼眶说道:“嫂子,你们两口子的大恩大德,俺一辈子都忘不了,有了机会俺会报答你的。” 林柔摇了摇头,也没指着这两口子报答,只不过是看着稚子无辜,那么小的孩子可怜。 回家的时候,赵安也熬起了药,他倒也没有多想,也没觉得买个人当老爷应该咋样儿,既然家里有人生病了,那就得熬药。 林柔看着好笑,这下人买的,还得等人伺候着。 好不容易给那小子灌了药,林柔将屋里收拾妥当,铺上被褥,总算能在家里好好的睡一觉了。 第32章 赵靖 第二天一早,两口子是被一声尖叫声吵醒的。 赵安怒气冲冲的站到西屋门口,喝斥道:“你小子鬼叫什么?” 赵靖一抬眼,就看见门口站了一个人,像铁塔似的将门堵得严严实实,看着比过年的时候家里挂的门神还吓人呢。 身上的肌肉线条流畅,目光凶狠,带着煞气,赵靖一缩脖子,都快吓哭了,这也太吓人了。 他从小胆子就小,身边服侍他的都是漂亮丫头,王府中的护卫都不敢往他身边靠,他看着害怕。 偏偏父王非得让他来赈灾,第一天出衙门的时候就被流民给吓回去了。 那些人看着他的目光,就像看着一块肉,随时能扑上来把他吃了,吓得他躲到衙门里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每日里战战兢兢的连门都不敢出。 结果那天衙门里乱了套,每个人都大喊着洪水来了。 身边的人跑得一干二净,只有几个贴身的小厮跟他一起跑。 可是他平常胆子小,身边的小厮都是白白净净文雅秀气的人,主仆几个连路都没多走过,这么一跑就散了。 他跌跌撞撞的一个人往前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一跤跌倒在地上,昏昏沉沉的晕了过去。 等到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麻绳捆着,听了半天,他才知道自己被卖了。 他勃然大怒的说出自己的身份,结果引来众人的哈哈大笑,还有人大笑着说:“就你?也是钦差?你要真是钦差,俺们倒真想把你煮了吃了,如此一来倒解恨了。” 朝廷派钦差下来赈灾,结果那个钦差只知道搜刮百姓,一粒粮食都没放过,该死的狗东西。 赵靖看着围着他的人绿油油的眼睛,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再也不敢提钦差两个字了。 如今,看着这个煞神,他更害怕了,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吓得哭都不敢哭。 林柔推开赵安,问道:“你家住哪里?用不用我们送你回去?” 这小子一看就不能干活,要是个值钱的,换两个钱倒可以。 林柔一向是很实惠的人。 没想到赵靖一个劲的摇头,他小声的说:“我没有家,被卖给你们家了,就在你们家干活,哪都不去。” 第一次跟别人说自己是钦差,都差点让人给煮了。 这话赵靖是再也不敢说了,他看这个小姐姐长得好看,也温温柔柔的,心里踏实了一半,暂时留在这里也行。 看了看屋子,虽然简陋了些,有个地方安身也挺好。 林柔皱起了眉头,这跟她想的有点不一样,既然不能换钱,那这人不就是个白吃饭的? 这买卖亏了。 赵安嫌弃的看了赵靖一眼,看了看他瘦小的身板,又想起来这人刚刚病过,他不耐烦的说:“行了,你就养着吧。” 这小体格子也干不了什么活,累死了也可惜,毕竟是条人命。 赵靖的眼睛一亮,这人虽然长得吓人,心地还挺善良的,看来人不可貌相。 他打算就窝在这待着了。 林柔这几天挺忙的,家里有个病号,村子里也多了很多病人。 不过都不严重,当然,在她看来不严重。 林柔并没有把自己买的药都拿出去,而是带着人上山采了一些草药,缺的几味药就去县城买。 结果村里人回来告诉她,要么就是药铺里没有,要么就是价格涨得飞快。 多亏有林柔领着他们上山采药,省了不少的银钱。 并且也教了不少的本事,要知道,采药人也是代代相传的,没有人领路,不可能入行。 如今,林柔大大方方的将本事交给了他们,村子里的人没有不感激的。 赵婆子一家最近老实了不少,每当她在村里说林柔坏话的时候,总会有人不答应,一来二去的,赵婆子也罢了,能将郁闷憋在心里。 村子里平安的度过了灾难,新的劫难又来了。 衙差前来收税,这一次来了十来个人,个个都是手提着钢刀,村民们不敢反抗,只得将家里的口粮都拿了出去,不够的就问亲朋好友借一点。 好在族人团结,又是刚刚经过了大难,都心有余悸,能帮的也就互相帮衬一点。 衙差满意的走了,有的村民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只能上山去挖草根吃,扶老携幼当真可怜。 林柔叫住了大家。 “这山上有一种吃食叫山药,能够果腹,还可以晒成粉,留着冬日里吃。” 众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农家贫苦,对吃食格外的上心,还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没吃过的? 赵安上前一步,说道:“是真的,就是从前吃了会中毒的东西,那东西只要把皮削掉,就可以吃,上一阵子没有粮食,我们两口子吃的就是它。” 村民们顿时一片哗然,还有这种东西? 老族长激动的手直抖,这可不是仅仅的度过难关,倘若这种东西真的能吃,那日后就再也不用挨饿了。 无论是不是荒年,都可以拿它兑着粮食吃,那还用愁饿肚子吗? 大伙按捺不住兴奋,当时就要上山。 赵安说道:“天色要晚了,咱们明天再去。” 可是村里人不答应,老族长笑呵呵的说道:“点上火把,全村的老少爷们们一起去。” 这个决定得到了村民的一致赞同,大家热情的回家去找火把,收拾了,打算上山。 赵安回家叮嘱林柔,让她关好门,他们这一去还不知道几时才能回来呢。 不过他如今也放心了,虽然买回来个无用的小白脸,毕竟是个大活人,多少能跟媳妇做个伴。 赵靖原来喊林柔“夫人”,把林柔喊乐了,他们这样的庄户人家,这个称呼不大合适。 直接对赵靖说,你叫我嫂子吧。 赵靖不太乐意,他看着赵安那个凶神恶煞的脸,喊不出哥,不过他愿意喊他姐夫。 林柔也无所谓,她看这小子现在还挺顺眼,心里也明镜似的,这小子的身份不一般,那就叫姐吧。 赵靖胆子小,为人却十分谨慎。 如今一看他姐夫走了,赶忙出去检查了一下门户。 第33章 夜半惊魂 赵靖摸了摸大门上的门栓,想了想,又找了根木头顶上了。 这小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墙有点矮,住着一点都不安全。 他一溜烟的跑进屋去,站在东屋的门口喊:“姐,姐??” 林柔正在屋里看买来的《三字经》,这里实在是没有意思,一本《三字经》林柔看的津津有味儿。 正看到“守孝悌,次见闻”,就听赵靖在门口喊她,林柔直接说了一声“进来”。 赵靖这小子屁颠屁颠的跑进来。 “姐,咱家围墙太矮了,怎么想办法弄得高一点?” 林柔:“多高?” 赵靖踮起脚尖比量了一下,“怎么也得两个这么高吧?” 林柔用书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咱家一座茅草屋你弄个八丈高的围墙??” 这小子脑子进水了? 赵靖环顾了一圈,发现确实不太匹配。 他拍着胸脯说道:“姐你等着,等我回家之后,给你盖个大房子,用青砖盖的那种!” 林柔眯起眼睛,“你不是说你没有家?” 赵靖一僵,这小子慢慢的往后退,“又想不起来了……” 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林柔,小样儿。 天下了半个月的暴雨,雨过天晴后,夜空格外清朗。 林柔迷迷糊糊的刚要睡着,就听见赵靖在门口小声的喊:“姐,姐?外头有动静。” 林柔飞快起身,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就见赵靖蹲在房门口,耳朵支棱着,一见她出来就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禁声儿的手势。 姐弟俩互相扶着,猫着腰出去,就听见大门传来一下下的响动,应该是有人在推门。 赵靖吓得扑在林柔身上瑟瑟发抖,这门外的是人还是鬼啊? 林柔白了他一眼,这小子的真是胆子比耗子还小呢,平常都恨不得打个洞钻进去。 不过也幸亏赵靖在门里又顶上了个木头,那人怎么推也推不开。 姐弟俩担心的望着墙头,生怕有黑影上来。 林柔悄悄的在赵靖耳边说了一句话,赵靖浑身打颤,拼命的摇头,他现在牙关都咬得咯咯响,根本发不出声音。 林柔生气的推了他一把,这个完蛋玩意儿。 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林柔跑进屋里,拿出来一串鞭炮。 这是上次两人洞房花烛夜的时候,赵安在杂货铺里买来的。 当时林柔没让放,都知道他们俩早就成亲了,突然,大张旗鼓的放起了鞭炮,难道入个洞房还这么张扬吗?怪羞人的。 林柔把鞭炮拿在手里,看着墙头上隐隐约约搭出一只手,咬牙点燃鞭炮丢了出去。 顿时噼里啪啦一阵巨大的响声,在寂静的深夜里响起。 引得村子里的狗发出了一连串的叫声,墙头外传来慌慌张张的脚步声,直奔东边去了。 姐弟俩松了一口气,赵靖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太吓人了。 林柔却暗自思量着,她心中有了个猜测。 两人刚进屋,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这一次是乒乒乓乓的砸门声。 二人对视一眼,林柔走出门去问:“是谁?” 门外传来了赵平的声音:“大嫂是俺,俺是赵平。” 林柔忙点燃了烛火,跟赵靖出门将木头移开,打开门一看,果然是赵平。 他跑的满头大汗,张口就问:“嫂子,刚才咋的了?咋弄出那么大的动静?” 他们两口子守着女儿,刚刚入睡,就听见一阵鞭炮声。 鞭炮可是稀罕物,不过年不过节的谁有闲钱买这个? 还是在这个时辰放起来,再仔细一听,竟然是赵安家的方向。 云娘连忙催着他出来,让他来看看究竟。 林柔把赵平让进屋里,“你没跟着族长上山吗?” “咱们在山上躲灾的时候,俺吃过那个东西,知道那玩意儿扛饿,挖了不少放在家里,嫂子也知道俺家不太平,俺惦记着他们娘俩,没去。嫂子,这里怎么了?” 还没等林柔说话,赵靖就跳起来,“我就说了,这墙不够高,姐你就不信?差点让人跳起来了吧?” “啥?是谁?!” 赵平勃然大怒,他从前就跟赵安好,经过这一回,更是拿赵安当亲哥,竟然有人趁着他哥不在,到家里欺负他嫂子?这岂有此理。 林柔摇摇头:“没看见人,听着脚步声往东去了。” 赵平皱着眉头,半晌没说话。 末了,说道:“眼瞅着天就亮了,俺跟赵靖兄弟挤一挤,天亮了再走。” 赵靖纠结地看了他一眼,这个人长得倒是不丑,可在他看来身上有点埋汰,要挤起在一起睡觉啊? 又想了想刚才的黑影,觉得为了小命也可以将就一下。 林柔却道:“都这个时辰了,我估摸着不会再来了,你回吧,她们娘俩还在家呢。我家里还有点鞭炮,要是遇到危险,我就点着,你再过来。” 赵平一想也行,夜晚寂静,两家离得又不是很远,有动静他再来。 送走了赵平,林柔打算回屋睡觉,却被赵靖一把拉住了袖子。 “姐,那个鞭炮你给我拿着吧,我怕你睡着了。” 他害怕今晚是肯定不会睡觉了,要是万一他姐睡着了呢? “你当咱们家是开鞭炮作坊的?那玩意儿死贵的,还能买一箱子放家里啊?”林柔说完就走了。 赵靖,“啊??” 他三两步跑上前,一把拉住林柔的袖子,“没有了??” 这小子吓得脸都白了,好像有千军万马在门外一样。 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没事,要是有贼进来,你就跑。” 她刚转身,就听见赵靖嘟囔:“你是我姐,我还能丢下你自己跑啊?” 这个嘛,可说不准。 林柔回屋睡觉了,意外的是后半夜睡得还挺香。 结果天刚蒙蒙亮,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咕咚的一声。 西屋里马上响起了赵靖的尖叫声。 林柔本来就是和衣睡的,赶忙拉开门一看,一个高大的人影大步流星的在晨光中走来,正是赵安。 赵靖看见他的身影,顿时尖叫声戛然而止,这小子一溜烟的跑出来,一把抱住赵安,口口声声喊着“姐夫!” 从来没觉得赵安这么亲切过。 第34章 赵靖的愿望 可惜相亲相爱只是单方面的,赵安一把将这小子丢到一边,问媳妇儿:“咋的了?” 两人站在院子里,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赵安越听脸色越阴沉,双眼中有寒光一闪而过。 口中却说道:“无事。” 三人进屋,林柔问:“怎么这时辰才回来?怎么样?” “挖了不少,都用板车推下来了,等一会儿吃完饭,咱都去祠堂那边,将山药收拾了,由二大伯分配。” 这个意思,昨天晚上算集体采的了? “那一会吃完饭咱都过去看看。你先睡一觉,我做饭。” 赵靖跑出去拿稻草,林柔淘米下锅。 赵靖回来笑嘻嘻的说:“还是有我姐夫在家安心。” 那么大个个头,浑身上下都是劲儿,赵安在家的时候,赵靖睡得可香了。 林柔都懒得搭理他,这胆子小的。 “你将来别娶媳妇了,嫁人吧。” “不行,我父王,咳,我爹还等着我传宗接代呢。” “那你就娶个人高马大的媳妇,最好会武功的那种。”林柔随口说道。 赵靖眼前一亮,这个可以有。 他媳妇那么厉害,到时候他晚上睡觉就不用害怕了。 三个人吃完饭往祠堂走,赵安和林柔走在前头,赵靖一蹦一跳的跟在后头。 村里人见他长的白白净净的,眼神十分清澈灵动,虽然穿着粗布衣裳,却自有一番气度。 忖度着这必是哪个员外老爷家的小公子。 不由得跟赵安打听,还没等赵安说话,赵靖便道:“我是他小舅子,我姓赵。” 旁边的人一听乐了,“哎呦,咱五百年前是一家?不过赵安媳妇不是姓林吗?” 赵靖:“表姐,表姐。” 众人,“哦,那小舅子你定亲了吗?你这模样肯定招大姑娘喜欢,要不就在俺村里找一个得了?” 大家说这话有玩笑的意思,这小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哪能看得上他们村里的姑娘? 结果,赵靖说:“要是有合适的也行。” 在京城,来来往往的贵女当中,还没有符合他心上人条件的呢,要是这里能有也挺难得的。 大伙一听来了精神,“那小舅子,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赵靖认真的比划着,“个头要这么高。”他照着自己的个头比量着高一个头,心里琢磨着就差不多了。 “腰得粗一点。”这样抱着有力量,有安全感。 “也不能长的太难看,要白白净净的。” 众人无语,这么壮的一个大姑娘,到哪去找? 林柔转头看了他一眼,赵靖忙上前一步,小声说道:“我觉得姐你说的特别对,别人都是靠不住的,但我媳妇肯定靠得住,我得娶个能保护我的媳妇。” 就像这一次,那些混账王八蛋不就把他扔了吗? 要是他有个靠谱的媳妇,怎么也落不到这步田地。 林柔……,她头一次听到有男人把胆小懦弱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赵安冷哼一声,轻声道:“那你媳妇肯定比你有用。” 他现在也跟林柔想的一样,这笔买卖做亏了,弄回来这个小白脸啥也不是,只会吃饭。 赵靖不生气,他摸着自己的小下巴,得意的说:“那是。”他媳妇儿都能保护他呢,肯定比他有用。 虽然他现在也不知道媳妇儿在丈母娘的肚子里出没出来,不过他可以等…… 祠堂门前聚集了很多人,男女老少都有。 不同于昨日的愁眉苦脸,今天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百姓的愿望很容易满足,吃饱穿暖而已。 只要有食物果腹,就是幸福的事。 有的妇人还心存疑惑,“那一回,铁蛋家也闹过一场,身上起的全是疹子,吐的稀里哗啦的,差点把命都搭上,这东西真能吃吗?” 旁边的几个妇人听她这么一说,心下一沉,脸上轻松的笑容都是一滞。 旁边铁牛挥着手说道:“甭担心,昨天晚上在山上的时候,大伙儿都饿的够呛,安子教我们把这东西削了皮放在火上烤着吃,你猜怎么着?又香又糯的,可好吃了,我们大伙都吃了,啥事都没有。” 旁边的人笑着附和:“都吃了,都吃了,是挺好吃的。” 大伙这才放下心来,轻松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了脸上。 远远的看见赵安一行人过来,老远就打招呼:“安子哥,这边儿。” 有人跑到赵安跟前,用手拍着他的肩膀说道:“真是得多谢你小子了。俺们家的田一点都没剩下,寻思着这回不死也得脱掉半条命,结果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还有这么一宗好事儿等着咱们呢。” 还有的妇人拉过林柔问她山药的事。 林柔耐心的讲着,“它健脾养胃,生津益肺,对身体有益处,蒸着吃,煮着吃都可以。” 前面那些文绉绉的,大伙听不懂,但可以蒸着吃,煮着吃,大伙听懂了。 顿时人人面上都带了喜色。 有人拍着大腿后悔,“哎呦喂,这玩意儿咱这后山可老多了,从前都烂在泥里了,不是糟踏东西吗?怪不得老天爷要发怒呢,这是借安子媳妇的嘴告诉咱们呢,安子这媳妇娶的好,怕不是老天爷跟前的仙女下凡的吗?” 此言一出,众人看林柔的眼神都有了变化。 虽然林柔只穿着一身布衣,但她气度从容,白皙清丽的小脸沐浴在阳光里,让人瞧着就那么与众不同,都心里有些认同,这么个小娘子,一看就跟仙女似的,肯定是个有来历的。 众人这么一想,连带着看着赵安的目光都不一样了,能娶仙女的人啊,那肯定也是与众不同的。 又想起赵安打老虎的劲头,那力气大的,没准也是天上的星宿呢。 老族长正在一旁跟族人说话,闻言皱着眉头直盯盯的看着赵安,目光中若有所思。 老族长家的长子赵林目光中透出忧虑,抿紧了自己的嘴唇。 众人却毫无察觉,祠堂门口都是笑声,远远的传到了山林之中。 林柔有点感慨,生活在不缺食物的年代,真的很难想象一点点食物带来的快乐满足。 第35章 鹤立鸡群 下午赵安去了一趟山上,回来的时候拿了两只野兔。 收拾了下锅,一家三口吃饭。 赵靖吃的头也不抬,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家的时候御田的梗米粥也只能吃半碗,走几步路就要上不来气了。 可自从来了这里,每天上窜下跳的,饭都多吃了一碗,身上感觉也比以前有劲,走路腿上都不轻飘飘的了。 隔壁赵老汉闻着传来的肉香,眉头紧皱。 赵婆子骂道:“养条狗都知道冲俺摇摇尾巴,养了这么个夯货吃肉都不知道给俺送一口,还不如当年掐死他!” 她见到赵汉子只皱着眉头不说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得问道:“这是咋的了?” 赵老汉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大小子要了二亩薄田,这个暂且不说,可那天匆忙分家文书也没办完,也不知道大小子是咋想的,这事提都不提。” 赵老婆子不以为然的说道:“俺当是啥事呢?不分就不分,俺还是他老娘,他就得孝顺俺。” 赵老汉大吼一声:“糊涂!” 赵婆子不解的看着他,“咋了?” “赵安是咱的长子,写在族谱上的,按照朝廷的律法和族规,他能分到七成的家产,那咱的儿子还剩啥?” 赵婆子大惊失色,吓得眼睛都直了,“他爹这可咋办呢?” 半晌,拍着大腿说道:“分家,赶紧让他摁手印分家。” 赵老汉摇了摇头:“不中用,现在还好说,等咱俩一蹬腿,那小子只要一告状,一告一个准儿,他是长子!” 赵婆子“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哭嚎着说道:“这可咋整啊?也不知道那个王员外到底在哪里?要是能找着他家,咱就把儿子给他还回去。” 赵老汉叹气:“上哪找啊,当初那人把孩子给咱俩的时候就说了,不让咱打听这孩子的事儿。 不过咱那时候出门在外,也懒得打听这些事,咱家离那远着呢,就是现在想找也找不着了。” 赵老婆子眼泪汪汪的看着他,“那咱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欺负咱儿子?算计咱的家产?” 赵老汉摇摇头,眯缝着眼睛没说话。 这头林柔同赵安躺在炕上说话,赵安伸手揽着媳妇儿的腰给她轻轻的揉着。 林柔问:“粮食你不打算给老屋?” “不给。”赵安的语气不同于往日的憨厚,竟带着一丝冷冽。 “那,那两亩薄田呢?要收拾吗?” “不用,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 林柔掐住他的脸颊,“打什么歪主意呢?” 赵安一瞬间笑得憨厚,眼中却有流光一闪而逝。 晚上搂着媳妇儿美美的睡了一觉,早上迎着日出赵安上了一趟山,回来的时候抓了两只野鸡给媳妇儿补身子。 村里的锣又响了起来,还是召集大家到祠堂门口集合。 这一回赵靖没去,他在家帮他姐晒草药。 林柔走不多远就看了云娘和小妞妞。 小妞妞脸红扑扑的,显然是已经大安了。 她一看见林柔便乐呵呵的拉着她的衣襟喊“婶子。” 云娘笑道:“你婶子可是仙女,你沾上一点半点的福气可大着呢。” “胡说什么呢?”林柔有点不好意思。 赵安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媳妇儿,目光中透着温柔,他媳妇就是仙女,上天赐给他的。 林柔察觉他的目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赵安笑着憨厚的摸了摸自己的头。 “别胡说,哪来的仙女?仙女还用走路吗?我跟你们一样,都是用腿走路的。” 云娘笑道:“仙女也走路啊,俺听过戏的,那戏里的仙女也是用腿走路的。” 林柔…… 云娘越看林柔越像是仙女,往那一站跟她们都不一样,特别的好看。 众人走到祠堂前,赵林敲着锣示意大家安静。 老族长上前一步说道:“今儿个叫大伙来,是想商量商量,这山上的山药还有不少,只不过这玩意儿弄到家里来也存不住,大伙商量商量,看看还挖不挖了。” 众人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都有些犯愁了。 挖回来存不住,不挖冬天没吃的,现在倒是好说,等落了大雪,难道要冻死? 有人出主意,“要不就等上冻再挖,挖回来也能存住,正好冬天顶粮食吃。” 有人说道:“能存住的时候,地上就上了冻,那能挖开吗?” “就是,再说了,冬月里都是猛兽下山的时节,要是遇上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了半天,都没了主意。 有人忽然想起刚刚路上的话,带着希翼的目光问林柔,“赵安家的,你有啥主意没?” 林柔思量着说道:“不如上锅蒸一下,切成片晒干,就像晒干菜似的,应该可以储存。” 一言惊醒梦中人。 有人拍着大腿说道:“对呀,俺咋没想到呢?俺家从前还晒过干菜呢,这山药干不也一样吗?” 有的人高兴的蹦起来,“就是这样,俺们这两天多挖点,都晒成干,搁多久都不怕。” 众人看着林柔的眼神都带着崇拜,“仙女”啊,果然聪明。 有的人看了看赵安,又看了看老族长,心下暗自思量着。 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能娶仙女的人,肯定是有造化的,要是让赵安当族长,没准大伙的好日子就来了。 这么想的人还不少,有的人就嘀嘀咕咕起来。 赵林的脸色很难看,可是他什么都没说。 有些话他说不出口,当初他被镰刀砍了,还是人家赵安媳妇救的命。 他要是说人家两口子不好,不等于忘恩负义吗? 可是赵林也很委屈,按照村子里的约定俗成,他爹卸任之后,族长就应该是他的。 现如今,族里人心浮动,无论他当不当这个族长,以后都难做。 老族长看着立在人群之中的赵安,身形高大,一身粗布麻衣也掩不住身上的气势,他如今收起了平日憨厚的笑脸,整个人沉稳冷肃,身上隐隐透着杀气,端的是鹤立鸡群。 老族长望着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一时间有些恍惚。 第36章 要银子 既然有了章程,就得立刻行动。 庄户人家干活都是在跟老天爷抢时间,更何况这东西运下山来还得晾晒,趁着天气晴好,能晒出多少都是老天爷赏的饭吃。 老族长将村里的男丁分为两班,日夜不停的上山去挖山药。 山药虽然不少,但都是生长在地下,全靠人力挖掘,那一处地方离村子里还有一段距离,还得用板车运下山来。 可是个大工程,也不是个轻省活儿。 大伙却没有一个埋怨的,这关乎到冬日里能不能活下命,这时节不下死力气,冬天大雪封山没吃没喝的,想出力都没地方干活儿去。 轮到赵安的时候,他主动排了晚班,人人都很愿意。 晚上山林里危险,有他在,大伙也安些心。 人群里的赵兴旺目光一闪,看了一眼林柔,眼中露出垂涎之意。 凭什么这个傻大个能娶这么好的媳妇? 他就不信那个邪! 正在跟赵平说话的赵安,冷哼了一声,目露一丝凶光。 赵平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咋了,安子哥?” “无事。”赵安说的轻描淡写,没有透露出一丝异样的情绪。 赵老汉却望着赵林的方向不语,心下惦量着什么。 赵安是夜班,林柔没有参与晾晒,主意是她出的,老族长亲自发话,分山药的时候有她一份,她不用出工。 林柔拒绝了,他们家只领赵安的一份,她不参与也不领东西。 别看村民现在对她和善,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便不一样了。 老族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夫妻俩到家的时候,赵靖正弯腰在摆弄木架子上的药材。 他弄得很认真,也很快乐。 不时的还吸吸鼻子,闻闻鼻端的草药香味,陶醉的晃晃脑袋,十分沉醉。 林柔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弄完了?” 赵靖正在晒得草药必须经过初步处理,将里头的芯子去掉,才能入药。 听见林柔问他,这小子得意的拍着胸脯说:“姐,你就放心吧,我弄的好着呢。” 林柔纳闷的看着他:“弄完了,你还在这干什么?” 赵靖抓了一把草药,又吸了一口气,“香啊!” 林柔抽着嘴角,问道:“你以前没见过?” 提起这个赵靖忧伤了,他当然见过,还很痴迷呢。 可惜家里人不让他弄。 “我爹不让我弄啊!” “为什么?”林柔有些不解,这又不是什么坏事。 赵靖叹气:“瓜田李下。我们家的情况比较复杂,我要是一心学医,人家不会觉得我喜欢学医,大概就会在想,我这是准备毒死谁了?” 林柔…… 赵靖忧伤的看着天空的云彩,喃喃自语道:“就算我不动手,早晚都会有一盆脏水泼到我头上,到时候我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林柔拍着他的肩膀表示安慰,这娃也挺可怜的。 赵安在屋里见媳妇儿还不进来,隔着窗户目光不满看向赵靖。 正在望天儿的赵靖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一转头,正好对上赵安的目光,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太凉了。 林柔也转头,一眼就望见赵安温和的目光,她笑着进屋了。 翻了翻家里的衣裳,不是单衣服就是棉衣服,林柔有点发愁。 这还缺个夹袄,山里头早晚温差大,夜晚上山得穿个夹袄。 “明儿个去县里做个夹袄吧?留着你晚上上山穿?” “不用,我抗冻着呢。” 赵安不在意,他冬天没有棉袄穿的时候都有呢,更别说深秋时节。 林柔叹气:“你说这神仙也太不靠谱了,就送咱个鸡毛掸子,哪怕送个棉袄也行啊。” 棉袄也比鸡毛掸子实用。 赵安如今已经不惦记跟神仙换东西了,太抠门了,没啥用,整不好还得搭点啥。 啥家庭啊?还给神仙搭? 林柔琢磨着,“你说会不会神仙也不知道送咱点啥?随手拿着就送了?” 赵安点点头,这也有可能。 第一回送那一碟子桂花糕,一看就是随手拿的。 第二回就送了个鸡毛掸子,看着也像是个随手扔的。 林柔拉着他的袖子,“这么着,咱直接跟神仙许愿,来个简单点的,就要银子。” 这玩意儿实用啊。 赵安眼睛亮了,这个可以试试? 林柔将买来的笔墨纸砚铺好,拿着笔看着桌面上的纸有点羞耻。 她一直教赵安认字和讲故事,不是不想教赵安写字,而是她这一手狗爬字,很有点拿不出手。 想了想白花花的银子,林柔一咬牙,写! 人家都是神仙了,肯定肚量大,还能在乎她这一手狗爬字? 写完往里头一丢,两口子傻了,扔不进去。 咋回事? 又想起上两回买的书也扔不进去,这意思是里头不让有字迹? 赵安犯愁了,半晌他当机立断的说道:“媳妇,咱不换了。” 净给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没一样有用的。 那朱果可是好东西,他留着有大用呢。 自从每天他都吃两个,他觉得自己的身上有种异样的热流在流动,浑身总有使不完的劲。 每一次在山上锻炼过后,他都觉得自己的力气又增加了一分,这样的好东西,他可舍不得送出去。 要是换点有用的也行,可神仙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林柔摸了摸下巴,挥挥手,让赵安稍安勿躁。 她到灶屋找了一支炭笔,在纸上画了一张简笔画,特意将银元宝画的大大的。 指着画,转过头问赵安:“这是什么?” “元宝。” 这就对了,林柔很得意,不用说也能看出来嘛,神仙指定一看就知道了。 两口子小心翼翼的丢了进去,这一次很顺利,这张纸轻飘飘的落在了白玉台上,一阵光芒闪过,不见了。 两口子发出一声欢呼,这一下好了,神仙该知道他们要银子了吧? 银子好啊,这玩意实在! 皇后娘娘正在愁眉苦脸,突然白光一闪,白玉台上出现了一张纸,抓到手里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她新奇的看着这幅古怪的画,突然手中一空,画被人拿走了。 第37章 教训 皇帝陛下拿着这张画在屋里转圈,他的嘴角上翘着,最后忍不住大笑出声。 “不愧是朕的儿子,就是比他老子聪明,写不了信,可以画画! 老子这就去画几张给我儿子送去!” 皇后美滋滋的说:“你看这上头是两个人,这个又高又壮的,肯定是咱儿子,这个漂亮姑娘就是咱儿媳妇儿,哎呦,看着可真般配。” 她一拍手掌,不行,这第一回跟儿媳妇见面,虽然只是在画上,她也得表示点什么? 皇后高兴的挑东西去了。 皇帝一个劲的琢磨着画画,怎么画才能让儿子体会到他一番深切的爱子之心呢? 两口子各自琢磨各自的,都不约而同的将那个大大的银元宝掠过去了。 (这什么眼神?) 赵安和林柔很高兴,终于解决了一件大事。 只等着收银子就是了。 林柔看了一眼窗子,“这窗纸该糊上了?” 赵安摇头:“再等等。” 傍晚的时候,赵安吃过饭,将身上收拾的利落,动身走了。 赵靖跑过去将大门顶上,忧愁的望着林柔:“咋整啊姐?要是晚上有人再跳墙进来,怎么办?” 林柔招招手,“过来。把这个铺在墙头上。” 家里的墙头不高,姐弟俩垫着脚也能够着。 赵靖一看地上的东西,退后一步,“姐,这玩意儿顶上都是刺儿啊。” “废话,要不然怎么防贼?” 赵靖:“贼没扎着,得先扎我。” 林柔白了他一眼,进屋取了两副棉手套,这是她前些日子让云娘帮忙做的。 姐弟俩戴上手套,将东西铺在墙头上。 赵靖嘀咕:“你咋没让我姐夫干啊?” “他说不用。” 赵靖无语了,他要是有那个武力值,也觉得不用。 这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赵安跟着人往山上走了,赵兴旺目光一闪缓缓的跟在队伍后头,他今晚也是夜班。 不过…… 山林中点着无数的火把犹如一条长长的火龙,夜晚的森林寂静的可怕,狼嚎虎啸,飞鸟振翅都不时的让人心惊肉跳。 众人不敢离得太远,都在触目可及的范围内挖掘。 一个个咬着牙,挥汗如雨。 这汗是累的,也是吓的。 赵兴旺渐渐的往边上靠去,他的身影一点一点的隐没在夜色里。 一个人跑到林间的时候,他有点后悔,寂静的夜里他跌跌撞撞,空旷的森林里,只有他急剧的喘息声和脚步踩在落叶上的声音。 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脚步有回声,每一次踏下去都好像是两个人的脚步。 越跑心里越没底,但一想到林柔那窈窕的身段,像豆腐一样白嫩的肌肤,赵兴旺便不由自主的咬咬牙,一声不吭的往前狂奔。 不容易跑到了村子,赵兴旺狠狠的松了一口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用衣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他定了定神,目光中露出兴奋,奔着赵安家直冲了过去。 那一回他也不推门了,不费那个傻力气。 直接助跑两步,冲上了墙头。 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尖声大叫起来,尖叫声刚溢出喉咙,便戛然而止。 身后的人直接掐住了他的下巴,有力的手掌一搓,他便再也发不出半天的声音。 被人像捉小鸡一样拎起来,赵兴旺吓的浑身颤抖,被人丢了出去。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林柔就听到一声尖叫,她都无语了,这赵靖能不能不用尖叫给她当闹钟啊! 将被子蒙到头上,突然,林柔睁开了眼睛,不对劲,声音不是赵靖的。 连忙收拾着起来,推开房门一看,赵靖这小子窝在她的门口睡得正香,刚才那么大声的尖叫,人家愣是没醒。 林柔没理他,在院子里看了一圈儿,发现有好几个人都脚步匆匆的往隔壁去了。 她打开院门好奇的跟了上去,只见隔壁赵家门口有好多人围着。 林柔来了兴趣,走上前一听,乐了。 原来昨晚赵兴旺失足掉进茅坑里了,灌了一肚子不可描述的的晦气,到现在人还没醒呢。 人群里有人纳闷的问“不对啊?俺昨天送俺家孩子他爸上山,看见有赵兴旺,他应该在山上,怎么跑到茅坑里去了?” 众人听她这么说,都疑惑的望着赵兴旺。 赵老汉已经有所猜测,他恶狠狠的瞪了林柔一眼。 这就是个祸害,自从老大娶了她,就家宅不宁的。 既然人还晕着,也没啥热闹可看,一大早的还都饿着肚皮呢,纷纷招呼着回家做饭了。 伴着赵婆子和孙氏的哭喊声,林柔也回家了,就赵兴旺那个德行,肯定是被人下了黑手了。 吃过了早饭,林柔在院子里晒药,赵靖在屋里睡着。 这小子昨晚一夜没敢合眼,直到天蒙蒙亮才敢睡一觉。 林柔没叫他,将早饭给赵安和赵靖热在了锅里。 自己正在翻弄着药材,赵安已经推门回来了。 “怎么样?村里的人都回来了吗?” 赵安一边擦着脸,一边说道:“都回来了,晚上干活还是不得眼,比白天慢了不少。” 林柔了然,这是没有白天挖的多,赵安不满了。 隔壁的赵老汉更是被他气的浑身发抖。 原本他以为赵安怎么也会留一丝情面,没想到下手这样狠辣。 这是想置老二于死啊,幸亏老二命大,还留了一口气,只是如今躺在床上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这是随时都可能过去。 赵老汉眼圈通红,二房可还没有子嗣呢?老二要是就这么去了,连个给烧纸的都没有。 他从前怎么没看出来?赵安怎么毒呢? 被人家骂狠毒的赵安,也正在跟媳妇儿说这事儿。 “你是说赵兴旺是偷跑回来的?” “嗯!”赵安点着头。 林柔眯起了眼睛:“那你呢?” 赵安憨厚的笑着,“我也回来过一小会儿。” “哦,”林柔明白了,赵兴旺那事是他干的。 “脏不脏啊?”把人往那里头丢,多有味啊。 赵安笑道:“我没进去,站门口随手一扔就行了。” 林柔??大哥,这不是重点吧? 第38章 决心 对于极度渴望食物的村民来说,对粮食的拥有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 一连数日,村里人都搭伴上山去挖山药。 山上的土地肥沃松软很适合山药生长,这些山药多年以来又无人问津,再加上如今全靠人力挖掘运输,尽管村民忙活了半个月,山上的山药还是有很多。 即便是这样,如今磨成的山药粉和晾成的山药干也足够大家过冬用的。 人人的脸上都有着满足,村里的小孩子都比平常活泼了不少。 众人再次对要不要继续上山挖山药产生了分歧。 有的人说“这东西够吃就行了,后山上的留着明天再挖,什么东西也不能挖断根呢?” 可有的人说:“今年不挖就烂在地里了,老天爷要发怒的,粮食还有嫌多的吗?自然是越多越好。” 众人各不相让,最后都看着老族长等着他定夺。 老族长沉默了半晌,抬头说道:“俺老了,脑子没有年轻人转的快,不上趟,以后这些事你们就问赵安。” 一石激起千层浪,村民们不由得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意思? 老族长招手让赵安过来,对众人说道:“这件事俺思量了半个多月了,俺推举赵安做赵家的下一任族长!” 一时间,四周鸦雀无声。 有人呐呐的说道:“能行吗?” 老族长说道:“俺当族长一辈子,蒙族人不弃,都肯听俺说两句,可俺这一辈子也没给族人干点什么大事,也没让大伙吃饱穿暖,想起来愧对列祖列宗,愧对族人兄弟们。 可近日以来,赵安和他媳妇接连帮族里度过了两次危机,大家也都看见了,他们小两口是得上天眷顾的人,俺就想着借他们小两口点福气,让咱村里人也沾上一点。” 这话可合了族里人的心思,大家对上苍鬼神还是敬畏的。 这段日子以来本来就有不少流言,越看越觉得赵安和他媳妇不一般。 壮汉村子里也有不少,十里八村的更多,可谁也没像赵安这样力大无穷。 如今,他又娶了这么一个仙女似的媳妇,可见这人就跟故事里讲的,天生就不是一般人。 有人当即说道:“俺同意赵安当族长。” 有人带了头,就有更多的人附和。 一时间附和的人竟然超过了一大半。 赵林低垂着头不吱声,关于这件事,他爹早就跟他说过了,赵林虽然心里还是有点不平衡,但一想到赵安媳妇还救过自己的命呢,他就说不出来啥。 再说这几日他也想过了,他是没有那个本事带领族人过上好日子,要是赵安能办到,他愿意退位让贤。 突然,人群里传来一声尖叫,赵婆子大声的喊道:“不行,俺们不同意。” 赵老汉上前一步,“赵安不是俺们亲生的,他不是赵家的种,不能当族长。” 老族长冷笑道:“那你是不是忘了?你也不是赵家的种。” 赵老汉的手一抖,蹲在地上不吱声了。 他确实不算是赵家人,他是跟着他娘改嫁到赵家的,后来索性改了姓赵。 老族长说道:“赵安的事儿,俺早就知道,村里有不少人也知道,可是他能带着咱们村把日子过好,这就够了。” 众人都没了言语,赵安上前一步,“这个族长我不当,但我始终都是赵家人,既然我爹亲口说了,我不是他的亲儿子,那他分给我的那两亩田我愿意还回去。” 众人心中一动,不少人暗地里对赵安竖起了大拇指。 对庄户人家来说,土地就是命根子,能这样光明磊落的将到手的东西让出去,这赵安是条好汉,为人没得说。 赵婆子一闻此言,眼睛一亮,不过,她大声道:“俺们家把你养这么大,也不能白养活,既然今天把话说开了,你得给俺们家十两银子,以后咱彻底断了关系。” 这个关系是得赶紧断,赵安一天顶着他们家长子的名头,就有可能来抢他们家的家产。 就像这一次分走两亩薄田一样,一定要跟他彻底断了关系,永绝后患。 再者说,这一次老二受伤,他们总觉得跟赵安脱不开关系,没准这小子就是起了歹心,想要霸占他们家家产。 赵安看着老两口,说道:“那以后……” 赵老汉连忙说道:“你给俺们十两银子,就当是把你养大的工钱了,以后你管俺叫叔就行了,就当是门亲戚。” 众人一片哗然,十两银子啊,养个孩子还要十两银子?就赵安那样的,早早就被赶出家门了,别说十两银子了,一半都用不上。 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了。 赵安闭上眼睛又睁开,对林柔说道:“你回家把我上次打老虎卖的那个十两银子拿来。” 林柔点头,转身回家,到了家里找了一块破布,包了十两银子回来。 赵婆子的眼睛都亮了,这可是十两银子啊,要知道,有的农户攒了一辈子都拿不出二两银子,这一下就有十两银子了,供孙子读书都够了。 她早就去学堂问过了,一年也不过用一二两银子,这些银子够她孙子读七八年书的。 就凭她孙子的机灵劲,用不了三年五载就能中个状元啥的,没准皇帝老爷子一高兴,还能给他孙子封个驸马呢。 那戏文里不都讲了吗?中状元娶公主,美的嘞! 赵安和林柔可不知道,就凭眼前这十两银子,赵婆子的孙子都已经中状元娶公主了…… 老族长长叹一声说道:“俺看赵安这孩子是个有出息的,日后肯定差不了,你们再考虑考虑?” 赵老汉闷声说道:“他再有能为跟俺也没啥关系,俺也不指着借他的光,他也别想惦记着俺家的财产。” 他家的土地家产都是两个儿子,孙子的,就那两亩薄田都把他心疼够呛。 赵安在名义上可是他的长子,要是按照律法是能分走七成家产的。 赵老汉害怕呀,这要是赵安起了歹心,在他死后霸占了他的家产,他就是死了也合不上眼。 老二这一次遭罪,更让他心里发颤,下定决心要跟赵安断了。 第39章 心计 这些日子赵老汉都睡不着觉,翻来覆去的想着那两亩薄田,又害怕赵安惦记着他家别的财产,吓得合不上眼。 正好今天是个机会,大家把话说明白了,彻底断了赵安分家产的路,他也能安心的合上眼睛睡觉。 老族长见他心意已决,不好再劝,只得按照他的意思,写下文书,让双方摁下手印,以此为证。 赵安接过文书,长叹一声,神色黯然。 在场众人皆为他唏嘘不已。 赵老汉也将手中的文书宝贝的揣进怀里,这可是凭证,有了这东西,赵安就不能再惦记他的财产。 赵老婆子也欢天喜地的回家去了。 不但把那两亩薄田要了回来,还把那个夯货彻底逐出了家门,真是大喜事。 小两口回家的时候赵靖正在摆弄着院子里新搭的药架子。 这些日子赵安上山,他跟林柔有的时候就跟着去,草药采了不少,还挖了两颗参。 人参那玩意儿,他家是不缺的。 可是这亲手挖出来的东西和别人送的不一样。 怎么瞧,怎么都带着一股仙气,赵靖每天都要看两遍,看完又很惆怅。 他真的没有当皇帝的心思,可是他们家跟成王府关系不睦,倘若是成王世子上位,家里就危险了。 这是不争也得争。 其实他父王也知道他不是这块材料,可又能怎么办?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赵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要是皇帝大伯有个亲儿子就好了,他就可着劲的抱大腿,一切烦恼都没了。 不过他也只能想想,皇太子赵乾坟头上的草八成都三尺高了,这是指望不上了。 赵靖忧伤的长吁短叹。 刚刚一脚跨进门槛的赵安,突然打了个喷嚏,感觉头上有一股凉风拂过,随手摸了一把,啥也没有。 赵靖看到他们俩回来,高兴的跑上前去,“姐,姐夫,你们回来了?咱今天上山吗?” 他现在对上山采药很感兴趣,当然他一个人是不敢去的。 林柔拉着赵安进屋,回头对赵靖说:“不去,在家收拾东西。明天咱去县城。” 赵靖眼珠转了转,也行,他得去看看自己丢了以后怎么样了? 两口子进屋,就见赵安“嘿嘿”笑着,喊了一声:“媳妇儿。” 林柔点着他的肩头,“你跟我说实话,你要那两亩薄田的时候,是不是就为了这个?” 赵安低着头,小声的说道:“我听故事的时候想的。”他瞄了一眼媳妇,“我就是想买田。” 林柔懂了,怪不得赵安放着那么多银子不动呢。这小子打算先解决外患。 她惊奇的看着赵安,心里渐渐起了异样,这到底是谁的基因?好强大! 她就是随便讲了几个故事,自己的水平自己知道,真的就是随便讲讲。 如果人家转眼就布了这么个局,这都成了连环计了。 她原来还纳闷呢,他们俩也不缺银子,要那两亩薄田有什么用?就算是用银子买,那样的地都用不了几两银子。 原来赵安只是在暗示赵老汉,他有分地的权利。 别看当时签了分家文书,要是以后赵安反悔,凭着长子的身份,他有权利要求重新分家。 按照现在的律法和族里的规定,他能拿到赵老汉的七成家产。 如今,他只拿走了两亩薄田,以后还会不会想拿别的,这事就不好说了。 赵老汉会日夜不安也在情理之中。 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承认赵安不是他儿子,彻底断了关系。 但这件事不能由赵安开口,赵老汉毕竟对他有养育之恩,他开口各方面都站不住脚。 那就只能让赵老汉主动提出来。 “你收拾赵兴旺是……” 难道这小子是为了再加一把火? 赵安憨厚的笑着:“是媳妇儿你教我教训他们的。” 林柔…… 那一次可给赵安打开了新思路,原来事情是这么做的,条条框框的规矩之下,还可以换个法子,挺有意思的。 林柔幽幽的看着他,“你真的想当族长吗?” 赵安摸着自己的大脑袋,小声的嘀咕:“我又不是姓赵的。” 林柔彻底无语了,这小子的意思是说,赵家族人吃饱穿暖,跟他没什么关系。 林柔望着赵安憨憨厚厚的样子,一言难尽…… 她摸着自己的小下巴,琢磨着赵安的基因到底从哪里来的?有点阴啊…… 这小子到底是谁家的?他爹是干啥的?难道是奸商? 金銮殿上的皇帝陛下打了两个喷嚏,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殿下的群臣,谁又在念叨朕?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柔说道:“得做个窗子将窗纸换上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晚上渐渐的凉了,糊上窗纸也暖和。 不过,“我们当初只买了东屋的窗纸,西屋怎么办?” 赵靖急了,“姐,你不能不管我呀?”那草帘子他一看就闹心,正琢磨着弄张窗户纸呢。 他原来在家的时候,屋里的窗子都是薄纱,这冷不丁的一下子弄了个草帘子,还真是有点接受不能。 “买吧。”赵安嫌弃的看了赵靖一眼,弄回家个麻烦! 第二天,一家三口收拾着往县里去,一路上却看到了比原来更多的流民。 赵靖吓得直躲,太可怕了,这些人的眼睛绿油油的,比狼还吓人呢。 林柔皱着眉头看了赵靖一眼,抿着唇没说话。 她现在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结果一进县城就看到铺天盖地贴的告示。 三个人挤进去一看,赵靖的肩膀就是一缩,他一闪身躲在了赵安身后。 这比较安全。 围观的众人正在议论纷纷。 “这钦差大人,整天躲在衙门里睡大觉,怎么还会不见了?” 有人小声的说:“丢就丢了呗,一个贪官,说是来赈灾的,一粒米都没见着,什么玩意儿?” “就是,现在洪水过去了,他倒把自己给弄丢了,这是什么钦差?” 有人幸灾乐祸的说道:“嘿嘿,丢了这么多天,上哪找去?我可听说了,那些流民饿急了都有吃人的,这钦差大人不会是被吃了吧?” 赵靖抖得更厉害了,伸手紧紧抓住了赵安的衣袖,头也不敢抬。 第40章 李大人 林柔拉着两个人出了人群,状似不经意的说道:“也不知道这钦差大人怎么想的,连做做样子都不会,能不招人恨吗?” 赵靖吸着鼻子,哭丧着脸说道:“他让人买粮了,可那些王八蛋把银子都贪了,对他说流民都回家去了,他打发人出去一看真的没有了……” 林柔无语的看着他,“他不会自己去看看吗?” 赵靖红着眼睛:“他不敢去啊……” “那为什么要来当钦差?” “他爹逼他来的……” 林柔语气凉凉的说道:“你知道的,可真不少。” 赵靖…… 赵安慢悠悠的在前面走着,不时的用手摸着自己的大脑袋,憨憨厚厚的,好像什么都听到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着…… 林柔回头又看了一眼贴告示的方向,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前面的酒楼。 前后不过半个多月的功夫,这里便又恢复了热闹,转了转眼珠,林柔拉着两个人进了酒楼。 她倒不是为了吃饭,只是想听一下八卦,她对外面的消息知道的太少了,赵安更是不清楚。 现在看起来,赵靖知道的应该多些,这小子又不肯说实话。 三个人刚踏进门,酒楼里的小伙计就搭着布巾跑了出来。 一看见三个人就愣了一下,在他看来这几个人有点奇怪。 正中间的女子虽然穿着细棉布的衣裳,头上也并无金银等物,一身气度却很从容,眉目之间带着恬淡,看着极不寻常。 旁边的一位白白净净的小公子也很奇怪,身上穿着布衣,却从进门开始目光中就带着嫌弃,刚刚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个人,用袖子抹了一把嘴角,这小公子嫌弃的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 唯一正常些的就是两人旁边的这个壮汉,长得高大威猛,看着憨憨厚厚,倒是不招人讨厌。 “三位客官里面请,那边还有一个雅座,楼上也有包间,请问三位是要坐哪里?” “就是那边的雅座吧。”林柔来这里就是为了打听消息,进了包间,还听什么? 三人落座之后,赵安伸手倒了一杯茶递给媳妇,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赵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得自己动手。 他拎起茶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刚喝进口里,就一口喷了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 早知道他就喝井水了,那个起码还挺甘甜的,也比这玩意强。 林柔鄙视的看了他一眼,赵靖摸摸自己的鼻子。 店小二忙完了那头又跑过来,“三位客官,有什么想用的吗?” 赵安看着媳妇,他从来没进过酒楼,不知道要吃什么。 林柔也不知道,她问赵靖:“吃什么?” “果子蜜饯随便上两样,来个八宝鸭,再做一道酱牛舌吧。” 店小二被他噎住了,半天挠着脑袋说道:“这位公子,果子蜜饯倒是有,小的这就去点心铺里给您买,您点的那两道菜,我们都不会做,要不您看着换两样?” 他们这个小县城地处荒僻,一共都没多大,这小公子点的菜,他们都没听过啊! 赵靖又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林柔直接开口了,“挑你们店里的招牌菜上两样就行了。”林柔是看出来了,赵靖这小子指望不上。 店小二松了一口气,赶忙的走了。 她端着茶杯静静地听着大堂里说话的声音。 赵安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转头环顾了一圈儿,神情中露出若有所思,他端起茶杯也没有再说话。 隔壁桌有人说道:“诸位仁兄听说了没有?朝廷要派钦差下来赈灾了。” 有人嗤笑一声,“钦差?钦差大人把自己都弄丢了,再来一个不会也丢了吧?” “肯定不会,这一次来的人是忠勇王府的二公子,李弘毅李大人。” “嘶,原来是李大人啊,他是封疆大吏啊,怎么会到咱们青阳府来呢?” “怕咱们青阳府闹民乱呗,听说李大人刚刚回京述职,便马不停蹄的赶往青阳府呢,大概不过十天半个月就到了。” “嘿嘿,这下子咱们府尊大人可睡不着觉了,李大人是出了名的杀伐果断,他又是皇后娘娘的亲哥哥,一贯是谁的面子都不给。” “这一下子可好了,李大人一来不出一个月,这青阳府的乱子就会平下去了。” 旁边有听到的人,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没有人不喜欢太平盛世。 只有赵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中暗暗叫苦,又忍不住埋怨他爹,儿子丢了,也不知道出来找,真是儿子多了就不值钱。 “皇后的哥哥不是贪官吧?”林柔捅了赵靖一把。 赵靖苦着脸摇了摇头,“李大人不是贪官,他就是喜欢抽人。” 要是李大人来了,把他找出来,没准会抽他一顿鞭子。 “啊?他不是文官吗?”林柔惊讶了。 “他是镇守边关的忠勇王府的二公子,他们家一门武将,都喜欢抽人,李大人是弃武从文,虽然做了文官,习惯可没改。” 林柔忍不住笑了,“那人刚刚还说这是皇后娘娘的亲哥哥呢,难道皇后娘娘也抽人?” 赵靖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啊?皇后娘娘真抽人啊?” 赵靖猛点头:“抽啊,她还抽过当今皇上呢。” “呃……?”这么猛吗? “不过这些年好多了,她的脾气好了不少,听说都是因为吃斋念佛,才把性子养过来了。” 林柔很好奇,“听起来皇后娘娘不像是有耐性的人,怎么会吃斋念佛呢?” 赵靖望着桌子上的茶水,半晌才道:“她是为了儿子才改的性子,为儿子祈福才信佛的。” 不知为何,赵安的心猛地一抽,他眨了眨眼睛,大概是有点饿了。 林柔忽然想起那天修房子的时候,别人说的话。 “皇上不是没儿子吗?” “有啊。”就是不知道是死是活。 林柔不问了,看来这是皇家的秘密,跟她没什么关系。 她还是琢磨琢磨她那几亩田地吧。 赵安打算买田,林柔也是这么想的。 多买点田地,当个小地主啥的,以后让她儿子改换门庭,要是考个科举,没准她还能弄个诰命夫人当当。 第41章 挖坑 几个人这一顿饭吃的挺饱,八卦也没少听,总的来说还挺满意。 回去的时候不但买了窗户纸,还多买了一套被褥。 看来赵靖这小子是轻易打发不走了,这些天,他一直用赵安的被子对付,天气越来越凉了,给他加一床被子。 赵靖在这里待的很安心,还有点逃避的心思,他的差事办得一塌糊涂,回去也没好果子吃,还不如在这躲着呢。 城里虽然已经安定下来,城外的流民还没有散去,赵靖一路低着头,难得安静。 回到家,吃完了晚饭,林柔对赵安说道:“应该可以买田了。” 世道不安稳,这田就不适合买,万一乱起来,逃荒去了他乡,这田地就白卖了。 既然朝廷又派了靠谱的钦差,那离安定下来就不远了,这个时候买点田地,没准还能便宜入手。 赵安听媳妇的,“明天我出去打听打听,只是这田地不好买。” “为什么?” “土地都是命根子,只要能缓着一口气,谁都不会卖田,即使是要卖,也都会先卖给自己人,其实有很多户人家手里都有余钱,但是买不着田地。” 原来是这样,林柔懂了,这时期都靠人工开荒,生产力低下,良田也少,还有很多富商官绅,人家也喜欢买良田。 这就不好办了。 林柔上一阵还跟人打听过,一亩上好的良田也不过是五六两银子,她当时觉得还可以。 她和赵安手里还剩下好几百两银子,足够买上百亩的良田,想想自己也是地主了,当时还很高兴。 如今听起来好像不是那么容易。 林柔有点发愁了。 宫里的皇后娘娘也在发愁。 “到底是用哪一套头面合适?只送一套,会不会太简薄了?” 皇帝摸着衣袖子里的画,开口劝道:“依我说你别送头面首饰,就看儿子媳妇买东西的那个样子,情况也不太好,你送她那么贵重的首饰,她眼下也未必用得着。” “戴不戴是一回事,送不送是另一回事。” 就算儿媳妇现在不能戴,那也是她的一番心意,婆媳感情还是需要沟通的。 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还是盼着跟儿子媳妇好好相处的。 “等太子妃回宫要多少首饰头面没有?到时候你随便送,愿意送多少就送多少,现在咱送一回东西不容易,得选点实惠的。” 皇后被说服了,她觉得小五子说的有道理,这小子从小就比她聪明。 “那你说送什么?” 皇帝在琳琅满目的桌案上瞅了一圈儿,指着一个锦盒说道:“这是番邦进贡的那颗蓝色夜明珠?这玩意好,又体面,又值钱,平常可以赏玩,缺钱了还可以卖掉。” 皇后的眼睛亮了,这个主意好。 这玩意儿普天之下就只有一颗,送出去很有面子,着急换钱的时候应该也很好卖,稀罕啊。 皇后高兴的一拍手掌,就是它了。 日后见了儿媳妇儿她也不尴尬,这见面礼足够贵重。 皇帝拿起锦盒,“我再好好瞧瞧,可别出了纰漏。”趁着皇后不注意,偷偷的将袖子里的纸塞在盒子里头。 “啪”的一声,合上盒盖,成了。 看着锦盒消失在眼前,皇后松了一口气。 “我听说二哥去了青阳府?怎么走的这样急?” 皇帝心里说道,你儿子在那儿,能不着急吗? 没错,皇帝已经猜到了,他儿子肯定在青阳府。 这些日子他一直观察着布口袋,对口袋里的东西增减变化十分关注。 小两口将全副家当丢进布口袋的时候,正好就是奏折里青阳水患的时候,他儿子一定在那里。 这件事他交给谁都不放心,还是得让大舅哥儿亲自跑一趟。 那是他儿子的亲舅舅,盼着他儿子平安的心,不比他差。 如果说这天底下,除了他和皇后太后之外,还有谁最盼着赵乾平安无恙,那一定是忠勇王府。 做武将的最怕功高震主,也最怕猜忌。 龙椅上坐着的是亲外甥,那是再好不过了。 皇后并不知道这些,她抱怨着说道:“一任三年,我都好几年没见着他了,好不容易回了京,脚跟还没站稳呢,又出京去了,你也不让他缓缓?” 皇帝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他何止是没让大舅哥缓口气,他还给亲儿子挖了个大坑呢。 要是让皇后知道……,皇帝偷瞄了一眼皇后的腰间,打了个抖,不行,这事一定不能走漏风声。 …… 林柔迷糊着刚要睡着,就听见赵安兴奋的大吼了一声,“银子!” 林柔顿时精神头来了,财帛动人心啊,这玩意能提神! 将锦盒抱在手里,出乎意料不沉,没有想象中的压手。 赵安抿唇,这是给了几两银子啊?这么轻? 一掀开盒盖儿俩人呆住了。 柔和的蓝色光晕如雨后天空一般的颜色,拳头大小的一颗珠子,映衬的整个屋子都亮如白昼。 那样干净的颜色,好像能映进人的心底,令人赞叹。 赵安呆愣了半晌才道:“这是什么?” “夜明珠!”肯定是这玩意,天啊,还有这么漂亮的珠子。 林柔爱不释手,太美了。 “这是干啥用的?”赵安很实惠。 “呃……”,林柔不知道怎么说,玩意儿只能看看……,好像也没什么用。 不过,“神仙给的东西应该很值钱。”林柔的语气里有着神秘。 赵安的眼睛亮了,“这么说能卖了换钱?” “肯定能。” 小两口都很高兴,赵安突然“咦”了一声,在盒子边上拿出一张纸。 这纸很薄,却十分细腻,触手柔软,堪比绢布,一看就很贵重。 赵安打开一瞧,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神仙这是什么意思? 纸上画着一位头戴金冠的中年男子,身上穿着繁复的礼服,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正望着远处的天空流泪,他很伤心,泪水不停的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正用袖子擦着,脚下的泪水都快流成一条河了。 林柔:“泪流成河?这人看起来很伤心啊?” 赵安:“送个珠子,还心疼的哭了?那他还送什么?” 第42章 庄子 两口子看着这幅画猜到了半夜,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把珠子收拾收拾装起来,早上一踏出房门,就看见赵靖正在门口晒药材。 林柔的眼珠转了转,这小子看着就是有出身来历的,不如让他帮着看看? 进屋把那张纸拿出来,递给赵靖,“帮姐瞅瞅,这是啥意思?” 赵靖擦了擦手,把那张纸拿在手里的时候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翻开看了一眼。 赵安也关切的走上前来,“这人是谁?” 赵靖这小子回答的很笃定,“玉皇大帝!!” 赵安和林柔面面相觑,“嗯?” 赵靖振振有词的说道:“这人头上戴的是金丝翼善冠。看上去薄如轻纱,其实是用细金丝编成的,你再看看上头这二龙戏珠,鳞片就有几千片呢,这是皇上才能戴的,这人肯定是玉皇大帝!” 笑话,不是玉皇大帝还能是他皇伯父啊?他老人家吃饱了撑的画这种东西。 再想想他老人家那张冷脸,绝对不可能。 “哦!”赵安和林柔对视了一眼,觉得这小子说的很有道理! 这口袋就是神仙给的,原来这神仙是玉皇大帝啊。 “那他哭什么?”林柔不解。 赵靖说道:“悲天悯人!神仙品格儿,你们再想想这里是不是才遭了难?” 二人恍然大悟,确实是!原来神仙是心疼百姓流离失所。 林柔懂了,明珠,普照大地,悲天悯人,都是一个意思。 林柔拉着赵安进屋。 两口子小声儿商量着。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安捏着纸抖了抖,“跟庙里的菩萨一样,让咱多做善事呗。” 他心里不以为然,弄张破纸就想让他出力? 他媳妇讲的那个故事里,刘备求人还知道让个地盘呢,这算什么?给个灯台就想使唤他? 没错,在赵安眼里,那个破珠子就是个灯台。 他怎么琢磨,怎么觉得这玩意儿不能卖。 他媳妇讲的那个什么怀璧其罪,这珠子也一样,没准珠子没卖成,倒把他自个给搭进去了。 既然不能换钱,那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玩意。 赵安心里头嘀咕着,这玉皇大帝也是的,画那么大个金元宝,愣是没看见。 这老头什么眼神? 林柔现在倒想明白了,神仙嘛,弄个奇珍异宝什么的容易,管他要银子哪有啊? 看来还得自己想办法。 …… 皇帝很高兴,他终于站在儿子面前了,虽然是以这种方式见面,多少有些让人遗憾。 但毕竟父子二人沟通过了。 他在那幅画上表达了自己对儿子深深的思念,思子之情跃然纸上,想必儿子已经体会到了他的一片爱子之心。 非常好! …… 还没等赵安和林柔琢磨出来怎么买地,衙差就又来了。 村子里的人一看衙差过来,心里都直打鼓,不知道这群官老爷又闹什么幺蛾子。 衙差这回来只为了两件事,一件是来贴告示的,找的还是钦差大人。 众人看着告示,心里泛着嘀咕,钦差大人是什么人?那可是京里头的大官,就算失踪了,还能跑到他们这穷乡僻壤里来。 说起来的第二件事,让众人心里一沉,安置流民。 老族长陪着笑脸抓了一把铜钱塞进衙差的手里,那人方缓和了脸色,说道:“朝廷又派了钦差大人下来。府尊大人有令,必须尽快将流民安置下来,咱们县的刘大人下令,由每个庄子上收留一部分流民,就让他们自己开田种地,挨着村子住。” 众人都变了脸色。 哪里有说的那么容易?他们都是本分的庄户人家,村子里一向安静,要是来了这些外人,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再者说那些人什么都没有,一旦来了村子,又岂能安生下来? 那衙差仿佛没看到众人的脸色,又道:“为了能尽快的将这些流民安置下来,咱们刘大人也说了,可以放宽些条件,让有能力的村民建小庄子,雇佣这些流民当佃户,免三年的赋税,只要能安置下来就可以。” 刘大人也是着急了,李弘毅李大人可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发起火来那是六亲不认的。 人家腰杆子硬啊,亲姨妈是当朝太后,亲妹妹是皇后,皇帝是妹夫兼表哥,亲哥是兵马大元帅,满天下横着走,没有人敢惹啊。 这位李大人还没来呢,青阳府的众位大人就觉得自己后脊梁骨冒凉风,大事不妙啊! 府尊大人火烧眉毛似的下了紧急命令,必须立刻马上解决流民问题,让李大人看到一片朗朗乾坤。 尽管如此,众人还是轻皱着眉头。 庄子跟土地不同,是有规制的。 最小的庄子都得一百亩地,一亩良田现在至少也得五六两银子,建个小庄子,就是不算盖房子都得五六百两银子,别说家里有没有,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那衙差笑着说道:“新开荒的耕地本来就便宜,一亩地只要三两银子。 咱刘大人为了鼓励大伙建庄子,又给抹了一两,二两银子一亩地,一个小庄子也不过二百两银子,加上房子,水井也才不到三百两。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更别说还免三年的赋税,错过了这一遭,再想找这样的好事,那是没有的。” 赵安和林柔互相对视了一眼,这倒是个好机会。 这等于打瞌睡就给送来了枕头。 别人怕流民,赵安可不怕,再说听这意思,一个小庄子里安置的流民也有限,再加上老弱妇孺,就那十几二十个男丁,赵安还是能压住的。 不过他没有说话,他并不打算在这里说。 送走了衙差,村民们议论纷纷。 “俺们自己都吃不上饭了,往哪里安置他们呢?” “那也不能让他们在村子里闲着,这一闲着就出事了。” 老族长脸上的皱纹都深了几分,刚刚送衙差走的时候,他问了,他们村大概能分到六七户人家,大约三十几口人。 他们整个村子才二百多口人,一下子增加了三十几张嘴,真够愁人的。 再说他们自己也是刚刚解决了粮食危机,哪有余粮给别人? 第43章 阴差阳错 回家后林柔躲在房里数银子,加上几个金元宝,一共剩了六百两银子。 这也不够啊! 最小的庄子一百亩地得二百两银子,但这是最下等的田地,要买就得买良田,那就得四两银子一亩。 还得盖房子打水井,开垦荒地怎么也得给那些安置的流民吃饭,天长日久也不是个小数目,怎么算都不够。 赵安看了一眼林柔手中的银子说道:“我上趟山,看看能不能弄点东西回来。” 碰碰运气也许可以。 “让赵靖那小子搁家,咱俩一起去。” 赵安轻抚媳妇儿的秀发,“你别去了。”家里又不是揭不开锅,真的不需要媳妇去跋山涉水。 “你自己去只能打猎,咱们两个人去,没准还能采一些药材回来。” 赵安心中一动,林柔接着说道:“再说我也想走走,上次弄的那个野葡萄挺好吃的,咱们去摘点回来。” 做点葡萄酒,平常也换换口味。 提前一天做准备,带了几个水葫芦,又烙了一些大饼,赵安还跑了一趟县城,不但买了一些肉包子,还去点心铺里给媳妇拿了两包点心。 第二天一早,将心不甘情不愿的赵靖丢在家里,小两口出发了。 准确的说是赵安背着媳妇上山了。 他力气大,背着林柔都不算个事儿,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他不敢跑的太快,怕丛林里的树枝刮着媳妇儿。 林柔也想下地走,刚刚没走多远,就遇见了一条蛇,吓得她两腿发软,实在走不了。 深山里的树木高大遮天蔽日,树下的泥土也十分松软,阳光从茂密的树叶中间穿过,洒在林间,幽静的让人心悸。 林柔趴在赵安的背上,莫名的觉得有些安心。 这宽阔的背脊似乎有无穷的力量,探头看向他的侧颜,冷肃沉稳,似乎林柔的目光太过专注,托着她双腿炙热的手掌轻轻一拍,顿时让她面红耳赤。 “我自己走!”林柔想下去了。 “那可不行。” “有猛兽?” “那玩意有啥可怕的,这路上不太平,遇上个深坑陷阱都是要命的事。” 林柔哑然,那还是算了。 忽然,林柔听见了水声,果然行不多远,便见到了瀑布。 这是一处峭壁,仰着头都望不到顶,只有飞溅的瀑布,哗哗的流淌着。 赵安伸手一指,“葡萄!” 林柔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心中一阵雀跃,果然是一棵山葡萄树,看着有些年头了。 跑到峭壁边上,慢慢把葡萄都摘下来,赵安伸手拉住林柔,两人刚转身要走的时候,林柔突然在峭壁中间上看见一个如伞状的东西。 她一路小跑到峭壁底下,抬头往上看,在峭壁中央的一块大石头上确实有一株红褐色如伞盖一样的菌类,这是灵芝? 我的天,这株灵芝直径至少得有半米多,犹如伞盖,这可比人参值钱多了,这么大的灵芝,至少得上百年,一般来讲,晒干了也得有六七斤呢。 林柔高兴的跳起来,昨天还为银钱发愁呢,这不就来了吗? 赵安站在媳妇身后,顺着林柔的视线看向峭壁,他摸了摸自己的大脑袋,说道:“媳妇儿,这东西不能吃,村里的人都知道,红色的蘑菇有毒,吃了要人命的。” 林柔无语了,这可不是棺材蘑,这是灵芝啊,真正的百年灵芝。 林柔对赵安说道:“哪有这么大个的棺材蘑?这叫灵芝,比人参还值钱呢。” 赵安眯眼看着峭壁上的那个大家伙,确实比棺材蘑大,灵芝他听人说过,就是这东西啊? 那可不能浪费。 赵安摩拳擦掌,“媳妇儿,你在这等着,我上去把这大家伙弄下来。” 林柔一把拉住他:“你就这么上去啊?” 怎么也得弄点保护措施吧? 赵安眨了眨眼睛:“这东西也得挖根吗?” “那倒不是,这峭壁这么高,你上去太危险了。” 赵安笑了,“没事儿。” 说着,他往后退了几步,一个助跑往前一窜,蒲扇般的大手稳稳的抓住一块突出的石头,身手十分矫健几下就窜了上去。 林柔看的心惊肉跳,心中暗自后悔,不该让他上去。 一晃神的功夫,赵安就爬到了灵芝跟前,一伸手就捞在了怀里。 他想了想,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把这东西包裹一下,背在后背上,一路爬了下来。 直到赵安双脚落了地,林柔才松了一口气,忽然感觉有点脚发软。 赵安伸手扶住她,忍不住笑了。 爬上去的是他,倒把媳妇吓得够呛。 林柔缓过神,才把赵安的衣服打开,仔细端详了一下,确实是灵芝。 赵安小声的问媳妇:“这个大家伙值多少银子?” 林柔按照人参的价格思考了一下,她说道:“至少也得几百两银子。” 灵芝这东西小了不值钱,但是百年灵芝的价格要比百年人参还贵。 赵安高兴了,看来求神仙不如求自己,买地的钱,这不就有了吗? 将灵芝往布口袋里一扔,一道白光闪过,两口子目瞪口呆。 原来这灵芝太大,有三分之一搭在了白玉台上,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想起神仙从前送来的东西,不是桂花糕,就是鸡毛掸子,好不容易送了个值钱的珠子,还只能当灯台…… 两口子顿时四目相对,颇有些欲哭无泪。 …… 而坐在凤榻上的皇后看着怀里伞大的灵芝也傻了,继而又红了眼眶。 再一想到这东西采摘不易,皇后泪湿双颊,哭得不能自已。 飞快的将准备好的一袋金子送了出去。 上次那张画上那么大的一个金元宝,她怎么可能没看到? 她只不过是想着,第一次给儿媳妇送东西,这一袋金子实在拿不出手。 不过既然孩子想要,那肯定是缺钱了,也不知道那个珠子卖了没有? 皇后决定先给一袋金子应急。 一脚跨进门的皇帝大惊失色,冲过去伸手一把抓了个空。 这钱不能给啊,有了钱,那个臭小子就不去卖珠子了! 皇后皱着眉头看着捶胸顿足的皇帝,“你干什么呢?” 皇帝跌足道:“不能给儿子送金子,这臭小子有了钱,那珠子……” 他的目光突然对上了皇后怒气冲冲的脸,心里一突,坏了! 他给儿子挖了一个坑,结果把自己给埋了…… 第44章 难搞 皇后双目喷火,气得手直抖,往腰间一摸,一条软鞭出现在掌中,一扬手,红色的鞭子犹如一条火龙呼啸而去。 皇帝见了这久违数年的鞭子大惊失色,好在他多年前练出来的本能还在,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气得大吼道:“三丫头我告诉你,老子现在是皇帝了,把你那个破玩意儿收回去!” 皇后冷笑:“敢算计我儿子,你就是玉皇大帝,我也得抽你!” …… 赵安看着满满的一袋金元宝出神。 他的目光却没有放在黄金上,而是盯着那个袋子在看。 袋子上绣着一位贵妇,看样子已有身孕,她的目光柔和,双手轻轻放在腹部,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赵安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这人…… 他茫然的抬头望向林柔,“媳妇,你说给我们送东西的人,真的是神仙?” “等我好好琢磨琢磨,问问就知道了。” 这画到底该怎么画?这也是一门学问。 想起那个仙气飘飘的“玉皇大帝”,林柔的嘴角抽了抽,她能理解有人想美化一下自己,但这个……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月上中天,门口有个黑影蹲着,走近一看,正是赵靖。 “怎么不进去?” “害怕。”赵靖委屈的都快哭了,他从小就不敢一个人待着,太可怕了。 林柔无语,“你吃饭了么?” 赵靖可怜兮兮的说:“没有,我不敢进去。” 赵安拎着他拖了进去,这是花钱买了一个什么糟心玩意儿回来。 赵安很心疼自己的那一吊钱…… 不过吃饭的时候,赵靖就再一次证明了自己还是有用的。 “买田地庄子去找牙行啊,要找官府的那种。那些犯了事的,没收家产的,都在牙行手里。” 这点事赵靖门清,他从前还领过圣旨去抄过家呢,那样的事不是什么秘密。 “去的时候准备点银钱,弄个荷包装上,到时候塞给那个主事的,还能再便宜两成。” 林柔懂了,她想了一下那袋金子,“我们买个大的,省得以后折腾了。” 大庄子好啊,虽然买不起良田千顷的,买个几百亩的也行啊。 赵靖鄙视的看着她,“那不行!” “啊?为什么?” “朝廷有规制,小农庄可以忽略不计,但大庄子的主人必须得是官身,还得是五品官以上的官位。” 林柔眨了眨眼睛,这事她真不知道。 对土地的重要性再次有了认知,赵安却不太满意。 “为什么农户不能买大庄子?”有钱还花不出去吗? 赵靖一摆手,“因为大农庄涉及到方方面面,况且没有了朝廷的管制,容易出事,以后你就知道了。” 等这两口子买了庄子,很多事慢慢的就摸清了。 “这么说我只能买一个小庄子?”那她还弄那么多钱做什么? “我们可以买两个小庄子,是吗?”赵安思量片刻沉声问道。 赵靖点头,他抚掌一笑说道:“上有规制,下有对策。我们可以买两个相近的小庄子,也是一样的。” 林柔懂了,这就是说可以将一个大庄子,拆成两三个小庄子,也是合法的。 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士、农、工、商,这可真不是说说的,身份真的很重要。 赵安沉思,要是这么说,还真得去官府的牙行,这孝敬也必然不能少。 要不然根本拿不到这么凑巧的庄子。 第二天一早,赵安带着赵靖便出发去了县城,晚上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赵靖的脸红扑扑的,一身的酒气,被赵安拖着进了西屋,丢到了炕上,难得好心的给他搭了一床被子。 “怎么回事?”林柔一见赵安进屋便问道。 “这事儿说来话长。”赵安收拾了倚在炕头上,慢声说道。 原来二人赶到了县城,赵靖说什么都不往前走,只让赵安自己过去,结果赵安到了衙门口才发现根本进不去门。 县官再小那也是堂堂的朝廷七品命官,这是一县之地的父母官,岂是说见就能见的? 即使想打听消息都没人搭理你。 赵安想起上次林柔带他们去的那个酒楼,心中一动,拉着赵靖直奔酒楼而去。 赵靖很纠结,他现在就想躲起来,可又实在不放心他姐夫,只得不甘不愿的跟着跑一趟。 心里还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反正他是汝王世子,就算这些人真把他揪出来,也不敢把他怎么样,最终还要回京由皇伯父定夺,大不了夺了世子之位罢了,赵靖认了。 不认也不行!成王世子向来与他不睦,尽管不想承认,赵靖也知道日后十有八九是成王世子入主东宫。 朝堂上下更是心里明镜似的,听说成王府下个月的寿宴请帖都堪比黄金贵重了。 赵靖心里一片灰暗,心中暗道,早死超生,早晚躲不过这一刀。 等人家上位坐上龙椅,照样得收拾他, 他这个秋后的小蚂蚱根本蹦跶不了几天,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随便。 赵安听见他叹气,纳闷的揽着他的肩膀说道:“我瞧你小子这几天总是唉声叹气的,你的事难办?” 赵靖拍着他姐夫的胸口,生无可恋,“难!!除非躺进坟头里的人再扒开坟头爬出来!” 只要有皇太子赵乾在,成王世子就得哪凉快哪待着去,他蹦得越高死得越快,赵乾就算是个二傻子都没成王世子啥事儿。 赵安:“那还是算了。” 人死如灯灭。这个道理赵安还懂的,同情的拉着小舅子进了酒楼,还好心的多叫了一个菜。 结果,这小子喝高了,两人啥事儿也没办成,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了。 林柔,和着你们两个下馆子去了?能不能靠谱点儿? 赵安琢磨着这事还得他媳妇儿出马,“媳妇儿,你说咋整?” 林柔:“睡觉!”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得让她好好想想,这事儿怎么搞。 赵安答应的痛快,“哎!” 自从有了媳妇儿他最喜欢天黑了,抱着香香软软的媳妇儿,日子美的嘞! 第45章 卖菜 第二日,林柔和赵安来到了县衙门前。 跟赵安不同,林柔并没有上前。 她站在衙门对面的胡同口,拿了一篮子家里剩的野菜在卖。 林柔也不着急,有一搭没一搭的做着生意。 赵安几次想要说话,林柔都摆了摆手。 旁边都是做小买卖的人,有些话不好说。 在林柔旁边坐着祖孙俩,老太太手里不闲着,一边卖着鸡蛋,一边缝补着手中的衣裳。 “大娘,您的手真巧,这衣服上的盘扣盘的真好看。” 老太太抬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面前的小娘子穿着一身干净的布衣,清丽娇俏,目光很清澈干净,这是个好孩子。 她笑了,“干了一辈子缝缝补补的活,熟能生巧罢了。”看了一眼赵安,又笑道:“你们小两口明日采了野菜不要拿到这里来,直接送到前面的酒楼里去,酒楼的王掌柜人不错,会收下的。” 林柔装作有些为难,“我看那酒楼门面那么大,不太敢往里走。” 老太太摆摆手,“不碍的,我家小子就在那酒楼里做账房,王掌柜人很好,小娘子只管去。” 林柔犹豫的点头,“那待我明儿个去看看。” 一直待到了晌午头,林柔一直装作很好奇的跟老太太打听着八卦。 突然,一个师爷打扮的人从衙门里走出来,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留着两撇胡子,身上的穿着却很素净,与之前出来的那位师爷不同。 “这人也是师爷吗?好素净的模样。” 老太太长叹一声:“哎,这位马师爷倒是个孝子,跟我们家住邻居,从前还帮了我们家不少的忙呢。 他家老太太病了好几年了,大夫不知请了多少,就是治不好,家里除了基本的嚼用,都拿去付了诊金,这日子过的自然紧巴巴的。” 林柔目光一闪,没有再打听下去。 到了下午,林柔长叹一声,无精打采的将菜收了起来。 好像越收越生气,她索性伸手一推,“大娘,这些菜您都拿回家吃吧,我就不往回折腾了。” “哎呦,这怎么好意思?”老太太有些犹豫,又有一些心动。 晌午的时候跟林柔聊天,林柔就提过,这菜很适合拌一下就粥吃。 老太太当时就很心动,一直在犹豫要不要买一点?终究还是放弃了。 现在一听要送给她,老太太就有点动心了。 只不过大家萍水相逢的,这小娘子看起来也不是很富裕,她偌大的年纪,怎么好平白无故的占人家便宜? “还是算了,你明儿个就送到王掌柜的酒楼上去,就找我儿子,他叫沈林,你就说我让你去的。” 林柔感激的笑了,“谢谢大娘,您要是这么说,这点菜我还真得送给您了,要不然明儿个我也不好意思去麻烦沈大哥。” 老太太推辞不过只得接过去只,她见林柔很喜欢她盘的纽扣,笑着说道:“要不这样吧,我家就在这衙门后头,我给你拿几个我盘的纽扣回去,你缝到衣服上,保管好看。” 林柔大大方方的点头,“行啊。” 老太太将剩下的几个鸡蛋收拾好,高兴的拉着秦柔回家了。 她家离这里确实不远,就在衙门后头的一条胡同里,抬头就能看见县衙的围墙。 走到门口的时候,老太太犹豫的看了赵安一眼。 若论起这娇娇弱弱的小娘子,她是不怕的,可是这小伙子人高马大的,看着就吓人,她有点不敢往家里让。 林柔笑了,“大娘,我们就在这里等吧。” 老太太正中下怀,她笑着让二人稍等,自己将菜和鸡蛋都拿进院子里去。 林柔打量着四周,附近都是独门独户的小院子,房顶有灰瓦的,也有茅草的,院子里虽然比农家小院规整一些,但也都是极平常的。 想来住在这里的人,都并非是大富大贵之人。 她正打量着,就见刚刚从衙门里出来的那位马师爷在隔壁院子里引火,看样子不是要熬药就是要烧水。 屋里头隐隐约约的传来一个老太太的咳嗽声,声音很大,连绵不断的咳着,听着就知道十分痛苦。 林柔眉头一皱,老太太正好推门出来,见她的目光看着隔壁的院子,又听见咳嗽声,她长叹一声道:“马嫂子这病啊……” 林柔好奇的问:“总是这样咳吗?” 老太太将手里的盘扣塞给林柔,叹道:“可不是么,自从那年着了风寒,就总也不见好,找大夫看了,又说不是痨病,真真愁人。” 林柔叹道:“不是吗?当年我姑妈也是这样,看了多少大夫都不中用,后来还是个游方郎中给的方子,才治好了。” 老太太眼前一亮,“真的?这偏方真的这么好用?” 林柔意的点头:“是挺好用的。” 不过她并不打算再聊下去了,而是打了个招呼,转身就要回家了。 没走几步就被老太太喊住了,“唉?这位小娘子你请略站站。” 林柔停下脚步,疑惑的问:“怎么了?大娘,有事吗?” 老太太一拍大腿,“我就是想问问那个方子。” 林柔为难的说道:“那方子眼下不在我手里。” 老太太的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就听林柔又说:“不过那药膏子我家还有一点,你要是用,不如我送你一些。” 老太太愣了一下,这回真的有些不好意思。 要知道抓一副药可不便宜,药膏子可不是随便送人的。 林柔大大方方的挥了挥手,“后天我给你送来,就这么说定了。” 她也不待老太太回答,便跟着赵安一路走了。 小两口在街上又买了一些吃食,慢慢的往家走。 县城外头的流民已经不见了,想必是县太爷派人暂时安置起来了。 路上赵安有些不解,“媳妇儿,你怎么知道那老太太会跟你打听药的事?” 林柔慢悠悠的走着,回头看了他一眼,“那老太太不是说了吗?因为马师爷帮过她家不少的忙。” 赵安这才想起来,好像是说过这么一句。 他沉思的看了一眼媳妇儿,边走边琢磨着。 第46章 眼熟 两个人到家的时候,晚霞映着余晖,己近傍晚,意外的看见云娘正在做饭。 赵林在院子里劈柴,小妞妞乖巧的坐在板凳上,用胖胖的小手捂着脸蛋,听赵靖讲故事。 小妞妞似乎听得入了迷,一脸的惊叹,眼睛崇拜的看着赵靖。 把这小子看的神采飞扬,别提有多得意了。 林柔和赵安站在院门口对视了一眼,这是什么情况? 这一院子其乐融融的,到底是谁家? 云娘转头的时候已经看见了他们两口子回来,忙笑着说道:“大哥和嫂子回来了?” 赵林停下动作转身,“回来了?” 林柔奇怪的问:“怎么是你在做饭?” 云娘擦着手笑道:“俺是来给你送粉条的。就是嫂子上次说的那个山药粉条,俺已经做出来了,是今天刚晾好的,想拿来给嫂子尝尝。 结果过来的时候,发现你们两口子不在家,你家兄弟自己做饭呢,差点没把房子烧了,俺便搭把手。” 林柔瞪了赵靖一眼,把这小子能的,还敢火烧连营了。 赵靖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把头低下去揪着自己的衣服襟。 他心里真的挺郁闷的,想试一把自食其力,结果还失败了。 太愁人了,要是他真的被人收拾了,可怎么活下去啊。 看来他只能赖着他姐跟姐夫了。 看着赵靖愁眉苦脸的样子,林柔叹息一声,没有再说话。 可怜的娃,他那些破事不用说,林柔也知道他们两口子帮不上忙,皇亲国戚的,离他们庄户人家太遥远了。 赵安才懒得理赵靖的那些破事,在他看来就是吃饱了撑的。 他看着手里抓着的一把粉条,这就是他媳妇上回说的山药粉条? 按他媳妇的说法,这玩意儿能顶饭吃,还可以做菜,最奇妙的是还不怕坏。 赵安琢磨着,这东西大有可为。 林柔看了一眼灶台,做的饭不多,只是正常一家三口的饭量,云娘并没带自己家的份。 林柔洗手上前,重新刷锅做饭。 “一会儿都在这儿吃饭,吃过了晚饭再回去。” 云娘吓了一跳,她连忙摆手,“嫂子,俺家里有饭,中午煮的山药还没吃完,真的不用。” 粮食是金贵的东西,怎么能在别人家用饭? 赵林也忙摆手,“嫂子别忙活,俺们回去用也是一样的。” 他是知道赵安的饭量的,供他一个人的粮食都够四五个人嚼用了,哪还禁得住别人蹭饭。 林柔笑道:“咱们今天炖粉条,你们也尝尝什么味道。” 赵林不以为然,还能是什么味道?这玩意儿他煮过了,也就那样。 赵安拉着赵林进屋坐,又回身踢了赵靖一脚,“起来,帮你姐烧火去。” 自从那天在酒楼里听见钦差大人要来,这小子就一天到晚唉声叹气的,也不知道愁些什么。 云娘忙道:“快让赵靖兄弟坐着吧,这里哪用得着他?” 赵靖也不搭话,自顾自的抱了一捆稻草过来。 那些木头柴火得留着冬日里用,现在只能烧稻草。 这小子蹲在他姐身边一声不吭的烧火。 林柔摸了摸他的头,她现在跟这小子倒真的有几分姐弟情义。 赵靖又叹了一口气。 云娘看着奇怪,“嫂子,你家兄弟这是咋的了?” “想娶媳妇了。”林柔信口胡说,其实想转移一下赵靖的注意力。 赵靖果然瞪了她一眼,脸上恢复了几分生气。 云娘笑道:“嫂子净逗笑,你家兄弟好个模样,倘若果真想娶媳妇儿,明个你家门槛就让媒人踏破了。” 赵靖得意的仰起小脸,他又高兴起来,这位嫂子说的也没错,简直是一言惊醒梦中人。 虽然他自己什么都不会干,他可以找一个能干的媳妇啊! 靠着他姐和姐夫,再找个能养活他的媳妇,这不就成了么。 解决了烦恼的赵靖乐呵呵的跑了,接着给小妞妞讲故事去了。 做好饭在灶台的大锅里焐上热水,招呼着吃饭。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对林柔炖的粉条赞不绝口,太好吃了。 赵靖惊叹的说道:“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呢,这真是那个山药做的?” 云娘连忙点头:“这是俺亲手做的,就按照嫂子告诉俺的法子。” 赵安自己吃了半盆,吃完才道:“明个再做点。” 这东西不错,入味儿。 林柔对云娘说道:“我家的山药也交给你做粉条,你一个人要是忙不过来,就让赵林兄弟帮你,我给拿一吊钱的工钱。” 赵林大惊失色,“嫂子,这可使不得,哪有要你拿银子的道理?” 赵安已经明白了媳妇的意思,只不过媳妇没有明说,他也装作糊涂。 “这是预备着冬天用的,找人做工,哪有不给工钱的,你嫂子给,你就拿着便是了。” 云娘心里打定主意,粉条她先给做着,银子是说什么都不能要的。 夜色渐浓,赵林举着火把带着云娘和小妞妞一路回家去了。 送走了赵林一家三口,赵靖蹲在门口看他姐夫扛着青石板跑圈儿。 回头对林柔说:“这一山还有一山高。我认识一个傻大个,只有一把傻力气,脑子只有一根筋,比我还不如呢。 可他的力气再大,也没有我姐夫这么厉害,亏得他还一天天的跟我说嘴,真应该让这傻小子见识见识。” 林柔:“比你还傻?那是够愁人的。” 赵靖高兴了,“真的,真的。”他就靠着自己比襄王世子赵清聪明这点儿优越感活着呢。 但也因为这个让他很忧愁,他跟赵清俩人捆一块也弄不过成王世子赵崝,太让人伤心了。 他看着院子里扛着青石板奔跑的赵安,在夜色之中凭添了几分如山岳般的压迫,白日里憨厚脸上多了一丝冰冷,这么一看,那脸还莫名其妙的让他觉得有几分眼熟。 越看越觉得在哪里见过,赵靖越琢磨越迷糊,这张脸他到底在哪见过? 林柔喊了一声:“别跑了,赶紧端一盆水进来。” 赵安答应一声,丢下青石板,憨厚的笑着跑进灶屋给媳妇打水去了。 赵靖看着他那张憨憨厚厚的脸,觉得自己肯定困迷糊了,看花了眼睛,拍拍身上的灰,回去睡觉了。 第47章 写字 赵安起早跑了一趟县城,将林柔要的药材配置齐全,一路跑回家。 饶是他体力过人,也跑了个满头大汗,一进屋便灌了一葫芦瓢的凉水,转头就见赵靖正端端正正的坐在桌边写字。 他纳闷的上前一看,赵靖写的字都是一笔一笔分开的。 “这是什么?” “字贴,我姐让我给你写的。” 赵安挠了挠头,看看那么细的木头杆子,上头带着一撮毛,又瞅瞅自己蒲扇一样的大手,他有点犯愁。 刚要问媳妇去哪了,就听见大门外有人说话。 “多谢嫂子了。不过,您把自己挖的野菜都给了我,您家里吃什么?” “嗨,我家里还有呢,弟妹别跟我客气,上回我们家大小子得了风寒,还亏了弟妹给抓了药呢,一点野菜罢了,你要是愿意吃,我打发我们家丫头再给你送点。” 林柔连声道谢,推门进了院子。 赵安一看媳妇回来,忙出门去接她手里的东西。 林柔问:“药买了?齐全吗?” “买齐全了。有家药铺的掌柜还说你这方子好呢,他有意想留下来,让我回家问问。” “行啊。”治病救人么,好事。 赵靖疑惑的问:“姐,那掌柜也太憨了,既然姐夫拿了方子去抓药,他直接抄了不就成了,还问你买什么?” 林柔笑了:“自然是因为你姐夫给他的方子不全啊。” 她又不是个傻瓜,这样的秘方自然不可能全写在一张纸上,不过赵安出门的时候她并没有提。 赵安憨憨厚厚的说:“我跑了三家铺子才买齐全呢。” 赵靖恍然大悟,再一次为自己的脑子感到忧伤。 林柔打开药包,将药材都拣看了一遍,方才撂到一边。 对赵安说:“我让赵靖给你临几张帖子,你照着练。” 她自己的那一笔狗爬字很误人子弟,正好赵靖在家,可以废物利用。 赵靖得意的说道:“我恩师可是当代大儒,挂着太子太傅的衔儿,我这一手字连他老人家都是夸赞的。” 赵靖如今说话倒是随便了很多,他也知道八成林柔已经猜出来他是谁了,随意些,大家都轻松。 林柔还挺好奇的,“你师傅竟然是太子太傅,只教你一个人读书?” “当然不是,还有两个人,跟我是一样的。”其实就是备选东宫的王府世子。 赵靖叹了一口气,忍不住说道:“这老头人挺好的,就是脾气有些倔强,我和赵清倒还好,只是有人记仇的很,只怕这老头日后也如我这般难以预料。” “为什么?” “上书房里有太子位,此位虚悬已久,赵崝有一次忍不住坐了上去,结果遭了好一顿训斥,这小子记了大仇了,怕日后不得善了。” “太子位?”赵安有些疑惑。 “就是一把描金漆的椅子,上头的画比较特别。” “哦,那谁坐不一样?” 赵靖叹气:“那老头可不这么想,他坚信太子殿下还在,给我们上课的时候总说,他是太子太傅是教导太子殿下的,言外之意,我们占了大便宜。” 林柔不以为然,“这老头也太迂腐了。” 既然太子不在了,他的三位学生又是备选东宫的,将来做了太子,不一样也归他教导么。 被众人念叨的太子太傅林炎此刻正在御书房中侃侃而谈。 “老臣夜观天象,太微恒中太子星宫光芒大盛,渐有正位东宫之象,老臣在此先恭贺陛下。” 皇帝将手中的奏折丢在御案上,笑得畅快,“太傅一双慧眼不减当年啊,确实是有了乾儿的消息。” 林炎拈须微笑:“当年老臣有幸被钦点为晋王太傅,在藩地随侍陛下多年,后又蒙陛下不弃点为太子太傅,可叹老臣福薄,竟未曾侍奉过殿下一日。如今,只盼着有生之年能为太子殿下略尽绵薄之力,倘若心愿得偿,老臣死而无憾。” 皇帝笑道:“您老人家不必如此,朕还指望您老人家教导皇孙呢。” 林炎目露惊喜,“陛下此言当真?可是太子妃娘娘……” 皇帝笑得合不拢嘴:“前几日八宝琉璃盏上又结了五彩灯花。” “呵!恭喜陛下了,真是大喜。” 林炎也乐的合不拢嘴,错过了年幼的太子殿下,他还有皇孙可以教导,大喜事啊。 …… 林太傅错过教导太子殿下很遗憾,赵靖很崩溃。 “姐夫,你能不用这么大劲么?一共就三支毛笔,让你给弄折两支了,你是在写字,不是在砍柴。” 赵安很委屈,“我也没用劲啊,这玩意儿也太细了,手一抓就断了。” 赵靖无语的看着他姐夫,“那是写字的毛笔,你要多粗啊?” 赵安嘀咕:“粗细无所谓,它得结实啊。” 林柔推了赵靖一把,“不用你了,你回去吧。” 直接将赵靖推出了房门,回来拉着委屈得不行的男人,按着他坐下。 拿起仅剩的一支毛笔,握在手中。 还是她亲自来吧,赵靖那家伙就是指望不上。 赵安满心的委屈沮丧在媳妇儿的安抚下渐渐的平缓下来,闻着鼻间熟悉的发香,将头压在林柔的肩上,感觉这样纤薄的肩膀能承载他所有的委屈。 林柔牵引着他的手,也不写字,只是在纸上乱涂乱画着,慢慢的培养着拿笔的感觉。 赵靖没有耐心,是因为他从小就拿笔写字,觉得这个很容易,小孩子的手软,练起来确实也不难。 但赵安不一样,他习惯了力拔千钧,习惯了大开大合,如今让他拿这样小巧的东西,他的手上根本转不过弯来。 果然,经过一段时间乱涂乱画,赵安的手渐渐的柔软下来,知道用起巧劲了,但也显的很笨拙。 林柔说道:“我第一次拿毛笔的时候,手都僵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下笔,练了好多天都没有章法,这不是着急的事,得慢慢的来。” 赵安擦擦额头上的汗,心里直打鼓,这玩意儿太难了,他没料到这么小小的一个棍子竟然如此难弄,在他的手心里,比一根绣花针还难拿呢。 第48章 送药 林柔也没指望一朝一夕便能让赵安学会写字,还是得慢慢来。 赵安虽然对这带着一撮毛的细细的木头杆子心有余悸,但他心里也清楚,他要是想走出这小小的村落,读书写字是必经的过程。 就像他媳妇说的,不需要做多么高深的学问,书还是要粗浅的读一点。 也不用林柔督促,赵安自动自觉的每天早上从山上跑一回下来,便坐到桌前写字。 只不过他写的很辛苦,常常汗流浃背,痛苦不已。 林柔索性弄了个沙盘,让他直接在沙盘上写字,这让赵安喜出望外,他可以拿粗一点的树枝去写,并且写的飞快。 他的记忆力不错,书读起来也很快,只要不拿笔杆子他都能游刃有余。 都是后话,且说这一日,赵安和林柔再一次去了县城。 敲开沈大娘家门的时候,老太太惊喜非常,这两天她总惦记着这件事儿,如今,这小娘子终于来了。 说起来也是她嘴快,那天林柔走后,她急急忙忙的就将这件事告诉了马师爷。 马师爷虽然未必全信,但总是寄着希望的。 这两天林柔没过来,老太太的儿媳妇便有点埋怨她。 刚刚还跟她说起这件事,怨怪老太太不应该嘴这么快。 谁知道刚刚儿媳妇刚抱怨完,这小两口就来了。 林柔张口就道歉:“真是对不住了,这几日家里有点事情耽搁了,让您老人家惦记着。” 一见林柔态度如此诚恳,沈大娘倒有些不太好意思,本来就是她有求于人,反而让人家道歉,遂连忙道:“哎呦,这位娘子,我知道你们庄户人家事忙,这都够给你添麻烦的了,二位请屋里坐。” 林柔说道:“我略懂些粗浅的医术,既然是送药,我想当面见见病人,心里也有个疷,毕竟这药不是随便乱吃的。” 沈大娘听着有理,忙带着小俩口去了隔壁,马师爷并不在家,只有他家媳妇儿在家里侍候婆婆。 一见沈大娘带了人进门,便知道是前几日那话,忙热情往里让。 治不治的好另说,人家一番好心,自然得客气些。 林柔也没兜圈子,直接进内室去见了病人,伸手一搭脉心下倒安定了几分。 那一日,她在门口听老太太咳嗽,已经心里有了个影,如今一瞧,果然如此。 出来的时候,她笑着说道:“这症候跟我姑妈一个样,想必不会错的,这秋梨膏子只管用,不敢说必定会药到病除,缓解一二是必然的。” 马家媳妇儿大喜的说道:“我婆婆这病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一春一秋必犯的,便是能缓解一二也是好的。” 马家媳妇和沈大娘千恩万谢的把小两口送到门口,林柔和赵安直接回家了。 见二人回来,得知事情还没有办妥,赵靖疑惑的问道:“姐你费那么大劲熬药,怎么不提买地的事?” “刚刚把药送去,人家还没见效呢,就巴巴的提这些,你觉得能成吗?” 赵靖摸摸头,也是,太急躁的些。 林柔这一次熬的药不少,干脆又装了半碗给小妞妞送去。 自从上次这孩子好了之后,也是有些咳嗽,又是入深秋,林柔听她咳的愈发重了。 云娘千恩万谢的接了,又拿了好些自己腌的咸菜送给林柔。 林柔回家的时候就看到赵安在听赵靖讲书。 赵靖这小子学着老学究的样子,摇头晃脑的讲着,赵安听得昏昏欲睡,眼皮都在打架。 林柔看得嘴角直抽。 赵安听得熟悉的脚步声渐近,突然睁开眼睛,一看果然是媳妇儿回来了,他惊喜的说道:“媳妇儿你回来了?” 说罢,语气中又有一些埋怨,“媳妇儿你总算是回来了,下回能不能别让赵靖这小子给我讲书。” 赵靖不乐的抱怨,“你懂什么?我这是按照太傅教我的讲的,一丝一毫都不差。” 赵安缩头,“这哪是读书啊?明明想让我打瞌睡。” 赵靖不服气,“为什么我姐给你读你就不困?你那是看人下菜碟。” 赵安回答的理直气壮,“那是俺媳妇儿。” 赵靖也回答的干脆,“我还是你小舅子呢。” 赵安眯起眼,这小子是不是忘了他是个冒牌货? 赵靖难得聪明一回,读懂了赵安的眼神,他得意的说:“我姐认我就行。” 林柔刚要说话,就听门外有人喊:“安子在家吗?” 听声音好像是赵林,夫妻俩对视一眼,赵安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大步迎了出去。 赵林走进屋里,林柔笑道:“赵林大哥快请坐。” 赵林摆摆手:“咱庄户人家,弟妹别同我客气。”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这屋里,赵安家他从前来过一次,印象里什么都没有,跟山上的窝棚也差不多。 如今他看着这个不大的小屋,炕上铺着新席子,被褥整齐的叠在墙角,屋地铺着平整的青石板,架子上整齐的放着日常用具,整个屋子收拾的井井有条,干净利落。 赵林偷瞄了一眼林柔,这家里多了个女主人,立刻像模像样起来。 赵安见他打量着四周,眼底有着一丝笑意,“林子哥坐。” 赵林坐在窗下的凳子上说道:“俺爹让你有空闲的时候过去一趟,有事跟你商量,啥时候都行。” 赵林的话里带着几分不自觉的客气,他如今也看出来了,这赵安跟村子里的人有点不一样,用他爹的话说,只怕赵安要兴旺起来了。 虽然不知道他爹这话从哪里来的,但今天他看了赵安家的情形,觉得有几分眉目。 “行,这两天闲了我就过去看看,要是着急咱俩现在就一起走。” 赵林忙摇手:“不急,不急。” 送走了赵林,赵靖从西屋跑出来,“啥事啊?” 赵靖现在觉得这就是自己家,对家里的事很上心,要是以后自己落了难,还得指望他姐养活他呢。 林柔说道:“十有八九是族长的事儿。” 赵安笑了:“那可不成,太麻烦。” 林柔点头,是很麻烦。 第49章 集市 这一次去马家他家媳妇儿明显热情了许多,拉着林柔的手不停的道谢。 “真是谢谢弟妹了,我婆婆自从吃了那个秋梨膏子夜间都能多睡几个时辰,我家你马大哥昨个还说呢,必要亲自道谢的。” 众人正说着话,马师爷已经从外头进来了。 他一看见林柔手里的药,眼中便闪过一丝喜色,只不过面上却没什么变化。 只是说道:“谢谢费心想着。”又嘱咐家里的备饭。 “在这里吃了饭再走。” 林柔推辞道:“不麻嫂子了,我们坐坐就走。” 马师爷略一沉吟,正色说道:“家母的病多谢二位费心,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二位尽管开口。” 赵安有些犹豫,他没跟人打过这种交道,心里想着要不要直说。 林柔笑道:“说来也是巧了,我们昨天看了告示,咱们县里的老父母有令,平民百姓也可以买个小庄子,安置一些流民,我们都是庄户人家,对这些不太了解,想请马大哥帮忙参详参详。” 她刚说了个开头,马师爷便已经心中明镜似的。 他沉吟着说道:“既是如此说有两个路子。第一条找个靠得住的主家将庄子挂在他家名下。 第二条,只得买两个相近的小庄子方才便宜些。” 既然人家拐弯抹角的求到自己头上,那肯定不是想随便买一个小小的庄子了事。 “还请马大哥为我们分说分说?” 林柔自己知道,她跟赵安都是门外汉,这些条条框框的连门都摸不着。 马师爷微笑道:“这两条各有各的好处。第一条,不但可以免三年的赋税,日后的赋税也可以免了,只用每年给贵人一些孝敬便成了,况且也省了许多的麻烦。” 赵安懂了,这就是他媳妇说的背靠大树好乘凉。 “第二条么,比较难寻,况且小庄子有小庄子的难处,本来赋税就比一般的土地要贵,倘若买不好,遇上土地贫瘠的,打饥荒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林柔点头,这里头果然是有坑。 她当时在衙门门口,发现很少有人出面买庄子,便知道这里头肯定有说法。 林柔皱着眉头问:“那眼下可有合适的大庄子或是小庄子吗?” 马师爷道:“大庄子有几个,千顷良田的也有,这是京里头有人家犯了事抄没的家产,几百亩地的也有,反而是合适的小庄子很少。” 林柔和赵安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及至从马家出来的时候也没有定夺,马师爷送了他们两个出来,说道:“二位定下来只管到衙门寻我便是了。” 林柔和赵安一路都有些沉默。 看来这庄子也不是那么好买的,这跟林柔从前想象的不太一样。 马师爷的话虽然不多,透露出来的东西却很多。 比如大庄子,背后倘若无人大约是支应不开的,但是背靠豪门也很危险,人家犯了事,你的东西就没了。 即使是不犯事儿,这“孝敬”也不好弄,东西挂在人家名下,得罪了人,人家顺手往兜里一揣,那是没地方说理的。 小庄子也不好弄,县太爷如今免了三年的赋税,可是三年后恢复收税的时候,听马师爷的意思这税要比一般农田多,弄不好就赔了。 倘若赔个一年半载,倒也没事,就怕年年入不敷出,到时候甩又甩不掉,放在手里,谁有那些闲钱赔? 赵安也很发愁,买农户手里的田地,还不知道猴年马月能等着,买庄子又有这许多门道。 在街上两口子也不方便商议,只得回家去再说。 刚转过街角,便听到两个人的争执声。 “那些富裕的农户刚刚遭了难,不得已才将这些牲畜卖了,价钱又便宜,这时候买马车正好,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 “我也知道便宜,可如今的粮价还是没有下来,填饱肚子才是正经,哪里有闲钱去寻摸这些?” 两人一边吵着一边走远了。 赵安动心了。 他自己脚程快,力气大,又是常年在山上跑,这点路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大事。 可媳妇儿不行,每一次都累的够呛,人多的时候又不肯让他背着,出一趟门很难的。 是的,林柔现在出门都坚持自己走,原来是实在没有办法,流民多世道不太平,不能逞能。 如今,县太爷派人将流民都收拢起来,路上恢复了平静,往县城来的路上也是人来人往的,林柔自然不好意思让赵安背着。 听到有马车,林柔也心动了。 赵安是去过那里的,也算是熟门熟路,俩口子直接往那里去了。 县城的牲口集市就在东城城墙边上,很热闹。 不但有牛马驴羊,还有家禽野物出售。 一问之下,牛马的价钱有所降低,普通小家禽的价钱还上涨了许多。 原来这一次水患很多人家田地都遭了灾,人吃马嚼的这费用也不低。 有的人家实在供养不起,只得卖了。 相比于马车,耕牛的价钱还算公道,只是有些低迷。 有人嘀咕着:“如今就快越冬了,这健牛买回家去至少得养一冬天才能下地干活,侍弄不好要生病的,来年也下不了地,弄不好这银钱便打了水漂。” 旁边的几个人也很纠结,如今不像是春天,买回家就能下地干活,天气暖,牲畜也好侍弄,待越冬的时节便已经摸清了路子,养起来也顺手。 不过,“如今一头健牛只要十五两银子,倘若是春日,二十两银子都不一定买得下来,侍弄一冬天便宜五两银子,已经很划算了。” 有人便有些心动,只是还有些犹豫。 旁边一人说道:“你只看这五两银子,要是牛扔了,十五两银子可就一文钱都不剩了。” 赵安小声的说:“他说的不对。” “嗯?”林柔望着他。 赵安摸摸头,嘴角有一丝冷意,面上却憨笑着:“这世上哪有四角都齐全的法子?轻重都要舍一头,这般婆婆妈妈的,无用得紧。” 林柔笑了,赵安心思一直都很清明。 第50章 买马 逛了一圈,马车虽然不少,但车况好的却不算多。 大多数都很破旧,也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只有一辆马车看起来不错,外头罩着青绸布的套子,车厢的木板也很结实,能看得出来,这马车是新做的,都没怎么上路。 只是,这马车的东家有要求,要买这辆马车,就必须将旁边的两头牛也一起买着。 有人情愿多加一吊钱只要马车,这东家也不答应。 “家里的百亩田地都毁了,人吃马嚼的实在接不上了,俺爹又生了病,没有法子才将这些牲口卖了。 这马车也就罢了,这两头健牛是我家的命根子,不是实在遇到了难处,怎么也不肯卖它的。” 林柔懂了,人家这是捆绑销售,若单论起一个,如今也不难卖。 可这位小东家想将马车和两头牛一块卖掉,这就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事。 赵安上前一步,乐呵呵的问:“敢问小兄弟,您这价钱?” 那人伸出一根手指,“一百两,不还价。” 旁边的众人都摇头,如今世道艰难,刚刚过了灾荒,隔壁州府是旱灾,他们这里是水患,大家都不富裕,耕牛虽然有用,冬日里又用不着,谁有闲钱弄这些? 一百两银子啊,可不是个小数目。 那小东家见众人摇头,有点急了,他指着马车说道:“这马车是我家去年刚打的,根本就没怎么用,你们看看这木料和做工,这是去府城定制的,当时这一辆车就花了一百多两银子呢。” 有人说道:“这小兄弟倒也没说谎,这马车我看了,用料确实讲究,值这个价钱。不过小兄弟,如今不比去年,刚刚遭了灾,价钱嘛,你心里也有谱。” 听他这么说,那小东家长叹了一声,不肯再说话了。 他心里也知道这马车不好卖,可家里如今艰难,连耕地的老伙计都卖了,留着这马车有啥用? 赵安常年跟大型猛兽打交道,对牲畜的状态,自有自己的判断。 “这匹马跟那两头牛都不错,你看那毛铮亮的,眼睛也有精气神,身上的膘虽然不是顶好,却也算是不错了。” 对这些林柔确实不懂,别说养马养牛了,她平常都没见过几回。 有人也很心动,打算上前再察看一番,赵安不动声色的往前踏了一步。 那匹马很烈性,一蹄子就将那上前的人踢飞了,这一下满场哗然。 “哎呦喂,怪不得这位小哥要一起卖呢,这么烈性的马,弄到家里,谁也摆弄不了啊。” 本来有些意动的人都打了退堂鼓,这玩意儿不好弄。 那小东家脸色难看的把倒在地上的人扶起来,脸上更愁苦了。 本来就不好卖,他家这混蛋玩意儿又闹上脾气了,可愁死人了。 自己知道自己家事,他家的这匹马确实有问题。 这匹马是府城集市上买的,是个番邦的客人带来的,因为野性难驯,始终无人问津。 他们家老爷子早年给别人养过马,方才能降服一二,这才便宜买了回来。 如今,老爷子病了,他们兄弟几个谁也摆弄不了,干脆拉出来卖了。 所以他才说,必定要一起卖。 众人纷纷摇头,不过片刻的功夫就跑了个一干二净。 那位被踢倒的客人也捂着胸口自认倒霉的去了,这马他可不敢买。 赵安上前一步,“小兄弟,再让一些价钱,这马和两头牛我都要了。” 那小东家喜出望外,连忙站起身,惊喜的问:“你果真想买吗?” 他看这位大哥跟其他人不一样,憨憨厚厚的,一看就是个好人。 “小兄弟削个价吧。”赵安憨厚的摸着自己的脑袋,也不废话。 那小东家犹豫了半天,咬咬牙说道:“我给大哥再让五两银子。” 这已经不少了,五两银子都够买一亩良田了。 赵安的目光一闪,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俺就只有九十两银子,这也不够啊,要不等俺回家凑够了钱再来?” 说着就转身要走,那小东家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 如果刚才赵安只是随口还价,这小东家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这不是明着压价欺负人吗? 可是赵安这样不太好意思,打算回家去凑钱,小东家反而觉得这人很实惠。 他看了看集市,确实很热闹,但成交的却很少,再这样耽搁下去,还不知道能不能卖的出去呢。 “九十两也行,咱们找人写了契书,就这样吧。” 赵安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小兄弟急等着钱用,俺怎么好意思这么占你的便宜?” 那小东家的语气越发的诚恳,“能遇到大哥也是咱们两个有缘,大哥,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善待我家的这两个老伙计就是了。” 相比于马车,明显这小东家对两头耕牛更有感情。 赵安憨厚的笑着:“俺家有的是草料,肯定让他们吃饱。” 都是自己家的东西了,这么多银子买的呢,咋能不让他们吃饱? 两人把臂去找了牙人,写了契约书签字画押,这买卖就成了。 这小东家笑着说道:“大哥,县城官道走不远就有个庄子,庄子门前有两棵大槐树的就是我家,大哥有空路过的时候,烦请来家里坐坐。” 他看这位大哥憨憨厚厚的人又实诚,很有交往之心。 赵安一拍他的肩头,“放心吧,日后一定上门叨扰。” 两人依依惜别,直到那位小兄弟人影都不见了,林柔方才笑了。 赵安还是笑得憨憨厚厚的,乐颠颠的跑到马车后头,将两头牛系在车上,回头喊媳妇儿。 “上车,回家。” 将媳妇抱上马车,赵安自己坐在马车前头,鞭子一扬,马车便径直走了。 林柔掀开车帘,笑着问道:“这马刚刚怎么忽然踢人了?” 赵安不答,只是憨厚的摸着自己的后脑勺。 跑在路上的马儿乖顺的不得了,似乎很怕车上坐着的人。 赵安挑眉,老虎豹子他都不知道打了多少,这匹马一见他就不安,那太正常了。 林柔望着前面宽厚的背影,坚韧挺拔,稳如山岳。 第51章 祖宗 虽然马车跑的不慢,两头牛却走的不快。 赵安控制着马车的速度缓缓前行。 林柔打量着车厢,空间不算太大,里头的朱漆还没有凋落,至少得有七八成新,两排座椅上能并排坐三四个人,上面铺着用细棉布缝制的坐褥。 坐褥做得很细致,针脚细密,上头还绣着浅浅的花纹,一看便知主人十分爱惜。 林柔知道,倘若不是遇到了灾年,人家未必肯卖。 马车一进村子便引起了空前的轰动,村子里一向都是贫寒人家,耕牛都没有一头,突然进来一辆这样“豪华”的马车,后头还有那样两头那样健壮的耕牛,看着就让人眼馋。 好多孩子跟着马车跑,有的大人也好奇的追上前来,想一看究竟。 好在马车走的并不快,在众人的簇拥下一直停在了赵安家门前。 大伙早就看见坐在车前头的赵安,只是他高高的坐着不方便相问,才忍着好奇心跟到现在。 马车刚一停下,便呼啦啦的都围了上来。 “安子哥,是谁家的马车?” “安小子,你打哪儿借来的马车?” “那马车可真气派,瞧瞧这毛管亮的,跟缎子似的。” 赵安乐呵呵的扶林柔下车,赵靖连蹦带跳的跑上前来。 他围着马车打转,转头问林柔:“咱家买的?” 旁边铁牛一脸的不以为然,“赵靖兄弟,你说啥胡话呢?这一辆马车加上两头耕牛怕不得一百多两银子,你以为你姐夫还能去抢钱庄啊?” 赵安笑道:“没有,没有,今天算是得了个彩头,一辆马车加上两头耕牛一共花了九十两银子。” 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吸气声,人群里传来赵婆子的尖叫:“啥?九十两银子?你这个夯货,哪来的那些银子?” 赵安也不生气,只是憨憨厚厚的笑着:“娘,这银子是我媳妇挣来的。” 赵婆子才不信,“扯你娘的躁,你媳妇连道都走不动,还能挣那老些银子?” 正要迈步进屋的林柔…… 有人好奇的问:“嫂子是怎么挣的?” 赵安不好意思的说:“我媳妇读过书,书上有熟皮子的法子,我上次打的那张虎皮,我媳妇收拾好卖给了县城里的布庄,人家给了好几百两银子呢。” 他们家不但现在买了马车,以后还要买地和庄子,总要有一个合理的说法。 “哎呀,安嫂子可太厉害了,能挣好几百两银子?” 很多人看着林柔的背影,眼睛里都带着敬畏,能读书识字的小娘子啊,这十里八村就没有第二个。 还有人用羡慕的目光看着赵安,再想想以前赵安家过的日子,这真是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瞅瞅人家的命! 还有人说:“这小娘子天生就带着福气,谁沾上都有好运气。” 这话大伙赞同,赵安也赞同,自从他有了媳妇以后,这日子才越过越有滋味了。 赵靖却一脸赞叹的看着门口的骏马,脸上明晃晃写着不可思议。 “怎的了?”赵安有些奇怪。 村里人没见过世面,情有可原,赵靖还能没见过这个? “这是北狄国的烈马,出了名的野性难驯,等闲的好汉也降不服他,能够驱使一二,便是个中好手了。 姐夫,你是第一天见它吧?是怎么把它驯服的?” 赵安笑而不答。 有人不服气,不过就是一匹马而已,哪有那么夸大? 当下便有几个壮汉,仗着身材比别人高大些,站到了马跟前,打算伸手摸一摸。 谁知手还没有碰到马身上的鬃毛,便被它一脚踢飞了。 有人不服气,接二连三的上去试探。 那马逐渐的狂躁起来,目光中渐露疯狂之意。 赵靖吓了一跳,忙喊道:“快快闪开!”他是见过这马发起狂来的样子,当年死伤无数,赵靖都有阴影了。 赵安冷哼一声,一步踏上前,虎目一瞪,身上的煞气蒸腾,那马一顿,不安的后退了两步,渐渐平静下来。 赵靖惊讶的看着赵安,再一次觉得他刚刚的样子,看着很眼熟,突然他倒退了两步,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赵靖的眼中都是惊恐,他惊疑不定的看着赵安,心中砰砰直跳。 赵安纳闷的把他拽起来,“多大个人了,还胆子这么小?” 赵安理所当然的以为,刚刚自己的样子,吓到了赵靖。 这小子这兔子胆也太小了,这都能吓着。 赵靖恍若未觉,只是傻傻呆呆的看着赵安的脸,越看心中越突突直跳,这眉眼,这轮廓,太像了,真是太像了。 他就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如此,可是怎么可能呢? 众人看够了热闹,方才纷纷离去了。 这里赵靖还是浑浑噩噩的回不过来神。 吃饭的时候差点把米粒吃到鼻子里,林柔拍他一下,“干什么呢?” 赵靖轻声的问:“姐,你说这世上有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长的一模一样吗?” 林柔白了他一眼,用一种少见多怪的口气说道:“当然有了。” 这种情况不要太多好吗?在她生活的年代,连某位首富那样清奇的长相,还能找到一个极其相似的孩子呢,这有什么奇怪的? 赵靖惊讶了,“真的啊?姐,你见过?” “见过。”林柔说的笃定。 没见过真人,也见过照片啊。 “好吧。”赵靖安心了,这么一说,他就不害怕了。 任何人突然发现有一个人,长得跟自家大殿里供奉的祖宗一模一样,都得吓得半死好么。 赵靖想起每年祭拜太祖皇帝时看到的,那画中人一拳将老虎砸倒在地的英姿,又看了一眼捧着大木盆吃的酣畅淋漓的赵安。 突然间觉得,也不是那么像的。 太祖皇帝的故事,他从小听到大,很难想象那样英雄人物,手捧着大木盆吃的傻呵呵的样子。 赵靖安心了,一定是他眼花了,认错了祖宗。 在心里对太祖爷爷道了一声歉,赵靖安心的捧起饭碗吃饭。 赵安看了他一眼,眉头不经意的皱了一下。 第52章 母子 “那马如此烈性,倘若真伤到人,可不得了,有什么法子嘛?”林柔有点担忧。 赵靖已经恢复了平静,闻言说道:“没事,让我姐夫再驯几回,那马必定伏地认主,以后你赶它,它都不会走。” “伏地认主?听起来挺有意思的。” 赵靖说道:“那当然,这些牲畜也是有灵性的,你没听过羔羊跪乳的故事么?” 林柔心中一动,“羔羊跪乳”啊,这个可以有。 吃过饭,赵安带着赵靖将马车卸下来,又将牛马暂时拴在门口的小树上,方才进屋歇息。 “明个我上山去砍一些木头,回来搭两个牲口棚子,虽然这两天天气不错,倘若一旦有风雨,便没地方安置了。” 林柔说道:“也不必太结实,待我们买了庄子,自然是要重新盖的。” “晓得的。” 赵安见林柔口中说着话,手中的木炭笔却没停,他好奇的看了一眼。 只见林柔正在聚精会神的画画,她画的很认真,手中的木棍却不怎么好用,好在她准备了好几根,不时就换上一个。 渐渐的,笔下的画有了几分样子,竟然是一只跪伏的小羊羔。 赵安正在纳闷,忽然看见了放在桌子上的那个装金子的绣袋,他的心猛的一跳,背脊不由得一僵,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林柔确实是在画往布口袋里扔的东西,这是她早就跟赵安商量过的,要想办法问一问。 吃饭的时候,突然有了这么个想法,觉得很合适。 将画好的画卷起来,留在手里备用,林柔打了个哈欠,她最近觉得有点疲倦,很喜欢睡觉。 赵安将被子铺上,刚转头喊林柔睡觉,便听见赵靖发出一声尖叫。 连忙跑出去一看,正跟赵靖撞了个满怀,“大晚上的,干嘛去了?” “出恭啊。”赵靖弄的脸红脖子粗的。 他招谁惹谁了?大晚上的被吓了个够呛。 “到底啥事?” 赵安现在真的确定,赵靖这小子头脑不是那么好用。 “我看见一个黑影在墙头上探头探脑的,可吓人了。”提起这个,他还是心有余悸。 “黑影?”林柔疑惑的问。 “你在哪看到的?”赵安沉声问道。 赵靖顺手一指,“就是那里!” 正是与老屋连接的篱笆墙。 赵安眯了眯眼,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墙根底下,赵兴旺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多喘,生怕被那个煞星听见。 他身上的伤刚刚好一点,听见赵安的声音就疼,这段时间都绕着赵安走。 今天无意中看见林柔从马车上下来,素腰纤纤,粉颊娇嫩,眉目宛然如画,他便又眼馋起来。 更兼看见赵安又买马又买车的,他心里不是个滋味。 从他记事起,这个大哥就不受父母待见,跟自己比起来,就是个可怜虫。 可自从赵安娶了媳妇,一切就都变了。 现在可怜虫是自己,不是那个傻子了,赵兴旺很心酸。 赵婆子也在家里发着脾气,老大那个夯货竟然不声不响的攒了那么多钱,简直气的她心肝疼。 赵老汉皱着眉头说道:“你说大小子的钱是什么时候挣的?” 他可记得这小子打老虎的时候还没分家呢。 那这小子算计他那二亩薄田干什么? 赵老汉百思不得其解,一想起赵安说的那一百两银子,他也有些肉疼。 暗自后悔自己大意了,应该再管老大要点钱再分家。 不提老屋的人一肚子小心思,还有些不甘心的想找点麻烦。 只说林柔和赵安在晚上将画好的画扔进了布口袋,在白玉台上一闪,便不见了。 皇后双手颤抖的捧着画纸,眼泪顺着脸颊拼命的流淌。 儿子这是在试探的问她呢? 果然小五子那个狗东西靠不上,不知道给儿子的那幅画里到底画了什么?看来儿子根本没猜着。 皇后想了想,也拿起画笔开始画画。 她画的很快,不一会儿便完成了,小心翼翼的送了进去。 白光一闪,一张画纸出现在林柔的手中,画上是一位女子,手中拿着一件小儿的衣服在缝。 赵安疑惑的问:“她在给谁缝衣服?” 林柔摸着赵安的头,“她在告诉你,她是你娘。” 赵安惊讶的张大了嘴,连呼吸都停住了。 半晌才喘着粗气问:“媳妇儿,你怎么知道?”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林柔念的很慢。 赵安一遍一遍的读着,眼角越来越红,他扑到媳妇儿身上,窝到她的肩窝,泪水疯狂流淌。 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念着,“娘。” 母子二人相隔万里,皆泪流满面。 睡觉之前,赵安问林柔:“你说咱娘到底在哪?家里是干什么的?” 林柔想起那个嵌着宝石的鸡毛掸子,摸着自己的下巴说道:“应该是富商吧。”看起来挺有钱的。 赵安点头:“差不多,上次还给咱俩一袋子金子呢。看样子她比咱俩过的好。” 要是这样,他也能安心了。 林柔随口说道:“那也不见得,有钱人也有烦恼。” 赵安眼眸晶亮,“要是能找着咱娘,咱就把她接来,跟咱一块住。” “行啊。”林柔觉得这个婆婆人不错,还挺让人有好感的。 赵安琢磨开了,他既然想让娘跟媳妇都过好日子,那就得努力赚钱。 “媳妇儿,你说咱买个大庄子好呢,还是买两个小庄子好?” 他到现在还拿不定主意,听马师爷的话,各有各的好处,也各有各的坏处。 林柔轻声道:“买两个小庄子。宁可慢慢的寻着,也不买大庄子。” 放在别人口袋里的东西,终归不那么踏实。 赵安点头,他也这么想。 听白天马师爷说的那个意思,自己买的庄子寄到别人名下,还得像奴才似的,规规矩矩孝顺别人,那还不如买个小庄子好。 “可是小庄子不太好买,得尽快跟马师爷说一声,让他帮咱留心一些。” 林柔困得眼皮直打架,她含含糊糊的说道:“行,明天去告诉一声。” 第53章 恶客 赵安扛着木头从山上下来,一路上和村里人招呼着。 “哟呵,这么粗的木头亏得你小子怎么扛下山的?我家小子也能吃,就是吃不出你这个力气。” 赵安呵呵的笑着,脚步不停的往家走,一路上收获一连串惊羡的目光。 木头不但分种类,也分干木和鲜木,同样粗细的一棵树,干木和鲜木可差着远了。 大家一般上山砍柴,砍的都是干木,回家不用晾晒,直接就能烧火。 有的人家图省事,干脆就拾些干树枝回来,更方便。 像赵安这样一个人扛着一棵鲜木回来的,是绝对没有的。别说一个人扛着,便是两个人抬着也是抬不动的。 赵安一路进了院子,将一整棵树都扔到地上,地面似乎都震颤了一下。 林柔见他回来,忙拿了巾布过去,“擦擦汗,一会吃饭。” 正在给马喂草的赵靖回头,“姐夫,你明个去县城也带上我吧。” 家里有马车了,赵靖也想出去走走。 “行啊,一会儿你清牛圈,清完了带你去。” 赵靖跳起来,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我可是,你让我清牛粪!!” 赵安冷“哼”一声,冲着地上的木头抬了抬下巴,“要不你弄木头?” 赵靖看了一眼地上的木头,有着清晨的露水,还带着鲜嫩的绿叶,怎么看都比牛粪强。 他将牙一咬,奔着木头就去了,一、二、三,没搬动,使上了吃奶的劲儿,那木头还是纹丝不动,赵靖绝望的一屁股坐到地上,太难了。 赵安凉凉的说道:“所以,你还是得清牛粪,这活儿以后就给你了。” 赵靖很绝望的望着天空,赵安心情很愉快,这一吊钱终于没白花,现在用上了。 林柔缩了缩脖子,很没义气的进屋了,死道友不死贫道。 吃完饭,赵安用脚蹬着木头做活儿,赵靖生无可恋的去清牛圈。 别看只过了一天,这一匹马两牛头还是不少贡献米田共的。 赵靖清理的唉声叹气,林柔看着乐呵,这傻小子就是缺心眼儿。 随便在村里找个人,只要让人家把粪拉走,人家都乐不得的帮着干活,哪像这傻小子,还真去干了。 林柔拍了赵安一下,“他可是钦差兼王府世子,你竟然让他去清牛粪?” 赵安憨厚的一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是皇帝的儿子欠钱也得还啊?咱家当时可拿了一吊钱呢。” 林柔笑了,看着赵靖拉着脸回来洗手,打算过两天再给他出主意。 将从木头削下来的树枝码好,一梱梱的抱到柴房去,柴房里已经快满了,足够冬日里用的。 正打算进屋,便见根子叔一路小跑过来,离老远就喊赵安。 “俺家里扇房顶,就差绳子了,你成子叔说俺预备的绳子不行,得去县城买新的。” 赵安问道:“你没买?” 根子叔有些不好意思,“今年年成不好,俺琢磨着能省点是点,就没买。” “绳子不换一场大风房顶又掀了,不是白扇草么?” “嘿嘿,俺现在也寻思过味了,可他们都等着呢,俺就想……” 他不好意思的望了一眼马车,这东西金贵,他还从来没坐过呢。 赵安笑道:“行啊,我让赵靖送你去,我今儿得把牲口棚子搭上,瞧着这两天有雨。” 根子叔一拍大腿,“谁说不是呢?俺也是怕这两天有雨,想赶紧把房顶扇好,一家子人要是下大雨都没地儿躲。” 赵靖早就听了,犹豫的出来,“姐夫,这马能听我的么?” 赵安冲他一摆手,“你只管去。” 将二人送上马车,赵安伸手拍了拍马的脖颈,低声说了几句话,回头对赵靖说:“咱家马肯定是丢不了,你别把自己弄丢了。” 赵靖气得脸通红,这也太瞧不起人了,他回想了一下,自家小厮驾马车的样子,一抖缰绳,那马一溜儿跑了出去。 根子叔看着旁边的赵靖眼热,“赵家小哥儿,你这是老把式了,也教教俺。” 听着风里传来的声音,赵安冷嗤一声,还老把式?赵靖这小子是坐车的老把式。 林柔担心的望着二人离去的方向,“行不行啊?”赵靖那小子脑子可不太灵光。 赵安转身回家,“没事儿,让那小子跟车就是做个摆设,这马自己能回来。” “啊?” “那小子在家都憋坏了,让他出去放放风,跑一圈心情也好。” 这倒是,赵靖这些天总愁眉苦脸的,难得高兴。 两口子将木料摆好,准备搭棚子,鲜木料用得久些,但桩子底下得放青石板,不然容易下沉。 赵安上山去扛石板,林柔拉住他,“一会用车拉回来吧?”纵然力气大也不是这么用的。 “不用,我去去就回。”赵安收拾了上山。 林柔只得先洗手做饭,待要收拾了饭菜下锅,便听见门外有人推门进来。 林柔一手的水还没来得及擦,便听见脚步声很陌生。 感觉身后有人影,她想也没想便将手里的木盆泼了出去,来人顿时“哎呀”一声,被浇了个透心凉。 等他抹完脸上的水,林柔己经站到了门外,高声说道:“对不住二弟了,刚刚没看到是你,这孤男寡女的也不方便帮你收拾,我帮你叫弟妹来吧。” 她说着就往外走,赵兴旺忙道:“哎,不用麻烦嫂子了,我自己回家换衣裳便是。” 如今,两个人在院子里,他要是想动手,林柔肯定会喊叫,算她运气好,这一次也只得罢了。 看着赵兴旺走出门去,林柔腿软的靠在墙上,方才惊觉后背已经湿透了。 自己定了定神,慢慢的走回屋里坐下,望着窗外暗自庆幸,幸亏她遇到的人是赵安。 要是遇上赵兴旺这样的混账东西,都不敢想这日子该怎么过。 刚念叨赵安,便听见门外响起了赵安的声音“我回来了。” 看着高大的人影在阳光中大步而来,林柔笑着应了一声,赵安已经进屋了。 他不解的问道:“怎么地上都是水?可是摔倒了?” 第54章 疫病 林柔看着他的脸没有说话,想缓一缓,“石头弄回来了?” 赵安“嗯”了一声,“今天把柱子立完,我一会去跟成子叔说一声儿,让他给咱弄点草把棚顶扇上。” 林柔“哎呦”一声:“咱家的绳子还没买呢。” “不打紧。明个去县城买回来就是了。”赵安的语气不太在意。 说着已经往外走,打算出去干活。 没有耕牛的拖累,马车跑的是很快,刚立完一根立柱,赵靖便已经回来了。 他是一个人回来的,进门便道:“根子叔在村口下车回家去了,他家里有人等着干活呢,说改天再来道谢。” 那倒也正常,林柔拉着赵靖,细看了一下他的脸色,发现他的脸色很难看。 “这是怎么了?” 怎么出去一趟,不但没散心,人还像被霜打了似的。 赵靖的眼圈红了,出口的声音都有了鼻音。 他拉着林柔的袖子,小声的说道:“姐,我的罪过大了……”说着便有泪流了下来。 林柔被他吓了一跳,她跟赵靖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这小子心思很单纯,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思,还是个乐天派,就是忧愁的时候,都能自己给自己逗个闷子。 “到底发生什么事?”林柔拿过巾布给他擦眼泪,倒真的有几分姐姐的样子。 赵安也放下手里活走过来,“怎么了?” 别看他平常总是嫌弃这小子,这段时间还真拿他当小舅子了。 赵靖抹着眼泪,哭着对林柔说道:“城里都传,被聚集起来的流民得了疫病,好多人都病死了,就连咱们上游的那个村子,都有人生病了,县城里已经到处赶人,听说就要封城了。” 赵靖越说越难过,忍不住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他是上面派来赈灾的钦差,如今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心里很难受。 “我原来想着,怎么处罚我都行,我认了便是,可出了这么多的人命,我……” 林柔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她伸手拉起赵靖,给他擦眼泪,低声问道:“你跟姐说实话,你为什么不赈灾放粮?” 以她这段时间对赵靖的观察,这小子心肠有几分柔软,并不像是弃百姓于水火之中的人。 赵靖哭道:“我是钦差,可皇上还另派了一位监察史,那是成王的人,知府也是他们的人,没人听我的,我没法子。” 林柔瞪大了眼睛,忍不住问道:“那你还来?”这明显就是个坑啊? 赵靖摇头:“姐你不知道朝中的形势,那些官老爷都是随风倒的性子,成王世子赵崝一提他们便附和,我不接也不行啊。” 赵安眯起眼,“那皇帝老儿呢?” 赵靖抹了一把眼睛,苦笑道:“皇伯父不理这些事,我们三个都不是他老人家的亲生儿子,他乐得看着我们斗来斗去的,总比拧成一条绳算计他老人家省心。” 林柔……,真不愧是做皇帝的。 赵安冷笑:“那朝廷就不怕发生民乱吗?” 赵靖小声道:“乱不了,青阳府才多大?翼州总兵早就待命了。” 林柔心中一寒。 赵安若有所思。 林柔凉凉的说道:“那你可要倒霉了。” 赵靖吸着鼻子,“我原来想着自己还能留条小命,就在这里给你当弟弟,让姐你养活我,现在看来不行了。”他这条小命大概是保不住了。 林柔:喂,谁答应养活你了? 不过这疫情可不是能掉以轻心的事。 晚上吃完饭,林柔找了两块布开始缝简易的口罩,明天还是得去一趟县城。 得买一些消毒的物品预备着,疫病传染快,万一传染到她们村子,就完蛋了。 这东西可不管你有没有钱,人家讲究的是真正的人人平等。每个人都有同样的机会。 赵安看这东西古怪,“这是什么?” 林柔笑着将做好的一个口罩围到他脸上,退后一步看看,差点笑倒在地。 赵安红着脸将口罩扯下来,挠着头说道:“有点透不过来气。” 林柔拿过来瞅瞅,确实有点厚,不过家里实在也没有别的布料,明天倒可以去布庄看看。 林柔睡觉的时候,迷糊的听赵安问道:“老二来过了?” “嗯。” 赵安望着屋顶没说话。 第二天早上要去县城的时候,赵靖一把拉住了林柔,“姐你不能去,太危险了。” 赵安也不同意,“你写个单子给我,保管一样不落的买回来,你便不要去了。” 林柔说道:“没法子写。” 她要买的东西不少,有的东西还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倘若没有还得找一些替代品,不去不行。 赵靖咬牙说道:“那咱们一块去,我护着你。” 林柔笑着拍了他一下,这小子。 赵安想了想,对二人说道:“我先去一趟二大伯家,你们先收拾。” 赵靖看着他的背影,疑惑的问道:“我姐夫干什么去?” “傻小子,这疫病不是一家一户的事,咱们防范的再好,全村的人都病了,又有什么用。” 两人等了一会儿,果然,村里的锣又敲响了。 赵安回来的很快,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二大伯怎么说?” “二大伯是知道轻重,可大家伙都不在意,劝也无用。”赵安也很无奈。 林柔想了想,说道:“防治疫病的东西并不贵重,一会我们多买点,要是情况紧急,就分给大伙用。”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三个人坐马车出发去县城的时候,远远的看到祠堂门口还在乱着。 很多人的脸上都带着满不在乎,看来根本不太相信。 “我们现在过去,不会封城吧?” “不会,我昨天听那个人说得三天后才能封城,现在只是戒严而已。” 快到县城门口的时候,果然看到平常都大敞四开的城门有兵丁把守。 来来往往的人都在县城门口排起了长队,有的人很茫然,根本不知道为什么。 三人对视了一眼,神色都有些凝重。也只能按捺住性子,坐在马车上等着排队进去。 第55章 路遇 好不容易轮到几个人进了城,与前些天劫后余生不同,城里的人个个愁眉苦脸,都是行色匆匆。 赵安径直将马车赶到县衙门口,门口的衙役面露不善的看着他,“衙门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停留。” “麻烦这位差大哥,我们找马师爷,同他约好的,您就说是一位姓赵的小哥儿便是。” 那衙役皱着眉打量了一下马车,冷声说道:“等着。”转身进了衙门。 马师爷出来的倒是不慢,他心里也有疑惑,刚刚禀报的人说来的是一辆马车,这可跟那小两口的情形有出入。 不料出来一看,还真就是赵安两口子。 马师爷的面上一缓,做了一个手势,“那边说话。” 到了角落里,他同赵安说道:“最近没事,不要进城,城里有些不安定,什么话你就长话短说吧。” “想麻烦您给寻摸两个小庄子,不过这事也不着急。” 马师爷点点头:“行,若是有合适的,我就给你留意一下。” 林柔却从马车上下来,掏出一张纸递给了马师爷。 “这是我写的一个药方子,您照着单子熬药,便是我给老太太开的那个药膏子。” 马师爷心下一惊,这给送两副药跟给方子可不一样,方子是可以传家的。 “这……?”这人情可就欠大了。 “老太太的病情只是稍有缓解,最近我们不便来县城,若是断了药,恐怕立时就会反复。” 听她这么一说,马师爷没有犹豫,伸手接过药方,正色的说道:“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你们叫我马大哥就行,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能办的事我绝对不会推辞。” 林柔要的就是他这句话,笑着同他道了别,几个人坐着马车一路往杂货铺去。 杂货铺子里掌柜的正在打瞌睡,他心里烦闷的不行。 眼瞅着灾情过去,他这铺子里的生意刚好一些,又赶上了疫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耳听得有马蹄声停在铺子门口,他抬眼一看,来人很眼熟,这么高的个子可不常见,只是一时蒙住了,有点想不起来。 马车的帘子一掀,出来一位小娘子,掌柜的一看就乐了,这位小娘子他记得。 “哎呦,二位客官,可有日子不见了。” 赵靖从里头弯腰下车,闻言笑着说道:“咱们昨儿个可还见了呢。” 掌柜的一拍大腿,“原来您几位是一家的?快快里头请。” 林柔拿了一张单子出来,“掌柜的,帮我们瞧瞧。”说着便递了过去。 那掌柜的瞧了半晌,说道:“其余的东西我这都有,就是这白石灰,我店里是没有的。不过,我认识一位伙计,他家里就是当瓦匠的,好像还存了不少。” 他说着就叫过一个小伙计,让他赶紧去找人过来。 如今生意艰难,遇着个大主顾可不容易。 众人等人的功夫,便听见街上乱哄哄的,有人边跑边喊:“往哪里跑。” 只见几个人在前头跑,后面有一些人在后头追,赵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刚说出一个字,便立刻用手捂住了嘴。 “你认识?”林柔奇怪的看着他。 赵靖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认识,不认识。” “哦。” 将几大袋的石灰和各种杂货都搬到车里,又到布庄去买了一些布料,几个人便打算赶紧出城。 马车一路紧赶慢赶,出城的时候见县城里又戒严了好几成。 马车走出了老远,赵靖还是伸着脖子往后看,也不知道看什么,目光中有着一丝焦虑。 林柔拍拍他的肩膀,“看什么呢?” “我看后头树上有只蚂蚁,爬的还挺快的。”赵靖信口胡邹。 “你这眼神不错,这么远都能看到树上的蚂蚁?” 赵靖闻言转过身来,拽了拽自己的衣服,郁闷的说道:“我要是真能看见就好了。” 林柔懒得跟这臭小子打哑迷,掀开车帘子坐到外头。 赵安见她出来,连忙放缓了车速,伸手扶着她坐下。 马车在乡间土道上跑着,道路两旁本来应该是绿油油的田地,如今,一场洪水过后,都变得灰突突。 可怜了这些庄稼,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打饥荒。 赵安也看着直皱眉,新来的钦差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县城里的粮价至今都没有太过平稳下来,这些日子总是忽高忽低的。 好在他们两口子囤的粮食多,今年是不必着急了。 “要是今年能把庄子买下来,就可以提前收拾收拾地,明年多种些粮食,秋天就不用打饥荒了。” 林柔思量着说道:“我想在地里种上一些山药。” 赵安有些纳闷:“山上多的很,不必种了吧?” 在家里种植山上有的东西,不是在浪费土地吗? 林柔摇摇头:“别看山上的山药多,产量并不高,如果我们在家里种植,产量会提高好几倍,到时候都做成粉条,也可以卖出去。” 赵靖掀开帘子说道:“这个肯定能行,那玩意儿还挺好吃的。” 滑溜溜的,放在汤里还很入味,一定能卖得出去。 几个人一路闲聊着,马车跑得飞快,刚一进村子,就看见老族长站在村口。 还不等马车停稳,他便焦急的问道:“到底怎么样了?” “不太好,县城里又加强了戒严,听说得疫病的村子又多了两个,不过离我们这里还有一段距离。” 老族长叹一声:“哎,都是命,认命吧。” 他转身往家走,背脊不自觉的佝偻起来,脚步越发的蹒跚。 看着他的背影,赵安有些沉默。 有几个村里人也听见了他们说话,都低下头不吱声。 老天爷不给人活路,他们都是凡夫俗子,还能有什么法子? 马车一路回家,卸车的时候,林柔招呼两个人,“那白石灰不能直接撂在地上,会返潮的,底下得垫上木头,上头再铺上一层草。” 赵安答应着,拉着赵靖一起卸车,先将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搬进屋里去,再搭上架子卸石灰。 赵靖一边卸着车,一边望着村口的方向,目光里都是担忧。 赵安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问。 第56章 有孕 晚上赵安和林柔小两口躺在被窝里商量。 “这疫情来的不妙啊?你说咱娘那里没什么事吧?”赵安很担心。 虽然从来没有谋过面,但从几次在布口袋里的来往,他对亲娘还是惦记的。 “这个说不好,也不知道咱娘在哪?倘若是在别的州府,应该没什么事。” “要不咱问问?”赵安还是不太放心。 “行。” 林柔收拾收拾穿衣服下地,铺开纸,打算画画。 赵安起身坐在她旁边,给她擎着烛台。 小两口点灯熬油的画画。 西屋里的赵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这不应该啊?赵清那小子怎么会被人追呢? 堂堂的襄王府世子,在大街上被人撵成了狗,怎么看怎么诡异? 难道这小子跟自己似的,也让赵崝给算计了? 这个很有可能哦,像自己这样聪明伶俐的人都掉坑里了,那个傻小子被坑也不奇怪。 现在要担心的是,他到底去哪了? 这小子有没有自己的好运气啊? 是的,赵靖觉得自己的运气不错,落了难也能不愁吃喝,日子过的还挺好。 难怪当时在太祖皇帝灵前请卦的时候,卦象显示自己是福星,自有贵人眷顾。 虽然也不是很准,但也算是很有福气,还能找着人养活呢。 当然,要是不去清那个牛粪就更好。 想到清牛粪,赵靖又郁闷了。 突然,他眨了眨眼,对啊,赵清那小子有一把子力气,要是把他找来,家里的活就有人干了,自己的日子就更舒心了。 这个事真的可以有。 赵家的一家三口晚上都没睡着,快天亮的时候,赵安和林柔终于把画弄完了。 看着画消失在白玉台上,两口子相视而笑,终于松了一口气。 凤安宫里皇后娘娘睡得正香,皇帝陛下已经起身,准备去早朝了。 几十年如一日的作息,他现在已经很习惯了。 突然感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皇后迷迷糊糊中,手里抓着一张纸。 还没等她睁开眼睛,皇帝就将那张纸抓在了手里。 这个臭小子终于来信了。 打开纸一看,他愣住了,这是…… 准确的来说,纸上画的是一幅人间惨剧,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灾民,还有好多病怏怏的人,皇帝的脑海中闪过两个字,疫病。 他的后背迅速的浮上了一层冷汗,坏了,儿子还在青阳府呢。 将纸折起来,塞进袖子里,皇帝陛下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这事得尽快处理,弄不好真要闹出大乱子来。 现在和以前可不一样了,江山是他亲儿子的,他可不能留个烂摊子给儿孙。 赵安这里,一家三口起的都有些晚,吃过了饭,赵安去成子叔家里搬茅草回来扇牲口棚子。 赵靖帮着林柔把切好的山药片都放到木架子上。 家里已经晒了一些,林柔打算再晒点,留着冬天炖菜吃。 摆弄着木架子上的山药片,赵靖说道:“其实这东西也可以卖,应该也挺好卖的。” 林柔想了想,“等这场疫病过去,咱们去酒楼里问沈家大哥。” 她说着就要转身,突然感觉头上一阵眩晕,身子晃了两晃,差点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赵靖吓了一跳,连忙伸出胳膊扶住她,“姐,你怎么了?” 林柔稳了稳身形,定了定神,心里也有些纳闷儿,她这段时间养的不错,按正常来说,不应该出现这种现象。 赵靖扶着她:“我扶你进屋歇会儿。” 将林柔扶进屋里,赵靖又出去烧水,对于女孩家的事,他多少知道点,打算烧点热水给他姐沏一碗糖水。 林柔靠在炕上,伸手给自己扶了扶脉,心下一惊,恍然发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这是…… 抬头看向窗外,她心里有点复杂,又有一些担心。 世道艰难的出乎她原本的预料,让她在这个时候生孩子,她是不愿意的。 可这个小生命就是来了,林柔说不上是喜还是忧。 赵安回来的时候,没在院子里看见媳妇。 将茅草扔在院子里,一眼就看见赵靖蹲在灶台前烧水,他奇怪的问:“这早晚你弄这个做什么?” “我姐病了,我给她烧点水。” 赵安闻言心里一惊,他也顾不上再问,大步的窜进了屋里。 一眼就看见林柔正靠在炕上出神,赵安的目光里都是担忧。 他凑上前去握住媳妇的手,“怎么了?哪里不舒坦?” 林柔打量着坐在她面前的男人,面容俊朗,高大威武,身形像铁塔似的顶天立地,她突然笑了,“要是咱儿子也像你似的,可就愁人了。” 是的,她想要个儿子。 她不敢想象自己生个女儿,日后会怎么样?养到十五六岁就要嫁人,然后呢?找个好婆家相夫教子,这便是最好的结果。 还是生个儿子吧,这世道也好活一些。 赵安的眼睛瞪的老大,他晃了晃自己的头,“什么?” 赵靖已经几步跑进屋,高兴地说道:“我有外甥了?” 那可太好了,他也当舅舅了呢。 赵安这才回过神来,他松开媳妇的手,在地上走来走去,一会摸摸自己的大脑袋,一会儿又看看媳妇。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就做爹了? 而此时的皇后娘娘正在缝衣服。 她手里是一件小儿的里衣,布料十分绵软,嫩黄的颜色很讨人喜欢。 缝制的时候,她的嘴角含着笑,旁边的张嬷嬷凑着趣说道:“这是江南织造府新进上的一批料子,听说是极难得的,给小儿做衣服是最合适不过,小皇孙穿上一定是极合适的。” 皇后的嘴角含笑:“料子是好的,只是我这活计确实是差一些。” 她年轻的时候不喜欢这些,当年有了身孕,为了儿子,才将这些针线捡了起来。 陆陆续续的做了好些的针线,没想到儿子一天都没穿过。 想到这儿,皇后的眼圈有点红,张嬷嬷连忙弯腰替她擦眼泪,“我的主子呦,如今小主子平安无事,又有了皇孙,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您千万别这么着。” 皇后抚摸着手里的小儿衣服,也笑了,她得多做几件,儿子没穿着,都给她孙子穿。 望着窗外有些惆怅,也不知道二哥找到乾儿没有? 儿子儿媳妇一天没回来,她就一天不能安心。 第57章 离开 李弘毅第二日中午便收到了疫病的消息,当即命令底下的人轻装简从,加速前行。 林柔也在家里指挥着赵安和赵靖分别将白石灰洒在门口。 一抬头就看见,老族长正从远处缓缓的往这边走。 赵安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上前去,“二大伯,您怎么来了?有事您知会一声,我过去也就是了。” 老族长摇头:“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也得动一动。再说你这里安静,咱爷俩说说话。” 赵安一听便知道老族长这是有事情。 扶着他进屋,又倒了一碗水进来。 老族长冲林柔招招手,“安子媳妇儿,你过来。” 他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见赵安,而是为了林柔。 林柔进屋,赵安忙扶着她坐下,老族长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随即问道:“这是……” 赵安不好意思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头:“我媳妇有喜了。” 老族长微笑:“添人进口确实是喜事。” 他又发出一声长叹,只是如今这日子不太平啊。 “我今儿个来就是想问问,对付那个病,有没有好的法子?”他顿了下,脸上有着一抹不自然,“不用花银子的,最好。” 这话说出来有点让他脸红,可实在没法子,村里的人都麻木的等着,甚至有的老人家都在准备寿材了,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林柔回答的很坚定,“有。” 老族长的眼睛一亮,他的身子微微前倾,好像生怕自己错过什么,连忙问:“怎么说?” “首先不能再喝生水了。” “生水?” 这种说法老族长是第一次听说,大家喝水都是打回来就喝,这也与生病有关系吗? 林柔说道:“开水能消毒。将水烧开了再喝,能减少生病。”她又加了一句:“这是书上写的。” 果然,老族长跟当初赵安的反应一样,立刻对此深信不疑。 “还有呢?” “可以用蒸煮法,洗衣服的时候烫一下。也可以点草药熏。” 老族长越听眼睛越亮,他高兴的说道:“安子媳妇儿,你把这些都写下来,我拿回去看。” 蝼蚁尚且偷生。能活着谁不想呢? 看着老族长拿着纸颤颤巍巍地走了。 赵靖抿着唇捱进来,小声的说:“我想把这些东西送上去,姐,你帮我一回行吗?” 看着这么多流民,他是真的愧疚。 “行啊。”林柔回答的干脆。 赵靖反而愣住了。 大家都知道,有些方子是密不外传的,哪有这么轻易就能拿到别人的秘方? 赵安拍了拍赵靖,说道:“你小子又犯傻了。你也不想想,这疫病不同于其它,要是真弄的十室九空,咱家能逃得过去吗?” 赵靖恍然大悟。 既然是要送到上面的东西,林柔就要尽量写得详细些,她这一笔字拿不出手,只能她说,让赵靖写。 加加减减写了半天儿,发现实在没有什么增添的了,才交给赵靖。 这小子将几张纸揣进兜里回屋睡觉了。 打算明天一早,就让他姐夫送他去府城。 结果,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想的,半夜的时候就变了卦,等清晨两口子醒过来,西屋里早就没有了人,赵靖连夜走了。 只有桌子上放着一张纸,短短的写了几个字,“姐,姐夫,我走了。”纸上还有泪痕洇染的痕迹。 林柔莫名的觉得有些难受,虽然心里知道他们不是一路人,但这小子真走了,她还是觉得心里酸疼。 赵安倒想得开,这臭小子终于有回人样,敢去面对了。 要让赵安说,脑袋掉了碗大的疤,躲着算怎么回事。 似乎看出来他的一脸不以为然,林柔好奇的问:“如果是你,你怎么干?” 赵安憨厚的笑着,眼中却闪过一抹锐利,“我是粗人。不会弄那些弯弯绕绕,只会直来直去的。” 林柔挑眉:“嗯?” “要么,就干脆不来。要打要罚都认。不行,这条命拿去。” 那皇帝纯粹是想搅浑水,是不会真正杀人的,赵靖这个傻小子就是没看明白,只怕连他这个世子之位都不会丢。让他提前退场,谁压制成王世子? “要么,来了就放粮。不行就大闹一场,以后的事,老子还不管了呢。” 反正把自己摘出来了,剩下的事一概不管。 林柔摸着自己的下巴,心里很赞同赵安的话。 她家男人就是个猎户,都懂得这些道理。那么一看,赵靖那小子确实是不太聪明。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走了就走了吧。 中午,村里的锣再一次敲响了,这一次老族长有话,必须都得到村口祠堂去集合。 赵安扶着林柔往祠堂走,村里人见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有的便好奇的问起来,知道林柔有喜,都纷纷道贺。 有的人这段时间受过林柔的恩惠,在心里打算着回家拿几个鸡蛋送去。 一行人走到祠堂门口,果然,老族长是为了疫病的事。 众人刚开始听说的时候还不愿意,刚经过了一场劫难,手里都没有余钱,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哪有钱往水里扔。 不错,大家就是认为这些都是往水里扔钱。 如今信的都是生死有命,性命都由老天爷说了算,死了,那是命中注定。不想挣扎。 可听到最后,才发现不用什么钱,而且老族长也说了,这是他从书上查找到的,对书本上的东西,大家还是有敬畏之心的。 “要是就烧点开水,俺们还能试试?万一行呢?” “一把火的事,不费什么劲,那今天回去就试试?” “艾草那玩意儿山上有的是,一会儿就打发俺家大丫头去弄点回来。” “试试也行。要是祖宗留下来的方子,没准能有用。” 老族长听的下面的议论纷纷,脸上的皱纹都放开了不少。 “咱村里人都互相看着点,家家户户都注意着。要是一家有了病,可要连累全村的人。” 他这话一出口,大家伙的脸色都变了。 都纷纷说道:“回去就干。谁不干,就请二大伯按族规处置。” 也不用花铜板的事儿,就是勤快点儿,还想连累一村子的人啊。 第58章 天生的福气 不提村里正忙活着疫病的事。却说慈安宫里,皇后娘娘和几位妃子正在太后跟前凑趣儿,气氛倒是很平和。 这些年宫里都是这样,说的好听点是和睦,上下一心。 说的难听点是死气沉沉。 十年前,大家还能挣扎一下,心里的野望像疯草一样生长,见了面都是勾心斗角,言来语去的,都盼着自己能生下太子。 可这么多年,大家也看明白了。 问题确实出在皇帝身上,不能生,累死也生不出来。 大伙都歇了心思,甚至连争宠的心都没了。 有几位高位嫔妃甚至都不想服侍皇上,随缘的很。 服侍有什么用? 这么多年,大伙都心里明镜似的,论感情,皇上心里只有皇后,旁的都是草。 皇子又生不出来,将来也没有个盼头。 指着服侍皇上替家人讨赏,那更是不可能,皇上精明着呢,根本糊弄不过去。 既然什么好处都捞不着,那还努力工作干什么? 所以,这么多年,大家一直是该干什么干什么,自己找乐子。 当然了,要是看着皇上皇后闹点矛盾,也算是一种乐趣。 谁让这宫里实在太没意思了。 瑜妃摇着扇子,说道:“臣妾养的那条西洋哈巴狗,昨儿不知道被哪个混账东西把尾巴咬掉了,丑死了。” “瑜妃姐姐的那条狗尾巴是自己弄掉的,我亲眼瞧见的。”她闲着实在太无聊,蹲在那看了半天呢。 “淑妃姐姐怎么瞧见的?也给我们说说?” 大家一听都来了精神,日子实在太无聊了,有一点点新鲜事也好。 连太后她老人家都说:“可怜见的小东西,这回可遭了罪了,快给哀家讲讲。” 众人刚要说话,便见李嬷嬷快步的走了进来,趴在太后的耳朵边,小声的说了几句话。 太后不由得大惊失色:“你说什么?疫病?”她的脸色都变得惨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皇后娘娘皱着眉头问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本宫怎么没有听说?” 那张纸直接被皇上拿走了,皇后娘娘还没看呢。 李嬷嬷的脸色很沉重,她低声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前头都传遍了。皇上连夜下令给李弘毅大人,如今李大人已经快到青阳府了。” “青阳府”三个字一入耳,便如同一声炸雷,顿时震的皇后娘娘两眼发花,她尖利的哭喊了一声:“乾儿,我的儿……”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皇帝知道事情传到了后宫,心里大呼不妙。 他听见青阳府发生疫病都是心急如焚,何况皇后母子连心。 匆匆忙忙赶到慈安宫,便听见里头一阵大乱。 赶到内室的时候,便见到太后坐在屋里垂泪。 众妃也目露焦急。 她们是真的有点着急,这日子虽然无聊,也算是平和。 她们真的不想换顶头上司。 皇上的心根本不在后宫,努力工作又没有意义,想悠闲的过日子,指望的是皇后娘娘。 倘若皇后娘娘倒下了,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太后也伤心。皇后是她的亲外甥女,也算得上是母女连心了。 一抬头见皇帝进来,众人顿时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不管想不想努力工作,靠山还是用的。 皇帝挥退了众人,径直来到榻前,温言劝道:“真的没事。前两天林太傅还同我讲,太子星宫光芒大盛,渐有正位东宫之象。今儿早上乾坤袋还有动静儿,乾儿那里必定平安无事。 况且,我己下令,太医院院正亲自带人赶往青阳府,你放心吧,没事。” 他只顾着安慰媳妇儿,丝毫没注意到太后已经 摇摇欲坠。 直到身后传来颤抖的声音:“你说什么?” 皇帝这才心下一惊,坏了,忘了老娘了。 连忙转身,只见太后已经泪流满面,哽咽着说不出话。 皇帝温柔的用手帕替太后擦着眼泪:“有您孙子的消息了。孙媳妇已经怀了身孕,您要做曾祖母了。” 太后突然伸手捶着皇帝的肩头,:“那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我孙子有危险你不知道啊?我孙媳妇还怀着皇孙呢,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哀家饶不了你。” 皇帝也着急,这么多年没有希望,直到如今才有了儿子的消息,要是现在又没了,他们这一家三口都不用活了,直接找根绳子上吊是正经。 “一定不会有事的。” …… 李弘毅快马加鞭赶到了青阳府,还没走到衙门门口就被人给拦住了。 定睛一看,拦住他的人正是赵靖。 李弘毅当即便觉得有些手痒,将鞭子在手心里翻了一圈,强忍住想在大街上抽人的冲动。 盯着赵靖,冷声问道:“你还有脸来见我?” 凤子龙孙怎么了?他今天就想抽这个凤子龙子。 他也有底气动手,别说是赵靖了,就是蹦哒的最欢的成王世子他也照抽不误。 谁让现在坐在龙椅上的还是他妹夫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难道他现在不抽人,成王日后便会给他们家好日子过了不成? 更别说如今知道了外甥的消息,李弘毅的腰板更直了,现任皇帝是他妹夫,那未来的皇帝就是他外甥,他有什么好怕的? 看着李弘毅摆弄着手里的鞭子,赵靖吓得肩膀一缩,他讨好的喊了一声:“舅舅。” 看着李弘毅微微眯起来的眼睛,赵靖哭丧着脸,“这事真的不怨我?您老人家知道的。” “那你找我做什么?” 赵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我有防治疫病的良方,特来献给舅舅。” “你还是叫我李大人吧,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外甥。”太弱了。弱得见了他就想下鞭子。 赵靖一抖,低下头去,他有些受伤。 突然想起来他姐,觉得也就他姐和姐夫不嫌弃他。 “拿来!”李弘毅见他低头,垂头丧气的样子,更觉得没眼看。 身边的人连忙上前,将赵靖手里的方子接了过来,呈到李弘毅面前。 李弘毅可没有什么期待,赵靖这小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什么德行他知道,干这样的事,不行。 当年赵靖之所以能备选东宫,是因为在太祖皇帝灵前的卦象显示,这小子是天生的福星。 一生有极贵之人庇护,不用奔忙。 第59章 遇见 李弘毅想起“福星”二字,再看看站马前委屈的人,更觉得牙疼。 随意的看了一眼递上来的纸,李弘毅一愣。 自从他接到了皇上的密信,知道青阳府闹了疫病,便连夜召集随行的太医院供奉,询问关于疫病防治的问题。 可以说,他人还没到,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而这张纸上写的,要比他询问的详细的多,也更全面。 “这是何人给你的?”李弘毅的声音里有着些许的缓和。 赵靖低声说道:“我姐给的。” 李弘毅有些诧异:“湖阳郡主?” 赵靖摇头:“是我新认的姐姐。她是民妇。” 得,李弘毅不问了。 只说:“如若建功,来日必将封赏。” 拨转马头要走,见赵靖还站在那里,不由问道:“你不同我走吗?” 赵靖刚刚受到了伤害,正伤心呢,他摇头:“我要回家。”去找他姐。 吸了吸鼻子,悄悄的看了一眼李弘毅,“您不抽我了?那能送我回家吗?” 李弘毅一顿,无奈的说道:“京城远隔万里之遥,本官有公务在身,不能送你回去。” 赵靖这才反应过来,他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要回赵家沟,我姐住在那儿。” 李弘毅无可不可的点点头,冲着下头一使眼色,自己走了。 他还有一大堆的事没办呢,第一等重要的事就是赶紧找到他外甥。 其次,还得控制住疫病,不能让它蔓延,这个东西是无差别的攻击,他得把伤害减到最小,保证外甥的安全。 行了一段路忽然想起什么,他转头又回来了。 “靖小子,你且等等,我有话问你。” 赵靖刚爬进马车,还没等走呢,就听见李弘毅回来了,连忙又爬了出来。 “李大人,请问。” 李弘毅扬着鞭子沉吟了半晌,说道:“你在青阳府这么久,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 “李大人的意思是?”赵靖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就是……”李弘毅压低了声音:“就是跟你皇伯父长得有几分相似,或者,跟我大哥和我长得有点像?” 不都说外甥像舅吗?没准就长得像他们家人呢? 赵靖瞪大了眼睛:“像您啊?” 那他真的没见着,他一见到李家人就想到鞭子,要是见着了,早就躲远了。 李弘毅点点头,身板挺得笔直,他越想越觉得,应该照他的这个样子找,外甥肯定像他。 赵靖回答的斩钉截铁,“没见过!” 李弘毅有几分失望,挥挥手:“你走吧。” 赵靖麻溜的爬回了马车,打算回家了。 李弘毅皱眉,这青阳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个人,也是难题。 他琢磨着刚才的想法,越琢磨越有道理,冲着下头的人一挥手,“去找几个画师过来。” 下头的人立刻答应着去办,李弘毅打马直奔青阳府知府衙门。 这里赵靖终于完成了一桩心事,高高兴兴的打算回家。 后知后觉的想到,他刚才应该管李大人借点钱,他姐养活他也不容易,应该拿点银子回去。 往后头看了一眼,想起李大人手心里握着鞭子的样子,赵靖打了一个抖,算了。 马车一路出了府城,又过了县城,眼瞅着就到家了,赵靖舒了一口气。 这一趟没白跑,算是暂时把自己的事解决了,这回回家就能好好的过日子,太好了。 赵靖好心情的欣赏着街边的风景,忽然,目光一顿,前面怎么有个身影瞅着这么眼熟呢? “停车,停车。你过去瞅瞅,把那个大个子叫过来。”赵靖越看越心疑,再想起那天在街上被追着跑的身影,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那护卫答应着,一路小跑到前头的山包底下,就看见有个大汉,浑身脏兮兮的坐在地上揪草叶吃。 这可太惨了…… 那护卫眨了眨眼,用手揉了两下眼睛,才一言难尽的说道“世子爷,您这是……?” 襄王世子赵清饿的两眼昏花,半天才看清来人穿着总督府的护卫服饰,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噌”的一下站起来,心头砰砰直跳。 如今能来到这里的总督府的护卫都是李弘毅大人的手下,这是来抓他的? 一想到李大人的鞭子,赵清定了定神,转身就想跑。 就听到远处有人喊他:“傻大个,这里,我在这里!” 赵清一抬头,就看到赵靖高高的站在马车前头,拼命的冲他招手。 赵清顿时觉得一阵热浪直冲眼眶,他委屈地吸了吸鼻子,飞快往前跑。 那护卫在后头喊着:“世子爷,您慢点。” 赵清踉踉跄跄的跑到马车跟前,爬上马车,抱着赵靖嚎啕大哭。 太欺负人了,那些人简直太欺负人了。 赵靖被他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这傻大个撞下车去,伸手一推,“你怎么回事?怎么跑这来了?” 赵清一抹眼睛,摸了摸自己的大脑袋,“我来找你的。我跟你爹说了,你肯定是出事了,可他就是不信。后来消息传进京城,我一着急就自己跑出来了。” 赵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这混的比他当时还惨呢。 “你怎么弄的?” “我,我走得急,没带银子。” 赵靖:“傻不傻呀你?出门都不知道带银子?” 看着赵靖一脸鄙夷,赵清有些羞愧,看了赵靖一眼,他又高兴起来,这下好了,好兄弟有银子,不用挨饿了。 “我没有,你有啊。”赵清放心了,赵靖从小就比他聪明,肯定能指望得上。 赵靖…… 他哪来的银子?他还指望他姐养活呢? 不过,“没关系,我有姐,我姐跟我姐夫有银子。” 赵清狐疑:“湖阳郡主也来了?她不是一向不待见你吗?” 湖阳郡主虽然是汝王府的长女,却并非嫡出,一向同成王世子走的很近,对这个弟弟,不过是面子情。 “不是她。是我亲姐,哎呀,你跟我走吧,到了我姐家,吃的喝的都有了,你别客气。” 赵靖伸手拍了拍赵清的肩膀,高高兴兴的打算带他回家。 忽然又加了句,“我姐夫比你厉害多了,劲儿也比你大。” 第60章 吃货 说别的赵清不反驳,说到武力,赵清不以为然,“靖哥儿,你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这一身力气是天生的,连樊老将军都说,我这是继承了太祖皇帝的神力,长了这么大,还没遇见过对手呢。” 赵靖拍拍他的肩膀,“今天你就能遇见了。而且,我姐夫比你聪明多了。” 赵靖现在看明白了,别看他姐夫一副憨憨厚厚的样子,其实心里黑着呢。 若当真论起来,只怕比他姐还心硬几分。 赵靖一向直觉敏锐,所以只扒着他姐不放。 “不可能。林太傅都说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比我力气大,还比我聪明?根本不可能。” 赵清不服气了。 赵靖也不争辩,等到了地方,让他姐夫教训这小子几顿就好了。 马车一路进村子的时候,村子里的人正在祠堂门口煮 艾草。 一边煮着水,一边听林柔给讲着防治疫病的常识。 老族长正在一旁跟赵安说着话。 “俺跟村里人说过了,这些法子都是俺从书上找的,让你媳妇给大伙讲一讲。 要是将来能渡过去劫难,俺一定跟村里人说明白。 要是不能。这些话就不用再提了。” 赵安有些沉默,他知道老族长的意思,有功不会瞒着,有过他就担下来了。 “二大伯……。” 老族长摆摆手:“俺是快进土的人了。啥也不怕,你们还年轻,以后好好过日子。”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看到远处的土道上有一辆马车行了过来。 赵靖那小子离老远就挥手,“姐,姐夫,我回来了。” 林柔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她这头还没伤心完呢,这小子怎么就回来了? 送赵靖回来的那个护卫,看着祠堂前头煮着的艾草,又看了一眼站在祠堂门口的女子。 一身布衣,清丽脱俗,没有村里人见到他时目光躲闪的样子,淡定从容,目光平静。 此人不俗。护卫悄悄的在心里做了判定。 赵靖高兴的下了马车,“姐,我回来了。”他姐的表情怎么这么奇怪啊。 “回来就好。”林柔也看开了,这小子就是一块狗皮膏药。 身边的人都纷纷的打招呼。 “哎呦,小舅子回来了,这两天你上哪去了?” “听你姐说你回家了,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赵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带着一身的松快劲儿,高兴的说:“我想着还是家里好,就又回来了。姐,我给你介绍个人。” 他回头找赵清,却见这傻小子正瞪着大眼珠子跟赵安较劲。 赵靖气个倒仰,这傻大个就是没脑子,也没看看谁给他吃喝的,较个什么劲。 赵靖跑去拉扯赵清。 这边,送赵靖回来的护卫正在同林柔说着疫病的事儿。 其实该说的都写到纸上了,但这人既然感兴趣,又机缘巧合的来到这里,林柔也不介意多说两句。 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天下太平,这日子才好过。 那护卫是个心细之人,一番交谈之下,林柔还真发现漏了一些细节。 那护卫临走的时候十分感激,深深的一揖到底:“多谢夫人。日后,倘有不明之处,某再来讨教。” 看着人走远了,村里人才敢陆陆续续的上前。 对待林柔却与之前的态度不同,颇有些小心翼翼。 他们刚才可看见了,那个官老爷都冲着林柔行礼呢,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儿。 这些官老爷不打骂人就是好的了,谁还敢指望他们能行礼啊? 这赵安媳妇儿真不是一般人。 林柔重新开始讲疫病防治的时候,村里的众人不由得都有几分变化,相比于之前懒散的态度,多了不少的认真。 有更多的人开始对她表示信服,也愿意听她的话。 林柔看在眼里,心下好笑。 这点轻松高兴,等到回家吃饭的时候就变成了无语。 家里原来只有一个大肚汉,她和赵靖都吃的少,大部分的饭菜都被赵安吃了。 结果现在又来了一个赵清,这小子力气大不大不知道,饭量是不小,或者说比赵安小点不多。 他刚开始还跟赵靖一样用小碗吃饭,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在家里的时候也是这么吃的。 现在见赵安端着一只大盆,这小子顿时表示羡慕了。 他原来就觉得吃饭费劲,一碗一碗的等着别人盛饭,有的时候速度还跟不上。 他在家的时候,有两个小厮专门负责给他盛饭,两个人伺候他一个,还觉得慢。 现在看着赵安端着大盆吃的酣畅淋漓,这傻小子难得有点扭捏,他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小声的说道:“我也想用盆吃。” 林柔刚才就已经看出来了,这小子是个饭桶,这一顿饭吃的她很忧伤。 本来家里就有一个饭桶了,现在又来一个,啥家庭啊,扛得住这么造? 赵靖有点心虚了,他看见赵清太开心了,把这一茬给忘了。 像他们那样的人家从小到大也没为吃饭发过愁,赵靖也没往心里去。 现在他回过味来了,他好像给他姐弄了个麻烦回来。 赵靖低着头一个劲的吃饭,不敢抬头去看他姐的脸色。 林柔叹了一口气,来都来了,还能咋整? “灶屋里有木盆,你自己去拿吧。” 赵清这傻小子有点实惠,他去灶屋端了个大木盆过来,狠狠的从大锅里盛了半盆饭,狼吞虎咽的开始吃。 也许是饿的狠了,这小子吃的还挺香。 赵安吃饭的动作渐渐的慢了下来,他眯缝着眼睛看着对面拿着大盆吃饭的傻小子,怎么看着这么不顺眼?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大饭盆,赵安觉得也不是那么香了。 林柔伸出筷子,在他的盆边敲了一下,“吃饭。” 看着媳妇瞪着他的眼睛,赵安低下头去吃饭,心里却琢磨着,白吃白喝可不行,得想个法子,让这小子自己挣吃喝。 林柔收回筷子接着吃饭,她现在也算是了解赵安,别看这家伙平常大大咧咧的,就是护食,对饭亲。 林柔这会儿倒不是为了粮食发愁,存下的粮食就是他们四口人吃,也够了。 她是发愁这饭该怎么做?又不是熬猪食,谁家一天天一大锅一大锅的做饭? 第61章 赵清 还没等林柔想出法子,第二天赵安就把云娘带回了家。 云娘有些脸红的站在屋里,刚刚赵安大哥去他们家,让她来家给做饭,放下了一吊钱就走了。 赵林和她追上前,想要把钱塞回去。 嫂子对他们家妞妞有救命之恩,如今不过是帮着做几顿饭,哪能要钱呢? 可赵安大哥说,要是不收钱就不用她去了,他再另找人。 无奈,只得把钱收下来,可现在见了嫂子,她不由自主的觉得有些脸热,好像没脸见人。 赵安跟媳妇把话说了。 “我带着那个傻小子上山去扛木头,让赵靖那小子在家里干零活。你一个人做不来这么多人的饭,我让云娘来搭把手,一个月给一吊钱。” “行。”林柔觉得赵安这事干的不错,值得表扬。 看着媳妇眼里都是满意,赵安笑了,摸摸自己的头,“那我带那小子走了。” 林柔挥挥手:“去吧,去吧。” 她跟赵安想的一样,家里小门小户的,哪经得住这么白吃白喝的,能干点就干点吧。 她冲云娘招手,“你帮嫂子做一顿饭可以,天天让你来做饭收拾家务,要是不给钱的话,嫂子也不敢用你,你这已经是帮嫂子大忙了。” 听她这么说,云娘才有点缓和脸色,也不用林柔吩咐,自己就去找活干,嫂子给她钱了,她不能闲着,让嫂子吃亏。 林柔也没再说话,要是不让云娘干活,她可能更难受,那就干活。 这边赵安出了房门,把正在清牛粪的赵清抓走了,这小子倒也实惠。 一边走一边还回头冲着赵靖喊:“靖哥儿,你别害怕,一会儿我从山上回来,接着清,不用你动手。” 赵靖被他感动的热泪盈眶,看看,还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就是靠得住。 林柔出来拍他的肩膀,“别傻站着了,去把你那屋子收拾收拾,原来你一个人住还能对付,现在都是两个人住了,都快转不开身了。” 西屋里本来就是放杂物的,赵靖一个还将就,现在两个住,怎么也得拾掇拾掇。 林柔指挥赵靖把地上的东西都归置在一边,又让他把炕收拾出来。 “姐,没有笤帚哬?” 扫炕得用笤帚,他也不能用手抹啊。 林柔看着赵靖:“扫地的有,你用吗?” 赵靖一摆手:“那哪行啊?” 林柔以手加额,“有了,你等着。” 婆婆不是送了一个鸡毛掸子吗?正好拿出来用。 林柔转身回屋,拿了个鸡毛掸子过来,“用这个扫。” 赵靖伸手接过来,眼里都是诧异:“姐,你从哪弄来的呀?”这玩意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用的,上头还有红宝石呢。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快点干活,别偷懒。” 林柔用手指在他的头上点了一下,“快点!” 赵靖用鸡毛掸子扫了一遍,扫着扫着他的动作越来越慢。 “姐,这东西到底是从哪来的?” 林柔看了一眼他的脸色,“我婆婆送的。” “赵婆子?”赵靖诧异了,这么个乡下的老婆子,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不是,你姐夫他亲娘。” “哦。”赵靖想起来了,他听村里人议论过这事儿,赵安不是赵家亲生的儿子。 “那我姐夫的亲生父母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我就见着这么个鸡毛掸子。”虽然还有一个珠子,可是赵安说了,不能拿到人前去。 “啊?就送个鸡毛掸子啊?”赵靖的脸色有点一言难尽。 这是对亲生儿子喜欢?还是不喜欢? 要说不喜欢吧,这鸡毛掸子上都是红宝石,还挺贵重的。 要说喜欢吧,哪有第一次见儿子送个鸡毛掸子的? 林柔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给姐看看,这东西大约是哪里来的?” 瞧这做工可不像是一般人家能用的。 赵靖仔细的看着,他有些惊疑不定,要是凭直觉判断,这应该是宫里的。 可也不一定,“这东西要么是宫里的?要么就是皇商家的。” 作为皇商,家里有这些东西也不奇怪。 “哦”,林柔觉得这个就八九不离十了,她和赵安私下里讨论过了,亲爹娘应该是富商,这就对上了。 “那做这种采办的,一般都是哪家皇商?” “这可多了,皇商一共一百零八家,只凭这一样,断定不了。”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有人说话声。 “快着点,你小子饭没少吃,这力气也不行啊,饭都吃哪去了?这不是浪费吗?” 赵安现在看这小子越看越不太顺眼,跟他吃的一样多,这干起活来可不行,差远了。 林柔赵靖听见动静走出门,一眼就看见赵清这小子扛着一大根木头,走的歪歪斜斜的,整个人摇摇晃晃,似乎马上就要倒了。 在他身后的赵安也扛着一大根木头,却气定神闲,不时的还想踢他一脚。 说话的功夫,两个人就来到门前,赵清恍恍惚惚的把木头扔到院子里,整个人一下扑倒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眼睛都直了。 把赵靖吓了一跳,扑过去推他,“傻小子,你怎么了?” 赵安将木头收好,鄙视的看了赵清一眼,真没用,白瞎他家那一大盆一大盆的饭了。 赵清半天才缓过神来,一头扑在赵靖的身上,强忍着没有痛哭失声。 他太难了,真的太难了,为了吃一顿饱饭,可遭了大罪了。 他发誓以后回家去,绝对不气他爹了,他爹把他养这么大,让他可劲吃饭,太不容易了。 赵安在后头凉凉的说道:“以后不用你去了,你就在家白吃饭吧。”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鄙夷,林柔看了他一眼。 果然赵安这话一出口,赵清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谁说我白吃饭了?我能干。” “要不你还是歇着?”赵安的声音还是没什么起伏。 “不用!” 赵清咬着牙,瞧不起谁呢?他可是太祖皇帝的子孙,能给老祖宗丢脸吗? 赵安垂下眼眸:“那行,一会咱俩再上山去。” 谁家的米是大风刮来的呀?这么白吃白喝的。 第62章 画像 “皇商?”赵安靠在炕头上,听着媳妇儿说起头午赵靖的推断。 他低头想了想,摸了摸自己的头,说道:“要真是皇商也好办,就算有一百零八家,也算是有个方向。” 但是,“这也不是着急的事,以后再说吧。” 现在外头疫病闹得这么凶,谁也不敢保证以后怎么样,先把这个难关渡过去再说。 青阳府知府衙门里,知府于明跟几位县令都噤若寒蝉,缩在一边,跟个鹌鹑似的。 李弘毅手里捏着鞭子坐在堂上,面沉如水。 一个护卫快步走上前,小声的附耳说了几句。 李弘毅冷冷的“哼”了一声,站起身去了后堂。 于知府这才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拭着额头上的冷汗。 “府尊大人,您倒是想想辙?这么下去,不还得挨鞭子?” 昨天李大人就发了一顿脾气,怒气上来,给他们一人赏了一鞭子,到今天后背上还火辣辣的,那滋味谁也不想再尝第二次。 “本官能有什么办法?” “成王殿下?” “成王殿下不怕挨鞭子?”于知府凉凉的反问回去。 众人顿时哑口无言。 当年皇上刚登基的时候,就有人弹劾过李家。 甚至有文官以死相逼,口口声声“士可杀不可辱”。 当今皇上只凉凉的说了一句:“朕当年也挨过李家人的鞭子,依你这么说,朕也不应该苟且偷生了?” 满朝文武……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弹劾过李家抽人了。 说到底,人家有皇上护着,谁也惹不起。 而此时,李弘毅站在后堂,又一副要发怒的样子。 “本官都说过了,这幅画画的要与本官有八分相像,但是又不一样,你看看你画的是什么?” 几位画师战战兢兢,深深地做了一个揖:“大人,我们也没看见贵人啊,这没有办法画。” “胡说八道!本官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眼睛要柔和一点儿。”跟妹妹一样,又道:“五官要跟本官有七八分相似。”外甥像舅嘛。 他想了想皇帝妹夫的长相,再加上一句:“嘴唇要稍薄一点。” 自己琢磨了一下,应该差不多了。再偏离也偏离不到哪里去。 “就这样,尔等用心些,必有重赏。” 李弘毅转身大踏步的走了,几个画师给他说的哭丧了脸。 这到底要怎么画? 李弘毅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一事,“你昨日说在赵家沟看见的那个民妇很通医术?尤其擅长防治疫病?” 身后的护卫忙道:“属下已经跟她攀谈过了,确实有几分真才实学。” 李弘毅皱着眉头想了想,他总觉得自己看的赵靖送来的防治疫病的单子还有疏漏。 “你过几日去一趟赵家沟,将那个民妇带来见本官。” 往前走了两步,回头加了一句:“不要吓到人家。” 那护卫忙答应着:“是,属下办完手里的差事便过去。” 却说,赵安家云娘做了晚饭,坚决不肯在这里用,收拾了灶屋便回家去。 她拿了嫂子的钱本来便不好意思,再留下来用饭,凭白又多了她的嚼用,这如何使得? 林柔苦留不住,只得由着她去了。 回屋端起饭碗,便见赵清吃得头也不抬,刚才这小子盛饭的时候,还给自己多加了几大勺子。 赵安的心情更不好了。 本来想让这小子自己挣饭吃,结果活没干多少,饭量倒是增加了,这算怎么回事? 赵清可不管别人怎么想,他今天累坏了,觉得自己的肚子空得像口井,恨不得装下一锅饭。 到了晚上赵安更郁闷了。 本来因为媳妇怀着身孕,他都有一阵子没近媳妇儿的身了,今儿晚上小两口头挨头的在一起说说悄悄话,结果话还没说两句,就听见西屋里传来了杀猪一样的嚎叫。 两口子对望一眼都有些无奈。 赵靖正在给赵清揉肩膀上的瘀痕,“我明天跟咱姐夫说一声,你就别跟他折腾了。” “那不行,我是太祖皇帝的子孙,哪能这么怂包?我已经跟他说好了,明天一起去打老虎,看看他是英雄还是我是好汉?” 赵靖:“打什么老虎?你连只野鸡都没抓过,还去打老虎?” 赵清梗着脖子,“太祖皇帝能打,我也能打。等我打了老虎回来,给皇帝大伯献张虎皮,大伯一高兴,你的罪就免了。” 赵靖要出口的话哽在了嗓子眼里,他沉默的低下了头。 他总觉得自己的运气真的挺好的,有赵清这么个好兄弟,还有林柔那样的姐姐,他知足。 早上天空有些阴沉,深秋的天气,越靠近大山越能觉得温度的变化。 赵清这小子昨天扛了一天的木头,今天倒激起了斗志,非要跟着赵安进山去。 林柔将赵安拉到一旁:“要不然别去了,这小子身份特殊,倘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也不好交差。” 赵安收拾着身上的衣服,回头说道:“过一阵子要买庄子,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我得去走一趟,这小子要跟着就跟着,无事。” 也许是要做父亲的缘故,赵安最近想了很多,怎么琢磨家里的银子还是不够宽裕。 过几日,布口袋也要有动静了,既然知道那是自己的娘,也要略尽些心意才行。 再说媳妇儿怀了身子,也需要补补,前几日他扛木头的时候,听到山崖那头有虎啸,他打算上山去一趟。 目送着两人远去,赵靖有些过意不去。 “姐,是不是家里没粮了?” 他自己白吃白喝不算,还把赵清弄过来了。 赵靖知道,对他们来说,这点粮食不算什么,可对庄户人家来说很重。 “有,别瞎琢磨了。” 林柔多少能猜出一点赵安的心思,多攒点银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惦记着他娘,想弄点什么送布口袋里去。 她原来琢磨着酿葡萄酒,偏赶上这阵子有孕不太舒坦,也没弄成,赵安八成也想着这事。 跟小两口一样,皇后娘娘也惦记着这事儿。 东西来来去去的摆了半屋子,至今都没拿定主意。 还没等她想明白,便见太后带着人捧着一个大盒子来了。 第63章 亲大哥 太后她老人家一进门便乐呵呵的指着一个大盒子,说道:“哀家忙了好几天,总算将给我大孙子和孙媳妇的东西收拾出来了,今儿就是送东西的日子了吧?快替哀家把东西给小两口送去。” 皇后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母后,我自己都准备了好些东西没送出去呢,你老人家等下一次吧。” 太后摆手:“不行,你都送好几次了,这次换哀家来送。” 皇后无语,她是送了好几次,可也闹了好几次的乌龙,还没正经送什么可心的东西呢。 太后偷瞄了皇后一眼,叹息道:“也行。那哀家这一次便不送了。” 皇后心中一喜,只见太后一招手,李嬷嬷捧着东西上前。 太后伸手打开锦盒,拭泪道:“二十年了,哀家夜夜思念孙儿,睡不着觉的时候,就做针线,这两套亵衣是哀家亲手缝制的。” 她伸手比了一下:“从这么高的小人儿穿的,一直做到了现在,想来我孙子应当比祖母还高了。” 太后的声音里有着哽咽:“还有这套衣裳,都准备了好几年了。那几匹料子是给我孙媳妇的。可怜哀家 偌大年纪,也不知道有没有见到他们的一天?” 皇后听得泪流满面,见太后不停的用手中的帕子拭泪,一时心中酸痛,“母后,要不这一次您先送吧。” “好吧。”太后拭去眼泪,端坐榻上,示意皇后快点。 皇后……,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不过她都已经答应了,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将盒子送了进去。 突然想起一事,“哎呀,忘了告诉乾儿那衣裤都是她祖母做的。” “没事儿,哀家已经告诉了,就在衣服里夹着呢。” 皇后,这确实不对劲是吧? “母后……” “哎呦,这年纪大了,就容易犯困,哀家回去歇会儿。还得接着琢磨琢磨,下回给我重孙子送点什么。” 皇后…… 傍晚,赵安跟赵清回来的时候,又在村子里引起了一阵轰动。 两个像铁塔一样的汉子,一个扛着一头大虫,一个扛着一头野猪,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下山。 赵清乐得合不拢嘴,将肩头上的野猪扔到地上,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眼睛亮晶晶的,里头都是神采。 赵靖悄悄的把他拉到一边:“你没挨欺负吧?” 赵清一挥手:“怎么说话呢?我大哥能欺负我吗?那是我亲哥,欺负我也乐意。” 赵靖……,大半天的没见,这小子吃错药了? 他伸手摸了摸赵清的额头,上头都是汗,这也没发烧啊,咋还说上胡话了呢? 赵清不乐意了,“你这是干什么?” “你昨天不还说……。” “昨天是昨天,从今天起,他就是我大哥了。”赵清往后看了一眼,把赵靖拉到一边,“我跟你说,佛家讲究生死轮回。我觉得赵安大哥就是咱老祖宗转世投胎的。” 赵靖无语的看着赵清:“这话能随便乱说吗?你想害我姐夫啊?” “不是,这不就是咱俩说说吗?反正我就是这么想的,以后他就是我大哥,亲的。” 今天赵安打老虎的样子,真把他给震撼了,还以为自己年年跪拜的祖宗画像活了呢。 那一瞬间赵清明白了,佛家说生死轮回是真有这么一回事,他又见着自家老祖宗了。 虽然老祖宗重新投胎了,那他也得恭敬着不是,叫祖宗不行,他可以叫大哥。 以后这就是他亲哥。 赵靖糊涂了,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无论赵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小子哪根弦搭错了? 不过,转念一想,大家都是自己人,一家人和和气气的,没什么不好的。 林柔看着这大虫,摸摸下巴,说道:“虎骨,虎皮都卖掉。虎肉做成熏肉或肉干留着过冬。” “那就将这头野猪也留下。” 虎皮虎骨卖钱才是大头,既然媳妇有法子保存下来,这些肉还不如自己吃了。 “也行。”她将赵安拉到一边,“那给娘的东西你弄着了么?” 赵安乐呵呵的一笑:“弄了一株人参,品相比上次咱俩遇见的还好嘞。” “那就好,咱娘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人参这东西能救命,备着点儿不犯毛病。” 赵安也是这么想的,他现在觉得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想起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听见众人说的闲话,赵安看了一眼隔壁。 林柔进屋从布口袋里拿出一大袋盐,回想着熏肉和肉干的步骤,打算腌肉。 院子里,云娘已经开始帮着赵安打下手收拾野猪了。 “这么大一头猪,庄稼地不知道祸害了多少,村里人都打不着,也就是赵安大哥有这把子力气。” 赵清立刻附和,“那是,也没看是谁哥。” 他现在对这个新鲜出炉的大哥佩服的五体投地,恨不得时时刻刻摇旗呐喊。 赵靖看得直牙疼,这一根筋是真没辙。 晚上吃饭的时候,赵安难得觉得这小子饭没白吃。 虽然见了大型猛兽也害怕,却没有逃走,还试图护着他来的。 当然赵安不知道,人家赵清护的是自己的祖宗。 但赵安此刻真觉得这傻小子倒也有可取之处。 吃完晚饭歇了一会儿,赵清主动跑到院子里,跟着赵安一起扛石板。 跑了几圈之后,觉得自己的腿都是抖的,他也咬着牙不吭声。 赵安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我媳妇说循序渐进,干什么事儿都不能一口吃成一个胖子,你得慢慢来。” 赵清拼命点头:“我知道了。”不愧是他大哥,懂的就是多。 晚上睡觉的时候,林柔小声的说:“咱娘送东西来了。” 一挥手一只箱子出现在手边儿。 “这是什么?” 赵安打开一看,里头是折得整整齐齐的衣物。难得的是,外袍都是细棉布做的,平日里也能穿。 里头的亵衣亵裤却是极柔软的料子做的,还泛着珍珠一般的光泽,触手丝滑柔软,柔若无物。 外裳是男女各一套,另有两匹料子压在箱底,都是女子所用的。 边上还有一幅画,画上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菩萨似的老太太,头上戴着凤冠。 林柔:这画风真熟悉。 第64章 陷阱 赵安这回没把这老太太当天上的神仙,他直觉这是他的亲人。 “祖母……。”赵安喃喃自语。 “应该是。”林柔也认为这应该是赵安的祖母。 虽然这老太太把自己做了一番美化,但神态中的悲伤思念是掩盖不住的,这是赵安至亲的人。 林柔有些沉默,半晌轻声道:“那个玉皇大帝??”她趴在赵安耳边:“不会是你爹吧?” 看着就跟这老太太是一个画风的。 赵安轻抚着泛着珍珠光泽的里衣,抿唇不语。 小两口抱在一起,有些事不敢深想下去。 “看看情况再说。” 赵安心里冷笑,媳妇儿讲的那些故事里,死得最多的就是那些皇亲国戚。 再看赵靖和赵清混的那副熊样儿,赵安觉得自己还是得再看看。 倘若一头扎到井里,淹死了也没一定。 夜半时分,赵安起身穿上衣服,拿起之前问媳妇儿要的夜明珠揣进怀里。脚步轻巧的出了院子。 纵身一跳越过篱笆墙,沿着村里的土道,径直往山边的某户人家去。 这些日子虽然没有下雨,天色还是昏沉沉的,晚上新月朦胧只余残影,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赵安常年在山上打猎,夜晚目视能力比旁人强得多,他快速的接近目标。 在一座小屋附近的路边停了下来,从兜里掏出一个草编的蝈蝈笼子,将夜明珠放在里头,自己手中握着长长的线,离得远远的等待。 直到后半夜,已近鸡鸣时分,赵兴旺才一脸满足的从那屋里出来。 哼着小曲走在路上,忽然间,看到草丛中有莹莹的珠光,那蓝色如天空一般纯净自然,映得四周犹如仙境。 赵兴旺大喜,暗道自己走了时运,这是遇见宝物了。 紧跑几步往前一扑,那珠子在黑暗中跳跃着跑远了,赵兴旺紧追不舍,一路奔跑了下去。 赵安回家的时候,林柔刚醒,睡眼朦胧的问他:“一大早的,干什么去了?” 伸手一摸吓了一跳,赵安的身上湿漉漉的,“怎么回事?” 赵安将夜明珠拿给媳妇儿,“收好,别让人看见了。”顿了一下,又说道:“那头送来的东西先收着,别让人瞧见,特别是西屋的那两个小子。” 林柔点点头:“行,我给你找套衣裳换了。” 翻了半天,外裳倒是还有,只是里头的亵裤没有干的了。 林柔有点为难,赵安说:“里头的没事,用刚送来的那个。” “也行。”林柔从布口袋里将裤子拿出来递给赵安。 未曾料想,他一穿上,两人都愣住了。 看得出来,这裤子做的已经够肥大的了,可是穿到赵安身上,还是紧绷绷的。 两口子面面相觑,这…… 赵安动了动,小声的对媳妇儿说道:“有点瘦。” 林柔摊手:“那咋整?”不能光着吧? 赵安摸摸后身,有点担心了,这不会往下一蹲就变成开裆裤了吧? “你小心点儿,先穿一天。” “好吧。”赵安小心翼翼的退了两步,浑身都不自在。 “你上哪去了?怎么连里衣都湿透了?” 看着也不像是下河了。 “都是露水弄的。” 见他实在不愿意说,林柔只得罢了,两口子收拾着又睡了一会儿。 林柔摸了两把赵安的裤子,别说,这手感还真的挺好的。 “我看那下头还有好几匹的料子,你做了里衣穿吧,反正别人也看不见。”赵安小声的给媳妇出主意。 这个倒是可以有,穿着舒服自己受用,不过,“我不会做。”有料子也没有用。 这倒是个难题。 两口子说着话,天已经亮了。 刚起身收拾完,便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奔跑声。 声音很慌乱,脚步声也很杂,一边跑,一边大喊着:“山子叔,婶子,不好了,不好了,你家我兴旺大哥掉进山边的捕兽坑里了,你们快去看看吧。” 赵靖和赵清也拢着衣服从屋里出来,一看见赵安,赵靖便问:“姐夫,出什么事儿了?” 赵清也伸脖子往隔壁瞅,“大哥,我听着好像是谁掉坑里了?哪有坑啊?” 赵安垂眸:“那谁知道?咱去问问。” 他说着便带头往隔壁走,林柔想了想没跟着,她现在是怀着身孕的人,人多的地方还是别去了。 林柔站在院子里张望,见这一群人没过多久便都往东去了。 云娘来的时候还跟她说:“嫂子,隔壁出事了,我赵安大哥他们都往山边子去了,刚才在路上我遇见了,让我回来告诉你一声。” “山边子?”林柔疑惑,赵兴旺晚上到那边去干什么? 云娘叹气:“兴旺大哥这一回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怎么说?”林柔来兴致了。 赵兴旺那个混蛋,就是个人渣,要不是她怕赵安下手太重,弄出人命来,也不会一再叮嘱这小子不许动手。 不过,想起赵安昨晚的异常,林柔又皱起了眉头,这事不会跟她家憨憨有关吧? 见林柔皱眉,云娘以为她是担心赵兴旺,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就像他们家,无论跟老宅打成什么样,还是打断着骨头连着筋。 云娘叹道:“兴旺大哥也太不小心了,深更半夜的,不知道为啥跑到山边子去了。 那边都是为了防止大型猛兽祸害庄稼,挖得一个个捕兽坑,人掉进去十有八九没命嘞!” 林柔摸着下巴,这么惨? 云娘嘀咕着:“咱村的人都知道,轻易不敢往那边去,这兴旺大哥怎么想?这么黑的天,一个人就敢去,不要命了?” 林柔眯起眼,想起自己家的那颗夜明珠。 难道,赵兴旺是舍命不舍财? 她这里正想着,云娘已经开始做饭了。 “嫂子,这肉腌了这么多盆,得上百斤嘞,咋整啊。” “腌着吧,一会儿等他们回来再弄,先切两块炖菜。” 家里两个吃货呢,上百斤肉还有啥可愁的? 不过现在的猪肉味道是真的不太好闻,也不好吃。 林柔琢磨着得想点办法养两头猪,要不这肉她都吃不下去。 她正想着,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和哭嚎声。 第65章 告状 林柔站在院子里,远远的看着一大群人拥着用门板抬着的赵兴旺往这边来。 快走到近前的时候,站在林柔身后的云娘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只见门板上的赵兴旺浑身是血,脸色惨白的躺在上头。 在他身边赵婆子和孙氏两人拼命的嚎叫。 云娘胆子小,被吓得脸色惨白,直往林柔身后缩着,伸手拉住林柔的衣襟,“大嫂,兴旺大哥不会……。” 林柔没说话,心里想着,活该。 老族长跟在后头,一行人很快进了赵家的院子。 林柔刚打算进屋,便听隔壁传来赵婆子的哭喊声:“一定是那个夯货干的,除了他没别人。” 赵婆子心里隐隐约约有个影儿,赵兴旺最近总惦记着隔壁的小娘子,她也劝过几次,无奈赵兴旺根本不听。 他们老俩口自从分家那次以后,对赵安又多了几分忌惮,后知后觉的明白过味儿,这个夯货远不像他们以为的那么简单。 赵婆子心里始终不踏实,这段时间眼睛紧紧的盯着隔壁,这几日见赵安并无异样,心才放下。 没料想,今天便出了事故。 赵安神色平静,“此事与我无关,不行,便报官吧。” 老族长 皱着眉头说道:“俺已经问过你家二小子了,据他所说,是看见了一件宝物,才会追过去的。想来是他的眼睛花了,才会如此。这事儿跟安小子没关系,也没有证据。” 赵婆子躺在地上嚎啕大哭:“俺不管什么证据不证据的,一定是他干的。” 赵婆子一则是怀疑这事儿是赵安干的。二则,她想起来赵安昨天打的那两头大型猛兽,觉着一定不能少卖钱,想弄点钱给儿子治病。 老族长劝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快些找个郎中给二小子治病是正经。” 孙氏见婆婆死抓着赵安不放,也大哭起来,婆媳二人一个心思,都想讹赵安几个钱。 老族长正苦劝不住,婆媳二人口口声声的要去报官。 忽听门外有人说道:“是谁要报官?” 院子里的哭嚎声立时一顿,众人抬眼望去,只见门外有两个穿着官差服饰的人,牵着两匹马站在大门口。 其中一人黑红的脸膛,腰间还带着佩刀,身上的服饰也比一般衙役精致得多。 他将手里的缰绳甩给身后的同伴,大踏步的走进院子。 无声的冲着赵靖和赵清的方向一揖,方才转身问道:“谁要报官?” 他方才隐隐约约的听着,好像是出了人命,那就不是小事,既然遇上了,就要管一管。 赵婆子吓得浑身发抖,别看刚才她嚷嚷的凶,真让她跟官老爷说话,她是不敢的。 赵兴财心中一动。 他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哥哥多少有些了解,是个好色如命的人,胆子却不大,深夜绝对不敢一个人往山边走,此事必有蹊跷。 他也知道哥哥的心思,甚至那天,赵兴旺去隔壁的时候也被他看见了,他心下暗忖,此事必定与赵安脱不了干系。 若是去衙门告状,他们是不敢的,但这事既然被官老爷给赶上了,那便是赵安的晦气。 再说,赵兴旺伤的这么重,看如今这个情形,别说子嗣了,只怕生活都不能自理,家里平白无故增加了这么大的负担,而且这担子十有八九落在他身上。 不如趁着官差大人在,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先把银子弄到手再说。 想到此处,赵兴财紧走两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青天大老爷做主。” 那官差正是那日送赵靖回来的人,名叫郑维的。 当下便道:“郑某并不是什么青天大老爷,不过确实拿着朝廷的俸禄,此事倒也能做主一二。你有何冤屈,只管说来。” “老爷,俺哥哥一向胆小,并没有胆子在夜半到山边去,此事必定是遭人陷害。” 林柔心中“咯噔”一声,隔着篱笆墙抬目看了一眼赵安,却见他面无表情,只抱臂站在院子里。 夫妻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赵安眨了一下眼睛,表示无事。 林柔心中稍定,便听赵婆子哭喊道:“俺儿子说的极是,此事必定是赵安所为。” 赵老汉也道:“赵安原本是我家养子,多年来一直嫉妒我家两个亲生儿子,此事必定是他所为。” 郑维冷着脸问道:“谁是赵安?” 赵安上前一步,“我是,这位老爷有何吩咐?” 郑维一听此言,看向赵安,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看着憨憨厚厚的,不像奸恶之人。 他顿时语气一缓,问道:“你养父母告你谋害人命,你有何话说?” 赵靖上前一步,“我姐夫还了他们家十两银子,这赵老头亲口说的,以后没有什么关系,哪来的养父母?” 赵清开口:“这事儿不是我大哥干的,我俩昨天上山去打了一头大虫,晚上都没出门,他一直跟我在一起,哪有时间去害人?” 郑维惊讶的张大了嘴,他听见了什么? 汝王世子说此人是他姐夫? 襄王世子说此人是他大哥? 可这哥俩是堂兄弟,那这赵安到底是谁?这亲戚是怎么论的? 赵兴财一见心下大呼不妙,但话已出口,左右都是得罪了赵安,只有将罪名坐实,以后才不会遭到报复。 “请青天大老爷做主!” 郑维有些为难,既然有两位世子爷护着,没有证据是绝对抓不走此人的。 “你说这事是赵安干的?有何证据吗?” 赵老汉到底年长,阅历远超年轻人。 他磕了一个头,说道:“出事的地方必定有犯罪之人的足迹,请大老爷明察。” 在他看来,儿子赵兴旺掉进坑里必然是被人推的,既然到身边推人,必定会有足迹。 郑维点点头,这话说的有理。 证据必定在犯罪现场,“那深坑在何处?” “就在山边子上。” 老族长忙躬身答道。 “速速带我过去看看。” 一大群人又浩浩荡荡的往山边子那边儿去了,这一次,全村老少几乎都跟着过去看热闹。 林柔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第66章 找人 云娘扶着林柔跟在众人后头,一路穿过大片的农田,直到离山脚下不远处,才见到了陷阱。 这陷阱很深,底部都是用尖尖的木棍子插着,上头还残留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郑维绕着陷阱走了几圈儿,方才问道:“这陷阱是谁挖的?” 老族长忙上前说道:“是村里人一起挖的。老爷不知,村里的田地靠近大山,从前总有猛兽出没祸害庄稼。村里人没有了法子,便一起挖了些陷阱,倒也有些用处。” 村里人纷纷点头作证,“确实如此。” 郑维点头,如此倒也说的通。 他让众人离得远些,自己看了半晌,才找到赵兴旺摔落之处。 幸运的是他摔落之处有明显滑坡的痕迹,一望可知。并且与救援之地并不相同,现在没有遭到太多破坏。 不幸的是,这里只有赵兴旺一个人的足迹,没有其它人落足之处。 郑维说道:“依足迹判断,赵兴旺是自己滑落深坑,与旁人无关。” 赵婆不干了,她大哭道:“不可能。” 郑维怒道:“你可以自己过来看看,这里并没有第二个人的足迹。依你所说,难道那个人是飞过来的不成?” 众人伸头看了半天,顿时议论纷纷。 “哎呀,刚才我心里还在琢磨着,这赵兴旺八成是让人害的,怎么一看真不是。” “那当然,除非害他的人是鬼魂。要不咋能没脚印呢?” “看来这位官老爷说的对,赵兴旺是自己掉下去的。” “这不是作死吗?深更半夜的往这跑什么?” “嘿嘿,八成被迷昏了头,出门撞上了一个绝色的女鬼,被勾过来了。” “你这么说,我倒觉得有道理。” 赵老汉死死的盯着地上的脚印,越看越灰心丧气,还真是没有别人的。 郑维说道:“本官判定赵兴旺是自己掉下去的,有人不服吗?” 众人纷纷摇头:“老爷判断的对。” 掉坑的附近连个脚印都没有,人家还能飞过来推他呀? 林柔也越看越狐疑,这是怎么弄的? 赵安依旧面无表情,嘴角带着一丝冷意。 既然事情都查明白了,也就无事了,大家都想走了,他们都是平民百姓,见到穿官服的人,天生就有敬畏之心,自然不想在这里多待。 郑维却叫住了众人。 “烦请诸位帮着瞧瞧,可识得这画中人?倘若有见过的,或是能提供消息的,赏银一百两。” 大伙一听一百两银子,顿时都来了精神,这可是一笔横财,不取都对不起自己。 “请大人明示?” 郑维从身后的包袱里取出一个卷轴,小心翼翼的拉开,展示给众人看。 不小心不行啊,这是好几位画工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一幅画,是他们李大人最满意的一张了。 要是无意间损毁了,李大人八成就要拿鞭子抽人了。 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睛,恨不得在脑门上再多长出一只眼睛来,死死的盯着画像,拼命的对照着记忆里的每一张脸。 “俺觉得隔壁村的刘二小跟这张画有点像。” “哦?”郑维虎目一睁,顿时心中一动。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就有消息了? “你可拉倒吧,就刘二小那个驴脸,哪里像了?俺觉得山那头的马家湾有个张老三,跟这张画挺像的,要不大人俺现在带你去瞅瞅?”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去瞅瞅呗?万一是呢?还能白得一百两银子,倘若不是,就当骑着马去遛弯了。 郑维这一下为难了,要是不去,万一真的是呢?要是去,今天马家湾,明天隔壁村的,这也没完没了啊? 林柔和赵安看着画像,互相对视了一眼,这应该不是找他们的。 看来他们两口子都想错了,赵安跟那个玉皇大帝应该没啥关系。 两口子不约而同的舒了一口气,这就好。 郑维想了半晌,“我今日先带人去见我们李大人,来日专程过来一趟找人。大家都散了吧。” 有几个人临行之前还不忘叮嘱,让郑维别忘了过来,一百两银子呢,可不是小数目。 赵老汉一家见此无可奈何,也只能自认倒霉,回去给赵兴旺找郎中去了。 这里郑维走到林柔面前,深深一揖:“郑某唐突,又来麻烦夫人了。” “大人不必客气,有话只管问便是。”林柔还了一礼说道。 “郑某没什么要请教夫人的,只是我家大人想见一见夫人。” 赵靖立刻跳起来,“什么?李大人要见我姐?这不行。” 李大人的那条鞭子可不是吃素的,他姐还怀着身孕呢,哪经得住这么折腾? 郑维一眯眼:“郑某人是奉命行事,要不然世子爷跟我回去,亲自去跟我们大人说?” 赵靖打了个哆嗦,随即一咬牙说道:“去就去。”反正他不能让他姐去冒险。 赵清上前:“我们都去。” 郑维无语:“我们家大人不是大虫不吃人,不会随便用鞭子抽人的。”更不会抽老百姓。 赵清心中暗道,李大人要是大虫就好了,他大哥最擅长打大虫了。 林柔心中思量,这位官差虽然说的客气,但语气中有着一丝强势,显见是非让她走一遭了。 “可以,我可以跟大人走一遭。” 赵安走到林柔身边,“一起去。” 郑维看了几人一眼,说道:“那就一起走吧。” 几人回到赵家,赵安收拾着套马车,云娘从屋里抱了一床被子出来垫到马车里的座位上。 赵安将林柔扶上马车,自己和赵清坐在马车前头,赵靖和林柔坐在车内,一行出发往府城去。 因着在村里耽搁了一阵,马车跑进府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几位可以在城内的馆驿安置,不知意下如何?” 这几位是李大人请过来的客人,在馆驿也好安排。 “不必了,我们自己找间客栈歇脚,您先忙着?” “这……?”郑维有些犹豫。 “那就这么着,我们找间客栈,您看着我们落脚,明日一早,麻烦您过来接一回如何?” 郑维点头:“好的,就按照夫人说的办。” 只要能把这一行人,顺利带到李大人面前,他就算交差了。 第67章 巧遇 这里郑维见林柔一行人安置下来,便忙着回去向李弘毅大人复命。 他回去的时候,李大人正坐在厅堂上,冲着于知府发怒。 “尔等拿着朝廷的俸禄,不替百姓办事,反而任由治下百姓流离失所,简直该死。” 于知府等人看着他手里明晃晃的鞭子,一句话也不敢为自己辩白,只是磕头请罪而已。 李弘毅眼睛一眯:“本官念尔等是初犯,并且尚有悔过之心。那就给尔等一次机会,从今日起,尔等带着一家老小都搬到流民所在的庄子上去,亲近亲近百姓,也能就近督促疫病防疫之事。” 于知府等人听闻此话大惊失色,李大人这是要断送他们一家老小的性命。 “求大人开恩。” 看着堂下众人磕头如捣,李弘毅心下冷笑,他现已查明,这个于明把朝廷拨的赈灾的款项用来替成王收敛寿礼,任由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死伤者无数,当真该死,让他去戴罪立功,便宜他了。 “本官已经是网开一面了,尔等还不知足?那便带着全家都去大牢里安置吧。” 于明等人吓得浑身直抖,“大人,我等,我等……” 李弘毅接过话头:“尔等用心巴结,好生办差,尚有一线生机,如若不然,哼!”他一挥手,门外顿时涌进来一群护卫,将几个人拖了出去。 李弘毅端坐堂前问道:“那画像可张贴出去了?” “已经贴出去了。” “过几日着人带着画像到各县城村庄去张贴。” “是!” 两人正说着话,便见郑维匆匆进来。 “见过大人,属下已经将那民妇接到了府城,明日一早便带她来拜见大人。” 李弘毅点头,见郑维似有未尽之意,问道:“还有何话说?” “也没什么,只是襄王世子认了个大哥。” 郑维想着应该同大人提一句,必竟襄王世子身份不同寻常,乃是备选东宫的三位王府世子之一。 “哦?你说说看。” 郑维将经过说了一回,又道:“用不用查一查这个赵安?”听起来不同寻常。 “此人是何相貌?” “异常高大健壮,瞧起来很有几分憨厚,不似奸滑之人。” 郑维也是一片好心,他对赵安的印象不错,唯恐大人把此人当做奸猾小人。 李弘毅听得有点烦躁,一摆手道:“不必查了。” 听这意思,此人跟他外甥对不上,他们家不生产憨憨。 再者他带来的人手有限,忙正经事还忙不完呢,一介平民而已,不必理会。 郑维答应着退了下去,李弘毅皱着眉思量。 那个民妇呈上来的法子很有用,不过几日的功夫疫病便没有再蔓延,甚至有了向好的趋势。 如此一来,李弘毅的心思便都放在了赵乾身上。 此事着实难办。皇上昨天又来了密信,催促他尽快找到外甥赵乾。 便是他大哥,也从边关送来了八百里加急的信件,督促他尽快找人。 李弘毅心里知道,大家都怕夜长梦多,万一走漏了消息,被有心的人先找到赵乾,后果不堪设想。 但即便是一府之地,找一个人也如同大海捞针。更何况,一点线索都没有,这要怎么找? 李弘毅这里犯着愁,赵安和林柔带着赵清赵靖趁着天色未暗,也出来在街上走走。 赵靖这一回是过了明路,跟上回偷偷摸摸不同,可以光明正大的游玩,这小子兴致勃勃,看上什么就毫不客气的拉着她姐给他买。 左右不过是几个铜板的事,林柔也不计较,索性大方的掏出一大把铜钱,塞进赵靖的手里,很土豪的一挥手:“拿去花!” 赵靖也不嫌少,乐呵呵的跑去买东西,一会儿买个糖人儿,一会儿又买两块桂花糕。 买回来跟他姐分着吃,姐弟两个人吃的乐呵呵的,后头还跟着两个人高马大的护卫,很有几分威风! 天色渐渐有几分朦胧,街上的行人逐渐稀少,街边的买卖商家都挑起了灯笼,有的大商家挑起一排红灯笼,远远看着如一条火龙一般,当真是红红火火。 一辆马车从四个人身边缓缓行过,又慢慢的倒了回来。 一双白净文雅的手掀开了车帘,露出一张略显秀气的男子的脸庞,看着林柔的目光透着惊喜。 “小柔?” 林柔怔住了,“回忆”了一回,才想起来,这是刘举人家的那位公子。 她点头道:“刘公子。” 林柔如今是平民百姓,而这位刘公子身上并无功名,唯点头而已。 刘公子下了马车,目光中有点点的星光闪过,片刻后又有些失望的发现,如今的林柔目光清澈,望着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根本不像是从小一起相伴长大的“知已”。 他眼中的失望,渐渐的变成了伤心,赵安上前一步,将刘公子的目光阻断,眼中闪过一丝凶狠。 此时,马车上又走下来一位公子,与刘公子不同,衣着十分华贵,眉目之间还带着几分傲慢。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这一行人,越看目光之中的不屑之色就越浓。 不过是几个泥腿子,有什么好招呼的? “这几个人你认识?” 刘公子心下一凛,他这位大舅哥于扬可不好惹,一贯是心狠手辣。 并且人家靠山也硬,亲姑爹是成王殿下,拐弯抹角的也算是皇亲国戚。 毕竟天下人都知道,成王世子就是未来的皇太子,将来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前程远大着呢。 刘公子没敢说实话,他含含糊糊的说道:“遇到一个远房的亲戚,略招呼几声罢了。” 于扬冷哼一声:“怎的如此小家子气,什么人都肯招呼,岂不是自降身份?” 赵靖被他气笑了,哪个牌位上的人物?如此狂傲无礼? 赵安冷笑:“既然这位公子害怕自降身份,那便速速离去吧,免得污了公子的眼。” 于扬勃然大怒,他爹是一府之尊,可以说,他便是这青阳府的第一公子,众人也素来知道他的脾气,都肯容让三分。 这样一个乡野村夫,竟然敢如此跟他说话?简直岂有此理! 第68章 意料之外 于扬今日没带护卫,回头冲着车夫使了一个眼色。 那车夫得到暗示,一扬手中的鞭子,奔着几个人就席卷过来,看样子目标便是赵安。 还不待赵安出手,赵清勃然大怒,哪里来的阿猫阿狗?也敢对他祖宗,啊,不对,也敢对他大哥动手! 赵清的身手是从小跟着侍卫们练的,正八经的拜过武师傅,手底下很有几分真功夫。 他随手一抓,便将鞭子抓在手里,稍一用力,那车夫便被他甩在了车下,啃了一嘴泥,半天没起来。 于扬气得变了脸色,他伸手一指赵清:“哪里来的狗东西?也敢……”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赵清一耳光扇在脸上,那力气奇大,于扬原地转了两圈,一跤跌倒在了地上。 赵清伸脚踩住了于扬的胸口,冷声道:“你才是狗东西,你们全家都是狗东西。” 他可是太祖皇帝的子孙,这小子竟然敢骂他是狗东西? 于洋感觉自己半边脸直发木,疼的都失去了知觉,一张嘴便吐出了一颗牙,更是觉得一股气直冲天灵盖。 刘公子扑到他身上,“您怎么样了?”他心里很害怕,这祸事说白了,是他招惹出来的,只怕岳父大人不会放过他。 那车夫从地上爬起来,扶起自家公子,一边往后退,一边说道:“你们知道我家老爷是谁?我家老爷是知府大人,我家姑老爷是成王殿下,你们死定了。” 赵清挑眉:“成王妃姓于吗?” 赵靖说道:“于知府是赵崝那小子的舅舅,你忘了?赵崝那小子是小妇养的?” “哦,就是坑了你的那个于大人?”赵清的手又痒了,他上前两步就去抓于扬,吓得几个人转头就跑,连马车也不要了。 赵靖刚才还真没认出来于扬,毕竟他也只是远远的跟于扬见过一面,两个人不熟。 倒是于扬他爹,赵靖刚到青阳府的时候没少见。 既然是赵崝那小子的表弟,那打了就打了,反正大伙都是老冤家对头了,虱子多了不怕咬。 赵清有点遗憾,早知道这个怂包是赵崝那小子的表弟,他就多打两巴掌了。 突然,赵靖这小子一低头,发现地上有一封信,他随手捡起来看了两眼,信封上什么都没有,不感兴趣的随手就要丢掉。 林柔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要不给我看看?” 她这个人好奇心就是旺盛。 赵靖也不在意,随手将信丢给了林柔。 林柔把信掖在袖子里,“咱回去吃饭吧。” 这么一闹也没有闲逛的心情了,回去吃饭睡觉,明天早上还得去见那位李大人呢。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林柔还在那琢磨,按照她的想法,那个于公子得来报仇啊,怎么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其实林柔不知道,那位于公子是想来报仇啊,可是还没等他点兵派将,他们全家就被李大人的护卫打包扔进庄子里去了。 郑维一大早带着兄弟们把于知府一家扔进了山庄,让于大人等人真正的与流民同甘共苦。 又急匆匆赶到客栈,接上赵安等人,往知府衙门而去。 到了门口,一行人便被拦住了。 郑维言明这是李大人请的客人,可那护卫说道:“请老哥略体谅兄弟们一二,近日不太平,前日还有刺客混了进来,兄弟们不得不加强戒备,今日一早,我们头儿还训话,闲杂人等一概不得入内。” 他言罢看了赵安一眼,这人虽然长得憨憨厚厚的,可是身上隐隐透出煞气,还是慎重些好。 赵靖略一思量:“我陪我姐进去,你们两个在门口等吧。” 赵安只得点头同意。 赵清陪着他走到墙角等待,郑维带着林柔赵安往衙门里去。 几个人一路行至前厅,早有随从等在门外,见人进来,忙引至李弘毅面前。 林柔目不斜视,深深一拜,“民妇见过大人。” 她知道自己应该行跪拜大礼,只不过想试一试这位李大人的脾气。 她总觉得赵靖说的并不全面,这位李大人不像是鲁莽暴戾之人。 果然,李弘毅并没有计较,反而语气和善的说道:“看座!” 林柔想起刚刚在口外,郑维提点她的话,“我们大人手里的鞭子从来不抽平民百姓,他老人家是遇强更强,遇弱更弱的性子,从不为难弱小之人。” 林柔心中有了计较,偷眼看了一眼这位李大人。 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脸色微暗,眉间很清朗,透着磊落的劲儿,气息虽有些躁,却也算平和。 她刚打量完,便听李弘毅说道:“前些日子你让靖小子呈上来的条陈本官看了,获益良多。此番请你过来,便是想商讨一下流民的后续治疗问题,有话你直讲便是,本官绝不怪罪。” 林柔想了想:“能想到的,民妇都写到纸上了,只是有一条,生病的人也不能过于集中,尤其是不一样的症候,更不能聚在一处。” 李弘毅点头,抬手示意旁边的人记录下来。 他温和的说道:“你让赵靖呈上来的条陈很见成效,本官已经将你们二人的功劳报上去了。大约过不多久朝廷便会有封赏下来。靖小子,算你运气好,遇见了这位林娘子。以往的罪过都免了。” 赵靖大喜过望,还是他亲姐靠谱。 李弘毅冷“哼”一声,又转头问林柔:“你可有什么要求吗?” 林柔心中一动,她立起身说道:“大人,民妇有意想买一个庄子,只是没有太合适的。”她想让李大人帮忙找一个。 李弘毅会错了意,他沉吟片刻,一挥手,身边的随从立刻走了出去。 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回来了,将手中的册子递给了李弘毅,“大人,这是我们府上所有的庄子名单。” “哦”李弘毅随意看了两眼,伸手一指,“就是这个吧。给林娘子瞧瞧?” 那随从笑眯眯的将庄子指给林柔看,并向她解释着:“这庄子不算大,只有四五百亩地,好在有个温泉的泉眼在,也略拿得出手,夫人倘若同意,小人这就给您办契书。” 林柔傻了,她没想白要别人东西,再说:“我家是平民,这庄子……” 那随从微笑“我们大人已经给您请封,这庄子您收着便是。” 第69章 凉飕飕 见林柔始终有些发愣,那人笑道:“您只管安心的收着,这对我们李家来说不算什么。我们大人也不是那等轻狂之人,您的功绩已经如常报上去了。这是您应得的,倘若没有别的问题,我就将契书给您办了。” 赵靖回过味儿来,连声道:“就这么定了,快办吧。” 他轻轻的伸手拉了拉林柔的袖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收下。 林柔心念一转,深施一礼:“多谢大人。” 林柔和赵靖告辞出来,在二门等着办契书。 赵靖小声说道:“既然李大人说给你请封诰命,这事便定了。” 凭李弘毅的身份,替林柔请功,册封个五品以下的诰命夫人根本不是什么大事,皇上不会驳回的。 “姐你身上有了朝廷的诰命,日后……。”赵靖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林柔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她刚才是被这个突然掉下来的馅饼砸蒙了。 现在心里也挺高兴的,在这里待的时间越久,她越是深觉等级的森严,让人无力挣扎。 有个诰命夫人的封号在身上,这便是护身符,就是知府大人,也不敢轻易把她如何。 这是安身立命之本。 不过,“李大人,现在就给我请封,不早吗?” “早什么?”赵靖白了林柔一眼,看看左右,小声的说道:“你就得了个小小的封号和小庄子。跟人家比起来可以忽略不计。” 林柔瞬间懂了,李弘毅看似给她请封,实则是向朝廷汇报自己的功绩。 原来如此。 “那他急什么?”林柔不明白。 赵靖摸摸下巴,也摇摇头,想不明白。 厅堂里,李弘毅揉着眉心,暗自思忖,皇上和妹妹看了他的请封折子和防治疫病的条陈应该可以放心了。 既然疫病没有蔓延出去,那外甥便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风险,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人。 可是,到底要怎么找?李弘毅的头又疼了。 话说门外的赵清和赵安焦急的站在角落里,干等也不见姐弟二人出来。 赵安有些急了,“你不是说,一会儿就出来了吗?” 按道理说,应该这样。李大人是大忙人,天天都忙的不可开交,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废话,按说早就应该出来了? “要不我进去看看?”赵清也有点着急。 赵安转了一圈儿,“再等会儿。” 赵清点头,他有点站的累了,打算蹲下去歇一会。 赵安见他歇着,自己也蹲下去打算歇会儿。 他忘了,身上穿得还是太后送的那条裤子,根本就不合身,往下一蹲,只听“呲啦”一声脆响,顿时觉得身后凉飕飕的,立刻站起身捂住了后头。 赵清蒙了,这是怎么了? 他上前一拉赵安:“哥,你松开手,我看看。” 赵安脸上都红了,又怕外裤也开了,小心翼翼的松开手,“你看看?” 赵清看了一眼,发现他哥外裤上有个不大不小的窟窿,里头还漏着,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那个,要不?哥,我帮你捂着点儿?” 赵安的脸更红了,他伸大手捂着后头,小声的说道:“还是我自己捂着吧。” 让赵清给他捂着后头算怎么回事? 两个人正无语对视,就见林柔和赵靖乐呵呵的走了出来。 一看见他们俩个,便伸手招呼:“回家。” 林柔高兴的恨不得蹦两圈儿,没想到来一趟府城还有这么好的事等着她,身份问题解决了,庄子也解决了,今天是个好日子。 倘若不是场合不对劲儿,林柔都想嚎两嗓子。 只是,她纳闷的看着捂着身后慢腾腾的走过来的赵安,“你怎么了?” 赵安的脸色通红,他小声的对媳妇说:“开了,那个裤子。” 林柔,啊? 她拉过赵安,一眼就看见白花花的某处…… 这个,“你外面的裤子什么时候刮的呀?怎么没说话?” “那个,看热闹的时候刮的,忘换了……”然后就这样了。 两口子面面相觑,这…… “回家吧。” 原本还想在府城里买点东西来着,下次再说吧。 几个人上了车,赵清伸手去拉赵靖,见他傻傻的站着,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不由得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赵清小声的问,“李大人训你了?” 赵靖摇头,他的眉头紧紧的皱着,眼睛死死的盯着赵安的身后。 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他没看错吧? 赵安的亵裤是珍珠锦?这怎么可能呢? 别说赵安了,就是他和赵清也用不起这个东西的。 这珍珠锦得来极为不易,别说价值千金了,那是万金也得不到的。 每年只生产那么一点点,因为太后她老人家喜欢用来做里衣,说穿着舒坦。 皇上下旨,将所有的珍珠锦都送往慈安宫,别处并无此物。 这是皇上的一片孝心。 虽然没有下明旨其他人禁用,但大家也心知肚明,这东西全天下除了太后她老人家,别人是不能用的。 难道是他眼花了? 赵靖一路上心事重重,始终皱着眉头。 林柔兴奋的伏在赵安背上,跟他说起来庄子的事。 赵安心里惦记着媳妇有着身孕,伸出双臂护着她,怕她摔倒。 但一听说庄子的事儿,赵安也乐得合不拢嘴,好几百亩地啊?这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 “那个庄子在哪啊?” 林柔这才想起来,她也没弄明白在哪?不过,当时赵靖说他知道。 “那个庄子在哪来着?”林柔回头问赵靖。 赵靖还是看着赵安的某处不说话,林柔伸手推他:“就是裤子坏了,你看什么?问你话呢?那个庄子在哪?” 这小子怎么回事?不就是某处的裤子破了个洞吗?回去缝缝就好了,有什么好看的? 赵靖这才回过神来,他心不在焉的说:“就在县城附近的大道边上,位置挺好的。” 赵安高兴了,“是咱们每次路过的那个,有着一片青砖大瓦房的庄子吗?” “是那个。那是李大人家的庄子,自然气派。” 虽然在李家的产业里不太起眼儿,毕竟是李家的东西,门面还是有的。 第70章 顿悟 赵安小声的跟媳妇儿分享知道的消息。 “那个庄子可大了,咱们村里有人去做过长工。听说还有一个温泉,冬天再冷都不上冻。” “真的?”林柔笑得不行。 天下还有这种好事?温泉啊?冬天种点小菜,做个温泉池子什么的,想想日子就美好。 “咱们哪天去看看吧?”赵安有点等不及了,他媳妇就是厉害,几句话就挣了一个庄子。 林柔豪气的一拍他的肩膀,“行!”不过,“得先把腌的肉弄成肉干,干完活才能去。” 赵安想起来了,家里还有没处理的肉呢。 “行,先弄那个。”反正庄子也跑不了。 下车的时候,赵靖突然脚下一个踉跄,扑倒在赵安身上,扯住了赵安的后衣襟。 赵安回身把他扶起来,“你慢着点。” 毕竟是自己小舅子,扶一把还是应该的。 赵靖笑笑没说话,下了车,像梦游似的,回到了西屋,一头栽倒在炕上,蒙上被子不说话。 赵清急得直转,“你到底怎么了?李大人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赵靖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他喃喃自语:“李大人?李大人说什么了?” 他仔细想着,李大人刚来的那天问他的话。 “你可曾见过一个人?长的与皇上有几分相似?或者说,与本官有些相似?” 赵靖一个激灵,脱口而出:“太子殿下??”他在找太子殿下? 赵清摸摸他的头,眼圈有些红了,靖哥儿这是让赵崝吓着了。 他轻抚着赵靖的肩膀,安慰的说道:“放心罢,赵崝那小子还没有入主东宫呢。即便是他当了太子,也不怕。大不了咱俩不回去了,就在这跟我哥待着。” 这是他们家老祖宗转世,肯定靠得住。 赵靖的目光越来越亮,嘴角泛起了笑意,他的嘴越咧越大,最后竟然拍着炕席哈哈大笑。 他伸手抓住赵清的衣服,拼命的拍着他的肩膀,“老子确实是福星。逢凶化吉,遇难成祥。都是命中注定的。傻大个,你是借了老子的光了,以后别忘了报答我。” 他说完,忍不住又哈哈大笑,然后笑着笑着,竟然哭了。 他可太难了,这么多年一直担惊受怕的,现在可好了,再也不用害怕了。 赵清吓得不行,伸手推他,“你到底怎么了?要不,我去找大哥,让他给你找个郎中过来看看?” 赵靖抹了一把眼泪:“你不懂,我这是高兴的。” 他高兴也不忘拉兄弟一把,“傻大个,你就跟着你大哥混,以后就把他当成你亲哥。当成祖宗也行。” 赵清高兴了,“你也觉得我想的是对的?是轮回转世是吧?” 赵靖点头:“反正你就当他是亲哥,就对了。” 这可是以后的大靠山,大腿可得抱好了。 门外传来林柔的声音:“怎么了?又哭又笑的?” 赵靖乐颠颠的跑出去,围着林柔转,“姐,亲姐。我帮你干点活呗?要不我给你倒碗水?” 林柔抱着肩膀看着赵靖,这小子病糊涂了?怎么这么不对头呢? 赵安换了衣服出来,赵靖眼前一亮,“别动,姐夫,你别动,我再瞅瞅。” 这小子绕着赵安,左三圈右三圈的看着,摸着自己的小下巴,想着昨天早上看见的那幅画像,他牙疼了。 也不知道李大人是从哪梦到的,那幅画像跟他姐夫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就这么找着,八百年他也找不着。 想起那天,李大人扬着鞭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赵靖不爽了。 这小子心里冷哼一声,李大人不是瞧不起他吗?他还不告诉他了,就让他自己找去吧! 这么一想,赵靖顿时觉得浑身舒坦,就这么办! 赵安眯起眼睛,这小子好像不太对头? 云娘跑出来问:“嫂子,那肉现在熏吗?” “熏,正好做晚饭烧火。” 招呼着几个人都过来帮忙,搭架子,洗肉,切肉,直忙到天黑,赵安才点上火把送云娘回家。 林柔将一刀肉塞进云娘手里,“拿回去给孩子吃,打打牙祭也是好的。” 云娘再三推辞不过,只得收下,回家了。 这里赵靖小心翼翼的跟在林柔身后,不停的念叨着:“姐你慢点儿,你跟我小外甥都重要着呢。” 一个是他后半辈子的靠山,一个是他未来的靠山,可不是重要么。 赵靖这小子想了一下午,决定还是抱他姐大腿合适。 等赵安回去,堂兄弟多着呢,啥玩意儿多了都不值钱。 你看他爹就是儿子多了,看他就是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堂兄弟多了也值钱不到哪里去。可小舅子不一样啊,他是独一份的。 这个好,他就当小舅子了。 “你别围着我转了。”林柔无奈的看着赵靖,这小子都围着她转了一下午了,有完没完了? “不是,姐,我就想在你跟前混个脸熟。” “你这张脸还不熟啊?”这小子到底在想什么? “你是觉得我熟啊,我外甥还跟我不熟呢。” 下一任大靠山也很重要,再说一旦回去了,他想这么跟大靠山亲近亲近可不容易。 赵清把他拉到一边,“你今天很不对劲啊?” 赵靖整了整衣服,一本正经的说道:“今天解决了我平生最大的烦恼,当然不对劲儿。” “赵崝死了?”赵清惊讶了,他怎么没听说? 赵靖…… 他郑重的伸手拍着赵清的肩膀,小下巴一扬,说道“从今天开始,赵崝死不死一点儿都不重要。老子根本不把他当回事了。” 望着赵靖背着手慢悠悠地走进屋的身影,赵清忧伤了。 好兄弟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了?都开始说疯话了。 这可怎么整? 赵安晚上跟媳妇儿说起庄子的事儿,有些话他白天也没来得及问。 “赵靖那小子不是说,我们不能买大庄子吗?怎么李大人还送了你这么大一个庄子?” 说起这个,林柔看着赵安,“李大人说想要给我请封一个小小的诰命夫人。” 赵安顿时惊喜的跳起来,“真的?” 林柔望着他:“你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赵安摸摸头:“就是挺高兴的。以后,咱闺女儿子都有了出身,咱家也不用愁了。” 他看着媳妇儿,“怎么了?” 第71章 送药方 林柔看着赵安眼底的清澈,笑了,这男人能处。 赵靖这几天有点郁闷,家中几个男人忙着熏肉和做肉干,身上多少都带了些味道。 而林柔害喜有些严重,一闻到这些味道便不舒坦。 这样一来,很影响赵靖刷脸。 看着这小子整日长吁短叹的遥遥的望着自己媳妇儿叹气,赵安越瞅这个便宜小舅子越不顺眼。 “干活儿,瞅什么呢,把盆拿过来。”赵安不满的敲着桌案,这小子这些天怎么这么不正常? 赵靖一激灵,回过神了,预备的靠山先放一边,对付过去眼前再说。 他眉开眼笑:“来了。” 痛快的将盆拿到赵安身边,一副任劳任怨任打任骂的姿态。 赵安皱眉,这小子…… 这几日活干得差不多了,明天便能收尾,远远的有马蹄声传来,几人抬眼去看。 果然是郑维来了。 他这几天每天过来带人去附近找人,今天又跑了一圈儿。 将自己的马拴好,郑维一进门就喊渴。 他这几天跟赵家人处的不错,也越发的近乎和熟悉。 林柔端了一碗水出来,郑维道了谢,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今天怎么样?找到人了吗?”林柔好奇的问。 “没有,一连去了三个村庄,找的人都不对。”郑维很沮丧。 赵靖笑眯眯的凑过来,说道:“郑大哥,你们李大人最近还好吧?”他脸上一副很关心的样子,心里一个劲的冷哼。 郑维忙道:“哎呦,世子爷,属下可当不起您这一句大哥。说起我们李大人。”他长叹一声:“哎,最近急的嘴上都起了泡,他老人家是真着急了。” 赵靖心里称愿,暗道一声:“活该!” 面上担忧之色渐浓,“哎,这可这么好?你得劝李大人保重啊!” 他的眼珠转了转:“郑大哥,你说会不会是这画像?” 郑维说道:“我们李大人也觉得问题出在画像上,正在让画工再做一幅画出来呢。” 赵靖摸着自己的小下巴,不怀好意的说:“你看见那个大个子没?也许你要找的人就长成这样呢?” 郑维笑了:“我们李大人找的是他的远房亲戚,多少得跟他有几分相似,赵安兄弟差得太远了。” 赵靖心里冷笑,胡说八道。 找的是我们赵家人,不按我们赵家老祖宗的样儿找能找着吗? 还找画工?直接把大殿里供奉的祖宗神像拿下来,按照那幅画一找,肯定能找着。 不过,这李大人没少吓唬他,他才懒得说呢。 这里郑维说道:“今个早上,我出来的时候,我们头还让我问一句,那个庄子里的管事丫头们,你们还要吗?” 赵安和林柔对视了一眼,赵安摸着自己的头笑道:“我们小门小户的,管事就不必了吧?” 林柔也道:“要了庄子已经不好意思了,怎么好意思再要贵府的管家?” 两口子都是一个意思,宰相门前七品官。他们家小门小户的,就是留下人家的下人也使唤不动,还不如不要。 郑维点点头:“那行。我回去跟我们头说一声,让他把庄子里的人手撤出来,只留一个管事的等着你们去交接。” 既然是这样,赵安说道:“我们后天就过去。” 总不好一个劲的麻烦人家给看屋子,时间长了人家也不耐烦。 郑维想了想,好心劝道:“其实我建议你们留下一些人,那庄子虽然不是什么千顷良田的大庄子,可也不算小。你们家人口少,太空落,只怕是撑不起来。” 在郑维看来,赵靖和赵清都是赵家的过客,日后自然是要走的。 那家里就只剩下了林柔和赵安两个人,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这孤掌怎么也是难鸣。 不如挑老实的留下一些,也有个人气儿。 林柔还是摇头:“我们都是庄户人家,对这些还不太习惯,日后再说吧。” 不行就去牙行买人,总比留下李家的人强。 人家李家人是什么身份?他们两口子又是什么身份?留下来那些下人也是一肚子怨气,何必? 郑维见劝不动,心下一想也罢了,倘若日后这小两口觉得缺人用,再买便是。 这么一想也不劝了,只是说道:“那佃户呢?” 这个可以保留。 “我们也忙不过来这许多的地,佃户暂且保留着吧。” 郑维答应着起身,“我得往回去了,再不走进府城天就黑了。” “郑大哥等等。”林柔叫住他,自己起身进了屋,拿了两张纸出来。 “这是治病的方子,对这场疫病很有效用,麻烦郑大哥交给李大人,就当是我的一片心意。” 林柔当初的意思是想买庄子,结果人家直接送了。 这庄子土地加上房产,没有上千两银子是下不来的,占了人家这么大便宜,林柔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这两张方子原本她打算卖给那个药铺掌柜,如今便送给李大人吧。 郑维接过方子看了一眼,上头写的很详尽,主治范围,用法用量,忌讳,都一条一条的列着。 他看得眼前一亮,这真是及时雨啊。 流民庄子里的情况他清楚,虽然病情得到了控制,但有好些人还是拖着,换了好几种药方子都效果不明显。 林娘子这张方子看着就很贴近病情,再加上,她对疫病的了解,这方子应该有用。 “郑某替我家大人多谢林娘子了,此方若能建功,定不会辜负林娘子的一番美意。” 林柔摆手:“不必,李大人帮助我良多,这是我应该做的。” 郑维懂了,人家给方子是在报答请封诰命和赠送庄子的恩情,没指望回报。 他一抱拳:“那郑某告辞了。” 怎么决定是他们李大人的事,他如实上报就是了。 看着郑维远去,林柔舒了一口气。 虽然李大人说给她请功是应该的,但世上哪有这么多应该的事儿? 这些当官的,恨不得将芝麻绿豆一点儿的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哪会随便分给别人? 这件事对李大人来讲也许不算什么,但一个诰命夫人,真的会给她带来很多实惠。 第72章 恨意 郑维回到了衙门,将林柔呈上来的方子递给了李弘毅。 李弘毅看着手里的药方,紧皱的眉头都舒展了一些。 “着人速速去办,就按照这方子抓药,熬了送下去。” “是!”旁边的护卫答应着,拿着药方脚步匆匆的去了。 这边李弘毅端起盖碗吃了一口茶,方才问道:“林娘子可有何话说?” “只说感谢大人厚恩,以此相报。并未提起什么要求。” “嗯”,李弘毅略一沉吟,道:“这样,若是此方能够建功,你便将林娘子赠送药方的事传扬出去,这是善举,不能埋没了人家,本官也不是贪功之人,岂能占人家的功劳?” “是!”郑维答应着,他就知道必会如此,他们家大人的为人一向磊落,岂能贪这点小便宜? 且说林柔这边,一连忙了几天,才终于将熏肉做成了几分样子。 晚上,小两口将精心挑选出来的几方肉用油纸包了,送进布口袋里。 不管布口袋那一边的人是谁?可以确定是赵安的亲人,防备之心要有,孝心也不能少。 就算是尽一份心意吧。 林柔躺在炕上,一阵一阵的泛恶心,吐了两回,方才觉得好些。 赵安倒水给她漱口,眉头紧皱的问道:“这可怎么好?有什么药能治吗?” “不能!忍忍便好了。” 现在这个条件,哪里有什么好办法。 赵安坐在一边,苦苦思量,突然心中一动,“那个红果子还在吧?”他有一段时间没吃了,“你试试那个好不好用?” 说起这个林柔心中一动,那个朱果很有几分神秘,没准有用。 她从布口袋里搬出一个小坛子,小心翼翼的打开封口,拿了一个果子咬了一口,眼前一亮,一阵清凉顺着咽喉流下,顿觉一阵神清气爽。 “这个有用。” 一连吃了两个果子,又抓了一把递给赵安。 这一次赵安没有伸手来接,“你怀着孩子呢,自己用吧,不用给我。” “我也吃不了这么多。” “等日后你吃剩了再给我。”赵安坚决不要。 林柔只得罢了。 没想到这果子还真挺有用,这些日子以来,她总觉得心里燥热,恶心头疼,人也焦虑。 今天用了两枚果子,很有些神清气爽,晚上睡得很踏实,一觉到天亮。 林柔早晨起来精神头不错,云娘做粥的时候给她加了些肉丝,她也吃的挺好,丝毫没有反胃恶心。 全家都松了一口气,最高兴的就是赵靖,他又可以在下一任靠山跟前刷脸了。 赵安家这头气氛正好,又是满院飘香,院子里热热闹闹的,比过年还热烈。 村子里不少的小孩子都跑来凑热闹,闻着肉香味流口水。 赵安抓了一把肉干,一人分了一条,打发着他们走了。 这些小孩子本来不想走,看见赵安板起脸,一溜烟的跑了。 林柔看着好笑,赵安平常憨憨厚厚的,一板起脸,身上的煞气翻腾,很能唬住人。 这院里欢声笑语,隔壁老屋却愁云惨淡。 赵兴旺至今起不了身,吃喝拉撒都得人伺候。 孙氏本来就是有些小心思的人,更兼之前,赵兴旺对她非打即骂,夫妻感情淡薄。 虽然当时赵兴旺受伤的时候,她也伤心,可那不过是人之常情,待事过境迁,看着躺在床上不能动的赵兴旺,她越看越烦躁,日渐不耐烦起来。 赵兴旺每每心下大怒,只碍着自己如今手足不能动,不能将孙氏怎么样,只得暂时忍耐。 好在,孙氏也敢太过分,赵婆子每天都来看儿子,防范得紧,孙氏只得耐着性子伺候着。 赵婆子至今不死心,她一直觉得这事就是赵安干的,每天都要问几遍。 “二小子,你真的看明白了?跟那个夯货没关系?” 赵兴旺被她弄得烦不胜烦,又需要老娘在这里坐镇,只得无奈的说道:“我真的没看见他。只看见了一件宝贝,谁知道那宝贝到坑边,我一扑就掉里了。” “你知道是坑,还往下跳?真的没人推你?”赵婆子不死心。 “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见,我哪知道是个坑?真的没人推我。” 赵婆子只得罢了,门外的赵兴财在心里冷笑。 这件事只怕没那么简单。自从那两亩地的事儿之后,他算是看出来了,赵安可不是个善类。 想到那两亩地的粮食,赵兴财又恨得咬牙切齿。 虽然那两亩地最后还回来了,但粮食一粒都没见着,赵兴财还是觉得家里亏大了。 闻着隔壁飘过来的肉香,赵兴财咽了一口口水。 家里已经半年多没吃着肉了,这嘴里都淡出鸟了。 偏偏隔壁天天弄肉,这不是折磨人吗? 再想到炕上躺着的赵兴旺,看起来这麻烦日后就要归自己了,这都是赵安那小子干的,坑得自己好苦。 他这边恨得牙痒痒,那边赵安正在熟皮子。 赵清和赵靖虽然富贵,也是见过虎皮的,但这样看着熟皮子还是第一回。 两个人都很有兴致,一左一右的给赵安打下手。 也许这丛林中的王者天生就带着别样的气势,铺在青石板上的虎皮也残余几分锐气,看得两人惊叹连连。 云娘正在屋里帮着林柔做针线,她虽然不会很复杂绣活,平常的活计却很不错,针脚匀称细密,很规整。 林柔就不行了,她连缝裤脚都不会,更别说做衣服了。 “嫂子,你看,这下头再缝一个边,这件小衣服就做成了。”云娘又摸了摸布料,“这料子真软啊?嫂子,你在哪买的?” “就是在府城。”林柔忽悠道。 这是赵靖说的珍珠锦,虽然这小子只是含含糊糊的提了三个字,林柔也知道这料子比较珍贵。 但既然赵靖这小子阴差阳错的已经看见了,林柔便索性拿出来替孩子做小衣裳。 婴儿的皮肤娇嫩,用这个做正好。 云娘信以为真,她双手合十叹道:“到底是府城,我从来都没去过,这卖的东西跟天上来的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神仙用的,我想都不敢想。” 林柔听到“神仙”两个字,不由得笑了。 第73章 心思各异 被林柔想起的“神仙”,正一家三口坐在皇帝御书房的西暖阁里吃饭。 这一顿饭不同以往,没有山珍海味 琼浆玉液,也没有侍候的宫女太监。 在暧阁的紫檀雕花嵌宝的桌案上只摆着六道菜,都是用熏肉烹制的。 这在皇宫里是极其寻常的材料,三人却吃得极为珍惜。 每一片熏肉放进嘴里都会细细品味一番,皇后更是吃得眼中泛起了泪光。 皇帝端着碗也不愿意放下,一顿饭吃了大半个时辰,手中的御田香米饭都凉了,还是不舍得放下筷子。 太后回味着口中的熏肉,用帕子擦着眼角,说道:“哀家有些年头没用饭这么香甜了,还是我孙子和孙媳妇儿有孝心。 哀家又备了一些常用之物,可怜我那孙媳妇,身上八成没有几样得用的东西,可怜的孩子。 不过没关系,皇祖母有啊,哀家挑了一箱子呢,皇后明个给送去罢,别叫孩子苦熬着。” 皇后一听急了,“母后……” 太后犹如未闻,自顾自说道:“哀家偌大年纪……” 皇帝一口接过:“您老人家长命百岁。这一遭便让儿子操心罢。”他带着一抹微笑说道:“太子是国之储君,万金之体。朕已将上次乾儿送过来的人参命太医院制成了药丸,皆已经蜡封好了,皇后给他们送去罢。” 皇后看看夫君,又看看婆婆,咬牙说道:“我孙子就快出生了,儿媳妇儿和孩子都有急需之物,我已经准备了很久,这一次我得自己送!” 她心里暗自下定决心,这一次绝对不妥协。 太后说道:“哀家送的东西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孙媳妇肯定喜欢,她一喜欢心情就好,准能给哀家生个白白胖胖的重孙子。” 皇后摇头:“不行。” 皇帝慢悠悠的说道:“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太子夫妻的平安最重要。” 皇后心中一跳,太后拭着眼角的手也停了下来…… 皇帝笑眯眯…… 而淑妃的漱玉宫里,宫女双成正小声的说道:“成王府里来信了,问娘娘怎么这么些日子没有信儿过去?” “信儿,什么信?本宫何曾给他写过什么书信?”一向只是只言片语罢了。 双成微讶:“娘娘?” 淑妃剪着花枝,慢悠悠的说道:“以后再不必理会成王府,让他们的人给本宫滚远一点儿。” 看着双成越来越迷糊的脸,淑妃放下金剪,用丝帕拭了拭手,叹道:“那天,皇后娘娘虽然只透露了几个字,本宫也已经明白了。这天下啊,有主儿了。成王府么,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可是,娘娘,日后……” 淑妃笑着轻点她的额头,这是她的陪嫁丫头,一向忠心耿耿,只是心思浅了一些。 幸好这许多年来宫里头平静无波,这丫头倒也用得。 “你也不想想。倘若日后是成王世子入主东宫,本宫有什么好处?说得好听,日后照拂本宫?如何照拂?在家庙里多添一碗白米饭吗?” 淑妃摇着扇子,望着窗外,低声说道:“从前都是不得已,只不过想留个退路罢了。真有落到泥里的那一天,多少是一根救命稻草。” 双成急道:“那娘娘今日……” “今时不同往日。本宫说过了,这天下有主了,太子殿下八成要正位东宫了。”淑妃的语气悠悠,分不清是何情绪。 “可太子殿下也不知道什么样?太子妃娘娘的脾气……” “那也比成王世子好。”淑妃断言,“本宫是后宫的四妃之一,太子殿下就是表面做个样子,本宫这日子也过得。若是成王世子继位,本宫又算是哪个牌位上的人?日子好不了哪里去的。” 淑妃用扇子轻拍着双成的肩头,笑道:“太子殿下正位东宫,不但是皇后娘娘的喜事,也是我们的幸事,日后可以安心过日子了。” 将来的小皇孙,叫皇后娘娘一声“皇祖母”,同样也得叫她一声“淑祖母”,这才是靠山呢。 成王世子继位,她得靠边站,人家想起来赏她一口吃的,她都得感恩戴德,何苦来? 见双成若有所思,淑妃又道:“你好好想想,自那日皇后娘娘失言之后,有一言半语的传到成王府吗?” 大家都是一个心思,酸一点儿是有的,心里可清明着呢。 淑妃猜得不错。 瑜妃此刻也在偷偷的做小孩子的衣服。 宫女佩儿正帮她打着熨斗,将不平整之处一一熨平。 看着做工精致的小衣裳,佩儿笑道:“娘娘在家时便是出了名了好女红,这手艺扔了许多年,还是不减当年。” 瑜妃笑叹:“可不是扔了许多年了吗?” 头十年,她还偶尔给皇上做一些,想讨得几分恩宠。 后来干脆懒得做了。 干多干少一个样儿,干好干坏也不过就那样。 送的多了,还惹皇后娘娘不痛快,好处没见着,惹得一身腥。 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她就再也没干过了。 现在又拣起来了,倒觉得有些手生。 “娘娘,太子妃娘娘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性情啊?” “不重要。那不是我们应该操心的事。” 太子妃又不是她们的顶头上司,该担心的是东宫的侧妃妾室,与她不相干。 她就是想跟未来后宫里的主管打好关系,让日子过得轻松点。 若是能跟下一任天下之主卖个人情,那就更好了。 “这里,这里仔细些儿,小孩子皮肤娇嫩,经不起搓磨,得细致些。” 要是做不好,伤了皇孙,还不如不做。 佩儿答应着,更小心了。 不提宫中心思各异,却说赵安这边儿,第二天一早,一家四口便驾着马车往新得的庄子上去。 赵安扶着林柔,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用手给她揉着肩头,“要不,再吃个果子吧?” 林柔摇头,那朱果虽然是好东西,她也不敢一个劲儿的吃。 她感觉吃下去的果子都被孩子吸收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万一生出来一个大力牛魔王,她哭都找不到地方。 要是个女儿,她就更对不起闺女了。 第74章 温泉 马车一路前行,快到县城有个岔路口,赵靖指挥着赵清:“往这边走。”他伸手往前一指:“看见那里没有,就那个界碑,过了那个界碑就是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赵清有些纳闷。 “我刚来的时候有人跟我说的。” 赵靖 没说实话,其实就是他带着小厮出来偷偷的游山玩水,偶然到了此地,附近的百姓告诉他的。 后来他遭了难,其实也是想往这地方跑,毕竟是李家的地盘,没准能送他回去。 可惜还没等到他找到庄子上,就被人家抓去卖了。 马车一拐进岔路口,路面顿时便不那么平整了,车子颠簸的厉害,林柔被颠的一阵一阵的恶心。 赵安不放心,反正车厢里只有两个人,便将她抱在怀里,以减少路上的颠簸。 可即使是这样,林柔也受不住,连喊了两声停车,从车上一下来,顿时就吐的够呛。 几个大男人束手无策,都急的团团转。 好半天,林柔才觉得缓过来一点,她摆手道:“无事,还有多远啊?” 赵靖指着前头的界碑和青砖的院子,“就在那里。” 林柔抬头往前看去,从这里往前走不多远,又是一个岔路口。 路口一边立着一个界碑,想来这边就是李家了。 远远的看着有个青砖围墙的院子,围墙有一人多高,围得倒很严实,看不清楚院子内部结构,两扇黑色的大门,关得紧紧的。 林柔说道:“你们坐车走吧,我走路过去。” 这路况太不好了,车,她是坐不了了。 “一起走,一会就到了。”赵清说道。 “也行。” 几个人在前头走,赵清牵着马车跟在后头。 可以看出这里受灾并不严重,地上的庄稼已经割完了,但有的地只翻了一半,还有的没有动工,地里一个人都看不见。 他们一路行来,在前面的岔路口看见有不少农户在地里干活。 一般来说这个季节,正是种越冬的蔬菜或翻地整地的时候,地还没收拾完,一个人都不见怎么看都不正常。 庄子有四五百亩地,分置在道路两旁,地界很整齐,远远的望着十分喜人。 沿着黄土路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山庄的大门口。 门口左右各有一排马桩,三开的黑色大门,在旁边的青石壁上刻着一个“李”字,看来就是这里。 赵安扶着林柔,赵靖上前敲门,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门里有人慢悠悠的说:“谁呀?等着。”声音里透出来些许的不耐烦。 片刻后,旁边的角门一响,一个身着灰色细棉布衫,头戴小帽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他打量了众人一眼,眯起眼睛问道:“贵姓?” 赵靖嘴快答道:“我们姓赵。” 那人舒了一口气:“哪一位是赵夫人啊?可让我好等。” 林柔在心里吐槽,这还用问?三个大男人,就她一个女的,问的不是废话吗? 口中却道:“小妇人便是,给您添麻烦了。” 那人看了林柔一眼,口中说道:“夫人如此客气,小人可不敢当。您是有品级的诰命夫人,小人算哪个牌位上的人。” 他口中说着客气,语气里却明显没当回事。 林柔摆手:“您抬举,我可没有什么封号。” 无论李大人怎么保证,这朝廷可没有旨意下来。 那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说道:“我们李大人说是,那便再错不了,夫人安心等着便是。” 林柔听着他一副官腔,心里便有些腻歪,笑道:“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那人一搭眼皮,说道:“如今,这是您的地盘,自然您说了算,一会子咱们两个做了交接,我便要回家去了。” 他说着便带头往里走,从角门进去,便是青砖照壁墙,做的也不如何精致,只中间的石壁上同样刻着一个“李”字。 绕过照壁墙,便是一个中型的院落,正面是一溜五六间的正房,两边各有一排厢房,只除了正对着的厅堂还开着门,其他的房间都是房门紧闭。 那人领头进了屋子,说道:“我们的人已经撤了出去,这屋子里的东西,除了各人私用的物件,其他的都原封没动。夫人瞧瞧?” 林柔看了两眼屋子里的布置,比一般人家要整齐些,桌椅矮柜花凳一应俱全,不是名贵之物,却也透着富贵之象。 那人又道:“这座宅子是个两进院,后头还有一排倒座房。”他看了几人一眼:“院子虽说也不如何大,只人太少也撑不起来,还是添置一些为好。” 这是好心提点,林柔说道:“多谢您,我留意着。” 那人又道:“这里是佃户的账本,以后便交与夫人了。” 说起这个,林柔问道:“我们适才走过,并未见有农户在田间劳作,此是为何?” 那人笑道:“换了新东家,人家心里也不踏实,来日夫人见了便知道了。这些人都住在庄子旁边的村子里,夫人打发人去唤一声儿便是了。” 林柔点头,她懂了。 人家怕新东家不好相处,不答应继续让这些佃户耕种,自然不肯白费力气。 那人又说了几句,便起身拿着东西,牵马走了。 这里剩下赵安等人,前前后后走了一圈儿,在东院的暖房里见到了温泉池子。 赵靖大失所望。 “这李大人也太抠门了,这也叫做温泉?够干什么的?比碧霞山行宫差远了!!” 林柔气得推了他一把,“那个什么行宫是皇帝的吧?”白给她,她也不敢要啊。有一个就不错了,还行宫?咋不说皇宫是她家的呢? 赵靖乐呵呵的说:“就是皇家行宫,可气派了,以后姐你就知知道了,到时候咱俩一起去吃行宫暖房里的瓜果,可甜了。” 赵清闻言踌躇着说道:“去不了吧?” 行宫有规定,得三品以上官员或官眷才可以。 赵靖一拍林柔的肩膀,“姐,你放心吧。你肯定能去。谁去不了,你都能去!” 林柔乐了,这小子是想带她去?可以啊,算他有良心。 第75章 商量 赵安不动声色的将媳妇儿拉到一边,“看来这暖房是种花儿的,那玩意儿种不种有啥用?听说有的大户人家用暖房种蔬菜,冰天雪地里也有菜吃。” 他心疼的抚着媳妇儿的秀发,不过十几日的功夫,林柔整个人便瘦了一圈儿,脸色尤其苍白。 “我瞧着你近日吃不下去肉食,不如我们也在这里种上一些菜,留着你冬日吃。” 林柔点头赞同,这个主意不错。 “等过几天我们搬过来,见一见那些佃农,挑一些老实能干的来家里帮工。” 林柔心里很得意,她和赵安这也算是苦尽甘来,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赵靖跑过来,“姐,种点瓜吧,冬日里吃正好。瓜种就问李大人要,甭客气。” 反正那是他姐夫的亲舅舅,不用白不用。 “也行,想想也挺好的哈。”林柔想象着大雪纷飞的时节,坐在青砖大瓦房里,涮着火锅吃着瓜,哎呦,这日子也不错。 看着四外周的墙壁和窗户,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窗户都是用窗纸糊的,这要是换上玻璃窗就好了。 来到卧房里的时候,林柔不太满意。 卧房里用的是雕花拔步床,雕刻的花纹还算精美,可这床夏天睡起来还行,冬天不那么热乎。 反正屋子多,不如挑一个搭一铺火炕,冬天睡着也舒服。 赵安显然也这么想,“得找人搭一铺炕,还得快着点,马上天气便凉了,炕也得烧干才行。” 赵靖喊着:“给我也弄一个。” 林柔眨眼:“你不回家了?”这小子还真打算赖在这不走了? “不走,我在这过冬。” 家里有啥呀?就有一个不把他当回事的爹,他还不如跟靠山待在一起呢,心里踏实。 赵清挠头:“那我也在这儿。” 林柔和赵安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无奈,这还甩不掉了? 将那个管家留下来的一大串钥匙收好,几个人溜达着往回走。 “咱们什么时候搬家?”赵靖有点迫不及待。 说实话,赵安的那个条子加泥的小破屋,他住着是真难受。 更别说地下还放了一堆杂物,出来进去的都绊脚。 没有好的条件也就将就了,有更好的屋子,谁不想搬家? “过两天吧,家里怎么也得收拾收拾?” 要是家里只有他们两口子,把东西往布口袋里一装,直接走就行了。 现在家里多了赵靖和赵清,那就得按正常搬家收拾。 一直走到官道上,几个人方才上了马车。 林柔掀起车帘望向车后的土路,琢磨着这条道得收拾收拾,以后就是自己家的路了,总不能一直放着车不坐走着吧? 见她一直往后看,赵安说道:“不如我们多雇一些牛车,从山上弄些青石板下来,将路好好铺一铺?” 林柔摇头,这个行不通。 这又不是他们那个小屋子,有个几块青石板就差不多了,这可是田间路,这么长一段距离,哪能扛得起这许多? 几个人回到家,云娘已经做好了饭,收拾着回家去了。 林柔吃过饭恹恹的倒在褥子上,她今天折腾了一圈,觉得有些累。 赵安抖了抖炕头上的衣服,突然发出一声惊呼,“这是什么?” 林柔抬头看了一眼,是一个浅蓝色的信封。 “哦,这是赵靖那小子在街上捡到的。就是遇见于公子的那天。” 赵安将信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瞧了两遍,伸手撕开信封,抽出一张纸,看得眉头一皱,这画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柔伸手:“拿来我瞧瞧?” 将信拿在手里粗粗一看,只见上头画着一幅画,奇奇怪怪的,有的地方深,有的地方浅,就像是信手涂鸦。 “没什么用。” 不过,万一以后那位于公子要找她的麻烦,没准还能用用? 林柔随手往布口袋里一丢,睡觉。 那张画飘忽忽的落在了白玉台上,白光一闪便不见了。 等到第二日早上起来,林柔发现布口袋里多了一个小箱子,拿出来一瞧,她挑了挑眉。 开门将赵安叫进来,两口子看着箱子对视了一眼。 这两回送东西过来的人明显聪明多了。 将同一种类的东西用箱子装好,当做一件,送的也很实惠。 比如,现在放在两人面前的这口箱子,四个角上都包着金边,上头还有镂雕的图案,朱漆金粉,非同一般。 箱子上虚挂着一把金锁,上头还插着钥匙。 赵安伸手摘下锁头,轻轻一掀盖,一阵药香扑面而来。 里头是一个一个的小匣子,还配着图画,看来都是丸药。 不但有治病的,还有孕期妇人补身子的,种类十分齐全。 这是很用心的。 赵安和林柔对视一眼,皆有些沉默。 半晌,赵安说道:“咱们家的庄子是李大人送的,并没有用什么银钱,不如将虎皮送过去吧。” 也行,林柔将赵安递给她的虎皮往里一送,没成。 “怎么回事儿?” 他们什么也没送啊?怎么就这样了? 两口子研究了半天,也没闹明白,就只能下次再试试。 “买人的事怎么办?”林柔没有经验,她甚至都不太适应人口买卖这种事儿,总觉得不太舒服。 赵安倒是不在意,他靠在林柔身边,轻轻的给她捏着肩膀,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事咱们去找马大哥正好。官府的牙行里有调理好的人,买几个老实本分的,你身边也有人照顾。” “那都是犯了事儿的人家吧?” 赵安点头:“我打听过了,大多数都是,还有别的地方牙行送来的,反正也挺复杂,还真是得问问马大哥。” 这往家里买人可得注意,遇上人品不好,奸滑成性的,反倒是麻烦。 “是得找几个可靠的。佃户那里你打算怎么办?” 林柔不打算出面,她现如今怀着孩子,人多的地方尽量少去。 佃户那里人多杂乱,她不宜往前凑。 赵安也是这么想的,“你别过去。我带着那两个小子先去看看,有事再回来跟你商量。” 他打算到时候把赵靖和赵清带着,这两个小子多少有些用处。 第76章 猜谜 御书房里,皇后目光灼灼的望着皇帝。 “看明白没有?儿子儿媳妇儿到底是什么意思?”皇后很着急。 皇上昨晚没进后宫,批折子到深夜,直接歇在了东暖阁。 皇后昨天晚饭后,习惯性的看了一眼布口袋,才发现又有东西过来,这一次的时间似乎间隔的有些短。 但她没顾上这个,拿着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怎么也琢磨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今天一早就到御书房来找皇帝了。 小五子这家伙虽然是个黑心肝的,但心眼儿确实比她多,这一点,皇后承认。 皇帝拿着信在御书房转圈儿。 他也弄不明白。 这幅画看起来很奇怪啊? 看着就是一幅很普通的水墨画,可布局怎么瞧怎么奇特。 看起来这画画的人画功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极为寻常。 但这幅图同往常儿子送过来的画可是画风不同的。 可以看出来并不是出自一个人的手笔。 儿子送这么一幅画过来,想表达什么? 皇帝陛下觉得自己的头一抽一抽的疼。 “你到底看明白了没有?”皇后不满意了,这小五子能不能有点用了? 被皇后的目光一瞧,皇帝更急了,额头有汗渗出来。 他从小就受不了三丫头对他的这种不满意的目光,会让他很难受。 这种目光频繁出现还是在十几年前,他大封后宫的时候。 那时候他就是顶着这样的目光,带着一嘴的火泡,走进后妃宫里的。 甚至他当时已经做好了准备,从妃子宫中出来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一条鞭子。 或者说生平第一次,他有点期待这条鞭子,希望被人抽一顿。 可是出乎意料的,什么都没有。 从那天起,皇后对他不满的目光便消失了,眼底平静的很。 如今,事情又有了转机,最近他频繁的看见了皇后的这种目光,心中有着喜悦,但同时也有着忐忑,他害怕看到失望。 “你别着急,我再想想。”皇帝安抚着。 皇帝的后背渐渐的汗湿了,心里第一次埋怨儿子。这个小兔崽子,弄得什么鬼东西出来难为他老子?果然,儿子都是来讨债的。 他将手里的这幅画冲着太阳光仔细的看着,突然,心中一动。 快步走回书案,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泼了上去。 皇后怒道:“你干什么?”这可是儿子送来的,就是一张纸也珍贵着呢。 皇帝没说话,他看着纸上渐渐显露出来的图案,目光越来越冷。 半晌,抽出丝帕擦了擦手上的水渍,重新将那个信封拿了起来。 对着阳光找了半天,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一个小小的记号。 皇帝笑了。 真不愧是他儿子,在乡野民间都能弄到这种东西,比他老子强多了。 皇后催促:“到底是什么?” “这是成王府弄的私兵。我早就知道他在青阳府附近弄了一些乌合之众。 其实,这一次调弘毅回京便是为了此事,即便没有青阳府的这次水患和乾儿的事,弘毅也要去的。” “那乾儿是怎么拿到这个东西的?他是不是有危险?”皇后急了。 “没事,没事。你别慌。弘毅来信说,他已经将于明全家都扔到流民的庄子上去了,丝毫没让人察觉出来不对。想来成王已经得到了消息,不会着急这封信的事。” 皇帝眉头一皱:“现如今的问题是,弘毅遍寻不着的书信怎么会在乾儿手里?” 难道,儿子也在流民中间?还是……,他不敢想下去了。 看了一眼皇后,皇帝抿唇,这话不能说,他温声说道:“也许是在大街上捡到的也没一定。” 皇后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有些话若是十几年前她便直说了。如今,她跟小五子也没那么熟,算了,她再另想办法罢。 皇后起身便往外走,既然小五子这么没用靠不上,那也不必废话了。 看着皇后用完就丢,不满意的走了出去,皇帝沉默着。 他的手指紧紧的捏着手中的帕子,莫名的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他想起小时候自己身子弱,总是被人欺负。三丫头每一次都拿着鞭子将他护在身后。一步都不肯退让。 白白净净的小姑娘,明明是软得像棉花一样的性子,硬生生的有了凶名,亲事都成了难题。 他心中却暗自欢喜,有时候故意躲在她的身后,让她护着自己。 那是自己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皇帝看着窗外,强迫自己将眼角的热意逼回去。 暗自嘲笑自己,还装模作样的做什么?从大封后宫那一日起,不就知道了么,自己再也入不得她的眼了。 也许,以后儿子儿媳妇带着孙子回来,一切还有转机。 现如今,这幅画的事儿得赶紧通知李弘毅。 皇后回到宫里也送了两封信出去,一封送往青阳府。另一封送回了忠勇王府。 她不指望小五子了,没啥用,还是让娘家想办法罢。 当天夜里,一封书信连同两名护卫便从忠勇王府到了太子太傅林炎的府上。 这老头沉吟半晌,果断收拾收拾行李,第二日一大早便带着人出了京城,走了。 话说赵安这里一家几口在归置着行李,先用马车将院子里的杂物陆续的倒腾过去,再收拾屋里。 值钱的东西都在布口袋里,屋里日用的家什竟然也置办了不少。 林柔叹道:“都说破家值万贯。这还真是的。这才多少日子?便添置了这许多的东西?” 赵安摸着头笑了,因为有了媳妇,才有了这家里的许多东西,倘若只有他自己哪里还有什么家? 他从前在山上有好几个落脚之处,有时候都懒得回来。 开门一把锁,入夜一盏灯。 在哪里都是一个人,有什么好记挂的? 如今有了媳妇才有了记挂之处,东西多才好呢,都是牵挂。 “无碍的。三两天便搬完了。你要是嫌慢,我贪点黑,应该还能快一些。” 林柔不以为然,“也没什么要紧事,那么快干什么?” 到了晚间她突然想起来,“诶呀?那封信哪去了?” 第77章 火光冲天 林柔在布口袋里找了一圈儿,也没找到赵靖捡的那封信。 赵安见她纳闷儿,不在意的说道:“丢就丢了吧。就是一幅画,明天赶紧把架子上的东西收一收,太沉的你别动。” 两口子收拾着睡觉,到了半夜,赵安忽然惊醒了。 还没等他出去,就听见赵靖蹲在门口小声的喊道:“姐夫,你快出来一趟。” 赵安披上衣服走出门,赵靖一把拉过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蹑手蹑脚的走到外头,回头冲着赵安招手,示意他别出声,动静小点儿。 虽然不知道这小子闹什么幺蛾子,但赵安也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 两个人从房檐头绕到后头,蹲在篱笆墙旁边往外看。 只见赵兴财正抱着一捆稻草放在他家屋子边上,放下一捆又跑回去接着抱,房檐头已经堆了十来捆稻草。 赵安当然不会傻的以为他是给自己家送柴火。 那这小子就是要放火? 这个很有可能。 要说赵家这哥俩儿,赵兴旺虽然坏,心眼却不算多,是傻坏傻坏的。 而赵兴财平常不声不响的,才是一肚子的坏水。 赵靖当然也看出来了,他比了一个打火石手势,目光带着询问的看着赵安。 赵安点点头,他也觉得赵兴财这小子是想放火。 赵安悄悄的推了赵靖一把,示意他进去喊人。见这小子傻愣愣的不动,又趴在他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 赵靖纳闷儿的看了赵安一眼,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既然发现了赵兴财要放火点房子,那就应该把人摁倒在地,揍一顿才是,让他回去喊赵清和林柔干什么? 赵安不耐烦的又推了他一把,趴在他耳边小声的说道:“赶紧回去,叫你姐和赵清出去。” 赵靖带着满腹的疑惑回去叫人。 他回来一说把林柔和赵清都吓了一跳。 赵清气的捏紧了拳头,这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挥起拳头就要去揍人,赵靖一把扯住他,让他悄悄的过去。 赵清弯起腰,慢慢的靠近赵安。 还没等他问赵安怎么回事,便见赵兴财已经点燃了火石。 赵兴财非常聪明,他先在赵安家房头的稻草上撒上油,再把自己家这头喷上水,然后才将打火石掏出来,只点燃了一点点的稻草。 显然,他是想让稻草慢慢的燃烧。 看着火蛇一点一点的吞噬着地上的稻草堆,赵兴财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慢慢的退回屋子里去了。 赵清瞪大了眼睛挣扎着,他的嘴被赵安捂得死死,发不出一点的声音。 直到赵兴财走了,赵安才松开手,赵清刚大叫了一声,赵安又捂上了他的嘴。 看着火光越来越亮,赵清急得额头上都出了冷汗。 今天晚上可是有风啊,这火要是着起来了,后果不堪设想。 赵安悄悄的说道:“这里的事你别管。赶紧到门外去。” 赵清想要反驳,想起来这是他大哥,咬咬牙转身跑了。 这里赵安抱着肩膀,冷笑了一声。 赵兴财心里有鬼,他进屋故意推了推媳妇儿李氏,“小宝是不是尿炕了?你起来瞧瞧。” 李氏睡得迷迷糊糊的,只得披上衣服起来,去看睡在炕角的儿子。 伸手往褥子底下摸了一把,回头打了个哈欠,说道:“没尿炕。” 赵兴财眼皮一搭,“那可能是我听错了,快睡吧。” 两口子盖上被继续睡觉,李氏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赵兴财心里有鬼,瞪着眼睛盯着黑漆漆的夜色。 突然,他感觉有点不对,鼻子闻到了一股焦糊的味道,仔细的一看,吓得大惊失色。 只见家里窗户上的稻草帘子上已经卷上了火舌,窗外还有噼里啪啦的声音。 这是…… 赵兴财火烧屁股似的跳起来,顾不上别的了,大声的喊道:“着火了,着火了。” 他先披上衣服跳下地,把儿子抱在怀里就往外跑。 李氏刚醒过来神,就看见爷俩窜出去的身影。 她当时就吓得腿发软,回过神来,翻箱倒柜的开始找东西。 家里就这么点值钱的玩意,以后还得过日子呢,得把东西拿上再说。 赵兴财急得在门外直喊:“着火了,快跑快跑。” 赵老汉和赵婆子在屋子里也是着急忙慌的翻东西,赵婆子更是什么也舍不得,赵老汉也是一样。 慌慌张张的抱了这个,掉了那个,屋子里一片兵荒马乱。 眼看着火焰都上房了,赵兴财抱着儿子在院子里直跳脚。 “爹娘,快跑吧。咱家还有地呢,有粮食什么都不怕,就只拿银子就行。” 听见儿子的叫声,赵老汉回过神来,身上已经被火烤的火热,面皮都有些发紧。 他赶紧将地契和银子揣在怀里,顺手拎了两袋粮食,转身就往外跑。 赵婆子抱着一堆破衣裳,一边儿跑一边摔跟头,刚迈过里屋的门槛,便被一根梁柱砸到这地上,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破衣裳又绊倒了。 好不容易挣扎着起来,刚跑到大屋门口,正好遇见李氏也从里头冲出来。 婆媳两个各不相让,李氏到底年轻,心里又害怕,着急之下,一回头推了赵婆子一把,自己趁势跑了出去。 跑到门外一跤跌倒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抱着儿子站在院子里的赵兴财,眼中闪过一抹暗沉,悄悄的低下了头。 赵婆子本来就被砸了一下,是挣扎着往外跑,又舍不得怀里的一堆衣裳,还惦记着屋里的行李,不时回头看上一眼。 冷不丁的被李氏推了一把,一跤摔在地上,还没等她挣扎起来,一条横梁便又直砸下来,赵婆子瞬间便被砸得晕倒在地,人事不知了。 这一溜的房子着了火,大火熊熊燃烧,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格外骇人。 不过一会的功夫,便有人陆陆续续的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救人啊,救火啊。” 跑到跟前才发现赵安一家几口都站在门外,赵平先跑上前一把抓住了赵安的袖子,“大哥,你怎么样了?” 第78章 心虚 赵安红了眼圈儿,他哽咽的说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突然就着了火,我只来得及叫你嫂子他们出来,东西一样都没往外拿。” 赵平大惊失色,这还了得? 他同情地看着赵安,半天,才咬了咬牙,口不对心的说道:“只要人还在就行。大哥,你别上火。东西,东西以后会有的。” 他一边说着,自己却红了眼眶。 小门小户的都知道家业的不易,特别是他跟赵安这样的,四六不靠,一根稻草都是自己弯腰捡来的,一朝付之一炬,岂有个不心疼的? 越来越多的人围在了两家的门口,有的人拼命的跌足,连声道:“可惜可惜。” 还有的人表示疑惑。 “这深更半夜的也没有人弄火灶,怎么会起火呢?” 如今也不是冬日里,家家晚上都用柴火取暖,一不小心有个闪失,也是可以理解的。 如今,虽然是深秋,也没到取暖的时节,三更半夜哪来的火种? 众人刚在这里议论纷纷,便听得赵老汉的院子里发出一阵嚎啕大哭。 众人见赵安这里没有什么事,便一窝蜂的涌到了隔壁。 救火是不可能了,这火发现的太晚,再加上村子里大家又住的远,赶到地方的时候,这火都快落架了。 也只能安慰着赵老汉说道:“只要人没啥事就行,诶?我老嫂子呢?” 大伙这才发现,赵家院子里只有三口人,少了赵兴旺一家和赵婆子。 赵老汉红着眼圈蹲在地上,赵兴财泣声说道:“他们都没跑出来。” 众人当即大惊失色,这是一大家子只跑出来了四口人? 那赵兴旺一家四五口人呢? “兴旺嫂子和妞妞她们呢?”有人觉得有些奇怪。 这赵兴旺残疾了出不来,孙氏可是利手利脚的,怎么不见她带着孩子出来? 赵兴财也发现不对了。 他二嫂晚上的时候就说头疼没出来吃饭,他当时有着心事,也没留心。 他妈赵婆子为了省一口饭,也懒得去叫,怎么刚才没看见他二嫂出来? 众人正议论着,只见老族长被人搀扶着从远处走过来。 “这是咋的了?”老族长看着夜色中的火场,还剩着明明灭灭的余烬火光,他长叹一声:“人呢?伤着没有?” 众人连忙七嘴八舌的把情形说了一遍,老族长连连顿足,“这真是人从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是怎么闹的?” 他看着站在一旁的赵安一家,又看看蹲在地上抱着头的赵老汉。 又问一遍:“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安目光一闪,冷声说道:“我怀疑有人纵火。” 他这话一出口,顿时让众人面露惶然。 村子里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有人纵火?今天能烧了赵家的房子,那明天还不知道烧谁家的呢?这还了得。 老族长紧皱着眉头:“安小子,你有什么证据吗?” 赵安摇摇头:“我只是有这个直觉,现在火势也下去了,我打算过去看看。” 老族长略一沉吟,又叫了村里的其他几个小伙子,“大柱子二壮,平小子,你们跟安小子去看看。”他又叫着:“成子啊,这火也差不多了,你带几个人进去,瞅瞅兴旺他们和你老嫂子。” 救回来是不可能了,但怎么着也得从火场里拉出来入土为安。 他让人陪着赵安去查看火场,一来给赵安搭一把手,二来这么多人也是个证明。 几个人答应着往火场去,赵成也带着村里人进了赵家老屋。 赵家老屋跟赵安的房子都是茅草屋,着的快,落架也快,如今已经塌倒了,只有余烬还在燃烧。 林柔面无表情的看着房子,心下却觉得烧了也好。 反正他们要搬走了,这老房子要是被老屋占了,她看着也不得劲。 云娘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一边抱着小妞妞,一边红着眼圈不停的擦眼泪。 她哽咽的劝着:“嫂子,你别难受。要哭就哭出来吧。只要你跟我赵安大哥都平平安安的,就比啥都强。” 林柔摇头没说话,她真的不难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没啥可痛苦的。 不过片刻的功夫,赵安就带着人回来了。 他的手里抱着两捆稻草,一抬手丢在了老族长的脚下。 “二大伯,这两捆稻草一捆在我家的房根底下,一捆在老屋的房根底下。” 老族长疑惑的蹲下身,将变了颜色的稻草闻了一闻,一瞬间,他便脸色大变。 “这稻草哪一捆是在你家屋檐底下的?” 不等赵安说话,他身后的赵平就指着其中浸着油的一捆说道:“这捆带油的是在我大哥房根底下的,之所以没烧着,是因为扔的远了一些,没沾着火苗。” 那另一捆全部浸了水的,就是放在老屋的墙根底下了? 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不一会儿都用诡异的目光盯着赵兴财一家。 赵兴财的手直发抖,心里一抽一抽的发着慌。 这不可能啊? 他没往稻草上倒水,他用水泼的是墙和地,火势一起便烤干了,这样证据没了,自家也烧不起来,怎么还有浸了水的稻草? 再者说浸了油的稻草他也都放的很近,怎么可能还有没烧着的? 他一着慌,脱口而出:“这事不是我干的。我媳妇能证明,她半夜看着我来着。” 他猛地回头去找李氏,却见李氏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赵兴财有些急了,“你个败家的婆娘,倒是说话呀?” 李氏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忙低下了头,小声的说了一句:“大半夜叫我起来给孩子换尿布,那时候是在家的。” 这话说的就很耐人寻味了,众人看着赵兴财的目光都有些变样。 赵兴财急的额头上都是汗,他大喝一声:“你这婆娘说什么呢?当心老子休了你。” 李氏小声说道:“我都说了,你叫我起来给孩子换尿布的时候在家。” 赵兴财被她气了个倒仰,不知道自己家这婆娘到底抽的什么风? 平常又精又灵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瞪着眼睛还要再骂几句,就听耳边响起赵安慢悠悠的声音。 “没人说是你干的?你心虚什么?” 赵兴财心中一凛,整个人僵住了。 第79章 失踪 赵老汉突然站起了身,冲过去劈手就给了赵兴财一耳光。 他颤抖着嘴唇:“你,你,你……” 赵兴财的眼里都是锐利,他用手捂着脸颊,杀鸡抹脖子似的冲着老爹使眼色。 赵老汉突然醒悟过来,他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努力将眼眶里涌出来的泪水憋了回去,压着嗓子喝道:“你这个畜牲,你娘还在屋里呢,你就知道站在这里,还不赶紧过去看看!” 说完,又双手抱着头蹲了下去。 赵兴财连声说道:“是我糊涂了。被吓得慌乱了手脚,幸亏爹你打醒我。我这就去看看。” 有好几个人看着他的目光都带着深意,低下头不说话了。 心里知道就行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特别是这种人,更是得罪不起。 看看赵安就知道了,被人一把火烧了房子,什么都没有了。 还有的人看了一眼远处的牛棚,幸亏还有这两头牛和马车,把这些卖了,倒也够支撑起家业了。 只是,这赵安怕是白忙了一场,好好的家毁了。 赵兴财刚走到自家门口,他的脚步有些踌躇。 虽然他刚才圆了过去,可自己的事自己知道。 他亏心啊,不太敢过去。 恰在这时,里面传来一声大吼:“找着了。” 又有几个人呼啦啦的围上前去帮忙。 一群人用井水将还有余烬的木头浇灭,七手八脚的将人拽了出来。 很多院子里站着的妇人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 惨,实在是太惨了。 整个人都跟火炭儿似的,黑乎乎的,有的人甚至吓得大声尖叫。更有的十来岁的孩子吓得哭出来,一时间现场一片混乱。 林柔觉得心里一阵恶心,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赵靖急的围着她直转,找人要了一口水,用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一个破碗端了过来。 “姐,你漱漱口。” 林柔也顾不上别的,含了一口凉水在嘴里,方才觉得好一些。 赵安伸出大手蒙住了她的眼睛,“你别看。”又对赵靖说:“扶你姐到那边去坐着。” 看着姐弟俩相扶着走远了,赵安才回头去看。 一时间,众人的议论声更大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不见孙氏和她家的大妞妞?” “怪不得两个小的出了事呢,这俩孩子一个才一岁,一个才两岁,这么点的孩子知道什么呀?孙氏去哪了?” 赵安挑了挑眉,扒出来的人只有赵婆子、赵兴旺和两个小孩子,孙氏和大妞妞无影无踪了。 赵兴财眼珠一转,他大吼一声:“家门不幸啊!我还纳闷呢,我们家也没得罪过谁,谁能深更半夜的来放火?原来是这孙氏干的她现在肯定是带着大妞跟野汉子跑了。为了怕事情败露,我们追究,才放了一把火。” 众人互相之间对望着。 有人说道:“这倒是也有些道理,想来是孙氏看着兴旺不行了,才一个人跑了?” “哎呀,你们说这个我想起来了,这两天孙氏没少跟我抱怨,恨得咬牙切齿的,恨不得让兴旺立刻去死呢!” “诶,我也听说了,是有这回事儿,这婆娘也太不像话了。没有这么欺负人的。我们应该去找他们孙家,他们养的好女儿,让他们赔我们村子里的损失。” “对对对,我们赵家人可不是好欺负的,去找孙家人去。” 一时之间,仿佛恐惧都有了出口,村子里的人顿时群情激愤,都嚷嚷着要去找孙氏算账。 赵兴财松了一口气。他悄悄抬起袖子,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总算是躲过了这一劫。 仔细想想,这一招虽然凶险,还连累了自己,但也算能接受。 老二受了伤,按族里的规矩,他们一家的生计都落在自己的身上。 那是一家好几口人呢,这么多嚼用,累死他也供不起。 更何况,只要赵兴旺还在,这家产他就得分去七成。 自己得养着他们一大家子,还只得三成财产,赵兴财怎么能甘心? 如今,虽然房子毁了,可是田契和银子都在,赵兴旺一家死了个干净,以后田地和银子都是自己的,不就烧了个破房子么?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再盖就是了。 换了那么多田地和银子,怎么算都值得。 赵兴财这里正算计着,这大约也算是老天爷帮着他了却了一桩心事。 便听老族长说:“这事儿是得找孙家人好好说道说道。即使孙氏跑回家里去了,也得将这事弄个水落石出。要是孙家人护着她,我们就去报官。好几条人命啊,不能这么便宜了孙家人。” 下面有村子里的人大吼着:“二大伯说的对。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必须把孙氏抓回来,按照族规处置。” 此时,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 老族长说道:“这样办,大家先回去生火做饭。一会子我们兵分两路。” 他指着儿子赵林,“你带着一些人在这搭灵棚,把现场处理一下。” “成子几个人,把村里人规整一下,有一个算一个,咱们都一起去孙家。” 他看了一眼赵安:“安小子一起去。” 赵安点点头,既然大家都去,他自然也会去。 老族长点头,这孩子就是憨厚仁义,孙氏把他害成这样,家都毁了,他还肯为老屋出头,这是个仁义的好孩子。 众人各自散去,都回家吃饭准备去了。 赵安招呼赵清,两人一起把马车拉了出来,套好车,扶着林柔上车歇息。 赵靖说道:“要不我跟我姐上那边去吧?” 赵安摇头:“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要是他们报了官,我们不在场,不太好。且略等等。” 赵清跑到院子里,将做好的肉干翻出来一包,又找人要了一些水,都抱着上了马车。 这车厢还算是宽敞,但好几个大男人挤在一起,顿时显得空间十分压抑。 赵安拍了拍赵清,“咱俩到车前头去吃东西。” 他们俩都是人高马大的,窝在这里也难受。 一家四口人将就着坐在车上,车辕上坐了两人,车厢里坐了两人。 赵兴财皱着眉头看着赵安家院子里打包好的东西不语。 第80章 担忧 赵兴财刚刚盘算过的好心情,在看见赵安家院子里东西的时候,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舍弃了自己家的财物,结果赵安只被烧了个空房子,赵兴财很不甘心。 赵安坐在车辕上,一边嚼着肉干,一边看着赵兴财。 赵清轻声的说道:“大哥,这小子好像还是贼心不死。” 赵安眯起眼睛,冷冷的哼了一声:“没事。”他饶不了这小子。 赵平远远的背着个竹篓跑过来,“大哥,云娘做了饭菜,我给你们拿过来了。” 赵安跳下马车,往前迎了几步,帮着赵平把后背上的竹篓卸下来。 林柔也从马车里掀开车帘子往外看。 只见赵平拿过来几张饼,还有一罐子的野菜汤。 他有些不太好意思,这些日子云娘来大哥家做饭,他们两口子也知道了,大哥家饭食条件不差。 可他们家就只有这些了,“大哥,饭不太好,你和嫂子还有两位兄弟,将就着吃点。” 赵安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哪有那么多讲究,让你和弟妹破费了。来日再谢。” 赵平摆手:“谢什么?大哥这是跟我外道呢?”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花嫂子家的大妞跑过来,“安婶婶,我娘让我给你送鸡蛋和饼子来了。” 林柔忙招手,把她叫过来,略问了几句话,将东西放进马车里,又抓了一把肉干塞给她,小姑娘笑眯眯跑了。 这里赵平把赵安拉到一边,压低着声音问:“大哥,我瞅着不对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要害你?” 他说着用不善的目光看了一眼老屋那边。 赵安眯起眼睛:“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赵平心下一紧,气的咬牙切齿,他狠狠的啐了一口,“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 他就瞧着赵兴财那个狗东西不对劲,果然是他干的。 “那我们还去孙家吗?” “去啊!”赵安语气慢悠悠地说:“不去怎么知道什么情况?” “那孙氏?”赵平有些担心。 “根本不会回娘家去。”赵安笃定的说:“八成跑了。”而且他心里隐隐约约知道她在哪。 赵平疑惑:“那她带着大妞干什么?” “反正一准没安好良心。” “不能够吧?那可是亲娘?”赵平不信。 赵安嗤笑:“卖儿卖女的哪个不是亲爹娘?” 赵平哑然。 众人吃完了饭,林柔靠在车厢里休息。 他们家新做的几套行李都抢出来了,如今都放在马车里。 赵靖正小声的跟林柔说话。 “姐,你一会儿别出去。那头晦气。你跟我小外甥都金贵着呢,倘若被冲撞了,他们家都死光了也赔不起。” 林柔看着他担忧的小眼神,笑了:“我又不是纸糊的,哪有那么容易被冲撞的。” 话是这么说,但她确实不想过去。 赵靖小声说:“要我说咱们就走。管他们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干什么?” “等着人家往你身上泼脏水啊?傻不傻啊你?”林柔白了他一眼。 赵靖挠挠头,转口道:“这事姐你还得谢谢我。” 林柔靠在行李上漫不经心的问道:“谢你什么?” 赵靖急了,他这可算是救驾之功,就这么没了? “姐,你一定得记着。是我晚上出去小解,才发现了歹人作案,救了你跟我外甥一命。” 林柔忍不住笑了。这也太虚乎了。 赵靖看林柔面上带着不以为然,这小子急得差点跳起来。 “不是,姐,这事你一定得放在心上。以后等我外甥出生了,你要每日给他讲一遍,千万不能忘了。” 这是多大的功劳啊?怎么能这么整没了呢? 林柔强忍着笑:“行!你有擎天护驾之功。”她就是一句玩笑。 赵靖乐得一下子跳起来,头“呯”的一下磕倒车厢上,他一边揉着头,一边说:“姐。你这话我可记住了,不能反悔啊!” 林柔觉得好笑:“行,不反悔。” 两个人在车厢里说着话,村里已经有一些人扛了几口薄皮棺材过来,打算将几个人装殓了,去找孙家算账。 孙氏的娘家就住在前头不远的村落里,跟这里差不多,也是同族的人住在一处,就叫做孙家湾。 老族长过来同赵安商量,能不能用他家的牛拉车,这样大伙也能轻快些。 赵安一口应承下来,众人都欢喜起来。 别看只有几口薄皮棺材,里头装上人也够沉的。更别说长途无轻载。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 如今,用牛车拉着,不但省了力气,大家伙的腰杆挺的也直,也有脸面。 牛马无论在哪个村子里都是金贵的东西,坐牛车和马车出门,那都是体面。 众人欢喜的拉了木板车过来,套在大黄牛身上,将人装了,又敲起了铜锣,呼喝着奔孙家湾去。 林柔看着众人远去的背影,小声的问:“怎么没拿点称手的东西?” 万一打起来呢? 旁边有人说道:“嫂子你不懂这个。这叫先礼后兵。都是约定俗成的。” 这还有讲究? 见林柔诧异,那人说道:“当然有了。我们第一回上门是去讲理的。孙家要是个知理的,就应该把孙氏交出来给我们处置。 倘若他们要包庇族人,不肯把人交出来,那我们双方就会约定时间,打一架,看看谁的拳头硬!”他说着冲着天空挥了两下拳头。 仿佛恨不得现在就去找人干一仗。 林柔愣住了,这么严重? 赵清兴致勃勃的问:“我能上去打仗吗?” 刚才他就打算跟着去,被赵安给阻止了。 让赵清和赵靖都留下来,陪着林柔看家。 那人用手掌拍了一下自己的拳头,说道:“你现在住在我们村子里,当然能上场了,这叫助拳。” 赵清高兴了,没想到还能遇见这样的好事? 他一直想去边关 效力,但皇上都不同意,在这里干一仗也是好的。 林柔皱着眉头不说话,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械斗了。 这可不是看热闹的事,是真的要出人命的。 赵靖拉拉林柔的袖子,“姐,要是打仗,咱俩就走吧。”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他得护着点自己的靠山。 第81章 震慑 话说赵安等人跟着老族长一路往孙家湾去。 两个村落离的并不算远,穿过一片林地,走上二三里,便是孙家湾。 这里是赵家沟河流的上游,地势平缓,河流绕村而过,因而叫做孙家湾。 赵家的人一路走,一路呼喝,铜锣也敲得“????”响,早惊动了田地里做活计的人。 有的人跟孙家湾的人有姻亲关系,看着赵家人一个个紧绷着脸,后头牛车上还拉着棺材,都心知是出了大事,忙打发了家里的小子去报信。 还有人好奇心起,偷偷的跟在队伍后头,也一起往孙家湾去。 等老族长一行人赶到孙家湾的村口祖地祠堂时,孙家湾的男女老少都已经站在祠堂门口了。 孙族长上前一步,冷声说道:“赵老哥,我们两家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您这是所为何来?” 老族长看了赵兴财一眼,“你将家里的事说一遍。” 赵兴财本来不想出头,无奈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退无可退。 不将这一盆脏水泼到孙氏头上,这事情便无法了结。 他上前一步,说道:“小子姓赵,乃赵家沟人氏。我二哥娶妻孙氏,一连生了三个女儿,我赵家对嫂子毫无怨言。” 他此言一出,孙家湾众人面色便略有缓和。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一连生了三个女儿,人家婆家都没有说什么,这婆家还算明理。 赵兴财顿了一下,泪流满面的哽咽说道:“谁曾想,昨夜家中突然失火,将我娘和二哥侄女都断送了性命。” 孙家湾的人面露骇然,这是好几条人命啊?这与孙氏有何关系? 突然,人群中冲出几个人,一个老婆子一把抓住赵兴财的衣袖,哭道:“俺家大妞呢?” 赵兴财哭道:“俺们也不知道她在哪?她和俺家大妞都不见了,房子族人已经看过了,是有人故意放火烧的,谁知道她跟谁走了。” 这一番话顿时又让众人的脸上变了颜色。 这人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想说孙氏不守妇道,跟人跑了?还放火烧了夫家,害死了婆婆和她男人? 这种谣言要是传出去,孙家的女孩就别想嫁人了。 当即就有几个人目光不善起来。 “你有什么证据?这样红口白牙的造谣?当我们孙家是好欺负的吗?” 孙氏的娘家人更是哭闹起来。 “老天爷啊,没有天理了。赵家人嫌弃我闺女一连生了三个丫头,害死了她,又恶人先告状,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孙婆子此言一出,便有无数的孙家族人附和。 谁愿意往自己的头上泼脏水?只有咬死了不承认。 还有人说:“捉奸捉双,拿贼拿赃。你把大妞找出来,俺们问清楚了,自然给你们做主。” “就是。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害死人,还来恶人告状。” 赵家顿时怒了。 “你们说的什么话?大妞的男人和婆婆都被害死了,难道我们赵家搭了好几口人的性命,就为了害她一个?” 孙家湾的人顿时面上有些发虚。 其实他们心里已经认定了,是孙家大妞找了个野男人把婆家害苦了,心底也暗暗抱怨。 可这事儿真的不能轻易承认。不到证据确凿,必须咬死不认。 这不是能同情的事。这关乎着村里的名声。 赵安垂下眼皮,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赵家人见孙家人还想抵赖,顿时愤怒了。 “还没有天理王法了呢,要不咱找县太爷说去?” 孙家人冷笑:“县太爷才懒得管这些破事呢,咱们县的人都知道老爷的脾气,说理?怎么说理?抬着银子去吗?” 赵家人哑然,他们也知道,这位老爷一向是万事不管的,只认银子。 那真的是衙门口朝南开,没银子冤死了你都别进来。 赵安目光一闪,他比这些人知道的多,那位爱银子的老爷已经被李大人扔进庄子里去了。 现如今衙门里是县丞和几位师爷代职,这就好办了。 只听,赵家有人怒道:“那就用拳头说理!” 孙家等得就是这句话。 当即答道:“好!” 他们心里知道自己不占理,可又没有别的办法,那只能打一仗,愿赌服输。 打赢了这件事就抹过去了,防碍不着村里的名声。输了,就认了,反正也躲不过去,拼一把,还有一丝机会。 别小看了这一点点的名声,关乎到全村娶媳妇嫁女儿,与每一户人家都息息相关的。 眼看着大战一触即发,赵兴旺悄悄的往后退了一步。 赵安目光一闪,心下转念,这仗不能打! 他往四周看了一眼,已经有了主意。 赵安冷笑一声,将衣襟掖在腰间,大步走到祠堂旁边的磨盘面前,随手将一块千斤重的磨盘举了起来,大踏步的往回走。 每一步踏在地上都似有千钧重,脚下的尘土飞扬起来绕着他的裤角扬起烟尘。 他的脸上如石刻雕硺一般冷硬,让人望而生畏。 不少人被他吓得脸色发白,脚步蹬蹬直往后退。 胆小的妇人甚至发出一声惊呼,转过身去不敢再看。 赵安走到孙家众人面前,将手中的磨盘随手一丢,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顿时在地下砸了一个大深坑。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 半晌,赵家人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一时间群情高涨。 有的年轻小伙子激动的脸色通红,恨不得现在就跟着赵安一起跟孙家人干一仗。 而对面的孙家人,已经被吓得面如土色。 这个大磨盘他们清楚,当初装上去的时候,是十几个壮劳力的小伙子一起动手才移动得了的。 安装的时候整整费了三天功夫,才算成功装好。 那个压手的沉劲儿大家至今都还记得,汗珠子不知道摔出去了多少。 如今,这人自己便能轻松的举起来,可见力大无穷。 倘若动起手来,是绝对占不到便宜的,这可怎么是好? 孙族长思量半晌,问道:“依这位小兄弟说,该怎么样呢?” 拳头就是硬道理。孙族长的语气 不自觉的带了几分缓和。 第82章 羡慕 老族长松了一口气。 两族械斗,一向均有死伤,除非迫不得已,不然这个结果谁都不愿意看到。 如今孙家人愿意缓和,老族长便道:“安小子,你来说吧。” 既然事情因为赵安有了转机,那便听赵安怎么说。 此事正中下怀。 赵安说道:“我们赵家人也不是不讲理。孙家说的也不错。都说雁过留声,孙氏再跑也不可能全无消息。不如我们两家齐心合力,找到孙氏再说。” 他望了一眼孙家众人,又道:“冤有头,债有主。倘若抓到了孙氏,自然不与旁人相干。” 孙家人顿时十分心动,这样倒是不错。 倘若抓到了人,交给赵家按族规处置,人家处置的是赵家妇,便不与他们相干了。 赵安看着自家人有的面露不忿,低声道:“处置了孙氏也算是报了仇,安生过日子是正经。” 当即便有人说道:“这话有理。” 能过太平日子,谁愿意招惹是非呢? 孙族长立刻同老族长等人商议找人的事。 这是关乎两家的大事,没有人不肯尽心的。 赵安带着一部分族人回村子料理赵家的白事,赵林赵成带着族人和孙家人一起四散去找人。 一时间,两个村子里都闹得人仰马翻。 赵清远远的见牛车回来,高兴的冲了上去,“大哥,啥时候出手,小弟定助您一臂之力。” 赵安拍了他一下,“出什么手?我媳妇说了,那都是匹夫之勇。” 赵清:“啊?不打啊?” 赵靖高兴了,不打好。成天打打杀杀的多没意思。 “姐,姐,不打了。咱今晚儿还走吗?” 林柔听见声音下了马车,“怎么样了?” 赵安摇头,看着村里人将牛车卸下,对林柔说:“你还是跟赵靖和赵清回那边儿去,这里阴气重,夜里冲撞了你。” 林柔摇头:“我们跟你在一起。” 这样的非常之时,一家人靠在一起才安全,互相也能搭把手。 赵安想了想,拉过赵清和赵靖。 “你们两人驾着马车回一趟庄子,将这里的东西送回去一些。顺便去一趟县里找马师爷,或是能见着郑大哥也行,让他过来一趟。” 赵靖看着他的目光,疑惑的问:“直接报官不行吗?” 赵安摇头:“你不懂,快去吧。” 赵清不再多说话,风风火火的往车上装东西,见有人问便说道:“我大哥之前买了一个小庄子,还没收拾呢,幸亏有几间房子将就着还能住人,让我将东西先搬回去。总撂在这地上也不行啊。” 众人看着赵安一家人的目光,顿时由同情变成了羡慕。 小庄子啊,再小也得有几十亩地,这可了不得。 大家伙原来都知道赵安家的日子起来了,但没想到,不过就这么短短的时日,人家连庄子都买了。 有人又羡慕起赵安娶的媳妇儿来,自从赵安娶了这个仙女似的小媳妇,那日子简直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看着站在院子里的林柔,面容白皙,气质柔和,观之可亲,却又带着几分说不上来气息。 这样的人还真是跟仙女似的。 赵清和赵靖装上东西,驾着马车飞快的离去。 林柔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问道:“等他们回来天就黑了,咱们这一家子人,可怎么办?” “我之前就怕你不肯走,同赵平他们两口子说了一声,咱们一家人先在他家对付一宿。等事情了结了,咱就走。” 赵安轻抚着媳妇儿的后背,温声道:“这里阴气重,倘若冲撞了你和孩子才是大事,平子家里安生,我送你过去。” 林柔点头,她也不想在这里待着,“行。”但她也有几分犹豫,“我记得云娘他们家很小,能住下吗?” “就一天两天的,将就一下就过去了。” 赵安扶着媳妇儿缓缓的往赵平家走。一路上都见不着什么人,想来都去忙活了。 林柔附在赵安耳边问道:“能找着孙氏吗?” 赵安回答的很笃定,“能。我大约知道她在哪。” “啊?”林柔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我头些日子上山去扛木头,发现有一条小路,总有人行的痕迹,绝对不是偶尔走过一趟的。 后来就留了心,还看着过孙氏的背影,那时候她手里还拿着东西,应该就是去山上找人的。” “啊!”林柔眨了眨眼睛,“那她为什么只带了大妞走?” 赵安摇头,这他哪能知道? 林柔抓住他的袖子,“可这事不是人家干的。”虽然她也不喜欢孙氏,但也不能冤枉人。 赵安拍着她的腰,小声道:“放心吧。” 那能随便冤枉别人吗?再说如果孙氏顶了缸,赵兴财那狗东西不就便宜着了吗?这不可能。 夫妻俩还没走到云娘家的门口,便见云娘乐呵呵的跑出来,“大哥,嫂子,你们快进来坐。” 她说完又有些局促,不安的用围裙擦着手上的水,脸上带着一丝羞红说道:“家里,家里实在是……,委屈嫂子了。” 林柔笑了,上门求人,哪里还有嫌弃人家的道理? 她道:“麻烦弟妹了。” 他们家四口人呢,还有两口人是大肚汉。 赵安说道:“粮食一会儿我就送过来,还得麻烦弟妹做饭。” 云娘直摆手:“俺们不要,就这几顿饭的事,俺们供得起。”大不了日后多吃一些山药,少放一点粮食。 大哥大嫂上门做客,哪能还让人家拿粮食?再说她去给嫂子做饭,嫂子还给了她一吊钱呢,正好这钱她拿着烫手,趁着这个机会买了粮食给嫂子一家嚼用正好。 林柔看出她的心思,心下好笑,云娘是个善良的性子,有人对她好,她总怕占了别人的便宜。 “我们家这饭量,你要是不收粮食,我们就不敢来了。” 他们家这两个大汉是按盆吃饭的,谁家能供得起? 云娘听了,更是觉得脸红,都是家里太穷了,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变好。 她偷偷的看了一眼林柔,村里头传说嫂子是仙女下凡,要是他们家以后有了银钱,她一定好好的请嫂子吃顿饭,也沾沾嫂子的福气。 第83章 孙氏 赵安转身回去搬粮食,云娘抱了一个板凳放在院子里,扶着林柔坐下。 在一起待了这些时日,两人也算是熟悉。 只不过,林柔突然上门,让云娘为自己家的贫困有些羞窘。 林柔看着院子,又看看房子,她轻轻的皱起了眉头。 云娘家她来过一次,但当时也没有细看,如今一瞧这条件还比不上赵安呢。 赵安的茅草屋最起码是新盖的,虽然当时房顶露天,但墙壁都是完好的。 而赵平家右侧的大山墙都已经要倒了,说难听点,这都是危房了。 见林柔惊讶的皱眉,云娘的眼圈红了,她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小声的说道:“嫂子,你别怕。西屋的墙是好的,你们今天住西屋。” 林柔叹气:“我们住个一天半天的,有什么要紧?倒是你们两口子带着妞妞,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很危险。” 云娘抹着眼睛:“这样的房子,人家当时还不想给呢,能有一个都烧高香了。” 林柔温声道:“我手里还有一些银子,拿一些给你。你找个人先把房子修一下,要不然这冬天怎么过冬呢?” 云娘突然哭出声来,她扑到林柔身边“呜呜”的哭了起来。 她长这么大,除了嫂子,从来没人对她这么好。 林柔摸着她的头发,“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日子都是越过越有的。你先把房子修了,以后再说。” 云娘摇头:“嫂子,你帮了俺这么多,俺不能要你的银子。”她坚定的说道:“不要。” 林柔无奈:“又不是给你的,是借你。” 云娘还是摇头,他们这日子过的有了上顿没下顿,借人家的钱根本还不上,怎么有那个脸拿人家的东西? 林柔摇头也不再劝了,忽然想起来问道:“小妞妞呢?” 云娘擦干眼泪:“去挖野菜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赵安扛着两大袋的粮食进了院子,云娘连忙刷锅,开始准备做饭。 她给赵家做了这半个多月的饭,已经十分适应这大锅饭了。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觉得有些别扭,村子里家家户户都不宽裕。还真没听说谁家是一大锅一大锅做饭的。 赵安大哥和他家的那个大个子是真的能吃,她看着都吓人。后来日子久了,才慢慢的习惯了。 再想想赵安大哥自己就能打倒一头大虫,能吃这么多也可以理解。 唢呐声远远的传到院子里,凄凉惨然,只是并没有哭声。 林柔之前已经注意到了,李氏只是抱着儿子呆呆的坐着,一言不发。 那孩子可能也是吓着了,也不哭不闹的,娘俩就那么坐着。 如今,林柔想起来也觉得叹息,赵兴财真不是个东西,害人害己的玩意儿,赶紧收拾了他,大家清静。 赵安把粮食和肉干都交给云娘,又嘱咐了媳妇儿几句,才匆匆忙忙的走了。 小妞妞拖着竹篓子回来,小小的孩子脸上都是汗水,却笑得开心,一进院子便喊:“伯娘,娘,快来看,有好多的菜。” 林柔心疼的将她揽在怀里,用布巾给她擦着脸上的汗,又拿了肉干塞到她手里。 小妞妞乖巧的靠在她怀里吃着肉干,又问:“小舅舅呢?” 林柔笑了,这丫头就是喜欢听赵靖胡说八道的讲故事,“一会就回来了。” 赵靖和赵清是傍晚才进的赵平家,将马车拴在赵平家门口的树下,赵靖高高兴兴的进了院子。 一看见赵平家的房子,这小子脸上就是一垮。 这真是一山还比一山高。他原来以为姐夫就够倒霉的了。 那么个身份,就只有三间茅草房。太惨了。 没想到这个赵平更惨,这住的是房子吗?比窝棚还差呢。 这小子可不管谁怎么想,三两步来到窗前,掀了掀窗户上的草帘子,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了。 这是什么屋子? 云娘羞得脸通红,林柔拍了这小子一巴掌,“老实点。” 她知道赵靖没有恶意,这小子身份高,跟他们这些人不一样,从小就是高高在上长大的,做起事情不太顾及别人的感受。 赵靖摸摸鼻子,也觉得有些鲁莽,他描补着:“咱们这么多人呢,我就是想看看晚上该怎么睡。” 赵安同赵平从外头大踏步的进来,赵安说道:“怎么睡?你小子跟赵清到马车里去睡,将就一宿。” 赵靖听到让自己去马车里睡,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问:“姐夫?你们什么时候能找到人?” 有大房子不能住,这可太憋屈了。 赵安含糊着:“快了。”要是一切正常,明天就能回家了。 他问赵靖和赵清:“事儿办了吗?” “办了,办了。”赵靖连声答道。 要说他这运气就是不错,还没把东西送到山庄呢,在路上便遇见了郑维。 听他将事情一说,郑维答应的爽快。 “他说了,明个晌午抽空就来。” 这就好。 “大哥,孙氏真的在山上吗?” 今天,大伙已经打听到了,孙氏最近总上山,打算明天大家搭伴一起去山上瞅瞅。 “那谁知道?”赵安眼一眯,听着远处传来凄绝的乐声,心下冷笑。 众人都是从半夜就开始折腾,困乏的够呛。 吃过了饭,林柔和赵安进屋休息。云娘两口子也带着孩子安置。 赵靖哥俩上了马车,好在里头行李铺得厚实,倒也不冷。 一夜无话,天色刚明,赵安赵平便收拾着跟村里人上山了。 这一去倒是很快,等他们下山的时候,果然,押着孙氏娘俩。 到了赵家的时候,林柔和赵靖赵清几人正在同郑维和马师爷说话。 马师爷也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身后还跟着衙门里的几名挎刀的差役。 郑维正在同林柔说着庄子里的事。 “弟妹的诰命还没下来,按说不能买人。” 朝廷有规制,没有功名的人不能买下人家奴。 “这事得等你的封诰下来才能办。” 林柔呆了一下,她到这里来的时间尚短,这个真不清楚。 马师爷接口:“这些事交给我办便是。我们官府的牙行买卖下人都是靠得住的,到时候我给你们两口子好好相看相看。” 第1章 出嫁 林柔的头一抽一抽的疼,耳边传来嗡嗡的嘈杂声,让人愈发的烦乱,她怒喝道:“闭嘴!” 话一出口,不由得心中一突,出口的声音软糯甜腻,犹如娇嗔,陌生的很。 她强忍着疼痛睁开眼睛,瞳孔一缩。 心,直沉了下去。 入目便是身上盖着的一床打着补丁的棉被,破洞之处还有黑色的棉絮露出来。 垂在被子上的衣服袖子也打着补丁,炕上铺着磨得乌黑油光的草席子,边缘处还有许多倒刺。 炕下,黄土的屋地上凹凸不平,墙角的屋顶露着个大缝子,坐在屋里抬头还能望见外头的天儿。 地上站着两三个人,有男有女,皆是一身短打扮,身上的衣服也是打着补丁。 见林柔的目光略过,一个老妇人哭着说道:“让你跟他走,也是没有办法,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你还能活生生的看着老子娘都饿死吗?” 林柔垂眸,淡淡的说道:“当年你们让人牙子把我领走的时候也是这般说的。” 按照林柔的记忆,“她”八岁就被卖到府城的举人老爷家里,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长到十四五岁,却越长越水灵。 精致小巧的脸颊,似蹙非蹙的柳叶眉,琼鼻樱唇,身姿窈窕,纤纤素腰不盈一握,越长越出挑。 举人家里有一位十七八岁的公子,目光不由自主的在林柔身边转悠。 去岁,这位举人家的公子议亲,岳家唯一的要求就是把林柔发卖。 举人夫人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一个丫头而已,她也早就看林柔不顺眼。 她本来想把这小丫头卖到勾栏院里去,看着儿子眼巴巴的眼神,这要是卖到勾栏里,她怕儿子被勾的整天往那里跑。 想卖的远一点,无奈隔壁州府正闹民乱,牙行买卖不好做,现在都不收人。 她打发人去问了好几次,人家都说买到家里浪费粮食,卖又不好卖,举人夫人还要求必定要卖到外头去,人家也没办法。 女方家里催的紧,举人夫人咬咬牙,直接打发了人,把她的老子娘找来,把这个小妖精领回小山沟里去,也算是眼不见心不烦。 举人夫人要求林家把人带回家乡,情愿不要赎身银子,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许他们把人再卖到府城里来。 林家人千恩万谢的把林柔领回家,本以为在附近找个人家嫁了,多少能换几个铜子儿,谁知道把人一领回来,众人见了都摇头。 他们是庄户人家,整天在土里刨食,看老天爷的眼色吃饭的。 一家人从早干到晚都填不饱肚子,林家这女娃子娇娇弱弱的,能干个啥? 还有人起了阴暗的心思,到处跟人说道:“林家这女娃子在举人老爷家干了这么多年,又长的这么娇娇弱弱的美人样儿,那举人老爷家里还能没个男人?谁知道还是不是个黄花闺女?” 此言一出,传着传着就变成了确有其事。 一时间,林柔竟成了无人问津的烫手山芋,嫁都嫁不出去了。 留着她在家里白吃饭,名声还不好听,林老汉一狠心,宁愿搭几个铜板也要把她送出门去。 结果林老汉一说搭钱送出门,反而更坐实了林柔的不清白,一时之间更是无人问津,把林老汉一家愁白了头。 一晃两年过去了,今天一早,林柔到山边去挖野菜,饿得昏倒在山坡上,被个山里的猎户给救了。 这猎户不是本地人,是山那头赵家沟的,叫赵安。 家里兄弟三人,他是家里的长子,却是唯一一个没有娶亲的人。 看着下头的两个兄弟都娶了媳妇儿,每天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赵安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到了晚上就觉得燥热难耐。 可是他赚的钱都被他娘搜刮去了,自己一文钱也没落着,想娶媳妇没有钱,指望家里指望不上,赵安急得双眼直冒火。 没想到今天出来打猎,在山脚下遇到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赵安这个傻大个难得的起了点小心思。 他把林柔背回林家,红着脸跟林老汉商量,他都二十来岁了,到现在也没娶上个媳妇儿,想跟林老汉提亲,就是手里没有银钱。 林老汉简直是喜出望外! 这跟天上掉馅饼也差不多,直接就说一文钱都不要,让他把林柔背走就行。 现在人就在大门外等着,谁知道林柔一听就晕了过去,到现在才醒。 林母小声的劝道:“猎户也没什么不好,偶尔还能吃上肉,你过上了好日子,也别忘了家里。” 林柔心底发出一声冷笑,吃肉?做梦呢?猎户可不是什么好活计,在丛林山野里讨生活,丢了性命的不知道有多少,能安安稳稳活到老的都是凤毛麟角。 林家人这是把她送出门就可以,是死是活根本就顾不上了? 不过,林柔想了想那个救她的猎户,身材高大,背脊宽阔,身形像个铁塔似的,眼眸清亮,应该还可以。 既然是这样,走一步看一步吧。 见林柔答应了,一家人欢天喜地的跑出门去,不过片刻,就领着一个壮汉进来。 林柔仔细的看了一眼,大约得有一米九左右的个头,站在这小屋里举手都能碰到棚顶。 五官还算端正,皮肤黝黑,肩宽腿长,脸上黑红黑红的,带着几分窘迫。 赵安用手挠着头说道:“我是山那头赵家沟人氏,叫赵安,从今儿起,你就是我媳妇儿了,咱俩回家吧。” 说着也不等林柔答应,就走到炕跟前,轻巧的把林柔抱起来,感觉到手里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心下暗自掂量,这媳妇儿太瘦了,得好好的养着。 林柔感觉有一片阴影罩到头上,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像抱小孩儿一样托抱在怀里,她的脸一下红了,这个高度又怕摔下去,只能伸手紧紧的揽住男人的脖子。 林柔的耳边传来男人嗡嗡的说话声:“岳父、岳母,我们三天以后再回门。” 林老汉摆摆手说道:“不用了,你们好好过日子就行,不用回门了。” 好不容易送走一个白吃饭的,现在还要再加一个吗?再说这傻大个一看就能吃,还不得把他们家吃得更穷了。 第2章 家徒四壁 赵安抱着媳妇儿,出了岳父家一路飞奔,生怕岳父反悔把怀里娇娇软软的小媳妇儿给抢走了。 赵安没注意,他们两个前脚刚出门,身后的林老汉就扑过去把大门给关上了,靠在门上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才把人送出门,要是那个傻大个反应过来不要了,可怎么办? 这可真是麦杆打狼,两头怕。 却说赵安抱着媳妇儿跑的满头大汗,直到上了山岗,再越过一道山梁,就是赵家沟,他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低头看看怀里的小媳妇儿,脸色苍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倒把赵安吓了一跳,他早上观察过,他媳妇儿除了娇娇弱弱的,没什么毛病,这是怎么了? 林柔只觉得晕晕乎乎的,胃里直往上反酸水,她心知自己这是饿大劲儿,又颠了半天,“晕车”了。 这傻大个像个牛犊子似的,跑的飞快,吓得她紧紧的抱着男人的脖子,还是觉得颠儿的难受。 几次都想让他停下来,无奈,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力气,赵安兴奋的只顾着跑,根本听不见。 赵安吓得手足无措,好不容易得来个媳妇儿,咋一转眼就变得有气无力的,像快断气了呢。 林柔一看赵安吓得脸色苍白,她挥了挥手说道:“你跑的太快了,我有点受不了,你慢着点。” 赵安不明白的挠了挠头,他也没用媳妇下地走路,他跑的快了为啥媳妇还受不了呢? 不过,这都不是个事儿,媳妇儿咋说就咋干。 赵安把媳妇儿放到一块大石头上,转身跑到后头去,不一会儿就摘了几个野果子回来,把红透的好看的递给媳妇吃,自己拿起一个半青不红的就往嘴里塞。 林柔缓了一会儿,渐渐觉得不那么恶心了,她看了看手里的野果子,没敢吃。 她现在胃里直往上反酸水,这果子要是酸的,只会更难受。 赵安见媳妇儿看着果子不说话,他红着脸有些手足无措的说道:“媳妇儿,你吃吧,可甜了。” 听他说这果子是甜的,林柔试着咬了一口,还不错,她小口小口的把果子吃完了,恶心的感觉才彻底被压了下去。 赵安犹豫的说道:“媳妇儿,这山上不是善地,我们得赶紧下山。” 林柔打量了一下四周,丛林茂密,大树参天挺拔,远处隐隐传来猛兽阵阵的嘶吼声,确实很危险。 她点点头说:“走吧。” 赵安高兴的一笑:“媳妇儿,这回我背着你走吧,我脚程快,一会儿就到家了。” 翻过山梁的时候,赵安的速度依然很快,要是只有他一个人在树林里,他是不害怕的。现在背着媳妇儿,他怕好不容易得来的媳妇被狼叼走了。 即使赵安跑得再快,到家的时候,天也已经黑透了,两个人都一天没吃饭,饿的前胸贴后背的。 赵安把媳妇儿背进自己的小院子,进屋放到炕上,转身去找了一盏煤油灯,点燃了烛火。 赵安虽然没有分家文书,但从十来岁就被迁出了老屋。 他爹在老屋旁边盖了两间茅草房,赵安就自己住在这里。 他从小就比别人有劲儿,十来岁大就能上山去抓野鸡野兔卖了换钱,倒也不愁饭吃,到了十八九岁老虎黑熊也能打得。 有一阵子老屋的人看着他拿回来的猎物眼热,赵安的两个兄弟媳妇儿就撺掇着赵老头儿把赵安找回家。 结果没过多久,大伙就都后悔了。 这个傻大个是能打猎干活,但他也能吃啊,他一个人顶三四个人的饭量,把众人吃的直发懵。 没过两天就找借口把他又撵回了自己家,赵安只是憨厚的笑着也无所谓。 赵婆子倒是总找借口到赵安这里来,见什么拿什么,恨不得一根草棍都拿家去。 即使这样心里还暗暗的可惜,这夯货太能吃了,挣来的钱倒有一大半都填了肚皮,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看着都让人肉疼。 再肉疼也拿赵安无可奈何。 这家伙越长越结实,那身形跟个黑铁塔似的,他又常年在山上跟野兽搏斗,身上不自觉的就带着一股煞气,往众人跟前一站,就让人不由自主的发抖。 老屋的人渐渐的都不太敢招惹他。 如今,林柔瞧着这个家徒四壁的屋子直皱眉。 穷,太穷了。 她身下的炕上铺着稻草,屋里连个板凳都没有,炕上也光溜溜的,就在墙角放着几张皮子,真正的空空如也。 赵安有点不好意思,他也知道自己家里太穷了,跑到厨房里拿葫芦瓢舀了一瓢凉水,咕咚咕咚的灌下去,感觉肚子里有点底儿了。 他家里穷,饭量又大,每次饿的受不了了,就灌凉水,一瓢凉水喝下去,就能好上不少。 赵安摸了摸肚子,他能灌凉水,媳妇不行啊。 跑到墙角的米缸边上看了一眼,还有几把粟米,是他留着打饥荒的。 想到屋里娇滴滴的小媳妇儿,赵安咬了咬牙,抓了一把粟米出来,放到瓦罐里,添上一碗水,跑到院子里抱了一把稻草,把土灶点燃。 因为水少,不一会的功夫,瓦罐里就咕嘟咕嘟的有米香味冒出来,赵安吸了吸鼻子,好香啊。 赵安小时候家里条件还可以,虽然存不下太多的余粮,也不至于吃了上顿没下顿。 他爹娘那个时候对他也挺好,顿顿都能吃饱饭。 后来,他爹他娘又生了两个儿子,情形就变了。 小时候赵安还委屈,渐渐的发现委屈也无用,干脆自己出去找食儿吃。 他天生六识比别人敏感,长年累月的博斗中又练了一副好身手,在山上游走如履平地。 困扰他的是,他力气大食量也大,肚子就跟个无底洞似的,总感觉吃不饱。 可山上的猎物再多也经不住他这样积年累月的扫荡,天长日久下来,山林中的野兽似乎也知道这里有个煞星,都远远的躲开了。 这可苦了赵安,每天只能往远处寻摸,还常常跑空。 想起炕上坐着的小媳妇儿,赵安又是高兴又是犯愁。 高兴的是,他终于有媳妇有家了,犯愁的是,他自己都没饭吃,怎么养活媳妇啊? 第3章 中草药 赵安熬好粥端进屋里,林柔已经饿得眼前有些发花,看见赵安端了一碗粥进来,探头一看是小米粥。 小米粥好啊,伸手接过来就要吃,她的手顿了一下:“你不吃吗?” 赵安摸了摸自己的头,咽了一口口水说道:“我吃完了,这是给你留的。” 林柔点点头,可能吧,这屋里也没个桌子,大概人家在灶屋吃完了。 一碗小米粥下肚,林柔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还有吗?” 赵安顿了一下,摇了摇头,真的没有了,剩下的一把米得留给媳妇儿明天吃。 林柔的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她也知道现在家家粮食都不富裕,肚子里越没有油水,越能吃,一碗粥下肚,她还是感觉空落落的,这挨饿的感觉,对她本人来讲还挺新奇的。 赵安接过碗拿到厨房,犹豫了一下,在碗里装了一碗凉水,一口气喝了下去。 林柔想下地活动活动,走到门口,看到了赵安的动作,她的脚步顿了一下,这男人是自己没吃? 林柔心下叹了一口气,这穷的真是超乎她的想象。 赵安听见身后的动静,转身问道:“你怎么下地走动了?” 林柔被问懵了,下地怎么了? 赵安可惜的说:“吃饱了,别动,要不饭就白吃了,一会儿就饿了。” 林柔?这都是什么论调?她从小到大听说的可都是,“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从来没听说过走两步道还可惜的。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林柔更懵了,这男人把炕上的稻草给她铺的厚厚的,又拿了一张皮子给她盖在身上。 林柔差点跳起来,这是什么东西?这皮褥子硬硬的,还黑乎乎的,这特么能盖吗? 再一看赵安,已经搭着一张皮子要睡着了,林柔…… 说实话,林柔真的觉得松了一口气。 赵安白天表现的对她那样热络,又把唯一的一碗小米粥给她喝,她心里没有感激,只有担心。 这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又是一个从来都没接触过女人的男人,现在把自己背回家,又是他名正言顺的媳妇儿,林柔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但让她在这样的稻草堆上,完成她两辈子的第一次,说实话,她是难以接受的。 只是面对这样一个像铁塔一样的男人,林柔也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如果这男人用强的,自己毫无办法。 没想到,赵安就这样睡了。 林柔:“为什么?” 她以为这个傻大个听不明白,不想,赵安翻了一个身说道:“你是我媳妇儿,怎么也得存点钱,给你扯一身新衣裳,再弄一床被子,咱俩好好的过日子。” 这么个白白嫩嫩的媳妇躺在自己的炕头上,赵安也是浑身燥热难耐,可是他不能这么委屈媳妇儿。 林柔哑然……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亮,赵安就爬起来给林柔做了一碗粥,他打算去山上摘几颗野果子吃。 林柔一把拉住他,把剩下的半碗粥塞到他的手里,示意他喝下去。 赵安黝黑的脸,透出一丝不自然的红色,他窘迫地把碗又塞进媳妇的手里说道:“你吃吧,一共也没有多少,我这么大的个子,喝进去也不顶啥,粟米养人,给你喝正好。” 林柔笑眯眯的说:“这半碗粥可不是给你白喝的,我一会儿要跟你一块上山去。” 赵安惊讶了。 “你跟我一块上山?那怎么行?山路崎岖,你走不动的。” “你背着我去。” 赵安犹豫的摸了摸自己的脑门,不知道媳妇儿为啥一定要去。 林柔笑了:“我认得几味中草药,我们采了去卖钱。” 赵安跳起来,他惊讶的看着林柔,眼神里透着不可思议。 昨天林柔就发现了,赵安不认识中草药,她觉得很奇怪,赵安是猎户,跑山的,怎么可能不认识中药呢? 事实证明,赵安是真的不认识。 昨天他们歇脚的地方就有一株人参,赵安视而不见的过去了,还有几味中药,赵安也无动于衷。 “你为何不采药去卖?可是药铺不收你的药材?” 赵安的眼中有着一丝迷惑:“我不认识这个,倒是也想过采药去卖。”特别如今大型猎物不好找,他也打过这个主意。 可是,“我悄悄的去问过药房里的伙计,人家也不说。就是看见了中药也都是碎渣子,哪里识得?” “那附近没有采药的人吗?” “有啊,人家都是口耳相传的,那是人家吃饭的秘密,不可能随便透露的。” 林柔懂了,她有点想当然了。 现在信息远远没有那么发达,一本《三字经》都是十分贵重的物品,自然不可能人手一本《本草纲目》。 如赵安说的,人家有专门采中草药为生的,是家里一代一代手把手教的,自然不可能告诉别人,砸了自己的饭碗。 林柔的爷爷是老中医,小时候跟着爷爷学过几年,她虽然医术是个二把刀,但中草药她还是认识的。 听林柔说,她认识中草药,赵安惊讶的问:“媳妇儿你是怎么认识草药的?” 林柔忽悠他:“我从小就在举人老爷家里干活,他教儿子读书的时候,我偷偷的跟着学,认字以后就偷偷的翻书看,我看过一本书,书里就有各种中草药的图案。” 赵安了然的点点头,他把林柔送回家的时候,听到了村里人的议论,知道林柔是从举人老爷家里被赎回来的。 原来他媳妇还会读书识字? 赵安看着媳妇的眼神里都带着佩服,他媳妇儿识字啊,都能自己读书的,比他们的里正老爷还厉害。 林柔很庆幸,她小时候看的很多医书都是繁体字,要不然她还真不敢说自己认识字。 既然媳妇有这个手艺,那简直太好了,赵安高兴的把半碗粟米粥一饮而尽,将媳妇儿背在背上,就往山上跑。 他得赶紧去挣钱买米,还盼着多挣点钱,跟媳妇过洞房花烛夜呢。 第4章 上山 赵安背起媳妇,小两口上了山。 隔壁赵安的二弟赵兴旺正站在院子里,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出神。 他心里很纳闷儿,他这个大哥空有一把子力气,成天傻憨傻憨的,究竟从哪里弄来这么个漂亮的小娘子? 看那小娘子的背影,小蛮腰纤细的不盈一握,搂着赵安的手臂露出来的皮肤又嫩又白,比上好的猪油还细腻呢,赵兴旺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口水。 身后传来媳妇孙氏的声音,“一大早的撞客了?在哪发什么昏呢?还不赶紧劈柴。” 赵婆子在屋子里听见二儿媳妇发威,她不高兴的伸手推开窗户,斥骂道:“你个懒婆娘,大清早的,自己不去干活,倒在院子里编派你男人,劈柴着什么急?一会儿去隔壁叫老大过来劈,你男人腰不好,你不知道吗?” 孙氏听见婆婆不高兴的斥责声,缩了缩自己的脖子,灰溜溜的进屋收拾去了。 赵兴财家的李氏在灶间伸头看了一眼二嫂,轻轻的哼了一声,她这个二嫂就是个傻瓜,哪有在婆婆跟前数落人家儿子的?不挨骂就怪了。 话说赵安背着媳妇儿到了山上,秦柔发现这里中草药还真不少。 据赵安所说,他们附近的两个村子里没有采中草药的手艺人,近几年也很少有人过来。 中药也分贵贱,一些不值钱的林柔都不打算要,得赶紧去山梁上把那株人参挖回来,按照赵安说的,人参的价格绝对便宜不了。 赵安背着媳妇儿一口气跑到山梁附近,把媳妇放到昨天的那个青石板上,就站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她。 这被人背着跑,其实也不舒服,林柔坐在青石板上缓了一会儿,下地走了几步路,来到一棵大树底下,她回头对赵安说:“这就是人参苗,你记一下。” 她可不想成天在山里跑来跑去的,把徒弟教会了,她这个师傅就可以闲着了。 赵安疑惑的看着这棵“草”,小小的一株,椭圆形的叶子,叶片上还有点绒毛,中间有个花茎,上面有几个小红疙瘩,这就是人参?不像啊? 他悄悄地问过药店的伙计,人参长什么样?伙计说长的就像个人形,长长的,有胳膊有腿的,这怎么看都是一棵草啊? 赵安犹豫的说道:“这不就是棵草吗?”无论怎么瞧也没有个人形。 “人参是它的根茎,在土里。” 赵安蹲下身就要伸手去薅,林柔一巴掌把他的手打开,怒瞪他道:“你干什么?” 赵安一脸的迷惑:“不能薅出来吗?” “这东西不能这么弄,弄断了根,就不值钱了,你得慢慢的扒,把土都扒开,才能把它拿出来。” 一薅就出来,她早就自己动手了。 赵安恍然大悟,他用粗大的手掌一点点的把浮土扒开,好在大树底下土质松软潮湿,一会的功夫就渐渐露出了根茎。 林柔在旁边不停的指挥着:“慢点慢点,你当心些,人参须子一折就不值钱了。” 一听说折了就不值钱了,赵安扒的特别小心翼翼。 扒了一上午,才算是把人参扒了出来,赵安把它托在手心里细看,果然是个人形,他高兴的差点蹦起来,没错没错,这个东西肯定就是人参。 这下子可有钱买米了,听说这东西值老多银子了,那年有人出二十两银子,买一根人参都没找着呢。 赵安高兴地说:“媳妇,明天我去县城药铺把它卖掉,换来的银钱多买一些糙米,家里就不必打饥荒了。” 明天送过去? “我们离县城很远吗?” 赵安点着头说:“也不是很远,我脚程快,一天能跑一个来回。” 林柔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还是挺远的,问题是今天晚上吃啥? 突然,她的视线停留在一个地方,那里有一排黄绿色的小花,这是山药吧? 林柔跑过去细看了一下,这确实是山药。 她冲傻大个一招手,上! 赵安高兴地问:“这也是药材?能换银子吗?” 林柔笑眯眯的说道:“不但能卖钱,还能不饿肚子呢,这个东西是能吃的。” 一听说能吃,赵安来了精神,他刚要用手扒,林柔说:“这个不用太小心,弄个硬树枝吧,明天把铁锹带来,多挖点回去,可以晒干了,磨成粉,当粮食吃。” 赵安高兴的开始挖,在看到山药的时候,不由得大失所望。 “这东西吃不得,村里的吴大娘一家吃了这个东西,浑身都起红点,特别痒,还恶心呕吐,这东西是有毒的。” 林柔明白了,为什么这里这么多的山药没有人采。原来是有人起了过敏反应。 “这东西不能带皮吃,带皮吃容易起过敏反应,就是你说的中毒。” 赵安半信半疑,林柔给他下了一剂猛药:“这是书上写的。” 这一回,赵安深信不疑,那些写书的小白脸儿虽然禁不住他一根手指头,但心眼儿不少。 赵安把衣服脱下来,包了满满一大包的山药,剩下的打算明天带着铁锹来挖。 林柔纳闷的问:“我没看见咱家院子里有铁锹啊?” 赵安有点脸红,他摸了摸自己的大脑袋,说道:“家里没有田,也没有这些农具,我可以去老屋借。” 林柔叹气,行吧。 赵安把人参放在媳妇儿兜里,背着媳妇往家走,怀里还抱着一大包的山药,沿途还没忘给媳妇儿采点果子吃。 两个人到家的时候,林柔抬头看了一眼太阳,估摸着得有下午两三点钟了,按现在的时间算应该是未时。 赵安把人参收到屋里,跟林柔说道:“媳妇你略歇歇,我去弄那个山药皮。” “我看着你弄。” 她还真不算累,精神头还好。 “ 拿菜刀把这个皮削下来,对了,你家里有菜刀吧?” 林柔有点担心了,这家里穷成这样,连床被子都没有,能有菜刀吗? 这一回,赵安高兴了,菜刀他家有啊,终于有一样东西是家里有的了。 林柔松了一口气,又有点犯愁,这家里太穷了,啥啥都没有,啥时候能添置好啊? 第5章 护着 林柔正在发愁,就听见大门外有一个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喊道:“老大,老大你弄啥回来了?” 那人一边说一边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头发已经白了一半,脸上也都是岁月的风霜,十只手指又枯又瘦,骨头节异常粗大,一看就是长年干力气活的人。 她刚进门,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林柔,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我的乖乖,这是哪来的小娘子? 这小脸白的跟个嫩豆腐似的,这小腰细的,再一看,屁股是屁股,腿是腿的,哪有个庄户人家的样子? 赵安已经羞的满脸通红,站起了身。 他搓着自己蒲扇似的大手,脸膛又泛起了红色,磕磕巴巴的说道:“娘,这是我媳妇儿,我自己娶回家的。” 赵婆子一拍自己的大腿,尖声道:“你个天杀的夯货,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呢,还弄了个白吃饭的回来,你作死啊?” 赵安将林柔护在身后,倔强的梗着脖子,“反正这是我媳妇儿。” 赵婆子看着这傻小子像铁塔似的立在院子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一手去扒赵安,另一只手就要去抓林柔。 没想到赵安灵巧的一躲,将媳妇抱在怀里,大步的往后退了好几步,赵婆子抓了个空。 见赵安第一次敢违背她的意思,赵老婆子不由得大声哭闹起来。 “你个不孝顺的逆子,为了一个小娘子欺负你娘,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她这么一哭闹,顿时老宅里的人都涌到了这个小院子里。 赵兴财的眼睛都直了,天爷啊,他这是见到仙女了吗?这也太漂亮了,连被风吹起的头发丝都那么好看,老大从哪里弄来的这么漂亮的小娘子? 赵安的怒气直往头上冲,他将媳妇挡在身后,瞪圆了自己的眼睛,十根手指交握在一起,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 赵兴财无意中对上了他的目光,不由得一个激灵,老大这眼神他从来都没见过,凶狠残忍,跟山上的野兽一模一样。 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低下头不敢再看林柔。 赵兴旺也转开了眼睛,心中暗自可惜,这么一个绝色的小娘子,倒便宜了老大这么个憨货,真是牛嚼牡丹,浪费了。 赵老头早就上前把赵婆子拉了起来,他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赵安,只说了一句,“现在你也娶媳妇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说完,将手里的烟袋锅子在鞋底上磕了几下,招呼着众人回家了。 赵婆子还是不甘心,她想让赵安把这小娘子卖了,省的放在家里浪费粮食。 对上赵安的目光,她心里一突,跺跺脚,转身回家了。 反正将来有的是机会,等哪天赵安不在家的时候再卖。 临走的时候看了一眼地上的山药,赵婆子撇了撇嘴,这玩意儿猪都不吃,也就是赵安傻了吧唧的又穷疯了才吃这种东西。 林柔从始至终一直没有说话,她倒要看看这男人靠不靠得住,现在看起来还行。 至少知道护着她。 转头看看赵安,林柔摸摸自己的下巴,别说这男人刚刚站在院子里的时候,一身的杀气,倒有点像古书里写的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像模像样的。 只是可惜人家一走他就变了,此刻赵安正傻乎乎的摸着自己的大脑袋,傻憨憨的对林柔说:“媳妇,你放心吧,我会护着你的。” 林柔点点头,忽然一笑,踮起脚尖,在男人的脸上亲了一口,“奖励你的,快去干活吧。” 赵安傻了,他只觉得有个比花瓣还柔软的触感轻抚过自己的嘴角,有仙气吸入自己的口中,直接滑进心头,让他的心突突乱跳。 他的头上顿时渗出了密密麻麻的一层汗,瞬间就将身上的破衣服后背湿透了。 脚上像踩着一团棉花似的,轻飘飘的,脑子里都是刚刚划过嘴角的柔软,还带着一种香甜。 林柔看着他傻呵呵的样子,伸手一推他的手臂,“傻愣着干什么呢?一会天都黑了。” 赵安心不在焉的应着,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看到地上的山药才想起来,他得赶紧把这玩意收拾出来,晚上还没吃饭呢。 林柔站在一边,看着赵安在削山药皮。 山药滑溜溜的,抓着很费劲,不一会儿,手上就有点发痒。 赵安担心的说道:“这东西黏糊糊的,看着不太准成。一会儿我给你做点儿粟米粥,这东西我先吃一顿看看,要是明天早上没什么事,你再吃。” 林柔有点惊讶的看着赵安,她对这个时期的男人多少有一点了解,对照一下原主的回忆,跟她知道的差不多。 “夫为妻纲”,普遍都是以夫为天,像赵安这样的,还真是不太多见。 原主记忆里,村里人打媳妇儿不是什么新鲜事,还有罚媳妇儿跪着的,甚至还有发卖的,能做到让妻子吃饱饭,平常喝骂几句不动手的,就算是好男人了。 这个赵安…… 赵安仿佛察觉到了媳妇探究的目光,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他憨厚的说:“我有一回去镇上听人说书,那先生说夫妻一体,那意思大概是说媳妇跟我是一个心眼儿,那听媳妇的,就是听自己的。” ??还能这么解释? 林柔无语了,不过这想法是正确的,值得表扬。 赵安红着脸看着他媳妇儿,目光亮晶晶的,好像在期盼着什么。 林柔拍拍他的头发,“好好干活,明天再奖励你。” 赵安的眼中露出一抹失望,像一只大型犬突然失去了精气神儿,瞬间无精打采的。 林柔看着他无语,只能低头飞快的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赵安的嘴角咧开了,心瞬间膨胀起来,热乎乎的。 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很多,干的越来越起劲。 在林柔没注意的地方,他的眼神闪过一抹流光。 果然跟媳妇儿只能软着来,他终于也是有人疼的人了。 而隔壁老屋里,老两口和小两口的话题都没离开林柔。 第6章 当年 赵婆子回到屋里连摔带掼的生气,“那个该死的夯货,自己都把自己吃穷了,还弄个小娘回来,到时候连根毛也剩不下,真是气死老娘了。” 赵老头坐在炕沿边上,吧嗒吧嗒的抽着自己的旱烟袋,他看了老婆子一眼,心里知道她是心疼那点儿嚼头。 “那女娃子瘦的一阵风都能吹走,她能吃多少粮食?你也没瞅瞅老大都多大岁数了? 老二家的大妮子都五岁了,老三家的小宝都三岁了,你还能总不让老大娶媳妇?” 依赵老头说这样就挺好,也不用他们操心,也不用他们拿钱,老大能自己弄个媳妇回来,也省得村里人在背后嚼舌头根儿。 赵婆子还是有些气不过,可是赵安那么个壮汉,她也拿他没办法。 赵婆子心里也是明镜的,她从前敢跟赵安动手,是知道自己是他娘,这傻小子不敢还手。 现在,想起刚刚赵安凌厉的眼神,赵婆子心里一突。 她悄悄地压低了声音:“孩子他爹,你说那个夯货会不会知道当年的事?” 赵老头怒声道:“你胡说什么?”他探头看了看外头,也压低了声音说:“他刚出生就被咱们抱回来了,他能知道什么?” 赵老婆子难得的有些心神不宁,她忧心忡忡地说:“当年客栈里的那个女人,明显就是个贵人,听说还是什么姓王的员外家的大老婆。 身上穿的那衣裳在太阳光底下比天上的彩虹还好看呢,我这心里总不踏实,人家不会来找咱们算账吧?” 赵老头不耐烦的说:“你胡咧咧个啥呀?她要想找咱算账,不早就来了?这都过了二十多年了,人还在不在都两说呢?” 这话也对,没准那个王员外家的大老婆回去又生了几个儿子,这个早产的自然就不要了。 提起这个赵老婆子就生气,“人家都说女人生孩子七活八不活,这个夯货八个月就出来了,抱到家里,咱俩把他养大费那个劲呢。 早知道咱能有自己的儿子,还养这个夯货干什么?” “行了行了,过去的事你就别提了,不过,这事儿哪说哪了,以后不许你再说了。” 赵老婆子拿起鸡毛掸子掸了掸身上的灰,“行,不说了。那个小娘子就让他留着?” “你说话注意着点儿,那是咱家大儿媳妇儿,以后他俩不得孝顺咱吗?你弄那么僵干什么?” 赵老婆子不服气的说:“我一想起当年养那个夯货费的那个劲,就气不打一处来。” 赵老婆子嘟囔着出去了,到院子里一看又来气了,扯着大嗓门就喊:“老二家的,老三家的?这都死哪去了?冷锅冷灶的,作死呢?” 老二媳妇孙氏正在屋里生气,“你那一双狗眼瞅着别人家的婆娘拔都拔不出来!瞅瞅你那熊样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 赵兴旺斜倚在炕头上,闻言冷笑:“我是狗,你是什么?这么多年了,连生了三个丫头片子,连个带把的都没给老子生出来,你还有脸说?再生不出来儿子,就给老子滚回你娘家去,老子一纸休书休了你!” 孙氏的气焰顿时低了下来,她缩了缩自己的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没给赵老二生个儿子,这就是她的罪过,赵老二要是把她休回娘家,那是谁都说不出来什么的。 耳听的婆婆在院子里喊,孙氏连忙低着头出去了。 赵兴旺摸着自己的下巴,还在回味着刚刚看到的那个小娘子,那一身肉皮嫩的,啧啧,可惜便宜了赵安那个憨货。 就那么个傻子,他懂得什么?可能连哄小娘子都不会,要是……,赵兴旺心里动了动。 听见婆婆喊李氏也抱着小宝走到门口,她轻言细语的说道:“娘,小宝困了,既然您饿了,我让他等会儿再睡。” 一听说宝贝金孙困了,赵婆子立刻挥挥手,“这里用不着你,赶紧进屋去哄我的宝贝孙子睡觉。” 孙氏站在厨房门口,羡慕的看着李氏抱着孩子进屋去了。 再想起自己家里的那三个死丫头片子,她就恨得牙痒痒,怎么就没有一个带把的呢? 西院里,赵安先熬好了粟米粥,用粗瓷碗盛出来,给媳妇端到炕沿边儿。 自己再跑回去把削好皮的山药都放进瓦罐里,在大灶底下添上柴火,开始煮。 林柔看着炕沿边上大海碗里的粟米粥,她没有动筷子。 赵安跑进屋想看看媳妇吃的怎么样,结果正见着媳妇坐在炕沿边上发呆。 他不自然的搓了搓自己的手掌,小声的问:“是不是喝不下去?要不我上老屋给你找一块咸菜疙瘩?” 林柔只是在琢磨事儿有点走神,闻言连忙说道:“不用,我喝点粥就行。” 赵安跟老屋的关系,她也看明白了,绝对算不上融洽。 她如今反倒松了一口气,以赵安如今跟老屋的关系,她不用到婆婆面前去立规矩,这倒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至于家里暂时的困难,都是可以想办法解决的。 林柔看赵安还是站在那不动,嫣然一笑说道:“我等你一起吃饭。” 赵安的眼中瞬间爆发出明亮的色彩,他高兴的“唉!”了一声,转身就往厨房跑,得把火再烧的旺一点,让饭快点好,他媳妇还等着他吃饭呢。 看着这傻小子转身跑出去的背影,林柔皱起了眉头,卖了这颗人参,两个人的生活应该有所改善,就怕老屋那边…… 林柔转了转眼珠,望着窗外的一堆山药皮出神,也许可以想个办法,彻底的分家,单独立一户,很多事就好办了。 但是这事儿直接去找赵家是不行的,看来还得想点别的法子。 趁着天色还亮,赵安将瓦罐搬到了炕沿上,小两口坐下吃饭。 “咱们俩成亲要到衙门里去备案吗?” 古代成亲也是有法律程序的,只不过关于这一点,林柔不太了解。 现在的这个大齐朝她听都没听过,了解什么的,更是无从谈起。 第7章 布口袋 赵安正打算吃饭,听媳妇问起这个,他摇了摇头:“不用,哪天咱们俩去老族长那里上个族谱就行了。” 原来是这样。 林柔喝了一口粥,又拿了一块山药吃了,没滋没味的,她问赵安:“没有盐吗?” 这别的能没有,盐得吃啊。 赵安小声说:“没,没有。” 好吧,这个家穷的真的只剩一座漏了天的茅草屋了,哦,还剩一把钝菜刀。 林柔再看看自己,除了一身露着补丁的破衣服,啥也没有。 她伸手拍了拍赵安的肩膀,他们俩真是难兄难弟啊,这日子过的…… 赵安是饿急,他体会不到媳妇的感慨,自己把一瓦罐的山药都吃了。终于吃了一顿饱饭。 他是真能吃,反正山药有的是,这回也不心疼粮食了,吃饱了收拾了碗筷,就跑到院子里,把墙角的那块百来斤重的大石头举起来,满院子跑,却被林柔喝止了,刚吃完饭,不能够剧烈运动。 赵安把石头放回去,垂着头进屋了。 林柔捂着鼻子,把炕角上的一堆皮子翻了一遍,“怎么不拿去卖掉?” “这个人家不要,他们说只收新鲜的,这个弄不了。” 林柔若有所思,也不是不能弄,只是得买点硝石回来。 忍着刺鼻的味道,林柔把皮子一张张的整理好,突然有什么东西从皮子中间掉了出来。 拿起来一看是一个巴掌大的小口袋,灰扑扑的,一点都不起眼儿。 这么小的一个布口袋,能装什么? “哪来的?” 赵安拿起口袋漫不经心的翻弄了两下,“不知道,听我娘说我出生的时候就带着了,说来也奇怪,我总觉得这布口袋跟我有什么关系,每一次想扔掉的时候,就觉得心尖疼,就这么留着了。” 反正也不值钱,除了他也没有人肯要。 林柔不在意的把布口袋放在皮子上,接着收拾皮子,突然手指尖一疼,她“哎呀”一声,只见手指尖被什么东西刺破了,鲜红的血液渗了出来,扎的还挺深,血滴滴答答的往下淌。 赵安被唬了一跳,他自己受伤的时候没感觉怎么样,现在看着媳妇流血,心里像针扎似的疼。 他转身就往外跑,林柔在后头喊了他两声,他也不回头。 林柔无奈的看着自己的手指,想找个什么东西按一下,身边只有那个布口袋看着还干净,随手拿起来按到伤口上。 下一秒,她就愣住了。 只见渗到布口袋上的鲜血迅速不见了,原本灰扑扑的布口袋发出一阵白光,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是…… 林柔顿时激动了,苍天啊,大地啊,哪位神仙姐姐大发慈悲,这么给力啊! 她还琢磨着自己是最倒霉的穿越女呢,人家一般的种田文女主角,最起码还有个破褥子,到她这儿就是一铺土炕,一堆稻草,要啥啥没有。 没想到还有这么大个惊喜等着她。 林柔马上闭上眼睛,朦朦胧胧中面前出现一个空间,大约一百来平大小,里头什么都没有,没有田地,也没有灵泉,远处还灰蒙蒙的。 她失望地长叹了一声,果然,她还是最倒霉的穿越女。 一转头就看见赵安呆愣愣的站在门口儿,整个人傻在了当地。 林柔纳闷的问:“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赵安脸色发白,手里紧紧的捏着一个纸包,他磕磕巴巴的说:“媳妇,我可能是要死了。” “啥?”林柔也傻眼了,这青天白日的,咋还说上胡话了呢? “你到底怎么了?” 赵安都快哭了,他才刚娶上媳妇儿,还没过上洞房花烛夜呢。 他磕磕巴巴的说:“ 就是看见地府了,灰秃秃的,也没看见有啥东西,我如今还没看见黑白无常老爷,大概还能再多活一会儿。” 赵安跑上前两步,哭倒在媳妇身上,他是真的伤心了。 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愿意疼他的人,他终于有媳妇有家了,结果阎王老爷不愿意,要把他带走,这也太欺负人了。 看着赵安这么大的个子眼圈通红,林柔莫名的有些好笑,她现在有点回过味了,那个空间应该是她跟赵安共享的。 再一次暗地里骂了一句娘,弄了个光秃秃的空间就算了,还只有一半的使用权,太悲催了,这贼老天能不能再抠一点。 见媳妇嘴角带着笑意,赵安的心拔凉拔凉的,他委屈得眼圈都红了,他就要死了,媳妇都不伤心吗? “我也看见那个空间了,灰秃秃的,能有咱们家两个屋子这么大,里头还有灰色的雾气。” 赵安一下子跳了起来,“啥?你也看着了?” 他顿时怒了,真是欺人太甚! 不但想把自己带走,还想把他媳妇带走? 赵安死死的攥着拳头,双眼冒火,“媳妇儿你别怕。就算见到黑白无常,我也得干他娘的,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黑白无常也没啥可怕的,活着的时候不也是人吗?到时候大家都是鬼,我肯定能打得过他们。” 赵安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眼神也坚定起来。 不管到了哪里,他总得护着他媳妇儿。 林柔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事儿该怎么跟这傻小子说呢? 她冲着傻小子招了招手,随口编了个故事出来。 赵安越听越是迷糊,听得半懂不懂的。 “媳妇儿你的意思是说?这是老神仙送给咱俩一个箱子,装东西用的,东西装在这里头不怕丢?” 林柔点点头:“大约就是这个意思。” 赵安一眯眼:“那神仙不偷吗?” 林柔…… 她信口胡诌:“人家都是神仙了,喝风饮露的,不食人间烟火,用不着咱们这些东西。” “哦,也是。” 赵安转念一想又高兴起来,他原来买东西还怕人偷呢?就老屋那些人,家里有啥都得偷光了。 后来,他就干脆不费那个劲了,吃到肚子里是正经。 现在好了,买了东西往这屋子里一装,谁也偷不着。 突然他想起来媳妇的手指头还没包扎呢,拉起林柔的手指一看,伤口已经消失不见了。 第8章 粮食 第二天一大早,赵安满满的吃了一瓦罐的山药,给媳妇也盛了一碗。 他已经试过了,没什么事儿,这玩意还真的能吃。 赵安很高兴,能填饱肚子的都是好东西,这东西山上有的是,终于能吃饱饭了。 吃完饭,赵安背着媳妇儿去了县城。 县城不大,只有一条街是做买卖的,倒是有不少挑着担子摆摊子的,赵安跟媳妇儿进了县城常去的一家药铺。 那小伙计倒是认识赵安,有一次赵安弄到了一对鹿角,就卖给了他们药铺。 小伙计招呼道:“赵大哥来了?又弄到什么稀罕物了?你放心,咱家价钱绝对公道。” 赵安说:“您给瞧瞧这个值多少银钱?” 他从怀里把那根人参掏了出来,直接放在柜台上。 小伙计的眼睛都直了,这是人参啊? 他立刻说道:“赵大哥,这东西贵重,我可做不了主,你稍等一会儿,我去找掌柜的出来。” 他转身掀开通往里间的棉布门帘,找掌柜的去了。 林柔悄悄的打量着药铺,这个药铺不大,药材也不算全,药斗子上写的都是一些常用的药材,这些药材的价格普遍十分低廉。 也是,像这种小县城附近都是村民,太贵的药,大家也抓不起,就是这些普通的药,一般人家也负担不起,到什么时候都是看病难呢。 棉布门帘被掀开了,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身材略丰,穿着一身洗的有点发白的布袍子,袖口上都有了毛边。 他没有搭理赵安,直接拿起柜台上的人参,端详了半天,说道:“五两银子。” 赵安心里有些失望:“掌柜的,您这价钱未免有失公道,多少给加点 ,如若不然我就拿去府城卖。” 掌柜的刚想说现在去府城路上不太平,看了一眼站在柜台前像铁塔一样的男人,他把话咽了回去。 这要是遇到了劫匪,谁劫谁还不一定呢…… 掌柜的沉吟了一下,他说道:“我再给小哥儿加五两银子,一共十两银子,不少了兄弟,你也得让我赚点,这东西咱们县上卖不出去,我也得送到府城去卖。” 赵安一想也是这么个理,他刚要答应,就听林柔在旁边柔声说道:“这虽然不是百年老参,也有个四五十年了,送到府城最少也得卖五十两银子吧?” 她也不知道值多少银子,不过绝对不可能这么少。 赵安心里一惊,不由得心下大怒,他伸手就要把人参抢回来,打算自己拿去府城卖。 就感觉到自己的衣襟被人拉了两下,媳妇的话,他还是听的,但表面上还是怒气冲冲的想要走。 那掌柜的一看他生气要走,急忙拉住他说道:“妇道人家懂得什么?如今世道艰难,这人参没有那么好卖,这样吧,兄弟,我给你三十两银子。” 赵安还是不同意,那掌柜的松开手,无奈的说道:“我顶多出三十五两银子,兄弟,你要是同意就把东西放下,如若不然我也没辙。” 看来这就是底线了,赵安想了想,同意了。 掌柜的也松了一口气,他进屋取了一包银子,其中三个是十两一个的小元宝,这个不用过秤,他另拿了一块银饼子,放在戥子上称了五两,多余的用夹剪夹掉,包在一起递给赵安。 掌柜的笑眯眯的说道:“赵兄弟,以后你有什么药材尽管送到我这来,咱们常来常往。” 其实林柔还是不太了解现在的情况,这一根老参制好了,至少能卖七八十两,只不过,人家店大欺生。 赵安把五两碎银子放在自己怀里,三个银元宝递给媳妇儿,两人出门走到个背静地方,林柔就把银子收到口袋里。 两人这才有心情打量着街上的景色,赵安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小声的对媳妇儿说道:“怎么多了这么多沿街乞讨的人?” 林柔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街角,三五个人一伙,在街角挤着一堆一堆的乞丐,她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古人云“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这个道理她懂,更别说如今是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死个人真跟死个蚂蚁差不多了。 林柔的心情有些沉重,她在街上打量了一圈儿,指着对面的米铺说道:“咱们先去买粮,还得多买一些。” 首先得填饱肚子,粮食是最重要的,更何况他们没有地,就更得多存粮食。 赵安显然也是这么想的,虽然山上有山药,但他媳妇也说了,这个东西不能成天吃,会生病的。 夫妻俩往米铺走,刚走到门口,就看见米铺里挤了一群人,正在那里议论纷纷。 “怎么天天涨价呀?这粝米从前也就十几文一斗,现在竟然涨到了三十文,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粟米都涨到二十文了,俺是买不起了。” “精米都六十文了,这谁吃得起?” 米铺里的小伙计听见众人议论纷纷,冷笑着说道:“你们还他娘的做清秋大梦呢,隔壁县里早闹起来了,他们那里大旱,颗粒无收的,这还嫌贵?过几天还有的涨呢。” 众人的脸上更显现出一种沉重之色,粮食是命根子,他们心知这话不一定是假的。 街上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些乞丐,看着都令人忧心啊。 掌柜的端着茶碗出来,他严肃的说道:“要买就赶紧买,不买到大街上聊天去,我这里又不是酒楼,别耽误了做买卖。” 众人无奈的排队买粮,虽然价格高,但大家心里都有底,这粮食得赶紧买,还有的人悄悄的跑回家去,打算多筹一些银子,再多买一点屯起来。 赵安和林柔对视了一眼,他小声的对媳妇说道:“咱们买多少啊?要不买一石?” 林柔还真不了解情况,她问:“一石是多少斤?” 赵安说道:“得有个一百多斤吧。” 一百斤?那才两袋大米啊?林柔看了一眼赵安,按他的饭量,这一个月可能都吃不到头吧? 林柔是不打算让赵安饿肚子的,她这些天也看出来了,赵安有异于常人之处,就是他的力气奇大,这在灾年是能保命的,饭得吃饱。 第9章 花钱 林柔在心里悄悄的换算了一下,一斗米三十文,十斗是一石,那一石米就是三百文钱,一两银子能买三石米,但这是粝米,就是俗话说的糙米。 如果想买精米的话,一两银子是买不上两石的。 林柔知道,古时候遇到荒年,最贵的时候,一斗都卖十几两银子了,饿死的人遍地都是,那才真是买不起。 她悄悄的对赵安说:“一石不够,我们买三十石粝米,二十石精米,你一会悄悄的找到小伙计,让他把米给咱们送到一个背静地方,就说一会儿有车来接。”她冲着赵安眨了眨眼睛。 赵安懂了,媳妇儿是想把这三十石粝米和二十石精米都放到布口袋里,他有点犹豫,一共才卖三十五两银子,这些米就得花二十多两,这到手的银子还没捂热乎呢,就去了一大半了。 林柔站在墙角,严肃的说:“有了命才有银子,没了命就什么都没了。” 确实是这么个理,还得是他媳妇读书多,就是比他聪明。 店里的人散的差不多了,大家都是买几升或一斗半斗的,要的多的都回家筹钱去了,暂时还没回来。 赵安大步走进米铺,怀里揣着媳妇刚刚给他的银子,他对小伙子说道:“我要三十石粝米,二十石精米,劳驾帮我送到前面路口,我们自己有车来接。” 那小伙子上上下下打量着赵安,他有点犹豫,这么多米,可不是个小数目,这人能买得起吗? 赵安也知道他穿的很一般,伸手从怀里掏出银子,对小伙计说:“我先付一半,另一半银子到地方,我再给你。” 既然有银子,那就好说了。粮现在还是不缺的,别看掌柜的说的邪乎,他们这边没有干旱,还不太缺粮。 到了县城外头一个偏僻的路口,伙计们把粮食都卸到路边,赵安把剩下的银子付了,伙计们就赶着车回去了。 这里荒僻没有什么人,林柔一挥手把粮食都收到布口袋里。 “咱们得去买两床棉被,再扯两身衣裳。” 她这身上都换不下来了,得赶紧买身衣裳,按照记忆,这里是有卖成衣的,这就解决了林柔不少的难题。 赵安点点头,他听媳妇的话,可是心里也有点忧心,这银子看似不少,一花就没了。 林柔虽然也心疼钱,可是她知道有些东西是必须得买的。 林柔跟赵安走进布庄,县城上的布庄卖的大多数都是棉布。 粗布很多,细棉布都很少,绸子只有一两样,缎子更是一样都没见着,这倒也符合现在的情况。 女掌柜一见来了客人,笑呵呵的问道:“客官想买点什么?” 她一边说一边上下的打量一下两口子的穿着。 林柔说:“我们想买点棉花,做棉衣,再买两套成衣。” 女掌柜的眼睛一亮,大生意啊。 她热情的说道:“棉花二百文一斤,一件棉袍如果是小娘子穿,一斤半棉花就够了,加上手工费,一共四百文。 如果是你家掌柜穿,至少也得二斤多棉花,要五百文。” 赵安小声的说:“媳妇儿,我壮着呢,不怕冷的。” 林柔没理他,她做不到自己穿着棉衣,让傻大个穿着单衣服挨冻。 林柔说道:“我们买不少东西呢,两件棉袍,我一共给你八百文,你看怎么样?” 女掌柜说道:“小娘子,我们就是赚个手工钱,您给这个价钱,我们是白给你忙活了。” “我已经打听过了,如果你这卖不了,我就到前面的王家布庄去。” “哎呦,小娘子,那王掌柜可黑着呢,他家的价钱比我们可高多了,不信您去问问?” 话是这么说,可这么一桩大买卖,女掌柜是不肯轻易放过的。 如今天气还热着呢,虽然马上就要入秋了,可离准备棉衣还早,如今,生意是淡季,能卖一点是一点。 再说现在做棉衣的人也少,隔壁王大娘手头没有活,商量商量手工的价钱还能低点。 女掌柜衡量半晌,说道:“就是这个价钱,你先付一半,另一半来取棉衣的时候再付。” 两套棉衣八百文,先付四百文,两套成衣七百文,赵安的衣裳没买,人家成衣没有他那么大尺寸的,林柔扯了布给他做了两套,又给自己买了两套中衣,一人买了一双布鞋。 剩下的棉被棉褥才是大头,两条棉被就得十斤棉花,两条褥子也得八斤,再加上被里被面这些,一共花了五两银子。 加上之前的,总共付了六两多银子,剩下的银子来取成衣被褥的时候再付。 赵安愁眉苦脸的走出布庄,摸着自己的大脑袋,默默的算计着银钱,这一通花下去,兜里就剩六两银子了,还有剩下的钱没给人家布庄呢。 林柔也心疼,该买还得买,她拉着赵安又去买了一张新席子,两个茶杯,一个小茶壶,又买了一口铁锅,二斤盐,乱七八糟的又花了二两银子。 赵安摸着兜里剩下的四两银子,说什么也不肯再花钱了。 林柔瞪着他,硬把他拉去花了四十文买了二斤猪肉,回家炖山药吃。 一走到县城外头,林柔就把赵安肩头上扛着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收进布口袋里。 赵安只背着媳妇儿回家了。 林柔到家先把新席子铺在炕上,再把买来的东西扔到席子上,指挥着赵安赶紧在灶上安置铁锅,先做饭吃。 回来的时候,林柔买了几个大饼子,路上就给赵安吃了一个,现在正好把山药和肉炖在铁锅里,把剩下的几个大饼子贴在锅边上。 林柔有点发愁,她只顾着买米,一斤面都没买呢,现在银子也没了,得想点办法去买面,还得买油,盐也不够。 她又望了望房顶,屋子也得修,虽然赵安说不着急,林柔不那么想,大旱之后通常会有大涝,干旱,他们这边不算严重,洪涝可就说不准了。 虽然大家都说,马上就快入秋了,已经过了雨季,但老天爷的事,谁说的准? 他们家地势高,洪水是不怕的,房顶总得修好,这修房又得一大笔钱,她还想把房子再加固一下,免得冬天寒冷,看这形势,冬天怎么样谁也说不好,林柔总觉得特别有危机感,难以安心。 第10章 天生神力 不提林柔正为自己家里的银钱发愁。 却说万里之遥的大齐国皇城里,当今的皇后娘娘正震惊的看着眼前供奉的八宝琉璃灯。 这盏灯是皇家的祖传之物,传说是开国帝后留下来的宝物。 一同留下的,还有一只八宝乾坤袋。 这两件宝物是通灵的,互相之间有感应,这八宝琉璃灯供奉在皇后宫里,而那一只八宝乾坤袋…… 皇后的脸色苍白,她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头上的镶金嵌宝金凤步摇随着她的颤抖拼命的摇晃。 张嬷嬷眼含泪水地扶住了她的手臂,“能打开八宝乾坤袋的,必定是天生凤命的女子。小主子这是娶媳妇了。老奴早就说过了,我们小主子是真命天子,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皇后挣脱了她的手臂,踉踉跄跄地扑倒在蒲团上,深深的叩下头去,泪水一滴一滴地砸在了金砖上。 “愿上苍庇佑我儿平安康健。” 被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惦记的赵安确实很健康。 他蹲在土灶跟前,眼巴巴的望着大铁锅,真香啊,他都多少年没闻着这么香的味道了?偷偷的看了媳妇一眼,还是有媳妇好。 饭菜做好后,赵安犹豫了一会儿,走进屋跟媳妇说一声,“我想端一点去老屋?” 林柔不在意的点点头,这是应该的,别说他们现在还没有正式分家,就是正式分了家,赵老头两口子也是赵安的亲爹娘。 看见林柔点头,赵安乐呵呵的跑出去,用粗瓷碗盛了一大碗菜,端到隔壁去。 这傻小子也有个心眼儿,他查着数盛了四块肉,老两口儿一人两块,至于谁吃他就不管了。 回来的时候赵安不是很高兴,但也没有多说,林柔估计着是没听着什么好话。 她装作不知道的说:“吃饭吧。” 饭菜她都已经端好了,就等赵安回来吃饭。 这时代也没有冰箱,家里连口井都打不起,饭菜剩下一夜就得坏,二斤肉加上几根山药,满满的炖了一大铁锅。 林柔吃了一小碗菜,又吃了半个大饼子,剩下的都被赵安吃光了。 林柔从一开始的目瞪口呆,到后来的渐渐麻木,这是个无底洞啊。 怪不得赵安这么能干,老屋还把他撵出来了,这挣多少也不够他填肚子的啊? 就这么个吃货,啥家庭能养得起啊? 看看头上露天的屋顶,再看看眼前的吃货,林柔真的忧伤了。 赵安这么吃,真的不会撑着吗? “你要喜欢吃,咱们明天再买一些,你别撑坏了?” 赵安闻言抬起头,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大脑袋,小声的说:“我特别能吃,从前都是吃不饱,如今倒刚刚觉得饱一些。” 林柔看了看土灶上的大锅,这至少也得是四五个男人的饭量了,这还只是刚吃饱吗? 赵安偷偷的看了媳妇一眼,不好意思的说:“媳妇儿你别怕,我可以不吃饱,以后我尽量少吃点儿。” 林柔挥了挥手,说道:“那不行,饭得吃饱,吃饱了才能有力气。” 就是得想个办法,多弄点钱啊。 赵安感动的看着媳妇,还是他媳妇好啊,他老子娘都嫌他吃的多呢,他媳妇儿倒不嫌乎他,就得听媳妇的话。 吃过饭,林柔在屋地上转悠,这炕上的东西这么堆着,也不是个事啊,至少也得打个木头架子,把东西分门别类的放上去。 屋地上也得垫一下,就算是没有砖头,弄点平整的石板也行。 窗户上就支着一张草帘子,就算是放下来,风一吹就得透,过冬肯定是不行的。 她问过赵安了,冬天就是把窗户上的草帘子再加厚一点,村里人家都是这样,但这能顶什么用?能扛住风吗? 她看见县城好多人家都是用油纸糊的窗户,一问不便宜,一张油纸也几十文呢,林柔咬咬牙,再贵也得买,要不然冬天不得冻死了。 林柔顺着窗户看向院子,赵安正把墙角最大的一块青石板扛在肩背上,足足得有二三百斤,这傻大个光着膀子扛着青石板在院子里跑圈,跑的大汗淋漓,一身晒得黝黑的皮肤,覆着一层薄汗,身上的肌肉如山峦起伏般的虬劲,看着就吓人。 这是天生神力,怪不得怎么吃都吃不饱呢。 也是奇怪,赵家一家个头都不高,长得又瘦又小的,怎么赵安这么另类呢? 林柔仔细看着男人的那张脸,其实他长得不丑,大眼睛,双眼皮,双眼炯炯有神,鼻梁又高又挺,嘴唇有点厚,看着有点憨,其实这男人一点都不傻。 他没读过书,也没走过远路,见识有限,林柔琢磨着如果有机会可以教这男人读书识字,多读点书没坏处。 赵安跑了几圈,终于满足了,他抱了一把稻草,把大锅涮的干干净净,烧了满满一大锅的水。 端着木盆进屋的时候,就看见林柔正坐在炕边上,他笑眯眯的跑过去,把木盆放在炕边上,伸手就去抓林柔的脚。 林柔被他吓了一跳,脸上登时通红,她斥道:“你干什么?” 赵安也知道自己莽撞了,他蹲在那像一只大型犬,小声的说:“媳妇儿,我给你洗脚啊。” 林柔哑然,半天她说:“我自己洗。” 赵安看了林柔一眼,笑得憨憨厚厚的:“媳妇,我能洗干净。” 林柔眨了眨眼,这是能不能洗干净的事吗? “不用,你站一边儿去。” 赵安摸着头站在一旁,看着媳妇洗脚。 看着那白皙细腻的脚映在水中,他的脸上黝黑皮肤里透出红色,看得心怦怦直跳。 他不自在的动了动自己的腿,疼的难受,赵安不敢再看了,见媳妇洗完脚,他端着盆飞快的跑了出去。 院子里接连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林柔笑了,活该! 第11章 打老虎 林柔起床的时候,天色刚明,屋里屋外都没找着赵安,只得自己抱了一把稻草将火引着了,看着生锈的大铁锅,没找着东西弄,还是把大瓦罐放在小灶上熬了一罐子粥。 热腾腾的雾气顺着瓦罐袅袅升起,米香味弥散在院子里,一个小丫头扒着木板门往里瞧,还不停的咽着口水。 林柔冲她招了招手,“进来,你是谁家的?” 那小丫头有些踌躇,咬着嘴唇,刚往前迈了一小步,突然一回头,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转身就跑。 林柔正纳闷呢,就看见赵安踏着晨雾大踏步的从远处回来。 雾气中,赵安的脸色有着一丝朦胧,平常憨厚的神色消失的一干二净。 双目锐利,嘴角还带着一丝冷诮,再看他的肩头上,林柔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是…… 赵安走进院子,伸手就将肩膀上的猎物甩到院子里的青石板上,看着林柔嘿嘿笑起来,“媳妇儿,我回来了,今儿个可没白去,弄了一条大虫。” 看着瞬间气质大变的赵安,林柔抽了抽自己的嘴角,她伸头看向青石板上的大老虎,别说这一身皮子还挺好看的。 “你受伤没有?” 见媳妇儿关心自己受没受伤,赵安更乐了。 他拍着自己宽厚的胸膛,“没事儿,这玩意打不过我。” 林柔白了他一眼,“那后背上的衣服都撕开了,还说没受伤呢,正好屋里还有点药粉,进来我给你涂上。” 赵安的耳朵根儿悄悄的爬上一丝红晕,他有点羞涩的答应了一声,跟着媳妇进屋。 林柔让赵安趴到炕上,掀开衣服一看有一道抓痕很深,家里的这点药粉怕是不够,只能先抹上一点儿。 “药粉没有那么多了,一会儿我去山脚下采一点。” “没事儿,过两天自己就好了。”赵安不在乎。 “那可不行。”林柔可不答应,赵安以前怎么样她管不着,现在他们俩是两口子,林柔不能看着他受伤不管。 又扯着他的衣服看了一眼,布料都糟烂了,再缝也缝不上,幸好衣服已经在做,后天就能取,先对付两天。 赵安趴在炕上,被媳妇又摸又看的,觉得浑身像着了火一样,恨不得出去再找一只大虫干一仗。 “媳妇儿我饿了,咱吃饭吧。”赵安将头埋在胳膊弯里,说出口的话嗡嗡的,还带着一丝委屈,身上热得难受,媳妇又不能碰。 林柔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快点起来吃饭吧,吃完了饭,咱俩上山去。” 赵安爬起来整理着衣服,“那不行,我一会儿得把大虫收拾了送到县里铺子上去。” 林柔伸头往外看了一眼,这玩意儿应该挺值钱的吧? “能卖多少银子啊?” “二十两银子呢。”赵安有点可惜,大虫不是每天都能遇上,一年半载的才能遇到这么一回半回的,有的时候还打不着。 “啥?就卖这么点银子?” 赵安委屈了,“这已经不少了,大虫的肉没有那么好吃,人家更愿意要野猪,可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都打不着。” 不是,林柔头回听说打老虎是为了吃肉的。 “虎皮呢?” “人家说不值钱,得弄好了才值钱,熟皮子都是人家祖传的手艺,不外传的。” “那熟好的虎皮呢?” “那可值钱了,听说一张能卖好几百两银子。”这么一说赵安更郁闷了。 其实他也试过熟皮子,可怎么都弄不好,最后整张虎皮都废了。 林柔点头,这下好了,买面的钱有了。 “一会儿我去山脚下采药,你把虎皮弄好,肉先拿去卖掉,再给我买两样东西回来,我们自己熟皮子。” 赵安张大了嘴:“这个你也会啊?” 林柔淡定的点点头:“书上写的。” 赵安沉默了。 他也想读书识字,可是没有那个条件。 就算现在有点钱了,他这个模样也不能跟小娃娃们一起坐在私塾里读书。 林柔望着天边,轻声说道:“等咱们熟了虎皮送去卖掉,买几本书回来,我教你读书。” 赵安的眼睛瞬间一亮,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半天吐出了一口浊气,“中!” 从前他对读书只是有些羡慕,可自从娶了媳妇儿,他日渐发现了读书的好处。 两口子吃完饭,林柔拎着篮子往外走,赵安皱着眉头不放心的跟在后头。 “媳妇儿,我跟着你去吧。” 林柔挥挥手,“赶紧干你的活去,记得我让你买的东西。” 赵安站在大门口,依依不舍的看着媳妇逐渐走远,直到背影都看不到了,才回去干活。 赵兴旺伸头往隔壁看了一眼,看着一身煞气的赵安,吓得一缩脖子,转身蹑手蹑脚的回去了。 心里琢磨着,这么个大虫应该能卖不少的银子,回去得让老娘去要点儿,不能全便宜了那个傻大个。 赵安下手利落的将虎皮剥开,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他冷“哼”了一声,手上的动作一点没停,刀子下的干净利落。 林柔挎着篮子,按记忆中的路线往山脚下走,来到山坡下就停住了脚步。 在山坡底下找了一阵儿,终于找到了马勃。 马勃,又叫马粪包,虽然长的丑,但它的粉末止血很好用。 林柔采了一些马勃打算拿回去用着,哪天有空了再来采一些备用。 又采了点四叶菜和荠菜回去拌着吃。 到家的时候赵安已经走了,只剩一张虎皮完整的铺在青石板上。 旁边还有一大块肉,应该是赵安留下的。 林柔想了想,切下一块稍微肥一点的肉,将铁锅坐在大灶上,用肥肉慢慢的擦。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铁锅就变得乌黑锃亮的,再添上水洗干净。 将肉切成小块儿,先把肥肉炒出油,再将瘦肉放里翻炒,最后添上水加山药,上头蒸上米饭,饭菜都有了。 林柔满足的伸了个懒腰,觉得这日子还是有希望的。 远在万里之外的皇城,天下最尊贵的夫妻俩正抱在一起哭泣。 皇帝看着八宝琉璃灯上五彩的光晕,激动的老泪纵横,苍天有眼啊,终于有儿子的消息了。 第12章 孝字当头 李皇后拉着皇帝的衣袖哭道:“你说咱儿子到底在哪啊?天下这么大到哪找啊?” 帝后二人从小一起长大,私下里从来都如平常夫妻一般相处。 皇帝安抚的拍着媳妇的后背说道:“只要咱儿子平安无事,总能找着的,不过这件事不能张扬,万一让那些人知道了,先一步找到咱儿子就危险了。” 皇后点点头,这事儿确实不能急躁。 成王、汝王、襄王皆有意让世子进宫继承大统,彼此之间斗得乌眼鸡似的。 要是知道他们亲生的儿子还在世,指不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此事一定不能走漏风声。 皇帝沉吟着说道:“那个八宝琉璃袋从前咱俩在东宫时也曾经用过的,虽然传给了下任储君,咱俩用不了了,但应该也能探查一二,里头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皇后大喜,她怎么没想到这一茬呢? 夫妻俩合上双眼,试探着往布口袋里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偌大的布口袋里,只有一些糙米和几件破布做的衣服,空间的一角放着几两碎银子,简直少的可怜。 皇后不由得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她可怜的儿子啊,只有一点糙米吃,做娘的心都要碎了。 皇帝也红了眼眶,他是万民之主,可自己唯一的儿子只有那么一点点的碎银子,还只能吃糙米,老父的心也碎了。 至于那一点所谓的精米,已经被二人自动忽略了,在皇帝皇后眼里,那些精米跟糙米也没啥区别。 夫妻俩忍不住又抱头痛哭,太让人伤心了。 赵安可一点也体会不到亲爹娘伤心的心情,他对这顿晚饭可是太满意了。 媳妇做的饭就是香,赵安吃的头都不抬。 直到门外传来一声大嗓门的吼声,赵安才恋恋不舍的抬起了头。 赵婆子一脚踢开了房门,看着赵安捧着一盆山药炖老虎肉吃的正香,她气的眼珠子都红了。 “你个挨雷劈的夯货,有了肉,只知道自己往嘴里塞,一点都不知道惦记着老子娘,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她说着便上前去抓赵安手里的木盆。 赵安抿着嘴角有些犹豫,林柔眼疾手快一筷子抽到了赵婆子的那只手上。 抽得她“嗷”的声,将手缩了回去。 林柔一眼都不看她,只是盯着赵安。 赵家的其他人她不在乎,她就想看看赵安的态度。 赵安一言不发,只是上前一步将林柔护在身后。 赵老婆子勃然大怒,“你竟然敢忤逆不孝!明个老娘就到衙门去告你,让你打板子滚钉板,折腾死你个夯货!!” 现如今忤逆不孝可是大罪,由父母状告子女,一告一个准儿。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做父母的就没有不对的,这句话可不是说一说而已,一旦上了公堂,做子女的不死也得脱层皮。 赵婆子敢如此嚣张,这就是她的底气。 赵安抿唇不语,他虽然没有读过书,孝顺父母的道理他是懂的,可是这许多年来,他也看明白了,他的父母跟别人不太一样。 他从前也听过一些风言风语,心中也有一些猜测,只不过“孝”字一座大山压下来让他无从反抗。 赵婆子见压制住了赵安,索性将话说明白了,“你现就把这小娘给我拉到牙行去卖了,将银子拿回来给我。小宝过几年就要去读书了,正好给他上私塾用。” 赵安紧咬着牙关,咬的牙齿咯咯作响,双手紧紧的捏在一起,身体都有些颤抖。 林柔垂眸不语,她自有脱身之计,现在就是想看看,这男人会不会听话的卖了她。 赵老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都说红颜祸水,这小娘子不是个好的,你就听你娘的话,把她卖了吧,到时候托张媒婆给你正经的说门亲事。” 这件事本来赵老头不愿意管,这傻小子自己弄个媳妇,倒省的家里花钱张罗了。 可这几天他冷眼看下来,老大自从娶了这个媳妇,变化不小,再这么下去,这个傻小子他就白养这么多年了,还是赶紧把这小娘子弄走的好。 赵兴旺从赵老头后背探出头来,语气中带着幸灾乐祸,“大哥,你还是听爹娘的话吧,咱爹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听爹的话,没错。” 赵兴财看了二哥一眼,知道他没安好良心。 赵婆子见赵安还是不说话,她怒气冲冲的说道:“老大,你给个痛快话吧,是你去衙门里滚钉板,还是卖了这小娘子,你给老娘个准话。” 赵安紧紧的攥着拳头,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我去滚钉板!” 赵老头紧紧的皱着眉头,“老大,你可想好了?这可不是滚钉板那么简单。” 一旦被父母定下了忤逆罪,那是要被除族的,说句难听的话,那真的是天下之大,再无容身之地了。 这时代将孝字看得很重,一旦背上了忤逆不孝的罪过,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唾弃的,根本没有辩驳的余地。 赵安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半晌,才冷声说:“我去衙门滚钉板。” 见他仍然执迷不悟,赵老头气的手直抖,“你也不必去衙门滚钉板了,我这就去找你二大伯,用族规处置你,再卖了这小娘子。” 赵安大吼一声,将林柔护在了身后,他小声的说:“一会我背着你,咱俩往山上跑,他们不敢追的。” 林柔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后背,上前一步说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后头还有一句呢,世间最难得者兄弟。赵安是长兄,咱们还没分家呢,他是这个家的长子,父母年纪大了,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赵安就得承担起责任来。” 赵老头一头雾水,不明白林柔想说什么。 林柔回头对赵安说:“我去采草药的时候,见二弟纠缠着村东头的王寡妇,如此行为不端,你身为兄长,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兄弟犯错误?还不上去教训教训他?” 赵安的眼眸一瞬间大放光芒,明亮的摄人,他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赵兴旺的衣领子,抡起蒲扇般的大手一巴掌就扇了下去。 第13章 上族谱 赵安常年在深山野林里跟野兽搏斗,他那手掌的力道不是旁人能比的。 一巴掌扇下去,顿时就打掉了赵兴旺的两颗门牙,鲜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赵婆子发出了一声尖叫,奔着两个人就扑了过来,赵安将赵兴旺随手一丢,冷着脸立在一旁。 目光不经意的扫了一眼赵兴财,赵兴财立刻打了一个哆嗦,他磕磕巴巴的说:“大,大哥,我没惹祸。” 赵安眯缝着眼睛,说道:“那得让我想一想!” 刚刚林柔的一番话,让赵安如同醍醐灌顶,头脑瞬间清明起来。 赵兴财抖得更厉害了,这回他听明白了,他惹没惹祸,自己说了不算,得他大哥说了算。 赵婆子一边擦着赵兴旺嘴角的鲜血,一边声音尖利的喊道:“我要去告你,我要去告你忤逆不孝。” 她不能看着儿子白挨打,这个账必须要讨回来。 赵安一句话都不说,伸手像抓小鸡仔似的把赵兴财抓在手里,这一次,他一伸手就掐住了赵兴财的脖子。 赵兴财拼命的挣扎着,可是他的那点小劲儿哪里能挣脱赵安的手掌? 赵老头吓得差点没晕死过去,拼命的摆着手,“老大,老大,你快把人放下,咱们有话好说。” 赵安加重了手指的力道,赵兴财像一条脱了水的鱼,双眼翻白,拼命的扑腾着。 赵婆子吓的涕泗横流,福至心灵的喊道:“不逼你卖媳妇了,你愿意留着就留着吧,俺们不管了。” 赵老头闻言回过味儿来,也跟着大声喊:“不卖了,不卖了,你愿意留着就留着吧,快把你弟弟放下来。” 赵安松了手掌,像扔垃圾似的,把赵兴财扔到了地上。 赵老头和赵婆子一人一个把儿子抱在怀里,看着赵兴财脖子上青紫的痕迹,吓得浑身直抖。 赵婆子紧紧的抱着儿子,恶狠狠的说:“我这就去衙门告你。” 她已经想好了,回去就把儿子送到族里去藏起来,她就不信了,赵安再厉害还能反天了,他敢把全村的人都杀了吗? 林柔微笑:“俗话说鱼死网破。您要真打算这么干,我们就奉陪到底。反正身后就是大山,衙差根本找不到我们,不过您儿子能不能躲一辈子?那就不好说了。” 这意思是说,这老婆子要是敢去告状,他们两口子就跑到山里去,回头再来报复。 赵老头站起身,跺着脚说:“不至于,不至于。有啥深仇大恨嘞?得了,你们的事俺们也不管了,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他如今也看出来了,赵安这小子八成已经猜到了当年的事,这下手是一点儿都没留情。 为了两个儿子的小命,还是少惹这个煞星为妙。 赵老头和赵婆子一人扶着一个儿子回家了。 林柔看着立在门口高大的身影,眼中露出一丝满意,看来这日子还能过下去。 不是她非要逼赵安表态,而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孤身一人,不敢将后背交给靠不住的盟友。 赵安回头定定的看着林柔,半晌,摸着大脑袋笑了。 “媳妇,我不会跟你分开的,你去哪我就去哪。” 爹娘不是亲的,兄弟自然也不是亲的,可媳妇是亲的,是他自己娶回来的亲人。 不过,“趁着天还没黑,咱俩去上族谱吧。” 上了族谱,这就是自己媳妇了,谁也不能强逼自己把媳妇卖了。 眼瞅着日头已经偏西,赵安嫌媳妇走的太慢,他背起媳妇就往老族长家跑。 庄户人家上门也有讲究的,不能在傍晚的时间登门。 家家户户为了省灯油,都会在这个时辰吃饭,粮食是金贵的玩意儿,饭口上登门,人家嘴里不说什么,心里是要抱怨你不讲究的。 赵安跑得飞快,他得趁着人家吃晚饭之前上门。 两口子到老族长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厨房里已经升起了袅袅的炊烟,这是已经开始做饭了。 老族长正在院子里修农具,过两天就要抢收,这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 看天吃饭的农户,最怕老天爷心情不好,突然翻脸,不但一年的汗珠子白砸了,一家人都得饿肚子。 农具什么的先修好,省的到时候耽误工夫。 赵安站在篱笆墙外,冲着院子里喊了一声:“二大伯?” 族里拐弯抹角的都是亲戚,大家都管老族长叫二大伯,管他媳妇就叫二伯娘。 老族长抬起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眯起浑浊的眼睛仔细的看了一眼,“哦,是山子家的大小子?进来吧。” 赵安早放下了媳妇,林柔跟在赵安身后,低眉敛目的走了进去。 老族长放下手中的锄头,问了一句:“啥事啊?” 能在这个时候来找他,必定是有事的。 赵安的脸又红了,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掌,摸了摸自己的头,乐呵呵的说:“大伯,我娶媳妇儿了,来找您上族谱的。” “唔”,这事他早就听说了,村子里都传遍了。 山子家的那个傻大个娶回来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嫩的跟根水葱似的,让村里的闲汉看着眼睛都直了。 要不是这些人惧怕赵安,早就围上他们家门了。 “你爹娘同意吗?” “同意啊。” 老族长点点头,也是,这都好几天了,要是不同意早就闹起来了。 “成,你媳妇是哪人呢?”这个得写到族谱上。 “是山那头村子里的,姓林。” “哦,山那头的?哪家的?” 这个赵安知道,他背林柔回去的时候打听过了。 “林富贵。” “中,俺这就去拿族谱。” 既然有名有姓,那就好办。 老族长招呼赵安进屋拿了族谱,翻到了赵安的那一页,用指甲盖划了一下。 拿起金贵的装墨水的小瓶子,在旁边的白瓷碟里,小心的倒了一点点。 家里买不起砚台,只有一点点最劣质的墨汁,平常都裹得严严实实的,轻易不肯拿出来。 用一只快秃了毛的毛笔小心的写下一行字,放下毛笔,将字迹小心的吹干。 “成了,回去好好过日子。” 赵安咧着嘴笑了,上了族谱,这就是自己媳妇了,跑不掉了。 门外,林柔站在院子里,她能猜到这里的规矩,女子不能进书房,只能在这里等。 她打量着这个农家小院,比别人家的院子稍微大一点,但也可以看出来,这个家庭也不是很富裕。 第14章 手艺 三间整整齐齐的土坯房,房顶都是用茅草扇的,两侧各有一个小屋,粗略的看起来,其中的一个应该是仓房,另一个有香气飘出来,便是厨房了。 林柔正打量着,便见赵安已经跟着老族长出来了,想来是已经上过了族谱。 从此以后,她就是赵安的媳妇儿,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一生的荣辱都系在这男人身上。 林柔抿唇,其实她不是很习惯这种依附于人的生活。 赵安倒是很高兴,眼睛里都是星光,虽然他不认识字,看着他的名字底下多了一行字,那就表示他不是一个人了,高兴。 老族长挥了挥手,意思他们小两口可以走了。 天要黑了,路上不安全。 他们村子里靠近大山,蛇虫鼠蚁多,早点打发小两口回家安全。 “大小子去赶集的时候花几个铜板买点驱虫粉回来。” “要那个干啥呀?大虫我都不怕,还能怕长虫?”长虫就是蛇,那玩意儿还能卖钱呢。 老族长没好气的白了这傻小子一眼,还没等他说话,就听见他家老婆子笑着说:“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媳妇放在家里,你不害怕她还不害怕呀?” 赵安恍然大悟,摸着自己的大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二伯娘说的对,他现在是有媳妇的人了。 林柔的目光一闪,她声音温柔的小声地说道:“没事儿,我自己就会配药,我上山去采几味中药,自己弄一下就行了,不用花铜板。” 老族长一双浑浊的双眼瞪得老大,这小媳妇儿还会干这个? 他双眼微眯的看着林柔,“赵安媳妇儿,你会给人看病配药?” 林柔羞涩的摇摇头,老族长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只听林柔说:“我不敢说会给人看病,但治个头疼脑热的,腰酸腿疼小毛病啥的,我也能搭把手。” 二伯娘已经惊呆了,这傻小子从哪找来的媳妇?还懂医术? 要知道学医得先会认字,医书可不是好读的,那也得下苦功夫,大夫首先就是读书人。 村子里连认字的人都没几个,更别说读书人了,这么个小娘子,还能读书认字呢? 老族长不住的往林柔的脸上看,似乎在衡量着她的深浅。 林柔不骄不躁的立在院子里,任凭他打量,神色坦然。 老族长越看越惊讶,他疑惑的问:“你家里的兄弟都识字吗?” 要是男娃子都没读书,这女娃子怎么会去学堂呢? “我家里就我一个人识字。”林柔的眼圈有些红,“我从小在举人老爷家里帮工,老爷教小少爷的时候,我会跟着学一点儿,后来慢慢的就会读书了,举人老爷家里有不少的医书,我没事的时候都读过。” “哦!”这就难怪了,举人老爷啊,那可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就算是家里的下人都是能沾些福气的。 老族长连声的说:“好,好,好,赵安媳妇儿,以后咱村里有啥事,还得麻烦你搭把手,你有啥事就吱声,咱庄户人家别的没有,还有一把子力气的。” 林柔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行,只要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帮。” 她要的就是这个,虽然暂时镇住了赵婆子,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她想在这个村子里立足,就要有足够的利益,让这些人向着她。 赵安两口子走后,二伯娘犹豫的问:“这小娘子年纪轻轻的,能行吗?” 老族长一挑眉,说道:“咱们村里离县里那么远,医馆里轻易也去不起,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在家捱着,她要是会医术岂不是更好?要是不成,原来啥样,以后还啥样。” 赵安背着媳妇回到家,小两口点上了煤油灯,林柔指挥着赵安处理皮子。 本来她还担心赵安下手没轻没重的,没想到这人粗中有细,活干的十分细致。 林柔看着煤油灯下男人的侧颜,半明半暗的烛火将他的脸更映得轮廓分明。 随着手臂的动作,身上的肌肉像小山似的移动,目光坚定,嘴角带着一丝冷意,偶尔转头看林柔一眼,如春风拂过大地,立刻眉开眼笑。 林柔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对赵安的印象,心里渐渐起了异样,这人绝对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 幸亏他不读书,见识也少,如若不然自己还真未必应付得来。 赵安的毅力也出乎她的预料,有好几次,林柔都发现他偷偷的出去冲冷水澡,冲完澡,半夜乘着月色去打井水,天亮时若无其事。 这样的毅力可不是每个年轻人都有的,炕上睡着白嫩香软的媳妇,又是名正言顺的自己的女人。 却忍着浑身的躁动,按兵不动,这人…… 赵安认真的将皮毛上的油渍一一刮去,把兽皮轻柔的拿起来,放进林柔事先调配好的溶液里浸泡。 回头乐呵呵的对媳妇说:“我弄好了。” “把手洗一洗,咱俩睡觉了,明天拿出来再刮一遍油脂,晾干就行了。” 虎皮不用脱毛,处理起来相对简单。 正好被褥也该取回来了,明天上午把皮毛晾干,趁着晌午头去一趟县里,卖了虎皮,把被褥和衣服取回来。 第二天,林柔醒的时候闻到了一股米香味,收拾着起来,就看见赵安蹲在灶房里盯着锅在煮饭。 林柔洗手过来,见难得还有半盆菜,这是昨天被赵老婆子打断了,赵安没来得及吃完剩下的。 将菜倒到瓦罐里,放到旁边的小灶上热着。 林柔伸手洗菜,打算拌个野菜吃。 “东西都弄完了?” 她刚才已经看见了,虎皮已经搭在了竹竿上。 “弄好了,一会儿媳妇你再瞅瞅。” “行。” 把昨天摘的野菜洗好,拌一下。 林柔将手擦干净出去看硝好的虎皮。 看起来不错,赵安处理的很细致,一点儿都没伤到皮子的毛板。 赵安眼含期待的看着媳妇,这可是能养活人的手艺,要是真成了,以后家里就不缺钱花了。 他一年间在山上打的猎物不少,最值钱的不是肉,而是这些皮子,但是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没手艺干着急。 如今学会了这个,他可以养活媳妇,不让媳妇挨饿。 第15章 涨价 早上两口子收拾着出发去县城的时候,发现沿途多了不少的难民。 他们上一次来县城的时候,也只是城里有一些,路上并没有看到,如今显而易见的,难民又增加了。 看着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的灾民,林柔的心情很沉重,长在衣食无忧的红旗下,她从来没见过这般情形。 难民看着路上的行人目露凶光,眼神十分不善,在如此情形下,众人大都结伴而行,不敢落单。 只有赵安和林柔两个人看着势单力孤,虽然赵安人高马大,但毕竟身后跟着一个娇弱的小娘子,真正动起手来,他们仗着人多,也未必没有胜算。 赵安自己是丝毫不惧怕这些人的,一个个瘦的跟小鸡仔似的,他一手一个都能丢出老远。 不过现在他是有家室的人了,动起手来,怕吓着媳妇。 赵安伸手扯下了肩膀上的包袱皮,轻轻的一抖,一张完整的虎皮露了出来。 他将虎皮搭在肩头上,弯腰将媳妇抱在怀里,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刚刚还蠢蠢欲动的灾民,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缩了回去。 林柔有些好笑,他们两口子也算得上是狐假虎威了。 一路顺利的来到县城,街上的难民更多了,拖儿带女哭天抢地的,让人心有不忍。 林柔撇过了头,不忍心再看。 二人先去布庄取衣服被褥,那女掌柜还记着这两个大主顾。 一见他们夫妻进来,连忙让到桌旁,喊小伙计上茶。 赵安确实有点渴了,抓起茶杯一饮而尽,他抿了抿嘴角,有点不满意。 这弄的是什么玩意?又苦又涩的,还没他们村里的井水好喝呢。 林柔端起盖碗抿了一口,应该是茶叶沫子,入口有些涩,不怎么受用。 那女掌柜正用震惊的眼神看着赵安肩头上的虎皮,这么完整的虎皮可不多见,要是拿到府城交给东家…… “这位小娘子,我能看看你家男掌柜肩上的虎皮吗?” 林柔心中一动,她不动声色的说道:“看看又有何妨?您请吧。” 她说着示意赵安将虎皮搭在桌子上。 赵安听话的将虎皮放下,瞄了媳妇儿一眼,没有说话。 那女掌柜摸着虎皮上光滑如锦缎的毛发,又上下翻动着不停的查看。 这皮子熟的真好,光滑柔软,皮毛上的光泽一点都没有损失,让人爱不释手。 “这张虎皮卖吗?” 赵安刚想说“卖”,就听林柔说道:“不卖,马上就入冬季了,不怕您笑话,家里的房子不太保暖,全指望着这张虎皮做个褥子,好越冬呢。” 那女掌柜连忙说道:“哎呦,这位小娘子,房子不保暖就应该修房子,这张虎皮你要是肯出手,我出一百两银子,有多少房子修不来?” “房子好修,这样的好皮毛可不常见,一百两银子您可拿不走。” 女掌柜眼前一亮,也就是说,这件事有门? “小娘子开个价吧。”只要有价钱一切好说。 “八十两。” 女掌柜闻言一喜,就听林柔加了两个字“黄金”。 那女掌柜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位小娘子不是开玩笑吧?” “您心里有数。” 女掌柜神色阴晴不定,这个价格她虽然也有些赚头,却是不多。 不过,京城的铺子里传来消息,成王的生辰快到了,他们掌柜的跟成王府有些渊源,自然要巴结的。 天下人皆知当今圣上没有子嗣,成王是先皇第四子,与当今圣上是兄弟,论起亲疏远近可比襄王汝王要亲厚。 是以朝堂上早有传闻,成王世子是未来的皇太子,事实上他也确实很得当今圣上的宠爱。 他们东家如今正犯愁呢,没有可以进上的东西,可巧儿今天就得了,这一张虎皮寓意好,正好献给贵人。 “成,就当我同二位结个善缘,这东西我留下了。” 赵安扛着小山似的大包袱走出布庄的时候还在发傻。 他卖一头老虎只卖二十两银子,媳妇一转手就赚了八百两,赵安脚下像踩着棉花似的,整个人都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走到县城边上的小树林里,看看四周没人,林柔将东西收进布口袋,拉着赵安又返回了县城。 林柔远远的就看见上次买米的那家米铺门口围着更多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得水泄不通。 她和赵安对视了一眼,挤进人群里,听见众人的议论纷纷。 “这也忒黑心了,哪有粮食这么涨价的?” “就是,新米马上就下来了,买那么多也没什么用。” “反正我是不买,家中还有一些余粮,对付一些时日,直接去乡下买粮食,要比这里划算的多。” “就是,就是。我听说钦差大人已经来了,不会缺粮的。” 店铺里的小伙计听着众人的议论,嘴角带着一丝冷笑,“烦请诸位不要耽误我们做生意,不买米的,就请回吧。” 有几个人当即一甩袖子走了,还有的人有些踌躇,颇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 赵安皱着眉头,悄悄的对林柔说道:“那位兄弟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咱们村里的田也该收割了,到时候直接在村子里买,应该更实惠些。” 林柔摇了摇头,这些流民让她的心里不踏实。 粮食才是命根子,她手里的这些金子留着才没有什么用。 一旦闹了饥荒,粮食能饱腹,金子顶什么用?吞金自杀吗? “粮食握在手里,心里才踏实。况且我们现在不缺银子用,买成粮也安心。” 赵安想了想,既然媳妇不放心,买就买,虽然贵些,粮食却是实在的,大不了他再去打一条大虫,银子就有了。 林柔这一次买的都是精米,豆子也买了五六样。 又去旁边的面铺买了白面和荞麦面,还在卖油郎那里买了二十斤油。 约好了送货地点,两口子先去那里等,将所有东西都装进布袋里,林柔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这些都是活命的本钱,越多心里越踏实。 赵安花银子的时候心疼,看着白花花的米面又咧嘴笑了,这回真正的不怕饿肚子了。 第16章 商议 回程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远处的森林在夜色中黑压压的,还有猛兽的嘶吼声不停的传来,让人心悸。 赵安背着媳妇一路飞跑进家门,将媳妇放到炕上,转身点亮了煤油灯。 家里的灯油不多了,这一回也没来得及买,只能下次去县城再买。 赵安抱回来稻草点燃了大灶,林柔将刚刚从县城买回来的肉包子放进锅里热下。 赵安看见媳妇拿出半袋米放进灶房里,连忙伸手捧了两捧,放进木盆里洗了,丢到锅里煮。 家里有了粮食,赵安这一回不肯再委屈自己的肚子了,饿肚子的滋味实在不好受,火烧火燎的,难捱得紧。 林柔没理他,吃饱肚子还是应该的,家里也不缺粮食。 “明个找几个人,得把房顶扇一下。” 赵安不在意的说:“急啥,这才八月呢,过些天就是农忙,农里人都不得闲儿,忙过这个月也好找人。” “我瞅这天不准成,闷热的喘不上来气儿,怕是要有大雨,房顶不修好,外头下大雨,里头下小雨可不成。” 赵安起身跑到外头,站在院子里不停的往天上瞅,过了良久才神情凝重的进来。 “明个我去找成子叔,他做茅草扇是一把好手,三两天就能完工。” 赵安常年在山上跑,对天气的嗅觉比一般人灵敏,之前只不过是没往这方面想,如今媳妇一说,他出去看了一圈,确实情形不妙。 赵安有些忧心忡忡,马上就要下田收粮了,这时节老天爷闹脾气可不是好事,弄不好田里要绝产的。 想起今天在县里买粮的情形,赵安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林柔可管不了那么多,两口子吃完饭,她上炕将新席子上的灰打扫干净,从布口袋里拿出今天新做好的被褥。 蓬松柔软,看着就让人喜欢。 林柔眉开眼笑,自从来到这里,她就没睡过被褥,如今终于能好好的睡上一觉了。 赵安收拾完上炕的时候跟做梦似的,记忆里,他从来没睡过这么柔软的地方,盖在身上的棉被暖的让他浑身冒汗。 偷偷的掀开一个被角,不经意的将媳妇的被角也掀开了一点,露出林柔后背优美的曲线。 赵安咽了一口口水,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有些东西还没置办呢,怎么也得买一对红蜡烛贴上一个红喜字,再放上一串鞭炮才行。 赵安浑身冒着热汗,将被汗浸透了的手掌在身上抹了两下,又咽了口口水,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盯着媳妇儿均匀的呼吸,伸出手掌偷偷的在媳妇白嫩的肩头上摸了一把。 顿时,赵安的身上又出了一层汗…… 他突然跳起来,爬下炕就往外跑。 在他身后,林柔缓缓的转过身来,蹑手蹑脚的下了地,隔着窗户往外头望了一眼。 只见赵安扛着青石板又在院子里跑圈儿,林柔笑了,这人…… 赵安早上吃过早饭就打算去村子里找成子叔。 找了一圈儿,也没见着人。 走到老族长家门口的时候,看见成子叔正跟其他几个人一起蹲在老族长家门口说话。 赵安走近就听见老族长说:“老天爷要闹脾气喽,这田不行就早点收吧。” 根子不乐意的说道:“你老人家说的倒容易,早收个七八天得损失上百斤粮食嘞。” 有几个人也点头附和。 成子叔说道:“再等两天也中!” 老族长无奈的说道:“贪多嚼不烂。粮食收到屋子里才是咱的,放在田里,只能看老天爷给不给?他老人家要是不高兴,一家大小都得饿肚子嘞。” 众人还是摇着头,上百斤的粮食,都够交税的了。 赵安看老族长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显然他没有说服众人,有些忧心忡忡。 赵安的眼睛闪了闪,上前说道:“成子叔我到处找你,原来你老人家在这里。” 赵成抬头见是他,吸了两口烟说道:“啥事儿?” “我瞅着天头不准成,想请成子叔帮我扇一扇房顶。” 赵成一口答应下来,“中!” 闲着也是闲着,趁着这两天还没收地,赚几个铜板也是好的。 老族长听赵安说天气不准成,他的心里咯噔一下,忙问:“大小子,你也觉得老天爷这脾气不准成?” 赵安憨厚的笑了,“我就是随口说说。” 老族长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叹口气,“俺家先开镰,把庄稼先收回来,放老天爷兜里,不如揣自己兜里省心。” 他没说出口的是,万一过两天变天了,他家的地收完了,可以打发他那几个小子帮帮村里人。 有人小声嘀咕着:“上百斤的粮食嘞。” 赵安憨厚的摸着自己的大脑袋,乐呵呵的说:“我去县城的时候发现粮食都涨价了,还涨的不少嘞,听说过两天还要涨,要是这时候把粮食收回来,一准能卖个好价钱,等过几天就不好说了,粮食一多,肯定就不值那老多银子了。”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都合计开了,要是这么说,这两天开镰也行,虽然损失了百来斤的粮,价钱高啊,也能补回来。 老族长意味深长的看了赵安一眼,这孩子心思倒是纯正,不是个藏奸的。 赵安回家的时候跟媳妇说起了这件事。 见林柔不解的望着他,赵安笑了。 “要是咱村子里的人没有粮食,大伙都成了流民,只有咱俩能吃饱饭,咱俩不是流民都得去做流民了。” 林柔愣住了。 她深深的看着赵安…… 成子叔来的很快,当天下午就上门了,谈好了价钱,约定两日后便来扇房盖。 “俺带着俺家你两个兄弟,再叫上几个人,帮你把房子弄好,回头好把田割了,俺?午回家想了半晌,觉得你二大伯说的对,粮食还是揣进兜里才放心。” 赵安爽快的说道:“等后天扇完了房子,我帮叔去割田。” 成子叔笑了,“那敢情好,你小子一个人顶两三个壮汉,工钱少不了你的。” 赵安一挥手,“有饱饭吃就行。” 第17章 朱果 皇城里,天下最尊贵的一对夫妻,看着林柔布口袋里的几锭金子,欢喜的热泪盈眶。 皇帝陛下一遍一遍的数着布口袋里的金子,高兴的对皇后说道:“一共是七锭金子,我数了好几遍,不会错的。” 有金子有粮食,这日子就能过,就是太少了,不够干什么的。 皇后乐呵呵的用帕子掩着嘴笑道:“八锭,放的时候我看见了,剩下的那一锭金子换成粮食了,还有几床厚厚的棉被呢。” 说着,她又有些心酸,那种粗布的棉被盖在身上一点都不舒服,儿子却当个宝贝似的放进八宝乾坤袋里,这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皇帝陛下也不住的叹息,他当年虽然顺利夺嫡成功,力压一众兄弟,登上皇帝宝座。 却也遭了别人的暗算,子嗣上十分艰难,只有遭算计之前,李皇后孕有一子,名为赵乾。 可赵乾也在他们从藩地回京的时候,遇到劫杀失踪了。 尽管如此,对这个唯一的儿子皇帝还是时常惦念的,登基后立即册封嫡长子赵乾为皇太子。 希望这湟湟天威能给儿子带来一线生机。 如今的皇帝陛下看着布口袋十分感慨。 大齐朝开国已有上百年,八宝乾坤袋经过几位储君之手,他儿子大约是唯一一个往八宝乾坤袋里放糙米粗布的皇太子。 不管皇帝亲爹怎么想,赵安对这些糙米粗布还挺满意的。 看着这么多的金子银子,糙米粗布,他心里踏实。 成子叔回家做茅草扇去了,约好两日后来扇房子。 小俩口打算明日去山上挖山药,后天去县城买绳子,再去一趟杂货铺。 用茅草扇房子得用绳子固定,倘若固定不好,遇到刮风的天气便会将房盖掀开。 这绳子也分好多种,粗的、细的、草编的、牛皮的。 当然,若论起结实耐用,还是得牛皮绳子,只是价钱上要贵一些。 小两口不差钱,商量着用牛皮的绳子固定,冬日里刮再大的风也不怕。 却说隔壁的孙氏见成子叔去了赵安那里,忙回家告诉婆婆。 赵老婆子唾了一口,“有钱烧的慌,天杀的夯货,老娘懒得理他,你少往那边凑,当心老娘大耳刮子扇你。” 孙氏满心以为她这也算是立功,结果,马屁拍到马脚上了,平白无故的挨了一顿骂,只得自叹命苦。 又暗自纳罕,闻着那院的香味儿,她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她明里暗里的都窜掇婆婆好几次了,以婆婆以往的脾气早就过去了,结果,只在家里骂街,一根毛都没拿回来。 这也不是她婆婆的脾气啊? 孙氏哪里知道,赵婆子是真被赵安和林柔给吓怕了。 这两口子都不是个好东西。 她一想起小儿子脖子上掐出的青紫的痕迹,就忍不住从心里发抖,这个煞星她可惹不起。 要是真伤了她的两个宝贝儿子,赵婆子都没地哭去。 所以她很能按耐住性子,不去找赵安和林柔的麻烦。 赵安背着媳妇没有先去挖山药的东山坡,而是顺着后山的峭壁,绕到了山崖那头。 赵安在前头开路,林柔在后头跟着。 走不多远,就看见一株参天古树,树上结着密密麻麻的红红的果子,看着十分喜人。 “这是什么?” 这种果子林柔从来没见过,有点像山楂,仔细一看又不是。 赵安攀住一个树枝,纵身一跃,跳上树梢,摘了一兜果子,用衣服襟儿兜了,跳下来,一股脑的都塞给媳妇。 “快点吃,这可是好东西。等过一阵子,果子刚一落地,附近的野兽便都会聚集到这里,将这些果子一扫而空,到时候什么都剩不下。” “他们怎么知道果子落了?” “这果子与众不同,落地的时候会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味,特别诱人。” 林柔将果子拿在手里细看,果皮很薄,颜色鲜艳,像个小灯笼似的,通红通红的。 “媳妇,你吃吧。我年年都来吃,这东西可好了。” 赵安觉得,他力气之所以这么大,跟这果子脱不开关系。 他小的时候虽然力气比别人大一些,但也只是有些力量而已。 自从他吃了这些果子,觉得身上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力气一天比一天大。 只是可惜,这果子未成熟的时候不能吃,而成熟期只有短短的几天,脱落之后就会被一抢而空。 他也尝试着拿到家里去,可每一次还没拿到山下,果子就烂掉了。 只得每年在果子成熟期上山吃个够,虽然只能吃三五天,也是受用无穷。 林柔小小的咬了一口,顿觉一阵清凉滑过咽喉,一瞬间四肢百骸仿佛都有一丝微弱的凉意流过,但不过片刻功夫就消失了。 俗话说积少成多,小两口坐在树下吃果子。 赵安吃果子像吃糖豆似的,一把一把的往嘴里丢,他的眼睛微眯着,感觉体内一阵清凉过后,有说不出的畅快。 林柔吃完果子,绕着树走了一圈,感觉腿上有劲了,这种感觉非常明显。 她也有些激动,难道她也能变成大力士?无意中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赵安,林柔的脚步一顿,顿时觉得有些一言难尽。 有力量是好事,但一想到自己日后会变成一头母熊,林柔整个人打了个哆嗦,这个,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吃了。 赵安又摘了一把果子递给媳妇儿,“再吃点儿,这玩意儿也就能吃三天,再多就没了。” 林柔咽了一口口水,用手在赵安身上比了一下,她担心的说:“我不会也长成你这样吧?” 赵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形轮廓,彻底的傻眼了…… 他想象了一下,也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缓缓的伸出手,将林柔手里的果子拿了回来,要不还是他自己吃吧? 林柔看着这株参天大树,摸着自己的下巴琢磨着,既然这果子有如此的功效,只能吃三天还是可惜了。 她让赵安又摘了些果子,直接放进布口袋里,想试试看能不能带下山去。 如若不能,就得赶紧再想法子。 第18章 炖兔肉 两口子赶到上次挖山药的地方,赵安立刻开工了。 朱果是没有白吃,赵安挖山药的动作明显比上次快了不少。 林柔在旁边溜达着,想看看还能不能再找一株人参。 遗憾的是,只找到两颗小人参苗,不值什么钱,挖出来有点可惜了。 赵安的成果很显着,不一会儿的功夫,他身边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林柔走上前去,一挥手都收进了布口袋。 赵安用衣服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消失的一座小山,他至今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这也太神奇了,媳妇说这东西是神仙给的,那神仙到底在哪呢? 虽然不知道神仙在哪里,他自己的肚皮也很重要。 赵安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吃饱饭。 赵安再接再厉的挖山药,林柔跑到旁边去捡了一些野果子。 那个不是朱果,就是上回赵安给她摘的那个,也挺好吃的。 林柔正在摘果子,突然旁边一个什么东西跳出来一闪,吓得她大叫声。 下一秒,赵安就出现在她身边,一颗石头子急速的弹了出去,那东西顿时被砸倒在地上。 还没等它缓过来,就被赵安拎着耳朵拽了起来,原来是一只野兔。 赵安乐了,“媳妇,咱们今天晚上就吃山药炖兔子吧。” 林柔摸着自己的小下巴,这还真是靠山吃山。 赵安没有把兔子收进布口袋,而是用手拎着,跟着林柔下山了。 回到家将一堆山药都放进西屋,两口子合作洗手做饭。 “得赶紧打一张桌子回来,不能总在炕沿边吃饭。” 赵安利落的将兔子剁成小块儿,随口说:“一会儿兔肉下锅,你看着,我去扛一张桌子回来,昨天我就问过了,桌子凳子都有现成的,就是那个木头架子得现做。” “那你快点去吧,我做菜。” 一会儿天黑之前人家都吃饭了,总不好在饭口上人家去扛桌子。 赵安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成,我这就去走一遭。” 赵安走出自家大门,发现隔壁影影绰绰的有人晃悠,他眉头一皱,走回院子伸手将院门从里头划上。 自己纵身翻过篱笆墙,往村东头去了。 他刚刚离开,一道身影就鬼鬼祟祟的来到了院门口,悄悄的伸出手推了一下院门,发现门已经划上了。 抬头看了看篱笆墙,他这个个头想要翻过去有点费劲,悄悄的退了回去。 林柔不知道这些,她正将上次留的一些肥油挖了一块儿出来,下锅炒出香味儿,又将焯过水的兔肉放在锅里翻炒,添上水,和了面贴在锅边上。 密密麻麻的贴了一大圈的锅贴,林柔累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傻大个也太能吃了,这饭做的都累人。 刚直起腰,就听见门外传来了赵安的喊声:“媳妇儿,我回来了。” 林柔伸头往外头一看,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一入秋早晚天气温差大,山里人家更是感觉明显。 林柔擦了擦手,出去给赵安开门,“这门从里头划上的,你从哪出去的?” 赵安扛着桌子嘿嘿笑:“我从墙头出去的,天要黑了,怕有什么阿物儿进来吓着你? ” “就这么一会子功夫,能有什么?” 赵安扛着桌子板凳进去,林柔随手又把门划上了,天要黑了,划上门就不出去了。 赵安将桌椅板凳放进里屋,回身点亮了煤油灯。 林柔进屋将席子打扫干净,赵安把新买来的炕桌安放好。 凳子摆在窗户根底下,暂时用不着。 “我已经跟老张叔说了,让他给打一个木头架子,就按你说的那个样儿,老张叔说能做,明个一早就打发他家小子过来量尺寸。” “你没跟他说早点来吗?”明天两口子要出门去一趟县里,路程远,走晚了来不及。 “我都说了,老张叔说他家大小子明儿个一早就过来。” 林柔拿着煤油灯擎着亮,赵安到灶屋去,将锅贴捡到木盆里,又拿了一个大木盆,盛了满满的一大盆兔肉炖山药。 将饭菜都端进屋里,赵安又拿着煤油灯去了灶屋,将大铁锅刷干净,放上水,一会儿给媳妇洗脸洗脚用。 他从前一个人过的时候,并不讲究这些,现在娶了媳妇,知道媳妇爱干净,他自己也每天洗一遍。 习惯了感觉还不错,热乎乎的洗一遍,睡觉的时候也舒服。 添完水进屋吃饭,往老屋看了一眼。 想起刚刚出门的时候,在门口看到的身影,赵安没有提送菜去老屋,自己进屋跟媳妇吃饭去了。 林柔今天在山上跑了一大圈,也有些饿了,吃了一个锅贴,又吃了一小碗的菜,才撂下筷子。 剩下的两大盆东西都进了赵安的肚子,吃的赵安眉开眼笑。 自从有了媳妇,他顿顿都能吃上饱饭,要不怎么说人人都愿意娶媳妇呢? 吃过饭两口子在那商议明天要买的东西。 不合计不知道,一合计吓一跳。 家里缺的东西竟然这么多,林柔习惯性的想摸出笔来记上,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家里没有那东西。 琢磨着还得加一样,明天买一本《三字经》,再买一点笔墨纸砚。 她自己是练过毛笔字的,虽然写的不怎么好吧,但也将就能看。 家里这条件也不方便请个先生回来单独教赵安读书,这活只能林柔自己干。 好在也没打算让赵安去考状元,只要能写字,能读书会认字就可以。 两口子收拾收拾打算睡觉了,躺在被窝里的时候,林柔忽然想起来放到空间里的朱果,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往布口袋里一看,果子倒是顺利的拿下来了,只是有些蔫,看起来保存的不是很好。 将20几颗果子都拿出来,赵安伸手拿了一个丢进嘴里,皱了皱眉头说:“好像味道差了点。” 林柔边吃着果子,一边想着办法。 要不然明天多弄几个盒子?什么金的玉的,陶瓷的木头的,每样弄几个试试? 或者干脆酿成酒,看看怎么样? 小两口收拾收拾睡了,第二天一大早还有客人要来呢。 第19章 杂货铺 第二天一大早,老张叔家的大小子刚刚来量过了尺寸,小两口就出发去了县城。 远远的又看见米铺门口围了一大群人,这一回比上次还多,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议论声远远的传了过来,众人的神情也都很凝重。 “粝米要六十文?这是抢钱呢?从前精米才八十文。” “前天不是还五十文吗?这怎么又涨了?” “这不是趁火打劫吗?再涨能涨到哪去?我就不信了,还能涨到一吊钱?” “哎,难呐。” 林柔跟赵安对视了一眼,神情都很凝重,心里又暗自庆幸,上次当机立断的把粮食都买全了,现在倒是不必着急。 可是粮食这么涨价下去,弄不好会变成民乱,世道一乱,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两口子对视了一眼,这一次,赵安主动提起,“要不要再买一些粮?” 他现在觉得媳妇说的有道理,留那么多金子没有用,现在恨不得都换成粮食。 还没等林柔说话,店铺里出来两个小伙计,一人拿了一个铜锣,咣当咣当的敲了起来。 人群顿时一阵安静,那小伙计喊道:“我们东家有话说,烦请诸位高邻略静一静。” 小伙计说完就退到一边,林柔上次见过的那个掌柜的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细棉布的袍子,看着丝毫不起眼,走出门来,向着人群团团一揖,高声说道:“诸位父老乡亲,小人的米铺已经开了几十年了,承蒙各位高邻捧场,生意也勉强过得去,足够小人养家糊口,先在这里谢过了。” 他说着又弯下腰去做了一个揖,复又站起身款款说道:“可如今生意难做,我这几日派出去的小伙计,都没有买回来粮食,库房里已经渐渐的空了。如今,只得每日里按量放粮,一人只能买一斗,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还请诸位高邻海涵。” 他这番话一出口,顿时,人群之中传来一阵骚动,有些人的面上已经发白了。 这可不是好兆头,没有粮食是要死人的。 众人刚要找掌柜的分说明白,那掌柜的早已经转身进屋去了,再也不肯露头。 小伙计将写好的牌子扛出来,立在店铺门口,又有几个打手站在店里防止民众闹事。 大家面面相觑,越发在心下不安。 有人说道:“那就一人先买一斗,明日再来买另一斗。” “那还不如找几个人直接去府城呢?” 有人摇头:“不中用的,就是买了粮食,你还能运回来吗?” 官道的两旁都是流民,见了粮食,哪有不哄抢? “要不我们去别家看看?” “早就看过了,都关门了,只有这里还开着。” 众人一筹莫展,皆唉声叹气。 赵安和林柔不缺这一斗粮食,犯不上和众人挤着排队,直接奔着杂货铺去了。 杂货铺里的生意和米铺可是冰火两重天。 米铺的买卖火热,大家都争着抢着去买粮食。 而杂货铺里都称得上门可罗雀了。 如今手里有点闲钱,都去买粮,能对付用的东西就对付着用,杂货铺里一天都进不来一个客人。 见到林柔和赵安走进铺子,掌柜的喜出望外。 “二位客官里头请,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吗?可以给二位削个价。” “削价”就是打折优惠的意思,看来掌柜的是真急了。 “我家里要扇房顶,想买一些绳子用。” 掌柜的连忙说道:“有,有的。”他颠颠的跑到柜台里,弯腰从里头抱出一捆绳子。 “客官,请看,这是上好的麻绳,都是双线的,固定茅草扇是最好的,冬日里的风轻易的刮不断。” “还有再结实一些的吗?” “有啊,不过这价格上……” 赵安一皱眉头:“少啰嗦,拿来瞧瞧。”兜里有钱底气足。 “好嘞!”只要不差钱,一切好说话。 掌柜的又抱出两大捆的绳子,一捆是牛筋做的,另一捆黑乎乎的也是麻绳。 赵安指着牛筋做的跟秦柔商量,“就买这个吧,二大伯家用的就是它。刮多大的风都不怕。” 林柔却看着那捆黑乎乎的麻绳问:“请问掌柜的,这是什么?可是用桐油浸过的绳子吗?” “小娘子好眼力,正是。这种麻绳更结实,船上都用嘞,遇到再大的风浪也不怕。” 赵安的眼睛一亮,“那我们就买它。” 扇房顶自然是越结实越好,一场大风就掀飞了,房顶就白弄了。 看好了绳子,林柔又在杂货铺里转了一圈儿。 “掌柜的,我家里收拾房子,要买一些窗纸,可有什么结实耐用的吗?” 掌柜的也看出来了,这小两口不差钱,热情的抱出了好几卷的窗纸,一一做着介绍。 “这是上好的桑皮纸,做窗纸最是结实耐用的。这是白皮纸,糊窗子也不错。” 他又小心的抱出了最后一卷纸,“这是油浸过的窗纸,透光度好,下雨的时候还不怕打湿,就是价钱上要贵一些。” 林柔上前把油浸纸拿起来一看,透光度确实不错,比其他的几种要好。 “就用这个吧。” 她回头问赵安,赵安没有意见,媳妇喜欢就好。 有陆陆续续的添置了好些日常琐碎之物,掌柜的一高兴,答应用牛车送他们回去。 将东西寄存在杂货铺里,两口子又去别的地方买东西。 在街上逛了一圈,零零碎碎的又买了不少吃的用的,林柔又在首饰铺里买了几个盒子,打算回去装朱果。 这几个盒子加上刚刚在杂货铺里买的咸菜坛子,林柔打算回去都试一下,看看哪一种能用? 在街上从头走到尾,找了半天才在一个拐角上找到了一间书坊。 门面不大,里头一眼就能望到头,东边的货架上摆着笔墨纸砚,西边有几本书放在书架上,看起来种类也不多。 “客官,有什么需要的吗?” “可有蒙学里用的书吗?” “有的,有的,《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小店里都有。” “那就一样,给我来一本。” “好嘞,承惠一两二钱银子。” 赵安瞪着眼睛:“怎得这许多银子?” 第20章 读书难 书坊里的小伙计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赵安,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一个读书人? 他不耐烦的说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笔墨纸砚和书籍历来都是这个价格。” 林柔啧舌,这可确实够贵的,不过贵也得买,再穷不能穷教育。 “这位小哥儿,麻烦您再帮我拿一刀纸,再选些实惠些的笔墨纸砚。” 又不去考科举,用不着太好的东西。 小伙计答应着,痛快的转身去找东西了。 如今这年月生意都不好做,他们书坊里的生意也不好,这两位可是个大主顾,刚刚自己的脾气有些毛躁了,要是让掌柜的知道,可饶不了自己。 小伙计抱着东西回来的时候,态度明显的好转了不少。 “二位客官瞧瞧?” 林柔看了看拿过来的纸,很粗糙,这样的纸笔墨一下去就会糊成一片,怎么写字? 看了看赵安粗糙的手掌,林柔想了半晌,“这些我们要了,麻烦您再给拿一刀好一点的纸,再多拿几支毛笔。” 不管怎么样也得能用啊。 书坊里免费赠了个布包,是用蓝布做的,不算大,一看就是孩子上蒙学用的。 林柔也没解释,将东西都装进布包里,让赵安拎着,两口子出了书坊。 赵安一路上低着头也不说话,林柔把他拉到墙角,“怎么了?” “媳妇儿,要不我先不读书了?” 这也太费银子了,怪道村里一个读书人都没有呢,就是二大伯也不过是略认得几个字。 这才刚开始认字,便花了五六两银子,他打一只大虫去卖,才卖了二十两呢。 要是真有孩子读书,还得给先生束修,日常花费就更高了。 一听是为这件事儿,林柔笑了,“你知道花的银子多就更应该好好读书,东西都买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快走吧。” 赵安抿着唇看了看手里的书,他决定读完这三本书就不读了,刚才那个小伙计说了,再读下去就得用那种厚厚的书,一本书就要一两多银子呢。 他又不考状元,还是算了。 林柔不知道赵安的打算,也没有多问,两口子又去了杂货铺,铺子里的掌柜的连忙叫小伙计把牛车拉出来,将二人买的东西都装好,一路赶着牛车送二人回村里去。 上两回两口子回来的时候,东西都放在布口袋里,这一回,整整拉了半车的东西,一进村子里,就引起了众人的围观。 “诶呦,赵安这小子哪来的这么多银钱?好家伙,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俺看了一下,至少得十几两银子,少了置办不下来。” “那麻绳不值什么钱,俺看那些杂货可不省钱。” “嗨!你们忘了?前两天赵安不是打了个大虫吗?怎么也得值个十几二十两银子?他新娶了小媳妇儿,置办些东西还不是应该的?” 众人纷纷点头,是有这一茬,他们都是亲眼看着赵安扛着老虎走过去的。 这个他们可不羡慕,那可是大虫啊,吃人的猛兽,他们可没那个本事,弄不好是要人命的。 将小两口送到家,东西都卸到院子里,杂货铺里的小伙计赶着牛车又回去了。 隔壁孙氏正扒着墙头跟她婆婆嘀咕。 “娘,您看看?大哥这是有了银子了,置办了这许多东西,也没拿点银钱来孝敬孝敬您。” 赵婆子看着那院的东西,也是满眼冒火,这个该死的夯货,打了大虫去卖,也不知道来孝敬老娘,当初就应该把他掐死。 想起最近家里要收田,再想想赵安上一次凶神恶煞的态度,赵婆子咽下了这口气,打算收完田地再说。 小两口将东西都堆在西屋里,打算等木头架子拿回来再摆上。 晚上没有做饭,用在县城买的现成的吃食对付一口。 赵安一口气吃了十几个包子,还委屈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像还差一点。 林柔都被他气笑了,这真是个无底洞。 不过赵安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再去灶上弄吃的,而是主动的将买的红烛等物摆了出来,又去烧了热水。 自己跑出去从上到下洗了个干净,又端了一盆热水过来,这一次他没有给媳妇洗漱,而是红着脸跑了出去。 林柔也有点不好意思,她洗干净后想了想,钻进了被窝,背对着赵安躺进了被子里。 赵安听着屋里没有了动静,低着头走了进来,将水拿出去倒了。 又将桌子上的红烛点燃,拿起喜字粘到窗户上,看着红红的喜字,他摸着头笑了。 烛光朦朦胧胧,天色已经暗了,跳跃的烛光之下,被子里的女子隐隐约约的露出了白皙的后背。 被子里的身影起伏的让人心醉,赵安浑身蒸腾着热汗,喉咙里发出难耐的嘶吼…… 林柔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像被人拆过了一样,一动就酸疼。 屋里一有动静,赵安就红着脸跑进来,“媳妇儿,饭都做好了,要不你再歇会?” 林柔白了他一眼,歇什么歇?今天家里扇房顶,一会儿人就都上来了,她还躺在被窝里成什么样子? 赵安也想到了这一茬,他嘿嘿的笑着,昨个那滋味太美妙,他没忍住,劳累到了媳妇。 林柔忍着浑身的酸疼,把被子叠起来,整整齐齐的放在炕角。 两口子的饭刚吃到一半,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安小子在家么?俺是你成子叔。” 赵安连忙放下碗筷去开门,打开门就看见成子叔家的几个小子和村里的几个壮汉一起,一人扛着一垛茅草扇等在门口。 将众人让进院里,成子叔也不废话,打发几个小子上房先把旧茅草掀下来,等一会儿换上新的。 林柔抱了一堆稻草进了灶房,将刷好的铁锅点燃,打算烧点热水,一会给众人喝。 中午主人家是不包饭的,家家户户粮食都紧张,这十几个壮小伙子的饭,谁家也供不起。 只需要付工钱就可以了。 人多,干活也快,晌午头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扇新草了。 第21章 神仙 成子叔蹲在地上愁的脸上的皱纹都深了一些。 “我听人家说,县城里来了钦差,是皇帝的亲侄儿,说是前来赈灾的,可是整天躺在衙门里睡觉,连门都不出,眼瞅着街上的流民就越来越多了,看着都愁人。” “成子叔,皇帝咋让他侄儿来?咋不让他儿子来呢?” 成子叔看了赵安一眼,“你小子一天天的就知道往山野里钻,啥事你都不知道。”他压低了声音:“听说皇帝老儿没有儿子,这回来的这个汝王世子就是将来的太子。” 正在搬茅草的大牛闻言回头说道:“那皇帝老儿不就是绝户头了吗?” 他旁边的铁蛋在他的脑袋上扇了一巴掌,“你个二货,瞎咧咧啥呀?让人听到是要杀头的。” 大牛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了。 赵安说:“管他是皇帝的侄儿,是皇帝的儿子,跟咱们都没啥关系。” 皇帝啊,那是多遥远的事。 人多力量大,再加上赵安的房子也不大,到了傍晚的时候房顶就扇完了,成子叔亲自上房用油绳将茅草扇固定住,方才大功告成。 赵安痛快的将工钱交给了成子叔,又多抓了一把铜钱,他憨厚的笑着,“这把铜钱给弟兄们打酒喝。” 众人笑着道了谢,嘻嘻哈哈的走了。 入夜,年轻人血气方刚,又是刚刚尝过了鱼水的滋味,抱着媳妇儿闹了半夜,方才肯睡。 林柔第二天上山的时候都是赵安背着去的。 到了朱果的树下,顿时闻到一股幽香沁人心脾。 丛林里影影绰绰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赵安神色凝重,他没敢将果子从树上摇下来,而是学着林柔收东西的样子,在树上将果子一一收进布口袋里。 随着果子的消失,香味也一点点的散去了。 收好最后一颗果子,赵安跳下树,背起媳妇就跑。 丛林深处隐隐约约的传来猛兽的嘶吼声。 两人一口气跑回家,饶是赵安天生神力也累得瘫倒在炕上。 布口袋里堆着小山一样的朱果,林柔惊讶的“唉?”了一声。 “今天这口袋里的灰色雾气怎么不见了?” 赵安刚刚只顾着往里头丢果子了,此刻才发现,里头确实没有雾气,在原来雾气遮蔽的地方,露出来一个白玉的台子。 小两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晓得多出来的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小两口这里惊疑不定的猜测着,皇后娘娘的宫里,天下最尊贵的夫妻俩相对而坐,也在发呆。 “你怎么还偷儿子的东西吃啊?” 皇后不满意了,她儿子都难成什么样了?夫君还跟儿子争嘴吃? 皇帝陛下有些尴尬,他现在每天最愿意干的事,就是观察布口袋,每天都得看个十遍八遍的。 这是他跟儿子唯一的沟通方式,虽然儿子还不知道有他这么个老子存在。 刚刚吃完饭的时候,他又习惯性的看了一遍。 其实他的心思也很简单,只要有人不停的往布口袋里放东西,就证明他儿子平安无事。 这本来是老父的一颗拳拳爱子之心,皇帝陛下跟天下所有的父亲是一样的。 可是刚刚看着那些果子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有点眼馋,刚想着这东西看着挺好吃的,要是能尝一口也挺好。 结果还没回过神来,手边就多了一堆红果子。 皇帝陛下发誓,他不是故意的,他的一颗爱子之心不比皇后差,这可是他唯一的儿子,他怎么可能跟儿子争嘴呢? 等他想送回去的时候,无论怎么样都送不回去,就很尴尬。 看着皇后怒目的瞪着自己,皇帝不自然的动了动自己的身子,突然,他想起了一个可能。 “既然能把东西拿出来,咱能不能把咱的东西放进去啊?” 皇后的心砰砰的跳起来,听起来有点道理? 要不试一试? 那要放点什么啊? “放金子。就放金子,这玩意儿实惠,你看他这布口袋里就那么一点点的金子,咱俩偷偷再放点进去。” 皇帝摇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给我儿子放两本书进去。” 皇后一言难尽的看着他,“眼看着饭都吃不起了,还读什么书啊?” “胡说,就是饿着肚子也得读书啊?”皇帝压低了声音,“不读书怎么治天下?咱儿子还得回来当皇帝呢。” 皇后娘娘不停的摇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也别放金子了,先放点吃的进去,我看那盘子桂花糕就不错,就是它了,先试一回。” 这一回,皇后也不跟皇帝商量了,心念一动,眼前的盘子就不见了。 夫妻俩一阵雀跃,成功了,这可太好了,以后就可以给儿子送东西了。 两口子乐的合不拢嘴,皇帝指挥着,“那个那个,那个好吃,也给儿子送过去。” 可是这一回,无论怎么努力,东西都送不过去。 夫妻俩傻眼了。 怎么这玩意儿还有次数吗? 皇帝埋怨的看着皇后,“你就是送一本书进去也比一盘子桂花糕强啊?” 皇后不以为然,“桂花糕能吃,你那玩意儿能吃吗?” 皇帝不高兴,这可是第一次给儿子送东西,怎么能这么草率呢? 皇后也生气,要不是皇帝陛下乱出主意,她也不能一着急就送了一盘桂花糕。 帝后二人互相埋怨着,林柔和赵安更迷糊了。 还没等他们俩研究明白,那个白玉台子是干什么的,那上面就出现一碟子糕点,瞧着还挺好吃的。 心念一动,那一碟子糕点就被拿了出来。 青花缠枝的细瓷盘精致漂亮,上头的桂花糕小巧诱人,这两样搭配在一起更是赏心悦目。 赵安小声的问:“这是神仙送的吧?他为啥突然给咱俩送东西?” 林柔也百思不得其解,她仔细的观察着布口袋里的东西,突然发现有几枚果子滚到了白玉台的边缘。 福至心灵的想到,“莫不是你刚才丢果子的时候丢到白玉台上了吧?神仙以为这是给他的供品,作为交换,给咱俩一碟子糕点。” 赵安乐了,“这意思是说这是神仙给咱俩的?” 第22章 太后 小两口越商量,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原来神仙也愿意吃这种红果子?”赵安懂了。 林柔倒是想尝尝神仙给的桂花糕,想看看跟凡间的有什么不一样。 她刚要伸手去拿,手就被赵安给按住了。 赵安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吃。 自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不多一会儿,就抓了一只大公鸡回来。 “你在谁家偷的鸡啊?” “买的。”他像是偷鸡的人么。 “哦。” 赵安将盘子里的桂花糕拿了一个,掰碎了扔到地上,先让鸡吃。 这碟子糕点出现的诡异,得小心点儿。 过了好一会儿,那只鸡仍然活蹦乱跳的,赵安放心了。 拿了一块桂花糕递给媳妇儿,自己也往嘴里丢了一块,吧嗒吧嗒嘴儿,就是比平常的糕点甜了一点,也没觉得有多好吃。 林柔吃了一块,也有点失望。 虽然这是她来到这里以来,吃的最好吃的糕点,但也就那样。 “这神仙吃的东西也不怎么样。”赵安得出结论。 林柔赞同的点点头,是挺一般的。 不同于小两口的失望,帝后二人却有些惊喜。 这个红色的果子很好吃啊,吃完之后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清凉,总之很舒服。 最重要的是,这是儿子儿媳妇儿送的。 皇帝绕着地上走了两圈儿,“我感觉腿上有劲儿了,这玩意儿可比太医开的药好用多了。” 皇后甩着帕子,凉凉的说道:“您比我多吃了一个果子,当然觉得好了。”儿子是她生的,凭什么夫君比她多吃一个? 皇帝…… 小两口吃了一碟子桂花糕,琢磨着再换点别的。 可是那个台子上好像有什么东西隔着,怎么也放不上去东西。 这是有次数限制? “咱俩明天再试。” 行吧,反正这神仙也挺抠门的,就给一盘子桂花糕,换不换都行啊。 被儿子儿媳妇当成抠门儿的皇帝皇后正琢磨着明天送点什么。 说着说着又吵了起来。 门外侍候的宫女太监,听见屋里隐隐约约传出来的争吵声,互相对视了一眼。 一瞬间,帝后不和的传言飞遍了宫里的每一个角落。 无数人念着阿弥陀佛,几个妃子晚饭都多用了一碗。 消息传到慈安宫,太后娘娘皱着眉头,儿子儿媳妇是青梅竹马,一向感情不错,这是怎么了? 慈安宫里的李嬷嬷进言道:“您不必忧心,想来皇上也就是跟皇后娘娘闹着顽的,等明个娘娘来请安的时候,您问问就知道了。” 太后点头不语。 李嬷嬷凑趣道:“成王世子昨个献进来的茶叶奴婢瞧着不错,给您尝尝?” 太后摆摆手,“罢了,哪天哀家有了兴致再用罢。” 她一听见这些人就心烦,成王汝王襄王,没有一个是她亲生的。 当年大家都是当面笑着,背后捅刀子,结下的梁子不要太多。 好不容易母子俩笑到了最后,儿子又遭到了暗算,用脚趾甲想都知道,肯定是那些贱人干的。 结果现在却要选那些贱人的孙子当太子,太后一想起来就憋得慌。 可她就生了皇帝一个儿子,孙子又不见了,还能怎么办呢? 太后用手帕擦着自己的眼角,她苦命的孙儿啊…… 不提皇宫里的暗潮涌动,只说小两口趁着下午将果子分别装在坛子里封好,又将买来的各种材质做的匣子装满。 因着赵安明天要去帮忙割地,林柔傍晚又多烙了一些饼,打算明天给他带上。 去帮忙肯定是有饭吃的,但赵安的食量太大,谁家也没有那么多的粮食给他可劲造,林柔打算给他添补点儿。 “等到这两天帮忙割完了地,咱俩就把窗户纸糊上,我明天起个大早去扛青石板,扛几天就够用了。” “这也不是着急的事儿,等割完地再说吧。” “割完地还得去弄柴火呢,还有山药也没弄,活多着呢。” 赵安并不打算帮太多的忙,只是碍于乡里乡亲的,帮着忙活两天,家里还有一堆的活呢。 林柔盘算了一下,确实活不少。 窗户地面都没弄,柴火也没扛,篱笆墙也该修了。 第二天一早,赵安就上山去了,还没等他回来,林柔就听见老族长带着他家小子咣当咣当的敲着锣在村子里喊人。 林柔出门看看,赵安还是没影儿,只得自己过去瞧瞧。 刚走到半路,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她。 “赵安媳妇儿?” 林柔回头一看,正是成子叔的小儿媳妇,花嫂子。 前天修房顶的时候,花嫂子来送过饭,大家见过。 “怎么是你来了?你们家赵安呢?” “一大早就上山去了,怎么嫂子也过来了?” “我们家那口子去隔壁村给人修房顶了,爷几个都去了,我婆婆让我过来瞧瞧。” “今天不是割地吗?” “天不亮就给人干活去了,一会儿赶回来割地。” 可真够辛苦的。 两个人搭伴儿往老族长家走,一路上又遇到好几个嫂子和婶婶。 一问,都不知道为什么。 到了跟前才发现,老族长身边站着一个带着腰刀的官差,身上穿着衙役的服饰,神色冷冰冰的。 看大伙都来的差不多了,老族长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县太爷发了告示,又打发了两位老爷来告诉咱们大伙,今年的税收提前了,明天上午之前都得交齐,有不交的一律按律处置。” 他的话音刚落,下头就传来一阵议论声。 “哎呦,今年的税怎么收的这么早?俺家里的地还没割呢,哪有钱交税啊?” “这也不是收税的时节,青黄不接的月份,收的哪门子税?” “俺可听说了,县太爷最近为了迎接钦差,那银子花的跟流水似的。” 上头站着的两个衙役,顿时目光如电,“噌”的一下抽出了腰刀,冷声说道:“县太爷乃是一县之父母官,尔等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放肆!” 看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的钢刀,全场立刻鸦雀无声。 二大伯忙拱手作揖,连声说道:“二位老爷请息怒,村民无知,请您原谅则个。” 那两个衙差冷哼一声:“明天早上我们来收税,差一点儿……,哼!” 第23章 父子 村民们目送两个衙差骑着马走了,方才此起彼伏的叫起撞天的委屈来。 “朝廷是有规制的,收税要在割地以后,正是青黄不接的月份,谁家有余粮啊?” “谁说不是呢?俺们家最近一天只煮一顿饭,连粝米都不敢多放,哪有余钱交税呀?” “就是啊,就是现在割地,也来不及换成钱啊。” 原来的县太爷还好,体谅民生不易,允许大伙用粮食顶税。 可如今的县太爷怕麻烦,自从去岁上任以来,便重新定了规矩,只收铜钱。 更奇怪的是,有的时候连银子都不收。 百姓也不知道为什么,通常也不在意,都是庄户人家,哪来的银子? 众人正在议论纷纷,林柔已经听明白了,就是今年的税收提前收了。 她的眉头一皱,如今这个朝代跟她从前生活的地方可不一样。 县太爷就是老百姓头上的天,加赋税的官员不知道有多少,都是官老爷一句话的事。 提前收税不怕,就怕这一次交完了,过些日子又来收。 花嫂子也抱怨着,拉着林柔往回走。 她家里有别的进项,在村子里生活上相对富裕。 这些银子对于成子叔家来讲不算太大的负担。 “这县老爷一张口就要钱,这个月份,咱们村肯定有好几户人家都交不起。” 花嫂子说完,又看了一眼林柔,她可惜的说:“你们家如今跟老屋分家了,这税就得单独交,要是还没分家,也不用你操这个心。” 这年月收税都是按户头收的,无论一家有几口人,都交一份钱。 所以庄户人家平常磕磕绊绊的,有的甚至都打在了一起,也是咬紧牙关不分家。 只要不分家,都算作一户,无论交税还是征摇役,都只出一份。 林柔只是笑笑不说话,她宁可多拿一份钱,也不愿意跟老屋搅和在一起。 更何况就算是不分家,到了拿钱的时候,人家也便宜不了他们。 走到家门口,看见院门打开了,这是赵安回来了。 林柔跟花嫂子打了一声招呼,推开院门回了家。 一进屋,果然看见赵安正在炕沿底下铺青石板。 他扛回来两块大青板,足足有几百斤重,赵安正在地上抄平。 青石板有薄有厚,不可能那么均匀,得在地上垫一层沙土,借着沙土来找平衡。 两块青石板就铺了大半个屋地,赵安头也不抬的说:“我一进村子就听见他们议论衙差来了,啥事啊?”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这些吃公家饭的,到他们村子里来,一准没好事儿。 “收税,明天一早就得交。” “怎么交这么早?”赵安直起腰皱着眉头问。 林柔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赵安蹲下身去接着干活,“早晚都得交,交就交吧。”反正现在他们家也不差钱。 林柔踌躇着说:“就怕这回交完了,下回还要。” “下回?下回就是明年春天了,一年两次税,今年的都交完了。” 林柔:“那可不一定。” 赵安对媳妇还是信服的,闻言也皱起了眉头。 他也听说了钦差的事儿,明明是来赈灾的,却到处搜刮奇珍异宝,说是要献给皇帝,简直莫名其妙。 下头的老百姓连饭都吃不起了,这皇帝还要什么奇珍异宝?想必也不是个好东西。 远在万里之遥的皇城,正被赵安念叨的皇帝打了个喷嚏,他心里美滋滋的想,肯定是儿子想他了。 皇帝陛下琢磨着,一会儿回御书房先不看折子,得给儿子写一封信,要写的情真意切,让儿子能深切的体会到他这一颗老父的拳拳爱子之心。 并且一定要先递到儿子手里,不能让皇后占了先。 这关系到以后他在儿子心里的地位,绝对不能马虎。 文武百官站在大殿上,看着神情凝重的皇帝,心里头直打鼓。 暗暗反思着自己最近闯祸了没有?怎么皇上的脸色那么郑重? 看着渐渐变得鸦雀无声的金殿,皇帝不耐烦的摆摆手,旁边的贴身太监连忙高喊道:“退朝!” 他的话音未落,皇帝已经拂袖而去,脚步匆匆,像是有什么大事急待处理。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最近没发生什么大事啊? 互相打着眼色,神情凝重的往殿外走,得回去开个碰头会,大伙一起交换一下消息,看看自己是不是漏了什么大事。 皇上的神情不对头,非常不对头。 这可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万万不能小觑。 皇帝急匆匆的赶到书房,伸手挥退了太监宫女,刚拿起御笔,忽然想起什么。 连忙将笔放下,自己跑到柜子里翻天覆地的开始找。 这是第一次给儿子写信,笔墨纸砚自然都要用最好的,他儿子身份贵重着呢,跟那些总找他麻烦的老家伙可不一样。 将数十方宝砚排成一排,皇帝纠结着,儿子到底能喜欢哪一个啊? 哦,对了,还有笔,笔也很重要,纸更重要,第一次给儿子写信的皇帝,拿不定主意,继续纠结着。 赵安可没工夫纠结,他将起大早从山上扛下来的青石板铺好,对媳妇说:“这屋地刚铺了一半,出来进去的,你小心点,别绊倒了。” 林柔一边答应着,一边招呼他拿饭,“赶紧端饭吃,一会儿还得出去割地呢。” 两口子吃完饭,赵安跑到院子里,拿着上次从杂货铺买来的镰刀去了成子叔家的地里。 这里林柔将碗筷收拾妥当,从布口袋里抱出一坛子朱果。 轻轻的掀开密封的盖子,摸了一颗果子出来,放嘴里咬了一口,她的眼睛就是一亮,非常不错,看来只要密封一下,放在布口袋里就可以了。并不需要太名贵的容器。 她吃了几颗果子,试探性的往神仙那里扔了几个,结果还是放不上去,看来这玩意不能天天弄。 林柔也没有多失望,这么抠门的神仙,能换就换,不能换拉倒。 皇后娘娘却很失望,她眼巴巴的等着,旁边的桌子上金的玉的放了一堆的东西,结果一个都送不进去。 皇后很忧伤。 第24章 救人 赵安拎着镰刀来到地里,看见有好几家都拎着镰刀来割地。 成子叔一边割一边还唉声叹气的,“老天爷不开眼哦,这要是再匀几天功夫,保管能多打一百多斤粮食。” “老天爷开眼也没用,您老人家富裕,不用愁税钱,俺们可不行,锅里都没米下锅了,拿什么交税,赶紧割地,卖了换钱是正经。” 成子叔直起腰,“明儿个一早人家就来收税,你今儿个割地还有什么用?不如借几个钱,先把窟窿填上,过两天粮食下来再还。” 铁牛叹了一口气:“俺娘说了,家家户户都艰难,叨扰别人,不如自己想法子,俺兄弟已经去县上了,把家里的粮食都拿去卖了,再凑一凑也就够了。可要是不割地,俺家就没米下锅了。” 他一抬头,看见赵安拎着镰刀过来,“安子来了?是来帮成子叔割地的吧?” 赵安“嗯”了一声,他也不废话,弯下腰,镰刀舞的飞快,他身高腿长,力气又大,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割倒了一大片。 铁牛看着啧舌,“安子哥,你是吃啥长这么大个的?小时候咱俩在一起玩儿,也没见你比俺高多少。” 现在他站在赵安旁边,整整比赵安矮了一个头。 成子叔和他家的几个小子也都赶忙动手,人家是来帮忙的,他们也不能落后太多。 晌午的时候,成子叔问:“你家里的税钱够吗?不够叔儿这还有点儿。” 赵安咬了一口媳妇给烙的饼,又端起花嫂子送来的面汤喝了一口,才说道:“够,前几日运气好,弄了一条大虫,卖了些银钱,暂时还够用。” 一旁也坐下来歇?的铁牛,闻言羡慕的说道:“俺们遇见大虫运气好的都得丢了半条命,也就安子哥你敢说运气好。” 一条大虫可不便宜,得卖好几十两银子呢,庄户人家辛辛苦苦攒一年,也攒不下这些银子。 成子叔皱着眉头看了赵安一眼,劝道:“叔多嘴说一句,你小子现在也有家了,屋里有那么个小媳妇知冷知热的,就好好过日子,要是有点余付钱就买几亩田,别上山去弄险了,俗话说的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么个如花似玉的媳妇,你舍得?” 赵安一开始听他说话,还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等他说到后来,赵安抿了抿嘴唇,若有所思。 一想起媳妇,他心里就热乎乎的,要是…… 赵安捏紧了手中的饼,决定买一些田地。 可买田地这件事急不得,得慢慢的寻访。 众人正说着话,突然,远处有人发出一声尖叫,接着又有人叫喊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忙向着喊叫的方向跑了过去。 跑过去一瞧,喊叫的正是老族长家的儿媳妇,而他家大小子赵林正倒在地上。 他的腿上汩汩的冒着鲜血,整个人已经有些脸色苍白。 二大伯急得拼命的跺脚,这么严重的伤,可怎么是好? 众人七手八脚的拥上前去,帮赵林捂着伤口,可那血还是拼命的往外冒,这是让镰刀划伤了,看样子伤口还不浅。 赵安想了想转头就往家跑,一口气跑进自家院子,就看见林柔正在收拾东西。 他也来不及细说,进屋一把捞起林柔前几天弄的药粉,拦腰抱起媳妇儿,一路飞奔着往外跑。 林柔被他弄蒙了,纤细的手指抓着他的衣襟,连声的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赵安一边跑着一边说:“二大伯家的赵林连被镰刀伤着了,出了好多的血,我想起来你有那个止血的粉末,媳妇,你给他看看行不?” 林柔无语了,这小子抱着她就跑,都快到地方了,才问她行不行? 赵安也知道理亏,嘿嘿,傻笑着,只顾着抱着媳妇跑。 快跑到地方的时候,远远的就听见赵林媳妇的哭声。 挤到人群前头一看,赵林的嘴唇都是苍白的,腿上的血怎么也止不住,二伯娘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差点晕死过去。 林柔也来不及废话,赶紧扯了一个布条,让赵安把伤口的上头绑住,自己将止血的粉末都洒在伤口上。 她这一番动作,别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她便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 经过她的这一番处理,赵林的血渐渐的止住了,虽然人还是软软的,但明显已经脱离了危险。 二伯娘高兴地握着林柔的手,“安子媳妇儿,今儿个多亏你了,要不俺们家林子这条命就悬了。” 众人看着林柔也都是一副惊讶的表情,怎么赵安娶的这个漂亮的小媳妇还会医术? 哎呦喂,这是在哪找的仙女啊?赵安可真是好运道。 病人稳定了一会,二大伯找几个人把他家大小子抬回家,剩下的人还得接着干活。 眼瞅着这天不准成,颗粒归仓才是大事。 赵安跟着成子叔去割地,林柔慢悠悠的往家走,一路上刚才围观的嫂子们,对她都比平常热情了好几分。 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大夫是极受人尊重的,这是真正能救命的人。 林柔都走到了家门口,几个嫂子还热情的拉着她的手聊天。 甚至有几个人还想去她家里坐坐,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想弄点草药,治个小病。 林柔一一谢绝了,家里还一大堆的事呢,实在没功夫陪聊。 众人看着赵家凌乱的院子,心知人家家里有活,只得罢了。 有人临走的时候还说:“安子媳妇,你要是有针线活啥的,只管吱声,俺们帮你做。” 听她这么说,旁边的人皆连声附和,“对对,有什么事你只管说话,干别的不行,力气还有一把。” 孙氏站在东边的院子里,听着众人热情的围着林柔说话,心里暗自纳闷,村子里的人一向有些排外,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林柔同众人分开之后,接着回家收拾东西。 她想给东西分分类,过两天架子搬回来,都整理到架子上,这屋里就利索了。 第25章 大雨 赵安晚上回家,吃过饭便点着油灯弄山药。 这东西的皮沾到皮肤上又痒又难受,赵安不打算让媳妇动手,趁着吃完晚饭没有什么事儿,他一会儿就干完了。 林柔打算明天将赵安收拾好的山药做成山药粉,留着以后吃。 他们两个现在不缺粮食,没必要用它充饥。 将削好皮的山药收拾好,赵安看了看天色。 风清月朗。 只有一丝丝凉风拂过面颊,他的眉头一皱,到院子里抱了一大堆的柴火放进西屋。 林柔疑惑的看了看天色,“你抱那么多柴火干什么?这天不像有雨的样子。” 赵安推她进屋,“你先进去,明天没雨就留着以后用。” 看着媳妇儿进屋了,赵安出去洗干净也跑进屋里去。 入夜后,万籁俱静,月夜的清辉倾洒,抱着白白嫩嫩怎么也亲香不够的媳妇儿,赵安浑身有用不完的劲儿。 白天割了一天的地,晚上又干了半宿的力气活,饶是赵安精壮也熬不住,带着倦意一夜好眠。 未曾注意到外面风向悄悄的变了。 林柔睡得正熟,一道电光划过长空,震耳欲聋的雷声轰在大地上,带来一阵震撼。 林柔的身子一抖,被雷声惊醒了。 赵安冷着脸,伸手拍了拍媳妇的后背,嘴角抿的紧紧的。 他起身下地,掀开窗户上的草帘子往外一望。 黑沉沉的夜色,乌压压的,半点星光都不露头,一丝凉风迎面吹在他的面门上,来者不善。 赵安走到灶屋,点亮了油灯,查了一下门扇,将木制的门栓又紧了紧。 回到里间,见林柔已经拥着棉被坐了起来。 “要下雨了么?” 赵安神情凝重的点头,这时节下雨可不是好事,正是割地的时候,一场大雨损失的庄稼可不是一点半点。 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外头的狂风便将草帘子吹得呼啦啦的响动。 油灯“扑”的一下,便被熄灭了。 赵安走到窗前,将草帘子压住,心里有些懊悔,应当早一些安上窗子将窗纸糊上才是。 林柔早摸着黑将衣服穿上,抬头望了一眼房顶,心中庆幸。 要是再晚几天动手,她也得体会一次“卷我屋上三重茅了”。 这油绳确实没白买,外头的风吹着窗户上的草帘子猎猎作响,房顶却稳如泰山。 赵安爬上炕,将媳妇儿抱在怀里,两人依偎在一起,听着上苍发怒的号叫。 又一道闪电划过长空,大雨倾盆而下。 林柔被赵安强壮有力的臂膀护在怀里,觉得栖身的这间茅草屋犹如风浪中一叶扁舟,好像随时都能被拔地而起。 这种不安让她畏惧的往赵安怀里缩了缩。 赵安将棉被掖了掖,收紧了手臂,沉默不语。 这样的倾盆大雨,下上一天,田地里的粮食就会损失一半,倘若…… 凭着多年野外打猎的经验,赵安断定,这一场大雨只怕得下几天。 天明的时候,灰暗沉重的天空,终究还是透出一丝光亮,大雨,却没有停下。 本来就是阴天,屋里窗户上的草帘子又不能卷起来,屋里有些昏暗。 好在狂风已经收敛了不少,赵安索性又点上了油灯。 林柔苦中作乐的说道:“官老爷今天要来收税,老天爷一发怒,今儿个大概是来不了。” 赵安叹气,早来晚不来,早晚都得来,这税是躲不过去的。 如今,粮食糟蹋在地里,对很多人家来讲,都是灭顶之灾。 赵安将锅灶点燃,一边做饭一边烧炕驱驱寒气。 下雨天无事可做,小俩口吃过饭,点上油灯认字。 林柔本以为赵安看起来憨憨厚厚的,不像是一块读书的材料。 结果人家认字特别快,还能举一反三。 想起这几天她对赵安的日渐了解,林柔笑了,这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过,“媳妇儿,咱歇歇吧?你再讲一个故事给我听。”相比于认字,赵安对林柔讲的故事更着迷。 他昨天已经听到了“火烧博望坡”,把他听的热血沸腾,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一员猛将,能够上阵杀敌。 林柔当初只是因为无聊才给他讲三国故事的,没想到赵安听的欲罢不能,一提起故事就眼睛亮晶晶的。 那就再讲一个? 两口子围在热乎乎的炕上,听着外头的风雨,讲着故事。 隔壁赵家一家人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赵老汉埋怨着说道:“俺昨个就说了,他二伯家都割地了,咱也将地割了算了,你们总是不同意,不同意,这下子好了,都他娘饿肚皮吧。” 赵婆子拍着自己的大腿哭道:“一下全完了,人家还收回来一半,咱们家可还没开镰呢,这个怎么是好?” 赵兴旺赵兴财也是冷着脸,心里十分烦躁。 这一场大风大雨,要是把庄稼地毁了,后半年就等着饿肚子吧。 村子里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像成子叔家一家人都在庆幸,幸亏把粮食都收回来了,要不然这么大的雨,可够喝一壶的,可这粮食还湿着呢,怎么放也是个难题。 还有的人家跟赵家一样,根本没来得及动手,都是愁云惨雾,有的妇人甚至抹起了眼泪。 这雨一下就是三四天,还没等完全停,外头就传来咣当咣当敲锣的声音。 赵安按住了林柔的肩膀,“外头还下雨呢,路太滑了,你在家里待着,我去瞅瞅。” 他起身拿起蓑衣,带上斗笠就往外走。 林柔看着院子里流淌溪流,叹了一口气。 外面的雨势早就小了,她卷起沉甸甸的草帘子,望着远处蒸腾着雾气的青山不语。 隔着雨幕,远处的青山水气腾腾,雾气缭绕,好像有妖气一般。 她莫名的想起了三打白骨精,刚乐呵呵的想起那只猴子,就看到赵安大踏步的走了回来。 看着他凝重的脸色,林柔问:“官家人来收税了?” 赵安摇头:“现在顾不上这个了,有羊报下来,上游的堤坝已经吃力了,这雨要是再不停,就要决堤了。” 林柔吓了一跳,她虽然不知道羊报是什么,但“决堤”这两个字,她还是听得懂的。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26章 心思 林柔的脸色煞白,“决堤?能那么严重吗?羊报是什么?” 赵安脱下蓑衣,将斗笠挂在门后,林柔将擦脚的巾布拿过来递给他。 赵安坐在炕沿上,他的裤腿高高的挽起,在外头走了一圈,腿上和脚上都是泥水。 林柔按住他的手,转身进灶房打了一盆水过来,放在地上。 “先洗一下。” 赵安一边洗脚,一边跟媳妇儿说羊报的事。 林柔听了半天,终于明白了,随即,她的脸色就是一白,这情况很不乐观啊。 “羊报”是古代传递水汛险情的重要手段。 一般会在河道上游的两端各立上一根铁柱子,那铁柱子有个名号叫“将军”。 “将军”上刻着水位的刻度,就类似于水标尺。 一旦水位上涨,传递出危险讯号,上游就会挑选水性高强的水卒,在他身上绑上浸过油的羊皮袋助其泅水,再带上数十枚的竹签子,一跃入水,顺流而下传递险情。 水卒会将随身携带的竹签子依次投入水中,在惊涛中以命相搏,沿途向地方百姓示警。 听说今日便有人拾到了竹签。 “上游的将军水长了一寸,这雨再下下去,咱们村子的地就不用收了。”赵安的脸色有些难看。 林柔白着脸问:“什么叫长了一寸?” “将军水长一寸,水头便高一丈嘞。” “啊!!”林柔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丈? 赵安安抚的说道:“媳妇儿你别怕,咱们村子地势高,无碍的,就算有事,还有我呢,我跑得快,背着你往山上去。” 林柔担心的不是这个,“咱们村里的地可都在山下,要是……” 赵安摸了摸自己的头,“还是顾着命要紧嘞,刚刚二大伯说,让各家各户将值钱的东西拾掇拾掇,都撂在手边上,要是有啥紧急的档口,拿起来就跑。” 林柔点头,她一会儿得赶紧把东西都收拾到布口袋里,宁可用的时候麻烦一些,妥当。 赵安也是这个意思,他又想起来那个神仙送的东西。 小声的问:“这两天神仙送东西了吗?” 林柔摇头,这两天那个台子上安静的很,没见着出现什么东西。 看来神仙这两天不在家,没得空。 在宫里急得团团转的皇后娘娘…… 两口子正说着话,大门外便传来了急促的敲击声,还伴着赵婆子的大嗓门:“大小子,大小子,你快开门,快点儿!” 赵安赶忙拿起旁边的巾布擦脚,又将木盆端起来打算拿到外头去。 林柔出去开门,刚将木板门拉开一个缝,赵婆子就迫不及待的挤了进来。 她急切的说:“一会儿俺们先上山,你跟你媳妇去山脚下,把咱家的地割了。割完扛到山上来,俺们都在山上等你。” 一番话说的林柔目瞪口呆。 开的什么玩笑?他们家人都到山上去,让她跟赵安去割地? 这是做什么清秋大梦呢? 赵安抿着唇,站起身,“不可能。” 按照羊报竹签的尺度,和外面雨势的情况,这一两天都很危险,洪水随时都可能下来。 这是关乎身家性命的事,赵安不能同意。 似乎早就想到了他不会同意,赵婆子披头散发的跑了出去,在赵家大门口嚎啕大哭起来。 “没有活路了,家里的粮见底了,老二,老三身子骨不好,只有老大健壮,想让他去地里帮着割地都不行?这儿子还不如生下来就掐死,养这么大有什么用?” 她这么一哭嚎,远亲近邻都跑了过来,有人看着站在门口的赵安夫妻说道:“能干的就多干点,你爹娘也不容易,你小的时候生病,他们抱着你四处求人,你爹连粥都吃不上,还给你换羊奶喝嘞。” 听他这么一说,周围的群众都纷纷附和。 赵安的脸色很难看,他也听人说过,他刚被抱回来的时候,爹娘对他不错。 可是从他有记忆开始,一切就不是这样了。 从前他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还有波澜,如今被一桩一桩的事伤的,已经十分平静了。 有的人看着小两口难看的脸色,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今儿早上二大伯不是说了吗?洪水随时都能来,咱村里的地都在山下,洪水一泄,连躲都躲不出去,这可是要命的事。” 赵婆子一梗脖子说道:“要命也只要一条命,要是地不能割,全家都没活路了,那可不是一条人命的事。” 她此言一出,很多人都动心了,觉得这话听起来也是那么回事儿。 现如今,家家都是兄弟多,十根手指有长短,哪家都有不招人待见的孩子。 当下就有人拍着大腿说道:“他嫂子说的是这么个理儿,俺回家也跟俺们家二小子说,让他带着根绳子,到山下收地去,要是侥幸能收回来,全家就有活路了。” 一听他这么说,更多的人活心了,也不理赵婆子,都纷纷的往家里跑。 还有的人摇着头,“再多的粮食没有人吃,有啥用?还是人命重要。” 这么说的人都是家里有些余钱的,不急等着钱用。 赵婆子看人走了,一咕噜爬起来,“反正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她已经想好了,一定得逼赵安去,这两天她看着赵安家添置了不少的东西,瞧着都眼热。 要是赵安能把地收回来,全家的粮食问题就解决了。 要是不能,赵安一死把那个小娘子一卖,正好换粮食吃饭。 这还是今天早晨老二给她出的主意,还是二小子有谋算。 一会儿看看,赵安要是还不同意,她就去找那几家嫂子,大伙一块去找老族长,逼着这几个人下山收粮食。 两口子关上院门进了屋,林柔的脸色很难看。 赵安沉默的坐在炕沿边上,伸手拉过媳妇的手说道:“看来这一遭躲不过去。” 倘若只是赵婆子胡搅蛮缠,事情还有余地,可如今好几家人都动了心思,这是硬逼着他走呢。 赵安用粗糙的手掌摸着媳妇柔嫩的手掌心,“你哪也别去,就在家里等我,把门锁好,咱家地势高,洪水过不来,要是族人撤退,你就跟着上山,等我回来找你。” 第27章 要求 林柔坚定的握着他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现在这个情形,她不能离开赵安。 她在这里人单力孤,万一真的有了险情,她跟着众人一起撤上山去,后续的事谁也说不好。 赵家那一家子人,她也看明白了,对自己都没有好心思。 赵老二赵老三心事龌龊,那老太婆又一心想卖了自己,要是没有赵安,后果难以预料。 赵安咬了咬牙,伸长手臂将媳妇抱在怀里,轻吻着她的额头,“我一定会回来的,你等着。” 林柔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脖子,“你不必说了,咱们一起。” 赵安知道他媳妇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其实很有主意。 忽然他想起来那天在门口张望的身影,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半晌说道:“那你将东西收拾一下,一会咱们俩一块走。” 得看看情形,再做决定。 门外的锣又咣当咣当的敲起来,老族长家的大小子赵林在村子里头喊着:“到祠堂门口集合,收拾好东西,能带的都带着,俺爹说有话要说。”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心中一凛,这是…… 林柔将粗笨的家伙撂在炕角,其它的东西连同被子都收到布口袋里。 赵安出门的时候想用青石板将房门顶住,林柔拉住他的袖子摇了摇头。 窗户上就有一张草帘子,顶上门有什么用? 赵安也回过味来了,但还是让林柔先走,他自己从大门里头将门划上,再翻墙出来。 一出家门口,便看见赵老汉领着一家人整整齐齐的背着包袱等在门前。 看见他们两口子出来,赵老汉说道:“走吧,你二大伯还等着呢。” 言罢,率先走了出去。 来到村口祠堂门前,村民们早已经扶老携幼的聚在了一起。 不少妇人都悄悄的抹着眼泪,破家值万贯,家里的一针一线都是汗珠子换来的,啥也舍不得扔。 可是头几年涨水的时候就有了不少回的教训,有的人家连口缸也舍不得扔,都带着。结果没来得及跑,一家人都丢了性命。 见得多了,大伙也害怕,只能忍痛扔下来,要是老天爷可怜见的,回头还能找回来。 要是把命丢了,那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花嫂子抹一把眼泪,悄悄的对林柔说道:“俺们屋子里的那口木箱子是新做的,都包着黄铜边,攒了两年的银钱,如今把它丢下了,不知道回来的时候还在不在?” 一场大水过后,好多东西就会顺水漂流走了,房子还在不在都不好说,何况是一口木箱子? 林柔也心疼,“我家的房顶是新扇的,要是过了水就废了,眼瞅着就冷了,真愁人。” 谁说不是呢? 更多的妇人抹起了眼泪,前边的铁牛生气的用脚踢了一下石头,这贼老天就是不给人活路。 祠堂前头的锣又响了起来,声音一落地儿,便传来了老族长的说话声。 “刚才前头的李家村有人跑来报信,说竹签上的刻度又长了一寸。”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大惊失色。 此时的雨已经渐停了,可天上还是黑沉沉的,特别是天边,那云暗的都像压在人的心头上一样,让人心悸。 这是还有大雨。 有人已经忍不住哭出了声,众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签子的这个刻度是该上山了,那一年咱们村走的晚,差点男女老少都让洪水卷了去,这一遭儿咱可不能再弄险了,早晚都是走,先避上山去吧。” 关于这个,大家心里都有数,东西都背在后背上了,自然没有异议。 赵老婆子说道“这洪水不是还没来吗?眼下雨已经停了,不如留几个人把地先割了?家里还等着钱交税呢。” 她此言一出,有反对的,也有赞同的。 “是这么个理儿,老天爷不给活路,咱得给自个留活路,这地里的粮食能救命啊。” “疯了吧?都啥时候了还割地,咱村的地地势都低,洪水来了,跑都跑不掉。” 有人抹着眼泪说道:“打不回来粮食全家都得死,还不如赌一把,俺家老二力气大,让他留下来下田。” “俺家老四有把子力气,让他割地。” 赵婆子连忙说:“俺家大小子劲大,他去。” 二大伯的脸色沉了下来,“胡闹!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岂能如此草率?” 有人梗着脖子顶回去,“就是人命关天的事,没了粮食一家人咋活?” 还有人体谅爹娘,“俺自愿留下来去割地。” 大多数被家里推出来的人都蹲在地上不说话。 旁边的媳妇儿孩子哭成一片。 这是九死一生的事,哪个心头不伤痛? 二大伯看了看族人,他动了动嘴唇,将话又咽了回去。 他是族长不假,但不能拦着众人割地,到时候人家没粮食,这么多人,他也供不起这么多张嘴。 突然有人红着眼睛说道:“都是爹生娘养的,俺家里六个兄弟,偏偏让俺去送死,啥也不说了,俺爹让俺去,俺就去。 不过,俺这一回舍了命,要是侥幸不死,也不能回回都有这么好运气,俺要求分家!” 要是平日里的村子里有人让爹娘分家,唾沫星子都得淹死他。 但在这个关键时刻,对洪水的恐惧压在心上,竟然没有一个人反对。 开口的人是赵安的族弟赵平。 他跟赵安平日里关系最要好,两人也是同病相怜,都不遭家里人待见,赵平的情形还不如赵安呢。 他没有赵安的凶狠劲儿,也没有赵安那把子力气,一家三口都要被家里搓磨死了。 赵平的老娘赵五婶子拍着大腿哭道:“让你给家里割地你就这么不孝,当年俺把你生出来的时候,差点丢了命,你就是这么报答老娘的?老天爷怎么不下了一道雷把你劈死?” 赵平平静的说道:“那俺就不去,要死俺也跟家里人死在一块儿,到了阴曹地府继续孝敬您。” 赵安的眼中有着一丝笑意,他冷着脸说道:“光分家不行,按要求拿回我的那份田产家业。” 他话音一落,赵老汉的手就是一抖。 第28章 故事的妙用 赵婆子声音高亢的嚎叫起来,“不行,俺不同意。” 那几个人也跟着附和,赵安冷着脸说道:“那我就跟爹娘兄弟同生共死。” 赵婆子…… 被家里推出来的另外几个人也站在了赵安的身后,他们在家里都是不受待见的,这一次更是要豁出命去,借着这一次分家再好不过,错过了这个机会,弄不好落得个身后凄凉。 看着站在一起的几个人都神色坚定,赵婆子几人也没了主意。 天上的乌云又压近了一些,黑沉沉的让人心悸。 有些人已经急了。 “要么你们自己在这商量,俺们先走了。” 割不割地是这几家的事,难道让他们全村人都跟着陪葬吗? 老族长走上前说道:“要么痛快的把田契拿出来画个押,干净利落的把家分了,要么你们自己在这商量,俺们先走。” 几家一听就急了,他们是贪心那点粮食,可不是想把自己全家的命搭上。 望着天边的乌云,像老天爷正在发怒一样,老天发了这么大的脾气,谁敢正面顶上去? 几家商量了一下,最后赵婆子说道:“地可以给两亩,但你得保证给俺们两石粮食。” 这个意思是说,不管能不能收地,都得给两石的粮食,这是两亩地五六年的收成,若是遇上灾荒年十年八年也收不回来。 有人打了退堂鼓,小声的说道:“就是以后分家,这两亩田也得给咱们,是现在分家得欠下十年八年的饥荒,这日子怎么过?” 当下便有人说道:“俺不分家。” 赵婆子几个人脸上顿时露出得意的笑容。 赵安和赵平对视了一眼,赵安平静的说道:“我分家。” 赵婆子不屑的白了他一眼,“分就分。” 反正就是两亩薄田,累死累活的干上十年,也不过就是这点粮食,怎么算都合适。 既然达成了协议,老族长不废话,直接让众人按手印,收好东西,招呼着族人往山上去。 几个留下的壮汉跟媳妇依依惜别,打发老婆孩子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被同样留下的赵英说道:“你们俩傻不傻?这地能割就割了,不能割转身就跑,反正没分家,收不回来,是老天爷的事儿。 你们如今这一分家,平白无故的背上了一大笔的债,以后可怎么得了。” 赵平道:“背债也分家。”这么多年他受够了,什么好处都是几个哥哥的,把他的血抽干了也不够。 赵平媳妇抱着女儿沉默的跟在他身后。 赵平顿足道:“云娘,你跟妞妞上山去吧。何苦跟着俺遭罪,要是天可怜的,咱们一家三口必定有相见之日。” 云娘抹着眼泪说道:“要死,咱们一家三口就死一起,没了你,俺们娘俩只有让人宰割的份儿,不如跟着你去吧。” 赵安可不废话,他蹲下身背起媳妇,转身就要从另一侧上山去了。 赵平诧异的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你不割地?” 赵安目光中闪过一抹凶狠,“割他娘!也没看看都什么时候了?” 赵平犹豫,“那粮食?” “那两石粮食你说什么时候给了吗?” 赵平瞪大了眼睛,“啊?” 赵安得意的说道:“田契已经揣进怀里了,这田就是我的。至于粮食,我也没说不给,啥时候能打出来,啥时候就给呗。” 说着一挣胳膊,“这大雨马上就来了,还不他娘的跑?” 说着他也不管赵平,转身背着媳妇儿飞快的跑了。 只不过这傻小子也留了个心眼,他没往族人聚集的地方去,而是背着媳妇儿从另一边上山了。 刚爬到半山腰,就听后头赵平喊着:“哥,安子哥,你等等俺。” 论起对山上的熟悉程度,赵平可比不上赵安。 眼瞅着就到山洞了,雨点子已经噼里啪啦的往身上砸,赵安没停脚,他身上还背着媳妇呢。 一口气把媳妇背到山洞里,趴在林柔耳边说了两句话,才转身去接赵平了。 林柔飞快的接下身上的包袱,在里头装上粮食等物,再把沉甸甸的包袱放在石壁边上。 探头往外一看,只见赵平背着他媳妇,赵安抱着小妞妞飞快的跑了过来。 只是这一会儿的功夫,几个人进山洞的时候,身上都湿透了。 小妞妞一言不发的伏在赵安的肩头上,乖乖巧巧的也不闹人。 林柔看着她可爱,伸手将她抱了过来,小妞妞的眼睛亮了,这个婶婶好漂亮。 云娘连忙伸手接过孩子,“怪沉的,俺抱着。” 林柔笑道:“不用,一点也不沉,这孩子三四岁了吧?” 云娘叹气:“六岁了。” “啊?” 林柔掂了掂手里的孩子,这也太轻了,又瘦又小的。 两个男人瞅了瞅山洞,赵安说:“我去里头找点树枝,你站在这别动。” 这山洞里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得留下一个人守着林柔她们。 赵平点头:“行,有俺在呢,哥你去吧。” 赵安对这个山洞很熟悉,似乎以前来过。 他去了不一会儿,就抱了一捆柴火回来。 赵平连忙上去帮忙,赵安又跑到旁边的一个茅草堆底下,弄出来一个瓦罐。 “这是我平常歇脚的地方,有时候天晚了就不回去了,后头放了不少的干柴,这里还有两张兽皮,一会儿煮点东西吃,吃完了,睡觉。” 赵平的眼睛一亮,摸着后脑勺嘿嘿的笑了起来,他就知道跟着他哥最吃不了亏。 几个人围着火堆坐下,赵平突然问:“哥,你咋突然变得那么聪明嘞?你一说俺才回过味来,咱答应给粮食,可没说哪天给,过个十年八年再说。” 赵安得意的说道:“这就是我媳妇给我讲的那个刘备借荆州,我就是借了,可没说哪天还。” 林柔手一抖,惊讶的看着赵安,这也能想到一起去? 赵安得意地拍了拍赵平的肩膀,“我以前认为读书也没啥大用,后来回过味来了,这书都是那些小白脸写的,心眼子多着呢,我要是不读书,不就被他们骗了吗?” 第29章 鸡毛掸子 赵平一脸热切的说:“嫂子,你也给俺讲几个故事吧,俺也想听。” 林柔…… 从前她爷爷愿意听《三国演义》还愿意听《薛刚反唐》这些评书,听得林柔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所以她随口就给赵安讲了几个,没想到这小子还能学以致用。 赵安一推赵平,“一边去,我媳妇又累又饿的,给你讲什么故事?” 赵安心里有个隐秘的想法,这讲故事就应该两口子在被窝里讲,讲的他热血沸腾的,跟媳妇大战三百个回合,那才叫痛快。 给别人讲什么故事? 林柔可没想到这些,她绝对想不到,《三国演义》还有这个用处。 “行啊,哪天有空了,我给你们讲。”就是讲个故事,算不上什么大事儿。 但是现在她确实又累又冷的,也没有讲故事的心情。 赵安目光一闪,琢磨着绝对不能让媳妇给别人讲故事。 几个人做了饭,吃罢,便各自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安置。 赵安两口子安置的地方是一个凹兜,像是个小帐篷一样,赵安得稍微低着点头才能进来。 好处是隐蔽背风,赵安又弄了两件破衣服,挂在洞口挡着,两口子也随意些。 林柔将家里的炕席垫在底下,上头铺上被褥,盖上被子,便一个劲的催着赵安换衣服。 “不用换了,都干了。” 林柔摸了一把,确实在火堆边上烤干了。 “什么时候能下山?雨停了就能回家吗?” 在那座茅草屋里住了没几天,林柔却不知不觉的把它当成了家。 赵安安慰媳妇儿,“怎么也得等几天。” 却说皇城里,皇后将东西整理了一遍又一遍,有吃的用的穿的盖的,她正在纠结着,不知道送哪一样好。 皇帝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书信。 那是他熬了好几个通宵才写出来的,简直是催人泪下,保证儿子看了能深切体会到他一颗老父的爱子之心。 忽然,皇后娘娘敏感的发现白玉台上有莹莹的光亮,她惊喜的抓着手边的东西。 拿起一袋金子又放下,抓起一匹锦缎又觉得不妥,眼角余光看见皇帝拿起一封信丢了过去。 皇后顿时大怒,口不择言的骂道:“小五子你这个混蛋,竟敢背着我给儿子写信?!欠抽啊你!”这小子是看她多年不拿鞭子了是吧! 没想到那信还没有进布口袋就落到了地上。 皇帝也怒了,“三丫头你敢坏我好事儿?” 两个人像一对斗鸡似的,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恨不得扑上来互相咬一口。 皇帝的目光越发的凌厉,皇后丝毫不肯退让。 太后可是她的亲姨妈,她哥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在边关领兵,皇后的腰杆子硬着呢。 谁敢耽误她认儿子,她就跟谁拼命。 要不是怕消息传出去,那几个混蛋王爷先一步找她儿子的麻烦,她早就大张旗鼓的去找了,还能在这里憋屈着。 看着皇后通红的眼睛,皇帝长叹一声,败下阵来。 或者说从小到大,总是他先退让的,已经成了习惯。 “唉,我这不也是为咱儿子好吗?你说咱总送东西,儿子也不知道咱是谁啊,得先问问他在哪?告诉他还有咱们这一对亲爹娘等着他呢。” 这倒是。 皇后被说服了,不过,“那封信,我得先看看。” 小五子从小就一肚子鬼心眼,她不得不防。 皇帝有些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尖,“就不用看了吧?那是我给儿子写的。” 他越心虚,皇后越要看,干脆自己下地把信捡起来,一看之下,皇后不由得勃然大怒。 她纤白的手指直接点上皇帝的脑门,咬牙说道:“小五子,你从小就不是个好东西,你瞧瞧你在信里写的什么?把自己夸的跟朵花似的,我呢??” 最后两个字,皇后娘娘几乎是吼出来的。 太过分了,写了好几张信纸,一句都没提到她。 皇帝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要不你再添上两句?” 皇后大手一挥,“重写!” 皇宫里的一对夫妻正点灯熬油的写信,写着写着又打了一架。 门外的太监宫女都站的远远的,听着屋里的怒吼声,吓得直抖。 帝后不和大打出手的传言再一次飞遍了宫里的每一个角落。 太后娘娘愁的晚上都没吃下去饭。 赵安跟林柔在山上待了两天,期间赵安和赵平回山下看了一回。 洪水冲垮了田地,但村子里的地势比较高,暂时还没蔓延到村子里。 随着大雨的停歇,水位已经逐渐下降,看来这一场洪峰已经过去了。 要是这几天不接着下雨,这一场劫难,就算是躲过去了。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林柔很高兴,她跟赵安没有太大的损失,还弄了两亩地。 等到洪水彻底的退了下去,就可以回家了。 只是可惜了那些山药,这两天陆陆续续的吃了一点,剩下的恐怕得坏了。 云娘也高兴,虽然为家里的粮食犯愁,但如今已经分了家,只要他们两口子有一口吃的,小妞妞就饿不着。 几个人商量着再等一两天,洪水彻底退下去就回家。 没料到,第二天一早,小妞妞就发了高烧,浑身烧的烫人,直说胡话。 赵平直抹眼泪,人高马大的一个人,哭的稀里哗啦的。 看来他是真的疼女儿。 林柔看着孩子烧的通红的脸颊,回头对赵安说道:“我看这洪水已经退下去了,不如我们去县城找一药材回来。” 洪水过后通常会有瘟疫,有些药在山上是采不全的。 林柔打算下山去给小妞妞抓一副药,顺便再多备一些药物。 赵安点点头,两口子回去收拾东西,打算下山,跟赵平约好了,如无意外在村子里见。 收拾东西的时候,林柔“咦”了一声,她伸手拉拉赵安的袖子,“神仙好像又往里送东西了。” 拿出来一看,两口子面面相觑,竟然是一把鸡毛掸子?? 赵安把鸡毛掸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瞧着,好看是挺好看的,这把手上还镶了一个珠子,上头都雕着花,瞧着还挺贵重的。 可是神仙送他们两口子一把鸡毛掸子干什么? 第30章 下山 万里之外的皇城,皇帝皇后两口子撕打在一起。 皇后娘娘恨得眼珠子通红,扯着皇帝的脖领子骂道:“小五子你忘恩负义,你小时候被人欺负,是谁帮你抽回去的?” 皇帝怕自己用力过度伤了皇后不敢使劲儿挣扎,嘴上却说道:“三丫头,你也别忘了,那都是谁在背后给你出的主意?” 他轻轻的抓着皇后的手指,“你想想,既然带字的书信送不进去,那咱不得想个办法暗示一下儿子嘛?” 皇后冷笑:“你少在这忽悠我,你没看见儿媳妇连破席子都放进布口袋里了吗?儿子那边肯定是有了意外,想要活口就得先送吃的,用我哥的话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没了粮食人是要饿死的。” 她说着眼圈就红了,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松开抓着皇帝衣领的手指,转身扑倒在凤榻,放声大哭。 她只求儿子平安健康。 皇帝呆立在原地,泪水湿润了眼角。 半晌劝道:“你也是关心则乱,他们有那么多的粮食呢?不打紧的。” 不过,这信怎么就送不进去呢? 他原来想的挺好,等跟儿子联络完感情,就问问他在哪? 到时候先派人去把儿子保护起来,再大张旗鼓的昭告天下,迎皇太子和太子妃回宫。 结果两口子忙活了一宿,眼珠子都熬的通红,写完的信却怎么也送不进去? 无奈只能选择别的东西,两口子谁也不服谁就打了起来,皇后气急了,拿着鸡毛掸子冲他一抽,结果鸡毛掸子脱手而去…… 皇帝郁闷了,还不知道他儿子儿媳妇怎么想呢? 还能怎么想啊?神仙不靠谱呗。 赵安肉疼的看着朱果,“真换啊?这神仙也太抠门了,想换咱家的果子,就给个鸡毛掸子?” 谁让人家是神仙呢?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反正咱守着山呢,这朱果明年还有,咱也不多给,就给个十个二十个的,就当跟神仙套套近乎了。” 林柔很想得开。 赵安纠结的望了望果子,行吧,他媳妇儿说的对,谁让人家是神仙呢? 两口子给神仙送了果子,将东西都收拾好,下山买药去了。 小两口从山边直接绕回了村子里。 他们村地势高几乎没收到什么水患的伤害。 只有村边的几户人家被水淹了,院子里都是淤泥,水已经退出去了。 赵安抬头看了看天空,虽然有点乌云,但云层很高,应该没有大的妨碍。 他们家的院子还好,只是窗户上的草帘子被吹坏了,房顶的油绳没白买,新扇的房顶很结实。 刚刚他们进村子的时候,发现很多人家的房顶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损坏,这一场劫难过后,得大修了。 两口子进屋瞧了一眼,一切还好,赵安看了看铺了一半的青石板地,“明儿个我上山去再扛两块下来,这铺一半青石板,当心摔了你。” “行啊。” 林柔先到西屋去看了看山药,走的时候没有全部拿走,有的已经坏了。 赵安没有进门,只在门口望了一眼,不甚在意的说道:“这些山药一会我都拿去扔掉,山上有的是,明天再去扛就是了。” 他力气大,常年往山上跑,这些事情不是很在意,只要有就行。 两口子直接上了官道,这一回去县城的官道上很清静,流民都被洪水吓跑了,几乎不见人影。 赵安担心的说道:“也不知道县城还有没有人了?” 林柔也不知道,只能去了再说。 快到县城的时候,两口子互相对视了一眼,有了一点安心。 这里已经能陆陆续续的见到人影了,不管是刚回来,还是根本没走,都证明这里是有人的。 进了县城店铺的主干道,才发现情形不容乐观,城里也到处都是洪水淹过的痕迹,只不过看样子不太严重。 有的店铺里还有小伙计在,赵安跑过去问道:“这位小哥儿,叨扰了,我跟你打听一下,药铺还开业吗?” 那小哥儿正在忙着往外清理杂物,闻言叹着气说道:“应该还有人,我刚刚还看见吴掌柜过去,今年的水虽然来得急,但退的也快,这是老天爷发善心,给咱留活路。” 赵安向他道了谢,拉着林柔一路往街道的尽头走,远远的看见药铺,果然,窗户的夹板已经卸下来了,这是屋子里有人。 二人赶到药铺门前,掌柜的正将箱子里的药材一样一样的往外拣。 林柔直接递了单子过去,那掌柜的看了一下,沉吟着说道:“这药倒是有,就是要比平常贵一些。” 如今遭了灾难,往来运输已经成了难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补上货,大难过后通常都有疫病,这草药已经成了紧缺之物。 不过这两个人来的早,药材还算齐全,要是付得起价钱也不是不能卖。 赵安皱着眉头问道:“那要几两银子?” 掌柜的被他逗笑了,摇着手说道:“我家开药铺已有几十年了,悬壶济世已久,稍稍溢价是因着补货艰难,我从行商手里拿药也会涨价的,但趁人之危的事不做。” 林柔放心了。 林柔抓了好几个方子的药材,有治痢疾的,有治霍乱,还有治风寒的。 如今医疗水平低下,一场风寒都可能要了性命,药材还是有备无患的。 赵安付了银钱,便打算拉着林柔回家了。 山上的族人还不知怎么样呢?还有小妞妞也病的厉害,得赶紧回去瞧瞧。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县城里又多了不少的人。 很多都是背着包袱从山上下来的,看着几乎算得上是安然无恙的县城,人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喜色。互相打招呼的声音都轻快了不少。 街道的尽头围着一群人,好像在看热闹。 林柔抽了抽嘴角,这些人可真是的,刚刚度过了劫难,就有这个心情。 两人打算直接绕过去,都没有看热闹的意思。 谁知突然听见有人说:“这小子眼瞅着就没气了,给我当添头我都不要,再好看有什么用?” 林柔有点好奇了,美男子啊?长什么样? 第31章 买人 林柔难得好奇的想看看古代的美男子长什么样? 挤进人群一看,有点失望。 看着倒是个白面书生,可是眼睛有点小,鼻梁也不够高,还没有他们家傻大个看着顺眼呢。 刚要转身就走,她的脚步却一下子定住了。 哎呦,这小子看着穿着一般,身上的这荷包可挺贵重的,竟然是缂丝的。 俗话说一寸缂丝一寸金,这可不是老百姓能用的。 况且朝廷也有规制,有钱买你都不能穿。 看来这小子身份不太一般呢? 见媳妇盯着地上的小白脸看,赵安心里不是滋味,他上前一步挡住了林柔的视线。 “媳妇,咱回家吧?” 林柔轻声的说道:“地上的这个人身份不一般,咱把它买下吧。” 听了林柔的解释,赵安放下心来,只要媳妇不是看这小白脸顺眼,一切都好商量。 这么半天他们也听出来了,这两人因为价钱上起了争执,最大的分歧还在地上躺着的这个人身上。 人牙子不肯降价,宁愿把地上躺着的那个做添头,买主不愿意,死活不肯答应。 赵安上前一步说道:“我家铺子里缺个账房,又雇不起先生,我看这小子像个识字的样子,不如卖给我吧,但这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要是太贵,我就不要了。” 那两个人一听都大喜过望,人牙子当即便道:“这位小兄弟要买人只给一吊钱便是了。”这正是他跟那位老兄的差价。 赵安答应的很痛快,两人写了文书,又按了手印。 人牙子抓着那人的手指往身契上按了个手印,这交易就算完成了。 就算是到了官府,这人也是赵安的家奴,生死都归赵安处置。 赵安将人甩在肩膀上,林柔跟在身后,一路回家了。 回到村子里的时候,族人都已经下山了。 不同于县城里的松了一口气,村里的气氛十分低落,农田边上还隐隐有哭嚎声传出来。 汗珠子掉在地上摔成八瓣,辛苦了大半年,好不容易落下一点粮食,如今,一场大水全毁了。 更让人伤心的是,官府那里还等着交税呢,这一场饥荒不知道怎么打。 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先想着保命,一旦危险过去,便开始为生计发愁。 有人哭喊着:“俺还不如不上山呢,要死也死在这里。” 当然,这都是气话,真想死在这里就不会跑了。 赵婆子一看赵安回来,连滚带爬的冲他冲了过来。 冲到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袖,“老大,你不是留下割田的吗?粮食呢?” 赵安的神情十分淡然,“粮食让洪水冲走了。” 赵婆子理直气壮的说道:“咱们当时说好的,你得补偿给俺两石的粮食。” 赵安憨厚的一笑说道:“那我肯定还啊,不过我现在没有,等明年我那二亩地打了粮食,去掉家里的嚼用,剩下的都还给你。” 赵婆子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个夯货说什么? 明年打了粮食,剩下的都给她? 就凭这夯货的饭量,还能剩下粮食给她吗? 旁边的村民听着也是目瞪口呆,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又觉得也挺对的。 赵安分家只得两亩薄田,他肯定没有两石粮食啊,等明年有了余粮再还,好像也对。 赵老汉阴沉着脸说道:“老大,咱们可是说好的。” 赵安点点头:“确实是说好的,明年粮食下来就还。” 赵兴旺和赵兴财气的双眼通红,他们在山上的时候还盘算呢,回到家里就有吃的了,结果赵安打算明年再给。 那全家还不得饿死了? 兄弟俩想冲上去,看着赵安铁塔似的身躯又站住了。 他肩头上扛着一个大活人,都跟扛着一捆稻草的似的,轻飘飘的,好像根本就没有什么重量。 就算是他们兄弟俩一起冲上去,恐怕也没什么用。 打又打不过,骂他,他又不在意,这可怎么办? 赵家人面面相觑,没主意了。 赵安可不想跟他们再纠缠,他得把街头上的这个病秧子送到家里去,还得去给小妞妞送药。 林柔笑眯眯的跟着赵安,有的时候拳头就是硬道理。 在两口子的身后,传来赵婆子和孙氏等人绝望的哭嚎声。 将这个小白脸弄到西屋的炕上,赵安和林柔先去给妞妞送药了。 到了赵平家院子里的时候,也是正乱着。 赵平难得强硬,怀里揣着地契和分家的文书,一步都不退让。 他的几个兄弟气的也红了眼睛,才要集体冲上去揍他,就看见赵安大踏步的走过来。 不由得都顿住了脚步,他们知道,赵平一向跟赵安好,而赵安他们可惹不起,常年跟野兽搏斗的人,身上自有一股杀气,他们一见就不由得气弱三分,更别说动手了。 赵平他爹长叹了一声,儿子都是债,虽然他一向不喜欢赵平,这个儿子太犟,总是不太听他的话。 但毕竟是亲儿子,赵平他爹说:“既然粮食都毁了,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既然分家了,你们就好好过日子吧,俺们回去了。” 言罢,冲着几个儿子挥挥手,带着几个儿子回家了。 赵家兄弟有些不甘心,想想赵平也没有多分田地,那两亩薄田早晚都得给他,便也罢了。 林柔正在跟云娘说熬药的事,云娘听得很认真。 他们一家三口命比草贱,从前家里人生病都是熬着的,哪有钱买药? 云娘不会熬药,她捧着手里的药,觉得有千斤重,红着眼眶说道:“嫂子,你们两口子的大恩大德,俺一辈子都忘不了,有了机会俺会报答你的。” 林柔摇了摇头,也没指着这两口子报答,只不过是看着稚子无辜,那么小的孩子可怜。 回家的时候,赵安也熬起了药,他倒也没有多想,也没觉得买个人当老爷应该咋样儿,既然家里有人生病了,那就得熬药。 林柔看着好笑,这下人买的,还得等人伺候着。 好不容易给那小子灌了药,林柔将屋里收拾妥当,铺上被褥,总算能在家里好好的睡一觉了。 第32章 赵靖 第二天一早,两口子是被一声尖叫声吵醒的。 赵安怒气冲冲的站到西屋门口,喝斥道:“你小子鬼叫什么?” 赵靖一抬眼,就看见门口站了一个人,像铁塔似的将门堵得严严实实,看着比过年的时候家里挂的门神还吓人呢。 身上的肌肉线条流畅,目光凶狠,带着煞气,赵靖一缩脖子,都快吓哭了,这也太吓人了。 他从小胆子就小,身边服侍他的都是漂亮丫头,王府中的护卫都不敢往他身边靠,他看着害怕。 偏偏父王非得让他来赈灾,第一天出衙门的时候就被流民给吓回去了。 那些人看着他的目光,就像看着一块肉,随时能扑上来把他吃了,吓得他躲到衙门里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每日里战战兢兢的连门都不敢出。 结果那天衙门里乱了套,每个人都大喊着洪水来了。 身边的人跑得一干二净,只有几个贴身的小厮跟他一起跑。 可是他平常胆子小,身边的小厮都是白白净净文雅秀气的人,主仆几个连路都没多走过,这么一跑就散了。 他跌跌撞撞的一个人往前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一跤跌倒在地上,昏昏沉沉的晕了过去。 等到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麻绳捆着,听了半天,他才知道自己被卖了。 他勃然大怒的说出自己的身份,结果引来众人的哈哈大笑,还有人大笑着说:“就你?也是钦差?你要真是钦差,俺们倒真想把你煮了吃了,如此一来倒解恨了。” 朝廷派钦差下来赈灾,结果那个钦差只知道搜刮百姓,一粒粮食都没放过,该死的狗东西。 赵靖看着围着他的人绿油油的眼睛,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再也不敢提钦差两个字了。 如今,看着这个煞神,他更害怕了,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吓得哭都不敢哭。 林柔推开赵安,问道:“你家住哪里?用不用我们送你回去?” 这小子一看就不能干活,要是个值钱的,换两个钱倒可以。 林柔一向是很实惠的人。 没想到赵靖一个劲的摇头,他小声的说:“我没有家,被卖给你们家了,就在你们家干活,哪都不去。” 第一次跟别人说自己是钦差,都差点让人给煮了。 这话赵靖是再也不敢说了,他看这个小姐姐长得好看,也温温柔柔的,心里踏实了一半,暂时留在这里也行。 看了看屋子,虽然简陋了些,有个地方安身也挺好。 林柔皱起了眉头,这跟她想的有点不一样,既然不能换钱,那这人不就是个白吃饭的? 这买卖亏了。 赵安嫌弃的看了赵靖一眼,看了看他瘦小的身板,又想起来这人刚刚病过,他不耐烦的说:“行了,你就养着吧。” 这小体格子也干不了什么活,累死了也可惜,毕竟是条人命。 赵靖的眼睛一亮,这人虽然长得吓人,心地还挺善良的,看来人不可貌相。 他打算就窝在这待着了。 林柔这几天挺忙的,家里有个病号,村子里也多了很多病人。 不过都不严重,当然,在她看来不严重。 林柔并没有把自己买的药都拿出去,而是带着人上山采了一些草药,缺的几味药就去县城买。 结果村里人回来告诉她,要么就是药铺里没有,要么就是价格涨得飞快。 多亏有林柔领着他们上山采药,省了不少的银钱。 并且也教了不少的本事,要知道,采药人也是代代相传的,没有人领路,不可能入行。 如今,林柔大大方方的将本事交给了他们,村子里的人没有不感激的。 赵婆子一家最近老实了不少,每当她在村里说林柔坏话的时候,总会有人不答应,一来二去的,赵婆子也罢了,能将郁闷憋在心里。 村子里平安的度过了灾难,新的劫难又来了。 衙差前来收税,这一次来了十来个人,个个都是手提着钢刀,村民们不敢反抗,只得将家里的口粮都拿了出去,不够的就问亲朋好友借一点。 好在族人团结,又是刚刚经过了大难,都心有余悸,能帮的也就互相帮衬一点。 衙差满意的走了,有的村民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只能上山去挖草根吃,扶老携幼当真可怜。 林柔叫住了大家。 “这山上有一种吃食叫山药,能够果腹,还可以晒成粉,留着冬日里吃。” 众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农家贫苦,对吃食格外的上心,还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没吃过的? 赵安上前一步,说道:“是真的,就是从前吃了会中毒的东西,那东西只要把皮削掉,就可以吃,上一阵子没有粮食,我们两口子吃的就是它。” 村民们顿时一片哗然,还有这种东西? 老族长激动的手直抖,这可不是仅仅的度过难关,倘若这种东西真的能吃,那日后就再也不用挨饿了。 无论是不是荒年,都可以拿它兑着粮食吃,那还用愁饿肚子吗? 大伙按捺不住兴奋,当时就要上山。 赵安说道:“天色要晚了,咱们明天再去。” 可是村里人不答应,老族长笑呵呵的说道:“点上火把,全村的老少爷们们一起去。” 这个决定得到了村民的一致赞同,大家热情的回家去找火把,收拾了,打算上山。 赵安回家叮嘱林柔,让她关好门,他们这一去还不知道几时才能回来呢。 不过他如今也放心了,虽然买回来个无用的小白脸,毕竟是个大活人,多少能跟媳妇做个伴。 赵靖原来喊林柔“夫人”,把林柔喊乐了,他们这样的庄户人家,这个称呼不大合适。 直接对赵靖说,你叫我嫂子吧。 赵靖不太乐意,他看着赵安那个凶神恶煞的脸,喊不出哥,不过他愿意喊他姐夫。 林柔也无所谓,她看这小子现在还挺顺眼,心里也明镜似的,这小子的身份不一般,那就叫姐吧。 赵靖胆子小,为人却十分谨慎。 如今一看他姐夫走了,赶忙出去检查了一下门户。 第33章 夜半惊魂 赵靖摸了摸大门上的门栓,想了想,又找了根木头顶上了。 这小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墙有点矮,住着一点都不安全。 他一溜烟的跑进屋去,站在东屋的门口喊:“姐,姐??” 林柔正在屋里看买来的《三字经》,这里实在是没有意思,一本《三字经》林柔看的津津有味儿。 正看到“守孝悌,次见闻”,就听赵靖在门口喊她,林柔直接说了一声“进来”。 赵靖这小子屁颠屁颠的跑进来。 “姐,咱家围墙太矮了,怎么想办法弄得高一点?” 林柔:“多高?” 赵靖踮起脚尖比量了一下,“怎么也得两个这么高吧?” 林柔用书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咱家一座茅草屋你弄个八丈高的围墙??” 这小子脑子进水了? 赵靖环顾了一圈,发现确实不太匹配。 他拍着胸脯说道:“姐你等着,等我回家之后,给你盖个大房子,用青砖盖的那种!” 林柔眯起眼睛,“你不是说你没有家?” 赵靖一僵,这小子慢慢的往后退,“又想不起来了……” 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林柔,小样儿。 天下了半个月的暴雨,雨过天晴后,夜空格外清朗。 林柔迷迷糊糊的刚要睡着,就听见赵靖在门口小声的喊:“姐,姐?外头有动静。” 林柔飞快起身,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就见赵靖蹲在房门口,耳朵支棱着,一见她出来就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禁声儿的手势。 姐弟俩互相扶着,猫着腰出去,就听见大门传来一下下的响动,应该是有人在推门。 赵靖吓得扑在林柔身上瑟瑟发抖,这门外的是人还是鬼啊? 林柔白了他一眼,这小子的真是胆子比耗子还小呢,平常都恨不得打个洞钻进去。 不过也幸亏赵靖在门里又顶上了个木头,那人怎么推也推不开。 姐弟俩担心的望着墙头,生怕有黑影上来。 林柔悄悄的在赵靖耳边说了一句话,赵靖浑身打颤,拼命的摇头,他现在牙关都咬得咯咯响,根本发不出声音。 林柔生气的推了他一把,这个完蛋玩意儿。 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林柔跑进屋里,拿出来一串鞭炮。 这是上次两人洞房花烛夜的时候,赵安在杂货铺里买来的。 当时林柔没让放,都知道他们俩早就成亲了,突然,大张旗鼓的放起了鞭炮,难道入个洞房还这么张扬吗?怪羞人的。 林柔把鞭炮拿在手里,看着墙头上隐隐约约搭出一只手,咬牙点燃鞭炮丢了出去。 顿时噼里啪啦一阵巨大的响声,在寂静的深夜里响起。 引得村子里的狗发出了一连串的叫声,墙头外传来慌慌张张的脚步声,直奔东边去了。 姐弟俩松了一口气,赵靖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太吓人了。 林柔却暗自思量着,她心中有了个猜测。 两人刚进屋,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这一次是乒乒乓乓的砸门声。 二人对视一眼,林柔走出门去问:“是谁?” 门外传来了赵平的声音:“大嫂是俺,俺是赵平。” 林柔忙点燃了烛火,跟赵靖出门将木头移开,打开门一看,果然是赵平。 他跑的满头大汗,张口就问:“嫂子,刚才咋的了?咋弄出那么大的动静?” 他们两口子守着女儿,刚刚入睡,就听见一阵鞭炮声。 鞭炮可是稀罕物,不过年不过节的谁有闲钱买这个? 还是在这个时辰放起来,再仔细一听,竟然是赵安家的方向。 云娘连忙催着他出来,让他来看看究竟。 林柔把赵平让进屋里,“你没跟着族长上山吗?” “咱们在山上躲灾的时候,俺吃过那个东西,知道那玩意儿扛饿,挖了不少放在家里,嫂子也知道俺家不太平,俺惦记着他们娘俩,没去。嫂子,这里怎么了?” 还没等林柔说话,赵靖就跳起来,“我就说了,这墙不够高,姐你就不信?差点让人跳起来了吧?” “啥?是谁?!” 赵平勃然大怒,他从前就跟赵安好,经过这一回,更是拿赵安当亲哥,竟然有人趁着他哥不在,到家里欺负他嫂子?这岂有此理。 林柔摇摇头:“没看见人,听着脚步声往东去了。” 赵平皱着眉头,半晌没说话。 末了,说道:“眼瞅着天就亮了,俺跟赵靖兄弟挤一挤,天亮了再走。” 赵靖纠结地看了他一眼,这个人长得倒是不丑,可在他看来身上有点埋汰,要挤起在一起睡觉啊? 又想了想刚才的黑影,觉得为了小命也可以将就一下。 林柔却道:“都这个时辰了,我估摸着不会再来了,你回吧,她们娘俩还在家呢。我家里还有点鞭炮,要是遇到危险,我就点着,你再过来。” 赵平一想也行,夜晚寂静,两家离得又不是很远,有动静他再来。 送走了赵平,林柔打算回屋睡觉,却被赵靖一把拉住了袖子。 “姐,那个鞭炮你给我拿着吧,我怕你睡着了。” 他害怕今晚是肯定不会睡觉了,要是万一他姐睡着了呢? “你当咱们家是开鞭炮作坊的?那玩意儿死贵的,还能买一箱子放家里啊?”林柔说完就走了。 赵靖,“啊??” 他三两步跑上前,一把拉住林柔的袖子,“没有了??” 这小子吓得脸都白了,好像有千军万马在门外一样。 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没事,要是有贼进来,你就跑。” 她刚转身,就听见赵靖嘟囔:“你是我姐,我还能丢下你自己跑啊?” 这个嘛,可说不准。 林柔回屋睡觉了,意外的是后半夜睡得还挺香。 结果天刚蒙蒙亮,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咕咚的一声。 西屋里马上响起了赵靖的尖叫声。 林柔本来就是和衣睡的,赶忙拉开门一看,一个高大的人影大步流星的在晨光中走来,正是赵安。 赵靖看见他的身影,顿时尖叫声戛然而止,这小子一溜烟的跑出来,一把抱住赵安,口口声声喊着“姐夫!” 从来没觉得赵安这么亲切过。 第34章 赵靖的愿望 可惜相亲相爱只是单方面的,赵安一把将这小子丢到一边,问媳妇儿:“咋的了?” 两人站在院子里,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赵安越听脸色越阴沉,双眼中有寒光一闪而过。 口中却说道:“无事。” 三人进屋,林柔问:“怎么这时辰才回来?怎么样?” “挖了不少,都用板车推下来了,等一会儿吃完饭,咱都去祠堂那边,将山药收拾了,由二大伯分配。” 这个意思,昨天晚上算集体采的了? “那一会吃完饭咱都过去看看。你先睡一觉,我做饭。” 赵靖跑出去拿稻草,林柔淘米下锅。 赵靖回来笑嘻嘻的说:“还是有我姐夫在家安心。” 那么大个个头,浑身上下都是劲儿,赵安在家的时候,赵靖睡得可香了。 林柔都懒得搭理他,这胆子小的。 “你将来别娶媳妇了,嫁人吧。” “不行,我父王,咳,我爹还等着我传宗接代呢。” “那你就娶个人高马大的媳妇,最好会武功的那种。”林柔随口说道。 赵靖眼前一亮,这个可以有。 他媳妇那么厉害,到时候他晚上睡觉就不用害怕了。 三个人吃完饭往祠堂走,赵安和林柔走在前头,赵靖一蹦一跳的跟在后头。 村里人见他长的白白净净的,眼神十分清澈灵动,虽然穿着粗布衣裳,却自有一番气度。 忖度着这必是哪个员外老爷家的小公子。 不由得跟赵安打听,还没等赵安说话,赵靖便道:“我是他小舅子,我姓赵。” 旁边的人一听乐了,“哎呦,咱五百年前是一家?不过赵安媳妇不是姓林吗?” 赵靖:“表姐,表姐。” 众人,“哦,那小舅子你定亲了吗?你这模样肯定招大姑娘喜欢,要不就在俺村里找一个得了?” 大家说这话有玩笑的意思,这小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哪能看得上他们村里的姑娘? 结果,赵靖说:“要是有合适的也行。” 在京城,来来往往的贵女当中,还没有符合他心上人条件的呢,要是这里能有也挺难得的。 大伙一听来了精神,“那小舅子,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赵靖认真的比划着,“个头要这么高。”他照着自己的个头比量着高一个头,心里琢磨着就差不多了。 “腰得粗一点。”这样抱着有力量,有安全感。 “也不能长的太难看,要白白净净的。” 众人无语,这么壮的一个大姑娘,到哪去找? 林柔转头看了他一眼,赵靖忙上前一步,小声说道:“我觉得姐你说的特别对,别人都是靠不住的,但我媳妇肯定靠得住,我得娶个能保护我的媳妇。” 就像这一次,那些混账王八蛋不就把他扔了吗? 要是他有个靠谱的媳妇,怎么也落不到这步田地。 林柔……,她头一次听到有男人把胆小懦弱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赵安冷哼一声,轻声道:“那你媳妇肯定比你有用。” 他现在也跟林柔想的一样,这笔买卖做亏了,弄回来这个小白脸啥也不是,只会吃饭。 赵靖不生气,他摸着自己的小下巴,得意的说:“那是。”他媳妇儿都能保护他呢,肯定比他有用。 虽然他现在也不知道媳妇儿在丈母娘的肚子里出没出来,不过他可以等…… 祠堂门前聚集了很多人,男女老少都有。 不同于昨日的愁眉苦脸,今天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百姓的愿望很容易满足,吃饱穿暖而已。 只要有食物果腹,就是幸福的事。 有的妇人还心存疑惑,“那一回,铁蛋家也闹过一场,身上起的全是疹子,吐的稀里哗啦的,差点把命都搭上,这东西真能吃吗?” 旁边的几个妇人听她这么一说,心下一沉,脸上轻松的笑容都是一滞。 旁边铁牛挥着手说道:“甭担心,昨天晚上在山上的时候,大伙儿都饿的够呛,安子教我们把这东西削了皮放在火上烤着吃,你猜怎么着?又香又糯的,可好吃了,我们大伙都吃了,啥事都没有。” 旁边的人笑着附和:“都吃了,都吃了,是挺好吃的。” 大伙这才放下心来,轻松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了脸上。 远远的看见赵安一行人过来,老远就打招呼:“安子哥,这边儿。” 有人跑到赵安跟前,用手拍着他的肩膀说道:“真是得多谢你小子了。俺们家的田一点都没剩下,寻思着这回不死也得脱掉半条命,结果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还有这么一宗好事儿等着咱们呢。” 还有的妇人拉过林柔问她山药的事。 林柔耐心的讲着,“它健脾养胃,生津益肺,对身体有益处,蒸着吃,煮着吃都可以。” 前面那些文绉绉的,大伙听不懂,但可以蒸着吃,煮着吃,大伙听懂了。 顿时人人面上都带了喜色。 有人拍着大腿后悔,“哎呦喂,这玩意儿咱这后山可老多了,从前都烂在泥里了,不是糟踏东西吗?怪不得老天爷要发怒呢,这是借安子媳妇的嘴告诉咱们呢,安子这媳妇娶的好,怕不是老天爷跟前的仙女下凡的吗?” 此言一出,众人看林柔的眼神都有了变化。 虽然林柔只穿着一身布衣,但她气度从容,白皙清丽的小脸沐浴在阳光里,让人瞧着就那么与众不同,都心里有些认同,这么个小娘子,一看就跟仙女似的,肯定是个有来历的。 众人这么一想,连带着看着赵安的目光都不一样了,能娶仙女的人啊,那肯定也是与众不同的。 又想起赵安打老虎的劲头,那力气大的,没准也是天上的星宿呢。 老族长正在一旁跟族人说话,闻言皱着眉头直盯盯的看着赵安,目光中若有所思。 老族长家的长子赵林目光中透出忧虑,抿紧了自己的嘴唇。 众人却毫无察觉,祠堂门口都是笑声,远远的传到了山林之中。 林柔有点感慨,生活在不缺食物的年代,真的很难想象一点点食物带来的快乐满足。 第35章 鹤立鸡群 下午赵安去了一趟山上,回来的时候拿了两只野兔。 收拾了下锅,一家三口吃饭。 赵靖吃的头也不抬,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家的时候御田的梗米粥也只能吃半碗,走几步路就要上不来气了。 可自从来了这里,每天上窜下跳的,饭都多吃了一碗,身上感觉也比以前有劲,走路腿上都不轻飘飘的了。 隔壁赵老汉闻着传来的肉香,眉头紧皱。 赵婆子骂道:“养条狗都知道冲俺摇摇尾巴,养了这么个夯货吃肉都不知道给俺送一口,还不如当年掐死他!” 她见到赵汉子只皱着眉头不说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得问道:“这是咋的了?” 赵老汉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大小子要了二亩薄田,这个暂且不说,可那天匆忙分家文书也没办完,也不知道大小子是咋想的,这事提都不提。” 赵老婆子不以为然的说道:“俺当是啥事呢?不分就不分,俺还是他老娘,他就得孝顺俺。” 赵老汉大吼一声:“糊涂!” 赵婆子不解的看着他,“咋了?” “赵安是咱的长子,写在族谱上的,按照朝廷的律法和族规,他能分到七成的家产,那咱的儿子还剩啥?” 赵婆子大惊失色,吓得眼睛都直了,“他爹这可咋办呢?” 半晌,拍着大腿说道:“分家,赶紧让他摁手印分家。” 赵老汉摇了摇头:“不中用,现在还好说,等咱俩一蹬腿,那小子只要一告状,一告一个准儿,他是长子!” 赵婆子“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哭嚎着说道:“这可咋整啊?也不知道那个王员外到底在哪里?要是能找着他家,咱就把儿子给他还回去。” 赵老汉叹气:“上哪找啊,当初那人把孩子给咱俩的时候就说了,不让咱打听这孩子的事儿。 不过咱那时候出门在外,也懒得打听这些事,咱家离那远着呢,就是现在想找也找不着了。” 赵老婆子眼泪汪汪的看着他,“那咱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欺负咱儿子?算计咱的家产?” 赵老汉摇摇头,眯缝着眼睛没说话。 这头林柔同赵安躺在炕上说话,赵安伸手揽着媳妇儿的腰给她轻轻的揉着。 林柔问:“粮食你不打算给老屋?” “不给。”赵安的语气不同于往日的憨厚,竟带着一丝冷冽。 “那,那两亩薄田呢?要收拾吗?” “不用,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 林柔掐住他的脸颊,“打什么歪主意呢?” 赵安一瞬间笑得憨厚,眼中却有流光一闪而逝。 晚上搂着媳妇儿美美的睡了一觉,早上迎着日出赵安上了一趟山,回来的时候抓了两只野鸡给媳妇儿补身子。 村里的锣又响了起来,还是召集大家到祠堂门口集合。 这一回赵靖没去,他在家帮他姐晒草药。 林柔走不多远就看了云娘和小妞妞。 小妞妞脸红扑扑的,显然是已经大安了。 她一看见林柔便乐呵呵的拉着她的衣襟喊“婶子。” 云娘笑道:“你婶子可是仙女,你沾上一点半点的福气可大着呢。” “胡说什么呢?”林柔有点不好意思。 赵安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媳妇儿,目光中透着温柔,他媳妇就是仙女,上天赐给他的。 林柔察觉他的目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赵安笑着憨厚的摸了摸自己的头。 “别胡说,哪来的仙女?仙女还用走路吗?我跟你们一样,都是用腿走路的。” 云娘笑道:“仙女也走路啊,俺听过戏的,那戏里的仙女也是用腿走路的。” 林柔…… 云娘越看林柔越像是仙女,往那一站跟她们都不一样,特别的好看。 众人走到祠堂前,赵林敲着锣示意大家安静。 老族长上前一步说道:“今儿个叫大伙来,是想商量商量,这山上的山药还有不少,只不过这玩意儿弄到家里来也存不住,大伙商量商量,看看还挖不挖了。” 众人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都有些犯愁了。 挖回来存不住,不挖冬天没吃的,现在倒是好说,等落了大雪,难道要冻死? 有人出主意,“要不就等上冻再挖,挖回来也能存住,正好冬天顶粮食吃。” 有人说道:“能存住的时候,地上就上了冻,那能挖开吗?” “就是,再说了,冬月里都是猛兽下山的时节,要是遇上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了半天,都没了主意。 有人忽然想起刚刚路上的话,带着希翼的目光问林柔,“赵安家的,你有啥主意没?” 林柔思量着说道:“不如上锅蒸一下,切成片晒干,就像晒干菜似的,应该可以储存。” 一言惊醒梦中人。 有人拍着大腿说道:“对呀,俺咋没想到呢?俺家从前还晒过干菜呢,这山药干不也一样吗?” 有的人高兴的蹦起来,“就是这样,俺们这两天多挖点,都晒成干,搁多久都不怕。” 众人看着林柔的眼神都带着崇拜,“仙女”啊,果然聪明。 有的人看了看赵安,又看了看老族长,心下暗自思量着。 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能娶仙女的人,肯定是有造化的,要是让赵安当族长,没准大伙的好日子就来了。 这么想的人还不少,有的人就嘀嘀咕咕起来。 赵林的脸色很难看,可是他什么都没说。 有些话他说不出口,当初他被镰刀砍了,还是人家赵安媳妇救的命。 他要是说人家两口子不好,不等于忘恩负义吗? 可是赵林也很委屈,按照村子里的约定俗成,他爹卸任之后,族长就应该是他的。 现如今,族里人心浮动,无论他当不当这个族长,以后都难做。 老族长看着立在人群之中的赵安,身形高大,一身粗布麻衣也掩不住身上的气势,他如今收起了平日憨厚的笑脸,整个人沉稳冷肃,身上隐隐透着杀气,端的是鹤立鸡群。 老族长望着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一时间有些恍惚。 第36章 要银子 既然有了章程,就得立刻行动。 庄户人家干活都是在跟老天爷抢时间,更何况这东西运下山来还得晾晒,趁着天气晴好,能晒出多少都是老天爷赏的饭吃。 老族长将村里的男丁分为两班,日夜不停的上山去挖山药。 山药虽然不少,但都是生长在地下,全靠人力挖掘,那一处地方离村子里还有一段距离,还得用板车运下山来。 可是个大工程,也不是个轻省活儿。 大伙却没有一个埋怨的,这关乎到冬日里能不能活下命,这时节不下死力气,冬天大雪封山没吃没喝的,想出力都没地方干活儿去。 轮到赵安的时候,他主动排了晚班,人人都很愿意。 晚上山林里危险,有他在,大伙也安些心。 人群里的赵兴旺目光一闪,看了一眼林柔,眼中露出垂涎之意。 凭什么这个傻大个能娶这么好的媳妇? 他就不信那个邪! 正在跟赵平说话的赵安,冷哼了一声,目露一丝凶光。 赵平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咋了,安子哥?” “无事。”赵安说的轻描淡写,没有透露出一丝异样的情绪。 赵老汉却望着赵林的方向不语,心下惦量着什么。 赵安是夜班,林柔没有参与晾晒,主意是她出的,老族长亲自发话,分山药的时候有她一份,她不用出工。 林柔拒绝了,他们家只领赵安的一份,她不参与也不领东西。 别看村民现在对她和善,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便不一样了。 老族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夫妻俩到家的时候,赵靖正弯腰在摆弄木架子上的药材。 他弄得很认真,也很快乐。 不时的还吸吸鼻子,闻闻鼻端的草药香味,陶醉的晃晃脑袋,十分沉醉。 林柔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弄完了?” 赵靖正在晒得草药必须经过初步处理,将里头的芯子去掉,才能入药。 听见林柔问他,这小子得意的拍着胸脯说:“姐,你就放心吧,我弄的好着呢。” 林柔纳闷的看着他:“弄完了,你还在这干什么?” 赵靖抓了一把草药,又吸了一口气,“香啊!” 林柔抽着嘴角,问道:“你以前没见过?” 提起这个赵靖忧伤了,他当然见过,还很痴迷呢。 可惜家里人不让他弄。 “我爹不让我弄啊!” “为什么?”林柔有些不解,这又不是什么坏事。 赵靖叹气:“瓜田李下。我们家的情况比较复杂,我要是一心学医,人家不会觉得我喜欢学医,大概就会在想,我这是准备毒死谁了?” 林柔…… 赵靖忧伤的看着天空的云彩,喃喃自语道:“就算我不动手,早晚都会有一盆脏水泼到我头上,到时候我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林柔拍着他的肩膀表示安慰,这娃也挺可怜的。 赵安在屋里见媳妇儿还不进来,隔着窗户目光不满看向赵靖。 正在望天儿的赵靖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一转头,正好对上赵安的目光,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太凉了。 林柔也转头,一眼就望见赵安温和的目光,她笑着进屋了。 翻了翻家里的衣裳,不是单衣服就是棉衣服,林柔有点发愁。 这还缺个夹袄,山里头早晚温差大,夜晚上山得穿个夹袄。 “明儿个去县里做个夹袄吧?留着你晚上上山穿?” “不用,我抗冻着呢。” 赵安不在意,他冬天没有棉袄穿的时候都有呢,更别说深秋时节。 林柔叹气:“你说这神仙也太不靠谱了,就送咱个鸡毛掸子,哪怕送个棉袄也行啊。” 棉袄也比鸡毛掸子实用。 赵安如今已经不惦记跟神仙换东西了,太抠门了,没啥用,整不好还得搭点啥。 啥家庭啊?还给神仙搭? 林柔琢磨着,“你说会不会神仙也不知道送咱点啥?随手拿着就送了?” 赵安点点头,这也有可能。 第一回送那一碟子桂花糕,一看就是随手拿的。 第二回就送了个鸡毛掸子,看着也像是个随手扔的。 林柔拉着他的袖子,“这么着,咱直接跟神仙许愿,来个简单点的,就要银子。” 这玩意儿实用啊。 赵安眼睛亮了,这个可以试试? 林柔将买来的笔墨纸砚铺好,拿着笔看着桌面上的纸有点羞耻。 她一直教赵安认字和讲故事,不是不想教赵安写字,而是她这一手狗爬字,很有点拿不出手。 想了想白花花的银子,林柔一咬牙,写! 人家都是神仙了,肯定肚量大,还能在乎她这一手狗爬字? 写完往里头一丢,两口子傻了,扔不进去。 咋回事? 又想起上两回买的书也扔不进去,这意思是里头不让有字迹? 赵安犯愁了,半晌他当机立断的说道:“媳妇,咱不换了。” 净给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没一样有用的。 那朱果可是好东西,他留着有大用呢。 自从每天他都吃两个,他觉得自己的身上有种异样的热流在流动,浑身总有使不完的劲。 每一次在山上锻炼过后,他都觉得自己的力气又增加了一分,这样的好东西,他可舍不得送出去。 要是换点有用的也行,可神仙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林柔摸了摸下巴,挥挥手,让赵安稍安勿躁。 她到灶屋找了一支炭笔,在纸上画了一张简笔画,特意将银元宝画的大大的。 指着画,转过头问赵安:“这是什么?” “元宝。” 这就对了,林柔很得意,不用说也能看出来嘛,神仙指定一看就知道了。 两口子小心翼翼的丢了进去,这一次很顺利,这张纸轻飘飘的落在了白玉台上,一阵光芒闪过,不见了。 两口子发出一声欢呼,这一下好了,神仙该知道他们要银子了吧? 银子好啊,这玩意实在! 皇后娘娘正在愁眉苦脸,突然白光一闪,白玉台上出现了一张纸,抓到手里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她新奇的看着这幅古怪的画,突然手中一空,画被人拿走了。 第37章 教训 皇帝陛下拿着这张画在屋里转圈,他的嘴角上翘着,最后忍不住大笑出声。 “不愧是朕的儿子,就是比他老子聪明,写不了信,可以画画! 老子这就去画几张给我儿子送去!” 皇后美滋滋的说:“你看这上头是两个人,这个又高又壮的,肯定是咱儿子,这个漂亮姑娘就是咱儿媳妇儿,哎呦,看着可真般配。” 她一拍手掌,不行,这第一回跟儿媳妇见面,虽然只是在画上,她也得表示点什么? 皇后高兴的挑东西去了。 皇帝一个劲的琢磨着画画,怎么画才能让儿子体会到他一番深切的爱子之心呢? 两口子各自琢磨各自的,都不约而同的将那个大大的银元宝掠过去了。 (这什么眼神?) 赵安和林柔很高兴,终于解决了一件大事。 只等着收银子就是了。 林柔看了一眼窗子,“这窗纸该糊上了?” 赵安摇头:“再等等。” 傍晚的时候,赵安吃过饭,将身上收拾的利落,动身走了。 赵靖跑过去将大门顶上,忧愁的望着林柔:“咋整啊姐?要是晚上有人再跳墙进来,怎么办?” 林柔招招手,“过来。把这个铺在墙头上。” 家里的墙头不高,姐弟俩垫着脚也能够着。 赵靖一看地上的东西,退后一步,“姐,这玩意儿顶上都是刺儿啊。” “废话,要不然怎么防贼?” 赵靖:“贼没扎着,得先扎我。” 林柔白了他一眼,进屋取了两副棉手套,这是她前些日子让云娘帮忙做的。 姐弟俩戴上手套,将东西铺在墙头上。 赵靖嘀咕:“你咋没让我姐夫干啊?” “他说不用。” 赵靖无语了,他要是有那个武力值,也觉得不用。 这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赵安跟着人往山上走了,赵兴旺目光一闪缓缓的跟在队伍后头,他今晚也是夜班。 不过…… 山林中点着无数的火把犹如一条长长的火龙,夜晚的森林寂静的可怕,狼嚎虎啸,飞鸟振翅都不时的让人心惊肉跳。 众人不敢离得太远,都在触目可及的范围内挖掘。 一个个咬着牙,挥汗如雨。 这汗是累的,也是吓的。 赵兴旺渐渐的往边上靠去,他的身影一点一点的隐没在夜色里。 一个人跑到林间的时候,他有点后悔,寂静的夜里他跌跌撞撞,空旷的森林里,只有他急剧的喘息声和脚步踩在落叶上的声音。 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脚步有回声,每一次踏下去都好像是两个人的脚步。 越跑心里越没底,但一想到林柔那窈窕的身段,像豆腐一样白嫩的肌肤,赵兴旺便不由自主的咬咬牙,一声不吭的往前狂奔。 不容易跑到了村子,赵兴旺狠狠的松了一口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用衣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他定了定神,目光中露出兴奋,奔着赵安家直冲了过去。 那一回他也不推门了,不费那个傻力气。 直接助跑两步,冲上了墙头。 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尖声大叫起来,尖叫声刚溢出喉咙,便戛然而止。 身后的人直接掐住了他的下巴,有力的手掌一搓,他便再也发不出半天的声音。 被人像捉小鸡一样拎起来,赵兴旺吓的浑身颤抖,被人丢了出去。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林柔就听到一声尖叫,她都无语了,这赵靖能不能不用尖叫给她当闹钟啊! 将被子蒙到头上,突然,林柔睁开了眼睛,不对劲,声音不是赵靖的。 连忙收拾着起来,推开房门一看,赵靖这小子窝在她的门口睡得正香,刚才那么大声的尖叫,人家愣是没醒。 林柔没理他,在院子里看了一圈儿,发现有好几个人都脚步匆匆的往隔壁去了。 她打开院门好奇的跟了上去,只见隔壁赵家门口有好多人围着。 林柔来了兴趣,走上前一听,乐了。 原来昨晚赵兴旺失足掉进茅坑里了,灌了一肚子不可描述的的晦气,到现在人还没醒呢。 人群里有人纳闷的问“不对啊?俺昨天送俺家孩子他爸上山,看见有赵兴旺,他应该在山上,怎么跑到茅坑里去了?” 众人听她这么说,都疑惑的望着赵兴旺。 赵老汉已经有所猜测,他恶狠狠的瞪了林柔一眼。 这就是个祸害,自从老大娶了她,就家宅不宁的。 既然人还晕着,也没啥热闹可看,一大早的还都饿着肚皮呢,纷纷招呼着回家做饭了。 伴着赵婆子和孙氏的哭喊声,林柔也回家了,就赵兴旺那个德行,肯定是被人下了黑手了。 吃过了早饭,林柔在院子里晒药,赵靖在屋里睡着。 这小子昨晚一夜没敢合眼,直到天蒙蒙亮才敢睡一觉。 林柔没叫他,将早饭给赵安和赵靖热在了锅里。 自己正在翻弄着药材,赵安已经推门回来了。 “怎么样?村里的人都回来了吗?” 赵安一边擦着脸,一边说道:“都回来了,晚上干活还是不得眼,比白天慢了不少。” 林柔了然,这是没有白天挖的多,赵安不满了。 隔壁的赵老汉更是被他气的浑身发抖。 原本他以为赵安怎么也会留一丝情面,没想到下手这样狠辣。 这是想置老二于死啊,幸亏老二命大,还留了一口气,只是如今躺在床上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这是随时都可能过去。 赵老汉眼圈通红,二房可还没有子嗣呢?老二要是就这么去了,连个给烧纸的都没有。 他从前怎么没看出来?赵安怎么毒呢? 被人家骂狠毒的赵安,也正在跟媳妇儿说这事儿。 “你是说赵兴旺是偷跑回来的?” “嗯!”赵安点着头。 林柔眯起了眼睛:“那你呢?” 赵安憨厚的笑着,“我也回来过一小会儿。” “哦,”林柔明白了,赵兴旺那事是他干的。 “脏不脏啊?”把人往那里头丢,多有味啊。 赵安笑道:“我没进去,站门口随手一扔就行了。” 林柔??大哥,这不是重点吧? 第38章 决心 对于极度渴望食物的村民来说,对粮食的拥有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 一连数日,村里人都搭伴上山去挖山药。 山上的土地肥沃松软很适合山药生长,这些山药多年以来又无人问津,再加上如今全靠人力挖掘运输,尽管村民忙活了半个月,山上的山药还是有很多。 即便是这样,如今磨成的山药粉和晾成的山药干也足够大家过冬用的。 人人的脸上都有着满足,村里的小孩子都比平常活泼了不少。 众人再次对要不要继续上山挖山药产生了分歧。 有的人说“这东西够吃就行了,后山上的留着明天再挖,什么东西也不能挖断根呢?” 可有的人说:“今年不挖就烂在地里了,老天爷要发怒的,粮食还有嫌多的吗?自然是越多越好。” 众人各不相让,最后都看着老族长等着他定夺。 老族长沉默了半晌,抬头说道:“俺老了,脑子没有年轻人转的快,不上趟,以后这些事你们就问赵安。” 一石激起千层浪,村民们不由得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意思? 老族长招手让赵安过来,对众人说道:“这件事俺思量了半个多月了,俺推举赵安做赵家的下一任族长!” 一时间,四周鸦雀无声。 有人呐呐的说道:“能行吗?” 老族长说道:“俺当族长一辈子,蒙族人不弃,都肯听俺说两句,可俺这一辈子也没给族人干点什么大事,也没让大伙吃饱穿暖,想起来愧对列祖列宗,愧对族人兄弟们。 可近日以来,赵安和他媳妇接连帮族里度过了两次危机,大家也都看见了,他们小两口是得上天眷顾的人,俺就想着借他们小两口点福气,让咱村里人也沾上一点。” 这话可合了族里人的心思,大家对上苍鬼神还是敬畏的。 这段日子以来本来就有不少流言,越看越觉得赵安和他媳妇不一般。 壮汉村子里也有不少,十里八村的更多,可谁也没像赵安这样力大无穷。 如今,他又娶了这么一个仙女似的媳妇,可见这人就跟故事里讲的,天生就不是一般人。 有人当即说道:“俺同意赵安当族长。” 有人带了头,就有更多的人附和。 一时间附和的人竟然超过了一大半。 赵林低垂着头不吱声,关于这件事,他爹早就跟他说过了,赵林虽然心里还是有点不平衡,但一想到赵安媳妇还救过自己的命呢,他就说不出来啥。 再说这几日他也想过了,他是没有那个本事带领族人过上好日子,要是赵安能办到,他愿意退位让贤。 突然,人群里传来一声尖叫,赵婆子大声的喊道:“不行,俺们不同意。” 赵老汉上前一步,“赵安不是俺们亲生的,他不是赵家的种,不能当族长。” 老族长冷笑道:“那你是不是忘了?你也不是赵家的种。” 赵老汉的手一抖,蹲在地上不吱声了。 他确实不算是赵家人,他是跟着他娘改嫁到赵家的,后来索性改了姓赵。 老族长说道:“赵安的事儿,俺早就知道,村里有不少人也知道,可是他能带着咱们村把日子过好,这就够了。” 众人都没了言语,赵安上前一步,“这个族长我不当,但我始终都是赵家人,既然我爹亲口说了,我不是他的亲儿子,那他分给我的那两亩田我愿意还回去。” 众人心中一动,不少人暗地里对赵安竖起了大拇指。 对庄户人家来说,土地就是命根子,能这样光明磊落的将到手的东西让出去,这赵安是条好汉,为人没得说。 赵婆子一闻此言,眼睛一亮,不过,她大声道:“俺们家把你养这么大,也不能白养活,既然今天把话说开了,你得给俺们家十两银子,以后咱彻底断了关系。” 这个关系是得赶紧断,赵安一天顶着他们家长子的名头,就有可能来抢他们家的家产。 就像这一次分走两亩薄田一样,一定要跟他彻底断了关系,永绝后患。 再者说,这一次老二受伤,他们总觉得跟赵安脱不开关系,没准这小子就是起了歹心,想要霸占他们家家产。 赵安看着老两口,说道:“那以后……” 赵老汉连忙说道:“你给俺们十两银子,就当是把你养大的工钱了,以后你管俺叫叔就行了,就当是门亲戚。” 众人一片哗然,十两银子啊,养个孩子还要十两银子?就赵安那样的,早早就被赶出家门了,别说十两银子了,一半都用不上。 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了。 赵安闭上眼睛又睁开,对林柔说道:“你回家把我上次打老虎卖的那个十两银子拿来。” 林柔点头,转身回家,到了家里找了一块破布,包了十两银子回来。 赵婆子的眼睛都亮了,这可是十两银子啊,要知道,有的农户攒了一辈子都拿不出二两银子,这一下就有十两银子了,供孙子读书都够了。 她早就去学堂问过了,一年也不过用一二两银子,这些银子够她孙子读七八年书的。 就凭她孙子的机灵劲,用不了三年五载就能中个状元啥的,没准皇帝老爷子一高兴,还能给他孙子封个驸马呢。 那戏文里不都讲了吗?中状元娶公主,美的嘞! 赵安和林柔可不知道,就凭眼前这十两银子,赵婆子的孙子都已经中状元娶公主了…… 老族长长叹一声说道:“俺看赵安这孩子是个有出息的,日后肯定差不了,你们再考虑考虑?” 赵老汉闷声说道:“他再有能为跟俺也没啥关系,俺也不指着借他的光,他也别想惦记着俺家的财产。” 他家的土地家产都是两个儿子,孙子的,就那两亩薄田都把他心疼够呛。 赵安在名义上可是他的长子,要是按照律法是能分走七成家产的。 赵老汉害怕呀,这要是赵安起了歹心,在他死后霸占了他的家产,他就是死了也合不上眼。 老二这一次遭罪,更让他心里发颤,下定决心要跟赵安断了。 第39章 心计 这些日子赵老汉都睡不着觉,翻来覆去的想着那两亩薄田,又害怕赵安惦记着他家别的财产,吓得合不上眼。 正好今天是个机会,大家把话说明白了,彻底断了赵安分家产的路,他也能安心的合上眼睛睡觉。 老族长见他心意已决,不好再劝,只得按照他的意思,写下文书,让双方摁下手印,以此为证。 赵安接过文书,长叹一声,神色黯然。 在场众人皆为他唏嘘不已。 赵老汉也将手中的文书宝贝的揣进怀里,这可是凭证,有了这东西,赵安就不能再惦记他的财产。 赵老婆子也欢天喜地的回家去了。 不但把那两亩薄田要了回来,还把那个夯货彻底逐出了家门,真是大喜事。 小两口回家的时候赵靖正在摆弄着院子里新搭的药架子。 这些日子赵安上山,他跟林柔有的时候就跟着去,草药采了不少,还挖了两颗参。 人参那玩意儿,他家是不缺的。 可是这亲手挖出来的东西和别人送的不一样。 怎么瞧,怎么都带着一股仙气,赵靖每天都要看两遍,看完又很惆怅。 他真的没有当皇帝的心思,可是他们家跟成王府关系不睦,倘若是成王世子上位,家里就危险了。 这是不争也得争。 其实他父王也知道他不是这块材料,可又能怎么办?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赵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要是皇帝大伯有个亲儿子就好了,他就可着劲的抱大腿,一切烦恼都没了。 不过他也只能想想,皇太子赵乾坟头上的草八成都三尺高了,这是指望不上了。 赵靖忧伤的长吁短叹。 刚刚一脚跨进门槛的赵安,突然打了个喷嚏,感觉头上有一股凉风拂过,随手摸了一把,啥也没有。 赵靖看到他们俩回来,高兴的跑上前去,“姐,姐夫,你们回来了?咱今天上山吗?” 他现在对上山采药很感兴趣,当然他一个人是不敢去的。 林柔拉着赵安进屋,回头对赵靖说:“不去,在家收拾东西。明天咱去县城。” 赵靖眼珠转了转,也行,他得去看看自己丢了以后怎么样了? 两口子进屋,就见赵安“嘿嘿”笑着,喊了一声:“媳妇儿。” 林柔点着他的肩头,“你跟我说实话,你要那两亩薄田的时候,是不是就为了这个?” 赵安低着头,小声的说道:“我听故事的时候想的。”他瞄了一眼媳妇,“我就是想买田。” 林柔懂了,怪不得赵安放着那么多银子不动呢。这小子打算先解决外患。 她惊奇的看着赵安,心里渐渐起了异样,这到底是谁的基因?好强大! 她就是随便讲了几个故事,自己的水平自己知道,真的就是随便讲讲。 如果人家转眼就布了这么个局,这都成了连环计了。 她原来还纳闷呢,他们俩也不缺银子,要那两亩薄田有什么用?就算是用银子买,那样的地都用不了几两银子。 原来赵安只是在暗示赵老汉,他有分地的权利。 别看当时签了分家文书,要是以后赵安反悔,凭着长子的身份,他有权利要求重新分家。 按照现在的律法和族里的规定,他能拿到赵老汉的七成家产。 如今,他只拿走了两亩薄田,以后还会不会想拿别的,这事就不好说了。 赵老汉会日夜不安也在情理之中。 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承认赵安不是他儿子,彻底断了关系。 但这件事不能由赵安开口,赵老汉毕竟对他有养育之恩,他开口各方面都站不住脚。 那就只能让赵老汉主动提出来。 “你收拾赵兴旺是……” 难道这小子是为了再加一把火? 赵安憨厚的笑着:“是媳妇儿你教我教训他们的。” 林柔…… 那一次可给赵安打开了新思路,原来事情是这么做的,条条框框的规矩之下,还可以换个法子,挺有意思的。 林柔幽幽的看着他,“你真的想当族长吗?” 赵安摸着自己的大脑袋,小声的嘀咕:“我又不是姓赵的。” 林柔彻底无语了,这小子的意思是说,赵家族人吃饱穿暖,跟他没什么关系。 林柔望着赵安憨憨厚厚的样子,一言难尽…… 她摸着自己的小下巴,琢磨着赵安的基因到底从哪里来的?有点阴啊…… 这小子到底是谁家的?他爹是干啥的?难道是奸商? 金銮殿上的皇帝陛下打了两个喷嚏,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殿下的群臣,谁又在念叨朕?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柔说道:“得做个窗子将窗纸换上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晚上渐渐的凉了,糊上窗纸也暖和。 不过,“我们当初只买了东屋的窗纸,西屋怎么办?” 赵靖急了,“姐,你不能不管我呀?”那草帘子他一看就闹心,正琢磨着弄张窗户纸呢。 他原来在家的时候,屋里的窗子都是薄纱,这冷不丁的一下子弄了个草帘子,还真是有点接受不能。 “买吧。”赵安嫌弃的看了赵靖一眼,弄回家个麻烦! 第二天,一家三口收拾着往县里去,一路上却看到了比原来更多的流民。 赵靖吓得直躲,太可怕了,这些人的眼睛绿油油的,比狼还吓人呢。 林柔皱着眉头看了赵靖一眼,抿着唇没说话。 她现在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结果一进县城就看到铺天盖地贴的告示。 三个人挤进去一看,赵靖的肩膀就是一缩,他一闪身躲在了赵安身后。 这比较安全。 围观的众人正在议论纷纷。 “这钦差大人,整天躲在衙门里睡大觉,怎么还会不见了?” 有人小声的说:“丢就丢了呗,一个贪官,说是来赈灾的,一粒米都没见着,什么玩意儿?” “就是,现在洪水过去了,他倒把自己给弄丢了,这是什么钦差?” 有人幸灾乐祸的说道:“嘿嘿,丢了这么多天,上哪找去?我可听说了,那些流民饿急了都有吃人的,这钦差大人不会是被吃了吧?” 赵靖抖得更厉害了,伸手紧紧抓住了赵安的衣袖,头也不敢抬。 第40章 李大人 林柔拉着两个人出了人群,状似不经意的说道:“也不知道这钦差大人怎么想的,连做做样子都不会,能不招人恨吗?” 赵靖吸着鼻子,哭丧着脸说道:“他让人买粮了,可那些王八蛋把银子都贪了,对他说流民都回家去了,他打发人出去一看真的没有了……” 林柔无语的看着他,“他不会自己去看看吗?” 赵靖红着眼睛:“他不敢去啊……” “那为什么要来当钦差?” “他爹逼他来的……” 林柔语气凉凉的说道:“你知道的,可真不少。” 赵靖…… 赵安慢悠悠的在前面走着,不时的用手摸着自己的大脑袋,憨憨厚厚的,好像什么都听到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着…… 林柔回头又看了一眼贴告示的方向,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前面的酒楼。 前后不过半个多月的功夫,这里便又恢复了热闹,转了转眼珠,林柔拉着两个人进了酒楼。 她倒不是为了吃饭,只是想听一下八卦,她对外面的消息知道的太少了,赵安更是不清楚。 现在看起来,赵靖知道的应该多些,这小子又不肯说实话。 三个人刚踏进门,酒楼里的小伙计就搭着布巾跑了出来。 一看见三个人就愣了一下,在他看来这几个人有点奇怪。 正中间的女子虽然穿着细棉布的衣裳,头上也并无金银等物,一身气度却很从容,眉目之间带着恬淡,看着极不寻常。 旁边的一位白白净净的小公子也很奇怪,身上穿着布衣,却从进门开始目光中就带着嫌弃,刚刚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个人,用袖子抹了一把嘴角,这小公子嫌弃的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 唯一正常些的就是两人旁边的这个壮汉,长得高大威猛,看着憨憨厚厚,倒是不招人讨厌。 “三位客官里面请,那边还有一个雅座,楼上也有包间,请问三位是要坐哪里?” “就是那边的雅座吧。”林柔来这里就是为了打听消息,进了包间,还听什么? 三人落座之后,赵安伸手倒了一杯茶递给媳妇,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赵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得自己动手。 他拎起茶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刚喝进口里,就一口喷了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 早知道他就喝井水了,那个起码还挺甘甜的,也比这玩意强。 林柔鄙视的看了他一眼,赵靖摸摸自己的鼻子。 店小二忙完了那头又跑过来,“三位客官,有什么想用的吗?” 赵安看着媳妇,他从来没进过酒楼,不知道要吃什么。 林柔也不知道,她问赵靖:“吃什么?” “果子蜜饯随便上两样,来个八宝鸭,再做一道酱牛舌吧。” 店小二被他噎住了,半天挠着脑袋说道:“这位公子,果子蜜饯倒是有,小的这就去点心铺里给您买,您点的那两道菜,我们都不会做,要不您看着换两样?” 他们这个小县城地处荒僻,一共都没多大,这小公子点的菜,他们都没听过啊! 赵靖又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林柔直接开口了,“挑你们店里的招牌菜上两样就行了。”林柔是看出来了,赵靖这小子指望不上。 店小二松了一口气,赶忙的走了。 她端着茶杯静静地听着大堂里说话的声音。 赵安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转头环顾了一圈儿,神情中露出若有所思,他端起茶杯也没有再说话。 隔壁桌有人说道:“诸位仁兄听说了没有?朝廷要派钦差下来赈灾了。” 有人嗤笑一声,“钦差?钦差大人把自己都弄丢了,再来一个不会也丢了吧?” “肯定不会,这一次来的人是忠勇王府的二公子,李弘毅李大人。” “嘶,原来是李大人啊,他是封疆大吏啊,怎么会到咱们青阳府来呢?” “怕咱们青阳府闹民乱呗,听说李大人刚刚回京述职,便马不停蹄的赶往青阳府呢,大概不过十天半个月就到了。” “嘿嘿,这下子咱们府尊大人可睡不着觉了,李大人是出了名的杀伐果断,他又是皇后娘娘的亲哥哥,一贯是谁的面子都不给。” “这一下子可好了,李大人一来不出一个月,这青阳府的乱子就会平下去了。” 旁边有听到的人,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没有人不喜欢太平盛世。 只有赵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中暗暗叫苦,又忍不住埋怨他爹,儿子丢了,也不知道出来找,真是儿子多了就不值钱。 “皇后的哥哥不是贪官吧?”林柔捅了赵靖一把。 赵靖苦着脸摇了摇头,“李大人不是贪官,他就是喜欢抽人。” 要是李大人来了,把他找出来,没准会抽他一顿鞭子。 “啊?他不是文官吗?”林柔惊讶了。 “他是镇守边关的忠勇王府的二公子,他们家一门武将,都喜欢抽人,李大人是弃武从文,虽然做了文官,习惯可没改。” 林柔忍不住笑了,“那人刚刚还说这是皇后娘娘的亲哥哥呢,难道皇后娘娘也抽人?” 赵靖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啊?皇后娘娘真抽人啊?” 赵靖猛点头:“抽啊,她还抽过当今皇上呢。” “呃……?”这么猛吗? “不过这些年好多了,她的脾气好了不少,听说都是因为吃斋念佛,才把性子养过来了。” 林柔很好奇,“听起来皇后娘娘不像是有耐性的人,怎么会吃斋念佛呢?” 赵靖望着桌子上的茶水,半晌才道:“她是为了儿子才改的性子,为儿子祈福才信佛的。” 不知为何,赵安的心猛地一抽,他眨了眨眼睛,大概是有点饿了。 林柔忽然想起那天修房子的时候,别人说的话。 “皇上不是没儿子吗?” “有啊。”就是不知道是死是活。 林柔不问了,看来这是皇家的秘密,跟她没什么关系。 她还是琢磨琢磨她那几亩田地吧。 赵安打算买田,林柔也是这么想的。 多买点田地,当个小地主啥的,以后让她儿子改换门庭,要是考个科举,没准她还能弄个诰命夫人当当。 第41章 挖坑 几个人这一顿饭吃的挺饱,八卦也没少听,总的来说还挺满意。 回去的时候不但买了窗户纸,还多买了一套被褥。 看来赵靖这小子是轻易打发不走了,这些天,他一直用赵安的被子对付,天气越来越凉了,给他加一床被子。 赵靖在这里待的很安心,还有点逃避的心思,他的差事办得一塌糊涂,回去也没好果子吃,还不如在这躲着呢。 城里虽然已经安定下来,城外的流民还没有散去,赵靖一路低着头,难得安静。 回到家,吃完了晚饭,林柔对赵安说道:“应该可以买田了。” 世道不安稳,这田就不适合买,万一乱起来,逃荒去了他乡,这田地就白卖了。 既然朝廷又派了靠谱的钦差,那离安定下来就不远了,这个时候买点田地,没准还能便宜入手。 赵安听媳妇的,“明天我出去打听打听,只是这田地不好买。” “为什么?” “土地都是命根子,只要能缓着一口气,谁都不会卖田,即使是要卖,也都会先卖给自己人,其实有很多户人家手里都有余钱,但是买不着田地。” 原来是这样,林柔懂了,这时期都靠人工开荒,生产力低下,良田也少,还有很多富商官绅,人家也喜欢买良田。 这就不好办了。 林柔上一阵还跟人打听过,一亩上好的良田也不过是五六两银子,她当时觉得还可以。 她和赵安手里还剩下好几百两银子,足够买上百亩的良田,想想自己也是地主了,当时还很高兴。 如今听起来好像不是那么容易。 林柔有点发愁了。 宫里的皇后娘娘也在发愁。 “到底是用哪一套头面合适?只送一套,会不会太简薄了?” 皇帝摸着衣袖子里的画,开口劝道:“依我说你别送头面首饰,就看儿子媳妇买东西的那个样子,情况也不太好,你送她那么贵重的首饰,她眼下也未必用得着。” “戴不戴是一回事,送不送是另一回事。” 就算儿媳妇现在不能戴,那也是她的一番心意,婆媳感情还是需要沟通的。 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还是盼着跟儿子媳妇好好相处的。 “等太子妃回宫要多少首饰头面没有?到时候你随便送,愿意送多少就送多少,现在咱送一回东西不容易,得选点实惠的。” 皇后被说服了,她觉得小五子说的有道理,这小子从小就比她聪明。 “那你说送什么?” 皇帝在琳琅满目的桌案上瞅了一圈儿,指着一个锦盒说道:“这是番邦进贡的那颗蓝色夜明珠?这玩意好,又体面,又值钱,平常可以赏玩,缺钱了还可以卖掉。” 皇后的眼睛亮了,这个主意好。 这玩意儿普天之下就只有一颗,送出去很有面子,着急换钱的时候应该也很好卖,稀罕啊。 皇后高兴的一拍手掌,就是它了。 日后见了儿媳妇儿她也不尴尬,这见面礼足够贵重。 皇帝拿起锦盒,“我再好好瞧瞧,可别出了纰漏。”趁着皇后不注意,偷偷的将袖子里的纸塞在盒子里头。 “啪”的一声,合上盒盖,成了。 看着锦盒消失在眼前,皇后松了一口气。 “我听说二哥去了青阳府?怎么走的这样急?” 皇帝心里说道,你儿子在那儿,能不着急吗? 没错,皇帝已经猜到了,他儿子肯定在青阳府。 这些日子他一直观察着布口袋,对口袋里的东西增减变化十分关注。 小两口将全副家当丢进布口袋的时候,正好就是奏折里青阳水患的时候,他儿子一定在那里。 这件事他交给谁都不放心,还是得让大舅哥儿亲自跑一趟。 那是他儿子的亲舅舅,盼着他儿子平安的心,不比他差。 如果说这天底下,除了他和皇后太后之外,还有谁最盼着赵乾平安无恙,那一定是忠勇王府。 做武将的最怕功高震主,也最怕猜忌。 龙椅上坐着的是亲外甥,那是再好不过了。 皇后并不知道这些,她抱怨着说道:“一任三年,我都好几年没见着他了,好不容易回了京,脚跟还没站稳呢,又出京去了,你也不让他缓缓?” 皇帝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他何止是没让大舅哥缓口气,他还给亲儿子挖了个大坑呢。 要是让皇后知道……,皇帝偷瞄了一眼皇后的腰间,打了个抖,不行,这事一定不能走漏风声。 …… 林柔迷糊着刚要睡着,就听见赵安兴奋的大吼了一声,“银子!” 林柔顿时精神头来了,财帛动人心啊,这玩意能提神! 将锦盒抱在手里,出乎意料不沉,没有想象中的压手。 赵安抿唇,这是给了几两银子啊?这么轻? 一掀开盒盖儿俩人呆住了。 柔和的蓝色光晕如雨后天空一般的颜色,拳头大小的一颗珠子,映衬的整个屋子都亮如白昼。 那样干净的颜色,好像能映进人的心底,令人赞叹。 赵安呆愣了半晌才道:“这是什么?” “夜明珠!”肯定是这玩意,天啊,还有这么漂亮的珠子。 林柔爱不释手,太美了。 “这是干啥用的?”赵安很实惠。 “呃……”,林柔不知道怎么说,玩意儿只能看看……,好像也没什么用。 不过,“神仙给的东西应该很值钱。”林柔的语气里有着神秘。 赵安的眼睛亮了,“这么说能卖了换钱?” “肯定能。” 小两口都很高兴,赵安突然“咦”了一声,在盒子边上拿出一张纸。 这纸很薄,却十分细腻,触手柔软,堪比绢布,一看就很贵重。 赵安打开一瞧,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神仙这是什么意思? 纸上画着一位头戴金冠的中年男子,身上穿着繁复的礼服,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正望着远处的天空流泪,他很伤心,泪水不停的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正用袖子擦着,脚下的泪水都快流成一条河了。 林柔:“泪流成河?这人看起来很伤心啊?” 赵安:“送个珠子,还心疼的哭了?那他还送什么?” 第42章 庄子 两口子看着这幅画猜到了半夜,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把珠子收拾收拾装起来,早上一踏出房门,就看见赵靖正在门口晒药材。 林柔的眼珠转了转,这小子看着就是有出身来历的,不如让他帮着看看? 进屋把那张纸拿出来,递给赵靖,“帮姐瞅瞅,这是啥意思?” 赵靖擦了擦手,把那张纸拿在手里的时候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翻开看了一眼。 赵安也关切的走上前来,“这人是谁?” 赵靖这小子回答的很笃定,“玉皇大帝!!” 赵安和林柔面面相觑,“嗯?” 赵靖振振有词的说道:“这人头上戴的是金丝翼善冠。看上去薄如轻纱,其实是用细金丝编成的,你再看看上头这二龙戏珠,鳞片就有几千片呢,这是皇上才能戴的,这人肯定是玉皇大帝!” 笑话,不是玉皇大帝还能是他皇伯父啊?他老人家吃饱了撑的画这种东西。 再想想他老人家那张冷脸,绝对不可能。 “哦!”赵安和林柔对视了一眼,觉得这小子说的很有道理! 这口袋就是神仙给的,原来这神仙是玉皇大帝啊。 “那他哭什么?”林柔不解。 赵靖说道:“悲天悯人!神仙品格儿,你们再想想这里是不是才遭了难?” 二人恍然大悟,确实是!原来神仙是心疼百姓流离失所。 林柔懂了,明珠,普照大地,悲天悯人,都是一个意思。 林柔拉着赵安进屋。 两口子小声儿商量着。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安捏着纸抖了抖,“跟庙里的菩萨一样,让咱多做善事呗。” 他心里不以为然,弄张破纸就想让他出力? 他媳妇讲的那个故事里,刘备求人还知道让个地盘呢,这算什么?给个灯台就想使唤他? 没错,在赵安眼里,那个破珠子就是个灯台。 他怎么琢磨,怎么觉得这玩意儿不能卖。 他媳妇讲的那个什么怀璧其罪,这珠子也一样,没准珠子没卖成,倒把他自个给搭进去了。 既然不能换钱,那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玩意。 赵安心里头嘀咕着,这玉皇大帝也是的,画那么大个金元宝,愣是没看见。 这老头什么眼神? 林柔现在倒想明白了,神仙嘛,弄个奇珍异宝什么的容易,管他要银子哪有啊? 看来还得自己想办法。 …… 皇帝很高兴,他终于站在儿子面前了,虽然是以这种方式见面,多少有些让人遗憾。 但毕竟父子二人沟通过了。 他在那幅画上表达了自己对儿子深深的思念,思子之情跃然纸上,想必儿子已经体会到了他的一片爱子之心。 非常好! …… 还没等赵安和林柔琢磨出来怎么买地,衙差就又来了。 村子里的人一看衙差过来,心里都直打鼓,不知道这群官老爷又闹什么幺蛾子。 衙差这回来只为了两件事,一件是来贴告示的,找的还是钦差大人。 众人看着告示,心里泛着嘀咕,钦差大人是什么人?那可是京里头的大官,就算失踪了,还能跑到他们这穷乡僻壤里来。 说起来的第二件事,让众人心里一沉,安置流民。 老族长陪着笑脸抓了一把铜钱塞进衙差的手里,那人方缓和了脸色,说道:“朝廷又派了钦差大人下来。府尊大人有令,必须尽快将流民安置下来,咱们县的刘大人下令,由每个庄子上收留一部分流民,就让他们自己开田种地,挨着村子住。” 众人都变了脸色。 哪里有说的那么容易?他们都是本分的庄户人家,村子里一向安静,要是来了这些外人,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再者说那些人什么都没有,一旦来了村子,又岂能安生下来? 那衙差仿佛没看到众人的脸色,又道:“为了能尽快的将这些流民安置下来,咱们刘大人也说了,可以放宽些条件,让有能力的村民建小庄子,雇佣这些流民当佃户,免三年的赋税,只要能安置下来就可以。” 刘大人也是着急了,李弘毅李大人可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发起火来那是六亲不认的。 人家腰杆子硬啊,亲姨妈是当朝太后,亲妹妹是皇后,皇帝是妹夫兼表哥,亲哥是兵马大元帅,满天下横着走,没有人敢惹啊。 这位李大人还没来呢,青阳府的众位大人就觉得自己后脊梁骨冒凉风,大事不妙啊! 府尊大人火烧眉毛似的下了紧急命令,必须立刻马上解决流民问题,让李大人看到一片朗朗乾坤。 尽管如此,众人还是轻皱着眉头。 庄子跟土地不同,是有规制的。 最小的庄子都得一百亩地,一亩良田现在至少也得五六两银子,建个小庄子,就是不算盖房子都得五六百两银子,别说家里有没有,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那衙差笑着说道:“新开荒的耕地本来就便宜,一亩地只要三两银子。 咱刘大人为了鼓励大伙建庄子,又给抹了一两,二两银子一亩地,一个小庄子也不过二百两银子,加上房子,水井也才不到三百两。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更别说还免三年的赋税,错过了这一遭,再想找这样的好事,那是没有的。” 赵安和林柔互相对视了一眼,这倒是个好机会。 这等于打瞌睡就给送来了枕头。 别人怕流民,赵安可不怕,再说听这意思,一个小庄子里安置的流民也有限,再加上老弱妇孺,就那十几二十个男丁,赵安还是能压住的。 不过他没有说话,他并不打算在这里说。 送走了衙差,村民们议论纷纷。 “俺们自己都吃不上饭了,往哪里安置他们呢?” “那也不能让他们在村子里闲着,这一闲着就出事了。” 老族长脸上的皱纹都深了几分,刚刚送衙差走的时候,他问了,他们村大概能分到六七户人家,大约三十几口人。 他们整个村子才二百多口人,一下子增加了三十几张嘴,真够愁人的。 再说他们自己也是刚刚解决了粮食危机,哪有余粮给别人? 第43章 阴差阳错 回家后林柔躲在房里数银子,加上几个金元宝,一共剩了六百两银子。 这也不够啊! 最小的庄子一百亩地得二百两银子,但这是最下等的田地,要买就得买良田,那就得四两银子一亩。 还得盖房子打水井,开垦荒地怎么也得给那些安置的流民吃饭,天长日久也不是个小数目,怎么算都不够。 赵安看了一眼林柔手中的银子说道:“我上趟山,看看能不能弄点东西回来。” 碰碰运气也许可以。 “让赵靖那小子搁家,咱俩一起去。” 赵安轻抚媳妇儿的秀发,“你别去了。”家里又不是揭不开锅,真的不需要媳妇去跋山涉水。 “你自己去只能打猎,咱们两个人去,没准还能采一些药材回来。” 赵安心中一动,林柔接着说道:“再说我也想走走,上次弄的那个野葡萄挺好吃的,咱们去摘点回来。” 做点葡萄酒,平常也换换口味。 提前一天做准备,带了几个水葫芦,又烙了一些大饼,赵安还跑了一趟县城,不但买了一些肉包子,还去点心铺里给媳妇拿了两包点心。 第二天一早,将心不甘情不愿的赵靖丢在家里,小两口出发了。 准确的说是赵安背着媳妇上山了。 他力气大,背着林柔都不算个事儿,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他不敢跑的太快,怕丛林里的树枝刮着媳妇儿。 林柔也想下地走,刚刚没走多远,就遇见了一条蛇,吓得她两腿发软,实在走不了。 深山里的树木高大遮天蔽日,树下的泥土也十分松软,阳光从茂密的树叶中间穿过,洒在林间,幽静的让人心悸。 林柔趴在赵安的背上,莫名的觉得有些安心。 这宽阔的背脊似乎有无穷的力量,探头看向他的侧颜,冷肃沉稳,似乎林柔的目光太过专注,托着她双腿炙热的手掌轻轻一拍,顿时让她面红耳赤。 “我自己走!”林柔想下去了。 “那可不行。” “有猛兽?” “那玩意有啥可怕的,这路上不太平,遇上个深坑陷阱都是要命的事。” 林柔哑然,那还是算了。 忽然,林柔听见了水声,果然行不多远,便见到了瀑布。 这是一处峭壁,仰着头都望不到顶,只有飞溅的瀑布,哗哗的流淌着。 赵安伸手一指,“葡萄!” 林柔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心中一阵雀跃,果然是一棵山葡萄树,看着有些年头了。 跑到峭壁边上,慢慢把葡萄都摘下来,赵安伸手拉住林柔,两人刚转身要走的时候,林柔突然在峭壁中间上看见一个如伞状的东西。 她一路小跑到峭壁底下,抬头往上看,在峭壁中央的一块大石头上确实有一株红褐色如伞盖一样的菌类,这是灵芝? 我的天,这株灵芝直径至少得有半米多,犹如伞盖,这可比人参值钱多了,这么大的灵芝,至少得上百年,一般来讲,晒干了也得有六七斤呢。 林柔高兴的跳起来,昨天还为银钱发愁呢,这不就来了吗? 赵安站在媳妇身后,顺着林柔的视线看向峭壁,他摸了摸自己的大脑袋,说道:“媳妇儿,这东西不能吃,村里的人都知道,红色的蘑菇有毒,吃了要人命的。” 林柔无语了,这可不是棺材蘑,这是灵芝啊,真正的百年灵芝。 林柔对赵安说道:“哪有这么大个的棺材蘑?这叫灵芝,比人参还值钱呢。” 赵安眯眼看着峭壁上的那个大家伙,确实比棺材蘑大,灵芝他听人说过,就是这东西啊? 那可不能浪费。 赵安摩拳擦掌,“媳妇儿,你在这等着,我上去把这大家伙弄下来。” 林柔一把拉住他:“你就这么上去啊?” 怎么也得弄点保护措施吧? 赵安眨了眨眼睛:“这东西也得挖根吗?” “那倒不是,这峭壁这么高,你上去太危险了。” 赵安笑了,“没事儿。” 说着,他往后退了几步,一个助跑往前一窜,蒲扇般的大手稳稳的抓住一块突出的石头,身手十分矫健几下就窜了上去。 林柔看的心惊肉跳,心中暗自后悔,不该让他上去。 一晃神的功夫,赵安就爬到了灵芝跟前,一伸手就捞在了怀里。 他想了想,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把这东西包裹一下,背在后背上,一路爬了下来。 直到赵安双脚落了地,林柔才松了一口气,忽然感觉有点脚发软。 赵安伸手扶住她,忍不住笑了。 爬上去的是他,倒把媳妇吓得够呛。 林柔缓过神,才把赵安的衣服打开,仔细端详了一下,确实是灵芝。 赵安小声的问媳妇:“这个大家伙值多少银子?” 林柔按照人参的价格思考了一下,她说道:“至少也得几百两银子。” 灵芝这东西小了不值钱,但是百年灵芝的价格要比百年人参还贵。 赵安高兴了,看来求神仙不如求自己,买地的钱,这不就有了吗? 将灵芝往布口袋里一扔,一道白光闪过,两口子目瞪口呆。 原来这灵芝太大,有三分之一搭在了白玉台上,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想起神仙从前送来的东西,不是桂花糕,就是鸡毛掸子,好不容易送了个值钱的珠子,还只能当灯台…… 两口子顿时四目相对,颇有些欲哭无泪。 …… 而坐在凤榻上的皇后看着怀里伞大的灵芝也傻了,继而又红了眼眶。 再一想到这东西采摘不易,皇后泪湿双颊,哭得不能自已。 飞快的将准备好的一袋金子送了出去。 上次那张画上那么大的一个金元宝,她怎么可能没看到? 她只不过是想着,第一次给儿媳妇送东西,这一袋金子实在拿不出手。 不过既然孩子想要,那肯定是缺钱了,也不知道那个珠子卖了没有? 皇后决定先给一袋金子应急。 一脚跨进门的皇帝大惊失色,冲过去伸手一把抓了个空。 这钱不能给啊,有了钱,那个臭小子就不去卖珠子了! 皇后皱着眉头看着捶胸顿足的皇帝,“你干什么呢?” 皇帝跌足道:“不能给儿子送金子,这臭小子有了钱,那珠子……” 他的目光突然对上了皇后怒气冲冲的脸,心里一突,坏了! 他给儿子挖了一个坑,结果把自己给埋了…… 第44章 难搞 皇后双目喷火,气得手直抖,往腰间一摸,一条软鞭出现在掌中,一扬手,红色的鞭子犹如一条火龙呼啸而去。 皇帝见了这久违数年的鞭子大惊失色,好在他多年前练出来的本能还在,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气得大吼道:“三丫头我告诉你,老子现在是皇帝了,把你那个破玩意儿收回去!” 皇后冷笑:“敢算计我儿子,你就是玉皇大帝,我也得抽你!” …… 赵安看着满满的一袋金元宝出神。 他的目光却没有放在黄金上,而是盯着那个袋子在看。 袋子上绣着一位贵妇,看样子已有身孕,她的目光柔和,双手轻轻放在腹部,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赵安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这人…… 他茫然的抬头望向林柔,“媳妇,你说给我们送东西的人,真的是神仙?” “等我好好琢磨琢磨,问问就知道了。” 这画到底该怎么画?这也是一门学问。 想起那个仙气飘飘的“玉皇大帝”,林柔的嘴角抽了抽,她能理解有人想美化一下自己,但这个……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月上中天,门口有个黑影蹲着,走近一看,正是赵靖。 “怎么不进去?” “害怕。”赵靖委屈的都快哭了,他从小就不敢一个人待着,太可怕了。 林柔无语,“你吃饭了么?” 赵靖可怜兮兮的说:“没有,我不敢进去。” 赵安拎着他拖了进去,这是花钱买了一个什么糟心玩意儿回来。 赵安很心疼自己的那一吊钱…… 不过吃饭的时候,赵靖就再一次证明了自己还是有用的。 “买田地庄子去找牙行啊,要找官府的那种。那些犯了事的,没收家产的,都在牙行手里。” 这点事赵靖门清,他从前还领过圣旨去抄过家呢,那样的事不是什么秘密。 “去的时候准备点银钱,弄个荷包装上,到时候塞给那个主事的,还能再便宜两成。” 林柔懂了,她想了一下那袋金子,“我们买个大的,省得以后折腾了。” 大庄子好啊,虽然买不起良田千顷的,买个几百亩的也行啊。 赵靖鄙视的看着她,“那不行!” “啊?为什么?” “朝廷有规制,小农庄可以忽略不计,但大庄子的主人必须得是官身,还得是五品官以上的官位。” 林柔眨了眨眼睛,这事她真不知道。 对土地的重要性再次有了认知,赵安却不太满意。 “为什么农户不能买大庄子?”有钱还花不出去吗? 赵靖一摆手,“因为大农庄涉及到方方面面,况且没有了朝廷的管制,容易出事,以后你就知道了。” 等这两口子买了庄子,很多事慢慢的就摸清了。 “这么说我只能买一个小庄子?”那她还弄那么多钱做什么? “我们可以买两个小庄子,是吗?”赵安思量片刻沉声问道。 赵靖点头,他抚掌一笑说道:“上有规制,下有对策。我们可以买两个相近的小庄子,也是一样的。” 林柔懂了,这就是说可以将一个大庄子,拆成两三个小庄子,也是合法的。 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士、农、工、商,这可真不是说说的,身份真的很重要。 赵安沉思,要是这么说,还真得去官府的牙行,这孝敬也必然不能少。 要不然根本拿不到这么凑巧的庄子。 第二天一早,赵安带着赵靖便出发去了县城,晚上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赵靖的脸红扑扑的,一身的酒气,被赵安拖着进了西屋,丢到了炕上,难得好心的给他搭了一床被子。 “怎么回事?”林柔一见赵安进屋便问道。 “这事儿说来话长。”赵安收拾了倚在炕头上,慢声说道。 原来二人赶到了县城,赵靖说什么都不往前走,只让赵安自己过去,结果赵安到了衙门口才发现根本进不去门。 县官再小那也是堂堂的朝廷七品命官,这是一县之地的父母官,岂是说见就能见的? 即使想打听消息都没人搭理你。 赵安想起上次林柔带他们去的那个酒楼,心中一动,拉着赵靖直奔酒楼而去。 赵靖很纠结,他现在就想躲起来,可又实在不放心他姐夫,只得不甘不愿的跟着跑一趟。 心里还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反正他是汝王世子,就算这些人真把他揪出来,也不敢把他怎么样,最终还要回京由皇伯父定夺,大不了夺了世子之位罢了,赵靖认了。 不认也不行!成王世子向来与他不睦,尽管不想承认,赵靖也知道日后十有八九是成王世子入主东宫。 朝堂上下更是心里明镜似的,听说成王府下个月的寿宴请帖都堪比黄金贵重了。 赵靖心里一片灰暗,心中暗道,早死超生,早晚躲不过这一刀。 等人家上位坐上龙椅,照样得收拾他, 他这个秋后的小蚂蚱根本蹦跶不了几天,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随便。 赵安听见他叹气,纳闷的揽着他的肩膀说道:“我瞧你小子这几天总是唉声叹气的,你的事难办?” 赵靖拍着他姐夫的胸口,生无可恋,“难!!除非躺进坟头里的人再扒开坟头爬出来!” 只要有皇太子赵乾在,成王世子就得哪凉快哪待着去,他蹦得越高死得越快,赵乾就算是个二傻子都没成王世子啥事儿。 赵安:“那还是算了。” 人死如灯灭。这个道理赵安还懂的,同情的拉着小舅子进了酒楼,还好心的多叫了一个菜。 结果,这小子喝高了,两人啥事儿也没办成,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了。 林柔,和着你们两个下馆子去了?能不能靠谱点儿? 赵安琢磨着这事还得他媳妇儿出马,“媳妇儿,你说咋整?” 林柔:“睡觉!”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得让她好好想想,这事儿怎么搞。 赵安答应的痛快,“哎!” 自从有了媳妇儿他最喜欢天黑了,抱着香香软软的媳妇儿,日子美的嘞! 第45章 卖菜 第二日,林柔和赵安来到了县衙门前。 跟赵安不同,林柔并没有上前。 她站在衙门对面的胡同口,拿了一篮子家里剩的野菜在卖。 林柔也不着急,有一搭没一搭的做着生意。 赵安几次想要说话,林柔都摆了摆手。 旁边都是做小买卖的人,有些话不好说。 在林柔旁边坐着祖孙俩,老太太手里不闲着,一边卖着鸡蛋,一边缝补着手中的衣裳。 “大娘,您的手真巧,这衣服上的盘扣盘的真好看。” 老太太抬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面前的小娘子穿着一身干净的布衣,清丽娇俏,目光很清澈干净,这是个好孩子。 她笑了,“干了一辈子缝缝补补的活,熟能生巧罢了。”看了一眼赵安,又笑道:“你们小两口明日采了野菜不要拿到这里来,直接送到前面的酒楼里去,酒楼的王掌柜人不错,会收下的。” 林柔装作有些为难,“我看那酒楼门面那么大,不太敢往里走。” 老太太摆摆手,“不碍的,我家小子就在那酒楼里做账房,王掌柜人很好,小娘子只管去。” 林柔犹豫的点头,“那待我明儿个去看看。” 一直待到了晌午头,林柔一直装作很好奇的跟老太太打听着八卦。 突然,一个师爷打扮的人从衙门里走出来,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留着两撇胡子,身上的穿着却很素净,与之前出来的那位师爷不同。 “这人也是师爷吗?好素净的模样。” 老太太长叹一声:“哎,这位马师爷倒是个孝子,跟我们家住邻居,从前还帮了我们家不少的忙呢。 他家老太太病了好几年了,大夫不知请了多少,就是治不好,家里除了基本的嚼用,都拿去付了诊金,这日子过的自然紧巴巴的。” 林柔目光一闪,没有再打听下去。 到了下午,林柔长叹一声,无精打采的将菜收了起来。 好像越收越生气,她索性伸手一推,“大娘,这些菜您都拿回家吃吧,我就不往回折腾了。” “哎呦,这怎么好意思?”老太太有些犹豫,又有一些心动。 晌午的时候跟林柔聊天,林柔就提过,这菜很适合拌一下就粥吃。 老太太当时就很心动,一直在犹豫要不要买一点?终究还是放弃了。 现在一听要送给她,老太太就有点动心了。 只不过大家萍水相逢的,这小娘子看起来也不是很富裕,她偌大的年纪,怎么好平白无故的占人家便宜? “还是算了,你明儿个就送到王掌柜的酒楼上去,就找我儿子,他叫沈林,你就说我让你去的。” 林柔感激的笑了,“谢谢大娘,您要是这么说,这点菜我还真得送给您了,要不然明儿个我也不好意思去麻烦沈大哥。” 老太太推辞不过只得接过去只,她见林柔很喜欢她盘的纽扣,笑着说道:“要不这样吧,我家就在这衙门后头,我给你拿几个我盘的纽扣回去,你缝到衣服上,保管好看。” 林柔大大方方的点头,“行啊。” 老太太将剩下的几个鸡蛋收拾好,高兴的拉着秦柔回家了。 她家离这里确实不远,就在衙门后头的一条胡同里,抬头就能看见县衙的围墙。 走到门口的时候,老太太犹豫的看了赵安一眼。 若论起这娇娇弱弱的小娘子,她是不怕的,可是这小伙子人高马大的,看着就吓人,她有点不敢往家里让。 林柔笑了,“大娘,我们就在这里等吧。” 老太太正中下怀,她笑着让二人稍等,自己将菜和鸡蛋都拿进院子里去。 林柔打量着四周,附近都是独门独户的小院子,房顶有灰瓦的,也有茅草的,院子里虽然比农家小院规整一些,但也都是极平常的。 想来住在这里的人,都并非是大富大贵之人。 她正打量着,就见刚刚从衙门里出来的那位马师爷在隔壁院子里引火,看样子不是要熬药就是要烧水。 屋里头隐隐约约的传来一个老太太的咳嗽声,声音很大,连绵不断的咳着,听着就知道十分痛苦。 林柔眉头一皱,老太太正好推门出来,见她的目光看着隔壁的院子,又听见咳嗽声,她长叹一声道:“马嫂子这病啊……” 林柔好奇的问:“总是这样咳吗?” 老太太将手里的盘扣塞给林柔,叹道:“可不是么,自从那年着了风寒,就总也不见好,找大夫看了,又说不是痨病,真真愁人。” 林柔叹道:“不是吗?当年我姑妈也是这样,看了多少大夫都不中用,后来还是个游方郎中给的方子,才治好了。” 老太太眼前一亮,“真的?这偏方真的这么好用?” 林柔意的点头:“是挺好用的。” 不过她并不打算再聊下去了,而是打了个招呼,转身就要回家了。 没走几步就被老太太喊住了,“唉?这位小娘子你请略站站。” 林柔停下脚步,疑惑的问:“怎么了?大娘,有事吗?” 老太太一拍大腿,“我就是想问问那个方子。” 林柔为难的说道:“那方子眼下不在我手里。” 老太太的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就听林柔又说:“不过那药膏子我家还有一点,你要是用,不如我送你一些。” 老太太愣了一下,这回真的有些不好意思。 要知道抓一副药可不便宜,药膏子可不是随便送人的。 林柔大大方方的挥了挥手,“后天我给你送来,就这么说定了。” 她也不待老太太回答,便跟着赵安一路走了。 小两口在街上又买了一些吃食,慢慢的往家走。 县城外头的流民已经不见了,想必是县太爷派人暂时安置起来了。 路上赵安有些不解,“媳妇儿,你怎么知道那老太太会跟你打听药的事?” 林柔慢悠悠的走着,回头看了他一眼,“那老太太不是说了吗?因为马师爷帮过她家不少的忙。” 赵安这才想起来,好像是说过这么一句。 他沉思的看了一眼媳妇儿,边走边琢磨着。 第46章 眼熟 两个人到家的时候,晚霞映着余晖,己近傍晚,意外的看见云娘正在做饭。 赵林在院子里劈柴,小妞妞乖巧的坐在板凳上,用胖胖的小手捂着脸蛋,听赵靖讲故事。 小妞妞似乎听得入了迷,一脸的惊叹,眼睛崇拜的看着赵靖。 把这小子看的神采飞扬,别提有多得意了。 林柔和赵安站在院门口对视了一眼,这是什么情况? 这一院子其乐融融的,到底是谁家? 云娘转头的时候已经看见了他们两口子回来,忙笑着说道:“大哥和嫂子回来了?” 赵林停下动作转身,“回来了?” 林柔奇怪的问:“怎么是你在做饭?” 云娘擦着手笑道:“俺是来给你送粉条的。就是嫂子上次说的那个山药粉条,俺已经做出来了,是今天刚晾好的,想拿来给嫂子尝尝。 结果过来的时候,发现你们两口子不在家,你家兄弟自己做饭呢,差点没把房子烧了,俺便搭把手。” 林柔瞪了赵靖一眼,把这小子能的,还敢火烧连营了。 赵靖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把头低下去揪着自己的衣服襟。 他心里真的挺郁闷的,想试一把自食其力,结果还失败了。 太愁人了,要是他真的被人收拾了,可怎么活下去啊。 看来他只能赖着他姐跟姐夫了。 看着赵靖愁眉苦脸的样子,林柔叹息一声,没有再说话。 可怜的娃,他那些破事不用说,林柔也知道他们两口子帮不上忙,皇亲国戚的,离他们庄户人家太遥远了。 赵安才懒得理赵靖的那些破事,在他看来就是吃饱了撑的。 他看着手里抓着的一把粉条,这就是他媳妇上回说的山药粉条? 按他媳妇的说法,这玩意儿能顶饭吃,还可以做菜,最奇妙的是还不怕坏。 赵安琢磨着,这东西大有可为。 林柔看了一眼灶台,做的饭不多,只是正常一家三口的饭量,云娘并没带自己家的份。 林柔洗手上前,重新刷锅做饭。 “一会儿都在这儿吃饭,吃过了晚饭再回去。” 云娘吓了一跳,她连忙摆手,“嫂子,俺家里有饭,中午煮的山药还没吃完,真的不用。” 粮食是金贵的东西,怎么能在别人家用饭? 赵林也忙摆手,“嫂子别忙活,俺们回去用也是一样的。” 他是知道赵安的饭量的,供他一个人的粮食都够四五个人嚼用了,哪还禁得住别人蹭饭。 林柔笑道:“咱们今天炖粉条,你们也尝尝什么味道。” 赵林不以为然,还能是什么味道?这玩意儿他煮过了,也就那样。 赵安拉着赵林进屋坐,又回身踢了赵靖一脚,“起来,帮你姐烧火去。” 自从那天在酒楼里听见钦差大人要来,这小子就一天到晚唉声叹气的,也不知道愁些什么。 云娘忙道:“快让赵靖兄弟坐着吧,这里哪用得着他?” 赵靖也不搭话,自顾自的抱了一捆稻草过来。 那些木头柴火得留着冬日里用,现在只能烧稻草。 这小子蹲在他姐身边一声不吭的烧火。 林柔摸了摸他的头,她现在跟这小子倒真的有几分姐弟情义。 赵靖又叹了一口气。 云娘看着奇怪,“嫂子,你家兄弟这是咋的了?” “想娶媳妇了。”林柔信口胡说,其实想转移一下赵靖的注意力。 赵靖果然瞪了她一眼,脸上恢复了几分生气。 云娘笑道:“嫂子净逗笑,你家兄弟好个模样,倘若果真想娶媳妇儿,明个你家门槛就让媒人踏破了。” 赵靖得意的仰起小脸,他又高兴起来,这位嫂子说的也没错,简直是一言惊醒梦中人。 虽然他自己什么都不会干,他可以找一个能干的媳妇啊! 靠着他姐和姐夫,再找个能养活他的媳妇,这不就成了么。 解决了烦恼的赵靖乐呵呵的跑了,接着给小妞妞讲故事去了。 做好饭在灶台的大锅里焐上热水,招呼着吃饭。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对林柔炖的粉条赞不绝口,太好吃了。 赵靖惊叹的说道:“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呢,这真是那个山药做的?” 云娘连忙点头:“这是俺亲手做的,就按照嫂子告诉俺的法子。” 赵安自己吃了半盆,吃完才道:“明个再做点。” 这东西不错,入味儿。 林柔对云娘说道:“我家的山药也交给你做粉条,你一个人要是忙不过来,就让赵林兄弟帮你,我给拿一吊钱的工钱。” 赵林大惊失色,“嫂子,这可使不得,哪有要你拿银子的道理?” 赵安已经明白了媳妇的意思,只不过媳妇没有明说,他也装作糊涂。 “这是预备着冬天用的,找人做工,哪有不给工钱的,你嫂子给,你就拿着便是了。” 云娘心里打定主意,粉条她先给做着,银子是说什么都不能要的。 夜色渐浓,赵林举着火把带着云娘和小妞妞一路回家去了。 送走了赵林一家三口,赵靖蹲在门口看他姐夫扛着青石板跑圈儿。 回头对林柔说:“这一山还有一山高。我认识一个傻大个,只有一把傻力气,脑子只有一根筋,比我还不如呢。 可他的力气再大,也没有我姐夫这么厉害,亏得他还一天天的跟我说嘴,真应该让这傻小子见识见识。” 林柔:“比你还傻?那是够愁人的。” 赵靖高兴了,“真的,真的。”他就靠着自己比襄王世子赵清聪明这点儿优越感活着呢。 但也因为这个让他很忧愁,他跟赵清俩人捆一块也弄不过成王世子赵崝,太让人伤心了。 他看着院子里扛着青石板奔跑的赵安,在夜色之中凭添了几分如山岳般的压迫,白日里憨厚脸上多了一丝冰冷,这么一看,那脸还莫名其妙的让他觉得有几分眼熟。 越看越觉得在哪里见过,赵靖越琢磨越迷糊,这张脸他到底在哪见过? 林柔喊了一声:“别跑了,赶紧端一盆水进来。” 赵安答应一声,丢下青石板,憨厚的笑着跑进灶屋给媳妇打水去了。 赵靖看着他那张憨憨厚厚的脸,觉得自己肯定困迷糊了,看花了眼睛,拍拍身上的灰,回去睡觉了。 第47章 写字 赵安起早跑了一趟县城,将林柔要的药材配置齐全,一路跑回家。 饶是他体力过人,也跑了个满头大汗,一进屋便灌了一葫芦瓢的凉水,转头就见赵靖正端端正正的坐在桌边写字。 他纳闷的上前一看,赵靖写的字都是一笔一笔分开的。 “这是什么?” “字贴,我姐让我给你写的。” 赵安挠了挠头,看看那么细的木头杆子,上头带着一撮毛,又瞅瞅自己蒲扇一样的大手,他有点犯愁。 刚要问媳妇去哪了,就听见大门外有人说话。 “多谢嫂子了。不过,您把自己挖的野菜都给了我,您家里吃什么?” “嗨,我家里还有呢,弟妹别跟我客气,上回我们家大小子得了风寒,还亏了弟妹给抓了药呢,一点野菜罢了,你要是愿意吃,我打发我们家丫头再给你送点。” 林柔连声道谢,推门进了院子。 赵安一看媳妇回来,忙出门去接她手里的东西。 林柔问:“药买了?齐全吗?” “买齐全了。有家药铺的掌柜还说你这方子好呢,他有意想留下来,让我回家问问。” “行啊。”治病救人么,好事。 赵靖疑惑的问:“姐,那掌柜也太憨了,既然姐夫拿了方子去抓药,他直接抄了不就成了,还问你买什么?” 林柔笑了:“自然是因为你姐夫给他的方子不全啊。” 她又不是个傻瓜,这样的秘方自然不可能全写在一张纸上,不过赵安出门的时候她并没有提。 赵安憨憨厚厚的说:“我跑了三家铺子才买齐全呢。” 赵靖恍然大悟,再一次为自己的脑子感到忧伤。 林柔打开药包,将药材都拣看了一遍,方才撂到一边。 对赵安说:“我让赵靖给你临几张帖子,你照着练。” 她自己的那一笔狗爬字很误人子弟,正好赵靖在家,可以废物利用。 赵靖得意的说道:“我恩师可是当代大儒,挂着太子太傅的衔儿,我这一手字连他老人家都是夸赞的。” 赵靖如今说话倒是随便了很多,他也知道八成林柔已经猜出来他是谁了,随意些,大家都轻松。 林柔还挺好奇的,“你师傅竟然是太子太傅,只教你一个人读书?” “当然不是,还有两个人,跟我是一样的。”其实就是备选东宫的王府世子。 赵靖叹了一口气,忍不住说道:“这老头人挺好的,就是脾气有些倔强,我和赵清倒还好,只是有人记仇的很,只怕这老头日后也如我这般难以预料。” “为什么?” “上书房里有太子位,此位虚悬已久,赵崝有一次忍不住坐了上去,结果遭了好一顿训斥,这小子记了大仇了,怕日后不得善了。” “太子位?”赵安有些疑惑。 “就是一把描金漆的椅子,上头的画比较特别。” “哦,那谁坐不一样?” 赵靖叹气:“那老头可不这么想,他坚信太子殿下还在,给我们上课的时候总说,他是太子太傅是教导太子殿下的,言外之意,我们占了大便宜。” 林柔不以为然,“这老头也太迂腐了。” 既然太子不在了,他的三位学生又是备选东宫的,将来做了太子,不一样也归他教导么。 被众人念叨的太子太傅林炎此刻正在御书房中侃侃而谈。 “老臣夜观天象,太微恒中太子星宫光芒大盛,渐有正位东宫之象,老臣在此先恭贺陛下。” 皇帝将手中的奏折丢在御案上,笑得畅快,“太傅一双慧眼不减当年啊,确实是有了乾儿的消息。” 林炎拈须微笑:“当年老臣有幸被钦点为晋王太傅,在藩地随侍陛下多年,后又蒙陛下不弃点为太子太傅,可叹老臣福薄,竟未曾侍奉过殿下一日。如今,只盼着有生之年能为太子殿下略尽绵薄之力,倘若心愿得偿,老臣死而无憾。” 皇帝笑道:“您老人家不必如此,朕还指望您老人家教导皇孙呢。” 林炎目露惊喜,“陛下此言当真?可是太子妃娘娘……” 皇帝笑得合不拢嘴:“前几日八宝琉璃盏上又结了五彩灯花。” “呵!恭喜陛下了,真是大喜。” 林炎也乐的合不拢嘴,错过了年幼的太子殿下,他还有皇孙可以教导,大喜事啊。 …… 林太傅错过教导太子殿下很遗憾,赵靖很崩溃。 “姐夫,你能不用这么大劲么?一共就三支毛笔,让你给弄折两支了,你是在写字,不是在砍柴。” 赵安很委屈,“我也没用劲啊,这玩意儿也太细了,手一抓就断了。” 赵靖无语的看着他姐夫,“那是写字的毛笔,你要多粗啊?” 赵安嘀咕:“粗细无所谓,它得结实啊。” 林柔推了赵靖一把,“不用你了,你回去吧。” 直接将赵靖推出了房门,回来拉着委屈得不行的男人,按着他坐下。 拿起仅剩的一支毛笔,握在手中。 还是她亲自来吧,赵靖那家伙就是指望不上。 赵安满心的委屈沮丧在媳妇儿的安抚下渐渐的平缓下来,闻着鼻间熟悉的发香,将头压在林柔的肩上,感觉这样纤薄的肩膀能承载他所有的委屈。 林柔牵引着他的手,也不写字,只是在纸上乱涂乱画着,慢慢的培养着拿笔的感觉。 赵靖没有耐心,是因为他从小就拿笔写字,觉得这个很容易,小孩子的手软,练起来确实也不难。 但赵安不一样,他习惯了力拔千钧,习惯了大开大合,如今让他拿这样小巧的东西,他的手上根本转不过弯来。 果然,经过一段时间乱涂乱画,赵安的手渐渐的柔软下来,知道用起巧劲了,但也显的很笨拙。 林柔说道:“我第一次拿毛笔的时候,手都僵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下笔,练了好多天都没有章法,这不是着急的事,得慢慢的来。” 赵安擦擦额头上的汗,心里直打鼓,这玩意儿太难了,他没料到这么小小的一个棍子竟然如此难弄,在他的手心里,比一根绣花针还难拿呢。 第48章 送药 林柔也没指望一朝一夕便能让赵安学会写字,还是得慢慢来。 赵安虽然对这带着一撮毛的细细的木头杆子心有余悸,但他心里也清楚,他要是想走出这小小的村落,读书写字是必经的过程。 就像他媳妇说的,不需要做多么高深的学问,书还是要粗浅的读一点。 也不用林柔督促,赵安自动自觉的每天早上从山上跑一回下来,便坐到桌前写字。 只不过他写的很辛苦,常常汗流浃背,痛苦不已。 林柔索性弄了个沙盘,让他直接在沙盘上写字,这让赵安喜出望外,他可以拿粗一点的树枝去写,并且写的飞快。 他的记忆力不错,书读起来也很快,只要不拿笔杆子他都能游刃有余。 都是后话,且说这一日,赵安和林柔再一次去了县城。 敲开沈大娘家门的时候,老太太惊喜非常,这两天她总惦记着这件事儿,如今,这小娘子终于来了。 说起来也是她嘴快,那天林柔走后,她急急忙忙的就将这件事告诉了马师爷。 马师爷虽然未必全信,但总是寄着希望的。 这两天林柔没过来,老太太的儿媳妇便有点埋怨她。 刚刚还跟她说起这件事,怨怪老太太不应该嘴这么快。 谁知道刚刚儿媳妇刚抱怨完,这小两口就来了。 林柔张口就道歉:“真是对不住了,这几日家里有点事情耽搁了,让您老人家惦记着。” 一见林柔态度如此诚恳,沈大娘倒有些不太好意思,本来就是她有求于人,反而让人家道歉,遂连忙道:“哎呦,这位娘子,我知道你们庄户人家事忙,这都够给你添麻烦的了,二位请屋里坐。” 林柔说道:“我略懂些粗浅的医术,既然是送药,我想当面见见病人,心里也有个疷,毕竟这药不是随便乱吃的。” 沈大娘听着有理,忙带着小俩口去了隔壁,马师爷并不在家,只有他家媳妇儿在家里侍候婆婆。 一见沈大娘带了人进门,便知道是前几日那话,忙热情往里让。 治不治的好另说,人家一番好心,自然得客气些。 林柔也没兜圈子,直接进内室去见了病人,伸手一搭脉心下倒安定了几分。 那一日,她在门口听老太太咳嗽,已经心里有了个影,如今一瞧,果然如此。 出来的时候,她笑着说道:“这症候跟我姑妈一个样,想必不会错的,这秋梨膏子只管用,不敢说必定会药到病除,缓解一二是必然的。” 马家媳妇儿大喜的说道:“我婆婆这病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一春一秋必犯的,便是能缓解一二也是好的。” 马家媳妇和沈大娘千恩万谢的把小两口送到门口,林柔和赵安直接回家了。 见二人回来,得知事情还没有办妥,赵靖疑惑的问道:“姐你费那么大劲熬药,怎么不提买地的事?” “刚刚把药送去,人家还没见效呢,就巴巴的提这些,你觉得能成吗?” 赵靖摸摸头,也是,太急躁的些。 林柔这一次熬的药不少,干脆又装了半碗给小妞妞送去。 自从上次这孩子好了之后,也是有些咳嗽,又是入深秋,林柔听她咳的愈发重了。 云娘千恩万谢的接了,又拿了好些自己腌的咸菜送给林柔。 林柔回家的时候就看到赵安在听赵靖讲书。 赵靖这小子学着老学究的样子,摇头晃脑的讲着,赵安听得昏昏欲睡,眼皮都在打架。 林柔看得嘴角直抽。 赵安听得熟悉的脚步声渐近,突然睁开眼睛,一看果然是媳妇儿回来了,他惊喜的说道:“媳妇儿你回来了?” 说罢,语气中又有一些埋怨,“媳妇儿你总算是回来了,下回能不能别让赵靖这小子给我讲书。” 赵靖不乐的抱怨,“你懂什么?我这是按照太傅教我的讲的,一丝一毫都不差。” 赵安缩头,“这哪是读书啊?明明想让我打瞌睡。” 赵靖不服气,“为什么我姐给你读你就不困?你那是看人下菜碟。” 赵安回答的理直气壮,“那是俺媳妇儿。” 赵靖也回答的干脆,“我还是你小舅子呢。” 赵安眯起眼,这小子是不是忘了他是个冒牌货? 赵靖难得聪明一回,读懂了赵安的眼神,他得意的说:“我姐认我就行。” 林柔刚要说话,就听门外有人喊:“安子在家吗?” 听声音好像是赵林,夫妻俩对视一眼,赵安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大步迎了出去。 赵林走进屋里,林柔笑道:“赵林大哥快请坐。” 赵林摆摆手:“咱庄户人家,弟妹别同我客气。”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这屋里,赵安家他从前来过一次,印象里什么都没有,跟山上的窝棚也差不多。 如今他看着这个不大的小屋,炕上铺着新席子,被褥整齐的叠在墙角,屋地铺着平整的青石板,架子上整齐的放着日常用具,整个屋子收拾的井井有条,干净利落。 赵林偷瞄了一眼林柔,这家里多了个女主人,立刻像模像样起来。 赵安见他打量着四周,眼底有着一丝笑意,“林子哥坐。” 赵林坐在窗下的凳子上说道:“俺爹让你有空闲的时候过去一趟,有事跟你商量,啥时候都行。” 赵林的话里带着几分不自觉的客气,他如今也看出来了,这赵安跟村子里的人有点不一样,用他爹的话说,只怕赵安要兴旺起来了。 虽然不知道他爹这话从哪里来的,但今天他看了赵安家的情形,觉得有几分眉目。 “行,这两天闲了我就过去看看,要是着急咱俩现在就一起走。” 赵林忙摇手:“不急,不急。” 送走了赵林,赵靖从西屋跑出来,“啥事啊?” 赵靖现在觉得这就是自己家,对家里的事很上心,要是以后自己落了难,还得指望他姐养活他呢。 林柔说道:“十有八九是族长的事儿。” 赵安笑了:“那可不成,太麻烦。” 林柔点头,是很麻烦。 第49章 集市 这一次去马家他家媳妇儿明显热情了许多,拉着林柔的手不停的道谢。 “真是谢谢弟妹了,我婆婆自从吃了那个秋梨膏子夜间都能多睡几个时辰,我家你马大哥昨个还说呢,必要亲自道谢的。” 众人正说着话,马师爷已经从外头进来了。 他一看见林柔手里的药,眼中便闪过一丝喜色,只不过面上却没什么变化。 只是说道:“谢谢费心想着。”又嘱咐家里的备饭。 “在这里吃了饭再走。” 林柔推辞道:“不麻嫂子了,我们坐坐就走。” 马师爷略一沉吟,正色说道:“家母的病多谢二位费心,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二位尽管开口。” 赵安有些犹豫,他没跟人打过这种交道,心里想着要不要直说。 林柔笑道:“说来也是巧了,我们昨天看了告示,咱们县里的老父母有令,平民百姓也可以买个小庄子,安置一些流民,我们都是庄户人家,对这些不太了解,想请马大哥帮忙参详参详。” 她刚说了个开头,马师爷便已经心中明镜似的。 他沉吟着说道:“既是如此说有两个路子。第一条找个靠得住的主家将庄子挂在他家名下。 第二条,只得买两个相近的小庄子方才便宜些。” 既然人家拐弯抹角的求到自己头上,那肯定不是想随便买一个小小的庄子了事。 “还请马大哥为我们分说分说?” 林柔自己知道,她跟赵安都是门外汉,这些条条框框的连门都摸不着。 马师爷微笑道:“这两条各有各的好处。第一条,不但可以免三年的赋税,日后的赋税也可以免了,只用每年给贵人一些孝敬便成了,况且也省了许多的麻烦。” 赵安懂了,这就是他媳妇说的背靠大树好乘凉。 “第二条么,比较难寻,况且小庄子有小庄子的难处,本来赋税就比一般的土地要贵,倘若买不好,遇上土地贫瘠的,打饥荒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林柔点头,这里头果然是有坑。 她当时在衙门门口,发现很少有人出面买庄子,便知道这里头肯定有说法。 林柔皱着眉头问:“那眼下可有合适的大庄子或是小庄子吗?” 马师爷道:“大庄子有几个,千顷良田的也有,这是京里头有人家犯了事抄没的家产,几百亩地的也有,反而是合适的小庄子很少。” 林柔和赵安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及至从马家出来的时候也没有定夺,马师爷送了他们两个出来,说道:“二位定下来只管到衙门寻我便是了。” 林柔和赵安一路都有些沉默。 看来这庄子也不是那么好买的,这跟林柔从前想象的不太一样。 马师爷的话虽然不多,透露出来的东西却很多。 比如大庄子,背后倘若无人大约是支应不开的,但是背靠豪门也很危险,人家犯了事,你的东西就没了。 即使是不犯事儿,这“孝敬”也不好弄,东西挂在人家名下,得罪了人,人家顺手往兜里一揣,那是没地方说理的。 小庄子也不好弄,县太爷如今免了三年的赋税,可是三年后恢复收税的时候,听马师爷的意思这税要比一般农田多,弄不好就赔了。 倘若赔个一年半载,倒也没事,就怕年年入不敷出,到时候甩又甩不掉,放在手里,谁有那些闲钱赔? 赵安也很发愁,买农户手里的田地,还不知道猴年马月能等着,买庄子又有这许多门道。 在街上两口子也不方便商议,只得回家去再说。 刚转过街角,便听到两个人的争执声。 “那些富裕的农户刚刚遭了难,不得已才将这些牲畜卖了,价钱又便宜,这时候买马车正好,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 “我也知道便宜,可如今的粮价还是没有下来,填饱肚子才是正经,哪里有闲钱去寻摸这些?” 两人一边吵着一边走远了。 赵安动心了。 他自己脚程快,力气大,又是常年在山上跑,这点路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大事。 可媳妇儿不行,每一次都累的够呛,人多的时候又不肯让他背着,出一趟门很难的。 是的,林柔现在出门都坚持自己走,原来是实在没有办法,流民多世道不太平,不能逞能。 如今,县太爷派人将流民都收拢起来,路上恢复了平静,往县城来的路上也是人来人往的,林柔自然不好意思让赵安背着。 听到有马车,林柔也心动了。 赵安是去过那里的,也算是熟门熟路,俩口子直接往那里去了。 县城的牲口集市就在东城城墙边上,很热闹。 不但有牛马驴羊,还有家禽野物出售。 一问之下,牛马的价钱有所降低,普通小家禽的价钱还上涨了许多。 原来这一次水患很多人家田地都遭了灾,人吃马嚼的这费用也不低。 有的人家实在供养不起,只得卖了。 相比于马车,耕牛的价钱还算公道,只是有些低迷。 有人嘀咕着:“如今就快越冬了,这健牛买回家去至少得养一冬天才能下地干活,侍弄不好要生病的,来年也下不了地,弄不好这银钱便打了水漂。” 旁边的几个人也很纠结,如今不像是春天,买回家就能下地干活,天气暖,牲畜也好侍弄,待越冬的时节便已经摸清了路子,养起来也顺手。 不过,“如今一头健牛只要十五两银子,倘若是春日,二十两银子都不一定买得下来,侍弄一冬天便宜五两银子,已经很划算了。” 有人便有些心动,只是还有些犹豫。 旁边一人说道:“你只看这五两银子,要是牛扔了,十五两银子可就一文钱都不剩了。” 赵安小声的说:“他说的不对。” “嗯?”林柔望着他。 赵安摸摸头,嘴角有一丝冷意,面上却憨笑着:“这世上哪有四角都齐全的法子?轻重都要舍一头,这般婆婆妈妈的,无用得紧。” 林柔笑了,赵安心思一直都很清明。 第50章 买马 逛了一圈,马车虽然不少,但车况好的却不算多。 大多数都很破旧,也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只有一辆马车看起来不错,外头罩着青绸布的套子,车厢的木板也很结实,能看得出来,这马车是新做的,都没怎么上路。 只是,这马车的东家有要求,要买这辆马车,就必须将旁边的两头牛也一起买着。 有人情愿多加一吊钱只要马车,这东家也不答应。 “家里的百亩田地都毁了,人吃马嚼的实在接不上了,俺爹又生了病,没有法子才将这些牲口卖了。 这马车也就罢了,这两头健牛是我家的命根子,不是实在遇到了难处,怎么也不肯卖它的。” 林柔懂了,人家这是捆绑销售,若单论起一个,如今也不难卖。 可这位小东家想将马车和两头牛一块卖掉,这就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事。 赵安上前一步,乐呵呵的问:“敢问小兄弟,您这价钱?” 那人伸出一根手指,“一百两,不还价。” 旁边的众人都摇头,如今世道艰难,刚刚过了灾荒,隔壁州府是旱灾,他们这里是水患,大家都不富裕,耕牛虽然有用,冬日里又用不着,谁有闲钱弄这些? 一百两银子啊,可不是个小数目。 那小东家见众人摇头,有点急了,他指着马车说道:“这马车是我家去年刚打的,根本就没怎么用,你们看看这木料和做工,这是去府城定制的,当时这一辆车就花了一百多两银子呢。” 有人说道:“这小兄弟倒也没说谎,这马车我看了,用料确实讲究,值这个价钱。不过小兄弟,如今不比去年,刚刚遭了灾,价钱嘛,你心里也有谱。” 听他这么说,那小东家长叹了一声,不肯再说话了。 他心里也知道这马车不好卖,可家里如今艰难,连耕地的老伙计都卖了,留着这马车有啥用? 赵安常年跟大型猛兽打交道,对牲畜的状态,自有自己的判断。 “这匹马跟那两头牛都不错,你看那毛铮亮的,眼睛也有精气神,身上的膘虽然不是顶好,却也算是不错了。” 对这些林柔确实不懂,别说养马养牛了,她平常都没见过几回。 有人也很心动,打算上前再察看一番,赵安不动声色的往前踏了一步。 那匹马很烈性,一蹄子就将那上前的人踢飞了,这一下满场哗然。 “哎呦喂,怪不得这位小哥要一起卖呢,这么烈性的马,弄到家里,谁也摆弄不了啊。” 本来有些意动的人都打了退堂鼓,这玩意儿不好弄。 那小东家脸色难看的把倒在地上的人扶起来,脸上更愁苦了。 本来就不好卖,他家这混蛋玩意儿又闹上脾气了,可愁死人了。 自己知道自己家事,他家的这匹马确实有问题。 这匹马是府城集市上买的,是个番邦的客人带来的,因为野性难驯,始终无人问津。 他们家老爷子早年给别人养过马,方才能降服一二,这才便宜买了回来。 如今,老爷子病了,他们兄弟几个谁也摆弄不了,干脆拉出来卖了。 所以他才说,必定要一起卖。 众人纷纷摇头,不过片刻的功夫就跑了个一干二净。 那位被踢倒的客人也捂着胸口自认倒霉的去了,这马他可不敢买。 赵安上前一步,“小兄弟,再让一些价钱,这马和两头牛我都要了。” 那小东家喜出望外,连忙站起身,惊喜的问:“你果真想买吗?” 他看这位大哥跟其他人不一样,憨憨厚厚的,一看就是个好人。 “小兄弟削个价吧。”赵安憨厚的摸着自己的脑袋,也不废话。 那小东家犹豫了半天,咬咬牙说道:“我给大哥再让五两银子。” 这已经不少了,五两银子都够买一亩良田了。 赵安的目光一闪,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俺就只有九十两银子,这也不够啊,要不等俺回家凑够了钱再来?” 说着就转身要走,那小东家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 如果刚才赵安只是随口还价,这小东家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这不是明着压价欺负人吗? 可是赵安这样不太好意思,打算回家去凑钱,小东家反而觉得这人很实惠。 他看了看集市,确实很热闹,但成交的却很少,再这样耽搁下去,还不知道能不能卖的出去呢。 “九十两也行,咱们找人写了契书,就这样吧。” 赵安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小兄弟急等着钱用,俺怎么好意思这么占你的便宜?” 那小东家的语气越发的诚恳,“能遇到大哥也是咱们两个有缘,大哥,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善待我家的这两个老伙计就是了。” 相比于马车,明显这小东家对两头耕牛更有感情。 赵安憨厚的笑着:“俺家有的是草料,肯定让他们吃饱。” 都是自己家的东西了,这么多银子买的呢,咋能不让他们吃饱? 两人把臂去找了牙人,写了契约书签字画押,这买卖就成了。 这小东家笑着说道:“大哥,县城官道走不远就有个庄子,庄子门前有两棵大槐树的就是我家,大哥有空路过的时候,烦请来家里坐坐。” 他看这位大哥憨憨厚厚的人又实诚,很有交往之心。 赵安一拍他的肩头,“放心吧,日后一定上门叨扰。” 两人依依惜别,直到那位小兄弟人影都不见了,林柔方才笑了。 赵安还是笑得憨憨厚厚的,乐颠颠的跑到马车后头,将两头牛系在车上,回头喊媳妇儿。 “上车,回家。” 将媳妇抱上马车,赵安自己坐在马车前头,鞭子一扬,马车便径直走了。 林柔掀开车帘,笑着问道:“这马刚刚怎么忽然踢人了?” 赵安不答,只是憨厚的摸着自己的后脑勺。 跑在路上的马儿乖顺的不得了,似乎很怕车上坐着的人。 赵安挑眉,老虎豹子他都不知道打了多少,这匹马一见他就不安,那太正常了。 林柔望着前面宽厚的背影,坚韧挺拔,稳如山岳。 第51章 祖宗 虽然马车跑的不慢,两头牛却走的不快。 赵安控制着马车的速度缓缓前行。 林柔打量着车厢,空间不算太大,里头的朱漆还没有凋落,至少得有七八成新,两排座椅上能并排坐三四个人,上面铺着用细棉布缝制的坐褥。 坐褥做得很细致,针脚细密,上头还绣着浅浅的花纹,一看便知主人十分爱惜。 林柔知道,倘若不是遇到了灾年,人家未必肯卖。 马车一进村子便引起了空前的轰动,村子里一向都是贫寒人家,耕牛都没有一头,突然进来一辆这样“豪华”的马车,后头还有那样两头那样健壮的耕牛,看着就让人眼馋。 好多孩子跟着马车跑,有的大人也好奇的追上前来,想一看究竟。 好在马车走的并不快,在众人的簇拥下一直停在了赵安家门前。 大伙早就看见坐在车前头的赵安,只是他高高的坐着不方便相问,才忍着好奇心跟到现在。 马车刚一停下,便呼啦啦的都围了上来。 “安子哥,是谁家的马车?” “安小子,你打哪儿借来的马车?” “那马车可真气派,瞧瞧这毛管亮的,跟缎子似的。” 赵安乐呵呵的扶林柔下车,赵靖连蹦带跳的跑上前来。 他围着马车打转,转头问林柔:“咱家买的?” 旁边铁牛一脸的不以为然,“赵靖兄弟,你说啥胡话呢?这一辆马车加上两头耕牛怕不得一百多两银子,你以为你姐夫还能去抢钱庄啊?” 赵安笑道:“没有,没有,今天算是得了个彩头,一辆马车加上两头耕牛一共花了九十两银子。” 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吸气声,人群里传来赵婆子的尖叫:“啥?九十两银子?你这个夯货,哪来的那些银子?” 赵安也不生气,只是憨憨厚厚的笑着:“娘,这银子是我媳妇挣来的。” 赵婆子才不信,“扯你娘的躁,你媳妇连道都走不动,还能挣那老些银子?” 正要迈步进屋的林柔…… 有人好奇的问:“嫂子是怎么挣的?” 赵安不好意思的说:“我媳妇读过书,书上有熟皮子的法子,我上次打的那张虎皮,我媳妇收拾好卖给了县城里的布庄,人家给了好几百两银子呢。” 他们家不但现在买了马车,以后还要买地和庄子,总要有一个合理的说法。 “哎呀,安嫂子可太厉害了,能挣好几百两银子?” 很多人看着林柔的背影,眼睛里都带着敬畏,能读书识字的小娘子啊,这十里八村就没有第二个。 还有人用羡慕的目光看着赵安,再想想以前赵安家过的日子,这真是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瞅瞅人家的命! 还有人说:“这小娘子天生就带着福气,谁沾上都有好运气。” 这话大伙赞同,赵安也赞同,自从他有了媳妇以后,这日子才越过越有滋味了。 赵靖却一脸赞叹的看着门口的骏马,脸上明晃晃写着不可思议。 “怎的了?”赵安有些奇怪。 村里人没见过世面,情有可原,赵靖还能没见过这个? “这是北狄国的烈马,出了名的野性难驯,等闲的好汉也降不服他,能够驱使一二,便是个中好手了。 姐夫,你是第一天见它吧?是怎么把它驯服的?” 赵安笑而不答。 有人不服气,不过就是一匹马而已,哪有那么夸大? 当下便有几个壮汉,仗着身材比别人高大些,站到了马跟前,打算伸手摸一摸。 谁知手还没有碰到马身上的鬃毛,便被它一脚踢飞了。 有人不服气,接二连三的上去试探。 那马逐渐的狂躁起来,目光中渐露疯狂之意。 赵靖吓了一跳,忙喊道:“快快闪开!”他是见过这马发起狂来的样子,当年死伤无数,赵靖都有阴影了。 赵安冷哼一声,一步踏上前,虎目一瞪,身上的煞气蒸腾,那马一顿,不安的后退了两步,渐渐平静下来。 赵靖惊讶的看着赵安,再一次觉得他刚刚的样子,看着很眼熟,突然他倒退了两步,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赵靖的眼中都是惊恐,他惊疑不定的看着赵安,心中砰砰直跳。 赵安纳闷的把他拽起来,“多大个人了,还胆子这么小?” 赵安理所当然的以为,刚刚自己的样子,吓到了赵靖。 这小子这兔子胆也太小了,这都能吓着。 赵靖恍若未觉,只是傻傻呆呆的看着赵安的脸,越看心中越突突直跳,这眉眼,这轮廓,太像了,真是太像了。 他就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如此,可是怎么可能呢? 众人看够了热闹,方才纷纷离去了。 这里赵靖还是浑浑噩噩的回不过来神。 吃饭的时候差点把米粒吃到鼻子里,林柔拍他一下,“干什么呢?” 赵靖轻声的问:“姐,你说这世上有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长的一模一样吗?” 林柔白了他一眼,用一种少见多怪的口气说道:“当然有了。” 这种情况不要太多好吗?在她生活的年代,连某位首富那样清奇的长相,还能找到一个极其相似的孩子呢,这有什么奇怪的? 赵靖惊讶了,“真的啊?姐,你见过?” “见过。”林柔说的笃定。 没见过真人,也见过照片啊。 “好吧。”赵靖安心了,这么一说,他就不害怕了。 任何人突然发现有一个人,长得跟自家大殿里供奉的祖宗一模一样,都得吓得半死好么。 赵靖想起每年祭拜太祖皇帝时看到的,那画中人一拳将老虎砸倒在地的英姿,又看了一眼捧着大木盆吃的酣畅淋漓的赵安。 突然间觉得,也不是那么像的。 太祖皇帝的故事,他从小听到大,很难想象那样英雄人物,手捧着大木盆吃的傻呵呵的样子。 赵靖安心了,一定是他眼花了,认错了祖宗。 在心里对太祖爷爷道了一声歉,赵靖安心的捧起饭碗吃饭。 赵安看了他一眼,眉头不经意的皱了一下。 第52章 母子 “那马如此烈性,倘若真伤到人,可不得了,有什么法子嘛?”林柔有点担忧。 赵靖已经恢复了平静,闻言说道:“没事,让我姐夫再驯几回,那马必定伏地认主,以后你赶它,它都不会走。” “伏地认主?听起来挺有意思的。” 赵靖说道:“那当然,这些牲畜也是有灵性的,你没听过羔羊跪乳的故事么?” 林柔心中一动,“羔羊跪乳”啊,这个可以有。 吃过饭,赵安带着赵靖将马车卸下来,又将牛马暂时拴在门口的小树上,方才进屋歇息。 “明个我上山去砍一些木头,回来搭两个牲口棚子,虽然这两天天气不错,倘若一旦有风雨,便没地方安置了。” 林柔说道:“也不必太结实,待我们买了庄子,自然是要重新盖的。” “晓得的。” 赵安见林柔口中说着话,手中的木炭笔却没停,他好奇的看了一眼。 只见林柔正在聚精会神的画画,她画的很认真,手中的木棍却不怎么好用,好在她准备了好几根,不时就换上一个。 渐渐的,笔下的画有了几分样子,竟然是一只跪伏的小羊羔。 赵安正在纳闷,忽然看见了放在桌子上的那个装金子的绣袋,他的心猛的一跳,背脊不由得一僵,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林柔确实是在画往布口袋里扔的东西,这是她早就跟赵安商量过的,要想办法问一问。 吃饭的时候,突然有了这么个想法,觉得很合适。 将画好的画卷起来,留在手里备用,林柔打了个哈欠,她最近觉得有点疲倦,很喜欢睡觉。 赵安将被子铺上,刚转头喊林柔睡觉,便听见赵靖发出一声尖叫。 连忙跑出去一看,正跟赵靖撞了个满怀,“大晚上的,干嘛去了?” “出恭啊。”赵靖弄的脸红脖子粗的。 他招谁惹谁了?大晚上的被吓了个够呛。 “到底啥事?” 赵安现在真的确定,赵靖这小子头脑不是那么好用。 “我看见一个黑影在墙头上探头探脑的,可吓人了。”提起这个,他还是心有余悸。 “黑影?”林柔疑惑的问。 “你在哪看到的?”赵安沉声问道。 赵靖顺手一指,“就是那里!” 正是与老屋连接的篱笆墙。 赵安眯了眯眼,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墙根底下,赵兴旺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多喘,生怕被那个煞星听见。 他身上的伤刚刚好一点,听见赵安的声音就疼,这段时间都绕着赵安走。 今天无意中看见林柔从马车上下来,素腰纤纤,粉颊娇嫩,眉目宛然如画,他便又眼馋起来。 更兼看见赵安又买马又买车的,他心里不是个滋味。 从他记事起,这个大哥就不受父母待见,跟自己比起来,就是个可怜虫。 可自从赵安娶了媳妇,一切就都变了。 现在可怜虫是自己,不是那个傻子了,赵兴旺很心酸。 赵婆子也在家里发着脾气,老大那个夯货竟然不声不响的攒了那么多钱,简直气的她心肝疼。 赵老汉皱着眉头说道:“你说大小子的钱是什么时候挣的?” 他可记得这小子打老虎的时候还没分家呢。 那这小子算计他那二亩薄田干什么? 赵老汉百思不得其解,一想起赵安说的那一百两银子,他也有些肉疼。 暗自后悔自己大意了,应该再管老大要点钱再分家。 不提老屋的人一肚子小心思,还有些不甘心的想找点麻烦。 只说林柔和赵安在晚上将画好的画扔进了布口袋,在白玉台上一闪,便不见了。 皇后双手颤抖的捧着画纸,眼泪顺着脸颊拼命的流淌。 儿子这是在试探的问她呢? 果然小五子那个狗东西靠不上,不知道给儿子的那幅画里到底画了什么?看来儿子根本没猜着。 皇后想了想,也拿起画笔开始画画。 她画的很快,不一会儿便完成了,小心翼翼的送了进去。 白光一闪,一张画纸出现在林柔的手中,画上是一位女子,手中拿着一件小儿的衣服在缝。 赵安疑惑的问:“她在给谁缝衣服?” 林柔摸着赵安的头,“她在告诉你,她是你娘。” 赵安惊讶的张大了嘴,连呼吸都停住了。 半晌才喘着粗气问:“媳妇儿,你怎么知道?”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林柔念的很慢。 赵安一遍一遍的读着,眼角越来越红,他扑到媳妇儿身上,窝到她的肩窝,泪水疯狂流淌。 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念着,“娘。” 母子二人相隔万里,皆泪流满面。 睡觉之前,赵安问林柔:“你说咱娘到底在哪?家里是干什么的?” 林柔想起那个嵌着宝石的鸡毛掸子,摸着自己的下巴说道:“应该是富商吧。”看起来挺有钱的。 赵安点头:“差不多,上次还给咱俩一袋子金子呢。看样子她比咱俩过的好。” 要是这样,他也能安心了。 林柔随口说道:“那也不见得,有钱人也有烦恼。” 赵安眼眸晶亮,“要是能找着咱娘,咱就把她接来,跟咱一块住。” “行啊。”林柔觉得这个婆婆人不错,还挺让人有好感的。 赵安琢磨开了,他既然想让娘跟媳妇都过好日子,那就得努力赚钱。 “媳妇儿,你说咱买个大庄子好呢,还是买两个小庄子好?” 他到现在还拿不定主意,听马师爷的话,各有各的好处,也各有各的坏处。 林柔轻声道:“买两个小庄子。宁可慢慢的寻着,也不买大庄子。” 放在别人口袋里的东西,终归不那么踏实。 赵安点头,他也这么想。 听白天马师爷说的那个意思,自己买的庄子寄到别人名下,还得像奴才似的,规规矩矩孝顺别人,那还不如买个小庄子好。 “可是小庄子不太好买,得尽快跟马师爷说一声,让他帮咱留心一些。” 林柔困得眼皮直打架,她含含糊糊的说道:“行,明天去告诉一声。” 第53章 恶客 赵安扛着木头从山上下来,一路上和村里人招呼着。 “哟呵,这么粗的木头亏得你小子怎么扛下山的?我家小子也能吃,就是吃不出你这个力气。” 赵安呵呵的笑着,脚步不停的往家走,一路上收获一连串惊羡的目光。 木头不但分种类,也分干木和鲜木,同样粗细的一棵树,干木和鲜木可差着远了。 大家一般上山砍柴,砍的都是干木,回家不用晾晒,直接就能烧火。 有的人家图省事,干脆就拾些干树枝回来,更方便。 像赵安这样一个人扛着一棵鲜木回来的,是绝对没有的。别说一个人扛着,便是两个人抬着也是抬不动的。 赵安一路进了院子,将一整棵树都扔到地上,地面似乎都震颤了一下。 林柔见他回来,忙拿了巾布过去,“擦擦汗,一会吃饭。” 正在给马喂草的赵靖回头,“姐夫,你明个去县城也带上我吧。” 家里有马车了,赵靖也想出去走走。 “行啊,一会儿你清牛圈,清完了带你去。” 赵靖跳起来,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我可是,你让我清牛粪!!” 赵安冷“哼”一声,冲着地上的木头抬了抬下巴,“要不你弄木头?” 赵靖看了一眼地上的木头,有着清晨的露水,还带着鲜嫩的绿叶,怎么看都比牛粪强。 他将牙一咬,奔着木头就去了,一、二、三,没搬动,使上了吃奶的劲儿,那木头还是纹丝不动,赵靖绝望的一屁股坐到地上,太难了。 赵安凉凉的说道:“所以,你还是得清牛粪,这活儿以后就给你了。” 赵靖很绝望的望着天空,赵安心情很愉快,这一吊钱终于没白花,现在用上了。 林柔缩了缩脖子,很没义气的进屋了,死道友不死贫道。 吃完饭,赵安用脚蹬着木头做活儿,赵靖生无可恋的去清牛圈。 别看只过了一天,这一匹马两牛头还是不少贡献米田共的。 赵靖清理的唉声叹气,林柔看着乐呵,这傻小子就是缺心眼儿。 随便在村里找个人,只要让人家把粪拉走,人家都乐不得的帮着干活,哪像这傻小子,还真去干了。 林柔拍了赵安一下,“他可是钦差兼王府世子,你竟然让他去清牛粪?” 赵安憨厚的一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是皇帝的儿子欠钱也得还啊?咱家当时可拿了一吊钱呢。” 林柔笑了,看着赵靖拉着脸回来洗手,打算过两天再给他出主意。 将从木头削下来的树枝码好,一梱梱的抱到柴房去,柴房里已经快满了,足够冬日里用的。 正打算进屋,便见根子叔一路小跑过来,离老远就喊赵安。 “俺家里扇房顶,就差绳子了,你成子叔说俺预备的绳子不行,得去县城买新的。” 赵安问道:“你没买?” 根子叔有些不好意思,“今年年成不好,俺琢磨着能省点是点,就没买。” “绳子不换一场大风房顶又掀了,不是白扇草么?” “嘿嘿,俺现在也寻思过味了,可他们都等着呢,俺就想……” 他不好意思的望了一眼马车,这东西金贵,他还从来没坐过呢。 赵安笑道:“行啊,我让赵靖送你去,我今儿得把牲口棚子搭上,瞧着这两天有雨。” 根子叔一拍大腿,“谁说不是呢?俺也是怕这两天有雨,想赶紧把房顶扇好,一家子人要是下大雨都没地儿躲。” 赵靖早就听了,犹豫的出来,“姐夫,这马能听我的么?” 赵安冲他一摆手,“你只管去。” 将二人送上马车,赵安伸手拍了拍马的脖颈,低声说了几句话,回头对赵靖说:“咱家马肯定是丢不了,你别把自己弄丢了。” 赵靖气得脸通红,这也太瞧不起人了,他回想了一下,自家小厮驾马车的样子,一抖缰绳,那马一溜儿跑了出去。 根子叔看着旁边的赵靖眼热,“赵家小哥儿,你这是老把式了,也教教俺。” 听着风里传来的声音,赵安冷嗤一声,还老把式?赵靖这小子是坐车的老把式。 林柔担心的望着二人离去的方向,“行不行啊?”赵靖那小子脑子可不太灵光。 赵安转身回家,“没事儿,让那小子跟车就是做个摆设,这马自己能回来。” “啊?” “那小子在家都憋坏了,让他出去放放风,跑一圈心情也好。” 这倒是,赵靖这些天总愁眉苦脸的,难得高兴。 两口子将木料摆好,准备搭棚子,鲜木料用得久些,但桩子底下得放青石板,不然容易下沉。 赵安上山去扛石板,林柔拉住他,“一会用车拉回来吧?”纵然力气大也不是这么用的。 “不用,我去去就回。”赵安收拾了上山。 林柔只得先洗手做饭,待要收拾了饭菜下锅,便听见门外有人推门进来。 林柔一手的水还没来得及擦,便听见脚步声很陌生。 感觉身后有人影,她想也没想便将手里的木盆泼了出去,来人顿时“哎呀”一声,被浇了个透心凉。 等他抹完脸上的水,林柔己经站到了门外,高声说道:“对不住二弟了,刚刚没看到是你,这孤男寡女的也不方便帮你收拾,我帮你叫弟妹来吧。” 她说着就往外走,赵兴旺忙道:“哎,不用麻烦嫂子了,我自己回家换衣裳便是。” 如今,两个人在院子里,他要是想动手,林柔肯定会喊叫,算她运气好,这一次也只得罢了。 看着赵兴旺走出门去,林柔腿软的靠在墙上,方才惊觉后背已经湿透了。 自己定了定神,慢慢的走回屋里坐下,望着窗外暗自庆幸,幸亏她遇到的人是赵安。 要是遇上赵兴旺这样的混账东西,都不敢想这日子该怎么过。 刚念叨赵安,便听见门外响起了赵安的声音“我回来了。” 看着高大的人影在阳光中大步而来,林柔笑着应了一声,赵安已经进屋了。 他不解的问道:“怎么地上都是水?可是摔倒了?” 第54章 疫病 林柔看着他的脸没有说话,想缓一缓,“石头弄回来了?” 赵安“嗯”了一声,“今天把柱子立完,我一会去跟成子叔说一声儿,让他给咱弄点草把棚顶扇上。” 林柔“哎呦”一声:“咱家的绳子还没买呢。” “不打紧。明个去县城买回来就是了。”赵安的语气不太在意。 说着已经往外走,打算出去干活。 没有耕牛的拖累,马车跑的是很快,刚立完一根立柱,赵靖便已经回来了。 他是一个人回来的,进门便道:“根子叔在村口下车回家去了,他家里有人等着干活呢,说改天再来道谢。” 那倒也正常,林柔拉着赵靖,细看了一下他的脸色,发现他的脸色很难看。 “这是怎么了?” 怎么出去一趟,不但没散心,人还像被霜打了似的。 赵靖的眼圈红了,出口的声音都有了鼻音。 他拉着林柔的袖子,小声的说道:“姐,我的罪过大了……”说着便有泪流了下来。 林柔被他吓了一跳,她跟赵靖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这小子心思很单纯,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思,还是个乐天派,就是忧愁的时候,都能自己给自己逗个闷子。 “到底发生什么事?”林柔拿过巾布给他擦眼泪,倒真的有几分姐姐的样子。 赵安也放下手里活走过来,“怎么了?” 别看他平常总是嫌弃这小子,这段时间还真拿他当小舅子了。 赵靖抹着眼泪,哭着对林柔说道:“城里都传,被聚集起来的流民得了疫病,好多人都病死了,就连咱们上游的那个村子,都有人生病了,县城里已经到处赶人,听说就要封城了。” 赵靖越说越难过,忍不住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他是上面派来赈灾的钦差,如今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心里很难受。 “我原来想着,怎么处罚我都行,我认了便是,可出了这么多的人命,我……” 林柔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她伸手拉起赵靖,给他擦眼泪,低声问道:“你跟姐说实话,你为什么不赈灾放粮?” 以她这段时间对赵靖的观察,这小子心肠有几分柔软,并不像是弃百姓于水火之中的人。 赵靖哭道:“我是钦差,可皇上还另派了一位监察史,那是成王的人,知府也是他们的人,没人听我的,我没法子。” 林柔瞪大了眼睛,忍不住问道:“那你还来?”这明显就是个坑啊? 赵靖摇头:“姐你不知道朝中的形势,那些官老爷都是随风倒的性子,成王世子赵崝一提他们便附和,我不接也不行啊。” 赵安眯起眼,“那皇帝老儿呢?” 赵靖抹了一把眼睛,苦笑道:“皇伯父不理这些事,我们三个都不是他老人家的亲生儿子,他乐得看着我们斗来斗去的,总比拧成一条绳算计他老人家省心。” 林柔……,真不愧是做皇帝的。 赵安冷笑:“那朝廷就不怕发生民乱吗?” 赵靖小声道:“乱不了,青阳府才多大?翼州总兵早就待命了。” 林柔心中一寒。 赵安若有所思。 林柔凉凉的说道:“那你可要倒霉了。” 赵靖吸着鼻子,“我原来想着自己还能留条小命,就在这里给你当弟弟,让姐你养活我,现在看来不行了。”他这条小命大概是保不住了。 林柔:喂,谁答应养活你了? 不过这疫情可不是能掉以轻心的事。 晚上吃完饭,林柔找了两块布开始缝简易的口罩,明天还是得去一趟县城。 得买一些消毒的物品预备着,疫病传染快,万一传染到她们村子,就完蛋了。 这东西可不管你有没有钱,人家讲究的是真正的人人平等。每个人都有同样的机会。 赵安看这东西古怪,“这是什么?” 林柔笑着将做好的一个口罩围到他脸上,退后一步看看,差点笑倒在地。 赵安红着脸将口罩扯下来,挠着头说道:“有点透不过来气。” 林柔拿过来瞅瞅,确实有点厚,不过家里实在也没有别的布料,明天倒可以去布庄看看。 林柔睡觉的时候,迷糊的听赵安问道:“老二来过了?” “嗯。” 赵安望着屋顶没说话。 第二天早上要去县城的时候,赵靖一把拉住了林柔,“姐你不能去,太危险了。” 赵安也不同意,“你写个单子给我,保管一样不落的买回来,你便不要去了。” 林柔说道:“没法子写。” 她要买的东西不少,有的东西还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倘若没有还得找一些替代品,不去不行。 赵靖咬牙说道:“那咱们一块去,我护着你。” 林柔笑着拍了他一下,这小子。 赵安想了想,对二人说道:“我先去一趟二大伯家,你们先收拾。” 赵靖看着他的背影,疑惑的问道:“我姐夫干什么去?” “傻小子,这疫病不是一家一户的事,咱们防范的再好,全村的人都病了,又有什么用。” 两人等了一会儿,果然,村里的锣又敲响了。 赵安回来的很快,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二大伯怎么说?” “二大伯是知道轻重,可大家伙都不在意,劝也无用。”赵安也很无奈。 林柔想了想,说道:“防治疫病的东西并不贵重,一会我们多买点,要是情况紧急,就分给大伙用。”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三个人坐马车出发去县城的时候,远远的看到祠堂门口还在乱着。 很多人的脸上都带着满不在乎,看来根本不太相信。 “我们现在过去,不会封城吧?” “不会,我昨天听那个人说得三天后才能封城,现在只是戒严而已。” 快到县城门口的时候,果然看到平常都大敞四开的城门有兵丁把守。 来来往往的人都在县城门口排起了长队,有的人很茫然,根本不知道为什么。 三人对视了一眼,神色都有些凝重。也只能按捺住性子,坐在马车上等着排队进去。 第55章 路遇 好不容易轮到几个人进了城,与前些天劫后余生不同,城里的人个个愁眉苦脸,都是行色匆匆。 赵安径直将马车赶到县衙门口,门口的衙役面露不善的看着他,“衙门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停留。” “麻烦这位差大哥,我们找马师爷,同他约好的,您就说是一位姓赵的小哥儿便是。” 那衙役皱着眉打量了一下马车,冷声说道:“等着。”转身进了衙门。 马师爷出来的倒是不慢,他心里也有疑惑,刚刚禀报的人说来的是一辆马车,这可跟那小两口的情形有出入。 不料出来一看,还真就是赵安两口子。 马师爷的面上一缓,做了一个手势,“那边说话。” 到了角落里,他同赵安说道:“最近没事,不要进城,城里有些不安定,什么话你就长话短说吧。” “想麻烦您给寻摸两个小庄子,不过这事也不着急。” 马师爷点点头:“行,若是有合适的,我就给你留意一下。” 林柔却从马车上下来,掏出一张纸递给了马师爷。 “这是我写的一个药方子,您照着单子熬药,便是我给老太太开的那个药膏子。” 马师爷心下一惊,这给送两副药跟给方子可不一样,方子是可以传家的。 “这……?”这人情可就欠大了。 “老太太的病情只是稍有缓解,最近我们不便来县城,若是断了药,恐怕立时就会反复。” 听她这么一说,马师爷没有犹豫,伸手接过药方,正色的说道:“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你们叫我马大哥就行,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能办的事我绝对不会推辞。” 林柔要的就是他这句话,笑着同他道了别,几个人坐着马车一路往杂货铺去。 杂货铺子里掌柜的正在打瞌睡,他心里烦闷的不行。 眼瞅着灾情过去,他这铺子里的生意刚好一些,又赶上了疫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耳听得有马蹄声停在铺子门口,他抬眼一看,来人很眼熟,这么高的个子可不常见,只是一时蒙住了,有点想不起来。 马车的帘子一掀,出来一位小娘子,掌柜的一看就乐了,这位小娘子他记得。 “哎呦,二位客官,可有日子不见了。” 赵靖从里头弯腰下车,闻言笑着说道:“咱们昨儿个可还见了呢。” 掌柜的一拍大腿,“原来您几位是一家的?快快里头请。” 林柔拿了一张单子出来,“掌柜的,帮我们瞧瞧。”说着便递了过去。 那掌柜的瞧了半晌,说道:“其余的东西我这都有,就是这白石灰,我店里是没有的。不过,我认识一位伙计,他家里就是当瓦匠的,好像还存了不少。” 他说着就叫过一个小伙计,让他赶紧去找人过来。 如今生意艰难,遇着个大主顾可不容易。 众人等人的功夫,便听见街上乱哄哄的,有人边跑边喊:“往哪里跑。” 只见几个人在前头跑,后面有一些人在后头追,赵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刚说出一个字,便立刻用手捂住了嘴。 “你认识?”林柔奇怪的看着他。 赵靖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认识,不认识。” “哦。” 将几大袋的石灰和各种杂货都搬到车里,又到布庄去买了一些布料,几个人便打算赶紧出城。 马车一路紧赶慢赶,出城的时候见县城里又戒严了好几成。 马车走出了老远,赵靖还是伸着脖子往后看,也不知道看什么,目光中有着一丝焦虑。 林柔拍拍他的肩膀,“看什么呢?” “我看后头树上有只蚂蚁,爬的还挺快的。”赵靖信口胡邹。 “你这眼神不错,这么远都能看到树上的蚂蚁?” 赵靖闻言转过身来,拽了拽自己的衣服,郁闷的说道:“我要是真能看见就好了。” 林柔懒得跟这臭小子打哑迷,掀开车帘子坐到外头。 赵安见她出来,连忙放缓了车速,伸手扶着她坐下。 马车在乡间土道上跑着,道路两旁本来应该是绿油油的田地,如今,一场洪水过后,都变得灰突突。 可怜了这些庄稼,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打饥荒。 赵安也看着直皱眉,新来的钦差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县城里的粮价至今都没有太过平稳下来,这些日子总是忽高忽低的。 好在他们两口子囤的粮食多,今年是不必着急了。 “要是今年能把庄子买下来,就可以提前收拾收拾地,明年多种些粮食,秋天就不用打饥荒了。” 林柔思量着说道:“我想在地里种上一些山药。” 赵安有些纳闷:“山上多的很,不必种了吧?” 在家里种植山上有的东西,不是在浪费土地吗? 林柔摇摇头:“别看山上的山药多,产量并不高,如果我们在家里种植,产量会提高好几倍,到时候都做成粉条,也可以卖出去。” 赵靖掀开帘子说道:“这个肯定能行,那玩意儿还挺好吃的。” 滑溜溜的,放在汤里还很入味,一定能卖得出去。 几个人一路闲聊着,马车跑得飞快,刚一进村子,就看见老族长站在村口。 还不等马车停稳,他便焦急的问道:“到底怎么样了?” “不太好,县城里又加强了戒严,听说得疫病的村子又多了两个,不过离我们这里还有一段距离。” 老族长叹一声:“哎,都是命,认命吧。” 他转身往家走,背脊不自觉的佝偻起来,脚步越发的蹒跚。 看着他的背影,赵安有些沉默。 有几个村里人也听见了他们说话,都低下头不吱声。 老天爷不给人活路,他们都是凡夫俗子,还能有什么法子? 马车一路回家,卸车的时候,林柔招呼两个人,“那白石灰不能直接撂在地上,会返潮的,底下得垫上木头,上头再铺上一层草。” 赵安答应着,拉着赵靖一起卸车,先将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搬进屋里去,再搭上架子卸石灰。 赵靖一边卸着车,一边望着村口的方向,目光里都是担忧。 赵安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问。 第56章 有孕 晚上赵安和林柔小两口躺在被窝里商量。 “这疫情来的不妙啊?你说咱娘那里没什么事吧?”赵安很担心。 虽然从来没有谋过面,但从几次在布口袋里的来往,他对亲娘还是惦记的。 “这个说不好,也不知道咱娘在哪?倘若是在别的州府,应该没什么事。” “要不咱问问?”赵安还是不太放心。 “行。” 林柔收拾收拾穿衣服下地,铺开纸,打算画画。 赵安起身坐在她旁边,给她擎着烛台。 小两口点灯熬油的画画。 西屋里的赵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这不应该啊?赵清那小子怎么会被人追呢? 堂堂的襄王府世子,在大街上被人撵成了狗,怎么看怎么诡异? 难道这小子跟自己似的,也让赵崝给算计了? 这个很有可能哦,像自己这样聪明伶俐的人都掉坑里了,那个傻小子被坑也不奇怪。 现在要担心的是,他到底去哪了? 这小子有没有自己的好运气啊? 是的,赵靖觉得自己的运气不错,落了难也能不愁吃喝,日子过的还挺好。 难怪当时在太祖皇帝灵前请卦的时候,卦象显示自己是福星,自有贵人眷顾。 虽然也不是很准,但也算是很有福气,还能找着人养活呢。 当然,要是不去清那个牛粪就更好。 想到清牛粪,赵靖又郁闷了。 突然,他眨了眨眼,对啊,赵清那小子有一把子力气,要是把他找来,家里的活就有人干了,自己的日子就更舒心了。 这个事真的可以有。 赵家的一家三口晚上都没睡着,快天亮的时候,赵安和林柔终于把画弄完了。 看着画消失在白玉台上,两口子相视而笑,终于松了一口气。 凤安宫里皇后娘娘睡得正香,皇帝陛下已经起身,准备去早朝了。 几十年如一日的作息,他现在已经很习惯了。 突然感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皇后迷迷糊糊中,手里抓着一张纸。 还没等她睁开眼睛,皇帝就将那张纸抓在了手里。 这个臭小子终于来信了。 打开纸一看,他愣住了,这是…… 准确的来说,纸上画的是一幅人间惨剧,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灾民,还有好多病怏怏的人,皇帝的脑海中闪过两个字,疫病。 他的后背迅速的浮上了一层冷汗,坏了,儿子还在青阳府呢。 将纸折起来,塞进袖子里,皇帝陛下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这事得尽快处理,弄不好真要闹出大乱子来。 现在和以前可不一样了,江山是他亲儿子的,他可不能留个烂摊子给儿孙。 赵安这里,一家三口起的都有些晚,吃过了饭,赵安去成子叔家里搬茅草回来扇牲口棚子。 赵靖帮着林柔把切好的山药片都放到木架子上。 家里已经晒了一些,林柔打算再晒点,留着冬天炖菜吃。 摆弄着木架子上的山药片,赵靖说道:“其实这东西也可以卖,应该也挺好卖的。” 林柔想了想,“等这场疫病过去,咱们去酒楼里问沈家大哥。” 她说着就要转身,突然感觉头上一阵眩晕,身子晃了两晃,差点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赵靖吓了一跳,连忙伸出胳膊扶住她,“姐,你怎么了?” 林柔稳了稳身形,定了定神,心里也有些纳闷儿,她这段时间养的不错,按正常来说,不应该出现这种现象。 赵靖扶着她:“我扶你进屋歇会儿。” 将林柔扶进屋里,赵靖又出去烧水,对于女孩家的事,他多少知道点,打算烧点热水给他姐沏一碗糖水。 林柔靠在炕上,伸手给自己扶了扶脉,心下一惊,恍然发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这是…… 抬头看向窗外,她心里有点复杂,又有一些担心。 世道艰难的出乎她原本的预料,让她在这个时候生孩子,她是不愿意的。 可这个小生命就是来了,林柔说不上是喜还是忧。 赵安回来的时候,没在院子里看见媳妇。 将茅草扔在院子里,一眼就看见赵靖蹲在灶台前烧水,他奇怪的问:“这早晚你弄这个做什么?” “我姐病了,我给她烧点水。” 赵安闻言心里一惊,他也顾不上再问,大步的窜进了屋里。 一眼就看见林柔正靠在炕上出神,赵安的目光里都是担忧。 他凑上前去握住媳妇的手,“怎么了?哪里不舒坦?” 林柔打量着坐在她面前的男人,面容俊朗,高大威武,身形像铁塔似的顶天立地,她突然笑了,“要是咱儿子也像你似的,可就愁人了。” 是的,她想要个儿子。 她不敢想象自己生个女儿,日后会怎么样?养到十五六岁就要嫁人,然后呢?找个好婆家相夫教子,这便是最好的结果。 还是生个儿子吧,这世道也好活一些。 赵安的眼睛瞪的老大,他晃了晃自己的头,“什么?” 赵靖已经几步跑进屋,高兴地说道:“我有外甥了?” 那可太好了,他也当舅舅了呢。 赵安这才回过神来,他松开媳妇的手,在地上走来走去,一会摸摸自己的大脑袋,一会儿又看看媳妇。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就做爹了? 而此时的皇后娘娘正在缝衣服。 她手里是一件小儿的里衣,布料十分绵软,嫩黄的颜色很讨人喜欢。 缝制的时候,她的嘴角含着笑,旁边的张嬷嬷凑着趣说道:“这是江南织造府新进上的一批料子,听说是极难得的,给小儿做衣服是最合适不过,小皇孙穿上一定是极合适的。” 皇后的嘴角含笑:“料子是好的,只是我这活计确实是差一些。” 她年轻的时候不喜欢这些,当年有了身孕,为了儿子,才将这些针线捡了起来。 陆陆续续的做了好些的针线,没想到儿子一天都没穿过。 想到这儿,皇后的眼圈有点红,张嬷嬷连忙弯腰替她擦眼泪,“我的主子呦,如今小主子平安无事,又有了皇孙,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您千万别这么着。” 皇后抚摸着手里的小儿衣服,也笑了,她得多做几件,儿子没穿着,都给她孙子穿。 望着窗外有些惆怅,也不知道二哥找到乾儿没有? 儿子儿媳妇一天没回来,她就一天不能安心。 第57章 离开 李弘毅第二日中午便收到了疫病的消息,当即命令底下的人轻装简从,加速前行。 林柔也在家里指挥着赵安和赵靖分别将白石灰洒在门口。 一抬头就看见,老族长正从远处缓缓的往这边走。 赵安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上前去,“二大伯,您怎么来了?有事您知会一声,我过去也就是了。” 老族长摇头:“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也得动一动。再说你这里安静,咱爷俩说说话。” 赵安一听便知道老族长这是有事情。 扶着他进屋,又倒了一碗水进来。 老族长冲林柔招招手,“安子媳妇儿,你过来。” 他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见赵安,而是为了林柔。 林柔进屋,赵安忙扶着她坐下,老族长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随即问道:“这是……” 赵安不好意思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头:“我媳妇有喜了。” 老族长微笑:“添人进口确实是喜事。” 他又发出一声长叹,只是如今这日子不太平啊。 “我今儿个来就是想问问,对付那个病,有没有好的法子?”他顿了下,脸上有着一抹不自然,“不用花银子的,最好。” 这话说出来有点让他脸红,可实在没法子,村里的人都麻木的等着,甚至有的老人家都在准备寿材了,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林柔回答的很坚定,“有。” 老族长的眼睛一亮,他的身子微微前倾,好像生怕自己错过什么,连忙问:“怎么说?” “首先不能再喝生水了。” “生水?” 这种说法老族长是第一次听说,大家喝水都是打回来就喝,这也与生病有关系吗? 林柔说道:“开水能消毒。将水烧开了再喝,能减少生病。”她又加了一句:“这是书上写的。” 果然,老族长跟当初赵安的反应一样,立刻对此深信不疑。 “还有呢?” “可以用蒸煮法,洗衣服的时候烫一下。也可以点草药熏。” 老族长越听眼睛越亮,他高兴的说道:“安子媳妇儿,你把这些都写下来,我拿回去看。” 蝼蚁尚且偷生。能活着谁不想呢? 看着老族长拿着纸颤颤巍巍地走了。 赵靖抿着唇捱进来,小声的说:“我想把这些东西送上去,姐,你帮我一回行吗?” 看着这么多流民,他是真的愧疚。 “行啊。”林柔回答的干脆。 赵靖反而愣住了。 大家都知道,有些方子是密不外传的,哪有这么轻易就能拿到别人的秘方? 赵安拍了拍赵靖,说道:“你小子又犯傻了。你也不想想,这疫病不同于其它,要是真弄的十室九空,咱家能逃得过去吗?” 赵靖恍然大悟。 既然是要送到上面的东西,林柔就要尽量写得详细些,她这一笔字拿不出手,只能她说,让赵靖写。 加加减减写了半天儿,发现实在没有什么增添的了,才交给赵靖。 这小子将几张纸揣进兜里回屋睡觉了。 打算明天一早,就让他姐夫送他去府城。 结果,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想的,半夜的时候就变了卦,等清晨两口子醒过来,西屋里早就没有了人,赵靖连夜走了。 只有桌子上放着一张纸,短短的写了几个字,“姐,姐夫,我走了。”纸上还有泪痕洇染的痕迹。 林柔莫名的觉得有些难受,虽然心里知道他们不是一路人,但这小子真走了,她还是觉得心里酸疼。 赵安倒想得开,这臭小子终于有回人样,敢去面对了。 要让赵安说,脑袋掉了碗大的疤,躲着算怎么回事。 似乎看出来他的一脸不以为然,林柔好奇的问:“如果是你,你怎么干?” 赵安憨厚的笑着,眼中却闪过一抹锐利,“我是粗人。不会弄那些弯弯绕绕,只会直来直去的。” 林柔挑眉:“嗯?” “要么,就干脆不来。要打要罚都认。不行,这条命拿去。” 那皇帝纯粹是想搅浑水,是不会真正杀人的,赵靖这个傻小子就是没看明白,只怕连他这个世子之位都不会丢。让他提前退场,谁压制成王世子? “要么,来了就放粮。不行就大闹一场,以后的事,老子还不管了呢。” 反正把自己摘出来了,剩下的事一概不管。 林柔摸着自己的下巴,心里很赞同赵安的话。 她家男人就是个猎户,都懂得这些道理。那么一看,赵靖那小子确实是不太聪明。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走了就走了吧。 中午,村里的锣再一次敲响了,这一次老族长有话,必须都得到村口祠堂去集合。 赵安扶着林柔往祠堂走,村里人见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有的便好奇的问起来,知道林柔有喜,都纷纷道贺。 有的人这段时间受过林柔的恩惠,在心里打算着回家拿几个鸡蛋送去。 一行人走到祠堂门口,果然,老族长是为了疫病的事。 众人刚开始听说的时候还不愿意,刚经过了一场劫难,手里都没有余钱,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哪有钱往水里扔。 不错,大家就是认为这些都是往水里扔钱。 如今信的都是生死有命,性命都由老天爷说了算,死了,那是命中注定。不想挣扎。 可听到最后,才发现不用什么钱,而且老族长也说了,这是他从书上查找到的,对书本上的东西,大家还是有敬畏之心的。 “要是就烧点开水,俺们还能试试?万一行呢?” “一把火的事,不费什么劲,那今天回去就试试?” “艾草那玩意儿山上有的是,一会儿就打发俺家大丫头去弄点回来。” “试试也行。要是祖宗留下来的方子,没准能有用。” 老族长听的下面的议论纷纷,脸上的皱纹都放开了不少。 “咱村里人都互相看着点,家家户户都注意着。要是一家有了病,可要连累全村的人。” 他这话一出口,大家伙的脸色都变了。 都纷纷说道:“回去就干。谁不干,就请二大伯按族规处置。” 也不用花铜板的事儿,就是勤快点儿,还想连累一村子的人啊。 第58章 天生的福气 不提村里正忙活着疫病的事。却说慈安宫里,皇后娘娘和几位妃子正在太后跟前凑趣儿,气氛倒是很平和。 这些年宫里都是这样,说的好听点是和睦,上下一心。 说的难听点是死气沉沉。 十年前,大家还能挣扎一下,心里的野望像疯草一样生长,见了面都是勾心斗角,言来语去的,都盼着自己能生下太子。 可这么多年,大家也看明白了。 问题确实出在皇帝身上,不能生,累死也生不出来。 大伙都歇了心思,甚至连争宠的心都没了。 有几位高位嫔妃甚至都不想服侍皇上,随缘的很。 服侍有什么用? 这么多年,大伙都心里明镜似的,论感情,皇上心里只有皇后,旁的都是草。 皇子又生不出来,将来也没有个盼头。 指着服侍皇上替家人讨赏,那更是不可能,皇上精明着呢,根本糊弄不过去。 既然什么好处都捞不着,那还努力工作干什么? 所以,这么多年,大家一直是该干什么干什么,自己找乐子。 当然了,要是看着皇上皇后闹点矛盾,也算是一种乐趣。 谁让这宫里实在太没意思了。 瑜妃摇着扇子,说道:“臣妾养的那条西洋哈巴狗,昨儿不知道被哪个混账东西把尾巴咬掉了,丑死了。” “瑜妃姐姐的那条狗尾巴是自己弄掉的,我亲眼瞧见的。”她闲着实在太无聊,蹲在那看了半天呢。 “淑妃姐姐怎么瞧见的?也给我们说说?” 大家一听都来了精神,日子实在太无聊了,有一点点新鲜事也好。 连太后她老人家都说:“可怜见的小东西,这回可遭了罪了,快给哀家讲讲。” 众人刚要说话,便见李嬷嬷快步的走了进来,趴在太后的耳朵边,小声的说了几句话。 太后不由得大惊失色:“你说什么?疫病?”她的脸色都变得惨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皇后娘娘皱着眉头问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本宫怎么没有听说?” 那张纸直接被皇上拿走了,皇后娘娘还没看呢。 李嬷嬷的脸色很沉重,她低声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前头都传遍了。皇上连夜下令给李弘毅大人,如今李大人已经快到青阳府了。” “青阳府”三个字一入耳,便如同一声炸雷,顿时震的皇后娘娘两眼发花,她尖利的哭喊了一声:“乾儿,我的儿……”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皇帝知道事情传到了后宫,心里大呼不妙。 他听见青阳府发生疫病都是心急如焚,何况皇后母子连心。 匆匆忙忙赶到慈安宫,便听见里头一阵大乱。 赶到内室的时候,便见到太后坐在屋里垂泪。 众妃也目露焦急。 她们是真的有点着急,这日子虽然无聊,也算是平和。 她们真的不想换顶头上司。 皇上的心根本不在后宫,努力工作又没有意义,想悠闲的过日子,指望的是皇后娘娘。 倘若皇后娘娘倒下了,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太后也伤心。皇后是她的亲外甥女,也算得上是母女连心了。 一抬头见皇帝进来,众人顿时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不管想不想努力工作,靠山还是用的。 皇帝挥退了众人,径直来到榻前,温言劝道:“真的没事。前两天林太傅还同我讲,太子星宫光芒大盛,渐有正位东宫之象。今儿早上乾坤袋还有动静儿,乾儿那里必定平安无事。 况且,我己下令,太医院院正亲自带人赶往青阳府,你放心吧,没事。” 他只顾着安慰媳妇儿,丝毫没注意到太后已经 摇摇欲坠。 直到身后传来颤抖的声音:“你说什么?” 皇帝这才心下一惊,坏了,忘了老娘了。 连忙转身,只见太后已经泪流满面,哽咽着说不出话。 皇帝温柔的用手帕替太后擦着眼泪:“有您孙子的消息了。孙媳妇已经怀了身孕,您要做曾祖母了。” 太后突然伸手捶着皇帝的肩头,:“那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我孙子有危险你不知道啊?我孙媳妇还怀着皇孙呢,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哀家饶不了你。” 皇帝也着急,这么多年没有希望,直到如今才有了儿子的消息,要是现在又没了,他们这一家三口都不用活了,直接找根绳子上吊是正经。 “一定不会有事的。” …… 李弘毅快马加鞭赶到了青阳府,还没走到衙门门口就被人给拦住了。 定睛一看,拦住他的人正是赵靖。 李弘毅当即便觉得有些手痒,将鞭子在手心里翻了一圈,强忍住想在大街上抽人的冲动。 盯着赵靖,冷声问道:“你还有脸来见我?” 凤子龙孙怎么了?他今天就想抽这个凤子龙子。 他也有底气动手,别说是赵靖了,就是蹦哒的最欢的成王世子他也照抽不误。 谁让现在坐在龙椅上的还是他妹夫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难道他现在不抽人,成王日后便会给他们家好日子过了不成? 更别说如今知道了外甥的消息,李弘毅的腰板更直了,现任皇帝是他妹夫,那未来的皇帝就是他外甥,他有什么好怕的? 看着李弘毅摆弄着手里的鞭子,赵靖吓得肩膀一缩,他讨好的喊了一声:“舅舅。” 看着李弘毅微微眯起来的眼睛,赵靖哭丧着脸,“这事真的不怨我?您老人家知道的。” “那你找我做什么?” 赵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我有防治疫病的良方,特来献给舅舅。” “你还是叫我李大人吧,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外甥。”太弱了。弱得见了他就想下鞭子。 赵靖一抖,低下头去,他有些受伤。 突然想起来他姐,觉得也就他姐和姐夫不嫌弃他。 “拿来!”李弘毅见他低头,垂头丧气的样子,更觉得没眼看。 身边的人连忙上前,将赵靖手里的方子接了过来,呈到李弘毅面前。 李弘毅可没有什么期待,赵靖这小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什么德行他知道,干这样的事,不行。 当年赵靖之所以能备选东宫,是因为在太祖皇帝灵前的卦象显示,这小子是天生的福星。 一生有极贵之人庇护,不用奔忙。 第59章 遇见 李弘毅想起“福星”二字,再看看站马前委屈的人,更觉得牙疼。 随意的看了一眼递上来的纸,李弘毅一愣。 自从他接到了皇上的密信,知道青阳府闹了疫病,便连夜召集随行的太医院供奉,询问关于疫病防治的问题。 可以说,他人还没到,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而这张纸上写的,要比他询问的详细的多,也更全面。 “这是何人给你的?”李弘毅的声音里有着些许的缓和。 赵靖低声说道:“我姐给的。” 李弘毅有些诧异:“湖阳郡主?” 赵靖摇头:“是我新认的姐姐。她是民妇。” 得,李弘毅不问了。 只说:“如若建功,来日必将封赏。” 拨转马头要走,见赵靖还站在那里,不由问道:“你不同我走吗?” 赵靖刚刚受到了伤害,正伤心呢,他摇头:“我要回家。”去找他姐。 吸了吸鼻子,悄悄的看了一眼李弘毅,“您不抽我了?那能送我回家吗?” 李弘毅一顿,无奈的说道:“京城远隔万里之遥,本官有公务在身,不能送你回去。” 赵靖这才反应过来,他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要回赵家沟,我姐住在那儿。” 李弘毅无可不可的点点头,冲着下头一使眼色,自己走了。 他还有一大堆的事没办呢,第一等重要的事就是赶紧找到他外甥。 其次,还得控制住疫病,不能让它蔓延,这个东西是无差别的攻击,他得把伤害减到最小,保证外甥的安全。 行了一段路忽然想起什么,他转头又回来了。 “靖小子,你且等等,我有话问你。” 赵靖刚爬进马车,还没等走呢,就听见李弘毅回来了,连忙又爬了出来。 “李大人,请问。” 李弘毅扬着鞭子沉吟了半晌,说道:“你在青阳府这么久,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 “李大人的意思是?”赵靖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就是……”李弘毅压低了声音:“就是跟你皇伯父长得有几分相似,或者,跟我大哥和我长得有点像?” 不都说外甥像舅吗?没准就长得像他们家人呢? 赵靖瞪大了眼睛:“像您啊?” 那他真的没见着,他一见到李家人就想到鞭子,要是见着了,早就躲远了。 李弘毅点点头,身板挺得笔直,他越想越觉得,应该照他的这个样子找,外甥肯定像他。 赵靖回答的斩钉截铁,“没见过!” 李弘毅有几分失望,挥挥手:“你走吧。” 赵靖麻溜的爬回了马车,打算回家了。 李弘毅皱眉,这青阳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个人,也是难题。 他琢磨着刚才的想法,越琢磨越有道理,冲着下头的人一挥手,“去找几个画师过来。” 下头的人立刻答应着去办,李弘毅打马直奔青阳府知府衙门。 这里赵靖终于完成了一桩心事,高高兴兴的打算回家。 后知后觉的想到,他刚才应该管李大人借点钱,他姐养活他也不容易,应该拿点银子回去。 往后头看了一眼,想起李大人手心里握着鞭子的样子,赵靖打了一个抖,算了。 马车一路出了府城,又过了县城,眼瞅着就到家了,赵靖舒了一口气。 这一趟没白跑,算是暂时把自己的事解决了,这回回家就能好好的过日子,太好了。 赵靖好心情的欣赏着街边的风景,忽然,目光一顿,前面怎么有个身影瞅着这么眼熟呢? “停车,停车。你过去瞅瞅,把那个大个子叫过来。”赵靖越看越心疑,再想起那天在街上被追着跑的身影,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那护卫答应着,一路小跑到前头的山包底下,就看见有个大汉,浑身脏兮兮的坐在地上揪草叶吃。 这可太惨了…… 那护卫眨了眨眼,用手揉了两下眼睛,才一言难尽的说道“世子爷,您这是……?” 襄王世子赵清饿的两眼昏花,半天才看清来人穿着总督府的护卫服饰,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噌”的一下站起来,心头砰砰直跳。 如今能来到这里的总督府的护卫都是李弘毅大人的手下,这是来抓他的? 一想到李大人的鞭子,赵清定了定神,转身就想跑。 就听到远处有人喊他:“傻大个,这里,我在这里!” 赵清一抬头,就看到赵靖高高的站在马车前头,拼命的冲他招手。 赵清顿时觉得一阵热浪直冲眼眶,他委屈地吸了吸鼻子,飞快往前跑。 那护卫在后头喊着:“世子爷,您慢点。” 赵清踉踉跄跄的跑到马车跟前,爬上马车,抱着赵靖嚎啕大哭。 太欺负人了,那些人简直太欺负人了。 赵靖被他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这傻大个撞下车去,伸手一推,“你怎么回事?怎么跑这来了?” 赵清一抹眼睛,摸了摸自己的大脑袋,“我来找你的。我跟你爹说了,你肯定是出事了,可他就是不信。后来消息传进京城,我一着急就自己跑出来了。” 赵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这混的比他当时还惨呢。 “你怎么弄的?” “我,我走得急,没带银子。” 赵靖:“傻不傻呀你?出门都不知道带银子?” 看着赵靖一脸鄙夷,赵清有些羞愧,看了赵靖一眼,他又高兴起来,这下好了,好兄弟有银子,不用挨饿了。 “我没有,你有啊。”赵清放心了,赵靖从小就比他聪明,肯定能指望得上。 赵靖…… 他哪来的银子?他还指望他姐养活呢? 不过,“没关系,我有姐,我姐跟我姐夫有银子。” 赵清狐疑:“湖阳郡主也来了?她不是一向不待见你吗?” 湖阳郡主虽然是汝王府的长女,却并非嫡出,一向同成王世子走的很近,对这个弟弟,不过是面子情。 “不是她。是我亲姐,哎呀,你跟我走吧,到了我姐家,吃的喝的都有了,你别客气。” 赵靖伸手拍了拍赵清的肩膀,高高兴兴的打算带他回家。 忽然又加了句,“我姐夫比你厉害多了,劲儿也比你大。” 第60章 吃货 说别的赵清不反驳,说到武力,赵清不以为然,“靖哥儿,你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这一身力气是天生的,连樊老将军都说,我这是继承了太祖皇帝的神力,长了这么大,还没遇见过对手呢。” 赵靖拍拍他的肩膀,“今天你就能遇见了。而且,我姐夫比你聪明多了。” 赵靖现在看明白了,别看他姐夫一副憨憨厚厚的样子,其实心里黑着呢。 若当真论起来,只怕比他姐还心硬几分。 赵靖一向直觉敏锐,所以只扒着他姐不放。 “不可能。林太傅都说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比我力气大,还比我聪明?根本不可能。” 赵清不服气了。 赵靖也不争辩,等到了地方,让他姐夫教训这小子几顿就好了。 马车一路进村子的时候,村子里的人正在祠堂门口煮 艾草。 一边煮着水,一边听林柔给讲着防治疫病的常识。 老族长正在一旁跟赵安说着话。 “俺跟村里人说过了,这些法子都是俺从书上找的,让你媳妇给大伙讲一讲。 要是将来能渡过去劫难,俺一定跟村里人说明白。 要是不能。这些话就不用再提了。” 赵安有些沉默,他知道老族长的意思,有功不会瞒着,有过他就担下来了。 “二大伯……。” 老族长摆摆手:“俺是快进土的人了。啥也不怕,你们还年轻,以后好好过日子。”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看到远处的土道上有一辆马车行了过来。 赵靖那小子离老远就挥手,“姐,姐夫,我回来了。” 林柔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她这头还没伤心完呢,这小子怎么就回来了? 送赵靖回来的那个护卫,看着祠堂前头煮着的艾草,又看了一眼站在祠堂门口的女子。 一身布衣,清丽脱俗,没有村里人见到他时目光躲闪的样子,淡定从容,目光平静。 此人不俗。护卫悄悄的在心里做了判定。 赵靖高兴的下了马车,“姐,我回来了。”他姐的表情怎么这么奇怪啊。 “回来就好。”林柔也看开了,这小子就是一块狗皮膏药。 身边的人都纷纷的打招呼。 “哎呦,小舅子回来了,这两天你上哪去了?” “听你姐说你回家了,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赵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带着一身的松快劲儿,高兴的说:“我想着还是家里好,就又回来了。姐,我给你介绍个人。” 他回头找赵清,却见这傻小子正瞪着大眼珠子跟赵安较劲。 赵靖气个倒仰,这傻大个就是没脑子,也没看看谁给他吃喝的,较个什么劲。 赵靖跑去拉扯赵清。 这边,送赵靖回来的护卫正在同林柔说着疫病的事儿。 其实该说的都写到纸上了,但这人既然感兴趣,又机缘巧合的来到这里,林柔也不介意多说两句。 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天下太平,这日子才好过。 那护卫是个心细之人,一番交谈之下,林柔还真发现漏了一些细节。 那护卫临走的时候十分感激,深深的一揖到底:“多谢夫人。日后,倘有不明之处,某再来讨教。” 看着人走远了,村里人才敢陆陆续续的上前。 对待林柔却与之前的态度不同,颇有些小心翼翼。 他们刚才可看见了,那个官老爷都冲着林柔行礼呢,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儿。 这些官老爷不打骂人就是好的了,谁还敢指望他们能行礼啊? 这赵安媳妇儿真不是一般人。 林柔重新开始讲疫病防治的时候,村里的众人不由得都有几分变化,相比于之前懒散的态度,多了不少的认真。 有更多的人开始对她表示信服,也愿意听她的话。 林柔看在眼里,心下好笑。 这点轻松高兴,等到回家吃饭的时候就变成了无语。 家里原来只有一个大肚汉,她和赵靖都吃的少,大部分的饭菜都被赵安吃了。 结果现在又来了一个赵清,这小子力气大不大不知道,饭量是不小,或者说比赵安小点不多。 他刚开始还跟赵靖一样用小碗吃饭,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在家里的时候也是这么吃的。 现在见赵安端着一只大盆,这小子顿时表示羡慕了。 他原来就觉得吃饭费劲,一碗一碗的等着别人盛饭,有的时候速度还跟不上。 他在家的时候,有两个小厮专门负责给他盛饭,两个人伺候他一个,还觉得慢。 现在看着赵安端着大盆吃的酣畅淋漓,这傻小子难得有点扭捏,他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小声的说道:“我也想用盆吃。” 林柔刚才就已经看出来了,这小子是个饭桶,这一顿饭吃的她很忧伤。 本来家里就有一个饭桶了,现在又来一个,啥家庭啊,扛得住这么造? 赵靖有点心虚了,他看见赵清太开心了,把这一茬给忘了。 像他们那样的人家从小到大也没为吃饭发过愁,赵靖也没往心里去。 现在他回过味来了,他好像给他姐弄了个麻烦回来。 赵靖低着头一个劲的吃饭,不敢抬头去看他姐的脸色。 林柔叹了一口气,来都来了,还能咋整? “灶屋里有木盆,你自己去拿吧。” 赵清这傻小子有点实惠,他去灶屋端了个大木盆过来,狠狠的从大锅里盛了半盆饭,狼吞虎咽的开始吃。 也许是饿的狠了,这小子吃的还挺香。 赵安吃饭的动作渐渐的慢了下来,他眯缝着眼睛看着对面拿着大盆吃饭的傻小子,怎么看着这么不顺眼?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大饭盆,赵安觉得也不是那么香了。 林柔伸出筷子,在他的盆边敲了一下,“吃饭。” 看着媳妇瞪着他的眼睛,赵安低下头去吃饭,心里却琢磨着,白吃白喝可不行,得想个法子,让这小子自己挣吃喝。 林柔收回筷子接着吃饭,她现在也算是了解赵安,别看这家伙平常大大咧咧的,就是护食,对饭亲。 林柔这会儿倒不是为了粮食发愁,存下的粮食就是他们四口人吃,也够了。 她是发愁这饭该怎么做?又不是熬猪食,谁家一天天一大锅一大锅的做饭? 第61章 赵清 还没等林柔想出法子,第二天赵安就把云娘带回了家。 云娘有些脸红的站在屋里,刚刚赵安大哥去他们家,让她来家给做饭,放下了一吊钱就走了。 赵林和她追上前,想要把钱塞回去。 嫂子对他们家妞妞有救命之恩,如今不过是帮着做几顿饭,哪能要钱呢? 可赵安大哥说,要是不收钱就不用她去了,他再另找人。 无奈,只得把钱收下来,可现在见了嫂子,她不由自主的觉得有些脸热,好像没脸见人。 赵安跟媳妇把话说了。 “我带着那个傻小子上山去扛木头,让赵靖那小子在家里干零活。你一个人做不来这么多人的饭,我让云娘来搭把手,一个月给一吊钱。” “行。”林柔觉得赵安这事干的不错,值得表扬。 看着媳妇眼里都是满意,赵安笑了,摸摸自己的头,“那我带那小子走了。” 林柔挥挥手:“去吧,去吧。” 她跟赵安想的一样,家里小门小户的,哪经得住这么白吃白喝的,能干点就干点吧。 她冲云娘招手,“你帮嫂子做一顿饭可以,天天让你来做饭收拾家务,要是不给钱的话,嫂子也不敢用你,你这已经是帮嫂子大忙了。” 听她这么说,云娘才有点缓和脸色,也不用林柔吩咐,自己就去找活干,嫂子给她钱了,她不能闲着,让嫂子吃亏。 林柔也没再说话,要是不让云娘干活,她可能更难受,那就干活。 这边赵安出了房门,把正在清牛粪的赵清抓走了,这小子倒也实惠。 一边走一边还回头冲着赵靖喊:“靖哥儿,你别害怕,一会儿我从山上回来,接着清,不用你动手。” 赵靖被他感动的热泪盈眶,看看,还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就是靠得住。 林柔出来拍他的肩膀,“别傻站着了,去把你那屋子收拾收拾,原来你一个人住还能对付,现在都是两个人住了,都快转不开身了。” 西屋里本来就是放杂物的,赵靖一个还将就,现在两个住,怎么也得拾掇拾掇。 林柔指挥赵靖把地上的东西都归置在一边,又让他把炕收拾出来。 “姐,没有笤帚哬?” 扫炕得用笤帚,他也不能用手抹啊。 林柔看着赵靖:“扫地的有,你用吗?” 赵靖一摆手:“那哪行啊?” 林柔以手加额,“有了,你等着。” 婆婆不是送了一个鸡毛掸子吗?正好拿出来用。 林柔转身回屋,拿了个鸡毛掸子过来,“用这个扫。” 赵靖伸手接过来,眼里都是诧异:“姐,你从哪弄来的呀?”这玩意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用的,上头还有红宝石呢。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快点干活,别偷懒。” 林柔用手指在他的头上点了一下,“快点!” 赵靖用鸡毛掸子扫了一遍,扫着扫着他的动作越来越慢。 “姐,这东西到底是从哪来的?” 林柔看了一眼他的脸色,“我婆婆送的。” “赵婆子?”赵靖诧异了,这么个乡下的老婆子,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不是,你姐夫他亲娘。” “哦。”赵靖想起来了,他听村里人议论过这事儿,赵安不是赵家亲生的儿子。 “那我姐夫的亲生父母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我就见着这么个鸡毛掸子。”虽然还有一个珠子,可是赵安说了,不能拿到人前去。 “啊?就送个鸡毛掸子啊?”赵靖的脸色有点一言难尽。 这是对亲生儿子喜欢?还是不喜欢? 要说不喜欢吧,这鸡毛掸子上都是红宝石,还挺贵重的。 要说喜欢吧,哪有第一次见儿子送个鸡毛掸子的? 林柔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给姐看看,这东西大约是哪里来的?” 瞧这做工可不像是一般人家能用的。 赵靖仔细的看着,他有些惊疑不定,要是凭直觉判断,这应该是宫里的。 可也不一定,“这东西要么是宫里的?要么就是皇商家的。” 作为皇商,家里有这些东西也不奇怪。 “哦”,林柔觉得这个就八九不离十了,她和赵安私下里讨论过了,亲爹娘应该是富商,这就对上了。 “那做这种采办的,一般都是哪家皇商?” “这可多了,皇商一共一百零八家,只凭这一样,断定不了。”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有人说话声。 “快着点,你小子饭没少吃,这力气也不行啊,饭都吃哪去了?这不是浪费吗?” 赵安现在看这小子越看越不太顺眼,跟他吃的一样多,这干起活来可不行,差远了。 林柔赵靖听见动静走出门,一眼就看见赵清这小子扛着一大根木头,走的歪歪斜斜的,整个人摇摇晃晃,似乎马上就要倒了。 在他身后的赵安也扛着一大根木头,却气定神闲,不时的还想踢他一脚。 说话的功夫,两个人就来到门前,赵清恍恍惚惚的把木头扔到院子里,整个人一下扑倒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眼睛都直了。 把赵靖吓了一跳,扑过去推他,“傻小子,你怎么了?” 赵安将木头收好,鄙视的看了赵清一眼,真没用,白瞎他家那一大盆一大盆的饭了。 赵清半天才缓过神来,一头扑在赵靖的身上,强忍着没有痛哭失声。 他太难了,真的太难了,为了吃一顿饱饭,可遭了大罪了。 他发誓以后回家去,绝对不气他爹了,他爹把他养这么大,让他可劲吃饭,太不容易了。 赵安在后头凉凉的说道:“以后不用你去了,你就在家白吃饭吧。”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鄙夷,林柔看了他一眼。 果然赵安这话一出口,赵清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谁说我白吃饭了?我能干。” “要不你还是歇着?”赵安的声音还是没什么起伏。 “不用!” 赵清咬着牙,瞧不起谁呢?他可是太祖皇帝的子孙,能给老祖宗丢脸吗? 赵安垂下眼眸:“那行,一会咱俩再上山去。” 谁家的米是大风刮来的呀?这么白吃白喝的。 第62章 画像 “皇商?”赵安靠在炕头上,听着媳妇儿说起头午赵靖的推断。 他低头想了想,摸了摸自己的头,说道:“要真是皇商也好办,就算有一百零八家,也算是有个方向。” 但是,“这也不是着急的事,以后再说吧。” 现在外头疫病闹得这么凶,谁也不敢保证以后怎么样,先把这个难关渡过去再说。 青阳府知府衙门里,知府于明跟几位县令都噤若寒蝉,缩在一边,跟个鹌鹑似的。 李弘毅手里捏着鞭子坐在堂上,面沉如水。 一个护卫快步走上前,小声的附耳说了几句。 李弘毅冷冷的“哼”了一声,站起身去了后堂。 于知府这才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拭着额头上的冷汗。 “府尊大人,您倒是想想辙?这么下去,不还得挨鞭子?” 昨天李大人就发了一顿脾气,怒气上来,给他们一人赏了一鞭子,到今天后背上还火辣辣的,那滋味谁也不想再尝第二次。 “本官能有什么办法?” “成王殿下?” “成王殿下不怕挨鞭子?”于知府凉凉的反问回去。 众人顿时哑口无言。 当年皇上刚登基的时候,就有人弹劾过李家。 甚至有文官以死相逼,口口声声“士可杀不可辱”。 当今皇上只凉凉的说了一句:“朕当年也挨过李家人的鞭子,依你这么说,朕也不应该苟且偷生了?” 满朝文武……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弹劾过李家抽人了。 说到底,人家有皇上护着,谁也惹不起。 而此时,李弘毅站在后堂,又一副要发怒的样子。 “本官都说过了,这幅画画的要与本官有八分相像,但是又不一样,你看看你画的是什么?” 几位画师战战兢兢,深深地做了一个揖:“大人,我们也没看见贵人啊,这没有办法画。” “胡说八道!本官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眼睛要柔和一点儿。”跟妹妹一样,又道:“五官要跟本官有七八分相似。”外甥像舅嘛。 他想了想皇帝妹夫的长相,再加上一句:“嘴唇要稍薄一点。” 自己琢磨了一下,应该差不多了。再偏离也偏离不到哪里去。 “就这样,尔等用心些,必有重赏。” 李弘毅转身大踏步的走了,几个画师给他说的哭丧了脸。 这到底要怎么画? 李弘毅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一事,“你昨日说在赵家沟看见的那个民妇很通医术?尤其擅长防治疫病?” 身后的护卫忙道:“属下已经跟她攀谈过了,确实有几分真才实学。” 李弘毅皱着眉头想了想,他总觉得自己看的赵靖送来的防治疫病的单子还有疏漏。 “你过几日去一趟赵家沟,将那个民妇带来见本官。” 往前走了两步,回头加了一句:“不要吓到人家。” 那护卫忙答应着:“是,属下办完手里的差事便过去。” 却说,赵安家云娘做了晚饭,坚决不肯在这里用,收拾了灶屋便回家去。 她拿了嫂子的钱本来便不好意思,再留下来用饭,凭白又多了她的嚼用,这如何使得? 林柔苦留不住,只得由着她去了。 回屋端起饭碗,便见赵清吃得头也不抬,刚才这小子盛饭的时候,还给自己多加了几大勺子。 赵安的心情更不好了。 本来想让这小子自己挣饭吃,结果活没干多少,饭量倒是增加了,这算怎么回事? 赵清可不管别人怎么想,他今天累坏了,觉得自己的肚子空得像口井,恨不得装下一锅饭。 到了晚上赵安更郁闷了。 本来因为媳妇怀着身孕,他都有一阵子没近媳妇儿的身了,今儿晚上小两口头挨头的在一起说说悄悄话,结果话还没说两句,就听见西屋里传来了杀猪一样的嚎叫。 两口子对望一眼都有些无奈。 赵靖正在给赵清揉肩膀上的瘀痕,“我明天跟咱姐夫说一声,你就别跟他折腾了。” “那不行,我是太祖皇帝的子孙,哪能这么怂包?我已经跟他说好了,明天一起去打老虎,看看他是英雄还是我是好汉?” 赵靖:“打什么老虎?你连只野鸡都没抓过,还去打老虎?” 赵清梗着脖子,“太祖皇帝能打,我也能打。等我打了老虎回来,给皇帝大伯献张虎皮,大伯一高兴,你的罪就免了。” 赵靖要出口的话哽在了嗓子眼里,他沉默的低下了头。 他总觉得自己的运气真的挺好的,有赵清这么个好兄弟,还有林柔那样的姐姐,他知足。 早上天空有些阴沉,深秋的天气,越靠近大山越能觉得温度的变化。 赵清这小子昨天扛了一天的木头,今天倒激起了斗志,非要跟着赵安进山去。 林柔将赵安拉到一旁:“要不然别去了,这小子身份特殊,倘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也不好交差。” 赵安收拾着身上的衣服,回头说道:“过一阵子要买庄子,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我得去走一趟,这小子要跟着就跟着,无事。” 也许是要做父亲的缘故,赵安最近想了很多,怎么琢磨家里的银子还是不够宽裕。 过几日,布口袋也要有动静了,既然知道那是自己的娘,也要略尽些心意才行。 再说媳妇儿怀了身子,也需要补补,前几日他扛木头的时候,听到山崖那头有虎啸,他打算上山去一趟。 目送着两人远去,赵靖有些过意不去。 “姐,是不是家里没粮了?” 他自己白吃白喝不算,还把赵清弄过来了。 赵靖知道,对他们来说,这点粮食不算什么,可对庄户人家来说很重。 “有,别瞎琢磨了。” 林柔多少能猜出一点赵安的心思,多攒点银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惦记着他娘,想弄点什么送布口袋里去。 她原来琢磨着酿葡萄酒,偏赶上这阵子有孕不太舒坦,也没弄成,赵安八成也想着这事。 跟小两口一样,皇后娘娘也惦记着这事儿。 东西来来去去的摆了半屋子,至今都没拿定主意。 还没等她想明白,便见太后带着人捧着一个大盒子来了。 第63章 亲大哥 太后她老人家一进门便乐呵呵的指着一个大盒子,说道:“哀家忙了好几天,总算将给我大孙子和孙媳妇的东西收拾出来了,今儿就是送东西的日子了吧?快替哀家把东西给小两口送去。” 皇后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母后,我自己都准备了好些东西没送出去呢,你老人家等下一次吧。” 太后摆手:“不行,你都送好几次了,这次换哀家来送。” 皇后无语,她是送了好几次,可也闹了好几次的乌龙,还没正经送什么可心的东西呢。 太后偷瞄了皇后一眼,叹息道:“也行。那哀家这一次便不送了。” 皇后心中一喜,只见太后一招手,李嬷嬷捧着东西上前。 太后伸手打开锦盒,拭泪道:“二十年了,哀家夜夜思念孙儿,睡不着觉的时候,就做针线,这两套亵衣是哀家亲手缝制的。” 她伸手比了一下:“从这么高的小人儿穿的,一直做到了现在,想来我孙子应当比祖母还高了。” 太后的声音里有着哽咽:“还有这套衣裳,都准备了好几年了。那几匹料子是给我孙媳妇的。可怜哀家 偌大年纪,也不知道有没有见到他们的一天?” 皇后听得泪流满面,见太后不停的用手中的帕子拭泪,一时心中酸痛,“母后,要不这一次您先送吧。” “好吧。”太后拭去眼泪,端坐榻上,示意皇后快点。 皇后……,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不过她都已经答应了,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将盒子送了进去。 突然想起一事,“哎呀,忘了告诉乾儿那衣裤都是她祖母做的。” “没事儿,哀家已经告诉了,就在衣服里夹着呢。” 皇后,这确实不对劲是吧? “母后……” “哎呦,这年纪大了,就容易犯困,哀家回去歇会儿。还得接着琢磨琢磨,下回给我重孙子送点什么。” 皇后…… 傍晚,赵安跟赵清回来的时候,又在村子里引起了一阵轰动。 两个像铁塔一样的汉子,一个扛着一头大虫,一个扛着一头野猪,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下山。 赵清乐得合不拢嘴,将肩头上的野猪扔到地上,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眼睛亮晶晶的,里头都是神采。 赵靖悄悄的把他拉到一边:“你没挨欺负吧?” 赵清一挥手:“怎么说话呢?我大哥能欺负我吗?那是我亲哥,欺负我也乐意。” 赵靖……,大半天的没见,这小子吃错药了? 他伸手摸了摸赵清的额头,上头都是汗,这也没发烧啊,咋还说上胡话了呢? 赵清不乐意了,“你这是干什么?” “你昨天不还说……。” “昨天是昨天,从今天起,他就是我大哥了。”赵清往后看了一眼,把赵靖拉到一边,“我跟你说,佛家讲究生死轮回。我觉得赵安大哥就是咱老祖宗转世投胎的。” 赵靖无语的看着赵清:“这话能随便乱说吗?你想害我姐夫啊?” “不是,这不就是咱俩说说吗?反正我就是这么想的,以后他就是我大哥,亲的。” 今天赵安打老虎的样子,真把他给震撼了,还以为自己年年跪拜的祖宗画像活了呢。 那一瞬间赵清明白了,佛家说生死轮回是真有这么一回事,他又见着自家老祖宗了。 虽然老祖宗重新投胎了,那他也得恭敬着不是,叫祖宗不行,他可以叫大哥。 以后这就是他亲哥。 赵靖糊涂了,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无论赵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小子哪根弦搭错了? 不过,转念一想,大家都是自己人,一家人和和气气的,没什么不好的。 林柔看着这大虫,摸摸下巴,说道:“虎骨,虎皮都卖掉。虎肉做成熏肉或肉干留着过冬。” “那就将这头野猪也留下。” 虎皮虎骨卖钱才是大头,既然媳妇有法子保存下来,这些肉还不如自己吃了。 “也行。”她将赵安拉到一边,“那给娘的东西你弄着了么?” 赵安乐呵呵的一笑:“弄了一株人参,品相比上次咱俩遇见的还好嘞。” “那就好,咱娘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人参这东西能救命,备着点儿不犯毛病。” 赵安也是这么想的,他现在觉得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想起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听见众人说的闲话,赵安看了一眼隔壁。 林柔进屋从布口袋里拿出一大袋盐,回想着熏肉和肉干的步骤,打算腌肉。 院子里,云娘已经开始帮着赵安打下手收拾野猪了。 “这么大一头猪,庄稼地不知道祸害了多少,村里人都打不着,也就是赵安大哥有这把子力气。” 赵清立刻附和,“那是,也没看是谁哥。” 他现在对这个新鲜出炉的大哥佩服的五体投地,恨不得时时刻刻摇旗呐喊。 赵靖看得直牙疼,这一根筋是真没辙。 晚上吃饭的时候,赵安难得觉得这小子饭没白吃。 虽然见了大型猛兽也害怕,却没有逃走,还试图护着他来的。 当然赵安不知道,人家赵清护的是自己的祖宗。 但赵安此刻真觉得这傻小子倒也有可取之处。 吃完晚饭歇了一会儿,赵清主动跑到院子里,跟着赵安一起扛石板。 跑了几圈之后,觉得自己的腿都是抖的,他也咬着牙不吭声。 赵安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我媳妇说循序渐进,干什么事儿都不能一口吃成一个胖子,你得慢慢来。” 赵清拼命点头:“我知道了。”不愧是他大哥,懂的就是多。 晚上睡觉的时候,林柔小声的说:“咱娘送东西来了。” 一挥手一只箱子出现在手边儿。 “这是什么?” 赵安打开一看,里头是折得整整齐齐的衣物。难得的是,外袍都是细棉布做的,平日里也能穿。 里头的亵衣亵裤却是极柔软的料子做的,还泛着珍珠一般的光泽,触手丝滑柔软,柔若无物。 外裳是男女各一套,另有两匹料子压在箱底,都是女子所用的。 边上还有一幅画,画上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菩萨似的老太太,头上戴着凤冠。 林柔:这画风真熟悉。 第64章 陷阱 赵安这回没把这老太太当天上的神仙,他直觉这是他的亲人。 “祖母……。”赵安喃喃自语。 “应该是。”林柔也认为这应该是赵安的祖母。 虽然这老太太把自己做了一番美化,但神态中的悲伤思念是掩盖不住的,这是赵安至亲的人。 林柔有些沉默,半晌轻声道:“那个玉皇大帝??”她趴在赵安耳边:“不会是你爹吧?” 看着就跟这老太太是一个画风的。 赵安轻抚着泛着珍珠光泽的里衣,抿唇不语。 小两口抱在一起,有些事不敢深想下去。 “看看情况再说。” 赵安心里冷笑,媳妇儿讲的那些故事里,死得最多的就是那些皇亲国戚。 再看赵靖和赵清混的那副熊样儿,赵安觉得自己还是得再看看。 倘若一头扎到井里,淹死了也没一定。 夜半时分,赵安起身穿上衣服,拿起之前问媳妇儿要的夜明珠揣进怀里。脚步轻巧的出了院子。 纵身一跳越过篱笆墙,沿着村里的土道,径直往山边的某户人家去。 这些日子虽然没有下雨,天色还是昏沉沉的,晚上新月朦胧只余残影,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赵安常年在山上打猎,夜晚目视能力比旁人强得多,他快速的接近目标。 在一座小屋附近的路边停了下来,从兜里掏出一个草编的蝈蝈笼子,将夜明珠放在里头,自己手中握着长长的线,离得远远的等待。 直到后半夜,已近鸡鸣时分,赵兴旺才一脸满足的从那屋里出来。 哼着小曲走在路上,忽然间,看到草丛中有莹莹的珠光,那蓝色如天空一般纯净自然,映得四周犹如仙境。 赵兴旺大喜,暗道自己走了时运,这是遇见宝物了。 紧跑几步往前一扑,那珠子在黑暗中跳跃着跑远了,赵兴旺紧追不舍,一路奔跑了下去。 赵安回家的时候,林柔刚醒,睡眼朦胧的问他:“一大早的,干什么去了?” 伸手一摸吓了一跳,赵安的身上湿漉漉的,“怎么回事?” 赵安将夜明珠拿给媳妇儿,“收好,别让人看见了。”顿了一下,又说道:“那头送来的东西先收着,别让人瞧见,特别是西屋的那两个小子。” 林柔点点头:“行,我给你找套衣裳换了。” 翻了半天,外裳倒是还有,只是里头的亵裤没有干的了。 林柔有点为难,赵安说:“里头的没事,用刚送来的那个。” “也行。”林柔从布口袋里将裤子拿出来递给赵安。 未曾料想,他一穿上,两人都愣住了。 看得出来,这裤子做的已经够肥大的了,可是穿到赵安身上,还是紧绷绷的。 两口子面面相觑,这…… 赵安动了动,小声的对媳妇儿说道:“有点瘦。” 林柔摊手:“那咋整?”不能光着吧? 赵安摸摸后身,有点担心了,这不会往下一蹲就变成开裆裤了吧? “你小心点儿,先穿一天。” “好吧。”赵安小心翼翼的退了两步,浑身都不自在。 “你上哪去了?怎么连里衣都湿透了?” 看着也不像是下河了。 “都是露水弄的。” 见他实在不愿意说,林柔只得罢了,两口子收拾着又睡了一会儿。 林柔摸了两把赵安的裤子,别说,这手感还真的挺好的。 “我看那下头还有好几匹的料子,你做了里衣穿吧,反正别人也看不见。”赵安小声的给媳妇出主意。 这个倒是可以有,穿着舒服自己受用,不过,“我不会做。”有料子也没有用。 这倒是个难题。 两口子说着话,天已经亮了。 刚起身收拾完,便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奔跑声。 声音很慌乱,脚步声也很杂,一边跑,一边大喊着:“山子叔,婶子,不好了,不好了,你家我兴旺大哥掉进山边的捕兽坑里了,你们快去看看吧。” 赵靖和赵清也拢着衣服从屋里出来,一看见赵安,赵靖便问:“姐夫,出什么事儿了?” 赵清也伸脖子往隔壁瞅,“大哥,我听着好像是谁掉坑里了?哪有坑啊?” 赵安垂眸:“那谁知道?咱去问问。” 他说着便带头往隔壁走,林柔想了想没跟着,她现在是怀着身孕的人,人多的地方还是别去了。 林柔站在院子里张望,见这一群人没过多久便都往东去了。 云娘来的时候还跟她说:“嫂子,隔壁出事了,我赵安大哥他们都往山边子去了,刚才在路上我遇见了,让我回来告诉你一声。” “山边子?”林柔疑惑,赵兴旺晚上到那边去干什么? 云娘叹气:“兴旺大哥这一回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怎么说?”林柔来兴致了。 赵兴旺那个混蛋,就是个人渣,要不是她怕赵安下手太重,弄出人命来,也不会一再叮嘱这小子不许动手。 不过,想起赵安昨晚的异常,林柔又皱起了眉头,这事不会跟她家憨憨有关吧? 见林柔皱眉,云娘以为她是担心赵兴旺,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就像他们家,无论跟老宅打成什么样,还是打断着骨头连着筋。 云娘叹道:“兴旺大哥也太不小心了,深更半夜的,不知道为啥跑到山边子去了。 那边都是为了防止大型猛兽祸害庄稼,挖得一个个捕兽坑,人掉进去十有八九没命嘞!” 林柔摸着下巴,这么惨? 云娘嘀咕着:“咱村的人都知道,轻易不敢往那边去,这兴旺大哥怎么想?这么黑的天,一个人就敢去,不要命了?” 林柔眯起眼,想起自己家的那颗夜明珠。 难道,赵兴旺是舍命不舍财? 她这里正想着,云娘已经开始做饭了。 “嫂子,这肉腌了这么多盆,得上百斤嘞,咋整啊。” “腌着吧,一会儿等他们回来再弄,先切两块炖菜。” 家里两个吃货呢,上百斤肉还有啥可愁的? 不过现在的猪肉味道是真的不太好闻,也不好吃。 林柔琢磨着得想点办法养两头猪,要不这肉她都吃不下去。 她正想着,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和哭嚎声。 第65章 告状 林柔站在院子里,远远的看着一大群人拥着用门板抬着的赵兴旺往这边来。 快走到近前的时候,站在林柔身后的云娘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只见门板上的赵兴旺浑身是血,脸色惨白的躺在上头。 在他身边赵婆子和孙氏两人拼命的嚎叫。 云娘胆子小,被吓得脸色惨白,直往林柔身后缩着,伸手拉住林柔的衣襟,“大嫂,兴旺大哥不会……。” 林柔没说话,心里想着,活该。 老族长跟在后头,一行人很快进了赵家的院子。 林柔刚打算进屋,便听隔壁传来赵婆子的哭喊声:“一定是那个夯货干的,除了他没别人。” 赵婆子心里隐隐约约有个影儿,赵兴旺最近总惦记着隔壁的小娘子,她也劝过几次,无奈赵兴旺根本不听。 他们老俩口自从分家那次以后,对赵安又多了几分忌惮,后知后觉的明白过味儿,这个夯货远不像他们以为的那么简单。 赵婆子心里始终不踏实,这段时间眼睛紧紧的盯着隔壁,这几日见赵安并无异样,心才放下。 没料想,今天便出了事故。 赵安神色平静,“此事与我无关,不行,便报官吧。” 老族长 皱着眉头说道:“俺已经问过你家二小子了,据他所说,是看见了一件宝物,才会追过去的。想来是他的眼睛花了,才会如此。这事儿跟安小子没关系,也没有证据。” 赵婆子躺在地上嚎啕大哭:“俺不管什么证据不证据的,一定是他干的。” 赵婆子一则是怀疑这事儿是赵安干的。二则,她想起来赵安昨天打的那两头大型猛兽,觉着一定不能少卖钱,想弄点钱给儿子治病。 老族长劝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快些找个郎中给二小子治病是正经。” 孙氏见婆婆死抓着赵安不放,也大哭起来,婆媳二人一个心思,都想讹赵安几个钱。 老族长正苦劝不住,婆媳二人口口声声的要去报官。 忽听门外有人说道:“是谁要报官?” 院子里的哭嚎声立时一顿,众人抬眼望去,只见门外有两个穿着官差服饰的人,牵着两匹马站在大门口。 其中一人黑红的脸膛,腰间还带着佩刀,身上的服饰也比一般衙役精致得多。 他将手里的缰绳甩给身后的同伴,大踏步的走进院子。 无声的冲着赵靖和赵清的方向一揖,方才转身问道:“谁要报官?” 他方才隐隐约约的听着,好像是出了人命,那就不是小事,既然遇上了,就要管一管。 赵婆子吓得浑身发抖,别看刚才她嚷嚷的凶,真让她跟官老爷说话,她是不敢的。 赵兴财心中一动。 他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哥哥多少有些了解,是个好色如命的人,胆子却不大,深夜绝对不敢一个人往山边走,此事必有蹊跷。 他也知道哥哥的心思,甚至那天,赵兴旺去隔壁的时候也被他看见了,他心下暗忖,此事必定与赵安脱不了干系。 若是去衙门告状,他们是不敢的,但这事既然被官老爷给赶上了,那便是赵安的晦气。 再说,赵兴旺伤的这么重,看如今这个情形,别说子嗣了,只怕生活都不能自理,家里平白无故增加了这么大的负担,而且这担子十有八九落在他身上。 不如趁着官差大人在,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先把银子弄到手再说。 想到此处,赵兴财紧走两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青天大老爷做主。” 那官差正是那日送赵靖回来的人,名叫郑维的。 当下便道:“郑某并不是什么青天大老爷,不过确实拿着朝廷的俸禄,此事倒也能做主一二。你有何冤屈,只管说来。” “老爷,俺哥哥一向胆小,并没有胆子在夜半到山边去,此事必定是遭人陷害。” 林柔心中“咯噔”一声,隔着篱笆墙抬目看了一眼赵安,却见他面无表情,只抱臂站在院子里。 夫妻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赵安眨了一下眼睛,表示无事。 林柔心中稍定,便听赵婆子哭喊道:“俺儿子说的极是,此事必定是赵安所为。” 赵老汉也道:“赵安原本是我家养子,多年来一直嫉妒我家两个亲生儿子,此事必定是他所为。” 郑维冷着脸问道:“谁是赵安?” 赵安上前一步,“我是,这位老爷有何吩咐?” 郑维一听此言,看向赵安,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看着憨憨厚厚的,不像奸恶之人。 他顿时语气一缓,问道:“你养父母告你谋害人命,你有何话说?” 赵靖上前一步,“我姐夫还了他们家十两银子,这赵老头亲口说的,以后没有什么关系,哪来的养父母?” 赵清开口:“这事儿不是我大哥干的,我俩昨天上山去打了一头大虫,晚上都没出门,他一直跟我在一起,哪有时间去害人?” 郑维惊讶的张大了嘴,他听见了什么? 汝王世子说此人是他姐夫? 襄王世子说此人是他大哥? 可这哥俩是堂兄弟,那这赵安到底是谁?这亲戚是怎么论的? 赵兴财一见心下大呼不妙,但话已出口,左右都是得罪了赵安,只有将罪名坐实,以后才不会遭到报复。 “请青天大老爷做主!” 郑维有些为难,既然有两位世子爷护着,没有证据是绝对抓不走此人的。 “你说这事是赵安干的?有何证据吗?” 赵老汉到底年长,阅历远超年轻人。 他磕了一个头,说道:“出事的地方必定有犯罪之人的足迹,请大老爷明察。” 在他看来,儿子赵兴旺掉进坑里必然是被人推的,既然到身边推人,必定会有足迹。 郑维点点头,这话说的有理。 证据必定在犯罪现场,“那深坑在何处?” “就在山边子上。” 老族长忙躬身答道。 “速速带我过去看看。” 一大群人又浩浩荡荡的往山边子那边儿去了,这一次,全村老少几乎都跟着过去看热闹。 林柔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第66章 找人 云娘扶着林柔跟在众人后头,一路穿过大片的农田,直到离山脚下不远处,才见到了陷阱。 这陷阱很深,底部都是用尖尖的木棍子插着,上头还残留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郑维绕着陷阱走了几圈儿,方才问道:“这陷阱是谁挖的?” 老族长忙上前说道:“是村里人一起挖的。老爷不知,村里的田地靠近大山,从前总有猛兽出没祸害庄稼。村里人没有了法子,便一起挖了些陷阱,倒也有些用处。” 村里人纷纷点头作证,“确实如此。” 郑维点头,如此倒也说的通。 他让众人离得远些,自己看了半晌,才找到赵兴旺摔落之处。 幸运的是他摔落之处有明显滑坡的痕迹,一望可知。并且与救援之地并不相同,现在没有遭到太多破坏。 不幸的是,这里只有赵兴旺一个人的足迹,没有其它人落足之处。 郑维说道:“依足迹判断,赵兴旺是自己滑落深坑,与旁人无关。” 赵婆不干了,她大哭道:“不可能。” 郑维怒道:“你可以自己过来看看,这里并没有第二个人的足迹。依你所说,难道那个人是飞过来的不成?” 众人伸头看了半天,顿时议论纷纷。 “哎呀,刚才我心里还在琢磨着,这赵兴旺八成是让人害的,怎么一看真不是。” “那当然,除非害他的人是鬼魂。要不咋能没脚印呢?” “看来这位官老爷说的对,赵兴旺是自己掉下去的。” “这不是作死吗?深更半夜的往这跑什么?” “嘿嘿,八成被迷昏了头,出门撞上了一个绝色的女鬼,被勾过来了。” “你这么说,我倒觉得有道理。” 赵老汉死死的盯着地上的脚印,越看越灰心丧气,还真是没有别人的。 郑维说道:“本官判定赵兴旺是自己掉下去的,有人不服吗?” 众人纷纷摇头:“老爷判断的对。” 掉坑的附近连个脚印都没有,人家还能飞过来推他呀? 林柔也越看越狐疑,这是怎么弄的? 赵安依旧面无表情,嘴角带着一丝冷意。 既然事情都查明白了,也就无事了,大家都想走了,他们都是平民百姓,见到穿官服的人,天生就有敬畏之心,自然不想在这里多待。 郑维却叫住了众人。 “烦请诸位帮着瞧瞧,可识得这画中人?倘若有见过的,或是能提供消息的,赏银一百两。” 大伙一听一百两银子,顿时都来了精神,这可是一笔横财,不取都对不起自己。 “请大人明示?” 郑维从身后的包袱里取出一个卷轴,小心翼翼的拉开,展示给众人看。 不小心不行啊,这是好几位画工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一幅画,是他们李大人最满意的一张了。 要是无意间损毁了,李大人八成就要拿鞭子抽人了。 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睛,恨不得在脑门上再多长出一只眼睛来,死死的盯着画像,拼命的对照着记忆里的每一张脸。 “俺觉得隔壁村的刘二小跟这张画有点像。” “哦?”郑维虎目一睁,顿时心中一动。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就有消息了? “你可拉倒吧,就刘二小那个驴脸,哪里像了?俺觉得山那头的马家湾有个张老三,跟这张画挺像的,要不大人俺现在带你去瞅瞅?”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去瞅瞅呗?万一是呢?还能白得一百两银子,倘若不是,就当骑着马去遛弯了。 郑维这一下为难了,要是不去,万一真的是呢?要是去,今天马家湾,明天隔壁村的,这也没完没了啊? 林柔和赵安看着画像,互相对视了一眼,这应该不是找他们的。 看来他们两口子都想错了,赵安跟那个玉皇大帝应该没啥关系。 两口子不约而同的舒了一口气,这就好。 郑维想了半晌,“我今日先带人去见我们李大人,来日专程过来一趟找人。大家都散了吧。” 有几个人临行之前还不忘叮嘱,让郑维别忘了过来,一百两银子呢,可不是小数目。 赵老汉一家见此无可奈何,也只能自认倒霉,回去给赵兴旺找郎中去了。 这里郑维走到林柔面前,深深一揖:“郑某唐突,又来麻烦夫人了。” “大人不必客气,有话只管问便是。”林柔还了一礼说道。 “郑某没什么要请教夫人的,只是我家大人想见一见夫人。” 赵靖立刻跳起来,“什么?李大人要见我姐?这不行。” 李大人的那条鞭子可不是吃素的,他姐还怀着身孕呢,哪经得住这么折腾? 郑维一眯眼:“郑某人是奉命行事,要不然世子爷跟我回去,亲自去跟我们大人说?” 赵靖打了个哆嗦,随即一咬牙说道:“去就去。”反正他不能让他姐去冒险。 赵清上前:“我们都去。” 郑维无语:“我们家大人不是大虫不吃人,不会随便用鞭子抽人的。”更不会抽老百姓。 赵清心中暗道,李大人要是大虫就好了,他大哥最擅长打大虫了。 林柔心中思量,这位官差虽然说的客气,但语气中有着一丝强势,显见是非让她走一遭了。 “可以,我可以跟大人走一遭。” 赵安走到林柔身边,“一起去。” 郑维看了几人一眼,说道:“那就一起走吧。” 几人回到赵家,赵安收拾着套马车,云娘从屋里抱了一床被子出来垫到马车里的座位上。 赵安将林柔扶上马车,自己和赵清坐在马车前头,赵靖和林柔坐在车内,一行出发往府城去。 因着在村里耽搁了一阵,马车跑进府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几位可以在城内的馆驿安置,不知意下如何?” 这几位是李大人请过来的客人,在馆驿也好安排。 “不必了,我们自己找间客栈歇脚,您先忙着?” “这……?”郑维有些犹豫。 “那就这么着,我们找间客栈,您看着我们落脚,明日一早,麻烦您过来接一回如何?” 郑维点头:“好的,就按照夫人说的办。” 只要能把这一行人,顺利带到李大人面前,他就算交差了。 第67章 巧遇 这里郑维见林柔一行人安置下来,便忙着回去向李弘毅大人复命。 他回去的时候,李大人正坐在厅堂上,冲着于知府发怒。 “尔等拿着朝廷的俸禄,不替百姓办事,反而任由治下百姓流离失所,简直该死。” 于知府等人看着他手里明晃晃的鞭子,一句话也不敢为自己辩白,只是磕头请罪而已。 李弘毅眼睛一眯:“本官念尔等是初犯,并且尚有悔过之心。那就给尔等一次机会,从今日起,尔等带着一家老小都搬到流民所在的庄子上去,亲近亲近百姓,也能就近督促疫病防疫之事。” 于知府等人听闻此话大惊失色,李大人这是要断送他们一家老小的性命。 “求大人开恩。” 看着堂下众人磕头如捣,李弘毅心下冷笑,他现已查明,这个于明把朝廷拨的赈灾的款项用来替成王收敛寿礼,任由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死伤者无数,当真该死,让他去戴罪立功,便宜他了。 “本官已经是网开一面了,尔等还不知足?那便带着全家都去大牢里安置吧。” 于明等人吓得浑身直抖,“大人,我等,我等……” 李弘毅接过话头:“尔等用心巴结,好生办差,尚有一线生机,如若不然,哼!”他一挥手,门外顿时涌进来一群护卫,将几个人拖了出去。 李弘毅端坐堂前问道:“那画像可张贴出去了?” “已经贴出去了。” “过几日着人带着画像到各县城村庄去张贴。” “是!” 两人正说着话,便见郑维匆匆进来。 “见过大人,属下已经将那民妇接到了府城,明日一早便带她来拜见大人。” 李弘毅点头,见郑维似有未尽之意,问道:“还有何话说?” “也没什么,只是襄王世子认了个大哥。” 郑维想着应该同大人提一句,必竟襄王世子身份不同寻常,乃是备选东宫的三位王府世子之一。 “哦?你说说看。” 郑维将经过说了一回,又道:“用不用查一查这个赵安?”听起来不同寻常。 “此人是何相貌?” “异常高大健壮,瞧起来很有几分憨厚,不似奸滑之人。” 郑维也是一片好心,他对赵安的印象不错,唯恐大人把此人当做奸猾小人。 李弘毅听得有点烦躁,一摆手道:“不必查了。” 听这意思,此人跟他外甥对不上,他们家不生产憨憨。 再者他带来的人手有限,忙正经事还忙不完呢,一介平民而已,不必理会。 郑维答应着退了下去,李弘毅皱着眉思量。 那个民妇呈上来的法子很有用,不过几日的功夫疫病便没有再蔓延,甚至有了向好的趋势。 如此一来,李弘毅的心思便都放在了赵乾身上。 此事着实难办。皇上昨天又来了密信,催促他尽快找到外甥赵乾。 便是他大哥,也从边关送来了八百里加急的信件,督促他尽快找人。 李弘毅心里知道,大家都怕夜长梦多,万一走漏了消息,被有心的人先找到赵乾,后果不堪设想。 但即便是一府之地,找一个人也如同大海捞针。更何况,一点线索都没有,这要怎么找? 李弘毅这里犯着愁,赵安和林柔带着赵清赵靖趁着天色未暗,也出来在街上走走。 赵靖这一回是过了明路,跟上回偷偷摸摸不同,可以光明正大的游玩,这小子兴致勃勃,看上什么就毫不客气的拉着她姐给他买。 左右不过是几个铜板的事,林柔也不计较,索性大方的掏出一大把铜钱,塞进赵靖的手里,很土豪的一挥手:“拿去花!” 赵靖也不嫌少,乐呵呵的跑去买东西,一会儿买个糖人儿,一会儿又买两块桂花糕。 买回来跟他姐分着吃,姐弟两个人吃的乐呵呵的,后头还跟着两个人高马大的护卫,很有几分威风! 天色渐渐有几分朦胧,街上的行人逐渐稀少,街边的买卖商家都挑起了灯笼,有的大商家挑起一排红灯笼,远远看着如一条火龙一般,当真是红红火火。 一辆马车从四个人身边缓缓行过,又慢慢的倒了回来。 一双白净文雅的手掀开了车帘,露出一张略显秀气的男子的脸庞,看着林柔的目光透着惊喜。 “小柔?” 林柔怔住了,“回忆”了一回,才想起来,这是刘举人家的那位公子。 她点头道:“刘公子。” 林柔如今是平民百姓,而这位刘公子身上并无功名,唯点头而已。 刘公子下了马车,目光中有点点的星光闪过,片刻后又有些失望的发现,如今的林柔目光清澈,望着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根本不像是从小一起相伴长大的“知已”。 他眼中的失望,渐渐的变成了伤心,赵安上前一步,将刘公子的目光阻断,眼中闪过一丝凶狠。 此时,马车上又走下来一位公子,与刘公子不同,衣着十分华贵,眉目之间还带着几分傲慢。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这一行人,越看目光之中的不屑之色就越浓。 不过是几个泥腿子,有什么好招呼的? “这几个人你认识?” 刘公子心下一凛,他这位大舅哥于扬可不好惹,一贯是心狠手辣。 并且人家靠山也硬,亲姑爹是成王殿下,拐弯抹角的也算是皇亲国戚。 毕竟天下人都知道,成王世子就是未来的皇太子,将来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前程远大着呢。 刘公子没敢说实话,他含含糊糊的说道:“遇到一个远房的亲戚,略招呼几声罢了。” 于扬冷哼一声:“怎的如此小家子气,什么人都肯招呼,岂不是自降身份?” 赵靖被他气笑了,哪个牌位上的人物?如此狂傲无礼? 赵安冷笑:“既然这位公子害怕自降身份,那便速速离去吧,免得污了公子的眼。” 于扬勃然大怒,他爹是一府之尊,可以说,他便是这青阳府的第一公子,众人也素来知道他的脾气,都肯容让三分。 这样一个乡野村夫,竟然敢如此跟他说话?简直岂有此理! 第68章 意料之外 于扬今日没带护卫,回头冲着车夫使了一个眼色。 那车夫得到暗示,一扬手中的鞭子,奔着几个人就席卷过来,看样子目标便是赵安。 还不待赵安出手,赵清勃然大怒,哪里来的阿猫阿狗?也敢对他祖宗,啊,不对,也敢对他大哥动手! 赵清的身手是从小跟着侍卫们练的,正八经的拜过武师傅,手底下很有几分真功夫。 他随手一抓,便将鞭子抓在手里,稍一用力,那车夫便被他甩在了车下,啃了一嘴泥,半天没起来。 于扬气得变了脸色,他伸手一指赵清:“哪里来的狗东西?也敢……”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赵清一耳光扇在脸上,那力气奇大,于扬原地转了两圈,一跤跌倒在了地上。 赵清伸脚踩住了于扬的胸口,冷声道:“你才是狗东西,你们全家都是狗东西。” 他可是太祖皇帝的子孙,这小子竟然敢骂他是狗东西? 于洋感觉自己半边脸直发木,疼的都失去了知觉,一张嘴便吐出了一颗牙,更是觉得一股气直冲天灵盖。 刘公子扑到他身上,“您怎么样了?”他心里很害怕,这祸事说白了,是他招惹出来的,只怕岳父大人不会放过他。 那车夫从地上爬起来,扶起自家公子,一边往后退,一边说道:“你们知道我家老爷是谁?我家老爷是知府大人,我家姑老爷是成王殿下,你们死定了。” 赵清挑眉:“成王妃姓于吗?” 赵靖说道:“于知府是赵崝那小子的舅舅,你忘了?赵崝那小子是小妇养的?” “哦,就是坑了你的那个于大人?”赵清的手又痒了,他上前两步就去抓于扬,吓得几个人转头就跑,连马车也不要了。 赵靖刚才还真没认出来于扬,毕竟他也只是远远的跟于扬见过一面,两个人不熟。 倒是于扬他爹,赵靖刚到青阳府的时候没少见。 既然是赵崝那小子的表弟,那打了就打了,反正大伙都是老冤家对头了,虱子多了不怕咬。 赵清有点遗憾,早知道这个怂包是赵崝那小子的表弟,他就多打两巴掌了。 突然,赵靖这小子一低头,发现地上有一封信,他随手捡起来看了两眼,信封上什么都没有,不感兴趣的随手就要丢掉。 林柔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要不给我看看?” 她这个人好奇心就是旺盛。 赵靖也不在意,随手将信丢给了林柔。 林柔把信掖在袖子里,“咱回去吃饭吧。” 这么一闹也没有闲逛的心情了,回去吃饭睡觉,明天早上还得去见那位李大人呢。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林柔还在那琢磨,按照她的想法,那个于公子得来报仇啊,怎么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其实林柔不知道,那位于公子是想来报仇啊,可是还没等他点兵派将,他们全家就被李大人的护卫打包扔进庄子里去了。 郑维一大早带着兄弟们把于知府一家扔进了山庄,让于大人等人真正的与流民同甘共苦。 又急匆匆赶到客栈,接上赵安等人,往知府衙门而去。 到了门口,一行人便被拦住了。 郑维言明这是李大人请的客人,可那护卫说道:“请老哥略体谅兄弟们一二,近日不太平,前日还有刺客混了进来,兄弟们不得不加强戒备,今日一早,我们头儿还训话,闲杂人等一概不得入内。” 他言罢看了赵安一眼,这人虽然长得憨憨厚厚的,可是身上隐隐透出煞气,还是慎重些好。 赵靖略一思量:“我陪我姐进去,你们两个在门口等吧。” 赵安只得点头同意。 赵清陪着他走到墙角等待,郑维带着林柔赵安往衙门里去。 几个人一路行至前厅,早有随从等在门外,见人进来,忙引至李弘毅面前。 林柔目不斜视,深深一拜,“民妇见过大人。” 她知道自己应该行跪拜大礼,只不过想试一试这位李大人的脾气。 她总觉得赵靖说的并不全面,这位李大人不像是鲁莽暴戾之人。 果然,李弘毅并没有计较,反而语气和善的说道:“看座!” 林柔想起刚刚在口外,郑维提点她的话,“我们大人手里的鞭子从来不抽平民百姓,他老人家是遇强更强,遇弱更弱的性子,从不为难弱小之人。” 林柔心中有了计较,偷眼看了一眼这位李大人。 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脸色微暗,眉间很清朗,透着磊落的劲儿,气息虽有些躁,却也算平和。 她刚打量完,便听李弘毅说道:“前些日子你让靖小子呈上来的条陈本官看了,获益良多。此番请你过来,便是想商讨一下流民的后续治疗问题,有话你直讲便是,本官绝不怪罪。” 林柔想了想:“能想到的,民妇都写到纸上了,只是有一条,生病的人也不能过于集中,尤其是不一样的症候,更不能聚在一处。” 李弘毅点头,抬手示意旁边的人记录下来。 他温和的说道:“你让赵靖呈上来的条陈很见成效,本官已经将你们二人的功劳报上去了。大约过不多久朝廷便会有封赏下来。靖小子,算你运气好,遇见了这位林娘子。以往的罪过都免了。” 赵靖大喜过望,还是他亲姐靠谱。 李弘毅冷“哼”一声,又转头问林柔:“你可有什么要求吗?” 林柔心中一动,她立起身说道:“大人,民妇有意想买一个庄子,只是没有太合适的。”她想让李大人帮忙找一个。 李弘毅会错了意,他沉吟片刻,一挥手,身边的随从立刻走了出去。 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回来了,将手中的册子递给了李弘毅,“大人,这是我们府上所有的庄子名单。” “哦”李弘毅随意看了两眼,伸手一指,“就是这个吧。给林娘子瞧瞧?” 那随从笑眯眯的将庄子指给林柔看,并向她解释着:“这庄子不算大,只有四五百亩地,好在有个温泉的泉眼在,也略拿得出手,夫人倘若同意,小人这就给您办契书。” 林柔傻了,她没想白要别人东西,再说:“我家是平民,这庄子……” 那随从微笑“我们大人已经给您请封,这庄子您收着便是。” 第69章 凉飕飕 见林柔始终有些发愣,那人笑道:“您只管安心的收着,这对我们李家来说不算什么。我们大人也不是那等轻狂之人,您的功绩已经如常报上去了。这是您应得的,倘若没有别的问题,我就将契书给您办了。” 赵靖回过味儿来,连声道:“就这么定了,快办吧。” 他轻轻的伸手拉了拉林柔的袖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收下。 林柔心念一转,深施一礼:“多谢大人。” 林柔和赵靖告辞出来,在二门等着办契书。 赵靖小声说道:“既然李大人说给你请封诰命,这事便定了。” 凭李弘毅的身份,替林柔请功,册封个五品以下的诰命夫人根本不是什么大事,皇上不会驳回的。 “姐你身上有了朝廷的诰命,日后……。”赵靖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林柔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她刚才是被这个突然掉下来的馅饼砸蒙了。 现在心里也挺高兴的,在这里待的时间越久,她越是深觉等级的森严,让人无力挣扎。 有个诰命夫人的封号在身上,这便是护身符,就是知府大人,也不敢轻易把她如何。 这是安身立命之本。 不过,“李大人,现在就给我请封,不早吗?” “早什么?”赵靖白了林柔一眼,看看左右,小声的说道:“你就得了个小小的封号和小庄子。跟人家比起来可以忽略不计。” 林柔瞬间懂了,李弘毅看似给她请封,实则是向朝廷汇报自己的功绩。 原来如此。 “那他急什么?”林柔不明白。 赵靖摸摸下巴,也摇摇头,想不明白。 厅堂里,李弘毅揉着眉心,暗自思忖,皇上和妹妹看了他的请封折子和防治疫病的条陈应该可以放心了。 既然疫病没有蔓延出去,那外甥便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风险,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人。 可是,到底要怎么找?李弘毅的头又疼了。 话说门外的赵清和赵安焦急的站在角落里,干等也不见姐弟二人出来。 赵安有些急了,“你不是说,一会儿就出来了吗?” 按道理说,应该这样。李大人是大忙人,天天都忙的不可开交,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废话,按说早就应该出来了? “要不我进去看看?”赵清也有点着急。 赵安转了一圈儿,“再等会儿。” 赵清点头,他有点站的累了,打算蹲下去歇一会。 赵安见他歇着,自己也蹲下去打算歇会儿。 他忘了,身上穿得还是太后送的那条裤子,根本就不合身,往下一蹲,只听“呲啦”一声脆响,顿时觉得身后凉飕飕的,立刻站起身捂住了后头。 赵清蒙了,这是怎么了? 他上前一拉赵安:“哥,你松开手,我看看。” 赵安脸上都红了,又怕外裤也开了,小心翼翼的松开手,“你看看?” 赵清看了一眼,发现他哥外裤上有个不大不小的窟窿,里头还漏着,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那个,要不?哥,我帮你捂着点儿?” 赵安的脸更红了,他伸大手捂着后头,小声的说道:“还是我自己捂着吧。” 让赵清给他捂着后头算怎么回事? 两个人正无语对视,就见林柔和赵靖乐呵呵的走了出来。 一看见他们俩个,便伸手招呼:“回家。” 林柔高兴的恨不得蹦两圈儿,没想到来一趟府城还有这么好的事等着她,身份问题解决了,庄子也解决了,今天是个好日子。 倘若不是场合不对劲儿,林柔都想嚎两嗓子。 只是,她纳闷的看着捂着身后慢腾腾的走过来的赵安,“你怎么了?” 赵安的脸色通红,他小声的对媳妇说:“开了,那个裤子。” 林柔,啊? 她拉过赵安,一眼就看见白花花的某处…… 这个,“你外面的裤子什么时候刮的呀?怎么没说话?” “那个,看热闹的时候刮的,忘换了……”然后就这样了。 两口子面面相觑,这…… “回家吧。” 原本还想在府城里买点东西来着,下次再说吧。 几个人上了车,赵清伸手去拉赵靖,见他傻傻的站着,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不由得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赵清小声的问,“李大人训你了?” 赵靖摇头,他的眉头紧紧的皱着,眼睛死死的盯着赵安的身后。 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他没看错吧? 赵安的亵裤是珍珠锦?这怎么可能呢? 别说赵安了,就是他和赵清也用不起这个东西的。 这珍珠锦得来极为不易,别说价值千金了,那是万金也得不到的。 每年只生产那么一点点,因为太后她老人家喜欢用来做里衣,说穿着舒坦。 皇上下旨,将所有的珍珠锦都送往慈安宫,别处并无此物。 这是皇上的一片孝心。 虽然没有下明旨其他人禁用,但大家也心知肚明,这东西全天下除了太后她老人家,别人是不能用的。 难道是他眼花了? 赵靖一路上心事重重,始终皱着眉头。 林柔兴奋的伏在赵安背上,跟他说起来庄子的事。 赵安心里惦记着媳妇有着身孕,伸出双臂护着她,怕她摔倒。 但一听说庄子的事儿,赵安也乐得合不拢嘴,好几百亩地啊?这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 “那个庄子在哪啊?” 林柔这才想起来,她也没弄明白在哪?不过,当时赵靖说他知道。 “那个庄子在哪来着?”林柔回头问赵靖。 赵靖还是看着赵安的某处不说话,林柔伸手推他:“就是裤子坏了,你看什么?问你话呢?那个庄子在哪?” 这小子怎么回事?不就是某处的裤子破了个洞吗?回去缝缝就好了,有什么好看的? 赵靖这才回过神来,他心不在焉的说:“就在县城附近的大道边上,位置挺好的。” 赵安高兴了,“是咱们每次路过的那个,有着一片青砖大瓦房的庄子吗?” “是那个。那是李大人家的庄子,自然气派。” 虽然在李家的产业里不太起眼儿,毕竟是李家的东西,门面还是有的。 第70章 顿悟 赵安小声的跟媳妇儿分享知道的消息。 “那个庄子可大了,咱们村里有人去做过长工。听说还有一个温泉,冬天再冷都不上冻。” “真的?”林柔笑得不行。 天下还有这种好事?温泉啊?冬天种点小菜,做个温泉池子什么的,想想日子就美好。 “咱们哪天去看看吧?”赵安有点等不及了,他媳妇就是厉害,几句话就挣了一个庄子。 林柔豪气的一拍他的肩膀,“行!”不过,“得先把腌的肉弄成肉干,干完活才能去。” 赵安想起来了,家里还有没处理的肉呢。 “行,先弄那个。”反正庄子也跑不了。 下车的时候,赵靖突然脚下一个踉跄,扑倒在赵安身上,扯住了赵安的后衣襟。 赵安回身把他扶起来,“你慢着点。” 毕竟是自己小舅子,扶一把还是应该的。 赵靖笑笑没说话,下了车,像梦游似的,回到了西屋,一头栽倒在炕上,蒙上被子不说话。 赵清急得直转,“你到底怎么了?李大人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赵靖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他喃喃自语:“李大人?李大人说什么了?” 他仔细想着,李大人刚来的那天问他的话。 “你可曾见过一个人?长的与皇上有几分相似?或者说,与本官有些相似?” 赵靖一个激灵,脱口而出:“太子殿下??”他在找太子殿下? 赵清摸摸他的头,眼圈有些红了,靖哥儿这是让赵崝吓着了。 他轻抚着赵靖的肩膀,安慰的说道:“放心罢,赵崝那小子还没有入主东宫呢。即便是他当了太子,也不怕。大不了咱俩不回去了,就在这跟我哥待着。” 这是他们家老祖宗转世,肯定靠得住。 赵靖的目光越来越亮,嘴角泛起了笑意,他的嘴越咧越大,最后竟然拍着炕席哈哈大笑。 他伸手抓住赵清的衣服,拼命的拍着他的肩膀,“老子确实是福星。逢凶化吉,遇难成祥。都是命中注定的。傻大个,你是借了老子的光了,以后别忘了报答我。” 他说完,忍不住又哈哈大笑,然后笑着笑着,竟然哭了。 他可太难了,这么多年一直担惊受怕的,现在可好了,再也不用害怕了。 赵清吓得不行,伸手推他,“你到底怎么了?要不,我去找大哥,让他给你找个郎中过来看看?” 赵靖抹了一把眼泪:“你不懂,我这是高兴的。” 他高兴也不忘拉兄弟一把,“傻大个,你就跟着你大哥混,以后就把他当成你亲哥。当成祖宗也行。” 赵清高兴了,“你也觉得我想的是对的?是轮回转世是吧?” 赵靖点头:“反正你就当他是亲哥,就对了。” 这可是以后的大靠山,大腿可得抱好了。 门外传来林柔的声音:“怎么了?又哭又笑的?” 赵靖乐颠颠的跑出去,围着林柔转,“姐,亲姐。我帮你干点活呗?要不我给你倒碗水?” 林柔抱着肩膀看着赵靖,这小子病糊涂了?怎么这么不对头呢? 赵安换了衣服出来,赵靖眼前一亮,“别动,姐夫,你别动,我再瞅瞅。” 这小子绕着赵安,左三圈右三圈的看着,摸着自己的小下巴,想着昨天早上看见的那幅画像,他牙疼了。 也不知道李大人是从哪梦到的,那幅画像跟他姐夫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就这么找着,八百年他也找不着。 想起那天,李大人扬着鞭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赵靖不爽了。 这小子心里冷哼一声,李大人不是瞧不起他吗?他还不告诉他了,就让他自己找去吧! 这么一想,赵靖顿时觉得浑身舒坦,就这么办! 赵安眯起眼睛,这小子好像不太对头? 云娘跑出来问:“嫂子,那肉现在熏吗?” “熏,正好做晚饭烧火。” 招呼着几个人都过来帮忙,搭架子,洗肉,切肉,直忙到天黑,赵安才点上火把送云娘回家。 林柔将一刀肉塞进云娘手里,“拿回去给孩子吃,打打牙祭也是好的。” 云娘再三推辞不过,只得收下,回家了。 这里赵靖小心翼翼的跟在林柔身后,不停的念叨着:“姐你慢点儿,你跟我小外甥都重要着呢。” 一个是他后半辈子的靠山,一个是他未来的靠山,可不是重要么。 赵靖这小子想了一下午,决定还是抱他姐大腿合适。 等赵安回去,堂兄弟多着呢,啥玩意儿多了都不值钱。 你看他爹就是儿子多了,看他就是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堂兄弟多了也值钱不到哪里去。可小舅子不一样啊,他是独一份的。 这个好,他就当小舅子了。 “你别围着我转了。”林柔无奈的看着赵靖,这小子都围着她转了一下午了,有完没完了? “不是,姐,我就想在你跟前混个脸熟。” “你这张脸还不熟啊?”这小子到底在想什么? “你是觉得我熟啊,我外甥还跟我不熟呢。” 下一任大靠山也很重要,再说一旦回去了,他想这么跟大靠山亲近亲近可不容易。 赵清把他拉到一边,“你今天很不对劲啊?” 赵靖整了整衣服,一本正经的说道:“今天解决了我平生最大的烦恼,当然不对劲儿。” “赵崝死了?”赵清惊讶了,他怎么没听说? 赵靖…… 他郑重的伸手拍着赵清的肩膀,小下巴一扬,说道“从今天开始,赵崝死不死一点儿都不重要。老子根本不把他当回事了。” 望着赵靖背着手慢悠悠地走进屋的身影,赵清忧伤了。 好兄弟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了?都开始说疯话了。 这可怎么整? 赵安晚上跟媳妇儿说起庄子的事儿,有些话他白天也没来得及问。 “赵靖那小子不是说,我们不能买大庄子吗?怎么李大人还送了你这么大一个庄子?” 说起这个,林柔看着赵安,“李大人说想要给我请封一个小小的诰命夫人。” 赵安顿时惊喜的跳起来,“真的?” 林柔望着他:“你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赵安摸摸头:“就是挺高兴的。以后,咱闺女儿子都有了出身,咱家也不用愁了。” 他看着媳妇儿,“怎么了?” 第71章 送药方 林柔看着赵安眼底的清澈,笑了,这男人能处。 赵靖这几天有点郁闷,家中几个男人忙着熏肉和做肉干,身上多少都带了些味道。 而林柔害喜有些严重,一闻到这些味道便不舒坦。 这样一来,很影响赵靖刷脸。 看着这小子整日长吁短叹的遥遥的望着自己媳妇儿叹气,赵安越瞅这个便宜小舅子越不顺眼。 “干活儿,瞅什么呢,把盆拿过来。”赵安不满的敲着桌案,这小子这些天怎么这么不正常? 赵靖一激灵,回过神了,预备的靠山先放一边,对付过去眼前再说。 他眉开眼笑:“来了。” 痛快的将盆拿到赵安身边,一副任劳任怨任打任骂的姿态。 赵安皱眉,这小子…… 这几日活干得差不多了,明天便能收尾,远远的有马蹄声传来,几人抬眼去看。 果然是郑维来了。 他这几天每天过来带人去附近找人,今天又跑了一圈儿。 将自己的马拴好,郑维一进门就喊渴。 他这几天跟赵家人处的不错,也越发的近乎和熟悉。 林柔端了一碗水出来,郑维道了谢,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今天怎么样?找到人了吗?”林柔好奇的问。 “没有,一连去了三个村庄,找的人都不对。”郑维很沮丧。 赵靖笑眯眯的凑过来,说道:“郑大哥,你们李大人最近还好吧?”他脸上一副很关心的样子,心里一个劲的冷哼。 郑维忙道:“哎呦,世子爷,属下可当不起您这一句大哥。说起我们李大人。”他长叹一声:“哎,最近急的嘴上都起了泡,他老人家是真着急了。” 赵靖心里称愿,暗道一声:“活该!” 面上担忧之色渐浓,“哎,这可这么好?你得劝李大人保重啊!” 他的眼珠转了转:“郑大哥,你说会不会是这画像?” 郑维说道:“我们李大人也觉得问题出在画像上,正在让画工再做一幅画出来呢。” 赵靖摸着自己的小下巴,不怀好意的说:“你看见那个大个子没?也许你要找的人就长成这样呢?” 郑维笑了:“我们李大人找的是他的远房亲戚,多少得跟他有几分相似,赵安兄弟差得太远了。” 赵靖心里冷笑,胡说八道。 找的是我们赵家人,不按我们赵家老祖宗的样儿找能找着吗? 还找画工?直接把大殿里供奉的祖宗神像拿下来,按照那幅画一找,肯定能找着。 不过,这李大人没少吓唬他,他才懒得说呢。 这里郑维说道:“今个早上,我出来的时候,我们头还让我问一句,那个庄子里的管事丫头们,你们还要吗?” 赵安和林柔对视了一眼,赵安摸着自己的头笑道:“我们小门小户的,管事就不必了吧?” 林柔也道:“要了庄子已经不好意思了,怎么好意思再要贵府的管家?” 两口子都是一个意思,宰相门前七品官。他们家小门小户的,就是留下人家的下人也使唤不动,还不如不要。 郑维点点头:“那行。我回去跟我们头说一声,让他把庄子里的人手撤出来,只留一个管事的等着你们去交接。” 既然是这样,赵安说道:“我们后天就过去。” 总不好一个劲的麻烦人家给看屋子,时间长了人家也不耐烦。 郑维想了想,好心劝道:“其实我建议你们留下一些人,那庄子虽然不是什么千顷良田的大庄子,可也不算小。你们家人口少,太空落,只怕是撑不起来。” 在郑维看来,赵靖和赵清都是赵家的过客,日后自然是要走的。 那家里就只剩下了林柔和赵安两个人,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这孤掌怎么也是难鸣。 不如挑老实的留下一些,也有个人气儿。 林柔还是摇头:“我们都是庄户人家,对这些还不太习惯,日后再说吧。” 不行就去牙行买人,总比留下李家的人强。 人家李家人是什么身份?他们两口子又是什么身份?留下来那些下人也是一肚子怨气,何必? 郑维见劝不动,心下一想也罢了,倘若日后这小两口觉得缺人用,再买便是。 这么一想也不劝了,只是说道:“那佃户呢?” 这个可以保留。 “我们也忙不过来这许多的地,佃户暂且保留着吧。” 郑维答应着起身,“我得往回去了,再不走进府城天就黑了。” “郑大哥等等。”林柔叫住他,自己起身进了屋,拿了两张纸出来。 “这是治病的方子,对这场疫病很有效用,麻烦郑大哥交给李大人,就当是我的一片心意。” 林柔当初的意思是想买庄子,结果人家直接送了。 这庄子土地加上房产,没有上千两银子是下不来的,占了人家这么大便宜,林柔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这两张方子原本她打算卖给那个药铺掌柜,如今便送给李大人吧。 郑维接过方子看了一眼,上头写的很详尽,主治范围,用法用量,忌讳,都一条一条的列着。 他看得眼前一亮,这真是及时雨啊。 流民庄子里的情况他清楚,虽然病情得到了控制,但有好些人还是拖着,换了好几种药方子都效果不明显。 林娘子这张方子看着就很贴近病情,再加上,她对疫病的了解,这方子应该有用。 “郑某替我家大人多谢林娘子了,此方若能建功,定不会辜负林娘子的一番美意。” 林柔摆手:“不必,李大人帮助我良多,这是我应该做的。” 郑维懂了,人家给方子是在报答请封诰命和赠送庄子的恩情,没指望回报。 他一抱拳:“那郑某告辞了。” 怎么决定是他们李大人的事,他如实上报就是了。 看着郑维远去,林柔舒了一口气。 虽然李大人说给她请功是应该的,但世上哪有这么多应该的事儿? 这些当官的,恨不得将芝麻绿豆一点儿的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哪会随便分给别人? 这件事对李大人来讲也许不算什么,但一个诰命夫人,真的会给她带来很多实惠。 第72章 恨意 郑维回到了衙门,将林柔呈上来的方子递给了李弘毅。 李弘毅看着手里的药方,紧皱的眉头都舒展了一些。 “着人速速去办,就按照这方子抓药,熬了送下去。” “是!”旁边的护卫答应着,拿着药方脚步匆匆的去了。 这边李弘毅端起盖碗吃了一口茶,方才问道:“林娘子可有何话说?” “只说感谢大人厚恩,以此相报。并未提起什么要求。” “嗯”,李弘毅略一沉吟,道:“这样,若是此方能够建功,你便将林娘子赠送药方的事传扬出去,这是善举,不能埋没了人家,本官也不是贪功之人,岂能占人家的功劳?” “是!”郑维答应着,他就知道必会如此,他们家大人的为人一向磊落,岂能贪这点小便宜? 且说林柔这边,一连忙了几天,才终于将熏肉做成了几分样子。 晚上,小两口将精心挑选出来的几方肉用油纸包了,送进布口袋里。 不管布口袋那一边的人是谁?可以确定是赵安的亲人,防备之心要有,孝心也不能少。 就算是尽一份心意吧。 林柔躺在炕上,一阵一阵的泛恶心,吐了两回,方才觉得好些。 赵安倒水给她漱口,眉头紧皱的问道:“这可怎么好?有什么药能治吗?” “不能!忍忍便好了。” 现在这个条件,哪里有什么好办法。 赵安坐在一边,苦苦思量,突然心中一动,“那个红果子还在吧?”他有一段时间没吃了,“你试试那个好不好用?” 说起这个林柔心中一动,那个朱果很有几分神秘,没准有用。 她从布口袋里搬出一个小坛子,小心翼翼的打开封口,拿了一个果子咬了一口,眼前一亮,一阵清凉顺着咽喉流下,顿觉一阵神清气爽。 “这个有用。” 一连吃了两个果子,又抓了一把递给赵安。 这一次赵安没有伸手来接,“你怀着孩子呢,自己用吧,不用给我。” “我也吃不了这么多。” “等日后你吃剩了再给我。”赵安坚决不要。 林柔只得罢了。 没想到这果子还真挺有用,这些日子以来,她总觉得心里燥热,恶心头疼,人也焦虑。 今天用了两枚果子,很有些神清气爽,晚上睡得很踏实,一觉到天亮。 林柔早晨起来精神头不错,云娘做粥的时候给她加了些肉丝,她也吃的挺好,丝毫没有反胃恶心。 全家都松了一口气,最高兴的就是赵靖,他又可以在下一任靠山跟前刷脸了。 赵安家这头气氛正好,又是满院飘香,院子里热热闹闹的,比过年还热烈。 村子里不少的小孩子都跑来凑热闹,闻着肉香味流口水。 赵安抓了一把肉干,一人分了一条,打发着他们走了。 这些小孩子本来不想走,看见赵安板起脸,一溜烟的跑了。 林柔看着好笑,赵安平常憨憨厚厚的,一板起脸,身上的煞气翻腾,很能唬住人。 这院里欢声笑语,隔壁老屋却愁云惨淡。 赵兴旺至今起不了身,吃喝拉撒都得人伺候。 孙氏本来就是有些小心思的人,更兼之前,赵兴旺对她非打即骂,夫妻感情淡薄。 虽然当时赵兴旺受伤的时候,她也伤心,可那不过是人之常情,待事过境迁,看着躺在床上不能动的赵兴旺,她越看越烦躁,日渐不耐烦起来。 赵兴旺每每心下大怒,只碍着自己如今手足不能动,不能将孙氏怎么样,只得暂时忍耐。 好在,孙氏也敢太过分,赵婆子每天都来看儿子,防范得紧,孙氏只得耐着性子伺候着。 赵婆子至今不死心,她一直觉得这事就是赵安干的,每天都要问几遍。 “二小子,你真的看明白了?跟那个夯货没关系?” 赵兴旺被她弄得烦不胜烦,又需要老娘在这里坐镇,只得无奈的说道:“我真的没看见他。只看见了一件宝贝,谁知道那宝贝到坑边,我一扑就掉里了。” “你知道是坑,还往下跳?真的没人推你?”赵婆子不死心。 “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见,我哪知道是个坑?真的没人推我。” 赵婆子只得罢了,门外的赵兴财在心里冷笑。 这件事只怕没那么简单。自从那两亩地的事儿之后,他算是看出来了,赵安可不是个善类。 想到那两亩地的粮食,赵兴财又恨得咬牙切齿。 虽然那两亩地最后还回来了,但粮食一粒都没见着,赵兴财还是觉得家里亏大了。 闻着隔壁飘过来的肉香,赵兴财咽了一口口水。 家里已经半年多没吃着肉了,这嘴里都淡出鸟了。 偏偏隔壁天天弄肉,这不是折磨人吗? 再想到炕上躺着的赵兴旺,看起来这麻烦日后就要归自己了,这都是赵安那小子干的,坑得自己好苦。 他这边恨得牙痒痒,那边赵安正在熟皮子。 赵清和赵靖虽然富贵,也是见过虎皮的,但这样看着熟皮子还是第一回。 两个人都很有兴致,一左一右的给赵安打下手。 也许这丛林中的王者天生就带着别样的气势,铺在青石板上的虎皮也残余几分锐气,看得两人惊叹连连。 云娘正在屋里帮着林柔做针线,她虽然不会很复杂绣活,平常的活计却很不错,针脚匀称细密,很规整。 林柔就不行了,她连缝裤脚都不会,更别说做衣服了。 “嫂子,你看,这下头再缝一个边,这件小衣服就做成了。”云娘又摸了摸布料,“这料子真软啊?嫂子,你在哪买的?” “就是在府城。”林柔忽悠道。 这是赵靖说的珍珠锦,虽然这小子只是含含糊糊的提了三个字,林柔也知道这料子比较珍贵。 但既然赵靖这小子阴差阳错的已经看见了,林柔便索性拿出来替孩子做小衣裳。 婴儿的皮肤娇嫩,用这个做正好。 云娘信以为真,她双手合十叹道:“到底是府城,我从来都没去过,这卖的东西跟天上来的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神仙用的,我想都不敢想。” 林柔听到“神仙”两个字,不由得笑了。 第73章 心思各异 被林柔想起的“神仙”,正一家三口坐在皇帝御书房的西暖阁里吃饭。 这一顿饭不同以往,没有山珍海味 琼浆玉液,也没有侍候的宫女太监。 在暧阁的紫檀雕花嵌宝的桌案上只摆着六道菜,都是用熏肉烹制的。 这在皇宫里是极其寻常的材料,三人却吃得极为珍惜。 每一片熏肉放进嘴里都会细细品味一番,皇后更是吃得眼中泛起了泪光。 皇帝端着碗也不愿意放下,一顿饭吃了大半个时辰,手中的御田香米饭都凉了,还是不舍得放下筷子。 太后回味着口中的熏肉,用帕子擦着眼角,说道:“哀家有些年头没用饭这么香甜了,还是我孙子和孙媳妇儿有孝心。 哀家又备了一些常用之物,可怜我那孙媳妇,身上八成没有几样得用的东西,可怜的孩子。 不过没关系,皇祖母有啊,哀家挑了一箱子呢,皇后明个给送去罢,别叫孩子苦熬着。” 皇后一听急了,“母后……” 太后犹如未闻,自顾自说道:“哀家偌大年纪……” 皇帝一口接过:“您老人家长命百岁。这一遭便让儿子操心罢。”他带着一抹微笑说道:“太子是国之储君,万金之体。朕已将上次乾儿送过来的人参命太医院制成了药丸,皆已经蜡封好了,皇后给他们送去罢。” 皇后看看夫君,又看看婆婆,咬牙说道:“我孙子就快出生了,儿媳妇儿和孩子都有急需之物,我已经准备了很久,这一次我得自己送!” 她心里暗自下定决心,这一次绝对不妥协。 太后说道:“哀家送的东西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孙媳妇肯定喜欢,她一喜欢心情就好,准能给哀家生个白白胖胖的重孙子。” 皇后摇头:“不行。” 皇帝慢悠悠的说道:“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太子夫妻的平安最重要。” 皇后心中一跳,太后拭着眼角的手也停了下来…… 皇帝笑眯眯…… 而淑妃的漱玉宫里,宫女双成正小声的说道:“成王府里来信了,问娘娘怎么这么些日子没有信儿过去?” “信儿,什么信?本宫何曾给他写过什么书信?”一向只是只言片语罢了。 双成微讶:“娘娘?” 淑妃剪着花枝,慢悠悠的说道:“以后再不必理会成王府,让他们的人给本宫滚远一点儿。” 看着双成越来越迷糊的脸,淑妃放下金剪,用丝帕拭了拭手,叹道:“那天,皇后娘娘虽然只透露了几个字,本宫也已经明白了。这天下啊,有主儿了。成王府么,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可是,娘娘,日后……” 淑妃笑着轻点她的额头,这是她的陪嫁丫头,一向忠心耿耿,只是心思浅了一些。 幸好这许多年来宫里头平静无波,这丫头倒也用得。 “你也不想想。倘若日后是成王世子入主东宫,本宫有什么好处?说得好听,日后照拂本宫?如何照拂?在家庙里多添一碗白米饭吗?” 淑妃摇着扇子,望着窗外,低声说道:“从前都是不得已,只不过想留个退路罢了。真有落到泥里的那一天,多少是一根救命稻草。” 双成急道:“那娘娘今日……” “今时不同往日。本宫说过了,这天下有主了,太子殿下八成要正位东宫了。”淑妃的语气悠悠,分不清是何情绪。 “可太子殿下也不知道什么样?太子妃娘娘的脾气……” “那也比成王世子好。”淑妃断言,“本宫是后宫的四妃之一,太子殿下就是表面做个样子,本宫这日子也过得。若是成王世子继位,本宫又算是哪个牌位上的人?日子好不了哪里去的。” 淑妃用扇子轻拍着双成的肩头,笑道:“太子殿下正位东宫,不但是皇后娘娘的喜事,也是我们的幸事,日后可以安心过日子了。” 将来的小皇孙,叫皇后娘娘一声“皇祖母”,同样也得叫她一声“淑祖母”,这才是靠山呢。 成王世子继位,她得靠边站,人家想起来赏她一口吃的,她都得感恩戴德,何苦来? 见双成若有所思,淑妃又道:“你好好想想,自那日皇后娘娘失言之后,有一言半语的传到成王府吗?” 大家都是一个心思,酸一点儿是有的,心里可清明着呢。 淑妃猜得不错。 瑜妃此刻也在偷偷的做小孩子的衣服。 宫女佩儿正帮她打着熨斗,将不平整之处一一熨平。 看着做工精致的小衣裳,佩儿笑道:“娘娘在家时便是出了名了好女红,这手艺扔了许多年,还是不减当年。” 瑜妃笑叹:“可不是扔了许多年了吗?” 头十年,她还偶尔给皇上做一些,想讨得几分恩宠。 后来干脆懒得做了。 干多干少一个样儿,干好干坏也不过就那样。 送的多了,还惹皇后娘娘不痛快,好处没见着,惹得一身腥。 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她就再也没干过了。 现在又拣起来了,倒觉得有些手生。 “娘娘,太子妃娘娘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性情啊?” “不重要。那不是我们应该操心的事。” 太子妃又不是她们的顶头上司,该担心的是东宫的侧妃妾室,与她不相干。 她就是想跟未来后宫里的主管打好关系,让日子过得轻松点。 若是能跟下一任天下之主卖个人情,那就更好了。 “这里,这里仔细些儿,小孩子皮肤娇嫩,经不起搓磨,得细致些。” 要是做不好,伤了皇孙,还不如不做。 佩儿答应着,更小心了。 不提宫中心思各异,却说赵安这边儿,第二天一早,一家四口便驾着马车往新得的庄子上去。 赵安扶着林柔,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用手给她揉着肩头,“要不,再吃个果子吧?” 林柔摇头,那朱果虽然是好东西,她也不敢一个劲儿的吃。 她感觉吃下去的果子都被孩子吸收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万一生出来一个大力牛魔王,她哭都找不到地方。 要是个女儿,她就更对不起闺女了。 第74章 温泉 马车一路前行,快到县城有个岔路口,赵靖指挥着赵清:“往这边走。”他伸手往前一指:“看见那里没有,就那个界碑,过了那个界碑就是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赵清有些纳闷。 “我刚来的时候有人跟我说的。” 赵靖 没说实话,其实就是他带着小厮出来偷偷的游山玩水,偶然到了此地,附近的百姓告诉他的。 后来他遭了难,其实也是想往这地方跑,毕竟是李家的地盘,没准能送他回去。 可惜还没等到他找到庄子上,就被人家抓去卖了。 马车一拐进岔路口,路面顿时便不那么平整了,车子颠簸的厉害,林柔被颠的一阵一阵的恶心。 赵安不放心,反正车厢里只有两个人,便将她抱在怀里,以减少路上的颠簸。 可即使是这样,林柔也受不住,连喊了两声停车,从车上一下来,顿时就吐的够呛。 几个大男人束手无策,都急的团团转。 好半天,林柔才觉得缓过来一点,她摆手道:“无事,还有多远啊?” 赵靖指着前头的界碑和青砖的院子,“就在那里。” 林柔抬头往前看去,从这里往前走不多远,又是一个岔路口。 路口一边立着一个界碑,想来这边就是李家了。 远远的看着有个青砖围墙的院子,围墙有一人多高,围得倒很严实,看不清楚院子内部结构,两扇黑色的大门,关得紧紧的。 林柔说道:“你们坐车走吧,我走路过去。” 这路况太不好了,车,她是坐不了了。 “一起走,一会就到了。”赵清说道。 “也行。” 几个人在前头走,赵清牵着马车跟在后头。 可以看出这里受灾并不严重,地上的庄稼已经割完了,但有的地只翻了一半,还有的没有动工,地里一个人都看不见。 他们一路行来,在前面的岔路口看见有不少农户在地里干活。 一般来说这个季节,正是种越冬的蔬菜或翻地整地的时候,地还没收拾完,一个人都不见怎么看都不正常。 庄子有四五百亩地,分置在道路两旁,地界很整齐,远远的望着十分喜人。 沿着黄土路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山庄的大门口。 门口左右各有一排马桩,三开的黑色大门,在旁边的青石壁上刻着一个“李”字,看来就是这里。 赵安扶着林柔,赵靖上前敲门,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门里有人慢悠悠的说:“谁呀?等着。”声音里透出来些许的不耐烦。 片刻后,旁边的角门一响,一个身着灰色细棉布衫,头戴小帽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他打量了众人一眼,眯起眼睛问道:“贵姓?” 赵靖嘴快答道:“我们姓赵。” 那人舒了一口气:“哪一位是赵夫人啊?可让我好等。” 林柔在心里吐槽,这还用问?三个大男人,就她一个女的,问的不是废话吗? 口中却道:“小妇人便是,给您添麻烦了。” 那人看了林柔一眼,口中说道:“夫人如此客气,小人可不敢当。您是有品级的诰命夫人,小人算哪个牌位上的人。” 他口中说着客气,语气里却明显没当回事。 林柔摆手:“您抬举,我可没有什么封号。” 无论李大人怎么保证,这朝廷可没有旨意下来。 那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说道:“我们李大人说是,那便再错不了,夫人安心等着便是。” 林柔听着他一副官腔,心里便有些腻歪,笑道:“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那人一搭眼皮,说道:“如今,这是您的地盘,自然您说了算,一会子咱们两个做了交接,我便要回家去了。” 他说着便带头往里走,从角门进去,便是青砖照壁墙,做的也不如何精致,只中间的石壁上同样刻着一个“李”字。 绕过照壁墙,便是一个中型的院落,正面是一溜五六间的正房,两边各有一排厢房,只除了正对着的厅堂还开着门,其他的房间都是房门紧闭。 那人领头进了屋子,说道:“我们的人已经撤了出去,这屋子里的东西,除了各人私用的物件,其他的都原封没动。夫人瞧瞧?” 林柔看了两眼屋子里的布置,比一般人家要整齐些,桌椅矮柜花凳一应俱全,不是名贵之物,却也透着富贵之象。 那人又道:“这座宅子是个两进院,后头还有一排倒座房。”他看了几人一眼:“院子虽说也不如何大,只人太少也撑不起来,还是添置一些为好。” 这是好心提点,林柔说道:“多谢您,我留意着。” 那人又道:“这里是佃户的账本,以后便交与夫人了。” 说起这个,林柔问道:“我们适才走过,并未见有农户在田间劳作,此是为何?” 那人笑道:“换了新东家,人家心里也不踏实,来日夫人见了便知道了。这些人都住在庄子旁边的村子里,夫人打发人去唤一声儿便是了。” 林柔点头,她懂了。 人家怕新东家不好相处,不答应继续让这些佃户耕种,自然不肯白费力气。 那人又说了几句,便起身拿着东西,牵马走了。 这里剩下赵安等人,前前后后走了一圈儿,在东院的暖房里见到了温泉池子。 赵靖大失所望。 “这李大人也太抠门了,这也叫做温泉?够干什么的?比碧霞山行宫差远了!!” 林柔气得推了他一把,“那个什么行宫是皇帝的吧?”白给她,她也不敢要啊。有一个就不错了,还行宫?咋不说皇宫是她家的呢? 赵靖乐呵呵的说:“就是皇家行宫,可气派了,以后姐你就知知道了,到时候咱俩一起去吃行宫暖房里的瓜果,可甜了。” 赵清闻言踌躇着说道:“去不了吧?” 行宫有规定,得三品以上官员或官眷才可以。 赵靖一拍林柔的肩膀,“姐,你放心吧。你肯定能去。谁去不了,你都能去!” 林柔乐了,这小子是想带她去?可以啊,算他有良心。 第75章 商量 赵安不动声色的将媳妇儿拉到一边,“看来这暖房是种花儿的,那玩意儿种不种有啥用?听说有的大户人家用暖房种蔬菜,冰天雪地里也有菜吃。” 他心疼的抚着媳妇儿的秀发,不过十几日的功夫,林柔整个人便瘦了一圈儿,脸色尤其苍白。 “我瞧着你近日吃不下去肉食,不如我们也在这里种上一些菜,留着你冬日吃。” 林柔点头赞同,这个主意不错。 “等过几天我们搬过来,见一见那些佃农,挑一些老实能干的来家里帮工。” 林柔心里很得意,她和赵安这也算是苦尽甘来,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赵靖跑过来,“姐,种点瓜吧,冬日里吃正好。瓜种就问李大人要,甭客气。” 反正那是他姐夫的亲舅舅,不用白不用。 “也行,想想也挺好的哈。”林柔想象着大雪纷飞的时节,坐在青砖大瓦房里,涮着火锅吃着瓜,哎呦,这日子也不错。 看着四外周的墙壁和窗户,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窗户都是用窗纸糊的,这要是换上玻璃窗就好了。 来到卧房里的时候,林柔不太满意。 卧房里用的是雕花拔步床,雕刻的花纹还算精美,可这床夏天睡起来还行,冬天不那么热乎。 反正屋子多,不如挑一个搭一铺火炕,冬天睡着也舒服。 赵安显然也这么想,“得找人搭一铺炕,还得快着点,马上天气便凉了,炕也得烧干才行。” 赵靖喊着:“给我也弄一个。” 林柔眨眼:“你不回家了?”这小子还真打算赖在这不走了? “不走,我在这过冬。” 家里有啥呀?就有一个不把他当回事的爹,他还不如跟靠山待在一起呢,心里踏实。 赵清挠头:“那我也在这儿。” 林柔和赵安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无奈,这还甩不掉了? 将那个管家留下来的一大串钥匙收好,几个人溜达着往回走。 “咱们什么时候搬家?”赵靖有点迫不及待。 说实话,赵安的那个条子加泥的小破屋,他住着是真难受。 更别说地下还放了一堆杂物,出来进去的都绊脚。 没有好的条件也就将就了,有更好的屋子,谁不想搬家? “过两天吧,家里怎么也得收拾收拾?” 要是家里只有他们两口子,把东西往布口袋里一装,直接走就行了。 现在家里多了赵靖和赵清,那就得按正常搬家收拾。 一直走到官道上,几个人方才上了马车。 林柔掀起车帘望向车后的土路,琢磨着这条道得收拾收拾,以后就是自己家的路了,总不能一直放着车不坐走着吧? 见她一直往后看,赵安说道:“不如我们多雇一些牛车,从山上弄些青石板下来,将路好好铺一铺?” 林柔摇头,这个行不通。 这又不是他们那个小屋子,有个几块青石板就差不多了,这可是田间路,这么长一段距离,哪能扛得起这许多? 几个人回到家,云娘已经做好了饭,收拾着回家去了。 林柔吃过饭恹恹的倒在褥子上,她今天折腾了一圈,觉得有些累。 赵安抖了抖炕头上的衣服,突然发出一声惊呼,“这是什么?” 林柔抬头看了一眼,是一个浅蓝色的信封。 “哦,这是赵靖那小子在街上捡到的。就是遇见于公子的那天。” 赵安将信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瞧了两遍,伸手撕开信封,抽出一张纸,看得眉头一皱,这画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柔伸手:“拿来我瞧瞧?” 将信拿在手里粗粗一看,只见上头画着一幅画,奇奇怪怪的,有的地方深,有的地方浅,就像是信手涂鸦。 “没什么用。” 不过,万一以后那位于公子要找她的麻烦,没准还能用用? 林柔随手往布口袋里一丢,睡觉。 那张画飘忽忽的落在了白玉台上,白光一闪便不见了。 等到第二日早上起来,林柔发现布口袋里多了一个小箱子,拿出来一瞧,她挑了挑眉。 开门将赵安叫进来,两口子看着箱子对视了一眼。 这两回送东西过来的人明显聪明多了。 将同一种类的东西用箱子装好,当做一件,送的也很实惠。 比如,现在放在两人面前的这口箱子,四个角上都包着金边,上头还有镂雕的图案,朱漆金粉,非同一般。 箱子上虚挂着一把金锁,上头还插着钥匙。 赵安伸手摘下锁头,轻轻一掀盖,一阵药香扑面而来。 里头是一个一个的小匣子,还配着图画,看来都是丸药。 不但有治病的,还有孕期妇人补身子的,种类十分齐全。 这是很用心的。 赵安和林柔对视一眼,皆有些沉默。 半晌,赵安说道:“咱们家的庄子是李大人送的,并没有用什么银钱,不如将虎皮送过去吧。” 也行,林柔将赵安递给她的虎皮往里一送,没成。 “怎么回事儿?” 他们什么也没送啊?怎么就这样了? 两口子研究了半天,也没闹明白,就只能下次再试试。 “买人的事怎么办?”林柔没有经验,她甚至都不太适应人口买卖这种事儿,总觉得不太舒服。 赵安倒是不在意,他靠在林柔身边,轻轻的给她捏着肩膀,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事咱们去找马大哥正好。官府的牙行里有调理好的人,买几个老实本分的,你身边也有人照顾。” “那都是犯了事儿的人家吧?” 赵安点头:“我打听过了,大多数都是,还有别的地方牙行送来的,反正也挺复杂,还真是得问问马大哥。” 这往家里买人可得注意,遇上人品不好,奸滑成性的,反倒是麻烦。 “是得找几个可靠的。佃户那里你打算怎么办?” 林柔不打算出面,她现如今怀着孩子,人多的地方尽量少去。 佃户那里人多杂乱,她不宜往前凑。 赵安也是这么想的,“你别过去。我带着那两个小子先去看看,有事再回来跟你商量。” 他打算到时候把赵靖和赵清带着,这两个小子多少有些用处。 第76章 猜谜 御书房里,皇后目光灼灼的望着皇帝。 “看明白没有?儿子儿媳妇儿到底是什么意思?”皇后很着急。 皇上昨晚没进后宫,批折子到深夜,直接歇在了东暖阁。 皇后昨天晚饭后,习惯性的看了一眼布口袋,才发现又有东西过来,这一次的时间似乎间隔的有些短。 但她没顾上这个,拿着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怎么也琢磨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今天一早就到御书房来找皇帝了。 小五子这家伙虽然是个黑心肝的,但心眼儿确实比她多,这一点,皇后承认。 皇帝拿着信在御书房转圈儿。 他也弄不明白。 这幅画看起来很奇怪啊? 看着就是一幅很普通的水墨画,可布局怎么瞧怎么奇特。 看起来这画画的人画功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极为寻常。 但这幅图同往常儿子送过来的画可是画风不同的。 可以看出来并不是出自一个人的手笔。 儿子送这么一幅画过来,想表达什么? 皇帝陛下觉得自己的头一抽一抽的疼。 “你到底看明白了没有?”皇后不满意了,这小五子能不能有点用了? 被皇后的目光一瞧,皇帝更急了,额头有汗渗出来。 他从小就受不了三丫头对他的这种不满意的目光,会让他很难受。 这种目光频繁出现还是在十几年前,他大封后宫的时候。 那时候他就是顶着这样的目光,带着一嘴的火泡,走进后妃宫里的。 甚至他当时已经做好了准备,从妃子宫中出来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一条鞭子。 或者说生平第一次,他有点期待这条鞭子,希望被人抽一顿。 可是出乎意料的,什么都没有。 从那天起,皇后对他不满的目光便消失了,眼底平静的很。 如今,事情又有了转机,最近他频繁的看见了皇后的这种目光,心中有着喜悦,但同时也有着忐忑,他害怕看到失望。 “你别着急,我再想想。”皇帝安抚着。 皇帝的后背渐渐的汗湿了,心里第一次埋怨儿子。这个小兔崽子,弄得什么鬼东西出来难为他老子?果然,儿子都是来讨债的。 他将手里的这幅画冲着太阳光仔细的看着,突然,心中一动。 快步走回书案,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泼了上去。 皇后怒道:“你干什么?”这可是儿子送来的,就是一张纸也珍贵着呢。 皇帝没说话,他看着纸上渐渐显露出来的图案,目光越来越冷。 半晌,抽出丝帕擦了擦手上的水渍,重新将那个信封拿了起来。 对着阳光找了半天,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一个小小的记号。 皇帝笑了。 真不愧是他儿子,在乡野民间都能弄到这种东西,比他老子强多了。 皇后催促:“到底是什么?” “这是成王府弄的私兵。我早就知道他在青阳府附近弄了一些乌合之众。 其实,这一次调弘毅回京便是为了此事,即便没有青阳府的这次水患和乾儿的事,弘毅也要去的。” “那乾儿是怎么拿到这个东西的?他是不是有危险?”皇后急了。 “没事,没事。你别慌。弘毅来信说,他已经将于明全家都扔到流民的庄子上去了,丝毫没让人察觉出来不对。想来成王已经得到了消息,不会着急这封信的事。” 皇帝眉头一皱:“现如今的问题是,弘毅遍寻不着的书信怎么会在乾儿手里?” 难道,儿子也在流民中间?还是……,他不敢想下去了。 看了一眼皇后,皇帝抿唇,这话不能说,他温声说道:“也许是在大街上捡到的也没一定。” 皇后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有些话若是十几年前她便直说了。如今,她跟小五子也没那么熟,算了,她再另想办法罢。 皇后起身便往外走,既然小五子这么没用靠不上,那也不必废话了。 看着皇后用完就丢,不满意的走了出去,皇帝沉默着。 他的手指紧紧的捏着手中的帕子,莫名的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他想起小时候自己身子弱,总是被人欺负。三丫头每一次都拿着鞭子将他护在身后。一步都不肯退让。 白白净净的小姑娘,明明是软得像棉花一样的性子,硬生生的有了凶名,亲事都成了难题。 他心中却暗自欢喜,有时候故意躲在她的身后,让她护着自己。 那是自己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皇帝看着窗外,强迫自己将眼角的热意逼回去。 暗自嘲笑自己,还装模作样的做什么?从大封后宫那一日起,不就知道了么,自己再也入不得她的眼了。 也许,以后儿子儿媳妇带着孙子回来,一切还有转机。 现如今,这幅画的事儿得赶紧通知李弘毅。 皇后回到宫里也送了两封信出去,一封送往青阳府。另一封送回了忠勇王府。 她不指望小五子了,没啥用,还是让娘家想办法罢。 当天夜里,一封书信连同两名护卫便从忠勇王府到了太子太傅林炎的府上。 这老头沉吟半晌,果断收拾收拾行李,第二日一大早便带着人出了京城,走了。 话说赵安这里一家几口在归置着行李,先用马车将院子里的杂物陆续的倒腾过去,再收拾屋里。 值钱的东西都在布口袋里,屋里日用的家什竟然也置办了不少。 林柔叹道:“都说破家值万贯。这还真是的。这才多少日子?便添置了这许多的东西?” 赵安摸着头笑了,因为有了媳妇,才有了这家里的许多东西,倘若只有他自己哪里还有什么家? 他从前在山上有好几个落脚之处,有时候都懒得回来。 开门一把锁,入夜一盏灯。 在哪里都是一个人,有什么好记挂的? 如今有了媳妇才有了记挂之处,东西多才好呢,都是牵挂。 “无碍的。三两天便搬完了。你要是嫌慢,我贪点黑,应该还能快一些。” 林柔不以为然,“也没什么要紧事,那么快干什么?” 到了晚间她突然想起来,“诶呀?那封信哪去了?” 第77章 火光冲天 林柔在布口袋里找了一圈儿,也没找到赵靖捡的那封信。 赵安见她纳闷儿,不在意的说道:“丢就丢了吧。就是一幅画,明天赶紧把架子上的东西收一收,太沉的你别动。” 两口子收拾着睡觉,到了半夜,赵安忽然惊醒了。 还没等他出去,就听见赵靖蹲在门口小声的喊道:“姐夫,你快出来一趟。” 赵安披上衣服走出门,赵靖一把拉过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蹑手蹑脚的走到外头,回头冲着赵安招手,示意他别出声,动静小点儿。 虽然不知道这小子闹什么幺蛾子,但赵安也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 两个人从房檐头绕到后头,蹲在篱笆墙旁边往外看。 只见赵兴财正抱着一捆稻草放在他家屋子边上,放下一捆又跑回去接着抱,房檐头已经堆了十来捆稻草。 赵安当然不会傻的以为他是给自己家送柴火。 那这小子就是要放火? 这个很有可能。 要说赵家这哥俩儿,赵兴旺虽然坏,心眼却不算多,是傻坏傻坏的。 而赵兴财平常不声不响的,才是一肚子的坏水。 赵靖当然也看出来了,他比了一个打火石手势,目光带着询问的看着赵安。 赵安点点头,他也觉得赵兴财这小子是想放火。 赵安悄悄的推了赵靖一把,示意他进去喊人。见这小子傻愣愣的不动,又趴在他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 赵靖纳闷儿的看了赵安一眼,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既然发现了赵兴财要放火点房子,那就应该把人摁倒在地,揍一顿才是,让他回去喊赵清和林柔干什么? 赵安不耐烦的又推了他一把,趴在他耳边小声的说道:“赶紧回去,叫你姐和赵清出去。” 赵靖带着满腹的疑惑回去叫人。 他回来一说把林柔和赵清都吓了一跳。 赵清气的捏紧了拳头,这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挥起拳头就要去揍人,赵靖一把扯住他,让他悄悄的过去。 赵清弯起腰,慢慢的靠近赵安。 还没等他问赵安怎么回事,便见赵兴财已经点燃了火石。 赵兴财非常聪明,他先在赵安家房头的稻草上撒上油,再把自己家这头喷上水,然后才将打火石掏出来,只点燃了一点点的稻草。 显然,他是想让稻草慢慢的燃烧。 看着火蛇一点一点的吞噬着地上的稻草堆,赵兴财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慢慢的退回屋子里去了。 赵清瞪大了眼睛挣扎着,他的嘴被赵安捂得死死,发不出一点的声音。 直到赵兴财走了,赵安才松开手,赵清刚大叫了一声,赵安又捂上了他的嘴。 看着火光越来越亮,赵清急得额头上都出了冷汗。 今天晚上可是有风啊,这火要是着起来了,后果不堪设想。 赵安悄悄的说道:“这里的事你别管。赶紧到门外去。” 赵清想要反驳,想起来这是他大哥,咬咬牙转身跑了。 这里赵安抱着肩膀,冷笑了一声。 赵兴财心里有鬼,他进屋故意推了推媳妇儿李氏,“小宝是不是尿炕了?你起来瞧瞧。” 李氏睡得迷迷糊糊的,只得披上衣服起来,去看睡在炕角的儿子。 伸手往褥子底下摸了一把,回头打了个哈欠,说道:“没尿炕。” 赵兴财眼皮一搭,“那可能是我听错了,快睡吧。” 两口子盖上被继续睡觉,李氏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赵兴财心里有鬼,瞪着眼睛盯着黑漆漆的夜色。 突然,他感觉有点不对,鼻子闻到了一股焦糊的味道,仔细的一看,吓得大惊失色。 只见家里窗户上的稻草帘子上已经卷上了火舌,窗外还有噼里啪啦的声音。 这是…… 赵兴财火烧屁股似的跳起来,顾不上别的了,大声的喊道:“着火了,着火了。” 他先披上衣服跳下地,把儿子抱在怀里就往外跑。 李氏刚醒过来神,就看见爷俩窜出去的身影。 她当时就吓得腿发软,回过神来,翻箱倒柜的开始找东西。 家里就这么点值钱的玩意,以后还得过日子呢,得把东西拿上再说。 赵兴财急得在门外直喊:“着火了,快跑快跑。” 赵老汉和赵婆子在屋子里也是着急忙慌的翻东西,赵婆子更是什么也舍不得,赵老汉也是一样。 慌慌张张的抱了这个,掉了那个,屋子里一片兵荒马乱。 眼看着火焰都上房了,赵兴财抱着儿子在院子里直跳脚。 “爹娘,快跑吧。咱家还有地呢,有粮食什么都不怕,就只拿银子就行。” 听见儿子的叫声,赵老汉回过神来,身上已经被火烤的火热,面皮都有些发紧。 他赶紧将地契和银子揣在怀里,顺手拎了两袋粮食,转身就往外跑。 赵婆子抱着一堆破衣裳,一边儿跑一边摔跟头,刚迈过里屋的门槛,便被一根梁柱砸到这地上,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破衣裳又绊倒了。 好不容易挣扎着起来,刚跑到大屋门口,正好遇见李氏也从里头冲出来。 婆媳两个各不相让,李氏到底年轻,心里又害怕,着急之下,一回头推了赵婆子一把,自己趁势跑了出去。 跑到门外一跤跌倒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抱着儿子站在院子里的赵兴财,眼中闪过一抹暗沉,悄悄的低下了头。 赵婆子本来就被砸了一下,是挣扎着往外跑,又舍不得怀里的一堆衣裳,还惦记着屋里的行李,不时回头看上一眼。 冷不丁的被李氏推了一把,一跤摔在地上,还没等她挣扎起来,一条横梁便又直砸下来,赵婆子瞬间便被砸得晕倒在地,人事不知了。 这一溜的房子着了火,大火熊熊燃烧,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格外骇人。 不过一会的功夫,便有人陆陆续续的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救人啊,救火啊。” 跑到跟前才发现赵安一家几口都站在门外,赵平先跑上前一把抓住了赵安的袖子,“大哥,你怎么样了?” 第78章 心虚 赵安红了眼圈儿,他哽咽的说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突然就着了火,我只来得及叫你嫂子他们出来,东西一样都没往外拿。” 赵平大惊失色,这还了得? 他同情地看着赵安,半天,才咬了咬牙,口不对心的说道:“只要人还在就行。大哥,你别上火。东西,东西以后会有的。” 他一边说着,自己却红了眼眶。 小门小户的都知道家业的不易,特别是他跟赵安这样的,四六不靠,一根稻草都是自己弯腰捡来的,一朝付之一炬,岂有个不心疼的? 越来越多的人围在了两家的门口,有的人拼命的跌足,连声道:“可惜可惜。” 还有的人表示疑惑。 “这深更半夜的也没有人弄火灶,怎么会起火呢?” 如今也不是冬日里,家家晚上都用柴火取暖,一不小心有个闪失,也是可以理解的。 如今,虽然是深秋,也没到取暖的时节,三更半夜哪来的火种? 众人刚在这里议论纷纷,便听得赵老汉的院子里发出一阵嚎啕大哭。 众人见赵安这里没有什么事,便一窝蜂的涌到了隔壁。 救火是不可能了,这火发现的太晚,再加上村子里大家又住的远,赶到地方的时候,这火都快落架了。 也只能安慰着赵老汉说道:“只要人没啥事就行,诶?我老嫂子呢?” 大伙这才发现,赵家院子里只有三口人,少了赵兴旺一家和赵婆子。 赵老汉红着眼圈蹲在地上,赵兴财泣声说道:“他们都没跑出来。” 众人当即大惊失色,这是一大家子只跑出来了四口人? 那赵兴旺一家四五口人呢? “兴旺嫂子和妞妞她们呢?”有人觉得有些奇怪。 这赵兴旺残疾了出不来,孙氏可是利手利脚的,怎么不见她带着孩子出来? 赵兴财也发现不对了。 他二嫂晚上的时候就说头疼没出来吃饭,他当时有着心事,也没留心。 他妈赵婆子为了省一口饭,也懒得去叫,怎么刚才没看见他二嫂出来? 众人正议论着,只见老族长被人搀扶着从远处走过来。 “这是咋的了?”老族长看着夜色中的火场,还剩着明明灭灭的余烬火光,他长叹一声:“人呢?伤着没有?” 众人连忙七嘴八舌的把情形说了一遍,老族长连连顿足,“这真是人从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是怎么闹的?” 他看着站在一旁的赵安一家,又看看蹲在地上抱着头的赵老汉。 又问一遍:“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安目光一闪,冷声说道:“我怀疑有人纵火。” 他这话一出口,顿时让众人面露惶然。 村子里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有人纵火?今天能烧了赵家的房子,那明天还不知道烧谁家的呢?这还了得。 老族长紧皱着眉头:“安小子,你有什么证据吗?” 赵安摇摇头:“我只是有这个直觉,现在火势也下去了,我打算过去看看。” 老族长略一沉吟,又叫了村里的其他几个小伙子,“大柱子二壮,平小子,你们跟安小子去看看。”他又叫着:“成子啊,这火也差不多了,你带几个人进去,瞅瞅兴旺他们和你老嫂子。” 救回来是不可能了,但怎么着也得从火场里拉出来入土为安。 他让人陪着赵安去查看火场,一来给赵安搭一把手,二来这么多人也是个证明。 几个人答应着往火场去,赵成也带着村里人进了赵家老屋。 赵家老屋跟赵安的房子都是茅草屋,着的快,落架也快,如今已经塌倒了,只有余烬还在燃烧。 林柔面无表情的看着房子,心下却觉得烧了也好。 反正他们要搬走了,这老房子要是被老屋占了,她看着也不得劲。 云娘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一边抱着小妞妞,一边红着眼圈不停的擦眼泪。 她哽咽的劝着:“嫂子,你别难受。要哭就哭出来吧。只要你跟我赵安大哥都平平安安的,就比啥都强。” 林柔摇头没说话,她真的不难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没啥可痛苦的。 不过片刻的功夫,赵安就带着人回来了。 他的手里抱着两捆稻草,一抬手丢在了老族长的脚下。 “二大伯,这两捆稻草一捆在我家的房根底下,一捆在老屋的房根底下。” 老族长疑惑的蹲下身,将变了颜色的稻草闻了一闻,一瞬间,他便脸色大变。 “这稻草哪一捆是在你家屋檐底下的?” 不等赵安说话,他身后的赵平就指着其中浸着油的一捆说道:“这捆带油的是在我大哥房根底下的,之所以没烧着,是因为扔的远了一些,没沾着火苗。” 那另一捆全部浸了水的,就是放在老屋的墙根底下了? 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不一会儿都用诡异的目光盯着赵兴财一家。 赵兴财的手直发抖,心里一抽一抽的发着慌。 这不可能啊? 他没往稻草上倒水,他用水泼的是墙和地,火势一起便烤干了,这样证据没了,自家也烧不起来,怎么还有浸了水的稻草? 再者说浸了油的稻草他也都放的很近,怎么可能还有没烧着的? 他一着慌,脱口而出:“这事不是我干的。我媳妇能证明,她半夜看着我来着。” 他猛地回头去找李氏,却见李氏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赵兴财有些急了,“你个败家的婆娘,倒是说话呀?” 李氏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忙低下了头,小声的说了一句:“大半夜叫我起来给孩子换尿布,那时候是在家的。” 这话说的就很耐人寻味了,众人看着赵兴财的目光都有些变样。 赵兴财急的额头上都是汗,他大喝一声:“你这婆娘说什么呢?当心老子休了你。” 李氏小声说道:“我都说了,你叫我起来给孩子换尿布的时候在家。” 赵兴财被她气了个倒仰,不知道自己家这婆娘到底抽的什么风? 平常又精又灵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瞪着眼睛还要再骂几句,就听耳边响起赵安慢悠悠的声音。 “没人说是你干的?你心虚什么?” 赵兴财心中一凛,整个人僵住了。 第79章 失踪 赵老汉突然站起了身,冲过去劈手就给了赵兴财一耳光。 他颤抖着嘴唇:“你,你,你……” 赵兴财的眼里都是锐利,他用手捂着脸颊,杀鸡抹脖子似的冲着老爹使眼色。 赵老汉突然醒悟过来,他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努力将眼眶里涌出来的泪水憋了回去,压着嗓子喝道:“你这个畜牲,你娘还在屋里呢,你就知道站在这里,还不赶紧过去看看!” 说完,又双手抱着头蹲了下去。 赵兴财连声说道:“是我糊涂了。被吓得慌乱了手脚,幸亏爹你打醒我。我这就去看看。” 有好几个人看着他的目光都带着深意,低下头不说话了。 心里知道就行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特别是这种人,更是得罪不起。 看看赵安就知道了,被人一把火烧了房子,什么都没有了。 还有的人看了一眼远处的牛棚,幸亏还有这两头牛和马车,把这些卖了,倒也够支撑起家业了。 只是,这赵安怕是白忙了一场,好好的家毁了。 赵兴财刚走到自家门口,他的脚步有些踌躇。 虽然他刚才圆了过去,可自己的事自己知道。 他亏心啊,不太敢过去。 恰在这时,里面传来一声大吼:“找着了。” 又有几个人呼啦啦的围上前去帮忙。 一群人用井水将还有余烬的木头浇灭,七手八脚的将人拽了出来。 很多院子里站着的妇人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 惨,实在是太惨了。 整个人都跟火炭儿似的,黑乎乎的,有的人甚至吓得大声尖叫。更有的十来岁的孩子吓得哭出来,一时间现场一片混乱。 林柔觉得心里一阵恶心,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赵靖急的围着她直转,找人要了一口水,用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一个破碗端了过来。 “姐,你漱漱口。” 林柔也顾不上别的,含了一口凉水在嘴里,方才觉得好一些。 赵安伸出大手蒙住了她的眼睛,“你别看。”又对赵靖说:“扶你姐到那边去坐着。” 看着姐弟俩相扶着走远了,赵安才回头去看。 一时间,众人的议论声更大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不见孙氏和她家的大妞妞?” “怪不得两个小的出了事呢,这俩孩子一个才一岁,一个才两岁,这么点的孩子知道什么呀?孙氏去哪了?” 赵安挑了挑眉,扒出来的人只有赵婆子、赵兴旺和两个小孩子,孙氏和大妞妞无影无踪了。 赵兴财眼珠一转,他大吼一声:“家门不幸啊!我还纳闷呢,我们家也没得罪过谁,谁能深更半夜的来放火?原来是这孙氏干的她现在肯定是带着大妞跟野汉子跑了。为了怕事情败露,我们追究,才放了一把火。” 众人互相之间对望着。 有人说道:“这倒是也有些道理,想来是孙氏看着兴旺不行了,才一个人跑了?” “哎呀,你们说这个我想起来了,这两天孙氏没少跟我抱怨,恨得咬牙切齿的,恨不得让兴旺立刻去死呢!” “诶,我也听说了,是有这回事儿,这婆娘也太不像话了。没有这么欺负人的。我们应该去找他们孙家,他们养的好女儿,让他们赔我们村子里的损失。” “对对对,我们赵家人可不是好欺负的,去找孙家人去。” 一时之间,仿佛恐惧都有了出口,村子里的人顿时群情激愤,都嚷嚷着要去找孙氏算账。 赵兴财松了一口气。他悄悄抬起袖子,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总算是躲过了这一劫。 仔细想想,这一招虽然凶险,还连累了自己,但也算能接受。 老二受了伤,按族里的规矩,他们一家的生计都落在自己的身上。 那是一家好几口人呢,这么多嚼用,累死他也供不起。 更何况,只要赵兴旺还在,这家产他就得分去七成。 自己得养着他们一大家子,还只得三成财产,赵兴财怎么能甘心? 如今,虽然房子毁了,可是田契和银子都在,赵兴旺一家死了个干净,以后田地和银子都是自己的,不就烧了个破房子么?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再盖就是了。 换了那么多田地和银子,怎么算都值得。 赵兴财这里正算计着,这大约也算是老天爷帮着他了却了一桩心事。 便听老族长说:“这事儿是得找孙家人好好说道说道。即使孙氏跑回家里去了,也得将这事弄个水落石出。要是孙家人护着她,我们就去报官。好几条人命啊,不能这么便宜了孙家人。” 下面有村子里的人大吼着:“二大伯说的对。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必须把孙氏抓回来,按照族规处置。” 此时,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 老族长说道:“这样办,大家先回去生火做饭。一会子我们兵分两路。” 他指着儿子赵林,“你带着一些人在这搭灵棚,把现场处理一下。” “成子几个人,把村里人规整一下,有一个算一个,咱们都一起去孙家。” 他看了一眼赵安:“安小子一起去。” 赵安点点头,既然大家都去,他自然也会去。 老族长点头,这孩子就是憨厚仁义,孙氏把他害成这样,家都毁了,他还肯为老屋出头,这是个仁义的好孩子。 众人各自散去,都回家吃饭准备去了。 赵安招呼赵清,两人一起把马车拉了出来,套好车,扶着林柔上车歇息。 赵靖说道:“要不我跟我姐上那边去吧?” 赵安摇头:“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要是他们报了官,我们不在场,不太好。且略等等。” 赵清跑到院子里,将做好的肉干翻出来一包,又找人要了一些水,都抱着上了马车。 这车厢还算是宽敞,但好几个大男人挤在一起,顿时显得空间十分压抑。 赵安拍了拍赵清,“咱俩到车前头去吃东西。” 他们俩都是人高马大的,窝在这里也难受。 一家四口人将就着坐在车上,车辕上坐了两人,车厢里坐了两人。 赵兴财皱着眉头看着赵安家院子里打包好的东西不语。 第80章 担忧 赵兴财刚刚盘算过的好心情,在看见赵安家院子里东西的时候,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舍弃了自己家的财物,结果赵安只被烧了个空房子,赵兴财很不甘心。 赵安坐在车辕上,一边嚼着肉干,一边看着赵兴财。 赵清轻声的说道:“大哥,这小子好像还是贼心不死。” 赵安眯起眼睛,冷冷的哼了一声:“没事。”他饶不了这小子。 赵平远远的背着个竹篓跑过来,“大哥,云娘做了饭菜,我给你们拿过来了。” 赵安跳下马车,往前迎了几步,帮着赵平把后背上的竹篓卸下来。 林柔也从马车里掀开车帘子往外看。 只见赵平拿过来几张饼,还有一罐子的野菜汤。 他有些不太好意思,这些日子云娘来大哥家做饭,他们两口子也知道了,大哥家饭食条件不差。 可他们家就只有这些了,“大哥,饭不太好,你和嫂子还有两位兄弟,将就着吃点。” 赵安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哪有那么多讲究,让你和弟妹破费了。来日再谢。” 赵平摆手:“谢什么?大哥这是跟我外道呢?”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花嫂子家的大妞跑过来,“安婶婶,我娘让我给你送鸡蛋和饼子来了。” 林柔忙招手,把她叫过来,略问了几句话,将东西放进马车里,又抓了一把肉干塞给她,小姑娘笑眯眯跑了。 这里赵平把赵安拉到一边,压低着声音问:“大哥,我瞅着不对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要害你?” 他说着用不善的目光看了一眼老屋那边。 赵安眯起眼睛:“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赵平心下一紧,气的咬牙切齿,他狠狠的啐了一口,“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 他就瞧着赵兴财那个狗东西不对劲,果然是他干的。 “那我们还去孙家吗?” “去啊!”赵安语气慢悠悠地说:“不去怎么知道什么情况?” “那孙氏?”赵平有些担心。 “根本不会回娘家去。”赵安笃定的说:“八成跑了。”而且他心里隐隐约约知道她在哪。 赵平疑惑:“那她带着大妞干什么?” “反正一准没安好良心。” “不能够吧?那可是亲娘?”赵平不信。 赵安嗤笑:“卖儿卖女的哪个不是亲爹娘?” 赵平哑然。 众人吃完了饭,林柔靠在车厢里休息。 他们家新做的几套行李都抢出来了,如今都放在马车里。 赵靖正小声的跟林柔说话。 “姐,你一会儿别出去。那头晦气。你跟我小外甥都金贵着呢,倘若被冲撞了,他们家都死光了也赔不起。” 林柔看着他担忧的小眼神,笑了:“我又不是纸糊的,哪有那么容易被冲撞的。” 话是这么说,但她确实不想过去。 赵靖小声说:“要我说咱们就走。管他们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干什么?” “等着人家往你身上泼脏水啊?傻不傻啊你?”林柔白了他一眼。 赵靖挠挠头,转口道:“这事姐你还得谢谢我。” 林柔靠在行李上漫不经心的问道:“谢你什么?” 赵靖急了,他这可算是救驾之功,就这么没了? “姐,你一定得记着。是我晚上出去小解,才发现了歹人作案,救了你跟我外甥一命。” 林柔忍不住笑了。这也太虚乎了。 赵靖看林柔面上带着不以为然,这小子急得差点跳起来。 “不是,姐,这事你一定得放在心上。以后等我外甥出生了,你要每日给他讲一遍,千万不能忘了。” 这是多大的功劳啊?怎么能这么整没了呢? 林柔强忍着笑:“行!你有擎天护驾之功。”她就是一句玩笑。 赵靖乐得一下子跳起来,头“呯”的一下磕倒车厢上,他一边揉着头,一边说:“姐。你这话我可记住了,不能反悔啊!” 林柔觉得好笑:“行,不反悔。” 两个人在车厢里说着话,村里已经有一些人扛了几口薄皮棺材过来,打算将几个人装殓了,去找孙家算账。 孙氏的娘家就住在前头不远的村落里,跟这里差不多,也是同族的人住在一处,就叫做孙家湾。 老族长过来同赵安商量,能不能用他家的牛拉车,这样大伙也能轻快些。 赵安一口应承下来,众人都欢喜起来。 别看只有几口薄皮棺材,里头装上人也够沉的。更别说长途无轻载。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 如今,用牛车拉着,不但省了力气,大家伙的腰杆挺的也直,也有脸面。 牛马无论在哪个村子里都是金贵的东西,坐牛车和马车出门,那都是体面。 众人欢喜的拉了木板车过来,套在大黄牛身上,将人装了,又敲起了铜锣,呼喝着奔孙家湾去。 林柔看着众人远去的背影,小声的问:“怎么没拿点称手的东西?” 万一打起来呢? 旁边有人说道:“嫂子你不懂这个。这叫先礼后兵。都是约定俗成的。” 这还有讲究? 见林柔诧异,那人说道:“当然有了。我们第一回上门是去讲理的。孙家要是个知理的,就应该把孙氏交出来给我们处置。 倘若他们要包庇族人,不肯把人交出来,那我们双方就会约定时间,打一架,看看谁的拳头硬!”他说着冲着天空挥了两下拳头。 仿佛恨不得现在就去找人干一仗。 林柔愣住了,这么严重? 赵清兴致勃勃的问:“我能上去打仗吗?” 刚才他就打算跟着去,被赵安给阻止了。 让赵清和赵靖都留下来,陪着林柔看家。 那人用手掌拍了一下自己的拳头,说道:“你现在住在我们村子里,当然能上场了,这叫助拳。” 赵清高兴了,没想到还能遇见这样的好事? 他一直想去边关 效力,但皇上都不同意,在这里干一仗也是好的。 林柔皱着眉头不说话,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械斗了。 这可不是看热闹的事,是真的要出人命的。 赵靖拉拉林柔的袖子,“姐,要是打仗,咱俩就走吧。”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他得护着点自己的靠山。 第81章 震慑 话说赵安等人跟着老族长一路往孙家湾去。 两个村落离的并不算远,穿过一片林地,走上二三里,便是孙家湾。 这里是赵家沟河流的上游,地势平缓,河流绕村而过,因而叫做孙家湾。 赵家的人一路走,一路呼喝,铜锣也敲得“????”响,早惊动了田地里做活计的人。 有的人跟孙家湾的人有姻亲关系,看着赵家人一个个紧绷着脸,后头牛车上还拉着棺材,都心知是出了大事,忙打发了家里的小子去报信。 还有人好奇心起,偷偷的跟在队伍后头,也一起往孙家湾去。 等老族长一行人赶到孙家湾的村口祖地祠堂时,孙家湾的男女老少都已经站在祠堂门口了。 孙族长上前一步,冷声说道:“赵老哥,我们两家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您这是所为何来?” 老族长看了赵兴财一眼,“你将家里的事说一遍。” 赵兴财本来不想出头,无奈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退无可退。 不将这一盆脏水泼到孙氏头上,这事情便无法了结。 他上前一步,说道:“小子姓赵,乃赵家沟人氏。我二哥娶妻孙氏,一连生了三个女儿,我赵家对嫂子毫无怨言。” 他此言一出,孙家湾众人面色便略有缓和。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一连生了三个女儿,人家婆家都没有说什么,这婆家还算明理。 赵兴财顿了一下,泪流满面的哽咽说道:“谁曾想,昨夜家中突然失火,将我娘和二哥侄女都断送了性命。” 孙家湾的人面露骇然,这是好几条人命啊?这与孙氏有何关系? 突然,人群中冲出几个人,一个老婆子一把抓住赵兴财的衣袖,哭道:“俺家大妞呢?” 赵兴财哭道:“俺们也不知道她在哪?她和俺家大妞都不见了,房子族人已经看过了,是有人故意放火烧的,谁知道她跟谁走了。” 这一番话顿时又让众人的脸上变了颜色。 这人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想说孙氏不守妇道,跟人跑了?还放火烧了夫家,害死了婆婆和她男人? 这种谣言要是传出去,孙家的女孩就别想嫁人了。 当即就有几个人目光不善起来。 “你有什么证据?这样红口白牙的造谣?当我们孙家是好欺负的吗?” 孙氏的娘家人更是哭闹起来。 “老天爷啊,没有天理了。赵家人嫌弃我闺女一连生了三个丫头,害死了她,又恶人先告状,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孙婆子此言一出,便有无数的孙家族人附和。 谁愿意往自己的头上泼脏水?只有咬死了不承认。 还有人说:“捉奸捉双,拿贼拿赃。你把大妞找出来,俺们问清楚了,自然给你们做主。” “就是。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害死人,还来恶人告状。” 赵家顿时怒了。 “你们说的什么话?大妞的男人和婆婆都被害死了,难道我们赵家搭了好几口人的性命,就为了害她一个?” 孙家湾的人顿时面上有些发虚。 其实他们心里已经认定了,是孙家大妞找了个野男人把婆家害苦了,心底也暗暗抱怨。 可这事儿真的不能轻易承认。不到证据确凿,必须咬死不认。 这不是能同情的事。这关乎着村里的名声。 赵安垂下眼皮,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赵家人见孙家人还想抵赖,顿时愤怒了。 “还没有天理王法了呢,要不咱找县太爷说去?” 孙家人冷笑:“县太爷才懒得管这些破事呢,咱们县的人都知道老爷的脾气,说理?怎么说理?抬着银子去吗?” 赵家人哑然,他们也知道,这位老爷一向是万事不管的,只认银子。 那真的是衙门口朝南开,没银子冤死了你都别进来。 赵安目光一闪,他比这些人知道的多,那位爱银子的老爷已经被李大人扔进庄子里去了。 现如今衙门里是县丞和几位师爷代职,这就好办了。 只听,赵家有人怒道:“那就用拳头说理!” 孙家等得就是这句话。 当即答道:“好!” 他们心里知道自己不占理,可又没有别的办法,那只能打一仗,愿赌服输。 打赢了这件事就抹过去了,防碍不着村里的名声。输了,就认了,反正也躲不过去,拼一把,还有一丝机会。 别小看了这一点点的名声,关乎到全村娶媳妇嫁女儿,与每一户人家都息息相关的。 眼看着大战一触即发,赵兴旺悄悄的往后退了一步。 赵安目光一闪,心下转念,这仗不能打! 他往四周看了一眼,已经有了主意。 赵安冷笑一声,将衣襟掖在腰间,大步走到祠堂旁边的磨盘面前,随手将一块千斤重的磨盘举了起来,大踏步的往回走。 每一步踏在地上都似有千钧重,脚下的尘土飞扬起来绕着他的裤角扬起烟尘。 他的脸上如石刻雕硺一般冷硬,让人望而生畏。 不少人被他吓得脸色发白,脚步蹬蹬直往后退。 胆小的妇人甚至发出一声惊呼,转过身去不敢再看。 赵安走到孙家众人面前,将手中的磨盘随手一丢,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顿时在地下砸了一个大深坑。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 半晌,赵家人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一时间群情高涨。 有的年轻小伙子激动的脸色通红,恨不得现在就跟着赵安一起跟孙家人干一仗。 而对面的孙家人,已经被吓得面如土色。 这个大磨盘他们清楚,当初装上去的时候,是十几个壮劳力的小伙子一起动手才移动得了的。 安装的时候整整费了三天功夫,才算成功装好。 那个压手的沉劲儿大家至今都还记得,汗珠子不知道摔出去了多少。 如今,这人自己便能轻松的举起来,可见力大无穷。 倘若动起手来,是绝对占不到便宜的,这可怎么是好? 孙族长思量半晌,问道:“依这位小兄弟说,该怎么样呢?” 拳头就是硬道理。孙族长的语气 不自觉的带了几分缓和。 第82章 羡慕 老族长松了一口气。 两族械斗,一向均有死伤,除非迫不得已,不然这个结果谁都不愿意看到。 如今孙家人愿意缓和,老族长便道:“安小子,你来说吧。” 既然事情因为赵安有了转机,那便听赵安怎么说。 此事正中下怀。 赵安说道:“我们赵家人也不是不讲理。孙家说的也不错。都说雁过留声,孙氏再跑也不可能全无消息。不如我们两家齐心合力,找到孙氏再说。” 他望了一眼孙家众人,又道:“冤有头,债有主。倘若抓到了孙氏,自然不与旁人相干。” 孙家人顿时十分心动,这样倒是不错。 倘若抓到了人,交给赵家按族规处置,人家处置的是赵家妇,便不与他们相干了。 赵安看着自家人有的面露不忿,低声道:“处置了孙氏也算是报了仇,安生过日子是正经。” 当即便有人说道:“这话有理。” 能过太平日子,谁愿意招惹是非呢? 孙族长立刻同老族长等人商议找人的事。 这是关乎两家的大事,没有人不肯尽心的。 赵安带着一部分族人回村子料理赵家的白事,赵林赵成带着族人和孙家人一起四散去找人。 一时间,两个村子里都闹得人仰马翻。 赵清远远的见牛车回来,高兴的冲了上去,“大哥,啥时候出手,小弟定助您一臂之力。” 赵安拍了他一下,“出什么手?我媳妇说了,那都是匹夫之勇。” 赵清:“啊?不打啊?” 赵靖高兴了,不打好。成天打打杀杀的多没意思。 “姐,姐,不打了。咱今晚儿还走吗?” 林柔听见声音下了马车,“怎么样了?” 赵安摇头,看着村里人将牛车卸下,对林柔说:“你还是跟赵靖和赵清回那边儿去,这里阴气重,夜里冲撞了你。” 林柔摇头:“我们跟你在一起。” 这样的非常之时,一家人靠在一起才安全,互相也能搭把手。 赵安想了想,拉过赵清和赵靖。 “你们两人驾着马车回一趟庄子,将这里的东西送回去一些。顺便去一趟县里找马师爷,或是能见着郑大哥也行,让他过来一趟。” 赵靖看着他的目光,疑惑的问:“直接报官不行吗?” 赵安摇头:“你不懂,快去吧。” 赵清不再多说话,风风火火的往车上装东西,见有人问便说道:“我大哥之前买了一个小庄子,还没收拾呢,幸亏有几间房子将就着还能住人,让我将东西先搬回去。总撂在这地上也不行啊。” 众人看着赵安一家人的目光,顿时由同情变成了羡慕。 小庄子啊,再小也得有几十亩地,这可了不得。 大家伙原来都知道赵安家的日子起来了,但没想到,不过就这么短短的时日,人家连庄子都买了。 有人又羡慕起赵安娶的媳妇儿来,自从赵安娶了这个仙女似的小媳妇,那日子简直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看着站在院子里的林柔,面容白皙,气质柔和,观之可亲,却又带着几分说不上来气息。 这样的人还真是跟仙女似的。 赵清和赵靖装上东西,驾着马车飞快的离去。 林柔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问道:“等他们回来天就黑了,咱们这一家子人,可怎么办?” “我之前就怕你不肯走,同赵平他们两口子说了一声,咱们一家人先在他家对付一宿。等事情了结了,咱就走。” 赵安轻抚着媳妇儿的后背,温声道:“这里阴气重,倘若冲撞了你和孩子才是大事,平子家里安生,我送你过去。” 林柔点头,她也不想在这里待着,“行。”但她也有几分犹豫,“我记得云娘他们家很小,能住下吗?” “就一天两天的,将就一下就过去了。” 赵安扶着媳妇儿缓缓的往赵平家走。一路上都见不着什么人,想来都去忙活了。 林柔附在赵安耳边问道:“能找着孙氏吗?” 赵安回答的很笃定,“能。我大约知道她在哪。” “啊?”林柔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我头些日子上山去扛木头,发现有一条小路,总有人行的痕迹,绝对不是偶尔走过一趟的。 后来就留了心,还看着过孙氏的背影,那时候她手里还拿着东西,应该就是去山上找人的。” “啊!”林柔眨了眨眼睛,“那她为什么只带了大妞走?” 赵安摇头,这他哪能知道? 林柔抓住他的袖子,“可这事不是人家干的。”虽然她也不喜欢孙氏,但也不能冤枉人。 赵安拍着她的腰,小声道:“放心吧。” 那能随便冤枉别人吗?再说如果孙氏顶了缸,赵兴财那狗东西不就便宜着了吗?这不可能。 夫妻俩还没走到云娘家的门口,便见云娘乐呵呵的跑出来,“大哥,嫂子,你们快进来坐。” 她说完又有些局促,不安的用围裙擦着手上的水,脸上带着一丝羞红说道:“家里,家里实在是……,委屈嫂子了。” 林柔笑了,上门求人,哪里还有嫌弃人家的道理? 她道:“麻烦弟妹了。” 他们家四口人呢,还有两口人是大肚汉。 赵安说道:“粮食一会儿我就送过来,还得麻烦弟妹做饭。” 云娘直摆手:“俺们不要,就这几顿饭的事,俺们供得起。”大不了日后多吃一些山药,少放一点粮食。 大哥大嫂上门做客,哪能还让人家拿粮食?再说她去给嫂子做饭,嫂子还给了她一吊钱呢,正好这钱她拿着烫手,趁着这个机会买了粮食给嫂子一家嚼用正好。 林柔看出她的心思,心下好笑,云娘是个善良的性子,有人对她好,她总怕占了别人的便宜。 “我们家这饭量,你要是不收粮食,我们就不敢来了。” 他们家这两个大汉是按盆吃饭的,谁家能供得起? 云娘听了,更是觉得脸红,都是家里太穷了,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变好。 她偷偷的看了一眼林柔,村里头传说嫂子是仙女下凡,要是他们家以后有了银钱,她一定好好的请嫂子吃顿饭,也沾沾嫂子的福气。 第83章 孙氏 赵安转身回去搬粮食,云娘抱了一个板凳放在院子里,扶着林柔坐下。 在一起待了这些时日,两人也算是熟悉。 只不过,林柔突然上门,让云娘为自己家的贫困有些羞窘。 林柔看着院子,又看看房子,她轻轻的皱起了眉头。 云娘家她来过一次,但当时也没有细看,如今一瞧这条件还比不上赵安呢。 赵安的茅草屋最起码是新盖的,虽然当时房顶露天,但墙壁都是完好的。 而赵平家右侧的大山墙都已经要倒了,说难听点,这都是危房了。 见林柔惊讶的皱眉,云娘的眼圈红了,她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小声的说道:“嫂子,你别怕。西屋的墙是好的,你们今天住西屋。” 林柔叹气:“我们住个一天半天的,有什么要紧?倒是你们两口子带着妞妞,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很危险。” 云娘抹着眼睛:“这样的房子,人家当时还不想给呢,能有一个都烧高香了。” 林柔温声道:“我手里还有一些银子,拿一些给你。你找个人先把房子修一下,要不然这冬天怎么过冬呢?” 云娘突然哭出声来,她扑到林柔身边“呜呜”的哭了起来。 她长这么大,除了嫂子,从来没人对她这么好。 林柔摸着她的头发,“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日子都是越过越有的。你先把房子修了,以后再说。” 云娘摇头:“嫂子,你帮了俺这么多,俺不能要你的银子。”她坚定的说道:“不要。” 林柔无奈:“又不是给你的,是借你。” 云娘还是摇头,他们这日子过的有了上顿没下顿,借人家的钱根本还不上,怎么有那个脸拿人家的东西? 林柔摇头也不再劝了,忽然想起来问道:“小妞妞呢?” 云娘擦干眼泪:“去挖野菜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赵安扛着两大袋的粮食进了院子,云娘连忙刷锅,开始准备做饭。 她给赵家做了这半个多月的饭,已经十分适应这大锅饭了。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觉得有些别扭,村子里家家户户都不宽裕。还真没听说谁家是一大锅一大锅做饭的。 赵安大哥和他家的那个大个子是真的能吃,她看着都吓人。后来日子久了,才慢慢的习惯了。 再想想赵安大哥自己就能打倒一头大虫,能吃这么多也可以理解。 唢呐声远远的传到院子里,凄凉惨然,只是并没有哭声。 林柔之前已经注意到了,李氏只是抱着儿子呆呆的坐着,一言不发。 那孩子可能也是吓着了,也不哭不闹的,娘俩就那么坐着。 如今,林柔想起来也觉得叹息,赵兴财真不是个东西,害人害己的玩意儿,赶紧收拾了他,大家清静。 赵安把粮食和肉干都交给云娘,又嘱咐了媳妇儿几句,才匆匆忙忙的走了。 小妞妞拖着竹篓子回来,小小的孩子脸上都是汗水,却笑得开心,一进院子便喊:“伯娘,娘,快来看,有好多的菜。” 林柔心疼的将她揽在怀里,用布巾给她擦着脸上的汗,又拿了肉干塞到她手里。 小妞妞乖巧的靠在她怀里吃着肉干,又问:“小舅舅呢?” 林柔笑了,这丫头就是喜欢听赵靖胡说八道的讲故事,“一会就回来了。” 赵靖和赵清是傍晚才进的赵平家,将马车拴在赵平家门口的树下,赵靖高高兴兴的进了院子。 一看见赵平家的房子,这小子脸上就是一垮。 这真是一山还比一山高。他原来以为姐夫就够倒霉的了。 那么个身份,就只有三间茅草房。太惨了。 没想到这个赵平更惨,这住的是房子吗?比窝棚还差呢。 这小子可不管谁怎么想,三两步来到窗前,掀了掀窗户上的草帘子,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了。 这是什么屋子? 云娘羞得脸通红,林柔拍了这小子一巴掌,“老实点。” 她知道赵靖没有恶意,这小子身份高,跟他们这些人不一样,从小就是高高在上长大的,做起事情不太顾及别人的感受。 赵靖摸摸鼻子,也觉得有些鲁莽,他描补着:“咱们这么多人呢,我就是想看看晚上该怎么睡。” 赵安同赵平从外头大踏步的进来,赵安说道:“怎么睡?你小子跟赵清到马车里去睡,将就一宿。” 赵靖听到让自己去马车里睡,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问:“姐夫?你们什么时候能找到人?” 有大房子不能住,这可太憋屈了。 赵安含糊着:“快了。”要是一切正常,明天就能回家了。 他问赵靖和赵清:“事儿办了吗?” “办了,办了。”赵靖连声答道。 要说他这运气就是不错,还没把东西送到山庄呢,在路上便遇见了郑维。 听他将事情一说,郑维答应的爽快。 “他说了,明个晌午抽空就来。” 这就好。 “大哥,孙氏真的在山上吗?” 今天,大伙已经打听到了,孙氏最近总上山,打算明天大家搭伴一起去山上瞅瞅。 “那谁知道?”赵安眼一眯,听着远处传来凄绝的乐声,心下冷笑。 众人都是从半夜就开始折腾,困乏的够呛。 吃过了饭,林柔和赵安进屋休息。云娘两口子也带着孩子安置。 赵靖哥俩上了马车,好在里头行李铺得厚实,倒也不冷。 一夜无话,天色刚明,赵安赵平便收拾着跟村里人上山了。 这一去倒是很快,等他们下山的时候,果然,押着孙氏娘俩。 到了赵家的时候,林柔和赵靖赵清几人正在同郑维和马师爷说话。 马师爷也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身后还跟着衙门里的几名挎刀的差役。 郑维正在同林柔说着庄子里的事。 “弟妹的诰命还没下来,按说不能买人。” 朝廷有规制,没有功名的人不能买下人家奴。 “这事得等你的封诰下来才能办。” 林柔呆了一下,她到这里来的时间尚短,这个真不清楚。 马师爷接口:“这些事交给我办便是。我们官府的牙行买卖下人都是靠得住的,到时候我给你们两口子好好相看相看。” 第84章 下套 林柔听了马师爷的话心下一喜,他们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既然马师爷说了,那正好。 其实马师爷从前并没有把这小两口的事太放在心上。 如今见郑维与赵安俩口子十分熟稔的样子,便想着卖一份顺水人情。 虽然这几个人话里话外说的含糊,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赵安的庄子是李大人送的,那马师爷是一定要重视起来的。 林柔道了谢,只见郑维似乎有些踌躇,他含糊道:“佃户的事弟妹要当心些。” 林柔心里一惊,却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佃户有什么可担心的?他们才是地主老爷好吧?地是他们家的,还能有什么事吗? 见林柔一脸困惑,郑维也不便深说,毕竟中间还隔着他们李大人呢。 只说:“日后你们就知道了。” 林柔还想再问几句,便听见远处有呼喝声,村子里的人都兴奋起来,纷纷迎了上去。 林柔这里反而退了一步,赵靖也没往前走,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 赵靖心里琢磨着,等日后“皇太孙”登基,他得跟这小子好好唠唠,话说当年,他可没少护驾。 林柔三人找了个空地儿站下,郑维坐在椅子上没动,马师爷端起了架子,脸色冷若冰霜,气势很有几分唬人。 他这么一摆脸,四周的村民都不自觉的退了几步,有的低下了头,不敢跟衙门里的人对视。 别看大伙背地里吆喝的欢,真见了衙门里的这些官差,都是心下惴惴不安的。 众人将孙氏押到官老爷跟前,都退后观望。 马师爷轻咳一声,打着官腔问道:“下站何人?” 他并没有让孙氏跪着,他只是个衙门里的师爷,如今事有凑巧,县太爷被李大人给扔进庄子去了,他暂代审问而已。 孙氏本来便吓得够呛,听到他这么一问,更是吓得浑身颤抖,她磕磕巴巴的说道:“俺是赵兴旺家的。” 马师爷厉喝一声:“这火可是你放的?” 孙氏立刻哭嚎起来:“不是俺干的,俺下晌的时候便上山了。” 马师爷一拍手中的扇子,“可有人看见?” “有,有,二牛娘见着俺了。”她也顾不上遮掩,回头冲着二牛娘一指。 赵兴财心下一抖,难道还有证人?这下可是大事不妙了。 二牛娘早被吓得够呛,她哆哆嗦嗦的说道:“俺啥也不知道。” 郑维说道:“你不要害怕。只管实话实说。” 二牛娘定了定神,方才说道:“俺确实是见她上山了。” 孙氏心下一松,只听赵兴财咬着牙说道:“你看见她上山了?那你看见她回来了吗?也许她就是去找奸夫回来放火的。” 众人一听都觉得 他说的有道理。 马师爷沉吟片刻,问道:“可有人看见孙氏下山?” 众人皆 纷纷摇头,赵兴财冷笑:“夜深人静的时候,没人看见也正常。” 孙氏大怒,她指着赵兴财说道:“你血口喷人。明明火就是你放的,在反倒来诬陷俺。” 现场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赵兴财勃然大怒。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那是俺亲娘和亲大哥,俺会害他们?” 村里人都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纷纷点头。 孙氏想起路上赵安不经意的提点,顿时有了底气。 她说:“俺刚刚听人说,稻草上是浇了油的,俺家里可没有那么多的油,这油是哪来?谁买的?” 赵兴财大惊失色,脱口喝道:“油是俺买的,可那是留着过冬用的,谁知道你起了歹心,用这油害人!” 赵老汉抖着手说道:“对,这油是俺让老三买的。” 他如今就剩了这么一个儿子,不管怎么畜牲,也得保下来,再说家里还有孙子呢,儿子没了,咋养? 事情一时之间僵持住了,众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不由得也爆发出了一阵争议。 “俺觉得这事不是赵家老三干的,他说的对,那没了的,可是他亲娘和亲哥哥。咋能干这样狠心的事?” “这事可说不好。谁家平白无故的买那么多油啊?过冬也没有那么买的。” 这话倒是。大伙过年都不敢买这么多的油,赵老三买这么多油干什么? 孙氏到了这个时候反而镇定下来了。 她冷笑一声说道:“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都记着呢。” 她回身对马师爷行了一礼,说道:“人过留影,雁过留痕。这放火的人必定会留下脚印儿,请大人一查便知。” 赵安上前一步,慢悠悠的说道:“我家房檐头有我上一回修房子弄回来红泥软土,看看鞋底便知道了。” 赵兴财一瞬间,面色变得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便会晕倒过去。 马师爷说道:“抬起你二人的脚来。” 孙氏毫不犹豫,而赵兴财直往后退,哆嗦着缩到了赵老汉的身后。 众人一见之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全场哗然。 “还真是他干的?这人的心也太狠了,那可是他亲娘。” “哎呦喂!这简直是畜牲了。” 马师爷厉喝:“将他的鞋扒下来!” 差役提着刀便要上前,只听赵老汉大吼一声:“这事儿是俺干的。老三穿的是俺的鞋。” 赵兴财一瞬间眼中便爆发出无限的生机。 他推了一把赵老汉,大声喊道:“就是俺爹干的,俺看见了。俺爹的鞋湿了,俺孝顺爹,才跟他换的鞋子。”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痛哭道:“爹,你的心太狠了。那可是你的亲儿子。他要是没了,谁给你上坟点香?你的香火不就断了吗?” 赵老汉心中剧痛,他肯为儿子顶罪是一回事,儿子往他身上泼脏水送他去死又是另一回事。 村里的老人都目露悲凉。 “儿女都是债啊!” “罢了,罢了。养儿养女的不过如此罢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谁还看不出来? 赵兴财顾不上自己的亲爹,只是眼巴巴的望着马师爷,等着他亲口了结这桩案子。那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赵安幽幽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俺家房檐头啥也没有。” 赵兴财僵住了。 第85章 王老爷? 赵兴财缓缓的抬起头,这一瞬间他脑中闪过一道灵光,突然他恶狠狠的看向赵安。 他的嗓子里发出毒蛇一样的“嘶嘶”声:“你,你知道的。你全部都知道。俺家的火就是你放的,是不是?” 赵安憨厚的摸着自己的头,语气中有着哽咽:“老二,你从小便不将我当大哥,可我一直当你是我弟弟。 还记得小时候,你骑在我的脖子上,哥驮着你满村子晃悠,不管你怎么想。我是你哥。” 村里人闻听此言,都想起了当年的往事,当下便一片唏嘘。 这赵安倒是个好的,一心一意向着弟弟。无奈,赵老汉一家始终拿他当个外人。 人群中便有人悄悄的说道:“是不是亲生的又能怎么样?从小养到大,不是亲的,也是亲的。” “赵安这孩子一向淳朴,确实是个好孩子。” 赵兴财恨得咬牙切齿,谁让他驮着了?赵安从小就跟个牛犊子似的,力气大,跑得快。 每一次驮着他在村子里晃两圈儿,他回家都得吐上半天。 他娘还总说下回别让那个夯货驮着你,当心他把你摔死。 他那时候年纪小,听到这个更害怕了。每次都吓得肝颤。 可是他有什么办?赵安力气大,抓他都跟抓小鸡仔似的,往肩头一扔就跑了。 他一开始还想大喊大叫,结果每一次赵安都想把他给扔了,他一想起摔死这两个字,就不敢挣扎了。 他悄悄的找人告过状,结果没人相信。 一天天干活都这么累了,谁吃饱了撑的,还驮着人满村跑。 要不是小孩子闹人,哪个傻瓜这么干呢? 赵兴财总是被他弄得欲哭无泪,直到后来他爹把这个夯货撵出家门,才好些。 没想到多少年过去了,赵安竟然又提起了这个,赵兴财被他气的两眼发花。 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 他原来只是觉得这个大哥傻憨傻憨的。带着他玩,只是因为他傻。 现在他懂了,傻的是他自己,这个傻大个从小就不傻。 马师爷见赵兴财一副恶狠狠的模样,恨声道:“不知悔改的刁民!拿下!” 他身后的两名衙差立刻上前按住了赵兴财,将他一通五花大绑,两个人摁着他丢进了马车里。 赵老汉狠狠的闭上了眼睛,眼泪从浑浊的眼底流了出来。 他当年成亲好久都没有孩子,要不然也不能打抱养的主意。 他原来也想对赵安好一点,甚至一开始的时候,他都以为是这个孩子给他带来了福气。 要不然怎么能那么多年都没有孩子,赵安来了之后,他接连有了两个亲生儿子。 可这个孩子太难养活,他太能吃了。看着他的那个饭量,实在让人绝望。 所以他才将这个孩子逐出了家门,本来也没有害他的心思,只是想着就这么过着也挺好。 当门亲戚处着就行。谁料想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到如今,自己的一个儿子没了,另一个儿子眼看着也保不住了,只剩下一个小孙子,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 赵老汉本以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结束了,谁知马师爷说道:“你们家放火烧了人家的房子,就得赔偿,这样吧,有银子就拿银子赔,没有银子就给地吧。” 马师爷这么说,也是因为想卖赵安一个人情。 本来这事苦主没有提,就应该混过去的。 衙门里的事嘛,从来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今天马师爷亲眼看到赵安和郑维关系不错,再加上赵安还得了一个大庄子。 听郑维话里的意思,这赵娘子还立了大功,将要封诰命了。 那这赵家从今以后就不是平民百姓了。 他顺水推舟卖个人情,没准哪天就用上了。 赵老汉闻言眼前一黑,他佝偻的身体晃了晃,差点一跤跌倒在地上。 老族长有些不忍心,他说道:“官爷,他们家的如今就剩下了老弱妇孺,只怕……”。 马师爷冷着一张脸,严肃的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此事你们尽快商议个结果,到衙门里备案。” 既然凶手找着了,事情也解决了。 郑维和马师爷带着众人驾着马车离开了赵家沟。 这里赵安一家到马车旁收拾东西。 赵安说道:“后续的事也没有什么。你们今天晚上便走吧?” 赵靖点头:“姐,要不咱们先回家吧?” 他昨天晚上睡在那个马车里,早晨起来的时候哪哪都疼,浑身跟散了架似的,那可老遭罪了,他不想再睡一晚。 林柔有些犹豫:“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行吗?” 赵安笑了:“有什么不行的?倒是你们要留心。” 几个人正说着话,只见赵老汉佝偻着身体,慢慢悠悠的捱了过来。 “大小子,俺有话跟你说。” 赵安憨憨一笑:“您有什么话就说吧。” 赵老汉看了看林柔等人,面上有些犹豫。 赵靖正端着一碗水在喝,看见老头的眼神,他一挑眉,怎么害怕人听啊? 赵安说道:“没事,您说吧。” 赵老汉说:“我知道你亲爹娘的事儿。” 赵靖一噎,惊天动地的咳了起来。“啥?” 赵安的眉头都没有动一下,他只是“嗯”了一声。 赵老汉说道:“俺也不多求,只求你给我们祖孙留条活路。留点地能吃饭。” 老族长走过来,长叹了一声:“安小子。不管怎么说,家里也把你养的这么大,你给留条活路。” 四周也有不少人聚了过来,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赵老汉。 赵安一口应承下来,“行!” 赵老汉心里一松,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个孩子,心眼儿实在,虽然有点小心思,人是不坏的,能留一条生路就好。 “俺也不知道你亲爹娘是干啥的。只知道是一个姓王的员外。” 赵靖一口水呛在嗓子眼里,差点没噎死,啥叫姓王的员外? 赵老汉急了,以为他们不相信,连忙说道:“是真的,真的是一位姓王的老爷。俺亲耳听那些下人喊王老爷的。” 赵靖无语了,你确定喊的是“王老爷?”,不是“王爷?” 那是晋王殿下啊喂! 第86章 话说当年 赵安紧紧的皱着眉头,“如此说来,我爹姓王?” 那他是不是应该叫做“王安?” 林柔觉得有些别扭,听着不是那么顺耳。 赵靖咽了一口口水,心中暗道,哥,爹是假的,姓是真的。你真的姓赵。 赵安冷声问道:“您今日跟我说一句实话,也不枉我们父子一场。” 赵老汉闻言心中一酸,他哑着嗓子说道:“你问吧。” “我是怎么到你家的?是他把我丢了?还是?” 赵老汉白着脸,摆着手说道:“俺们庄户人家可不敢干这种丧天良的事儿。” 赵安垂下眼皮,对这句话不置可否。 赵老汉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这孩子是伤的狠了,不相信他的话。 赵老汉苦笑着说道:“不管你信不信。俺把你抱回家来的时候是真心拿你当亲生儿子的。” 他长叹一声:“当年俺成了亲,一连几年都没生下个儿子。村里人背后风言风语的说什么都有。俺脸上下不来,就背着包袱投奔了远房亲戚。 他家里就在清河府,家里开了个做包面的店铺。” 赵靖一听“清河府”三个字心中恍然,那里离当年晋王的封地不远,当今皇上还是晋王的时候,想要回京,必定要经过清河府。 他原来还纳闷呢,青阳府也不在晋王回京的路上,赵安怎么会在这里?原来如此。 赵老汉想起了当年的往事,眼睛望着远处,视线有些模糊,心思似乎落在了遥远的记忆里。 “那时节我们两口子到处淘换着生子的偏方。庙里的香油钱都不知添了多少。只是不中用。 后来有人劝着我们说,不如抱养个儿子,远远的抱回家乡去。是不是亲生的谁还知道呢?我们两口子渐渐的就活了心。” 赵老汉抖着手拿出了烟袋,用火石点燃,狠狠的吸了一口。 又道:“说来也是凑巧。我们两口子刚有了这个念头。有一天,隔壁开客栈的张家嫂子便来寻我们。” 赵安听到要紧之处,不自觉得有些紧张。 林柔悄悄的握住了他的手。 赵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赵老汉,对于这一段谜案般的往事,他也很想知道。 赵清越听心头越有些异样。 别的事他不清楚,可是当今皇太子赵乾便是在清河府失踪的,这是皇室中人无人不知的事。 原来他大哥也是在清河府与亲生爹娘失散的吗?太巧了。赵清同情的看了他大哥一眼。 赵老汉接着说道:“她说有人找到她,想让她帮忙处理一个孩子,她说那孩子可怜见的,她自己也是当娘的,不忍心下手。要是我们同意抱着孩子远走他乡,她便将孩子送给我们。” 赵靖立时变了脸色,急声问道:“她有没有告诉你是谁让她处理的?” 赵安目光一冷,死死的盯着赵老汉。 “这个她没细说。只是说是她的一个老乡。小时候在一起玩的,后来因为家里穷,被卖了。” “小时候在一起玩?”林柔若有所思,“那这个人现在应该有多大岁数?” “五六十岁。” “是男是女?”赵靖有些急切。 当年的事就是一桩悬案,至今都没有揭开谜底。 原来也就罢了。现如今赵靖自认为是跟他姐夫一条船上的人,自然很上心。 “应该是个女的。据张家嫂子说,她们也是久别重逢,偶然相遇的。再提起这件事之前,她还讲过不少儿时的往事。” 林柔温言道:“可以说来听听吗?” 赵老汉点头,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张家嫂子说,她这位童年的玩伴,小时候很淘气。跟个假小子似的,上树掏鸟,下河摸鱼。没有她淘不到的地方。后来,被卖到了一个规矩很大的地方,硬生生的将性子板过来了。 她还讲过一个笑话,说她的这位玩伴小时候淘气,上树顶去掏鸟窝,结果摔下来,幸亏被树枝刮住了,才保住了一条命。但手臂上划了好大的一个口子,至今还留有疤痕。 其他的就没说过什么了。这都是之前她跟俺们闲聊的时候提起的,后来,我们抱着孩子回乡,便再也没见过。” 赵老汉 眼含期盼的望着赵安。 赵安收起思绪,抿唇说道:“这样,你赔给我的银子田地我都捐给族里做祭田。供族里的小孩子读书,无论是谁家的孩子,只要是赵家的,到读书的时候都可以到祠堂上学。先生的束修,便从这些祭田里出,不够的,我来添补。” 老族长激动的手直抖,“安小子,你此言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赵安回答的笃定。 老族长热泪盈眶,连声说道:“好,好,好。” 赵老汉眼前一黑,这些田地捐给了族里,那是不可能要回来的,那他们祖孙…… 赵安说道:“老屋的房子烧了,我出钱在祠堂旁边盖三间草屋,给老屋的人住。虽然田地给族里做了祭田,但族里每年必须供给他们一家人的嚼用,还要补贴一些银子。” 老族长一口答应下来,赵老汉家一共就剩下四口人,还老的老小的小,能吃多少粮食?至于给点银子也是应该的,地本来就是人家的。 赵安看着赵老汉说道:“小宝还小。李氏也不知道是什么打算。你们一老两小,拿了田地也种不了,还容易招人惦记。不如每年拿着粮食银钱,还不用下地干活,让小宝在族学好生念书,求个前程。再把大妞养大许个人家。倘若真缺银子了,只管来找我。” 赵老汉听着赵安为他的打算,桩桩件件的都算计到了,让他和小宝能安心的过日子。 他鼻子一酸,不由得老泪纵横,痛哭失声,狠狠的抽了自己一耳光。 都是他的错。一味的偏心自己的种,好好的儿子被他弄丢了。 老族长心下凄然,这真是一步走错,步步错,村里人要引以为戒。 赵安索性好事做到底,“明日出灵,银钱我来拿。” 他知道赵老汉手里还有一些银钱,不过他不差这几两银子。 这些银子全当报答赵老汉刚刚的一番话了。 第87章 回家 既然还有事未能解决,赵安自然走不了,他同林柔商议,让赵靖赵清同她先走,自己明日处理完赵家的事,再回去。 赵清不想走,这里多热闹啊。 “大哥,让靖小子跟大嫂走吧。我留下来护着你。” 赵安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就凭你?护着我?” 赵清脸上闪过一丝红晕,摸着头有点不好意思。 赵安拍着他的肩膀:“帮我照顾着点你嫂子,家里那边我暂时顾不上,都交给你了。” 要是这么说的话,赵清顿时激动了。 他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这么信任他呢? 这小子激动的满脸通红,“啪啪”得拍着自己的胸口,“大哥,你放心,要有我一条命在,大嫂保证无事。” 林柔听得嘴角直抽,她是回家,不是要上战场,用不用这样? 赵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说道:“嗯,都交给你了。” 林柔不放心的叮嘱了赵安一回,望了一眼搭起来的灵棚和火场,咬咬牙上了车。 如今已经是深秋时节,夜里寒凉,她怀着孩子,不适宜在马车里过夜,去云娘家也休息不好,还是回家去稳妥。 赵安上车将被褥厚厚的铺好,“有了这些被子会减少一些颠簸,你们直接回家便是。” 见赵靖赵清答应了。方才下了车。 赵清驾着马车,带着林柔和赵靖往温泉山庄去了。 赵安目送着几人离开,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他自然也想回家,可真的是走不开,他得处理好余下的事。 这里赵清一边驾着车,一边回头说道:“嫂子,咱们得快点走,要不然过一会儿天黑了道儿上不平静,倘若有东西冲撞了你,我没法跟我哥交待。” 这小子如今比领了圣旨还上心呢。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他可不能辜负大哥的信任。 赵靖跟他并肩坐着,掀开车帘往里看了一眼,“姐,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你们只管走着。” 林柔从兜里掏出两个朱果,缓缓的吃了下去。 非常之时,管不了那么多了。 两枚果子下肚,一阵清凉滑过,林柔觉得腹中的不适也消失了。 几个人紧赶慢赶,在晚霞漫天的时候终于到了山庄。 打开大门将马车赶进院子,赵靖扶着林柔下了车。 赵清将马卸了车,牵进马厩里,抱了一捆草过去,才收拾了进了堂屋。 几个人折腾了两天,累得都倒在椅子里,谁也不想动。 赵靖歇了一会,看看屋子,突然有些害怕。 他一向不敢一个人在太空落的房间里待着。 之前在赵安家的时候,屋子小,就是一个东西屋,隔壁就是赵安两口子,赵靖待得安心。 如今,他恍然发觉,这大房有大房子的坏处,他又害怕了。 看了一眼赵清,他心里有点踏实,但,不多。 这小子现在觉得还是他姐夫让人安心。 但赵安回不来啊。 赵靖悄悄的问:“姐,你害怕不?” 林柔抿唇不语,她有点儿后悔回来了。 这里是山庄,方圆四五百亩地,只有这一个庄子。 地方大,可也没人啊。 怪不得那个管事儿的走之前一个劲儿的抱怨他们来晚了,还好心的让他们买人呢。 这里不同于赵家沟,人少了,真的是住不了。 一想到荒郊野地的,就只有他们三个人,林柔也觉得后脊梁骨直走凉风。 赵靖缩了缩脖子,“姐,你也害怕啊?” 这小子现在越想越害怕。他们王府虽然也大,但人多啊,这里只有三个人,想想就肝颤啊。 赵清一拍桌子,“怕什么!有我呢。” 林柔上下看了他几眼,跟赵靖互相对视了一下,两人眼底都有几分将就。 “今晚咱们三个别离得太远。”规矩啥的都是人定的,这时候就别瞎讲究了。 “就住这儿吧?姐你住里屋,我俩在外间,咱将就一宿。”赵靖拍案决定了。 “行,先这样。” 早知道就不回来了,等赵安忙完跟他一块儿走。 天色已经有几分朦胧,赵清跑出去抱行李,赵靖趁着天还没黑,将廊下的灯笼都点着了,院子顿时有了光亮。 轻舒了一口气,赵靖进屋点亮了几盏烛台。 几个人将被褥铺好,也没心思睡觉,谁也没提起什么规矩,围坐在一起说着话儿。 赵清问道:“我早想问你了,你平安之后给家里写信了吗?” 赵靖正帮林柔拉着帏幔上的钩子,闻言说道:“他们都不知道出来找我,写信做什么?人家耐烦看么?简直多此一举。” 赵清叹息:“那你也应该写一封信回去,没准你爹以为你没了,想重新请封世子呢?” 提到这个,赵靖乐了,“我跟你说傻小子,老子这个世子这回准定丢不了。我爹有啥心思都白搭。” 只要他姐夫不同意,他爹跳得再高都没用。 有他姐在呢,赵安只要认他这个小舅子,他还有啥愁的? 赵清不以为然,“你可别犯傻。湖阳郡主为何以赵崝马首是瞻?还不是为了让你庶弟登上世子之位?” 赵靖一翻眼皮:“姐,要是有人要抢我的东西,你答应吗?” “那肯定不行,姐得向着你。”不过,林柔叹气:“姐说了也不算啊?” 林柔已经听到了,这是王府请封世子的事,她有啥办法。 林柔难得惆怅,“哎,你那个庶出的弟弟,人家姐姐是郡主。你姐我是个没用的,帮不上你的忙。” 她是真心把赵靖这小子当弟弟,可她没办法。 赵靖笑眯眯的说:“我姐可比他姐厉害多了。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赵清摸着头,想不明白,见赵靖是真的不着急,心里也有底了,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知道这小子八成有了什么法子。 赵靖却问:“姐,你还有别的弟弟吗?” 这个很重要,关系到他以后的地位。 林柔靠在引枕上,想了想,“弟弟没有,但我有两个哥。” “啊?”赵靖立刻苦着脸,他不是独一份了? “姐,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我们也不太熟。”林柔“回忆”着,“我从小就被家里卖了,一起生活也没多久,跟陌生人差不多。” 那可太好了!赵靖心里直念佛,他的地位又保住了。 “原来是这样,那姐你以后也别搭理他们。” 第88章 于知府 想起林家那一大家子人,林柔眯了眯眼睛。只怕那一家人还在庆幸甩了她这个包袱吧? 想到林家人,林柔又想起了赵安。 “刚来”便遇上赵安,也算她运气不错。 被林柔想起的赵安直到第二天下午才赶着牛车回来。 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着赵平一家。 小妞妞一进院子便紧张的抱着云娘的大腿。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气派,这么大的院子,吓得直抖,一眼看见林柔眼睛立时一亮,大喊一声“伯娘”,便直扑进林柔的怀里。 赵靖见这孩子有些害怕,顿时觉得同病相怜,他逗着小妞妞说:“没见到舅舅啊?” 小妞妞腼腆的叫了一声:“小舅舅。” 赵靖乐了,摸了摸孩子的头。 赵平上前一步,说道:“嫂子。我们两口子以后就跟着大哥大嫂过日子。您有什么话吩咐只管说便是。” 林柔心知必定有原因,当下也不便问,只笑着说道:“如此也好。家里空得荒,你们两口子安心住下便是。” 赵安带着一家三口到厢房安置。 回来的时候见赵靖赵清已经有眼色的跑到东厢安置去了。 林柔倚在拔步床的床头,看着赵安将衣服换下来,半湿的头发披在身后,倒显得多了几分野性。 赵安一边用布巾擦着头发,一边同林柔说起赵平一家的事。 “你们走后,他们两口子跟老宅又闹起来了,赵平要带着云娘到别处去做长工。我想着他们两口子是知根知底的。况且,我们如今万事刚刚起步,有个信得着的人帮着张罗,总比生人强些。” 这倒是,“那云娘?” “等你的诰封下来我们便要买些人回来,便将她们一家挪到偏院里去。帮咱们看顾着暖棚里的活计。你也能安生些。” 媳妇儿还怀着孩子呢,哪能奔波? “行。”林柔同云娘接触了这些日子,知道她是个本分的人,心思单纯,做事也认真,不难相处。 赵安在屋地转悠,看着屋子直乐,他跑到林柔身边儿,“媳妇儿,咱家也立个族谱吧。就从咱俩开始,一定得写上,咱家的祖业是你挣的。” 林柔摸了一把他半干的头发,示意他转过身去,拿着布巾又给他擦头发。 逗着他说:“那你不怕咱孙子说你无用?” 赵安得意的说道:“我娶了这么能干的媳妇儿,怎么会无用?” 林柔笑得不行,这人…… 赵安在夸自己媳妇儿能干,李弘毅看着手中的条陈也在感慨着。 这赵林氏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只可惜是个女子,倘若是个男子,他必定要收于麾下。 李家是行武出身,随军的大夫是真正能救命的。 可惜…… 郑维说道:“大人,您说的那件事属下已经着人去办了,明后天人回来了,便会有消息的。” 李弘毅皱着眉头说道:“这事倒是不着急。以他们聚起来人的时间算,也没多久。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只是防着他们闹民变。倒是另外一件事,你要速速去办,仔细些,万万不能有疏漏。” 郑维为难的看了一眼李弘毅:“大人?这找人连张画像都没有,也不知道姓甚名谁?高矮胖瘦?这……?” 李弘毅有些烦躁:“本官都说了,就按本官的样子找。” 郑维心里嘀咕,按您的样子找?那就得上您家找去,您儿子跟您就挺像的。 李弘毅站起身走了几步,缓缓的说道:“流民中有父母双亡的,不是亲生的,与父母样貌差得太多的,都仔细盘查一遍。再者,手中有珍贵之物的,不同于一般百姓的吃穿用度,特别是手中有珍稀丸药的。都排查一遍。让人仔细留心察看。” 郑维思量着一一记在心里。 “那位于大人如何了?”李弘毅冷声问道。 “父子二人都在庄子里,如今看着还好。” “哼”,算他们命大。“盯紧些。” “大人,我们多方寻找都没有找到成王府的私兵,朝廷是怎么知道的?”郑维很疑惑。 “这你就不必问了,去做事吧。” 郑维了然,看来这不是自己能问的,他行了一礼,躬身退了出去。 被李弘毅提到的于明父子如今很沮丧,一家十几口人,已经有两三人染了病,俱都惶恐不安。 于扬正跟于明于知府嘀咕:“爹,你快想想法子?照这么下去,咱们全家就得扔在这了?” “我能有什么法子?落在了姓李的那个阎王手里,只能听天由命了。”于知府心知此番自己凶多吉少,再者他心中有鬼。 “你的那封信送出去了吗?”他低声问于扬。 于扬摇头:“没有。”他犹豫片刻,小声的问:“爹,姑爹给了几万两银子,我们只招了那几百个流民,万一被姑爹知道了?” 于知府冷“哼”,“几百个流民?你以为很好养嘛?兵贵精而己。” 他似乎觉得也少了点,悄悄的说:“傻小子,你也不想想这是掉脑袋的事,能那么大张旗鼓的干吗?再说,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成的。成王殿下也未必不知道。” “可是,万一日后成王府要用兵的时候,发现就只有这么点儿人,日后世子承继大统,岂能饶了我们?” 于知府瞪眼:“蠢!皇帝要是真传位给他,他还用这些私兵干什么?要是继承大位的是别人,李家兵多将广,那是第一个保皇派,老子弄多少兵马去造反?找死吗?” 于扬哑然,于知府道:“要是真到了那一日,五百人和五千人马没有任何区别,都不是李家军的对手。一个回合都敌不下来。花那个钱操心费力的,有什么用?” “那爹你还?”于扬迷糊了。 “银子有用啊!倘若不是因为那些银子,咱们一家能这么安生吗?成王有个屁用?关键时候还得靠自己。” 于扬点头,又有些担心,“那山上那几百人怎么办?” “爱咋办咋办!老子如今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哪还管得了别人?”于明很光棍,反正他是成王世子的亲舅舅。 成王世子赵崝能登基,成王就是对他再有意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若是不能当皇帝,大家一起玩完,还得指着怀里的银票找出路呢。 第89章 抠门 提到山上的那些流民,于知府也有些委屈,都说他贪了赈灾的粮食,天地良心,他可是一粒米都没贪。 那些粮全都送到山上去了,那些人不也是流民吗?给谁吃不是吃? 他揣进怀里的是成王府的银票,可不是救济粮,将来倒腾出来,他也有话说。 于扬思量着问:“爹,你说为何成王府突然让我们招募流民训练私兵?朝廷可有什么变故吗?也没听说啊?” “好像是有个什么术士夜观天象,说什么太子星宫有变,才弄出这么个幺蛾子,具体的谁知道呢?” 于扬惊得跳起来,“太子?太子不是早死了吗?” “所以我才懒得去招什么流民,那道士的话纯属无稽之谈,死了的人,还能从坟头里爬出来?要爬出来也不会等二十年,纯属杞人忧天。还不如弄死赵靖和赵清来得实在。” “啊?”于扬惊讶了,“那个汝王世子赵靖?” “没死。算这小子命大,咱们进这里之前,听说这小子出现了。”可惜了,算这小子运气好,让他逃过一劫。 赵靖觉得自己的运气也挺好的。 他赖在好兄弟的房里,在床上打了个滚,舒服。 这拔步床虽然比不上王府里的床榻,但这屋子可比那间茅草屋强多了。 他这运气是真不错,跟着靠山就是步步高升。 不过他要不要暗示一下李弘毅啊?按李大人的那个找法,三年五载也够呛吧? 赵靖心下得意,都说他蠢的可爱,这些人不是比他还蠢? 那就让这些人再蠢一会儿?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赵安说道:“我跟赵平一会儿回村里一趟,二大伯要和我商议一下家学的事,还有老屋盖房子那事儿,我也得安排一下。等日后买了人回来家里也得收拾收拾。” 林柔点头:“日后是得买几个人回来,云娘一个人忙不过来。” 赵靖忙道:“买几个壮的。” 他现在知道了,那些眉清目秀的没啥用,都是摆设。 关于这一点赵安同意。 “是得买几个强壮些的,能干活儿。” 林柔没好气的说:“还能吃饭呢?” 谁家买丫头只挑强壮的? 看看手里的饭盆,再看看坐在对面抱着盆吃的头都不抬的赵清,赵安犹豫了。 要是买五六个人回来,都用盆吃饭?他一激灵,不行。 “那就买几个能吃的,再买几个饭量小的。”赵安决定了。 赵靖差点儿一口饭喷出来,没听说过,买下人是按饭量买的。 他用诡异的目光看着他姐夫,将来这位做了皇帝,不会嫌弃满朝文武吃得多吧?难道将来是个抠门的皇帝? 赵靖偷着看了一眼赵安,确实不像是个大方的主儿,哎呦喂,大人们自求多福哦。 像是要印证他的话,赵安嘀咕着:“咱家可比不上李家,小门小户的,来日见了那些佃户也得说明白,像从前那样动不动就哭穷拖欠银子可不行。” 林柔停住筷子,“那要是人家家里真的有病人有难处呢?” “有难处咱可以帮衬些,不是一回事儿。” “有道理。该大方的时候就得大方,爱抠门的时候就得抠门。”林柔说道。 赵靖转着眼珠,看着这一对夫妻俩,缩了缩脖子。 赵安飞快的扒着饭,撂下筷子说道:“我这就跟赵平回村里去,晚上尽量回来。” 这个好,赵靖首先表示赞同:“姐夫你早点回来!” 赵清抬头:“大哥?我跟你一块去?” 赵安按住他的肩膀,说道:“你在家照应着。” 赵清郑重点头:“成!” 赵安赵平驾着牛车走了,将马车留在家里以备不时之需。 云娘领着小妞妞过来帮着收拾东西。 赵靖闲着无聊领着小妞妞在院子里玩。 家里多个小孩子,顿时多了许多动静,院子里有了生气儿。 赵清抱了草给马吃,回来跟林柔说:“嫂子,我哥昨天把咱家东西都搬回来了,我都挪回院子里?” 林柔笑了:“你歇会儿,等你大哥回来弄。” 赵清摇手,憨厚的一笑:“不用,我闲着也是闲着。”他说着便去搬东西。 林柔看着他的背影笑了。 赵清真不错。堂堂王府世子一点儿都不焦躁,干起活来从来都不推三阻四的,真是任劳任怨。 赵靖也不错。这小子看似弱一些,也不娇贵。 这是师傅教的好。林柔心中感慨,到底是太子太傅,大儒就是不一样。 那两个小子虽然总说太傅严厉,但敬重之情溢于言表,可见这位林太傅着实人品贵重。 家里忙活着,赵安也匆匆忙忙赶回了村子。 村子里的人已经听说了族学的事,个个的脸上都带着欢喜。 读书识字啊,那都是穿长衫的老爷才能干的事儿,没想到自己家的淘娃子也能有这个机会,当下看着赵安的目光,都带着感激。 有的老人家甚至带着孩子过来,要磕头给赵安行礼道谢,赵安抬手扶起。 老族长当下便把赵安的要求说了,族里的祭田要大伙一起种,除掉赵老汉一家的嚼用,剩余的都用做族学的开销。 众人皆点头赞同,欢欢喜喜的应了。 粗略的商量了一回族学和房子的事,过了后半晌,赵安和赵平赶着车回家,路上却遇上了郑维。 “郑大哥,这是到哪里去?” 郑维端坐马上,郁闷的说道:“兄弟别提了,哥哥我最近犯了太岁,每天只是没头苍蝇似的找人,偏偏都是让人头疼的找法。” 这事赵安知道,前些日子,郑维还带着他们村子里的人去找过。 “还没找到李大人家的亲戚吗?” 郑维一叹:“这回不但是找李大人家的亲戚了。还得找一大帮人呢。也是奇了怪了,明明有地址的,可我跟兄弟们过去之后,一个人影都没见着,可不是见鬼了吗?” “郑大哥找谁?用不用我们帮忙?”赵安问道,上一次多亏郑大哥帮了他的忙,要是能帮上忙的,赵安也愿意搭把手。 “不用,不用。”郑维摇头。 他找的是成王府的私兵,倘若让赵兄弟帮忙会有危险。 郑维看着赵安风尘仆仆的样子,也有些好奇,“赵兄弟忙什么呢?那边的事可解决了吗?” 第90章 银子 见郑维问起赵家沟的事,赵安将家里的事说了一遍。 郑维听后赞叹连连:“赵兄弟是宽厚仁义之人。为人真是没得说,大义!” 赵安憨厚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笑道:“我也没想那么多。” 郑维更是连声赞叹:“如此才越发显得赵兄弟人品贵重。”他顿了一下,语气里有些担心的说道:“赵兄弟还没见过家中的那些佃户吧?” 赵安听他又一次提起了家中的佃户,心下有些诧异。 媳妇跟他提过,说郑大哥提点过关于佃户的事。 不过赵安跟林柔一样,都有点摸不清头脑,不知道这里头到底有什么猫腻。 既然郑维又一次提起来,赵安便顺口问道:“请郑大哥略微提点一二。” 郑维沉吟着说道:“宰相门前三品官。李大人为人心胸磊落,但家下人口众多,良莠不齐,难免有那种趋炎附势的小人。 这庄子虽然不大,因着有温泉,出息却不少。俗话说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未免有那起子小人因为断了自己的财路 唆使着人来为难赵兄弟,你要留神。” 赵安还要再问,郑维苦笑道:“某在李大人麾下听命多年,如果不是赵兄弟人品贵重,这话我是不应当说的。 其余的赵兄弟也不用再问了。倘若那些人真的闹得太过分,赵兄弟只管去找李大人便是。” 郑维摆了摆手,示意赵安不必再问,打马径直走了。 这里赵安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看来他们两口子还是见识少,把有些事想的太简单了。 以为平白无故的掉了个馅饼,得了个大庄子,日后便能安枕无忧了,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赵平问道:“大哥,这郑大人是什么意思?怎么听着意思那些佃户比咱们的谱还大?” 赵安苦笑:“人家是佃户,但人家是李大人家的佃户。如今换了咱们这样的人做东家,人家心里不服气呗。” 赵平怒道:“不服气就让他们走。大哥,你将地租给别人就是了。” 赵安思量着:“只怕不那么容易。行了,不说了。明天你去跟那些人说,咱们后个见见。到时候一切都清楚了。” 赵安回到家里,将此事跟林柔说了,又道:“正是此事让人有些犯难。” 林柔冷笑:“没了张屠夫就得吃带毛的猪了?我看未必,等后个见了再说。” 真是笑话,她一个当地主老爷的,还能让别人拿捏住?真是白活了。 赵安沉吟:“也不知道你那个诰命什么时候能下来。大棚里头也得收拾了,实在不行我就带着那几个小子过去干活。 这倒也好说,就是地里,只有我们这几个人,是说什么也种不过来的。” 林柔摸着下巴,她在村里的时候看过人家拉犁种地,用的好像还是直辕犁。 “咱们村里的犁是不是有点落后?”林柔问道。 赵安一愣,他有点摸不着头脑,“犁不都是一样的吗?” 那就是说没有曲辕犁?只有直辕犁,怪道她总觉得那些人种地有点费劲呢。 “一天能犁多少地?”林柔好奇的问。 “也就半亩地。我觉得那玩意儿不太好用,还不如我用锄头快呢。” 赵安力气大,干得快,可比那笨家伙快多了。 林柔高兴了。她可以弄个曲辕犁啊。 那些人不想给她当佃户,她还不想用了呢。 改良过的曲辕犁一人一牛,一天便能干四五亩地。她家四五百亩地算什么?她弄个十头八头的健牛,几天就干完了。 林柔冲着愁眉苦脸的赵安一挥手:“放心吧。这都不是个事儿!” 赵安眼前一亮,还是媳妇儿靠得住。 林柔靠在引枕上,说道:“来日见了那些人,我们先听听他们怎么说,要是本分的,就全都留下。” 她还有点儿别的想法,不嫌人手多。 “要是刻薄刁民就让他们滚蛋。” “那地怎么办?还有不到一个月就上冻了,这地再不翻便来不及了。” 赵安在地上转悠,说道:“就算现在解决了翻地的问题。日后播种秋收也都要不少的人手。还是得招人,上哪去找这么多人呢?” 林柔一听也有点发愁了,她可以用曲辕犁翻地整地,这秋收可不行啊? 突然,赵安眼睛一眯,他一拍自己的拳头,有了。 “这事儿媳妇儿你不用着急了,我有办法找人了。” “啊?”林柔惊讶了,刚刚还发愁呢,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找到人了? 赵安一笑:“过几天你就知道了。”他话音儿一转,问道:“那张虎皮送过去了吗?” 林柔摇头:“还没呢。” 赵安凑上前给媳妇儿揉着肩膀,将头靠在林柔秀发上,轻声道:“明个你在那张虎皮上画个金元宝!” “啊?咱俩以前管神仙要银子,现在知道那是你爹娘,还要啊?” 赵安眯起眼睛:“那位王老爷我怎么想怎么不对头。你看他们送咱的那些东西,虽然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但都不一般。还有那个妇人,要是按赵家的说法,这人还在,那他们送来的这些东西?” 林柔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你是说?不能够吧?那些东西咱们也用过,都没什么事啊。” “一百次没事,有一次有事命就没了。”赵安声音幽幽,林柔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她转头望向赵安,这男人的眼中深幽幽的,望不到底。 林柔咬了咬嘴唇:“我觉得那边儿的人没有什么恶意。” 赵安笑了:“所以我们要银子嘛。” 要是他那一对爹娘真心疼他,就当他跟亲爹娘撒赖要点银子。 若是,那边有什么别的想头,那就当这虎皮卖了也就是了。 林柔不知道赵安的想法,只是琢磨着,要银子也行,实惠。 如今他们是万事开头难,一开门到处都用银子,多了总比少了强。 只是,“我不太好意思。”那边毕竟是婆婆,她这个还没谋面的儿媳妇伸手便要银子,日后要是见了面…… 赵安笑了,他轻抚着媳妇儿的秀发,“我来画。” 第91章 前程未卜 纱灯光影朦胧,赵安坐在灯下手执着木炭做的画笔,在认真的画着银子。 林柔笑道:“这银子你不能画的太大,画大了就成地形图了,人家也不知道你要干什么?” 赵安:…… 看了看自己画的银子是有点走形,可这东西也不能涂了再改,赵安无助的看着媳妇儿…… 林柔笑道:“没事儿。你爹就算是个王爷,也不可能见着地图就给你一片封地。” 两口子对视一眼,都有些无语。 其实他们心里有数,赵安的那个便宜爹十有八九是个王爷啥的。 那“王老爷”,八成是赵老汉听错了。或者说,是他会错了意。 林柔心念一动,布口袋里的白玉台便散发出莹莹光芒,若隐若现。 自从上一次她便发现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可以在一定时间内控制白玉台开启的次数。 将画好银子的虎皮投到布口袋里的白玉台上,夫妻俩互相对视了一眼。 赵安看着青石铺就的整齐的庭院,轻声说道:“其实现在也挺好。” 小两口的日子越过越红火,虽然有难处,想办法解决便是了。 “玉皇大帝”啊?无论是王爷还是……,麻烦都少不了。 …… 凤安宫里皇后托着一整张的虎皮哭得不能自已。 她出身王侯公府,自幼在绮罗丛中长大,嫁的又是凤子龙孙,奇珍异宝山珍海味,不知道随手丢了多少。 当年怀赵乾的时候,只忠勇王府送来的各式衣物玩器都有十几口大箱子。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亲生儿子要去上山采药与猛兽搏斗,以求一线生机。 这大虫岂是那么好打的? 她的手颤抖的抚摸着柔软光滑的皮毛,不知这上头可沾染过儿子的血? 皇帝冷着脸望着窗外的夜色,将热意逼回眼眶,温言道:“玉不琢,不成器。当年太祖皇帝也是山间的猎户,最终成就了霸业一统江山。朕的儿子颇有乃祖之风,朕心甚慰。” 皇后泪眼朦胧的看着他,知道这小五子是口是心非,明明心里慌的不行,还来安慰她。 难得温声道:“当年便求过卦象,我儿乃天命之主。自有上天庇护,必会安然无恙。” 皇帝微笑行至榻前,伸手抚摸着皮毛,一抬手将虎皮搭在肩上,轻挨上脸颊,一滴泪珠悄然滑落在皮毛之间。 谁说儿行千里只有娘担忧?老父的心也是悬着的…… 皇后抿唇,轻轻的拉住了他的手,“小五子,你……”这一刻她的心是柔软的。 突然,皇帝轻“咦”了一声,“这是什么?” 皮板上黑乎乎的画了个东西,蹭了他一身,看着歪歪扭扭的,涂的倒是挺认真,黑乎乎的一片呢。 将虎皮翻过来铺到榻上,夫妻俩相对无语,这是什么?黑漆漆的元宝? 皇后顿觉一言难尽,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儿子虽然是她生的,这性子? 她转头看了一眼皇帝,只觉得眼前一黑,她儿子不会像小五子吧?长了一副黑心肝? 皇帝“啧啧”两声,觉得自己刚刚的一滴眼泪都喂了狗了,看来这臭小子比他好不了哪里去,是个黑心的主儿。 不过,再黑心也是自己的种。 皇帝眯了眯眼:“给他一箱金子。” 心中暗道,臭小子,你爹的金子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这一回“神仙”难得痛快,小两口还在被窝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白玉台上光芒一闪,一口箱子便出现了。 赵安和林柔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的将箱子放在床榻上。 还是精致的镂雕檀木箱子,四角包金,雕龙画凤,画风富丽堂皇。 赵安看了媳妇儿一眼,眼含深意的说道:“确实是位姓王的老爷。” 林柔伸手拉开箱子,顿时金光耀眼夺目。 小两口乐了,金子啊!这可是好东西。 赵安拿起一锭金子举到眼前晃了晃,悄悄的趴在媳妇儿耳边说道:“等哪天咱们把这金子拿到首饰铺里去,给你打一副金手镯,再打个金簪子。给咱儿子也打个金锁。” 这不是有金子了吗?用呗。 赵安的眼睛眯了眯,用完了再朝他那个便宜爹要。 至于认爹,这个就先不必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那个爹不太靠谱,当年都把他给弄丢了。 要是现在认了爹,再把他儿子给弄丢了,他找谁哭去? 爹就先不认了,先认个金子就行。 林柔问:“咱们这么要金子好吗?” “有啥不好的?不给金子,只给那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还不如要金子呢?” 林柔抬头想了想,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但一低头看见金灿灿的一箱金子,她可耻的把良心先昧下了。 赵安看出了她的不自然,心道,他媳妇儿就是心眼好使。 “你想想那么多干什么?” 林柔小声嘀咕:“那不是你爹你娘么。” 赵安憨憨一笑:“谁说的?我咋不知道?” 林柔惊讶的看着他,问道:“你爹可能是……” “我爹是赵家沟赵大山!”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赵安现在觉得赵老汉也挺好,比他的那个便宜爹省心多了,也好对付呢。 小两口抱着一箱的金子,好像钻进油瓶里的老鼠,乐不可支。 却说李弘毅在知府衙门里急得直转圈,他的嘴角起的都是火泡,疼得他直“哎呦”。 “大人,那十个地方属下已经找到了一半,别说人影了,就是一大群人生活的痕迹都没有。这根本不可能。” 那么一大群人生活过的地方再清理也不可能毫无痕迹的。 李弘毅百思不得其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地形图是皇上秘密交给他的,绝对不会出错,那人去哪儿了? 据调查,成王府确实流出数万两银子,也交到了于知府手里,于知府也确实招了好些流民,那人呢?凭空飞了不成? 打死李弘毅也想不到,一山还有一山高。军中吃空饷只敢只一成。人家于知府直接吃了九成九,坑的就是自己外甥。 “接着找!老子就不信了。这些人还能插翅飞了不成!” 这些人肯定没有翅膀,不但没有翅膀,还病了。 此时一群人正聚在一起想出路。 领头的沈冲说道:“我看招集咱们的人也没安好良心。指不定打什么歪主意呢?既然这么长时间都没联系咱们,咱们也不能在这儿等死啊?” 第92章 佃户的委屈 “不等死能怎么办?粮食倒还有一些,可也不够过冬的。咱们的棉衣可还没有呢,几百号人,不饿死也得冻死。” 沈冲蹲在地上,望着地上的一根野草苦笑。 他们的命贱,还不如这一根野草呢,人家今年冬天枯萎了,明年春天还能再发,疾风劲雨也能活下去。 他们的贱命没了,有一坯黄土,都是不错了。 “眼下顾不了那么多了,先将病治好再说。”他回头望向一个枯瘦的孩子,“沈凌,你听见的那位菩萨似的娘子住在哪里?” 沈凌用脚尖踢着地上的石头,一边回想一边说:“好像李大人给了一个庄子,就在咱们县城边上,有温泉的那个。” 沈冲沉吟着问:“你听清楚了?那位娘子真的能治病?” “千真万确!听说流民庄子上的人都是她治好的,李大人才会奖励她一个大庄子,听说还要请封诰命呢。” 既然是这样,那就错不了了。 “我明个亲自去一趟,求求那位娘子,我们先将命保住再说。” 话说赵平一大早吃过饭,便收拾着和赵清一起往离此地不远的村子里去。 这村子里的屋舍搭的十分齐整,一排排极有规划,原是李家温泉庄子专门为佃户盖的。 如今经过了这些年,村子里早就人口繁众,都指着温泉庄子上的土地过活。 这些日子村子里极不平静,人心有些浮动。 他们都有些不太甘心,原来他们是李家的佃户,出来进去的腰杆子都挺得直。 李家是王府豪门,不但家主李明毅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姑奶奶还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虽然他们这个小庄子在李家的产业里都排不上号,但名声在外啊。 一个“李”字,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了。 就说这庄子上原来的管事吧,不过就是李家的一个下人。可县太爷见了也不敢托大,威风着嘞。就连他们也是极有脸面的。 可如今,一觉醒过来就换了东家。 倘若是个官儿也便罢了,竟然是个猎户!开什么玩笑,猎户都不如他们这些佃农! 更何况他们不是普通的佃农! 一想到自己要对这样还不如自己的人做小伏低的叫东家,村子里的人心情顿时就不美丽了。 这些日子以来,个个都垂头丧气的如丧考妣。 有一些老人家为了儿孙的生计发愁,这些天愁的吃不好,睡不好的,头发都大把大把的往下掉。 结果,今天庄子里就来人了。 赵平按着村子里召集族人的方式,敲着锣在村里走了一圈儿喊人。 一瞬间,村子里的人就炸开了锅。 “粗鄙,真是粗鄙!也没看看我们这是什么地方?那些山野村民这是做什么?哪有这么干的?” “可不是吗?把我们当什么人了?我们可是李家的佃户,跟那些山野村民能一样吗?” “简直是有辱斯文!” 赵平等在村口,好一阵子也没等到人。 赵清怒了,都是些什么东西? 他上前一脚踢开附近一个小院子的院门,伸手抓过一个人来,怒道:“现在就去把你们村子里管事的人找出来!不然大爷放火烧了这个破村子。” 一个一个都把自己当成祖宗了,他堂堂世子爷还给他大哥喂马呢,这些人摆的什么臭架子? 那人见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一溜烟的跑了。 不多时,领着一个身穿长衫的人走了过来。 那人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赵清,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眼中带着轻蔑。 拉长着音调说道:“什么事儿啊?” 赵清被他气笑了,也上上下下用鄙视的眼光看了他一眼。 冷笑道:“东家找你们呢?” 那人故意傲慢的说道:“你是说我们的老东家李大人?” 赵清越听越好笑:“你见过李大人?” 那人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又傲然的说道:“见虽然没见过,但托他老人家的福,我们才能安生过日子呢,可不是那些阿猫阿狗能比的。” 赵清懒得再跟他废话:“你们新东家说了。明天在庄子门前的岔路边上见,你们去不去?” 那人说道:“我们村里老弱的人多,请东家到这里来吧。” 赵清脸上一冷:“别给脸不要脸!想种地呢,明天就过去。不想种地就不用去了。我们另请高明。” 他说完拉着赵平便走,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讲的。 两人一路往外走,赵平还有些纠结。 “他们明天能去吗?要是不去,怎么跟大哥说?” “你放心吧。他们肯定能去。” 这些人只是想拿拿架子,又不是傻瓜。 这么几百号人,都指着这点田地吃饭呢,不去,想饿死吗? 赵安和林柔早有预料,听着赵清说完倒也平静。 赵靖气得跳起来,“这也太欺负人了?天下还有这样的佃户?” 林柔靠坐在太师椅上,望着窗外轻声道:“想让人家服服帖帖的,自己就得有本事!” 赵安笑道:“合则来不合则散。他们愿意给李家干活只管去便是。” 赵靖冷笑:“姐夫。你想岔了,李家根本不用这些人。别说李家了,就说我们家吧。 庄子上的人都是自己的家奴,十个有九个都是家生子。哪有外人插手的道理? 这庄子不过是李家可有可无的产业,十有八九是别人后送来的。挂在李家名下罢了。 这些人想要去找李家,不是做白日梦吗?” 林柔点头。看来这帮人就是想拿个乔,打算拿捏一下他们两口子。 一开始的时候占了上风,以后他们就轻易难说话了。 “明日再看看。” 赵靖看了一眼端坐在上座的赵安,心里很纠结,他要不要告诉他姐夫啊? 再一想到那个赵老汉的话,赵靖就直蹙眉头,他有一种直觉,赵老汉说的那个妇人还在,并且地位还不低。 那这事就难说了,特别他姐还怀着身孕,回宫回去有些事都说不好。 要不暂时就在这待着吧,等他小外甥出生了,抓住那个奸细再说。 不过抓奸细这事他不擅长,得找个时间跟李大人说说。 第93章 刁民 李弘毅看着手里的密信心下大喜,“来人!” 郑维应声而入,躬身施礼:“大人!” “速去排查各村落的猎户,年纪在二十岁左右。主要查看近日还在山林之中打猎的人,若是有能打大虫的英雄速速报来。本官赏银二十两!” 李弘毅看了看手中的书信,又说道:“另外找几个,盯住各大钱庄,银钱流通之处,倘有内廷造的金元宝,立刻上报!” “是!”郑维答应着急匆匆的去了。 这里李弘毅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有具体的方向就好。 李弘毅这里忙乱着找人,赵安一大早起来也收拾利索,又扶着媳妇儿坐下。 赵靖跑进来问道:“姐,咱用不用带点家伙?” 傻大个可是说了,那帮刁民横着呢。 “不用!” 带什么家伙?不是去打群架。 赵安也说:“无事。” “姐,你说他们一个佃户,怎么敢拿出来那么大的架势?我看比李家舅舅官威还大呢?” “想拿捏我们呗。”林柔叹气。 这就是某位伟人说的,落后就得挨打。 见赵靖还是不明白,林柔知道他是转不过弯来。 这小子也算是累代金枝玉叶,当朝的凤子龙孙了。呼奴唤婢是自幼见惯的事。 “我跟你姐夫都是平民百姓,没有买卖家奴的资格,想要买人除非我的诰命下来。 但那也是有规制的,不能随便买。这样一来便离不开那些佃户。这么多的地,我们怎么种得过来? 再者说,如今闹了饥荒,虽说外头来了一些流民,但死伤也是无数,这个节骨眼上,到哪里去找人?” 赵靖 恍然大悟,他还真没想过这个。 怪道这些人那么有底气呢? 赵清想了想说道:“我们襄王府在隔壁州府好像有个不小的庄子。家奴还是有的,不如我去一趟,召集一些人手过来应应急。” 先将这些地收拾出来,明年的春耕再说。 赵靖闻言转转自己的眼珠子,一拍手掌说道:“不如我们去找李大人吧。这是他们家佃户欺负人。让他从自己家庄子上给我们调一些人过来,先解了燃眉之急。” 赵靖看了赵安一眼,反正那是你亲舅舅,不用白不用。 赵安和林柔对视了一眼,都摇了摇头。 两口子想到一块去了,这两个主意都不妥。 李大人家的佃户都已经这样了,这还是在庄子过到他们名下的情况下。 襄王府那是什么地方?就拿赵清这小子来说,别看他对大哥毕恭毕敬的,就以为他是一只家猫,这小子平常横着的。 那王府的家奴能比李家好到哪里去? 就怕千里迢迢的折腾了一圈儿,结果请回来一群大爷。 干活不行,一个个装模作样很有两下子。 至于去找李大人,那更行不通了。 连他们家的佃户都摆不平,还想指挥人家的家奴? “我心里有数。”赵安摇头说道。 几个人收拾了,拉出了马车。 虽然就在门前的岔道上,但人太多,怕冲撞了林柔,让她坐在车上也安静些。 林柔坐着马车来到了田地头上,想听听这些人到底怎么说。 事情果然不出所料,这些人一个个眼睛抬到天上,根本都不用正眼瞧他们。 大多数人都穿着细棉布的衣裳,架子大的比赵安还像个老爷。 若不是赵安人高马大一身煞气,这些人还指不定怎么着呢。 但即便是这样,也把赵靖和赵清气了个倒仰。 领头的王六穿着一身府绸的长衫,带着鄙夷的目光扫了一眼赵安身上的棉布短衣,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冷哼。 不过就是个山间的泥腿子,也配来指挥他们?也是自己时运不济,落到了这样的人手里。 他用银耳挖子装模做样的挖着耳朵,拿腔拿调的说道:“说起来咱们都是一样的人。我们虽然租种你家的地,但也算是给你们帮忙了,咱们是鱼帮水水帮鱼么,那互相之间就得体谅着点。” 一番话把林柔说乐了,这话说的,明明是租她家的地,倒像是施恩给她干活一样。 她倒要看看,这人的脸皮能厚到什么程度? 王六见赵安 等人都不说话,心下暗自得意,一个乡下人懂什么? 他傲慢的说道:“这地租子你们先不能收,倘若打了粮食,指定也不能我们吃着,让您饿着。可这天灾人祸的谁也说不好,您得多担待。” 这就是说地种着,地租的银子是不给的? 王六眯起眼睛:“您要是同意,我们就接着给您干活,要是不同意,我们还去给李大人家干活。 人家李家是王府,宫里头还有娘娘呢。给李大人干活我们还能沾点福气。” 给这些穷酸干活能得到些什么? 林柔听着他这一番唱念作打的话,反倒不生气了,真的是犯不上。 瞅瞅他这一番话说的,合着他们家的地得给人家白种,还得对人家感恩戴德的? 那她还不如撂着呢,能种多少是多少,给这些人干什么? 赵安冷笑:“那诸位还是回去给李大人干活吧。我这里就不劳烦诸位了。我再问一句,可有想留下来的吗?” 要是现在有反悔的,他就收着。 要是错过了这个茬口,他就真的不用这些人了。 几百人互相望着,有的人目光中透露出来担心和迟疑。 别看他们说的硬气,实际上,心里知道李大人家的庄子是用不上他们的。 人家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哪有那么多坑空着给他们占。 再说他们不过就是李家的佃户,也不是人家的家生子。 没根没爪的,连李家的管事都不认识几个,找李家是不可能的。 但王六说得也有道理,这新东家跟他们一样就是个平民百姓,根本没有买人的资格,如今想要雇这么多人,也是不可能找到人。 也没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逃荒的逃荒,得病的得病,哪有这么多人呢? 再者他们心里也有些不平,都是一样的人。这人凭什么就这么行运,忽然得了这么个大庄子? 说白了,这些人不过是心中嫉妒。 第94章 捡着呗 众人聚在一旁小声商量着。 “依我说给个下马威差不多得了,这庄子毕竟是人家的,听说他们家娘子就要封诰命了,也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一个小娘子罢了。这一次不让他们害怕,以后不更得欺负咱们?到时候上哪说理去?” “就是。怕什么?现在外头有的地方还闹疫病呢,他们上哪雇人?也就还有一个月,这地就上冻了,没人干活哭死他们。” “这可是四五百亩地,没有个几十号人,能干过来?他不答应条件就不给他干。” “对。差一条也不行。咱们还得想想,多提点条件。” 赵安冷声问:“有留下的吗?” 王六冷笑:“答应条件立刻下地干活。不答应么,我们就回去睡大觉。” 他身后传来众人的响应,“对,俺们还不愿意干了呢,怪累的,都回去睡觉。” 林柔气得变了颜色,她自从到了这里,还是第一次被气成这样,真是人善被人欺。 她一掀帘子冷声道:“那就请诸位回去吧。我这里庙小,装不下这么多尊大佛。” 赶紧给她滚蛋,哪凉快哪待着去。 众人看着她冷若冰霜的一张脸,有些心虚,片刻后又直腰杆子。 王六冷笑道:“你们可想好了?要是之后再来求我们,咱们可还有别的话说。” 他知道这小娘子在想什么,也听说了李大人要给这小娘子请封,可这诰命没下来,他们就买不了人。 买不了人,便种不地,老天爷可不等人,错过了这一个月,黄花菜都凉了。 退一万步说,她能买人,就是一个小小的诰命还能买几百号人? 他们这些人可不是乡间的泥腿子什么都不懂,他们中有不少人都是识文断字的,别想着糊弄他们。 林柔回答的斩钉截铁,“用不着你们。” 王六“嘿嘿”一笑,冲着后面一招手:“回家睡大觉去了!咱坐在家里等着人家上门求咱们出来干活。” 林柔:“那你们就等着吧。” 笑话!她就不信了,还能让这些人拿捏住。 赵安拽着赵清不让他上前,赵清这小子气得双眼通红,捏着拳头非要上前打人。 赵靖拉着一张脸,咬牙道:“刁民!” 众人回家,赵平直叹气:“这可怎么办好?要不,我现在就去收拾地。” 赵安笑了:“你一个人一天顶多能干一亩地,要干到什么时候去?” 赵平发狠说道:“我就不睡觉。” 赵靖无语:“那你也得干一年啊,来年春天还种不种地了?” 这也是人家敢拿大的原因。四五百亩地,得几十上百号人侍候得起,一时间上哪找那么多人去? 林柔在画画,头也不抬。 赵靖走到她跟前,问道:“姐,想个办法呀?你画画有什么用?” 林柔笑了:“认识这是什么?” 赵靖看了半天,摇头,他不认得。 赵平上前看了看,到底是种地的老把式,他不确定的问:“这是犁?” 林柔点头:“这叫曲辕犁。”还是改良过的曲辕犁。 赵平好奇:“这跟地里用的不太一样?” 林柔说道:“当然,这样的犁用牛拉着,一天能犁四五亩地。” 小样的,以后她还不用那些人了呢。 赵平倒抽了一口凉气:“啥?四五亩地?那得几个人干?” “一头牛,一个人足矣!”林柔说的笃定。 赵安眼前一亮,他从来不怀疑媳妇说的话。 一个人一头牛,一天能犁五亩地,那四五百亩地,只要再买上几头牛,不到一个月就能干完了? 赵平不可思议的摇着头:“不可能,我不相信。” 这怎么可能?一个壮劳力一天才干多少?这就能顶四五个人? 赵靖高兴了,他对他姐是绝对的信任。 “我明个就去找人做!” 赵安一槌定音:“做十套!” 晚上,林柔拉着赵安问:“你打算买多少头牛啊?” “买二十头。” 林柔叹气:“买得起,你也养不起啊?这得吃多少草啊?冬天冰天雪地的怎么养?” 赵安思量着:“八头?” “加上咱家的就十头了,也够用。不过,还得雇人收拾草料。” “行,你等我慢慢的琢磨琢磨。” 第二天早上分头行事,赵清赵靖驾着马车往县城去找人做犁,赵安跟赵平去村里看看族学的事。 晚上回来的时候,赵安得意的说:“干活的人有着落了。” “啊?”这么巧的吗? “你从哪找那么多人啊?” 赵安说道:“我没跟你说,孙氏找的那个男人是藏在山里的流民。好像有个大庄主想让他们去给看家护院儿。给拿了不少粮食养着他们,大约有百十号人。” 林柔惊讶了:“这么多人?这是多大的庄子啊?” 赵安摆手:“能有多大?你也没看看咱家,只有四五百亩地,春种秋收的,这百十号人还不一定够呢,再说还有老弱妇孺呢。” “哦”,林柔想了想,要这么说也确实不多。“那他们肯跟你走吗?” 赵安得意的说:“我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呢。” 林柔“啊”?这怎么还扯上救命之恩了。 赵安说道:“我们那天去找孙氏的时候也是赶的巧。有大虫进了山上的流民中间,那些人都一个个有气无力的,被大虫祸害了好几个人。 最后被我给救了。他们当时非要认我当大哥。我琢磨着,咱家正要用人呢,要不就让他们下山给咱干活?就去问了一下,他们还挺乐意的。” 林柔纳闷儿了,“那养着他们的那个老爷呢?” 赵安一摆手:“听陈河兄弟说,他们都好久没见过人来了。这两天还犯愁呢,眼瞅着就入冬了,粮食也没剩多少,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正好我过去,大家一商量,就决定跟着我走。” “能行吗?万一人家找上门来呢?”人家白养了好几个月呢。 赵安冷“哼”一声:“管他是哪个冤大头养的呢?这些人可是良民,又没有卖身契,既然他不要了,我就捡来用呗。” 林柔:…… 远在京城的 冤大头成王殿下突然打了个喷嚏。 第95章 赵崝 成王身穿蓝地缂丝通绣四爪亲王蟒袍端坐在玫瑰椅上,手中拿着一张别致牙雕玉牌。 这玉牌上刻着传奇人物,是宫中后妃打发日子的一种游戏,算是比较常见之物。 他的手指轻轻的在玉牌上抚摸着,不经意的一低头,便看到了自己身上的四爪蟒袍,眉间顿时有了起伏,眼中闪过一抹厌恶。 他口中的银牙咬的咯咯响,握着玉牌的手指不自觉的有些发抖。 玛瑙连珠的门帘轻轻的一动,顿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珠玉撞击之声,一位二十岁左右身着锦袍头戴金冠的年轻公子缓步而入。 他长得丰神秀逸,气度雍容,行动间如行云流水,飘逸洒脱,又带着几分王孙的贵重。 成王抬眼望去,眉目间的起伏更甚,轻斥道:“你这不争气的畜生!倒还有脸来见我!” 来人正是成王世子赵崝。 见父亲发怒,他似乎已经有些见怪不怪,应对十分从容。 轻轻一撩袍角跪在地上,目光平和,不带一丝一毫的波澜。 下一瞬间,一只盖碗丝毫不出意料之外的砸在他的头上,白玉般的额角染上一抹红晕,温热的茶水顺着他的脸颊缓缓的没入衣领之中。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嘴角的弧度都没有降下一分,出口的话依然平和的让人无可挑剔。 “父王息怒。” 看着赵崝这张丝毫没有情绪变化的脸,成王怒意更甚。 果然是小妇养的,天生的贱种,跟老五一个德行! 可恨当年德妃那个贱人只知道一味的蛊惑先皇,最后让老五得了天下,而他堂堂中宫嫡子只落到了这步苟延残喘的田地,何其可悲! 本以为上天开眼,让老五那个贱种绝了后,没想到到头来他又被上苍戏弄了一回。 老五的那个短命嫡子居然还活着,而自己膝下只剩下了这么个卑贱的逆子,这简直是笑话。 他像看仇人似的看着赵崝,目光凶狠的泛着恨意,恨不得下一瞬间直接掐死他。 赵崝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变化,碧绿的茶叶碎片沾在他的鬓角,他似乎依然毫无所觉。 成王咬牙站起身眯起了眼睛,恨声道:“进去跪两个时辰,好好松一松你的贱骨头。” 言罢,拂袖而去。 赵崝平静的站起身,从袖中抽出一条丝帕,轻轻的拭去额角的茶叶沫子,步履从容的走进内室,撩衣跪在地上。 他的眉头轻皱了皱,立即又恢复平静。 直到月上中天,他才蹒跚的爬了起来,拖着麻木的腿捱了出去。 他的背脊挺得笔直,脸上依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小厮听竹急得在书房门口乱转,看见他的身影出现,几步上前扶住了他的手臂,哽咽道:“主子?” 赵崝摇了摇头,将身体的大半重量靠在听竹身上,一主一仆相携而去。 路上听竹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奴才将皇上赏的清玉膏备上了,一会儿您用点儿。” 赵崝平静无波的眼里有了一丝波澜,声音透着一丝温和,“嗯。” 想起平日里他每一次进宫皇叔父都温言的对他说,不必跪了,都免了。 赵崝在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眸里读出了温和慈爱。那温暖的手抚慰的拍着他的肩,为他逸出的一丝叹息都那样的温柔,让人留恋。 皇叔父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对他只有怜惜。 他想做太子,想做皇叔父的儿子,很想。 …… 皇宫里皇帝也在想儿子。 两口子将那张虎皮铺在凤榻上,一人一半的抱着。 只是不过片刻,那虎皮上的炭灰便将皇帝的中衣弄得灰扑扑的,他忍无可忍的抱怨:“就不能弄干净吗?” 皇后不乐意了,“你不喜欢可以走啊。”这是她的地盘,想待着就闭嘴! “弄干净点,抱着也舒服。”皇帝试图同媳妇儿讲道理。 可惜,他媳妇儿不讲道理。 “你宫中不是有虎皮么,抱去呗。那个干净。” 可那个不是儿子送的。 皇后美滋滋的掀起皮子瞧一眼。乐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小声说着:“这画的还怪好看的。” 皇帝抿唇,他没有那么厚的脸皮说好,这画得实在是不咋地。 皇后见没人赞同,又不高兴了。这小五子还有没有点用了?聊个天都聊不到一起去,还能干嘛? 一扯虎皮抱在怀里,睡觉。 皇帝:…… 他委委屈屈的拉住了一角,好吧,也能将就。 …… 赵安也在委屈,“媳妇儿,我睡那儿挺好的,这边一翻身就掉地上了。” “不行!昨天晚上你都压我身上了,早上起来累死了,你就在那儿待着吧。” 赵安嘀咕着:“昨天晚上不是抱着金子吗?那不是我压的,是你抱着金元宝太沉了。” 不可能。她像是那么爱财的人吗? 怀疑的看着赵安,心里琢磨着这种可能性。 赵安再接再厉,“从前我压过吗?我一向仔细着呢。” 倒也有道理,赵安平常是挺小心的。 赵安见媳妇儿面色有所松动,忙抱着被跑回了床榻上,狠狠的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有些叹息,这屋子大了,床多了也不好,媳妇儿都开始往外撵他了。 看了一眼外屋的罗汉榻,赵安琢磨着怎么能把这玩意扔出去。 就听林柔问道:“有一件事我还没问你呢,孙氏到底怎么回事?” 赵安含糊道:“就是那么回事儿。” “那族里?” “倒是没再说什么,没准你过两天还能见着她?” 林柔惊讶了,“她没回娘家?” “人家孙家人帮咱找人就是为了摆脱干系,怎么可能让她回去?她现如今跟山上的一个人在一起。过几天他们下山你就见着了。” 说到这个林柔想起一事,“这么多人住哪啊?” 赵安诧异:“当然是在村子里。等犁做好,人也到了,自然得让那些人挪地方,那村子是在地契里的,是我们庄子的。” 林柔眨眨眼,那原来那些人到底在想什么?吃着她的,住着她的,还想拿捏她?疯了吧! 老虎不发威拿姐当病猫了?统统滚蛋! 第96章 招人 两口子商议妥当,第二日赵安便带人上了山。 陈河等人见他过来如同见了亲人。 “大哥,你怎么来了?” 要不是这位赵大哥,他们这一群人早就丧生在虎口之下了,这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赵安将自己的事说了,又道:“我这庄子也不算大,总有四五百亩地,不知陈兄弟意下如何?” 他此言一出,这一大群人的眼中顿时爆发出希望的光芒,个面露欢喜。 他们原来都是佃农,有的人家里略有几亩薄田,如今一场天灾毁于一旦。 家乡是回不去了,那些乡绅老爷个个腰杆子硬,家里又不缺下人,恐怕早就重新招集了人手,回去也是白搭。 至于家里那几亩薄田,更是不必惦记了。一场大水冲毁了地界,谁还承认呢? 他们在这山上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做梦都想再有一块地能温饱。 至于那个人送来的粮食,大家并不得意,纵然送来一百石粮食,也总有吃完的一天,还是看不到希望。 土地才是大伙的命根子。 当下便有人说道:“俺愿意跟赵大哥下山,情愿把山上的粮食都留下给大伙吃,一粒米都不要。” 旁边有人说道:“俺才不要这些粮食呢。俺也跟赵大哥下山。” 眼瞅着就要过冬了,身上还都是单衣服,纵然还有些粮食,也熬不过这个冬天。 众人急了,纷纷上前表示愿意跟赵安走。 有些老弱妇孺心里担心被人丢下,狠狠心把孩子一推,“赵大哥,您发发善心,将这孩子带走吧。给他一口饭吃就行。” 赵安摆摆手:“只要是自己自愿的,都能跟我走。” 他媳妇可是说了,只要肯干总能找到活计。 此言一发,顿时有无数人扑倒在地嚎啕大哭。终于熬出头了。 临行时,陈河说道:“大哥,如今马上就要过冬了。这么多人的嚼用也不小,不如我们把那些粮食带上吧。” 赵安过去瞅了一眼,高兴了。 这是哪个冤大头啊?送给他这么多人,还自带着口粮,这简直太好。 大手一挥:“收拾收拾,我们下山!” 山间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众人扶老携幼,收拾着下山去过安生日子。 赵安将山上的百来号人带下来的时候遇上了郑维正过来找他。 “这倒是巧了,我正要到你那里去,跟你说一声,朝廷的诰封这两日便下来了,请林娘子三日后到府衙去一趟,既然遇上了你,我省了我许多脚程。” 郑维见赵安欢喜的应了,又看着这衣衫褴褛的一大群人,十分诧异。 “赵兄弟这是从哪里找来的人?” 看起来像是流民,应该不是他要找的人。 赵安为难的摸着自己的头,唉声叹气的说道:“哎。这是我好不容易招来的流民。我那个地没人种,人家都回去睡觉了。” 郑维心里有数,一听便明白了,想来是那些人在拿捏这两口子。 他同情的看了一眼赵安,缓声说道:“你召集了这么多人过来是要到衙门里备案的,再说你哪里找来这些人?” 他有些纳闷。自己一天天的跑断了腿,啥啥找不着,瞧瞧人家这么容易就解决了难题。 赵安道:“这事儿我心里有数。本来也想到衙门里去一趟的。而且这些人都是遇到灾荒的流民,当日衙门里便说过,可以安置的。” 到时候衙门里只将这些人的原籍备案也就是了。有马师爷在,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郑维却有些蹙眉:“即是这样也没什么好说的。也算是一件好事。只是,我们李大人一贯是惜老怜贫,倘或有什么风声吹到他老人家的耳朵边,反倒不好。再说原来的那些人,你也没法安置。” 赵安深深一揖:“还请大哥赐教。” 郑维望着天想了半天,又看了一眼那些面黄肌瘦的流民,心下顿时也起了恻隐之心。 他道:“赵兄弟回去先将就几天,待我想想法子。” 郑维做事一向不肯拖泥带水,回去便将此事同李弘毅讲了。 “想来是我们没有照应到的人,散落在乡间。赵兄弟如此倒是善举,只是原来庄子里的人无处安置。” 李弘毅沉吟半晌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将原来的那些佃户迁出去,随意找个地方,他们自行安置也便罢了。” 略一思量又道:“许他们自行开垦荒地。这件事你明日带人去办。”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是送人家的东西,自然得处理好首尾。 郑维答应着退了出去,打算明日便过去一趟。 且说赵安将人都带了回来,林柔一看也惊讶的不行。 这运气不错啊,不但找来这么多人手,还自带着口粮? “这帮人到底是谁养的?” 赵安憨厚的笑着:“啥叫谁养的? 人家是爹生娘养的。不过是遇到好心人,在灾荒的年头,多给了点粮食罢了。” 林柔懂了,就是遇上了一个冤大头,花钱没数那种,做了件善事。 两口子对望了一眼,懂! 林柔还是有些担心,“万一?” 赵安看着远处的赵靖和赵清,说道:“不是还有他们俩呢吗?” 一天天的在家里白吃饭啊!当个镇山太岁总行吧?好歹也是亲王世子,两个还不顶一个啊! 林柔点头,有道理,该用就得用。 陈河跑来找赵安:“大哥,粮食都交给你吧?” 赵安摆手:“我要那些干什么?你们自己留着,原来怎么分,现在还怎么分,我看着那些粮食也不太够过冬的,以后咱们再说。” 陈河高兴的直点头,一丝热意冲上眼眶,自己是遇上好人了。 人家不贪自己的粮食,还打算补贴自己,上哪去找这么好的东家? 这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以后一定好好干活。 陈河跑回去一说,众人都高兴的直念佛。 将这些人暂时安置下来,赵清摩拳擦掌准备去撵人。 “这帮兔崽子,昨天就想揍他们了。今天去也不晚,老子非打他们个满脸开花,特别是那个叫王六的。” 赵靖跳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赵平捏着拳头:“咱都去!” 赵安一拍手掌:“去什么去?都消停的待着。郑大哥已经说了,这事交给他处理,明后天就有消息了。” “这样更好。”省的伤了和气。 第97章 犁地 原本平静空落的院子里突然进了这许多人,如热油锅里入了水花一般,顿时热烈喧闹起来。 云娘带着几个妇人烧了好几口大灶,弄得偏院里暖棚外头都是热腾腾的蒸汽。 人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轻松和希冀。 孙氏在山上的时候就躲在众人身后,她有些不好意思见人。 可躲也不能躲一辈子。慢慢的捱到云娘面前,叫了一声:“弟妹。” 云娘点了点头。她知道大嫂早就看到了孙氏,既然大哥大嫂都没说什么,她自然也就当做没看到。 见云娘面上并无异样,孙氏反而松了一口气。 她从前是绝对没想过有这一天的,她竟然会在赵安两口子身边讨生活。 看着这整齐阔朗的庭院,再看看这气派的暖棚,孙氏半点争胜的心也无。 如今,自己是人家脚下的尘埃,人家装作没看到自己,都是自己的幸事。 她叹口气,挽起袖子帮忙做饭。 林柔隔着东厢房,望着跨院里暖房那边升起的袅袅炊烟和热腾腾的蒸汽,听着嘈杂凌乱的声音。 她回头对赵安笑道:“我原来觉得咱们家的粮食够多了。后来多了赵清,心想也差不多。如今又多了这许多张嘴。心里又没底了。” 赵靖正蹲在台阶上看蚂蚁搬家,闻言转头说道:“他们不是带了粮食过来?” 林柔在院子里转着圈儿,“那能够吗?” 再说春种秋收,粮食已经被原来的佃户收没了,地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怎么也得等到明年秋天才有粮食下来,难道让人家扎着脖子等着? 赵安本来觉得自己占了便宜,现在又觉得吃亏了。那个冤大头也是的,抠门的可以,也不多预备点粮食。 林柔这里琢磨着,等到曲辕犁回来,这么多人齐上阵,翻地也不过是十天八天的事。倒是可以再琢磨个别的活计,赚点钱买粮。 “那个曲辕犁什么时候能做好?” “那人说先给做一套试试,明天便可以交货,我俩明天一早就去取。” 赵清笑道:“先取一套回来,让那些孙子看看,没有了他们照样干活。” 这小子这是还记仇呢。 赵安说道:“我估摸着郑大哥明天就能来。后天诰命夫人的旨意下来,咱们都得往府城去,他不会后天来的。” 赵安猜的不错,第二日,赵靖和赵清拉着犁回来的时候,郑维也带着十几名李家的护卫过来。 这些护卫都是看着流民庄子里的病人日渐好转的,对林娘子十分钦佩。 这才是真正的大功德,活人无数。 几人客气的冲着赵安两口子一抱拳,“赵兄弟,林娘子。” 林柔一笑施了一礼:“几位大哥屋里请。” 郑维摆手:“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办正事要紧。二位可跟着我们过去吗?” 赵安道:“这便罢了。还是麻烦郑大哥出面便是。” 他们跟着过去,反倒有仗势欺人的嫌疑,犯不上惹这些闲气。 郑维也知,双方刚刚闹得不愉快,确实回避也好。 看着郑维等往村子里去,林柔回头对云娘说道:“你去悄悄的跟陈河说,以后这些人还是归他管,但粮食要分发下去,不能总在一起吃大锅饭。” 云娘摘下围裙,擦了擦手,转身往暖棚里去。 这里赵安同林柔商议。 “我们也得留下一些人手,收拾暖房也用人。” “安顿下来再说。” 林柔带着赵家兄弟去看新做的曲辕犁,做工有些粗糙,大约是因为赶工的缘故。 “拉到田里试试?” 赵靖对这东西很好奇,有点像看着个大玩具。 林柔点头,确实要试一下。 曲辕犁的特点就是灵活,机动性强,零部件也多,这是做的第一个,得看看哪里不合适还需要改进。 赵安将马车套上,拿了马凳下来,小心翼翼的扶着媳妇儿上车。 一眼看见了林柔空荡荡的手腕,他小声说道:“明天咱们去府城,便去首饰铺子里给你打一套金首饰吧?” 林柔上车坐好,叹气:“我也想啊!可是你又弄回来这么多张嘴,现在看来那些金子也不多。” 这钱怎么总是不够用呢? “以后再说吧。” 赵靖爬上马车,安慰道:“姐,那玩意儿我家里有的是,金的银的玉的随你挑。” 赵安怎么听这话这么别扭,小舅子这是什么意思? 他凉凉的说道:“等你能顺利继承王位再说吧。”现在就是个后补,那些玩意是谁的还不一定呢。 赵靖傻眼了,他姐夫这是什么意思? 果然堂哥都是靠不住的。 赵靖哭丧着脸坐在马车里,被打击的不想说话了。 赵清将曲辕犁担在车辕上,他跟赵安拉着马慢悠悠的走。 从角门出了庄子,几个人一路来到最近的地头。 将马车拴在路边,赵安伸手扶林柔下车。 天气已经有些转凉了,四野空旷山风阵阵。 这田地确实该收拾了,上了冻便下不去地了。 赵清将曲辕犁扛进地里,跟赵安两人试着拉了一下。 赵清还罢了,他从来没摸过这东西,也没下过田地,只觉得这玩意儿十分轻便。 赵安神色十分凝重。 虽然他自己不是农户,没有田地。可每年地里的农活都不少干。赵老汉家的地有一大半都是他种的。 他一向不耐用犁杖,这东西不灵活,拉着也费劲,有那夫功他不如用锄头来得快。 可如今林柔改良过的曲辕犁一上手他便知道这东西不一般,怪不得媳妇儿说能顶好几个壮汉。 这东西要是用好了,只怕他也跟不上这速度。 赵安力气大,又是种过田的老把式,不过片刻的功夫,这东西就上手了。 他犁得很快,心内都是惊涛骇浪,这东西? 无奈站在旁边的几个人都是外行,一个比一个棒槌,愣是没有人捧场。 林柔有点纠结,这玩意儿看起来也没有她想的那么快?能行吗? 赵清和赵靖面无表情,他俩什么也看不出来。 都没下过地啊,是快是慢的谁知道? 几个人互相对望了一眼,这玩意到底行不行? 第98章 钦佩 林柔问赵靖:“你看怎么样?” 她自己是看不出来的,她从来都没下过田,知道这曲辕犁的图纸纯粹是个偶然。 那时候她“老家”闹疫情,未世的帖子满天飞,她带着玩笑的心情学了学,没想到还真记得。 但这玩意具体好不好用她也不知道。 至于速度,她更是看不出来。 她见过的速度都是大型机械在田地里飞奔,她是怎么也不会觉得这个玩意儿快的。 赵靖摸着自己的小下巴,纠结的说:“看着也不怎么样?” 赵清摸着头:“好像比村子里的那些人快一点。”他回忆了一下在赵家沟看过的情形,好像是快一点吧? 三个没摸过锄头的人面面相觑。 林柔有点发愁了,要不弄个老式的直辕犁过来对比一下? 一转头就看见身后站了一群的人,个个都呆若木鸡。 郑维首先回过神来,他神情凝重的看着地里的赵安和奇怪的犁杖,抖着手问林柔:“林娘子,这是?” 装模作样林柔还是会的,她秀气的脸上一派肃穆,郑重的介绍:“这是曲辕犁,我改良过的犁地工具,第一次用怎么样还说不好。” 确实说不好,她自己还没弄明白呢。 郑维激动的看着林柔,这位小娘子是仙女下凡吧? 他原来听赵家沟的村民提起过,当时还觉得有些好笑。一个村妇而已,都成神仙了? 后来,这位林娘子活人无数,他不自觉的便带了一丝敬重。 如今方才恍然大悟,这位林娘子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啊。 当真是大才。 百姓们吃不饱饭食不果腹,究其原因便是开垦不出那么多的荒地,也种不过来那么多的田地。 倘若都用这种农具,这田地种植瞬间便能翻好几倍,粮食就不成大问题了。 这是古之大贤才有的创举,郑维瞬间 便肃然起敬。 他深深地冲着林柔一拜:“某代天下百姓多谢娘子!不知此事可否告知李大人?” 林柔懵了,她就是搬了一张图纸,这天下百姓什么的,也太重了吧? 她不由得心里有些发虚,这玩意儿不是她发明的啊! 但这话她现在也说不了,解释不清楚啊。 只得含含糊糊的说道:“行!行啊。” 倘若传播出去,让此间的老百姓都能丰衣足食,也算是件好事吧? 郑维撩起自己的衣摆,亲自下了田地。 别看他如今风光却是出身微末,论起种地,可比林柔他们三个棒槌强多了。 亲自下田试了一试,越试越激动,郑维难得哈哈大笑起来,“大善!” 赵安也笑着出了田间,看着站在地头上哭丧着一张张脸的人,他的笑容收敛了一些。 郑维的笑还在脸上,他伸手拍了拍赵安的肩膀,“弟妹大才,兄弟好福气。” 这话赵安爱听,他最大的福气就是娶了个好媳妇儿,还打算将来写到族谱上呢。 郑维叹息一声:“我带这些人前来是为了求个情。他们一时糊涂,但也是本分的农户。哥哥想着你家四五百亩田地,纵然你带了一些人回来,想来人手也未必够用。不如捡老实本分的留下一些,也是两相便宜的好事。” 岂料人家早有打算,就凭着这个“曲辕犁”,人家的田地也不愁耕种,反而用不了这许多人。 “既然兄弟这里用不了这些人,那便罢了。按照原来的意思,让他们搬出庄子,自行开垦荒地去罢。”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总不能让人家白养闲人,谁家有那许多的嚼头。 众人一听他的话,人群之中顿时传来哽咽之声。 有人悔恨得直抽自己嘴巴。谁让自己贪心不足?生生的把安生日子弄丢了? 开垦荒地哪有那么容易?先不说开地之艰难,只说那田地刚刚开荒产量低下,没有个三年五载哪得温饱? 更别说房屋农舍都要归还人家,自家一大家子人,何处去安身? 越想越是凄凉,先前还是三五个人哽咽出声,渐渐的一群人哭做一团。 在瑟瑟秋风中,悲声悠远,令人叹息。 就连赵靖赵清面上都有不忍之色。 没心没肺的只剩下了赵安两口子。 这两人想的也有不同。 林柔是看惯了“表演”,一眼就看出这些人当中确实有伤心的,但也有不少假模假样博取同情的。 倘若硬着头皮都收留下来,必然留下后患。这些人搅风搅雨的绝对不会安宁。 而赵安完全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同情这些人。 这些人穿着细棉布的衣服,家里虽然不至于山珍海味,但也是衣食无忧。 这可比他当初富裕多了,他凭什么同情别人? 他娶媳妇的时候,连碗米都没有呢,现在不也活的好好的,有啥可同情的。 两口子虽然各有各的想法,但想到了一处,互相对望了一眼,眼中都露出一抹不以为然。 人群里有几个假装抹眼泪的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偷眼看着赵安两口子,发现这两个人居然无动于衷,心下不由得大怒,只是碍于郑维不敢带出来而己。 郑维刚一转头,便见赵安红了眼圈,说道:“没有田地的日子难啊。我家原来就是啥也没有,不怕郑大哥笑话,我娶媳妇儿的时候,家里只有一碗粟米,炕上连席子都没有。现在好不容易熬出来了,深知此中艰难。” 他长叹一声:“不容易啊!” 郑维心中一动,他刚刚去村子里的时候也见着了,相比于赵安说的情况,这些人的家境还算是殷实。 赵安说的对,谁还没有为难的时候?过日子嘛,三穷三富过到老,看看赵安两口子如今日子不也起来了么。 可见,只要踏实肯干,没有过不好的日子。 他真诚的看着村民说道:“都收拾收拾搬家吧。把人家庄子里的屋舍让出来。李大人说了,准许你们开垦荒地,多开些田地,以后留给儿孙,也是福气。” 众人抹眼泪的动作顿住了,这位大人说什么胡话呢?开荒多累啊?谁愿意去啊? 第99章 安置 人群里有人反应的很快,闻言“嘿呦”一声跌倒在地上,拍着大腿哭着:“俺这老胳膊老腿的还要去开荒,不得扔在地里啊,俺不活了。” “老天爷呀,俺为李家干了一辈子的活,到头来啥也没得着,俺还不如去上吊。” “咱都去死了算了,活着还有啥劲头?” 一时间,人群倒下一大片,哭天抢地,悲怆凄然。 林柔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这些人可够蠢的,要是他们继续装可怜,郑维可能下不去手。 但来这一套么,这些人要惨了。 果然,郑维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去。 他的嘴角带着一丝杀气,大步的走上前,一把揪住一个人的衣领,将他拖到了人群的前面。 那人拼命的挣扎着,一群人的哭声顿时戛然而止,有的眼泪还在眼角上挂着,只是张大了嘴望着郑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郑维没理那人杀猪一般的嚎叫,一翻手抓住了那人的手腕,强迫那人摊开手掌,冷声道:“你这一双手倒像是乡绅老爷的手。” 一群人里顿时有人心虚的动了动自己的手掌,缓缓的藏进了衣服袖子里。 林柔和赵安看着也很惊讶,那人的一双手掌很白皙,连一点茧子都没有,可见从来都没干过粗活,那这些地是谁种的? 郑维冷笑:“你当郑某是傻瓜么?某跟着李大人多年,对李家的事知之甚详,只不过懒得多嘴罢了。这地到底是谁种的?” 那人身体抖得如筛糠一样,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柔好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维冷笑着说道:“林娘子不知,这些人伶俐着呢。用钱财贿赂这里的管事,年年都报欠收。李家家大业大,况且又有祖训不得盘剥佃农。是以十分宽容,从来不与这些人计较。 这些人便得了意,拿着李家粮食雇佣那些穷苦的百姓替他们干活。自己躺在家里白得粮食和银钱。李家宽和倒养出这许多的老爷来!” 这群人见郑维一口道破天机,一个个不由骇得面如土色,暗道一声“休矣”! 果然,便听郑维冷声说道:“立刻搬家滚蛋,在日落之前腾出房子来,否则……。” 他话音未落,站在他身后的李家护卫都怒容满面的抽出了腰间钢刀,明晃晃雪亮亮的,让人胆寒。 这些护卫都是李家的忠仆,跟着家主上过杀场的,最忌讳的便是“背主忘恩”。这些人居然敢欺上瞒下,如此的背恩负主,简直该死! 人群里登时传出一声悲怆的哭嚎:“你们这些杀千刀的,整日里躲懒,连累得俺们这些人连窝都丢了。该死的东西,不得好死的畜牲!” 那妇人连哭带嚎,旁边有几个人也跟着她哭起来。 这一次声音里倒多了几分真实的悲伤。 不过郑维这一次丝毫不为所动。 他早先带着这些人找过来,也确实是因为这些人里还有一些能用的,想着赵家本来就缺人,留下也便罢了。 如今一看这些人的做派,还是罢了。何必因为自己一时的好心,给赵兄弟两口子添麻烦。 李家的护卫们押着这些人回村子里去收拾东西,也并未多为难,能收拾走的都让他们带走了。 这一通忙活,直到了天色将晚,才将这些人送走。 庄子里的那些流民在陈河的带领下,欢天喜地的搬进了村落。 这些日子在山上幕天席地,下雨的时候只得在窝棚里安身,凄风苦雨自不必说,便是山林间的野兽,也让人胆战心惊。 如今又有了安身之处,个个面露欢喜,有的人甚至喜极而泣,掩面痛哭起来。 还有的人不住的面南磕头,感谢菩萨保佑。 有人便笑着说道:“您老人家感谢什么菩萨呢?应该感谢的是赵庄主和林娘子。我不管别人怎么想,我只把他们当菩萨。” 当下便有不少人附和,有人悄悄的说道:“你们听说了吗?流民庄子上的疫病便是林娘子治好的。那里有不少人把她当做菩萨供着呢。” “这个我也听说了。就是刚刚的那位护卫大哥说的。听说,原来在村子里的时候,她便救过好多人的命。” 有的老人家说道:“这林娘子怕真的是神仙下凡了。看看那些不知好歹的人,如今还不知怎么样呢?我等可别起幺蛾子,得罪了神仙,不是好玩的。” 当下众人纷纷应是。 这村子里原本住着好几百户人家,他们也只有几十户,本来想挑着好的房子住。 后来大伙商议了半天,还是决定挨着住。 只是有的人家多了个心眼,当下便分了家,多占了一间房子,让儿女们出去自己过活。 这里林柔和赵安带着众人回了家,看着空落落的院落,不由得笑道:“人多的时候嫌弃喧闹,人少了又太安静了一些。” 云娘正在往脸盆里倒水给林柔洗脸,闻言笑道:“大嫂不必嫌弃人少,过些日子找人来收拾暖房,家里又热闹了。” 提起这个,林柔想起来了。 “明日我们去府城,是不是顺便看一看牲口集市?” 有了曲辕犁还得有健牛才能干活快,全指着人力,还是不行。 府城里的集市肯定比县城大些,他们买的牛多,价格上也能便宜些。 “那就去瞧瞧。” 赵靖心里有些纠结,他到底要不要告诉李弘毅赵安的事? 看了他姐一眼,赵靖下定决心,看在他姐的面子上,他不同李大人计较了,直接告诉他罢。 听说李大人急的嘴上都起了泡,这可太难得了。 自己这一次可算是立了功劳,看李大人日后还怎么对自己扬鞭子,这一遭他可是欠自己一个大人情的。 只不过有点可惜,他现在觉得这个温泉庄子也挺好,还没住热乎呢,就要跟着他姐和姐夫回京了。 京城有什么好的?一个个的那张脸都跟画上去似的,连点生气都没有,看着就烦,还不如那些刁民呢,好歹还有点儿活人的气儿。 第100章 饭桶 第二日留下赵平和云娘看家,几人赶到府城的时候己近正午了,大家商量了一回,找了一间客栈落脚。 因着还是上回住的那家店,店小二眼睛尖,一眼就认出了这一行人。 离老远儿便热情的招呼着:“几位客官里头请?还是要两间上房么?” “要两间上房。门口的马劳烦给喂一喂。” “好嘞,几位客官请跟小的上楼,门口的马您别惦记,我们店里有专门侍弄的人,一准儿亏不了。” 店小二搭着布巾在前头引路,赵安和赵靖一前一后将林柔护住,生恐她上楼的时候一脚踩空。 林柔暗暗好笑,这些人都以为她是极少上楼梯的,殊不知这玩意儿她都跑烂了,上得不要太多。 几个人进了客房,稍做洗漱便出了客栈,到不远处的洪福酒楼用饭。 这里比县城的酒楼要大得多,三层楼雕梁画栋飞檐翘角,乌木牌匾上的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林柔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个吃货,果断要了个单间。她可不想自己一行人惹人围观。 小伙计一路引着众人上了二楼包房,点菜之后,赵清第一句话便是:“拿两个大木盆上来。” 他现在用的很习惯,没有木盆吃不了饭。 笑眯眯的看着赵安:“大哥,我给你也要一个。” 赵安抬了抬眉头,也行吧。 小伙计愣了半晌,他疑惑的问:“客官,您要木盆是?” 头一回听说有人来用饭,还要木盆的,这到底是干啥用的? 赵清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当然是吃饭用的,别忘了装满了饭,再端上来。” 小伙计更懵了,盆?两盆? 他磕磕巴巴的说道:“客官,我们店里没有木盆,都是用甑子蒸饭的,一甑子饭足足够十来个人吃的。” 赵清乐了:“那就来两甑子。” 小伙计更懵了,从来没有人点这么多的饭啊,厨下不知道还有没有? “小人去问问。”他慌乱的转身往外跑,跑到门口的时候,差点摔了一跤。 回头望了这一行人一眼,太可怕了,这是一屋子名副其实的“饭桶”啊。 幸运的是,今天的厨下饭蒸的比较多,带了晚上的份儿。 两个小伙计一人抱着一个大甑子上来,进屋就撂在桌子上。 那伙计小心翼翼的看了众人一眼:“倘若客官们用不了这许多,小人再拿回去?” 这么大的两大木桶,强行要人家都吃了,也太难为人了,也许人家只是不知道有多少才点多了呢。 赵清一看乐了,这几天家里人多繁杂,他都没能好好的吃一顿饭。 如今看着白花花的米饭十分有食欲,大手一挥:“行了,快点上菜!” 赵安一连忙了这些天,也有些食指大动,他没说什么,看眼神也饿了。 林柔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上菜吧。” 两个小伙计飘飘忽忽的走了出去,眼神里都透着不可思议。 赵靖可管不了这许多,他对两位兄弟的饭量还是了解的,赶忙拿起旁边的小碗,给自己和林柔一人盛了一碗。 这从老虎的嘴里抢食,可得快着些,一会儿就没有了。 一个甑子里盛出一小碗饭,剩下的给赵安和赵清包了。 林柔好奇的看着这个甑子,从外表看像是一只木桶,容量看起来不小。 小伙计陆续的用木托盘端了菜进来,菜齐了又端了一壶酒上来。 赵安和赵清谁也没瞧上酒壶一眼,哪有功夫看这东西?这俩货只认手里的饭盆。 赵安还好些,吃着饭也没忘了媳妇儿,偶尔还想着给媳妇挟一筷子菜撂碗里。赵清可是无所顾忌,吃的头也不抬。 赵靖执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这玩意儿看起来也只有他能用了。 那哥儿俩不感兴趣,林柔有孕用不了,倒便宜了他,轻啜了一口酒,赵靖的眉头一蹙,差强人意。 看了一眼捧着饭盆的哥俩,赵靖摸了摸自己的小下巴。 一会儿他就把赵安推到李家舅舅面前把事情真相全盘托出。 等到回了京城,大宴群臣的时候,也不知道他姐夫还能不能捧着饭盆吃饭。 十有八九是不成了。同情的看了一眼赵安,赵靖心下唏嘘,有一得必有一失啊!从今以后跟他一样,不得自由咯! 他这里正在感慨,便听隔壁有人说道:“听说了吗?于大人一家都病了,至今都不知如何了?” “不是说庄子上的人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么?” “是好的差不多了。基本上都已经痊愈了。可这位于大人买通了庄子上的管事,独自辟了一处小院子过活。等管事发现的时候,于家已经有好几个人生了病,听说还夭折了一位小公子。” “哎呦,那太可惜了。” 这几个字说的千回百转,有着无尽的深意与幸灾乐祸。 “谈起此事,便不得不提观音林娘子,当真是大功德。” “谁说不是呢?幸亏我们这里有了观音似的林娘子,才将一场灾祸消弥于无形。” “我听说清河府,广源府那边的疫病都控制不住了。那些老爷们见实在瞒不过去,才上报了朝廷。 皇上震怒,下旨将这些人统统下了大狱。又责令李大人速速前往救治。想来有了林娘子的药方,必然能够像我们这里一样药到病除的。” 隔壁传来一阵歌功颂德的声音,林柔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些发烫,这真的出乎意料之外,她也没想到那些药方能这么有用。 赵靖连连感叹,这便是天生凤命的女子了,同开国皇后一般,都是有大功德金光的人。 一想到这是他姐,这小子乐了,他的福气确实不小。 赵清看了一眼林柔,他大嫂确实是功德无量。 赵安笑得合不拢嘴,夸他媳妇儿好啊,媳妇儿厉害证明他有福气,多好的事儿啊。 赵靖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听这几个人的意思,李大人不在知府衙门啊?好像出门去救治灾民了? 那他跟谁说去?这真是的,他好不容易想做一回善事,还做不成了! 赵靖叹了一口气,他就不适合当好人。 林柔和赵安互望了一眼,那诰命夫人的事怎么办? 第101章 咸鱼? 怀着忐忑的心情林柔和赵安带着赵靖和赵清去了知府衙门。 到了衙门往内一通报,便有人出来迎了他们进去。 出来的人是李大人的随身幕僚,人称洪先生的便是。 他待几个人十分客气,又向两位世子行了礼,方才叹道:“我们大人听郑头儿说了曲辕犁的事,十分心急的想见识一番。不料,昨日突然接到了八百里加急的皇上谕旨,急匆匆的走了。 临行时交代过属下,待林娘子过来,便将圣旨交给您。如今前来传旨的小内监还在偏院等着,刚刚我已经叫人去请了,还请林娘子稍等片刻。” 林柔施了一礼,“无妨,您费心了。” 洪先生忙侧了侧身又还了一礼,说道:“林娘子不必多礼。” 正说话间,只见下人领着一位面白无须的内监进来,看面色倒也和气。 只是问道:“敢问哪一位是林娘子?” 林柔上前一步行礼,“见过这位老爷。” 林柔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得含糊的叫一句“老爷”,想来是不会错的。 那内监忙退后一步,面带笑容的说道:“夫人客气。” 人家给他面子,他自然以礼相待。 洪先生说道:“香案都已备好了,李大人走前交代过一切从简,夫人请吧。” 赵靖上前一步,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林柔点了点头,上前跪在了拜褥上。 身后赵安等人也陪着她跪了下来。 那内监见众人跪好,便拿腔拿调的读起了圣旨。 说的是什么,林柔也听不明白,反正应该都是好话,只那一句“正五品咸鱼夫人”,差点让林柔噎死过去。 这是什么封号?皇帝老爷子怎么知道她想当“咸鱼”的? 见她瞪大了眼睛,那内监以为她是欢喜太过的缘故。 他对这位夫人还挺有好感的,起码待他客客气气的,眼中也没有一些人见到他时的鄙夷。 遂好心的提醒道:“夫人谢恩吧。” 林柔生无可恋的磕下头去,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谢主隆恩。” 这皇帝也太不靠谱了,表彰她一回,还弄个什么“咸鱼”夫人?这要是能够流芳百世,她可出名了。 行了礼站起身,那小内监将圣旨交给林柔。 赵靖见林柔面上并无喜色,心中有些诧异,他姐这是怎么了? 既然事情办完了,李大人也不在府衙,众人便告辞出来。 洪先生一直将他们送到府衙门口,看着他们远去,方才转身回去。 拐过了一个胡同,赵安看了看媳妇的脸色,小声的问:“这是怎么了?” 这道圣旨肯定有不对头的地方,赵安心里着急。 林柔靠在墙上垂头丧气的安慰着自己,管他是什么呢?咸鱼也行啊,这不就是她的终极目标吗?品级够了就行呗。 赵靖背对着胡同口的行人,悄悄的拉开了圣旨,越看心里越疑惑,这上头没写什么啊?就是夸他姐“淑仪贤德”,怎么了? 他看了看林柔,难道是品级太低? 这倒是也有可能,才是个正五品的宜人,是不太高。 他想安慰他姐,品级的事儿不用在意。你是东宫太子妃啊,全天下除了太后和皇后,就数你最大。还在乎个五品宜人做什么? 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现在不能说。 他试探的问道:“姐,你是嫌品级太低吗?” 这个没有。林柔摇摇头,她就是献了几个药方,人家直接给了她一个正五品的诰命夫人,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知府大人为政一方,人家才是四品官。她的胃口还没那么大。 “我倒不是嫌品级低,可是这个封号也太那个了。” 赵清疑惑的看了一眼林柔,“大嫂,这封号挺好的。这是历来传统。民间女子立了大功,单独册封的时候,会赏下不同等级的封号。” 林柔眼前一亮,也就是说除了这个“咸鱼”,还有别的是吧? 那她是不是可以努力一下,把这个“咸鱼”的帽子摘掉?虽然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夙愿,但也不用明晃晃的挂在身上吧? “快给姐说说,那都有啥封号啊?” 林柔高兴的拉着赵靖问道。 赵靖觉得他姐有点异常,但还是说道:“最高的品级是武烈将军夫人。次一级是守仪夫人和母仪夫人,还有就是今天册封的贤仪夫人。” 林柔惊讶的张大了嘴,哎呦喂,这回她听清了,好像不是“咸鱼”? 一把抓住了册封圣旨,拉开一看,林柔顿时仰天哈哈大笑! 原来不是一条咸鱼?是贤仪,她真是脑子坏掉了,就说嘛,皇帝老爷子不能干这么没品的事。 心里又吐槽那个小太监,说的也不知道是哪里的乡音,弄得跟条咸鱼似的。 见她笑了,赵安松了一口气,乐呵呵的说道:“咱们先回客栈?” 怀里还抱着册封圣旨和诰命夫人的衣服呢,还是先回去吧。 林柔点头,将圣旨塞进包袱里拍了拍,“背好,咱们走!” 赵安高兴的将包袱扛在肩上,招呼着赵清哥俩走人。 赵靖还在迷惑着,为啥他姐一会高兴,一会又不高兴了? 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折腾一下午,出去吃晚饭的时候,林柔大手一挥要了一大桌子菜,打算每样都尝一尝。 人逢喜事精神爽。她来了这么久还没好好的大吃一顿呢。 有赵安和赵清在反正也不怕浪费,吃着。 因为菜要的多,这一回只要了一甑子饭,即使是这样,也轰动了整个酒楼。 林炎带着两名护卫坐在酒楼的大堂里,此时用饭的人不多,几个小伙计围在一起正自议论纷纷。 “那么大那么高的一甑子都吃了?老天爷啊?这得多大个肚子?” “你没看那两个人长多大的个儿?像个铁塔似的,瞅着就骇人。” “那也太能吃了。啥人家能养得起呀?还不得把家里吃穷了?” 坐在林炎旁边的一个护卫听着小伙计们的议论笑了。 “听说襄王世子便是个大肚汉,全京城没有不知道的,没想到今日居然撞见两个。” 第102章 钱途 另一名护卫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有什么稀奇的?” 他转过头有些担忧的问道:“老大人,我们千里迢迢的赶到府城,没想到我们家二爷倒去了别处,这可如何是好?” 林炎不在意的摆摆手,“无妨。” 他又不是来找李弘毅的。见他只不过想问问近况,既然知道李弘毅也没找到人,那不如到处走走,没准还有收获。 几人用罢了饭,出了酒楼扬长而去。 楼上的赵靖不经意的往下看了一眼,目光一顿。 他捅咕捅咕赵清:“你看那个小老头儿,背影是不是有点熟悉?” 赵清吃的头也不抬,直到赵靖怒气冲冲的抢下他手中的筷子,才随意的往窗外看了一眼。 “没看着,哪有什么老头?你是说街边卖炊饼的大爷吗?” 赵靖气得将筷子摔进他的手里,“什么卖炊饼的大爷?你们全家都是卖炊饼的。” 赵清把嘴里的饭嚼了嚼,咽了下去,随口说道:“胡说!我祖上是猎户!你敢辱没太祖爷,当心你爹又罚你跪着!” 林柔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她真的无法理解赵清的意思,猎户比卖炊饼的高级到哪里去?还“辱没”? 只见赵清说完还看了一眼正在吃饭的赵安,给了兄弟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赵靖被他气得不想搭理他,又不自觉的往窗外看了一眼。 他真觉得那个背影有点眼熟,让他想起在上书房里拿着戒尺,吹胡子瞪眼睛的那个老头儿。 不自觉的搓了搓自己的手指,这老头是真爱抽人。 到底是不是啊?伸长了脖子又找了一回,那几个人已经不见了。 林柔坐在椅子上,用手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现在还感觉不到什么,自从吃了朱果倒是安生了不少。 赵安将桌子上的果子蜜饯推给媳妇儿,自己又埋头苦吃。 林柔突然有点担心,要是肚子里这个也是个吃货,这可咋养啊? 对了,“我是不是有俸禄啊?” 听说有了封号,皇帝都会给发工资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赵安筷子一顿,还有这好事? 两口子都看着赵靖,赵清就甭指望了,人家忙着呢。 赵靖点点头:“有啊!” “那有多少?”哪个公务员不关心工资啊? “大约八十两银子吧?可能是这个数。”他平常也没关心五品官的俸禄有多少,只是知道个大概的数目。 赵清难得的插了一嘴:“就是八十两银子。我有个武师傅,就是这个品级。” 林柔眼睛亮了,“一个月?” 赵靖摇头:“一年,都是年俸。” 那也不多啊!不过聊胜于无。 赵安却觉得不少了,他从前打一只大虫,才能卖二十两银子呢。 他媳妇坐在家里,都能挣八十两银子,还是媳妇儿厉害。 林柔好奇的问赵靖:“你是亲王世子,有单独的俸禄吗?” “当然有了。”赵靖很骄傲,他大手一挥,说道:“姐,你等着。以后我会还你钱的。”他不缺钱。 林柔感兴趣的问:“那你爹有多少俸禄?你呢?” 赵靖一指赵清:“我们都是亲王世子,按郡王爵领俸禄。一年八千两银子。我爹是亲王爵,有一万五千两银子。” 赵安吃饭的动作渐渐的慢了下来。 他皱着眉头说道:“那朝廷有多少王爷啥的?” 赵靖不在意的说道:“总有十几位吧?还有几位老王爷呢。” “那郡王呢?” “领郡王俸禄的就多了,得有几十个。” 赵安瞪大了眼睛,他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老天爷啊!难怪老百姓活的这么难呢! 这些狗屁王爷啥也不干,一年上百万两银子就没了?这得多少老百姓养活着? 他小声嘀咕着:“这也太多了。” 他那个便宜爹好像也是个王爷,怪不得送金子就跟送石头子似的。拿钱都不当钱呢。 赵靖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压低了声音:“姐夫,要是你当皇帝?” 林柔轻斥:“胡说什么呢?” 他们又不想造反,这话能说吗? 赵靖不理,他跑到赵安的身边坐下,搭着他姐夫的肩头,用极轻的声音问道:“要是你当皇帝,能不能多给这些王爷点儿银子啊?” 林柔懂了,这小子看似跟人抱怨,实则是对自己的薪水不满意。 可以理解,不想加薪的员工不是好员工。 大家都是打工人,心情一样,她刚刚还嫌弃工资低呢。 赵安停了筷子,看了赵靖一眼,实话实说:“给的太多了。” 赵靖瞬间便觉得自己的心情不那么美丽了。 这是想扣他的银子啊? 他看了赵安一眼,觉得自己钱途堪忧。 赵安目光一动,看了赵靖一眼,想起“玉皇大帝”,他的手指动了动,憨厚的笑了笑:“嘿嘿,我就是觉得干活才有饭吃。” 赵靖急了:“姐夫,有一个词叫荣养。你懂不?” 赵安看着他急切的脸色,抓紧了手中的筷子,低头接着吃饭:“那就给点活干,谁不得干活吃饭。听说皇帝还得干活呢,让别人躺着荣养,那他不成了傻蛋?” 还想白吃白喝?谁家有啥啊? 赵靖:…… 他现在确认了,这一位将来一定是比他皇伯父还小心眼儿的皇帝。 赵清却点点头,大哥不愧是太祖皇帝转世,性情同太祖一样一心为民。可惜,投错了胎。 他佩服的看了赵安一眼,大贤大德之人无论转世多少回,本性都不会改。 赵安不理这哥俩,将桌子上的菜都划拉干净,才撂下了筷子。 一顿饭吃了林柔近十五两银子,她后知后觉得有些肉疼。 想起自己的“工资”一个月只有六两多银子,更肉疼了。 果断将桌子上的果子蜜饯都打包带走,能省一点是一点儿。 几个人一路下了酒楼,日光已经西斜,余晖从楼头掠过,街上的行人也少了许多。 街边挑担子讨生活的买卖人都收了摊子,还有些果子在吆喝着削价处理。 林柔上前看了看,买了一些让赵安拎着,几个人回了客栈。 第103章 买牛 青阳府虽然不是往来客商的云集之地,但因其地理位置四通八达,各种买卖行当倒也兴旺。 这些商贾的鼻子都是极灵的,青阳府这边刚刚安定下来,便有不少附近州府的商家都汇集到了此地。 又因为隔壁州府正在闹着疫病,倒显得这里格外的兴旺起来。 起先只有靠近河堤的一条街是买卖集市,如今却整整的扩充了三条街,弄得原本清冷的河堤人声鼎沸,喧闹非常。 赵靖用袖子捂着鼻子,跟在林柔和赵安身后,不停的向两旁张望着。 他身边的赵清不时的拉他一下,“别往那边去,撞着了。” 赵靖跟林柔说着:“这牛马也太瘦了,还不如咱们家的呢。” 林柔还未及答话,便听旁边的一位大哥爽朗的笑道:“哎呀,这位小兄弟,你有所不知啊。 你们这里倒是安定下来了,可我们那正在闹疫病呢。人都过得朝不保夕的,对这些牲畜自然便疏懒了些。 但底子都是好的,你瞧瞧这毛管,只要回家养上个十天半个月的,保管恢复如常。” 几个人见他性子爽快,便停住了脚步看向他身边的牛羊。 瞧起来精神头还好,只是确实瘦弱了一些。 见众人停下了脚步,那位大哥又笑起来:“怎么样?好好瞅瞅,有看得上眼的,我给你们削个价。” 赵安将媳妇儿护在身前,免得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冲撞了。方才抬眼仔细的打量着那人身后的牛羊。 林柔好奇的看向拴在树下的一头母羊,在她的认知里羊都是白色的软绵绵的。 可这只羊不一样,长着大大的弯角,身上的毛还是红色,瞧这样子还是一只羊妈妈,只是羊宝宝不见了。 那位大哥见林柔一个劲儿的盯着树下的那只羊看,不由得笑了。 “这位娘子好眼光,这只羊可是远方来的,听说那个地方要穿越一片大沙漠,来的可不容易。” 林柔好奇的问:“那你是怎么得来的?” 那人却叹了一口气:“不瞒这位娘子说,我算是捡了一个便宜。” 他嘴里说捡了个便宜,面上却并无欢喜。 “我们的一个同行,前几日刚刚贩了货物回来。不料想刚刚到家便染上了疫病,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倒死了一半。 如此一来,众人都怕了这一大家子,皆躲得远远的,谁还肯来走货?这货物还未来得及出手,便砸在了手里。” 他双手交握,插在袖子里,愁眉苦脸的说道:“我与他家有些亲戚,平日里也有生意上的往来,私交也算不错。他家里人找到了我的门上,我竟不好意思推辞,便含糊着收下了。” 赵安等人听他说的恳切,并无欺瞒,倒是都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那人正色道:“某,言已至此。倘若诸位心有疑惑请速速离去,绝不强求。不过,我这些牛倒都是好的,几位有意可以瞧瞧。” 话虽然如此说,他还是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 他并不是此地人,如今,租住在一处农舍之中,这人吃马嚼的,每日费用极大,也怪让人发愁的。 赵安对他还是很有好感的,叮嘱了赵靖几句,让他护着林柔。 自己大步走上前,围着树下的几头牛转了几圈,又抱着肩膀瞧了半晌。 一回头看见那客商旁边有一个板车,车上放着许多草料,一见就知道是喂这些牲畜的。 走到车旁边抱了一捆稻草,抖落开,逐一喂了一遍。 这几头牛倒个个吃的很香甜,显然胃口不错。 赵安很满意。 只要能吃能喝,就没有什么大毛病。 “你这牛多少银子一头?” “一口价十八两银子。” 赵安摇摇头:“实不相瞒,我等不是府城人,在我们县里这样的牛只值十二两银子。” 那人连连摆手:“兄弟,不必说了。这个价格我要连裤子都赔上了。我也知道我这些牛瘦弱些,可那只是因为在这里熬的。人在外乡都不好过,何况是这些牲畜。” 他偷瞄了赵安一眼,说道:“相逢即是有缘。既然兄弟开口了,十五两银子,我这些牛随你挑。” 赵安伸手一指,“这些牛我都要了。你价格略便宜些,咱们也利落些。” 那人一听他这么说,顿时眼前一亮。要是把这些都卖掉,他就可以回家了。 在此处连房租带草料,一天也要浪费不少银子。 他狠了狠心,咬牙说道:“十二两银子。” 赵安还是摇头:“瞧这位大哥说的,我们要是想这个价格买,就直接在家跟前买了。何必跑这么远折腾?” 那人瞪着眼睛说:“兄弟,这是实价了。你要是再讲下去,咱俩就不必再说了。” 即使如此谈不拢,赵安也罢了,他转身便要招呼着众人走。 那人眼瞅着这么一宗大买卖要黄了,急得直跺脚。可这个价格已经是底线,是降无可降的。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那只羊,狠狠心喊道:“这位兄弟请留步。价格不能再降,我可以将这只羊送与你做添头,还有那些草料也都归你了。” 赵安回头瞅了一眼,那些草料倒还罢了,也不值几个铜板,倒是那只羊,他刚刚看媳妇挺喜欢的,留下也行。 便低头跟林柔商量:“你看那只羊,咱们留着怎么样?” 林柔看着那只羊妈妈琢磨着还可以弄点羊奶喝,便点头说道:“也行。” 既然如此,也没有必要再逛了。 大家找了牙行,写了契书,这宗买卖就算成了。 那人将银子一背,连同板车都送给了赵安,自己急匆匆的走了。 要是运气好,还能雇上回乡的马车,今夜连夜赶路,不出两日便能回家了。 这里赵安收拾着草料,回头对赵靖说道:“你们回去驾了马车,在府城外头的岔路上等我。我将这几头牛拴在一起,套了板车也往城外去。” 赵靖答应着扶了林柔回客栈,赵清却不走,他想留下来给大哥搭一把手。 赵安也罢了,跟他一起忙活着套车,赶着牛打算出城。 第104章 求医 一行人紧赶慢赶的才在日落之前赶回了庄子。 赵平正在岔路口张望,看见自家的马车回来,后面还跟着一群牛,便知道是赵安等人回来了。 欢欢喜喜的迎上前,帮着赵安赵清把牛赶进院子里。 回头对刚下马车的林柔说道:“大嫂,昨日便有两个人来找你,说是求医的。我同他们说了,你不在家。那两个人只是不走。 就在咱们家大门口的风地里睡了一宿,我今天早上出门才瞧见,只得把他们让了进来,现在还在堂屋里坐着呢。” 林柔有些意外,找她求什么医?她又不开医馆? 赵安闻言将手里的草料放下,掸了掸身上的灰,便打算跟着林柔一起进去看看。 林柔坐马车坐的腰酸背疼的,在跨院里走了几步,打算活动活动再回去。 弯腰捶了捶自己发麻的腿,一眼就看见板车的草料堆里,有一块红色的泥块儿。 她的手顿住了,这瞧着有点眼熟。 赵靖扶着她的手臂,见她的动作顿住,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板车。 “怎么了,姐?” 也没啥,就是一堆草料。 林柔不理他,走上前去将草料扒开,发现底下有一大抱藤蔓似的东西,底下的根茎是红彤彤的泥块。 她连忙伸手拿起泥块抠了两下,眼中异彩连连,这东西是红薯啊。 举起红薯回头问道:“你们谁认识?” 赵靖和赵清齐齐摇头,都表示没见过。 吃不吃过他们不敢保证,毕竟也没见过原来是啥样。 赵安拿起瓜藤看着,问他媳妇:“这东西是煮着吃的?” 林柔笑了:“能吃的不是瓜藤,是这个东西。”她晃了晃手中的根茎。 赵安懂了,这玩意儿就跟山药一样,吃的是土里的那部分。 “也是炖菜吃?” “怎么吃都行。” 林柔想了想,回头喊赵平:“这东西要紧。你将这东西搬到暖棚去。一会儿我去看。” 种地这种事交给赵靖哥俩是没用的,还得指望赵平。 赵平答应着,听见大嫂说一句要紧,小心翼翼的抱了一大抱往暖房去。 这里留下赵清收拾草料,几个人一起往正房去,也不知道来的是谁,得去看看再说。 几个人一踏进正院,便见门口的台阶上蹲着两个人,衣衫十分破旧,有的地方还被刮了好几个口子,好像在丛林里奔跑过一样。 脚上的草鞋也都露着脚趾头,无精打采的蹲在地上,整个人蜷成一团。 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这两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林柔这才看清,是一老一少。 年纪大些的大约四十多岁,年轻的那个只有十五六岁左右,一看见她,眼中便爆发出一阵光芒。 这两人正是山上的沈冲和沈凌。 他们本来早就应该下山求医的。 无奈,这几日山上的猛兽众多,大伙只得先抢修栅栏,让大多数人保住性命再说。 叮嘱众人守好落脚之处,沈冲才带着沈凌下山来求医。 在县城附近转了几天,到处跟人打听。 这才打听到了林柔的住处,急急忙忙奔了过来,谁知林柔又出门不在家,急的两个人嘴上都起了泡。 山上还有一大群人呢,这两天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丢了命,真是急死个人。 看着林柔从门外进来,沈冲往前跑了两步,又不自觉的停下了。 迎着夕阳走过来的女子,婉约温雅,身上还透着一丝平和,他怕自己粗鄙冲撞了人家。 沈凌向来伶俐,看着走过来的女子不同寻常,他跑上前跪下咚咚的磕了几个头,“求林娘子救命!” 倒把林柔吓了一跳,她刚要上前把人家扶起来,赵安在她的手臂上拍了一下,示意她别急。 自己走上前,将沈凌拉起来,“有话好好说。” 林柔方才舒了一口气,这人一上来就给她磕头,她还有点不习惯。 反而是站在林柔身后的赵靖,对这人磕头倒没什么反应,从他记事起,就有人冲着他磕头,他都习惯了。他只是盯着这两个人的衣服看。 伸手拉了拉林柔的衣袖,小声的说道:“这两个人的画风很熟悉啊。跟我姐夫从山上带回来的那些流民好像。” 赵安心头一动,又看了这两人一眼,不过他没搭话。 林柔问道:“你家住哪里?生的什么病?怎么不去医馆?” 沈冲深深一揖说道:“回林娘子的话。小人是逃荒流落到这里的,与几百乡亲在山上安身。本来也能将就过活。 谁知忽然得了一场病,下山打听了才知道是疫病。又听说林娘子救苦救难,有方子可以救我们的命,便大着胆子来了。求求娘子救救我们。” 林柔想起赵安的话,闻言问道:“那你们在山上指什么过活呢?” 沈冲实话实说:“原本我们在山下做流民,后来有个乡绅老爷,说他家里有几个庄子,需要人看家护院,便将我们都安置在了山上,说以后安定了,就打发师傅来教我们武艺。 又拉了好多粮食上来,让我们暂且吃用。谁知这老爷一去就没有影了,到如今也找不着人。我们这一群人都生了病,眼瞅着都活不成了。只得下山来找出路。” 赵安几人对视了一眼,这难道还是那个冤大头干的? 这是什么人?他想干什么? 赵安的眼珠转了转,他又有些活心了。 俗话说得好,不义之财,人人取之。既然这位冤大头老爷养了这么多人,又不要了。 他那个村子上还空着一大半呢,不如? 不过眼下得把这些人的病治好,好了才能说以后。 他不自觉的上前一步,将林柔拉到了他的身后。 他可是听媳妇讲过了,这病情是能传染的。可别传染给了他媳妇。 林柔如今也算是了解赵安,看他眯着眼,就知道他想打这些人的主意。 当下笑道:“我可以将方子给你们,可你们有那么多银钱去买药吗?” 沈冲一下子僵住了,他的眼圈渐渐的红了,半晌咬着牙说道:“我们卖一些口粮,先将命保住再说。” 第105章 再补一刀? 赵安和林柔对视了一眼说道:“我们村前一阵子也治过疫病,银子花的也不多。山上有的草药便自己采一些,剩余的再买上一点,也就够用了。” 沈冲红着眼圈儿说道:“大哥。粮食是庄户人家的命根子,不是到了性命攸关,谁肯卖啊。再说,我们也不认识药材,到哪去采?” 赵安一指赵平:“明个我让他去帮你,药钱索性也帮你拿了。粮食留着吧,那么多张嘴等着救命呢。” 在赵家沟防治疫病的时候,赵平也跟着别人上山去采过药材,这些药他都认识。 一听见赵安的话,赵平不住的点头:“行,俺跟你们一起去。” 都是穷苦人,互相照应着,应该的。 沈冲的热泪夺眶而出,他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恩人!您和娘子都是我们的大恩人,今生无以为报,来世变成犬马报答您二位的大恩大德。” 沈凌什么都不说,只是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磕着磕着痛哭失声。 他们背井离乡,颠沛流离了这么久,就没有遇见一个好人。 那个给他们粮食的人也没安好良心,幸亏现在不见了,如若不然,指不定要拿这些粮食买他们的命。 哪像赵庄主和林娘子,一心一意的为他们着想,真是天大的好人。 赵安叹息着扶二人起来,让赵平领着两人去偏院安置。 沈冲和沈凌千恩万谢的走了。 赵靖一言难尽的看着他姐夫。这真是,把人家卖了,还让人家替他数钱呢。 赵安扶着媳妇儿进屋,小声的说道:“这下好了,村子里剩下的人也有了。给你干活的人手也有了。” 林柔笑道:“这多好,自带了一年的口粮,这不等于只干活不吃饭吗?”这好事儿,谁不喜欢? 赵安很满意,他就喜欢这种只干活不吃饭的。 真得感谢那位冤大头的地主老爷。 冤大头成王殿下拿着宫里刚刚传出来的蜡封密信沉吟不语。 他咬着牙,强忍着心底的怒火。 恨不得给写信的人一个耳光。 这么大的事也能出纰漏?明明当年都把那个兔崽子处理了,结果居然没死,简直岂有此理! 再想想日后,成王压了压自己的怒气。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还得齐心合力才是。 他在心里冷笑,当年没弄死那个小兔崽子,那就现在补上一刀,应该也不晚。 看了看信上的“青阳府”三个字,成王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站在门口的小丫头打起帘子,通报一声:“世子来了。” 成王世子赵崝走进门来,依然是一副清淡疏冷的模样,只深深一揖,便立在一旁不语。 只听成王说道:“你亲自去一趟青阳府。我估计你那个草包舅舅也未必肯按我说的去做,但他也不敢不做。” 将手中的信纸丢在书案上,成王眯了眯眼:“三五千人,他未必敢做。我估量着上千人是有的,你过去买个庄子,不要放在我们成王府的名下,将人安置下来,之后的事不用我教你吧?” 赵崝也不答话,又是深深一揖。 成王一见他这张脸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明明是他的亲生儿子,虽然是小妇养的,也罢了。 可这神态举止做派竟跟老五那个贱种像了六七分,简直让人呕出一口老血。 他一拂袖子,怒道:“待过了寿宴,你便去罢,也不必来辞我,老子少看你两眼,还能多活几年。” 赵崝 还是面无表情,眉毛都不曾略动一下,一抖衣袖,略退了两步,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成王又气了个倒仰。 片刻后,他冷声说道:“你即刻就动身吧,不必等世子了。” 屋内传来一道嘶哑的声音:“属下谨遵王命。敢问王爷那人现在何处?” 成王轻轻的敲打着桌面,说道:“如今那边也没有找到人。你此去盯紧了李弘毅便是。” “是。” …… 却说林柔休息了一会,洗漱完来到厨下,见小妞妞正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吃馍。 见她过来,脸上顿时笑开了,噔噔噔的跑过来,抱住林柔的大腿,“伯娘,你吃。”她将手里的馍举得高高的,恨不得跳起来。 林柔笑了,轻抚着她头上的小花苞,“伯娘不吃。” 云娘听见她说话,在屋里说道:“我早听见家门口有声音,只是手里的活计放不下。大嫂,我这刚沥了饭米汤,你坐那儿别动,我给你盛一碗,你趁热喝。” 家里两个大肚汉,再加上这么多人吃饭,把云娘忙得团团转,一时一刻也闲不了手。 林柔叹着气说道:“待我休息一日,便去找马大哥,买几个厨房的人回来,那时候你就轻省了。” 云娘正端着米汤出来,听她这么一说,反倒是笑了。 “不怕大嫂笑话,我这忙的脚不沾地的心里倒踏实,要是您买了人回来,我这心里反而不安了。” 她一天天的忙着,觉得没白拿大嫂的钱,睡觉也踏实。 要是真把手里的活计都交出去了,她恐怕连觉都睡不好了。 林柔笑了:“你放心吧,这家里离不得你。就是我买了人回来,你还得替我看着她们干活呢。” 云娘高兴了,“哎。只要有活就行。” “哎,你们家赵平在外头忙着,咱们院里厨房和暖棚里都要人照顾着,你还愁没活干?” 云娘一想也是,倒笑了。 她对现在的日子很满足,住着这样青砖的瓦房,吃穿不愁的,这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好日子。 当然,如今的她也绝对没有想到,她的好日子还远远不止于此。 云娘看着依偎在林柔身边吃馍的小妞妞,突然说道:“大嫂,你给我们妞妞取个名字吧。” “啊?”林柔愣了一下,这不太好吧? 云娘说道:“大嫂,你是天上的仙女,是有大福气的人。你给我们妞妞取个名字,让她也沾沾您的福气?” 林柔看着小妞妞。 小丫头见她看过来,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那就叫心怡。怡,是快乐的意思。” 第106章 厨艺 林柔这么一解释,云娘听懂了这两个字,意思就是从心里高兴呗。 她乐呵呵的一拍手:“就是这样,以后我们妞妞就叫心怡了。” 她总觉得这个名字会给女儿带来大福气,打从心眼里高兴。 赵靖和赵清收拾完摸到了厨房,赵靖离老远就喊:“平嫂子,我饿了,有吃的没有?” 赵清虽然没说话,也捂着自己的肚子,他也饿了。 云娘乐呵呵的跑进厨房,拿了一簸箕的馍出来,“赵靖兄弟,赵清兄弟,你们俩先吃点馍垫一垫。一会儿咱们就吃饭。” 赵靖随手拿了一个馒头捏在手里,剩下的一簸箕都递给赵清。 他看着云娘笑得跟一朵花似的脸,问道:“嫂子,这是有喜事啊?” 云娘乐呵呵的说道:“我们小妞妞有名字了,大嫂给取的。大嫂是有大福气的人,我们小妞妞只要能沾上一点,这辈子肯定不用愁了。” 这话赵靖赞同,他看着小妞妞笑道:“这丫头是挺有福气的。” 未来的皇后娘娘亲自给取的名字,这全天下人,谁敢说不好? 就是将来嫁了人,到了夫家,也没人敢质疑的。 他琢磨着自己将来要是有了闺女,也得找他姐给取个名。 云娘把几个人丢在院子里,自己进屋去炖菜。 赵靖伸长脖子瞅了瞅厨房,低声对林柔说道:“姐,你买个厨子呗。” 不是说平嫂子不好,而是她做菜都是乡下人的习惯,不管什么东西都往锅里一炖,油和盐也舍不得放,那味道真说不上是好。 林柔也有些心动了,她自己其实也吃不惯,但厨房里的事儿,可不是小事儿。 做菜好不好吃都在其次,人首先得靠得住,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等我再寻摸着看看。” 赵靖垮下脸,这菜太难吃了。特别是在府城下了一顿馆子,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回来再一闻这大锅菜的味道,真是销魂。 忽然听见门口有一人搓着手说道:“我,我会做菜……。” 众人一抬头,只见说话的人,正是沈冲。 他见这么多人望着他,更觉得不好意思了。 可是林娘子对他有恩,既然林娘子有需要他的地方,他就想略尽一点力。 林柔的声音倒是温和:“你通厨艺?” 沈冲说道:“我祖上是开酒楼的,后来我祖父和我爹相继去世。我那时年纪幼小,大哥又体弱多病,家中无人掌勺,只得关了买卖随祖母、母亲和大哥嫂子在清河府开了一家客栈为生。 本来一家人辛苦些,这日子也算过得。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天客栈忽然起了大火,家中除了我和侄儿当日去远方走亲戚不在家中之外,都丢了性命。如今,只有我们叔侄二人相依为命了。” 他身后的沈凌听他提起了往事,不由得泪流满面,掩面坐到地上大哭起来。 云娘站在厨房门口听着,本来她心里还不大得劲。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做饭不好吃。说白了,上不了台面。 但如今有人公开抢自己的活计,饶是云娘脾气再好,也难有什么好脸色。 现在听沈冲一说,倒把她说的热泪直冲眼眶。 云娘扯起围裙擦了擦自己的眼角,上前对沈凌说“这位小兄弟,快别哭了。这世道还是好人多,我们东家人好着呢。” 她回头看了一眼林柔笑道:“大嫂,厨下还有未收拾的菜,要不,让沈叔和沈兄弟试试?” 林柔听着好笑,刚刚云娘还怕人家抢了她的饭碗,这么快就帮人家说情了? 她笑道:“好啊!那就试试,我们都等着。” 沈冲乐得手直抖,扯了沈凌跟着云娘往厨下去。 林柔和赵靖忍不住走到门口观望。 厨下里的食材不少。大约是知道她们今天回来,还收拾了一只鸡撂在案板上。旁边还有腊肉,熏鱼等物。 秦柔以为他会处理肉食,毕竟这个好弄一些,只要手艺大差不差,都能过关。 出乎预料之外的,沈冲只拿了一颗白菜。简简单单的切了一下,便打算烧油炒菜了。 赵靖顿时有些失望。 云娘炖的鸡肉不仅发柴,还有些腥味儿,他一向吃的不多。 想着今天换了大厨,能好好的吃一顿,结果人家只打算炒一盘白菜。 林柔却眼睛一亮,对沈家叔侄多了几分信心。 她看赵靖一脸失望,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懂什么?越简单的菜才能看出真功夫,这沈叔八成手底下真有绝活儿。” 赵靖不服气,真当他没见过世面呢?他们家厨子想要将白菜做好,那都得配着老汤。 还没等他说话,鼻端忽然传来一阵香气。 这是独属于青菜的香甜清爽。 赵靖“诶?”了一声,惊讶的抬头看去,只见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菜已经出锅了。 沈凌学着店小二的姿势,大喊一声“来嘞”,很利落的将菜端到了众人的面前。 沈冲拿了几双筷子过来,他有些遗憾的说道:“这调味料不齐全,味道还是差了一些。” 林柔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她的眼前一亮,“好手艺。” 一盘白菜青翠欲滴,滋味恰到好处。放下筷子,林柔一合手掌,说道:“沈叔,以后厨下的事就麻烦你了。” 云娘心服口服,她闻着香气就知道比她做的好。 “哎呦,就是这么一颗白菜,俺也没看你怎么弄啊?咋就这么香呢。” 赵靖也难得的跟赵清抢了几口菜吃,他撂下筷子,连连夸赞:“沈叔,你这手艺绝了。恐怕连王府里的厨子都比不上你的手艺。” 赵靖说的是真心话。这手艺确实比他家的厨子强。 沈冲露出笑脸说道:“论起我沈家手艺,不是我夸大,就连当日宫里的嬷嬷都夸过的。” 赵靖笑道:“难怪有这手艺,原来你祖上是做过御厨的?” 沈冲摇手:“可不敢欺瞒东家,这个是没有的。是我母亲儿时的一个玩伴,后来进宫做了女官。偶然在我家里住过一阵子,她亲口说过的。” 第107章 留下 林柔听了他的话心头一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突然听见门口有人说道:“都在这里做什么呢?” 赵安领着赵平从门外进来,见家里人都围在厨房里,心里觉得奇怪。 赵靖回首就要端盘子,嘴里说着:“姐夫你尝尝?沈大叔的手艺绝了。” 话音未落,他的手就是一顿,盘子里已经空空如也,赵清已经将最后一点菜汤用馒头蘸了,撂在嘴里咽了下去,说了一句“没了。” 赵靖一言难尽的望着他:“大个子,你不至于吧?” 像他们这样身份的人,真的不缺吃喝。 赵清摸着头笑了,“咱们家的那个饭啊,让我怎么说呢?就是挺好看的,吃起来不香。” 他就是感觉这样实惠的饭菜吃着舒服,也香甜。没有他们家那么多的花里胡哨的,屁用没有,样子货。 赵靖摸摸鼻子,觉得也算是有道理。 对内宅的女眷来说,其实还好。一桌子饭菜也动不了几口,便撤下来了。 但这种吃法,对赵清这种就不太友好了。 他们王府上菜讲究多,其实一盘子菜也就是几筷子的事儿。 赵清一人吃一大桌子菜,满京城都知道他是个吃货,但实际上他吃不饱。 说起来都好笑,堂堂王府世子总挨饿。 没办法啊,那盘子撂得老高,其实划拉划拉也没有半盆菜,但已经很吓人了,他自己也只能吃个八分饱就撂下。 还是到了赵安这里,哥俩是个伴儿,也不那么引人注目,他才算是顿顿吃饱饭了。 林柔见俩人大眼瞪小眼的,忍不住笑了,对赵安说道:“我留下了沈冲大叔给咱们掌勺。等山上的人病情缓一缓,沈大叔能下山了,便让云娘将厨房交出去。” 沈冲叔侄闻言不由得喜忧参半。 喜的是叔侄二人流浪多年,终于有了安定的安身之处。 况且赵庄主和林娘子一看就是个好东家,这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说起来也算是叔侄二人的福气。 忧的是,他们叔侄二人与山上的流民相处多时,大家都是一个苦藤上结的瓜,互相扶持着走到现在。如今,他们叔侄倒是有了好去处,只是可怜山上的乡亲。 赵安见叔侄俩一开始面露喜色,后又露出愁容。他目光一闪,问道:“你叔侄二人放心,工钱绝对少不了你们的。你二人可是有什么难处?” 沈冲怕东家心有疑惑,连忙摆手说道:“没有,没有。您家对我二人有大恩,别说工钱,就是供顿饭,我们都是愿意的。” 赵安不解的问道:“那是什么事?” 沈冲叹息道:“山上还有不少的乡亲呢。粮食我们倒是还有,勒勒肚子也能吃到明年。可山上猛兽众多。兼之,生活也不方便。还不知道这个冬季有几人能活下来呢。” 赵平听他说的凄凉,心中同情,回头对赵安求道:“大哥,咱们的村子上不是还缺很多人吗?不如让他们下山过来住,明年咱们地里的活也有着落了。” 沈冲听得眼睛一亮,他眼含恳求的望着赵安,说道:“赵庄主,我们有粮食,能吃到来年开春,不行就再少吃点用野菜对付对付,没准能吃到明年夏收。 只要租给老乡们几亩田,让我们有个安身之处就行。” 想当佃农也不容易,更何况他们这么多人,能有这么个机会,这是老天爷的恩赐。 搬到山下村子里来住,重新安定下来,是大家伙的心愿。 赵安心里满意,略一思量,叹道:“行!大伙都不容易,等病治好了,你就带他们下山来吧。” 沈冲激动的又要跪下给他磕头,这可真是遇见好人了。 赵平上前拉住他,“俺大哥人实在,只要好好干活,啥说道都没有,以后你就知道了。” 赵安满意的扶着媳妇儿往回走,沈冲挽起袖子,准备接着给大伙做饭。 回到正房,林柔问赵安:“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赵安将身上满是灰的衣裳脱下来,换了一件,说道:“我去暖房里瞧瞧你的那个红薯,弄不明白它是怎么种的?” 虽然不知道这玩意有什么用,但既然媳妇爱吃。赵安就想早日种下去。 林柔说道:“这个红薯得先育苗。等我一会将方法写下来,你们照着做。” “也不着急。我就是想着你愿意吃,早点收拾了。” “这玩意儿可不简单,种好了,一亩地的产量有上千斤呢。” 赵安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么多?” 一亩地才打几百斤粮食,要是能收获上千斤的红薯,那就不会挨饿了。 “这玩意儿也跟山药似的?吃多了不大好。”赵安想这个,希望之火黯淡了下去一些。 “这可不一样。这是能顶粮食吃的。上锅一蒸就能吃了,顶饱压饿。” 赵安心头一跳,急声问道:“可以每天都吃?跟粮食一样?” 林柔点头:“可以吃。” 赵安一拍手掌:“媳妇儿,你一会儿就写下来。我明天就去种。” “明天你不去取曲辕犁回来?” 上回只拉回来一个做实验,其余的还没做完呢,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应该到了交货的时候。 赵安扳着手指一算,还差不多了。 “那我明天先去取东西。回来再弄红薯。” 这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地得赶紧翻。 晚上的饭菜很丰盛,众人七手八脚的搬了两个大圆桌,大伙团团的坐了一堂屋,家里还是第一次这么热闹。 林柔如今不喜油腻,只将两盘青菜放在手边儿。 沈冲笑道:“夫人,我知道您如今不喜这些荤菜,我特特的做了一碗汤,您尝尝?” 他说着便将一盅汤放在林柔的面前。 赵安亲自伸手揭了盖,只闻见一阵清香扑鼻,汤色清亮,一丝油花都不见。 林柔尝了一口,忍不住笑道:“好喝!” 沈冲松了一口气,也笑了。 赵安见媳妇儿难得一顿饭吃的香甜,对沈冲说道:“明天让赵平把药帮你们送上去。” 林柔正色道:“一定要将生病的人隔离开,避免传染。一周后,无事的人便可以下山了。” 第108章 林炎 林柔见沈冲有些不解,解释道:“你们虽然将病人隔离了,但都住在一处,难免有接触。这是很危险的事。也许你们自己也染了病,只是尚未发作而已。” 沈冲听她这么一说,吓了一跳,慌忙站起来,摆着手说道:“我们叔侄二人已经在山下待了好几天了,没有生病的。” 林柔点头,就是因为这个,她才没有防着这叔侄二人。 倘若他们是直接从山上下来,林柔是说什么也不会同他们这样接触的。 沈冲这才安下心来,呆坐了半晌,说道:“让沈凌留下来吧,我一个人回山上去。” 既然有这个说法,那就不能再让沈凌跟他回去,沈家只剩下了这么一条根,他这个做叔叔的得护着他一些。 沈凌急了,“二叔,我回去,你留下来。你这几年身子骨不好,我年纪还轻壮着呢。” 林柔摆手:“没有那么严重。” 听沈冲的话,他们那里比山下的庄子上的病情轻多了。 不知叔侄二人是怎么商量的,第二日,还是沈凌留了下来。 他趴在山庄门口的门框上,望着远去的牛车“呜呜”的哭着。 沈凌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么一个亲人,十几年来,始终是形影不离。 如今,一旦分开,这小子心里都是不安。 赵靖搂着他的肩膀说道:“兄弟,你放心吧。我大嫂的药方子是受过朝廷嘉奖的。保管能药到病除。” 沈凌这才抹了眼泪,问道:“庄主出门去了吗?” 赵靖点头:“啊,我姐跟我姐夫去看做好的农具了。” 这曲辕犁虽然不大,就因为用着灵活,零部件也比原来的直辕犁多,做起来还是比较复杂的。 当然,这也是因为大家对这个还不熟悉。 只是当林柔和赵安来到木匠铺子的时候,却看到有好几个人围着曲辕犁在打转儿。 其中的一位是五十岁上下老学究打扮的一位老先生。 旁边还跟着两个精壮的汉子,身穿青色的箭袖,腰间悬着佩剑,目中精光四射,应该都是有功夫在身的人。 那木匠铺子的掌柜见赵家的马车停稳,忙伸手一指:“老先生,您要等的人来了。” 掌柜的一路小跑来到马车跟前,对正在扶着林柔下马车的赵安说道:“赵爷,这位老先生已经在此地恭候多日了,说什么都要见您二位一面。” 林柔扶着赵安的手臂下了马车,只见那位老先生已经往这边行来。 那老先生行至林柔跟前十几步远站定,温和的说道:“请问您可是贤仪夫人?” 林柔心中一动,这位老先生看来是个有来历的? 她微微一颔首,“不敢,敢问这位先生是?” 那老先生伸手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老朽姓林。” “原来是林老先生。请问您找我夫妻二人有何事?” 来人正是林炎,他闻言看了一眼站在林柔旁边的赵安。 只见此人仪表堂堂,身材十分健壮,脸上带着一丝憨厚,让人很有好感。 当下温言道:“我找夫人只为了它。”转身一指曲辕犁,又道:“不知此物夫人是从何得来的?” 林柔微笑:“这是我闲来无事的游戏之作,难登大雅之堂,让老先生见笑了。” 林炎不赞同的说道:“我观此物非同寻常。可否在夫人家里寄居几日?”他说着将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赵安和林柔对视了一眼,这银票足有上百两,这老头出手挺大方的啊? 不过,夫妻两个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老头身后的人,这俩人看着可不像是个善类。 这银子到底赚不赚? 看着媳妇儿眼底的纠结,赵安憨厚的一笑:“咱家小门小户的,自家人省一口粮食就够您几位吃了。只是家里粗茶淡饭的怕委屈了几位?” 林炎托着银票的手一顿,他认真的又看了看赵安。 这大个子可不憨啊!瞅瞅他说的话,可是另有玄机。 林炎笑道:“上门叨扰已是不好意思,这一点银子聊表谢意罢。” 赵安伸手将银票接过来揣进怀里,“好说。” 掌柜的插言道:“夫人,小人有个请求,可否借一步说话。” 林炎一挥手说道:“你的事先不要提。这件事与衙门有关。” 那掌柜的一听,此事与衙门有关,立刻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语了。 他只是想混两个小钱,可不敢跟官老爷作对。 招呼了几个小伙计,将曲辕犁都装到牛车上。赵安将剩余的银子付了。 两口子又对望了一眼,今天运气不错。遇上个老头儿,帮他们把剩余的钱付了,还有富余。 这么一想,林柔顿时和气的招呼着林炎。 “老先生上车吧?” 林炎答应一声,在两个护卫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招呼道:“您两位进来坐。” 赵安略一犹豫坐在了马车的门边,伸手指了指前头的路。 那两个人纵身一跃便上了马车,娴熟的一挥鞭子,马车滚滚前行。 后头木匠铺子里的小伙计也忙吆喝着牛车跟上去,众人一路出了城,往庄子上行去。 林炎笑着问道:“我听闻此次疫病多亏了夫人的良方,才能让百姓免于受难。夫人当真是功德无量!” 林柔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只是运气好多,看了两本闲书罢了。当不得老先生如此夸赞。” 她只是个搬运工。 林炎“哦”了一声,伸出手指向后指了指,“那个也是么?” 林柔脸不红气不喘,淡定的说道:“也是巧合罢了,我只是略作改良。” 林炎身体前倾,正色道:“敢问夫人,以此物耕作,一人一牛一日可犁几亩田地?” 林柔淡然说道:“总有个四五亩地罢?” 林炎面色大变,“此言当真?” 林柔笑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一会您自己瞧瞧不就行了。” 这老头看着就像是个当官的,瞅着人也不坏,要是这个曲辕犁能成,没准自己还能再得个朝廷的嘉奖什么的,到时候自己就不是“咸鱼”夫人了。 该上进的时候就得上进,林柔对老头笑眯眯的。 第109章 先生 赵靖正坐在台阶上无聊的看着赵清和沈凌收拾着大门口。 本来是三个人坐在这儿聊天,看着从村子里找来的汉子往牛舍里抱着稻草。 这家里如今渐渐的上了人,不似从前的安静。 云娘带着心怡在厨下忙活,侍弄牛马的人来来去去,正门虽然没有开,两侧的角门却都是开着的。 沈凌眼里有活,常年颠沛流离,长工短工都做了不少,他干活麻利,是个闲不住的人。 看着拉着草的板车离去,地上撒了一层的草沫子,他跑进院子取了一把扫帚出来,收拾着大门口。 赵清也待着没意思,两人搭着手收拾。 赵靖坐在台阶上,跟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突然,望见远处有马车和牛车过来。 手搭凉棚往远处一看,顿时欢喜起来,“回来了,我姐回来了!” 正在收拾东西的两个人往远处一望,还真是赵安他们回来了。 顿时高兴的把扫帚放在一边,两个人合力将大门打开,用桩子倚住,等着车进院子。 林炎正在打量着不远处的青砖院墙,忽然目光一顿,这是…… 赵靖蹦的老高,挥着手喊:“姐,姐。” 赵清一把将他拉到身后,往前跨了一大步,一伸手臂将车拦了下来,“何人?” 这坐在马车边上的人,他可不认识,他大哥呢? 赵安一掀帘子,“是我们回来了,进去说。” 赵清这才退后一步,看着马车和牛车都进去,招呼着沈凌关门。 关好门才要进去看看,就见赵靖缩着肩膀站着,他纳闷的问:“怎么了?” 赵靖一伸手搭住他的胳膊,眼睛往四周瞄了一圈,压低了声音:“我怎么好像瞧见太傅了。” 赵清还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眼睛花了。 他一拉赵靖的胳膊,说道:“你瞎想什么呢?那老头连走路都费劲,吃饭更费劲。把我那一盆饭给他吃,累都累死了。还能上这儿来?大白天的,做什么梦?” 赵靖拼命的给他使眼色,见傻大个还不住嘴,急得一伸手捂住了他的口,赔笑道:“太傅,您老人家怎么到这里来了?弟子给您问安了。” 赵清的背脊一僵,眼睛瞪得老大,一扭脖子,只听“咔”的一声,忍不住“哎呦。” 林炎看着他们俩一脸的嫌弃。 “你们俩怎么在这儿?” 还没等赵靖说话,赵清看了一眼赵安,晕晕乎乎的说道:“我大哥……。” 林炎手一抖,瞳孔一阵紧缩,喝道:“你说什么!!” 他猛地转头望向赵安,再一次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心中“突突”乱跳。 赵清摸了摸自己的头,不明白太傅激动什么,解释道:“我认了个义兄,这是我的结义兄长。” 赵安看了他一眼,心道,我可没跟你结拜,是你自己单方面认的。 他又看了赵靖一眼,还有这个便宜小舅子,也是自己粘上来的。 林炎听了他的话,狠狠的吁了一口气,吓了他一跳,还以为…… 这老头稳了稳自己的心绪,问道:“襄王殿下可知晓?” 赵清一梗脖子,“这就是我大哥,我只认他一个。” 他爹来了也不好使。这可是他家老祖宗转世,他不认能行吗? 林柔看着几个人疑惑的问道:“你们认识?” 赵靖回过神来,小跑着上前,扶住林柔:“姐,我介绍给你认识,这是我老师林老先生。” 他又对林炎说道:“先生,这是我姐。都是自家人。” 林炎古怪的看了看赵靖,又转头看了看赵清,弄不明白这哥俩是怎么回事? 林柔笑道:“既然您是弟弟们的先生,那自然也是我们的长辈,您老人家屋里请。” 林炎看着站在院子里的一男一女。一刚一柔,一个高大雄壮,一个纤细灵巧。倒是般配。 只是他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又不知为何有这种感觉。 林炎迈步上了台阶,两名护卫也跟着他进了屋。 赵靖一把拉住了林柔,“姐,你不是总说要给我姐夫找个师傅吗?林先生人不错,你试试呗。” 林柔冲他一瞪眼:“原来我听你说过,你师傅是太子太傅吧?我们小门小户的能高攀的上?” 赵靖眼珠一转,说道:“没问题。这老头平常就好为人师,再说了,他闲着也是闲着。就教教呗。” 林柔看着屋里的老先生,可耻的有些心动。 虽然明知道人家是教大人物读书的,但这也算是机缘巧合,就算能教上几天,对一般人来说也是获益匪浅。 拉着赵靖进屋,只听林炎问道:“这原来是李家的庄子吧?” 他在大门口看见了李家的族徽。 站在他身边的护卫说道:“正是。” 林炎笑道:“这小院子倒也齐整。虽然算不上是田园竹舍,倒也别有一番韵味儿。” 要是他果真闲来无事,倒愿意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 他也看出来了,这一对夫妻为人不俗,住下来倒也无妨。 只是如今,他有要务在身,没有那个闲情逸致。 赵靖说道:“先生果然看着喜欢便留下来多住一些时日,学生们也能聆听教诲。” 林炎冷“哼”了一声:“上课的时候你睡大觉,如今倒想着做学问了?” 赵靖一伸手拉过赵安,“我姐夫聪慧好学,先生就留下来教教他呗。” 他在心里暗道,这本来就是你的活儿,你不干谁干啊? 林炎一摆手:“若是往日也罢了。有心向学总是好事,老夫虽然不才,倒也愿意在这里住上一些时日。只是如今不成,我有要事在身,以后有缘再说罢。” 倘若不是为了曲辕犁,他是不会滞留在此地的。 一会儿看看那个曲辕犁到底如何,倘若真是有用的,便留一封书信给李弘毅。 他打算往别处去看看。 赵靖挑挑眉,心下有些犹豫,这老头八成也是为了他姐夫来的。 要不要直接告诉他? 云娘端着茶碗跨进门来,林柔伸手接过来,“先生请用茶。” 林炎立刻伸手接过,“多谢赵夫人。” 第110章 异样 林炎端起盖碗轻啜了一口清茶,一阵清香滑过咽喉,齿间犹有余香。 “好茶。敢问夫人,这可是果茶?” 林柔微笑:“正是。”这是她用朱果特制的果茶。 林炎回味片刻,又饮了一口,笑叹道:“倘若不是老夫有要事在身,真想多打扰一阵子了。” 有如此好茶,又有如此田园风光,想来雪落之后,必有另一番景致。 可惜他另有要务在身。想到此处,不由问道:“那曲辕犁可否一观?” 赵安点头:“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人家就是为了这个来的,银票都给了,自然得让人家瞅瞅。 林柔也想过去看看,索性她和林炎搭伴,慢悠悠的溜达着过去。 既然林柔要走着过去,这一回也没用马车,赵安扛起曲辕犁一个人大步的走在前头,仿佛扛了一根树枝一般轻巧。 跟在后头的一名护卫赞道:“此人神力!” 林炎看了一眼前方,便听赵清得意的说道:“这算什么,我大哥打老虎……。” 他话音未落,赵靖突然踢了他一脚,轻“咳”一声,说道:“你去帮我姐夫扶一把。” 赵清抬头一看,不解的说道:“不用扶啊。” 赵靖尴尬的一笑,发现自己有点小心过头了。 不是人人都是赵清,见着打老虎就认祖宗的。 林炎看了赵靖一眼,见这小子用指摸了摸鼻尖,便知道他心里有鬼。 陈河正带着人在田间收拾地。 虽然林柔说了,让他们不必着急,等过两天农具下来了,再翻地。 可陈河等人心急,在家里待不住。还不如出来侍弄侍弄田地,心里也踏实。 离老远的就看见赵安扛着犁过来,众人连忙丢下手里的活计围了上来。 “东家,这就是您说的那个犁?” “瞧着跟我们平常用的不大一样。” “好像零件多了一点儿。” 众人正围着犁议论纷纷,赵安招呼着陈河,打算先试试。 他在前头拉着,让陈河在后头扶犁。 陈河抢上前道:“东家,我在前头拉着?” 赵安一摆手:“我劲儿大,我来拉,要是能用,明儿就把牛牵来。” 一个人在前头拉,一个人在后头扶。 赵安身材高大,劲也大,将犁拉得飞快,片刻功夫便犁出了好长的一垄地。 一阵寂静过后,便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好快啊。我看没有牛,也是一样的快。” “东家力气大才显得快,不过,确实比原来那个笨家伙快多了。” 林炎看得直点头,转身问林柔:“敢问夫人,倘若换成耕牛一日能犁多少地。” “五亩地!”林柔回答的干脆,其实心里有点发虚,她不知道一亩地有多少。 林炎自己估算了一下,觉得林柔所言非虚,只怕只多不少。 他心里暗自点头,此物大善! 刚要转头同林柔商量曲辕犁的事,便听身后有人议论。 “我们能遇到东家和娘子,简直是天大的福气。不但救我们于虎口,还做了这么好犁给我们用,这下子可不愁了。” “就是,要按这个速度,不过十来日光景,这地啊也就收拾完了。” 听着村民的话,林炎不动声色的问道:“原来赵小哥还打过大虫么?” 赵清见旧话重提,高兴的说道:“我大哥可厉害了,大虫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见他说的轻松,一名护卫笑道:“世子爷真会夸大。” 大虫是能打的,但与这东西搏斗,不死也得脱层皮,哪有那么轻松? 赵清急了,“我大哥跟太祖皇帝一样厉害!” 那护卫哑然。心道,你确定这是你结拜的大哥?不是你的仇人? 跟太祖皇帝一样厉害?这话能随便说吗?这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林炎却看了一眼赵靖,见他一脸的无所谓,似乎赵清只是说了一句无关紧要,十分寻常的话。 他正用手虚扶着林柔,满面的担忧。 口中还在念叨着:“姐,你可千万要小心啊。” 林炎看着一反常态的哥俩,用手指轻抚着自己的衣角,他决定今晚不走了。 林柔虽然诧异这位老先生在外头晃了一圈儿便改变了主意,绝口不提离开的事。但也没有逐客的道理。 进了家门,便打发赵靖去厨房告诉一声儿,晚上加几个菜,让沈凌帮着云娘张罗。 赵靖痛快的跑了。 他现在也弄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思。 看着这些原来嫌他蠢的人忙的团团转,他心里得意。 可是一个人守着秘密也寂寞。 赵靖心情复杂的去了厨下,林柔和赵安在厅堂安置着桌椅。 既然这几个人不走了,总要继续供饭。 赵安将桌椅摆放停当,林柔拿着掸子都抚了一遍。 一转头就见原本在瞧墙上书画的林炎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手里的鸡毛掸子。 林柔低下头看了一眼,只听林炎问道:“此物不俗,夫人从何处得来?” 林柔心下一转念,随口答道:“别人留下的。” 那便是李家之物?这倒是也有可能。 虽然这山庄不起眼儿,但李家有一两样这种东西也是寻常。 林炎踱步出了厅堂,在院中看夕阳西下,余晖满堂。 任林炎想破了头,也决计想不到,皇帝两口子会给儿子儿媳妇送鸡毛掸子! 他只是对此物出现在此地有些奇怪,并没有深想。反而是对赵靖和赵清的异常有些上心。 他是看着这两个小子长大的,眼神动作都熟悉无比,直觉告诉他,这两个小子心里有鬼,特别是赵靖。 他这头正琢磨着,便看见赵靖一蹦一跳的从门口进来。 林炎心下一转,说道:“你多日不曾回京,你父王心下十分惦念。上次偶然遇到我,还同我抱怨来着。不若,我打发人送你回去。” 赵靖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他坚定的说:“我不回去!” 回去干什么呀?看他爹那张老脸有什么用?还不如在这跟他姐混好感呢。 等他姐回了宫,哪还有这样的机会?他爹那张老脸什么时候看不都一样? 这么一想,赵靖觉得自己可不能走。 第111章 约战 看着赵靖这小子一脸不以为然,拼命的摇着头。 林炎心下冷哼一声,说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这么粗浅的道理,你不懂么?” 赵靖一脸的不服气,心说,你不是也在外头吗? 又一想,哦,知道了。这老头儿现在没有父母在堂了。 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弟子今日便修书回家。” 至于他自己是不可能回去的。他能写一封家书回去,就很对得起他那个便宜爹了。 林炎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难得好心的劝了两句。 “你爹虽然平日里忙得顾不上你,但他心里还是惦记你的。” 是啊。他爹是忙得顾不上他,每天忙着跟小老婆蜜里调油,花前月下。又忙着享受那些庶子们的奉承,他算老几? 林炎见劝不动他,也不再多言,转身进了内室。 赵靖跟进来,见云娘和沈凌已经开始往上端菜了。 有了沈凌搭手,菜色顿时像模像样起来,有了几分大户人家的气派。 将林炎让到上座,两名护卫一个名叫江九,一个名为朱七的,一左一右坐下。 赵清正在心里纠结着,这一顿饭,他是用碗呢,还是接着用盆呢? 看了一眼赵安,见他旁若无人的捧起了自己的饭盆。连忙有样学样的端起了自己的盆。 端起饭盆的一瞬间,赵清舒服了。 朱七和江九傻了。 他们从前只听说襄王世子饭量大,但从来没听说吃饭是论盆的。 再看看坐在旁边的赵安,人家捧着饭盆安然无比,看着他们瞅过来的目光,还挑了挑眉,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 朱七和江九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想起来了,这哥俩八成就是那天他们在酒楼里遇见的人。 江九忍不住笑道:“要不是我知道襄王世子没有嫡亲的兄弟,还以为你们俩是亲哥俩呢。” 赵清含糊着说道:“本来就是一家的。”就算现在不是一家的,他家老祖宗原来跟他也是一家的。 林炎的眉心不自觉的有了些起伏。 朱七却指着圆桌中间的一个大盆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赵靖接口:“炖鸡肉啊,这你都没吃过?你们家李大人这么抠的吗?” 朱七无语,这汝王世子跟他们家大人有仇啊?怎么总是阴阳怪气的? 其实赵靖跟李弘毅是没仇的,他跟李弘毅手里的,那条总吓唬他的鞭子有点仇。 朱七索性问林柔:“敢问夫人这炖的是什么?” 瞧着晶莹剔透的,一根一根还泛着油光,闻起来香喷喷的,看着就觉得挺好吃。可是从来没见过。 “这个叫做粉条,您尝尝?” 几个人都迫不及待的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 朱七立即竖起了大拇指,“香!” 香软顺滑,还带着鸡汤的鲜味,吃到嘴里香极了。 “你们觉得要是拿此物去卖,怎么样?”林柔不忘征询着食客的意见。 “指定没问题!”朱七回答的肯定。 这么好吃的吃食,在酒楼里一定很抢手。 林柔,放心了。 等过些天山上的人手下来,她的作坊就可以开工了。 林炎看着碗里晶莹剔透的细粉,问道:“这东西不利于运输和保存吧?” “这您就错了。此物最易于保存了,有时间您去厨下看看。” 林炎点头,他真的很有兴趣去瞅瞅。 这一趟没白来,这位贤仪夫人,非同一般。 吃罢了饭,林炎同赵安打听着关于猎户的事。 对这个,赵安是了解的。 “县城周围的村落虽然很多,但猎户不算多。” “这是为何?虽然山间凶险,可奇珍异果,山珍野味也一样多,养家糊口应该不难吧?” 赵安摇头说道:“哪有这么容易?这山里猛兽比一般的森林要多得多,也比别处要更凶险,但凡能有口饭吃的,都不会去做猎户。” 他自己心里明白,这大约是跟那个朱果有关系。当然,这个就不用提了。 林炎若有所思,低头沉吟了半晌,又问:“那,能打猛虎的人多吗?” “不多。” 这山间的猛兽,每年能混点朱果吃,跟他同样都是受益者。 无论体型还是力量都比别处的更凶猛。 一般人可不是对手。 江九闻言笑了,他语含深意的调侃道:“我可听人说过,赵兄弟是能打猛虎的人,看来赵兄弟不是一般人了?” 他这话带着调侃,却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赵安的眼睛眯了眯:“论起与猛兽搏斗,我确实略通一二。” 朱七好奇的问道:“赵兄弟,打过几只猛虎?” “大约有两掌之数吧?”赵安自己也没数过。 江九和朱七对望了一眼,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两掌之数?那就是十多只了?偶尔打一只猛虎,那都是英雄了,这人居然打过那么多? 再看看赵安的脸色,提到打虎的时候,神色平静,似乎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江九有些不服气了。 他一震自己的衣襟,立起身说道:“如此说来,赵兄弟必定不同旁人,不如咱们哥俩比划比划。” 朱七不悦的一把拉住他,“你坐下,我们在此地做客,岂能如此无礼?” 他们可不是一般浪迹江湖的人,那是从小经过严格训练的,手底下是有真功夫的。 人家赵安出身乡野,看走路的形态,就知道从来都没学过武艺,江九这不是欺负人吗? 江九不以为然的说:“我就是跟赵兄弟比划比划,手底下有数,不会伤了赵兄弟的。” 赵安本来没打算跟他比划,他宁可自己去外头扛青石板,也懒得跟这些吃公家饭的人纠缠。 但江九这么说,他就有点不乐意了。 他是没正八经的拜过师傅学过武艺,但武艺到底是什么?不过就是对敌时的搏杀。 再凶狠,还能凶狠过老虎、豹子、大熊、野猪? 再说前些日子在府城,他也去书坊看过,那些所谓的拳法套路,在他看来稀松平常,不过如此。 赵安立起身笑道:“既然江兄弟有兴致,咱俩比划比划?” 第112章 欠揍 林柔一拉他的衣襟,轻轻的摇了摇头。 这些人既然能给太子太傅做护卫,肯定不是一般人啊。 没准也会个“降龙十八掌”“黯然销魂掌”啥的,赵安不就得吃亏了吗? 朱七见了也对江九使眼色,让他消停点。 江九无奈道:“这也罢了。”又安慰着自己:“若是失手伤了赵兄弟,我心里也过意不去,算了。” 他要是不说这一番话,也罢了,如今…… 赵安笑道:“谁也不是泥做的,哪那么容易受伤?咱俩当消食了。” 听他这么一说,江九乐了,这么多天始终忙着赶路,他也闲的手上发痒,正好松泛松泛。 两人走到院子里,一左一右站定,江九道:“赵兄弟,你先来?” 赵安摇头:“你先。” 江九目光顿时一变,眼中掠过一道精光,一抬手便是一击。 林柔吓得变了脸色,强制镇定着,她不想影响到赵安,赵靖一伸手扶住了她,轻声道:“没事儿。” 他从小见惯了这些护卫,这些人手底下都有准儿。 又不是江洋大盗,练的不是杀人,而是擒拿的分寸。 主人一声令下,是死是活,断骨断筋,手底下都有数。 有太傅和他们俩人看着呢,这人不会下狠手的,他不敢。 赵清却对他大哥很自信! 全天下谁不知道啊?太祖皇帝可是一位马上皇帝,胯下马,掌中刀,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天下。 就算是转世投胎,再世为人了。那肯定也是不差的,没啥好担心的。 两人一交手,旁观的朱七脸上轻松的神色便悄悄退去,眉头渐渐的皱了起来。 这赵安看起来绝对没习过武艺,好像没有战斗技巧。 但应敌十分冷静从容,每一招每一式都绝无虚发,直击要害。 江九不停的变幻拳法,好几路拳脚使了个遍,却丝毫不见功效。 赵安就是简简单单,无论你有千般变化,我只一击致命。 渐渐的,江九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心中有些着急。 他要是在这乡野之地,输给了一个从来没有习过武的猎户,以后就不用做人了。 他顾不上留劲儿,心下发狠,拳法越打越快,宛如游龙。 赵安也渐渐被激起了性子,目中凶光大盛,周身煞气弥漫,出手带着杀气。 片刻后,只听江九一声惊呼,猛然后退,用左手捂着右手手腕,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朱七连忙上前查看,只见他的右腕犹带着指痕,这片刻的功夫,已经红肿一片。 赵安歉然说道:“对不住了,江兄弟。” 江九摇头,强撑着咬牙说道:“不怨你。是我失了分寸,自取其辱。赵兄弟刚猛过人,江某佩服。” 朱七也看出来了,虽然江九的手腕看着吓人,但并不严重,休养几天也就罢了。 林柔忙道:“家中有外伤药膏,一会我打发人给江兄弟送一些。” 林炎一言不发,只是愣愣的看着赵安。 刚刚赵安身上杀气弥漫的一瞬间,渐渐的在他的脑海中,与一幅画面重合在一起。令他心潮澎湃。 看着赵安此刻憨厚的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一脸歉意的望着江九,林炎垂下了自己的眼皮。 林炎不由得想起自己侍奉过的两位帝王和历代先皇的生平,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他一言不发的往外走,临走的时候,抽出袖间的扇子,狠狠的在赵靖的头上敲了一记。 这个混账东西!真是欠揍! 赵靖捂着自己的头,委屈的眼圈儿通红。 这老头凭什么打人?他们自己犯蠢,关他什么事儿? 平常就知道骂他蠢,现在自己犯蠢了,倒动手抽他,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 林柔见赵靖眼圈儿红了,连忙上前拉开他的手一看,额头都抽红了。 心疼的连声抱怨:“这老头是什么意思?他的人吃了亏,报复啊?那也不能直接拣软的欺负啊?” 赵靖听着林柔的抱怨,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言不发。 他不敢跟他姐说,这老头好像猜着了什么,才冲他发火的。 不过现在看来,这老头也不敢确认。 林柔以为他害怕师傅再揍他,小声的安慰着:“没事儿,这老头明后天就走了。你再忍忍。” 赵靖偷偷的看了她一眼,心说,你就别做梦了,这老头才不会走呢。 林炎就是来找赵安的,他不把这件事弄明白,往哪走啊? 这老头可比李弘毅心眼多多了,没那么好糊弄。 看着赵靖委屈的样子,林柔有点儿心疼自家兄弟,她琢磨着得让江九的伤早点好,让他们快点儿走人。 朱七扶着江九跟林炎去了客房。 林柔回到卧房,将从布口袋里拿出来的药箱打开,找了一个普通的小药瓶。 把那个画着外伤药膏的瓷瓶取了出来,倒了一些药膏在小瓶里,打算给那个江九拿过去。 赵安走过来看了一眼,说道:“你不是要送东西吗?” 林柔这才想起来,她用朱果做了一些果茶,要给那边儿送一些,这一忙活倒忘了。 连忙翻出装好的荷包,送了过去。 这才对赵安说道:“你把这个给他送去。让他早点好。” 赵安懂了,媳妇儿这是想让那几个人早点滚蛋。也行,省得费粮。 赵安拿着药瓶转身出来,一路出了院子,往客房去。 这里林柔靠在榻上昏昏欲睡,忽然感觉有东西过来,拿出来一看,笑了。 竟然是蜜桔。 此地也有桔子,但又酸又涩,不是很能入口。 林柔已经很久没吃过顺口的水果了,还是上次在府城吃了一点儿。再就是朱果,但那个她不敢多吃。 怕生个大力牛魔王还在其次,主要是怕孩子劲儿大,个头也大,到时候生不下来,他们娘俩性命堪忧啊。 如今,见了这个桔子,还挺馋的。 扒开一个,往嘴里一送,她的眼睛就是一亮,好吃。 心中暗叹,不愧是王府的东西,就是难得。 将剩下的桔子放进布口袋,林柔打算留着慢慢吃。 房门一响,赵安走了进来。 “药送去了?” 赵安点头。 第113章 来路 赵平是七天后才跟沈冲带着众人下了山。 先用牛车运回来一大车的粮食,又回家套了两辆车上山拉粮。 山上的众人扶老携幼,一起下了山。 沈冲给喜气洋洋的众人分配了房屋,果断的将粮食也分了。 他以后给东家做饭,这里的事就不管了,将最后的事分配完,他也就无事一身轻,一心一意的去忙后厨的事。 赵安帮着大伙抬粮食,收拾东西,林柔和赵靖在旁边看热闹。 林炎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和两个护卫走到跟前。 他这些天对曲辕犁很感兴趣,每日抽空就跟着这些佃农一起下地干活。 还会让跟着的两名护卫记录一下数据,以备日后参考。 这几天他跟这些人也逐渐熟悉起来,闲聊当中得到的信息让他很惊讶。 有好些困惑在心里解不开。问赵安他们几个,每一个人都是含含糊糊的,不肯说清楚。 如今见又从山上来了这么多人,也是带着口粮来的,这老头心里的疑惑就更深了。 如今,这里刚刚度过天灾,哪来的这么一大车一大车的粮食? 他看着车上卸下的粮食,越看眉头皱的越紧,上前两步拆开囗袋抓了一把,轻轻的“嘶”了一声。 这粮食不太对头啊? “这些粮从哪买来的?” 沈冲和赵安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这老头看着像个乡间的老学究,可目光如电,显然不是个寻常人。 赵靖见事情不妙,忙一拉沈冲,“地里都是活,赶紧分完粮食去干活吧,傻愣着干什么呢?” 林炎勃然大怒:“赵靖!你是钦差!奉皇上的旨意来放粮的,竟然将粮食都贪墨了,藏在这里!你就不怕国法家规?” 赵靖也怒了,太子太傅怎么了?不带这么诬赖好人的,他什么时候贪粮食了? 他气的直跳脚:“你污蔑好人!本世子爷一粒粮食都没看着,上哪去贪污赈灾粮食?” 林炎怒极,一把将手里的米摔在袋子里,冷声说道:“当日赈灾的粮食有所不足,皇上特意将蜀中进贡的贡米混添在其中。 一则表示与万民同舟共济,共抗天灾。二则因为有贡米在其中一眼可辨,倘若有人贪墨,这就是罪证。” 他伸手揪住赵靖的衣服,将他拉到车前,“你自己来看!” 赵靖还真没注意这个,他伸手抓了一把米,仔细的辨认着,半晌,脸色苍白的喃喃说道:“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林炎冷笑:“知道的人,加上皇上也不过三五人。” 赵靖心里砰砰乱跳,他一把抓过沈冲,白着脸问道:“哪来的?到底粮食哪来的?” 沈冲吓得浑身乱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赵靖急得直摇他的肩膀,“你说话呀?你说的实话,这件事与你没有关系。本世子爷说话算话,绝对不追究。快告诉我,是哪来的?” 沈冲喃喃说道:“是招我们上山的那个人给的。不信你问问别人?” 赵靖突然回身抓住陈河,“把你们的米拿来我看看?” 陈河犹豫着没有动,他听出来了,这些粮食的来路有问题,八成要出大事了。 赵靖安抚道:“这本来就是赈济灾民的,你们不也是灾民吗?本来粮食就是给你们吃的。你只要实话实说,就没有罪过。” 陈河这才缓过神来,连忙打发着一个人回家,把他们的粮也拿来一些。 赵安和林柔互相看着,眼睛里都有着惊疑不定。 林柔悄悄的拉拉赵安的衣袖,“这一下坏了,贪小便宜,吃大亏了。” 赵安摇头:“关我们什么事?” 他见林柔瞪大了眼睛,轻声说道:“他们只是我们家的佃户,跟我们是雇佣关系。那些粮食你吃了还是我吃了?是人家自己的口粮,咱们怎么知道哪来的?” 林柔心下一定。 她伸手拍了拍赵安的肩膀,有前途,说的不错。 这些人不过是他们家的佃户,甚至现在连佃户都不是呢。 因为田地契约还没签啊,他们之间还没有生成关系。 现在唯一犯愁的就是赵靖,林柔皱起眉头,难道她这个傻弟弟要交代进去了? 林炎抓了一把陈河拿过来的米,沉吟着道:“你们两伙人不是一起的?” 众人都纷纷摇头。 “之前见过吗?” 众人还是摇头。 林炎抓着米,百思不得其解。 这些粮食肯定不是青阳府分到的赈灾粮的全部。但已经是一半了。 那贪污粮食的人图什么呢? 这事情怎么这么诡异? 要是肯拿一半粮食出来赈灾,那就大大方方的做,把这些人藏起来干什么? 就这么一点人,给了这么多粮食,非亲非故的,为了哪般呢? 林炎将手里的粮食一扔,看着四周可怜巴巴的望着他的灾民,长叹一声:“粮食分下去吧。朱七装个米样子收起来日后用,这件事我会写折子报上去。” 林炎琢磨着还得通知一声李弘毅。再者,还有赵安的事儿。 他看着前头站着的赵安,不由得笑了。 倘若真的是他,那还真是真命天子,有福不用忙啊。 见林炎笑了,大伙都松了一口气,又听见他说粮食可以顺利的分下去,个个都脸上带着欢喜。 刚才可是吓死了,生怕人家把粮食拉走,到时候一粒米都不给留,那可就要饿死人了。 一时间犹如雨过天晴,众人又欢欢喜喜的分起粮食。 陈河也带着自己的人下地干活去了,只要有土地,有粮食,其他都不是事儿。 只有赵靖还是傻愣愣的站在那里。 林柔小心的走上前去,轻抚着他的头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赵靖小声说道:“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林柔摇头:“我也不知道那个冤大头是干啥的?” “冤大头?” “啊。给咱家送了这么多干活的人,还带着这么多粮食。不是冤大头是啥呀?” 赵靖无语了,又觉得他姐说的也有点道理。 他忽然想起一事,冲着沈冲喊:“沈叔儿,你那天说,给你们粮食的人,是打算雇你们看家护院的?” 第114章 金贵 沈冲点点头:“没错啊。那些人说过了这一阵子,就来安置我们。可一直都没有人来。” 陈河刚走不远,也回头说道:“啊,对,那个人也是这么跟我们说的。” 林炎心中一动,看家护院?他突然想起临行之前,皇上提起的成王府招募的“私兵”,难道? “哎呀。”林炎忍不住惊呼出声,再看看指挥众人干活的赵安,他心中一跳,这莫非就是天意?难道真的是他? 心中又有些复杂难言。 成王殿下这是背了一口大黑锅,结果啥也没捞着,还搭了几万两银子,给这个赵安找了一群自带口粮的长工? 傍晚的时候,赵靖正窝在屋里给他皇伯父写请罪折子。 赵清愁眉苦脸的看着他,“怎么办啊?你这个罪过大了,得想个办法将功折罪啊!” 一言惊醒梦中人! 赵靖乐得一下子蹦了起来! 他高兴的拍着赵清的肩膀,“兄弟!真是多谢你,我知道怎么干了。” 赵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回头对赵清说道:“好兄弟,这么着,你替我去找一趟李大人,告诉他,赵安是你亲哥!” 赵清纳闷儿的说道:“这跟李大人没啥关系吧?我认了个结拜兄长,还用告诉他吗?”李大人可能也没兴趣管这些事吧。 “你就照我说的做!明天你就去。” 赵靖乐的不行,他简直就是个天才! 把这事儿告诉了李大人,就等于告诉了皇伯父,这不就是将功折罪了吗? 对他皇伯父来说,哪还有比亲儿子更大的事啊!自己这功劳可不小罢? 至于他姐说的那个冤大头,那就让李大人查去呗! 他又可以开开心心的过他的小日子了。 而此时的太傅林炎正拿着笔思量着,犹豫着该不该写这封信。 东宫储君乃是国之重器。容不得半点的马虎。此事,还应慎重! 撂下笔,林炎望着正院长叹,到底是不是他呢? 此刻,赵安跟林柔正在扒桔子吃,主要是赵安给媳妇扒桔子皮儿。 “哎?别扔,别扔。明天晒一晒,泡水喝。” 这桔子多金贵啊,林柔现在觉得把皮扔了都是罪过。 她靠在引枕上,心里怀念着出门就能买一兜桔子的日子。 再看一眼桔子皮,不由得唏嘘不已。 她现在觉得王爷也没啥好的,吃个桔子想来也挺费劲的,生活没准还没有她这个现代的平民老百姓便利呢。 赵安将桔子皮放在一边儿,听见媳妇儿叹气,问道:“怎么了?孩子闹你了?” 林柔怀孕已经三个月了,用了朱果制成的果茶,害喜倒是没有了。 就是日渐感觉有点烦躁,也不知为何。 林柔摇头,伏在赵安的肩头,小两口互相靠着。 赵安轻抚着她的后背说道:“有些事你不必担心。无论日后在哪里,我们现在怎么过,以后也怎么过。” 林柔搂着他宽厚的肩背,玩笑问道:“那你若是当了皇帝呢?” 赵安也笑了,“那你不就当皇后了么?” “未必。”林柔摇头,她没有那么天真。 赵安将她搂在怀里,轻声道:“我若是皇帝,你一定是皇后。我若是王爷,你一定是王妃。我若是赵东家,你就是林娘子。” 林柔笑了,说的跟捆绑销售似的,不过意思她懂了。 还是来点实际的,“我打算让云娘去教作坊里的人制粉条。还得找人上山去挖山药。” 林柔依在赵安怀里打算着:“温泉旁的暖房让出来一半,正好晾粉条,冬日里也不寒冷,可以继续赶工。这样一来,便不会耽误明年的春耕。” 赵安温柔的轻吻林柔的发梢。他媳妇就是好,很能沉住气,该干什么干什么,步调丝毫不乱。 林柔见他不说话,抬头望去,“想什么呢?” 她知道赵安心里也不平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堆在一起,傻子也知道不寻常,只是不肯胡乱猜想而已,因为结果实在无法预料。 “在想咱家的地。那个红薯该种了吧?” 不提这个,林柔还忘了,“是该种了。明天去看看。” “咱俩一起去,你还怀着孩子呢。” 第二天早上吃过饭,赵安两口子往暖棚去,身后跟着一大群人。 云娘正端着从暖棚里晾好的桔子皮出来,跟众人招呼了一声,便打算拿到正屋里去收起来。 朱七路过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这几天自己嗓子干哑,随手抓了一把收起来。又紧走两步跟了上去。 赵安嫌弃的回头看了一眼,除了一个赵平,没有一个能干活的,都是来望风景的。 真是怎么看怎么碍事。 林柔注意到他的眼神,笑着推了他一把,却没留神脚下,引得众人一阵惊呼。 赵安慌忙扶住她,“媳妇儿你慢点儿,摔着你可怎么好?” 赵靖吓出了一身冷汗,“哎呦,我的姐哎,我小外甥金贵着呢。” 林柔气得瞪他:“我就不值钱啊?”这小子简直欠揍! “你当然更重要了。”他这个便宜小舅子还想当下去呢。没他姐能行吗? 林炎也舒了一口气,太吓人了。 林炎缓步向前,回头又看了一眼林柔,都是姓林的,五百年前是一家…… 众人进了暖房,顿觉热气扑面而来。 “这里好热啊?”赵靖以前还没注意,这室外一降温,顿觉明显起来。 朱七说道:“这个我知道。这个温泉庄子之所以被荒废,没有重用,便是因着这里泉水的温度太高。不似一般温泉可用。” “那不是正好可以种植暖棚蔬菜?”赵靖疑惑。 朱七说道:“倒也能种,只是不知为何,总是半死不活的,后来便罢了。” 赵靖听得一言难尽,他看着赵安脱口而出:“你舅舅也太抠了。”就送外甥这么个东西。 林炎突然一转头,锐利的目光看向赵靖。 赵靖顿时改口:“我说错了吗?李舅舅也太抠了,送给我姐一个温泉庄子,还是个废弃的,这人品真不咋地。” 朱七和江九顿时怒气冲冲的看着他。这汝王世子怎么回事儿?一天不埋汰他家李大人就不能活咋地? 第115章 太子殿下? 林柔听了却松了一口气。 她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当下不在意的挥挥手:“种红薯吧,水质不是问题。”这是能改善的事。 林炎问道:“敢问夫人有何办法?” “这个日后您就知道了。” 既然这里的水质暂时不适合育苗,赵安便带着赵平往这里担了几桶水,赵平将秧苗种下,封土盖严实。 林炎看大伙小心翼翼地样子,觉得很奇怪,再说这种东西他也没见过,这到底是做什么用? “此物能吃吗?” “能。还能顶粮食呢。我姐说了,一亩地能收几千斤。”这道题赵靖会答。 林炎身子一震,顿时呼吸一阵急促,忙问道:“果真?” 要是能做到亩产几千斤,天下百姓从此以后便可不用愁饭吃了。 林柔心中得意,面上很淡定,一摆手:“还得种着看。” 林炎却有些着急了,“此物对土地要求高么?” “不高,基本上什么地都能种。沙土地都可以,并且更适合。” 林炎呼吸急促,他现在看着地里种下的红薯,眼睛都放着绿光。 他又看了一眼林柔,倘若这位贤仪夫人真的是太子妃,那便是封无可封,赏无可赏了。 此物一旦惠及万民,贤仪夫人自身是要流芳百世的,太子妃的身份反而在其次。 但一切都得东西能种出来才算数,“此物多久能收获?” 林柔想了想以前看过的视频,“大约三四个月吧?” 林炎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如今已是十月下旬,那就是过年前后便可收获了? 众人正说着话儿,朱七急匆匆的跑了出去,片刻后,又匆匆忙忙的回来了。 他的手里抓着一只鸽子,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小竹筒,递给了林炎。 林炎拆开竹筒,从里头抽出一张纸条,打开一看,大惊失色! 他面色惊疑不定的抬头看了看赵安,又看看赵靖。 冷声说道:“你跟我过来!” 林柔和赵安不知发生了何事,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几个人来不及打招呼,一路奔出门去。 林炎回到房里,厉声喝道:“赵安到底是谁?” 这回赵靖可不怕了,赵清一大早就去了知府衙门,这事就不是秘密了。 “是我堂哥,当今的皇太子赵乾!”赵靖得意洋洋,这可是他找到的,这么大的功劳,足以将功折罪。 林炎却恢复了平静,看着他的脸色问道:“你有何证据?” 赵靖古怪的看着他,心说,这老头怎么一点不激动啊。 他当时发现这个秘密的时候,都激动的手直抖呢。 赵靖讲了鸡毛掸子和珍珠锦的事,又讲了赵安与太祖皇帝相似之处。 林炎摇摇头:“这都算不上证据。你可是亲眼见过乾坤袋?” 赵靖一愣:“这倒是没有。可是要证明也简单,直接问殿下要去呗。” 林炎吐出一口浊气,慢悠悠的说道:“不必要了。李弘毅找到太子殿下了。不日,便会先来青阳府衙安置。” 赵靖瞪大了眼睛,他搞错人了?随即又想了一遍,坚定的摇了摇头:“不会,赵安才是皇太子。那个一定是冒牌货。” 林炎意味深长的说道:“人家手里是有乾坤袋的。并且几次跟皇上来往的物件也对得上。绝对不会出错的。 而且太子妃娘娘也已经怀了身孕,就因为如此,才不宜远行,暂且留在青阳府调养。” 赵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必竟他确实没见过乾坤袋,也没见其他的东西。 林炎说道:“我观贤仪夫人也是有大造化的人。你是要跟我走,还是要留在此地?” 赵靖摇头:“我不跟你走!”他依然认为赵安才是太子赵乾。 林炎点头:“既然找到了太子殿下,老夫便要先行一步。” 有太子殿下在,青阳府便是暂时的行宫,殿下的安危是重中之重,他得过去安排一下。 赵靖冷笑:“先生请罢。” 一个冒牌货,你们就忙去吧。 这些人总说他蠢,现在看起来谁蠢还不一定呢。 林炎带着朱七和江九匆匆的走了。 虽然赵靖坚信自己才是对的,但也难免有些沮丧。 晚上赵清回来的时候,对赵靖说:“你让我带的话,我说了。还遇见了郑维大哥,他说李大人早就知道这事儿了。” “啥?”赵靖傻了,那这些人是把他当成跳梁小丑了? 把赵靖气得在屋里直转圈儿,简直太欺负人了。 赵清纳闷的说道:“我回来的时候见知府衙门正在戒严,不知为了何事?” “为了恭迎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赵靖冷笑。 赵清跳了起来,“什么,找着赵乾了?他真的没死?” “找着了。”赵靖说的咬牙切齿。 赵清纳闷了,“赵乾还活着,就没有赵崝什么事了,你为什么不高兴?” 赵靖胡乱的拉扯了两把自己的头发,“高兴!” 赵清看了一眼兄弟,表情不对头啊? 赵安两口子也在说这事儿。 “那老头走之前的眼神,你看见了吧?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了?”林柔思量着。 赵安冷笑:“那还用问吗?人家找着人了呗。” “啊?” 赵安也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儿,他原来对亲爹娘也有点别别扭扭的。后来听了赵老汉的话,多少有点转变。 现在人家直接认了亲儿子,没他什么事了。 赵安心里来气。这都是什么不靠谱的爹娘?丢了一回,还不够?又扔第二回。 老子还不伺候了呢。 赵安下午便跑去耕地了,干了一下午活,回来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 将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扔到了后脑勺。 找到了亲儿子,皇帝龙心大悦,在金銮殿上把李弘毅夸了又夸,简直乐得合不拢嘴。 回到凤安宫,见皇后正在装箱子。 吃的玩的用的,一箱子一箱子的装。 “都小心点,把那个也装进去,太子妃怀着孩子呢,那东西用得着。” 皇后心里畅快,这一回,她可以光明正大,大张旗鼓的给儿子送东西。 不用再挑三拣四的了,弄个东西费那个劲儿啊! 第116章 看家护院 皇帝看着一大箱一大箱的东西,目光一转,挥退了众人,坐在媳妇身边,小声的说道:“我觉得你还是得用乾坤袋送。” 皇后惊讶了,“为什么?” “你想想啊?当年咱儿子为什么丢的?到现在弄清楚了吗?这儿子找着了,那些人还不得拼命的往上扑? 儿子就一条小命,丢了就没了?乾坤袋好啊,直接送到他们小两口手里,稳当。” 皇后急的脸色煞白,她忽然立起身,伸手摸了摸腰间的鞭子“我要去青阳府。” 她要去保护她儿子,儿媳妇还怀着孕呢,哪经得起折腾? “我已经派人过去了。”皇帝安抚着说道。 “真的?” “就你惦记儿子,我不惦记啊?去的是我身边的暗卫,两个统领都去了,楚长云也去了。” 皇后放心了,皇帝身边的侍卫统领个顶个都是精英,特别是暗卫总管楚长云,那是天下绝顶的高手。 有他们在,应该没问题。 皇帝也嘀咕着:“楚长云他们应该到了吧?” 天色已近黄昏,楚长云几个人,如今正站在赵安家的厅堂里毛遂自荐。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我们兄弟几人跟老东家失散了。我身边的这位兄弟又受了伤,实在不适合去跑江湖卖艺。 就想找个安定的地方暂时栖身。一两银子不要,有口饭吃就行。” 赵安和林柔对视了一眼,这几天家里怎么总来一些奇奇怪怪的人? 赵安看了一眼楚长云身后的人,是有些脸色苍白,看着摇摇欲坠,应该是受了重伤。 林柔问道:“那你们要待多久?是找到了人就走吗?” 要是找到人就跑了,这饭也是白搭。 赵安点点头,他媳妇说的对,要是这样就吃亏了。 楚长云从来没想过这个,听到这话,脸上一僵。 这主子娘娘的脾气有些让人一言难尽啊? 他都说白干活了,结果人家还嫌浪费粮食呢? 又看了一眼一脸赞同的赵安,楚长云的脸上更僵了,殿下这是也这么想? 看着他吃瘪,站在他旁边的吴琪笑了,这真是西洋景,他们总管也有说不出来话的时候? 吴琪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说道:“我们兄弟是给主子卖命的。既然在这里讨口饭吃,那二位就是我们的主子。别的我们不会,看家护院不在话下。如今,世道也未必太平,留下我们兄弟是有好处的。” 林柔懂了,这意思就是说,要是他们两口子能让人家吃饱饭,信任人家,他们就不走了。 林柔又看了一眼这几个人,看着都不像是一般人,那到底留不留? 赵安沉吟半晌:“相遇就是有缘。不如这位兄弟留下养伤吧。” 观察几天再说。 楚长云松了一口气,能留下来再说。 众人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后退了几步,方才跟着赵平出去了。 林柔小声跟赵安商量。 “留下他们能行吗?看着就像是个侠客啥的。要是手底下有真功夫,万一起了歹心怎么办?要是个酒囊饭袋,咱家的米不就浪费了吗?” 赵安笑了:“没事,我常年在山上跟猛兽打交道。有些直觉是敏锐的。这些人没有恶意。” 何止没有恶意,对他们两口子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恭敬。 就是很奇怪。 不过自从娶了媳妇之后,赵安遇到的奇奇怪怪的事太多了,都已经麻木了。只要没有恶意就好。 况且那个人有一句话说对了,越是这种诡异的时候,家里越不敢保证太平,多几个人搭把手也是好的。 不过还得考察考察。 林柔点头:“行吧。不过咱们哪天还得去买几个人,把卖身契拿在手里,到底放心些。” “嗯!” 赵靖正往正院走,跟楚长云几人擦肩而过,他的心头一凛。 这些人他都不认识,但气息莫名的有些熟悉。 赵靖带着疑惑跑进屋里,“姐,外边那几个人怎么回事?” “哦,就算是咱家新招的护院吧。” “哪来的?” “自己送上门的。” “这你也敢要?” “你姐夫说没事儿。” 赵靖看看赵安,想起来江九都不是他姐夫的对手,心中稍安。 半夜时分,一只信鸽悄悄的飞出了院子。 楚长云舒了一口气,对身后的吴琪几个人说道:“暂时就这样了。安心的在这里服侍少主子吧。” 吴琪笑道:“餐风露宿了这么久,兜兜转转了那么多地方,终于把人寻着了。哥儿几个也算是安心了,好好的睡一觉,明儿起来给少主子干活吧。” 楚长云说道:“今晚儿我值夜,你们都去歇歇。” 柳风说道:“暂时不必吧?大伙都歇歇,明个儿再说。” 楚长云冷下脸,“我们是什么身份?就是给主子卖命的。少主子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若是伤着一点儿,弟兄们都不必回去了。” 众人心中一凛。纷纷点着头散了。 总管大人说的对,他们是有些松懈了,这是大忌。 …… 皇帝接到了飞鸽传书,才算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手里捏着书信,坐在御座上久久不语。 他是皇帝,除了自己,谁也不信。 儿子只有在他自己人的保护之下,他才安心。 至于青阳府衙里的“皇太子”,还得再高调一点儿。 第二日早朝,皇帝大赦天下,宣布皇太子赵乾得上苍庇护,尚在人世,不日便会正位东宫。 …… 而此时的赵安还在种他的地,林柔在张罗着自己的生意。 粉条作坊,已经开始试着开工了。 云娘手把手的教着这些工人做粉条。 林柔找了一些上等的木炭放在温泉的出水口里,赵靖困惑的看着。 “姐,这玩意儿黑乎乎的,能有用吗?” 林柔一副“这你就不懂了”的眼神,这木炭可是好东西,能净化温泉里的杂质,能改善水质。 她已经试过了,用木炭改善过的水质可以用。 “这水能喝吗?”赵靖瞅了半天,发现水质确实清澈了不少。 “现在还不行,得过些日子。” 啥事都得有个过程,至少得半个月。 第117章 消息 晚霞漫天的时候,傍晚的气候明显的有些凉了。 赵安吃过晚饭,在偏院的小空场上又扛起青石板满院跑。 楚长云正带着吴琪等人在墙头上布暗钉。 这暗钉比较奇特,一旦被刮倒,便会发出一种哨音,算是一种暗哨。 柳风一边布着暗哨,一边伸长脖子往院子里瞅,“头儿,咱们家少主子这么跑来跑去的图什么?” 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有点傻。只不过尊卑有别,他不敢说。 吴琪看了一眼赵安肩头上的那个青石板,“啧啧”说道:“那个大石头可不轻,得有千钧重吧?” “纵然没有也差不多。”楚长云琢磨着自己可扛不起来。他们家少主子这是天生神力。 几个人坐在墙头上,柳风想起来在赵家沟打听到的事,至今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少主子 兜里有什么他们知道,赵老汉一家的事,他们一听就知道,这是个套,那个宝贝一定就是夜明珠。 这真是龙生龙,凤生凤。有些东西是天生的。 吴琪想起来赵老汉的话,低声道:“难道咱们从前查的方向都错了?少主子当年失踪的事不是那人干的?” 楚长云摇摇头:“不一定。或许我们都想错了,劫杀和抢走襁褓的原本就不是同一伙人。所以我们才查错了方向。不过这件事自有皇上定夺。咱们护好少主子和主子娘娘便是。” 他们几个人当初是跟李弘毅一同出京的。李弘毅还没到青阳府,他们早就到了。 并且他们手中的线索要比李弘毅多得多。 最先引起注意的是朱果。据皇上说,此物并不寻常。 既然本地没有相关传说,那此物必定在深山老林之中,生长在山林之中的奇珍,瞒得过别人,瞒不过猛兽。 楚长云带人一路搜集猛兽聚集之地,辗转了好多个地方,最后才找到了赵家沟。 皇帝一天偷看儿子的小钱包八百遍,将儿子花钱的时间记得明明白白。 最终让楚长云确认的是林柔扔进布口袋里的曲辕犁图纸和院子里晒的桔子皮。 本以为呈报之后,皇上会命令他们护送殿下回宫,谁知却让他们按兵不动,并且青阳府衙门还多了一位“皇太子”。 但这跟他们没关系,他们的任务是护驾。干自己的活就罢了。 赵安晚上跟媳妇一起商量着去县城的事。 “先去找马大哥买一些人回来。再去酒楼找沈大娘的儿子说粉条的事。” 林柔想了想:“咱们县城还是太小。不如跟江九和朱七打声招呼,让他们帮着宣传宣传。”不用白不用。 赵安点点头:“那咱们哪天有空就去一趟府城?” “行。”林柔突然想起一事,“这个布口袋里的东西是不是不用再送了?” 两口子从前只是不敢说,有些事其实心里都有影。 如今那个“皇太子”出现了,这东西以后他们是送?还是不送? 赵安沉默了。 半晌说道:“那就不送了吧?看看那边的情况再说。” 林柔点头,也只能这样。 第二天早上两口子要出门的时候,被楚长云拦住了。 他没有别的要求,只是要求赵安出门的时候得带上他们其中的两个兄弟。 他的口中振振有词:“端人家的饭碗就得负责任。您二位如今是我们的主家,我们做的就是护卫,自然得形影不离的。” 赵安咬着牙看了他一眼,实在不知道这些人葫芦里都卖的什么药。 只是可以确定的是,这些人没有恶意。那就跟着吧。 赵靖委屈的扒着车门,赵清也不太情愿。 林柔哄他说:“等明天去府城再带你去。今天你在家看家。” 赵靖只能委屈的答应了,看了一眼坐在车上的楚长云,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十分危险,赵靖抿抿唇,说道:“姐,那你们早点回来。” 林柔答应了,楚长云一笑,轻轻一扬手中的马鞭,车轮滚滚而去。 坐在车辕上的吴琪不由得一笑,这汝王世子还挺有趣的。 这段土路这些日子陈河他们垫了一些,已经不像以往那样颠簸,但也没有官道那样平整。 幸而林柔自从用了果茶之后,腹中平稳了不少,一路上只是略觉得有些头晕,还能忍住。 赵安窝在小小的车厢里,觉得还不如去驾车呢。 他刚才也说过,让那两个人进来,他去驾车,结果楚长云他们两个说什么都不同意。 吴琪的眼睛瞪得老大,仿佛赵安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赵安和林柔依偎着坐在马车里,看着坐在前头驾车的两个人,都有些沉默。 这事情的走向越来越让人看不清楚了。 到了县衙,马师爷匆匆的跑了出来。 先给林柔道了喜,又深深一揖:“见过贤仪夫人。” 林柔侧身一让,笑道:“马大哥再这么着我都不敢见你了。” 马师爷笑了,也不再虚客套,只说道:“哎呀,我估计着你们也快来了。人我都给你们留意着呢,原本该当我亲自领你们过去一趟。偏赶上今天不凑巧,上头有急事。我是真没空,我找个人带你们过去。” 林柔笑道:“马大哥是大忙人,不敢劳烦,我们自己去就行。” 马师爷知道林柔如今是今非昔比,连忙将赵安两口子让到墙角,低声的解释道:“不瞒夫人说,这几日知府衙门里正在预备迎接贵人。” 他左右张望了一圈儿,又压低了声音:“贵人还没到青阳府,便遭遇了劫杀,李大人勃然大怒,正在紧急调配人手呢。” 林柔听得身上一抖,不自觉的回头看了一眼赵安。 小两口对视了一眼,顿时觉得还是自家那个田间地头可爱。 楚长云抱着手臂,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脚下有些偏移和吴琪一左一右护定了墙角的人。 吴师爷道:“我确有急事,要先行一步,二位请便。倘若有什么要紧的事,只管再来寻我。” 言罢,脚步匆匆的进去了,不过片刻,里头跑出来一个小子,见了林柔和赵安便拱手:“马爷爷让我带二位去牙行呢。” 第118章 牙行 孩子刚刚留头,看着也就是十来岁的年纪,言语间十分爽利。 “马爷爷已经说了,都是家里的亲戚,让我多留心。您二位放心罢,牙行我是常去的,保管出不了差错。” 林柔见他说的有趣,不由问道:“这里头有什么学问吗?” 那小子小手一背,装的跟个大人似的,说道:“好教这位夫人知道,这买人的学问可大了。 比如有那些犯了事的黑心的婆子丫头,弄回家去兴风作浪搅得家宅不宁的。 还有那些从根上坏了的小子,看着一副憨厚样,实则奸滑成性,祸害的主人家从老爷到少爷都不成了人样,这种事也不少见。” 林柔点头,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身边的下人有的时候影响是很大的。 牙行离县衙不远,或者说这小小的县城本来就不大,兴旺之处就这么一点儿。 出乎林柔意料的官牙的牙人竟然是个男子。 转头看了一眼赵安他们,见众人神色如常,便知道自己是大惊小怪了。 她原来一直以为干这种买卖的都是那种浓妆艳抹的老妇人,没想到这牙人是个看起来只有二三十岁的男子。 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府绸长衫,看起来十分平常,说话倒是一团和气。 “几位屋里坐。”他又回头招呼小丫头,“倒茶来。” 这人进屋来先向着林柔深深的施了一礼说道:“小人见过贤仪夫人。请夫人上座。”说着便将林柔赵安二人引到了主位。 林柔坐了下来,心里有点别扭。大概是第一次受封的时候听错了的缘故,她对这个“贤仪夫人”怎么听怎么别扭。 那牙人并没有入座,亲自将茶水奉上,小心的说道:“夫人的事,马师爷已经同小人说了。正巧,前些日子李大人在清河府处置了一批贪官。罚没的家眷有一些送到了这里,小人拣了些好的留了下来,夫人过过眼?” 既然直接切入正题,那更好,林柔当即点点头。 那牙人转身拍了拍手,门外立时便进来二十几个人。 左边站着四五个婆子,右边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子,还有几个十三四岁的丫头。 个个敛眉垂手侍立,看起来是很懂规矩的人。 林柔和赵安对视了一眼,这才发现,买人并不简单。 人心隔肚皮。就这么看着,谁知道哪个好,哪个不好? 林柔想了想说道:“你们都会什么?” 既然暂时看不出好坏,那就得挑一些有用的。 一个丫头站了出来,“奴婢会厨艺。” 林柔点头没说话。 旁边又一个年轻女子站了出来,“小人会医术。” “奴婢的针线活儿还看得过眼。” “奴婢识字会看账本。” “老奴服侍过几位小主子。” 赵安看了媳妇一眼,见她面上已定,便知她心中有数。 果然又听林柔问道:“你们原来都在哪里服侍的?” 听着这些人的答话,林柔点头,又问了问那些没站出来的丫头们。 沉吟半晌才定下了那个会针线的和会看账本的。 这两个丫头实用,论厨艺家里已经有了沈凌和沈冲,医术她自己就通一些,都用不着。 林柔又看了一眼那几个老婆子,想了想,算了。 她这“平民”思想还没完全转变过来,弄个有年纪的人侍候她,还是不太习惯。 再说了,漂亮小姑娘多好呀,看着就赏心悦目,让人心情也好。 赵安又挑了几个看起来身体壮些的丫头,对媳妇的眼光有些不赞同。 这又不是娶媳妇儿,要那些纤细漂亮的干什么?回家白吃白喝啊? 他没有注意到,身旁的楚长云和吴琪悄悄的和林柔挑出来的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眼中都带着一抹无奈和不解。 而未被选中的丫头中,有几个十分出挑的,眼中也都带着无奈。 如果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这些丫头各有千秋,有的有小家碧玉的娇俏,还有的有大家闺秀的端庄,还有几个带着些妩媚。 原本在众人的猜测里,挑中她们的应该是赵安,也猜到了,或许会遭到主子娘娘的反对。 但万万没想到,喜欢漂亮丫头的是林柔,而赵安就喜欢那些健壮能干活的。 更让人一言难尽的是,赵安还问了问这些人的饭量,确定没有论“盆”吃饭的,才点头表示满意。 能干活,吃的又不多,在赵安眼里这就是合格的。 挑好了丫头,又挑了一房带着孙子的老两口,打算留在门房看家扫扫院子什么的,那小子平常跑个腿传个话也用得着。 赵安想了想,又打算挑几个男仆,虽然家里还有长工,但院子大,多留几个能干活的人,冬日里劈柴烧火什么的也用得着。 赵安这回不用他媳妇了,自己亲自问了干活的事儿。 有支支吾吾偷奸耍滑的一律不要。太能吃的也不要,最后挑了四个看起来身体还不错,既能干活,吃的又不多的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楚长云等人已经麻木了,便是那牙人都有些一言难尽。 他干了这么多年的牙行买卖,还是第一次见买人的时候问吃的多不多的主家。 有一些没被挑中的丫头仆妇,缩了缩自己的脖子,心中暗自庆幸。 幸亏这家人没挑中自己,连吃饭都嫌多的主人家岂是那么好待的?想起来那日子就够水深火热的,不由得都暗自念佛。 林柔无奈的看了赵安一眼,她知道赵安不会让人挨饿,他只是害怕买回来的人跟赵清似的论盆吃饭,才会多问一句。 看着牙人一脸牙疼的面色,林柔轻“咳”一声,觉得真该走了。 办好了身契,托牙人找了一辆牛车,打算回家。 清点了一下,一共买了两个大丫头,两个粗使丫头,一家三口,还有四个男仆,一共十一个人。 林柔一挑眉,这么多人,再加上楚长云几个,这下好了,家里不会冷清了。 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粮食,林柔心中一惊,她突然有了跟赵安一样的感觉,这人吃马嚼的,粮食有点不够用啊。 第119章 感动 林柔和赵安打发了吴琪送这些人回去安置,自己领着楚长云去了县里的酒楼。 此时己近晌午,酒楼里才陆陆续续的有客人上来。 进了酒楼,要了一个包间,上菜的时候赵安对店小二说道:“我们同沈先生的家里人是旧相识,有事想见他一面。” 那小二听了,不由有些为难,“如今正是忙乱的时候,只怕沈先生不得空儿。” 林柔笑道:“我们不着急。” 那小二闻言神色一松,转头出去了。 谁知,不过片刻的功夫,便见着一个清秀的男子上来,面带疑惑的行了一礼:“在下沈林,不知几位?” 林柔忙将自己与马师爷和沈大娘的关系说了,沈林笑了起来,却又重新行了一礼:“原来是贤仪夫人。” 如今提起“贤仪夫人”,县里没有不知道的。就算是在府城都是大名鼎鼎的。 要是没有这位贤仪夫人,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丢了性命,说这位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转世都有人信。 林柔也不多客气,直接提起了自己的“粉条”,本以为要多费一些唇舌,谁知道沈林听了,却欢喜的答应了,让众人稍等片刻,自己转身就去找掌柜的。 不一会儿,王掌柜就跟着沈林一起过来。 只略问了一下,这粉条的做法,便痛快的让人拿去试。 林柔有些奇怪,这王掌柜什么都不多问,一脸像捡了便宜,对她笑的跟个弥勒佛似的,很出乎她的预料。 厨房里的老汤都是现成的,不多时,粉条便被煮好了端了上来。 王掌柜原本另有想法,结果一试吃,眼前顿时一亮。 他一脸钦佩的看着林柔,真不愧是贤仪夫人,果然是有大智慧的人。 “这味道绝了!不知此物夫人想怎么卖?” 林柔有些犹豫:“掌柜的看怎么样?” 王掌柜略一沉吟:“一两银子一斤?” 林柔和赵安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有惊诧。 一两银子啊?这都能买好几百斤的糙米了。 掌柜的以为林柔嫌价格低,他也理解,人家这是独门货,只是,“夫人,我们这地方小,比不得府城,倘若价格再贵一些的话,就没法卖了。” 林柔连忙摇头:“这个价格可以。” 王掌柜连忙问道:“不知此物夫人带来多少?” “五斤。” “我全包了。一会儿就让沈林将银子给夫人送过来。” 王掌柜说完,急匆匆的走了。 赵安和林柔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了什么这么痛快,但银子送来的很快。 两人吃完饭下楼的时候,才知道掌柜的为什么这么痛快。 只见楼下满堂的客人当中,几乎每个桌子上都放着一碗粉条。 店小二正在大声的跟人宣扬着。 “这可是贤仪夫人特意做出来的,为的就是让咱们老百姓吃上一口可口的饭菜,听说这东西不但好吃,还益气补脾,能治疗体虚之症。” 大堂之中顿时传来一阵议论声。 “若是贤仪夫人做出来的东西,咱们可得多吃点。沾沾夫人的福气。” “这话若是旁人说的我老丁是不信的。若是贤仪夫人说的,那自然没什么可怀疑的。夫人是我老丁全家的救命恩人,夫人说的话还能有假?” “就是就是。掌柜的,你这可还有多余的粉条吗?我要买上一些回家孝敬我老娘。” 王掌柜一脸惋惜的说道:“小人这里也不多。不能卖与客官了。” 有着这样想法的人也不少,闻言都有些可惜。 林柔悄悄的冲着王掌柜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惊动人,便从大堂一路出来,到门口上了马车。 一上车,赵安就问:“不是说好只卖几十文吗?” 林柔也有些无奈,她原来是这么想的,说实话,这玩意儿卖几十文也可以了。 但人家王掌柜聪明,卖的是她的名号,用的是名人效应,她也不能多说什么。 毕竟人家也没说错,这个粉条确实是她做出来的。 只能说无论什么年代都有聪明人。 还不等林柔回答,楚长云就笑了。 “主子,咱们家这粉条卖的可不贵,您等着吧,以后这银子可滚滚而来了。” 赵安不傻,他只是对做生意一窍不通,经过一番思量,顿时有些明白了。 他不由说道:“要按这么说,我们还卖便宜了呢?” 楚长云深以为然。 这东西现在看着是贤仪夫人做的,只不过造福了一方百姓。 可贤仪夫人有一天正位东宫,或是登上后位,那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创造的吃食,那在全天下也是响当当的。 这个“粉条”一定会大赚特赚,甚至流芳百世的。 林柔却不这么想。 “那掌柜的有一句话说对了。这是吃食,就要贴近平民百姓,这个价格其实也是高些了,要是再便宜些,让全天下人都能吃到就好了。” 薄利多销嘛。 只给那些贵人吃,他们能吃多少?要是全天下的老百姓都吃,那她不就财源滚滚的发达了吗? 楚长云听得心中一动。看着林柔的目光带上了些钦佩和敬服。 真不愧是贤仪夫人,瞧瞧人家这番话说的多大义! 想的不是自己多赚一些银子,而是想让天下老百姓都能吃到。这是什么境界?当真令人佩服! 楚长云因为赵安挑人时的“小心眼儿”带来的郁闷,如今被林柔完全的治愈了。 有这样大贤大德的皇后娘娘是天下百姓的福气! 楚长云不自觉的看了一眼林柔的腹部,心里期盼着小主子的降生。 有这样的母亲教导,是大齐百姓的造化! 楚长云暗自想着,他写折子的时候一定要把这番话带上,让皇上也了解一下贤仪夫人的大义。 赵安却奇迹的懂了媳妇的意思。 他想起媳妇给他讲的那个故事。不由得点点头:“确实是这样。要是让全天下的百姓都能吃着就好了。” 吃的人越多,赚的银子就越多嘛。 楚长云更是感动的热泪盈眶,看看,民间怎么说的?妻贤夫祸少啊! 贤仪夫人这么快就改变了主子的想法。 第120章 堪忧 马车一驶进家门,林柔和赵安就发现家里有了微妙的变化。 车进大门口的时候不用等,仆从早早的便打开了大门,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院子。 马车刚刚停下,便有小丫头摆上了杌子。 林柔挑的,那个会针线的大丫头伸手替她打起了马车的帘子,恭恭敬敬的扶着她下来。 赵安两口子往正院走的时候,一路见到的人都各忙各的,十分井井有条,仿佛早就经过了严格的训练。 沿途看见他们过来,都恭敬的退后一步行礼,然后便脚步匆匆的忙去了。 云娘不安的站在厅堂的门口,刚刚这些人一进院子,她便觉得心里有些畏惧。 这些人跟他们村里人都不一样,说是买来的丫头,可她瞧着这气派,比他们乡里的乡绅老爷还大呢! 特别是那个穿着青衣的丫头,看着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年纪,说话温温柔柔的。 可是这些人见了她都极尊重。 最奇怪的是,这些人也没有坐在那里等着主人回来,一个个便都忙了起来。 除了厨房的事没有插手,卧房也没有进去,其他的都是一样一样的规整起来。 云娘一看见林柔回来,便慌慌张张的跑到她身边。 林柔问她:“怎么了?” 云娘摇头,表示没事。 林柔有些好笑,她知道大约是她买了这么多人回来,让云娘不安了。 可是云娘毕竟只是来帮忙的,连长工都不算。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她家里。 众人进了厅堂,林柔先对云娘说道:“粉条已经卖出去了,看现在的样子,应该还会陆续有人来订货。暖棚那边还是交给你,粉条的事你得上心,这几天多做一些出来。” 林柔转头对赵安说道:“趁着如今还没有上冻,你多带些人去山上,多挖一些山药回来。” “只怕放不了太多的时候?” “这个不怕。让赵平带着人在后院多挖一些暖窖,足够一冬天用的就行。” 云娘的脸上又欢喜起来,她倒没有别的想法,就是很珍惜如今的日子,有的时候想起来像做一场梦似的,害怕梦醒了,又什么都没有了。 看了一眼林柔,有句话她没好意思说出口,她有的时候都恨不得自己是林柔的丫头。 只是她也知道,大哥大嫂没拿他们当外人。 “那我这就过去?” 林柔让她快去,这边儿又对那个青衣丫头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头深施一礼:“回主子的话,奴婢青溪。倘若主子不喜,请主子赐名。” “青溪?”林柔转头问另一个穿粉红色衣服的丫头,“你叫什么?” “奴婢红渠见过主子。” 林柔眨眨眼,这名字取的很上档次啊,“那就这么叫吧。” 她回头对赵安说:“外头那几个人就归你了。” 那几个男仆平日里应该是跟着赵安办事的时候多,让赵安操心正好。 “嗯。”赵安答应着。 林柔又对两个丫头说:“既然红渠会看账本,那就是你管账。家里的账本和粉条作坊那边的账本都归你管。不过要分开记账,别弄混了。一应开销都要记得明明白白,回头我要查。” 当领导就得有当领导的样子,能让下头干的活就不用自己动手。 红渠连忙应声:“是!” 林柔又对青溪说道:“这院子里的事儿就归你,小丫头们和院子里的收拾打扫,屋里的东西归置,除了我房里的东西,其他都归你照管。” 把这些麻烦事都交出去,她就负责查看了。 青溪也连忙应了,两个丫头不经意的又对视了一眼。 心里都有些安定了。 这位主子娘娘看着就是心里清明的,这就很好。 她们从那个地方出来,见的人多了。最怕的就是那些耍小聪明的,自以为聪明伶俐,办出的蠢事让人哭笑不得。 摊上这样的主子,日后的前程那是堪忧的。 历朝历代因为糊涂被废的主子娘娘不知道有多少,还是林柔这样的主子让人安心。 两个丫头不经意的扫了一眼林柔的腹部,这不但是主子娘娘日后的依靠,也是他们这些下人的。一定得小心谨慎。 想起当年的事,他们很理解皇上的心情,这是害怕重蹈当年的覆辙呢。 林柔觉得有些累了,赵安伸手扶住她,小两口依偎着往屋里去,两个丫头出去各忙各的。 林柔和赵安关上卧房的门。 “你觉没觉得这些人有点不对劲?” 赵安将引枕放好,让媳妇儿靠着,又拿着小褥子给她盖上。自己动手给她揉肩膀。 媳妇儿还怀着身子呢,折腾了这么一大圈儿,也够受的。 “不管他们,应该是那边的人。” 林柔压低了声音:“王府?还是?”她伸出一根手指往天上指了指。 赵安神色不变,还是给媳妇儿揉着肩膀。想起自己挑人时,楚长云和那些人眼中出现的惊愕,心中便是一笑。 只怕他那个便宜爹也没想到,他儿子的眼光这么奇特吧? 林柔见他嘴角含笑,不由得问道:“笑什么呢?” 赵安说道:“我笑有些人想的太多。”他话音一转,“咱们还去府城卖粉条吗?” “当然要去。什么东西也不能放在一棵树上吊死,到时候真等人家垄断了,咱们就被动了。” 赵安点头:“那咱们明天歇一天,后天一大早就过去。” “我估计着王掌柜明天就该派人来买粉条了。咱们的货也不多,就是山药得赶紧挖下来。” “我明天就带人先去看看。”赵安将媳妇儿抱在怀里,轻声的说道。 前路都是迷雾,越走越是迷茫,躲是躲不掉的。他只能跟媳妇互相扶着摸索着往前走。 小两口互相靠着都有些心事重重。 赵安长叹一声:“什么都不知道也好。你怎么就那么痛快答应着这些人留下来了?” 林柔一翻眼皮:“那毕竟是你亲爹,他想找你,总不是想让你去死第二回。当年害你的那些人就不一定了。其实咱俩这条小命还悬着呢。” 林柔很忧伤,原来以为自己嫁了个猎户,只要发家致富,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没想到自己这条小命还被人吊起来了。 第121章 家中 林柔问赵安:“你说那个皇太子是咋回事?” 赵安一脸那还用说? 今天听到那个马师爷说,皇太子的车驾遇到了劫杀,赵安就明白了。 这八成是他那个便宜爹搞的鬼。 林柔摸着下巴,心里有些庆幸,她还是在这窝着吧。 “你说太子妃和皇后会不会有很多的钱?” 要是有特别多的钱,她就不用这么急着搞钱了。 赵安不以为然,“不一定。” 林柔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你看看那个当皇上的,为了赈济个灾民,还得把自己的口粮让出来,可怜巴巴的。那他媳妇又能有多少钱?” “当皇帝这么惨的吗?”林柔惊讶了,“不会吧?” 赵安的脸上都是愤愤不平,“你没听赵靖那小子说吗?一年得给那些王爷老多银子了,皇上自己可能都剩不下多少,就是个大傻帽。” “呃……。”林柔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家傻大个到底脑补了些什么东西? 说曹操,曹操就到。 门外传来了赵靖的喊声:“姐你回来了?” 两口子无奈的对视了一眼,赵安按住了媳妇儿的肩膀,自己起身收拾一下,开门放便宜小舅子进来。 赵靖一进来便笑道:“姐,你从哪买的人啊?看起来还挺有规矩的。就是那个穿青衣服的,我看着有点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在官牙里买的呗。人家是看在马师爷的面上给我们留的。”林柔随口胡诌。 “哦。原来是被查抄的官眷啊,那就怪不得了。” 赵安坐在窗下养神。 林柔问:“赵清呢?” “在暖棚里头呢。这傻大个蹲在那看了一天温泉了。对你那个黑乎乎的木炭很感兴趣。” 实际上是赵清怎么也弄不明白,那么个黑乎乎的东西放水里还能有用,他大嫂愣说这东西能除杂质,赵清不太相信。 这一天就蹲在那看,打算弄个清楚。 赵靖说道:“你明天去府城一定得带上我。” “为什么呀?”林柔逗他。 “我去看看太傅。” 林柔笑了,这小子蒙她呢,还去看太傅?怎么可能? 赵靖确实没说实话,其实他想去看看那个假太子。 没错。赵靖想了这么多天,还是觉得那是个冒牌货。 “行,带着你。” 几个人在屋里说着话。外头的人也在谈话。 “青溪姐姐,现在怎么办?只有我们两个被挑了回来。现在院子里的人手也不够用啊?” 红渠有些发愁了。 原本计划的挺好,人手也都配齐了。结果主子没要。 她们两个被挑回来还得感谢主子娘娘。 红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要是让殿下挑选,大约自己也不合格。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居然会因为外貌不符合主子的眼缘,这简直太让人崩溃了。 再想到主子挑选的那几个健壮的丫头,红渠整个人都不好了。 青溪也无奈的说道:“那怎么办?只能我们两个多操一些心。等回去就好了。” 楚长云带着柳风他们凑了过来。 红渠抱怨道:“楚总管,你们也不事先通个气儿。这叫怎么回事?我们的人手都没过来,倘若主子娘娘这里出了差错,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楚长云道:“主子娘娘是个好服侍的。时间久了,你们就知道了。如今这种情况,只能劳烦两位姑娘多上心。” 青溪敛衽一礼,“多谢楚总管提点,服侍主子是奴婢的本分。” 红渠一甩帕子,还是有些生气。 柳风笑了,“红渠姑娘,咱们都是刚来侍奉二位主子,脾气性格不大摸得着,时间久了,自然就好了。” 楚长云领着他的人走了,青溪说道:“主子挑上来的粗使丫头里有一个不是咱们的人,你留心些。” 红渠摆了摆手中的帕子,“放心吧,我盯着呢。” 晚上,林柔吃过饭,青溪陪着她在院子里消食。 红渠便来交账了。 林柔挑挑眉,这丫头看着爽快,办事竟然也这么干净利落。 她伸手拿过账本,只见上头记得清清楚楚。 红渠回道:“厨房里头我已经跟沈大叔说了,他们那里是另一本账,到了月末我们两个再对账。暖棚里头的账也做好了,内外支出都在上头。” 林柔看着赞叹,人才啊! 她看着红渠的目光,立刻就温和了不少。 这样精明能干的好员工,哪个老板不喜欢? “辛苦你了。” 红渠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主子娘娘满意就好。 林柔现在也看出来了,这两个大丫头都不是一般人。 青溪说自己擅长针线活,红渠说自己擅长理账。现在看来,这应该只是人家能力的一部分。 这么说只是知道家里的情况,想让她挑人带回来。 林柔暗叹一声,也行吧。 现在看起来这两个丫头还挺好,青溪稳重,红渠爽利,还算合她的眼缘。 门房里的一家人和四个男仆也正在跟刚过去的楚长云说话。 “楚总管,这门上的事就交给我了。里头的事就不归我管了。” 说话的是门房上的老乔,乔婆子说道:“我去厨下里帮工,厨房的事我也留心些。” 楚长云说道:“如今是在外头,少不得大家都多用些心,待殿下回宫,自然都有赏赐下来的。” 小乔笑道:“总管大人别蒙我们。殿下平安自然是有赏赐的,倘若磕坏了一点儿油皮儿,我等的小命也不用要了。” 柳风正色道:“这是你我的本分,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下众人点头,各自散了。 来的时候大家就知道了,从此以后他们都是东宫的人了。虽然责任大,但前程也大,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 对林柔来说,家里人多,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是这小院子一下子就井井有条起来。帮着操心的人也多了。 再加上楚长云他们日夜尽心护卫,确实增添了不少的安全感。 林柔原来觉得在这荒郊野外的有点孤单,偶尔还有点害怕。现在觉得安心多了。 坏处是,到处都是人。 小两口想说点悄悄话,只能躲在被窝里说了。 第122章 亲哥 林柔从布口袋里拿出一个箱子,里头都是各色的小点心吃食,种类还不少。 两口子抱着箱子像做贼似的躲在被窝里吃东西。 林柔忽然问道:“如今,这些东西还有必要藏着掖着的吗?” 她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她那个便宜公公都派人手把他们两口子包围起来了,这玩意儿她可以光明正大的拿出来吃吧? 赵安塞嘴里一块枣糕,琢磨着说道:“应该没啥事了。” 林柔高兴了,小声的凑过去说道:“那咱俩把那颗珠子拿出来点上吧?” 反正也不怕了,好东西就应该放在眼前欣赏。 “行!” 林柔高兴的把夜明珠掏出来,放到烛台上,将蜡烛移开。 屋子里顿时被一片蔚蓝的光晕包围了,如同置身在晴空之下,林柔爽得在褥子里打了个滚。 赵安大惊失色,下一刻便听林柔“哎呦”一声,忙把她扶住,急声问道:“怎么样了?” 林柔苦着脸,缓了一会儿,她有点儿高兴过头了。 她冲赵安摆摆手,安抚道:“没事,我感觉还好。” 小两口在屋里折腾,院子里值夜的吴琪往正房伸了伸脖子,忍不住笑了,“看来主子心里也有数了。” 柳风一笑:“那不是更好吗?兄弟们的差事也更容易办些。” 赵靖和赵清从厢房出来,一抬头就看见了一片蔚蓝的颜色从正房透出来。 兄弟二人目瞪口呆。 赵清疑惑道:“大哥屋里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像那个番邦进贡的夜明珠?就是那个叫天珠的,不过这东西不是在皇后娘娘宫里吗?” 赵靖傻愣愣的站着,半晌嘴角越咧越大,他就说吧,那是个冒牌货,他这大腿不会抱错的。 赵清推了他一把,“想什么呢?怎么这段时间你们都奇奇怪怪?还有太傅也是这样?” 赵清的神经再粗也感觉出来不对劲了。 再联想一下之前,赵靖让他去跟李大人说的那句话,这小子的智商突然一瞬间占领了高地。 他惊讶的合不拢嘴,一把拉住赵靖就往屋里拖。 进屋“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靖小子,你不够意思啊!咱俩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为了找你跑出来吃了这么多的苦,你竟然瞒着我?” 赵清觉得委屈了。 “不是我想瞒着你。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后来也不能确定啊。” 赵靖试图跟兄弟解释。 也就是说是真的了? 赵清一把抓住赵靖的袖子,“你的意思是他真是咱哥?” 原来赵清对“太子殿下”也不过是面子情,就是想着相比于赵崝,他们跟赵乾没仇没怨的,或许有一线生机。 现在知道赵安就是赵乾,那就不一样了。 这可是他亲哥,他自己认来的,又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从心里认同的。 “嗯,应该就是。”赵靖直言道。 赵清一下子跳起来,转身就往外跑。 赵靖一把拉住他,“你干什么去?” “去找咱哥。” 他得跟他哥好好热乎热乎,从前是他自己认的,虽然他从心里把赵安当成亲哥,但毕竟不是真的。 说实话,在大面上谁也不会认,包括襄王府的人,赵清再傻对这个心里也有数。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可以对全天下人说,这就是他哥,亲的。 “你没看看都什么时辰了?我姐还怀着孩子呢,早就休息了,你去干什么?” 赵清一想也是,回来还是忍不住兴奋的满屋地转圈儿。 他又不高兴的说:“什么你姐啊?那是太子妃,咱大嫂!” 赵靖很坚定,“我就做小舅子。那就是我姐。” 赵清不理解,“为什么?” “你就别管了。反正我要给太子殿下当一辈子的小舅子。” 赵清:…… 他挠了挠头,搞不清楚兄弟怎么想的。突然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不对啊?太子殿下不是找着了吗?听说就在青阳府?” 赵靖笃定的说道:“他是个冒牌货。” 赵清急了,转身就跑到书案旁边,要写信。 赵靖一把拉住他:“你又干什么?” “给皇伯父写信啊!”赵清急了,“他老人家认错儿子了,我得告诉他。” “这个不着急。”赵靖在屋子里偷瞄了一圈,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觉不觉得这两天过来的人有点奇怪?” “楚长云?” “嗯!我瞅着他那个身形,总觉得有点熟悉。” 赵清到底是习武之人,之前没往这方面想,如今? “有点像皇伯父身边的楚总管?不过我不能确定,我只是偶然见过他一回。相貌也对不上。” 赵靖又问:“那青溪姑娘呢?” “乾清宫奉元殿的掌事宫女青溪姑娘?” 赵清恍然大悟,他就说嘛,他怎么看这位清溪姑娘这么眼熟,原来是她? “那这些人都是皇伯父的人?” 两人眼中都有愕然,那青阳府知府衙门要迎接的太子殿下是谁? “难道都是皇伯父的安排?”赵清猜测着。 “不一定。”赵靖不敢深想下去,现在觉得自己的脑子不怎么够用。 “啥也别想了。就跟着我姐和我姐夫就行。” 赵清点点头:“那就还这么过日子。” …… 林柔猜想的不错,王掌柜第二天一大早,就亲自登门了。 小乔跑进内院通报的时候,赵安早就出门了。 他一大早就带着楚长云他们去了山上,查看山药的情况。 只有柳风看家,正在院门口练拳。 看见小乔跑过来,停下脚步问道:“怎么了?” “县城酒楼的王掌柜来了,我进去通报一声儿。” 林柔刚吃完饭,在院子里转圈儿,打算一会儿去暖棚看看,就听见门口有说话声。 小乔跑进来,“夫人,酒楼的王掌柜来了,现在正在门房里,请夫人示下。” “哦,那请他进来吧。” 王掌柜一路进了内院,越走越是困惑。 这院子倒还罢了。 只是这家里的下人瞧着极不寻常,举手投足言来语去都显得不凡。 瞧着身上的气派,别说是他们家里的下人,就说这几个人是乡绅家里的公子哥儿也有人信的。 第123章 生意 王掌柜走到正院门口,一眼就看见了抱臂站在门口的柳风。目光锐利,身形挺拔如青松一般。 王掌柜心下一抖,暗自嘀咕,这样的人怕不是寻常的护院吧? 他一路上了正房的台阶,门口的小丫头打起帘子,一脚踏进正房,果香扑面而来。 他的目光略微一扫,便见屋里的花几上和小案上,高低错落的点缀着一些果子,瞧着也不甚名贵,几种果香混在一起,却令人精神一振的舒畅。 林柔已经立起了身,“王掌柜好,您请坐吧。” 王掌柜笑道:“小人给贤仪夫人请安。” 他又拈着胡须说道:“夫人这里的果子真是香甜的很。” 林柔一笑:“都是我这丫头胡乱调弄的。让您见笑了。” 如今,她的生活起居都是青溪负责,这丫头心思颇为灵巧。 刚来一日,便发现她的心绪有些浮躁,打发人弄了几种寻常的果子回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搭配的,混合在一起的果香很清爽香甜,让人精神一振。 林柔早晨在这屋里坐了一会儿,觉得心情都比往日畅快了不少。 王掌柜听她这么说,心里一动。 他家是开酒楼的,对食物的香气一向敏感。这丫头是人才啊。 他先不提粉条的事,只是半开玩笑的说道:“我观夫人的丫头极不寻常,不知肯割爱否?” 林柔看了一眼青溪,试探着问道:“你可想赎身吗?” 王掌柜立刻接口:“这位姑娘,倘若你肯来我们酒楼做活计,你的赎身银子我包了,工钱也从优。” 不过是几枚山间的野果子,便能搭配出这样的效果,要是到他们酒楼里专门负责果子蜜饯,必定得心应手。 立在门口抱臂站着的柳风眼带笑意的瞄了屋子一眼,又好笑的看了一眼王掌柜。 让乾清宫奉元殿的掌事女官去给他家酒楼布置果子蜜饯,这人很有想法啊。 青溪略一福身,“奴婢愿意侍候主子。” 王掌柜有些意外,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惊讶,还有人不愿意赎身,甘心做奴才的?这人脑子怎么长的? 林柔心道,果然。 她点头说道:“既然我的丫头不愿意,那便只能拂了王掌柜的美意了。” 王掌柜又看了青溪一眼,心中有了别的计较,将这件事暂且放在一边。 他坐在椅子上吃了一口茶,方才说道:“小人此次前来想跟夫人谈一下关于粉条的买卖。” 林柔点头,这是在意料之中的事。 “夫人大概不知,我们酒楼幕后的东家乃是清河府关家。在附近十几个州府县城都有买卖。 昨日我已将粉条送给我们东家尝了,我们东家很感兴趣。只是因着清河府正闹疫病,他不便前来,才使小人同夫人说。” 林柔懂了,就是连锁酒楼嘛,明白。 这样说来,这倒是个大客户。 林柔的声音顿时温和不少,对于送银子的人,她一向很有耐心。 “王掌柜不必说了。贵东家的处境我能理解,大家常来常往的,日后再见也是一样的。” 银子不停的流通,人情也得流通。 王掌柜笑道:“我此次前来就是想跟夫人订一下货。我们东家的意思,先订五百斤粉条,这价格我们也按一两银子付,只是,请夫人暂时不要将粉条卖与别家。” 买五百斤粉条就想做总代理商?这可不行。 林柔摇头:“倘若你们家一年只用五百斤粉条,那我岂不是要饿死?” 王掌柜急道:“我们这么多家买卖,肯定不能只用这么点,先用五百斤而已。” 林柔还是摇头:“我只能答应你三个月之内,在县里不会出现第二家卖粉条的酒楼。” 王掌柜心下一沉,这跟他的打算相去甚远。看来这宗买卖暂时谈不拢。 “那依夫人的意思,怎么才能答应我们的条件?” 王掌柜不甘心放弃,他心里隐约的感觉到,这买卖不寻常,必定能财源滚滚。 “如若你们家想要独占这宗买卖,我一年要额外的收五百到一千两的银子。” 王掌柜心下一松,一千两银子虽然不少,对关家来说不是什么大事。 只听林柔说道:“比如在咱们县城,只要五百两银子,我便保证,在期限内这粉条绝对不会出现在第二家酒楼。” 王掌柜大惊失色,他皱眉问道:“难道夫人的意思是,每个地方想要独占货源,都得交钱了?还有一定的期限?”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只说青阳府就有五六个县城,那这位夫人的意思岂不是什么都不干,每年就白得三千两银子? 林柔点头:“就是这样。” 王掌柜不停的摇头,这种说法他听都没听说过,这不是白捡钱吗?哪个傻冒愿意干? “夫人说笑了,这根本不可能。” 林柔说道:“那我们就先正常的做生意。要多少货,您只管来取就是。” 王掌柜一叹,眼下也只能这样。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五百两银子的银票,撂在桌子上。 “这是五百两的银票,我们先订五百斤的货。不知明日可能交货吗?” “可以。”林柔之前就交代过备货,五百斤没问题。 王掌柜没有达成心愿,带着遗憾告辞了。 青溪送他出去的时候,他心中的念头又升了起来。 一路走,一路说道:“这位姑娘,我是一片诚心想请你去我们酒楼的。并不需要你抛头露面,只需搭配果子蜜饯便可。” 他以为青溪不答应是有顾虑,必竟好人家的女孩轻易的不肯抛头露面做酒楼的营生。 青溪面露微笑:“多谢您了,我愿意留下侍奉主子。” 王掌柜劝道:“姑娘是心实的人,一味的忠心侍主让人赞叹。只是姑娘也应该为自己想想,在这里做一辈子的丫头,日后也不过配个小子,有什么好? 倘若赎身出去,在我那里干上几年,好好的嫁人做个正头娘子不好吗?” 王掌柜实在无法理解,有这么好的机会,居然有人会往外推? 这丫头看着也不缺心眼啊?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第124章 想法 青溪听了王掌柜的话依然微笑:“请您注意脚下。恕不远送了。” 王掌柜回头看看这个油盐不进的丫头,摇着头走了。 走出老远,还回头看了一眼这个院子。 这贤仪夫人的想法简直匪夷所思,就连她身边的这个丫头也莫名其妙的。 青溪送了客人回来,便见红渠站在檐下冲她笑道:“有人要劝姐姐去做正头娘子呢,姐姐快去罢。”说完,她自己倒忍不住用帕子掩着嘴笑起来。 青溪瞪了她一眼,掀开帘子进屋了。 天凉了,因怕林柔吹着冷风,这帘子是青溪连夜做出来挂上去的。 林柔早上看见的时候还惊叹来着,人家是真的会针线活。 青溪进门的时候见林柔正在看王掌柜留下的银票。 这还是林柔来了这么久,第一次见通兑的银票呢。听说这玩意儿在哪个地方的钱庄都能取出钱来,用着十分便宜。 见青溪进来,林柔轻“咳”了一声,将银票学着王掌柜塞进袖子里。打算等赵安回来一起欣赏。 青溪犹豫的问道:“夫人,您刚刚说的话,奴婢不明白。真有人愿意花银子买这个虚名头吗?” 在青溪看来,这就是白花了一千两银子,什么都没得到嘛。 林柔说道:“怎么会是虚名头呢?你仔细想想?我们这个粉条是个独门的生意。 倘若我们多卖几家,那必定会有竞争,也许人家做的比他们好吃,又或许人家卖的比他们便宜。这都是有可能的,那他们还能赚钱吗?” 青溪若有所思。 林柔又道:“倘若我只卖给他们一家。表面上看他们多付了钱。可是一切烦恼都没有了。既没有人跟他们抢生意,又能保证买卖的红火。 只要有人想吃粉条,就只能到他们那里去。这还不值一千两银子吗?” “可是我们的粉条只要一两银子一斤啊?这一千两银子,足足有上千斤的粉条呢?”青溪还是想不明白。 “我们的粉条是卖一两银子一斤。可是人家可不是卖一两银子。” 一斤粉条人家能做多少道菜?一道菜又能卖多少两银子?这利润可不只是一两银子的事。 只听门口有人说道:“姐,你那个粉条能不能只卖给我?” 林柔抬头一看,赵靖正用布巾擦着额头上的汗走进来。 林柔没有先说粉条的事,问他:“你这是刚从山上回来?他们都回来了吗?” “没有。只有我跟着头一拨山药下了山。吴琪看着他们卸车去了。怪累的,后?我就不去了。” 赵靖竟觉得自己的小身板不堪折腾,还是回来歇着吧。 刚刚一进门的时候,他就听见她姐说粉条的事。心中立刻一动,他觉得这是个机会。 从前他从来不担心银子的事儿。 他是亲王世子,即便是降等袭爵也是郡王。 况且,他对自己抱的大腿有信心。赵安再怎么抠门,自己可是他唯一的小舅子,也未必不能捞个亲王爵。 但是!一想到那天在酒楼里,谈起俸禄的时候,赵安一脸的肉疼,赵靖就觉得心里不踏实。总感觉自己的钱袋子要够呛。 这亲王说起来名头响亮,但同样有些事也不方便做。 比如做生意,就不能做的太大。一旦招摇的太过了,就容易惹皇帝的眼,别说银子捞不着,小命也堪忧。 赵靖一想到未来,他姐夫抠门的不想给钱,自己又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弄钱,就心忧。 现在机会来了。 这买卖是林柔的,她赚大头,自己混点小钱儿,想来问题不大。 再说这买卖将来也不用担心。 他姐赚钱就等于未来的皇帝赚钱,都是一家子嘛,那这生意还不是一本万利? 无论将来的皇帝怎么抠门,他都不用为钱发愁了。 想到这里,赵靖丢下布巾,凑到林柔身边,说道:“姐,咱俩合伙吧?” 林柔抽了抽嘴角:“你有银子吗?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吃喝都是我的?” 赵靖急了:“我可以现在就写信给我爹,让他给我寄银子过来啊?很快的。” 林柔看着他,觉得生这么个儿子真糟心。平常连一封家书都舍不得给他爹写,要钱的时候倒想起亲爹了。 赵靖以为林柔不信他能要来钱,忙发誓说道:“我跟你保证,三天之内,绝对能见到银子!” 这下子林柔奇怪了,京城离这里那么远,这小子怎么那么笃定能拿到银子? 她眯了眯眼睛,这小子从前怎么不肯去要银子? “你确定?” 见林柔怀疑的看着他,赵靖不自在的动了动自己的身子。 他含含糊糊的说道:“我爹应该快来了。” “啊?伯父要来啊?什么时候到啊?” 这毕竟是赵靖的亲爹,总得请顿饭欢迎一下吧?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到?反正他会来的。我估计着也就这两天。” 他前些日子刚刚写了信回家,那老头应该会来吧?要不再写一封? 赵靖一溜烟的跑回去写信了。 红渠托着账本进来,她刚才听见主子订出去一批货,自己走了一趟暖棚,将今天新晾好的粉条记录妥当,回来复命。 林柔正打算去暖棚看一看,便见红渠已经拿了账本进来。 晾了多少干粉,做了多少湿粉,库房里还有多少,都一一记得清楚明白,一丝不差。 林柔舒心了,有个好员工确实很省心。 到了下午,赵安回来,林柔更高兴了。 赵安洗漱了,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坐下说道:“今天挖了十几车,都运到了后头的地窖里。 我把地里的人带走了一半,反正那里也只剩了个尾巴,明日便能完工。 我打算让大家休息一天,后日都带上山去。想来一日能运回来两趟。 赶在上冻前必定能挖够冬日用的山药。” 他说完,略有些踌躇:“今年倒还罢了,山上的山药挖得尽了,不知明年要怎么办?” 青溪垂下眼,心中暗道,殿下想的还真长远,您不会以为自己明年还卖粉条吧? 就听林柔说道:“没事。没有山药,我们不是还有红薯吗?一样的。” 第125章 闲谈 “哦”,赵安想起来了,他们家还种了那个红薯,但那个东西真能一亩地打几千斤? 林柔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见赵安捂了一下肚子,便知道他饿了,转头对青溪说道:“打发个人去厨下瞅瞅饭好了没有?” 青溪答应着出去了,林柔神秘兮兮的冲着赵安一摆手,小两口跑进屋里,掩上了门。 林柔从袖子里掏出那张银票递给赵安,“你瞧瞧?” 赵安拿过来翻来覆去的瞅了两遍,“银票?” 林柔笑眯眯的说道:“走到哪都能兑出银子的银票。” 赵安眼睛亮了,“这么好?” 他看着银票上的花纹,“这玩意儿还挺好看的?” “那是。” 真金白银的,能不好看吗? 小两口在屋里欣赏着银票,青溪出门一看,院子里的两个小丫头都不见了,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她只得一个人往厨房去,穿过月洞门进了偏院,便见楚长云几个人都围在厨房的院子里。 这几个人手里都拿着肉包子吃着正香。 楚长云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又往嘴里塞了一口包子。 吴琪扶了一把自己的老腰,这一天可把他累惨了。他都多少年没干过这种力气活了。 可是不干不行啊! 殿下都干得那么欢实,他们还能站干岸瞅着吗?万一日后殿下想起来今日,记仇咋整? “头儿,这活儿明天还干吗?” 楚长云将肉包子塞进嘴里,说道:“明天应该不用干了。我听主子说明天要去府城。” “府城啊?”吴琪纠结了,“要不还上山干活儿吧?” 府城可不是善地啊,算起来那位“皇太子”应该快到了,现在要去府城吗? “主子和夫人去咱就跟着。”楚长云看的很开,这眼瞅着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也不能总是回避,去呗。 不过,“明天咱们都去。把青溪红渠也带上,照顾夫人。” 吴琪点头:“也好。都聚在一处也方便照应。”他伸着脖子喊:“老沈?再给拿个包子。” 楚长云听见脚步声,一回头发现青溪来了,“有事儿?” “主子也饿了,夫人打发我来瞧瞧饭好了没?” 沈冲正端着包子出来拿给众人,闻言说道:“就快好了。还差一道汤就齐活儿。” 青溪答应着转身回去了。 楚长云忍不住伸手又拿了一个包子,“老沈,别的咱不说,你这包子蒸的确实不错。” 比御膳房里的好吃多了。 沈冲得意的说道:“那是。我们家这是祖传的手艺。当年宫里的嬷嬷都是夸赞的。” 一句话把吴琪逗乐了,“我说老沈,你还见过宫里的嬷嬷呢?”他这句话有点调侃的意思。 沈冲听出来了,他拿着布巾擦擦额头上的汗,说道:“您还别不信,我说的都是真话。 我母亲当年有一个小时候的玩伴,后来进宫做了嬷嬷,听说服侍的贵人还是极有脸面的。 有一回路过我们家住了一些日子,她就亲口夸过,我们家的手艺比御厨还强呢。” 楚长云的眉头不经意的皱了一下,宫里的嬷嬷可是不常出来的,除非有极特殊的情况。这倒是少见。 他将包子咽下去,眯着眼睛,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宫里的嬷嬷?我还从来没见过呢,那是极有体面的人,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想必容貌是不差的。” 吴琪看了楚长云一眼,心下暗自好笑。他们头儿就是多心,没有影儿的事儿都想问个明白。 沈冲探头看了一眼厨房,喊道:“看着点汤。” 沈凌在里头答应了一声:“瞅着呢。” 沈冲这才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说道:“要说这长相也没啥特殊,只是略齐整些。倒是那一身的气度不得了。不笑的时候,只是那么板着脸瞅你一眼,就让你的心里砰砰直跳。 那时候我还年轻,总之还挺害怕她的。倒是她服侍的贵人待人是极温和的,说话也和气。” 沈冲的目光有些迷离,仿佛又想起了当年。 楚长云不在意的说道:“贵人们身份贵重,轻易不肯动怒的。” 就似他们老东家,极少有动怒的时候,办错了差事,该打该罚该杀,一句话罢了。 动怒?没的凭白跌了身份。 听说上一次动怒还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是是,贵人的脾气看起来是挺好的。还夸我的包子做的好呢。”沈冲回想着当日,不由得笑了,“那还是位王爷呢,真是和气。可惜我后来有事去亲戚家了,只见过他那一面。” “王爷?”吴琪乐了,“是姓王的爷吗?这地儿穷乡僻壤的,也有王爷?” 沈冲刚说了一句:“不是在这里,是在我们老家。” 便听门口有个小丫头喊:“沈大叔,夫人问晚饭好了吗?” 沈冲连忙起身跑进了厨房,“好了,好了。开饭喽!” 晚饭沈冲做了一道鸡丝酸笋汤,熬得十分入味。 林柔一连喝了两碗,又对赵安哥几个说道:“这汤不错。你们尝尝?” 可惜,捧场的只有赵靖,“是挺好。沈大叔这厨艺一点儿不比我们家差。” “真的?”林柔笑了,那她比王爷吃得还好呢。 赵安和赵清一人捧着一个大盆吃得正香。 他们两个今天没少出力干活,肚子都快饿扁了,今天吃饭的速度明显比平常快。 至于,林柔说的汤,那得等吃完饭溜缝用的。 赵靖也吃完了饭,姐弟俩坐在桌子边上看着赵安和赵清吃饭。 赵清如今吃饭比从前还放得开。 从前还会顾及着点,毕竟是在人家家里,他大哥也不容易,有时候还有点担心,怕把赵安吃穷了。 现在他理直气壮,这可是他亲哥,供他吃饭还不是应该的,而且也不怕吃穷了,天下都是他哥的,以后还能没饭吃? 林柔嘀咕:“我怎么感觉他们俩越来越能吃了?” 家里的粮食都快不够用了,哪回去县城还得买点粮食才行。 “好像是饭量又大了。”赵靖也觉得这两个人的盆有点满。 林柔摸摸自己的肚子,心中暗道,要是个儿子多吃点,也罢了。 是个闺女可不能让她像她爹这么造。那以后得壮成啥样啊? 第126章 包子 赵安哥俩一人吃了一盆饭,又吃了两屉包子。 赵清摸了摸肚皮,还想伸手再拿一个。被赵安一筷子敲在手上,“这几个包子给我留着。” 赵清委屈的一扁嘴,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行吧。他的肚皮委屈点就委屈点吧。谁让人家是哥呢。 林柔看着又忍不住抽嘴角,吃了一大盆饭,你还委屈? 众人散去后,青溪打算收拾桌子。赵靖端起包子,扶着媳妇儿进屋了。 红渠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有点犯愁了。 “青溪姐姐,主子这饭量有点儿大啊?咱们俩谁也不擅长做点心啊?要是绿渏在这里就好了。” 青溪也发愁的说道:“主子娘娘身子也重了,日常也得惦补一点,紫烟擅长药膳,是上头钦点下来的,偏偏主子没要。” 提起这个,红渠笑了,悄悄的说道:“绿渏那丫头一向觉得自己长得比旁人出挑,上头又总夸她的点心做得好。这丫头轻狂的不得了,结果,偏偏不入这两位主子的眼。” 青溪想起当日绿渏羞臊得不行的那张脸,眼中也带了笑意。 屋里,林柔看着赵安的肚子,伸手摸了摸,“你还没吃饱啊?” 这不会是家里有多少米,他就有多大肚子吧? 赵安看着媳妇一言难尽的眼神,有点委屈了。 “我今天挖了一天的土呢。有一小半山药都是我一个人挖的。”媳妇儿不夸他也就算了,还嫌弃他吃得多,讲不讲理了? 林柔看着赵安委屈的眼神,大手一挥,豪气的说道:“吃!” 家里的粉条一两银子一斤呢,卖粉条的钱足够买米了,吃吧。 林柔有点唏嘘,这幸亏是遇到了自己,要不然这傻大个还得继续挨饿,打多少大虫都不够填肚子啊! 这山上的大虫还得继续倒霉。 她看了一眼赵安,见他只是将包子放到桌子上,不由奇怪的问道:“吃啊,一会不就凉了吗?” “不是给我吃的。” “啊?给我吃啊?我吃饱了。”林柔纳闷了。 赵安抿着唇,别扭的动了动身子,小声的说:“你送到布口袋里去吧。”看着媳妇异样的眼神,他又解释了一句:“这包子挺好吃的。” “哦。”林柔懂了,这小子突然发了孝心,想孝顺他爹娘了。 那就……,送去吧。 林柔将包子送进布口袋,见赵安还是有点闷闷不乐。 她问道:“到底怎么了?” 赵安靠着媳妇儿,说起了赵清的反常。 赵清这小子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个劲的看着他傻笑,一口一个“哥”,叫的贼起劲。 这还不算,他今个儿一个劲的跟赵安提起他“大伯”来。 这么多年丢了儿子怎么的伤心,每年到了儿子的生辰都会两口子大哭一场,二十几年从来没变过。 大伙总会发现,第二天他大伯的眼睛又红又肿,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说起来,他堂哥的生辰又快到了,想来今年他大伯不会那么悲伤了云云。 赵安听得很别扭。 他从来都不知道生辰是哪天,也没有人记得过。 他告诉自己不必在意。 现在听赵清这么一说,他有点心酸。 晚上吃饭的时候,吃着这几个包子觉得不错,有种冲动,想给那边尝尝。 现在送完了东西,又觉得后悔。 人家那边是什么情况?不是王府就是天下最尊贵的地方,还用得着他送几个包子过去? 看着赵安那张别扭的脸,林柔笑了,轻抚着他的脸颊,劝道:“想送就送呗。反正咱们送了,吃不吃是他们的事?俗话说的好,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送包子怎么了?我觉得挺好的。” 媳妇儿的轻声细语安慰了赵安。他觉得媳妇说的有道理,爹娘要是真心疼他,他送几个包子也是欢喜的。 要是不疼他,就当是让自己安心呗。 赵安想通了,打了个哈欠。强忍着困意给媳妇铺了床,自己收拾着上床睡了。 另一头,皇帝两口子宫里的晚膳都没用,就要了一碗粥,两口子一人分了两个包子,剩下的两个包子给太后送了过去。 皇后细嚼慢咽的吃着,眼睛都乐的眯成了一条缝。 “我儿子送来的包子就是好吃,这么好吃的包子,我还没吃过几回呢。” 皇帝一反常态,吃的一声不吭,越吃眉间越是起伏不定。 “你觉没觉得这包子有点奇怪?”皇帝有点迟疑的问。 皇后不高兴了,把皇帝面前剩下的那个包子拿了过来。 “不吃就算了。”她自己吃。 “你能吃的了那么多吗?”皇帝无语了,自己吃不了,还要抢他的,媳妇怎么越来越不讲理了? “今晚吃不了,明天早上我让她们热热拿给我吃。” 这可是儿子和儿媳妇的一片孝心。怎么能浪费? 皇帝偷偷伸手将盘子端了回来,“你就吃自己那份就行了。”别总惦记抢他的那份。 “你不是说不好吃?”这人真是别扭。 “我没说不好吃。我就是说这个包子馅有点熟悉。” 他记得好像有一回在哪吃过这个东西,好像他还问过,那个人说是他家祖传的手艺。 年头太长了,记忆有点模糊。他能记得这些,还是当时情况特殊,那段时间是他人生最痛苦的日子,一些不痛不痒的事,也记得格外清晰些。 “不能吧?儿子儿媳妇现在在青阳府衙里。要是有什么奇特的吃食,我哥还能不说?”皇后表示怀疑。 皇帝心虚的摸摸自己的鼻子尖,心说,李弘毅守着个假太子,他能知道个啥? 当然这话他是不敢直说的,嘴里含含糊糊的说道:“弘毅一天那么忙,哪里会留心这样的小事?” 皇帝眼皮往下一搭,心道,只怕那些刺客什么的,就把他弄得团团转了,还顾得上吃包子? 不过,他儿子这包子是从哪来的?一会儿,得问问楚长云。 而太后此刻也在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吃包子。 李嬷嬷在一旁笑道:“太后娘娘,快别伤心了。这都是殿下的一番孝心。” 她心中暗自思量,太子殿下还没到青阳府衙吧?哪儿来的包子? 第127章 行路 李嬷嬷瞧着太后吃得香甜,凑趣道:“娘娘这是偏了孙媳妇儿的好东西了。如今,您把包子吃了,可拿什么堵孙媳妇的嘴呢?” 太后不舍的把最后一口包子咽下去,端起缠枝莲纹的盖碗饮了一口茶,方才说道:“那依你说怎么着呢?” “哎,谁让老奴多嘴呢。也只得为主子再尽一回心了。老奴虽然笨拙,有一样却是拿得出手的。” 太后眼前一亮,“你是说你家乡的那个龙井茶糕?” 想起这个,太后一抚掌,说道:“你这老货倒提醒我了。那个龙井茶糕最是绵软清爽的,太子妃是有身子的人了,想必会喜欢这个。你快快做来,明儿给太子妃送去。” 李嬷嬷笑着答应:“既然如此说,那老奴这就去准备。” 不提宫里头正准备着给小两口送的东西。 只说赵安一早起来,站在院子里吹着凉风出神。 楚长云看着奇怪,问道:“主子这是怎么了?” 赵安如今听他叫“主子”还是有点不习惯,不过也答道:“我瞧着这风向不太对头,好像这两天要有雨似的。” 楚长云也擅长观望天气,他伸出手掌试了试风向,说道:“还真是要来雨了。” 赵安蹙眉,俗话说得好,一场秋雨一场寒。如今的天气已经渐渐的转凉了,弄不好会下一场冻雨,这可不是小事儿。 “你留在家里,带着他们接着上山挖山药,最好两日便把活干完。下雨也不怕了。” 楚长云直摇头:“这个可不成。还是我跟着主子和夫人出门。让柳风带人上山。” 他此行责任重大,是半点也不敢让两位主子离开他的眼前的,出了事,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也行。”赵安也猜出来他不放心,对他来说,谁留在家里都行。 只要能干活,不白吃饭就好。 赵安临行前跟柳风交代了一下上山的事,见柳风一一答应了,方才上车走了。 这一次一家人去的齐全,两个丫头陪着林柔坐在车厢里,赵靖和赵清赶车。 赵安和楚长云他们一起骑着马护着马车前行。 赵安抖着手里的缰绳,看着胯下的骏马。 这几匹马还是楚长云他们带来的,瞧着极为神骏,即便是他这种不常骑马的人都能感受得到这马的难得。 楚长云见赵安不停的打量着自己的马,不由得笑叹道:“我们老东家有一匹银霜白马是极难得的,不但性子温顺,还通灵气。” 他看了一眼赵安,语含深意的说道:“我们老东家还为主子选了一匹马,如今就养在家里,名为照夜白。希望能驱走一切黑暗,为您祈福呢。您以后就见着了。” 来了这么些天,楚长云算是看出来了,他们家这位主子可不是好糊弄的,对他们老东家可没什么孺慕之情。 天家父子有嫌隙,非是他们这些下人之福啊。 不过楚长云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担心,他悄悄的看了一眼赵安。 人家可是千顷地里一棵独苗,珍贵着呢。 赵安抿唇,半晌低声说道:“你……,跟在他身边多久了?” 楚长云望着前路,悠然的道:“有十几年了罢。” “那他……”赵安想问“他”是怎么样的人。 楚长云面色大变,“主子,君臣有别,属下岂敢枉议君父?” 他这句话说的极轻,几不可闻,“君臣有别”四个字却是咬得极重。 赵安闻言心中“突突”乱跳,平日里有所猜测是一回事,听到别人真正说出口,是另一回事。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这四个字。 他抬起头目光望向远山农田竹篱茅舍,紧紧的攥住了手心中的缰绳。 楚长云以为他是对未知的前路心有顾虑。这个他能理解,毕竟这一步登天的跨越,很难让人平静。 他劝道:“请主子安心。家里有老东家在,旁人掀不起风浪。您只管安心就是。” 赵安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深沉的让楚长云瞬间哑然。 这目光之中没有对未知前路的惶然,也没有一步登天的激动,只有深不见底。 楚长云的心不由自主的一抖,心中有了一丝敬畏。 赵安转过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他媳妇说了,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虽然他不太明白“演技”是个什么东西,但他理解他媳妇的意思,人到什么时候得会“装”,不能露怯,也不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会掉坑里去。 赵安觉得媳妇说的很对。 而此刻的林柔坐在马车里,正在看着身上的披风。 她前天将布口袋里的布料拿出来交给了青溪,结果这丫头不过两天的功夫,不但缝了一个门帘子,还给她做了一个披风。 青缎的面子,月白色的里子,滚边上还有着浅浅的金丝绣线的点缀。 怎么有人这么厉害?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做出这么漂亮的披风? 再说青溪平日里,也是围着她转的,也没见她做活啊。 青溪扶着她的手臂说道:“这是赶出来的活计,还是不够细致。夫人先用着,等回头奴婢闲了,再给您做一件棉的。” 林柔摆手:“不用做了,棉披风我有,几个月前在铺子里新做的。” 当时在铺子做的,花了她不少银子呢。 想起这个,林柔就郁闷。 她原来以为自己在走末世逃荒路线,按着天灾准备了不少东西,结果发现根本不是。 她现在也闹不明白,自己拿了个什么剧本,闭着眼睛往前走吧。 红渠掩着口笑了,“夫人可千万别提您在铺子里做的那个披风了,” 林柔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红渠快人快语:“那么粗糙的针线,怎么能往您身上穿呢?要是让人瞧见了,青溪姐姐都要臊得没脸见人了。” 她们是主子的大丫头,主子身上的一针一线,都是她们的脸面。 青溪笑道:“倘若夫人想穿得素净些奴婢再做一个便是了。” 林柔:…… 这底下的员工太勤快上进了,老板也有点烦恼,有没有? 第128章 舅舅 一行人进府城的时候,明显感觉守卫比上次疫病还要森严。 虽然没有到十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地步,但也差不离了。 赵安抬头望了望天色,已经接近正午了。 虽然他们走得早,但林柔的身子重了,大伙心里都有数,并不敢快行。 林柔掀开车帘子,冲着赵安说道:“咱们先去吃顿饭吧。” 她的话音未落,便见远处又跑过来两队官兵,一路吆喝着清道,如狼似虎的,表情十分凶狠。 楚长云几人动作飞快的将赵安和马车护到中间,往旁边让了让。 他们并不想惹人注意,越低调越好。 赵靖的眉头皱的死紧,这弄得跟皇上出巡似,难道那位“皇太子”刚来? 还真让他猜对了,身后传来有人小声的议论。 “我听说皇太子殿下驾临青阳府了?” “还没来呢。看这架势,应该是要到了。” 楚长云和吴琪对视了一眼,眼中都带着一抹凝重。 根据他们得到的消息,这位“皇太子殿下”应该是明日才到,所以他们才会今日大摇大摆的护着主子来到了青阳府。 本打算今天办完事连夜回去,算计着也遇不上,没想到,那一位竟然今天就到了。 几个人神情凝重的将赵安和马车围得严严实实,只听赵安说道:“你们护好马车便是了,我无碍的。” 他有自保的能力,只是担心媳妇儿。赵安心里也后悔,早知道是这么个乱局,今天就不带着媳妇来了。 不管众人心里怎么嘀咕,这一队队的官兵,瞬间便将一道长街围得水泄不通,分两排挨肩站好,严阵以待。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远处便有急促的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传来。只是听声音似乎有些慌乱。 楚长云的表情更是凝重,手搭在腰间的软剑上抿唇不语。 他的目光没有望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全部注意都放在了身边的赵安和马车上。 慌乱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当前一人已经出现在了街道的转角,正是带着满面寒霜的李弘毅。 他的眼中有怒火熊熊燃烧,一扬手中的鞭子,马蹄声顿时又急促了几分。 李弘毅带着人刚刚出现,府衙方向便冲出了一队人马,前面一人正是太傅林炎。 这老头一反常态,身板挺得笔直双目炯炯有神,奔着李弘毅的车队迎接而来。 楚长云和吴琪对视了一眼,目光闪了闪,吴琪冲着酒楼上扬了扬下巴。 楚长云轻轻的点了点头。 却说林炎带着人迎了上来,李弘毅低声说了几句,林炎往马车里看了一眼,目光露出焦急。 二人催马往府衙赶去,忽然,林柔感觉有一阵风声从马车上头掠过,她还未来得及反应,青溪和红渠一左一右将她夹在了中间。 车门处传来赵靖和赵清的一声惊呼。 林柔顺着马车的纱窗往外一看,只见两三个蒙面的大汉手持钢刀杀了出去。 那蒙面人手中钢刀舞得猎猎生风,显然武功十分了得。 李弘毅目光凌厉的指挥着护卫上前迎敌,江九和朱七也提剑杀了上去。 林炎目光一转,忽然看见了立在酒楼前头的赵安等人,一瞬间,他的脸色大变,目光严厉的瞪了楚长云一眼。 低头略一思量,便果断的对众人吩咐道:“不要纠缠,速战速决。” 李弘毅疑惑的问道:“太傅,趁着这个机会,斩草除根为妙。为何?” 林炎也不解释,只是说道:“时机不对。这么多老百姓呢,倘若牵累了旁人,岂不是罪过?” 李弘毅诧异的看了林炎一眼,心中有些疑惑,林太傅绝对不是不分轻重的人,这其中必然有什么缘故? 那几个蒙面大汉见人越围越多,突然一声呼哨,只见一人一剑从天而降,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剑插入了车厢。 李弘毅勃然大怒,一挽弓箭,一箭离弦激射而去,却只擦过了那人的衣角。 只听那人一声长啸,一击而退,转眼便只余一个背影。 朱七江九带人追了出去。 这里郑维指挥着众人将擒住的蒙面人押走,安抚着街边的老百姓。 他一转身看见了赵安,连忙过来打招呼:“赵兄弟,好久不见,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楚长云等人,心中有些异样。 不过半个月的功夫,不知赵兄弟从哪里找来这么多好手?瞧着颇不寻常。 赵安笑道:“我们恰巧今日来府城办事,谁知正遇见郑大哥大显身手。” 郑维摆摆手:“我算什么。贤仪夫人也来了吗?” 林柔掀开车帘招呼道:“郑大哥。” 郑维拱了拱手说道:“夫人好。你们大伙真是赶得巧,如今,这里正乱着,一会儿赶紧找个地方歇下吧。” 赵靖伸着脖子往前瞅,好像想透过车帘望进马车里头。 郑维见了好笑,问道:“两位世子爷不去瞅瞅?” 毕竟是堂兄弟,刚刚经过了这么一场劫杀,去问安也是应该的。 不料,赵清和赵靖齐齐摇头:“不去。”一个冒牌货,看他干什么? 几个人正在说话,赵安忽然觉得有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抬眼望去,那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一身威严,正手拿着鞭子皱眉望着他。 两个人的目光隔空碰撞在一起,赵安耳边响起了郑维的声音:“赵兄弟不认识吧?那是我们李大人。” 赵安身躯一震,“李大人”?如此说来,这是…… 李弘毅的目光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街边那个骑在马上的高大身影。 他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这人好像能牵动他的心弦,再细看这人的面容,暗自摇头,这人他没见过。 虽然没见过,却觉得有些熟悉,他弄不明白哪里熟悉,看着那人眼角眉梢总觉得透着亲切。 忽然身后的马车里传来一声惊呼,李弘毅心中一凛,收回了望着赵安的目光,急匆匆的打马上前,轻声问道:“乾儿,你觉得怎么样了?” “舅舅,我的伤口裂开了,我们快回去吧?” 李弘毅听着赵乾的声音透着虚弱,心里焦急,忙喝令众人开路,送车马回府衙。 第129章 好消息 林炎临行前往他们这边望了一眼,略一踌躇,并没有上前,跟着车马走了。 郑维临行时说道:“我们大人这段时间虽然忙乱着,但还是惦记着曲辕犁之事。 他老人家已经跟太傅商量过了,打算在小范围内推行曲辕犁,并且为贤仪夫人请了功劳,夫人的品级大约又要升一升了。 要是册封三品诰命,那就比我的品级都高了。提前恭喜夫人,大概不日便有圣旨下来,夫人静候佳音便是。” 林柔眼前一亮,这是好事啊!这次要是成功了,她就可以摘掉“咸鱼”的帽子了。 “多谢郑大哥提点。也请郑大哥代我谢谢李大人。” 郑维摆了摆手径自去了。 青溪和红渠看林柔笑的眯缝了眼,互相对望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可理解。 这两天她们俩也看出来了,两位主子心里有数,既然心里有数,还为个正三品的诰命欢喜成这样? 林柔也看到了两个丫头的目光,她心中暗笑,这些人是不可能理解她的,靠着老公得来的诰命,跟她自己努力得来的,是不一样的。 虽然,她也不算努力…… 赵安看着林柔唇角的微笑,心里有着得意,也跟着笑起来。 自己找媳妇的眼光没得说,他媳妇儿就是能干。 看着这两口子为一个三品诰命高兴成这样,楚长云等人都有些无语。 一个三品诰命,说实话,对于他们这些常在御前行走的人来说,真的很平常。 楚长云也有点理解不能了,他刚跟赵安透露完“老东家”的事儿,怎么殿下还这么喜欢个三品诰命? 他哪里想得到,人家赵安是得意自己娶媳妇的眼光! 赵靖有些心不在焉,他左顾右盼的瞅了一圈,悄悄的捅了捅赵清。 “你说太傅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还没等赵清说话,楚长云一下子变了脸色,“世子爷慎言。” 大伙在外头开两句玩笑不打紧,正经的事能说吗? 赵靖一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别看他是亲王世子,楚长云可是皇上身边的近臣,他轻易的招惹不起。 再者,他也知道自己有些失言。 林柔推了赵靖一把,“我看你这一道上就有点心事重重的,怎么了?” 赵靖抿唇,摇头,表示不想说。 众人商量了,打算去客栈安定下来,再去看看酒楼的事。 没想到还没走多远,便被人拦住了。 拦住他们的是个小伙计,冲着一行人作了个揖,笑着说道:“几位爷可还认得小人?” 赵清看了他一眼:“哦,你是上回在酒楼里给我端饭的那个小伙计。” 那小伙计顿时笑了,“正是小人。” “你有何事?”赵安不明白,他拦住自己干什么? 那小伙计笑着说起了缘故。 原来刚刚太子殿下的车驾遭到了刺杀,大家伙虽然害怕,但是也好奇。 很多人都在偷偷的看着,这小伙计是个胆小的,拉着掌柜的两人悄悄躲在了赵安这边。 倒不是因为别的,就因为他认出了赵安和赵清是上回在他们店里论桶吃饭的好汉。 这件事在他们酒楼里到如今还是谈资。 在这小伙计看来,这么能吃的英雄好汉,力气指定也大,躲在这边有安全感。 刚刚看完了热闹,他跟掌柜的两个人还没等走呢,就听到了郑大人说话。 后来又听几个人提起了找酒楼卖粉条的事儿。 他们掌柜的顿时就动心了。 这可是贤仪夫人做出来的粉条,而且听郑大人的意思,这贤仪夫人还有了另一样利民的功劳,马上就是三品诰命了。 不管这粉条好不好吃,肯定好卖啊! 掌柜的生怕被别人抢去了这个大机缘,当机立断拦住了众人。 可是林柔现在有点疲惫,她不想跟掌柜的谈生意,只想找家客栈休息一下,吃两个朱果缓一缓。 “把粉条拿一斤送给这位掌柜的。”林柔吩咐红渠。 又对那掌柜说道:“这东西放在肉汤或鸡汤里炖才好吃。你先拿回去试一试。要是想买,我们再谈。” 掌柜的看着手心里白色的干巴巴的小棍棍,心里都凉了半截。 这玩意儿干巴巴的,能好吃吗? 他目送着林柔一行人走远,悄悄的掰了一块放进嘴里,顿时发出“哎呀”一声,“呸呸”的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一点味道都没有。还这么硬,这玩意能吃吗? 掌柜的灰心丧气的把东西扔给小伙计,“你看着办吧。” 自己背着手往回走,果然天上是不可能掉馅饼的,自己白高兴一场。 青溪和红渠扶着林柔进了客房。 两个丫头动作迅速的整理了床铺,扶着林柔,又忙忙的打了热水给林柔擦脸。 这么一忙活,林柔觉得自己好像缓过来一点。 丫头们退下去之后,赵安担心的看了她一眼:“要不要紧?用不用找个大夫来瞧瞧?” “不用。”她自己就通医术,找什么大夫。 “我睡一觉就好了,你忙你的去吧。” 林柔打算睡一觉,缓一缓。 赵安问道:“你不饿?” “不饿。” 她就是折腾的有点累,歇一会儿就好。 赵安出去吩咐了几句,回来将门掩好,打算陪媳妇歇一会儿。 林柔一觉睡到了天色将暗,见赵安趴在桌子上也睡着了。 轻轻的掀开被子,打算下地看一看。 赵安突然抬头,声音有些沙哑:“醒了?” 林柔点头:“睡醒了。你怎么不去床上睡啊?” 赵安还未回答,便听到门外有吵闹的声音传了进来。 两口子对望了一眼,打开房门一瞧,都是一脸的诧异。 只见楚长云和赵清他们都围在客房门口,脸上带着笑,看着前面两个人,你追我赶的在那跑着。 前面跑着的人正是赵靖,他身子纤细灵活,虽然不常运动,跑的不算快,但左闪右避的,后头的人还是抓不着。 追着他跑的那个人是个胖子,圆滚滚的身子长得十分喜庆,头上戴着一顶四方的员外巾,很像个地主乡绅。 他本来长得就胖乎,还穿着金黄色的衣服,像个金元宝在地上滚来滚去的。 第130章 汝王 林柔和赵安面面相觑,不知道在门口唱的这是哪出戏? 那个金元宝似的人似乎“滚”累了,他停住脚步,上气不接下气的骂道:“小,小兔崽子,你个龟儿子,有种你一辈子别给老子写信。” 赵靖停下脚步,转身抱着肩膀说道:“我是龟儿子,你不就得戴绿帽子?我从小到大你都骂了千八百遍了,这绿帽子你还戴不够了?” “金元宝”被他气的眼睛直翻白,胖墩墩的身子差一点滚到地上去。 他稳了稳身形,跳着脚的骂:“你个小王八羔子,老子真是上辈子欠你的,我怎么就这么想不开?早早的废了你的世子之位,老子还能多活两年!” 赵靖一直带着玩笑的嘴角拉了下来,他的唇边带着一丝讥讽:“你的折子不是都写好了吗?怎么皇伯父没批吗?” “金元宝”的身子似乎震颤了一下,他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 从袖子里掏出一方丝帕,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转头看见了打开的房门。 他的目光在楚长云和赵安之间来回游走,眼底带着惊疑不定的流光。 半晌笑眯眯的说道:“二位就是赵庄主和贤仪夫人吧?我姓赵,五百年前咱们还是一家呢。” 他的语气很温和,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高高在上。 楚长云等人听着有些好笑,心道,汝王殿下还真说对了,你们可不是一家的吗?您还是我们主子的亲叔叔呢。 赵安点点头不甚在意。 汝王目光一闪,他又看了一眼楚长云,忽然一笑,说道:“我正有事跟二位商量,不如一起坐坐?” “明日吧。我家娘子有了身子,不宜操劳。”赵安的声音淡淡的。 他对汝王没什么兴趣。 虽然他对赵靖和赵清不错,但那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建立起来的情谊。 可是他对汝王这些人是心存防备的,听说这几位王爷当年都是大位的竞争者。 那他当年到底是被谁坑了,现在还不知道。在没有见到亲爹,了解情况之前,赵安决定先远着这些人。 赵靖听出了赵安话里的疏远,又看了一眼他姐。 见林柔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便知道这两口子是一个心思。 赵靖这小子不但没替亲爹觉得委屈,还在心里不停的幸灾乐祸,该,活该! 这小子跑到前头,拉着亲爹就往客房里去。 一进房门,汝王就挣开了手臂。 他一屁股坐到桌子前面的椅子上,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这才抹着嘴说道:“说吧。那两个人是谁?” 赵靖坐在他爹对面,漫不经心的说道:“当然是我姐和我姐夫。” “你少跟老子扯淡。你姐?那是郡主,她是吗?”汝王的语气里有着不以为然。 他从生下来就是天潢贵胄,亲爹是皇帝。 如今,坐在皇位上的虽然不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兄长,但他跟当今皇帝的关系一直还不错。 汝王这些年也还算体面,要不然也不能吃的圆滚滚的,这么富态。 说起林柔语气中自然就带了一丝轻慢。 赵靖被他气的头顶上直冒烟,臭老头平常瞧不起自己也就算了,现在还瞧不起他姐? 他姐可是…… 赵靖心头一凛,目光闪动了一下,怒道:“那可是我亲姐,救过我好几次命呢,没有她,我都不知道死了几回了。你要是再说,我真跟你急。” 汝王看着儿子,心中闪过一丝失望,还有一些酸涩。 不管这对夫妻背后的靠山是谁,又有什么身份来历,汝王都不是很在乎。 再尊贵还能尊贵到哪去? 这普天之下,除了皇城里的皇兄和府衙里的皇太子,汝王并不将别人放在心上。 可是儿子……,如今却拿自己当外人,对自己如此的防备,汝王真的伤心了。 儿子失踪的时候,他不是不着急,可是卦象显示赵靖命中有一大劫,只有绝处逢生才能得遇“贵人”,此后逢凶化吉。 他对儿子的“贵人”有很多种猜测,但是在他想来,能称得上“贵人”的,民间也只有那么一个人。 他万万没想到,卦象只应了其一,没应准其二。 赵靖确实绝处逢生了,但却阴差阳错的跟皇太子殿下擦肩而过。 汝王此次前来,便是想纠正这个错误。 或者说他对卦象有了另一种理解。 皇太子殿下还没回宫,作为一个从小在民间长大的孩子,突然有了身份的转变,这时候,认识了赵靖这个“弟弟”,自然会对他另眼相看。 更别说,他听闻太子殿下受了伤,正是脆弱的时候,这个时候不去攀关系,什么时候上啊? 最可气的是,无论他磨破了嘴皮子怎么说,那小子都是油盐不进,根本就不答应。 汝王将心酸放在一边,试图跟倒霉儿子讲道理。 “太子殿下刚刚受了伤,你作为弟弟,怎么也要过去看看。你们两个年龄相近,趁着这个机会多亲香亲香,日后好处多着呢。” 赵靖心里冷笑,那是个假货,亲香个屁! “不去。你是当叔叔的,你去就行了呗。你替我去。” “鬼扯!有老子替儿子去的吗?” “有啊。你去了不就有了吗?” 汝王被他气了个半死,瞪着眼睛怒气冲冲的说道:“你要是不去,我就一直跟着你!” 赵靖急了,这不行啊。要是这老头跟着他,他姐夫准定把他也扫地出门。 “行,我去。” 去看看也行,看看那个冒牌货长什么样? 隔壁房间里,林柔和赵安也在说着这爷俩个。 “你说赵靖会跟他爹说吗?”林柔心里有些不安的问道。 虽然她对这个弟弟平常一向还不错,但人家可是亲父子俩。 赵安眯着眼睛说道:“说就说呗。” 要是这小子跟他亲爹透了底,那他这个小舅子就当到头了。 林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刚才一直惦记这事来着,饭都没吃好。 突然,她的心里一动,从布口袋里取出一匣子点心。 “这个是……” 闻起来还挺香的,还有点淡淡的茶香,很清爽。 第131章 茶糕 林柔拿起糕点轻轻的咬了一口,入口茶香四溢,松软微甜,她的眼睛一亮,塞了一块在赵安嘴里,“你尝尝?这个糕点挺好吃的。” 赵安吃了一个确实不错,“这个比当初咱娘送来的那个桂花糕好吃多了。” “嗯。确实比那个好吃。”林柔赞同。 一连吃了两块,突然,她的肚子一跳。林柔感觉一阵心悸掠过心头,她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安。 下意识的停了手,掏出了两个朱果吃了下去,心情慢慢的平复下来。 她问赵安:“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赵安不太明白媳妇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糕点,你吃完有没有什么别的感觉?” 赵安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了?” 林柔又问:“问你呢?” 赵安细品了品,“挺好的,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哦。”林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那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虽然是这样,但这糕点林柔也不想吃了,收拾收拾睡觉。 第二天早上,红渠和青溪捧着青盐和巾帕进来,打算侍候主子洗漱。 红渠一眼看见撂在桌子上的点心匣子,还有半块糕点放在上头。 她笑了,“这是李嬷嬷的手艺?一般轻易尝不到的,真真是老夫人惦记着咱们少夫人呢。” 林柔看了匣子一眼,看不出来这个点心还有来历呢? “是挺好吃的,叫什么?” “这点心叫龙井茶糕,确实难得。” 李嬷嬷如今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儿,皇上皇后见了都带着几分尊重,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近些年,轻易都不动手做点心了。 赵安皱眉爬了起来,他的脸色难得有些苍白。 青溪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两步问道:“主子这是怎么了?” 赵安不在意的说道:“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昨天吃坏了肚子。” 他昨天晚上也不知怎么了,一连跑了好几趟茅房,想必是昨天晚上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赵安说的轻描淡写,青溪可不敢大意,侍候着林柔洗漱完,便脚步匆匆的出去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楚长云和吴琪便带着一个大夫匆匆的进来。 赵安无奈的说道:“真的不必这样。” 他从前整天在山林里跑,吃错了东西坏肚子是常有的事儿。甚至有一次差点都把小命丢了,如今,就是跑两趟茅房,有什么要紧的? 楚长云轻声劝道:“主子身子贵重,万万大意不得,还是看看吧。” 林柔也担心的劝道:“就让大夫给你看看。倘若是没什么事,咱也不吃药。” 既然大夫都请来了,媳妇也这么说,赵安只得答应。 那老大夫皱着眉头摸了半天的脉,语气踌躇的说道:“从脉象上来看,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也不像是吃了什么腐坏之物,倒像是……,是……,老朽也不太拿得准。” “要紧吗?”林柔大吃一惊。 她昨天晚上也给赵安摸过脉的,脉象确实有点奇怪,但显示于身体并无大碍,她便没有放在心上。 “倒是不要紧。多跑几趟茅房也就罢了。这位东家现在感觉如何了?” “没有什么感觉了。”赵安试着站起来走了两步,确定没有什么异常。 那老大夫点了点头:“这就是了。应该没什么事儿。” 楚长云将大夫送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就听见吴琪正在细细的问着。 “敢问主子昨天晚上吃什么了?” 赵安回想了一遍,“也并没有什么。跟你们一块吃的饭,回来又吃了两块茶糕。” “茶糕?什么茶糕?”楚长云急声问道。 “就是那个。”赵安伸出手指往桌子上一指。 吴琪快步走上前,一掀匣子,目光一凝,青溪上前一步,低声的说了三个字。 吴琪点点头,如此说来,倒是没事儿,太后她老人家爱孙心切,是不可能害自己唯一的孙儿的。 楚长云却不这么想,他为人一向谨慎,动手将匣子收拾起来,打算拿出去找人看看。 就听赵安说道:“我们两口子一起吃的,我媳妇都没事呢。应该不关这糕点的事。” 听他这么说,楚长云才将东西放了回去。 要是两个人一起吃的,主子娘娘都没什么事,那应该跟这糕点没关系。 “就是吃坏肚子了,或许是着了凉。大惊小怪的干什么?我歇一会就行了。对了,赵靖呢?” “这呢,姐夫,我在这呢。” 赵靖这小子捧着一匣子点心,一边吃一边跑了进来。 刚才吃早饭的时候,他又跟他老爹吵了一架,饭都没吃几口,就撂了筷子跑了。 回到屋里摸摸自己瘪瘪的肚子,赵靖觉得委屈,一眼看见桌子上他爹打点好的礼品,这小子伸手就顺了一包。 吃起来觉得还不错。一看这糕点还是他爹从京城带过来的。 赵靖顿时跑过来找林柔,打算跟他姐一起吃。 “姐你尝尝。这是京城最有名的糕点铺子,欢喜斋做的点心。可好吃了。” 林柔接过来尝了一口,点点头,这个也挺好吃的。 她现在觉得有点盼头了,好像京城好吃的也挺多的。 姐弟俩都没吃早饭,坐在凳子上,你一块我一块的将点心分吃了个干净。 赵清一溜烟的跑进来,一看之下,大惊失色:“你都吃没了?你爹在那骂人呢,要是看见你把点心都吃光了,又该找你算账了。” 林柔惊讶了,“啥?这不是你爹给你的?” 赵靖不在意的说:“都一样。” 他爹拿着点心打算送给皇太子和皇太子妃吃。 衙门里的那一对是个冒牌货,他拿给他姐吃不是正好吗? “一样个啥?等着你爹骂你吧。”赵清看了好兄弟一眼,一脸的你自求多福。 林柔觉得不好意思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她居然跟着赵靖一起把人家拿来送礼的东西给吃了,就挺不好意思的。 一转头,她看见了桌子上的点心匣子,有了。 林柔也不用别人动手,自己将龙井茶糕给装了一匣子,原样的系好,递给赵靖,“拿回去吧。” 剩下的吩咐青溪收起来。刚刚听丫头们的语气,这东西挺难得的,应该没什么问题,留着以后吃吧。 赵靖一脸的肉疼,“要不,我上对门的点心铺子给买一匣子?” 这龙井茶糕他还没吃着呢,送去白瞎了。 第132章 探望 林柔照着赵靖的手臂拍了一下,“还不赶紧送去!” 见林柔瞪着他,赵靖嘴里嘀咕着:“便宜他了。” 这小子拎着点心,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刚刚一脚踏进房门,迎面一个茶杯就砸到了门上,里头传来汝王怒气冲冲的声音:“你个臭小子,赶紧给老子滚的远远的。” 他在这一个劲的替儿子操心,结果这小子一个劲的给他拆台。他还不管了呢,这个混账儿子他也不要了。 “干嘛呀?一大早的就发疯,你到底想怎么样?”手里拿着偷换过的点心,赵靖理直气壮。 汝王怒道:“你还有脸说,你把我买的点心弄到哪去了?是不是吃了?” 这点心虽然不值什么钱,却是他特意准备的。 皇太子从来没去过京城,对京城肯定有许多向往,他拿点京城的土特产,不是比真金白银更有诚心吗? 结果万万没想到,一转头的功夫,这个臭小子就把东西偷走了。 汝王吸了吸鼻子,儿女都是债,他家的臭小子都快把他气死了。 “谁动你的点心了?我就是拿去给别人看看,你放在我嘴边儿,我都懒得吃一口。” 汝王一脸怀疑的看着儿子,“真的?” 赵靖拆开点心,在他爹的鼻子跟前一晃,“看着没有?这是京城的欢喜斋仿着宫里做的点心,别的地方能见到吗?” 汝王半信半疑的低头嗅了嗅,别说这味道还挺正宗的,应该不是这种穷乡僻壤能够做出来的。 汝王放心了。 他没好气儿的说道:“算你小子知道轻重。收拾收拾跟我去府衙吧。” 爷俩出门的时候,就看见赵清远远的冲他打手势。 赵靖摆了摆手,表示没事儿。 汝王回头看了一眼,大声招呼着:“清小子一起去吧?” 赵清憨厚的摸了摸自己的头,“我就不去了。” 他总觉得自己要是去看了那位皇太子,就是背叛了他亲哥,他还是不往跟前凑了。 汝王点点头,带着赵静走了。 他能强迫亲儿子去府衙探望皇太子,却不能强行拉赵清去。 汝王并没有大张旗鼓的过去,只是轻装简从的带着儿子坐着一辆翠幄青油车,一路往青阳府衙而来。 越是靠近,守卫越是森严。 汝王的贴身侍卫手里托着汝王府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衙门。 李弘毅亲自迎了出来,两人携手进了厅堂。 李弘毅笑道:“王爷千岁,怎么到青阳府来了?” 汝王笑容可掬的说道:“还不是为了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今天特意带他来探望太子殿下。” 继而又叹道:“可怜他们兄弟长了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呢。” 李弘毅本来想拒绝,又想到赵乾刚刚回来,有个同龄的兄弟一起说说话,也是不错。 虽然他是亲舅舅,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孩子跟自己很生分。 一开始他觉得或许是多年未曾见过,不熟悉的缘故,心里想着日子久了也就好了。 谁知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孩子还是跟他很生分,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让他有点不知怎么办了。让赵靖去陪陪乾儿也好。 赵靖看了他爹一眼,汝王一个劲的冲他挥手,意思让他快点去。好好的跟皇太子沟通沟通。 赵靖心里冷笑,面上不显,跟着李弘毅的护卫一路往后宅去。 行不多远便见林炎背着手缓缓的走了过来。 赵靖忙停住脚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拜见太傅。” 林炎看了他一眼:“你这是干什么去?” 赵靖一本正经的说道:“当然是去拜见太子殿下。”在心里补了一句,假的。 林炎冷笑一声,一把将他扯到角落里:“你不是每天都见吗?” 赵靖瞪大了眼睛:“这话可不能胡说!” 林炎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几个桔子皮,又慢悠悠的拿出了一小瓶药膏。看着赵靖不语。 赵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用手指了指天上,“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林炎一挥手:“去吧。” 看着赵靖走远的背影,林炎望着天上,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却说赵安歇了半天,觉得好多了,带着众人往街上去。 两个丫头将林柔一左一右的护在中间,楚长云和吴琪一前一后的跟着。 林柔无奈的看着自己像包子馅儿似的被大家夹在中间,叹了一口气,只得罢了。 林柔看着街上,发现买卖萧条不少,路上的行人有的也是行色匆匆。 再仔细一打量,便发现街上不时的出现一队一队的官兵,目光锐利得让人心里一突。 这是? 青溪目光平静,轻声说道:“主子不必理会这些人,与我们不相干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这么逛街也没什么意思,林柔便打算回去了。 只听远远有人招呼道:“赵兄弟,我正到处找你们呢。” 赵安和林柔抬头一看,来的正是郑维。 “郑大哥有事儿?” “有,有,有。”郑维打马跑到跟前,弯下腰压低了声音道:“我们大人想见见二位。” 赵安眯了眯着眼睛,问道:“何事?” 郑维也有些奇怪,刚刚汝王不放心儿子,陪着世子一起去和太子殿下沟通感情了。 他们家大人莫名其妙的觉得心里不安,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突然说想见赵安和林柔。 要是只见林娘子,郑维也可以理解,那个曲辕犁他们家大人确实挺上心的。 已经下令在他们自己的田庄用上了,成果很是喜人。 往年一两个月才能干完的活,不过半个月的工夫就完工了。 这可不是省一点力气的小事,百姓们干得快,必然会想着开荒地,多种地多打粮食,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别说他们家大人了,就是郑维现在看着林柔都像菩萨转世,就是来普渡众生的。 但,李大人为什么急着见赵兄弟呢?还一个劲的催促他快点去找,这让郑维有点琢磨不透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赵兄弟,贤仪夫人,您二位跟我走吧?我们家大人等着呢。” 第133章 惊疑不定 赵安和林柔跟着郑维往知府衙门去的时候,在离他们不远的酒楼里,有两个人正皱着眉头看着他们。 “此人到底是谁?怎么汝王世子和襄王世子整天跟他混在一处?” 半晌,房间里传来一道嘶哑的声音:“这一行人不对路子,特别是跟在他们身边的那几个人,身上都是有真功夫的,并且个个都是好手。” “封先生说笑了,在您面前有几个人能称得上是好手?” “嘿嘿”,嘶哑的声音又响起来:“俞七,你还别小瞧了这几个人,特别是前面开路的那个穿着灰色劲装的人,只怕身上的功夫不在我之下。” 俞七惊疑不定的眼神落在那一行人的背影上,他不解的喃喃自语:“哪来这么多的高手?这主家是谁?这小小的青阳府哪来这么尊贵的主家?” 封先生的目光突然一变,他猛的一伸手臂扶住了面前的窗扇,目光紧紧的盯在即将消失在街道拐角的一行人身上。 抓着窗扇的枯瘦手指越抓越紧,“俞七,让你们的人去查查这些人的来历,特别是这主家到底是何身份?” 俞七目光一凝,惊呼道:“难道你怀疑?” 封先生摇头:“我只是心里有些异样。” 俞七缓缓的坐了回去,他说道:“我们两家如今是合作的关系,但姓俞的可不是你的奴才,想找人做事,就去找你们成王府的人吧。” 封先生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没用的?现如今,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船翻了,谁也跑不了。” 俞七冷笑道:“船早就翻了。你们成王府的人无用之极,白白浪费了当年那么好的机会,成王殿下如今龟缩在王府里,还谈什么同船共济?” 封先生怒极:“我们成王府没成大业便是无用?那你们又算什么?当年斩草除掉的根,如今怎么春风吹又生了?” 俞七愤怒的一拍桌子,“你!” 二人怒目而视,一时间房间里只余强压怒火的喘息声。 半晌,俞七才道:“你怀疑的也不无道理。不过,这件事不必细查,三天之内便有结果。” “哦?”封先生的声音里不无怀疑。 俞七说道:“三日之内,谁有滑胎之象,谁便是真的。” 封先生目光一亮:“你们动手了?那个孩子……?” 俞七冷笑:“这一次必定万无一失,封先生静候佳音吧。” 封先生点头:“李弘毅如今防得周密,这段时日我们不宜出手。正好静待消息。” 酒楼包间里的二人正在议事,赵安和林柔一路跟着郑维来到了知府衙门,楚长云等人却被拦在了门外。 双方争执不下。楚长云坚持要进去,对方坚决不让。 赵清说道:“这些都是我带来的人,有什么事我担着。” 笑话,他大哥还用得着去害那个冒牌货吗? 李家的护卫寸步不让,“世子爷,不是小人不给你面子,此事事关重大,我们太子殿下昨日才遭遇过行刺,实在不敢冒险。” 在他看来这个叫赵安的也十分危险,身上有种猛兽的气息。 不过既然是大人要见的人,倒是可以进去。但,他家的下人身上气息十分危险,坚决不能放行。 赵安说道:“我去去就回来,再说……,应该无事。” 楚长云摇头不语。 他知道主子的意思,李大人是国舅,那是主子的亲舅舅,但,人家现在不是不知道吗?楚长云还是不放心。 郑维进退两难,不停的劝着楚长云等人。 众人正在僵持不下,忽然府衙内传来一片杂乱的脚步声。 有人急匆匆的从门里跑了出来,急切的对郑维说道:“郑头儿,太子殿下旧伤复发,咱们大人说不见客了。让小人转告一声,请封诰命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暂时不必见了。” 楚长云松了一口气,说道:“如此甚好。” 赵安点点头:“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林柔却问:“赵靖还在府上么?” 那人恭敬的答道:“小人差点忘了。汝王殿下说,他同世子爷暂时在这里住上一段时日,请诸位先回去罢。” 那人转头又对赵清说道:“王爷还让小人问问襄王世子,要不要留下?” 赵清摇摇头:“不必了。”他还是跟着哥安心。 当他是傻子吗? 那个冒牌的太子殿下,把自己折腾的半死不活的,身边的人还能得好? 谁留下,谁缺心眼! 赵清用担忧的目光看了一眼府衙,可怜他兄弟陷在里头,都怨他那个糊涂爹。 一行人返回客栈,看着灰蒙蒙的天色,赵安和林柔有点担心家里的活计。 想要现在回去,事情又没办完,正在为难的时候,忽然看见昨天遇到的那个于掌柜带着小伙计在等着他们。 于掌柜一看见林柔他们进来,就好像看见了一座金山。 他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乐颠颠的跑上前来,“哎呦,您二位可算是回来了。” 林柔心道,这回省事了。 果然,众人一进客房,于掌柜便提起了粉条买卖。 林柔也不啰嗦,直接将价格说了一遍,末了,又将对县城酒楼王掌柜说的话也说了一遍。 出乎预料的是,这位于掌柜很有决断,不过是沉吟了半晌,便说道:“价格就按夫人说的办。我家在青阳府的几个县城都有买卖,青阳府和几个县城我都包了。 六个县城加上府城一年四千两银子,买粉条的银钱另算,我先定一千斤粉条。 一共是五千两银子,我们先付四千五百两,剩下的银子货到了再付款。” 林柔一笑:“于掌柜爽快,不过我们县有点特殊,我已经答应了别人三个月之内不会出现第二家。 既然有这个缘故,我们又是第一次合作,我们县里的这份银子,今年我就不收了,三个月后,待我和另一家的约定到期,这粉条的生意自然就转给你们。” “夫人爽快,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便签定契约?” “一言为定。” 林柔很高兴,没想到看别人遇见刺杀,她还能捡到这么便宜的事。 第134章 契约 第二天一早,这天色便有些灰蒙蒙的,劲风裹挟着寒意阵阵袭来。 楚长云等人担心雨后路上不好走,一大早就催着于掌柜等人签订了契约,游说着二位主子回去。 如今快要进入初冬,林柔明显感觉这个时代的冬季来的要比自己的家乡来的早。 气温的变化也很快,不过是半个月的功夫,好像每天温度都在下降。 于掌柜拿着契约临走的时候说道:“七日后我跟着伙计去取货,夫人那里要是有什么不便,或者是需要办的事,只管去悦来酒楼找管事便是。” 林柔点点头,她有些明白了。 难怪于掌柜这么急着签订契约,又对她提出的代理约定答应的那么爽快。 就拿他们县城来说吧,于掌柜的悦来酒楼规模始终无法超过王掌柜家。 一则,王掌柜背后有关家撑腰,据说人家背后还是皇商,家大业大底气足。 二则,王掌柜善于经营,所以悦来酒楼始终难以占到上风。 如今有这么个机会,于掌柜当然不肯放过。 林柔猜得不错。 于掌柜家的买卖兴起的时间并不长,始终难以与关家的生意抗衡。 或者说,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差那么一点。始终无法超越关家的生意。 这是他的一块心病。 昨天偶然听见了关维的话,他直觉这是一次机会,无奈,这个叫粉条的东西太难吃了,打消了他的念头。 想到第二天,厨房的大师傅跑来找他,端了粉条让他尝尝,一尝之下,他顿时又喜又忧。 喜的是这东西果然很值得一试,忧的是,这要是让关家抢了先,他所有的买卖大约都要关门大吉了。 大概是老天爷可怜他,让他遇到了那位贤仪夫人。 所以,林柔要代理银子的事,正合他的心意。 并且于掌柜有个感觉,他拿到了粉条的代理权,这青阳府日后怕是没有哪家酒楼跟他抗衡了。 所以,他一定要维护好跟贤仪夫人的关系。 既然处理好了生意的事,林柔开了个单子,打发着众人去按单子买东西。 将买来的东西又雇了一辆马车装好,众人紧赶慢赶的往家奔。 一路上风起云走,四野茫茫,田地都经过修整,空落落的,更是让人瞧着荒凉。 众人正急着赶路,忽然有几匹马与他们擦身而过。 那几个人目光凌厉,口中还骂骂咧咧的。 “什么狗屁世子,还当自己是从前呢?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情形了?太子殿下已经找着了,哪还有他什么事?还摆着一张臭脸给谁看?” “就是。俗话说的好,落架的凤凰不如鸡。我看这位成王世子也蹦哒不了几天了,还敢跟咱们兄弟甩脸子?什么东西?” 这个人一边骂着一边打马跑远了,声音也渐渐的不可闻。 楚长云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听这几个人的意思,赵崝来了?他到这里来干什么? 赵清对赵安说:“哥,那个赵崝贼不是个东西,你一定得防备着点。” 楚长云等人暗自点头,襄王世子这话说的有道理。 相比于原本就无缘大位的汝王世子和襄王世子,这成王世子赵崝一定要注意。 赵安点头,眼底有着慎重。 他经常听赵靖和赵清提起成王世子。按照他们的说法,这个赵崝可不好惹。 赵安不由得回头往车厢内看了一眼,正同林柔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两口子的眼神同步在一起,心思都是一样,千万得小心这个赵崝。 能把赵靖那个傻小子吓成那样的人,岂是好惹的? 被赵安和林柔嘀咕着不好惹的赵崝,此时正怒容满面的看着于知府。 “舅舅让我去的地方,我都找过了,连个人影都没看着,难不成舅舅是诳骗于我?” 于知府看着这个站在庭院当中的外甥。 狂风掀起他的衣角,束发的飘带被风吹的猎猎作响,立在庭院中的人仿若未觉,看着他的目光带着责问。 于知府假意哭道:“我是你的亲舅舅,还能骗你吗?想必是那些人看我被关起来了,都四散逃跑了也没一定。” 他一边哭着,一边在心底疯狂的吐槽,开什么玩笑? 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太子殿下找到了。这侄儿再亲,还能亲过亲生儿子吗? 很明显,这天下已经有主了。 这个时候他这个倒霉外甥还来跟他提什么私兵,那可是要灭九族的。 真拿他们家的人头都当白菜啊?要是被人知道了,还不是随便砍? 那些泥腿子要是真跑光了,他还高兴呢。 赵崝紧皱着眉头:“你确定你给我的地图是对的?” “当然了。” 于知府的眼珠转了转,“要不然你再去找找?” 赵崝望着灰暗的天空,黑沉沉的乌云压得人心里沉闷。 他倒是不讨厌这阵狂风,风越大,乌云走的越快,这雨倒是一时半会儿的下不来。 他表面上从容淡定,实则心中不停的苦笑。 老天爷真爱跟他开玩笑,在他觉得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心里有了希望之后,又被击打的粉碎。 他现在心里有些迷茫,不知道前路该怎么走。 他对“私兵”的事已经不太上心了,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他原来的人生目标就是给皇叔父做儿子。按照皇叔父对他的希望,做一个好皇帝。 可现在,皇叔父不需要他了,他还能干什么? 于知府见他只是怔怔的出神,难得劝道:“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外甥啊,其实当王爷也挺好的,何必非要抢着当皇帝呢?” 问题是你也抢不过人家呀?论靠山,人家亲爹是皇帝。论兵权,人家舅舅是天下兵马大元帅。 那位皇太子就算是个傻子,屁股底下的椅子也牢的很。 明明争不过,何必要自讨苦吃? 再说了,王爷不好吗?这天底下有多少人想当王爷还当不上呢? 人得知足。 赵崝苦笑,他不是不知足,是他爹不知足。 他想安安稳稳的做王爷,他亲爹不想啊。 他有时候挺羡慕赵靖和赵清的,人虽然生的蠢了一点儿,爹不蠢啊! 第135章 赶路 一行人刚刚过了县城,并没有在县城停留,径直往家赶。 狂风渐渐的停了,乌云又压了上来。 楚长云对赵安说道:“主子,我们得抓紧时间赶路,这个时节倘若淋上一场暴雨,可够受的。” 赵安皱眉转马回来,来到马车跟前,问媳妇儿:“你觉得怎么样?” 林柔也听到了楚长云的话,她掀开马车的帘子看了一眼,树梢间只余微微拂动,风一走,这云便沉沉的往下压。 “我没事儿,赶路要紧。” 赵安有些不放心,待要进马车里去看看,又见车内还有两个丫头在,他这身形入内那真是没地儿待。 只得无奈的掉转马头,吩咐加速前行。 好在过了县城,离庄子就不远了,一行人紧赶慢赶,到家门口的时候还是被雨点子拍了。 这雨来的很急,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噼里啪啦的。 楚长云等人顾不上自己,忙着把赵安和林柔安置进屋,众人又七手八脚的将马车卸了,方才进屋避雨。 青溪进屋便将林柔的披风脱了下来,摸了摸她的身上,笑道:“亏的穿了这个,如若不然非得打透了不可。” 赵安进屋换了衣服出来,便见柳风端着一只熏笼进来。 “我估摸着主子也就快回来了,预先烧上了碳盆。” 赵安挑眉,柳风为人一向机敏周到,面上不显,其实心里都有数。 林柔一靠近熏笼便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喷嚏,方才还不觉得怎样,这一靠近热乎气,顿时觉得身上有些潮乎乎的泛着湿气。 红渠掀帘子进来,听见她打喷嚏,笑道:“我就知道主子是着了寒气,特意的端了姜茶过来。” 林柔将姜茶递了一碗给赵安,自己又端了一碗,问道:“楚护卫他们都有吗?” 这么凉的雨,楚长云他们身上都湿透了。 “沈大叔,已经送过去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沈冲端着两只盘子进来。 “东家,你们可回来了。刚刚我跟柳护卫还说你们呢,要是在府城也还罢了,若是走到半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可够受的。” 他手里的盘子放到熏笼上,自己也在熏笼旁边坐了下来,笑道:“这两天你们都不在家,我闲来无事,弄了些家乡点心,东家和夫人尝尝?” 走了一路,林柔也饿了,此时还没有到饭点,先吃点东西也好。 她伸手拿了一块儿枣红色的软糕,“这是什么,颜色还挺好看的。” “这是我们家乡的特色,喜欢用茶水制糕点,夫人拿得是红茶蜜枣糕,您尝尝看喜不喜欢?” 林柔将红茶蜜枣糕送进口中咬了一口,蜜枣的香甜和红茶的香气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很好吃啊。 她伸手招呼青溪和红渠,“你们来尝尝,比昨天的那个龙井茶糕如何?我吃着那个更清淡些。” 沈冲闻言笑了:“夫人是在哪里吃到的龙井茶糕?那个是我们家乡的特产。 这个红茶蜜枣糕是我家的独门手艺,只有我们沈家的人才会,但那个龙井茶糕可是家家都会做的。算是我们的家乡风味了。” 青溪和红渠谢了主子赏,果然一人拿了一块掂着手绢吃着。 红渠咽下口中的糕点,笑道:“夫人说的不错。这个确实比龙井茶糕口味重些。” 林柔点头:“不过我也很喜欢吃这个大枣的味道。” “确实很独特。”青溪也赞道。 “那是当然。我们沈家的红茶蜜枣糕可是一绝。不过,家乡的龙井茶糕我也很久没做过了。” 颠沛流离,远离家乡。这龙井茶糕,有时候沈冲会刻意避开,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做一回,沈凌那小子一吃就抹眼泪。 赵安端着一盘子糕点吃着,听见沈冲如此说,他目光一闪,笑道:“我们家里还有一点龙井茶糕,沈大叔喜欢就拿去吃吧。既然是老乡做的,也算是一份同乡的情谊。” 沈冲果然很高兴,虽然没能遇见老乡,但能吃到老乡亲手做的家乡的点心,也是让人高兴的。 青溪闻言忙进屋去将收起来的龙井茶糕装了,端出来递给沈冲。 沈冲接过来,高兴的道了谢,打算拿回去同沈凌一起吃。 赵安在他身后喊道:“将你做的这些糕点再送一盘子给赵清。” 对这个堂弟,赵安还是挺喜欢的。两个人都是一样的饭量大,想必那小子也饿了。 沈冲答应着往外走,一眼看见赵平擦着脸上的雨水从外头进来。 “赵兄弟,厨房里有姜茶,你一会儿去拿一点驱驱寒气。” 赵平答应着进了屋,“大哥,你回来了?” 他看见赵安回来心里很踏实。 “过来坐。”赵安招呼着赵平,看了一眼自己的盘子,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林柔笑着将自己的那盘子糕点递给了赵平。 “吃一点。” 赵平笑着拿了一块糕点吃了,说道:“我家那口子整天念叨着嫂子呢,现在暖棚那边正在晾粉条,她走不开,不然早就过来了。” 说到粉条这事儿,林柔问道:“这几天的情形怎么样?” “挺好的。暖棚里的温度高,粉条晾的也快。这段时间大家都做顺手了,速度也提了上去。” 林柔听了很高兴,“货我已经订出去了。你跟云娘上点儿心。” 大家正说着话,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哭嚎声,林柔被吓了一跳。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来人一把掀开了帘子,哭着进了屋。竟然是赵靖。 只见他的身上被雨淋得透透的,眼睛哭的红红的,进了门,还在瘪着嘴哭。 林柔惊讶了,连忙站起身问:“你这是怎么了?” 赵安也放下东西站起来,他这个小舅子虽然平常怂了一点,但毕竟相处了这么久,感情还是有的。 “到底怎么了?”赵安也不由得问道。 两个丫头连忙拿了干净的布巾过来,“世子爷,您擦一擦,再换一身干衣服吧,当心一会儿着了凉。” 林柔上前亲自将布巾递给他,心疼的说道:“赶紧擦擦。” 这个弟弟她还是心疼的。 第136章 哭诉 林柔给赵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劝道:“你先去换身衣裳,回头咱们再说话。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事儿,一会儿咱们再一起想办法。” 赵靖点点头,委屈的出去了。 这里林柔纳闷的说道:“这小子怎么回来了?郑大哥不是说汝王留他在府衙暂住吗?” 赵安伸手扶着媳妇坐下,“一会问问就知道了。” 八成是那边出了什么事?赵靖这小子觉得吃亏了,索性一跑了之。 林柔还是很纳闷。 “咱们回来的时候不是听说那位太子殿下旧伤复发了吗?李大人那边忙成那样,赵靖这小子能受什么委屈啊?” 人家没功夫搭理他啊? 跨院里的楚长云等人换好了衣服,浓浓的喝了一碗姜茶。 柳风双手捧着一只锦匣进来,正在喝姜茶的楚长云一眼瞧见,立刻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双手接了过来。 “咱们老东家送来的?什么时候到的?”楚长云的目光立即瞄了一眼金锁,见上头没有动过的痕迹,轻轻的舒了一口气,问道。 不是他不信任自己的兄弟,而是他的性格使然,万事小心无大过。 柳风是深知道 他的脾气的,见状也不在意,只是说道:“昨天夜里送来的。星辰殿的老焦亲自来的,现在人还在客房里。这事到底怎么处理?可是直接回了主子?” 楚长云沉吟道:“老东家可有给咱们的书信吗?” “这个倒是没有。”柳风摇了摇头。 “我去见见老焦。”楚长云决定见了人再说。 楚长云赶到客房的时候,老焦正立在窗前望着正院的方向出神。 他肩头上的衣裳还有打湿的痕迹,显然是刚刚出去过了。 楚长云一进门就道:“你怎么亲自来了?” 星辰殿是皇上的密探,专门处理一些极其私密的事。 老焦头也不回的望着窗外昏暗的雨幕,眼前还晃动着之前见到的人影。 闻言说道:“我是跟着那些人来的。东家让我给少东家带个信儿。这地方我不便久留,拿到了少东家的回信,明天一早我就走。” 楚长云懂了,这是那边有了动静,老焦跟着那边的那条线过来的。 “那你可要见少东家一面?” “自然是要见的。既然来了,不拜见主子,哪有这个规矩?” 楚长云沉吟着说道:“那一会儿我找机会先将匣子送上去,待夜深人静了,你再过去?” 他一向耳力好,早就隐隐约约的听到了赵靖的哭声,这个汝王世子哭的声音还真大,下那么大的雨,都没掩住。 他心里不由得有些纳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没接到什么消息啊? 不过,不用去看他也知道,正院那里指定乱着呢。他得等一会儿再过去。 楚长云猜想得不错,赵靖匆匆忙忙的换了一身干衣服,连头发都没整理好,就跑进正房告状了。 一进门又开始嚎:“太欺负人了,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姐,我这命太苦了。” 林柔刚刚浓浓的喝了一碗姜茶,又吃了几块点心,倚在热乎乎的熏笼上,她有点昏昏欲睡。 赵安怕她摔倒,用手臂轻轻的扶着她,两口子靠坐在熏笼跟前,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互相依偎着,赵安也有点困了。 赵靖突然嚎了这么一嗓子,把两口子的瞌睡虫吓得跑了个一干二净。 赵安见媳妇打了一个抖,刚要不满的开口,就被林柔拦住了。 人家都这么伤心了,就不要再给一棒子了,同情心还是要有的。 赵安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林柔连忙对青溪说道:“快拿梳子过来,你帮着他收拾收拾。” 这小子披头散发的就过来了,他也不嫌丢人? 赵靖心里正委屈着呢,他都哭成这样了,披散个头发还丢啥人? 青溪和红渠连忙上前,一左一右的扶住了赵靖,青溪轻轻的为他顺着头发,红渠给他擦了擦眼泪。 赵靖这小子对身边服侍的丫头还是很友好的,再说,人家的身份也特殊。 他吸了吸鼻子,说道:“谢谢青溪姐姐,谢谢红渠姐姐。” 两个丫头听他这么说,都抿唇笑了。 赵靖有点缓过神了,但他还是很委屈。 “姐,你说他们还讲不讲理了?我好心好意的给他拎点心过去。 偏赶上那个什么太子殿下旧伤复发,结果点心让他媳妇吃了。 过了没一会儿,李大人就带着人来找我算账,说是我要害人! 简直岂有此理,不过就是个冒……,反正他都不重要,给他一包泻药,我都嫌浪费银子,我会害他?” 赵靖的语气充满了愤愤不平,当他缺心眼人傻钱多啊? “姐你说,要是我想害人,还能亲自把东西拎去,然后还待在那不跑吗?” 这帮人是侮辱谁呢?他再缺心眼,也不能缺到这个地步。 赵安抓住了重点,“你是说那位太子妃吃了你拿去的糕点就出事儿了?” 赵靖一下子跳了起来,给他梳头的青溪还没来得及收手,他的头发被使劲的拽了一下,疼的这小子直叫。 倒把青溪唬了一跳,连声问道:“世子爷,您没事吧?都是奴婢不当心,对不住您了。” 赵靖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他冲着青溪摆了摆手,“不干青溪姐姐的事。” 他生气的对赵安说:“姐夫,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我可是你唯一的小舅子!有你这么对小舅子的吗?” 赵安:…… 你确定你是我小舅子?不是我便宜堂弟? 再说了,就算你是我小舅子,也不是唯一的。 他可是还记着呢,林柔还有哥哥弟弟的。 林柔瞪了赵安一眼:“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什么叫吃了糕点就出事了?我也吃了,你也吃了,咱们谁出事了?再说了,就算那个糕点有问题,也是汝王不当心让人给骗了。” 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 “是不是你爹让人给骗了?” 赵靖点头:“肯定是这样!可是那老头死活都不承认,一口咬定是我干的,太欺负人了!” 天下哪有这样的爹呀!一门心思的给他找麻烦,还没他姐心疼他。 第137章 金口玉言 青溪等人也觉得与茶糕没有关系,赵安却沉默不语。 他知道这东西是祖母送的,按“家里”的情况,祖母应该不会害他的子嗣。 但那天他吃了这东西之后,可是闹了一场肚子。 别人觉得他媳妇没事,可赵安是知道的,其实林柔那天是有不舒服的,只不过她下意识的服用了朱果。 这果子确实有异于寻常之处,能解毒素也是可能的。 “你去厨房找沈大叔,让他把刚刚拿走的糕点再拿回来几块。” 他这一语既出,满室皆惊。 青溪略一皱眉,便脚步匆匆的出去了。 红渠小声说道:“那龙井茶糕是老夫人送过来的,必定是李嬷嬷的手艺。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 林柔没有接话。 其实早先她也有些怀疑,就是因为这东西是太婆婆送来的,她才装作不知道。 只是在心里暗自警告自己,以后一定要小心。 她跟别人想的还有一点不一样。 林柔对那边的人并不是完全信任。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青溪就打着伞回来了。 只不过她是两手空空回来的。 “回主子,那龙井茶糕是拿不回来了。” 赵安坐直身子问道:“是被谁吃了?” 青溪有些无奈的说道:“奴婢过去的时候,叔侄俩个正在生气呢。刚刚沈冲端着糕点回去,远远的就被沈凌看见了。 这小子眼睛尖,一眼就看出来是茶糕,一高兴就冲了出去,结果偏偏沈冲一手打着伞,一手端着盘子,一不小心全翻在了地上,如今已经扔了。” 赵安挥挥手:“算了。” 赵靖说道:“拿了也没什么用。李大人当时就找大夫来看了,人家说什么问题都没有。” 要是真有毒药,他还能回来吗? 林柔点头:“那大约是没什么问题。” 就是有问题,也不可能让你轻易的查出来。 “就是啊!大夫都说没事了,我爹还骂我!这关我什么事?有这么往自己儿子身上泼脏水的吗?” 赵靖又委屈了,赵清一脚踏进门说道:“也许你爹是原来想的还好,让你跟皇太子套套近乎。结果发现那边的事挺乱的,故意赶你走呢?” 林柔惊讶了,她觉得赵清说的有道理。 虽然她对汝王并不是完全了解,但从那天父子二人相处的情形看,汝王对赵靖还是很回护的。 只是还没等她说话,赵靖就“呸”了一声:“可拉倒吧。你以为那是你爹呢?我爹还能有那好心?他连废我的折子都写了,啥事都能干的出来,就是干不出来好事!” 众人都没有说话,关于这个真的是没法劝。 废立之事,自古以来就是敏感的话题,别人没办法插言。 好在赵靖自己想得开,他伸手抹了一把脸,大手一挥说道:“我已经想开了,从今以后不拿他当回事。姐夫,我以后能当汝王吧?” 反正这事他爹说了不算,得他姐夫说了算。 青溪正端茶拿给林柔,闻言手一抖,差点把茶杯摔到地上。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赵靖,世子爷这么直爽的吗? 赵清也一言难尽的看着兄弟,有这么问的吗?皇伯父可是还在位呢。 红渠怒气冲冲的说道:“世子爷慎言!!” 这不是在坑他们主子吗? 赵安却语含深意的说道:“我以后说的算不算,现在还不能确定,我也得问我亲爹!” 林柔一口茶喷在地上,这是什么虎狼之词?议论的都是些什么? 一时间,屋里屋外鸦雀无声。 在门外值勤的吴琪和正捧着匣子的楚长云面面相觑,他们到底是听到了呢,还是没听到? 林柔已经看见了门口的衣角,知道是楚长云站在门外。 她真的想大喊一声,这段掐了,别播…… 俗话说的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凡是惦记皇帝屁股底下椅子的,那下场可都算不上好啊! 她转头看了一眼赵安,意外的发现赵安的眼底有着一丝冷意。 赵靖却不怕死的说道:“你有啥好怕的?你跟我又不一样,你是一根独苗,掐了就没了。我是一根草,掐了我,地里还有苗。” 众人:…… 楚长云忍不住伸手重重的敲了敲门,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汝王世子自己不开心,闹脾气,也别为难他啊!就这么一段,你说他折子上写还是不写,这不是难为人吗? 赵靖今天被他爹气得发疯,倔强的问道:“姐夫你说话!” 赵安转头看了一眼媳妇儿,又看着赵靖说道:“你不是说是我小舅子吗?做姐夫的自然是向着你的。”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如果日后不出什么意外,他能说了算的时候,看在他媳妇的面子上,赵靖他保了。 在楚长云看来,这可是金口玉言! 他顿时看了赵靖一眼,谁说汝王世子没有心眼?他这一通胡搅蛮缠,愣是真的给自己要了一张护身符! 赵靖乐得一下子跳起来,他老爹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废了他,有了赵安这句话,以后他可不怕了。 楚长云不再看赵靖乐得在屋里转圈儿,他行礼对赵安说道:“主子,老东家打发人送信来了。有人等着回信。” 赵安愣了一下,站起身伸手接过匣子,转头扶起媳妇儿,夫妻俩进屋去了。 楚长云看着夫妻俩的背影,心中思量。 主子自幼流落民间,据调查赵老汉一家待他极其一般,还是与主子娘娘成亲之后,日子才有了好转。 可也因为这样,这夫妻俩的感情格外深厚与众不同。 他又转头看了一眼赵靖,有点明白赵靖为什么要做小舅子了。 再想到刚刚的事,楚长云挑了挑眉,看来主子娘娘分量重着呢。 赵安一进屋,身上的气息立刻大变,他拉着媳妇儿跑到床边儿,也不说话。 只是飞快的摆好引枕,扶着媳妇儿躺下,又像做贼似的,将帐子放下来,挨着媳妇儿打开了手中的匣子。 “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还偷偷摸摸的?”林柔不理解。 “当然得偷偷摸摸的。这是我亲爹第一次给我写信,谁知道他写了什么?” 自己不得先偷偷的跟媳妇分享一下吗? 第138章 家书 赵安将信打开,他刚识字不久,对他来说有些字还很陌生。 他打算遇到不认识的,就问问媳妇。 好在他亲爹似乎也知道他的生长环境和识字水平,家书写的很通俗易懂。 林柔惊讶的发现,这位皇帝写给自己亲生儿子的第一封信,是很出乎她的意料。 没有咬文嚼字的长篇大论,通篇几乎都是白话,一开头就写着“儿子啊……” 整篇文字的风格都像是在聊家常,十分亲切,又透着殷切的关怀。 例如“天冷了,有没有加件衣裳啊?” “我跟你娘吃了你上回送来的包子,觉得很好吃。” “爹娘都盼着你回来呢,只是现在还不是时机,儿子,你再等等。” 都是诸如此类的家常话,却收到了意外的效果。 赵安捧着信眼圈通红,还没读到一半,眼泪就大滴大滴的落下来,他的心里一片酸楚。 从前他对爹娘的感觉是很复杂的,甚至带着些微的恨意。 无论他爹娘给他送了多少东西,赵安的心里始终都是矛盾的。有个心结解不开。 唯一能让他安慰自己的就是,他能遇见他媳妇,这大约是最好的安排。 现在看着他亲爹在信里一句一句的跟他唠着家常,赵安的那些不安都奇异的被安抚了。 林柔却在心里暗暗的惊呼,这可真不愧是当皇帝的,手腕真高明啊。 你有再多的防备心,都被他拿捏的死死的。这业务水平真是杠杠的。 她这个公爹可真不是一般人啊。 林柔暗自下定决心,以后少跟人家耍小聪明,有什么事就自接说,没准还能混个好印象。 没办法啊!赵安如今还是预备役,没上岗呢。金銮殿上的椅子还是赵安他爹坐着呢,留个好印象,还是有必要的。 林柔刚要转头同赵安说话,却被他一把抱住了。 赵安将头埋在媳妇的肩窝里,哭的不能自已。 他小的时候就很羡慕赵兴旺和赵兴财,有时候甚至想着是不是因为他吃的多,所以爹娘才不待见他? 可是无论他怎么饿肚子,爹娘还是不愿意搭理他。 赵安一度很伤心,后来发现伤心也无用,索性就将这些都埋在了心底。 如今,在这字里行间,他感受到了从前求不来的父爱。 林柔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无声的安慰着。 直到过了许久,赵安才平静下来,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拿着信封找着。 “你找什么呢?”林柔有点奇怪。 “我娘给我写的信呢?怎么没找着?” 按道理说不能啊,按照往常的情形看,他娘也挺想他的,怎么会没有消息? “应该是没有吧。”信封就这么大点,里头就装了一封信,也没有别的。 赵安有点失望了。又看了看亲爹写的信。 他转头对媳妇说:“我爹让我好好照顾你和孩子。爹说他和娘等咱俩回家。但是现在不行,得等一阵。” 林柔点点头,她懂。 青阳府还有个皇太子呢。 “媳妇,你说我怎么给他写信啊?要不,你替我写?” 林柔摇头,这活她替不了,人家父子二人第一次沟通,她怎么代笔啊? “无论你把字写成什么样,你爹看了都高兴。我不能代笔。” 赵安有些不好意思,他还没真正拿笔给人写过信呢,甚至他连笔都拿不好。 林柔鼓励他:“没事,你就随便写。你爹会高兴的。你不是想你娘了吗?你在信里也给她写几句。” 赵安拿着笔总是写不好,林柔见状将自己的炭笔拿给他,“你就用这个写。也不用写的太长。以后还有日子呢。” 换了木炭笔,赵安觉得舒服多了。 不管怎么样,总能写的像个字了。 这一写,就写到了月上中天。 一抬头,暴雨早就停了,月光的清辉洒在院子里,赵靖和赵清早回去休息了。 楚长云等人却没有散去,都在院子里望着晴朗的夜空出神。 一阵疾风暴雨过去,夜空格外的晴朗。已近初冬时节,清辉下又有着丝丝的寒意。 赵安和林柔推门出来,惊讶的发现,底下的人都守在厅堂中,无一人退去。 听见门的响动,立在正房门口的楚长云等人和老焦一齐转过头来。 老焦不等赵安发问,便快步上前,一撩衣襟俯身便拜:“臣,星辰殿焦大拜见二位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太子妃娘娘万福金安。” 他这一拜,楚长云青溪等人立刻跟着拜倒,“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太子妃娘娘万福金安。” 刚刚推门出来的小两口:…… 这个就很突然,有没有? 林柔有点不太适应,她轻轻的拉了拉赵安的衣襟。用眼神询问:“咋整啊?” 赵安冲着媳妇儿使了个眼色,想了想媳妇讲的那些故事。 有了。 “诸位请起吧,不必多礼。”应该是这么说的。 赵安说完之后,悄悄的瞄了一眼媳妇儿。眼神中带着询问:“应该是这么说吧?” 林柔悄悄的伸了一个大拇指,用行动回答,没错。 楚长云和老焦没有抬头,谢了恩立起身。 赵安轻“咳”一声说道:“我们在外头还是随便一点。”主要是,不随便他也不会说话。 “这封信你们拿回去吧。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来跟我说。” 老焦上前一步,躬身双手接过了书信。 他笑道:“主子不必担心,您跟主子娘娘只管安心的在这里休养便是。待老东家那边的事办完了,咱们就能回去了。” 赵安犹豫的问道:“青阳府那人到底是谁?” “那是紫宸殿的事,不归臣负责。臣只知道那条鱼还没上钩,两位殿下还得等上一些时日。” 林柔是不着急的,她如今还盼着晚点回去。 一入宫门深似海啊。谁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出来了? 赵安也是这样的想法,“我们不急。你忙自己的去吧。事情有了进展再跟我说。” 老焦连声答应。 他之所以一进来就大礼参拜,就是临行前“老东家”说过,让他有什么事多跟少东家沟通。让少东家学着处理一些事情。 这是要以后常打交道,总不能每天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第139章 密信 夜半打发走了众人,小两口也走了困意,趴在被窝里小声的嘀咕着。 “咱爹刚刚在信里提了,如今,朝廷不太平。我舅舅那边八成要打仗了。朝廷要用兵,咱们这边也不安生,咱爹说你有了身子,这事儿大意不得,让咱俩在这好好养着,比回宫里安生。” 赵安如今在心里认了亲爹,谈起龙椅上的那一位,语气中带着亲近。 林柔明白了,皇帝这是最近事情多,又没有消除隐患,怕她回宫之后招人算计,想让她在这里养胎。 “朝廷要打仗啊?” 打仗可不是好事,在历朝历代动刀兵于老百姓都是无益的。 “嗯。”赵安心里有点朦朦胧胧的想法,只是他也不太确定。 他的目光在媳妇儿的肚子上转了一圈,将那点心思压了下去。 林柔从布口袋里掏出一个朱果,一边自己吃着,一边递给赵安。 赵安摇摇头,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他依然认为那个茶糕有点问题,林柔之所以没有什么反应,应该就是因为这个果子。 他自己少吃一口不打紧,还是媳妇儿和孩子重要。 “这个朱果咱们还有多少?” “还有好几坛子呢。你要用啊?” 那是一棵百年老树,结的果子密密麻麻的,当时都被赵安摘回来了,足足封了十几大坛子。 没想到保存的效果还挺好,至今都是水灵灵的,这玩意儿她也不敢多吃,她得多为闺女着想。 是个臭小子也就罢了,凭着他的身份,怎么也不会娶不着媳妇。 要是把闺女生的五大三粗,林柔是愧疚的。 不过再一想也挺好,武力值高不挨欺负啊。 身边有多少下人都顶不上自己有本事,像赵靖那小子似的,手无缚鸡之力,真遇到为难的时候,哪些人一跑,他就抓瞎了。 这么一想,林柔又掏出两个果子吃了,还别说,是挺好吃的。 赵安显然也想到闺女身上去了,看着媳妇抓了一把朱果吃着,他的嘴唇动了动,将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看着林柔的肚子,赵安在心里跟闺女道歉,他自己怕媳妇生气,只能委屈大闺女了。 不过,赵安不担心闺女嫁人的事,她爷爷都是皇帝了,嫁个人还有什么难的? 林柔见赵安只是看着他的肚子不说话,不高兴的推了他一把,“想什么呢?跟你说话没听见?” 赵安回过神来,说道:“我是琢磨着吧,这个朱果有的时候还挺有用的。家里三位老人呢,要不然咱送一坛子回去?” “那不行。”林柔摇摇头。 赵安的脸上带着失望,他试图跟媳妇讲道理,“就送一坛子,反正你也吃不了,明年还有呢。” 林柔摆摆手:“不是因为这个。”她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再说还有十几坛子的果子呢,她自己吃到现在,连一坛子都没吃完。 就算不为了闺女,她也不敢多吃啊! 她把自己吃的一身肌肉五大三粗的,想想就可怕,这个绝对不行。 “这个布口袋那边根本用不了,果子一拿出去就无法保存。给一坛子,还不把三位老人家撑死了? 再说他们又不是你,从小吃惯了的,一口气吃了这么多,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哦。”赵安想起来了,往年自己也就是能吃一阵儿,这玩意儿都拿不下山。 今年能够存下这么多,还亏了这个布口袋。 “那怎么办?” 赵安经过这段时间也发现了,他亲爹那里不太平,要让他说,什么都没有命重要,要是小命没了,一切就完蛋了。 他得让祖母和爹娘都健健康康的。 “我们每隔几天就送一回呗。你现在在写一封信告诉一声,明天一大早就交给楚长云,想必他有办法传出去。” 赵安一拍自己的拳头,一翻身坐了起来,“就这么办!我现在就写。” 屋里的夜明珠透出蔚蓝的光芒,小俩口都起身穿了衣裳。 林柔坐在旁边看着赵安写字。 赵安遇到不会写的字儿就问媳妇儿,写着写着他的速度慢了下来。 赵安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他小声的问媳妇:“好多字我都不会写啊?虽然现在我都认识了,让我写出来还是挺难的,以后……,这能行吗?” 赵安有点担心了,他最近发现自己认字的时候挺快,但说起写字啥的,完全来不了一点儿啊。 林柔有点困了,她随口说道:“这你怕啥呀?你一个当老板的,要是啥都会,还要底下的人干啥?能看懂写什么就行了。” “那我不用写吗?”赵安问道。 “用啊!就几个字,已阅,知道了。把这几个字练好就行了。” 赵安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林柔如今的精神头就像五月天孩儿脸,一会儿一变。 刚才还精神的睡不着觉,这会就困的直磕头,她摆摆手:“总之你不用担心。你不会写文章,就让会写的给你干活呗。没听说过哪个皇帝非得跟状元较劲的。” 较啥劲啊?考了状元不也是自家员工吗?该用就得用。 林柔迷迷糊糊的爬到床上睡觉去了。赵安坐在原地想着媳妇的话。 越想越觉得对路子。 太子太傅林炎突然打了个喷嚏,觉得后背走了一丝凉风,有点不太美妙的感觉。 坐在他对面的李弘毅问道:“林大人,你这是怎么了?着凉了吧?” 两个人刚才正在看皇上写来的密信,这封信是星辰殿的人悄悄的撂在李弘毅的书案上的,送信的人他没看见。 但信上写的很明白,让他同林炎亲启。 刚刚两人已经看过了信件,一人面色如常,另一人又惊又怒。 面色如常的自然是林炎。 这事他早就猜着了。 其实一开始他也不知道,只是回来那天,江九用药的时候发现,林柔给他的药竟然是清玉膏。 当时林炎就心中一跳,后来又见江九泡桔子皮水喝,他才心中了然。 再说之前他已经跟赵靖确定过了。 如今,看着这封密信,他的心中十分淡定。 第140章 夜谈 李弘毅却不由得又惊又怒。 他没想到这么大的事,皇帝妹夫居然瞒着他。 他可是太子殿下的亲舅舅,难道还会对殿下起坏心吗? 李弘毅有点委屈了。 又一想到自家妹子,昨天还用飞鸽传书传来了书信,书信里殷殷嘱托,满纸都是对儿子的挂念。 李弘毅的怒火更是直往窜,皇帝妹夫连妹妹都瞒着呢,这也叫人干的事? 林炎饮了一口茶,说道:“这事你也别怨皇上。别的咱就不说了,这府里的太子殿下是不是受伤了?太子妃娘娘如今也动了胎气。事实胜于雄辩,我们如今是防不胜防,护不住殿下。” 李弘毅瞬间涨得脸通红,他的嘴唇动了动,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最终把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不管因为什么,这差事他都没办好。没什么可说的。 他伸手端起桌子上的凉茶,一仰头喝了个干净,狠狠的将杯子摔在桌子上,细瓷的茶杯瞬间四分五裂。 瓷器清脆的碎裂声似乎让他清醒了不少。 门外听到动静传来了响动,“大人,有何吩咐?” 李弘毅高声说道:“退下!” 待门外的人脚步声渐渐远了,他方才说道:“林大人,事已至此,什么都不必说了。只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原来怎么办,当然还怎么办。绝对不能露出破绽。现在朝廷要用兵了,局势更是不安稳,殿下那里还得小心。” 李弘毅欲言又止,他还是惦记着自己的外甥,刚才还打算亲自过去一趟,不管怎么说,两人离得这么近,总得见上一面。 “如此说来,我是不宜过去了?”李弘毅心里很难受。 “你不过去,他们可以来嘛!”林炎望着窗前跳跃的烛火的影子,慢悠悠的说道。 “哦?林大人有何妙计?”李弘毅如今迫不及待的想见见赵安,跟他好好的说个知心话,哪怕只有几句也行啊。 他得问问孩子这些年到底怎么样,缺什么,少什么,有没有急需的。 林炎目光闪动,“你不是给太子妃娘娘请封诰命了吗?他们到时候会到府衙接旨,那时候不就见着了吗?” 林炎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李弘毅就有点脸红。 外甥媳妇是东宫太子妃,自己一次一次给她请封诰命,一会儿五品,一会儿三品的,这算怎么回事啊? “既然知道了太子妃的身份,这请封诰命的折子皇上不会批的。” 那不是太荒唐了吗? 林炎微笑:“李大人放心吧,太子妃的诰命圣旨就快下来了。” “啊?”李弘毅想多了,“您是说皇上对太子妃不满意?想给她一个小诰命打发了?” 李弘毅有点急了,他对林柔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再说哪能让外甥干这种没品的事呢。 又不是生死关头,咋能抛弃糟糠之妻呢? 林炎摇头:“太子妃娘娘是天生的凤命,又有乾坤袋认主,必定要母仪天下的,皇上不会犯糊涂。” “那?”李弘毅想不明白了,没听说册封太子妃三品诰命的,古往今来也没有这样的事,这不是胡来吗? “如今的情形特殊,恰恰因为多此一举,才要册封呢。李大人等着吧。” 离府衙不远的客房里,有两个人也没有入眠。 “封先生,我们的人已经打探到了消息,那位太子妃娘娘确实动了胎气,时间上也对得上,看来这件事再无疑问了。” 封先生望着夜色问道:“我听到的消息可不是这样。太子妃娘娘是吃了汝王世子送过去的东西才动了胎气,跟你的说法有出入。” 俞七不耐烦的说道:“那只不过是李弘毅放出来的假消息罢了。又或者是他们自己弄错了。 你也不想想,汝王府害太子妃干什么?汝王一向与我们成王府不睦,难道害死了太子和太子妃,等着我们世子上位抄家吗?” 封先生不说话了。 俞七说的不无道理,按常理来讲,汝王是亲近太子的,更不可能去害他。 俞七又道:“你就是多心。这事儿时间上也对得上,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封先生皱眉问道:“我让你去打听的那家,可请大夫了?他们家夫人如何?” “什么事都没有。人家回家的时候,我们的人是一路跟着的。那位贤仪夫人康健着呢。” 要这么说的话,那就一定不是了。 “你们做事怎么总是这样?听说那位太子妃娘娘只是动了胎气,事情并没有成功。到底是怎么办事?”封先生很不满意。 “那个糕点比较特别。药性会随着时间散发掉,本来是为了抹去证据,谁知道哪位太子妃殿下当时并没有吃,隔了那么久才入口,这药性便差了些。” 封先生冷笑:“你们的那位主子胆子真是比耗子还小,雨点掉下来都怕砸破了头,还能成什么事儿?” 俞七怒道:“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耐,你越发上脸了。既然这么着,那咱们就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各凭本事吧。” 他一拂袖子,怒气冲冲的走了。 封先生也不在意,如今,既然已经确定了目标,他自然另有成算,合不合作的不重要。 清晨的阳光照进室内,驱散了一切黑暗中的阴谋诡计,只余一片光明。 林柔跟赵安坐在厅堂中吃饭,赵靖和赵清也跑过来凑热闹。 赵安和赵清捧着盆吃得正香,赵靖也心情不错。 他昨天牺牲了自己的光辉形象,为自己换来一个金口玉言的光明承诺,怎么算这买卖都划算。 他一高兴嘴就不想停,一边吃饭一边说道:“姐,你打发人给我送过去的衣裳我穿着挺好,你再给我做个小靴子呗,就要那个麂皮的,那个穿着舒服。” 赵安抬起头,看这个小舅子不太顺眼了。 “你们王府一年拿那么多俸禄呢,在我们家白吃白喝的不算,怎么还要衣裳啊?你可以找你爹要啊?” 赵安一想起来自己亲爹赈济灾民都要把口粮让出来,缺银子到了这个份上,这皇帝当的也可怜。 再想想赵靖他爹,吃的跟个球似的,他心里就有些不平衡了。 都是爹,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第142章 疑心 赵安在心里想像了一回亲爹的形象,又想想自己当初饿肚子的滋味,再想想汝王心里很憋屈。 赵靖如今多少摸着点赵安的脾气,知道他又犯小心眼了。 赵靖连忙说道:“姐夫,钱我已经要来了,但这钱我打算跟我姐做生意用,我得买粉条啊。” 赵安听了心里好受了一点,买粉条也行,银子还是落在自己家口袋里了。 赵靖一看他的脸色,安心了。又在心里夸了自己一回,未来的皇帝如此抠门,他这也算是未雨绸缪了。 山上的山药还能再挖几天,不过,照这个天气情况看,也得抓紧。 昨天又下了一场大雨夜间还有霜冻,也不知道山上的情况怎么样? 林柔叹气,这家里人太多也不好。 要是这里只有他们俩完全可以用布口袋装回来,哪用这么费劲? 赵安吃完饭收拾利索,就要跟赵清上山去干活,赵靖难得勤快,也收拾着走了。 他走之前还不忘再叮嘱一句:“姐,你别忘了我那个靴子啊。” 林柔转头问青溪:“他说的那个靴子多少银子?” “这个么,怎么也得一二百两银子,倒也不算金贵。” 林柔一瞪赵靖:“没有!” 一双靴子二百两银子,多做几双不是要破产了?给员工发福利发到破产的老板她都没听说过。 这事儿坚决不行! 赵靖委屈的走了。都说近朱者赤,他姐这是被带坏了,太抠门了。 这一场暴雨带来的破坏力可不小,有的地方已经出现滑坡,之前好不容易打通的山道,一冻一化也是泥泞不堪。 车上不去,只能用人力背,好几个人背着山药,都从土坡上滑了下去。 到了晚上赵安几个人回来,都快成泥球了,一进门都跑回房去收拾衣服。 几个丫头忙活着给赵安打水洗漱,林柔看得直皱眉头。 “今天到底怎么样?” 赵安接过丫头手里的布巾,他还是习惯自己动手。 他一边擦着脸上的水渍,一边说道:“今天没弄多少,道上连泥带水的,一走一滑,过山坡的时候有好几个人都摔下去了。” 林柔说道:“这怎么办?” 这天气可没有准,万一再来一场冻雨或是大雪,就别想把东西运回来了。 赵安没说话,他有点想法,现在人太多,不适合说。 赵安觉得 家中白日人太多,不方便说话,但此刻在京城最具声名的酒楼,蓬莱仙客居的二楼上,有人正在喧闹中交换着信息。 两个人的声音都压的很低,年纪看着都在五十岁上下,其中一人面皮白净,颔下无须。 出口的声音很柔和:“您无需多疑,事情已经确认过了。那位少主子的身份是再无疑问的。至于封先生所疑之事,乃是无稽之谈。”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微微眯着自己狭长的眼睛,正是成王。 成王犹有疑惑,“据封先生所说,那一家的护卫颇有些不同寻常,不似乡间能有的。我难免疑心。” 他冷哼一声:“老五那个贱种自来便是诡计多端,狡诈无比。我不得不防。” 那白净面皮的人微微一笑:“无需多心。您说的那户人家我已经知道了,那家的男主人只是乡野之人,空有一把子力气罢了。 倒是他娶了个好娘子,如今才会发达至此。他家那位娘子颇有些聪慧。 此次青阳府的疫病得以控制便是用了她的方子。听说她还弄了个什么曲辕犁,很有些门道,想来那些落魄的江湖人士便是来投奔她的。” “哦?民间竟然有如此奇女子?”成王的双眼有些放光。 良家子出身的奇女子,能做出如此利国利民的惊人之举,倘若善加利用,便是日后母仪天下也无人诟病的。 坐在他对面的人似乎对他很是了解,闻言微微一笑,说道:“您不必想了,这女子已经嫁人生子了。” 成王一叹:“可惜,可惜。” 倘若让他早一步知晓,无论是被他收入房中,还是做个世子侧妃,都将有无上妙用。 想到此处,他心中一动。 “那女子可还有别的什么举动?” “这个么,还没听说。” 成王用手指轻点着茶碗的盖子,目光渐渐的闪过一抹锐利。 “不对。这女子如此不凡,她那夫君定然是有些造化的。家中又多了那些奇怪的护卫,此事不可大意。” 对面的人一哂道:“无事!无事!宫中刚刚已经下了圣旨,册封那位为正三品守仪夫人。你听说过册封太子妃为三品诰命的吗?” 成王放心了,这倒是。如果那一家人有问题,老五也不会给个三品诰命,这不是在打太子妃的脸吗? 可惜他的想法不是林柔的想法。 晚上小两口靠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家里的人多,只有晚上放下帐幔,两人依偎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无所顾忌的畅所欲言。 “上回郑大哥说,李大人又给我请封诰命了。你说咱爹能答应吗?他会不会觉得我都是太子妃了,多此一举啊?对了,我是太子妃吗?” 林柔忽然翻身坐了起来,不对呀,赵安这个皇太子是祭告天地祖宗正式册封过的。 虽然当时还没找到他,一切都由他爹代劳了,但毕竟人家名正言顺的。 那她呢? 赵安伸手将媳妇重新搂在怀里,抱怨着说道:“你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当心伤到你自己和孩子。咱爹在信里写了,你的册封圣旨已经写完了,等咱们回去的时候,你就能看见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不过,他得安抚着媳妇儿。 赵安心里默默打算着,明天就偷偷的写一封信,把这事跟亲爹说一说。 林柔点头,也行吧。 “那我那个请封诰命夫人的圣旨什么时候下来?” 赵安诧异了,他就是再不懂也知道,太子妃高高在上,不是三品诰命能比的,媳妇儿还要这个干什么? 林柔一看他的表情就明白,心道,这你就不懂了。 “到底什么时候能有信啊?” 虽然只是个三品诰命却是一个女子单独册封的荣耀,不依靠夫家,也不依靠男人。 在林柔心里还是有分量的。 第143章 来客 赵安看着媳妇儿亮晶晶的眼神,心中软得一塌糊涂。 “应该快了。” 他决定马上就写信跟亲爹说,除了册封太子妃的事,还得给他媳妇儿要个三品诰命,赵安实在不忍心看媳妇失望。 他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轻轻的抚着林柔的后背,两人依偎在一起听着窗外的风声,心中一片安然。 片刻后,赵安想到山上那一片泥泞的山路,有些发愁的说道:“过些天就彻底上冻了,这山药挖的再多也运不下来,撂在山上又招猛兽惦记,万一有野猪下来一冲,这活就白干了。” 林柔想了想说道:“要不你们就先挖着?坚持两天看看,要是山路再不好走,我们就用布口袋。” “行,先把那一片的山药都挖出来再说。” 第二早吃过饭,赵安带着人往山上去继续挖山药。 却说于掌柜天刚亮就启程赶路,待过了县城已经巳时左右,太阳都升得老高,快要接近正午了。 又行过一程,才远远的望见了山庄的院墙,隐隐透出了院内的青砖灰瓦,瞧着比一般的农庄要气派规整些。 他早已经打听明白了,这里原来是李家的产业,难怪带着一些与众不同的气派。 毕竟人家是皇后的娘家,李家的气派就是皇后的脸面嘛。 于掌柜暗地里嘀咕,这皇后娘家的风水就是好,瞧瞧人家贤仪夫人,不过半年的功夫,就成了五品诰命,如今又要高升了,这山庄真是旺地。 赶车的小伙子见主人家只是往前张望,不由得问道:“掌柜的,咱们往哪条道上走啊?” 于掌柜伸手一指:“往那去呗,你看看那气派,指定错不了。” “好嘞!”小伙计答应一声,刚要赶着马车向前,忽然听见后面传来滚滚的车轮声。 两人不约而同的都回头张望。 前方的道路狭窄,不能并排行走两辆马车,要是同路就得一前一后。 这里边也有一个讲究,若是普通人家,大家互相理解也就罢了,就怕遇到贵人。 他们只是一介商户,一般的贵人也得罪不起。 两人望向车轮滚滚之处,于掌柜不由得双目微张。 来的是一辆翠幄青油车,乍然一看并没有什么不同。 随着马车的驶近,于掌柜眼尖的发现这马车的不同寻常之处。 不但帘幔上都饰有暗纹,穗子上的珠子在阳光下光辉流转,拉车的马也十分神骏。 于掌柜没敢上前,他打算看看这位贵人往哪去,若是同路他就让一步。 令他没想到的是,这马车到了跟前,居然停下了。 坐在车辕上跟车的护卫跳下车,恭敬的伸手掀开了车帘。 马车里端坐着一位像弥勒佛似的男子,穿着打扮很喜庆金灿灿的,人长的也很富态,说话的时候笑眯眯的有些和善,还带着一些不自觉的威严。 “请问贤仪夫人的温泉山庄怎么走?” 于掌柜心中一跳,这人也是来找贤仪夫人的? 他又不自觉的打量了这人几眼,看着他一副富家翁的做派,心中有些打鼓。 难道贤仪夫人反悔了?又跟别人谈了买卖? 但于掌柜毕竟是老江湖,面上丝毫不露,他客气的说道:“顺着这个岔路口往里走,前面那个青砖围墙的院子应该就是了。” 为了避免出差错,他又加了一句:“我也是来找贤仪夫人的,并且是第一次来,也不是很拿得准。” 马车里的人听到他后来的话,眉头不经意的皱了一下,往旁边的路上看了几眼,没有见到旁人,也只得罢了。 他也不再说什么,护卫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也不再跟于掌柜啰嗦,一个纵身跳上马车,轻轻一扬手中的鞭,径自往前去了。 于掌柜被这人的气势所慑,也不敢多言,只得小心翼翼的跟在马车后头往前走。 他一路琢磨着,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也猜不明白。 被他猜不明白的人,正是汝王殿下。 他是来找他那个倒霉儿子的。 那天,在知府衙门里,太子妃娘娘吃了他们拿去的糕点立时便发作了,疼的脸色煞白,幸亏府衙里有随行的御医救治及时,才没有酿成大祸。 李大人当时就发了火,汝王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叫苦。 他原来想着太子殿下身边有林太傅和李大人,必定是安稳的。 谁知道这里面的水居然这么浑? 他当时转头看了一眼儿子,白白净净的一张小脸儿跟小时候一样傻乎乎的,汝王顿时就后悔了。 这么急的风浪,还不得把他儿子卷到海底去? 这地方不能呆啊! 他在李大人出口发难之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骂了这小兔崽子一顿。 幸运的是,太医检查了糕点,并没有什么异样。 汝王松了一口气之余,又开始跳着脚的骂儿子。 果然把赵靖给骂跑了,看着这小兔崽子跑出去的身影,当爹的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自己在知府衙门里混了两天,借口出来找倒霉儿子,也脚底抹油的溜了。 此时的小乔正蹲在门口的台阶上,手里拿着一只梨在啃。 这是昨天楚长云他们从山上摘下来的,抬了好几箩筐。 青溪姐姐挑品相好的拿去了正院,剩下的给大伙分着吃。 小乔自从离了京城,嘴就寡淡的没味,正好拿这梨解馋。 这山野间的东西虽然皮粗一些,却也带着自然的清香,咬一口甘甜可口,别有一番滋味。 快要正午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小乔有一口没一口的啃着梨,在这儿等着于掌柜上门。 忽然见到远远的有两辆马车驶过来,他三两口吃完手中的梨,随手往远处一抛,蹦蹦跳跳的下了台阶。 不过片刻后,他脸上笑嘻嘻的神色便是一收,目光锐利的犹如一支利箭射向远方。 回身一抬手,一粒小小的石头子从他的手指尖弹射了出去,墙上的暗哨发出了一声古怪的鸣叫。 这声音并不尖锐,有点像鸟叫,不知情的人根本察觉不到。 下一刻,却见吴琪出现在墙头上。 第144章 汝王来了 前日刚刚下过一场大雨夜间微微上了冻,阳光也不复夏天那么充足,田间的土道上一冻一化还留有泥泞,马车一摇一晃的走着,渐渐的近了。 吴琪从墙头上一跃而下,抱着肩膀站在小乔的旁边。 “应该是汝王府的马车。”吴琪已经看到了马车上的标志。 小乔手搭凉棚往前瞅着,点头说道:“确实是汝王府的车。难道王爷来了?” 吴琪摸着自己的下颌,“没准真的是汝王爷。你别忘了,世子爷可是在咱们这呢。” 小乔一挑眉:“那是他自个不愿意走,又不是咱们把他强留下来的。” 他们还巴不得这里的主子越少越好,做事也方便省心,结果这一下子好了,汝王也来了,大伙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两人正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近前,小乔这才发现,后头的那辆车不是汝王府的。 汝王的护卫率先跳下车来,一抱拳说道:“二位兄弟请了,请问这可是贤仪夫人府上?” 小乔上前一步,笑眯眯的说道:“这位大哥好,敢问找我们夫人有事吗?” 既然对方没有报上名号,小乔自然装糊涂。 一听果然找对了地方,那护卫很高兴,忙上前掀起车帘,“老爷,这里确实是贤仪夫人府上,咱们家少爷应该就在这里。” 汝王点点头,起身下了马车,他也不跟小乔啰嗦,只是转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大片的农田和远处的青山叠嶂。 随行的护卫却拉着小乔和吴琪一阵嘀咕。 小乔和吴琪的脸色变了又变,面上不自觉的带了一些诚惶诚恐,似乎要立刻跪下给汝王请安,又仿佛没见过世面似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那护卫一挥手:“不必多礼,速速带我们去见你家主人便是。” 吴琪目光一闪说道:“王爷驾临本应扫榻相迎。只是,我们东家带人上山做活计去了,家中只有夫人在家,且身有不适,恐怕不便见客。不如,请王爷先至客房安歇,我等再去通知你家世子如何?” 汝王闻言转过头来说道:“既然如此,前方带路吧。” 林柔此刻正在屋里看着青溪做活计,她正在做的是一件斗篷也叫“一口钟”。 青溪半跪在小榻上,手中的针线不停,却时刻注意着林柔的动作。 她见林柔去摸桌子上的盖碗,立刻将针线别在衣料上,起身上前笑道:“这壶里的茶已经凉了,主子用不得,奴婢去倒了新茶过来。” 还没等她拿着茶壶出门,红渠匆匆进来,“主子,汝王来了。” “啊?”林柔惊讶了,赵靖他爹怎么来了?难道是来抓儿子的? “他是自己来的,还是带着人来的?带了几个人?” “就带了一个人,轻车简从来的。” “哦!”这么说的话,应该不会起大冲突,“人呢?” “您如今不方便见客,吴护卫已经安排他们去客房了。小乔上山找人去了。” 林柔点头,这倒是应该的,当爹的来了,怎么也得告诉人家儿子一声。 她刚要打发人上山,告诉赵安也回来一趟,就见吴琪引着于掌柜进来。 于掌柜一边走一边还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方才在大门口的时候,他已经听见了,跟着他一道来的那位老爷居然是位王爷。 于掌柜可不会像赵老汉似的,认为这是一位姓王的大爷。 王爷啊?那至少也是皇帝的兄弟,真没想到他这辈子还有见到王爷的一天,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他一进就对林柔说:“托夫人的福了,小人这辈子居然还见到了王爷。想我爹当年见过知府大人都吹了半辈子,小人这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林柔:……,就理解不能。 就是见过一个王爷,有啥了不起的?至于么,不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巴吗? 红渠掩着嘴,差点没笑出声。 这位于掌柜真逗,见到个王爷就激动成这样,要是知道面前还站着太子妃,还不得激动的晕过去。 于掌柜见林柔一副困惑的表情,他激动的说道:“那可是王爷,我爷爷在乡下呆了一辈子,连个七品县官都没见过。 到了我爹这辈出息了,居然还见过知府大人。我爷爷激动的在祖宗祠堂前放了一挂鞭炮。 没想到我这辈子更出息,连王爷都见着了。真是托了夫人的福气。以后夫人有什么事只管说,都包在我身上。” 林柔,好吧。人家这也是祖辈的心愿了,只能表示理解。 红渠已经憋得脸通红,她紧紧的咬着自己的牙关,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青溪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警告,太没规矩了。 红渠实在忍不住,借口出去倒茶,跑到院子里哈哈大笑。 这个于掌柜太逗了。 吴琪有点奇怪,跑上来想问个究竟,待听完后,他也笑了。 却道:“红渠姑娘出身京城显贵之家,底下的情形您不太知道,普通的老百姓真的是一辈子连个县官都见不着,等您在下头时间长了,就知道了。” 红渠起先还笑的直不起腰,待听他说到“显贵之家”顿时脸色大变,一甩帕子说道:“我一个丫头,跟显贵之家有什么关系?我看你是吃醉了酒,青天白日的,说起胡话来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再也不理会吴琪。 吴琪自悔失言,待要描补几句,却见人已经走远了,只急得直跺脚。 于掌柜并没有多留,交付了剩余的银子,又订好了拉货的日子,便直接走了。 直至申时初,赵安才领着赵靖和赵清带着楚长云等人下山来。 不过东西并没有拉回来多少。 山上的道路本来就是新开的,这一场雨下来,有的地方都积了深水。 如今的这个时节,那水都是冰凉刺骨的,一脚不小心踩下去,寒气直冲天灵盖,这时间久了谁也熬不住。 赵安只得带着众人先开挖,心里琢磨着实在不行就得用布口袋。 反正楚长云等人是知道底里的,非常时候也只得用一用。 赵靖这一天倒是没干多少活,他本来就力气小,赵安也没指望他干这个。 第145章 太抠了 赵靖这一天在山上玩得还挺开心,将这两天烦恼的事都丢在了脑后,心情难得舒畅。 结果一进门,就看见了金灿灿的亲爹,他的脸立刻就哭丧下来,他怎么这么倒霉呀?有这么个爹? 汝王本来笑眯眯的看着儿子欢蹦乱跳的跑前跑后,看着还挺喜庆。 自从王妃去世,他都多少年没见着儿子这么轻松的蹦蹦跳跳了。 一见着他这个样子,就想起他小的时候,白白净净,文文静静的,跟个小姑娘似的,就是人傻乎乎的,还总爱耍个小聪明,看着就蠢的可爱。 没想到这小子一看见他,那张脸顿时就拉了下来,把汝王看的怒气直往上冲。脱口而出:“你个小王八蛋……” 赵靖一抬小下巴:“我是王八蛋?那你是什么?怎么没见你戴一顶绿帽子啊?” 他现在才不怕他爹呢,他都一定是未来的汝王了。用他姐的话说,还怕个毛线? 正踏出院门的林柔又看了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汝王府的侍卫似乎对这种情形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淡定的抱着肩膀站在一边。 反而是吴琪有点一言难尽的拍了拍那侍卫的肩头,“兄弟,你不去劝解一下?” 那人笑着看了吴琪一眼,心猛的一缩,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说道:“我们老爷跟少爷闹着玩呢,在家里经常这么干,我们都看习惯了。一会就结束了。” 果然,汝王追了几圈之后,他就跑不动了。 只站在原地破口大骂:“你个龟儿子,老子明天就废了你,让你到街上去要饭。” 赵靖冷笑:“那你赶紧废了我,免得将来我赚了钱,还得帮你养着那些小老婆和小龟儿子。” 汝王被他气得直翻白眼,身上金灿灿的衣服都直抖。 林柔有些担心了,这人不会被气晕过去吧? 事实证明,汝王的抗打击能力已经被亲儿子练出来了。 在赵安领着赵清等人从门外进来的时候,他已经能心平气和的打招呼了。 赵清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兄弟,见他只是双手掐着腰,扬着下巴不理人,便知道他的怒气还没有消。 汝王也没有摆什么架子,他一团和气的对赵安说:“犬子多有打扰了。我恐怕也得在这打扰一阵子,给主人家添麻烦了。” 他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赵安,“我们父子两个在这里白吃白喝的,有点不好意思。这点银子就权当平日里的嚼用吧。” 楚长云看了赵安一眼,心里琢磨着他会不会收。毕竟是亲叔叔,在家里住几天,一般人也不好意思要钱不是? 事实证明赵安非同常人,他十分淡定的接过了银票,口中说道:“倘若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您直说。” 他媳妇说过,对给了银子的客户,要特别有耐心一些。 汝王不在意的一笑:“随意就好。” 赵安进屋洗漱换衣服,林柔关上门,悄悄的跟他说道:“你要银子不好吧?” 毕竟赵安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要是被他亲爹知道了,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亲叔叔来家里住两天都要钱,不是太抠门了吗? 赵安说道:“你放心吧,这事儿我有道理。” 到了晚间,赵安坐在屋里写信的时候,林柔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赵安在信里跟亲爹说,他前些日子听人说,亲爹想赈济灾民都得从自己的口粮里省,他听说之后心里十分难过。 今天见到了叔叔,瞧着十分富态,又想起了亲爹,心里十分辛酸,这银子他就留下了,他觉得叔叔家比自己家有钱,亲爹太不容易了。 林柔,就很无言以对。 这封信在第二天晚上就送到了皇帝的手里。 一起送过去的,还有儿子的请求。 请求他给儿媳妇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还请他先给一个三品的诰命。 这些都是小事儿。太子妃正位东宫的圣旨他都写好多少年了,前几天填了名字上去,已经叫人封存起来了。 这也是他多年的心愿,盼望着儿子娶妻生子,本以为注定要落空了,没想到真有愿望成真的一天,皇帝很欣慰。 那个正三品的诰命圣旨,他已经发下去了,当然,这里面还有别的原因。 将这件事抛开一边,皇帝看着儿子说心疼他的话,眼圈渐渐的红了,眼角上有着湿润,天下人都觉得当皇帝好,只有儿子觉得他不容易。 还是亲生的好啊,就是知道心疼亲爹。 看了一眼赵安写的银票的数额,皇帝抿唇,这也太抠了,就给他儿子这么点银子,还得连吃带喝的,儿子说的对,谁家有啥?能扛得住这么白吃白喝的? 皇帝不高兴了,他跟赵安不一样,他是可以付诸行动的。 三天之后,汝王惊奇的发现,他被亲哥嫌弃了。 皇帝在朝堂上表达了对汝王府的不满,最后决定罚俸半年。 汝王得到消息的时候,满屋转悠着。 他实在搞不明白皇帝亲哥发什么疯? 自从皇上登基,对他还是不错的,这还是第一次罚银子呢,难道是为了他送糕点给太子妃? 这不是赤裸裸的迁怒吗? 汝王简直要挠秃了头。 而此刻的赵安和林柔正在看着手中的银票。 “这是什么意思?”赵安他爹怎么突然想起来给他们银子了? 赵安把信递给媳妇,“就是因为这个。” 林柔接过信一看,有些牙疼。 赵安他爹很护犊子,直接就说,儿子啊,你做的对。谁家都不容易,也不能总让别人在家里白吃白喝的。但是这个钱你要少了,他也有点太抠门,你爹我很不高兴,给你又多要了一点。拿着花吧。 赵安很高兴,他现在觉得这个亲爹真不错,能处。 他指着信纸的下方说道:“咱爹说了,你的那个诰命圣旨已经发下来了,应该快到了。” 赵安对亲爹很满意。 赵靖对亲爹很生气。 “你自己惹了皇伯父不高兴,怎么还往我身上赖啊?那个糕点也不是我买的,我都多长时间没回京城了?出了事就知道往我身上赖,你还是不是我亲爹?” 有这么个亲爹,日子都没法过了! 第146章 收山药 汝王想破了头也没想出来自己哪里惹了皇帝亲哥不高兴,琢磨来琢磨去,觉得还是倒霉儿子送的那个糕点惹的祸。 “你跟老子说实话,那个糕点是不是让你替换过了?” 赵靖死活不承认,“你简直是血口喷人!你在整个青阳府找一找。能找到龙井茶糕吗?” 这倒是,汝王在京城都没听说过谁家能做出来龙井茶糕,这个小地方就更不可能了。 不对,“我怎么没听说欢喜斋有龙井茶糕?”汝王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怎么瞧这小子都有鬼。 赵靖倒在椅子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这个我怎么知道?我都小半年没回去了,也许是他们新研制出来的点心吧?” 这也有可能。 可是皇帝亲哥到底对他不满在哪里呀? 汝王愁眉不展。 赵靖眼珠转了转,“爹,要不咱们也做粉条生意,多挣点钱吧?” 汝王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命都要没了,还做什么生意? 有句话说的好,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别看皇帝如今只对你有一点点的不满。这个漏洞要是不加弥补,就会越烂越大,到抄家灭门的时候再哭就晚了。 汝王现在想的就是,他得弄明白亲哥到底哪不高兴,他好描补描补,并且引以为戒。 这是汝王的生存之道。 先皇十几个儿子,如今混的比他风光的没几个,这就是秘诀。 赵靖看着亲爹急得满屋地的“滚”着,心中暗道,给你指了个光明大道你不走,活该急死你! 这小子一甩袖子,走了。 赵靖一路来到正院,见气氛与往日不同。 吴琪和柳风等人都冷着一张脸立在廊下,青溪和红渠也都抿唇一言不发。 “这都是怎么了?” 赵靖有些奇怪,赵安和林柔两口子待下头的人还是不错的,轻易也不摆什么脸色,劝说也都听得进去,不是个难服侍的主儿。 红渠委屈道:“两位主子自己走了,一个跟着的人都不带,怎么劝说也不通,万一……,奴婢们可怎么活?” 青溪姐姐斥道:“你还有没有规矩?背地里议论主子?” 她是有品级的掌事女官,一旦拿出款儿来,红渠顿时咬着嘴角将话咽了回去。 赵靖却道:“你是说我姐跟我姐夫出去了?他们上哪了?” 赵靖有点急了,虽然说青阳府有个皇太子在那里当箭靶子,但也不是万无一失啊! 吴琪叹道:“八成上山去了。” 他们这些人都是知道一些秘密的,两位主子大约去弄那些山药了。 “这不是胡闹吗?我姐怎么能上山呢?一个人都没跟着吗?” “楚头儿悄悄的跟去了。” 被众人议论的赵安正将媳妇儿用披风裹在怀里,两口子骑马往山上去。 初冬时节,微凉的风吹在身上,带着丝丝的寒意。 林柔缩在赵安的怀里,用他当着暖炉。 赵安让马慢悠悠的行着,两口子难得出来走走。 “冷不冷?”伸手往怀里摸了一下,媳妇儿的手微凉。 “没事儿。” 林柔望着山道上厚厚的落叶和树枝上凋零的残枝,心中一叹。 不知不觉她到这里大半年了,再想起那些高楼大厦,恍如隔世。 赵安以为林柔有些伤秋,虽然他自己是个粗人,一向都很喜欢实在的东西,但他不想看媳妇儿不开心。 “我记得有些花在暖棚里也能开,咱们可以种上一些,等开了花,咱俩一起去看。” 李家的那个暖房原本就是种植花卉的,现在还有不少的花肥花土闲置着。 林柔笑问:“那你觉得我们种花和种红薯哪个更好?” 赵安犹豫了,他低头看着媳妇儿的笑脸。也不知道是不是外头的气温微凉的缘故,她的脸显得格外的白皙。 赵安脱口而出:“种花。”因为你喜欢。 林柔笑眯了眼,伸手抚上了他的耳垂。厚厚的带着一点粗糙,还有些生硬。 赵安的脸却一点一点的红了,他难堪的动了动身子,媳妇儿有了身孕,他已经很久没亲近过了,就这么摸了摸耳垂,都让他心痒难耐。 林柔笑道:“我喜欢种红薯。”烤地瓜多好吃啊,比只能看的花实惠多了。 赵安心中一甜,憨憨的笑了,肯定是媳妇儿心疼他饭量大,故意这么说的。 林柔拉拉他的袖子,探头往后头看了一眼,小声儿说道:“好像有人跟来了?” 赵安点头:“随他去吧。” 将马拴在树上,赵安抱起媳妇儿打算上山。 这山路狭窄泥泞难行,马上不去,只能步行。 一路来到放置山药的地方,并没有看见野猪,周围也没有猛兽出没的痕迹。 赵安还是不放心的看着四周,林柔伸手一挥,地面上顿时空空如也。 这布口袋还是在林柔的手里用的更顺畅。 隐在不远处树梢上的楚长云心中赞叹,真不愧是皇家的传世之宝,虽然早就知道这布口袋的妙用,他还是被惊到了。 林柔看了看地上挖出来的面积,“这里的山药挖的差不多了?附近还有吗?” “我查探过了,前方不远处的那个山坡下还有。” 本地人都不认这个东西,无论赵家沟还是这里的山上,都有不少。 刚开始挖山药的时候,赵安就问过了,据陈河说,他们那里的人也有人饿急了吃了这种东西,结果浑身痒的躺在地上直打滚,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碰了。 林柔有些奇怪的问:“按道理说这里离赵家沟也没有太远,我们已经将吃山药的办法告诉赵家沟的人了,怎么没有传出来?” 赵安诧异的看了媳妇一眼:“这是能救命的东西,怎么会轻易的告诉外人?就是出嫁女回娘家都不敢说的,一旦被族人知道了,是要受族规处置的。” 林柔哑然。 不过,赵安说道:“只怕明年就不会有这么多了。我们挖山药并没有背着别人,那些帮我们做粉条的佃户是知道底细的,我去那边山坡下的时候,已经看到有挖过的痕迹了,想必很快就会慢慢的传开了。” 第147章 诛心 毕竟这些流民不同于赵家沟的那些族人,有族规管制着。 这些人都是逃难的时候聚到一起的,彼此之间虽然有些共患难的情谊,但还没有那么深厚。 人心不齐,难免有人嘴快。 “没事。我们明年种红薯,用那个做粉条也是一样的。” 地瓜粉也一样好吃。 赵安扶着媳妇儿往回走,说道:“也不能只种红薯,家里这么多人呢,粮食也要紧,我们的粮食不多了吧?” 说到这个林柔想起来了,“前几天于掌柜来的时候,我跟他说了买粮的事,他们酒楼同粮商是有长期合作的,我托他给买些粮食回来。” 也不用太多,原来还有一些剩余,要不是赵安和赵清食量大,原来买回来的粮食足够用的。 赵安扶着媳妇儿怕她滑倒,忽听一声虎啸传来,从林顿时为之一震。 楚长云手持软剑一跃而下,“二位主子快走,此处不宜久留。” 赵安却一摆手:“你在此护卫,我去瞧瞧。” 他长年在山野中奔走,对于猛兽的吼声甚为熟悉,这声音不对。 楚长云上前一步,劝道:“主子不可。请您速速离去。” “你确定要拦着我?”赵安声音幽幽,带着不明的意味。 楚长云顿时脸色煞白,耳边又响起赵安的声音:“回去之后,好好想想。” 他拍了拍楚长云的肩膀,回头看了一眼媳妇儿。 林柔微笑:“小心点。” 赵安咧着嘴笑了,“我一会儿就回来。” 望着赵安远去身影,楚长云哑着嗓子说道:“您不拦着么?”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没有了太子,太子妃又当如何? 林柔望着地上的落叶,轻声道:“可他又不是提线木偶,你想他做傀儡吗?” 说的难听点,今天这些人当他们俩是太子太子妃,明天坐在龙椅上的人不高兴了,只怕楚长云手里的剑就要搭到她跟赵安的脖子上了,并且一刻都不带犹豫的。 她看了楚长云一眼,双眼微微一垂:“楚总管,多谢你这些日子费心。” 林柔说的很客气,楚长云却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他踉踉跄跄的后退两步,看着林柔的目光满满都是愕然。 这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 从自己等人来到这里之后,楚长云可以问心无愧的说,侍奉主子尽心尽力。 但不可避免的是,他们对待赵安和林柔更像保护一件珍贵易碎的传世之宝。 恭敬有余,敬畏不足,更谈不上归心。 原来两位主子不但知道,还心有不满。楚长云的心如翻江倒海一般。 选择! 赵安和林柔的意思很简单,没有造亲爹反的意图,但也不想做摆设。 选择留在东宫,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事无巨细都上报给皇帝。 选择继续效忠皇上,那就不是东宫的人,大家客气一点。 楚长云紧紧捏着手中的剑,心中苦笑,是他想的太简单了。 本以为太子夫妻出身乡野,于许多事暂时都不明了。他们打着为主子好的幌子,事无巨细都上报给皇上,既表了忠心,又显示了对太子的尽心尽力,一举两得。 没想到,人家两口子什么都知道,只是没有提。 现如今,难题来了。 选择太子?太子羽翼未丰,虽然前程远大,可是这种事谁说的准?龙椅可是还在皇上屁股底下坐着呢。 再说他跟着皇上多年,对皇上的性子是了解的,并且畏惧。 选择旧主?皇帝已经把他们划给了东宫。他还是心念旧主,日后殿下羽翼丰满,他们就得靠边站。 况且,赵安的情况不同。他虽然长在民间,身边暂时没有可用的人,但他身后有忠勇王府,李家的数十万大军都是太子忠诚的拥趸者。 这该如何选择? 林柔不理他。 这些人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只怕皇帝看着那么详细的奏报未必高兴。 倘若她料想的不错,楚长云等人再这样“心恋旧主”,赵安他爹就会出手换人了。 谁能忍受自己的亲生儿子长期在别人的严密监视之下?父子相疑到了这种地步,还谈什么太子正位东宫? 皇帝派楚长云过来,可不是为了“监视”。 林柔望着赵安离去的方向不停的张望着,心里直嘀咕,怎么去了这么久?到现在还不回来? 或许是林柔的嘀咕有了作用,前方丛林转角的方向,渐渐的传来了脚步声。 这脚步声很熟悉,正是赵安。 林柔忍不住跑了两步,身后传来楚长云焦急的声音:“您小心。” 林柔的脚步一顿,赵安的身上半边衣裳都被鲜血染红了,她的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 再定睛一看,赵安的肩头上扛着一只大虫,腋下还挟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那人头发披散在脸上,垂着头一动不动。 而赵安的脚步沉稳,不像受伤的样子,林柔松了一口气,身体不由自主的晃了晃。 赵安已经看见了媳妇儿,见她脸色苍白,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离老远就大声的喊道:“媳妇儿,我没事儿。那血都是这小子的,他受伤了,还伤的挺重,带他回家瞅瞅吧。” 要是能救,就救一救,不能救,就算了。 林柔读懂了他的眼神,也道:“回家再说吧。” 楚长云连忙伸手将人接了过来,扛在肩上,几个人先后下山。 “这人是谁?伤的怎么样?”林柔悄悄的问赵安。 “不认识。从来都没见过,身上衣服的料子挺好的,不像是个没钱的主儿。” 林柔眨眨眼,“出了那么多的血,还有气吗?” “有,我找了一点你上回给我止血的草药,又用你教我的法子简单的处理过了,应该死不了。” “哦。” 死不了就行。要不然费心费力的抬回家,还得抬回来埋了,费劲儿。 几个人到家的时候,门口站了一堆人在眺望,见到他们回来,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 众人纷纷上前将林柔和赵安围住,这才发现赵安身上的鲜血和肩上的大虫,青溪等人吓得险些没昏死过去。 赵靖冲上来扶住了林柔的手臂,“姐,你没事吧?” 第148章 成王世子 林柔摇了摇头:“我们都没事,是无意中救了一个人还打了一只大虫,赶紧进去吧,我给他瞧瞧。” 这里荒僻,又是天色将晚,去县城里请大夫已经来不及,不如她给看看。 虽然她的医术是个二把刀,但咱“见多识广”啊。 众人七手八脚的帮着楚长云把人抬进了客房。 青溪和红渠拿着陶盆和巾布上前,拂开那人脸上的乱发,打算给他清理一下。 突然,屋里响起了几声轻呼,青溪和红渠的手也顿住了。 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目光中都带着愕然和惊讶。 赵靖是第一个跳起来的,“怎么会是他?” 赵安皱眉问道:“你认识他?” 赵清差点没把自己的眼珠子瞪出来,听见赵安问才说道:“成王世子赵崝。” 赵安和林柔,这个…… 青溪和红渠已经停了手,她们两个人心里明白,如今自己是太子妃娘娘的人,这成王世子…… 屋里一时鸦雀无声,赵靖跳起来,“姐夫你不能救他,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小妇养的,还想当太子,臭不要脸的。” 他没有注意到,床榻上的人手指动了动。 赵清看着赵崝这副惨样,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家伙可比自己当初惨多了。 想当年他们三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每天在一起读书练武,这赵崝事事争先,每一样都要压他和赵靖一头,可以说,三个人一见面没有不吵架的。 每一次赵崝都用一副高高在上,鄙夷的眼神望着他俩,就很让人气愤。 赵靖吵不过他,读书读不过他,打架也干不过,干脆就骂小妇养的,看着赵崝冰冷刺骨的眼神,赵靖和赵清很解气。 都是太祖的子孙,凭什么你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可如今赵崝奄奄一息的躺在榻上,赵清心中有点五味杂陈。 “大哥,你看?”他听大哥的。 赵安拍了拍赵清的肩膀,说道:“无论他是谁,既然我已经把他救了,这就是天意。” 林柔轻咳一声,上前抓过赵崝的手腕,感到手底下的手腕有一瞬间的僵硬,她装做不知,半晌才道:“失血过多,但应该没有伤到要害,好好调养吧。一会让柳风他们给处理一下伤口。再去厨房告诉沈大叔一声,按我的方子给熬点药。” 屋里头正乱着,门口有人说道:“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一转头,就见汝王站在门口。 他的脸上不见了平日里的一团和气,带着一丝严肃,迈着方步过了门槛,看向床榻。 众人忙闪开一条道让他过去,汝王走到床前,眉头不经意的动了动。 心中暗自思量,这要是在几个月前,他大约会忍不住动点手脚一劳永逸。 现在么,没有这个必要。 太子殿下可还在青阳府衙呢,这个赵崝么,如今不重要。 他叹道:“这是怎么话说的,怎么就到了这步田地?” 汝王回头喊跟他来的护卫,“明天去县里头找个郎中过来,给他瞧瞧,再去打探一下成王府的人,告诉他们世子在这里。” 转身一拉赵靖,“兔崽子,也不加件衣裳就往外跑,冻死你个小王八蛋。” 赵靖气得跳脚,爷俩个吵吵闹闹的出去了。 众人退去,林柔和赵安回到房里。 “你怎么把他救回来了?”林柔好奇。 赵安拉着媳妇儿小声说道:“我哪知道是他?就是听见大虫的声音手痒,又想着给咱儿子做个虎皮褥子才去的,当时看他那身穿着打扮有点不一样,就顺手把他弄回来了。” “那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还让我救他?”难道赵安就没有点想法? “都弄回家来了,这么多人看着呢,能不救吗?” 这人多嘴杂的,他要是把赵崝弄回家又丢出去,得传成什么样啊? 林柔摸着下巴一想也是。 半夜的时候,赵崝便清醒了。 他的眼睛盯着窗纸,似乎要透过这薄薄的窗纸望向未知之处。 可目光所及只有微弱的跳动的烛火,那烛火似乎已经燃到了尽头,垂死挣扎着,火光越来越弱,很像他自己,怎么挣扎都挣不脱命运。 他的鼻子一酸,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烛光到底没摆熄灭的命运,室内陷入一片黑暗,隐隐的有抽泣声响起。 林柔跑山上去转了一天,十分疲惫,回到家里,先将山药都挪到事先预备好的屋子里,跟着赵安回了正屋。 两口子匆匆的吃了一顿饭,便回房安置下来,一夜好眠。 遥远的皇城里,皇后正呆呆的坐在凤榻上。 她想起白日里布口袋中突然出现的像小山一样多的带着泥土的东西,心中十分不安。 儿子儿媳妇在知府衙门里,跟他舅舅在一起,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 再说孩子受伤了,更不可能到山间去,怎么里头又出现了几个月前充饥之物? 张嬷嬷见她有些坐立不安,不由得劝道:“主子有什么烦心事不如直接问问皇上?老奴瞧着皇上也未必不肯说的,只是您不问,他也不知如何开口。” 皇后摇头,她望着这金砖铺地雕梁画栋的宫殿,叹息道:“他,只是皇上。不是当年跟在我身后的小五子,有些话他不会说的。” 这些年两个人的矛盾日深,不只是因为大封后宫的事,还有李家的事。 她曾经隐隐约约察觉出若是成王世子入主东宫,只怕皇上就要对李家动手了。 灭了满门不至于,丢官罢爵是难免的,这便是皇上所谓的保全之策。 苍天有眼,儿子回来了。 皇后想到那一日母亲进宫,拉着她的袖子,哭得老泪纵横,一个劲的念叨着“这下好了,可好了。” 皇后目光有些模糊,不知何时,一方明黄色的丝帕轻轻的抚上她的脸颊,抬头望去,她有些怔忡。 这张脸从她记事起便时常陪伴着她,她见过这人目光中流露出的各种各样色彩。 羞涩,喜悦,欢欣,悲伤,愤恨,痛苦,还有情深似海,到如今的深沉难辨。 皇帝的声音低沉温柔,带着少年时的语调,“我说过,你流一滴泪,我就情愿挨一鞭子,这些年欠了好些,你怎的还不动手?” 第149章 尴尬 看着他眼中的期盼,皇后定定的望向他的眼底,忽然一扭头:“你走吧。” 明黄色绣金丝五爪金龙似乎颤动了两下,骨节分明的手掌紧紧的捏着明黄色的丝帕,半晌,大殿内传来了金漆朱门关闭的声音。 银鹤宫灯下,只余一声叹息。 皇后自此不再提往青阳府送东西的事,只是将平常吃的用的等待时机送进布口袋,又张罗着东宫的陈设布置,静静的等着儿子儿媳妇回来。 太后却很有兴致。 她指挥着李嬷嬷将东西一件一件的归置进箱子里,在宫里转悠着琢磨还有什么东西没装。 李嬷嬷笑道:“上回您送的亲手制的亵衣亵裤也不知殿下用得怎样?老奴记得您还制了一套珍珠锦的中衣,那个料子穿着舒坦,不如一并装在箱子里给殿下送去?” “是了。哀家从前还做了一套中衣,快装进去罢。” 李嬷嬷笑着转身进殿,不一会儿便捧了一套珍珠锦制的中衣出来,直接放到了显眼之处。 “殿下离家多年,对家里的情形还不了解,必然心中忐忑不安。不如,太后娘娘写一封信放在这中衣之上一块儿送过去,也让太子殿下知道祖母惦念着他?” 太后一拍手,“你说的对,正该如此。” 李嬷嬷微笑,心中暗自纳闷儿,上次的亵衣亵裤送去了那么久,怎么还没有异样? 按说太子长在民间,这样名贵的衣料从未见过,不可能束之高阁,到底怎么回事儿? 赵安一觉睡到大天亮,他是被饿醒的。轻轻的推了推媳妇儿,“你饿不饿?” 林柔将被子一卷,“你烦不烦?” 赵安看了一眼媳妇儿微微隆起的腹部,偷偷的摸了一把,起身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榻。 出门的时候见到正房外头青溪正在商量赵安和赵靖。 “二位世子爷,此处荒僻,衣食都不是那么方便,即便是现在就打发人去采买,也得午后才能回来。再说此处的成衣铺子还不知什么样?先借一身衣裳用一用罢了。” 赵靖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借,我就是把我的衣服借给一条狗,我都不借给他。” 赵清憨厚的笑着:“我也不富裕。我自己还指着我哥养活呢。” 反正是他亲哥,养活他也是应该的。 两人不管青溪为难扭头跑了。 青溪有些无奈,她都磨一早上嘴皮子了,这二位世子爷就是油盐不进。 过会子汝王殿下着人请的大夫便要来了,怎么也得给成王世子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吧? 要不然怎么瞧病啊? 赵安看着那俩小子跑远的背影,忍不住说道:“反正赵崝是个病人,也下不了床榻,我那里有一套亵衣亵裤你给他送过去,再找件中衣让他先换上。” 青溪犹豫道:“只怕不适合?” 赵安也不多话,跑进屋轻轻的推推媳妇儿,“上回我弄坏的那个裤子呢?” 林柔正懒在床上数羊,闻言问道:“干啥呀?” 本来就是个内裤,还又瘦又小,她现在一看见那条裤子就想起赵安露着白花花的臀部只能用双手捂着的事儿。 这玩意儿还有啥用啊? “那个赵崝不是受伤了吗?身上的衣裳都不能要了。一会儿大夫就来了,好歹换个中衣和裤子吧?” “哦,也行,反正也穿不了,给你拿去吧。” 林柔挥手从布口袋里取出衣裤拿给赵安,她还打算抱着被子赖一会儿再起来。 赵安出门将手里的东西递给青溪,“拿过去吧。就是那条裤子上破了个洞,你给他缝两针。” 青溪一触手心中一动,她悄声说道:“主子,这料子是宫中独有的,送去不适合吧?” 赵安看了那衣服一眼,关于这个,他们夫妻俩真的不太知道,也没听人提过。 赵安挠头:“也没有别的了。” 正常的他还得留着自己穿呢。 有了,“那你就说是赵靖那小子从府衙拿回来的,就这么着吧。” 青溪点头,一抖落裤子,手就是一僵,她悄悄的瞄了赵安一眼,这可不是破了个洞,是整个都成了开裆裤啊? 赵安心虚的一摆手:“拿走拿走!”这可不是什么美妙的记忆,想起来就让人尴尬。 青溪福了福身,拿着衣裳出去了。 赵安跑进屋里,跟媳妇嘀咕着青溪的话。 “看来这料子还不是随处可以见到的,咱们以后用着得小心点。” 林柔瞪大了眼睛,她用手指点着赵安的额头:“那就不要送了啊?” 赵安不以为意的说道:“没事儿,我让青溪说了,就说是赵靖那小子从那个太子那儿拿回来的。” 林柔一个翻身爬起来:“什么叫赵靖拿回来的?那是一条内裤!谁家好人第一次见堂弟送内裤啊???” 赵安:…… 两口子大眼瞪小眼,半晌林柔败下阵来,送都送了,算了,就当那位皇太子脑子抽风了吧。 赵安憨憨的摸摸自己的头,他当时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头?幸亏他留了个心眼儿,一拐弯把小舅子卖了。 再一想,送内裤的是府衙里的那个太子,拿内裤的是便宜小舅子,反正尴尬的不是他。 两口子对视一眼,瞬间安心了。 林柔推赵安,“你去厨下看看,我前几天跟沈大叔说了,让他给做一些那个红茶蜜枣糕,问问他做好了没有?” “一大早就吃那个?” “不是咱们用,给那边尝尝,没准祖母和咱娘也喜欢呢?” 赵安垂着头没说话。 “怎么了?”林柔奇怪的问道,这人不对头,“发生什么事儿了?” 赵安的声音有些低落:“我给娘写了信,每一次都会问。可始终没有回信,你说咱娘?” “不会!”林柔可不认为赵安他娘有别的想法,虽然当时送的东西都奇奇怪怪的,但她隐约能感觉到善意。 “会不会你娘压根就没收到你的信?” 赵安瞪大了眼睛:“不可能!” 明明亲爹都回信了啊,而且每一次都很快。 “画画吧。”林柔摸着下巴一槌定音,“画连环画。” “啥?”赵安听不懂。 林柔收拾着起床,打算吃完饭就开干。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第150章 大哥 饭后,青溪端着果茶上来,林柔饮了一口热茶,腹中的躁动稍稍轻了一些。 自从前几日偶尔感觉到了胎动,林柔就感觉腹中格外的敏感,没有什么规律,偶尔会很烦躁。 今天早上也是忽然便躁动不安起来。 一杯果茶饮下,林柔感觉好了许多,红渠捧了披风过来给她穿了,青溪正将一个荷包系在她的腰间。 赵安收拾着出来,随手将红渠递上来的披风推开,扶着媳妇儿往外走,“我不用那个。” 他壮着呢,要那个东西干什么?碍手碍脚的。 两口子刚刚穿过月洞门,便见客院内的西厢房门口站了几个人,柳风正在同领头的那人说话。 “哎呦,兄弟哪有那个福气能在王爷跟前奉承?我们找个好东家都不容易,好在我们如今的东家人不错。东家夫人还有诰命在身,在这里混口饭吃,倒也安生。” 柳风一抬头看见他们过来,忙道:“我们东家来了。想来是想进去瞧一瞧你们世子。”他眼珠一转又说道:“要说起来,你们家世子这一次可是凶险,亏了我们东家,这也算是救命之恩了。” 那护卫本来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闻言心中一顿,面色顿时缓和下来。 他一抱拳说道:“见过赵东家,见过贤仪夫人。” 赵安一拱手道:“不必客气。” 赵靖从里头冲出来,“姐,姐夫,你们进去看看吧。”他语气里全是幸灾乐祸,脸上透着喜气。 成王府的护卫皆心有不满,又不敢多言,只是瞪着他。 林柔得无语,这小子咋这么招人恨呢? 她用眼神示意赵靖收敛些。 赵靖收了笑,嘴角还是忍不住往上翘,哎呦喂,赵崝这小子可太惨了,惨得他都忍不住了。 赵清说道:“哥,你进去瞅瞅?” 赵安点头,扶着媳妇儿进屋的时候,大夫已经在收拾着药箱,一个身穿青衣头戴小帽的小厮不停的缠着他问。 “我们世子爷到底伤得怎么样?” 那大夫不耐烦的说道:“这位小哥儿,你都问了多少遍了?老夫都说过了,只需要静养。” 赵崝苍白着脸靠在榻上,昨夜的脆弱已经从他的脸上消失了,他似乎不太关心自己的伤势,脸上始终淡淡的。 直到看见赵安和林柔进来,才挣扎着要起身,似乎有些牵动伤口,他的薄唇轻抿,说道:“多谢赵大哥,多谢贤仪夫人。” 旁边的那个青衣小厮一听他这么说,便知道这就是世子的救命恩人,跑过就磕头,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哭道:“多谢这位老爷,多谢这位夫人。我家世子已经同小人说过了,这位老爷因为救他,生生的打死了一只大虫,真是侠肝义胆的大英雄,听竹一辈子记得恩公的大恩大德。” 这小子一边哭一边说,眼中全是感激之色。 赵安和林柔对视了一眼,心道,你说反了,是想打一只大虫,顺便救了你家世子。 赵崝也目露感澈。他从小尔虞我诈看的多了,第一次遇到这样真性情的大英雄,赵大哥真是义薄云天的好汉。 跟在后头进来的赵清顿时升起了危机感,他不满的看了赵崝一眼,叫什么不好?非得叫大哥?大哥也是你叫的? 赵靖笑眯眯的拍着兄弟的肩,他就说吧?堂弟便宜的很,以后还会有更多,哪像小舅子是独一份的。 赵崝垂下双眼,轻声道:“大哥。你救了兄弟的命,兄弟感激不尽。区区薄礼,不成敬意。”他的话一顿,又道:“或者您有什么事只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的,绝对不会推辞。” 听竹已经从旁边抱出一个锦匣,上前一步捧着不说话。 赵安和林柔夫妻俩对视了一眼,哎呦,好巧啊!他们昨天刚刚给楚长云出了一道选择题,今天人家就给他们俩出了一道选择题。 赵安丝毫没有犹豫,他伸手接过听竹手里的锦盒,“如此,赵某就却之不恭了。” 听竹的目光露出诧异,这人知不知道他们家世子的一个承诺代表着什么?岂是这些黄白之物能比的? 赵崝却忽然抬眼笑了,他的目光中平添了许多真诚,“大哥,我愿与大哥八拜结交结为异姓兄弟,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他此言一出,屋子里顿时为之一静。 赵靖和赵清目瞪口呆,他们听到了什么?这个眼高于顶的成王世子要跟人结拜成异姓兄弟? 他是不是撞到了脑壳疯了? 赵崝看着赵靖和赵清哥俩张大着嘴,一副震惊的无以复加的样子,他心中冷笑,“蠢货。” 抬头看向赵安的目光无比的亲切,“大哥,意下如何?” 赵安挑挑眉,用眼神瞄了一眼媳妇,轻咳一声道:“这个不太好吧?待你伤好之后再说吧。” 刚收了人家那么多的银子,话怎么也得和缓一点。 赵崝也不坚持什么形式,他忽然一笑,如春花盛开,端的是清朗俊逸,“大哥,大嫂。” 赵清实在忍不住了,也太过分了,刚刚还叫赵大哥呢,一转眼就只叫哥了,谁同意你叫了? 赵安将手里的匣子递给媳妇儿,伸手捂住赵清的嘴,拖着他招呼着媳妇和赵靖,“我们都走吧,让赵兄弟好好养伤。” 赵清还在挣扎着,他必须得跟这小子说清楚,还要不要脸了?见人就叫哥?这能随便叫吗? 众人一窝蜂的退了出去,听竹却捧着衣服喊道:“靖世子,我们家世子有衣裳的,这套衣裳你拿回去吧?” 赵靖跳脚道:“呸!谁给他送衣裳了?爱要不要,不要扔掉!” 听竹见人已经跑了,无奈的转头看向赵崝,“世子爷,这可怎么办?这是珍珠锦,您要是用了,咱们王爷还不知要怎么罚您呢?这靖世子怎么这样啊?他是不是故意的啊?” 赵崝轻咳了两声:“倘若不是这样,赵靖会把珍珠锦送给我?” 自从皇上将珍珠锦全部供给太后之后,成王的中衣小衣就非珍珠锦不用了。 他就是要跟太后较这个劲,越不让用,他越用。 但是,他不让别人用,特别是赵崝。 第151章 变化 听竹哭丧着一张脸,“那现在怎么办?” 赵崝冷然道:“我们之前不是也得了半匹珍珠锦?做一套中衣,连同这个一起孝敬父王罢。” 成王既然喜欢穿,就让他穿个够,反正是赵靖那小子白送的,不用白不用。 听竹:…… 赵崝的心思不在这上头,不过就是一套衣裳,父王不让他穿就不穿了。他想的是舅舅给他的那个地图。 该找的地方他都找了,只有一两处有人群停留的痕迹。 可是人都无影无踪了。 这些人到底去了哪里? 赵崝眉头紧锁,实在想不出个头绪。又想起青阳府衙的皇太子,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困扰赵崝的陈河等人最近正忙着给东家削山药皮。 暖棚里如今干得热火朝天,旁边的温室大棚里赵安和林柔正在看发芽的红薯苗。 如果温度适宜,红薯的生长周期只有一百天到一百二十天,按时间推算,二月份林柔就可以吃上烤红薯了。 云娘风风火火的从隔壁过来,不过一两个月的功夫,她的脸上便褪去了胆怯懦弱,多了些爽利干练。 “大嫂,王掌柜的货已经出了,他临走前又订了一千斤,让我同您说一声。” 林柔弯不下身,只能低头看着嫩苗,闻言说道“这事儿红渠跟我说了,预交的银子已经入了账,你们只管备货就是。” 云娘的眼角眉梢都是喜色,她再没想过自己还有这样的一天,这都是托大嫂福,她如今很满足。 赵安在旁边安抚着依然一脸气愤的赵清。 “想叫大哥就叫呗,爱叫啥叫啥,你跟他较什么劲儿?” 再说人家都给银子了,叫声大哥怎么了? 赵靖也劝道:“他叫大哥,你就叫哥。生那气没用。” 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似的,有那么聪明的脑袋瓜儿,便宜堂弟一抓一大把,有什么好争的? 赵靖正在洋洋得意,一眼看见吴琪从外头进来。 赵安也看见他了,“什么事儿?” 吴琪行了一礼:“李大人的贴身护卫郑维来了,现如今在厅堂上等着呢。” 赵安扶着媳妇儿就往外走,心里知道八成是为了请封诰命的事。 林柔挺高兴,这回终于能摘下“咸鱼”的帽子了。 郑维坐在正房的堂屋里,手里捧着红渠递上来的盖碗,掀开盖子轻抚着茶汤,郑维心下诧异。 这茶汤色泽清亮,入口回甘,虽然不是什么极品的贡茶,却也是上好的白茶,郑维揣度着应该是老君眉。 这样的仙茶普通人家是很难见的,也不知道赵兄弟从哪里弄来的? 郑维看了一眼门口立着的丫头,一身银红色细布的小袄配着月白的百褶裙,头上只素素的插了一支银簪子,立在那里自有一番常人不及的气度。 要不是他早就知道这是赵安从官牙里买来的丫头,还以为是京城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呢。 再看看这屋子里,错落有致的摆着果盘,那果盘摆的极其雅致,一阵阵果香萦绕在鼻端,说不出的清爽。 郑维心下暗自纳罕,这地方他也就是月余没有过来,竟然有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般穷人乍富,因之底蕴不足,都免不得有些庸俗之气。 世家大族的气派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养出来的,这是世人皆知的事。 而如今他瞧着,赵兄弟这里可不同寻常,只怕说是世代书香的官宦人家也有人信。 院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郑维抬眼一看,正是赵安和林柔领着人进来。 一打眼,郑维便是一阵愕然,这短短的一些时日不见,赵兄弟和贤仪夫人的气质竟然变化如此之大? 乍一看贤仪夫人依然是琼鼻樱唇,黛眉秀目,青丝如瀑,端得是佳人如玉。 只是周身不自觉得带着一丝尊贵的气度,愈发的不似人间凡品。 郑维不由得想起近日听说的,不少流民和佃农都悄悄的供奉起了贤仪夫人像。 心下暗自好笑,也不知那些人见没见过这位贤仪夫人,都画成了什么样子? 正思量着,两夫妻已经进了门。 郑维看向赵安,只见他穿着一件青色的细棉布圆领长衫,足蹬皂靴,原本憨憨厚厚的神气中透着沉稳大气,像变了一个人。 一见郑维便笑着拱手:“郑大哥。” 郑维见他笑得憨憨厚厚的样子,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错觉,心下不由得好笑。 他也立起身,一拱手说道:“多日不见赵兄弟,我竟有些不敢认了,兄弟近日可好?贤仪夫人可好?” “托郑大哥的福,都好,都好。” 林柔也笑道:“我们庄户人家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过得悠闲,自然都好。” 郑维深表赞同:“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是神仙日子,赵兄弟和贤仪夫人也是神仙中人。” 特别是面前的这位贤仪夫人,人家可是被人供奉的人物,不是神仙又是什么? 众人分宾主落座后,郑维说道:“郑某先恭喜夫人了。朝廷的嘉奖令和册封诰命的圣旨已经到了青阳府衙,日后,夫人就是朝廷的正三品诰命了,贺喜夫人。” 诰命夫人也同做官一样,五品诰命是个坎儿,正三品的诰命夫人在朝廷当中也是能排上号的。 三品官员就是大员了,都是实权派,几乎很少见三品以上的官员坐冷板凳的。 毕竟如今朝廷里一品官都是荣养的,二品三品官才是真正的举足轻重的人物。 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就是公主见了也会客客气气的。 更别说这位夫人是凭自身册封的诰命,不同于一般的官眷,是可以直接往上递折子的,这样的身份在本朝还是独一份。 林柔听见圣旨下来了,也是心中一喜。 她怎么也摆脱不了“前世”的思想,对这个“独立”册封的诰命她是很喜欢的。 “敢问郑大哥,是跟上次一样,我去府衙领旨谢恩吗?” 郑维摆了摆手,笑道:“如今,府城里盛行了一种新的吃食,叫做粉条的,听说也是出自夫人之手,我们大人很喜欢吃,想亲自过来看看,夫人就在家里等着接旨吧。” 第152章 太可怕了 一听不用自己再折腾到府城去,林柔舒了一口气。 虽然她有朱果,但是这天湿冷湿冷的,就是抱着暖炉,这一路上也够遭罪的,人家能送上门来,当然是更好了。 赵安也很高兴,他刚才还担心媳妇的身子受不住呢,舅舅能把圣旨给送来就太好了。 “不知李大人什么时候过来?我们也好准备准备。” “我们李大人说了,就是三日后他就来。” 郑维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又有些暗自的嘀咕。 也不知道他们家大人怎么想的。如今,衙门里正是多事之秋,不过一月的功夫,府衙里就来了三拨的刺客。 前日更是凶险,差一点就杀进了太子殿下的院子。 兄弟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擒住了两人,可还没等审讯,人便已经服毒自尽了。 大伙心里明白,这些都是死士,来了就没想着活着回去。 形势严峻成这样,李大人竟然还想着外出,这不是给人家刺客制造机会吗? 郑维心中一动,难道是李大人故意布置的陷阱?他一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赵安听说三日后就过来,点头说道:“如此,我们就在家中恭迎李大人了?” “正是这样。” “我观郑大哥有些愁眉不展,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林柔忽然问道。 郑维长叹一声:“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再说赵兄弟和贤仪夫人也不是外人,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他的话顿了一顿,才道:“二位是知道的,太子殿下如今正在我们那里养伤,总有些人贼心不死,这一个月来我们那里接连来了好多的刺客,弄得兄弟们手忙脚乱,筋疲力尽的。” 多余的话,他没敢说出口。 其实大伙都盼着这位皇太子殿下赶紧启程回宫,众人也就消停了。 赵安和林柔听到有这么多的刺客,互相对望了一眼,眼中都有着庆幸。 安稳日子难得啊,可怜了那位皇太子殿下,真够遭罪的。 “那郑大哥小心点,不知太子殿下可安好?” 赵安决定打探一下,没准人家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他不能总这么躲着,万一露了头,他也得心里有个准备。 “哎,别提了。本来太子殿下就受了伤,刺客我们是防住了,这有些事防不胜防,就在前几日,太子殿下竟然中了毒,好在有惊无险,当时用的吃食不多,整整折腾了两三日,今日才好些。” 赵安和林柔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抖,我的乖乖,这可太可怕了。 这些人是完全不讲武德啊,这是生冷不忌的往上冲,不搞死“皇太子殿下”不罢休? 两口子又互相对望了一眼,相对着点了点头,还是在这窝着吧。 林柔在心里默默的念叨一句,死道友不死贫道啊,在这儿苟着吧。 赵安却听得有点来气,这些人是不搞死他不罢休了? 林柔看着赵安目光中的凶光一闪而过,悄悄的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 赵安强压制下去怒气,对郑维说道:“我昨日弄了两只野鸡,郑大哥中午在这里用饭吧?” 郑维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一会儿就走。”他压低了声音:“衙门里还有好多的事呢。” 赵安点头表示理解,便听郑维又问道:“听说汝王殿下在赵兄弟这里?” “正是。郑大哥,要见吗?” 郑维一摆手:“王爷事忙,我就不给他老人家添麻烦了。 只是临来之前,林太傅托我转告给赵兄弟一句话。 汝王这个人很喜欢做生意,只是胆子有点小。” 赵安和林柔面面相觑,不明白林炎这是什么意思? 林柔说道:“请郑大哥明示。” 郑维困惑的摇摇头:“您二位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就是今天早上我临出门的时候,太傅拉住我说了这么一句。 当时我也问了,太傅说让我不要多问,只管说就是了。” 郑维饮了一杯茶,匆匆忙忙的走了。 小两口回到房里,掩上了门,坐在一起悄悄的商量。 “上回赵靖那小子说过要跟咱做生意,后来就没了下文。林太傅怎么突然又提起生意了?是不是想让咱们俩找个靠山?” 赵安伸手扶着媳妇儿的腰,以免她腰酸,思量着说道:“那老头心眼多着呢。未必不知道咱们的身份。” “那他是什么意思?”林柔有点摸不着头绪。 “要是他知道咱们的身份,还出了这么个主意。你说是为什么?”赵安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 林柔一拍手:“林太傅说的不错,汝王府确实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 “哦?”赵安转头望向媳妇儿,想听听媳妇怎么说。 “我这段时间了解了一下,汝王跟咱爹的关系不错。他为人一向很谨慎小心。就像林太傅说的,他很喜欢做生意,也很擅长做生意,可是,他没有做。” 赵安的表情很困惑,“为什么?这个也不是争权夺利的,想做就做呗。” 林柔拍了拍他的脑门:“为官都不与民争利,更何况他是王爷。又曾经是皇位的候补人选。 他的生意要是越做越大,他跟皇上的关系就不会是这样了。 上次赵靖说了,这叫荣养。什么叫荣养?就是老老实实的待着,不用你干活。你也别有多余的动作和想法,要是有,就离死不远了。” 赵安一撇嘴:“你说我爹他是不是缺心眼?自己都不宽裕,一年还白拿那么多银子养着闲人。” 林柔摇头:“这可不是白养着。你想想看,要是让他们干活,职位太低了,不行。职位太高了,麻烦。可不就是白养着省心吗?” 赵安不以为然:“什么高啊低啊的。有活就让他们去干,怕什么?”他小声的说道:“媳妇,你不是说过吗?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刀片子里才能出那啥?” 林柔笑倒在他身上,忍不住伸手掐住赵安的双颊,她们家傻大个太可爱了。 她当初就那么随口一说,这家伙居然记住了。 “没错。有兵才有天下。” 第153章 上道 提起“武力”赵安又来气了。 “媳妇儿你说,那些人也太不要脸了,当年就算计了老子一回,老子还没去找他们算账呢,现在又蹬鼻子上脸的搞刺杀,老子跟他们拼了!” 要不是他顾忌着媳妇儿和孩子,真想冲出来跟那些比比,谁是英雄谁是狗熊!! 林柔手下用力,在赵安有些硬的脸蛋子上掐了一把,“给我老实的待着。什么老子老子的?你老子让你在这里待着。” 林柔才不想自找麻烦,“不要逞匹夫之勇。” 这个赵安知道,故事他听了不少,还是有心眼的活的长远。 其实他觉得那个“会哭穷”的刘备也挺好,他媳妇儿说这叫“智慧”,可惜赵安学不会,不过他觉得有时候也可以借鉴一下。 “媳妇儿你说,我能不能把我的难处和想法跟我爹说一说。” “难处?”林柔疑惑的望着赵安,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就是……,”赵安难得的有点别扭,“就是我想跟我爹说,我想读书习武,又怕他嫌弃我什么都不会。”赵安低下头,心里有点难受。 林柔轻抚他的头发,“这有什么?圣人也是有老师的。谁能生来什么都会?你不说你爹也知道,没准他也不敢开口,怕你心里不舒服呢? 你有事不妨多跟他说说,你爹会高兴的。” 赵安将头靠在媳妇儿的肩头,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太确定。 他从小到大遇到的这些人,只有媳妇不嫌弃他。 两人刚成亲的时候,家里那么穷,他媳妇有一碗粥都要分给他一半,这世上再没有比媳妇对他更好的人了。 赵老汉两口子更是嫌弃他嫌弃的不行。 亲爹会不嫌弃他笨吗? 林柔看出来他的犹豫,“那你不妨少写一句两句的试试看?一会儿给你娘画幅画,再给你爹写封信?” 赵安点点头,打算试一试。 林柔将这两天收到的银票都放在匣子里,拍了拍盖子,她觉得很安心。 赵安好奇的打开看了两眼,惊讶的问道:“这么多?” “那当然了。于掌柜前前后后就送来了五六千两。咱爹上回给了七千五百两。正好是赵靖她爹半年的俸禄。” 听媳妇这么一说,赵安忽然觉得不多了。人家半年的工钱,就有这么多。 林柔却道:“我反复琢磨着林太傅的话,觉得很有道理。明天我跟赵靖聊一聊,看看他爹有没有意向跟我们合作。” “你想告诉汝王我们的身份?”赵安惊讶了。 林柔一推他的脑门:“傻了吧你?这怎么可能?我不是马上就是正三品了吗?合作就是合作。” “哦。”赵安明白了。 媳妇的意思是现在他们也算是有了“身份”,可以跟汝王府谈一谈。 再说赵靖是知道他们底细的,必然会在中间打圆场。 只要能平安度过合作的初期阶段,等以后汝王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事情就好办了。 事情出乎预料的是,还没等他们去找汝王,汝王就笑眯眯的找上门来了。 林柔眯着眼看着汝王的这一身打扮。 一身金灿灿的衣服,恨不得在身上画几个金元宝,脸上带着和气生财的笑容,一开口也是一团和气。 她又想起林炎的话,觉得应该是真的,这位汝王殿下喜欢银子和做生意。 汝王一坐下便道:“哎呀,我都听靖儿说了,我们夫妻俩算是他的救命恩人,都不是外人,大家随意些。” 这句“靖儿”一出口,林柔一噎,靖儿,还蓉儿呢。 汝王饮了一口茶,沉吟道:“既然靖儿想找点事做,我这个当爹的也不好拦着。 就当是给他解个闷儿,他娘在隔壁的清河府有几间嫁妆铺子,做的都是吃食的生意,不知卖这个粉条如何?” 汝王心中感叹,儿子的性子随他啊,胆子不大,还喜欢黄白之物。 只不过,他自己是皇子出身,尊贵是有的,但一辈子也套着枷锁。 看着儿子渴望的小眼神,汝王心里发酸,他实在不忍心拒绝儿子的心愿。 只能劝慰自己,如今情况不同了,不是有皇太子了么?那让儿子适当的放松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两口子对望了一眼,林柔问道:“依王爷的意思要如何?” “我听说你们跟于掌柜合作的方式很特别,不如我们也这样?” 林柔笑了:“王爷家大业大,又岂是于掌柜能比的?不如我拿着吃食入股如何?” “哦?”汝王来兴致了,这位贤仪夫人很有趣啊,“这话怎么说?” “凡是卖粉条的酒楼我都要三成干股。并且保证,粉条不会出现在别家。” 就算有人会做,她都不怕。 凭她和赵安的身份,再加上汝王府的势力,要是还不能包揽这一桩小小的生意,那就好笑了。 汝王觉得有些好笑,他刚想说,你想借着我的势力发展买卖,还想要三成干股? 忽然他想起来之前儿子跟他说的话。心里一顿,心道,不过是一桩小买卖,就这么着吧。 几个人正说着话,红渠捧着账本子和算盘进来,汝王的眼睛一亮,他羡慕的眼神在算盘上滑过,心中暗自叹息。 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特别喜欢算盘珠子,他的书房里就有各种各样的算盘,都是偷偷收藏的。 他最喜欢听算盘珠子拨动的声音,清脆悦耳,让人从心里升起一种愉悦。 林柔看了一眼汝王,不经意的说道:“哎,世子年少,涉世未深,出去跟那些油滑的商户打交道,真让人不放心。要是家里有个长辈护着点儿就好了。不为了别的,就是免得他让人骗了。” 汝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简直要笑成了一尊弥勒佛。 他一拍桌案说道:“夫人说的极是!这孩子不懂事,当爹的不得护着点吗?我决定暂时不回京城去了,多看着这小子几天!” 刚刚对林柔要三成干股还不是那么情愿,毕竟酒楼买卖是他们家的,林柔就是出了个粉条,哪值三成干股? 如今听了林柔的话,汝王觉得这贤仪夫人太上道了,不就是三成干股吗?小事儿。 第154章 挂念 汝王觉得他这一趟来青阳府太对了。 不但儿子平安无事,他还能一偿多年的夙愿。 要是找着机会,能光明正大的打打算盘,谈谈生意,那就太好了。 更别说这一次做的是吃食的生意,他最愿意干这个了,生平的两大爱好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只要这么一想,汝王就乐得合不拢嘴,他越看这位贤仪夫人越顺眼,不由得脱口而出:“我儿子说他认了你当姐姐,不如你给我做干闺女吧?” 这位贤仪夫人马上就是三品诰命夫人了,给他做个干闺女,也不算辱没了列祖列宗。 他一言出口,满室皆静。 红渠想笑又不敢笑,低下头去。 赵安轻咳一声:“这只怕不妥当。” 汝王不乐意了,“有什么不妥当的?就这么定了。等哪天我摆桌酒席,咱们正式认个亲。” 汝王想起他的买卖,顿时心情又恢复了美好,他摆摆手,脚步轻快的走了出去,背影都透着喜悦。 一边走还一边琢磨着,他得赶紧派人回去,到他的书房里,把他的那些算盘挑一个心爱的拿过来,他得帮着儿子呢! 林柔也很高兴,有汝王府和于掌柜给她赚钱,一点心不用操,直接在家数银子就行了,这好事上哪找去? 赵安惦记着给亲爹娘写信画画的事儿,汝王一走,拉着媳妇儿就进屋了。 青溪连忙跟进来,将熏笼点上移至榻前,方才行礼出去。 看着青溪掩上房门,林柔将手暖在熏笼上,说道:“青溪这丫头确实心细。” 赵安轻抚着桌案上的画册子不语。 这是从前他们夫妻俩为了往布口袋里送画,林柔出主意做的。 将上好的竹纸三五页连成一册,一次送一本,不容易散掉。 可惜一直没用着,如今还是第一次用呢。 这种竹纸有一样好处,比较光滑,虽然用墨书写容易流于表面,但洁白有韧性,很适合用炭笔画画。 赵安拿的是个小册子,只有四页纸,他犹豫着不肯动笔,仿佛不知道该写什么。 林柔笑道:“你就画日常。” “日常?那画什么?”赵安真的不会,这同写字不一样,没有可以对照的东西啊? 他跑到林柔身边,憨憨的蹲在她面前,“媳妇儿,还是你画呗。” 他有自知之明,干这个他不行。 “一会儿给咱爹的信我自己写。”亲爹他能对付。 林柔想了想,画画这事儿确实有点为难赵安,“行,我画。” 林柔坐在书案前,转头看了一眼赵安。 见他望着自己的目光满是信任,一如当初。 想起两人刚刚相处的日子,林柔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有了,你等着吧。” 林柔画的是两个人刚刚过日子的时候。 第一幅画里,赵安穿着一身破布衣裳背着一个瘦弱的女子踏进了一座茅草屋。 第二幅画里,女子端着一碗米汤,正站在里屋门口,看着赵安拿葫芦瓢灌凉水。 第三幅画里两人一边一个躺在土炕上,身上只有一张破旧的皮子。 第四幅画两人又上了山,不知道在山上挖着什么。 在这四幅画里,林柔没有隐藏,将家徒四壁表达的淋漓尽致。 房顶露着洞的茅草屋,连张席子都没有的土炕,空空如也的米缸,灶台上只有一个破旧的瓦罐。 不是林柔要哭穷,她是真的想让赵安的父母知道,这些年他过的是什么日子。 彼此互相了解,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当然,她也有小心思,让皇城里的两位多心疼他们小两口,以后也能少了很多麻烦。 林柔快画完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赵安在屋里掌了灯,他亲自擎着烛火,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画纸。 媳妇儿画的这些他都记得,可以说一辈子都不会忘,这些早已刻进了他的骨子里,深入了骨髓。 他的目光渐渐的移到旁边端坐在桌案前的女子身上。 柔和的烛光散发的光辉跳跃在她秀美的脸庞上,画画的时候上翘的嘴角有着优美的弧度。 握着炭笔的手指白皙修长,因为用力的缘故,指尖上的桃红色如同三月枝头上的桃花,娇艳美丽。 赵安想起当初自己救人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想法。 他抱起这姑娘的一刻,那双明眸突然睁开一瞬,如明珠般直映入他的心底,让他的心顿时剧烈跳动。 那一刻,他下定决心,无论怎样,都要试一试。 幸好,如他所愿。 赵安的目光炙热的犹如烈火,林柔忽有所感,抬头望向赵安。 赵安将烛台放在书案上,单膝跪在地上,将头埋在林柔的腰间,温声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的眼睛真好看,要是能看一辈子就好了。” 他抬起头望向林柔,像是在问,你呢? 林柔表面很淡定,心里有些发虚。 原主刚晕倒她就过来了,一睁眼就看见个像黑铁搭似的傻大个冲着她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这人就将她甩到了肩头上,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破布口袋,简直气得想破口大骂,一激动就晕了过去! 看着赵安亮晶晶的眼神,林柔决定半真半假的忽悠过去。 林柔伸手轻抚着赵安的眉眼,温柔的说道:“我晕过去的一瞬间,就觉得你的眼睛很亮,有点像窗外的星星,很清澈。” 这是实话,当时她就觉得这人很单蠢。 她当初之所以那么痛快的选择跟赵安走,就是因为这人眼眸清亮不是坏人,跟他走,比留在林家那个虎狼之地强。 赵安强壮的身躯一瞬间颤抖起来,他的眼中有着泪光。 他从来都有些不自信,也从来都不敢问,没想到媳妇儿同他一样,第一眼就将他放在了心底。 赵安哽咽道:“我从来都没想过……”一语未尽,两行热泪便流了下来。 林柔微笑:“我当时就选择跟你走。我以为你都懂。” 赵安扑进林柔的怀里,抱着她的腰,泪水沾湿了她的衣襟。 怀中的这个女子,是他一生的挂念。 第155章 为难 赵安第二天早上起来莫名的有些脸红。 看了一眼睡得双颊粉红如桃花的媳妇,有些羞涩的低下头。 匆匆忙忙的从书案上拿起昨夜写给亲爹的书信,脚步匆匆的去找楚长云寄信。 赵安写给亲爹的信借鉴了媳妇的画画风格。 那些画让他想到了之前听到的故事“刘备哭荆州”,赵安决定试一试。 “连环画”昨夜已经送进布口袋了,这封信还得交给楚长云送出去。 赵安没有惊动太多人,自己一个人到偏院去找人。 楚长云一向心细,赵安的脚步声他记得很熟,一靠近院子他便迎了出来。 将赵安让进屋里,双手接过他递过来的信,楚长云转身从书案上拿起一张轻薄如蝉翼的信纸,恭恭敬敬的双手呈了上去。 “这是属下将要传出去的消息,请主子过目,看有无增减之处。” 赵安的眉头一挑,这便是楚长云的选择? 他将信纸展开,见里头详细的写着山庄里的情况,包括汝王和赵靖、赵清、赵崝等人的情形。 反而是他们两口子的消息很少,大多数都是关于健康状况的。 赵安点头:“很好。” 确实很好。楚长云并没有耍小聪明,是很明显的站了队,只怕这封信一递上去,皇帝就明白了。 楚长云翻身跪倒:“臣东宫侍卫总管楚长云,誓死效忠殿下。” …… 皇帝接到传书的时候,并没有先拆开儿子的书信。 他很珍惜和儿子之间的互动,虽然只能在字里行间,这信他也要留着一字一句的慢慢看。 先拆开了楚长云的日常奏报,刚一入眼,皇帝的手便是一顿。 这是…… 须臾,他的嘴角向上翘起,弧度越来越大,最后竟然忍不住哈哈大笑。 真不愧是他儿子,这臭小子的心性就是像他。 要是甘心受制于人,整日里浑浑噩噩的受人摆布,老父的心都得操碎了,头发都得急白喽! 这才像个样子,真是孺子可教也。 撂下楚长云的奏报,拿起儿子的书信。 这一回皇帝回身坐下,打算慢慢的看。 他早就知道儿子没读过书,之前也打听过了,会写字八成还是儿媳妇教的。 所以他第一次写信的时候就用了家常聊天的方式。 事实证明,父子俩沟通起来还算愉快。 赵安在信里也像聊天似的,跟亲爹提起了自己的烦恼。 甚至还说了一些小时候的事。 当然是用玩笑的口气说的,特别是他折腾赵兴财的事儿,更是说的洋洋得意。 皇帝看得好笑又心酸。 一个乡民而已,他儿子居然嫉妒到去算计人家,这孩子过得该有多苦? 至于被赵安吓得半死的那个赵兴财,皇帝根本兴不起半点的同情之心。 甚至觉得那小子好运道,能让当朝太子驮着满地跑,祖坟上冒了青烟也不过如此。 至于赵兴财是不是自愿的,那不重要! 皇帝将书信拿在手里站起身在大殿内来回踱步。 要按本心来讲,他并不觉得儿子跟李家走的太近是好事儿。 这刀大杀四方,听话是一回事。握在手心里是另一回事。 用亲情去绊住的兵权还是不够牢固。 更何况儿子刚刚回来,“亲情”这玩意儿有还是没有都不好说。 虽然眼下看李家还好,但日后…… 皇帝左右权衡,有点拿不定主意。 习文倒好说,过些日子让林太傅去教导便是。他本来就是太子的师傅,是他的活,他得干。 习武就有些为难了。 最好的人选就是从李家选择。 没有人比李家人更知道兵法韬略,就是上阵厮杀都比别人有经验。 要从李家找人吗? 皇帝带着满腹的为难去了凤安宫。 他还没踏进宫门,就发现里头静悄悄的,宫女们都低垂着头立在殿外。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出声儿,一个人进了大殿。 他抬手轻轻拂开内殿的翡翠攒珠帘子,殿内顿时响起一阵珠玉碰撞之声。 皇后正背对着他坐在榻前,听见有响动,也并未回头。 皇帝明白皇后知道是他来了。 两个人自幼一起长大,对彼此的脚步声都极熟悉,再不会认错的。 他轻咳了一声,说道:“这是怎么了?又有谁惹你生气了?” 心下琢磨哪个不开眼的又皮子紧了? 皇后闻言转过头来,哑声道:“没事。” 皇帝这才发现她的眼睛又红又肿,像是哭了许久的样子,不由得大惊失色。 连忙上前两步,轻轻扶过她的肩膀,柔声道:“怎么了?” 看着她红肿的双眼,皇帝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不记得有多少年他都没见过皇后这么哭了,到底发生了何事。 皇后将手里的画册递给皇帝,眼泪又流了下来。 “孩子们太难了!” 她出生在王府,自幼钟鸣鼎食,从记事起身边的大丫头就有四个,小丫头八个,还不包括院子里的粗使丫头婆子。 可以说衣食住行无一不精。 到了出嫁的年纪,嫁得又是皇子,一进门就是亲王妃。再后来做了太子妃,又成了皇后。 用她母亲的话说,她天生命格贵重,从她出生起这世上论尊贵能比得上她的人不多,如今更少。 没想到她的亲生儿子会过这样的日子。 儿媳妇也可怜,看着好秀气的模样儿,嫁个人家炕上连个席子都没有,可怜的孩子。 这种情形,若不是落在画纸上,皇后一辈子都无法想象。 她实在忍耐不住,顾不上跟皇上生气,拉着他的衣襟哭道:“小五子,你当年不是说咱俩去要饭吗?就是去要饭也比儿子过的日子强啊!” 皇帝心中剧痛,放下画册,伸手把媳妇儿抱在怀里,将头埋在她的颈间,泪水滑过脸颊。 皇后的话,他还记得。 那是当年请旨赐婚的时候,先皇也是有些犹豫。 他便对亲爹说,他就是要娶李家的三丫头,要是亲爹实在不同意,他就带着李家三丫头去要饭,这个皇子他不当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媳妇儿还记得这件事。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没去要饭,儿子这日子过得跟要饭差不多了。 瞧这样子,这是当年他的话应验在儿子身上,小两口真的快要饭了。 第156章 沟通一下 皇帝心中突然一动,他轻轻推开媳妇儿的肩膀,从袖子里掏出儿子写的信,再看看手边的“连环画”,顿时心下大怒。 这个小兔崽子,来不来就算计上亲爹了,真是欠揍! 皇后对皇帝极为了解,看见他的脸色就能猜出一二。 伸手拿过他手中的书信,难得开颜笑了。 她叹道:“你埋怨儿子干什么?自古伴君如伴虎,孩子们又不了解咱们俩的脾气,可不得小心点儿么。” 皇帝刚要反驳,又想起自己对李家的防备,他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沉吟着说道:“依这小子的意思是想要个师傅,最好是武师傅。” 可惜他一直给儿子准备的只有太傅林炎。 皇帝自己不擅长跟人动手,从没想过儿子竟然有这个天赋。 皇后笑得开心。 儿子这是跟她似的,能动手绝对不动口,干净利落,性格坦荡。 不像小五子,一肚子鬼心眼,就会玩花花肠子。 “让二哥教儿子吧?他的武艺是我爹亲传的,李家枪用得最好。” 皇后很骄傲,这可是李家的绝学,等闲不外传的。 皇帝却摇头:“只怕不适合。” 皇后怒了:“你究竟想怎样?” 她以为儿子回来了,一切都会改变,怎么他…… 皇帝安抚道:“不是那个意思。” 他拿过画册,“你看看这里头,儿子的身形高大威武,李家枪讲究灵活,跟咱儿子不是一个路数的。” 皇后拿过画册翻了翻,一对比儿媳妇的身影,轻轻的“嘶”了一声。 没想到她儿子这屋子弄得跟个要饭的似的,居然长的这么人高马大的,儿媳妇往他面前一站都不够看的。 她家儿媳妇也真够可怜的,贪上这么个大个子,这小身板怎么受得住? 皇帝看媳妇的脸色有些诡异,纳闷的问道:“怎么了?” 皇后眨眨眼,这个事她没办法跟小五子沟通,主要不好开口提啊? 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皇帝突然之间福至心灵,领会了皇后的意思。 他一言难尽的看着媳妇,“儿媳妇都怀孩子了,你往哪想?” 皇后红了脸颊,她真不是故意的,主要是忠勇王府都是一群军汉,她就是再养在深闺,也免不了受一丁点污染。 皇后连忙转移话题,“你说咱儿子这家穷成这样,不会是吃穷的吧?” 要不怎么说是亲妈呢?猜得就是准。 皇帝有不同意见,“能吃也能干啊,咱儿子还能打大虫呢。那玩意儿卖一回也得不少钱吧?” 这个皇后知道:“是挺贵的。我记得有人给我爹送过一张虎皮,说是白银万两买的。” 那就是黄金千两了?确实够吃饭的。 皇帝看着画册,想起跟自己“卖惨”的儿子,心道,不是要师傅吗?爹给你多送几个。 经过这一阵子又哭又笑,皇后有点饿了,她伸手拿过儿媳妇送来的红茶蜜枣糕香甜的吃了起来。 皇帝也伸手拿了一块送进嘴里,皇后忍了忍,决定装做没看见,不过,她立刻加快了吃糕的速度。 皇帝却道:“这红枣做的糕吃起来与母后那边的龙井茶糕有点相类。” 皇后也点着头道:“确实在手法上有些相似。” 算这小两口有孝心,皇帝琢磨着,哪天问问李嬷嬷会不会做。 …… 晚上,赵安和林柔意外的发现,送进布口袋里的东西有变化。 之前不可避免的送的好多都是赵安用的东西。 今天婆婆送的东西可有点奇怪。 居然有一大半都是给林柔补身子的,就很特别。 再一想送进去的画,林柔表示明白了。 这是皇后婆婆觉得她日子过得不容易啊。 好事啊!婆媳沟通有效果! 赵安没有嫉妒,只有高兴,这证明两口子的想法是对的。 “咱俩接着画画吧?”他一会儿再去跟亲爹卖个惨。 “不行!”林柔果断拒绝。 “啊?”效果这么好,为啥媳妇不让干啊? “啥东西你弄多了也不好。” 这画是要画的,但不能那么画了。 本来林柔主要的意思也不是为了卖惨,她想将赵安和她过日子的情形画下来,让赵安的爹娘了解一下。 林柔琢磨着下一幅画该画到他们俩去卖参买粮食了。 她摸了摸下巴,“你说这画,娘会给你爹看吗?” 赵安把这个情况放在自己身上想了想。 理所当然的说道:“应该会吧,这样的事咋能不跟媳妇商量呢?”反正他肯定会的。 林柔点头:“那我们就把第一次去县城的时候看见的灾民画上。” 让皇上也亲眼看看下头的情况,有些事只靠想象,是想象不出来的。 这就是为什么林柔要把两人当初家穷的情况画上。 她跟青溪打听过皇上和皇后的情况。 从那个时候她就知道,这两位虽然不至于“何不食肉糜”,但对下头了解是有限的。 赵靖的事也佐证了这个想法。 当今皇帝不是昏君,但也没有从心里“爱民如子”这一说。怕是很难真正体会到民间的日子。 那咱们就沟通一下,好好说一说。 不过,卖惨暂时不行了,万一人家两口子坐在那一对照,就容易用力过猛。 好在,她是想画连环画,前期用力过猛也不怕。 小两口嘀嘀咕咕的说了半宿的话,早上起来林柔还有点没有精神头。 青溪帮她收拾着洗漱,红渠一大早就忙着看人整理香案去了。 “明日李大人就要来宣旨,一应事宜都要事先预备,主子还有什么别的吩咐?”青溪一边帮林柔挂上荷包,一边小心的问道。 “没有,你们按正常流程来就行,不必太繁琐,简单点,不失规矩就可以。” 这意思就是既让人挑不出毛病,也不必大张旗鼓。清溪连连点头答应。 小丫头摆了饭菜上来,赵安和林柔还没等动筷子,便见赵靖怒气冲冲的冲进门来。 “太过分了,简直太过分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赵安抱着盆吃饭,头也不抬,这便宜小舅子就是麻烦。 还是林柔问道:“这是怎么了?你爹呢?” 一提起亲爹,赵靖就火冒三丈。 第157章 间苗 赵靖做生意是为了挣钱,防止他姐夫上位削他的小金库,让他穷的吃不上饭。 同时也是为了更紧密的抱大腿。 没想到他爹完全本末倒置。 每天认认真真的拉着他打算盘。 天知道,当初他在书房读书的时候,他亲爹都没这么上心过。 现在简直跟魔怔了似的,一天天的拉着他打算盘,噼里啪啦没完没了,听得赵靖脑瓜子都快炸开了。 “姐,你说我爹是不是疯了?” 堂堂亲王每天拉着亲生儿子打算盘,还逢人就摆出一张苦瓜脸,表示都是为了儿子。 听着赵靖的吐槽,林柔心虚的看了他一眼。 这事说起来还是她的锅,为了生意,她给汝王出的主意。 “那什么。”林柔心想还得劝劝,“古时候不是有彩衣娱亲吗?你就当逗你亲爹开心了。” 赵靖跳了起来:“我凭什么让他开心?”他姐是不是记性不好啊,“他都要把我废了给那几个小妇养的让位了,我还让他开心?” 一直以来他的宗旨都是,让亲爹怎么不开心,怎么干! 说起这个林柔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这事的?你爹真递折子了?” 她看汝王对赵靖不错啊,怎么会这么干? 提起这个,赵靖红了眼圈。 他从小没了亲娘,他爹对他还挺不错的。 直到有一天,他去亲爹书房找东西,无意中发现一个锦匣里有一封没递上去的折子。 他好奇的打开一看,顿时如雷轰顶。 这居然是废立的折子,被废的人正是他。 赵靖当时就抱着匣子坐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已,他倒不是舍不得世子之位,而是觉得孤独的可怕。 赵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十分惶恐不安。 没有了亲娘他在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亲爹,结果,亲爹也不要他了。 在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亲爹是有小老婆的,地里还有其他能指望上的苗,不只他一个。 从那以后,赵靖总是半夜被噩梦吓醒。 不是梦见亲爹把他给废了,就是梦见亲爹的那些小老婆们想弄死他。 到了后来,赵靖连觉都睡不着了。 直到将身边有“力量”的下人都远远的打发走,他才能睡个安稳觉。 他本来胆子就不大,这些年还活在深深的恐惧之中,赵靖差点没被逼疯。 后来在这里遇见了林柔和赵安,远离了王府的那些人,赵靖才又活过来了。 他现在就很矛盾,有时候觉得他爹对他还不错。有时候觉得他爹也想弄死他。 听到林柔问他,赵靖委屈的抹了一把眼泪。 “这还能有假?是我亲眼看见的。”白纸黑字写着呢。 赵安抱着饭盆,忽然抬头:“俺们庄稼人都知道,这苗扎堆儿长不好,该掐就得掐,老百姓叫间苗,也叫疏苗。” 要让他说,这便宜小舅子真够怂的。 这有什么好委屈的? 苗多了间一间就行了,庄户人家都懂得道理,他怎么就不明白呢。 林柔手一抖,差点将饭碗扔出去,她看了赵安一眼,发现赵安神色如常,仿佛出口的话,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赵靖的眼睛瞪得老大,他磕磕巴巴的说道:“间苗?姐,姐夫,这能随便间吗?” 林柔打了一个抖,这种事别问她,她就是一只纸老虎。 纸上谈兵,她可行了。玩真的她现在还来不了。 赵安看了媳妇一眼,眼底有着笑意。他媳妇就不是个能干实事儿的。 不过,有他呢。将来还有他们的孩子,都会护着她的。 更何况他媳妇也不是个泥捏的性子,就是心里总有点“众生平等”的想法,虽然她从来没说出口。 想到这个,赵安又想起郑维跟他说的话。 有一些流民悄悄的供奉起贤仪夫人画像,现在看起来他媳妇确实有点神仙品格。 林柔没注意到赵安的眼神,只是对赵靖说:“你就不是种地那块料。可别听你姐夫胡说了。” 玩这个也要讲究天赋的,没天赋的人都把自己玩死了。 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 赵靖低下头,丧气之余竟然真的开始琢磨着间苗,要不,试试? 吃完了饭,林柔抓着赵靖去暖棚干活。 “别想着间苗了,听姐一句劝,你不是那块料,到时候弄巧成拙,有你哭的。” 还是干活去吧,省得胡思乱想。 姐弟俩一起去了暖棚,一进门,赵靖又差点跳脚。 他觉得自己这两天真是犯太岁,走到哪都闹心。 林柔一见赵靖乍毛,就知道有事,抬眼一看就是一怔。 只见成王世子赵崝正坐在一个小杌子上,看着地上的红薯苗。 他看的很认真,仿佛身边所有的人和事物都不能影响到他。 林柔安抚住火气直往上撞的赵靖,缓缓的走上前问道:“看什么呢?” 本以为赵崝一定会高高在上的样子。 谁知他转过头来眼睛亮亮的,“大嫂,你说这藤蔓长得这么高,底下是什么样的?” 林柔心说,地瓜呗,还能长啥样? “应该是种进去的时候什么样,出来也差不多。种瓜得瓜,种瓜得豆么。” 这句话赵崝听说过。 他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还是这东西好,不复杂。 种下去什么,长的还是什么,规规矩矩,本本分分,不用每天提心吊胆,也不用每日多思。 赵靖忍不住嘲笑:“这点道理都不懂,还得我姐教你?拿束修了吗?” 赵崝回答的理直气壮,“交了。当时就给我大哥了。” 他那天给了不少银票呢。 赵清一步跨进来,一听他喊“大哥”,一股火气便直往上撞。 “大哥能随便乱认吗?” 赵崝悠然的说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叫大哥,不应该吗?” 赵清一噎,恨不得照着他的脸上给两拳得了。 林柔啧舌,她看出来了。 赵清和赵靖两个捏一起也弄不过赵崝。 好在赵崝似乎也没有兴趣跟两兄弟纠缠,他又坐回小杌子上,继续看地里的苗。 赵靖小声嘀咕:“这小子疯了?这有什么好看的?” “我看他是让大虫吓傻了!” 以前赵崝可是书不离手的,现在就知道蹲这儿看草,不是脑瓜坏掉了,是什么? 林柔却若有所思,刚刚赵崝眼底的喜欢是藏不住的,看来他真的喜欢青苗。 第158章 帮手 林柔猜得不错,赵崝已经一连几日都来看这些青苗了,甚至一坐就是一天,总也看不腻。 林柔没打扰赵崝,只是拉着赵靖哥俩顺着垄台往前走,看着红薯苗的长势。 青溪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还不停的提醒着:“主子小心脚下。”这倘若绊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林柔弯不下腰,只得走的慢些仔细观察,她懂的也不多,一边看一边仔细回忆着看过的那个什么末世手册。 这些苗从长势看还算喜人,看来净化过的温泉水还不错。 只是,“该掐尖了。”转头喊赵清:“找几个人过来。” 众人都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赵清还是迅速的跑去叫人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便进来几个长工。 他们都是庄子里的佃户,冬日里闲来无事到东家这里干活的。 原来只是想来帮忙,毕竟他们能安顿下来,摆脱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都是托了东家的福。 没想到这活不白干,东家还给工钱,这真是意外之喜,大伙儿干活的积极性更高了。 如今,一听说东家喊人,有几个人便连忙的跑了过来。 林柔也不费话,“这苗该掐尖了。” 过来的几个人都面面相觑,“掐尖?”这是什么? 林柔耐心说道:“藤蔓长到这么长的时候。”她用手比了个大约的长度,主要是她按书本上说的三四十厘米,怕这些人听不懂。 “长到这个长度的时候,要把分枝打下来,待过几日重新发出新的枝蔓还要再打一次,但这一次不能全打掉,要留一些。” 她这一番话听得几个人云山雾罩,都弄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有人小心翼翼的说道:“东家,地里的青苗金贵着呢,小心翼翼的护着都来不及,咋还能掐掉?” 赵靖也看着他姐心里嘀咕,刚才还告诉他不要间苗呢,怎么回头自己就干了? 林柔解释:“我要的是地下的根茎部分,要是上头的部分生长的过于旺盛,会影响底部的产量。” 几个长工还是迷惑,便见赵崝伸手往青苗上一掐,他抬头认真的问:“是这样吗?” 林柔看了一下,高兴的一拍手:“对,就是这样。等它再发出多余的新枝蔓,还得再掐一次,但这一次不能全部掐掉,得留一部分。这样能增加产量。” 几个长工虽然听不明白为什么要掐青苗,但增加产量是懂的,就是多打粮食的意思。 闻言都打算下地干活,进了地里又有些犹豫,不敢动手掐苗。 对他们这些看天吃饭的老农来说,青苗就是能活命的宝贝,平常不小心碰掉一片叶子都会心疼。 现在让他们动手去掐,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动手。 赵崝难得和气的招招手:“过来。就是这么弄。” 他一边说,一边做着示范。 林柔见他声音温和,动作标准,心中暗暗称奇。 这人看着一副光风霁月的样子,贵公子派头十足,没想到干起这事来,还这么得心应手。 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林柔拉着赵靖哥俩走了。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这么能干的帮手,可不能让这两个混小子捣乱。 刚出了暖棚,远远的便瞧见汝王急切的找了过来,一看见赵靖和赵清便眼睛一亮。 他都找了好半天了,总算抓住这小子了。 “走,走,走,爹陪你打算盘去。” 赵靖一挣:“我不去。”这不是有毛病么,也没有账本要算,打什么算盘。 汝王一瞪眼:“你小子哭着闹着要做生意。老子现在陪着你,你还不愿意。” “算账的事自有账房操心,你总拉着我干什么?” 听他这么一说,汝王用手摸着自己胖乎乎的双下巴,琢磨着总这么打算盘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来点实际的? “行,今天就不打算盘了。” 赵靖心中一喜,他爹总算是转过弯来了。 结果,就听汝王说道:“咱俩今天就出发去清河府,到酒楼去盘盘账,爹在旁边帮你出个主意,省得你让人骗了!” 赵靖瞪大了眼睛,去什么清河府?这么冷的天坐马车瞎折腾,疯了吗? 汝王没了笑脸,他说道:“做生意的事就得认认真真,一丁点都不能马虎,这里头的学问大了,你要是想做粉条生意就得学。” 这就是说赵靖要是不想学,生意就别要了。 赵靖气得差点没昏死过去,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还没等他蹦起来,汝王就扯着他的胳膊把他拉走了。 赵清追了上去,看来想去解救兄弟。 林柔看着好笑,汝王自己痴迷做生意,倒把一顶大帽子扣在儿子身上,这爹当的。 不过,能帮她赚钱就是好人。 林柔回到正房的时候,就看到楚长云正跟赵安说着什么,赵安的左手边还撂着一叠书信。 “这便是这些日子以来来往的信件,属下能得到的消息都在这上头,主子一看便知。” 赵安没动手翻阅,只是说道:“你去罢。” 楚长云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又对着林柔深深一揖,方才退后两步,转身去了。 这里赵安拿起信件,伸手扶住林柔的手臂,示意她进去说话。 林柔一看他的动作,便知道他是有事情同自己商量。 两口子进了屋,赵安掩上房门,方才说道:“咱俩看看这个?” 说着他伸手晃了晃手中拿着的书信。 林柔早上走了一圈儿,觉得有些疲惫。 随着月份的增加,她觉得这腰一天比一天酸,有时候木的都不像自己身上的零部件。 赵安一看她扶腰的动作,便知道她又腰痛了。 连忙放下书信,心疼的扶着媳妇儿靠在引枕上,用手掌轻轻的给她揉按着腰间。 “以后尽量出去的时候早些回来,要不然就别动了。” 不舒服就应该养着,赵安心疼媳妇儿总是乱走。 林柔感受着赵安手掌的热意,不经意的说道:“总躺着可不行。不运动到将来生产的时候遭罪不说,弄不好就一尸两命了。” 赵安听的心下一抖,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哆嗦,他瞪大了眼睛说道:“一尸两命??” 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怕的字眼儿,声音都有些颤抖。 第159章 舅舅心计 赵安二十年来一直是野生野长的,有些事情从来没有听人提过。 况且在他看来媳妇的医术就挺好,自然没什么可担心的。 如今,乍然听到这四个字,他顿时感觉头皮发麻,心脏急剧的跳动,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赵安磕磕巴巴的问道:“身体没毛病的人也会因为生孩子没了吗?” 林柔靠在引枕上,忍不住伸手敲了敲自己发木的腿,随口说道:“没事儿。” 她心里隐隐约约有个感觉,那个朱果有大用处,她生产的时候应该不会遭罪。 不过这零零碎碎的折腾也够呛。 赵安听到媳妇儿声音里有着笃定,悄悄的舒了一口气。 将目光中的一丝隐忧隐藏起来,赵安把楚长云拿给他的书信递给林柔。 林柔伸手接过来一看,都是一条一条零碎的消息。 她一页一页的翻过去,看的很仔细。 这些东西都是她平日里接触不到的。 里头有朝廷的消息,还有关于府衙的那位太子殿下的消息。 赵安静静的坐在一边,偶尔伸手替媳妇揉一揉腿。 这些东西他有点看不懂,对他来说有的还是有点深奥。 他不能把这些东西拿给别人,他只信任林柔。 林柔看了足足有一刻钟,才缓缓的揉了揉额角。 看了这么半天,也只是粗略的看了一下。 并且有些事他们不了解,看的也是没头没尾的。 但通过这些消息来看,林柔不太乐观。 很明显这里面的水比她想象的还深。应该牵扯到很多宫廷秘闻。 二十年过去了,这些人还在隐藏,要按这上头的说法,是这么多年没有异动,所以没有线索。 现在皇太子出现,打破了平静的局面,才让这些人卷土重来。 按理说皇帝应该心里有数,怎么会拖到如今? “倘若按这上头的说法,至今连一个活口都没逮着,那个皇太子却已经半死不活的了?” 到底是敌人太强大,还是友军太没用? 赵安小声问道:“这上头写畏罪自尽,是自己喝了毒药吗?” 这个林柔知道,咱没吃过猪肉,还看过猪跑呢。 “这意思就是说他们自己带着毒药来的,一看事情不好,自己便服毒自尽了。” 赵安瞪大眼睛:“就是说他们想杀我,自己也没想活?” 这他娘的,不就是他媳妇说的那个损人不利己吗? “他们到底图个啥?” “开心呗。”林柔哪知道人家图个啥。 皇帝屁股底下的椅子只有一把,又不能拆吧拆吧,你一根木板他一个板凳腿的。 赵安更迷惑了,“弄死我,他们就开心了?” “哎。倒也不是。有句话叫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立场问题。” 赵安在心底琢磨着这句话,半天,才道:“这意思是说只要找到那个想升天的人就行了。剩下的鸡和犬炖一炖吃了就完了?” 林柔:…… 好像也对,也不对。 “这事儿得讲究证据。” 林柔觉得皇帝未必不知道是谁,只不过,他不知道藏在黑暗当中的爪牙是谁,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林柔不经意间又想起了那个龙井茶糕。 这事儿也同样没有证据。 林柔检查过这一次送来的东西,没有丝毫异样。 不知道是那边怕打草惊蛇,还是另有别的原因。 反正,这些补药林柔没敢用,赵安也没提。 “别想了,实在想知道就去问你爹吧。” …… 青阳府衙里李弘毅正捏着书信满屋转悠。 他对皇帝妹夫说的话颇有意见。 什么叫做他不适合教导外甥功夫啊,想当年他在战场上也没少建功立业。 只是后来受了伤,不得不回来。 如今听皇帝的意思,外甥不适合练李家枪?这怎么可能? 李弘毅不服气,他转着圈儿想办法,忽然一拍额头,有了。 他找来郑维吩咐道:“你去准备几样兵器,要重重的。” 郑维有点摸不着头脑,“大人,要多重啊?” “越重越好!让他们找一口大刀,最好有个百十来斤。再弄一对锤子。整个两百斤的棍子吧。” 郑维越听越迷惑,“大人,咱们李家以枪法名扬天下,您弄那些干什么?” “这你就别管了。”李弘毅轻轻一摆手,“你去做吧。本官明日要用。” 这么急? “大人,那银枪呢?” 李弘毅得意洋洋的说道:“本官已经连夜叫人去取李家的八宝红缨枪了。” 郑维大惊失色:“大人?” 那可是李家的传家宝,已经多年没有动用了,现在拿出来为了哪般啊? 李弘毅挥手示意他赶紧去办差,心内暗自得意。 他曾经远远的见过赵安一面,也能揣测到他大约有些力气。 这就好办了。 李家的那个传家宝有些重量,等闲人用不了,正好给外甥用。 将别的兵器弄得重重的,他什么也拿不动,可不是只能学李家枪么? 李弘毅越想越觉得自己聪明,一拍手掌,就这么定了。 赵安可不知道亲舅舅正在算计他。 他正跟媳妇商量着画第二本连环画。 这一次他想让林柔画得细致一点儿。 “娘看过之后不会扔的,等日后我们自己留着看,给孩子们看也行。” “看什么?看你喝凉水?还是看咱俩没饭吃啊?” 多没面子。 林柔想起这个都不想画了。 “那有什么?听说太祖皇帝就是猎户出身。” 每一次赵清那小子提起来都很骄傲的。 “也是吃穷的?”林柔好奇了。 赵安:…… 媳妇儿这是开始嫌弃他吃的多了?他有点委屈了。 林柔轻咳一声:“他肯定没有你能干。”她在心里加了一句,也没有你能吃。 赵安高兴了,媳妇儿还是觉得他好。 “那是当然。不过,老祖宗也会打大虫。” 林柔抽了抽嘴角,人家大虫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才遇见你们这样的。 提起大虫,赵安说道:“我已经让他们把那张虎皮熟好了。过几天就能收起来,到时候给咱闺女儿子做褥子,一定很威风。” 林柔想了一下,闺女一张小脸白白净净的躺在虎皮上,她打了个抖,画面太美好,想不下去了。 第160章 扬名 赵靖被汝王生拉硬拽的跑生意去了。 赵清不放心兄弟,跟大哥说了一声,也跟着跑了。 家里只剩下了赵崝一个“外人”,还有他的那个小厮听竹。 柳风和吴琪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大家终于能安稳的度些时日。 这里倒是安稳了,在距离青阳府城不远的山路上,朝廷派出的押运官却遭到了抢劫。 好在这些劫匪也知道,此处距离府城极近,害怕遭遇围剿,抢了东西便迅速的撤退了。 慈安宫的小太监来喜躲在车轱辘底下瑟瑟发抖。 他自从净身入宫,就被分配到了慈安宫,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太监,在宫里出来进去的,别人待他也都客气几分。 这种阵仗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等到劫匪跑光了,押车的侍卫才纷纷跑过来扶他起来。 “哎呦,来公公,您老人家快起来吧,那些杀才都跑光了,咱们的东西也都不见了,您老人家看这可怎么办呢?” 押车的护卫头领跟来喜讨着主意。 不管他们从心里瞧不瞧得起来喜这个小太监,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谁让人家是太后宫里的人呢? 皇帝皇后见了都和气三分,何况是他们? 来喜哆哆嗦嗦的从底下爬出来,一看车上贴着封条的箱子被抢的干干净净。 他顿时有些欲哭无泪。 这差事是他磨了李嬷嬷好久才分派下来的。 临行的时候,李嬷嬷千叮咛万嘱咐的,一定要他将东西亲手交到皇太子殿下手上。 这都是太后她老人家对孙儿的一片心意,容不得半点闪失。 如今还没到青阳府就将东西给丢了,回到宫里怎么交差呢? 那侍卫见来喜只是傻愣愣的站在当地,双眼发直,没有主意的样子,心中暗暗鄙夷,面上却急切的说道:“来公公,您老人家倒是拿主意呀?兄弟们可都等着呢。” 来喜回过神来,急得直跺脚。 东西都抢光了,他有什么主意? 最后还是那侍卫统领叹着气说道:“哎,来公公,事已至此,别无他法。这里离青阳府已经不远了,我们赶紧报告给李大人吧?” 提起李弘毅李大人,来喜顿时来了精神,对啊,可以让李大人派人去找。 他连忙指挥着众人上马,自己爬上马车,一行人狼狈的往青阳府而去。 这一行人赶到青阳府衙的时候,李弘毅李大人正打算带着人出发去贤仪夫人的温泉庄子。 李弘毅并没打算静悄悄的去,场面弄得十分宏大。 不但敲锣打鼓的非常热闹,还弄了一张大大的香案将册封圣旨摆在正中央,让八个衙役抬着香案,前后还都有人打着彩旗护卫着。 锣鼓一响,这阵仗一摆,顿时吸引来了无数的老百姓看热闹。 李弘毅也不着急出发,而是让人一遍遍的宣扬着贤仪夫人的事迹。 什么赠药方子治疫病救人啊,上条陈减少疫病伤亡,控制疫病啊。发明曲辕犁帮助百姓耕种,做出粉条给大家吃啊。 最后,还将征得林柔同意后的山药吃法公布出来。 更是让衙役们当着百姓的面,将山药削了皮煮上一大锅,李弘毅第一个伸筷子夹了一口,吃了。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声。 “哎呀,李大人怎么吃这种东西?这玩意儿我见过,我老家的人吃了它浑身都痒痒,满地打滚呢。” “别说是吃了,有一回我们想试试,一削开皮便是黏糊糊的,我手上沾着了一点,痒了好几天呢。” 众人正自议论纷纷,却见李弘毅吃完之后,他身边的人也纷纷上前动了筷子,半晌之后,竟然毫无异状。 众人更是惊讶。 “怎么回事?怎么李大人他们吃完就没有什么事?” 有人一拍大腿说道:“刚刚李大人不是说了吗?这是贤仪夫人告诉我们的,只要削了皮,这东西就不药人了。” “真的吗?我们村后山上有不少这东西,要是能吃,以后就不会饿死人了。” “老天爷啊,你终于开眼了,我们一家老小眼瞅着都过不去冬天了,居然还有这样的救命粮食,真是造化啊。” 还有的人激动过后,一迭声儿的嚷着:“俺们家从此以后要给贤仪夫人立长生牌位。夫人的大恩大德没齿不忘啊。” 有心急的人顾不上看热闹,这天气眼瞅着就要进入寒冬了,家里的粮食不够,这是能救命的东西,赶忙着回去找人去上山挖山药。 这里李弘毅看情形差不多了,一挥手招呼众人,出发。 前面锣鼓开道,随后跟着香案,上头的香炉升起蜿蜒的香烟一路扶摇直上。 李弘毅翻身上马,刚要启程,便远远的见到前面街角仓皇失措的跑过来一群人。 前头的一辆马车有些特别,好像是内务府的车驾。 李弘毅皱着眉头盯着马车不语。 林炎不知何时出来的,正立在离他不远处,手搭凉棚望着马车奔来的方向。 他转头对李弘毅说道“李大人,这是宫里来的人罢?应该就是前几日提到的太后娘娘送来的东西。” 李弘毅还是皱着眉头:“林大人猜得不错,应该就是了。只是不知为何如此仓惶失色。” 两人正说话间,那马车已经行至队伍前头,来喜急得一头汗,隔着车帘,隐隐约约的见到前头有队伍挡着。 他心里发急,一伸手掀起车帘就要大声喝斥。 一抬头却正对上正前方的香案圣旨,一瞬间被唬的脸色苍白,差点从车厢里栽出来。 来喜慌慌张张的爬下马车,先跑到香案面前跪地行礼,又赶忙爬起来,一路小跑来到李弘毅面前。 他顿时嚎啕大哭:“李大人救命!” 李弘毅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见他还是只顾着哭,顿时厉声喝道:“闭嘴!”言罢还忍不住扬了扬他手中的鞭子。 来喜哭的泪眼朦胧,透过泪眼望见李大人扬起的鞭子,顿时身上一抖,太可怕了。 没想到,这一吓还真有用。 来喜的眼泪顿时被憋了回去,他小心翼翼的抬头望了李弘毅一眼,“大人,出事了。” 第161章 来了 李弘毅又扬了扬手中的马鞭,眼睛微微眯起。 他是行伍出身,耐心本来就不多,还是在将要出发的时候,见这小太监哭哭啼啼的说不明白,更是觉得烦躁。 来喜见他又扬起鞭子,不由得想起了李家在外的凶名,顿时说话利落了。 “启禀李大人,咱家是内务府派来给太子殿下送东西的,谁知道昨夜行至府城外遇见了劫匪,将物品洗劫一空,望大人做主。” 大街上还围着人山人海看热闹的百姓,闻言顿时便炸开了锅。 “前几个月咱们这闹灾荒的时候,这些劫匪就很猖獗,现在都不常见了。没想到又出没了。” “连皇帝送给儿子的东西都敢抢,这些人不怕诛九族吗?” 有人小声的说道:“这些人都是孤身的悍匪,家里的人早就死光了,还怕什么诛九族?” “以后我们出门也得小心些了。” 有人嘲笑道:“我们有什么?人家杀你还怕脏了手里的刀呢?” 李弘毅的嘴角闪过一丝冷意,须臾又归于平静。 他冷声说道:“本官今日有要务在身,劫匪之事,自会追查。你先跟着本官走一趟吧。” 来喜不知李大人为什么让他跟着,看了看鞭子,又抬头看了看香案上的圣旨。 皇帝是天下之主,在圣旨面前,来喜不敢再拿太后压人。 他只得无可奈何的说道:“如此咱家就陪李大人走一遭罢。” 李弘毅见他识相,缓和了自己的脸色,一挥手说道:“后头跟着吧。” 队伍按照计划缓缓前行,李弘毅策马扬鞭跟在香案后头,来喜爬上马车,一路跟着往温泉山庄去。 还有不少喜欢热闹的百姓,冬日里闲来无事,一直跟到了城外,直到见队伍走远了,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有很多人回去,也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都拥到了于掌柜的酒楼里。 这一天的炖粉条大卖特卖,把于掌柜乐的合不拢嘴。 高兴之余,派了个小伙计,将鸡鸭鱼肉等吃食装了满满一马车,一路追着传旨的队伍往温泉山庄去。 于掌柜想的也实惠,这么多人上门,又是去传圣旨的,贤仪夫人还不得好好的招待吗? 招待客人就得需要吃食啊,不管人家准备多少,他再给添上一车,也算是贺喜了。 如今大家是合作关系,贤仪夫人的品级越高,对他们越有利,这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 来喜坐在马车上一路被颠的差点昏了过去。 走在官道上的时候还强些,如今一走田间道,还是上一阵一冻一化过的,颠的他胃里直往上反酸水。 伸手掀开帘子往前头望了一眼,见李大人身姿笔挺地端坐在马上,他也不敢抱怨,只得强行忍耐。 好奇的探头往后头瞧了一眼,只见后边跟着好几辆的马车,上头插着彩旗,都用油布盖的严严实实的,也不知道里头都装的什么。 这颠簸的田间路并不长,不过几刻钟的功夫,便远远看见了青砖瓦舍,袅袅炊烟。 赵安扶着林柔等在庄子大门外,他伸手拉了拉林柔穿在身上的一口钟的帽沿,给她掖了掖耳边的青丝。 “冷吗?你先进去,一会儿他们到了,我再让人叫你?” 赵安有点心疼媳妇站在这里吹冷风,怕她受不住。 林柔却摇了摇头:“整天闷在屋里,出来站站也好。” 如今的天气虽然有些凉,但还没有到寒冷的地步,这时节要是不出来走走,以后更难出门了。 青溪扶着林柔的另一侧手臂,闻言悄悄的摸了摸她的手心,笑道:“主子的手还不凉,暂时无碍的。” 红渠在后头伸着脖子往远处望着,心说,这李大人怎么还不来? 半天,终于听见小乔在后头蹦跳着大喊一声:“主子,李大人来了。” 众人往远处一看,果然出现了一群人,不但前头的队伍敲锣打鼓浩浩荡荡,后头好像还跟着好多看热闹的人。 红渠嘀咕着:“这些人不会是一路从府城跟过来的吧?” 旁边的吴琪忍不住笑了,“红渠姑娘真会说笑,这怎么可能呢?应当是县城里的闲人,听说是往我们这里来的,一路跟来看热闹。” 反正天冷无事,他们这里离县城又近,就当消遣了。 队伍越走越近,后面的人群也渐渐清晰,果然像吴琪所说,是县城里的一群闲人跟来看热闹的。 林柔踮起脚尖瞧了一瞧,悄悄的拉着赵安的衣袖问道:“这后面怎么跟着好几辆车呢?看着都用油布围着,装的是什么?” 赵安看了半天,小声说道:“我也不知道。”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队伍渐渐的走近了。 李弘毅从见到山庄外等候的人群,目光就落在赵安的身影上。 他的面上带着一丝激动,这是他的亲外甥,二十年了,李家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看着立在前头的身影,想起上次在街上看到的面容轮廓,李弘毅心中欢喜。 虽然这孩子的长相跟他想象之中的不同。 但看着就憨憨厚厚的,从面相上看就是淳厚之人,不愧身上流着他们李家的血脉,就是正直。 再想到这孩子喜欢习武,李弘毅更高兴了,恨不得策马扬鞭下一瞬间就出现在赵安面前。 再想到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李弘毅就有些郁闷,只能耐着性子缓缓前行。 又在心中暗自愧疚,都是他这个当舅舅的无用,才让孩子窝在这里不能回家。 李弘毅心下发狠,回去之后一定要把人揪出来,出了这口恶气。 来喜远远的见到了前头的山庄和人群,也心下欢喜,终于到地方了,都快把他颠死了。 一激动就忍不住大喊道:“李大人,前面就到地方了吧?” 李弘毅正想着那群害了外甥的混蛋,想象着抓到之后的情形,闻言一回头,看了来喜一眼。 只这一眼,顿时将来喜吓得魂飞天外,一跤跌回马车里,差点没摔死。 这小子缩在车厢里再也不敢露头了。 而此时传旨队伍刚刚来到了赵安和林柔面前。 第162章 亲人 赵安迎下台阶立在马前。 李弘毅抖着手坐在马背上,一双虎目盯着赵安一眨也不眨。 这样的情景曾经在他的梦中出现过很多次,如今终于如愿以偿。 他努力的压抑着心中的澎湃,半晌方才仰头风干眼角的泪意,镇定的拍了拍马背,一跃而下。 赵安轻拍了一下林柔的手臂,示意她别动,自己上前一步,一撩衣襟便要拜倒,李弘毅眼疾手快的拉住他的胳膊,笑道:“免了。” 两个人的对视在一起,目光中似有波光粼粼。 李弘毅一挥手,众人抬着香案从正门而入,他携着赵安的手臂紧随其后。 林柔跟着往里走,见前头把臂前行的二人皆有些激动,转头悄悄的问道:“赵崝呢?” 柳风知道她的意思,笑道:“老乔帮着世子爷在暖棚里侍弄瓜苗呢。” 林柔点头。 一行人到了正院,摆下香案,赵安扶着林柔跪倒在拜褥上接旨。 李弘毅看着拜倒的一对小夫妻,嘴角含笑,展开圣旨开始宣读。 他读着读着,林柔的心情顿时急转直下,不那么美丽了。 她木然的接过圣旨,目光难辨。 努力的搞了半天怎么还是“咸鱼”夫人?说好的努力就能摘掉咸鱼的帽子呢? 李弘毅见林柔跪坐在地上,手捧着圣旨不说话,有些纳闷了。 他对这个外甥媳妇的印象是非常好的。 娴雅文静,不焦不躁。有悲天悯人的情怀,又不乏济世之才,凭一己之身走到了正三品的位置,可以说不让任何须眉男儿。 他温声道:“夫人请起罢。” 就是不提东宫的事,林柔是正三品贤仪夫人,李弘毅是二品大员,断没有让人家跪拜的道理。 赵安知道媳妇儿的心结,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但他能猜出来,媳妇儿不太喜欢这个贤仪的封号。 赵安心里暗自埋怨自己,怎么就没多写一句话呢?让亲爹给换一个啊? 赵清也不靠谱,说什么正三品夫人叫什么守仪的,这不还是个贤仪? 赵安伸手扶媳妇儿起来,悄悄的在她耳边说道:“没事儿,还有一品呢。” 林柔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他,什么意思?这是让她继续努力了? 开玩笑,她不喜欢“咸鱼”的封号,但她是真的愿意当“咸鱼”好么。 努力个啥啊?再努力成一品“咸鱼”吗? 林柔决定躺平了。 见小两口捧着圣旨立起身,青溪连忙上前,恭恭敬敬的接过圣旨供到了摆好的香案上。 李弘毅目光一闪说道:“关于曲辕犁的事,本官想单独请教夫人一二。”他的话音顿了顿,似乎觉得独处一室有些不妥,又对赵安说道:“赵庄主也一起进来罢。” 三人先后进了厅堂,楚长云等人立刻掩好门,守在门外。 一进门赵安便翻身跪倒,“舅舅。” 李弘毅伸手去拉,急声道:“殿下不可。” 赵安固执的叩了一个头,李弘毅顿时老泪纵横。 林柔刚要下拜,李弘毅慌忙一侧身,“当不得,当不得。” 他伸手将赵安拉起来,哽咽道:“你外公临去之时还惦记着殿下,一再叮嘱李家众人,来日有了殿下的消息一定要到祠堂去告知他老人家一声,天可怜见,殿下终于平安回来了。” 李弘毅说的是实话。 李家人虽然脾气急躁,却不愚蠢。 他们也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皇帝对李家的防备,却无可奈何。 李弘毅的父亲临终之前曾经说过,倘若有一天皇帝真有动李家的意思,也不要反抗埋怨,便卸甲归田都回老家去种地吧,安稳。 李家众人虽然答应着,但心中也有不甘心,血汗拼出来的军功,就落得这么个下场? 再说也不是退一步就能平安的。李家这些年也没少得罪人,人家焉能不落井下石? 但要造反,也不可能。 挑起战争生灵涂炭,这不是一般的罪过。 李家是一局死棋,世人心知肚明。 李弘毅平时谁的面子也不给,看着飞扬跋扈,何尝不是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过一天是一天吧。 如今,赵安回来了,李家这局棋便盘活了。 李弘毅让赵安上座,自己整了整衣襟,郑重的拜了下去。 赵安见舅舅跪在地上,顿时吓了一跳,刚要起身,却被李弘毅制止了。 “臣,李弘毅拜见太子殿下,愿殿下千岁千千岁。” 他将“千岁”两个字说的无比虔诚,复又望着赵安,语气铿锵有力的说道:“忠勇王府李家族人誓死效忠太子殿下,有异心者,必诛!” 赵安上前跪倒,“舅舅不必如此,我都知道的。” 赵安今日也很激动,这是他迄今为止真正见过的第一位亲人,心头到如今还难以平静。 林柔上前劝了半天,两个人才收拾着起身。 众人分宾主落座后,李弘毅说道:“委屈你们小两口了,你母后日夜惦记着你们,盼着你们回去呢。只是如今还不是时机,只得再委屈一阵子。” 赵安沉吟着问道:“当年到底怎么回事?” 到现在赵安都没弄明白,自己当年是怎么“丢”的。 李弘毅长叹一声:“此事说来话长。” 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我就长话短说。” “当年先皇有十几位皇子,那真是风高浪急,最让人心惊肉跳的是,先皇曾经一日之内将三位皇子贬为庶人,玉牒除名。” 林柔心下一抖,狠人啊。 康熙皇帝的儿子闹得那么凶,人家也就是圈禁,以后气消了,就放出来了,还是黄带子阿哥啥事儿没有。 这位老皇帝是直接把儿子扔大道上去捡垃圾了,一点余地都没留。 林柔想起了赵靖的那句话,暗自点头,这儿子多了,确实不太值钱。 赵安大约也想到了这一茬儿,悄悄的跟媳妇对视了一眼,心有戚戚。 李弘毅看不明白小两口的眉眼官司,只是沉浸在往事里。 “皇子尚且如此,其他的官员可想而知,一夜之间,抄家杀头的不知道有多少,菜市口的砖地都被染红了,真真是血流成河。” 赵安紧紧的抓着椅子扶手,从齿缝里蹦出几个字,“后来呢?” 第163章 往事 李弘毅叹道:“当年我父亲正在京中养病,写了一封密信给当时还是晋王的皇上,言道,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速去。” 李弘毅说到此处怕赵安听不懂,待要解释,却见他面上已经有了然之色。 赵安实话实说:“我媳妇给我讲过这个故事。” 这是之前讲三国的时候,顺带提的。 李弘毅点头赞许的看了林柔一眼,暗道,外甥真是好福气。 他又接着说道:“皇上同太后娘娘商议过后,便决定前往藩地。” 赵安心中一动,“当时还有别的王爷去藩地吗?” 李弘毅微笑:“没有。” 大家又不是傻瓜,老爹已经是风烛残年,是随时都可能熄掉的烛火。 这时候离得那么远,说的难听点,一旦有了万一,吃啥都赶不上热乎的。 “当年先皇也曾提起过,让皇子们都去就藩。结果,各种西洋景都出来了,简直让先皇眼花缭乱,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林柔好奇的问:“那皇上是怎么说的?就这么走了?” 李弘毅笑叹:“皇上自然不会如此。”他话锋一转,语含深意的说道:“也是赶的巧。过了不过月余,晋地突然有了传闻,言老君山上香火鼎盛,某一日竟然有仙人降临,从此后凡有祝祷是极灵验的。” 林柔心里猜着了,这八成是人为的。 便听李弘毅道:“皇上颇有孝心,当即便上折子请旨赴藩地为先皇祈福,先皇深受感动。在皇上离京的几年间几乎日日念叨,夸其纯孝。” 林柔心中暗道,不就是远香近臭么。 赵安挑眉问道:“所以,后来我爹当太子了?” 这么多儿子都在算计亲爹,只有这么一个真心孝顺的,结果可想而知。 李弘毅点头:“不错,先皇最终下定决心,册封皇五子晋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 赵安暗自嘀咕,这下亲爹麻烦大了。 果然就听李弘毅说道:“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圣旨一下,顿时将皇上卷到了风口浪尖。 皇上怕夜长梦多,连夜带着你娘返京了。那时候你娘怀胎已经八个月了,行走速度不快,一路上遭遇了几次劫杀,都极为凶险。 当时有人便劝谏皇上,不如带人先行一步,皇上坚决不肯,最后只得分兵两路,一路假装赶路匆匆前行,你父皇带着你母后扮成富商的样子乔装而走。” 想必是李弘毅想起了当年的凶险,他的目光有些迷离。 “我父亲当年正在京中养伤,我们兄弟都不在身边,他老人家得到消息不顾重伤亲自披挂上阵,带人星夜驰援。不想,还是慢了一步。为了这一步,他老人家一直很愧疚。” 赵安心中一紧,“我爹娘还是让那些人追上了?” 李弘毅点头:“当时你娘动了胎气,挣扎着生下你,耳听得外头杀声阵阵,心中焦灼不安,你爹又坚决不肯丢下妻儿先走,夫妻俩起了争执。 最终你外公带人赶到清河府,杀退了敌人,才将你爹娘救了出来,谁知,你竟然在混乱中不见了。” 林柔听得迷惑:“这不对啊。那些人又没杀进来,孩子怎么丢的?” 李弘毅皱眉:“不知。” 这件事说起来至今也是蹊跷。 他妹子当年只随身带着贴身的几个大丫头和她的奶娘张嬷嬷同行。 这些人都是出自忠勇王府自幼跟着她的,一路上有两个丫头还为了救主而死,忠心是不必说的。 张嬷嬷是皇后的奶娘,也不必说。 唯一的一个“外人”还是太后身边最得用忠心的李嬷嬷。 可以说大家的利益都是一致的,谁也未曾想到孩子会丢。 再加上当时皇后是受惊产子,极为凶险,皇帝一心扑在皇后身上,待回过神儿来才发现儿子不见了。 当时外有追兵,内有媳妇儿命悬一线,皇上也顾不上别的,最终弄丢了孩子。 林柔奇怪的问道:“那先皇既然立了太子,就没想过他的安危吗?” 李弘毅苦笑:“先皇生性多疑。要不然也不会多年不立太子。对先皇来说,下旨之前晋王是孝顺儿子,下旨之后,就很微妙了。” 林柔哑然,天下还有这样的爹?可真是奇葩。 这么想来,也幸亏先皇死的早,要不然还说不得会怎么样? 赵安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心里对这个便宜爷爷死得早,颇为庆幸。 “那如今也没有眉目?” 赵安牙疼了,他都在鬼门关走了一大圈,二十年过去了,还不知道仇人是谁呢? “大致是有谱的。但是这么多年他们也没露头,还真不能确认。” 赵安懂了,反正他爹没儿子,占着窝也没用,早晚得让出来,人家不着急。 赵安压低了声音:“我爹真的不能生了?” 以他对亲爹这段时间的了解,不像是那么没用的人啊? 李弘毅纳闷的看了他一眼:“那还能有假?” 哪个皇帝会甘心自己没有儿子? 赵安点头,也许吧。 他对李弘毅说道:“所以习武还是有必要的。” 要是他爹像他似的,有着一身力气,等闲人近不得身,还能护不住媳妇儿和儿子? 怪道他媳妇儿说的,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手无缚鸡之力,有啥用? 李弘毅深表赞同。 李家就是行伍出身,讲究的就是一个能动手就别动口! 提起这个,李弘毅来精神了,“舅舅给你准备了好几样兵器,都让他们给带来了,咱俩去瞧瞧?” 赵安很感兴趣,他还没见过真正的兵刃呢。 伸手扶起媳妇儿,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快速小声说道:“你帮我看看,我应该练个啥?” 林柔看着赵安翘起的嘴角和亮晶晶的眼神,只能认命的往外走,行吧。 一行人出来的时候,李弘毅大声笑道:“我就喜欢爽快的人,赵小哥儿很合我老人家的脾气,听说你还能打大虫,走,咱一起去练练兵器。我老人家也指点你几句。” 郑维等人这才明白,原来李大人是起了爱才之心,有教导赵安之意,怪不得弄了这么多兵器过来。 赵安这小子好运道啊。 第164章 选择 众人一路来到偏院的空地上,李弘毅带来的护卫已经将兵器一一摆好。 李弘毅大手一挥:“你随便挑!”咱就是这么敞亮。 赵安摩拳擦掌上前看着,他随手拿起大刀掂量掂量,太轻。 又拿起李家枪,这回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光亮,好东西啊。 虽然赵安不懂兵器,但一过手也知道这杆长枪不是凡品。 李弘毅洋洋得意,怎么样?他李家祖传之物岂是这些凡铁能比的? 赵安拿着看了半天,目露纠结,东西是不错,就是太轻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媳妇儿。 林柔笑道:“你再试试?” 这又不是挑一件衣服,明天穿着不合身了或扔或改都行。 这兵器一旦选定了,可不容易改。 赵安放下长枪,随手拿起那一对紫金锤,心中顿时狂跳,这个可太称手了,重量正好。 李弘毅看得晕晕乎乎的,这玩意儿就是找来凑数的,一只锤子上百斤,哪是能轻易拿起来的? 但瞧见赵安轻松的样子,他又有些怀疑,不是下头的人搞错了吧?其实没有那么重? 李弘毅自己上前打算拿起来试试,结果往前一个趔趄,差点砸到脚面子上。 这…… 赵安哈哈大笑:“多谢李大人!我就用这个了。” 李弘毅:…… 李弘毅最终没精打采的,带着一腔的郁闷回去了。 这里赵安和林柔送客回来,将一口镶金嵌宝的木箱子搬进了内室。 将众人都打发出去,小两口看着箱子好奇的对望。 李弘毅走的时候,刻意叮嘱过,这口箱子里是有人送千里迢迢送来的东西,务必要看。 还特别将一个十几岁的小黄门叫到跟前,让他说说来的时候主子都说什么了。 那个小黄门正是来喜,他虽然挺纳闷的,李大人怎么会在此时此地提起这件事? 但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便实话实说了。 将太后娘娘之前叮嘱他的话说了一遍,未了,说道:“虽然咱家把东西丢了,没办好差事,但口信儿是要带到的。” 当时李弘毅便说道:“本官本来想着要是你没什么事,就不连夜返回去了,既然如此,咱们就回去吧。” 来喜终于明白李大人为什么问他这样的话了,连忙说道:“很是。” 这种乡下地方有什么好待的?他巴不得早一点走。 李弘毅带着来喜回了府城,去向“太子殿下”报信儿。 这里两口子看着箱子,小声嘀咕着。 “舅舅什么意思?他让那个小太监把太后的话转达给你听,这倒是一片好心,那这箱子怎么回事?” 赵安小声说道:“刚才我问过楚长云了,他说太后送来的东西被劫匪给劫走了。” “啊?”林柔惊讶了,“那这个是什么?” “看看就知道了。” 赵安伸手扭开锁头,一掀盖子,便见到了一箱子的东西。 里头什么都有,吃的用的穿的一应俱全。还有一些小儿用的东西。 最上头的显眼之处,放着一套中衣。 中衣上还有一封书信。 两个人拆开一看,果然是太后的亲笔信。 老太太在心里一再表达着对孙儿的思念之情,又表示对孙媳妇怀着孩子的担忧。 在信的末尾处写道,这一套中衣是她从前亲手缝制的,特别送来给孙子穿。 赵安放下书信,伸手拿起中衣一抖,嘴角就是一抽。 这个画风和尺寸,真是很熟悉。 他又觉得自己的臀部有点凉飕飕的。 赵安无奈的望着媳妇,“这怎么办?” 不穿吧,这是老太太的一片心意。 穿吧?他想穿也穿不上啊。 林柔一拍巴掌:“有了。孙子和重孙子不是一样的吗?让青溪给改一改,她的针线活好,改好了将来给你闺女儿子穿。” 赵安的眼睛一亮,还是媳妇聪明,这真是个好主意。 就算是以后回去,老太太问起来,就说自己舍不得穿,给她重孙子穿了,老太太也不会不高兴。 说干就干,赵安拎起衣服就往外跑,一把推开了内室门,心里一惊。 只见赵崝带着听竹正一脚跨进厅堂。 红渠正高声说道:“世子爷您里头请。” 赵安脚步顿时一僵。 赵崝的目光落在赵靖手中的衣服上,瞳孔不由得就是一缩。 红渠也愣住了。 一时间,屋里屋外都没了言语,赵崝和听竹的目光渐渐露出了狐疑。 赵庄主手中怎么也有珍珠锦? 这东西就算是他们也是难得的,赵安从哪里得来的? 林柔听着外头的声音不对,她匆匆 出门一看,心里便是一紧,坏了。 突然,她急中生智,一把拽过赵安手里的东西,生气的说道:“这玩意滑溜溜的,能给小孩做衣服吗?瞧着还没有布庄里的绸子好看,最起码人家五颜六色的,颜色也鲜亮些。” 她转头冲着赵崝抱怨:“你说这赵靖也真是的,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衣裳,说他用不着,非得让我改了,给孩子穿。” 原来还是赵靖的东西?那就难怪了。 赵崝点头,他就纳闷嘛,太子殿下第一次见到赵靖,怎么就送他一套亵衣?原来是一整套的。 虽然也很违和,但也将就着说得过去。 听竹却是大怒,这个靖世子太缺德了,明明手里还有珍珠锦的中衣,偏偏送了一套亵衣裤过来,这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赵崝却不在意,他跟赵靖之间的梁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要是赵靖能够雪中送炭,连同这一套中衣一同送给他,才奇怪呢。 他看了一眼赵安手里捧着的珍珠锦,温言道:“这料子是极难得的。只是有一条,也是极难缝制,一旦拆毁了,就不能用了。倒是可惜了这好东西。” 他略一沉吟说道:“我那里还有半匹料子,倒是还没用过的。不如你我换一下,这一套现成的中衣我拿去用,那半匹料子大哥拿去给孩子做衣裳吧。” 反正也是给便宜亲爹的东西,赵崝不介意随手捡一套,还省事了呢。 只不过,“我如今在外头,那半匹料子得过些日子才能送过来。” 林柔和赵安对视了一眼,事已至此,只能这样了。 赵安憨厚的摸着自己的脑门,说道:“如此,便多谢兄弟了。” 第165章 表妹 赵崝很满意,对于便宜爹的事,他一向是越省心越好。 他不管东西哪里来的,只要能用就行。 反正父慈子孝这种东西他跟便宜爹之间也没有。 倘若是送给皇叔父的东西,他没准还能上点心。 赵崝抛开衣裳的事不提,谈起了来意。 “大嫂,我此次来是有一事相问,这个叫红薯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怎么我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赵崝对感兴趣的东西,还是想问个究竟的。 林柔微笑:“听说是一个商人从番邦带回来的,我也是之前在书中读到过此物,知道产量极高,所以想试试看。” “什么书?”赵崝来精神了。 “早就忘了。”林柔表示遗憾。 “那番邦可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赵崝不死心,他现如今 对这个非常感兴趣。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知道也不告诉你。 “哦。”赵崝用指节轻轻的敲击着桌面,“那我们种山药怎么样?我看此物产量也是极高的样子。” 林柔轻轻的眨了眨眼,什么我们?啥时候成“我们”了? 赵崝问道:“此物是如何种法?还望大嫂告知?” 林柔:…… 她也不知道啊!她又没有种过地。 那个末世的小册子上就介绍了三种农作物的种法,地瓜土豆大玉棒子,别的也没提啊。 她原来是想试探着种一下山药的,那也只是想想。 赵崝问的这道题她不会答,但是她可以忽悠一下。 “这个,可能就是把山药切了种地里就行了。”大概是这么种吧?反正土豆是这么种的。 “怎么切?”赵崝的眼神很明亮。 林柔很镇定的说道:“就是切成小块,有发芽的地方放在上头。” 种土豆好像是这么写的吧? 赵崝想了一会儿,又问:“既然发芽了,埋上土不会枯死?” 林柔心里暗自抓狂,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应该不会,不是有句话叫做破土而出吗?”林柔决定接着信口胡诌。 “善!”赵崝很高兴。“大嫂,这东西在江南能种吗?” 林柔很淡定:“大约可以。但要仔细精心。” 反正种不出苗肯定是你自己不精心。 赵崝深信不疑,“我名下还有几个庄子,打算明年种种看。” 他站起身深深一揖:“多谢大嫂,日后有不明之处,小弟再来讨教。” 林柔:头疼,你别来了。 送走了赵崝,林柔深深的松了一口气,这家伙可比赵靖赵清难忽悠多了。 赵安跑回来悄悄的问媳妇儿,“这家伙怎么回事?真打算以后种地了?” “这谁知道?”也许这是人家的障眼法呢? 赵安摸着自己的下巴,“其实,让那些王爷都去种地也挺好的。” 林柔凉凉的说道:“然后人家种着种着,就把地一圈都成人家的了?” 赵安瞪眼:“这肯定不行。” 听说皇上爹当年将藩王的封地都收回来的时候,就费了老大的劲儿,要是他又给送出去了,皇帝爹还不得气疯了? 林柔一摊手:“所以啊,人家还是不能去种地。” 赵安满屋转圈儿的琢磨着,那也不能老闲在家吃干饭? “你别转了,这事还有你爹操心呢。你习武的事儿怎么样了?” “舅舅说过几天武师傅就来了。” 李弘毅准备的是教李家枪基本功夫的师傅,结果赵安练锤子了。 提起这个,林柔有意见:“你为什么不选那口大刀啊?” 那多威风啊!到时候也锻造一口青龙偃月刀,想想就厉害。 “拿着不得劲儿,锤子多好啊。”指哪砸哪,痛快着呢。 林柔:那你就练个锤子吧。 林柔拂袖而去,她得去看看太后送来的那口箱子里还有什么。 赵安也跟进来翻着,越翻心里越酸涩。 祖母偌大的年纪,还得惦记他,而他至今都没能尽一日孝心,当真不孝。 想起祖母,又想起今日舅舅提起的外祖父。 那么大的年纪,又受了伤,还千里迢迢的跑去接他们一家三口,老人家真是有心了。 “我要是能见外公一面就好了。”赵安心里难受,外公临去之前还惦记着他,他要是能见一面,也不必遗憾。 “这事不怨你。”林柔安慰道。 赵安吸吸鼻子,靠在媳妇儿的肩头,寻求安慰。 而此时的皇城凤安宫中,帝后二人又一次出现了意见分岐。 “我就是瞧着忠勇王府的二丫头不错,为人也爽利,正好给儿子做个侧妃。况且二丫头情况特殊,大哥大嫂未必会反对。日后,我再同儿子说,给个贵妃的位份也就是了。” 皇后摇头:“不行。” 皇帝见皇后只是摇头,无奈的说道:“林氏同儿子是患难夫妻,如今又有了身子,贬妻为妾,断乎使不得。你也知道,有祖传的乾坤袋认祖,林氏便是名正言顺的东宫之主,此事无法更改。” 他的话音一顿,又道:“二丫头……,她的亲事也难,我也是一番好意。” 皇后依然摇头:“我不同意。” 皇帝急了:“太子是国之储君,难道还委屈她不成?” “儿子让你来同我说的?”皇后的声音有些冷。 “不是。”皇帝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表哥表妹,天生一对嘛。” 皇后悠悠的说道:“女子有孕本就不易,皇上何必苦苦相逼?再者,二丫头也未必愿意。” 皇帝低声劝道道:“纵然我们不为儿子选侧妃,也会有人惦记的,与其日后为难,不如选个合心意的。二丫头性子爽快,林氏也非心胸狭隘之人,他们三人日后好好度日,不也是一桩美谈?” “美谈?”皇后冷笑,“你到底是给儿子选妃,还是不放心李家?” 皇帝的身躯一震,沉默半晌才道:“我也是想了多日,才有这两全其美之计,你再想想?” 他看着皇后不为所动的一张冷脸,心下一叹,缓缓的退了出去。 过了许久,殿中方传来一句:“休想!” 赵安不知道亲爹在乱点鸳鸯谱,还想让他娶李家表妹。 他正在美滋滋的同媳妇儿说起舅舅的事。 第166章 传说中的表妹 “听说舅舅家的表哥表姐表弟表妹都是勇武之人,有一身的好武艺,媳妇儿,我觉得我得好好练武,要不然输给表弟表妹可太丢人了。” 林柔随口问道:“你听谁说起此事的?” “楚长云啊。”赵安回答的理所当然。 “哦。”林柔一边扶着酸疼的腰,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表哥表弟还罢了。表姐,表妹是怎么回事?” 李家骁勇善战天下皆知,那是人家看家的本事,自然得有几分真才实学,毕竟战场上只耍嘴皮子是没有用的。 可忠勇王府的姑娘跟勇武有什么关系? 赵安一脸说悄悄话的兴奋,他飞快的凑到媳妇儿身边,跟媳妇儿咬耳朵八卦。 “二舅家没有姑娘,清一色的表哥表弟,只有大舅家有两个女孩儿。大表姐几年前已经嫁人了,跟着夫君去了边关。只有二表妹在家。” 林柔见赵安一脸讲八卦的兴奋,只得配合的问道:“那你二表妹怎么回事儿?” “哎呀。”赵安搓着手掌,乐呵呵的说:“二表妹可是有一身好功夫!听说……。” 赵安说起故事之前学着媳妇儿每一次的样子,吊足了胃口,方才说道:“听说!二表妹从小热爱习武,却非常喜欢读书人。” “啊?”林柔惊讶了,这是自己没啥就想啥? 果然,赵安说道:“二表妹自己从小就一读书就打瞌睡,她总觉得读书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所以特别佩服会读书人。” 林柔点头,懂。 “到了成亲的年纪,她自己相中了去岁的新科状元陈丰年。” “听这名字,状元郎出身农家吧?” 丰年么,都是种地的老百姓才盼着这个。 赵安点头:“嗯!陈丰年确实是农家子出身。” “然后呢?” 林柔的语气里不由自主的也带了几分听八卦的兴趣。 赵安的眼睛亮晶晶的,显然是讲到了兴奋之处。 “这个陈丰年既喜欢忠勇王府的势力,又对二表妹不是很感兴趣。” 林柔在心里疯狂的吐槽,既要,还要。可真不要脸。 赵安接着说道:“不愧是读书人,心眼就是多。” 林柔抽了抽嘴角,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是味儿呢? 到底想听八卦的心思占了上风,林柔强忍着没开口。 赵安悄悄的看了一眼媳妇儿的脸色,见她似有不赞同,却还是忍耐着。 他忍不住加了一句:“会读书的小白脸都不是啥好人。” 像他这样人高马大,憨憨厚厚的才可靠。 林柔明白他的意思,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接着说啊?” 她还等着听呢。 赵安委屈的抿唇,果然,媳妇儿也跟表妹似的,喜欢那些读书的小白脸吧? 林柔推了他一把,这人怎么回事?讲八卦还说半截儿,留半截儿,忒缺德。 见媳妇儿生气的瞪着他,赵安只能忍着委屈讲下去。 “小白脸都没好心眼。”赵安又强调一句,方才说道:“陈丰年想了个主意。他相中了一个贫民家的姑娘,硬说这是他表妹,奉父母之命要先纳进门做小。 结果人家姑娘还不愿意,他又借着李家的势力,强迫人家答应,逼得人家差点去上吊。” “啊?这么奇葩?”林柔啧啧称奇,这偷嘴吃,还得借着未婚妻的势,这状元郎不只是文章好啊,脸皮也是一绝啊。 就听赵安接着说道:“结果那姑娘也是个烈性的,直接跑到忠勇王府去找二表妹,将这事儿一五一十的都讲了,末了,还说道,这个陈状元她家阿黄都懒得咬一口,绝对不是个好东西!” “阿黄?”林柔有些疑惑。 赵安小声说道:“她家的一条土狗。” “啊?”林柔笑了,这姑娘确实挺有意思的。 她是说这个陈状元狗都嫌弃。 “后来呢?”林柔想了想,李家人的脾气,“想必是把他抽了一顿?” 赵安一拍手:“不是。是二表妹把那个陈丰年扒光了衣服,吊在了城门上。” 林柔瞪大眼睛,“这不太行吧?” 那些文人一向对风流韵事津津乐道,从来不管人家姑娘的死活。 这样的事在有些人看来,不过是一场风花雪月。 把状元扒光了吊到城门上,可就不一样了。 这是带着羞辱的意味,只怕朝廷的那些官员不会答应。 赵安的这个表妹可太勇了! 赵安点头:“啊,这事儿上个月闹的挺大的,听说有几个人恨不得以死相逼了,说二表妹羞辱天下文人,整天不依不饶的。” “后来怎么处置了?” “没处置啊。”赵安一脸平静,“听说我娘不同意。” “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我爹罢了状元郎的官,让他回家接着种地去了。二表妹倒没听说要怎么处置。” 哎呦,皇上的心都偏得没边了。那些大人能答应? “朝中没有人反对吗?” “也有。但最近都消失了。” 赵安听楚长云说过,这事儿跟他还有关系。 因为他的出现,让李家的一局死棋被盘活了。 从蹦哒不了几天的秋后蚂蚱,变成了下一任的皇帝的外家。 大家伙都知道李家是倒不了了。 所以有些人一改之前对李家冷眼旁观的态度,积极的帮着李家周旋,死咬着李家不松口的人,也就是那么几个顽固不化的老大人而己。 此一时,彼一时么。 赵安加了一句:“二表妹,快来这里了。” “啊?”林柔瞪大眼睛,传说中的人物要登场了? “说是二舅舅让她来避风头的。” 其实李弘毅没说实话。 他不仅仅是让二丫头来避风头的,主要是府衙里的“太子妃”出了好几回的意外。 李弘毅打算让二姑娘来贴身护着“太子妃”的。 结果事情出了变故,府衙里的一对夫妻是假的,自然就得换地方。 “那她什么时候到?”林柔对这人还挺感兴趣的。 能在这个朝代干出这样事的女子,那都不是一般人啊。 对于这样的人物,林柔还真是很感兴趣的。 她暗自琢磨着,要是以后她闺女生出来,也这么勇武就好了。 第167章 供品 却说林柔在盼着李家表妹过来,皇城中的慈安宫里太后正满面怒容的看着皇帝。 “李家二丫头是什么样,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还想把她嫁给我孙子?我白白净净的孙子能扛得住这么糟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看我饶了你们哪个?” 皇帝听见“白白净净”四个字,不由自主的抽了抽自己的嘴角。 想起画册上人高马大的儿子,再想起刚刚亲娘说的“遭蹋”两个字,皇帝很想不顾形象的翻翻眼皮。 他虽然还没有真正的见过亲生儿子的面儿,单从各路情报来看,他儿子绝对是个粗糙的,跟斯文白净四个字不搭边。 “李家二丫头也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那孩子是个纯善的,朕虽然没见过太子妃的面儿,也知道太子妃是个好的,三个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总比弄那些不着调的强。” 这道理太后认同,但说起李家二丫头,她不同意。 “那也不行。那孩子的脾气就是太直了,万一……。” 不行不行。 她大孙子还在青阳府衙里养伤呢,昨天她还接到了来喜送回来的信儿,说太子殿下脸色苍白,还有些孱弱。 就她孙子这个样,还能扛得住李家二丫头的折腾? 太后想到这里,冷声说道:“哀家把丑话说在前头,谁敢祸害我孙子,哀家就跟他没完。” 话音刚落,太后就忍不住瞪了亲生儿子一眼,意思不要太明显。 皇帝看着亲娘的眼神感慨着,有了孙子,他就不值钱了。 李嬷嬷站在一旁,见此连忙笑道:“您老人家疼孙子是实心实意的,那是皇上的亲生儿子,他也心疼着呢。” 太后将头一扭,她不想听,反正谁难为她孙子,她就跟谁没完。 皇帝目光一闪,转移着话题说道:“上一回皇后着人送来的红茶蜜枣糕,母后吃着怎么样?” 太后还在生气,但提起孙子送回来的吃食,还是缓和了面色。 “哀家吃着好,心里很熨贴,只是你告诉孩子不必折腾,再者也得让太子妃好生的养着。依哀家说就让孩子们回来罢,总在那穷乡僻壤的待着,也不妥当。” 李嬷嬷立在太后身后笑道:“老奴以为很是,二位殿下回来也能阖家团圆了,没准今年还能过个团圆年。” 皇帝摇头说道:“如今已是初冬时节,太子妃又怀着身子,这么冷的天,长途跋涉的,恐怕遭受不住。” 太后不停的点头,这话说的有理。 太子妃的身子也重要。 李嬷嬷笑着说道:“您老人家要做曾祖母了,这是天大的喜事。 不过您也不必惦记,太子妃娘娘虽然在僻静之处养胎,但身边的人想来也是得用的。 就说那个红茶糕,做的就很有几分地道。等太子妃娘娘回了宫,我倒要请教一二。” 她对那个做红茶蜜枣糕的人很感兴趣。并且也很疑惑。 按她得到的消息来说,太子殿下身边是没有这样的人的。 太后笑着说道:“你这个老货,如今就惦记着偷师了?” “老奴平生就这点爱好,想来太子妃娘娘也能舍得给老奴这一点点薄面。” 皇帝笑着说道:“这是应该的。您老人家在母后身边多年,当年那样凶险,多亏了您好几次救母后的性命,就是朕也记得您的救命之恩呢,朕同皇后待您跟家里的老人没什么区别。” 李嬷嬷慌忙摆手:“这都是老奴分内的事儿,皇上再说老奴可受不住了。” 皇帝含笑说道:“当得的。” 当年要是没有李嬷嬷在身边帮衬着,他们母子俩很难走到最后。 皇帝起身要走的时候,太后还是没有忘记李家二丫头的话。 “不许你逼我孙子。李家二丫头的事,等他们回来再说。” 亲娘和媳妇都不同意,皇帝只能无奈的答应了。 而林柔这边一大早的就有了惊喜。 “主子,您快去外头瞧瞧吧。”红渠风风火火的跑进来,还不待林柔说话,便急声说道。 青溪沉下了脸,“做什么这么毛毛躁躁的?” 主子娘娘怀了身孕,倘若被冲撞了,就不是小事。 红渠想要辩解 ,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只得嘀咕着说道:“反正您快瞧瞧去吧。” 青溪将一口钟围到林柔的身上,又拿了一个小手炉,放在她的怀里。 昨夜下了一场清雪,外头有些冷,往外走的时候青溪不停的说着:“主子注意脚下。” 如今,他们在外头,不比在宫里人手齐全,红渠又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青溪只得自己多费些心思。 林柔最近也感觉身子有些笨重,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朝代,她也不敢大意。 迈下台阶来到前院,一眼就看到地上堆着满地的东西。 倒是不算贵重,种类却很繁多。 有农家晒干的野菜,也有地里种的煮饭的豆子。有山上抓的野鸡,还有活蹦乱跳的野兔。 如此种种,杂七杂八的堆了一整个院子。 “这东西哪来的?” 总不会是采买回来的吃食,刻意找她来看吧? 吴琪等人正在收拾着东西,闻言回头笑道:“咱们山庄外头来了好多的村民,都是县城附近的人,还有几个居然是府城来的。” “来干什么?”林柔好奇了,难道是想跟她做买卖? “他们说您是天上的仙子下凡,慈悲为怀来普度众生的,这是他们刻意送来的东西。” “啊?”林柔惊讶的张大了嘴,什么意思?供品啊?还是给她的供品?天啊,谁这么有才,跑来供她? 楚长云也忍着笑说道:“刚刚还见到几个人在咱们山庄外点香烛呢。” 林柔彻底愣住了,“这到底为什么?” “感激您呗。”这个红渠知道。 但是她想的没有吴琪想的深。 吴琪笑着叹道:“您大概不知道,百姓们很容易满足,只要能度过天灾人祸,能够吃饱穿,就已经很知足了。 您帮他们度过了天灾,又教他们挖山药救命,还做出了曲辕犁让他们能种出更多的地以后不饿肚子,您不是菩萨是什么?” 第168章 好人 林柔可没想的这么深,听了吴琪的话,她难得心里有些发虚。 小两口独处的时候,她悄悄的问赵安。 “这事是不是不太妥当啊?” 上头还有皇帝皇后呢,供奉她算是怎么回事? 赵安摆了摆手:“这是舅舅刻意引导的,也是咱爹的意思。” “啊?咱爹让人供奉我啊?”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惊悚呢? “也不是,反正以后你就明白了。” 还没等林柔想明白,山上就出了事。 原来前些日子山药的吃法传出去之后,无数的百姓成群结队的往山上跑去挖山药。 虽然已经是初冬时节,地冻的还不是很深,就算费劲些,大伙也不放弃。 这么多人热火朝天的在山上挖着,一开始大家伙还边挖边往山下拖。 后来发现背下山去十分费工夫,又着急天马上就要大冻了,到时候上山倒是可以,山药就挖不出来了。 众人一商量,干脆先挖出来再说。 结果人多力量大,这一挖就挖出了上千斤。 这么多的山药,一时半会儿是扛不下来的。结果就招来了野猪。 野猪不停的冲击着人群,死伤者无数。 大家打又打不过,走又不舍得走。一时左右为难。 过了些日子,有些野猪竟然在附近安营扎寨了。 好像还生了几窝小猪崽。 这就更不可能走了。 众人眼看着寒冬就要来了,有的人家里已经没有了下锅的粮食,好不容易挖出来的东西,又被野猪霸占着,想起家里饿得奄奄一息的老人孩子,众人不由得放声大哭。 有些人又想起了贤仪夫人,跑到山庄外烧起了香。 林柔彻底有些无语了。 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儿,她这个“神仙”供多少都没用啊,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赵安倒是不这么想,他把这些香火看成是祈福。 他希望香火鼎盛,媳妇的福气大,这样可以消除他心头的一些阴霾。 他是盼着母子平安的。 既然有人供奉香火,赵安便决定上山去看看。 他临走的时候,林柔喊住了他。 “不是说有好几窝小猪崽吗?你给抱回来。” 赵安有点懵了,“要这个干啥呀?” 一个个的就那么一点点大,都不够塞牙缝的。 “我给你打一头大的扛下来。” 既然媳妇想吃猪肉,赵安就得想办法弄头健壮的。 虽然他不觉得那玩意有什么好吃的。 现在的猪肉都是给贫苦百姓吃的,贵人都不用这个。 因为它真的不好吃。 “不要大的,就要小猪。” “啊?”赵安用困惑的眼神看着媳妇儿,心里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养几头猪。” 这事儿末世的那个小册子上有写,林柔大约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知道是一回事,说出口又是另一回事。 这事现在不方便说。 林柔的目光不经意的瞄了一眼赵安的那个位置,心说,过一阵子你就知道了。 看着媳妇儿的目光,赵安觉得自己的某个地方凉飕飕的,他忍不住伸手捂了一下,惹来了林柔的白眼。 赵安带着满腹的狐疑,带着人上山了。 直到三天后才回来。 这一次,就连楚长云也是深深的松了一口气。 简直太凶险了。 他们回来的时候还抬着一个人。 那个人浑身上下跟血葫芦似的,脸蛋子上还塌下去一大块,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啃了。 看上去非常的惊悚。 赵崝在看见那个人的时候,瞳孔忍不住的一阵收缩。 怎么会是他? 林柔不顾赵安的劝阻,想要上前给这个人搭搭脉。 医者父母心,人家都惨成那样了,随便搭一把手,也是应该的嘛。 她伸手往这个人的手腕上一搭,心就凉了半截。 将赵安抓到一边,问道:“这人怎么回事?” 难道是被熊瞎子给啃了? 没想到赵安的话一出口,林柔便迅速的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病号,懵了。 她将赵安拉到一边,“你说什么?啥叫被猪给啃了?” 赵安挠着头,斟酌的说道:“就是那天上山的时候,你不是让我抱猪崽吗?我就抱了,结果引得一群猪都发了狂。” 林柔听的“哎呀”一声,望着赵安的目光中露出了抱歉。 她把这事给忘了。 打别人幼崽的主意,可是会群起而攻之的。 “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林柔着急的打量着赵安,又在他的身上摸来摸去的。 把赵安摸的双颊通红,气息都有些重了。 他红着脸抓住媳妇的手,“我,我没事儿。” 自从媳妇怀孕以后,他就再没近过媳妇儿的身。 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哪受得住这个? 林柔回过味来,她讪讪的说道:“那个,我就是想看看你受伤了没有?” “没有。”赵安有些得意。 大虫他都不怕,还能怕这个? 林柔放心了,没有受伤就好。 “那,他怎么回事?” “我也不认识他,不过还得多亏了人家救命。” “啊?”林柔表示疑惑。 赵安点点头:“这位大哥可是个好人。” 赵安本来想着趁着那群野猪在旁边横冲直撞的时候,先让人把猪崽子抱走,他再将野猪引进事先挖好的陷阱里。 或许是野猪也有母子连心这一说法,在赵安将猪崽子弄走的一瞬间,山上的那群野猪就像是有感应似的,纷纷向着这个方向冲了过来。 赵安当时也被吓了一跳。 他确实能打大虫,但是成群的野猪他也对付不了。 那玩意儿皮糙肉厚的,单个都不好对付,更别说这么一大群了,这真是要命的事儿。 赵安抱着一头猪崽急速往后退,差点掉进自己挖的陷阱里,吓出了一身冷汗。 正在此时,这个“好人”手持宝剑从天而降,拦住了野猪群。 然后,人家就变成这样了。 赵安悄悄的拉住媳妇儿,“这个人的武功可好了。一个人就能跟十来头野猪周旋。半天都没落下风。” 林柔表示怀疑,“那他还能让猪啃了?” 赵安一脸你开什么玩笑的表情。 “那是一群野猪,不是一群野鸡。” 这玩意儿来上一群,谁能整得过啊? 第169章 倒霉的封先生 “那野猪为啥一个劲的追着他不放?” 林柔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赵安,这人衣服都没刮破一点,身上根本没有搏斗的痕迹。 说起这个赵安也是有点牙疼。 “我当时一脚踩空了,楚长云和吴琪伸手去拉我,没想到我怀里抱着的那个猪崽子怪凶的,一口奔着我的脖子就啃过来了。” 说起这个赵安还是有点心悸。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总觉得凉飕飕的。 “啊?”林柔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虽然她知道赵安现在没事,但也忍不住心里发慌。 林柔急声的追问:“后来呢?” 赵安伸手一指躺在床上的人,“千钧一发之际,这个人的剑就斩下来了。把那个猪崽子的头都砍掉了。” 赵安偷瞄了躺在床上的人一眼,太凶了。 这一剑要是斩在他的脖子上,他是逃不过去了。 “哦。”林柔恍然大悟,她同情的看了这个人一眼。 这可太倒霉了。 人家丢了幼崽,正在疯狂着急的时候,你身上全是幼崽的血,不攻击你,攻击谁? 楚长云在一边皱了皱眉头,他总觉得这事不对劲儿。 他当时有种直觉,这剑是斩向……,楚长云打了个抖,不敢再想下去了。 当时情况那么危急,赵安要是掉下陷阱,不死也得脱掉半条命,他只顾着去救赵安,免得他掉下去, 要是这时候,有人起了歹心,并且还是武功高强,那真的危险了,后果难以预料。 楚长云的目光闪了闪,没有将自己的怀疑说出来。现在这人都成这样了,没什么好怕的。 就听林柔说道:“既然是咱家的救命恩人,我给他好好瞧瞧。” 林柔上前替这人检查伤势,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半边脸都被野猪啃光了。一只胳膊折了,另一只胳膊还没了半边,只剩下半截儿骨头,腿也啃得只剩下骨头了。 林柔叹息,赵安说得没错,在那种危急时刻挺身而出的人,确实是个好人。 只是做好人的代价也太大了,真让人唏嘘。 林柔温柔的问:“您姓什么?” 这么大的恩情,总得问问人家姓甚名谁吧? 结果,她一连问了好几句,这人就是不回答。 赵安小声说道:“他没有舌头,不能说话。” 林柔:? 那你刚才不说? “这人是个哑巴呀?” “不是,应该是跟野猪搏斗的时候,不小心自己咬断了。” 林柔打了个哆嗦,这么个好人,还这么生猛?打不过野猪就咬自己的舌头?脑子没毛病吧? 林柔这么想,不由得也脱口而出:“这人脑子有问题?” 要不然怎么解释,干了这么多奇葩的行为? 还是此人竟然有割肉喂鹰的勇气? 赵崝越听嘴角抽搐的越厉害,勉强端着自己不肯失态,这也太离谱了。 赵安和林柔大约不认识这个人,他可是太熟悉了。 此人正是他爹成王最为倚重的下属,封先生。 赵崝自幼便对此人充满了敬畏,那一双眼睛似淬了毒一般,黑沉沉的可怕。 在他小的时候,甚至因此做过噩梦。 上次见封先生的时候,他还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如今竟然如此凄惨,赵崝是一言难尽。 最让他不可理解的是,这人竟然是为了做好事儿才落到了这步田地,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封先生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赵崝,眼神中一片凌乱。 他简直就要疯了。 前几日,他接到了宫中传来的消息,印证了他的直觉,那位府衙中的皇太子身份有问题。 他不由得想起来那一次他遇见的赵安一行人。 封先生凭着在江湖上混迹一生的经验判断这一行人极有可能是自己要找的人。 虽然没有最终确认,但他依然决定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丝可能。 他在山庄门口留心观察了几日,发现赵安出来进去都有至少两名高手护卫。 他掂量了一下对方的实力,自认与楚长云应当在伯仲之间。 倘若就此出手,绝对占不到便宜,也不会成功。 如此一来只能静待时机。 可赵安的护卫十分细致,每日里同进同出,寸步不离。 越是这样,封先生越是下定决心必杀此人! 他一连等了好几天,终于在今日找到了一丝破绽。 赵安当时一脚踏空,怀里还抱着一只小猪崽,毫无还手之力。 而楚长云和吴琪都只顾着不让他跌落陷阱,可谓是天赐良机。 封先生不再犹豫,果断的一剑斩了出去。 没想到赵安怀里的猪崽子猛得向上一窜,同时楚长云和吴琪二人架着赵安飞速后退。 封先生一剑便将小猪斩为两截儿,自己的身上也溅上了一身的血。 然后,他的噩梦就来了。 一群发了狂的野猪追着他满山跑,不依不饶的要跟他拼命。 封先生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也只不过干掉了两三头野猪,最终还是被猪群淹没了。 想到当时的种种,封先生的眼神里都是惊恐,他一辈子都没经历过这么骇人的事,不由得浑身发抖。 林柔感激的说道:“真是谢谢这位大哥了。你放心,以后我们一定好好照顾你,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封先生闻言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冲撞的他眼冒金星。 呸!谁特么想救人了? 生平第一次他想愤怒的嘶吼,却只发出了嘶哑的气音儿。 林柔安抚道:“这位大哥,你放心吧,猪啃了你的腿,我就帮你造一只假腿,猪吃了你的手,咱就想办法重新安一只。猪啃了你的脸,这个……,这个,只能算了。” 面对这么一个舍己救人的好人,林柔实在不想说假话,她表示很遗憾。 她也不是搞整容的,她看过的那个末世的小册子,人家也没把整容当回事儿啊? 林柔心中暗自吐槽,写小册子的那个人也是的,就不能弄的全面一点儿吗? 末世就不需要美了吗? 但无论她如何吐槽,她也不能凭空给人家整出一块脸蛋子出来。 这事她实在是无能为力。 封先生听着她的话,只见她的嘴开开合合,说出口的字字句句就像是一把把刀子。 他终于忍不住了,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第170章 疑云 傍晚的时候,楚长云悄悄的潜进了封先生的房间。 封先生双目如电的看向来人,他想一跃而起,却发现身上没有半点的力道,顿时,双目中的光芒,一点一点的熄灭了。 他合上眼不再看楚长云,而楚长云也不废话,迅速的在他的身上翻找起来。 不过片刻的功夫便翻出一只小小的锦囊,他将锦囊捏在手里,一跃而出。 他来到正房的时候,林柔和赵安正打算吃饭。 沈冲正在同林柔说着那碗野鸡汤。 “我加了一些温性的滋补之物,有了身子的人用着是极好的,倘若夫人用着还可以,下次我再多做一些。” 沈冲如今在这里待着很安心。 夫人是朝廷的三品诰命,能服侍夫人也算是他的运道。 青溪帮林柔挽起袖口,红渠将汤盛在小碗里,摸着温度正好,方才递到林柔手里。 林柔拿起汤匙喝了一口,笑道:“真不错。” 入口极鲜,一丝油光都不见,还有些回甘的味道。 听林柔吃得满意,沈冲也笑了。 做厨子的就喜欢别人夸自己手艺好,一声“好吃”,便胜过千言万语。 正在此时,楚长云脚步匆匆的进来,他的眼神瞄了一眼屋子里的人,似乎有些犹豫。 赵安却一摆手说道:“无妨,你直说吧。” 这屋子里,除了他们两口子,就是沈冲,赵安以为无碍。 沈冲也是久经江湖的人,已经看出来楚长云的犹豫是针对自己。 他心里明白,人家要说的是机密的事,他站在这里不合适。 他刚要跟东家说两句场面话,告辞出去,猛然目光一扫,不经意间看见楚长云倒出来的锦囊里掉出来一样东西。 这东西是一只指环,乌黑油亮,上头还刻有一个红色的印记,十分特别。 只是这一眼,沈冲便不由得浑身颤抖,他哆哆嗦嗦的指着这只指环说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林柔和赵安见他脸色大变,面上流露出极其痛苦的神色。 林柔不由得温声道:“沈大叔坐吧,您缓缓,有什么话慢慢说。” 沈冲却依然浑身抖得不成样子,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眼睛只死死的盯在那只指环上,似乎并没有听见林柔的话。 他上前一步,将指环抢在手里,反反复复的看着,口中不停的说道:“是这个东西,就是这个东西,没有错。” 他抖着手,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那小布包一打开,所有的人顿时一愣。 只见布包里是一只跟这个一模一样的东西,两只指环从外表上看没有任何区别。 只不过一个上面刻着“阴”字,另一只上面刻着“阳”字。 林柔和赵安对视了一眼,赵安开口问道:“你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如果赵安猜的不错,楚长云拿来的这只锦囊,应该是那个受伤的人的。 虽然那天在千钧一发之际,赵安隐隐约约也有一种危险的感觉。 这种感觉之前还没有那么强烈,直到事过境迁的时候回忆起来,竟然一次比一次清晰。 他索性打发楚长云去看看,查看一下那人的随身之物。 倘若真是他误会了,那就从这些东西上找一找人家家里人的线索,不管怎么样,人家是为了救自己受伤的,总该通知家里人。 倘若…… 正巧楚长云也有此意,他本来就是个谨慎的性子,既然当时就对封先生起了疑心,自然不肯就此罢休。 他本来的打算也是想等稳定之后,再慢慢查探这人的出身来历。 没想到他和赵安的想法不谋而合,既然赵安当时也有那种危险的感觉,楚云就不会傻乎乎的以为是错觉。 如今见了沈冲的异样,楚长云自然是想究根问底。 只是还没等他追问,沈冲便急切的问道:“这东西是哪里来的?到底是谁的?” 说到最后,他不由得有些咬牙切齿。 “那你先告诉我们,你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赵安的声音平静,目光中又带着一丝锐利。 沈冲被他的眼神看的一怔,他从来没见过东家有这样的目光,待回过神来,急切的说道:“这黑色指环的主人是我家灭门的仇人,还望东家告诉我实情。” “灭门?”林柔声音一抖,这是说? 沈冲说道:“当年我带着侄儿去走亲戚,回来的时候发现一家老小都被人杀了个干干净净。我前去报官,可至今都没有结果。这只指环便是我从我娘身上捡到的,这绝对不是我娘的东西,一定是那个杀人凶手的。” 楚长云沉吟着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二十年前,清河府,悦来客栈。” 楚长云身体一震,一把抓住了沈冲的手臂,“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你是张家的人??你不是姓沈吗?” 他们追查了张家人这么多年,恨不得把族谱都背下来了,他怎么不知道还有沈冲这么个人? 突然,楚长云像是想到了什么,“你不叫沈冲?你是谁?张博文还是张博轩?你没死?” 沈冲听到了那个久违的名字,一时间怔怔的立在那里,两行泪滚滚而下,哽咽着说道:“我是张博轩,张博文是我大哥。” 楚长云后退了两步,目光惊疑不定的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沈冲,他问道:“当时你们叔侄两个不是遇到山贼被害了吗?尸体都被找到了,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沈冲不明白楚长云怎么会知道的这么多,他喃喃道:“死的人不是我们,是偶遇的一家三口。本来我们是打算去报官,后来发现是有人要杀我们,只得隐姓埋名,远远的逃了。” 楚长云忽然想起来,有一天他听沈冲说过那个宫里的嬷嬷。 他问道:“我问你,你之前有一回说你母亲有个宫里的故人,你家出事之前曾经来过,这个人姓什么?” 这件事沈冲知道,并且回答的很痛快,“姓钟。” 林柔和赵安互相对望了一眼,难道这个钟嬷嬷就是当年抱走赵安的人? 二人不约而同的又想起了赵老汉的话。 第171章 巧合 不同于赵安和林柔的一头雾水,楚长云的眉头却紧紧的皱在一起。 “姓钟?” 这个姓氏很出乎他们意料,楚长云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沈冲,“你能确定姓钟吗?” 沈冲点点头:“我这二十年来无数次想起家里发生惨案的那几日,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对话,都恨不得想个千八百遍,生怕自己遗漏了仇人的信息。我绝对不会记错的,她姓钟。” 楚长云的眉间有了不停的起伏,“那这个人的样貌,你还记得吗?” “记得。个子不高不矮,圆圆的脸笑起来和蔼可亲,当时,街上的很多小孩子都很喜欢她,她也愿意拿糖果给那些孩子吃。” 楚长云却道:“这算不得特征,这样的人在宫里没有八百也有一千,根本无法寻找。” 林柔忽然说道:“这个人的手臂上有一道伤疤,是小时候上树上摘野果子摔下来划的。” 楚长云的目光陡然放出一抹利芒,他问道:“主子是怎么知道的?” 赵安接口说道:“是赵家老汉亲口说的,说是隔壁张家嫂子跟他闲聊的时候,谈起来的。” “张家嫂子”几个字刚出口,沈冲的身躯便又是一震。 这是他多年来最害怕疑惑的一件事。 他当年也无意中听到了“孩子”两个字,还有“处理掉”的字眼儿,那时候他年少,明知不妥,也没有能力阻拦母亲。 后来他就带着侄儿走亲戚去了,回来就发生了这样的祸事。 难道他猜想的没错?这件事确实跟那个孩子有关系? 沈冲忽然泄了气,要是他的母亲为了银钱真的决定去杀害那个孩子,那这仇他是不能报了。 这是因果报应,怨不得别人。 楚长云却无暇理会这些,他们当时在村子里做调查的时候,村民是不可能说的这么详细的。 这一段话他真的不知道。 这可是太重要了。 楚长云跟赵安对视了一眼,后退两步,脚步匆匆的出去了。 沈冲却还是固执的看着赵安,只听赵安说道:“这个暂时不方便告诉你,等过一段日子,自然会有人同你说的。” 一顿饭吃到现在,两口子也没有心情再吃下去了。 赵安拉着媳妇回屋里咬耳朵。 “真没想到世上居然有这么巧合的事?” 林柔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虽然有句话叫做无巧不成书,但这个也太巧了。 “那个张家嫂子八成就是沈冲的娘。但是那个钟嬷嬷是谁啊?我看楚长云也是很迷茫的样子,好像他也不知道。” 赵安忍不住抱怨:“我爹也太没用了。儿子都丢了二十年,这么点破事,还没搞明白。” 林柔深以为然。 “那救你的那个人就是当年杀害张家全家的人,既然他当年想杀人灭口,那为啥这次又救你呢?” 赵安小声说道:“他不知道我是谁呗。我亲爹都不认识我呢,他还能认出来?” 赵安没把心底的话跟媳妇儿说得太透,他怕媳妇担心。 林柔点点头:“这倒是也有可能。” 据说赵安当年是早产,谁能想到那么个早产的孩子,如今能长的跟个黑铁塔似的? 这么一想,林柔牙疼了。 那个人到底知不知道他要救的人就是当年要杀的人呢? 赵安正在摆弄着一个竹哨子,看着十分普通。 “这是干什么用的?” “这我哪儿知道?看着就像是个随手削制的,上头的毛茬还在呢。” 林柔听他这么一说,将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她怕扎手。 “那你别玩这个了。再看看里头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吗?” 对于这种人的钱包,林柔还是有点好奇的。 她还没见过杀手到底长得什么样呢?上次在大街上就是一个照面,人家还包的严严实实的。 这包包里不会是毒药和各种暗器吧? 结果两口子一顿扒拉,都很失望。 里头既没有重要的信件,也没有特殊的东西,除了之前找出来的那个黑色的指环,就只剩下一沓的银票。 两口子头挨着头在一起数着银票。 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 林柔惊讶:“这个人挺有钱啊?” 不但有钱还是个财迷。 谁家好人会把全部家当都换成银票,走到哪带到哪啊? 赵安将银票都塞给媳妇,自己将其他的东西都装到荷包里,打算以后再琢磨。 林柔问道:“这么多银子都留着?用交上去吗?” 赵安瞪大了眼睛:“交给谁?” 这是那个王八蛋补偿给自己的东西,还需要分给别人吗? “你爹呀。”这个是要充公的吧? 赵安纠结了,貌似他那个亲爹也不太富裕,那到底是分呢,还是不分呢? 再一想他那个亲爹给别人发俸禄的时候,都是几万几万的发银子,赵安一挥手:“你都收起来。” 没办法啊,家里有个不会过日子的亲爹,他这个当亲儿子的不得手头紧点儿么。 要是全家都跟散财童子似的,这日子还能过? 林柔高高兴兴的将这一沓子银票收了起来,看着匣子里厚厚的一摞子,瞧着心里美滋滋的。 “对了,那救你的那个人怎么办?咱还给他治病吗?” 现在不知道是恩人还是仇人呢?怎么处理啊? “他都成那样了,吊着一口气就行了。不用操太多的心。” 胳膊腿都被猪啃光了,就是让他跑,他也跑不了。 武功高强啥的到了这个时候都没啥用了。 小两口在这里开心的数着银票。 知府衙门里,李弘毅正看着大马金刀的坐在对面的女子头疼。 “静娴啊,贤仪夫人那里清静,不如你过去住上几日,也散散心。” 坐在他对面的女子一身劲装,体态修长健美,皮肤是极健康的小麦色,露出来的手腕都精壮有力量。 这人正是忠勇王府的二姑娘,“名动京城”的李静娴。 可惜,她既不娴雅也不文静,反而带着一身的豪气。 只见她一挥有力的手臂,说道:“姑妈一向疼我,如今她不在这里,我得多看顾着点表哥表嫂,二叔你忙去吧,不用管我了。” 李弘毅无语,他很了解自己侄女的脾气,要是日后发现住在府衙里的这一对是冒牌货,那还不得闹翻天。 第172章 小猪 李弘毅正在琢磨着,怎么能把大侄女送到林柔的庄子上去。 而此时,正住在山庄里的成王世子赵崝也望着封先生养伤的客房不语。 听竹小声的问道:“世子爷,咱们要不要把封先生的事告诉府里啊?” 赵崝摇头:“少管闲事。” 特别是他那个便宜亲爹的闲事儿。 听竹有些犹豫:“那万一日后倒腾出来,王爷?” 赵崝微笑:“他现在口不能言,手不能执笔,倒腾什么?” 听竹:…… 赵崝安心的很,成王的心情就不那么美丽了。 他有些焦虑的在书房里踱步。 封先生一连多日都没有传过来消息,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居然绊住了他的脚步? 成王没有往意外的方向去想。 以封先生的武功身手,能敌得过他的人不多,更别说取他性命的人了。 但是到底出了什么事,能让封先生离开这么久? 成王百思不得其解,心里还隐隐约约的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 而此时慈安宫的角落里,有个头戴帽兜的身影怒道:“你去告诉俞七,就说是我的话,那位少爷的身份有问题,只怕我们是中了别人的圈套,你让他留心查访。” 她的话音刚落,墙外就传来两声鸟叫,这人又紧了紧自己的帽兜,匆匆的离去了。 而皇帝此时也正在凤安宫同皇后说话。 “此事很是出乎我们的意料,这人姓钟,我们调查的人当中并没有一个姓钟的人。” 李皇后苦苦的思索着,半晌才道:“这个姓氏并不算很常见,倘若是有,我们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皇帝也是愁的直挠头,他在皇后这里一向随便些,一歪身倒在榻上,说道:“怎么会姓钟呢?” 皇后忽然问道:“他确定那人是个嬷嬷吗?” “哦?”皇帝忽然来了精神,“你想起什么了?” “我记得先皇后宫里有个更衣姓钟,是先皇后用来拉拢先皇的手段,好像后来怀了身孕,先皇后再也容不得她,命人秘密处死了。” 皇帝一摆手:“此事我也知道,不相干的。” 更衣的品级再低,也是先皇的女人,怎么可能私自出宫? 两口子坐在一起,把记忆里的人又都扒拉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那个姓钟的嬷嬷。 皇后狠狠的咬着自己的牙,手伸向自己的腰间,克制着自己的怒气。 她恨不得立刻就找出这个钟嬷嬷,狠狠的给她一顿鞭子。 皇帝的目光看向媳妇摸着鞭子的手,背脊一僵,讨好的说道:“我明天就让内务府的人彻查,三日内一定会有结果。你放心吧。” 皇后怀疑的看着他,这小五子怎么越活越回去了?现在都这么蠢了吗? “你想大张旗鼓的去查,是想告诉人家有所防备?” 皇帝一摊手:“我像是那么缺心眼的人吗?当然得找个借口去查。” 皇帝很郁闷,今天到底是什么黄道吉日? 先是儿子写信给他,很隐晦的提了一句,他觉得亲爹有点不太聪明。 现在媳妇儿也觉得他缺心眼儿了? 皇帝恹恹的趴在床上,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皇后的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活该。 不提外头四方云动,只说林柔的养猪大业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看着在栅栏里,扭着肥肥胖胖的小屁股跑来跑去的小猪崽,林柔的目光露出了微笑。 见主子面露欢喜,红渠说道:“一会子奴婢便打发两个小子多弄些干草回来,给这里头垫上厚厚的一层草。” 青溪笑道:“不必那么麻烦,一会子你去跟赵平大哥说一声儿,他是管着牛棚的,从那里抱一些回来就行了。” 这么可爱的幼崽,主子又是慈悲心肠,必定是不忍心才弄回家来的,自然得好好养着。 林柔点点头:“行,让他们好好的养着吧,羊奶还够吃吗?” 本来她是想自己喝羊奶的,结果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一喝就吐,吃朱果都没什么用,林柔只得郁闷的放下了。 如今,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小猪喝羊奶养的好了才能膘肥体壮,她才能吃着排骨和肘子。 这也算是用另一种方式给她创造福利,林柔还是比较满意的。 “让他们侍弄的精心一些,倘若生了病,赶紧去找大夫。” 病猪的肉可不能吃,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朝代,小命可是第一重要的。 红渠郑重的点了点头,既然主子这么喜欢这些幼崽,她一定常督促着一些。 林柔的眼前飞快的飘过一连串的菜名,每一个菜名都把她的馋虫勾引的蠢蠢欲动。 她双眼发光的看着这些小猪崽,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只是,是不是该敲猪了? 这她没有办法动手啊,甚至都没有办法开口。 林柔不由得想起了赵安的那位勇武的表妹。 自己要是把敲猪的过程和手法宣扬出去,只怕她的名气不会比那位李姑娘小多少。 想到这个,林柔有点犯愁了。 林柔晚上吃饭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有一下没一下的往嘴里塞着,如同嚼蜡。 这事儿可怎么办? 她偷偷的看了一眼,抱着饭盆的赵安。 赵安已经停下了筷子,觉得饭盆里的饭都不香了。 “媳妇儿,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林柔摇了摇头:“没!” 赵安索性放下饭盆,拉着媳妇儿进屋。 “到底有什么事?你只管同我说。” 媳妇儿的事就是他的事,万没有推脱的道理。 林柔的目光极其纠结的看着他,又瞄了一眼他的下身。 赵安背脊一僵,顿时觉得有些不妙。 他想起皇帝爹之前在信里同他提过的事,立刻 警觉起来。 赵安拉着媳妇儿的手说道:“咱俩好好过日子,啥闲话你也别听,都是没影的事儿。” 林柔不在意的点点头。 对赵安她现在是信任的,至于日后,再说呗。 她又瞄了一眼赵安的下身,最终下定了决心,拉着赵安小声的说道:“我确实有点事。” 她斟酌了半天,说道:“你听说过太监吗?” 第173章 难出口 “太监”这两个字一入耳,赵安顿觉后背汗毛乍竖,头皮都有些发麻。 媳妇儿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听说了什么?难道她打算一劳永逸? 这太可怕了。 媳妇儿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儿? 赵安恨不得掏出心来给媳妇儿瞧瞧。 “我爹是提过李家表妹的事,可是我根本就没答应,咱俩的日子过的好好的,他老人家净瞎出主意。” 林柔的美目顿时一眯,她温柔的问道:“表妹?” 赵安的眼神迷茫了一瞬,他应道:“啊。” 这个字一出口,赵安立时便觉得无比的危险。 他马上描补道:“都是咱爹的意思,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可不是他的锅,太沉重了,他背不起来。 林柔却摸着自己的小下巴饶有兴致的问道:“是那位把未婚夫扒光了吊在城门上的李姑娘吗?” 如此奇人,她倒想看看。 赵安一挥手:“那是舅舅家的事儿,跟咱们没关系。” 赵安决定先把舅舅也扔一边去,把这一茬儿混过去再说。 林柔表示遗憾,她是真心实意的想见见这位勇武的李姑娘。 想到猪肉,林柔果断的将这位李姑娘丢一边儿去了。 “我问你话呢?知道太监吗?” 赵安欲哭无泪,媳妇儿怎么就忘不了这事了呢? “媳妇儿,我不想做太监。” 看着赵安哭丧着一张脸,林柔无语了,“不是让你去做太监,你的肉又不能吃,你以为你是唐三藏啊?” 赵安更想哭了,媳妇儿要不要这么恨他?都要生啖其肉了。 “我跟李家表妹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可以发誓。” 林柔一翻眼皮:“发誓有什么用?我就是想问你怎么把那玩意儿切掉变成太监。” 赵安双手捂着裤子,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林柔有些急了,又推了他一把,“你知不知道啊?要是知道就赶紧把那几头公猪变成太监。” 她还等着吃红烧肉呢,这人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 赵安的眼前一亮,“媳妇儿,你是说要把小猪变成太监?” 只要媳妇儿不是想把他变成太监,赵安还是可以理解的。 他兴冲冲的扶着媳妇儿的手臂,瞬间觉得下半身不再凉飕飕的了。 林柔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当然是把小猪变成太监,难不成还是把你变成太监?” 赵安背脊一僵,连忙说道:“我当然知道不可能。”打死他也不说刚刚被媳妇儿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这事你会干吗?”此事不适合过于声张,要是赵安能悄无声息的让那些小猪变成太监,就太好了。 这个? 赵安挠头了,“这事我也不知道啊?” 他也没跟那些小黄门打过交道,哪里知道这个? 林柔有些泄气,那个末世的小册子上也没写具体操作啊?这要怎么弄? 难不成让她去问别人,怎么能变成一名合格的太监? 看着媳妇秀气的眉头又聚拢在一起,赵安一咬牙,“我去问楚长云。” 为了让媳妇开心,他豁出去了。 林柔犹豫了,“不用吧?等我研究研究就好。” 她得琢磨琢磨从哪里下刀子,林柔不由自主的用手比了个剪刀,“咔嚓”,这应该全剪了呢?还是要留一半? 她转头比了比剪刀的样子,小声的同赵安商量,“要剪哪部分?” 赵安闻言大惊失色,媳妇儿要研究这东西?很危险啊? 他转身就往外跑,“我现在就去找楚长云。” 绝对不能让他媳妇练习这个,这要是剪顺手了…… 赵安不敢再想下去了,一溜烟的跑出去找楚长云。 楚长云刚刚下了值,正在屋子里饮茶。 便见赵安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他跑的十分着急,满头大汗的,一开口便道:“到底怎么才能变成太监?” 楚长云一口茶喷洒在地上,转头一脸震惊的看着赵安。 殿下在说什么胡话呢? 赵安见他不说话,急切的又问了一遍,“到底把哪个地方切掉能变成太监?” 他得赶紧把这事解决了,要不然他媳妇儿一激动,再想起“表妹”的事儿,指不定剪刀就冲哪里剪下去了。 楚长云定了定神,很为难,这么诡异的话题,他还真不知道从何讲起。 半晌,才斟酌的开了口:“宫里有专门的净身房,就是,这个……” 他看了一眼赵安一脸求知欲旺盛的样子,牙有些疼。 楚长云上前一步,一揽赵安的肩膀,先低声道了一句“属下僭越了”,继而在赵安耳边悄悄的嘀咕了几句。 言罢,他拍了拍赵安的肩膀,“属下知道的也有限,毕竟……” 他既不是净身房的总管,也没做过真太监。 赵安点了点头,摸了摸胳膊上起来的鸡皮疙瘩,转身往外走。 走了几步,方才回过头来,轻声的说了一句:“别跟任何人提起这事儿。” 说完这句话,赵安便急匆匆的走了。 留下楚长云一人在原地凌乱,殿下这不是多此一举吗?这样的事他怎么跟别人提起来? 匆匆往正房跑的赵安脚步越来越慢,最后为难的立在当地思量,这事儿他是打听明白了,可怎么跟媳妇儿说啊? 难道两口子半夜不睡觉,要在一起商量着怎么把那玩意儿切掉? 赵安越想越为难,他一步三挪的回了卧房,迎面便对上了林柔亮晶晶的目光,“打听明白了?” 看着媳妇儿晶亮的眼神,赵安的心奇异的安定下来。 他小跑到林柔身边,将嘴唇附在白玉般小巧的耳边,低低的说了半天。 林柔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但眼中的光芒却是越来越盛,原来是这样。 她一挥自己的手:“你今天晚上便去弄罢。” 早点把猪敲完,好让小猪快快的长大。 赵安惊讶的问道:“今天就割啊?” 这个部位太特殊,他怕自己下不去手。 “要不,我让吴琪先去试试?” 他本来想说楚长云的,又想着也不能可着一个人祸祸,还是换一个吧。 正悠闲的坐在房顶上值夜的吴琪突然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 他抬头望了望清冷的月光,这天儿确实有点凉了,明天出来得加一件衣服。 第174章 一见钟情 话说赵靖在饱受亲爹汝王摧残半个月后,终于拉着赵清摆脱了泥潭逃之夭夭。 两个人驾着马车一路往回赶。 在进了府城的一瞬间,赵靖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他终于又活过来了,这日子可太难熬了。 他爹就跟魔怔了似的,整天拉着他认认真真的做生意,甚至跟一些小商贩分斤掰两吵得热火朝天,让赵靖头疼欲裂。 最终,他忍无可忍,撂挑子走人了。 如今进了府城,赵靖觉得无比的亲切。 他拍着赵安的肩头,“咱俩先吃顿饭再回去吧?” 他打算出来的时候,也给他姐带点蜜饯啥的。 他在清河府只顾着“逃命”了,竟然啥也没买,如今快到家了,这小子才后知后觉的想买点东西带回去。 赵清早就饿的肚子咕咕叫,只是强忍着没吭声儿。 再者,他也想快点回家跟大哥一起用饭。 两个人盆对盆,这饭吃起来也香甜。 但既然兄弟饿了,赵清也不介意先垫补点儿,毕竟出了府城还有半天的路程呢。 赵清掉转马车刚要转弯,便听见前头街角传来一片喊打喊杀的声音。 还没等他彻底调转车头,便见一人已经挥着大刀杀了过来。 那人似乎已经杀红了眼,见什么砍什么。 见赵清的马车在调头,碍了他的路,反手就是一刀砍了过来。 赵靖一声尖叫,差点魂飞天外。 还是赵清眼疾手快,急切间扬起鞭子一挥,马鞭顿时被一斩为二,但也因此削弱了力道,只浅浅的在马的皮毛上留下一道划痕。 那人似乎害怕身后的追兵,根本无心恋战,一击不中,转头就跑,转眼间就无影无踪了。 这可苦了赵清。 对于驾车,他本来也就是懂个皮毛,能够勉强驱使而已。 如今这马受惊,差点将车厢掀翻过去。 赵清手忙脚乱的去拉缰绳,坐在旁边的赵靖却被甩了出去,待赵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见到如此凶险的一刻,街上的人顿时发出一阵惊呼。 从受惊的马车上被甩下来,这不死也得脱掉半条命,可惜了这么个白白嫩嫩的小公子。 在赵靖被甩飞的一瞬间,一条鞭子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的腰间,他感觉自己像是被绑了线的风筝,直直的飞到了某处。 赵靖的手臂张牙舞爪的抓挠着,不知什么时候抓住了一条手臂,他整个人惊魂未定的抱住了这块浮木。 感受着手掌下坚实有力的力道,赵靖很安心。 他的双臂忍不住环过这人的腰间,同样感觉很有力量,这腰间的力道可比他的强多了。 他抬起头,看着这人的脸,浓眉大眼英气勃勃,扫过来的眼神都带着精气神。 赵靖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一通突突乱跳,说不上是为了什么。 只听这人声音洪亮的说道:“你到底看够了没有?” 要不是看这小子长得白白净净的,有几分得她眼缘的意思,李静娴早就把他丢出去了。 没错,救了赵靖的人,正是李静娴。 她今天闲来无事,又听那些护卫们说起粉条的事儿,便打算出来大吃一顿,尝尝鲜。 没想到饭还没吃成呢,就救了个傻小子。 赵靖正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姑娘看,听了这话,顿时臊得满脸通红。 他真是太失礼了,手忙脚乱的想要爬起来,折腾了半天也未能如愿。 看着赵靖白白净净的脸上有汗珠似落不落。 李静娴心中一叹,她都决定以后再也不喜欢心眼多的小白脸了,可是有些东西真不是她能控制的。 看着人家这张白里透红的小脸,李静娴就有些心痒。 再一想起那位陈状元,她的那丝心痒,突然就不见了。 还是算了吧,小白脸的心眼太多,她是弄不过的,还是找个省心的是正经。 将赵靖放下马来,李静娴说道:“我们就此别过吧。”言罢,潇洒的催马走了。 虽然不能欣赏小白脸,但是她可以去吃那个粉条,李静娴有点迫不及待。 她倒是拿得起放得下,潇洒而去,被留在原地的赵靖却傻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出神。 赵清将马车停稳跑过来拉着兄弟一通乱摸,“靖小子,你没事儿吧?” 刚才都快把他的魂给吓飞了。 赵靖的视线依然停留在那身影消失的街角,心里一片惆怅。 他好不容易遇见了一见钟情的女子,就这么匆匆的擦肩而过了。 “看什么呢?”赵清推了推他的肩膀。 “刚才救我的那个女子,你认识吗?” 听她的口音像是京城人,胯下的骏马也不像是凡品,没准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姑娘。 “什么姑娘?那不是位小兄弟吗?” 赵清刚刚只顾着摆弄那辆马车去了,根本没注意到那位小哥儿长的什么样,只是看着个背影。 “你那是什么眼神?人家明明是个姑娘家,什么小哥儿?” 赵靖不乐意了,那可是他一见钟情的姑娘,怎么可能是个男的? 赵清诧异的挑眉,那背影挺拔,腰身强健有力,一看就是个男子,怎么会是个姑娘家? 谁家大姑娘有那么挺拔厚实的身板啊? 赵清学着大嫂伸手在赵靖的眼前晃了晃,被赵靖不耐烦的伸手打开。 赵清挠头了,这眼神也没问题啊? 难道是饿花了眼?他拉着兄弟直奔于掌柜的酒楼,打算先吃饱肚子再说。 两个人驾着马车,刚刚来到酒楼门前,于掌柜在里头一眼就认出了他们哥俩。 准确的说,他是一眼就认出了赵清。 对这位论“桶”吃饭的好汉,他可是印象太深了。 于掌柜亲自跑到门口,热情的招呼着:“两位小哥儿来了?可是贤仪夫人有什么吩咐?” 于掌柜最近简直把林柔当成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自从他代理了贤仪夫人的粉条生意,可谓是日进斗金。 特别是在前些日子,贤仪夫人不但教会了大家吃山药,还被朝廷大张旗鼓的册封,一时间风头无两。 这青阳府内上至七十老妪老翁下至三岁顽童就没有不知道夫人贤名的。 他家的粉条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第175章 日进斗金 如今于掌柜的酒楼在青阳府内一路势如破竹,仅仅两月的功夫便隐隐约约的有了龙头之势,而这一切都是托了贤仪夫人的福。 是以,他如今对贤仪夫人的吩咐十分上心,大有鞍前马后之态。 赵清是个实诚人,闻言连忙摆手道:“我们哥俩出门刚刚回来,还没有见过我大嫂。只是有点饿了,想吃顿便饭罢了。” 于掌柜忙乐呵呵的往里头让,大方的说道:“原来二位小哥儿是出门刚回来?那这顿饭我请了,二位只管敞开了肚皮吃,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 他一路将赵靖和赵清亲自引到了二楼雅间,又嘱咐了伙计们几句,方才脚步匆匆的去了。 刚才一路上来的时候,赵靖和赵清也见到了楼下热火朝天的情形,心知于掌柜这生意是真的兴隆。 赵靖虽然讨厌亲爹总拉着他跟个市井小民似的斤斤计较,但对于做生意本身他是不厌烦的。 看见人家的酒楼生意火爆,远超自家的情形,赵靖也想取取经。 他站在楼上向下眺望,只见楼下觥筹交错香气四溢热闹非凡。 一个个小伙计穿梭在宾客之间,偶尔停下来跟人说说贤仪夫人的事迹,说到动情之处引得周围一片叫好之声。 赵靖看了半天,终于明白了。 于掌柜这是扯着他姐的虎皮做大旗,靠着贤仪夫人的名望在揽银子呢。 赵靖看的若有所思,他想起来朝廷决定推广曲辕犁,到时候他姐可就不是这一地的名人了。 可以说凡有田地耕种之处,皆少不了贤仪夫人的名望。 赵靖望着楼下热闹的人群,仿佛看见了无数的金元宝滚滚而来。 日进斗金!这可是一宗大买卖! 别说他姐还有另一重身份。 赵靖摸着自己的小下巴,决定回去之后就给亲爹写信,让他把生意慢慢的扩出去。 反正他亲爹也爱干这个,不用白不用。 赵靖正在楼上琢磨着自己的发财大计,忽然看见楼下东边的角落里坐着一个人。 她正手捧着一只大海碗,吃的正香。 冬日的天气,阳光虽暖,也带着寒意。 这人捧着大海碗吃得酣畅淋漓。 吃完了饭还意犹未尽的将汤也喝了个干干净净。 一边伸手拍着自己的肚子,一边惬意的靠在椅背上,显然,她吃的十分满意。 这人正是刚才在街上救他的人,赵靖眼眸晶亮的看着她。 他急冲冲的跑进屋去伸手抓赵清,“你快出来瞅瞅,这人你认不认识?” 赵清正在屋里往嘴里塞着点心,他本来觉得自己虽然饿,还能坚持。 他想回家跟大哥一块吃饭。 结果一闻到食物的香气,他的肚皮就开始造反。 他琢磨着要不先垫补垫补? 结果这肚子跟无底洞似的,越吃越多。 他刚伸手想把赵靖的那一盘点心也拿过来吃了,就被这小子拉出门来。 “看什么?”他现在对谁都不感兴趣,就对饭感到亲切。 赵靖伸手往楼下的角落里一指,“就在那里。” 话音未落,他就一愣,那人已经不见了。 按说他们分开也没多长时间,自己这边还没开饭呢,人家都吃完走了,这人还真是个急性子。 其实赵靖猜错了,李静娴吃饭快并不是因为急性子,而是她从小在边关长大,经常跟那些军汉混在一起,家里也都是一些糙汉子,讲究的就是个兵贵神速,吃饭也神速。 李静娴吃饱喝足,策马扬鞭返回府衙,一路上还在回味着那个粉条。 这玩意儿真好吃,用鸡汤一炖,浓浓的都是汤汁,相比之下,鸡肉都没有味道了。 也不知道这玩意儿能不能运到边关去,李静娴想让父亲和哥哥都尝尝。 到府衙门口下马,李静娴扬长直入,正好遇见李弘毅跟人说话。 “本官听说你家是裴英雄的后代,一对金锤所向披靡,素以刚猛着称,如今,李某下重金相聘,还望裴义士不吝赐教。” 在李弘毅的下首站着一个红脸膛虎背熊腰的高壮汉子。 他一抱拳,恭敬的说道:“承蒙大人抬举,小人自当尽心竭力。” 李弘毅点点头,温言说道:“如此甚好,你休息两日,我派人送你过去。” 那人又是一躬身,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这里,李静娴疑惑地问道:“我李家自来以枪法称雄,您弄个练金锤的来干什么?” 锤子这种兵器自古以来素以刚猛着称,它自身的分量很重,没有一把子力气是拿不起来的。 所以练这种兵器的人,无一例外的都是天生神力,一旦练成,必是一员猛将。 “这你就别管了。再过几日我送他过去的时候你也去。” “去哪?”李静娴疑惑的问道。 “去贤仪夫人的温泉山庄。” 这话是旧话重提,之前李弘毅说过,可是李静娴不同意。 本来以为这一回也得多费些唇舌,未料到他话一出口,李静娴便点了点头。 李弘毅反而有些诧异:“你愿意去了?” 这变得有点快。 李静娴点了点头:“愿意。” 今天那个粉条太好吃了,她想去看看是怎么做出来的。 当然,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想亲眼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好吃的。 既然李静娴自己愿意去,那是最好了,不管因为什么,肯去就行。 这里叔侄二人敲定了行程。 而赵靖和赵清也终于在日落之前赶回了山庄。 原本归家的喜悦在冲进正房的一瞬间,变成了愕然。 只听红渠愤愤的说道:“这是哪个杀千刀的动手干的?竟然把那些小猪都变成了太监?这事可太缺德了。” 林柔心虚的动了动自己的肩膀,再一想这事,她可没动手,瞬间便安心起来。 吴琪用手摸着自己的鼻子,小声的嘀咕着:“也许动手的人也是迫不得已呢?” 他悄悄的瞄了一眼两位主子,见两个人端正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装得像模像样的。 他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叫苦。 这叫什么事啊? 要是让人知道他半夜睡不着觉,跑到猪栅栏里,拿起剪刀咔嚓咔嚓剪了一通,还不得把他当成失心疯了? 第176章 调查 楚长云用暗沉的目光扫了一眼吴琪,挑了挑自己的眉头,这事儿? 赵靖一蹦一跳的进来,“姐,姐夫,我回来了!” 他见气氛不对,在屋里看了一圈,问道:“这是怎么了?” 柳风又好笑又困惑的说道:“回世子爷的话,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了?家里养的小猪,一夜之间都变成了太监,还找不到是谁干的?” 赵靖彻底惊悚了,他用手下意识的捂了一下自己的下头,立刻又觉得这动作有所不雅,放开了手。 这消息太可怕了,“谁干的?抓住了没有?” 这可是大事啊!谁想睡到半夜,莫名其妙的就被人咔嚓了? 柳风摇摇头:“就是这样才奇怪,我们也不知道谁干的,这样神出鬼没无声无息的,可太危险了。” 有他们这么多暗卫在,还能悄无声息的进来,又从容的出去,想想就让人皱眉。 赵安轻咳了一声:“去忙吧,不是什么大事。” 赵清的眼睛瞪得老大,“大哥,这还不是大事?” 林柔也随着轻咳了一声,说道:“你们想想,人家咔嚓了之后,不是还给小猪止血了吗?那就是说人家也没有要害死小猪的意思,没准有别的原因呢。” 柳风踌躇着说道:“就是这样才可疑,那刺客是不是在警告我们?还是在示威?” 赵靖脑子一灵光,脱口而出:“杀鸡儆猴?” 柳风点点头:“我觉得就是这个意思。” 他转头对楚长云说道:“头儿,我觉得我们应该加派人手,不行就跟上头打声招呼吧?” 面子什么的可以暂时放在一边,还是两位殿下的安危最重要。 楚长云意味深长的看着赵安,“还请主子定夺。” 这可不关他的事,他不想背黑锅。 赵安平静的说道:“不必再议了。此事或许只是一次偶然事件,我们可以在观望一段时间,倘若风平浪静,便当做无事发生。” “偶然?”赵靖真想敲开他这位堂哥兼姐夫的脑袋瓜看看,这咔嚓咔嚓的也得剪半天吧?能是偶然的? 林柔也道:“没准还是好事呢,俗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嘛。看看再说。” 她站起身拉了一把赵安:“你不是还要写信吗?快走吧。” 走了几步,她又回头说道:“晚饭我们就不出来吃了,写信要紧。” 两口子躲进屋里去了,留下来的众人面面相觑,怎么听着不对劲啊? 楚长云一甩袖子,“我想起来了,好像还有一封信没拆,我得去瞧瞧。” 吴琪摸摸自己的肚子,干笑了两声:“哎呀,饿死了,我得找点东西吃去。” 赵靖等人站在厅堂里,总觉得这事出的诡异。 “难道是自己人干的?”柳风喃喃自语。 “夭寿哦!谁会干这种缺德事?就不怕吃饭被噎死?”红渠愤愤不平的说道。 正准备去厨房找东西吃的吴琪,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他摸了摸自己脑门上出来的冷汗,心虚的跑了。 跑的时候姿势还有点诡异,大概是想起了昨晚干的事儿,觉得自己的下头也有点发凉。 这叫什么事儿? 林柔拉着赵安进屋,高兴的坐在床榻上,想起自己的吃肉大计,顿时觉得食指大动。 她都多久没吃到红烧肉了? 以前送到她嘴边都不愿意吃的东西,现在梦里都想着,林柔越想越郁闷,这剧本拿的,要啥没啥,太糟心了。 赵安靠着媳妇坐下,直到此时才期期艾艾的问道:“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真像小舅子说的,媳妇儿是为了杀鸡儆猴?警告他要安分守己? “为了吃肉啊。”林柔回答的痛快。 这养出来猪也不能她一个人吃,早晚赵安也会知道。 赵安惊讶的张大了嘴:“这,这,猪当了太监之后,肉就好吃了?” “啊!”林柔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是我在那本书上看的,你想想这书里说的没错吧?山药是不是能吃?治病救人的方子也是真的吧?所以我想试试这个。” 赵安涨红了脸,半天小声的问道:“那那本书里还写了什么别的东西吗?” 他就说吧,小白脸都没好心眼儿,瞅瞅这在书里都写的是什么? “我暂时还没想起来,等想起来了再告诉你。” 林柔伸手拍了拍赵安的脸颊,“等吃肉的时候你就感激我了。” 赵安皱着眉头说道:“猪肉不好吃,那都是下等人才吃的。” 现在的贵人可没有人吃这个。 他从前做猎户的时候也不愿意吃。 “以后就有了。” 林柔坚信在美食面前人人平等,她就不相信那些贵人会不吃。 “对了,咱爹查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都有了这么明显的线索,怎么还没有消息? 赵安也紧蹙着眉头,亲爹怎么回事?还能不能有用一回了? 被赵安埋怨的皇帝亲爹也正在头疼的跟媳妇商量。 “本来以为这次有了明确的线索,应该是不难查。岂料更是让人为难。 现如今查出来手臂上有伤的,一共有四个人。 一人服毒自尽,一人不知所踪。 剩下的两个人都说是在家乡无意中划伤的。” “那这两个人?”皇后目露急切。 “年纪都对不上,一个是只有十几岁的小宫女,去岁,刚刚进宫。” “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也只有二十岁上下,是五年前进宫的。” 皇后颓然的靠在凤榻上,这两个人确实不可能。 她忽然想到还有两个人,“另外那两个人是吗?” 皇帝摇摇头:“这两个人年纪倒是能对得上,可是一个已经身死,又是在浣衣局服苦役的,听说还是个哑巴,很少有人知道她的来历。” 皇后强自按捺住性子,让自己耐心的听下去。 “另一个人已经失踪了,据调查原本是淑妃宫里的老嬷嬷,且服侍淑妃有些年头了。” “淑妃?” 皇帝点头:“正午的时候,淑妃来见我请罪,我同她说了,此事与她无干,让她回去了。” 皇后不语,那时候淑妃还没进宫呢,此事确实与她无关。 第177章 兴趣 “是她宫里的人,未必与她有关系。”皇帝实话实说。 皇后冷哼一声:“那这个嬷嬷可是当年随行的人之一?” “正是,你可能不记得她了,就是当年李嬷嬷随身带着的那个小丫头。” 皇后想了半天,方才恍然道:“原来是她?那如今她人呢?” “早在十天前就失踪了。” “这么凑巧?” 皇帝点头:“就是这么巧。” 而此时的慈安宫里,太后也正在和李嬷嬷议论此事。 “这么多年了,总算找到了这个人的线索,如今忽然就这么断了,当真可恨。” 李嬷嬷用手帕拭着眼泪说道:“倘若果真是杏儿干的,奴婢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太后知道她是心存愧疚,毕竟这丫头是当年她带过去的。 连忙温声安慰道:“此事怎能怪你?当年情况如此危急,你不顾性命的去给他们小两口送信儿,连命都险些丢在了那里,此事与你无关,你切莫多虑。” 李嬷嬷听了安慰,越发感激,用帕子捂着脸呜呜的哭起来:“奴婢得主子信任本该万死不辞,哪里当得主子这么着。” “当年若不是你冒死救了皇帝,哪里有他的今日?为此你的手臂至今还留有伤痕,这是救驾之功,皇帝与哀家都记得。” 太后提起当年,目光有些感慨。 皇帝小的时候有一次淘气,不小心从山石上滑了下去,多亏了李嬷嬷相救,才能平安无事。 而李嬷嬷却因此坠落,险些丧命,至今手臂上还留有伤痕。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 也因为李嬷嬷对皇帝有救命之恩,就连皇后待她也一直亲厚。 是以,众人都知道她手臂有伤,调查的时候却无一人提起。 人家手臂上的伤可是有救驾之功的。 而此时一路奔波赶回来的赵靖不顾天色已晚,跑来跟林柔吐槽亲爹,顺便想跟未来的大侄子亲香亲香。 赵安半倚在床头,听着赵靖这小子东拉西扯的跟林柔聊天。 他的目光闪过一丝不满。 这小子怎么越来越碍眼了? “快点去睡吧,我跟你姐还有话说呢。” “说什么?”赵靖傻兮兮的问了一句。 果然,赵安的眼神更不满了,说什么能告诉你吗? 可是让赵安郁闷的是,便宜小舅子在媳妇心里还是有分量的。 “就是当初赵老汉说的,当年那人手臂被划伤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也没个结果。” 赵靖一听是这事儿,他摸着下巴说道:“宫里头那么多人呢,就算是只查一道伤痕也不容易。” 林柔奇怪道:“不会吧?”宫里头选人不是应该有要求的吗?手臂上有伤能进宫么,即使进宫也没有几个吧? 赵靖听出了林柔的意思,他端正了小脸说道:“本朝有祖训,太监宫女都必须是自愿入宫的,任何人不得强制。 另外,宫里等级森严,宫女不等同于宫妃,采选的时候没那么严谨。” “那要是选入宫的那个小宫女,最后成了皇后呢?”林柔有些好奇的问,总得有人逆袭啊。 赵靖笑了:“这不可能,本朝同样有祖制,宫女是不允许册封妃位的。” “啊?”当个妃子都不行啊?这开国皇帝是怎么想的? 赵安心中一动,忽然想起来皇帝亲爹给林柔册封的事,还半点都不介意有人供奉香火,传扬美名,难道是为了这个? 毕竟大齐朝的祖制,妃位以上的人都得是世家大族的女子,更别说是皇后了。 林柔要顺利登上后位,还要不为世人所诟病,必定要有所依仗。 而民望所归,便是最强大的后盾,即便是日后林柔所出的皇子,身份也无可指摘。 因为他们的母亲是有功于社稷的正三品贤仪夫人,不逊色于任何一位世家大族的女子。 显然,赵靖也想到了这一节。 “姐,你要是在回宫之前能被册封为正二品贤仪夫人就威风了。” 这是大齐朝的独一份,是受天下所有女子敬仰的。 这份荣耀不是来自于家族,也不是来自于夫君,而是凭着自身得到的这一份地位。 虽然不能上朝,却有奏折呈递之权,可以将写好的条陈和奏折直接上呈皇帝御览。 这是天下女子凭借自己的能力能得到的最高的殊荣。 其身份之尊贵,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一位世家女子。 要是林柔在回归之前能被册封为正二品守仪夫人,那她的地位当真是稳如泰山了。 甚至可以说,只要她有儿子,也是未来可期。 作为一心一意想当小舅子的赵靖,自然是巴望着林柔站得越高越好。 林柔笑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你怎么不希望我当正一品夫人?” 她倒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就是好奇赵靖怎么想的。 “这个不行。女子单独册封的正一品诰命是武烈将军,这个是需要有军功在身的,姐,你这样的就别想了。” 就他姐这个小身板,还想上阵杀敌啊?能上去战马吗? 赵安也看了媳妇儿一眼,心里有些可惜。 可惜这事不能替代,要不然他可以替媳妇挣一个军功回来。 “武烈将军?”林柔若有所思。 这个名号很威风啊,可比咸鱼强多了。 “啊!我跟你说啊,这武烈将军可是真正有兵权的,跟其他的册封可不一样。” 也因为这个,大齐朝开国至今,都是其位空悬。 没有任何一位女子得到过这一册封。 所以赵靖对他姐最大的期望是二品,毕竟一品就是一个吊在那里的肉骨头,虽然香气四溢,可是谁也吃不着,惦记都是白惦记。 时间久了,大家都有了共识,武烈将军只是一轮高高挂在天上的明月,摘下来是别想了。 “那怎么才能被册封为武烈将军呢?” 林柔这回真正的被吊起了胃口,她对这个武烈将军很感兴趣。 倒不是想要这个兵权,主要是像赵靖刚刚说的,这个很威风啊。 “那可难了,刚才不是说了吗?得有军功,还得有非同一般的功劳,姐,你就别想了。” 就他姐这样的小身板还真想上战场啊? 第178章 姑娘 赵安和赵靖都觉得此事绝无可能,林柔却觉得自己没准能巴结一下,希望还是有滴。 她就是觉得吧,哪怕她努力升到二品,皇帝大约还会给她个咸鱼的封号。 如若不然这一次也不会还给个咸鱼,又大张旗鼓的张扬,下次大约还是换汤不换药,依然是条咸鱼。 反正已经这样了,那不如多努力一点,彻底换个威风的名号。 就听赵靖说道:“不过要是说起来这宫里手臂有伤的人,我还真知道一个人。” “是谁?”难道这小子还知道宫廷秘闻? 只听赵靖说道:“这事不只是我知道,楚长云他们都知道,并且也不是什么秘密。这人便是太后身边第一红人李嬷嬷。” 赵安和林柔对视了一眼,赵安问道:“这李嬷嬷是什么出身来历?” 赵靖站起身,背着小手一副老学究的样子,一边踱步,一边说道:“这李嬷嬷原本是先皇后宫里的一名洒扫的小宫女,先皇后逝后,她宫里的人都被发配去了浣衣局。 后来她偶然救了当年还是五皇子的皇伯父,才跟着当今的太后娘娘。因着她对皇伯父有救命之恩,一直很受倚重。” “先皇后?这称呼怎么这么奇怪呢?”林柔听着不对劲儿,怎么连个谥号都没有? 只听赵靖说道:“我只知道先皇后因生产而亡的,又因先皇不喜,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反正至今也没个封号,只能这么含糊的叫着。” 林柔点头,她就说嘛,这称呼怎么这么奇怪,原来如此。 “就没有什么传言么?”对听故事,林柔还是感兴趣的。 “有,但大多数都是无稽之谈。” “说来听听。”赵安双眸半闭,状似无意的问道。 赵靖得意道:“这就要从赵崝那小子他爹说起。当时宫里盛传成王不是先帝的种,传的有鼻子有眼的,甚至还有人说先皇后把孩子给换了,成王来历不明,先皇查明真相勃然大怒,才匆匆下葬,连个体面都没给。” “那她家里人呢?” 既然皇后都是世家之女,先皇后也不可能例外,总不至于无人过问罢? 赵靖说道:“正是因为这样才证实了传言,国舅连夜进宫,却灰溜溜的出了宫,至此再也没有过问成王府的事,甚至这么多年两家都没有联系。” 林柔若有所思,这么说来,倒是有可能。 按常理来说,皇后所出中宫嫡子那也是有价值的,国舅一家绝对不会弃之不理,除非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她说道:“这倒是确实蹊跷,看来传言并不是空穴来风。” 赵靖回身一拍桌子,发出“呯”的一声,他怒道:“就是!皇伯父真是糊涂了,就赵崝这种来历不明的狗东西,也能继承皇位?” 赵靖一直认为,就算他和赵清都不成器,也应该另选清白的亲王世子才是,怎么能让赵崝继位呢? 成王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种,凭什么儿子还能入选东宫? 赵安却忽然睁开眼睛说道:“你说的不对!” 赵靖急了,“姐夫,你对宫里的事不了解。对这些事,还能比我清楚?” 赵安却道:“连民间的老百姓都重视血统,更何况是皇帝?就算是有一点点不清白的影子,也会被处理掉。岂能留着成王占居长子之位?” 比如赵老汉一家,没有儿子的时候悄悄的把他抱回来,一旦有了亲生儿子,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先皇在世时,虽不喜成王,却在他成年后依然给了亲王爵位,这其实就是证实了成王的身份。 林柔说道:“有理,先皇既然已经查明此事,这成王必定是先皇的子嗣。” 倘若来历不明,宫里随意的处置一个孩子,不要太简单。 所以,成王世子被选为皇位继承人,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反对。 赵靖梗着脖子犟道:“那你说说先皇后是怎么回事?” 赵安慢悠悠的说道:“那还不简单,因为这个孩子是先皇的儿子,但不是皇后生的。” 就是他媳妇讲的那个“狸猫换太子”呗。 赵靖张大了嘴,半天没说话。 这倒是真的有可能。 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成王这个嫡长子是假的,但皇子的身份是真的。 所以先皇后的母家跟成王府没有任何来往,而先皇对这个儿子虽然不喜,也依然按例给了爵位,毕竟还是自己的长子。 赵靖忽然仰天长笑:“那就有意思了!成王殿下最自傲的便是自己高贵的嫡长子身份,要是将来有一天忽然知道, 他和他嘴里所谓的贱种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还不如人家呢,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发疯?” 赵安可不关心成王会不会发疯,他觉得这段宫廷秘闻挺有意思的,打算哪天跟皇帝亲爹唠唠。 他不满的问道:“天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走?” 成王怎么样关他屁事,现在重要的是小舅子赖着不走,他没有办法跟媳妇好好的说会儿话。 赵安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急着撵小舅子滚蛋。 赵靖不想走,他还想跟他姐说说那个姑娘的事儿呢。 林柔打了个哈欠,拍着自己的肚子,觉得自己跟宝宝都困了。 “你也赶了一天的路,赶紧回去睡吧。”她现在眼皮困得直打架,不想跟这小子聊下去了。 该听的八卦都听了,瞌睡虫又跑出来占领高地,她困的睁不开眼。 “别介呀,姐,我跟你说,我今天看到了一位特别合我心意的姑娘。” 林柔眼皮一动,“啊?” 这是有八卦的意思? 如今的日子可太无聊了,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她现在对数银子的兴趣都大大的降低了。 林柔强撑着把眼睛再睁大一点儿,“来,说说?” 赵安见媳妇儿又来了兴致,只得将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赵靖却忽然有些扭捏,他坐在林柔身边,眼皮一垂,往林柔的肚子上看了一眼,关于他要娶媳妇的事儿,要不要说给大侄子听啊? 这好像不太妥当吧? 第179章 记录 林柔催促道:“你快说!” 赵靖看着她一副你再不说我的眼皮可撑不住了的样子。 只得忍着不好意思,小声的说:“那姑娘长的可漂亮了。” “多漂亮?” 一提起这个赵靖兴奋了,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合心意的姑娘呢。 “个子有这么高,腰身有这么壮,眼睛大大的,声音特别洪亮!” 瞧着就很有力气,让他特别有安全感! 林柔眨眨眼,赵靖夸张了吧? 要是按赵靖比量的这个姑娘,个子比他高一头,大腿比他的腰都粗,整个一大块头,这是哪家的姑娘? 赵安听得一言难尽,这个小舅子怎么就这么奇葩呢? 林柔看着便宜弟弟亮晶晶的眼睛,“那么强壮的姑娘啊?” 哎呦喂,这小子不怕被媳妇家暴啊? 她兴致勃勃的问:“要是将来你打不过她怎么办?” 赵靖回答的理直气壮,“我媳妇儿当然不可能跟我打架,她是要保护我的。” “呃……”林柔摸了摸鼻子,这小子这话说的有点不要脸啊。 赵安冷哼一声,心里暗道,这个便宜小舅子就是欠揍,等将来成了亲一天被媳妇打八遍,他就老实了。 “娶个那么强壮的媳妇,你打算天天挨揍啊?”赵安的声音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赵靖看着他姐夫不以为然的眼神,又听了这句话,心里不高兴了。 这小子一不高兴,就要找事儿,他的眼珠转了转:“姐夫你长的这么壮,我姐也打不过你,你还想揍我姐啊?” 林柔眼睛一睁,“嗯?” 这可是一个严肃的问题,家暴是绝对不能纵容的。 赵安一瞬间心头便升起了不妙的预感,顿时支棱起来。 “媳妇儿你别听他胡说,我怎么可能对你动手?” 赵靖凉凉的说道:“那可不一定。你刚才不是说了吗?长得弱就要挨揍。” 林柔转头,眯着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赵安,这种思想可是很危险的。 赵安心里暗暗叫苦,恶狠狠的瞪了便宜小舅子一眼,咬着牙说道:“还不快滚!” 赵靖见了心里解气,一溜烟的往外跑,跑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喊道:“姐,我明天再跟你说那个姑娘的事儿,你等着我啊。” 这事儿他想找个人给出个主意,还是他姐最合适。 赵靖跑了,赵安连忙跟媳妇描补,“像我这样憨厚的人才靠得住,赵靖那小子一肚子鬼心眼,他媳妇儿一生气还不得天天揍他?我也是为了他着想。” 林柔眯起眼睛:“家暴就是不对的,不要找借口。” 赵安连忙说道:“是,是,我就是那么一说。” 林柔冷哼一声,决定先放过这个话题,反正都是没影的事儿。 她道:“我们明天得去看看那些小猪怎么样了。” 这可不能大意,万一感染了,就白白折腾了一圈儿,她的猪肉就无影无踪了。 赵安却想多了,他想起了那些变成太监的小猪,心里一个激灵,难道媳妇是警告他? 他连忙道:“长得挺好的,想来它们也知道错了,这两天乖的很。” 他也知道错了,以后绝对不在媳妇面前提起揍人的事。 “乖?”林柔思量道,看来情形不太妙啊? 动物得有活力才健康,无精打采的肯定有问题! “明天我过去看看。” 为了自己的吃肉大计,林柔觉得自己要努力一点。 一夜北风紧,开门雪尚飘。 飘飘扬扬的鹅毛大雪整整下了一夜,一开门便换了天地。 灰蒙蒙的天空依然在扬扬洒洒的零星飘着雪花,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赵安一大早就带着楚长云等人在扫雪。 他原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人,这一阵子待得浑身都难受,扛着青石板一天跑三遍,还是觉得腻歪。 终于有了活干,一大早的便将众人都召集起来,院里院外一时十分热闹。 林柔抱着手炉围着棉披风站在廊下,看着众人扫雪。 赵清跟在赵安身后说道:“亏得昨个儿到家了,要是今天往回赶,非得隔在府城不可。” 赵靖跑到廊下,离老远喊着:“姐,你怎么出来了?当心冻着我大侄子。” 林柔扶着青溪的手臂往前走,“没办法,你大侄子要吃肉,我得去看看家里养的小猪。” 赵靖脚步一顿,看了看地上的积雪,“那我也去。” 他得护着自己的靠山。 林柔来到暖棚的时候,意外的发现赵崝正蹲在栅栏外头拿着木炭笔在写着什么。 这是那天赵崝看见赵安在用木炭笔,觉得平常用起来十分便宜,便照葫芦画瓢,给自己也弄了一个。 果然用起来十分顺手,携带起来也很方便,就是上头黑乎乎的。 赵崝一琢磨,果断的打发听竹去弄了个细长的金筒子,将木炭笔放在里头,一试之下,很不错。 如今,他正在用自制的木炭笔在做记录。 林柔一见他做的炭笔便是一叹,这赵崝确实是很聪明。 “这支笔不错。”她不吝夸赞。 看见她来了,赵崝立起身,“这就是学着您家的炭笔,我略改动了一回,我那里还做了不少金套子,回头给大嫂送几个。” “好啊。”林柔每一回用的时候,都是用东西包住上头,用起来还挺费劲的,有了这玩意,倒方便了。 “你在记什么?” 听林柔问起这个,赵崝双眼直放光,他兴冲冲的说道:“大嫂,你看,那个瘦瘦小小的小猪是没有变成太监的,他长得要比其他的小猪要慢,而变成太监的小猪长得可快了。” 赵靖就是看他不顺眼,闻言跳着脚说道:“胡说八道!变成太监就能长得快了?宫里的小太监怎么不一样?” 赵崝点头:“所以,我已经打发人去再弄几只小野猪回来,我要试一下。” 林柔很满意,就得有这种研究精神么,她吃猪肉指日可待。 “很好,这件事你只管跟吴琪说。” 一事不烦二主,这事儿还得让吴琪去干。 正在奋力扫雪的吴琪,不由自主的又打了个喷嚏。 第180章 凄惨 林柔发现赵崝身边还放置了一些小木条,都用木炭在上头做了标记。 “这是什么?”她好奇的问了一句。 赵崝不在意的说道:“是我观察红薯苗生长时的一些记录。” “啊?”林柔惊讶了,“你每天都去看?” 这得多大的瘾啊? “正是。”赵崝的眼底有着愉悦。 他是亲王世子,可他觉得自己只有在见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才能放松心情,感到愉快。 只是,赵崝的这种愉快并没有持续下去。 当天傍晚,便有成王府的一行人顶风冒雪的赶到了山庄。 赵安和林柔坐在上头,听着成王府的人说道:“打扰贤仪夫人清静实在是迫不得已,我家王爷忽患重疾,特命我等星夜来接世子爷回去,还望夫人见谅。” 成王府的来人一改之前的盛气凌人,言语间十分恭敬客气。 贤仪夫人乃是正三品的诰命夫人,有奏折专递之权,身份贵重。 再者她夫妻俩又是世子爷的救命恩人。 眼瞅着成王病成那样,王府里日后便是世子爷的天下,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对世子爷的恩公自然不敢怠慢。 赵安和林柔的目光对在一起,都有些惊讶,也没听说成王生病啊? 来人似乎真的很焦急,目光中都是急切,“还请夫人速速告知我家世子。” “已经叫人去请了,您稍等片刻。” 无论林柔和赵安心里有什么想法如今都不宜表露出来,也万万没有拦着赵崝见人的道理。 赵崝进来的时候脚步不急不徐,气度从容,与来人的焦虑成鲜明对比。 那人一见赵崝进来,顿时变了脸色,扑过去嚎啕大哭。 “世子爷,您快回去瞧瞧罢,王爷,王爷他……” 上头传来赵崝温润的声音:“不要急,有话慢慢说。” 那人似乎被安抚到了,定了定神,起身以袖拭泪,又偷偷的看了赵崝一眼。 见他依旧淡定从容,不由得心下暗赞。 难怪世人都言成王世子端方稳重,今日真让他心服口服。 府里的人见王爷那样无不惊惶,世子爷却一派从容,可见气度心胸。 他也暗自镇定,定了定神一揖道:“回世子爷,王爷于七日前忽染重疾,浑身溃烂发痒,痛苦不堪,府中如今已经乱成一团,特命小人来迎世子回去。” 赵崝轻轻点头:“如此……” 他的声音中有着遗憾和惋惜。 那人似乎以为他是惦记着成王,忙道:“王爷虽然日夜饱受折磨,但暂时于性命无碍,世子爷不必过于担忧,我们尽快启程是正经。” 赵崝轻轻的“唔”了一声,心中不停的计算着红薯苗近日的生长数据和小太监猪的情形,对亲爹不知生死的事只当耳旁风。 一边遗憾不能见到明天的小苗和野猪,一边埋怨成王多事。 他抿唇垂眸问道:“到底是什么情形?”要是有可能,他是不是能找个借口拖延一下? 那人略有犹豫,见世子定定的望着他,便以为赵崝是心急成王的病情。 他哀痛的说道:“王爷于七日前不知为何忽觉身上莫名痛痒,越是抓挠越是严重,太医院束手无策,后来身上竟然开始溃烂,属下离京那日,王爷身上己无一处好皮肉,就连脸上都无幸免,终日哀嚎不止。” 那人不知是为了博取赵崝好感还是真的心痛主子,言罢,以袖掩面垂泪不已。 赵崝悠悠问道:“可曾查明原因?” 既然人还没死有什么可着急的? “未曾查明原因,属下离京之时尚无踪迹可寻。” 赵崝皱眉,如此说来,那必然要回去一趟了?真是麻烦! 赵安和林柔不由得打了个抖,这是谁干的?真是个人才啊! 成王这也太惨了。 这位成王殿下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啊?遭了这么大的罪? “浑身溃烂?”“痛苦哀嚎?” 哎呦,想想都起鸡皮疙瘩,惨!实在是惨! 林柔同情的看向赵崝,可怜的娃,亲爹遭了这么大的罪,还不知道心里有多痛苦呢。 她温言说道:“既然如此,你快些回去罢。不要难过,车到山前必有路,好好找个大夫,这天下之大,奇人异士尽有的,不要灰心。” 赵崝嘴角有一丝笑意,立刻又收了回去。 无怪乎此间百姓颂扬,他大嫂确实是菩萨心肠。 他一抱拳说道:“如此,我便家去了,待家中事了,我再回来,还望大哥大嫂不弃。” 他的红薯苗和小野猪还没研究完呢,自然还得回来。 赵安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这些人都是什么毛病? 那些亲王郡王的都愿意让他亲爹白养着,怎么他这些堂弟也总想在他家里白吃白喝的? 这都是些什么习惯?这绝对不行! “百善孝为先。赵崝兄弟还是在家尽孝罢。” 要白吃白喝也应该去找你亲爹。 赵崝点头:“自然是事了才能过来的。” 万一他亲爹死了,丧事总要办完的。 成王府的护卫心下一定,世子爷必然是想彻查此事为王爷主持公道。 他心中安稳,顿时有了主心骨。 “世子爷,我们尽快出发吧。” 赵崝匆匆忙忙带人走了,听竹在出门的时候,偷偷的往客房方向看了一眼。 赵崝微微摇头,亲爹的死活他都不在乎,哪里有心思理一条狗。 赵靖和赵清伸着脖子目送赵崝远去,一溜烟的跑进屋里,“姐,咋回事儿啊?赵崝怎么跑了?” 林柔将事情说了一遍,赵靖“哎呀”一声,说道:“这是怎么话说的?成王伯父怎会如此凄惨,太可怜了吧。” 林柔看着赵靖亮晶晶的眼睛和嘴角掩不住的笑意,抽了抽嘴角,心道,你感慨的时候能不能不要笑得这么欢实? 要说还是赵清实在,他脱口而出:“一定是成王大伯得罪人了,人家看他不顺眼才下得黑手,活该。” 屋里众人:…… 好歹是你亲伯父,咱能不能略微含蓄一点儿? 不提赵崝星夜往家赶路,只说慈安宫里皇帝正同太后说起此事。 第181章 风雪来客 “成王的病情愈发严重,昨日太医院王供奉已然看过了,至今也不知道是何病症。” 太后一挑眉,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身后一声脆响,李嬷嬷手中的托盘直直坠落。 而她仿佛还没有回过神来,整个人只是愣愣的发呆。 皇帝关切的问道:“您老人家怎么了?可是劳累了?还是不舒服?” 李嬷嬷回过神来,忙强笑道:“无事,大约是近日总是睡不好,一时恍忽也是有的。” 太后忙责备道:“既是如此,你便该好生养着才是,做什么又来当值?快歇着去罢。” 李嬷嬷强笑道:“如此奴婢便躲个懒,去歇一会子。”言罢,便匆匆离去。 望着她急匆匆的背影,皇帝若有所思。 太后叹道:“阿英就是心太实了些。当年救你的时候奋不顾身的,这些年也一直勤勤恳恳,半点不肯懈怠,真真是个实诚人。” 皇帝笑道:“谁说不是呢。” 太后又想起成王,问道:“老大的病来的蹊跷,到底是为了什么?” 认真的说起来,太后跟成王和先皇后倒也没有什么。 主要是先皇后死得太早了,虽然说当初也给她下了几回绊子,但也没成功,这么多年过去了,太后也罢了。 不像汝王和襄王的母妃,大家明争暗斗这么多年,你来我往的怨恨更深些。 虽然汝王这些年没少赔笑脸,但曾经的那些往事,还是让太后不舒服。 所以,之前没有孙儿消息的时候,太后心里再不舒坦也默认了成王世子入主东宫。 再者说成王虽然是个糊涂的,但赵崝那孩子也实在是个可人疼的,太后也罢了。 如今成王出了事,她倒是有心问上几句。 “并不知道为的什么,大哥这些年闭门不出修身养性,他的事儿子没有多问。” 皇帝是知道成王谋反的事的,但在他看来,这个大哥眼高手低,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他自然不肯说出来让母亲担心。 其实成王府有动作也不过是最近的事,至于之前如何,还在调查当中。 “当年儿子回京的时候,三哥四哥并八弟都曾派人劫杀于朕,如今,他们三人皆已伏诛,往事自然不必再提。只是,大哥?” 太后心中一动,“你怀疑当年的事有老大的影子?不会罢,世人皆知先皇最是厌恶嫡长子,皇位根本轮不到他身上,他也一直置身事外,难道还有什么想头不成?” 也不怪太后没有往这方面想,众人的共识,除非先帝的皇子死光了,否则长子成王是绝对没有机会的。 他怎么会出手害老五?难道是帮别人做嫁衣不成? 皇帝不语,当年他也是这么想的,如今么,可不确定了。 如果当年的事真有大哥的影子,那他可是隐藏的太深了。 再往深处想,这些年始终没有头绪的事是否也与他有关系呢? 倘若真的与他有关,那就太可怕了。 皇帝笑道:“儿子叫人去查了,想来不日便会有些眉目。” 之前只是没往这上头去想,一但心里有了怀疑,查起来不可能没有痕迹。 而此时林柔正捧着赵崝留下的各种记录惊叹。 这真是人才啊! 只是可惜,赵崝的身份太特殊,不适合给她干活。 林柔将这些东西交给青溪,“去找个机灵的小子,让他接着观察记录。” 赵安不解的问道:“种个地怎得如此麻烦?” 对种地赵安是不陌生的,这活儿他没少干。 在他的印象中,种地不过就是那一套,有什么可写的? “这你就不懂了。”林柔一副你外行了的表情,“种地也是有学问的,什么地适合种什么作物,怎么才能打更多的粮食都得仔细研究。” 赵安不以为然:“俗话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良田自然产粮多些,薄田自然少些,是千古不变的道理,难道还能调过个不成?” “那可没一定。” “啊?”赵安狐疑的看着媳妇儿,“这也行?” “行不行的也得试试才知道。” 赵安眼珠转了转,“那个小野猪?” “嗯,以后你就知道了。” 猪肉产量多高啊,还可以大批量生产,到时候吃肉就不是难题了。 因为大雪的阻隔,裴英和李静娴直到几日后才赶到了温泉山庄,跟着他们一起来的还有慈安宫的小太监来喜。 说起来李弘毅也是一片好心,来喜一向颇得太后欢心,在慈安宫也是有头有脸的人。 而赵安和林柔毕竟从来没有进过宫,对宫里的规矩和太后皇上的脾气都不甚了解,有这么个小太监在身边,多少能了解一二。 当然,李弘毅并没有对来喜说实话,他只是说太后和皇上都很喜欢吃这个粉条,让他来了解一下制作的流程和方式,看看能不能作为贡品送进宫里。 来喜虽然急着回宫,对这一趟差事并不怎么喜欢。 但李弘毅大人是皇后娘娘的亲哥哥,他自然不敢反抗,只能委委屈屈的跟着李静娴等人来到了温泉山庄。 众人一路冒着风雪赶路,进到庄子的时候都已经冻得麻木了。 李静娴和裴英都是长年骑马的人,别看李静娴是女子,骑术还是三人当中最好的一个。 只是苦了小太监来喜,本来他就不擅长骑马,又在这么个大冷天,天寒地冻的,差点没折腾掉他半条命。 一进山庄就一头栽下马来,昏了过去。 迎接出来的柳风忙命人将来喜扶了进去,又转头问李静娴和裴英。 “二位感觉如何?是先去休息呢?还是先见见我们东家和夫人?” 李静娴一边跺着麻木的脚,一边说道:“自然是先要去拜见你家东家和夫人的。” 哪有到人家家里来不拜见主人先去休息的道理? 柳风笑道:“那两位便跟我来吧。” 李静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座小院,看见了影壁上的族徽,便知道这里原来是他们李家的产业。 只不过李家的产业众多,这里她也未曾来过。 她如今倒是对这位贤仪夫人很感兴趣。 第182章 表哥表妹 裴义士随着吴琪去了前院,李静娴随着柳风一路往正院走,只见道路两旁清扫的十分干净。 积雪都已经被清扫一空,只余一两处堆成了小雪人,红红的帽子,长长的鼻子,看着很喜庆。 李静娴忍不住驻足看了一回,又抬头看了一眼墙边悬挂的风铃,心中暗道,这贤仪夫人果然不俗。 行至正房,掀开红色绣富贵牡丹的暖帘,扑面便是瓜果的清香,顿觉一阵神清气爽。 李静娴略一停顿,定睛望去,只见屋里的熏笼旁正坐着一位美人。 杏面桃腮,峨眉婉转,一双美目如春水一般温柔荡漾,好一幅冬日围炉美人图。 似乎是听见丫头们报有人进来,她一抬头看见了李静娴,立时便要起身。 大约因着有孕的缘故,她又起得有点急,猛的又坐了回去。 旁边扶着她的丫头吓了一跳,忙稳住她的身形,笑道:“李姑娘也不算外人,主子慢些。” 李静娴连忙上前一步,一抱拳:“夫人请了。” 林柔忙又起身,这一次她起得略平稳些,果然站了起来。 她看着李静娴笑道:“李姑娘来了,快请坐罢。” 林柔对这位李姑娘可是久仰大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身材修长挺拔,行动矫健洒脱,眉宇之间英气勃勃,隐隐还透着正气。 想到这位李姑娘的壮举,林柔心生佩服! 李静娴也不虚套客气,她看着这位“表嫂”,心中很有好感。 没错,李弘毅思前想后,还是跟侄女说了真相。 林柔身边武力不足,她又身怀有孕正是非常之时,李静娴随身护驾很有必要。 李静娴自己是豪阔的性子,却十分喜爱白净书生和柔美佳人,这位表嫂很符合她的审美。 之前在边关之时,她身边都是些粗犷豪放之人,后来回了京城,她与那些世家贵女格格不入,李静娴不得不承认,她欣赏的美男美女都不大欣赏她。 这让李静娴十分遗憾。 如今她惊奇的发现,她的这位美人表嫂的目光中居然都是善意,没有那些复杂的思绪在其中。 李静娴难得高兴的发现,她欣赏的美人也有不讨厌她的。 她在心里琢磨着表嫂如此佳人,想必那位素未谋面的太子表哥是位谦谦君子了? 她刚刚这样想着,便看见赵安从门外匆匆而入。 一瞬间,李静娴的双眸瞪的老大,她真的想说一句,他娘的! 又想起这一位太子表哥的娘正是一向疼爱自己的亲姑妈,李静娴将到了嘴边的粗话又咽了回去。 这老天爷也太偏心了吧?大家都是个“糙”的,凭什么这么个傻憨傻憨的大个子就能得个美人? 凭什么她要被美人嫌弃啊?一想起那个被她吊在城门上的陈状元,李静娴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内心极不平衡,这也太欺负人了! 赵安也皱着眉头看着这个表妹。 他那个皇帝老爹的眼神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居然想让他娶这么个女人? 这女人看他媳妇儿的眼神都冒着绿光,他是有毛病还是怎么着?弄这人回来跟他抢媳妇儿吗? 好么,弄不好到头来,这女人整天缠着他媳妇儿,把他挤得没地儿站了,一想起这个可能,赵安整个人都不好了。 林柔见赵安回来,忙说道:“这是李大人家的二姑娘。” 她也不确定李弘毅有没有跟李静娴说实话,介绍的十分模糊,还冲着赵安眨眨眼。 赵安心里巴不得舅舅没说实话,他好故作不知的将这个便宜表妹忽悠走。 可惜事与愿违,只见李静娴重新一抱拳:“静娴见过表哥表嫂。” 赵安只得郁闷的一摸自己的头,呵呵笑道:“表妹不必多礼。” 李静娴眯了眯自己的眼睛,心里更不平衡了。 她一眼就看出自己这位太子表哥是个“藏奸”的,可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英雄好汉。 李静娴思量着自己可比赵安强多了,凭什么同人不同命? 林柔见这位李姑娘的目光在她和赵安之间不停的游移,以为她知道之前皇帝提亲的事儿,正琢磨着怎么开口。 只见李静娴上前一步,对她说道:“我与表嫂甚为投缘,当此非常之时,不宜称呼表嫂,不如我叫您姐姐如何?” 林柔顿时一愣,“姐姐?”这称呼有点微妙啊? 难道? 她对上李静娴的目光,想一探究竟,却见这姑娘眼里透着真诚和热切。 这个? 只听李静娴道:“姐姐不拒绝,小妹便当您答应了?” 她又是一抱拳:“小妹静娴见过姐姐、姐夫。” 相比于心里藏奸的傻大个表哥,李静娴觉得自己更喜欢美人表嫂。 赵安警觉的看了李静娴一眼,直觉告诉他,这是个比便宜小舅子更碍眼的人! 赵安的念头飞速的旋转,他已经在想着怎么能把这个麻烦弄走了。 李静娴从小便混迹在沙场上,对敌意的目光十分敏感,赵安不怀好意的目光虽然藏在憨厚的表象之下,却被她敏感的捕捉到了。 李静娴心里冷哼,她这个太子表哥果然同姑爹是一路货色,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担忧的看了一眼刚认的姐姐,可惜这么个美人了。 她得想办法劝一劝美人姐姐,千万别像她姑妈一样,弄得伤心又伤身。 赵安看着表妹,一眯眼笑道:“表妹劳累了,快去歇歇吧。” 赶紧滚蛋,别缠着我媳妇儿! “我姐这里有我呢,姐夫你忙去吧!” 这表哥不是什么好东西,赶紧走吧,她还等着跟新认的姐姐培养感情呢。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望着的眼神中都带着火花,林柔被这一对表兄妹气了个倒仰。 这算怎么回事? 两人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奸情四射的?这还是当着她的面呢,一点都不知道收敛,还要不要脸了? 林柔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那二位慢慢聊,我就先告辞了。” 她说完一甩袖子走了。 李静娴急了:“姐?” 赵安也急了:“媳妇儿?” 二人对望了一眼,这一回是毫不掩饰的对彼此赤裸裸的嫌弃。 第183章 成王的惊喜 既然美人姐姐已经走了,李静娴也懒得再跟太子表哥两看两相厌,她转身便往外走,打算先去找个房间安顿下来。 这里赵安也不再搭理这个莫名其妙的表妹,跑进屋哄他媳妇去了。 如今家里“虎狼环伺”,前有便宜小舅子碍手碍脚,后有不怀好意的表妹虎视眈眈,赵安很有危机感,觉得必须稳固一下自己在媳妇儿心里的地位。 结果,一进屋迎面一个枕头便砸向了他。 林柔怒道:“当着我的面就眉来眼去的,当我是死人啊?说,你是不是想听你爹的话?” 赵安傻了,啥叫眉来眼去的?跟谁啊?难道是便宜表妹?那怎么可能?他巴不得李静娴滚蛋。 当他看不出来呢?这表妹眼里对他满满都是嫌弃,一心一意的往他媳妇儿身边凑,讨厌死了。 “媳妇儿你听我说,要不咱把她撵走吧?”赵安的眼神亮晶晶的,媳妇儿也讨厌便宜表妹,真是太好了。 林柔眯着眼睛望着他:“你说真的?” 赵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大有媳妇儿一开口,他便去逐客的劲头儿。 林柔点头:“那就留下罢。” “啊?”赵安傻眼儿了,媳妇儿这是什么意思?“不撵走了?” “娘亲舅大,怎么能把舅家表妹撵走呢!”林柔振振有词。 赵安失望了。 他坐了一会儿,忽然像做贼似的左顾右盼一番,贴着林柔耳边小声问道:“你说我娘长什么样?” “啊?”林柔怪异的看了他一眼,赵安没见过,她也没见过啊,“我怎么知道?” 赵安的目光中带着忧愁,垂头丧气的坐在那里不语。 林柔靠在引枕上,摸着自己的腹部,感受着偶尔小家伙的动作,目光温柔。 “你不必多想,你娘是皇后娘娘,自然是凤仪万千的。” 赵安抬头看了媳妇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林柔用脚轻轻踢了他一下,“有话你就说呗。” 怎么今天吞吞吐吐的? 赵安纠结了半天,小声问道:“都说侄女随姑,我娘……” 他一想起李静娴粗壮的腰身,大马金刀的坐姿,顿时觉得有些异样。 这跟他想象中的亲娘有点不一样。 “不会,你忘了你娘不是给过你一张画像吗?” 上头的女子温婉贤淑目光温柔,怎么看跟李静娴都是两个画风。 赵安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你忘了那个玉皇大帝了?还有那个像菩萨似的老太太?” 赵安可从来没真的认为亲爹就是玉皇大帝那模样,他也从来不觉得亲祖母真的长得跟菩萨似的。 用他媳妇的话说,这里头是有水分的。 那亲娘的那幅画像呢? 虽然赵安有心理准备,肯定是有点水,但今天见了表妹,他忽然觉得这水是不是洪水啊? 林柔瞪大眼睛,“不能够吧?” 她想象中的婆婆可是高贵优雅仪态万千的,跟李静娴不怎么搭边儿。 不过,她看了一眼赵安,浓眉大眼,虎背熊腰,身材高大,体格健壮,再想想李静娴,林柔摸了摸鼻子,对婆婆的形象有点不乐观了。 赵安见媳妇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自己,突然明白了,他身体一僵,摸了摸自己的头,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难道他长得竟然像娘? 林柔跟宝宝互动的手越摸越慢,她担忧的望着自己的腹部,宝宝不会也长得很“壮”吧? 赵安的目光也停留在林柔的手指上,半晌抬头,夫妻俩对视了一眼,目中充满了担忧。 可怜天下父母心。 皇后完全不知道,儿子儿媳妇正在担忧她的“健壮”,她正将各地的岁贡一一挑拣,打算送去给小两口尝尝。 李嬷嬷带着两名宫人来到了凤安宫。 “老奴给皇后娘娘请安。”李嬷嬷一见皇后便笑着伏下身去。 皇后立刻伸手虚扶,“嬷嬷快别这么着,您老人家是伏侍太后的老人儿了,实在不必如此,来人,看座。” 李嬷嬷的眼底迅速掠过一丝暗光,她笑着道了谢,侧身坐在了小杌子上。 无论多么体面的奴才,依然是奴才。 一个小杌子便是能得到的最大的体面。 李嬷嬷的手指紧紧的攥着手中的丝帕,口中却笑道:“太后娘娘打发老奴过来是因着上回送过去的东西都被那些混账山贼给劫了,她老人家又备了一份。 听说皇后娘娘也要送东西过去,便打发老奴送过来,一起送去也便宜些。” 皇后娘娘往宫外送东西,护卫的人自然都是出自忠勇王府,虽不敢说万无一失吧,但也轻易不会出差错。 想到上次送过去的东西,李嬷嬷 暗自咬了咬牙,那些东西可是她煞费苦心准备的,结果一样都没用上。 她在心里诅咒那些山贼,杀千刀的东西,上赶着找死呢。 又想起传说中成王的病情,李嬷嬷心头掠过一丝不安。 成王的病情熟悉也不熟悉。 很像是她此番用的那个药,但让人奇怪的是,成王的病情似乎是更严重,看着又不像是她用的那个药的作用。 其实李嬷嬷还是不知道,这是一加一等于二的结果。 由于某种原因,两次珍珠锦上的药都作用在了一起,起到了奇异的混合效果。 带给了成王殿下意想不到的惊喜。 李嬷嬷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叹道:“此事也不当老奴多嘴,但这山贼也太猖狂了些,听说至今也没找到人,不是老奴多嘴,论理也当整治整治了。” 皇后心知肚明,这八成又是小五子耍的鬼心眼儿,东西肯定已经送过去了。 她一甩帕子,佯装恼怒:“提起这个本宫便气得头疼,这些人也太不成样子。可恨我哥哥就在青阳府,竟然让山贼跑了,真真是岂有此理。” 李嬷嬷目光一闪,笑道:“娘娘万金之体,何必与一些毛贼生气?再者老奴听说我们太子殿下要喜得贵子了?老奴先恭喜皇后娘娘。” 提起这个皇后笑得合不拢嘴:“早着呢。” 她嘴里说早着呢,不由得低头数了数,“还有三月有余呢。” 第184章 恐吓 皇后口中说着还有三月有余,嘴角笑意却怎么也收不回去,好像孙子孙女就在眼前,让她乐得合不拢嘴。 李嬷嬷的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她想起之前第一次借太后之手送去的亵衣裤,心下暗自得意。 天下最尊贵的人又如何?还不是被她玩弄在股掌之间? 更别说待日后事成,她便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到时候她会将这几个人狠狠的踩在脚底下。 一想起日后,她觉得坐着的小杌子都高大无比,李嬷嬷 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背脊,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高高在上的神情。 皇帝一脚踏进凤安宫的殿门,将她的表情尽数收入眼底。 宫内传来了此起彼伏请安的声音,惊动了殿内正在叙话的二人。 “老奴给皇上请安。”李嬷嬷笑着起身行礼。 皇帝一抬手,“免了。” 皇后立起身让了让皇帝,自己往旁边移了一位,“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 按照常理来说,这个时辰正是皇帝处理政务的时候,他是很少往后宫来的。 “哎,大哥近日身体欠佳,刚刚太医院的人来报,情形越发的不好了。”他说着,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仿佛十分忧心。 李嬷嬷一瞬间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她的心不由自主的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是很担心那边的情形,可恨那个混账东西竟拿她当外人,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可是…… 罢了,此事不能怨他,是自己心有顾虑,一直没有跟他说清楚,待日后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便不会如此了。 只是如今李嬷嬷打探不到成王府的消息,这几日一直心急如焚。 难得今日机缘凑巧,皇帝提起了此事,李嬷嬷随口问道:“是呢,老奴那日听皇上说成王殿下病了,听着情形似乎很重的样子,不知如今如何了?” 这些年,她一直潜移默化的在太后和皇帝面前说成王的好话,每一次话都不多,仿佛点到为止,但积年累月下来,也颇见成效。 所以李嬷嬷可以断定,皇帝虽然不会完全放心成王府,但也不会多加防备。 她甚至知道成王让于知府干的那些事,并且都没有出手阻拦。 说实话,这事干得有点蠢。 但就是干得蠢才好呢,造反都弄得这么蠢,在皇帝心里更不会多加防备。 如今她一问起成王府,果然,听皇帝叹道:“说起大哥这个人,当真是命运不济。当年朕听林太傅提起过,有人天生命中带衰,还觉得有些夸张,如今看来倒是不假,大哥竟是这个命格。” 皇帝一边说,一边长吁短叹,眼角的余光却是一瞥。 继而,皇帝的银牙便是一咬,心下恼怒之极。 这真是咬人的狗不叫,想不到自己玩了一辈子的鹰,临了倒被人家算计成这样。 难怪自己查了这么久,至今都没个结果,原来人家就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悠然的待着。 皇帝越是愤怒,他的声音越是温和:“哎,兄弟一场,做弟弟的实在不忍心看他那样,听太医说,大哥的情形简直是惨不忍睹。” 皇后忍不住“啊”了一声:“何至于此?可真吗?” 皇帝一本正经的点头:“惨,实在是太惨了。听说一开始的时候,还是身上只起了疹子,虽然终日瘙痒难耐夜不成眠,但也不算怎样。” 李嬷嬷听他说的轻描淡写,心下更是恼怒。 什么叫做终日瘙痒难耐夜不成眠也不怎样?伤在别人身上,自己不疼是吧? 她正在生气,便听见皇帝说道:“听说后来变成了水泡,身上都在流脓,水泡破了的地方犹如火烧,大哥疼的在床上满床翻滚,这也罢了。” 李嬷嬷听见前头心里已经是疼的火烧火燎,待听到“这也罢了”,差点没被皇帝气昏过去。 她从前怎么没看出来呢? 这狗皇帝这么不是个东西?亲大哥都惨成这样了,在他嘴里还是不痛不痒的。 到底还有没有良心啊? 也许是皇帝听见了她的心声,皇帝 的语气终于带了沉痛:“从前也还罢了,最近几日可是太惨了。” 李嬷嬷心都缩成了一团,之前的话已经听得她心惊肉跳,怎么还不够惨吗? 皇后大约也是一个心思,忍不住问道:“难道还有更严重的事发生不成?” 皇帝蹙眉长叹:“哎~听说近日身上竟然开始溃烂,无论太医怎么医治,都丝毫不见成效。 身上溃烂的地方,严重的已经露出了骨头,还有的地方就跟地狱里下油锅炸过了一样。” 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皇帝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抖,声音里都带着颤抖。 他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声音:“人家太医院的人都说,行医了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惨的人。 昨日夜里还发起了高热,只怕大哥性命堪忧啊。” 皇后却越听心下越是诧异,小五子这语气,她可是太熟悉了。 这小子从小到大有个毛病,阴别人和给别人下套的时候,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要多和善就有多和善。 小五子越是无辜和善,被他算计的人就越倒霉。 可是能让他和善到这种程度的人,已经几十年没有见过了。 这真是久违的熟悉,但坐在下首的这个人,却同样让皇后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不提皇后内心的不平静,只说下头坐着的李嬷嬷,一时间忍不住浑身颤抖,腰间一软,整个人滑倒在地上,兀自抖得如筛糠一般。 皇帝吓了一跳,亲自伸手来扶她,语气温和中透着焦急:“您老人家这是怎么了?偌大的年纪怎么如此不经事儿?可是被朕的话惊着了?好了,好了,朕不说了,您快起来。” 李嬷嬷此时强自镇定,她顺着皇帝搀扶的力道起身,还未等她站稳,便听皇帝在她耳边嘀咕着:“您老人家大风大浪,不知道走过了多少,这老了,竟然如此不经事了。 其实我大哥的情况比我说的惨多了,我都觉得是不是十八层地狱,他都走过了。” 李嬷嬷闻言膝盖一软,“扑通”一声,直直的摔了下去。 第185章 太惨了吧 凤安宫紧急传了太医,李嬷嬷忽发恶疾,不但惊到了帝后二人,自身也危在旦夕。 幸而李嬷嬷有救驾之功在身,又深得太后和帝后二人的信重,上头不但没有怪罪于她,还召了太医给她医治。 可惜,李嬷嬷受惊吓太过,竟然嘴歪眼斜,从此后不便在太后娘娘跟前伏侍了。 过后皇后娘娘面色复杂的问道:“当年是她吗?” “八九不离十了。” 皇帝的语气很温和,仿佛如微风拂过,只起微澜。 “为什么?她当年救了你的命,那时候她只不过是个下奴,这些年来我们待她也算不薄了,到底为了哪般?” 皇后百思不得其解。 “前尘往事已如烟云散尽,二十年过去了,很多事情已不可查,要想知道原委,只得去问当事人。”皇帝语气悠悠。 皇后娘娘立起身,怒道:“我去问她!” 这个狗东西,她倒要问问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别去。”皇帝拉住媳妇儿,“此事应该还有别人的手笔,那个人还没有浮出水面,此事不能急躁。” 二十年了,好不容易事情露了个头,倘若打草惊蛇,人家又缩了回去,可真的让人憋屈死了。 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暗芒,这一次他必定要斩草除根! “那母后那里?”皇后有些担心了,太后若是知道害孙子的人一直都在她的身边,并且借她的手害人,可能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暂时先瞒着吧。”皇帝也不知道怎么跟亲娘说起此事。 好在李嬷嬷如今病了,轻易到不了太后跟前,以后再缓缓的提起也就是了。 再说这件事还没有水落石出,也可以拖一拖。 李嬷嬷醒后歪着嘴角拼命的捶着床榻,一个小宫女从外头跑进来劝道:“李嬷嬷,您不要焦急,皇后娘娘有令,命太医们尽力给您治病,早先还送来了一株百年老参,叮嘱奴婢好生伏侍您呢,有主子这样关照,想必您老人家痊愈指日可待。” 李嬷嬷听着小宫女的话,她的心渐渐的安稳下来。 看来皇帝皇后并没有怀疑她,这就好。 小宫女离开后,李嬷嬷一转头便看见床头的桌子用茶水写了一行字,她的目光一凝,复又狠厉起来,汝王! 成王殿下的病情在朝廷上下也引起了轩然大波。 主因是查来查去最后竟然查到了汝王殿下身上。 陷害成王的人竟然是汝王。 满朝文武不由得大为震惊! 想起汝王殿下笑眯眯圆滚滚喜庆庆的模样,再想起成王殿下浑身化脓疼得痛不欲生的惨状,众人不由得心里直颤抖。 这真是人不可貌相! 朝野内外一片嘘声,汝王殿下真是个狠角色啊! 平常看着那么和善的一个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如此狠辣,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成王府内上上下下悲愤欲绝,集体在午门叫起了撞天的委屈,伏地哭得泣血,求皇帝陛下主持公道。 而“扬名立万”的汝王殿下此时正拖着圆滚滚的身子在赵安和林柔家的院子里跳着脚的骂人。 “你个小王八蛋,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生了你这么个龟儿子!你说说这事儿是不是你干的?” 李静娴站在林柔身后看着赵靖目露同情。 这么个白白嫩嫩的小郎君,居然有这么个狠毒暴躁的爹,老天爷真是不开眼。 赵靖一直在忍耐着。 自从前几天他无意中发现自己喜欢的姑娘居然是李大人的侄女,还来到了山庄暂住。 他便心头又是欢喜又是忧愁。 欢喜的是心上人来到了身边,忧愁的是人家喜欢的是状元那一挂的。 赵靖是有自知之明的,他虽然长得白白净净的,从小就像个读书人,但只是很像而已。 他拿起书本就打瞌睡,根本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 更别说考状元,这个他真的做不到啊! 这些天,他每日都在欢喜忧愁中反复横跳,整个人吃不好,睡不好的。 他感觉自己的脸色都不好了。 这个可不行,他觉得自己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这张脸了。 所以他很重视这张脸和自己的形象。 若是按他以前的脾气,汝王殿下这样的跳着脚骂人,他早就梗着脖子顶上去了。 如今只是气的咬牙切齿的忍耐着。 可是汝王不这么想。 他家的这个小龟儿子从小就是个混球,你骂他一句,他有十句等着。 如今竟然在那里瞪着他不说话,汝王心里一“咯噔”,坏了,弄不好还真是这个小王八蛋干的。 他心里又有些纳闷,他了解自己家的这个小王八蛋,耍小聪明有一点,这么害人,按说没有这个本事啊! 难道这小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进益”了? 这么一想汝王整个人都不好了,身上金灿灿的光芒都暗淡下来,“你给老子说实话,这事是不是你干的?” 赵靖脱口而出:“干个……”屁! 他话没有完全说出口,一个紧急咽下,顿时憋的面红耳赤! “这就是诬陷!还说我送衣服给他穿!做什么梦呢?老子把旧衣服套给一条狗,都不会送给赵崝那个混蛋!” 赵清可以给兄弟做证,“我们根本就没送衣服过去,他家的人还叫住我们说,自己有衣服,怎么如今又赖到我们头上,还要不要脸?” 赵靖恨恨的说道:“就算我给他送衣服了,怎么他自己没有事?反倒是成王大伯受伤了?” 汝王平复了自己的怒火,暗自点点头。 赵安和林柔对视了一眼,觉得事情好像,可能,大约跟自己有点关系。 但谁愿意往自己头上泼脏水啊,两口子一对眼神,决定装做不知道。 不过回到内室之后,两口子立刻变了脸色。 “那个人也太惨了吧?这玩意儿挺恶毒啊,这么可怕的吗?” 赵安的眼中全是庆幸,可真是谢天谢地,谢八辈祖宗,这玩意儿没用到自己身上。 “上次那套中衣可是赵崝拿走了,会不会?” 林柔一摊手:“反正他们没证据,咱俩就是不承认!” 第186章 委屈的汝王 忽然赵安打了个哆嗦,他在自己的浑身上下摸着,焦急的问道:“媳妇儿,那玩意儿我可是穿过的,会不会?” 赵安摸在身上的手都有些抖,哭丧着脸,整个人都不好了。 林柔摆了摆手:“应该没啥事。那玩意儿要么就是慢性毒素,要么就得需要两样或者几样作用在一起。你不是只用了那个裤子吗?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异常,没事。” 都过了这么久了,可别自己吓唬自己了。 赵安一向对媳妇是信服的,闻言心中稍稍踏实了一点。 他小声的说道:“从今以后那边送来的衣服啥的可别用了。我现在觉得咱粗茶淡饭的挺好的,像那个成王似的,那可老遭罪了。” 林柔心有戚戚,这玩意儿是挺可怕的。 不过她估摸着可能是人家第一次没给下什么重药。 原本是想循序渐进,下的可能是慢性的毒素。 所以赵安当时并没有受到伤害。 后来人家发现没成功,干脆给来了波大的,结果赵崝他爹就倒霉了。 “咱们从山上弄下来的那些人,好像也是成王府的。” 林柔的眼神别有深意的看着赵安。 赵安顿时明白媳妇的意思,“成王大伯真是个好人!” 给他送人送粮还挡灾的,这人挺不错的。 林柔点头,心中暗道,做坏人做到成王殿下这个份上,也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反正这事跟咱没关系。” 夫妻俩互相对视了一眼,下了定论。 林柔和赵安承不承认没有人关心,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汝王殿下“聪明绝顶”。 即使在这偏远之地,都有着各种各样的传说。 赵靖看着亲爹急得嘴上都起了泡,心中暗暗称愿。 这小子心中幸灾乐祸的,看着亲爹在院子里上蹿下跳的,急得直冒火。 他真心实意的劝道:“我说爹呀,我觉得你得赶紧回家了,你想想看啊,你离京城十万八千里远,人家成王府说什么是什么,你连辩白的机会都没有,万一我皇伯父觉得人家有道理呢?” 汝王殿下皱着眉头说道:“不会吧?” 这些年经过他的不懈努力,他跟皇帝亲哥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忽然,他又想起了上回罚他俸禄的事,心中一跳。 坏了。本来他上回就想回去描补的,结果没经受住诱惑,跑去做生意了。 万一那回的小事,让他跟皇帝亲哥之间生分了呢? 这可是大大的不妙。 汝王殿下吓得立刻让人收拾行李,打算回家去了。 兴趣爱好得有那个闲情逸致,身家性命都不保了,这兴趣还是先放在一边吧。 至于赵靖这个小王八蛋,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看着亲爹急匆匆的滚上马车,一溜烟的跑了,赵靖很满意。 他琢磨着自己得赶紧的把媳妇搞定,他爹的事他就管不着了。 反正太子姐夫说了,他日后肯定是汝王,亲爹倒霉就倒霉呗。 最好亲爹倒大霉,带着他的小老婆和小龟儿子们滚蛋,他还清静了呢。 赵靖心急去追媳妇儿。 汝王殿下急得火烧屁股似的往京城跑,生怕错过了申辩的机会。 结果在青阳府吃饭的时候,被气得差点仰天栽倒。 本来成王府的人跟汝王府的人就不对付,两家的世子爷也是有宿仇的。 从前是为了屁股底下的那把椅子,如今是为了各自的主子。 这全天下但凡有成王府的买卖,就拼命的做着宣传,结果汝王殿下现在成了天下的名人了。 如今,他就坐在于掌柜的酒楼里,本来打算匆匆的吃顿饭就赶路的。 结果听着大厅中的议论声被气的直冒烟。 “你们听说了吗?汝王殿下可是太绝了,成王殿下如今可是生不如死,太惨了。” “我听说成王殿下都自尽好几回了。唉,这人呐,到了这份上也是可怜。” “凤子龙孙又怎么样?活的这个惨哟!” “这汝王殿下也真够说的,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如此惊人!” “你们说不会是冤枉的吧?人家汝王殿下这么多年也没动过手啊?” 这句话让汝王心里很舒服,看看公道还是自在人心的。 结果,“那还有什么不能理解的?以前成王世子可是有机会入主东宫的,他要是下手,还不得连累自己?如今不一样了,太子殿下可还在呢。趁着如今混乱的时候,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呗。” “别说,你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汝王差点跳着脚的骂回去,有道理个屁! 这事真的不是他干的! 汝王也顾不得吃饭了,他也不惹这个闲气,一路上,风餐露宿直接往回跑。 半道上还不忘了吩咐家里人,咱也得宣传宣传。 不过几日的功夫,汝王府便把成王传成了一个心胸狭窄,阴狠毒辣,害人不成反害己的卑鄙小人。 别说如此一来,倒是歪打正着,接近真相了。 两位亲王你来我往的在朝堂上大打出手,两家王府更是斗得乌眼鸡似的。 可是两家的世子却是各忙各的。 赵崝虽然回了家,每天还是悄悄的观察着自己的红薯苗。 没错,他匆匆的离开也没忘了自己的苗,用小花盆装了一株,抱着回了京城。 他现在看自己的这棵小苗比亲爹还重要呢。 至于亲爹怎么样,那还不好说? 活着就治病呗,死了就发送呗。 听竹见他又在看苗,不由得小声的问道:“主子啊,听说全是那套中衣惹的祸,亏得您当初留了个心眼,把衣裳调换了,要不然不得连累咱们吗?” 赵崝只看着苗不说话,听竹又轻声道:“您说赵庄主和贤仪夫人?” 这回赵崝动了,他回头看了听竹一眼:“这跟我大哥大嫂有什么关系?那东西是太子殿下送给赵靖的。” “那太子殿下?” 赵崝闻言冷笑:“有人算计太子殿下呗。结果转了一大圈,算计到了我们王爷身上。” 他心中暗道,整不好这事儿还跟他亲爹自己有关系,这是自食恶果了。 不过他心中纳闷儿,这玩意儿应该有解药吧?成王怎么不用? 第187章 天赋 成王殿下当然想用解药啊! 其实他们也想明白了,八成是自己的东西,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虽然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来的。 也不妨碍那边送了解药过来。 但是悲催的是,成王殿下这是几种毒药混在了一起用的,解药它失效了…… 京城里乱成了一锅粥,赵靖也在焦急的扒着林柔想办法。 “姐啊。你说我要是想让一个人喜欢我,人家就喜欢状元,这可咋整啊?” 林柔正悠闲的坐在熏笼旁边,吃着婆婆送来的果子,听说这是南边进贡来的,婆婆昨天晚上刚放进了布口袋。 林柔一边吃一边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赵靖。 “人家喜欢状元啊?这么说,你多少得有点学问。” 就算不是状元,也不能是个粗汉啊? 赵靖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才犯愁。 “哎,以前林太傅给我上课的时候,我一堂课得睡半堂课。一拿起书本就想打瞌睡,这可怎么弄啊?”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现在开始读书呗。” 林柔劝赵靖努力,这话说的轻巧,反正不用自己看书。 “姐,瞧你说的?我要是能看书,还来问你啊?” “那你就少看两眼,装个模样也行啊?”真的来不了,还不能来假的吗?这小子平常看着挺机灵的,怎么这么缺心眼? 赵靖的眼睛一亮,有道理! “那姐,你等着,我给你读一段。” 他先跟大侄子练练,然后再去找李静娴。 赵安这几日一直在跟着裴师傅练功。 要说裴家的金锤真是一绝。 再加上赵安天生神力,一旦有了章法,这马上功夫真是突飞猛进,让裴师傅赞不绝口。 楚长云等人看着赵安的金锤舞得虎虎生风,当真是威风凛凛。 吴琪不由得赞道:“这若是在沙场上,一定会所向披靡,这么重的金锤,任谁挨个边也够呛啊。” “主子的风格是大开大合的,很适合冲锋陷阵,只是可惜……” 赵安的身份注定了他不可能去冲锋陷阵。 大冷的天儿,赵安出了一身汗,回到正房的时候,已经将近正午了。 洗过脸将巾帕丢给红渠,赵安直接进了内室,一进屋,脸色就是一黑。 只见赵靖捧着一本书,林柔捧着一个果盘,姐弟俩一左一右正在酣睡。 赵安抿了抿唇,没敢惊动媳妇儿,上前去踢了便宜小舅子一脚,低声喝道:“起来!” 赵靖睡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打量了一圈儿,方才回过神来,“哎呦,我又睡着了。” 他这么一嘀咕,林柔也醒了。 “怎么回事?”赵安纳闷的,左看看右看看,这俩人怎么还睡着了? 赵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这是老毛病了,拿起书本就睡觉,比啥都好使。 林柔打了个哈欠,哎呦,赵靖这小子的威力可太大了。 本来她一点都不困,结果这小子一嘟囔那点书本,就跟催眠曲似的,没几句她就睡着了。 “弟啊,等下回姐要是睡不着觉就找你。” 赵安瞪大了眼睛:“媳妇儿,我现在也会读书的。” “你不行,动静太大。”林柔一摆手,不以为然的说道。 赵安那声音跟个锣似的,就是再小声都有金属摩擦之音,跟低沉磁性压根不搭边,当催眠曲不够格。 只不过她没想到赵靖这小子还挺厉害的,三两句话的功夫,她就困了。 赵靖愁得脸上皱成了一团,“姐,你给我想想办法啊?” 这也不行啊,他要是给未来媳妇一念书,人家两句就睡着了,这还咋沟通啊? “这我也没办法,你这都算是天赋了,要不这么着吧,你也别读书了,另外想个法子好了。” “啊?放弃啊?” 林柔一摊手:“弟啊,你不放弃也不行啊,天赋太高了,后天根本改变不了。” 赵靖:…… 赵靖垂头丧气的走了,赵安幸灾乐祸的看了小舅子一眼,心里暗道,活该。 他将身上汗湿的衣服脱下来丢在罗汉榻上,自己找了一身衣服换了。 对媳妇儿说道:“这眼瞅着就过年了。咱是不是得预备点年货啊?还得往布口袋里送一点吧?” 虽然爹娘祖母那里都不缺东西,但是也得表一表心意。 林柔咬着果子说道:“我知道一个药酒的方子,这两天正在准备材料,这原本是用珍稀药材酿造的一种药酒,我试了一下,用朱果替代,结果非常不错。” 赵安的眼睛一亮,这个可以有。 “大约多久可以得?年前行吗?” “很快的。” 林柔已经试验过了,只需要七日的功夫就差不多了。 “咱们送点药酒,送点粉条,红薯虽然没有完全成熟,但我见有几个长得快的也勉强可以食用,到时候一块送过去。” 她这几样礼物可不算简薄了。 赵安坐在床边沉吟了片刻,说道:“准备一些吃食和米粮,明儿个让赵平兄弟送回赵家沟去。” 倘若他一朝发达便忘了本,到底也为人诟病。 他如今也不差这点东西。 “行。”不过是几两银子的事。 “还有李大人那里也得送些东西过去。” 虽然说先是君臣后是甥舅,但赵安毕竟没有回宫,既然已经跟舅舅相认,多少也是个意思。 夫妻俩这里正在商议着年礼的事,忽然听见李静娴的声音。 两人对视了一眼,赵安扶着林柔起身,走至厅堂一看,果然是李静娴来了。 她的目光在落到林柔身上的一瞬间,有着一抹柔和。 待看见她身边的赵安迅速变得有些复杂。 赵安心下冷哼一声。 李静娴 本来有些闲话要跟林柔说,见了赵安就觉得腻歪,只得长话短说。 “姐,咱家的那个粉条我已经叫人送去边关了,食用的方法也写了上去,昨日收到飞鸽传书,我父亲对粉条大加赞赏,欲多订购一些,不知可方便?” “啊?要买粉条?”林柔还真没想过这个,她问道:“可是大舅舅喜欢吃这个么?” 要是只因为喜欢吃,她可以多送一些。 第188章 面条 李静娴说道:“边关乃苦寒之地,夏日勉强过得,冬日里滴水成冰,更兼之朝廷国库空虚,士兵们勉强御寒而已,想要吃顿热食,都是很难得的。” 赵安和林柔听得很入神。 两个人从来没听说过这些事,也无人跟他们提起这些。 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当两个人是孩子一般对待关爱有加,一片慈父慈母心肠。 太后娘娘就更是了,对孙子和孙媳妇还有未来的重孙子,都是极爱重的。 几位长辈都想着两个孩子在外头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如今还没享过一天福,怎么忍心将这些烦心的事,说给两个人听? 这还是赵安和林柔第一次听人提起边关之事。 “那将士们日常都吃什么?” 林柔很好奇。 在她生活的年代,物资很丰富,部队里的伙食是出了名的好,战士们都是衣食无忧的。 她不太了解这个朝代的将士是怎么生活的? 不过林柔可以想象得到,大约是好不了太多。 她刚过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天灾,就是这一次灾难,让她了解了很多。 在她看来普通百姓的生活说一句水深火热都不为过。 当然有些人不这么认为。 林柔想起了街边的流民,想起了缺衣少食。 她虽然不知道军队里的情形,想来也不会优渥。 果然,便听李静娴叹息了一声:“哎,朝廷不拖延粮饷的时候,将士们尚能得一两个杂面馒头,倘若粮食输送不上来,那只得用野菜糊糊了。杂面馒头都吃不饱。” “野菜糊糊?” 李静娴沉重的点了点头:“将夏日里的野菜晒干,加一些盐巴煮一煮,便是野菜汤了。” 特别如今两军正在开战,即使粮草运送的及时,也只得温饱而已。 所以,李明毅见了女儿送来的粉条,顿时欣喜若狂。 这样的干粉没有多少重量,运输起来方便,加水一煮便可以食用,当真是十分便宜。 林柔没说话。 她自然不会傻乎乎的问,为什么不把肉晒干了,做成肉干汤。 这个朝代肉食是很难得的。 家养的猪不多,耕牛更是家家的宝贝,肥鸡肥鸭虽然易得,也不是普通百姓人家日常能吃得起的。 更不可能提供给普通将士享用。 林柔想起了自己的那些小猪,倘若一切顺利,三个月之后便可以出栏了。 到时候红薯也该收获了,可以用红薯藤继续的养猪,如此循环下来,必见成效。 如今,李静娴既然提起粉条,林柔沉吟道:“我手里的山药是有限的,只怕不能做出那么多的粉条。” 李静娴闻言十分失望,她从小便在军中长大,对边关的将士很有感情,只要能略微改善一下将士们的吃食,她都十分愿意去做。 只听林柔说道:“虽然这个粉条我不能大批的去做,但我可以做一些面条。” “面条?”李静娴有些疑惑,“什么是面条?”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林柔打算明天就跟云娘说,做一点面条出来,到时候请大伙都尝尝。 如果有可能,现在也不是种地的时节,附近的人手有的是,她打算多召集一些人,多做一些面条送到边关上去。 这样冷的季节,用砂锅煮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对将士们来说也是难得享受了。 李静娴的眼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她重重的点点头:“好,我等着。” 正经的事说完了,她抬头看了一眼赵安,将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郁闷的告辞离开,走的时候颇有几分踌躇。 看着李静娴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林柔有些纳闷的说道:“她这是想干什么?好像是有什么话没说,怎么这样吞吞吐吐的?” 只要人走了就行。赵安不在意的说:“该说的时候她就说了,你别管她。” 他凑到媳妇身边,低声的跟媳妇商量:“人得吃饱饭才能有力气干活。如今,边关正在打仗,将士们缺衣少食的可不行。你说我爹怎么想的?这皇帝当着也太憋屈了,儿子丢了找不回来吧,也就算了。一个当皇帝的居然缺钱缺到这样,这日子让他过的。” 林柔闻言笑了,这就是老话说的,当家人恶水缸。 她好笑的看了赵安一眼:“等以后你就知道了,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赵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说那些王爷郡王拿那么多银子不干活,我上次说让他们去种地,你又说不行。那让他们去养猪,怎么样?” 林柔差点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她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老天啊,这傻大个居然想让那些王爷去养猪? 赵安不乐意了,“媳妇你上次还跟我说那什么工作没有贵贱。” 林柔眨了眨眼,心说我那不是哄你玩呢吗? 工作怎么可能没有贵贱? 赵安可不管这些,他在认真的思量着让这些王爷去养猪的可能性,并且付诸了行动。 当天晚上,他就给亲爹写了一封信,将自己的想法认认真真的说了一遍,末了,说道,这日子不能这么过,把家里过的啥啥都没有,还穷大方个啥? 接到了这封信的皇帝陛下:…… 这倒霉儿子到底怎么回事?上一次嫌弃他不够聪明,这一次又嫌弃他不会过日子,这小子还没回来呢,就开始对他指手画脚了? 再一想,这是自己唯一的亲儿子,行了,自己就别跟孩子计较了。 皇帝陛下点灯熬油的给儿子写了厚厚的几页信纸。 这一次,他在信里认认真真的,把朝廷里的一些大事小事都跟儿子说了一遍。 最后又讲了一遍自己的万般不得已。 以此来告诉儿子,不是自己不想干,而是没有那么容易。 他本意是想让儿子了解一下现状,没想到又证实了儿子的想法。 赵安几天后拿着书信,在跟媳妇吐槽。 “你说我爹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你听听他在里边说的什么?这个不好干,那个不能这么干。有啥不能干的?面子值几文钱?” 第189章 爹娘 林柔看着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忽然想起了熊孩子。 她用手指轻轻地拍着赵安的脸颊,说道:“那不如你先开个面条加工厂,再带领大家养一大批猪。你是当朝的皇太子,你都能干的事,别人将来也不能不干。” 林柔倒是想看看,赵安要怎么选择? 没想到赵安当时就拍着胸口说道:“打个大虫我都不怕,还怕种田养猪?这事就交给我了,我上午练完功夫,下午就去养猪,等我养好了就交给那些叔伯堂弟,让他们一起来养猪。” 林柔:…… 好吧,等你当了皇帝的时候,一大西洋景,大约就是王爷都在猪圈里。 赵安说干就干,第二天一大早就去看猪崽,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在他的印象里小猪通常都要养上两年才能食用,结果不过两个月的功夫,这小猪便长到了五六十斤,照这个速度生长下去,四月份便可以宰杀了。 “这怎么长的这么快?”赵安瞪大了眼睛。 林柔心下得意,这可是她按照养肥猪的配方配制的饲料,出栏快,长得好。 “这一群小猪大约能出几千斤肉,要是能大规模饲养,多少也能给边关的将士们改善一下生活。” 李静娴在她身后听得满眼放光,她仿佛已经看见了边关的将士们都在喝肉汤。 她干脆的一挽袖子,“姐,我帮你养猪。” 李家的祖训,同袍皆是兄弟。 只要能让兄弟们多喝一碗肉汤,李静娴愿意养猪。 赵安这回看便宜表妹顺眼了不少。 他得意的看了媳妇一眼,好像是在说,怎么样?让他那些堂兄和堂叔都来养猪,很可行吧?表妹都愿干呢! 林柔:呵呵。 赵安决定从身边抓起,晚上吃饭的时候便同赵清和赵靖提起了此事。 “咱家的小猪长得挺快的,我决定再去抓几窝猪回来养。” 赵清正抱着饭盆吃得正香,他就喜欢跟太子大哥起吃饭,两个人盆对盆吃得香。 他闻言抬头纳闷儿的看了赵安一眼:“大哥,猪肉不好吃,你想吃猪肉啊?” 猪肉有种腥味儿,贵人们都不爱食用,他们王府便很少采买,即使买了也都是给下头的人吃。 赵安不以为然,虽然他也并不全相信小猪变了太监肉就香了,但有肉吃总比没有强,普通百姓之家有肉吃便是好的,哪里还会挑三拣四? “是啊,我们家多养一些小猪。” 赵靖摇头:“姐夫,我不养猪。” 他自己的事还忙不过来呢,养什么猪。 林柔目光一闪,说道:“不养就不养。不过,今天李姑娘还说她要养猪呢。” 赵靖瞪大了眼睛:“真的?” “当然是真的,比珍珠还真,不信你去问问?” 赵靖一拍桌子,“我要养猪!谁也别拦着我!” 林柔点头:“行,你去养猪吧,我们都不拦着你!” 赵靖:…… 这好像有点不对劲儿吧?他姐答应的有点痛快啊! 正一脚踏进门的李静娴闻言诧异的看着赵靖。 原来这么一个斯文白净的小郎君,居然这么喜欢养猪吗? 赵靖看着李静娴投过来的诧异的目光,一瞬间憋得脸通红,他狠狠地瞪了林柔一眼。 换来林柔无辜的眼神。 关她什么事儿? 赵安很满意,这才一天,不就有个“堂弟”主动去养猪了吗?可见也不是不行。 他第二天便带着人上了山,打算再抓几窝小野猪。 几天后回来的时候,猪没抓着,带了一大群人回家。 林柔刚要问,这谁啊? 便见其中一个老妇扑上前来拉扯她:“妮子啊!我总算是找着你了!” 屋地上站着的几个人也垂着泪,哭泣不止。 林柔眨眨眼,这几个人看着有点眼熟…… 赵安开口说道:“爹娘,大哥二哥嫂子,你们坐。” 又冲着几个孩子招手:“过来吃果子。” 几个孩子似乎都很怕他,躲在大人身后不敢出来。 林老汉的一双浑浊的眼睛不停的打量着宽敞明亮的堂屋。 擦得一尘不染的小案几,上头摆着细瓷的果盘,靠墙的小花架上还摆着精致的花盆,地上铺着青砖,门上挂着金丝的绣帘。 他看向立在不远处的女子,杏眼桃腮,目光如水,似熟悉又似陌生。 他呐呐的道了一声:“妮子……” 林柔这才反应过来,她说这些人怎么这么眼熟呢? 原来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林家人。 她当初刚过来的时候就跟着赵安走了,跟林家人也只不过是打了个照面,如今大半年过去了,认不出来太正常了。 她不自在的抽回手,喊了一声:“爹,娘。” 她从前也想过关于林家人的事,这是避不开的,只不过她没想到这些人会出现的这么突然。 林婆子见林柔抽回了手,不由得大怒,她刚想斥责两句,一抬眼就对上了林柔清冷的眉眼,要出口的话,一瞬间便噎了回去。 赵安上前一步,扶着媳妇儿坐下,又憨厚的笑道:“大家都坐吧。” 林柔的定了定神,目光在林家人身上一一略过,望着坐在右手边第一张椅子上的人,疑惑的问道:“这位是?” 她有着原主的记忆,刚刚只不过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如今一一对照着,倒也能认得出来,只是,这个人她确定自己没有见过。 林婆子忙道:“妮子,这是你二姨家的表哥。叫俞七的,你忘了?你小时候还跟他在一起顽过呢。” 林柔目光一顿,“表哥?” 俞七笑道:“多年不见,表妹都变了模样了,不过,还是同小时候一样好看,那时候你就长的跟个雪团似的,见过的人没有不说好的。如今,竟越发的出挑了。” 要说这林家人长得也十分寻常,只有这林氏竟出落得仙女一般,当真是鸡窝里飞出了个金凤凰。 林柔笑道:“这倒是,因着这个我爹娘才将我卖了个好价钱。” 她一言既出,屋里顿时 鸦雀无声,空气仿佛都凝固住了,林家人的脸上都有着一抹不自在的神色。 第190章 表哥 林柔垂眸,这林家人也真是好笑,见女儿生的漂亮就卖了,为了几两赎身银子又将人弄回家,一旦发现无利可图,便欲除之而后快。 如今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又找上门来。 林家大郎有些羞惭的低着头不吱声。 他倒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是这个朝代有共识,女儿一旦出了门子,便同娘家没什么关系了。 大家不过是亲戚,空手到亲戚家里打秋风,怎么也有几分不好意思。 林家二郎却道:“爹娘吃不起饭不得己才卖了你,万没有看着爹娘饿死的道理。我家小妞妞也卖了换粮食,这是该当的。” 他话音刚落,身边便传来一声哀泣,立即又憋了回去。 林柔抬眼望去,只见林家二嫂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林柔惊奇的看着二哥,孝顺爹娘到了这个地步,当真让人佩服。 她又看了一眼林家大郎,只见他不自在的动了动自己的身子,而坐在他旁边的林大嫂却紧紧的揽住了身边的一双儿女。 林柔的目光一闪,看来这个林大嫂是个心眼儿多的。 她不经意的问道:“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要知道如今信息不发达,女儿出嫁后同娘家断了音信的更是寻常。 更别说像林柔这样在家里多余的人,只要送出门去,家里都不会关心她的死活。 林柔曾经以为林家人也许在她真正发达之时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是因为朝廷有规制,无论林柔承不承认,她都是有爹娘的,按例林家人是有承恩侯爵位的,这不是她想不想给的事,根本避不开。 只是如今,林家人出现的太早了。 林婆子见林柔问起来,一瞬间怒火便直往天灵盖冲。 “你个死妮子,你还有脸问,你如今发达了,连老子娘都不认了?要不是你表哥跑回去告诉我们,我们还都被你蒙在鼓里呢,老娘白白的生了你一场,没想到你是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 林婆子一边说一边骂,还一边用袖子抹着眼泪,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林柔却道:“表哥?” 俞七微笑:“我也是偶然听人提起来,方才知道名扬天下的贤仪夫人竟然是我的表妹,这才紧赶慢赶的回乡,去找了姨妈告知此事。” 林柔也微笑:“那真是多亏了表哥热心肠了。” “应该的。”俞七一抱拳,“既然将姨妈送到了此地,我便告辞了。”他说着立身做势要走。 赵安和林柔还未及说话,便见林婆子一把拉住了俞七。 “走什么走?既然找到了你妹妹,便在这里住下。” 她转头吩咐林柔:“赶紧的,给你表哥安排一间上房,再找两个丫头伺候着,要是没有你表哥,你可就见不着这一大家子了。” 林柔:我谢他八辈祖宗。 两口子对视了一眼,还找两个丫头伺候着?他咋不上天呢? 林柔冲着青溪使了个眼色,对着众人笑道:“有话明日再说,暂且都去歇息吧。” 青溪笑着上前一福身,“请诸位随奴婢来吧。” 她在前头导引,领着众人一路出了正房。 被外头的冷风一吹,林家人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他们身上的衣裳都有些单薄,棉花更是金贵的东西,普通百姓之家根本用不起。 林柔隔着窗子望见林家人躬腰缩背的模样,又望见旁边的那个表哥背脊挺直步态从容的样子,她的眼睛微微的一眯。 赵安伏在她身边,小声的说道:“这人倒是不同寻常。” 林柔点头,这人身上的衣服虽然只是细棉布的,做工却极精细,领口的滚边上还绣有暗纹,足下的靴子更是麂皮的。 她想起之前赵靖说想要这样一双靴子,一问之下,价格很是美丽。 她这位表哥可够奇怪的,要说有银子,身上穿的只是细棉布。 要说没银子,这衣裳的做工都是用银子堆起来的。 并且这人的眼神也很奇怪,暗沉沉的,丝毫没有林老汉眼中的浑浊。 “你说这人是哪来的?真是你表哥吗?” 林柔摇头:“早就不记得了,不过我确实有个姨妈嫁到清河府。” 记忆里是这样的,“好像小的时候还提过亲。” 那时候林家的家境也还好,“她”又长得粉雕玉琢的可爱,那位姨妈确实动了心思,想让“她”做儿媳妇。 后来林家遭逢大变,将“她”卖了,此事自然不用再提了。 “啥?”赵安傻眼儿了,这上门的人还有这段缘故? 他“噌”得立起身,“这人不能留在这里。” 他绝对不能让这么一个曾经觊觎他媳妇的人留在家中。 林柔伸手一拉赵安:“可消停点吧。那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 更别说这事跟她都没有半点关系。 赵安委屈的瞪着眼睛看着媳妇儿,“凭什么让他留下?” “就凭我们不知道他的来路。”林柔的声音悠悠。 赵安虎目一瞪,“媳妇儿,你是说?” “天下哪有那么多凑巧的事?更别说他只是小时候见过我一面,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认识?怎么可能?” 赵安若有所思,他望着一行人离开的方向,抬手打了个手势,隐在暗处的柳风一点脚尖儿追了出去。 红渠踮着脚往远处张望,回头端了个盖碗递给林柔,声音几不可闻的说道:“不是奴婢多嘴,这表舅老爷似有不妥。” “哦?”林柔接过盖碗扣在手中,看着红渠微笑道:“哪里不妥?” 红渠上前一步,细声说道:“刚刚表舅老爷说话间一抬手腕,衣袖间有一道玉符一闪而过,这样式极为特别,本是去岁京城天宝银号特制的玉符,此人必定在京城天宝银号有着大笔的交易,方才能得此信物。” 赵安凑近问道:“何为信物?” “此玉符只认物不认人,颇得许多贵人的青眼,无论是谁只要手持信物便可支领存银。并且能得玉符者,存银必定在数十万两之上。” 赵安疑惑的问道:“凭信物支领?这有什么好的?” 第191章 林家人 赵安想不明白,倘若丢了信物,岂不是 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吗?这有什么好喜欢的? 林柔笑道:“只凭信物才好呢。无论这银子是怎么来的,又在谁的名下,只凭信物支领,存银子的人也安心。” 赵安顿时勃然大怒,原来如此,竟然是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那这个俞七? 林柔摸着下巴不语,看来此人来者不善啊。 不过,那个玉符可是个好东西。 几十万两银子,要是都能买成面粉做成面条送往边关,没准自己这个“咸鱼”还能再升一级? 虽然咱只是一条“咸鱼”,也得往上走一走才是。 这里青溪引着众人一路往客房去。 山庄外的田野间苍茫一片,人走在路上都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雪窝子。 可此刻走在山庄里,青石板路被扫得干干净净,就连屋舍的房檐上积雪都清理的差不多了。 只有庭院中错落的点缀着小雪人,别有一番情趣。 林大郎家的一儿一女和林二郎家的小子都目不转睛的看着雪人。 这种东西他们乡野间的孩子也玩过,只不过做的很粗糙,远远没有院子里堆砌的精致。 院子里的小雪人戴着小帽,还围着红色的巾布,鼻子上黄澄澄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 乡野间的孩子都没有什么大名,林大郎家的小子就叫做大牛,二郎家的就叫二牛,大郎家唯一的女孩就叫妞妞。 而林柔的名字是当年在举人家里的时候,那位举人老爷给取的。 如今,林大牛就指着雪人说道:“爹,我要那个。” 他越看这个雪人越可爱,想搬回家里去。 林大郎拍了儿子一下,“这玩意儿堆在地上,怎么拿得起来?” 庄稼人干惯了粗活,手底下的力气都大,这一巴掌拍下去,林大牛的身子忍不住往前一扑。 林大嫂一把拉住儿子,怒道:“你打孩子干什么?不就是一堆雪吗?山间多的是,你给孩子弄一个不就行了?” 又不是什么金贵的玩意,也不要什么铜板,家里贫穷,眼瞅着到了年下,哄孩子乐呵乐呵,抬抬手的事儿,打什么孩子。 林大牛一瞪眼:“你就会惯着他们,见什么要什么,难道将来要去做流民强盗吗?” 林婆子一把拉过大孙子,心疼的揽在怀里,“不许你对我大孙子动手,再让我老婆子看见你动手动脚的,我大耳刮子扇你。” 林大牛敢跟媳妇瞪眼睛,却不敢对老娘耍横,闻言只得呐呐道:“娘,孩子不能这么惯着,将来还了得?” 林老汉气道:“你小的时候老子也没成天扇你,你不是照样长大了吗?再动我孙子,我跟你没完。” 俗话说的好,老儿子大孙子,老头老太太的命根子。 林家二郎是什么地位,暂且不说,林大牛确实是老头老太太的命根子。 林家二嫂紧紧的抓紧了林二牛的手,这孩子长得瘦瘦小小的,虽然只比林大牛小一岁,却整整矮了一个头。 这孩子显然有些胆小,见几个大人互相争吵起来,他就缩在娘亲的身后,紧紧的抓着娘的衣襟,将头埋的低低的。 俞七见此,上前一步笑道:“不过就是个雪人儿,不能吃也不能玩的,也没什么好。” 他说完伸手从袖口里掏出一块碎银子,这是大约有半两重的银角子,他伸手拉住孩子的手,将这一点碎银子放在孩子小小的手心里。 他轻轻的合上孩子的手心,抚摸着林大牛的头笑道:“拿去顽罢。” 林婆子的眼中迅速的掠过一抹暗光,她紧紧的拉住林大牛的手,用自己的粗大手掌包住孩子的小拳头。 她口中却说道:“哎呦,你这孩子也忒客气了,不过就是个小娃子,哪里还用你破费银子?” 俞七见她口中虽然这么说,手掌却死死的攥着林大牛的手不松开,不由得心中暗笑。 他假意说道:“哎,姨妈跟我也太外道了。我同两位表弟跟亲兄弟一般,大牛这孩子就跟我的亲儿子是一样的,给孩子买两块糖,还不是应该的?” 林婆子听他这么说,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她乐呵呵的拉着孩子的手,说:“还不赶紧谢谢你表叔。” 林大牛这孩子也一向会看人眼色,闻言连忙说道:“谢谢表叔。” 一时之间气氛变得轻快起来,青溪立在一旁,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目光不着痕迹的看了俞七一眼。 一点点碎银子,顿时让林家人对俞七的态度又和善了不少。 林家人不自觉的将俞七围在了中间,言语间十分奉承。 俞七一转头,便看见了站在人群外围的林二牛。 他的目光一闪,从袖子里又拿出一块碎银子塞给了林二郎。 “这个给二牛,一会儿让两个孩子一块儿去玩儿。” 林二郎看着手里的碎银子愣住了。 他长年累月的劳作,力气出的最多,身上的伤病也不少,银子却极少摸着,他低头呆愣愣的看着手里的银子,觉得似乎有千斤重。 俞七拍着他的肩膀,长叹一声,没有说话。 只是这一声长叹,却仿佛落在了林二郎的心间,让他的心被烫的一阵颤抖,他不甚健壮的脊背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眼眶有些发热。 忽然,一只粗糙的大掌伸到他的面前,一把抢走了他手心中的碎银子。 只听林婆子说道:“这银子到了你手里也不会花,老娘帮你收着。” 林二郎低下头去,轻轻的“嗯”了一声。 他知道爹娘将来是要跟着大哥过活,从心底里偏向着大哥,他心里也清明着呢。 可是孝顺爹娘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从来不敢反抗。 林二嫂的脚步晃了晃,瘦弱的手臂揽过旁边的儿子又紧了紧。 青溪恍若未觉,只引着众人往前走,跨过月亮门,进了客院,迎面遇见小丫头从东厢房出来,那里正住着封先生。 小丫头端着一个托盘,看样子是来送饭的,见了青溪便笑道:“青溪姐姐好。” 第192章 表少爷 说起封先生,本来上头要挪出去的,结果来了人一瞧,这人的情形实在是太惨了。 瞧着奄奄一息的样子,这要是一折腾,弄回去的就是一具尸体,只得先放在这里。 要说这封先生也是命大,平常人伤成这样早就没命了,偏偏他武功高绝,生命力比一般人顽强的多,心脏到了如今倒是跳的越来越有劲力了。 此时他的手脚都伤得狠了,舌头也咬下去了半截儿,如今只能直愣愣的躺在床上。 小丫头每天来给他喂两顿饭,就这么将就着活着。 这小丫头叫小红,脾气还算是不错,心肠也挺好的,侍候封先生很尽心,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今日刚刚服侍着封先生用过饭,端着托盘出来,迎面便遇见了青溪带着一大群人过来。 小红的目光飞快的在这一群人身上扫了一遍,眼神略过俞七的时候一凝。 她的面上丝毫不变颜色,带着一抹娇憨笑道:“家里来客人了?怎么劳动姐姐亲自过来?” “这是亲家老爷和亲家太太并几位大爷,都不是外人,主子吩咐我送了过来,一会子你跑一趟厨下,叮嘱沈大叔整治一桌饭菜送过来,要精细些的。” 小红闻言,目光一顿,随即笑道:“奴婢给亲家老爷,亲家太太,并两位少爷请安。这就去厨下告诉沈大叔,几位别着急。” 她匆匆地行了一礼,脚步不停的去了。 林家人听见她一口一个“奴婢”,又一声声的叫着“老爷太太”,都觉得心里舒坦,背脊挺得直直的,待要装腔作势的吩咐几句,只见小红已经去了,也只得罢了。 林老汉轻咳了一声,对青溪说道:“随便弄点菜就行了,我们也不挑,只用梗米就中,肉也不用多放,有点就行。” 青溪微笑:“奴婢一会子便去吩咐,如今请大家先安置下来是正经。” 她带着众人上了台阶,推开右边的一间客房,对俞七说道:“请表少爷住这一间罢。” 她见俞七只是点头,并不迈步,笑着上前一步,伸手推开了房间的房门,率先走了进去。 青溪回头笑道:“表少爷一路舟车劳顿,想必已经乏了?进来歇息一会子,奴婢过阵子打发小丫头送水送饭过来,您到了这儿跟自己家是一样的,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千万不要客气。” 俞七本来想跟着林家人的,但青溪将话说到了这份上,他不得不应着。 只得笑着说道:“这天寒地冻的,折腾了这么些天,我倒真有些累了,多谢这位姑娘周全。” 青溪笑道:“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表少爷千万不要客气。” 林老汉同林婆子都是有年纪的人了,青溪的这番话 倒是说进了他们的心里。 林婆子忙上前拉住俞七的手说道:“此番多亏了贤外甥跑前跑后的忙活,才把我们送到了这个地方,好孩子,你快歇着吧,有话咱们明儿个再说。” 俞七强忍着手中的不适,微笑道:“姨妈太客气了,都是一家人,我知道了表妹的消息,哪有不告知您老人家的道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您老人家再别说这样的话了。” 林婆子闻言更是高兴,她乐呵呵的说道:“哎,还是应该多谢你。” 要不是俞七跑到那么老远的地方去告诉他们,他们哪里会知道被乡里乡亲供奉的高高在上的贤仪夫人会是她们家大妮子? 这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儿,更别说如今来了这个地方,看着比地主老爷家里还体面呢。 听说这附近一眼望不到头的农田都是大妮子的。 虽然说如今大妮子给了赵家,这如今都是赵家的产业,但只要能分上个十亩八亩的田地,也足够一家人过活了,这岂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这一切都多亏了俞七。 林婆子真心实意的说道:“她表哥,你放心吧,大妮子能见到爹娘多亏了你帮忙,她在心里会感激你的,亏不了你。” 听说他家大妮子如今都是三品夫人了,虽然林婆子不知道三品夫人有多大,但老头子说了,县太爷才是七品,府尊大人才四品,大妮子比他们的官还大呢。 在林婆子看来,除了皇帝老子,在这一府之地,大约就数大妮子最大了。 她心里又有点后悔和遗憾。早知道大妮子有这能耐,就把她留在家里了。 那如今这大庄子和偌大的产业都是林家的了。 没准儿她那个三品的官还能传给大牛呢。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些都是人家赵家的了。 林婆子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真是有福不用忙,没福跑断肠,白白的让赵安那么个傻大个捡了个大便宜。 林老汉大约也跟她想到了一处,他叹息道:“既然咱们如今找到了大妮子,一切都好了,她表哥你歇着,赶明儿让大妮子也给你弄两亩地,好好的娶个媳妇儿,把日子过起来。” 林老汉说完这番话,又叮嘱道:“以后可不兴这么大手大脚的撒银子了,好好过日子是正经。” 他这一番话自觉说的掏心掏肺,俞七却听得嘴角抽了抽。 两亩田?娶媳妇?这都什么跟什么? 林老汉自觉很对得起俞七一趟奔波了,二亩地呢,都够传家了。 他大方的一挥手:“明儿我就跟大妮子说,你放心罢。”他忽然又想起刚刚见到林柔时,那清冷的眉眼,心中一顿。 改口说道:“即便是没有两亩田,一亩总是有的,你放心。” 他就不相信了,大妮子都这么发达了,还能不拉扯娘家一把。 青溪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瞬间又消失了,她上前一步说道:“请亲家老爷亲家太太并两位少爷移步跟奴婢来吧。” 青溪将众人带出门外,笑着为俞七掩上了门,转身冲着墙角站着的小乔招手:“你去打一些洗脸水来,给表少爷送到屋子里,别贪顽,好生服侍着。” 俞七的手刚刚搭到门上,闻言又缩了回去。 第193章 命苦 青溪听着门里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微微一笑,转身理了理衣袖,一伸手臂笑道:“老爷太太们跟奴婢往那边去罢。” 她的目光遥遥的不经意的在小乔身上一转,小乔微一点头,笑眯眯的,一蹦一跳的去了。 这里青溪扶着林婆子的手臂往前走。 林婆子指着对面的东厢房说道:“那里边住着谁呀?” 她的语气不太高兴,娘家人是客,住在客房无可厚非。 但住宅一般是以东为尊贵,他们可是林柔的娘家人,怎么能住西厢房? 青溪闻言笑道:“那里是我们主子从山上救下来的一位客人,本来也应该出来拜见亲家老爷和亲家太太的,无奈,这人受了重伤,身上被野兽伤的没有一块好皮肉,恐见了面惊着了老爷太太并少爷们,也只得罢了。” 林婆子听她这么说,连忙念了一声佛,“老天爷呀,既然是这么着,那就罢了,让他好生养着吧。” 这么倒霉的人,住的屋子她不稀罕,还是别往跟前凑了,她住西厢房就行了。 林老汉忍不住回头冲两个儿子说道:“你们都听听,这山野间是那么好去的?上回你们还要去打野味儿,真是连命都不要了,这猎户可做不得,宁可饿死,也比让豺狼虎豹吞了强些,那可是没有全尸的。” 青溪扶着林婆子的手臂一顿,她抬头望了林老汉一眼。 这人心里不是挺明白的吗?猎户人家可不是个好去处,怎么还让亲生女儿跟着猎户走? 幸亏他们主子福气大,是天生的极贵命格,倘若不然? 林老汉突然住了口,他大约想到了林柔当初也是嫁给了猎户,他的眼中闪过一抹不自然。 当初也是不得已。 大妮子坏了名声,十里八村就没有来提亲的。 总不能养在家里吃闲饭吧? 在家里吃闲饭也还好,只是她那个模样儿,每日里惹得村里一众的闲汉眼神都往家里瞟。 惹得全家人都心烦,逼不得已,才将林柔匆匆的嫁了,就算赵安是个猎户,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一时间众人倒是有些沉默。 直到行至西厢房的把头一间屋子,青溪方才伸手推开房门。 房门一推开,林婆子的眼睛便是一亮。 这屋里可比刚刚俞七的那间房间大得多。 一推开房门便是一间正厅,左边是书房,右边是卧室,中间都用轻纱的帘幔隔着,上面勾着银色海棠花式的挂钩。 林婆子立刻又念了一声佛,这样好的料子,做衣裳尚不可得,竟然用来当帘子?真真是可惜了。 她忍不住回头对大儿媳妇说道:“一会把这帘子都摘下来,咱们做两身衣裳穿,明儿个我见了大妮子得跟她好好说说,这一遭发达了,不能忘了本,咋能这么糟蹋东西呢?” 饶是青溪见多识广,闻听此言也忍不住嘴角一阵抽搐,这真是活的久了,什么都能见着。 她连忙说道:“做衣裳的料子家里有呢,您老人家不必这样忙。这料子看着好看,其实是最不经穿的,上身不过几日的功夫,必坏的,实在不必费这个功夫。” “哦!”林婆子明白了,她就说嘛,大妮子再富贵也不能把这么好的料子当帘子,原来只是个样子货,这就可以理解了。 她点头说道:“那你一会回去赶紧跟大妮子说一声儿,让她给找几匹料子过来。” 自从进了温泉山庄的大门,林婆子就注意到这里上上下下穿得衣裳都是不带补丁的。 就连扶着她胳膊的小丫头一身衣裳都是细棉布的,领口还滚着边儿,她刚才偷偷的摸了一把,这衣裳厚实着呢,可比他们一家穿的强多了。 青溪笑着答应了,这些都是小事,想来主子必然不会计较。 林老汉却望着屋子里的摆设出神。 他从前给地主老爷家扛活的时候,也进过厅堂,见过地主老爷。 那屋子里不过是铺了一层的青砖,家具摆设看着都是好的,当初看得他眼花缭乱,也不敢多瞧。 但如今他站在这屋里,瞧着这些他叫不上来名号的东西,就是再不懂得他也知道,这不是地主老爷家的东西能比的。 他的眼中掠过一抹复杂,真的是做梦也没想到,大妮子居然还有这个本事,居然能置办下这样一份家业,还能得到朝廷的嘉奖。 早知道是这样…… 可惜这天下最难买到的就是后悔药。 他长叹一声,走上前几步在椅子上坐了,说道:“闺女,你也坐吧,咱说说话。” 这话正合青溪的心意,她笑着将林婆子扶到椅子上也坐了。 又招呼着林大郎林二郎夫妻坐着,自己方拿捏着在下首坐了。 只听得上头林老汉问道:“闺女,你是哪里人啊?是附近村子里的人吗?你来做长工,一个月几吊钱?” 青溪的眼圈一红,说道“我家远着呢,也是乡下人,家里遭遇了大变,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老子娘饿死,便自卖自身来了这里。” 她此言一出,屋子里的人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看着她的目光中,不自觉的带着几分同情和亲近。 林婆子立刻拍着大腿说道:“闺女啊,原来你也是苦瓜藤上结的一颗苦瓜,命苦着嘞!你这话说的太对了,谁家想卖儿卖女的?不到了吃不饱全家要饿死的地步,谁肯将亲生的骨肉卖了呢?” 她不是不心疼大妮子,那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可眼瞅着全家就要饿死了,不卖也得卖啊。 林家二嫂更是眼泪夺眶而出,她想起了自己刚刚被卖掉的小闺女,小小的人儿瘦得跟个麻杆似的,如今还不知道流落到了哪里。 可怜这孩子没福气,要是再等上一些时日,遇见了这样有钱的姑姑,何至于被卖掉呢? 青溪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勉强的笑着说道:“我们主子是好人,我也算是有福气了。”她话音一转,问道:“亲家老爷和亲家太太也是好人,想必在乡间这日子还过得?” 第194章 小舅子 一提起这话,林老汉不由得一声长叹,林家人的眼圈儿都红了。 林婆子一拍大腿,说道:“闺女你也是苦命人,不瞒你说,我们的日子过得难哪!”她伸手一拉自己的衣襟儿,那上头都是补丁,她叹道:“这里头连点棉花都用不起,我找了些稻草缝在里头,就过冬嘞!” 青溪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怜悯,她叹道:“怎么就到了这步田地?亲戚们周济一下也好啊。” 林婆子一摆手:“闺女,你说的好听,可我们乡下人亲戚们也都是穷鬼,自己都糊不上自己的那张嘴,哪有余力周济别人?” “我看表少爷家里还算殷实,这一路我冷眼看下来,他倒是个出手大方的,只怕是亲家太太未曾开口罢?若是开口求助,表少爷未必不肯救济一二的。” 林婆子翻了个白眼说道:“闺女啊,世态炎凉。我老婆子活了一辈子,有什么不知道的?你别看他现在待我们还好,我跟你说,从前他们家可不咋着。” 青溪目光一闪,佯装诧异的说道:“不能够吧?我瞧表少爷也还好?” 林老汉一拍桌案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那年我们家遭了难,千里迢迢的求上门去,人家不但不肯帮衬,连口凉水都没给我们喝,就把我们撵出来了。” 青溪疑惑的问道:“那如今表少爷?” “还不是看我们家大妮子发达了,才巴巴的凑了上来,倘若我们家大妮子还是那个乡下妞,你瞧他肯不肯搭理我们?我有什么不知道的。” 青溪眼见林婆子的眼睛差点翻到天上去,笑道:“那您刚刚还说给他两亩田地?” “嗨,做人得讲良心,这回我们家能享福,找到大妮子,也确实多亏了人家,给两亩地还不是应该的?”她想了想,似乎有点多,立刻改口道:“其实一亩地也不少了。” 青溪心下暗暗好笑,这老太太的心愿许的太大,还不知道他们主子答不答应呢。 “说来这表少爷倒是个眼尖的,竟一眼就认出了我们家夫人,我们家夫人已经好多日子不曾出门了,也不知表少爷是从哪里看见的?”青溪自言自语的嘀咕着。 林大郎接过话头说道:“我听表哥说是在府城遇见的,是几个月前的事了。当时他也没太留心,只是看着妹妹有点眼熟,回头就丢到脑后去了,直到上一阵子听人家提起来贤仪夫人的出身,才想到自家亲戚身上,这才忙不迭的跑来找我们。” “哦?那倒真是凑巧。我瞧表少爷一表人才,不知家里是做什么的?” 她此言一出,林大郎不由自主的看了她一眼,心道,这丫头看着倒是齐整,相貌不俗,这么打听表哥,难道有什么想头? 他如此想着,又看了青溪一眼,这丫头倒是越看越耐看,谈吐举止也颇为不俗,虽然说表哥还未成亲,但收她做个通房妾室也是可以的。 如此一来,也算报答了他跑前跑后的情分,这两亩地倒也省了。 他心里盘算着,面上便带了几分热切,细细的说起了俞七的家世。 “说起来我这表弟倒是个家境殷实的,家里开了一间药铺,也是有年头了,他家人口简单,只有父母在堂,并且我姨父姨母的脾气性格也是好的,倒是个好去处。” 青溪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一愣,她有些不自在的眨了眨眼睛,知道林大郎是想歪了。 她索性将错就错,又细细的问起了俞七的事。 “既然这么多年两家断了音讯,难得亲家太太还认得表少爷?” “嗨,自己的亲外甥有什么不认得的?不过这些年,这孩子确实变了不少。小时候瞧着肥头大耳的,说话也是笨嘴拙舌的,没想到长大了倒伶俐起来。” 青溪笑道:“如此说来,表少爷变化还挺大的,要是认错了亲戚也没一定。” 林老汉不以为然的摆摆手:“俺们家穷的连饭都吃不起了,谁会主动来认我们这门穷亲戚?咋可能错认呢?” 林家人都点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林二郎难得的感慨了几句:“求上门去,人家都懒得认我们,咋可能主动的来冒认?又不是个傻子?” 青溪目光一闪,心道:那可不一定。 她这里同林家人正叙着话,暖棚里,赵靖正在跟李静娴围着小猪转。 自从上次林柔说,待这些小猪长成后,要将绝大部分都送到边关去慰问将士们。 李静娴看这些肥肥胖胖的小猪就很顺眼,生怕这些猪肉飞了,每天早上一起来就来看一遍。 赵靖每天早上都等在这里,陪着她一起看。 李静娴对这个很符合自己审美的小美男还是很有好感的。 如今两个人就蹲在猪栅栏外,嘀咕着猪肉的事。 “我姐夫说还要再抓一些回来,到时候就有更多的猪了,我陪着你一块养。” 李静娴温和的看了他一眼,“你不觉得养猪丢人吗?” 她知道这是汝王世子,凤子龙孙,身份尊贵,居然肯陪她一起来养猪,这人瞧着真不错。 “我姐说了,吃猪肉都不丢人,养猪有啥丢人的?” 李静娴点点头:“我姐是不错。” 不但是个大美人儿,还聪明善良,总之哪哪都好。 赵靖听她也喊姐,这小子就想歪了,莫名的觉得有些脸红。 他悄悄的看了李静娴一眼,琢磨着,要不问一句? 可是他们俩认识也没多长时间,会不会有点唐突? 赵靖正在这里纠结,忽然看见赵清从门外跑进来。 大冷的天,这傻小子跑了一头的汗,跑到赵靖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靖小子,你快去瞅瞅吧,咱家来了好几个客人,现在都在我大嫂屋里坐着呢。” 赵靖看着赵清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有些纳闷的问:“到底谁来了?难道是你爹来了?” 要不然兄弟咋能这么激动呢? 赵清连连摆手:“不是我爹来了,是我大嫂的爹娘和兄弟来了。” 第195章 危机感 赵清一言出口,赵靖顿时呆立在当场。 “啥?”他整个人都懵了,他姐夫咋又出现了别的小舅子?他不是唯一的了? 赵靖顿时哭丧了脸,这真是人从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怎么一觉睡醒他就不是唯一了? 赵清明白兄弟的心情,当初赵崝来的时候,他也有这种感觉。 “哎,想开点吧。” 那能咋整?不是唯一就不是唯一呗。 赵靖一下子跳了起来,“我得去找我姐。” 虽然咱不是那个唯一了,但是地位还是要巩固的。 这小子也顾不上娶媳妇了,火烧屁股似的跑了出去。 赵靖一溜烟往上房跑的时候,青溪正在跟林柔和赵安说话。 “奴婢打听到的消息就是这些,那位表少爷已经多年未跟您家里来往了,是最近突然出现的。” 赵安和林柔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都带着一抹凝重。 看来此人来者不善,或者说应该是有人怀疑他们的身份了。 “盯紧点这个人,小心别被他发现了。”赵安吩咐道。 他倒要看看这人到底要干什么。 林柔挥了挥手,将众人都打发了出去。 “这事你怎么看?” “他们毕竟是你的爹娘兄弟,早晚都要走这一回,这倒是没什么,只是那个俞七?” 林柔摸着下巴断言:“我这个便宜表哥十有八九是个冒牌货。” “啥?” “就是个假的。你说他跟躺在东厢房的那个人是不是一伙的?” “也没准儿就是来找这个人的。” 林柔想了想,觉得挺有道理的。 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见有人来找那人,怎么看都不同寻常。 两人正在低声商量着,赵靖一头闯进门来,“姐,姐,我可是你亲弟弟,你不能不要我。” 这小子一进门便扑向了林柔,赵安被他吓了一跳,自己媳妇儿如今可金贵的很,经不起这小子一扑。 他一伸手揪住了赵靖的衣领子,将人往后一拉,怒道:“你小子给我安生点儿,伤了我媳妇,当心我扒了你的皮!” 赵靖闻言一哆嗦,他就知道便宜堂弟不值钱,根本当不得。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啊,如今小舅子多了,也便宜了,这可咋整啊! 看着赵靖哭丧着一张脸,把林柔逗乐了,她冲着赵靖招招手,“来,到这儿来。” 赵安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开了赵靖,警告的瞪了他一眼。 赵靖顿时老实了,他可怜兮兮的吸着鼻子,慢腾腾的走到榻前,一矮身坐了下来。 “姐……” 自从他小时候知道亲爹因为小龟儿子们要废了他的世子之位,心中便一直十分缺乏安全感。 本来想着他能给林柔当一辈子的唯一的亲弟弟,姐弟俩互相扶持着走完一生,没想到,竟然半路杀出来两个大舅子,让他的地位一落千丈。 林柔跟赵靖相处了这么久,多少知道他的心结,安慰道:“放心罢,你永远都是我的亲弟弟。” 若细论起来,在她心里自然跟赵靖更亲近。 她当初到这里的时候,同林家人不过是一面之缘,并且印象是极差的。 后来,认识了赵靖,相处下来倒真有了几分姐弟之情。 “可是,姐,我……”赵靖欲哭无泪,虽然他姐说拿他当亲弟弟,可那个可是货真价实的,而他心里有数,自己是个赝品。 林柔笑了,轻抚着他的头说道:“只要你拿我当你的亲姐姐,你就永远是我的亲弟弟。” 至于那两个,不提也罢了。 虽然说当年卖了妹妹是为了救命,但卖都卖了,姐弟之情也就不必提了。 她不会不认林家人,但也仅限于认下。 当然这些话,她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赵靖眼神一亮,“姐,我永远把你当我亲姐。” 赵安看着坐在一起的姐弟俩目光柔和。 他早就知道媳妇跟娘家人不亲近,身边也没有亲近的人。 林家人什么德行,赵安心里清楚,他之所以对林家以礼相待,也完全是为了媳妇儿。 无论他媳妇跟娘家人处得如何,他给林家人没脸,在外人看来就是不给媳妇面子,赵安不会这么做。 但对岳父一家人,赵安心里也有数,这些人不是自己人。 反而对于赵靖这个能得媳妇儿几分青眼的小舅子,他是心有宽容的。 “行了,男子汉大丈夫,别整天婆婆妈妈的,赶紧去罢。” 赵安还有事儿跟媳妇说呢,这小舅子还是有点儿碍眼。 赵靖被他姐安抚了一通,安心的走了。 出了正房的门,在心里琢磨着,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得去了解一下另外两个“兄弟”的底细。 这小子说干就干,他搓了搓自己的手,往手掌心里哈了一口热气,将双手往袖子里一塞,就要往客房去。 一想到要去客房,这小子又高兴了。 那些人住着“客房”,带着一个“客”字,而他可是住在正院的厢房里,是自己人。 赵靖刚刚一脚跨过月亮门,迎面便见丫头小红提着一个食盒跺着脚往这边走。 一抬头看见他过来,小红忙站住了脚,行了一礼:“靖少爷。” 赵靖的眼珠转了转,他上前说道:“你这是给谁送饭?可是给新来的亲家少爷?” 小红笑道:“不是,亲家老爷太太并少爷少奶奶们都用过饭了,这是给表少爷的,就是我们夫人的表哥。” 赵靖僵住了,“啥?表少爷?” 哎呦喂,不但多了两个大舅子,还多了个表舅子? 那他这个便宜小舅子不是更不值钱了吗? 小红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点头说道:“正是呢,听说是夫人姨母家的表哥。” 赵靖无精打采的摆摆手,示意小红可以走了。 他自己托着下巴琢磨着,怎么才能扭转这种局面,让自己这个小舅子重新金贵起来呢? 左思右想,办法只有一个,物以稀为贵。 入夜,清冷的月光洒在客院的厢房一角。 忽然,门开了,一道身影滑出门来。 这身影十分迅速的飘向远方,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如同一片飘在空中的雪花。 第196章 见面 随着那道人影飘了出去,李静娴背着赵靖也随后跟了过去。 赵靖紧紧的抱着李静娴的脖颈,感觉仿佛身在云雾之中,冬夜里寒冷的空气灌进脖颈当中,赵靖却觉得浑身燥热难耐。 李静娴却十分从容,她的身姿飘逸,如同一片落叶在风中起舞,随风拂动十分自然。 两人的身影飘飘悠悠的落在屋檐上,李静娴将赵靖放下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她轻轻的掀开屋角的瓦片,探头朝屋内望去。 赵靖好奇的将头往前挤了挤,一不小心跟李静娴的头挨在了一起,他忍不住惊呼一声。 屋内人的脚步顿时一顿,目光锐利的望向了四周。 突然,屋后传来一声鸟叫,随后又有翅膀扑打的声音,屋内的人顿时神色为之一松。 屋顶上,李静娴正死死的捂着赵靖的嘴,大眼睛圆溜溜的瞪着他。 直到赵靖拼命的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再也不会发出声音,李静娴才松开了手。 两人纳闷的往房后望了一眼,惊讶的看到楚长云正坐在树梢上,他的身影在夜色中如烟似雾,不仔细瞧几乎看不清楚。 李静娴的目光一凛,此人功夫当真高绝,非同寻常。 楚长云远远的打了个手势,意思让两人小心点,别惊动了屋里的人。 李静娴点点头,跟赵靖越发的小心了。 屋内的人已经蹑手蹑脚的靠近了床榻,他伸手一晃,点亮了一张火折子。 用衣袖稍稍拢了一下亮光,他的目光缓缓的往床榻上望去,这一望,饶是他一向艺高人胆大,也禁不住惊呼一声,噔噔的倒退了两步。 手中的火折子“啪”的一下掉在地上,屋中顿时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屋顶上,赵靖和李静娴互相对望了一眼,赵靖的神色还算平静,倒不是因为他胆子大,而是他早已经见过了封先生的样子。 第一次见的时候也把他吓得够呛,连滚带爬的冲出了屋子,从那以后再也没敢靠近。 如今,虽然是第二次见,赵靖也觉得心肝直颤,不过好歹能稳住了。 而李静娴就不行了,虽然她平常自诩胆子也不小,自幼又在军中长大,受伤的事见得多了,但如今看到封先生这个样子,依然被吓得双目圆瞪。 这真是太惨了,可以说是她生平仅见。 屋里的俞七似乎也有点缓过来了,他弯腰拿起火折子,又是一晃点燃了火光。 这一次,他似乎有些心神不定,并没有遮遮掩掩,而是直接快步上前,用火光又照了一下封先生的脸。 他低声出口道:“老封,你怎么样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起了白日里看到憨厚的赵安和娇柔的林柔,怎么瞧这两人也不像是心肠歹毒,心狠手辣的样子? 怎么可能把人折磨成这副模样? 封先生好不容易见到了故人,脸上激动的泛起了一抹潮红,他张大了嘴“啊啊”个不停。 俞七这才发现,他的舌头少了半截,顿时脚底下往上走上一股凉风,冷的他打了一个寒颤。 后背的汗毛在一瞬间全部都乍了起来,密密麻麻的爬上了一层的冷汗。 我的老天爷呀,这真是人不可貌相,那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出手竟然这样狠辣,看看老封的这副鬼样子,简直让人从心底里冒凉气呀! 俞七转了转眼珠:“老封,我问话你点头或摇头,咱俩沟通沟通。” 封先生迫不及待的点了点头。 他每天躺在这里跟个活死人似的,真的需要与人交流。 俞七问道:“这个赵庄主可是我们要找的人?” 封先生摇了摇头,这个他不能确定,他当初就是来调查的,本想着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干脆利落的杀了赵安算了。 没想到啊,刚一动手就把自己害成了这样,他不能误导自己人,确实不确定赵安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俞七大惊,难道自己判断错误? “你确定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封先生急切的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只得又摇摇头。 俞七低下头思量了半天,难道真的弄错了? 他俯下身问道:“你的伤势跟这里的主人有关系吗?” 提起这个封先生就气的直瞪眼,他拼命的点着头。 当然有关系了,要不是这群混蛋抓了人家的小猪崽,他能让母猪围攻成这样吗? 俞七顿时觉得毛骨悚然,还真是那两个人干的? 太可怕了! 他这是来了什么虎狼之地?此刻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他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去找林家人干什么?结果反而把自己陷入了如此境地,真是失策! “你的事通知上头人了吗?” 封先生又摇了摇头,表示他的下落,谁也不知道。 俞七点了点头,说道:“我明天就想办法把你的消息传出去,想来会有人来救你的。” 封先生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救他?他现在这个鬼样子,既不能为主子效力,又已经成了废人,救他有什么用? 看着他的表情,俞七心下黯然,不管怎么说,这么多年也有点香火情,他伸手拍了拍封先生的肩膀表示安慰。 “那我就走了,带传出了消息,我再来通知你。” 他伸手熄灭了火折子,身影一晃就飘了出去。 他并没有往别处去,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里。 半晌后点燃了烛火,一个人坐在烛光下静静的发呆。 像他们这样的人,一辈子为主子效力,有用的时候还好,如今成了封先生这个样子,只怕未来……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想起了这庄子里的两位主人。 他刚进来的时候,就发现这庄子里的人有些不寻常。 还以为自己猜测正确,终于找到了正主儿。 只是万万没想到啊,正主没找着,倒进入了狼窝,他心里暗自琢磨着,这里怕不是个黑窝子吧?难道是土匪的老巢? 俞七心下暗暗叫苦,如今,自己自投罗网来到了人家的老巢里,万一人家把自己当成了朝廷的密探…… 俞七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第197章 疑问 而另一边楚长云在前头引路,李静娴背着赵靖紧随其后,几个人一路来到了赵安和林柔的正房。 赵安和林柔并没有歇息,他们也猜到今天晚上那个人会有动作,正在等着楚长云的消息。 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跟过来的,还有李静娴和赵靖。 “你们两个干嘛去了?”林柔觉得很意外,这三更半夜的不睡觉,这俩人折腾什么呢? 赵靖从李静娴的后背上滑下来,他红着脸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让自己媳妇背着他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就是如今两个人还没成亲,赵靖一个大小伙子,一跟媳妇亲密接触,就觉得脸红。 人家李静娴倒没想这么多,对她来说就是帮了赵靖这小子一个忙,而且她也有点好奇心,如此而已。 听见林柔问他俩,李静娴嗓门洪亮的说道:“姐,是这么回事。是赵靖这小子说你那个表哥不是什么好东西,让我陪着他,晚上去找你表哥唠唠。” “唠唠?”林柔疑惑的看了一眼赵靖,有深更半夜上门找人聊天的吗? 赵靖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其实那个表哥是好人坏人,他也不知道。 他就是琢磨着他姐夫这大舅子有点多,能吓跑一个是一个,他就把主意打到了李静娴身上,想着李静娴身上有功夫,半夜他俩过去吓唬吓唬那小子,要是能吓跑了,不更好吗? 当然,这话他不能说。 赵靖瞪大了眼睛:“姐,我跟你说啊,我这双眼睛毒着呢,我就说那小子不是个好东西吧?不信你问问李姑娘和楚大哥,那小子根本就跟东屋里的那个人是一伙的,都不是什么好鸟!” 说到这个,李静娴很佩服的点了点头,还用钦佩的目光看了一眼赵靖。 她喜欢小白脸是有道理的,小白脸的心眼一般都多。 她点头附和道:“靖世子说得对,那个人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亲眼看到他去找东厢房的那个人的。” 赵安沉吟着说道:“这么说来,他们俩确实是一伙的?” 楚长云却一抱拳说道:“回主子的话,这倒也不能确定,只是现下能肯定这两个人有关系。” 楚长云为人一向谨慎,不肯轻易下结论。 赵安对楚长云还是相信的,他点点头说道:“那就再监视着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今晚听见那人说要传递消息出去,却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渠道?” 林柔说道:“也不过就是那几种方式,我们盯着他就是了。” 打发走了众人,赵安和林柔坐在内室的床榻上依偎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儿。 “你说那些人是不是怀疑我们了?”林柔打了个哈欠,将纤纤的手指放在自己的腹部,轻轻的抚摸着腹中的宝贝。 赵安将自己宽大的手掌覆在林柔的手指上,粗糙的带着温热的嘴唇轻吻上媳妇儿的额头。 他的声音中带着坚定:“我们不可能逃避一辈子,我能保护好你们娘俩。” 林柔抬头望进他的眼底,黑沉沉的眼眸中深情一片,带着一往无前的坚定。 林柔笑了:“有你在,我们娘俩不怕。”该鼓励的时候就得鼓励。 赵安一闻此言,眼中全是笑意,他收紧了自己有力的臂膀,将媳妇紧紧的圈进怀里,温声道:“你们娘俩比我的性命还重要,我会全力以赴的护着。” 林柔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尖,“那我们娘俩可就指望你了。” 赵安一低头将媳妇儿纤细白皙的指尖含入口中,含含糊糊的说道:“放心吧。”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确凿的证据,将这些人绳之以法。 此刻的皇宫里,皇帝正在凤安宫跟皇后谈及此事。 “孩子们总这么在外头,也不是个法子,可恨这些人就是不露头儿,到底要怎么是好?” 皇后有点着急了,眼瞅着这孙子就要出世了,儿子儿媳妇还滞留在外头,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狠狠的瞪了皇帝一眼,还是小五子没有用! 皇帝接收到了媳妇埋怨的眼神,他心里也有点委屈。 李嬷嬷这事他真是没想到,任谁能想到,无数次救了自己性命的人,居然就是害自己的幕后黑手呢? 凭白的耽误了这么多功夫,如今,一切都要从头着手调查。 “只要有个开头就快了,你不要心急嘛。” 皇后冷哼了一声:“本来我还能想着咱们家过个团圆年,如今看来是不能够了。” 皇帝也表示遗憾,有了儿子儿媳妇,又快有孙子了,一家人还是不能团团圆圆的在一起过节,心里很难痛快。 他违心的劝道:“你想想儿媳妇身子那么笨重,京城离青阳府远隔万里之遥,要是这天寒地冻的上路动了胎气,是不是有些不值得?” 皇后闻听此言,方才叹了一口气:“罢了。”只要孩子们都平平安安的,在哪过年都一样。 话虽然是这么说,皇后还是说道:“我得收拾着一些东西给孩子们送去,让他们在外头也能过个好年。” “这是应当的,你将各地送上来的贡品都给他们送一份,再找一些百年老参什么的,给儿媳妇预备着。” 要是来年开春能回京城待产是最好的,倘若不能也有个预备。 皇后闻言点头:“我已经预备下了,这是母后收拾的东西,该怎么送去呢?” 这里头有李嬷嬷的手笔,送去给儿子儿媳妇自然是不可能的,那这批东西要怎么处理? 皇帝目光一闪,冷笑道:“说起这事还有蹊跷之处,朕已经让太医院的人查过那批东西了,居然丝毫破绽都查不出来,你说奇怪不奇怪?” 皇后哎呀一声:“难道那些人这一回没动手脚不成?” 皇帝丝毫不顾形象的翻了一回眼皮,他媳妇就是天真,怎么可能呢? “里头肯定不寻常,既然查不出来,就一事不烦二主,朕已经打算好了,把这些东西都送去给大哥用用看。” 皇后惊讶的张大了嘴,“啊?” 这是想让成王殿下继续试一试毒啊? 第198章 机缘 不提皇帝皇后正商量着给成王殿下继续送点好东西,只说庄子里,林家人正坐在一起,翻来覆去的抱着一匹一匹的细布在看。 “娘,你瞧瞧这纹路多细密,摸着也厚实,这样的一匹细布少说也得一两银子,看来妹妹是真的发达了。” 林大嫂抱着手里的布爱不释手,心里琢磨着得给两个孩子先做一件厚实的衣服。 看了一眼旁边包袱皮里放着的白花花的棉花,林大嫂颇有些心动。 她转了转眼珠说道:“娘,您大孙子一到外头就冻得哆哆嗦嗦的,要不我先给他做件棉袄?” 林婆子连忙点头:“正是这个理,你赶紧给我大孙子做吧。” 林大嫂又转了转眼珠,说道:“那我们大妞儿?” 这一回,林婆子不高兴了。 “一个丫头片子,穿什么穿?” 林大嫂连忙改口:“那就把大牛的旧棉袄给妞儿穿?” 大牛身上的棉袄虽然是旧棉花做的,也到底是个棉的,多少能压压风。 林二嫂的一嘴唇动了动,她想要大牛的那件旧棉袄给二牛穿,又知道,即使开口,大嫂也不会同意。 没想到,林婆子说道:“把那件旧棉袄给二牛穿,都是我孙子,也别说我老太婆偏心。” 林二嫂并没有觉得偏心,或者说她已经习惯了什么好东西都没他们的事儿,乍一听婆婆愿意给二牛一件棉袄,已经乐的不行。 她连忙说道:“谢谢娘啊,我今儿个就帮着大嫂把新棉袄做出来。”这样二牛就能早点穿上旧棉袄了。 林婆子很满意,她得意的看了大儿媳妇一眼。 要不说这家还得她当,大儿媳妇儿就是个傻的,要是两件棉袄都给了大房,以后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娘几个正说着话,只见林老汉跟俞七一脚前一脚后的进来。 林婆子连忙起身相让,“他大表哥,你快坐。” 俞七也不客气,一撩袍子坐了下来。 他的目光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桌子上放的细棉布。 昨儿个晚上他回去细细的想了半天,对于封先生的话,还是有疑虑。 他觉着,虽然封先生说自己的伤跟这里的主人家有关系,还是不能确定,这里就是个黑窝。 再者说,经过他的调查,这个山庄确实很奇怪,他已经跑遍了附近的县城,只有这个山庄疑问最大。 俞七决定把水再搅的浑一点,看看能不能有个破绽。 林老汉也高兴地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棉花和棉布。 大妮子肯出手这么大方的给娘家人做衣服,就说明这丫头还是没有忘本,还是多少有点指望的。 “一会儿老婆子带着两个儿媳妇去见见大妮子,跟人家好好道声谢。” 林婆子一翻眼皮:“我自己肠子里爬出来的东西,给我做两身衣裳,还用道谢?” “糊涂!”林老汉一拍桌子说道:“大妮子如今嫁了人,是赵家的人了,拿着婆家的东西补贴娘家,咱们要是心安理得的收了,让姑爷怎么想?” 林婆子一梗脖子说道:“我都打听过了,这产业都是大妮子挣下的,跟姑爷没什么关系,她帮衬一下娘家也是应该的,难道还敢因为这点小事休妻不成?” 俞七点头道:“姨妈说的很对,表妹如今是三品诰命夫人了,在朝廷里三品官都是能数得上号的。就连知府大人见了表妹也不敢造次,倒是可惜,只嫁了妹夫这么一个粗糙的白丁。” 他的语气里都是惋惜,好像林柔吃了多大的亏一样。 林家人都被他说的一愣,林大嫂一拍大腿说道:“就是这么个理儿。人家出嫁女不能补贴娘家,那是因为东西都是婆家的,可小姑子不一样,这些产业都是她自个儿的,姑爷敢把她怎么样?” 俞七叹道:“就是不敢把表妹怎么样才麻烦。这是甩不掉的包袱,倘若表妹跟他和离了,再找一户官宦人家嫁了,想来也不难。” 林老汉听得直瞪眼:“可不兴这么说话。大妮子两口子过得好好的,咋能让人家和离呢?” 林婆子却动了心,她眨着眼睛说道:“哎呀,这出一家进一家的,哪那么容易?要是大妮子和离了,也不用再嫁人,家里有两个兄弟还有侄子,都是她的依靠,将来谁不能给她养老送终啊?” 林老汉心中一动,想起了林柔的那个三品官,这要是能传承下来,他们林家可就成了官宦人家了。 一时间,林家人的眼睛都放了亮光,俞七却叹息着说道:“表妹已经怀了身孕,只要有这个孩子在,即使和离她也是有依靠的。” 林婆子若有所思,孩子? 俞七并没打算一次就能劝得林家人如何,他只是在林家人的心里留个影儿而已。 他立起身笑道:“我听说表妹的庄子里有个温泉大棚,我打算过去瞅瞅,两位表弟可要一起吗?” 林大郎和林二郎互相望了一眼,一起摇了摇头:“我们就不过去了,表哥请自便吧。” 他们打算跟爹娘再说一说刚才的话题,表哥走了,说话还方便些。 俞七的目光一闪,笑着打了招呼,退了出去。 他缓缓地踱着步,穿过月亮门,往温泉大棚去。 这里林大郎说道:“爹,我觉得刚刚表哥说的有道理。妹妹的东西是咱们林家的东西,凭什么便宜了赵安那个傻大个。” 林二郎也目光热切的望着屋子里的摆设,说道:“要是妹妹和离了,朝廷给的这些东西自然还是妹妹的,到时候也就是我们林家的东西,那这么大个庄子?” 林老汉激动的手指颤抖,他的目光一寸一寸的掠过屋子,再透过窗户望向天边。 想起来的时候看见的一大片一大片的田地,林老汉很激动。 他做梦也没想到,林家会在他的有生之年得了这么大一份机缘。 要是把这个地方变成林家的产业,他就是死了也能挺直腰板去见列祖列宗了。 “那依你们说该怎么样呢?”林老汉幽幽的问道。 第199章 震惊 林大郎说道:“都说闺女跟娘贴心,明儿个让我娘去劝劝,先露个口风听听妹妹怎么说?” 林婆子一瞪眼:“凭她当了多大的官儿,也是我的闺女,她敢不听我的话,我就……” 她刚想说我就抽她,忽然想起林柔清冷冷的眉眼和赵安雄壮的身姿,这句话没敢说出口。 林老汉点点头:“你明儿个去跟大妮子唠唠,别跟她来硬的,说的软和点,毕竟我们都是为了她好。” 林家人正在这里商议着,俞七举步下了台阶,慢悠悠的往暖房去。 远远的正看见赵靖跟李静娴并肩往这边走。 俞七的目光一动,一抱拳说道:“赵兄弟好,李姑娘好。” 赵靖的眼珠转了转,心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面上却笑着跑过来一拉俞七的手臂说道:“哎呀,原来是俞表哥,你是我姐的亲表哥,也是我的亲表兄弟,大家都不是外人,不要客气。” 俞七看着这个笑眯眯白净净的小郎君,知道这是汝王世子。 京城的人对这位汝王世子没有不知道的,长得白白净净的,一肚子鬼心眼,偏偏胆子又小,跟个耗子差不多。 他笑着说道:“既然如此说,大家都是兄弟,赵兄弟这是要去哪啊?怎么不见妹夫?” 赵靖笑眯眯的说道:“我姐夫跟赵清出去打猎了,不到晚上不会回来的,表哥这是要去哪啊?” “哦。”俞七眼睛一眯,这赵安倒是好性致,口中却说道:“这时节要是遇上了,就是大型的猛兽,我观表妹夫也不缺吃穿,上山去不太妥当吧?” “没事儿。”赵靖一挥手,“我姐夫厉害着呢,那些野猪……。” 他的话说了一半,将另一半咽了下去。 俞七心中一动,难道这里头还有什么猫腻? 只听赵靖“哎呀”一声,他小声的神秘兮兮的说道:“表哥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吧,这院子里哪你都能去,就是别去暖棚的东边,那里头看不得,但是还挺好吃的。” 这小子说完还拍了拍俞七的肩膀,表示话我已经说了,信不信由你。 他转头拉着李静娴走了,两个人走出老远,李静娴纳闷的问道:“猪圈有什么不能看的?你还专门提上一句,这是为了什么?” 赵靖得意的摇头晃脑的说道:“这你就不懂了,我倘若不提猪圈,他可能还不会注意,我这么一说嘛,他是一定要去看看的。” “看就看呗?”李静娴还是觉得纳闷,一群野猪,有什么不能看的? 赵靖一言难尽的看着她,李静娴永远都不会懂,一个正常的男子,看见一群太监猪的震撼! 这话他也没法跟李静娴一个大姑娘说,他一拉李静娴说道:“咱俩赶紧去找咱姐吧。” 他回头又冲远处的一个小子打了个手势,说道:“你去看看来喜那小子还在猪圈吗?” 远处的那个小子答应着跑了,李静娴不知道赵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赵靖只是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这两个人一起去找林柔,俞七望着两个人的背影出神,他心里有些明白,赵靖是故意想让他去看暖棚的东院,这是欲擒故纵的意思。 但是俞七艺高人胆大,他还真的被赵靖勾起了好奇心。 想着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去看看。 俞七慢悠悠地一路打听着往暖棚东院去,掀起门上的棉门帘,径直走了进去。 这个时辰暖棚里没有什么人,早上刚刚喂过小猪,中午还未到,暖棚里静悄悄的,只有栅栏旁边蹲着一个白净的小子。 俞七的目光一动,他一打眼就可以确定这是一个小太监。 他心中纳闷,这里怎么会有太监? 俞七上前一步说道:“这位小兄弟请了,不知你在看什么?” 在他看来,这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栅栏里一群小野猪跑得正欢。 要说有什么特别,就是这些小野猪比他从前见到的胖些,也格外的活泼一些。 来喜仿佛没听见他说话,只是望着猪圈里的小野猪垂泪。 这是他这些天必修的功课,自从他发现了这些同病相怜的小猪们,便每天都来看一看。 他心里很为这些小猪们的遭遇可怜,就像自怜他自己。 俞七见这小子只是傻呆呆的望着一群猪掉眼泪,心下猜测着,莫非这是个傻瓜? 他也不再搭话,无聊的看了两眼猪圈里的猪,又望了望暖棚,觉得也没什么意思,抬腿就要出门。 正在这时,两只小猪玩闹到了一起,一只小猪一翻肚皮,俞七的眼神顿时一缩,这…… 他震惊的望着猪圈,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栅栏前面,目光死死的盯着猪圈里的小猪。 越看心中越是咚咚直跳,眼神都直了,老天啊,这是谁干的?居然把一大群猪变成了太监猪?这是有什么特殊的嗜好吗? 再用震惊的目光看了一眼旁边垂泪的小太监,难道这个人也是被人? 俞七震惊的张大了嘴,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里的主人到底是什么爱好? 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眼睛打量着四周,心中突突直跳,觉得这屋里压抑无比,两腿之间凉飕飕的。 望着面前的小猪和小太监,俞七终于坚持不住了,他转身就往外跑,一路飞奔,回了自己的房间。 “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冲到桌子前狠狠的灌了半壶的凉茶,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粗重的喘着气。 他刚刚到这里两日,所见所闻都让他骇然失色。 想起赵安和林柔,再想起刚刚遇见的那个笑眯眯的汝王世子,俞七愤怒的捶了一下桌子。 “疯子,这特么的都是一群疯子!” 可不是疯子吗?谁家好人会把一大群猪变成太监啊? 再想起赵靖说的那句“挺好吃的”,俞七的后背出了一层黏腻腻的冷汗,“好吃?”不是疯子,能觉得那玩意儿好吃啊? 他一想起来就浑身颤抖,此地绝对不能久留! 俞七站起身想立时就跑,又猛地一屁股坐了回去。 不行,不能走! 第200章 和离? 不提俞七在心内暗暗盘算,只说林婆子一大早便杀到了林柔的正院。 红渠端着托盘刚刚掀开门帘,眼见林婆子风风火火的冲进院子,她心中一凛,忙将手中的托盘塞给门前的小丫头,自己快走几步迎了上去。 “给亲家太太请安,您老人家瞧着气色真不错,这一大早的可是有喜事儿?” 倘若是昨日之前,林婆子听见人家喊她“亲家太太”必要欣喜万分的。 可自从心里有了想头,觉得林柔的东西都应该是自家的,现在听见“亲家太大”几个字,心中颇觉不痛快。 她冷哼一声伸手推开红渠,心道,等到大妮子和离了,这里成了林家的产业,看谁还敢叫她“亲家太太”。 红渠不防她如此粗鲁,冷不丁被这么伸手一推,直接倒退了好几步。 她见林婆子转身便往内室跑,忙高声说道:“亲家太太来了。” 林柔正在同赵安说话,闻听此言探头一看,林婆子已经杀了进来。 林婆子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榻前为林柔揉着肩膀的赵安。 她用嫌弃的目光打量着坐在榻边高大威武的男子。 肩宽腿长,浓眉大眼,若是不知道底细的人见了,冷不丁的还被唬一跳,以为这人是什么人物呢,其实就是个猎户。 林婆子冷“哼”一声一挥手,“你快快出去吧,我有话同我闺女说。” 她现在越看赵安越不顺眼,在她眼里,就是这个傻大个抢走了原本属于他们家的财产。 她现在正想着亡羊补牢怎么把东西给弄回来,一看见赵安就烦。 林柔和赵安互相对视了一眼,赵安说道:“您老人家有什么话就说吧,有什么我不能听的吗?” 林婆子一翻眼皮,这人怎么这么没眼色? 既然是让他出去,自然有出去的道理。 “我们娘两个说点子私房话,你在这里不合适。”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林柔不能再装聋作哑,再说她也想听听这林婆子到底想说什么。 “你先去吧,不是外头还有事吗?” 赵安轻轻的一搭眼皮,“嗯”了一声,沉着一张脸,起身大步的走了出去。 走到门外,他赌气掀起帘子,匆匆的下了台阶,想了想终究是不放心,转身又返了回来,蹑手蹑脚的来到了窗下,侧耳倾听。 只听屋里林婆子说道:“你刚生下来的时候,只有猫崽子那么小,我一天三顿喝野菜糊糊粥,那粥碗里除了野菜,一粒米都没有,没有奶水养你,我就去村头老刘家偷人家的母羊奶回来喂你,有一次被人家发现了,追到家里大吵了一通,你爹把我狠狠的揍了一顿,打得我身上没有一块好皮肉。” 林柔静静的靠在榻上,沉默的听着。 她不会天真的以为林婆子只是跟她表表亲情。 林婆子伸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从指缝里看了林柔一眼,心下不由怒骂,真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可是这场戏还得演下去,她哑着嗓子说道:“你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不管你信不信,我也是想让你活着的。” 林柔无可不可的点了点头,这跟她没什么关系。 等林婆子将来入土为安见到了正主儿再讨论这些东西也不迟。 林婆子哭道:“当年卖了你也是不得已,不卖你全家都得饿死,卖了你全家还有一条活路。” “您有什么话就说吧。”林柔听得实在有些不耐烦。 林婆子拉了一拉屁股底下坐着的凳子,往林柔的方向靠近了一点。 “大妮子,我就你这么一个闺女,都说闺女是小棉袄,咱们娘俩说点贴心的话。” 林柔半闭着眼睛倚在榻上,轻轻的“嗯”了一声,静静的等待着下文。 林婆子压低了声音:“我闺女花容月貌,又有这般连男子也不及的本事,闯下了如此一番大业,倒是爹娘误了你,当初也没想到这个,将你许配给了这么个粗人,实在是对不起你。” 林柔闭着眼睛挑了挑自己的眉头,心下暗道,难道这件事还跟赵安有关系? 只听林婆子轻轻的说道:“那个说书先生说过,知错能改才是好人,我跟你爹商量过了,不如你跟这个傻大个和离,我们再给你找个好的,这回找个白白净净的,还得斯文秀气,这样才能配得上我闺女。” 林柔忽然睁开眼睛望着她:“和离??” 林婆子的话一说出口,屋里屋外的人都愣住了。 这老太太怕不是疯了吧? 要论起赵安的身份,这天下除了他爹就是他了,这老太太还不满意,想找个什么人呢? 林婆子却不知道众人的想法,她见林柔瞪大了眼睛望着她,以为林柔有些心动。 她缓缓的劝道:“娘知道你的心思,你喜欢斯文白净的白面书生,到时候咱们找一个,让他天天陪着你诗啊干啊的,你俩一天啥事都不用管,只管安生的过日子就行。” 林柔睁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我家的庄子和田地怎么办?交给谁呢?” 林婆子一拍大腿,“你还有娘家兄弟呢?他们都是你的帮手,你只管将这些都交给家里人,我们还能害你?总是少不了你们的吃喝嚼用。” 林柔听懂了林婆子的意思,她惊奇的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这个老太婆。 这人也太会算计了,居然算计到了她的头上。 “这事儿我考虑考虑,你过几日再来吧。” 林婆子急切的说道:“那不如先打发你兄弟帮你看管看管庄子?” “不必劳动了。”林柔一挥手,“您老人家歇着去吧。” 这老太太真是异想天开,居然想让她把手里的产业都交出去,做什么美梦呢? “这……”林婆子听见林柔的语气有些敷衍,她心下勃然大怒,“噌”的一下立起了身。 她刚要发怒,下一刻一眼望见林柔清冷冷的目光,这老太太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到了嘴边的话又噎了回去。 转念一想,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就能成的,明天她再来磨一磨。 第201章 游说 林婆子心下琢磨着,都说水滴石穿,那房檐上的水天长日久的滴着,石头都能砸出个坑来,她就不信了,她多劝劝林柔,还能不动心。 “那行,大妮子,你好好琢磨琢磨,娘就先回去了。”林婆子站起身拂了拂自己的衣襟儿,临走的时候说道:“这两天你爹想吃肉,你给弄几片肥的流油的过来,还有那个鸭子也给抓一只,你侄子吃的不错。” 这都是小事,林柔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看着林婆子出门去了。 林柔高喊道:“进来吧,在外头躲着干什么?” 她的话音刚落,赵安便耷拉着脑袋从外面进来。 林柔冲他招招手:“过来给我揉肩膀,还酸疼着呢。” 赵安慢腾腾的往前走,路过林婆子坐过的椅子的时候,他的眼底闪过一道暗光。 挨着媳妇坐下,伸出粗大的手掌给媳妇按压着肩头和后背,赵安小声的说道:“我不和离。”他的声音里还有着委屈。 前几日遇见了岳父一家人,他看在媳妇的面上高高兴兴的把人带回家来。 结果这些人居然想让他媳妇跟他和离,这些人到底有没有良心? 林柔伸出纤白的手指在赵安厚厚的耳垂上拉了拉,“你这是怎么了?这样的话也信?” 赵安不安的伸出手臂抱住了媳妇,将头枕在媳妇的肩头上,一言不发。 要是依着他的脾气,早把林家人揍一顿,扔出去了。 可偏偏说这话的人是他的岳母大人,他要媳妇就不能揍林家人,这让赵安郁闷不已。 可惜林柔听不到他的心声,要是能听到,必定会同他说,想揍就揍呗。 林柔轻抚着赵安的后背,说道:“林家人想要我们的家业才那么说的。” 赵安闷声说道:“那就给他们。” 不过就是个庄子,对现在的赵安来说还不放在眼里。 再说随着他们身份的转变,作为太子妃的娘家,有个温泉庄子很正常,更何况这庄子不大,又是在偏僻的乡下,真的算不上是个事儿。 林柔眯眯眼,说道:“这事你别管,我自有道理。” “他们怎么会想到这个?” 赵安皱紧了眉头。 “这还不简单,是我那个表哥的功劳呗。”林柔的反应很快,林婆子一说她就明白了。 必定是她的那个便宜表哥给出的主意,人家这是想方设法的给她找麻烦呢。 赵安咬咬牙没说话,心里却已经把俞七骂了个狗血喷头。 而林柔正琢磨着林婆子是不会放弃的,这个事还得想个法子,一劳永逸。 两口子各有各的心思,林婆子一回到客院,刚一进厢房就被一家人给围住了。 林老汉还算稳得住,坐在椅子上身体稍稍有些前倾,动了动嘴唇,又将话咽了回去。 他也知道这事儿做的有些阴暗,到底没有问出口。 更何况他知道,即使他不问别人也会问。 果然,林大郎急切的问道:“娘,你快说说,妹妹到底怎么想的?” 林婆子推开儿子,走到椅子前头一屁股坐下,从桌上捞起茶杯,狠狠地灌了下去。 咕咚咕咚的喝了满满的一盖碗的茶,方才顺了顺那股气儿。 她比划着说道:“老娘费了半日的功夫,这个死妮子就是不答应,真是个榆木疙瘩脑袋,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 林大郎的满眼都是失望,他猛地一蹲身,双手抱着头,说道:“那这事儿就成不了了?” 这事儿要是成不了,不但他的庄子没有了,儿子的那个三品官不也没了吗?那还有什么指望? 林老汉急得直跺脚,用手啪啪的拍着身边的茶几,说道:“都是你生的好闺女!眼里没有爹娘,也没有兄弟,真真是个赔钱货!” 林婆子小声的说道:“她已经嫁人了,以夫为天,自然不会有反抗的心思,我这几日多去劝劝她,想来时间长了,她必然会松动的。” 林老汉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事不能这么干。 “从明儿个起,你们都去帮忙干活,会来点事儿,眼睛里也多点活,别偷懒耍滑的,让大妮子好好瞧瞧,论起对她好,还得是娘家兄弟。” 林大郎有点犹豫,他这几天待的挺好,可以说,从他记事起,就没过过这么好的日子。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天天什么都不用买,也不用张罗,只是等着吃现成的。 这样的日子,在他看来,跟做梦差不多,他希望这样的日子继续这么过下去,梦也继续做下去。 更何况还有三品官的那个胡萝卜在上头吊着,把林大郎眼馋的不行。 不过如今的日子舒坦,有没有以后的那个官也不重要。 如今,听见林老汉说让他再下地干活,林大郎颇有几分不自在。 “爹,这庄子里头这么多的佃户,都是妹妹雇来的长工。我可是他的亲哥哥,怎么能干这样的活?” 更何况,对于庄稼把式他早就干够了,现在是一棵苗都不想栽。 林老汉拍着桌子说道:“你怎么这样短视?你只有勤勤恳恳的帮着干活,将来你妹妹才能信任你,日后这些还不都是你的?让你干点活,有什么好委屈的?” 林大郎能听他爹这样说,在心里细细的一琢磨,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都是自己家的活儿,出力也是应该的,日后还能多了解一点,也省得让那些佃户忽悠去。 “行,我明天就同妹妹说。” 林老汉点点头,老大是个机灵的,一点就透。 “你明天带上老二,一起过去。” 林婆子刚想开口说话,只听林老汉说道:“你明天带两个儿媳妇去厨房,看有啥能干的活儿,多学习学习,这些以后都用得着。” 林婆子不乐意了,她可是三品大官儿的亲娘,怎么能去厨下帮忙? “大妮子是大官儿,我去厨房,岂不是丢她的脸?” 林老汉指着她道:“你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大妮子现在是赵家人,你就是生了她一百回,也没什么体面,要是这官给大牛,那才是咱们家的。 你常去厨下瞅瞅,给大妮子整点爱吃的,这母女感情不就有了吗?到时候她还能不听你的话?” 第202章 野心 林柔的安抚这一次失效了。 赵安被人触到了逆鳞。 他自幼孤苦,冷暖无人问津,自从有了媳妇才算有了归处。 赵安绝对不能容忍有人劝他媳妇和离。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对于林家人赵安有些投鼠忌器,但对俞七,赵安可没有顾虑。 他正在琢磨着怎么动手,林大郎同林二郎便找到了林柔。 “妹子,做哥哥的总这么让你照顾着也不是回事,我跟你二哥都是勤快人,总闲着身上也不舒坦,你看家里有什么活能让我们干的?千万别客气,我们都是你的亲哥哥,不帮衬你帮衬谁呀?” 林柔端起盖碗饮了一口果茶,笑道:“娘家人是贵客,两位兄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者说,家里也不缺这点嚼用,只管安心待着便是。” 林大郎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奈何亲爹不答应,非得让他干活,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又想起这一大片产业,他的心头火热,当下便道:“做兄长的不是外人,妹妹千万别同我客气,有什么活只管开口。” 既然人家坚持想干活,那就可以有。 “既然如此,我便不同兄长虚客套了,一会子赵平会去安排,还请二位兄长多多帮衬。” 既然想干活,那就别偷懒。 林大郎点头说道:“那我们就回去等着,妹妹歇着吧。” 按他的想头,安排的也指定是监工之类的活,那活计不但轻松,而且还威风,林大郎倒开始有些跃跃欲试了。 林柔隔窗望着他的背影远去,吩咐道:“去跟赵平说一声,安排点忙碌繁杂的活儿下来。” 既然不安分就去干活,累极了,回去倒头就睡,就没那么多心思了。 林大郎当然不知道林柔的安排,回去之后先跟爹娘说了一声。 结果一进门便见林婆子气哼哼的坐在椅子上,正在破口大骂。 “那个姓沈的太也不是个东西,他以为自己是什么阿物?居然说不许我们插手厨房的事,简直岂有此理!” 林老汉说道:“那你就别管那么多。” 林婆子瞪着眼睛说道:“你懂什么?那以后可都是我们林家的东西,现在用了以后就少了,照着那个姓沈的那个吃法,到时候没准都精穷了。” 一提起这个,林大嫂也生气。 “这真是散别人的财自己不心疼,在我们乡下地主家里雇长工都不敢这么吃,哎呦呦,真是作孽!细米白面的就那么成堆的往上端,妹妹妹夫也罢了,家里的下人也跟着这么吃,谁家有啥?扛得住这么造?” “啥?”林老汉惊讶了,“家里的下人也是细米白面的吃?不能够吧?” 他的目光惊疑不定,他在地主老爷家没少干活,一碗粥里多放一些米都是优待了,哪有这么给下人吃饭的? 林大嫂一拍大腿,“爹,我还能胡咧咧不成?不信你去瞅瞅,那厨下连一粒糙米都没有,大白馒头细白细白的,还没吃呢,那股香味就馋的人直流口水,真是上好的细米白面。” 林老汉勃然大怒:“这也太糟蹋东西了,我现在就去跟大妮子说!” 哪能这么祸害东西呢?再说这东西将来可都是林家的,一想起这个,林老汉就可惜的心肝脾肺都疼。 他一抬眼,看见林大郎兄弟进来,稳了稳心神问道:“你妹妹怎么说?” “同意了呗。” 以林大郎看来,不同意的是傻子,谁愿意白吃白喝的养着别人?干活自然是干的越多越好。 幸亏他是大舅哥,要不然他不敢开这个口。 林老汉闻言皱皱眉头,低下头琢磨了半天,“老婆子,你明儿个跟大妮子好好说说吃饭的事儿,别跟她来硬的,母女俩没有隔夜的仇,你慢着点说,先让他们哥俩把活干上,底细摸明白了再说。” 林婆子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不由得点点头,还是当家的心里有成算,这事就这么定了。 “我明儿个就去跟大妮子说,让她把厨房交给我管,暖棚那头就让他大哥给她管着,用个外人像个什么?” 林大嫂神秘兮兮的说道:“娘啊,我今天跟那个小丫头聊天,听她说如今暖房里在做那个面条,那玩意儿不但好吃还贵嘞,一斤面条能卖到一两银子,外头还买不着,抢手着嘞。” “啥?一两银子?那是啥做的?难不成是太上老君的仙丹?”林婆子惊讶的张大了嘴,这么金贵的玩意,她一辈子都没吃过。 林大嫂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听说也不是啥金贵玩意,就是细白面做的。” 林婆子点点头:“要是细白面做的,也算是金贵了,不过怎么能卖一两银子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听说妹妹上一阵子卖了上万两银子,发了大财。” 林老汉猛地咳嗽起来,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林婆子发出了一声尖叫:“啥??上万两银子?” 老天爷呀,这不是一座银山吗?她简直无法想象,上万两银子放在一起是个什么情形? 林大郎也惊讶的张大了嘴,他的脑中闪过了一片亮光,仿佛是被雷电劈了,话噎在嗓子眼里,就是说不出来。 整个人被吓傻了。 林二郎也瞪着木木的眼睛,惊讶的嘴都合不上。 林二嫂的眼中爆发出亮光,这么多银子要是归了林家,就算大头是大房的,到他们手里也得有个上千两银子,那以后还愁什么? 林老汉率先缓过劲来,他一拍桌子说道:“你别在那里胡咧咧,不知道什么叫树大招风吗?” 这些东西早晚都是林家的,林老汉可不想平白的遭人惦记。 林大郎也缓过神来,他兴奋地搓了搓自己的双手,不以为然的说道:“那是指我们这样的白身才怕人惦记。妹妹可是比府尊大人还大的官,谁敢招惹?您老人家也未免太小心了。” 林老汉闻言点了点头:“就算是这样,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们先别外传,老大老二先去干活,把底细摸透了再说。” 第203章 身份 既然有这么一大宗家产,别说现如今够用了,就是后世几代子孙都够用了。 林老汉激动的老脸通红,脸上的褶子都深了几分,满面红光的说道:“真是祖宗保佑啊!没想我林家还有这样的造化,大郎啊!待日后你和大牛继承了产业,可一定要记着回祖坟去上柱香,多谢列祖列宗的保佑!” 林婆子乐呵呵的说道:“这事儿也得谢谢你表哥,要不是他跑了一趟,咱们家哪有这个福气!” 林大嫂点头说道:“是得谢谢表哥。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妹妹也太心狠了点,她都有一座银山了,也没想起老子娘跟哥哥,真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一心一意的向着赵家了。” 听她这么一说,屋子里的人都有些不自在,心里对林柔都有着几分怨恨。 林老汉叹息道:“罢了,你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待日后,大郎继承了家业,大牛继承了官位,只好好的养着你妹妹,就算对得起她了。” 林大嫂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心道,那她也得让小姑子先尝尝他们在村里受过的苦,那才算公平。 不提林家人心里计较,只说俞七正在屋子里琢磨着庄子里的事儿。 他这几日留心观察下来,这里处处都透着诡异,他敏感的嗅觉告诉他,这庄子不同寻常。 可是他无论怎么查探,都找不到任何的破绽。 他眯了眯自己的眼睛,伸手摸了摸袖子里的暗袋,手指在里头的纸包上摸了摸,眼中闪过一道暗光。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走一人。 实在不行就动手,管他是真是假,是对是错。 他正在这里下狠心,只听客房的门被人敲响了。 “表少爷在吗?我家主子打发小人来请表少爷移步练武场,想同表少爷切磋切磋。” 俞七双眼一亮,这真是一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好机会。 他从前观察过赵安的步伐,不像是身上有高深功夫的人,即使练过,也是粗浅的功夫。 这样的人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 既然他主动送上门来,想跟自己比划比划,那不如自己将计就计,到时候只做不知深浅,出手略重些,直接打他个骨碎腰残了事,这倒省事了。 俞七嘴角闪过冷意,口中却笑着说道:“难得表妹夫有兴致,烦请这位小哥告诉一声,俞某午后必到。” 却说赵安也正同林柔等人说及此事。 李静娴皱眉道:“姐夫此举过于轻率。那俞七的功夫极为高明,恐怕真的动起手来,我也不是对手,那人又心思难测,倘若有了歹意,那还了得?” 赵安一挥手:“我心中自有计较,再说不是还有你们么?” 他身边有楚长云和柳风等人护卫,那个俞七根本伤不着他。 再说他也并不打算直接动手,“放心罢。” 赵清担忧的看了一眼赵安:“大哥乃是万金之体,岂能轻易涉险?此事不如交给吴琪等人为佳。” 赵安摆摆手:“我又不是纸糊的,此事不必再议!” 赵靖见赵安心意已决,看了林柔一眼,只见她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表情,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赵靖目光一闪说道:“那不如我们都去,也当凑个热闹。” 赵安无可不可的摆摆手:“那便去罢。”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看就看呗,别吓死就行。 不过,“媳妇儿你别去了,外头太冷,恐怕你受不住。” 林柔打了个呵欠,“行啊,正好我困了,打算睡一觉。” 那么血淋淋的场面她根本没有什么兴趣。 她都不用问,也知道赵安是要拿俞七开刀。 这不只是因为他挑拨林家人的关系,而是赵安对俞七渐渐没有了耐心。 这人最近上蹿下跳的,蹦的那个欢实,家里有这么个人在,每个人都得小心翼翼的,赵安八成有些不耐烦了。 如今,他要对俞七动手,应该是想让他安分一点,这人吃了亏,便会有所动作,总比这样总是防贼强些。 吃完晌午饭,赵安换了一身劲装,林柔亲自将腰带为他系好,伸手推了他一下,“小心些。” 赵安憨厚的一笑:“没事儿,只是想同表哥切磋一下,没大事。”他话说得轻巧,眼中的厉芒却一闪而逝。 林柔转身坐下,一挥手:“散了吧。” 众人见她有些无精打采,便知她身子沉重,午后有些困倦。 赵安忙道:“你自去歇息,不用惦记我们。” 青溪闻言轻轻一福身,连忙上前扶着林柔起身往内室去。 看着两人的身影进了内室,众人方才拥着赵安出了正房。 冬日的寒风有些凛冽,将赵安的头发吹得卷起,衣襟猎猎作响,他大踏步的往练武场走,嘴角带着冷意。 俞七按照自己以往的习惯,先到这里来勘察地形。 他并不是个鲁莽的人,并不可能对别人的地盘完全放心。 一番勘察下来没有发现异样,他略略有些安心。 今天不知为何,自从那个来报信儿的小子走了之后,他坐在桌前总觉得有些心惊肉跳,坐在榻上盘膝吐纳了半天,还是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俞七在屋里来回踱步,细细思量了半晌还是决定走这一步。 虽然有些风险,但是赢面还是很大的,况且能够一劳永逸。 他起身收拾了一下,将自己的东西一一装好,打算重创赵安之后立刻远离此地。 并且为了以防万一,他先来勘察了一遍地形,自觉万无一失,俞七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心中略微安定了一些。 一抬头便见寒风中走过来一行人,当下他的瞳孔便是一缩,心间巨震。 被众人众星捧月的赵安步伐沉稳有力,身边的人不自觉的落后半个身位,隐隐有以此人为尊之意。 这便十分不同寻常,要知道赵靖和赵清都是亲王世子,尊卑有别,便是同赵安亲如手足也不会甘于人下。 更何况他没有在李静娴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异样,仿佛此事天经地义一般。 这人到底是谁? 第204章 坑人 虽然之前已经有所猜测,但此刻俞七还是呼吸粗重,心内激荡不已。 他双目死死盯着赵安,一眨也不眨,似乎要将这人的灵魂都看透似的。 他正在怔忡之间,赵安已经来到近前,他也没有废话,直接一抱拳:“表兄请了,是你先来,还是我占先。” 俞七心下犹自想着赵安的身份,闻言漫不经心的说道:“妹夫请了,我为兄长自然妹夫占先手为是。” 俞七没把这个当做一回事儿,他的功夫不说在这天下数一数二,也是高绝之列,他不可能接不下赵安一招,乐得送个人情。 赵安点点头,慢悠悠的活动了一下筋骨,俞七也不在意。 他见赵安又扛起了练武场旁边的青石板,不由得挑了挑自己的眉头,只见赵安今日扛起的是一块重逾千斤的巨大青石板。 扛起的一瞬间,他的身体晃了晃,显然,这重量超过了他平日里的承受范围。 只见赵安浑身肌肉鼓胀,整个人如铁塔一般,稳稳的屹立在当场。 周围的赵靖等人不停的欢呼叫好,俞七挑眉觉得好笑。 这些不过是蛮力而已,有什么稀奇的?不过,他在心下也自诧异,如此人这般天生神力,倒也当真是生平罕见。 他心中惦量着,当今皇上他也曾远远见过一面,与此人找不到一丝一毫相似之处。 再一想外甥像舅,他不经意的看了一眼立在场边的李静娴。 心中也很纳闷儿,赵安跟李家人也不相似,那他真的是吗? 正在场边扬着手中的佛珠欢呼的赵靖一见俞七盯着李静娴看,这小子顿时不乐意了。 他狠狠的瞪了俞七一眼,见俞七只是望着李静娴走神,不由得心下愤怒,狠狠的一拽,手中的珠串应声而裂,他将散落在地的珠子一把抓起丢向俞七。 这练武场本就不大,大家间隔的距离也不远,赵靖拼命的往前一丢,有几颗珠子便砸到了俞七的身上,又滚落在地。 俞七方才回过神来,他不在意的拂了拂衣襟,懒得跟赵靖计较。 一回头,刚要问赵安可准备好了,便听赵安厉喝一声:“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那重逾千斤的青石板便如磨盘一般呼啸而至。 俞七顿时大惊失色,他真的没想到赵安居然会将此物丢出来。 要知道这东西能扛起来是一回事,丢出去又是另一回事,能丢多远也是个问题。 岂料,赵安天生神力,又长年累月的有朱果加持,他扛起这青石板如玩具一般,刚刚显得吃力只不过是在迷惑俞七。 说是迟,那是快,这磨盘一般的青石板直奔俞七兜头罩来,吓得他出了一身的冷汗,脚下飞快一动,便要往旁边移去。 就在这一刻,一颗微小的石子打向了他的膝盖,出手的正是楚长云。 俞七的左膝盖一软,险些跌倒在地,倘若他就此摔倒,这青石板立刻便会将他砸成肉泥。 俞七也是久经争斗之人,当下一扭腰,使了一个“斗转星移”的绝技便要移出此处。 楚长云暗叫“可惜”,但他再丢一颗石子已经来不及,这一回俞七平安脱险,主子万万不是他的对手,看来只得认输了。 要是这小子来硬的,他和柳风也顾忌不了太多,只得露头了。 正当楚长云心下计较的时候,只听俞七惊恐的惨叫出声。 原来他只是移出了半个身子,青石板便压了下来,这样的重量压到人的双腿上,结果可想而知,俞七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楚长云飞身上前查看,只见俞七下半身已经血肉模糊,看来双腿是肯定保不住了。 他心中暗暗诧异,能看出来,刚刚俞七的躲避的身法十分精妙,怎得会突然滑倒?按常理来说不至于啊? 突然他的目光一凝,眼神死死的盯在地上的几颗珠子上,目光露出了然之色。 原来如此! 楚长云看了一眼犹自欢蹦乱跳的赵靖,他的嘴角抽了抽,这汝王世子可真是…… 楚长云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离汝王世子远一点儿。 赵靖拉着李静娴跑上前来,一迭声的喊道:“这人怎么这么不中用?刚刚一下子就压倒了?看见石板过来也不知道躲吗?难道他缺心眼?” 楚长云的嘴角又抽了抽,心道,他倒不是缺心眼儿,是让你给坑惨了! 只听赵安冷声道:“找个大夫过来给他医治,人活着就行。”想死哪有那么便宜? 赵安转身一挥手,“去把林家人找过来!” 这一场戏杀鸡儆猴,要是林家人不在,不就白折腾了吗? 柳风领命而去,赶到客房的时候,远远的便听到林大郎愤怒的声音。 “爹,妹妹也太过分了!我可是她的亲哥哥,她居然让我去挑粪,你看看我的肩膀都压肿了。” 要说这样的活,他从前也是常干的。 但一来冬日里闲了很久,二来自从来了此处,每日里被好吃好喝的供养着,林大郎的身上已经养出了一些肥膘,此时再让他去做重苦力的活儿,自然是难以承受。 林婆子听儿子这么一说,连忙上前拉开他的衣襟,扒着肩头一看,顿时怒火上冲。 “这个死妮子,她想死啊!这么折腾她哥哥,难道以后也想去挑大粪不成?” 听了林婆子的话,林大嫂抹着眼泪的手一顿,心下暗自咬牙,等到这些田地和生意都到了自家的手里,她一定让林柔好看! 林老汉却不以为然的说道:“这才多少时日?怎么就这样不济起来?我们可是庄户人家,日后便是接手了这些田产,也不能像你妹妹一样胡来。 我从前去打长工的地主老爷家,有良田百顷,人家还自己下地干活嘞!” 他干了一辈子农活,真不觉得挑粪有啥了不起的,林老汉一挥手:“明天你还是去接着干。” 林大郎苦着一张脸喊道:“爹!” 林老汉一瞪眼:“你都说了要帮你妹妹干活,只干了一天,算怎么回事?接着去!!” 林婆子刚要替儿子说几句话,便听见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第205章 惊吓 客房的门被人“呯”的一声撞开了,还未等林家人发问,便听来人急促的喊道:“亲家老爷亲家太太快去瞧瞧吧,表少爷出事儿了!” 林家人皆大惊失色,林婆子抢上前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来人急得直跺脚,“你老人家快别问了,这事也没法说,您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林家人面面相觑,林老汉立起身,“那咱们赶紧过去瞧瞧,他表哥怎么样了?” 毕竟人家是跟着他们来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也没办法向人家家里人交代。 一路上众人疑惑不定,看这方向是往练武场的方向走,难道是比试切磋出了差错? 心下又暗暗埋怨,这赵安也是个不晓事的,对大舅哥伸手也没轻没重的,真是个要不得的。 众人一路匆匆穿过了夹道,刚迈过练武场门槛的大门,一眼望去便被吓得面如土色。 只见地上通红一片,俞七的半边身体都被压在巨大的石板下,整个人连呼吸的起伏都见不到。 冷不丁的见到了如此血腥的场面,林家人都被吓得浑身发抖,林婆子整个人摇摇欲坠,林大嫂和林二嫂已经大声的尖叫起来。 赵安见林家人不往前走,他的目光一冷,说道:“岳父大人,快来瞧瞧,看看这人还能不能救?”他的神色间佯装带着急切,搓着蒲扇一般的大掌,很是焦急。 林老汉不得已只得慢慢的挪上前来,只看了一眼便脸色发白,他磕磕巴巴的问:“这是怎么弄的?” 赵安憨厚的挠了挠头:“我就是跟表哥开个玩笑,随手丢了一块石头,谁知道表哥如此不济?竟然被砸到了,明明他说过的,自己的功夫不错,原来竟然是假的,可我也不知道啊?” 赵安的声音里有着委屈,隐隐约约有怨怪俞七吹牛的意思。 林大郎颤抖着指着地上的青石板,胆颤的问道:“这也是能开玩笑的?” 这么重的石头压在身上是要人命的,这个傻大个在说什么胡话? 赵安迷惑的看了他一眼,一弯腰,随手将青石板抬了起来,又随意的一抛,整个过程轻松无比,好像只是捡了一块石头子。 做完这一切,他一摊手,说道:“真的没有多重!” 林家人:…… 林家人的目光直直的落在赵安身上,目光惊奇中透着恐惧,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如今青石板已经抛开,林家人看着血肉模糊成一片的俞七,再看看一脸轻松摊着手的赵安,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抖。 这人简直太可怕了!! 林大郎想到这些天自己家的算计,更是抖的如筛糠一般。 心底暗自警告自己,不到了最后一刻,绝对不能把想法告诉赵安,这个傻大个太可怕了。 林老汉显然也想到了此处,他用目光狠狠的警告了林婆子一眼,示意她暂时不要多说话。 林老汉抖着嗓子说道:“姑,姑爷,事已至此,我们也没有别的好说的,但这毕竟是一条人命,还是给你表哥救治救治吧?” 不自觉的他的声音有些缓和下来,他是真的有点害怕赵安了。 赵安一抬手说道:“还是岳父沉稳,我刚才一慌乱,险些忘了这一茬,真得给表哥救治一下。”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俞七从地上抬起来,拖着上半身一路送到客房。 林家人互相依偎着颤抖着跟着众人往前走,踩着地下俞七一路拖拽过的血迹,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整个人觉得脚下发软,林大郎更是白着一张脸,脚步踉踉跄跄,好几回都险些绊倒在地上。 安置下来俞七,大夫已经到了。 果然不出众人所料,俞七的双腿已经彻底粉碎,只能截掉。 等到大夫处理完这一切,天色都已经黑沉沉的了。 众人散去的时候,林家人仿佛经历了一场劫难,寒冬的天气,身上的汗都打透了,众人互相扶着神游般的回到了屋里。 一进客房林婆子就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前方,整个人都似没了魂。 其他人也都歪倒在椅子上,或者是坐到地上,一时间屋里只有粗重的喘息声。 半晌才传来林大嫂等人此起彼伏的尖叫。 “太可怕了!那人太可怕了!爹,我们走吧,这地方待不得,有了钱也得有命花呀??” 林老汉抖着手抓起茶几上的茶壶,一仰头咕咚咕咚的灌了半壶的茶水,手一软,茶壶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这道碎裂声反而让他的心神镇定了一下,他定了定神说道:“都不要自己吓唬自己,我瞧那个傻大个也不是个有心机的人,这一次只怕是个意外。” 对于他的这个说法,林家人大多数还是赞同的。 他们也见到了赵安轻飘飘的拿起了那块青石板,想必那个傻大个根本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他还以为别人都跟他一样,拿这样的石板跟玩似的。 “爹,那我们如今怎么办?表哥伤的这么重,我们怎么跟小姨一家交代?要不然我们跟妹妹商量商量?让他们多赔一些银钱?” 林婆子此时也有些缓过神来了。 闻听此言,立刻反对。 “他们俩是自愿比武的,伤着了是意外,还赔什么钱?” 虽然是自己的亲外甥,但是在林婆子看来,林柔的产业早晚都是自家的。 要是赔给俞七一大笔钱,岂不是如同割自家的肉一般? 林婆子是坚决不同意的。 林大嫂也回过味来了,她转了转自己的眼珠,说道:“反正表哥来找我们,他家里人也不知道,此事不如先瞒着吧,也省得姨妈姨父忧心。” 林大郎听媳妇这么一说,连忙说道:“很是很是。这件事不能传出去,先让表哥在这里养伤吧。” 这里林家人达成了一致,决定将这件事瞒下来不外传。 卧房里的俞七在夜半时分终于幽幽的转醒。 刚一醒过来,便感觉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他忍不住痛呼出声,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嚎叫。 第206章 八字不合 俞七惊恐的伸手摸向自己的身体,顿时眼前一黑,他的双腿消失的无影无踪,下身空荡荡的。 寂静的深夜里,绝望凄惨的嚎叫划破了夜空,饱受惊吓的林家人刚刚入眠,便被这如同困兽一般的嚎叫惊醒了。 林婆子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整个人缩成一团,她的眼前血红一片,恨不得就此晕死过去。 隔壁传来两个孩子的痛哭声,林大嫂和林二嫂抖着手安抚着孩子,依然毫无用处。 林大嫂忍不住踢了林大郎一脚,“你是死人啊?没听见孩子哭成这样?还不赶紧去那边瞅瞅,让他别嚎了。” 林大郎瞪着眼睛,目光中都是惊恐,“把你的双腿都砍了,我让你别嚎了,你干吗?” 林大嫂缩了缩肩膀,抱着孩子缩回了墙角,这事不能回想,一想起来太可怕了。 隔壁的林二郎夫妻俩也小声的说着话。 “要不我们就逃走吧?反正有了好处也到不了我们跟前,还跟着担惊受怕的,不如我们跑吧?” 林二嫂是真的害怕了,村子里生活贫瘠,连杀猪都很少,她日常只见过杀鸡,今天这样血腥的场面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别说是她,就是林二郎也没见过,林二郎伸手将妻儿揽在怀里,小声的说道:“我们没有银子,留在这里没准儿会弄一点儿。” 林二嫂急了,“命都没了,还要银子有什么用?如今,我身边只剩下二牛了,活着比啥都强。” “不行。”他不想再过没有银子的日子。 林二嫂见他如此固执,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林家人听着俞七痛苦的哀嚎,一夜未曾合眼,在东厢房的封先生也直愣愣的瞪着眼睛望着房顶看了一夜。 他不知道俞七发生了何事,但他知道肯定是惨绝人寰,要不然以俞七的个性,绝对不会如此绝望。 封先生心里有些不可思议,他们都算得上是这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却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弄成了这副鬼样子,这要是讲起来都是笑话。 他心里又有些纳闷,自己是倒霉掉进了猪群里,这俞七难道也被猪啃了? 客院里的人一夜未眠,直到临近天亮时分,俞七昏了过去,院子里才彻底的安静了。 众人狠狠的松了一口气,早饭也没起来吃,都睡了过去。 而赵安和林柔一觉睡醒神清气爽。 小俩口正趴在被窝里琢磨着手中的物件,这是赵安昨天在练武场捡到的,应该是俞七挣扎的时候掉落的。 赵安既然知道这东西的底细,立即揣进了怀里,不捡白不捡。 “这玩意儿能值几十万两银子?咋弄出来啊?”赵安手里拿着俞七的玉牌翻来覆去的看着。 林柔卷了卷身上的被子,瞄了赵安手中的玉牌一眼,“这大约是个信物,见物如见人的意思。” 这玩意做的还挺精致,玉质洁白细腻一看就不是凡品,要不怎么说是大客户呢?这待遇就是不一般。 赵安高兴了,“那就是说我们拿着它也能兑出银子来?” 谁会嫌钱咬手啊?自然是多多益善。 “不过这东西我们大约得亲自去看看。”林柔思量道。 “我去就行。”赵安拍着胸口。 如今天寒地冻的,这样的事儿就不用折腾他媳妇了。 “也行。”林柔也不想动,她身子如今越发的沉重了,行动很吃力,再加上路况又不好,出去一回不够遭罪。 “对了,给咱爹娘的东西放进布口袋了吗?”赵安忽然想起了年礼的事儿,他这些天忙忙碌碌的,把这事都忘了。 “昨天便收拾着送过去了。”林柔又有点昏昏欲睡,她最近很嗜睡。 赵安见媳妇儿的眼皮又有点打架,悄悄的给她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便见李静娴风风火火的跑进来。 赵安连忙拦住她,“你干嘛。” 李静娴含含糊糊的叫了一声“姐夫”,转头便高高兴兴的往里屋走。 赵安堵在门口不让她进,“我媳妇睡觉呢,你到底有什么事儿?” 人高马大的表兄妹二人互相瞪着眼睛,眼里都是对彼此的不耐烦和嫌弃。 李静娴本来兴奋的心情被赵安一拦,顿时丢了三分,她没好气儿的说道:“第一批面条今日启程运往边关,我是来跟我姐道谢的。” 赵安点点头:“现在谢完了,你可以走了。” 李静娴瞪大了眼睛:“我谢的是我姐!” “一样的。”赵安寸步不让。 李静娴被他气得两眼发黑,自己跟这个便宜表哥一定是八字犯冲。 她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君臣有别,不能以下犯上,还是觉得堵得慌。 李静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我回头再来!” 这一次她一定要挑一个赵安不在家的时间再过来! 看着李静娴怒气冲冲的走了,赵安舒坦了,这李静娴和赵靖天天缠着他媳妇,瞧着真碍眼! 关于出货的事,昨天赵平和云娘就同林柔讲过了,所以今天车队是直接启程的。 既然见不到林柔,李静娴便约了赵靖和赵清去送车队远行。 押车的人是李弘毅派来的护卫,临行前将用油纸包裹的面条一遍一遍的又清点一回,方才郑重的盖上油布,用牛皮绳子捆好,才算松了一口气。 李静娴等人一路目送车队远去,直到见不到踪影才算罢了。 转头的时候,只见赵清远远的望着天边出神,赵靖推了他一把,“想什么呢?” “我也想去边关!”赵清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回答的声音虽然轻,却十分坚定。 赵靖惊讶了,“你打算去军前效力?” “嗯!” 赵清这段时间一直在跟着赵安习武,他对排兵布阵很感兴趣,其实他之前就很有兴趣,但是不敢表露。 他之前是东宫的备选人,虽然希望渺茫,但如若他每天学这个,难免让别人心生忌惮。 这段日子他很开心,不用顾忌那么多,每天跟着大哥一起学习,他觉得热血沸腾,有用不完的劲儿。 第207章 红薯 李静娴闻言笑道:“军中可没有什么亲王世子,我哥初进军中的时候只是一名小卒。” 赵清一哂:“我也可以做马前卒。”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又不是去享受的? “你可是亲王世子,谁敢用你做马前卒?”李静娴觉得好笑。 赵清憨厚的摸了摸自己的头:“我给我大哥做马前卒如何?” “啊??”两个人都惊呆了,不能吧?太子殿下会去边关? 赵清一笑而去,到时候他们就知道了,他的猜测不会错的。 而此时的皇城里,皇帝和皇后也正在说起这件事。 “我观咱儿子对排兵布阵马上功夫十分上心,难道他有什么心思吗?”皇帝有些担心了。 他现在真的觉得养儿子挺难的,虽然这孩子还没在身边,但将他的心牵扯的厉害,老父的心时时刻刻的提着,生怕有一丝一毫的变故。 皇后却不甚在意。 “自古以来,不许将军见太平的事不要太多。究其根底,不过是因为军中的安定,想做一个不被人掣肘的帝王,武力便不能游走在掌心之外。” 皇帝张了张嘴,将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对李家的忌惮便是源于此,这时候这样的话,不适合出口。 显然,皇后如今已经想明白了,“如果儿子能够领兵出征,这倒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赵安在军中有了威望,对军队有了掌控力,李家的压力自然就小了,反正他们家也没有造反的意思,能安稳些,当然是好事。 “你就不担心儿子?” “有什么可担心的?”皇后有些诧异。 她儿子连老虎都能打呢,又不是去冲锋陷阵,能有什么危险? 再说她也不认为自己儿子能草包到那种程度。 皇帝:好吧,媳妇总是对亲儿子迷之自信! “这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往母后那里去罢?” 昨天已经说好了,一家三口在慈安宫用膳,吃的就是昨天儿媳妇送过来的东西,别的一概不用。 等皇帝皇后二人到了慈安宫,便见太后正在发呆。 自从李嬷嬷病了以后,身边少了能说话的人,太后难免有些寂寞。 看见他们两口子来了,太后才有点回过神。 “不必多礼了,你们都坐罢。” 这宫里一年一年的就是这么几个人,连个水花都没有,让人寂寞的从心里长毛。 看着太后提不起来精神,皇后斟酌着说道:“这宫里有些冷清,挑几个伶俐的人来服侍母后可好?” 太后摆摆手:“不必了,年纪大了,也喜欢清静。”她老人家这话说的多少有些口不对心。 太后话音一顿又道:“阿英最近好了许多,偶尔也过来陪哀家聊聊天,待过些时日她好了,也就罢了。” 帝后二人互相望了一眼,一时都有些沉默。 这就是他们没有告诉太后的真实原因。 若细论起来,李嬷嬷陪伴太后的时间是最长的,几十年来形影不离,这真的不是换一个人陪伴的事。 太后见两人有些沉默,不由得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皇帝摇了摇头,强打起精神问道:“昨日,太子妃送来的东西,母后可看了?” 提起这个太后有了些精神头,她乐呵呵的说道:“看了看了,还有一个菜单子,做那个红薯的,哀家大早就吩咐下去了,让他们照着样做。还有那个果子酒,一会儿咱们也尝尝,哀家还让人炖了那个粉条,咱们都吃吃看。” 果然到了午膳的时候,众人便见到了一大桌子的饭菜。 一个小太监在旁边一一的解说着:“这一道菜是拔丝红薯,外头挂的是糖浆十分酥脆,里头绵软可口。 这一道菜是烤红薯,最是软糯香甜的。 这一碗是红薯粥,一会子各位主子尝尝。 这一碗炖粉条,老汤是特制的,十分入味。” 太后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一桌子的菜,她挥手打断了小太监的话,“把那个拔丝红薯,给哀家来一块儿。” 这可是孙子跟孙媳妇的孝心,老人家迫不及待的想尝尝。 皇帝和皇后也有些听得不耐烦了,将所有的下人都挥退了出去,一家三口打算安安静静的吃饭。 东西是儿子儿媳妇送来的,虽然遗憾不能一起享用,但这也是另一种方式的团圆。 皇帝先倒了一杯果子酒给太后,“这是儿媳妇用那个神秘的果子酿的酒,您老人家尝尝?” 他说完又给媳妇倒了一杯,给自己也满上,一家三口各自饮了一杯。 这酒一下肚,顿时一种暖流传遍了周身,片刻后又化做一阵清凉让人为之一爽! “好酒!”品遍了天下佳酿的皇帝也忍不住一赞,这酒实在是生平第一次饮到,果然不同寻常。 他伸手又给老娘和媳妇各自满了一杯,自己又是一饮而尽,痛快! 等他再要倒时,酒杯被皇后挡住了,“吃饭,别喝了。”再好的酒也不能一个劲儿的喝。 皇帝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尖,从善如流的放下了酒杯,夹了一块烤红薯吃了,顿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这东西他听儿子说过,亩产能达到上千斤,如果种好了,甚至能达到几千斤。 听儿子的意思,有了这东西百姓们就能果腹,所以皇帝陛下对这东西的口感并没有太高的要求。 万事不能够两全其美,既然能解决温饱问题,口感什么的也不必过多期待。 但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东西如此的香甜软糯,竟然会这么的好吃。 皇帝沉吟了半晌,伸手冲门外招了招,一个小太监从门外跑了进来。 “去御膳房问问,这一道烤红薯可是原汁原味?是添加了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你让他们给朕再做一份上来,要原汁原味的,不要加任何的调料。” 皇帝想尝尝,这东西进到百姓的嘴里是什么滋味,他也做到心中有数。 小太监答应着跑出去了。 这里皇帝又用了一碗红薯粥,一边用一边十分喜悦。 听说这种农作物对土地也没有过多的要求,当真是上天的恩赐。 第208章 愤恨 那个去御膳房的小太监很快便跑了回来,奏报道:“因太后娘娘有话,要做的清清爽爽的,并没有用什么其它的东西。” 皇帝抚掌大笑:“善!大善!” 这样的东西用来给百姓充饥再好不过。 “朕要亲自去瞧瞧!”皇帝还是有些不放心。 皇后也很感兴趣,“我也过去瞅瞅。” 太后挥挥手:“你们去吧,哀家哪也不去。” 她老人家守着这一大桌子菜,仿佛见到了孙子孙媳妇,她要坐在这里慢慢的品尝。 帝后二人无奈相携而去,打算快去快回。 太后坐在桌前一边吃着一边想孙子抹眼泪。 李嬷嬷在慈安宫后头的偏殿里扶着小丫头在练习走路。 要说太后待她还真是不薄。 自从她病了以后,各种珍稀的药材流水似的往这里送,李嬷嬷的身子也迅速有了好转。 如今说话也利落了,只是走路还是有些蹒跚。 她每日里都让小宫女扶着她在院子里走几步,顺便打探一些小道消息。 “听说汝王殿下昨日又同成王府的人吵了一架,跳着脚的骂了半日,成王府的人被骂得灰头土脸的,京城的大街小巷又议论了半天。” 小宫女说的时候用帕子掩着嘴,笑得合不拢嘴。 这宫里确实太寂寞了,连个八卦都没有,好不容易最近出了这么个段子,宫里头上上下下也都关注着。 李嬷嬷的手指紧了紧,温和的笑问道:“那成王世子呢?” 亲爹病成那样,又被人打上门来欺负,赵崝在做什么? 小宫女想了想,说道:“听说世子爷往城外庄子里去了,是为成王殿下祈福去的,说是要斋戒沐浴一百日才行。” 李嬷嬷的神色缓和了一些,说道:“成王世子还是有孝心的。” (赵崝:“呵呵!”) 李嬷嬷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既然成王世子有如此诚心,想必成王殿下如今好些了?” 不料,那小宫女一甩手中的帕子,叹道:“您老人家可别提了。这成王殿下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之前遍寻天下名医,前一阵子好不容易安定了一些,一夜总算也能睡一两个时辰的安稳觉。” 李嬷嬷听到这里,心下一松,暗自念了一声佛。 便听那小宫女又说道:“谁知道这几日又犯起病来,也不知怎么搞的,竟比上一次还严重,更让人惊恐的是,这病与性命上是无碍的,只是折磨的人整日痛苦哀嚎,当真可怕极了。” 李嬷嬷脚下一软,险些扑倒在地,她尖声问道:“怎会如此?” 那小宫女似乎被她吓到了,呐呐的说道:“奴婢不知。” 她就是听了个八卦,这里面的底细她怎么会知道? 李嬷嬷自觉失态,连忙强笑道:“我如今生了这场病,一听成王殿下也病的那样,难免有些替他感到忧心,是我糊涂了,这样的事,我们怎么会知道底细?” 那小宫女松了一口气,笑道:“李嬷嬷您一向心善。” 李嬷嬷却不再搭话,愣愣的望着天边出神。 她心中已经有了猜测,这件事必定跟皇帝有关。 想象着这些人流传的成王殿下凄惨的形状,李嬷嬷不由得心如刀割。 她咬着牙嘴角逸出一丝冷笑,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下手。 倘若连太后都对她有了防备,再想动手就难了。 李嬷嬷温言问道:“我今日还没去给太后她老人家请安呢,不知太后娘娘今日做什么呢?” 小宫女一拍手笑道:“听说是太子殿下从青阳府送回来一些食材,今日皇上皇后一起过来陪太后用午膳呢。” 李嬷嬷又咬了咬牙,心下愤怒,凭什么把人害的那么惨的人还能如此的逍遥快活? 她垂下眼眸,轻声问道:“你过去问问,我今天早上让小厨房炖得乌鸡汤可还有吗?” 小宫女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李嬷嬷刚刚用过午饭,怎么又问起了汤? 不过既然有吩咐,她照做就是了。 小宫女一路跑了出去,不过片刻的功夫便端了一大碗汤过来。 李嬷嬷探头一看,这乌鸡汤熬的正是时候,一掀盖子便香气扑鼻。 她道:“将这碗汤先送进我屋里,待我收拾收拾换了衣裳,我们一起去给太后请安。” 小宫女并没有怀疑,前殿正在用膳,李嬷嬷想添一道汤孝敬太后也是寻常。 两人进了屋,小宫女服侍着李嬷嬷更衣,刚刚梳洗穿戴完毕,便听李嬷嬷笑道:“我记得太后喜欢在汤里用些胡辣子,你去小厨房取一些过来。” 小宫女答应着去了,这里李嬷嬷捱到桌前,伸出手指颤抖着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纸包,一扬手撒进了汤里。 她的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既然拐弯抹角的送不到这些人的嘴里,那她今日就亲自送去,亲自看着这些人喝下去,她就不信了,这样还不成? 却说皇帝皇后一路来到了御膳房,惊得御膳房里一众的太监宫女们都扑在地上浑身直抖。 自古以来御膳房都是贱地,贵人们是从不踏足的。 没想到今天,皇帝皇后居然来了,怎不让人惊恐无比? 皇帝温言说道:“都平身吧,朕与皇后只是想来瞧瞧那个烤红薯,这道菜是谁做的?” 他话音刚落,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太监连滚带爬的扑在皇帝脚下,“是,是,奴才做的。”他强自镇定着,却控制不了自己的牙齿抖的咯咯作响。 皇后一抬手笑道:“可怜见的,想必是魂都吓丢了,赏他一锭金子,叫叫他的魂。” 立在旁边的女官忍不住以袖掩口笑了,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金锞子丢了下去,“娘娘赏你招魂的,好大的体面,快接着吧?” 那小太监见了赏赐知道皇帝皇后心情不错,不是来找茬发火的,心下安定了不少。 伸手捡起地上的金锞子,磕了一个头,笑着说道:“奴才今日有造化,得了主子娘娘的赏,祝娘娘百子千孙,长命百岁。” 皇后忍不住笑了,这小太监说话倒是有趣,“百子”她是不可能了,不过“千孙”,她还是喜欢的。 第209章 惊恐 帝后二人站在御膳房里,亲眼看着那个小太监将洗干净的红薯放进去烤着。 两人十分有耐心,也不叫人搭座,就这么眼珠不错的看着,偶尔低声交谈两句。 一时间御膳房内外只有帝后二人低低的说话声和烤红薯发出的声音。 这里,李嬷嬷带着两个小宫女一起来到了慈安宫的正殿。 太后与其说是在用膳,不如说是在品尝。 她品尝的不是红薯,是孙子的一片孝心。 只是红薯这个东西吃多了确实有点噎的慌。 太后刚刚抬手倒了一杯果子酒饮下,还是觉得有点噎。 便见李嬷嬷带着小丫头从殿外进来。 “老奴给太后娘娘请安,今个早上特特的命小厨房熬了乌鸡汤,只是到这个时辰才算是入味儿,忙忙的端了过来,主子用些?” 太后闻言很高兴,她正觉得噎得慌呢,有汤用很好。 更何况李嬷嬷跟了她大半辈子,最是知道她的喜好,这汤还没端到跟前,一掀盖子,里头的香味便飘了过来,十分合她的口味。 “还是阿英了解哀家,如今正想喝一口汤呢,快端过来吧。” 旁边的小宫女立刻上前要先用一口,这是宫里的规矩,只是太后一摆手:“罢了,阿英端过来的东西无碍的,不必试了。” 李嬷嬷笑着叹道:“奴婢如今是废人了,不能亲自服侍主子,只得为主子多用些心思,也仅仅如此了。” 她说着眼圈便红了,太后忙道:“你这老货,分明一天一天的好起来了,还这样胡思乱想的,作死呢,等哀家用了汤再同你理论。” 李嬷嬷目光一闪,笑道:“主子请用罢。”她说出口的话无比的轻柔,带着一丝隐秘的快意。 太后并没有察觉,端起小宫女递过来的汤饮了一口,赞道:“这味道恰到好处,还是阿英了解哀家。” 这汤喝着顺口,今日心情又不错,太后笑眯眯的将一碗都用了,还一反常态的伸手道:“再来一碗。” 小宫女见太后的神色并无异样,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忙上前又盛了一碗,太后刚端起来要送进口中,殿门口便传来了皇帝皇后的惊呼声。 皇帝先行一步,抢到太后面前,“母后这汤用不得。” 太后不以为然的一摆手,便欲将汤送入口中,皇后焦急的喊道:“姨妈,不可!”一伸手便将汤碗砸到了地上。 太后勃然大怒:“放肆!!” 她望着皇后厉声道:“你疯了不成?” 哪有被儿媳妇这么对待的?更何况她是皇帝之母。 皇帝见太后震怒,不由得说道:“母后有所不知,李嬷嬷她……” 太后不悦的说道:“那件事阿英同我说了,都是误会,皇帝也不想想,若是阿英想害我们母子焉能等到如今?” 皇帝闻听此言不由得苦笑不已,就是因为这个,他才从来没有怀疑过李嬷嬷。 太后又道:“且不提你年幼时阿英为了救你摔下假山,至今手臂上还留有伤痕。只说那一次齐妃害你,在你的膳食中下了毒,若不是阿英机灵,你焉有命在?她若是想要害你,又何必救你?” 皇帝沉默了,这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所以至今不知如何同母亲提起,想来若不是有确凿的证据,太后是绝对不会信的。 再说她老人家偌大的年纪,恐怕也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 李嬷嬷攥紧了自己的拳头,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前方,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太后,越看心下越是焦急疑惑。 那药是万无一失的,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发作? 难道是药失效了?再失效也不会没有一点的迹象啊? 她又死死的打量了太后半晌,只见太后面色红润声音洪亮,不但没有中毒的迹象,还比往日显得康健了不少。 就连平日气短的感觉都消失不见了。 李嬷嬷越看越是惊疑不定,难道见鬼了? 她费尽心机送出去的东西害不到人家,如今亲自送上门来还是没有用,到底问题出在了哪里? 却说太后苦口婆心的开解了半天,见皇帝皇后还是油盐不进的样子。 她不由得怒气冲冲的说道:“你们成日家总是疑神疑鬼的,哀家喝口汤你们也怀疑阿英,实话说了吧,这乌鸡汤刚刚哀家已经用了一碗了,你们看我还不是好好的?” 她见皇帝和皇后还是不语,不由得怒道:“来人!再盛一碗汤来给哀家吃,看是不是真的有毒?” 皇帝厉声喝道:“不可!” 太后被他气了个倒仰,今天这小两口怎么回事?一个个的都这么犯浑呢! 她生气的一指李嬷嬷,“那就让阿英喝给你们看!!” 李嬷嬷:…… 她不可思议的望着太后,眼珠一转哭道:“老奴服侍主子已经有三十余年了,未曾想今日被皇上疑心至此,老奴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一死以证清白。” 她说着就要往旁边的柱子上撞,只是她是大病初愈的人,况且还没好利索,怎么可能撞得上去。 太后忙吩咐小宫女拉住她,又对皇帝说道:“阿英一向忠心耿耿,皇帝何必逼人太甚?” 她又转头对李嬷嬷说道:“阿英你只管受用,不过是一碗鸡汤而已,你也用一点儿,回头我让皇帝给你赔不是。” 李嬷嬷缩了缩肩膀,她用恐惧的眼神望着那一碗鸡汤。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太清楚了,这药歹毒无比,能够叫人生不如死,而且只剩这一份了,从此后天下间再也找不出来第二份的。 这是她许多年前偶然得到的,一直没舍得用,直到如今才拿出来。 最让人恐惧的是,这玩意儿是没有解药的。 李嬷嬷哪里敢用? 她只是呜呜咽咽的哭着,说什么也不敢碰那碗盛好的鸡汤。 太后催促道:“阿英你快用罢,用完了让他们给你赔不是。” 李嬷嬷心中暗骂,这么歹毒的东西谁敢入口?赔不是有什么用? “奴婢是觉得委屈……”她说完又用帕子捂着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第210章 自食恶果 太后见她哭得可怜,安慰道:“哀家用了这么久都没事,很能证明阿英的清白了,此事罢了,皇帝不必再多言。” 李嬷嬷闻听此言心中一动,她偷看了太后两眼,发现过了这么久,太后依然面色红润声音洪亮,就连下断言的语气都是铿锵有力的。 这根本就不是中毒之相,难道她的那个药年久失效了?还是在匆忙之中拿错了? 如今可以肯定的是,这碗汤是无毒的。 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被叫千岁也不可能真的千岁,这东西毒不死别人,自然也毒不死自己。 李嬷嬷打定了主意,抬头泣声道:“既然皇上怀疑奴婢有异心,那奴婢便将这碗汤都喝了,以证清白。” 她说完扑到桌前,捧起汤碗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 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她一口气将汤全部都喝完了。 这一次没有人拦她,在皇帝看来李嬷嬷生性狡诈,必然是在博取同情,她既然敢喝,那这汤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而太后娘娘亲口喝过,这乌鸡汤又是大补的,她也愿意李嬷嬷多用两碗。 因而她不停的说道:“你坐下来慢慢用,别急,你这老货急什么。” 可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李嬷嬷捧着汤碗越喝越慢,最后竟然失手将汤碗打翻在地。 众人这才看见,她的七窍不停的在流血,双手不停的抓挠着,口中发出痛苦的哀嚎,不过一刻的功夫,浑身便开始溃烂,整个人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太后双眼一翻便要昏过去,谁知忽然觉得脑中一阵清凉,下一瞬间顿时又清明起来。 皇帝皇后大惊失色,这情形可太熟悉了,最近常常听人说起,成王便是如此,原来罪魁祸首竟然是李嬷嬷!! 皇帝怒喝一声:“大胆刁奴,害了皇兄又来害母后,来人,拖下去严加审问!!” 京城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原来害了成王殿下的不是汝王府,而是太后娘娘身边的李嬷嬷。 一石激起千层浪。 第二日,汝王府门前鞭炮齐鸣,圆滚滚喜庆庆的汝王殿下亲自来到王府门前。 声泪俱下的向众人诉说冤情,像唱折子戏似的,一出一出感天动地,恰巧老天爷也来凑热闹,汝王殿下诉说冤情的那天,恰逢天降鹅毛大雪,汝王不停的大喊:“上天有眼啊,沉冤得雪啊!!” 围观的老百姓都有些无语,现在正是隆冬时节,下个雪很正常的好吗? 最让人无语的是,汝王殿下声情并茂的讲着故事,把自己说的比小白菜还可怜。 末了,竟然卖起了粉条! 你还别说,他一介堂堂亲王亲自卖粉条,还真得到了不少人捧场,这一天的销量称得上开门红。 一来大伙听故事听得入迷,二来王爷卖的粉条啊,有档次还不贵,大伙吃个新鲜。 到了晚上回到府里,汝王殿下的嗓子都说哑了,但是精神却很亢奋。 他今天不但沉冤得雪,还卖回了一箱一箱的银子,乐得汝王殿下顾不上疲惫,抄起算盘便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 这样一算就算到了夜半时分,末了,汝王殿下一挥手:“来人,明日速速派车队去青阳府,再运十车粉条回来!” 且不提汝王殿下沉冤得雪,卖粉条卖的开心,只说成王府一下子便炸开了锅。 罪魁祸首终于浮出水面,却让成王殿下又惊又怒! 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合伙人竟然会这样狠狠的坑自己,简直岂有此理! 浑身缠着纱布包裹的像蚕蛹一样的成王殿下上折子请求皇帝将罪魁祸首交给自己处理。 他受了这么久的非人的折磨,现在对李嬷嬷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扒皮抽筋。 再想到失踪的封先生,成王殿下断定,他是真的被盟友给坑了。 封先生十有八九折在了李嬷嬷那些人手里,成王殿下悔恨的涕泪横流,恨自己识人不清落到了这步田地,还害了封先生。 不过在此之前他要问一问,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皇帝的回答是让他等等,李嬷嬷如今随时可能断气,需要救治才能审问。 成王殿下虽然急切,但只有人活着才能问出根底,也只得罢了。 要说最伤心的人,莫过于太后娘娘。 李嬷嬷的形状越惨,她心中越是伤心。 当日的情景,一家三口已经议论过了,之所以太后娘娘没有中毒,十有八九得益于那个果子酒。 皇帝之后又让人试过,事实证明饮那个酒是可以解毒的。 甚至连鹤顶红的毒都不在话下,此物当真神奇。 “哀家这条命也算是太子妃救的,好孩子,来日回宫哀家必有重赏。” 一想起李嬷嬷的惨状,太后便不由得心悸,心里越发感念林柔,老人家如今什么都不想了,只想孙子孙媳妇儿带着重孙子快快回来。 “哀家不想听她说什么,皇帝审问罢,有了结果过来告诉一声便罢了。” 太后表现的比皇帝皇后想象的要坚强。 细思一下也可以理解,在风波中走过一生,什么样的事都经历过了,虽然被最亲近的人背叛,这个打击很沉重,但还有儿孙在,老人家也承受得起。 皇帝很欣慰,他一直担心亲娘受不了这个打击,如今的结果也是好的。 他琢磨着待事情有了眉目,便接小两口回来。 算着日子,待到春暖花开也就差不多了。 皇帝在这里算着儿子儿媳妇回来的日子,山庄里林家人也在算计着到底怎么才能说服林柔和离。 “娘,你再去劝劝妹妹,那么个傻大个有什么好的?她要是答应和离,做哥哥的肯定给她找个白面书生回来。” 林老汉也道:“只要她肯答应,这一回找个啥样的都由着她。” 林家人纷纷点头,找个啥样的姑爷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庄子和那个三品官儿。 坐在房檐上的吴琪挑了挑眉,这一家真是奇葩。 堂堂太子妃的娘家人,为了个贫瘠的破庄子竟然想让闺女和太子殿下和离,简直是古往今来闻所未闻的奇事。 第211章 反击 俞七一连哀嚎了多日,闹得林家人颇有些不耐烦,林婆子想搬到正院去住,决定再去努力一把。 她到正院的时候,林柔正围坐在熏笼旁给“父子二人”讲故事。 腹中的小娃娃听得如何不知道,娃娃的亲爹听得很入迷。 林柔今日讲得是“智取生辰纲”一段故事,这是经典段子之一,赵安听得很入迷。 他不停的追问“后来呢?” 林柔的声音不疾不徐透着温柔安抚,赵安听着听着不由得走了神。 他望着在冬日暖阳下白皙秀美的脸庞,目中渐露痴迷之色。 他其实一向不太注重别人长什么样,他自己自幼就被别人说憨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开心。 自从那一日初遇,在这一双明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赵安心中便有了执念,对“美丽”有了定义。 他就是觉得自己媳妇儿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够,过了这么久,坐在媳妇儿身边,他有时还会觉得心中激荡。 林柔的声音渐渐的缓了下来,她笑着轻点赵安高挺的鼻梁,似嗔似怪的说道:“你到底还听不听?如此心不在焉的,叫我讲什么?” 赵安还是没有回过神,他一伸手抓住了心上人纤白粉嫩的指尖,虔诚的吻了吻。 他的双眸却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眼前人,难耐的动了动身子,口中喃喃的说道:“媳妇儿,我,我难受……” 林柔羞红了脸,轻推他道:“青天白日的,胡说什么?” 赵安怨念的看了一眼林柔的腹部,小声的跟媳妇抱怨:“他怎么还不出来?” 林柔笑了:“俗话说瓜熟蒂落,不出来,自然是没到时候。” 算起来还有两三个月呢,赵安可有得等了。 小两口正在腻腻歪歪的说着话,院子里便传来了林婆子大嗓门的呼喊。 “大妮子,你娘来了,你干啥呢?” 两口子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是无奈。 这几天林家人还算消停,仿佛是被吓着了,看来今日是缓过神来了。 林婆子性子急,还未等丫头们迎出去,便带着林大嫂一掀帘子进了门。 这二人如今的气色已经和当初不同,穿着打扮也更鲜艳了些。 林婆子的身上穿着一件酱紫色的绸子袄,青色的裙子,头上还插了一根林柔打发青溪送过去的一根金钗。 林大嫂穿着一件豆绿色的棉袍,看起来出奇的厚实,衬得她整个人都胖了一圈。 赵安这一回很有眼色,不等林婆子说话便一拱手退了出去。 林婆子如今看这个姑爷很不顺眼,望着他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强盗。 这强盗抢得都是自家的东西,林婆子能有好颜色就怪了。 见赵安如此识相,林婆子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一扭身坐在了椅子上。 赵安也不在意,在没有遇到亲生父母之前,他一向就是不受人待见的,喜欢他的,只有他媳妇儿,赵安已经习惯了。 林大嫂在另一侧的椅子上坐了,一落座便迫不及待的说道:“妹子,不是嫂子说你,你是个有能为的人,比寻常男子强了不知多少,配这么个糙汉也太委屈你了,那些官老爷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就说咱们的府尊大人吧。” 她压低了声音:“听说有八房小妾!!你可是三品官,他才四品!” 林大嫂在心中暗想,等到日后,她儿子继承了官位,她一定让大牛娶十个小老婆,生一堆孙子,想想就让人乐的合不拢嘴。 林柔抽了抽嘴角:“大嫂的意思是我应该找十个八个面首回来养着??” 她一言刚落,窗外便传来“呯”的一声,林大嫂一下子跳起来,“谁在外头?” 林柔目光一闪,垂眸不语,还能有谁?肯定她家傻小子。 片刻,青溪进来笑道:“可惊着亲家太太和少夫人了?刚刚是一只老猫从屋檐下跳出去了,不小心打翻了盆子,倒吓了大伙一跳。” 林婆子同林大嫂松了一口气,复又坐下,旧话重提。 “妹妹净说笑,我们好好的清白人家提什么面首?倒是找个面如敷粉的小郎君,日常看着也欢喜不是?” 林柔将盖碗撂在小几上,用帕子拭了拭嘴角,一挑眉,似笑非笑的问道:“难道大嫂也喜欢白面小郎君不成?那真是委屈嫂子了,我哥哥就是个庄稼汉子,难怪嫂子看不上眼。” 她转头对林婆子说道:“这得怪母亲没将哥哥生得白面书生的模样才惹嫂子厌弃,倘若日后家里的日子好了,嫂子有了什么别的想头,我哥哥可怎么活呢?” 林大嫂闻听此言,慌忙摆手想要否认,却见林婆子已经大怒的跳了起来,一巴掌就扇了过去,口中骂骂咧咧的说道:“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竟然敢惦记别的男人?回头我就让老大休了你,另寻了好的来!!!” 她本来只是一时怒气,话一出口自己倒是一愣,心下暗自琢磨着,这倒也行。 不提林婆子心中有了别的计较,只说林大嫂正好好的说着话,不防婆婆劈手便给了她一耳光,顿时觉得十分委屈。 不由得哭道:“我本是为妹妹好,娘做什么打我?” 林柔幽幽的说道:“嫂子心里没有这样的想头也不能劝我呀?还是嫂子心里有什么想法才会如此说。” 她又正了脸色说道:“我们虽然是庄户人家,却也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嫂子若是有什么别的想头可是打错了主意!娘回去一定要好生教导才是,可别让嫂子走了岐途,于我哥哥脸上也不甚好看不是?” 婆媳两个听了她的话,不由得对望了一眼,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继续劝人家找小白脸吧?人家说自己的大嫂想要红杏出墙。 不继续劝着吧?这事情就解决不了。 一时间,婆媳两个都犯了难,林婆子卡了半日才磕磕巴巴的说道:“你嫂子的事自有娘看着,就不用你惦记了。” 林柔一叹:“这人心里头一旦有了这个想头,便再难转回了,早晚有一日……” 林大嫂:…… 第212章 挑拨 林大嫂见林柔越说越歪了,仿佛已经见到了她红杏出墙,再看到婆婆凶狠怀疑的目光,简直有些欲哭无泪。 她怎么就这么欠呢?非得跟着婆婆过来干什么?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林大嫂拼命的冲着婆婆使眼色,表示妹妹的事要紧。 林婆子狠狠的咬了咬自己的牙,心中暗道,等将这里的家产跟官位弄到手,她非得让大牛休了这个蠢婆娘不可。 林大嫂看了看婆婆眼底的暗光,心中一跳,有了不祥的预感。 她低下了头,不再吱声了。 林婆子也知道孰轻孰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又用粗糙的手掌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对着林柔说道:“娘家人才是亲人,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虽然你嫂子说的话有些混账,但总归都是为了你好。她也是想让你找个中意的人过日子,谁不喜欢白白净净的小郎君呢?” “难道娘也是这么想的?原来你也喜欢白面书生?我爹知道吗?”林柔瞪大了眼睛,眼睛里都是好奇,大有林婆子一点头,她就要去问问她爹的意思。 林婆子被她噎住了,饶是她脸皮再厚,也被林柔问得满脸通红。 这话让她怎么回答?她说不喜欢,那为什么让亲生闺女喜欢? 要是说喜欢,就他家那个老头子的倔脾气,回头还不打死她? 林大嫂缩了缩自己的脖子,躲在旁边一声都不敢吭。 她今日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这个小姑子不是个好惹的。 她心下反倒有些赞叹,要不怎么说人家能当大官呢? 林婆子张了张嘴,又尴尬的闭上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林柔也不着急,端起盖碗轻轻的抿了一口,看着婆媳二人坐在椅子上急得满头大汗。 她心中暗自好笑。 过了半晌才听林婆子说道:“你还记得咱们家附近的那个陈老爷吗?” 林柔点点头,等待她说下文,心中却暗自纳闷,这个陈老爷是从哪冒出来的? 只听林婆子说道:“那个陈老爷当初娶亲的时候,家里穷的连件衣裳都买不起,全靠岳父一家帮衬着,陈太太年轻的时候还好,结果你猜现在怎么着了?” 她一副说八卦的样子看着林柔,等待着林柔的问询。 林柔心中暗道,这有什么难猜的?不是个凤凰男就是个陈世美呗。 只听林婆子说道:“陈太太把陈老爷帮扶起来了,结果陈老爷转头就不认人了,去年把陈太太和她生的那个儿子都赶出了家门,好一顿闹嘞!” 林婆子搬起椅子往林柔跟前凑了凑,“大妮子,娘都是为你好。这世上谁能有你的亲娘老子和哥哥侄子亲呢?不如你和离了,往后让你哥哥帮你养着孩子,生意也自然有你哥哥帮你打理,岂不是比外人强?” 林柔认真的说道:“娘啊,俗话说,有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我害怕呀,要是我真和离了,把东西都交给了哥哥,你们把我一卖,我找谁说理去? 林婆子想说,这不可能。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还真是很有可能的事儿。 不过不能这么说。 “当年是老子娘都要饿死了才卖的你,咋可能再卖你第二回呢?” “娘啊,第一回把我卖了,第二回把我扔了,这第三回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啊?实话跟你老人家说了吧,我信得着谁也信不着我哥哥。” 林婆子闻言勃然大怒:“你个死妮子,不相信娘家人,还能相信谁?” 林柔却不生气,她慢悠悠的说道:“娘啊,我如今可是有三品诰命在身的,虽然您是我娘,但跟我这么说话是不行的,你看谁敢跟官老爷大呼小叫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跟大嫂先退下吧。” 林婆子一梗脖子:“我是你亲娘,你还敢打我不成?” 忤逆可是大罪。 林柔笑了:“都说母债子偿,不是还有我哥哥嘛?” 林婆子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她惊疑不定的望着林柔。 只见林柔端坐在堂上,一身的威严,垂下的嘴角泛着冷意,林婆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她站起身蹬蹬的退了两步,林大嫂起身扶住了她,“娘?” 她胆怯地看了小姑子一眼,好像第一次见到她一般。 婆媳两个最终灰溜溜的走了,林柔望着两个人的背影冷笑。 这林家人真是异想天开,居然想把她的东西都拿走,一口吃个胖子也不怕噎死! 赵安站在屋檐下,看着林婆子和林大嫂婆媳两个互相扶着走了。 他的嘴角同样泛起了一丝冷意。 “去,叫人把那个姓俞的跟那个姓封的放在一起,让林家人过去瞧瞧!再者从山上弄来的小野猪也该收拾了,后个叫上林家人。” 佛祖慈悲,点化世人。 要是这样都不好用,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赵安一甩袖子进屋了,他还想跟媳妇说说过年的事呢。 却说林婆子和林大嫂回到客院,见了一大家子将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林婆子当然不会提自己,不过她也没有替林大嫂遮掩的意思。 她自己也窝着一肚子的火呢,自然没有心情替林大嫂掩盖。 她的话刚说到一半,林大郎便气得浑身颤抖。 他抖着手指,指着林大嫂说道:“我早就知道你这婆娘靠不住,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惦记着你们镇子上杂货铺的那个少东家?” 林大嫂被他凶狠的目光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了一步,哭道:“你少冤枉人,孩子都生了两个了,我还能惦记着谁?” 林大郎恶狠狠的说道:“你拿我当傻子呢?上回你娘家嫂子来家,你们两个在屋里嘀嘀咕咕的,我就听你们提到那个小白脸儿,你还敢说你没惦记他?” 他这番话一落地,顿时让林婆子勃然大怒,她跳着脚的骂道:“你个不守妇道的黑心婆娘,原来真让我闺女说中了,你还真惦记着小白脸啊?怪道你总劝我闺女找白面书生呢?原来是你自己心里有鬼,老娘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第213章 混乱 林婆子抄起柜子上的鸡毛掸子便冲着林大嫂冲了过来。 林大嫂自然不肯站在原地挨打,她一边躲,一边喊道:“娘,你别欺人太甚了,小姑子刚才还说你也惦记着小白脸呢,我都没给你告诉公爹!” 她此言一出,顿时把林老汉气了个倒仰! 林老汉拍着桌子大吼道:“好啊!跟我过了几十年,原来你还惦记着你那个表哥!那你怎么不赶紧滚?滚滚滚,现在就滚!” 他一边骂着还不解气,脱下自己的鞋就丢了出去。 这只鞋往前一砸,林婆子往旁边一躲,顿时,便砸到了林二郎的头上。 林老汉十分愤怒,他又干惯了力气活,这一下投出的力道十分巨大,一下子就将林二郎的头砸出一个包。 林二嫂大惊失色,跟孩子一块抢到了林二郎身边,母子俩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一时屋子里鸡飞狗跳,十分热闹。 而在客院的东厢房里,封先生和俞七正惊恐的对望着。 两个人的目光中充满了恐惧和惊吓。 封先生望着俞七空荡荡的下半身,残破的身躯不停的颤抖着。 俞七望着封先生被野猪啃得只剩残破不全的身体,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两个人都同时浮现出一个念头,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而此时的赵安正在跟林柔商量着过年的事。 “我爹说事情已经日渐明朗,今年过年,我们虽然不能回去过,但也可以跟舅舅一起过个团圆年。” 林柔听了也很高兴,过年嘛,就图个喜庆热闹。 “那舅舅什么时候过来?” “他那边事情多,而且繁杂,大约得到年下才能过来住两天,到时候太傅大约也得来。” 林柔点点头:“那我们可得好好安排安排。” 再说这是她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新年,她也想好好的热闹热闹。 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林柔有些感慨,这时光就是溜得飞快,转眼她到这里都已经快一年了。 想起曾经的都市霓虹和车水马龙,林柔的目光有些迷离。 赵安的心头平添了一些不安,他轻声的唤道:“媳妇儿?” 不知道为何,刚刚那一瞬间他有些心悸,心头乱跳的厉害。 林柔回过神儿来,莞尔一笑:“在呢。大白天的你叫什么魂儿?” 赵安心中一定,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他憨厚的伸出粗大的手掌摸了摸自己的头,“没什么。” 林柔将手移到熏笼上方,感受着掌心下的热气,暖洋洋的气息顺着掌心传向四肢百骸,一时间连心里都热乎乎的。 林柔舒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也不知道那些面条到了边关没有?本来还想多做一些送去的,可是我们手里的银子也有限。” 赵安移到林柔耳边,小声的说道:“我已经让人打听过了,那个玉符确实是存银子的,并且还是一个很神秘的钱庄,据说信誉非常好,只要联系到他们的分部,人家就肯送银子上门的。” “啊?”林柔惊讶了,还有这样的事? 哎呦喂,看看人家这生意做的。 “那快让他们送来呀??”林柔高兴得眯起了眼睛,那可是银子哎! 赵安摇摇头:“没有那么容易,听说除了信物还有个口令。” “啊?”林柔摸着自己的小下巴,这么说,这东西看得着吃不着? “这口令人家根本不可能告诉我们,那这银子怎么办?” 赵安一筹莫展的说道:“只能另外想办法。” 林柔两口子被个口令给难住了,客院里的林家人也被林柔给难住了。 经过刚刚的鸡飞狗跳一番大混战,林家人终于疲惫的打算消停下来。 而此时绝大多数人都挂了彩。 林二郎的头上被亲爹用鞋砸出个大包,肿的鸡蛋一般大小,疼得他龇牙咧嘴。 林大郎在跟林大嫂撕打的过程中被挠了个满脸开花,原本就黝黑的一张驴脸更是精彩纷呈。 林大嫂之所以下了死手挠了林大郎一顿,便是因为被人打得狠了。 她的身上被林大郎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实在忍耐不住才还了手,如今一消停下来,身上的伤疼得她直哎呦。 林老汉丢了一只鞋,一瘸一拐的一不留神被林婆子推了个倒栽葱,整个人摔在地上,弄了个鼻青脸肿,牙都磕掉了一颗,如今正捂着腮帮子恶狠狠的瞪着林婆子。 要说林婆子的武力值确实不错,她的身上倒是没有大的伤痕。 只是被气得直喘粗气,口中兀自骂骂咧咧:“我给你们老林家生儿育女,临老了倒让人往我头上泼脏水,你个死老头子,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整天听风就是雨的,作死了你。” 林老汉捂着腮帮子,用颤抖的手指着她:“你个恶婆娘,当初我去你家提亲的时候,就听说过你喜欢你那个表哥,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惦记他!!我,我……” 林老汉越说越委屈,要不是顾忌着儿女都在这里,恨不得大哭一场。 林婆子跳起脚来:“刚才怎么没摔死你?摔死了,老娘就去找他!省得凭白担个罪名!!” 林老汉闻言差点又栽倒在地,他大声吼道:“你们都听见了,这是你娘亲口说的,她是真的起了外心,我今天就要休了她,你们谁也别拦着。” 林大郎附和着说道:“我也要休妻。” “休妻”这两个字一出口,林婆子跟林大嫂顿时嚎啕大哭。 一时间屋子里又开始兵荒马乱。 林二郎难得的站了起来,“爹娘,大哥大嫂,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们闹什么?你们忘了原来的打算吗?” 一时间,屋子里十分寂静。 众人这才想起来,还有正事没办。 都立刻收拾起心情,坐的坐,倒的倒,打算商量一下,下一步怎么走。 “他爹,我是看出来了。大妮子不似从前一般模样了,这当了官的人就是硬气,我们是劝不动的,你看看到底咋弄啊?” 林老汉一时也犯了难。 他们如今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能拿人家咋整? 第214章 难兄难弟 林家人一筹莫展,劝又劝不过,打又打不过,人家家里有那么多看家护院呢,这可咋整。 忽然林大郎想起了便宜表哥,他的眼前一亮,说道:“娘,表哥家住府城,一向见多识广,不如我们问问表哥的意见?” 一提起俞七,林婆子便想起夜晚的哀嚎声,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口中犹豫道:“不必了吧?他自己都伤的那么重,能有什么法子?” 林大郎不以为然:“娘,他没有的是两条腿,又不是脑子,咱让表哥给出个主意呗?” 这倒也是。 林家人赶到俞七养伤的房间的时候才发现人家已经搬走了。 作为亲姨妈林婆子多少有些讪讪的。 外甥为了送自己一家来过好日子,弄成了重伤,两条腿都没有了,结果这几天林婆子忙得都没来看一眼,此时多少有些不自在。 小丫头将几个人引到封先生门外,退后一步垂眸不语。 她可不想进去,这里一对天残地哑太吓人了。 林家人不知根底,对封先生的病情也只是听说,当即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屋便感觉一种奇怪的味道直冲鼻端,林婆子忍不住用手扇了两下,林大嫂在她身后嘟囔着:“这怎么比鸡架里的味儿还大?” 床边上挂着帐子,光线多少有些昏暗,林婆子堆起笑脸,说道:“大外甥啊,姨妈来看你了,这两天姨妈受了风寒,怕来看你过了病气,一直都忍着呢,你现在如何了?” 林大嫂并没有往前走,虽然是自家亲戚,但也男女有别,人家躺在卧榻上,她和林二嫂不太方便上前。 她回身推了一把林大郎,示意他上前去看看。 林大郎有些不情不愿,他现在一想起那天的情形就腿肚子直转筋,眼前浮现的都是拖拽了一地的鲜血。 林大嫂又推了他一把,林大郎回头拉起弟弟壮胆,方才往前走了几步。 林婆子站在帐子外头说了半车的话,里头依然没有什么动静。 她心下有些不悦,又想到了自家的处境,无奈只得自说自话的笑道:“如此,姨妈就先进来了。” 她伸手掀开帐幔,定睛往里头看了一眼,眉头不由自主的一皱。 帐幔里的光线很昏暗,有些看不清远处的人,只是那种腐朽的味道更浓烈了。 她往前上了一步,这一次双眼适应了昏暗中的光线,顿时让她魂飞天外。 入目的是两双绿油油的眼睛,好像野兽一般,目光残忍冰冷直冻透人的灵魂。 林婆子的目光一抖,略微移动了一下,正好对上封先生被野猪啃过的半边脸,顿时大声尖叫起来,声音里都是无穷的恐惧,倒退了两步,一跤摔倒在地上,她翻过身连滚带爬的想要往外跑,也许因为近日受惊吓太多,刚一动作便昏死了过去。 帐外的林家人听见惨叫大惊失色,不但没有上前,反而一哄而逃,飞奔出门外之后,才想起来,林婆子还在里头。 林家人面面相觑,林老汉咳了一声说道:“她是你们的娘,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儿进去接出来吧。” 林二嫂双手搂着二牛不吭声,婆婆平常对她不是打就是骂,一个草棍的好处都到不了她跟前,她不想进去救人。 林大嫂直接说道:“爹,我一介妇道人家,您还指望着我有那个胆子啊?家里爷们都不敢干的事往我身上推?我干不了!” 林老汉见她抱着臂膀,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自无奈,他是公爹,没有伸手打儿媳妇的道理。 他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说道:“那大郎进去瞅瞅?”末了,又加了一句:“你娘一向疼你。” 林大郎不乐意了,他娘疼他也是有原因的,爹娘按例都归大房养老,将来老头老太太都是他的负担,现在对他好,也不过是为了以后,他才不领情呢。 当然,这话他现在不敢跟亲爹说,只是呐呐的说道:“爹,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要不然咱们仨一起进去?” 林老汉退后一步,目光一闪说道:“爹年纪这么大了,跟你们进去就是拖你们后腿,我还是在外头等,你跟老二进去吧。” 林大郎和林二郎对视了一眼,目光中都有无奈。 看来是一定要进去一次了。 林二郎伸手冲着屋檐下站着的小丫头招招手:“你过来!” 小丫头磨磨蹭蹭的上前,一福身问道:“爷有什么吩咐?” 林二郎问道:“这里头到底有什么?”他压低声音:“可是闹鬼吗?” 小丫头不耐烦的说道:“闹鬼也不会青天白日的出来啊。没有鬼!!” 众人见她说的笃定,不由得好奇的问道:“那这里头到底有什么?” 小丫头无奈的说道:“就是有两位受伤先生,伤势比较重一点,瞅着有点吓人,其实也没什么的。” 她的最后一句话说的有点含糊,显然是口不对心。 林家人彼此互相望了一眼,都有点放下心来,只要不是闹鬼就好说话。 人有什么可怕的?再说伤成那样,更没什么好怕的。 在心里暗暗给自己鼓气,林大郎拉着林二郎一鼓作气的冲了进去。 兄弟二人先是冲到林婆子跟前,打算将人往外拖。 只是林大郎临走的时候,突然好奇心犯了,他忍不住凑上前几步打算看个究竟,结果一看之下,倒吸了一口凉气,双眼一翻昏死过去。 这一下林二郎傻了,他一个人拖着娘拽着哥,也弄不动啊。 只有出来找爹,林老汉这一次推无可推了,只得硬着头皮跟他进去。 不过这一次,林二郎有了经验,他事先跟亲爹打了个招呼,“那床榻上好像有什么邪性的东西,爹你千万别往那边瞅。” 要是亲爹也晕倒了,他更是没辙了。 林老汉也知道深浅,郑重的点了点头:“你放心吧,爹不瞅,咱俩进去一人拖一个,转身就往外跑。” 两人商议妥当,一溜烟儿的跑进去拖了人出来,转身就往客房里跑。 先把人救醒再说。 第215章 刺激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将林婆子和林大郎扶进房里撂在床榻上。 也许是两个人受惊吓太过,经过这么一番折腾都没清醒。 林大嫂手足无措,回头对着林老汉哭道:“爹啊,你快想想办法救救我娘跟大郎吧?这可怎么是好?” 林老汉拼命的呼气吸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到底活了大半辈子,有些事比众人见识的多。 他定了定神说道:“快拿一瓢凉水来!” 听见他吩咐,林二郎赶忙抢出门去,不一会就端了满满的一瓢凉水过来。 林老汉灌了一口凉水下去,突然噗的一声一喷,那水直接喷到了林婆子的脸上,林婆子眼见的抖了一抖。 林大嫂欢喜的叫道:“这个好用!爹你快再喷几口。” 林老汉心里也踏实了不少,他又再接再厉的喷了好几口的凉水。 躺在床榻上的母子二人方才悠悠的转醒。 刚刚醒过来,林婆子迷迷糊糊的转了转头,母子俩的视线对在了一起,在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惊恐,想起刚刚见到的一幕,母子俩顿时大声尖叫起来。 屋子里立着的众人齐齐的退了一步,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林大嫂扑上前问道:“到底咋的了?你们到底看见啥了?” 她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娘俩又惊恐万分的尖叫起来。 众人:真的不是白天闹鬼吗? 待母子二人略微安定了一些,众人方才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林老汉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岂有如此巧合?那一个也弄得如此凄惨吗?” 林二郎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不会吧?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样惨绝人寰的?还有没有第三个了?” 他这话一出口,满室寂静,所有人都沉默了。 林婆子一轱辘从榻上爬了起来,她踉踉跄跄的往外跑,“我要去找大妮子问问,她嫁的到底是个什么人家?” 这他娘的,要是还有第三第四个,还要什么田庄土地?赶紧逃命是正经。 林婆子连滚带爬的往外跑,这里早有人去通知了赵安。 赵安正在读他爹送来的朝廷邸报,这是皇帝陛下整理过的,专门送给儿子看的。 确切的说是皇帝翻译过的东西,把那些文绉绉的玩意翻译成大白话,统一整理成册,拿给儿子学习。 要不怎么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呢。 自从多了这一项工作,皇帝秉烛加班的日子都多了。 并且这不单单只是整理,皇帝还在下头加了注释,比如,某某官员曾经干过的私密事,再比如,某某将军曾经立过的大功,如此这般,每一条底下都提上几句,十分详尽。 这样的东西不但赵安看着轻松有兴趣,就是林柔有时候也当做故事翻一翻。 夫妻俩了解的越多,心思越是沉甸甸的。 这偌大的朝廷不好摆弄啊! 赵安有时也为自己之前的有些想法感到好笑。 偶尔也会跟皇帝亲爹讨论一二,父子之间虽然遗憾的素未谋面,感情却在日渐加深。 吴琪进门贴着赵安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赵安目光一闪说道:“让人拦住他们,就说夫人去暖棚那边了,我随后便过去。” 吴琪应了一声,转身去了,这里赵安冷笑,看来这些人胆子还挺大,这都没吓死! 林婆子一路往林柔的正院跑,跑到半路正遇见小乔从前头拉着一个小厮在玩耍。 这小子的嘴一向跟抹了蜜似的,很会奉承人,林家人来了这些日子对这小子的印象都不错。 小乔一见林家人气色不成气色的跑过来,忙上前扶住林婆子问道:“您老人家这是上哪去?怎得如此匆忙?小人送您老人家过去可好?” 若是在平日里,林婆子必然要停下脚步,享受一下小乔的奉承,可她如今被人家吓得三魂七魄走了一半,哪里还顾得上这个? 林婆子一挣之下从小乔的手中脱开,忙不迭的往前跑,一边跑一边说道:“我去找我闺女!谁也别拦着我!” 小乔紧走两步又抓住了她的手臂,看着也没太用力,林婆子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她刚要发火,便见小乔陪着笑脸说道:“亲家太太别急啊!我不是要拦着您,而是我家夫人此时不在正院。” 林婆子停下脚步,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此言当真?”她不放心的又补了一句:“我可是你家夫人的亲娘,你要是敢骗我……” 小乔连连摆手:“哎呦,这我可不敢。” 林婆子点点头:“那她现在何处?”心中又暗暗埋怨,这冰天雪地的瞎跑什么? 小乔笑眯眯的说道:“我家夫人在屋中烦闷,如今往暖棚那边看小猪去了,恐怕不太方便,您明天再去见也是一样的。” 林婆子心下埋怨,一群畜牲有什么可看的? 口中却道:“那我便去暖房找她。” 林大嫂在她身后小声说道:“既然如此就别去了,那里气味太大,明日再去也是一样。” 她不想再折腾了,这一天的惊吓够喝一壶了,还去看什么猪崽?要是猪肉她还能吃两口,活猪有什么可看的? 林婆子有些犹豫,她一时冲动跑出来,如今也有些后悔了,并且经过刚才的惊吓,她后知后觉的有些腿软,心里琢磨着,要不就明日再去? 小乔忙拉住她说道:“奴才劝太太一句,能不过去还是别去了吧?那里真的不太方便。” 他如此一说,林婆子倒坚定起来:“什么阿物?左一句不方便,又一句不便宜的,难道猪还能把我吃了?” 她此言一出,林家人不明真相倒还罢了,小乔顿时一噎。 这小子心中暗道,那是你不知道差点吓死你的那个姓封的就是被猪啃的。 林婆子见小乔面色一变,更是确定这里头有鬼,她一把挣脱出手臂,大步流星的往暖棚去了。 林家人见状只得跟着她走,又在心中暗自揣测,这人挡着他们过去,莫不是那里有什么好处不成? 林大嫂上前一步跟林婆子嘀咕道:“娘啊,妹妹是不是在杀猪啊?” 第216章 猪肉 林婆子听了儿媳妇的话,心中一动,这还真有可能。 眼下就到年关了,在乡下地主家都该杀年猪了,富裕的人家杀口大肥猪,贫穷一点儿的小地主只要家里有,也会杀口瘦猪过年。 瞧这庄子里人人都吃得红光满面的,便知道平日里不少油水,必然是那边在杀年猪,想着这里亲戚多,不愿意告诉他们。 将心比心,要是他们家里来了这么多白吃白喝的穷亲戚,也不愿意招待。 既然知道是杀年猪林婆子更着急了,好肉就那么几刀,去晚了就没了。 她心急的往前跑,一边跑一边招呼两个儿子,“都快着点儿,你妹妹家八成是杀年猪了!!” 林大郎林二郎闻言眼睛瞪得溜圆,“啥?杀年猪?” 在乡下,杀年猪是要烩菜请客的,大肥肉片子吃得直流油,哥俩一想起来口水都忍不住了。 这一下,也不用老娘催促了,撒着欢的往暖棚跑,一个赛一个的快。 一家人像比赛似的跑着,跑到暖棚外头的时候,便听跑在前头的林大郎回头喊道:“娘啊,爹啊,妹妹家是要杀年猪,我看见妹夫拎着杀猪刀进去了。” 林婆子拍着大腿喊道:“那你还愣着干啥呀?快进去啊!!” 一家人风风火火的冲进了暖棚,一进门定睛一看都傻眼了。 只见赵安右手拎着一把尖刀,左手拎着一只小猪,手起刀落,这小猪便成了太监猪。 赵安随手将小猪丢给身后的吴琪,吴琪十分熟练的将伤药一抹,往地上一放,下一个。 两个人配合的十分默契,仿佛演练了千八百次一般。 再细瞧地上的小猪,下腹皆有伤痕,林家的几个男丁顿时觉得双腿之间凉飕飕的。 林大郎骇然失色,后退几步转身便跑,这一次,他没忘记捞起亲儿子。 林二郎一看大哥抱着侄儿跑了,顿时有样学样,抱起二牛转身飞奔。 林老汉一见两个儿子都跑了,害怕的捂了捂自己的下身,转身也跑了。 林婆子婆媳几人傻眼了,互相对望了几眼,尖叫着追了出去。 娘几个跑得还挺快,不一会儿就追上了林老汉,林婆子一把抓住他怒道:“都一大把年纪了,你怕啥??” 林老汉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一把年纪咋的了?老子就是现在入了土也得是个全乎人儿啊!!” 林婆子:…… 俗话说的好,刀子不割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无论之前俞七和姓封的那个人怎么凄惨,那都是别人的事。 如今,林家几个男人一旦知道自己身上的零件要不全乎,都吓得瑟瑟发抖,连门都不敢出了。 林柔这里奇迹的安生下来。 虽然林柔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能消停的过年她还是高兴的。 不过这高兴的情绪没维持几天,她又犯了愁。 她现在缺银子了。 林柔靠在榻上,看着手里的玉符发呆。 这可真是守着个聚宝盆,硬是找不着门,拿着这玩意儿,心里头真郁闷。 赵安摸了摸自己的头,说道:“不如,我们用玉符先把人找来再说。” 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先见了人再想办法。 第二天一早柳风带着玉符出发了,这个钱庄的分号只有府城才有,一来一回也得个十来天,林柔算了一下,八成得到年下人才能到。 将这件事先撂在一边,这一回林柔真的决定杀年猪了。 因为舍得喂粮食,有几头猪长势非常不错,要按林柔的预期离大肥猪还有段距离。 奈何她本来就不爱吃太肥的肉,看来看去反而觉得现在正好,林柔拍案决定先吃一头。 赵安带着人拎了一头最大的出来,将杀猪的地点就定在了客院的门口。 林家人躲在房里,听着大肥猪发出的歇斯底里的嚎叫,聚成一团瑟瑟发抖。 赵安手执尖刀并不动手,只是立在那里听着肥猪惨叫。 待到林家人实在按捺不住,从窗缝里往外头观望的时候,赵安出手了,他干这个是熟练工,手起刀落,一击毙命。 盘旋在客院上空的嚎叫 瞬间戛然而止。 林家人:…… 太可怕了!! 赵安的震慑很有效果,林家人如今彻底的像小鸡仔一样安静了下来。 林柔的日子过得美极了,她终于吃上了心心念念的胖肘子。 一开始赵清等人都不以为然,这东西他们从前尝过,不好吃。 可如今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异味儿全都消失不见了,颤巍巍的肘子肉放进嘴里,香得人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 林柔虽然惦记了好久,但她的食量真的有限,这一桌子肉大多数都被赵安赵清和李静娴瓜分了。 别看李静娴是个姑娘家,抢起肉来就跟战场上厮杀差不多,十分强悍。 弄得赵安对这个便宜表妹又多了几分怨念。 “大嫂,这猪肉真好吃,我自己一顿能吃两肘子。”赵清摸着自己的肚子,总觉得还差不少。 林柔无语,瞧这话说的,她家就杀了一头猪,一共四个肘子,赵清自己一顿吃俩,那她还过不过年了? 李静娴没等林柔说话便第一个反对,“不行!一共就四个,你全吃了,过年我二叔来吃什么?” 李弘毅要到这里来陪孩子们过年,李静娴还惦记着给二叔尝尝呢。 赵清委屈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可怜他一介亲王世子,吃个猪肉都难! “哥,咱再去抓猪吧?” 抓得多了,猪肉就不是难题了。 “不行。快到年关了,山上已经被大雪封住了,现在上去太危险。”赵安拒绝了。 若是从前他一个人的时候,肚子饿得咕咕叫,倒也不是没去过,可如今不成,他的牵挂太多。 家里有媳妇,还有未出世的孩子,远在万里之遥还有盼着他回去的爹娘和祖母,他不能以身涉险。 倘若是在战场上保家卫国也还罢了,为了一口猪肉,赵安是不肯的。 既然知道了繁殖养殖的方法,这些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想必明年猪群便会壮大起来,吃肉不是问题。 第217章 交换 话虽然如此说,可一旦开了荤,便有些刹不住吃肉的嘴。 这大半个月,赵安等人的馋虫不但没被安抚住,还被引得越发的兴奋了。 就连一向对肉食不那么上心的赵靖都跑来跟林柔商量。 “姐,咱再杀一头猪呗,那个红烧排骨我没吃够。” 林柔抱着小手炉懒洋洋的靠在榻上,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是你没吃够,还是别人没吃够?” 拿着她的东西送人情,这小子不要太过分! 赵靖的脸有些红了,他小声的说道:“你是我姐,我娶媳妇你不高兴啊?” “该高兴的是你亲爹好么?”林柔觉得莫名其妙,她就认个便宜弟弟,娶媳妇还归她管啊? “别提他!”一提亲爹赵靖就腻歪。 不过,提到亲爹,赵靖想起一件事儿。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卷银票递给林柔,“我爹让我给你的分红和上次拉走的粉条钱。” 要说汝王殿下真是个天生做生意的材料,人家现在卖粉条卖得风生水起,在直隶那边都有响当当的名号。 甚至成王府为了寒碜他,给他起了个外号“粉条王爷”。 没想到人家汝王还挺高兴,觉得这外号是他做生意成功的标志,一高兴做了个大旗挂在了店铺外头。 要不是皇帝觉得不雅相,人家都想做个牌匾挂府门上了。 你还别说,自从那杆大旗立起来之后,汝王殿下的粉条生意又上了个新台阶。 如今,弄得林柔这里出货都紧张了。 不过如今看了这一大卷的银票,林柔不由得心花怒放! 赵靖趁着他姐高兴,又提起了猪肉的事儿。 没办法,李静娴最近对猪肉很着迷,还没到开饭的时候就跑到厨房去蹲着,闻着肉香味都能陶醉半天,看得赵靖很心酸。 不就是几口猪肉吗?至于么? 林柔看着手里的银票转了转自己的眼珠,她冲着赵靖招招手,示意他再靠近点儿。 “你去帮姐问问那个姓俞的,取银子的口令到底是啥,要是能问出来,过年咱杀两口大肥猪,让你们吃个够。” 不就是两头肥猪吗?要是真能换来几十万两银子,赚翻天了好么! 她正好这两天犯愁呢,柳风已经联系上了那边的人,这两天就要到了,可那个口令到底是个啥谁也不知道啊? 赵靖一听也犯难了,傻子都知道,人家丢了信物,肯定不会把口令说出来啊! 林柔拍了拍他的肩膀,“弟啊!咱们大伙过年能不能吃上猪肉就看你了!” 赵靖摸着自己的小下巴,满腹心思的走了出去。 这到底要怎么弄啊? 俗话说,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赵靖把这事跟李静娴和赵清说了一遍,末了,他说道:“事情就是这样。要是能办到更好,办不到就算了,不过是少吃几口肉的事儿。” 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的话音刚落,对面两个人的眼睛就绿油油的,跟个饿狼似的。 赵清一拍桌子,“老子跟他拼了,非得问出那个狗屁口令不可!” 那可是两头大肥猪,足足有八个大肘子呢。 李静娴摩拳擦掌:“对,跟他拼了!”一想起那么多的肉,她就想流口水,为了能吃肉,她豁出去了! 三个人说干就干,直奔着客院杀了过去。 林家人刚刚吃完饭在屋子里坐着。 林大郎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说道:“爹啊,咱就这么一天天的在屋子里干坐着?那庄子咋办啊?” 林二郎不可思议的看了自家大哥一眼,这可真是要钱不要命啊,到现在还敢惦记着那个傻大个的东西?这是忘了人家手里的刀子吧? 林老汉还是拎得清的,他说道:“我们是娘家人,他们就得好吃好喝的养着咱。” 他现在不想冒险了,这两天他想明白了,他是林柔的亲爹,只要安稳待着,林柔就得好吃好喝的供养着他。 不是他不肯为儿子努力,而是他办不到啊。 有钱难买早知道,倘若早知道有今日,他说什么也不能把闺女嫁给这么个凶狠的家伙。 可惜,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林大郎急了,看来他爹这是躺平了? 老爷子可以养老,他不行啊? 听说过养爹的,可没听说过养哥的,更何况他还有儿子呢。 “爹啊,你就算不为我着想,也得为大牛二牛着想啊。” 林婆子有些活心了,对大孙子她是真心疼爱的。 “要不然你去找你表哥想想法子?” 其实原来林婆子想说自己去的,后来一想起当天见到的情形,老太太就打了退堂鼓。 那个场景不能想,一想她就要晕过去了。 林大郎脸色煞白,他颤抖着声音说道:“我,我不去。” 他也害怕,那屋子鬼气森森的,那两个人也跟恶鬼似的,他才不去呢。 事情就这么僵持住了。 林大嫂劝道:“那个小丫头不是说了吗?那里头就是两个人,伤得重了些,没什么可怕的。要不然咱们大伙一起去?还能互相壮个胆儿。” 这么一说大家都有些活心了。 林婆子刚要开口说话,便听见院子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她快步走到窗前,用手指头捅破窗户纸,往院子里看去。 只见院里来了三个人,一个大高个带着一个小白脸儿,身边还跟着一个异常强壮的大闺女。 林大嫂偷着看了一眼,说道:“这几个人好像是老赵家的亲戚,我以前在小姑子那里见过的。” 林婆子点点头,她也见过这三个人。 其他两个人还好,就是那个大闺女一身的煞气,瞅着就怪吓人的。 “他们来这里干什么?”林大嫂有点纳闷儿了,这段日子以来,他们这里根本就无人问津。 只有送饭的时候才有几个小丫头过来。 “瞅着不像是往咱们这里来的,难道是去那个闹鬼的屋子?” 此言一出,屋子里的人顿时都来了精神。 要是这几个人敢进去,还能安然无恙的出来,那这里头也没什么可怕的。 一时间,林家人都围了过来,想看看这几个人还能出来不? 第218章 抢夺 不提林家人围在窗前等待着赵靖一行人出来。 只说赵靖三人一路雄赳赳气昂昂的杀进俞七的住处。 赵靖一马当先冲在前头,掀开帐幔的时候差点被绊倒,一个踉跄往前一冲,当即便扑倒在床榻上。 这小子伸出双臂往上一撑,顿时跟封先生来了个四目相对。 昏暗的光线之下,犹如恶鬼一般的面孔,顿时让赵靖一口气噎了回去,险些就此咽气。 待回过神来,一声尖叫滑过客院上空。 正在等待消息的林家人齐齐的打了个哆嗦,这声音真是熟悉的味道。 却说李静娴紧随在赵靖其后,伸手一拽拉住了他的后衣领子,赵靖本来就有些上不来气,再被她一拉,整个人直翻白眼。 李静娴好心的替他顺了顺气,又看了一眼床榻,浓黑的眉头皱了皱。 她自幼在军中长大,战场上刀枪无眼,比这更残忍的事都不知道见了多少,自然不会如赵靖一般没出息。 俞七还罢了,只是封先生的伤势着实有些骇人。 赵靖惊惶之下伸手抱住了李静娴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身前,高大健壮的身体给了他无穷的安全感。 他偷偷的看了一眼李静娴,害羞的低下了头。 只听身后有人说道:“怎么回事儿?怎么没有动静了?” 听到赵清的声音,赵靖方才不好意思的松开手,他站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襟,转头扬起小下巴,居高临下的打量起床榻上的两个人。 封先生口不能言,只是目光幽幽的望着几人,而俞七冷笑道:“几位有何见教?” 赵靖目光一转,背着小手在屋里踱了几步,微笑道:“俗话说,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俞表哥落到了如此境地,有些秘密守与不守也都一样,不若做个顺水人情,也为日后积个功德。” 俞七听了他的话,不由得好笑,他伏在枕上越笑越是大声,恨不得直接冲到院子里去,只是他没有了双腿,笑着笑着便涕泪交加起来。 赵清想起自己的猪肘子有些心急,几步上前拎起俞七,因他只剩了上半身,赵清力气又奇大,一拎之下直接拽了起来,险些被勒死。 李静娴连忙上前将俞七解救下来,这人可不能死,这都是她最爱的猪肉啊! “你慢着点,不想要……”猪肉了? 最后几个字,她是用眼神说的,赵清却奇迹般的听懂了。 他飞快的松开手,重新将俞七丢在榻上,俞七终于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整个人缩成一团。 半晌望着几个人,说道:“不用白费力气了,我不会说的,有能耐你们自己猜啊!” 赵清顿时怒了,上前就要动手,李静娴拦住了他。 俞七伏在枕上痴痴的笑着,目光之中隐隐有疯狂之意。反正他已经成废人了,多活一日,少活一日,又能如何? 只恨如今自己功夫全废不能报仇雪恨! 毁了他的人是赵安,要是让赵安称心如意,俞七死不瞑目! 李静娴好似看出了他的心思,伸手一拉赵靖,轻轻的低语了几句,又拖着他和赵清往门外走。 赵靖这小子一步三回头,不甘心的望着俞七,却一不小心对上了封先生的目光。 赵靖突然心中一动,挣脱了李静娴的手臂跑回榻前。 伸手扯住俞七的衣裳就往下脱,俞七大怒,他虽然遭受重创,手上功夫还留有几分,当即变掌为刀狠狠地往赵靖肩膀上劈下。 赵清眼疾手快伸手一挡,立时脚步蹬蹬后退几步,差点直摔出去。 李静娴上前一步一个擒拿手下去便轻松的制住了俞七。 俞七如今只余这一双手臂还中用,现在被李静娴擒住立时便如一条落在岸上的鱼,拼命的挣扎起来。 只是无论他如何挣扎,那一双干瘦的手指都如同铁钳一般纹丝不动。 俞七的双目之中充满了愤恨和羞辱,渐渐的他的动作逐渐缓慢,目光也变成了绝望,他颓然的停止了挣扎,犹如一具死尸般任人宰割。 在他旁边躺着的封先生嘴角露出一丝无奈和嘲讽。 如他们这般模样,当真是生不如死。 李静娴并没有松手,示意赵靖继续。 赵靖点点头,快步上前,飞快的脱下俞七身上的衣物,终于在贴身的中衣内侧翻出一个薄如蝉翼的荷包。 这荷包拿在手里犹如无物,十分轻软,也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 赵靖既然得手,也懒得搭理俞七,将他的衣服一丢,便带着李静娴和赵清扬长而去。 这里西厢房那头,林家人正围在窗前观望。 “娘啊,这几个人去了那么久,不会是让恶鬼给吃了吧?” 林二嫂的胆子一直不算太大,见赵靖等人去了许久都没露头,心里便开始打鼓。 林大嫂推了她一把,不悦的说道:“你少混说,哪有什么恶鬼?我那日已经问过那个小丫头了,人家说只是伤势略沉重了一些。” 林大嫂有自己的心思,她这几日已经看出来了,公爹有打退堂鼓的意思。 这可不行,她还指望着大牛继承小姑子的官位家业呢。 这几日她思来想去,还得求助俞七。 一来表哥见多识广,必竟比他们有些心机见识。 二来,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俞七的伤势因赵安而起,必然对其恨之入骨,而大牛想要得到一切,最大的防碍也是赵安。 倘若,他们去讨主意对付赵安,想必俞七定会鼎力相助。 在这个时候,可不能让林二嫂散布谣言,林大嫂当即便道:“不过两个病人而已,我们这么多人,又是四肢健全,还能惧怕他们不成?” 若说林老汉和林大郎没有什么想头是假的。 闻言皆是心头一动。 机会难得,失不再来。要不再试试? 林家人正在犹豫不决,忽然看见那屋里的门开了,赵靖等人大摇大摆的从里头出来。 看气色不像是有事的模样,既然有人开了路,林家人的念头又活动了几分。 本来已经死去的念头竟然死灰复燃了。 第219章 放弃? 第二日,林大嫂找到了林老汉老两口头上。 “爹啊,大家都是一副肩膀扛着一个脑袋,既然人家能去,那咱们也能去。”林大嫂劝道。 林老汉低头沉默不语。 不是他自私,只是这人也不知怎么的,从前过惯了苦日子也罢了,苦熬苦奔的一日一日也这么熬过来了。 如今,每日里好吃好喝的养着,人反而有些患得患失起来,再一想到从前的日子仿佛做了一场恶梦,简直不堪回首。 林大嫂弄不明白,从前公爹是最疼大牛的,有一个饼子宁可自己饿着也要留给大牛。 现如今到底是怎么了? 要说了解林老汉还得是患难夫妻的老伴林婆子。 她低头想了一回,将林老汉拉到一边,小声的说道:“老头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林老汉蹲下身,望着墙角的青砖不语。 村子里都是泥土房,等闲人家也盖不起砖瓦房,地主老爷家能有几间砖瓦正房已经是不容易了。 可是,如今想盖房都难得的青砖就被他踩在脚底下。 林老汉心里升起一丝隐秘的快感,还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他虽然没怎么出过村子,但也没少去给地主扛活,察颜观色,卑躬屈膝,他也没少做。 可这样挺直腰杆被人叫“老爷”的日子还是第一次过。 他不想失去这样的日子。 并且他心里有种感觉,只要他安分守己,这样的日子他会一直拥有。 “老婆子,我们年纪大了,这辈子何曾这样尊重过?如今的日子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我……,我想……” 林老汉的话并没有说完,可林婆子完全听懂了。 林老汉以为她会跳着脚的大骂他自私无耻,没想到林婆子只是不自在的拉了拉自己身上穿着酱紫色绸袄,又下意识的摸了摸厚实的棉花,低头沉默不语。 林老汉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叫骂,他偷眼望了一眼林婆子,半晌,忽然醒悟过来,原来老伴心里也同他一样,有了点别的心思。 人就是这样,有时候倘若只有自己这样想,还会觉得有些心虚,要是有人也这样想,顿时便觉得理直气壮起来。 老俩口互相对望了一眼,目光中的羞惭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定。 林婆子出门的时候,林大嫂跟了出去。 “娘啊,您一向是最疼大牛的,您可不能撒手不管啊?” 林婆子拢了拢自己花白的头发,再想起林柔乌黑黑鸦羽似的秀发,手不由得一顿。 说起来母女二人还是有些相似之处的。 林婆子年轻的时候也算得上是十里八乡数得上号的美人儿。 林柔有一句话蒙对了,林婆子年轻时还真的喜欢白面书生。 她也有过对生活的期许和自己的骄傲。 但自从跟林老汉成亲之后,这种期许和愿望便被打击得粉碎。 她现在摸着自己花白干枯的头发,再想起女儿的一头乌油油的秀发,心中更是酸楚。 林婆子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追出来的林大嫂,再从门缝里瞄了一眼从小疼到大的孙子。 她叹了口气,说道:“大牛娘,我跟你爹都老了,况且你妹妹也不是个不容人的,我们老俩口想过两天清静日子,那件事,算了吧?” 不罢休咋整?她现如今也看出来了,自己闺女不是个好惹的,姑爷又恶狼似的,能保住性命多吃两碗饭就挺好了,再折腾下去,留个全尸都难。 林大嫂一听急了,“娘,如今妹妹家业再大也是人家老赵家的,跟咱家有啥关系啊?要是这庄子是大牛的,您以后不就稳妥了么?” 林婆子面色一僵,她当然也想把产业给孙子,但一想到赵安手里的尖刀,心尖就直抖,这事儿她办不到啊。 “大牛娘啊,你要是有好主意你就用,娘是不成了。” 她昨天确实有些活心,但看看对面厢房里天残地哑的两个人,无论是被猪啃得那个,还是那个被赵安砸掉双腿的俞七,林婆子都没有足够的勇气去试。 林大嫂张了张嘴,话还没有说出口,便见婆婆已经转身走了。 她不甘心的跺了跺脚,忽匆匆的跑进去找林大郎了。 林大郎此刻正在喝着小酒做着美梦。 林大嫂一见他喝得通红的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的火,再看这男人没用的样子,如何不气? “你给我起来!起来!!”林大嫂枯瘦的手指干惯了农活十分有劲力,这一抓林大郎的耳朵,顿时将他揪得“哇哇”直叫。 “你这恶婆娘,一天天的作死啊?我娘说的对,就应该把你休回娘家!!” 林大郎想起梦里的那个身姿窈窕的丫头,便心头火热,再被林大嫂这么一揪,更是怒火中烧。 “你说什么?”林大嫂心中一“咯噔”,这男人难道起了什么歪心思不成? 林大郎被自家“母老虎”一瞪,立时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刚刚喝进去的黄汤登时散了一大半,他的酒醒了。 “我顺嘴胡诌的,你当什么真?”林大郎赔着笑脸,不自在动了动自己的身子。 林大嫂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半天,有些半信半疑。 不过,如今她有更重要的事,懒得跟这蠢男人计较。 “我问你,先前我们谋划的事,你怎么想?难道也想就此放弃了不成?” 林大郎瞪着尚有些朦胧的双眼,带着疑惑问道:“什么?” 看着他醉眼迷朦的样子,林大嫂气不打一处来,想起那件事,她强自忍了忍自己的脾气。 “你说什么事?当然是儿子的事,大牛可是你的亲儿子,难道你也打算撂开手了不成?” 原来说的是这件事? 林大郎摆手道:“你就是一天天的瞎操心,有爹娘在呢,还用咱们张罗?” 他心里很有些不以为然。 大孙子是老两口的命根子,破一丁点儿的油皮也心疼半天,还能不为大牛日后考虑? 林大嫂见他还是浑浑噩噩的,简直想一脚踢死他。 她冷笑一声说道:“指着你爹娘?怕不是要指到脚面子上去了!” 第220章 请教 林大郎疑惑的看着媳妇儿,虽然他有些小心思,但心中也清楚,他们一家三口才是共进退的。 “不能够吧?”林大郎还是不肯相信。 林大嫂将方才的事讲了一遍,末了,说道:“看样子你爹娘是想自己过好日子了,可自古以来,只听说过养爹娘的,从未听过养娘家哥嫂侄儿的。” 林大郎皱眉道:“娘家才是女人的依靠,大妮子再傻也不至于如此。” 哪个出嫁女不同娘家侄儿亲近的? 林大嫂冷笑道:“亲?怎么亲?你那个妹子至今有单独见过大牛吗?” “这有什么?她自幼离家,与大牛相处不多,待日后熟悉了,便好了。” “然后便会将家业传给大牛了?”林大嫂笑他天真。 林大郎不由得一噎,这自然是不能。 他再乐观也知道有亲生儿子在,还轮不到侄儿来继承家业。 他一摊手道:“我外甥就要生出来了,我也阻止不了,你有主意就直说吧,你要是说的对,我听你的便是。” 这被妹妹养着,跟被亲儿子养着,那是两回事儿。 林大嫂上前轻轻的扒着他的耳朵说道:“我们去找表哥出个主意?” “啊?”林大郎有些不情愿。 这表哥他只是小时候见过一两回,每一次都是高高在上的样子。 那鼻孔朝天的样子,他现在还记得一点儿,一想起来心里就不自在。 林大郎小声嘀咕:“小时候看他是个酒糟鼻子,我还记得他鼻孔朝天的样子,没想到长大之后鼻子那么高挺,跟小时候一点儿都不像。” 林大嫂不在意的说道:“女大还有十八变呢,有的孩子小时候没有完全长开,大了就好了。” 说到这个,林大嫂不由得加上两句:“你看我们家大牛,小时候都说我们孩子长得丑,现如今还不是有模有样的?” 林大郎一言难尽的看着她,也就是他媳妇儿觉得他家大牛好看吧? 不过,这个不重要。 表哥那里自从受伤之后他们便没有多关心,现在求上门去,也不知道人家会不会愿意? “表哥那里我们最近多有疏忽,只怕人家不一定愿意。” 林大嫂见他眼中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笃定的说道:“放心罢,他指定愿意。” 看着林大郎眼中迷惑的神色,林大嫂甩了甩手中的布帕子,一翻眼皮说道:“你忘了他的伤是怎么来的了?” 林大郎恍然大悟,俞七表哥同赵安有不共戴天之仇,而他如今又没有了双腿,想要报仇也无门路,不如? 虽然为了日后的荣华富贵林大郎同意媳妇儿的做法。 但真正的来到东厢房门前,他还是吓得双腿直打摆子。 看着他这没出息的样子,林大嫂怒气冲冲的推了他一把,林大郎正在犹豫便被一个跟斗推进了屋里。 他的脸色一瞬间煞白的毫无血色,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一瞬间泄了个干干净净。 他浑身颤抖着往外爬,整个人像随时都能晕过去。 到了这个时候,林大嫂反而镇定下来。 都说为母则强。 林大嫂从前知道大牛有爷爷奶奶护着,所以她从来不担心。 可如今,一旦别人都撂挑子了,林大嫂反而浑身充满了干劲儿。 大牛是她的亲生儿子,谁放手,她都不会放手。 林大嫂一手抓住了林大郎的衣服领子。 “你个窝囊废,亲儿子的事都指望不上你,你说说你还能干什么?” 她一边骂着,一边恨得用脚又踢了两下。 她的双眼冒着火光,倘若不是场合不对,她真的想掐死这个没有用男人! 林大郎一把抓住媳妇儿的裙子,哭道:“媳妇儿,那里头实在太可怕了,要不我们改日再来吧?” 他打算回去缓缓,好好平稳一下。 林大嫂也是在乡间做惯了农活的,手上很有几分力气,这些日子又是好吃好喝的养着,力气又大了几分。 反而是林大郎每日沉迷酒气,整个人都虚弱了不少。 林大嫂 像拎着小鸡仔似的把他拎到里间卧房的门口,随手丢进门里。 她掐着腰,随后迈进了门槛。 林大郎哆嗦着手,伏在地上直抖。 他现在真的有些后悔了。 一迈进这屋门,他就想起了那天见到的情形,恶梦来得如此突然,一下便将他击垮了。 他抖着手缩成一团,尽量不让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从进门,林大嫂已经对这个男人彻底的失望了。 她决定自己来为儿子努力。 林大嫂走到榻前,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半晌,才猛地伸手掀开帐幔,大步的走了进去。 尽管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见到封先生和俞七的一瞬间,她还是身体晃了两晃。 难得的是,她很快镇定下来,缓缓的叫了一声“表哥”。 一双绿油油如闪电的眼神射向林大嫂,她又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随后,又强迫自己冷静,脸上反而带了一丝笑意的说道:“有日子没见表哥了,今儿我特意来瞧瞧,表哥缺什么吃的用的,只管同我说才好。” 俞七冰冷的目光露出几分嘲讽:“只怕我的事夫人做不了主罢?” 她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林大嫂面露几分尴尬,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如今还当不了林柔的家,刚刚也不过是客套客套。 她讪笑道:“既然表哥不肯信任我,那也罢了,待日后自然能见分晓。” 她可是大牛的亲娘,等儿子日后继承了家业,她就是老封君了。 俞七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冷笑道:“不必等日后了,弟妹有什么话直言便是。” 他如今懒得与这一对蠢人纠缠,打算直接问个明白。 林大嫂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纠结了半晌才道:“表哥的伤就是赵安那个傻憨傻憨的狗东西害的,我家大牛想要一些东西也有那个姓赵的拦在里头,我们同表哥的目标是一致的,还请表哥不恪赐教。” 俞七上上下下打量这个农妇,发现她虽然长得浓眉大眼,却十分耐看。 特别是双目之中的希望之火,竟如此的灼热。 第221章 揍人 俞七看着看着便心下黯然。 他想起来自己年少时的命运多舛,在京城的暗巷里苦苦挣扎,以为得遇贵人,却是堕入了深渊,几十年来东奔西走为主子办事,如今却落到这步田地,何其可悲? 今日看着林大嫂眼底的希望之火,再想想自己的心如死灰,俞七苦笑,他如今连一介农妇都不如了。 俞七沉默半晌,说道:“我知道你的来意,这个你拿去吧。” 言罢,闭目再不答话,仿佛屋中再无旁人。 林大嫂看着手中的纸包目露困惑之色,“这是什么?” 她一连问了几遍,俞七只是闭目不言,林大嫂正在无措间,忽然对上了封先生的目光,她被其中的幽深暗沉惊得倒退了几步,心中突突乱跳,那目光实在太过可怕,林大嫂转身奔逃。 林大郎缩在地上,将自己团成一团,正自瑟瑟发抖,见林大嫂的身形在眼前只余一道残影,更是抖得如筛糠一般。 他想逃跑,可惜双蹆不听使唤。 他想晕倒,偏偏最近好吃好喝的养着,身子骨好得很,想逃避的晕死过去都不可能。 万分惊恐之下,他不由得大声尖叫起来。 奔出房门的林大嫂正汗流浃背的倚在墙边,她的手中紧紧的攥着那个纸包。 她心中明了,这玩意儿大约是能送人上西天的东西,她虽然不敢说自己是绝对的好人,但这样的事她还从来没有干过。 她心中正自惴惴不安拿不定主意,耳中便传来林大郎的尖叫。 不过片刻的功夫林老汉和林婆子便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在他们的身后,林二郎夫妻也往这里行来。 只不过,相比于林老汉夫妻俩的急切,林二郎的神色平静,不起丝毫波澜。 对于这个哥哥,林二郎真的没什么感觉。 从小到大,凡是林大郎喜欢的东西就绝对落不到他身上。 父母更是无条件的站在林大郎一边,从来没为他考虑过一点点。 他如今待父母和哥哥也不过是面子情儿而已。 林老汉和林婆子虽然起了一点儿小心思,但长子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不可能不在意。 老俩口浑身颤抖的立在东厢房门口,听着里头发出的杀猪一般的嚎叫,连连顿足道:“这可如何是好??” 林老汉听着儿子的尖叫,急切的迈了一步,却突然脚下一顿,打了个哆嗦。 他回头冲着林二郎骂道:“兄弟如手足,你哥哥在里头被人欺侮,你如此无动于衷,可还配为人?还不赶紧进去瞧瞧?” 林二郎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后槽牙,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齿缝里迸出几个字,“爹,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儿子??” 林老汉被问得一怔,继而勃然大怒,他甩开林婆子的手臂,目光环视了一周,发现并无称手之物,索性脱下脚上的鞋子,一瘸一拐的冲了上来。 他一边冲,一边骂道:“你个不孝子,还学会顶嘴了,你的命都是老子给的,还不是亲生的?你要不是老子的亲生儿子,老子早把你丢出门去了,还留你一家在这里白吃白喝?” 看着林老汉的样子,林二郎更是心下悲凉,“爹,从小如何便不提了,只说先前你逼我卖了小妞妞,可转头就给二牛买糖糕吃,难道我闺女只值一块糖糕?” 他伸手往客房门口一指:“你明知道那里头有恶鬼,我大哥自己作死非要进去,况且,我已经冒死救过他一次了,难道每一次都要我去救?我的命便如草芥不成?” 林婆子见他只是啰嗦,并不肯进去救人,她顿时急了,“老二,那可是你亲大哥,日后互相帮扶的人,你还不赶紧把他弄出来?” 若依从前林婆子的脾气,早就暴躁的冲上去了。 只是她见过林柔几回,虽说嘴上不承认,可心中着实有些羡慕林柔的作派气度,不自觉得有几分收敛。 “互相帮扶?怕不是要把我们一家都吞吃干净才罢休吧?”林二嫂早有不满,但从前男人不说,自己也没底气,自然将不满都压在心底,不敢吭声。 如今,自家男人难得硬气一回,林二嫂便不自觉的将不满说出了口。 林婆子见一向如小鸡仔一般的二儿媳妇儿敢顶嘴了,心下顿时大怒,她可不管轻重,抄起门口扔着的一把生锈的柴刀便砸了过去。 二牛虽然胆怯懦弱,但很亲近母亲,见此情形,忙伸出细瘦如柴的手臂一挡,顿时血流成河。 林二郎发出一声惨叫,扑过去抱住了儿子,顿时哭天抢地的嚎啕大哭。 林二嫂彻底的呆住了,待回过神来,立刻冲了上去,二话不说,状若疯狂的将林婆子掀翻在地,一顿拳打脚踢。 林婆子根本没反应过来,待回过神儿来,已经被人摁在地上摩擦了。 她挣扎了几回都没挣扎起来,如一条脱了水的鱼一般拼命的扑腾。 林老汉早已经放下了自己的鞋,想伸手去拉扯儿媳妇又下不去手,急得额头上都是汗珠。 他拼命的喊林二郎:“你是死人啊!!没看见你媳妇儿蹉磨你娘?还不赶紧动手拉开?” 林二郎正捧着二牛流着血的手臂心疼的直抽抽,对亲爹的话充耳不闻,只当做没听到。 林老汉急得直转圈儿,大儿子在里头生死未卜,二儿媳妇儿又在外头对婆婆拳打脚踢,他双眼直冒火光,“别打了,别打了!!” 他正急切间,一眼便见到靠在墙角的林大嫂。 他以为林大嫂不知情,忙道:“老大媳妇?你还不知道吧?老大出事了?他如今深陷在这屋里,你快,你快想想该如何是好?” 林婆子在地上苦苦挣扎,她几次想挣扎着起来都未能如愿。 一来她年纪大了,论力气根本不是年轻力壮又长年干农活的林二嫂的对手。 二来,她如今触碰到了林二嫂的底线,老实人压抑了多年的怨怒一朝爆发威力是惊人的。 如今听见林老汉只顾着让人救大儿子,她心底更是大怒!下手更狠了。 第222章 老实人 林二嫂因多年积怨下了死手,林婆子被打得鼻青脸肿不住的哀嚎。 林老汉急得直跺脚,“老大媳妇儿,你快让她住手!” 林大嫂好似没听见这话一般,整个人还在出神。 林老汉无奈,只得对林二郎说道:“你哥哥还在里头,你娘被如此欺辱,你究竟要怎样?” 还不待林二郎说话,林二嫂便揪着林婆子的衣领怒道:“我也不要怎样,但你必须将卖妞妞的银子还给我!” 女儿被卖了,找不找得回来还是未知数,但银子绝对不能留给大房一家挥霍。 林婆子怒道:“放你娘的……” 她话还没说完,林二嫂的巴掌便扇了下来,又是一顿“噼噼啪啪”。 林老汉顿足道:“老二家的,那银子已经用了,你便是打死你娘也没用。” 他此言一出,林二郎顿时抱着二牛低下了头。 这是他的亲娘,他自然不能动手,但心中的愤恨一点儿都不比林二嫂少。 林婆子觉得自己身上火烧火燎的疼,林二嫂还只管往软处打,疼得她拼命的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屋里,林大郎的声音渐渐微弱,林老汉急得额头上都是汗。 林大郎是他的长子,将来是要给他挂孝摔盆子的人,若是出了差错,日后待林老汉老去,还能指望何人? “妞妞统共只卖了二两银子,你娘的那支金钗是实心的,你拿去罢,只多不少。” 一听“金钗”两个字,林二嫂的动作渐渐的慢了下来。 这只金钗她知道,是林婆子去林柔那里要回来的,当初炫耀了好几日,听说是实心足金的。 用小姑子林柔的说法,这玩意儿太笨拙,戴头上压得慌,送给林婆子玩儿正好。 这话林二嫂可不信。 这天底下还有嫌弃金子压手的?糊弄傻子呢? 必定是小姑子想要补贴娘家,又怕姑爷不乐意,故意如此说的。 既然知道是好东西,这倒也罢了,林二嫂一伸手:“拿来!” 林婆子刚想大喊“美得你!” 她一抬头便望见林二嫂恶狠狠地目光,顿时心下一抖,给,又舍不得。不给,这老二媳妇儿今日像恶鬼附身一般,打又打不过。 林婆子下意识的望向一直站在墙角发呆的林大嫂。 “老大媳妇,你怎么说?” 若是从前,不用想,林大嫂必定会跳着脚的上前阻止。 在她想来,老俩口的一针一线都应该是他们大房的,是绝对不能让二房染指。 但如今,林大嫂只是发呆,见婆婆点名问她,也只是“唔”了一声,再无动静。 林婆子简直气死了。 这老大媳妇儿到底抽得什么风?金子都不感兴趣了? 其实林婆子没有猜透林大嫂的心思。 她不是不爱金子,而是如今不想计较这一点点的利益。 是的。她惦记的是林柔的所有家产和官位,二两银子是什么东西?她都看不上! 听林婆子点名问她,林大嫂慢悠悠的说道:“娘啊,既然弟妹喜欢那钗子,你便给弟妹就是了,待您百年之后,这些东西还不是我们的,早晚都一样,您又何必计较?” 这一番话,噎得林婆子直翻白眼儿,恨不得一蹬腿就此昏死过去。 林二嫂的目光里全是狐疑,这大嫂吃错药了不成?居然会把金子让给她? 看着林二嫂惊疑不定的目光,林大嫂心下暗暗好笑。 她和善的说道:“弟妹喜欢就拿去,反正肉烂在锅里都是自己家的,谁拿着都一样。” 这一下,不止林二嫂惊疑,林二郎都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人吃错药了? 林大嫂心下好笑,这些人真是蠢得可爱。 “弟妹拿去罢。” 她说完,便脚步匆匆的走了。 林二嫂也不深究,无论林大嫂今日发得什么疯,金子可是实实在在的。 她也不同林婆子纠缠,直接伸手拽下林婆子头上的金钗,喜滋滋的拿在手里看了半天,确认无误,冲着林二郎父子两个一招手,“走了。” 林家二房脚步匆匆的去了。 这里林婆子简直像被摘去了心肝一般,躺到地上死尸一般直挺挺的嚎叫:“天杀的贱人,连婆婆的东西都抢,怎么不来一道雷劈死你!” 林老汉着急的说道:“金子大妮子那里还有许多呢!你再去要一个回来便是了,眼下大郎还在里头,你快想想办法罢!” 这一阵子都没听到屋里有动静,林老汉真的害怕林大郎被人给害死了。 本来林婆子躺在地上挺尸,一听此言,她顿时眼前一亮,对啊,大妮子的金子有的是,老二媳妇儿把金子抢去也没落到外人口袋里,她再去弄一个回来便是了。 一想到这里,林婆子顿时来了精神,身上的伤都好了几分。 她一轱辘爬起来,脚步匆匆忙忙的往林柔的正院去了,至于林老汉后头的话,她根本没听着。 见众人都脚步匆匆的跑了,林老汉傻眼儿了。 他急得满院子直转圈,这可如何是好? 紧跑两步凑到门边儿,低声的唤道:“大郎?大郎?” 门里的林大郎伏在地上发抖,他想开口说话,牙齿只是打颤,怎么也张不开口。 耳听着亲爹的呼唤,林大郎急得额头直冒汗。 门口的林老汉动了动自己的腿,又伸手摸了摸面前的房门,再想到屋子里如同厉鬼似的两个人,顿时后背出了一层白毛汗。 他动了动自己的嘴唇,握紧拳头思量片刻,自欺欺人的小声嘀咕道:“刚刚听错了也不一定,想来大郎必定是在自己屋子里饮酒,对,一定是的。” 他仿佛是在劝自己,缓缓的后退了两步,转身也脚步匆匆的去了。 儿子没了,还有第二个。 他的命没了,就不能享福了,辛劳了大半辈子,还想享几天清福呢,可不能搭在这里头。 屋里的林大郎耳听得众人来找他,心里充满了希望,未曾料想,这些人没有一个靠谱的,不但没人来解救他,反而一个个的全都跑了,简直岂有此理! 第223章 神秘 话说林婆子受了林老汉的启发,一边往林柔那里跑,一边心里琢磨着,这一回一定得多要几个才好,反正大妮子有那么多金子呢。 (林柔:你看见了?) 却说林柔此时正在同赵靖赵清和李静娴一起研究着桌子上的荷包。 这玩意儿正是赵靖从俞七那里搜刮来的。 可问题也出现了,这东西根本打不开。 无论用哪种方法,这玩意儿都像是一块整玉一般,丝毫缝隙不露。 赵靖越看越是生气,他一怒之下拉着青溪要了一把剪刀,打算剪开再说。 赵清一把拉住他,“你小子千万别犯浑,你这一剪刀下去,万一把里头的东西剪碎了,可就前功尽弃了。” 赵靖瞪着眼睛怒道:“那你倒是打开给我瞧瞧?” 这玩意儿都弄来这么久了,始终都没办法打开,不用剪刀绞能怎么办? 林柔望着桌子上的东西出神,这玩意儿还真是个难题。 她伸手又将荷包拿起来观察。 荷包上泛着青色的莹光,触手丝滑绵软,冰冰凉凉的,不似普通布料。 “你们都没见过这种料子吗?” 林柔很诧异。 这三个人不是出自亲王府第便是顶级豪门,可以说见多识广,连他们都没见过的东西还真是特别。 李静娴摇摇头:“这东西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听都没听过。” 如此奇异的东西,只要她见过,就绝对不会忘记。 赵靖一摆手说道:“见没见过有什么打紧,一剪刀下去我就不信这东西还打不开。” 这倒是真话,只不过有点可惜,林柔还对这东西挺有兴趣的,原来还想研究一下的。 赵靖说干就干,抓起来青溪送过来的剪刀便“咔嚓”一声剪了下去。 下一刻,让众人目瞪口呆事情出现了,只见剪刀在荷包上一绞,那轻薄细软的料子一丝都没有划破。 赵靖回头冲着青溪怒道:“这是什么破剪刀,连块破布都剪不开,再拿一把剪刀来。” 青溪轻轻一福,忙转身出去找剪刀。 这里李静娴上前一步,接过赵靖手里的剪刀皱着眉冲日光一看,说道:“这剪刀十分锋利,怎会剪不断?” 赵靖无语,这是什么意思?剪刀没问题,难道是他的问题不成? 赵靖自认再弱鸡也不至于连块布料都剪不断。 他拎起林柔膝上搭着的青缎绣芍药蝶恋花的小锦褥,一剪刀便剪了下去。 林柔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身上的小褥子便丧生在了赵靖的剪刀之下。 这一回在意料之中,那小褥子一触到刀口立时被剪了个大口子,并且按照这刀口来看,已经完全不可能修复了。 红渠正提着裙子端着一碗茶汤进来,一进门便见这一剪刀下去,顿时她的脸色一变,三两步抢上前来,撂下托盘,拿过小褥子一瞧,登时气得眼圈通红。 “世子爷要耍威风只管回家去耍,这褥子奴婢做了半个月,您一剪刀下去便废了个干干净净,作贱人也没有这么作贱的!” 赵靖看了看手里的剪刀,又看了看破烂的褥子,他嗑嗑巴巴的说道:“不是……,我,那个剪刀……” 这玩意儿连个轻薄的荷包都剪不断,咋还能剪这么厚的褥子呢? 林柔有些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儿。 这事儿她也没想到。 红渠生气的一甩袖子走了,赵靖眼巴巴的看着她的背影,他想道个歉,又觉得自己也挺冤枉的。 “姐……” 林柔 重新拿起那个荷包,用手掂量了一下,看来想打开这玩意儿,就不能用寻常手法。 “拿一盏烛台过来。” 赵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姐,你要干什么?” 林柔冷笑:“俗话说真金不怕火炼,咱们今天就试试呗。” 那些武侠玄幻小说里不是写了吗?什么用火烧,用水浸的,反正东西在自己手里,那就都试一遍。 赵清闻听此言,很快的擎了一盏烛台过来,凑到林柔身边,将烛台放在桌子上。 林柔拿起荷包缓缓的凑近烛台,一条火蛇迅速地卷向荷包的边角,屋内的众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赵靖的尖叫声卡在了嗓子眼儿里,眼珠转都不转的望着火焰中的荷包边角。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在林柔意料之中的,这荷包并没有任何损伤,但是也没有明显的变化。 李静娴皱着眉头说道:“姐,看来用火烧也打不开这东西。” “未必。”林柔的手很稳,心中也很平静,目光盯着荷包被火焰吞没的一角,半晌,目露微笑。 她已经敏锐地发现,荷包的边角有融化的迹象。 李静娴也发现了此事,她一个纵身跳了起来,大声的欢呼道:“打开了,打开了。” 赵靖也高兴的跳了起来,他高兴的往前一扑,站在门口的青溪顿时发出了一声尖叫:“主子……” 林柔的手被他一撞,连烛台带即将打开的荷包都滚落在了地上。 林柔刚说了一句:“作死呢?” 便听到落在地上的荷包发出一声炸响,“呯”的一声将地上的烛台炸得粉碎。 众人目瞪口呆。 青溪惊魂未定的扶着林柔,她倒是没有在意那个荷包。 在青溪看来,那个荷包虽然关系到几十万两银子,但也没有她主子和小主子的一根头发丝重要。 林柔不这么想,这可关系到几十万两的白花花的银子,倘若成了,能改善边关数万将士的伙食,这是功德一件。 她定睛往地上一看,荷包的半边被炸得四分五裂,另外半边却是安然无恙。 林柔欲上前拣起残破的荷包,青溪一伸手抱住了她的腰。 “主子,万万不可!” 李静娴见状说道:“姐,你坐着我来。” 她一挥手,让众人退后,自己轻手轻脚的上前,先是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荷包,见没有丝毫的异状,方才弯腰将东西捡了起来。 林柔伸手拿起残破的荷包细看,只见半边都已经被炸得粉碎,只余半边尚存。 “这是怎么回事?” 要炸也不能只炸一半啊?难道另有什么玄机? 第224章 金子 林柔托着荷包在琢磨着其中的玄机,林婆子风风火火地冲进了院子。 “大妮子,大妮子,你娘来了……” 林柔如今一听“大妮子”这三个字就头疼,青溪看了林柔一眼,目光中有几分纠结。 这林婆子虽然粗鄙,却生了个天生凤命未来母仪天下的女儿,母凭女贵,青溪等人投鼠忌器,平日里也只得敬着哄着。 青溪看了主子一眼,敛着袖口脚步匆匆地走了出去,一掀帘子,便口中笑道:“是您老人家来了?我们主子这几日还念叨您呢,只是不见您过来。” 林婆子一听此言,浑身一僵,她突然想起手执尖刀的赵安,心中一哆嗦。 见青溪伸手来扶她,强颜笑道:“我这不是来了吗?” 林婆子将手臂搭在青溪臂弯,装腔作势的挺直了背脊,拿腔拿调的说道:“我闺女怎么样了?你们可有好生服侍?” 她心中却道,若是这个孩子保不住,将大牛过继给大妮子也挺好,反正和离之后都是姓林的。 青溪笑道:“老夫人放心罢,我们主子好着呢。” 林婆子心下冷哼一声,有些遗憾。 青溪扶着她进屋,林婆子的脸色还算和缓。 毕竟上回给她戴金钗的人便是这个丫头,虽说东西是自己闺女给的,但她对青溪还是有些好感的。 林婆子一出现在厅堂门口,林柔便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哎呦喂,这才几天没见,这老太婆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林柔的嘴角抽了抽,心底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她很想知道是谁这么勇猛,把林婆子打成这样? 林柔没有说话,不代表赵靖能管住自己的嘴。 “这才几天未见,你怎么变成猪头了?” 林婆子迈出的脚步一顿,脸上更是精采。 她张了张嘴,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摔,摔的?” 赵靖这傻小子目露狐疑之色,想起他姐曾经讲过的那个猪八戒的故事。 “摔的?都摔成猪八戒的二姨了?” 李静娴的手一顿,一口茶水喷到地上,想不给面子的“哈哈”大笑,又想起来这是她姐的亲娘。 一时间,硬生生的将脱口而出的大笑憋了回去,闹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还打起了嗝。 赵靖听见李静娴的动静,将满腹的好奇心抛到九霄云外,几步窜到李静娴身边,伸手去拍他的后背。 李静娴吓了一跳,猛得往旁边一躲,赵靖顿时扑了个空,险些扑倒在地。 两个人这么一闹,林婆子反而借机冷静下来,她上前拉住林柔的手哭道:“娘年纪大了,腿脚不好,要不是这样,我倒想天天都来看你。” 林柔:谢谢你腿脚不好! 林婆子看了一眼林柔的头上,见上头只插了一支石头做的钗子,虽然绿油油的跟地里的苗似的,但也没什么特别的,她面上露出一些失望。 林柔早就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眼中露出一丝笑意,故意说道:“娘喜欢我头上的钗子?不如我送给娘,如何?” 林婆子慌忙的摇手,开什么玩笑?她急匆匆的赶过来,可不是为了要一块破石头。 她要是想要这种东西,早就去村东头的小河套里捡了,颜色各种各样的,还不是随便挑? 虽然不像这钗子绿油油的,颜色更多呢。 “娘不要。娘看着你就高兴,这钗子还是你戴着好看。”她话音一顿,又说道:“你这个年纪正适合鲜亮的颜色,都说红花配绿叶,我闺女长得跟朵花似的,正配这碧绿的颜色。” 林婆子看着林柔的目光,不自觉的带着一丝羡慕。 虽然闺女是她生出来的,但两个人的命运天差地别,她夸闺女的话,倒有几分真心。 林柔微笑:“娘真的不要这个?” 她知道林婆子的心思,心下有些好笑。 就那天林婆子挑走的那根金钗,这碧玉簪能换百十根,倘若她娘有一天知道真相,林柔真担心她会突然昏过去。 林婆子一听林柔又问了一遍,连忙拼命的摇手,生怕林柔一高兴把这东西送给自己。 倘若拿了这个石头的,她还怎么开口要金的? “好东西自然得给我闺女戴,娘都这一把年纪了,也就配戴土里土气的金钗了。” 屋里的众人一听此言,都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嘴角。 这老太太话说的真实在。 林婆子说完话,用渴望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林柔,仿佛在说,金子,金子。 林柔的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她低头抽回自己的手,摆弄着指尖,说道:“你我是母女,想必爱好都是相同的,我觉得这石头钗子不错,很想送给娘。” 林婆子:呸!你才喜欢破石头呢! “娘年纪大了,头上禁不得压,压上块石头更是要头疼了。” 林柔不由得“哎呀”了一声:“难道娘是因为头疼睡不好觉才会摔跤的?这倒是我考虑不周了,想来那金钗娘戴着不适合,女儿记下了。” 林婆子:…… 她真的想大喊一句,我戴金的不头疼啊!! 李静娴困惑的看了林婆子一眼,弄不明白这老太太是什么毛病? 这样上好的碧玉钗,通体碧绿,一丝杂质都不见,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都说玉石养人,还没听说过戴着就头疼的。 她认认真真地问道:“不知您老人家这毛病有多久了?头疼多久犯一次啊?” 林婆子一噎,随后红着眼圈说道:“这是我从小就有的毛病,我们穷苦人家只能带得起这样的石头,也买不起金的,最近我才发现,我戴金钗不头疼。” 她说完看了林柔一眼,心说,这回够直白了吧?不料林柔根本不答话。 反而是李静娴目露同情的看着她,这老太太真可怜,一戴贵重的玉石珠宝就头疼,只能戴那些不值钱的金钗,这毛病当真折磨人。 看着她同情的目光,林婆子目露疑惑,能戴金子是福气,怎么这姑娘会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金钗。 赵靖倒没有什么想法,他有个喜欢金子的亲爹,有人喜欢金子,在他看来太正常了。 林婆子还要再接再厉的努力一回,便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第225章 鸡汤 门帘一掀开,林柔便不由自主地挑了一下眉毛。 进来的人出乎她的预料,竟然是林二嫂。 林柔对她的印象一直都是唯唯诺诺的。 这人总是低着头站在林二牛的身后,偶尔抬头看人一眼,也是偷偷摸摸的。 印象里她总是抱着自己的儿子,很像是在抓着一块浮木。 尽管相处的时候不多,林柔也看到过几次她被林大嫂和林婆子欺负,却从来没见过这人还手或还口。 或者说这对夫妻在林家都是被压迫的人。 而如今进门的林二嫂却一反平常的姿态。 她眉目之间积累的幽怨之意消失的一干二净,脸色舒展了很多,隐隐的还带着一丝疯狂和狠厉。 身上穿的也很齐整,好像是林大嫂之前从她这里赖皮赖脸的要去的一身府绸的衣裙。 最让林柔感到诧异的是,她的头上居然戴着林婆子的宝贝金钗。 这支金钗是当初太后娘娘送到府城的那批东西,就是小内监来喜送来的那个。 那日林柔正同青溪等人清点其中的一匣子首饰。 看着这些首饰便知太后娘娘的用心良苦。 里头珍珠宝石不计其数,什么金玉翡翠蓝宝石红宝石,琳琅满目的让人瞠目结舌。 有的东西林柔根本不认识,还是青溪和红渠一一解说给她听,她才知道其中的珍贵。 没办法,她上辈子就是个升斗小民,这些玩意儿她就是在柜台里见过也买不起,如今,这么一堆一块的放在她面前,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当时几个人正在讨论着这些首饰来历,林婆子忽然来了。 她一瞧见这一匣子珠宝首饰顿时双眼直放光,立刻伸手向林柔讨要。 林柔不在意的让她自己挑选,她倒想看看这老太太能挑出个什么。 结果这老太太为人很实惠,挑出了这匣子里唯一的一根实心纯金的金钗。 当时青溪等人便忍不住掩口而笑,林婆子可不在意这些,在她看来这一盒子东西,只有这个最实惠,其它的都是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没什么用。 眼见着林婆子欢天喜地的拿着金钗走了,红渠还笑了好久。 而如今被林婆子当成宝贝的金钗就整齐的插在林二嫂的头上,如何让林柔不诧异? 林婆子一见林二嫂立时脸色大变,她不自觉的伸手往脸上的伤口上摸了摸,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这老二媳妇儿八成是撞了邪气,从前锥子扎在身上都不敢吭声的人,如今居然像个恶魔,让林婆子想起来便害怕。 她缩了缩自己的肩膀,往后靠了靠。 只见林二嫂端着一个汤碗,里头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她笑眯眯的说道:“大嫂熬了一碗鸡汤,让我给妹妹送来,妹妹赶紧趁热用吧。” 林二嫂说完,还瞄了林婆子一眼,仿佛故意气她一般说道:“大嫂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妹妹一定好好用,这可是大嫂的一片心意,妹妹怕是不知道,大嫂都从来没这么孝敬过咱娘呢。” 林婆子听后差点气晕过去。 这真是反了天了。 一向乖顺的小儿媳妇敢动手抽她,而大儿媳妇熬了鸡汤,居然敢不给她喝! 林婆子恶狠狠地瞪着林二嫂,恨不得冲上去咬她一口。 林二嫂的嘴角闪过一丝轻蔑,本来大嫂不让她说的。 两个人已经约好,就说这碗汤是她送的。 可是如今看见婆婆坐在这里,林二嫂便忍不住想气气她,最好把这老太婆气死,大家都干净! “妹妹,快点用吧。这碗汤大嫂熬了半天,最是用心的。” 其实林二嫂心知肚明,这玩意儿是大嫂从厨房里顺出来的,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果然,她话音刚落,就见林婆子的脸涨得通红,整个人被气的手指发抖。 林柔倒没有在意这些,只是她也不可能随便用这些来历不明的东西。 青溪在一旁笑道:“您有所不知,我们主子最近有些脾胃虚弱,不适宜用这种过分油腻的东西,还是日后再说罢。” 林二嫂目光中透出不以为然。 开什么玩笑? 她又不是没跟小姑子一起生活过? 去年在家的时候,连草根都没有吃的日子还有呢,如今,这香喷喷的鸡汤倒用不得了?瞎矫情什么呢? “这鸡汤可是个稀罕物,最是大补的,如今,妹妹正怀着孩子,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她说着也不理青溪,几步上前将鸡汤端给林柔,口中笑道:“妹妹,如今是尊贵人,嫂子亲自服侍你用罢。” 林柔看了她一眼,垂眸道:“大嫂子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我如今不想用,嫂子不如替我用了罢。” 这若是从前,林二嫂一定很乐意干这件事,可是今天她收了林大嫂的东西,答应她一定会把这汤送给小姑子喝。 “这汤一会儿就凉了,你快用吧?” 她伸手举了半天,见林柔始终不接,这汤碗有些重量,她端着有些手酸,再三催促也不管用,只得伸手将汤碗撂在桌子上。 她又推了推汤碗,“我们都是姑奶奶的娘家人,一心一意为着姑奶奶着想,你还是用了吧?” 她用眼睛斜了一眼林婆子,说道:“有的人想要这个福气还没有呢,姑奶奶何必往外推?” 林婆子的双眼死死的盯着这碗鸡汤。 自从来到了这里,这些东西她也没少用,如今这样倒不是为了一碗汤,而是这一口气咽不下去。 她听了二儿媳妇的话,气得头顶上生烟,被林二嫂揍过的地方更是隐隐作痛! 林婆子一咬牙,对林柔说道:“虽然娘的肚子还饿着呢,但这毕竟是你大嫂的一片心意,好闺女你快用吧,不用管娘。” 林柔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要不然这汤娘你就喝了吧?” 她根本就不想喝好么? 俗话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就她那个大嫂,从前“她”在家的时候,连正眼都不肯看她一眼。 倘若不是有举人太太的话在,大嫂早就把“她”卖了不知道几回了,有了鸡汤还能想到她? 第226章 喝了 林婆子得意的端过汤碗,目光中带着挑衅之意的看着二儿媳妇,仿佛在说,你不给我喝,我闺女给我喝! 林二嫂本来想要阻拦,她答应过大嫂,要亲眼看着小姑子将鸡汤喝下去。 可又一想,她那个大嫂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凭什么听她的? 再说林二嫂也留了个心眼,鸡汤是老太太用了,万一有什么不对头也赖不到她身上。 林婆子故意端着鸡汤小口小口的喝着,一边喝还一边说道:“得亏了我闺女,若不然我还喝不到这么美味的鸡汤。” 林二嫂仿佛没听见似的拂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又伸手拢了拢头上的金钗,对林婆子的话浑不在意。 反正鸡汤她送出去了,实惠也拿到手了,懒得计较这些事情。 林婆子见无人理她,颇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她转了转眼珠,想起那个让她来气的大儿媳妇儿,双手捧着汤碗说道:“这样美味的鸡汤你爹还没用着呢,这半碗我端给你爹。” 大儿媳妇儿不肯给她喝,她偏要喝。 不但要喝,还得让老大媳妇知道知道。 林婆子捧着鸡汤脚下生风的走了。 林柔:这得多大的仇啊,连金子都忘了? 林二嫂哑然,这老太太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呢,这要是让大嫂看见,还了得? 她得赶紧出去找补找补。 不是她让这老太太喝的,是人家闺女给的。 林柔看着匆匆而去的婆媳俩有些无语。 这到底闹得是哪一出啊? 这里赵靖问道:“姐,那个荷包?” “哦,对了。”林柔想起来了。 被这两个人一打岔,她都没顾得上研究一下那个荷包。 青溪一见她的脸色,便猜到了她的想法,忙将收起来的荷包用托盘端了上来。 林柔拎起来一看,荷包内空无一物,登时有些傻眼儿,这是怎么回事? 几个人研究了半天,还是没弄明白这玩意儿是怎么回事。 却说,林婆子一路脚步匆匆的往客院跑,刚进房门迎头便撞见林老汉要出门。 她连忙说道:“孩子他爹,你先别走。这有半碗鸡汤你先用了。” 林老汉一听“鸡汤”两个字,迈出去的脚步不由自主的收了回来。 对他来说鸡汤可是个好东西,当年林婆子生几个孩儿的时候,想喝一口都是做梦。 村里人家略富裕些的,也不过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能喝上几口,这是难得的享受了。 自从来到这里倒是隔三差五能用上一回,但他对鸡汤的执念是刻在骨子里的,听见这两个字便迈不动脚步。 “那便回屋喝罢。” 老两口回转进屋,林婆子将鸡汤撂在桌子上,伸手一掀盖子,发现上头已经结了一层油花。 “我让老大媳妇拿去给你热热。” 热鸡汤是假,去喊老大媳妇过来看看倒是真的。 不是不肯给她用么?她偏要叫她过来看看。 林婆子跑到隔壁,林二嫂正在同林大嫂说道:“可不是我要给那老两口的,是小姑子给的,这里小姑子最大,她要送给亲娘用,我也没办法。” 林大嫂闻言大惊失色:“什么?” 她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惊慌,这东西绝对是毒药,听这意思都让那个老太婆用了? “那婆婆?” 她想问人死了没有,这句话卡在嗓子眼儿,半天没说出来。 林二嫂不明所以,“什么?” 林大嫂急得满头大汗,她已经打听过了,赵安根本不是老赵家人,是个来历不明的野孩子。 连亲生爹娘都不知道是谁,药死了林柔和赵安,这大片家业只有林家人可以继承,到时候根本不必林柔同意。 没想到出事的竟然是婆婆,林柔细思之下想通这一关窍,只怕饶不了她。 小姑子如今有权有势,还是朝廷亲封的大官,要是翻起脸来,后果不堪设想。 林大嫂急得在屋里头直转圈,这可如何是好? 她一边着急,一边又不由自主的埋怨林二嫂。 “东西你都拿了,怎么说话如此不算数?我不是再三叮嘱你,一定要让小姑子或姑爷用吗?怎么会这样?” 林二嫂冷笑:“大嫂说得容易,人家的亲闺女要给,我还能拦得住?” 再说谁喝了那碗汤关她屁事? 林大嫂被她气得直跺脚,她从前怎么没发现呢,这人怎么这么浑。 两个人正在这里生气,林婆子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老大媳妇,你赶紧的,去把我端回来的鸡汤热热给你爹喝。” 林大嫂正在纳闷,她婆婆喝了鸡汤怎么没死? 一听林婆子所言立刻明白了,原来她婆婆没喝。 若是平常,听见婆婆让她干活,林大嫂必定会推三阻四,如今听了这话答应的飞快,“行,娘你歇着,我这便去热。” 林婆子本来以为她要发一通脾气,自己好借机好好整治整治她,谁知她二话不说便答应下来,并且脚步飞快的去了。 她轻轻的“哎?”了一声,已经不见了大儿媳妇的身影。 片刻方才回过神来追了出去。 林二嫂见这二人去了,发出一声冷哼,这两个人肯定不对头,不过这不干她的事,全死光了才好。 这里林大嫂飞快的跑进屋,一眼便望见了桌子上的空碗,她的脑中一片空白,暗道一声“休矣!”呆在了当场。 林婆子匆匆追上来,伸手推了她一把:“作死啊!!还不赶紧把汤热热给你爸喝,在这里挺什么尸呢!” 她一抬眼愣了一下,“汤呢?” 林老汉正在回味着鸡汤的味道,他觉得自己从来没喝过这么美味的鸡汤,闻言不在意的说道:“我已经喝了,不必再热了。” 有啥好热的?凉一点儿怎么了?这可是鸡汤,便是冻成冰块也一样好喝,直接喝了便是,费那个劲有何用? 林大嫂:…… 话说俞七这里傻愣愣的呆了半宿,忽然发出一声冷笑,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若是打不开反而是那几个人的福气,要是碰巧打开了,嘿嘿,这几个人的小命可就悬了。 想必是天意如此。 第227章 口令 这两天林大嫂都很纠结,她不时的就观察着林老汉,见他并无异状,心下越发诧异。 难道俞七给她的不是毒药?还是说俞七在哄骗她? 可无论她怎样纠结,林老汉还是没有任何异状。 林大嫂怒了,这大表哥真不是个好东西,枉费她如此的信任他,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求助,居然被俞七给骗了。 林大嫂越想越气,她忘了害怕,直接冲出了屋子,打算去找俞七算账! 刚出房门,对面的门便开了,林大郎虚弱的扶着拐杖立在门前。 一看见林大嫂的身影,林大郎顿时目露凶光。 这个恶婆娘将话说的天花乱坠,结果丢下他一个人跑了,简直该死! 想起那一日他受到非人的折磨,整整爬了一夜,才终于逃了出来。 他出来后大病了一场,如今还很虚弱,可林大嫂却像没事人儿似的,让他瞧着就来气。 林大嫂有急事待办,根本顾不上他,只顾着脚步匆匆的往前走,正眼都没给一个。 林大郎怒道:“你到哪里去?你给我站住!” 林大嫂匆匆的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冷笑道:“我要去看俞七表哥,有种你跟着来啊!” 听见“俞七”的名字,林大郎的身上一抖,他不敢去啊。 这简直是他挥不去的噩梦,太可怕了。 林大嫂冷笑,她就知道这男人没种,打死也不敢过去。 林大嫂自顾自的去了,将那男人愤怒的目光丢在身后不再理会。 她强忍着惧怕的心情,一鼓作气的冲了进去。 “表哥好算计!” 这狗男人居然敢耍她?真不是个好东西! 俞七闻言心中一动,突然睁开双眼,目光炯炯的望向林大嫂,激动的手直抖。 难道那件事成了? “东西用了?” 只要用了,便好说了。 “可不是用了吗?就跟喝凉水似的,屁事都没有!” 林大嫂的声音有些愤恨,这个狗东西,连她都骗! 俞七闻言惊喜的瞪大了眼睛,听这意思,林柔和赵安已经中毒了? 当真是天遂人愿! 俞七一声欢呼,差点高兴的昏过去,一朝大仇得报,心中欢畅无比。 他见林大嫂像瞅精神病似的看着他,目光中透出疯狂的笑意,格外温和的道:“放心罢。日后你便明白了。” 等到林家人都死光了,他便可以随便了。 林大嫂本来便是强行忍着,如今见俞七目露疯狂之色,更是感到害怕,她不敢再多言,一溜烟的跑了。 这里俞七仍然在狂笑,想拿到东西,下辈子吧! 却说这几日林柔也在发愁。 柳风已经传来了消息,“客人”快到了。 这一次来的客人是钱庄的大掌柜,专门分管青阳府一带的生意。 只是客人有言在先,信物口令缺一不可,差一样他掉头便走,绝不回头。 这家商行不是本土的买卖,据传说背景十分复杂,便是京城的王公权贵在他们眼中也一般般,平日里谁的面子也不给。 柳风为了防止意外,将这些情况一一的写信告知了林柔,并言明三日后必到。 “这可如何是好?” 守着这么一座金山,都到了最后一步,愣是打不开门,这真是要多郁闷有多郁闷。 她将残破的荷包托在掌心细看,忽见内侧似有花纹。 林柔好奇的将荷包翻了过来。 只见内壁上绣着几只鸳鸯,五彩的颜色隐隐约约,线条十分简洁。 这是什么意思? 赵安正靠着媳妇儿打盹。 他猛一抬头便见到了两只鸳鸯,随口说道:“红烧正好。” 红烧大鹅啊!有一次村子里的地主家炖过一次,当真是香飘万里。 那味道赵安至今还记得。 林柔:“什么?” 她的思维有些固化,还没弄明白这里是什么意思,便听赵安说道:“这两只肥鹅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肥鹅?” 林柔看看手中的半个荷包,又看看上头的“鸳鸯”,好吧,肥鹅也挺好。 只是这口令有些让人犯愁,总不能说“铁锅炖大鹅”吧? 赵安看着媳妇儿紧皱的眉头有些心疼,“猜不着就别猜了。” 啥时候猜着,啥时候再跟那个人说呗。 林柔不服气,就剩临门一脚了,怎么就踢不出去了? “你再好好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 林柔的目光充满了鼓励。 “要不然,是只鸡?” 这玩意儿绣成这样,谁能看出来是什么? 赵安挠头琢磨着,一时间毫无头绪,只得试探的问了一句。 林柔闻言抽了抽嘴角,她家傻大个没长这根筋,还是别问了。 可是越着急,越是猜不出来。 而柳风一行人已经进了温泉山庄。 在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看起来年纪不大,笑得一团和气。 这两个年轻人一路行来目不斜视,心中却暗自赞叹,贤仪夫人真是女中豪杰,这院子处处细致,瞧着很有一番趣味。 二人一看见林柔便道:“久仰夫人大名,果然名不虚传!” 林柔强笑道:“二位请了,不必客气。” 这一会儿要怎么说? 大家见过进屋入座,那两位年轻人说道:“麻烦夫人将人请到此处如何?” 林柔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便是我着人请二位过来的。” 两个年轻人面面相觑,这情形有些特别,贤仪夫人这是何意? 其中一人笑道:“不知夫人可知我们的规矩?信物口令缺一不可。” 林柔心中打鼓,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信物在自己手里,可是这口令却令人十分为难。 如今人家张口讨要,这该如何是好? 她一转眼珠说道:“不如二位先看看信物再说?” 能拖一时,是一时么。 两个年轻人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 先看看信物是真是假?才好定夺。 至于口令稍后再说。 青溪闻言忙亲自端了托盘上来,只见托盘上放着一块通体碧绿的美玉,颜色雕刻都十分熟悉,正是信物无疑。 林柔笑道:“二位看看如何?” 这玩意儿是不怕看的,反正肯定是真的随便看,最好不要想起口令的事。 第228章 躲避 赵靖和李静娴躲在屋里,扒着门缝往外头瞅着。 吴琪坐在房檐上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这玩意不太好搞,可能也许只是一句话,也许是一幅画,也或许是一句民谣什么的,连个方向都没有,这怎么猜? 楚长云立在赵安身后,眯着眼睛打量着坐在下面的两个人。 他试图从表情神态衣着打扮上看出一点端倪。 可惜这两人虽然看着年纪不大,也是老江湖,眉目之间丝毫不露声色。 其中一人托着玉符看得十分仔细,末了,还将东西冲着日光检验了一番,方才微笑着说道:“不错,正是本商号的信物。” 他言罢将玉符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端起盖碗饮茶不语。 他的神态十分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焦躁和急切,仿佛只是来乡间做客,甚至还有些悠然自得。 林柔纤白的手指搓着自己的衣袖,心中有些急切,黄白之物人人都爱,况且她如今正用得着。 只是,这口令? 一时间,室内落针可闻。 双方仿佛在较劲一般,气息中有种无形的对抗,表面看上去,却都是平静无比。 扒着门缝的赵靖有些着急了,越瞅越是急得直冒火,他猛一跺脚,如同碰到了某个机关消息,屋内的气息一变。 方才还很和气的两个人,目光如同闪电一般射向内室的房门。 李静娴伸手捂住了赵靖的嘴,强拖着他后退了数步,她的衣襟轻扬,脚下却无声息,如一片落叶点在地上。 赵靖也知道自己有些鲁莽,他打了个手势,表示自己会小心。 李静娴松开自己的手,此时方觉手心有些湿润,她瞬间耳根便染上了些许的红色。 这一次赵靖倒是没留心这个,他惦记着厅堂里的情形。 他蹑手蹑脚的上前,只听咔嚓一声,有什么东西被他踩在了脚下。 赵靖刚要惊呼,想起刚刚那道锐利的眼神,把刚要出口的声音又憋了回去。 李静娴也发现了他的异样,用眼神示意他后退一步,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样东西。 这是一个竹制的口哨,做工很粗糙,很像是随意做着玩的,正是封先生的那只哨子。 林柔当初也不知道这东西是干什么的,便随意的丢在了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地上去了。 “这是什么东西?”赵靖伸长脖子,不解的问道。 李静娴的脸色有些苍白,她将这个竹哨子死死的抓在手心里,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如果她没有看错,这是正在跟李家军开战的番邦细作联络的“竹消子”,这东西原本叫竹哨子,后来经过改良,又取了个相似的名字,“竹消子”。 李静娴从小在边关长大,在硝烟战火中玩耍,她曾经捡到过这种东西,绝对不会认错。 “竹消子??”她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越想越是迷惑。 赵靖见她脸色苍白,有些担心,一时忘了外头还有人,急切的问道:“你怎么了?” 林柔正在苦苦思考,那两个人的目光不时的掠过她的身上,让林柔更是紧张。 赵安在这些事情上一向对自家媳妇儿 迷之信任,他坚信这都难不倒林柔,也眼巴巴的看着她。 林柔更紧张了,她知道自己只要说错一个字,这件事八成就会黄了。 一想起白花花的堆成银山的银子从眼前飞走,林柔便心痛的不能呼吸。 她几次都动了动嘴唇,刚想开口,又将那个字咽了下去。 她察觉到只要每次自己一动,那两个人的目光便会犀利起来,仿佛一个音儿都不会放过。 这让她更紧张了。 怎么办? 林柔将自己的衣服袖子都扯得脱线,倘若不是顾忌着自己如今的形象,她都想抱着头揪自己的头发了。 屋里忽然传出赵靖加大的音量,林柔立刻站了起来。 “我弟弟妹妹在屋里,不知发生了何事,我先进去瞧瞧,请两位稍等片刻。” 那俩人不疾不徐的扣着盖碗饮着茶,闻言微微笑道:“夫人请便。” 反正没有口令,他们是不会把东西交出去的。 就算再拖延,还能到几时? 林柔找了个借口,脚步匆匆的离开了众人的视线,举步逃进屋里,“呯”得一声关上门,平稳着自己的呼吸。 “姐,你想到办法了吗?”李静娴见她进门,连忙奔到了她的身边,急切的问道。 林柔沮丧的摇了摇头,猜这玩意儿的概率堪比从前买彩票,她哪知道是哪句话? 赵靖急道:“那怎么办?也不能一直这么拖着?” 太阳总有落山的时候,总不能这么对峙着到大半夜吧? 林柔双肩一下子垮了下来,那能咋整? 她忽然想起刚刚的事,“刚才怎么回事?你们两个弄什么呢?” 提起这件事,李静娴 迫不及待的问道:“姐,这个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她根本不相信林柔是奸细。 她这个姐姐兼表嫂如今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身上还怀着龙孙,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去当奸细? 林柔看着李静娴掌心之中静静卧着的竹哨子,惊讶的问:“这东西有什么特别?” 李静娴很执着地又问了一遍:“这东西关系重大,姐,到底是哪里弄来的?” 林柔 见她的脸色十分严肃,缓缓的说道:“这是我捡的,不过拥有它的人比较特别,就是客房里的封先生。” 李静娴抿紧了自己的嘴唇,这件事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只有这一个吗?”李静娴的声音有些激动。 她不敢想象这东西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还惦记着这玩意儿能不能对军中不利? 林柔点点头:“确实只有这一个。” 剩下的都是些黄白之物,寻常的很,她当初一一的检验过,确实没发现有什么不同。 “这玩意到底是个什么?”林柔被勾起了好奇心。 再说她现在真的不太想出去,那个什么口令她还没琢磨出来,能拖延一时是一时。 林柔走几步坐到榻上,她得好好歇一会儿,这事让她太头疼了,完全找不到方向和线索。 第228章 竹哨 李静娴见林柔好奇也没瞒着,压低了声音,将这东西的来历用处讲了一遍,末了才道:“这东西我还从来没在边关之外见过,是以十分惊讶。” 林柔一听便来了兴趣,哎呦,这么个小小的竹哨子,居然也是有身份的啊?自己从前还真是小瞧了这东西。 “赶紧拿过来给我瞅瞅啊?” 从前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居然拿人家不识数,真是罪过。 林柔又仔细研究了一遍,还是感觉没有什么发现。 她的头更疼了。 还真是不能小瞧了这些人的智慧,这些聪明才智全用到这些地方,把自己对比的跟个傻子似的。 李静娴对这个还是有些了解的,她上前一步,轻轻的转动了一下竹哨子。 林柔这才发现,看似完整的一个竹哨子,居然还是双层的。 这东西的内壁是可以错开的。 “为什么会这样?” 一个哨子,能吹响不就行了吗?多此一举干什么? 李静娴解释道:“这竹哨子传出的声音不太响亮,用来传递消息的时候,很容易错过。 后来有人就想到了这个办法,一试之下,果然十分有用。 这改过的竹哨子不但声音传递的跟远,还隐隐的挥发出一种特别的风声,能够控制一种山雀,这鸟儿十分机灵,并且一生只认一个主人,在消息传递上,十分让人放心。” “哦。”林柔没想到这里边还有这么大的学问呢。 不过,“依你说,这是边关的独有的消息传递方式,那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静娴怒道:“这还用说?这帮人肯定是反贼,还有卖国之罪,简直是罪无可赦!” 林柔冲着阳光又看了一眼竹哨子,忽然发现它的内壁上刻着一个简单的图案。 但是雕刻的地方很隐蔽,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一点儿,看不清楚全貌。 只是这一点点,却让林柔大惊失色。 从边缘之处看来,这应该是两只“肥鹅”,同之前在俞七的荷包上看到的那个有点儿像。 只是这东西微小,又在内壁的隐蔽之处,很难看清楚全貌。 “你们过来看看?”林柔招呼着李静娴和赵靖。 李静娴纳闷儿的往前凑了凑,这玩意儿从前她也见过,也没见到内壁上有什么东西啊? 赵靖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这是一只鸭子,还是一只鹅?好像还有水?” 是鸭子是鹅,他不知道,但是这玩意儿看起来好像在游水? 李静娴皱眉道:“姐,这也看不清楚啊?” 林柔一笑,这还不简单? “你跑一趟厨房,叫沈冲给你弄一点面团拿来。” 李静娴 有点为难的说道:“姐,外头可有人等着呢?” “那就让他等呗。”反正林柔还没有想到办法,能拖一时是一时。 李静娴想了想刚刚扒着门缝看到的情形,知道这事一时半会解决不了。 既然她姐让她去拿东西,必然有些道理。 “行,我这就去看看。” 李静娴大摇大摆的拉开了卧室门,厅堂中人的目光虽然各异,但都齐刷刷的望向了这边。 “你干什么去?你姐怎么样了?”赵安问道。 他本来就不是个很能坐得住的人,如今媳妇儿躲进屋里去了,把他一个撂在了这里,弄得赵安浑身难受。 他其实是想问,媳妇什么时候出来把这些人打发走。 又不能直接开口,只能委婉一点儿。 坐在屋子里的林柔听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尖儿。 她也想赶紧让这两个人滚蛋! 问题是,她舍不得白花花的银子啊?? 李静娴见便宜表哥开口问她,尽管心里还是有些腻歪,也很给面子的答道:“我姐有些不舒坦,我去厨房看看。” 这话倒也没毛病。 众人都知道林柔是怀着身子的人,况且月份也大了,忽然有些不舒服,也是有的。 既然打发人去厨房,那必定是想要一些吃食,倒也寻常。 那两个人互相对望了一眼,目光中都闪过一丝无奈。 刚刚一进门,他们就觉得这里的气氛有些不寻常。 心里有了怀疑,便不肯随意开口。 只等着林柔开口说第一个字,倘若说的不对,他们打定了主意,转身就走。 可无奈林柔一言不发,这就让人没有法子了。 人家怀着身子,不舒服找点吃的东西压压,太正常了好么。 不正常的是让他们在这里等着,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李静娴 脚步匆匆的跑到厨房,沈冲正在同沈凌蒸馒头,听了李静娴的来意,二话没说,就给弄了一个面团。 李静娴刚要伸手去抓,便听沈冲说道:“虽然不知道夫人要生面团做什么,但这毕竟是吃的东西,还是要讲究一些。” 他说完从柜子里拿过来一个汤盅,将那一小块面团丢在里头盖上,“李姑娘送过去罢。” 李静娴看着这像模像样的汤盅,抽了抽自己的嘴角。 瞧这东西弄的,跟个真的似的。 她手里捧着汤盅,脚步匆匆的返了回来,一进厅堂,便引起了众人的注目。 那两位客人看见她手里的汤盅,双目之中的疑惑之色褪去了一些。 照这么看,自己还是有些多心,人家贤仪夫人也许真的是身上不太舒服,才会进内室休息的。 既然如此,自己稍等片刻也无妨。 李静娴端着东西进了内室,随手掩上了房门。 “姐,你要的东西拿来了,看看要咋办?” 林柔掀开汤盅,随手将盖子丢在一边,拿起面团揉了揉,还行。 她往窗边的书案上看了一眼,“去拿点儿墨汁来。” 这句话她是对赵靖说的。 人家李静娴都跑了一圈了,自然也得让赵靖动动。 赵靖回答的很痛快:“好嘞!” 让他干别的不行,用墨水写字更是打瞌睡,但只是拿一下,他还是乐意的。 将墨水交到林柔手里,赵靖站在一旁打算看看他姐有什么绝活。 没准儿他也能学一手! 李静娴也眼巴巴的看着林柔,心里不停的感叹,她姐真是又聪明又善良,还是大美人一个,这世上的好事都让她姐占全了。 第228章 成了 林柔将黑色的墨汁顺着竹哨内壁倒下去,又将白色的面团揉劲道塞进去,用竹签轻轻的仔细按压过,再慢慢的揭下来。 因为有墨汁润滑的缘故,揭下来的时候很顺滑。 李静娴和赵安探头看去,只见拿出来的面团上有个稍显模糊的图案,深浅不一的墨迹显示出一个图形。 林柔一挑眉,还真是那个荷包上的“肥鹅”。 “这玩意儿叫什么?可有什么正式的称呼吗?”林柔看向李静娴。 还未等李静娴回答,门口便传来敲门声:“夫人,二位客人想要告辞了,请夫人的口令呢。” 林柔朗声道:“就来了!” 成败在此一举! “这玩意儿叫什么?”她又催促了李静娴一回。 只见这姑娘直愣愣地看着那模糊一团的图形,纠结的眉毛都皱成了一团。 半晌才不好意思的说道:“姐,这图案我没见过,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林柔无语,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掌,将那竹哨子托在掌心,“我问的是这个东西,它叫什么?” 总不能就叫竹哨子吧? “哦。”李静娴这才反应过来,“这玩意儿叫竹消子,取的谐音,也暗示着用途,一般人不太知道。” 这就对了。 林柔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用手轻轻的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方才慢悠悠地往外走。 厅堂中的客人已经等得颇有些不耐烦了,两位客人的脸上浮现出几分不悦。 正在此时,只听屋门一响,林柔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她状若未曾发觉几个人的脸色,一派悠闲的坐了下来。 伸手端起盖碗饮了一口果茶,定了定神。 两位客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隐隐有着不耐烦的意思,仿佛她再拖延下去,二人便打算起身走了。 林柔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不就是一座银山吗?自己每天都赚银子,还能在意这点小钱? 但话是这么说,林柔还是很紧张,颇有些买彩票等待开奖的感觉。 她平稳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从口中吐出三个字“竹消子”,不但如此,她还将中间的那个字格外的加了重音。 这三个字吐露十分清晰,一瞬间,屋内众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扒着门缝往外瞧的赵靖和李静娴呼吸也停顿了一瞬间。 那两位客人互相对望了一眼,目光中都露出了诧异。 这很出乎预料。 难道人家刚刚不是在磨蹭时间?是真的不舒服? 但不管怎么说,事情办完了。 其中一个客人拱手道:“既然如此,就请夫人将东西收下,我二人现在就告辞了。” 林柔双眼一亮,这意思是? 果然,另一个人从宽大的袖袋里拿出一个绣袋,里头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他也不多话,只将东西一递。 青溪忙快步上前,先捏了捏绣袋,又自然的打开看了一眼。 有之前的教训在,青溪可不敢大意,这玩意儿要是炸了可怎么办? 这一看之下,饶是青溪一向稳重,也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那两位客人垂下了眼眸,只等林柔验货。 青溪的心“突突”直跳,她强忍着心头的震动,抖着手将绣袋捧给了林柔。 林柔早就有所猜测,更何况经过了刚刚的一番折腾,她有点激动不起来。 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荷包,伸手将那一沓东西掏了出来,略略的清点了一遍,甚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末了,她笑道:“辛苦二位了,如今我们清账了,日后有机会再合作罢。” 那二人见她十分从容淡定,面对这样一笔巨款,眉毛都没抖动一下,对比刚刚那丫头的失态,林柔显然是事先早就知道。 二人顿时将心放进了肚子里,轻松的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二人便告辞了。” 林柔将绣袋随手丢在桌子上,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微笑道:“二位远道而来,不如再歇息几日如何?” 二人连连摇手:“我二人还有一些俗务缠身,便不打扰夫人了。” 楚长云一路引着二人出去,屋子里一时静悄悄的。 直到这几个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正院的大门口,屋内方才爆出了一阵惊呼。 赵靖和李静娴砰的一声,推门跑出来,两个人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林柔。 真不愧是他姐啊!就是厉害! “姐,你怎么那么聪明啊?”李静娴星星眼的看着林柔,再一次感叹亲姐的厉害。 这都能猜对?简直是神人啊! 赵靖冲到桌前,看着那一沓沓的银票发呆。 他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王府里的银钱流水成千上万。 但他真的没见过这么多的银票啊!眼睛里全是银票,被塞的满满的,让他的眼睛一阵阵的发晕。 “好多啊!”赵靖不由自主的感叹。 赵安也崇拜的看着媳妇,他就说吧,这世上就没有他媳妇解决不了的事!! 屋顶上坐着的吴琪托着自己的腮帮子,望着蓝色的天空,“啧啧”了两声,“这也行?” 清溪和红渠的目光中都露出了笑意,有个这么厉害的主子,是他们这些人的福气。 林柔被众人看的有些心虚,这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纯粹都是蒙的啊! 不过她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这些人都不会信。 索性从容淡定一回,“这些银票我大略的清点了一遍,大约有几百万两银子。” 她话音一落,屋内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好多啊!!”赵靖诚心诚意的又感叹了一声。 众人不由自主的赞同的点了点头,确实好多啊。 如今朝廷每年的税收也不过是几百万两银子,这都是朝廷一年的收入了。 赵靖羡慕的看着这些银票,他姐夫还嫌弃他的俸禄高,就这些银票,他一辈子都领不到这么多。 赵安搓着自己的手掌,问道:“媳妇儿,这些银子?”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些银票一半我打算用来修建作坊,让附近的村民都有活干。 另一半换成物资捐献给前方的将士,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第229章 怪病 一脚踏进门的赵清不由自主的叫了一声“好!” 他大嫂仁义! 家里来了客人,赵清被他大哥派去守着客院的东厢房。 直到如今客人走了,方才回来。 “那边有什么动静吗?”林柔看着桌子上的银票问道。 “没有。屋里的那两个人消停的很,没有什么响动。”赵清的话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林柔,小声的说道:“倒是客院西厢房有些不太平。” 提起这一茬,林柔想起来了,她都好几天没看见她那个便宜娘了,这老太太居然没来找她要金子,还是挺稀奇的。 “那边怎么了?”林柔将银票拿了一张在手里,对着阳光越看越是开心,银票嘛,上买天,下买地,中间买空气。谁不喜欢呢? 赵清说道:“听说是两位老人家都有了病,这病还有些奇怪,一时好一时坏的,今天请了郎中过来,好像什么都没看出来。” “啊?”林柔放下银票,面色有些古怪。 这林家人从前啃树皮吃草根,天天干活辛苦劳作,一点毛病都没有。 如今在她这里,每天好吃好喝的养着,反而生了病,这是怎么话说的? 她一翻眼皮,口中却说道:“我如今身子重,不方便过去伺候,再找两个郎中过来,好好瞧瞧,安生静养吧。” 说起来也是好事儿,她这里倒是清静了。 赵清一直惦记着另一件事,“大嫂,那杀猪的事儿?” 银子都到手了,他的猪肉是不是也应该下锅了? 他一言出口,李静娴顿时目光火热,猪肉啊,她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口水,红烧肉在眼前浮动。 赵靖看着心里不是滋味儿,难道他还比不上一头猪? 其实要按现在李静娴的心情,赵靖还真是比不上猪的地位。 赵安笑眯眯的坐着,有猪肉吃是好事儿,但是他听媳妇的。 “过些日子,林太傅和舅舅都要过来,这年猪不如等几日再杀。” 李静娴一听要等二叔,立刻表示同意。 赵靖对吃猪肉没有那么大的执念,不过他对李大人有些纠结。 再一想起李家人的鞭子,他心里一咯噔,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赵靖偷偷的瞄了一眼李静娴,见她一身劲装,腰间围着一条鞭子,想起那一日,这鞭子卷着自己飞落到李静娴的马背上,赵靖的脸颊一红,觉得这鞭子也没那么可怕。 但是李大人的那条鞭子,就没有这么可爱了。 真的要跟李大人一起吃饭啊?要是他一言不合动起手来…… 只是这么一想,赵靖便后背有些发凉。 他很是担心,万一被李大人看出端倪,觉得他对李静娴图谋不轨,那可真是不得了。 李静娴略一转头,便看见赵靖的脸上像打翻了调色盘一般,乍红乍白的。 “你这是怎么了?” 对这个新认识的朋友,李静娴还是很有好感的。 听见他这么一问,赵靖慌忙摇头:“没什么,有些吹着风了。” 他怎么可能在这个场合把这些心思说给李静娴听呢? 李静娴是实诚人,闻言连忙说道:“那就找个郎中过来吧?姐,他被风吹了!” 李静娴的嗓门有点大,一时间屋里的人都转头看向赵靖。 赵安皱着眉头说道:“又不是纸糊的,被风吹着,怎么了?还能吹灭了?” 众人:…… 赵靖气的瞪大了眼睛,他就说吧?小舅子多了,就是不值钱! 还是林柔对这个弟弟有几分关切。 “是着凉了?可发热吗?青溪,赶紧打发个人去找个郎中过来瞧瞧。” 这时候的医疗不甚发达,发个烧是要命的。 清溪连忙答应着,脚步匆匆的去了。 这里赵靖有些骑虎难下。 他本来就是随口胡诌的,要是请了郎中立刻就得露馅。 “不用了,姐,我感觉好多了,我们这里离县城远,郎中一来一回的不方便,还是算了吧。” 红渠闻言笑道:“世子爷不必担心,如今,郎中就在我们家里,正在客院儿里给亲家老爷老太太看病呢,想必一会子就跟着清溪姐姐过来了。” 赵靖的嘴角抽了抽,要不要这么巧? 这件事清溪也是知道的,所以她离了正院之后,一路直奔客房去了。 行至客院的西厢房,还没踏上台阶,便听见屋里头传来一阵吵闹。 “你个杀千刀的黑心老婆,做儿媳妇的竟然敢害婆婆,我要去衙门里告你忤逆。” 林二嫂的声音尖利的响了起来,“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你的病不是我害的,谁知道你冲撞了什么邪祟?如今到来诬陷我,我还不伺候了呢,你爱怎么样都随你!” “什么冲撞的邪祟?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分明是你在饭里给我下了毒药,想要害死我!” 林二嫂冷笑着说道:“我害死你,能捡到什么便宜吗?简直是笑话!” 一个温和长者的声音传了出来:“都不要吵了,这两位老人家并无大碍,也不用用药,想来不过几日便能痊愈的。” 林婆子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放屁!我一到晚间便疼得身上像刀子割肉似的,这叫没什么毛病?你到底会不会瞧病?” 那老者的声音也带着一丝恼怒:“老夫行医已经有数十年了,你竟然质疑老夫的医术,那就另请高明吧!” 屋里传来椅子被拉开的声音,动作有些大,显然站起身的人有几分愤怒。 屋里忽然传出林老汉呻吟的声音:“您别生气,她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您快给我瞧瞧吧,我这身上像被车轮子碾过似的,每一块骨头都疼的要命,如今,实在忍不得了,您快来瞧瞧。” 那郎中不悦地说道:“我已经瞧过了,您二位都没什么大毛病,只好生静养便是了。” 林大郎和林二郎是亲眼见过父母二人半夜哀嚎的,闻言,齐齐说道:“确实是每到入夜时分便疼痛难忍,还请您老人家略停留一夜,给我们看看再说。” “从来没听说过白天不疼,晚上疼的,你们另请高明吧。” 第230章 治病 林家人兀自围着大夫吵闹不休,青溪重重地踏出了脚步,又咳了一声,方才敲门道:“亲家老爷太太在家么?” 屋里顿时为之一静,片刻后林大郎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开门:“在家,在家。” 屋门一打开,青溪轻轻扫了一眼,只见林家人都在,屋里还站着一位背着药箱的老者,看样子就要走了。 青溪笑道:“敢问先生贵姓?” 那人见来人是个美貌的丫头,举止言谈不俗,不敢轻慢,略一拱手道:“不敢当,免贵姓陈。” “原来是陈大夫,失敬了。请问这里的病人如何了?” 那陈大夫没少出诊,对这里的情形一望便知一二。 这一家人住在客院,刚刚那丫头又呼之“亲家老爷”,必定是贤仪夫人的亲戚了。 只是这一家人实在难缠。 病症确实有些蹊跷,但这样棘手的病症陈大夫并不想接手,只想一走了之。 如今听见有人问起,只得道:“小人才疏学浅,刚刚请脉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有何异状,据这位小哥儿说每到夜间便会发病,这更是闻所未闻之事,小人恐怕无能为力,还请你家夫人另请高明罢。” 青溪略一沉吟,上前掀起帘子看向床榻上的林老汉夫妻俩。 只见二人红光满面的坐在榻上,脸色红润,根本不像有病的样子。 任谁来看,这二人都健康的很。 但青溪为人一向细致,她一眼就看出这都是表象。 林婆子和林老汉的眼下都有着大大的黑眼圈,双目无神还透着红血丝,可见并没有说谎。 林婆子缓缓抬头,无神散乱的目光渐渐的定在青溪的脸上,她双眸一亮,扑上前一把抓住青溪的袖子,哭喊道:“你快去找我闺女,我就要活不成了。” 她恐惧的看了一眼窗外,生怕日头西沉。 最近这几日,只要太阳落山,她浑身上下便奇痒无比,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骨头缝里爬,令人毛骨悚然。 青溪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臂,“此事我们夫人知道了,已经吩咐下去,打发人去多找几个郎中回来,人多力量大,想必您的病很快便有起色的。” 林婆子闻言念了一声佛,她不住的说道:“那就快去找,快点儿去找。” 青溪 踌躇着说道:“那这位陈大夫奴婢便带走了?” 林婆子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是个不中用的,快快带走罢,赶紧换个好的来。” 陈大夫被她气了个倒仰,不待青溪招呼抬脚就出了门。 若是按他以往的脾气,这样的人家他都不屑看诊,必定会转身就走。 在如今这个朝代,医疗还比较落后,大夫也算得上人人尊敬的职业,也有自己的尊重。 但俗话说,民不与官斗。 贤仪夫人是朝廷三品诰命夫人,有奏折专递之权,别说他是一个小小的郎中,便是府尊大人恐怕也不敢轻易得罪。 是以,陈大夫虽然一肚子怨气,也只得耐着性子等待。 好在青溪并没有让他久候,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出来了。 青溪提裙下了台阶,刚要开口,便听身后有人喊她。 原来是林大郎一路追了出来。 只跑了这么几步路,林大郎便气喘吁吁。 他自从上次受了惊吓,昏死了好几回,才勉强从那个地方爬出来,之后,便发觉自己添了气虚之症,走上几步路都费劲。 如今走得急了,更是喘了好一会子,方才说道:“你跟我妹妹说一声,让她赶紧多找几个好大夫过来,要紧,要紧。” 林家从前几乎从来没有请过郎中,一来因为出不起诊费,二来家里人都健壮,也没有什么人生病。 偶然得个风寒什么的,找村里的土郎中弄点草药一吃就好了。 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可怕的病症,想找大夫,又不知从何下手。 林大郎两眼一抹黑,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大夫啊。 “你跟妹妹说,让她现在就打发人去找!” 青溪点头应了,方才引着陈大夫去了。 这里林大郎眼巴巴的盯着他们的背影看,恨不得立刻就有郎中过来。 屋里林二嫂偷偷的看了林大嫂一眼。 她总觉得婆婆的这一场病跟那碗鸡汤脱不开干系。 林大嫂心中也在不停的打鼓,这到底是个什么药? 在她原来的想象之中,毒药就是能药死人的东西,一喝下去一了百了,一死就完了。 没想到这毒药如此的奇葩,就是要慢慢折磨人的,并且折磨人的方式恐怖无比,林大嫂每一次见到都会从心里哆嗦。 这简直太可怕了! 那个便宜表哥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有这么歹毒的东西?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药被这两个老东西用了,真是该死! 林大嫂怨恨的看了老两口一眼,这两个老东西真是自己找死! 林二郎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可以说挺麻木的。 这一对爹娘死也好,活也好,对他来说也就那样。 倒是林大郎挺上心的,他还想在这里赖着妹妹过好日子呢,没了爹娘怎么行? 林大郎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屋,却见林家人都已经散了,他无奈的看了一眼床榻上的爹娘,心里有些急躁。 而正院这边的赵靖也很心急。 他这病是假的,是在兜里揣着的,一会儿大夫来了,别的他不怕,就怕李静娴觉得他是个骗子。 偏偏赵靖一着急就开始冒汗,李静娴顿时惊叫起来。 “姐,你快来看看,他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在发热?” 林柔拍着装银票的匣子,翻了翻眼皮,这姑娘到底有没有常识?发烧是干热,根本不冒汗好么? 赵清也急了,刚刚好兄弟还好好的,怎么这一会病的这么重了? 他一着急,转身冲了出去。 赵安摸着下巴,看着便宜小舅子,这小子怎么看着不对头呢? 陈大夫刚走到半路,便冲上来一个傻大个,扛起他就跑。 这傻大个跑得飞快,颠得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陈大夫不住的喊道:“慢点儿,慢点儿!我这一把老骨头都快颠碎了!” 第231章 绝症 赵靖急道:“等着救命呢!” 耳听傻大个火急火燎的话,陈大夫沉默了。 医者父母心。 既然有人等着救命,他还是想忍忍的。 但有些事不是能忍的事,陈大夫被扛到门口的时候,双脚一落地,便觉得天旋地转。 他一张嘴“哇”的一声吐了,过了一会子,漱了口,方才安定下来。 赵清已经连声催促:“快点儿,快点儿,里头等着救命呢。” 陈大夫点点头,并没有出口埋怨,救人如救火,确实是着急的事。 他强忍着身体不适,迈步就往里走。 刚一进屋,立刻被人带到一个白面小子面前,一个健壮的浓眉大眼的姑娘急切的说道:“您快给看看,他病的可严重了!” 陈大夫点了点头,狐疑的看了一眼。 俗话说“望、闻、问、切”,这一望,面前的这位小哥儿并不像生病的样子啊! 李静娴见陈大夫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她的心“突突”乱跳,生平第一次有些害怕。 她颤抖着声音问:“您看出什么了?他到底怎么了?” 陈大夫摇头不语,心中暗自纳闷儿。 他行医半生,虽然不敢说医术了得,但也有些手段。 没料到今天来到贤仪夫人的庄子上,接二连三的遇到了难题。 说实话,他并非没有发现那老两口的异状,只是他实在看不出端倪。 而如今坐在他面前的这位小哥儿,长的唇红齿白,干干净净的,虽然额头上有点汗珠,但一望便知十分健康,实在看不出来哪里有病啊? 他伸手抓向赵靖的手腕,再三诊脉过后,方才确定,这人没病。 一想起刚刚自己被人颠的七荤八素的,想着是赶过来救人,也就罢了。 结果是装的,再一想到那老两口,陈大夫更是郁闷,他索性一拱手:“在下医术浅薄,还请夫人另请高明吧。” 他说着便往外走,走了两步,突然回头说道:“有些病人看着与常人无异,实则十分要紧,夫人还是再找人来看看吧。” 他本来不想说的,但他家世代行医,悬壶济世己有多年,既然看出了那老两口的异状,不提醒几句,心里也难安。 陈大夫自认为尽了心,安心的走了。 屋子里却已是落针可闻。 林柔抚着银票匣子的手都僵住了。 本来按她的判断,赵靖就是在“撒娇”,顶多不留心吹了风,着了点风寒而已。 万万没想到啊,这大夫连治都不给治了,听他那话,跟准备后事也差不多了,这么严重的嘛? 赵清整个人都傻住了,他虽然是个直肠子,也不至于连话都听不懂。 那大夫治都不给治,让另请高明,又说了那么一番话,显然赵靖已经病入膏肓,救无可救了。 他眼睛呆愣愣的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眼圈儿一红,泪水大滴大滴的落下来,嘴一扁,“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赵安也愣在了当场。 虽然他一直嘴里很嫌弃这个便宜小舅子,但这是他遇到的第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并且这小子虽然平日里吵吵闹闹的,但心里十分尊重他这个大哥,更是把林柔当亲姐的,说实话,对赵靖这个堂弟,赵安嘴里嫌弃,心里确实有几分真感情的。 没想到这么个活蹦乱跳的小子,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得了这样的绝症,赵安心里有点难受。 他转头看了媳妇儿一眼,只见林柔的眼角已经有了湿意。 李静娴呆呆的看着赵靖,目光在他的脸上一寸一寸的滑过,清秀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总是带着笑意的薄唇,她的心突然抽疼起来,李静娴伸手捂着心口,眼圈儿也红了。 赵靖左看看右看看,见屋里众人都红着眼圈儿望着自己,他难得说了一句真话:“我真的没事儿,刚才是逗你们玩的。” 林柔含泪微笑:“知道了,你快回去休息吧,一会儿我让人跟沈大叔说,做个你爱吃的烤红薯送过去,你今天早上不是闹着还要吃吗?” 赵靖一听“烤红薯”立刻将刚才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想吃“烤红薯”好几天了,他姐每次都说这是留种子的,说什么也不肯给他吃。 如今竟然主动的送给他,这真是太好了。 “行,那我回去等着了,姐你让沈大叔慢慢的烤,千万不要烤糊了。” 好不容易才能吃上呢,他可不想浪费。 若是从前赵清看见兄弟这样没心没肺的,必定会抱怨几句,可如今他只想痛哭。 赵靖临走之前也没忘了心上人,他悄悄地对李静娴说:“一会儿你到我那去,我分给你半个。” 李静娴忍着眼泪点头:“好啊。”她的声音里带着哽咽,心内极不平静。 赵靖美滋滋的走了,留下一屋子的人伤心落泪。 众人各自伤心散去,林柔被赵安扶着进了内室,一进屋,便忍不住哭倒在床榻上。 她自从来到了这里,除了赵安之外,认得第一个亲人便是赵靖这个弟弟,原本以为会相伴着走下去。 没想姐弟缘分如此浅薄,竟然此时便要分别了。 赵安忧心如焚,一边担心堂弟的病情,一边又恐怕媳妇儿悲伤过度伤了身子。 他不由得劝道:“不过是个乡野郎中,看得未必就准,明日我们再去府城找一些郎中过来,再不济还有御医呢,你不要太担心。” 林柔点头,哽咽的说道:“我知道的,待明日再找几个郎中过来,再看罢。” 话虽然如此说,心里难免悲伤。 却说赵靖回到房里,想起刚刚的情形,暗自好笑。 哎呦,大伙这是以为他活不长了,忍着他呢? 那此时不任性,还待何时? 他高声吩咐道:“快让厨下整治一桌好酒好菜过来,小爷要大吃一顿。” 这些日子他姐胃口不好,吃的都十分清淡,厨房做的东西油烟味太大都受不了。 闹得全家嘴里都淡淡的,赵靖跟着他姐吃饭,自然也不好抱怨。 如今有这么一个机会,自然得大吃一顿,解解馋,过了这个村,可没有这个店了,今天晚上就得吃! 第232章 气愤 话说赵靖本来就不是安生的性子,没事儿都要想法子折腾点事出来,更何况,如今他有了这个“病”,更是时刻琢磨着花招。 林柔正在伤心,眼睛哭的红肿,她是真的难过。 门外传来红渠的声音:“禀主子,靖世子说自己活不长久了,就想吃个肘子解解馋。” 林柔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流出了眼眶。 她哽咽着说道:“趁着天还没黑,让人去杀一头猪来,给他做个水晶肘子过去。” 赵安的眼睛眯了眯,想到了什么,又忍了下去。 他只是这么一眯眼的功夫,林柔已经看见了。 “我弟弟已经到了这步田地,还不知道能活多久,就是吃个肘子多大的事儿,你还不愿意?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听着媳妇的控诉,赵安有些无语。 他不是心疼那个肘子,他是觉得这小子折腾的有点不对劲儿。 不过媳妇现在是当局者迷,恐怕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 赵安认错态度良好,“我错了,我这就让吴琪他们去杀猪,保管过一会儿那小子就能吃上大肘子。” 林柔的脸色顿时缓和了不少,这还差不多。 但一想起今天那个大夫说的话,她的眼圈忍不住的又红了。 却说赵靖现在正是兴高采烈的时候,他正悄悄的拉着李静娴的袖子说道:“一会子那个肘子就来了,到时候我陪着你吃。” 李静娴的脸上有些强颜欢笑,她轻抚了一下耳边的秀发,眼角有些湿润的说道:“谢谢你了,到了这个时候还这样惦记我,我,我真的很感激。” 李静娴的心里确实很感念,这人自己都病到了这步田地,还只是心心念念的替她要一口吃的,事情虽然不大,却足以见到真心。 对李静娴这样的人来说,真心是最难得的。 赵靖一拍胸口说道:“谢什么?只要你想吃的,我都会想办法给你弄的。”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眼里仿佛有星光闪烁。 李静娴忽然羞红了脸颊,随后想到赵靖的病情,脸色又苍白起来。 她的心下有些凄然。 自己的事只有自己才知道。 李静娴知道自己一向不受那些贵族公子哥的待见。 而偏偏军中的那些糙汉她又看不上,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在看她的笑话,闲言碎语都得有几大车。 只不过大家碍着李家的势力,不敢到她面前来胡说八道。 家里头为了她的婚事,都已经愁白了头。 祖母每日都在佛前祷告,希望她能觅得佳婿。 李静娴并不想让老人家担心,可这事她真的解决不了,她心里也犯难。 这些日子跟赵靖相处,她是有所察觉的,心里也有些乐意。 这人的相貌很符合她的审美,人也白白净净的乖巧可爱,要是她们两个能成也挺好。 倒也解决了李静娴的难题。 没成想天有不测风云,赵靖偏偏得了这个病,看来上天是不想让她好过,故而有此劫难。 李静娴抬头看着赵靖亮晶晶的眼神,心中更是酸楚。 她红着眼睛说道:“只要你能平安无事,我一辈子都不吃肘子也行的。” 赵靖不以为然的说道:“这两件事根本不相干,你吃着开心,我看着也开心,怎么能不吃呢?” 他看了看外头,低头小声的说道:“我告诉你,你别告诉旁人。我根本就没病,都是那个郎中胡说的。” 李静娴只是定定的看着他不说话,赵靖有点急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等明天那几个郎中来你就知道了。不过在此之前,咱们得趁着这个机会大吃一顿!” 李静娴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见门外有人大吼一声:“靖小子,你真不是个东西!居然敢骗我,你知不知道,我……” 赵靖一抬头,只见赵清站在门口,不住的用袖子抹眼泪。 赵靖心道,坏了。 作为从小长大的好兄弟,他对赵清还是了解的。 自己胡闹顽劣一些都没什么,但是这样骗人,好兄弟是要生气的。 果然赵清擦干了眼泪,也不听赵靖解释,转身怒气冲冲的走了。 赵靖站起身,想去追好兄弟,又舍不得心上人。 他在心里权衡了半天,还是决定“重色轻兄弟”。 赵清生气的跑出去老远,本以为赵靖会追出来解释,结果等了好半天,都不见身影。 赵清气的咬牙切齿,又眼见着沈大叔带着好几个人抬了席面进去,那香味顺着风直飘过来,赵清的肚子顿时有些唱空城计。 等到沈大叔他们走了,赵清看着窗纸上赵靖和李静娴的剪影,越看越来气,他一跺脚,往厨房去了。 既然好兄弟想不起来请他吃饭,那他就自己去找点吃的。 赵清一边走,一边替自己可怜,发誓再也不理那个混小子了。 他到厨房的时候,正赶上沈大叔在收拾猪肉。 刚刚杀了一头猪,着急忙慌的给赵靖做了一个水晶肘子,一直忙到了现在,其它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呢。 “你来了正好,肯定是饿了吧?锅里有酱肉,刚刚给上房送去了一些,还有一大块没有动,我切了给你弄来?” 赵清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听说大哥也吃完饭了,不用说,肯定是跟大嫂一起用的,这是也把他抛下了? 赵清委屈的抿了抿嘴唇,决定化悲愤为食欲。 “沈大叔,你给我来一盆饭,酱肉汤也给我泡一点儿,我饿得狠了,肚子都叫了。” “好嘞!”沈冲笑眯眯的去给他弄饭。 当厨子的人最喜欢有人捧场,反正吃的饭都是东家的,别人吃他做的东西吃的香甜,他看着也高兴。 赵清也没把饭端走,就端着盆坐在厨房的小凳子上,甩开筷子就开吃。 沈凌端着一大盆山药从外头进来,这是准备明天做的。 刚刚东家叫人捎话过来,让做一道山药炖排骨,这是夫人喜欢吃的菜,叔侄二人不敢怠慢,沈凌刚刚就是去端山药了。 他刚刚迈进门槛,一眼就看见抱着盆吃饭的赵清,这小子忍不住笑了。 第233章 中毒? 赵清吃饭沈凌也见过,但无论沈凌看多少回,还是觉得稀罕。 赵清吃的头也不抬,沈凌抱着盆只顾着看。 沈冲上前从他手里接过盆,说道:“有什么可看的?端着这么大一盆山药,你也不嫌累的慌?” 看着他冻的有些通红的脸,沈冲有些心疼,口中却训斥道:“叫你去拿个山药,去了这么半天,这是到哪里顽去了?大冷天的,冻不死你!” 沈凌搓了搓自己冻得有些麻木的手掌,又往掌心呵了一口热气,方才说道:“本来早就回来了,路过客院的时候,听见西厢房那边又传来了鬼哭狼嚎,叫得凄凄惨惨的,还挺慎得慌的。” 这事沈冲也听说了,家里头都传遍了,亲家老爷太太都得了怪病,白天红光满面跟个好人似的,到了夜间仿佛是被恶鬼附身,情形十分可怕。 赵清吃饭的动作慢了下来,听着那两个人的病情,他想到了自己的兄弟。 也不知靖小子得的是不是这个病?这个混蛋小子从小就怕疼,倘若是这样,可如何忍得? 都说怕什么来什么。 就听沈凌说道:“二叔,我听说靖世子也是这个病,那他是不是也疼啊?” 赵清吃饭的动作渐渐的慢了下来,吃到嘴里的饭如同嚼蜡,他心里很担心。 越吃心里越上火,赵清索性放下盆子,“我先过去瞅瞅,一会回来再吃。” 赵清脚步匆匆的去了,直奔赵靖的卧房,他得去看看好兄弟到底怎么样了。 无独有偶,林柔被赵安哄着用了半碗饭,此刻正歪在榻上无精打采的靠着。 赵安有一下没一下的替她揉着有些肿起来的腿。 这是林柔最近新添的毛病,坐久了或站久了,腿便有些浮肿,腰也酸疼的厉害。 赵安并不懂得这些,身边也没有可靠得用的人。 他便写了信给亲娘,将这些事儿一一的说给她听。 只是如今还没有回信。 他也只得每天给媳妇按按,让她舒适一些。 林柔伤心过后,正细细的思量着赵靖的病情,希望能找到蛛丝马迹。 赵安知道她的心思,劝道:“不过是一个乡野郎中随口说的话,也做不得准,你又何苦这样当真?倘若伤了身子,又该如何是好?” 林柔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们在这里多时。这郎中我们也是听说过的,虽然是乡野之人,但人家家里几代行医,确实有些手段,轻易不会诊治错的。” 赵安不以为然的说道:“你看那小子的脸色,白白净净的,哪像是个有病的样子?再说人哪有不出错的,偶尔失手一回,也不是不可能的。” 林柔想了半天,还别说,赵安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赵靖白天的时候还蹦蹦跳跳的,确实不像是生病的模样。 赵安压低声音又道:“岳父岳母两位老大人都是天一黑就犯病,白日倒是好说,黑夜十分难熬,我问了刚刚送饭过去的人,人家说那小子红光满面的,好着呢。” 林柔心下一顿,难道真是搞错了? 她摸着自己的下巴,琢磨了半天,说道:“你打发个人再去看看,让他快去快回,我等着。” 这么大的事儿搞不明白,她今天晚上都睡不好的。 赵安觉得有些多此一举,刚刚人家都看了,啥事儿也没有,那小子好着呢。 不过,他看了一眼媳妇的脸色,把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样非常的时候,他还是少多嘴吧。 反正也不过是跑一趟的事儿。 却说赵靖在这里吃着饭,一顿饭忙活的够呛。 李静娴本来没什么心情,又不忍心拂了他的一番好意。 只得强打起精神,故作高兴的跟他一起用饭。 赵靖难得跟李静娴单独用饭,乐得都快找不着东南西北了。 俗话说乐极生悲,这小子一顿忙活,不知道吃了什么,身上有些痒痒,他心道,坏了。 他自幼就有这么个毛病,对某些菌类有点儿不服,每一次误用了之后,身上都得起十天半个月的红点子,甚至有的时候几个月才好。 他对自己的这张脸是看重的,发现手臂上的红点子之后,心中便是一跳。 他有些急切的想让李静娴先回避一下,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一着急,就急了一脑门子的汗。 偏偏李静娴又夹了一筷子鱼肉给他,赵靖不忍拂她之意,心不在焉的放进了口里。 谁知李静娴也有些心不在焉,这一块鱼肉上有一根毛刺,赵靖往下一咽,顿时卡在了嗓子眼儿,上不来,下不去,憋的他脸通红。 李静娴吓了一跳,“怎么了?”她忽然想起自己夹的那块鱼肉,“哎呀,可是有刺?” 李靖恐怕她担心,强忍着不适说道:“没事的,只是突然有些困倦,眼皮都有些睁不开了。” 李静娴纳闷儿的看了他一眼,忽然,她的瞳孔一缩,她看见了赵靖手腕上的红点点。 可以确定,这东西刚刚还没有呢,李静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难道? 她的心猛然的一沉,眼角又有了湿意,鼻子十分酸楚,强忍着泪意道:“既然你觉得困倦,那我便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 她知道赵靖不想让她看见生病狼狈的样子,她也不想在赵靖面前落泪,更加增添他的烦恼。 李静娴脚步匆匆的出了赵靖的屋子,却并没有走远。 她一个闪身躲在了墙角,眼泪滚滚而下。 赵清急匆匆的跑到这里,一眼便见到李静娴躲在墙角垂泪。 他的心不由得一抖,难道? 赵清加快了脚步,刚迈出几步,便听屋里传来赵靖的呼痛声,他的身子不由一僵,整个人愣住了。 李静娴的泪水流的更凶了,衣襟已经湿了一大片,兀自默默流着泪。 刚刚赶到的柳风还没等说话,便听到屋中传来赵靖痛苦的呻吟,他也愣住了。 难道那个郎中诊断的都是真的?靖世子真的中毒了?可是没道理啊?这到底是怎么弄的? 柳风被弄得一头雾水。 第234章 悲伤 林家人中毒的情形柳风是知道的,可是这里头并没有赵靖什么事啊。 柳风的神情有些凝重,这可不是小事,人家能悄无声息的害了赵靖,便能对两位主子下手。 更何况主子娘娘正当非常之时,出了这样的事,他们这些人都脱不开干系。 耳中听着赵靖的呻吟,柳风神情凝重的退了回去。 楚长云正在同吴琪说着最近的事。 “自从这批物资运往边关,将士们歇息的时候都能喝上一碗热汤,边关的将士百姓都感念贤仪夫恩德呢。” 吴琪有些感慨,这真是同人不同命。 太子殿下流落民间都能娶个仙女似的媳妇,他虽然说这么多年刀光剑影的,但也算得上是勋贵子弟,至今媳妇在哪个岳母大人的肚子里还不知道呢,人比人真能气死人! “此事我也听说了,据说边关有些穷苦百姓听说了贤仪夫人的事迹,有好多人也给夫人立下了长生牌位平日里焚香祷告,祈求太平。” 楚长云笑了,他们这位主子娘娘可真是不同寻常。 两人正在闲聊,忽见柳风脚步匆匆的从外头进来。 吴琪笑道:“你这是赶哪个热锅子去了?怎么这样急切的?我可听说了,老沈今天炖杀猪菜,那香味远远的我就闻见了,今天晚上我们可得来两杯!” 猪肉这东西从前他们可是不屑用的。 不但肉质不够细腻,还有股别样的味道,大多数人家都是买来给下人用的。 没想到只这么一刀下去,这猪肉就完全变了味儿,炖出来的肉香的人直流口水,当真是香飘十里。 不过,吴琪一想到当初自己一刀一刀割在那个地方,还是有些下半身发凉,算了,不想这个了,还是想着喝酒吃肉吧! 匆匆进门的柳风并没有心思开玩笑。 楚长云看着他皱起来的眉头,目光一闪,沉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一边问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最近的事,也有些纳闷儿,最近还算安生,并没有发生什么在掌控之外的事。 “靖世子确实是中了毒,倘若我猜的不错,应该是同林家人中的是一种毒药。” 吴琪立刻拍案而起,“这不可能!” 这些事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那天就算林柔想喝,吴琪等人也不会让她入口的。 甚至这件事赵安也知道。 可以说林家老两口将药喝下去,这本来就是赵安默许的。 可那药只有一份,靖世子到底是怎么中的毒? 楚长云的眉头皱的很紧,他在屋内来回踱步,将事情从头到尾细细的思量了一遍,没有找到任何破绽。 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吴琪踌躇着说道:“可要回禀太子殿下?” 楚长云停下了脚步,这肯定是要的。 他伸手抓起衣架上的披风,推开门,消失在夜色里。 留下吴琪和柳风两人面面相觑,神色都带着凝重。 “会不会是东厢房的那两个家伙联络上了别人?暗地里下了手?” “便是要下手也不会冲着靖世子来啊!再说那两个人在我们的严密监视之下,也没发现有什么异样啊?难道是那个小丫头?” 柳风摇头:“你别忘了,除了那个小丫头,还有来喜呢。” “慈安宫的那个小太监?不会,他没有那个胆子。” 那小太监胆子小的跟个耗子似的,能干什么? 两人在这里猜测来猜测去的,始终也没有个结果。 楚长云正在同赵安说着赵靖的事。 “事情就是这样。柳风亲眼看着的,靖世子入夜便发了病,他心存狐疑,偷偷的又回去看了,靖世子的身上也有了红点子,与林家人的症状十分相类。” 赵安靠在椅子上,手里捏着一本折子,这是今天刚刚送过来的,是皇帝亲爹亲手整理的近期要务,同样附着注解。 这段时间,一本本的折子看下来,赵安对朝廷大事多少有了些了解,已经能同皇帝爹商议一些军国要务了。 甚至有些意见还被皇帝采纳了,有些不足的意见也被试行下去,皇帝在用实际行动表示对儿子的支持,并在实践中进行锻炼。 有不足之处,父子俩再商议解决。 今天的折子大部分都是有关边关战事的,赵安正在推敲着边关的情形,听了楚长云的话,他将折子拿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案,眉头也渐渐的皱了起来。 “东厢房的那两个人如何了?” 在赵安看来,倘若有所疏忽纰漏,必定是出在这两个人身上。 楚长云垂头恭敬的答道:“并无任何异状。” “那个哨子弄明白了吗?” “已经让人对着暗号去查了,至今还没有消息。” 赵安点头,那个哨子上的图案他也给皇帝爹送了一份,不知道那边有没有进展。 “到底情况如何现在还不能确定,等明日天亮那几个从府城请来的郎中到了,便可知道根底了。” 赵安始终不相信赵靖是中了毒,此事还得再看。 赵安不相信,赵清可是确信无疑。 他坐在寒风里哭了一夜,耳中听着好兄弟的呻吟声,像刀子割肉一般的疼。 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都被赵崝比的跟脚下的泥似的,看似风光,实则十分凶险。 可以说既有兄弟情义,又有同窗之谊,还有共患难的经历,互相扶持着走到今日,如今认了大哥,眼见着前途一片光明,没想到好兄弟得了这么个绝症,赵清泪流不止。 李静娴是在半夜时分掩面离开的,她要给姑妈写信,让她多派几个御医过来,没准能有用呢。 话说赵靖被鱼刺卡了大半夜,早晨起来的时候觉得嗓子都疼,自觉有些肿了。 他用手抚摸着自己的喉咙,有些欲哭无泪。 他昨天晚上试过很多的方法,水都灌了几壶,无论怎么弄都弄不下去,这可咋整啊。 现在都不敢开口说话,一说话就疼得厉害,更让他崩溃的是,身上的红点点更重了,有的已经蔓延到了脸上,看来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了。 第235章 等待 林柔早上起身的时候,眼睛还是红肿的。 青溪正拿着热帕子给她轻轻的敷着。 红渠在一旁劝道:“主子千万要保重身子,多想想小主子罢,他见亲娘伤心也要不安的。” 林柔鼻子一酸,手抚上了自己的腹部,哽咽道:“可怜这孩子福薄,也不知能不能见到他舅舅。” 正一脚踏进门槛的赵安闻言心下一叹。 倘若赵靖真是中了那个毒,他家儿子想见自己的舅舅,还真是难了。 不过,如今话不能这么说。 “你胡思乱想些什么?他昨日还活蹦乱跳的,年纪又轻,就算生一点病,想来不过三两日便好了,气你的时候还在后头呢。” 林柔吸了吸鼻子:“我倒愿意他还是那么气我。” 只要人还在,什么都好说。 正为嗓子眼里的鱼刺发愁,蔫头蔫脑的来找亲姐的赵靖听到这句话,顿觉精神了几分。 还是有姐好啊! 他几步窜进门,冲着林柔笑了笑。 本来他是想说几句好听的话,打声招呼的。 可还没等话说出口,就觉得嗓子眼里一阵刺痛,大约是过敏再加上鱼刺,让他的嗓子肿了,他也只能笑笑。 林柔见弟弟来了,挥开了热敷的毛巾,一把拉住了弟弟的手。 她将赵靖拉到身边,看着他大大的黑眼圈和无声的笑容,心中又是一酸。 林柔轻轻的抚摸着赵靖的头发:“怎么今天这样乖的?都不说话?” 赵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嗓子,表示说不出来。 林柔的眼泪又迸了出来,她扯住赵靖的袖子哭的不能自已。 赵安皱着眉头看着赵靖憔悴的样子,心中暗自纳闷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在赵靖身上上下游移,落到他裸露出来的脖子上的时候,瞳孔不由得一缩,这是…… 林柔也看到了赵安的目光,顺着目光也看到了赵靖脖子上的红点点,她的心更痛了。 红渠站在一旁忍不住也抹起了眼泪。 多好的人啊,虽然淘气了一些,可年纪还小呢,没想到生了这么个病,这真是…… 赵靖看着大伙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自己,他忍不住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他想拉着他姐说,别哭啊,赶紧想个辙吧,这根鱼刺弄不出来,他就得接着遭罪啊! 林柔会错了意,以为他是被毒坏了嗓子,安抚道:“我已经打发人去府城请了大夫,一会子应该就到了,让他们开两副药来用,想必很快就会好的。” 就算不能彻底治好,能缓解一下夜晚的疼痛也是好的。 赵靖点点头,安心了。 虽然说他这么大个人了,被鱼刺卡一下还要看大夫,想起来多少有点羞耻,但他被折磨的够呛,只要能把鱼刺弄出来,丢脸他也认了。 到了吃饭的时候,赵靖又有点为难,他这嗓子咽口水都疼,要是有东西下去还不得疼死? 再说他昨天晚上胡吃海喝了一顿,现在也不觉得饿。 见林柔伸手来拉他吃饭,赵靖用手指比了比自己的嗓子,表示不吃了。 林柔又有些难过,她伸手抚了抚赵靖的头发,含泪的笑了笑。 因为有赵靖的病情在,这一顿饭大家吃的心情都很复杂。 就连吃饱喝足在房檐上值班兼打盹的柳风,摸着肚皮的手都是一顿。 想起昨日傍晚在赵靖门外听到的呻吟声和赵靖身上的红点子,柳风目光复杂。 这真是像主子娘娘说的,有什么别有病,没什么别没钱。 其实没钱倒也还好,想法子去弄就行了。 特别是对柳风这样的人来讲,都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儿。 可这得了绝症便了不得了。 想想就让人绝望。 在抛开对立的立场,想想客院里东厢房的那两个人,柳风一声长叹,难呐! 赵靖倒没想那么多,他的嗓子现在不说话不咽东西倒还好。 他乖巧的坐在椅子上,眼巴巴的望着门外,在等大夫过来给他弄鱼刺。 他在这里安静的等待着,心里知道就是一根鱼刺的事儿,倒也能耐得住性子。 客房里的林家老两口可就不行了。 昨天晚上老两口被摆不脱的疼痛又纠缠了一夜。 天亮时浑身上下像被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衣裳从里到外都湿了个透。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室内,身上的疼痛,方才渐渐的退了下去。 老两口看着身上的红点子,想起昨天夜里在烛火下,这红色的点子像一条一条的虫子爬在骨头上和皮肤下,就不由得毛骨悚然。 老两口木木的坐着,眼中连泪水都流不出来了。 身边的儿子孙子都走的一干二净,头几天这些人还在身边陪伴,自从昨天老二媳妇说了一句,“这虫子不会爬到别人身上吧?” 众人便一窝蜂的散了,都不肯再回头。 林婆子干嚎道:“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要这么折腾人,大妮子找的大夫到底来没来啊?这个没用的死丫头,难道她要看着我死了才甘心?” 林老汉打断她道:“都是你我没福气,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好日子,就遭了这个罪。看来老天爷说的对,有多大的福气就享受多大的福气,多了是要遭祸的。” “呸!我就不信这个,让大妮子给咱找大夫来,她如今不是大官吗?实在不行就让她去京城找,听说京城里还有专门给皇帝老爷子治病的人,让她都去找来!我就不信看不好。” 林老汉颓然的说道:“凭着什么好大夫,也是治病救不了命,我只盼着少遭罪罢!” 门外,林家人你推我,我推你的站在门口,都伸着脖子从门缝里往里瞅,却谁都不伸手推门。 “大哥,你是家里的老大,咱爹咱娘一向最疼你,你进去瞅瞅,到底怎么样?”林二郎推了林大郎一把说道。 林大郎缩了缩自己的脖子,他才不肯进去呢。 上一次进俞七的那个屋子,他就差点儿没把小命交代在里头,如今还让他进去?做什么梦呢? 林二嫂冷笑道:“那我们就都不进去,让那两个老东西死在里头臭了才好呢!” 第236章 客至 林家人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敢进去,小乔蹲在屋檐的后角上瞧着直乐。 他想起众人私下里议论的话,“啧啧”了两声。 说起众人议论的也有些道理,这林家人个个贪婪成性,整日里好吃懒做的,跟他们主子娘娘 真不像是一根藤上出来的。 可见“歹竹出好笋”这句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只是可怜了他们主子娘娘,那样贤德清白的一个人,活生生的被这样的家人给拖累了。 小乔在屋檐上感慨,门口的林家人还在吵闹个不休。 “有爹娘在,我们就有立足之地,倘若爹娘不在了,妹妹要撵了我们出去,又当如何?” 林大嫂心底有着渴望,自然不甘心就这样撒手。 林二嫂冷笑着说道:“大嫂愿意去就自己进去,攀扯别人做什么?再者说,你进去有好处,我们有什么?” 以为谁都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呢? 林大嫂被说中了心思,脸上乍红乍白的,强辩道:“妹妹送来的东西我并没有多吃一口,什么占便宜不占便宜的?” “你自己心里清楚!”林二嫂懒得跟她分说。 自从上次林二嫂忍无可忍的揍了婆婆一顿,她便像打通了任督二脉,说话日渐硬气起来。 她发现只要自己硬气立得住,别人就都是纸糊的,也没有那么可怕。 林大嫂看着她眼皮翻到天上去,心下生气。 这老二家的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跟从前判若两人,如今倒像个刺猬似的,让人无处下手。 林大郎虽然知道媳妇的心思,儿子确实是亲生的,但自己的命只有一条,儿子没了,还能再生,自己的小命没了,拿什么生儿子? 是以这一次他打定了主意,坚决不会进去。 众人正在僵持间,一个穿着蓝花细棉布袄,头上插着一根银钗的小丫头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几位大夫已经快到大门口了,我家主子让我来请亲家老爷并亲家太太。” 林家众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末了,林大郎说道:“怎么不请大夫到这里来?” 小丫头笑道:“一则我家主子已经多日没见亲家老爷并太太了,着实心里惦记着。二则,我家主子也问过了,两位老人家白日里并无大碍,出来走走心情也好些。” 其实是林柔好奇想看看林老汉和林婆子折腾成啥样了。 再者,她也想对比一下,看看这老两口的症状跟赵靖有什么不同。 这里林家互相对望着,觉得小丫头说的也有道理,但那个像虫子一样的红点子确实可怕,他们谁也不敢进去啊? 林二郎有些不耐烦了,他说道:“妹妹想看爹娘就让她自己过来,要不然你们就自己进去请罢。” 动动嘴皮子就让别人进去,他不干! 小丫头被他一噎,心下有些为难,她本身也是个机灵的,闻言一福身道:“既然如此,那便等郎中们诊治完靖世子的病再到这里来罢。” 她说完转身提的裙子便要下台阶走了。 门里传来林婆子有气无力的呼喊声:“不行,必须得先给我看,我可是你们夫人的亲娘!” 治病当然是越早越好,谁愿意排在别人后头? 小丫头犹豫的停住了脚步,她也想起来,这毕竟是她们家夫人的亲娘。 小丫头转了个念头,脸上堆上了笑容,飞快的转身又上了台阶,含笑道:“那就请老夫人收拾着出门罢?大夫马上就进来了。” 她的话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这大夫看病自然是哪个病人在前头就先给哪个病人诊治的。” 林婆子这一次动作十分迅速,她是真的被折腾的怕了,恨不得这些大夫立刻就把她的病去根,千万不要等到入夜了。 这里小丫头站在门外等着林家老两口收拾。 正房里林柔正拉着赵靖的手安慰着:“你不要害怕,让大夫先给你瞧瞧,没准是昨日的那个先生看错了也没一定。” 赵靖抽了抽嘴角,心说,他肯定是看错了啊?自己是昨天晚上才扎的鱼刺,跟白天的诊断有什么关系? 李静娴眼巴巴的望着他,说道:“就算今天这拨人也诊错了,也不要紧,我已经写信给姑妈了,让她多派几个御医过来,想必你很快就会痊愈的。” 赵靖无语望天,扎根鱼刺还得从京城请御医过来,要不要这么兴师动众?要不要这么丢人? 赵清拼命的点头:“靖小子,你放心吧,就算遍访天下名医,我们也一定会把你治好的?” 赵靖:谢谢你全家,不必这么麻烦了! 还遍访天下名医?生怕他的脸丢的不够大是吗? 林柔也微笑劝道:“奇人异士尽是有的,你放心罢,一定会有办法的。” 几个人正说着话,便听见院子里有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一个熟悉的大嗓门说道:“到底怎么弄的?怎么就都病了?” 赵安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连忙站起身迎了出去。 掀开帘子来到门前,定睛一看来人果然是郑维。 赵安对郑维一向还是很有好感的,他下了台阶一拱手道:“原来是郑大哥到了?也没提前知会兄弟一声儿,我好出去迎你。” 郑维紧行了几步,迎上前抱了抱赵安的肩膀说道:“都是自家兄弟,赵老弟还同我客气?” 郑维在心里对赵安也有几分亲近,最近他更是敏锐的发现赵安同他们家李大人好像有一些渊源,便觉得更亲切了。 “大哥此行是……”赵安有些摸不着头脑,郑维并不知道他的底细,不过是请了几个大夫而已,怎么他亲自过来了? 郑维快人快语的说道:“我们府衙里的那位主子生了病,也正请人会诊呢。正巧听说你也请大夫过来,我们家大人十分关心,便让我跟着来了。” 原来如此。 赵安点点头,想必是舅舅突然听见他们这里请这么多大夫,心里不安。 他自己又不方便急匆匆的过来,只得打发郑维带人过来看看。 知道这里的情形后,他老人家也能安心。 第237章 报仇 赵安和郑维携手进了正厅,众人见过后,林柔推了赵靖上前,说道:“我弟弟身有不适,烦请诸位多用心给瞧瞧。” 几位大夫都知道人家急着瞧病,要不然也不能从府城把他们叫到这里来。 几位大夫连忙净手上前,准备瞧个究竟。 还未等他们上手,便听见门口又传来脚步声,还有一个老太太尖利的声音:“不行!不能先给他瞧,得先给我们老两口看!” 几位大夫互相对望了一眼,开口道:“这两位老人家是……” 他们也弄不清谁是谁,还是先问问的好。 赵安微笑:“这是家岳父岳母。”他回身冲着赵靖一指:“这是内弟。” 几位大夫不约而同的“哦”了一声,要这么着就好办了。 自然是岳父岳母在上,小舅子得略等等。 “长幼有序,还请两位老人家上座,我们先看看再说。” 赵靖虽然着急拿嗓子里的鱼刺,但他现在说不出来话,只得站在一边干瞪眼。 林柔上前一步,还没等说话,便被赵安制止了,只听赵安小声的说:“先让他们看。” 林柔立刻明白了,她拉着赵靖后退了一步,打算先看看深浅再说。 林婆子看见林柔拉着赵靖后退了一步,心下满意,这还有几分亲闺女的样子。 她得意的看了赵靖一眼,大官的儿子又如何?她闺女也是大官儿,她可是亲娘! 林婆子强打起精神,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到榻前坐下,傲慢的伸出了一只手臂:“来瞧瞧吧!” 几位大夫看着她鼻孔朝天的样子,心里都有些腻歪,但俗话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林柔请他们过来是花了重金的,几个人只得捏着鼻子上前,打算先给这老太太瞧瞧。 林老汉从进了屋就低着脑袋不说话,他的想法跟赵安有些相似。 看病这玩意儿得有个对比,让他们先给老婆子看,自己先听听再说。 几位大夫轮番上前诊治,看了半晌都是纷纷摇头。 屋里众人的心不由自主的沉了下去。 赵清急切的问道:“如何?” 大夫们坐下来净了净手,又端起茶饮了,方才有人说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又有人道:“从当前的脉象上看健康无比,气血十分旺盛,甚至隐隐有返老还童之象。” 林柔问道:“也就是说,现在看来是无病的?可他们身上的红点点怎么说?” “这个就很复杂了。人吃错了东西也会起这样的红点,其实并不要紧,快则几日,再慢不过十天半月也就好了。” 赵靖听了频频点头,说的太对了! 没想到那大夫话锋一转,说道:“但只怕这几位病人病的蹊跷,不是单单吃错了东西这么简单。” 赵清急道:“那要怎么医治?” 他们自然知道没那么简单,要不然火急火燎的请这些人来干什么? 赵靖忍不住了,这些人瞎猜什么呢? 既然那个老头老太太的病治不了,那就先给他把鱼刺弄出来吧! 赵靖上前几步指着自己的嗓子比划着,又张大了嘴给几个人看。 几位大夫刚刚已经给林家老两口看过了病,又见到赵靖身上的相似的红点子,先入为主的认为这几个人是一样。 其中一位大夫看了看赵靖的年纪,眼中有着惋惜,他安慰道:“都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位小哥儿也不必心急,会好的。” 赵靖瞪大了眼睛,真想一口吐到他脸上,呸!感情鱼刺没卡到你嗓子眼儿里,在这说什么风凉话呢? 只可惜他再着急也说不出话来,只得用手不停的指着自己的嗓子。 李静娴见一向乐呵呵 没心没肺的一个人急成这样,她的眼泪顿时迸了出来。 她上前两步,一把拉住赵靖:“我们不用他们看!过几天姑妈派的御……,大夫就来了。” 赵靖挣扎着不肯走,就是一根鱼刺的事儿,用什么御医? 可恨他现在过敏加刺痛,嗓子肿的说不出来话,急得干瞪眼。 赵靖在这里急得跳脚,林婆子也跳了起来。 她原本以为来了这么多的大夫,这病肯定是药到病除了。 没想到这么多人都是棒槌,竟然没有一个中用的。 林婆子急的跳了起来:“你们要多少银子只管开口,我闺女银子多着呢,让她给你们拿,你们快想想办法,把我的病治好。” 林柔挑了挑眉,被她的话气乐了,当她人傻钱多啊? 那大夫却是相信的,做子女的给父母看病,还不是应该的么。 但一位年长的大夫说道:“老人家,倘若你的病能治,我们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可这个症候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根本无从下手啊!” 其他几个人也纷纷的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林老汉瞪大了眼睛,啥?治不了? 他望了望窗外的日头,还未到正午时分,但他的后背不自觉的起了一层凉意。 一想起天黑之后的情形,便打了个哆嗦。 他站起身,不停的向几位大夫作揖,乞求道:“求求几位想想办法,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实在是不能再折腾了。” 其中一位大夫叹息道:“非是我等不肯尽力,实在是无能为力。几位的病情都有些棘手,不是我等能够医治的。” 赵靖忍耐不得,他像只螃蟹似的张牙舞爪的想冲上去。 他想破口大骂,就是一根鱼刺,有什么不能治的? 赵清死死的将好兄弟揽在怀里,哽咽着劝道:“靖小子,咱们不用这些人,自然还有更好的来,你且安心等着,别着急!” 赵靖忍不住回身抓住赵清的衣服领子,拼命的用手指指着自己的喉咙,另一只手比划着鱼的样子,他想说,自己被鱼刺卡着了。 赵清伸手抱住了兄弟,“我都知道的。你不必担心,等我查明白了是谁下的毒,一定给你报仇!” 李静娴不由自主的捏紧了自己的拳头,对,她也要报仇! “你放心吧,这个仇我给你报!!” 听着李静娴铿锵有力的声音,赵靖生无可恋。 报个屁仇啊,那条鱼大部分都被他吃干抹净了,还怎么报仇! 第238章 苦命鸳鸯 听到“报仇”两个字,林婆子“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掩面嚎啕大哭。 她再蠢也知道这两字儿可不是什么好话,虽然人家没说给她报仇,但是在她看来也差不多了,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看来都是秋后的了,蹦哒不了几天。 这可咋整啊? 林老汉颓然的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倒在椅子里。 完了,都完了。 小命没有了,说什么都没用。 但不管怎么样,几位大夫尽力了,既然请了人家过来,自然要好好招待。 “请几位先去歇息,等吃完晌午饭,我派人送几位回去。” 郑维看了这么半天,也自叹息,他道:“弟妹家里正乱着,我们也不便过多打扰,这几位大夫还是交给我,我一路送他们回去。” 赵安说道:“路远迢迢的,哪能不吃顿饭就走呢?郑大哥不必心急,吃了晌午饭再走也不迟。” 他也不待郑维推辞,吩咐众人备饭,拉着郑维带着几位大夫出去了。 这里林婆子见“外人”都走了个干净,更是放声大哭。 林柔的“记忆”里,从来没见过这老太太这么哭过,就算是她小时候被卖的那一次,这老太太都没掉一滴眼泪,想来这一次是真伤心了。 林婆子越哭越凄惨,一边哭一边数落着:“我真是好苦的命啊!这日子刚刚能吃饱穿暖的,眼瞅着好日子就来了,我竟然没命享受,老天爷啊!你怎么不睁眼啊!” 刚刚走到院子里的赵安,隐隐约约的听见老太太的哭诉,他的嘴角泛起一丝冷意。 什么叫“好日子就来了”?难道这老太太还打着让他跟他媳妇和离的主意? 一道幽光闪过赵安的眼眸,他心底冷哼一声,找死! 说起来这林家人还真是自找的。 倘若按照赵安原来的打算,看在自己媳妇的面子上,他对林家人虽然没有好感,但该给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少给。 这不只是林家人的事,还关乎着他媳妇儿的体面。 只是当“和离”这两个字传到赵安耳中的时候,这一切就都变了。 这次的事,更是赵安顺水推舟要置林家人于死地。 当然,他做的时候还是有所顾虑的,或者说他在试探媳妇儿的态度。 耳听得老太太的哭嚎,赵安垂下眼皮,笑着将郑维拉走了。 屋里的林老汉听着老婆子的哭声,心中愈发难受。 他这一辈子都没享受过人上人的感觉,这些日子像做梦一样,每天都好吃好喝的,被人尊敬着,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甚至为了这样的日子能继续下去,他连孙子都舍了,没想到临了落了这么个下场。 罢了,看来他这几日想的对,是他福气不够,撑不起这么大的造化,结果把命都丢了。 突然,他的眼睛一亮,听说信佛可以消灾,他这就回去念经,没准儿有用? 林老汉也顾不上老伴儿了,他飞快的起身往外跑,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林婆子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张了张嘴:“老头子……” 看林老汉头都没回的跑了,林婆子爬起来看着他的背出了一会子神。 忽然想到,莫非这老头子有了解决的办法? 林婆子心头火热,顾不上跟闺女打声招呼,也脚下生风的跑了。 屋子里赵靖被李静娴和赵清一左一右的架着,他拼命的想挣脱束缚,可他这小胳膊小腿的,哪挣得过两个孔武有力的人? 赵靖急得通身是汗,猛然看见桌子上的一张纸,他的目光一亮,对啊!他说不出来话可以写嘛! 他指着桌子上的纸比划了半天,结果屋子里的人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赵靖一跺脚,转身就往外跑,他要回去找纸笔把这些写下来! 屋子里的人更摸不着头脑了,这一个个的什么毛病?怎么都转身往外跑? 林柔摸着自己的下巴,心下叹息…… 瞅瞅,这几个生病的人连反应的动作都是一样的,哎! 李静娴看着赵靖的背影不放心,终究顾不上羞意,一咬牙追了出去。 却说赵靖回到房里正要落笔,忽然听见身后的门响了,他回头一看,只见李静娴手抚着门框立在那里。 赵靖对上她的目光,心中一动。 李静娴难得双颊飞红,眼中却有泪意,她见赵靖望着她,心中更是凄凉。 有些东西失去的时候,方才知道珍贵。 她虽然只有二十岁,但形形色色的人,见过的却不少。 说起来也是阴差阳错,她同赵靖从前并没有交集。 皇帝姑父刚刚登基的那几年,汝王殿下十分低调,汝王府整日大门紧闭,甚至有人戏称他是乌龟王爷,只是汝王从不理会,只是窝在家里缩着头。 那几年,李静娴频繁出入宫廷,从没见过赵靖,或者说,即使是见过,也没留意。 后来,太庙祈福,汝王世子赵靖备选东宫,而李静娴已经随父母去了边关。 这一次,她刚刚回京,不久后赵靖便奉旨出京赈灾去了,是以两人真的不熟。 要说起正式的第一次见面,还是那天在大街上的相遇,也许是相遇的方式有些特别,李静娴也是入了心的。 只不过一想起那位状元郎,李静娴的热情就被熄灭的一干二净。 这一段日子相处下来,两人对彼此的心思心照不宣,虽然没有明言,却也是有几分情意的。 这一次,赵靖忽然遭逢大难,可以说命不久矣,李静娴心乱如麻。 她望着在桌前提笔站立的赵靖,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 她想自己这一生可能只有这一点点的缘分,想来以后要孤独终老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还有可以回味思念的人。 不是李静娴要灰心丧气,实在是她这姻缘 实在艰难。 像她这么雄壮高大,武功高强的姑娘本来就不好找婆家,更别说她还有个与众不同的审美和响亮的名号,这就更艰难了。 好不容易遇见个彼此有情谊的良人,还得了绝症,李静娴真想放声大哭! 赵靖看着李静娴绝望的眼泪,他心如刀割,他找个合心意的媳妇也不容易啊! 第239章 心意 赵靖一着急扔下手中的笔,上前几步,伸手要抚摸李静娴的秀发,伸了几次都没敢造次。 倒是李静娴见他急得直冒汗,一伸手臂将他揽在了怀中,两人顿时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赵靖伏在李静娴的怀里,心中十分得意,瞧瞧,他给自己找的媳妇多好,腰身强壮,身材威武,这么靠着就十分有安全感,看看以后谁还敢欺负他! 李静娴心中心潮起伏,她就喜欢这样白白净净,软软嫩嫩的小郎君,终于遇到一个也喜欢她的,谁说她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两情相悦也不是梦想! 只是,一想到赵靖的病情,李静娴就伤心难抑,她在心里暗暗的埋怨上天,太能作弄人。 赵靖感受着心上人的怜惜,伏在李静娴怀中偷偷的瞄了一眼书案,觉得好像也不用太着急写纸条…… 却说林柔见几个病号都跑了,她也只得回去歇着。 赵安说的对,天无绝人之路。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总会有办法的。 不过,林柔的脚步略顿了顿,她总有种感觉,赵靖这小子有些不对头,难道他是真的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青溪,你去赵靖那边儿瞧瞧,看看他怎么样?”林柔忽然想起什么,伸手一指桌案上的纸,“拿着纸笔过去,看看他有什么要说的。” 不能说话就写下来,她倒要看看这小子要说什么。 清溪连忙答应着去了,这里林柔倚在榻上伸手捶了两下自己的腰。 这一阵子,她总感觉腰酸腿软的,还十分嗜睡。 倘若不是有赵靖的事牵挂着,林柔早就睡着了。 她强行支着自己的眼皮,打算等青溪回来再睡。 林柔虽然想撑着,但眼皮止不住的打架,垂着自己腰的手也慢慢的缓了下来,她迷迷糊糊的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 只听门口有个小姑娘的声音,清脆的叫了一声“伯娘……” 林柔瞬间清醒,抬眼向门口望去,只见云娘正伸手捂住了小姑娘的嘴。 小姑娘正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林柔的方向,正是赵平家的小妞妞,赵心怡。 林柔 一看见这孩子就笑了,这段时间忙,每一次见到这孩子都是匆匆忙忙的说两句话,还真是很长时间没好好说说话了。 如今,她正困着,有这娘俩陪着也好熬一些。 “快来,到伯娘这里来。” 云娘一看她醒了,爽快的推了心怡一把:“刚刚不让你出声,你非得喊,如今你伯娘喊你呢,还不过去?” 心怡露出大大的笑容直奔着林柔跑了过去,跑到离林柔几步的时候,便放缓了脚步,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林柔笑着拉住她的小手,让她坐在身边的榻上,问道:“怎么突然这么轻手轻脚的?” 心怡依靠在林柔的手臂上,眨着自己的大眼睛说道:“我怕吓着了弟弟。” 林柔哑然失笑,这孩子…… 她抬头看向正走过来的云娘。 云娘同原来在村子里的时候判若两人,她穿着利落的窄袖细棉布小袄,外头还配着坎肩儿,眉眼舒展,身上透着爽利劲儿。 林柔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瘦削的肩膀弯着腰,似乎整个人都快被压垮了,如今不过是几个月的光景,整个人便透出了生机勃勃,有了符合她这个年纪的生机。 云娘见林柔看她,也不羞怯,大大方方的走到林柔面前,爽利的笑道:“这才几日不见?大嫂不认得我了?” 林柔笑道:“我倒是认得你,只怕是村子里的人和你娘家的人要认不得你了?” 云娘轻哼一声,一点也不外道的在林柔身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对林柔说道:“大嫂你算说对了。前些日子,我婆婆带着人来找我,我就这么端着往门口的台阶上一站,身后还跟着几个干活的人,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婆婆本来气势汹汹的,顿时就息了火儿。” 林柔含笑的听着,云娘往前探了探身,用说悄悄话的语气说道:“大嫂,你教我的都是好话!只要我自己立得住,她气势凶,我比她更凶,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云娘的脸上带着得意,谁让她运气好呢,有这么厉害的大嫂,自己就是得几句的教导,都是终身受益的。 在云娘心里,这天底下就没有比她大嫂更厉害有能为的女子! 林柔听得开怀大笑,这几日积在心里的担忧和闷气散了好些。 心怡见她笑得开心,虽然不懂为什么,也伸手紧紧的揽住林柔的腰身笑起来。 忽然又想起来林柔的肚子里有小弟弟,她连忙安抚的拍了拍,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 林柔看着小姑娘小心翼翼安抚的样子,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脸颊。 虽然她知道,赵安的祖母和爹娘嘴上不说,心里都盼着她怀的是皇孙,但她看着这样白嫩懂事的小姑娘,还是从心底里喜欢。 只是这个朝代和环境,对女子真的很不友好。 “听说最近赵平兄弟跟着习武呢?” 云娘一摆手:“他的事我不懂,也不管,左右有大哥在,亏待不了他。” 云娘现在想得透,他们夫妻俩只要跟着大哥大嫂走,一心一意的跟着做事,就错不了。 两人正说着话,青溪轻轻的推门进来。 林柔忙问道:“如何?” 青溪笑道:“奴婢去的时候正巧李姑娘在呢,靖世子并没有提什么,奴婢也递了纸笔过去,世子爷频频摇手,表示没什么可说的。” 林柔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小子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你瞧着他的精神头怎样?” 青溪踌躇着说道:“看着十分伤心的样子。”她总感觉不太对劲儿,有些违和,“李姑娘正在安慰着。” 林柔一叹,这真是造化弄人,她无力的挥了挥手,打发青溪出去。 云娘的脸上也带着凄然,她同赵靖认识也有大半年了,都说这是位贵人,可却是十分平易近人的,待她和妞妞都很好。 真的是个难得的好人。 云娘红着眼圈抿了抿唇,将眼角的泪意逼了回去。 第240章 送信 云娘是不放心大嫂才会带着女儿过来的。 心怡小小的年纪也能听懂两三分。 更何况她之前也听娘说过,赵靖舅舅病了,心怡抿着唇将头埋进林柔的臂弯,不说话了。 云娘本来想跟大嫂谈一谈最近作坊的事儿,看了一眼大嫂的脸色将话咽了出去。 大嫂如今怀着身孕,还在为赵靖兄弟忧心,作坊里的事儿她现在不好开口。 却说赵安午后送走了郑维一行人,直到天色将暗才回了房。 他在正厅脱下披风散了寒气,又饮了一杯热茶暖了暖手,方才进了内室。 大夫说他媳妇儿如今怀着孩子,身子照常人虚弱,禁不得寒风,赵安近日每每入内室前必将自己身上的寒气散去才放心。 廊檐下的灯笼影影绰绰的映在纱窗上,一阵风吹过,光影一阵摇晃。 屋内的纱灯笼罩在桌面上,墙角有些昏暗,冬日里寒风呼啸,屋内的灯光在窗纸上狂乱的光影映衬之下,显得格外静谧。 林柔只着一件家常的小袄倚坐在熏笼旁,纤细的手指捧着一只青白折枝梅花的茶杯,正怔怔的望着烛火出神。 熏笼里隐隐约约逸出了一丝寒梅冷冽的清香。 这是上一阵子皇后娘娘送进布口袋的香料,是内务府按照皇后的指令精心调制的。 最是适宜有孕之人,能安神醒脑,缓解郁气。 香料呈上之后,皇后亲自看着人试用良久,方才给林柔送了过来,一并送来的还有配方。 林柔本身粗通医术,一望便知这香料是用了心的。 但她本来不喜这些,便一直放着没用,这几日心情郁结,索性略用些。 赵安立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愈发的威武,他没有立刻上前,只是望着灯下纤弱的身影出神。 依偎在熏笼旁的这个女子,是他一生舍不掉的牵挂。 林柔抬了抬眉眼:“做什么呢?还不过来?” 赵安低头一笑走过来将媳妇儿揽在怀里,轻抚着她的秀发说道:“郑大哥走的时候说了,舅舅昨日就派了人去京城,想来过几日御医也就到了。” 林柔点点头,心中还是有些担心。 赵靖他们中的毒有些诡异,虽然不像京城里成王殿下那样严重,看起来也不遑多让。 京城里的那些御医对成王殿下的病情都是束手无策的,让他们来解毒,林柔觉得希望不大。 但让她有些纳闷的是,赵靖的精神头跟林家老两口还是有些区别的。 虽然看起来也有些憔悴,但目光中没有那么狂乱,这是最让林柔觉得奇怪的地方。 “你觉得赵靖和我爹娘中的是一样的毒吗?” 赵安眯了眯自己的眼睛:“看起来倒十分相类。” 林柔挑挑眉,也就是说,赵安也觉得还是有不同的? 赵安轻声的安慰道:“也许赵靖的毒中的没有那么深,或者是略轻一些,这是好事儿,治愈的希望也更大些。” 林柔点点头,她也希望赵靖能够平安无事。 赵安转而说起了宫里的事。 “父皇按照我们给的暗号去追查,居然真的追查到了不少的乱党,只是证据还略有不足,他老人家昨日来信说,过几日,想让李嬷嬷和成王叔对质,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破绽?” 林柔思量道:“此事疑点颇多,只怕不是一时半会能弄清楚的。” “这倒是。如今已经到了年下,想必过几日舅舅就该到了,一切等过完了年再说。” 小两口在家商议着李弘毅来过年的事儿,三日后没等到李弘毅,却等来了从京城快马加鞭赶来的汝王殿下。 要论起这事儿还得从皇后娘娘收到李静娴书信说起。 李静娴的信用的是十万火急特殊渠道送进京城的。 李家人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没敢耽搁,连夜送进宫交给了皇后娘娘。 在他们看来李静娴随侍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左右,既然是十万火急的加急信件,必然是有关两位殿下的事。 李家人十分有分寸,没有拆阅。 虽然皇后娘娘是自家的姑奶奶,太子殿下是自己家的亲外甥,但君臣内外有别,李家人谨守的是臣子的本分。 皇后听见有十万火急信件的时候也是一惊,难道小五子又有什么事儿瞒着自己? 待拆开信件舒了一口气之余,也不由得有些焦急。 赵靖这孩子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这孩子白白嫩嫩的,平日里虽然顽皮些,却也傻的可爱。 这是一个虽然顽皮却很纯善的孩子,重要的是没有那么多歪心眼儿,皇后平日里看着也很喜庆。 没想到这么个好孩子竟然遭了这么一场劫数,再想起这孩子的年纪,皇后不由得叹息。 要说这皇宫里的事,只要皇帝留心,就没有什么事儿是他不知道的。 成王府的事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只有李嬷嬷的事出了他的掌控之外。 那也是因为他一直不留心,从来没往这上头想而已。 皇后刚看完信,皇帝便进了凤安宫。 “儿子那边有信过来?可说了什么?”皇帝也不绕圈子,直接问道。 “你自己看罢。”皇后将李静娴的信丢给皇帝,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可怜的孩子! 皇帝拿过信看了一眼,心底也是一惊。 虽然三个候选人当中皇帝最看重的是赵崝,但这三个孩子毕竟在宫里读书多年,一直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多少还是有些情分的。 “怎么回事?”皇帝 有些担心了。 他跟儿子通信还是在三日前,这两日并没有收到儿子写来的信。 “他们小两口如今怎么样了?静娴这孩子也是的,也不提上两句好让人放心的。”皇帝有些埋怨。 皇后看着信若有所思,静娴这事做的多少有些鲁莽,不像她的性子。 但不管怎么说,也不能置之不理。 “派两个御医过去瞧瞧?” 从前派去青阳府那边的人已经撤回来了,原是没想到那边还有这样的事,只能派人再过去一趟。 皇帝一挑眉:“自己的儿子自己操心,派人跟汝王说一声也就是了。” 儿女都是债,皇帝自己也有儿子需要操心的,赵靖的事儿还是交给他亲爹罢。 第241章 鱼刺 汝王殿下自从上回在自家王府门口唱了一回“腊月飞雪”,倾诉了一回冤情之后,似乎尝到了甜头。 他火速派人从青阳府又调来了两大车粉条,索性在王府门前搭起了戏台,每日里唱戏卖粉条两不误。 王府门前的地盘是自己的,唱戏的这班小戏子是王府里养的,对汝王殿下来说,这是搂草打兔子,顺手的事儿,一点本钱都没有。 对京城的百姓们来说,王府的戏班子可是难得一见的,更别说那个粉条还真的挺好吃的,大伙也乐得凑个热闹捧个场,既买了粉条,也饱了眼福。 汝王殿下得的实惠最多,每天晚上都噼里啪啦的打算盘,银钱哗啦啦的进,乐得他合不拢嘴。 最近汝王殿下见谁都是笑眯眯的,从前他只是像尊弥勒佛,如今却活脱脱的跟庙里的弥勒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都说春风得意马蹄疾,汝王殿下最近便得意的很,只不过马是没有骑的。 如今,他正乐呵呵的在家里坐着数钱,没想到一个炸雷劈下来将汝王殿下 劈了一个外焦里嫩。 他整个人都傻眼了。 他家的小混球龟儿子得了绝症?这怎么可能呢? 汝王殿下火烧屁股似的拽了两个太医上路了。 这回他也不坐什么马车,直接骑马走,一路上不停的更换坐骑,把胯下的骏马都差点累的吐了白沫子。 他是真的着急啊,他家的小龟儿子虽然是个混球,可要是有了三长两短,他死后怎么去见自己的王妃呢。 本来他已经很担心了,自己如今胖成个球,万一王妃认不出来可咋整? 要是那个小混球先他一步去了,在王妃面前扇个风,点个火什么的,等他到了地下,弄不好媳妇都改嫁了。 就凭他家小龟儿子的个性,这都是有可能的。 到时候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汝王殿下这回可应了那句话,有了“春风得意”,也有了“马蹄疾”! 汝王疯狂的赶路,说什么都不能让那个小王八蛋抢先一步去极乐世界,他不同意! 要去也得他先去,他得抢先跟媳妇儿诉诉苦!养儿难呐! 汝王殿下急得双眼通红,寒风吹过脸颊冰冰凉凉的,有水痕不停的在风中消散。 汝王这一路心急如焚的赶路,可苦了两位太医院的供奉。 这两位太医都是有了点年纪的人,虽然说业务很精通,平日里自己保养的也不错,可是老胳膊老腿的也经不住这么折腾。 行到半路,便有一位太医经不住折腾倒下了,把汝王殿下急得眼里直冒火。 钟太医是御前太医之一,已经是年过五旬的年纪,他为倒下的耿太医诊了脉,对汝王殿下说道:“所谓欲速则不达。我等都理解王爷的慈父之心,但这么弄只怕没到地方,我们便支撑不住了,倘若是这样……” 钟太医的话并没有说完,汝王却听明白了,照这么下去两位太医都倒了,他自己过去也没啥用…… 汝王不得已放慢了脚步,即使是这样三个人也折腾了够呛,在第三日的午后终于到达了林柔的温泉山庄。 这三人下马的时候都是摇摇晃晃的,偏偏山庄门前还停了一辆马车,让汝王有些火大。 只是还不待他发火,便见太傅林炎从车上从容的走了下来。 从府城到这里,虽然没有从京城到这里的路远迢迢,但这样冷的天气,一路上也让人手脚发僵。 林炎下车跺了跺脚,一转头便见到了刚刚从马背上滚落下来,脚步还踉踉跄跄的汝王殿下。 他拱手一揖道:“原来是王爷千岁,一路风尘辛苦了。” 汝王见是他,把一腔的怒火压了压,苦笑道:“太傅多礼了,哎,我们一起进去吧。” 他实在是没有心情客气寒暄,一心只想见自己家的小混蛋。 林炎深表理解,两人一路进了门,相携先奔正院而去。 一路上早有人报了进去,赵安让人服侍着媳妇儿等在正堂里,自己带着楚长云等人迎了出去。 今天来的两个人一位是赵安的亲叔叔,一位是帝师兼太子太傅,论理赵安是要相迎的。 当然汝王不知道赵安的身份,但他如今在跟林柔做生意,从心里没当这两口子是外人。 远远一见到赵安的身影,汝王便“滚”了几步,扑上来拉住赵安的衣襟,“哎呀,赵贤侄,你老叔我也不废话,我家那个混小子怎么样了?” 赵安想到他会问,但没想到劈头盖脸一见面第一句话便如此急切。 他略怔了一瞬,说道:“这个……,不太好说。” 汝王顿时急白了脸,难道……?他几乎要晕过去。 赵安心知他是误会了,但赵靖的情况确实有些诡异,谁也说不好。 这几日,赵安一直派人盯着赵靖,这么时刻一盯着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这小子身上的红点子在逐渐的消退,不但如此,夜里还睡得十分香甜。 据吴琪说,昨天夜里,这小子甚至睡觉还笑出了声儿。 今天早上,听完吴琪的禀报,夫妻俩面面相觑,这到底是更重了呢?还是好了呢? 若说是好了,他身上的红点子还有不少,并且半夜的状态也不算正常吧? 要说是没好,他昨日吃饭可是挺香的,并且大概是前几天饿得狠了,这饭量还有所上涨。 但林家那老两口也是能吃能喝的,只凭这一点还不能判断。 所以对于赵靖的情况,赵安现在也没法说,只能让他亲爹自己去瞧了。 汝王殿下急得也顾不上客套,拉着一行人直奔赵靖的屋子去了。 几个人刚奔到屋子外头,便听到赵靖开心的说道:“原本这根鱼刺把我愁的够呛,没想到昨天遇见了妞妞,她非得将一个刚蒸好的馍塞到我的嘴里,没想到只这么一下子,鱼刺就没有了,我真是太开心了!” 屋子里赵靖正活蹦乱跳的在蹦哒,坐在椅子上的李静娴泪水还残留在脸上,只是表情木木的,目光有些呆滞…… 鱼刺? 第242章 熊孩子 屋里的李静娴神情恍恍惚惚,她听到了什么? 鱼刺? 即使在两军阵前都勇往直前的李静娴被一根鱼刺弄傻了。 看着使劲儿蹦哒的,脸色红润的赵靖,李静娴的面皮乍红乍白后渐渐胀成了猪肝色。 她颤抖着手摸向自己的腰间,咬牙切齿的恨道,果然,小白脸没一个好东西!! 赵靖好不容易摆脱了鱼刺的困扰,在地上蹦得正欢,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腿上一绕,哎?他有点蹦不起来了? 赵靖一皱秀气的眉毛往下一瞅便是一呆,一条黑色的鞭子正无声无息的缠绕在他的腿上。 这玩意他可太熟悉了! 李弘毅大人整天拿这东西吓唬他,有一段时间这东西都成了他的噩梦了。 赵靖 瞬间大声尖叫起来。 他惊恐万分的抬手指着李静娴说不出话来! 这不对头啊? 他找个强壮的媳妇是为了保护自己,怎么媳妇儿里外不分,还能对他动手呢? 门外的众人各有心思。 赵安刚刚已经听到赵靖的话,他略一挑眉,无声的笑了。 他跟媳妇这些天还纳闷呢,总找不着问题出在哪里,原来竟然是一根鱼刺? 那这小子身上的红点子是怎么回事? 赵安抱着手臂站在院子里苦思,他身后的楚长云已经明白了八九分,不由得哑然失笑。 楚长云瞥了一眼因骑马赶路而走路姿势怪异的汝王和他身后被折腾掉半条命的两位太医,强忍着笑意转过了头。 哎呦,一根鱼刺折腾的人仰马翻,还真是…… 汝王因连日忧心如焚的赶路而折腾得昏昏沉沉的脑子,还没想明白刚刚听到的话是什么意思。 便惊喜的发现他家小混蛋又能活蹦乱跳了。 汝王的眼中全是惊喜的泪花,谢天谢地啊,感谢满天神佛啊! 这原本是他梦中才出现的情形吧?竟然一到地方就成真了? 可是还没等他惊喜完,便听见了儿子的尖叫,正在父爱爆棚的汝王殿下瞬间冲进门去。 他像护小鸡仔一样将傻儿子拉进怀里,冲着李静娴怒气冲冲的说道:“你是谁家的小子?胆敢如此无理?” 也不怪汝王殿下眼拙,李静娴身材高大威武,她又一向是利落的劲装偏男儿的装扮,冷不丁的一打眼儿,一般人都会认为这是位青年公子。 李静娴见有人护住了赵靖,更是怒气上涌,她并不答话,一抖鞭子便要再次动手。 下一瞬,她的手腕却被人一把抓住了。 李静娴挣了两下没有撼动分毫,抬起冒火的双眸一瞧,抓住她的人正是赵安。 赵安的双眸无比深沉,脸上的线条沉稳刚毅,身上的气势也越发的重了。 李静娴的动作一顿,没敢继续挣扎。 上下尊卑有别,她虽然跟这个表哥天生气场不和,但君臣之分还是懂的。 赵安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他这句话是冲着赵靖问的。 只是赵靖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被汝王抱进了怀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嚎起来:“我可怜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可要了爹的老命了!你这不孝的小混蛋,你要是敢先去找你娘胡说八道,老子就跟你拼了,大不了咱俩一块去找你娘,爹跟着你去啊……” 汝王殿下的一顿哭嚎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就连两位在马上被颠得七荤八素,折腾得昏昏沉沉的御医都被感动了。 林太傅不解的挑了挑眉。 他也略通岐黄之术,赵靖这小子打眼一看,就不像有病的样子啊? 这小脸红扑扑的,活蹦乱跳的,有啥病啊? 林太傅越瞧越纳闷儿,他转头看向旁边的两位御医,只见两位御医的脸色也渐渐露出了狐疑。 吴琪伸出手臂搭在柳风肩头上,笑得抬不起头。 这么多天的疑案终于破解了,原来是一根鱼刺惹得祸。 楚长云抽了抽自己的嘴角,心道,这真是关心则乱。 在场的人里,大概只有汝王殿下还沉浸在悲痛之中,没有发现异样罢? 不过看汝王殿下这个样子,大约只是在发泄连日来积累的惊恐? 赵安拍了拍李静娴的肩膀,示意她将鞭子收起来。 无论汝王现在知不知道,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 那他这个做侄子的就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对亲叔叔动鞭子。 倘若真有了别的事,也自有朝廷公论。 李静娴一咬牙将鞭子一收,一言不发的冲了出去。 她发誓要戒掉自己喜欢小白脸的这个毛病。 就算不能接受跟她一样孔武有力的男子,她也宁愿终身不嫁! 小白脸的话,她是再也不信了! 汝王殿下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赵靖被亲爹紧紧的抱着,眼睁睁的看着李静娴跑了,他对亲爹彻底没有了感动,只剩下了着急。 这熊孩子一着急就开始气人了。 他一把推开亲爹,语含嘲讽的说道:“你可别哭了!你不就是怕我找我娘告状吗?这个你也不用担心,你自己小老婆小龟儿子一大堆,我娘根本就不可能等你,实话跟你说了罢,她早就改嫁了,如今日子过得好着呢,你老人家别惦记了!!” 汝王殿下一口气没上来,险些被噎死在当场。 他的一张圆脸涨成了猪肝色,用手指指着这混蛋小子身子直抖。 半晌似乎才缓过来一口气,他颤抖着脱下自己的鞋冲着这小混蛋就扑了过去,“老子今天跟你拼了!!” 赵靖平生最恨别人打自己,他自然不肯站着挨打,这小子一边跑一边喊道:“我昨儿还梦见我娘了,她说给我找了个新爹,过个几十年就给我看,见面礼都准备好了,你就跟你的小老婆和小龟儿子过去吧!我们娘俩都不要你了。” 他的话音刚落,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汝王突然怔在了当地。 多年的噩梦成了真,让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轻声的问道:“真的么?” 赵靖掐着自己的小腰,怒道:“当然是真的!” 汝王扁了扁嘴,将手里的鞋一丢,突然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随后又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第243章 二气亲爹 两位太医一见汝王殿下昏倒了,连忙抢上前去,摸脉的摸脉,掐人中的掐人中,一时间手忙脚乱。 众人看着有些无语,好么,这下不用给赵靖治病了,先救赵靖他老子吧。 赵靖怔怔的看着仰天倒地的亲爹,打了个哆嗦,他心里突然涌上了一丝恐惧,那样强烈,让他的心都颤抖起来。 他从小到大惹亲爹生气发火没有一千次,也有八百次了。 可过后,父子俩还是你拍我一下,我气你两句,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把亲爹气得仰天栽倒,这还是第一次。 看着汝王面如金纸的倒在地上,看着太医七手八脚的救人,赵靖害怕了。 在他原来的想象之中,亲爹一死他就翻身当家做主,再也不用担心被废了。 可是事情真到了眼前,他发觉没有爹,也不见得是好事儿。 至少,他心里清楚,这个爹还是有点惦记他的。 他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猛得冲上前,一头扎进汝王的怀里,哭道:“爹啊,你别死啊,你要是现在死了……,谁给我娶媳妇儿啊!” 本来赵靖想抒发一下真情实感的,但是扑到亲爹身上的一瞬间,他发现这老头儿的手指动了动。 多年以来两父子都像冤家似的,那么煽情的话,赵靖没有说出口,话音一转,就变了个味儿。 汝王本来见儿子哭着扑到他的怀里,心头一软,结果听到了最后一句话,又气昏了过去。 两位太医无语的看了一眼赵靖,这位世子爷真是位神人,这么一会的功夫,就把亲爹气昏过去两次,不服不行啊! 大概是第一次气倒之后,汝王很快的便醒了过来,当他第二次被气晕之后,赵靖不着急了,这回他有经验了。 从容的站起身擦干眼泪,冲着众人团团一揖:“劳烦将家父移入内室去罢。” 他可是亲儿子,总不能让亲爹一直在这儿躺着罢? (众人:你确定是亲生的?) 赵安看着这对父子俩,他的眼睛眯了眯。 在心里悄悄的做了一个决定,他决定减少便宜小舅子在他媳妇跟前晃的时辰,最好在儿子出生之前不要见才好。 都说外甥像舅,虽然这是个赝品,万一他儿子眼神不好,认错了可咋整? (林柔:你确定认对了好吗?) 赵靖可不知道他差点被姐夫当成了拒绝来往户,他小袖子一甩进屋看亲爹去了。 这里赵安对楚长云说道:“两位供奉风尘辛苦,先安排着去歇着罢,明日再诊脉也不迟。” 楚长云答应了,安排人等在门口,只待两位太医为汝王看完诊,便带人去休息。 赵安引着林炎一路往正院去。 林柔早已经得到了最新的消息,她半张着嘴,怔怔的坐在椅子上,半天没说话。 之前她想过任何一种可能性,唯独没想到过是一根鱼刺惹得祸。 鱼刺啊?扎在嗓子眼儿里是挺难受的哈! 林柔磨了磨牙,觉得这几天自己的眼泪都喂了狗,她也想抽赵靖一顿! 红渠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将汝王殿下的情形说了,林柔的嘴角抽了抽,这熊孩子还是欠揍! 她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决定为了自己身体的健康,对儿子该揍还得揍! 就算她自己下不去手,还有孩子他爹呢。 当然,要是个娇娇软软的小闺女就另当别论了。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亲娘的心声,林柔的肚皮猛得翻滚了一下。 林柔皱了皱眉,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在这里琢磨着孩子的事儿,便听见院子传来了脚步声,片刻后,红渠恭恭敬敬的打起了帘子。 赵安的声音响了起来:“太傅请先行。” 林炎没有谦让,一步迈进了室内。 冬日里室内的光线略暗一些,光影下立着一位温婉秀美的女子。 她身着一件粉白色的小袄,月白的石榴裙,面如桃花,身姿窈窕,只腰腹处略丰腴了一些。 见林炎进来,如桃花在枝头绽放一般,微微一笑,顿时,春风拂面。 “见过太傅。”林柔轻轻一福身。 林炎顿时往旁边一让,拱手道:“林炎见过太子妃娘娘。”他没敢受林柔的礼。 他是太子太傅不假,但君臣有别,他可以受太子殿下的拜师礼,对太子妃娘娘却不敢安然受这一礼。 更何况,如今太子妃娘娘还怀着身孕,没准肚子里就是未来的皇孙,这个礼可太重了。 林柔也不多话,只是安静的退在了一旁。 赵安伸手一让:“太傅请上座,受弟子一礼。” 林炎点点头,这个礼他是受得的。 只不过他并没有落座,只是在上座的前面站定。 赵安冲着林炎深深一揖,一撩袍子双膝跪地深深一拜:“弟子赵安见过太傅。” 林炎快步行至赵安身前,以手相托:“太子殿下快快请起!” 他的声音里有着一丝哽咽,他一向只当赵崝等人是记名弟子,在他的心里自己真正的弟子只有这父子二人。 可恨上天捉弄,直到此时才让他们师徒相见。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想起皇上说的话。 林炎不经意的瞄了一眼林柔的腹部,心下有几分安慰。 但愿上苍开眼,让他能给皇孙启蒙,倘若真有那一日,才是真正的死而无憾。 林柔可不知道这老头想什么,要是知道还不得乐坏了。 她刚刚还在烦恼着,将来怎么教训儿子呢,既然有人主动请缨,那真是太好了!! 众人落座后,林柔垂眸而坐,听着师徒二人叙话。 “当年老夫有幸被先皇点为晋王太傅,陛下登基后,又被点为太子太傅。可恨老夫福薄,竟没有教导过殿下一日,实在惭愧。” 赵安看着这老头红着眼圈儿,说着文绉绉的话,不知为何,心里有了点不妙的预感。 下一瞬间,只听林炎说道:“活到老,学到老。读书什么时候都不晚,如今我们师徒难得相逢,从明日起,殿下便到书房来罢。” 林炎双眼明亮,整个人精神抖擞,决定好好尽一尽为人师的责任。 赵安挠了挠头,还要读书啊?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媳妇儿,他觉得听故事也挺好。 第244章 帝王之术 赵安尊重老师是一回事,让他摇头晃脑的在那读书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他一向是地里的野草,野生野长的,他媳妇在发现他不能正八经的读书的时候,就想到了给他讲故事。 可以说赵安已经习惯了这种“读书”的方式,并且时间地点和教书的人都让他很喜欢,使他在学习的过程中心情愉悦。 皇帝陛下在发现亲生儿子的这一习惯后,并没有加以纠正。 用林柔的话说,皇帝的态度是打不过就加入。 只要结果是一样的,他不在乎过程。 以至于赵安的学习过程,就是听媳妇儿和亲爹给讲故事。 林柔习惯了白话文,而皇帝陛下是为了迁就儿子刻意为之。 所以,尽管两人因为不一样的原因,却有着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讲的故事通俗易懂,很好理解。 赵安不笨,只是生长环境耽误了他的学习,对于他乐意听的故事,他一向能举一反三接受的很快。 林柔很满意。 对她来说,只要能把故事听懂,并且灵活应用,学习的目的就达到了。 皇帝也很满意。 做皇帝的称孤道寡,学习的是驭人之术,平衡之术,有些冠冕堂皇的东西需要学,但不是必须学。 赵安的情况有些特殊,他最需要的是亲爹的言传身教,没有时间走弯路。 没有人知道,如今的很多政务皇帝都是按照赵安的意见处理的。 即使有小瑕疵,皇帝也会批阅下去,用事实同儿子讲道理。 这样的方式对某些人或事物来说有些残忍,对赵安来说却更直观,父子俩会商议着做调整。 可以说赵安有这样神速的进步,与实践和亲爹的支持是分不开的。 当然,这件事除了父子俩和林柔,没有任何人知道。 赵安的老师就是亲爹,课任老师就是他媳妇儿。 是以,赵安和林炎师徒二人近在咫尺,皇帝陛下从来都没正式提过让林炎来教导太子功课。 林炎是被一叶障目了,枉他聪明一世,没明白皇帝说让他教导皇孙的真意。 却说赵安如今听到“读书”便有些挠头,他犹豫着答应下来,打算先试试再说。 林炎看着他的态度有点急了。 太子殿下本来起步就比别人迟了,再这样不上心,未来堪忧啊! 皇帝陛下眼下看来还算强健,可毕竟已经过了鼎盛之年。 说句大不敬的话,病来如山倒,一朝病倒,太子殿下立不起来,大祸将至啊! 林炎急了。 他板起了脸,说道:“老夫明日在书房恭候殿下,殿下倘若迟了,老夫的戒尺可不容情!” 赵安苦着一张脸看着林炎拂袖而去,“媳妇儿?” 林柔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尖,这件事她无能为力。 不过,“你先上两天课,再跟咱爹说一说上课的事儿。” 赵安听懂了,媳妇儿是让他去试听一下,要不然跟亲爹也没办法开口。 如果说赵安只是有些不情不愿,那这个消息对于赵清来说就是晴天霹雳了。 “啥?”赵清瞪大了眼睛,“让咱俩跟着去上课?这老头疯了吗?” 他早就被这老头逐出书房了好么,在他看来自己这也算是“出师”了。 怎么忽然又让他回去读书?这老头不怕被他气死了? 要说赵清读书可真是没啥天赋,他至今都不明白,为啥太祖皇帝的卦象显示他未来很有“前途”。 连他自己都没有啥信心呢。 更何况他如今对读书也是深恶痛绝,他更喜欢跟大哥习武。 这一阵子他练得浑身都是劲儿,正在兴头上,怎么又让他去读书了? 这真是天大的噩耗! “去就去呗。”赵靖无所谓。 对他来说上课就是补充睡眠,正好这段时间他睡得不是很踏实,正愁睡眠不足呢。 这下好了,“唱”催眠曲的来了。 唯一让他郁闷的是,没时间追媳妇儿了。 这倒是个难题。 赵清没有被他安慰到,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坐在椅子上。 正巧两位太医从内室出来,他们刚刚给汝王殿下行了针,耽误了一些时辰,如今刚刚收针。 耿太医一边走一边用帕子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他连日赶路,又生了一场病,身体还有些虚弱,一动便是一身的汗,看来得好生调养些时日才会恢复。 钟太医比他的情况略强,但脸上也全是疲惫。 任谁一连几日快马加鞭的赶路都够受的,更何况他们都是有些年纪的人了。 赵靖一见出来,连忙上前一步:“我父王如何了?” 两位太医看了一眼急切的赵靖,又看看愁眉苦脸的赵清。 心道,这俩孩子还算是有心。 “无碍的。王爷千岁一向保养得宜,近日风尘辛苦有些熬不住,略休养几日便无碍了。” 赵靖“哦”了一声,这意思他听明白了。 他爹平常养尊处优惯了,经不住折腾,说白了,就是惯的。 那还有啥担心的? 真是的,刚才平白的吓了他一跳。 “辛苦二位了。”赵靖将两个荷包递了过去。 没办法,以前这都是小厮们的活计,谁让他现在身边没有得用的人呢,只能自己干了。 两位太医也知道汝王府日进斗金,不差这点子银钱,都笑着接了,“多谢世子爷了。” 赵靖送了太医们出去,自有楚长云的人引着去了客房安置。 又有人忙忙的去了厨下传晚饭送过去。 两位太医连日辛苦,洗了个热水澡,匆匆忙忙的吃了几口饭,自去歇息不提。 却说赵靖送人回来,一眼便看见好兄弟愁眉苦脸的在那里发呆。 难得良心发现劝道:“你不用担心,这一次不同以往,没事儿的。” 赵清眼前一亮:“此话怎讲?” “你想想,这一次为什么要上课?是为了你我不上进吗?” 赵清若有所思。 赵靖坐下,端起盖碗说道:“咱俩是陪我姐夫读书,伴读而已,太傅不会搭理咱们俩的。” 在那老头心里,他们就是两块朽木,已经不可雕了,吃饱了撑的跟他们浪费功夫。 赵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他就放心了。 随后又有些心疼他大哥,太可怜了! 第245章 上学堂 被赵清同情的赵安一大早不得已的放下了自己的一对紫金锤,恋恋不舍的望了一眼练武场的方向,脚步不情不愿的往新布置的书房走去。 同赵安的不情不愿正相反,太傅林炎对自己给亲传弟子上的第一堂课很重视。 上课的内容已经在他的脑海中演练了二十年了,他从前无数次想象着给太子殿下上第一堂课应该讲什么,每一个细节都仔细的推敲过,可惜,从来没有用武之地。 如今可算是派上了用场。 这老头昨天就让人将他带来的袍服整理的一丝不苟,一大早起来洗漱停当,将头发束好,衣着整齐的迈着四方步去了书房。 他是提前一个时辰到的,一进门便皱起了眉头,这桌椅摆放的位置不对,得改。 以至于,楚长云等人一大早便开始陪着老头儿折腾了。 等到赵安在门口同赵靖赵清两个会合一起走进门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安置妥当。 进门的赵靖和赵清对环境是不陌生的,这屋子里的布置跟宫里的书房很相似。 不同的是,原来书房里并排有三张桌椅,而前面的一张独立座椅是没有人坐的。 如今那个位置上有了主人,只是后面的陪坐只有两张桌子,这屋里少了赵崝。 赵靖心里还挺高兴的,虽然前面的那个老头儿还是一样的不讨人喜欢,但这屋里一起读书的少了他最讨厌的人,换成他姐夫,他还是可以忍耐的。 赵安的脸色很平静,他先冲着林炎行了一礼,便从容的在太子位上落了座。 赵靖两人随后行礼入座。 赵清偷偷的摸出了两个棉花球,这是他的常规操作,打算一会儿受不了了,就塞进耳朵里。 他可没有赵靖的本事,把这种东西当成催眠曲。 对他来说这是入耳的魔音,太难忍受了。 赵靖期待的看着林炎,他昨天晚上又没睡好,很期待高质量入眠。 这是他姐说的,人要提高睡眠的质量,才会身体健康。 虽然赵靖不是完全理解,但他很相信他姐的话,很注意自己的睡眠。 林炎看了一眼眼睛亮晶晶的赵靖和无精打采的赵清,心底冷哼一声,倘若不是实在找不着人了,他才不会让这两块朽木陪坐在这里。 林炎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赵安,心里有些安慰。 赵安身上的气度变化是巨大的,从前在他身上的那种常年同野兽搏斗诞生的蛮荒杀伐之气已经差不多消失殆尽了。 取而代之的是威严刚毅,身上还隐隐的透出上位者的压迫。 当然,这些在有的时候也只是流于表象。 相处超过一个时辰,便会发觉他身上还是有种憨憨的气息。 而林炎期待的是一种彻底的转变。 “子曰……” 林炎沉稳的声音在书房中响起,正在屋檐一角上坐着的柳风挖了挖自己的耳朵。 他觉得自己应该跟吴琪换个班,柳风跟赵靖是一个毛病,可赵靖可以沉睡,他不能啊! 这对他来说真是一个挑战! 正院里的林柔伸手将窗子开了一小条缝隙,担心的望了书房的方向一眼。 她想起昨天林炎提到的“戒尺”,心里有些担心她家憨憨了。 想起赵安一早上起来便揽着她的腰身发愁,林柔有些唏嘘。 用赵安的话说,他小的时候特别羡慕人家能上学堂,可就是去不了。 现在他坐不住,不想上学了,偏偏有人非得让他去。 赵安郁闷得一夜都没睡好。 心里也很不踏实,只有抱着媳妇儿才略感安慰些。 早上走的时候更是一步三回头的,甚至赖在床上不想动弹。 直到出了门,才板起了一张脸,大踏步的去了。 林柔这里正望着书房的方向出神,冷不防身后有一人伸手拉下了她的手。 “主子也真是的,一眼瞧不见您就打开了窗子,倘若着了风,可怎么得了?” 耳听得红渠的抱怨声,林柔讪讪的放下了自己的手臂,随后,手里便被塞了一个盖碗。 “这是厨房新熬的银耳红枣羹,主子多少用些。” 手里的盖碗还散发着温热,温度十分适宜,林柔没喝,先用它暖了暖手。 青溪捧着一小盆的果子进来,一见她这样便笑了,“主子快用罢,一会子凉了,您再用当心又闹腹痛,没见红渠这小蹄子急得都变了脸么?” 林柔抬头一瞧,果然红渠的脸上带着一丝急切,听了青溪的话,她忍不住笑了,“偏你多嘴。” 青溪将手里的盆子放下,将屋里高低错落放置的果子盘逐一替换下来。 顿时,浓郁的果香扑鼻而来。 林柔的精神为之一振,她笑着将盖碗端起用了。 红渠忙上前接过,便听林柔问道:“两位太医可去了西厢房?那边如何了?” “一大早就过去了,现如今还没有消息。” 林柔打了个哈欠,靠在金丝蟒缎大引枕上有些昏昏欲睡,“一会子有了信再说罢。” 两个丫头为她盖好了小褥子,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青溪自打发人去了客院的西厢房。 西厢房里,两位太医都紧皱着眉头沉吟不语。 钟太医看了一眼躲得远远的林家人眉头皱的更紧了。 “站那么远做什么?这里又没有大虫要吃人的,离得近些,老夫有话要问。” 他心里头很有些腻歪,就没见过这么不孝顺的儿女,看着就让人生气。 倘若不是临行前皇上有交待,这老两口是贤仪夫人的生身父母,让他们上心些,钟太医早就不耐烦了。 对贤仪夫人钟太医还是敬重的。 别的不论,单说那些疫病的防治良方便活人无数,真是功德无量。 看在贤仪夫人的面上,钟太医压了压自己的怒气,问道:“这种情况有多久了?日常饮食可还正常吗?夜晚起夜几次?能睡几个时辰?” 林家面面相觑,他们怎么知道? 这些天他们一直怕传染上那些怪虫子,连靠近都不敢,谁知道这些琐事? 钟太医眯起了眼睛:“没有人知道吗?” 这都是一群什么东西! 第246章 打算 林婆子这几日积攒起来的一肚子怨气,此时发作起来。 “天杀的啊!养儿养女有什么用?老娘辛辛苦苦的把儿女们拉扯大,可恨这些没良心的半点孝心也无,早知道他们这样,生下来就该掐死,也省的我白操心了半世,老来落到如此下场。” 林婆子这段时间被病痛折磨的够呛,花白着头发坐在床上哭泣,立时便引起了两位太医的同情。 两位太医也是有儿女的人,并且也都上了年纪,自然心有戚戚。 耿太医叹道:“老嫂子,这神龙生九子尚且有不同,何况是你我凡人?罢了,罢了,儿女不孝顺便由他们去吧,左右还有贤仪夫人在,老哥哥老嫂子也不至于无依靠的。” 钟太医也训斥林家人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尔等如此不孝简直岂有此理。” 林大郎吭吭哧哧的说道:“我们也有儿女哩,我爹娘这病也不知道是不是传染,倘若我们染了病,丢下儿女怎么活。” 两位太医见林家人毫无悔愧之心,心中厌恶。 还不待二人再说话,便听林老汉说道:“敢问两位大夫,我这病……” 林老汉现在也顾不得儿女们孝不孝顺了,他只想活着享两天福。 两位太医对视一眼说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只是还得斟酌。” 他们俩说的是实话。 最近太医院因为成王殿下的病做了不少的研究,这种毒他们虽然没有见过,却了解过类似的情况,只是大夫都不习惯将话说的太满,这是他们一贯处事的原则。 但林老汉和林婆子不知道啊! 林婆子一听治不了病,立刻翻脸:“我看你们就像是庸医,滚滚滚!给老娘赶紧滚!” 耿太医和钟太医被她气了个倒仰,顿时觉得刚刚自己的一腔同情之心都喂了狗。 二人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这里林家人一见大夫走了,立刻一哄而散。 林大嫂回房之后不停的在屋里转圈,焦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你这是干什么?”林大郎悠闲的靠在床榻上,还在回味着早上吃的那只八宝鸭。 这段时日,他可真是没少享福,自认为把这辈子没吃过的,没见过的,都享受了一遍。 他咂吧咂吧嘴儿,仿佛又品尝到了那鸭子外焦里嫩诱人的味道。 林大嫂白了他一眼,暗骂了一声,没出息的男人! 不但好吃懒做,还目光短浅,自己真是命苦摊上了这么个东西! “你也不好好想想,眼见着爹娘的病都没得治了,要是万一撒手归天,咱家一家四口咋整?难道还回乡下去过苦日子吗?” 林大郎闻言没有言语。 他当然不想回家种那几亩薄田。 辛辛苦苦忙活一年,连肚子都吃不饱,更别说油腥了,那是一点半点也别想沾的。 但一想起爹娘的病情,林大郎就有些气馁。 他没好气的说道:“我能怎么办?那么多大夫都没有办法,我还能上天去偷太上老君的仙丹不成?” 林大嫂也没办法,她要是有主意,也不会急的在这儿直转圈。 隔壁的林二嫂也在想着退路,只不过她的想法更务实。 “眼见着那两个老东西是不行了。”她的语气里有着幸灾乐祸,丝毫不掩饰对林老汉和林婆子的恶意。 林二郎没有反驳,也没有说话。 林二嫂搂紧了儿子,冷哼一声说道:“等到那两个老东西一死,咱们就哀求哀求妹妹,让她帮衬咱们家百十两银子,要是她实在不愿意,咱们就给她立个字据,就当是咱俩借的,日后再还。” 林二郎这一次有了意见,“这恐怕不妥吧?钱好借,也好花,倘若一不留心弄光了,日后我们拿什么还?” 他没说出口的是,这可是白纸黑字打了欠条的。 就算妹妹还念着几分手足之情,不来讨要,谁又能保证将来赵家人不来要账呢? 这欠条早晚是个祸根。 林二嫂白了他一眼:“人家肯借你钱,已经是情分了。难不成你还想白得?” 她往前凑了凑,小声的说道:“这钱拿回家,咱一分也不能乱动。” 她见林二郎有些疑惑的望着她,没好气的说道:“咱得学妹妹让钱生钱,做买卖咱们是不会的,也不是那块料,但我们可以买地啊。” 林二嫂的眼睛亮晶晶地,她看着林二郎说道:“这一百两银子足足能买几十亩田地,到时候我们辛苦些,想来也不过三两年的功夫,这钱便能还上了。” 林二郎频频摇头:“那怎么可能?咱们两个人四只手,哪能种的过来几十亩的田地?倘若雇长工,又是一笔开销,这银钱一时半会儿也还不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早就打听过了,要说孩子他姑的脑子是真灵光,她去年冬月的时候做了一个叫曲辕犁的东西,只要一人一牛,种几十亩地轻松着呢。” 林二郎瞪大了眼睛:“真的?你不是哄骗我吧?我妹子连地都没怎么下过,还能做出来这么好的家什?” 林二嫂一撇嘴:“我骗你干什么?”她又看了林二郎和二牛一眼,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说都是一个娘生的,往上数都是一个祖宗,你们爷俩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哪怕有妹妹一两分的能为,咱家不就发达了吗?” 林二嫂是真的觉得挺遗憾的,但她这个人被生活磨练的很现实,想法很实际。 “咱回家弄个曲辕犁,好好的种地,这日子一定能过好。” 林二郎点头应承。 他跟林大郎想的还不太一样,他就觉得现在的日子有些发飘,一点都不踏实。 还是他媳妇说的对,回家种地好,干一天活出一身汗,吃个馒头,心里也踏实。 林二嫂见林二郎不反对她的意见,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她真怕林二郎跟大房那一对蠢货似的钻牛角尖出不来,那可就难办了。 林二嫂望着窗外,她还有另一个心思没说出口,那就是挣了钱把闺女赎回来。 这是她的一块心病,想起来就恨自己从前的懦弱。 第247章 惊闻 林二嫂正在出神,忽然见到窗户根儿底下有个身影一闪,径直往东厢房去了,正是林大嫂。 她不由得冷笑出声。 这人要是钻了牛角尖犯起蠢来,是谁也拉不住的。 就像她大嫂,这段时间就一直在犯蠢。 这人只顾着算计着小姑子的家产,她难道就没想想?小姑子能从一贫如洗,挣下这偌大的家业,又岂是好拿捏的? 只怕大嫂这胃口太大,一口吞下去崩了牙! 林大嫂可不知道弟媳妇儿正在背地里看她的笑话骂她蠢,她如今就像着了魔一般,一心想给儿子谋前程。 林大嫂靠近东厢房的时候,小丫鬟小红正在门口打转儿。 她是当时买来的两个粗使丫头之一,被卖到这里本是阴差阳错。 当时为了接太子殿下的驾,知府衙门里新增添了许多人手,她就是备选之一。 没想到送进去的时候出了差错,把她挤了下来,还没等到她想法子脱身,又被带到了这里。 本来她是想等平静些时日便找个借口离开的。 没料想,这里的事让她越来越看不懂了。 跟她一起被买来的这伙人,一开始她还没有觉察出异样,时日一久,便感觉不太对了。 无论是青溪和红渠,还是门房乔家人,身上都有一种让她隐隐约约感觉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更让人惊奇的是楚长云等人,身手当真了得,绝对不是一般人。 但让她迷惑的是,她曾经刻意接近过赵平两口子和林家人。 打探来的消息又毫无破绽。 无论是赵安还是林柔,都是踏踏实实的一步一步走到现在,每一步都有迹可循,就是很平凡的乡间夫妻,只不过,贤仪夫人是天生的奇女子而已。 就是之前与赵靖赵清的相遇都是明明白白的。 不得不让人感慨,有的人天生便有奇遇。 她倒是想接近林柔,但至今也没找到机会,甚至连进屋的机会都没找着几回。 如今,她的情况是跟上头的人联系不上,也没人把她这个无名小卒当回事儿,她被抛弃了。 小红还是挺着急的,她也不能总莫名其妙的在这鬼地方待着啊。 她想确认一下,屋里的俞七和封先生到底是什么人,可总也找不着机会。 眼见着林大嫂偷摸摸的摸了过来,小红只得一闪身先退到了后窗根儿底下。 林大嫂乍着胆子再一次来到了门前。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但林大嫂真的无法适应屋内两个人的惨状。 在她想来,十八层地狱里受刑罚的恶鬼大抵也不过如此了。 屋里,俞七正跟封先生小声地说着话,或者说是他在自言自语。 只是说到痒处,封先生会给他个眼神。 本来两人也没什么共同的话题,只是暂时的合作关系,又不是一路人,有些话也没办法沟通。 但如今两个人都混成了这副熊样儿,天残地哑,半死不活的,倒真处出了几分同病相怜感情。 “这许久联系不上,也不知宫里头怎么样了,我们主子也是有年纪的人了,他又有些腿疾,实在是让人有些忧心哪。” 封先生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目光中都是嘲讽。 那目光似乎在说,你我这样给人家当走狗,卖命的人,到了这步田地,连自己都顾不上了,还想念主子?疯了吧? 俞七抿唇,正色道:“我同你不一样。我们全家受主子大恩,万死难报,当年若不是王,主子心善,我家十几口人无一人活命,哎,你不懂。” 封先生眯起了眼睛,这回他是真的有点兴趣了。 俞七口中的“王”,到底是什么?是姓?还是名?或者都不是? 封先生的主人成王殿下是先皇长子,先皇诸子的事儿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但这么多年,他还真不知道俞七的主人到底是谁,甚至他敢断定,成王也不知道。 封先生想开口试探一二,一张口方才发觉,他已经不能说话了。 他颓然的合上了眼眸,罢了,废人一个,还操那份儿闲心干什么? 俞七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不再开口说话,他随意的瞄了后窗外一眼,目光闪过一抹锐利,而后又消散得一干净,只是望着纱帐不语。 后窗根儿底下,小红的心一阵狂跳,“宫里?”,难道自己要找的人当真是他? 林大嫂可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她鼔足了勇气再次踏进了房门。 一路轻手轻脚的前行,挨挨蹭蹭的来到榻前,轻声的唤了一声“表哥。” 俞七懒洋洋的抬眸看了她一眼,口中漫不经心的说道:“表弟妹有事吗?” 林家人对他来说,用处已经不大了,俞七也渐渐有些不耐烦。 只是让他有些纳闷的是,怎么赵安两口子都中了毒,这山庄里还这么消停呢? 俞七垂眸道:“恭喜表弟妹心愿得偿。” 林大嫂咬咬牙,决定实话实说:“那药,我小姑子没吃上,被我爹娘给用了,我此来便是想问问表哥,那药还有没有了?” 俞七听了她的话,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噎死过去。 真当那药是街上随处可见的耗子药吗?随手能再来一份? 别说他现在行动不便,就是从前想再弄一份也不容易啊! 这么“贵重”的东西,居然进了那两个老东西的嘴里,简直是暴殄天物!! 俞七心疼的直捶床榻。 (林老汉:谢谢,这么好的玩意儿,我用不起!) (林婆子:要不你自己用用呢?) 林大嫂见俞七咬牙切齿目光凶狠地望着自己,吓得她猛然后退了几步,缩紧了自己的肩膀。 又想起俞七已经是个废人了,心里放松几分。 俞七冷笑:“你信不信,即便是我如今想捏死你也容易的很。” 林大嫂惊恐的对上他的目光,吓得浑身发抖。 只听俞七说道:“你帮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你要的,我会帮你得到。” 本来他是想等窗外之人的,没想到那丫头是个胆小如鼠的,看来难成大器。 还不如交给这个蠢货,人家虽然蠢,至少有胆子敢干啊! 第248章 瞩目 林大嫂紧紧的攥着拳头,鬼鬼祟祟的从屋子里溜出来,一溜烟的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溜进屋的林大嫂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成功! 她可不知道,她认为的神不知鬼不觉都是假象,如今的院子里就有好几双眼睛盯着她的房门呢。 林二嫂趴在窗户边上,从窗户的缝隙里往外瞧着,直到看不见那道鬼祟的身影,方才站起身拂了拂自己的衣襟。 林二郎不耐烦的说道:“你瞅什么呢?别人家的事少管,快来安置吧。” 林二嫂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的说道:“求人家办事总要有些诚意,不然红口白牙的平白无故怎么张口呢?” 林二郎奇怪:“妹妹日子过得好着呢?我们哪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他们如今在这里,一针一线都是人家的,难不成拿着人家的东西再去送给人家? 林二嫂翻了翻眼皮,不想搭理他。 这男人是个无用的,根本指望不上,这么多年她早就知道了。 这事儿还得她自己琢磨。 院子里,东厢房的墙根儿底下,小红也在琢磨着。 听刚刚那人的口气很像是他们的人。 要不进去试探一下? 她又望了望林大嫂离开的方向,垂下了眼眸。 刚刚只是听见两个人对话,没有看见是什么东西,她要不要得了空去瞧瞧? 半晌,又打消了念头。 这是俞七跟赵庄主之间的私人恩怨,不关她的事。 还是等等再说。 屋檐一角的树梢上柳风正在随着树枝“摇动”,他的身姿十分轻盈,仿佛本来就是枝头上的枯叶,随风摇摆的极其自然。 他望着小红身影消失的方向,又瞧了一眼林大嫂的屋子,不由得“啧啧”了两声:“这女人就是麻烦。” 突然,有人在他的肩膀拍了一下,说道:“所以,你娶不着媳妇儿!” 柳风身子一僵,回头便望见了吴琪飘然远去的身影。 那身影如烟似雾,很快便与朦胧的夜色融为一体。 柳风冷哼了一声:“你又比我强到哪里去?整天献殷勤,人家不也不搭理你吗?” 他一跃而下,脚步轻快的往正院去了。 刚踏进院门,便见林炎手里拿着一根尚带着泥土的红薯慢悠悠地走过来。 柳风仔细的看了一眼,见林太傅的神情还算平静。 他不由得暗暗的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帝师,瞧瞧人家这修养,面对那么奇葩的三个学生,还能这么泰然自若的,神人! 柳风钦佩的一拱手:“林太傅。” 林炎点点头,不客气的将手里的红薯递给柳风,“让厨房烤一下,给我送来。” 柳风:…… 您老人家这么理直气壮的偷吃,真的合适吗? 林炎眨眨眼:“不能吃?” 老头儿无辜的看了一眼手里的红薯,“我也不知道啊?不知者不怪罪,还是先吃了吧。” 将手里的红薯扔给柳风,老头自己进屋洗手去了。 柳风捧着红薯抽了抽嘴角,无奈的往厨房去。 沈冲见他捧着红薯顿时瞪大了眼睛,像看着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柳兄弟,你自己嘴馋,也别连累我呀,这玩意儿我可不敢给你弄。” 沈冲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这第一批红薯数量少,还没有完全结束生长期,一来现在挖出来吃太过于可惜。二来,这些红薯林柔是打算留种子的。 所以她早就下过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动。 之前有个佃农来暖棚做长工,因为对红薯十分好奇,偷偷的挖了几个回家吃。 被林柔知道后,不但直接将他撵回了家,还将他们一家人都逐出了山庄,从此后这东西再也没有人敢动了。 如今,柳风拿了个红薯过来,沈冲被吓了一跳。 他们叔侄俩好不容易找了个好东家,有了安稳的栖身之地,他可不想再次成为流民。 “柳兄弟,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我就当啥也没看见,这东西你快拿走吧。” 柳风被他逗笑了,他学着林炎照葫芦画瓢的将红薯丢给沈冲。 随后笑道:“不碍事的,你只管做就是了,这是林太傅他老人家弄得,与我们可不相干。” 沈冲愣了愣,他看了一眼怀里的红薯,明白了柳风的意思。 林太傅来者是客,听说又帮忙教导着庄主的功课,想来也算是半个师傅了,夫人必定不会计较。 既然这玩意儿由“私盐”变成了“官盐”,那就不怕了。 沈冲说了一句:“得嘞,等一会儿烤好了,我就打发沈凌给太傅送过去。” 他拿着红薯一边走一边嘟嚷:“说起来太傅他老人家也是够平易近人的,那可是皇帝的师傅,还肯亲自教导咱们庄主功课,真是个大好人。” 柳风眨眨眼:这跟好人没啥关系吧?本来就是他的活儿,他硬着头皮也得干啊! 不过摊上那么几个学生,也确实挺让人同情的。 其实柳风等人猜错了,林炎今天还真没有郁闷。 或者说他被赵靖和赵清打击了十几年,抗打击能力还是挺强的。 赵安今天的状况比他想象之中好多了。 他既没有睡觉,也没有神游,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表情,望着他的眼神也是炯炯有神的。 这就很好。 对于第一堂课林炎很满意。 对于那个红薯林炎就更满意了。 他今天扒开红薯苗的时候,本来以为一株秧苗底下顶多有一两个红薯。 结果让他激动的一幕出现了,居然有一串的红薯生长在泥土里,沉甸甸的,就这么看着就让人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盛世无饥馁啊! 想要太平盛世,让老百姓吃饱穿暖是第一要务。 有了这样的良种,何愁无太平盛世啊! 林炎乐呵呵的净了手,端上来的晚饭也没用,他在等着那个烤红薯。 沈凌推门而入的时候,便见老头儿眼巴巴的看着他呢,把沈凌逗笑了,“您老人家饿坏了吧?我二叔还给您备了一碗粥并两碟子小菜,您一并用了吧。” 林炎一笑,只拿起烤红薯轻轻一嗅,一股甜香扑鼻而来,他忍不住大声叫了一个“好!” 第249章 主意 林炎心情愉快地吃着红薯,对今天的晚饭满意,对学生也算满意。 但他觉得满意的学生心情可算不上美好。 林柔手里拿着汤匙,嘴角含着笑意看着坐在对面手捧着饭盆的赵安。 今天晚饭只有他们两个人,一开饭赵安便将青溪等人都打发了出去。 他自己手捧着饭盆蔫头耷脑的吃着饭,平日里吃的香喷喷的饭菜,好像也有点没滋没味儿的。 一打眼儿就能看出来他的兴致不高。 “我听说林太傅今天的心情还算不错。”林柔看了一眼像大型犬一样,坐在那里捧着饭盆的赵安。 她这话一出口,便明显的感觉到赵安的身上涌出了一阵阵委屈的气息。 他用手里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饭盆,低声的说道:“我根本听不懂,谁知道他说了什么?坐在那太难受了。” 林柔有些哑然:“我听说你听得很认真?” 赵安闻言更委屈了。 “我在认真的回想爹昨天给我讲的那两个故事,一想到关键的时候,那老头就打岔,脑子都被他弄成了一团浆糊,啥都没想明白。” 在赵安看来这就是在耽误时间嘛。 “啊?”林柔放下手里的汤匙,用帕子拭了拭嘴角,“那,太傅没觉得不对头么?” 这不能够啊?那老头一看也是个精明的,还能感觉不出来学生在走神儿? “他问话我都答了。” 赵安这句话说的有些不情不愿。 “你不是听不懂?”林柔惊讶的问。 赵安有些无辜的看了媳妇一眼:“不是你说的吗?听不懂就蒙呗。” 林柔:…… 好吧,这句话她确实说过。 “那你也不能每堂课都靠蒙啊?”林柔有些替他发愁。 赵安也挺发愁的。 “听课我不怕,可这老头儿让我背诗,这玩意儿我不会啊。” 林柔眨眼,太可怕了,上第一堂课就开始背诵啊。 哎呦,提起这事儿她就脑门子疼,往事不堪回首啊! 她摸了摸自己吃得有些圆润的小下巴,觉得自己就适合过这种咸鱼的日子。 赵安还等着媳妇儿出主意呢,没想到媳妇儿感慨了半天,又拿起了汤匙,准备继续喝汤了。 赵安傻眼儿了,媳妇儿这是不管他了? 林柔这碗汤用得不错,有滋有味的,沈冲的手艺没的说。 赵安越看越委屈,媳妇儿怎么能这样? 瞄了一眼赵安控诉的眼神,林柔无奈的说道:“快吃啊,吃完了给爹写信去呗。” 你对现在的老师不满意,那就去找他的顶头上司啊? 那老头儿现在只归一个人管啊。 赵安略一转念便明白了媳妇儿的意思,他就说嘛,这天底下谁不管他,媳妇儿也得管他! 赵安心里踏实了,手捧着饭盆又欢快的吃了起来。 赶紧吃,吃完了写信去! 两口子正吃着饭,赵靖一头冲了进来。 赵靖的心情很不美丽,本来他今天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事情跟他想的差不多。 他在课堂上就是充当了一个背景板的角色,林太傅对他上课睡觉的行为已经完全见怪不怪了。 赵靖习惯也没改变,耳听着熟悉的催眠曲儿,他睡得很踏实。 下课的时候神清气爽,赵靖也没来得及跟他姐夫打声招呼,将赵清也丢在了脑后。 兴冲冲的去找李静娴了。 他早就想去了,只是一直没腾出空。 他亲爹自从醒过来就开始折腾他,一大早的就把他叫过去,端茶倒水,按腰捶背,一直折腾到上学堂的时候,才算罢了。 虽然赵靖也知道这老头是故意折腾人,但他多少有些心虚,难得让了亲爹一回。 如今睡饱了觉,神清气爽,他决定先去找李静娴,免得一会子被亲爹逮着脱不了身。 蹦蹦跳跳的来到李静娴的房门口,赵靖伸着脖子往里看,一想起那天的鞭子,他没敢造次。 忽听身后有人沉声说道:“你来干什么?” 赵靖一回头,便见李静娴正手持着马鞭站在他身后。 赵靖立时便是一怔。 只见李静娴的头上身上都有着霜雪凝成的冰雾,披风上还有雪面子未曾扫去。 显然,她出去了很久,看样子应该是骑马去了。 “你,这么冷的天,出去了?” 赵靖理解不能。 他从小养尊处优懒惯了,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不站着,除了自己高兴的时候蹦哒一圈,其它的时候还是不愿意自找苦吃的。 “什么事?”李静娴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她也不是铁打的,在外头骑了一天马,虽然还受得住,也是有些疲惫的。 “我,我……”赵靖之前想得挺好,等到真正见了人,反而说不出话来,他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反复的在心里琢磨着要出口的话。 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太妥当。 再抬头一看,傻眼儿了,李静娴早就不见了踪影,人家早就走了。 赵靖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一委屈就来找亲姐诉苦了。 林柔看着眼巴巴的望着她的赵靖,她伸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这个手势赵靖见过,是让他闭嘴的意思。 赵靖更委屈了,怎么他姐也这样啊! 林柔还委屈呢。 这一个两个的当她是垃圾桶吗? 她可是有孕在身的人,她才是珍稀保护动物好吗? “我不想听!”对了,这小子还没跟她道歉呢? “你好好想想,应该对我说什么?”林柔板起脸。 这熊孩子就是从小让人惯的,唯我独尊惯了,心地虽然不坏,但他亲爹说对了,这是个小混蛋。 果然,赵靖眨了眨眼:“说什么?哦,对了,姐,我要跟你说说李姑娘的事儿。” 林柔又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她继续板着脸强调:“你回去好好想想,你应该跟我说什么?” 赵靖皱着眉头,一步三回头,一头雾水的走了。 赵安看了便宜小舅子的背影一眼,眼底有着幸灾乐祸。 别看他媳妇儿整天笑眯眯的,但他媳妇儿心里有条线,踏线者死,比谁都利落。 这小舅子如今便踏线了,看来这小子还发蒙呢,根本不知道自己危矣! 第250章 执拗 入夜,林柔穿着中衣手里拿着一根嫩绿的小黄瓜在啃。 “咔嚓咔嚓”的声音伴着黄瓜特有的清香爽脆,让林柔吃得很开心。 赵安正撅着屁股趴在床上写信。 他一边写一边挠头,偶尔还抬头看媳妇一眼。 他实在搞不明白,这黄瓜有什么好吃的?能让他媳妇儿吃得这么开心? 林柔当然开心了,这可是暖棚里种出来的第一批瓜果,她在品尝着胜利的果实。 “我打算过一阵子再有瓜果下来给咱娘送点儿。”林柔吃的高兴,也没忘了皇后婆婆。 说起来她这位婆母大人真的不错。 不但从来没给她找过麻烦,还对他们母子俩关爱有加。 林柔能感觉到,并不完全是因为孩子,婆婆对她也是很关照的。 投桃报李,林柔也没少送东西过去。 现在这个小黄瓜她吃得很顺口,便打算再搭配一点青菜,送给婆婆和太婆婆尝尝。 在这个朝代,这个月份,这样鲜嫩的瓜果青菜也算是一份很拿得出手的礼物了。 她正琢磨着送青菜的事儿,忽然想起来还有一封信没看。 林柔扶着自己的腰就要下地,赵安眼疾手快的擎住了她的手臂。 “你慢点儿,这烛光还是有些昏暗,当心脚下打滑摔了你。” 赵安一边说着,一边想起,那天偶然听红渠说了一句,这纱灯还是有些昏暗,倘若换上从前凤安宫里的琉璃灯便好了。 当时他就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 听红渠说,那琉璃灯是番邦的供品,统共就那么几十盏,最是通透不过的,做成灯罩子,又轻巧又亮堂,还不易引燃。 因着皇后娘娘有一回不小心在夜里崴了脚,皇上下旨,将凤安宫里所有的灯都替换成了琉璃灯。 只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皇后娘娘寝宫里的琉璃灯都被摔碎了,从此以后更是不用这劳什子的东西了。 赵安如今便想起了这一茬儿。 听说他娘不用这东西了,幸存的几盏琉璃灯也被收了起来,不如,他哪天跟他爹提一句,送来给他媳妇儿用。 林柔不知道赵安的想法,见他拉住自己,只得无奈的说道:“那个匣子里有一封信,就在上头撂着,你拿来给我看。” 赵安答应着,先扶着她坐下,才利落的起身去拿信,打开匣子一看,最上头果然放着一封还未拆阅的书信,来信的人是赵崝。 这还是赵崝回去之后第一次往这里写信,没写给他,倒送给了他媳妇儿,赵安心里有些别扭。 “找着了吗?干什么呢?”林柔见赵安只是站在那里发呆,不由得有些奇怪。 难道自己记错了?没放在匣子里? 她动了动身子,打算自己去看看。 赵安听到身后有响动,不敢怠慢,生怕媳妇起得太急摔了。 他连忙说道:“找着了,你别动,我这就拿来了。” 赵安合上匣子,走回榻前,并没有先递过去书信,而是正了正引枕,扶着林柔靠在上头,才将手里的书信递给媳妇儿。 “怎么这么半天?”林柔有些纳闷儿,不过就是一封书信,有什么可磨磨蹭蹭的? 赵安坐在林柔身前,随口说道:“没什么,刚拿起来这封信,就看见下头我爹写来的那封信,想起他说的事,一时有些走神儿。” 林柔一边拆着书信,一边也随口说道:“我早就说过了,咱们俩的信应该分开放。” 她一般没有那么多的书信,大多数都是关于生意上的往来。 赵安的书信最近很多,也很杂。 有皇帝皇后写来的,有太后寄来的,还有京城忠勇王府来联络感情的,甚至还有赵安的大舅舅从边关寄来的。 特别是赵安他爹,两天不来书信,三天早早的,数量积累的很快。 并且这些书信大多数都是关于政务的,不是能看过就能丢的,有时候林柔也会感兴趣的当故事看。 看着大齐朝各州府发生的各种各样的事,很有些趣味。 这些书信都通过特殊的渠道送到了赵安这里。 那个装书信的小匣子都快放不下了。 林柔早就有这个想法了,把两个人的书信分开放,分门别类的收拾好,也方便查找。 岂料,林柔此言一出口,赵安的脸色顿时便是一变,他的目光一凝,盯着林柔的衣角,轻声的问道:“为什么要分开?” 赵安很不喜欢这两个字,会让他觉得心里很不踏实。 林柔看着手中的书信,没有抬头,只是温声解释道:“书信越积越多,都这么混着放在一起,也不方便查找。” 她将手里的信纸翻过一页,从容的又道:“把咱们俩的书信分开,放在不同的匣子里,再分门别类的整理好,也方便查阅。” 她知道赵安的脾气,也知道他对某些事过于执拗,是以,很有耐心的解释着。 不料,她还是低估了赵安的执念。 “我不分开,为什么要分开?在一起也是一样整理的,有什么不同?” 想整理就整理,他也早就想弄了,这跟两个人的书信分开有什么关系? 林柔放下手里的信哑然失笑,这人怎么就说不通? 遂逗他道:“那日后呢?” 等到这人执掌江山,万里山河尽在脚下,每日里的书信何止成百上千,难道到了那时也混在一起不成? 赵安目光炯炯的看着灯下的心爱之人,声音里有着坚定:“为什么不行?” 他们两个才是这世上最密不可分的人,他不想媳妇有什么事瞒着他,那会让他极度的不安。 同样的,他也没有什么事不能跟媳妇儿说的。 林柔怔了半晌,看着赵安那张执拗的脸和倔强的挺直的背脊,抿了唇,没有说话。 赵安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轻声说道:“我不要分开。” 无论书信,还是衣物,他喜欢成双成对的放在一起。 林柔忽然笑了:“那,你不去边关了?” 这人整天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有什么不知道的。 赵安沉默了。 良久,摇头道:“不去!” 他偷瞄了媳妇儿一眼,强调道:“反正就是要放在一起!” 林柔揉了揉额角,行吧。 第251章 自给自足? 男人的嘴,骗人鬼,林柔相信才怪了。 这人每日习武如此刻苦,听裴英讲排兵布阵兵法韬略也很用心。 林柔每天晚上讲的“三国故事”,赵安每每听过之后都要忖度良久才会罢休。 不想去边关?鬼才信。 不过,林柔现在确实不想让赵安远走。 现在赵安是她们母子最大的依仗,一旦远离,倘有变故,林柔确实不好应对。 “你说的,我信了,你要做到才好。”林柔莞尔一笑,用手指点着他的额头,又道:“要是你做不到……” 灯下美人一笑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牵动了赵安的神魂,他声音沙哑的唤了一声:“媳妇儿……” 整个人有些恍惚,如在梦中。 自从林柔有孕之后,赵安便没再近过媳妇儿的身,此刻忽然有些燥热难耐。 林柔见他满面潮红,呼吸渐渐粗重,刚要抬手,便被他一把抓住了细白的手指。 林柔满面红霞,刚说了一句“你……” 赵安突然松开她的手指,起身冲了出去。 林柔哑然…… 室内静悄悄的,只有赵安冲出去的时候撞开的门仿佛还有余韵回荡。 林柔忽然想起刚成亲的那一段日子,无数个夜晚,赵安也是难耐的辗转反侧。 有一回忍耐不住,手都伸到了她的衣襟上,最终还是咬着牙冲出门去。 从相识到如今,赵安从来没有一次,因为贪图自己痛快而委屈她。 林柔缓缓的下了床榻,起身行至窗前,偷偷的将窗子掀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 冷冷的月光下挺立着高大的身影。 清辉散落一地,将赵安的轮廓映衬的如刀削斧刻一般分明,刚毅的线条,紧抿的嘴唇,每一寸肌肤都是林柔无比熟悉的。 赵安似有所感,猛地回过头来,林柔一阵心虚,连忙缩回了手。 下一刻,有人大步的走进屋里,却并没有上前,只责备道:“当心着了风,明日头疼。” 林柔明知道他是怕身上的凉气冲撞了自己,却快步上前拉住他冰冰凉凉的手,笑道:“我又不是美人灯,还能风一吹就坏了?倒是你,夜里风大还跑出去吹冷风,很不必。” 林柔本来是想善加引导,让他“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有些事总这么憋着也不行,她懂。 岂料,赵安会错了意,他激动的一把抱住媳妇儿,用微凉的嘴唇轻吻她的秀发和脸颊,手都是颤抖的。 林柔能直观的感受到赵安的感动…… 这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林柔抽了抽嘴角,她还是了解自己的,从小到大就没啥奉献精神,这事儿……,大概主要还得靠赵安自己。 还没等林柔说话,便听耳边传来赵安沙哑的声音:“我舍不得……” 赵安激动的手臂都在颤抖,他是了解自己媳妇儿的,肯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他真的很感动! 可是,他真的舍不得,让他委屈林柔,他做不到。 林柔一怔,莫名的有点心虚…… 小两口这一夜虽然没有多做什么,却躺在床榻上手挽着手甜蜜无比。 赵安的心里无比的满足。 他最大的心愿是能够在媳妇的心上永驻,有些事他看的不是很重。 从小就在丛林里跋涉,第一次独自面对大型猛兽的时候,他也害怕。 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也同样心慌。 日子久了,他就知道了一个真理,做人只能靠自己。 可以说,这许多年来,唯一让赵安完全放松心神的只有林柔。 赵安从来不缺乏忍耐力。 与山间的猛兽搏斗没有耐力,是活不长久的。 同豺狼虎豹争夺这一线生机,让赵安的耐力和隐忍都非同常人。 女色这玩意儿,赵安更是不感兴趣,他觉得很麻烦。 那些眼睛里都藏着太多的东西,赵安本来就有着比常人更敏锐的直觉,那样的眼睛让他很厌烦。 他喜欢林柔望着他的眼眸,清澈干净,平和包容,一打眼儿就让他喜欢。 赵安悄悄的握紧了媳妇的手,嘴角微微翘起,憨厚的笑了。 在林柔面前,他始终还是那个憨憨的傻小子,这让他很愉悦。 “昨天我去看了一下新招的那批长工,看起来还算本分,只是……”赵安挠了挠头,“我看见孙氏也在里头。” 林柔“啊”了一声,瞌睡虫跑了一半,另一半还在奋勇着往上扑。 她强撑着眼皮,说道:“孙氏?哦,是她,她现在如何了?” 太久没提起过这个人,林柔都快把她忘了。 “好像过的还行?”赵安也不太清楚,就是看着她身上的衣服还算干净,身体虽然瘦弱些,精神头还是不错的。 林柔点头,提起孙氏,她又想起了赵家的人。 “你爹,不是。”林柔摇了摇头,她有点困迷糊了,“赵老汉怎么样了?” 她知道前些天赵安派人去村子里给赵老汉又送了年礼,价值倒不如何贵重,只是东西都很实用,顺带还给了十两银子。 “挺好的。小乔回来说,他哭着说对不起我,还说如今多亏了有我在,他们祖孙三个才能活下去。”赵安有些感慨。 “祖孙三个?李氏呢?”林柔侧过身来,肚子里突然踢了她一脚,不由得“哎呀”一声。 赵安忙伸出手臂,让媳妇侧躺在他的臂弯里,轻轻的安抚着儿子。 心里却悄悄的道,臭小子敢踢我媳妇儿?等你出来咱们俩再算账。 林柔的肚子安静下来,她推了赵安一把,又问了一遍:“李氏呢?” “改嫁了,听说是她娘家兄弟来接的。” “没人拦着?” 这不得先有一场拉扯大戏么,如此轻易的就让人走了? 八卦让林柔 彻底战胜了奋战不休的瞌睡虫,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在等着下文。 遗憾的是,没有下文。 “赵兴财已经没了,人家娘家兄弟来接,那自然就回去了。”赵安说的理所当然。 “啊……,是这样啊。” 林柔抿抿嘴唇,觉得有些不太尽兴。 这故事太索然无味了。 她不再搭理赵安,卷了卷自己的被子,打算睡觉了。 第252章 失望 赵安踏着凌晨清冷的寒气去了练武场,早饭也没回来吃,待林柔醒的时候才知道,他在书房匆匆的用了一口饭,便去读书了。 林柔还有点意外,她以为赵安早上匆匆起来是去写信,昨天晚上那么一打岔,赵安的信没写完。 没想到今天一早他去了练武场。 晌午的时候,赵安是板着脸回来的。 林炎昨天布置给他的功课他没有背诵,今天被罚抄写。 林柔笑吟吟的坐在榻前,看着赵安板着脸在写信。 冬日午后的阳光并不刺眼,映照在室内光线刚刚好。 男人的侧颜刚毅凝重,嘴角还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冷意。 林柔看得渐渐怔住了。 忽然,赵安扭头望向她,嘴角的冷意如冰雪消融。 他拿起刚刚写好的书信,乐颠颠的跑到林柔的身边。 “你瞧瞧我写的怎么样?”他的声音里有着一丝得意。 林柔挑挑眉,接过信纸一看,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这封信通篇都没有一句诉苦和告状的话。 只是把林炎罚他抄写的诗句写了一遍,放在上面,剩下的关于上课的事,一句都没提。 其余的还是一些政事和朝廷的奏报相关的处理和见解。 林柔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 赵安神秘的一笑,“等回信来了,我拿给你看。” 林柔:好吧。 似乎终于拨开了头顶的那一片云雾,赵安下午高兴的去上学了。 要说赵靖这小子在某些事上也不算太笨。 晚饭后便低着头来找林柔认错。 “姐,我没想那么多,让你担心了。” 他昨天回去就想明白了,虽然一开始他也不是故意隐瞒的,但是大家都在为他担心,他应该在想到用纸笔传递方法的时候,就说一声的。 虽然说他当时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只不过是为了跟李静娴多相处一段时间,但这确实是他考虑不周。 况且他姐还怀着孩子,这事儿他欠考虑。 林柔点头表示接受他的道歉,“那你昨天想问什么?” 既然赵靖知错了,他的烦恼,林柔还是想过问一下的。 意料之外的是,赵靖摇了摇头,“没什么。” “嗯?”林柔眨了眨眼。 赵靖不好意思的笑了,李静娴的事他已经想明白了。 “姐,你昨日已经提点过我了,我都想明白了。” 看着赵靖恢复了开心,一蹦一跳的走了,林柔郁闷了。 这日子过的太无聊,她就指着这点八卦活着呢。 结果,赵安的八卦说到一半没了下文,赵靖这里突然也断篇了,林柔叹了一口气,她太难了。 要不给赵崝写个回信?算了,这事儿先不急。 她看了一眼最近尚未更新完成的连环画。 要不再画一点儿? 这么一想,林柔顿时来了精神,说干就干。 赵安将上学的难题抛给了皇帝亲爹,林柔打起精神继续给皇后婆婆更新连环画。 赵安解决了难题,林柔找到了打发无聊的办法,小两口都很高兴的忙了起来。 皇城里,皇帝陛下拿着儿子写来的书信慢悠悠地踏进了凤安宫。 林柔的画虽然是晚了两天才完工,但是她有特殊渠道啊,此刻,皇城里最尊贵的一对婆媳正头挨头的坐在一起看画册。 林柔的画无论风格还是配的文字,都活泼生动又不失风趣。 婆媳二人一人拿着画册的一角,看得津津有味。 时不时的还点评一段。 “这个姓赵的人家太可恶了。” 太后她老人家拿着画册的手都直颤抖。 洪水马上就要来了,咋能让她孙子去割地呢? 就算不是亲生的,也不能这么狠心啊? 原本太后她老人家还想着,不管怎么说,赵家也养大了自己的孙子,该赏还是要赏的。 如今看了这么一出,太后觉得自己很不必开这个口,赵家的事就算了。 皇后的面容还算平静,只是嘴角带着一丝冷意。 她看了这么多的画册,对赵家人待她儿子的态度了解了十成十,对这个一点都不意外。 皇帝将手里的书信撂在黄花梨蟠龙纹小方桌上,伸手拿起画册略翻了翻。 他翻阅得很快,面无表情,只手指略紧了紧。 他赞同赵安对林老汉的态度。 太祖皇帝开国之初,为了朝廷的稳定和发展,定下了“以孝治天下”的国策。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赵安本人对赵老汉都应当尊重关照。 不过,站在皇帝的立场便不一样了。 无论赵老汉知不知情,他都是抱走当朝太子的人,其罪当诛! 皇帝放下手中的册子,见太后用帕子拭着泪痕,便知她还在为孙子伤心。 “母后不必忧伤,待春暖花开,他们小俩口便回来了。” 太后拭泪的手一顿,“真的?那件事可了结了?” 太后从来不问朝廷政务,不打听,也不好奇。 没办法,先帝是个多疑心的,说得难听一点,老天爷多下两场雨,他都会觉得是不是上天对他不满。 要不是那时候他还不想那么早龙驭上宾,没准儿都得亲自去问问玉皇大帝。 从年少起,长年累月的跟这样的人待在一起,太后想不谨言慎行都难。 即使如今是亲儿子坐在那个位子上,太后从心里松了一口气,不那么心累了,但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还是不能完全更改。 她不多嘴,不质疑皇帝皇后的任何决定,只过自己的日子。 听到皇帝再一次主动提起孙子回来的事儿,太后才顺口问上一句。 “朕已经下旨,过几日亲审李氏与成王,这件事就快有眉目了。” 皇帝也着急。 无奈那两个人中毒太深,每天都在生死之间挣扎,皇帝怕一怒之下控制不住情绪,再把两个人给搞死了,这线索就又断了。 皇后精神一震,“我也想去听听,皇上以为如何?” 皇帝为难的皱了皱眉。 他倒不是怕皇后听,只是他都怕自己失控干出点什么不理智的事儿,要是皇后去了? “怎么?本宫不能听吗?”皇后的声音有些冷。 皇帝咬咬牙,“行!” 媳妇儿生气了,这事儿不行也得行! 第253章 淡漠 太后眨眨眼,“哀家也……” “母后这些日子身体欠佳,还是……” 皇帝的话说到一半,便见亲娘变了脸色,他一转口,说道:“虽然母后近些日子身体欠佳,还是可以去听听的。” 皇帝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前些日子,皇后也同朕说过,要同母后一起去听听。” 没办法,为了家庭和谐,只得答应。 太后果然缓和了脸色。 虽然她不会主动提起,也轻易不会反驳皇帝,但皇后都去了,要是皇帝拒绝了她,太后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 又听见皇后之前就同皇帝提过,太后笑眯眯的拍了拍皇后的手。 自己家的外甥女就是好,贴心。 皇后看了皇帝一眼,小五子就是心眼多,从来都是这样,不停的往她和太后中间抹万金油。 皇后也心知肚明,她的脾气略有些耿直,虽然说这是自己的亲姨妈,要不是小五子一直往上抹油,没准多少也会有一些摩擦。 这么多年还能亲如母女,小五子功不可没。 太后心满意足的走了,留下两口子坐下相顾无言。 良久,皇帝轻“咳”一声,将手里的信递给皇后。 “儿子写的,他上学读书呢。” “儿子”两个字挑起了皇后的兴趣。 她一伸自己的手掌,“拿来。” 皇帝没有动,他盯着伸在面前的手掌出神。 大概因为自幼习武的缘故,皇后的手掌不同一般女子娇嫩,而是修长中带着些微的力量感,并伴着淡淡的薄茧。 皇帝记不起自己第一次牵着这只手是什么时候的事,好像从他记忆开始,便有这只手掌相伴。 那时候两个人还没有桌腿高,每一次牵着手走路的时候,都会被人善意的戏笑。 后来两人长大了,每当他再去牵这只手都会遭到喝斥,甚至挨鞭子。 只是他很坚持,拼着挨鞭子也去牵,久而久之弄得人没法子,只得由着他牵。 现如今两人可以光明正大的牵手,也不必再挨鞭子,可是这只手他却很久不敢轻易去碰触了。 “看什么呢?快点。”皇后秀气的眉头有了起伏,这是她不耐烦的前兆。 皇帝回过神,不动声色的将信纸交到皇后手里,小心的不触碰分毫,果然,皇后的脸色和缓了不少。 皇帝垂下眼眸,能够同榻而眠,互相陪伴安慰,已经是极限,而今,他不想打破这种平衡。 皇后嘴角翘起,显然这封信让她十分愉悦。 皇帝敢保证,皇后没有发现儿子写信的真意,但仍然让她很开心。 在这一刻,他有些嫉妒儿子能够轻而易举的让眼前人如此开怀。 曾经,只有他能够做到。 “我觉得儿子说的有道理,可以适当的将这些王爷的俸禄降一降,他们穷了,钱不够花了,自然就想着去干活了,只怕到时候你不让他们干,他们自己都去钻营找门路干活了。” 皇帝摇摇头:“哪有那么简单?他们钻营找门路是为了弄银子,并不是真的想干活。” 只怕到时候局势更乱。 皇后晃了晃手中的信件,“那就用武力解决,杀鸡儆猴。” “不成。”皇帝放松的倚在金丝牡丹引枕上,“有的事情是拔出萝卜带出泥,查到最后不是一家一府的事,这个口子一旦开了,后患无穷。” 荣养的方向说白了是往废里养,省心。 皇后略一沉吟,拿过身旁儿媳妇刚送过来的画册,随手一丢,“你再瞧瞧这个。” “刚刚不是瞧过了吗?” 口中虽然如此说,但皇帝还是将画册拿在手里又翻看了一遍。 “这画画的手法还挺有趣的。”皇帝下了断言。 他并不明白皇后让他看什么。 “灾民的那一页。”皇后不耐烦的提点。 皇帝更诧异了,这有什么好看的? 望着皇帝脸上淡漠的表情,皇后一叹。 小五子是个天生的帝王,生而尊贵。 朝中从上至下,没有人不忌惮他几分的,都知道当今天子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 权谋之术他玩得很好,也极擅长于揣度人心。 可偏偏少了点悲天悯人的情怀,更看重的是利益。 确切的说,他一向淡漠的看着芸芸众生经历生死轮回,只要不动摇朝廷根基就行。 苦是前世的因果,难是轮回路上必有的经历,都在眼前帝王的一双眼中化为烟云。 就像林柔弄的那个红薯,有,他也高兴,天下百姓安定,也是儿孙之福。 没有,那就算了。 皇后叹道:“倘若能让大齐变得更加富饶强大,百姓都安居乐业,共享太平盛世,岂不是更好?” 她之前也不知道这些。 论起金尊玉贵她也不比皇帝差太多。 从前她的心思只在后宫和自己的那点子事儿上,别的东西她虽然隐隐约约知道一些,但必竟没像李静娴一样真正的走出去。 她当年待字闺中的时候,恰逢两个哥哥都不在家,只有她在家陪伴母亲和祖母。 她第一次出远门,还是随夫君去藩地的时候。 只是先皇生性多疑,两口子到了藩地大多数也不敢出门,生怕遭了先皇的猜忌。 你去就藩是一回事儿,插手地方政务,招兵买马是另一回事儿,要是被人抓住了小辫子,他们两口子当年就没有命回京了。 她也是 从最近这两个月儿媳妇送的画册里才有所了解。 越看这些,越觉得百姓生活的苦,难怪她爹临终之前再三交代,李家人不得起不臣之心,以免天下百姓生灵涂炭。 她还记得当年她爹临终的话。 “百姓苦啊,日子过得艰难,哪里经受得住再有刀兵之祸?倘若皇上要动李家,就都回去种田吧,好歹都有一把子力气,干什么不是吃饭?” 当年皇后并没有太多的触动,最近方才渐渐的回过味来。 百姓生活确实不易。 皇帝还是皱眉,他又不想做什么千古明君,操那个心费那个力气干什么? 再说从前他连个亲生骨肉都没有,能保证赵家的江山不易主,他很对得起祖宗的好吗? 第254章 放假 皇帝看了皇后一眼,哦,他明白了,现在情况不同了,皇后担心自己家“傻”儿子。 他摸摸自己的下巴,难道他到了这个年纪还要再努力么? 看来民间的话也有些道理,儿女都是债啊。 “儿媳妇的那个红薯不错,听说对土地还没有什么太高的要求,待这一次种植再翻出种子来,我就让他们大力推广。” 这玩意儿本来他也是要推广种植的,虽然只是为了百姓安定他自己省心,但殊途同归嘛。 赵安再一次接到亲爹写的信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了。 林炎已经发现了赵安的不对劲儿,或者说发现了他连猜带蒙的本事。 此刻,师徒俩正大眼瞪小眼的较劲儿。 “殿下,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殿下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问老夫。” 林炎的言下之意,你蒙我干什么? 赵安自然不能说,这都是我媳妇教的。 他说道:“学生惧怕先生。” 言下之意,是你说要揍我的,我不蒙你行吗? 林炎:…… “殿下,做人要诚实。” 赵安:我媳妇儿说那叫缺心眼儿。 当然,他要是把这话告诉林炎,他也是缺心眼儿。 “学生以为这叫变通。” 谁还能一条胡同跑到黑,连个弯都不会拐? 赵靖在后头瞪着睡眼朦胧的双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哎呦喂,他就是被周公叫去下了一会棋,这是有啥事他没赶上趟吗? 有好事也不能忘了兄弟。 赵靖偷偷的踢了流着口水睡得正香的赵清一脚。 赵清用两个棉花球塞着耳朵睡得正香,冷不丁的被人踢了一脚,他“哎呀”一声,醒了。 一睁眼就看见他大哥跟太傅大眼瞪小眼儿的站着。 “咋的了?”赵清悄悄的问兄弟。 却只见赵靖嘴巴开开合合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正纳闷儿呢,又被赵靖踢了一脚,这才反应过来,他的耳朵还塞着呢。 赵清手忙脚乱的摘下耳朵里的棉花球,发现赵靖已经扭过头去关注前头,不理他了。 赵清连忙晃了晃睡得昏昏沉沉的头,强打起精神想听个究竟。 这里林炎看着赵安,他想发火,顾忌着赵安身份。 不发火,又有点憋屈。 半晌,无奈的问道:“依殿下说如何?” 你到底怎么才能听懂啊? 赵安摸了摸头,憨厚的笑了。 “我一天蒙学都没上过。” 要不然让这老头从林柔说的那个“幼儿园”教起? 林炎一噎,这个活儿他真没干过。 启蒙的事不归他管啊。 林炎真的犯愁了,并且还无法反驳。 说太子殿下说的不对吧? 那万丈高楼也不能平地而起。 人家一天蒙学都没上过,直接就让人家跳过去听他讲这些东西,也确实难为人。 可是,林炎看了一眼赵安,高大威武,要上蒙学吗? 赵靖听得眼睛亮晶晶的,一拍桌案大声的叫了一句“好!” 这么多年他就没觉得哪里不对,如今他姐夫这么一说,这小子回过味来了。 不是他自己笨啊,是这老师教得不对路子呀。 当年启蒙的时候,他只顾着玩了,可以说是歇九天,上一天。 本来他父王揣摩着上意,也没有让他上进的意思,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后来有了太祖皇帝的那个卦象,赶鸭子上架似的把他从府里拎出来,扔到了林炎的面前。 他一直跟鸭子听雷似的,后来干脆培养起了一听林炎讲课就打瞌睡的习惯。 现在经他姐夫一提醒,赵靖瞬间清醒,这口锅不应该他背啊? 大儒怎么了?大儒也不能欺负人啊! 你一开始就从最难的教,谁听得懂啊? 倘若林炎一开始就从蒙学讲起,他肯定听得懂啊? 不信?不信就试试? “要不咱就从蒙学讲起罢,我保证不睡觉。”赵靖激动的站起身,大声的附和道。 “蒙学,蒙学好。”赵清也附和道。 这个简单。 林炎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差点没被这几个逆徒气死! 他一扬手将戒尺冲着赵靖便飞了过去,看都没看结果,拂袖而走。 赵靖当然不能等着挨打,他一侧身,戒尺便落了空。 这小子一点不生气,看着老头儿的背影直乐,哎呦,这可是开天辟地第一遭呢。 他冲到赵安面前,学着他姐夸人的样子竖起了一根大拇指,“姐夫,好样的。” 赵安一边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一边淡漠的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身走了。 用他媳妇儿的话说,难为谁,都别难为自己。 这事儿让林炎头疼去吧。 要是林炎实在想不出办法,赵安还有下文。 当然,这事儿不能跟别人说,只能在他媳妇儿眼前炫耀。 “就这么回事儿,看这老头儿想怎么办。是干脆停课,还是糊弄着就这么讲着,或者从蒙学开讲?” 要是干脆停课,那以后林炎跟他也就是个面子情儿。 若是糊弄着,林炎保住了面子,里子就别想要了。 倘若,林炎肯从蒙学讲起,那赵安也没什么损失,权当“补课”,这些基础知识对赵安来说略补补也是有用的。 怎么选择,就看林炎了。 林柔眯着眼看着赵安,心中不停的感叹。 这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表面上看着这么憨厚的一个人,里头居然芝麻馅还不少。 她见赵安眼睛亮晶晶的,有些得意的看她,想必是求夸奖的。 林柔竖起大拇指:“你真厉害!” 四个字一出口,赵安便喜笑颜开,他就喜欢媳妇儿夸他。 林柔看着他问:“那,你到底怎么想的?” 她想知道,赵安的目的是什么? 赵安一笑:“日后你便知道了。” 林柔一哂,这人! 第二日,赵安得到了一个小长假,为期七日。 看来林炎是用了缓兵之计,想仔细思量一番再做决定。 赵靖和赵清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太好了。 赵靖这两天睡足了觉,也养足了精神头儿,如今,正好放了假,这假放的正是时候。 第255章 父子相疑 赵靖甩开好兄弟兴冲冲地去找李静娴,他想道个歉。 来到房门前的时候,脚步慢了下来。 想起上回李静娴对他的态度,赵靖心里没了底。 没想到这一耽搁,他倒是越来越紧张,大冬天的,手心里出了一层的薄汗,他忍不住在袖子里擦了擦。 在房门口给自己鼓了半天的劲儿,终于鼓起勇气敲了门。 可敲了半天始终没人答应。 赵靖眨眨眼,难道屋里没人? 既然屋里没人,那他就不紧张了。 赵靖转身要走,回头瞅瞅又有些不甘心。 不会是李静娴故意不给他开门吧? 赵靖犹豫着转身回来,在窗前偷偷的往里头瞧,不防头身后有个人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 赵靖刚要大叫,面前晃过一只白白胖胖的手,手上明晃晃的戴着好几只金戒指,他瞬间没了声儿。 能把金戒指这么戴的人他这辈子就见过一个,正是他亲爹汝王殿下。 赵靖一扭头,果然是汝王站在他后头。 他忍不住叫道:“干什么?干什么?快放手,再不放手,你死了之后,我就把你的小龟儿子们都丢出门去!” 他话音刚落,头上就挨了亲爹一巴掌! 赵靖还想大叫,汝王青筋直跳的将儿子拖了出去。 这一回汝王很沉的住气,一直将儿子拽到屋子里,才松开手,跳着脚的大骂起来。 “你个小王八蛋,学什么不好?学登徒子去扒人家大闺女的窗子?那可是姓李的,你不要命了?” 李家人什么德行汝王太清楚了,他们家人手里的那条鞭子从来都不认人的。 李家人脾气暴躁,手里的鞭子脾气更暴躁,从来都是先行一步的。 这小王八蛋脑子坏掉了,去招惹李家人? 汝王指着儿子恨得牙痒痒。 “从前李家是有了今儿没明儿,手里的鞭子还指哪打哪,如今,有了太子殿下,人家有了亲外甥手里的鞭子还能饶人?我可告诉你,要是你吃亏,别指望老子替你出头,老子丢不起那个脸!” 谁家好人家的公子哥儿去扒人家小姐的窗子啊?闹破大天去都没理! 汝王看着翻着眼皮不以为然的赵靖,平静了一下自己的火气。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他压低了声音,“你跟李家人结仇了?” 想起李静娴偌大的威名和威武的身姿,汝王只能想到这个。 他见这混小子不说话,气得又拍了他一巴掌,“你说话?” 要是儿子不小心得罪了李家人,他好赶紧想个辙,给这小子弥补一下。 现如今,满朝文武都知道,李家人得罪不起。 从前等着看他们家笑话的人,如今都开始夹着尾巴做人了。 没办法啊,太子殿下回来了,人家成了货真价实的国舅爷,真的惹不起了。 赵靖这一次倒不是想故意气他爹,他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开口。 汝王盯着儿子那张白白净净的小脸儿,眼见着那张脸上浮起了片片的红霞,他的目光越来越古怪,最终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汝王额头上的青筋突突乱跳,他心里突然浮上了一丝匪夷所思的想法。 他不由得想起了李静娴的丰功伟绩,想起了那个被她吊在城门上的状元郎。 再看看儿子斯文秀气的眉毛,白白嫩嫩的小脸,难道? 这简直岂有此理! 汝王气得跳脚大骂,这一次意外的,骂得不是他家小混蛋龟儿子。 “国舅怎么了?太子殿下的亲表妹又怎么了?老子是太祖皇帝的子孙!这是我赵家的天下!她一个大闺女还要不要脸?竟然敢调戏我儿子?老子要跟他们家到金銮殿上评理去!” 想起以往五皇兄对李家的偏护,汝王激动的说道:“你别怕,有爹在呢,实在不行爹领你到太祖皇帝灵位前哭诉去,反正这事咱们占理,走遍天下都不怕!” 其实汝王心里也没底,他皇兄是个偏心没边儿的,一向只会拉偏架。 虽然明眼人也看出来了,皇帝跟李家近年关系也有些微妙,但这些都不妨碍皇帝继续拉偏架啊。 所以这些年大家只能明里暗里的等着看李家的结局,动手是不敢的,结果李家人越来越嚣张跋扈。 到现在更好了,结局也不用看了,人家的这局棋活了。 但汝王心里再没底也得护着儿子。 他家的小王八蛋是个窝里横,出门怂得狠,他要是不护着,保管得让人给生吞活剥了。 赵靖看着他爹气得额头上青筋直跳,让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 “你干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就是想娶个媳妇儿,怎么还得先去告诉太祖皇帝一声?没这个规矩啊。”赵靖纳闷儿了。 他有自知之明,自己排不上号啊,又不是太子姐夫,用得着这样吗? 汝王突然像被定住了,他的视线缓缓的落到赵靖的脸上,一言难尽的看了他半天。 “娶媳妇儿?谁啊?你这是喜欢哪一家的姑娘?” 虽然心底早已经有了答案,但汝王还是不肯死心。 提到心上人,赵靖有点羞涩。 他半红着脸,小声的说道:“你不是看着了吗?就,就是李姑娘。” 汝王顿时如遭晴天霹雳,整个人都被弄傻了。 赵靖偷偷的看了他爹一眼,发现汝王看着他满面的费解。 “你,你,到底为什么?” 汝王是真的搞不懂儿子了,从前这小子不是一向喜欢漂亮丫头的么。 身边无论丫头还是小子,都长得白白净净娇娇柔柔的。 他有一回看不过去,觉得那些过于娇气的小子会带坏儿子。 他想换一批人过去,结果惹的儿子大发雷霆,最终不了了之。 这也是他刚刚会想歪了的原因,结果没想到…… 赵靖一挑眉,面上的红霞褪去,嘴角带了一丝冷意。 “就是这样才好呢,我觉得很安心。” 汝王不解的皱着眉,“安心?王府中护卫众多,你尽管调用便是,从前那些护卫不是你自己撵走的么?给你都不要的。” 赵靖冷笑:“我又不是嫌命长,你和你的小老婆和小龟儿子们可等着我给腾地方呢!” 汝王立刻变了脸。 第256章 悟了 汝王动了动嘴唇,看着儿子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儿,又咽了回去。 他颓然的一挥手,“反正我不同意这门婚事,你小子少折腾。” 虽然说李家显贵,如今看着危机尽除,听说太子殿下在青阳府衙与李弘毅相处也甚亲密。 但李家的姑娘可不是良配,就他家小兔崽子这小身板,都不够人家一顿鞭子的。 这事儿,不成! 赵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亲爹,而后闪过一丝失望。 他冷笑道:“这媳妇我娶定了。大不了日后我去李家住!” 这么一想,这小子瞬间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比起王府里的危机四伏,李家的人都武力值高啊,住在那儿应该是很不错的。 他点点头,强调了一句:“对!以后我要去忠勇王府住。” 汝王殿下被他家的小混蛋气了个倒仰。 堂堂王府世子要去做倒插门儿,祖宗听了都要从坟头里跳出来的。 “不行。你要是敢去做倒插门,老子就真废了你!”汝王瞪着眼睛喘着粗气,差点儿又被气昏过去。 赵靖一甩小袖子,小下巴一扬,转身大步的走了。 吓唬谁呢?他才不怕呢,太子姐夫可亲口说了,要给他做主的,他怕谁呀? 汝王见这小混蛋毫不畏惧的走了,以为他要去找李家人做靠山,顿时气的眼前发黑。 赵靖从他爹屋子里出来,略一犹豫,脚步一转又去了李静娴的院子。 他来到门前一看,依然是房门紧闭,同刚刚过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分别,顿时郁闷的吐了一口浊气。 此时的李静娴正在林柔的屋子里闲坐。 其实从前她便有心过来的,只是她跟赵安有点不对盘,几次遇见两人的眼中都压抑着火光,李静娴也罢了。 近几日,她听说赵安很忙,几乎很晚才回来,今日便决定来林柔这里坐坐。 林柔对李静娴还是有点儿兴趣的,想起来关于这姑娘的伟大事迹,她也想在当事人口中听听八卦。 林柔正想着怎么把事情往这上头引呢,便听李静娴提起了京城之事。 “姐,倘若不是姐夫的情况特殊,一辈子不回京城也没什么。”李静娴撇撇嘴说道。 林柔眼睛亮晶晶的,难道有什么八卦不成? “哦?此话怎讲?”她掩下亮晶晶的眼睛,垂头看着手中的青铜鎏金小手炉。 李静娴冷哼道:“京城里的那些贵女一个个自称才女,却大多都是装模作样的一肚子算计,一低头便给人下个套,眼睛都不眨的。” 林柔,这个咱懂。 没吃过猪肉,还看过猪跑呢。 史书上写的,电视剧里演的,咱可都没少看。 林柔心下暗自琢磨,咱这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 李静娴不知道她的想法,继续说道:“前些年还略好些,我听说最近越发的明争暗斗起来。” 林柔问道:“那是为什么?” 口中虽然如此问,她心中却已经有了猜测。 哎呦,必定是京城里又出现了某位貌若潘安的才子,才会引得一众千金闺秀你争我抢的。 才子佳人嘛,永恒不变的主题。 可惜这一回她猜错了。 李静娴目光透着担忧。 “听说,听说是为了太子殿下。” 林柔:呃…… 关她家傻大个什么事? 他们不是还没回京城吗? 李静娴见林柔目光透着迷惑不解,心里直为她姐着急。 “听说为了即将回京的太子殿下,京城里的首饰铺子,绸缎庄子,各买卖商家都挤满了人,甚至连点心铺子里都热闹的推不开门了。” 林柔更迷糊了。 她仔细的想了想,猜测道:“难道为了宫宴?” 这倒是有可能,她和赵安回去必然是要准备宫宴的,这些贵女闲来无事,提前准备打发时间,倒也可能。 只是点心铺子凑什么热闹? 李静娴点点头:“确实是为了过几日的宫宴。” 林柔:? 过几日? 李静娴说道:“这些人都是为了过几日去宫里领宴的事忙活着。往年倒也寻常,只是今年格外重视。” 当今皇上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况且人人都知道皇上不能生了。 这些人自然不肯把自己家的闺女白填进去。 在他们看来生不出皇子,即便是宠冠六宫也没啥用。 他们这些人家又不指望着闺女给讨官儿做,送进去干什么? 更何况,还有太后和皇后两尊大佛立在那里,宠妃哪有那么容易做? 再说当今天子又不是昏君,可不好糊弄,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前朝努力罢。 可是如今形势突变,金龟婿出现了! 太子殿下破空而出,将京城的这些权贵震得目瞪口呆。 这些年他们都各自打着算盘,特别是这几年,已经隐隐将成王世子视为新君。 恭敬奉承之外,三节两寿必有重礼。 当今圣上对成王府外的车水马龙视而不见,这更让众人笃定,成王世子必定入主东宫。 谁知道原本天色好好的,一阵仙风吹来,太子殿下飘然入世,众人傻眼了。 待他们回过神来,一个比一个心慌。 背地里捶胸顿足恨不得立时便去成王府将从前送去的奇珍异宝统统抢回来。 钱财还是小事,他们怕太子殿下日后瞧着刺眼,找后账啊! 什么?你说皇上一向宠爱成王世子,太子殿下流落民间多年也未必能登基? 呸!做什么梦呢? 谁家有皇位不传给亲生儿子的? 再说了,李家还在呢! 他们家的鞭子不是吃素的,刀兵更不是吃素的,李家军威名赫赫,有了亲外甥他们还怕谁? 说句难听的话,逼急了,皇帝也不是不能推一把的。 悔啊!这些人悔得肠子都青了,如今更是绕着成王府走,不得已路过的时候,都想啐一口,骂一声晦气。 可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啊! 最后,还是某位阁老的夫人一言惊醒梦中人。 “听说,未来的太子妃娘娘是位民妇?” 她将“未来”两个字咬得重重的,阁老大人顿时如梦初醒。 次日,这位府上便开始悄悄的张罗开了。 只是京城里的人哪有傻瓜?众人略一思量,顿时悟了! 第257章 求人 一时间,尽管是隆冬时节,京城却热闹非凡。 这里李静娴目光担忧的看着林柔。 虽然她知道林柔是天生的凤命,有太祖皇帝传下来的宝物护身,正位东宫太子妃是必然之事,但京里的那些贵女可都是难缠的。 “姐,日后你回了京城千万小心,有的人长得天真无邪的,心可黑着呢。还有的人长得像个好人,其实可坏了。” 李静娴自己刚回京城的时候便是傻乎乎的,可没少吃亏。 林柔好奇的问道:“那你刚回京城的时候,是怎么应对的?” 以这姑娘的直脾气,只怕有理都说不清罢? 李静娴冷笑:“我性子直,手里的鞭子性子也直,一顿鞭子下去,就都老实了。” “啊?”这也行?林柔真的惊讶了,“人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你抽谁啊?” 李静娴嘴角泛起一丝冷意:“都抽一遍!” 那些人不是背地里都笑话她没脑子么?那就挨个用鞭子抽一遍! 林柔:好生猛。 她看着李静娴的目光透着钦佩,怪不得这姑娘有那么大的名声! “你把人家姑娘抽了,就没有人去告状吗?” 这些人家不会个个都那么怂吧? “告了,皇帝姑爹说,我年纪小,不懂事,不是有意的。并赏了伤药下去,让那些人回家静养便是。” 李静娴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从那以后,这些人都老实了。 林柔感慨万千。 瞧瞧,这就是有靠山的好处,皇帝当靠山啊!真正的满京城横着走。 怪道这姑娘敢把状元吊城门上,林柔觉得这事皇帝得有一半责任,都是他纵容的。 李静娴看着林柔道:“姐,你也不用害怕,大不了到时候你走到哪都带着我便是。” 林柔眨眨眼:啥意思?带着打手啊? 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画面想起来也挺美好的,够威风啊! 不过,“我再考虑考虑。” 门口传来赵靖的声音:“考虑什么?” 下一刻,只见赵靖推门而入,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榻边的李静娴。 这小子的脸色一僵,脚步便顿在了那里。 李静娴一看他进来,整张脸顿时沉了下来。 她站起身拂了拂自己的衣襟儿,回身说了一句,“姐,我这就走了,明儿个有空再来看你。” 赵靖的目光直直的盯在她的身上,似乎要凝成一条线。 李静娴视若无睹的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哎?”赵靖期期艾艾的发出了声音,回身便打算追上去。 李静娴的脚步一顿,目光凌厉的一瞥,右手落在自己的腰间,皱眉不语。 赵靖的目光下移,一眼便看见了李静娴腰间的鞭子。 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抖,缩了缩肩膀没敢再动。 李静娴冷哼了一声,这小白脸不但没有好心眼,这胆子也跟耗子似的。 她想起了那位被她吊在城门上的状元郎,在被她吊起的一瞬间就吓尿了裤子。 李静娴又发出一声冷笑,拂袖而去。 脚步重重的踏下台阶,李静娴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一辈子绝对不再搭理小白脸。 赵靖看着李静娴的背影,哭丧着脸扭过头来,哀哀戚戚的喊了一声:“姐……” 他还想着以后要是亲爹不待见他,他就到老丈母娘家去住呢。 可眼下瞅着媳妇都要飞了,这可咋整啊? 林柔看着哭丧着脸的弟弟,无奈的招了招手,“你过来。” 赵靖一路小跑来到林柔面前,眼巴巴的看着她。 林柔叹了一口气。 “你不能胆子这么小啊,这能娶着媳妇吗?” 反正林柔是觉得有点悬。 她目光担忧的看着弟弟,这么追媳妇一百年也够呛啊。 但还是那句话,没吃过猪肉,咱也看过猪跑啊。 “你喜欢李姑娘啊?”林柔压低了声音。 这话她说起来没什么,赵靖却一下子羞红了耳根。 “那个,姐,我……”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林柔一摆手,“我说弟啊,你想求别人的真心,你就得把自己的真心掏出来给别人瞧瞧,你说你什么表示也没有,藏着掖着的,人家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心的?” 一听这话,赵靖急了。 “我当然是真心的。” 他长这么大还没喜欢过别的姑娘呢,怎么不是真心的? “那就对了。会说不如会做,你自己回去想想。” 林柔打了个哈欠,觉得自己精神头有点不足,想要休息了。 “别介呀,姐,你再跟我说说呗。” 赵靖不满意的看着林柔,“你还是不是我亲姐了?我娶不着媳妇,你不着急啊?” 林柔无语的看着他,赵靖娶不着媳妇,关她什么事?她能有一点担忧已经不错了。 赵靖一看林柔的眼神就明白了她心里的想法。 忽而一转念,不对,自己问错人了,这事儿应该问他姐夫兼堂哥啊。 赵靖二话不说站起来跑了,林柔抽了抽嘴角,不再搭理他,靠在引枕上打算小憩一会儿。 赵靖出了房门,匆匆下了台阶,没走多远,就看见林炎和赵安大眼瞪小眼的站着。 这小子将娶媳妇的心思暂且丢在一边,轻手轻脚的靠过去打算先听个八卦。 只听林炎叹息道:“殿下真乃天命之主。” 他如今算是想明白了。 赵安在上第一堂课起就在等着他发问,人家早就稳坐钓鱼台等着他上钩呢。 是他小瞧了自己的学生。 “先生谬赞了。” 赵安憨厚的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垂眸一笑。 林炎的目光很复杂,他索性直接问道:“殿下想如何?” “学生自然听从先生示下。” 赵安笑着将球又踢了回去。 林炎顿时变了脸色,忍无可忍拂袖而去,身后传来赵安温和的声音:“先生慢走。” 赵安看着林炎远去的背影挑了挑眉。 看来这件事还欠着火候,得再等等了。 他转身冲着赵靖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呢?” 赵靖佩服的五体投地,真不愧是他皇伯父的亲生儿子,这心眼多的。 “姐夫,你帮我个忙呗?”赵靖笑得像朵花,求人么,赔个笑脸不丢人。 第258章 麻烦 赵安警惕的看着赵靖,眯着眼问道:“什么事?” 这个便宜小舅子胆子不大,破事儿不少。 赵靖未语先红了脸,他抬头往四周望了一眼。 只这一眼便对上了吴琪似笑非笑的眼神,赵靖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顿时觉得难以启齿起来。 赵安看着他的表情,倒是猜出了八九分,他伸手拍了拍赵靖的肩膀。 擦肩而过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 “听媳妇的话,吃饱饭。” 这是赵安的心里话,半点都不掺假。 他从前整天饿肚子,自从有了媳妇才能吃饱饭的。 赵靖傻呆呆的看着赵安大步而去的背影。 这是什么意思?他真的听不懂啊! 赵安可不管赵靖能不能听懂,实在的话他已经说了,能不能了悟就看赵靖自己的悟性了。 吃晚饭的时候,赵安想到了林炎今天的表情。 他越想越高兴,忍不住一推手里的饭盆。 “再给我加点儿。” 坐在他对面的林柔一言难尽的看着他。 “你这个头倒是没长,怎么饭量还涨了?” 很明显,一盆饭赵安都已经不太够用了。 林柔这时候不由得在心里庆幸。 幸亏赵安找到了亲爹,更幸运的是赵安的这个爹能够养得起他,真是万幸。 赵安摸摸头,不好意思的拽过饭盆,盆里已经又盛了两大勺的饭。 林柔看了一眼盛饭的红渠,意料之中的见到她的脸上也是一副麻木的神情。 林柔垂眸笑了,她已经可以预见未来,恐怕赵安的爹娘也是这样一副神情。 赵安今天高兴吃的有点多,吃完饭陪着媳妇在屋子里转圈儿。 外头寒凉,偶然还有薄冰的痕迹,这样的夜晚,林柔自己也不敢出去冒险。 赵安扶着媳妇在屋地上慢慢的晃着,他挥手打发人都出去,斟酌着对媳妇说道:“我今天问过钟太医,爹娘的病倒也能治。” 林柔不在意的“嗯”了一声。 赵安悄声道:“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我瞧着林太傅人不错,且家风严谨清正,听说他们族里的规矩是最严的。” 林柔这下惊讶了。 “你?” 赵安状似不经意的说道:“林太傅是聪明人。” 林柔眨眨眼,她没想到赵安打的是这个主意。 赵安的双眼含着深意盯着林柔。 “你的意思呢?” “我觉得大家族也有大家族的难处,小门小户的人家也未必不好,不过是一些小心思罢了,不算什么事儿。” 林柔知道庄子里的许多人都在为她可惜。 可惜她竟然有这样的爹娘和兄弟。 可是要让林柔来说,这也未必是坏事儿。 一直以来,林柔对林家的态度都是听之任之的。 一则,这毕竟是“她”的亲生爹娘,有着脱不开的骨肉关系。 二则,林家人没有太大的本事,闹不出太大的事儿。 说白了,这样的一家人林柔好掌控,虽然愚蠢些,闹不出大乱子。 可林太傅家里便不同了。 书香世家名门望族,这名头听起来好听,但哪个大家族里没有一些污糟事。 这些人可不像林老汉一家人那么好对付,更别说掌控了。 弄不好鱼没吃着,还惹了一身腥,有些得不偿失。 赵安的眉头紧锁,他在一字一句的思量着媳妇的话。 越是反复的咀嚼,越是觉得有道理。 赵安若有所思。 看来他原来的计划还是不够周详,需要适当的调整一下。 此刻的林炎也在屋中缓缓的踱着步。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半晌,才发出一声长叹,帝王心术,看来这位殿下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林炎自认还算不得愚蠢,此次倒真的被赵安难住了。 倘若就此打住,半途而废,那他同赵安的关系日后便再难有寸进了。 他本人来说倒没有什么。 林炎已经是帝师了,能有幸做当今天子的老师,说实话,他这一生已经没有什么遗憾。 只是他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他也有三亲六故。 现如今,当今天子还坐在朝堂上,那是他的学生。 可日后呢? 林炎也不能免俗。 倘若硬着头皮从蒙学教起,先不论可行与否,只怕皇上便不会满意。 林炎心知肚明,太子殿下真正要学的东西不是他可以教的。 有些话皇帝可以说出口,他,不能说。 林炎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有些疲惫的停住了脚步,他真的老了。 而在隔壁客院的西厢房里,林大嫂也紧紧的捏着手中的帕子在屋里头直转圈儿。 她偶尔不知想到了什么,手一抖,似乎捏在手心里的不是手帕而是一团火焰。 这一团火焰不但烧灼着她的手心,还灼烧着她的心肝。 林大嫂的嘴里嘟嘟囔囔着。 “怎么办?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办?” 听着她不停的碎碎念,大牛忍不住唤道:“娘,你到底在干什么?” 小小的孩子弄不明白,自己娘为什么奇奇怪怪的。 林大嫂内心正有些烦躁,闻言斥道:“大人的事你少管!赶紧睡你的觉去是正经。” 林大郎翘着腿躺在床榻上,嘲弄的看着她。 “依我说你还是算了。有爹娘在,你操那个闲心干什么?” 林大郎如今也想开了,左右有爹娘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他的。 并且他也看出来了,自己家的这个妹妹不是个太计较抠门的。 他们这么多人在这里白吃白喝了这么久,他妹妹也没多说什么。 想必只要自己不招灾惹祸,她还是肯容人的,这就很好。 林大嫂不理他。 这男人就是半个废物,指望不上。 她在桌案前停下脚步,看着手中的帕子不语。 到底要不要照做呢? 隔壁又隐隐约约的传来了林老汉和林婆子的嚎叫声。 林大嫂不耐烦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你爹娘一天到晚的嚎什么?简直烦死了。” 林大郎说道:“我爹娘生着重病,你当儿媳妇的不去伺候,反倒在这里抱怨起来,是何道理?” 林大嫂冷笑:“这会子你倒跟我装起孝顺儿子来了?有种的你过去服侍啊?” 林大郎一噎,扭过脸去,不做声了。 第259章 初谈 却说第二天一大早,云娘便领着心怡来给林柔送“记录”。 这玩意儿可不是林柔要的,这是赵崝上回写信来说的。 赵崝寄来了一份儿自己的“研究”,并且要求林柔把这里的红薯苗长势给他分享一下。 这件事林柔交给了云娘。 云娘虽然不会写字,但她最近在学着算账,记录这些还是可以胜任的。 “喏,这是我记下来的。” 云娘的脸有些微红。 她最近刚刚学着拿笔,还用的不太熟练,自觉写出来的东西很难看,让她有些难为情。 林柔倒没有看云娘递过来的纸张,她只是将纸张拿在手里,看着心怡问道:“我们心怡读书了么?” 心怡咬着自己的手指,目光有些黯然的说道:“我爹娘说我不用学这个,等过几年教我算账就行了。” 云娘听她问起了心怡,连忙接口道:“大嫂,咱们庄户人家的孩子不比那些官家小姐,会算账就行了,其他的学了也用不着。” 林柔不以为然。 赵平可是跟着赵安的,不敢说一飞冲天吧,未来也必然是官身,到那时,心怡不是官家小姐还是什么? 林柔想了想,说道:“我给她找个临时的先生,明个你就知道了。” 她想把这个差事交给赵靖和李静娴。 林柔私心希望两人能有缓和。 云娘也不是反对闺女读书,只是如今他们两口子在庄子里都忙,实在没有空闲去寻先生过来。 既然大嫂出面给女儿找了先生,云娘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那我就谢谢大嫂了。”云娘乐呵呵的道谢。 心怡高兴的跳起来,她上前搂住林柔的脖子,“我最喜欢伯娘了。” 小姑娘软软嫩嫩的,林柔的心也软得一塌糊涂。 云娘看了一眼林柔手中的纸,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这笔字实在是不好意思见人,大嫂好歹别原样儿送出去。” 那位赵崝少爷她是见过的,极贵气的一个人,早先住在这里的时候,云娘每次同他说话都小心翼翼的,不像同赵靖说话一般自在。 林柔看着她羞红的脸颊,笑着答应了。 几个人正在说话,忽听青溪在外头说道:“太傅来了,求见主子呢。” 林柔以为他是找赵安,连忙道:“你去回太傅,就说他不在家。” 不料,青溪回道:“太傅说求见夫人。” 因着有云娘在这里,青溪刻意加重了“夫人”两个字。 林柔一愣,这倒是不同寻常。 云娘如今很能看出眉眼高低,闻言连忙道:“既然大嫂这里有客人,那我跟妞儿就先走了。” 林柔并未虚留,打发青溪好生送出门去,自己出来见林炎。 礼罢,入座,林炎沉吟道:“有些人是天生的缘分。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况且我连夜查了族谱,偶然发现我们祖上竟是连过宗的,不知娘娘可知道此事?” 林柔无语。 这老头真是撒谎都不打个草稿。 还连夜查了祖谱? 拜托,谁家好人会把这玩意儿随身带在身边啊? 她偷偷的看了一眼林炎,心下不由得“啧啧”两声。 瞧瞧人家这气度城府,一派从容淡定,丝毫不见异色。 但林柔的想法昨夜已经同赵安说过了,她不想跟这样的世家大族扯上关系。 麻烦! “此事我从未听我爹娘提起,想是老大人记错了。” 林炎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是他老了吗? 他现在真的有点琢磨不透这些少年人的想法了。 原本以为林柔会很愿意跟他连宗。 毕竟谁不想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出身呢? 更何况林柔的情况特殊,她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人。 倘若承认是林家的族人,岂不是锦上添花? 这是皆大欢喜的事,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拒绝? 林柔笑而不答。 林炎却要问个究竟。 “老夫以为此事与娘娘极有助益。” 他以为林柔不懂,又道:“我林家世代书香门第,出过两位帝师,三位状元,科举入仕者更是众多,且家风清正颇有声名。” 说实话,林炎并不觉得自己的家族会辱没了太子妃娘娘的身份。 他家从前也是出过后妃的,只是当今圣上的情形特殊,是以,本朝并没有林家女进宫为妃。 没想到上天注定,林家终究是要有一位贵人的。 林柔微笑:“林家果然名不虚传,我也是曾经有耳闻的。” 这当然不是谁说的,而是皇帝送来的“小故事”里写的。 林炎颇有些骄傲。 “那娘娘的意思是……” 林柔故作不解眨眨眼:“什么?” 她决定装傻充愣到底,坚决不答应此事。 林炎看着面前女子灵动的目光,有些无语。 这太子妃娘娘看着挺伶俐的,说起话来,怎么这么费劲呢? 林柔当然不知道自己被人家吐槽了。 她依旧微笑。 林炎郁闷的走了,这事他还得再想想。 或者说他干脆去找赵安问问? 此时,客院里的西厢房。 林老汉夫妻俩都像是从水里刚刚捞出来的鱼,浑身都湿透了。 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喘着粗气,连手指头都不能动一下。 这一夜可是太折磨人了。 老两口被折腾的只有喘气的力气,林婆子连骂人的劲儿都没了。 泪水从浑浊的眼角滴下,屋子里响起了哭泣的声音。 林婆子终于忍不住了,她真是什么也顾不上了,想死的心都有几回了。 林老汉用尽全身的力气扭头问道:“要不,咱再让那两个老头儿瞧瞧呢?” 就算是两个庸医,没准多少有点作用呢? 林婆子无力的点点头,冲着外头喊道:“你们几个小畜牲,没听见你爹的话吗?赶紧去找大夫啊?” 她也连喊了好几遍,门外才传来林大郎不情不愿的声音:“知道了,娘,你别叫了。” 真是烦死了,一大早的就吵闹。 林大郎昨天被林大嫂折腾到了半夜。 如今还有点打不起精神,他打着哈欠走出门,被屋外的冷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林大郎刚刚举步要走,便见那两个大夫自己来了。 第256章 族人 林大郎一见两位大夫联袂而至,心里十分高兴。 暗道,这还省事了呢。 钟太医见他迎在门口,心中多少有些诧异。 “这是要到哪里去?” 林大郎陪着笑脸道:“正要去请二位大夫,可巧您二位就来了。” 两位太医互相看了一眼,钟太医垂眸笑道:“是挺巧的。” 两位太医来的快,去的也快。 钟太医回去的时候并没有回房里安歇,而是直接去了林炎那里。 这边林柔听了林大郎的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说什么?林太傅能治爹娘的病?这怎么可能?他是先生,又不是大夫。”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大郎急了。 “真的,这是那两个京城来的大夫亲口说的。说林先生当年还给皇帝治过病呢!” “啊?”林柔眨眼,这事儿她真不知道。 林大郎见好说歹说妹妹都不相信,顿时有些急了。 “真的。你就让那位林先生去给咱爹娘看看吧。” 这回要是请不回去人,恐怕他爹娘就要冲着他来了。 “那……,行罢。”林柔点点头,瞧就瞧呗,反正也瞧不坏。 两个大活人,还怕看咋滴? 就是林柔觉得这里边大概有什么事儿等着。 林大郎见妹妹答应下来,满心欢喜的走了。 林炎很痛快,午后便出现在了客院的西厢房里。 他收回了搭在林老汉手腕上的手指,拿出一方白色的丝帕,慢条斯理的擦着手指。 在林老汉和林婆子期待的目光中,他缓缓的说道:“二位这病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艰难。” “啥?”林老汉的表情有些木然。 这段时间他被折腾的精疲力尽,脑子都转不动了。 林婆子一心一意要治病,飞快的接口道:“可是为了银子?” 这个她不怕,她闺女有银子。 林炎摇摇头。 “我林家不是行医的。能够治疗这种病症,是因着祖上留下来的药方。” 林婆子和林老汉一听他有祖传秘方,顿时来了精神。 “什么秘方?” 天无绝人之路啊,这可太好了! 林炎目光一闪。 “不瞒二位说,我家这药方确实有些用处。” 林老汉拼命点头。 “我们都听说了,您是能给皇帝治病的,您家的方子肯定错不了。” 林炎微笑,没有接话。 他当年确实没少给当今皇上“治病”,只不过他医治的是心病。 说他有秘方,是良医。 这话倒真是金口玉言。 但当今皇帝说这话的时候是有深意的。 林炎不解释,林老汉和林婆子心里越发笃定他能治病。 那可是皇帝啊! 要是治不好,早被砍脑袋了,这老头还能活到现在,那就代表治好了。 “你快点给我们开药吧。” 林婆子怕林炎不答应,又加了一句:“我闺女有银子,差不了你的药钱。” 却见林炎摇头说道:“哎,老夫倒不是要银子。” 他似乎很有些为难,频频的摇头不语。 林老汉一听也急了。 “不要银子?那,那……” 他这才想起来,人家是皇帝的老师,哪能缺银子? 这个可怎么办呢? 林炎见两人急的都快哭了,林老汉拼命地用手捶着床榻,神色颇有些绝望。 这火候差不多了…… 林炎叹道:“并非是老夫见死不救。只是我林家有祖训,这药方非林氏族人不可用,这祖宗的话老夫还是要听的罢?” 林老汉听他抬出了祖宗,点头说道:“要的要的。” 老祖宗的话当然是要听的,要是祖宗的话都不听,那不成了混账王八蛋了。 可是,人家要是真听了祖宗的话,他的病可咋整啊! 林老汉摸了摸自己已经瘦的皮包骨头的手臂,暗骂自己没福气。 有这么个闺女好吃好喝的养着,反倒瘦成了皮包骨,这是自己撑不住这么大的福气啊! 林老汉偷偷的看了林炎一眼,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林婆子可不管什么祖宗不祖宗的事儿。 她大声说道:“老祖宗也有打盹睡觉的时候,你偷偷的给我们治治不就完了?” 林炎:…… 这也行? 他轻“咳”了一声,严肃的说道:“不可,不可。倘若老夫这么做,日后哪有颜面到地下去见祖宗?” 这话林老汉赞同,“是的是的。” 林婆子推了他一把,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她家这老头子是不是缺心眼?忘了自己是哪头的? 林炎仿佛没看见两人之间的互动,惋惜的说道:“贤仪夫人乃是天下第一等的奇女子,说起来大家都是姓林的,五百年前都是一家,没准还是一个宗族的人呢,本来看在贤仪夫人的面上,老夫也是打算为二位医治的,可惜祖宗不允许啊。” 林老汉的眼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明亮的光芒。 他急切的说道:“咱们肯定是一家的,要不林先生回家好好查一查?没准真有我们呢?” 林婆子的眼珠转了转。 “要是没有也肯定是弄丢了。我想起来了,咱们是一家的。” 林炎心中暗自好笑,心说,我家可没有你们这样的族人。 继而又是一叹,可惜今非昔比,他就是生拉硬拽,也得把林老汉拉到自己家来。 谁让人家命好,有个命格贵重的闺女,将要母仪天下呢。 林炎沉吟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听您这么说,我也有点想起来了,我堂叔祖好像在这里留下一支族人,莫非就是林老弟?” 转瞬间,他已经改了称呼。 林老汉这一次没有迷糊,他激动的抖着手指,说道:“没错,没错,大哥,您说的正是小弟啊!” 林炎点点头,沉吟道:“如此说来,我们倒真的是一家人了。只是你们这一支人的族谱……” 一听他说起“族谱”,林老汉傻眼儿了。 这东西现编也来不及了,这怎么办? 倘若不能证明自己是林家人,那这病就治不了。 证明身份的最好的方式便是族谱。 这玩意儿他没有啊! 看着外头的日光已经逐渐西沉,想起入夜后那种锥心蚀骨的疼痛,林老汉想死的心都有了。 只是蝼蚁尚且偷生,他还舍不得自己这条老命啊! 第261章 过继 林炎老神在在的摸着自己的胡子,看着急得差点儿挠墙的林老汉。 他目光一闪,说道:“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林老汉和林婆子的眼前顿时一亮。 这是说? 便听林炎又说道:“老夫也并非古板之人,可怜我那堂叔祖竟没留下什么后人,既然找到了你们一家,自然是要认祖归宗的,只是没有祖谱?这却是难办。” 他皱着眉头细细的思量着。 林老汉和林婆子大气都不敢多喘,生怕打扰了林炎的心思。 忽然,林炎一拍手,说道:“有了。我记得堂叔祖在附近有个庄子,是他老人家晚年静修之地,就在离这不远的地方,那里应当能找到族谱。” 林老汉一听忧喜参半。 忧的是,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儿,自己家和人家没啥关系,就是真能找到族谱,也没什么用。 喜的是,没想到林家这一支族人还有田产,听说已经绝了后,倘若…… 林老汉有些激动,这跟天上掉馅饼也差不多了。 原来他打算的是林柔名下的庄子,可是有那么个凶神恶煞的姑爷在,这主意他也不敢再打了。 没想到峰回路转,还有这么一宗产业在等着他呢。 林老汉很高兴,便听林炎说道:“请老弟稍候,我这就派人去找,最迟明日一定有结果。” 林炎脚步匆匆的走了。 门外偷听的林大嫂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她的眉头紧紧的皱着。 这确实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儿。 在这庄子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人家林先生可是皇上的老师。 听说是什么“满门清贵”。 在林大嫂想来,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大约就是没钱的意思。 可是人家再没钱也比自己家强,没听人家说吗? 他那个什么堂叔祖的还有田产庄子呢。 这要搁在从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可如今,林大嫂却有些不甘心。 小姑子家里可不是只有庄子,他家的买卖才是生蛋的金母鸡。 这鸡生蛋,蛋生鸡的,一旦这事儿要是成了,他家大牛继承了小姑子的产业,以后养活子子孙孙都不必愁了。 这不比单独一个庄子好多了。 林大嫂捏着手里的手帕,咬了咬牙,不行就干一票! 就算是没成,不是还有那个庄子吗? 小姑子把他们撵出去又能怎样? 林大嫂在心里不停的掂量,最终下定了决心。 却说林炎的动作很快,第二天一早,便脚步匆匆的来到了林老汉这里。 林老汉和林婆子经过了一夜的折磨,像两条干瘪的被晒干的鱼干,毫无生机的躺在床榻上。 听见开门声,只是转了转眼珠,直到看见林炎满面红光激动地拿着一沓纸进来,方才呼吸粗重了些许。 林炎乐呵呵的说道:“我派人连夜去查找了,你们还真是我那叔祖的后人,原来真是一家人。” 林老汉的呼吸又粗重了许多,他激动得脸涨得通红,用尽全身的力气翻身坐起来。 双手按着床榻,粗重的喘息声回荡在房间里。 半晌才说道:“真的?我祖上也是当官的?” 他就说嘛。 他家大郎二郎都不是笨蛋,大牛二牛看着也聪明伶俐的。 即便是他自己也自认有几分才华,只是可惜他读不起书。 原来他的感觉没错,他们家祖上竟然是有来历的。 林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轻咳了一声,说道:“我这位叔祖最厌恶当官的,一辈子没有入仕途,曾经留下遗言,他的后代子孙不能有官身,否则必将逐出家门。” 林老汉 不可思议的看着林炎。 这天底下还有这么奇怪的人? 自己不当官,还不让子孙当官,他咋不上天呢?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治病。 林老汉急切的说道:“对,对,我们听老祖宗的话,一直都在土里刨食呢,没当官,没当官。” 他心里不由得有些庆幸,原来做老农还能救自己一命。 林炎却有些发愁的摇摇头。 “你们还是不能认祖归宗。” “啥?”李老汉傻眼儿了。 “为啥?”林婆子急切的问。 “弟妹啊,你是不是忘了?贤仪夫人可是官身,她是当官的啊!根据老叔祖的遗训,你们是不能认祖归宗的。” 不能认祖归宗,就代表着不能医治病情。 林老汉急得眼睛瞪得溜圆。 他大喊道:“大妮子已经嫁人了,她是人家老赵家的人,跟我们家没关系啊。” 林炎一摊手。 “老弟你这话就不对了,贤仪夫人虽然嫁了人也是你的亲骨肉,哪能抹去不算了呢?” 一听“抹去”这两个字,林老汉茅塞顿开。 “那就把我家大妮子逐出家门,让我们认祖归宗。” 既然能治病,还有田产,那他就没必要在大妮子这待着了。 他可以继承祖上的产业,去自立门户,更何况还有个给皇帝当老师的族兄在,那前程还用愁吗? 有没有大妮子还不是一样的。 林婆子大约也想到了这一节,她连声说道:“对,对,我们认祖归宗,把大妮子逐出去。” 林炎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却皱着眉头说道:“圣上屡次嘉奖贤仪夫人,这么做不好吧?不妥不妥。” 林老汉见他频频摇头,难得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们在村子里还讲个人情世故呢。 这些当官的大约更是这样。 听说他们家大妮子现在的官位还不低,人家大概是不想得罪人。 虽然这在林老汉看来没有什么,但既然人家有顾虑,那就得想办法解决,不能让大妮子绊脚。 “要不这样呢?”林老汉看着林炎的脸色,说道:“我们一家认祖归宗。麻烦族兄在族里另找个人家,我把大妮子过继出去。” 这不就妥当了吗? 他就不相信了林家人都像他那个祖宗那么奇葩,不让后代子孙为官作宰的。 果然,他此言一出,便听林炎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待我查查族谱,应该差不多能成!” 林老汉和林婆子一听喜出望外,老两口差点喜极而泣。 用个便宜闺女,不但治了病,还换了个大庄子,这样的好事上哪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