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失常？我在废土养怪物！》 第1章 陈青桃 空碎的酒瓶在巷口处的铁皮圆桶旁堆着，已经被晒干的呕吐物和各种生活垃圾混合在一起，传来阵阵恶臭，吸引了不少苍蝇。 狭窄的街道上拥挤着不少人群，吵闹、喧嚣。 陈青桃挂着挎包，从二楼事务所下来，关上门；楼下杂货铺的老板热的浑身出汗，他一边扇着风，朝她搭话，“真是稀奇，竟然能看到你出门。” 陈青桃嗓音淡淡，“今天去看病。” 老板砸吧砸吧嘴，蜗牛似的眼睛缓缓伸长，拉到她面前，前后左右转了一圈，说话慢吞吞的， “哎呦，生病了呀……那可要好好休息。” 陈青桃没有动，任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仍然没有表情， “会注意的。” 她打量着道路中间的人群，部分人在她眼里奇形怪状，数量甚至比昨天还要多一些， 她就知道——自己如今真的病的不轻。 这是她穿到这个世界的第七天。 当前世界并没有国家一说；大约在一千年前，一场病毒肆虐全世界，这场导致全世界五成人类消失的灾难足以称得上历史的转折点。同样地，部分人类也因此得到了进化。 但是进化也分为两种，成功了就被称为「觉醒者」，失败了就叫「污染物」或「变异体」。 而为了抵抗病变的污染物，按照平均势力世界最终被划分为十三大区。 她目前所在的区域是第十一区，身份是见不得光的奴隶。 想到这里，她再次为原主的命运感到遗憾。 明明饱受奴役十七年后好不容易出逃，结果却是失败被杀。 陈青桃就是在下水道里醒过来的， 索性她命不算特别差，被街头事务所的老板收留，目前肩负打杂的重任，还算能活。 她老板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知道后昨天还给她推荐了心理医生，就在离他们事务所不过两条路的地方， 对方名叫谢安。 路走得越来越凉快，她最终按照杨松给的地址，在一个满是电线缠绕的地方找到了那块招牌——谢安心理咨询室。 这里距离集中住所最近，两边的高楼冲天，阳光照的相当隐晦，所以凉快了许多。 她沉默着上楼，发现工作室的门是在开着的，但出于礼貌性，她仍然扣了锈迹斑斑的铁门， 谢安：“请进。” 谢安坐在对着铁门的正前方办公桌上，他带着方框眼镜，穿着正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笑容也显得相当慈祥。 但陈青桃还是愣了一瞬， “你是陈青桃吧？不用拘谨，过来坐，我和你们老板挺熟的。” 陈青桃坐过去，嗓音闷闷的，“谢谢。” 谢安把后面的铁门关上，过来给她拿了个纸杯，倒上茶，“我能先了解一下你的病情吗？慢慢说，不用着急。” “好。”陈青桃把杯子拿下来，低头，“三天前，我见到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我的母亲……从那之后部分人在我眼里变成奇形怪状的东西。” 谢安敏锐地察觉到了问题所在，“为什么会用「本不该」这个词？” 陈青桃面无表情，“因为她死了。” 不，因为那是她前世的妈妈，按理说人出现幻觉一般不都是因为脑子坏了吗。 为什么现在换脑子了还是能看到。 陈青桃不敢说，她怕说出来才要被定义成疯子。 谢安陷入沉默中，过会儿，他才试探性开口： “我见过很多和你年纪一般大的患者，他们大多是因为家庭氛围或者是社会环境过于压抑从而处于焦虑不安的状态。长期以往，难免会出现心理疾病，例如被害妄想和精神分裂。” 谢安仔细斟酌着，继续问道：“你是否认为自己属于这种类型的病患。” 谢安在非常委婉地询问她的原生家庭如何，陈青桃摇了摇头，果断回答：“我的妈妈很爱我。” “我明白了。”谢安点点头，又把话题拉向她的幻觉和生活，试图让她感到轻松一些。 话题讲到陈青桃无意触碰到那些东西，谢安突然打断她， “等一下，你说你能触碰到他们？” 谢安神色凝重。 陈青桃点了点头，“对，无比真实。” 这显然超出常理，他想要通过对方的面部表情来找到一丝破绽，但遗憾的是什么都没有， 她看起来甚至比自己都还正常。 “很遗憾，我并不能帮助你什么。” 末了，谢安说道。 这在陈青桃的意料之中，她摇头，“跟您聊天很舒适。” 谢安翻找起抽屉， “我给你推荐一位医生，他之前在上城区的大医院中当心理医生，偶尔会来下城区办事，他很厉害。” “麻烦您了。” 她把挎包重新背好，准备站起来，谢安突然问她：“那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陈青桃的眼睛移至房间的角落，那里有一位1岁左右的婴儿，半张脸成了机械，机械义眼往外凸出，他的背后长着一双灰白色的翅膀，破碎，美丽。 “你没有变化，”陈青桃说，“但我看到了一只蝴蝶。” 谢安微微惊讶：“蝴蝶？” “对，翅膀很漂亮。” “它是什么样的？” 她沉默了一瞬，那双眼底泛青的双眼平静地打量着他，最后慢吞吞回答： “灰白色的翅膀上有四个灰色的圈圈，扑闪翅膀的时候蝴蝶会掉落亮闪闪的磷粉。不过它大多就在角落停留着，那盆君子兰的附近。” 她注意到谢安翻找抽屉的动作慢了些，正待他开口之时，便又听到少女认真点评：“嗯……是只不喜欢运动的蝴蝶。” 闻言，谢安好似陷入了某种回忆当中，他很少这样，至少工作的时候思维从来不会开小差。 不知过了多久，谢安才用一种充满着悲伤又温柔的语调向她解释道：“抱歉，想到了一些事。你知道蝴蝶病吗？” 她摇了摇头。 谢安继续补充道：“这种病的学术名字叫大疱性表皮松解症，该病主要表现为皮肤的脆性增加，哪怕只是轻微的摩擦，都可以导致皮肤表皮和真皮分离，同时产生水疱和血疱。” “小远就是这样死去的。”他的眼神放至书桌左上角的橡木相框上面。 “很遗憾。” 每次涉及提到对方苦难的问题，陈青桃的脊背都会下意识直起来，让自己看起来是有在认真听对方讲话。 “没什么，都过去了。” 离开心理咨询室，刚到三点， 握着手里那张微微发皱的黑色名片，陈青桃舒了口气。 她对着面前空荡荡的楼道，轻声说了一句：“嘘——安静点，我知道他在撒谎。” 压抑又浓稠的庞大黑雾围绕在她的四周，黑雾的表面泛起密密麻麻的疙瘩，躁动不安着， 就在陈青桃说完话后，祂才逐渐归为平静，从里面伸出几只粘腻的黑色触手，紧紧裹住她的腰身，跟随着她的行动而缓慢移动着。 “爱你——爱、我最爱你了、青桃青桃青桃……” 黑雾里的东西，毫不在意对方的冷漠，不断倾诉着自己的爱意。 陈青桃面无表情，平静地踏上了返回事务所的道路。 “砰”一声，陈青桃因为走神撞到了路人。 “不好意思。”她揉了揉额头，抬眼有一瞬间茫然。 这是个相当漂亮的女人。 鼻梁高挺，眼眸明亮。她仅仅只看半张脸也能确定。 不过比起漂亮，她更在乎的是另一件事， 面前女人的肚皮宛如一张被戳破了的墙纸，鲜红色的内脏和血肉混合在一起，在足有两只成年男人手掌大小的窟窿中不断向外拥挤着，每走一步，便发出粘腻的“噗呲”声。 从她糜烂不堪的血肉中挤出一条打了结的白色脐带，它如同一根光滑的触手，链接着脚边没有长好五官的婴儿， 婴儿鼓起圆圆的肚皮，艰难地胡乱爬行着。 女人不说话，瞥了她一眼，直接越过她走掉，脐带也拉长了一些，拖着婴儿往前扯。 陈青桃抿了抿嘴唇，装作若无其事般往前走。 一路上满脑子都是女人那幅画面，“这已经不算怪物了吧。” 回到事务所，她惊奇地发现老板没有睡觉，竟然在窗口抽烟。 她走过去把乱成一团的桌面重新整理好，给他泡了杯咖啡。 “回来了？” 老板的声音有些低沉，他咳了几声，把烟头掐灭，转过身道：“哎呦，别给我整理坏了，我看资料呢！” 陈青桃有些茫然，随后便反应过来：“接到活了？” 老板笑了一声，“瞧你这话说的，咱事务所生意好着呢，这不是…接到大活了嘛。” 他坐回椅子上，身体往后靠，仰头看着天花板。 陈青桃不觉得他有多开心，于是问：“很麻烦？” 杨松吐了口气，说道：“倒也不是特别麻烦，委托者是个女人，很漂亮。我老觉得她有点不大对劲。” 陈青桃突然想起在楼下遇到的那个金头发漂亮女人，不免有些好奇。 “是不是金发，带面纱。” 他“啊”了一声，“哦，对。她刚走，你应该看见了。“ 说罢，杨松有点激动：“是不是气质特好，人特漂亮！” 陈青桃想起她的烂掉的肚皮和内脏，真诚点头，“是的，很漂亮。” “她委托你做什么？” 杨松愣了一瞬，随后摆摆手，“害，说来话长。你别站着呀，不要那么拘谨。” “她说她被强奸了，她刚说我就觉得不对劲啊，这种事应该找十一区安全局啊，找我有什么用？” “然后你猜怎么着——她说强奸她的东西是「污染物」，想让我把那东西杀了。” 陈青桃脸色发白，杨松看她状态不太对劲，便不再往下说了。 “本来不该跟你说这种事的，你年龄比乐乐还小两岁呢。但我也是第一次见你对什么东西感到好奇，所以就说多了哈。” 陈青桃摇了摇头，“没事，你接了？” “是啊，本来有些犹豫，但是她一直哭，而且定金给的也挺多的。” “那你认为她哪里不对劲？” 第2章 奇怪的委托 杨松眼睛一眯，重新从桌底下摸了根烟出来。 “要说哪里不对劲……简直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啊！这事发生有三个月了现在才处理。还有我看哈，她也压根不用跟我说她被那东西、给那啥了。她直接委托我去杀污染物就行。然后你猜猜她给的多少？” 陈青桃没兴趣知道她给了多少，反而直接问道：“她身份很不一般吧。” 杨松一拍大腿，“哎呦真聪明！委托给到这个数的人在十一区可不多。” “话都说到这儿了，你有啥想法没？” “有的。”陈青桃想起她脚边的那个婴儿，转而问：“三个月的小孩在肚子里能成形吗？” “这、这算什么想法……”他抿了口咖啡，说起来有些怀念，“当然成形了。田心怀乐乐时，我们还一起看过片子呢，虽然小，但能看出来形状。” “但、但我觉得不能够吧……这能怀孕吗？” 陈青桃点了点头，“能，从生理学上讲，「污染物」仍具备人的特质。” 话是这么说，可那是怪物啊！！ 杨松咽了最后一口咖啡，没再说这个话题。 女人的委托地点在一座废弃钢厂，希望他尽早动身。据她所述，那名污染物具有迷惑特性，姿态千奇百怪，唯一所能确定的是对方仅在钢厂活动。 话讲到这里，陈青桃已经发现最大的问题所在。 她在很巧妙地规避问题的严重性，比如对方有可能是“不能离开”而不是“不愿离开”，这简直是质的区别。 因为一般特定离不开某个区域的变异体超越了简单的污染概念，一定是某种东西拉扯着对方不能离开，而那种力量却是区域的集合。 简而言之——被污染的不仅是那个男人，还有那片区域。 不过她也应该明白这种程度的委托让他们这种普通事务所去做起不了任何作用，这和送死无二。 而且已经事发三个月，一定有什么原因让她突然改变了想法。 “青桃？青桃？”杨松拍了拍她的肩，“你在想啥呢，这么入神。” 陈青桃回过神，“不好意思。” “我只是觉得有些危险，你一定要做吗？” 陈青桃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杨松很快便陷入了沉默当中。 可他最后也只是笑了笑，“小孩子别想那么多，我要出门一趟。你就看家。” 家这个词让陈青桃心底一动，她叹了口气：“我明白了，你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吧，你暂时先帮我看事务所，有什么人来你自己看情况接待。” “好的。” 杨松离开事务所后，陈青桃便出声安抚着仅她所能看到的恶鬼。 “是，那个女人不对劲，我知道。” “你冷静一点。” 杨松走到楼下时发现自己忘拿钥匙了，于是返回，手刚按到门把上，便听到少女的声音从门里传来，“冷静点，妈妈。” “我都知道的。” 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转头走了。 黑雾蔓延在陈青桃的周身，一截颀长的白骨抵上天花板弯曲向下， 长着稀疏长发的恐怖头颅从黑雾中伸出脖颈；祂张着血盆大口，眦目欲裂，半截身体唯有头颅上生着难看皮肉，胸腔处裹着浓稠的黑水，长着数量唬人的红色眼珠与尖刺。 头颅几欲贴上陈青桃的面孔，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马上便明白了祂的意思。 “不可以。” 恶鬼眼珠子向下压了压，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接着便隐进黑雾之中。 十一区的废钢厂不超过五家，陈青桃从杨松的桌面上翻到他刚才看的地图，他在外围郊区那里画了一个圈。 不算远，坐车只要半天。 她抽开地图，从底下翻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十一区 508街 48号新兴钢厂。 据杨松刚才查阅的资料显示，新兴钢厂是在1204年开始建立的，老板名叫黄光伟，没有合伙人。 在1205年，快建好的钢厂闹出污染事件，有几个工人变成污染物把老板咬死，十一区官方介入，从此钢厂被封。 现在是1220年，自钢厂被封后再无传出污染物的信息，且一直处于封闭状态，但这足以发现其中问题所在， 官方有自己的觉醒者小队来处理这种事情，按理说将污染物杀死之后再检测区域污染度，如果达标就会立马解除封闭。 所以如今迟迟未解除封闭到底是什么原因呢，还是说只是单纯被遗忘了。 “啊、啊……啊，”从黑雾中传来阵阵低哑难听的声音。 “他、他，会……会死、” 陈青桃沉默片刻，轻声回答：“是吗。” 杨松是在天微微暗时才回到事务所的，他回来时拎着一个手提箱，交代陈青桃几句后就匆匆走掉了。 她之后便坐到窗台上吃干面包和营养剂，从事务所的窗户往外看，刚好可以看到中学生放学。 等到看到最后一个小姑娘离开视线，她才慢吞吞地从窗台上跳下去，去外面洗漱。 第二天杨松没再来事务所，她按照对方的指示坐在那张旋转皮椅上，心里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一上午无人光顾。 中午田心带着放学的田乐恩来到事务所吃饭。 田心起初很不愿意杨松收这么一个麻烦进事务所，后来杨松以事务所需要在他出差的时候留一个人看门为由才勉强答应。 陈青桃年纪小，好掌控，便宜。 再加上她干活勤快，不该问的从不多问所以田心暂时对她没有什么意见。 “上午有人吗？” 田心一进门就出声询问，摆出主人家的架子坐到皮椅上。 “没。” 她随便打开杨松的抽屉，发现里面还有些现金，便将它们数了数然后放进包里。 田乐恩觉得场面有些尴尬，带着一身眼珠子走过来挽住她的胳膊，“青桃，你吃饭了吗？” “吃了。” “哦，我还想着你没吃我们一起呢。” 陈青桃礼貌回应，“不用，谢谢。” 其实她没吃饭，她薪水不多，平常只能买得起最便宜的营养剂，一天一顿，这周省出的钱去看了心理医生。 “过来，乐乐，赶快吃完饭还能回去睡一会儿呢。”田心招呼道。 陈青桃知道田心不乐意让女儿跟她玩，便找了个吹风的理由去门外站着。 “妈，你干什么呀，别这么对青桃。”田乐恩不满。 “我怎么了？我们对她还不够好吗？” 今天阳光很辣，天气闷热，楼下小卖部的老板在看新闻，她偷偷听着， “近日，红色爆炸事件在中心区频频发生，波及甚广。至6月25号已有480人受伤，15人死亡。十一区总安全局副局长邹明对此表示无论幕后黑手是谁，都会将其铲除，还望民众不要过于担忧，绝……” “嗯？” 她敏锐地察觉到一道视线向她投来，她猛地转头，便在街对面的广告牌看到了那个女人，她今日没有戴面纱，正举着白色阳伞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陈青桃注意到她脚边的婴儿似乎比昨天大了些，但仍然没有五官。 女人见她看过来也没有要躲着的意思，朝她做了个口型，陈青桃看不清。 “去看看，她在说什么。”她说。 半空中裂开一道缝隙，两只巨大的白骨手掌从里面伸出，骨手往外撕扯着裂缝，发出“次啦”的声响。 恶鬼“啊、啊”地叫着，不断朝女人的方向伸着身子。 “啪”的一下，女人手里的阳伞掉了，她震惊地看着楼梯上的陈青桃，表情逐渐扭曲，身子也僵硬在原地， 那是惊恐的表情，她太熟悉了。 “啊，她看见你了。” 她面无表情说道。 第3章 委托和谎言 似乎是发现自己被除女儿以外的人看到了，祂比往日都要激动不少，黑雾逐渐泛起密密麻麻的疙瘩。 巨大的阴影从裂缝中往外伸出，在她的视角里，阴影遮住了这片区域，怪物的头颅伸至女人的面前，断断续续道：“你在、说——什么？” 无论是哪个世界的医生都说她这个人对周遭的环境敏感的可怕；不是说她的心多容易受伤，而是指她听到的比别人多，看见的比别人远，但是情况却有些特殊， 因为替她听到看到的不是她，是她幻想出来的怪物，一直守护着她的母亲。 她在之前的世界时就经常会让母亲帮自己打探附近的小偷，又或者是捉弄她的同学。 凡是母亲所能看到听到的，皆不会逃过她的耳朵，比如现在—— “对，对、对不起。” 但是这一切都应该是单方面的才对，她不应该看到，这是自己的幻觉。 “青桃，” 田乐恩打开门，向她走来，她的视线随陈青桃望去，“你在看什么呀？” 怪物此时就在她们的面前，陈青桃打量着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田乐恩疑惑道：“她是谁？” “老板的委托人。”陈青桃老实回答。 田乐恩有些惊讶：“哎呀，是不是那个，委托我爸出差的那个？” 陈青桃点了点头。 “是来问进度的么？要请她进来坐坐吧，她在那里站着干嘛呀？” 她的问题一向很多，陈青桃从三个问题中挑选着自己唯一能回答的，“好的。” 她悄悄打了个响指，面前挡着道的怪物便又退回去了一点。 楼下杂货铺老板在门口晒太阳，下来时看了她一眼，她礼貌性点了点头，于是朝女人走去。 她每往前走一步，女人的身子就抖得更加厉害，在她的视线里，陈青桃的周身被黑雾环绕，浓厚的黑雾正在吞噬她眼前的世界，直到陈青桃走到她面前， 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女人耳边的声音顿时消失了一干二净，她迫使自己的视线从她身后的怪物上离开，可是做不到。 陈青桃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妈妈，确定她真能看见，心里有些奇怪，但也只是说：“我们老板的女儿找你上去。” 轻飘飘地没有任何情绪，但是女人却觉得话里透着无声的威胁。 她哆嗦着开口：“你、你、” 陈青桃没有打断她，等着她把这句话说完。 她又打了一声响指，长着红色眼珠的怪物也逐渐退进裂缝中，女人的视线恢复了一片清明，她终于舒了一口气。 “没、没事，好。” 田心听田乐恩说完之后，马上笑着出来接待，她听杨松昨晚说自己接了个大活，对方来头不小，只是拿出的定金数量就多得吓人。 事务所的生意算不上惨淡，但是像这种出手阔绰的客人一年也碰不上一个，自然要好好接待。 “咖啡还是牛奶。”陈青桃问。 女人眼神有些慌乱，“不用，水、水就行了。” 田心笑着招呼：“坐，坐。” “我听我们家老杨说了，他说您气质高雅人长得也非常漂亮……一看就不是我们这种小地方的人，我昨晚还觉得他说得太夸张了，今天一看发现还是太含蓄了。” 她笑着又夸了几句，见对方没什么情绪，才把话头转回来，“他不是上午才去吗，坐车都要半天，所以这会儿应该刚到不久，那您今天来是？” 女人沉默了一下，随后表情有些古怪，“您先生有告诉您我委托的是什么活吗？” 田心立马摇头，“那没有，一般接的什么活都不会告诉我们。” 她面不改色地瞥了眼一旁给她添水的陈青桃。 女人又看向陈青桃，“那，那你呢？” 陈青桃把壶放下，田心的身子往前倾，侧着脸给她使眼色。 “说了。” 田心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没想到女人却不介意，说了一句让几人都惊讶的话，“好的，那其他人都出去吧。” 田心：“啊？” “我有事要和这位小姐交代。” 田心的笑有些挂不住了，“这不合规矩，她只是个小……” 女人打断她，许是没有怪物在，她这会儿放松了许多，“放心，我找她做的事自然会是她力所能及的，至于钱，我给。” 田心的嘴张了一半，最终重新合上，从椅子上起来，“行，那我们就先出去了。” 前脚刚一关上门，女人便急着问她：“你竟然可以召唤、”，最后两个字，她特意往下压了压，“怪物。” 陈青桃不知道怎么解释，没有回答她，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女人身子坐直，“我想让你帮我去救一个人。” “你给老板和我说的，那句是真的？” 被这么犀利的质疑，女人也不在意，她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他做不到，但如果是你就可以了。” “你很强。” 陈青桃陷入沉默，她不知道这个结论对方是怎么得出来的，但她也没必要去知道一个满口谎言的人心里想的是什么。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陈青桃知道田心在偷听，事务所的破门隔音一向算不上太好。 女人声音扬了几分：“应该不会有人偷听吧？” 被戳中脊梁骨的田心面色不太好看，拉着田乐恩往后退了几步，想了想又觉得浑身不舒服，她是老板，在门外等着算什么事？ 但又不敢真的忤逆金主的意思，最终带着田乐恩回家了，在路上时满脑子都是女人的那句话，“你很强。” 门里，两个人一时陷入沉默，陈青桃觉得这事有些麻烦，她不是很想管闲事。 当然女人也看出她兴趣不大，她从陈青桃不合身的衬衫和营养不良的体态上打量出她窘迫的现状。 于是无师自通般，她说了一句：“你有什么需要我都可以帮你，只要你肯帮我。” 需要？她需要心理医生，需要吃药。 谢安给自己推荐的医生，名片一直放在口袋里，只是没钱去。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陈青桃才答：“好。” 女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你先回答我三个问题。” 女人连忙点头。 “一、你和那个污染物什么关系，二、你找杨松的本质目的，三，你怀孕了么。” 女人面色不大好看，她支支吾吾着解释道：“我们没关系，但是我怀疑祂变成了我先生的样子和我发生了关系。你能明白吗？我找杨松的确是想把他杀了，可我先生昨天也不见了，我怀疑他就是去找那个污染物了。” “我想请你帮我把他救出来，要什么条件都好，只要能帮我把他救出来。” 陈青桃面不改色地听着对方半真半假的叙述，友善提醒：“最后一个问题。” “是，我是怀孕了，怀孕的日期对不上，我先生说这不是他的孩子，所以刚一查出来我就打掉了，这和我们之间的委托有什么关系吗？” 女人在承认自己怀孕那一刻，脚边的婴儿发出一声悲鸣，从那张没有五官的面孔上，嘴巴的位置凸出一层薄膜。 脐带转变为黑色，婴儿的四肢愈加怪异，变得软啪啪的，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趴在地上。 它很难过。 “你在看什么，这里有什么东西吗？” 女人紧张道。 她扭了扭身子，肚皮和血肉揉杂在一起，发出黏腻的水声。 “没，我老板已经进去了吗？” 女人说：“早上就进去了……” 这个点应该凶多吉少了吧，周钰想，她咬了咬腮帮子，最终改变主意。 “你提前付全款给我，我现在帮你去救人。” 第4章 妈妈 陈青桃本来想请她帮自己介绍最好的心理医生，但是她却突然发现事情远比自己想的要麻烦，她无法相信一个满口谎言的女人在事后会守诺言。 “你要多少？” 她想了想，“你给我老板多少，就给我多少。” 女人没有犹豫，“行。” “只是我没带那么多，你跟我去一趟我家，我拿给你，刚好和钢厂顺路，之后我再送你过去，你看行不行？” 陈青桃眉头一挑，“我拿不了现金，卡可以吗。” “那我直接转你卡里就行，你有手环吗？” 她摇了摇头。 离开事务所，女人先带她去买了手环，又带她去办了一张卡。办卡时得知对方没有身份证明，她还惊讶了好一阵，最终多交了笔钱，给她办了张白卡， 白卡没有主人，只要有密码谁都可以取出，钱丢了也不能说理。 这是陈青桃拿到的第一笔巨款，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云一样，飘乎乎的。 “接下来你还要准备什么吗？” 在车上女人问她。 陈青桃想了想，“我想要一柄短刀还有一些食物。” 女人对她很宽容，她的要求全数答应。 …… 等她们到时天已经快要黑了，女人的车停在离钢厂大门三米远的距离。 “这就是钢厂了。” 508比陈青桃想的还要荒凉。 可能是因为钢厂的存在，整条街都显得尤其空荡。这里常年荒芜，杂草丛生，远在铁门外就能看见里面倒塌的砖瓦和一地沙石，相邻的铺子无人，街道的灯火不明。 那么问题来了，她为什么会路过这种地方呢？ “转头。”陈青桃说。 女人下意识照她说的做，刚一回头，便看见无数红色眼珠从黑雾中露出来，紧接着便是那张脸，带着恶意笑容的恐怖面孔。 “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尖叫很快便响彻508号街。 陈青桃并非有意吓她，只是想最后测试她是否真的能够看见。 她打开车门，向新兴钢厂走去。 “她、看到我了？她看到了？她看到我啦？？！？哈哈哈哈哈——我、我被看到啦！青桃，青桃，你看到了吗？” “是啊，她看到你了。” 恶鬼丝毫不在意她的冷漠，高兴地围着她转了一圈，紧接着浑身胀大数倍，摆出夸张的表情和动作，声音抑扬顿挫，“哈哈哈——妈妈被看到了，青桃。” 陈青桃嗓音无比淡漠，“真好，妈妈。” “希望里面的东西也能看到你。” 贴在钢厂大门上的封条早已被风吹到了一边，她把它捡起来，依照新旧程度猜测它的使用日期至少没有超过半个月， 这意味着官方仍在“关照”这片区域。 但是宁愿让他们放弃一整条街道的发展也不打算直接清理，官方无法出手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陈青桃盯着封条看了许久，随后一把扔掉， “算了，反正也和我没有关系。” 她推开“吱呀”响的铁门，一脚踏进这片荒芜区域。 “走吧。” 脚下的土地杂草遍布，每走一步便能听到细碎的石子磕碰的声响。斑驳褪黄的墙皮和坏掉的房门，满地沙砾与尘埃，无不显示着这里的破败。 “扑通，扑通。” 走进厂房内，她隐约听到心脏跳动的声响，但是很快她便认为是自己太紧张了。 再往里面走一点她便什么都看不清，于是只好拿出新买的手环点开了照亮模式，开始打探厂房的内部环境。 这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一边的恶鬼突然分出几条触手半环着陈青桃的腰身，祂的喉间溢出几声低吼。 “有、有东西——在那里，” 祂指着最前面的一道门。 那道门上贴着红色的封条，被人撕了一半，与别处不同，它的附近留有很明显的血迹。 “你能感知到门后面有什么东西吗？” “不、不用知道，都杀了——” 陈青桃握着刀柄的手背后，转动门把。与预想中的不同，门打开的一瞬间，眼前闪过一片红，紧接着房间的完整样貌呈现在眼前。 脑子里“砰”的一下，有什么东西断掉了。 “青桃，今天这么快就回来啦。” 装潢熟悉的客厅中央站着一位笑容温柔的女人，她放下手里的遥控器，看向站在门口的陈青桃， “你干站着干嘛呀，快过来呀。” 陈青桃有些茫然，“妈妈，” “怎么了，还不快过来。” 望向女人温和的笑意，她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不对，你不是我妈。” 阳光穿透客厅里的落地窗，将房间里的一切都照耀得那么美好。 “你这孩子在说什么啊，我是妈妈啊。” 陈青桃有些心梗，她转身想要走出这扇门，回到刚才黑暗的地方，那才是真实的。 结果打开身后那扇门，却发现外面什么都没有，她看着空荡的楼道愣在原地，第一次感受到了无措。 宋佳懜看她状态不太对劲，立马出声安抚：“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别怕，妈妈这就给张医生打电话。” 陈青桃却不想跟她说话，连忙打了好几个响指，等着她真正的“妈妈”出来把她带走， 可是什么都没有。 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迅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着宋佳玉说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总之，不要拿着这副面孔对我。” 握着刀柄的指尖发白， “你这样让我很难杀你。” 宋佳懜在等待手机铃响，她像是没有听到陈青桃的一番话，回头温柔地笑了一下：“没事，别怕，别怕。” 又是“砰”的一声，陈青桃发现自己对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无论如何都不能冷静下来，她直觉脑子里有两个人在打架，眼前的世界半真半假。 她反复告诉自己：“你是来救人的，你是来救人的。杀了她，杀了她，她是怪物，她是怪物。” 但是女人结束电话后却对她说：“青桃，别怕，先坐下来歇一会儿，张医生马上就来了。” 陈青桃突然很难过，那感觉如同寺庙的鸣钟，沉缓响亮。 她拿着切好块的苹果盘往前走了两步，“是爸爸公司送的，很甜，尝尝吗？” 陈青桃泄了力，短刀掉在地上，她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行啊，让我尝尝。” 陈青桃跟着她坐到沙发上，电视上在播着流行的偶像剧，熟悉的老土剧情和熟悉的演员面孔让她颇有些怀念。 宋佳懜见她肯好好跟自己说话，有些开心，“你现在想起来了？” 陈青桃没回她话，反而问：“你最近怎么样啊，妈。” 她吐出苹果核，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视剧。 “我，我很好呀。” 陈青桃笑了一下，“那就行。” “其实我早该预料的。” “怪物既然能变换模样，当然也能变成你的样子啊。” 可就算是猜出来，她也暂时无法出手，又不知道出于何种心境坐下来和面前的东西聊天， 她仰头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你可能不知道，我从小就很理智。妖魔鬼怪既逼不疯八岁的陈青桃，穷困潦倒也杀不死十六岁的我。在日后成长中我反而能更好地分清现实与幻觉。” “毕竟我这人最擅长的就是顺其自然和在绝望中成长。”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她轻轻捏了捏宋佳懜的脸，后者一脸茫然，陈青桃的手移至对方的肚子上，隔着棕色长裙，她似乎在体验对方的温度。 女人眨眨眼：“你在说什么呀，青桃。” 陈青桃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些难过。” 女人问：“难过什么？” “难过你明明这么假，我却舍不得杀你。” 她说完话，突然用力往前一抓，女人面容迅速扭曲，她低头看见自己的内脏被陈青桃握在手中。 陈青桃不敢看她的脸，反而把皱巴巴的胃袋和肠子一把抓出来，有些委屈： “你可能不知道，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我的身体就变得越来越神奇了，至少可以保护自己了。” “你会为我感到开心吗，妈妈。” 她不知道这些话是对谁说的，好像谁都不合适。 第5章 下三滥 女人的面容扭曲到模糊，但是幻觉却没有消失， 眼前虚实交换，恍惚间她听到一声声“青桃”。 画音流转，周围一片空白。 面前站满了无数个自己，一岁时的她，八岁时的她，或者十八岁的她。无数个“自己”赤身裸体的或开心或悲伤地呼喊着她的姓名，伴随着一声声“陈青桃”，她们的身体又慢慢分裂出另一个“她”。 这一幕幕恶心又诡异的画面使她忍不住蹲到地上呕吐， “青桃。” 陈青桃回头，看着不远处的场景。 穿着棕色长裙的女人轻笑着张开双臂。下一秒，女人的身体被撞碎成无数块，肉块乱七八糟地倒塌在地上， 血迹溅了小青桃一脸，她在原地愣了很久。 “妈妈……妈…” 陈青桃崩溃大哭。把碎肉拦在怀里，试图将她拼凑完整， “妈妈，” 她在街道中央拾起一块一块血肉和骨头，双手殷红，肩膀抖动得不成样子。 陈青桃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场景，那是母亲被汽车压碎过后的模样。 “我提醒你，偷看别人的记忆会死得很难看。” 面前的世界又变为一片空白，无数个宋佳懜逐渐出现，她们排列整齐，如同一支训练优秀的军队，面无表情地向陈青桃缓缓走来。 “会吗，可你明明什么都做不到。” 一道奇怪的声音响起。 那东西继续道：“来吧，把她们全都杀了——不知道你会不会因此而陷入绝望。” “你还真是下三滥，打不过我就用这种手段。” 声音的主人似乎觉得有些可笑，“下三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你是这么认为的。嗯，我也理解你，一个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野猴子自然不会明白我的计谋。” “军队”井然有序地朝陈青桃走来，很快便将她包围住。 陈青桃看着这些一模一样的脸，继续出声挑衅：“那对我这种野猴子用计谋，你有没有觉得自己也不过如此。” 祂“呵呵”一声，“这是挑衅吗？我就要看你和那鬼东西自相残杀，这才好玩。” 陈青桃没有多余时间思考，利索掐断最近一位的脖子。 她的脑袋没有支撑，像蔫了的玫瑰一样耷拉着脑袋，但是整个人依然在向她靠近，犹如丧尸。 幻境里的东西依托主人的意识存在，所以她们杀不死，这一点陈青桃从一开始就明白。能破除幻境的办法只有杀死操纵者，但是操纵者不可能进来…… 陈青桃只能一遍逃跑，一遍利索收拾追上她的“宋佳懜”，下手毫不留情。 “哎呀——真是残忍，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杀。” “母亲……”陈青桃喃喃，紧接着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停下脚步。 陷入幻境但并不意味着沉睡，也就是说在外面的身体并非一动不动的，可她感受不到自己如今的情况，也分不清是真是假。 那东西能偷看别人的记忆，自然也应该知道她是个精神病，祂口中的“鬼东西”指的大概率就是“妈妈”了吧，自相残杀指的也应该是“妈妈”。 “你还真是有病。”陈青桃发自肺腑。 那东西停顿了一瞬，“有吗？至少我的妈妈可不是怪物。” “别停下啊，继续动手呀！这里面也不全是你的怪物妈妈，停手说不定会死哦。” “冷静点，仔细想想你是怎么着了他的道的。”她咬了咬腮帮子。 她是怎么中幻术的？ 她努力集中注意在与恶鬼的链接上，此时能感受到祂既要抵挡外面的触手又要保护自己。 陈青桃下手不敢太狠，只能躲避，身上被划出了几道血印子。 思索间，她突然停止还手，被“宋佳懜军团”包围着，她抬头。 “怎么，不想活啦？那我现在就送你去死好……” 他话音说到了一半，便看见陈青桃挖出了自己的左眼，她露出一个得逞的笑意：“那是你的眼睛吧。” “我们刚打开门时看见的那一片红，是你的眼睛吧，也只有那个时候了。” 幸好当时门缝开得不大，对视的只有左眼。 她话音刚落，眼珠子便被自己拽了出来，她重新回到钢厂里，最先入目的是“妈妈”的后背。 恶鬼撕咬着快要塞满房间的触手，一边腾出手保护她。 害怕红色眼睛再度出现，陈青桃闭上仅剩的另一只眼睛，血水从左眼的窟窿处不断流出，恶鬼在感受到后发出一阵哀鸣，下手的动作更狠了。 铁皮触手已经被撕碎掉了几条，那声音再度传来：“哈哈哈，真狠啊你，我还挺欣赏你的！不过接下来可不会这么轻松了。” 陈青桃察觉祂要逃跑，便立马抱上离她最近的那条铁皮触手。果然，声音一落下，触手便往回收。 她顺着坐上了触手，听着耳边磕磕绊绊的声响，心里没有丝毫慌乱。 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触手才停下。 “扑通，扑通。” 那声音又响起来了，第一遍时她以为自己听错，这次却有点害怕则是触发幻觉的契机。 “你挺能干啊。” 陈青桃的眼前一片漆黑，她打了个响指，空中便裂开一道缝隙。 骨手迫不及待地撕开裂缝，怪物从里面爬了出来，祂这次比往常都要愤怒，身体上的红色眼珠充满血丝，就在祂尖叫着想向前冲时，陈青桃拉住了祂的手掌。 她虽然不能通过自己的双眼看见，但是母亲所能看到的她同样也可以感知到， 陈青桃要安抚祂。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废弃高炉，它的周围安装了一圈钢管，钢管下有无数条细长的铁爪，它们全都链接着同一人。 不，并不能称得上是人， 他的身体胀成了窝瓜，黄色的液体从他表皮的孔洞中流出。 铁皮触手退回他的身后，窝瓜坐在原地，不曾张口，但声音却传入耳中。 “我很喜欢你这种聪明人，我不想杀你了，要不你跟我干吧。” 血液滴到地上，陈青桃感受着清晰的疼痛，没有回复他， 只是良久的，她才开口： “她让我来救你。” 第6章 污染物的理想 “来的路上我想了很久，是什么原因驱使她编造出拙劣的谎言。明明她是受害者，却在帮助致使她受伤的人粉饰太平，现在想明白了，因为你是她很喜欢的人。” 房间里沉默一瞬，随后传来一声嗤笑：“你在说什么东西。” “不知道我老板有没有被你杀死，他也是那个金发的女人委托来救你的。嗯……忘记问她的名字了。” 说完，她又加上一句“很漂亮的贵族小姐。” 空气大概沉寂有一分钟左右，男人冷漠阴狠的声音便传来：“你在诈我？她可不知道我是……” 陈青桃确实在诈他，不得不说这一招很有用。 “不，她知道。” “我猜她应该很早就发现你变异了，所以用私奔的借口带你离开了上城区。毕竟上城戒备森严，和我们这种治理不作为的小地方不同。” “她人蛮好的。” “委托我时不小心透露了离钢厂顺路这种话，我当时就猜她是故意选择这里。选择这种地方一般只有两个原因，穷或是不法分子，反正都是迫不得已和身不由己。那你们呢？” “我……我们……”男人喃喃。 “不可能！”他突然大叫，像是真的被陈青桃戳中肺管子一样，“她不可能知道！我用能力改变了外貌，她看不出来！这些都是你猜的，你有什么证据！” 陈青桃摇了摇头，“她怀了你的孩子，你应该知道那是怪物，所以骗她打掉，但是那孩子没有死，一直留在她身边。”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事事都能瞒住她。” 男人沉默了。 “你知道她让我来做什么吗，她说要我来救你。” 陈青桃看着面前庞大的钢铁机器上倏然睁开的无数红色竖眼，淡淡道：“但是我救不了你，你已经和这片污染区域合二为一了。” 污染物死去后一旦没有清理干净就会导致异体细胞转移至土地里，紧接着区域会生长出新的孢子和具备活性的肉块，倘若时间足够久，区域将会具备活性， 理论上讲，污染区域并不具备意识，但其他污染物可以充当区域的载体，窝瓜此时就应该充当这样的角色？ 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的声音一半是机械音一半是人声，另一半应该就是钢厂的核心了。 不过她现在无法判断和窝瓜链接的核心是生长出血肉的区域还是单纯的污染物。 总之，倘若链接成功，载体永远也不可能被剥离出去，而一旦强行解除链接，必死无疑。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是想让我后悔吗？不会的……不会的！事到如今我怎么可能后悔！任何东西都不能再阻拦我！哈哈哈哈哈哈……你们这种人是不会懂的，凡事皆为杂念尘土，万物同为理想之踏路！” “要么顺从我，要么杀了你！” 他癫狂大喊。 窝瓜孔洞上冒出红色的泡泡，那颗馒头大小的脑袋轻轻动了一下。 陈青桃突然很想知道他有什么理想，于是便问了，男人放声大笑， “我的理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要创造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没有上层贵族，没有奴隶制！无论是变异人还是觉醒者大家都能在一起生活……是不是很棒？” 很伟大的理想，但是变异人是不可能和人类和平共处的。 提及理想，他情绪激昂地讲述着命运的不公，凭什么有钱人可以天经地义地享受一切，凭什么失败的人生不能称为人生，凭什么倒霉就等于该死，他一遍遍质问陈青桃，话语里充满了不甘与激愤。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你告诉我凭什么？！这个世界的神明毫无作为，又为何要创造我们！” “你跟我一样，对吧。加入我吧，我们一起改变这个世界，我们来当这个世界的神明。” 触手又从后背伸出，缓慢地向陈青桃发出邀请。 身边恶鬼喉咙里发出恶意的低吼，祂伏低身子，看向一边的陈青桃。 “找……找到了、” “没，没死。” 陈青桃刚召唤出怪物时，就让祂分离出身体的一部分去寻找杨松的踪迹，她拖了这么长时间聊天，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在哪儿。”陈青桃问。 “很多人……在脚下。” 陈青桃不算特别惊讶，这个高炉应该就是钢厂的核心，可它只能算半个脑袋，身体还在地下。 “杀了他吧，妈妈，已经没有用了。” 她话音刚落，恶鬼的身体便胀大数倍，祂难以抑制地发出阵阵低吼，像是被解封的老虎，因猎物而感到兴奋。 “好啊、好啊，青桃，青桃，杀了他，杀了他……我们杀了他！我们杀了他————” 男人愤怒至极，“你们找死！” 那些触手朝她一涌而来，结果通通被恶鬼挡了回去。 陈青桃无法感受分离本体的部分，于是恶鬼重新分离出一只眼睛，引领着陈青桃去找杨松。 “扑通，扑通。” 那声音又来了。 陈青桃捂上血流不止的左眼，加快了脚步。 她跟着眼睛进到下一层，越往铁梯下走，便越清晰地感受到压抑， 在这充满着煤烟油臭的空气中混合着一股浓厚的尸臭味，她走进去，迎面刮来一阵机器的轰鸣声，伴随着热气“腾”地将她脸给烫红了， 她惊讶地看着面前这幅场景，仪器井然有序地运作着，只是却不是制钢。 传送带上有数不清的尸体，尸山尸海，多到传送带上放不下，正上方有无数细小的铁爪，井然有序地剥掉他们的衣服， 紧接着最大的大铁爪抓起那些被剥掉衣服的尸体，将其塞进废铁栏里，像融铁水一样，把这些人放进熔炉中。 隔着火将这些人烧到连骨头都化了，油脂和血肉在铁水包里分层，再被注入分配器中，紧接着从喷嘴中注入炉子里，冷却成为一块一块的人条，最后，喷灯将人条切割成合适的长度。 最终被传送到…… 陈青桃眼角直抽，她看向正后方无比巨大的铁皮触手怪，祂的身体占据地下三层，在后两层向外延伸出数十根触手，中间顶着一颗卡在天花板的脑袋，祂张开大口，人条就这样被传送进祂的口中。 如果不是因为那双红色的眼睛向下瞥了她一眼，她会以为这是机械造物，是死的。 “扑通，扑通。” 陈青桃终于找到声音的来源，在祂双眼之间有个闪着光的位置，那是祂的大脑。 第7章 可恶的黄毛 祂只是瞥了自己一眼，便又把眼睛转回去，专心致志地盯着“食物”。 此时，本体已经撕咬掉男人的几条铁爪，陈青桃听到对方不断怒吼着她已经如何完了，地下一层从来都有去无回。 陈青桃找到杨松时，对方就在地上趴着，他受的伤不算很严重，只有额头破皮，应该是一进来就陷入幻境中，被弄晕了。 看着杨松陷入沉睡的脸，她心想：“你救我一命，我救你一命，平了。” “还有、人，活。” 陈青桃抱起杨松，瞥了一眼旁边被分离出来的部分，没有说话。 她如今自身难保，顾不上别人的死活。 陈青桃想抱着杨松出去，结果那道铁门此时“咔”地关上了。 她扭头，铁皮章鱼的眼睛正在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另一边恶鬼还在和对方纠缠，她开始思考着当下的状况。 铁皮大章鱼应该就是钢厂的核心，祂对自己大概是处于不屑于出手的状态，但也不允许到嘴的食物在眼前逃跑，如果想离开肯定又是免不了一顿打， 但是她打不过，她从刚开始脸色就一直不太好看，虽然可以忽略身体上的疼痛，但失血过多导致自己身体发虚却不是她能避免的。 而且祂比刚才那个窝瓜至少要强上数十倍。 最佳状态都打不过，更遑论现在。 陈青桃觉得自己如今只有死路一条。 “咳、咳咳……” 轻微的咳嗽声从前面那条传送带上传来， 陈青桃沉默了几秒，让分离的部分去把那人给拽下来。 被拽下来的黄毛一屁股给自己摔清醒了，他先环视一圈周围的环境，再看向门口处抱着人的陈青桃。 他震惊道：“我去……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种鬼地方？！” 这人长着一张挺清秀帅气的脸蛋，但是出口却过于不羁了。 黄毛摸了摸后脑勺，走到陈青桃的面前：“哎……你，”他说到一半，看见对方左脸被血泪染得通红，说出口的话便改成了“你还真惨啊，朋友。” 陈青桃有些后悔把他弄醒了。 “哎，朋友，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钢厂。” “哦哦，我去！这是什么东西？！”他指着陈青桃旁边分离的眼珠和小恶鬼。 没等陈青桃回答，他便上手捏了捏眼珠，“啧啧”几声。 “你抱的是谁啊？我来帮你吧，哥力气大！” 陈青桃算是发现了，他这人不仅问题密，脑回路也相当有问题，谁家好人在这种鬼地方问一些有的没的。 她把杨松递给黄毛，黄毛将杨松扛起来，像扛家禽一样，拍了拍他的屁股，乐道：“哥力气大吧！” 杨松如果在醒着一定会被气死，陈青桃想。 但她没心情和黄毛扯些有的没的，理清思路长话短说： “这是508街的废弃钢厂，你后面那个触手怪就是钢厂的核心；我们头顶还有一个污染物，对方是人类变异体，目前和核心处于融合的状态。能力和幻觉有关。不过我朋友已经拖住他了。” “我们现在要想办法出去，你有什么办法吗？” 黄毛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就在陈青桃以为对方终于开始靠谱时，没想到下一瞬他突然一拍手掌，大喊： “啊！哥想起来了……我是来解决污染物的，我去，没想到着了那东西的道，被幻觉困在里面了！” “妈的，那个杀千刀的狗东西。” 陈青桃额角突突地跳，她面不改色道：“是啊，所以你有办法吗？” 黄毛突然嘿嘿笑一声：“有啊，办法不就是在眼前吗。” 陈青桃挑眉：“什么？” 他摸了摸鼻子，转身指向触手怪的脑袋，“那就是——杀了他啊！” 放在一边的手被攒得“嘎吱”响，陈青桃忍了忍，直截了当地回答：“打不过。” 黄毛摸了摸鼻子：“你是打不过嘛……但哥可就说不准喽！” “哥可是很强的呦！”他笑着说。 “况且这玩意儿也就看着厉害，其实不行滴。” 他把杨松放到一边，甩了甩胳膊，“我的能力和爆炸有关，一会儿打起来你记得找个地方躲着，别伤到你了。” 没等她回答，就见黄毛一把跳到正上方的铁爪上，像个猴子似的蹦来蹦去。 他跳到半空中，双手从怀里摸出两颗球，扔到了触手怪的脑袋上。 三秒之后，“砰”的一声巨响，触手怪的身体上发生了连环震动。 爆炸持续了一分钟左右，整个负一层到处都是烟雾，陈青桃耳朵都快震麻了， 她气极，“浑蛋！你把这个地方炸了我们全都要死！” 黄毛跳到从大铁爪上跳开，“抱歉抱歉，第一次出任务太激动了！” 可惜爆炸只有气势，等烟雾散去二人发现触手怪的铁皮竟然完好无损。祂连眼珠子都没眨一下。 这下陈青桃算是明白了，祂压根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呦，挺能的嘛。” 另一边恶鬼还在和窝瓜男撕扯，只稍稍占点上风，窝瓜男和触手怪的半个脑袋连在一起，他应该也知道他们这边的状况。 “把他身上那些线拔了。”陈青桃说。 得到命令的恶鬼低吼几声，开始攻向窝瓜男的背后。 刹那间，地面发起了细密的震响，连同整个空间都开始不断震动。 陈青桃回过神，扯上杨松的衣领，努力维持着站姿。 她看着不知为何开始有所动作的触手怪，便听见还在上蹿下跳的黄毛大喊： “不好意思啊！我把传送带给炸了……” 本来有序传送进对方口中的人条此时停下了传送，口中没有东西再进，陈青桃已经感受到了祂的愤怒。 当然，她的愤怒不比触手怪要少。 “你这个，蠢货……”她咬牙切齿。 这是陈青桃第一次骂人。 紧接着，声音再度传来，“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会解决祂的，你先……” 声音越来越模糊，陈青桃猜测他已经跳下去了。 她要去帮黄毛，但是不能带着杨松，于是对着分离的部分说道：“保护他的安全，在这等我。” 两只眼睛迅速眨了下，其中有一只拱了拱陈青桃的手掌。 底下不断传来爆炸，黄毛仗着个子小，穿梭在祂的触手间，每当有触手快要碰到他时，就被炸弹在空气中爆发的力度给弹开。 陈青桃发现这次的炸弹比第一次还要厉害，但是依然炸不坏那层铁皮。 污染物的基本清理方式有两种；用高温杀死还有注射「新病体」病源，无论是哪种都针对的是具备生命力的东西，所以眼前的铁皮章鱼亦是如此， 祂表层的铁皮只是种掩饰，孢子和肉块应该就在皮下。 “高温？” 对了，她有办法了！ 第8章 被吃下去 这里有岩浆，熔炉的温度有1600°c往上，少说也能让这东西褪层皮。 “砰砰砰砰砰砰——” 又是一阵爆炸声响，这次的连炸炸得有些着急，陈青桃朝下面大喊：“你死了吗？没死的话能不能上来啊？！” 下面乌烟瘴气的，可想而知对方发动了多少次爆炸，过了一会儿，黄毛的声音传来：“我还没死！咳咳咳咳咳，我吸引住祂，你快逃！” 陈青桃嘴角一抽，回道：“我有办法了！你快想办法上来！” 得到黄毛肯定的回复后，陈青桃开始帮他吸引仇恨，她捡起被炸掉的一根铁爪，开始阻挠触手攻击对方。 可是她一只眼睛着实不方便，有两次差点被触手尖戳瞎右眼。 好在当祂的触手全都动起来时，这里的空间不够祂伸展，这让她好受许多。 大概又过了几分钟，黄毛的声音从触手怪触手上传来。 “哥终于上来了！你在哪里？” 陈青桃咳了两声，朝触手上的黑影招手：“这里。” “你听我说，我把祂的触手引到熔炉附近，你发动爆炸，让岩浆洒到祂身上，然后你在祂身上发动几次爆炸！” 又是一个翻滚和爆炸，黄毛抽空回答：“那你呢？” “我能跑得掉，没事。” “真的假的，朋友。我不想杀人，你不要毁了我呀。” “。。。” 最后陈青桃多引一截让他再炸，黄毛才答应。 黄毛顺着铁梯爬上熔炉的附近，和陈青桃保持同一线，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往前跑，不同的是陈青桃在下，他在上。 怪物的触手果然跟着穿过来了，陈青桃估摸着位置到了，提醒：“就现在，快炸！” 黄毛一咬牙，骂了句脏话，砰的一声炸掉了熔炉；岩浆和化掉的人同一时间倾泻，浇在了铁皮触手上，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又是几声爆炸在被浇到的触手附近响起。 攻击紧而密，陈青桃跳到传送带上，往上一跳，抓到了一只铁爪，避免自己被波及。 那根触手在传送带上狠狠砸了几下。 紧接着“啊——”的一声惨叫响彻钢厂，这声音是从窝瓜男那里传来的，她透过怪物本体的视线看见对方痛苦的挣扎， “陈青桃、陈青桃、我要杀了你！” 对方怒不可遏。 陈青桃没理会他，吩咐“妈妈”趁现在拔了祂的线。 “喂！你还好吗？” 爆炸引发的烟雾太大了，陈青桃一时间看不清任何东西，她跳到不远处的平台上，开始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 窝瓜男很痛苦，说明她没有猜错，黄毛应该是炸到了铁皮底下的肉块，接下来只要从铁皮坏掉的地方攻击就好，抑制孢子生长。 “喂，你说话呀！你别吓老子啊……” 陈青桃察觉对方声音有些颤抖，于是抽空回答：“我没事，烟雾太大了。” 黄毛松了口气。 触手怪停止了攻击，祂的铁皮触手砸坏了传送带附近，放在上面不断扭动着。 陈青桃想让黄毛继续发动攻击，却看见烟雾中亮起两道红光，那是触手怪的眼睛！ 不对！有些不太对劲！ 她直觉大事不好，没再管黄毛嚷嚷什么。 “喂，你怎么又不理我！” 烟雾此时散去了一些，黄毛找到了陈青桃， 却见对方瞳孔皱缩，一脸惊恐地盯着自己。 “怎么，你……” 他还没得瑟完，便被陈青桃一脚踹到了一边，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下一秒，便看见那颗本不能移动的怪物脑袋不知何时已经无声靠了过来， 祂张开大口，把陈青桃吞了进去。 “呵呵……陈青桃，这是你自己找死。” 窝瓜男冷笑，他身上的线已经被咬掉了一半，触手也断掉了大部分，他选择主动断开与触手怪脑袋的链接，可以让祂移动。 只是断开链接意味着他不能再使用“触手”的能力，很快便被“妈妈”一口咬住了。 “呵呵……我是不会死的，我是、新世界，的神明，我是不会，死在这种地方的……”他有气无力道。 怪物咬掉了窝瓜男的馒头脑袋，一嘴黄色的油从祂的口中泄漏，剩下半个圆滚滚的身体“咕噜咕噜”地在地上滚动了一圈，祂“啪叽”一下把身体踩碎了。 刚才被岩浆烫毁的触手露出了铁皮之下的情景，粉白色的肉块上长着方格样的红色孢子，密密麻麻的孢子不断蠕动着，填补着缺口。 黄毛像个木头似的坐在那里，此时他满脑子都是自己害了陈青桃。 “操，真的假的……” 他反应了一会儿，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朝怪物大喊：“你他妈把嘴张开，快把她给我吐出来！” 又是几声爆炸，甚至比刚才更加起劲。 怪物不再搭理他，回到原来的位置，和剩下半个脑袋接上。 陈青桃打开手环，借用手环灯照亮着怪物漆黑一片的体内，无数红色孢子被照亮那一刻立马凝聚成一团，让她有些恶心。 她的手紧紧抓着肉壁，担心跟那些人条一样掉下去，根据怪物吃东西的速度来看，祂胃液腐蚀速度应该也很快，得尽快到上面把祂脑子给摘了。 她本来想让“妈妈”来帮自己一把，但是外面情况也不太好，那个蠢蛋一直在攻击怪物，害她挂都挂不稳。 担心怪物再次被激怒，她必须要让“妈妈”先保护好杨松的安全。 她从一开始的目的就只是来救杨松而已，赚钱只是顺便。 现在不仅瞎了一只眼还得拼命。 她有些泄气地往上爬，心想自己可真是倒霉透顶，早知道进来前交代那个蠢蛋保护好杨松了。 头顶上亮起一道淡淡的金光，陈青桃猜测这东西就是祂的脑仁。 豁然间，机械音响起，这时没有了窝瓜男的音色，只是单纯的机械音。 “你一定要杀了我吗，朋友。” 对方如是说。 肉壁上突出人脸，四四方方的轮廓和不算年轻的面容，让陈青桃觉得有些熟悉。 陈青桃继续往上爬，“我不是要杀了你，是你自己也没想放过我。” 从一开始，祂把门关上那刻就该明白他们之间已经变成了你死我活。 “我受伤了。” 陈青桃没好气道：“关我屁事。” 她还瞎了一只眼呢。 “你很厉害，也很冷静、理智。” 陈青桃表情有些古怪，她从未想过有一天污染物会夸奖她，而且自己正在杀祂的路上。 “……哦。” “我想跟你合作，方明说得对，跟你合作我们的成功几率将会很大。” 陈青桃：“滚。” 她一把抓过那张方脸，不理会他说的话。 紧接着，她旋即想起杨松收拾的那堆资料，脑子灵光一闪：“你是黄光伟？” 黄光伟，新兴钢厂的原主人，就在陈青桃确信新兴钢厂污染事件和他本人没有关系时，这人自己冒了出来。 第9章 表象 “你果然很聪明。” “你没死？！”陈青桃毛骨悚然。 黄光伟许是笑了一声，祂回答：“那只是表象。” 陈青桃有些嫌恶地看着肉壁上的面孔：“钢厂也只是表象，人条才是真相吧。” 黄光伟说：“是的，那是他们的使命，倘若他们知道自己的躯体贡献给了世界上最美妙的计划，一定会无比自豪。” 陈青桃的反应很快，她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是自己可以听的了，于是闭嘴不答，心脏跳动频率却出卖了她此时的想法。 一早猜出来钢厂和上城区联系紧密，可刚进入负一层时看到的尸山尸海仍然觉得可怕， 这里封了十五年，不知道被钢厂吃了多少人了，但是网上、报纸上，甚至杨松一点水花都没有搜到。 这已经不是夸张能够解释的事情。 有人只手遮天地在隐瞒真相，而她直觉这不是自己一个小小“奴隶”就能接触的，她现在就已经开始担心之后会不会被人追杀了。 陈青桃没好气地往上爬，“滚，你别害我。” “你不想知道吗？但你必须知道，因为你要杀我。” 陈青桃往上爬的速度更快了些，这人竟然要报复自己。 黄光伟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随即回答：“我并非报复你，只是这项计划需要有人继承，你杀了我和方明，你很合适。” 陈青桃有些无语，她一开始不想杀任何东西，只想把杨松救出来，再看情况完成委托。是这两个神经病一言不合就把她给拉到了幻境中，又要杀她。 黄光伟不管她有没有听，便开始讲： “我和a先生在朋友的聚会相识；1204年，我被病毒感染，此事被他得知，a先生提出帮助我，用他研发的药剂逆转我体内的病毒，重组细胞分子，致使我的情况扭转为进化。” 陈青桃陷入沉默中。 假设把常人、觉醒者、变异体分为三档，那么普通人就在1档，觉醒者在+1，变异体则是-1，按照数列来看，-1和1之间还有一个0，而那是属于死人的。 细胞分子固然可以重组，但是想让变异体转为正常人首先就要跨过“如何致使所有细胞坏死但机体仍旧稳定”这么一个课题。 所以这是不可能的。 但是出乎意料的，黄光伟说：“他成功了。” 陈青桃此时很想吐槽一句：“生物学已经不存在了。” “我虽然没有成为觉醒者，但也变成了正常人，我当时很感激他。” “可在一年后，我体内的细胞开始病变，在一夜之间我变成了污染物。 “我这时才知道自身细胞无法分裂，所谓抗体就是a先生以别人的生命制作的东西，也就是说我一直在吃人。” “我们大吵一架后，我选择接受。因为a先生说：只要我们的价值大于死去之人的总和，那我们活着就是世界上最正确的事情。” 陈青桃突然想起来方明质问她失败的人生为什么不能称为人生，她很难相信这两个人能合作， 她打断他：“价值，你觉得你的价值是什么。” 什么样的价值能让你心安理得地吃这么多人呢？陈青桃想。 祂大概是停顿了有那么一瞬， “如今我的孢子和能力都被开发到了极致，我们无法想象它们能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改变。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必然是震惊世界的、” “足以颠覆一切的改变。” 黄光伟发出一声轻笑，机械质感的声音让它显得刻薄又冷漠。 “而这个计划被称为「三角塔计划」。” 就在陈青桃疑惑「三角塔计划」是什么的时候，便听到黄光伟说：“对于你如今而言接触它还是太早了，你只需要知道，它无疑是伟大的。” 肉壁上的脸颊大概是想露出一个自豪的表情，陈青桃却在此时说话：“这个计划一点也不伟大，我并不会继承你的遗志。” “我不知道你吃了多少人，可我现在觉得方明说得挺对的，失败的人生同样是人生，倒霉却不等于该死，不是只有你们才有权利活在世上。” 陈青桃没什么表情，“后面的我不想再听了，你觉得伟大那你就去死吧，我来成全你。” 没想到黄光伟却一点也不生气，平静的机械音继续讲述着：“我不会阻止你杀了我，你比我更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黄光伟真的无药可救了，那个a先生把他变成这样也挺厉害的。 “杀你之前你总该告诉我那个先生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吧，我以后见着他绕路走。” “我不会告诉你。” “行，那换个问题，方明为什么会来你这里？” 黄光伟答：“他是自己闯进来的，a认为我们的融合度很高，便把他留了下来；方明并不知道实情，我们也没有逼迫他，他有自己的理想，大家各取所需。” “你不该杀他的。”黄光伟叹息，“你刚进来时他有和我传递不要杀你的信息，他说你们一样，让我给你一个机会。” 陈青桃突然想起来刚进来时触手怪没有攻击她，抿了抿嘴没再说话。 “他直到最后都没有真正对你动过杀意，只是想引你进来见我。” “陈青桃，我们是同类。” 头顶金色的光芒越来越耀眼，如同棉花一般的肉条紧紧包裹着那颗如同宝石般的脑仁， 从里面传来阵阵有节奏的“扑通”声。 她往上一跳，站到发光的脑仁上，拍了拍手，忽略祂最后一句话， “我想你可能对我有什么误解，我并非善人，我要杀方明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他是个污染物，如果他是个好人那我只能希望他下辈子也保持不变了。” “你要杀我吗？不杀我就动手了。” 黄光伟的眼睛翻到里面，红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陈青桃觉得有些悲哀，便用力把缠着脑仁的肉条往外扯，血迹和孢子溅了她一脸，她似乎能听到黄光伟体内孢子的哀鸣声。 顺利剥掉脑仁后，钢厂的仪器也在刹那间停止运作，那些孢子有散开的趋势，他再也不能说话了。 陈青桃在掉落时打了个响指，缝隙在空中裂开，骨手撕开裂缝，怪物接住了陈青桃，从口中带她离开。 第10章 命运 陈青桃的心情有些复杂， 黄光伟所讲述的故事通篇都集中在a先生身上，但是他却不告诉陈青桃他是谁。 人类是很单纯的生物，有人对你好你也会想着对别人好，就比如她特地跑一趟来救杨松一样。 a先生从故事开始就是带有目的性的，且充当拯救位的角色一般最容易让人产生特殊感情， 黄光伟一直都在计划之中，包括感染病毒也应该是对方计划中的一环，她不相信这个过程他是一点都没有怀疑， 只是觉得可悲，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什么人的命运是真正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离开黄光伟的体内，陈青桃便看见黄毛仍然在费力炸着触手怪的铁皮，被岩浆烧毁的那条触手此时已经完全烂掉了。 “我操，你……” 巨大的怪物漂浮在半空中，黄毛惊讶地盯着怪物上坐着的陈青桃，他激动道：“你还活着啊？我以为你死了呢！” 钢厂已经停止运作，陈青桃跳到铁架上，“你不是来消灭污染物的吗，剩下的交给你了，我要走了。” “啥？怎么就死了，还有你这就要走了？！” 她拎起一边的杨松扔到恶鬼的身上，头也没回：“是啊，多亏了你在外面不懈努力。” 说罢，她摆了摆手，不经意间提醒道： “这些孢子不能卖给安全局，你们自己留着研究吧。” 陈青桃带着杨松很快离开了负一层，她没注意到在自己说完最后一句话时，黄毛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他打开手环拨通视讯，没多久电话被接通，虚拟成像上显示一位红头发的男人，他的脖颈上纹了一圈黑色火苗。 “怎么样，术。” 被称为术的黄毛回复：“死了，快点派人来回收尸体。” 那人惊讶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强了，报告上不是显示508的实验体至少需要六个高能力者才能解决吗？” “不是我，是一个小姑娘。” “她的能力很特殊，目测挺强的。” “有多强？” 术想了想，“难讲，没看到她的全部实力。但是她进入实验体体内没多久，那东西就死了。” “而且我猜测她有组织，也大概知道我们是谁。” “这有点不妙啊……”对方思索道：“我已经派附近的人去回收了，你也快点回来做报告。” 关闭通讯后，术便将目光放至刚才陈青桃她们离开前的位置。 他走上前，捡起被遗留在地上的卡片，上面显示着：杨松，十一区498街28号无名事务所。光讯，xd。 他弹了一下名片，眉头一挑，莫名笑了一声。 …… “祂死了。” 穿着一身白色长袍的老人做出祈祷的手势，声音慈祥又苍老：“可怜的孩子，你已经完成了你的职责，神会宽慰你的。” “提前解冻好备用孢子，一周内查清楚动手的孩子是谁，将她带过来，我相信黄先生看中的孩子一定很有觉悟。” “她？”男人有些惊讶，“508的实验体很强大，应该不止一个觉醒者。” “黄先生的意识无法被控制，所做之事皆出于自己的意愿，倘若不是同归于尽，就只能是他自愿放那孩子走了。” 老人轻轻叹息，随后吩咐道： “明天为黄先生开一场祷告会吧，让孩子们一同为他从前的无私贡献而唱诗。” 身后单膝跪地的黑袍男人恭敬道：“是。” …… 天空此时朦朦亮，陈青桃拖着杨松狼狈地离开钢厂，她猛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看着黎明即起，她终于有种活过来的实感。 她相信黄光伟一定没有使出全力，祂杀死自己易如反掌。 但是比起这个，让她惶恐的是对方竟然认为自己生命重量大于祂的，要知道黄光伟问心无愧地吃掉那么多人，是因为对方一直处于他比那些人类价值总和更高的想法中活着。 三角塔计划目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508的实验体背后一定隐藏着更多秘密，钢厂的建设背景也有待调查；说了半天，祂告诉自己的全是没有用的信息。 但是知道一个计划名词足够让背后的人有杀她的理由， 而这正是黄光伟的真实目的。 他想让自己代替他成为新的试验体，但又不可能真的指望自己会老老实实地跟从他们。 所以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透露出部分信息，且带有提醒的意味， 他在让自己做好准备。 离开钢厂，她在不远处看到了女人的车，她应该在这里等了一个通宵， 她走上前，敲了敲车窗，趴在方向盘上睡觉的女人“腾”地就醒了。 她打开车门，难以置信地看着瞎眼的陈青桃。 “要去医院吗？” 车上，女人小心翼翼道。 陈青桃摇了摇头，“你家有医疗箱吗？我自己可以处理。” 一路上两人都没再有过交流，陈青桃小眯了一会儿，她太累了。 女人没问她情况如何，见她只带着杨松出来，心就已经凉了一半，这时的她反而不想知道方明如何了。 等到家后，她沉默地给陈青桃处理伤口，陈青桃则静静盯着她的脚边，婴儿在一夜之间长出了类似章鱼的触手，粉色吸盘上还长有白色的眼珠。 祂呜呜地哭着，似乎在为谁悲鸣。 到这里，陈青桃终于知道了女人真正撒谎的点在哪里，她是在两个月前怀孕的，那时的方明已经和钢厂链接了。 女人有些不自在，“你在看什么？” 陈青桃淡淡道：“我把方明带回来了，你要见他吗？只是有些不一样。” 女人心脏砰砰跳，“有、有什么不一样？” 陈青桃面无表情：“你不是知道吗？” “他死了，我杀的。” 女人呼吸一滞，随后豆大的泪珠往下掉落，泣不成声道：“我、我……” 她的表现和陈青桃预料的差不多。 如果没有猜错她也想杀方明，但又舍不得，出于矛盾心理她开始陷入自我催眠中，催眠变成污染物的另有其人，杀人的另有其人，是钢厂里的怪物让这一切变得更加糟糕。 “你的孩子呢？” 女人道：“死了，我好不甘心呐，我好不甘心啊……” “我们、我们好不容易从那个吃人的地方逃出来，差一点就结婚了，差一点就可以拥有自己的家了……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我的孩子、方明让我把她打掉，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啊……” “所以你偷偷留下来了？” 她摇头：“不，我打掉了，但是她还在活着，只不过变成了其他模样，” 她打开手环，投像出一滩肉泥和她的合照。 陈青桃陷入沉默，便听到女人继续哭诉：“我养了一个月，她终于是人的模样了，但是就在几天前，死了，死了。” 她理解女人的精神状态，也觉得她和自己一样需要心理医生。 当她说出自己不甘心的时候，她脚边的婴儿身体又胀大了一倍。 “让我看看他，好吗？”女人颤抖着祈求。 陈青桃打了个响指，召唤出怪物，怪物吐出一颗馒头脑袋， 方明彻底死了，脑袋里的孢子正在散去，洞口边缘聚集了大部分从里面跑出来的孢子，诡异又恶心。 女人身体抖动的不成样子，她跪到地上，崩溃大哭。 离开女人家里的时候，杨松终于醒了。 第11章 提升 杨松迷茫地瞪着眼睛，环视一圈后颇为不在状态地问她： “这是啥情况啊？我不是在钢厂吗？” 陈青桃早已想好了骗杨松的那番说辞；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杨松去过钢厂，这个人自然也包括杨松自己。 “你没去钢厂，我们在路边发现的你。” 杨松一脸不可思议：“真的假的……我不是在跟那里面的污染物打架吗。” “什么时候？”陈青桃问。 杨松抿了抿嘴，整个人特别茫然地摸了摸头，神志不清道：“就刚才呗。” 陈青桃看了他一眼，“哦。” “哎，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可是你老板！”杨松的脸烧了起来，此时终于注意到了陈青桃脸上的眼罩，表情换为担忧：“你眼睛肿了啊，咋还戴眼罩呢？” “肿了，有点疼。” 杨松发现陈青桃是在大街口，彼时的她一身伤痕，但尽管如此也没听她说过一句疼，此时破天荒从她嘴里听到了，就觉得事态很严重。 “那不行，我得带你去医院……” 陈青桃：“去了。” 紧接着她把话题一转，“老板你的委托怎么办？” 杨松猛然惊觉，他不愿意回忆自己在路边昏过去的事实，脸色难看道：“那能咋办啊，改天再去呗。” “好的。” 如果没有意外，508马上就会被清理干净了。 回到事务所已是下午的事情，陈青桃一路上都在考虑辞职，对方手眼通天，估计查到她也只是时间问题。 前脚刚打开事务所的门，就听到杨松说：“这两天辛苦你了，给你加班费，再放两天假吧。” 这番话说得陈青桃有些紧张，她担心杨松发现了什么。 杨松从抽屉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我也给自己放两天假，总感觉头有点不大舒服，得去医院看看。” 陈青桃松了口气，把辞职咽了回去，打算等这件事真正落幕再提。 夜里她坐在窗台上吹风，在空中随便划了几下，手环便成像出万维网的论坛。 联邦的身份证明分为两种，普通人和觉醒者，论坛id后面带金三角的标志就是觉醒者。 他们也有属于自己的论坛，但是普通人无法注册。 陈青桃想调查三角塔相关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觉醒者论坛上注册账号。 可麻烦的是觉醒者身份卡需要到总区检测能力序列，进行一系列证明和档案记录。 一只巨大的白骨手掌伸到她面前，缓慢地张开五指。 她拿走手里的脑仁，半个手掌的大小，和宝石一样的色泽和硬度，她放在手里掂了掂， 挺沉的。 自从把这东西拔了之后就不知道扔到哪儿了，还以为丢了呢。 “吃、吃了它。” 陈青桃有些好奇，“吃了会变强吗？” “会。” 想想也是，黄光伟吃了那么多人，这东西该多厉害啊。但陈青桃心里特别排斥，她总觉得吃了它就和黄光伟没什么区别了。 她把脑仁重新扔给恶鬼，继续翻弄着她手里的手环。 “算了，找个地方扔了，我不爱吃。” 恶鬼接住黄光伟的脑仁，小心翼翼地喊着：“青桃，青桃……” “怎么了？” “吃了、吃了它就没人、可以让你受到伤害了……” 她手上的动作停顿一瞬，随后面不改色：“那你吃吧，我们一样。” 她只是随口一说，毕竟依托于她想象而存在的东西应该不会有类似吸收能量的作用。 但是就在当天晚上，陈青桃便做了一个诡异的梦。 梦里的黄光伟高坐于白骨堆砌的王座上。紧接着，一位浑身缠满绷带的女人从背后出现，右手捅穿了他的胸腔，他便像皮球一样从王座上滚了下来。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奄奄一息的黄光伟，骨座下的黑水中伸出几条手臂，将他拉了下去。 而女人的皮肉则从绷带的缝隙处往外延伸、撕扯成一个新的“陈青桃”。 分裂出来的“陈青桃”似乎知道她在被注视着一样，她沉默抬头，朝上帝视角的自己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下一秒陈青桃便从梦里惊醒，她浑身上下已被冷汗浸湿，此时虚脱地从床上爬起来，大喘了几口气。 五感被放大数倍，世界的声音在同一刻传入耳中，眼前的每一粒尘埃都能被她看到，器官也在叫嚣着解放， 大脑疼痛难忍，她忍不住抓紧床板， 浓稠的黑水从门外涌入，世界在眼前逐渐变为一片空白，陈青桃立在黑水中， 看见水面泛起涟漪，好像有东西在底下游动着，逐渐向她靠近。 从水底伸出一双长着黑色皮肉的手掌，锋利尖锐的指甲在碰到她的衣角时便倏地缩回去了。 紧接着便是那张相对陌生的面孔；女人的五官宛如刀刻般精致，此时漂亮的脸蛋上双目紧闭，却依然带着温柔的笑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眉心长了一只金色眼睛的原因，那淡金色的光芒让她多了几分神性，陈青桃轻轻抚上她的眉心， “妈妈。” 她忍不住道。 随着一声重响，女人的整个身子便从水底伸出来，往日难看的皮肉消失，此时有了具体的形态——半人半蛇， 无数深红的眼珠在黑水中睁开，像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陈青桃微微错愕，下一秒便看见那条庞大的蛇尾缓慢地将她盘住，尾尖小心翼翼托起她， 挂在腰腹处与头发上的无数头骨也伴随着祂的动作磕碰发出此起彼伏的声响。 望着那些头骨，陈青桃控制不住地想，她始终还是接过了命运的重量。 “我忘了，我们本来就同为一体。” …… 第二日一早，习惯早起的陈青桃便迎来了意料之外的客人。 杨松心事重重地靠在门口抽烟，他几番对着陈青桃开口，下一秒便立马又把嘴合上，转而唉声叹气地看着窗外。 陈青桃给他倒了杯热茶，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子对面。 这种时候，但凡是有眼色的下属都会主动询问。没想到在杨松抽了第五根烟后，陈青桃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终于，他忍不住了，猛吸了一口，再把烟雾吐出来，说：“钢厂没了，昨夜发生了一次爆炸，这事上新闻了，你知道不？” 陈青桃不知道，她没有听新闻的习惯，不过这种情况也显然在她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他们的动作这么快。 她微微讶异：“啊，那怎么办？” 杨松盯着她的脸，想看出一丝破绽，但遗憾的是她没有除讶异以外的任何微表情。 杨松抿了抿嘴：“你不觉得这事很奇怪吗？” 陈青桃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是有点奇怪，这么久都没有出事，为什么就在昨天。” “为什么就在昨天我把你带走以后。”陈青桃在心里补充。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杨松挠了挠头，“我是想问，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不，也不是这个意思，你昨天不是去救我了吗，就想问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陈青桃的气质偏清冷，但在以前也算得上柔和，可就在她戴上眼罩后，整个人的压迫感倍增。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杨松在面对她时心里无端有些害怕。 “没有。” “哦哦。”杨松没再问下去了。 第12章 爸爸 “我今日要去明小姐那里，你去不？” 陈青桃没有回答，眼睛移至他的左肩，那里趴着事务所今天的第一位客人——那个女人的孩子。 八条黏糊糊的触手在杨松的肩头蠕动着，祂的五官仍然模糊，但此时却能看见眉中心跳动的光芒， 陈青桃走到杨松身前，喊：“老板。” 杨松挺直了脊背看着她，“咋了？” 陈青桃把幼婴拿下来，双手背在身后，道：“没什么，有虫子。” 虫子？杨松没太在意，回过神又问了她一遍刚才那个问题。 陈青桃：“明小姐是谁？” “你不知道吗？就是我那个很有钱的委托人啊。” 青桃在心里又念了一遍，既然要这么称呼的话为什么不是方小姐。 “不是要放假吗？” 杨松“哎”了一声，“你这孩子，给你加班费还不成吗？！” 不是陈青桃不想去，是因为不知道黄光伟背后势力什么时候查过来，现在不算个好时机。 不仅她不能去，杨松也不行。 但是祂又怎么会在杨松身上？ 她原以为杨松连夜开车去找过明小姐，所以才不慎被这东西给黏上… 这么一想也不对，祂为什么会来找杨松。 她本想用一个要去医院看眼睛的借口糊弄过去，因为一旦这么说杨松肯定会和她一起。 她捏了捏手里软趴趴的幼婴，小东西的触手缠着她的手指，留下一层透明水渍。 “你有明小姐的通讯吗？” 杨松点头，“有啊！怎么没有…就是没接通才着急。” 陈青桃想了想，“好。” 杨松看起来很着急，陈青桃不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的尾款还是担心明小姐的性命安全。 直到车在中间停过一次，杨松在路边点了根烟，对着陈青桃念叨：“这钱拿着是不舒服，可要真给人送回去了还是有些舍不得。” 陈青桃这才明白，杨松找明小姐是要还她钱的。 也是，钢厂炸了，委托永远也不会完成了。 汽车停到明小姐的公寓楼下，她住的地方隔音不算好，但杨松在门口敲了很长时间都没听到回应。 “这可咋办？”杨松问。 陈青桃把手放到门把上，往下按，随着“咔哒”一声，门便自动打开了。 “没锁。” 杨松把门推开，“那这也太不小心了！” 他前脚刚一进去就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杨松眉头直皱，朝房间里喊了几声：“明小姐？明小姐！” 房间里的窗帘紧闭，大白天看起来阴森森的，她沿着血腥味走到那扇门前，象征礼节性地敲了敲， 身后传来杨松的声音， “哎我是杨松啊，你在家吗？” 没有得到回应后陈青桃便推开了虚掩着的卧室房门。 明小姐手中抱着一束白色雏菊，安详地躺在床上，窗帘微微荡起，她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倘若忽略那被血色染红的床单的话。 杨松愣在原地，“不、不会吧……” 陈青桃来不及反应，她心里有股不详的预感升起，这感觉并非来自躺在床上的明小姐，而是…头顶，还有身后。 顷刻间，汗珠从领口滑落，她在心底按捺住躁动不安的“母亲”，对杨松说：“怎么会死了呢？” 杨松更加不可能知道答案， “……快拨通讯，叫安全局的人过来！” “不、不对，我来播，我来播……” 杨松手脚慌乱地拿出手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你怎么知道她死了呢？” 一道温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不知怎的，陈青桃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正常人不都是先上前检验一下才确定吗？” 杨松的通讯拨了一半，对着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喊道：“吓我一跳！” “这还用确定吗？哥们儿就是做这个的，经手的尸体那可多着呢，就这失血量一看就没救了……”说罢他叹了口气，“咋想不开呢。” “不，我不是问你，我是问她。” 陈青桃平稳住内心的慌乱，缓慢转身，对着来人说：“你谁啊。” 冷静，被质疑时首先不要陷入自证陷阱。 男人留着一头金色长发，气质儒雅随和，和陈青桃这种看起来就很穷的人不同，这人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贵气。 “你看起来很有钱啊，是她亲戚吗？” 杨松微微愣住，转头细细打量起他来。 他推了推镜框，笑着回答，“那倒不是，只是一个朋友。” “是吗，我昨天来可没听她说有什么朋友过来了。” “我刚到来不久。” 陈青桃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这样啊，那你很可疑…” “等下我们一起去安全局吧，我劝你不要反抗，我老板挺能打的。”她拍了拍杨松的后背，把他往前推了一下。 还没明白什么情况的杨松此时被突然推出来，只能瞎嗯几声。 男人嘴角上扬，从口袋里拿出证件，对陈青桃说：“不用了，我就是安全局的。” “今天一早收到了邻居的报案，所以被派过来查探情况。” “如果方便的话我想知道你们和这位明小姐是怎么认识的。” 杨松顿时松了口气，“哎呦早说嘛，吓死我了……” 他从口袋里摸了根烟出来，叼在嘴里，“…好说好说，好像有三天了吧。” “是不，青桃？” 陈青桃想了想，“7月24号吧，四天了。” “哦哦，四天了……四天前明小姐来我事务所里委托我帮她杀一个污染物……” 杨松把事情的经过重新说了一遍，不过在他的版本里，他因为低血糖在路边晕倒了，后来再醒来是陈青桃把他带回去的， 再后面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当时没好意思问。 “哎，对了，你当时说‘我们在路边发现的你’，除了你还有谁啊。” 陈青桃神色古怪地瞥了他一眼，“当然是明小姐了，你走了有半天，她就重新回到事务所了……唔，当时乐恩她们也在。” 自称来自安全局的警员先生提出问题：“我想听更加详细的版本，比如为什么你晕倒了一天一夜都没有人发现，为什么你也来了这个地方。” 第一个问的是杨松，第二个问的是陈青桃。 在这个问题上陈青桃不能撒谎，因为7.25号上午她就和明小姐一起离开了事务所，这点田心可以作证，她是临近夜晚时到的508街， 然后在7.26号的清晨把杨松救了出来，当天上午就离开了这里。 今天是7.27号。 陈青桃疑惑开口：“她是自杀吧？那你质问我们是想知道她自杀的原因吗？” 陈青桃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对方的语气已经认定他们就是凶手一样。 那条章鱼幼婴不知何时又跑了出来，祂爬到男人的身上，触手缠住男人的发尾， 面孔的薄膜不知何时破碎，祂嘴巴一张一合，含糊不清道：“爸爸。” 男人轻笑着推了推金边镜框，陈青桃瞳孔骤缩，倒抽了一口凉气。 第13章 明雪 刹那间，陈青桃把所有可能都想了一遍，比如面前的人就是a先生，而这是一场专套自己的局。 但是很快她便发现是自己多虑了。 因为章鱼幼婴的触手伸向她的位置，祂含糊张口，乱七八糟地说着，“爸爸、抱…”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惊悚，很快便吸引了二人的注意。 陈青桃将计就计， “青桃，你看啥呢？” 杨松的手在她眼前摆了摆。 “你们没有看到吗？” “看到什么？” “他肩膀上，那个女人的孩子。” 紧接着，她在二人面前把男人肩膀上的章鱼幼婴摘了下来，做出抱在怀里的动作， 但在其他人眼里，她的怀里则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看，是不是很可爱？” 空气大概静默了一会儿， 杨松知道她能看到幻觉的事情，于是只能做出带有安抚性质的动作，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他一边拍一边悄悄给男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说话。 “她的死跟我们可没关系啊，你们安全局的随便查一查就知道了。” 男人顺势问道：“那你们今天来找明小姐是做什么？” “当然是来还委托费啊！”杨松把卡从口袋里拿出来，“看看，三十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那为什么要还委托费？” 杨松：“我不是说了吗，她委托我去钢厂杀污染物——但钢厂爆炸了！” “你真的没有去过钢厂？” 杨松有些不耐烦，“哎你这人怎么不好好听人说话，我刚才不是说了我还没进去过！” 男人一点也不介意他的不耐烦，他表面上仍然带着浅浅的笑意，转而问道：“那你呢。” 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又来了，陈青桃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叫嚣着杀戮，“母亲”亦是如此， 怀里的东西则在不安分地叫着爸爸，陈青桃猜测她身上有黄光伟气息的缘故。 “你别问了，她也没去过！你没看她状态不对吗？” 她的眼睛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朝一个位置盯着，状态看起来有些魔怔，就像那里真的有什么东西一样。 杨松有些着急，“你还有啥要问的吗？没有我就要带她走了！” 陈青桃突然转身，缓缓走到公寓里面，一言不发地盯着那个躺在床上的贵族小姐， “好麻烦…如果你真的对他们很感兴趣，不如直接敲晕了带走。” 沙哑的嗓音在头顶响起，陈青桃克制住转身的冲动， “你觉得她是吗？”长发男人问。 “天呐，艾德，你能问这种问题才像个弱智一样，他看起来连选拔实验体的资格都没有。” “我说的是那个小姑娘。” “喂！你说话呀，我们要走了！”杨松站到了长发男的面前，挡住了他看陈青桃的视线。 “她啊，更不可能是了。” “她刚才可是一句谎都没说，也就是说她真的在你身上看到了那个女人的孩子。” “呵呵…一个瞎眼的疯子，看起来还营养不良——我不觉得黄光伟的品味有这么差！” 头顶那东西似乎觉得无趣至极，打了个哈欠道：“让他们走吧，艾德。不要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快点把明雪的尸体带走。” 一旁的杨松还在喋喋不休地催促着，陈青桃则在紧张地等待宣判。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够听到二人之间的秘密谈话，但总归不是在试探她，这样做于他们而言毫无益处。 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阵铃声，长发男人看了一眼手环，轻声说道： “可以了，你们走吧。” 陈青桃并不敢真的松气，演戏也要演全套，于是她只能继续保持着那个动作，沉默地看着明雪。 明雪——前一分钟刚听来的名字，就是面前这个贵族女人的名字。 她原想三天后再带着杨松再来找她的，那个时间足够黄光伟背后的势力查到他们，但她还是低估了对方…… 昨日离开她家，陈青桃就已经把方明的脑袋和孢子全都清理干净了，以当时对方的精神状态来看，她在自己走之后大概率会自杀。 但陈青桃并没有阻止，因为于事务所而言，明小姐自杀对所有人都是最好的结果；她和钢厂联系太深了，对方查到她轻而易举。 可是要知道她死了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凡对方稍微精明一点还是能找到事务所。 所以接下来她需要打破逆向思维，主动站出来打对方个措手不及，诱导杨松和自己演戏。 她不在乎杨松是不是装傻，只要他自己不愿意戳破那层墙纸，一切都好说， 反正她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青桃？”杨松拍了拍她的肩。 “嗯？” 杨松叹了口气，“走吧。” 此时，她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方明， 倒霉不等于该死，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只有活着才能决定一切。 黄光伟说的没错，他们是一类人。 “好的。” 虽然虚伪是他们这类人最大的特色，可陈青桃仍在心里为她诵念着祷告词，那是前世曾在教堂做义工时学来的。 她缓缓向前，想将章鱼幼婴放到她的枕头边；俯下身子时，却看到了歪在一边的倒三角坠子，它的表面宛如倒立的金字塔，金字塔的前面则是一只睁开的眼睛， 她心底升起一股怪异感，不由多看了两眼。 “青桃？” 陈青桃起身跟到杨松的身后，越过艾德时她瞥了一眼旁边，想要记下头顶那个男人的模样， 紧接着，她倒抽了一口气，难以置信地凝视着对方的后脖颈。随后便立马转过头，装作无事发生。 明雪的项链竟然和他的纹身图案一模一样！ 可是为什么， 一个以受害人身份现身的贵族小姐，为什么会和三角塔的人有关联。 她为什么会戴这种项链， 他们总不可能是一伙的吧。 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这样做于她有何益处呢，实在不符合逻辑啊。 逻辑… 不、不对…… 明雪根本就没有死！ “轰隆”的爆炸声在身后响起，爆炸引起了楼道震动，陈青桃扶了一把差点摔跤的杨松，二人都茫然地回头，发现爆炸正好来源于他们刚才离开的那间公寓。 “卧槽…”，杨松咽了口唾沫，心有余悸地想到：“晚出来几秒钟说不定我们也要被炸死。” 陈青桃的脑海里闪过一幕幕和明雪相处时的画面，在她看来，对方只不过是位很倒霉的贵族小姐；胆小、温柔、漂亮、笨拙，因为爱而逐渐变得疯癫。 但是此时她发现自己竟然错的离谱，猎人一开始就把自己伪装成了猎物。 那些所有表现都是对方表演给自己看的……这样一来，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啊，陈青桃再次想起她在车上等了自己一夜的情形，她那个时候压根没睡，装的。 “她的目的原来是我啊。”陈青桃觉得荒唐极了。 许是感受到了陈青桃的情绪有些激动，恶鬼在心底询问她：“青桃、青桃、要杀了他们吗…杀了吗……” 房间里的那两个人一定没有躲过爆炸，不死也一定大伤了，这是个很好的补刀机会。 但是不行，明雪演这一出戏不就是等着她来补刀吗。 那么多人看见他们进来了，三角塔的人在这个节点上死了，说到底还是事务所的嫌疑最大；还有，倘若事后安全局的人找上门怎么办。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不用，来日方长。” 第14章 第二个委托 距离爆炸事件过去的第三天，不出陈青桃所料，这件事不仅没有闹出水花，安全局也并没有来找他们。 事件无声无息地被抹平了。 她百无聊赖地翻着手里的旧报纸，肩头趴着那只章鱼幼婴时而卷起她的发尾，不同于前几天，这东西如今长出了金黄色的头发，和祂妈妈一样。 自从明雪消失后，祂就一直跟着自己叫爸爸，有时候则叫妈妈，陈青桃有阻止过，但最终都以妥协收尾。 她逐渐发现祂和“母亲”的本质是一样的，祂们虽然不知从何处诞生，但都能被自己看到，且都能为自己所用。 这应该是属于自己的能力吧？ 陈青桃不能确定，联邦对能力序列把控得很严格，论坛几乎很少出现类似的消息。 她如果想知道自己属于哪一条序列，如何控制使用还是要去总部测试， 这件事等辞职再说。 说到辞职， 明雪一案算是告一段落了，如今拖着她没辞职的只剩最后一件事…… “呦！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你上次那个…那个被你救走的老板呢？” 陈青桃露出仅剩的右眼，抬头瞥了一眼来人——黄毛、桃花眼，清秀漂亮。 “今天有委托。” 白术大剌剌坐到桌子对面，“有咖啡吗？我要特别苦的那种。” 陈青桃起身，给他泡咖啡。 “是干净的不？我有洁癖啊。”他闻了闻杯子。 “干净的。” “你见到我怎么不惊讶啊？”他又问。 陈青桃：“是有些惊讶的，你来做什么？” 他抿了口咖啡，先是猛咳了一声，随后眉头拧在一起：“咋这么苦！” 陈青桃又给他放了两颗糖， 他满意地点点头，“明雪公寓爆炸你们在现场？” “是。”她回答得丝毫不犹豫。 他没再专注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接委托吗？” 陈青桃看着他：“老板不在，你可以光迅联系他，你不是有他号码吗？” 白术的后脖颈一凉，有些心虚；心想，她不会早就知道自己会找上门来？可他捡到杨松的名片这事按理说陈青桃不知道才对。 但他想错了，陈青桃当然知道，因为那张名片是她自己扔的。 他舔了舔后槽牙，嘴角一扬，“行，那咱们敞亮点。” “我来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当然，市场价，该给的一分不会少。” 她没有回答黄毛，沉默过后问道：“明雪是你们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太脏了，她想。 白术想了想，模糊回答：“不是，不过她身份是挺不简单的。” 看他的样子，陈青桃自然不会觉得他会告诉自己明雪的来历，索性就不再这一趴浪费时间。 “找我做委托需要提前付全款，无论事成与否拒不退还。” 白术眼睛瞪大：“哎我、你……你们事务所这是哪儿来的规矩？” 陈青桃微微惊讶：“规矩？” “我们老板守规矩，你可以找他。” 她没有带任何嘲讽的意思，打心底里无比诚恳的这么建议他。 但是放在白术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意味，他颇为咬牙切齿道：“那你跑了算谁的？” 她面无表情：“我不会跑的。”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种平淡的语气和面部表情反而格外让人容易恼怒， 他猛地站起来，大喊：“卧槽！你说不跑就不跑？谁信呐！！！” “那你可以找我老板。” …… 白术忍了忍，“好脾气”地妥协了，“可以是可以，但我需要先找我大老板报销……” 陈青桃非常通情达理地同意了。 “……好，我们说回委托。” 白术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大约5,6岁的样子，扎着很可爱的两条羊角辫，手里握着一只气球。 “长话短说。我们能确定她被污染物感染了，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任何异变的迹象。” 接到照片的陈青桃先是迟疑了两秒，随后果断质疑：“这不可能，污染物无法保持人类的形态，除非她和黄光伟一样，具备类似迷惑的能力。” “这我当然知道，所以才说奇怪啊，你说有没有其他可能？” 陈青桃：“让你们确定她是污染物的契机是什么？” 白术表情挣扎地回忆到：“我们的人提取到她的一根头发，那玩意儿脱离本体之后还在动，就像虫子一样。” “背调方便说吗？”陈青桃问。 见对方沉默不语后，她便换了个问题：“所以你找我是为了清除她？” “不，我是想让你跟踪她。” 白术眯了眯眸子，不紧不慢地搅动着咖啡杯， “说来话长，我们派出跟踪她的人无一例外都失踪了，目前生死不明。所以我想雇佣你去跟踪她，找到她的污染据点。”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样啊……” “我知道她家在哪里。” 白术没反应过来，“嗯，对。我想你……” “不是，你刚才说什么？” 他愣了一下。 “我说，我知道她家在哪里。” 他猛地站起来，难以置信地发问：“不、不是。你咋知道的？” 陈青桃淡淡回忆着，“她每日下午八点前都会路过这里，但是在7月20日凌晨两点钟时，她一个人还在事务所外徘徊，我当时下去想要帮她，” “她说她迷路了，只记得回家的方向在北边，于是我就送了她一路。” 当时的陈青桃虽然还没有成为觉醒者，但是她也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污染的气息， 至少从表面上看，她和正常人无二。 变异体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吧。 他突然站起来，身子往前倾，情绪格外激动，“7月20号……刚好是我其中一个同事失踪的时间，你当时没看到我同事吗？” 陈青桃静静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面孔，冷静回答：“我没有在她身边看到其他人。” 白术：“那她身上有没有让你觉得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陈青桃想了想，“有的，不过那两个地方不足以支撑我怀疑她是污染物。” “什么？” “她有点跛脚。” “还有就是，她家里好像养猪。” 白术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么说？” “自病毒爆发以来，联邦不是禁止圈养家畜吗，可我那天的确听到了猪叫声，很响亮，甚至可以称上凄惨。但是我也没有亲眼看到，不能确定。” 下城区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房子密，人多，如果真的养猪，吵到街坊邻居了，随便来一个举报都是要被抓的。 话是这么说，可陈青桃心里清楚安全局的人也不一定抓他们。 白术有些激动，“还有吗？” 她摇了摇头；但其实是有的，当日“母亲”非常戒备，虽然没有嚷嚷着类似危险，杀了她之类的字眼，她多少还是能察觉出一点违和来。 他一拍手，“我就知道找你靠谱！” “那你跟我说她家在哪儿呗？” 陈青桃看着他，淡淡道：“我改主意了。” 他脸上的笑一僵，“什么？” “我们谈个交易吧。” 第15章 奇怪的小女孩 “你告诉我明雪的身份，我告诉你她的地址。” 白术几乎是想也不想：“不行。” “好吧。”陈青桃也不急，叹息般地说了一句：“那就算了。” 她虽然不急，但白术倒是肉眼可见的急了， “卧槽，你这就放弃了？总得再坚持坚持吧。” “好吧。”陈青桃说：“我知道你们在调查三角塔相关事件，所以你认为一百万和这件事背后的危险程度等值吗？” “我背后毕竟无权无势，你想拉我踏入这趟浑水，总要给点诚意。” 她的语气毫无波澜，白术听着有些心塞，“不是我不给诚意，这事我说的又不算。对了，你不是应该问我三角塔的消息吗？” “还有什么叫我想拉你踏入这趟浑水，明明是你已经踏入这趟浑水了。” 陈青桃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白术被盯得后背发凉，他抿了口咖啡，像是撒气般说：“算了，反正你刚才说她每天都会路过这里，那我就在这等着不就行了。” 说罢，他得意地笑了笑，“这可不怨我啊，这是你自己说的。” 陈青桃：“随便。” 她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光迅号码和姓名，递给白术，轻声道：“到时候可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晚上7点30左右，她一如既往地坐在窗台上吃干面包，打量着从这里路过的路人，等到最后一个人出现时，她叫醒了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白术， 白术有些不清醒地嘟囔了几句，眼神涣散地看着陈青桃：“怎么了？” 他这会儿没有白天那种锋利感，此刻多了些温柔，陈青桃指着窗外说：“你的任务来了。” 白术反应了一会儿，随后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后，瞬间清醒了一半，撇开椅子过去，向窗外看去。 此时天色微暗，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在街对面慢吞吞走着，她穿着和照片里一样的衣服——红色圆领衫和灯笼裤。 白术：“邪门儿。” 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任何一个家长放心让五岁的小孩一个人走夜路，他是这么想的。 眼见小女孩逐渐远离视线，白术立马走向门外，走时还不忘感谢陈青桃， “谢谢你哈！等我回来请你吃饭。” 房间重回一片寂静，她目光看向窗外，轻声开口：“跟着他。” 她话音刚落，地面便涌出大股黑水，从黑水里伸出一只白骨手掌，从手心中飘出一只眼珠，随后慢慢飘向窗外。 …… 白术没有选择跟踪，而是根据陈青桃下午的那番说辞，选择主动出击。 他对着慢吞吞走路的小姑娘说：“小姑娘，你一个人走吗？大人去哪儿了。” 小姑娘转过头，软糯糯地回了一句：“爸爸妈妈都在家里。” 这算是白术第一次正式接触目标任务，饶是任务单上写的她多不正常，自己亲自接触倒是真没觉得有什么特殊的。 他蹲下来，声音温柔了些：“你家住在哪儿呀？” 小姑娘眼睛圆溜溜的，一脸天真的看着他， “北方。” 和陈青桃说的一样。 他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那哥哥送送你好不好呀？” 小姑娘眨巴眨眼，点头，“好呀。” 于是白术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跟她保持了一个让自己能反应过来的距离，开始和小姑娘聊起了天， “你家里都有谁呀？” “有好多人呢，有爸爸、妈妈、还有姐姐。” 这算什么好多人？白术心想。 不过这样也好，说明不算太难。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哥哥，他下巴有圈胡子、那天应该是穿着棕绿色的衣服，人和我差不多高。”他回忆着。 小姑娘想了想，然后摇头：“不记得了……” “这几天有好多哥哥跟着我呢……” 他一顿，忙问：“你都知道他们跟着你？” “是啊。” 白术双手插进兜里，眼神晦涩不明，没了刚才那种温和的感觉。 看来事情比自己想的还要麻烦啊…… “那你知道他们人现在在哪里吗？” 她答：“不知道哎。” 后面无论白术再怎么问，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知道三个字。 白术只得在心里自己盘算着。 家族在一周前发现这个污染事件就给它定为b级，b级污染事件保底需要6位b级觉醒者处理，而他是a级，至少顶4位b级成员。 哪怕不能妥善完成任务也应该可以把他带走。 说到任务， 其实这项任务压根不是他负责的，只不过负责这项任务的其中一个人是他朋友，他在三天前被派来跟踪目标，结果人却失踪了。 上面给出的指令是静观其变，等负责该任务的小队队长过两天亲自从十一区上城过来再说。 可是白术不放心，他虽然表面上什么都没说，心里一根轴绷的却特别紧。 找了一堆理由暂时先不回去做报告，只能自己想办法救人。 沿着街道就这样走了一个小时，白术这才觉得不大对劲， 这条街什么时候这么长了？ 他心底升起一股怪异感，心想总不会老套的恐怖电影剧情要发生在他身上了吧？ 这么一想，他浑身打了个寒颤，“你家怎么这么远。” 小女孩说：“不远……” 她低着头，声音带了些委屈：“可能是我姐姐不想让我带你回家吧！” “姐姐？” “为什么这么说。” 她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因为每次都是这样呀！只要姐姐不喜欢我带回去的朋友，姐姐就会让我迷路呀！” 什么意思？白术有点听不懂。 他四处看了下，完全确定自己没有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跟踪着。 “你姐姐是怎么做到的？” 小女孩：“姐姐就是能做到呀！” 白术想到他们家族派过来的五位成员，按耐住焦躁的性子，问：“那我们现在咋办。” “不知道呀————” 她的声音逐渐缥缈，等白术回过神后人已经不见了。 他轻啧一声，抬手看向手环，还好他一开始就在她的身上放了定位器。 看着手环上闪烁的红点，白术略显不可思议地暗叹：“怎么可能……” 他猛地转头看向街对面，二层楼没有刷漆的平顶房，忽闪的路灯照耀着不算宽敞的街道，仿佛谁眼角断落的泪珠；凄惨、冷清、暗淡。 他的双眼穿透夜色，望向二楼窗口处站着的那人，她抱紧双臂，眼神戏虐。 “卧槽！怎么会……” “我怎么可能没动过？人呢？她人呢？” 陈青桃从窗户口跳下来，走到他面前，指向前面50米的位置，说：“看到了吗？” “什么？” 小姑娘站在路灯下，声音幽幽的：“小哥哥，你怎么不过来呀？”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白术说， “我明明带了解幻粉，怎么会……” 陈青桃推了他一把，白术一个踉跄，明明人往前移了几步，但是他和小女孩之间的距离却没有变过。 白术有些毛骨悚然。 陈青桃：“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第16章 人头猪 白术焦躁地挠了挠头：“我不知道，真是见鬼……” “我刚才怎么回事？” “我猜你应该是进入到了另一个空间里。” 陈青桃亲眼看见他慢慢消失，又看着他从另一个空间里走出来。 “真的假的，你确定吗？” 她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直到她完全站到小姑娘身后， 陈青桃双手搭在她的肩上。 “你过来。” 但是无论白术怎么跑，都无法靠近陈青桃和那个小姑娘。 “我去，这能力是真的作弊啊。”他吐槽道。 “但是为什么只针对我？” 陈青桃目前只见过两种特殊能力，一种她的，一种白术的， 这种可以扭曲空间甚至是创造空间的能力显然也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之内。 “陈青桃，我赶时间，我给你双倍佣金你看怎么样。” 她想了想，“真的不能告诉我明雪的来历吗？” “我说实话，她的事情只有家族上面的人知道，我也就知道她来历不简单。” “你到底为什么对明雪这么感兴趣？你如果真的这么好奇，要不这样，你加入我们，你加入我们就能什么都知道了。” “那还是算了吧。”陈青桃果断拒绝。 要说为什么对明雪这么感兴趣，除了怀疑自己当前是她的「目的」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她是看心理医生长大的， 一个人的行为和肢体语言，代表了这个人内心深处潜藏的思想，除非经过特意的矫饰和训练是无法轻易掩饰的， 但是哪怕矫饰和训练，也会带有非常明显的个人特征。 可唯独明雪，什么都没有。 陈青桃能确定她的悲伤还有疯癫，痛苦和难过每一个情绪都是真实的，无比真实。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陈青桃：“三倍，你雇佣我救出你同伴。” “成交！”白术咬牙。 她舔了舔牙齿，似乎已经闻到了金钱的味道。 她松开手，温声说：“你回家吧。” 章鱼幼婴则顺着陈青桃的袖口，缓缓爬到她的身上。 可惜目前祂还处于成长的阶段，其他人都看不到。 “她家就在这条街的尽头。” 陈青桃拉过白术的胳膊，和小女孩保持了一个50米左右的距离。 “目测这是安全距离，一旦超过50米，你就会进入到另一片空间中。” 当前虽然没有从周围感受到杀意，不过陈青桃担心白术再次一个人进入空间后，就会被封死在里面。 白术：“看来我还得想办法进入到她的空间里啊。” 小女孩的家在这条街的48号，可是442街没有48号。 走到47号时二人停下，白术从身后看见她的双脚正在踏入一片透明的、浮动的墙壁里。 “那应该就是空间链接处了，应该只有她和我能进去。” “你当时怎么进去的？” 陈青桃没有回答，在小女孩即将踏入之时，她突然转过身子，说：“过来啊，姐姐说要你们进来。” 二人面面相觑，陈青桃于是不再犹豫，扯着白术的胳膊往前走；他和小女孩的距离果然缩小了，缩小到50米之内， 她猜测这是得于她姐姐的原因，可她姐姐怎么会改变主意？ 陈青桃有种不详的预感。 踏入那片透明墙壁，他们便在长出一截的街道上看到了多余的48号房子， 一声声响破天际的猪叫声从里面传来，48号的门缓缓打开，破败的木门发出“吱呀”声，在夜里尤为清晰。 “她在请我们进去。”陈青桃说。 那天她送小女孩回来时，门没有自动打开，而是只留下半块缝隙，足以看清她姐姐的脸。 “我姐姐说，为了感谢你送我们回家，她要请你吃饭。”小女孩说。 白术看了她一眼，悄声说：“她姐到底在哪儿啊，怪吓人的……” 刚才的路上，陈青桃没有感受到有人在跟踪他们，但是不排除对方有类似隐形的能力。 倘若真是这样，那未免也太bug了吧。 她走上前，推开这扇透露着不详的木门，伴随着吱呀响，陈青桃便看见了院子中心站着的女人。 仍是陈青桃初次看见的那张笑脸，诡异、僵硬，但又无比温柔。 不同的是，陈青桃这次看到了她的全身，她的下半身是鱼尾，类似美人鱼的尾巴，尾鳞上闪着漂亮的白光， 可陈青桃一眼就看到了她腹部明显的缝合痕迹，缝线处没有完全愈合，伤口早已红肿发脓。 停顿了一会儿，陈青桃说：“你好。” 陈青桃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任何污染的气息。 人鱼女微微歪过头，神色有些诡异。 猪叫声此起彼伏地从里面传来，那声音听着既尖锐又痛苦，听得白术眉头直皱。 “这个地方太不对劲了，我们小心些。”白术用肩膀碰了她一下。 她和白术前脚刚踏入客厅，便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 小花说，妈妈在为他们准备晚餐。 “我们要一起吗？”白术问。 白术的意思是他们是一起行动，还是各自行动。 陈青桃不是习惯跟人打配合的那种性格，于是果断提议她来看住小女孩的行动，白术去找人。 她的提议没什么不可，因为一旦控制好污染核心，那么这个污染区域也就不足为惧。 而依照当前情势来看，这个地方甚至连污染据点都称不上，目前能确定的只有小女孩是污染物。 眼见小女孩走向后面，陈青桃问：“你要去做什么？” 她答：“去找爸爸妈妈呀！” “我和你一起。” 长河似的血水源源不断地从后面汇聚，她跟着小女孩走到后厨， 便看见了一个眼圈发青的女人在剁猪头肉， 她手起刀落，熟练而又淡定地将发白的猪头肉剁成一块一块， 陈青桃发现了猪头的边缘处也有明显的缝线痕迹，心里升起一股怪异感。 “你回来了。” 小女孩点点头：“嗯，我回来啦，妈妈。” “爸爸呢？” 她的声音乖巧无比。 “今天有客人，爸爸要多杀一头猪。” “妈妈辛苦啦！” 女人的声音很奇怪，字与字的链接不太连贯，音调也像是拼接的一样。 陈青桃沉默地看着这对母女；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眶落下，陈青桃惊讶地发现女人哭了。 她近乎颤抖地说道：“不、不辛苦。” 后院有一块地，小女孩说爸爸应该就在那里剁猪。 正当陈青桃疑惑为什么要在土地边剁猪时，便看到了男人拖着一个猪头人身的东西走过。 猪头人的身上都是血与土的混合物，男人笑嘻嘻地把它拖到小花的身前，“哈哈哈哈！这个是地里长得最好的那头了！怎么样，看起来是不是很美味啊，小花。” 仔细看猪头人的脖颈处还带有明显的黑线，大概率是缝上去的，和那个女人的鱼尾一样。 一想到某种可能，陈青桃便恶心地想吐出来，被叫做小花的小女孩脸色一沉， “爸爸！你吓到客人了！” 闻言，男人立马道歉：“哎呀，对不起，是爸爸的错！爸爸只是想让你看看这头猪的长势！忘记了还有客人在，爸爸错了，下次再也不会犯了。” 小花轻哼一声，娇嗔道：“下次再这样，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好好好，爸爸保证再也不会吓到客人了！” 被拖在地上的猪头人手指轻轻蜷了一下，陈青桃面色深沉地打量着这一切。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截止刚才，她真的是一点污染物的气息都没有感受到。 第17章 一家四口 会不会他们根本不是污染物呢？陈青桃想。 通常来讲，污染物的外貌无法保持正常人的模样，他们会逐渐崩坏，如同腐烂的面包一样。 先不说这一家四口为什么能保持正常人的模样和气息，但是就连地上的猪头人都没有半点污染的味道，这就很过分了。 她平静地打量着地上目光呆滞的猪头人，祂的嘴角流出口水，肥厚的面颊上满是脏兮兮的泥土和血迹。 普通人变成这样一定不能活了。 “好啦，这下只有姐姐没有见过啦！不过姐姐喜欢睡觉，所以我们晚点再去找她吧！” 陈青桃一怔，内心升起一股怪异感。 她看向小女孩背后那个人鱼尾巴的女人，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跟着她们。 她还以为这女人就是她姐姐。 陈青桃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于是小女孩带她坐回客厅，“等下我们就可以吃饭了，妈妈做的饭很好吃哦！” “你接下来想怎么做呢，青桃？” 陈青桃隐约能够感受到“母亲”兴奋的情绪，祂在渴望着最简单直接的解决办法——屠杀。 “等他。” 也不知道白术现在找到人了吗。 他找到人大概率就会撤退，陈青桃现在的身份是他的佣兵，理应以他的要求为先。 不过她竟然忘了，在这种时候询问“母亲”或许会有不同的答案。 “你能看出来他们是什么东西吗？” 陈青桃在心底发问。 “不知道，他们的味道很奇怪。” “但是我能确定的是——” 小花给陈青桃倒了一杯茶水，说是茶水，血腥味浓郁的却让人无法忽视。 “她很危险。” 她乖巧地笑着，亮闪闪圆溜溜的眼睛就那样看着陈青桃， 是如此的人畜无害。 “喝吧，姐姐。” 陈青桃接过杯子；她的确口渴，不过这东西怎么看都是不能喝的。 尤其是她怀疑所谓的“猪”大概率就是人类和猪的拼接产物。 她抬起手，装作要喝的样子，再做出喉咙吞咽的动作，实际上只有嘴唇沾染上了血迹。 见状，小女孩便不再盯着她，转而去厨房端菜。 “小花，小花，我来帮你。” “人鱼”姐姐跟到她的身后。 不一会儿，小花就端了一盘脑花过来，皱巴巴白花花的脑花被一盆血水包裹着，热气腾腾地冒着白气。 脑花香气四溢，陈青桃发觉自己竟然溢出了几丝口水，有想吃的欲望。 稍微让陈青桃松了一口气的是，这的确是猪脑，她在饭店有见过。 “谢谢你上次送小花回家。” 温凉的声音从侧面传来，陈青桃回过神，看向人身鱼尾的长发女人。 “小花一直以来都很孤独，有你陪伴这孩子，那真是太好了。” “毕竟小花很喜欢你呢。” 她点头示意，没有回答。 小花坐在椅子上，她的双腿轻轻荡着，一脸纯洁无暇。 要在这里杀了她吗？陈青桃有些犹豫。 “爸爸”很快便端着猪肉上桌，“哈哈哈哈！妈妈今天做的饭很香哦！” 香气浓郁了些，陈青桃的口腔内部抑制不住地溢出口水。 接近着，“妈妈”端着猪头肉上了桌。 “今天的猪肉很新鲜，客人一定要多吃点！” 她把铜盆放到桌子上，陈青桃这才看清了所谓“猪头肉”的真相。 铜盆里的猪头被开了瓢，它的脑仁被热油烫熟，正往外迸溅出油花。 最主要的是，猪头的嘴角还在抽搐，它那豆大的双眼透露出恐惧和痛苦，好像再说——救救我吧，杀了我吧。 可惜它的舌头也被拔了，无法再发出声音。 小花做出吞咽的动作，笑着对陈青桃说：“姐姐说，要客人先尝一尝哦。” “是啊是啊！要客人先吃！”爸爸说。 四个人一同望着她，目光里满是期待。 陈青桃只得拿起筷子，提到半空中，夹起一块猪脑放进碗里。 平常明明是让她碰都不会想要碰的东西，此时香气浓郁，竟然勾的她胃部微微痉挛。 “扑腾。” 木质箱子从二层楼掉落，咕噜咕噜滚到众人的旁边。 “嗨呀，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把箱子捡起来，将它重新盖好。 是白术，他在提醒自己不要吃。 陈青桃透过箱口看到了一双眼睛，人类的眼睛。 “我差点忘了，爸爸，楼上有老鼠，你去处理一下吧！” 男人“哦哦”着抱着箱子上了楼。 陈青桃终于知道那种违和感到底是什么了。 小花的态度太奇怪了，她先是任由他们跟着她，然后又邀请他们进门，好像从一开始就不在乎他们是来做什么的一样， 甚至白术消失也没有问，一边悠闲地把家人介绍给她。 陈青桃还以为她忘了，不过现在想想也不可能。 她只是压根就不在乎。 她理解她的心态， 毕竟有谁会在乎一只蚂蚁反抗呢。 “快吃吧，姐姐。” 望着小花乖巧的笑意，陈青桃只觉得自己像被架在火架上烤一样。 她低头夹起脑花，心里已经有了翻脸的冲动。 “砰！砰！砰砰砰！” 爆炸声此起彼伏，震动让天花板落了一层灰，恰好落在饭桌上。 “啊啊啊啊啊——”小花突然大叫。 “妈妈，饭菜落灰了！” 女人迅速站起来，带着讨好的笑意，“我、我马上去重新准备。” 爆炸声此起彼伏，没有要停的意思，小花猛地一拍桌子，全然没有那副乖巧可爱的模样，冷着脸道：“算了，没用的东西。” 她转身，打算自己去收拾楼上的“老鼠”。 客厅只剩下他们三人；姐姐，妈妈和陈青桃。 “妈妈”露出一张僵硬的笑脸，她看着陈青桃，泪水却如同倾泻的洪水，汹涌地落下。 刚才也是，陈青桃终于知道她为什么在落泪了。 她在害怕。 陈青桃起身，女人却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祈求道：“求你了……不要上去！” “为什么？”她面无表情道。 “小花、小花会生气的……她很喜欢你，很喜欢你。” “为什么。” 女人的面部扭曲，她挣扎着不愿意开口，结果看到陈青桃一把挣开了她的胳膊，两只手只好再次握住她的， “我求求你了，小花不开心会杀了我！” 陈青桃疑惑，“你不是她妈妈吗？”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陷入恐惧与焦虑之中，说出口的话语无伦次， “我、我不是她的妈妈……她没有妈妈、她是疯的、她根本就不是人……你不知道她，她、她……” “她怎么了？” 她咬着指甲盖，接下来怎么都不愿意说了。 第18章 过家家 陈青桃扒开女人的手，转身上楼。 身后的“母亲”无比焦虑地咬着五个指甲盖，“姐姐”则保持着温柔的笑意地站在一边。 等陈青桃的视线完全消失在视线内之后，她的嘴角溢出几声癫狂的笑意， “嘿嘿，嘿嘿……小花、小花。妈妈爱你，妈妈真的爱你啊……” 二楼不同于一楼明亮，阴沉得几乎没有半丝光亮透进去。 陈青桃只是站在楼梯口，就已经感受到了莫大的压抑。 “咕噜咕噜……” 一颗人头滚到陈青桃的面前。 “哎哎，把我的头递给我！” 无头的躯体磕磕绊绊地走过来，他伸出双臂，想要将自己的脑袋拿走。 陈青桃捡起脑袋，并没有递给他。 “他人呢。” 男人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说：“快把我的脑袋还给我，脑袋掉了小花可是会不高兴的！” 她看了一眼脑袋，问：“没了它你会死吗？” 男人往前踉跄了两步，试图夺回，“快还给我！” 他话音刚落，陈青桃便用力捏爆了脑袋。 脑浆和血液迸溅到陈青桃的身上，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离她不远的男人， 断口平整光滑的脖颈上生出葡萄大小的肉球，肉球缓缓胀大，一个接一个地吞噬， 很快便呈现出一张陌生的面孔。 “啊啊，你在干什么！她会生气的。” 男人扭动脖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舔了舔嘴角，一记手刀飞快地向陈青桃袭来，好在她闪得及时，只是侧脸微微破皮。 “嘿嘿……” 就在陈青桃准备还手之时，清脆的童声便从阴暗处传来， “爸爸，你在做什么。” 伴随着童声落下，男人立马惊恐地跪到地上， “对、对不起，是她，是她把爸爸的脑袋捏爆的，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原谅爸爸吧！原谅爸爸吧！” 令人不适的、浓郁的腐败感从走廊内传来， 她的心脏剧烈跳动，细胞喧嚣， 独属于觉醒者骨子里所拥有的危机意识在这一刻无比警觉。 这是自她接触小花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污染物的气息。 味道浓郁至极，甚至超过了黄光伟和方明。 乍然间，几条藤蔓似的肉条飞一般地伸了出来，将男人绑到半空中，小花怒吼：“闭嘴！你根本不是我爸爸！” 长条绑紧他的四肢，用力往外拉扯，他因疼痛而大叫，四肢很快便伴随着惨叫声被扯掉到地上，大片血迹从头顶浇落，陈青桃在原地默不作声。 “你不是爸爸，你才不是爸爸……爸爸不长这样！把爸爸还给我！” 她像一个要糖吃的孩子一样， 男人牙齿打战，哆哆嗦嗦地挤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不安的气息从里往外蔓延，那些藤条在半空中挥舞着，好几次差点砸到陈青桃。 她随手抹掉脸上的血迹，看向一边， 男人的四肢断口处生出无数红色细丝，它们牵连住断肢，不一会儿，他的身体便恢复原样。 他强忍着满头大汗，从上衣的口袋中掏出一张面皮，摆正贴在脸上， 面皮和他的人脸迅速融合，变成了陈青桃第一次见他的那番模样。 “小花，小花，是我。我是爸爸啊……”他发出痛苦的呼喊。 在见到这张熟悉的面孔之后，小花终于小跑着过来抱住了男人，哭喊着“爸爸”， 她全然不似刚才那副阴狠、冷漠的模样，满脸担忧与害怕。 男人的双手颤抖，脸色苍白，瞳孔胀大，他恐惧地半环住小花，却连碰都不敢碰一下。 陈青桃对这幅“父女情深”的画面着实不感兴趣，但是既然他们两个都在这里的话， 那白术又去哪儿了？ 半空中的肉条正在张牙舞爪地挥舞着， 而从最深处传来的浓厚的不安的气息却在吸引着陈青桃。 陈青桃趁着小花背过她，立马转身进了黑暗之中。 她打开第一扇门，纸箱在房间里堆积成山，乱七八糟地摆放着，想必早已被白术翻过了， 这里的每一个纸箱里装的都是人头，有些人头时日已久，皮肉滋生出了蛆虫，充斥着一股腐烂发臭的味道。 陈青桃打开第二道房门，这里同样也堆积着纸箱， 与之不同的是，这里装的都是人脸，和他们一家人一样的脸。 爸爸，姐姐还有妈妈。 她想到刚才那幅画面，结合楼下女人所说的话，心中有了一个古怪的猜测。 小花在找人扮演自己的家人。 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 女人的声音清晰明了，她说：“两只小老鼠，你们在哪里呦。” “快快出来……” 她的话让陈青桃松了一口气，这意味着白术还没有被抓到。 空气沉寂了一会儿，在黑暗中，陈青桃尽量隐匿气息，爬到箱子堆积的最上面，借由它们遮掩住自己的身形。 女人的声音再度传来， “我找到你了！” 门便被利索劈开。 可惜房间堆积着箱子，没有任何人的身影，她失望道：“不在这里。” 大概过了好一会儿，陈青桃才敢看向门口，发现女人已经走了。 她松了一口气，这才准备爬下去，打算去下一间房。 “嘿嘿，找到你了。” 陈青桃心脏一滞，几乎是声音刚出现的那一瞬间，身体便迅速做出反应滚到一边， 女人不知何时爬到了她的头顶， 从她身上传来阵阵污染的气息， 她的身体胀大，肚皮鼓得圆溜溜的，整个人就宛如蜘蛛一样。 可是这里的污染味道太浓郁了，陈青桃根本不能用味道辨别位置！ 她一把扯住女人的头发，想要将她拽下来。 “不用出来。” 她在心底按捺住躁动的“母亲”，她不能在这种时候亮出底牌。 她翻身躲开女人的几次攻击，女人被扯的生疼乱叫， 在将她扯下来那刻，一只手迅速压住她的双臂，另一只手用力掐紧她的脖子。 “别、别杀我…” “小、小花会…生气的。” 陈青桃的脸上满是血迹，她如同修罗般凝望着地上的女人，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她的呼吸滞住，因为缺氧而引起面部通红，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 陈青桃松开了手，起身转了转手腕。 她跪趴在地上大喘着气，还以为陈青桃也怕了小花。 她瑟缩着开口： “跟我下去吧，好吗？只要你带上那张人脸，扮演她的姐姐，就会什么事都没有、” 第19章 仇 “我为什么要做她姐姐？” 女人眼珠子乱转，身子频繁扭动着，样子像是害怕有什么东西突然从背后出来一样， “跟我来，跟我来……” 她带着陈青桃走到旁边那个房间， 这个房间和前两个不同，里面除了一张床外什么都没有， 床上躺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陈青桃很熟悉，和在楼下见过的“人鱼”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你是他们选择的，你是他们选择过来扮演姐姐的……不能让小花发现她死了，不能……” 陈青桃一下就意识到了什么，她猛地回头，发现“人鱼姐姐”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 “人鱼”女原来根本就不存在，这是她的幻觉！ 现在想想也是，从进门开始除了她就没有其他人和人鱼“姐姐”说过一句话。 那么小花说姐姐在楼上睡觉，其实就是死了。 她甚至怀疑过里面的那个东西就是她“姐姐”， “姐姐”原来不存在么。 不，也不对…… 如果小花没有臆症，那么至少有一个“姐姐”存在着才对。 首先，他们送小花回家时，按照对方的说法，那个姐姐更像是跟了他们一路的。 其次，在介绍家人给自己的时候，她又说姐姐在睡觉。 第二个“姐姐”如今已经知道是死的了，那么第一个跟着他们的那个“姐姐”呢？ 她又是否存在。 最后一句话陈青桃毫不怀疑那个“他们”指的就是三角塔。 是三角塔的人选择了她来成为小花的姐姐，所以才会主动放她进来， 这么一想也很合理。 所以说，三角塔的人也在这里吗。 陈青桃回过神，居高临下地发问：“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她指的是走廊最里面的东西，那股浓厚的污染气息来源。 女人哆嗦着肩膀，比出“嘘”的手势，神神叨叨的， “不要吵醒她，嘘，不要吵醒她。” 她的肚皮一抖，整个人又变成原来的模样。 陈青桃利索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提起来，冷声道：“说。” 她将女人的脖子掐得咯吱响， “咳咳、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告诉你她，咳咳咳咳咳她是……” 陈青桃松了点力气，女人得空回答， “她是小花。” “小花在睡觉。” 有一瞬间，陈青桃脑海中飘过无数种可能，但最后通通只变成两个字——“麻烦”。 操控空间的特殊能力，隐匿污染气息的手段还有精神不太正常的污染物这三种特点无一不显示着事件的特殊。 “你是人类吧？”陈青桃漠然开口。 “虽然不知道你刚才是怎么回事，但你是人类吧。” 闻言，女人愣在原地。 爆炸声从门外传来，陈青桃终于松开手，她瞥了一眼身边的“人鱼”，转身推开半废的门， 她走之后，女人突然发出低低的笑声，那笑声逐渐癫狂，直到激动地捂着肚子， 笑到最后，那张脸逐渐变得扭曲，她一把撕下面皮，露出原来的模样。 漂亮、肆意张扬，亮闪闪的眸子格外耀眼，甚至有些温柔——如果陈青桃在时就会这么发现， 这人就是明雪。 明雪哼着摇篮曲的小调，朝黑暗处比了个“嘘”的手势， “嘘——” “不要让她发现了。” 陈青桃循着爆炸声终于找到了白术，他在和“爸爸”战斗， 无论他在对方身上炸出几个血窟窿，男人最后都会变成原样。 “嘿嘿，别白费劲了，我是杀不死的……” 白术一头黑线，刚才就已经体会到了对方身体的恢复能力，简直好到离谱，严重超过了普通污染物的恢复标准。 就在他晃神间，陈青桃不知何时闪到了男人的身后，她一把扼住男人的后颈，使他动弹不得， 她很喜欢这种一击毙命的攻击手段，直接把握住对方的命门，简单、干脆。 男人的动作有片刻停顿，随后他冷哼一声，想要扒掉陈青桃的手腕， “你的脸不想要了么？” 男人想了想，最后还是放下双手。 “呵呵……不管你们想做什么，都是没用的，我劝你们不如趁祂还没有苏醒前，好好琢磨着逃跑路线。” 白术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一条绳子，将男人绑起来。 陈青桃注意到白术的身上沾染了不少泥土，她问：“你找到你同事了吗？” 白术嘴唇紧抿，“找到了。” 陈青桃点点头，没有多问，“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按照他们本来的打算，只要把人救出来就跑；陈青桃以为，趁他们现在不算很深入，尽快脱身才是上上策。 毕竟谁知道后面还有多少这种杀不死的怪物。 白术咬咬牙，握紧拳头道：“我想亲手解决里面那个污染物，你能帮我吗？” 陈青桃持反对意见，“你可以把上次的成功逃脱完全当成侥幸，这次我们不一定会那么幸运。” “这次不一样，我身上有一件东西，可以在关键时刻让我们逃跑。” 他原先那股不羁的劲头全然消失，有的只是愤怒和掺有不安的沉默。 若不是经历了上次那一遭，他早已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如今强压着心底那股躁郁，维持着清醒已经很不容易了。 “给我个理由。”陈青桃说。 她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就会为谁拼命的性格，她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致使她留下来。 白术深呼吸了一口气， “我刚才顺着窗户跳到了后院，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那里有一块土地，土地里种的都是猪头人身的东西，最小的不超过五岁……” “我以为他们都是污染孢子生长出来的，直到我看到了其中一个猪头人的身上有很明显的刀伤痕迹，发现他们的颈口都有黑色缝线。” 白术有些哽咽， “五个人，有两位兄弟变成了猪头人，一位兄弟的脑袋装在了盒子里，三个下落不明。他们都是孤儿，死在这种地方没有人会记住他们的姓名。” 他摊开手心，里面有一撮短发，他说：“陈青桃，我想替他们报仇。” 理智——无论是欢愉还是苦痛，是人在面临那些让自身情绪起伏过大的事情时，大概率会丧失掉的东西。 陈青桃虽然早已清楚猪头人是人和猪缝合的产物，但是被确定自己的猜测时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她的表情染上了淡淡的悲伤， “我对此表示很遗憾。” 白术闭上眼睛，拳头紧了紧，最后开口：“我明白了。” “我有一张白卡，里面的金额足够支付这次的佣金。” 他递给陈青桃一张纸条，“这是账户和密码。” 趁青桃接过纸条，没再说话。 第20章 嫁接 “我们在天上的父， 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愿你的国降临。 愿你的旨意奉行在人间， 如同在天上。” “愿你拯救她， 将她脱离名为地狱的火海。 愿你拯救她， 让她死后罪责全免、 刑罚全无。” ———— “姐姐，你要去哪里呀？” 似乎是早就预料到她会离开的小花就站在玄关处，她的脸上没有乖巧的笑意，耐心全无。 一道黑影从半空中坠落，摔出沉重地闷响，陈青桃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女人的身体被扭成了麻花状，她的四肢全都断了，骨茬刺破皮肤，整个人惨不忍睹。 尽管面部血肉模糊，陈青桃也依旧辨认出了对方的模样， 她是小花的“母亲”。 肉体不知为何没有像那个男人一样再生，她死了。 见状，小花瞬间发出了尖锐的鸣叫声，她捂住耳朵，蹲到地上，叫声几乎要刺穿陈青桃的耳膜。 大概是受到小花的影响，二楼的肉条很快便刺穿地板，在房间里挥舞着。 陈青桃被一把甩到墙上，她吐出一口血，顺势从厨房里拿走一把菜刀，用来抵挡那些肉条。 砍断的肉条恢复的很快， 她一边抵挡一边往小花那边靠拢， 趁着对方崩溃的时间，陈青桃忍着刺耳的鸣叫声，从后面一刀刺穿了她的心脏。 叫声戛然而止。 她得空喘了两口气，下一秒，面前的人脑袋伸了伸，她的瞳仁消失、后脑胀大，就连头发也逐渐脱落， 陈青桃从上面看到了一张人脸， 还是那张熟悉的面孔， 小花的姐姐。 不比“人鱼”姐姐和躺在床上的那具尸体。 她的面部挣扎扭曲，满是恶毒。 “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污染物的气息越来越浓郁，但不是从小花身上散发出来的，而是二楼。 陈青桃把刀扔下， 下一秒便听到“噗呲”一声。 她一只手迅速贯穿了小花的肚皮，女孩身上的皮肉迅速坍塌，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陈青桃把手伸出来，大面积的血液喷涌而出， 她看着手心里的心脏，小小的一枚，上面还有陈青桃捅穿的刀口，刀口正逐渐愈合，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趋势。 小花逐渐恢复原样。 “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心脏、大脑是你们的命脉。” “到底怎样才会死呢？” 一楼的肉条顷刻间都伸向陈青桃，陈青桃躲到小花的后面，避免了部分伤害。 “跟我过来。” 人鱼女开口，“快点，趁她没有完全苏醒前，跟我来。” 当前的情势不容她犹豫，很快便跟过去了。 人鱼女领她走到后院，陈青桃终于看到了所谓的“人头猪田”。 那些人头猪如同小麦一样在土地里生长，像小麦一样随风摇曳，有几头在吞食着地上的泥土，发出哼叫。 陈青桃心里一咯噔， 听说是一回事，亲眼看到还是一回事。 她心想这个世界恐怕已经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了吧。 但事实上陈青桃还是错了，因为很快她便见到了比这更加荒唐的东西。 人鱼女领她去了一个地窖口，这是个很隐蔽的地点，如果不特别注意，陈青桃是不会发现地面竟然有一块地砖可以掀开。 她把地砖盖好，那些肉条伸不进来，只能拍打着地窖的盖子，拍打了没多久，便听不到声音了。 “这是什么地方？” 地下空间封闭，陈青桃刚一出声便听到了自己的回声。 人鱼女：“这里是他们的实验基地。” “你为什么要救我。” 人鱼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转而说：“你出不去的，这个地方的空间很特殊，没有人能出去。” “那把小花杀了就可以出去了吧。” 人鱼女还是没有回答她。 陈青桃发现，尽管她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但她好像也拥有自己的意识，有自己独立的人格。 她可以选择跟踪，可以选择感谢，甚至会以沉默表达拒绝。 她的行为总让陈青桃忘记她是不存在的。 前脚刚一爬到了底部，陈青桃便感受到了污染的气息，各种各样的、不同的味道。 她觉得自己踏进了一个满是污染物的斗兽场，而她就是被狩猎的那个人。 就在她怀疑人鱼女是想杀她之时，人鱼女推开面前那道木门， 伴随着吱呀响，陈青桃见到了这辈子最难以置信的一幕场景。 数不清的人兽交接的变异体被关在笼子里；人和老鼠、人和蛇、人和老虎，人和鸟……有些人甚至长有复数的脑袋，双倍的四肢。 他们浑身赤裸地，奄奄一息地躺在笼子里，如同牲畜般被人圈养着。 “你知道嫁接吗？”人鱼女突然开口。 “贵族很流行把不同品种的花嫁接到一起，这样同一株树上便会开出多数品种的花。” “……他们这就是嫁接。” 陈青桃内心五味杂陈，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混合在一起，使她大脑不太清醒，思绪也不能正常转换。 “三角塔的人做的？” 人鱼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只知道他每个月都会悄无声息地在这个地方住上几天，这个月初已经来过了。” 陈青桃的目光移至她的腹部，鱼尾处有一圈黑色的缝线，她问：“你也是吗？” “不是我，是她姐姐。”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东西，但我大概是不存在的。” 陈青桃怔了一下，没想到她连这都知道。 “那两个孩子其实很可怜的……她们两个都是孤儿，一直都相依为命，生活好不容易好起来了，结果却遇到了坏人……” “等等。”陈青桃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问：“你是说她们不是亲姐妹，小花也没有父母？” 人鱼女迅速点了点头：“对，不是亲的，也没有父母。” “你怎么确定的？” “因为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骗她们的……我不知道跟你解释，总之，这两个父母是他找来安慰小花的……不过小花的愿望是和家人永远在一起，” “所以到后来这两张脸就一直扮演着小花父母的角色。” 陈青桃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楼上会有那么多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 于小花而言，家人是她最最害怕失去的，所以他们才会找人来陪她玩这种扮家家酒的游戏， 目的就是为了控制她。 人鱼女露出祈求的表情，“我把你带到这里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能不能救救他们？” “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陈青桃说。 第21章 人兽交接的变异体 “他对人体和物种的嫁接很感兴趣，最开始是用人和那些动物直接拼接，但是不出意外的，每个被他嫁接的人都会死去。” “后来他就想到了解决办法，用污染物的孢子做类似粘合剂的东西，但是大部分人还是会死去或者变成污染物。” “试验一直处于停滞不前的状态，直到遇到了小花和她姐姐付秋……” 人鱼女悲伤地讲述着，“……他发现付秋是觉醒者，还是很少见的治愈系。” “为了留住付秋，他利用孢子感染了小花……而为了让小花保持人形，付秋一直都配合他的试验，” “试验有了突破性进展，但是这时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无法想到的事情。小花提出她想吃了付秋。” 陈青桃想，这个时候的小花应该早就坏掉了，她大概不明白吃掉的含义。 陈青桃问：“所以付秋答应了？” 人鱼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认为她是不会答应的，因为一旦没了付秋，小花就会马上崩坏，不能维持人类的模样。” “但是付秋还是死了，是自杀。” “她死后的第二天，那个人就用她的身体做试验，给她换了条鱼尾……” 陈青桃猜测他大概是想尝试一下用觉醒者的身体会不会和其他物种有一个很好的融合。 后面的事情她大概都能猜出来，小花应该是把她吞噬了，然后逐渐踏上崩坏的道路。 “那小花的父母呢？” 人鱼女：“他们都是那个人找来维持小花精神稳定的佣兵，也是这些污染物的饲养员，不知道换了多少批了……” “他们吃的……就是外面那些人头猪…” 陈青桃想了想：“你想让我怎么救他们？” 人鱼女迟疑了片刻，“我，我想请你帮我杀了他们……” 陈青桃愣了下，又很快镇定下来，她答：“可以。” 人鱼女：“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陈青桃听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断下来的呻吟声；那些视线，或祈求或恐惧或惊诧，无一不掺杂着悲哀和凄凉。 变成这样，仅仅只是活着就很辛苦了。 她往中间走去，环视了一圈铁笼，那些奇形怪状的人类，他们有些能维持人形，有些则完全变成了污染物的模样。 陈青桃的声音轻缓响亮， “我等下就会杀了你们，不过在这之前，我仍想听一听你们最后说的话，无论是什么，请问你们有人要说什么吗？” 地窖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当中，人鱼女在这时开口：“他们的舌头都被拔了。” “啊、啊”的喧嚣声轰地响起，大部分污染物都握紧铁栏，有的则向陈青桃伸出手。 陈青桃走过那些铁栏，他们每一个都未被标注姓名，但曾经都是鲜活的人类，如今虽尚且保留着人类的意识，躯体却早已死亡。 想要奔赴死亡不是人鱼女的请求，而是他们每一个人的愿望。 陈青桃下手很干脆，确保他们每一个都没了呼吸后，才一把火烧了这里。 她在离开前拿走了实验资料，火舌肆意吞噬着这里的一切，木门则将里面的情景隔绝。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陈青桃静静地看着她，轻声道：“时间差不多了。” 人鱼女歪头，有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从不远处传来轰隆声，几声响亮的爆炸和尖锐的鸣叫混合在一起，远在底下看，二楼的窗口上已经沾染了血迹。 陈青桃喃喃：“来了。” ——三十分钟前—— 阴暗的房间中长满了孢子蠕动的肉条和肉瘤，那些肉瘤如同大树般漫出枝桠，根部交错，它们紧紧包裹着一位双眼紧闭的少女。 白术手中握着火把和刀柄，他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肉条被火光不断往后逼退着， 他就是靠着火把才一步步走到了这里。 正当他快要靠近少女时， “哎，我说你可以了吧。” 有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害，你们这些年轻人，总爱查一些跟你们无关紧要的事，你说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干嘛呢？累不累啊……” 他叹了口气，“害得我也得跟着加班。” 咔嗒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白术猜测男人大概是点了根烟，他想转头，却又一把被人按住了。 “别转啊，否则我保证你的脑袋马上就会和脖子分家。” 血迹从白术的胳膊上滴落，在黑暗中尤为清晰，他抑制住转身的冲动，问：“你是谁？” 男人抽了口烟，烟雾在空气中蔓延，“我是谁？我是谁很重要吗，我是谁跟你无关吧……这种时候你最该在乎的难道不该是你那条小命吗？听哥一句劝，放下手里的刀，然后离开这里。” 白术微微愕然，“你不杀我？” 男人停顿了一下，“我？我怎么敢杀你啊，你说是不是？……” “我就一打工的平民老百姓，我怎么敢杀邹明的次子呢，那你爹还不得杀我全家。” 邹明——十一区安全局副局长。 白术的身体一僵，似乎是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份会被戳破，他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是谁！！” 男人轻笑一声，身子抖了抖，“现在的年轻人就是犟，说什么都不听。” “但我还得提醒你，别再往前了，凭你是杀不死祂的，所以趁祂还在沉睡，转身、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我保证你只要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绝对能安全到家，你觉得成不？” “嗯……我觉得已经很好了，你该知足，其他人可没你这么好的命，他们早就不知道变成什么东西，你……” 男人很唠叨，絮絮叨叨的一说一大堆，趁他说话时，白术在身后引发了一次小型爆炸，因为距离太近，他的后背也被波及， 爆炸将男人弹开，白术顺势跳走。 “哎呦我的娘哎，你小点声，别把那东西吵醒了！” 男人从黑暗中站出来，他心有余悸道：“你说你干嘛呀，你非要看我的话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让你看还不成？” 依然是熟悉的脸，是一家四口的“爸爸”。 第22章 收网 他挠了挠头，“人皮面具，从前面的那个房间里顺的，还挺好用。” “你不是「他们」？”白术试探性问道。 男人：“他们？他们是谁？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但我觉得你可能错得离谱，我跟这场游戏完全无关，也不是你爹派来保护你的，我就是纯路过，一个小小路人而已，不要太在意我。” 路过？这种话鬼才信。 白术冷笑一声，“你觉得老子信你吗？” 他“啊啊”了几声，稍显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唉，来的时候我确认过好几遍了，我就说我不适合这个任务，我最讨厌应付你们这群自大的小鬼，尤其是你们这些……” “贵族。” 白术发现自己的身体正逐渐僵硬，不受控制地往门口走，男人抽了根烟，对此视若无睹。 “你说你干嘛非要逼我用能力啊。” 正当白术走到门口时，一张纸片突然插到了白术旁边的门把上， “他可走不了了。” 事情的发展似乎也在男人的预料当中，他抽完最后一口烟，往前抬了几步，目光却看向门外的某个方向。 戴着礼帽的男人从门后面出来，他朝白术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不疾不徐， “给过你机会了，邹家的小少爷。” “当你意识到解幻粉完全失去作用时，就该明白这件事已经超出预料了不是么？” 白术瞳孔皱缩，他终于知道自己最开始为什么无法靠近小女孩了，又为什么跟着她绕了一周重新回来， 这种奇怪，无厘头的举动，原来是另一种提醒寓意让他知难而退。 “你应该听你那位朋友的，至少在你没有完全踏入这扇门之前，还是很有可能活着走出这里。” “毕竟我们的目标又不是你。” 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白术疑惑时，路人男突然出声：“哎哎，那看来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了……这可不行哈，她要跟我们走。” 她？她是谁？ 他“呵呵”笑了笑。 小花从礼帽男的身后站出来，礼帽男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道：“他们要伤害你姐姐，所以小花来阻止他们吧。” 他话音刚落，小花的身体逐渐扭曲胀大，身体的皮肤则变成黑色，生出肉瘤，此时宛若变异的蜘蛛一样， 她将走廊的木板撑爆，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而她脖子上重新生出了一个脑袋，原先的脑袋则垂落，瞳孔消失。 路人男目光闪过一丝冷意，他平静地注视着变成怪物的小花，小花的八条腿抖了抖，便停止了往前的步伐。 得以恢复动作的白术立马往礼帽男身上引发几次爆炸， 只是小花被炸毁的皮肤很快便重新生了出来，礼帽男则毫发无伤。 “唉，小子，我等下控制住那个怪笑男的行动，你记得趁乱逃跑，不过维持的时间应该不久。” 他刚一说完，眼前便闪过一抹黑影，礼帽男眯着眼，“你说你要控制谁？” 顷刻间，无数张卡片朝二人袭来，因为数量庞大，二人都没有躲过，身上多少留下了伤痕。 白术吐出一口血，手中的火把不慎掉到地上，肉条在同一时间向他们伸过来， 路人男“卧槽”了一声， 立马提醒道：“你别炸到付秋了！” 可惜白术不知道付秋是谁，他朝肉条上引发几次大规模的爆炸，将它们统统炸开， 路人男则在旁边帮他吸引卡片的火力， 白术得空重新捡起地上的火把，却发现这些肉条连火把也不怕了。 “啊……嘿嘿……” 房间中的肉瘤逐渐破开，从里面爬出来一模一样的小花，这些小花变成和门口的那个小花一模一样的模样，她们全都朝二人爬来。 “娘的，我真不该来……”路人男抽空吐槽道。 白术一言不发，但是爆炸的频率和范围却显示着他开始力不从心了。 礼帽男站在一边，他优雅地操控着那些卡牌，看着面前手忙脚乱的二人。 就在这时， 半空中裂开一道缝隙，一双巨大的黑色手掌从里面伸出，一把握住那些乱飞的卡牌。 女人还没完全从里面爬出来，她舔了舔嘴角，将空中的肉条用力扯掉。 血迹和孢子溅到了窗户上，“小花”们发出刺耳的鸣叫声。 “青桃说，这些肉条要从根部扯掉，这样的话它们就会长得很慢。” “你们太笨了，没有我的青桃聪明。” 话是这么说，但是一般人谁扯得掉这些东西。 路人男再次“卧槽”了一声，“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这是什么东西？” 白术想了想，问她：“陈青桃没走吗？” 闻言，女人的身子凑近，她不满地凝望着白术，白术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便听到女人充满怨言的声音， “啊！如果不是因为青桃让我保护你，我真想杀了你啊，毕竟你——” “总是给她带来麻烦。” 白术的胸口一滞，他低头说道：“抱歉。” “哦？”女人挑眉，喉咙间溢出愉悦的声音，“给我的青桃当面道歉吧——” “我会的。” 陈青桃还在院子里，听到这一番对话，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无奈地拍了拍额头，并在心里叮嘱“母亲”少提自己的姓名。 保护白术只是顺便，她真正目的其实是想引背后的人出来而已。 从一开始，陈青桃就明白假如幕后操控空间的人不出来，她大概是出不去的。 不过对方既然有意将他们引进这个地方，肯定是有原因的，她或者白术一定有一个是对方很感兴趣的人。 她想知道那个人是谁，所以提前在白术身上留下了眼睛。 她其实也不相信对方是想让自己留下来扮演小花的姐姐。 本来只是怀疑，现在则完全确定自己没有猜错。 因为扮演是一码事，但是成为饲养员则是另一码事。 成为饲养员需要对方绝对信任的人，而不是她这种从大街上随便选中的毫无特点的人。 与其相信这种逻辑漏洞相当严重的话，不如相信自己其实早已被盯上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自己的呢？ 陈青桃想，应该就是7月20号吧，那天的她送小花回家，应该已经有了觉醒的趋势。 她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对自己感兴趣，但是这一点也不重要，她不在乎那些人的想法。 她要做的只是解决他们，让自己的生活回归正轨。 而至于为何要和白术分开…… 因为白术个性强烈，容易打草惊蛇。 还有就是他们两个如果在一起，幕后的人大概率不会出来。 “你没事吧？” 陈青桃摇了摇头，“走吧，去收网。” 第23章 游戏结束 由于陈青桃的加入，局面得到了很好的改善。 人身蛇尾的女人像是不会疲惫一样，那些肉条统统都在没有长完之前再次被她拔除，然后重重地砸在那些“小小花”身上， 她甚至还有空替白术挡掉卡片，再顺便给礼帽男使绊子。 她边打边溢出病态诡异的低笑，那声音无比显示着她此刻的欢愉。 “我去……这怪物还挺……唬人的？” 路人男汗颜。 “她不是怪物。” 陈青桃从黑暗中走进来，她打量着糟乱一片的房间，最后将目光放至墙壁上赤裸的女人，她被肉瘤包裹着，双眼紧闭，在沉睡着。 她是这栋房子的生机，只要她活着，那么被她的能力所覆盖的东西大概率都不会死亡。 很变态的能力。 “呦，我们的主角终于登场了。” “那刚才的话你肯定都听到了吧。”礼帽男站在一边，朝她微笑。 他们对自己的能力了解得有多少？ 连她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的能力，他们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感官可以和“母亲”联系？ 陈青桃闲下来那两天总会在网上搜索序列相关，但是她的能力太奇怪了， 除了召唤系和她有些相似外，其他可知的序列都跟自己沾不上边。 “所以你考虑加入我们吗？” 不等陈青桃回答，他便扔出诱惑， “我们是一个强大且非常和谐友爱的组织；只要你加入我们——我以我个人的名义担保，你会拥有你想要的一切，无论是金钱、男人还是权利和力量……” “和谐友爱是指做这种惨无人道的实验吗？”陈青桃打断了他。 男人大概有些吃惊，他发出低低的笑意，“呵呵……你还是比我想的要天真一些。” “陈青桃，这个世界并非非黑即白；想要达到某种目的，就需要打破某些禁例，你又怎么确定我们做的事不能拯救更多人的性命呢？” 陈青桃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你别听他胡说啊，什么狗屁非黑即白，他连死在自己面前的人都不救，像是会专门救其他人的那种人吗？”路人男急了。 陈青桃点了点头：“你说的也对。” 礼帽男沉声回答：“我们救的不单单只是某个人，我们救的是这个世界。” “我呸！还拯救世界，我看世界有你都快恶心地活不下去了。” 礼帽男也不搭理他，继续问陈青桃：“所以要加入我们吗？” “我考虑考虑。” 那边的路人男更急了，他连忙往陈青桃这边转移，大声道：“你说说得了，别真考虑啊，你看看他们做的这都是些什么事儿，要我说连人都算不上了，也就胡说八道说得好听点儿。” 礼帽男不满地“啧”了一声，那些卡片的攻击速度顿时加快了。 路人男又暗骂几声，“这些小蜘蛛真他娘的比野草都难杀！” 白术身体上都是伤痕，他的大部分攻击都是由蛇女帮他抵挡，是他自己固执地冲进这片战场。 他此时没有心情打趣，沉默得没有说话。 “行，那你考虑。” “你们是什么时候对我感兴趣的？“ 礼帽男：“有半个月了。” 半个月？竟然那么早，陈青桃穿进来也才半个月，她当然不会觉得世界上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她抑制住内心的浪潮，表面上仍然没什么表情。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陈青桃抬头瞥了他一眼，随之从口袋中掏出一个打火机，她按了按。 高温是摧毁孢子的最直接办法，大部分污染物虽然拥有一层火焰烧不开的表皮，不过只要剖开内里，还是很容易被烧伤的， 黄光伟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你要干什么？” “我去你想开点啊，年轻人还是要少玩火，乖，听哥的，把打火机扔了，万一烧不死付秋，这儿站着的都要完球，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陈青桃意外发现，路人男比礼帽男更加在乎付秋。换言之，他不是害怕付秋苏醒，而是在害怕付秋死亡。 她看着微弱的火苗，陷入了沉思当中。 倏地，一张卡片朝她飞来，蛇尾反应迅速地替她挡了回去，陈青桃连头也没抬。 “看来是谈崩了。” 男人冷冷道：“很遗憾，既然你放弃了唯一的活路，那么就只能成为组织的实验品了。” “和黄光伟一样么？” 礼帽男：“什么？” 陈青桃试图点燃卡片，只是她很快就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动不了了， “唉，我说你们这一个个的，要我怎么说才好，付秋不能死，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他抽出陈青桃的手中的火机，塞进自己的口袋中，这才让陈青桃恢复行动。 她满不在乎地伸了伸五指。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走廊外似乎有片片烟雾，若不是污染的气息过于浓重，他们应该早就闻到了烧焦的气息， 窗外也闪烁着片片红光，隐约能听到木板发出“噼啪”响。 这无一不表示着——着火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陈青桃， “真的假的，你可真够离谱的。” 白术站到窗口，透过血迹看到了底下的情景， 熊熊烈火肆意吞噬着这里的一切，将院子染成一片通红。而始作俑者，从刚才开始就有些漫不经心。 白术难以想象陈青桃的心理状态，至少她从表面上看真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礼帽男往后退了两步，蛇女警觉，一把扫过他的双腿。 “别走啊，再陪我们青桃聊聊呗。” 火焰蔓延到二楼的楼梯口，再往前，就是被路人男控制住的“小花”。 她口中断断续续地溢出“姐姐”，看起来挣扎又无助。 “我还是老了，现在的年轻人都有够疯的。” 他话是这么说，但陈青桃清楚，面前这两个人都还没使出全力。 路人男又从口袋摸了根烟，他这时只是含在嘴里叼着，轻轻扫了一眼走廊外变异的小花。 小花用力往前奔跑，祂大张口器，大有将人吞下去的气势。 可她只是向姐姐冲刺，她用力拥抱着被肉瘤包裹着的女人，使她免于受到这些人的伤害。 恍惚间，有什么东西拍了她一下， “呵呵。” 那人吐出一口凉气， 陈青桃最大的优点是反应快，敏捷。但也就是这一瞬间，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比迟钝，连男人的靠近都没有感受到， 明明她一直保持着警惕的状态。 太快了，就在呼吸之间，她已被人擒住双手。 陈青桃瞳孔骤缩，她只觉自己的肩膀上有千斤重的威压，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许是受到陈青桃的影响， 小花的肉条和孢子以最快的速度捆绑住蛇女的躯体，使她不能行动。 “砰！” 爆炸在男人的周身被释放，白术咬牙：“你干什么！“ 他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 “游戏结束，我该带她离开了。” 第24章 姐妹 好在对方有一瞬间的迟钝，陈青桃连喘息都没有，就一脚往身后踹。 她并无实战技巧，全是因为前世被打习惯了，所以才清楚打什么地方最疼，打什么地方要命， 蛇女将缠绕在身上的孢子撕咬掉部分， 源源不断的黑水从地面大股大股地涌出，它们吞噬掉地面上的孢子和“小花”，在同一刻冲向礼帽男， “我要——杀了你！” 白术扶了一把陈青桃， “你没事吧。” 她松了松肩，轻声致谢，“没事。” 火焰终于烧至二楼的走廊中，路人男啧啧暗叹，“真够狠的。” “你不是要报仇吗？”陈青桃问。 在等火焰烧至二楼时，她也在等着白术对付秋出手， 按理说他的大范围中远距离的爆炸能力很容易就能做到，但是令她疑惑的是，白术的好几次爆炸都是刻意避着付秋的， 她觉得白术有点奇怪，之前觉得他话多人不太着调，现在却是过于沉默了。 当然，陈青桃跟他算不上多熟，见他没回答，也就没再问。 既然白术不出手，那就只能陈青桃出手了， 刚才没有注意，陈青桃这才发现付秋周围的孢子正在吞噬掉小花的躯体， 与其说是吞噬，不如说肉瘤正在和小花融合。 她还记得小花心脏的手感，不知道此时重新长出来了没有…… “我说了，付秋不能死。” 路人男想要架住她的双手，陈青桃身子一转，忙闪开， 她不解：“为什么？” 火焰已经蔓延到了房间内，大火将所有人的面颊染得通红， 每当她要出手时，对方都会将那些招式统统挡回去， “付秋的能力很特殊，她可以救更多人的性命。” 陈青桃再次发现自己不能动了，她听到男人讲：“总之，我晚点可以跟你解释，现在来不及了，我们先从窗户上跳下去行不？” “如果行，你就眨眨眼。” 陈青桃眨眨眼，在可以行动后她笑了一声，“原来她可以救人啊，你早说啊。” 男人松了一口气， 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陈青桃干脆地捅穿小花的后背，她往里一伸， 抓住了付秋的心脏。 “你……” 地面开始震动，陈青桃隐约听到有东西在躁动不安着， “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付秋终于睁开了她的双眼， 房梁和墙壁断裂，地面的肉瘤凶猛地蔓延着，陈青桃一把扯过白术，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哎哎——” 他们是从外面的窗口跳下来的，刚好跳在街上，她把白术扯到街对面，从口袋里拿出两根棒棒糖，一根递给白术， 道：“我们那儿有两句古话。” “一句叫坐山观虎斗。” “还有一句呢？”白术接过棒棒糖，很识趣地问了起来。 陈青桃拍掉身上的孢子和血迹，“是一句诗，是这么写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大概是说前面的道路还很漫长，我将百折不挠，不遗余力地去追求和探索。” 白术看着手里的棒棒糖，嘴唇紧抿。 轰鸣声从街对面传来，房子的表皮脱落，逐渐露出一层鲜红的血肉， “这房子竟然具备活性？” 陈青桃蹲到地上，她咬开棒棒糖，“是小花吧。” 他问：“小花？” “对，被包裹着的女人叫付秋，包裹她的那些红色肉团和长条状的触手则是小花——也就是这栋房子。” 她用手指碾了碾地面上的孢子，它们比一般孢子还要有活力，甚至难以消散。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陈青桃：“一分钟前，我瞎猜的。” 空气大概沉寂了一会儿，白术冷不丁说：“要不你加入我们吧，陈青桃。” 怎么还是这句话？ 陈青桃吓了一跳，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有魅力了。 正当她准备拒绝时， 白术愉快指出：“我们是真正和谐友爱团结一致的大家族，有编制，五险一金，月月有奖金，一周做四休三，可以调假。” “哦，对了，我们还有自己的地产，公寓随便挑。” “虽然目前不打算招人，但咱俩什么关系啊，哥给你开个后门，能省一堆麻烦呢。” 说罢，他得意地笑了笑：“你觉得咋样？” 简直是出乎意料的人性化组织。 陈青桃把拒绝的话咽下去，“……我考虑考虑。” 白术不放弃，“别啊，我们组织不仅设备齐全，福利也好到爆炸！还有私人医生，私人司机，私人厨师呢，全都是顶尖的……” “最主要的是，你只要成功加入，你现在所有的麻烦组织一并承担。” 好心动啊，陈青桃想。 “我考虑考虑。” 白术：“哎，你怎么这么难搞。” 白术终于不再是死气沉沉的了， 她摆了摆手，颇有些有气无力，“太累了，让我静会儿。” 他靠着墙，“行，那我给你把个风，你眯一会儿。” 街对面的火势不似刚才那般汹涌，动起来的房子很像陈青桃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角色，她将二者联合，觉得有些滑稽。 不知不觉间，陈青桃便睡着了，她做了一个不算美好的梦境， 那个梦有关付秋的一生。 付秋是弃子，她和下城区万千被抛弃的其他孩子一样。既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她的父母是谁， 桥洞底下的老乞丐将她捡回家，将她带到了十岁，虽然日子很苦，但付秋很满足。 付秋十二岁那年，老乞丐带回了一个一岁左右女童，她没有名字，包裹着她的床单上印着没见过的小花， 于是她的名字就这么决定了，她叫小花。 付秋十五岁那年，老乞丐因重病缠身，没钱治病，她只得拼命想办法去筹钱。 那天雨下得很大，她不知道第几次被踹出门口，街口有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替她撑了一把伞， 他说：“我可以帮你。” 自此，她踏上了一条不可挽回的道路。 老乞丐终于还是死了，但是付秋却再也不会缺钱了。 同年，付秋发现自己觉醒治愈系的能力有一段时间，可她不会使用，后来也是那个男人教她的。 第二年的夏天，付秋发现了那个男人的秘密，她不愿妥协，所以只想出来了一个同归于尽的办法。 但是望着妹妹那张稚嫩的脸蛋，望着妹妹再三询问她的爸爸妈妈在哪里的时候，付秋还是妥协了。 付秋十七岁那年，小花六岁。 小花被感染。 那天夜里，她握着一把刀在小花的床头犹豫了很久，最终只是抱着妹妹崩溃大哭。 她不愿跌入深渊，但却希望妹妹能够幸福，为此她愿付出一切代价，哪怕万劫不复。 画面流转，陈青桃看到在一片空地中，付秋将自己的心脏剜出来，递到小花的手中。 她还是那么温柔，无论何时，只要面对妹妹时，她从来没有除了微笑以外的任何表情。 …… “青桃？青桃？” 模糊间，陈青桃看到有人在摇着她的肩。 她揉了揉双眼，有些茫然：“嗯？” 感受到手心的湿润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我去，你好吓人啊，哭的时候也是面无表情的。” 陈青桃沉默地看着手心，大概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 “我知道怎么杀死付秋了。” 第25章 终 污染物并非无所不能，杀死他们也只需要找到他们的命脉，比如心脏、或者大脑。 麻烦的只是处理他们的孢子，那些孢子虽然于觉醒者而言和灰尘、蚂蚁无二，但对普通人来讲却是致命的病毒， 一旦染上碎屑那么大点儿， 从此人权丧失，异变成怪物。 可能是陈青桃在处理一家四口时，用过掏心的方法，只是却不怎么管用，所以才会以为这方法在这里行不通。 而且她刚才也试了，手都伸进付秋身体里了，她还是半点事儿也没。 现在想想，她刚才抓到的真的是付秋的心脏吗？ 人鱼女不知何时出现在街对面的路灯底下，她的目光饱含焦虑，神色慌张。 陈青桃走过去，问：“付秋的心脏在小花身上？” 陈青桃所说的小花，不是变成蜘蛛人的小花，而是面前这栋房子。 人鱼女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注视着陈青桃，以沉默回应。 她不愿告诉陈青桃真相。 陈青桃抿了抿嘴，她抬起手，人鱼女害怕地往后一缩， 陈情桃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没有去质问她为什么不说话， “没事。” 人鱼女顿时愣在原地，脑袋晕乎乎的，一下就把要说的全忘了。 房子表皮的红色肉块可以无限延伸，每当那两个男人有逃走的趋势，延伸的肉块就会飞一般地将他们给抓回来。 付秋的躯体此时被肉块包裹得无比严实，只能看见一张脸。 陈青桃借助蛇女的视线寻找变成房子的小花心脏所存在的位置。 只是目标范围太大了，她根本不知道从何处找起。 陈青桃有点着急。 “你在想啥呢？” 白术问。 “……我在想她的心脏在哪里。” 白术：“呃……她看起来不像有心，不过就算真有心脏的话也应该会被保护得很好吧。” 陈青桃脑子里灵光一闪，有一个略显荒唐的想法慢慢成型。 或许不是付秋把心脏给了小花，而是付秋成为了小花的心脏。 “把付秋从那堆肉块中拽出来。” 她在心底吩咐着蛇女。 得到命令的蛇女不再执着于撕扯那些肉块，转而攻击付秋，只是还没有攻击到，付秋的脸便完全隐进了肉块中。 那两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因不想让付秋死，所以在同一时刻都朝蛇女发动了攻击。 礼帽男跳到半空中，但马上又被肉条给拽了下来， 另一边的路人男也是如此，至此，二人一怪一污染物展开了无比荒谬的混战。 陈青桃借助蛇女的视线得以观察到混战的情景，她抿了抿嘴，问：“你现在可以动吗？” 白术疯狂点头，他笑了笑：“我觉得自己现在强得可怕。” 爆炸声腾空而起，二人一脸惊诧地看着返回的白术。 “……哎呦我的天爷啊，你怎么又回来了？？” 白术：“你管得着吗你。” 说着，他便在中间引发一次大范围爆炸，无论是人还是触手都被震动得后退了几步。 但是不等几人喘口气，连环爆炸便再次传来， “砰砰砰——” 爆炸将裹满肉壁的房间弄得乌烟瘴气。 “你到底想干什么？” 路人男咳了几声， 很快，有人以惊人的速度闪到了他的身后，他绑紧白术的双手，一脸阴沉。 “苍蝇。” 被叫做苍蝇的白术没有恼怒，反而低低地发出笑意，他用声音模拟着爆炸的声响， “砰——” 付秋表层的肉块被炸开，陈青桃不知何时闪到了那里，她的双手伸进肉块中，以半抱着她的姿势，将她往外拉扯。 覆盖着孢子的肉块逐渐从付秋的身上被撕裂开，它们脱离了大部分， 但同样的，陈青桃也感觉到肉块正往她身上粘合。 她的太阳穴突突地响，逐渐觉得身子正在脱离自己的掌控，这是路人男正在对她动用能力。 她从侧面看到了一双眼， 那是被融进去的小花的双眼。 陈青桃觉得自己在跟人拔河，并且充当的是强行分开姐妹的反派。 她拼尽全力，继续往外拖拽，结果意识越来越模糊，就像坠入了深海一样， 她一边还要脱离男人的控制，于是只能狠狠地咬着腮帮子，使自己尽可能地保持清醒的姿态，口腔中很快便弥漫出血腥味， 血迹从嘴角溢出，陈青桃仍然没有松手。 “娘啊，你是真的要人命啊……” 身后二人的双脚正陷在浓稠的黑水当中，蛇女在替陈青桃抵挡那些肉条。白术则被礼帽男控制住了，几人都不能立即行动。 “咕啾。” 一条章鱼触手从肉块中伸了出来，陈青桃神色茫然， 接下来便看到了一个圆溜溜的脑袋，祂整个只有小臂那么大小，长得尤其漂亮，陈青桃甚至觉得祂有些熟悉。 祂缓缓张口，朝意识不清的陈青桃喊道：“妈妈——” 陈青桃认为这有些过于惊悚了。 从小章鱼周身散发出寒冷的空气，肉块的表面便浮起一层冰霜，就连孢子也被冻住了。 祂朝陈青桃伸出双手，似乎是想要拥抱， “妈妈、抱——” 祂断断续续地呼喊着。 冷空气冻住了付秋身后的肉块，陈青桃的意识恢复了一些，她最后再次咬紧牙关，用力把付秋扯了出来。 在半空中挥舞着的肉条此刻终于停下了。 因为惯性，陈青桃以拥抱的姿势和付秋摔到了一起， 所幸地面是小花的孢子和肉块，摔到上面也软乎乎的；陈青桃以为，比事务所隔间的床要舒服很多。 付秋没有下半身，她的下半身是和小花一样的红色肉块组成，很像大树的根部， 但上半身和陈青桃在梦里看到的那番模样没有区别。 这场闹剧，终于要结束了。 这是陈青桃在失去意识前想的最后一句话。 —— 那是一个夏天， 付秋因为被做工那家刁难，所以回家很晚。她带着一身疲惫和伤痕行走在路上，路灯将她的影子拉长， 其实只不过也才十岁出头，就好像快要消失了一样。 她站在桥上，河流从底下平静穿过，晚风扶过她的面颊和发丝，扶过她洗得发白的衬衫和老旧的球鞋， 她看着河面泛起的涟漪，身子不断往前倾斜。 “姐姐！！” 她回头， 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发出和风铃一样的笑声，她穿着不太合身的衣服，跑起来跌跌撞撞的， 她一把抱住了付秋的双腿，无比开心。 “姐姐，我好想你啊。” 她扯了扯付秋的裤腿，眼巴巴道：“我们快回家吧。” 付秋牵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好的。” 那是一个夏天，她第无数次生出放弃的想法，第无数次被妹妹带回了家。 第26章 乌鸦 陈青桃很讨厌医院的味道，酒精、药物、哭声还有消毒水。 “呃……” 她面无表情地把贴在脸上的章鱼触手摘了下来。 “呦，你醒了啊。” 陈青桃从床上坐起来，旁边是包得跟粽子一样的白术，他像机器人一样朝陈青桃招了招手。 “我睡了多久了？” 白术叹了口气，“唉……半个月了吧。” “别听他胡说，今天是第三天。” 门口走进来一位带着金边眼镜的男人，他手中拿着一本书，推了推镜框，温声道：“你好，我叫柏色，白术的队长。” “陈青桃。”她淡淡道。 “可以问一下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吗？” 柏色：“当然可以。” “你昏迷以后，那两个人为了谁带你走而打起来了。对，你没有听错。不过这也刚好给我们拖延了一定的时间。” “所以是我救了你。” 陈青桃觉得怪怪的，但还是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付秋被处理了吗？” 这是她最在意的问题。 “很遗憾，她被带走了。” 陈青桃抓紧床单，“你们为什么会同意她被带走？” 他推了推镜框，神色平静，“我认为你这句话很有歧义。我们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污染物的去处大费周章，况且还是一个濒死的污染物。” “没有用处？”陈青桃冷笑，“如果没有用处你们会大费周章地监视她吗。” 男人眉头一挑，瞥了白术一眼。 “这同样也是我想问的，因为家族可是拿她换了你的命啊。” 陈青桃的身体一僵。 “哎哎，你别吓唬她，是换了我们两个的命，我的命也是命，队长。这时候就说点其他的呗……” “呵呵……”柏色没好气地走到他床边，手放到白术的右腿上，白术疼得差点叫出来。 “家族对你的处罚下来了，你看了吗。” 白术嘿嘿一笑，“看、看了……” 柏色点点头， “很好，这一个月间我会好好盯着你的。” “还有你，” 陈青桃感觉自己跟这人合不来，他说话听着也怪怪的，她没好气地“嗯”了一声。 “你昏睡期间，白术跟我讲了很多你的事情。他做事一向冲动，关于你救了他两次，我替家族向你致谢。” 家族这两个词怪怪的，总让陈青桃想起来黑手党。 “不客气。” “我听白术说你有加入我们的意愿？” 陈青桃“啊”了一声，茫然地看着床后的“粽子”。 白术立马解释：“不、不是……是我，我想让她加入我们，队长你听错了……” 柏色从厚厚的书本中抽出一张纸，递给陈青桃，“把它填了。” 陈青桃顺势拿起床头柜上的笔， 无非是填写个人资料，还有意愿想要做什么。 填到个人能力那一栏，她出声询问，“我目前还不知道自己的所属序列，请问这个可以测试吗？” 柏色：“当然，之后家族会专门派人来对你有一个检查。” 陈青桃继续往下填写， 填到对家族的祈愿和想要完成的愿望这种事情也太人性化了。 她在那两行都写下同一句：希望工作轻松又赚钱。 她看向白术，突然很好奇：“你们部门是什么？” 白术：“部门？” “家族也没啥部门，我们平常就是走私药品和军械，然后给一些大老板做做委托什么的，哦对了，还有杀手，不知道你感兴趣吗？” 陈青桃目瞪口呆，顿时觉得手里的纸张无比烫手……还真是黑帮啊。 白术完全没感觉到她的僵硬，他笑着指出：“我觉得挺方便的，你想干什么都可以，” “想杀人就杀人，想杀污染物就杀污染物。” “绝对不会出现当了杀手就不能接委托的情况。” 陈青桃嘴角一抽， 柏色把资料单拿出来，轻飘飘瞥了她一眼。 她这才后知后觉，她怎么会填写那东西？ 陈青桃眉头皱的不轻，总觉得很古怪，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为什么想不起来，好像有什么事情忘了。 “不用担心，我们是正规组织。” 柏色把纸后面的标记显示给她看。 纸张的背后是一只乌鸦， 陈青桃认得这只乌鸦，它简直无人与不知无人不晓。 这个组织没有名字，一些熟悉的人喜欢叫它「无名氏」或者「乌鸦」， 大概是从五十多年前开始建立的，幕后boss不详，因组织成员接连刺杀贵族而声名鹊起。 创办第一年就和教会达成了密切的合作，第五年便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相对完善的产业链，孤儿院、学校，医院酒店等。 死在他们手上的人大多臭名昭着且作恶多端。他们执着于将人性的丑恶暴露于众人面前， 有一段时间被下城区拥立为神。 但据说乌鸦发展到现在正逐渐往贵族上靠拢，还有人说他们手眼通天，黑白通吃。 总之在万维网上的风评两极分化特别严重。 喜欢的人奉他们为神，不喜欢的人则认为他们毁坏了社会的秩序，不得好死也不为过。 陈青桃倒是不清楚他们私底下还做走私的产业，听起来更像是游走于灰黑色地带的组织。 带着传奇色彩的组织成员竟然正在邀请自己进组，陈青桃起初是觉得有些不真实感。 但一想起来那人是白术，就释然了…… 好像也没网上说的那么神。 虽然福利听起来很诱惑，单子也填得莫名其妙，结果到头来陈青桃还是不想加入。 这种事情太麻烦了，总觉得一不小心小命就没了。 “太小了。” 白术：“啥？” 柏色眉头紧皱，“我还以为你至少会成年，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就要重新考虑了。” 陈青桃松了一口气， “圣塞西莉亚和春藤学院，我个人认为这两所比较适合你。” “嗯？” “刚好家族在这两所学校有较大的话语权，等你伤好后隔日即可办理手续。” 柏色把她填写的资料夹进书中，他的态度没有一开始的咄咄逼人，但话语也不算特别隐晦，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拒绝。不过我仍然希望你能够慎重考虑，因为你当下需要一个良好的锻炼环境，而学校是最适合你的地方。” 太太太太太人性化了，人性化的陈青桃难以拒绝。 “不再多考察考察吗？”她问。 “组织一向欢迎有能力的人。” 白术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他跳出来，一脸惊讶：“你竟然没成年？！” 填的时候下意识就按原主的年龄填了，原主才十六七岁吧。 她淡淡“嗯”了一声。 从窗口飞进来一只乌鸦，柏色伸出一只手，乌鸦停留在上面。 柏色耳朵凑近了些， 陈青桃确定那只乌鸦只是张了张鸟喙而已， 柏色却转过头，对她说：“有人想见你。” 第27章 分裂 “好的。” 她话音刚落，便感受到了一阵风从门外吹过，陈青桃没放在心上。 “嗯，他说很高兴你能加入我们。”风停后，柏色轻声开口。 陈青桃一头雾水：“啊？” 她明明什么人都没看见， 是她太弱了吗，还是说这其实是他们那个组织密语，只有加入了才能听见。 小章鱼趴在她的被子上，用脑袋拱了拱陈青桃的手，她轻轻摸了摸祂的脑袋，以示安抚。 触手缠紧她的腕，陈青桃装作没有看见，问： “我现在已经加入你们了吗？” 柏色：“理论上是这样，接下来走个过场即可，不过这要等你去总部之后了。” 陈青桃点点头。 离开前，柏色最后叮嘱她：“如果可以，你和那家事务所不要再有任何联系了。相关后续我们会派人处理。” 陈青桃正有打算，她确实会担心自己给对方带来麻烦。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迟早会加入我们！” 她回过神，看着白术一脸激动的小表情，心想：有钱有资源，还能公费上大学，就算跑也要先进内部打探打探情报。 她轻笑了声，道：“我出去转转。” 陈青桃不等白术回应，便离开了房门。刚一出门，她的表情就迅速转变，她匆匆打量着走廊两边的房间，神色焦急。 “哎，这不是陈青桃吗？” 陈青桃微微愣住，便看到提着公文包的谢安向她走来， “我还在想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所以才没有去联系付医生，原来是生病了啊，对了，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他说的是推荐给陈青桃的那个心理医生，陈青桃最开始是因为没钱所以才没去的， 后来则是忙忘了。 她整理好面部表情，“过敏了，刚上好药。” 谢安凑近了些，“哎呀，这可不行啊，眼睛对人很重要，你可一定要好好休息呀！” 他说话时，那类似昆虫一般的口器也不断发出窸窣声， 陈青桃从谢安长满黑黢黢眼睛的脑袋上面看到了无数个面无表情个自己。 她说：“好的。” 谢安伸出爪子，拍了拍她的肩，“那你、什么时候再来啊？” 陈青桃：“有空。” “哦哦、” “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你这么小，应该以治病为先，付先生也是很通情达理的人……” 恶意，陈青桃感受到了浓浓的恶意。 她和谢安只见过两面，印象中对方是个还不错的医生。 但是为什么…… 她强忍着内心那股想要一脚把他踹开的强烈欲望，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青桃，他谁啊？” 好在白术出现得及时，陈青桃往后退了两步，朝他解释：“心理医生。” “你好，我是陈青桃的心理医生，青桃，这是你的朋友吗？” 白术注意到陈青桃的表情有些不太对劲，将她往后扯了扯，“算是吧，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先走了。” 回到房间后，陈青桃一个箭步就冲向了厕所，她锁好门，抱着洗手池开始呕吐了起来， 她表情扭曲，“到底是谁……出来！” 镜子里的陈青桃逐渐扭曲，一如那天梦境中的分裂，这事却实实在在地发生在眼前。 陈青桃脸色苍白，浑身上下结起了鸡皮疙瘩。 “嗨，我叫陈青桃。” 长得跟她一模一样的女生从后面搂住她的腰，姿态暧昧之极。 她见陈青桃愣在原地，便往她耳边吹了口凉气，嘴角缓缓勾起：“真不愧是我的青桃啊。” “你永远都这么敏锐。” 陈青桃中学时经常被人说没有温度，不论怎么看都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她也一直都觉得自己长得就这样，不适合做任何表情， ——直到今天。 “青桃、青桃，你怎么不说话呀。” 陈青桃不适地甩开她的手，一脸怀疑人生。 她露出伤心的表情，嘴角下垂，“别这样对我，好吗？” 她提起陈青桃的手，轻轻吻了吻她的手背，“就算我们世上最亲密，被甩开也是会难过的。” 厕所门外传来白术焦急的呼喊，“喂！你没事吧！要我给你叫医生吗？” 陈青桃连忙道：“没事，我就是有点想吐，现在好点了。” 白术不大放心，“真的没事吗？” 她下意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完全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也不敢低头，脸蛋烧得通红，“真的没事，马上就出来了……” 身后的“陈青桃”正牵住她的手掌，一下一下地用嘴唇触碰她的手背，动作无比轻缓，像握住了什么易碎品。 她感觉自己在做贼；陈青桃嘴唇抖了抖，把手抽出来，结结巴巴道：“你别这样，你、你能，先回去吗？” 她觉得自己如今真的病得不轻。 “回哪儿啊。” 她用手指在陈青桃的后背打着圈儿，陈青桃痒得不行，立马挺直了脊背。 她笑了笑，嘴里念叨着可爱，又一把粘上来，将她搂得紧紧的。 “只要你想，谁都可以看不见我。” “就和……祂们一样。” …… “你发烧了？” 白术紧锁双眉，俯身向前，看着明显心不在焉的陈青桃。 她“啊”了几声，一脸茫然。 “你脸好红啊。”白术不明所以。 “陈青桃”搂住她的腰，轻笑一声，尾调上扬，“他说你脸好红啊。” 她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回复道：“里面太热了。” 坐回病床上的陈青桃就开始在手环上搜索， 比如——「人会分裂吗」、「看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出现怎么办」， 又或者是——「什么办法可以让幻觉消失」、「精神病怎样才能变成正常人」诸如此类的问题。 “陈青桃”躺到她的腿上，陈青桃不敢动，手抖了抖，浑身细胞都不适，她从来没有跟人这么亲密过。 “真是薄情——” 不知是因为什么，她突然说道。 虽然她心里清楚和白术安排在同一个病房中大概率是因为「乌鸦」的人想借机清楚她的动向， 但她此时宁愿被偷偷监视也不想跟白术住一起。 “白术，” 白术咬了一口水果，“咋了？” “我们还要住多久。” 白术想了想：“队长说等咱痊愈后再出发，我是无所谓了，你如果着急的话等队长回来我们就可以走。” “没事，就是问问。” 第28章 杨松一家 夜里，陈青桃站在医院楼顶，她望着头顶繁星，犹如黑绒布上洒满的碎钻，温柔闪烁。 望着这样美丽的天空， 她第三十八次叹息，第四十九次推开了粘上来的“陈青桃”，声音掺着无奈：“你为什么不能好好站着。” “陈青桃”第五十次从背后搂住她，侧脸贴紧她的后背，一脸委屈地开口：“我明明有在好好站着。” 陈青桃无奈至极，“你先起来，等我一下。” 她眉头一挑，趴到旁边的栏杆上，但双眼依然黏在陈青桃身上。 从半空中撕开一道裂缝，蛇女迫不及待地从里面钻出来，见到陈青桃，一脸开心：“青桃——” 声音戛然而止。 祂眯了眯双眸，身体往前倾，“你是什么东西？” 陈青桃瞥了一眼笑得放肆的另一个自己， 她拉过蛇女的胳膊，将手中折叠的白色纸片递给对方，“帮我送一个东西给杨松，别让人发现了。” 蛇女双手接过纸片，上面写着——「遇到麻烦请将它打开」。 等蛇女消失后，“陈青桃”重新粘上来，她把整张脸都埋进她的肩窝中，嗓音模糊不清， “想让我帮你啊？” “你直接告诉我就可以啊，我又怎么会舍得你为难呢。” 陈青桃：…… ———— 电视里播放着晚间新闻，田乐恩戳了戳碗里的饭菜，田心把汤端上来：“你把烟掐了，都要吃饭了，抽什么抽，不像话。” 杨松抽了最后一口，把剩下半根烟火星子捻了，扔进垃圾桶里。 田心踢开椅子，脸色不太好看，“发什么呆啊，吃饭啊。” 杨松表情有些不耐烦。 “你不会又在想那个小白眼儿狼吧。” 田乐恩拽了拽她的袖子，“妈，别这么说青桃。” 田心：“我怎么敢呀，她架子多大啊。”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别以为我不知道，事务所也是她派人买下来的吧？” 杨松的事务所是租别人的，这两天楼主把剩下的钱退了，顺便补了违约金，说是被人买了。 买下事务所的那伙人刚好就是来替陈青桃辞职的那伙人…… 这年头房价蹭蹭长，像这种地段不错价格适中的房子已经不好租了。 提到这个田心就气， “不是我说你，老杨，这人救得好啊，救出了这么一个白眼儿狼，现在连事务所都不让你开了。” 杨松表情凝重，没有回话， 田心把筷子一摔，“不吃了，气都气饱了！” 杨松从口袋掏出一张卡，拍到桌子上，“我出去吹吹风。” 身后是田心的咆哮声，他走出窄小的木门，在潮湿的房檐下重新抽出一根烟。 从黑暗中伸出一双手，他稍显错愕地看着两指夹着的那张纸条， 那人嗓音凉凉，“离开这里，如果有人找上门，就把这东西给他。” 杨松神色复杂地接过纸条，最后朝黑暗中问道：“是叔让你遇到了麻烦吗？” 那人许是没想过他会突然这么问，空气大概沉默了一会儿，她才回答：“不是。” “我想如果她在这里的话，应该会这么回答你。” 杨松这才意识到面前的人不是陈青桃，他拿着卡片在手里反复转了转，有些着急，“陈青桃在哪里？她现在咋样啊？” 回答他的只有一股风吹过，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把灯打开， 老式的白炽灯在头顶吱呀摇晃，面前什么都没有。 田心从房间里跑出来，拿着卡，眼睛里迸出欣喜的色彩，激动无比：“老杨，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啊……” 她刚才单是数零都数了好几遍。 凭事务所，遇上十个明雪都不一定能赚那么多。 “收事务所那群人给的补偿。” “哎呀，真的啊。”田心高兴得合不上嘴，“我说呢……这孩子还是有心了。” 她用肩怼了杨松一下，“你怎么不早说，害我误会青桃那么久。” —— “你在看什么？” 柏色抽走白术手里的名片，上面写着杨松事务所的号码和地址。 “这是陈青桃老板的名片，我当时捡的，现在觉得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柏色问。 他用缠满绷带的手挠了挠脖子，“我总觉得她知道我捡到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就是很违和，你懂不？” 柏色把卡片甩进垃圾桶里，打趣道：“难为你的脑子了，还能看出来被她利用了。” 白术不明白，“啊？太扯了吧队长，就一张名片，怎么还谈得上利用……” “你可以亲自问她。” “算了，队长，我们马上就是一个组织的了，这样容易破坏感情，不利于家族和谐发展。” “话说她现在去哪儿了？” 柏色：“去见杨松了。” —— 陈青桃背靠着墙壁，身边是蛇女，肩膀上还趴着一只长着触手的小孩。 “陈青桃”从小楼那边走过来，猛地过来抱住她，蹭了蹭，“哎呀，我做得好不好。” 陈青桃面无表情：“你话太多了。” 她指的是她最后说的那句话。 “我吗？我还觉得我说得挺好的啊，如果不是因为他非要接那个委托，你也不会大费周章地给他算活路。” “现在既有家族的人保护他们，还有你给他留下的最后保障……” 蛇女激动地插话：“说到这个，我们青桃就是聪明，天生适合在幕后操纵——”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真厉害，好像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中一样。” “……” 其实也不全在她的预料中。 她本来是想，如果三角塔的人真的找到事务所里，就让白术暴露出来，这是陈青桃留下那张名片的真正目的。 她打赌无论是白术还是其组织，都会找上门来。 因为那句——“这些孢子不能卖给安全局，你们自己留着研究吧。” 她打赌白术一定会因为这句话对她感兴趣， 因为这一句话，陈青桃不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事务所打工仔，而是来历不明的神秘人。 毕竟黄光伟一事牵连甚广，但是知道钢厂背景的人又有多少。 包括小花一事。 只是白术的来历比自己想的还要大，所以她才临时改变想法。 “你在看什么？青桃。” “陈青桃”凑到她面前， 她说：“在想圣塞西莉亚和春藤选哪个，还有——” “给你们三个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第29章 所谓神途 “这是你的身份卡，这是你加入家族的临时证件，临时证件进不了总部，所以你只能暂时去分部接委托……这是家族内部论坛的id卡…每个人只有一个账号，一定不要弄丢了，补办很麻烦。” 柏色把手上那一堆资料分别拿给她看。 “这是什么？” 柏色：“这是你的公寓卡，后面写着地址，之后有人会带你去的。” “这是圣塞西莉亚和春藤的相关资料，希望我们到上城区前你能做好选择。” 柏色给她打开后车门，扑面一阵凉气给陈青桃吹得差点发出舒服的喂叹， 她说了句谢谢，便到车上翻阅起白术给的资料。 大致翻阅结束之后， 她将学校资料放到最上面，抬头问坐在对面的柏色，“家族想要我去哪里读书？” 陈青桃私下有搜索过两所学校的大名。 这两所学校；一所在宗教的庇佑下建校千年，里面的学生百分之九十八往上都是信徒和上层贵族。一所里面则全是精英，不分阶级皆可报名考试，从里面出来的学生很大一部分都为社会做过了不起的贡献。 但这还不是最大的区别，圣塞西莉亚好像是位于联邦的中心， 那片区域不属于任何地方，它被称为圣地，联邦甚至无权干涉它的发展。 这也意味着，里面的学生涵盖了从一区到十三区真正有名望的贵族。 十一区的某个地下组织，能拿到这种学校的入学名额是陈青桃想不到的。 前几天听说其他组织的人好像对她很感兴趣时，她还觉得太不真实了。 此刻，当「乌鸦」的人拿着顶级资源喂她，她终于确信了自己于那些势力而言好像真的是特别的存在。 “家族希望你能做出自己的选择。” 柏色说。 陈青桃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这不是随便就可以选择的东西，她也知道家族在看她的态度，两个截然相反的学校则代表她之后在「乌鸦」走的路， 甚至极大可能代表了她的未来。 可是在陈青桃心里，这无非是成为什么和成为什么的区别。 选择什么都是一样的。 “家族的意志即是我的意志，我听从任何安排。” 她很上道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柏色抿了抿嘴，“我会为你转达的。”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窗外连片成影的景色显示着车速有多快， 手环发出震动，陈青桃将信息点开，是白术给他发的信息，配图是陈青桃没见过的花。 白：我妈说小姑娘都喜欢这种东西，你看看你喜欢吗？哥改天给你薅一点过去。 顺便配了一个三花挑眉的表情包。 陈青桃：谢谢，不用了。 白：好吧，你们到上城区了没？ 陈青桃：刚出发。 她心想估计要坐很长时间了。 结果白术很快便回复她：没事，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了。 这么快！陈青桃震惊。 她当然不会以为是上城区离这里近，上次他们从这儿到508都要半天， 或许是车不太一样。 白：新生活就要开始了，加油！ 配图：奋斗.jqg 白术从通讯上发消息意外的比他本人要正经一些，记得初次见面时自己对他感官还很差，最近看起来着调了些许。 大概是在经历两起污染事件后，沉淀了些吧。 陈青桃想了想，主动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要问我的？ 另一边喝水的白术看见这一条弹窗，吓得差点没喷出来， 他立马回复：没有，绝对没有。 也不怪陈青桃能这么想， 他从前天夜里开始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直到昨天下午他家里派人接他，他面对陈青桃依然表现出一副挣扎的表情。 不过他本人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 见对方不想回答，她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了。 小章鱼从她头发里面钻了出来，爬到了头顶，陈青桃早已习惯，任由祂躺平在自己的头顶。 “之前就想问你了，这是什么？” 陈青桃没反应过来，“什么？” 柏色的脸上写着好奇，“就是你头顶上那个长着章鱼触手的东西。” 陈青桃昏迷期间，这东西不吃不喝对她寸步不离，柏色第一次见面时还以为祂是污染物， 经过白术解释一通后，他才大概明白这东西是陈青桃召唤出来的。 陈青桃愣了愣，将它拿下来，在回答“祂是明雪的孩子”和“我也不清楚”犹豫了两秒后，她斟酌开口，将二者结合，实话告诉了柏色。 柏色的食指指节抵上下巴，做出思考的姿态，喃喃道：“简直匪夷所思。” 陈青桃：其实我也觉得。 “你知道神途吗？” 陈青桃摇了摇头。 柏色解释道：“觉醒者所使用的能力从上到下被规整到序列中，” “而序列分为有言和无言；联邦目前所记录在册的有言序列共有四十三条，序列越往前便越强大。 “大概是在五百多年前，一位教会的信徒将其中的四十二条组合为六条途径，他称此为神途。” “不过神途并不是成为神的意思，至少后续诞生的前六序列强者都不足矣成神。” “那套途径其实并不隐晦，我有幸从一位历史学教授那里阅读过。” 陈青桃大概明白了，她问：“你是想说我的序列刚好在这其中？” 柏色的眼神一凌，“不，恰恰相反。” “你的能力不属于任何一条神途，我甚至认为它是不可能会存在的。” 陈青桃不知道怎么回答，“会不会是因为我是无言序列。” 柏色摇了摇头：“无言序列属性简单，我虽然不清楚你的能力如何，但我想应该是比白术要强的。” 陈青桃看着自己的双手，陷入迷茫当中。 不存在……么？ 她在想，如果自己的能力暴露于众人眼前，大概率会被当成怪物或者是实验品。 怪不得那么多人对她感兴趣。 见到陈青桃陷入沉默，柏色便纠正了一下自己的态度， “我认为你是特殊的，成为特殊并没有什么不好。” 陈青桃其实并不介意被当成怪物，她只是在想以后做事一定要再小心点， 听到柏色突然的安慰，她有些惊讶。 “谢谢。” “快到了，先生。” 司机突然开口道。 陈青桃感受到汽车的速度慢了些，她第一次来到上城区，有些好奇上城和下城的区别。 于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将侧脸贴到车窗上。 汽车驶过隧道，暖黄色的灯光从眼前一闪而过，陈青桃终于看到了所谓的上城区。 第30章 分部 一出隧道，陈青桃便看到了街道两旁的冲天高楼，阳光洒过高楼的玻璃镜面，连接成一条绚丽的银幕，底下的商铺则是被无数绚丽的霓虹灯牌点缀着，形成一条彩虹的河流。 陈青桃往上看了看， 那些或高大或奇特的虚拟成像看起来就如同真实的一般，它们使城市看起来不会太过威严，反而呈现出一种荒诞感。 当然，当陈青桃看着那只巨大的招财猫时，心里是这样想的。 “到了，先生。” 汽车停在一家酒吧的门前，她阅读着它的招牌——星潮。 “从这里上去就是家族分部，我和这里的负责人打过招呼，你只需要向他出示临时证件即可。” “我有其他事要办，就不陪同你一起了。” “好的。” 陈青桃把那一堆资料收拾起来，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她站在星潮的门口，深呼吸了一口气，此时天还没黑，还没到酒吧的营业时间， “不好意思。” 一位戴帽子的女士不小心撞到陈青桃的胳膊。 她往前站了站，“没事。” 陈青桃推开星潮的大门，里面果然没有营业， “好好好，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别他妈催了，我这不就下来了！” 从楼上下来一个刺头，那男生正一脸不耐烦地在跟人通话，见到陈青桃后，他愣了一下，问：“你是陈青桃？” 陈青桃点头。 “挂了挂了啊，人来了。” 挂完电话，他对陈青桃说：“跟我来吧，分部在楼上。” 刺头的后脑纹了一个大大的五角星，他领着陈青桃到了二楼， 二楼的装饰有点像会所，门口坐着一位发传单的仿生人， 仿生人看到陈青桃，摆出一张标准的微笑脸。 “欢迎光临星之海俱乐部。” 刺头把他手里的传单抽出来，将仿生人扒拉开，没好气道：“闪开闪开！记住这张脸，她是我们的人，你那不三不四的传单发给别人去！” 闻言，仿生人的嘴角下压，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 陈青桃觉得很有意思。 刺头带她穿过了会所，走到在最里面的杂货间里，他一脚踢开地上的铁桶，并嘱咐陈青桃，“你别绊住了。” 他在墙上随便按了两下， 墙壁里面发出机械的声音，刺头刚才按的地方中间裂开一道缝隙，自动切割出两个长方形，往外一推，便露出了里面的空间， 陈青桃跟着黄毛进去了。 这是一个电梯，不过跟其他电梯不同的是，它只有一个按钮。 ——108 刺头输入密码，电梯便开始往上上升。 大概一分钟不到，随着“嘟”的一声响起。 “到了。” 家族分部和陈青桃想的有些不一样，陈青桃以为会像是商业街里的公司一样，但没想到是酒吧， 甚至要比楼下的星潮还要华丽。 前台的调酒师在仰头打着瞌睡，时不时砸吧砸吧嘴。 刺头敲了敲桌面，喊道：“醒醒！醒醒——别睡得跟死猪一样，新人来了。” 调酒师条件反射地揉了揉眼，神智不清地问道：“客人想要什么酒……” 陈青桃注意到他的眼底泛青，应该是没有睡好。 “喝什么喝，秦哥呢？” 调酒师反应了一会儿，睁开眼：“在厕所。” 陈青桃心跳滞住。 “……我真他妈服了你们，一个天天上厕所，一个就知道睡觉。” 调酒师：“别这么凶嘛，阿顺，做我们这一行，做我们这一行压力多大啊。” 调酒师非常好脾气地回到，随后对着陈青桃露出一张标准的微笑脸： “哎，你好你好，朋友。我叫无色，是这里发布任务的负责人哦，顺便一提，我也负责发放你们的奖金。以后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来找我。” 陈青桃：“谢谢。” “我听秦哥提起过你，你是不是很厉害呀？我们要根据你的能力等级评定发布任务。” 陈青桃缓过神，平静地注视着那双金色竖瞳，简洁回答：“一般。” 她从资料中抽出自己的临时证件，放到吧台上。 无色把临时证件倒过来，嘿嘿笑了两声。 “其实这东西用不上，一会儿我领你去门口记录一下指纹，以后你就可以自己上来了。” 他仔细看了看， “哎？你的证件上没有登记等级，我们等下测试一下哈。” 陈青桃疑惑：“是去安全局总部测试吗？” 无色笑了笑，“没那么麻烦，我们这儿有个人的能力是感应，他可以感知到你的序列。” 从后面传来一声咆哮，“你他妈别拉了，快滚出来。” 无色耸了耸肩，干笑两声。 不一会儿，从后面走出来一位胡子拉碴的男人，尽管那张写着疲惫的脸陈青桃从未见过， 但气质却莫名让她感受到熟悉。 “呦！” 他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朝坐在沙发上的陈青桃打招呼：“好久不见啊。” 陈青桃绞尽脑汁地回忆着，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连声音都这么熟悉。 “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啊，还真是让人伤心。” 啊，想起来了！ 她猛地站起来，“你是那个阻止我杀付秋的？” 她这一声让房间里的其他两个人都陷入到茫然当中。 男人吐了口烟圈，“话不能这么说啊，什么叫我阻止你杀，你最后不还是把她杀了吗？” “白术知道那个人是你吗？” 男人比了个“嘘”的手势，连忙道：“他可不知道，我劝你最好也保密。” 想想也是，白术如果知道组织的人对他有所怀疑，心态大概率会发生变化。 陈青桃面无表情：“看我心情。” “嘿？！这怎么能看心情呢，一切都是为了家族，如果不是因为那小子太劲儿了，家族也不能派我跟着他啊你说是吧。” “是吧。” 陈青桃仔细回忆道：“柏色说当时有两个人想带我走，我本以为是你和那个戴礼帽的人，但是如果不是你的话还能是谁呢？” 秦越：“让我想想哈……我记得是个女人，她的脸上也带着人皮面具…” 陈青桃太阳穴突突地跳，“还有么？” “大概这么高，其他没了吧，好像气质也挺好的？手上打了一把伞。”他比画着，身高看起来比陈青桃要高半个头的样子。 突然，秦越猛地一拍手心，“嘿！想起来了，她是玩儿冰的，那女的强得离谱！” 小章鱼在头发里面翻了个跟头，“砰”的一下，陈青桃终于找到了那个扮演小花母亲的死因。 她当时浑身骨头碎得干干净净，陈青桃至今都能回忆起来她那副惨样。 是明雪做的。 第31章 公寓 陈青桃忍住心底的躁动，她坦然道：“我大概知道她是谁。” “呦！”他眯了眯眼：“那别藏着啊，你跟哥唠唠呗。” 陈青桃没搭理他，站起来：“无色说这里有一个可以测评我能力的人，是你吗？” “是啊。” “不过你我可测不了。” 陈青桃：“为什么？” 秦越嗓音沉了沉，“跟我来。” 进房之前，他突然回头对着无色，抬手指了一下陈青桃，“记住啊，她由柏色那个混球管。” 随后带着陈青桃走到最里面的一间房间中，坐到沙发上，指使着陈青桃站到中间。 “啊，对对对，就是这儿。” 他把放在桌面上的鱼缸递给她，“抱上。” 陈青桃接过鱼缸。 “然后你用一下你的能力，随便什么都行。” 陈青桃想了想，手指在鱼缸底部打了个响指， 顷刻间，地面涌出大股的黑水，蛇女从里面爬了出来，她用蛇尾圈住陈青桃，病态地呼喊着她的姓名。 秦越身子往后一缩，烟灰被抖落到裤子上，“我去，这怪、不，这东西什么时候看都很吓人啊。” 陈青桃扶上祂的腰腹，有些不满地皱眉，“她有名字，你可以叫她艾尔维拉。” 秦越连连点头，“好的好的，艾尔维拉。那你看到了吗，你怀里的鱼缸，” 鱼缸里的水清澈透明，水面毫无波动，和刚才一样。 秦越走上前，接过鱼缸， 之后陈青桃便看见—— 水面动了。 “我可以让那些动用能力的人通过介质产生震动。可以是空气、水面或者纸张。对方越强，则震动越强。” “不好意思哈，我不是想给你卖关子。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确定了，你这个人肯定是不弱滴。” “但我感受不到你力量的波动，它比死水还要平静。你懂么？我甚至无法判断出来你是否在动用它。” “这还是我二十多年第一次碰到这种状况。” 陈青桃：“有说法吗。” “当然有，”秦越靠到沙发上，“有两种可能，一、我们之间等级相差过大，我无法触碰到你的领域。” “二、你是个死人，所以力量不会波动。“ 陈青桃呼吸有片刻停顿，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不知道这算不算。 秦越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别紧张，测不出来又不是大事，能正常使用就行。况且上面的人已经向我交代过了，你特殊安排。” 他瞄了一眼手环，乐道：“呦！说什么来什么，让我看看哈，这次他们又要交代什么……” “哦哦……柏色那个混球说家族希望你能进春藤。如果你同意的话明天下午就会有人把手续交到你手里。” 家族办事的速度超出了陈青桃的预料，当然，这个选择同样也是。 “谢谢。” 她道完谢便抬步朝门口走去， 秦越一把拦住了她，“着什么急啊，晚上一起吃个饭？刚好有几个没任务的凑一块给你办个迎新晚会怎么样，大家一起交流交流感情呗。” 她明显心不在焉：“不用了。” “哎哎，那等下让顺儿送你去公寓。” “不用了，我打车。” 秦越看着被关上的门，把烟叼在嘴里，含糊道： “我就说我最讨厌这种年龄段的小鬼，一个个的都不爱听大人讲话，叛逆期严重得要死。” “话说你听出来什么了么？混球。” 柏色冰冷的嗓音从手环中传来， “没。” “我也没，这小姑娘从进门到刚才一直保持着冻死人的气压，啥也看不出来。” “话说你为啥对她这么感兴趣，上面不是特别交代过禁止私下调查她吗？” 柏色大概是沉默了一会儿，待秦越快不耐烦地出声催促时， 他才凉凉开口， “不是我，是iv。” “啪”，秦越嘴里的烟掉了。 —— 陈青桃走到吧台口，无色正一脸茫然地翻找着她那堆资料，陈青桃问：“在找什么？” 无色“咦”了一声，“你公寓卡在哪里，我等下让阿顺带你过去。” 陈青桃摸了摸身上的口袋，上前大致翻了一下。 没找到。 她回想起在楼下时被人撞了一下，心里有股不祥的预感。 “分部的人都住在一起吗？”她着急询问。 无色：“啊，” “当然不是，为了彼此的安全，大家都是分开住的。” 陈青桃咬了咬牙，“金斌大道，迦南公寓 b--a314，只用密码能进去吗？” “能是能，但是没有公寓卡进不去大楼。” “怎么了，你公寓卡不见了？” 陈青桃垂下双眼，“抱歉。” 无色愣了一下，安慰道：“哈哈哈哈，小事小事。我让阿顺带你过去刷脸，一会儿重新要个。” 说着，他朝里面喊了几声，叫阿顺的刺头走出来，手里拿着车钥匙， “走，我跟你一起。” 陈青桃：“麻烦你了。” 到了楼下，阿顺走到一辆粉色小电车前，把车钥匙插进去。 “上来啊。”阿顺催促。 阿顺凭借着“刷脸”带她一路畅通无阻地上到了陈青桃所在的大楼里。 “你先上去，我等下去找你。” 陈青桃终于找到了a314号房，好在她记忆不错，勉强能回忆起数字， 怀着忐忑的心情输入密码，在输错了两次后，第三次终于试对了。 客厅一尘不染，一阵风吹过，窗帘哗啦哗啦地绽开， 陈青桃走到茶几前，面无表情地捡起桌面上的房卡，信封就压在房卡下， 白色信纸上画了一颗不规则的爱心，陈青桃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她用手一抹，发现是口红画的， 她脑海里再次回忆起明雪和那个撞到她的女人。 拆开信封，一行红色大字无比显眼，也是用口红写的， 上面写着—— 「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陈青桃不知道这句内涵的是她选择了乌鸦还是什么其他的。 她不知道明雪在这个时间找上门意欲何为，但陈青桃心底那股不详感更甚。 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找不到纸笔，最终干脆地咬破了手指，神色凝重地在信封上写下—— “万事皆可交易。” 她想再见一面明雪。 关上门，陈青桃离开房间，刺头刚好从楼下过来， 他领着一个穿工作服的仿生人，说：“他给你登记一下，重新给你办张卡。” “麻烦你们了。” 她这么回答。 房间里，白色信纸安静地躺在玻璃桌面上，不一会儿，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32章 我想让你帮我杀个人 秦越他们说要给她办个欢迎会，陈青桃婉拒了，一下午心里都是信封上的那句话。 「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选择和代价两个字过于沉重了。 想了想，最后还是从秦越那里要来了柏色的光迅，主动问他明雪的来历。 xr：可以，但你打算拿什么交换？ 交换这个词让陈青桃缓了好长时间，想起柏色的豪车和那身比她命都贵的西装，她手抖了抖， 陈青桃：白术说我们是真正和谐友爱团结的大家庭。 xr：所以呢？ 紧接着又弹出来一条， xr:你打算拿什么来交换。 配图：「微笑」 陈青桃：你想要什么？ xr：我想让你帮我杀个人。 配图：「非常友好的微笑」 这两条消息几乎都是秒回，可以看出他应该早有打算，陈青桃想了想，觉得柏色此人非常鸡贼，打算另谋出路。 结果对方又弹出来一条消息， xr：我保证物有所值，并给你追加八百万星币。 陈青桃：你要我杀谁？ 她倒要看看，什么人的命这么值钱。 xr：明天面谈。 陈青桃回到家后便发现信封消失了，她习惯性地坐到窗前，从落地窗后观看着外面的景象， 不同的是，她从只能观看一片不算宽敞的街道到将如今将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 一只手半拦住她的肩膀，那人轻轻摸了摸她带眼罩的那只眼睛，撒娇一般开口：“好累啊，你有没有想我——” 陈青桃忽略她的撒娇，面无表情地询问：“怎么样。” 风从后面抱住她，镜面上倒映出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她轻声说：“可惜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二天早上，陈青桃发现自己是在沙发上醒的，明雪还是没给她回信。 她沉默着洗漱好，踏上去分部的路。 仿生人坐在和昨天一样的位置，这次见到陈青桃后，没有再给她发传单了。 无色依然趴在吧台上睡觉，阿顺和秦越都不在。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细嚼慢咽地吃起了面包。 陈青桃一直坐到了上午十二点，秦越才到分部，他朝陈青桃招呼， 顺便夸赞了她早到的美德。 “年轻人就是有精神，哈哈哈哈哈！让我六点起床还不如杀了我。” 陈青桃对这种不太正经的话向来没什么回应，她默默喝了口水。 “中午一块儿吃去？” 她拍了拍自己的小包，淡淡道：“我自己带了。” 下午三点，陈青桃终于在分部见到了柏色这个大忙人。 柏色今天换了一辆豪车，这次是加长版，里面铺着红丝绒的布料，陈青桃形容不出来，她穷习惯了，坐这种车浑身不适应。 “手续都办理好了，你是以转学生的名义转进了春藤，等下会带你去见你的班主任。” 说到这里，陈青桃有点疑惑，“……嗯，但是春藤里面都是学霸，我什么都不懂，不是很容易被拆穿吗？” 柏色：“不会。” “为什么？” “春藤的觉醒者单独一个校区，和你同年级的学生共有三百名，三个年级全部加起来共九百名。” “学校按实力排名，有周月榜，还有年榜。你如果不想被开除，只需要排到前十就可以。” 陈青桃陷入沉默当中， “说回你的委托吧，你想要我帮你杀谁。” 柏色推了推镜框，“他叫埃布尔·罗文，是春藤的校长。” 埃布尔·罗文，春藤的校长，在校三十年，任期间学校名声大振，同样也为联邦培养出了无数人才，他也是天使慈善的创办人之一。 陈青桃知道天使慈善，下城区到处都是它的宣传词——为了十一区更好的明天。 “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柏色轻笑： “其实杀他的理由很简单——和家族的利益冲突。” “这样你还会去做吗？” 柏色温和询问。 他说完后陈青桃便意识到他只是在试探自己，于是干脆回答：“会啊。” “他和我不也是有利益冲突吗？” “你是想听我这么回答对吧。” 柏色沉默了几秒，随后呵呵笑道：“你这个人还真有意思。不过确实，但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的，为此我特意命人连夜准备了杀害他的理由。” “说来听听。” “一、埃布尔·罗文打着慈善基金项目的幌子私底下在做贩卖人口的勾当。” “二、他滥杀无辜，泯灭人性。” “三、他和三角塔有交易。” 他把照片和资料递给陈青桃，她大致翻了翻，上面都是埃布尔·罗文做那些事的证据。 贩卖毒品，走私军火甚至是人口买卖这种黑色生意一个都不落，有些甚至还有照片， 这也意味着，罗文的身边有家族的人。 “怎么样，对你而言，这足够成为杀他的理由吗？” 陈青桃放下资料，嗓音仍是淡淡的：“其实不用，我现在为家族服务，你只用告诉我这是家族的任务即可。” 柏色神色僵了几秒， “不，理论上讲这是我的个人委托，所以它不会出现在你的年终贡献单里。” 陈青桃很上道，“明白。” 毕竟收了柏色的钱，性质不一样了。 “有期限吗？” 这对陈青桃来说还是很简单的，至少不用偷偷摸摸收集犯罪证明，那才麻烦。 柏色：“别急，我跟你说一下注意事项吧。” “他本人并非是觉醒者，但他单独行动时身边共有六位保镖，里面有三位保镖是觉醒者。但幸运的是，他们全都是无言序列，我把资料传给你，上面会记录他们擅长的东西和特殊能力。” 陈青桃舔了舔后槽牙，“好的。” “到了，先生。” 豪车停到了校门口， 柏色补充道：“这些资料看完了吗？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这些不用了，我想知道罗文的活动范围，每天都会做些什么事，去哪里。” 柏色点点头：“明白了，后续会传到你光迅上，不过记得在看完之后都删了。” “嗯，明白。” 司机下来给柏色开门，陈青桃跟在他的身后，学校门口站着一位穿着春藤工作服的老师， “请问您是温多林先生吗？” 柏色和他握手，温和开口：“幸会。” 第33章 也不过如此 柏色半拦住她的后背，将她介绍给对方，“她就是我跟罗文校长说的，陈青桃。” 卡林笑了笑， “你好，我叫卡林，是负责一年级召唤系二班的班主任，这是你的校园卡。” 陈青桃接过校园卡，这才知道自己被分到召唤系了。 几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柏色便以有事先行离开。 他每次和陈青桃见面都不会超过太久便会奔赴下一个地点。 陈青桃也是从秦越那里得知他是真的很忙， 秦越的原话是这么说的：“柏色那个混球可没哥快活，别说做四休三，一周能有半天逮着空都是奇迹。” 柏色离开后，卡林便给她介绍春藤的建筑和学校特色，之后他才开始步入正题， 他一脸笑意， “召唤系今年共招十七名学生，排b级以上共五位，你是第六位。” 陈青桃有片刻迟疑，她想问自己是b还是a，但又觉得不行，不会有人连自己的等级都不清楚，于是选择保持沉默， 心里顺便无声埋怨了一下柏色，忘了跟她串通。 “听说你的序列有些特殊？”卡林又问。 陈青桃想了想，“是有些特殊。” 他点了点头，“序列并非一成不变的东西，相同序列在不同人的手上被使用出来也是不同的；而这点在召唤系上尤为显要。” “可以说召唤系最看重天分，特殊有时候反而更能说明你得天独厚。” 陈青桃点了点头，她大意明白了，但可惜她并不是召唤系的。 她已经能想象到考试的时候她突然来一句“妈妈”该是多么让人惊悚。 “来，这边走。” 卡林领她往右拐，穿过了上课的那些班级。和他们一层的是自然科还有强化科，每一科都是二班，陈青桃所在的召唤二班在最里面。 偌大的教室只有不到十个人，在班里围成一个半圆，老师站在半圆里讲课。 卡林敲了敲门，“元文。” 叫做元文的老师从课本中抽出一张纸，递给卡林。 “多谢。” 说着他便带陈青桃离开了这个地方， 陈青桃疑惑：“我不去跟着上课吗？” “你今天先不用上课。” 陈青桃接过他手里那张报名表，上面写着——春藤杯报名表。 “这是我校一年一度的春藤杯，我院一年级可以上报五人，因为你是第六位有实力参加的同学。所以为了公平起见，我想让你和第五名打一场比赛。” 他看陈青桃的表情有些僵硬，于是出声打气， “你不用太过紧张，我相信你是可以的。” 陈青桃猜柏色大概率给她报了a，否则卡林也不至于这么这么看重她。 她好像一下就回到了高中时刻，被班主任寄予厚望，太紧张了。 室内训练场有不少学生，有对着靶子在练射击的，有练拳击和举重的，还有在打格斗赛的。 陈青桃没见过这些，有些好奇自己以后会不会打格斗赛， 她不太擅长。 “林木，身体负荷太超过，休息一会儿。” 卡林突然出声。 叫林木的男生停下来，用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汗，道：“知道了。” 他的肌肉非常结实，目测比陈青桃高两个头，胳膊比陈青桃的大腿还粗，看起来能一拳抡死两个她。 他从墙角拿走水杯，冷不丁道：“她谁啊。” “给你介绍一下，她叫陈青桃，转学生。” 林木嗤笑了一声，他甩掉头上的汗，“哦，那个走后门的关系户吧。” 卡林皱眉，“别这么说，林木，陈青桃同学很厉害。” “是吗？” “老师，这种大贵族家里一句话就可以进入学校，挤掉别人的名额也是一句话的事情，那我们的努力又算什么呢？” 训练室人不少，这时已经有人向他们投来了好奇的视线。 卡林：“够了，林木，大家都很努力。” 陈青桃陷入沉默当中，这句话说得她相当心虚，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努力，每天一找到空隙就会发呆。 不一会儿，一位短头发女生走来，她眼圈红红的，“不好意思……老师。我来晚了。” 卡林忙摆了摆手， “杨恩同学，这就是陈青桃，你的友谊赛对手。” 陈青桃愣了一下，看林木情绪这么激动，她还以为自己是要挤掉他的名额呢。 林木走过去，在旁边安抚着杨恩，顺便给了陈青桃两个白眼。 她没什么情绪，嗓音淡淡的，“现在开始吗。” 卡林：“是的，我带你们去个人训练室。” 陈青桃在心里安抚艾尔维拉，顺便问：“看起来不是很强，你能花多长时间解决。” 艾尔维拉：“三秒。” “不、两秒。” 陈青桃：“我说他们两个。” “也是两秒。” 陈青桃对自己的实力一直都没有认知，她有些惊讶，问卡林，“他也是这次报名选手吗？” 卡林：“是的，林木同学是二年级召唤系的第二名，也是我院第四个进入排位赛前三百的选手。” 陈青桃一下子开朗了不少，她觉得自己如今仕途非常坦荡。 林木没好气道：“怎么，你想跟我打？” “不了。” 林木以为她害怕，遂出声挑衅，“你不会是怕了吧。” “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也不过如此。” 陈青桃叹了口气， 为了避免林木不依不饶，她淡淡回复：“是的。” 林木没想到她这么直白，说出来的话都有些不自然， “哼，知道怕了就行。” 个人训练室小一些，需要输入密码才能进入，陈青桃他们刚进去便撞到刚结束比赛的一队选手。 卡林一一拍了他们的肩，“周续，林可，休息一会儿吧。” 二人满头大汗地从训练场上退下来，陈青桃从前面看到了他们召唤出来的生物，一个是大型史莱姆，一个是有点像狼的动物，但是尾巴和头分别有两条。 卡林拍了拍杨恩的肩，“不用紧张，正常发挥。” “获胜条件是以将对方打下擂台或者一方认输为准。” 轮到陈青桃和杨恩站到场上，杨恩便召唤出了一只大型兔子。 艾尔维拉在内心激烈地呼喊，可陈青桃并无打算让祂替自己解决。 “开始——” 随着老师的声音落下，兔子向她冲来，张开大嘴， 陈青桃依然没有行动， 正在周围疑惑她为何不召唤时，陈青桃揪住兔子的毛一下坐了上去。 兔子为了将她甩开，开始上下跳动。 陈青桃胃袋翻滚，恶心得快吐出来，但依然抓得紧紧的。 “搞什么啊——你快召唤啊！” 林木不满。 兔子越来越狂暴，跳跃的速度也越来越快，陈青桃从上面找到间隙给了一拳，但是一拳并不能使它倒下，反而使它更加震怒。 陈青桃也只给了一拳便从狂暴兔子上跳了下来，朝杨恩跑去。 杨恩见到突然向她冲过来的陈青桃，急忙又召唤出一只巨型麻雀， 麻雀抬起脚，大有将她踩扁的情势， 陈青桃借由身体小，但灵活的优点，身体一闪，直接扼住了杨恩的喉咙， 一兔一鸟停在了身后。 她轻轻喘息着，“结束了。” 杨恩脸色惨白，有一瞬间，她是真的认为陈青桃想杀了她。 第34章 好了，别吓唬他们了 “不算！她这是耍小聪明！” 林木大喊。 周续有些不满，“……老师，我觉得也不能这么比吧。” 林可靠着墙，“怎么不能，比赛不就是这样吗。” “……但她连能力都没有用。”周续道。 “所以啊，”林可低头吹了吹飘到她手上的兔子毛，“这不就更加说明杨恩不行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林可！”林木怒吼，转身朝卡林道：“我觉得不算，老师！陈青桃这就是耍小聪明！杨恩刚才也没发挥出百分百实力。” 周续认同，“对，她也没打过杨恩的召唤物。” “呃……你觉得呢？”卡林看向陈青桃。 陈青桃一愣，“我都行，你怎么想？” 她黝黑的眼睛平静地盯着卡林，卡林喉咙动了动，试探道： “那我们再来一遍……？” 他已经想好了，如果陈青桃不愿意，就直接宣布比赛结果， 可她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没意见。 于是又比赛了一场，杨恩这次有明显留意陈青桃对她出手，召唤出了巨型麻雀和一只鹰。 陈青桃依然没有召唤出来任何东西，她这次比较狼狈，和巨型麻雀缠斗了好一会儿，满场追着杨恩跑。 最终还是赢了，她一手掐住鹰的胸膛，一手揪住杨恩的后衣领。 她赢得不算光彩，右臂被鹰抓划伤，不断流出血液，那张脸灰扑扑的， 仍然面无表情，“赢了吗？” “……赢了。”卡林道。 林木咬牙切齿：“你他妈、你他妈瞧不起谁呢？” 召唤系的打架，纯靠搏斗赢过对方，这无疑是羞辱人的。 但陈青桃没有这个意思，她单纯是因为想要趁机锻炼一下自己的近战能力。 “你觉得这算数吗？老师，召唤系的搞搏斗，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情吗…” 陈青桃的头发动了一下， 卡林有些为难，他前天收到消息，对方有特意交代这次的转学生实力挺强，还是那种强的可怕的类型，所以让他重点培养。 他自接到陈青桃要来的消息，便一直处于激动的状态。 众所周知，召唤系是最难出人才的。 更何况他校召唤系一直弱势，很多年都没出过排位赛靠前的选手。 这次打友谊赛就是想看看转学生的实力，但看样子她铁了心不想出手。 “该不会陈同学根本就召唤不出来吧，毕竟我从你身上根本感受不到任何觉醒者的气息。” 周续突然道。 他话音刚落，便看到一条触手从陈青桃的头发里伸出来，众人本来只是愣了一下，结果那条触手越来越粗壮，直到缠住了周续的身体。 触手尖指向周续的喉咙。 他感受到了压抑、浓稠，冰冷的杀意。 这股力量无疑是强大的，一时间，众人都愣在了原地，连大气也不敢喘。 触手渐渐收紧，周续脸涨得通红，他被举起来，四肢冰冷无力， “老师、呃……老师，救……” 他浑身骨头生疼，又冷的直打颤，眼角直接沁出两行泪， 卡林忙紧张提醒，“陈同学，可以了可以了……” 陈青桃就站在场地中央，在他们面前，那些快要塞满训练室的巨大触手围在她和杨恩的身边， 这样看就像是从陈青桃背后长出来的一样。 陈青桃微微侧头，嗓音淡淡的，“好了，别吓唬他们了。” 周续从触手里滑落，他坐到地上，激烈咳嗽着。 触手以警告的方式轻轻擦了擦他和林木的身体，二人身体一激灵，打了个寒颤。 触手渐渐褪回去时，陈青桃同样也松了口气，刚才小章鱼变大时，双臂从后面抱住了她。 她最直接感受到那股杀意， 小章鱼是真的想杀了周续和林木。 她低头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杨恩，便直接离开。 杨恩觉得她刚才看到了世界上最惊悚的事情， 她离陈青桃最近，刚才也看得最清楚， 陈青桃的召唤物根本不是动物形态的，而是半人状态！ 这还是召唤物么，从未听说过召唤系有人召唤出亚人种。 她看着陈青桃的后背，心想：“怪物，” 陈青桃在沉寂中走向卡林，问：“医务室在哪儿。” 卡林回过神，“我带你去。” 离开训练室，周续才彻底摊到地上，他浑身冷汗，隐约能看到冰茬，林可蹲下来，将冰茬捡走， 林木走过去，把杨恩扶起来，脸上满是担心，“你没事吧……” 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因为被挤出去而难过，杨恩的泪珠争先恐后地从眼眶里滚出来。 林木心疼得不行，“没事，下次我替你收拾她。” 杨恩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点头，“嗯！” 医务室里，校医正在治愈陈青桃的伤口。 卡林在一边喋喋不休，说她很强，自己很安心，召唤系就看她出头了，希望在春藤杯上有一个很好的表现，争取进前五十。 “召唤物可以杀吗？” 她冷不丁突然问。 卡林“啊”了一声，“可以是可以，但我建议你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这么做，毕竟召唤系的特殊性在这儿。” 她不知道召唤系的特殊性，打算晚点去图书室调查一下。 陈青桃胳膊被治好后，便在桌子上填写起了报名表。 卡林拿着陈青桃的报名表两眼冒光。 “比赛下个月开始，你在这段时间多加锻炼。” 陈青桃：“我每天都要来上课吗？” 这下换卡林懵了， “当然了，不过你们特殊些，毕竟快要比赛了，允许你们在训练室待着。” 陈青桃松了口气， 接下来两天她都在训练室待着，卡林也没想到她是真的一节课都没上。 不过话是他说的，他确实也指望陈青桃给他们院争光，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青桃这个人不太喜欢努力，卡林在时她还能装装样子，卡林不在，她就自己找个角落暗中观察，偷偷小懒。 她跟召唤系剩下四个人也没什么交流，大家都快把“害怕”写到了脸上，对她避之不及。 她着急柏色的委托， 但是这两天柏色好像挺忙，没有回她消息， 她问白术柏色去哪儿了，白术没回。 于是去问了秦越，秦越说柏色出任务去了。 不过秦越倒是挺闲的，一有空就在酒吧喝酒，也没出什么任务。 “喂——你是哪个院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陈青桃回过神，一根白色的羽毛从空中坠落，她伸出手接住羽毛，比她手掌还要长处一些。 训练场进鸟了？ 陈青桃稍显错愕地抬头， 便看到一位浑身裹着圣光，身后长满羽翼的天使站在面前， 漂亮、圣洁，宛如希腊雕塑上的天使。 显然这地方是不会出现天使的，只是第一次出现这种美丽的幻觉，她有些惊讶。 第35章 处死 陈青桃缓过神，站起来，回答： “召唤系的。” 那人状似思考，嘀嘀咕咕：“弱是弱了点儿……也还行吧。” 陈青桃打算借过他，去拿瓶水喝。 结果“天使”一把扯住她的袖子，不情不愿地开口：“你——跟本少、不，我组队打擂台赛吧。” “啊？” “给钱的，你跟我组队打擂台赛，什么都不用做，在后面站着就行。” 陈青桃脑子发蒙，指着自己，“我？” “对啊。” “天使”上下扫了她一眼，“这里也就你看起来缺钱。” 天爷，原来天上真的会掉馅儿饼。 陈青桃二话不说，“好。” 琉璃江带她在学校官网上报了双人擂台赛，排到了后天下午三点左右，具体还要看前面的选手发挥， 总之，如果快轮到他们会提前一个钟在光迅上通知。 “记得别迟到，超时不让上场，扣钱。” 陈青桃连连点头。 第二天早上，陈青桃终于收到了柏色的回讯，大概跟她说了罗文每天会做些什么事，还有这两周要参加的活动。 罗文的日程满满当当的，几乎每天都不在学校。 陈青桃：见不到人，杀不了。 xr：这事先放后，等会儿我去接你，今天跟我去一个地方。 陈青桃：记得给我请假。 说完这句话，她便在桌面上看到了一个白色信封，还是那天那个画着红心的信封。 她拆开信封， 「凌晨十二点 442街 48号」 这是小花家的地址。 陈青桃不知道自己盯着纸条看了多久， 直到手环传来一阵震动，她抬手，柏色在催她下楼。 到了车上，陈青桃明显心不在焉。 柏色问她：“遇到麻烦了吗。” 她摇了摇头：“没，我们要去哪儿？” 柏色递给她一身衣服，除了衬衫外全黑，有点类似西装，但是外套长得跟风衣似的，用料也像风衣， 不对……这就是风衣。 她回想起秦越他们，家族目前见到的人，除了刺头穿着短裤，其他人穿的都是这种正装，西装，领带。 谁夏天穿这么厚，看一眼都能热死陈青桃。 “先换上。” 他说完话便跟司机一起下了车，完全没有给陈青桃拒绝的余地。 许是车内的空调太过凉快，她挣扎了一会儿后便自己换上了，衣服不大合身，穿在身上比自己想的还要大，好像也没想的那么热。 有点家族的味道了。 她打了个歪七扭八的领结，最终一脸烦闷地下了车。 柏色上下扫了她一眼，转头给司机使了个眼色， “小姐，我来重新给你打个领结。” 陈青桃道了谢。 “这是家族统一服装，后续会给你改版几件合身的，让秦越拿给你。” 今天去的地方果然不简单，她暗自思索。 “我们今天要去什么地方？”她又问了一遍。 柏色反问：“你平常不看论坛吗？” 陈青桃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她还有一个家族论坛id卡，那东西从拿到之后就一直和装干面包的挎包放在一起。 她平常也很少上网，此时被点了一下，马上便从挎包里翻找出那张卡片。 登入初始id和姓名后，陈青桃便在纯黑界面上看到了一个顶帖，后面有个红红的爆字，底下已经禁止回复了。 发帖人是匿名的， 题标是——「xi组下第三小队成员白术真实身份竟是安全局副局长之子」 题标上出现了陈青桃熟悉的人，有些意外。 底下带上配图总共几页，陈青桃大致观看下来， 写的是他们有一个兄弟跟白术组任务，这两天被十一区安全局的人抓到了，且马上就要处死。 虽然没有明说，但就差把白术是叛徒一说写脸上，底下的评论大部分也是要家族处死他的。 “你知道红色爆炸一案吗。” 陈青桃记得这个案子，是由十一区副局长邹明负责的，印象里死了很多人。 “准确来讲，它叫dc3145，红色爆炸事件只是安全局的称呼。而白术就是负责它的参与者之一。” 听起来有些戏剧化啊…… 邹明知道自己一直追查的是自己亲儿子吗。 “人是什么时候抓的？” 柏色：“前天。” 陈青桃看了眼帖子的日期，前天被抓的，白术的身份当天就在论坛上爆了出来。 陈青桃有点好奇家族的态度，于是便这么问了出来， “在论坛上爆料白术的并非家族上层，可以说家族上层并无表态。但是背叛一事在家族绝不能容忍，所以这些完全属于是他们自己的审判。” 也就是说，目前已经不能由家族上层来决定白术的去处了，而是由家族的成员。 陈青桃又划了两下论坛， “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背叛了家族。” 柏色平静地凝望着她，“但也同样没人能证明他清白。” 陈青桃明白这点，偏偏白术刚好回到家后人才被他爸爸抓到的，换谁都说不清，总不能把邹明给绑来问问吧。 汽车缓缓停到一处墓园，墓园口早已被黑车围得水泄不通， 一群穿着差不多的人零零散散的在草坪上站着，仅仅只是远远看了看，陈青桃就觉得压抑。 这些，全都是家族的人。 她跟到柏色的身后，还以为他们在纪念那位伙伴的死亡，结果却在最前面看到了被绑在大理石台上的白术， 台下是唏嘘声和无数指责，群情激愤。 他低着头，神情尽显灰败。 好像自陈青桃认识他以来，他一直都这么狼狈。 “他们想做什么？” 柏色轻笑，“显而易见，想要处死他。” 陈青桃陷入了沉默。 “家族竟然混进了安全局的走狗！这是我们的耻辱！” 人群中有人怒喊，底下也渐渐有人开始呼应他， “处死走狗！让安全局的人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 “处死走狗！处死走狗！” …… 人的情绪是很容易煽动的，尤其是在这种场合，一旦开了一个不好的头，那么接下来将很难进行下去。 “等一下——” 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那人走上台前，向柏色和陈青桃所在的位置投向目光。 “我清楚各位对安全局的痛恨，也明白各位想要尽快处死背叛者的心情；但请大家先听我一言……” “你算什么东西？滚下去。” “就是，你谁啊？该不会是他同伙吧。” 那人摇了摇头，“不，恰恰相反。我和各位一样，是家族绝对的拥护者，也是教父忠诚的信徒……” 教父，陈青桃第一次听到这个名称。 第36章 办法 人群中的唏嘘声小了些， 那人继续讲述着自己的观点，“家族出现了贵族和安全局的走狗无疑是荒唐的，但是我希望各位能够认真想一下——” “白术是怎样在短时间内成为了正式成员；又或者是家族里是否还有他的同党，或者是其他贵族，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们都知道，他们就如同污染物的孢子，腐烂、衰败，吸取我们的养分和生命，食我们的血肉而生，妄图夺取我们的一切。” “所以我们一定不会轻易饶了他们，但我们要做的不是杀死白术，我们要做的是将那些扎根于家族的「孢子」连根拔起！” 从他刚开始特意往他们这边看，陈青桃就明白了这人大概是来搅浑水的。 本来白术只是疑似叛徒，现在则是万死难辞其咎的家族罪人。 其实罪人有什么不同呢，都是要死，无非是痛不痛快；陈情桃盘腿坐到草坪上，她举着脸， 这些人的目的还是—— “所以我想请问一下，xi组下第三小队的队长，您是否事先就知道白术的身份。” ——柏色啊。 众人随着台上那人的目光向他们看去，白术终于有了动静，他在台上挣了挣铁链，一脸慌张，“队长、这事跟队长无关，他不知道！” 那人笑了笑，他意有所指，“哦？所以你承认了背叛家族。” 柏色似乎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他推了推眼镜，丝毫没有在意周围朝他打量的视线。 氛围一下焦灼到了顶点。 在那些掺杂着审判和质疑的目光中，柏色缓缓张口，“我知道。” 聪明人该在这时候说不知道的，所以很显然，柏色不是聪明人。 议论声大了些，周围的人渐渐往后退去， 陈青桃和柏色所在的地方逐渐被空出一片空地， 他们成为了人群视线中的焦点。 “他会不会收了安全局儿子的好处。” “我一猜就知道是串通好的，家族一向严谨，如果不是柏色，他的背景调查怎么可能会轻易过！” “呃、这还要怎么说。” “先别急，柏色对家族的贡献有目共睹，听听再说。” …… 当下情形，陈情桃终于明白什么叫一只苍蝇就能毁了一锅粥。 “原来我们的三队队长知道啊，这可真是令人惊讶。” 他神色夸张道。 “那我是否可以将这句话理解为您和白术是一伙的呢？” 柏色依然保持着温和的笑意， “首先，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白术背叛了伙伴。” “其次，家族的存在目的从不是为了对立，所以无论是谁都有加入家族的权利。” “最后，我将与家族同在。” 天空此时非常应景地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 陈青桃透过飘落的雨水和白术对视，他的目光有种说不出来的悲伤。 台上那人似乎是嗤笑一声，“你能这么说只是因为你也是贵族吧，先生。” 戏剧的推进终于来到了第二幕高潮， 底下群情激愤，众人似乎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征讨声大了些， “同在？说得好听，你们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 “柏色！你敢发誓你对得起教父吗？！” “你对着家族逝去的伙伴，对着他们的墓碑，说你从未背叛过教父，从未背叛过家族，你敢吗！” “贵族滚出家族！” “对！贵族滚出家族！你们这些蛀虫、孢子、臭虫……” 终于，成员的呼声在墓园回响—— “贵族滚出家族！贵族滚出家族！” 这才是这场闹剧的根本目的。 望着墓园里的人群，陈青桃觉得这里包括自己的每一个都心怀鬼胎；台上的人，台下的人，唱戏的，不唱的，搅浑水的还有暗中观察的。 “好了——大家先安静一下。” 台上那人道。 陈青桃面无表情地从地上揪走几根野草，从地上站了起来， 嗓音淡淡的，“杀了吗。” 柏色一转头，微微愣住，“什么？” “历史上任何革命都是如此开始的，如果你想看我的反应，我的提议是——杀了吧，永绝后患。” 看着白术僵硬的表情，陈青桃笑了笑，“别紧张，队长。我知道你们留他还有用，所以我们不杀他，还有其他办法。” 柏色：“什么办法。” 她指出：“把邹明抓了，亲自审问他白术有没有背叛组织，或者是从哪里来的消息抓的你们同伙。” 柏色：“你是疯了吗？” 先不说怎么抓邹明，就凭白术是他亲儿子这一点，也没人会信邹明的说辞。 这两个办法疯的可谓是如出一辙。 她有些失落，“唉，太多事情夹一起了，想不过来，烧得脑子疼。” 自柏色认识陈青桃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在陈青桃脸上见到了明显的表情变化。 许是他们两个太目中无人，有人拿石子砸了过来， “这两个是一伙的！他们都是贵族！” 这是她第二次被人当成贵族了。 “队长，那我替你来做决定吧！” 浓稠的黑水从台上涌出，艾尔维拉的身影在众目睽睽之下，缓慢地爬了出来。 她一只手抓住了说话那人，一手抓住了白术。 这一幕现象太过突然，导致底下的群众都惊慌失措地往后退了几步。 “这是、这是什么东西……” “啊啊啊啊啊污染物，污染物来了！” “蠢狗，别叫了。这怎么可能是污染物！” “管他什么东西，快跑，快跑啊。” 可惜墓园的大门被猛地关紧。 “别紧张，” 她对着四散的人群激动地开口： “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她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气质疯癫。完全不似之前那般冷静沉着的模样，状态非常不对劲。 她拍了拍手，继续安抚着：“好了，大家快过来吧，我一定会让这件事有一个完美的落幕。” 柏色注意到她的脸庞比平时都要红，以至于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愉悦感。 “你是谁？” 有人问。 陈青桃想了想，不满道：“做人不要太双标——你们刚才既然没有追问他的来历，这种时候就不要问我啊。” “那我们凭什么信你！！” “对啊！凭什么！” 陈青桃闪到那人的身后，双手托起他的脸，迫使他看清台上的场景， “你认识他吗？我说的那个穿西装的，刚才一直说话的那个。” 男人被他吓了一跳，发现挣脱不了，更加恐惧了， “不，不认识。” “哦哦”她点了点头，“看见没？我穿的也是家族的衣服，所以你也应该信我。” 陈青桃拍了拍男人的脸，声音轻轻划过他的耳旁，轻得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 “蠢货，大声说你相信我，否则我晚点一定会——砍断你的四肢把你关进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看着你生不如死。” 男人吓得双腿发软，立马大声道：“我信你、我信她我信她！” 陈青桃满意地松开手， “好了——大家请听我说，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叫说谎者死。” 第37章 说谎的人全都死掉了 “看到祂了吗，”她指着艾尔维拉， “祂叫艾尔维拉，可以通过触碰来鉴别谁在说谎，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逃过祂的眼睛。” “我认为这是最快能找到叛徒的办法，所以麻烦各位配合一下。” 人群中有人质疑，“祂真的能鉴别谎言吗，你别骗我们啊。” 陈情桃：“哎呀，提出疑问是好事——” “那有人想来尝试一下吗，我保证哪怕是撒谎也不会立刻就死掉，最多断两条腿啦。” 众人望着台上的庞然大物，终于陷入了沉默当中， 方才还在滔滔不绝的男人此时神色慌张，他的肢体被紧紧地抓住，挣脱不得。 陈青桃一锤手掌，道：“没有人吗？” “我来。” 人群中有人举起了手，站了出来，是个熟悉的面孔。 “嗨。”那人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搞什么啊……” 她的表情变得兴致缺缺，全然没有刚才那副兴奋感，艾尔维拉的蛇尾把男人扫了下去。 陈青桃站在台子上，居高临下， “为了公平起见，游戏禁止熟人参赛，有没有其他人啊，没有我就开始了。” 秦越觉得这简直莫名其妙，他知道陈青桃的能力根本不能测谎。 所以特意牺牲小我上来帮她，结果人家根本就不需要…… 秦越气得想骂娘，“爷爷个腿，她今天吃错药了吧。” “让老子来！” 有个一脸麻子的小伙从台下站出来，他气势汹汹，“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货色。” 陈青桃：“请——我们的1号男嘉宾。”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请问你是叛徒吗？” 他一脸莫名其妙，回答得斩钉截铁，“不是。“ “噗呲——” 他低头，看着自己被贯穿的肚皮，一脸震惊地倒了下去。 “撒谎。” 台下沉默了一会儿，随即陷入了震惊和不可思议当中。 “卧槽，来真的啊……” 柏色站在原地，看着面前逐渐鬼畜化的陈青桃， 说谎与否已经不重要了，她打定了主意谁开口就要杀谁， 她在杀鸡敬猴。 “不好意思——我们家艾尔维拉下手总是这样，没轻没重的，那么接下来还有人要参加吗？” 都这样了谁还敢参加，望着倒在地上的尸体，明明半分钟前还是活着的；人群很快便陷入了恐慌中，由陈青桃制造出来的恐慌。 “你竟敢杀人？！家族是不会放过你的？” 陈青桃寻着声音的来源， “你没听到吗，他是叛徒，叛徒死不足惜。” 她摊开手，双目阴沉，“还是说，你们是一伙的，也是叛徒。” “陈青桃，够了。” 闻言，她一脸震惊地回过头，“说什么呢，队长，我在帮你做出选择啊。” “你知道的，孢子一旦不去除就会是祸害。而我在帮家族去除这些祸害，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柏色皱眉：“你到底怎么了？” 她没再搭理柏色。 “既然没有人举手的话，那么我们有请二号男嘉宾……” “对对对，就是你，就从你开始吧。” “那个刚才开始一直话很多的那个！” 男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想要用力挣脱艾尔维拉的手掌，可偏偏都是白费力气，此时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脸色一片惨白。 “放开我，放开我！你凭什么审判我！” “哎？别这么说嘛……”陈青桃摆了摆手，“家族向来一视同仁嘛，既然你能审判他，那我也能审判你喽。好了，别说那么多废话，我要开始问问题了。” 她像是没有听到男人的怒骂声，自顾自地提出问题，“一、有没有人指使你来搅这淌浑水呢。” 台下一片寂静，都在听着他的回答， “没、没有……啊！” 她冷冷一回头，目光如冰霜：“撒谎。” 男人被艾尔维拉架在半空中，祂的双手扯紧他的双臂，似乎听到“咔嚓”一声， 断了。 大片的血从头顶浇落，溅了陈青桃一身。 秦越瞠目结舌。 “好，我们来回答第二个问题。” 陈青桃眼里满是笑意，在台下一片嘈杂声中，她目光闪动着， “向安全局透露消息的人是白术吗？这次一定要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男人在背后惨叫，艾尔维拉的手指伸进他的口腔中，堵住他的喉咙。 “我嗦、我……” 他含糊不清道。 “不、不是，” 说罢，他开始痛哭起来。 “别哭别哭，别哭啊，我们还有第三个问题，论坛的那个爆帖是你发的吗？” “是、是我。”他绝望道。 底下的风向很快便发生变化， “我去，反转来得太快了！根本不给哥们儿反应啊这，” “我就说他不对劲，节奏带那么厉害，肯定心里有鬼吧。” “胡扯吧你，刚才狗叫得最欢。” 陈青桃：“那我们回到第一个问题，那个指示你的人是谁呢？来——悄悄告诉我。” 她蹲下来，看着奄奄一息的男人。 “是，袁、袁梦。” 陈青桃看向站在原地的柏色，不知道是不是在向他炫耀， “看，有时候问题就是这么容易解决。” 小雨一直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但没有沾湿任何人的双手。 “好了！游戏结束！” 天空在一瞬之间放晴，刚才被穿心的和断掉双腿的男人，此时完好无损地从地上爬起来。 “这、这是什么情况，复活了？” 她愉快指出：“我骗了各位，其实我的能力是可以让人陷入幻觉，不过希望大家玩得开心。” 陈青桃走到柏色的面前，“袁梦。” 越过柏色时，他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眉头紧皱：“你不是陈青桃。” 她拍了拍柏色的肩，意义不明： “还满意吗。” 她说完这句话，便往后倒下。 柏色上前半拦住她，手心试了试她的额头， 烫得惊人。 他对秦越说：“我先出去，记得把白术带回去。” —— “你是谁？” 她看着坐在白骨小山上的女人，她伤痕累累，一身绷带， 这是陈青桃第二次看见她了。 上次是艾尔维拉吃掉黄光伟的脑仁，不过只有背面，这次看到女人的面孔，她竟然觉得有些熟悉。 陈青桃扶上自己的左眼，那里的眼珠子早已被自己亲手扯掉， 很久都没有过感觉了， 此时竟然觉得有些痒。 “陈青桃？” “什么。” 蓦然，她从梦里醒来，看着坐在一边的秦越， 张了张嘴，问：“白术现在怎么样？” 秦越给她剥了根香蕉，“他是没事了……” “但现在有事的是你。” 第38章 擂台赛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你还记得那天发生了啥事不？” 陈青桃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秦越给她剥了根香蕉，调侃， “嘿，不记得最好，你是不知道你……算了，不说这个了。你只需要记得以后要好好睡觉，适度放松大脑，别一直紧绷着身体，容易疯。” 他的疯是字面意义的疯。 “我昏了几天？” 秦越砸吧砸吧嘴：“也就两天一夜。” “你放心，学校那边已经请假了，你班主任说希望你能在春藤杯之前赶过来；还有白术已经清白了，没人再怀疑他了。哦、还有，我刚也是吓唬你呢，你啥事没有，就是出名了。” “有人从头到尾录下了那天的闹剧发到了论坛里，现在已经被管理删了。呃，柏色要求的，他这两天忙的飞起，昨晚抽空来看了你一眼。” 她突然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说你叹什么气啊，大家这不都好好的吗？” “没什么，就是饿了。” 她面不改色地撒谎，其实是想起来明雪的事情，她失了约，错过了打探消息的机会。 眼下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杀了罗文，柏色能给她点实用的消息。 “哦、你早说啊，哥给你叫饭，想吃啥随便点，哥请你。” 陈青桃：“随便。” “别随便呀，随便是世界上最难买的东西了，快说个名。” 陈青桃自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吃过这里的饭，有没有钱都是干面包加营养剂。 此时脑子里菜单空空，张了张嘴：“炒饭。” 光迅上有几条消息，分别是白术还有柏色的， 柏色说让她休息休息，不必太过在意那天的闹剧。 而白术则给她发了条莫名其妙的对不起。 她不知道怎么回复，删删减减最终什么都没发。 陈青桃以为，那场闹剧是家族用来钓真正的叛徒的，白术只是其中的牺牲品而已。 不，他们所有人都是家族的牺牲品。 她不知道白术有没有意识到这点，只是希望他不要走牛角尖。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添加她的光迅，一共发来了十多条申请， xxx：我去？！你敢耍我，你怎么敢的！！！^^ xxx：别装死，快加我！ xxx：真是要疯了，如果你不给我一个解释我一定$@-\/@$？！ …… xxx：呦，你还敢请假，有种一辈子别来了。^^ 陈青桃终于记起了琉璃江还有擂台赛一事。 她立马点了确定，结果很快对方便弹出一个视频，她犹豫着接通了。 对方一阵劈头盖脸的骂声， 他边骂头顶边掉落羽毛，看起来很有意思，有点像暴躁的小鸡。 “你怎么不说话？” 陈青桃：“对不起。” 琉璃江“啊”了一声，脸蛋气得通红，感觉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连个响都不出。 “我生病了，在住院。”陈青桃解释，不知道他怎么更气了，“你还参加吗？明天上午我就能去学校了，不要钱。” 好在这个解释效果还不错，他嗯了一下，表示自己知道了。 “行了行了，我已经不气了，你、你就好好休息吧。” 然后便挂了。 “饭来了饭来了啊，”秦越手上提着大包小包一大堆，给她放到桌子上。 “吃什么炒饭啊，年轻人就是要吃点好的，别舍不得钱。” 陈青桃替自己辩解，“我没舍不得钱。” …… 她趁秦越不在，下午偷偷跑回家一趟。 信封在桌面上安详地躺着，她拿起来，从里面掉出一条项链，是在明雪尸体上看到的那个三角塔的项链。 除此之外里面没有留下任何信息， 陈青桃不安极了，她摸不透明雪的想法，于是给秦越留完信息便连夜赶回下城区。 到了442街已是半夜的事情，她沿着那条路往前走，就像那天和白术一样。 可她没有踏入另一片空间当中，却意外见到了人鱼小姐。 她的鱼尾失去光泽，躺在路灯下奄奄一息。 让她莫名想起来小付秋那年被遗弃在路边。 陈青桃走上前，将她背了起来。 触碰到人鱼小姐的那一瞬间，她的心里有种特殊的感觉，很清明。 但人鱼小姐几乎轻到陈青桃感受不到任何重量，她没由来的感到慌张。 “付秋，醒醒，我带你去我家的浴缸里。” “付秋，别睡了。” 付秋缓缓抬起头，声音若有似无，“陈青桃吗…” “嗯，陈青桃。” 陈青桃说完这句便垂下双手，付秋消失了。 但她却在自己的精神海里看到了付秋。 她不知道那片空间叫什么名字，平常艾尔维拉和小章鱼会在那里睡觉， 她默默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一早上，陈青桃先去家里换了套衣裳，便一路直通学校的训练室。 卡文见到她，着实松了一口气，“唉，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陈青桃：“怎么了？” “今年赛制出现变故，有几个赞助商加入后提议公开比赛，所以学校要削减名额。” “我们召唤系三个年级上下共有十五名选手报名，但现在所有年级加起来也只能上报三个了。” “所以我院举办了一场内部预选赛，要从你们当中选择三个代表学院参加春藤杯，但是你不是不在嘛，” “是要和他们再比一场吗？”她问。 “那倒不用。”卡文摆了摆手，“身为我院三个年级唯一的s级学生，你有权获得直通名额。” 陈青桃踉跄了一下，柏色才是疯了。 “但是除了你，剩下的两个分别是二三年级学生……嗯、怎么说，他们老师想见你一面。。” 春藤杯虽然主张全年级都可以参赛，但这种事，名额一般都在高年级手中。 而陈青桃身为一个一年级新生，还是刚加进来不到两天的，甚至一堂课也没上过，上两天就请假。 她自然不知道自己如今在召唤系出名了，里外上下都对她不满。 可她本人偏偏没有意识到， “有点麻烦，可以不见吗？” 卡文没想过她会拒绝，在他看来，陈青桃冷是冷了一点，但人还蛮好说话的。 “……嗯，当然可以，你是有其他事情吗？” 陈青桃点点头：“有，要去参加擂台赛。” 第39章 擂台赛2 春藤的双人擂台赛是按照报名顺序决定擂主，其他队伍依次选择攻擂。如果擂主赢了，那么擂主不变，倘若擂主输了，立即更换擂主， 期间，学校有专人登记队伍分数，算进个人综合学分当中。 陈青桃当前的综合学分为：0 春藤的任何排名都是公开透明的，她在学校论坛上看过，她还不是倒数第一，倒数第一叫宋晨明，分数-10，再减10分就到被开除的标准了。 她实在好奇宋晨明是怎么负分的，毕竟赢比赛加五分，输比赛最多也只扣四分。 “过来——这边。” 离老远，陈青桃就看到了散发着圣光的琉璃江朝她挥手，他站在门口处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陈青桃小跑到他身边，问：“什么时候到我们？” “快了，还有四个人。” 学校的双人擂台场和单人擂台场相邻，又分主次场，而主场只给前十排名的学生准备。 今天双擂主场没开， 陈青桃趁着有空去隔壁观众席上观看单擂的主场。 人数要比双擂那边要多很多，陈青桃还没进去就听到观众席的欢呼声，一声比一声大， “微生！微生！微生！” 陈青桃视线探向观众台上的横幅，她认得上面的名字——陈微生，春藤当前排名赛第十，擂台赛第五。 排名赛和擂台赛不一样，擂台赛可以依靠不断击败敌人来获取分数，无论强弱。但排名赛不是，它单纯靠击败强者来提升名次。 学校会根据学生的等级来分配对手， 比如，b级的学生一开始只能和同级对打，只有赢了才能和a级对打，依次往上。 而陈青桃身为不为人知的s级，她当前没有成绩，如果要参加排名赛，第一位对手就是学校最弱的s级，或者是比s要强的a或b。 她默默找了个犄角旮旯，准备观摩一下学校大佬的实力。 赛场上两人各站一方，裁判的哨子刚一吹响，周因的身体肌肉瞬间暴涨，他朝陈微生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吼叫声。 场内飘起了小雪，周因突然腾空而起，在陈微生制造的大雪中朝他冲刺，他的身体意外的灵敏， “哎，同学，买定离手，来不来？” 陈青桃回过神，转头看向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人， “什么？” “嘻嘻，”他贱兮兮挑了挑眉，给她看光脑上的成像，“当然是春藤杯啊，预测今年冠亚军是哪个系的。” 他搓了搓手，“要不要来赌一把啊，学妹。” 陈情桃大致观看下来，发现自然系是冠军赔率最低的，1：1，然后最高的是—— 她们召唤系。 “买不买，学妹？” 陈青桃：“买。” “那学妹你要买哪个系呀，自然系吗？” 陈青桃疑惑：“自然系很强吗？” “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吗，学校前五三个都是自然系的，学校春藤杯年年大热门。” 场馆里突然卷起一阵暴雪，陈青桃这才注意到比赛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状态。 周因浑身上下被暴雪割破了皮肤，他的力量上升了几个度，而陈微生仍然和最初一样，连位置都不曾动过。 卷起来的暴雪如同龙卷风一般，它在场地中央肆意旋转着，看起来壮观极了。 周因没能有下一步，他被卷进了风雪中，被轻松甩出了场外，换下一个人上场。 “喂？同学，还买不买。” 陈青桃双手插进口袋里，“买吧。”她声音温沉。 …… 买完之后，陈青桃就返回双擂那边，她一眼在人群中找到了琉璃江，他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陈青桃默默站过去， “太没意思了，这比赛。” 意识到对方在和自己说话，她应和道：“隔壁也是。” 琉璃江打了个哈欠，“是吗？我还以为主场比赛会有意思些。” “等会儿比赛你不要拖我后腿，我要一个打两个，你在一边儿看着就行。” “好的。”陈青桃答。 不一会儿，擂台赛的工作人员走上前，她礼貌开口，“请问你们是428号队伍吗？” “是的。” “不好意思，是这样的，我们有位负责人刚才发现你们当中有位同学是s级，所以按照规矩你们要在主场比赛。” 琉璃江指了指他们两个，“我们，s级？你找错人了吧！” 工作人员摇了摇头，“没有找错人。” “谁啊，我怎么不知道，我们队也就——” 他不可思议地转头，“你是s级？” 陈青桃点点头，“是的。” “疯了吧？！你竟然是s级？召唤系什么时候有s级了？” 他的声音太大，吸引了周着不少人的注意 陈青桃：“嘘——小声点。” 她自己也是刚才知道的。 “是这样的，一般s级的参赛者比赛前都会特殊安排，所以我想问一下，擂台场这边可以保留一下您的光迅吗？这样您比赛时候可以提前通知我们，好给您布置现场。” s级排场这么大吗。 陈青桃按照规矩把光迅给她。 “好的，那接下来你们就是主场的新擂主了，请跟我来。” 陈青桃转过身，面无表情， “还是一打二吗？” 琉璃江满脸通红，愤愤道：“要！我要一打二！你在一边站着！” “好的。” 她叹了口气，感觉手有点痒。 陈青桃不知道，主场比赛是要在校论坛上通知的。不一会儿，她的大名就出现在了官方发布的动态中。 「今日双擂主场半小时后开启，欢迎各位积极挑战。」 「擂主：（一年二班召唤科）陈青桃x琉璃江（二年三班控制科）」 “快看官网！双擂今天要开主场了！” “谁？哪个前十的大佬要上场，去观摩观摩。” “不对呀，我记得今天只有陈微生和水木在学校，而且陈微生的单擂不是还在打吗。” “不，也有可能是s级大佬。” “那就更不可能了，s级才几根。” …… 而官网动态下则是一片大大的问号。 微微微生最可爱：主擂这两个人我一个都没听过，到底谁是s级，你别搞错了小助手(^_^)v。 风雨无阻：？？？？？？？召唤系也能上主场？？？？？ 万物生回复微微微生最可爱：里面有一个是琉璃色的弟弟，你猜猜是谁。 鹌鹑：？？？？？？？？什么鬼，一年级召唤系。 江北一支花：快！快上人，主擂刚开！任何人都可以去挑战！ 野草的魂：们班里啥时候来新人了，芥末厉害@三木。 电子鱼：里面甚至有个一年级召唤系的，感觉好新啊，谁去试试。 三木回复野草的魂：滚。 …… 陈青桃看着场馆里越来越多的学生和一边快要把紧张写脸上的琉璃江， 安抚道：“没事，你可以的。” “哼！我当然可以……s级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一定能把他们通通打趴下——” 说罢，他特意强调了一遍，“等下你不要出手！千万不要！” 第40章 擂台赛3 “请挑战主场擂主的选手依次到d号房间，请挑战主场擂主的选手依次到d号房间。” 擂场中，陈青桃二人被安排上了台，等待着他们的第一队攻擂选手上场，台下早已沸沸扬扬，期待着精彩的对决。 琉璃江：“记住不要被打下台了！” “知道了。” 主擂方：陈青桃和琉璃江 攻擂方：宋时雨和赵锦安。 屏幕上显示出两队的信息；宋时雨和赵锦安，两个人一个是强化系，一个是治愈系。 宋时雨一上来嬉笑道：“谢谢哥们儿让咱体验到了一把主场比赛的感觉，简直是万众瞩目啊……等会儿手下留情！” 他双手合十：“拜托了！” 琉璃江正在进入状态，一句狠话都没有放。 裁判的枪声响起，对方的强化系就朝他们发起进攻， 从地面升起几条锁链，将他们捆绑住，锁链有意将他们拉扯至离陈青桃很远的地方。 正当对方准备发起进攻时，琉璃川的铁网就把他们包了起来，扔了下去。 速度非常之快。 “有点儿东西啊，那个召唤系的都没出手……” “急什么，这才第一场。” 接下来打的四场几乎都是这样，琉璃江一个人出手，打到第五场时，他开始出现身体吃力的情况。 这时，观众也都发现了陈青桃压根不会出手。 “搞什么？林木，”宋镇用胳膊怼了一下旁边的林木，“你们班那个不会是来蹭分的吧。” 林木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第六场，陈青桃依然没有出手，琉璃江被对方那个精神系的对手刺激到了大脑，没忍住吐出一口血。 “别介啊，兄弟，别这么看不起人啊。” 台上，李经盯着琉璃江身后的陈青桃，“咱是双擂，双擂就要守双擂的规矩，你从一开始就没动过，是不是就有点儿太看不起人了？” 陈青桃没有回答他， 琉璃江的链子趁机困住他的双腿，不等他反应过来，对方的强化系就一拳抡来，琉璃江被甩出， “嘛呀，姐妹儿，别一句话都不说跟个死人似的，说话呀。” 终于，陈青桃缓缓张口，“你想听我说什么。” 李经：“说点儿什么都好，要是让咱看看你的实力就更好了——” “毕竟咱特意过来就是为了看看s级的实力呗；学校里的其他s级，都不爱打擂台赛，排名赛咱又碰不到。唉，可算逮着一个s级，而且还是最弱的召唤系，咱好奇啊！你说召唤系最强能强到哪儿呢？” “和秦越一样话多，”陈青桃在心里想， “你怎么确定我是s级。” “别逗了……”李经满脸堆笑，“你别告诉我他是s级啊，这也太弱了——” “知道陈微生吧？他一个人就能守一天的擂，位置都不带动的，你看这才到哪儿他就这样了。” 陈青桃：“他怎么样了？” “他……”李经嗓音一顿，这才意识到人不见了，他伙伴不知何时被甩到了台下。 他后颈一凉，交叉的锁链从后面将他缠了起来。 “操，你们玩儿阴的。” 琉璃江强忍着头痛将李经甩到台下。 回来，他恶狠狠道：“我不用你帮忙。” 陈青桃看着他身上那些沾血的羽毛和变淡的光芒，陷入了沉默当中。 第七场比赛，对手一个叫若坚和一个叫心晴。 “呦！好久不见啊弟。” 台下一片哗然，“若坚怎么也来了？他可是排位赛前二十啊。” “呦，若坚来了啊，这小子不是从不打擂台赛吗。” 琉璃江唇瓣紧抿，怒目圆睁，“谁他妈是你弟。” 若坚一脸无奈，“别这么说嘛，若家虽然发展没有你们好，但是我们对待兄弟还是很不错的。” “至少不会发生把自己弟弟扔了这种情况，你说是吧，心晴。” 琉璃江大概被戳中了心事，显得有些灰败。 “对啊，不过我挺理解色的，要是我的弟弟这么不争气还是会觉得很丢脸啊……” 铁链向二人冲去，结果一把被若坚抓住，“别这么冲动嘛，你不行，让你身后那个来跟我打吧。” “这里这么多人可都是冲着她来的。” 又一个根链子刺了过去，若坚轻而易举地抓住了， “你果然和从前一样弱，没有半点长进，你还是继续夹着尾巴躲在没人的地方算了。”他脸色一沉，“滚下去吧，让你后面那个跟我们打。” 说着，他便用力想要将琉璃江甩下去，琉璃江费劲站住脚跟，措手不及间，一把利刃从地板下伸出，狠狠穿透他的手掌。 痛呼声从喉咙里溢出，可他仍没有放弃控制链子和若坚厮打， 就在这时，心晴闪到了陈青桃的身后，琉璃江迅速回头，又放出一根链子将心晴扯了回去，因为分心，他又中了对方一刀。 “搞什么啊，这个召唤系到底什么时候出手？她队友都这么惨了……” “呃……看来琉璃色的弟弟也不行啊，还以为跟他哥一样天才。” 琉璃江的大腿被利刃刺穿，无论他多努力都跟不上对方的速度，那些利刃仿佛无处不在，稍不留神，就会从空隙中向他袭来。 他这副样子完全没有了之前在陈青桃面前大声嚷嚷着要一打二的那股自信。 场外传来一片唏嘘声，已经有不少人走掉了。 陈青桃内心毫无波动，她的位置刚好能看到琉璃江挨打的全过程，那两个人一来一回，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她伸出手，接到一根仅她能看到的羽毛，掉落的羽毛逐渐散成金粉，飘在半空中。 “喂！那个召唤系的，你上啊——让我们看看你的实力！” “就是啊，你同伴都被打成这样了！” 面对台下观众的热烈反应，陈青桃无动于衷， “听见没，后面那个，再不上他可就要被打下去了。” “那你把他打下去吧。”她冷漠开口， 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怎样，琉璃江被呛出一口血，“浑蛋，我们才是一队的。” 他还没说完话，就被刺穿了另一条腿， “下去吧。”若坚似笑非笑，利用铁链将他甩了出去。 主场的医护人员一般都在场上候着。琉璃江被甩到地上时，一边的医护人员便立马上来治疗， 他大腿上的两个血窟窿正不断往外冒着血，这种情况发生在普通人身上早就昏过去了，但琉璃江愣是一声没叫，心底却升起一股淡淡的悲哀， 他知道这些人都是来看陈青桃的，这些来攻擂的也是。毕竟s级才是所有人的向往，他们是绝对的天才，是联邦的未来。 而天才和他们这些人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打得不错，下次加油。” 第41章 论坛众怒 琉璃江回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陈青桃，没反应过来， 他道：“你怎么下来了。” “结束了啊。” “天才”如是说。 他回头一看，若坚和心晴还在台上，“你认输了？” 陈青桃：“对。” “疯了吧？你为什么要认输！”琉璃江情绪激动。 “你说的，我不能出手。” “你、你你你你你——”琉璃江气得上不来气儿，“那我不是白挨打了。” “也不算，”陈青桃嗓音淡淡的，一脸正经，“我每次挨打都能总结出经验，经验能使人进步。” 观众席上已经开始有人不满了，全是唏嘘声。 毕竟也是，s级的主擂场让等级比自己低的攻下来这种事不常见。 陈青桃像是没听见台上的那些声音似的，打了个哈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 “等等，”琉璃江拉住了她的衣角，神色复杂道，“你觉得我真的打得很好吗？” “是的，”她非常诚恳道，“加油。” 陈青桃无意瞥见他翅膀上的羽毛有一两根变成了白色，怀着试探的心理，于是多说了几句： “你的序列攻击性不强，所以不适合主攻。它更适合团队作战辅助队友，优点是大范围远距离且不容易挣脱，对敌人有很好的控制效果。” 果然，她说完之后，羽毛又白了三片。 陈青桃觉得很有意思， “加油，我看好你。” 琉璃江的耳朵发红，他低下头，看不清情绪：“哦、我当然知道了，你快走吧，烦死了烦死了。” 陈青桃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喂，林木，你们班那个s级怎么回事，” 林木抱着双臂，瞥了他一眼，“还没看出来吗，她纯看不起人。” 周续喝了口水，“上次也是这样，面对小恩她压根就没想过动用能力。” “这也太傲慢了吧！” 众人看到陈青桃在台下和琉璃江又说了几句，便离开了擂场， “卧槽，她真敢啊，话说这算不算主场事故。” 宋镇拍了拍林木的胳膊，“木快看学校论坛。” 「神秘重磅选手，召唤系的s级底牌——陈青桃。」 底下配图是一张她在赛场上的照片。 发帖人可能也没别的意思，照片拍得都挺美的，但是底下评论乱成了一锅粥。 阿三：人长得挺好，就是不知道实力咋样。 江北一枝花：在现场！我还报名了！结果人家压根就没动手，全程站着！:-） 随风飘摇：我作证，上台一张死人脸，下台还是死人脸，啥都没干。 鱼片：我问了召唤系的，他们说这女的昨天内院选拔赛也没来，平常也不来上课，他们院都没几个人见过她。 碧蓝之土回复鱼片：她进春藤杯了吗？ redd：这女的到底什么来头？我都没听过她名字。 杨因心回复redd：她家里是大贵族。 fant回复杨因心：…那怪不得。 鱼片回复碧蓝之土：直升。 落lei的我：咱学校什么时候对贵族这么狗腿了？这都不管管？？？？ an：你们说她会不会根本就没有s级的实力，只是因为想让学校给她开特权？ …… 陈青桃百无聊赖地坐在天台上，光迅里显示着琉璃江发来的一条消息， xxx：千万不要看学校论坛！！！ 除了查东西以外，她就没有看论坛的习惯，得于琉璃江的信息，她很快就去论坛上转了一圈。 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帖子， 论坛里骂她的楼骂到了五百层；前面只是骂她，后面就开始骂学校了，指学校违背建校初衷，对她这种连课都不上的贵族这么宽容。 她拨开光迅，手环响了一会儿，良久，耳机里传来对面那人温和的嗓音，“找我什么事？” “春藤开除我会跟家族商量吗？” 柏色：“春藤不会开除你。” 陈青桃想了想， “我看了一下，目前罗文是副军统竞选中呼声最大的。” 十一区的副军统快要到任了，明年年初开始竞选，而罗文和另一位叫兰德的是当前呼声最大的两个人，他俩各一半上任的几率。 罗文最近一直在慈善晚会和贵族宴会中待着想必就是为了这个目的——给自己吸票。 “是的，你要说什么？” 陈青桃没什么表情，“想请您帮个忙。” 挂掉通讯后，她去训练室转了一圈，坐在一边发呆。 因为那只极具个人特色的眼罩，训练室很多看过帖子的人都认出她来，纷纷交头接耳。 很快他们便发现帖子被删了。 删帖只是一件小事，平常管理都会去删一些没有意义的帖子。但关于陈青桃的帖子发展到现在性质已经完全变了。 在众人眼里，校方似乎在无形给陈青桃撑腰，所以要开始捂嘴群众。 可春藤是十一区的顶级学府，它自建校以来就一直宣扬着「公平和公正」，无论你是贵族还是平民，通通一视同仁。 它只会看重你的实力，并不会因为你的身份而给你开特权。 可以说在春藤里，平民比贵族要多，学校于他们而言意义重大，是理想的起程，是走向未来的明灯。 删帖这件事足以让他们心里不满，甚至会引起群众的逆反心理。 “我去，这太猖狂了。” 有人拍下她在训练室的照片发到论坛上， “这就是大贵族，捂嘴好玩吗？” 于是接下来，关于陈青桃的各种帖子便在论坛上发了起来，无非围绕着“贵族，特权”等。 除了扒出来她是转学生的身份以外，还有柏色开豪车送她来学校的事情——这更加确认了她的贵族身份。 第二天，卡林给陈青桃当前在校的监护人——柏色发消息，希望她能在学校打场排名赛，让众人看看她的实力，这样至少能确定她是货真价实的s级。 但是陈青桃拒绝了，甚至连学校都没去。 事情就这样发酵了两天，因为贵族没有陈姓，论坛当前已经把陈青桃传成了私生女。 到此，这件事也本来只在学校内部发酵，部分人虽然不满但却也没到外面大肆宣扬。 此前罗文本人也不知道学校出了这种事，但就在论坛事件发生第三天夜里的慈善晚会上。 有人采访罗文， “春藤是否一直会秉持着公平、公正的理念？” 罗文面对镜头，“它将一直如此，先生。”他的神态从容安详，丝毫没有预料到接下来记者的质疑， “那为什么贵校最近会传来特权贵族入校事件？” 罗文身为一个无敌大忙人，所有事都是助理挑选完再一一整理发给他。显然，陈青桃这件事的分量还没有到他耳朵里的资格。 面对质疑，罗文的表情没有丝毫破绽，他的态度相当镇定自若。 “先生，我认为它完全是空穴来风的事情。” 第42章 舆论的过错 宴会结束后，罗文坐在车上，闭目养神，车上除了司机和一个保镖以外，就只有他和助理二人。 助理在一边站着，额头落了一滴汗， “查出来了，乌鸦送来的那个转学生最近在学校引起不满。原因是她在擂台赛上蹭分，学生怀疑她等级的真实性。” “呃、”他停顿了一下，“还有，校负责人说她没去上过课，性格也很古怪，总之，风评很差。” 能成为s级或校前十，都是很忙的人，基本不会在学校待着，有的甚至会辅助安全局抓人。 但重点是，陈青桃当前的s级非常虚假，没有任何人相信。 “解决方案。”罗文连眼皮也没抬， 见状，助理稍微松了一口气， “a方案，开除陈青桃，辞掉召唤系2班班主任。理由：您不知道，有人趁您不在学校私自收贿塞人；优点：获信最高，容易激发校群众激情。弊端：乌鸦的人会对您感到不满，概率断掉军火往来。” “b方案，安排陈青桃和前十打比赛，坐实她s级的身份，据说校方找过温多林商讨解决方案，对方拒绝了；优点：见效快，弊端：难以消除其贵族身份的怀疑，需要您亲自联系温多林。” “c，您亲自回一趟春藤。” 汽车停到别墅外面，罗文迟迟未出声，猜不透神色，助理立于对方强大的威压下，面色惨白，浑身都是冷汗。 不知道过了多久，罗文才不动声色道：“春藤杯是不是快开始了？” …… 下了车，从另一台车上下的保镖给罗文披上外套，身后的助理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谁知道他刚才腿都是抖的， “唉，”罗文突然叹息，“没有下次了。” 助理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他是罗文的第108位助理，在他之前，全都无声无息地死了。 “找个机会查一下那个记者的身份。” 这种场合的记者，提出的问题都是事先沟通过的，刚才那种场面该算采访事故，所以记者有问题是必然。 “是！” 春藤杯——春藤历年最重要的比赛，它的目的不只是为了选出学校的冠亚军，更是为了之后三年一度的神圣之光做准备—— 而神圣之光则是圣地举办的一场比赛。那时，十三个区包括圣地会选出当前全区最有可能获胜的两名同年龄段学生前往参加比赛；这场比赛可谓是至关重要，它无疑是万众瞩目的。 而十一区历年比赛都是从春藤直接选人，今年也毫不意外。 不同的是，今年春藤的冠军大家都心照不宣——二年级的琉璃色。 他是春藤当前唯一一个有言序列，经常在外参加比赛，从未输过，他就是学校名誉的象征， 也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陈青桃面无表情的观看着投影屏上的少年，身边的秦越在喋喋不休地讲述着他有多厉害。 “然后呢？” “然后？还有什么然后，他肯定要参加比赛……你自己小心点。” 序列42——炼狱，这是陈青桃听到的第一个神途序列。 “家族想让我拿到冠军吗？”她微微惊讶，家族竟然对她有这种期许。 “最好是这样。” 柏色合上书本，“我得到消息，罗文明天会返回学校。” 她点点头，“放心，我会在春藤杯结束前杀掉他。” “方便问一下，你打算怎么杀他。” “你们会埋伏好的，对吗。”陈青桃反问。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她差不多了解到一点柏色的做事习惯。他是陈青桃最讨厌的那种谜语人，好像什么都知道但什么都不说，任务完成后也拒绝提起后续发展， 比如上次墓园一事。 所以和柏色合作，最需要的就是脑子，你要去猜他会做什么，猜他给自己留了什么样的后手，猜你在他眼中的定位是什么样的， 朋友、合作伙伴还是利用完就扔了那种人。 无论在他眼里是什么样的，跟他合作都一定要给自己留一个后手。 想起白术，陈青桃的眼神暗了些。 “当然。”他翘起腿，“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亲手解决罗文，毕竟由我们，报酬会折。” 罗文在春藤杯开幕前三天到达学校，他的到来让学校内部对陈青桃的集火稍微分散了些。 他举办了一场演讲，为即将参加比赛的同学加油打气，特意提到陈青桃，虽然没有明说姓名，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他只说了一句话，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希望大家不要因为舆论的罪过而怪罪他人。” 当天，论坛上便有一条帖子被置顶，是事发当天琉璃江的澄清贴，将事情的发展从前都后都说了一遍，还顺便解释了她不是贵族。 这条帖子当时发出来就像被屏蔽了一样，直到今天才能看到，因为这个原因，他被骂的也不轻。 校方顺便放出了一段视频，琉璃江在台上对陈青桃说——不要让她出手。 这不算什么反转，学校没有人期待陈青桃能好过，也没有人会因为她罪名洗清而感到开心。 最多学校的名声是保住了，至少赶在竞争对手将舆论闹大前解决了这个问题。 “舆论的罪过。” 陈青桃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听着罗文的演讲。 他是那种看起来很慈祥的老头，说话温吞缓慢，但身上又有一种威严，总让人觉得不笑的下一秒就要生气。 人还真是有够割裂的，难以想象说出“希望大家不要因为舆论的罪过而怪罪他人”这种话的人私底下会杀人如麻。 演讲结束，热烈的掌声在台下响起，陈青桃看到保镖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罗文便抬起头，目光望向她，露出一个称得上慈祥的微笑。 「宋成 34岁能力：感知可以感受到千米内所有气息哪怕微如苍蝇蚂蚁」 演讲结束后，学生和老师都返回教室，有一名保镖找到陈青桃，“罗文校长要见你。” 他的肌肉异常结实，比上次见到的林木还要高大不少。 陈青桃回忆起柏色给他发的那堆资料，舌尖抵上上颚， 「李明 32岁无能力者擅长搏斗」 她没回答，跟着保镖过去。 第43章 做坏事的人就该受到惩罚 罗文的办公室单独一层，两个楼梯口分别有两个保镖，门口站着两个他常带的私人保镖，两个无能力者，但都尤其擅长搏斗。 保镖叩响玻璃门，苍老温和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进来吧。” 陈青桃袖口底下紧了紧拳头，随着机械门的一阵响动，门便自动打开。 紧接着，强而有力的拳头直直地冲向陈青桃，陈青桃费劲接住，却没忍住后退了几步。 两侧的保镖像是没看到似的，陈青桃朝身侧一闪，拳头打到了玻璃门框上，如果不是学校的门都用的是连子弹都挡得住的新材质，否则这一拳怕是会震碎整道门框。 他是真的要杀了自己。 罗文在前面处理文件，头也没抬。 她平常打架也只能跟同年龄段的人试试拳脚，这种拳拳到肉的功夫她扛一会儿就吃力了。 被一拳打到了胸口上，她没忍住吐出一口血，陈青桃抹掉嘴角的血迹，继续发起进攻， 开玩笑， 秦越说了罗文身边这几个保镖都是世界顶尖格斗大师，就当陪打了。 没一会儿，陈青桃浑身上下没有一块没被打过的地方，但她却打得越来越顺畅。 保镖眉头微皱，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哪儿有人越打越来劲儿？ 从进门到现在，陈青桃跟他打了小十分钟左右，终于有一拳挨到了保镖的身上，虽然对方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罗文放下手里那一堆资料，稍显不耐烦地抬头，双眼写着不满，似乎在说怎么还没处理好。 他摆了摆手，门口站着的那两个保镖突然过来，打断了他们二人， 陈青桃以为要加人跟她打，没成想他们拖走了跟她打的那个保镖，她嘴角一下就耷拉下来， “呵呵……”罗文笑了笑，“让你见笑了。” 陈青桃嘴角青了一块，衣服上有吐出来的血迹，她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空气里陷入一阵沉寂中， “我们是不是见过？” 罗文突然没来由地开口。 “有吗？” 罗文眼含笑意，“我想是有的。”他抽出手里的一张资料，反复观察陈青桃，“你再想想？” “aex2078。” 他声音一下沉了。 她刚穿来那几天，这串数字在无数次午夜梦回都会侵入她的睡梦中，它是原主的噩梦，是原主奴隶时的编码。 她下意识想摸后颈，那个地方有着这串奴隶编码的刺青，大多时候都藏在头发和衬衫底下被她遗忘。 “没吧。”她面不改色。 罗文放下手中的资料，他缓缓叹息着，试图刺激到陈青桃大脑最深处的回忆， “我想也是……” 他凝望着陈青桃， 试图从她身上看到破绽，比如害怕或是恐惧；可陈青桃只是面无表情，她的眼睛晦暗不明，暗藏锋芒。 “毕竟你们天差地别。” 罗文如此叹息道。 手里的资料在一瞬间燃起，带有陈青桃照片的一角飘到半空中，飘出窗外。 …… “哎那个罗文呢……等你去学校他是一定会见你滴……” “为什么？” “这个要说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对你感兴趣啊，所以你记得提前做好准备啊。” …… “我想委托你帮我杀个人，他叫埃布尔·罗文。” 这个瞬间，陈青桃发现自己还是不够了解柏色，不够了解乌鸦。 陈青桃不是没有想问过这个委托为什么会放到自己手上；她想了很多，比如她就在春藤读书，比较方便，又或者这是家族在试探自己。 可她终究还是太小看乌鸦了，乌鸦的人又怎么可能查不出来她的奴隶身份呢。 她更没想到的是，罗文竟然就是她的奴隶主。 离开校长办公室，陈青桃故意扶上后颈的奴隶编码，眼睛冷冷地扫过对面的监控。一想到乌鸦的人对她的了解早已超出了自己的预期，她就想上去撕了柏色， 挺会装啊。 房间里，罗文依然保持着那个状态，看着监控中朝他挑衅的陈青桃， 保镖：“您为什么不直接看她脖子后面有没有编码呢？” 罗文：“温多林做事一向谨慎，那东西，第一时间消掉了吧。” 陈青桃对于原主的记忆并不多，大概是因为原主逃跑时摔坏了脑子，以至于记忆零碎破乱，而对于奴隶这个身份，她半点实感都没有。 她打开手环，点开柏色的通讯界面，“把我的资料发给我。” 不一会儿，柏色便发过来一个文件， 他道：“早已准备好了。” 陈青桃想，他下一句就该说“正等你主动联系我。” 他果然是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 “你说你，为什么非要惹她生气呢？” 看着投影里陈青桃冰冷的回复，四个字——来日方长。 秦越唉声叹气，“这不利于家族和谐友爱的发展，你就不怕她一气之下过来把你那个了吗。” 他比了一个咔嚓的手势。 柏色摇摇头，“她不会。” “为啥？” “她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杀人；再加上她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最擅长三思而后行。” 柏色不知道的是，陈青桃是不至于因为这种事就杀他，但她已经想出了各种坏点子来“折磨”他。 许是脑海里正在构筑着美妙的画面，陈青桃忍不住冷笑，她点开资料。 点开资料前，她虽然猜出来这有可能不是简单的人口买卖，但她能想出来的奴隶作用最多也只有给贵族取乐。 所以在看到这一批奴隶的目的是用于污染物实验时，还是有些吃惊的。 她目前知道做这种试验的只有三角塔，此时一下就想到了之前处理的两起污染事件…… 如果原主没有成功逃跑，那么下场就会变成黄光伟或者小花， 不，黄光伟和小花在实验当中算相对幸运的，她应该会变成一团半死不活的肉泥然后被抛弃，或者是喂给其他东西当养料。 是卖给谁的呢？ 资料上没写，看来只有罗文本人才知道了。 她顿时明白了柏色的意思，他要自己在杀了罗文前顺便从他嘴里问出那个名字。 陈青桃把资料删除， 哪儿有那么简单，做坏事的人就该受到处罚。 第44章 你不要紧张，正常发挥 春藤——十一区的顶尖学府，里面汇聚着全区最有天赋的少年觉醒者，他们即是十一区的未来，所以春藤杯每年的受关注度并不小。 比赛采用实况直播的模式，无论是上城还是下城，通通可以通过转播的形式观看到这场比赛，现场甚至会有真正的大贵族亲临， 今年亦是如此。 往年的赛制都是现场抽签决定，今年听说是春藤上面的大贵族想要来点不一样的，直接指明了新赛制。 而第一场比赛采用的是新的灵境技术，参赛者需在电脑生成的危险虚拟境界中生存，直到五十人淘汰至十二人才能晋级。 当然，虚拟境界图是现场抽的。 所有参赛人员一大早就要去学校集合，然后由专车接送至赛场，其他学生则会被老师集合一同带往各班分配的观众席上。 当然，s级和前十会有专访；他们都为安全局和十一区抓过人，处理过污染事件，经常上万维网被报导，已经相当于明星选手了——陈青桃除外。 虽然她目前在学校地位尴尬，但卡林还是对她期待值拉满。 在校门口，等待车来接他们时，卡林语重心长，“你不要紧张，正常发挥……正常发挥就行。” 他虽然这么说，但陈青桃感觉卡林快紧张死了。 “本来应该给你介绍我院其他两位参赛者的，但总找不到你人……”他偷偷摸摸观察了周围的参赛者，趁没人注意，给她塞了一张纸条，悄声道：“你刚来，有很多不了解的，一会儿看完赶紧扔了。” 陈青桃眼角一抽，“好的。” 他又问，“给我交个底，那天在训练室那个东西，你能召唤多少个。” 学校派来的车刚好到达校门口，陈青桃手插进兜里，嗓音轻飘飘的， “谁知道呢。” 学校的车按系接送，他们召唤系就三个人，其他两个都是男生，陈青桃不认识，见他们也没给自己好脸色，就一个人坐到了最后面。 然后又上来了一个中年男人，他没好气地瞥了一眼陈青桃，坐到前面。 他是召唤系院长。 汽车缓缓行驶，院长在前面将那两个凑到一起， “第一场是生存赛。你们两个切记，投放进场地时第一件事记得要先找到队友，其他系大概率也会抱团。” 二人分别点头，其中一个看了一眼后面打盹的陈青桃。 “她呢？” 事关荣誉，卡林说她是有实力的，虽然未知。 他想了想，“如果她真的像卡林说的那样，你们就跟着她……” 到了赛场外，接待人员对照名单给他们一一发了一个带有号码的红布，陈青桃是49号， 拿完号码牌后，她的接待员给她领到休息室里， 门一打开，无数视线都投向她，或好奇或探究或恶意。 陈青桃将红布绑到胳膊上，站到角落里。 “这不是那个陈青桃吗？” “啊？那个s级，长得是挺好看的……” “谁让你说这个了？”他一拍那人的胳膊，“你说她的s级真的还是假的？” 众人低头窃窃私语， “等会儿你们不就知道了，真好奇比赛的时候自己去试试。” 陈青桃微微低头，抚上后脖颈，她今日特意围了一圈白纱，就是担心比赛时露出来。 “哎哎，快看，陈微生来了。” 休息室小小地轰动了一下， 陈微生此人，长得非常漂亮，是那种有点病态的类型，他的能力又刚好是雪，很衬他的气质， 他受欢迎程度在学校陈青桃已经见识过了，可谓是恐怖如斯。 “学长，能帮我签个名吗！” 有一位短头发的女生，拿着本子凑上前，声音听起来有点激动。 陈微生淡淡“嗯”了一声，熟练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后续又有几名学生让他签名，他都一一答应了。 签完后，他在房间里随意扫了一圈，见陈青桃那个位置人最少，就连前面的沙发都无人坐，他便顺理成章坐了过去。 “呃……学长怎么不去前十的休息室坐着？” 这时，有人小心翼翼地问他。 良久，陈微生回过神，“迷路了。” “……” 不一会儿，走廊传来呼喊声，门再次被打开，“陈微生—陈微生——” 众人再次看向门口， 穿着公主裙的少女掐着腰，在房间里看了一圈，眼睛放到某一点，嘻嘻笑道，“我还真是聪明，我就说他在这里吧！” 她身后站着位强壮有力的肌肉男，肌肉男啧了一声，“快给他接走。” 这两位，一位是排名赛第二——原花，一位是排名赛第六——付成风。 两位都是学校平常很难见到的人，此时一下子出现在了休息室，所有人都显得尤其激动。 “我去，三位前十！” “陈微生，快过……”她话没说完，便注意到了后边靠着墙打盹的陈青桃， “哎？这不是咱学校的第四位s级吗。” 原花饶有兴致地进门，走到墙角，上下打量了陈青桃一番，“看起来也不强啊…” “原花，太失礼了。”陈微生皱眉。 原花摆了摆手，“又来，我可没啊，我就喜欢这种看不透的，到时候一鸣惊人才好玩！” “哎呀，给她叫到我们休息室吧，好不好好不好——反正她也是s级嘛。” 付成风：“随便。” 付秋这两天醒过来了，之前有小章鱼、艾尔维拉还有风就够受的了，陈青桃没想过付秋比他们还活跃。 自从四个凑了一桌麻将，陈青桃经常被弄得睡不着觉，吵架喊她主持公正，玩游戏赢了喊她表扬。 对了，昨晚还吵了一架， 原因是陈青桃干什么都只叫艾尔维拉，不叫其他人，众人对此表达抗议，并且以猜拳输赢决定它们在春藤杯出场顺序。 简直是…… “喂，陈青桃同学，醒醒！” 陈青桃睁开眼，一脸怒气，原花“哎呀”了一声，“起床气这么大嘛。” 陈青桃，“说。” “你进错休息室了，要不要跟我们回去啊。” 她笑着说， 原花个头不高，到陈青桃胸部，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气势，可可爱爱的。 但同样身为觉醒者，陈青桃一下子就感受到了对方的力量， 不弱。 她清醒了一点，摸了摸后脖子，淡淡“嗯”了一声。 原花一拍手，激动地跳了起来，“好耶！” 原花自顾自地带着他们走了，关上门前，陈微生对着休息室的人说，“抱歉，打扰你们了。” 身后传来原花的呼喊声，“快过来！陈微生！” 第45章 太闹腾了 原花兴致很高，一路蹦蹦跳跳的，她边走边时不时偷看身后插兜慢走的陈青桃。 前十单独一个休息室，在二楼。 离老远，原花就小跑到休息室的门口，她一开休息室的门，兴冲冲地，“各位——猜猜我带谁来了。” 从里面扔出几本书，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书从原花的身侧擦过，她声音大了些：“各位——” “卧槽你妈的，水木，老子今天灭了你——” 从里面跑出来一蓝毛，蓝毛边跑边往后扔东西，他大骂：“滚你爷爷的，万年老四，你还反了天了。” “砰”一声，他骂了句脏话，“操，”抬头一看，是付成风那张脸，“我说谁这么能占位置——闪开，光海那个孙……”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赶出来的光海往外扯，两个人很快便在地上扭打成一团。 光海嘴角挨了一拳，侧头看见一条腿，腿的主人抱着双臂靠在墙边，好整以暇地观看着这幅场景。 光海：“别他吗丢人现眼了，有人在。” 陈微生捡完地上的书，将扭打的两人分开，揪着衣领扯了进去。 被扯进去之前，水木还踹了他一脚，“你他妈等着瞧，一会儿比赛老子第一个把你淘汰了。” “他俩就这样，一见面就打，见笑了。” 从里面走出来一位大波浪美女，头发长到小腿，她朝陈青桃伸出手，“我叫杨离雪，操控系。” 陈青桃伸出手，“陈青桃，召唤系。” 关上门，陈青桃自己单独找个角落靠着，打算再眯一会儿， 可偏偏有人不如她的愿。 “陈青桃陈青桃——” 她抬起眸子，轻轻嗯了一声。 原花兴冲冲的，像个小孩子一样，“你快看我们，看我们——” “看了。”她配合道。 “你觉得我们当中谁最强啊，”她满脸期待。 休息室里加上陈青桃刚好坐了十个人，传闻中的第一名不在。 “我吧。”她说。 众人顿时都愣住了，房间内有一瞬间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只见她不紧不慢地揉了揉头发，打了个哈欠，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开玩笑，就是因为她的样子像没开玩笑大家才觉得她在开玩笑。 水木皱眉，不满，“卧槽，你真的假的？” 陈青桃的狂是在论坛上出了名的，虽然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舆论不能轻易相信， 但他们也没想到这人真的不含蓄成这样，也怪不得别人看不惯她，太不会做人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果然很有意思。” “你好，我叫关之羽！” 他伸出手，突然一拳砸向陈青桃，可惜最后只擦过她的面部。 关之羽甩掉拳头上的碎渣，笑得一脸爽朗，“反应不错！” 陈青桃能感受到这人是在真心夸赞她。 “跟我打一场吧，好不好？我还没跟召唤系的打过哎——”有人兴奋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这人是控制系的，名字叫绯源，一没事就爱找人跟他比试谁最厉害，众所周知的难缠。 “好不好，跟我打一场吧，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陈青桃抽出手，“好。” 众人又一愣，便听到她不紧不慢的声音传来， “进比赛再说，现在让我睡一会儿。” 绯源不依不饶，“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现在不行？？？？” 原花不开心了，过来抱住她的腿，鼓着脸不满道：“你是我找来的，陈青桃！先跟我打……不是、应该先让我看看你的召唤物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快让我看看。” 绯源从后面拎起她的衣领子，“咱俩也没打过。” 她被拎到半空中，和绯源直视，坏笑着指出：“那还不是因为你连光海都打不过。” 光海跳起来，“你他妈说明白点儿，什么叫连老子都打不过？！” 水木嗤笑一声，“傻逼，听不明白吗说你弱呢，万年老四。” “操！我掐死你！” 陈青桃额头隐隐爆出青筋。 “行了，没看人家烦着呢吗。”有人走过来将他俩拎走，“反正比赛也快开始了，到赛场上大家各凭实力呗。” 他“哎”了一声，凑到她耳朵边，悄声问道：“你打擂台赛那天，是不是看过陈微生比赛。” 她点点头。 “我说嘛，不可能记错的，咱俩坐的一排。” 她坐的最后一排，也不记得周围有人啊。 他又过来，莫名其妙说道：“放心，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他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拍了拍陈青桃的肩，陈青桃一脸茫然。 难道看陈微生的比赛很见不得人吗？ 水木和光海在地上滚了起来，原花跟绯源也互不相让，一边的关之羽看起来还想再给她一拳，言和也是，说的话根本听不懂。 陈青桃觉得自己真不该来，太闹腾了。 房间里的屏幕突然亮起，那是比赛现场，目前正处于观众陆续进场的阶段。 原花趴到沙发上，“好无聊啊——什么时候开始啊啊啊——” 杨离雪递给她一包饼干，摸摸头，“快了，还有一个小时。” 光迅上传来琉璃江的信息， xxx：少爷我来看你比赛了，别让我失望啊。 陈青桃：好的。 xxx：对了，那天那个就是那个弱智二人组，你还记得不？ 他说的是若坚和心晴，琉璃江给他俩起的绰号。 陈青桃：记得。 xxx：他俩也在，你小心点啊，我怕他们特意找你麻烦。 xxx：我不是在担心你，我只是不想让那个小人赢。 陈青桃想了想，回：我知道了。 琉璃江：？？？？ 她返回界面时再次想到了白术，在墓园一事过后几天，她回复了白术，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她是这么回复的。 此事已经过了小半个月。 柏色对后续只字不提，论坛上也没有人提到结果，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前递过来一杯水，陈青桃接过水杯，道：“谢谢。” 杨离雪：“不客气。” 门被突然打开， 言和：“哎呦，主角终于登场了哈。” 琉璃色冷着一张脸，直挺挺地站在门口，他眸子黝黑，没搭理言和的打趣，对着众人说：“集合。” 他看起来是这批前十里第二着调的那个，第一着调是杨离雪。 陈青桃喝了口水。 原花欢脱地跳起来，“好哎好哎！我要通通把他们打趴下！” 他扫到角落里的陈青桃，“她是谁？” 杨离雪：“陈青桃，学校新来的s级。” 琉璃色这才拿正眼看她，“你也来。” “我就不去了。” 两个比冰块都冷的人在房间里对视了一会儿，搞的房间也冷嗖嗖的。 “随你。”琉璃色道。 第46章 失落之林 比赛现场。 十一区主赛场能容纳五万人，建筑面积有30万平方米，比赛采用虚拟成像模式，每位选手参加前都要在身上贴传感芯片。 会场是六面体，比赛时会有二十四个浮空器在会场内组成四面大屏，保证最后一排的观众都能看到赛时的细节。 现在还在热场，今年的主持人只有两位，一位觉醒者和一位仿生人。 仿生人在下城区几乎等于没有，但是上城区却非常常见，他们的外貌和真正的人类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两位仿生人在台上侃侃而谈，身后是他们被放大的虚拟成像。 “那么，请容我再次欢迎各位观众的到来，这是春藤的荣幸。在比赛前，还请我给各位介绍通过预选赛的众位选手，他们拥有着钢铁般的意志，不屈不挠，是春藤的骄傲……” 罗文在台上站着，画面扫到他时，他朝众人挥了挥手。 陈青桃睁开眼，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现在的流程到了介绍参赛成员。 她眯了眯眼睛，看着那些人的虚拟投像，其中琉璃色和原花水木的成像最大。 “他们即春藤的未来，亦是十一区的未来，让我们共同拭目以待……” 陈青桃缓缓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候场口处陆陆续续站了不少人，陈青桃靠过去，过一会儿工作人员将他们集合在一起。 “等会儿要放烟花，烟花一结束，你们就出去。” 随着烟花降落和工作人员的催促声，门口处是观众热烈的掌声，陈青桃看见显示屏呈现出他们这批人的景象。 “现在，用你们最热烈的掌声欢呼精英们的到来，他们亦是这次比赛中的明星……” 场内的欢呼声大了些。 “陈青桃！” 她“嗯？”了一声，低头看了一眼侧面叫她名字的人，是若坚。 “淘汰赛时我一定会洗清那日的耻辱！我让你看不起我！” 其他人投来了好奇的视线， 陈青桃一只眼睛看不见，他就刚好站在看不见的那边，因为觉得费劲，就没看他， 于是诚恳道：“加油。” 这句在若坚耳中变成了嘲讽，他五官扭曲在一起，就差把恨写在脸上了。 那天比赛陈青桃连招呼都不打就下去，虽然没人说他什么。但若坚却切实感到了那种讽刺感，直到下台，她连眼神都没给自己。 这种被人无声蔑视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更何况若坚从小到大都没受过冷眼。 他恨得咬牙。 进到舞台中间，工作人员端过来一个黑丝绒小盒子， “这是传感器，你们一人拿一个，贴到皮肤上。” “什么位置都行吗？”有人问。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 传感器特别小一块，拇指尖那么大，贴到皮肤上就和粘住了一样。 陈青桃犹豫了两秒，掀开一小块纱布，给它贴到了自己的后颈处。 “呦，陈青桃。” 言和朝她打了个招呼，“来我们这边啊。” “不了。”她摇头。 言和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好吧。” “为了让众位观众更加满意，今年的赛制也比往年更加精彩，而第一场比赛就是我们惊险刺激的——生存赛。” 随着观众的一片哗然，屏幕上显示出三种地图成像，主持人的声音传来， “各位观众朋友们，我们可以看到这三张地图，从一到三依次是「失落之林」、「无限高楼」、「葬骨之地」。” “它们当中的一张将作为今日比赛地图使用，而选择权将交由你们手中，屏幕前的观众请按照软件弹窗指示投票，而现场的观众可以用投票器按下对应数字的按钮。” ：主持人不多介绍介绍吗？为什么失落之林上有恐龙啊……看起来好恐怖。 ：我喜欢无限高楼那张！看起来好惊险刺激，你们说，从上面掉下来会不会死啊。 ：各位观众老爷们请投票失落之林！谢谢谢谢，我给各位观众老爷们磕头了！ ：请投票我们葬骨之地，我想看琉璃色爬骨山！ ：想要参加冠军赌盘的请联系我想要参加冠军赌盘的请联系我想要参加冠军赌盘的请联系我，一夜暴富就看今日一夜暴富就看今日。 …… 可能是因为失落之林那张地图上有巨龙的原因，它的投票率是这当中最高的，而最少的就是无限高楼。 “投票通道还有一分钟关闭，请大家尽快选择——” 失落之林已经快五十万票了，拉开葬骨之地十万多票，无限高楼就更不用说了。 “好——通道关闭。” “哎呀，观众们还真是会挑啊，给我们的参赛选手选择了三张中最难的那一张。” “那么接下来，就请大家拭目以待吧。” 面前景象伴随观众的欢呼声而变化，很快，眼前的空地变成了一片茂密的森林，陈青桃抬头，下雨了。 巨龙从远处飞来，在观众席上转了一圈，从陈青桃他们的头顶飞过。 “生存赛晋级目标——猎杀赛场中的污染物获得分数，分数高者晋级。比赛时间：三小时，晋级目标人数：十二人。” “当然，污染物数量有限，先到先杀哦。” “倘若选手遇到无法解决的污染物，请取下传感器！工作人员会带领你们离开比赛现场。” 随着一声枪响，选手四散开来，加速往前跑，琉璃色和原花飞快地在树干上穿梭着，身后的则是水木和光海。 “呃、你怎么不跑。” 瞬间，起点上只剩下陈青桃和另一名男生，他的模样腼腆，头发遮住了眼睛，看到陈青桃转头看他，两只手不安分地乱揉着衣服。 “你呢？” “我、我……我是治愈系。” 陈青桃没想到治愈系也会来参加比赛，治愈系由于自身特殊，不具备任何攻击性，几乎不怎么参加这种竞技性强的比赛。 “加油。” 另一边，画面显示出春藤夺冠的热门选手，而琉璃色身为毫无疑问的冠军是出手最快最准的， 他走过的每一片土地，污染物都没有存活，屏幕上他的分数猛涨。 然后便是原花，原花的傀儡娃娃正分散到森林各处，跟着她的指示开始行动。 画面给到水木， 水木浑身湿透，对着头上的光海怒骂：“卧槽——你妈的，老子现在就砸死你个傻狗。” 尖锥形的土块从天而降。 屏幕一闪，主持人呵呵笑道：“各位参赛选手还真是有激情啊……” 紧接着轮到杨离雪，她正在被两根藤条追赶着。杨离雪身手敏捷的在树与树之间穿梭着，但藤条仍然紧跟不舍。 “哼。” 她嘴角上扬，穿过最后一棵树，众人这才发现两根藤条打结了。 主持赞叹了一遍她的聪明机智，便把镜头给了其他人。 失落之林的雨仍在下着，众人越往前面跑便发现深处的污染物等级越高。 第47章 被污染的黑龙 水木和光海毫无意外地又打起来了，光海站在冲向水木的水柱上，“你他妈跑什么跑，不是要第一个淘汰老子吗。” 从地面升起的土块不断挡住光海冲来的水柱，“你给你爹等着。” 他话音刚一落下，便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 水木滚到树后面，比了个“嘘”的手势。 光海也顺势跳到一边，接下来，屏幕前的观众便看到了一头足有五米高的污染猪。 光海眼睛放光：“它是老子的——” 水木最先冲出去，从树干上一跳，跳到人头猪的身上，“放你妈的屁，猪头上又没写你的名字。” 他们两个从开始就一直打到现在，每次画面给到这两个人，弹幕就会一片哈哈哈哈哈。 比赛过去一个小时。 目前的最高分是琉璃色：108分，第二名是原花：97分，第三名是陈微生：87分。 截至现在，共淘汰了7个人，分数最少的有5分，除了两个人——陈青桃和宋晨明。 当显示出这两个人的姓名时，弹幕一片混乱， ：都一个小时过去了，这俩人在干什么啊…… ：还真有零分。 ：切人切人，我要看零分长什么！ ：好丢人，这还不如淘汰呢。 陈青桃他们两个慢吞吞的，沿途的污染物早就被跑得快的人全杀了，不过她本人倒是一点也不着急。 走走停停，时不时观察一下周围，有骚扰她的植物了再出手解决。 琉璃色那边撞到了一个a级污染物，画面显示出a级污染物被岩浆包围，琉璃色就站在前面，他抬脚往前，a级污染物灰飞烟灭。 ：操！太他妈帅了！ ：不愧是琉璃色啊，收拾a级也轻而易举。 ：这还比什么？冠军已经定了老铁们…… ：想要参加冠军赌盘的请联系我，一夜暴富就看今日。 …… 陈青桃对外面的混乱一概不知，她又走了半个小时左右，对身后偷偷摸摸跟着她的人淡淡开口：“别跟过来了。” 宋晨明缩了下肩，他离陈青桃有50米的距离，已经闻到了她身后浓厚的污染气息。 “里、里面是什么东西？” 陈青桃若有所思：“应该是龙吧。” 她说完话便没再搭理他，朝黑暗处走去。 这里距离真正的目标点还有300米，陈青桃闻到了，祂真正的味道是要比这还浓郁很多。 腐烂、压抑、恐怖，这味道很容易闻见，但是坏就坏在赛场太大，里面的污染物又数量繁多，离得远的话就不好分辨，所以陈青桃才花了这么长时间找到祂。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龙吗？ 陈青桃双手插进兜里，舌尖抵至上颚。 此时四周一片寂静，她踩过脚下的树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有人找到龙洞了。” 导播在对讲机说道， 负责人：“你们怎么设置的地点，游戏才开始一个半小时！龙这么快就被杀了，等下观众们还看什么？！” “您放心，龙的周围放有三只a级污染物，她又不是琉璃色，解决不……” “你怎么不说话了？”负责人问。 导播咽了口唾沫，画面显示出几条巨型触手瞬间撕碎了那三个a级污染物。 “回放、刚才那是什么玩意儿？” 与此同时，小章鱼嘴巴大张，将那些污染物同一时间吃了进去。 祂现在的年纪已经长到和陈青桃差不多大了，一头金发总是让她想起来明雪。 祂变回上半身是少女的那副模样，舔了舔嘴角的鲜血，就像再问陈青桃要赏赐一样。 陈青桃摸了摸祂伸过来的触手，触手尖比陈青桃的手腕还要粗。 她道：“乖。” 祂的身体慢慢变小，爬到了陈青桃的肩头上，重新隐藏进她的头发当中。 这幅画面没有被放到直播里，能看到的只有部分工作人员， “什、什么鬼？吃、吃了？” “刚才那是人还是章鱼？” “半人半章鱼？” 简直匪夷所思。 只见画面中的少女眼睛捕捉到某一点，那只没戴眼罩的眼睛冷漠、平静。 “她是从什么鬼地方冒着来的，这么离谱！” 另一位导播递出她的资料，“一年级召唤系二班，s级陈青桃。” “没听说过啊……” 耳机里传来工作人员的催促声，“给琉璃色的镜头太长时间了，快切啊，你们干什么吃的。” 于是画面迅速切给陈微生， 陈微生就和人型下雪机似的，走哪儿雪下到哪儿。 每次镜头一给他，评论都是在舔颜。 太漂亮了，漂亮得要死诸如此类的话。 “闻到了吗？” 原花伸着脖子嗅了嗅，略显激动地说道。 付成风一手下去劈死一只变异羊，“什么？” “有东西——我们过去看看。” 她指着那片红光闪烁的位置。 付成风扭了扭脖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琉璃色在那边。” “不，不是那里。” 她从树枝上跳到前面，右手一挥，丝线链接的傀儡娃娃从半空中闪过去，直冲红光。 只是还没有靠近就被岩浆烧毁， 原花：“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先走喽。” 她从岩浆上空翻过去，从身后闪出五只污染物尸体开始攻击琉璃色， 它们都是原花挑选的“傀儡”。 琉璃色不悦地皱眉，傀儡还没有触碰到他便被岩浆包裹住，烧成一片灰烬，从空中飘落。 陈青桃靠在石壁上，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打量着面前这幅诡异的场景。 短促的呼吸声从前方传来，黑龙盘踞在溶洞的最深处，它身上被重重铁链拴得紧紧的，双翼的骨尖不断滴落鲜血，一片破败。 同比赛刚开始时那条虚拟红龙不一样，它是真真实实的存在着的，是「失落之林」那张图上的黑龙，不过外貌上又有些不同， 可能有些浮肿？ 陈青桃注意到溶洞的角落有一处白光闪烁着，她向那边缓缓抬步。 倏地，黑龙睁开瞳孔，红色的竖瞳在漆黑的溶洞里转动着，它盯上陈青桃，怒气冲腾，它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试图挣脱那些锁链， 在发现无法挣脱后，龙的吼叫声高涨，响彻赛场。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不知道……错觉吗。” 赛场内的部分选手清晰地感受到了龙的那声吼叫。 原花、付成风和琉璃色离得最近，甚至能感受到那声吼叫声所引起的空气震动。 “给它锁链解了。” 负责人在耳机里吩咐。 “啊？现在解、她死了怎么办？” 负责人：“你们这群废物，我说解就解，快点！” 溶洞中，黑龙那双仿佛在夜里燃烧的瞳孔含着恨意凝视着她。 陈青桃只听到接踵而至的“咔哒”声在溶洞里响起。 第48章 舆论，还是舆论 困住祂的锁链接二连三地落到地上，祂的龙鳞怒张，隐有墨绿色的纹路在龙鳞下飘动着。 正当它的尾巴想要甩到陈青桃身上时，一条触手紧紧地缠住了那条粗壮的龙尾。 小章鱼逐渐变大，祂半包裹着陈青桃，另外一部分触手从陈青桃的身后向前伸长，拉扯着祂的翅膀。 画面播过来时观众便看到两只怪物在溶洞里互相厮打， ：卧槽！巨型章鱼大战黑暗巨龙 ：这两个都得s级吧？？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大的章鱼吗。 ：操，真龙假龙？真的假的？！ ：龙啊！龙啊！真龙啊！ ：好像有人，你们看到了没？ 解说在一边兴奋道：“想必大家都和我一样激动，没错！在众位眼前的这只污染黑龙，它是莱德先生在一处遗迹发现的，它的出现无疑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巨龙又是一声咆哮，它向陈青桃喷出火焰，那些火焰在喷过来时被薄冰覆盖的触手抵挡着。 小章鱼似乎是被惹怒了， 触手一时间全部粘上黑龙的躯体，对方愤怒的吼叫声不止，陈青桃顺着触手爬到了巨龙的头顶，她抓住手底下粘腻的龙鳞，那些墨绿色的孢子和粘液弄得她浑身都是。 巨龙用翅膀砸碎了章鱼头顶的石块，那些石块从洞中坠落，砸到了几条触手上。 画面近了些，这时才有人看到巨龙的头顶上站着人， 屏幕里，陈青桃冷着一张脸，毫不留情地下手拔掉它的龙鳞。 ：卧槽，还真有人！ ：卧槽卧槽卧槽！！！！王秘书，三分钟我要她的全部资料！！！ ：这人谁啊，从开始到现在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她的镜头。 ：芥末勇吗姐妹。 ：卧槽帅死了帅死了帅死了帅死了姐妹帅死了。 解说：“这位选手大家都比较陌生，她就是我们春藤的第四位s级选手，召唤系的陈青桃。实力也相当不错！请大家多多关注哦。” 全场人声沸反盈天。 贵宾席上，春藤这次比赛最大的赞助商朝罗文打趣： “罗文校长藏得还真是深，我都不知道春藤竟然还有这种厉害的选手。” 罗文摆了摆手，“哈哈哈哈，您说笑了，这孩子脾气有些怪，不太喜欢见人。” 巨龙因为疼痛而咆哮，它剧烈地甩着头，她差点因为没站稳而被甩下去。 陈青桃面色一沉，从拔掉龙鳞的地方下手，可龙的头骨还是太硬了，仅凭她的手做不到穿破。 于是她只能想办法另辟蹊径。 心脏、大脑总要有一个地方被她挖出来的，陈青桃想。 “你要干什么？” 陈青桃从巨龙的头顶往底下看，“在想办法杀祂。” 琉璃色皱眉：“把祂收起来。” 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是陈青桃的召唤物。 陈青桃本来是想在众人找到巨龙之前自己解决掉这头龙的，顺便提升一下小章鱼的作战能力。 可他来得比自己预想的要快一些。 既然这样，那只能换个办法了…… 她打了个响指，没有回答。 小章鱼迅速变小，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陈青桃一只手攀上龙角，吊在半空中，在黑龙长大嘴巴想要咆哮时，她双腿一蹬，主动跳进了祂的口腔里。 “疯了吧？竟然有人主动找死。”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错过了什么？” 全场再次哗然。 琉璃色眉头一皱，岩浆覆盖至对方的胸腔处，可惜它的龙鳞坚硬，化起来需要时间。 “啧。” 下一秒众人便看到一条覆盖着薄冰的触手从对方的喉咙里伸出来，巨龙瘫倒在地。 祂的身体逐渐染上一层薄冰，身躯僵硬，不能再动，另一条触手钻破祂的肚皮，陈青桃掀开一块垂下来的龙鳞，拍掉身上被冻住的孢子，抬步走出来。 全场轰动，热烈的掌声响彻在赛场内。 ：优雅！太特么优雅了！！！ ：我宣布，春藤今年最大的黑马出现了！ ：春藤有这种厉害的角色之前为什么一直藏着啊。 此时距离游戏结束还有一个小时，有16个人被淘汰，还剩34位。 作为亲手解决了唯一s级污染龙的选手，陈青桃迅速跳到了榜单第一名。 第一名：陈青桃—1060 第二名：琉璃色—258 第三名：原花—243 主办方之所以给污染龙那么多分数就是因为一个人是无法解决它的，所以到时前十一起上的话，相对比较有看点些。 当然，现在这样更有看点。 画面中，陈青桃走到龙头旁边，她静默一会儿，然后不假思索地将它的眼睛挖了出来。 那只仿佛在夜里燃烧的红色眼睛，此时雾蒙蒙的，失去光泽。 她侧头，望向溶洞的那处白光。 他的眼神一如这条死亡的巨龙最开始那副模样，鎏金色的瞳孔里满是恨意，拴上银链的双腕和双脚被烫得一片通红。 他的龙角是黑色的，浓稠深沉的黑色。 由于陈青桃一直在发呆，导播便将镜头转到了姗姗来迟的众人身上。 她终于站了起来，走到墙角，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头，便迅速摊下手，转身走掉。 “陈青桃——” 原花在不远处朝她招手，她一脸兴奋地跳到大章鱼的附近，摸摸祂的这条触手，摸摸祂的那里。 众人望着倒在地上的巨龙，一时瞠目结舌。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龙和章鱼…… 原花拍了拍触手的吸盘，笑得一脸兴奋，“陈青桃陈青桃，祂是你的吗？” 闻言，其他几位选手都向前左看看右看看， 水木：“卧槽，这么夸张。” 章鱼移至陈青桃的身后，触手攀至她的脖颈，渐渐变小，钻进她的头发里。 “嗯。” 在场的其他人喉头滚动，莫名有些畏惧。 “原来你没开玩笑啊哥们儿，我还以为你在休息室是逗我们玩儿呢。” 水木冷不丁道。 光海：“是挺厉害的，一个人能解决s级污染物，之前算是我小瞧你了。” 陈青桃道：“祂吗？” 光海点点头，“不是那条龙还能是什么。” 她陷入沉思中。 黄光伟和小花那种的才能算上s级污染物，这种的，怎么看最多都是a级吧。 还有，自己刚进来杀的那三只，也最多是b。 陈青桃觉得有古怪的地方，无声改变这些污染物的等级对比赛有什么好处呢。 ：今年的春藤比往年要厉害好多。 ：看得我非常感动，春藤真是一年比一年好啊！…>_<… ：自从罗文当了校长，春藤一年比一年更强大了。 ：对啊对啊，就连其他人都可以解决a级污染物。 陈青桃眼睛一亮。 舆论，还是舆论。 第49章 你相信报应吗 由于「失落之林」最大的看点已经被陈青桃给杀了，所以最后一个小时也没什么看点。 排名基本确定，第十二名拉开第十三名20分——一只a级污染物的分数，却是需要其他选手合力才能击败的。 其实这场生存赛，校方最初目的是想用其他选手来衬托春藤前十的， 但没想到风头全让陈青桃抢了，她只出场了五分钟，后一个小时弹幕都在让导播切她镜头。 如果不是因为她一直在睡觉的话……导播也想切地。 比赛结束后，裁判在森林的上方宣布着这次比赛的获胜者，陈青桃依照指示取下后脖颈的芯片，交还给工作人员。 由于赛场上的污染物都是真实的，比赛结束后，会有人带他们清洗赛场上沾染的孢子，避免携带出场外。 按照往年的规矩，清洗完后会有记者前往采访获胜者。 而身为本场比赛的第一名，最大的黑马，陈青桃自然也在其中，可是她却消失了。 “不是，她人呢？” “不知道，呃、比赛结束后就不知道跑到哪儿了。” “你们这怎么搞的，外面一堆人要等着见她，你现在跟我说她人跑了？” …… 陈青桃站在休息室的窗边，望着门口的方向，冷冷开口：“有事吗？” 那人传来一声轻笑，“表现不错，在你眼里你们学校的前十实力怎么样？” 陈青桃没有回答。 “好吧，”见对方没有想和他唠嗑的心情，于是直接说明来意，“我猜到在比赛结束后你会有疑问，所以来替你解答了。“ “你没有想错，那条巨龙就是三角塔的试验品，祂是人体实验的失败品。” 陈青桃目光沉沉，“还有一个问题，赛场上的污染物等级不对，罗文不害怕被安全局的人察觉到吗。” “是的，陈青桃。罗文确实模糊了污染物的等级……” “但有一点我没有告诉你，你至今所见到的那些污染，不论黄光伟，还是付秋和小花，他们都是s级；他们具备人类的意识和强大的属性，拥有和人一样的感情，有的甚至拥有理想，这些才是s级。” “但这些s级污染物，是十一区的秘密，是联邦极力隐瞒的真相。” 罗文模糊污染物的等级是因为想要利用舆论让自己顺利竞选，那联邦隐瞒s级的真相是为了什么？ “该轮到我的问题了，陈青桃。” 柏色打断她的思绪，嗓音沉沉，带着些压迫感， “你利用自己让罗文在春藤杯之前回来，不就是为了杀他吗。所以我现在比较好奇的是，是什么致使你改变对他出手的想法。” 论坛舆论那招是她在白术被称为叛徒那一天中学到的。 那件事使她明白人是很容易受到言论操控的生物，他们相信任何空穴来风的谣言，他们乐于站在自己的至高点去指点他人。 舆论，毁掉一个人轻而易举。 陈青桃在网络上收集大部分关于罗文的报道，发现百分之九十的记者对于他的采访都会围绕着春藤的发展，可以说春藤是他能参与竞选的最坚定后盾。 所以他提出春藤优秀的学子可以直接帮助安全局清理污染物，并非为了锻炼他们，而是为了自己。 因为他的武器就是春藤，是那些从春藤出来的万千优秀学子。 身为副军统候选人，当前正是最敏感的时候，任何空穴来风的消息和凭空捏造的罪名都有可能使他落选。 他不会允许自己的「武器」对自己产生质疑和动摇，这是一种反噬。 所以她也用了这一招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为了顺利见到罗文，留下艾尔维拉的眼睛。 她让柏色找人在学校论坛里带节奏，安排记者去采访罗文，让他知道自己的「工厂」发生了什么事，那些「武器」正因为什么而愤怒着。 当然，如果有其他竞选者帮陈青桃炒作「春藤丧失公正」的舆论就更好了。 柏色猜出陈青桃的用意，但他好奇是什么突然改变了陈青桃的想法，使她迟迟不动手。 “你相信报应吗？” 清冷质感的嗓音透过耳机，有些不真实，柏色微微诧异，“报应？” 这种跟理智毫无关联的词汇不像是能从陈青桃嘴里说出来。 “嗯，报应。” 她重复了一遍。 …… 下午是十二进四的单循环赛。双人组队，最终只有前两名队伍能晋级。 陈青桃比赛结束后就一直坐在休息室里，其他人都以为她跑了，学校也没人有她光迅，满世界找她。 一直到中午十二点时，琉璃江给她发消息， xxx：加一下。 xxx：分享琉璃色的主页。 陈青桃点击添加，对面过了一分钟后弹出一个对话框，春藤杯前十二的链接群。 琉璃色：进一下。 陈青桃进了。 群内公告： 进群请把备注改成自己的名字！进群请把备注改成自己的名字！！进群请把备注改成自己的名字！！！重要的事说三遍。 陈青桃的id名一直都是自己的名字，所以就没改。 言和：@陈青桃，下午比赛你要跟谁组队？ 陈青桃：组队？ 杨离雪：赛制已经出来了，双人组队的单循环赛，你有没有想好跟谁组队？ 陈青桃想了想，问：第十二名是谁？ 宋晨明：大佬，我…… 宋晨明：俺中观察.jpg 看到id的那一刻，陈青桃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就是学校那个负十分。 陈青桃：组队吗？ 群里静了一会儿，就在陈青桃以为自己被拒绝的时候，对方发来消息。 宋晨明：震惊兔子.jpg 宋晨明：真的吗大佬！ 陈青桃觉得，应该也只剩他俩没有组队了。 言和：@陈青桃，你不想跟陈微生组队吗？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绝世双陈，帅不帅！ 水木：傻逼。 绯源：傻逼。 光海：@言和，傻逼至极。 陈青桃有些好奇，便在群里问了：陈微生没有组队吗 言和：组了，跟我。 陈微生：…… 水木：他脑子有泡，别理他 言和：泪眼汪汪.jpg 言和：怎么能这样说人家呢尊嘟特别让人难过qaq嘤 言和：@陈青桃，你怎么不说话了姐姐 陈青桃觉得这人贱嗖嗖的，本来已经不想回复了，没想他又@自己。 陈青桃：第一场你们跟我打吧。 终于，言和没在群里说话了，底下一溜的哈哈哈哈哈，水木还特意艾特他， 水木：@言和，你怎么不说话了哥哥qaq。 第50章 他怎么来了…… 宋晨明通过群聊添加她，陈青桃点了同意，对方立马弹出一条消息， 宋晨明：大佬，我是治愈系的。 陈青桃回复了个嗯表示知道了。 宋晨明：呃、我可能会拖你后腿，要不大佬你和其他人组吧…… 宋晨明：小心翼翼.jpg 陈青桃：不会，加油。 宋晨明泪眼汪汪，天知道他有多感动。 他之所以能进到单循环赛并非靠实力，而是捡漏。 巨型章鱼大战黑龙时扫射到周边其他污染物，他就这样跟在后面补刀捡漏，刚好那个时候也没人关注他，一下让他捡到了大漏。 身为今年第一个参加春藤杯的治愈系，系里自然不会对他寄予厚望，只希望他能有所长进。 至于他这个治愈系为什么能报名成功，还是因为他们系里只有他一个人报名。 宋晨明感动得两眼汪汪，立志下午好好表现，绝不辜负大佬的期待。 不一会儿，大佬弹出一个对话框， 陈青桃：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宋晨明：大佬请讲！ 陈青桃：面谈。 宋晨明在返回休息室的路上，得知大佬就在他隔壁的休息室后，拔腿就往前跑。 他气喘吁吁地开门，“大、大佬、我……我到了。” 他抬头，看到沙发上的陈青桃，表情有片刻破碎。 “呃，她，她，她我、” 陈青桃的膝盖上躺着一位金发少女，对方的脸贴紧陈青桃的肚子，在熟睡着。 不，如果只看上半身的话，说她是少女没错，但那些触手在房间里蠕动着，粘糊糊?湿漉漉、滑溜溜的触手。 宋晨明有些哽咽，他觉得自己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过来，“ 大佬如是说。 他哆嗦着把门关上，害怕自己下一秒就被陈青桃给咔嚓了。 陈青桃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害怕，于是露出一个茫然的表情，“这些伤口能治好吗？” 宋晨明这才注意到触手少女的身体上有部分擦伤，有两根触手上甚至被咬掉了吸盘。 小章鱼的喉咙里溢出几声呓语，陈青桃轻轻抚摸了她的头发。 “能是能、但，但是、” 陈青桃看他支支吾吾的，开口问他：“怎么了。” “我、我可以让祂的吸盘再生，但治不了擦伤……” 一般人都是能治小伤，但大伤困难；可宋晨明不一样，他的序列叫再生，可以让受伤的部分在短时间内再生，说它属于治愈系没错， 但这种能力的弊端在于他只能治疗有缺失的肉体，如果想治疗一些轻伤，最简单的解决方案就是把那块给挖出一个血窟窿，这太得不偿失了。 治疗是治愈系的第一课，他就是因为连简单的治疗都做不到才一直被扣学分。 他解释给陈青桃后，陈青桃觉得很新奇，打算让他改天帮自己治疗治疗眼睛。 “已经很厉害了，多谢。”她轻笑着回复。 “大大大大佬对我笑了”，他激动地想。 宋晨明感觉自己一下被击中了心脏，哪怕此时陈青桃让自己跳海他也能答应了。 陈青桃：“该怎么做？” 他整理好情绪，“你把受伤的触手拿过来，我有点不敢碰……剩下的我来。” 陈青桃轻轻拿过那条吸盘被咬掉的触手，宋晨明的手放在吸盘上，轻轻往下盖了盖， “我会碰她，这样快一些，有点疼。” “嗯。” 宋晨明碰到的地方逐渐开始胀大，大概有三十分钟后，陈青桃便看到触手的吸盘恢复如初，只是旁边的擦伤却没有变化。 这幅画面让陈青桃想到了付秋的异能，变态的再生和治愈能力。 “大佬？” 陈青桃回过神，“不用叫我大佬，我叫陈青桃。” “好的，大佬，呃、既然我们都组队了，下午比赛你有没有什么对策呀？” 他们队只有陈青桃一个人能打，好在陈青桃是召唤系的，这样就不算一打二了。 她想了想，下午的比赛不能让艾尔维拉和付秋上场，也不能让另一个自己上场。 原因在于他们都是亚人种，依照三角塔对这种人体实验很感兴趣，陈青桃暂时不想惹祸上身。 “顺其自然。”她道。 下午三点，观众陆续到场，陈青桃和宋晨明在群内收到要集合的消息。 赛场公布十二进四的组队名单，按照上报顺序排序。 一号、水木、光海 二号、原花、付成风 三号、言和、陈微生 四号、琉璃色、杨离雪 五号、光之羽、绯源 六号、陈青桃、宋晨明 除了前两组，每一组都是一攻一辅。 有人在论坛上发起这几组谁最有可能会获胜， 四组有琉璃色，所以目前是投票率最高的一组，其次是一组，这两个人旗鼓相当。 最后才是陈青桃，她上午虽然以非常炫酷的方式出场，击中了不少观众的心脏，但因其队中有一名治愈系的原因，所以很多人还是不相信。 所谓循环赛，每一队都要和其他队打一遍，获胜率最高的队伍获胜。 赛场升起两方擂台，主持人在介绍着贵宾席上新到的贵族。 “想必这位大家一定很熟悉了吧——他就是阿尔德神父，让我们共同欢迎神父的到来，感谢圣主降临的无上之光！” 主持人情绪激动道。 赛场一片哗然，掌声热烈。 “神父？” 看到她面露疑惑，宋晨明非常有眼色地凑到她耳边，小声蛐蛐，“就是十一区教堂的主教啊。” 陈青桃：“他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呃，按理说他应该是明天来，因为今年将由他颁奖给冠军，我也不清楚。” 陈青桃看向屏幕处，披着白色披风的神父正在朝镜头招手，他的双眼如同一条慈祥的河，明亮而又温暖。 他的胸前戴着一枚十字的银质项链，他低头轻吻了项链，神色无比温柔。 陈青桃眼睛一转，看到他身边那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容貌俊秀、眼眸狭长，举止温文尔雅，但陈青桃却嗅到了一丝狡猾的味道。 她一拍脸，叹息：“唉……” “怎么了，陈青桃同学。”宋晨明担心道。 “没事，一会儿速战速决。” 柏色怎么来了…… 第51章 原来速战速决是这种意思 循环赛同开两场，由抽签决定先后顺序，抽到黄纸的两队可以最先挑选对手。 “你有事吗？” 宋晨明在台上抽签，陈青桃注意到言和一直在盯着她看，终于忍不住道。 “当然是怕你抽到黄卡啊。”水木过来搭住他的肩，一脸笑意，“你是不知道，你在群里说完第一场跟他打，这小子一中午都在网上看你杀龙的视频，快吓死了。” 言和焦虑地咬着指甲，斜了水木一眼，祈求道：“姐你就当我中午说着玩儿呢行不行？” “要不你就看在……陈微生的面子等下换一队选？” 陈微生的面子？这话说得好奇怪，她跟陈微生又没什么交集。 “我为…”她话还没出口，就被突然蹦出来的原花打断，“选我选我选我选我陈青桃，我想跟你打我想跟你打！” 言和疯狂点头，指着原花，“对对对——选她选她！！她想跟你打！” 台上，众人抽签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宋晨明和绯源抽到了黄卡。 水木拍了拍言和的肩，一脸幸灾乐祸，“走好，兄弟。” 看着言和生无可恋的表情，陈青桃挑眉，“加油。” 主持人：“台上的其他选手请先下台，现在，让我们有请抽到黄卡队伍的另外两名选手先上来。” 陈青桃低头，捏了捏后脖颈，身后是原花兴奋的声音，“选我陈青桃，一定要选我哦——” “知道了。” 言和终于松了一口气。 屏幕中，陈青桃和关之羽缓缓上台，主持人开始分别介绍两队选手。 “现在可以告诉大家你们选择比赛的对手吗？” 关于这点，陈青桃和宋晨明讨论过了，他说他都可以。 陈青桃：“二队。” 宋晨明踉跄了一下。 话筒递给关之羽，他爽朗道：“我选琉璃色那队！” 关之羽和绯源这两个人一直都是出了名的喜欢挑战强者，选琉璃色在其他人意料之中。 主持人：“哎呀，看来两队选手都非常有魄力呢。那我再问一遍你们都确定选好了吗？不再考虑一下？” “确定！” 关之羽扭了扭脖子，他双眼放光神情激动。 陈青桃则摇了摇头。 得到两队肯定的答复后，被选中的队伍便上台来；按照惯例，每队第一次表演都要放两句狠话。 原花插着腰，兴冲冲地，指着陈青桃：“我一定会赢你的！陈青桃！” 陈青桃没什么狠话，嗓音淡淡的：“加油。” 她在和春藤第二说加油，如果不是因为上午大家已经看到了她的实力，估计都会觉得她疯了。 宋晨明扶额，她算是明白了，大佬对谁都是这俩字，没一点变化。 另一边琉璃色他们也没放狠话，杨离雪站出来鼓励大家一起努力，绯源则说各自加油。 两队分别站上自己的舞台，选手各站一边，等裁判一声令下，众人便看到以陈青桃为起始，迅速往外蔓延起薄冰，而付成风也在开始突击。 巨大又唬人的触手戳破虚空，向对面的队伍猛地伸出。 “原花！别踩到冰！” 付成风已经冲向了场中央，他迅速跳开，急忙道。 触手一把扯过那些傀儡的丝线，将它们扯到了赛场外，原花由于惯性被带到了冰上，她的双脚不能再动。 陈青桃趁机闪到付成风的身前，狠狠朝他来了一拳，可惜被接下了，她嘴角莫名上扬， 付成风一愣，发现自己脚亦是如此，他咬牙准备用力挣脱，刚一挣开，所有触手一同上来，将二人扔出了场外。 陈青桃甩了甩手，她道：“下一队。” 这是一场为时不超过一分钟的秒杀，对方简直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原花被甩到地上时，有感觉到触手是温柔了些的，至少屁股没有疼。 她不可置信地在地上滚来滚去，“不要嘛——重来一遍重来一遍——我刚才没准备好。” 最终是付成风给她扛走了。 屏幕上，大章鱼的半边身子还在虚空中，那些触手几乎占满了大半个赛场，所带来的视觉压迫感非常震撼，简直帅得一塌糊涂。 全场沸腾。 ：操，芥末帅芥末帅。 ：她说什么玩意儿？她说下一队！ ：姐的背影好飒，姐我也是真的喜欢。 ：投票没选大人是小的失误，还请大人原谅小的无知。 ：我以后再也不说召唤系弱了。 宋晨明目瞪口呆，他没想过陈青桃说的速战速决是这种意思。 就连主持人也震惊了，没有及时问她下队选几号。 陈青桃：“按顺序来吧。” 二号和四号还在打架，按顺序来下队是一号，水木和光海。 水木在台下给了光海一拳，“你他妈等下别拖老子后腿。” 光海：“我可去你的。” 主持人让他们放狠话，看过刚才那一幕，两人颇有些紧张，正在进入状态，就比较严肃，“快开始。” ：看来水哥他们真的感受到压力了……都不骂人了。 ：呃、面对那种东西怎么看都会有压力吧。 ：海哥加油，俺相信你！ 比赛开始， 水木控制着土刺突击陈青桃，她反应迅速，趁土刺快要到达宋晨明的位置时， 她一把抓住对方的肩，给他甩到了半空中，宋晨明大叫，被触手卷起来。 其他触手则不断向二人发起进攻，陈青桃速度飞快地越到光海的身后，期间被土块砸开，手臂不小心破了一层皮。 她继续发起攻击，光海被前后夹击，一时显得有些困难，眼看快被逼到赛场边缘时—— “光海！” 光海“操”了一声，大范围的水波从半空中冲向大章鱼， 她再次嘴角上扬，顷刻间，薄冰蔓延，顺着水波将光海冻住，在空中形成了一道漂亮的风景线。 “你他妈……”只剩下一个脑袋是安全的光海终于忍不住骂起了人。 陈青桃：“下去吧。” 触手将他们两个扔了下去， 用时1分03秒。 自然系是挺难打的，陈青桃想。 触手将宋晨明放下来，他泪眼汪汪，“大佬，下次卷我的时候能说一声吗？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好的。” 关之羽和绯源打输了，要开始跟二队的原花比，陈青桃她们则终于轮到了陈微生和言和。 第52章 处理一个污染物，很简单 “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言和一脸菜色，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最终是陈微生替他回答，他嗓音淡淡，有些迟钝：“嗯…大家加油。” ：加油，希望你们这次能撑两分钟！ ：hhhhhhhh，言和看起来好崩溃 ：言和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陈微生加油！陈微生最棒！ 隔壁打到激烈的地方，赛场上一片欢呼，陈青桃他们各自找到自己的位置，等待裁判指示。 陈微生的属性和小章鱼的属性相撞，所以这场冻不住他们二人；而言和的序列可以操控重量，好在只能操控一些不算太重的东西。 比如雪，还有陈青桃的双脚。 陈青桃的双脚陷进地里，像灌了铅一样，而宋晨明被陈微生的雪团追得满场跑。 他们想先解决宋晨明，意识到这点后，陈青桃便朝陈微生发起进攻， 三条触手伸向陈微生的方向，她查过，这人最不擅长近战。 电光火石间，言和过来替他挡住触手，场内卷起了一场暴雪，幸好触手及时将被卷到空中的宋晨明拉了回来。 陈青桃尝试着艰难的抬起腿，最终只往前移了两步。 “死心吧！你腿上现在有800斤的铁块！” 她终于泄了力，躺到地上。 就在众人以为她要放弃时，所有触手一同上去，不出半分钟陈微生和言和就被打下了台。 本来她就不需要出手小章鱼也能把他们打下台， 只不过是陈青桃想和他们试着交手，所以才没有干站在那里。 “可恶，陈青桃……”言和哀怨道，一脸不甘心。 陈微生走过来，揪着他的领子给他拉走。 “你没事吧？”陈青桃把趴在地上的宋晨明拉起来，他的屁股被陈微生的雪块砸到了，疼得直流眼泪。 宋晨明有些不好意思，他这三场一点忙都帮不上，还要被大佬担心，这时显得有些丧气，“没、没事。” 与此同时，陈青桃的投票率终于以飞速的形式超过了琉璃色一大截。 春藤的官网上到处都是她比赛的视频和截图，热度飞升，大家都在讨论今年圣地之光会不会有她。 而比赛来到第四场，陈青桃和当前春藤各项最强的琉璃色对打，热度也上升到了最高。 毕竟陈青桃毫无压力地连穿三队，大家都好奇她和琉璃色之间的结果如何。 众人都怀着激动的心情观看这场比赛。 结果陈青桃却举手，“弃权。” 众人疑惑，没想过她能弃权，裁判又问了她一遍，她说确定。 最后一场轮到她和关之羽打，关之羽和原花那场还没打完，裁判让陈青桃二人先下去。 ：啊？怎么弃权了？！ ：难道她也觉得自己打不过琉璃色吗 ：我看不一定，她不是带着个累赘吗 ：嗯……弃权就弃权吧，反正她也能进总决赛 ：搞什么啊，亏我这么激动，一点竞技精神都没。 …… “大佬，你是不是因为我才弃权的？” 陈青桃下台，“不是。” 她看过琉璃色的比赛，他那种近乎能毁灭掉一切的岩浆非常bug，她有点担心小章鱼的触手会被他融化掉。 而且杨离雪的序列也很特殊，是精神系，陈青桃一不注意就可能会被她刺激大脑。 目前来看，她没必要为了赢琉璃色这么费劲。 又等了一会儿，陈青桃跟宋晨明上台跟关之羽和绯源打。 关之羽是自然系的风，速度快，尖锐的像刀，总是追着陈青桃的腰侧打。绯源是控制系的，类似琉璃江的锁链，但操控的精度和范围力度都比琉璃江强上很多，好几次她都差点要被甩下台。 不过问题不大。 最后一场的结果也在众人意料之中。 刚一比赛完，陈青桃就收到了柏色的消息—— xr：秦越在赛场口等你。 陈青桃：做什么 xr：处理一个污染物，很简单。 陈青桃气得，她终于认可了秦越说他是混球这个说法，哪儿人有刚比完赛就要去完成任务的，简直把她当成黑奴使唤。 而且比赛流程还没走完，等下她和另一队还要再上台发言。 xr：转账500万星币 陈青桃：好的 她想了想，再次嘱咐柏色：你不要对罗文出手。 似乎是注意到她样子不太对劲，水木突然叫住她：“陈青桃，你不会要跑吧？” “别啊，你和色等下还要上台。” 陈青桃想了想，“我还有事，你帮我跟工作人员交代一下，谢谢。” 虽然陈青桃和琉璃色两队毫无疑问会成功晋级，但是按照规矩其他人也都要再打一遍的。 水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她一溜烟似的跑了。 “什么事儿这么急。” 光海过来搭住他的肩，“看什么呢？” “陈青桃又跑了。” “……” 陈青桃沿路跑到赛场口，一眼就在人群中见到了秦越，他今天穿得异常拉风，戴着大墨镜，骑着一辆炫彩机车， 他这两天也没抽烟了，陈青桃过去时，他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呦——比赛非常精彩啊。” 陈青桃接过头盔，“什么事？” 秦越转了转车把手，机车轰鸣声震得陈青桃耳朵发麻，“坐上来。” “45路你知道吧？哦，那里是贵族的地盘，你还没去过。” “45路的98号，那户住着一个老头和老太太，那老头前阵子被污染了，老太太没舍得上报安全局，就一直在地下室里养着。最近吧，邻居觉得奇怪，就给报安全局了，结果安全局的人一查查出来个a级污染……” “坐好了啊。”他说完，陈青桃便感受到一阵强烈的震感，她忍住高速给她带来的不适，逆着风，大声询问：“那为什么是我们接过这个案子？” 风声太大，秦越扯着嗓子：“距离被污染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污染等级早就上升了……安全局那群吃干饭的傻蛋又不敢去，所以就找到混球了……” 陈青桃觉得不会这么简单，柏色肯定有其他企图。 “要我说，我们去了也不用做啥，直接放出你的、艾尔，祂叫啥来着，艾拉？” 陈青桃无语：“艾尔维拉。” 他点点头， “哦，对，艾尔维拉。你把她放进去就得了，晚上大家给你开个庆功宴，你都加入分部这么久了，就去过两次，分部的同事们对你意见很大啊。” 陈青桃：“今晚没空，明晚再说。” “为啥？” 机车速度缓了些，他带着陈青桃穿过小路，两边的树木郁郁葱葱，别墅鳞次栉比。在这满是钢筋混凝土的世界，陈青桃第一次见这么绿色，还有偏古典装修的别墅，她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她回过神：“晚上我要去见罗文。不，罗文要见我。” 秦越觉得奇怪，“罗文为什么要见你？” “因为我要替学校参加圣地之光了。” 秦越还是不明白，“他已经跟你说了？” “没。” “没说啊，那你为啥这么确定？” “猜的。”陈青桃回答。 第53章 放过我们好不好 “不会。” 罗文不能在比赛的时候死，如果他死了，陈青桃明天的总决赛肯定要往后拖，很耽误时间。 不过这不是重点… 机车突然停到一处别墅口，秦越：“差点忘了。” 他从前面掏出一张黑色面具，递给陈青桃：“你现在可是大名人，带上。” 面具整体是黑色，没有眼睛和呼吸的口，她沉默着接过来，往脸上一贴。 眼前一片清明，丝毫没有被阻挡的痕迹，呼吸也非常顺畅，一点也不闷，戴上跟没戴上似的。 “厉害吧，家族专制。” 陈青桃：“厉害。” 机车又往前开了一段，离老远陈青桃便看见乌泱泱的人群围在不远处，周边还站着几位看热闹的住户。 “到了。”秦越停到警戒线下，给她掀开黄条，陈青桃钻过去。 为首的警员一直在注意这边，秦越和陈青桃刚一出现在视野里，他就拿着烟凑过来，颇为熟稔道：“老秦，好久不见啊。” 秦越：“我最近戒烟。” 他“哦哦”着，把烟挂到耳朵上，“理解，为了身体健康嘛。” “嗯，那这位是？” 他下意识又把烟递出来，秦越给他烟拍了，“干什么呢，还没成年。” “嗯嗯，没成年好、”他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显得尤其着急：“没成年？没成年你带过来干嘛？你逗我呢。” “没成年，但是强啊，强不就得了吗。” 他拍了一下那人，介绍给陈青桃，“γ队长，成列。” “成列，把情况告诉她。” 成列满脸的不信任，迟疑着没开口，没想到秦越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道：“说不说，不说走人，忙着呢。” “得得，”成列摆出一个苦大仇深的表情，“污染数量：1，等级：a级，污染程度：深度污染……” 秦越踹了他一脚，“说快点儿。” 陈青桃觉得不对劲，“那位老奶奶没有被污染吗？” 成列：“我们确定，没。” 好奇怪啊，和污染物相处一个月怎么可能没被污染。 “污染源是什么？”她问。 成列：“不知道。” “有属性吗？” “不知道…” 陈青桃：“被污染对象有意识吗？” 成列尴尬地挠了挠头，“呃，、不知道……” “啥都不知道要你们干啥吃的。” 成列无语，“怪我干什么，所以说才让你们找个厉害的来啊！” 她想了想，“任务目标是清除污染物并且救出幸存者。对吗？” 成列的表情陷入迟疑，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秦越。 秦越：“说啊。” 成列呼出一口气，表情不太好看，“任务目标是清除污染物和那名老太太。” 陈青桃眉头一动，面具底下看不透她的神色，良久，她的嗓音透过看起来密不透风的面具， “知道了。” 进去之前，秦越特意嘱咐她，“耳机戴上。” “好。” 成列的人过来，想给她面具上安个小型显示器，无线的，到时她那边发生什么都会透过显示器传到这边的电脑。 秦越嗤笑一声，嗓音带着讽刺，“我们什么时候有这规矩了？” 成列赶忙解释：“他新来的，不懂规矩。” 他扭头凶了一嘴那男生，“回去！知道这是谁吗就敢瞎折腾！” 陈青桃打开别墅的门，在众人投来好奇的视线下走了进去。 别墅的装潢风格并非现代流行的未来风，屋里也很少能看到高科技产品。 一进门，就能看到鞋柜处摆着的一盆紫藤花，花势不错，紫藤蔓出了花盆的边缘。 房间装潢古典，非常干净整洁，到处都是生活的痕迹，能感觉出主人对它的热爱；陈青桃取下客厅墙上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坐在轮椅上，表情虽然染着淡淡悲伤，但能看出来是幸福的。女人相对比较活泼，穿着一身暖黄色的裙子，头上戴着蝴蝶发卡，笑的灿烂。 很幸福，仅仅只是一张照片，陈青桃就能感受到那种幸福的程度。 “咋样？”耳机里传来秦越沙哑的嗓音。 陈青桃面无表情：“马上就找到了。” “行，有事记得出声，我好进去救你。” 陈青桃放下照片，寻着污染的气息找到去地下室的房间，不算隐蔽。 打开那扇门，后面一片漆黑，楼梯道也没有上漆，保留着最开始的灰水泥的形象，显得氛围特别阴沉。空气里静得连呼吸都能听的特别清楚，陈青桃在墙上找到了灯的开关，摸索着下楼。 她拐了个弯，那股味道便越来越浓郁了。 最后一扇门，从门缝中隐约透出昏黄的暖光，陈青桃皱眉，听到细微的声响传来。 “好看吗？你以前最喜欢我穿这条裙子了。” 门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便又听到，那道稍显苍老的声音继续道：“哎呀！不要弄湿了，等会儿还想穿给你看…” 空气静了一会儿，她突然叹息，低语：“…嗯，我明白。” 低低的啜泣声传来，那人哽咽，“你就杀了我吧，好不好？不要让我一个…” 陈青桃推开铁门，打断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头发花白，骨瘦如柴的老人抱着一团皱巴巴的裙子，她站在那面被肉团包裹的墙前，涕泪横流。 那团被肉团包裹的墙，各种红色的丝线从肉团的缝隙中往外延伸，像被风吹动的小草一样随风飘舞着， 而那张位于肉团中间的脸，不再是慈眉善目，不再有淡淡的忧伤，他的双眼翻白，从口腔里往外蔓延出各种细密的丝线，随着呼吸的频率而摆动着。 但尽管如此，那些孢子也没有漫出墙面一毫米。 “你、你是谁？”老太太惊恐道。 从她身后撕开一道缝隙，艾尔维拉钻出来，黑水裹满房间的每一处， 陈青桃嗓音淡淡，没什么表情，“杀了。” 艾尔维拉的利爪伸向老太太身后的那面墙，她大步跨到墙前，张开双臂，大喊：“不要！” 艾尔维拉的手在距离她只有一厘米的距离停下了， 老婆婆突然跪下来，哭声祈求，“我求你了，放过我们吧，我们一个人都没害过，一个人都没害过、真的一个人都没害过……” 她是那么的苍老，那么的瘦弱，陈青桃从她花白的头发和满是皱纹的面孔上看不到半点幸福的痕迹。 艾尔维拉放下手，她以跪着的姿势向陈青桃靠近，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我求你了，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放过我们好不好？” 第54章 也不是必须死 陈青桃将她扶起来，声音不自觉放低，“别哭了。” 她颤抖着嘴唇，使劲擦掉脸上的泪珠，可泪水如同断掉的珠子，无声无息地落了，砸得陈青桃胸腔一阵恍惚。 “呃、啊……” 肉墙中央的脑袋发出一阵沙哑难听的“啊啊”声，那些丝线往前伸了一点，但又迅速退回到原点。 “我想知道他被污染的具体情况，什么时间，去了哪里。” 上城区的安保措施保障不错，尤其是这种贵族区域，这么好的地段，怎么可能平白无故会发生污染事件。 她擦去脸上的泪痕，又低低呜咽了几声，抽泣着说，“就是八月初一、八月初一那天，我们和往常一样、我带着他在小区里转了会儿，然后就没出去过了，一直到晚上我发现他不见了，就下来找他……” “一直在家吗？” 她狂点头，“一直在家，一直在家。” 陈青桃：“你们有见过其他人吗？” “没、没有…” 陈青桃目光晦暗，面具底下的神色有种说不出来的压抑。 “小姑娘，我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害过，我保证我们就在这里偷偷地活，绝不会打扰到别人。” “陈青桃？” 耳机里传来秦越沙哑低沉的嗓音，刚才二人的对话他一直在听着， 陈青桃手指蜷了蜷，生出了恻隐之心：“她没有被污染。” 她顿了顿，“必须死吗？” 那些孢子未曾蔓延出墙面一毫米，也没有乱飞舞的情况，它们极其小心翼翼地在墙壁上慢慢蠕动着，被孢子的主人控制得很好。 秦越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走到离成列他们很远的地方，“也不是必须死，” 陈青桃的眼睛亮了亮，便听到耳机里那人继续说道，“但是青桃啊，你要知道，你不杀她，她难道就不会死吗。” “你自己想想啊，因为你比我聪明。你现在想想她的结局是不是只有死路一条。安全局，你、我甚至包括她自己，都有可能成为杀死她的凶手。” “死在谁手上难道不都是一样的吗？” 陈青桃默不作声，心底涌上一股淡淡的悲意。 “青桃啊，做好人的代价太大了，你难以承受。” 在沉默中，女人低低呜咽了一会儿，她佝偻着向后退了两步，“算了，就这样吧，” 她突然开口，苍老的面容皱出几行薄薄的褶皱，“我们的命就到这儿了，” 她唇瓣抖了抖， “最后一次，再让我抱抱你，老头子。” 她向那道肉壁伸出双手，红线有片刻停顿，紧接着便迅速延长，一寸一寸地将她包裹住，与她的面部贴合，在那些相互交错的红线中，陈青桃隐约看见他落了一滴泪， 那颗脑袋的表情变得极其痛苦扭曲。 “杀了吧，妈妈。” 她说。 秦越嘴里的棒棒糖咬得稀碎，听着透过耳机里低缓温和的声音，眼珠子瞪的老直。 成列往他这边靠着，来回踱步，唉声叹气的，“哎，这个老秦啊，” 秦越回神：“有屁快放。” “你看这到底行不行啊，都进去这么久了。”他搓了搓手，紧张地来回踱步。 “那你自己进去喽一眼不就得了。” 他话音刚落，别墅的门便被打开了，陈青桃面具上被溅了一道鲜血，周身所散发的气息显得格外阴沉。 旁边穿着防护服的警员，手里抱着小臂粗的管子冲着她， “杀死孢子的干雾，身上不会湿的。” 得到同意的回复后，警员便打开开关，干雾冲到陈青桃的身上，白花花的一片。 很快便从她身上掉下几只孢子，这是刚才溅到她身上的血所附带的。 “咋样啊？” 干雾冲好后，成列凑到她身前询问。 “死了。”她话语简洁。 成列脑袋往前伸了伸，“都都、是都死了吗？” 她平静回答：“都死了。” “真的牛！办事利索，不愧是乌鸦的人。”他竖起大拇指，眉目轻快了许多，连眼神儿都亮了，“你们几个！下去清洗干净，记住所有角落都要冲上几遍，别给任何一只孢子跑出来祸害人的机会啊！” “明白！”身后穿着防护服的警员整齐回答。 秦越递给她一根棒棒糖， “在想什么？” 她没要棒棒糖，“在想她是怎么被污染的、安全局的人为什么不想调查，还有…她为什么必须死。” 秦越：“为什么说安全局的人不想调查？” “很简单，因为成列什么都不知道。” 这人被污染得不明不白，他们竟然没有一点调查的念头，下达的命令也是杀干净，很难不让人怀疑其中有猫腻。 陈青桃是想这么问。 “哎我就奇了怪了，那你刚才怎么不问问他为什么不调查呢？” 陈青桃面具底下的眼睛没有波澜，“成列只是一个队长，他决定不了任何事，问了也没用。” 她很讨厌在没有用的事情上挣扎，很多问题只要一经过她的大脑便能省去不必要的步骤。 秦越直起脊背，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不错。” 成列屁颠屁颠跑过来，“厉害，真的厉害！年纪轻轻将来必定有一番大作为啊！哈哈哈哈哈……再次感谢家族的帮助，那晚上大伙一起吃个饭？” “钱到账了就行。”他亮出自己手里的机车钥匙，朝陈青桃使了个眼色。 陈青桃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光子通讯器，和手环不同，它是一块手掌大小的薄板， 她递给秦越，“分部有人会黑科技吗？” 半个小时后，秦越带她进入分部，楼下星潮已经在营业了， 酒吧的主色调比较昏暗，嵌入式的格栅灯亮起了暖黄色的灯光，舞池里放着轻缓的音乐，零散几位客人在摇着酒杯，时不时拨两下手环。 和陈青桃以为的那种激烈的氛围不同，这里异常缓和，她不排斥。 陈青桃在吧台见到了无色，有些纳闷，“星潮也是家族的产业？” “啊？”秦越摸了摸鼻子，“这一栋楼都是家族的。” “秦哥，你来啦？”无色夹了一块四四方方的冰放进杯底，开始把那些花花绿绿的酒水倒进杯中，放吧台上，往前推了推。 秦越顺势坐上去，“顺儿叫来，有人找他有事。” 从吧台底下冒出一颗圆溜溜的脑袋，他手里抱着游戏机，“打完打完，等我打完再说。” 无色朝陈青桃打招呼，“我看了你的比赛，非常厉害！” “谢谢。”她平静回复，她意识到不对劲，取下面具：“你认出我来了？” 无色神神秘秘地笑了笑，“我这双眼睛能看透任何事物的本质。” 他的眼睛是一双金色的竖瞳，有鎏金在旁边漂浮着，就跟陈青桃在比赛时遇见的那只龙一样， 也不知道其他人看他眼睛是什么样，陈青桃想。 手环再次传来震动，她点开屏幕，上面一堆消息，群里的人疯狂艾特她，陈青桃大致翻了一下，赛场找不到她人，工作人员快急死了。 她退回界面，点开论坛，论坛上还有直播，播到水木光海和琉璃色在他们打，还没打完。 她琢磨着要不要回去一趟。 “东西拿来。” 阿顺放下游戏机，扭了扭脖子。 第55章 制造苦难的人通通死光就好了 阿顺从口袋里拿出一枚芯片，拇指尖那么大小，他贴到通讯仪的背面，手指在薄板上划了两下， “好了，密码解开了。”阿顺取下芯片，把通讯仪放到桌面上。 “谢谢。” 秦越：“那老太太的遗物？” “…嗯。” 也可以这么说。 她没有任何要避讳的意思，在众人面前打开了通讯仪，“我想知道那天她接触了谁。” “这简单啊，”秦越放下酒杯，“把45路近两个月的监控给黑了，顺儿。” 阿顺不耐烦地放下游戏机，“加钱。” 秦越扬起手，作势要打他，阿顺脖子一缩，缩到了吧台下。 陈青桃专心致志地查看手机，她最先点开通讯软件，老婆婆的联系人很少，聊天页面非常干净，尤其是近一个月，基本没有给任何人发过消息。 嗯…除了三个人，一个备注是阿兰，还有两个备注医生，陈青桃一一查看他们的界面。 阿兰是她的保姆，在此之前的每天都会来别墅打扫房间和做饭，但从八月一号往后就没再来过了，光迅里也没有说为什么。 可是八月一那天，她是来过的。 两名医生，一位是腿部复健师，姓李。一位是心理医生，姓付；腿部复健师八月一那天没来，而心理医生同样也是。 陈青桃从聊天内容得知，老婆婆的先生于一场事故中再也无法行走，但医院的各项指标显示一切正常，于是判断是他的心理状态出了问题。 腿部复健师每天下午两点准时到45路给她先生做治疗，大多都是按摩抹抹油之类，聊天内容相比较心理医生也很简短。 在工作中，心理医生每天都会询问老婆婆先生的状况如何，一周做一次检查。 不过从她先生出事那天起，老婆婆偶尔也会向心理医生倾诉自己也出了问题。 她说她想死，但又舍不得，于是心理医生便会安抚她，鼓励她，让她好好活下去。 是，大一看没有问题，但陈青桃从第一段回复中感到了违和感。 老婆婆说：好痛苦啊！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 付医生回复：请不要这样想，您没有错。 在此之前，老婆婆和他之间的对话没有提过任何关于自己的事情，从这往后付医生也没有询问过她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老婆婆怎么倾诉，他怎么安慰，二人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 有点众人心知肚明那种味道。 不过也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目前有嫌疑的只有阿兰。 阿顺把游戏机放到她面前，他打了个哈欠，撇开头，“45路近半年的监控，看完还给我。” 陈青桃有点惊讶。 秦越拍了一下他， “行啊，你小子。不是不让碰你游戏机吗，怎么还搞区别对待啊。” “谢谢，我会转给你钱。” 她高兴道。 阿顺没看她，嘴里磕绊了一下，“不、不用。” 她按照阿顺的指示调出八月一号那天的监控。 果不其然，那天阿兰很早就来了，早上拎着大包小包过来，一直到下午才走。 那老婆婆为什么要撒谎呢？ 她把日期往后拉，发现从八月一往后阿兰每天都会来，她会把一个很像饭盒的东西放到门口，等她走后，婆婆再开一个小口，把饭盒拿回去。 对了，阿兰今天没有来。 陈青桃皱眉，她突然意识到老婆婆删聊天记录了，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在通话中讲述的。 她如果想弄清楚真相，有必要见一面阿兰。 “青桃啊，”秦越出声，她抬起头，“嗯？” “你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吗？” “对。” “那我能问问你，你是想替她报仇吗？” 她沉默着，没有回答。 秦越搅了搅杯子里的酒水，顶光折射进里面，从杯壁映下绚丽的光。 “可是她不是死了吗，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人还是你亲手杀的。” 他说完这句，吧台后面的无色和阿顺动作一顿，很快便装作若无其事，往旁边退了退。 是了，人是她杀的。 当时老奶奶抱住她变成污染物的先生时，陈青桃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甚至有点感谢她。 感谢她把杀她和放她走之间只留下一个选项，她这人最讨厌的就是选择。 毕竟那点微弱的可怜的良知牵引着她，让她做个好人；而一个好人，不应该去伤害好人。 她的良心好像在对她说，“那些好人自始至终做错了什么呢。” 他们老老实实地活着，是苦难不请自来，将他们变成了这样。 陈青桃觉得这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制造苦难的人活在聚光灯与人们的嘉奖声中，但是诸如付秋之类的普通人却被他们逼上一条不归之路，甚至要为他们生，为他们死。 陈青桃讨厌苦难，因为苦难将这个世界弄的不成样子。 倘若有天，制造苦难的人通通死光就好了。 那一刻，她应该是这么想的。 从明雪到老婆婆，以后她不想再被谁牵着走了。 她平静道，随后站起来，“也请你转告柏色，这是他最后一次试探我，再有下次，我退出乌鸦。” 秦越一看就不像是能说出来这种话的人，唯一能说出来的只有柏色。 她不介意给家族干活，毕竟有钱有资源，也相当自由。但她很介意这种明里暗里的试探，三番五次的总让她觉得厌烦。 柏色这人简直有病，有事没事都要来试探她，像是疑心病成精一样。 神经。陈青桃在心里腹诽。 秦越尴尬地挠了挠头，干笑两声，见她要走，便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别走啊，晚上哥给你开迎新晚会。” 陈青桃不留情面：“我不想跟你和柏色一起吃饭。” 手环传来震动，她抽出手，看了一眼上面的信息，有陌生人添加她，她嘴角扬出一个讽刺的笑，冷冷瞥了一眼秦越，“走了。” 秦越对着阿顺，“你去送她，顺儿，她一个人不安全。” 阿顺瞪了他一眼，“都怪你，把她惹生气了。” 陈青桃婉拒了阿顺，她一出门，就坐上了出租车，打算回家换一趟衣裳。 罗文的人添加她了，提出见一面的邀请。 第56章 你又算什么东西 半个小时后，罗文的车停到楼下，陈青桃依照约定上车。 他不在车上，车上只有一位司机和戴墨镜的保镖，陈青桃什么都没问，打开手环观看现场比赛， 等到最后一场结束后，除了获胜的两队分别上台表达自己的感想，罗文也要说一些场面话，所以他现在还在观众席上。 窗外的霓虹灯与两边的激光招牌交织为一片绚丽的海洋，汽车带她停到科技感十足的酒店门口。 保镖替她打开门，陈青桃抬步下车，在门口等待已久的仿生人步伐优雅地朝她走来，向她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她摊开手：“请。” 酒店的设计风格整洁大气，以金属材质为主，高光泽的黑色大理石反射出两边的淡蓝色笼灯，使内部装潢深度和维度从视觉上得到增强。 无人机飞过陈青桃的身侧，它们具备三维扫描功能，会根据客人的三维数据挑选适合她的房间并且记录，下次到来会方便很多。 「48号仿生人将带您去往3号vip休息室，我们会根据您的机体数据提供适合您的食品。」 “不用了，谢谢。” 「好的，请问您是否同意康莱那顿酒店存储您的机体数据。」 “不了。” 顶光闪了一下，两边的无人机退去，智能管家继续道： 「好的，数据库正在删除您的数据…」 「删除成功。」 仿生人带着陈青桃拐弯，两边的仿生人朝她行了一个贵族礼，酒店的智能管家声音传来， 「欢迎您的到来，愿您在康莱那顿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写着vipiii休息室的房间门自动打开，陈青桃意外发现里面坐着人。 那人身穿黑色礼服，看起来年纪不大，一头银白色的长发亮眼无比，休息室里整个桌面亮着暖黄色的光，他靠在那儿，正在翻看手中的深棕色漆皮厚书。 陈青桃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他微低着头，沉静的黑色双眼轻轻瞥了一眼陈青桃，波澜不兴。 “请问您要咖啡还是牛奶？”仿生人问。 “白水就可以了，谢谢。” 仿生人在给她倒了杯白水后，缓缓开口：“我会在门口等待您的吩咐。” 陈青桃愣了一下，点头。 门被关上，房间恢复一片寂静。 她把手环震动模式取消，坐到离他最远的沙发上，透过玻璃镜面观看着大街上的景象；不得不说，酒店的隔音效果很好，饶是窗外飞驰过多少辆车，酒店里一丝声响也听不到。 她仰头看着金属光泽的天花板，依稀看到自己的光影。 陈青桃待得无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等她醒来时那名少年已经走了，她打开手环简单回了几条消息，继续等待罗文。 天空此时有些暗了，陈青桃想，最多再等罗文二十分钟，超过二十分钟就回家吃饭。 风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的阴影处，她身上溅了不少血迹，像在血谭里泡过似的，暗黄色的灯光打在她身上，显现出一种诡异的美感。 似乎是见到陈青桃很开心，风朝她笑了笑， 陈青桃和她对视，她问：“怎么样了。” 风过来，从椅子后面抱住她，声音轻轻的，“明天我替你比赛吧，” “你的「代价」来了。” 如陈青桃所料，三角塔的人还是找到了杨松。 “他看纸条了吗？” 陈青桃临走前给杨松留了一个保命的纸条，让他在遇到危险时打开，说不定会救他一命。 “还没，正在忙着搬家呢——但是青桃，我有一个问题，可以给我解答吗？” 她眼神无波，“嗯。” “你认为杀死好人和坏人有区别吗？” 风的裤脚滴落着殷红的血珠，她用沾着血的手指描绘着她的眉眼，一脸天真。 “有吧，”她沉默道。 “嗯…有什么区别？” “如果我杀掉罗文会很开心，但是杀掉那个奶奶却不会，哪怕她变成了污染物。” 她似懂非懂地点头，“所以你才想调查污染源吗，因为觉得对不起她？” “不是，”她摇头，“因为我虚伪。” 陈青桃握住她的手腕，嗓音淡淡的，“就算是我，偶尔也会同情他们。” 她只是觉得他们可怜，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也包括她自己。 不想被谁牵着走，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就必须要有所行动。 空气静了一会儿，风靠到她的肩窝里，双目茫然。 “但是我走我的路，谁挡我杀谁。” 她的嗓音如一条平缓的河，撞得风心底一喜，于是风握紧她的手，笑意盈盈，“我今天杀了27个，我们是共犯。” “嗯，共犯。”她重复道。 窗外停下几辆豪车，风的身影缓缓消失，陈青桃地擦去脸上的血迹，没有去管地面上的鲜血和房间里浓厚的血腥气。 罗文带着一群保镖进入3号休息室，他身上披着一件白色披风，眯着双眼，脸上藏不住的笑意。 他忽略地上的血迹，朝陈青桃温和开口：“赛后采访花了点时间，久等了。” “找我什么事。” 罗文坐到他对面，双手搭在手杖上， “有人想让你退出总决赛。” 陈青桃换了那身柏色给她的衣服，她翘着腿，眉头挑了一下，颇为好笑地开口：“你算什么东西。” 罗文身边的两个保镖不满地往前站了一步，作势要打陈青桃。 他做了一个打住的姿势，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休息室的门再次被打开，杨离雪大步走进来，她比赛那身衣服还没来得及换，此时整个人的气质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态度高傲，不屑一顾。 她坐到另一边，嗓音比在赛场时听到的尖了一些，“说吧，要多少钱。” 尤记得上午，陈青桃初见她时还觉得她是前十第一着调的人，没想到有两副面孔。 进入总决赛的是四个人，明天抽签打，输了淘汰，现在大家都确定杨离雪和宋晨明必被淘汰，有悬念的只是第一在陈青桃和琉璃色他俩谁身上了。 杨离雪来头很大啊，陈青桃想。 她明白参与神圣之光有多么重要，秦越说他们将作为联邦和各区重点培养，能够接触到这个世界上最隐秘的知识和最重要的资源， 权势钱财地位等从此不会再缺了。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名额，这是一个辉煌的下半生。 所以陈青桃以为，罗文不会轻易把这个名额交到自己手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更期待自己是百无一用的废物，哪怕不是废物也不会这么强。 可事实上是——陈青桃强得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这时，罗文就不得不看在她「乌鸦」的身份跟她谈判。 唯一出乎她意料的是杨离雪，不过没关系。 想到一切都有按照她的计划进行，陈青桃笑出了声：“你又算什么东西。” 第57章 这并非罪过 杨离雪猛地站起来，瞪着她：“我算什么东西？你还真敢说啊？” 她表情扭曲， “我可是贵族，而你只不过是一个奴隶！你有资格坐在这里也只不过是你运气好！如果不是…” 她想要继续说下去，没想到罗文制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离雪说话刻薄，希望你不要介意。” 陈青桃摸了摸后脖颈的奴隶编码，眼皮没抬，“没事，我不介意。” “不过我确实觉得我们之间能做一笔交易。” 罗文：“哦？你想要什么交易。” 她抿了口放凉的水，声音轻得不能再轻，“让她出去。” 杨离雪：“你什么意思？” 陈青桃侧靠在小沙发边的扶手，手臂支在上面，一下一下地点着太阳穴，重新回到了那张冷漠脸。 罗文呵呵笑了笑，对着杨离雪道：“你先出去等着，我等下叫你。” 杨离雪气不打一处来，喊了两声“爷爷”，最终不甘地走了，走之前还朝陈青桃冷哼一声。 罗文靠到沙发上，等待陈青桃主动说出那个交易。 “我们想做笔生意，需要你给介绍渠道，怎样。” 罗文不动声色，“哦？” “那你说的生意…指的是什么？毕竟我这人也不是什么生意都做的。” 陈青桃没再给他打谜语，她打开手环，滑了两下，手环成像出罗文抽烟的照片。照片上的他身边和对面坐满了人，柏色发的。 这是罗文做人口买卖的照片。 罗文脸上的笑意消失。 陈青桃装不来高深莫测那股味，她只是冷着一张脸，问：“做不做。” 罗文的手指蜷了蜷，他一脸阴沉地看着对面的陈青桃，杀意渐起。 “不做吗？”她模仿着秦越的说话语气，“大家有钱一起赚，一起同流合污，是好事，这么怕做什么。” 她说的好听，单是罗文身边有乌鸦的人这一条就够他想杀人了，毕竟有人就意味着把柄。 罗文的胸腔后知后觉燃起火焰，拇指按在手杖的圆顶上，按压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你们还知道多少？” 乌鸦的人知道多少陈青桃不知道，反正她就知道这么多。 “谁知道呢…” 罗文冷静下来，他身体往前倾，眯着眼睛，“「无名」什么时候对这种生意感兴趣了？” 陈青桃：“你问柏色。” “陈青桃，公司以前那么对你，你就没想过报复我们？” 见陈青桃半摊开自己奴隶的身份，他也不装了，直接问她。 陈青桃敏锐地捕捉到了「公司」这个词汇，她笑了笑，没回答。 “生意做吗？” 罗文忍了忍，道：“我需要得到他们的同意才能告诉你。” 陈青桃明白，这个名字罗文肯定不会轻易给的。如果给了，就算乌鸦的人真能和三角塔合作，罗文自己的命估计也保不住。 陈青桃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个项链，在罗文面前戴到自己的脖子上。 “可惜。” 她作势要走。 “等一下！”罗文叫住她，眼神放到她的项链上。 三角塔的项链不仅是标识，更是合作的象征，只有了解的人才知道多重要。 项链在陈青桃这边就意味着他们有人和陈青桃有联系。 陈青桃虽然不知道，但罗文心里门清，他眼珠子转了转，嗓音低沉：“是他们叫你来的？” “除了做生意，其他免谈。” 罗文看了她好一会儿，“我会告诉你一个地址，你们要找的人就在那里，但我不会告诉你他是谁。” “你如果真的和他们有联系，一定也会有办法找到他，但是倘若你骗我……” 他的表情变为一片阴狠，那双眼也没有往日的假慈祥，此时无声警告着陈青桃，如果她骗了自己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陈青桃只是吓唬吓唬他，没想见效这么快。 “好。” 罗文让保镖从后面拿出纸跟笔，保镖递给他之后，各自站到很远的地方，罗文才在玻璃桌面上写，他折了又折，模样无比慎重，递给陈青桃。 陈青桃没有看，放到口袋里。 “我明天会输给杨离雪。” 罗文又叫住她，“…你们在我身边安插的人……” 陈青桃故意扫了一眼他的那些保镖，没什么表情，“这是另外的价钱。” 她说完这句便走出休息室。 仿生人在门口候着，陈青桃：“我要走了。” “我送您。”她摊开手，做出请的姿势。 陈青桃静静瞥了一眼大厅里坐着的杨离雪，她在和琉璃色说话，整个人又变成了在学校里的那样，看起来又温柔又好相处。 琉璃色站在那儿，抬头无意瞧见穿着一身黑色风衣的陈青桃，神情有一瞬间错愕。 陈青桃走出酒店，拐进街角，“杨松现在的地址在什么地方。” 风：“东南区，327街21号——他准备搬到241街72号，你的「报应」在498街28号等你。” 这已经是第三次搬家了，第二次搬家在八月中，当时三角塔的人只是预兆，没有直接派人到他的住处，这次则直接派了。 “不用担心，乌鸦的人在跟着他。你应该先去找你的「报应」。” 陈青桃的脸隐在阴影中，“他们呢？” “这批已经被我杀光了，下一批还在路上，我猜明天就能找到他。” 动作比陈青桃想的要快，她想了想，沉声道：“你和琉璃色比赛，嗯…输了就算了。” “唉，”她轻声叹气：“说这种不信任的话就太让人难过了，我怎么可能输呢。” “回去洗个澡再换身衣服，柜子里放着现金，想吃什么自己去买。” “…我又不需要，别跟交代后事似的，再说，你明天下午不就回来了吗。而且只要你想，我随时都能出现在你身边。” “嗯。” 陈青桃转身，风突然叫住她，“陈青桃，” “怎么了？”她回眸，看着这张跟她一模一样的脸，现在已经完全熟悉了，偶尔也会把她当成自己的双胞胎妹妹。 只见她缓缓抬起陈青桃的手腕，用她的手掌贴住自己的脸，“假如…你要保护的人变坏了怎么办？” 她说话时，面部皮肤轻轻摩擦她的手掌，她感受着那种摩擦，一时陷入沉默。 陈青桃敏锐地发现了问题，为什么风会在休息室会问那一番话。 良久，她垂下眼帘，声音低沉轻缓：“我不知道。” “如果，我说如果你要保护的人挡你的路，你也会杀吗？” 她的拇指轻轻摩挲风的脸颊，带着怜惜，眼睛不知道在看谁， “是的。” 她知道那条路通往哪里，而做好背负着何种觉悟上路决定着她的路途是否坎坷，是否顺遂。 她做事向来如此，为了走到终点，哪怕不再慈悲。 第58章 毁灭世界 陈青桃连夜赶到杨松的事务所——498街28号，距离上次过来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她站在事务所对面的路灯底下，狭窄的街道上满是脏污废水，褪皮泛黄的楼层和巷口的垃圾桶无一不显示着这里的破败。 事务所的灯在亮着，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剥掉糖纸后含进嘴里。 不一会儿，那扇隔音不算好的木门从里面被打开，穿着一身紧身白色长裙的明艳女人在楼梯栏杆后笑着向她招手，她头上戴着一顶礼帽，礼帽的前沿遮住她的双眼，陈青桃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接明雪委托那天也是这样的，如今二人位置对换，身份也不一样了。 陈青桃一直都很好奇这个女人的目的，她和方明之间是真的，生孩子也是真的，悲伤也是真的，那到底什么是假的呢？ 有时候她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钢厂那段经历像是假的一样，那么假的一段经历将她带到了另一个更加不真实的世界，从此人生天翻地覆。 艾尔维拉撕开虚空，从里面钻了出来，祂如今模样大有改变，但压迫感更甚。 “好久不见啊，青桃。” 明雪趴在围栏上，举着脸，“哎呀，比上次见面要强很多呢——真是欣慰啊。” “怎么不上来坐坐？”她笑着指出。 陈青桃睨了她一眼，双手插进风衣口袋里，夹杂着热气的夜风扑面吹来。她抬步，走向事务所。 明雪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给陈青桃请进事务所里后，顺便给她倒了杯热牛奶。 事务所的资料早已被杨松收拾干净带走了，但其他比如桌椅之类的东西还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 明雪坐到以前杨松坐的位置，对陈青桃道：“坐。” “你想做什么？” 明雪眯了眯眼睛，笑意盈盈：“——你最近表现很好，所以我愿意回答你三个问题，怎么样。” 她当然不会相信明雪会那么好心，这个女人——谎话连篇，行事诡异，疯癫至极。 艾尔维拉就在陈青桃的身后，蛇尾半环着她。 “第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盯上我的。” 明雪似笑非笑：“很简单，因为预言。” “圣地有一位神父的序列能够预言，几十年来一直都很准。他们称此为神启；就在七月中旬，那位神父得到一则神启——世界将在三年后毁灭…” “而你啊，陈青桃，你就是那则预言指向的人。” 她会毁灭世界？ 荒谬，她脑子里一时唯有这两个字出现。 “所以你们要杀我？” “理论上讲——三角塔的人最初得到的命令的确是杀你。不过在钢厂一事后，分会有位神父对你很感兴趣，这人你见过，他就是阿尔德神父。” 阿尔德神父，下午比赛时贵宾席上的那位神父。 阿尔德神父，钢厂…a先生！ “怎么样，惊讶吗？”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明雪朝她笑了一下。 “那「乌鸦」呢。” 明雪：“他们啊，你猜。” “说到这个，那位教父，你真该见见——他可是个厉害人物。” 她皱眉，“你为什么要帮我？” “哎呀，我不是在帮你……” “我是毁灭派，你如果真的可以做到毁灭世界，那就是帮了我大忙了！” 陈青桃：“我不会。” “嗯嗯，我知道，”她点点头，“你现在不会，但你要知道人是会变的。” “人在见识到无数苦难后往往会走向虚无…明白……没有意义，尤其是成为好人，…” “而我，不想…你…好人。” 陈青桃敲了敲额头，她的眼前一片花白，耳边也响起各种杂音。 她仰头，看不清明雪的面容，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飘渺无比。 “所以我来推你走向虚无，成为你的「代价」。” “你……”想做什么。 她浑身发软，被迫单膝跪到地上，艾尔维拉呈现出的画面也逐渐破裂。 明雪站起来，高跟鞋在地上踩过，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把陈青桃还没来得及取下的项链拿走，哼着小曲，越过她转身下楼。 楼下小卖部的门开了一个缝隙，明雪朝那只门缝里的眼珠子比了个“嘘”的手势。 “明天早上八点叫她起床，然后求她给你夫人治病，如果她有问题问你，你全部如实告诉她。” 明雪嘴角上扬，“怎么样。” “夫人…”他的嗓音沙哑了些，“她、厉害吗？” “厉害啊，比我厉害。”她不假思索。 说完这句，明雪便消失在了夜里。 门缝里的眼睛拉长，穿过楼梯，在事务所破门的窗户口前贴紧，静静地注视着瘫倒在地上的陈青桃。 第二天早上陈青桃从睡梦中醒来，一眼便看到了自己面颊正上方的眼睛，她一把扯过来，揪紧。 什么东西。 从身边传来一声惨叫，陈青桃这才注意到后面站着位穿着黑斗篷的男人。 陈青桃闻到了污染的味道，不过力量很弱。 她把眼睛往前一拉，那人踉跄几步，陈青桃掀开他的斗篷。 斗篷底下的人没有鼻子，他的脑袋像蜗牛似的，光滑粘腻湿溜溜的，尽管他变成了这样，陈青桃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是楼下小卖部老板，她的那些干面包就是在他那里买的，半价。 她的表情有一瞬破碎，随后恢复正常， “救救、她，求你了…” 老板的嘴巴一张一合，陈青桃松开手，“谁。” “我、我老婆，她生病了。” 她叹了口气，“带我去见她。” 蜗牛脸许是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他发自肺腑地，无比真诚地朝陈青桃说：“谢谢、” “谢谢……” 陈青桃内心五味杂陈。 他带着陈青桃走向小卖部的最里面，屋里的东西摆得乱七八糟的，货架倒塌，玻璃碎了一地，他小心翼翼地引着陈青桃穿过玻璃碎碴，并嘱咐她小心一些。 再往里走，陈青桃意料之中地发现了人的头骨，共有八九个，她心里一阵沉重，从那些扔在房间角落里的衣服堆中认出了几件熟悉的。 “你把王奶奶杀了。” 小卖部老板顿了一下，非常老实回答：“对，还有李婆婆，王哥和王哥的女儿，张亮一家，都被我杀了…” “还有吗？” “有的，还有田心，” 第59章 母巢 “田心？”她眼神一凌，从后面揪住他的衣领，“田心怎么在这儿？” “田乐恩在不在？杨松呢？你杀了他们吗？” 老板的眼睛转到她面前，“没、只有她…昨晚在、里面，” 陈青桃一脚踹开铁门，房间内阴沉灰暗，充斥着难闻的气味，阵阵水声夹着女人的呜咽声，她眉头皱得不轻。 “把灯打开。” 男人的眼睛拉长，伸到旁边，“啪”的一下，灯开了。 “老、老婆。” 她对着地上的一团污染物喊道。 整个房间到处都是污染物的孢子和肉块球，天花板上吊着像茧一样的东西，半个成人那么大小，几乎挤满了这个房间。 但这不是最诡异的，最诡异的是角落那些死物——胎儿那么大小，有着人形和各种动物的混合形态。陈青桃能确定他们是死物，甚至连污染物都不是。 陈青桃从其中一张脸上看到了王哥女儿的影子。 “老、老婆……” 地上的那团肉球动了动，肉球蜷着的身子往外伸展，露出圆鼓鼓的肚皮。 “田心在哪儿？” “在、上面。”他指着头顶的茧。 有一只茧是半透明的状态，应该是刚形成不久，外皮的孢子相较于其他显得格外少。 陈青桃心底一沉，她双手抱住茧，用力扯了下来，半透明的茧膜底下埋着发白的黏液。陈青桃咬了咬牙，从里面看到一张模糊的人脸，她用拇指扣破茧膜， 心彻底凉了。 田心的牙齿脱落，整个人的四肢完全化掉，头发只剩下稀疏几根，但人还没完全死透，那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她，嘴里咕哝着， 不知道在说什么。 “啧。” 她转而看向老板，老板在地上安慰发颤的肉球，那两只眼睛一下一下地蹭着肉球，无比轻柔。 陈青桃冷静下来，“田心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她送来的，” “谁？” “女人、昨晚送来。” “她长什么样？” “金色头发，戴着帽子……” 她冷笑一声，又是一个三角塔试验品。 “你们是怎么被感染的？” “感染？”老板歪着头，有些着急：“生病了，只是生病了。”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眼睛伸到陈青桃的面前，“救救她、她很难受。” 老板的话音刚落，地上的肉团便往外溢出许多卵状的物体，有点像福寿螺产卵的场景。 紧接着，那些孢子慢慢围上卵，形成一个肉球。 陈青桃似乎发现了什么，她往前一步，按了按其中一个巴掌大的肉球，隐约触摸到了形状。 陈青桃觉得这幅场景太不妙了，那些吊着的茧就好像是祂的养分，而这些肉球也是祂的胎盘，那些死胎…… 到底为什么。 这只污染物的状态给她的感觉很奇怪，比之前所有见过的都奇怪。 她强忍着心底的不适，问：“她是从什么时候生病的？” “两周前。” 两周前？！ 陈青桃震惊，要知道污染物生长也是需要时间的。老奶奶的先生长了一个月，也才长到一面墙那么大…… 两周，仅仅只是两周，这里就已经成为了祂的母巢。 “啊，老王啊，你今天怎么开门了啊？” “不是说你媳妇还在生吗？” 陈青桃回头，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短裤短袖的邋遢男人，男人走进来，“哎呀，这么乱啊。” 小章鱼的触手伸出来，一把抓住男人的腰部，将他拽到半空中，扔了出去。 门外不知何时挤满了人，说他们是人也不对，全都是长得奇形怪状的污染物。 “哎呦，青桃啊，这不是嘛！”有人开口。 “听老王说你老板发达了，也不见人，发达了也不要忘了我们嘛。” 早该想到的，天明明已经亮了，但是街上却一个人都没有。 498号街已经成为了污染物的巢穴。 被摔在地上的男人脖子扭转成180度，她把背后给陈青桃看，脑袋后面长着一张奇怪的脸，张着嘴巴。 “下手真狠啊！老子这就杀了你！” 陈青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下一秒祂的身体便被章鱼触手扯成两半。 陈青桃转身，有一只肉球破开，从里面爬出来一个长着老鼠尾巴的婴儿，婴儿没喘两口气，就彻底不动了。 “又死了，又死了……” 肉球发出悲痛的呜呜声。 陈青桃一把掐住男人的脖子，她掺着说不清的情绪，看向门外的那些成群结队的污染物。 良久，她道：“全部吃了吧，妈妈。” 她话音刚落，黑水便气势汹涌地朝门外奔涌。在黑水中，慢慢地爬出一个又一个长着红色眼珠的小怪物，小怪物的体型胀大，开始和门前的污染物厮打着。 手中的小卖部老板还在嚷嚷着“治病治病”。 她最后瞥了一眼地上还没死透的田心，给她来了一下，田心彻底咽气了。 陈青桃掐紧老板的脖子，将他提起来。 “我们，谈谈。” 章鱼触手粘上肉球，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尖锐的叫声，肉球便被触手拽了起来，小卖部老板用力瞪着腿，想要去救她。 陈青桃将他拽出去，满地的污染物残肢和粘腻的黑水，艾尔维拉的嘴角染着鲜血，青桃、青桃地喊着。 “青桃啊，我们不是邻居吗？为什么要杀我们……”只剩半个脑袋的杨阿姨说道。 下一秒，她便被身后的红眼怪物戳破了肚皮。 陈青桃不为所动。 疯了，好像一切都坏掉了。 “去找，没被污染的就带过来。” 那些眼珠听话地转身，走进居民住户区里。 陈青桃一路拖着小卖部老板，将他拖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把他扔到地上，老板那些黏糊糊的表皮粘到地上，孢子隐约散开。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火机，刚才从地上的货架里顺的，面无表情，“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你骗人，你不治病，你不会治病，你杀人、你杀人，” “人？”她按了下火机，火苗窜出来，耳边是不远处污染物的叫声，“是你把他们变成这样的，对吗？” 老板哆哆嗦嗦的，他整个人的皮肤粘在地上，那些污染物的孢子逐渐散开，他看起来没有交流的可能了。 “…他们自己，是他们自己说要烧了我和我老婆，我老婆才会生气……” 他说话一直没头没尾地，陈青桃能听懂个大概，她蹲下来，揪起祂的斗篷领子， “你老婆为什么会生病。” “……都怪那个人，都怪他！他来问我老婆话，问完之后，那天老婆就、就生病了。” 陈青桃眯着双眼：“谁？” “金头发，长的，” 陈青桃脑海里浮现出明雪的样貌，便听到老板说，“是个男的，买了，买了很多东西…” “他为什么要找你？” “问、问杨松。” 第60章 又有什么好怕的 两周前，刚好是杨松搬家的日子。 金发男人——陈青桃一时只能想到她在明雪家里遇到的那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没见过。 大概率和明雪是一伙的，但也不一定。 “街区的负责人呢？”陈青桃声音阴沉。 孢子的传播速度惊人，杀死那些没有觉醒的普通人轻而易举。 陈青桃不知道这种大面积的传播，十一区的人为什么不管，街区负责人和安全局的人死哪里去了。 “不知道。” 老板老实回答完之后，对她说：“你会帮我救我老婆，对不对？她说你会的、你很厉害。” 不用想也知道是明雪引导他的，这个疯子。 “呵。”她冷笑了一声，下一秒小臂便穿透了他湿滑粘腻的胸膛。 由于太突然，老板还没来得及震惊，眼珠子向下，便看到陈青桃一用力，将那枚异变的心脏从胸腔中拽出来然后徒手捏爆。 她甩掉手上的孢子，没再去看地上的污染物，点了一把火，烧了。 他是个好人，在陈青桃拮据的时候卖给过她很便宜的面包。 但他现在是污染物，陈青桃不会对污染物手下留情。 她突然想到方明问她倒霉就等于该死吗，她忘了当时怎么回答的了，现在想起那番话不免有些感慨。 底层人物的挣扎也是挣扎，他们用力呼吸，用力挤进阳光里，这一点也不可笑。 烈火在身后燃起，将那些孢子烧得蜷缩着，逐渐干枯化为灰烬。 498街有多少人呢，有多少变成了污染物，又有多少人被吃了。 “青桃、青桃。” 陈青桃：“杀干净了吗。” “青桃，杀干净了。” 陈青桃仰头， 之前觉得下城区的街道和住户区太过拥挤，从外面看头顶的每一扇玻璃窗户都像立着的墓碑，尤其是夜里，那些墓碑阴沉、压抑、密密麻麻。 这里每一扇窗户都是那些人活过的证明，也将作为他们的墓碑被埋进她所制造的火场中。 “带下来。”她嗓音沉沉。 大火在身后汹涌地燃烧着，两只怪物掺着一个小孩下楼，那小孩大声嚷嚷：“放开我、怪物，放开我！” 小孩看起来八岁左右，许是营养不良，看起来瘦弱苍白，双眼圆溜溜地闪着光，直面陈青桃时没有丝毫畏惧。 陈青桃提溜起他的后衣领，跟没肉似的。小孩手脚不安分地乱动想要挣脱陈青桃的桎梏，她凑近了看，发现应该刚觉醒不久。 “你爸妈呢？”她问。 他小脸一皱，胸口大幅度鼓动，呼哧呼哧地开口： “我妈被我爸吃了，你吃了我爸。” 陈青桃扭头看了一眼艾尔维拉，被燃成殷红的黑水里数不清的残肢断骸，她淡淡“哦”了一下，问：“只有你一个人活下来了吗？” “对，他们都死了。很多人染上了怪病，就开始吃人，只有我没有染上怪病，我躲在天台上，爸爸也找不到我……” 他脑海里回忆起母亲被父亲吃掉的样子，眼眶里很快便蓄满泪水，倔强得半落不落。 陈青桃睫毛颤了颤，道：“跟我走吧。” 她放下他，小孩忙问：“你要带我走、” “带我去哪儿？” 他见过陈青桃，陈青桃不能让他被安全局的人找到。 她点开手环，上面是柏色还有秦越给她发的消息和未接通讯。 在二人之间斟酌了一下，他选择秦越，视讯很快就被接通了，画面中的秦越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干笑了一声。 “你在哪儿呢，马上就要比赛了，怎么不见你人？” 陈青桃则完全忘记了比赛这回事，不过她一点也不担心，到点风会准时替她上台的。 她省去了重要信息，将498的事情说了一遍，越往后面秦越的表情越沉重。 “这事儿大啊，一个街道，好几万人。操亖安全局那群老狗，还真他娘的只知道吃闲饭，屁用没有，我等会儿往组织上报一下，后续我们处理。” “那你现在还回来吗，还是要我去接你。” 她把手环对着下面，毛茸茸的脑袋渐渐显现在屏幕中。 “唯一幸存者，疑似觉醒。” 秦越：“哦，明白，哥马上亲自来接他。” “我还有事，会找人在这里陪着他等你，你尽量动作快些。” “哎你，你找谁……”秦越话还没说完，就见对方利索挂了电话。 “这急性子，我还没问比赛咋办呢。” 秦越看着屏幕中的直播画面，观众们热烈地欢呼着决赛选手的姓名，唯陈青桃和琉璃色的呼声最为响亮。 “让我们有请本次大赛最大也是的黑马也是最神秘的选手——陈青桃！” 伴随着主持人的话音落下，秦越惊讶地发现，陈青桃正在上台。 “不是吧……” 如果不是刚才和陈青桃视频过，并且知道她穿的不是这身衣服，秦越肯定相信这就是真的陈青桃。 “嘿，从哪儿找来的，就是气质不大像。” 他从桌面上摸走机车钥匙，关掉比赛。 “去接人喽。” 另一边，陈青桃将他带到498的街口，这才发现街口多了一根黄条，站着两位安全局的人。 “呦——您辛苦了，剩下的就交给咱吧。” “安全局知道？” 那人点点头，贼眉鼠眼的，“哎呦，瞧您这话说的！咱从早到晚一直在这儿站着，就是为了不让里面那些污染物越过这条黄线，要不然啊，早就传染遍了。” 黄条后面有一百米的距离没有其他住户，四下安静无比，唯有风声。 “您看，除了498，其他街道这不是一点儿没沾上呢吗？” 陈青桃懒得问其他的，眼皮子一掀，往前走两步，“转过去。” 她这话是对小孩说的，小孩听话地转过去，便听到“噗呲”一声，另一个人发出了一声尖叫，又是一声。 “啪。” 鲜血染红了她的小臂，血水滴到地上，她睨了一眼百米外挂着菜筐的老太太，老太太眼神不好，梗着脖子往这里看。 陈青桃面无表情地拎起地上躺着的两位警员，将他们往后拖，血迹在地上拉出两条血道子，她道： “付秋，看着他。” “好——” 充满活力的声音传来，小孩儿只见一位美人鱼在阴影里站着，她捂了捂脸，看起来很开心。 美人鱼…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美人鱼。 他吓一跳。 “别怕，我是好鱼。”付秋掐着腰，眼睛弯成月牙。 “呃、嗯……” 事到如今他还怕什么呢，他什么都不怕。 陈青桃将那两位警员的尸体拖到火场里，那个贼眉鼠眼的还没死透，张了张嘴，虚弱道：“联邦的人…不会、不会放过你。” 陈青桃不喜欢口舌之争，向来不会回应挑衅和不着调的话，要做什么一向是行动比话多；许是见他快要死了，又或许是说给自己听的， 破天荒的，只听她声音沉缓，没什么幅度，“是么。死这么多人，只不过是多几个和你穿着一样衣服的人，又有什么好怕的。” 第61章 你昨天答应过什么 ：你们说，今天第一名会是谁啊？ ：我猜琉璃色，他强啊。 ：不不不不——我看陈青桃还没露出自己真正的实力，俺觉得她远不止于此… ：得，说到这个，她确实神秘。我昨天还想看她采访呢，结果赛后采访一个都没。 ：今日冠军之争赌盘在论坛已经开了，欢迎大家前去凑一凑热闹哈。 …… 比赛是抽签制，杨离雪刚好抽到了陈青桃。抽到签的那一刻，她嘴角不自觉上扬。 她箱子里全是写着陈青桃的签儿，怎么抽结果都是一样的。 昨天陈青桃答应校长比赛会输给她，所以于她而言这场比赛毫无悬念。 台上的陈青桃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耳边是主持人喋喋不休的台词，宋晨明凑近了一点，小心翼翼地，“大佬？” “嗯哼。” 宋晨明觉得今天大佬非常不一般，虽然还是那张脸，还是那副好像对一切都不感兴趣的样子，但是他就是觉得大佬气质变了，具体说不上来为什么。 见陈青桃低下眼睫，没往他这边看，他抽了抽鼻子：“呃、你小心点，杨离雪会精神穿刺。” “你也是，那家伙的序列蛮厉害的。” 宋晨明眼角抽了抽，昨天论坛骂他拖陈青桃的后腿已经骂了几百楼， 要不是怕论坛再骂几百楼，他今天就弃赛了，等会儿打算象征性的跟琉璃色过两招，然后再被打下去算了。 呃，不对，大佬今天怎么不说加油了。 “拜拜，加油哦——”大佬朝他招手。 宋晨明愣了一下，大佬主动跟他说话了，多了很多字！于是开心地飞起：“我会加油的！” 他决定了！他要好好比赛，绝不辜负大佬，呃、不，绝不辜负他们治愈系的期望。 实际上治愈系对他一片唱衰，没有任何期待。 治愈系1号：“老师，你昨天跟小宋说了嘛，让他今天早点认输，把场子让给后面的主角……” 治愈系2号：“对啊，太丢人了…论坛都在说我们混学分。天可怜见，混学分的明明是宋晨明这货，原本小小的负十现在一下能骑到我们头上了。” 治愈系3号咬着衣襟，泪眼汪汪，“这小子命忒好，啥也不用做就能被美女保护到总决赛，好嫉妒哇。” 第一场比赛是宋晨明和琉璃色，赛方拿琉璃色热场子，让他一会儿弄几个花里胡哨的招式，让场外的观众兴奋兴奋。 等他俩比完，就该陈青桃和杨离雪。 风在台下，举着下巴；杨离雪坐到她旁边，声音低低的，“你别忘了，你昨天答应过我们什么。” 风愣了一瞬，“什么？”她装作吃惊，捂住嘴吧，“哎呀，我忘了。” 杨离雪气的脸色发青，又见她“呵呵”笑道：“你放心，青桃这人很守承诺的。” 屏幕闪过她们二人，杨离雪表情转换为一片笑意，忽略心里的古怪感，轻轻张口，“你最好是。” “嗯嗯。” 屏幕上只能看出二人笑容灿烂，听不到底下的暗潮汹涌，画面闪到台上的两人， 风侧头，脸色阴郁。 琉璃色没放出什么花里胡哨的招术，那些岩浆顺着他那边往宋晨明的方向流淌，他自己就吓得往后退，然后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台下的众位治愈系扶额。 宋晨明爬起来，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就朝琉璃色冲刺。 成为觉醒者，身体机能多少都会比普通人多少要厉害点。 琉璃色面无表情，收起了序列。 他的序列很危险，对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讲能要命。 他道：“你打不过我，自己下去吧。” 宋晨明几拳朝他袭来，可这是格斗课最简单的招式，对琉璃色一点用都没。 琉璃色不耐烦，最终绊了他一脚，给他扔下了台。 一场不是很有看头的比赛，场子没热起来，台下嘘声一片，嚷嚷着让下一场上来。 风舔了舔嘴角，目露凶光。 在嘘声中，风跟杨离雪被请上台。 “你们有没有什么话要对对方说？” 主持人的话筒递到中间，杨离雪：“希望青桃能够手下留情～” 风模仿着陈青桃的语气：“加油。” 二人各站一边，随着一声枪响，向彼此行了个赛前友谊礼。 这时，众人便发现陈青桃竟然盘坐在地上，她饶有兴致地打了个响指。 虚空撕开一道裂缝，浓稠的黑水蜂拥而出，它们很快便挤满了台上的每一处——除了她所坐着的位置。 “这是什么？” 风的背后裂缝越来越大，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试图戳破空间似的。 这一幕无疑吸引了现场的所有视线，众人好奇地观看着陈青桃接下来要召唤出什么东西。 黑水从台阶上垂落，压抑的气息传遍赛场的每一个角落。紧接着众人便听到了一声吼叫，怀着激动的心情，他们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的真正面目。 一头龙！ 巨龙盘旋在半空中，她朝杨离雪喷出一口火焰，杨离雪脸色惨白。 ：卧槽，真的假的！！！！ ：能召唤出来龙的不是只有序列16吗，陈青桃是序列16？ ：操，顶级有言序列，比琉璃色还要强。 ：我靠我靠我靠我靠，怪不得那么强，原来是传说中的序列…… ：比赛毫无悬念。 主持人惊呼：“这是什么！这是一头巨龙！天呐，召唤系的陈青桃同学竟然能召唤巨龙！” 场子终于被热了起来，她举着脸，手指一下没一下地点着侧脸，一脸笑意。 火焰朝杨离雪袭来，她猛地向后一退， 疯了吗？ 她看向陈青桃，表情有片刻狰狞。 杨离雪被巨龙追着满场跑，她发现自己的精神冲刺对巨龙没有半点作用，几分钟下来，她已相当狼狈。 台上的陈青桃满眼戏谑地坐在那里，眼里有种说不出的笑意。 “呵呵……” 风的身影一闪，巨龙消失在众人的眼前，只见她闪到杨离雪的身前，用力掐紧她的脖子，杨离雪咬牙，对她发动了精神攻击。 然后——晕了。 不过晕的是她自己。 陈青桃又赢了，赢得相当轻松。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裁判问她是否是有言序列。 “你猜。” 风是陈青桃能量溢出，自身分裂的产物，没有本体那种特殊的序列，也没有本体那样强大的力量，不过她有自己的特殊能力。 那就是——幻觉。 杨离雪的精神穿刺对青桃有影响，但如果对上她只会幻觉反噬——这是所有精神系的共识，对比自己厉害的同系强者使用精神穿刺，下场百分百不好。 第62章 没关系，只是一场比赛 本次大赛终于快要来到尾声，开启了半场休息模式，一个钟后接着进行三场二胜的总决赛。 据说是为了等阿尔德神父的到来，比赛结束后将由神父亲自给冠军颁奖，奖品是教会提供的，相当神秘。 彼时，罗文会给第二名颁奖。 风在台下观看着跟人打交道的罗文，饶是她再怎么装作若无其事，她也明白这人快气死了。 温多林姗姗来迟，在场外和其他人握手，眼神扫过陈青桃，轻轻笑了笑。 因为陈青桃不喜欢此人，所以风连带好眼色都没给他。 他呵呵笑了笑，“啊呀，被讨厌了。” 如果是秦越在的话，他一定会吐槽：“讨厌你这个混球难道不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记者好不容易逮到散场没有跑的陈青桃，很快便一拥而上。 “请问陈青桃同学，你是有言序列吗？” “陈青桃同学，关于本次大赛，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将代表十一区参与圣地之光，您有什么感想吗？” “您是否觉得琉璃色比自己厉害？” “……” 被摄像头和各种话筒包裹着的风，认真想了想陈青桃会怎么回答，那人大概只会从中挑选自己想回答的， 于是她沉默了一会儿，学着她的语气，“我厉害。” “咔嚓咔嚓” 又是一些难以回答的问题上来，风听得耳朵疼。 她跟陈青桃性格差别很大，面对这些提问，陈青桃不会把不高兴写在脸上，甚至会有可能扶一把这些挤来挤去要摔倒的记者， 并且非常友好地嘱咐：“小心。” 她是那种面冷心热的类型。 但风刚好与她恰好相反，她面热心冷，且只对陈青桃感兴趣。 她现在就想杀了在场所有吵她吵得耳朵疼的人。 “呵呵。” 好不容易送走了记者后，她和在一边抱着双臂的琉璃色不慎对视——琉璃色在观察她。 但不是在观察她的实力，他走过来，皱眉，金断觽决：“那是幻境。” 她“啊”了一下，确实也没想过瞒谁，毕竟这种程度的幻境的确骗不过那些真正有实力的人——比如琉璃色，比如秦越他们。 “是的，幻境。” 人来人往，琉璃色面露疑惑，再抬头时，人已经不见了。 距离总决赛开始还有十五分钟，赛场上灯光璀璨，宋晨明跑来给陈青桃加油。 她神色焦急，有些不耐烦的回应；天空此时放起了烟花，阿尔德神父坐到了贵宾席上。 这一场比赛是贵宾席人员最满的一次，罗文挨个和来人握手，温多林和旁边穿着华贵的女人侃侃而谈。 赛场上，主持人还在向观众介绍贵宾席上的大佬，无数蝴蝶飞进赛场，那些蝴蝶伴随着光幕散去，场中央亮起了陈青桃和琉璃色的虚拟成像。 主持人向大家介绍打进总决赛的两位选手。 赛前照例要将二人叫上来问问感想，但二人都不是喜欢说话的类型，所以只有“加油”两个字。 比赛开始—— 让琉璃色陷入幻境很难，所以这局比赛风就想先利用体能跟他搏斗。 她体术比陈青桃好，和对方打过一次，本体输得很干脆。 部分观众看出来陈青桃想要贴着琉璃色打，她没有召唤怪物，反而不断躲过那些岩浆的攻击，主动贴紧琉璃色。 于是他放了个漏洞，让陈青桃贴上自己， “怎么不使用序列？” 他的手臂挡住陈青桃的攻击，嗓音沉沉。 风没兴趣回他话，抬腿想用膝盖撞他，琉璃色道：“召唤吧，否则你打不过我。” “这不就马上就出来了吗，” 琉璃色一愣，他当胸被一脚踹得后退几步，不等他喘息分毫，又是一膝盖过来，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他几乎能够听到自己骨骼被磕得咯吱响。 她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琉璃色迅速使用招式，想用岩浆包裹住她。 赛场上热气升腾，仅仅只是离两米远便足矣感受到那种揪心的灼烧感。 这东西能让污染物在片刻之间灰飞烟灭，自然对人也是有用的，所以琉璃色在比赛时只要将对手完全包裹在岩浆中，那么就算他赢。 风只能不断跑出岩浆的范围之外，可那东西受主人操控，对她穷追不舍。 她跑得越快，场上的氛围便越燥热，热度穿透鞋底，风的每一寸呼吸都伴随着灼烧感，岩浆带动热浪翻涌，吹得她脸颊生疼。 她跳到琉璃色的面前，岩浆的最后一丝缝隙合盖上，二人被关在了由他制造的炎笼中。 这算歪打正着，不过正合她意，二人很快便在地上扭打成一团。 风打起架来比本体生猛；本体喜欢一击毙命，直掏心脏。但她不是，她喜欢拳拳到肉，听刀刃划破皮肉的声音，听骨头被撞得咯吱响，美妙极了。 她和琉璃色的体术不相上下，但她明显更狠，下手毫不犹豫，导致几次打得对方都痛呼出来。 琉璃色操控岩浆烧毁她几根头发，离后脑不过两厘米的距离，他在让对方适可而止。 可偏偏她是最不会适可而止的；她和本体有一个共同点——遇到比自己强的就会兴奋，不过陈青桃兴奋的很含蓄。 风掐住他的脖子，翻身骑到他身上。 “你有病啊。”琉璃色终于忍不住了，他嘴角生生挨了对方一拳，但又不能真的操控岩浆动真格杀她，此时只觉得尤为憋屈。 风是陈青桃的刀，只会杀人；要么他们死，要么他们杀死她，绝无放过与被放过的可能。 在她看来琉璃色不太聪明，战场与赛场上慈悲是种罪过，而她宁愿死都不想让陈青桃输。 “够了。” 脑海里那人淡淡的嗓音传来，由于距离太远，陈青桃费力链接分身的意识。 “很棒了，等我回去。” 风叹了口气，此时她大汗淋漓，浑身虚脱，嗓子像在冒烟起火。 说出来的话却和撒娇似的，“啊——想让你赢。” “但是我穿不破他的精神层面，无法制造对他有用的幻境。” 毕竟琉璃色是s级，精神层面和其他人不是一个等级。 “没关系，只是一场比赛。” 她听到脑海里那人如是说。 琉璃色感受到坐在自己身上的女人动作有一瞬停顿。他抓紧时机，换他在上面，手掌贴上风的脖颈， 单只眼睛盛满笑意，她举起手，“我认输。” 第63章 报应，罗文的报应 第一场比赛以陈青桃认输结尾，中场休息半小时。 由于半场比赛都在琉璃色那密不透风的蒸拿笼里进行，无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风一下台，宋晨明就拿着毛巾和水过来。 或许是见陈青桃秒人习惯了，今日单人赛打的格外漫长，众人就开始唱衰。 ：天…还真输了…… ：啥啊，我啥都没看见，谁能告诉我发生了啥？！ ：自然系本来就强，再加上琉璃色的序列本身就很无解…几乎可以焚烧一切成为灰烬…输也在意料之中…… ：哎呦桃子姐第一场就打这么艰难，下一场可咋办啊，我可买了桃子姐是冠军…… ：还好我买了玻璃哥，感觉要赚大了。 ：做白日梦吧你，赌盘都是1：1，梦里的赚。 ：玻璃哥加油，桃子姐也给点力哈。 陈青桃在比赛开始前3分钟赶到赛场，由于号码不在她身上，她多花了点时间溜进候场室里。 和对方换完衣服后，二人没有来得及多交流几句陈青桃就赶到台上。 她没什么情绪，冷漠得一如既往。 第一场比赛没有看头，第二场裁判私下特意交代了——不要关着打要亮真本事，让观众兴奋兴奋。 “宋晨明，老师叫你过去，你咋还在这儿啊。” 宋晨明抱着手里的毛巾，“我、我要等大佬下来。” 那人白了他一眼：“舔狗。” 宋晨明挠了挠头，没好意思接话。 他把目光放至台上比赛的两人，陈青桃的召唤物无论何时看压迫感都非常强，他默默咽了口口水。 小章鱼的触手覆盖上坚硬的冰壳，一齐伸向琉璃色，琉璃色不慎被一把甩到外面，第二场陈青桃意料之中的赢了。 打第三场时场面最震撼。 满赛场都是琉璃色那喷射的岩浆，岩浆将地面腐蚀得坑坑洼洼，烧得焦黑。这时，体型越大反而越不占便宜。 那些触手无法靠近琉璃色，陈青桃将它收了起来，开始跟他贴身打。 炙热的风将她裹胁，陈青桃从地上翻了过去，避免直冲她的热浪伤害到她。 慢了一秒，胳膊被烧红，被烧得皱巴巴的，溢出鲜血；她挑眉，这种程度的疼痛确实对她而言在忍受范围内，只是没想到杀伤力这么大。 在快要接近琉璃色时，她突然跳到半空中。从后背变大伸长的章鱼触手和她一同向前突刺，坚冰穿过他制造的火墙。 陈青桃换了个位置，想要导致他陷入两面夹击的状态，可惜从半空溅落的和星星似的岩浆将触手烫坏一块，她的大腿同样也是。 她不得已退后，吐出的每一口气都烧得可怕。 热气将视线扭曲，陈青桃大汗淋漓。 屏幕上显现出陈青桃那可怕的伤口，医护人员已经搬着架子走到台下。 ：桃子姐太拼了… ：泪目啊，桃子姐，(；′??Д??`)(；′??Д??`) ：不怪桃子姐，是琉璃色太bug了，他几乎可以控制三百米内所有的岩浆位置，干脆叫他控制系得了…… ：控制系自然系本来就一家啊。再说，人玻璃大哥觉醒得很早，练控制练多少年了都，到现在说他炉火纯青也不过分。 趁琉璃色防备着那三条触手时，她找准机会再次向前。 她的身形如同利刃，划破灼热的风，呼呼作响，突向琉璃色的位置。 她想使用自己的惯用招式，一击毙命的掏心。 火星子擦过脸颊，她隐约有些兴奋，终于贴到了琉璃色。 灼热的环境会使人的思考迟钝，行动迟缓，但琉璃色明显感受到眼前这个人的速度更快了，力量也更强；和第一场相比，她第三场的搏斗技巧少得可怜，打哪里都靠身体最直白的反应，而就是这种最原始的反应，使她好几次躲掉岩浆的攻击。 “呵。” 手刃擦过他的脸颊，被触手一尾巴扫到了旁边，他擦掉脸上的血口，陈青桃不给他反应机会，想要继续贴着打。 接着，近三百米的所有岩浆都集合在一起，庞大炎热灼烧的岩浆渐渐聚合成一个球。 地面震动起来，陈青桃就是在等这一刻，他要放大了。 琉璃色操控岩浆时不能分心，否则容易出差错，她就是看中了这点多次粘上他。 她吩咐触手从后面快速缠紧他，薄冰覆上他的躯体。陈青桃看准机会，猛然冲出，将对方打下台。 陈青桃终于赢了。 场外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主持人在激情解说；她仰头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热气，这种东西一旦适应过后反而会觉得没什么。 在主持人的引导下，她下台，宋晨明给她递来毛巾和凉水，一脸崇拜。 “谢谢。”她接过，赛场的医护人员过来给她治疗伤口，大腿烫坏了一块，留下一个不算小的血窟窿。 大伤有两处，小伤多得数不清。 许是今天一直在来回奔波，她头闷闷的，这会儿静下来，能够更加清晰地感受到额头的跳动。 在被治疗时她又看了一眼手环上的信息，罗文的人一个小时前发过来的，他问自己为什么不遵守约定，她当时没回。 迎面走来一位黑衣人，她拧开瓶口，对宋晨明说，“可以再帮我拿一瓶吗？” 宋晨明欣然答应。 罗文的保镖过来，冷着一张脸：“校长让我问你，你不会参加圣地之光，对吗。” 这是一个肯定的问句。 “毕竟家族一向重视信誉。” 是，陈青桃当然不会破坏家族的信誉，这还只是第一步。 她笑了笑，擦身而过时，她嗓音温凉，“你亲口告诉他，他马上就会死了，让他做好准备。” 保镖额角青筋暴起，但又不敢真的做什么；他在走之前去问候了一遍琉璃色，就好像真是罗文叫他来看冠亚军情况的。 赛场上响起圣歌，工作人员找到陈青桃，要她和琉璃色上台领奖。 只见保镖走到罗文身边，弯下腰，侧耳悄悄说了几句话，罗文只是呵呵笑了笑，什么都没回应。 他看起来完全没放心上。 陈青桃猜，他这会儿该想着怎么报复自己，怎么去柏色那边告状了。 罗文今日穿着华贵的西装，手杖顶镶了一枚红宝石。 阿尔德神父在颁奖前会念祷文。这时场馆内的所有人都要保持安静，等待他念完才能有所动作。 阿尔德闭上双眼，站到陈青桃的身后，做出祷告的姿势， 「我们在天上的父，」 「愿你的名为圣，国降临。」 他的声音温暖有力，如一条慈悲的河，缓慢、悠扬。 场地降下白色的羽毛，从头顶投下圣光，照耀着陈青桃——本次比赛的冠军。 「愿你的旨意行在人间，如同在天上。」 陈青桃双目漠然，一时间所有的屏幕突然花了一片，发出次拉的噪音。 「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 「免了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 所有屏幕同时呈现出罗文的脸，一段音频。 “这批货成色可好得很啊。” 站在不远处的罗文脸色惨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画面继续播放， “是啊，里面有几个女的，长得很好嘛，”他啧了一下，“玩起来那叫一个带劲。” 「愿你不叫我们遇到凶恶，救我们脱离苦难。」 画面环境虽然阴暗，但能看出来那人是罗文，他靠在沙发上，左拥右抱，嘴里叼着雪茄：“那价钱？” 对方笑了笑，生怕他改价，“咱们说好了的，一千万，一分不会少给您。” 罗文呵呵笑了一下，“我就喜欢你这种爽快人，下次再收到好货，用不用提前给你留着？” 「愿你降下圣光，以神圣的标准评判罪恶与良善。」 赛场一片喧嚣，罗文面色大变，他恶狠狠地瞪向陈青桃，手中的权杖握得咯吱响，侧头：“怎么还没解决，你们是做什么吃的！” 保镖着急道：“老板，负责人说切不掉。” 罗文气的发抖：“那关了，关了不会吗？去关了！” 他大吼。 “那哥，我们等这批奴隶死完了再说……” 罗文那张脸气的通红，他咬了咬牙，脖颈涨的像是要爆炸似的。 耳边是观众的议论声纷纷，但仍没盖过神父的祷词。 「愿你能洗刷世间的污秽，叫我们远离疾病。」 他向前一步，突然浑身瘫软地倒在了地上，罗文震惊地发现自己的手心不知何时长出了一只红色的眼睛。 他吓得大叫，部分觉醒者走上来，将他围上。 屏幕切到瘫倒在地上的污染物，将那副丑态映照下来。 他的头发迅速脱落，那张面皮上生出绿色的疙瘩，无数眼睛突破表皮，在外面密密麻麻地绽开。 赛场前一片惊呼声，离他最近的那排着观众急的想逃跑。 ［因父及子之荣耀，都是你的，」 耳边惊呼声不止， 在众般灰暗中，陈青桃在唯一的光亮下伸手接到一片洁白的羽毛，她神色平静，对这场戏剧置若罔闻。 「直到永远。」 罗文彻底变成了污染物。 第64章 分部的其他人 祷告结束—— 阿尔德神父缓缓睁开双眼，他轻轻叹息。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着赛场，眼前一片混乱。 众多赛场的保安围在变成污染物的罗文身边，他们有些是觉醒者，有些则身上穿着防护服，手里拿着干雾喷枪。 陈青桃的手环传来一声震动，她低头瞧了一眼，柏色给她转了八百万星币。 她抬头望向不远处，对方没有丝毫慌乱，在贵宾席上依然保持着最初的那个动作，甚至饶有兴致地朝她招了招手。 阿尔德神父抬步，朝罗文的方向过去。 如果不是因为提前在论坛上查过，知道他也是觉醒者，陈青桃刚才也想杀了他。 阿尔德神父走到罗文的身前，他早已变成一滩长着眼珠子的烂泥，浑身不成形状，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低语。 阿尔德忍不住哀叹：“可怜的人呐，愿神原谅你的贪婪。” 变成烂泥的罗文被几位觉醒者按到地上，神父叹息着，他手底下发出微微光亮。 在众人面前，罗文的眼睛和孢子逐渐脱落，他挣扎和呼喊的幅度越来越小，直到彻底安静下来。 罗文死了。 神父张开圣袍，“请大家不必惊慌，这只不过是来自神的惩罚；现污秽已被清除，一切安全。” 他话音落下，在场的众位观众便有序回到座位上，他们齐声呼喊，“赞美神主。” 陈青桃微微诧异，她竟然有想要跟着那些人一起呼喊的想法。 “这是神父的序列。”琉璃色在一边提醒她。 她手指蜷了一下，莫名觉得这个序列非常诡异，他该有多强才能无声无息地控制那么多人的行为。 观众恢复平静，仿佛忘记了刚才现场的那番骚动一样。 颁奖继续—— 阿尔德神父朝台上的二人走来，在圣光的照耀下，他从旁边人的手中接过一只机械盒子，约有4k纸那么大。 “本次春藤大赛冠军奖品由教会提供，是金锐科室的制造贴一枚！” “凭借此贴可以联系制作商制作属于你的专属武器哦～” 不知道从哪儿跑来的主持人继续讲解着。 阿尔德面带微笑，将东西递给陈青桃时，他道：“希望你玩的开心。” “还行。”她接过。 由于罗文死了，第二名的奖励也由神父颁发，他同样将一个四方盒子递给琉璃色。 “亚军的奖品由本次大赛的赞助商提供，那就是——可以去天众企业总部亲自挑选一样未发售新品哦——” 天众企业——是本次大赛最大的赞助商，赛场上的虚拟设备还有屏幕和浮空器都由他们提供。 本来应该给天众负责人一个镜头，但经过刚才那场骚乱，负责人早就走了，贵宾席上所剩无几。 他们这边可以装作没事人一样走流程，完全是因为神父在的原因，但外面就没那么和谐。 关于埃布尔·罗文的热搜上了好几个，直播间炸成一片。 #埃布尔·罗文人口贩子# #春藤杯事故# #罗文之死# #春藤杯神主之罚# …… 论坛早已炸成了一片。 昔日善名在外的春藤校长，如今被曝出私下品德败坏，贩卖人口，这件事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牵连甚广。 如果十一区尚未完全腐坏的话，陈青桃觉得军统应该有所表示才对。 后面的流程草草结束，获奖感言和一大堆介绍感谢的话也都全部省略。 她抱着铁盒子下台，在赛场口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呦！” 白术朝她笑着打招呼。 他瘦了，脸色苍白，看起来有些疲惫。 人来人往，陈青桃错过人影去看他，白术看起来比以前沉稳许多。 陈青桃久违的笑意浮上眉眼；无论如何，能见到白术安然无恙都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你怎么来了？”她问。 他挠了挠头，“晚上分部想给你开个迎新会，但队长说你不待见他俩，叫我来请请你。” “你去吗？”陈青桃问。 他摸了摸鼻子，“我…去？” “哦。”她抱着盒子越过他，“我不去，我不喜欢这种场合。” 白术跟上去，“不行啊，队长说我必须把你叫过去。” “不过去你会怎样？” “…会扣我钱。” 陈青桃，“那你可以告他滥用职权。” 白术站到她前面，摆正她的双肩，“说真的，你下午有事吗？” “有。”她不假思索。 “啥事？” 她下午要去找阿兰，她已经让阿顺帮自己定位到了对方的ip地址。 “找人。”她道。 白术看她眼窝子发青，有些担心：“你昨晚是没睡好吗？” 她昨晚半夜赶到事务所，和明雪交谈后就睡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有几个小时，早上又是烧街又是处理污染物，连着赶到327和241找杨松，转了一圈，无果后又跑回来打比赛。 总之她忙得很，找完阿兰她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你话好多。”她耷拉着一张脸。 “嘿，你真是让哥心凉，这么久不见就这样对我。” 他摆出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陈青桃嘴巴张了张，把刚才觉得他变稳重了那番话咽了回去。 “好吧好吧，”他浅浅笑了笑，“其实是柏色找你有事…” “什么事？” “嗯…你可以进家族总部了。” 陈青桃停下，回头。 半个小时后，白术带着陈青桃出现在星潮门口，这是她第四次来这个地方。 现在天色还早，星潮尚未营业，穿过星之海俱乐部时，陈青桃意外地发现坐在门口的仿生人换了。 新换的仿生人看起来没什么激情，握着传单坐在那里，见到陈青桃来，便将传单递到眼前，见她没有要接的意思，再把手垂下去。 之前那个见到客人好歹还会站起来。 电梯上，她问白术：“这个俱乐部是做什么的？” 白术：“不太清楚。” 陈青桃心里盘算进总部的事情，没注意白术不知觉往她身后退了退，到了门口，她推开门。 “欢迎加入乌鸦！” 扑面一阵凉气，头顶落下各种颜色的彩带，陈青桃呆呆地望着大厅里挤着的那些人。 她还以为这个地方总共就阿顺秦越和无色三个人呢，柏色不算。 “嗨，我看你比赛了，打得真好啊！对了，先自我介绍对吧，哥叫靳安，你叫我大哥就好了。”靳安朝她伸手。 他打了唇钉，两只耳朵上各穿了四个黑色锥形耳钉，上面挂了几条小链子，头发后面扎着小啾啾，穿着也很时髦。 陈青桃象征性跟他握了握：“你好，陈青桃。” “我知道，听说你很厉害嘛，改天切磋切磋？” 女生穿着非常炫酷的镭射大衣，颊边有两个酒窝，笑起来暖洋洋的：“不用搭理他，他很弱的，” “你好你好！叫我星星就好了，就是天上那个星星。”她两只手握住陈青桃，上下摇了摇，闪闪发光：“星星哦——” “嗯，星星。陈青桃。” “高明。” 高明跟阿顺坐一起，两人各抱着一台电脑，他脖子很长，带着无框长方形眼镜，不说话时的样子总让陈青桃想到高中数学老师，长得非常有威严感。 阿顺怼了怼他胳膊，高明站起来，伸出手，重复了一遍，“你好，高明。” 陈青桃回神，跟他一握，“陈青桃。” 秦越靠在吧台边，手里端着杯红得跟血似的酒水，看见她模样局促，莫名觉得搞笑。 第65章 精神污染1 陈青桃注意到吧台旁边坐着位有着酒红色大波浪卷的女人，她趴在桌面上，手上拎着酒瓶。 她犹豫了两秒，过去跟女人握手：“你好，陈青桃。” 女人侧着头，眼睛懒散一抬，她慢吞吞起身，带着一身酒气向前靠了靠，眯着眼睛打量她，“你谁啊？” “新来的。” 女人打了个酒嗝，脑袋往后一仰，砸到桌面上，昏沉睡了过去。 “你叫她红岁就行，是个酒蒙子，不过实力不错，等她酒醒了再介绍给你俩认识认识。”秦越解释。 “嗯。” “都介绍完了吗？”温和散漫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柏色来了。 “呦，这不柏色吗，您这种大人物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这种小地方。”靳安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翘起腿。 柏色呵呵笑了笑，不置可否，“来找人。” 陈青桃发现除了靳安，分部的其他人都不太喜欢柏色，星星脸上的笑容消失，高明连头也没抬。 他转头问陈青桃：“498的事办得不错，家族决定调你成为正式成员。” “嗯。” 不是498的事做得不错，家族才升她去总部，而是因为她杀了罗文。 “关于杨松的事，我很抱歉。” 陈青桃神色僵住了几秒，良久，她开口：“没什么。” “你们的人怎么样了？” 柏色：“消失了，不过家族正在派人调查。” 秦越在一边跟那几个人说话，“都愣着干嘛，各找各事做啊。” 星星跳了过去：“无色哥，给我来杯气泡水！” 其他几个人也都开始各做各事，白术跟阿顺打起了电动。陈青桃他们两个坐到最边的沙发上，无色给他俩倒了杯咖啡。 这里的氛围不算敞亮，尤其是他们现在坐的位置，她尽量把自己藏进桌后面的阴影中，让柏色看不见她的表情。 “他们是正式成员吗？”陈青桃问。 “不是。” “成为家族正式成员并非容易的事；这意味着不仅可以接触到更多内部机密，所承担的责任和风险也更多。而他们只用接一些清除污染的委托和杀人就可以了…” “从不用知道为什么。” 她想到柏色不愿意告诉她叛徒一事的后续，点点头，“我呢？” “你啊，”他笑，嘴角上扬，“你从开始就是被当作正式成员培养的。” “按理说，在进入家族后你会被分到固定队伍中完成任务。但是今年招新在开春就已经完成了，队伍也同样固定了下来…” “所以我没有队伍？” “你有一个搭档，嗯…他精神上可能有点问题。” “不行。”她果断拒绝，“我、不知道有没有提到过，我有精神分裂，会出现能看到幻觉这类问题。” 陈青桃不敢想两个精神病组队会有多么可怕。 因为风的诞生，她甚至怀疑自己已经有人格分裂。 “提到过，” “在和你讲述神途序列时有听你提起。” 陈青桃：“所以我认为两位精神患者组队会对任务完成造成影响。” 他沉默了一瞬，“我还是觉得你们可以先尝试一下，如果实在不行明年可以申请重新调配。” “……” 陈青桃平静道：“他有什么病？” 柏色早有准备，用光迅给她发了那人的资料。 她点开资料。 “他的代号是「灾」，有言序列29：死咒，是个孤儿。” “由于性格和序列问题，在此之前共换过十四个小组，你是他第十五次换的搭档。” 资料显示出的男生容貌苍白，他头发较长，依稀遮住双眼，最明显的个人特征是嘴角那颗小痣，陈青桃一眼就记住了。 她继续往下翻， “确实…” 柏色：“什么？” 她皱眉，垂着脑袋继续扒拉着成像上的文字，“他的序列很危险。” 序列29：死咒。将血液，头发等所属性明确的东西作为介质，通过伤害自己，伤害效果可转移至目标身上，自己不受效果影响。 这意味着打架的时候他只需要对着自己来一枪对方就会死，而他什么事都没有。 太变态的能力了。 “你怕了？”柏色嗓音微扬，带着调笑。 陈青桃直起脊背，将自己暴露在光线下，情绪淡淡的，“这招对我没用。”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和这个「灾」都是怪物，不用想就知道，家族是故意将他们两个分一起的。 “你误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奇你会不会害怕。” 陈青桃没有回答，她抿了一口咖啡。 “差点忘了，你在进入内部之前需要给自己想一个代号，我晚点给你报上。” 如果不是因为直播一事，她肯定还是用陈青桃这个名字。 “随便。” “想一个吧，没准要叫一辈子。” 她挠了挠头，实在想不出来要叫什么，正想说要不就叫「随便」吧，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 “要不「平安」？” 「青桃，我希望你平安快乐地长大。」 平安不行那就快乐，反正对她来说都一样，结果柏色点头，“我觉得不错。” 她喝了口咖啡，问：“还有其他事要交代吗？” “有，后续白术会告诉你。” “什么？” “向家族宣誓你的忠诚。” 闻言，陈青桃陷入沉默，她喝咖啡的动作慢了些，想到明雪的话——“说到这个，那位教父，你真该见见——他可是个厉害人物。” 遂不自觉开口问了出来，“教父，他是位什么样的人？” 柏色轻叹，“……好人吧。” 她不知道柏色在轻叹什么，但她从对方的双眼中看出了一丝落寞，这还是柏色第一次有这种不符合他人设的表情。 “好人吗。”她望着窗外，重复了一遍。 在这个失序时代做好人，代价往往会很大。 “你知道精神污染吗？” “在论坛上看到过，不是很明白，我目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 她在接触孢子和污染物时没有丝毫不适。 “你知道十一区在隐瞒污染物的等级吧，其实不止十一区，是整个联邦。原因是为了避免群众恐慌。” “假设把污染物比做进化失败的人类，那么他们最初只是一滩变成怪物的孢子，近九成的变异体都不会攻击人类，只是异变的孢子有害，会传染而已。” “这时候还没有「精神污染」这个词汇，最多只是看到它们觉得恶心、害怕、惊恐；这些情绪在人类看恐怖影像的时候都会有。” “但是慢慢地，他们开始学会攻击人类，学会说话，吃人。到现在，它们甚至有了属性和意识，甚至是思想——当然，这些事情一般觉醒者和普通人是不会知道的。” 陈青桃呼吸一滞，她想到了那个被她杀死的老爷爷老奶奶。 那个老爷爷控制着自己的孢子是因为不想伤害他夫人，他知道自己变成了污染物。 她再次回想到那幕场景，她没有看错，他确实哭了。 他在难过， 他想让她活着。 第66章 精神污染2 在难过吗，这个想法令她不寒而栗，因为她先入为主的认为污染物的思想扭曲，不存在善意。 她现在终于明白安全局的人为什么要杀死老奶奶——因为他们不愿意让其他人知道她没被污染，他们害怕这件事所带来的背后影响。 不过还有一点，污染物原来一开始并不具备思想。 关于污染物，她接触到的第一个变异体是方明——那个自称拥有着理想的愤青，第二位是黄光伟。 这两个人明显都具备人的意识和思想，虽然相当激进。 说实话，她当初是初次接触，所以不太清楚。还以为污染物就是这样，只不过有些变异的高级，有些变异的低级。 但是如果这个说法一旦变成「这些污染物会进化」就令她不寒而栗。 再加上那个老爷爷的事情，她可不可以认为部分污染物如今已经有了感情呢。 当污染物不再吃人，有了意识和思想甚至是善意，那它们还是怪物么，还是人类的公敌吗。 那人类是什么—— 她无法想象良性进化会让这些东西逐渐变成什么样子，比如——新人类。 柏色嗓音平稳，继续补充着： “与之对应的是，部分觉醒者在清除高等级污染物后出现了「精神污染」的状况。他们会有看到幻觉、听到不存在的声音等类似情况；而出现这种状况的觉醒者结局无一例外是会陷入疯狂和失控当中。” “幻视和幻听？” “等一下……”陈青桃打断了他，“你是想说「灾」是如此吗。” 柏色笑了笑，“是这样没错。” “……” 从柏色的话中她得出了四处重点： 1,污染物疑似正在「良性进化」。 2,精神污染是种隐秘的新疾病。 3,新搭档听起来非常不靠谱。 4,家族对她另有安排。(这点有待观察) 她相信精神污染的秘密远不止于此，柏色在有意隐瞒其真相。不…也有可能不是柏色，而是联邦或十一区。 现在不得不认真思考了——精神污染的真相是什么，联邦的目的是什么，三角塔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靠到沙发背上，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在推着她往前走。这当然指的不是明雪，而是更大的东西…… 有一点很显然，明雪的那番话动摇不了她半分。 她沉默了一会儿，斟酌开口：“我今天遇到了一只污染物，它很奇怪。” “哦？说来听听。” 陈青桃：“她是杨松事务所楼下的便利店老板娘，之前是。但她在两周前被污染了…” “我见到她时已经完全变成了污染物，而她的形态是我迄今为止见过最奇怪的…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她似乎会自体繁殖。” “自体繁殖？”他脸色陡然一变，“我想听你详细讲一下。” 陈青桃大概给他描述了一下那幅画面，见对方神情严肃，她便明白，这也是闻所未闻的事。 “我听秦越说，你烧了一整条街。” “对，顺便杀了两个安全局的人。” 她比柏色想的还要冷静，面色没有一丝破碎，说顺便时就好像在说“放学回家顺便去逛一下街吧”这种话一样。 秦越端着酒杯过来，“在聊啥呢？” “在聊上午的事。”柏色仰头。 “哦，这个啊，”秦越坐到另一张椅子上，“……我只能说烧的好，他奶奶的。哥离八百米远就能闻到那股味儿，熏死人了。你们说说那里面得多少污染物才能那么熏人。” 陈青桃倒是没有感受到，可能是明雪做了什么把戏。 “家族打算对442街怎么处理？”陈青桃问。 “还能咋处理？就没了呗，安全局那群吃白饭的。一点风吹草东就能给他们吓死，这事儿肯定是瞒着——要我说他们还得多谢你那把火……”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改了口风，“唉，你还是太冲动了，现在那群蠢货完全有理由把责任推到你身上。” “不会。” “啥？” 陈青桃：“我拍照了。” 秦越震惊，“那你咋不早说！啥时候拍的。” 陈青桃：“你没问；一开始。” “来，给哥看看。” 陈青桃点开手环，给他们发了几张照片。 照片上的房间里满是孢子和肉块，墙头挂着茧状的东西，陈青桃还给墙角的死婴拍了几张。 那些死婴只是身体小，但脸长的非常成熟，基本都是一半人一半动物的形态。 秦越和柏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操，感觉老子如果在现场会被精神污染。” 柏色关掉手环，“你有什么想法吗。” “你是问我针对这个污染物的看法？” “嗯。” “有，”她答，依然没什么情绪，“我怀疑它吃什么生什么，那些死胎都是根据它消化掉的生物所诞生的。” 比如老鼠和猪狗牛羊鱼…又比如人。 她回想着那些死婴。 秦越猛地站起来，沙发在地板上蹭出声响。 由于动静太大，其他人都疑惑的看向他，他干笑了两声，重新坐下。 “理由。”柏色沉声道。 她把手环上其中一个死胎放大，指着她的脸：“这个，它很像我认识的人。他们家在距离事务所三家铺子，姓王，一家都被吃了。” “那、那也只有她长得像不是吗，还有其他……” 柏色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孢子全被你烧了？” 陈青桃眉头微微一挑， “是，但并非完全被烧毁。” 她一说完，柏色就明白她有留存，但他没有问陈青桃留存孢子的目的是什么，转而风轻云淡地询问：“可以卖我两三个吗，我相信你会对价格心动的。” 她神色平和地睨了他一眼： “一、明雪的相关事情你还没有告诉我。二、我这次还是不要钱，我想知道你们要付秋的目的。” 她问的不是要孢子的目的，而是要付秋的目的。这一点令柏色微微讶异。 “明雪的事情我会告诉你，但付秋…” “我只能说，陈青桃。知道太多未必是件好事。”他模棱两可地回答，既没说不做交易也没说做这笔交易。 “是吗，”她看向窗外，轻声叹息，“…但人不就是如此吗。” 三人陷入了沉默当中。 大多时候没有任何人能看透她的想法，她很聪明，也足够冷静。再加上她成长和适应的很快，遇事波澜不惊——完全适合在这个失序时代生存。 除了这些以外…… 强大、理智、神秘、危险、还带有一点冷酷和悲悯——当这些词汇全部在同一个人身上体现时，那么她一定不同凡响。 完全符合上位者的姿态。 就连柏色如今也不得不承认——陈青桃这个人是无法被掌控的。 她能成长成什么样子，任何人都无法知道。 他好像明白家族为什么会培养她了。 第67章 明雪后续 柏色的唇线拉直，“我们先说明雪吧。” “嗯，你说。” “她是贵族，你有一位同学刚好是她的妹妹。” 陈青桃不记得自己有位姓明的同学， “由于你那位同学是明家的私生女，所以她如今随母亲姓，现在姓林，叫林可。” 陈青桃仔细回忆了起来，印象中那个女生还为她说过话。 “明家是做酒品生意，家族和他们有过生意上的往来。所以我见过她，她和其他贵族小姐没有不同；据我所知，今年三月份明家传出她要和三区的某个大贵族联姻的事情，她本人很反对联姻一事，于是在四月初和明家司机私奔…” “而那位司机就叫方明。” 陈青桃眉头皱得不轻：“…不对，难道这一切不都是假的吗。” 逻辑不通，明雪如果真是这样… “是真的，陈青桃。”他双目幽暗深邃，嗓音沉沉，此时脸上不带丝毫笑意，“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她走之后不久明家发生大规模污染事件，全家上下都变成了污染物……除了你那位同学。” 啊，她终于想起来不合理的点是什么了。 方明是污染物，那么跟他接触的明雪也应该变成污染物了才对。 那个女人不是真正的明雪，真明雪已经死了。 现在令陈青桃好奇的是另一件事，她明明不是真正的明雪，为什么那些感情是真的，她眼前又为什么会出现那幅画面， 毕竟她没有生孩子不是吗。 她回想起初次见面的那幅场景，明雪肚子里链接着的那个婴儿。 那个东西从幻觉变成了真正存在于她身边的东西。 好奇怪，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拟态章鱼。”柏色突然出声。 “什么？” “拟态章鱼的身体有数万个色袋，被称作色包；通过放松或收缩色袋，它仅用不到1秒就足以让自身与任何背景颜色及图案相一致。” 柏色想说假明雪会模仿其他人。 陈青桃一激灵，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怎么会有人连别人的情感都能模仿得如此真实。 那天小章鱼之所以出现在事务所，在杨松的肩膀上，是因为假明雪那天来过。这一切并非巧合，那个时间段代表着假明雪从模仿中脱离。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从未真的害怕过什么。但如今一想到那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哭诉声她就有股莫名胆寒。 假的，假的假的、全都是假的。 不过换个角度想，她这人还是蛮有意思的，能将假的无声无息变成真的。 希望她的新搭档没有这么疯。 “啥啊，你们在说啥，我咋听不懂。” 陈青桃之前跟柏色讲过小章鱼的来历，所以柏色知道明雪的事情。 但秦越不知道。 柏色呵呵笑了笑，让他把白术叫来。 秦越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白术。他放下游戏机，过来，“队长。” “你等会儿把流程的相关事宜告诉她。” “哦，这个啊，”他挠了挠头，“简单。” “然后带她去找「灾」。” 白术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啥？” “你要毁了我吗，队长。” 陈青桃插话：“他很恐怖吗？” “何止啊！”白术感叹。 “那家伙简直就是恐怖分子…”他停顿了一下，眼巴巴看着柏色，“我提议你还是给我们青桃换个搭档吧，一个队伍中不能出现两个核心。” 说罢，他还补充了一句，“你说的，双核容易导致队伍崩溃，不利于和谐发展。” “要不你把青桃给我们队伍也行，光肯定愿意让青桃当核心。” 柏色：“你说了不算。” “怎么不算了？”他炸毛，“…光肯定答应。” 秦越从口袋里摸了根烟，叼上：“嘿，你说的那小子也没好到哪里去，和阿灾疯得不相上下。” “……”，他沉默了两秒，一脸茫然，“有吗？” “我觉得还好…” 陈青桃看向他：“你搭档吗？” “对。”他笑得一脸灿烂，露出一对小虎牙，“改天介绍你们两个认识认识。” “他也很强，我觉得你们两个能聊得来。” 那还是不必了…… 柏色站起来，“总之，我和秦越还有其他事，你记得带她流程走完去见「灾」。” 他垂下脑袋，拉长了声音叹满是不情愿，“……好的，队长。” 他看起来特别不想去见陈青桃的新搭档，像只委屈巴巴的大金毛似的。 “你可以告诉我位置，我自己去。” 他一激灵，脑袋直起来，一脸正气：“…那不行，我得保护你！” 到底谁保护谁…… “对了，队长，你不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给青桃开迎新晚会吗。” 他呵呵笑了笑，眼睛扫了一圈大厅；从他站起来后，大家的表情都不太好看，一直站在他们对面的星星那双眸子阴郁的可怕，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 “我看还是算了吧，混球这人缘什么样你还不知道吗，咱组那些人见到他没上去撕就已经表现很不错了。” “好吧。” 白术送柏色下楼，刚一出门，星星就过来，阴郁的神色消失得一干二净，她坐到陈青桃边，小声蛐蛐：“我跟你说啊…柏色说什么你都别信，他就是个神经病。” 关于柏色是个神经病这事，陈青桃一直都深有体会。他总是试探自己，从最初在医院认识到家族出现叛徒一事不说话看她态度，再到后来， 陈青桃可以说这人简直疑心病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他这人只要涉及利益，谁都能利用。” “也就白术脾气好…过两天就能忘了。” 陈青桃倒不担心被利用，利用于她而言是双向，大家各凭本事。 陈青桃：“你们被他利用过吗？” “嗯…”她眼皮垂下，神情不太好，“我们对他来说没有利用价值。” 陈青桃敏锐地嗅到了故事的味道，但她没问，顺着她的话回答，“多谢提醒，我会小心的。” “嗯嗯，”星星拦住她的胳膊，“总之他让你做什么都小心点，他这人心思很深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嗯。” 陈青桃拿起咖啡杯，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罗文昨天给她了一个纸条，那个纸条上记录着人口买卖的线索，因为太忙，纸条一直没拆开看。 现在那个纸条在…… 她和风中途换了衣服，那个纸条在风的口袋里。 她打算晚上拆开自己先看一下，再把信息发给柏色。 冷静下来后她又想到柏色的话。 进入家族总部吗… “家族总部是什么样？”她问星星。 “唔…你被选进总部了吗，” 星星靠在一边刷论坛，闻言抬头。 “对。” “啊，真好！”她发自内心地感叹，眼神亮晶晶的，“我也想进。不过我没你那么强，进不了。” 第68章 欢迎加入我们! “其实我也不清楚…嗯……我就知道内部共有十二位大老板，各自负责的职能不同。唔……要看你被分到哪组了…” “让我想想，比如柏色，他是xi组下所有小队总队长，xi好像负责的是…酒店经营、和各区之间的贸易。” 怪不得柏色那么有钱，随手就能转八百万。 她乖巧坐在沙发上，双手支着上半身，双腿轻轻荡着，“你被分在哪一组呀，我可以帮你问一下。” “诶，不对，你可以问白术，他就是内部成员。” “多谢。”陈青桃回复。 她粲然一笑，两只酒窝尤为显眼， “别那么客气嘛。” 刚好他们说完话白术就上来了，他坐到陈青桃对面，手上拿出一个盒子，“这是队长让我给你的。” “他说这是给你的入队礼物。” 她接过，放到桌子上，把两个盒子叠在一起，“好的。” “星，过来一下。”靳安在另一边叫她。 她冲陈青桃挥挥手，“我先过去啦——” “嗯，好的。” 她温柔回复。 她转头，看向白术，问：“我想问一下我被分在哪个组。” “这个啊…你被分在iv组下，和灾一个队伍。你跟…不，是iv见过你。” 陈青桃：“什么时候？” “就在医院，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你和队长初次见面，他当时说有人想见你……” 陈青桃记得，当时明明只有一阵风吹过，但队长却说那人已经见过她了。 啊，看来自己一开始就注定要被分到那个人组里。 “说到这个……iv负责的是暗杀和爆破。他们经常出区完成任务，也会辅助其他组。算是十二个组里杀人最多和最忙的吧。” “不过有一点…我要跟你说。”他往前凑了凑，“你现在还没进去，iv组内部队伍共五个…我觉得吧，里面没一个正常人。” “你听他们代号就明白了，那群人的代号不是「死」、「病」、「灾」、「枯」就是「毁灭」、「亡魂」…这种极其不吉利的词语。” 陈青桃想到自己叫「平安」，这个代号夹在一众iv的代号中显得格格不入。 她乐，于是起了逗弄他的意思，“人不可貌名。” 白术“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后蹲到她腿边，“啥啊，我才没……这就是组织内部公认的。你明天下午亲自见到他们人就知道。” “十三个人里凑不出一个正常人，各有各怪癖，真不明白家族为什么会把你分到那里。” 白术越想越担心，“你不会被欺负吧？” “应该不会。” “哦，”他心不在焉，“你被欺负了就跟我或者队长说，来我们xi吧，我们xi人是多了一点，但是团结。” “嗯。” 话是这么说，到时他们连一个组的都不是，陈青桃是不可能跨组找柏色的。 有些意外啊，一直以来都是柏色带自己，她还以为之后也会顺理成章地进入柏色的队伍。 “……” “你知道iv总队长吗？” 白术想了想，“他叫「悲」，脸上有大面积烧伤，很好认，你见到他就知道了，但最近见不到他。” “为什么？” “这个我知道，他出任务了，在四区。” 原来乌鸦会跨区完成任务，他们涉猎的范围比自己想的还要广。 “有点好奇。你们组是负责赚钱，那你怎么还会去钢厂出任务。” “哦，这个啊。”他解释，“你是不是不怎么看论坛？各组除大老板发布的组队任务以外，论坛也上也会发布那种明码标价的悬赏，接之前联系下悬赏人就行。” “我之前不是说了嘛，界限没分那么清楚，想杀人就杀人，想处理污染物就处理污染物。” 陈青桃确实没有看论坛的习惯，倒是琉璃江这两天会给她发一大堆，那些帖子全都是论坛上夸自己的，甚至还有给自己发道歉贴的。 她每一条帖子都点开看了，遂总结出“网络时代爱恨都是一瞬间的事”。 “我以后会常看论坛。”她平静回复。 白术又给她讲了些明天要做的事，大概是早上八点来领她去一个地方，到了地方让她按要求做，会有人给她戴乌鸦的徽章。 分部的其他人不知道去哪儿了，就连无色也没在吧台后面。白术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十一区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她时而回他几句。 氛围就这样平和了下来。 “我跟你说，我最近一直在家，不能接任务，快无聊死。对了，前几天我哥带我去了一个地下拳馆打拳发泄，那地方挺有意思，改天我也带…” 说到一半，他突然抬眼，发现陈青桃靠在沙发上，眼睛一直看着他，静静听他说话。 见他停下来，她问：“怎么了？” “你不说话，我以为你睡着了。” 陈青桃摇了摇头，她早就看出来白术在拖延时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让她走，但她还是打算认真听他说完。 …… 星星靳安他们是在天快黑了才到分部里。 星星站在最前面，露出那一对酒窝，像个小魔女似的，“嘻嘻……” 她笑起来和田乐恩一样，都很灿烂。陈青桃每次看都觉得暖洋洋的。 遂愈发好奇柏色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能让她露出那副阴郁的表情，像在看脏东西。 “当当！”她手从背后伸出来，递给她一个打着银色蝴蝶结的礼盒，巴掌那么大。 “青桃——欢迎加入我们！” 其他几个人也都拿出礼盒，靳安指着星星，“都怪她，整整买了两个小时都没有结果！” “你怎么就说我一个人！高明不也是吗？！” “呵呵，你还好意思说，高明好歹没拉着我们到处跑！”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吵着嘴， 高明啧啧摇头，他推了推镜框中间，越过他们，把手里的盒子递出来，“欢迎加入。” 靳安摸了摸鼻子：“嘿嘿——欢迎加入我们！” “青桃，欢迎加入我们！”阿顺和无色从后面推出一个五层大蛋糕，无色开心道。 陈青桃站在对面，她像一捧万年不化的雪，在昏黄灯光的照射下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变化。 众人有些忐忑，以为她不喜欢，氛围便趋于沉默；星星的手往后缩了缩，她突然一把接过，“谢谢。” “我很喜欢。”陈青桃嘴角上扬。 陈青桃有很多年都没吃过蛋糕，她确实没想过自己有天能被人簇拥着举办欢迎礼，有点受宠若惊和不可置信。 星星松了口气，一把过来抱住她，“吓死我了，你能喜欢真是太好了！” 靳安：“你今天来得有点突然，所以我们都没提前准备，见谅啊。” 房间再次恢复为一片吵闹。 都市的夜晚仍然是充满活力的。璀璨的灯火和各色建筑上炫彩霓虹相互映衬，显得街景更为绚丽夺目。 第69章 宣誓厅 自从陈青桃同意加入乌鸦后，她便一直好奇家族的顶头boss，因为他们称那人为——教父。 教父，一个宗教含义尤为浓厚且让人感到无比庄严的词汇。 白术说，加入乌鸦的所有人都要向其诵读宣誓词。 不过身为庞大家系的主人不会轻易出现在众人面前，所以他通常会在某个地方静静注视着他们诵读。 这种仪式往年是所有新加入的成员一起参加，只是今年家族早在开春就已收过成员，所以如今身为特例的陈青桃就要单独完成。 “我将永远忠诚于家族。” 两旁香烛散发着令人安心的味道，地板是阳光透进彩色玻璃顶所折射的绚烂光斑，数十只羽翼丰满的乌鸦在光斑与大理石柱子下停立。 她单膝跪在地上，对着台阶上的石雕背完了宣誓词。 白术跟她说这只是走一个过场，背完就可以直接离开，iv的人会在门口给她戴上徽章，宣誓期间没有任何人会看着。 但是—— “望你前途光明，不再受苦难侵扰。” 他轻声说道，语气不紧不慢。 “感谢您——” 陈青桃垂下眉眼，单只眼睛毫无波动。 “先生。” 她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无波的瞳孔扫过那人苍老的面容；乌鸦的教父跟陈青桃预想的不太一样，但是他宛若一座温柔的山，陈青桃不太能形容得出来。 她还以为这种幕后boss肯定要经过她层层升级爬到上面才能见到，可时间太早了，早得出乎她意料。 教父平静地凝望着她，有一瞬间陈青桃很想问他为什么会对她感兴趣，是因为预言吗。 不过仔细想来，乌鸦和三角塔不一样，他们应该会因为预言而直接杀了她。 换做陈青桃，如果那个人不是自己，她也说不定会做出这种选择。 一只乌鸦停在陈青桃的肩上，它的鸟喙轻轻啄了啄她的脸颊，她有些痒，下意识便想躲掉。 良久，光斑在脸上换了位置，乌鸦飞走一大片，这人只是笑着跟她讲，“这里的一日三餐都很丰盛，希望你能喜欢。” 陈青桃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自己瘦。 “好的。”她沉默回答。 还以为他会问自己一些其他问题或者是想让她出很难的任务什么的，没想到只有这两句话，有点不按套路出牌。 离开宣誓厅，门口站着一位高她三头的健硕男人，他手中托着和他极不相称的黑丝绒托盘，把托盘往下放了放，他沉声开口：“给、你的。” 这也是iv的人吗？望着将她整个人笼罩的阴影来源，陈青桃接过托盘上的黑色徽章，道了谢。 白术在通往誓言厅的大门口等她，陈青桃穿过来时的石子路和一片种着鸢尾花的花园，在不远处看见白术和一群人蹲在地上。 “在做什么？” 白术比了个“嘘”的手势。 陈青桃看见其中有位女生手托着一只乌鸦，它的胸腹处流着鲜血，混在黑色的羽毛中，在太阳底下闪着光亮。 三人面色沉重，等乌鸦的胸腹扑腾了一会儿后便归为平静，再也不能动了。 乌鸦死了。 白术和另外一名男生拨开土壤，女生取下乌鸦的一根羽毛，将它埋了进去。 陈青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仍在一边静静体会着这种莫名沉痛的氛围，他们在为一只乌鸦而哀悼。 “他是ix的人，就由我来告知ix。” “嗯，望你尽快通知。” 等二人走后，白术走过来，跟她解释，“这里的所有乌鸦都代表着家族的每一位成员，每当这些乌鸦坠落，说明家族有人牺牲了。” 所以表情才会如此沉重。 “你没事吗？” 白术摇了摇头，“你想继续在这里转转看，还是去见「灾」。” 望着身后具有浓厚哥特式风格的宏伟建筑，陈青桃毫不犹豫，“去见灾。” 这里风景虽好，但还是太大了，仅是从誓言厅到鸢尾花园就需要二十多分钟。 一个小时后—— 白术带着她停留在一处阴暗的巷口，跟表面看起来光鲜亮丽的上城区不同，这里更有一种下城区的味道，阴暗、潮湿、拥挤。 迎面走来一位戴着机械臂的男人，他容貌凶狠，眼珠子往外凸的厉害。路过二人时，颇为嫌恶地瞪了他们一眼。 他往地上啐了口吐沫，骂骂咧咧。 “嗯？” 白术解释：“住在这里的人大多都不喜欢有钱人。” 巷口两处人声嘈杂，越往里面氛围便越古怪。或破破烂烂的仿生人，或穿着艳丽的女子，或彪头大汉，他们无一不向他们投来视线。 恶意的、好奇的或粘腻的， 那些视线让陈青桃颇为不舒服。 “你们是谁。” 她嗓音沙哑的不行，许是口腔里少了牙齿的原因，说出来的话含糊不清。 一柄深棕色手杖拦在二人面前，她双眼平静地往下一瞥，将视线移至旁边主人的身上，没什么情绪，“找人。”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斗篷，陈青桃依稀从斗篷底下看到一张皱巴巴的脸。 皱巴巴的脸发出低低的笑意，带着恶意，笑意愈发尖锐。 “找人、她说找人…咦嘻嘻嘻嘻。” 周围的人也开始放声大笑。 白术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颇为熟练道：“各位行个方便，我们真的和人有约。” 戴着机械义眼的大汉掀开背心，他拍了拍圆鼓鼓的肚皮，吊儿郎当地站在柱子边，一脸奸笑，“不够啊哥们，你看我们这么多人，怎么说也得再加点儿吧？” 好在白术早就料想到这种状况，他从夹克里又掏出一叠钱，“那加上这些呢？” 几个人面面相觑，相互使了个眼色。 “我觉得吧……” 那大汉脸上堆着笑往前走了一步，突然笑容止住，他摸向自己的脖子。紧接着，那张半边脸是机械的脑袋从头上掉了下来。 脑袋在蓄着水的水坑中滚了一圈，身体则差点倒向白术。 周围人立马保持平静，从头顶扔下一柄短刀，直直划过陈青桃的面前，插到地上。 “操，你他妈有病是吧。”白术仰头，破口大骂，他捡起陈青桃脚下的刀，往头顶某个窗户口一扔。 刀口插到那人的脸上，发出尖叫的却另有其人。 只见那人取下脸上的短刀，噗呲一声，但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苍白的面孔上写满了暴戾乖张，那双狭长的充满阴郁的双眼漠然扫过楼下，对着白术竖了个中指。 “傻逼。” 陈青桃眼角一抽， 他和柏色给她发的照片上看起来很不一样。 第70章 星星(生活章) “再吵把你们全都杀了。” 灾坐在窗户口，他抛着手里的短刀，一脸嫌恶。 从他刚一出现时，巷口里所有嘈杂的声响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陈青桃注意到他的脖子上用黑线封了两个很大的x，极为显眼。 “别管这傻逼，他就是吓唬人。” “走，我带你上去。” 楼梯间狭窄逼仄，比陈青桃在下城区遇到的都不如。 走到三楼时她的眼前莫名闪过一幅画面——一位和洋娃娃似的小女孩站在阴暗的房间中。她的四肢先是动了动，随后整个人的身体扭成一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那双圆溜溜的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嘻嘻…” 陈青桃被这幅突然出现的画面吓了一跳，往后踉跄了一步。 白术：“怎么了？” 她看了一眼旁边破败的木门，里面隐约透露着不详。 “不对劲。”她皱眉，鼻尖沁出一层薄薄的汗。 白术二话不说，直接一脚踹开木门。 户主的客厅里东西摆得乱七八糟，一股食物腐烂的味道从里面传来。 “搞什么啊！搞什么啊？” 户主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邋里邋遢，胡子拉碴，他挖了挖鼻孔，怒骂：“他奶奶的，给老子门砸了，你们给我赔钱！” 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户主不检点。 “青桃，你……”白术话没说完，便看见陈青桃往前走一步掐住了他的颈，她的表情和往日没太大区别，只是带了些狠戾。 面前的男人足有两百多斤，被她一只手掐住脖子，提到半空中，因为缺氧，男人的面容涨得通红。 陈青桃想杀了他。意识到这点后白术的手一把握住她的胳膊。 “操…青桃，青桃？” 陈青桃皱眉，“做什么？” “我才是要问你，你突然怎么了？” 她不满地侧头，望着身后扒拉着自己的白术。一愣，眼神里闪过不可思议，很快她再次恢复到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她轻轻喊道，“白术。” “嗯，我在。” 她松开手，男人一屁股坐到地上。 “没什么，上楼吧。” 她的状态很不对劲，白术不太放心， 临走时他还给屋里的男人塞了一把钞票，道：“不好意思啊哥，希望你别生她气。” 她以后说不定还要来这地方，白术不想让陈青桃在这种地方结怨。 到了四楼灾的住户处，白术敲门，“开门开门！” 他用力不大，但木门还是被他拍松了，门底不断撞击着门框，声音在狭窄逼仄的走道里尤为清晰。 “开——” 他话未说完，一柄短刀就从里面飞出来，如果不是陈青桃反应够快，那东西就会插到白术的肩膀上。 “滚。” 从里面出来一声稍显克制的怒吼。 “这家伙根本不能好好沟通，要不咱去申请重新给你换个搭档。” 能换陈青桃也想换；换个方便的，不那么事儿的，搭档甚至可以不是觉醒者。毕竟任务她可以自己完成，只要队友能在一边老老实实待着就行。 但她从柏色的话中明白了，她的搭档必须是这个人。 她一向不喜欢在不能改变结果的事情中挣扎。 “走吧。” 陈青桃把手中那柄刀插进那个它刚飞出来的缺口处。 她和新搭档见面只是因为这是柏色的要求，她本人觉得没什么必要，她可以一个人完成所有任务。并且家族也没规定说小队出任务必须要跟队友在一起。 陈青桃的手环传来一阵震动，她点开，是星星给她发了消息。 “怎么了？” “星星问我有没有空。” 她思索片刻，转头对白术说：“今天上午麻烦你了，我要去分部一趟。” 她的意思是白术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白术眼睛一弯：“小事，我送你去呗。” 路过二楼时，她再次看到画面里的那个洋娃娃。不一样的是她这次站在门口，比较清晰。 她头戴宽边镶蓝宝石的帽子，披着黑色丝绸衣袍，后背系着的蝴蝶结领带拖在地上。玩偶的五官精致，栩栩如生，唇角上扬，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立在门口。 那双眼珠子却随着陈青桃的动作而转动着。 她注意到链接着玩偶的四肢和头部有一根长长的丝线，这才抬头。 那些丝线伸进头顶的天花板中，看不到尽头，她眯了眯眼睛打量着那些丝线。 古怪。 “你在看什么？”白术问。 陈青桃摇头，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一种幻觉、还是她的能力。 她是从触碰到付秋后才开始明白自己可以将它们拉入自己的精神识海中，但她在赛场上遇到的那只小龙人，她明明碰过了，对方却没进入她的识海。 此刻显得尤为犹豫，决定改天自己单独来打探打探情况。 …… 到达分部，星星就在星潮门口等她，她背着一个大盒子，一看到陈青桃就上来拉住她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她问：“你今天下午是不是特别特别特别有空！” “好像…是？” 她又往前凑了凑，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票，再次握住她的双手，“我抢到两张莉莉丝的票！要一起去看吗？要吗要吗要吗！” 莉莉丝是谁？陈青桃很想这么问。 好在白术看出她的疑惑，解释：“莉莉丝是十一区当前最火的女歌手，她今天好像有演唱会。” “诺，那个就是她的海报。” 白术指着她们正对面那张挂在高楼上的巨大海报。 有着一头紫色大波浪卷的女星穿着一身镶着钻石的黑色长裙，她的瞳孔形状是五角星，手里握着话筒，模样优雅高贵。 陈青桃见过她的全息投影，因为眼睛的缘故还以为她是什么虚拟歌姬，原来是真实存在的啊。 “她的票真的超级无敌难抢的！我好不容易抢到了一张，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她的生活没有任何娱乐项目，也不太喜欢吵闹的地方。所以下意识就想拒绝；可陈青桃这人最招架不了别人的热情，尤其是这种满脸写着期待，眼睛亮闪闪的女孩儿。 犹豫过后，她缓慢回答： “…好的。” 星星跳起来，上来抱住她，“太好了！” “我送你们。” 星星甩了甩手，一脸傲娇，“不啦，演唱会现在还没开始呢！我们等下要去逛街啦~” “对了青桃，你吃饭了嘛，没有我带你啊！我知道有一家新开的饭店特别好吃！” 她真的好热情…… “好的…” 于是这样，二人跟白术告别。 两人沿着街往前走，星星一路哼着小曲儿，显得尤为开心，“真是太好了！自从来到乌鸦这还是第一次成功拉到人陪我去看演唱会。” “分部之前只有我和红岁姐两个女生嘛，但红岁姐一般只在酒吧泡着，说什么都不愿意陪我去看演唱会。” 她中间模仿着红岁姐的语气，“还说‘演唱会只有小孩才愿意去’这种话。我还说在酒吧的只有心智不成熟的大人才会去呢。” “你说对不对？” 不等陈青桃回答，她又改变主意：“算了算了，你还是不要说，我不想为难你。” 她的思维很跳跃，没一会儿又问她：“你的眼睛还会好吗？” 陈青桃自亲手挖掉自己的左眼后就一直戴着单边眼罩，眼罩的挂耳穿过鼻尖眉头和侧脸，使她的气质显得更为清冽。 “没有了。”她答。 星星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她在说自己的眼睛已经没有了。 “原来是这样啊，”她替陈青桃可惜，嘴角向下拉，“明明你眼睛这么漂亮的说…” “没事。” 又走了一段路，星星才后知后觉想起来，突然问她： “那你为什么不重新装一只眼睛呀，新装的眼睛也可以看见。” “只需要在脑后安装一个芯片，义眼看到的画面便会通过芯片上传数据，和脑部链接啦。” 陈青桃沉思；她记得柏色讲过，乌鸦的一些人也并非觉醒者，也有部分改造人。他们通过不断注射药剂或改造肉体，力气和速度便会比原身体上升好几个度。 这种方法是普通人达到觉醒者高度的最快途径。 “我会考虑的。” 她答，心里却没有一点倾向的意愿。 她很排斥身体被改造，或安装机械造物。 “我们到啦！我猜你肯定会喜欢这家店的！” 第71章 星星(生活章 2) 这是一家相当新潮的饭店，整个店面从里到外都是蓝紫色拼接设计，她仰头看了一眼招牌——apex+。 “欢迎光临apex+，今日特餐日落鳗鱼烧和二十八号蓝+营养液～” 门口立着一位全息投影女仆，女仆手中端着一盘鳗鱼饭，撒了海苔碎和橘红色酱汁的鳗鱼底下压着厚厚的米饭。 “好耶！”星星迫不及待的把她拉了进去。 店内的两边墙壁被设计成led显示器，正在播放着觉醒者比赛。 收银台后坐着一位扎着小辫子的大叔，他的半边脖子上有明显的缺口整齐的裂痕。 他是改造人。 这家店生意看起来很好，还不到午时就有许多人来吃饭。 星星把陈青桃拉到店内的空位上，穿着女仆裙的仿生人抱着光屏走过来，“请问你们需要点什么呢？” “我要大份日落鳗鱼烧！和气泡水！你呢，青桃？” 光屏上显示出今日店内的菜品，陈青桃扫了一眼，“小份，跟你一样。” “我想吃日落鳗鱼烧很久了，但是它只在周三出售！这次终于有机会能够吃到了～嘿嘿……” 关于这句话，陈青桃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在人际交往这一方面尤其不开窍，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能和其他人一起逛街吃饭看演唱会。 沉默过后，她回答：“希望你能够满意。” 她回答的太迟钝和官方，星星举着脸，露出一对酒窝，“没关系，青桃。可以不用勉强自己回答。” 良久，她轻轻“嗯”了一声。 墙壁上的led屏幕闪烁了一下，于是接下来陈青桃便看见墙壁上出现了自己的那张脸。 她一下就愣住了，瞪着大眼看向墙壁，星星也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朝她的视线看去。 “青——” “嘘。”陈青桃给她比了个嘘的手势，遏止住她接下来要说‘这不是你吗’的冲动。 于是星星给了一个我懂的眼神，声音小了些：“这不是你吗？” “对，比赛。” “好帅啊——我只看了一点，没有看完。” 墙壁上的画面迟迟没有变化，她不满地抬头，这才发现收银处坐着的大叔手里拿着遥控器，正在对比墙壁上的人和她。 她只觉大事不妙。 没等她站起来，大叔突然一拍手掌，在众人疑惑的视线中大声吆喝，“哎呀，还真是你…” “春藤冠军？” 他这一句春藤冠军吸引了其他人的视线，一时间所有人都把视线转向她。 “还真是，春藤那匹黑马。” “没想到在这种地方遇到了，我看春藤论坛上都说她很神秘。” “拍个照拍个照，这以后可是十一区的大人物啊。” 陈青桃浑身不适地摆正了坐姿，只见老板拿着纸笔，走过来，“能签个名吗，我女儿很喜欢你啊。” 星星在对面捂着嘴偷笑：“嘻嘻嘻嘻……” “她看完比赛就一直说你要帅死她了，真没想到你能来我们这种地方吃饭。” “我要是现在跟她说，她保准逃学回来见你。” 太夸张了。 陈青桃拿起笔，犹豫过后，写下工工整整的陈青桃三个字。 “如果你能在后面添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八个字就更好了。” 陈青桃默默添上。 “啊，对了。可以要个to签吗，就写to艾琳。” 陈青桃再次写上。 等老板还想再说什么时，星星抑制住了他的冲动：“老板，你要求太多了吧——”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餐算我请客。” “我能最后要求一张合照吗？”他露出八颗亮闪闪的大牙，看向陈青桃。 最后，陈青桃以一张签名和合照换来了二人免餐，附带上两张五折券，她本想把两张都给星星。 因为陈青桃怎么想自己都不会有下次光临的冲动，哪怕饭菜再怎么好吃。 “一人一张一人一张，下次出新品了我们再一起来吃呗。” 陈青桃犹豫了一下，便将卡片收了起来。 午饭过后星星带她去商业街逛了会儿；她很活跃，明明同一个店已经来过好几次了，却还是不厌其烦地问那些店铺的新品，反复试戴。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和观察跟她同年龄段女生的私下生活，一时有些好奇。 她发现星星对闪着彩光的镭射制品和一些黑色链子饰品尤其感兴趣，喜欢吃甜品和各种小吃，但是一份又吃不完，所以会分成两半，一半给陈青桃。 她也很想给陈青桃买东西，路过衣店时，她看着玻璃门内各色炫酷的大衣，眼睛闪闪发光。 如果不是陈青桃极力向她表达自己的拒绝，星星已经让她换上了。 逛了一圈，二人手上大包小包提了有十来个，全部都是星星买的东西。 因为要看演唱会，这些东西不能带进去，所以便叫了快送。 “青桃青桃，我给你要了抹茶原味双拼的。” 她把手上的双拼雪糕递给陈青桃。 她咬了一口自己的，满脸写着开心，“好幸福好幸福！抹茶冰淇淋就是最棒的！” 陈青桃咬了一口，但是却没感到幸福。 刚才吃饭也是，她第一口咬到鳗鱼也是这样，既高兴又克制地说着好幸福好幸福。 幸福这个词对陈青桃而言太大了；她前世父母早死，在孤儿院长大，经受过校园暴力，被殴打被猥亵，然后便不知不觉成为了让人感到害怕的精分患者。为了活着，她很小就学会如何在混乱的环境中生存。 所以她其实不太明白幸福是什么。因为成长环境的原因，再加上她是一个欲望很低的人。 不会逛街也不会买漂亮的东西，吃饭就是面包和营养液。衣柜里所有的衣服都是黑白两色，自加入家族以后，包括常服都是家族统一准备的。 虽然她赚钱赚得很拼命，但是那些钱就静静躺在卡里，一日比一日多。 赚钱，只是她给自己无趣呆板的人生找的一个目标、或是乐趣。 这还是第一次明确的知道，人在买到自己很喜欢的东西是会感到幸福。 莫名其妙的，看到她一脸满足的说着好幸福的时候，陈青桃也有些满足。 她看向星星，她手里的冰淇淋已经快被吃完了，于是恋恋不舍地小口小口舔着。 她把自己咬的球拨掉，放进店门口的垃圾箱里，剩下的递给她，“给。” 星星呆呆地望向她， 她道：“我不喜欢。” 她一脸感激地接过，那幅欢脱活泼的样子让陈青桃莫名觉得有趣。 原来人是如此的容易满足—— 第72章 阿兰之死 临近演唱会开始的一个小时，二人赶到场馆门口；这时周围已经围了一圈密密麻麻的人。门口还有粉丝应援，她们大多数手里都拿着星星形状的应援榜，场面非常热闹。 下午7点，在大太阳底下，入口排了老长的队伍，已经开始检票了，她俩排到第二队里。 星星的大盒子比她本人都要高，背起来在队伍中尤为显眼，从后面看几乎看不到她身影。 排了半个小时的才排到她们，从孢子扫描器中穿过， 检票员要检查她的大盒子，说不让背进去。星星做了一个禁止的动作，双臂打叉，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本戴着蝴蝶结套子的小本本，于是陈青桃便看见检票员脸色一白，恭恭敬敬的把人给放进去了。 “哼哼——” 她掐腰，“我们走吧。” 座位包括场馆都按照五角星来排，舞台也是，五个尖角处有放烟花的设备，中央贴着巨大的天众企业标志。没有悬浮屏，据说演唱会通过全息投影的模式进行。 听起来还是蛮新奇的。 她们的位置在第十排，星星说第十排和第一排过道的空最大，她买的时候就是看中这点，放东西很方便。 她边说边把大盒子放到地上。 陈青桃手环响了一下，她点开，发现有人在比赛那个十三人群里艾特了她。 原花：@陈青桃，我看到你了！ 原花：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陈青桃穿着黑色大衣，跟一名短头发的女生在前面说话。 她微微错愕，朝着照片拍来的视角望去。 原花和杨离雪还有陈微生三人坐在一起，手里拿着爆米花之类的零食，原花嘻嘻笑着，给她比了个耶。 演唱会不让带这些东西，不过星星也带了。藏在她那件镭射闪光大衣的帽子里。 “怎么了？”星星问。 “同学。” 她又看了一眼手环， 言和：真是意外啊，你竟然会来看莉莉丝的演唱会。 陈青桃：你们也来了？ 原花：对啊对啊今天团建嘛，不过色没来，他的票给别人了。 原花：对了，你搜索添加一下。 陈青桃：好的。 群名是校总群，她带着陈青桃的id一进去便受到了很多人的艾特欢迎，清一色的鼓掌。 ：欢迎大佬～ ：欢迎欢迎～ ：鼓掌鼓掌！v(^_^)v ：大佬请看群公告—— 公告：由于突发事件，现我校放十天假期。虽不置作业，还请诸位同学在假期间也务必注意功课。 昨天罗文之死学校紧急放假。 令人意外的是这么大的人物去世安全局竟然没有彻查，只是草草结案；其实陈青桃做的并不干净，当时只要稍微用点力气就能查到黑掉显示屏的黑客ip，还有致使罗文变成污染物的孢子和赛场上的那只龙是同属性。 因为那完全就是那头龙的孢子，显然——陈青桃拿走了它的眼睛，她放在了罗文派来跟她说话的觉醒者保镖身上。 后续依然在陈青桃的预料当中，这一切都要感谢阿尔德神父将此事结果归功于上帝。 孢子寄生人的速度在一秒内，但一只孢子增生到使人类异变的程度却需要一分钟到五分钟不止，这要看孢子本身的强度。 进场有孢子扫描器，任何人都无法躲过扫描器；那么长时间罗文没有出事，偏偏在神父念悼词时出了问题，这才是问题所在。 那种场面使他不得不那么做，既能安抚混乱的群众又可以提升教会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多好的一个选择啊。 教会不是一直都把污染事件归功于上帝的惩罚么。 就算不这么做也没关系，她还有后招。 不过那样的话，阿尔德的死就要提上日程了。 她有千百个杀掉罗文和阿尔德的办法，选择这种杀死罗文不过是因为陈青桃好奇。 她在最后一刻很想问罗文，变成污染物的滋味怎么样。 场馆的灯暗了下来， 卡林从群里添加她，她点了确定便没再看手环。 从半空中坠落许多明黄色的五角星，星星一脸兴奋地仰头，拿着光迅一顿猛拍。 “青桃青桃，好漂亮啊好漂亮啊！” “嗯，很漂亮。”她答。 她伸手接过星星，那些全息投影穿过她的手章，落到地上，化为一滩虚无。 全场的星星应援棒在一片漆黑中亮了起来，她突然晃神，对星星道：“我去趟厕所。” “诶？” “好吧好吧，你快去快回，说不定能赶上莉莉丝的开场，很漂亮的！” “好。” 陈青桃从走道里过去，她没有去厕所，在最后面的入口旁边，那里前后左右都没有人。 阴影中，一道人影具现出来，她说：“辛苦你了。” “还好啦，这个你昨晚忘记问我要了。” 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陈青桃。 昨天聚会的太晚，回去就累地躺到床上睡下了。 她接过，道了句谢。 风的脑袋靠在她肩上，“我去的时候安全局的人已经把她抓走了，所以就去偷偷听了审讯。” “那些人让她承认自己因为嫉妒主人有钱所以偷偷放了孢子感染这对夫妇，但她不承认，被打个半死。” “好可怜哦，青桃。” 她话是这么说，但却让人感受不到半分怜悯。 “所以？”她嗓音淡淡的，耳边是会场的欢呼声，舞台的聚光灯亮起，全部打在同一处。 “所以我按照你说的做，告诉她我可以救她，希望她能讲出实情。” “但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说。” “所以死了。” 陈青桃的脑中闪过一幅画面；风蹲在看管室的门口，绝望的阿兰躺在地上，风告诉阿兰自己会救她，但鼻血顺着阿兰的侧脸流到地上，她泪眼汪汪，神智不清地呼喊着“不不，不要…” “好吧，那你去死好了。”风如是开口。 在风眼里，她是在妨碍陈青桃做事，自然不会给好眼色。 “那我们接下来呢？” “你能留下来陪她看演唱会吗。”陈青桃问。 “哎？不要。”她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 其实早上在白术来接陈青桃之前，她俩就在商量谁去宣誓谁去找阿兰。 风说宣誓这种事太无聊了，她不想去。 她给风两张纸条，“分别拨通这两个电话的主人，如果接的是同一人的话，就约他见面。” “如果第二个没人接的话，就和第一个见面。” “如果都没人接呢？”风举着纸条上的电话，试图透过光来看清上面的内容。 “如果都没有接通，你可以回家睡一觉。” “见面后要说什么？”风问。 “场馆对街有一家咖啡馆，你约他去那里，距离安全，我能感知到你。” 风接了纸条后便愉快的消失了。 回到座位的路上，陈青桃捻了捻手里的纸条，上面写着罗文人口交易的来源；轻轻呼出一口气，将它折开，降落的黄色星星融进纸条里，让她看的更加清楚。 纸条上明明白白写的两个大字——星潮。 她眉头一挑，脑子里先是闪过昨晚聚会的画面和秦越的那句话——“整栋楼都是家族的。” 看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她预料之外的事情。 “青桃青桃，” 她一直扭头看陈青桃什么时候回来，陈青桃加快了脚步回到座位上。 她激动地握住陈青桃的手，“第一首歌叫莉莉丝的救赎！很好听很好好听，等会儿出场也很漂亮。” “很期待。”她稍微带着笑意。 第73章 畸形关系 舞台上是一片紫色的星河。 很快，漂浮的星辰便在空中浮现，头顶悬浮着巨大的紫色行星，纹路和运行轨迹看得一清二楚，色彩瑰丽，浪漫至极，所有人宛如在宇宙中漫步一样。 “那颗行星就叫做莉莉丝，是不是很浪漫？” “很浪漫。” 紧接着，众人便看到莉莉丝从行星中落下，她张开双臂，穿着一身华丽的长裙，唱着歌，在场馆中环绕一圈。 她的确很美，舞裙像是银河的幕布制成，华丽优雅，神秘。 她表面上配合着星星一起激动，但却在脑海里链接着风。 风在场馆外拨通了光迅，电话很快被接通。 “您好，这里是海健私人心理诊所，请问您是要预约吗？” 陈青桃：“问她付医生在不在。” 风照原话问了一遍，得到的回复是付医生这几天都不在上城区。 风挂断，随后拨打第二个电话，随着几声嘟嘟响起。 一道沉稳沙哑的男声从光迅中传来， “您好。” 风按照陈青桃的提示，问：“请问您是海健心理诊所的付文礼医生吗？” “是，我是。” 陈青桃从口袋中摸出一张黑色名片，名片上有各种明显的折痕，皱巴巴的；这是初次见谢安时，他给自己的那张名片。 这应该是付文礼的私人名片，因为没有标注海健心理诊所，只有姓名和电话。 上城区，贵族私人心理医生，姓付。 她就知道这么多巧合凑一起就不再是巧合，不过这个世界还是真的有够小的。 她摸了摸后脖颈的奴隶编码，星星递给她一包薯条。 她接过，却没有拆开。 台上的莉莉丝已经开唱了，她的声音宛如深海塞壬，令场馆陷入在一片陶醉中。 当前虚拟歌姬盛行的时代，莉莉丝是唯一站在顶尖的人类歌者，这和她的嗓音有很大关联。确实美，是ai无法复制的律动和音色。 “好听。” 星星疯狂点头，对此表达自己的赞同。 另一边， “我是之前谢医生的病人。由于最近病情越来越严重，听说您很厉害，所以想约您见一面。” 付文礼迟钝了两秒，从电话里传来轻微的沙沙声，他道：“是陈青桃小姐吗？” 闻言，陈青桃一愣，便听到对方慢条斯理地解释，“我前几天和谢医生见过面，他向我提起过你。” 陈青桃回忆起见到谢安的最后一幕，那幅诡异的场景，她眼睫往下压了压。 风模仿着陈青桃的语气：“是吗，替我向谢医生问好。” 除了498，谢安是为数不多知道陈青桃底细的人，她差点把这个人忘了。 “会的。” “您最近还有空吗？” 她不知道谢安给付文礼说了多少，所以一时只能斟酌询问。 “最近吗？让我想想。” “恐怕不行，我最近在下城区有几位病人要医治，等过几天我联系你怎么样？” 风脸色一沉，“好的。” 挂掉光迅后，付文礼推了推单边眼镜，他松开手，手里掐着的男人便瘫倒在地。 “运气真好，你可以暂时先活着了。” 他取下白色手套，扔到男人的身上。 谢安满头大汗，他爬起来，跪到地上朝男人不断磕头，“感谢您！感谢您！感谢您！我会好好替您做事的！” 街口一片灰败，满是焚烧的痕迹，他感叹，往前走：“真是可惜啊，一个孢子都没留。” “你说这到底是谁做的呢？那人会不会有留存？” 付文礼瞥了一眼在地上爬的谢安。 “…会的会的，肯定会的肯定会的…” 谢安语无伦次。 “唔…下次还是提议实验品身边留几个觉醒者保护，你觉得怎么样？” 他声音很温柔，带着磁性，微微沙哑，像一阵暖风，很像是在认真询问他人意见。 但是跟在付文礼身后爬的谢安吓得发抖，哪怕是这样他爬行的速度也不敢有半分缓慢。 “我只是一个虫子，不配、不配给您提供意见。” 今日阳光甚好，只可惜498街早就被烧得一干二净，成为一片坍塌的废墟。临街虽然无事发生，但街道仍然空荡。 付文礼掀开没什么作用的黄条，朝守在黄条那边的人使了个手势，不远处悄摸梗着脖子看的老太便被一枪射中，死了。 “你怎么能说自己是虫子？”付文礼叹息。 叹息之后，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上满是扭曲与嫌恶。 “——明明是牲畜、家禽垃圾，废物。虫子？你们连孢子都不是！” 付文礼踹了他一脸，谢安的脑袋磕到石头上，流出血迹，他哭着过来，重新爬到付文礼的脚下，不断重重地磕头。 “对不起，对不起…” 他嘴角讽刺地扯了一下，整个人高高在上，皮鞋踩到他的背上，语气冷漠无情。 “说多少次了，要记住。你们这种人——是没有尊严的。” 谢安的眼睛距离地面只有两厘米，他绝望地看着地面上放大的石子和沙砾，忍住喉口痛苦的哀嚎声，五指忍不住攥紧。 他或许是想反抗的，但是泪水和额角的血迹模糊了他的双眼，混合在一起砸在地面的石块上。 他悲哀道：“是的，您说的…没错。” 付文礼的光迅传来一阵响动，他不满地啧了一声，“今天还真是热闹。” “喂。”他接通电话。 阿顺在电脑上破解密码，光迅被高明夹在脖子里，他淡淡回复：“喂。” 付文礼看了一眼光迅上的号码，确认不认识，于是眉头皱得不轻。 高明用口型对阿顺道：“说什么。” 阿顺没看他，手指迅速地敲打着。 “你是…付医生吗？” 光迅传来对面好听的男声，“我是。” 半分钟过去了，阿顺额角覆盖一层薄薄的汗，手速只增不减。 高明眼睛瞄到了桌面上的宣传单，手指一边敲打着，一边回复：“啊，是这样的。那个我想问你最近身体是否不适。” “身体不适？” 高明开始胡扯，“对，我们是一心药业。最近上市一款新药，可以有效治疗患者的痛症，不仅能让你从此熬夜不再头痛，并且……” “嘟——” 电话被挂了。 没有破解完成，于是阿顺不满地看向他：“再打，给我三秒。” 付文礼坐在车上，光迅上不停传来震响，那人也不嫌累，大有不接就不停的意思。 于是他点开拉黑，被拉黑并未阻挡那人的执着，他换了一个号码打过来。 付文礼忍着额角青筋，“你脑子有病是吧，别他妈打了。老子不需要这种东西。渣滓。” 高明不在意他的辱骂，他瞄了一眼阿顺的屏幕，“您不再考虑考虑？真的很管用。” “滚。” 电话再次被挂。 阿顺的手指没有停下，过了几秒后，他缓缓开口：“找到了，在十一区北498和497街之间。” “我比你快。”他得意地看了一眼高明。 高明没解释自己是因为分心才慢的，“下次再来。” 阿顺在光迅上回复给陈青桃，很快，对面便发来一笔转账。 他点击接收。 陈青桃对风说道：“跟上去。” 她越想越不对劲。 杨松消失的真相和初次见面谢安对她撒的谎。 这中间肯定穿插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当所有的巧合凑在一起，那便不再是巧合，是有鬼。 第74章 莉莉丝的死亡之歌 距离演唱会开始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莉莉丝要唱最后一首歌。 舞台上她握着话筒，场外是汇成璀璨星河的荧荧灯海， “接下来我要唱最后一首歌了，它的名字叫《不曾触碰到的天空》；它于我而言意义重大，是我和朋友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写出来的曲子，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她说完便去台下换最后一身演出服，黑色礼帽和黑色人鱼裙，她握着话筒，那双眼睛是全身上下唯一的亮色。 五角星的应援棒随着音乐律动而起伏，在半空中挥舞着，像是此起彼伏的浪潮一样。 浪潮持续了三分钟，莉莉丝的嗓音逐渐染上着哭腔，全息投影上的她明显落了泪珠。 陈青桃的尾指轻轻蜷了一下。 观众席的欢呼尖叫声如潮水般沸腾，他们同为台上那颗散发着炽热与光亮的恒星而表达自己的爱意。 地面传来剧烈的震响，陈青桃和星星疑惑对视；莉莉丝突然跪坐在舞台的中央，话筒磕到地上发出声响，她捂脸痛哭。依稀间，众人在震动中听到“对不起”三个字。 顷刻，舞台地板被什么东西冲破；麻花一样的巨大肉柱突出地板，顶破场馆的天花板，生出枝节，这场面就如同巨大的藤蔓在瞬间生根发芽。 底部的枝节如同大树盘虬结错的根部，它们从地板上蔓延，往观众席上蔓延，往人数最多的地方蔓延。 人群四散而逃，尖叫不止，欢快的氛围很快便被恐慌替代。 陈青桃反应很快，瞬间就已跳到了半空中，身后生出来的触手迅速撕碎那些肉条。 可惜场馆太大，幸运的只有她们这一角，剩下四角的前排观众很多都被波及到。 “救救、救救我！” 那人双眼瞪大，因为害怕眼泪大股流出，他努力想要靠近陈青桃，身后的肉条紧追不舍。 陈青桃撕碎一根肉条，其他接踵而至，她咬了咬牙，眼神透出一股狠戾。 “啪。” 像是气球爆炸一般的声音，其实不算太大，追赶男人的肉条便四碎成各种肉片。 她往后一看，星星驾着狙，朝她呼喊，“青桃！隔壁没有觉醒者，我去那里，你可以吗？” “好。” 男人虚脱地躺到地上，道谢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又被陈青桃提溜起领子扔到了后面。 他站起来摸摸屁股，便直冲大门。 原花他们同样在跟那些东西厮打着，还有其他觉醒者。 言和大声呼喊：“门口堵住了啊，场馆的人呢？谁去疏通一下入口，再这样下去我们谁都跑不了。” 原花：“可恶，让付成风去，他有威慑力，付成风过去疏通一下！” “付成风在b角走不开！” 陈青桃沉默片刻，脱身到后墙处，那里挤满了人群，有人害怕地抱头痛哭，她冷声道：“让开。” 半空撕碎出一道裂缝，许是这幅画面太过诡异恐怖，不少人惊叫着跑到了相反的方向。 陈青桃伸出手，朝空出的墙壁来了一拳，只堪堪裂开缝隙颓落半块墙皮，她不满地皱眉。 身后的缝隙中，那只巨大手掌伸出，顺着她的侧颈过去，一拳砸到了墙上。 “砰——” 墙壁在瞬间坍塌。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她是春藤的冠军，一边向她道谢一边从坍塌处逃跑。 陈青桃默不作声地又在另一边打了一个大洞。 小章鱼还在前排和触手厮咬着，不过那东西实在太大，比她之前见过的任何污染物都大。 相当棘手。 逃脱成功的部分人群选择报警，成列本来在美美享受自己的晚餐，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吓得把饭都吐了出来。 “啥？你说啥？” 电话里值班的小警员战战兢兢，“接到通知莉莉丝的演唱会出事了，有s级污染物出没。” “那莉莉丝没事吧。不是，我是说观众没事吧？” “好像场馆里有觉醒者在，帮他们拖住了s级污染物，这才逃了出来。” “s级？”成列摸了摸下巴，冷静下来后又怒斥他：“你当s级是笑话吗，这么容易出现！” “可是打过来的人真的很多啊队长，副队派过去了两队「b级清除者」和「b级守护者」…” 成列在房间来回踱步，语气不满，“劫那家伙什么都做了，还打电话给我干啥？” “副队想申请a级觉醒者队伍过去援助，可是这需要您的同意才行。” 成列重新坐下来吃面，“a级觉醒者有那么好调配的吗？我觉得这都可以了，实在不行让他亲自给我打电话，我再过去。” “再说。我上次处理45号的事情才用了多少人，他如果自己不行就快点从那个位置上滚蛋。” 说罢，成列挂了电话。 …… “救我，救我求你了。” 距离陈青桃一百米，一位中年女子很快便被捆绑住，孢子覆盖至她的身体。很快，她便被撕扯成了两半。 内脏和大片血液从半空中浇落，那条触手像在陷入狂欢之中，跳动着。 陈青桃眼眶通红，却抽不开身，太多了，只要稍不留神便会被捆绑住，而且这东西似乎还会增生。 好强，这比黄光伟还要强大的污染物是怎么冒出来的。 场馆墙壁上的那两个洞也被人潮堵住，但这种时间前排观众还没救完，没有多余人手去疏通人群。 伤亡仍在继续，陈青桃听到好几声呼救和哭喊声。 每每她想抽身去救人，但又会被其他肉条牵绊住。 “水木————” “！！！！”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从陈青桃对角传来，原花的傀儡站到陈微生的位置，她眼眶蓄满泪水，喊出来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光海的声音！” “他可能出事了，陈微生！你过去帮帮他！” 陈微生点头，便立马朝另一角跑过去。 他们当中战斗力最好的是星星，她的跳跃能力和搏斗技术最好，一个人就能守住一片区域。 小章鱼加陈青桃守住了两片区域。 陈微生和原花也不错，水木和光海好像受了伤，不过问题应该不大……陈青桃和他们交过手，实力挺强。其他人呢？比如绯源和关之羽他们，他们的位置陈青桃看不清… 阴谋吗？冲谁来的，到底为什么，死了好多人；尖叫和哭喊声传入陈青桃耳中，她大脑飞速运转，关于这场突发事件，她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慌乱之中。 总之，这里还有其他觉醒者，没必要暴露自己能召唤出亚人种的事实。 “青桃，让我来吧。” 孢子和血迹溅了陈青桃一脸，陈青桃深呼吸一口。 她所有召唤物中，数艾尔维拉最强大。 “再等等。” 安全局的人应该快来了，她不能在这种时候暴露出自己。 只要等所有人都出去了她就有办法冲出这些肉条，跑到舞台边。 “青桃，这样下去不行！你能感受到污染中心吗？” 星星跳到最大的肉条上，朝她大声呼喊。 她从口袋里掏出家族给的耳机，这东西在百米之内能自动连接家族同频用户。 “星，把耳机戴上。” 星星按了一下按钮，“稍等，我开放链接授权。” 三秒之后，二人建立链接。 陈青桃一边抵挡触手，一边在耳机里回复：“不行。” 她从缝隙中看向舞台，莉莉丝被肉条包裹住，没有被孢子寄生的情况发生，说明她是觉醒者。 觉醒者？孢子粘觉醒者做什么？ 陈青桃来不及思考，“莉莉丝是觉醒者？” “对，她是治愈系觉醒者。” 星星在肉条上翻滚，射击，朝陈青桃回话。 场馆的墙壁从外面爆破，安全局的人终于来了。 陈青桃来不及思考，“你射击莉莉丝的心脏或大脑。” 星星没有犹豫，“可以，但场面太混乱了，你有办法给我打掩护吗。” “我需要瞄准蓄能。” 陈青桃跳到触手上，“可以，三十秒。” “足够了。”星星用狙戳爆一根触手。 从虚空撕开了一道裂缝，里面溢出大股黑水。黑水里慢慢爬出动物形状的怪物，怪物得到授命，立马开始撕咬拉扯那些肉条，给星星腾出一片空地。 星星来不及惊讶，她在原地架狙。 从场馆外面进来许多握着枪和穿着防护服的警员，言和他们在身后处理试图爬出去的孢子和肉条。 “别开枪！” 原花朝警员大声呼喊。 下一秒，陈青桃便感受到肾脏处传来一阵疼痛，没忍住吐了口血。 言和怒骂：“你他妈傻逼吧。”他跑过去揪住那人的衣领，“那他妈是我们同学。” 骂完就直接给那人来了一拳。 “对、对不起。” “我看那些黑不溜秋的东西，我以为……” 星星在旁边架枪，听到这响亮的一声枪响，没忍住扭头，看到陈青桃被众多肉条包裹着，小腹不断流出血。 顿时吓得哭了出来，“青桃！” 陈青桃大脑嗡嗡响，有片刻神智不清，耳机里传来星星的呼喊声，一激灵，清醒了一半。 “没事。” 她用力挣脱肉条，甩了甩手上的孢子，不敢去触碰伤口。 星星生出了退意：“青桃，我们走吧，人已经救完了，剩下的就等安全局的人解决。” “没事，你安心蓄能。” 她重新回过神，撕扯着肉条，一边安抚耳机里的抽泣声。 “星。别哭了，我没事。” 陈青桃抑制住自己的喘息声。 她越这么说，哭声便越响亮，陈青桃叹了口气，于是没再安抚。 原花也是真的吓住了，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言和，你去找一下杨离雪，我记得她身上带有杀孢子用的恢复剂，你给青桃拿一瓶过来。” 她刚一说完，言和就向c区跑，c区除杨离雪绯源外还有其他三名不认识的觉醒者。 言和一边使用能力对付肉条，跑到杨离雪身边，他拽过一条肉条，简洁询问：“小花说你带了c型恢复剂，能借一瓶吗？事后还你。” “怎么了？” “陈青桃受伤了，有点着急用。” 杨离雪惊讶道：“可是我只带了一瓶，已经给水木用了。” 言和皱眉，目光探向远处的陈青桃。 “很严重吗？” “对，被击中肾脏。” “那你们还不快带她走，孢子虽然对我们没用，但是体内进多了还是会死的啊。” 言和咬咬牙，又跑回去。 不远处的绯源控制着能力跳了过来，问：“他跟你说什么？” 杨离雪紧张回答，“没、没什么。” 安全局的两个小队加起来也才二十个人，从进门便疏散开，扫射着那些污染物，目测战斗力不如春藤的这些学生。 穿着防护服的几位守护者站到陈青桃后面，“同学，你先下来，我们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她今日黑色大衣里穿着一身白衬衣，已经快要血染透了，看起来尤为惊悚。 其他清除者过来代替陈青桃。 清除者的枪是用来杀污染物的，最小口径冲击力也特别强，可以说如今她的内脏已经完全破裂。 触目惊心的伤口周爬着无数密密麻麻的孢子，陈青桃脸色惨白一片。 “太多孢子了，一瓶恢复剂不够。” “有酒精吗，先消消毒。” 疑似守护者的队长走过来，护目镜底下的脸皱成一团，“哎呦，你还挺能忍。” “肾脏破成这样…孢子深入程度也未知。你们给她抬担架上抬走，这需要做全体扫描还要做手术，万一进胸口就麻烦了。” 几人说着就准备这么做。 陈青桃往后退了一步，“不行。” 队长震惊：“啥？” 她强忍着那股疼痛，声音有些虚弱，问：“你们的觉醒者小队怎么只来了这些。”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这些，快跟我们走吧，就算是觉醒者也不能这么折腾，晚了你小命不保。” 她按住耳机，避免星星听到她的声音，嗓音轻轻的，“我不能走，那个污染物很厉害。” 如果她走了，本来由她负责的压力将增加到别人身上，那根肉柱估计还没使全力，还在和莉莉丝融合。 说不定到时候大家会全军覆没。 守护者队长沉默了一会儿，“行吧。” “但你死了可不怪我身上，你到时候记得憋住一口气给我澄清是你自己不愿意走的，不是我不救你。” “好的。” 队长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他们便拿着恢复剂和针管过来。 “这还注射什么啊，没看那么大的窟窿，直接倒上去。” “给她拿止痛药和止血贴，简单包扎一下，注意，不要太紧了。” “我有一个同学，好像在d区域，他也受伤了，你们能去看看吗。”陈青桃问。 守护者队长一愣，“我同事已经过去了，你放心吧。” “砰——” 和刚才那声枪响不同，这声极为响亮，耳机里传来星星紧张的嗓音， “爆头。” 第75章 战况惨烈 星星这一枪威力着实厉害，不仅打爆了莉莉丝的脑袋，并且穿透了巨大的肉柱，直射到场馆后面的墙上，那些蔓延出来的肉条抖了一下，瘫倒在地。 就在众人以为事件解决后，肉柱颤了颤，地面再次响起震动，肉条从地上收回。 陈青桃有种不祥的预感。 舞台中央的肉柱涨大了几倍，拉丝的红色黏膜被迫拉长，随后各种块状条状的东西在表面生出，像是胚胎。宛如人体四肢一样的东西突破胚胎表皮的薄膜，发出黏腻的水声。 紧接着，众人便看到无数个莉莉丝的头和四肢从上面生出，这些乱七八糟生长的肢体和器官遍布巨大的肉柱表面。 莉莉丝的脑袋盯着台下的所有众人，陈青桃捂上小腹，她抿了抿嘴，双眉紧锁。 场内所有的觉醒者一时都不敢轻举妄动。 b区有两位觉醒者试图靠近肉柱，星星想有所行动，陈青桃抑制住了她的冲动。 “别动。” 她有一种预感，她们被盯上了，如果出手干预，会被迅速杀死。 对面传来几声惨叫，然后便是谁大声喊了一句：“都别动！！！” 这才没有人再动。 小章鱼和那些黑雾变成的怪物被回收；星星很听话地保持着瞄准的动作，她用镜头扫到一颗莉莉丝的脑袋，放大倍率，想要仔细观察。 那颗被她扫到的脑袋眼珠子转了转，准确无误地穿过三百米的距离直视她的眼睛。她的嘴角两侧上扬，弯出一个和小丑嘴巴一样的弧度。 星星的手一抖，“天呐，她看到我了！” “什么？” “我用镜头扫到柱子上第八颗脑袋。她立马发现了我在观察她。” 这次的污染物敏感度很高。 星星用瞄准镜对准往肉柱跑的人。那人双目涣散，步伐不稳，像是被抽出神智一样。 他在距离肉柱两米的地方停下，然后跪下去。 “卧槽？”旁边的守护者忍不住发出声。 紧接着，又有几位觉醒者控制不住地靠近肉柱。 包括陈青桃身后的守护者，她一把握住往前跑的那人的小臂。地面生出黑水，从黑水中生出带有红色眼睛的手掌，手掌用力抓住这些人的脚腕，阻止他们向前。 陈青桃咬牙，众人便看到那个跪在地上磕头的人被莉莉丝其中一个脑袋伸长脖子，脑袋一口咬掉了他的头颅。 男人身体的其他部分同样也是，被肉柱的四肢分食。 这幅惊恐诡异的画面令在场所有人胆寒。 “言和！” 一声稍显克制的呼声从陈青桃身后传来，于是她便看见言和也在向前走。 原花往前走了一步，如果不是反应过快，刚才就被劈成两半，她抑制住惊呼声，身体不敢再动分毫。 她垂下的五指微微动了动，想要发动能力阻止言和的行动，傀儡刚一出现便被割得四分五裂。 “言和！你他妈停下！”对角的付成风着急的怒吼。 眼看言和已经走到了观众席的边缘，几人都急得抓心挠肝。 “可以瞄准我头顶吗？” 星星在耳机里回答，“不行。” “但我带了小型炸弹，它能够在三米范围内产生「烟光爆炸」，你速度够吗？” “够，但是你呢。” 星星如果动说不定也会被波及。 “我能顾好我自己，可是我看不见你，需要你以我为中心，报一下你的方向。” “方位，时间。” “都行。” 星星这会儿脸上没有丝毫玩笑，无比认真。 陈青桃心领神会：“三点钟，六十三度。” 星星轻轻从大衣口里掏出两枚小型炸弹，“我数三秒，你做好准备跑。” 言和已经走到了舞台边缘，陈青桃轻声嗯了一下。 她扭了扭脖子，松开手，所有守护者往前走了几步。 三秒之后，头顶发生了一次小型爆炸，陈青桃迅速跳开。 爆炸产生的烟灰撒了一地，星星又一把抓起盒子旁边的另一只步枪，朝头顶扫射。 头顶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掉落，但星星还是被划破了脸颊。 “风？” 除了一阵风什么都没有。 与此同时，陈青桃飞速穿过椅子，从座位上跳到言和的身后，一把抓住了他的后衣领。 “言和。” 言和不回答，他的双眼似乎被什么东西迷住了一样，陈青桃寻着视线看去，发现是其中一个莉莉丝的脑袋。 她的脸庞灰扑扑的，小腹因为拉扯而溢出大面积鲜血。 在d区，陈青桃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水木和一边抱着他的光海。 水木的大腿被穿了个肉洞，触目惊心的伤口和孢子覆盖在周围，情况不比她好多少。 赶往他们的守护者不在这里。 黑水中伸出的手腕拉住言和的脚，可惜他力气太大，不管用。陈青桃来不及反应，因为不知道什么东西马上就又袭来，划开她的侧腰和脸颊。 “是风。”她确定回复。 那个割伤人的看不见的东西是风没错。 她一边拎着言和，一边往回跑，掐着时间赶到那几位往前跑的守护者旁边，用能力控制住他们的行动。 “麻烦。” 她将言和踹到地上，数十只黑色手掌从地面上伸了出来，紧紧地抱住他，这才没让他挣脱。 陈青桃拎起地上的医疗包，星星在一边给她打掩护，射击着突然冲向她的莉莉丝的四肢。 陈青桃像拔河一样，拽住一条胳膊，使劲往后拉扯，一边躲避风刃。 安全局派来的清除者有两个想要帮他，但都被割掉了一只手臂，惨叫传来，在场的其他觉醒者都不敢再动。 陈青桃看准时机，将医疗包扔到了水木和光海那里。 “青桃，家族的人马上就来了，再撑一会儿。” 陈青桃憋回一口血，淡淡“嗯”了一声。 “噗——” 不是陈青桃，是星星。 陈青桃震惊回头，戴着高顶礼帽的陌生女人不知何时站在星星的身后，她手上提着一柄类似手杖的东西，细长手杖穿透了星星的胸腹。 原花找机会跑过来，操纵三只傀儡击向女人，一只从前面抱住星星，将她拉回。 “好疼。” 她有些委屈，但还是带着笑，就像中午的气泡水撒掉之后那样。 虚空撕开一道裂缝，艾尔维拉从里面钻了出来，巨大的蛇尾扫向女人。 “杀了她。” 她双目冷漠地站在台前，俯视着披着白色披风的女人，像看垃圾。 女人笑了笑，保持着儒雅随和，每每想再出手杀星星都会被祂阻挡。 黑水隐有蔓延全场的趋势，澎湃汹涌，压迫感更甚。 半人半蛇的艾尔维拉额头的第三只眼睁开，周身围绕着金色的光芒，散发出强大的气息。 从黑水中诞生出的怪物全部爬到台上，越过那些残肢血坑，撕扯着肉柱的四肢和脑袋，不过大多都被肉柱撕扯得一干二净。 “——全部，让青桃不高兴的所有人，都要被我杀掉。” 陈青桃无法维持艾尔维拉的出现和超过二十只数量的黑色怪物，她的耳边出现尖锐的耳鸣声，她微微愣住一瞬， 回过神后陈青桃走到原花的身边，将傀儡搀扶着的星星接过来，抱上。 她不敢碰星星小腹上的洞口，情绪和往常看起来没什么区别，唯有冷淡。 星星皱着一张惨白的脸，在她怀里吸了吸鼻子，“真的好疼啊，青桃。” 陈青桃感受着她逐渐冰冷的体温，看着她的口型，陷入沉默之中。 她沉默片刻后对原花说：“你能帮我吗。” “可以，当然可以！但就怕外面有人拦着，我…” 陈青桃犹豫了一下，打断了她：“不好意思，我听不见了。” 原花瞪大双眼，于是就听到陈青桃轻轻笑了一下，“如果安全局的人在外面拦着，你们就先等等。” “有个人叫秦越，他等下会打通讯过来，你告诉他位置，他会想办法接你们走。” 陈青桃感觉侧脸湿湿的，原花的泪水像掉了线的珠子，她的脸色通红，整个人的表情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她摇了摇发昏的头，耳朵流血了，血迹顺着侧脸滴落到星星的额头。 “麻烦你了，我会想办法让你们都出去。” “别这样说嘛，搞得好像你要牺牲一样，我们不能抛下你，我们不能做这种事情…” 原花的哭声响亮，吸引了部分觉醒者的视线。 “真的对不起，是我太弱了，不能帮到你。如果是色在的话你肯定就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真的对不起……你不要为了我们做这种事…” 她像个考试考差的小孩，说着自己下次会努力一定不会拖后腿之类的话。 陈青桃不会看唇语，她大脑昏沉，把昏厥的星星重新递给旁边的傀儡。 由于陈青桃的怪物无法被杀死，全靠她的精神力支撑，所以就算是撕扯不过肉柱也能拖延时间。 艾尔维拉的战斗力碾压女人，她一把将她摔到墙上，女人在墙面上砸出了一个大坑，祂在将女人捡起来，像是扔皮球一样，再次扔到地上。 “啊——” 其他觉醒者站在黑水中看得目瞪口呆，这时，隐有几位觉醒者发现自己就算动也没有风刃攻击了。 “大家快跑！快跑出这里！” 有人大声呼喊，场面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拜托你了。” 她只能这么对着哭得忘乎所以的原花说。 原花愣了愣，背上星星，“好的，我一定会把她送到那个什么秦手里，然后就回来救你，你一定要等我啊！” 陈青桃眼前一片模糊，转过身擦掉眼前的一行血，她的精神力负担过重，此时开始有五感丧失的征兆。 她发现自己也无法链接艾尔维拉和其他怪物的视线，包括风的。 可控制的范围也越来越小，为了保证肉柱附近的怪物不消失，她默不作声地走到了舞台前，艾尔维拉也揪着女人到她附近。 她沉默了一会儿，把手环凑到眼前，认真盯着自己的通讯录，等待接通。 似乎是接通了，屏幕上显示出时间计时。 “宋晨明吗？” 她的嗓音干涩沙哑。 …… “原花，我们快出去。” 原花背着星星，脊背被星星小腹的血染红，付成风过来接住星星，“别背，肠子扯出来就不好了。” 原花真是吓到了，立马松手。 “叫陈青桃也快走。”他提醒。 原花一脸心痛，“她走不了。” 陈青桃如果走了，在场的所有人都走不了。 付成风好像明白什么，他愣愣开口：“走吧。” …… 场馆外的百米外人群被驱散，安全局的警车井然有序地驱散着人群。 “副队，好像来人了！” 小警员指着大门口处，大部分都是伤势惨重的觉醒者。 一些警员下意识举起枪，对准门口。 “是觉醒者，收枪。” 卢奈尔打住了他们要射击的动作，“冲孢子，救人。”他吩咐道。 “快来救救她！” 只听一位矮个子女生大声呼喊，门口等待救援的医护人员忙赶过去。 “治愈系吗，有治愈系吗，这不行啊，快死了都。” 一听到死这个字，原花吓得脸色惨白，“你们安全局怎么回事儿！这么大的事就派这些人过来！连个治愈系都没有！” 被吼的医生一脸不满，“你叫什么啊。治愈系本来就少，再说谁知道……” 付成风瞪了他一眼，他没再说话。 其他人也陆续出来，光海抱着水木，光海半边脸有严重的擦伤，神色焦急，“他小腿被穿了个洞，一些孢子钻肉里了……” 分出去几位医护人员过去给水木做包扎，他的大腿周边死了很多孢子，那是陈青桃给的c型恢复剂在起作用。 “也挺严重的，简单做个清洗包扎抬车上。小张，联系第一医院的人，让他们做好准备，借俩治愈系觉醒者用用。” 陈微生背着绯源出来，绯源陷入昏迷，他身上没有大伤。 付成风：“他怎么了？” “发现他时就已经昏过去了。” 这时几个人的光迅响起。 有人在群里发起通话，发现是宋晨明后，原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立马接过：“喂？” 宋晨明有些着急，“你们在原地等我，我马上过去！” “好好好，你一定要快点来，她快死了！” 她说完就稍微松了一口气，对着付成风：“你帮我看好他，比赛时跟陈青桃打的那个治愈系等下要来，你记得接一下。” 旁边的医护人员道：“这里不让人进来。” 她扭头，恶狠狠道：“滚！” 医护人员缩了缩脖子，他没别的意思，就是提醒一下。 “你做什么？” 付成风拦住她，她一脸着急，“我要进去帮青桃，她被射了一枪，还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在里面！” 付成风皱了皱眉，不让她进去，其他几位觉醒者也拦住她。 第76章 好累 “你们什么意思？”原花看着他，眼里愠色渐浓。 付成风抿了抿嘴，没有回答，他的表情同样也不好看，态度却无比坚决——那就是原花不能进去。 “这次的污染物和我们之前见过的都不一样。”他平静解释。 可他越是平静，原花便越崩溃，“所以你要让她一个人去死吗？” 光海走过来，赞同原花，“这不厚道。” 他回忆起陈青桃在场地来回奔跑着救他们的场面。她既要防止言和上台，又要躲避看不见的攻击和那些肢体，就算这样她还是把医疗包送到了水木手上。 她完全没必要这么做，但却救了他们。 他不是被陈青桃感动了，只是觉得做人不应该这样，至少不能没良心。 光海不想日后回忆起这幕场景觉得抱歉。 付成风态度坚定，水木拍了拍他的肩，声音沉沉，“你拦不住。” 安全局的人在这时咳了两声，试图吸引这仨人的注意力， “现在里面情况危险，在s级觉醒者到来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再进去。” “更何况…你们还是小孩子。” 警员在说这句有些心虚，因为他能感受到这些小孩相当有实力，至少比他强。所以不免有些好奇，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救了他们的人又是谁。 他也很想进去偷偷看一眼，但是上面给的命令是疏散人群，避免警员无辜牺牲的情况出现所以暂时静观其变，等待支援。 星星和水木还有绯源被担架抬走了，连着一排抱着枪的警员在门口站着，态度明确。 陈微生和杨离雪在一边保持沉默。 原花用一个失望透顶的表情看着付成风。 付成风心头一揪，依然没有丝毫表示。 原花手中拿着星星的光迅，光迅在手里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来，上面显示出了对方的备注——a秦。 她立马点了接听，对面传来男人沙哑着急的嗓音，“星啊，你和青桃现在咋样啊，我和混球马上就赶到了。” 原花急得语无伦次，“你快来！她受伤了，很严重。他们不让我进去，青桃还在里面，她受了很严重的伤，快死了呜呜呜呜——真的快死了……” 她越说越急，一下急得又哭了出来。 秦越扯着嗓子喊：“你谁？” “我是青桃的同学，你们快点来救救她。” 秦越似乎是感到了大事不妙，他骂了一句脏话，拼了命地加马力。 “别急，小花，青桃那么强，她一定会没事的。”杨离雪出声安抚。 卢奈尔在身后默默观看着混乱的场面，他叹了口气，随后小警员凑到他耳边悄悄说了句话。 他眼神有些不可置信，“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警员这次声音大了些，“邹副局长的人传讯说他们会派人来处理，让我们现在炸了场馆。” “不行！”卢奈尔震怒：“那里面的人怎么办？！” 警员：“上面说他们是为了十一区牺牲，十一区会为他们家属发抚恤金。” 卢奈尔看起来有违抗命令的趋势，他赶忙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小心翼翼地， “副队，这是副局的命令……” 卢奈尔闭上眼睛，“让那几个学生撤走，然后联系爆破队。” …… 世界是黑色的，一片漆黑。 陈青桃只能依靠嗅觉辨别那些人的位置，人类的内脏，女人的香水，污染物气息混合在一起，使她辨识得不算轻松。 她把怪物的数量降至五只，大脑尖锐的痛感才稍微减轻了些。 在怪物锲而不舍的攻击下，肉柱底部被撕扯得不成样子，不过这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肉柱似乎对她暂时没有兴趣。 艾尔维拉的蛇尾将女人压到地上。 祂想碰浑身血迹的陈青桃，但不敢，伸出的手又重新放下。 “我听不到也看不到了，但有一些事想确认，所以我需要你回答我是或不是。” “是就捏我的手掌，不是就捏手指。” “可以吗？” 艾尔维拉的大手覆上她的手掌，轻轻捏了捏。 “一，言和恢复神智了吗？” 艾尔维拉看着躺在地上瞳孔涣散的言和，祂轻轻捏了捏陈青桃的手指。 “二，问她是三角塔的人吗？” “如果她不愿意回答就杀了她。” “如果你觉得她在骗我们也杀了她。” 被蛇尾卷紧的女人奄奄一息，鼻血纵横。她听明白了，陈青桃在威胁她，让她不要犹豫地说出真实的答案。 “回答她！” 女人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样。” 她以为陈青桃想用她撬出幕后黑手，所以不会杀了她。可事实不是这样，艾尔维拉的一根手指刺破了她的肚皮，她眼睁睁看见那根手指在她肚子里搅了搅，发出了咕啾的水声，她疼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这种时候她反而期待死亡，毕竟这种程度的折磨于一个人而言太过难以承受。 艾尔维拉托着她的脑袋，迫使她看清楚肚皮上的场景，祂的双眼充满狠戾与阴沉，身上的那股被金色光芒环绕的神圣感完全变成了邪性。 祂细长的眼睛往下一瞥，手指往后一勾，女人惨叫一声，祂勾出了她的肠子。 可这些陈青桃都不知道，她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等待着答案。 “不要，停下！我说…我说我说——” 女人的脸皱成一团，大汗淋漓，崩溃喊道： “我是我、我是我是…” 艾尔维拉俯下身子，压迫感十足地盯着她，想要从她的表情判断是否在说谎。 祂转头捏了捏陈青桃的手掌，用那只干净的手。 陈青桃眼皮跳了跳，她压下眉眼，没什么情绪。 “三，这次污染事件是阿尔德策划的吗。” 在艾尔维拉转而凝望她的片刻之间，女人立马出声回答：“不、不是。” 陈青桃沉默了片刻。 “四，为什么要杀她。” 陈青桃不是怀疑，是确定对方的目标是星星，刚才打斗的时候女人好几次都想挣脱过来再补上一刀。 她本来可以逃跑，但她的目的不是逃跑。 因为疼痛和大量失血，女人隐有昏迷的趋势，脑袋神智不清，下意识就回答： “因为她、她看到了…” “不该看的东西……” 她说完这句就晕过去了，艾尔维拉在她手上写上“昏”这个字。 “杀了吧。” 陈青桃没再说话，陷入了思考当中；为了让她彻底死亡，艾尔维拉直接捅穿了她的肚皮，将她撕扯成两半，扔到了台上。 接着，陈青桃便感受到一阵风从背后袭来。 再接着便是艾尔维拉的蛇尾，那些骨头磕到了陈青桃的脊背上，不算严重。 隐约能感受到身后有什么人在动着，陈青桃摸了摸前后左右，她被艾尔维拉圈在了蛇尾中。 这是一个保护的姿态，这意味着她被袭击了。 锋利的风刃从上方袭来，割破陈青桃的侧脸，她什么都听不到也不能看见，只能感受到一阵疼痛。 “是关之羽吗？” 她轻轻开口。 关之羽下意识停顿，艾尔维拉找准时间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是关之羽吧。” 她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语气却无比笃定。 这种斩钉截铁的回答让他后背发麻，他放弃抵抗的姿态，“你没有瞎？” 错了。陈青桃又聋又瞎，很实在。 她听不到关之羽的询问，自顾自的就像是在叙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我从那东西割到我身上的第一刀时就确定了。” “毕竟你的风刃很特殊，速度也是他们当中最快的。” “不过今天威力比比赛时还要强，进步了。” 关之羽被扔到地上，他想问陈青桃为什么这么笃定，到底瞎没瞎。 他抬眼打量着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女生。她的右眼涣散，但却准确无误地感受到了他的视线，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看向他的位置。 她凭什么确定是自己。 他那句被陈青桃猜到了，她很快出声： “我猜你肯定会问我为什么会知道是你，或者为什么不告诉别人使坏的人是你。” 她没什么表情，不假思索道： “这当然是因为你很弱。” 她先是说关之羽比比赛时强了很多，又以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说“你很弱啊”。 关之羽整个人以一种不可描述的扭曲的表情瞪着她，他额头脖颈还有手背的青筋在同一刻爆起。 许是因为看不到也听不到，她的话比平常要多一些，看起来也很有耐心。 “比赛的时候也是这样。你因为不敢和我正面打，所以专注在我的侧腰脊背偷袭。别误会——我对这种打法没有意见。” “你哪怕是正面和我比试，我也会觉得你很弱。” 她的意思就好像是你的弱是客观的，并非我主观臆测或恶意歪曲。 就是这种语气更加容易让人恼怒。 关之羽气闷地砸了一拳地板，“那又怎样！你再怎么厉害不还是要跟我一起死在这里。” 从后面投射上大片阴影，陈青桃隐约感受到了浓厚的污染气息，她嗓音淡淡的，“你走吧。” 关之羽十指紧扣着地板。闻言，动作一顿，就听陈青桃说：“把言和带走。” 其他人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她身体已经动不了了。只有言和，她答应过原花一定会送他们出去。 陈青桃颇为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自从她来到了这个世界，她大多时候都在连轴转，一件接一件的破事让她不能好好休息，总是这件没有完成就赶忙跑到下个地点。 她不知道多久没有好好睡过了，此时真的觉得尤为疲惫。尤其是她的大脑一直在叫嚣着“好累啊好累啊”，已经出现了其他精神上的问题，虽然她不怕疼痛也不怕幻觉，但她始终还是人，吃不消。 不过她无论做什么事，向来都是不会后悔的。 只是—— “好累。” 她躺在地上，腹部的血水像不要命似的渗透纱布往外流，她的身体下意识蜷缩成一团，头发在地面上铺散开。 已经没有痛觉了。 艾尔维拉将她半环住，对身后的人怒吼：“滚！” 肉柱又涨大了数倍，钻出演唱会顶部。 关之羽默了默，背起言和跑了。 陈青桃已经完全丧失了五感，她想说话却什么都说不了，她闻不到也感受不到。 她不知道宋佳儚还在不在她身边，她那个母亲。 她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付秋和小章鱼的存在，还有风，那片识海。 这么久以来真是多谢祂们了，如果没有祂们她肯定走不到这一步。 可她只能想一想，不能说出自己的谢意，也不知道自己死了祂们是否会消失。 她胡思乱想着。 在对角撑着阳伞的女人默默站在一边，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肉柱底下被艾尔维拉撕扯成两半的女人有着跟她一模一样的容貌。 天旋地转中，她平静地撑着阳伞，伞下的双眼凝望着即将被涨大的肉柱吞噬的陈青桃。 “砰——” 连环爆炸在肉柱上震动，秦越跟白术从门外冲了进来，白术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她的姓名。 五分钟前—— 面对安全局的驱赶，原花和光海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位。 “别逼我们啊，小姑娘。我们只是听命行事，我看你也受了很严重的伤，早点回去治疗早点休息吧。” “可是我朋友在里面！” “唉，我知道。只能说你朋友命不好。”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到安全局的人会如此轻而易举地放弃他人的性命。原花瞪着红彤彤的双眼，一脸不可置信： “为什么？她也是十一区的居民，她也是人，为什么要这样平白无故的死掉，明明你们人很多，可以进去把她带走。” 她愤怒地看着台阶下那群穿着黑衣的爆破队。 “这话不对，里面人那么多，我们为啥要单拎出来只救你朋友，因为她是你朋友？” “还是说因为她是英雄。” 原花气不打一出来，胸口大幅度起伏，眼眶通红。 他冷笑，似乎在说她天真，“所以我看为了十一区其他人的安全着想，你朋友就只能牺牲了。” 光海站到她面前，“随便你，原花。我们俩进去吧。” 原花猛地点头。 枪架到了二人面前， “十一区刑事法第二十四条，违反安全局办案的人按规定可以当场枪杀。” 原花脸上没有丝毫惧意，她五指动了动，侧脸上写上了冷漠二字。 陈微生也站了过来， 氛围愈加焦灼。 在一片死寂中，摩托声和汽车驶过的声音响起。 “呦，宋全儿。你他娘的现在这么有本事了。” 说话的人声音低沉沙哑，语气吊儿郎当。 宋全转头，秦越在一众枪口的指向下停下摩托，他取下头盔，露出那张宋全做梦都不敢忘的脸。 “好久不见啊。”那人半死不活地眯了眯眼。 宋全的手抖了抖，几辆豪车冲破黄条穿了过来，停在街道上。 他看到了邹副局的儿子——邹郁。 以他为首总共有十多位穿着一身黑衣的人，这些人带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轻蔑地扫了一圈，压迫感更甚。 秦越走过去，笑呵呵的一脚踹到宋全的肚子上，他看起来用力不大，结果宋全生生撞到了柱子上，吐出一口老血。 有人朝秦越开了一枪，宋全听到声响便立马阻止：“别…别开枪！” 可惜晚了。 子弹穿过空气，准确无误地射向秦越，在距离他后脑一厘米的位置停下。 下一秒，那名射出这枚子弹的小警员眼睛被射穿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有任何人看清楚发生了什么，秦越扭了扭脖子，“让你们的人滚。” 邹郁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我和红岁姐先进去救青桃。” 秦越给他使了个眼色，他二话不说跑了进去。 “别让我说第二遍啊，你知道的，我这人脾气不好。” 身后的卢奈尔还没开口，就被一把刀抵住胸口。 阿顺挠了挠头，刀尖往前抵了抵。 “阿卢啊，” “我不管你们打什么鬼主意，我就说一点，我家新人的命那可是相当重要。” “趁我现在心情不算特别要命，赶紧带着你的人滚。” 好几位警员都不认识秦越，不明白他怎么敢以这种口气和安全局的人说话。 就在他们以为卢奈尔副队肯定会拒绝的时候，那人吩咐道：“撤。” 第77章 邪神与交易 白术把被肉团包裹的陈青桃扯出来，部分肉团粘她粘得特别紧， 她双眼紧闭，身上爬满了孢子，只有微弱的呼吸显示着她尚未完全死亡。 白术急的要命。 “红岁姐，你快帮我把那些肉割了。” 红岁跳到莉莉丝的一颗脑袋上，用力揪掉一条试图抓住她的手臂，然后抽出捆在腰间的利刃，长条状的利刃在空间划出声响， 她往下一甩，围着陈青桃的那些肉块便四分五裂。 白术紧紧抱住浑身是伤的陈青桃，像是不知道对方听不见似的。 “…你再撑一会儿，再撑一会儿，马上就能治好你了，马上，青桃、马上。” “真是疯了。”红岁盯上她被贯穿的小腹，“7.84口径的冲锋枪，安全局专用清理污染用的，内脏估计都震碎完了。” “那群没用的东西，这都能射偏，等会儿让他们去死。” 她按住耳机，“阿苑，你在墨迹什么。快来带她治疗，等下新人死干净了。” 叫阿苑的女生回应，“我在找e型恢复剂，马上来拿上来！” ———— 四周一片寂静。 陈青桃盘坐在一片黑水中，她凝视着面前的庞然大物——一颗有着黄色竖瞳的山羊头，祂的下颚底下生着许多细小的触手在外面蠕动着，两只羊角上生着密密麻麻的眼球。 山羊头在打量着她，她也在打量着山羊头。 显然，这只是一颗头。而她在对方眼里只有头颅底下那些伸出来的小触手那么大。 “呃、嗨？” 山羊头缓缓张口，下巴里的触手交织蠕动。 “嗯。” 正常人在见到这种东西第一时间会吓得跳起来或者直接问一些类似“你是谁”，“我为什么在这”之类的问题，可陈青桃偏偏不是正常人，她情绪无比淡漠地“嗯”了一下， 然后没有任何想说的话。 陈青桃在观察祂，她无法分清这是什么东西，是她的幻觉还是梦境。 许是见对方久久都没有动静，山羊头终于忍不住了。 “嗯？什么叫嗯？！话说你敢直视我就算了可这是什么态度！见到我难道不应该立刻喜极而泣跪地亲吻我的触手吗！嗯？你竟然只是嗯？没有任何表示态度也平平无奇！对「神」一点都不尊敬！” 陈青桃忽略祂前面一大堆话，注意到后面的「神」，她态度终于有了些转变，“神？” 看到陈青桃态度发生了变化，祂有些得意，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一本正经道：“对——原谅你的无知。在此介绍我自己——我、伟大的欧图伊格，旧日支配者、混沌与意识的使主，终焉行者。” 陈青桃只听懂了一句旧日支配者。 什么神，邪神。 她觉得自己最近压力确实太大了，连这种鬼东西都能梦到。 “哦。”她淡淡开口，四仰八叉地躺到地上，打算睡一会儿。 “哦？！什么叫哦？！愚蠢无知愚昧可怜弱小的人类，见到我应该立刻下跪磕头向我摇尾乞怜请求神的赐福…” 又来了，这东西话还真多。 “邪神会赐福吗？” 她默默地盯着头顶的一片漆黑，没什么情绪，有些讽刺。 黑山羊尴尬地打住，忽略她多加的那一个字，指出：“当然可以！……你祈求点力量我也是可以给你点的嘛，毕竟我可是很强的呦——” “力量？” “啊对——力量。你以为你们的力量是从哪里来的。不过那些都算不了什么，能从真正的「神」身上攫取力量是你的荣幸，还不快感恩戴德立马跪地磕头亲吻我的胡子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青桃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她从水面上坐起来，发丝滴着水珠，在水面泛起波纹。 如果说之前只是打量，现在才算正视。 她眉头皱得不轻，表情有些古怪。 黑山羊以为她在思考获得力量是否可行，于是宣传的更加勤奋， “怎么样，怎么样？我能让你获得不死的肉身和统治所有人的力量，我能让你立于这个世界的顶端成为永不腐烂的传说！我能让你、我能让你实现自己的理想！成为你想要成为的一切！” 祂的情绪愈加激动，那副模样明显不是在说陈青桃，而是在说自己。 “想要吗？只要跟我签订了契约就能做到你想做的一切，比如替那个老太太报仇或者是让那个什么狗屁神父死于无声无息间。只要你想，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情。” 祂的表情丰富多彩，似乎在说“心动吗？”可是很快祂便发现了，这些东西诱惑不了陈青桃半分。 陈青桃想起了处理小花事件时，那个带着礼帽的男人也是这样说的，只要跟着他，财钱权应有尽有。大概是这样。 她如果对这些感兴趣早就跟着那个男人跑了。 当然，她不是在想这些。 “你在监视我？” 她的语气算不上温柔，有些锋利。 黑山羊发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遂呵呵笑了两声。 “什么叫监视，我可是全知全能的神，我们本来就同为一体的，这算什么监视。” 同为一体这个词让陈青桃颇为敏感，她不适地抿嘴，“你想做什么？。” 祂再次声情并茂地说了一遍自己的名讳，可陈青桃打住了他，“随便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答应。” 祂眯了眯那双黄色的瞳孔，终于意识到了眼前这个女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显然不相信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 陈青桃的眼神锋利无比，明明是在仰头，却没有让人感受到任何被压迫的意味。 “有意思。” 黑山羊沉默了，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祂不是在赞叹她不屈的品格，和不为利益而打动的精神。祂只是在确认一件事情，她竟然真的能够直视自己。 “是「祂」给你的权能吗。” “什么？” “让你能够直视我。” 山羊头的嗓音凉薄沙哑，比刚才小了好几个度，模样也看起来正经了不少。 “说说吧，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子的。” “我愿意为此以世界部分「真相」作为交换。” 陈青桃陷入思考当中，她默默打量着眼前那团被触须包裹的红色眼球，眼球的周边环绕着许多密密麻麻的小眼球，恐怖又诡异。 庞大的眼球在黑水中漂浮着，连同那些小的，一同看向她。 “一只…大眼球？” 黑山羊对她的回答显得非常兴奋，那些触手往前凑了凑，半包裹着她。 “你比我想的更加有才能。” 陈青桃对这句突如其来的夸奖没什么表示，她伸出一根手指，推开鬓角处快要粘到她脸上的触手，漠然：“滚——” “别这么冷漠嘛，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说。” “我使你复活，重返你的乐土。” “你——成为我的躯壳，成为我的奴仆。” 陈青桃心尖一颤，她看向自己的双手，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已经死了啊，怪不得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和艾尔维拉建立连接。 “不做，死了算了。”她没犹豫。 黑山羊怒了， “成为「神降」的躯壳和奴仆是多少人的理想与祈愿，这是你的荣幸！” 祂字里行间都是陈青桃应该识趣。 可偏偏陈青桃最不识趣，她打断了她面前的眼球： “你很像我高中物理老师。” 陈青桃中学时曾告诉老师长大想去培养水稻种植，想考农本。但她老师告诉她许多人连参加985高校的物理竞赛资格都没有，这是她的荣幸， 像陈青桃这种没爹没妈的最好早点替自己打算，物理系才是她的未来。 可她还是选了农本，最后被指着鼻子骂了好长时间。 她讨厌有人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为她强加非主观的意愿。 —“青桃，妈妈这是为你好。”—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大脑闪过一片白光，疼得她脸色惨白。 恢复正常后，她没好气道：“滚，别让我说第三次。” 黑水颤了颤，山羊头俯视着她。 陈青桃感受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在被猛兽撕扯，皮肤火辣辣的疼，整个人像是滚进了烧红的铁棘当中一样，升腾得冒着热气。 “呵。” 温热的液体从她的口中溢出，她咬着自己的舌头，迫使自己不去大叫。 她这人最能忍的就是疼了。 那能忍到什么程度呢？哪怕生割她几百片肉她保证不会叫一下，更不会求饶。 她抬眼，嘴角上扬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除非杀了她，否则这世上任何打不倒她的东西都将让她重新站起。 然后反杀。 果不其然，疼痛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她也没有大叫一声，只是在地上蜷缩着，捂着自己的肺腑。 山羊头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处于任何情况都不会向人低头，因为她真的不怕死。利益诱惑不了她，压迫同样也不能使她屈服。 对于这种人，除非剥夺她的神智，篡改她的意识，否则无法打断她的铁骨，使她效忠于任何。 良久，山羊头叹息。 “身为至高无上的神，我愿意为你的无知做出让步。所以契约的内容可以稍作改变，怎么样？” 陈青桃的疼痛在顷刻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她捂着肚子，满头大汗，颇为虚脱， “好啊，那你来作为我的奴仆。” 她趴在地上试图站起来，可还没有站起来，便又感受到了来自旧日的威压。 这次的惩罚是窒息，陈青桃整个人像是泡在冰冷刺骨的海水中，被淹没和吞噬。她每每开口呼吸都会被呛得半死不活。 那个自称神的眼球终于忍受不了了，祂怒吼道：“你不过是一个弱小无知的人类，有什么资格和至高无上的神谈条件？竟敢妄想我来成为你的仆人？” 陈青桃疼得无法回答，也懒得搭理。 他自己又无能狂怒了一会儿，半是威胁半是恐吓地来了一句： “那你就一直承受着这种非常人能够承受的痛苦吧，直到永远。” 在这片意识空间里，陈青桃不会流血也不会死亡，她甚至不能昏厥。面对眼前的庞然大物，她在疼痛中抽过的每一口气都是以后一定会杀了祂。 可自称神的山羊头明显忍耐性没有她好，祂自大傲慢且相当性急。在陈青桃疼的那一阵中，祂改了十多幅面孔。 “你说，你愿意成为我的仆人——我就给你想要的一切。” “滚。” 她从中抽了一口气回答，惨白的脸皱成一团，额头不断掉落汗水。 疼，真的好疼。 一会儿是被放在烤炉里滚了一圈，一会儿又是生生被拽掉四肢。她疼得龇牙咧嘴，在心里骂了几百遍脏话，就是没有生出过要不答应就得了的想法。 不知道过了多久，欧图伊格彻底明白了陈青桃不愿屈服的心，那些眼珠子混乱地转动着，顺便出卖了祂焦虑的情绪。 终于，疼痛消失，陈青桃抵着黑水的额头抬起，虚弱道：“我说了，不做就是不做，要么你弄死我。” 刚才还有回转的余地，现在陈青桃疼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还要答应祂。 她的骨头是越打越硬的。 欧图伊格的触手指着她，“我可以让你的母亲复活，陈青桃。” “啊对了，我不是在说那个怪物，而是你真正的母亲——宋佳懜。” 陈青桃瞳孔一震，她从地上坐起来。 “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再见到她吗。” 就算如陈青桃，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她始终还是动摇了。 欧图伊格的话语如同伊甸的苹果，甜蜜诱人，但陈青桃同样也明白，倘若吃掉伊甸的苹果说不定会万劫不复。 “代价是什么。”她平静问道。 她不愿称此为交易，她心里很清楚，这于她而言可能是需要用余生来偿还的代价。 眼球露出一个得逞的表情，那不能称之为得逞，但陈青桃却从祂身上明显感知到了兴奋。 “成为我的仆人。”祂说。 陈青桃承认，她的确心动了。 一直以来，在她心里其实给谁当走狗都一样——家族、三角塔，或是邪神。 毕竟打工这事，赚谁的钱不是钱呢，她只管听大老板的吩咐，要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只是于她这种饱受人道主义侵染人来说，违背良善的道德观念有些艰难，所以她选择了乌鸦。 她讨厌苦难，每每看到那些死去的人都能回想起母亲被车碾压过的场景，是一片鲜红，是一地死去的曾经和梦。 母亲的死就是一根尖锐的针，生生戳在她的心窝里，永远也拔不出来，疼的时候撕心裂肺。 所以医生说她病了，她看到了一个虚假的怪物母亲来代替真正的母亲陪伴着她。 但她知道，扭曲的不是艾尔维拉，扭曲的是她。 她早就坏掉了，她的感情、她这个人、她所有的一切；她坏得无比干脆，非常彻底。 她躺在黑水中，手臂遮住眼睛。 第78章 她必须死 “算了…” 良久，陈青桃回神，站起来扭了扭自己衬衫和大衣上的水。 “什么？！”欧图伊格不可置信。 “我说——不做。” “为什么？为什么不做？” 欧图伊格实在想不明白，她明明都快要答应了，怎么就拒绝了呢。 一定要说个原因的话，可能是因为陈青桃讨厌苦难，她不想成为苦难制造者，也不想成为轧死他人母亲的人。 如果让宋佳懜复活的条件仅仅只是让她一个人在地狱受尽苦难永世不得超生之类她或许会答应。 但是成为祂的奴仆，使祂降生于自己的身上，做一些自己无法预料的事情，她觉得这样不行。 再说了，她讨厌做一些非自己意愿的事情，更讨厌后悔。 陈青桃并非那种头脑一热就做决定的人，心动不足以使她为此支付筹码，违背自己。 仅是如此。 “行了。”她不耐烦至极，“杀了我，其他免谈。” 欧图伊格愤怒至极，在陈青桃眼里，那颗鲜红色的大眼珠周边暴起血丝，菱形的瞳仁涨大了数倍，无数触手伸向她，大有将她撕碎的趋势。 面对那些缠上她身体的触手，陈青桃眼中只有冷静与漠然。 “……” —— “她必须死。” 隔着一道白色透明桌面，邹明以一种不容反驳的语气对男人说道。 男人胸口挂着十字架，两只手搭在支在双腿中间的手杖上；他保持沉默不语，似乎在凝望着正前方的巨大落地窗。窗外，城市被无数灯光照亮，在太阳消失的夜晚仍然未曾跌入黑暗。 可他的眼睛没有瞳孔，理论上讲无法看到任何。 “她摧毁了508和498的重要实验品，杀了我们的警员！还以那种方法杀了罗文…” 他焦躁地捂着额头，闷声：“现在还掺合进莉莉丝的进化事件。” “iv，她只是一个实验品。而联邦不需要脱离控制的实验品！” iv没有开口，带着机械质感的声音却从喉口中溢出。 “不需要她的不是十一区。你们安全局无法代表十一区，更无法代表全人类。” “陈青桃暂时不能死。” 邹明脖子向前倾了倾，试图看清iv的表情，声音低沉，掺着危险：“你就不怕她查到你们头上？” “一切为了全人类。” iv扭头，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邹明被看得胆寒，于是将身子退至光屏后面，透过那层淡蓝色透明屏幕。 iv的嗓音凉凉，不带半分感情，再次传来。 “关于她的实验仍需继续，陈青桃暂时不能死。这是教父的意思。” ———— 手术室里，白术在液态金属门前静静站着，秦越则靠着墙抽烟。 原花急得来回踱步，已经两天一夜过去了，里面的医生换了四批，有几位出来手都僵了。 不只是内脏破裂，还有侵入肺腑的孢子多得数不清，如果不是宋晨明来得及时，怕是一口气也吊不下去。 说到这个，星星能活下来，也要多亏了他。 此时，全十一区最有名的治愈系和医生，只要是有空的全在陈青桃的手术室里面了。 过了二十分钟后，穿着防护服的医生出来，脱下口罩和手套。 白术立马围上去，“怎么样，医生？” “神经全部坏死，脊髓被腐蚀，我的建议是能活的几率不大。如果活下来，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问题不大，只要活下来就成。”秦越把烟掐掉，对着瞪他的医生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啊，有点心急。” 医院不许抽烟。 医生：“如果预算充足，你们到时候可以申请机体改造技术，给她装天众的高级芯片，现在用芯片控制机械义体的大有人在，所以不必担心。” “成啊，我看成。”秦越笑。 其他人脸色都相当凝重，原花泪珠子二话不说又蹦了出来。 成为彻底的改造人，便不能再成为觉醒者。陈青桃是春藤的冠军，如果换掉肉体，她还怎么去圣地参加比赛。 这不一下从天上落了下来么。 原花试想如果让她一夜之间从觉醒者变成普通人的身份，她肯定受不了。 其实不然，陈青桃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回归安稳，过着平凡普通的生活。 可梦想始终是梦想，与陈青桃这一生无缘。 医生走后，秦越指着白术对他们说：“让这小子在这儿守着就行，你们都回去吧，大人怪担心的。” “没事，叔，我妈晚点也要来看我们。”光海挠了挠头。 演唱会死伤有三分之一，如果不是陈青桃，场馆里的人说不定会死完，也包括他们。 见状，秦越也没再说什么，“那我出去给你们买点东西吃啥的。” 秦越走后，光海说他要去楼下看看水木和陈微生醒了没。 付成风点了点头，他下意识看向原花，原花离他八百米远，从昨天开始没再看他一眼。 “我也去看看他们两个。” 原花没搭理他。 陈微生在楼下跟水木一个病房。 他也受了非常严重的伤，脊骨被打断了。不过从场馆到医院的路上，愣是一声不吭。 杨离雪和关之羽回了家，说是晚点再过来，言和还有其他人在昏迷，医生说还要继续昏睡个三天左右。 秦越在门口重新点了根烟，一辆豪车驶到医院前，他隔着窗户看着里面那人，漫不经心地一笑。 玻璃窗被摇下，秦越捏着烟上了车。 柏色：“怎么说。” “还行，有一成几率能活，但觉醒者怕是做不成了。” “嗯，大概率是不会死。” 秦越嗤笑：“瞧你这话说得，太没良心，像是盼着人小姑娘死一样。” “温多林，给我透个底儿呗，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明知她是实验品，还要把她往火坑里推，让她暴露在安全局和十一区的视线下，你到底想做什么？” 柏色那双眸子温凉，长发散在一边，使他在车内昏暗的环境下柔和了些。 他没有回答，秦越自顾自的， “你帮她隐瞒预言的真相，又要让她处于危险境地。帮她转移杨松，又撤走家族的人，放出杨松的消息。” “我还以为你让她和分部的人认识，让星星带她去看演唱会…真的只是想让她多交一些朋友，不那么孤独……禽兽啊你。” “星星是你派人杀的吗？”秦越目光灼灼。 柏色眼神轻轻一瞥，看向他，凉薄至极。 他不动声色地又把眼睛转回去，“不是。” “什么？” 柏色叹了口气，“你可能误会了，” “你说的这些都不是我做的。我也从未想过让她失去序列。” “不是你还能是谁，iv吗？”秦越明显不信。 柏色压了压双眼，半真半假地轻喃：“谁知道呢。” 车里弥漫着香烟的味道，烟雾将二人隔绝开，秦越靠在反光的玻璃镜面上，观察着对面那人的侧脸，神色晦暗不明。 —— “是…陈青桃？” 付文礼将光迅上的头条报道和面前风尘仆仆的女生对比。 题目：莉莉丝事变，巨大污染物的变异，被隐瞒的真相和牺牲的春藤冠军。 配图是陈青桃的回眸和变成污染物的莉莉丝。 风的神色算不上好看，她的手臂滴着血，脸上写着扭曲。 “谢安吗？” 男人把光迅收起来，“不不不不，你搞错人了，我叫付文礼。” “哦，”她淡淡回答。 她蹲下来，好奇地询问地上爬着学狗叫的男人，“谢安吗？” 谢安脖子上牵了根绳，瑟缩着不敢回答。 付文礼的皮鞋蹭了蹭他，“说，客人在等着你回复。” 谢安“汪”了几声。 风一脸不耐烦，“说人话。” 付文礼眼神阴鸷，“说。” “是、是，我是谢安。” “行。”风点点头，像是不在意似的，“这人我带走了。” 付文礼保持微笑，一头问号，“嗯？” “当然，你也得跟我走。” 她二话不说就一脚踢了上去，周边瞬间跳出来许多架着枪的觉醒者。 一枪射中她的右臂，鲜血噗呲噗呲地往外冒，她用手堵住伤口，瞥了撇嘴，“作弊。” “啊好疼好疼啊。” 她话是这么说，下手却毫不含糊，“等我卸了你的双腿看你还能不能这么折腾。” 付文礼跳到楼上的阳台上，一脸和善，“我不想杀你，谈谈？” 风露出一个非常别扭的表情，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任由血水大面积落到地上。 “他说他要和我们谈谈，怎么办，青桃？怎么办……” 往常她只要脑子里想到陈青桃，她便会回答自己。可自从她到498街以来，无论如何都无法建立连接。 于是她焦灼无比，锤了锤自己的太阳穴， “不行啊，青桃睡着了。我不能擅自做决定，如果因为我她的计划失败了怎么办……” “对，不能谈，不能谈，抓走，带回去给青桃审问。” 她越想态度越坚定，仰头，发动了能力。 付文礼那些持着枪的保镖便放下了枪械。 付文礼微微皱眉：“你做了什么？” “把你变成什么呢，污染物，恶龙？还是——我。” 说完后，她嘴角又莫名耷拉下来，“青桃那么好看，你不能变成她。” 付文礼嘴角抽了抽：“你在说什么？” 她突然一锤手掌，“决定了！就污染物怎么样！” 付文礼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觉得她大概率疯了。 “看来还真是病得不轻……” 他静静凝望着底下仰头笑的陈青桃，她在不算干净的街道中间站着，四周一片破败，周围举着枪的保镖环绕着她。 他冷哼， “不谈的话，那就只能把你抓走了。” 风：“嘿嘿。” 她眯眼笑了笑，舔掉嘴角的血。 付文礼有片刻晃神，便看到她对那些保镖吩咐，“把他抓走。” 楼道底下持枪的保镖立刻将枪口指向阳台处的付文礼。 “别杀死了啊，不要杀死了，要活口，要审问的。” 她拎起地上爬着的谢安，他的膝盖渗出鲜血，手掌破皮，像菜篮子一样被提着腰带拎在半空中，颤颤巍巍地叫喊着“主人主人”。 好不可怜。 “你在叫付文礼吗？别怕别怕——等青桃问完她想要的我保证你们两个死一块儿好不好呀？” 四周是枪械扫荡的声音，隐有几声爆炸发生。 “别让他跑了，如果抓不到人你们也别活了。”她冷声吩咐。 那些保镖更加卖力了。 风拖着他，给他拖到屋檐底下，像在看戏一样。 不知道风的话刺激到他什么了，他突然抱头跪在地上，不断重复着，“死、死、死……小远，小远……” “都是爸爸的错，都是爸爸的错，是爸爸没有用，害你变成了那种东西，都是爸爸的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崩溃大叫。 “爸爸这就去死！爸爸这就去死！” 他挣脱了风的手腕，对着一面墙，重重撞了几下，风呵呵笑着在一边给他鼓掌。 “可不可以再重一点啊。” 她在房檐下歪着头，像在看什么杂耍，一脸天真。 谢安双目惊恐，他哆嗦着摇头。 “不行，不行不能再重了…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小远还在活着，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风失望至极，不过谢安确实不能死，所以她就没嚷嚷着让他撞墙给自己看。 外面的枪声停止，风走出屋檐，发现地上到处都是保镖的尸体，她捂着嘴巴，惊叹：“这么没用！” “早知道我自己来了。” 她话音刚落，一枚子弹射穿了她的眉心。 风瞪大双眼，往后躺下，鲜血从头顶的窟窿里不断流出。 远处拿着步枪的付文礼恶狠狠道：“妈的，疯女人。” 他走上前，踹了踹风的腿。 于是脚腕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他吓得一愣，低头和那人阴涔涔的双眼对视。 付文礼真的吓死了，“你怎么没死，不可能！陈青桃，你为什么不死！” 风拽着他的脚腕往后扯，拖到了地上。 她缓缓爬起来，一脚踩到他身上。 “好不舒服…” 在付文礼的眼前，陈青桃的两根手指伸进了大脑里，她动了动，把那枚子弹夹了出来，沾着血丝拉长的子弹被扔到了付文礼的胸口。 风一脸不满，“说什么呢？青桃怎么会死？” 她缓缓垂眼，漆黑的眸中倒映出遮天蔽日的黑气，似乎要将眼前的一切给吞没。 “不会说话就把你舌头割了牙齿拔了双眼戳瞎双腿卸了脑子挖了肠子剪了。” 说完这句，她便消失在半空中，徒留狼狈的付文礼一脸茫然。 第79章 苏醒后的第一件事 一周后。 陈青桃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由于她无父无母，所以是家族的人来陪护。 大部分时间都是白术在，他总是在隔着陈青桃很远的地方看着她睡觉，比如大门口或者房间的角落。 白术听着检测器的滴答声，那里显示着她的各种生命指征。 她的心脏跳动频率很缓慢，有几刻几乎等于没有。 今日和往常一样，白术坐在房间的角落里，他双眼无比认真地放在房间中心的病床上，等仪器趋于1时他会立马按响手中的按钮。 可是几乎是微不可见的一幕，陈青桃的手指轻轻蜷了一下，白术揉了揉双眼，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 可他没有看错，因为陈青桃的手蜷得特别厉害，白术一时陷入了手足无措的状态，既开心又着急。因为她的表情明显是陷入了痛苦当中。 “医生……” 他下意识轻声呼唤，于是按了一下按钮。 陈青桃的脊背弓起，她惨白的脸皱成一团，眉心红得吓人。 “青桃？青桃……青桃、” 他紧张又急切地呼唤着陈青桃的姓名。 紧接着，他便看到了此生最难忘的一幕。 陈青桃的身体生出吸盘上带有眼睛的触手，她的头发和眉睫由纯正的黑变为一片不掺任何的白。 她面部扭曲，脖子手臂上渐渐冒和山羊眼一样的横瞳，那些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诡异无比。 白术瞪大了双眼，回过神后的第一件事却是去关闭了重症监护室的感应器，防止被他叫过来的医生看见这幕场景。 再回头时，身体上插满管子的陈青桃已经站在床边。她的左眼早已被自己亲手挖了，那里本该是一个黑洞，现在则再生出了眼球。 只是不像人类的眼睛，菱形的瞳仁上被打了一个红色的x，像是某种诅咒，诡异又荒诞。 陈青桃微微歪着头，一头白发铺散在后背，那些触手则塞满了整个房间，喉口和额头上的横瞳也随着她看向自己。 白术有一瞬间晃神。 她立在那里，就像一位无感情但又慈悲的神，像是教堂前的大理石雕塑，高高在上又带着一丝悲悯。 “喂，2048号，发生啥事儿了？” 白术立马回头，将自己的脸贴在门上的玻璃窗上，“我、不，没事，不小心按到了。” 医生不满地瞥了撇嘴。 “你咋老按错，下次再这样我可就不来了啊。”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抱歉……” 其实也不怨他，陈青桃的心律仪总是在某一刻发出拉长的滴音——然后在过会儿又重新回归到正常。 “真是的。”医生打了个哈欠，咂吧咂吧嘴，离开了病房门口。 “白术？”陈青桃不确定道。 白术紧张兮兮地搓了搓手，结结巴巴：“啊、对…我是白术。不，不是，你是陈青桃？” 陈青桃把身上插着的管子拔下，声音轻轻的，“嗯，陈青桃。” 她身体上的触手统统被收回，模样渐渐回归原样，只有那些眼珠子固执地在表皮外转动着。 白术挠了挠后脖颈，不可思议过后也回归平静，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声音沉沉： “你能醒来真是太好了，话说大家都挺担心你的。啊，对了，你有几位同学也住在这个地方，明天就会来看你。” 白术只字不提她现在的状态是怎么回事，只听陈青桃淡淡嗯了一声，然后问他之后的状况。 于是白术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地给她讲了一遍，尽量让氛围趋于和缓。 好在陈青桃每句都会回应他，点头或是“嗯”。听到大家一切都很好的时候，她甚至会以笑来表达自己的开心。 “太好了。”她说。 陈青桃：“星星怎么样？” “她啊，挺好的。多亏了你那个同学，叫啥来着？宋、宋……” “宋晨明。”陈青桃提醒。 “对，宋晨明。她已经痊愈了，但她说她不想出任务，所以暂时还赖在医院里。然后跟你那几位同学一起每天打打牌，上午会来陪你说说话什么的…” “想起来了，春藤后天要开学，我听那个原花说他们明天会一起来看你。到时候他们看见你醒了肯定特别激动。” 陈青桃微微垂下眼睫，她身上的那些横瞳使她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悲伤，这种悲伤使她显得不那么冷漠，柔和了些。 “怎么了？”白术问，“你是不喜欢吵闹还是啥的？” “不是。” “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白术笑了笑，“好啊，你说。” —— 第二天一大早，原花就来到了重症监护室门口，得知里面的人转普通病房时还吓了一大跳，立马狂奔下楼。 陈青桃被转到了水木的隔壁，和星星一个房间。白术坐在床头看书，看到她便礼貌性地笑了笑。 “青桃是不是快要醒了！” 原花急不可耐，她仰头看向躺在床上的陈青桃， 星星眼睛亮晶晶的，她盘坐在床上：“是的！” 原花高兴得差点蹦了起来，她从背包里取出电子书，“肯定是我读的每日故事起作用了！所以她才会好转的对不对？” 白术喉头滚动，对此不置可否。 “嘿嘿。”星星插着腰，她很有哄小孩儿的天分，此时非常和善地肯定原花的付出，“当然是啦！” “我要把这件事告诉所有的人！他们肯定也特别开心！” 说罢她就打开光迅，兴冲冲在群里艾特所有人。 因为很多人都还在医院里，所以不出一个小时，陈青桃的床边就围满了一群人；除了关之羽他们，还有琉璃江和宋晨明，一群人叽叽喳喳地吵得不可开交，把里是医院忘得一干二净。 前几天在重症监护室不好放花篮和水果，这会儿转入普通病房，水果零食书本玩具卡带什么给房间塞得满满当当的。 关之羽抱着双臂，站在门口。 言和跟水木他们站一块儿。 “真的快好了吗？咋还不醒。” 光海挠了挠头，一边的水木还在吊水，他握紧输液器，踹了光海一脚，“滚，说点好的。” 光海只是“嘿嘿”笑了两声，这次没骂回去。 白术：“确实快醒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医生说这两天就差不多能醒了。” 星星啃了一口桃子，她支着下巴，默默观察着这些人的表情，或开心、或疑惑、或僵硬。 水木皱眉：“行了行了，别吵她了，你们还是去隔壁玩儿吧。” 琉璃江和宋晨明不知道在小声蛐蛐什么。闻言，点点头，便老实巴交地走出病房内。 白术转头对星星说，“我等下要出去拿个东西，青桃先由你看着了。” “好啊好啊。”星星把桃核扔进垃圾桶了。 不一会儿，房间里只剩下陈青桃和星星两个人，其他人都在隔壁。 星星下床，凑近了观察她的睫毛，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脸，软得一塌糊涂。 陈青桃眨了下，“别闹。” “我去隔壁打牌啦。”她嬉笑着回答。 “嗯。” 星星离开病房后，病房只剩下她一个人，大概又过了一会儿，陈青桃听到轻微又熟悉的脚步声。 那人动作迟缓地走到了陈青桃的床前，停顿了好一会儿。 直到—— 一道利刃从上而下，陈青桃侧头，被划破了侧脸。 关之羽不可置信地伸出手，一把被陈青桃握住，她面无表情。 “你想做什么？” 白术抱着双臂立在门口，眼神不善。 关之羽脸色灰败扭曲，手臂青筋暴起，那张平日里总是保持着爽朗的脸此刻唯有挣扎。 他之前就想到了陈青桃苏醒过后属于他的后果和未来。现在被当场抓包，他的人生是不是也将点到为止。 “你怎么不去死……” 氛围焦灼了一会儿，他半是走投无路半是无可奈何地低语出这么一句。 关之羽想继续动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僵在原地，一刻也不能动了。 你怎么不去死，这句话说得太好了。 银色的窗帘微微鼓动，今日阳光明媚，光线照射进来，投影出关之羽内心的一地灰暗。 陈青桃只是给白术使了个眼色，让他关上门。 “谈谈。”她嗓音淡淡。 关之羽握紧的拳头微微松开，随后再次被握紧，这代表着他内心目前处于煎熬的阶段，他在和自己拉扯。 关之羽此人，明显有一点和陈青桃是相同的，那就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被胁迫。 “没什么好谈的。” 陈青桃保持缄默，侧脸的血滴落到床单上，“好，那就不谈了。” 她一向不喜欢逼迫他人，既然不谈就只能采用其他方法。 白术打开房门。 关之羽目光湿润，他隐约看到了属于自己的罪恶行径将被曝光在他朋友面前之后所发生的事情。 他会被那人杀掉，不止他…… 他是怕的，他的确害怕。否则也不至于在群里收到原花的消息那刻便第一时间赶到了这里。在见到陈青桃那张脸后，感受到了对方平稳的呼吸…… 他心里便生出了想要杀掉她的想法。 这种做法无疑是愚蠢的，可人一旦陷入恐惧中便无法再冷静思考。 怎么办……怎么办，陈青桃如果醒了，他会被杀掉的。 “把他们叫过来，就说我醒了。” 她声音轻得很，像是羽毛在眉尖儿扫过，却无法忽视。 “等一下。”他突然止住了白术的动作。 “你想怎么谈？” 很简单，她想知道是谁吩咐他做的这一切，想知道真正的幕后主使，想知道是谁要杀星星。 眼下，关之羽是唯一的线索，他就是一个突破口，不需要陈青桃耗费吹灰之力就能掌握在手里的突破口。 “是谁吩咐你做的这一切？” 关之羽双臂垂下，神态有些绝望，“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不将我的事说出去。” “可以，”她靠在后面，“但有一个前提——不能伤害他们。” 陈青桃愿意为此保持缄默，却不想成为关之羽的共犯。 “……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他们。”关之羽苦笑。 “那我…先出去？”白术出声。 陈青桃摇了摇头，“不用。” …… 关之羽是孤儿， 很小的时候就被好心人送到了孤儿院里，从此那里便成为了他的家。 八岁时关之羽觉醒了序列，虽然是无言，虽然他被评测为b。但他坚信只要自己努力就一定能突破自己，成为超越a甚至是s级的存在。 院长说的，苍天不会辜负每一个努力的人，他终会拿到属于自己的回报。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尽管孤儿院不乏有比他更加优秀的觉醒者，他也在当中脱颖而出，成为当中最杰出之一。 所以他拿到了全院最好的资源，被院里背后的大佬赞助，有了考取春藤的机会。 他以为进入春藤是他辉煌人生的起点。直到那天，他接到了此生罪恶开始的第一个任务—— 去杀一位赫赫有名的慈善家。 关之羽通过各种途径得知对方是位名副其实的大好人，他不愿杀掉好人， 可倘若他不答应，那人就要断送掉孤儿院的资金链。 可是孤儿院是他的家，里面那么多人…… 他们每一个都需要吃饭需要上学。 于是关之羽在煎熬中答应了。 “那这次呢。”陈青桃问。 “我在一天前就收到了任务，在莉莉丝二次异变时控制在场所有人的行动，必须要让她和污染物完美融合。” “所以你什么都知道？” 关之羽闭上双眼，“是，我什么都知道。” 依她看来，那天死在关之羽手里的觉醒者应该在五位往上。 可陈青桃无法在自己的立场对他做出道德上的谴责，他们每个人都是在自己有限的能力内尽量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 付秋，老奶奶，关之羽和她。 “我明白了。”她沉默回复。 “所以你不知道他是谁，对吗？” “对，我们没有见过面，也没有添加联系方式，他很谨慎，每次联系我用的光迅号码都不一样。” “但是，” 关之羽突然打住了，他用一个困惑的表情缓缓开口：“我在一次通讯中，听到了别人叫他a。” 陈青桃的手指一蜷，神情古怪。 演唱会那个女人不是说这件事不是阿尔德谋划的吗，为什么又来一个a，这样一来就意味着有人在说谎。 那是谁在说谎，关之羽明显没有这个必要，a这个名词能从一无所知的他口中说出来就已经很不简单了。 不，不对，一切回到开始。显然她是从明雪的话中得知阿尔德是a的，甚至还没有完全确定。 当然也不排除她和a有一腿，放出虚假的信息混淆视听。 理由：阿尔德如果是a就应该知道她是圣地预言里的人，明雪说阿尔德对自己很感兴趣，那他为什么不对自己动手？ 毕竟她人就在春藤，是什么让教会的人迟迟不来抓她，这一点有待调查。 陈青桃只觉得大脑一团乱麻，所有信息名牌展现在脑中也混乱无比。 “你听过他的声音，那他是什么样的？” 第80章 降生仪式 “他用了变声器。” “你在哪所孤儿院？” 关之羽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陈青桃平静地凝望着他，“你就没想过彻底摆脱他么？” “怎么没想过…”关之羽垂下了头，他看向自己的双手，“可是我做不到。” 做不到这三个字是世上最无力的词，陈青桃对此深有体会。 她的双手平放在大腿上，眼神无波；房间里一时只有风吹鼓动窗帘响的声音，她敏感地察觉到不太对劲，似曾相识又有些熟悉。 “多谢你来探望我。” 陈青桃掀开遮住左眼的眼罩，手掌捂上去，透过指缝观察着房间的场景。 “啊？” 陈青桃话头转的毫无征兆，她在关之羽略显疑惑的眼神中再次轻声开口，“我想再睡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关之羽以为是陈青桃要反悔，等他想再说什么时便被白术给一把扯走了。 房间再次恢复到一片寂静，仿佛时间在此刻停止，陈青桃缓缓睁开左眼。 她面无表情，“吵死了。” “吵？！你竟敢说我吵？！” 她和欧图伊格还是签订了契约，不过不是她作为祂的仆人，而是作为祂的主人。 但祂并没有成为仆人该有的样子，此时在房间里乱转，大声怒斥： “你这个弱小、无知的人类！竟敢说我——伟大的欧图伊格吵？！” 由于降生仪式尚未完成，祂如今只能以灵魂体的形态出现， 祂很不满这种现状，催促着陈青桃去完成剩下的仪式，否则违背契约的人灵魂会在地狱走上无数轮回。 陈青桃懒得跟祂拌嘴，打算让他自己无能狂怒一会儿自己冷静下来。 陈青桃在刚才那阵风中感受到了能量的波动，好在欧图伊格的眼睛能够看到波动的颜色，陈青桃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多想——那是iv。 如果陈青桃没有猜错，iv应该是能让“风”或是空气的流动来代替自己看到什么。 可这是不是说明iv就在这家医院里，他已经知道自己醒了吗。 陈青桃从床上下来，她闭上双眼，努力感受着那股力量的波动，寻找起始点。 “喂！你怎么不说话了，喂！” 耳边是欧图伊格喋喋不休的抱怨，陈青桃完全没把祂放在心上。 突然，房门被打开。 秦越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过来，“哎呦，你还真醒了…我还以为医院那几个地中海骗老子呢。” 陈青桃默不作声地把眼罩戴上。 见陈青桃没回答他，他也不在意，反而“嘿嘿”一笑，像看个稀罕物似的左看右看，甚至上手戳了戳她的胳膊。 陈青桃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感觉身体怎么样啊？” “好多了。” “让我想想那个地中海怎么说的，哦，他说这简直是医学奇迹！希望能够细致检查你的身体。我还能不知道吗，他们就是想提取你的细胞培养……这老子可不答应，已经让他们滚了。” 她嘴角微微上扬：“好的。” “咋了？”秦越看她兴致不大，凑上前问：“咋不高兴呢。” “我刚看见那小子从你病房里出来了…是不是他惹你不高兴了？” “没。”陈青桃扭头和他对视，四目相对间，秦越下意识捻了捻手指，“那你咋了，真是他惹你不高兴了你跟哥说，我一定拍他丫的。” “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她有些疑惑。 陈青桃只在提及任务相关话才会多，一般都是保持沉默，或者轻嗯。 这不是她在故意维持高高挂起的人设，是因为她真的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 “这样啊……”秦越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二人无声相处了几分钟，直到隔壁房间的几个人又过来闹腾了好一会儿，氛围才变得其乐融融。 尤其是原花，得知陈青桃不用再安装机械义体时，高兴得差点哭了出来。言和还有水木等人给陈青桃道谢，说如果不是她自己那天肯定就死了。 不过宋晨明是真的哭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着，说她今后就是自己的偶像。 陈青桃：“……” 中午大家一起在医院的食堂吃过饭就走得差不多了。 那几个春藤的学生只剩下水木和光海还有言和。 而1035只剩下陈青桃和星星。 午后，星星趴在她的床边，跟她讲睡着之后发生的事情；无非是和那几个小孩打牌，谁牌臭、谁脾气倔，然后八卦谁和谁之间不对劲。 “谁？” 听到她讲到谁跟谁之间不对劲时，陈青桃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说出这么一句。 “就那个蓝毛和…那个说话和炮仗似的小流氓。” 说话和炮仗似的小流氓，这形容太精准了，陈青桃一听就在脑子里想到了光海那张脸。 “他俩啊…”陈青桃喃喃，“他俩确实。” 光海和水木几乎一见面就吵，吵得昏天黑地不分彼此，让陈青桃跟人吵成这样她是做不到的，要多大仇啊。 结果星星异常兴奋，她像做贼似地往后偷瞄一眼，嘿嘿两声，“是吧是吧！我的眼睛就是尺，不会看错的！” “嗯，尺。”陈青桃表达赞同。 二人相处了一个平静的下午。 到了半夜，陈青桃看着一边陷入熟睡的星星，悄悄离开了病房。 这两天醒来身边一直都有人在，所以她不好行动。此刻她需要一片空地来稳固和欧图伊格的链接，使他真正降临。 这位不太讲理的「神」迫切需要离开那片意识空间。祂好不容易在漫长的封印岁月中等到了一个有望能带祂离开封印的人，怎么可能会让她去死或者放过她。 欧图伊格的降生仪式以山羊血和眼睛为祭，这种东西下城区街口的贩子手里都是。 除此之外，祂还要一具人类的身体。 邪神大人对此无比挑剔，再三提醒她要准备一具长得好看的，非常强大的身体。 但陈青桃站到了寸草不生的空地上，冷冷一笑。 根据欧图伊格的提示，她画好了降生阵，在设置好的点撒上山羊血，放了一圈山羊眼。 她站到阵法的中央，在欧图伊格后知后觉的怒吼中诵念祂的名。 “伟大的终焉行者、灵魂之主、深渊之父，请您倾听我谦卑的声音……” 她要以己身为祭品，完成欧图伊格的契约。 很显然，哪怕用契约拴住这位邪神她也不相信祂能真的不给自己添乱。 她要把欧图伊格封印进自己的身体里，必要时可以同归于尽。 “你可知以你身封印我的代价是什么？你将会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逐渐陷入疯狂与崩坏之中。” 欧图伊格似乎并不在意这种结果。 因为没有任何一具人类的身体能够承受邪神的降生，这些被迫接受神降的人类最终结果只有一个——万劫不复，灵魂被反噬，成为神的一部分。 所以欧图伊格才会同意，就算她能占据主导意识最后完成了这种契约， 可于祂漫长的旅行中，人类的寿命何其短暂，怕是在她死亡之前，就会迷失自己，彻底成为泡影。 “陈青桃，你会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从签订契约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明白，万劫不复只不过是她的起点。 她冷笑一声，阵法隐隐发出深红色的光芒，周边升起强大的能够撕碎掉一切的风，将她的病号服和逐渐变白的头发鼓起。 “我以我的身为祭品，请您现身于我的面前，完成与我灵魂的契约。” 天在这一刻变成了翻涌的海，响起了足以震耳欲聋的雷鸣声。雷刃劈开了半边夜幕，陈青桃在缝隙中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白色瞳孔，那是欧图伊格。 阵法的光芒在某一刻达到顶点，照亮整个被浓云席卷的天，她的耳边唯有喧嚣鼓噪的风声，大有将一切吞没的趋势。 随后—— 一切归为沉寂，于无声无息之间。 世界在这一刻停止运行，欧图伊格的白色触手从云层中挤了出来，以足矣侵占整个世界的形态在半空中漂浮着。 陈青桃于祂而言，不过一粒灰尘，而这座由钢铁丛林构筑的城市也不过是一个可以被祂轻而易举就摧毁的沙盘。 这是陈青桃第一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在“不可名状”之前，人类是如此的渺小。 阵法中无数红色的细丝伸了出来，向上突进缠绕住欧图伊格的触手和眼睛，将祂往下拖拽。 这是契约的力量，同样也是欧图伊格的力量。 这股力量强行将高高在上的邪神拉入阵法中，迫使他完成与陈青桃之间的契约——成为她的奴仆，召唤物。 “愚昧无知的人类啊，你将用一生来偿还冒犯神明代价。” 欧图伊格的声音穿透星空，在城市的上空回响。 她垂下眼睫，注视着脚边的沙砾。 无论是被侵蚀或是被污染她都毫无怨言。 那些丝线拉扯住陈青桃，迫使她升空，然后再穿透她的体内延伸向欧图伊格，将她和对方紧紧连接。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和欧图伊格对她施加的肉体上的疼痛不一样，这种像是灵魂强行被分裂出肉体，她几欲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好在有了那一周的“锻炼”，她比之前还要能忍。只是不断的摇头，五官皱在一起。 这种融合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她终于痛地叫了出来。 欧图伊格的庞大身形在夜空中缓慢消散，化为一滩荧光，而陈青桃的身体也随之变成一团难以形容的东西，五官和四肢融化迅速， 这场融合似乎要剥夺她的一切，她无比艰难地维持自己的意识，不使欧图伊格占据自己的大脑，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识逐渐涣散，被剥夺，欧图伊格则开始在这场契约中占据主体。 她从袖口中抽出一柄刀，做好了自杀的准备。只要她死了，仪式照样不能完成，欧图伊格也同样不能降临。 直到—— “唉。” 恍惚间，她看到颓废的金色大殿中站着一位身体里装满银河的「神」；银白色的光辉在祂的体外漂浮，透明的皮肤下流动着宇宙的色彩，一半宛如被繁星点缀的夜空，一半则完全相反。 美得惊心动魄。 祂就如同浩荡宇宙化成的人形，陈青桃难以言喻自己的震撼，第一次有了向谁屈服的念头。 耳畔中有一声声背负怜悯重担的机械叹息，“你该被驯化的。”陈青桃默然不语，也许是无法开口。“我该被驯化的。” 之后的融合中，她再也感受不到半分疼痛，意识完完全全地被自己主导，直到彻底完成契约。 整个世界开始运行。 雷云翻滚，狂风呼啸，陈青桃在雨幕中瘫倒，她浑身瘫软脱力，奄奄一息，仍记得要在天亮之前回到病房。 欧图伊格冲破她的身体，怒吼：“你果然获得了祂的庇佑！” 她一把拍了欧图伊格的头，将祂再次按进自己的身体里。 “告诉我告诉我，祂为什么会对你降下赐福——” “闭嘴！” 陈青桃就像一个精分患者，她在地上用力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忍受各种各样的杂音，尖锐的耳鸣声，婴儿的啼哭，人类的喧嚣声。 各种各样的声音冲进她的大脑里，使她难以承受。 在那些混乱地揉杂在一起的声音当中，欧图伊格仍旧喋喋不休， “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你以为成为神的躯壳是一件容易的事么！这是代价、代价！哪怕拥有祂的赐福，你也终将被自我毁灭。这是你的命运，我看到了你的命运，陈青桃，这是你的命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欧图伊格大笑，陈青桃的身体表面又冒出几只白色的眼睛，她一把按下去，将眼睛按回皮肤下。 “等到你彻底失去自我那刻，我将真正降临于这个世界，毁灭一切——” 她从地上爬起来，步伐不稳地靠着墙，扶上没有装修完全的灰色墙壁，“呵。” 不会有这一天的，到时她会亲手毁灭自己，连同欧图伊格。 她扭了扭脖子，身体如同连接不稳的影像，扭曲着模糊在一块。 要命，看来今晚不能回病房了，她得在这个地方待到彻底保持正常才行。 陈青桃焦灼地捂上额头，神色不耐。 她开始如那天在医院厕所里，身体慢慢分裂，她煎熬至极，等到分裂彻底完成后她冷漠地盯上那些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青桃、青桃？” 她们同声呼喊。 第81章 异教徒 “青桃，青桃——” 暴雨倾盆而下，雷光照亮她们的侧脸，或笑或哭或疯癫或平静的数十个自己将她团团围住，如同制作精美的机器人，活灵活现又诡异无比。 “风。” 她轻声呼喊着风的姓名，于是这里的每一位“她”都在答应。 风消失了，更准确地说在她快要死时，本体出于自我保护的意识将风回收，来维持着自己的生命体征不趋于0。 她的二次分裂由于能量溢出超出一次，所以分裂数量也同样倍增；简而言之，这些都是风，这些都是陈青桃的第二人格。 从第一次看到自己分裂的场面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她对自己是个“怪胎”一事接受良好，再加上如今欧图伊格封在自己的体内，哪怕日后变成不死不灭的怪物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陈青桃尝试用精神力操控她们，使她们融为一体，必要时再进行分裂。 可她们似乎不愿意这样，于是在为了谁当第二人格的主形态给吵了起来。 陈青桃扶上太阳穴，无奈至极。 “你。”她指向最外围的“她”，那个陈青桃一头黑色长发，笑得温婉优雅，和冰冷的本体一点都不像。 但她安静，陈青桃喜欢这点。 于是其他“陈青桃”闭嘴不说，老老实实地牵住手，逐渐化为一。 “02，就这么叫你。” 02点点头，她扶上陈青桃的胳膊，搀着她往前走。 “看来你无法融合祂的那丝神性啊。” 她有些好奇欧图伊格口中的“祂”是什么，那个宛若宇宙和银河似的女人。 “祂是谁？” 欧图伊格冲破她的表面，“祂——一切混乱的始端、不灭的梦魇。” 陈青桃听不懂，事实上在几天前她还无比坚定地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神明。 算了，不见得这东西会说她想听的，暂时先把这事搁置一下。 在这片废弃的区域等待了相当一段长的时间，她的头发才逐渐变成黑色，皮肤才没有冒出疙瘩。 回到病房是凌晨四点的事，星星躺在床上，呼吸平稳。陈青桃松了一口气，脚步无比轻缓地拿出换洗衣裳，打算去洗个澡。 “青桃？” 星星揉了揉眼睛，对着站在门口的她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她尽量忽略五脏六腑传来的不适，让自己显得柔和，“吵醒你了吗？” “不是不是，我渴了。” 陈青桃返回，她走到饮水机前，将换洗病号服放到桌面上，然后给她倒了杯温水。 她嘿嘿一笑，就着一次性纸杯喝了。 陈青桃以前很不适应亲密接触。她停顿了片刻，直到星星对她说谢谢时才回过神。 她又去饮水机前接了一杯，给她放到床头。 “我去洗个澡。” “哎？现在吗？”星星从床头拿起光迅，看了一眼，“我跟你一起！” “不用，”她摇了摇头，走廊里微弱的灯光投射在她脸上，“你继续睡。” “一起一起，我听说医院半夜有不干净的东西出没，我给你壮壮胆。” 星星从床上跳下来，穿上拖鞋，很自然地搂上她的胳膊。 陈青桃虽然年纪小她几岁，但身高却高她半头，她不动声色地抽出胳膊，刚才在外面淋了雨，衣服没干。 她身体又实在不舒服，不愿意在这一趴浪费时间，见她下来了就没再执着。 医院的浴洗室有设隔间还有一人一间的那种浴缸，陈青桃进了隔间，星星搬个小椅子坐在门外，像个守门员似的。 “青桃，” “嗯？”陈青桃在隔间里挤泡泡水。 星星顿了顿，问：“你喜欢吃什么东西呀？” “都行。” 她又叫了一遍陈青桃的姓名，隔着一道门，她关小了花洒的声音，回答她：“在。” “我们是朋友，对不对。” 朋友？ 陈青桃有些迟疑，那只被打了黑色x的瞳孔迷茫又漠然地看着手里的泡沫。 良久，她说：“是吧。” 不是“当然”，也不是“是”，而是“是吧”，一个充满着不确定且并非完全肯定的词。 坐在板凳上的星星垂下眼睫，难过溢于言表，但她还是笑着补充，“对啊，我们是好朋友！” 门里的人没有回答她，她的脑袋靠在隔间的门上，微微仰着头。 “所以你有什么事发生都可以告诉我哦！不能什么事都一个人憋着，这样会憋出毛病的！” “嗯。” 里面的人回答得漫不经心。 空气陷入了沉默当中，又过了一会儿，陈青桃喊她的名字，她立马“在在在在”急切的回复，生怕陈青桃听不到。 “你在家族的第一个任务是什么？” 星星的表情滞住，她抿了抿嘴，“没什么，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任务…清理变成污染物的一家三口。跟你一样，都是温多林发的。” 陈青桃在想上午关之羽那事，她突然想起对方在平静叙述接到第一个任务的那副表情，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悲哀。 她揉了揉头顶的泡沫，便听到星星的声音传来。 “是那种很普通的一家四口；男人是销售，是位很温柔的人，做饭相当好吃。女人在给有钱人家当保姆，她很善良，当然人也特别特别漂亮！哥哥成绩优异，在一所不错的学校读书，当然不是春藤那种名校啦，不过他特别争气，毕业了就能去大医院实习。妹妹就是位很普通的觉醒者……” “嗯。” “三年前，十一区上北发生了一次大规模污染事件；刚好就是男人工作的地点，男人也被污染了，可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发生了变化，于是就这样…孢子传染了一路，将所有人都传染了个遍…” “然后呢？” “然后、然后上面就派我来解决呗，把那条街隔离，里面的人全清除了……” 她的嗓音逐渐干涩， “再然后安全局公布污染原因，活着的兄妹两个便成为了罪人，哥哥因为承受不住痛苦自杀了。” “我猜你想问妹妹对不对？” 陈青桃按下开关，将泡沫冲干净，轻轻嗯了嗯。 “不知道，我也想知道她当时在哪里，明明身为家里唯一觉醒者的她，为什么连保护家人这种事都做不到。” 她无言回复星星的疑问，因为透过这扇隔音不好的门，她听到了对方隐忍又微弱的抽泣声。 你已经很棒了，这不是你的错等所有安慰的话都在肚子里滚了好几圈，陈青桃愣是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 成为罪人么， 可有罪的到底是谁。 星星的状态恢复得很快，没一会儿她就反问陈青桃，她是怎样的。 陈青桃在这个世界没有家，原主是孤儿，且是被殴打辱骂一生的奴隶。 提到家人，她只能想到宋佳懜，声音没什么起伏， “我有一个妈，被车撞死了。” 她说得太过直白，星星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没有了吗？” “对，没有了。” “那青桃会想念她吗？” 陈青桃：“你会吗？” “会。” “所以我也会。” 水珠滴落在她的锁骨里，从上滑下，她沉默地观看着识海里高高在上的艾尔维拉，那张和宋佳懜一模一样的脸总让她下意识呼喊母亲。 她前世也会突然清醒过来，会对着被她扭曲的宋佳懜哭得声嘶力竭。 她虽然知道哭是没有用的，解决不了饿着肚子的困境，也解决不了没有妈妈的事实，解决不了被小混混讽刺殴打的场面，解决不了一切问题。 但是当怪物在夜里、在破烂的床前搂着她，黏腻呼喊她的姓名，告诉陈青桃“妈妈爱你”，她便明白一切都再也不能回到从前，她也如此。 所以那是最后一次哭。 她明白没有家的小孩要花一辈子寻找自己的家。 前世如此，现在也是；只不过相较以前，她能做的事更多了些。 她其实也不知道拖着她向前行走的东西是什么，只是想把世界上所有冠冕堂皇的人杀个干净，让轧死别人母亲的人从世界上消失。 然后、然后复活宋佳懜吗？ 可是母亲愿意看到她变成这样吗…陈青桃伸出手，欧图伊格在身体隐隐躁动，她按住胳膊上隐约冒出来的眼睛，有一刻想把它们从身体统统拔出来。 “青桃。” “怎么了？” 陈青桃将身体的泡沫冲刷干净，换上放在头顶玻璃箱里的病号服。 “…饿了……” “想吃什么？”她问。 “想吃奶油玉米粥草莓布丁麻辣豆腐，宫保鸡丁薄荷果冻什锦炒面月亮派水晶虾……” “好，” 陈青桃把头发挽起来，“马上。” …… 于是凌晨五点，天空微微亮，二人赶上夜市关门前的最后一刻，星星领着她将剩下还没来的及关门的店都买了一遍，然后两人坐到路口的巨大霓虹灯牌下吃串串。 街口不算特别干净，环卫工会在六点前完成清理，星星把每一串吃过的签子都握在手中，确保自己不会再给他们增添压力。 陈青桃没有胃口，她握着没吃上几口的串签，悄悄掀开眼罩一角，目光穿过那些高楼大厦和全息投影，穿过无数住户与市民，穿过遥远缝隙里的地平线，她看到了太阳在缓缓升起。 星星发出满足的喂叹，“活着真好，青桃。” ———— 今天星星和言和办理出院手续，她要去出任务，医院一时只剩下陈青桃和水木在。 星星走时还告诉她任务完成会来看她，言和也是，让她好好休息，有事光迅联系。 陈青桃其实也觉得自己差不多该出院了。但不知是柏色还是iv，想让她再多休息几天，所以就没同意她出院的申请。 她只能让02替自己去查付文礼的后续，她对那件事的记忆只到风将付文礼按到地上的场景。 付文礼换了电话号码，所以陈青桃打算直接找上他的事务所，再去调查一遍阿兰。 今日光海和原花还有白术前来探病，原花在床头给她讲故事，顺便对安全局斥骂了一顿。 好像莉莉丝的事情对安全局的影响很大，部分群众对安全局的信用产生了怀疑。 陈青桃想也是，出了事的第一想法不是解决问题而是掩盖真相，确实和垃圾一样。 讲完几个人便凑一桌打牌，陈青桃手里握着牌，她不会打，白术便在一边悄悄告诉她出那张，顺便对原花的话做出补充。 据说天众企业完全掌握了莉莉丝的声音数据，将来只需要将一串代码安装到一个崭新的虚拟歌姬上，那么将会完全代替莉莉丝。 莉莉丝害怕自己失去光辉，失去群众的喜爱，所以一怒之下走了极端。 原花瞳孔震惊，“她这么漂亮还能想不开吗？” “想不开和长得漂亮有啥关系？”水木打出一张黑桃a。 白术：“哦，除此之外，她还是教徒。” 陈青桃放牌的手一顿，她突然想到莉莉丝话筒从手中滑落的那幅场景，她嘴唇微动，在说话。 她说：“神啊，请解救我吧。” 教会虽然私底下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但无论是安全局还是他们一直都打着“为了联邦的明天”，“为了十一区的明天”。 “为了全人类。” 所以一位合格的教徒，不会做出和其他人同归于尽的事情…… 除非她真的认为这是救赎。 “你怎么知道她是教徒，有人看到她进圣塞西莉亚教会了吗？” 她特意加重圣塞西莉亚这个名字。 白术咳了两声，“听说，我只是听说啊，绝对不是我亲眼看到的……” 陈青桃：“……“ “她日记里写满了向神祈祷的话。” 光海：“我去，那这可是惊天大新闻啊。” “咋了？”原花放出一对对3。 “以前记者采访过她，她说她不是教徒，我记得清清楚楚……因为后来她被女神的教徒喷得那叫一个惨烈。” “原话是什么。”陈青桃眉头微微猝起。 光海从怀里掏出光迅，道：“别急哈，哥给你找找。” 不一会儿，光海便投出影像，画面中莉莉丝被许多记者簇拥在中间，有一位记者出声询问她：“请问您是教会信徒吗？” 莉莉丝回复了相当长一段，在最后，她说道：“我并非圣塞西莉亚的信徒。” 水木在床上用胳膊怼了他一下，“你怎么整天看这些没用的东西。” 光海猥琐地挑了挑眉，嘿嘿一笑。 “在想什么？”白术问。 “在想她会不会是其他教会的信徒。” “啪——” 原花手里的牌洒得满桌子都是，其他人都震惊地看着她。 光海：“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 “行了。”他比了个叉的手势，“你咋这么迟钝呢，没真的问你……你难道不知道联邦只有圣塞西莉亚这一个教会吗。” 原花捂住嘴巴，声音小小的，“…这种话以后在外面别说了，青桃。圣地不强制我们信仰女神，但是…也不允许异教会在联邦出现。” “哦。”陈青桃下意识摸上脖子后面的奴隶编码，她沉默地想，“不允许是一回事，但异教会不一定不存在。” 水木：“你朋友不会看错了吧？” “或者说那则采访太久了，莉莉丝已经由不信仰变成了信仰。” 白术：“我没，不。我朋友百分百确定没看错，她每天都记录，从未落下一天…而且家里还配备香精之类的东西。” 没看错就对了，因为莉莉丝是异教徒。 第82章 切入点 调查莉莉丝一事的切入点现在又多了一个，这对陈青桃来说是好事，她抿了口水，看着白术有些古怪的表情陷入了沉默中。 打完牌后，几个人打算一起去吃饭，陈青桃和白术站在后面，她冷不丁对白术开口：“给我一个联系异教的方法。” 陈青桃语出惊人，白术吓了一跳，被自己呛了一口：“你说啥？！” 他声音太大，引得其他人都扭头看他俩。 陈青桃默不作声，等人都转过去了她又重复了一遍。 白术抿了抿嘴，漂亮的眉头皱得不轻，来回滚动的喉结出卖了他此刻的想法。 她顺手接过街头仿生人递的传单，对白术道：“你肯定知道。” 白术这人不会说谎，和秦越一样，秦越是一说谎话就特别多，白术说谎是要在准备前开始沉默一小会儿。 陈青桃都不用猜，看他那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就知道他在琢磨什么了。 “你想做啥？” “想知道真相。” 她要找出真正的a，找出是谁想杀星星。 陈青桃回想起那个女人说的话——“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她不是没想过去问星星到底看到了什么，但是又觉得这样做会让对方陷入危险中，所以只表达了有人要杀她的信息，希望她能够小心点。 星星对此事态度很平常，说做他们这一行的会引来杀身之祸也很常见。 陈青桃并无表态，她一早知道关之羽是孤儿院的就明白了事情概率和家族有关。 再加上如果不考虑阿尔德是a先生的话，那么以目前的线索看a的指向就只有可能在家族里了。 已知a先生和人口买卖有牵扯，和三角塔有牵扯，而罗文的纸条指向人口买卖的线索就在星之海俱乐部，所以陈青桃可以直接把莉莉丝事件的幕后黑手范围缩小到分部里面。 会是谁——秦越、阿顺、无色、高明靳安还是柏色和白术。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关之羽的孤儿院真的和家族有关。 她还在等关之羽的消息，对方在焦灼中，显然非常担心陈青桃骚扰孤儿院或者暴露自己。 “你……唉，我……” 白术唉声叹气，“可以是可以，但你必须让我跟你一起。” “好，”陈青桃不假思索。 “你在莉莉丝的日记中有没有发现其他线索。” 刚才打牌的时候白术的表情明显很耐人寻味，陈青桃猜他一定想到了什么。 见她问得如此直白，白术也没再藏着掖着，“你知道教会对塞西莉亚的称呼为「主」吗。” 光明之父、生命之母，万物的本源——塞西莉亚，据说神没有性别一说，所以祂还是雌雄同体。 “知道。” “…她在日记里确实没有提到圣塞西莉亚的名讳。但我们确定她向神祈祷是因为每篇都会写这么一句话——无上的真神啊，愿您降临人间，洗清世间一切污浊与不堪，您忠诚绝对的信徒莉莉丝?塞尔西。”白术在末句模仿着祈祷的语气。 事关信仰，教会对「神」的称呼把控得很严谨。而无上的真神……塞西莉亚的确没有这种叫法。 “每一篇都写吗？” “是，每一篇都写。” “那其他的？” “没了啊。我也很奇怪，她的日记里也没记录什么特殊的东西，无非是今天心情怎么样，新歌进度如何舞台怎么样…在我看来这些东西都没有记录的必要吧…” 陈青桃又问了些别的，得到的结论是什么都没有，家里除了香精和日记之外没有任何不合常理的东西。 舞台一事并非突发状况，是莉莉丝提前准备过的；所以陈青桃以为家里重要的东西都应该被她销毁了才正常，目前看也是这样，半点把柄也没有留下。 所以令她感到匪夷所思的同样也是这点——香精和日记为什么没有被销毁。 她提出自己的疑问，白术回答：“她会不会觉得这些无关紧要？” 无关紧要么…… “啊对了，”白术突然想到那本日记，“那本日记确实有被烧毁的痕迹，不过只有表皮被烧掉一点，影响不了观看内容。” 她心底生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把那个念头压下，她问白术：“家族为什么会调查莉莉丝的事。” 白术：“你不知道吗？” “什么。” “上面说有人要刺杀星星，所以派柏色调查这件事。” 陈青桃下意识眯了眯眼睛，不再说话。 …… 下午，陈青桃收到02的消息，付文礼不在海健，他应该是怕陈青桃再找上门，所以跑路了。 杨松和45路一事的线索断在此处，付文礼无处可寻。她又吩咐02混进阿兰被封的住处，打算再找找什么证据，顺便询问一下邻居对她的看法，从细节处下手。 02做事很细心，她问陈青桃要不要乔装打扮一下，因为她这张脸很显眼，怕被人顺藤摸瓜在网上发酵，或者被幕后的人抓到。 陈青桃拒绝了，从付文礼逃跑的那一刻开始，那些人就应该知道陈青桃在调查污染事件。 她的目的只是把在黑暗处潜伏的a找出来，如果对方能主动出击来明杀她那再好不过。 只要杀不死她，她一定会找机会扼住a的喉咙。 怕就怕在他们不想杀她。 她按了按手臂上的眼珠子，换了一套严实点的衣服，打算和白术一起去那个能问到异教消息的地方。 下午三点，陈青桃刚一迈出医院的大门，就被一堆记者围堵。 不知是谁走漏了陈青桃苏醒的消息，现在一堆人在门口等着采访她关于那天莉莉丝的事情。 “你好陈青桃同学，我是万维网的记者，我想问一下你关于自己被称为大英雄有什么看法？” “你好你好，我是新世报的记者，想问一下你不能再使用序列这事是真的吗？” “同学你对莉莉丝女士有什么看法……” “你好你好……” 白术帮她抵挡住那些记者强势的拥挤，医院的保镖见状也上前拦住他们。 她神色恍惚，显然这种场面不在意料中内。 陈青桃二人默默退回医院里，打算从后门悄悄溜出去，但同样的那些人也围在后门口。 “不至于吧……” 陈青桃沉默，其他出口包括地下车库都围有人，跑了半个小时后，白术提议，“要不明天再调查？” “还有一个办法。”陈青桃面无表情。 …… 二十分钟后，二人出现在99层楼顶，顺着通道爬到了天台。 她拽着白术的胳膊，白术蹲到地上，“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想想其他办法！” 他用力往后退，陈青桃两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臂使劲往前扯。 “跳过去就好了，很快。” 白术：“……” “我求你了姐，我们换个方法吧，一定有其他办法……你信我，一定有其他办法可以离开医院，要不我找人把他们弄走，你冷静一点啊你冷静一点！” 陈青桃叹了口气，她双目无比认真地看着白术，道：“有人来了。” 白术立马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转过去，“哪儿啊，哪儿啊？” 艾尔维拉的手从虚空中握住他，提到半空中，白术怕得大叫。 陈青桃站到天台边，像之前寻找杨松时那样，不算特别用力就跳了过去。 “轻点儿，轻点儿，姐……” 他对艾尔维拉道。 艾尔维拉的利爪提起他的领子，猛地将他甩到了半空中。 “啊————” 白术睁眼，看着身下缩小的街道和无数行人，思绪在这一刻被放空，只觉得自己要完了。 “砰！” 臆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反而是一滩湿软的触感，他睁开眼，发现是小章鱼接住了他。 “卧槽……” “失策了，祂不喜欢你。” 陈青桃蹲下来，看着白术因为惊吓而惨白成一片的脸，嗓音没有起伏。 她本意想让艾尔维拉抱他过来，于是对着不远处的艾尔维拉说：“下次不要这样。“ “好啊，青桃。” 祂黏腻笑道，嘴角弯出弧度，漂亮的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陈青桃。 “没事，没事。”白术善解人意地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身上的灰，对小章鱼道：“谢谢你啊。” 陈青桃俯瞰着这座城市，打量着附近的布局，眼神没有丝毫起伏。 往日里她为了方便都是在顶楼穿梭，这样不仅方便躲过排查，真出了事她还有不在场证明。 今日和白术一起…… 他侧看着离边缘处八百米远还在哆嗦的白术，心想：“他好像恐高。” 天台连着底下的门被紧锁着，他们两个如果想走就只能跳下去或跳到另一栋楼上。 “长痛还是短痛。”她问。 白术反应了一会儿：“那当然是短痛好了。” “过来，” 白术小步小步挪着走过来，在快靠近陈青桃时，只听对方淡漠无比的声音传来， “走了。” 于是他便看见对方摊开双臂，往后一仰从百层高楼上坠落。 风鼓起她的衣服和头发，那张戴着白色眼罩的脸上仍然没有丝毫表情变化。 邹郁脑袋空空，下意识伸出的手缩回，不多思考便跟着一起跳了下去。 空气增加的压力不断钻进他的耳鼻喉间，呼啸的风使他耳膜有种撕裂般的疼痛，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像被谁扼住了喉咙，窒息感无比强烈。 “和陈青桃一起跳楼真的是最糟糕的决定。”他忍不住这么想，“可能是我疯了也说不定。” 可是她确实很可靠，无论发生什么好像都有办法解决，白术忍不住想她在这种时候会说什么。 他在极度挣扎中睁开双眼，许是神经反应速度过快，眼前的世界被不自觉放慢了数十倍，一切清晰无比， 白术在楼底的鸣笛声与风间，在楼盘的霓虹灯照射下，看到陈青桃微微张开双唇，她说：“没事。” 莫名让他安心。 事实上就是这样，二人在快要坠到地上时，被一根变大的触手搂住腰部，无其他事发生。 白术身体虚脱，双腿发软地跌到地上。 “走吧。” 陈青桃伸出手将他捞了起来。 他后知后觉陈青桃那句长痛还是短痛的意思，抿了抿嘴。 他们要去的地方叫黑市，需要经过陈青桃新搭档所在的那片区域。 昨天下过小雨，巷口处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蓄满脏水坑。 两边仍像上次那样站满了人。 “从最前面那个酒馆里面进去。”白术侧耳对她说道。 她忽略周围那些打量的视线，抬头看了一眼「灾」的窗口和通往他家的楼道。 她还记得这里面有一个很诡异的洋娃娃。 “嗯。” 酒馆的木门破败不堪，在门口吊着，摇摇摆摆，且陈青桃进去都要俯下身子。 入口虽然小，但空间却比陈青桃想的还要宽敞，里面的氛围不算昏暗，亮着暖黄色的灯，就是破败了些。 鼻尖刺鼻的味道传来，在破门被打开的一瞬间，酒馆里所有人的视线都投来，陈青桃注意到来这里喝酒的大多都是改造人。 她跟着白术走到吧台前， 白术出声：“两杯金杯啤酒。” 酒保瘦矮瘦矮的，半边身子是机械制造，他的动作不太和谐，银质的眼皮一眨，半边脸笑，半边脸没动，“5271星币。” “老规矩，本店谢绝转账，只收现金。” 白术从夹克里拿出钱包，从里面取出两张五千面额的钱币，递给酒保，“不用找了。” “嗯？” 酒保：“感谢您的慷慨，请稍等。” 他呵呵一笑，从底下抽出两瓶啤酒，对着疑惑的陈青桃道：“这一杯是送的。” 在他去后门里的那段时间，白术凑到她耳边说悄悄话，“金杯不是酒，是老猫的称号，他手上卖能通往黑市的硬币。” “这样啊。”陈青桃明白了。 不一会儿，瘦矮的酒保身后跟了一位足有两个白术那么胖的大胡子男，他的肩膀上有明显的铝制钢铁贴片和管子，走起路来发出仪器的声响。 陈青桃猜他应该是这里的厨师，他两只大手在满是油污与啤酒印的围裙上擦了擦，小眼睛一眯：“谁找老子啊。” 陈青桃：“我。” 第83章 灾 “你？” 金杯身子往前倾，他来回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开口：“呦，来了只没见过的乌鸦。” 这是陈青桃第一次在外被认出是家族的成员，这感觉有些奇妙，她看了一眼白术。 金杯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佯装震惊： “哎呀！这不是我们邹大少爷吗，今儿怎么有空来我们这种小地方。” “怎么，不欢迎。” “这说的什么话，欢迎欢迎，那可是相当欢迎！酒馆谁敢说一句不欢迎邹少爷，那老子可是会第一个生气！” 金杯竖起大拇指，带有讨好的笑浮现于那张油腻肥大的脸。 “少说屁话。”白术点明来意，“买一枚去黑市的通币。” 金杯哎呦了一声，肥腻的大脸带着浓密的络腮胡一颤，“那这可真是不巧，这个月的通行名额可全被大金主给买走了。” 白术：“一个都不剩了？” “对！还真是一个都不剩了。” 陈青桃微微蹙眉，薄唇紧抿。 “绝对不是金杯我不想卖你们，邹少爷可以在酒馆随便抓一个人问问，前几天是不是来了一个出手阔绰的金沙找过我。” 白术：“不用了。” 显然这种事没有必要，酒馆里的那群人从陈青桃他们进来以后就保持着恶意的打量，可见对他们特别不欢迎。 “还有其他事没？没有的话你看…我就进去打牌了，兄弟们都在里面等着我呢，不好意思让他们等太久。” 白术用眼神询问陈青桃怎么办，他们要找的人只有去黑市才行，陈青桃用口型示意白术——撒谎。 金杯在撒谎。 白术一怔，他迅速从裤腰上抽出一把枪，抵上金杯的脑袋，“好啊你，敢骗老子。” 陈青桃没想过他能那么激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酒馆其他人都站了起来，从身上掏出家伙；一时间，二人被数二十多个黑洞洞的枪口包围住，酒馆一时只剩下各种粗重的呼吸声和桌椅的摩擦声。 “别，大家都放下枪——” “邹少爷这是在给我们开玩笑！在开玩笑！” 他话是这么说，但明显没一个人听进去了。陈青桃面无表情地扫了一圈，在酒馆的角落里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苍白的男人用手背支着脸，他的脖子上有黑线缝的两个x，依稀能从前额较长的碎发中看出一双冰冷且狭长的双眸。 酒馆内的桌角老旧，有些桌子上甚至能看到客人激动留下的刀刻痕迹，只有他——坐在真皮桌椅上，连餐盘的花纹看着都比他们高级。 陈青桃回想起初见时的情景，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他是这条巷口的地头蛇，上次陈青桃和灾闹了点不愉快，今日他又刚好在酒馆，所以金杯自然不敢跟她做交易。 “走吧。” 陈青桃和灾对视一眼，她声音没有波动的对白术说道。 白术收回枪，嗤笑，“算你命大。” “还是这位姑娘通情达理！”金杯笑呵呵看向陈青桃，“这次算我不是，下次再来喝酒，保证酒水免单！” 周围黑洞洞的枪口被收回，就在二人转身那刻，一柄短刀从中横出，从一面飞到酒馆的另一面墙，直直插在里面。 “操，你有病吧。” 白术目光移向射出这枚短刀的方向，看着那个人，愤怒得眯了眯眼睛，“呵，想打架你直说，别在这儿犯贱。” “滚出去，别再让我看到你。” 他如果不射出这枚短刀，二人现在已经离开酒馆了。 新搭档那毫不掩饰的厌恶从眼神里传来，直直地投向她，陈青桃有些不耐烦地蹙眉。 “打一架吧。” 她嗓音没有波澜，眼神却冷漠无比。 “你在跟谁说话？”旁边有位大肚子大哥问陈青桃。 她回头冷冷扫过大哥一眼，大哥缩了缩肩。 “他。” 她看向灾的位置。 氛围沉默了几秒，顷刻间众人哄堂大笑，这些改造人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搞笑的笑话一样，笑得停不下来，有几位肚子都颤了起来。 “你们听听，你们听听，竟然有人敢和灾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好戏看喽，看她能撑几秒。” “撑几秒都是不自量力！” “我猜灾一拳就能把她给打趴下哈哈哈哈！！！” “……” 陈青桃对此置若罔闻，她眸间没有波动，白术问她：“真打吗？” “打啊。” 这种人只有给打服了才不会主动找事。 在放肆笑声中，灾露出一个讽刺的弧度，牵起嘴角的小痣。 “好啊，”他漫不经心。 他这幅样子显然说明他之前在打架的方面很少败过，或者根本就没有尝过失败的滋味。 在那些嘲笑声中，有人提醒她：“我劝你还是快放弃吧！上一个提出这个要求的人已经被打死了！” “真打吗？老大。” 刚才不知道去哪儿的酒保走到灾的面前，态度十分恭敬。 灾阴涔涔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那我去开擂台。” 半张脸是机械皮的酒保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走！兄弟几个去底下看热闹喽！” 他们抱起桌面上的啤酒杯，统一往被打开的侧门去。 陈青桃他们也跟了上去。 酒馆底下有个地下擂台，说是擂台，但更像不正规的废弃拳击擂台改造的；灯光阴暗且不算宽敞，分红蓝双方，周边围了一圈橡胶椅子。 那些抱着啤酒的改造人随意坐在最前面，准备开看陈青桃的好戏。 当然除了白术，他之所以没有阻拦陈青桃就是因为他百分百确信陈青桃会赢。 二人站在擂台上，底下是灾小弟们的欢呼声，无非是一些让他把陈青桃打下来的话，让他速战速决。 “打个赌吧。” 陈青桃：“说。” “我输，随你处置。”灾嗤笑一声，“你输了就滚出无名氏。” “好。”她没有犹豫。 随着酒保挥下红色的旗子，灾便向她发出猛攻。 陈青桃一动不动，小章鱼从她的肩膀往下爬，不断涨大，直到挤满半边擂台，挡在陈青桃的面前。 灾身为顶级的觉醒者，速度和力量都已进化到了一定程度，甚至要比低等级的强化系还要强。 看他扔出的飞刀就知道了，明明给人抛的感觉软绵无力，但是却有势如破竹的意味。 陈青桃清楚跟他对打只有死路一条，如果是不小心被捶一拳也就是算了，但如果让他拿到自己的血液或者发丝才算是真完。 她按了按衣服底下突出的眼睛，每次动用自己的能力时，欧图伊格都试图冲破桎梏。 “安静一点，”她出声警告。 “他看起来比你强啊，要不要我帮你？来——只需要动用我的力量，哪怕只有一点点，也会让他立刻死无葬身之地！” 陈青桃面无表情，对于毒蛇的诱惑没有半分心动。 他确实比自己强，这一点毋庸置疑，陈青桃觉醒的时间不超过半年，身体的各项指标在觉醒者中都只能算上中等。 尤其是近战……不知道为什么她甚至打不过风。 好在她的优势也很大，就是她的那些“召唤物”。 小章鱼的优势在体型大和自然属性，连莉莉丝的肉条和四肢都挡得住，除非灾有三头六臂，否则他抵挡不过来这么多的触手。 事实也正是如此，地面被坚冰覆盖，变得非常光滑，稍不注意就能摔倒，灾有些艰难地抵挡住那些触手，落了下风。 他抽取腰腹间的短刀，插到一条即将砸到他身上的触手上，触手尖冒出鲜血，喷溅在他脸上，“呵。” “我的能力对一切生命体都奏效…” 他摸了一把脸上的血，小章鱼却趁他不注意，给他甩到了地上。 灾站起来，脸色阴郁地吐出一口血水，“给你的召唤物选个死法吧。” 陈青桃眉头一挑，在小章鱼的庇佑下她从头到尾连一步都没有挪。 “好啊，”她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他，还是替自己解释道：“但我不是召唤系。” 他明显不信，笑着朝自己的右手腕来了一刀，刀刃穿透他的手腕和动脉，刀尖却没有染上半分红。 “滴哒，” 陈青桃抬起自己的右手，正中间有一道明显的刀口，血水大股冒出，她断裂的动脉从中间往两边绷，差一点就割到手筋了。 她抬起来，换了一面观察情况，依稀能看到她被刺穿的骨头。 底下一片哗然，这个结果明显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也包括陈青桃，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精神系的，那些仅她肉眼可见的怪物被她扭曲的大脑创造，然后受她操控。 祂们应该不存在这个世上才对，所以灾的诅咒能力不会对祂们有作用。 因为真正的召唤物都是有生命的东西，虽然无人知道它们到底从什么地方来，但它们是有生命的，所以会受到诅咒的影响。 而陈青桃的召唤物是无生命的，是不存在的，不应该受到影响，这才合理。 她歪着头，对此现象不解。 为什么直接伤害小章鱼伤害没有转移至她的身上，为什么死咒却能伤到她；她的手垂在身侧，鲜血不断往外拥挤，很快便将她所站的那一片染红。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这样看起来就像……祂们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样。 底下的笑声愈加放肆，陈青桃脑子里满是疑惑的声音。 白术有些担心她，扒着擂台的边缘问她怎么样。 她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她如今已经能做到最基础的忽略疼痛。 灾把刀柄抽出来，陈青桃的手腕发出“呲”的一声响，血迹喷射出来。 “还真不是召唤系的。”他发出一声感叹。 灾和召唤系打过，从来没有诅咒召唤物结果是主人替伤的情况发生。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好整以暇地问。 他的序列是二十九——死咒，无论是头发还是血液，他以含有目标dna的东西为介质，通过序列将伤害转移至目标身上，扭曲诅咒结果。 她也很想问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眼睛眨了眨，陷入迷茫。 灾将刀柄抵在脖子上，笑得猖狂，“算了，你是什么东西都跟我无关。” “认输然后滚下去。” 台下是整齐的欢呼声，陈青桃抬头看向他。 他的身后裂开一道缝隙，指甲锋利的大手挥向他，艾尔维拉钻了出来。 祂怒不可遏：“杀了你——” 灾反应迅速，跳到了场地中央，可是脖子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指甲划开。 这是艾尔维拉第一次以完全的形态暴露在众人面前，那些骷髅在腰腹处发出磕碰的响声，将台下的众人吓得脸色惨白。 笑声此刻消失得一干二净。 祂很强，单单只是看一眼便能确定的事情，绝对的压迫感笼罩着众人，祂无声注视着台下的所有人，似乎在说：谁动谁死。 从地面涌起大股的黑水，生着红色眼珠的怪物从里面钻了出来，祂们一起抖了抖身子，将灾围在中间。 灾被小章鱼和艾尔维拉前后夹击。 “速战速决。”她嗓音沉沉。 只见台上所有的东西同一时刻冲向灾，在他即将伤害自己时，被小章鱼的触手拍打到手腕，掉了。 饶是他的体能再好也躲不过这么多的东西同一时刻的攻击，几番下来已稍显疲惫。 站在原地，突然举起双手：“我认输。” 陈青桃：“？” 喧嚣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黑水流动的声响。 灾在原地立了一会儿，他捂着肚子大笑，那张惨白的脸在顶光的照射下表情丰富无比。 又过了几秒，他突然跪趴在地上抽搐，仿佛在极力抑制自己爆发的冲动，最后只是从地上捡起那柄刀，捡的时候，陈青桃注意到他的手指是颤抖的。 她看不清灾的表情，只见对方动作不稳地往自己的侧腰来了一刀。 但出乎意料的是陈青桃侧腰没有丝毫痛感，底下一片寂静。 酒保招手：“把王二叫来，老大犯病了。” “…老大咋比着比着突然犯病了？” “看不出来吗，老大太兴奋了。” “兴奋，为啥兴奋。” 陈青桃：“……” 灾的目光往她这里一瞥，陈青桃心跳滞住片刻。 他的眼神闪烁着病态的光芒，喉结滚动，眉睫颤了颤，宛如在看猎物。 第84章 你们相信神吗 病得不轻，这是陈青桃的第一想法。 艾尔维拉和小章鱼消失在众人的眼前，她漠然扫了一眼这位朝自己莫名其妙捅一刀的疯子，从台上下去。 “先回趟医院，”白术着急道。 “等一下。” 金杯在后面出声，从怀里掏出两枚黑色硬币，硬币放在指甲盖上，朝二人所在的方向弹了过来。 他边弹过来边解释： “嘿嘿，金杯我啊刚才发现这个后厨刚好剩两个。说起来都怪我粗心，才引起大家误会。所以这就送给邹少和这位、这位美女了……” 白术脸黑的接过。 后面的人团团围住台上的灾，老大老大地叫着。 陈青桃的右手以相当稳定的频率滴着血，如果仔细观看就会发现她洞口的皮肉像在编织的线，一下一下将缺口补全。 她的身体正在以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速度自愈，等到白术带她离开小巷时，手腕已经好全了。 她甩了甩有点酸涩的手腕，不动声色地按下衣服底下往上浮动的眼珠，“我们现在就可以去。” “只是流了点血，很快就好了。” 白术瞪大眼珠子，觉得那种出血量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发生；于是二人在巷口拉扯了一会儿，最终双方最终都退了一步，陈青桃在附近的诊所简单包扎了一下。 下午五点，他带陈青桃去上城区最边缘的五金店门口，再往前走两百米，就能看到和下城之间隔离的那面墙。 白术从车上拿下来两件黑色斗篷，陈青桃穿上，把帽子戴上。 五金店门口的招牌摇摇晃晃，店老板在车底下躺着修理底盘，白术叫了一声狼狗，体型瘦弱的男人从车底下往外一滑，露出排骨似的身躯和那张满是油污的脸。 “sei喔——似邹少呀。” 男人带有极其明显的口音，且有点尖锐拉耳。 “你来做sin么嘞，似车子坏了嘛。”他从车底下爬起来，拍了拍自己屁股后面的灰。 “不是，今天来有别的事，给。” 白术把两枚黑色的硬币递给他，狼狗的指缝满是黑色机油，他小心翼翼的接过， “哎呦，原来似让我赚马内的喔。” 他抬头打量着陈青桃，“这位美吕眼生吼，和你sin么关系勒。” “废话怎么那么多，快给我们开门。” “好滴好滴，不要zhei么急嘛，我这就来……” 他边说边把硬币放嘴里咬了咬。 狼狗将他们两个领到房间里面，那里面有扇铁制的门，狼狗把两枚硬币放到墙上一个通口，铁门自动打开，里面黑黢黢一片，只有两个人勉强能站住的空间。 “老规矩喔，踩两下左右左左右。” 他说完这句便把铁门“啪”地关上，白术跟她解释，这片空间其实是一个电梯，踩两下是电梯要去的地方，后面的方位则是他们等下要穿过的隧道。 “那踩一下呢。” 白术：“不清楚，我只去过踩两下和踩三下的地方。” 他踩了某个地方两下后，陈青桃便能感受到明显的下坠感，“踩两下是黑市，踩三下是夜之城入口。” “夜之城是什么？” “它又叫罪恶都市…只有真正的罪犯才能弄来通往那里的硬币。我在地下拳场遇到过一个，他杀了人，后来就逃到那种地方。” “我们要找的人在黑市，叫虎哥。他是一个情报贩子，手上掌握着十一区许多隐蔽信息来源。” 电梯停下，随着汽声响起铁门自动打开，陈青桃踏出去。入目从墙到脚下踩的每一寸都是黄铜制成的铁皮， 白术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盏油灯，点亮，“我们走吧。” 他们踏进眼前的唯一出口，一个圆形的门，唯有白术手上摇曳的黄灯堪堪照亮通道。 他们像是进入了某个巨型水管，踏上去的每一步都有不真实的回响。 “这里有点黑，马上就好了。” 白术说。 管道中间有断口，有其他人会提着油灯从断口进来。 白术提着灯，带着她穿过那些管道口，在最后一个通往右的管道里到达了所谓黑市。 沿街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许多披着黑色斗篷的行人在中穿插，这里比陈青桃想的还要热闹，也有浓厚的生活气息。 或许是空气流通不好的原因，这里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怪味，但在忍受范围内。 它更像一个发展落后的街道，除了中间的过道以外两边都是摆在地上的摊子，当然也有建造起来的铁皮房，铁皮的周围装有通风管，陈青桃很好奇这些管子通往地面上的哪里。 白术领着她再往里走一会儿，找到一处墨绿色的斗篷，门口摆着一张木桌子，前面挂着一面黄色的旗。 嘴巴歪歪斜斜的人从门里出来，两颗大门牙无比显眼，他苍蝇手道：“我今儿个两眼一睁就知道要发大财，等了一天了都快，终于把您给盼来了。” 虎哥——人实在不像其名，和上面带着陈青桃他们下来的那个狼狗一样，瘦得让人难以理解。 白术：“来买个消息。” 虎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二位里面请。” 二人进了帐篷里，虎哥把拉链拉上，神神秘秘的，“是不是要问「邪教」一事？” 看着白术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虎哥嘿嘿一笑，“你是想问那个女星的事吧？前几天安全局的人刚有一点眉头就找上门了。” “你们不是也参与了吗？我就猜乌鸦的人指不定会对这事好奇。” “是，你知道多少。” 虎哥摸索着下巴，上下打量着陈青桃：“这个嘛……” “要看你们想知道多少了。” “话先说前头。我这消息来源保准是一手的，其他的情报贩子肯定都没我知道的多。当然，我收价你也是清楚的……” 白术皱眉：“你想要多少？” 他搓了搓手，比出一个1。 “一百万？” 白术张口就给陈青桃吓了一跳，做情报贩子这么赚钱。 “不不不不不，”虎哥摇头，“一千万。” “？” “只要一千万，我保证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们。” “你向安全局也收这么多钱吗？”白术冷笑。 “那怎么敢！我可是爱岗敬业的守法公民，再说了一切都是为了十一区……” 他奸笑着，陈青桃算是明白了，他是想把上笔赔的在他们身上赚过来。 “瞧你这话说的，家族就不是为了十一区吗。” “当然不是！” “在我心里家族可是比联邦还要高尚！安全局算个什么呀！不如家族的一根毛！” 陈青桃、白术：“……” 这人拍马屁已经拍到了一种不通人性的地步，陈青桃难以理解。 她点开手环，加上上一笔柏色给他转的八百万，足够付出这笔钱。 “你真的什么都知道？”陈青桃问。 虎哥瞄了她一眼，呵呵笑道：“不能说全部都知道，但我保证你要问的我能让你知道。” 陈青桃眯了眯眼睛，她点开手环，上面有付文礼的照片，将照片给他看，“认识吗。” 虎哥那张皱皮讨好的笑有一瞬止住，“…不，不认识。” “撒谎。” 陈青桃出声，斗篷遮住她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下巴，使她的气息显得神秘又危险。 她点开官网上自己的照片，给虎哥看，对方咽了一口口水，“这不…春藤冠军嘛，谁都认识。” 他说完还看了一眼白术，明显知道白术和陈青桃认识。 “你还知道她其他什么事。” 虎哥不乐意了，“钱——我不是做慈善的，给钱我才说。” 陈青桃：“多少。” 虎哥这次则比了一个五，他声音压低了些，“如果「邪教」的答案你们都付不起…那她的你们更加付不起。” “五千万？”陈青桃问。 他摇了摇头，“不，五亿。” 白术震惊：“你想钱想疯了吧？！” “话别这么说，我你还不知道？你要的货绝对对版，消息也绝对劲爆。再说这价又不是我挂的，是我的「货源」挂的，骂我也没用。” “她凭什么值这么多钱。”陈青桃问。 “这我知道的也不多啊…”。虎哥瞄了一眼白术，那双眼睛贼兮兮的，“……行吧行吧，看你也是我老客户了，我就说一点啊，” “这个人很危险，你还是离她远一点好。” “有多危险？”陈青桃插话，只见他摆了摆手，“多的不说，透一点已经很仗义了，那女星的消息你们还买吗？” “买，”她沉声回复：“两个都买。” “啥、啥两个……” “莉莉丝的和她的。” “但我有个条件，我要亲自和你的货源谈。但你不用担心，我会为此多给你支付500万的报酬。” 虎哥眼珠子瞪得老直，“上道，够阔绰！” 一千五百万几乎是陈青桃身上的所有星币。 白术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只见她摇了摇头，没有多加解释。 “先付一半，听一半；你要是觉得值了就把剩下的给了。不值的话我们就此打住。” 陈青桃没有意见。 他拿出机子，非常熟练道：“扫码还是现金？” 付完钱后，虎哥就站起来给他俩倒了两杯茶，“让我想想啊，从哪里说好呢…” “你们知道莉莉丝是李空的情妇吧…，李空就是天众十一区总裁。” 白术：“不知道。” “不知道也没关系，我现在说。李空和莉莉丝是在五年前在一起的，那个时候莉莉丝还没出名儿，艺名叫「圆梦」，真名叫什么我也不知道，据说她是孤儿。” “那场聚会以后俩人就认识了。又过了一段时间，李空帮圆梦付了原经纪公司的一大笔违约金。为她创办了「星辰娱乐」，只签了她一个歌星，就为了捧红圆梦一个人砸了好几千万进去。” “当然哈现在星辰娱乐里九成九的歌星都是仿生人和虚拟歌姬。” “圆梦为了火也做了很大的改变，她让人把自己那双眼睛给挖了，按上一对机械义眼，就是你们看到的那个五角星。” 白术：“说重点。” “你别急啊，重点这不就来了嘛。这段感情在三年前开始走下坡路，当时李空移情别恋看上了一个富家千金，所以二人分手。莉莉丝因为此事得了抑郁症，得抑郁症这点你可以在网上查到……” “她当时认识一个心理医生，那人姓谢，叫谢安。” 陈青桃脑子一响，只听见虎哥的声音传来，“谢安就是那个「异教」的成员之一，而圆梦就是被他介绍进了那个地方。” “那个教会所侍奉的神叫莎布?尼古拉斯，被称为万物之母。具体我不清楚，总之他们认为圣塞西莉亚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只有莎布才是世间唯一的神。” 欧图伊格对这个名字很有反应，祂在陈青桃的体内隐隐躁动着。 “事关教会的神我知道的不多，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那个教会邪得很，信的人也多少有点不正常，不过莉莉丝加入后精神状态倒是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 “说到这个，她那个心理医生在三年前消失了。” “消失了？” “啊对。谢安的老婆突然生病死了。他老婆死之后这人就在上城区消失了，不过我们当中有个贩子说他去下城区当了心理医生。” 他吸了吸鼻子，感叹：“他也是个可怜人。” “怎么说。”陈青桃问。 “他儿子好像一生下来就得了一种很严重的皮肤病，没两天就死了。” “等一下，不是一岁时候死的吗？” “什么1岁，生下来两天都没到就死了。” 陈青桃回想起初次见面时谢安办公室那个半边脸是机械的小孩儿。 还有风抓他时，他疯疯癫癫地说：“我不能死，小远还在活着。还有，“都是爸爸的错，是我害你变成了那种样子。” 这件事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如果陈青桃没有猜错的话，那孩子如今已经变成试验品了。 付文礼么…… “哎呦跑题了，我们说回莉莉丝和那个教会吧。接下来才是重头戏，也就是你那一千万要买的消息。” 虎哥那张脸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问：“你们相信神吗？” “换句话说——你们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神吗？” 第85章 真正的万物之母 “别卖关子，有话直说。” “哎，你变了，以前还会顺着我的话聊两句。”虎哥佯装叹了口气，他喝了口水，给续上杯，问陈青桃。 陈青桃面不改色：“不信。” “不信就对了。”虎哥夸张道：“我之前也死活不信。” 她敏锐地发现了对方那句话中的“之前”二字。 “我有一个同行，他是在十区做死人生意的情报贩子，这哥们儿跟死亡不超过十二个小时的人接触后就能看到那人生前看的最后一幕场景。他去年接触过一个金沙，注意不是觉醒者哈，” “没过两天他死得不明不白，死相也特惨；据我那同行说——他嘴里吐出长眼睛的黑色团球，肚子上被开了一个大口，内脏里塞满了虫子。啧啧啧啧……你们说吓人不吓人？” “我那个同行就想看看他死前接触了什么？你们猜怎么着——他偷窥到莉莉丝在祭拜一团黑云似的肉块！” 她忽略欧图伊格的躁动，问虎哥：“你是想说那团肉块是神？” “万一那只是一团污染物的孢子怎么办，这未免太可笑了。”白术补充。 “不——你们还是太天真了。” “那东西钻到莉莉丝嘴巴里后，她就变成了一个肚子上长着嘴巴的怪物！” 白术：“不可能啊，你同事是不是看错了，先不说觉醒者怎么可能变成污染物，就这时间也对不上啊。” 陈青桃垂下头，陷入了沉思中，只听虎哥一拍手，“我也没说那金沙变成了污染物啊！” 白术：“？你什么意思。” “他是说莉莉丝没有变成污染物，那名金沙同样也没。” “如果不是污染物，可变成那幅样子又能怎么解释。” 陈青桃想了想，“你接下来是不是想说莎布?尼古拉斯存在，或者莉莉丝还活着。” 虎哥一挑眉，朝她竖起大拇指：“聪明！” “没错，我要说的就这两点，1、那个神教所祭拜的东西是真实存在的。2、莉莉丝没有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白术激烈反驳，“莉莉丝是我们亲手解决的，最后一把火给她烧成了灰，保证一只孢子也没跑出去！” “不，”陈青桃面无表情，“如果那个肉块真的是不可说的东西，那火焰对祂来说应该也没有用。” “可是、可是……” “白术，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 白术突然想起来在医院里陈青桃刚醒来那个样子，他闭上了嘴，转而问虎哥：“莉莉丝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青桃也看向他，虎哥摇了摇头，“这我可不知道，总之这是五百万的价，后五百万买不买？” “买！”白术把光迅打开，迅速输入了密码，“我来我来。我也听了，不能只让你一个人付钱啊，咱俩a！” 见状，陈青桃将手环收回。 “好嘞！” 虎哥仔细数了数后面的零，边数边讲：“后半段咱们要说的还是莉莉丝，你们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 白术：“废话，我们如果知道还能来找你么。” 他砸吧了一下嘴，身子往后一仰，“这我咋知道！不过我有消息指向他们其中一个权职比较大的教徒，你们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搭上他。” 陈青桃眼睛一亮。 “对了…” 他撅着屁股在帐篷后面的漆红箱子底下翻找，磕磕绊绊了几分钟，他从里面翻出一张不规整的羊皮卷，边缘处褐色的纹路和破烂的洞口显示着时间已久。 “这是什么？”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虎哥猥琐一笑。 陈青桃接过，将羊皮卷倒过来——是一幅画。 画的正中央偏上是一个巨型怪物；一块宛如黑云般的巨大肉块，祂的前肢扭曲，比后腿短一些。屁股后面生着密密麻麻的触手，最前面的头则是一张滴着口水的大嘴，那张大嘴里有无数黑色的大型蠕虫往前蠕动。腿末端有着勉强可以称为羊蹄的脚掌。 羊皮卷的左边有明显被撕掉的痕迹，陈青桃展了展，确认左边以前还有一块。 “缺了？” “小姑娘眼神儿真好！但我拿到手也就这一片儿。” “这什么啊，好恶心。”白术嫌弃地移开眼睛。 “说什么呢，这可是宝贝！”虎哥不满。 “得有十年了吧？我记得当时我在千柱之城，一个满脸疙瘩的巫婆买东西送我的；本来一直没啥用，就一直扔在我家储物间里。直到去年听我同行描述莉莉丝祭拜的那个怪物，就想起来这茬，然后拿给他看……” 千柱之城——九区；据说那里黄沙弥漫，天边时常卷起红色的云，而九区之所以被大家叫这个名字，是因为那里的建筑楼房大多又长又直，像一根根顶着天的铁柱。 “你们猜怎么着，嘿！我那同行说他看见那肉块跟这画的感觉一模一样！” 「呵呵——莎布、莎布——」 陈青桃又多看了几眼，试图在脑海中记下这东西的模样。 “你喜欢？”白术看她入神，问她。 “也…不是。” 欧图伊格对这东西反应很大，莎布?尼古拉斯说不定真的存在，莉莉丝或许跟她一样都是神降的躯壳。 但令她疑惑的是另一件事——莎布?尼古拉斯如果真的存在，教会的人为什么不将其尚在萌芽中就清除了呢。 莉莉丝和污染物、莉莉丝和邪神…… 为什么a给关之羽下的命令是“必须要保证莉莉丝和污染物完美融合”，莉莉丝又为什么认为那是救赎。 家族在当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三角塔和教会的打算又如何。 陈青桃认真回想那天的场景，始终觉得缺漏了什么。 到底哪里不对劲…… 白术：“羊皮卷多少钱，我买了。” 陈青桃一愣，回过神后，便看到白术准备打开光迅。 “不不不不不——这羊皮卷我不卖。” “天底下还有你不想赚的钱？快出价，多少都行。” 虎哥搓了搓手：“这羊皮卷我可以送给你们……就当交朋友了，但有个前提……” “说。”陈青桃看向他。 “我知道你们要调查这事儿，我希望你们有结果了能跟我说一下。” 白术看向陈青桃：“还要吗？” “不要了。”她面无表情回答，“你直接告诉我们怎样才能搭上那个教徒。” “嘿！你……”他摆了摆手：“行行行行不要算了，不要还给我！” 他一把将陈青桃手里的羊皮卷抽回去，重新放进箱子里。 “你们要找的人本名叫宋海，外号叫红狗。本职是个医生，经常在78街的地下拳场出现……这人爱好有点变态，喜欢被人打，打得越重他越兴奋。” 陈青桃手环响了一下，她抬起来看了一眼。 “据我所知，他常年在周边物色跟他一样爱好的人，具体怎样不清楚，神秘得很。 白术：“医生，他是治什么的医生？” 虎哥沉默了一下，“不孕不育。” “他治不孕不育特有一手，无论是男的还是女的，只要经过他的手百分百能成。” 陈青桃抿了抿嘴，只见他从口袋中抽出一张照片递给陈青桃。 照片上的男人头发两边被剃光，中间竖起一丛红毛，他的半边脸都是文身，吊儿郎当地站在街边抽烟。 也许是刻板印象作祟，陈青桃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医生， “你别看他长这样，保准有一手！”他说罢还重复了一遍，“信我。” 陈青桃：“你和安全局的人说过尼古拉斯吗？” “咋可能，我又不傻！先不说安全局的人信不信，要是让圣塞西莉亚那群疯狗抓到我绝对死翘翘！” “说完了吗。” “说、说完了。” 陈青桃站起来，白术见状也跟着站了起来， “等一下，你不是还要买陈青桃的……” “下次吧。”她嗓音淡淡，“怎么联系？” 虎哥沉默了一会儿，对她说，“我有白术的光迅，过两天会主动联系你们。” 白术：“你从哪儿弄的我光迅。” 他摸了摸鼻子，猥琐一笑：“秘密。” 白术把放在帐篷门口的灯提起，出了门就问她：“出啥事了？” “关之羽死了。” 他在脑海里认真回忆了起来，“那个孤儿院长大的小孩对吧。” “怎么会死了，这也太突然了。” “不知道，警察说死亡时间超过二十四小时。” 也就是说昨天他刚回到家就死了。 “你现在要赶过去吗？” “对，”她沉默了一下，隐藏在斗篷底下的那双眼睛毫无波动，“他死了，警察会联系他的家人，说不定能遇到他在孤儿院时的同伴。” “这个问题你问原花她们不就好了。” 她摇了摇头，“我和关之羽不熟，问他童年相关的问题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打量。” 如果实在不行她还可以去学校档案室里偷走关之羽的档案。 二人原路返回，在五金店门口，瘦得跟排骨似的狼狗还躺在地上修车，车边站着一位笑起来温文尔雅的女生，存在感极低。 “我自己去就行了。” 白术：“闲着也是闲着，我跟你一起呗。” 02仅陈青桃可见，她走过来，声音轻轻的，“我去的时候阿兰的家已经被搬空了，只留下了这个。” 她将掌心放置的黑色耳钉展示给陈青桃看，陈青桃拿过来后坐上车，02跟着坐在了后面。 “去67街01号。” “好嘞，热不热？要不要把空调打开。” “我都可以。”她把耳钉对准光源，细细打量着。 黑色多面不规则晶石，尾指指节那么大，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但不像阿兰会喜欢的配饰。 “她邻居怎么说。” “嗯？”白术在前面突然问她，“你刚说啥呢，青桃，我没听清。” 陈青桃哑了，将耳钉放口袋里。 “她邻居对她观感都很好的，没有值得起疑的地方，唯一有一处我很在意的是…她好像有男朋友。” “房东见过一个男人去找过她，我给房东看了付文礼的照片，她说不是。她男朋友要比照片上的人再壮一点，也没那么英俊。” “男朋友…”陈青桃喃喃。 “阿兰的父母到现在都没出现吗？”她在心里问。 “据她的邻居所说，阿兰三岁时父母就死了，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 还是孤儿，这是巧合吗。 陈青桃心里有种不好的念头，说不上来。 “圣恩，” “她的孤儿院名字叫圣恩。” “来的路上我调查过，1201年，安塞?温多林赞助圣恩一千万星币。” “还有什么。” 汽车在道路上疾驰，窗外的车流如同流动的光带，在暮色中如同明亮的河。 “安塞?温多林是莱恩?温多林的弟弟，莱恩?温多林是柏色本名。” “1203年，安塞?温多林死于一场车祸。同年哥哥成为家族唯一财产继承人，弟弟的所有产业也都归于哥哥。” 02的说法给陈青桃一种是柏色为了家产将亲弟弟谋杀一样。 她像是知道陈青桃会问出的所有问题一样，将答卷呈现在陈青桃面前填得足够满当，也好助她理清思路。 “你怎么想。” 破天荒地，陈青桃问自己的第二人格想法。 “我吗？”被突然询问想法的02高兴溢于言表，“因为您之前怀疑是付文礼将孢子寄生在那对老夫妇身上。可现在阿兰的身世有问题，我可能会怀疑是二人勾结在一起作案。” “不对，还差一个。”陈青桃漠然出声。 “嗯？” “那个腿部复健师，崔健。” “我查过他的信息，在海信康复做理疗师，相貌平平，身高一般。你明天再去一趟，点开官网照片给阿兰的房东确认一下。” “哎？他是阿兰的男朋友吗？”02问。 “不，应该不是。”她摸索着口袋里的黑色耳钉，有些不太确定。 “好的。” 说完这句，02的身形缓缓消散。 车停在67街警局门口，陈青桃和白术下车，门口乌泱泱地围了一群人。 原花在门口垫着脚往里面看，她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一轮。 “原花。”她轻声喊道。 原花一见到她就蹦过来，“青桃青桃，你可算来了…” “怎么了？” 她做出要说悄悄话的样子，陈青桃弯腰低头，原花凑在她耳边悄悄说：“关之羽…变成了污染物。” 陈青桃瞳孔一震。 第86章 iv会议 “污染物？”陈青桃疑惑，觉醒者怎么可能变成污染物，最多被污染物侵入体内死亡。 原花神色焦急，有些语无伦次道：“真的，青桃，真的！” 她和白术对视一眼，随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像在给一只小猫顺毛一样， “别急，慢慢说。” 她们站在路灯的旁边，原花在回忆着见到关之羽尸体的那幕场景，那张脸上写满了恐慌，“嗯，嗯、我慢慢说。” “大家昨天在群里聊天，一起商量着要不要在开学之前吃顿饭……然后，然后关之羽没回复……” “嗯，然后呢。” “然后、然后付成风他们就给关之羽打电话，还是没人接，一直到今天下午，我从医院回去顺路、绯源说要去他家里看他是不是生病了。他刚好有钥匙，我就跟他一起去，然后开了，开了……” “嗯，开了之后呢？”她耐心引导。 “开了之后、开了之后我就看到了关之羽吊在客厅里，他的身体慢慢烂掉了，青桃，真的是烂掉了，发黑发烂，从耳朵嘴巴里掉出许多黑色的虫子……” “他的皮肤表面上有好多孢子，在动。” 白术凑到她耳边，小声蛐蛐：“我听着怎么像刚才听虎哥说的啊，错觉吗？” “是有点。”她悄声回复。 原花难过地哭了出来，“关之羽怎么会突然死了啊，青桃，你说他为什么会变成污染物呜呜呜呜……” 陈青桃越听越皱眉，她安抚原花，“你确定那是孢子吗？” 她猛地点头，“对，是孢子，真的是孢子。” “但变成污染物不应该彻底丧失活性才对，你说他死了。” 孢子不会附着在死物身上才对。 原花圆溜溜的眼珠子一顿，她有些委屈，“…可是那真的是孢子。” “不一定是他变成了污染物，有可能只是一种死法，有人在伪造这种假象。”她解释。 “有道理！”原花看向她，“对…肯定是你说的那样，他不是变成了污染物，是被坏人弄成这样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这样想！” 陈青桃轻轻嗯了一声，“关之羽的家人怎么说。” “他是孤儿，圣恩院长已经来过了。” 圣恩，她眉头蹙了蹙，对着原花说道：“安全局的人应该会抓到伤害他的人。” 原花明显不相信安全局，她瘪了瘪嘴，一脸嫌弃。 “他们特意交代我们不要出去乱说，晚点我们还要在里面做笔录。” “现在谁在里面。” “绯源……” 陈青桃往前靠了靠，依稀能听到警局里面传来争吵的声音，她问：“怎么了？” “尸体还在里面，安全局的人不让焚烧也不让下葬，他们要保存，绯源不同意。” 陈青桃沉默了两秒， “白术，我们进去一趟。”她从门口站的那堆人里挤了进去， 原花在后边喊：“哎…青桃，青桃。” 她径直走到门口，按下按钮，液态金属门便向两边打开， “你们凭什么不让他下葬！” 门一打开，响亮的争吵声便被放大数倍，陈青桃看见绯源梗着通红的脖子朝桌子后面的两位警员大声嚷嚷。 “你不要这么激动，哎，谁让你……” 为首的警司看到陈青桃他们进来，板着一张脸还没发作，便看到了身后的白术。 试问安全局谁不认识副局长邹明的儿子邹郁啊，那张黑脸黑到一半，硬生生收了回去。 “尸体呢。”陈青桃问。 “啊？”警司呆愣道。 “我想看一下他的尸体。” “陈青桃？”绯源回头，满脸疑惑，“你怎么来了。” 陈青桃：“来看看他。” “尸体放在后面，你快说说让他们把尸体还给我，我要给他安葬！” 绯源的情绪特别激动，陈青桃面不改色：“你冷静一下，我先看看尸体。” “不行，不能看。”警司从桌后面走出来，话是对陈青桃说的，眼神却是看着白术，声音不算大：“上面的命令，不能看…我就是个听命办事的，别为难我呀。” 白术笑了笑：“我们就看一眼，保证不说出去的。” “一眼、这……这不合规矩。” 白术酝酿了几秒，随后面不改色地瞎扯：“规矩？怎么不符合规矩了杨叔……我们只是想在死前最后看一眼朋友而已，跟他告个别。” 被熟稔地称呼杨叔，杨安博心底喜滋滋的，他挠了挠脖子，“行行行行，就一眼啊，看完赶紧出去。” “得嘞！” “也不嫌看了做噩梦……”杨安博嘟囔了一句，手往后门指了指，道：“就在后面，小杨啊，领他们到里边看一眼。” 坐在光屏后面敲字的小警员立马站起来，朝他们走过来。 “你你你也赶紧出去吧。”杨安博背着手，无奈地对着绯源说。 “凭什么？！”绯源怒，“你不把尸体还给我我今天就是死这儿也不会动一下！” “……” 转过身后，陈青桃问白术：“你认识他？” “不认识…”白术往后瞅了一眼，“他胸牌上不写着嘛。” 一般发现污染物时，安全局会就地焚毁或注射药剂处理，也有遇到特殊情况的，普通药剂和火焰无法将其杀死，会被装进钢化玻璃器皿中。 半个人那么高的玻璃盒子，上面盖了一层白布，陈青桃将其掀开，在白炽灯的照耀下“关之羽”的模样尤为清晰。 原花说得还是太含蓄了。 关之羽的耳鼻喉不断冒出来蠕动的长虫，软啪啪的，像大型黑色蛆虫，大部分黑色蛆虫掉至玻璃板上，黏糊糊的挤成一团。 他的身体干枯如柴，表皮上生满密密麻麻的黑点，每一个黑点上都生有类似蝌蚪尾巴的东西在摆动着。不仔细看的话会以为它是污染物，而那些小尾巴则是孢子。 但那不是孢子，它更像发育不完全的小触手。 陈青桃按了按衣服底下手臂上突出的眼睛，一旁的白术神色凝重。 “看好了吗？”身后的小警员问。 陈青桃趁他不注意，给关之羽拍了张照片，离开隔离室后，绯源已经被两位警员架住了。 杨安博：“你再闹我就以妨碍安全句办案抓你了！” “抓我？！你们凭什么抓我！”他见陈青桃出来，想拉着她一起说服杨安博，“你快跟他们说说，把关之羽还给我！” 陈青桃：“总要等检查过尸体再说。” “对啊，我们都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冷静一下，你总不想让你朋友死得不明不白的吧？”白术跟着搭腔。 绯源应该是听进去了，至少情绪看起来没那么激动，白术拍了拍他的肩，给杨安博打了个招呼，二人便离开警局。 “你怎么想的？”在路上，白术问。 “他的状态很像虎哥描述的。” “嗯，我也觉得有点。” “你知道圣恩孤儿院吗？”她问。 “知道知道，那也算家族的产业。” “这样啊。”她喃喃，靠在玻璃窗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 第二天，陈青桃收到一则消息，iv内部要开会，召集现阶段所有有空缺的人前去一趟家族。 一大早就有专车来医院接陈青桃过去，她现在虽然还没办理出院手续，但基本上像是被放管了。 一个钟后，汽车停在金碧辉煌的宫殿大门下。有一辆汽车紧随其后，从上面下来一位跟原花差不多高的小姑娘，她身后跟着两个保镖，对方穿着洛丽塔风格的裙子，怀里抱着布偶熊，非常天真可爱。 门口的侍者将她领到独属于iv的会议厅，偌大的会议厅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人坐在会议桌边打瞌睡，他的半边脸被较长的头发遮盖住，有点非主流的打扮。 陈青桃坐到长桌的最后一个位置，刚才在门口见过的那个小姑娘也跟着进来，她坐到陈青桃对面那排的第一个位置，在椅子上晃着腿，模样天真可爱。 没过一会儿，人群陆续到来，穿着跟她差不多款式黑色大衣的女人眼窝凹青，她打了个哈欠，对陈青桃说：“你坐到我的位子上了。” “不好意思。”她站起来，女人将椅子拉来，从口袋里抽出纸巾，将椅子和桌面擦干净。 陈青桃也不介意，她问：“哪里是空位。” 女人凹陷的眼睛看向这一排的第一个位置，“那里。” 她气息微弱，让人听起来总觉得下一秒就会咽气了一样。 “谢谢。”陈青桃过去，拉开那张椅子坐了上去。 她旁边的旁边是位非常非常壮硕的胖大哥，足有四个陈青桃那么胖的样子；大哥手里抱着新品薯片，吃得不亦乐乎，一时耳边都是清脆的薯片声。 “吵死了！把你的猪嘴闭上！” 坐在他对面的那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非主流道，他手里抱着游戏机，一脸烦闷。 胖大哥像是没听见似的，仍然忘我地咬着薯片，“嘎吱嘎吱”响。 “砰！” 非主流将游戏机砸到了胖大哥的脑袋上，“你去死吧，死猪！” 游戏机四分五裂地碎到了会议室里，有几片蹦到了陈青桃的桌前，她面无表情，头也没回。 清脆的薯片声有一瞬停止，随后响得更加频繁，胖大哥把底部所有的薯片都倒进嘴里，有几片掉了出来。 只见胖大哥将薯片空包捏扁，随意扔在地上，发出了宛如棕熊一般的“嗝”，然后一拳砸到了对面的非主流脸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脏好脏，你去死啊。” 他像是被天底下最脏的东西碰到了一样，连忙走到刚才和陈青桃说话的那人旁边，“「病」，给我一张纸，快点！给我一张纸！” 他的声音几乎是吼的，非常用力。 女人打了个哈欠，从口袋里取出一包湿纸巾，放到桌上，“给你，别碰我。” “能不能别吵啊，再吵把你们全都杀了——”半边脸被遮住的男人继续气闷道，“你们知道自己很没有教养吗？” “你们妈妈难道没有教过别人在睡觉时不要说话吗。” 说罢，他贱贱地哎呦了一声，“我忘了你们很多人已经没有妈妈了。” “呵呵……” 非主流拿起瓷杯就朝他扔来，“你去死吧，垃圾。” 小萝莉道：“别吵啊，别吵啊，「死」说话就这么难听嘛，「亡」你也真是的，让让他又不会怎样，毕竟你就是很弱嘛。” 被遮住半边脸的男人诡异地笑了笑，“对啊，到底谁是垃圾，连前五都没进的人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是垃圾。” 小萝莉连连点头。 被称作「亡」的非主流急了，“你他妈说什么！有本事跟老子再比一场！” 「亡」眼睛一转，突然转到了陈青桃身上， “你现在不照样被挤出了前五，有什么好得意的。” 他冷笑一声。 「死」危险地眯了眯那只眼睛。 “我听说——「灾」可是新人的手下败将哦。”一边头发竖起来的黄毛笑着指出。 一时间，会议室里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到了一言不发的陈青桃身上。 几位侍从端着托盘有序进来，给每一个倒上红茶或者咖啡，到陈青桃时，侍从问她：“红茶还是咖啡。” “白水，谢谢。” “喂、你——”「亡」的眼睛带着试探性的意味看向她，“「灾」真的输给你了？” 她平静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回话。 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打开，穿着圆领灰色毛衣的男人无精打采地走了进来，偏长的袖口遮住他的手腕。 脖子上的黑线颜色换了，换成了白的，两边被线缝进去的位置还是一片通红。 他在看到陈青桃时表情微变，很快便平静地拉开她旁边那张椅子，坐了上去。 “坐错了，坐错了！你的椅子在我旁边！”小萝莉道。 「灾」挑了挑眉，无情开口：“那你滚起来，让我坐回我的位置。” 小萝莉撇了撇嘴，“算了算了。” 「灾」趴到桌子上，脸背着陈青桃。 “阿灾，阿灾……” 他眼皮没掀，明显情绪不好，“说。” 头发像被电过一样竖起来的黄毛道：“你真的输给新人了吗？” “关你屁事儿，傻逼。” 陈青桃默不作声，喝了一口水。 他就像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 “哎——不要那么凶嘛。” 随着一声闷响，一名侍从推着轮椅进来。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双目虽然没有瞳孔，但却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悲悯，双手支在膝盖上，像在哀悼。 轮子在铺着地毯的会议室里蹭出轻响，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向他低着头——除了陈青桃和「灾」。 第87章 新任务 iv被推到了会议桌最前，离陈青桃不过几步的距离。 「灾」趴在桌子上睡觉，陈青桃端坐在旁边，有点不明所以。 “都坐下吧。” iv的声音机械质感很重，他没张嘴，声音像是自发出的。 话音刚落，这些成员便整齐地坐下，刚才那副嚣张吵闹的模样消失得一干二净。 “今天来的人有点少啊。” 「亡」：“「枯」和「禁」出单人任务去了。” 「死」答：“「孽」同样，不过他很快就会结束。” 「病」：“「霉」也是。” iv那双不含感情的眼扫过会议室里的所有人，最后放至陈青桃身上。 “和「灾」相处得如何？” 趴在一边睡觉的「灾」耳朵动了动。 “还行。”她面不改色地撒谎。 陈青桃看向他的那半张仿真人皮，透过仿真人皮与真皮衔接处的缝隙，她隐约看到了发着银光的零件。 她曾在论坛里搜过此人——据说iv组老大做事雷厉风行，强得可怕；教父的绝对信徒，家族最忠诚的狱犬。万事以家族利益为重，任何威胁到家族存在的人无论是谁都会被他亲自解决。 vii组的上任老大私下贩卖军火，就是被他亲自处理掉的，陈青桃竟然从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仿真人皮上看出了一丝悲悯，类似在阿尔德身上看到那种感觉。 但是越慈悲的人，杀人便越不会犹豫。 “您这次召集我们是有什么紧急任务吗？”「死」尊敬问道。 「玩偶」：“对啊对啊！好久都没有发小组任务了！这次的任务目标会是什么呀！” 「玩偶」是坐在陈青桃对面那个一脸天真的小姑娘。 iv的轮椅往旁边移了移，身后的侍从按了一下手里的按钮，正前方的那面墙壁便呈现出虚拟影像。 侍从往另一边站，保证将最中间那一块完美露出来。 “这是这次的任务目标——邪教「光明之母教会」又称其「母教」。” 陈青桃握住茶杯把的手一顿。 “「母教」成员遍布联邦。其中以九区、三区还有十一区的教众分布最为广泛。莉莉丝一案也和此事有牵扯，安全局希望我们能派人前往协助。” 他清了两下嗓子， “根据现有信息我们得知此教信仰一名为莎布?尼古拉斯的伪神；其宗教信徒大多狂热，他们认为尼古拉斯正在沉睡当中，唯有「献祭」才能将其唤醒。” “献祭，”，「玩偶」问：“什么是献祭啊？” 影像上呈现出一幅诡异的画面，一群身上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在月夜下围成一个圈，做出祷告的姿势，隐约可以看到圈中趴着一个污染物。 画面被放大，众人才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一个人，变成污染物的人，他浑身长满黑色的小触手，整张脸上长着婴儿拳头那么大小的黑疙瘩。 他的状态和关之羽死后的状态很像。 “这不是污染物，这是觉醒者。据我们的线人所说，光明之母教会专门针对一些觉醒者，将他们变成怪物献祭给莎布?尼古拉斯。” 闻言，底下的人眉头皱得不轻。 「死」：“怪物，觉醒者怎么会变成怪物？” 他拍了拍手，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打开，侍从推着一辆盖着白布的小车过来，上面放了两个玻璃盒子。 小车被推到正前方，侍从重新关上大门，iv助理掀开白布。 “这是我们近半年在上城区发现的两起死亡案件的受害人，因其特点和母教献祭的觉醒者很像。我们怀疑这两起案件都和母教有关。” 两个透明玻璃盒都装着变成青黑色的怪物；而下面那个蛆虫还在不断往外冒出的就是关之羽。那些黑色蛆虫从嘴里冒出来，掉到玻璃底部，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看起来尤为恶心。 家族的动作还真是够快，人是昨天发现死亡，今早就被完完整整地送了过来。 上面那个早已干瘪的如同一捧皲裂的黄土，一只虫子都没有冒出来，而玻璃底满是一层干涸的黑虫躯体。 「玩偶」惊呼：“好恶心……” “第一位的致死原因是服用安眠药。我们在其胃袋中发现了大量的苯二氮卓类药物，其家中也存有许多，目前已确认死因为自杀。” 关之羽是自杀。 这个说法未免有些荒谬，在陈青桃看来，关之羽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就是为了大家都能够活着，他和圣恩孤儿院的大家。 没有任何原因能让他在这个阶段去死，否则他也不会告诉陈青桃那些事情。 除非他是因为—— 只有自己死了孤儿院的人才能活着。 “第二位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常年在45路疯人院治疗，我们从他主治医生那里了解他时常能看到各种奇怪的幻觉。幻想自己被怪物追杀，听到模糊不清的呓语，也有严重的自残倾向。” “今年七月份于病房中割腕自杀。” 亡：“这不都疯了吗。” “是疯了。” “那第一位有精神病史吗？”有人问。 “据我所知…没有。他在春藤读书，人缘良好，努力上进。虽然被判定为b级觉醒者但是有超越a级的耐力，目前春藤在榜前十排名第七，序列为风刃。” “很单一的属性嘛，这都能上榜。”「泪」咂巴咂巴嘴，“看来春藤还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死」：“谁说不是，罗文死后，现在连个正经校长都找不到。” “苯二氮卓类药物也适用于狂躁症患者身上。”陈青桃补充。 助理看向她，问：“那你认为他看起来是否是狂躁症患者。” 陈青桃眼睫颤了颤，声音无波起伏：“不是。” “当然，我们不排除他平日里伪装良好，所以其他人都不知道。” “有精神病史……”陈青桃喃喃。 “既然是自杀，死了也就死了。那群人想用尸体做献祭就做呗，又不碍着我们。”「玩偶」在椅子上荡着腿。 「亡」：“赞同，这不算杀人。” “蠢货。” 陈青桃旁边那位趴在桌子上的「灾」感叹，脑袋从桌面上支了起来，“iv为什么会有你们这种蠢的让人发笑的队员。” 他一说话就难听得要命，丝毫不顾及任何人的感受，也不在乎场合。 被叫做蠢货的人不乐意了，“你说什么？！” “说你又蠢又傻逼。” 不等「亡」再说些什么，就被一声机械音打断，“够了。”刚才一直沉默坐在一边的iv沉默了两秒，道：“这次的任务是查清「母教」背后目的和真相，将其捣毁。” “谁还有疑问。” “有，”陈青桃答：“从何处判断第一位死者吞噬大量安眠药的行为属于自杀范畴，而非他人胁迫。” 助理：“ix分组昨晚调查过近三天小区监控，前往死者家中调查是否有搏斗的痕迹——得到的答案是两天前他回家之后并无再和其他人见面，家中也没有任何搏斗的痕迹和多余的指纹。” “…除了两个人的。” 陈青桃知道他说的那两个人是谁——绯源和原花。 “死者光讯记录。” “也有，”他嗓音凉凉，“死者最后一通光迅是和欧文?莱贝尔多通讯的——也就是圣恩孤儿院的院长，昨日莱贝尔多前往警局做笔录，据他所说关之羽在那通电话里问孤儿院的孩子们目前情况。” “能查到销毁记录吗。” “只能查到近两天的，他的手机设有高级防火墙，一旦入侵过深即会开启自毁模式，当场爆炸。” “明白了……” “还有其他问题吗？” “有的。” 「玩偶」有些不耐烦：“你问题怎么这么多。” 陈青桃没理，自顾自地发问：“莎布?尼古拉斯是否存在。” 她这一问题使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有人觉得好笑，有人觉得荒谬。 “你在说什么啊，当然不存在了。”「亡」在对面举着脸，用一种“你是不是疯了”的眼神看着她。 安全局的人知道多少取决于虎哥向他们透露了多少，但家族和九区、三区有联系，陈青桃以为不止如此。 他们知道的比陈青桃要想的多得多得多；她肯定他们清楚莎布?尼古拉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而「伪神」一词恰好说明此事。 如果说昨天还只是怀疑，现在她则完全确定。 “在此，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陈青桃：“说。” “你是否认为「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尽管自身具备相关的特殊性，她下意识还是想否认。但在开口的下一秒她就反应过来自己无论如何回答都会陷入陷阱。 人类多年来赋予这个字众多意义；在一些人眼里神是本来就有的、包含一切、不生不灭、无始无终的整体意识。在宗教眼里，祂是全知全能创造一切的宇宙起源。祂是向下一瞥便会引发骚乱的超高纬生物，可跨越时空间，跨越所有维度。 回答这个问题之后他肯定要问自己对于「神」的看法，是如何定位。 而最终会以一种打圆场的方式肯定祂的存在，无论是真正的神还是什么无法理解的生物，以陈青桃的意识决定祂存在的价值。 这么做于她而言是没有意义的，她想知道的具体答案，iv不能给她。 “算了，不问了。”她嗓音淡淡。 助理点了点头，问：“你们哪一队能接这个任务。” 「死」：“任务等级？” “无法判定。” 几人面面相觑，「玩偶」倏地举手，“我！我！第二小组保证能完成任务！” 她对这个任务看起来很感兴趣，一脸兴冲冲的。 「病」答：“可是「霉」的个人任务还没有完成。” “哎？那我们可以等他完成了再去做啊。” 「病」捂脸，叹息：“小组任务怎么可能只为了等他一个人。” “那让他放一放不就好了，我觉得我们的任务比较艰巨一些哎！” “家族守则之一，任何任务一旦开启，便不得中途放弃，否则会被列入失信名单中。” “那我们把「霉」踢出第二小队吧！毕竟我是队长嘛！可以重新收一个队员加入我们！” 陈青桃抬眼，对方的语气天真无邪，似乎不知道自己这样说是有问题的。 她在椅子上晃着腿，金黄色的卷发在肩上摇晃，可可爱爱的，“要不你吧！新人，你叫什么来着？我看你身手不错的样子，要不要加入我们呀！” 她抿了抿嘴，神情自若，“不了。” “为什么、为什么？” 她摇了摇头：“不为什么。”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阿灾也不是很喜欢你啊，来我们队吧，至少我们会把你当队友看。” 陈青桃难以理解她的思路，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垂下，道：“我接了。” 她嗓音任何时间都轻得如同不会泛起任何波澜的海，但众人敏锐地察觉到她说的是“我接了”，不是“我们”。 “喂，” 「灾」那双死鱼眼凝视着她，语气充满不快，“我们是一个队的，你怎么不问我的意见。” 陈青桃：“？” 陈青桃身体前倾，右侧看他。她的表情染上疑惑，以至于那只眸子看起来难得泛起波浪。 「灾」趴在桌子上，侧脸的肉压扁，像个小孩子似的，“你快点问我意见。” 显然，陈青桃不想去问一个动不动给自己肋间来上一刀的疯子意见。 “你终于还是疯了。”她漠然出声。 在她眼里这人简直莫名其妙，昨天还嚷嚷着让她滚，现在又眼巴巴过来让自己问他意见，好像他们很熟一样。 「灾」：“嗯？” 过于熟稔的语气令在场的其他人都不解。 「灾」跟她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那就由你们、iv第五小队完成。” 陈青桃和「灾」。 “这次的任务会和「三区」和「九区」一起合作，相关信息后续会有助理联系你们。” iv：“「平安」留下，其他人可以回去。” 两排成员同一时间站了起来，“是。” 「死」怜悯地看了她一眼，「灾」则提醒道：“小心。” 陈青桃很小心，她时刻都在准备着如何战斗。 空旷的会议室里一时只剩下陈青桃和iv二人，连特助都出去了。 “什么事。”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陈青桃终于开口。 “存在。” “嗯？” “刚才的问题，我回答你——存在。” 她愣了一下，快速眨动了几次眼睛，气息不稳：“是神存在，还是莎布?尼古拉斯存在。” “全部，” “你还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陈青桃靠着椅背，脑袋里吩咐02接下来如何，心里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88章 被绑架 “我保证这将是一场无比坦诚的谈话。” iv道。 “你知道「三角塔」吗。” iv坦然：“一个三方联合的机构；圣地、安全局和联邦科研院，建立有五百年历史，起初是为了抑制污染物的扩散速度而诞生。” “现在呢？” “为了三年后的世界末日。” 陈青桃想起那明雪说的那则预言，而自己就是毁灭世界的主角，显而易见的是这句荒谬的言论并没有放在她的心上。 陈青桃的第二个问题：“你是否认为莉莉丝的污染事件和家族有牵扯。”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陈青桃沉默不语，或许是那个答案令她感到悲伤，又或许是不太确定，她声音轻轻的：“那他…是否是叛徒。” “如果被你抓到，他就是家族的叛徒，我愿意给予你解决他的权利。” 始作俑者将要被她清除，她马上就能看到真相。 然而，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轻松。 “我还有最后两个问题。” “说罢，孩子。” “如果为了让大部分人活着，死去小部分人又是否值得；联邦的居民有权利决定自己的未来吗。” “值得；很遗憾，他们不能。” 陈青桃抿紧嘴唇。 “你身上有某种特质和我之前的一位学生很像，你们都很喜欢思考。” “她死于一场和二区的军火抢劫当中。那场战斗由于她的判断错误，家族派往的人全军覆没。在赶往支援的路上我听到她问我这样一个问题——” “人为何活着，又为何死去。” 陈青桃不知为何心底一颤，她沉默，同样无法回答。 “等我们到达目标地点时，她已吞枪自杀。” “相信你的判断，祝你能紧握自己的命运。” —— 这通不明所以的对话终于结束，离开会议室，陈青桃后知后觉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蠢话，望着足有三个她高的大门，大门的里面便是iv。 她突然想起来那天她签家族协议也是如此，如此不明不白，没有任何预兆。 她脑子里是iv那张没有情绪的脸和机械质感的嗓音。 他似乎能无声改变他人的想法，操控他人的意志跟随自己；在他说“这将是一场无比坦诚的对话”时，陈青桃就注定会向他展示真正的自我。 怪不得论坛上会说——没有任何人能逃过iv的眼睛。 因为没有人可以说谎。 当下她来不及多加思考，02在脑海里向她汇报和阿兰房东的聊天情况。 面对崔健的照片，房东确定那天来找阿兰的就是他。 那天来找阿兰的崔健上身穿着深蓝色紧身短袖，下半身是黑色海滩裤。 一般像他这种理疗师，上半身通常会比下半身壮一点，所以在02告诉她阿兰男朋友要比付文礼壮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 陈青桃几乎确定了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案件，三人合伙——可目的是什么。 雯娜丈夫变成的污染物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祂不能思考，甚至不会说话，等级最多为a，不足以成为三角塔的棋子，乃至实验品。 不想使夫人染上祂的孢子只能说是祂濒死的执念。这也许伟大，但同样算不了什么。 陈青桃在官网上找到海信的光迅，拨打过去，问接电员崔健今日在不在。 得到的回复是“在。” 挂了光迅后，陈青桃就在大脑中吩咐02，“去海信，等崔健下班，绑了。” 从宫殿的走廊中走出来，她才想起来自己没有代步工具，不知道怎么回家。 站在阶梯下戴着墨镜的司机朝她行礼，恭敬道：“「平安」小姐，我以后就是您的私人保镖兼司机。” 陈青桃压低了眸，神色阴郁。 保镖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请您不用担心。从被拨给您的那一刻，我的底层代码就已改写为您的名字，您拥有我全部的所属权，我将只为您而存在。” 他的脖子侧面有一串黑色编码——iv-0428。 仿生人吗？这一批仿生人做的太真实了，陈青桃差点没看出来。 肌肤贴合皮下的零件非常完美，连纹理都和真人无二。这样看，他就像是有血有肉的真人一样。 “去圣恩。”她赶时间。 追查a先生一事当然越早越好，既然iv赋予了她处理a的权利，她就不必再遮掩。 “好的，主人。” 陈青桃对这个称呼不适，坐上车，她问保镖，“怎么称呼。” “主人，你可以称呼我为0428。” “叫我平安。” 她声音无比轻缓。 “好的，「平安」。” 他说出平安这两个字有些打顿，像是发音不太熟练一样。 在去往圣恩的路上，有人给她发了一通短讯。 ：活着真好啊。 陈青桃点开看了两眼，对方的id是一串乱码，还是初始头像，但她还是猜到了来人——a。 至少是杀死星星的那个a，是关之羽背后的那个a。 陈青桃：是的。 ：别再调查下去了。 他这半是威胁半是警告的话对陈青桃来说没有任何作用，她连回复都没什么欲望。 ：我知道你在去圣恩的路上，答应我，只要你让车停下，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过了半分钟，他又加上这么一句话， ：你知道我在说谁，星星。 陈青桃眼神有片刻躁郁，她表情算不上好看。她记得星星去出任务了，具体是出什么任务她还没来得及问。 陈青桃迅速给星星拨了通光迅，直到第三次还是没接通时她终于出声。 “停。” 0428缓缓把车停到路边。 她想回复a“你把她怎么样了”，打到第三个字时，电话被接通，对面的人嗓音沙哑，似乎是刚睡醒。 “喂？青桃吗。” 陈青桃搓了搓手指：“你刚醒？” “对…刚醒，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哇，好开心。” “你在哪里，任务完成了吗？” “在四区护送一匹货物呢，还没完成，这两天下雨……” 陈青桃呼吸平稳了些：“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有人要杀你吗？” “记得记得，别担心，青桃。我身手你又不是没见过，很强哒。” 她紧了紧手环，皱眉：“你上点心。” “在心上，在心上，特别特别上心，超级无敌上心！毕竟事关我小命嘛。” 她夸张道，陈青桃的脑海里甚至有她说这句话的表情。 “青桃？” 陈青桃轻轻嗯了声，她听到对面传来一声短促的轻呼，她立马问：“怎么了？” “没事，就是东西掉了……青桃，我好困，还想再睡一会儿，我们先挂了吧，下次再打。” 陈青桃没有回答，她在撒谎。 “你也要记得我的叮嘱，多吃饭，少操点心，多注意一下自己，好吗，我们拉过勾的。” 良久，她无比轻柔回答：“好。” 她嘻嘻笑了一声，一如既往的可爱和活泼。 “那我挂啦。” 随着一声清亮的嘟音，陈青桃垂下头，看不清神色。她脖子右侧梗出一根青筋，如果凑近了看，就能看到领子底下凸起的白色眼珠。 她目前处于一种焦躁的状态中，稍显压抑的声音不掺任何混乱的情绪，“四区哪个地方在下雨。” 0428：“我现帮您查询。” 车中显示出整个四区的全息投影地图，0428的墨镜亮了亮，陈青桃很快听到他回复：“答案：无，无任何城市下雨。” 陈青桃遮住眼睛，整个人泄了力气般后躺，思考了两分钟后她重新点开手环，回复a，“好。” 她记得那天二人逛夜市，太阳缓缓升起，她告诉陈青桃：“活着真好。” 活着真好啊，可以看到太阳。 突然意识到什么，她低头给a发了条信息，“你在监控我？” a：嗯哼，合作愉快。 等她再想发送什么便出现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底下显示无发送对象。 a销号了。 她点开柏色的通讯页面，手指在上面停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选择关闭。 愈是遇到麻烦她反而会愈加理智和冷静。 “附近哪里有光迅店，带我过去。” 光迅被监控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她不能让a知道她后续的计划。 「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解决麻烦的最好办法难道不是将那些制造麻烦的人统统杀光。」 欧图伊格问她，她面无表情，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等待0428的回复。 “最近的一家光迅店距离我们500米，所属企业：天众。” 「回答我。」 陈青桃没理，将思绪放至自己被a监控一事上。 她被监控了，但是凭她的直觉不可能发现不了。她对视线的敏感程度和谎言一样强烈，以前是，现在更是。 所以只有可能是——手环，当然也不排除对方的能力如此。 什么时候？ 她垂下眼睛，在昏迷之前动过她手环的只有阿顺…昏迷，不知道。 不过这更加证明了对方是分部的人，或许是他，但陈青桃没有证据。 雯娜婆婆、莉莉丝、星星、关之羽，甚至包括杨松，都有可能和那个人有关。 陈青桃在店员的介绍下，挑了两只新款光迅，新款光迅像一块薄薄的透明板，可以选择和显示眼镜链接，影像会呈现在玻璃镜面上，很方便。 她其实还是想买手环的那种，已经用习惯了。 但店员说这里不卖老款光迅，只有下城卖。 新款不用电话卡，只用在店里登陆id链接就可，还挺方便。 等她重新登陆好之后，发现有人添加她的光迅好友，名字叫蓝眼机械猫，申请内容：我是本次任务的特级助理。 陈青桃选择添加，后知后觉想起来的id就是她的名字，便将自己的id名改为平安。 “「平安」小姐，我们现在去哪里？” “星潮。” 「我对你太失望了。」 掺着愤怒的唾弃在陈青桃的耳边响起，感叹对她失望的东西似乎在说她窝囊，被威胁也什么都做不了。 她还是没理，添加成功后陈青桃便立刻收到回迅。 蓝眼机械猫：您好。 平安：您好。 蓝眼机械猫：我听iv大人说您刚从分部转来不久。因念着您相关程序不算特别了解，所以就由我来引导您。 平安：嗯。 蓝眼机械猫：我先将您和「灾」大人拉到一个群里。 于是得到同意后他便将陈青桃和灾拉到群里，群名——iv1组第五小队。 蓝眼机械猫：按照家族以前传统，每队人数至少三位，其中有一位是队长；虽然你们情况特殊，但在家族官网论坛注册小队账号仍需要队长挂名，请问你们两位有想好谁是队长吗？ 不等陈青桃回复，「灾」便在群众说话。 bu2ial：她。 陈青桃不介意，是谁都没关系，「灾」又不会因为她是队长而听她话。 蓝眼机械猫：@陈青桃，您有意见吗？ 平安：无。 蓝眼机械猫：这个任务需要我们和「九区」、「三区」的人一起合作，等一下我会给你们拉到大群里，请先确认电子合约。 蓝眼机械猫：关于邪母事件相关合约。 怎么还要签合约…… 等点进去后她发现所谓合约无非是让她守口如瓶，确保绝不向外透露邪母相关事情。如有违反，不仅要被开除，甚至会赔付家族所支付她佣金的三倍，还有可能剥夺公民身份。 底下有一行大字，分甲乙双方，要她的电子签名。 陈青桃确认了几遍后才慎重地签上，回去发现另一名队友在电子文件发出来的一分钟内就签完了。 蓝眼机械猫：好，接下来请按照我发的资料在论坛上注册。 蓝眼机械猫发来了一个链接，论坛小队注册方式。 陈青桃新光迅上没有下载家族论坛，只能让他们稍等片刻，在光迅上重新登录自己的家族的id卡。 她不太会玩这东西，仅是找app商城就花了五分钟，又在透明薄板上滑来滑去，最终是0428帮她解决的。 陈青桃发现自己的主页升级了，虽然头像还是初始头像，一只乌鸦。但id平安后面也多了一只小乌鸦，她草草扫过自己的主页，还有多的两个界面，内部任务栏和一个叫白色密室的页面。 然后返回群组。 蓝眼机械猫共艾特了她三条，许是被吵烦了，灾就在群里骂他催命鬼，这人才不继续艾特陈青桃。 于是她便在群里发了一句不好意思。 蓝眼机械猫：没关系，我们继续。 她按照指示在论坛上注册完小队队长后，在队伍栏里把灾添加进去，等对方点了同意，经过上面认证，队伍才算成型。 蓝眼机械猫：在任务栏中找到当前发布任务，等级选择t1那一列，选择接收，我这边确定一下。 任务名字是「邪母」，她发现这个任务栏已经绑定了他们的小队id。接收之后，页面加载了两秒，关于「母教」的现有消息在里面显示了出来。 陈青桃没看，返回看着群组页面。 蓝眼机械猫：不错。 蓝眼机械猫：本次任务我担任后援一职，不正面出场。请你们在认真阅读任务信息后自行定制计划，有任何疑问都可问我，需要武器和援助也可向上申请。 平安：好。 「蓝眼机械猫邀请您进入快乐一家人\/玫瑰\/玫瑰」 第89章 a先生 三区\/蔷薇诗：十一区的进来了耶，欢迎欢迎\/玫瑰\/玫瑰。 九区\/焰火：@平安@bu2ial改备注。 三区\/无暗之光：十一区的，你们想好从哪儿下手了吗。 十一区\/平安：还没。 三区\/蔷薇诗：方便透露一下序列吗？ 三区\/蔷薇诗：不方便也木有关系啦，就是想问一下你们强不强啦~什么等级呀~大家心里好有一个数。 陈青桃想了想，回复了一句还行。 三区\/蔷薇诗：@三区\/流光，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三区之光啦~ 三区\/流光：蔷薇你有病吧。 三区\/流光：十一区这次怎么只来两个人。 九区\/吞水：这次任务难度较大，俩人怕是不行啊。 十一区\/灾：呵呵，虐你们绰绰有余。 九区\/吞水：？ 三区\/无暗之光：？？？？ 三区\/流光：？？？？？？？？？ 九区\/焰火：十一区你们怎么回事？ 三区\/蔷薇诗：笑死了哈哈哈哈哈踢到铁板了这下子。 「灾」吸引仇恨一直都很可以。 陈青桃：“……” 她给群里设置了免打扰，返回光迅页面，点击查看论坛中关于「母教」一事的信息。 「万物之母」教会创办已有五十余年，其宗教宗旨为欲望无罪，释放天性。 配图1显示出尼古拉斯更为明确的形象，一块巨大的长着巨嘴和触手的结合体，底下有两只黑色干枯的羊腿，标注着一行小字：不明确生物。 母教成员相信「献祭」能使他们的母神降临于人间，而配图1据说是献祭后所降生的东西，也就是说它本不存在于这世上。 还有许多图册，她点开献祭案例那一栏，里面共有九百多张图片，全部都是联邦发现的黑色死亡案件，和关之羽是一个性质。 共同点：死者近七成以上有精神病史，其中九成死于自杀，剩下一成无法判断致死原因。 后面接着一句标红，［疑似精神污染］。 这些人死亡年龄在0~15占比百分之十五，16～23占比百分之六十五，24~36占比百分之十。 陈青桃拉到最底下。 底下列出数十位疑似其宗教信徒或成员，甚至有一些大人物在，而这些人就是陈青桃的切入点， 但她意外发现里面没有竟然虎哥说的宋海，但有莉莉丝，上面标注的是失踪，而不是死亡。 果然，家族果然知道。 陈青桃点开他们的资料，一个比一个令人震惊；除一些普通人外他们分别是安全局局长、石油大亨、贵族、甚至还有前任副军统，和下任副军统候选人之一。 其中令她在意的是那个叫琉璃实甫的男人，资料显示他是十一区的贵族，同时也是十一区最大的土地开发商。 由于这个姓很特殊，所以她立刻就联想到了琉璃江和琉璃色。 一般来讲这些名人的裙带关系在网络上很好扒出来，于是陈青桃就退去万维网搜索琉璃实甫，果不其然，上面显示琉璃江和琉璃色都是他的儿子。 陈青桃还意外发现琉璃家的其他信息。他们只是琉璃家其中的一个分支，真正的家主是琉璃观德的大儿子——琉璃川。 而琉璃观德就是十一区目前在任军统，他的二女儿琉璃月和小儿子琉璃阳目前在圣塞西莉亚读书，据说都是有言序列。 网上没有他们的照片。 琉璃家的另一个比较有名的分支是以琉璃百合为首，常年在一区居住。她是万维网最大的股东之一，同样也是天众的持股人，能力相当出众。 很强大的裙带关系，几乎可以在联邦横着走了。 她和琉璃江不算特别熟，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于很想很想变强。受伤期间前来探望过她，后来和宋晨明二人就跟原花他们认识了，一起打过牌。 很想变强么……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琉璃江长什么样子，因为他在自己眼里浑身纯白，很像天使。这种只在死人身上看到的特征第一次在琉璃江身上看到，陈青桃不明所以。 “「平安」小姐，已经到达星潮俱乐部。” 陈青桃靠在椅背上，用手环拨通了柏色的光迅，响了几声后，对面的人接通。 “方便见一面。” 手环对面的人嗓音温和的一如既往，“当然可以。” “分部。”她回答。 挂了光迅后，她便在星潮俱乐部角落处的沙发处等待着柏色的到来。 现在是白天，星潮没有开门，无色和阿顺他们应该还在楼上。约有半个钟左右，陈青桃终于等到了来人，只是不是柏色，是秦越。 秦越的头盔还没有取，后面的头发稍长，扎了一个小啾啾。 他一看见陈青桃，就朝她“呦”了一声。 “大忙人，你今儿个咋有空来啊。” 陈青桃没有丝毫掩盖的意思，“来找柏色。” “哦，混球啊，那你在等会儿，他这两天可忙。” “忙什么？” 他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糖，含在嘴里，“谁知道呢，他就这样，一阵儿一阵儿的。” “要不去楼上等？” “不了，说完话就走。” 秦越笑，“说你忙你现在比我都忙，行吧…”他站到吧台后面，动作熟练地拿出调酒器，“要喝什么？” “白水，谢谢。” “那多没劲，我来给你调个像你们这种年纪的小姑娘喜欢的。” 说罢，他就撸起袖子，开始在架子上挑拣起基酒。 陈青桃在角落里叠着腿，眼神晦暗不明，“秦越，星星的任务是什么。” 正在给她调酒的秦越疑惑地抬头，“她去出任务了？怪不得我这两天没看见她。” “你知道圣恩孤儿院吗。”她又问。 “知道啊，知道。好像跟混球有关系。” 玻璃门外，柏色那辆显眼的豪车停下，引得周围的人驻足停留，他一丝不苟地走进来，眯眼笑道：“好久不见。” 陈青桃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是很经典的左轮，有点老式，枪身雕琢繁复，纹样精致，枪柄镶有蓝宝石。 不像武器，更像藏品。 这是那天分部给她举办欢迎会时，柏色托白术送给她的礼物。 由于陈青桃突然掏出手枪，氛围一时有些剑拔弩张；柏色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坐到陈青桃的旁边，理了理披在身上的西装。 “我刺杀罗文前，问出了和他进行的人口买卖对象。” 柏色点了点头，“原来你问出来了。” “他说在星之海俱乐部。” “我记得秦越说这一整栋楼都是家族的。” 秦越砸吧砸吧嘴，“是说过。” “对。” “星星去出什么任务了？”她问。 柏色：“不知道。” 他口中这么说，眼神确是看向一边调酒的秦越，意味相当明确。 秦越端着冒着粉色气泡水的酒杯过来，陈青桃点了点头，“好的。”像是在对柏色的话表示肯定。 他把酒杯递到陈青桃的面前，笑眯眯地看着指向他黑洞洞的枪口。 “星星的任务是什么？” 秦越嘴里发出“嘎嘣脆”的声响，白色棍子滚了几圈，“指着我干什么呀，” 他像是在开玩笑，“不能因为哥不知道星星的任务就要杀了我吧。” “是的。”陈青桃明显没有心情跟他在这里开玩笑，“我最开始只是怀疑柏色，因为相较于你，他明显更加心机叵测令人厌恶至极……” “说这种话还真是令人难过。”柏色叹息，又明知故问：“那你为什么又不怀疑我了。” “因为我突然发现不让我出院的人是你，不是iv。” “你知道白术每天都会来医院看我，所以故意送他去调查莉莉丝一事，好让他引着我查到虎哥身上。” “只有我查到的东西越多，你的嫌疑才能被洗清。” 柏色：“是这样没错。” “再加上关之羽死得太突然，而你又是圣恩最大的投资人，他死在这个时间点于我而言当然也是你嫌疑最大。” “但是星星跟我说过xi负责的是酒店经营和各区之间的贸易。家族也有专门负责慈善的机构，所以我问白术——他的答案是圣恩是家族的产业。” “这只能说明你代表家族投资，却不能说明你就是它的代理人。” “所以我就明白了，关之羽的死只是个引子，目的是让我确定你就是a。” 秦越从右边掏出一个烟盒，撕开外面的包装袋，“别这么说呀，什么a，我都不知道啥是a，你这也没证据啊。” “别急。”讽刺的笑意浮现在陈青桃的嘴角，那把枪的目标依然对准秦越的额头，“iv给了我就地解决a的权利。” 秦越的表情一愣。 “你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为了家族的弃子，对吧？” 他不再说话。 “证据、只要我去一趟圣恩，借助家族的权利可以光明正大的调查背后的对接人，或者直接去问iv，你猜答案会不会是你。”，陈青桃吓唬他，她清楚地明白iv给她权利自主解决，却不会协助她。 “我只要现在查看你的光迅，或者跟着监控看你一路过来的方向找到你刚才在哪个地方给我发的短讯，照样能锁定你的ip。” “或者我的光迅，我可以去问阿顺是谁做的——监听我的通话。” “证据？你想要的证据我还有很多办法可以找到你身上，可是你……” “从你听到我打通柏色的电话开始，然后迫不及待地赶过来那一刻就该明白——你暴露了。” “为什么是你，因为只有你能接触我。” 秦越挑了挑眉，两指夹着烟。 “秦越，你还记得雯娜吗。” 雯娜夫妇——45路那对可怜的老人家，男人变成污染物，女人则把他偷偷地藏了起来。 “我当时以为那些话是柏色让你试探我的，现在想想应该是你自己问的。” “一直以来试探我的人不是柏色，是你。” 柏色添了一把柴，“苍天可见，我可没有疑心病。” “什么时候怀疑的我。”秦越把烟点燃，叼在嘴里。 “关之羽来看我的时候，你不对劲，第二天他死了。” 杀关之羽无疑是步好棋，既能让他把还没说出口的秘密掩埋进土里，又可以让她怀疑到柏色身上。 当然，这个秘密肯定不是他的孤儿院名字，而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东西。 他像是赞叹似的夸了她一句，“你很敏感，也比我想的还要聪明啊。” 她面无表情，“是吗，可队长怀疑你的时间更早。“ “哦？”秦越好整以暇地看向他。 “显而易见。所以我才会特别让陈青桃去负责45路的污染事件。” 那时候陈青桃还在比赛，柏色却让她立马去45路清除污染物，他在引导陈青桃调查三角塔，调查a。 “和罗文做人口交易的是你，要杀星星的是你，杀掉关之羽的也是你。” “那498是你吗，杨松消失是你做的吗，508又是不是你？” 秦越两根手指夹着细长的烟，另一只手还握着给陈青桃调的粉色气泡水，他大多时候看起来很糙，有点放纵不羁。 这会儿难得沉默，整个人身上却透露出一股陌生的冷漠感，无比冷漠。 “啧，”他抖了抖烟头，“怎么说少了一个。” “442街也是「我」啊。” 小花和人兽交接的变异体。 “那次家族不是让你监视白术吗。” “那也是，所以你真该感谢我。那次我本来可以直接杀了白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没下手，他小子命大，遇到了你。” “哦对了，说到这里，他在钢厂就该死的，结果让你给捡了回去。啧啧啧……你瞧瞧我现在这种境地，如果让我遇到另一个你来救我的命，那我肯定比他还狗腿。” 柏色皱眉：“他又没惹你，你杀他做什么。” “这还用为什么？！”秦越眼神无光，“我就是死看不起这种有钱人，一生下来就什么都有。你看天龙人什么都不用做就能享受荣华富贵！而我们呢，要为了生活奔波，要拼命做别人的狗腿。还用为什么？动动你聪明的小脑瓜就该明白我当然是嫉妒啊！” “你说他要是老老实实的在家做他的阔少该多好，非要跑出来整天嚷嚷着拯救世界给别人找麻烦。” 陈青桃冷笑。 她突然不明白了，眼前的人是不是秦越。 默了一会儿，她把枪收回，“我不知道星星看到了什么，我保证她什么都没告诉我，我答应放你走，你把她放了。” 她早就预料到这种局面，所以才没有问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柏色抿了抿嘴，他不赞同。 “那可不行啊，你能确定她之后不会告诉你吗？” 陈青桃面无表情，和平常无二。 “我知道医院有种手术可以清除人的所有记忆，只是过程痛苦了一些。” 柏色和秦越神色一滞，只听对方清冷且不掺杂任何情绪的声音传来，“我会带她去做那种手术，只要你和你的同党保证以后都不会再伤害她。” “当然如果你担心她已经告诉我了，那么我也可以去做这种手术。” 她平静而又疯狂地讲述着。 柏色此时终于明白陈青桃打电话叫自己来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拆穿秦越，也不是为了确定某些事情。 她要自己来见证这场谈话，防止她全失忆后对方不遵守承诺。 第90章 快跑!快跑…… 她半边身子陷入阴影中，平静的神色彰显出对方此刻迎刃有余的态度。 “清洗记忆？你难道就不怕我等你失忆后为所欲为，到时候就算我不遵守承诺你又能怎么办啊。”秦越放声大笑，烟灰被抖落在他袖口上。 可陈青桃看着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那只没有被遮住的右眼像在叹息陷入猎人陷阱的兔子，良久，她轻声开口：“别这么想，杀掉你轻而易举。” 秦越承认，有一瞬被这个矮他一头的小姑娘唬住了。 “我之前以为你是利己主义，现在发现错了…” 柏色嗓音温凉，他问：“你为什么想救她？” 陈青桃不语，她不说话时看起来表情有点凶，总是一股生人勿近的态度。 柏色也没在意，他呵呵笑了笑，看向秦越：“对你而言这是笔很划算的买卖。” 是的，陈青桃放弃了近在眼前的真相，把一切压上只为了让他放过星星。她甚至还想出了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放弃查找真相，和秦越撕破脸；这是陈青桃在猜出星星被绑架后短时间想出的最合适办法，把所有筹码摆到台子上，明码标价。 “划算不划算还得我说的算啊。“ “你想怎样，秦越。” “我能咋样啊，你现在那么强，反抗肯定只有死路一条，我才不会去白白送死……” “所以我为你想了个好办法，你觉得咋样。” 他的眼神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陈青桃眉头拧得越来越严肃，搭在大腿上的手背暴起青筋，凸显出她此刻的不耐烦和焦虑，“说。” “既然你那么在意她，那你把温多林杀了咋样，一命换一命。” 柏色显然不在意他的疯人疯语，也许是相信陈青桃不会杀他，或者杀不掉他，他的态度无比自然，毫无反应。 她轻呵一声，艾尔维拉随着黑水在星潮的地板底下爬出来，掀翻了酒吧的桌椅，发出响亮的哐当声。 “怎么，这就要杀我了，看来她对你而言也没有那么重要嘛啊哈哈哈哈——” 利爪伸到了他的面前，笑声戛然而止。 艾尔维拉的手中握着几只蠕动的肉色孢子，孢子呈肉瘤状，有点像被放大的病菌，肉眼看见。 “这啥呀这是？” “498的污染中心。” 这是当初498那个会自体繁殖的污染物身上的孢子，这只污染物给陈青桃的观感很不好，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拿这个东西做交易。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星潮回归一片寂静。 秦越的双眼放光，想要再凑近了看时艾尔维拉的手又伸了回去。 付文礼当初特意回去就是为了找这个东西，可惜被她一把火烧干净了。 她留了一手。 “重新谈。” “呵呵……行，你可真行。竟然拿这种东西做交易，我要是告诉你那东西怎么来的，以后要用到什么事情上，你还会跟我做交易吗？” 陈青桃抿嘴不语， “行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肯定得告诉你她被关在什么地方啊。” “放了她。” 秦越顿了顿，笑得乱颤，“也行，你先给我。” 面对着陈青桃、柏色和艾尔维拉。显然秦越是跑不掉的，陈青桃没考虑便让艾尔维拉把手里的东西给了他。 只见他在二人面前打通了谁的光讯，朝电话里那人吩咐：“把她放了吧，半个小时后给我打电话，没接通的话……你懂的，兄弟。” 他瞄了一眼陈青桃。 “什么地方。” 秦越的小拇指伸进耳朵里，“嘶……” “别急啊，陈青桃，我这人特别信守承诺，我保证你能跟她见上面。” “马上你就知道了，就在距离这儿不远的地方。” 他的表情给陈青桃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立马拨通星星的光迅，响了三秒后被接通，对面好像乱哄哄的，一片吵闹。 “青、青桃。” “你在哪儿？” “我不知道，一个巷子里，很吵…” 耳机里传来一阵女人的尖叫，还有东西破碎的声音，星星又是一阵惊呼。 她呼吸粗重，有些不安，“这里好像有大型污染事件…” “青——” “嘟——” 光迅挂了，陈青桃无论怎么打都打不过去，她脑仁生疼，对面的秦越还在抽烟，一脸得意地笑着， 「杀了他」 艾尔维拉的手掐住他的脖子，把他从地上提到半空中。 “咳、咳…杀了我，杀了我她连一线生机都没有。” 她冷静下来，走到玻璃门边，嗓音凉凉：“秦越，下次我一定会杀了你。” “好——我很期待。”他在后面给她招手，“下次见啊。” 她命艾尔维拉的眼珠悄悄分布到那些巷子里，坐在车上搜索实时新闻，在上城区发生大型污染事件难以控制舆论的发展，不会一点浪花都泛不起来。 每次情绪不稳定时，欧图伊格都会试图挣脱，引得她头痛难忍。 “「平安」小姐，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2048似乎察觉到她的焦躁，颇为贴心询问。 “我要看以星潮为中心附近所有巷子的位置。” “好的，请稍等片刻。” 一分钟后，立体全息投影呈现在车内，标有红点的位置是陈青桃他们所在。 十一区上层满是高楼大厦，每条街就有几条巷口。分东南西北，平均各四条。陈青桃在一些较隐蔽的巷口标红，命艾尔维拉的眼睛们着重寻找这些地方。 但是眼睛不能距离陈青桃太远，否则会消失。 —— 十一区上北75路037号 “嘘——” 潮湿阴暗的巷口中，她蹲在角落里堆积的纸箱后面，浑身脏扑扑的，半抱着怀里约有七岁左右的女童。 “不要哭不要哭，别怕别怕……我等下想办法送你出去。” 女童扑朔着晶莹的泪珠，浑身颤抖，嘴里只能发出可怜的呜呜声。 脚边是几个人的残臂断肢，血色将水泥地板染红，将箱子底部染红，从上至下流落，染红了她的鞋底和裤腿。 抬头往前看，每隔一段距离便能在墙壁上看到被嵌进墙里手脚不全的人，那些人染上孢子，逐渐变成污染物的形状。 距离她们一百米远的地方，那只体型巨大长相可怖的污染物掐着男人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祂大口下去，撕咬下对方的脸，放在嘴里嚼了几下，然后吐出来。 男人痛苦大叫，面部血肉露出，依稀能看到头骨里的大脑形状，祂将男人嵌进墙壁里，墙壁上的石子碎了一地，听声音估计骨头和内脏也碎了。 “嗬嗬……” 污染物像在拆礼物一样，拆掉他的皮肤和内脏，来不及挣扎的双臂和四肢被卸掉，只留下断口处坍塌的皮肉和裸露的骨头。 祂极其有耐心且开心地挑选着他的内脏，像之前处理的那些人一样，甚至还在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 她捂住小女孩的眼睛，偷偷观察着污染物的行动。 对方像是有智生物，有自我意识和个人喜恶。 她吞咽了一下口水，对着怀里的小女孩道：“等一下姐姐去吸引祂的注意力，你趁机跑出去，然后去找安全局的叔叔们过来，好不好呀？” 她将小女孩藏进身后的箱子中，然后再三嘱咐：“先不要动，等我说能跑的时候再跑。” 小女孩连连点头。 “真乖，别怕别怕。” 她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做出安抚性质的动作。 待祂吃完了喜欢的内脏，然后返回。那双泛起青色鳞片的脚沉重地踩在蓄着血的水坑中，在寂静的小巷中尤为清晰。 她从那堆垃圾箱中挑出一根废弃的铁棍，铁棍上面锈迹斑斑， 眼看着祂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双加起来只有六根手指的大掌将她身前的箱子拽到一边，里面的废弃家用物品甩了一地。 她连忙往后退，怀里抱着的那根铁棍在地上摩擦出一道白印。 “哎嘿嘿……” 人形污染物的嘴角一下咧到耳后，露出一排尖锐的白牙，牙间和口腔里还存有碎肉和血丝。长舌伸出来，舔了舔上嘴唇。 祂在为发现了新的猎物而感到兴奋。 污染物猛地向她袭来，她一边向后拉开距离，一边从口袋中掏出刚才从地上捡的石子，精准地弹射向怪物，可惜力度不够，只有一枚卡进了对方的鳞片当中。 没有枪，石子不行…… 三根长着尖锐指甲的手指戳向她的眼睛，她用铁棍抵挡在间隙处，借力往后一挡。 “眼，喜欢你…眼、睛。” 会说话！ 她迟疑，三根手指便再次戳向她的眼睛，好在她反应及时，污染物那尖锐的指甲只划破她的侧脸，带出三道触目惊心的血印子。 “啊……” 她痛得呼出声来，眉间却没染上丝毫退意，提起铁棍继续向对方发起进攻。 她的能力只有在运用枪械时才能起到作用，此时身边别说枪了，连刀都没有。 “砰！” 她瞪大眼睛，女童所在的箱子侧倒在地上，她从里面爬了出来，带着泪意饱含恐惧地看着她们。 污染物看向身后的女童。 “快跑！”她大惊失色。 由于害怕，她双腿发软，只能在地上坐着，做不出任何关于逃跑的实质性动作，只能大哭。 “哎嘿嘿嘿嘿嘿————” 她神色焦急，慌张之间被掐住了脖子，她向前一踹光，一只手扯住他的手臂，一只手扒上脖颈上的大手，脸憋得通红，在牙间挤出两个大字：“快跑啊！” 小女孩愣了愣，从地上颤颤巍巍站起来，眼睛逐渐空洞，半边脸上凸起青色的脓疱，脓疱涨成吹鼓的气球那么大，身体也逐渐变异。 “快走……” 她下意识说道，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就变成了污染物。 快走…… 她忘了，怎么可能走得了。 变成了污染物的女童明显不能引起祂的注意力，祂兴致恹恹，扭头看着手里缺氧的猎物，迅速挖出了她的右眼。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在巷口响起，从楼道里掉出几颗圆滚滚的脑袋，许多和祂一样的人形污染物从里面下来，发出同样的笑声。 “香、好香。” 祂们逐渐靠近。 她终于垂下了双臂。 —— 陈青桃将他甩到了墙上，卸掉他一只手臂，“秦越，附近没有。” “是吗，那可真是遗憾啊……” 他吐出一口血，在地上捂着肚子，颇为好笑地看着陈青桃那张逐渐暴怒的脸。 “我已经听你的放了她，找不到可不是我的原因。” 2048从门外走进来，向她报告：“安全局小队在三分钟前出队，目的地疑似在上北方向。” 上北，离她们隔了半个上城区。 她面无表情的将秦越按到地上，砸出一声闷响，不再多说。 “跟过去。” 安全局总部在上城区中心，通往上北坐悬浮车只需要十分钟，很快的出警速度。 陈青桃命2048拼命追赶，中间违规了好几次，被一群交警在车后拼命响哨。 大喇叭的声音响彻整个街道，“前面的车，请马上停到路边，马上停到路边！否则我们将以违法处理。” 车内隔音效果良好，陈青桃没听见，但也权当没有看见。 2048没有她的命令是不会停下的。 一时间，形成了一幅颇为好笑的画面，安全局在前面跑，身后跟着一辆黑色豪车和几辆警车。 这次出警的是阿尔法小队，在车队停到75路附近时，穿着防护服抱着枪的警员便有序从车上下来。 一队去疏散人群，一队喷杀死孢子的干剂，陈青桃一眼就看到了前面不远处的血色长河，从巷口中源源不断地往外流。 不祥的预感升上心头，她大步跨过去，却被穿着防护服的警员一把架住。 “前面有污染物出没，请不要再往那个方向去了。” “放开。” 她一把甩开胳膊，那群跟了她一路的交警气喘吁吁地在跟2048说话，“把你的居民证拿出来！我要吊销你的驾照！去坐牢吧你。” 然而仿生人歪着头，“我没有身份证。” 她双目凌厉地看着面前的警员，那人恍神，于是便将她认了出来， “你……” 陈青桃越过她往前走，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相继推开那些拦着她的人便向巷口处奔跑。 她很少如此失态。 第91章 马上就被抓回来了 潮湿阴暗的巷口充斥着腐朽难闻的血腥气，巷口的墙壁上镶嵌着许多变成污染物的人痣，有些完全死亡，有些则奄奄一息，还有两个歪头看向他们，肉体正在重新生长， 只是不再作为人。 红色的小河从里蜿蜒而下，里面混杂着人类内脏与四肢躯体，数十位污染物挤在最里面的位置，像丧尸一样向前伸手。 她身后跟着一群抱着枪的警员，艾尔维拉不等吩咐便冲进去将那些污染物从中扯出来，甩到一边。层层黑水将刺目的红掩盖，更加血腥的场面展现在众人的眼前。 然而沉默，她只是沉默地走到墙角，将奄奄一息的女生从地上抱了起来。 两边是污染物的叫喊声，陈青桃抱着她的手臂凸起眼珠，一言不发。 “青桃，”她虚弱开口，许是伤及喉咙，嗓音无比干涩。 “嗯。” “我好困呀。” 她的半边身子已成一滩红色的肉泥，小半张脸上露出皮肉底下的骨头和牙齿，缩在怀里小小的一团。但在陈青桃眼里，她还是一如既往。 “别睡，”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近乎绝望地说出了这么一句，平日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害怕的陈青桃此刻显得异常狼狈和恐慌。 像是被拉下神坛的神明，她无比悲哀的带着说不清意味的声音在耳边轻轻的响起，“好吗。” 星星许是笑了一下，和往常明媚阳光的笑容无二，只是如今显得有些悲伤。 渐渐地，笑意化为难忍的痛苦，泪水混着血从剩下半张脸上滑落，滑到了陈青桃的怀里，“不想死啊，青桃……真的、不想死……” 抽泣声使陈青桃无法回答，她只得努力维持着她不散形，低低道歉，“对不起…” 是我来晚了。她想这么说。 “我们还能一起看日出吗。” “能。” 她突然哼起了歌，不算欢快的旋律因为颤抖而显得悲凄，巷口无数黑洞洞的枪械指着她们，身后则是混杂的嘶咬与喊叫声。 时间仿佛停留在这一刻，她的耳边再也听不到任何东西，除了—— 「青桃，你要好好活着。」 这一刻她的身影和母亲重叠，将永远嵌进她的灵魂中。 星星的双臂从中坠落，失去支撑的头往后一仰，彻底失去了生息。 难以维持的肉泥从怀里掉下去，在黑水与其他肉块中混合。 「都怪你啊，如果不是你她也不会死。」 陈青桃停留在原地，脸色发白，头痛愈加严重，像是插入了一根钢条贯穿，几欲让她失去理智。 「你太弱了。」 “你太弱了。” 她看到另一个自己靠着墙壁，以一种对她失望透顶的语气说道。 巷口的阿尔法小队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场景，似乎都在感叹她的强大，又感受到了她的不对劲。 二队队长往前走了几步，“喂，你……” 陈青桃回过神，冷静下来后脚边那些小怪物帮她捡起星星掉落的部分， “我要带她走。” “呃……这个、” “先来喷一下干雾吧。” 几个穿着防护服的清除者抱着喷枪过来，得到同意后管口便对着陈青桃二人。 许多陷进那堆肉泥的孢子从中掉了下来，就像落雨一样，数量惊人。 “她是你朋友吗？”李乐原问。 李乐原是阿尔法小队二队队长，他听过陈青桃的名字，见她一个人就能解决这么多污染物，不免觉得真人比传闻还要夸张。 “嗯。” “节哀啊。”他叹了口气，大概是对这种场面已经司空见惯，连节哀这俩字都说得异常官方。 冲完孢子后，李乐原叫人把安息仓背过来，然后再放两队成员进去处理尸体，他在外面站着跟陈青桃搭话。 “我觉得你还是先给她放进去，免得一会儿又掉了……”他提议。 安息仓是一个立体长三角体的机械盒子。安全局成员在与污染物的战斗过程中如果死了，就会被暂时安放进里面。 据说有着坚硬的构造，哪怕放进炸弹堆里都不会掉半个零件。 仓门自动打开，陈青桃将星星放到里面，包括那些碎肉。 李乐原用下巴指着后面对着2048大吵的交警：“我看你跟了我们一路，也是接到消息过来的？” “嗯。” “没别的意思哈，就是做个调查，这些污染物都长一个样，不像是群体变异……” 他没说完，陈青桃便接话，“人为。” 李乐原这句没接，问她：“我看你挺厉害啊，有没有想过来安全局工作？” “你看，我们安全局呢主打的就是一个为……” “会查吗，”陈青桃打断了他，目光灼灼，“你们会查吗。” 李乐原挺起腰杆，面色凝重，“我们当然会查啊！” 他莫名被那只眼睛看得有些心虚，挠了挠后脑，“这话问的，也太不信我们了。” 陈青桃向来对安全局不抱任何期望，她知道问也是白问，但可能又觉得不甘心，她说：“里面死了好多人，” 会有结果吗，这句话没有问出来，但欧图伊格却回答她： 「不会有结果，不会有任何结果。」 “啊、是挺惨的……”他感叹，随后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我们安全局向你们保证！这事如果是人为，一定会让罪魁祸首成功落网！” 陈青桃不再说话。 许是见她对安全局抱有很强的敌意，便把想拉她进安全局的事咽进了肚子里，让人问她了些话，又问起死者的姓名家庭之类的东西。 她统统保持沉默，安全局的人拿她没辙，又不愿意放她走，于是双方维持着一种诡异的氛围，直到白术和无色开车过来。 他不知道跟李乐原说了句什么，对方先是震惊地看着陈青桃，随后便很快答应放她们走。 另一边2048那里也是白术说的，那个交警头子脖子梗的通红，骂了2048老半天没有反应，临走之前要了他的编码，说要去总局吊销这个仿生人的驾驶证。 星星被放在后备箱，白术跟无色坐在最前，氛围一时有些悲伤。 白术重复了好几遍“真该死啊”。 无色：“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长得一模一样的污染物，好奇怪啊。” “感觉有阴谋。”白术赞同，“会不会和上次莉莉丝那件事一样有牵扯。” “谁知道呢，说起来演唱会的事到现在也没有后续。” 白术：“我听队长说家族为了处理莉莉丝的事儿，十二位大家主凑到一起开了两天会。” “啥结论啊？” 他看了一眼后视镜，看不到陈青桃，他说：“被分给iv组处理了。” “哦……” 白术：“跑题了，话说星星为啥会在这种地方，她不是去出任务了吗。” 没人回答， 车内响起了一道叹息声，无色看了一眼二人，“我刚才问了李乐原，他说是接到附近居民报案才过来的。没想到比预想的还要严重很多，等有结果会公布出来。” 白术：“还说了啥？” “还说了多谢青桃帮忙处理。” 陈青桃半边身子上都是星星的血迹，她靠着后车窗上的玻璃，表情突然有些扭曲，无色一惊：“怎么了青桃？” “……没事，” 她大脑一阵一阵的疼，疼的时候脸色发白，在白术的椅背后缩成一团，尽量不弄出动静。 “……柏色呢？” 二人不明白状况，于是都重复了一遍柏色的名字，带着疑问的语气。 “不知道，你找队长有事吗？老无，你给队长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哪儿。” “在分部啊，我接到柏色哥的通知时他俩还在楼下……” “咦？他俩在一块儿做什么。” “不知道……秦哥好像被柏色哥给打了。” “真的假的、” “……” 到了分部后，只剩下柏色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陈青桃满头大汗地从车上下来，她像是经受了一场艰难打架一样，虚弱疲惫。 白术想上来搀她，被2048替了。 她走进门看了一眼柏色，整个星潮只剩他一人，陈青桃什么都没问。 等白术和无色将事情汇报结束后，他突然说道：“我很遗憾。” “秦哥呢？他是分部部长，星星还得他处理。” 柏色张了张嘴，一边发呆的陈青桃替他回答，“马上就被抓回来了。” 几人敏感地发现了她这话的不对劲，为什么是抓？ 柏色神色凝重，“陈青桃。” “不对，叫错了。”她虽然虚弱，但气势不弱一点。 “平安。” “嗯。” “你想怎么做？杀了他吗。” 陈青桃的脑袋贴到玻璃桌面上，“我一开始就说了，iv给了我随意处置他的权利。” 陈青桃给过他机会了，但秦越这人比自己想的还要贪心。星星的命、孢子、真相还有他的命，这里面的他全部都要，一个都不给陈青桃留。 “队长，我不问你为什么放他走，你也不要阻止我。”她有些不耐烦。 “秦越可以钓出更大的鱼，你难道不想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谁吗？” “是吗？“陈青桃挑眉，那张苍白的脸上写满了讽刺，“我还以为——这一切都是家族指使他做的。” 柏色不语，他知道的不比陈青桃多。 任谁突然发现自己的伙伴是污染事件制造人都会不能接受的。 但是队长，你为什么又改变主意，放他走了呢？ 陈青桃在心里问道。 不过她确实也不信任柏色，所以会分裂出来一个自己监视二人。 剑拔弩张的氛围使在场的其他两个人不解，不会看眼色的白术立马问了出来：“咋回事儿啊，队长，你们在说啥，我咋一个字都听不懂。” “秦越哥咋了，青桃为什么要抓他。” 无色拍了拍他的肩，“我们先别说话。” “如果是，你会怎样。” 陈青桃漠然出声，“放心，队长。我已经看到了家族的诚意。” 从iv给陈青桃处理a的权利那一刻开始。陈青桃便明白秦越是家族给她的礼物，防止她在知道真相后叛变的礼物。 显然iv并没有隐藏真相的意思，他那句话是这样说的——“如果被你抓到，他就是家族的叛徒，我愿意给予你解决他的权利。” 同样这也意味着陈青桃拥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但或许是得知自己成为弃子，所以打算鱼死网破也不一定，总之秦越可能是疯了。 他显然不打算配合任何一个人完成这场戏剧。 半个小时后02走进星潮的大门，她背着一个麻袋，在众人的目光下，将麻袋不算温柔地扔在地板上。 白术呆呆开口：“青桃，你孪生姐妹？” 无色怼了他胳膊，给他使眼色让他别说话。 02：“崔健抓到了。” “路上按照你的要求问他和付文礼还有秦越的关系，但他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得到命令后02将袋子打开，崔健的脸上满是淤青，嘴里塞着一团什么东西，说不出话。 02把他嘴里塞着的东西拿出来，是一块方巾，他梗着脖子往前爬，“老子操你们妈的，快把老子放了，否则老子要告你们非法绑架！” 02揪起他的头发，迫使他仰头，“你好好说话。” 氛围默了一会儿，“他不是崔健。”陈青桃斩钉截铁。 02表示不解，“我跟从您的指示在海信楼下等到了他，最后从他和他人的聊天中再三确定他就是崔健。” 她摇了摇头，“上半身不对。” 陈青桃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你、你要干啥？”崔健吓得往后缩了缩。 02固定住他的动作，她走过来打量着他的侧脸，左左右右沿着下颚轮廓往后一寸都摸了一遍。 “你他妈别是看上老子了，老子跟你说啊、老子可不喜欢女的！” 她沉默了一下，手摸上他的耳后，血珠滴落到地板上。 “啊、啊——” 崔健大声惨叫，陈青桃松开手，他捂着出血的耳朵在地上扭成一团。 “奇怪，”，她摆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你是崔健？” “我操，老子、老子不是你是啊。” 他痛得要死，捂着被掀开一片的脸皮，直呼倒霉。 “你们他妈的到底是谁啊，我怎么惹到你们了，你们说、我给你赔礼道歉还不行吗！” 02将阿兰、付文礼还有秦越的照片一一给他看，问：“再回答一遍，认识他们吗。” “说几遍了！我不认识，我连他们人都没见过，你们想要我怎样！” 他的样子不像是假的，好像真的不认识照片上的几人。 “你怎么可能不认识阿兰，你还去过她家。” 崔健疼得直冒汗，龇牙咧嘴，“阿兰谁啊，我都说了我不喜欢女的了！我怎么可能会去她家！” “你们找错人了，哎呦疼死我了……你们谁快来给我止血，我要死了。” 崔健在地上呻吟，陈青桃拧着眉，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第92章 成人礼 陈青桃对谎言很敏感，她能感受到站在她面前的人是否撒谎，这种直觉从未出错过。 现在也是，她从崔健身上看不到谎言的痕迹。 奇怪，到底哪里不对劲。 陈青桃说不上来这种感觉，但她的直觉又告诉自己，眼前的人不是崔健，至少不是照片上那个崔健。 陈青桃：“你是孤儿。” 崔健愣了愣，“我？你咋知道、我是孤儿，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怎么，看不起孤儿吗，我告诉你，就算是孤儿也有人权！你们这样是犯法的！快点把我松开！！！哎呦——” 他肉眼可见的气得要死，动作幅度太大，扯住了耳后被陈青桃撕开的伤口，疼的哎呦哎呦叫了起来，在地上乱滚。 “给他包扎一下。”陈青桃吩咐2048。 确保自己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后，崔健像是松了一口气。 还没等他真的冷静几口气，又听到陈青桃问，“你是哪个孤儿院的。” “你、你管我。” 他被那只不掺任何感情的眼睛一盯，不自觉打了个寒颤，等反应过来后答案已经自动说了出来，“光、光明孤儿院。” 陈青桃看向2048，对方会意，手指按上太阳穴，“光明孤儿院，创办于十二年前，十一区上西28路107号，当前院长名字为杨伟。” 她蹲下来，崔健的脸近在眼前。 “崔健，28岁，在海信工作三年，住在杯蓝公寓c栋0328号。期间换过六任男朋友，每晚都会去附近的烟火酒吧坐半个钟……” “你调查老子？”崔健一脸菜色。 “你告诉我……”许是因为疼痛难忍，那张苍白的脸庞有片刻狰狞，崔健被她吓到了，屁股往后蹭了蹭，于是便被2048按住肩膀，动也不能动。 “二十八岁的你是怎么在创办不过十二年的孤儿院长大。” 崔健有些失神，他打了个哆嗦，喃喃：“……我不知道。” 02：“请不要害怕，我们再问你几个问题，只要你如实回答，我们便会将你安全送回。” “好、好的，如实回答会放过我吗？” 02不答，她问：“你在45路给一位老太太的先生做腿部复健，老太太叫雯娜，这点还记得吗？” “记得……我八月就没再去过了，后来听说她先生被污染…她也没有躲过去。” “你说你不认识阿兰小姐和付文礼先生。可他们两个也在雯娜婆婆家做活，尤其是阿兰，她是雯娜婆婆家的保姆，而你——每天下午都会去给她先生做腿部复健……” “我们再确认一遍，这是照片，你确定没见过吗？” 崔健咽了口口水，“……没，真的没，我大脑里真的没一点关于她的记忆。” “……” 白术：“我感觉你好混乱啊哥们儿。” “你还说自己在光明长大的，但其实光明还没你年龄大。” “这怎么可能！会不会是你们资料错了？我真的是在光明孤儿院长大的，没有骗人！” 2048：“我的资料库来自「天众」。除安全局以外最具权威的品牌。” “我不会错误。” 他不敢看陈青桃，“话别说这么绝对啊，哥们儿…万一错的是天众呢…” 说罢，他又垂下头，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难道我其实才十二岁？” 她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枚黑色耳钉，给他看：“是你的吗。” “是…我的？”崔健不确定道，“我好像是丢了一枚这种耳钉…但为什么会在你那里…” “好，我换个问题问你。去年下午你都做了些什么。” 崔健：“还能干什么啊，就是吃饭上班泡吧睡男……”他顿了一下，双目茫然：“你说下午？” 他的表情变得很奇怪，他努力回忆着关于下午的会议，可是记忆里什么都有，唯独缺少了夕阳。 他意识到了什么，后面冷汗淋漓。 陈青桃不语，崔健的记忆出现了差错，关于阿兰和付文礼的记忆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种只做到清楚特定人记忆的事，是怎么办到的。 02不再问崔健问题，和2048一起站到陈青桃的身后。 除了崔健的呻吟和痛呼声，星潮只剩一片平静，大厅里的几人神色各异，都在阴影处站着。 唯有陈青桃坐在灯带底下，她手指轻轻点在黑曜石的桌面上，一呼一吸间压迫感十足，大概又过了十多分钟，她才掀起眼皮， “跑了。”，她嗓音微凉。 秦越跑了，03不仅没有抓到他，反倒自己被子弹射中了胳膊和眉心。 长时间长距离控制两个人的分裂导致她的精神状态微微虚弱，眼前的景象像是卡顿的电视，人与人举手投足都像掉了帧，包括她自己。 她揉了揉眼睛，对此毫不在意， “走吧…” 02突然向崔健缓缓靠近，笑眯眯看向对方。 “干、干什么……” 只见头顶投下一片黑影，崔健便被捏住了下颚，那团白布再次回到他的口腔之中，整个人也被按下去，02拖着麻袋跟到陈青桃的旁边。 陈青桃则转头对柏色说：“我们来日方长。” 柏色十指扣紧在膝盖上，贵的令人肝疼的西服上没有半点褶皱。 “她…这是什么意思？” 等人走出一段距离后，无色才呆呆地问出这句话。 “队长，你们和青桃发生了啥事啊，感觉好奇怪啊……”，白术虽然不知道发生了啥事，但也明显看出来不对劲，他急得抓耳挠腮，“还有，还有秦哥咋了，为啥青桃说要抓他回来。” 温多林只是叹息，一句话都没有回答。 无色：“星星的遗体还在她车上，要回来吗。” 他说完又觉得不对劲，“按理说我们才是星星的同伴……青桃和星星认识的时间不长吧。” “你懂什么，”白术不屑，“人家感情好。” 感情好这三个字出现在陈青桃身上就像见了鬼一样，她跟谁都是一个表情，之前也看不出来她和星星感情有多好啊。 也就是看了一场演唱会…… 无色把话咽了下去，“我是搞不懂……但是星星跟红岁姐她们也挺好的，这下她遗体……唉，怎么跟红岁姐交代啊。” “……” 夜里，陈青桃久违地回到自己的公寓，坐在那扇巨大的玻璃窗前，她沉默地俯瞰着这所城市。 旁边是被平放的安息仓，里面的人面目全非，半边身体已成肉泥状。 陈青桃转头默默凝视着那堆肉泥良久，隐约从里面看到了黑色的孢子。 她微微蹙眉，打开仓门，手指陷进她的身体里，将蠕动的“漏网之鱼”捏出来，碾碎。 然后成为一滩稀水的孢子蠕动聚合。 如此反复，她便将孢子丢进黑水中，由艾尔维拉保管。 然而她看起来如此冷静，大脑里却是滚烫一片，混乱无比。 “好了好了，我真是受够你了，只是死个人而已，至于吗。”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说这话的“陈青桃”不属于那场雨夜里被分裂出来的任何一个人，她就靠在玻璃前，陈青桃只要一侧头就能看到她。 失望—— 她难以言表对这句话的看法。 你为何如此难过。 陈青桃找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也许是她活泼开朗是自己之前从未见过的色彩。也许是因为敏感如她这种人，从对方的身上也感受不到一点不单纯的感情。 又或许是因为她本来可以救她，但都怪自己走错了步骤，太过心急而错估了秦越。 总之她和星星，最初只是觉得对方很奇怪，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初次见面便能对人表达好感，第二天便能拉她一起去看演唱会的人存在…… 但是她很可爱，总让自己下意识温和对待，像一只小猫，总是不经意间蹭蹭陈青桃的手心，对她示好。 她很喜欢跟她相处时的感觉。 她说不知道，回头去看她的尸体，镭射大衣口袋里露出一张紫色卡片的边角。 陈青桃神色僵住了几秒，伸出手将那只被血浸染的卡片从口袋里拿出来。 apex+的优惠券。 属于陈青桃的那张就被扔在店门口的垃圾桶里。 你看，就是这样，才会让她更加难过。 陈青桃握着卡片一夜未眠，和安睡在安息仓里的星星一起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她平静地注视着不远处的天边。 黎明即起，太阳掀开夜幕，逐渐将漆黑的夜色掩盖。 她沉默无比，不是在看太阳。 —————— “aex2078的实验进展如何。” 披着白色披风的阿尔德在鱼塘前立着他手中握着一枚瓷碗，时不时朝清澈的水面撒下黑色的丸子。 鱼塘底部的小金鱼探出头，争先恐后地咬着散发美味气味的鱼粮。 “根据孢子融合度来看，实验进展非常完美。可控分裂、超出常人的强大的力量，一切都在计划当中。” 单膝跪地的黑衣男无比恭敬回答。 “她有察觉吗？” “……没，根据家族回复，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被我们监控了。嗯……秦越虽然暴露了，不过，问题不大。” “强者的通病，他们都异常相信自己的能力。” “不过……该说不愧是黄先生看中的实验目标。” “实验继续吧，我很期待她的成长结果。” “邹副局长让我问您一句话……” “说罢，孩子。” “如果有天，aex2078不可控了怎么办？” “呵呵……”，阿尔德将剩下的鱼粮全部倒入鱼塘中，“那时自会有人处理她。” 鱼塘里的数十只金鱼全部涨大，红色的肚皮鼓成黑色，身上泛起脓疱。 这些金鱼变成了不一样的污染物，有的长着四肢，有的则变成一滩泥水，有的涨成一只透明皮球，有的则浑身长满眼珠。 方才还是一片和谐的鱼塘顿时被黑色沾染，变得丑陋无比。 阿尔德往前近了两步，观察着那只浑身长满绿色脓疱的金鱼，那些透明的绿色脓疱里面蓄着血水，隐约可以看到血水中浮动着幼鱼。 每一只绿色脓疱中都住着一只幼鱼，这幅诡异的画面令阿尔德脚边的人觉得恶心和诡异。 但神父只是眯眼笑了笑，慈祥而又温暖，“看啊，母亲是多么伟大。” —————— “生日会？” “是、我表哥想要邀请你来参加他的生日会。当然我已经告诉她你不可能会参加的……但是、但是……” 宋晨明在电话里支支吾吾，脸憋得通红，“大佬，我、我……” 局部的话变为一声短促的惊呼，“你干什么，宋越！” 宋越…… 随后，二人大概是拉扯了一小会儿，光迅很快便转手，陈青桃只听到一声明亮且相当热情的声音传来，“你好，陈青桃小姐……我们见过面的，你还记得不，就在莉莉丝的演唱会里，你救过我一命！” 陈青桃救了很多人，不会每一个都记的如此清楚，她淡淡“嗯”了一声。 “是这样的，之前并不是我不想去医院探望你，而是因为等我知道你住在哪所医院后你已经不在了……” “今天宋晨明告诉我你们是朋友，所以我很激动，提出了让他邀请你来我的生日会。” “你会来吗？” 不这个字还没说出口，便又听到对方激情四射的嗓音继续传来：“还有你的那位朋友，就是那位穿着闪光衣服的漂亮小姐，呃、当时我记得，好像是拿着一把枪？” “如果方便的话请帮我向她转告一下，我很真诚地邀请你们来参加我的成人礼！” 光迅又被转手，宋晨明熟悉的声音听起来无比窘迫，“不好意思啊，大佬，我表哥这个人就这样……他、他好像是你粉丝，可能是太激动了，呃，你觉得麻烦不用来……” “呃、你别再拉我了！宋越！” “……” 过了好一会儿，光迅后面的骚乱才逐渐停止，陈青桃默了一会儿，声音平平的，“好。” “唉，我就说大佬不可能……” “不是，等一下……”，宋晨明突然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她：“你刚才说的是好吗？” “是啊！当然是了！我听得一清二楚！你大佬说的是好！”，宋越激动大喊。 宋晨明不可置信，在打电话的那一刻他就确定自己肯定要被拒绝。 毕竟大佬很神秘啊，跟谁都保持距离，饶是自己说给宋越说他是陈青桃朋友，心里都没底气。 况且她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参加这种聚会的人。 宋晨明愣神间，便听到光迅里对方清冷质感的嗓音传来，“上次多谢你了。” “啊？” “演唱会，多谢你。” 宋晨明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是在说自己给星星做恢复一事。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哪，哪里……” 第93章 王二狗 挂了电话后，陈青桃回复特助在群里询问任务进度，蓝眼机械猫几乎每隔一会儿就在群里艾特她和灾。 陈青桃很忙，暂时顾不上「邪教」的任务，她看了大群发现她们是进度最慢的一组，群里讨论得热火朝天，对他们很不满，嚷嚷着要上报换人。 凌晨的时候，灾还特意艾特里面说话最冲的「焰火」，骂他有病。俩人在群里对骂了一晚上。 陈青桃私信蓝眼机械猫， 平安：任务很赶吗？ 蓝眼机械猫：是有些赶，我们最好三月内能加入母教，到时候里应外合，但我们目前进度为零。 可能蓝眼机械猫也没想到这次带的俩人这么麻烦，一个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着，一个压根不参与任何讨论，怎么艾特都不说话。 陈青桃现在对家族极度厌恶，但不代表她不会捣毁母教，这个任务她很感兴趣，会做。 默了会儿，她的身体开始分裂，她最多能分裂到05，到06时就有些吃力了。 同时维持这么多不容易，把06整个从身体里分裂出来，她已经大汗淋漓浑身湿透了。 02从后面抱着四个盒子，“这是光迅，一人一只哦。” 分裂人的记忆共通，所以如果陈青桃知道怎么使用，那她们也会知道。 03眼睛笑眯眯的：“有什么要吩咐的嘛？” 陈青桃打量着这些“她”，神态各不同，有笑有撇嘴，有困有精神抖擞。 03昨日被秦越射中两枪，虽然子弹不会让分身死亡，但是恢复也是需要时间。 像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03立马出声：“不会的，我已经完全好了。” 02像是陈青桃的代理人，替她和这些分身说话，“刚才大家拿到的光迅上有你们负责调查目标的部分资料，大家都跟着这些查下去，我建了一个小群，有什么都在里面联系哦～” “03负责威尔?艾戈尼斯，那位暴发户先生。” “04调查穆兰特女士，她是位旧贵族。” “05你呢就负责安全局局长王永平啦。” 几人开始查看任务目标，05属于暴躁一类的，在查看王永平后就立马提出疑问：“任务可以抹杀吗？我看他不顺眼怎么办？” “不可以！”，02比了个叉，像训斥不听话的学生，“我们的任务是接近任务目标，调查其和「母教」的关系，如果人被杀了，我们还怎么调查？！” 05不服：“全杀了呗，这还能怎样。” “笨蛋！”，03鄙视她，“连基地都找不到怎么全杀！” 她舔了舔嘴角，“要杀当然是要等到找到基地再说。” 02对此表示赞同，这里面唯一不喜欢杀人的06觉得不适应，她举起手，“那我呢？” “你啊…不是写了宋海吗？“，02喃喃。 陈青桃要调查的人中唯一一个不属于贵族，是从虎哥嘴里买出来的消息——宋海。 按理说连虎哥都知道对方是母教信徒，家族不可能不知道，但奇怪的是上面那么多名字唯独没他的，陈青桃不是怀疑家族给她一堆假名字，而是觉得那人不对劲。 “哦、哦……“，06连连点头。 陈青桃看向05：“王永平一旦发现你，杀了。” 要的是05能毫不犹豫地杀了。 毕竟王永平是安全局局长，有权有势，陈青桃虽然不知道他是否和那些人一样对自己感兴趣，但是被这种人粘上也很麻烦啊。 “但这恐怕会带来不好的影响。”，02有些担心。 陈青桃明白她的意思，王永平他再不是个东西也是维持安全平和的支柱，他死了，内部恐怕会引起动乱。 “没事。” 白术的父亲邹明是安全局副局，此人在十一区比常年不见人影的王永平有影响，顶上估计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05在查看光迅里的信息，那些陈青桃都读过了，除了家庭住址和个人生平以外没什么特殊的，要看劲爆的还得去论坛上。 等人散后，只剩下02一个人在落地窗前等待指示，房间里只剩下沉默。 “怎么样了？” “…还不错。”，02笑，温和地笑。 她是精神系序列，除其他几个“陈青桃”以外，和风、和陈青桃的相性最合适，可以吸收陈青桃的部分力量。 陈青桃沉默，伸出一只手，02握上她的手臂，二人类似一种开始融合的模式，但不是融合，陈青桃的力量正沿着手臂传到02身上。 或许是承受不住，02很快便跪在地上呕吐，她的面部生出几只红色的眼睛，像变异的怪物一样，身体上生出触手。 02的身体逐渐破溃，泪和口水不断滴落在地上，崩溃大喊：“啊……” 「你的分身不行啊，这么一点力量都承受不住。」 陈青桃蹲下来，面无表情俯视着侧趴在地上捂着肚子的02，她的面部扭曲，因无法承受的疼痛而显得崩溃。 “只是这样……”她无悲无喜，“再努力一点好吗。” 02从地上爬起来，身体因支撑不住而几次重新跌回去，她仰起那张跟本体一模一样的脸，凄惨，但又不忘表达自己的心意， “可以的，我可以做到的……” “你去替我参加宴会。”，她戴上手套，吩咐。 02：“好的，今天有雨，您路上小心。” …… 陈青桃换上黑色风衣，在玄关处回头望着虚脱的02，对方局促不安，身体还在颤抖。 “啪嗒。” 公寓的门关紧，02虚脱地坐到地上。 一早收到消息的2048早已在楼下等待，陈青桃坐上车。 她要提升自己，最快的办法是收集那些仅被她能看到的怪物，目前最让她感兴趣的是住在「灾」楼下的那个洋娃娃。 似乎…很强。 到了巷口，天微微下起小雨，2048在巷口给她撑起一柄黑伞，陈青桃再次踏入这片阴暗的区域。 依然有许多闲得没事干的仿生人靠着墙。不同的是，这次没有人再找她麻烦，有几个不长眼的改造人还没靠近就被同伴往后拉走。 “别作死，你他妈的不知道她是谁……” “她谁啊，我没见过。” “「灾」那个新队友，上次就是她把「灾」给那啥的……”，他比了个咔嚓的动作。 那人明显不信，“真的假的，就这娘们儿，怎么看也，呃……” “我老叔看过那场比赛，没记错她是召唤系的，强的离谱。” “就吹吧你，召唤系，那能强到哪儿。” “好歹比你我强，咱连觉醒者都不是。” 巷口满是唏嘘声，陈青桃眼睛扫到那个背后蛐蛐她的男人，对方明显一哆嗦，便被2048提了起来。 “你、你干什么，现在是法治社会…杀人犯法！” 上次「灾」二话不说就把那人脑袋给割了，也没有人说是法治社会。 法治社会这四个字是十一区最大的笑话，下城区的人命不算人命，他们是实验品。 当然，弱者的命也不是命。 她侧身走过，眼睛凉凉，就当小混混以为自己被放过时，2048突然扯掉了他的手臂，但不是那只机械臂，而是那只完好的手臂。 尖叫声在巷口响起，剩下的人一溜烟躲到老远，眼珠子往别处瞥。 这次没有小刀插到她面前。 她上楼，2048紧随其后。 前脚刚一踏进逼仄的楼道，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袭来，穿着华美的洋娃娃突然挡在路到中央，她的嘴角升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四肢僵硬地朝她招手。 “让让…” 同是这栋楼的楼上住户正准备下楼，娃娃幻觉穿过他的身体，那张脸嵌进男人的肚子里。 由于陈青桃发呆挡住了他的路，男人很不满，但是碍于2048的存在，他又不好说什么，于是忍了忍，问道：“能让一让吗？” “不好意思。”她说，然后问：“认识这一家住户吗？” 男人挖了挖鼻子，显得不耐烦：“认识啊，咋。”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叠大面额现金，男人的眼神随着她的动作眼睛直冒光。 这招是跟白术学的。 “咋，给我的嘿嘿？”黑乎乎的手在上衣上蹭了蹭，胡子拉碴的脸上堆着油腻的笑意。 准备拿时，陈青桃的手突然收回。 男人很快便明白了陈青桃的意思，上道至极，“哦，住在这儿的人姓王，我们都叫他王二狗，又穷又邋遢，还找不到老婆……对了，这都他妈不是重点……” 他搓了搓手指，陈青桃给了他两张，男人舔了舔干巴巴的上嘴唇，示意她再给点。 “再给点呗，别这么小气……” 陈青桃没给，他的嘴也没停下，“重点是这人可能一个人生活久了，今年就疯成了个精神病，老幻想自己有老婆，天天跟老婆那啥……” 他两只大拇指在一起碰了碰，猥琐地挑了挑眉。 “嗯。” 见陈青桃没太大表示，他也觉得无趣，于是干巴巴叙述：“就为了养活他那个不存在的老婆，王二狗今年找了个贼他妈赚钱的活，就是给人当人肉沙包，人肉沙包、人肉沙包你知道吧？” 人肉沙包就是指给人家当沙包，纯挨打。 “知道。”，她回答，边侧过身给提着垃圾袋下楼的女人让道。 “做人肉沙包多他妈的赚钱，就是要命。这孙子本来可以靠着这笔钱吃顿好的，结果你猜他干什么去了？” 见陈青桃不配合，他也不嫌尴尬，一拍手掌：“他全他娘的拿去买花里胡哨的衣服去了，说是买给他小女儿的，可咱能不知道他那熊样儿，连老婆都是幻想出来的，屁来的女儿？” “哎呦……想起来了，差点把这个忘了，老子记得是前几天儿，他家的门让人给砸了，砸他门的人赔偿了一笔巨款！够他好长时间不用被打了……听他说有好几万呢，操，一个破门能值多少钱……真是走了狗屎运。” 砸他门的是白术，陈青桃想，那天王二狗在她眼里的状态不是人，当然……不知道是受什么影响，白术在自己眼里也不对劲。 她还记得那天，差点把王二狗杀了。 “然后呢。” 他声音小了些，“他藏不住事儿，当天发了大财后，拿着这事到处宣传，逢人就说自己赚了好几万……有人见他不爽，套麻袋揍了一顿，结果你猜咋了？给他套麻袋那浑货第二天就死了！” “死的哎呦那叫一个特别惨！”，他重复说道，男人似乎在回忆对方的死相，整个人的表情显得挣扎。 “什么死法？” “身体被切成块，只留下一个肚子。” “……” 男人收钱走后，陈青桃便站到王二狗的门前，还是那扇破门，底下被白术踹开一个小口，拿着破木板钉上了，估计轻轻一踹就能开，陈青桃一看就知道他没拿那笔钱换门。 “在这儿守着。” “是。”2048微微低头。 陈青桃没踹，她从风衣口袋里抽出一根在地上捡的铁线伸进锁孔里，这种年久失修的破门很好撬开，锁孔里都锈了，换个稍微利一点的小刀，估计能给划开。 和上次一样，满地破烂和泡面桶，不同的是，在陈青桃的眼里，房间顶部无数红色丝线垂下，搭在房间的沙发、地板和其他家具上面。 关门之前陈青桃再次看向楼梯道中央的洋娃娃，但是洋娃娃不在那里。 正在疑惑时，她听到一声阴涔涔的声音传来， “在找我吗？” “砰！”大门关上，她回头，这才发现洋娃娃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 低垂的眼睑，怀里抱着缝着扣子眼睛的小熊，声音幽怨。 “你能，你能看到我，” “你是我的，我的、妈妈吗？” 陈青桃：“你叫什么名字？” 她嗓音幽幽，“…不知道，我是……” “我是…我是、我是…”，她机械重复着。 房间里混合着奇怪的味道，腐烂的食物、长时间不清洗的衣物堆积在角落也发酵出了奇怪的味道。 太邋遢了，陈青桃难以想象这房主能找到老婆。 “你认识他吗？” 娃娃眼珠子一转，身体没有动，指向最里面的那间房，从门缝底下可以看到光，“在那里，她…在那里。” 王二狗在家？陈青桃疑惑。 第94章 我看见你了 那是一扇漆红木门，跟其他门相比，这里明显被人精心擦洗过。 她眼中那些红线的源头就从门上的缝隙中穿过去，从里面透露出一股不详的味道，如果是怪物，对方应该就在里面。 一眨眼洋娃娃便站到了门前， “在这里。” 陈青桃跨过长毛的泡面和玻璃酒瓶，准备走到那扇门前。 房间里响起冲水马桶的声音，男人从厕所里出来，突然看见家里有陌生身影，“卧槽你妈，你谁啊，吓老子一跳！” 他的衣服偏小号，肚皮和上次见面一样露在外面，身上散发出一股怪味。 “操，原来是你。” 男人似乎想起来上次被支配的恐惧，往后退了几步，“你要干什么！” “你养了不干净的东西？”她用一种疑问的语气问出来。 男人回答：“你他、我才没养不干净的东西。” “你老婆呢。” “她在睡觉。”提到老婆，男人的表情温柔了些，“你别吵醒她，咱们有话好好说行不？” 他知道自己打不过陈青桃，真对上自己估计只有去死的地步，所以干脆顺着，没准把人哄高兴了就能走。 “嗯。” “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男人坐到沙发上，从那张脏乱不堪的桌面上摸出了一根不值钱的烟，点燃后，他颇为怀念地讲述道：“我和她…是在，雨天认识的。” “那天夜里下雨，她在巷口没有打伞，我呢就刚买完泡面回来看见她一个人傻乎乎地站在路口，心想这人可真笨，也不知道蹲雨，就把伞给她了。” “可她没要，我看她衣服湿了，就问她要不要来我家…洗澡，她答应了。” “我当时真没啥意思，我看她一直在巷口站着，也不走，你说大半夜的她一女的站在那儿多危险啊…在这儿住的又都不是啥好人，边缘地带了，安全局管不着也懒得管。” “嗯。” “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后来我经常去那家买泡面……偶尔能在巷口碰见她，一来二去就看上了。” “……” “我知道外面人都说我呢，我又穷又懒，配不上这么好的女人，她很漂亮还年轻，我问她为啥要选择跟我在一起啊，你猜她怎么说，她说她觉得我人老实，嘿嘿……人老实是我唯一的优点，你别看我整天骂骂咧咧的，其实就是活的窝囊，怕别人欺负咱，故意摆出来架子让人看的。” “嗯。” 他只是把烟放进嘴里，却没点燃，嘿嘿一笑，“她讨厌烟味。” 陈青桃面无表情，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所以，你是怎么死的？” 软啪啪的香烟从嘴里掉了下来，一条黑色的蠕虫从男人那张塌青的脸皮底下冒了出来，他眼窝凹陷，像是听不懂陈青桃在问什么，骨手挠了挠头，那些链接着他身上的红线抖了抖。 “你有病吧，你在说啥玩意儿，啥死不死的，我这不还在好好活着……” “哐当”一声响，红门被从里面破开，一只黑色的怪物被艾尔维拉掐住了脖子，按在地上摩擦。 怪物没有脑袋，祂的脑袋是一只血盆大口，正不断往外吐出黑色的蠕虫。 祂的四肢使劲蹬了蹬，却发现动弹不得。 “老婆…”他痴痴地喊。 从里面钻出来许多小怪物，黑云似的身体，四肢干瘦的羊蹄，腹部有一只大嘴巴。舌头耷拉出来，像野兽，这些小怪物们穿着漂亮的洋裙，像是被精心打扮过的。 这些就是王二狗的“女儿”。 他和那只大怪物一起……生下的吗？ 那只洋娃娃就站在怪物的中间，朝她开口喊着，“妈妈。” “妈妈……” 祂们不像污染物，没有孢子，更像虎哥的那张图，陈青桃难以言喻看到祂们的感受，这些怪物散发出一股黑气，不详。 可是为什么莎布?尼古拉斯会在这里。 “老婆…女儿……” 看到祂们被陈青桃如此对待，男人大怒，过来抱住怪物的身体，那些小怪物涌过来将“父母”团团围住。 他朝陈青桃大喊：“你们这么对我老婆和女儿干啥！有啥冲我来！冲我来啊！” “放过我老婆和女儿们吧！她们什么都没做错，什么都没做错，你杀我你杀我……” 可是你已经死了。 艾尔维拉发出一声恶劣至极的笑，祂伸手扫过去，将他的“女儿们”一把拍到墙上，黑云似的身体脆弱不堪，在墙上成为一滩黑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许是在他眼里，这些都是他天真可爱的人类女孩儿，祂们被真正的怪物——陈青桃的母亲残忍虐杀，头身分离，红色的血肉四溅。 那在王二狗的眼里，祂们也会说“爸爸，救救我”吗。 只能听到小怪物们发出微弱的声音，大怪物则在一旁嘶吼。 男人不知道从哪儿提出一柄刀，狠狠握住刀柄冲她刺来，可是他碰不到，便被蛇尾紧紧地压在地上。 两只手用力向前扒着，眼睛里满是红色的血丝。 陈青桃俯身捏住他的颈，轻而易举地将他提起来，刀没被男人捏紧，掉了。 男人在半空中扒着她的手腕，她用力一捏，发出一声不算清脆的“咔嗒”声，头身分家，下半部分跌在地上。 他却浑然不知，仍无比愤怒地怒喝着要杀了陈青桃。 一位不知道为什么还在活着的死人，一只和邪神有关联的怪物。 怪物从艾尔维拉的手底下跑了出来，冲陈青桃发动攻击，可还没等祂的蹄子碰到陈青桃，便被艾尔维拉的蛇尾卷住身体。 房间逐渐被浓稠的黑水占领，祂无处可去，趴在墙上，蠕虫不断从里面掉落。 陈青桃提起红线，那些红线连着王二狗的大脑，如果没有猜错，这东西仅她可见。 她尝试着用力一拽，连着上面的红线掉了下来，成为活尸的男人终于不再扑腾，皮肉迅速腐坏，嘴巴大张，那些黑色的蠕虫则从里面钻了出来。 她眼睛亮了亮。 那只怪物则被艾尔维拉撕成两半，吞进了肚子里，房间里只剩下咀嚼声。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 陈青桃踮脚揽起红线，将它们抱在怀里，用力一扯。 类似有什么东西从水中冒了出来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 “咕啾——” 又从头上掉下来一只球，黑色的蠕虫伴随着怪物从天花板上坠落，黏腻恶心。 艾尔维拉将那东西卷走。 她仰头从红线的缝隙中看到了几只人的嘴巴，长在一团黑色的肉中…… 来不及看清是什么东西， 大脑便发出尖锐的“次啦”的声响，和指甲在黑板上划到感觉一样。陈青桃惊觉不好，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被放大无数倍的恐惧和绝望，她想死。 死亡的欲望在这一刻到达顶峰，皮肤上泛起了白色的眼珠，无法再控制自己的行动。 她仿佛看到了无数人站在自己的眼前。宋佳懜、前世的同学和那些跟她同为孤儿院的孩子们，老师，还有白术、星星，黄光伟，雯娜和莉莉丝他们。 这些人齐声开口，面无表情，共同说着同样的话语， “去死，去死……你去死，你去死吧，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 然后—— “我看见你了。” 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 四周的墙壁上写满了黑色的大字，包含着强烈的警告和威胁的意味。 “我看见你了。” 她艰难无比地控制自己的思绪，努力找回不受控制的自己。 「虽然不是本体，不过也够你受的了。」 「怎么样，要我帮你吗？」 “不需要…”，她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大字。 并非陈青桃逞强，而是因为欧图伊格对借给她力量这件事格外来劲儿。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这种看似不图回报的帮助其实则最要命， 她很谨慎，不做这种交易。 长着人嘴的黑色肉块从头顶往下坠落，嘴巴大张，大有将她吞进去的意味。 “嘻嘻——” 嘴巴发出了一声类似孩童般天真的笑声。 不等那东西浮现完全，陈青桃的手突然抱上黑色的肉块，她一只手还握着王二狗的头，拼命地将脑袋塞进肉块中。 “想吃我？” 不知何时她拽掉了自己的眼罩，被打上叉的眼睛看向头顶的黑色肉块。 陈青桃的手伸进祂的一只嘴巴里，握住祂的舌头往外拉扯。 “把祂吃了。” 得到命令的艾尔维拉又胀大了些许，于是从后面快速咬上肉块。 艾尔维拉动作生猛，就像在吃一头狮子，被祂撕咬掉的肉块吞进肚子里。 熟悉的痛感再次传来，只见她嘴角浮现一抹稍显疯狂的笑容。 她怎么可能会去死，明明该死的另有其人。 肉块表面的触手垂下，从上面再次坠落许多肉球，表皮是一层透明薄膜，薄膜慢慢舒展，黑羊蹄似的四肢从那团肉球中伸开，最终变成和王二狗老婆似的怪物。 无数黑色肉球从天花板坠落，祂们一同坠落进陈青桃的黑水中， 每当怪物们朝陈青桃奔涌，就会被艾尔维拉一把拽过去，拍到墙上，地上、天花板。或者撕扯，杀死，将胸口掏出来。 可怪物们无法被真正杀死，祂们在一团黑水中化为烂泥烂肉块，又在黑水中渐渐凝结，聚合，然后恢复原样，张着肚皮的大嘴朝陈青桃爬过来。 天花板的大肉块限制了陈青桃的行动，她觉得自己就在崩溃的边缘，她的神经和大脑一同喧嚣， 这是属于她精神控制的极限。 但还不够…… 好像还没有用过付秋的能力？ 当然此付秋非彼付秋。 真正的付秋是治愈系，但陈青桃的付秋可不是治愈系啊。 付秋的身形渐渐在半空中浮现，她双手交叉在胸口，双眼紧闭，空气随着她的出现而缓缓震动，光辉浮现在她的周围，她正在哼着任何人都听不到的歌。 陈青桃力量倍增，比起刚才稍显艰难的抵抗，她一用力就拽掉莎布?尼古拉斯分身的肉块。 当然，艾尔维拉也同样。 那些涌不尽，打不死的怪物如同前赴后继的死士，祂们无法杀死，但可以被吞噬， 唯有吞噬，艾尔维拉撕咬着黑雾似的肉块，无法拥有准确形状的肉块在她口腔中很快化了，最后被咽下去。 维持着付秋的出现显然让她极为痛苦，无法保持自己人类的形状，脸上、脖子上相继生出欧图伊格的眼睛，后背则蔓延出巨大的白色触手。 祂贪婪地试图冲破名为“陈青桃”的桎梏，打算窥探外面的世界。 一只、两只、三只…… 一条、两条、三条…… 几乎塞满整个房间的白色触手肆无忌惮地拍打墙壁和地板。 不行……再这样下去会把人给吸引过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听到欧图伊格放声大笑，祂在享受着这种逐渐占领陈青桃身体的快感。 「马上、马上你的身体就是我的了……」 “砰砰砰——”，又是几声激烈的响动。 “停下！” 千钧一发之际，陈青桃忍不住大喊，然而随着她的声音落下，那些触手竟然真的乖乖停下了。 她瞪大眼睛，跟她一样陷入不可思议的是欧图伊格。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陈青桃想起来了，她跟对方签的契约明明她是主人。 而受契约限制，对方应该对她唯命是从，唯陈青桃的命令说一不二才对。 所谓命令，既是从陈青桃口中吐出的每一句话。 她的灵魂在契约绑定的那一刻开始就和对方紧锁，不是朋友关系，也不是其他，而是无比明确的上下级关系。 想通了这点，她便轻声开口， “我命令你，给我足以打倒祂的力量。” 第95章 九成九的死亡率 王二狗楼下的住户姓金名远，是附近赫赫有名的混不吝，在楼顶传来第一声震动时，金远还以为王二狗真有个什么老婆，此时正在进行床上生活。 可是这活动未免太吓人了一点，天花板都快被震碎了！于是他给王二打了一通电话，想质问对方大白天抽什么风，但是电话没接通。 他心想王二那德行他是知道的，不持久，打算忍耐三分钟过去得了。 然而动静越来越大，逐渐演变成一种极其难以忽视的强烈震感，大有七级地震的样子。 他开始怒了，愤怒中又夹杂中一种好奇。 到底在干啥能引起这死动静？ 怀着强烈的好奇，金远随意踢上破洞的烂拖鞋就上楼，出了门才发现逼仄的楼梯里满是人。 只见通往王二狗房间的楼梯口围了一圈人，他硬生生挤进去，看见一名穿着黑衣的高大男人直挺挺立在王二狗的破门前。 他西装革履，衣服上连个褶皱都没，严肃地立在门前，看起来和整栋破楼格格不入。 “砰！砰！砰！” 天花板和墙面上落了一地的灰，地面震得脚麻。 “我擦，你给老子闪开，他个鳖孙儿动静这么大，这还让不让人睡了？” “我看你穿的也是人模狗样的，不能不讲理呀。” “闪开！你他娘的是王二狗的什么人？别看你穿一身黑老子就怕你，大白天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其他住户都跟着他附和，“就是就是！” 任其他人怎么喷他，2048都纹丝不动，有人上手，结果他胳膊挡在人面前，不让他进去，那人推着他胳膊，愣是一点儿也没推动，跟个石块儿似的。 “我操你……”，骂人的话脱口而出，憋了一半出来又咽了进去。 “报警！大家都去报警！” “对！报警、报警……还让不让人活了！” 报警——这两个字出现在这里无疑是不顶用的。 金远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幅热闹哄哄的场景，随手拉了一个眼熟的住户，猥琐地摸索着下巴，“这男的谁啊？” “听小李他们说是一女的保镖，那女的贼凶，好像跟楼上那谁有关系。” 他一说楼上那谁，金远就知道了，指的就是他们这块儿地头蛇——「灾」啊。 “他不在？” “对，肯定不在，这动静，他要是在绝对会下来杀人……” 聊天间，旁边几位住户就已经报了警，言词锋利激烈，可见之愤怒。 金远摸索着下巴，越来越好奇，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来从他家厕所外的窗户能爬到王二狗的家里，于是又提拉着拖鞋回去了。 …… 莎布?尼古拉斯的肉体似乎蕴含着某种邪恶的诅咒，陈青桃的手仅仅只是触碰到那些不规则的肉块，便感觉皮肤有种被烈焰灼烧的痛感。 本来只是痛感，但等那些肉块散开之后，她才发觉自己的手臂被腐蚀了。 小臂上凸起乳白色的水泡，被腐蚀的部分，一半鲜血淋漓，一半丑陋无比。 然而这种程度的疼痛不足以引起她的反应，仅仅只是手臂上触目惊心的伤疤令她感到诧异。 还没有头痛来的一半让人崩溃。 许是她的命令起效了，她感受到自己的体内正在聚合一股强大的力量。 陈青桃双臂垂下，鲜血和不明液体混合滴落在地上，冒着白色的气。 身体表面逐渐划开一道道柳叶形的刀口，皮肉绽开，圆溜溜的眼珠突开拉血丝的红色黏膜，突出表面，在陈青桃身上滴溜溜地转着。 和原来每次压制不住欧图伊格而冒出来的眼珠不同，她身体上的每一只横瞳似乎都蕴含着某种力量，邪恶的力量。 它们是不可直视的，是混乱的，倘若有人类站在她的面前直视那些眼珠，大概会陷入崩溃。 两方力量暗暗较劲，房间心承受不住压力，墙壁崩裂，隐约有坍塌的迹象。 莎布?尼古拉斯的触手向下，试图再次缠紧她的身躯， “去死——” 难以言喻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的两个字，怀揣着巨大的恨意和无尽的痛苦，但不是她说的。 这两个字来自于被艾尔维拉撕扯咬碎的肉块，那些王二狗的老婆。 头顶的嘴巴一张一合，蠕动的黑虫从里面掉落，滑到了陈青桃的皮肤上，留下一层水渍。 陈青桃有预感，那上面有更大的东西。 她背后的触手一拥而上，将头顶的肉块撕成碎肉。 黑色碎肉像无数碎纸，从房间中飘落。 尖锐的混乱的诅咒在耳边响起，陈青桃眼前闪过一幕场景。 满地的焦土从地面升起，混合着红色漂浮在空中，万物在倒流，天是黑的。 她就站在那片焚烧殆尽的焦土中遥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 突然，天空裂开一道道口子，而头顶的正上方，一只眼睛不包含任何感情地凝望着她。 不，不是她，是她脚下踩着的这片土地。 陈青桃才顿然惊觉，那不是天空，是被确切定义的不可名状之物的眼睛。 「祂看见你了」 陈青桃刚一抽出神智，便感到莫大的痛苦，她做出呕吐的姿势，蹲在地上，掐着自己的喉咙。 “呕————” 一只黑色的蠕虫从她肚子里被吐了出来，那只蠕虫中间凸起，类似祂的嘴巴在表皮上做出咀嚼似的动作。 它在吃陈青桃的肉。 她不知道这东西什么时候钻到她胃里，此时只觉得恶心至极。 墙壁裂开的缝隙越来越大，隐有天崩地裂的趋势，她扶着墙，吐的头晕眼花。 不能这样下去了，需要快些结束…… 这么想着，她动作便加快了些，只是那肉块像是会不断胀大的面包。 碎肉满地都是，也不见祂有变小的趋势，艾尔维拉撕扯着最后一只怪物的身体。 金远爬进厕所时，闻到了一股臭味，他被震的一惊，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打算去推面前的门。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这将是他这辈子最后清醒的时刻。 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他推开一个缝隙，透过缝隙间，他看到了此生最难以忘怀和恐怖的画面。 人身蛇女的怪物正在一团黑乎乎的巨大肉块后撕扯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难以形容。 而天花板上坠下的巨大黑色肉块，从几层赘肉中不断往外冒着黑色的蠕虫。 他捂着口鼻，大脑一片混乱。 然而眼珠再往前移，便看到扑散着一头白发的少女身上搭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裸露的每一寸肌肤上都能看到细长的眼睛，像是被刀划开后兀自生长。 身后的白色触手和头顶的巨大肉块形成鲜明对比。 金远早年有过接触污染物的经历，胆子不算小，此时狠狠咬紧牙关，愣是一口气都不敢出。 只是倏地，少女喉中间的横瞳眼睛转向他的位置，不掺任何感情的俯视着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响彻天际的叫声从王二狗的房间中传来，众人疑惑房间里发生了什么。 陈青桃双目移至厕所的位置，感受到了里面有人存在。 只见门被推开，从里面爬出来一位没有瞳孔的男人，他双目翻白，如同行尸走肉。 「他触犯了禁忌。」 「他已丧失灵魂。」 耳边，欧图伊格得意的声音传来。 所谓禁忌，既是那条赫赫有名的条例。 付出灵魂是他为此愚蠢的行径所偿还的代价。 金远在房间跌跌撞撞地徘徊，时而痴笑，时而哭泣，看起来呆傻痴讷，饶是谁都不敢想象一分钟前他还是位正常人。 陈青桃明白了，他是看到自己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不，准确的说是看到了她身上的那些眼珠。 「吃了祂。」 吃掉莎布?尼古拉斯的分身无疑是当前最好的方法。 因为就连祂的分身都无法被毁灭，和那些小怪物一样，大约唯有吞噬。 也许是状态的原因，陈青桃没有第一时间否决欧图伊格的提议。她伸手揽过一片黑色碎肉片，似乎在思考当前提议的可行性。 「祂和你同为一体，你知道的。」 「你早已踏出这一步，又为何犹豫？」 陈青桃早在钢厂命艾尔维拉吃掉黄光伟的脑仁那一刻开始，往后变强的每一步都躲不过吃人这两个字。 如今，她犹豫的只是味道怎么样，吃了会拉肚子吗之类的问题。 于是仰头，舌尖卷过莎布?尼古拉斯的小块肉片，咽进肚子里。 好像…没什么特殊的？ 有点像那种煮不熟的生肉，难以咬动，费劲咽到肚子里后，她仰头，舔了舔嘴角。 ———— “你也看见了，他无论如何都不开门，刚才里面还有尖叫声传来！大家都听到了！” 住户们对着赶来的警员说道。 “对啊对啊，我们都听见了！可惨可大的一声，哎你是没听见，绝对不是我们唬你们啊！！！” “而且你闻闻，什么味儿啊这是！” 赶过来的警员眉头紧皱，嗅了嗅空气中的腐烂气息，像是野生动物死了一个月。 他对挡在门前的2048开口，“让开让开！再不让开我们就依妨碍警员办案抓你了！” 警员b扯了扯他的胳膊，“现在就能抓，你看这动静多大，他跟里面的人绝对是一伙的。” 旁边的住户插了一嘴，“你们看看这墙，这跟树杈子似的裂缝，就是刚才震的！刚才我们差点以为要发生地震了！现在都轻了……” 警员一听这话明显是不信的，这巷口本来就是远近闻名的破，当然住在这里的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聚拢着一堆残次品改造人、旧款仿生人或者半死不活的人类。安全局根本不会把时间放在这堆上城区的耻辱身上。 平日里就算死人也没人管，谁会在乎他们的命啊……要不是今天电话太多，说辞一个比一个夸张，局里被烦的不行，所以上面的人便派他们来压制，否则他根本就不会过来。 虽然不信，但也只在心里暗自吐槽。警员a跟b从裤腿里抽出枪，指着2048，“最后说一次，让开让开！” “依照当前形势观察，你们进去有超过九成九的概率会死亡。” 2048的声音平稳温和，这是写在他代码里的设定，无论遇到任何事都不会表现焦急的情绪。 “你吓唬谁呢？还九成九，老子要是真死了，明天给你表演一个倒立吃史！” 一枚子弹打中后面的木门，警员吓唬他：“再不开门，我就射你了！” 2048：“glock-1004型，6mm口径子弹，产于四区，通常用来追捕犯人。” “它——无法射穿我的表皮，甚至无法产生凹口。” “我建议你，换联邦z式处理污染物的冲锋枪，它可以射穿我。” 警员a听得一头雾水，只觉得他在装x。 “你在说什么鬼话？z式冲锋枪那么珍贵，怎么可能用来处理你！” “行了行了！别胡说八道了……再不让开，我真的射你了啊！” 于是2048准备重复一遍，警员b一枪射中他的右臂。 “砰！”的一枪在狭窄阴暗的楼道里回响，众人双眼瞪地浑圆。 气势汹汹的子弹射穿2048的豪华西装，弹头在穿过皮肤时却突然熄火，弹壳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众人惊诧。 “卧槽……还真的一点皮也没破。” 没破，破的只是那件西装的纤维。 “你他吗是什么鬼东西？” 警员有些害怕，他无比确信任何人类都撑不住一枪的力量。 许是2048被创造得太过真实，没有任何人怀疑他不是人类。 他甚至比楼道里那些身体一半机械造物的改造人还要像正常人。 就在他们诧异间，王二狗这扇曾被踹破的破门终于忍受不了震动，再也立不住。 它“啪”的一下，直直往后躺了下去。 诡异的房间里是刺目的黑与白的相应，一片糟乱。 天花板下垂破布似的黑色肉袋，从里面垂落各种形似内脏的东西。 只见十来位长得一模一样的白发女生手里抱着各种黑色的肉块，她们毫无吃相，正大快朵颐。 “咕噜咕噜……” 王二狗那颗青黑干瘪的脑袋带着半截脖骨从里面滚了出来。 “啊，被看到了。” 这是警员a生前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 满脸是血的女生将眼珠送进嘴里，她是里面唯一身上长着许多柳叶眼睛的人，浑身散发出混乱又邪恶的气息。 只见少女脚边跪趴着一位丑陋干瘪的中年男人，他双目无瞳，捧着碎肉流下口水，“啊，啊……”的叫着。 她冷漠地注视着自己，被烧毁的小臂上一只眼睛和他对视。 “砰！” 众人反应过来，警员a的脑袋已如烟花般绽开，碎肉和脑浆溅了旁边人一身。 “跑！快跑！快跑啊！” 人群炸开，仍有人的大脑炸开的莫名其妙，也有人双瞳消失，呆傻痴愣，情况好一点的警员b，只是抱着头跪在地上。 2048温良的声音传来，“我已说明，九成九的死亡率。” “唉。” 第96章 我知道她是谁 死亡是一瞬间的事。 明白了这点后人们开始恐慌，然而大部分人没有能够说完一句话的时间。 尸体和疯子，脑浆和丧失理智的人，满地都是如此。 但还是有人跑了。 陈青桃漠然注视着逃跑人的背影，2048微微垂下头，对陈青桃恭敬道：“需要把他抓回来吗？” “算了。” 看到她的人不死也会疯，现在没有彻底疯不代表他等下不会，明天不会。 门口有位变得痴傻呆愣的住户，趴在地上，对着离她最近的一位“陈青桃”流着口水。 女人十指紧抓在地上，指甲虽然劈开但她却像是没有感受到任何痛感一样。 翻白的双目贪婪又疯狂地盯着她手中的肉块。 然而“陈青桃”满嘴都是鲜血，她恶劣地撕咬肉块，将剩下的部分在她手上甩了甩，女人便跟着肉块甩动的频率急吼吼地张着嘴。 她像逗弄小狗一样，等她做出足以讨好她的表情或动作之后，将黑色的肉块丢到她的头上。 莎布?尼古拉斯的肉块被众位“陈青桃”分食，她看向最里面的房间，木门早已被艾尔维拉一掌劈坏， 她走过去， 角落里堆积着华美的洋裙，和成人等身的洋娃娃姿态优雅地站在中央，朝她微微躬身，行了一个贵妇礼。 大号洋娃娃身前站着小号的洋娃娃，戴着礼帽的头转动，看向她然后走向她，僵硬地揪住她的衣角，声音轻轻的， “你才是我…妈妈。” 陈青桃虽然不知道洋娃娃为什么会叫自己妈妈，但是能猜出来她们是王二狗的幻想老婆和女儿。 王二狗的幻想是不存在的，在陈青桃看到他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幻想终于被具象化。 陈青桃好像明白了，付秋曾经告诉她——“你看到我，我便拥有了生命。” “……” 那些红线呢？ 房间里那些下垂的乱七八糟的红线伴随莎布?尼古拉斯的分食而逐渐消失。 她没再思考这个问题，手指分别点上两个娃娃的额头。 下一秒，陈青桃便在自己的识海中看到了这对母女。 —————— 今日的街道和往常一样，阳光明媚，市民各自进行着自己的生活；楼下的小孩溜着机械狗，巷口处有几位改造人厮打，街道上，行人走过，在屋檐下隐约能看到几对搂搂抱抱的饮食男女，氛围进行到热烈处，他们便相继接吻，脱衣。 一切如常—— 直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打破了巷口的平静， “杀人了！！！” 治安不好的地方最容易引起争斗，也有人小事化大，将混混之间的打闹扯成“杀人”。 所以并没有太多人在意，但伴随着尖叫声落地，便是一位身穿警服的男人扒着墙，不大，不稳地走出来。 我们的警员b先生，表情挣扎扭曲，仿佛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他嘴里时而痛呼出声。 最主要的是，他的嘴边还挂着一块碎肉，发丝上满是血丝和乳白色的液体。 他一见到人，就冲上去扒着人家的双手，“快去报警，快去报警……有怪物，有怪物！！里面有个枪杀不死的男人。” 他说这话时，手上还握着那把glock手枪，一幅威胁的姿态，仿佛别人不听他的话，他就会朝那人开枪一样。 那对被他抓住的饮食男女吓得不轻，一时没敢说话，然而警员b的表情顿时变得异常焦躁，他梗着脖子朝两人大吼，“快去报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让你们快去报警，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听我的，去报警去报警去报警去报警啊！！！……” 警员b眦目欲烈，眼球里满是血丝，双手发了狠地摇着女人的身体。 女人登时就被吓哭了，用力挣脱他的双臂。 “你他妈疯了吧！” 她男朋友起开身，推开他之前不忘把衣服穿好，周围满是好奇的打量的视线。 “操你妈的，当警员了不起啊，” “就当老子吃了屎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走，慧慧，别管这傻逼！” 被叫做慧慧的女人攀上男人的胳膊，泪眼汪汪。 只见他“砰！”的一下，突然朝天来了一枪，枪声在街道回响，引起骚乱，众人四散而逃。 “报警啊，报警啊，报警啊！你们去报警啊！我求求你们了，有怪物，有怪物…里面有怪物，真的有怪物…它要杀我要杀我，还有那些女人，那些女人要杀我，要吃我，她们也吃你们，你们报警啊…” “疯了，他疯了疯了……” “快跑啊，快跑啊他要杀人啦！” “杀人啦杀人啦警员杀人啦！” “……” 又是几声“砰砰砰”响的枪声，他陷入到一种癫狂的状态，只知道大喊大叫。 警员b在街道上追逐那些逃跑的人群，追着追着他突然了停了下来，痴痴大笑，“完了，完了完了……” “我们都要完了，我们要死了，我们要死了……” 陈青桃站在顶楼上，她俯视着楼底的街道，手心里捏着一把打火机，只要一把火就能将这里烧个干净。 远处是警车的鸣笛，一排排黑车有序地在街道上行驶，朝她的方向。 沉默之后，她漠然转身，迅速离开这里。 她身上披着床单，用来遮掩那些消不下去的眼睛，耳机里传来对方欠揍的声音。 “喂。” 陈青桃一手按住耳机，飞速穿过楼宇，“嗯。” “我看见你了。“对方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 陈青桃下意识往周围看去，四周空旷，唯有高楼大厦和数不清的玻璃窗。 “你怎么也来调查安娜?穆兰特，因为她女儿？” 陈青桃反应了一下，这是04的目标，“你呢，为什么调查她。” “我？当然……”他顿了一下，意识到陈青桃在套他消息，“哦——你想套我消息，不行，我先问你的，你要先回答我。” 陈青桃：“……” “好吧，因为她女儿。” 她面不改色地撒谎。 闻言，「灾」一拍头，情绪显得有些激动，“我就知道！要不这样，既然我们目标相同，那我们合作吧，怎样？” 他浑然已经忘了自己跟陈青桃一队，两个人本来就是要合作的。 “你有计划么。” “有；这女的经常结识名人，喜欢聚会，过两天就有一个，我打算混进去。” “嗯，然后呢？” “当然是给她杀了。”他理所当然地补充。 陈青桃觉得不对劲，她停下来，以一种疑惑的语气重复了一遍那两个字，“杀了？” “不是杀了还能做什么。” 这算什么调查。 光迅里传来她不太稳的呼吸声，良久，只听那人问道：“你难道就不好奇那个上层人聚会是做什么的。” “不好奇，反正他们都不是好东西的，与其费劲找一个不存在的答案，不如直接把制造问题的解决了。” 他的回答让陈青桃有片刻滞住。他说的没错，问题的解决方法就是解决产生问题的根源。 但是名单上的只是疑似与母教有牵扯的人物，一昧清除只会扩大问题影响。陈青桃并不认可。 她的计划是一部分“她”去调查这些贵族，真正的自己混入其中。当然柿子要挑软的捏，人要挑最蠢的勾引。 可是「灾」，两人相性不合，不适合合作，但他有很大的概率会破坏陈青桃的计划。 深思熟虑外加几经挣扎中，她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我们合作吧……” 她一边说出这句话，一边在大脑里链接04，让她不要再出面，避免再被「灾」发现。 她们所有人的视觉共享，在陈青桃接到「灾」的电话开始便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此时听到本体的吩咐，她便停下追踪的脚步。 四下人来人往，04神色焦急地打量着周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别找我了，我的追踪技术很叼，你不行，还得多练练。” 04手指在腿缝处轻轻颤了颤，她胆子在分裂人中不算大的一个，上午讨论那会儿也是尽可能的沉默。 此时觉得自己像是被蛇盯上了一样，阴冷的寒意刺骨，莫名感到害怕，她将自己藏匿于黑暗之中，任何人都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嗯。”陈青桃不介意他的调侃。 “你先别杀安娜?穆兰特，我后天会想办法参加她的宴会。” 低头扫过街上一道熟悉的面孔，她双眼无波，声音沉缓，“我还有事，晚点联系。” 说罢，不等对方补充便挂断了光迅。 她身上的眼睛闭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缝隙，手背上的眼珠“bo”的一下脱离肉体，白色的横瞳往下漂浮，准备去追踪那人。 …… “报告！队长！信息部的人已经调查出结果！iv—0428不是他的出厂编码，他的出厂编码为tz-tree-0428，所属机密，需要高级权限才能查阅！” 不远处是警员再清空街道，巷口被贴着几道带着禁止进入的黄色长条，成列站在案发现场的楼下。 脚边是被制伏的已经疯癫的无法沟通的警员b先生。 面前是被人架住的2048。 闻言，成列怒了，把资料甩到小警员的身上，骂了一句，“要你们有什么用！” 小警员心想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的权限不够查阅他的资料，跟我一小队员又什么关系。 不过想想也就明白了，成列因为演唱会的事被降职，由安全局原γ队大队队长降为街区警司。 要知道安全局下所有大队队长，除局长副局长的命令以外谁的话都不用听，可谓是在十一区横着走。 结果现在被降成小小警司，头顶还有整天阴阳怪气他的督查，换谁情绪都不好。 在调查途中出现权限不够的情况他确实没遇到过，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火机“啪啪”点燃。 踹了一脚小警员，“那权限不够，接下来查个屁啊。” 小警员兢兢业业当二五仔好几年，马上就明白了成列的意思，长官不是真的再说调查不下去了，而是在问他怎么解决。 “呃、街道权限不够，需向上申请，您需要向李助理警察局长申请权限。” 助理警察局长跟警察局长不同，助理警察局长起协助的作用，一般负责特定领域，例如行动、支持等。 然而小警员又不知道怎么惹到他这人了，又被踹了一脚。 “操。” “李志那个王八蛋，就他妈没别的法子了吗？”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铿锵有力的—— “报告！人抓过来了！” “操，你吓死我了。” 成列没好气地瞥了一眼旁边的光头和旁边那个独臂男。 独臂男的胳膊上包着被血染红的纱布，看样子应该刚掉不久。 “见过他吗？”，成列咳了两声，指着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温和笑意的2048问道。 独臂男的胳膊就是他拽掉的，一看见对方如今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整个人的情绪都显得异常激动。 “见过，见过！长官！就是他给我的胳膊弄成这样！” 说罢，他还把自己只剩巴掌大小的小半截胳膊往前伸了伸。 显然，成列并不在乎他的胳膊，他只在乎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二楼的房间混乱不堪，里面到处都是不明的黑色液体和肉块， 楼道里则满是无头的尸体和丧失理智的人，而那些丧失理智的都有一个共同点，双瞳消失。 但除了一个人，他瞥了一眼脚边的警员b。 “说罢，你们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独臂男和光头面面相觑，他们就是因为没看到才逃过一劫。 “没，长官，我只知道这个人带着一个女的过来，然后，这里就变成这样了。” “事情发生的时候，光头在给我包扎，我俩都不知道。” “女的？”，成列疑惑，“什么女的？刚才怎么没人说。” “女的，戴眼罩，长得挺好看的。” 独臂男回忆着，突然想到有人告诉他，她跟「灾」有关系，正思考要不要说时，屁股被光头掐了掐。 他把后面的话咽进去了，“没、没了。” “你们有人看见有女的出来吗？” 他问最里面那批站着看热闹的改造人。 他们一同摇头。 这是唯一的出入口，如果进去没有出来就只能说明她还在里面，这么想着，成列准备吩咐人进去调查每一个缝隙。 然而有位改造人在后面的人群中举手，“我、我好像知道她是谁……” 第97章 这个陈青桃咋样 王二狗的家传来震动时，巷子里的人都有感，大部分都去看热闹了。 也有没去看热闹的改造人，叫安德鲁的男人一头褐色糟乱卷发，义眼突出，他在一众沉默中默默举手，见成列眯着眼睛看他，手不自觉放低了些。 “你————”，成列指着他，“出来。” 一众仿生人给他让了位置，他钻出来，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再次重复了一遍：“我、我知道她是谁。” “那你说啊。” 安德鲁用着不太确定的语气道：“她她好像是那个，那个春藤的冠军。” 春藤冠军这个名词一出来，在场的警员都有了反应，成列对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 一个月前他还是伽马队长，但莉莉丝的演唱会一事，由于他和伽马副队的个人恩怨导致那场演唱会现场许多人死亡，而陈青桃则成为了所谓的英雄。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正是因为他不肯支援所以才害得她如今在医院躺着。 后来他也是从秦越去救援得知她好像是家族的人。 街区警察一般都不会和家族有直接合作，但成列之前可不是一般警察，他和秦越有过好几次合作的经验，自然明白对方有多不好惹，不是对方，是整个乌鸦都不好惹。 至于这个不好惹的程度，他坚信，十一区倘若有天和乌鸦打起来了，赢的一定会是乌鸦。 按理说安全局不会因为一次失误就给他直接开除，下降成街区警司，这意味着他以后再也不能回到安全局了。 所以秦越怀疑上面是因为陈青桃，更准确的说是因为家族…… 安全局在事情结束第一时间对他做出了处罚，以此来安抚家族。 可是“英雄”现在不是应该还在医院吗？ 成列吐了口烟圈，问安德鲁：“这可不能乱说，你确定自己没看错吗。” “没有，长官，她是独眼，很好认。” “那她穿的什么衣服？” “呃、穿的黑色大衣，还戴了领带，虽然这男的当时给她打了伞，但我还是看见了，她戴的黑色眼罩，和比赛的那个长得差不多。” 穿的应该是乌鸦正装…… 难道是来出任务？但出任务也不兴动静这么大啊！ 而且还没给安全局打招呼…… 虽然这些改造人的命不值钱，不过怎么着也有二十多条，疯一半死一半，还有半死不活的…他又瞥了一眼脚边哆嗦的警员b先生。 他跪在地上，满头大汗，嘴里嚷嚷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成列思索，决定先给秦越打个招呼再说。 他站到离众位警员都很远的位置，拨通秦越的光迅，然而一下打得三个都没人接。 “搞什么……”成列收起光迅，然后回到原位。 “看好他们，死的先登记下来，等会儿照片拍好了，尸体连同疯的一起带回去。” “对了，调出来附近的监控录像给我。” “哦，还有，统计一下案发现场谁还见过那个女的，谁有印象，都拉到局里做笔录。” “是！队长！” “那他怎么办？”，小警员指着2048。 成列：“还能咋办，都、都都都——带回去。” “饿死了，回去吃饭。”他摆了摆手。 回到局里，成列找上杨九文，他是局里的主审，平常专门审核一些犯人，然而成列这次找他不是审讯犯人，是审讯疯的差不多的警员b先生。 成列将事情简单做了一个讲述，警员b如今已不能用简单的神志不清来形容，那双眼睛畏畏缩缩，左看右看，疑神疑鬼，总觉得有人要杀他一样。 “别吃我、别吃我……” 杨九文抱着保温杯，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遍，“你是说、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是，我们问了，本来就是一起民事纠纷，住户报警楼下扰民。局里就派他和小王过去调解……” 成列后面的话想说的是谁知道又过十多分钟又传来街区警察杀人和污染物事件闹出。 派过去调查民事纠纷的两个警察，一个死一个疯，楼道里不是傻子就是死人，而所谓的污染事件……他回忆起房间里诡异压抑的氛围，他只不过待半分钟就感觉自己要变成污染物了…… 还有那满屋子的黑色碎肉，虽然没有一个成块儿的，目前观察来看虽然不是污染物，但杀伤力极大。 队里戴着手套的警员一碰上去，手就被烧出一个大水泡。 这些他没给杨九文说，就问他：“…我怀疑他是看到了什么东西，被刺激成这样的，你看你想想办法，能不能问出来。” “哎，其实不止他一个，还有好多人疯了。” 杨九文蹲下来，突然投下的阴影令警员b先生往后一跌，“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在警局里响起，引得众人侧目。 “别吃我，别吃我，别吃我……” 他反应太大，杨九文觉得有些艰难，不确定道：“这刺激的有点严重啊，我试试，不行了换人审。” 带回去的尸体要做尸检，他们还收集了碎肉块，装进专门放孢子的玻璃器皿中。 按理说，回到局里之后就应该上报给局长，但成列有自己的考量，他打算等秦越回电话了再说。 他看着杨九文进审讯室里，隔着一扇单向玻璃镜墙，成列把耳机戴上。 审讯室里，几位警察按着警员b先生坐到桌子的对面。 许是其中一位动作太大，警员b的双脚蹬得厉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又开始叫了起来。 杨九文命小警员松手，警员b跌到了地上，他双目盛满惊恐，屁股在地上蹭着，不断往后挪，像是看到了什么很可怕的怪物一样。 “不要、不要吃我……不要，不要，不要吃我……” 他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 这也是成列要让杨九文审问他的原因，成列也好奇啊，那间房里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又看到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别紧张，放轻松…”，杨九文便安抚他，边戴上小型耳机，透过耳机，他能跟镜面墙后的成列进行交流。 对待那些一点风吹草动便会容易崩溃的犯人，想要从他们嘴里问出话，需要诱导。 “小林啊，给他倒杯水，再拿点吃的。“ 他语气尽可能的放轻松。 “不要怕，不要怕，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 警员b抱着自己的膝盖，靠着墙角，依然不断重复着“别吃我，别杀我…别杀我啊…” 食物有助于放松人的精神状态，警员将那些东西放到警员b的面前，杨九文做出吃的动作，引导他去吃。 然而他却捂着肚子拼命地呕吐，眼泪水都溢了出来，反应实在过大。 杨九文便又命人把那东西拿走了，他试着又安抚了一会儿，杨九文才发现他不是害怕不存在的怪物或者人， 他在害怕自己。 “他的思维认知出现了障碍。” “这是疯了？” “嗯，猜测是妄想。” “啥玩意儿？” 杨九文解释：“妄想是指在病态的推理和判断基础上形成一种病理性歪曲理念，是一种思维内容障碍，他……” “听不懂，你说直白点儿。” “好吧，简而言之，在他眼里我们是会去伤害他的东西。你们有谁打他了吗？” “谁会闲的没事干打他，你看他就知道了，浑身上下一点儿事儿都没，连皮儿都没破！” 成列没告诉他黑色肉片的事情。 “那他之前有在生活中表现类似的症状吗？疑神疑鬼，神经敏感……或者失眠等精神方面的问题吗……” 旁边的警员替成列回答，“报告！小刘工作效率高！和周边警员相处很好！上班从不迟到！警局上下也没有人苛待他！” “这就怪了……” “临床按照妄想分类，比如关系妄想，被害妄想等，大部分是自发的。比如生活的压力太大会使大脑的认知出现障碍…这有一个形成过程。按照目前情况来看，他大概是突然疯的……” “总之，除非是序列影响或者脑部突然受到重创，人是不可能变成这样的。” 成列思索，陷入沉默中。 “万一是受到惊吓呢？” “那更不可能了。”杨九文观察着墙边喃喃自语的警员b先生，“他得看见什么才……” 他话语说到一半，突然停下，和耳机里的成列异曲同声， “精神污染。”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杨九文神色凝重。 “那在他眼里，我们可能连人都不是。” 精神污染这个词杨九文多少知道一些，关于此类的案件只出现在觉醒者身上，且是一些实力强大的觉醒者。 那些受到精神污染的觉醒者，有九成都是突然疯的，无外界环境影响。 牵扯进精神污染的案件大多要被安全局管控，他们这种小警局一般没资格查这些。 “我看你还是……”，他话还没说完，便听到耳机里成列的声音自顾自的补充，“专人有专治，看来还是得送去医院。” 成列打消掉让杨九文审讯那些失去瞳孔的人，他铁了心了要从警员b嘴里撬出话来。 “你不报到上面？” “这不还没确定是不是精神污染嘛，而且我们那起民事纠纷的案子需要他作证，送上去审批太麻烦…暂时先这样吧。” “处理这种事，我还是可以的。” 杨九文“哦”了一声，没有回答。 “行，那就先这样吧。” 说完，成列就去看被调出来的监控。 一共四处，分别是巷口前的两个小卖部，和街区对面的两家店铺。 巷口里面没有监控，一是里面的酒馆之类的店铺不安装，二是警局每次安装不到几天就会以其他理由被他们破坏。 两次之后上面懒得管，就不再安装了。 成列先看巷口的两家店铺，画面调到黑车开到巷口的时候。 2048给她开门，黑伞打到她的头顶，这个角度无法看清对方的面容，但能看清她的体型和衣着。 保镖有190左右，她大概有170左右。 衣服…… 成列确认，她穿的是乌鸦的正式服装。 “换一个。” 第二个监控上拍到了对方下车的情形。 “往后拉。” 画面上陈青桃的手从车里伸出来，成列赶忙止住，“好好好，就这里。” 成列指住屏幕上她袖口的位置， “这里，放大。” 一枚蓝宝石袖口，切割的形状非常漂亮。 仅凭一枚袖口，其他人都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然而成列却不自主喃喃，“……坏了，碰上正式成员了。” 监控继续播放，这个位置只能看到她的侧脸，成列无法确认她是否真的是春藤的冠军——陈青桃， 于是便让人在另一台光屏上调出陈青桃的照片。 只是一眼，他便确认八九不离十就是同一个人。 毕竟陈青桃的气质太好认了，看谁都是一个表情，但监控里的她，气质更甚。 “你们谁看过前段时间春藤的比赛。” 春藤杯虽然在十一区有人人都看的趋势，但也并不是真的人人都看。 比如成列，他只在上网的时候听过陈青桃的名字，那场比赛他是一点都不清楚。 局里的人纷纷回答， “我看过，队长。” “我也看过……” “我我我我也看过、而且我妈在现场看的！” “我是看的回放，话说现在的小孩还挺能打的。” “我看的直播，记得特别热闹……直播还拍到了罗文变成污染物的过程，后来被删了。” “……” 看过比赛的人比成列想的还要多，他摸索着下巴，“这个陈青桃咋样？” “她呀，她号称今年最大的黑马，赢了琉璃色之后势头一直挺好的。” “对，论坛上现在都有她的个人分块儿了，粉丝特别特别多，比一些歌姬还要火。” “也不知道她看不看论坛，这人都快成神了。” “召唤系之光、年度最大的黑马、最神秘的觉醒者、十一区最强等等等等……” “呃、尤其是莉莉丝那件事之后，她现在粉丝都好几万了吧……” 提到莉莉丝，局里静了一会儿，都小心翼翼地抬头看成列的表情，见他没太大反应，有人才打着胆子继续补充。 “……何止啊，她的粉丝现在最少也有十多万，我姑妈和她一个医院的，据说医院门口天天围着她的狂热粉丝和记者。” 第98章 但是队长…… “谁问这个…我问的是她实力咋样。” “报告队长，琉璃色你晓得不？” “有屁快放。” “他是s级自然系觉醒者，还是少见的有言序列。强的一匹……陈青桃在跟他的比赛中就输了一场，话说这人之前在春藤就没输过。” 成列自然知道琉璃色，之前辅助过他们处理了一场a级污染事件，对他的评价是——确实强。 他至今还能回忆起他的岩浆，所到之处，皆为焦土。 局里有人对此提出质疑，“琉璃色也没有传的那么强，他头上还有几个哥哥姐姐，据说目前在圣塞西莉亚读书，那才叫厉害。” “确实……你说的琉璃月和琉璃阳吧，据说都是序列靠前的觉醒者。” “插一嘴，琉璃家真的好离谱，一家好几个有言序列……话说是有啥继承序列的秘诀吗？” “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只能说他家基因强大吧……” “想起来了，也有人说陈青桃是有言序列，她毕竟可以召唤龙。” “龙？”，成列皱眉。 “对，你看比赛就知道了，一头可以喷火的龙，特别特别大。” 有言序列中，的确有一个可以召唤出龙——十六、龙言。 虽然排名不算特别靠前，但上一次拥有这条序列的人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至今，龙言的拥有者一直为空缺。 如果是这样，她能赢琉璃色也是理所当然的。 说到这里，成列便对陈青桃愈发感兴趣了起来。 “她是哪儿的人？” 陈青桃身为春藤的黑马，之前确实没人听过她的名字。 “所以说她最神秘嘛…万维网上关于陈情桃的资料都是一片空白，那些记者也联系不上她的家人。” “对对对对，我好像听过这个传言，想起来了——” “什么传言？” “她是某贵族的私生女。” “……” 关于这些，陈青桃本人一概不知，她每天忙生忙死，四处奔波，至今没有养成及时查看热点新闻尤其是关于她的热点新闻的习惯。 而此时，变成眼珠的05紧跟着抱着盒子的阿顺。 自从知道自己被安装定位器后，她便对阿顺留了一手，05负责的王永平暂时没有消息，所以改为跟踪阿顺。 几乎是刚一接收到阿顺的消息后，陈青桃就赶了过去。 阿顺进入上次陈青桃和罗文见面时的那个酒店。 由于康莱那顿酒店管控极严，进去的每个人都要被机器管家扫描，所以陈青桃一时不好溜进去。 再加上她还披着一身床单，一时只好暂时先藏匿于天台隐蔽的地方。 眼睛跟随阿顺步入电梯中，他按响了二十层楼的按钮，陈青桃则让小章鱼变成人形，替她去街角买身衣裳。 要全包的，最好头部以下半点不露。 康莱那顿酒店一共二十二层，陈青桃盘坐在隔壁楼顶，脑海里是关于分离眼睛的画面。 她的大脑如今像是一款多频共享的显示器，陈青桃正在熟悉如何同时观看所有分身的画面。 由于计划才刚开始，基本上都处于找人的阶段。 有进展的是04，她所调查的暴发户威尔?艾戈尼斯是个很夸张的男人，每天花边新闻传播不断，关于他的消息几乎是一搜就出来。 比如网上有网友传出他在跟新女友逛奢侈品店的消息，于是04跟着消息跟踪过去，还真在门口看见了对方的车。 威尔?艾戈尼斯左拥右抱着美女，身上挂满金链子，嘴里叼着雪茄，从奢侈品店里出来，正准备上车。 陈青桃换上小章鱼给她买的黑色皮质风衣和高领打底，穿在身上比之前那件沉上不少，还有些热，不过她身体冰凉，无碍。 她额头上还有一只眼睛，需要戴帽子才能遮住，只能使它暂时闭上眼睛。 “先这样吧。” 小章鱼蹭了蹭她的胳膊。 视线中，电梯门被打开，仿生人领着他往里面去。 康莱那顿的隔音效果非常好，陈青桃对此深有体会， 她耳边只能听到阿顺的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周边安静如一潭死水。 仿生人领着他走到一间没有挂牌子的门前。 「请输入密码」 阿顺的手指在液态金属门上点了两下，走廊的排灯立马暗了，门自动打开。 “你——来了。” 门自动关上，仿生人没有进来。 眼前的视线一片漆黑，阿顺抱着手里的黑盒子，声音郁郁，“我的药呢？” 「眼睛」换了个位置，它悄悄飞到阿顺的肩膀上，在有帽子的遮盖下，它不易被发现。 黑暗中，陈青桃看清了和阿顺说话的那人，他肥胖到夸张的身躯几乎塞满了二分之一的房间，溢出油脂的肥肉紧紧贴着三面墙壁。 只见他的右手伸进赘肉的夹层中，从里面掏出了一个油光锃亮的黑包，用胶带裹了好几层。 “能管半年的量。” 阿顺抱着盒子的手抖了抖，“太少了…” 屋里一阵窸窣声，男人肥厚的大脸往前伸了伸，五层下巴一颤， “咦？你这是在对我不满吗？” 黑暗中，阿顺颤抖地抱着怀里的黑盒子， “没有……” 陈青桃能感受到他的紧张，连着声线都端了起来。 胖男人眯着和条缝似的双眼，紧紧打量着面前的阿顺，不语。 “但是做交易时我们明明说好了，他的眼睛值一年的药。” “…而我，把他的头给您拿来了……” 阿顺打开黑盒子，「眼睛」向下移， 陈青桃看到了盒子里的场景， 黑盒子中装着男人的头颅，在一片压抑阴暗的环境中，显得更加可怖。 如果不是因为眼睛不对，陈青桃会确定那颗头颅是属于无色的，可惜那双黯淡无光的人眼比起真货差了不少。 无色的眼是竖瞳。 只见阿顺跪下来，重重地朝胖男人磕头，毫无尊严可言。 “我好不容易才在昨天找到机会杀了他……按照家族的速度，抓到我只是时间问题，我被赶出去之后对您就没有利用价值了！求您了！再多给我半年的药，我妈妈…我妈妈现在…需要双倍服用药才能活下去。” “好可怜啊……” 许是他“唉”了一声，陈青桃以为他会答应，下一秒男人的声线凌厉， “可是跟我我什么关系。” 胖男人的话语如一记重锤，敲在阿顺的心上。 “你比预计时间要晚了半个月。还有，我记得当初我是想让你把那个小姑娘的眼睛挖给我。” “她已经不在分部了。” “哦？” “她现在是家族的正式成员，不会再来分部了……” 她微微挑眉，神色无常。 男人表情恹恹，肥腻的大脸上嘴角耷拉下来，一直垂到下巴处。 “这样啊……那还真是可惜。” 他把黑色的药包扔到地上，从肉堆里取出零食包，撕开**，碎渣溅了一身。 很快，咀嚼声在房间中响起。 阿顺双眼紧闭，额头抵至地毯上，虽然无法嗑出响声，但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三分钟之后，胖男人才想起他的存在。 “你怎么还没有走，把盒子放下，” “然后滚。” 阿顺没再说话，将盒子放到了玄关的桌面上。 “等一下。” 气氛压抑，不明所以的阿顺回过头，眼眶里还挂着泪。 “你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过来。” 那双眼睛亮着奇异的光芒，胖男人的态度大变，令阿顺感到不解。 他就带来了无色的头。 “哎嘿嘿————” 陈青桃立马明白，她被发现了，但没有被完全发现。 胖男人和阿顺暂时还不能疯，这是她的第一想法。但是液态金属门底部没有缝隙，房间窗户紧闭，眼睛无处可藏。 陈青桃从大厦天台的通道里钻出来，重新站回顶楼，康莱那顿就在隔壁。 她的眼睛往底下打量，二十层就在下面，她的视角刚好能看到。 “看外面。” 声音在房间里响起，熟悉的音线令阿顺身体一颤，他疑惑，便见胖男人费劲扒拉地扭头，掀开窗帘的一处缝隙，窗户微微开了一角， “上面。” 陈青桃站在天台边缘，俯视着唯一一间窗帘紧闭的二十层，隐约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到了一只四瞳眼。 胖男人的眼眶里横着长着四只瞳孔。 “嘿嘿嘿嘿嘿————” 从他的声音听出来男人的愉悦，肥胖的身子因为笑声而乱颤，引得房间一阵震动。 “来了，” “实验品，来了……” “有史以来，最完美的实验品，她来了来了来了来了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来了！她来了！我要吃掉她的眼睛，你的眼睛！” 胖男人的笑声逐渐放肆，陈青桃不确定他口中的实验品指的是不是自己。 她对胖男人的身份很好奇，住在康莱那顿、让阿顺如此畏惧、似乎知道一些关于自己的事。 手环上亮起白术在几分钟前给她的发的消息，虎哥联系到了那个卖她信息的买家，希望能面聊。 “砰！” 同人一样粗的藤条将玻璃冲破，气势汹汹地向陈青桃席卷。 在这东西即将碰到陈青桃时，便被一双生着尖锐指甲的大手握住。 轻轻一捏，藤条就烂干净了。 要不还是杀了吧，管他呢，管他们在密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管他们想干什么。 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对。 来一群就杀一群。 她身体的那些眼睛隐隐躁动，巨大的藤条从艾尔维拉的手中滑落，拍打在康莱那顿的楼身。 底下的人群四散而逃，酒店内部发出警告。 「警报，警报，十层到十九层西侧遭受冲击，请安保人员迅速前往救援。」 「警报，警报，2004号房间内部受到冲击，请安保人员前往查看。」 康莱那顿内部很快便乱成一锅粥，唯有一层vipiii号休息实仍是一片岁月静好。 “哎呀，你的酒店好像发生事故了，不去看看吗？” 柏色提着红酒杯，对着脖颈上纹了一圈火苗的男人微微一笑，“没事，随她来。” “你知道是谁？” “知道，她这会儿估计不太想见我。” “谁？” “她啊，白术最近不是一直在你耳边念叨吗。” 「光」惊诧道：“不是吧，那个陈青桃？” 见柏色默认，他“蹭”地站起来，“我得去见见她，我倒要看看什么人能让「术」天天惦记。” “有这么夸张吗？” “拜托——你又不是不知道「术」被停止任务后整天黏在她身边。” “我在四区出任务，每次给他发消息，回复都是‘在忙、和青桃一起’，就连今天也是，他说要去带陈青桃去黑市。” “搞什么啊！我就是出了个任务而已，他现在已经快成别人的了！” 柏色眼睛含着笑意，对此不置可否。 “你确实该见见她，” “但不是因为白术，而是因为她…会成为当世最强的觉醒者。” 超越一切。 和迟钝的白术不同，「光」一下就嗅到了不同凡响的气息，哪怕一无所知，他也还是能说出戳中柏色的话， “那家族把这柄不确定的武器握在手里安心吗——你、你们，不怕反噬。” 他明明是问句，但吐出来却像是威胁。 「光」把红酒杯放到桌面上，康莱那顿的震动不止，不停的从上面掉落碎玻璃渣，窗外的人早已散去，柏色盯着「光」的双眼， “他跟你说了多少？” 「光」：“至少昨天发生的事，一字不落。” “唉，孩子大了管不住，我特意交代过他，不要什么都告诉你。” “我和「术」的关系你还不知道吗，没秘密啊。” 不等柏色继续说话，他站起来，一脸无所谓，“放心啦，队长，我虽然也觉得你特别该死……” “但我不会告诉她杀死星星的人是你，是你嫁祸给秦越……”他思索了两秒，纠正过来：“哦，说的不太准确，这不算嫁祸，毕竟秦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队长，我今天来不是说这个。” “我们来说说「叛徒肃清」，你利用我家阿术的事吧，怎样？” 窗外一声沉重的闷响，白色长发的少女拽着长着刺的藤蔓，使劲往外拉扯。 藤条绷直，尽头链接着二十楼的胖男人。 藤蔓的尖刺抵上她的胸口，这东西有毒，好在陈青桃如今形态不一般，毒无法渗透她的皮肤。 「光」：“你其实是想借她的手清除「喰」吧。” 康莱那顿的玻璃是单向，陈青桃无法看见玻璃后面的情景，但却感受到了那道强烈的视线。 眼睛垂下，和镜后的「光」对视。 第99章 是吗 “有意思。” 「光」轻笑，像狐狸的眼睛弯出蛊惑的弧度，让人一时难以别开双眼。 陈青桃看不清玻璃镜面后面的景象，手中微微用力，藤条便“砰”的一下重重砸到地面上。 尽头往外溅出绿色的汁液，她的发丝沾染上些许，使她整个人透露出一种诡异的美感。 周围是人群慌乱的叫喊声和汽车的鸣笛声，陈青桃轻轻瞥了一眼玻璃镜，往后一退。 一大滩白花花的肉从天坠落，直直砸在道路中央，艾尔维拉站到陈青桃的身后，蛇尾半环住她，地面漫出的黑泥缠紧胖男人畸形的四肢。 “嘻嘻…青桃…” 陈青桃：“你不是要吃我么？” 「喰」像是噎住了一样，肥胖的手想探去喉咙的位置，脸涨得通红，却被缠得死死的，半点机会都没有。 他大口呼吸着，直到一切恢复如常，那双四瞳眼恶狠狠盯着陈青桃，手脚不停乱动。 “你别高兴太早了！” 只见从他的褶子中落下沾着血的黄豆似的种子，种子在地上滚了一圈，头部生出根须，迈进地里，然后—— 藤条冲天而起，同一时间朝陈青桃袭来。 “是吗。”她没有任何闪躲的意思，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看起来比平时还要游刃有余。 “噗——” 一只手穿透了「喰」的胸膛，不等他反应过来，便看见有怪物撕破了他的肚皮，就像他撕掉零食袋那样容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怪物从他的身体里钻了出来，但不是怪物，而是另一个陈青桃。 白色头发的“陈青桃”浑身血淋淋的，她跪趴在男人肥腻的躯体中，精挑细选他的内脏，但大部分都是白花花的肉块和肥厚的脂肪。 他的身体由于内部冲击，表层绽开一部分，于是她便看见那些褶子的夹层中是一个一个的指尖大的小黑孔，黄豆像排出的油一样被排出体外。 密密麻麻的黑孔在白花花的肉块上视觉冲击力特别强，让她不自觉蹙眉。 四瞳眼含着恨意看着陈青桃。 男人不知为何没彻底死透，还有力气对着陈青桃破口大骂，然而见对方自始至终都无所表示，于是肮脏的辱骂停了下来， 「喰」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气喘吁吁， “你、你，少得意忘形了，你也会变成我这个样子，我们是一样的……今天你杀我，明天就有人来杀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样的？” 血淋淋的“青桃”捂着肚子站了起来，踩着他的内脏笑容癫狂。 空旷的街道上一时只有她放肆的笑声，突然，笑容戛然而止。 “去死吧，垃圾。” 她踩爆了「喰」的心脏。 「喰」终于不再说话，他双目逐渐涣散，机体彻底失去生命。 远处响起安全局警车的鸣笛声，陈青桃撇视玻璃镜中自己的倒影，她上前几步，轻而易举地握紧「喰」的脚腕， “砰——” 「喰」被她甩到康莱那顿的休息室中，玻璃碎了一地，没有镜面，使她能很好的观察内部的详情，休息室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人。 她沉默，“走吧。” 如果她走进去，就能发现地面上有一道清晰的血迹，顺着血迹走到柜子的后面， 就能看到高大英俊的男人捂着不断往外冒血的鼻子，他使劲拍了拍太阳穴了，整个人连站都站不稳。 柏色眯眼笑：“呵呵……” “操，你他妈早就知道…你陷害老子？” “我不知道，事实上我也很意外，只是看了一眼，你就差点陷进去。” 刚才，「光」和陈青桃对视本来没有出任何意外，直到有东西从「喰」的肚皮中爬出来，他只是看了一眼，大脑就陷入到一片混乱当中。 另一边，陷入癫狂的警员不知为何吐了，他蜷缩在看管室的角落，捂着肚子，黑乎乎的蠕虫从口腔里吐出来。 “虫子拿去化验科，人送到医院检查。” 玻璃镜后的警员架着双目凹陷的警员b先生往外抬，成列保持沉默。 “这分别是事发地五位改造人的笔录。” 成列接过，“怎么说？“ “听外貌描述有八成概率是春藤的陈青桃。这人在之前来过两次，和楼上有位叫「灾」的年轻人有过节，我们去案发地调查过，「灾」今天不在。” “「灾」？” “哦，这人是那条巷子里的地头蛇，之前因为故意杀人罪而被我们逮捕过一次。” 成列：“杀人可是死罪啊。” “是，但这是上面的命令。” “……” 成列握着手里的那堆资料，陷入沉默。 笔录里还写了事发地点户主的生平，此人非常普通，听名字就知道了，姓王名二狗，单身汉一个，还是个神经病，整天幻想自己有老婆。 十年前不知道从哪儿搬过来的，做了几年电工后因为又穷又邋遢，老板给开了。 期间因为偷盗偷窥等罪名被抓过十多次，一直不干不净地活着。 这个月发了大财，原因是来了个有钱人把他门给踹坏了，那有钱人出手阔绰，一下赔了好几万。 成列发现他发大财的时间和陈青桃去的时间等对上，他拿笔划了一下。 “这段时间监控调出来。” “好的队长…那接下来咋办？” “……这还用我教你？去医院找陈青桃。” 队员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那他呢？” “谁？”成列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2048彬彬有礼地站在桌子后面，礼貌笑着。 周围围了一圈对他感兴趣的警察。 “我擦，这身西装我在电视上看过，好贵，抵我俩月工资呢。” “真的假的？” “你摸摸手感贼好，天，这年头仿生人活得都比人好。” “你叫啥名字？你主人是谁？” 2048脑袋转向他：“拒绝告知主人相关信息。” “这年头仿生人这么智能吗。” “也不知道他主人是怎么想的，这种品质的仿生人多好查，直接去天众调取记忆芯片就行。” “可能是逃跑的时候忘了带走吧？” 成列看的心梗：“他怎么还在这儿，一起关到审讯室里去！” 第100章 校生交流 他话音刚落，一通电话就被打了过来，接电员看向他：“队长，是找你的。” 成列接过，电话后面传来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好久不见。” 他的身子抖了抖，也许是错觉，平常咋咋唬唬不靠谱的成列只剩沉默，不超过一分钟，他把电话挂掉。 “把他放了。” 2048嘴角扬起一抹微笑，他理了理西装上的褶皱，“感谢您的理解。” —— 她不能轻易分裂。 她的能力提升，分裂的个体增添了某种混乱的特质，状态不稳定的情况下，看到的人说不定会陷入癫狂。 明白这点后，她立马回收了分裂体，跟踪与母神涉案的贵族需要她后续亲自进行。 整理掉脸上的碎肉，她平静开口：“阿顺。” 男人从拐角走出来，他神色复杂，目光瑟缩，第一件事就是解释：“我没有杀他。” “我有个朋友的能力时复制，他可以一比一复制所有东西，我让他复制了无色的头。” 陈青桃神色漠然，比上次见面要长了许多的发丝掠过面前的柱子上，她走了。 等后续的警察过来，陈青桃早已不知道溜到到了什么地方，她穿着裹的严实的风衣，就像一位普通人一样走在隐蔽的街角，不到半刻钟，豪车停在了陈青桃的面前。 2048下车，为她开门。 “后天有三区优级生联谊会，春藤那边希望您能参加。” 后天？她后天要溜进安娜?穆兰特的聚会。 透明面板显示在车内，陈青桃手指划过。 十一区早在五年前就已和六区、八区达成合作共识，为了利益往来，高校间的友好交流也是必不可少的。 而所谓的优级生交流，其实只是s级有言序列使用者的会面，上次在网上看到前任校长的开学演讲：这一代人才辈出，是历史上觉醒有言序列最多的时代，这些人将掌握着联邦的未来。 陈青桃理解交流的重要性，可她参加的意愿不大，人多的地方不适合她进行活动，而且她还有任务在身，挤不出多余时间上学。 关于这点很快她就改变了想法，她联想到了两个人——琉璃月、阳，这两位十一区赫赫有名的天才。 天才一词可加诸许多人身上，比如考到春藤的每一位学生，比如琉璃色；可据柏色所说，末位的序列差距亦如天谴鸿沟，天才与天才之间也有不可言说的高下之分。 陈青桃记得很清楚，网上有篇关于琉璃本家的介绍是这么写的：二十个琉璃色也无法超越一位琉璃月。 她对这条持怀疑态度，琉璃色的序列是她目前所见过最具毁灭性质的序列；他很强，这点毋庸置疑。 暖气在车中呼呼吹着，这会儿平息下来，陈青桃身上的眼珠正一个一个陷进到肉眼完全看不见的地步。 身上的伤疤和烧痕也逐渐褪去，她的状态在回升。 “柏色怎么说。” 2048：“您的班主任无法联系上您，他希望您明天能回校一趟。” 所有人都无法联系上陈青桃，她的做事风格全凭主观意愿。 这个毛病不好，她需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得改。她在心里默念。 保险起见，她还是将阿顺的事告诉了2048，命他原话告知柏色。 “我们休息两天吧。” 2048声音微扬：“很高兴您能这么想；您的活动密度已大大超过普通人的承受范围。上世纪联邦觉醒者调查显示，序列者也属于人类范畴，高压工作也会为他们带来痛苦。望您珍重身体。” 仿生人并无感情，陈青桃明白提醒属于他们工作的范畴，“服务”就是2048的底层代码，这其中也包含关心。 她点头，打开光迅，点开快乐一家人群组。 她点的正是时候，发了上百条讯息的群组此刻正吵的热火朝天。 九区\/焰火：@十一区\/灾有种出来单挑，我砍不死你。 九区\/吞水：十一区的别装死，说话。 三区\/无暗之光：真有意思。老子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几个比我强的，你算什么东西。 三区\/流光：9494，猫猫探头·jpg 三区\/蔷薇诗：呵呵，十一区滴，姐姐给你一句忠告哈，你这么狂早晚会被群殴的。 三区\/流光：9494，猫猫探头·jpg …… 她默默退出聊天页面，点击「灾」的头像，问：你有什么进展。 离灾跟她的那通电话不超过三个小时，陈青桃以为大抵还在监控中。 灾回复：穆兰特正在和一个男人秘密谈话，酒店附近到处都是保镖，暂时还没想到办法接近。 平安：谁？ 灾：琉璃实甫。 这位十一区最大的土地开发商，同样也是琉璃色、江的亲生父亲。 这两个人之前有联系吗？ 新旧贵族向来水火不容，自从掌权人是琉璃观德以后，这点更甚。 她顿了顿，回复：我后天有事。 灾：ok，一个人也可以。 平安：用不了多长时间，你看情况行动，光迅联系，我可以外部接应你。 又短暂交流了几句后，她点开蓝眼机械猫的页面，问：其他区的负责人目前在十一区吗。 蓝眼机械猫秒回：是。 乌鸦没理由主动和外区合作，这个任务牵扯甚广，如果她想的没错，大概是为了情报共享。 蓝眼机械猫：大人，另外两组今天早上达成合作意向，我冒昧问一下，你们有没有意愿跟他们合作？ 平安：怎么合作？ 蓝眼机械猫：共同调查，一起行动。 斟酌过后，陈青桃回复：如果需要帮助你可以联系我。 蓝眼机械猫：明白。 关闭光迅，她对2048道：“回家。” 第1章 陈青桃 空碎的酒瓶在巷口处的铁皮圆桶旁堆着，已经被晒干的呕吐物和各种生活垃圾混合在一起，传来阵阵恶臭，吸引了不少苍蝇。 狭窄的街道上拥挤着不少人群，吵闹、喧嚣。 陈青桃挂着挎包，从二楼事务所下来，关上门；楼下杂货铺的老板热的浑身出汗，他一边扇着风，朝她搭话，“真是稀奇，竟然能看到你出门。” 陈青桃嗓音淡淡，“今天去看病。” 老板砸吧砸吧嘴，蜗牛似的眼睛缓缓伸长，拉到她面前，前后左右转了一圈，说话慢吞吞的， “哎呦，生病了呀……那可要好好休息。” 陈青桃没有动，任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仍然没有表情， “会注意的。” 她打量着道路中间的人群，部分人在她眼里奇形怪状，数量甚至比昨天还要多一些， 她就知道——自己如今真的病的不轻。 这是她穿到这个世界的第七天。 当前世界并没有国家一说；大约在一千年前，一场病毒肆虐全世界，这场导致全世界五成人类消失的灾难足以称得上历史的转折点。同样地，部分人类也因此得到了进化。 但是进化也分为两种，成功了就被称为「觉醒者」，失败了就叫「污染物」或「变异体」。 而为了抵抗病变的污染物，按照平均势力世界最终被划分为十三大区。 她目前所在的区域是第十一区，身份是见不得光的奴隶。 想到这里，她再次为原主的命运感到遗憾。 明明饱受奴役十七年后好不容易出逃，结果却是失败被杀。 陈青桃就是在下水道里醒过来的， 索性她命不算特别差，被街头事务所的老板收留，目前肩负打杂的重任，还算能活。 她老板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知道后昨天还给她推荐了心理医生，就在离他们事务所不过两条路的地方， 对方名叫谢安。 路走得越来越凉快，她最终按照杨松给的地址，在一个满是电线缠绕的地方找到了那块招牌——谢安心理咨询室。 这里距离集中住所最近，两边的高楼冲天，阳光照的相当隐晦，所以凉快了许多。 她沉默着上楼，发现工作室的门是在开着的，但出于礼貌性，她仍然扣了锈迹斑斑的铁门， 谢安：“请进。” 谢安坐在对着铁门的正前方办公桌上，他带着方框眼镜，穿着正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笑容也显得相当慈祥。 但陈青桃还是愣了一瞬， “你是陈青桃吧？不用拘谨，过来坐，我和你们老板挺熟的。” 陈青桃坐过去，嗓音闷闷的，“谢谢。” 谢安把后面的铁门关上，过来给她拿了个纸杯，倒上茶，“我能先了解一下你的病情吗？慢慢说，不用着急。” “好。”陈青桃把杯子拿下来，低头，“三天前，我见到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我的母亲……从那之后部分人在我眼里变成奇形怪状的东西。” 谢安敏锐地察觉到了问题所在，“为什么会用「本不该」这个词？” 陈青桃面无表情，“因为她死了。” 不，因为那是她前世的妈妈，按理说人出现幻觉一般不都是因为脑子坏了吗。 为什么现在换脑子了还是能看到。 陈青桃不敢说，她怕说出来才要被定义成疯子。 谢安陷入沉默中，过会儿，他才试探性开口： “我见过很多和你年纪一般大的患者，他们大多是因为家庭氛围或者是社会环境过于压抑从而处于焦虑不安的状态。长期以往，难免会出现心理疾病，例如被害妄想和精神分裂。” 谢安仔细斟酌着，继续问道：“你是否认为自己属于这种类型的病患。” 谢安在非常委婉地询问她的原生家庭如何，陈青桃摇了摇头，果断回答：“我的妈妈很爱我。” “我明白了。”谢安点点头，又把话题拉向她的幻觉和生活，试图让她感到轻松一些。 话题讲到陈青桃无意触碰到那些东西，谢安突然打断她， “等一下，你说你能触碰到他们？” 谢安神色凝重。 陈青桃点了点头，“对，无比真实。” 这显然超出常理，他想要通过对方的面部表情来找到一丝破绽，但遗憾的是什么都没有， 她看起来甚至比自己都还正常。 “很遗憾，我并不能帮助你什么。” 末了，谢安说道。 这在陈青桃的意料之中，她摇头，“跟您聊天很舒适。” 谢安翻找起抽屉， “我给你推荐一位医生，他之前在上城区的大医院中当心理医生，偶尔会来下城区办事，他很厉害。” “麻烦您了。” 她把挎包重新背好，准备站起来，谢安突然问她：“那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陈青桃的眼睛移至房间的角落，那里有一位1岁左右的婴儿，半张脸成了机械，机械义眼往外凸出，他的背后长着一双灰白色的翅膀，破碎，美丽。 “你没有变化，”陈青桃说，“但我看到了一只蝴蝶。” 谢安微微惊讶：“蝴蝶？” “对，翅膀很漂亮。” “它是什么样的？” 她沉默了一瞬，那双眼底泛青的双眼平静地打量着他，最后慢吞吞回答： “灰白色的翅膀上有四个灰色的圈圈，扑闪翅膀的时候蝴蝶会掉落亮闪闪的磷粉。不过它大多就在角落停留着，那盆君子兰的附近。” 她注意到谢安翻找抽屉的动作慢了些，正待他开口之时，便又听到少女认真点评：“嗯……是只不喜欢运动的蝴蝶。” 闻言，谢安好似陷入了某种回忆当中，他很少这样，至少工作的时候思维从来不会开小差。 不知过了多久，谢安才用一种充满着悲伤又温柔的语调向她解释道：“抱歉，想到了一些事。你知道蝴蝶病吗？” 她摇了摇头。 谢安继续补充道：“这种病的学术名字叫大疱性表皮松解症，该病主要表现为皮肤的脆性增加，哪怕只是轻微的摩擦，都可以导致皮肤表皮和真皮分离，同时产生水疱和血疱。” “小远就是这样死去的。”他的眼神放至书桌左上角的橡木相框上面。 “很遗憾。” 每次涉及提到对方苦难的问题，陈青桃的脊背都会下意识直起来，让自己看起来是有在认真听对方讲话。 “没什么，都过去了。” 离开心理咨询室，刚到三点， 握着手里那张微微发皱的黑色名片，陈青桃舒了口气。 她对着面前空荡荡的楼道，轻声说了一句：“嘘——安静点，我知道他在撒谎。” 压抑又浓稠的庞大黑雾围绕在她的四周，黑雾的表面泛起密密麻麻的疙瘩，躁动不安着， 就在陈青桃说完话后，祂才逐渐归为平静，从里面伸出几只粘腻的黑色触手，紧紧裹住她的腰身，跟随着她的行动而缓慢移动着。 “爱你——爱、我最爱你了、青桃青桃青桃……” 黑雾里的东西，毫不在意对方的冷漠，不断倾诉着自己的爱意。 陈青桃面无表情，平静地踏上了返回事务所的道路。 “砰”一声，陈青桃因为走神撞到了路人。 “不好意思。”她揉了揉额头，抬眼有一瞬间茫然。 这是个相当漂亮的女人。 鼻梁高挺，眼眸明亮。她仅仅只看半张脸也能确定。 不过比起漂亮，她更在乎的是另一件事， 面前女人的肚皮宛如一张被戳破了的墙纸，鲜红色的内脏和血肉混合在一起，在足有两只成年男人手掌大小的窟窿中不断向外拥挤着，每走一步，便发出粘腻的“噗呲”声。 从她糜烂不堪的血肉中挤出一条打了结的白色脐带，它如同一根光滑的触手，链接着脚边没有长好五官的婴儿， 婴儿鼓起圆圆的肚皮，艰难地胡乱爬行着。 女人不说话，瞥了她一眼，直接越过她走掉，脐带也拉长了一些，拖着婴儿往前扯。 陈青桃抿了抿嘴唇，装作若无其事般往前走。 一路上满脑子都是女人那幅画面，“这已经不算怪物了吧。” 回到事务所，她惊奇地发现老板没有睡觉，竟然在窗口抽烟。 她走过去把乱成一团的桌面重新整理好，给他泡了杯咖啡。 “回来了？” 老板的声音有些低沉，他咳了几声，把烟头掐灭，转过身道：“哎呦，别给我整理坏了，我看资料呢！” 陈青桃有些茫然，随后便反应过来：“接到活了？” 老板笑了一声，“瞧你这话说的，咱事务所生意好着呢，这不是…接到大活了嘛。” 他坐回椅子上，身体往后靠，仰头看着天花板。 陈青桃不觉得他有多开心，于是问：“很麻烦？” 杨松吐了口气，说道：“倒也不是特别麻烦，委托者是个女人，很漂亮。我老觉得她有点不大对劲。” 陈青桃突然想起在楼下遇到的那个金头发漂亮女人，不免有些好奇。 “是不是金发，带面纱。” 他“啊”了一声，“哦，对。她刚走，你应该看见了。“ 说罢，杨松有点激动：“是不是气质特好，人特漂亮！” 陈青桃想起她的烂掉的肚皮和内脏，真诚点头，“是的，很漂亮。” “她委托你做什么？” 杨松愣了一瞬，随后摆摆手，“害，说来话长。你别站着呀，不要那么拘谨。” “她说她被强奸了，她刚说我就觉得不对劲啊，这种事应该找十一区安全局啊，找我有什么用？” “然后你猜怎么着——她说强奸她的东西是「污染物」，想让我把那东西杀了。” 陈青桃脸色发白，杨松看她状态不太对劲，便不再往下说了。 “本来不该跟你说这种事的，你年龄比乐乐还小两岁呢。但我也是第一次见你对什么东西感到好奇，所以就说多了哈。” 陈青桃摇了摇头，“没事，你接了？” “是啊，本来有些犹豫，但是她一直哭，而且定金给的也挺多的。” “那你认为她哪里不对劲？” 第2章 奇怪的委托 杨松眼睛一眯，重新从桌底下摸了根烟出来。 “要说哪里不对劲……简直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啊！这事发生有三个月了现在才处理。还有我看哈，她也压根不用跟我说她被那东西、给那啥了。她直接委托我去杀污染物就行。然后你猜猜她给的多少？” 陈青桃没兴趣知道她给了多少，反而直接问道：“她身份很不一般吧。” 杨松一拍大腿，“哎呦真聪明！委托给到这个数的人在十一区可不多。” “话都说到这儿了，你有啥想法没？” “有的。”陈青桃想起她脚边的那个婴儿，转而问：“三个月的小孩在肚子里能成形吗？” “这、这算什么想法……”他抿了口咖啡，说起来有些怀念，“当然成形了。田心怀乐乐时，我们还一起看过片子呢，虽然小，但能看出来形状。” “但、但我觉得不能够吧……这能怀孕吗？” 陈青桃点了点头，“能，从生理学上讲，「污染物」仍具备人的特质。” 话是这么说，可那是怪物啊！！ 杨松咽了最后一口咖啡，没再说这个话题。 女人的委托地点在一座废弃钢厂，希望他尽早动身。据她所述，那名污染物具有迷惑特性，姿态千奇百怪，唯一所能确定的是对方仅在钢厂活动。 话讲到这里，陈青桃已经发现最大的问题所在。 她在很巧妙地规避问题的严重性，比如对方有可能是“不能离开”而不是“不愿离开”，这简直是质的区别。 因为一般特定离不开某个区域的变异体超越了简单的污染概念，一定是某种东西拉扯着对方不能离开，而那种力量却是区域的集合。 简而言之——被污染的不仅是那个男人，还有那片区域。 不过她也应该明白这种程度的委托让他们这种普通事务所去做起不了任何作用，这和送死无二。 而且已经事发三个月，一定有什么原因让她突然改变了想法。 “青桃？青桃？”杨松拍了拍她的肩，“你在想啥呢，这么入神。” 陈青桃回过神，“不好意思。” “我只是觉得有些危险，你一定要做吗？” 陈青桃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杨松很快便陷入了沉默当中。 可他最后也只是笑了笑，“小孩子别想那么多，我要出门一趟。你就看家。” 家这个词让陈青桃心底一动，她叹了口气：“我明白了，你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吧，你暂时先帮我看事务所，有什么人来你自己看情况接待。” “好的。” 杨松离开事务所后，陈青桃便出声安抚着仅她所能看到的恶鬼。 “是，那个女人不对劲，我知道。” “你冷静一点。” 杨松走到楼下时发现自己忘拿钥匙了，于是返回，手刚按到门把上，便听到少女的声音从门里传来，“冷静点，妈妈。” “我都知道的。” 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转头走了。 黑雾蔓延在陈青桃的周身，一截颀长的白骨抵上天花板弯曲向下， 长着稀疏长发的恐怖头颅从黑雾中伸出脖颈；祂张着血盆大口，眦目欲裂，半截身体唯有头颅上生着难看皮肉，胸腔处裹着浓稠的黑水，长着数量唬人的红色眼珠与尖刺。 头颅几欲贴上陈青桃的面孔，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马上便明白了祂的意思。 “不可以。” 恶鬼眼珠子向下压了压，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接着便隐进黑雾之中。 十一区的废钢厂不超过五家，陈青桃从杨松的桌面上翻到他刚才看的地图，他在外围郊区那里画了一个圈。 不算远，坐车只要半天。 她抽开地图，从底下翻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十一区 508街 48号新兴钢厂。 据杨松刚才查阅的资料显示，新兴钢厂是在1204年开始建立的，老板名叫黄光伟，没有合伙人。 在1205年，快建好的钢厂闹出污染事件，有几个工人变成污染物把老板咬死，十一区官方介入，从此钢厂被封。 现在是1220年，自钢厂被封后再无传出污染物的信息，且一直处于封闭状态，但这足以发现其中问题所在， 官方有自己的觉醒者小队来处理这种事情，按理说将污染物杀死之后再检测区域污染度，如果达标就会立马解除封闭。 所以如今迟迟未解除封闭到底是什么原因呢，还是说只是单纯被遗忘了。 “啊、啊……啊，”从黑雾中传来阵阵低哑难听的声音。 “他、他，会……会死、” 陈青桃沉默片刻，轻声回答：“是吗。” 杨松是在天微微暗时才回到事务所的，他回来时拎着一个手提箱，交代陈青桃几句后就匆匆走掉了。 她之后便坐到窗台上吃干面包和营养剂，从事务所的窗户往外看，刚好可以看到中学生放学。 等到看到最后一个小姑娘离开视线，她才慢吞吞地从窗台上跳下去，去外面洗漱。 第二天杨松没再来事务所，她按照对方的指示坐在那张旋转皮椅上，心里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一上午无人光顾。 中午田心带着放学的田乐恩来到事务所吃饭。 田心起初很不愿意杨松收这么一个麻烦进事务所，后来杨松以事务所需要在他出差的时候留一个人看门为由才勉强答应。 陈青桃年纪小，好掌控，便宜。 再加上她干活勤快，不该问的从不多问所以田心暂时对她没有什么意见。 “上午有人吗？” 田心一进门就出声询问，摆出主人家的架子坐到皮椅上。 “没。” 她随便打开杨松的抽屉，发现里面还有些现金，便将它们数了数然后放进包里。 田乐恩觉得场面有些尴尬，带着一身眼珠子走过来挽住她的胳膊，“青桃，你吃饭了吗？” “吃了。” “哦，我还想着你没吃我们一起呢。” 陈青桃礼貌回应，“不用，谢谢。” 其实她没吃饭，她薪水不多，平常只能买得起最便宜的营养剂，一天一顿，这周省出的钱去看了心理医生。 “过来，乐乐，赶快吃完饭还能回去睡一会儿呢。”田心招呼道。 陈青桃知道田心不乐意让女儿跟她玩，便找了个吹风的理由去门外站着。 “妈，你干什么呀，别这么对青桃。”田乐恩不满。 “我怎么了？我们对她还不够好吗？” 今天阳光很辣，天气闷热，楼下小卖部的老板在看新闻，她偷偷听着， “近日，红色爆炸事件在中心区频频发生，波及甚广。至6月25号已有480人受伤，15人死亡。十一区总安全局副局长邹明对此表示无论幕后黑手是谁，都会将其铲除，还望民众不要过于担忧，绝……” “嗯？” 她敏锐地察觉到一道视线向她投来，她猛地转头，便在街对面的广告牌看到了那个女人，她今日没有戴面纱，正举着白色阳伞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陈青桃注意到她脚边的婴儿似乎比昨天大了些，但仍然没有五官。 女人见她看过来也没有要躲着的意思，朝她做了个口型，陈青桃看不清。 “去看看，她在说什么。”她说。 半空中裂开一道缝隙，两只巨大的白骨手掌从里面伸出，骨手往外撕扯着裂缝，发出“次啦”的声响。 恶鬼“啊、啊”地叫着，不断朝女人的方向伸着身子。 “啪”的一下，女人手里的阳伞掉了，她震惊地看着楼梯上的陈青桃，表情逐渐扭曲，身子也僵硬在原地， 那是惊恐的表情，她太熟悉了。 “啊，她看见你了。” 她面无表情说道。 第3章 委托和谎言 似乎是发现自己被除女儿以外的人看到了，祂比往日都要激动不少，黑雾逐渐泛起密密麻麻的疙瘩。 巨大的阴影从裂缝中往外伸出，在她的视角里，阴影遮住了这片区域，怪物的头颅伸至女人的面前，断断续续道：“你在、说——什么？” 无论是哪个世界的医生都说她这个人对周遭的环境敏感的可怕；不是说她的心多容易受伤，而是指她听到的比别人多，看见的比别人远，但是情况却有些特殊， 因为替她听到看到的不是她，是她幻想出来的怪物，一直守护着她的母亲。 她在之前的世界时就经常会让母亲帮自己打探附近的小偷，又或者是捉弄她的同学。 凡是母亲所能看到听到的，皆不会逃过她的耳朵，比如现在—— “对，对、对不起。” 但是这一切都应该是单方面的才对，她不应该看到，这是自己的幻觉。 “青桃，” 田乐恩打开门，向她走来，她的视线随陈青桃望去，“你在看什么呀？” 怪物此时就在她们的面前，陈青桃打量着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田乐恩疑惑道：“她是谁？” “老板的委托人。”陈青桃老实回答。 田乐恩有些惊讶：“哎呀，是不是那个，委托我爸出差的那个？” 陈青桃点了点头。 “是来问进度的么？要请她进来坐坐吧，她在那里站着干嘛呀？” 她的问题一向很多，陈青桃从三个问题中挑选着自己唯一能回答的，“好的。” 她悄悄打了个响指，面前挡着道的怪物便又退回去了一点。 楼下杂货铺老板在门口晒太阳，下来时看了她一眼，她礼貌性点了点头，于是朝女人走去。 她每往前走一步，女人的身子就抖得更加厉害，在她的视线里，陈青桃的周身被黑雾环绕，浓厚的黑雾正在吞噬她眼前的世界，直到陈青桃走到她面前， 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女人耳边的声音顿时消失了一干二净，她迫使自己的视线从她身后的怪物上离开，可是做不到。 陈青桃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妈妈，确定她真能看见，心里有些奇怪，但也只是说：“我们老板的女儿找你上去。” 轻飘飘地没有任何情绪，但是女人却觉得话里透着无声的威胁。 她哆嗦着开口：“你、你、” 陈青桃没有打断她，等着她把这句话说完。 她又打了一声响指，长着红色眼珠的怪物也逐渐退进裂缝中，女人的视线恢复了一片清明，她终于舒了一口气。 “没、没事，好。” 田心听田乐恩说完之后，马上笑着出来接待，她听杨松昨晚说自己接了个大活，对方来头不小，只是拿出的定金数量就多得吓人。 事务所的生意算不上惨淡，但是像这种出手阔绰的客人一年也碰不上一个，自然要好好接待。 “咖啡还是牛奶。”陈青桃问。 女人眼神有些慌乱，“不用，水、水就行了。” 田心笑着招呼：“坐，坐。” “我听我们家老杨说了，他说您气质高雅人长得也非常漂亮……一看就不是我们这种小地方的人，我昨晚还觉得他说得太夸张了，今天一看发现还是太含蓄了。” 她笑着又夸了几句，见对方没什么情绪，才把话头转回来，“他不是上午才去吗，坐车都要半天，所以这会儿应该刚到不久，那您今天来是？” 女人沉默了一下，随后表情有些古怪，“您先生有告诉您我委托的是什么活吗？” 田心立马摇头，“那没有，一般接的什么活都不会告诉我们。” 她面不改色地瞥了眼一旁给她添水的陈青桃。 女人又看向陈青桃，“那，那你呢？” 陈青桃把壶放下，田心的身子往前倾，侧着脸给她使眼色。 “说了。” 田心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没想到女人却不介意，说了一句让几人都惊讶的话，“好的，那其他人都出去吧。” 田心：“啊？” “我有事要和这位小姐交代。” 田心的笑有些挂不住了，“这不合规矩，她只是个小……” 女人打断她，许是没有怪物在，她这会儿放松了许多，“放心，我找她做的事自然会是她力所能及的，至于钱，我给。” 田心的嘴张了一半，最终重新合上，从椅子上起来，“行，那我们就先出去了。” 前脚刚一关上门，女人便急着问她：“你竟然可以召唤、”，最后两个字，她特意往下压了压，“怪物。” 陈青桃不知道怎么解释，没有回答她，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女人身子坐直，“我想让你帮我去救一个人。” “你给老板和我说的，那句是真的？” 被这么犀利的质疑，女人也不在意，她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他做不到，但如果是你就可以了。” “你很强。” 陈青桃陷入沉默，她不知道这个结论对方是怎么得出来的，但她也没必要去知道一个满口谎言的人心里想的是什么。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陈青桃知道田心在偷听，事务所的破门隔音一向算不上太好。 女人声音扬了几分：“应该不会有人偷听吧？” 被戳中脊梁骨的田心面色不太好看，拉着田乐恩往后退了几步，想了想又觉得浑身不舒服，她是老板，在门外等着算什么事？ 但又不敢真的忤逆金主的意思，最终带着田乐恩回家了，在路上时满脑子都是女人的那句话，“你很强。” 门里，两个人一时陷入沉默，陈青桃觉得这事有些麻烦，她不是很想管闲事。 当然女人也看出她兴趣不大，她从陈青桃不合身的衬衫和营养不良的体态上打量出她窘迫的现状。 于是无师自通般，她说了一句：“你有什么需要我都可以帮你，只要你肯帮我。” 需要？她需要心理医生，需要吃药。 谢安给自己推荐的医生，名片一直放在口袋里，只是没钱去。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陈青桃才答：“好。” 女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你先回答我三个问题。” 女人连忙点头。 “一、你和那个污染物什么关系，二、你找杨松的本质目的，三，你怀孕了么。” 女人面色不大好看，她支支吾吾着解释道：“我们没关系，但是我怀疑祂变成了我先生的样子和我发生了关系。你能明白吗？我找杨松的确是想把他杀了，可我先生昨天也不见了，我怀疑他就是去找那个污染物了。” “我想请你帮我把他救出来，要什么条件都好，只要能帮我把他救出来。” 陈青桃面不改色地听着对方半真半假的叙述，友善提醒：“最后一个问题。” “是，我是怀孕了，怀孕的日期对不上，我先生说这不是他的孩子，所以刚一查出来我就打掉了，这和我们之间的委托有什么关系吗？” 女人在承认自己怀孕那一刻，脚边的婴儿发出一声悲鸣，从那张没有五官的面孔上，嘴巴的位置凸出一层薄膜。 脐带转变为黑色，婴儿的四肢愈加怪异，变得软啪啪的，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趴在地上。 它很难过。 “你在看什么，这里有什么东西吗？” 女人紧张道。 她扭了扭身子，肚皮和血肉揉杂在一起，发出黏腻的水声。 “没，我老板已经进去了吗？” 女人说：“早上就进去了……” 这个点应该凶多吉少了吧，周钰想，她咬了咬腮帮子，最终改变主意。 “你提前付全款给我，我现在帮你去救人。” 第4章 妈妈 陈青桃本来想请她帮自己介绍最好的心理医生，但是她却突然发现事情远比自己想的要麻烦，她无法相信一个满口谎言的女人在事后会守诺言。 “你要多少？” 她想了想，“你给我老板多少，就给我多少。” 女人没有犹豫，“行。” “只是我没带那么多，你跟我去一趟我家，我拿给你，刚好和钢厂顺路，之后我再送你过去，你看行不行？” 陈青桃眉头一挑，“我拿不了现金，卡可以吗。” “那我直接转你卡里就行，你有手环吗？” 她摇了摇头。 离开事务所，女人先带她去买了手环，又带她去办了一张卡。办卡时得知对方没有身份证明，她还惊讶了好一阵，最终多交了笔钱，给她办了张白卡， 白卡没有主人，只要有密码谁都可以取出，钱丢了也不能说理。 这是陈青桃拿到的第一笔巨款，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云一样，飘乎乎的。 “接下来你还要准备什么吗？” 在车上女人问她。 陈青桃想了想，“我想要一柄短刀还有一些食物。” 女人对她很宽容，她的要求全数答应。 …… 等她们到时天已经快要黑了，女人的车停在离钢厂大门三米远的距离。 “这就是钢厂了。” 508比陈青桃想的还要荒凉。 可能是因为钢厂的存在，整条街都显得尤其空荡。这里常年荒芜，杂草丛生，远在铁门外就能看见里面倒塌的砖瓦和一地沙石，相邻的铺子无人，街道的灯火不明。 那么问题来了，她为什么会路过这种地方呢？ “转头。”陈青桃说。 女人下意识照她说的做，刚一回头，便看见无数红色眼珠从黑雾中露出来，紧接着便是那张脸，带着恶意笑容的恐怖面孔。 “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尖叫很快便响彻508号街。 陈青桃并非有意吓她，只是想最后测试她是否真的能够看见。 她打开车门，向新兴钢厂走去。 “她、看到我了？她看到了？她看到我啦？？！？哈哈哈哈哈——我、我被看到啦！青桃，青桃，你看到了吗？” “是啊，她看到你了。” 恶鬼丝毫不在意她的冷漠，高兴地围着她转了一圈，紧接着浑身胀大数倍，摆出夸张的表情和动作，声音抑扬顿挫，“哈哈哈——妈妈被看到了，青桃。” 陈青桃嗓音无比淡漠，“真好，妈妈。” “希望里面的东西也能看到你。” 贴在钢厂大门上的封条早已被风吹到了一边，她把它捡起来，依照新旧程度猜测它的使用日期至少没有超过半个月， 这意味着官方仍在“关照”这片区域。 但是宁愿让他们放弃一整条街道的发展也不打算直接清理，官方无法出手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陈青桃盯着封条看了许久，随后一把扔掉， “算了，反正也和我没有关系。” 她推开“吱呀”响的铁门，一脚踏进这片荒芜区域。 “走吧。” 脚下的土地杂草遍布，每走一步便能听到细碎的石子磕碰的声响。斑驳褪黄的墙皮和坏掉的房门，满地沙砾与尘埃，无不显示着这里的破败。 “扑通，扑通。” 走进厂房内，她隐约听到心脏跳动的声响，但是很快她便认为是自己太紧张了。 再往里面走一点她便什么都看不清，于是只好拿出新买的手环点开了照亮模式，开始打探厂房的内部环境。 这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一边的恶鬼突然分出几条触手半环着陈青桃的腰身，祂的喉间溢出几声低吼。 “有、有东西——在那里，” 祂指着最前面的一道门。 那道门上贴着红色的封条，被人撕了一半，与别处不同，它的附近留有很明显的血迹。 “你能感知到门后面有什么东西吗？” “不、不用知道，都杀了——” 陈青桃握着刀柄的手背后，转动门把。与预想中的不同，门打开的一瞬间，眼前闪过一片红，紧接着房间的完整样貌呈现在眼前。 脑子里“砰”的一下，有什么东西断掉了。 “青桃，今天这么快就回来啦。” 装潢熟悉的客厅中央站着一位笑容温柔的女人，她放下手里的遥控器，看向站在门口的陈青桃， “你干站着干嘛呀，快过来呀。” 陈青桃有些茫然，“妈妈，” “怎么了，还不快过来。” 望向女人温和的笑意，她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不对，你不是我妈。” 阳光穿透客厅里的落地窗，将房间里的一切都照耀得那么美好。 “你这孩子在说什么啊，我是妈妈啊。” 陈青桃有些心梗，她转身想要走出这扇门，回到刚才黑暗的地方，那才是真实的。 结果打开身后那扇门，却发现外面什么都没有，她看着空荡的楼道愣在原地，第一次感受到了无措。 宋佳懜看她状态不太对劲，立马出声安抚：“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别怕，妈妈这就给张医生打电话。” 陈青桃却不想跟她说话，连忙打了好几个响指，等着她真正的“妈妈”出来把她带走， 可是什么都没有。 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迅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着宋佳玉说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总之，不要拿着这副面孔对我。” 握着刀柄的指尖发白， “你这样让我很难杀你。” 宋佳懜在等待手机铃响，她像是没有听到陈青桃的一番话，回头温柔地笑了一下：“没事，别怕，别怕。” 又是“砰”的一声，陈青桃发现自己对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无论如何都不能冷静下来，她直觉脑子里有两个人在打架，眼前的世界半真半假。 她反复告诉自己：“你是来救人的，你是来救人的。杀了她，杀了她，她是怪物，她是怪物。” 但是女人结束电话后却对她说：“青桃，别怕，先坐下来歇一会儿，张医生马上就来了。” 陈青桃突然很难过，那感觉如同寺庙的鸣钟，沉缓响亮。 她拿着切好块的苹果盘往前走了两步，“是爸爸公司送的，很甜，尝尝吗？” 陈青桃泄了力，短刀掉在地上，她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行啊，让我尝尝。” 陈青桃跟着她坐到沙发上，电视上在播着流行的偶像剧，熟悉的老土剧情和熟悉的演员面孔让她颇有些怀念。 宋佳懜见她肯好好跟自己说话，有些开心，“你现在想起来了？” 陈青桃没回她话，反而问：“你最近怎么样啊，妈。” 她吐出苹果核，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视剧。 “我，我很好呀。” 陈青桃笑了一下，“那就行。” “其实我早该预料的。” “怪物既然能变换模样，当然也能变成你的样子啊。” 可就算是猜出来，她也暂时无法出手，又不知道出于何种心境坐下来和面前的东西聊天， 她仰头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你可能不知道，我从小就很理智。妖魔鬼怪既逼不疯八岁的陈青桃，穷困潦倒也杀不死十六岁的我。在日后成长中我反而能更好地分清现实与幻觉。” “毕竟我这人最擅长的就是顺其自然和在绝望中成长。”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她轻轻捏了捏宋佳懜的脸，后者一脸茫然，陈青桃的手移至对方的肚子上，隔着棕色长裙，她似乎在体验对方的温度。 女人眨眨眼：“你在说什么呀，青桃。” 陈青桃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些难过。” 女人问：“难过什么？” “难过你明明这么假，我却舍不得杀你。” 她说完话，突然用力往前一抓，女人面容迅速扭曲，她低头看见自己的内脏被陈青桃握在手中。 陈青桃不敢看她的脸，反而把皱巴巴的胃袋和肠子一把抓出来，有些委屈： “你可能不知道，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我的身体就变得越来越神奇了，至少可以保护自己了。” “你会为我感到开心吗，妈妈。” 她不知道这些话是对谁说的，好像谁都不合适。 第5章 下三滥 女人的面容扭曲到模糊，但是幻觉却没有消失， 眼前虚实交换，恍惚间她听到一声声“青桃”。 画音流转，周围一片空白。 面前站满了无数个自己，一岁时的她，八岁时的她，或者十八岁的她。无数个“自己”赤身裸体的或开心或悲伤地呼喊着她的姓名，伴随着一声声“陈青桃”，她们的身体又慢慢分裂出另一个“她”。 这一幕幕恶心又诡异的画面使她忍不住蹲到地上呕吐， “青桃。” 陈青桃回头，看着不远处的场景。 穿着棕色长裙的女人轻笑着张开双臂。下一秒，女人的身体被撞碎成无数块，肉块乱七八糟地倒塌在地上， 血迹溅了小青桃一脸，她在原地愣了很久。 “妈妈……妈…” 陈青桃崩溃大哭。把碎肉拦在怀里，试图将她拼凑完整， “妈妈，” 她在街道中央拾起一块一块血肉和骨头，双手殷红，肩膀抖动得不成样子。 陈青桃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场景，那是母亲被汽车压碎过后的模样。 “我提醒你，偷看别人的记忆会死得很难看。” 面前的世界又变为一片空白，无数个宋佳懜逐渐出现，她们排列整齐，如同一支训练优秀的军队，面无表情地向陈青桃缓缓走来。 “会吗，可你明明什么都做不到。” 一道奇怪的声音响起。 那东西继续道：“来吧，把她们全都杀了——不知道你会不会因此而陷入绝望。” “你还真是下三滥，打不过我就用这种手段。” 声音的主人似乎觉得有些可笑，“下三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你是这么认为的。嗯，我也理解你，一个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野猴子自然不会明白我的计谋。” “军队”井然有序地朝陈青桃走来，很快便将她包围住。 陈青桃看着这些一模一样的脸，继续出声挑衅：“那对我这种野猴子用计谋，你有没有觉得自己也不过如此。” 祂“呵呵”一声，“这是挑衅吗？我就要看你和那鬼东西自相残杀，这才好玩。” 陈青桃没有多余时间思考，利索掐断最近一位的脖子。 她的脑袋没有支撑，像蔫了的玫瑰一样耷拉着脑袋，但是整个人依然在向她靠近，犹如丧尸。 幻境里的东西依托主人的意识存在，所以她们杀不死，这一点陈青桃从一开始就明白。能破除幻境的办法只有杀死操纵者，但是操纵者不可能进来…… 陈青桃只能一遍逃跑，一遍利索收拾追上她的“宋佳懜”，下手毫不留情。 “哎呀——真是残忍，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杀。” “母亲……”陈青桃喃喃，紧接着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停下脚步。 陷入幻境但并不意味着沉睡，也就是说在外面的身体并非一动不动的，可她感受不到自己如今的情况，也分不清是真是假。 那东西能偷看别人的记忆，自然也应该知道她是个精神病，祂口中的“鬼东西”指的大概率就是“妈妈”了吧，自相残杀指的也应该是“妈妈”。 “你还真是有病。”陈青桃发自肺腑。 那东西停顿了一瞬，“有吗？至少我的妈妈可不是怪物。” “别停下啊，继续动手呀！这里面也不全是你的怪物妈妈，停手说不定会死哦。” “冷静点，仔细想想你是怎么着了他的道的。”她咬了咬腮帮子。 她是怎么中幻术的？ 她努力集中注意在与恶鬼的链接上，此时能感受到祂既要抵挡外面的触手又要保护自己。 陈青桃下手不敢太狠，只能躲避，身上被划出了几道血印子。 思索间，她突然停止还手，被“宋佳懜军团”包围着，她抬头。 “怎么，不想活啦？那我现在就送你去死好……” 他话音说到了一半，便看见陈青桃挖出了自己的左眼，她露出一个得逞的笑意：“那是你的眼睛吧。” “我们刚打开门时看见的那一片红，是你的眼睛吧，也只有那个时候了。” 幸好当时门缝开得不大，对视的只有左眼。 她话音刚落，眼珠子便被自己拽了出来，她重新回到钢厂里，最先入目的是“妈妈”的后背。 恶鬼撕咬着快要塞满房间的触手，一边腾出手保护她。 害怕红色眼睛再度出现，陈青桃闭上仅剩的另一只眼睛，血水从左眼的窟窿处不断流出，恶鬼在感受到后发出一阵哀鸣，下手的动作更狠了。 铁皮触手已经被撕碎掉了几条，那声音再度传来：“哈哈哈，真狠啊你，我还挺欣赏你的！不过接下来可不会这么轻松了。” 陈青桃察觉祂要逃跑，便立马抱上离她最近的那条铁皮触手。果然，声音一落下，触手便往回收。 她顺着坐上了触手，听着耳边磕磕绊绊的声响，心里没有丝毫慌乱。 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触手才停下。 “扑通，扑通。” 那声音又响起来了，第一遍时她以为自己听错，这次却有点害怕则是触发幻觉的契机。 “你挺能干啊。” 陈青桃的眼前一片漆黑，她打了个响指，空中便裂开一道缝隙。 骨手迫不及待地撕开裂缝，怪物从里面爬了出来，祂这次比往常都要愤怒，身体上的红色眼珠充满血丝，就在祂尖叫着想向前冲时，陈青桃拉住了祂的手掌。 她虽然不能通过自己的双眼看见，但是母亲所能看到的她同样也可以感知到， 陈青桃要安抚祂。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废弃高炉，它的周围安装了一圈钢管，钢管下有无数条细长的铁爪，它们全都链接着同一人。 不，并不能称得上是人， 他的身体胀成了窝瓜，黄色的液体从他表皮的孔洞中流出。 铁皮触手退回他的身后，窝瓜坐在原地，不曾张口，但声音却传入耳中。 “我很喜欢你这种聪明人，我不想杀你了，要不你跟我干吧。” 血液滴到地上，陈青桃感受着清晰的疼痛，没有回复他， 只是良久的，她才开口： “她让我来救你。” 第6章 污染物的理想 “来的路上我想了很久，是什么原因驱使她编造出拙劣的谎言。明明她是受害者，却在帮助致使她受伤的人粉饰太平，现在想明白了，因为你是她很喜欢的人。” 房间里沉默一瞬，随后传来一声嗤笑：“你在说什么东西。” “不知道我老板有没有被你杀死，他也是那个金发的女人委托来救你的。嗯……忘记问她的名字了。” 说完，她又加上一句“很漂亮的贵族小姐。” 空气大概沉寂有一分钟左右，男人冷漠阴狠的声音便传来：“你在诈我？她可不知道我是……” 陈青桃确实在诈他，不得不说这一招很有用。 “不，她知道。” “我猜她应该很早就发现你变异了，所以用私奔的借口带你离开了上城区。毕竟上城戒备森严，和我们这种治理不作为的小地方不同。” “她人蛮好的。” “委托我时不小心透露了离钢厂顺路这种话，我当时就猜她是故意选择这里。选择这种地方一般只有两个原因，穷或是不法分子，反正都是迫不得已和身不由己。那你们呢？” “我……我们……”男人喃喃。 “不可能！”他突然大叫，像是真的被陈青桃戳中肺管子一样，“她不可能知道！我用能力改变了外貌，她看不出来！这些都是你猜的，你有什么证据！” 陈青桃摇了摇头，“她怀了你的孩子，你应该知道那是怪物，所以骗她打掉，但是那孩子没有死，一直留在她身边。”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事事都能瞒住她。” 男人沉默了。 “你知道她让我来做什么吗，她说要我来救你。” 陈青桃看着面前庞大的钢铁机器上倏然睁开的无数红色竖眼，淡淡道：“但是我救不了你，你已经和这片污染区域合二为一了。” 污染物死去后一旦没有清理干净就会导致异体细胞转移至土地里，紧接着区域会生长出新的孢子和具备活性的肉块，倘若时间足够久，区域将会具备活性， 理论上讲，污染区域并不具备意识，但其他污染物可以充当区域的载体，窝瓜此时就应该充当这样的角色？ 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的声音一半是机械音一半是人声，另一半应该就是钢厂的核心了。 不过她现在无法判断和窝瓜链接的核心是生长出血肉的区域还是单纯的污染物。 总之，倘若链接成功，载体永远也不可能被剥离出去，而一旦强行解除链接，必死无疑。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是想让我后悔吗？不会的……不会的！事到如今我怎么可能后悔！任何东西都不能再阻拦我！哈哈哈哈哈哈……你们这种人是不会懂的，凡事皆为杂念尘土，万物同为理想之踏路！” “要么顺从我，要么杀了你！” 他癫狂大喊。 窝瓜孔洞上冒出红色的泡泡，那颗馒头大小的脑袋轻轻动了一下。 陈青桃突然很想知道他有什么理想，于是便问了，男人放声大笑， “我的理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要创造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没有上层贵族，没有奴隶制！无论是变异人还是觉醒者大家都能在一起生活……是不是很棒？” 很伟大的理想，但是变异人是不可能和人类和平共处的。 提及理想，他情绪激昂地讲述着命运的不公，凭什么有钱人可以天经地义地享受一切，凭什么失败的人生不能称为人生，凭什么倒霉就等于该死，他一遍遍质问陈青桃，话语里充满了不甘与激愤。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你告诉我凭什么？！这个世界的神明毫无作为，又为何要创造我们！” “你跟我一样，对吧。加入我吧，我们一起改变这个世界，我们来当这个世界的神明。” 触手又从后背伸出，缓慢地向陈青桃发出邀请。 身边恶鬼喉咙里发出恶意的低吼，祂伏低身子，看向一边的陈青桃。 “找……找到了、” “没，没死。” 陈青桃刚召唤出怪物时，就让祂分离出身体的一部分去寻找杨松的踪迹，她拖了这么长时间聊天，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在哪儿。”陈青桃问。 “很多人……在脚下。” 陈青桃不算特别惊讶，这个高炉应该就是钢厂的核心，可它只能算半个脑袋，身体还在地下。 “杀了他吧，妈妈，已经没有用了。” 她话音刚落，恶鬼的身体便胀大数倍，祂难以抑制地发出阵阵低吼，像是被解封的老虎，因猎物而感到兴奋。 “好啊、好啊，青桃，青桃，杀了他，杀了他……我们杀了他！我们杀了他————” 男人愤怒至极，“你们找死！” 那些触手朝她一涌而来，结果通通被恶鬼挡了回去。 陈青桃无法感受分离本体的部分，于是恶鬼重新分离出一只眼睛，引领着陈青桃去找杨松。 “扑通，扑通。” 那声音又来了。 陈青桃捂上血流不止的左眼，加快了脚步。 她跟着眼睛进到下一层，越往铁梯下走，便越清晰地感受到压抑， 在这充满着煤烟油臭的空气中混合着一股浓厚的尸臭味，她走进去，迎面刮来一阵机器的轰鸣声，伴随着热气“腾”地将她脸给烫红了， 她惊讶地看着面前这幅场景，仪器井然有序地运作着，只是却不是制钢。 传送带上有数不清的尸体，尸山尸海，多到传送带上放不下，正上方有无数细小的铁爪，井然有序地剥掉他们的衣服， 紧接着最大的大铁爪抓起那些被剥掉衣服的尸体，将其塞进废铁栏里，像融铁水一样，把这些人放进熔炉中。 隔着火将这些人烧到连骨头都化了，油脂和血肉在铁水包里分层，再被注入分配器中，紧接着从喷嘴中注入炉子里，冷却成为一块一块的人条，最后，喷灯将人条切割成合适的长度。 最终被传送到…… 陈青桃眼角直抽，她看向正后方无比巨大的铁皮触手怪，祂的身体占据地下三层，在后两层向外延伸出数十根触手，中间顶着一颗卡在天花板的脑袋，祂张开大口，人条就这样被传送进祂的口中。 如果不是因为那双红色的眼睛向下瞥了她一眼，她会以为这是机械造物，是死的。 “扑通，扑通。” 陈青桃终于找到声音的来源，在祂双眼之间有个闪着光的位置，那是祂的大脑。 第7章 可恶的黄毛 祂只是瞥了自己一眼，便又把眼睛转回去，专心致志地盯着“食物”。 此时，本体已经撕咬掉男人的几条铁爪，陈青桃听到对方不断怒吼着她已经如何完了，地下一层从来都有去无回。 陈青桃找到杨松时，对方就在地上趴着，他受的伤不算很严重，只有额头破皮，应该是一进来就陷入幻境中，被弄晕了。 看着杨松陷入沉睡的脸，她心想：“你救我一命，我救你一命，平了。” “还有、人，活。” 陈青桃抱起杨松，瞥了一眼旁边被分离出来的部分，没有说话。 她如今自身难保，顾不上别人的死活。 陈青桃想抱着杨松出去，结果那道铁门此时“咔”地关上了。 她扭头，铁皮章鱼的眼睛正在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另一边恶鬼还在和对方纠缠，她开始思考着当下的状况。 铁皮大章鱼应该就是钢厂的核心，祂对自己大概是处于不屑于出手的状态，但也不允许到嘴的食物在眼前逃跑，如果想离开肯定又是免不了一顿打， 但是她打不过，她从刚开始脸色就一直不太好看，虽然可以忽略身体上的疼痛，但失血过多导致自己身体发虚却不是她能避免的。 而且祂比刚才那个窝瓜至少要强上数十倍。 最佳状态都打不过，更遑论现在。 陈青桃觉得自己如今只有死路一条。 “咳、咳咳……” 轻微的咳嗽声从前面那条传送带上传来， 陈青桃沉默了几秒，让分离的部分去把那人给拽下来。 被拽下来的黄毛一屁股给自己摔清醒了，他先环视一圈周围的环境，再看向门口处抱着人的陈青桃。 他震惊道：“我去……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种鬼地方？！” 这人长着一张挺清秀帅气的脸蛋，但是出口却过于不羁了。 黄毛摸了摸后脑勺，走到陈青桃的面前：“哎……你，”他说到一半，看见对方左脸被血泪染得通红，说出口的话便改成了“你还真惨啊，朋友。” 陈青桃有些后悔把他弄醒了。 “哎，朋友，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钢厂。” “哦哦，我去！这是什么东西？！”他指着陈青桃旁边分离的眼珠和小恶鬼。 没等陈青桃回答，他便上手捏了捏眼珠，“啧啧”几声。 “你抱的是谁啊？我来帮你吧，哥力气大！” 陈青桃算是发现了，他这人不仅问题密，脑回路也相当有问题，谁家好人在这种鬼地方问一些有的没的。 她把杨松递给黄毛，黄毛将杨松扛起来，像扛家禽一样，拍了拍他的屁股，乐道：“哥力气大吧！” 杨松如果在醒着一定会被气死，陈青桃想。 但她没心情和黄毛扯些有的没的，理清思路长话短说： “这是508街的废弃钢厂，你后面那个触手怪就是钢厂的核心；我们头顶还有一个污染物，对方是人类变异体，目前和核心处于融合的状态。能力和幻觉有关。不过我朋友已经拖住他了。” “我们现在要想办法出去，你有什么办法吗？” 黄毛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就在陈青桃以为对方终于开始靠谱时，没想到下一瞬他突然一拍手掌，大喊： “啊！哥想起来了……我是来解决污染物的，我去，没想到着了那东西的道，被幻觉困在里面了！” “妈的，那个杀千刀的狗东西。” 陈青桃额角突突地跳，她面不改色道：“是啊，所以你有办法吗？” 黄毛突然嘿嘿笑一声：“有啊，办法不就是在眼前吗。” 陈青桃挑眉：“什么？” 他摸了摸鼻子，转身指向触手怪的脑袋，“那就是——杀了他啊！” 放在一边的手被攒得“嘎吱”响，陈青桃忍了忍，直截了当地回答：“打不过。” 黄毛摸了摸鼻子：“你是打不过嘛……但哥可就说不准喽！” “哥可是很强的呦！”他笑着说。 “况且这玩意儿也就看着厉害，其实不行滴。” 他把杨松放到一边，甩了甩胳膊，“我的能力和爆炸有关，一会儿打起来你记得找个地方躲着，别伤到你了。” 没等她回答，就见黄毛一把跳到正上方的铁爪上，像个猴子似的蹦来蹦去。 他跳到半空中，双手从怀里摸出两颗球，扔到了触手怪的脑袋上。 三秒之后，“砰”的一声巨响，触手怪的身体上发生了连环震动。 爆炸持续了一分钟左右，整个负一层到处都是烟雾，陈青桃耳朵都快震麻了， 她气极，“浑蛋！你把这个地方炸了我们全都要死！” 黄毛跳到从大铁爪上跳开，“抱歉抱歉，第一次出任务太激动了！” 可惜爆炸只有气势，等烟雾散去二人发现触手怪的铁皮竟然完好无损。祂连眼珠子都没眨一下。 这下陈青桃算是明白了，祂压根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呦，挺能的嘛。” 另一边恶鬼还在和窝瓜男撕扯，只稍稍占点上风，窝瓜男和触手怪的半个脑袋连在一起，他应该也知道他们这边的状况。 “把他身上那些线拔了。”陈青桃说。 得到命令的恶鬼低吼几声，开始攻向窝瓜男的背后。 刹那间，地面发起了细密的震响，连同整个空间都开始不断震动。 陈青桃回过神，扯上杨松的衣领，努力维持着站姿。 她看着不知为何开始有所动作的触手怪，便听见还在上蹿下跳的黄毛大喊： “不好意思啊！我把传送带给炸了……” 本来有序传送进对方口中的人条此时停下了传送，口中没有东西再进，陈青桃已经感受到了祂的愤怒。 当然，她的愤怒不比触手怪要少。 “你这个，蠢货……”她咬牙切齿。 这是陈青桃第一次骂人。 紧接着，声音再度传来，“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会解决祂的，你先……” 声音越来越模糊，陈青桃猜测他已经跳下去了。 她要去帮黄毛，但是不能带着杨松，于是对着分离的部分说道：“保护他的安全，在这等我。” 两只眼睛迅速眨了下，其中有一只拱了拱陈青桃的手掌。 底下不断传来爆炸，黄毛仗着个子小，穿梭在祂的触手间，每当有触手快要碰到他时，就被炸弹在空气中爆发的力度给弹开。 陈青桃发现这次的炸弹比第一次还要厉害，但是依然炸不坏那层铁皮。 污染物的基本清理方式有两种；用高温杀死还有注射「新病体」病源，无论是哪种都针对的是具备生命力的东西，所以眼前的铁皮章鱼亦是如此， 祂表层的铁皮只是种掩饰，孢子和肉块应该就在皮下。 “高温？” 对了，她有办法了！ 第8章 被吃下去 这里有岩浆，熔炉的温度有1600°c往上，少说也能让这东西褪层皮。 “砰砰砰砰砰砰——” 又是一阵爆炸声响，这次的连炸炸得有些着急，陈青桃朝下面大喊：“你死了吗？没死的话能不能上来啊？！” 下面乌烟瘴气的，可想而知对方发动了多少次爆炸，过了一会儿，黄毛的声音传来：“我还没死！咳咳咳咳咳，我吸引住祂，你快逃！” 陈青桃嘴角一抽，回道：“我有办法了！你快想办法上来！” 得到黄毛肯定的回复后，陈青桃开始帮他吸引仇恨，她捡起被炸掉的一根铁爪，开始阻挠触手攻击对方。 可是她一只眼睛着实不方便，有两次差点被触手尖戳瞎右眼。 好在当祂的触手全都动起来时，这里的空间不够祂伸展，这让她好受许多。 大概又过了几分钟，黄毛的声音从触手怪触手上传来。 “哥终于上来了！你在哪里？” 陈青桃咳了两声，朝触手上的黑影招手：“这里。” “你听我说，我把祂的触手引到熔炉附近，你发动爆炸，让岩浆洒到祂身上，然后你在祂身上发动几次爆炸！” 又是一个翻滚和爆炸，黄毛抽空回答：“那你呢？” “我能跑得掉，没事。” “真的假的，朋友。我不想杀人，你不要毁了我呀。” “。。。” 最后陈青桃多引一截让他再炸，黄毛才答应。 黄毛顺着铁梯爬上熔炉的附近，和陈青桃保持同一线，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往前跑，不同的是陈青桃在下，他在上。 怪物的触手果然跟着穿过来了，陈青桃估摸着位置到了，提醒：“就现在，快炸！” 黄毛一咬牙，骂了句脏话，砰的一声炸掉了熔炉；岩浆和化掉的人同一时间倾泻，浇在了铁皮触手上，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又是几声爆炸在被浇到的触手附近响起。 攻击紧而密，陈青桃跳到传送带上，往上一跳，抓到了一只铁爪，避免自己被波及。 那根触手在传送带上狠狠砸了几下。 紧接着“啊——”的一声惨叫响彻钢厂，这声音是从窝瓜男那里传来的，她透过怪物本体的视线看见对方痛苦的挣扎， “陈青桃、陈青桃、我要杀了你！” 对方怒不可遏。 陈青桃没理会他，吩咐“妈妈”趁现在拔了祂的线。 “喂！你还好吗？” 爆炸引发的烟雾太大了，陈青桃一时间看不清任何东西，她跳到不远处的平台上，开始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 窝瓜男很痛苦，说明她没有猜错，黄毛应该是炸到了铁皮底下的肉块，接下来只要从铁皮坏掉的地方攻击就好，抑制孢子生长。 “喂，你说话呀！你别吓老子啊……” 陈青桃察觉对方声音有些颤抖，于是抽空回答：“我没事，烟雾太大了。” 黄毛松了口气。 触手怪停止了攻击，祂的铁皮触手砸坏了传送带附近，放在上面不断扭动着。 陈青桃想让黄毛继续发动攻击，却看见烟雾中亮起两道红光，那是触手怪的眼睛！ 不对！有些不太对劲！ 她直觉大事不好，没再管黄毛嚷嚷什么。 “喂，你怎么又不理我！” 烟雾此时散去了一些，黄毛找到了陈青桃， 却见对方瞳孔皱缩，一脸惊恐地盯着自己。 “怎么，你……” 他还没得瑟完，便被陈青桃一脚踹到了一边，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下一秒，便看见那颗本不能移动的怪物脑袋不知何时已经无声靠了过来， 祂张开大口，把陈青桃吞了进去。 “呵呵……陈青桃，这是你自己找死。” 窝瓜男冷笑，他身上的线已经被咬掉了一半，触手也断掉了大部分，他选择主动断开与触手怪脑袋的链接，可以让祂移动。 只是断开链接意味着他不能再使用“触手”的能力，很快便被“妈妈”一口咬住了。 “呵呵……我是不会死的，我是、新世界，的神明，我是不会，死在这种地方的……”他有气无力道。 怪物咬掉了窝瓜男的馒头脑袋，一嘴黄色的油从祂的口中泄漏，剩下半个圆滚滚的身体“咕噜咕噜”地在地上滚动了一圈，祂“啪叽”一下把身体踩碎了。 刚才被岩浆烫毁的触手露出了铁皮之下的情景，粉白色的肉块上长着方格样的红色孢子，密密麻麻的孢子不断蠕动着，填补着缺口。 黄毛像个木头似的坐在那里，此时他满脑子都是自己害了陈青桃。 “操，真的假的……” 他反应了一会儿，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朝怪物大喊：“你他妈把嘴张开，快把她给我吐出来！” 又是几声爆炸，甚至比刚才更加起劲。 怪物不再搭理他，回到原来的位置，和剩下半个脑袋接上。 陈青桃打开手环，借用手环灯照亮着怪物漆黑一片的体内，无数红色孢子被照亮那一刻立马凝聚成一团，让她有些恶心。 她的手紧紧抓着肉壁，担心跟那些人条一样掉下去，根据怪物吃东西的速度来看，祂胃液腐蚀速度应该也很快，得尽快到上面把祂脑子给摘了。 她本来想让“妈妈”来帮自己一把，但是外面情况也不太好，那个蠢蛋一直在攻击怪物，害她挂都挂不稳。 担心怪物再次被激怒，她必须要让“妈妈”先保护好杨松的安全。 她从一开始的目的就只是来救杨松而已，赚钱只是顺便。 现在不仅瞎了一只眼还得拼命。 她有些泄气地往上爬，心想自己可真是倒霉透顶，早知道进来前交代那个蠢蛋保护好杨松了。 头顶上亮起一道淡淡的金光，陈青桃猜测这东西就是祂的脑仁。 豁然间，机械音响起，这时没有了窝瓜男的音色，只是单纯的机械音。 “你一定要杀了我吗，朋友。” 对方如是说。 肉壁上突出人脸，四四方方的轮廓和不算年轻的面容，让陈青桃觉得有些熟悉。 陈青桃继续往上爬，“我不是要杀了你，是你自己也没想放过我。” 从一开始，祂把门关上那刻就该明白他们之间已经变成了你死我活。 “我受伤了。” 陈青桃没好气道：“关我屁事。” 她还瞎了一只眼呢。 “你很厉害，也很冷静、理智。” 陈青桃表情有些古怪，她从未想过有一天污染物会夸奖她，而且自己正在杀祂的路上。 “……哦。” “我想跟你合作，方明说得对，跟你合作我们的成功几率将会很大。” 陈青桃：“滚。” 她一把抓过那张方脸，不理会他说的话。 紧接着，她旋即想起杨松收拾的那堆资料，脑子灵光一闪：“你是黄光伟？” 黄光伟，新兴钢厂的原主人，就在陈青桃确信新兴钢厂污染事件和他本人没有关系时，这人自己冒了出来。 第9章 表象 “你果然很聪明。” “你没死？！”陈青桃毛骨悚然。 黄光伟许是笑了一声，祂回答：“那只是表象。” 陈青桃有些嫌恶地看着肉壁上的面孔：“钢厂也只是表象，人条才是真相吧。” 黄光伟说：“是的，那是他们的使命，倘若他们知道自己的躯体贡献给了世界上最美妙的计划，一定会无比自豪。” 陈青桃的反应很快，她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是自己可以听的了，于是闭嘴不答，心脏跳动频率却出卖了她此时的想法。 一早猜出来钢厂和上城区联系紧密，可刚进入负一层时看到的尸山尸海仍然觉得可怕， 这里封了十五年，不知道被钢厂吃了多少人了，但是网上、报纸上，甚至杨松一点水花都没有搜到。 这已经不是夸张能够解释的事情。 有人只手遮天地在隐瞒真相，而她直觉这不是自己一个小小“奴隶”就能接触的，她现在就已经开始担心之后会不会被人追杀了。 陈青桃没好气地往上爬，“滚，你别害我。” “你不想知道吗？但你必须知道，因为你要杀我。” 陈青桃往上爬的速度更快了些，这人竟然要报复自己。 黄光伟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随即回答：“我并非报复你，只是这项计划需要有人继承，你杀了我和方明，你很合适。” 陈青桃有些无语，她一开始不想杀任何东西，只想把杨松救出来，再看情况完成委托。是这两个神经病一言不合就把她给拉到了幻境中，又要杀她。 黄光伟不管她有没有听，便开始讲： “我和a先生在朋友的聚会相识；1204年，我被病毒感染，此事被他得知，a先生提出帮助我，用他研发的药剂逆转我体内的病毒，重组细胞分子，致使我的情况扭转为进化。” 陈青桃陷入沉默中。 假设把常人、觉醒者、变异体分为三档，那么普通人就在1档，觉醒者在+1，变异体则是-1，按照数列来看，-1和1之间还有一个0，而那是属于死人的。 细胞分子固然可以重组，但是想让变异体转为正常人首先就要跨过“如何致使所有细胞坏死但机体仍旧稳定”这么一个课题。 所以这是不可能的。 但是出乎意料的，黄光伟说：“他成功了。” 陈青桃此时很想吐槽一句：“生物学已经不存在了。” “我虽然没有成为觉醒者，但也变成了正常人，我当时很感激他。” “可在一年后，我体内的细胞开始病变，在一夜之间我变成了污染物。 “我这时才知道自身细胞无法分裂，所谓抗体就是a先生以别人的生命制作的东西，也就是说我一直在吃人。” “我们大吵一架后，我选择接受。因为a先生说：只要我们的价值大于死去之人的总和，那我们活着就是世界上最正确的事情。” 陈青桃突然想起来方明质问她失败的人生为什么不能称为人生，她很难相信这两个人能合作， 她打断他：“价值，你觉得你的价值是什么。” 什么样的价值能让你心安理得地吃这么多人呢？陈青桃想。 祂大概是停顿了有那么一瞬， “如今我的孢子和能力都被开发到了极致，我们无法想象它们能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改变。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必然是震惊世界的、” “足以颠覆一切的改变。” 黄光伟发出一声轻笑，机械质感的声音让它显得刻薄又冷漠。 “而这个计划被称为「三角塔计划」。” 就在陈青桃疑惑「三角塔计划」是什么的时候，便听到黄光伟说：“对于你如今而言接触它还是太早了，你只需要知道，它无疑是伟大的。” 肉壁上的脸颊大概是想露出一个自豪的表情，陈青桃却在此时说话：“这个计划一点也不伟大，我并不会继承你的遗志。” “我不知道你吃了多少人，可我现在觉得方明说得挺对的，失败的人生同样是人生，倒霉却不等于该死，不是只有你们才有权利活在世上。” 陈青桃没什么表情，“后面的我不想再听了，你觉得伟大那你就去死吧，我来成全你。” 没想到黄光伟却一点也不生气，平静的机械音继续讲述着：“我不会阻止你杀了我，你比我更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黄光伟真的无药可救了，那个a先生把他变成这样也挺厉害的。 “杀你之前你总该告诉我那个先生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吧，我以后见着他绕路走。” “我不会告诉你。” “行，那换个问题，方明为什么会来你这里？” 黄光伟答：“他是自己闯进来的，a认为我们的融合度很高，便把他留了下来；方明并不知道实情，我们也没有逼迫他，他有自己的理想，大家各取所需。” “你不该杀他的。”黄光伟叹息，“你刚进来时他有和我传递不要杀你的信息，他说你们一样，让我给你一个机会。” 陈青桃突然想起来刚进来时触手怪没有攻击她，抿了抿嘴没再说话。 “他直到最后都没有真正对你动过杀意，只是想引你进来见我。” “陈青桃，我们是同类。” 头顶金色的光芒越来越耀眼，如同棉花一般的肉条紧紧包裹着那颗如同宝石般的脑仁， 从里面传来阵阵有节奏的“扑通”声。 她往上一跳，站到发光的脑仁上，拍了拍手，忽略祂最后一句话， “我想你可能对我有什么误解，我并非善人，我要杀方明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他是个污染物，如果他是个好人那我只能希望他下辈子也保持不变了。” “你要杀我吗？不杀我就动手了。” 黄光伟的眼睛翻到里面，红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陈青桃觉得有些悲哀，便用力把缠着脑仁的肉条往外扯，血迹和孢子溅了她一脸，她似乎能听到黄光伟体内孢子的哀鸣声。 顺利剥掉脑仁后，钢厂的仪器也在刹那间停止运作，那些孢子有散开的趋势，他再也不能说话了。 陈青桃在掉落时打了个响指，缝隙在空中裂开，骨手撕开裂缝，怪物接住了陈青桃，从口中带她离开。 第10章 命运 陈青桃的心情有些复杂， 黄光伟所讲述的故事通篇都集中在a先生身上，但是他却不告诉陈青桃他是谁。 人类是很单纯的生物，有人对你好你也会想着对别人好，就比如她特地跑一趟来救杨松一样。 a先生从故事开始就是带有目的性的，且充当拯救位的角色一般最容易让人产生特殊感情， 黄光伟一直都在计划之中，包括感染病毒也应该是对方计划中的一环，她不相信这个过程他是一点都没有怀疑， 只是觉得可悲，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什么人的命运是真正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离开黄光伟的体内，陈青桃便看见黄毛仍然在费力炸着触手怪的铁皮，被岩浆烧毁的那条触手此时已经完全烂掉了。 “我操，你……” 巨大的怪物漂浮在半空中，黄毛惊讶地盯着怪物上坐着的陈青桃，他激动道：“你还活着啊？我以为你死了呢！” 钢厂已经停止运作，陈青桃跳到铁架上，“你不是来消灭污染物的吗，剩下的交给你了，我要走了。” “啥？怎么就死了，还有你这就要走了？！” 她拎起一边的杨松扔到恶鬼的身上，头也没回：“是啊，多亏了你在外面不懈努力。” 说罢，她摆了摆手，不经意间提醒道： “这些孢子不能卖给安全局，你们自己留着研究吧。” 陈青桃带着杨松很快离开了负一层，她没注意到在自己说完最后一句话时，黄毛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他打开手环拨通视讯，没多久电话被接通，虚拟成像上显示一位红头发的男人，他的脖颈上纹了一圈黑色火苗。 “怎么样，术。” 被称为术的黄毛回复：“死了，快点派人来回收尸体。” 那人惊讶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强了，报告上不是显示508的实验体至少需要六个高能力者才能解决吗？” “不是我，是一个小姑娘。” “她的能力很特殊，目测挺强的。” “有多强？” 术想了想，“难讲，没看到她的全部实力。但是她进入实验体体内没多久，那东西就死了。” “而且我猜测她有组织，也大概知道我们是谁。” “这有点不妙啊……”对方思索道：“我已经派附近的人去回收了，你也快点回来做报告。” 关闭通讯后，术便将目光放至刚才陈青桃她们离开前的位置。 他走上前，捡起被遗留在地上的卡片，上面显示着：杨松，十一区498街28号无名事务所。光讯，xd。 他弹了一下名片，眉头一挑，莫名笑了一声。 …… “祂死了。” 穿着一身白色长袍的老人做出祈祷的手势，声音慈祥又苍老：“可怜的孩子，你已经完成了你的职责，神会宽慰你的。” “提前解冻好备用孢子，一周内查清楚动手的孩子是谁，将她带过来，我相信黄先生看中的孩子一定很有觉悟。” “她？”男人有些惊讶，“508的实验体很强大，应该不止一个觉醒者。” “黄先生的意识无法被控制，所做之事皆出于自己的意愿，倘若不是同归于尽，就只能是他自愿放那孩子走了。” 老人轻轻叹息，随后吩咐道： “明天为黄先生开一场祷告会吧，让孩子们一同为他从前的无私贡献而唱诗。” 身后单膝跪地的黑袍男人恭敬道：“是。” …… 天空此时朦朦亮，陈青桃拖着杨松狼狈地离开钢厂，她猛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看着黎明即起，她终于有种活过来的实感。 她相信黄光伟一定没有使出全力，祂杀死自己易如反掌。 但是比起这个，让她惶恐的是对方竟然认为自己生命重量大于祂的，要知道黄光伟问心无愧地吃掉那么多人，是因为对方一直处于他比那些人类价值总和更高的想法中活着。 三角塔计划目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508的实验体背后一定隐藏着更多秘密，钢厂的建设背景也有待调查；说了半天，祂告诉自己的全是没有用的信息。 但是知道一个计划名词足够让背后的人有杀她的理由， 而这正是黄光伟的真实目的。 他想让自己代替他成为新的试验体，但又不可能真的指望自己会老老实实地跟从他们。 所以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透露出部分信息，且带有提醒的意味， 他在让自己做好准备。 离开钢厂，她在不远处看到了女人的车，她应该在这里等了一个通宵， 她走上前，敲了敲车窗，趴在方向盘上睡觉的女人“腾”地就醒了。 她打开车门，难以置信地看着瞎眼的陈青桃。 “要去医院吗？” 车上，女人小心翼翼道。 陈青桃摇了摇头，“你家有医疗箱吗？我自己可以处理。” 一路上两人都没再有过交流，陈青桃小眯了一会儿，她太累了。 女人没问她情况如何，见她只带着杨松出来，心就已经凉了一半，这时的她反而不想知道方明如何了。 等到家后，她沉默地给陈青桃处理伤口，陈青桃则静静盯着她的脚边，婴儿在一夜之间长出了类似章鱼的触手，粉色吸盘上还长有白色的眼珠。 祂呜呜地哭着，似乎在为谁悲鸣。 到这里，陈青桃终于知道了女人真正撒谎的点在哪里，她是在两个月前怀孕的，那时的方明已经和钢厂链接了。 女人有些不自在，“你在看什么？” 陈青桃淡淡道：“我把方明带回来了，你要见他吗？只是有些不一样。” 女人心脏砰砰跳，“有、有什么不一样？” 陈青桃面无表情：“你不是知道吗？” “他死了，我杀的。” 女人呼吸一滞，随后豆大的泪珠往下掉落，泣不成声道：“我、我……” 她的表现和陈青桃预料的差不多。 如果没有猜错她也想杀方明，但又舍不得，出于矛盾心理她开始陷入自我催眠中，催眠变成污染物的另有其人，杀人的另有其人，是钢厂里的怪物让这一切变得更加糟糕。 “你的孩子呢？” 女人道：“死了，我好不甘心呐，我好不甘心啊……” “我们、我们好不容易从那个吃人的地方逃出来，差一点就结婚了，差一点就可以拥有自己的家了……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我的孩子、方明让我把她打掉，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啊……” “所以你偷偷留下来了？” 她摇头：“不，我打掉了，但是她还在活着，只不过变成了其他模样，” 她打开手环，投像出一滩肉泥和她的合照。 陈青桃陷入沉默，便听到女人继续哭诉：“我养了一个月，她终于是人的模样了，但是就在几天前，死了，死了。” 她理解女人的精神状态，也觉得她和自己一样需要心理医生。 当她说出自己不甘心的时候，她脚边的婴儿身体又胀大了一倍。 “让我看看他，好吗？”女人颤抖着祈求。 陈青桃打了个响指，召唤出怪物，怪物吐出一颗馒头脑袋， 方明彻底死了，脑袋里的孢子正在散去，洞口边缘聚集了大部分从里面跑出来的孢子，诡异又恶心。 女人身体抖动的不成样子，她跪到地上，崩溃大哭。 离开女人家里的时候，杨松终于醒了。 第11章 提升 杨松迷茫地瞪着眼睛，环视一圈后颇为不在状态地问她： “这是啥情况啊？我不是在钢厂吗？” 陈青桃早已想好了骗杨松的那番说辞；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杨松去过钢厂，这个人自然也包括杨松自己。 “你没去钢厂，我们在路边发现的你。” 杨松一脸不可思议：“真的假的……我不是在跟那里面的污染物打架吗。” “什么时候？”陈青桃问。 杨松抿了抿嘴，整个人特别茫然地摸了摸头，神志不清道：“就刚才呗。” 陈青桃看了他一眼，“哦。” “哎，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可是你老板！”杨松的脸烧了起来，此时终于注意到了陈青桃脸上的眼罩，表情换为担忧：“你眼睛肿了啊，咋还戴眼罩呢？” “肿了，有点疼。” 杨松发现陈青桃是在大街口，彼时的她一身伤痕，但尽管如此也没听她说过一句疼，此时破天荒从她嘴里听到了，就觉得事态很严重。 “那不行，我得带你去医院……” 陈青桃：“去了。” 紧接着她把话题一转，“老板你的委托怎么办？” 杨松猛然惊觉，他不愿意回忆自己在路边昏过去的事实，脸色难看道：“那能咋办啊，改天再去呗。” “好的。” 如果没有意外，508马上就会被清理干净了。 回到事务所已是下午的事情，陈青桃一路上都在考虑辞职，对方手眼通天，估计查到她也只是时间问题。 前脚刚打开事务所的门，就听到杨松说：“这两天辛苦你了，给你加班费，再放两天假吧。” 这番话说得陈青桃有些紧张，她担心杨松发现了什么。 杨松从抽屉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我也给自己放两天假，总感觉头有点不大舒服，得去医院看看。” 陈青桃松了口气，把辞职咽了回去，打算等这件事真正落幕再提。 夜里她坐在窗台上吹风，在空中随便划了几下，手环便成像出万维网的论坛。 联邦的身份证明分为两种，普通人和觉醒者，论坛id后面带金三角的标志就是觉醒者。 他们也有属于自己的论坛，但是普通人无法注册。 陈青桃想调查三角塔相关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觉醒者论坛上注册账号。 可麻烦的是觉醒者身份卡需要到总区检测能力序列，进行一系列证明和档案记录。 一只巨大的白骨手掌伸到她面前，缓慢地张开五指。 她拿走手里的脑仁，半个手掌的大小，和宝石一样的色泽和硬度，她放在手里掂了掂， 挺沉的。 自从把这东西拔了之后就不知道扔到哪儿了，还以为丢了呢。 “吃、吃了它。” 陈青桃有些好奇，“吃了会变强吗？” “会。” 想想也是，黄光伟吃了那么多人，这东西该多厉害啊。但陈青桃心里特别排斥，她总觉得吃了它就和黄光伟没什么区别了。 她把脑仁重新扔给恶鬼，继续翻弄着她手里的手环。 “算了，找个地方扔了，我不爱吃。” 恶鬼接住黄光伟的脑仁，小心翼翼地喊着：“青桃，青桃……” “怎么了？” “吃了、吃了它就没人、可以让你受到伤害了……” 她手上的动作停顿一瞬，随后面不改色：“那你吃吧，我们一样。” 她只是随口一说，毕竟依托于她想象而存在的东西应该不会有类似吸收能量的作用。 但是就在当天晚上，陈青桃便做了一个诡异的梦。 梦里的黄光伟高坐于白骨堆砌的王座上。紧接着，一位浑身缠满绷带的女人从背后出现，右手捅穿了他的胸腔，他便像皮球一样从王座上滚了下来。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奄奄一息的黄光伟，骨座下的黑水中伸出几条手臂，将他拉了下去。 而女人的皮肉则从绷带的缝隙处往外延伸、撕扯成一个新的“陈青桃”。 分裂出来的“陈青桃”似乎知道她在被注视着一样，她沉默抬头，朝上帝视角的自己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下一秒陈青桃便从梦里惊醒，她浑身上下已被冷汗浸湿，此时虚脱地从床上爬起来，大喘了几口气。 五感被放大数倍，世界的声音在同一刻传入耳中，眼前的每一粒尘埃都能被她看到，器官也在叫嚣着解放， 大脑疼痛难忍，她忍不住抓紧床板， 浓稠的黑水从门外涌入，世界在眼前逐渐变为一片空白，陈青桃立在黑水中， 看见水面泛起涟漪，好像有东西在底下游动着，逐渐向她靠近。 从水底伸出一双长着黑色皮肉的手掌，锋利尖锐的指甲在碰到她的衣角时便倏地缩回去了。 紧接着便是那张相对陌生的面孔；女人的五官宛如刀刻般精致，此时漂亮的脸蛋上双目紧闭，却依然带着温柔的笑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眉心长了一只金色眼睛的原因，那淡金色的光芒让她多了几分神性，陈青桃轻轻抚上她的眉心， “妈妈。” 她忍不住道。 随着一声重响，女人的整个身子便从水底伸出来，往日难看的皮肉消失，此时有了具体的形态——半人半蛇， 无数深红的眼珠在黑水中睁开，像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陈青桃微微错愕，下一秒便看见那条庞大的蛇尾缓慢地将她盘住，尾尖小心翼翼托起她， 挂在腰腹处与头发上的无数头骨也伴随着祂的动作磕碰发出此起彼伏的声响。 望着那些头骨，陈青桃控制不住地想，她始终还是接过了命运的重量。 “我忘了，我们本来就同为一体。” …… 第二日一早，习惯早起的陈青桃便迎来了意料之外的客人。 杨松心事重重地靠在门口抽烟，他几番对着陈青桃开口，下一秒便立马又把嘴合上，转而唉声叹气地看着窗外。 陈青桃给他倒了杯热茶，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子对面。 这种时候，但凡是有眼色的下属都会主动询问。没想到在杨松抽了第五根烟后，陈青桃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终于，他忍不住了，猛吸了一口，再把烟雾吐出来，说：“钢厂没了，昨夜发生了一次爆炸，这事上新闻了，你知道不？” 陈青桃不知道，她没有听新闻的习惯，不过这种情况也显然在她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他们的动作这么快。 她微微讶异：“啊，那怎么办？” 杨松盯着她的脸，想看出一丝破绽，但遗憾的是她没有除讶异以外的任何微表情。 杨松抿了抿嘴：“你不觉得这事很奇怪吗？” 陈青桃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是有点奇怪，这么久都没有出事，为什么就在昨天。” “为什么就在昨天我把你带走以后。”陈青桃在心里补充。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杨松挠了挠头，“我是想问，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不，也不是这个意思，你昨天不是去救我了吗，就想问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陈青桃的气质偏清冷，但在以前也算得上柔和，可就在她戴上眼罩后，整个人的压迫感倍增。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杨松在面对她时心里无端有些害怕。 “没有。” “哦哦。”杨松没再问下去了。 第12章 爸爸 “我今日要去明小姐那里，你去不？” 陈青桃没有回答，眼睛移至他的左肩，那里趴着事务所今天的第一位客人——那个女人的孩子。 八条黏糊糊的触手在杨松的肩头蠕动着，祂的五官仍然模糊，但此时却能看见眉中心跳动的光芒， 陈青桃走到杨松身前，喊：“老板。” 杨松挺直了脊背看着她，“咋了？” 陈青桃把幼婴拿下来，双手背在身后，道：“没什么，有虫子。” 虫子？杨松没太在意，回过神又问了她一遍刚才那个问题。 陈青桃：“明小姐是谁？” “你不知道吗？就是我那个很有钱的委托人啊。” 青桃在心里又念了一遍，既然要这么称呼的话为什么不是方小姐。 “不是要放假吗？” 杨松“哎”了一声，“你这孩子，给你加班费还不成吗？！” 不是陈青桃不想去，是因为不知道黄光伟背后势力什么时候查过来，现在不算个好时机。 不仅她不能去，杨松也不行。 但是祂又怎么会在杨松身上？ 她原以为杨松连夜开车去找过明小姐，所以才不慎被这东西给黏上… 这么一想也不对，祂为什么会来找杨松。 她本想用一个要去医院看眼睛的借口糊弄过去，因为一旦这么说杨松肯定会和她一起。 她捏了捏手里软趴趴的幼婴，小东西的触手缠着她的手指，留下一层透明水渍。 “你有明小姐的通讯吗？” 杨松点头，“有啊！怎么没有…就是没接通才着急。” 陈青桃想了想，“好。” 杨松看起来很着急，陈青桃不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的尾款还是担心明小姐的性命安全。 直到车在中间停过一次，杨松在路边点了根烟，对着陈青桃念叨：“这钱拿着是不舒服，可要真给人送回去了还是有些舍不得。” 陈青桃这才明白，杨松找明小姐是要还她钱的。 也是，钢厂炸了，委托永远也不会完成了。 汽车停到明小姐的公寓楼下，她住的地方隔音不算好，但杨松在门口敲了很长时间都没听到回应。 “这可咋办？”杨松问。 陈青桃把手放到门把上，往下按，随着“咔哒”一声，门便自动打开了。 “没锁。” 杨松把门推开，“那这也太不小心了！” 他前脚刚一进去就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杨松眉头直皱，朝房间里喊了几声：“明小姐？明小姐！” 房间里的窗帘紧闭，大白天看起来阴森森的，她沿着血腥味走到那扇门前，象征礼节性地敲了敲， 身后传来杨松的声音， “哎我是杨松啊，你在家吗？” 没有得到回应后陈青桃便推开了虚掩着的卧室房门。 明小姐手中抱着一束白色雏菊，安详地躺在床上，窗帘微微荡起，她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倘若忽略那被血色染红的床单的话。 杨松愣在原地，“不、不会吧……” 陈青桃来不及反应，她心里有股不详的预感升起，这感觉并非来自躺在床上的明小姐，而是…头顶，还有身后。 顷刻间，汗珠从领口滑落，她在心底按捺住躁动不安的“母亲”，对杨松说：“怎么会死了呢？” 杨松更加不可能知道答案， “……快拨通讯，叫安全局的人过来！” “不、不对，我来播，我来播……” 杨松手脚慌乱地拿出手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你怎么知道她死了呢？” 一道温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不知怎的，陈青桃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正常人不都是先上前检验一下才确定吗？” 杨松的通讯拨了一半，对着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喊道：“吓我一跳！” “这还用确定吗？哥们儿就是做这个的，经手的尸体那可多着呢，就这失血量一看就没救了……”说罢他叹了口气，“咋想不开呢。” “不，我不是问你，我是问她。” 陈青桃平稳住内心的慌乱，缓慢转身，对着来人说：“你谁啊。” 冷静，被质疑时首先不要陷入自证陷阱。 男人留着一头金色长发，气质儒雅随和，和陈青桃这种看起来就很穷的人不同，这人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贵气。 “你看起来很有钱啊，是她亲戚吗？” 杨松微微愣住，转头细细打量起他来。 他推了推镜框，笑着回答，“那倒不是，只是一个朋友。” “是吗，我昨天来可没听她说有什么朋友过来了。” “我刚到来不久。” 陈青桃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这样啊，那你很可疑…” “等下我们一起去安全局吧，我劝你不要反抗，我老板挺能打的。”她拍了拍杨松的后背，把他往前推了一下。 还没明白什么情况的杨松此时被突然推出来，只能瞎嗯几声。 男人嘴角上扬，从口袋里拿出证件，对陈青桃说：“不用了，我就是安全局的。” “今天一早收到了邻居的报案，所以被派过来查探情况。” “如果方便的话我想知道你们和这位明小姐是怎么认识的。” 杨松顿时松了口气，“哎呦早说嘛，吓死我了……” 他从口袋里摸了根烟出来，叼在嘴里，“…好说好说，好像有三天了吧。” “是不，青桃？” 陈青桃想了想，“7月24号吧，四天了。” “哦哦，四天了……四天前明小姐来我事务所里委托我帮她杀一个污染物……” 杨松把事情的经过重新说了一遍，不过在他的版本里，他因为低血糖在路边晕倒了，后来再醒来是陈青桃把他带回去的， 再后面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当时没好意思问。 “哎，对了，你当时说‘我们在路边发现的你’，除了你还有谁啊。” 陈青桃神色古怪地瞥了他一眼，“当然是明小姐了，你走了有半天，她就重新回到事务所了……唔，当时乐恩她们也在。” 自称来自安全局的警员先生提出问题：“我想听更加详细的版本，比如为什么你晕倒了一天一夜都没有人发现，为什么你也来了这个地方。” 第一个问的是杨松，第二个问的是陈青桃。 在这个问题上陈青桃不能撒谎，因为7.25号上午她就和明小姐一起离开了事务所，这点田心可以作证，她是临近夜晚时到的508街， 然后在7.26号的清晨把杨松救了出来，当天上午就离开了这里。 今天是7.27号。 陈青桃疑惑开口：“她是自杀吧？那你质问我们是想知道她自杀的原因吗？” 陈青桃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对方的语气已经认定他们就是凶手一样。 那条章鱼幼婴不知何时又跑了出来，祂爬到男人的身上，触手缠住男人的发尾， 面孔的薄膜不知何时破碎，祂嘴巴一张一合，含糊不清道：“爸爸。” 男人轻笑着推了推金边镜框，陈青桃瞳孔骤缩，倒抽了一口凉气。 第13章 明雪 刹那间，陈青桃把所有可能都想了一遍，比如面前的人就是a先生，而这是一场专套自己的局。 但是很快她便发现是自己多虑了。 因为章鱼幼婴的触手伸向她的位置，祂含糊张口，乱七八糟地说着，“爸爸、抱…”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惊悚，很快便吸引了二人的注意。 陈青桃将计就计， “青桃，你看啥呢？” 杨松的手在她眼前摆了摆。 “你们没有看到吗？” “看到什么？” “他肩膀上，那个女人的孩子。” 紧接着，她在二人面前把男人肩膀上的章鱼幼婴摘了下来，做出抱在怀里的动作， 但在其他人眼里，她的怀里则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看，是不是很可爱？” 空气大概静默了一会儿， 杨松知道她能看到幻觉的事情，于是只能做出带有安抚性质的动作，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他一边拍一边悄悄给男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说话。 “她的死跟我们可没关系啊，你们安全局的随便查一查就知道了。” 男人顺势问道：“那你们今天来找明小姐是做什么？” “当然是来还委托费啊！”杨松把卡从口袋里拿出来，“看看，三十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那为什么要还委托费？” 杨松：“我不是说了吗，她委托我去钢厂杀污染物——但钢厂爆炸了！” “你真的没有去过钢厂？” 杨松有些不耐烦，“哎你这人怎么不好好听人说话，我刚才不是说了我还没进去过！” 男人一点也不介意他的不耐烦，他表面上仍然带着浅浅的笑意，转而问道：“那你呢。” 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又来了，陈青桃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叫嚣着杀戮，“母亲”亦是如此， 怀里的东西则在不安分地叫着爸爸，陈青桃猜测她身上有黄光伟气息的缘故。 “你别问了，她也没去过！你没看她状态不对吗？” 她的眼睛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朝一个位置盯着，状态看起来有些魔怔，就像那里真的有什么东西一样。 杨松有些着急，“你还有啥要问的吗？没有我就要带她走了！” 陈青桃突然转身，缓缓走到公寓里面，一言不发地盯着那个躺在床上的贵族小姐， “好麻烦…如果你真的对他们很感兴趣，不如直接敲晕了带走。” 沙哑的嗓音在头顶响起，陈青桃克制住转身的冲动， “你觉得她是吗？”长发男人问。 “天呐，艾德，你能问这种问题才像个弱智一样，他看起来连选拔实验体的资格都没有。” “我说的是那个小姑娘。” “喂！你说话呀，我们要走了！”杨松站到了长发男的面前，挡住了他看陈青桃的视线。 “她啊，更不可能是了。” “她刚才可是一句谎都没说，也就是说她真的在你身上看到了那个女人的孩子。” “呵呵…一个瞎眼的疯子，看起来还营养不良——我不觉得黄光伟的品味有这么差！” 头顶那东西似乎觉得无趣至极，打了个哈欠道：“让他们走吧，艾德。不要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快点把明雪的尸体带走。” 一旁的杨松还在喋喋不休地催促着，陈青桃则在紧张地等待宣判。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够听到二人之间的秘密谈话，但总归不是在试探她，这样做于他们而言毫无益处。 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阵铃声，长发男人看了一眼手环，轻声说道： “可以了，你们走吧。” 陈青桃并不敢真的松气，演戏也要演全套，于是她只能继续保持着那个动作，沉默地看着明雪。 明雪——前一分钟刚听来的名字，就是面前这个贵族女人的名字。 她原想三天后再带着杨松再来找她的，那个时间足够黄光伟背后的势力查到他们，但她还是低估了对方…… 昨日离开她家，陈青桃就已经把方明的脑袋和孢子全都清理干净了，以当时对方的精神状态来看，她在自己走之后大概率会自杀。 但陈青桃并没有阻止，因为于事务所而言，明小姐自杀对所有人都是最好的结果；她和钢厂联系太深了，对方查到她轻而易举。 可是要知道她死了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凡对方稍微精明一点还是能找到事务所。 所以接下来她需要打破逆向思维，主动站出来打对方个措手不及，诱导杨松和自己演戏。 她不在乎杨松是不是装傻，只要他自己不愿意戳破那层墙纸，一切都好说， 反正她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青桃？”杨松拍了拍她的肩。 “嗯？” 杨松叹了口气，“走吧。” 此时，她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方明， 倒霉不等于该死，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只有活着才能决定一切。 黄光伟说的没错，他们是一类人。 “好的。” 虽然虚伪是他们这类人最大的特色，可陈青桃仍在心里为她诵念着祷告词，那是前世曾在教堂做义工时学来的。 她缓缓向前，想将章鱼幼婴放到她的枕头边；俯下身子时，却看到了歪在一边的倒三角坠子，它的表面宛如倒立的金字塔，金字塔的前面则是一只睁开的眼睛， 她心底升起一股怪异感，不由多看了两眼。 “青桃？” 陈青桃起身跟到杨松的身后，越过艾德时她瞥了一眼旁边，想要记下头顶那个男人的模样， 紧接着，她倒抽了一口气，难以置信地凝视着对方的后脖颈。随后便立马转过头，装作无事发生。 明雪的项链竟然和他的纹身图案一模一样！ 可是为什么， 一个以受害人身份现身的贵族小姐，为什么会和三角塔的人有关联。 她为什么会戴这种项链， 他们总不可能是一伙的吧。 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这样做于她有何益处呢，实在不符合逻辑啊。 逻辑… 不、不对…… 明雪根本就没有死！ “轰隆”的爆炸声在身后响起，爆炸引起了楼道震动，陈青桃扶了一把差点摔跤的杨松，二人都茫然地回头，发现爆炸正好来源于他们刚才离开的那间公寓。 “卧槽…”，杨松咽了口唾沫，心有余悸地想到：“晚出来几秒钟说不定我们也要被炸死。” 陈青桃的脑海里闪过一幕幕和明雪相处时的画面，在她看来，对方只不过是位很倒霉的贵族小姐；胆小、温柔、漂亮、笨拙，因为爱而逐渐变得疯癫。 但是此时她发现自己竟然错的离谱，猎人一开始就把自己伪装成了猎物。 那些所有表现都是对方表演给自己看的……这样一来，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啊，陈青桃再次想起她在车上等了自己一夜的情形，她那个时候压根没睡，装的。 “她的目的原来是我啊。”陈青桃觉得荒唐极了。 许是感受到了陈青桃的情绪有些激动，恶鬼在心底询问她：“青桃、青桃、要杀了他们吗…杀了吗……” 房间里的那两个人一定没有躲过爆炸，不死也一定大伤了，这是个很好的补刀机会。 但是不行，明雪演这一出戏不就是等着她来补刀吗。 那么多人看见他们进来了，三角塔的人在这个节点上死了，说到底还是事务所的嫌疑最大；还有，倘若事后安全局的人找上门怎么办。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不用，来日方长。” 第14章 第二个委托 距离爆炸事件过去的第三天，不出陈青桃所料，这件事不仅没有闹出水花，安全局也并没有来找他们。 事件无声无息地被抹平了。 她百无聊赖地翻着手里的旧报纸，肩头趴着那只章鱼幼婴时而卷起她的发尾，不同于前几天，这东西如今长出了金黄色的头发，和祂妈妈一样。 自从明雪消失后，祂就一直跟着自己叫爸爸，有时候则叫妈妈，陈青桃有阻止过，但最终都以妥协收尾。 她逐渐发现祂和“母亲”的本质是一样的，祂们虽然不知从何处诞生，但都能被自己看到，且都能为自己所用。 这应该是属于自己的能力吧？ 陈青桃不能确定，联邦对能力序列把控得很严格，论坛几乎很少出现类似的消息。 她如果想知道自己属于哪一条序列，如何控制使用还是要去总部测试， 这件事等辞职再说。 说到辞职， 明雪一案算是告一段落了，如今拖着她没辞职的只剩最后一件事…… “呦！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你上次那个…那个被你救走的老板呢？” 陈青桃露出仅剩的右眼，抬头瞥了一眼来人——黄毛、桃花眼，清秀漂亮。 “今天有委托。” 白术大剌剌坐到桌子对面，“有咖啡吗？我要特别苦的那种。” 陈青桃起身，给他泡咖啡。 “是干净的不？我有洁癖啊。”他闻了闻杯子。 “干净的。” “你见到我怎么不惊讶啊？”他又问。 陈青桃：“是有些惊讶的，你来做什么？” 他抿了口咖啡，先是猛咳了一声，随后眉头拧在一起：“咋这么苦！” 陈青桃又给他放了两颗糖， 他满意地点点头，“明雪公寓爆炸你们在现场？” “是。”她回答得丝毫不犹豫。 他没再专注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接委托吗？” 陈青桃看着他：“老板不在，你可以光迅联系他，你不是有他号码吗？” 白术的后脖颈一凉，有些心虚；心想，她不会早就知道自己会找上门来？可他捡到杨松的名片这事按理说陈青桃不知道才对。 但他想错了，陈青桃当然知道，因为那张名片是她自己扔的。 他舔了舔后槽牙，嘴角一扬，“行，那咱们敞亮点。” “我来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当然，市场价，该给的一分不会少。” 她没有回答黄毛，沉默过后问道：“明雪是你们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太脏了，她想。 白术想了想，模糊回答：“不是，不过她身份是挺不简单的。” 看他的样子，陈青桃自然不会觉得他会告诉自己明雪的来历，索性就不再这一趴浪费时间。 “找我做委托需要提前付全款，无论事成与否拒不退还。” 白术眼睛瞪大：“哎我、你……你们事务所这是哪儿来的规矩？” 陈青桃微微惊讶：“规矩？” “我们老板守规矩，你可以找他。” 她没有带任何嘲讽的意思，打心底里无比诚恳的这么建议他。 但是放在白术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意味，他颇为咬牙切齿道：“那你跑了算谁的？” 她面无表情：“我不会跑的。”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种平淡的语气和面部表情反而格外让人容易恼怒， 他猛地站起来，大喊：“卧槽！你说不跑就不跑？谁信呐！！！” “那你可以找我老板。” …… 白术忍了忍，“好脾气”地妥协了，“可以是可以，但我需要先找我大老板报销……” 陈青桃非常通情达理地同意了。 “……好，我们说回委托。” 白术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大约5,6岁的样子，扎着很可爱的两条羊角辫，手里握着一只气球。 “长话短说。我们能确定她被污染物感染了，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任何异变的迹象。” 接到照片的陈青桃先是迟疑了两秒，随后果断质疑：“这不可能，污染物无法保持人类的形态，除非她和黄光伟一样，具备类似迷惑的能力。” “这我当然知道，所以才说奇怪啊，你说有没有其他可能？” 陈青桃：“让你们确定她是污染物的契机是什么？” 白术表情挣扎地回忆到：“我们的人提取到她的一根头发，那玩意儿脱离本体之后还在动，就像虫子一样。” “背调方便说吗？”陈青桃问。 见对方沉默不语后，她便换了个问题：“所以你找我是为了清除她？” “不，我是想让你跟踪她。” 白术眯了眯眸子，不紧不慢地搅动着咖啡杯， “说来话长，我们派出跟踪她的人无一例外都失踪了，目前生死不明。所以我想雇佣你去跟踪她，找到她的污染据点。”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样啊……” “我知道她家在哪里。” 白术没反应过来，“嗯，对。我想你……” “不是，你刚才说什么？” 他愣了一下。 “我说，我知道她家在哪里。” 他猛地站起来，难以置信地发问：“不、不是。你咋知道的？” 陈青桃淡淡回忆着，“她每日下午八点前都会路过这里，但是在7月20日凌晨两点钟时，她一个人还在事务所外徘徊，我当时下去想要帮她，” “她说她迷路了，只记得回家的方向在北边，于是我就送了她一路。” 当时的陈青桃虽然还没有成为觉醒者，但是她也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污染的气息， 至少从表面上看，她和正常人无二。 变异体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吧。 他突然站起来，身子往前倾，情绪格外激动，“7月20号……刚好是我其中一个同事失踪的时间，你当时没看到我同事吗？” 陈青桃静静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面孔，冷静回答：“我没有在她身边看到其他人。” 白术：“那她身上有没有让你觉得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陈青桃想了想，“有的，不过那两个地方不足以支撑我怀疑她是污染物。” “什么？” “她有点跛脚。” “还有就是，她家里好像养猪。” 白术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么说？” “自病毒爆发以来，联邦不是禁止圈养家畜吗，可我那天的确听到了猪叫声，很响亮，甚至可以称上凄惨。但是我也没有亲眼看到，不能确定。” 下城区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房子密，人多，如果真的养猪，吵到街坊邻居了，随便来一个举报都是要被抓的。 话是这么说，可陈青桃心里清楚安全局的人也不一定抓他们。 白术有些激动，“还有吗？” 她摇了摇头；但其实是有的，当日“母亲”非常戒备，虽然没有嚷嚷着类似危险，杀了她之类的字眼，她多少还是能察觉出一点违和来。 他一拍手，“我就知道找你靠谱！” “那你跟我说她家在哪儿呗？” 陈青桃看着他，淡淡道：“我改主意了。” 他脸上的笑一僵，“什么？” “我们谈个交易吧。” 第15章 奇怪的小女孩 “你告诉我明雪的身份，我告诉你她的地址。” 白术几乎是想也不想：“不行。” “好吧。”陈青桃也不急，叹息般地说了一句：“那就算了。” 她虽然不急，但白术倒是肉眼可见的急了， “卧槽，你这就放弃了？总得再坚持坚持吧。” “好吧。”陈青桃说：“我知道你们在调查三角塔相关事件，所以你认为一百万和这件事背后的危险程度等值吗？” “我背后毕竟无权无势，你想拉我踏入这趟浑水，总要给点诚意。” 她的语气毫无波澜，白术听着有些心塞，“不是我不给诚意，这事我说的又不算。对了，你不是应该问我三角塔的消息吗？” “还有什么叫我想拉你踏入这趟浑水，明明是你已经踏入这趟浑水了。” 陈青桃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白术被盯得后背发凉，他抿了口咖啡，像是撒气般说：“算了，反正你刚才说她每天都会路过这里，那我就在这等着不就行了。” 说罢，他得意地笑了笑，“这可不怨我啊，这是你自己说的。” 陈青桃：“随便。” 她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光迅号码和姓名，递给白术，轻声道：“到时候可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晚上7点30左右，她一如既往地坐在窗台上吃干面包，打量着从这里路过的路人，等到最后一个人出现时，她叫醒了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白术， 白术有些不清醒地嘟囔了几句，眼神涣散地看着陈青桃：“怎么了？” 他这会儿没有白天那种锋利感，此刻多了些温柔，陈青桃指着窗外说：“你的任务来了。” 白术反应了一会儿，随后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后，瞬间清醒了一半，撇开椅子过去，向窗外看去。 此时天色微暗，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在街对面慢吞吞走着，她穿着和照片里一样的衣服——红色圆领衫和灯笼裤。 白术：“邪门儿。” 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任何一个家长放心让五岁的小孩一个人走夜路，他是这么想的。 眼见小女孩逐渐远离视线，白术立马走向门外，走时还不忘感谢陈青桃， “谢谢你哈！等我回来请你吃饭。” 房间重回一片寂静，她目光看向窗外，轻声开口：“跟着他。” 她话音刚落，地面便涌出大股黑水，从黑水里伸出一只白骨手掌，从手心中飘出一只眼珠，随后慢慢飘向窗外。 …… 白术没有选择跟踪，而是根据陈青桃下午的那番说辞，选择主动出击。 他对着慢吞吞走路的小姑娘说：“小姑娘，你一个人走吗？大人去哪儿了。” 小姑娘转过头，软糯糯地回了一句：“爸爸妈妈都在家里。” 这算是白术第一次正式接触目标任务，饶是任务单上写的她多不正常，自己亲自接触倒是真没觉得有什么特殊的。 他蹲下来，声音温柔了些：“你家住在哪儿呀？” 小姑娘眼睛圆溜溜的，一脸天真的看着他， “北方。” 和陈青桃说的一样。 他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那哥哥送送你好不好呀？” 小姑娘眨巴眨眼，点头，“好呀。” 于是白术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跟她保持了一个让自己能反应过来的距离，开始和小姑娘聊起了天， “你家里都有谁呀？” “有好多人呢，有爸爸、妈妈、还有姐姐。” 这算什么好多人？白术心想。 不过这样也好，说明不算太难。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哥哥，他下巴有圈胡子、那天应该是穿着棕绿色的衣服，人和我差不多高。”他回忆着。 小姑娘想了想，然后摇头：“不记得了……” “这几天有好多哥哥跟着我呢……” 他一顿，忙问：“你都知道他们跟着你？” “是啊。” 白术双手插进兜里，眼神晦涩不明，没了刚才那种温和的感觉。 看来事情比自己想的还要麻烦啊…… “那你知道他们人现在在哪里吗？” 她答：“不知道哎。” 后面无论白术再怎么问，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知道三个字。 白术只得在心里自己盘算着。 家族在一周前发现这个污染事件就给它定为b级，b级污染事件保底需要6位b级觉醒者处理，而他是a级，至少顶4位b级成员。 哪怕不能妥善完成任务也应该可以把他带走。 说到任务， 其实这项任务压根不是他负责的，只不过负责这项任务的其中一个人是他朋友，他在三天前被派来跟踪目标，结果人却失踪了。 上面给出的指令是静观其变，等负责该任务的小队队长过两天亲自从十一区上城过来再说。 可是白术不放心，他虽然表面上什么都没说，心里一根轴绷的却特别紧。 找了一堆理由暂时先不回去做报告，只能自己想办法救人。 沿着街道就这样走了一个小时，白术这才觉得不大对劲， 这条街什么时候这么长了？ 他心底升起一股怪异感，心想总不会老套的恐怖电影剧情要发生在他身上了吧？ 这么一想，他浑身打了个寒颤，“你家怎么这么远。” 小女孩说：“不远……” 她低着头，声音带了些委屈：“可能是我姐姐不想让我带你回家吧！” “姐姐？” “为什么这么说。” 她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因为每次都是这样呀！只要姐姐不喜欢我带回去的朋友，姐姐就会让我迷路呀！” 什么意思？白术有点听不懂。 他四处看了下，完全确定自己没有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跟踪着。 “你姐姐是怎么做到的？” 小女孩：“姐姐就是能做到呀！” 白术想到他们家族派过来的五位成员，按耐住焦躁的性子，问：“那我们现在咋办。” “不知道呀————” 她的声音逐渐缥缈，等白术回过神后人已经不见了。 他轻啧一声，抬手看向手环，还好他一开始就在她的身上放了定位器。 看着手环上闪烁的红点，白术略显不可思议地暗叹：“怎么可能……” 他猛地转头看向街对面，二层楼没有刷漆的平顶房，忽闪的路灯照耀着不算宽敞的街道，仿佛谁眼角断落的泪珠；凄惨、冷清、暗淡。 他的双眼穿透夜色，望向二楼窗口处站着的那人，她抱紧双臂，眼神戏虐。 “卧槽！怎么会……” “我怎么可能没动过？人呢？她人呢？” 陈青桃从窗户口跳下来，走到他面前，指向前面50米的位置，说：“看到了吗？” “什么？” 小姑娘站在路灯下，声音幽幽的：“小哥哥，你怎么不过来呀？”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白术说， “我明明带了解幻粉，怎么会……” 陈青桃推了他一把，白术一个踉跄，明明人往前移了几步，但是他和小女孩之间的距离却没有变过。 白术有些毛骨悚然。 陈青桃：“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第16章 人头猪 白术焦躁地挠了挠头：“我不知道，真是见鬼……” “我刚才怎么回事？” “我猜你应该是进入到了另一个空间里。” 陈青桃亲眼看见他慢慢消失，又看着他从另一个空间里走出来。 “真的假的，你确定吗？” 她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直到她完全站到小姑娘身后， 陈青桃双手搭在她的肩上。 “你过来。” 但是无论白术怎么跑，都无法靠近陈青桃和那个小姑娘。 “我去，这能力是真的作弊啊。”他吐槽道。 “但是为什么只针对我？” 陈青桃目前只见过两种特殊能力，一种她的，一种白术的， 这种可以扭曲空间甚至是创造空间的能力显然也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之内。 “陈青桃，我赶时间，我给你双倍佣金你看怎么样。” 她想了想，“真的不能告诉我明雪的来历吗？” “我说实话，她的事情只有家族上面的人知道，我也就知道她来历不简单。” “你到底为什么对明雪这么感兴趣？你如果真的这么好奇，要不这样，你加入我们，你加入我们就能什么都知道了。” “那还是算了吧。”陈青桃果断拒绝。 要说为什么对明雪这么感兴趣，除了怀疑自己当前是她的「目的」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她是看心理医生长大的， 一个人的行为和肢体语言，代表了这个人内心深处潜藏的思想，除非经过特意的矫饰和训练是无法轻易掩饰的， 但是哪怕矫饰和训练，也会带有非常明显的个人特征。 可唯独明雪，什么都没有。 陈青桃能确定她的悲伤还有疯癫，痛苦和难过每一个情绪都是真实的，无比真实。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陈青桃：“三倍，你雇佣我救出你同伴。” “成交！”白术咬牙。 她舔了舔牙齿，似乎已经闻到了金钱的味道。 她松开手，温声说：“你回家吧。” 章鱼幼婴则顺着陈青桃的袖口，缓缓爬到她的身上。 可惜目前祂还处于成长的阶段，其他人都看不到。 “她家就在这条街的尽头。” 陈青桃拉过白术的胳膊，和小女孩保持了一个50米左右的距离。 “目测这是安全距离，一旦超过50米，你就会进入到另一片空间中。” 当前虽然没有从周围感受到杀意，不过陈青桃担心白术再次一个人进入空间后，就会被封死在里面。 白术：“看来我还得想办法进入到她的空间里啊。” 小女孩的家在这条街的48号，可是442街没有48号。 走到47号时二人停下，白术从身后看见她的双脚正在踏入一片透明的、浮动的墙壁里。 “那应该就是空间链接处了，应该只有她和我能进去。” “你当时怎么进去的？” 陈青桃没有回答，在小女孩即将踏入之时，她突然转过身子，说：“过来啊，姐姐说要你们进来。” 二人面面相觑，陈青桃于是不再犹豫，扯着白术的胳膊往前走；他和小女孩的距离果然缩小了，缩小到50米之内， 她猜测这是得于她姐姐的原因，可她姐姐怎么会改变主意？ 陈青桃有种不详的预感。 踏入那片透明墙壁，他们便在长出一截的街道上看到了多余的48号房子， 一声声响破天际的猪叫声从里面传来，48号的门缓缓打开，破败的木门发出“吱呀”声，在夜里尤为清晰。 “她在请我们进去。”陈青桃说。 那天她送小女孩回来时，门没有自动打开，而是只留下半块缝隙，足以看清她姐姐的脸。 “我姐姐说，为了感谢你送我们回家，她要请你吃饭。”小女孩说。 白术看了她一眼，悄声说：“她姐到底在哪儿啊，怪吓人的……” 刚才的路上，陈青桃没有感受到有人在跟踪他们，但是不排除对方有类似隐形的能力。 倘若真是这样，那未免也太bug了吧。 她走上前，推开这扇透露着不详的木门，伴随着吱呀响，陈青桃便看见了院子中心站着的女人。 仍是陈青桃初次看见的那张笑脸，诡异、僵硬，但又无比温柔。 不同的是，陈青桃这次看到了她的全身，她的下半身是鱼尾，类似美人鱼的尾巴，尾鳞上闪着漂亮的白光， 可陈青桃一眼就看到了她腹部明显的缝合痕迹，缝线处没有完全愈合，伤口早已红肿发脓。 停顿了一会儿，陈青桃说：“你好。” 陈青桃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任何污染的气息。 人鱼女微微歪过头，神色有些诡异。 猪叫声此起彼伏地从里面传来，那声音听着既尖锐又痛苦，听得白术眉头直皱。 “这个地方太不对劲了，我们小心些。”白术用肩膀碰了她一下。 她和白术前脚刚踏入客厅，便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 小花说，妈妈在为他们准备晚餐。 “我们要一起吗？”白术问。 白术的意思是他们是一起行动，还是各自行动。 陈青桃不是习惯跟人打配合的那种性格，于是果断提议她来看住小女孩的行动，白术去找人。 她的提议没什么不可，因为一旦控制好污染核心，那么这个污染区域也就不足为惧。 而依照当前情势来看，这个地方甚至连污染据点都称不上，目前能确定的只有小女孩是污染物。 眼见小女孩走向后面，陈青桃问：“你要去做什么？” 她答：“去找爸爸妈妈呀！” “我和你一起。” 长河似的血水源源不断地从后面汇聚，她跟着小女孩走到后厨， 便看见了一个眼圈发青的女人在剁猪头肉， 她手起刀落，熟练而又淡定地将发白的猪头肉剁成一块一块， 陈青桃发现了猪头的边缘处也有明显的缝线痕迹，心里升起一股怪异感。 “你回来了。” 小女孩点点头：“嗯，我回来啦，妈妈。” “爸爸呢？” 她的声音乖巧无比。 “今天有客人，爸爸要多杀一头猪。” “妈妈辛苦啦！” 女人的声音很奇怪，字与字的链接不太连贯，音调也像是拼接的一样。 陈青桃沉默地看着这对母女；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眶落下，陈青桃惊讶地发现女人哭了。 她近乎颤抖地说道：“不、不辛苦。” 后院有一块地，小女孩说爸爸应该就在那里剁猪。 正当陈青桃疑惑为什么要在土地边剁猪时，便看到了男人拖着一个猪头人身的东西走过。 猪头人的身上都是血与土的混合物，男人笑嘻嘻地把它拖到小花的身前，“哈哈哈哈！这个是地里长得最好的那头了！怎么样，看起来是不是很美味啊，小花。” 仔细看猪头人的脖颈处还带有明显的黑线，大概率是缝上去的，和那个女人的鱼尾一样。 一想到某种可能，陈青桃便恶心地想吐出来，被叫做小花的小女孩脸色一沉， “爸爸！你吓到客人了！” 闻言，男人立马道歉：“哎呀，对不起，是爸爸的错！爸爸只是想让你看看这头猪的长势！忘记了还有客人在，爸爸错了，下次再也不会犯了。” 小花轻哼一声，娇嗔道：“下次再这样，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好好好，爸爸保证再也不会吓到客人了！” 被拖在地上的猪头人手指轻轻蜷了一下，陈青桃面色深沉地打量着这一切。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截止刚才，她真的是一点污染物的气息都没有感受到。 第17章 一家四口 会不会他们根本不是污染物呢？陈青桃想。 通常来讲，污染物的外貌无法保持正常人的模样，他们会逐渐崩坏，如同腐烂的面包一样。 先不说这一家四口为什么能保持正常人的模样和气息，但是就连地上的猪头人都没有半点污染的味道，这就很过分了。 她平静地打量着地上目光呆滞的猪头人，祂的嘴角流出口水，肥厚的面颊上满是脏兮兮的泥土和血迹。 普通人变成这样一定不能活了。 “好啦，这下只有姐姐没有见过啦！不过姐姐喜欢睡觉，所以我们晚点再去找她吧！” 陈青桃一怔，内心升起一股怪异感。 她看向小女孩背后那个人鱼尾巴的女人，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跟着她们。 她还以为这女人就是她姐姐。 陈青桃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于是小女孩带她坐回客厅，“等下我们就可以吃饭了，妈妈做的饭很好吃哦！” “你接下来想怎么做呢，青桃？” 陈青桃隐约能够感受到“母亲”兴奋的情绪，祂在渴望着最简单直接的解决办法——屠杀。 “等他。” 也不知道白术现在找到人了吗。 他找到人大概率就会撤退，陈青桃现在的身份是他的佣兵，理应以他的要求为先。 不过她竟然忘了，在这种时候询问“母亲”或许会有不同的答案。 “你能看出来他们是什么东西吗？” 陈青桃在心底发问。 “不知道，他们的味道很奇怪。” “但是我能确定的是——” 小花给陈青桃倒了一杯茶水，说是茶水，血腥味浓郁的却让人无法忽视。 “她很危险。” 她乖巧地笑着，亮闪闪圆溜溜的眼睛就那样看着陈青桃， 是如此的人畜无害。 “喝吧，姐姐。” 陈青桃接过杯子；她的确口渴，不过这东西怎么看都是不能喝的。 尤其是她怀疑所谓的“猪”大概率就是人类和猪的拼接产物。 她抬起手，装作要喝的样子，再做出喉咙吞咽的动作，实际上只有嘴唇沾染上了血迹。 见状，小女孩便不再盯着她，转而去厨房端菜。 “小花，小花，我来帮你。” “人鱼”姐姐跟到她的身后。 不一会儿，小花就端了一盘脑花过来，皱巴巴白花花的脑花被一盆血水包裹着，热气腾腾地冒着白气。 脑花香气四溢，陈青桃发觉自己竟然溢出了几丝口水，有想吃的欲望。 稍微让陈青桃松了一口气的是，这的确是猪脑，她在饭店有见过。 “谢谢你上次送小花回家。” 温凉的声音从侧面传来，陈青桃回过神，看向人身鱼尾的长发女人。 “小花一直以来都很孤独，有你陪伴这孩子，那真是太好了。” “毕竟小花很喜欢你呢。” 她点头示意，没有回答。 小花坐在椅子上，她的双腿轻轻荡着，一脸纯洁无暇。 要在这里杀了她吗？陈青桃有些犹豫。 “爸爸”很快便端着猪肉上桌，“哈哈哈哈！妈妈今天做的饭很香哦！” 香气浓郁了些，陈青桃的口腔内部抑制不住地溢出口水。 接近着，“妈妈”端着猪头肉上了桌。 “今天的猪肉很新鲜，客人一定要多吃点！” 她把铜盆放到桌子上，陈青桃这才看清了所谓“猪头肉”的真相。 铜盆里的猪头被开了瓢，它的脑仁被热油烫熟，正往外迸溅出油花。 最主要的是，猪头的嘴角还在抽搐，它那豆大的双眼透露出恐惧和痛苦，好像再说——救救我吧，杀了我吧。 可惜它的舌头也被拔了，无法再发出声音。 小花做出吞咽的动作，笑着对陈青桃说：“姐姐说，要客人先尝一尝哦。” “是啊是啊！要客人先吃！”爸爸说。 四个人一同望着她，目光里满是期待。 陈青桃只得拿起筷子，提到半空中，夹起一块猪脑放进碗里。 平常明明是让她碰都不会想要碰的东西，此时香气浓郁，竟然勾的她胃部微微痉挛。 “扑腾。” 木质箱子从二层楼掉落，咕噜咕噜滚到众人的旁边。 “嗨呀，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把箱子捡起来，将它重新盖好。 是白术，他在提醒自己不要吃。 陈青桃透过箱口看到了一双眼睛，人类的眼睛。 “我差点忘了，爸爸，楼上有老鼠，你去处理一下吧！” 男人“哦哦”着抱着箱子上了楼。 陈青桃终于知道那种违和感到底是什么了。 小花的态度太奇怪了，她先是任由他们跟着她，然后又邀请他们进门，好像从一开始就不在乎他们是来做什么的一样， 甚至白术消失也没有问，一边悠闲地把家人介绍给她。 陈青桃还以为她忘了，不过现在想想也不可能。 她只是压根就不在乎。 她理解她的心态， 毕竟有谁会在乎一只蚂蚁反抗呢。 “快吃吧，姐姐。” 望着小花乖巧的笑意，陈青桃只觉得自己像被架在火架上烤一样。 她低头夹起脑花，心里已经有了翻脸的冲动。 “砰！砰！砰砰砰！” 爆炸声此起彼伏，震动让天花板落了一层灰，恰好落在饭桌上。 “啊啊啊啊啊——”小花突然大叫。 “妈妈，饭菜落灰了！” 女人迅速站起来，带着讨好的笑意，“我、我马上去重新准备。” 爆炸声此起彼伏，没有要停的意思，小花猛地一拍桌子，全然没有那副乖巧可爱的模样，冷着脸道：“算了，没用的东西。” 她转身，打算自己去收拾楼上的“老鼠”。 客厅只剩下他们三人；姐姐，妈妈和陈青桃。 “妈妈”露出一张僵硬的笑脸，她看着陈青桃，泪水却如同倾泻的洪水，汹涌地落下。 刚才也是，陈青桃终于知道她为什么在落泪了。 她在害怕。 陈青桃起身，女人却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祈求道：“求你了……不要上去！” “为什么？”她面无表情道。 “小花、小花会生气的……她很喜欢你，很喜欢你。” “为什么。” 女人的面部扭曲，她挣扎着不愿意开口，结果看到陈青桃一把挣开了她的胳膊，两只手只好再次握住她的， “我求求你了，小花不开心会杀了我！” 陈青桃疑惑，“你不是她妈妈吗？”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陷入恐惧与焦虑之中，说出口的话语无伦次， “我、我不是她的妈妈……她没有妈妈、她是疯的、她根本就不是人……你不知道她，她、她……” “她怎么了？” 她咬着指甲盖，接下来怎么都不愿意说了。 第18章 过家家 陈青桃扒开女人的手，转身上楼。 身后的“母亲”无比焦虑地咬着五个指甲盖，“姐姐”则保持着温柔的笑意地站在一边。 等陈青桃的视线完全消失在视线内之后，她的嘴角溢出几声癫狂的笑意， “嘿嘿，嘿嘿……小花、小花。妈妈爱你，妈妈真的爱你啊……” 二楼不同于一楼明亮，阴沉得几乎没有半丝光亮透进去。 陈青桃只是站在楼梯口，就已经感受到了莫大的压抑。 “咕噜咕噜……” 一颗人头滚到陈青桃的面前。 “哎哎，把我的头递给我！” 无头的躯体磕磕绊绊地走过来，他伸出双臂，想要将自己的脑袋拿走。 陈青桃捡起脑袋，并没有递给他。 “他人呢。” 男人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说：“快把我的脑袋还给我，脑袋掉了小花可是会不高兴的！” 她看了一眼脑袋，问：“没了它你会死吗？” 男人往前踉跄了两步，试图夺回，“快还给我！” 他话音刚落，陈青桃便用力捏爆了脑袋。 脑浆和血液迸溅到陈青桃的身上，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离她不远的男人， 断口平整光滑的脖颈上生出葡萄大小的肉球，肉球缓缓胀大，一个接一个地吞噬， 很快便呈现出一张陌生的面孔。 “啊啊，你在干什么！她会生气的。” 男人扭动脖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舔了舔嘴角，一记手刀飞快地向陈青桃袭来，好在她闪得及时，只是侧脸微微破皮。 “嘿嘿……” 就在陈青桃准备还手之时，清脆的童声便从阴暗处传来， “爸爸，你在做什么。” 伴随着童声落下，男人立马惊恐地跪到地上， “对、对不起，是她，是她把爸爸的脑袋捏爆的，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原谅爸爸吧！原谅爸爸吧！” 令人不适的、浓郁的腐败感从走廊内传来， 她的心脏剧烈跳动，细胞喧嚣， 独属于觉醒者骨子里所拥有的危机意识在这一刻无比警觉。 这是自她接触小花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污染物的气息。 味道浓郁至极，甚至超过了黄光伟和方明。 乍然间，几条藤蔓似的肉条飞一般地伸了出来，将男人绑到半空中，小花怒吼：“闭嘴！你根本不是我爸爸！” 长条绑紧他的四肢，用力往外拉扯，他因疼痛而大叫，四肢很快便伴随着惨叫声被扯掉到地上，大片血迹从头顶浇落，陈青桃在原地默不作声。 “你不是爸爸，你才不是爸爸……爸爸不长这样！把爸爸还给我！” 她像一个要糖吃的孩子一样， 男人牙齿打战，哆哆嗦嗦地挤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不安的气息从里往外蔓延，那些藤条在半空中挥舞着，好几次差点砸到陈青桃。 她随手抹掉脸上的血迹，看向一边， 男人的四肢断口处生出无数红色细丝，它们牵连住断肢，不一会儿，他的身体便恢复原样。 他强忍着满头大汗，从上衣的口袋中掏出一张面皮，摆正贴在脸上， 面皮和他的人脸迅速融合，变成了陈青桃第一次见他的那番模样。 “小花，小花，是我。我是爸爸啊……”他发出痛苦的呼喊。 在见到这张熟悉的面孔之后，小花终于小跑着过来抱住了男人，哭喊着“爸爸”， 她全然不似刚才那副阴狠、冷漠的模样，满脸担忧与害怕。 男人的双手颤抖，脸色苍白，瞳孔胀大，他恐惧地半环住小花，却连碰都不敢碰一下。 陈青桃对这幅“父女情深”的画面着实不感兴趣，但是既然他们两个都在这里的话， 那白术又去哪儿了？ 半空中的肉条正在张牙舞爪地挥舞着， 而从最深处传来的浓厚的不安的气息却在吸引着陈青桃。 陈青桃趁着小花背过她，立马转身进了黑暗之中。 她打开第一扇门，纸箱在房间里堆积成山，乱七八糟地摆放着，想必早已被白术翻过了， 这里的每一个纸箱里装的都是人头，有些人头时日已久，皮肉滋生出了蛆虫，充斥着一股腐烂发臭的味道。 陈青桃打开第二道房门，这里同样也堆积着纸箱， 与之不同的是，这里装的都是人脸，和他们一家人一样的脸。 爸爸，姐姐还有妈妈。 她想到刚才那幅画面，结合楼下女人所说的话，心中有了一个古怪的猜测。 小花在找人扮演自己的家人。 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 女人的声音清晰明了，她说：“两只小老鼠，你们在哪里呦。” “快快出来……” 她的话让陈青桃松了一口气，这意味着白术还没有被抓到。 空气沉寂了一会儿，在黑暗中，陈青桃尽量隐匿气息，爬到箱子堆积的最上面，借由它们遮掩住自己的身形。 女人的声音再度传来， “我找到你了！” 门便被利索劈开。 可惜房间堆积着箱子，没有任何人的身影，她失望道：“不在这里。” 大概过了好一会儿，陈青桃才敢看向门口，发现女人已经走了。 她松了一口气，这才准备爬下去，打算去下一间房。 “嘿嘿，找到你了。” 陈青桃心脏一滞，几乎是声音刚出现的那一瞬间，身体便迅速做出反应滚到一边， 女人不知何时爬到了她的头顶， 从她身上传来阵阵污染的气息， 她的身体胀大，肚皮鼓得圆溜溜的，整个人就宛如蜘蛛一样。 可是这里的污染味道太浓郁了，陈青桃根本不能用味道辨别位置！ 她一把扯住女人的头发，想要将她拽下来。 “不用出来。” 她在心底按捺住躁动的“母亲”，她不能在这种时候亮出底牌。 她翻身躲开女人的几次攻击，女人被扯的生疼乱叫， 在将她扯下来那刻，一只手迅速压住她的双臂，另一只手用力掐紧她的脖子。 “别、别杀我…” “小、小花会…生气的。” 陈青桃的脸上满是血迹，她如同修罗般凝望着地上的女人，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她的呼吸滞住，因为缺氧而引起面部通红，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 陈青桃松开了手，起身转了转手腕。 她跪趴在地上大喘着气，还以为陈青桃也怕了小花。 她瑟缩着开口： “跟我下去吧，好吗？只要你带上那张人脸，扮演她的姐姐，就会什么事都没有、” 第19章 仇 “我为什么要做她姐姐？” 女人眼珠子乱转，身子频繁扭动着，样子像是害怕有什么东西突然从背后出来一样， “跟我来，跟我来……” 她带着陈青桃走到旁边那个房间， 这个房间和前两个不同，里面除了一张床外什么都没有， 床上躺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陈青桃很熟悉，和在楼下见过的“人鱼”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你是他们选择的，你是他们选择过来扮演姐姐的……不能让小花发现她死了，不能……” 陈青桃一下就意识到了什么，她猛地回头，发现“人鱼姐姐”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 “人鱼”女原来根本就不存在，这是她的幻觉！ 现在想想也是，从进门开始除了她就没有其他人和人鱼“姐姐”说过一句话。 那么小花说姐姐在楼上睡觉，其实就是死了。 她甚至怀疑过里面的那个东西就是她“姐姐”， “姐姐”原来不存在么。 不，也不对…… 如果小花没有臆症，那么至少有一个“姐姐”存在着才对。 首先，他们送小花回家时，按照对方的说法，那个姐姐更像是跟了他们一路的。 其次，在介绍家人给自己的时候，她又说姐姐在睡觉。 第二个“姐姐”如今已经知道是死的了，那么第一个跟着他们的那个“姐姐”呢？ 她又是否存在。 最后一句话陈青桃毫不怀疑那个“他们”指的就是三角塔。 是三角塔的人选择了她来成为小花的姐姐，所以才会主动放她进来， 这么一想也很合理。 所以说，三角塔的人也在这里吗。 陈青桃回过神，居高临下地发问：“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她指的是走廊最里面的东西，那股浓厚的污染气息来源。 女人哆嗦着肩膀，比出“嘘”的手势，神神叨叨的， “不要吵醒她，嘘，不要吵醒她。” 她的肚皮一抖，整个人又变成原来的模样。 陈青桃利索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提起来，冷声道：“说。” 她将女人的脖子掐得咯吱响， “咳咳、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告诉你她，咳咳咳咳咳她是……” 陈青桃松了点力气，女人得空回答， “她是小花。” “小花在睡觉。” 有一瞬间，陈青桃脑海中飘过无数种可能，但最后通通只变成两个字——“麻烦”。 操控空间的特殊能力，隐匿污染气息的手段还有精神不太正常的污染物这三种特点无一不显示着事件的特殊。 “你是人类吧？”陈青桃漠然开口。 “虽然不知道你刚才是怎么回事，但你是人类吧。” 闻言，女人愣在原地。 爆炸声从门外传来，陈青桃终于松开手，她瞥了一眼身边的“人鱼”，转身推开半废的门， 她走之后，女人突然发出低低的笑声，那笑声逐渐癫狂，直到激动地捂着肚子， 笑到最后，那张脸逐渐变得扭曲，她一把撕下面皮，露出原来的模样。 漂亮、肆意张扬，亮闪闪的眸子格外耀眼，甚至有些温柔——如果陈青桃在时就会这么发现， 这人就是明雪。 明雪哼着摇篮曲的小调，朝黑暗处比了个“嘘”的手势， “嘘——” “不要让她发现了。” 陈青桃循着爆炸声终于找到了白术，他在和“爸爸”战斗， 无论他在对方身上炸出几个血窟窿，男人最后都会变成原样。 “嘿嘿，别白费劲了，我是杀不死的……” 白术一头黑线，刚才就已经体会到了对方身体的恢复能力，简直好到离谱，严重超过了普通污染物的恢复标准。 就在他晃神间，陈青桃不知何时闪到了男人的身后，她一把扼住男人的后颈，使他动弹不得， 她很喜欢这种一击毙命的攻击手段，直接把握住对方的命门，简单、干脆。 男人的动作有片刻停顿，随后他冷哼一声，想要扒掉陈青桃的手腕， “你的脸不想要了么？” 男人想了想，最后还是放下双手。 “呵呵……不管你们想做什么，都是没用的，我劝你们不如趁祂还没有苏醒前，好好琢磨着逃跑路线。” 白术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一条绳子，将男人绑起来。 陈青桃注意到白术的身上沾染了不少泥土，她问：“你找到你同事了吗？” 白术嘴唇紧抿，“找到了。” 陈青桃点点头，没有多问，“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按照他们本来的打算，只要把人救出来就跑；陈青桃以为，趁他们现在不算很深入，尽快脱身才是上上策。 毕竟谁知道后面还有多少这种杀不死的怪物。 白术咬咬牙，握紧拳头道：“我想亲手解决里面那个污染物，你能帮我吗？” 陈青桃持反对意见，“你可以把上次的成功逃脱完全当成侥幸，这次我们不一定会那么幸运。” “这次不一样，我身上有一件东西，可以在关键时刻让我们逃跑。” 他原先那股不羁的劲头全然消失，有的只是愤怒和掺有不安的沉默。 若不是经历了上次那一遭，他早已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如今强压着心底那股躁郁，维持着清醒已经很不容易了。 “给我个理由。”陈青桃说。 她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就会为谁拼命的性格，她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致使她留下来。 白术深呼吸了一口气， “我刚才顺着窗户跳到了后院，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那里有一块土地，土地里种的都是猪头人身的东西，最小的不超过五岁……” “我以为他们都是污染孢子生长出来的，直到我看到了其中一个猪头人的身上有很明显的刀伤痕迹，发现他们的颈口都有黑色缝线。” 白术有些哽咽， “五个人，有两位兄弟变成了猪头人，一位兄弟的脑袋装在了盒子里，三个下落不明。他们都是孤儿，死在这种地方没有人会记住他们的姓名。” 他摊开手心，里面有一撮短发，他说：“陈青桃，我想替他们报仇。” 理智——无论是欢愉还是苦痛，是人在面临那些让自身情绪起伏过大的事情时，大概率会丧失掉的东西。 陈青桃虽然早已清楚猪头人是人和猪缝合的产物，但是被确定自己的猜测时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她的表情染上了淡淡的悲伤， “我对此表示很遗憾。” 白术闭上眼睛，拳头紧了紧，最后开口：“我明白了。” “我有一张白卡，里面的金额足够支付这次的佣金。” 他递给陈青桃一张纸条，“这是账户和密码。” 趁青桃接过纸条，没再说话。 第20章 嫁接 “我们在天上的父， 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愿你的国降临。 愿你的旨意奉行在人间， 如同在天上。” “愿你拯救她， 将她脱离名为地狱的火海。 愿你拯救她， 让她死后罪责全免、 刑罚全无。” ———— “姐姐，你要去哪里呀？” 似乎是早就预料到她会离开的小花就站在玄关处，她的脸上没有乖巧的笑意，耐心全无。 一道黑影从半空中坠落，摔出沉重地闷响，陈青桃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女人的身体被扭成了麻花状，她的四肢全都断了，骨茬刺破皮肤，整个人惨不忍睹。 尽管面部血肉模糊，陈青桃也依旧辨认出了对方的模样， 她是小花的“母亲”。 肉体不知为何没有像那个男人一样再生，她死了。 见状，小花瞬间发出了尖锐的鸣叫声，她捂住耳朵，蹲到地上，叫声几乎要刺穿陈青桃的耳膜。 大概是受到小花的影响，二楼的肉条很快便刺穿地板，在房间里挥舞着。 陈青桃被一把甩到墙上，她吐出一口血，顺势从厨房里拿走一把菜刀，用来抵挡那些肉条。 砍断的肉条恢复的很快， 她一边抵挡一边往小花那边靠拢， 趁着对方崩溃的时间，陈青桃忍着刺耳的鸣叫声，从后面一刀刺穿了她的心脏。 叫声戛然而止。 她得空喘了两口气，下一秒，面前的人脑袋伸了伸，她的瞳仁消失、后脑胀大，就连头发也逐渐脱落， 陈青桃从上面看到了一张人脸， 还是那张熟悉的面孔， 小花的姐姐。 不比“人鱼”姐姐和躺在床上的那具尸体。 她的面部挣扎扭曲，满是恶毒。 “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污染物的气息越来越浓郁，但不是从小花身上散发出来的，而是二楼。 陈青桃把刀扔下， 下一秒便听到“噗呲”一声。 她一只手迅速贯穿了小花的肚皮，女孩身上的皮肉迅速坍塌，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陈青桃把手伸出来，大面积的血液喷涌而出， 她看着手心里的心脏，小小的一枚，上面还有陈青桃捅穿的刀口，刀口正逐渐愈合，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趋势。 小花逐渐恢复原样。 “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心脏、大脑是你们的命脉。” “到底怎样才会死呢？” 一楼的肉条顷刻间都伸向陈青桃，陈青桃躲到小花的后面，避免了部分伤害。 “跟我过来。” 人鱼女开口，“快点，趁她没有完全苏醒前，跟我来。” 当前的情势不容她犹豫，很快便跟过去了。 人鱼女领她走到后院，陈青桃终于看到了所谓的“人头猪田”。 那些人头猪如同小麦一样在土地里生长，像小麦一样随风摇曳，有几头在吞食着地上的泥土，发出哼叫。 陈青桃心里一咯噔， 听说是一回事，亲眼看到还是一回事。 她心想这个世界恐怕已经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了吧。 但事实上陈青桃还是错了，因为很快她便见到了比这更加荒唐的东西。 人鱼女领她去了一个地窖口，这是个很隐蔽的地点，如果不特别注意，陈青桃是不会发现地面竟然有一块地砖可以掀开。 她把地砖盖好，那些肉条伸不进来，只能拍打着地窖的盖子，拍打了没多久，便听不到声音了。 “这是什么地方？” 地下空间封闭，陈青桃刚一出声便听到了自己的回声。 人鱼女：“这里是他们的实验基地。” “你为什么要救我。” 人鱼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转而说：“你出不去的，这个地方的空间很特殊，没有人能出去。” “那把小花杀了就可以出去了吧。” 人鱼女还是没有回答她。 陈青桃发现，尽管她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但她好像也拥有自己的意识，有自己独立的人格。 她可以选择跟踪，可以选择感谢，甚至会以沉默表达拒绝。 她的行为总让陈青桃忘记她是不存在的。 前脚刚一爬到了底部，陈青桃便感受到了污染的气息，各种各样的、不同的味道。 她觉得自己踏进了一个满是污染物的斗兽场，而她就是被狩猎的那个人。 就在她怀疑人鱼女是想杀她之时，人鱼女推开面前那道木门， 伴随着吱呀响，陈青桃见到了这辈子最难以置信的一幕场景。 数不清的人兽交接的变异体被关在笼子里；人和老鼠、人和蛇、人和老虎，人和鸟……有些人甚至长有复数的脑袋，双倍的四肢。 他们浑身赤裸地，奄奄一息地躺在笼子里，如同牲畜般被人圈养着。 “你知道嫁接吗？”人鱼女突然开口。 “贵族很流行把不同品种的花嫁接到一起，这样同一株树上便会开出多数品种的花。” “……他们这就是嫁接。” 陈青桃内心五味杂陈，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混合在一起，使她大脑不太清醒，思绪也不能正常转换。 “三角塔的人做的？” 人鱼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只知道他每个月都会悄无声息地在这个地方住上几天，这个月初已经来过了。” 陈青桃的目光移至她的腹部，鱼尾处有一圈黑色的缝线，她问：“你也是吗？” “不是我，是她姐姐。”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东西，但我大概是不存在的。” 陈青桃怔了一下，没想到她连这都知道。 “那两个孩子其实很可怜的……她们两个都是孤儿，一直都相依为命，生活好不容易好起来了，结果却遇到了坏人……” “等等。”陈青桃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问：“你是说她们不是亲姐妹，小花也没有父母？” 人鱼女迅速点了点头：“对，不是亲的，也没有父母。” “你怎么确定的？” “因为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骗她们的……我不知道跟你解释，总之，这两个父母是他找来安慰小花的……不过小花的愿望是和家人永远在一起，” “所以到后来这两张脸就一直扮演着小花父母的角色。” 陈青桃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楼上会有那么多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 于小花而言，家人是她最最害怕失去的，所以他们才会找人来陪她玩这种扮家家酒的游戏， 目的就是为了控制她。 人鱼女露出祈求的表情，“我把你带到这里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能不能救救他们？” “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陈青桃说。 第21章 人兽交接的变异体 “他对人体和物种的嫁接很感兴趣，最开始是用人和那些动物直接拼接，但是不出意外的，每个被他嫁接的人都会死去。” “后来他就想到了解决办法，用污染物的孢子做类似粘合剂的东西，但是大部分人还是会死去或者变成污染物。” “试验一直处于停滞不前的状态，直到遇到了小花和她姐姐付秋……” 人鱼女悲伤地讲述着，“……他发现付秋是觉醒者，还是很少见的治愈系。” “为了留住付秋，他利用孢子感染了小花……而为了让小花保持人形，付秋一直都配合他的试验，” “试验有了突破性进展，但是这时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无法想到的事情。小花提出她想吃了付秋。” 陈青桃想，这个时候的小花应该早就坏掉了，她大概不明白吃掉的含义。 陈青桃问：“所以付秋答应了？” 人鱼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认为她是不会答应的，因为一旦没了付秋，小花就会马上崩坏，不能维持人类的模样。” “但是付秋还是死了，是自杀。” “她死后的第二天，那个人就用她的身体做试验，给她换了条鱼尾……” 陈青桃猜测他大概是想尝试一下用觉醒者的身体会不会和其他物种有一个很好的融合。 后面的事情她大概都能猜出来，小花应该是把她吞噬了，然后逐渐踏上崩坏的道路。 “那小花的父母呢？” 人鱼女：“他们都是那个人找来维持小花精神稳定的佣兵，也是这些污染物的饲养员，不知道换了多少批了……” “他们吃的……就是外面那些人头猪…” 陈青桃想了想：“你想让我怎么救他们？” 人鱼女迟疑了片刻，“我，我想请你帮我杀了他们……” 陈青桃愣了下，又很快镇定下来，她答：“可以。” 人鱼女：“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陈青桃听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断下来的呻吟声；那些视线，或祈求或恐惧或惊诧，无一不掺杂着悲哀和凄凉。 变成这样，仅仅只是活着就很辛苦了。 她往中间走去，环视了一圈铁笼，那些奇形怪状的人类，他们有些能维持人形，有些则完全变成了污染物的模样。 陈青桃的声音轻缓响亮， “我等下就会杀了你们，不过在这之前，我仍想听一听你们最后说的话，无论是什么，请问你们有人要说什么吗？” 地窖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当中，人鱼女在这时开口：“他们的舌头都被拔了。” “啊、啊”的喧嚣声轰地响起，大部分污染物都握紧铁栏，有的则向陈青桃伸出手。 陈青桃走过那些铁栏，他们每一个都未被标注姓名，但曾经都是鲜活的人类，如今虽尚且保留着人类的意识，躯体却早已死亡。 想要奔赴死亡不是人鱼女的请求，而是他们每一个人的愿望。 陈青桃下手很干脆，确保他们每一个都没了呼吸后，才一把火烧了这里。 她在离开前拿走了实验资料，火舌肆意吞噬着这里的一切，木门则将里面的情景隔绝。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陈青桃静静地看着她，轻声道：“时间差不多了。” 人鱼女歪头，有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从不远处传来轰隆声，几声响亮的爆炸和尖锐的鸣叫混合在一起，远在底下看，二楼的窗口上已经沾染了血迹。 陈青桃喃喃：“来了。” ——三十分钟前—— 阴暗的房间中长满了孢子蠕动的肉条和肉瘤，那些肉瘤如同大树般漫出枝桠，根部交错，它们紧紧包裹着一位双眼紧闭的少女。 白术手中握着火把和刀柄，他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肉条被火光不断往后逼退着， 他就是靠着火把才一步步走到了这里。 正当他快要靠近少女时， “哎，我说你可以了吧。” 有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害，你们这些年轻人，总爱查一些跟你们无关紧要的事，你说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干嘛呢？累不累啊……” 他叹了口气，“害得我也得跟着加班。” 咔嗒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白术猜测男人大概是点了根烟，他想转头，却又一把被人按住了。 “别转啊，否则我保证你的脑袋马上就会和脖子分家。” 血迹从白术的胳膊上滴落，在黑暗中尤为清晰，他抑制住转身的冲动，问：“你是谁？” 男人抽了口烟，烟雾在空气中蔓延，“我是谁？我是谁很重要吗，我是谁跟你无关吧……这种时候你最该在乎的难道不该是你那条小命吗？听哥一句劝，放下手里的刀，然后离开这里。” 白术微微愕然，“你不杀我？” 男人停顿了一下，“我？我怎么敢杀你啊，你说是不是？……” “我就一打工的平民老百姓，我怎么敢杀邹明的次子呢，那你爹还不得杀我全家。” 邹明——十一区安全局副局长。 白术的身体一僵，似乎是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份会被戳破，他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是谁！！” 男人轻笑一声，身子抖了抖，“现在的年轻人就是犟，说什么都不听。” “但我还得提醒你，别再往前了，凭你是杀不死祂的，所以趁祂还在沉睡，转身、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我保证你只要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绝对能安全到家，你觉得成不？” “嗯……我觉得已经很好了，你该知足，其他人可没你这么好的命，他们早就不知道变成什么东西，你……” 男人很唠叨，絮絮叨叨的一说一大堆，趁他说话时，白术在身后引发了一次小型爆炸，因为距离太近，他的后背也被波及， 爆炸将男人弹开，白术顺势跳走。 “哎呦我的娘哎，你小点声，别把那东西吵醒了！” 男人从黑暗中站出来，他心有余悸道：“你说你干嘛呀，你非要看我的话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让你看还不成？” 依然是熟悉的脸，是一家四口的“爸爸”。 第22章 收网 他挠了挠头，“人皮面具，从前面的那个房间里顺的，还挺好用。” “你不是「他们」？”白术试探性问道。 男人：“他们？他们是谁？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但我觉得你可能错得离谱，我跟这场游戏完全无关，也不是你爹派来保护你的，我就是纯路过，一个小小路人而已，不要太在意我。” 路过？这种话鬼才信。 白术冷笑一声，“你觉得老子信你吗？” 他“啊啊”了几声，稍显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唉，来的时候我确认过好几遍了，我就说我不适合这个任务，我最讨厌应付你们这群自大的小鬼，尤其是你们这些……” “贵族。” 白术发现自己的身体正逐渐僵硬，不受控制地往门口走，男人抽了根烟，对此视若无睹。 “你说你干嘛非要逼我用能力啊。” 正当白术走到门口时，一张纸片突然插到了白术旁边的门把上， “他可走不了了。” 事情的发展似乎也在男人的预料当中，他抽完最后一口烟，往前抬了几步，目光却看向门外的某个方向。 戴着礼帽的男人从门后面出来，他朝白术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不疾不徐， “给过你机会了，邹家的小少爷。” “当你意识到解幻粉完全失去作用时，就该明白这件事已经超出预料了不是么？” 白术瞳孔皱缩，他终于知道自己最开始为什么无法靠近小女孩了，又为什么跟着她绕了一周重新回来， 这种奇怪，无厘头的举动，原来是另一种提醒寓意让他知难而退。 “你应该听你那位朋友的，至少在你没有完全踏入这扇门之前，还是很有可能活着走出这里。” “毕竟我们的目标又不是你。” 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白术疑惑时，路人男突然出声：“哎哎，那看来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了……这可不行哈，她要跟我们走。” 她？她是谁？ 他“呵呵”笑了笑。 小花从礼帽男的身后站出来，礼帽男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道：“他们要伤害你姐姐，所以小花来阻止他们吧。” 他话音刚落，小花的身体逐渐扭曲胀大，身体的皮肤则变成黑色，生出肉瘤，此时宛若变异的蜘蛛一样， 她将走廊的木板撑爆，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而她脖子上重新生出了一个脑袋，原先的脑袋则垂落，瞳孔消失。 路人男目光闪过一丝冷意，他平静地注视着变成怪物的小花，小花的八条腿抖了抖，便停止了往前的步伐。 得以恢复动作的白术立马往礼帽男身上引发几次爆炸， 只是小花被炸毁的皮肤很快便重新生了出来，礼帽男则毫发无伤。 “唉，小子，我等下控制住那个怪笑男的行动，你记得趁乱逃跑，不过维持的时间应该不久。” 他刚一说完，眼前便闪过一抹黑影，礼帽男眯着眼，“你说你要控制谁？” 顷刻间，无数张卡片朝二人袭来，因为数量庞大，二人都没有躲过，身上多少留下了伤痕。 白术吐出一口血，手中的火把不慎掉到地上，肉条在同一时间向他们伸过来， 路人男“卧槽”了一声， 立马提醒道：“你别炸到付秋了！” 可惜白术不知道付秋是谁，他朝肉条上引发几次大规模的爆炸，将它们统统炸开， 路人男则在旁边帮他吸引卡片的火力， 白术得空重新捡起地上的火把，却发现这些肉条连火把也不怕了。 “啊……嘿嘿……” 房间中的肉瘤逐渐破开，从里面爬出来一模一样的小花，这些小花变成和门口的那个小花一模一样的模样，她们全都朝二人爬来。 “娘的，我真不该来……”路人男抽空吐槽道。 白术一言不发，但是爆炸的频率和范围却显示着他开始力不从心了。 礼帽男站在一边，他优雅地操控着那些卡牌，看着面前手忙脚乱的二人。 就在这时， 半空中裂开一道缝隙，一双巨大的黑色手掌从里面伸出，一把握住那些乱飞的卡牌。 女人还没完全从里面爬出来，她舔了舔嘴角，将空中的肉条用力扯掉。 血迹和孢子溅到了窗户上，“小花”们发出刺耳的鸣叫声。 “青桃说，这些肉条要从根部扯掉，这样的话它们就会长得很慢。” “你们太笨了，没有我的青桃聪明。” 话是这么说，但是一般人谁扯得掉这些东西。 路人男再次“卧槽”了一声，“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这是什么东西？” 白术想了想，问她：“陈青桃没走吗？” 闻言，女人的身子凑近，她不满地凝望着白术，白术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便听到女人充满怨言的声音， “啊！如果不是因为青桃让我保护你，我真想杀了你啊，毕竟你——” “总是给她带来麻烦。” 白术的胸口一滞，他低头说道：“抱歉。” “哦？”女人挑眉，喉咙间溢出愉悦的声音，“给我的青桃当面道歉吧——” “我会的。” 陈青桃还在院子里，听到这一番对话，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无奈地拍了拍额头，并在心里叮嘱“母亲”少提自己的姓名。 保护白术只是顺便，她真正目的其实是想引背后的人出来而已。 从一开始，陈青桃就明白假如幕后操控空间的人不出来，她大概是出不去的。 不过对方既然有意将他们引进这个地方，肯定是有原因的，她或者白术一定有一个是对方很感兴趣的人。 她想知道那个人是谁，所以提前在白术身上留下了眼睛。 她其实也不相信对方是想让自己留下来扮演小花的姐姐。 本来只是怀疑，现在则完全确定自己没有猜错。 因为扮演是一码事，但是成为饲养员则是另一码事。 成为饲养员需要对方绝对信任的人，而不是她这种从大街上随便选中的毫无特点的人。 与其相信这种逻辑漏洞相当严重的话，不如相信自己其实早已被盯上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自己的呢？ 陈青桃想，应该就是7月20号吧，那天的她送小花回家，应该已经有了觉醒的趋势。 她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对自己感兴趣，但是这一点也不重要，她不在乎那些人的想法。 她要做的只是解决他们，让自己的生活回归正轨。 而至于为何要和白术分开…… 因为白术个性强烈，容易打草惊蛇。 还有就是他们两个如果在一起，幕后的人大概率不会出来。 “你没事吧？” 陈青桃摇了摇头，“走吧，去收网。” 第23章 游戏结束 由于陈青桃的加入，局面得到了很好的改善。 人身蛇尾的女人像是不会疲惫一样，那些肉条统统都在没有长完之前再次被她拔除，然后重重地砸在那些“小小花”身上， 她甚至还有空替白术挡掉卡片，再顺便给礼帽男使绊子。 她边打边溢出病态诡异的低笑，那声音无比显示着她此刻的欢愉。 “我去……这怪物还挺……唬人的？” 路人男汗颜。 “她不是怪物。” 陈青桃从黑暗中走进来，她打量着糟乱一片的房间，最后将目光放至墙壁上赤裸的女人，她被肉瘤包裹着，双眼紧闭，在沉睡着。 她是这栋房子的生机，只要她活着，那么被她的能力所覆盖的东西大概率都不会死亡。 很变态的能力。 “呦，我们的主角终于登场了。” “那刚才的话你肯定都听到了吧。”礼帽男站在一边，朝她微笑。 他们对自己的能力了解得有多少？ 连她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的能力，他们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感官可以和“母亲”联系？ 陈青桃闲下来那两天总会在网上搜索序列相关，但是她的能力太奇怪了， 除了召唤系和她有些相似外，其他可知的序列都跟自己沾不上边。 “所以你考虑加入我们吗？” 不等陈青桃回答，他便扔出诱惑， “我们是一个强大且非常和谐友爱的组织；只要你加入我们——我以我个人的名义担保，你会拥有你想要的一切，无论是金钱、男人还是权利和力量……” “和谐友爱是指做这种惨无人道的实验吗？”陈青桃打断了他。 男人大概有些吃惊，他发出低低的笑意，“呵呵……你还是比我想的要天真一些。” “陈青桃，这个世界并非非黑即白；想要达到某种目的，就需要打破某些禁例，你又怎么确定我们做的事不能拯救更多人的性命呢？” 陈青桃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你别听他胡说啊，什么狗屁非黑即白，他连死在自己面前的人都不救，像是会专门救其他人的那种人吗？”路人男急了。 陈青桃点了点头：“你说的也对。” 礼帽男沉声回答：“我们救的不单单只是某个人，我们救的是这个世界。” “我呸！还拯救世界，我看世界有你都快恶心地活不下去了。” 礼帽男也不搭理他，继续问陈青桃：“所以要加入我们吗？” “我考虑考虑。” 那边的路人男更急了，他连忙往陈青桃这边转移，大声道：“你说说得了，别真考虑啊，你看看他们做的这都是些什么事儿，要我说连人都算不上了，也就胡说八道说得好听点儿。” 礼帽男不满地“啧”了一声，那些卡片的攻击速度顿时加快了。 路人男又暗骂几声，“这些小蜘蛛真他娘的比野草都难杀！” 白术身体上都是伤痕，他的大部分攻击都是由蛇女帮他抵挡，是他自己固执地冲进这片战场。 他此时没有心情打趣，沉默得没有说话。 “行，那你考虑。” “你们是什么时候对我感兴趣的？“ 礼帽男：“有半个月了。” 半个月？竟然那么早，陈青桃穿进来也才半个月，她当然不会觉得世界上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她抑制住内心的浪潮，表面上仍然没什么表情。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陈青桃抬头瞥了他一眼，随之从口袋中掏出一个打火机，她按了按。 高温是摧毁孢子的最直接办法，大部分污染物虽然拥有一层火焰烧不开的表皮，不过只要剖开内里，还是很容易被烧伤的， 黄光伟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你要干什么？” “我去你想开点啊，年轻人还是要少玩火，乖，听哥的，把打火机扔了，万一烧不死付秋，这儿站着的都要完球，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陈青桃意外发现，路人男比礼帽男更加在乎付秋。换言之，他不是害怕付秋苏醒，而是在害怕付秋死亡。 她看着微弱的火苗，陷入了沉思当中。 倏地，一张卡片朝她飞来，蛇尾反应迅速地替她挡了回去，陈青桃连头也没抬。 “看来是谈崩了。” 男人冷冷道：“很遗憾，既然你放弃了唯一的活路，那么就只能成为组织的实验品了。” “和黄光伟一样么？” 礼帽男：“什么？” 陈青桃试图点燃卡片，只是她很快就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动不了了， “唉，我说你们这一个个的，要我怎么说才好，付秋不能死，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他抽出陈青桃的手中的火机，塞进自己的口袋中，这才让陈青桃恢复行动。 她满不在乎地伸了伸五指。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走廊外似乎有片片烟雾，若不是污染的气息过于浓重，他们应该早就闻到了烧焦的气息， 窗外也闪烁着片片红光，隐约能听到木板发出“噼啪”响。 这无一不表示着——着火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陈青桃， “真的假的，你可真够离谱的。” 白术站到窗口，透过血迹看到了底下的情景， 熊熊烈火肆意吞噬着这里的一切，将院子染成一片通红。而始作俑者，从刚才开始就有些漫不经心。 白术难以想象陈青桃的心理状态，至少她从表面上看真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礼帽男往后退了两步，蛇女警觉，一把扫过他的双腿。 “别走啊，再陪我们青桃聊聊呗。” 火焰蔓延到二楼的楼梯口，再往前，就是被路人男控制住的“小花”。 她口中断断续续地溢出“姐姐”，看起来挣扎又无助。 “我还是老了，现在的年轻人都有够疯的。” 他话是这么说，但陈青桃清楚，面前这两个人都还没使出全力。 路人男又从口袋摸了根烟，他这时只是含在嘴里叼着，轻轻扫了一眼走廊外变异的小花。 小花用力往前奔跑，祂大张口器，大有将人吞下去的气势。 可她只是向姐姐冲刺，她用力拥抱着被肉瘤包裹着的女人，使她免于受到这些人的伤害。 恍惚间，有什么东西拍了她一下， “呵呵。” 那人吐出一口凉气， 陈青桃最大的优点是反应快，敏捷。但也就是这一瞬间，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比迟钝，连男人的靠近都没有感受到， 明明她一直保持着警惕的状态。 太快了，就在呼吸之间，她已被人擒住双手。 陈青桃瞳孔骤缩，她只觉自己的肩膀上有千斤重的威压，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许是受到陈青桃的影响， 小花的肉条和孢子以最快的速度捆绑住蛇女的躯体，使她不能行动。 “砰！” 爆炸在男人的周身被释放，白术咬牙：“你干什么！“ 他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 “游戏结束，我该带她离开了。” 第24章 姐妹 好在对方有一瞬间的迟钝，陈青桃连喘息都没有，就一脚往身后踹。 她并无实战技巧，全是因为前世被打习惯了，所以才清楚打什么地方最疼，打什么地方要命， 蛇女将缠绕在身上的孢子撕咬掉部分， 源源不断的黑水从地面大股大股地涌出，它们吞噬掉地面上的孢子和“小花”，在同一刻冲向礼帽男， “我要——杀了你！” 白术扶了一把陈青桃， “你没事吧。” 她松了松肩，轻声致谢，“没事。” 火焰终于烧至二楼的走廊中，路人男啧啧暗叹，“真够狠的。” “你不是要报仇吗？”陈青桃问。 在等火焰烧至二楼时，她也在等着白术对付秋出手， 按理说他的大范围中远距离的爆炸能力很容易就能做到，但是令她疑惑的是，白术的好几次爆炸都是刻意避着付秋的， 她觉得白术有点奇怪，之前觉得他话多人不太着调，现在却是过于沉默了。 当然，陈青桃跟他算不上多熟，见他没回答，也就没再问。 既然白术不出手，那就只能陈青桃出手了， 刚才没有注意，陈青桃这才发现付秋周围的孢子正在吞噬掉小花的躯体， 与其说是吞噬，不如说肉瘤正在和小花融合。 她还记得小花心脏的手感，不知道此时重新长出来了没有…… “我说了，付秋不能死。” 路人男想要架住她的双手，陈青桃身子一转，忙闪开， 她不解：“为什么？” 火焰已经蔓延到了房间内，大火将所有人的面颊染得通红， 每当她要出手时，对方都会将那些招式统统挡回去， “付秋的能力很特殊，她可以救更多人的性命。” 陈青桃再次发现自己不能动了，她听到男人讲：“总之，我晚点可以跟你解释，现在来不及了，我们先从窗户上跳下去行不？” “如果行，你就眨眨眼。” 陈青桃眨眨眼，在可以行动后她笑了一声，“原来她可以救人啊，你早说啊。” 男人松了一口气， 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陈青桃干脆地捅穿小花的后背，她往里一伸， 抓住了付秋的心脏。 “你……” 地面开始震动，陈青桃隐约听到有东西在躁动不安着， “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付秋终于睁开了她的双眼， 房梁和墙壁断裂，地面的肉瘤凶猛地蔓延着，陈青桃一把扯过白术，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哎哎——” 他们是从外面的窗口跳下来的，刚好跳在街上，她把白术扯到街对面，从口袋里拿出两根棒棒糖，一根递给白术， 道：“我们那儿有两句古话。” “一句叫坐山观虎斗。” “还有一句呢？”白术接过棒棒糖，很识趣地问了起来。 陈青桃拍掉身上的孢子和血迹，“是一句诗，是这么写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大概是说前面的道路还很漫长，我将百折不挠，不遗余力地去追求和探索。” 白术看着手里的棒棒糖，嘴唇紧抿。 轰鸣声从街对面传来，房子的表皮脱落，逐渐露出一层鲜红的血肉， “这房子竟然具备活性？” 陈青桃蹲到地上，她咬开棒棒糖，“是小花吧。” 他问：“小花？” “对，被包裹着的女人叫付秋，包裹她的那些红色肉团和长条状的触手则是小花——也就是这栋房子。” 她用手指碾了碾地面上的孢子，它们比一般孢子还要有活力，甚至难以消散。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陈青桃：“一分钟前，我瞎猜的。” 空气大概沉寂了一会儿，白术冷不丁说：“要不你加入我们吧，陈青桃。” 怎么还是这句话？ 陈青桃吓了一跳，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有魅力了。 正当她准备拒绝时， 白术愉快指出：“我们是真正和谐友爱团结一致的大家族，有编制，五险一金，月月有奖金，一周做四休三，可以调假。” “哦，对了，我们还有自己的地产，公寓随便挑。” “虽然目前不打算招人，但咱俩什么关系啊，哥给你开个后门，能省一堆麻烦呢。” 说罢，他得意地笑了笑：“你觉得咋样？” 简直是出乎意料的人性化组织。 陈青桃把拒绝的话咽下去，“……我考虑考虑。” 白术不放弃，“别啊，我们组织不仅设备齐全，福利也好到爆炸！还有私人医生，私人司机，私人厨师呢，全都是顶尖的……” “最主要的是，你只要成功加入，你现在所有的麻烦组织一并承担。” 好心动啊，陈青桃想。 “我考虑考虑。” 白术：“哎，你怎么这么难搞。” 白术终于不再是死气沉沉的了， 她摆了摆手，颇有些有气无力，“太累了，让我静会儿。” 他靠着墙，“行，那我给你把个风，你眯一会儿。” 街对面的火势不似刚才那般汹涌，动起来的房子很像陈青桃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角色，她将二者联合，觉得有些滑稽。 不知不觉间，陈青桃便睡着了，她做了一个不算美好的梦境， 那个梦有关付秋的一生。 付秋是弃子，她和下城区万千被抛弃的其他孩子一样。既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她的父母是谁， 桥洞底下的老乞丐将她捡回家，将她带到了十岁，虽然日子很苦，但付秋很满足。 付秋十二岁那年，老乞丐带回了一个一岁左右女童，她没有名字，包裹着她的床单上印着没见过的小花， 于是她的名字就这么决定了，她叫小花。 付秋十五岁那年，老乞丐因重病缠身，没钱治病，她只得拼命想办法去筹钱。 那天雨下得很大，她不知道第几次被踹出门口，街口有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替她撑了一把伞， 他说：“我可以帮你。” 自此，她踏上了一条不可挽回的道路。 老乞丐终于还是死了，但是付秋却再也不会缺钱了。 同年，付秋发现自己觉醒治愈系的能力有一段时间，可她不会使用，后来也是那个男人教她的。 第二年的夏天，付秋发现了那个男人的秘密，她不愿妥协，所以只想出来了一个同归于尽的办法。 但是望着妹妹那张稚嫩的脸蛋，望着妹妹再三询问她的爸爸妈妈在哪里的时候，付秋还是妥协了。 付秋十七岁那年，小花六岁。 小花被感染。 那天夜里，她握着一把刀在小花的床头犹豫了很久，最终只是抱着妹妹崩溃大哭。 她不愿跌入深渊，但却希望妹妹能够幸福，为此她愿付出一切代价，哪怕万劫不复。 画面流转，陈青桃看到在一片空地中，付秋将自己的心脏剜出来，递到小花的手中。 她还是那么温柔，无论何时，只要面对妹妹时，她从来没有除了微笑以外的任何表情。 …… “青桃？青桃？” 模糊间，陈青桃看到有人在摇着她的肩。 她揉了揉双眼，有些茫然：“嗯？” 感受到手心的湿润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我去，你好吓人啊，哭的时候也是面无表情的。” 陈青桃沉默地看着手心，大概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 “我知道怎么杀死付秋了。” 第25章 终 污染物并非无所不能，杀死他们也只需要找到他们的命脉，比如心脏、或者大脑。 麻烦的只是处理他们的孢子，那些孢子虽然于觉醒者而言和灰尘、蚂蚁无二，但对普通人来讲却是致命的病毒， 一旦染上碎屑那么大点儿， 从此人权丧失，异变成怪物。 可能是陈青桃在处理一家四口时，用过掏心的方法，只是却不怎么管用，所以才会以为这方法在这里行不通。 而且她刚才也试了，手都伸进付秋身体里了，她还是半点事儿也没。 现在想想，她刚才抓到的真的是付秋的心脏吗？ 人鱼女不知何时出现在街对面的路灯底下，她的目光饱含焦虑，神色慌张。 陈青桃走过去，问：“付秋的心脏在小花身上？” 陈青桃所说的小花，不是变成蜘蛛人的小花，而是面前这栋房子。 人鱼女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注视着陈青桃，以沉默回应。 她不愿告诉陈青桃真相。 陈青桃抿了抿嘴，她抬起手，人鱼女害怕地往后一缩， 陈情桃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没有去质问她为什么不说话， “没事。” 人鱼女顿时愣在原地，脑袋晕乎乎的，一下就把要说的全忘了。 房子表皮的红色肉块可以无限延伸，每当那两个男人有逃走的趋势，延伸的肉块就会飞一般地将他们给抓回来。 付秋的躯体此时被肉块包裹得无比严实，只能看见一张脸。 陈青桃借助蛇女的视线寻找变成房子的小花心脏所存在的位置。 只是目标范围太大了，她根本不知道从何处找起。 陈青桃有点着急。 “你在想啥呢？” 白术问。 “……我在想她的心脏在哪里。” 白术：“呃……她看起来不像有心，不过就算真有心脏的话也应该会被保护得很好吧。” 陈青桃脑子里灵光一闪，有一个略显荒唐的想法慢慢成型。 或许不是付秋把心脏给了小花，而是付秋成为了小花的心脏。 “把付秋从那堆肉块中拽出来。” 她在心底吩咐着蛇女。 得到命令的蛇女不再执着于撕扯那些肉块，转而攻击付秋，只是还没有攻击到，付秋的脸便完全隐进了肉块中。 那两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因不想让付秋死，所以在同一时刻都朝蛇女发动了攻击。 礼帽男跳到半空中，但马上又被肉条给拽了下来， 另一边的路人男也是如此，至此，二人一怪一污染物展开了无比荒谬的混战。 陈青桃借助蛇女的视线得以观察到混战的情景，她抿了抿嘴，问：“你现在可以动吗？” 白术疯狂点头，他笑了笑：“我觉得自己现在强得可怕。” 爆炸声腾空而起，二人一脸惊诧地看着返回的白术。 “……哎呦我的天爷啊，你怎么又回来了？？” 白术：“你管得着吗你。” 说着，他便在中间引发一次大范围爆炸，无论是人还是触手都被震动得后退了几步。 但是不等几人喘口气，连环爆炸便再次传来， “砰砰砰——” 爆炸将裹满肉壁的房间弄得乌烟瘴气。 “你到底想干什么？” 路人男咳了几声， 很快，有人以惊人的速度闪到了他的身后，他绑紧白术的双手，一脸阴沉。 “苍蝇。” 被叫做苍蝇的白术没有恼怒，反而低低地发出笑意，他用声音模拟着爆炸的声响， “砰——” 付秋表层的肉块被炸开，陈青桃不知何时闪到了那里，她的双手伸进肉块中，以半抱着她的姿势，将她往外拉扯。 覆盖着孢子的肉块逐渐从付秋的身上被撕裂开，它们脱离了大部分， 但同样的，陈青桃也感觉到肉块正往她身上粘合。 她的太阳穴突突地响，逐渐觉得身子正在脱离自己的掌控，这是路人男正在对她动用能力。 她从侧面看到了一双眼， 那是被融进去的小花的双眼。 陈青桃觉得自己在跟人拔河，并且充当的是强行分开姐妹的反派。 她拼尽全力，继续往外拖拽，结果意识越来越模糊，就像坠入了深海一样， 她一边还要脱离男人的控制，于是只能狠狠地咬着腮帮子，使自己尽可能地保持清醒的姿态，口腔中很快便弥漫出血腥味， 血迹从嘴角溢出，陈青桃仍然没有松手。 “娘啊，你是真的要人命啊……” 身后二人的双脚正陷在浓稠的黑水当中，蛇女在替陈青桃抵挡那些肉条。白术则被礼帽男控制住了，几人都不能立即行动。 “咕啾。” 一条章鱼触手从肉块中伸了出来，陈青桃神色茫然， 接下来便看到了一个圆溜溜的脑袋，祂整个只有小臂那么大小，长得尤其漂亮，陈青桃甚至觉得祂有些熟悉。 祂缓缓张口，朝意识不清的陈青桃喊道：“妈妈——” 陈青桃认为这有些过于惊悚了。 从小章鱼周身散发出寒冷的空气，肉块的表面便浮起一层冰霜，就连孢子也被冻住了。 祂朝陈青桃伸出双手，似乎是想要拥抱， “妈妈、抱——” 祂断断续续地呼喊着。 冷空气冻住了付秋身后的肉块，陈青桃的意识恢复了一些，她最后再次咬紧牙关，用力把付秋扯了出来。 在半空中挥舞着的肉条此刻终于停下了。 因为惯性，陈青桃以拥抱的姿势和付秋摔到了一起， 所幸地面是小花的孢子和肉块，摔到上面也软乎乎的；陈青桃以为，比事务所隔间的床要舒服很多。 付秋没有下半身，她的下半身是和小花一样的红色肉块组成，很像大树的根部， 但上半身和陈青桃在梦里看到的那番模样没有区别。 这场闹剧，终于要结束了。 这是陈青桃在失去意识前想的最后一句话。 —— 那是一个夏天， 付秋因为被做工那家刁难，所以回家很晚。她带着一身疲惫和伤痕行走在路上，路灯将她的影子拉长， 其实只不过也才十岁出头，就好像快要消失了一样。 她站在桥上，河流从底下平静穿过，晚风扶过她的面颊和发丝，扶过她洗得发白的衬衫和老旧的球鞋， 她看着河面泛起的涟漪，身子不断往前倾斜。 “姐姐！！” 她回头， 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发出和风铃一样的笑声，她穿着不太合身的衣服，跑起来跌跌撞撞的， 她一把抱住了付秋的双腿，无比开心。 “姐姐，我好想你啊。” 她扯了扯付秋的裤腿，眼巴巴道：“我们快回家吧。” 付秋牵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好的。” 那是一个夏天，她第无数次生出放弃的想法，第无数次被妹妹带回了家。 第26章 乌鸦 陈青桃很讨厌医院的味道，酒精、药物、哭声还有消毒水。 “呃……” 她面无表情地把贴在脸上的章鱼触手摘了下来。 “呦，你醒了啊。” 陈青桃从床上坐起来，旁边是包得跟粽子一样的白术，他像机器人一样朝陈青桃招了招手。 “我睡了多久了？” 白术叹了口气，“唉……半个月了吧。” “别听他胡说，今天是第三天。” 门口走进来一位带着金边眼镜的男人，他手中拿着一本书，推了推镜框，温声道：“你好，我叫柏色，白术的队长。” “陈青桃。”她淡淡道。 “可以问一下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吗？” 柏色：“当然可以。” “你昏迷以后，那两个人为了谁带你走而打起来了。对，你没有听错。不过这也刚好给我们拖延了一定的时间。” “所以是我救了你。” 陈青桃觉得怪怪的，但还是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付秋被处理了吗？” 这是她最在意的问题。 “很遗憾，她被带走了。” 陈青桃抓紧床单，“你们为什么会同意她被带走？” 他推了推镜框，神色平静，“我认为你这句话很有歧义。我们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污染物的去处大费周章，况且还是一个濒死的污染物。” “没有用处？”陈青桃冷笑，“如果没有用处你们会大费周章地监视她吗。” 男人眉头一挑，瞥了白术一眼。 “这同样也是我想问的，因为家族可是拿她换了你的命啊。” 陈青桃的身体一僵。 “哎哎，你别吓唬她，是换了我们两个的命，我的命也是命，队长。这时候就说点其他的呗……” “呵呵……”柏色没好气地走到他床边，手放到白术的右腿上，白术疼得差点叫出来。 “家族对你的处罚下来了，你看了吗。” 白术嘿嘿一笑，“看、看了……” 柏色点点头， “很好，这一个月间我会好好盯着你的。” “还有你，” 陈青桃感觉自己跟这人合不来，他说话听着也怪怪的，她没好气地“嗯”了一声。 “你昏睡期间，白术跟我讲了很多你的事情。他做事一向冲动，关于你救了他两次，我替家族向你致谢。” 家族这两个词怪怪的，总让陈青桃想起来黑手党。 “不客气。” “我听白术说你有加入我们的意愿？” 陈青桃“啊”了一声，茫然地看着床后的“粽子”。 白术立马解释：“不、不是……是我，我想让她加入我们，队长你听错了……” 柏色从厚厚的书本中抽出一张纸，递给陈青桃，“把它填了。” 陈青桃顺势拿起床头柜上的笔， 无非是填写个人资料，还有意愿想要做什么。 填到个人能力那一栏，她出声询问，“我目前还不知道自己的所属序列，请问这个可以测试吗？” 柏色：“当然，之后家族会专门派人来对你有一个检查。” 陈青桃继续往下填写， 填到对家族的祈愿和想要完成的愿望这种事情也太人性化了。 她在那两行都写下同一句：希望工作轻松又赚钱。 她看向白术，突然很好奇：“你们部门是什么？” 白术：“部门？” “家族也没啥部门，我们平常就是走私药品和军械，然后给一些大老板做做委托什么的，哦对了，还有杀手，不知道你感兴趣吗？” 陈青桃目瞪口呆，顿时觉得手里的纸张无比烫手……还真是黑帮啊。 白术完全没感觉到她的僵硬，他笑着指出：“我觉得挺方便的，你想干什么都可以，” “想杀人就杀人，想杀污染物就杀污染物。” “绝对不会出现当了杀手就不能接委托的情况。” 陈青桃嘴角一抽， 柏色把资料单拿出来，轻飘飘瞥了她一眼。 她这才后知后觉，她怎么会填写那东西？ 陈青桃眉头皱的不轻，总觉得很古怪，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为什么想不起来，好像有什么事情忘了。 “不用担心，我们是正规组织。” 柏色把纸后面的标记显示给她看。 纸张的背后是一只乌鸦， 陈青桃认得这只乌鸦，它简直无人与不知无人不晓。 这个组织没有名字，一些熟悉的人喜欢叫它「无名氏」或者「乌鸦」， 大概是从五十多年前开始建立的，幕后boss不详，因组织成员接连刺杀贵族而声名鹊起。 创办第一年就和教会达成了密切的合作，第五年便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相对完善的产业链，孤儿院、学校，医院酒店等。 死在他们手上的人大多臭名昭着且作恶多端。他们执着于将人性的丑恶暴露于众人面前， 有一段时间被下城区拥立为神。 但据说乌鸦发展到现在正逐渐往贵族上靠拢，还有人说他们手眼通天，黑白通吃。 总之在万维网上的风评两极分化特别严重。 喜欢的人奉他们为神，不喜欢的人则认为他们毁坏了社会的秩序，不得好死也不为过。 陈青桃倒是不清楚他们私底下还做走私的产业，听起来更像是游走于灰黑色地带的组织。 带着传奇色彩的组织成员竟然正在邀请自己进组，陈青桃起初是觉得有些不真实感。 但一想起来那人是白术，就释然了…… 好像也没网上说的那么神。 虽然福利听起来很诱惑，单子也填得莫名其妙，结果到头来陈青桃还是不想加入。 这种事情太麻烦了，总觉得一不小心小命就没了。 “太小了。” 白术：“啥？” 柏色眉头紧皱，“我还以为你至少会成年，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就要重新考虑了。” 陈青桃松了一口气， “圣塞西莉亚和春藤学院，我个人认为这两所比较适合你。” “嗯？” “刚好家族在这两所学校有较大的话语权，等你伤好后隔日即可办理手续。” 柏色把她填写的资料夹进书中，他的态度没有一开始的咄咄逼人，但话语也不算特别隐晦，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拒绝。不过我仍然希望你能够慎重考虑，因为你当下需要一个良好的锻炼环境，而学校是最适合你的地方。” 太太太太太人性化了，人性化的陈青桃难以拒绝。 “不再多考察考察吗？”她问。 “组织一向欢迎有能力的人。” 白术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他跳出来，一脸惊讶：“你竟然没成年？！” 填的时候下意识就按原主的年龄填了，原主才十六七岁吧。 她淡淡“嗯”了一声。 从窗口飞进来一只乌鸦，柏色伸出一只手，乌鸦停留在上面。 柏色耳朵凑近了些， 陈青桃确定那只乌鸦只是张了张鸟喙而已， 柏色却转过头，对她说：“有人想见你。” 第27章 分裂 “好的。” 她话音刚落，便感受到了一阵风从门外吹过，陈青桃没放在心上。 “嗯，他说很高兴你能加入我们。”风停后，柏色轻声开口。 陈青桃一头雾水：“啊？” 她明明什么人都没看见， 是她太弱了吗，还是说这其实是他们那个组织密语，只有加入了才能听见。 小章鱼趴在她的被子上，用脑袋拱了拱陈青桃的手，她轻轻摸了摸祂的脑袋，以示安抚。 触手缠紧她的腕，陈青桃装作没有看见，问： “我现在已经加入你们了吗？” 柏色：“理论上是这样，接下来走个过场即可，不过这要等你去总部之后了。” 陈青桃点点头。 离开前，柏色最后叮嘱她：“如果可以，你和那家事务所不要再有任何联系了。相关后续我们会派人处理。” 陈青桃正有打算，她确实会担心自己给对方带来麻烦。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迟早会加入我们！” 她回过神，看着白术一脸激动的小表情，心想：有钱有资源，还能公费上大学，就算跑也要先进内部打探打探情报。 她轻笑了声，道：“我出去转转。” 陈青桃不等白术回应，便离开了房门。刚一出门，她的表情就迅速转变，她匆匆打量着走廊两边的房间，神色焦急。 “哎，这不是陈青桃吗？” 陈青桃微微愣住，便看到提着公文包的谢安向她走来， “我还在想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所以才没有去联系付医生，原来是生病了啊，对了，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他说的是推荐给陈青桃的那个心理医生，陈青桃最开始是因为没钱所以才没去的， 后来则是忙忘了。 她整理好面部表情，“过敏了，刚上好药。” 谢安凑近了些，“哎呀，这可不行啊，眼睛对人很重要，你可一定要好好休息呀！” 他说话时，那类似昆虫一般的口器也不断发出窸窣声， 陈青桃从谢安长满黑黢黢眼睛的脑袋上面看到了无数个面无表情个自己。 她说：“好的。” 谢安伸出爪子，拍了拍她的肩，“那你、什么时候再来啊？” 陈青桃：“有空。” “哦哦、” “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你这么小，应该以治病为先，付先生也是很通情达理的人……” 恶意，陈青桃感受到了浓浓的恶意。 她和谢安只见过两面，印象中对方是个还不错的医生。 但是为什么…… 她强忍着内心那股想要一脚把他踹开的强烈欲望，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青桃，他谁啊？” 好在白术出现得及时，陈青桃往后退了两步，朝他解释：“心理医生。” “你好，我是陈青桃的心理医生，青桃，这是你的朋友吗？” 白术注意到陈青桃的表情有些不太对劲，将她往后扯了扯，“算是吧，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先走了。” 回到房间后，陈青桃一个箭步就冲向了厕所，她锁好门，抱着洗手池开始呕吐了起来， 她表情扭曲，“到底是谁……出来！” 镜子里的陈青桃逐渐扭曲，一如那天梦境中的分裂，这事却实实在在地发生在眼前。 陈青桃脸色苍白，浑身上下结起了鸡皮疙瘩。 “嗨，我叫陈青桃。” 长得跟她一模一样的女生从后面搂住她的腰，姿态暧昧之极。 她见陈青桃愣在原地，便往她耳边吹了口凉气，嘴角缓缓勾起：“真不愧是我的青桃啊。” “你永远都这么敏锐。” 陈青桃中学时经常被人说没有温度，不论怎么看都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她也一直都觉得自己长得就这样，不适合做任何表情， ——直到今天。 “青桃、青桃，你怎么不说话呀。” 陈青桃不适地甩开她的手，一脸怀疑人生。 她露出伤心的表情，嘴角下垂，“别这样对我，好吗？” 她提起陈青桃的手，轻轻吻了吻她的手背，“就算我们世上最亲密，被甩开也是会难过的。” 厕所门外传来白术焦急的呼喊，“喂！你没事吧！要我给你叫医生吗？” 陈青桃连忙道：“没事，我就是有点想吐，现在好点了。” 白术不大放心，“真的没事吗？” 她下意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完全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也不敢低头，脸蛋烧得通红，“真的没事，马上就出来了……” 身后的“陈青桃”正牵住她的手掌，一下一下地用嘴唇触碰她的手背，动作无比轻缓，像握住了什么易碎品。 她感觉自己在做贼；陈青桃嘴唇抖了抖，把手抽出来，结结巴巴道：“你别这样，你、你能，先回去吗？” 她觉得自己如今真的病得不轻。 “回哪儿啊。” 她用手指在陈青桃的后背打着圈儿，陈青桃痒得不行，立马挺直了脊背。 她笑了笑，嘴里念叨着可爱，又一把粘上来，将她搂得紧紧的。 “只要你想，谁都可以看不见我。” “就和……祂们一样。” …… “你发烧了？” 白术紧锁双眉，俯身向前，看着明显心不在焉的陈青桃。 她“啊”了几声，一脸茫然。 “你脸好红啊。”白术不明所以。 “陈青桃”搂住她的腰，轻笑一声，尾调上扬，“他说你脸好红啊。” 她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回复道：“里面太热了。” 坐回病床上的陈青桃就开始在手环上搜索， 比如——「人会分裂吗」、「看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出现怎么办」， 又或者是——「什么办法可以让幻觉消失」、「精神病怎样才能变成正常人」诸如此类的问题。 “陈青桃”躺到她的腿上，陈青桃不敢动，手抖了抖，浑身细胞都不适，她从来没有跟人这么亲密过。 “真是薄情——” 不知是因为什么，她突然说道。 虽然她心里清楚和白术安排在同一个病房中大概率是因为「乌鸦」的人想借机清楚她的动向， 但她此时宁愿被偷偷监视也不想跟白术住一起。 “白术，” 白术咬了一口水果，“咋了？” “我们还要住多久。” 白术想了想：“队长说等咱痊愈后再出发，我是无所谓了，你如果着急的话等队长回来我们就可以走。” “没事，就是问问。” 第28章 杨松一家 夜里，陈青桃站在医院楼顶，她望着头顶繁星，犹如黑绒布上洒满的碎钻，温柔闪烁。 望着这样美丽的天空， 她第三十八次叹息，第四十九次推开了粘上来的“陈青桃”，声音掺着无奈：“你为什么不能好好站着。” “陈青桃”第五十次从背后搂住她，侧脸贴紧她的后背，一脸委屈地开口：“我明明有在好好站着。” 陈青桃无奈至极，“你先起来，等我一下。” 她眉头一挑，趴到旁边的栏杆上，但双眼依然黏在陈青桃身上。 从半空中撕开一道裂缝，蛇女迫不及待地从里面钻出来，见到陈青桃，一脸开心：“青桃——” 声音戛然而止。 祂眯了眯双眸，身体往前倾，“你是什么东西？” 陈青桃瞥了一眼笑得放肆的另一个自己， 她拉过蛇女的胳膊，将手中折叠的白色纸片递给对方，“帮我送一个东西给杨松，别让人发现了。” 蛇女双手接过纸片，上面写着——「遇到麻烦请将它打开」。 等蛇女消失后，“陈青桃”重新粘上来，她把整张脸都埋进她的肩窝中，嗓音模糊不清， “想让我帮你啊？” “你直接告诉我就可以啊，我又怎么会舍得你为难呢。” 陈青桃：…… ———— 电视里播放着晚间新闻，田乐恩戳了戳碗里的饭菜，田心把汤端上来：“你把烟掐了，都要吃饭了，抽什么抽，不像话。” 杨松抽了最后一口，把剩下半根烟火星子捻了，扔进垃圾桶里。 田心踢开椅子，脸色不太好看，“发什么呆啊，吃饭啊。” 杨松表情有些不耐烦。 “你不会又在想那个小白眼儿狼吧。” 田乐恩拽了拽她的袖子，“妈，别这么说青桃。” 田心：“我怎么敢呀，她架子多大啊。”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别以为我不知道，事务所也是她派人买下来的吧？” 杨松的事务所是租别人的，这两天楼主把剩下的钱退了，顺便补了违约金，说是被人买了。 买下事务所的那伙人刚好就是来替陈青桃辞职的那伙人…… 这年头房价蹭蹭长，像这种地段不错价格适中的房子已经不好租了。 提到这个田心就气， “不是我说你，老杨，这人救得好啊，救出了这么一个白眼儿狼，现在连事务所都不让你开了。” 杨松表情凝重，没有回话， 田心把筷子一摔，“不吃了，气都气饱了！” 杨松从口袋掏出一张卡，拍到桌子上，“我出去吹吹风。” 身后是田心的咆哮声，他走出窄小的木门，在潮湿的房檐下重新抽出一根烟。 从黑暗中伸出一双手，他稍显错愕地看着两指夹着的那张纸条， 那人嗓音凉凉，“离开这里，如果有人找上门，就把这东西给他。” 杨松神色复杂地接过纸条，最后朝黑暗中问道：“是叔让你遇到了麻烦吗？” 那人许是没想过他会突然这么问，空气大概沉默了一会儿，她才回答：“不是。” “我想如果她在这里的话，应该会这么回答你。” 杨松这才意识到面前的人不是陈青桃，他拿着卡片在手里反复转了转，有些着急，“陈青桃在哪里？她现在咋样啊？” 回答他的只有一股风吹过，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把灯打开， 老式的白炽灯在头顶吱呀摇晃，面前什么都没有。 田心从房间里跑出来，拿着卡，眼睛里迸出欣喜的色彩，激动无比：“老杨，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啊……” 她刚才单是数零都数了好几遍。 凭事务所，遇上十个明雪都不一定能赚那么多。 “收事务所那群人给的补偿。” “哎呀，真的啊。”田心高兴得合不上嘴，“我说呢……这孩子还是有心了。” 她用肩怼了杨松一下，“你怎么不早说，害我误会青桃那么久。” —— “你在看什么？” 柏色抽走白术手里的名片，上面写着杨松事务所的号码和地址。 “这是陈青桃老板的名片，我当时捡的，现在觉得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柏色问。 他用缠满绷带的手挠了挠脖子，“我总觉得她知道我捡到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就是很违和，你懂不？” 柏色把卡片甩进垃圾桶里，打趣道：“难为你的脑子了，还能看出来被她利用了。” 白术不明白，“啊？太扯了吧队长，就一张名片，怎么还谈得上利用……” “你可以亲自问她。” “算了，队长，我们马上就是一个组织的了，这样容易破坏感情，不利于家族和谐发展。” “话说她现在去哪儿了？” 柏色：“去见杨松了。” —— 陈青桃背靠着墙壁，身边是蛇女，肩膀上还趴着一只长着触手的小孩。 “陈青桃”从小楼那边走过来，猛地过来抱住她，蹭了蹭，“哎呀，我做得好不好。” 陈青桃面无表情：“你话太多了。” 她指的是她最后说的那句话。 “我吗？我还觉得我说得挺好的啊，如果不是因为他非要接那个委托，你也不会大费周章地给他算活路。” “现在既有家族的人保护他们，还有你给他留下的最后保障……” 蛇女激动地插话：“说到这个，我们青桃就是聪明，天生适合在幕后操纵——”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真厉害，好像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中一样。” “……” 其实也不全在她的预料中。 她本来是想，如果三角塔的人真的找到事务所里，就让白术暴露出来，这是陈青桃留下那张名片的真正目的。 她打赌无论是白术还是其组织，都会找上门来。 因为那句——“这些孢子不能卖给安全局，你们自己留着研究吧。” 她打赌白术一定会因为这句话对她感兴趣， 因为这一句话，陈青桃不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事务所打工仔，而是来历不明的神秘人。 毕竟黄光伟一事牵连甚广，但是知道钢厂背景的人又有多少。 包括小花一事。 只是白术的来历比自己想的还要大，所以她才临时改变想法。 “你在看什么？青桃。” “陈青桃”凑到她面前， 她说：“在想圣塞西莉亚和春藤选哪个，还有——” “给你们三个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第29章 所谓神途 “这是你的身份卡，这是你加入家族的临时证件，临时证件进不了总部，所以你只能暂时去分部接委托……这是家族内部论坛的id卡…每个人只有一个账号，一定不要弄丢了，补办很麻烦。” 柏色把手上那一堆资料分别拿给她看。 “这是什么？” 柏色：“这是你的公寓卡，后面写着地址，之后有人会带你去的。” “这是圣塞西莉亚和春藤的相关资料，希望我们到上城区前你能做好选择。” 柏色给她打开后车门，扑面一阵凉气给陈青桃吹得差点发出舒服的喂叹， 她说了句谢谢，便到车上翻阅起白术给的资料。 大致翻阅结束之后， 她将学校资料放到最上面，抬头问坐在对面的柏色，“家族想要我去哪里读书？” 陈青桃私下有搜索过两所学校的大名。 这两所学校；一所在宗教的庇佑下建校千年，里面的学生百分之九十八往上都是信徒和上层贵族。一所里面则全是精英，不分阶级皆可报名考试，从里面出来的学生很大一部分都为社会做过了不起的贡献。 但这还不是最大的区别，圣塞西莉亚好像是位于联邦的中心， 那片区域不属于任何地方，它被称为圣地，联邦甚至无权干涉它的发展。 这也意味着，里面的学生涵盖了从一区到十三区真正有名望的贵族。 十一区的某个地下组织，能拿到这种学校的入学名额是陈青桃想不到的。 前几天听说其他组织的人好像对她很感兴趣时，她还觉得太不真实了。 此刻，当「乌鸦」的人拿着顶级资源喂她，她终于确信了自己于那些势力而言好像真的是特别的存在。 “家族希望你能做出自己的选择。” 柏色说。 陈青桃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这不是随便就可以选择的东西，她也知道家族在看她的态度，两个截然相反的学校则代表她之后在「乌鸦」走的路， 甚至极大可能代表了她的未来。 可是在陈青桃心里，这无非是成为什么和成为什么的区别。 选择什么都是一样的。 “家族的意志即是我的意志，我听从任何安排。” 她很上道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柏色抿了抿嘴，“我会为你转达的。”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窗外连片成影的景色显示着车速有多快， 手环发出震动，陈青桃将信息点开，是白术给他发的信息，配图是陈青桃没见过的花。 白：我妈说小姑娘都喜欢这种东西，你看看你喜欢吗？哥改天给你薅一点过去。 顺便配了一个三花挑眉的表情包。 陈青桃：谢谢，不用了。 白：好吧，你们到上城区了没？ 陈青桃：刚出发。 她心想估计要坐很长时间了。 结果白术很快便回复她：没事，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了。 这么快！陈青桃震惊。 她当然不会以为是上城区离这里近，上次他们从这儿到508都要半天， 或许是车不太一样。 白：新生活就要开始了，加油！ 配图：奋斗.jqg 白术从通讯上发消息意外的比他本人要正经一些，记得初次见面时自己对他感官还很差，最近看起来着调了些许。 大概是在经历两起污染事件后，沉淀了些吧。 陈青桃想了想，主动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要问我的？ 另一边喝水的白术看见这一条弹窗，吓得差点没喷出来， 他立马回复：没有，绝对没有。 也不怪陈青桃能这么想， 他从前天夜里开始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直到昨天下午他家里派人接他，他面对陈青桃依然表现出一副挣扎的表情。 不过他本人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 见对方不想回答，她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了。 小章鱼从她头发里面钻了出来，爬到了头顶，陈青桃早已习惯，任由祂躺平在自己的头顶。 “之前就想问你了，这是什么？” 陈青桃没反应过来，“什么？” 柏色的脸上写着好奇，“就是你头顶上那个长着章鱼触手的东西。” 陈青桃昏迷期间，这东西不吃不喝对她寸步不离，柏色第一次见面时还以为祂是污染物， 经过白术解释一通后，他才大概明白这东西是陈青桃召唤出来的。 陈青桃愣了愣，将它拿下来，在回答“祂是明雪的孩子”和“我也不清楚”犹豫了两秒后，她斟酌开口，将二者结合，实话告诉了柏色。 柏色的食指指节抵上下巴，做出思考的姿态，喃喃道：“简直匪夷所思。” 陈青桃：其实我也觉得。 “你知道神途吗？” 陈青桃摇了摇头。 柏色解释道：“觉醒者所使用的能力从上到下被规整到序列中，” “而序列分为有言和无言；联邦目前所记录在册的有言序列共有四十三条，序列越往前便越强大。 “大概是在五百多年前，一位教会的信徒将其中的四十二条组合为六条途径，他称此为神途。” “不过神途并不是成为神的意思，至少后续诞生的前六序列强者都不足矣成神。” “那套途径其实并不隐晦，我有幸从一位历史学教授那里阅读过。” 陈青桃大概明白了，她问：“你是想说我的序列刚好在这其中？” 柏色的眼神一凌，“不，恰恰相反。” “你的能力不属于任何一条神途，我甚至认为它是不可能会存在的。” 陈青桃不知道怎么回答，“会不会是因为我是无言序列。” 柏色摇了摇头：“无言序列属性简单，我虽然不清楚你的能力如何，但我想应该是比白术要强的。” 陈青桃看着自己的双手，陷入迷茫当中。 不存在……么？ 她在想，如果自己的能力暴露于众人眼前，大概率会被当成怪物或者是实验品。 怪不得那么多人对她感兴趣。 见到陈青桃陷入沉默，柏色便纠正了一下自己的态度， “我认为你是特殊的，成为特殊并没有什么不好。” 陈青桃其实并不介意被当成怪物，她只是在想以后做事一定要再小心点， 听到柏色突然的安慰，她有些惊讶。 “谢谢。” “快到了，先生。” 司机突然开口道。 陈青桃感受到汽车的速度慢了些，她第一次来到上城区，有些好奇上城和下城的区别。 于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将侧脸贴到车窗上。 汽车驶过隧道，暖黄色的灯光从眼前一闪而过，陈青桃终于看到了所谓的上城区。 第30章 分部 一出隧道，陈青桃便看到了街道两旁的冲天高楼，阳光洒过高楼的玻璃镜面，连接成一条绚丽的银幕，底下的商铺则是被无数绚丽的霓虹灯牌点缀着，形成一条彩虹的河流。 陈青桃往上看了看， 那些或高大或奇特的虚拟成像看起来就如同真实的一般，它们使城市看起来不会太过威严，反而呈现出一种荒诞感。 当然，当陈青桃看着那只巨大的招财猫时，心里是这样想的。 “到了，先生。” 汽车停在一家酒吧的门前，她阅读着它的招牌——星潮。 “从这里上去就是家族分部，我和这里的负责人打过招呼，你只需要向他出示临时证件即可。” “我有其他事要办，就不陪同你一起了。” “好的。” 陈青桃把那一堆资料收拾起来，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她站在星潮的门口，深呼吸了一口气，此时天还没黑，还没到酒吧的营业时间， “不好意思。” 一位戴帽子的女士不小心撞到陈青桃的胳膊。 她往前站了站，“没事。” 陈青桃推开星潮的大门，里面果然没有营业， “好好好，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别他妈催了，我这不就下来了！” 从楼上下来一个刺头，那男生正一脸不耐烦地在跟人通话，见到陈青桃后，他愣了一下，问：“你是陈青桃？” 陈青桃点头。 “挂了挂了啊，人来了。” 挂完电话，他对陈青桃说：“跟我来吧，分部在楼上。” 刺头的后脑纹了一个大大的五角星，他领着陈青桃到了二楼， 二楼的装饰有点像会所，门口坐着一位发传单的仿生人， 仿生人看到陈青桃，摆出一张标准的微笑脸。 “欢迎光临星之海俱乐部。” 刺头把他手里的传单抽出来，将仿生人扒拉开，没好气道：“闪开闪开！记住这张脸，她是我们的人，你那不三不四的传单发给别人去！” 闻言，仿生人的嘴角下压，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 陈青桃觉得很有意思。 刺头带她穿过了会所，走到在最里面的杂货间里，他一脚踢开地上的铁桶，并嘱咐陈青桃，“你别绊住了。” 他在墙上随便按了两下， 墙壁里面发出机械的声音，刺头刚才按的地方中间裂开一道缝隙，自动切割出两个长方形，往外一推，便露出了里面的空间， 陈青桃跟着黄毛进去了。 这是一个电梯，不过跟其他电梯不同的是，它只有一个按钮。 ——108 刺头输入密码，电梯便开始往上上升。 大概一分钟不到，随着“嘟”的一声响起。 “到了。” 家族分部和陈青桃想的有些不一样，陈青桃以为会像是商业街里的公司一样，但没想到是酒吧， 甚至要比楼下的星潮还要华丽。 前台的调酒师在仰头打着瞌睡，时不时砸吧砸吧嘴。 刺头敲了敲桌面，喊道：“醒醒！醒醒——别睡得跟死猪一样，新人来了。” 调酒师条件反射地揉了揉眼，神智不清地问道：“客人想要什么酒……” 陈青桃注意到他的眼底泛青，应该是没有睡好。 “喝什么喝，秦哥呢？” 调酒师反应了一会儿，睁开眼：“在厕所。” 陈青桃心跳滞住。 “……我真他妈服了你们，一个天天上厕所，一个就知道睡觉。” 调酒师：“别这么凶嘛，阿顺，做我们这一行，做我们这一行压力多大啊。” 调酒师非常好脾气地回到，随后对着陈青桃露出一张标准的微笑脸： “哎，你好你好，朋友。我叫无色，是这里发布任务的负责人哦，顺便一提，我也负责发放你们的奖金。以后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来找我。” 陈青桃：“谢谢。” “我听秦哥提起过你，你是不是很厉害呀？我们要根据你的能力等级评定发布任务。” 陈青桃缓过神，平静地注视着那双金色竖瞳，简洁回答：“一般。” 她从资料中抽出自己的临时证件，放到吧台上。 无色把临时证件倒过来，嘿嘿笑了两声。 “其实这东西用不上，一会儿我领你去门口记录一下指纹，以后你就可以自己上来了。” 他仔细看了看， “哎？你的证件上没有登记等级，我们等下测试一下哈。” 陈青桃疑惑：“是去安全局总部测试吗？” 无色笑了笑，“没那么麻烦，我们这儿有个人的能力是感应，他可以感知到你的序列。” 从后面传来一声咆哮，“你他妈别拉了，快滚出来。” 无色耸了耸肩，干笑两声。 不一会儿，从后面走出来一位胡子拉碴的男人，尽管那张写着疲惫的脸陈青桃从未见过， 但气质却莫名让她感受到熟悉。 “呦！” 他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朝坐在沙发上的陈青桃打招呼：“好久不见啊。” 陈青桃绞尽脑汁地回忆着，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连声音都这么熟悉。 “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啊，还真是让人伤心。” 啊，想起来了！ 她猛地站起来，“你是那个阻止我杀付秋的？” 她这一声让房间里的其他两个人都陷入到茫然当中。 男人吐了口烟圈，“话不能这么说啊，什么叫我阻止你杀，你最后不还是把她杀了吗？” “白术知道那个人是你吗？” 男人比了个“嘘”的手势，连忙道：“他可不知道，我劝你最好也保密。” 想想也是，白术如果知道组织的人对他有所怀疑，心态大概率会发生变化。 陈青桃面无表情：“看我心情。” “嘿？！这怎么能看心情呢，一切都是为了家族，如果不是因为那小子太劲儿了，家族也不能派我跟着他啊你说是吧。” “是吧。” 陈青桃仔细回忆道：“柏色说当时有两个人想带我走，我本以为是你和那个戴礼帽的人，但是如果不是你的话还能是谁呢？” 秦越：“让我想想哈……我记得是个女人，她的脸上也带着人皮面具…” 陈青桃太阳穴突突地跳，“还有么？” “大概这么高，其他没了吧，好像气质也挺好的？手上打了一把伞。”他比画着，身高看起来比陈青桃要高半个头的样子。 突然，秦越猛地一拍手心，“嘿！想起来了，她是玩儿冰的，那女的强得离谱！” 小章鱼在头发里面翻了个跟头，“砰”的一下，陈青桃终于找到了那个扮演小花母亲的死因。 她当时浑身骨头碎得干干净净，陈青桃至今都能回忆起来她那副惨样。 是明雪做的。 第31章 公寓 陈青桃忍住心底的躁动，她坦然道：“我大概知道她是谁。” “呦！”他眯了眯眼：“那别藏着啊，你跟哥唠唠呗。” 陈青桃没搭理他，站起来：“无色说这里有一个可以测评我能力的人，是你吗？” “是啊。” “不过你我可测不了。” 陈青桃：“为什么？” 秦越嗓音沉了沉，“跟我来。” 进房之前，他突然回头对着无色，抬手指了一下陈青桃，“记住啊，她由柏色那个混球管。” 随后带着陈青桃走到最里面的一间房间中，坐到沙发上，指使着陈青桃站到中间。 “啊，对对对，就是这儿。” 他把放在桌面上的鱼缸递给她，“抱上。” 陈青桃接过鱼缸。 “然后你用一下你的能力，随便什么都行。” 陈青桃想了想，手指在鱼缸底部打了个响指， 顷刻间，地面涌出大股的黑水，蛇女从里面爬了出来，她用蛇尾圈住陈青桃，病态地呼喊着她的姓名。 秦越身子往后一缩，烟灰被抖落到裤子上，“我去，这怪、不，这东西什么时候看都很吓人啊。” 陈青桃扶上祂的腰腹，有些不满地皱眉，“她有名字，你可以叫她艾尔维拉。” 秦越连连点头，“好的好的，艾尔维拉。那你看到了吗，你怀里的鱼缸，” 鱼缸里的水清澈透明，水面毫无波动，和刚才一样。 秦越走上前，接过鱼缸， 之后陈青桃便看见—— 水面动了。 “我可以让那些动用能力的人通过介质产生震动。可以是空气、水面或者纸张。对方越强，则震动越强。” “不好意思哈，我不是想给你卖关子。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确定了，你这个人肯定是不弱滴。” “但我感受不到你力量的波动，它比死水还要平静。你懂么？我甚至无法判断出来你是否在动用它。” “这还是我二十多年第一次碰到这种状况。” 陈青桃：“有说法吗。” “当然有，”秦越靠到沙发上，“有两种可能，一、我们之间等级相差过大，我无法触碰到你的领域。” “二、你是个死人，所以力量不会波动。“ 陈青桃呼吸有片刻停顿，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不知道这算不算。 秦越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别紧张，测不出来又不是大事，能正常使用就行。况且上面的人已经向我交代过了，你特殊安排。” 他瞄了一眼手环，乐道：“呦！说什么来什么，让我看看哈，这次他们又要交代什么……” “哦哦……柏色那个混球说家族希望你能进春藤。如果你同意的话明天下午就会有人把手续交到你手里。” 家族办事的速度超出了陈青桃的预料，当然，这个选择同样也是。 “谢谢。” 她道完谢便抬步朝门口走去， 秦越一把拦住了她，“着什么急啊，晚上一起吃个饭？刚好有几个没任务的凑一块给你办个迎新晚会怎么样，大家一起交流交流感情呗。” 她明显心不在焉：“不用了。” “哎哎，那等下让顺儿送你去公寓。” “不用了，我打车。” 秦越看着被关上的门，把烟叼在嘴里，含糊道： “我就说我最讨厌这种年龄段的小鬼，一个个的都不爱听大人讲话，叛逆期严重得要死。” “话说你听出来什么了么？混球。” 柏色冰冷的嗓音从手环中传来， “没。” “我也没，这小姑娘从进门到刚才一直保持着冻死人的气压，啥也看不出来。” “话说你为啥对她这么感兴趣，上面不是特别交代过禁止私下调查她吗？” 柏色大概是沉默了一会儿，待秦越快不耐烦地出声催促时， 他才凉凉开口， “不是我，是iv。” “啪”，秦越嘴里的烟掉了。 —— 陈青桃走到吧台口，无色正一脸茫然地翻找着她那堆资料，陈青桃问：“在找什么？” 无色“咦”了一声，“你公寓卡在哪里，我等下让阿顺带你过去。” 陈青桃摸了摸身上的口袋，上前大致翻了一下。 没找到。 她回想起在楼下时被人撞了一下，心里有股不祥的预感。 “分部的人都住在一起吗？”她着急询问。 无色：“啊，” “当然不是，为了彼此的安全，大家都是分开住的。” 陈青桃咬了咬牙，“金斌大道，迦南公寓 b--a314，只用密码能进去吗？” “能是能，但是没有公寓卡进不去大楼。” “怎么了，你公寓卡不见了？” 陈青桃垂下双眼，“抱歉。” 无色愣了一下，安慰道：“哈哈哈哈，小事小事。我让阿顺带你过去刷脸，一会儿重新要个。” 说着，他朝里面喊了几声，叫阿顺的刺头走出来，手里拿着车钥匙， “走，我跟你一起。” 陈青桃：“麻烦你了。” 到了楼下，阿顺走到一辆粉色小电车前，把车钥匙插进去。 “上来啊。”阿顺催促。 阿顺凭借着“刷脸”带她一路畅通无阻地上到了陈青桃所在的大楼里。 “你先上去，我等下去找你。” 陈青桃终于找到了a314号房，好在她记忆不错，勉强能回忆起数字， 怀着忐忑的心情输入密码，在输错了两次后，第三次终于试对了。 客厅一尘不染，一阵风吹过，窗帘哗啦哗啦地绽开， 陈青桃走到茶几前，面无表情地捡起桌面上的房卡，信封就压在房卡下， 白色信纸上画了一颗不规则的爱心，陈青桃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她用手一抹，发现是口红画的， 她脑海里再次回忆起明雪和那个撞到她的女人。 拆开信封，一行红色大字无比显眼，也是用口红写的， 上面写着—— 「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陈青桃不知道这句内涵的是她选择了乌鸦还是什么其他的。 她不知道明雪在这个时间找上门意欲何为，但陈青桃心底那股不详感更甚。 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找不到纸笔，最终干脆地咬破了手指，神色凝重地在信封上写下—— “万事皆可交易。” 她想再见一面明雪。 关上门，陈青桃离开房间，刺头刚好从楼下过来， 他领着一个穿工作服的仿生人，说：“他给你登记一下，重新给你办张卡。” “麻烦你们了。” 她这么回答。 房间里，白色信纸安静地躺在玻璃桌面上，不一会儿，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32章 我想让你帮我杀个人 秦越他们说要给她办个欢迎会，陈青桃婉拒了，一下午心里都是信封上的那句话。 「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选择和代价两个字过于沉重了。 想了想，最后还是从秦越那里要来了柏色的光迅，主动问他明雪的来历。 xr：可以，但你打算拿什么交换？ 交换这个词让陈青桃缓了好长时间，想起柏色的豪车和那身比她命都贵的西装，她手抖了抖， 陈青桃：白术说我们是真正和谐友爱团结的大家庭。 xr：所以呢？ 紧接着又弹出来一条， xr:你打算拿什么来交换。 配图：「微笑」 陈青桃：你想要什么？ xr：我想让你帮我杀个人。 配图：「非常友好的微笑」 这两条消息几乎都是秒回，可以看出他应该早有打算，陈青桃想了想，觉得柏色此人非常鸡贼，打算另谋出路。 结果对方又弹出来一条消息， xr：我保证物有所值，并给你追加八百万星币。 陈青桃：你要我杀谁？ 她倒要看看，什么人的命这么值钱。 xr：明天面谈。 陈青桃回到家后便发现信封消失了，她习惯性地坐到窗前，从落地窗后观看着外面的景象， 不同的是，她从只能观看一片不算宽敞的街道到将如今将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 一只手半拦住她的肩膀，那人轻轻摸了摸她带眼罩的那只眼睛，撒娇一般开口：“好累啊，你有没有想我——” 陈青桃忽略她的撒娇，面无表情地询问：“怎么样。” 风从后面抱住她，镜面上倒映出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她轻声说：“可惜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二天早上，陈青桃发现自己是在沙发上醒的，明雪还是没给她回信。 她沉默着洗漱好，踏上去分部的路。 仿生人坐在和昨天一样的位置，这次见到陈青桃后，没有再给她发传单了。 无色依然趴在吧台上睡觉，阿顺和秦越都不在。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细嚼慢咽地吃起了面包。 陈青桃一直坐到了上午十二点，秦越才到分部，他朝陈青桃招呼， 顺便夸赞了她早到的美德。 “年轻人就是有精神，哈哈哈哈哈！让我六点起床还不如杀了我。” 陈青桃对这种不太正经的话向来没什么回应，她默默喝了口水。 “中午一块儿吃去？” 她拍了拍自己的小包，淡淡道：“我自己带了。” 下午三点，陈青桃终于在分部见到了柏色这个大忙人。 柏色今天换了一辆豪车，这次是加长版，里面铺着红丝绒的布料，陈青桃形容不出来，她穷习惯了，坐这种车浑身不适应。 “手续都办理好了，你是以转学生的名义转进了春藤，等下会带你去见你的班主任。” 说到这里，陈青桃有点疑惑，“……嗯，但是春藤里面都是学霸，我什么都不懂，不是很容易被拆穿吗？” 柏色：“不会。” “为什么？” “春藤的觉醒者单独一个校区，和你同年级的学生共有三百名，三个年级全部加起来共九百名。” “学校按实力排名，有周月榜，还有年榜。你如果不想被开除，只需要排到前十就可以。” 陈青桃陷入沉默当中， “说回你的委托吧，你想要我帮你杀谁。” 柏色推了推镜框，“他叫埃布尔·罗文，是春藤的校长。” 埃布尔·罗文，春藤的校长，在校三十年，任期间学校名声大振，同样也为联邦培养出了无数人才，他也是天使慈善的创办人之一。 陈青桃知道天使慈善，下城区到处都是它的宣传词——为了十一区更好的明天。 “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柏色轻笑： “其实杀他的理由很简单——和家族的利益冲突。” “这样你还会去做吗？” 柏色温和询问。 他说完后陈青桃便意识到他只是在试探自己，于是干脆回答：“会啊。” “他和我不也是有利益冲突吗？” “你是想听我这么回答对吧。” 柏色沉默了几秒，随后呵呵笑道：“你这个人还真有意思。不过确实，但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的，为此我特意命人连夜准备了杀害他的理由。” “说来听听。” “一、埃布尔·罗文打着慈善基金项目的幌子私底下在做贩卖人口的勾当。” “二、他滥杀无辜，泯灭人性。” “三、他和三角塔有交易。” 他把照片和资料递给陈青桃，她大致翻了翻，上面都是埃布尔·罗文做那些事的证据。 贩卖毒品，走私军火甚至是人口买卖这种黑色生意一个都不落，有些甚至还有照片， 这也意味着，罗文的身边有家族的人。 “怎么样，对你而言，这足够成为杀他的理由吗？” 陈青桃放下资料，嗓音仍是淡淡的：“其实不用，我现在为家族服务，你只用告诉我这是家族的任务即可。” 柏色神色僵了几秒， “不，理论上讲这是我的个人委托，所以它不会出现在你的年终贡献单里。” 陈青桃很上道，“明白。” 毕竟收了柏色的钱，性质不一样了。 “有期限吗？” 这对陈青桃来说还是很简单的，至少不用偷偷摸摸收集犯罪证明，那才麻烦。 柏色：“别急，我跟你说一下注意事项吧。” “他本人并非是觉醒者，但他单独行动时身边共有六位保镖，里面有三位保镖是觉醒者。但幸运的是，他们全都是无言序列，我把资料传给你，上面会记录他们擅长的东西和特殊能力。” 陈青桃舔了舔后槽牙，“好的。” “到了，先生。” 豪车停到了校门口， 柏色补充道：“这些资料看完了吗？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这些不用了，我想知道罗文的活动范围，每天都会做些什么事，去哪里。” 柏色点点头：“明白了，后续会传到你光迅上，不过记得在看完之后都删了。” “嗯，明白。” 司机下来给柏色开门，陈青桃跟在他的身后，学校门口站着一位穿着春藤工作服的老师， “请问您是温多林先生吗？” 柏色和他握手，温和开口：“幸会。” 第33章 也不过如此 柏色半拦住她的后背，将她介绍给对方，“她就是我跟罗文校长说的，陈青桃。” 卡林笑了笑， “你好，我叫卡林，是负责一年级召唤系二班的班主任，这是你的校园卡。” 陈青桃接过校园卡，这才知道自己被分到召唤系了。 几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柏色便以有事先行离开。 他每次和陈青桃见面都不会超过太久便会奔赴下一个地点。 陈青桃也是从秦越那里得知他是真的很忙， 秦越的原话是这么说的：“柏色那个混球可没哥快活，别说做四休三，一周能有半天逮着空都是奇迹。” 柏色离开后，卡林便给她介绍春藤的建筑和学校特色，之后他才开始步入正题， 他一脸笑意， “召唤系今年共招十七名学生，排b级以上共五位，你是第六位。” 陈青桃有片刻迟疑，她想问自己是b还是a，但又觉得不行，不会有人连自己的等级都不清楚，于是选择保持沉默， 心里顺便无声埋怨了一下柏色，忘了跟她串通。 “听说你的序列有些特殊？”卡林又问。 陈青桃想了想，“是有些特殊。” 他点了点头，“序列并非一成不变的东西，相同序列在不同人的手上被使用出来也是不同的；而这点在召唤系上尤为显要。” “可以说召唤系最看重天分，特殊有时候反而更能说明你得天独厚。” 陈青桃点了点头，她大意明白了，但可惜她并不是召唤系的。 她已经能想象到考试的时候她突然来一句“妈妈”该是多么让人惊悚。 “来，这边走。” 卡林领她往右拐，穿过了上课的那些班级。和他们一层的是自然科还有强化科，每一科都是二班，陈青桃所在的召唤二班在最里面。 偌大的教室只有不到十个人，在班里围成一个半圆，老师站在半圆里讲课。 卡林敲了敲门，“元文。” 叫做元文的老师从课本中抽出一张纸，递给卡林。 “多谢。” 说着他便带陈青桃离开了这个地方， 陈青桃疑惑：“我不去跟着上课吗？” “你今天先不用上课。” 陈青桃接过他手里那张报名表，上面写着——春藤杯报名表。 “这是我校一年一度的春藤杯，我院一年级可以上报五人，因为你是第六位有实力参加的同学。所以为了公平起见，我想让你和第五名打一场比赛。” 他看陈青桃的表情有些僵硬，于是出声打气， “你不用太过紧张，我相信你是可以的。” 陈青桃猜柏色大概率给她报了a，否则卡林也不至于这么这么看重她。 她好像一下就回到了高中时刻，被班主任寄予厚望，太紧张了。 室内训练场有不少学生，有对着靶子在练射击的，有练拳击和举重的，还有在打格斗赛的。 陈青桃没见过这些，有些好奇自己以后会不会打格斗赛， 她不太擅长。 “林木，身体负荷太超过，休息一会儿。” 卡林突然出声。 叫林木的男生停下来，用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汗，道：“知道了。” 他的肌肉非常结实，目测比陈青桃高两个头，胳膊比陈青桃的大腿还粗，看起来能一拳抡死两个她。 他从墙角拿走水杯，冷不丁道：“她谁啊。” “给你介绍一下，她叫陈青桃，转学生。” 林木嗤笑了一声，他甩掉头上的汗，“哦，那个走后门的关系户吧。” 卡林皱眉，“别这么说，林木，陈青桃同学很厉害。” “是吗？” “老师，这种大贵族家里一句话就可以进入学校，挤掉别人的名额也是一句话的事情，那我们的努力又算什么呢？” 训练室人不少，这时已经有人向他们投来了好奇的视线。 卡林：“够了，林木，大家都很努力。” 陈青桃陷入沉默当中，这句话说得她相当心虚，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努力，每天一找到空隙就会发呆。 不一会儿，一位短头发女生走来，她眼圈红红的，“不好意思……老师。我来晚了。” 卡林忙摆了摆手， “杨恩同学，这就是陈青桃，你的友谊赛对手。” 陈青桃愣了一下，看林木情绪这么激动，她还以为自己是要挤掉他的名额呢。 林木走过去，在旁边安抚着杨恩，顺便给了陈青桃两个白眼。 她没什么情绪，嗓音淡淡的，“现在开始吗。” 卡林：“是的，我带你们去个人训练室。” 陈青桃在心里安抚艾尔维拉，顺便问：“看起来不是很强，你能花多长时间解决。” 艾尔维拉：“三秒。” “不、两秒。” 陈青桃：“我说他们两个。” “也是两秒。” 陈青桃对自己的实力一直都没有认知，她有些惊讶，问卡林，“他也是这次报名选手吗？” 卡林：“是的，林木同学是二年级召唤系的第二名，也是我院第四个进入排位赛前三百的选手。” 陈青桃一下子开朗了不少，她觉得自己如今仕途非常坦荡。 林木没好气道：“怎么，你想跟我打？” “不了。” 林木以为她害怕，遂出声挑衅，“你不会是怕了吧。” “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也不过如此。” 陈青桃叹了口气， 为了避免林木不依不饶，她淡淡回复：“是的。” 林木没想到她这么直白，说出来的话都有些不自然， “哼，知道怕了就行。” 个人训练室小一些，需要输入密码才能进入，陈青桃他们刚进去便撞到刚结束比赛的一队选手。 卡林一一拍了他们的肩，“周续，林可，休息一会儿吧。” 二人满头大汗地从训练场上退下来，陈青桃从前面看到了他们召唤出来的生物，一个是大型史莱姆，一个是有点像狼的动物，但是尾巴和头分别有两条。 卡林拍了拍杨恩的肩，“不用紧张，正常发挥。” “获胜条件是以将对方打下擂台或者一方认输为准。” 轮到陈青桃和杨恩站到场上，杨恩便召唤出了一只大型兔子。 艾尔维拉在内心激烈地呼喊，可陈青桃并无打算让祂替自己解决。 “开始——” 随着老师的声音落下，兔子向她冲来，张开大嘴， 陈青桃依然没有行动， 正在周围疑惑她为何不召唤时，陈青桃揪住兔子的毛一下坐了上去。 兔子为了将她甩开，开始上下跳动。 陈青桃胃袋翻滚，恶心得快吐出来，但依然抓得紧紧的。 “搞什么啊——你快召唤啊！” 林木不满。 兔子越来越狂暴，跳跃的速度也越来越快，陈青桃从上面找到间隙给了一拳，但是一拳并不能使它倒下，反而使它更加震怒。 陈青桃也只给了一拳便从狂暴兔子上跳了下来，朝杨恩跑去。 杨恩见到突然向她冲过来的陈青桃，急忙又召唤出一只巨型麻雀， 麻雀抬起脚，大有将她踩扁的情势， 陈青桃借由身体小，但灵活的优点，身体一闪，直接扼住了杨恩的喉咙， 一兔一鸟停在了身后。 她轻轻喘息着，“结束了。” 杨恩脸色惨白，有一瞬间，她是真的认为陈青桃想杀了她。 第34章 好了，别吓唬他们了 “不算！她这是耍小聪明！” 林木大喊。 周续有些不满，“……老师，我觉得也不能这么比吧。” 林可靠着墙，“怎么不能，比赛不就是这样吗。” “……但她连能力都没有用。”周续道。 “所以啊，”林可低头吹了吹飘到她手上的兔子毛，“这不就更加说明杨恩不行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林可！”林木怒吼，转身朝卡林道：“我觉得不算，老师！陈青桃这就是耍小聪明！杨恩刚才也没发挥出百分百实力。” 周续认同，“对，她也没打过杨恩的召唤物。” “呃……你觉得呢？”卡林看向陈青桃。 陈青桃一愣，“我都行，你怎么想？” 她黝黑的眼睛平静地盯着卡林，卡林喉咙动了动，试探道： “那我们再来一遍……？” 他已经想好了，如果陈青桃不愿意，就直接宣布比赛结果， 可她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没意见。 于是又比赛了一场，杨恩这次有明显留意陈青桃对她出手，召唤出了巨型麻雀和一只鹰。 陈青桃依然没有召唤出来任何东西，她这次比较狼狈，和巨型麻雀缠斗了好一会儿，满场追着杨恩跑。 最终还是赢了，她一手掐住鹰的胸膛，一手揪住杨恩的后衣领。 她赢得不算光彩，右臂被鹰抓划伤，不断流出血液，那张脸灰扑扑的， 仍然面无表情，“赢了吗？” “……赢了。”卡林道。 林木咬牙切齿：“你他妈、你他妈瞧不起谁呢？” 召唤系的打架，纯靠搏斗赢过对方，这无疑是羞辱人的。 但陈青桃没有这个意思，她单纯是因为想要趁机锻炼一下自己的近战能力。 “你觉得这算数吗？老师，召唤系的搞搏斗，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情吗…” 陈青桃的头发动了一下， 卡林有些为难，他前天收到消息，对方有特意交代这次的转学生实力挺强，还是那种强的可怕的类型，所以让他重点培养。 他自接到陈青桃要来的消息，便一直处于激动的状态。 众所周知，召唤系是最难出人才的。 更何况他校召唤系一直弱势，很多年都没出过排位赛靠前的选手。 这次打友谊赛就是想看看转学生的实力，但看样子她铁了心不想出手。 “该不会陈同学根本就召唤不出来吧，毕竟我从你身上根本感受不到任何觉醒者的气息。” 周续突然道。 他话音刚落，便看到一条触手从陈青桃的头发里伸出来，众人本来只是愣了一下，结果那条触手越来越粗壮，直到缠住了周续的身体。 触手尖指向周续的喉咙。 他感受到了压抑、浓稠，冰冷的杀意。 这股力量无疑是强大的，一时间，众人都愣在了原地，连大气也不敢喘。 触手渐渐收紧，周续脸涨得通红，他被举起来，四肢冰冷无力， “老师、呃……老师，救……” 他浑身骨头生疼，又冷的直打颤，眼角直接沁出两行泪， 卡林忙紧张提醒，“陈同学，可以了可以了……” 陈青桃就站在场地中央，在他们面前，那些快要塞满训练室的巨大触手围在她和杨恩的身边， 这样看就像是从陈青桃背后长出来的一样。 陈青桃微微侧头，嗓音淡淡的，“好了，别吓唬他们了。” 周续从触手里滑落，他坐到地上，激烈咳嗽着。 触手以警告的方式轻轻擦了擦他和林木的身体，二人身体一激灵，打了个寒颤。 触手渐渐褪回去时，陈青桃同样也松了口气，刚才小章鱼变大时，双臂从后面抱住了她。 她最直接感受到那股杀意， 小章鱼是真的想杀了周续和林木。 她低头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杨恩，便直接离开。 杨恩觉得她刚才看到了世界上最惊悚的事情， 她离陈青桃最近，刚才也看得最清楚， 陈青桃的召唤物根本不是动物形态的，而是半人状态！ 这还是召唤物么，从未听说过召唤系有人召唤出亚人种。 她看着陈青桃的后背，心想：“怪物，” 陈青桃在沉寂中走向卡林，问：“医务室在哪儿。” 卡林回过神，“我带你去。” 离开训练室，周续才彻底摊到地上，他浑身冷汗，隐约能看到冰茬，林可蹲下来，将冰茬捡走， 林木走过去，把杨恩扶起来，脸上满是担心，“你没事吧……” 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因为被挤出去而难过，杨恩的泪珠争先恐后地从眼眶里滚出来。 林木心疼得不行，“没事，下次我替你收拾她。” 杨恩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点头，“嗯！” 医务室里，校医正在治愈陈青桃的伤口。 卡林在一边喋喋不休，说她很强，自己很安心，召唤系就看她出头了，希望在春藤杯上有一个很好的表现，争取进前五十。 “召唤物可以杀吗？” 她冷不丁突然问。 卡林“啊”了一声，“可以是可以，但我建议你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这么做，毕竟召唤系的特殊性在这儿。” 她不知道召唤系的特殊性，打算晚点去图书室调查一下。 陈青桃胳膊被治好后，便在桌子上填写起了报名表。 卡林拿着陈青桃的报名表两眼冒光。 “比赛下个月开始，你在这段时间多加锻炼。” 陈青桃：“我每天都要来上课吗？” 这下换卡林懵了， “当然了，不过你们特殊些，毕竟快要比赛了，允许你们在训练室待着。” 陈青桃松了口气， 接下来两天她都在训练室待着，卡林也没想到她是真的一节课都没上。 不过话是他说的，他确实也指望陈青桃给他们院争光，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青桃这个人不太喜欢努力，卡林在时她还能装装样子，卡林不在，她就自己找个角落暗中观察，偷偷小懒。 她跟召唤系剩下四个人也没什么交流，大家都快把“害怕”写到了脸上，对她避之不及。 她着急柏色的委托， 但是这两天柏色好像挺忙，没有回她消息， 她问白术柏色去哪儿了，白术没回。 于是去问了秦越，秦越说柏色出任务去了。 不过秦越倒是挺闲的，一有空就在酒吧喝酒，也没出什么任务。 “喂——你是哪个院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陈青桃回过神，一根白色的羽毛从空中坠落，她伸出手接住羽毛，比她手掌还要长处一些。 训练场进鸟了？ 陈青桃稍显错愕地抬头， 便看到一位浑身裹着圣光，身后长满羽翼的天使站在面前， 漂亮、圣洁，宛如希腊雕塑上的天使。 显然这地方是不会出现天使的，只是第一次出现这种美丽的幻觉，她有些惊讶。 第35章 处死 陈青桃缓过神，站起来，回答： “召唤系的。” 那人状似思考，嘀嘀咕咕：“弱是弱了点儿……也还行吧。” 陈青桃打算借过他，去拿瓶水喝。 结果“天使”一把扯住她的袖子，不情不愿地开口：“你——跟本少、不，我组队打擂台赛吧。” “啊？” “给钱的，你跟我组队打擂台赛，什么都不用做，在后面站着就行。” 陈青桃脑子发蒙，指着自己，“我？” “对啊。” “天使”上下扫了她一眼，“这里也就你看起来缺钱。” 天爷，原来天上真的会掉馅儿饼。 陈青桃二话不说，“好。” 琉璃江带她在学校官网上报了双人擂台赛，排到了后天下午三点左右，具体还要看前面的选手发挥， 总之，如果快轮到他们会提前一个钟在光迅上通知。 “记得别迟到，超时不让上场，扣钱。” 陈青桃连连点头。 第二天早上，陈青桃终于收到了柏色的回讯，大概跟她说了罗文每天会做些什么事，还有这两周要参加的活动。 罗文的日程满满当当的，几乎每天都不在学校。 陈青桃：见不到人，杀不了。 xr：这事先放后，等会儿我去接你，今天跟我去一个地方。 陈青桃：记得给我请假。 说完这句话，她便在桌面上看到了一个白色信封，还是那天那个画着红心的信封。 她拆开信封， 「凌晨十二点 442街 48号」 这是小花家的地址。 陈青桃不知道自己盯着纸条看了多久， 直到手环传来一阵震动，她抬手，柏色在催她下楼。 到了车上，陈青桃明显心不在焉。 柏色问她：“遇到麻烦了吗。” 她摇了摇头：“没，我们要去哪儿？” 柏色递给她一身衣服，除了衬衫外全黑，有点类似西装，但是外套长得跟风衣似的，用料也像风衣， 不对……这就是风衣。 她回想起秦越他们，家族目前见到的人，除了刺头穿着短裤，其他人穿的都是这种正装，西装，领带。 谁夏天穿这么厚，看一眼都能热死陈青桃。 “先换上。” 他说完话便跟司机一起下了车，完全没有给陈青桃拒绝的余地。 许是车内的空调太过凉快，她挣扎了一会儿后便自己换上了，衣服不大合身，穿在身上比自己想的还要大，好像也没想的那么热。 有点家族的味道了。 她打了个歪七扭八的领结，最终一脸烦闷地下了车。 柏色上下扫了她一眼，转头给司机使了个眼色， “小姐，我来重新给你打个领结。” 陈青桃道了谢。 “这是家族统一服装，后续会给你改版几件合身的，让秦越拿给你。” 今天去的地方果然不简单，她暗自思索。 “我们今天要去什么地方？”她又问了一遍。 柏色反问：“你平常不看论坛吗？” 陈青桃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她还有一个家族论坛id卡，那东西从拿到之后就一直和装干面包的挎包放在一起。 她平常也很少上网，此时被点了一下，马上便从挎包里翻找出那张卡片。 登入初始id和姓名后，陈青桃便在纯黑界面上看到了一个顶帖，后面有个红红的爆字，底下已经禁止回复了。 发帖人是匿名的， 题标是——「xi组下第三小队成员白术真实身份竟是安全局副局长之子」 题标上出现了陈青桃熟悉的人，有些意外。 底下带上配图总共几页，陈青桃大致观看下来， 写的是他们有一个兄弟跟白术组任务，这两天被十一区安全局的人抓到了，且马上就要处死。 虽然没有明说，但就差把白术是叛徒一说写脸上，底下的评论大部分也是要家族处死他的。 “你知道红色爆炸一案吗。” 陈青桃记得这个案子，是由十一区副局长邹明负责的，印象里死了很多人。 “准确来讲，它叫dc3145，红色爆炸事件只是安全局的称呼。而白术就是负责它的参与者之一。” 听起来有些戏剧化啊…… 邹明知道自己一直追查的是自己亲儿子吗。 “人是什么时候抓的？” 柏色：“前天。” 陈青桃看了眼帖子的日期，前天被抓的，白术的身份当天就在论坛上爆了出来。 陈青桃有点好奇家族的态度，于是便这么问了出来， “在论坛上爆料白术的并非家族上层，可以说家族上层并无表态。但是背叛一事在家族绝不能容忍，所以这些完全属于是他们自己的审判。” 也就是说，目前已经不能由家族上层来决定白术的去处了，而是由家族的成员。 陈青桃又划了两下论坛， “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背叛了家族。” 柏色平静地凝望着她，“但也同样没人能证明他清白。” 陈青桃明白这点，偏偏白术刚好回到家后人才被他爸爸抓到的，换谁都说不清，总不能把邹明给绑来问问吧。 汽车缓缓停到一处墓园，墓园口早已被黑车围得水泄不通， 一群穿着差不多的人零零散散的在草坪上站着，仅仅只是远远看了看，陈青桃就觉得压抑。 这些，全都是家族的人。 她跟到柏色的身后，还以为他们在纪念那位伙伴的死亡，结果却在最前面看到了被绑在大理石台上的白术， 台下是唏嘘声和无数指责，群情激愤。 他低着头，神情尽显灰败。 好像自陈青桃认识他以来，他一直都这么狼狈。 “他们想做什么？” 柏色轻笑，“显而易见，想要处死他。” 陈青桃陷入了沉默。 “家族竟然混进了安全局的走狗！这是我们的耻辱！” 人群中有人怒喊，底下也渐渐有人开始呼应他， “处死走狗！让安全局的人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 “处死走狗！处死走狗！” …… 人的情绪是很容易煽动的，尤其是在这种场合，一旦开了一个不好的头，那么接下来将很难进行下去。 “等一下——” 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那人走上台前，向柏色和陈青桃所在的位置投向目光。 “我清楚各位对安全局的痛恨，也明白各位想要尽快处死背叛者的心情；但请大家先听我一言……” “你算什么东西？滚下去。” “就是，你谁啊？该不会是他同伙吧。” 那人摇了摇头，“不，恰恰相反。我和各位一样，是家族绝对的拥护者，也是教父忠诚的信徒……” 教父，陈青桃第一次听到这个名称。 第36章 办法 人群中的唏嘘声小了些， 那人继续讲述着自己的观点，“家族出现了贵族和安全局的走狗无疑是荒唐的，但是我希望各位能够认真想一下——” “白术是怎样在短时间内成为了正式成员；又或者是家族里是否还有他的同党，或者是其他贵族，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们都知道，他们就如同污染物的孢子，腐烂、衰败，吸取我们的养分和生命，食我们的血肉而生，妄图夺取我们的一切。” “所以我们一定不会轻易饶了他们，但我们要做的不是杀死白术，我们要做的是将那些扎根于家族的「孢子」连根拔起！” 从他刚开始特意往他们这边看，陈青桃就明白了这人大概是来搅浑水的。 本来白术只是疑似叛徒，现在则是万死难辞其咎的家族罪人。 其实罪人有什么不同呢，都是要死，无非是痛不痛快；陈情桃盘腿坐到草坪上，她举着脸， 这些人的目的还是—— “所以我想请问一下，xi组下第三小队的队长，您是否事先就知道白术的身份。” ——柏色啊。 众人随着台上那人的目光向他们看去，白术终于有了动静，他在台上挣了挣铁链，一脸慌张，“队长、这事跟队长无关，他不知道！” 那人笑了笑，他意有所指，“哦？所以你承认了背叛家族。” 柏色似乎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他推了推眼镜，丝毫没有在意周围朝他打量的视线。 氛围一下焦灼到了顶点。 在那些掺杂着审判和质疑的目光中，柏色缓缓张口，“我知道。” 聪明人该在这时候说不知道的，所以很显然，柏色不是聪明人。 议论声大了些，周围的人渐渐往后退去， 陈青桃和柏色所在的地方逐渐被空出一片空地， 他们成为了人群视线中的焦点。 “他会不会收了安全局儿子的好处。” “我一猜就知道是串通好的，家族一向严谨，如果不是柏色，他的背景调查怎么可能会轻易过！” “呃、这还要怎么说。” “先别急，柏色对家族的贡献有目共睹，听听再说。” …… 当下情形，陈情桃终于明白什么叫一只苍蝇就能毁了一锅粥。 “原来我们的三队队长知道啊，这可真是令人惊讶。” 他神色夸张道。 “那我是否可以将这句话理解为您和白术是一伙的呢？” 柏色依然保持着温和的笑意， “首先，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白术背叛了伙伴。” “其次，家族的存在目的从不是为了对立，所以无论是谁都有加入家族的权利。” “最后，我将与家族同在。” 天空此时非常应景地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 陈青桃透过飘落的雨水和白术对视，他的目光有种说不出来的悲伤。 台上那人似乎是嗤笑一声，“你能这么说只是因为你也是贵族吧，先生。” 戏剧的推进终于来到了第二幕高潮， 底下群情激愤，众人似乎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征讨声大了些， “同在？说得好听，你们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 “柏色！你敢发誓你对得起教父吗？！” “你对着家族逝去的伙伴，对着他们的墓碑，说你从未背叛过教父，从未背叛过家族，你敢吗！” “贵族滚出家族！” “对！贵族滚出家族！你们这些蛀虫、孢子、臭虫……” 终于，成员的呼声在墓园回响—— “贵族滚出家族！贵族滚出家族！” 这才是这场闹剧的根本目的。 望着墓园里的人群，陈青桃觉得这里包括自己的每一个都心怀鬼胎；台上的人，台下的人，唱戏的，不唱的，搅浑水的还有暗中观察的。 “好了——大家先安静一下。” 台上那人道。 陈青桃面无表情地从地上揪走几根野草，从地上站了起来， 嗓音淡淡的，“杀了吗。” 柏色一转头，微微愣住，“什么？” “历史上任何革命都是如此开始的，如果你想看我的反应，我的提议是——杀了吧，永绝后患。” 看着白术僵硬的表情，陈青桃笑了笑，“别紧张，队长。我知道你们留他还有用，所以我们不杀他，还有其他办法。” 柏色：“什么办法。” 她指出：“把邹明抓了，亲自审问他白术有没有背叛组织，或者是从哪里来的消息抓的你们同伙。” 柏色：“你是疯了吗？” 先不说怎么抓邹明，就凭白术是他亲儿子这一点，也没人会信邹明的说辞。 这两个办法疯的可谓是如出一辙。 她有些失落，“唉，太多事情夹一起了，想不过来，烧得脑子疼。” 自柏色认识陈青桃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在陈青桃脸上见到了明显的表情变化。 许是他们两个太目中无人，有人拿石子砸了过来， “这两个是一伙的！他们都是贵族！” 这是她第二次被人当成贵族了。 “队长，那我替你来做决定吧！” 浓稠的黑水从台上涌出，艾尔维拉的身影在众目睽睽之下，缓慢地爬了出来。 她一只手抓住了说话那人，一手抓住了白术。 这一幕现象太过突然，导致底下的群众都惊慌失措地往后退了几步。 “这是、这是什么东西……” “啊啊啊啊啊污染物，污染物来了！” “蠢狗，别叫了。这怎么可能是污染物！” “管他什么东西，快跑，快跑啊。” 可惜墓园的大门被猛地关紧。 “别紧张，” 她对着四散的人群激动地开口： “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她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气质疯癫。完全不似之前那般冷静沉着的模样，状态非常不对劲。 她拍了拍手，继续安抚着：“好了，大家快过来吧，我一定会让这件事有一个完美的落幕。” 柏色注意到她的脸庞比平时都要红，以至于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愉悦感。 “你是谁？” 有人问。 陈青桃想了想，不满道：“做人不要太双标——你们刚才既然没有追问他的来历，这种时候就不要问我啊。” “那我们凭什么信你！！” “对啊！凭什么！” 陈青桃闪到那人的身后，双手托起他的脸，迫使他看清台上的场景， “你认识他吗？我说的那个穿西装的，刚才一直说话的那个。” 男人被他吓了一跳，发现挣脱不了，更加恐惧了， “不，不认识。” “哦哦”她点了点头，“看见没？我穿的也是家族的衣服，所以你也应该信我。” 陈青桃拍了拍男人的脸，声音轻轻划过他的耳旁，轻得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 “蠢货，大声说你相信我，否则我晚点一定会——砍断你的四肢把你关进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看着你生不如死。” 男人吓得双腿发软，立马大声道：“我信你、我信她我信她！” 陈青桃满意地松开手， “好了——大家请听我说，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叫说谎者死。” 第37章 说谎的人全都死掉了 “看到祂了吗，”她指着艾尔维拉， “祂叫艾尔维拉，可以通过触碰来鉴别谁在说谎，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逃过祂的眼睛。” “我认为这是最快能找到叛徒的办法，所以麻烦各位配合一下。” 人群中有人质疑，“祂真的能鉴别谎言吗，你别骗我们啊。” 陈情桃：“哎呀，提出疑问是好事——” “那有人想来尝试一下吗，我保证哪怕是撒谎也不会立刻就死掉，最多断两条腿啦。” 众人望着台上的庞然大物，终于陷入了沉默当中， 方才还在滔滔不绝的男人此时神色慌张，他的肢体被紧紧地抓住，挣脱不得。 陈青桃一锤手掌，道：“没有人吗？” “我来。” 人群中有人举起了手，站了出来，是个熟悉的面孔。 “嗨。”那人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搞什么啊……” 她的表情变得兴致缺缺，全然没有刚才那副兴奋感，艾尔维拉的蛇尾把男人扫了下去。 陈青桃站在台子上，居高临下， “为了公平起见，游戏禁止熟人参赛，有没有其他人啊，没有我就开始了。” 秦越觉得这简直莫名其妙，他知道陈青桃的能力根本不能测谎。 所以特意牺牲小我上来帮她，结果人家根本就不需要…… 秦越气得想骂娘，“爷爷个腿，她今天吃错药了吧。” “让老子来！” 有个一脸麻子的小伙从台下站出来，他气势汹汹，“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货色。” 陈青桃：“请——我们的1号男嘉宾。”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请问你是叛徒吗？” 他一脸莫名其妙，回答得斩钉截铁，“不是。“ “噗呲——” 他低头，看着自己被贯穿的肚皮，一脸震惊地倒了下去。 “撒谎。” 台下沉默了一会儿，随即陷入了震惊和不可思议当中。 “卧槽，来真的啊……” 柏色站在原地，看着面前逐渐鬼畜化的陈青桃， 说谎与否已经不重要了，她打定了主意谁开口就要杀谁， 她在杀鸡敬猴。 “不好意思——我们家艾尔维拉下手总是这样，没轻没重的，那么接下来还有人要参加吗？” 都这样了谁还敢参加，望着倒在地上的尸体，明明半分钟前还是活着的；人群很快便陷入了恐慌中，由陈青桃制造出来的恐慌。 “你竟敢杀人？！家族是不会放过你的？” 陈青桃寻着声音的来源， “你没听到吗，他是叛徒，叛徒死不足惜。” 她摊开手，双目阴沉，“还是说，你们是一伙的，也是叛徒。” “陈青桃，够了。” 闻言，她一脸震惊地回过头，“说什么呢，队长，我在帮你做出选择啊。” “你知道的，孢子一旦不去除就会是祸害。而我在帮家族去除这些祸害，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柏色皱眉：“你到底怎么了？” 她没再搭理柏色。 “既然没有人举手的话，那么我们有请二号男嘉宾……” “对对对，就是你，就从你开始吧。” “那个刚才开始一直话很多的那个！” 男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想要用力挣脱艾尔维拉的手掌，可偏偏都是白费力气，此时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脸色一片惨白。 “放开我，放开我！你凭什么审判我！” “哎？别这么说嘛……”陈青桃摆了摆手，“家族向来一视同仁嘛，既然你能审判他，那我也能审判你喽。好了，别说那么多废话，我要开始问问题了。” 她像是没有听到男人的怒骂声，自顾自地提出问题，“一、有没有人指使你来搅这淌浑水呢。” 台下一片寂静，都在听着他的回答， “没、没有……啊！” 她冷冷一回头，目光如冰霜：“撒谎。” 男人被艾尔维拉架在半空中，祂的双手扯紧他的双臂，似乎听到“咔嚓”一声， 断了。 大片的血从头顶浇落，溅了陈青桃一身。 秦越瞠目结舌。 “好，我们来回答第二个问题。” 陈青桃眼里满是笑意，在台下一片嘈杂声中，她目光闪动着， “向安全局透露消息的人是白术吗？这次一定要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男人在背后惨叫，艾尔维拉的手指伸进他的口腔中，堵住他的喉咙。 “我嗦、我……” 他含糊不清道。 “不、不是，” 说罢，他开始痛哭起来。 “别哭别哭，别哭啊，我们还有第三个问题，论坛的那个爆帖是你发的吗？” “是、是我。”他绝望道。 底下的风向很快便发生变化， “我去，反转来得太快了！根本不给哥们儿反应啊这，” “我就说他不对劲，节奏带那么厉害，肯定心里有鬼吧。” “胡扯吧你，刚才狗叫得最欢。” 陈青桃：“那我们回到第一个问题，那个指示你的人是谁呢？来——悄悄告诉我。” 她蹲下来，看着奄奄一息的男人。 “是，袁、袁梦。” 陈青桃看向站在原地的柏色，不知道是不是在向他炫耀， “看，有时候问题就是这么容易解决。” 小雨一直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但没有沾湿任何人的双手。 “好了！游戏结束！” 天空在一瞬之间放晴，刚才被穿心的和断掉双腿的男人，此时完好无损地从地上爬起来。 “这、这是什么情况，复活了？” 她愉快指出：“我骗了各位，其实我的能力是可以让人陷入幻觉，不过希望大家玩得开心。” 陈青桃走到柏色的面前，“袁梦。” 越过柏色时，他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眉头紧皱：“你不是陈青桃。” 她拍了拍柏色的肩，意义不明： “还满意吗。” 她说完这句话，便往后倒下。 柏色上前半拦住她，手心试了试她的额头， 烫得惊人。 他对秦越说：“我先出去，记得把白术带回去。” —— “你是谁？” 她看着坐在白骨小山上的女人，她伤痕累累，一身绷带， 这是陈青桃第二次看见她了。 上次是艾尔维拉吃掉黄光伟的脑仁，不过只有背面，这次看到女人的面孔，她竟然觉得有些熟悉。 陈青桃扶上自己的左眼，那里的眼珠子早已被自己亲手扯掉， 很久都没有过感觉了， 此时竟然觉得有些痒。 “陈青桃？” “什么。” 蓦然，她从梦里醒来，看着坐在一边的秦越， 张了张嘴，问：“白术现在怎么样？” 秦越给她剥了根香蕉，“他是没事了……” “但现在有事的是你。” 第38章 擂台赛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你还记得那天发生了啥事不？” 陈青桃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秦越给她剥了根香蕉，调侃， “嘿，不记得最好，你是不知道你……算了，不说这个了。你只需要记得以后要好好睡觉，适度放松大脑，别一直紧绷着身体，容易疯。” 他的疯是字面意义的疯。 “我昏了几天？” 秦越砸吧砸吧嘴：“也就两天一夜。” “你放心，学校那边已经请假了，你班主任说希望你能在春藤杯之前赶过来；还有白术已经清白了，没人再怀疑他了。哦、还有，我刚也是吓唬你呢，你啥事没有，就是出名了。” “有人从头到尾录下了那天的闹剧发到了论坛里，现在已经被管理删了。呃，柏色要求的，他这两天忙的飞起，昨晚抽空来看了你一眼。” 她突然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说你叹什么气啊，大家这不都好好的吗？” “没什么，就是饿了。” 她面不改色地撒谎，其实是想起来明雪的事情，她失了约，错过了打探消息的机会。 眼下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杀了罗文，柏色能给她点实用的消息。 “哦、你早说啊，哥给你叫饭，想吃啥随便点，哥请你。” 陈青桃：“随便。” “别随便呀，随便是世界上最难买的东西了，快说个名。” 陈青桃自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吃过这里的饭，有没有钱都是干面包加营养剂。 此时脑子里菜单空空，张了张嘴：“炒饭。” 光迅上有几条消息，分别是白术还有柏色的， 柏色说让她休息休息，不必太过在意那天的闹剧。 而白术则给她发了条莫名其妙的对不起。 她不知道怎么回复，删删减减最终什么都没发。 陈青桃以为，那场闹剧是家族用来钓真正的叛徒的，白术只是其中的牺牲品而已。 不，他们所有人都是家族的牺牲品。 她不知道白术有没有意识到这点，只是希望他不要走牛角尖。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添加她的光迅，一共发来了十多条申请， xxx：我去？！你敢耍我，你怎么敢的！！！^^ xxx：别装死，快加我！ xxx：真是要疯了，如果你不给我一个解释我一定$@-\/@$？！ …… xxx：呦，你还敢请假，有种一辈子别来了。^^ 陈青桃终于记起了琉璃江还有擂台赛一事。 她立马点了确定，结果很快对方便弹出一个视频，她犹豫着接通了。 对方一阵劈头盖脸的骂声， 他边骂头顶边掉落羽毛，看起来很有意思，有点像暴躁的小鸡。 “你怎么不说话？” 陈青桃：“对不起。” 琉璃江“啊”了一声，脸蛋气得通红，感觉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连个响都不出。 “我生病了，在住院。”陈青桃解释，不知道他怎么更气了，“你还参加吗？明天上午我就能去学校了，不要钱。” 好在这个解释效果还不错，他嗯了一下，表示自己知道了。 “行了行了，我已经不气了，你、你就好好休息吧。” 然后便挂了。 “饭来了饭来了啊，”秦越手上提着大包小包一大堆，给她放到桌子上。 “吃什么炒饭啊，年轻人就是要吃点好的，别舍不得钱。” 陈青桃替自己辩解，“我没舍不得钱。” …… 她趁秦越不在，下午偷偷跑回家一趟。 信封在桌面上安详地躺着，她拿起来，从里面掉出一条项链，是在明雪尸体上看到的那个三角塔的项链。 除此之外里面没有留下任何信息， 陈青桃不安极了，她摸不透明雪的想法，于是给秦越留完信息便连夜赶回下城区。 到了442街已是半夜的事情，她沿着那条路往前走，就像那天和白术一样。 可她没有踏入另一片空间当中，却意外见到了人鱼小姐。 她的鱼尾失去光泽，躺在路灯下奄奄一息。 让她莫名想起来小付秋那年被遗弃在路边。 陈青桃走上前，将她背了起来。 触碰到人鱼小姐的那一瞬间，她的心里有种特殊的感觉，很清明。 但人鱼小姐几乎轻到陈青桃感受不到任何重量，她没由来的感到慌张。 “付秋，醒醒，我带你去我家的浴缸里。” “付秋，别睡了。” 付秋缓缓抬起头，声音若有似无，“陈青桃吗…” “嗯，陈青桃。” 陈青桃说完这句便垂下双手，付秋消失了。 但她却在自己的精神海里看到了付秋。 她不知道那片空间叫什么名字，平常艾尔维拉和小章鱼会在那里睡觉， 她默默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一早上，陈青桃先去家里换了套衣裳，便一路直通学校的训练室。 卡文见到她，着实松了一口气，“唉，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陈青桃：“怎么了？” “今年赛制出现变故，有几个赞助商加入后提议公开比赛，所以学校要削减名额。” “我们召唤系三个年级上下共有十五名选手报名，但现在所有年级加起来也只能上报三个了。” “所以我院举办了一场内部预选赛，要从你们当中选择三个代表学院参加春藤杯，但是你不是不在嘛，” “是要和他们再比一场吗？”她问。 “那倒不用。”卡文摆了摆手，“身为我院三个年级唯一的s级学生，你有权获得直通名额。” 陈青桃踉跄了一下，柏色才是疯了。 “但是除了你，剩下的两个分别是二三年级学生……嗯、怎么说，他们老师想见你一面。。” 春藤杯虽然主张全年级都可以参赛，但这种事，名额一般都在高年级手中。 而陈青桃身为一个一年级新生，还是刚加进来不到两天的，甚至一堂课也没上过，上两天就请假。 她自然不知道自己如今在召唤系出名了，里外上下都对她不满。 可她本人偏偏没有意识到， “有点麻烦，可以不见吗？” 卡文没想过她会拒绝，在他看来，陈青桃冷是冷了一点，但人还蛮好说话的。 “……嗯，当然可以，你是有其他事情吗？” 陈青桃点点头：“有，要去参加擂台赛。” 第39章 擂台赛2 春藤的双人擂台赛是按照报名顺序决定擂主，其他队伍依次选择攻擂。如果擂主赢了，那么擂主不变，倘若擂主输了，立即更换擂主， 期间，学校有专人登记队伍分数，算进个人综合学分当中。 陈青桃当前的综合学分为：0 春藤的任何排名都是公开透明的，她在学校论坛上看过，她还不是倒数第一，倒数第一叫宋晨明，分数-10，再减10分就到被开除的标准了。 她实在好奇宋晨明是怎么负分的，毕竟赢比赛加五分，输比赛最多也只扣四分。 “过来——这边。” 离老远，陈青桃就看到了散发着圣光的琉璃江朝她挥手，他站在门口处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陈青桃小跑到他身边，问：“什么时候到我们？” “快了，还有四个人。” 学校的双人擂台场和单人擂台场相邻，又分主次场，而主场只给前十排名的学生准备。 今天双擂主场没开， 陈青桃趁着有空去隔壁观众席上观看单擂的主场。 人数要比双擂那边要多很多，陈青桃还没进去就听到观众席的欢呼声，一声比一声大， “微生！微生！微生！” 陈青桃视线探向观众台上的横幅，她认得上面的名字——陈微生，春藤当前排名赛第十，擂台赛第五。 排名赛和擂台赛不一样，擂台赛可以依靠不断击败敌人来获取分数，无论强弱。但排名赛不是，它单纯靠击败强者来提升名次。 学校会根据学生的等级来分配对手， 比如，b级的学生一开始只能和同级对打，只有赢了才能和a级对打，依次往上。 而陈青桃身为不为人知的s级，她当前没有成绩，如果要参加排名赛，第一位对手就是学校最弱的s级，或者是比s要强的a或b。 她默默找了个犄角旮旯，准备观摩一下学校大佬的实力。 赛场上两人各站一方，裁判的哨子刚一吹响，周因的身体肌肉瞬间暴涨，他朝陈微生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吼叫声。 场内飘起了小雪，周因突然腾空而起，在陈微生制造的大雪中朝他冲刺，他的身体意外的灵敏， “哎，同学，买定离手，来不来？” 陈青桃回过神，转头看向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人， “什么？” “嘻嘻，”他贱兮兮挑了挑眉，给她看光脑上的成像，“当然是春藤杯啊，预测今年冠亚军是哪个系的。” 他搓了搓手，“要不要来赌一把啊，学妹。” 陈情桃大致观看下来，发现自然系是冠军赔率最低的，1：1，然后最高的是—— 她们召唤系。 “买不买，学妹？” 陈青桃：“买。” “那学妹你要买哪个系呀，自然系吗？” 陈青桃疑惑：“自然系很强吗？” “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吗，学校前五三个都是自然系的，学校春藤杯年年大热门。” 场馆里突然卷起一阵暴雪，陈青桃这才注意到比赛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状态。 周因浑身上下被暴雪割破了皮肤，他的力量上升了几个度，而陈微生仍然和最初一样，连位置都不曾动过。 卷起来的暴雪如同龙卷风一般，它在场地中央肆意旋转着，看起来壮观极了。 周因没能有下一步，他被卷进了风雪中，被轻松甩出了场外，换下一个人上场。 “喂？同学，还买不买。” 陈青桃双手插进口袋里，“买吧。”她声音温沉。 …… 买完之后，陈青桃就返回双擂那边，她一眼在人群中找到了琉璃江，他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陈青桃默默站过去， “太没意思了，这比赛。” 意识到对方在和自己说话，她应和道：“隔壁也是。” 琉璃江打了个哈欠，“是吗？我还以为主场比赛会有意思些。” “等会儿比赛你不要拖我后腿，我要一个打两个，你在一边儿看着就行。” “好的。”陈青桃答。 不一会儿，擂台赛的工作人员走上前，她礼貌开口，“请问你们是428号队伍吗？” “是的。” “不好意思，是这样的，我们有位负责人刚才发现你们当中有位同学是s级，所以按照规矩你们要在主场比赛。” 琉璃江指了指他们两个，“我们，s级？你找错人了吧！” 工作人员摇了摇头，“没有找错人。” “谁啊，我怎么不知道，我们队也就——” 他不可思议地转头，“你是s级？” 陈青桃点点头，“是的。” “疯了吧？！你竟然是s级？召唤系什么时候有s级了？” 他的声音太大，吸引了周着不少人的注意 陈青桃：“嘘——小声点。” 她自己也是刚才知道的。 “是这样的，一般s级的参赛者比赛前都会特殊安排，所以我想问一下，擂台场这边可以保留一下您的光迅吗？这样您比赛时候可以提前通知我们，好给您布置现场。” s级排场这么大吗。 陈青桃按照规矩把光迅给她。 “好的，那接下来你们就是主场的新擂主了，请跟我来。” 陈青桃转过身，面无表情， “还是一打二吗？” 琉璃江满脸通红，愤愤道：“要！我要一打二！你在一边站着！” “好的。” 她叹了口气，感觉手有点痒。 陈青桃不知道，主场比赛是要在校论坛上通知的。不一会儿，她的大名就出现在了官方发布的动态中。 「今日双擂主场半小时后开启，欢迎各位积极挑战。」 「擂主：（一年二班召唤科）陈青桃x琉璃江（二年三班控制科）」 “快看官网！双擂今天要开主场了！” “谁？哪个前十的大佬要上场，去观摩观摩。” “不对呀，我记得今天只有陈微生和水木在学校，而且陈微生的单擂不是还在打吗。” “不，也有可能是s级大佬。” “那就更不可能了，s级才几根。” …… 而官网动态下则是一片大大的问号。 微微微生最可爱：主擂这两个人我一个都没听过，到底谁是s级，你别搞错了小助手(^_^)v。 风雨无阻：？？？？？？？召唤系也能上主场？？？？？ 万物生回复微微微生最可爱：里面有一个是琉璃色的弟弟，你猜猜是谁。 鹌鹑：？？？？？？？？什么鬼，一年级召唤系。 江北一支花：快！快上人，主擂刚开！任何人都可以去挑战！ 野草的魂：们班里啥时候来新人了，芥末厉害@三木。 电子鱼：里面甚至有个一年级召唤系的，感觉好新啊，谁去试试。 三木回复野草的魂：滚。 …… 陈青桃看着场馆里越来越多的学生和一边快要把紧张写脸上的琉璃江， 安抚道：“没事，你可以的。” “哼！我当然可以……s级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一定能把他们通通打趴下——” 说罢，他特意强调了一遍，“等下你不要出手！千万不要！” 第40章 擂台赛3 “请挑战主场擂主的选手依次到d号房间，请挑战主场擂主的选手依次到d号房间。” 擂场中，陈青桃二人被安排上了台，等待着他们的第一队攻擂选手上场，台下早已沸沸扬扬，期待着精彩的对决。 琉璃江：“记住不要被打下台了！” “知道了。” 主擂方：陈青桃和琉璃江 攻擂方：宋时雨和赵锦安。 屏幕上显示出两队的信息；宋时雨和赵锦安，两个人一个是强化系，一个是治愈系。 宋时雨一上来嬉笑道：“谢谢哥们儿让咱体验到了一把主场比赛的感觉，简直是万众瞩目啊……等会儿手下留情！” 他双手合十：“拜托了！” 琉璃江正在进入状态，一句狠话都没有放。 裁判的枪声响起，对方的强化系就朝他们发起进攻， 从地面升起几条锁链，将他们捆绑住，锁链有意将他们拉扯至离陈青桃很远的地方。 正当对方准备发起进攻时，琉璃川的铁网就把他们包了起来，扔了下去。 速度非常之快。 “有点儿东西啊，那个召唤系的都没出手……” “急什么，这才第一场。” 接下来打的四场几乎都是这样，琉璃江一个人出手，打到第五场时，他开始出现身体吃力的情况。 这时，观众也都发现了陈青桃压根不会出手。 “搞什么？林木，”宋镇用胳膊怼了一下旁边的林木，“你们班那个不会是来蹭分的吧。” 林木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第六场，陈青桃依然没有出手，琉璃江被对方那个精神系的对手刺激到了大脑，没忍住吐出一口血。 “别介啊，兄弟，别这么看不起人啊。” 台上，李经盯着琉璃江身后的陈青桃，“咱是双擂，双擂就要守双擂的规矩，你从一开始就没动过，是不是就有点儿太看不起人了？” 陈青桃没有回答他， 琉璃江的链子趁机困住他的双腿，不等他反应过来，对方的强化系就一拳抡来，琉璃江被甩出， “嘛呀，姐妹儿，别一句话都不说跟个死人似的，说话呀。” 终于，陈青桃缓缓张口，“你想听我说什么。” 李经：“说点儿什么都好，要是让咱看看你的实力就更好了——” “毕竟咱特意过来就是为了看看s级的实力呗；学校里的其他s级，都不爱打擂台赛，排名赛咱又碰不到。唉，可算逮着一个s级，而且还是最弱的召唤系，咱好奇啊！你说召唤系最强能强到哪儿呢？” “和秦越一样话多，”陈青桃在心里想， “你怎么确定我是s级。” “别逗了……”李经满脸堆笑，“你别告诉我他是s级啊，这也太弱了——” “知道陈微生吧？他一个人就能守一天的擂，位置都不带动的，你看这才到哪儿他就这样了。” 陈青桃：“他怎么样了？” “他……”李经嗓音一顿，这才意识到人不见了，他伙伴不知何时被甩到了台下。 他后颈一凉，交叉的锁链从后面将他缠了起来。 “操，你们玩儿阴的。” 琉璃江强忍着头痛将李经甩到台下。 回来，他恶狠狠道：“我不用你帮忙。” 陈青桃看着他身上那些沾血的羽毛和变淡的光芒，陷入了沉默当中。 第七场比赛，对手一个叫若坚和一个叫心晴。 “呦！好久不见啊弟。” 台下一片哗然，“若坚怎么也来了？他可是排位赛前二十啊。” “呦，若坚来了啊，这小子不是从不打擂台赛吗。” 琉璃江唇瓣紧抿，怒目圆睁，“谁他妈是你弟。” 若坚一脸无奈，“别这么说嘛，若家虽然发展没有你们好，但是我们对待兄弟还是很不错的。” “至少不会发生把自己弟弟扔了这种情况，你说是吧，心晴。” 琉璃江大概被戳中了心事，显得有些灰败。 “对啊，不过我挺理解色的，要是我的弟弟这么不争气还是会觉得很丢脸啊……” 铁链向二人冲去，结果一把被若坚抓住，“别这么冲动嘛，你不行，让你身后那个来跟我打吧。” “这里这么多人可都是冲着她来的。” 又一个根链子刺了过去，若坚轻而易举地抓住了， “你果然和从前一样弱，没有半点长进，你还是继续夹着尾巴躲在没人的地方算了。”他脸色一沉，“滚下去吧，让你后面那个跟我们打。” 说着，他便用力想要将琉璃江甩下去，琉璃江费劲站住脚跟，措手不及间，一把利刃从地板下伸出，狠狠穿透他的手掌。 痛呼声从喉咙里溢出，可他仍没有放弃控制链子和若坚厮打， 就在这时，心晴闪到了陈青桃的身后，琉璃江迅速回头，又放出一根链子将心晴扯了回去，因为分心，他又中了对方一刀。 “搞什么啊，这个召唤系到底什么时候出手？她队友都这么惨了……” “呃……看来琉璃色的弟弟也不行啊，还以为跟他哥一样天才。” 琉璃江的大腿被利刃刺穿，无论他多努力都跟不上对方的速度，那些利刃仿佛无处不在，稍不留神，就会从空隙中向他袭来。 他这副样子完全没有了之前在陈青桃面前大声嚷嚷着要一打二的那股自信。 场外传来一片唏嘘声，已经有不少人走掉了。 陈青桃内心毫无波动，她的位置刚好能看到琉璃江挨打的全过程，那两个人一来一回，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她伸出手，接到一根仅她能看到的羽毛，掉落的羽毛逐渐散成金粉，飘在半空中。 “喂！那个召唤系的，你上啊——让我们看看你的实力！” “就是啊，你同伴都被打成这样了！” 面对台下观众的热烈反应，陈青桃无动于衷， “听见没，后面那个，再不上他可就要被打下去了。” “那你把他打下去吧。”她冷漠开口， 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怎样，琉璃江被呛出一口血，“浑蛋，我们才是一队的。” 他还没说完话，就被刺穿了另一条腿， “下去吧。”若坚似笑非笑，利用铁链将他甩了出去。 主场的医护人员一般都在场上候着。琉璃江被甩到地上时，一边的医护人员便立马上来治疗， 他大腿上的两个血窟窿正不断往外冒着血，这种情况发生在普通人身上早就昏过去了，但琉璃江愣是一声没叫，心底却升起一股淡淡的悲哀， 他知道这些人都是来看陈青桃的，这些来攻擂的也是。毕竟s级才是所有人的向往，他们是绝对的天才，是联邦的未来。 而天才和他们这些人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打得不错，下次加油。” 第41章 论坛众怒 琉璃江回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陈青桃，没反应过来， 他道：“你怎么下来了。” “结束了啊。” “天才”如是说。 他回头一看，若坚和心晴还在台上，“你认输了？” 陈青桃：“对。” “疯了吧？你为什么要认输！”琉璃江情绪激动。 “你说的，我不能出手。” “你、你你你你你——”琉璃江气得上不来气儿，“那我不是白挨打了。” “也不算，”陈青桃嗓音淡淡的，一脸正经，“我每次挨打都能总结出经验，经验能使人进步。” 观众席上已经开始有人不满了，全是唏嘘声。 毕竟也是，s级的主擂场让等级比自己低的攻下来这种事不常见。 陈青桃像是没听见台上的那些声音似的，打了个哈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 “等等，”琉璃江拉住了她的衣角，神色复杂道，“你觉得我真的打得很好吗？” “是的，”她非常诚恳道，“加油。” 陈青桃无意瞥见他翅膀上的羽毛有一两根变成了白色，怀着试探的心理，于是多说了几句： “你的序列攻击性不强，所以不适合主攻。它更适合团队作战辅助队友，优点是大范围远距离且不容易挣脱，对敌人有很好的控制效果。” 果然，她说完之后，羽毛又白了三片。 陈青桃觉得很有意思， “加油，我看好你。” 琉璃江的耳朵发红，他低下头，看不清情绪：“哦、我当然知道了，你快走吧，烦死了烦死了。” 陈青桃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喂，林木，你们班那个s级怎么回事，” 林木抱着双臂，瞥了他一眼，“还没看出来吗，她纯看不起人。” 周续喝了口水，“上次也是这样，面对小恩她压根就没想过动用能力。” “这也太傲慢了吧！” 众人看到陈青桃在台下和琉璃江又说了几句，便离开了擂场， “卧槽，她真敢啊，话说这算不算主场事故。” 宋镇拍了拍林木的胳膊，“木快看学校论坛。” 「神秘重磅选手，召唤系的s级底牌——陈青桃。」 底下配图是一张她在赛场上的照片。 发帖人可能也没别的意思，照片拍得都挺美的，但是底下评论乱成了一锅粥。 阿三：人长得挺好，就是不知道实力咋样。 江北一枝花：在现场！我还报名了！结果人家压根就没动手，全程站着！:-） 随风飘摇：我作证，上台一张死人脸，下台还是死人脸，啥都没干。 鱼片：我问了召唤系的，他们说这女的昨天内院选拔赛也没来，平常也不来上课，他们院都没几个人见过她。 碧蓝之土回复鱼片：她进春藤杯了吗？ redd：这女的到底什么来头？我都没听过她名字。 杨因心回复redd：她家里是大贵族。 fant回复杨因心：…那怪不得。 鱼片回复碧蓝之土：直升。 落lei的我：咱学校什么时候对贵族这么狗腿了？这都不管管？？？？ an：你们说她会不会根本就没有s级的实力，只是因为想让学校给她开特权？ …… 陈青桃百无聊赖地坐在天台上，光迅里显示着琉璃江发来的一条消息， xxx：千万不要看学校论坛！！！ 除了查东西以外，她就没有看论坛的习惯，得于琉璃江的信息，她很快就去论坛上转了一圈。 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帖子， 论坛里骂她的楼骂到了五百层；前面只是骂她，后面就开始骂学校了，指学校违背建校初衷，对她这种连课都不上的贵族这么宽容。 她拨开光迅，手环响了一会儿，良久，耳机里传来对面那人温和的嗓音，“找我什么事？” “春藤开除我会跟家族商量吗？” 柏色：“春藤不会开除你。” 陈青桃想了想， “我看了一下，目前罗文是副军统竞选中呼声最大的。” 十一区的副军统快要到任了，明年年初开始竞选，而罗文和另一位叫兰德的是当前呼声最大的两个人，他俩各一半上任的几率。 罗文最近一直在慈善晚会和贵族宴会中待着想必就是为了这个目的——给自己吸票。 “是的，你要说什么？” 陈青桃没什么表情，“想请您帮个忙。” 挂掉通讯后，她去训练室转了一圈，坐在一边发呆。 因为那只极具个人特色的眼罩，训练室很多看过帖子的人都认出她来，纷纷交头接耳。 很快他们便发现帖子被删了。 删帖只是一件小事，平常管理都会去删一些没有意义的帖子。但关于陈青桃的帖子发展到现在性质已经完全变了。 在众人眼里，校方似乎在无形给陈青桃撑腰，所以要开始捂嘴群众。 可春藤是十一区的顶级学府，它自建校以来就一直宣扬着「公平和公正」，无论你是贵族还是平民，通通一视同仁。 它只会看重你的实力，并不会因为你的身份而给你开特权。 可以说在春藤里，平民比贵族要多，学校于他们而言意义重大，是理想的起程，是走向未来的明灯。 删帖这件事足以让他们心里不满，甚至会引起群众的逆反心理。 “我去，这太猖狂了。” 有人拍下她在训练室的照片发到论坛上， “这就是大贵族，捂嘴好玩吗？” 于是接下来，关于陈青桃的各种帖子便在论坛上发了起来，无非围绕着“贵族，特权”等。 除了扒出来她是转学生的身份以外，还有柏色开豪车送她来学校的事情——这更加确认了她的贵族身份。 第二天，卡林给陈青桃当前在校的监护人——柏色发消息，希望她能在学校打场排名赛，让众人看看她的实力，这样至少能确定她是货真价实的s级。 但是陈青桃拒绝了，甚至连学校都没去。 事情就这样发酵了两天，因为贵族没有陈姓，论坛当前已经把陈青桃传成了私生女。 到此，这件事也本来只在学校内部发酵，部分人虽然不满但却也没到外面大肆宣扬。 此前罗文本人也不知道学校出了这种事，但就在论坛事件发生第三天夜里的慈善晚会上。 有人采访罗文， “春藤是否一直会秉持着公平、公正的理念？” 罗文面对镜头，“它将一直如此，先生。”他的神态从容安详，丝毫没有预料到接下来记者的质疑， “那为什么贵校最近会传来特权贵族入校事件？” 罗文身为一个无敌大忙人，所有事都是助理挑选完再一一整理发给他。显然，陈青桃这件事的分量还没有到他耳朵里的资格。 面对质疑，罗文的表情没有丝毫破绽，他的态度相当镇定自若。 “先生，我认为它完全是空穴来风的事情。” 第42章 舆论的过错 宴会结束后，罗文坐在车上，闭目养神，车上除了司机和一个保镖以外，就只有他和助理二人。 助理在一边站着，额头落了一滴汗， “查出来了，乌鸦送来的那个转学生最近在学校引起不满。原因是她在擂台赛上蹭分，学生怀疑她等级的真实性。” “呃、”他停顿了一下，“还有，校负责人说她没去上过课，性格也很古怪，总之，风评很差。” 能成为s级或校前十，都是很忙的人，基本不会在学校待着，有的甚至会辅助安全局抓人。 但重点是，陈青桃当前的s级非常虚假，没有任何人相信。 “解决方案。”罗文连眼皮也没抬， 见状，助理稍微松了一口气， “a方案，开除陈青桃，辞掉召唤系2班班主任。理由：您不知道，有人趁您不在学校私自收贿塞人；优点：获信最高，容易激发校群众激情。弊端：乌鸦的人会对您感到不满，概率断掉军火往来。” “b方案，安排陈青桃和前十打比赛，坐实她s级的身份，据说校方找过温多林商讨解决方案，对方拒绝了；优点：见效快，弊端：难以消除其贵族身份的怀疑，需要您亲自联系温多林。” “c，您亲自回一趟春藤。” 汽车停到别墅外面，罗文迟迟未出声，猜不透神色，助理立于对方强大的威压下，面色惨白，浑身都是冷汗。 不知道过了多久，罗文才不动声色道：“春藤杯是不是快开始了？” …… 下了车，从另一台车上下的保镖给罗文披上外套，身后的助理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谁知道他刚才腿都是抖的， “唉，”罗文突然叹息，“没有下次了。” 助理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他是罗文的第108位助理，在他之前，全都无声无息地死了。 “找个机会查一下那个记者的身份。” 这种场合的记者，提出的问题都是事先沟通过的，刚才那种场面该算采访事故，所以记者有问题是必然。 “是！” 春藤杯——春藤历年最重要的比赛，它的目的不只是为了选出学校的冠亚军，更是为了之后三年一度的神圣之光做准备—— 而神圣之光则是圣地举办的一场比赛。那时，十三个区包括圣地会选出当前全区最有可能获胜的两名同年龄段学生前往参加比赛；这场比赛可谓是至关重要，它无疑是万众瞩目的。 而十一区历年比赛都是从春藤直接选人，今年也毫不意外。 不同的是，今年春藤的冠军大家都心照不宣——二年级的琉璃色。 他是春藤当前唯一一个有言序列，经常在外参加比赛，从未输过，他就是学校名誉的象征， 也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陈青桃面无表情的观看着投影屏上的少年，身边的秦越在喋喋不休地讲述着他有多厉害。 “然后呢？” “然后？还有什么然后，他肯定要参加比赛……你自己小心点。” 序列42——炼狱，这是陈青桃听到的第一个神途序列。 “家族想让我拿到冠军吗？”她微微惊讶，家族竟然对她有这种期许。 “最好是这样。” 柏色合上书本，“我得到消息，罗文明天会返回学校。” 她点点头，“放心，我会在春藤杯结束前杀掉他。” “方便问一下，你打算怎么杀他。” “你们会埋伏好的，对吗。”陈青桃反问。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她差不多了解到一点柏色的做事习惯。他是陈青桃最讨厌的那种谜语人，好像什么都知道但什么都不说，任务完成后也拒绝提起后续发展， 比如上次墓园一事。 所以和柏色合作，最需要的就是脑子，你要去猜他会做什么，猜他给自己留了什么样的后手，猜你在他眼中的定位是什么样的， 朋友、合作伙伴还是利用完就扔了那种人。 无论在他眼里是什么样的，跟他合作都一定要给自己留一个后手。 想起白术，陈青桃的眼神暗了些。 “当然。”他翘起腿，“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亲手解决罗文，毕竟由我们，报酬会折。” 罗文在春藤杯开幕前三天到达学校，他的到来让学校内部对陈青桃的集火稍微分散了些。 他举办了一场演讲，为即将参加比赛的同学加油打气，特意提到陈青桃，虽然没有明说姓名，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他只说了一句话，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希望大家不要因为舆论的罪过而怪罪他人。” 当天，论坛上便有一条帖子被置顶，是事发当天琉璃江的澄清贴，将事情的发展从前都后都说了一遍，还顺便解释了她不是贵族。 这条帖子当时发出来就像被屏蔽了一样，直到今天才能看到，因为这个原因，他被骂的也不轻。 校方顺便放出了一段视频，琉璃江在台上对陈青桃说——不要让她出手。 这不算什么反转，学校没有人期待陈青桃能好过，也没有人会因为她罪名洗清而感到开心。 最多学校的名声是保住了，至少赶在竞争对手将舆论闹大前解决了这个问题。 “舆论的罪过。” 陈青桃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听着罗文的演讲。 他是那种看起来很慈祥的老头，说话温吞缓慢，但身上又有一种威严，总让人觉得不笑的下一秒就要生气。 人还真是有够割裂的，难以想象说出“希望大家不要因为舆论的罪过而怪罪他人”这种话的人私底下会杀人如麻。 演讲结束，热烈的掌声在台下响起，陈青桃看到保镖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罗文便抬起头，目光望向她，露出一个称得上慈祥的微笑。 「宋成 34岁能力：感知可以感受到千米内所有气息哪怕微如苍蝇蚂蚁」 演讲结束后，学生和老师都返回教室，有一名保镖找到陈青桃，“罗文校长要见你。” 他的肌肉异常结实，比上次见到的林木还要高大不少。 陈青桃回忆起柏色给他发的那堆资料，舌尖抵上上颚， 「李明 32岁无能力者擅长搏斗」 她没回答，跟着保镖过去。 第43章 做坏事的人就该受到惩罚 罗文的办公室单独一层，两个楼梯口分别有两个保镖，门口站着两个他常带的私人保镖，两个无能力者，但都尤其擅长搏斗。 保镖叩响玻璃门，苍老温和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进来吧。” 陈青桃袖口底下紧了紧拳头，随着机械门的一阵响动，门便自动打开。 紧接着，强而有力的拳头直直地冲向陈青桃，陈青桃费劲接住，却没忍住后退了几步。 两侧的保镖像是没看到似的，陈青桃朝身侧一闪，拳头打到了玻璃门框上，如果不是学校的门都用的是连子弹都挡得住的新材质，否则这一拳怕是会震碎整道门框。 他是真的要杀了自己。 罗文在前面处理文件，头也没抬。 她平常打架也只能跟同年龄段的人试试拳脚，这种拳拳到肉的功夫她扛一会儿就吃力了。 被一拳打到了胸口上，她没忍住吐出一口血，陈青桃抹掉嘴角的血迹，继续发起进攻， 开玩笑， 秦越说了罗文身边这几个保镖都是世界顶尖格斗大师，就当陪打了。 没一会儿，陈青桃浑身上下没有一块没被打过的地方，但她却打得越来越顺畅。 保镖眉头微皱，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哪儿有人越打越来劲儿？ 从进门到现在，陈青桃跟他打了小十分钟左右，终于有一拳挨到了保镖的身上，虽然对方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罗文放下手里那一堆资料，稍显不耐烦地抬头，双眼写着不满，似乎在说怎么还没处理好。 他摆了摆手，门口站着的那两个保镖突然过来，打断了他们二人， 陈青桃以为要加人跟她打，没成想他们拖走了跟她打的那个保镖，她嘴角一下就耷拉下来， “呵呵……”罗文笑了笑，“让你见笑了。” 陈青桃嘴角青了一块，衣服上有吐出来的血迹，她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空气里陷入一阵沉寂中， “我们是不是见过？” 罗文突然没来由地开口。 “有吗？” 罗文眼含笑意，“我想是有的。”他抽出手里的一张资料，反复观察陈青桃，“你再想想？” “aex2078。” 他声音一下沉了。 她刚穿来那几天，这串数字在无数次午夜梦回都会侵入她的睡梦中，它是原主的噩梦，是原主奴隶时的编码。 她下意识想摸后颈，那个地方有着这串奴隶编码的刺青，大多时候都藏在头发和衬衫底下被她遗忘。 “没吧。”她面不改色。 罗文放下手中的资料，他缓缓叹息着，试图刺激到陈青桃大脑最深处的回忆， “我想也是……” 他凝望着陈青桃， 试图从她身上看到破绽，比如害怕或是恐惧；可陈青桃只是面无表情，她的眼睛晦暗不明，暗藏锋芒。 “毕竟你们天差地别。” 罗文如此叹息道。 手里的资料在一瞬间燃起，带有陈青桃照片的一角飘到半空中，飘出窗外。 …… “哎那个罗文呢……等你去学校他是一定会见你滴……” “为什么？” “这个要说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对你感兴趣啊，所以你记得提前做好准备啊。” …… “我想委托你帮我杀个人，他叫埃布尔·罗文。” 这个瞬间，陈青桃发现自己还是不够了解柏色，不够了解乌鸦。 陈青桃不是没有想问过这个委托为什么会放到自己手上；她想了很多，比如她就在春藤读书，比较方便，又或者这是家族在试探自己。 可她终究还是太小看乌鸦了，乌鸦的人又怎么可能查不出来她的奴隶身份呢。 她更没想到的是，罗文竟然就是她的奴隶主。 离开校长办公室，陈青桃故意扶上后颈的奴隶编码，眼睛冷冷地扫过对面的监控。一想到乌鸦的人对她的了解早已超出了自己的预期，她就想上去撕了柏色， 挺会装啊。 房间里，罗文依然保持着那个状态，看着监控中朝他挑衅的陈青桃， 保镖：“您为什么不直接看她脖子后面有没有编码呢？” 罗文：“温多林做事一向谨慎，那东西，第一时间消掉了吧。” 陈青桃对于原主的记忆并不多，大概是因为原主逃跑时摔坏了脑子，以至于记忆零碎破乱，而对于奴隶这个身份，她半点实感都没有。 她打开手环，点开柏色的通讯界面，“把我的资料发给我。” 不一会儿，柏色便发过来一个文件， 他道：“早已准备好了。” 陈青桃想，他下一句就该说“正等你主动联系我。” 他果然是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 “你说你，为什么非要惹她生气呢？” 看着投影里陈青桃冰冷的回复，四个字——来日方长。 秦越唉声叹气，“这不利于家族和谐友爱的发展，你就不怕她一气之下过来把你那个了吗。” 他比了一个咔嚓的手势。 柏色摇摇头，“她不会。” “为啥？” “她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杀人；再加上她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最擅长三思而后行。” 柏色不知道的是，陈青桃是不至于因为这种事就杀他，但她已经想出了各种坏点子来“折磨”他。 许是脑海里正在构筑着美妙的画面，陈青桃忍不住冷笑，她点开资料。 点开资料前，她虽然猜出来这有可能不是简单的人口买卖，但她能想出来的奴隶作用最多也只有给贵族取乐。 所以在看到这一批奴隶的目的是用于污染物实验时，还是有些吃惊的。 她目前知道做这种试验的只有三角塔，此时一下就想到了之前处理的两起污染事件…… 如果原主没有成功逃跑，那么下场就会变成黄光伟或者小花， 不，黄光伟和小花在实验当中算相对幸运的，她应该会变成一团半死不活的肉泥然后被抛弃，或者是喂给其他东西当养料。 是卖给谁的呢？ 资料上没写，看来只有罗文本人才知道了。 她顿时明白了柏色的意思，他要自己在杀了罗文前顺便从他嘴里问出那个名字。 陈青桃把资料删除， 哪儿有那么简单，做坏事的人就该受到处罚。 第44章 你不要紧张，正常发挥 春藤——十一区的顶尖学府，里面汇聚着全区最有天赋的少年觉醒者，他们即是十一区的未来，所以春藤杯每年的受关注度并不小。 比赛采用实况直播的模式，无论是上城还是下城，通通可以通过转播的形式观看到这场比赛，现场甚至会有真正的大贵族亲临， 今年亦是如此。 往年的赛制都是现场抽签决定，今年听说是春藤上面的大贵族想要来点不一样的，直接指明了新赛制。 而第一场比赛采用的是新的灵境技术，参赛者需在电脑生成的危险虚拟境界中生存，直到五十人淘汰至十二人才能晋级。 当然，虚拟境界图是现场抽的。 所有参赛人员一大早就要去学校集合，然后由专车接送至赛场，其他学生则会被老师集合一同带往各班分配的观众席上。 当然，s级和前十会有专访；他们都为安全局和十一区抓过人，处理过污染事件，经常上万维网被报导，已经相当于明星选手了——陈青桃除外。 虽然她目前在学校地位尴尬，但卡林还是对她期待值拉满。 在校门口，等待车来接他们时，卡林语重心长，“你不要紧张，正常发挥……正常发挥就行。” 他虽然这么说，但陈青桃感觉卡林快紧张死了。 “本来应该给你介绍我院其他两位参赛者的，但总找不到你人……”他偷偷摸摸观察了周围的参赛者，趁没人注意，给她塞了一张纸条，悄声道：“你刚来，有很多不了解的，一会儿看完赶紧扔了。” 陈青桃眼角一抽，“好的。” 他又问，“给我交个底，那天在训练室那个东西，你能召唤多少个。” 学校派来的车刚好到达校门口，陈青桃手插进兜里，嗓音轻飘飘的， “谁知道呢。” 学校的车按系接送，他们召唤系就三个人，其他两个都是男生，陈青桃不认识，见他们也没给自己好脸色，就一个人坐到了最后面。 然后又上来了一个中年男人，他没好气地瞥了一眼陈青桃，坐到前面。 他是召唤系院长。 汽车缓缓行驶，院长在前面将那两个凑到一起， “第一场是生存赛。你们两个切记，投放进场地时第一件事记得要先找到队友，其他系大概率也会抱团。” 二人分别点头，其中一个看了一眼后面打盹的陈青桃。 “她呢？” 事关荣誉，卡林说她是有实力的，虽然未知。 他想了想，“如果她真的像卡林说的那样，你们就跟着她……” 到了赛场外，接待人员对照名单给他们一一发了一个带有号码的红布，陈青桃是49号， 拿完号码牌后，她的接待员给她领到休息室里， 门一打开，无数视线都投向她，或好奇或探究或恶意。 陈青桃将红布绑到胳膊上，站到角落里。 “这不是那个陈青桃吗？” “啊？那个s级，长得是挺好看的……” “谁让你说这个了？”他一拍那人的胳膊，“你说她的s级真的还是假的？” 众人低头窃窃私语， “等会儿你们不就知道了，真好奇比赛的时候自己去试试。” 陈青桃微微低头，抚上后脖颈，她今日特意围了一圈白纱，就是担心比赛时露出来。 “哎哎，快看，陈微生来了。” 休息室小小地轰动了一下， 陈微生此人，长得非常漂亮，是那种有点病态的类型，他的能力又刚好是雪，很衬他的气质， 他受欢迎程度在学校陈青桃已经见识过了，可谓是恐怖如斯。 “学长，能帮我签个名吗！” 有一位短头发的女生，拿着本子凑上前，声音听起来有点激动。 陈微生淡淡“嗯”了一声，熟练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后续又有几名学生让他签名，他都一一答应了。 签完后，他在房间里随意扫了一圈，见陈青桃那个位置人最少，就连前面的沙发都无人坐，他便顺理成章坐了过去。 “呃……学长怎么不去前十的休息室坐着？” 这时，有人小心翼翼地问他。 良久，陈微生回过神，“迷路了。” “……” 不一会儿，走廊传来呼喊声，门再次被打开，“陈微生—陈微生——” 众人再次看向门口， 穿着公主裙的少女掐着腰，在房间里看了一圈，眼睛放到某一点，嘻嘻笑道，“我还真是聪明，我就说他在这里吧！” 她身后站着位强壮有力的肌肉男，肌肉男啧了一声，“快给他接走。” 这两位，一位是排名赛第二——原花，一位是排名赛第六——付成风。 两位都是学校平常很难见到的人，此时一下子出现在了休息室，所有人都显得尤其激动。 “我去，三位前十！” “陈微生，快过……”她话没说完，便注意到了后边靠着墙打盹的陈青桃， “哎？这不是咱学校的第四位s级吗。” 原花饶有兴致地进门，走到墙角，上下打量了陈青桃一番，“看起来也不强啊…” “原花，太失礼了。”陈微生皱眉。 原花摆了摆手，“又来，我可没啊，我就喜欢这种看不透的，到时候一鸣惊人才好玩！” “哎呀，给她叫到我们休息室吧，好不好好不好——反正她也是s级嘛。” 付成风：“随便。” 付秋这两天醒过来了，之前有小章鱼、艾尔维拉还有风就够受的了，陈青桃没想过付秋比他们还活跃。 自从四个凑了一桌麻将，陈青桃经常被弄得睡不着觉，吵架喊她主持公正，玩游戏赢了喊她表扬。 对了，昨晚还吵了一架， 原因是陈青桃干什么都只叫艾尔维拉，不叫其他人，众人对此表达抗议，并且以猜拳输赢决定它们在春藤杯出场顺序。 简直是…… “喂，陈青桃同学，醒醒！” 陈青桃睁开眼，一脸怒气，原花“哎呀”了一声，“起床气这么大嘛。” 陈青桃，“说。” “你进错休息室了，要不要跟我们回去啊。” 她笑着说， 原花个头不高，到陈青桃胸部，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气势，可可爱爱的。 但同样身为觉醒者，陈青桃一下子就感受到了对方的力量， 不弱。 她清醒了一点，摸了摸后脖子，淡淡“嗯”了一声。 原花一拍手，激动地跳了起来，“好耶！” 原花自顾自地带着他们走了，关上门前，陈微生对着休息室的人说，“抱歉，打扰你们了。” 身后传来原花的呼喊声，“快过来！陈微生！” 第45章 太闹腾了 原花兴致很高，一路蹦蹦跳跳的，她边走边时不时偷看身后插兜慢走的陈青桃。 前十单独一个休息室，在二楼。 离老远，原花就小跑到休息室的门口，她一开休息室的门，兴冲冲地，“各位——猜猜我带谁来了。” 从里面扔出几本书，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书从原花的身侧擦过，她声音大了些：“各位——” “卧槽你妈的，水木，老子今天灭了你——” 从里面跑出来一蓝毛，蓝毛边跑边往后扔东西，他大骂：“滚你爷爷的，万年老四，你还反了天了。” “砰”一声，他骂了句脏话，“操，”抬头一看，是付成风那张脸，“我说谁这么能占位置——闪开，光海那个孙……”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赶出来的光海往外扯，两个人很快便在地上扭打成一团。 光海嘴角挨了一拳，侧头看见一条腿，腿的主人抱着双臂靠在墙边，好整以暇地观看着这幅场景。 光海：“别他吗丢人现眼了，有人在。” 陈微生捡完地上的书，将扭打的两人分开，揪着衣领扯了进去。 被扯进去之前，水木还踹了他一脚，“你他妈等着瞧，一会儿比赛老子第一个把你淘汰了。” “他俩就这样，一见面就打，见笑了。” 从里面走出来一位大波浪美女，头发长到小腿，她朝陈青桃伸出手，“我叫杨离雪，操控系。” 陈青桃伸出手，“陈青桃，召唤系。” 关上门，陈青桃自己单独找个角落靠着，打算再眯一会儿， 可偏偏有人不如她的愿。 “陈青桃陈青桃——” 她抬起眸子，轻轻嗯了一声。 原花兴冲冲的，像个小孩子一样，“你快看我们，看我们——” “看了。”她配合道。 “你觉得我们当中谁最强啊，”她满脸期待。 休息室里加上陈青桃刚好坐了十个人，传闻中的第一名不在。 “我吧。”她说。 众人顿时都愣住了，房间内有一瞬间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只见她不紧不慢地揉了揉头发，打了个哈欠，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开玩笑，就是因为她的样子像没开玩笑大家才觉得她在开玩笑。 水木皱眉，不满，“卧槽，你真的假的？” 陈青桃的狂是在论坛上出了名的，虽然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舆论不能轻易相信， 但他们也没想到这人真的不含蓄成这样，也怪不得别人看不惯她，太不会做人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果然很有意思。” “你好，我叫关之羽！” 他伸出手，突然一拳砸向陈青桃，可惜最后只擦过她的面部。 关之羽甩掉拳头上的碎渣，笑得一脸爽朗，“反应不错！” 陈青桃能感受到这人是在真心夸赞她。 “跟我打一场吧，好不好？我还没跟召唤系的打过哎——”有人兴奋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这人是控制系的，名字叫绯源，一没事就爱找人跟他比试谁最厉害，众所周知的难缠。 “好不好，跟我打一场吧，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陈青桃抽出手，“好。” 众人又一愣，便听到她不紧不慢的声音传来， “进比赛再说，现在让我睡一会儿。” 绯源不依不饶，“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现在不行？？？？” 原花不开心了，过来抱住她的腿，鼓着脸不满道：“你是我找来的，陈青桃！先跟我打……不是、应该先让我看看你的召唤物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快让我看看。” 绯源从后面拎起她的衣领子，“咱俩也没打过。” 她被拎到半空中，和绯源直视，坏笑着指出：“那还不是因为你连光海都打不过。” 光海跳起来，“你他妈说明白点儿，什么叫连老子都打不过？！” 水木嗤笑一声，“傻逼，听不明白吗说你弱呢，万年老四。” “操！我掐死你！” 陈青桃额头隐隐爆出青筋。 “行了，没看人家烦着呢吗。”有人走过来将他俩拎走，“反正比赛也快开始了，到赛场上大家各凭实力呗。” 他“哎”了一声，凑到她耳朵边，悄声问道：“你打擂台赛那天，是不是看过陈微生比赛。” 她点点头。 “我说嘛，不可能记错的，咱俩坐的一排。” 她坐的最后一排，也不记得周围有人啊。 他又过来，莫名其妙说道：“放心，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他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拍了拍陈青桃的肩，陈青桃一脸茫然。 难道看陈微生的比赛很见不得人吗？ 水木和光海在地上滚了起来，原花跟绯源也互不相让，一边的关之羽看起来还想再给她一拳，言和也是，说的话根本听不懂。 陈青桃觉得自己真不该来，太闹腾了。 房间里的屏幕突然亮起，那是比赛现场，目前正处于观众陆续进场的阶段。 原花趴到沙发上，“好无聊啊——什么时候开始啊啊啊——” 杨离雪递给她一包饼干，摸摸头，“快了，还有一个小时。” 光迅上传来琉璃江的信息， xxx：少爷我来看你比赛了，别让我失望啊。 陈青桃：好的。 xxx：对了，那天那个就是那个弱智二人组，你还记得不？ 他说的是若坚和心晴，琉璃江给他俩起的绰号。 陈青桃：记得。 xxx：他俩也在，你小心点啊，我怕他们特意找你麻烦。 xxx：我不是在担心你，我只是不想让那个小人赢。 陈青桃想了想，回：我知道了。 琉璃江：？？？？ 她返回界面时再次想到了白术，在墓园一事过后几天，她回复了白术，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她是这么回复的。 此事已经过了小半个月。 柏色对后续只字不提，论坛上也没有人提到结果，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前递过来一杯水，陈青桃接过水杯，道：“谢谢。” 杨离雪：“不客气。” 门被突然打开， 言和：“哎呦，主角终于登场了哈。” 琉璃色冷着一张脸，直挺挺地站在门口，他眸子黝黑，没搭理言和的打趣，对着众人说：“集合。” 他看起来是这批前十里第二着调的那个，第一着调是杨离雪。 陈青桃喝了口水。 原花欢脱地跳起来，“好哎好哎！我要通通把他们打趴下！” 他扫到角落里的陈青桃，“她是谁？” 杨离雪：“陈青桃，学校新来的s级。” 琉璃色这才拿正眼看她，“你也来。” “我就不去了。” 两个比冰块都冷的人在房间里对视了一会儿，搞的房间也冷嗖嗖的。 “随你。”琉璃色道。 第46章 失落之林 比赛现场。 十一区主赛场能容纳五万人，建筑面积有30万平方米，比赛采用虚拟成像模式，每位选手参加前都要在身上贴传感芯片。 会场是六面体，比赛时会有二十四个浮空器在会场内组成四面大屏，保证最后一排的观众都能看到赛时的细节。 现在还在热场，今年的主持人只有两位，一位觉醒者和一位仿生人。 仿生人在下城区几乎等于没有，但是上城区却非常常见，他们的外貌和真正的人类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两位仿生人在台上侃侃而谈，身后是他们被放大的虚拟成像。 “那么，请容我再次欢迎各位观众的到来，这是春藤的荣幸。在比赛前，还请我给各位介绍通过预选赛的众位选手，他们拥有着钢铁般的意志，不屈不挠，是春藤的骄傲……” 罗文在台上站着，画面扫到他时，他朝众人挥了挥手。 陈青桃睁开眼，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现在的流程到了介绍参赛成员。 她眯了眯眼睛，看着那些人的虚拟投像，其中琉璃色和原花水木的成像最大。 “他们即春藤的未来，亦是十一区的未来，让我们共同拭目以待……” 陈青桃缓缓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候场口处陆陆续续站了不少人，陈青桃靠过去，过一会儿工作人员将他们集合在一起。 “等会儿要放烟花，烟花一结束，你们就出去。” 随着烟花降落和工作人员的催促声，门口处是观众热烈的掌声，陈青桃看见显示屏呈现出他们这批人的景象。 “现在，用你们最热烈的掌声欢呼精英们的到来，他们亦是这次比赛中的明星……” 场内的欢呼声大了些。 “陈青桃！” 她“嗯？”了一声，低头看了一眼侧面叫她名字的人，是若坚。 “淘汰赛时我一定会洗清那日的耻辱！我让你看不起我！” 其他人投来了好奇的视线， 陈青桃一只眼睛看不见，他就刚好站在看不见的那边，因为觉得费劲，就没看他， 于是诚恳道：“加油。” 这句在若坚耳中变成了嘲讽，他五官扭曲在一起，就差把恨写在脸上了。 那天比赛陈青桃连招呼都不打就下去，虽然没人说他什么。但若坚却切实感到了那种讽刺感，直到下台，她连眼神都没给自己。 这种被人无声蔑视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更何况若坚从小到大都没受过冷眼。 他恨得咬牙。 进到舞台中间，工作人员端过来一个黑丝绒小盒子， “这是传感器，你们一人拿一个，贴到皮肤上。” “什么位置都行吗？”有人问。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 传感器特别小一块，拇指尖那么大，贴到皮肤上就和粘住了一样。 陈青桃犹豫了两秒，掀开一小块纱布，给它贴到了自己的后颈处。 “呦，陈青桃。” 言和朝她打了个招呼，“来我们这边啊。” “不了。”她摇头。 言和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好吧。” “为了让众位观众更加满意，今年的赛制也比往年更加精彩，而第一场比赛就是我们惊险刺激的——生存赛。” 随着观众的一片哗然，屏幕上显示出三种地图成像，主持人的声音传来， “各位观众朋友们，我们可以看到这三张地图，从一到三依次是「失落之林」、「无限高楼」、「葬骨之地」。” “它们当中的一张将作为今日比赛地图使用，而选择权将交由你们手中，屏幕前的观众请按照软件弹窗指示投票，而现场的观众可以用投票器按下对应数字的按钮。” ：主持人不多介绍介绍吗？为什么失落之林上有恐龙啊……看起来好恐怖。 ：我喜欢无限高楼那张！看起来好惊险刺激，你们说，从上面掉下来会不会死啊。 ：各位观众老爷们请投票失落之林！谢谢谢谢，我给各位观众老爷们磕头了！ ：请投票我们葬骨之地，我想看琉璃色爬骨山！ ：想要参加冠军赌盘的请联系我想要参加冠军赌盘的请联系我想要参加冠军赌盘的请联系我，一夜暴富就看今日一夜暴富就看今日。 …… 可能是因为失落之林那张地图上有巨龙的原因，它的投票率是这当中最高的，而最少的就是无限高楼。 “投票通道还有一分钟关闭，请大家尽快选择——” 失落之林已经快五十万票了，拉开葬骨之地十万多票，无限高楼就更不用说了。 “好——通道关闭。” “哎呀，观众们还真是会挑啊，给我们的参赛选手选择了三张中最难的那一张。” “那么接下来，就请大家拭目以待吧。” 面前景象伴随观众的欢呼声而变化，很快，眼前的空地变成了一片茂密的森林，陈青桃抬头，下雨了。 巨龙从远处飞来，在观众席上转了一圈，从陈青桃他们的头顶飞过。 “生存赛晋级目标——猎杀赛场中的污染物获得分数，分数高者晋级。比赛时间：三小时，晋级目标人数：十二人。” “当然，污染物数量有限，先到先杀哦。” “倘若选手遇到无法解决的污染物，请取下传感器！工作人员会带领你们离开比赛现场。” 随着一声枪响，选手四散开来，加速往前跑，琉璃色和原花飞快地在树干上穿梭着，身后的则是水木和光海。 “呃、你怎么不跑。” 瞬间，起点上只剩下陈青桃和另一名男生，他的模样腼腆，头发遮住了眼睛，看到陈青桃转头看他，两只手不安分地乱揉着衣服。 “你呢？” “我、我……我是治愈系。” 陈青桃没想到治愈系也会来参加比赛，治愈系由于自身特殊，不具备任何攻击性，几乎不怎么参加这种竞技性强的比赛。 “加油。” 另一边，画面显示出春藤夺冠的热门选手，而琉璃色身为毫无疑问的冠军是出手最快最准的， 他走过的每一片土地，污染物都没有存活，屏幕上他的分数猛涨。 然后便是原花，原花的傀儡娃娃正分散到森林各处，跟着她的指示开始行动。 画面给到水木， 水木浑身湿透，对着头上的光海怒骂：“卧槽——你妈的，老子现在就砸死你个傻狗。” 尖锥形的土块从天而降。 屏幕一闪，主持人呵呵笑道：“各位参赛选手还真是有激情啊……” 紧接着轮到杨离雪，她正在被两根藤条追赶着。杨离雪身手敏捷的在树与树之间穿梭着，但藤条仍然紧跟不舍。 “哼。” 她嘴角上扬，穿过最后一棵树，众人这才发现两根藤条打结了。 主持赞叹了一遍她的聪明机智，便把镜头给了其他人。 失落之林的雨仍在下着，众人越往前面跑便发现深处的污染物等级越高。 第47章 被污染的黑龙 水木和光海毫无意外地又打起来了，光海站在冲向水木的水柱上，“你他妈跑什么跑，不是要第一个淘汰老子吗。” 从地面升起的土块不断挡住光海冲来的水柱，“你给你爹等着。” 他话音刚一落下，便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 水木滚到树后面，比了个“嘘”的手势。 光海也顺势跳到一边，接下来，屏幕前的观众便看到了一头足有五米高的污染猪。 光海眼睛放光：“它是老子的——” 水木最先冲出去，从树干上一跳，跳到人头猪的身上，“放你妈的屁，猪头上又没写你的名字。” 他们两个从开始就一直打到现在，每次画面给到这两个人，弹幕就会一片哈哈哈哈哈。 比赛过去一个小时。 目前的最高分是琉璃色：108分，第二名是原花：97分，第三名是陈微生：87分。 截至现在，共淘汰了7个人，分数最少的有5分，除了两个人——陈青桃和宋晨明。 当显示出这两个人的姓名时，弹幕一片混乱， ：都一个小时过去了，这俩人在干什么啊…… ：还真有零分。 ：切人切人，我要看零分长什么！ ：好丢人，这还不如淘汰呢。 陈青桃他们两个慢吞吞的，沿途的污染物早就被跑得快的人全杀了，不过她本人倒是一点也不着急。 走走停停，时不时观察一下周围，有骚扰她的植物了再出手解决。 琉璃色那边撞到了一个a级污染物，画面显示出a级污染物被岩浆包围，琉璃色就站在前面，他抬脚往前，a级污染物灰飞烟灭。 ：操！太他妈帅了！ ：不愧是琉璃色啊，收拾a级也轻而易举。 ：这还比什么？冠军已经定了老铁们…… ：想要参加冠军赌盘的请联系我，一夜暴富就看今日。 …… 陈青桃对外面的混乱一概不知，她又走了半个小时左右，对身后偷偷摸摸跟着她的人淡淡开口：“别跟过来了。” 宋晨明缩了下肩，他离陈青桃有50米的距离，已经闻到了她身后浓厚的污染气息。 “里、里面是什么东西？” 陈青桃若有所思：“应该是龙吧。” 她说完话便没再搭理他，朝黑暗处走去。 这里距离真正的目标点还有300米，陈青桃闻到了，祂真正的味道是要比这还浓郁很多。 腐烂、压抑、恐怖，这味道很容易闻见，但是坏就坏在赛场太大，里面的污染物又数量繁多，离得远的话就不好分辨，所以陈青桃才花了这么长时间找到祂。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龙吗？ 陈青桃双手插进兜里，舌尖抵至上颚。 此时四周一片寂静，她踩过脚下的树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有人找到龙洞了。” 导播在对讲机说道， 负责人：“你们怎么设置的地点，游戏才开始一个半小时！龙这么快就被杀了，等下观众们还看什么？！” “您放心，龙的周围放有三只a级污染物，她又不是琉璃色，解决不……” “你怎么不说话了？”负责人问。 导播咽了口唾沫，画面显示出几条巨型触手瞬间撕碎了那三个a级污染物。 “回放、刚才那是什么玩意儿？” 与此同时，小章鱼嘴巴大张，将那些污染物同一时间吃了进去。 祂现在的年纪已经长到和陈青桃差不多大了，一头金发总是让她想起来明雪。 祂变回上半身是少女的那副模样，舔了舔嘴角的鲜血，就像再问陈青桃要赏赐一样。 陈青桃摸了摸祂伸过来的触手，触手尖比陈青桃的手腕还要粗。 她道：“乖。” 祂的身体慢慢变小，爬到了陈青桃的肩头上，重新隐藏进她的头发当中。 这幅画面没有被放到直播里，能看到的只有部分工作人员， “什、什么鬼？吃、吃了？” “刚才那是人还是章鱼？” “半人半章鱼？” 简直匪夷所思。 只见画面中的少女眼睛捕捉到某一点，那只没戴眼罩的眼睛冷漠、平静。 “她是从什么鬼地方冒着来的，这么离谱！” 另一位导播递出她的资料，“一年级召唤系二班，s级陈青桃。” “没听说过啊……” 耳机里传来工作人员的催促声，“给琉璃色的镜头太长时间了，快切啊，你们干什么吃的。” 于是画面迅速切给陈微生， 陈微生就和人型下雪机似的，走哪儿雪下到哪儿。 每次镜头一给他，评论都是在舔颜。 太漂亮了，漂亮得要死诸如此类的话。 “闻到了吗？” 原花伸着脖子嗅了嗅，略显激动地说道。 付成风一手下去劈死一只变异羊，“什么？” “有东西——我们过去看看。” 她指着那片红光闪烁的位置。 付成风扭了扭脖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琉璃色在那边。” “不，不是那里。” 她从树枝上跳到前面，右手一挥，丝线链接的傀儡娃娃从半空中闪过去，直冲红光。 只是还没有靠近就被岩浆烧毁， 原花：“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先走喽。” 她从岩浆上空翻过去，从身后闪出五只污染物尸体开始攻击琉璃色， 它们都是原花挑选的“傀儡”。 琉璃色不悦地皱眉，傀儡还没有触碰到他便被岩浆包裹住，烧成一片灰烬，从空中飘落。 陈青桃靠在石壁上，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打量着面前这幅诡异的场景。 短促的呼吸声从前方传来，黑龙盘踞在溶洞的最深处，它身上被重重铁链拴得紧紧的，双翼的骨尖不断滴落鲜血，一片破败。 同比赛刚开始时那条虚拟红龙不一样，它是真真实实的存在着的，是「失落之林」那张图上的黑龙，不过外貌上又有些不同， 可能有些浮肿？ 陈青桃注意到溶洞的角落有一处白光闪烁着，她向那边缓缓抬步。 倏地，黑龙睁开瞳孔，红色的竖瞳在漆黑的溶洞里转动着，它盯上陈青桃，怒气冲腾，它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试图挣脱那些锁链， 在发现无法挣脱后，龙的吼叫声高涨，响彻赛场。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不知道……错觉吗。” 赛场内的部分选手清晰地感受到了龙的那声吼叫。 原花、付成风和琉璃色离得最近，甚至能感受到那声吼叫声所引起的空气震动。 “给它锁链解了。” 负责人在耳机里吩咐。 “啊？现在解、她死了怎么办？” 负责人：“你们这群废物，我说解就解，快点！” 溶洞中，黑龙那双仿佛在夜里燃烧的瞳孔含着恨意凝视着她。 陈青桃只听到接踵而至的“咔哒”声在溶洞里响起。 第48章 舆论，还是舆论 困住祂的锁链接二连三地落到地上，祂的龙鳞怒张，隐有墨绿色的纹路在龙鳞下飘动着。 正当它的尾巴想要甩到陈青桃身上时，一条触手紧紧地缠住了那条粗壮的龙尾。 小章鱼逐渐变大，祂半包裹着陈青桃，另外一部分触手从陈青桃的身后向前伸长，拉扯着祂的翅膀。 画面播过来时观众便看到两只怪物在溶洞里互相厮打， ：卧槽！巨型章鱼大战黑暗巨龙 ：这两个都得s级吧？？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大的章鱼吗。 ：操，真龙假龙？真的假的？！ ：龙啊！龙啊！真龙啊！ ：好像有人，你们看到了没？ 解说在一边兴奋道：“想必大家都和我一样激动，没错！在众位眼前的这只污染黑龙，它是莱德先生在一处遗迹发现的，它的出现无疑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巨龙又是一声咆哮，它向陈青桃喷出火焰，那些火焰在喷过来时被薄冰覆盖的触手抵挡着。 小章鱼似乎是被惹怒了， 触手一时间全部粘上黑龙的躯体，对方愤怒的吼叫声不止，陈青桃顺着触手爬到了巨龙的头顶，她抓住手底下粘腻的龙鳞，那些墨绿色的孢子和粘液弄得她浑身都是。 巨龙用翅膀砸碎了章鱼头顶的石块，那些石块从洞中坠落，砸到了几条触手上。 画面近了些，这时才有人看到巨龙的头顶上站着人， 屏幕里，陈青桃冷着一张脸，毫不留情地下手拔掉它的龙鳞。 ：卧槽，还真有人！ ：卧槽卧槽卧槽！！！！王秘书，三分钟我要她的全部资料！！！ ：这人谁啊，从开始到现在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她的镜头。 ：芥末勇吗姐妹。 ：卧槽帅死了帅死了帅死了帅死了姐妹帅死了。 解说：“这位选手大家都比较陌生，她就是我们春藤的第四位s级选手，召唤系的陈青桃。实力也相当不错！请大家多多关注哦。” 全场人声沸反盈天。 贵宾席上，春藤这次比赛最大的赞助商朝罗文打趣： “罗文校长藏得还真是深，我都不知道春藤竟然还有这种厉害的选手。” 罗文摆了摆手，“哈哈哈哈，您说笑了，这孩子脾气有些怪，不太喜欢见人。” 巨龙因为疼痛而咆哮，它剧烈地甩着头，她差点因为没站稳而被甩下去。 陈青桃面色一沉，从拔掉龙鳞的地方下手，可龙的头骨还是太硬了，仅凭她的手做不到穿破。 于是她只能想办法另辟蹊径。 心脏、大脑总要有一个地方被她挖出来的，陈青桃想。 “你要干什么？” 陈青桃从巨龙的头顶往底下看，“在想办法杀祂。” 琉璃色皱眉：“把祂收起来。” 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是陈青桃的召唤物。 陈青桃本来是想在众人找到巨龙之前自己解决掉这头龙的，顺便提升一下小章鱼的作战能力。 可他来得比自己预想的要快一些。 既然这样，那只能换个办法了…… 她打了个响指，没有回答。 小章鱼迅速变小，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陈青桃一只手攀上龙角，吊在半空中，在黑龙长大嘴巴想要咆哮时，她双腿一蹬，主动跳进了祂的口腔里。 “疯了吧？竟然有人主动找死。”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错过了什么？” 全场再次哗然。 琉璃色眉头一皱，岩浆覆盖至对方的胸腔处，可惜它的龙鳞坚硬，化起来需要时间。 “啧。” 下一秒众人便看到一条覆盖着薄冰的触手从对方的喉咙里伸出来，巨龙瘫倒在地。 祂的身体逐渐染上一层薄冰，身躯僵硬，不能再动，另一条触手钻破祂的肚皮，陈青桃掀开一块垂下来的龙鳞，拍掉身上被冻住的孢子，抬步走出来。 全场轰动，热烈的掌声响彻在赛场内。 ：优雅！太特么优雅了！！！ ：我宣布，春藤今年最大的黑马出现了！ ：春藤有这种厉害的角色之前为什么一直藏着啊。 此时距离游戏结束还有一个小时，有16个人被淘汰，还剩34位。 作为亲手解决了唯一s级污染龙的选手，陈青桃迅速跳到了榜单第一名。 第一名：陈青桃—1060 第二名：琉璃色—258 第三名：原花—243 主办方之所以给污染龙那么多分数就是因为一个人是无法解决它的，所以到时前十一起上的话，相对比较有看点些。 当然，现在这样更有看点。 画面中，陈青桃走到龙头旁边，她静默一会儿，然后不假思索地将它的眼睛挖了出来。 那只仿佛在夜里燃烧的红色眼睛，此时雾蒙蒙的，失去光泽。 她侧头，望向溶洞的那处白光。 他的眼神一如这条死亡的巨龙最开始那副模样，鎏金色的瞳孔里满是恨意，拴上银链的双腕和双脚被烫得一片通红。 他的龙角是黑色的，浓稠深沉的黑色。 由于陈青桃一直在发呆，导播便将镜头转到了姗姗来迟的众人身上。 她终于站了起来，走到墙角，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头，便迅速摊下手，转身走掉。 “陈青桃——” 原花在不远处朝她招手，她一脸兴奋地跳到大章鱼的附近，摸摸祂的这条触手，摸摸祂的那里。 众人望着倒在地上的巨龙，一时瞠目结舌。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龙和章鱼…… 原花拍了拍触手的吸盘，笑得一脸兴奋，“陈青桃陈青桃，祂是你的吗？” 闻言，其他几位选手都向前左看看右看看， 水木：“卧槽，这么夸张。” 章鱼移至陈青桃的身后，触手攀至她的脖颈，渐渐变小，钻进她的头发里。 “嗯。” 在场的其他人喉头滚动，莫名有些畏惧。 “原来你没开玩笑啊哥们儿，我还以为你在休息室是逗我们玩儿呢。” 水木冷不丁道。 光海：“是挺厉害的，一个人能解决s级污染物，之前算是我小瞧你了。” 陈青桃道：“祂吗？” 光海点点头，“不是那条龙还能是什么。” 她陷入沉思中。 黄光伟和小花那种的才能算上s级污染物，这种的，怎么看最多都是a级吧。 还有，自己刚进来杀的那三只，也最多是b。 陈青桃觉得有古怪的地方，无声改变这些污染物的等级对比赛有什么好处呢。 ：今年的春藤比往年要厉害好多。 ：看得我非常感动，春藤真是一年比一年好啊！…>_<… ：自从罗文当了校长，春藤一年比一年更强大了。 ：对啊对啊，就连其他人都可以解决a级污染物。 陈青桃眼睛一亮。 舆论，还是舆论。 第49章 你相信报应吗 由于「失落之林」最大的看点已经被陈青桃给杀了，所以最后一个小时也没什么看点。 排名基本确定，第十二名拉开第十三名20分——一只a级污染物的分数，却是需要其他选手合力才能击败的。 其实这场生存赛，校方最初目的是想用其他选手来衬托春藤前十的， 但没想到风头全让陈青桃抢了，她只出场了五分钟，后一个小时弹幕都在让导播切她镜头。 如果不是因为她一直在睡觉的话……导播也想切地。 比赛结束后，裁判在森林的上方宣布着这次比赛的获胜者，陈青桃依照指示取下后脖颈的芯片，交还给工作人员。 由于赛场上的污染物都是真实的，比赛结束后，会有人带他们清洗赛场上沾染的孢子，避免携带出场外。 按照往年的规矩，清洗完后会有记者前往采访获胜者。 而身为本场比赛的第一名，最大的黑马，陈青桃自然也在其中，可是她却消失了。 “不是，她人呢？” “不知道，呃、比赛结束后就不知道跑到哪儿了。” “你们这怎么搞的，外面一堆人要等着见她，你现在跟我说她人跑了？” …… 陈青桃站在休息室的窗边，望着门口的方向，冷冷开口：“有事吗？” 那人传来一声轻笑，“表现不错，在你眼里你们学校的前十实力怎么样？” 陈青桃没有回答。 “好吧，”见对方没有想和他唠嗑的心情，于是直接说明来意，“我猜到在比赛结束后你会有疑问，所以来替你解答了。“ “你没有想错，那条巨龙就是三角塔的试验品，祂是人体实验的失败品。” 陈青桃目光沉沉，“还有一个问题，赛场上的污染物等级不对，罗文不害怕被安全局的人察觉到吗。” “是的，陈青桃。罗文确实模糊了污染物的等级……” “但有一点我没有告诉你，你至今所见到的那些污染，不论黄光伟，还是付秋和小花，他们都是s级；他们具备人类的意识和强大的属性，拥有和人一样的感情，有的甚至拥有理想，这些才是s级。” “但这些s级污染物，是十一区的秘密，是联邦极力隐瞒的真相。” 罗文模糊污染物的等级是因为想要利用舆论让自己顺利竞选，那联邦隐瞒s级的真相是为了什么？ “该轮到我的问题了，陈青桃。” 柏色打断她的思绪，嗓音沉沉，带着些压迫感， “你利用自己让罗文在春藤杯之前回来，不就是为了杀他吗。所以我现在比较好奇的是，是什么致使你改变对他出手的想法。” 论坛舆论那招是她在白术被称为叛徒那一天中学到的。 那件事使她明白人是很容易受到言论操控的生物，他们相信任何空穴来风的谣言，他们乐于站在自己的至高点去指点他人。 舆论，毁掉一个人轻而易举。 陈青桃在网络上收集大部分关于罗文的报道，发现百分之九十的记者对于他的采访都会围绕着春藤的发展，可以说春藤是他能参与竞选的最坚定后盾。 所以他提出春藤优秀的学子可以直接帮助安全局清理污染物，并非为了锻炼他们，而是为了自己。 因为他的武器就是春藤，是那些从春藤出来的万千优秀学子。 身为副军统候选人，当前正是最敏感的时候，任何空穴来风的消息和凭空捏造的罪名都有可能使他落选。 他不会允许自己的「武器」对自己产生质疑和动摇，这是一种反噬。 所以她也用了这一招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为了顺利见到罗文，留下艾尔维拉的眼睛。 她让柏色找人在学校论坛里带节奏，安排记者去采访罗文，让他知道自己的「工厂」发生了什么事，那些「武器」正因为什么而愤怒着。 当然，如果有其他竞选者帮陈青桃炒作「春藤丧失公正」的舆论就更好了。 柏色猜出陈青桃的用意，但他好奇是什么突然改变了陈青桃的想法，使她迟迟不动手。 “你相信报应吗？” 清冷质感的嗓音透过耳机，有些不真实，柏色微微诧异，“报应？” 这种跟理智毫无关联的词汇不像是能从陈青桃嘴里说出来。 “嗯，报应。” 她重复了一遍。 …… 下午是十二进四的单循环赛。双人组队，最终只有前两名队伍能晋级。 陈青桃比赛结束后就一直坐在休息室里，其他人都以为她跑了，学校也没人有她光迅，满世界找她。 一直到中午十二点时，琉璃江给她发消息， xxx：加一下。 xxx：分享琉璃色的主页。 陈青桃点击添加，对面过了一分钟后弹出一个对话框，春藤杯前十二的链接群。 琉璃色：进一下。 陈青桃进了。 群内公告： 进群请把备注改成自己的名字！进群请把备注改成自己的名字！！进群请把备注改成自己的名字！！！重要的事说三遍。 陈青桃的id名一直都是自己的名字，所以就没改。 言和：@陈青桃，下午比赛你要跟谁组队？ 陈青桃：组队？ 杨离雪：赛制已经出来了，双人组队的单循环赛，你有没有想好跟谁组队？ 陈青桃想了想，问：第十二名是谁？ 宋晨明：大佬，我…… 宋晨明：俺中观察.jpg 看到id的那一刻，陈青桃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就是学校那个负十分。 陈青桃：组队吗？ 群里静了一会儿，就在陈青桃以为自己被拒绝的时候，对方发来消息。 宋晨明：震惊兔子.jpg 宋晨明：真的吗大佬！ 陈青桃觉得，应该也只剩他俩没有组队了。 言和：@陈青桃，你不想跟陈微生组队吗？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绝世双陈，帅不帅！ 水木：傻逼。 绯源：傻逼。 光海：@言和，傻逼至极。 陈青桃有些好奇，便在群里问了：陈微生没有组队吗 言和：组了，跟我。 陈微生：…… 水木：他脑子有泡，别理他 言和：泪眼汪汪.jpg 言和：怎么能这样说人家呢尊嘟特别让人难过qaq嘤 言和：@陈青桃，你怎么不说话了姐姐 陈青桃觉得这人贱嗖嗖的，本来已经不想回复了，没想他又@自己。 陈青桃：第一场你们跟我打吧。 终于，言和没在群里说话了，底下一溜的哈哈哈哈哈，水木还特意艾特他， 水木：@言和，你怎么不说话了哥哥qaq。 第50章 他怎么来了…… 宋晨明通过群聊添加她，陈青桃点了同意，对方立马弹出一条消息， 宋晨明：大佬，我是治愈系的。 陈青桃回复了个嗯表示知道了。 宋晨明：呃、我可能会拖你后腿，要不大佬你和其他人组吧…… 宋晨明：小心翼翼.jpg 陈青桃：不会，加油。 宋晨明泪眼汪汪，天知道他有多感动。 他之所以能进到单循环赛并非靠实力，而是捡漏。 巨型章鱼大战黑龙时扫射到周边其他污染物，他就这样跟在后面补刀捡漏，刚好那个时候也没人关注他，一下让他捡到了大漏。 身为今年第一个参加春藤杯的治愈系，系里自然不会对他寄予厚望，只希望他能有所长进。 至于他这个治愈系为什么能报名成功，还是因为他们系里只有他一个人报名。 宋晨明感动得两眼汪汪，立志下午好好表现，绝不辜负大佬的期待。 不一会儿，大佬弹出一个对话框， 陈青桃：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宋晨明：大佬请讲！ 陈青桃：面谈。 宋晨明在返回休息室的路上，得知大佬就在他隔壁的休息室后，拔腿就往前跑。 他气喘吁吁地开门，“大、大佬、我……我到了。” 他抬头，看到沙发上的陈青桃，表情有片刻破碎。 “呃，她，她，她我、” 陈青桃的膝盖上躺着一位金发少女，对方的脸贴紧陈青桃的肚子，在熟睡着。 不，如果只看上半身的话，说她是少女没错，但那些触手在房间里蠕动着，粘糊糊?湿漉漉、滑溜溜的触手。 宋晨明有些哽咽，他觉得自己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过来，“ 大佬如是说。 他哆嗦着把门关上，害怕自己下一秒就被陈青桃给咔嚓了。 陈青桃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害怕，于是露出一个茫然的表情，“这些伤口能治好吗？” 宋晨明这才注意到触手少女的身体上有部分擦伤，有两根触手上甚至被咬掉了吸盘。 小章鱼的喉咙里溢出几声呓语，陈青桃轻轻抚摸了她的头发。 “能是能、但，但是、” 陈青桃看他支支吾吾的，开口问他：“怎么了。” “我、我可以让祂的吸盘再生，但治不了擦伤……” 一般人都是能治小伤，但大伤困难；可宋晨明不一样，他的序列叫再生，可以让受伤的部分在短时间内再生，说它属于治愈系没错， 但这种能力的弊端在于他只能治疗有缺失的肉体，如果想治疗一些轻伤，最简单的解决方案就是把那块给挖出一个血窟窿，这太得不偿失了。 治疗是治愈系的第一课，他就是因为连简单的治疗都做不到才一直被扣学分。 他解释给陈青桃后，陈青桃觉得很新奇，打算让他改天帮自己治疗治疗眼睛。 “已经很厉害了，多谢。”她轻笑着回复。 “大大大大佬对我笑了”，他激动地想。 宋晨明感觉自己一下被击中了心脏，哪怕此时陈青桃让自己跳海他也能答应了。 陈青桃：“该怎么做？” 他整理好情绪，“你把受伤的触手拿过来，我有点不敢碰……剩下的我来。” 陈青桃轻轻拿过那条吸盘被咬掉的触手，宋晨明的手放在吸盘上，轻轻往下盖了盖， “我会碰她，这样快一些，有点疼。” “嗯。” 宋晨明碰到的地方逐渐开始胀大，大概有三十分钟后，陈青桃便看到触手的吸盘恢复如初，只是旁边的擦伤却没有变化。 这幅画面让陈青桃想到了付秋的异能，变态的再生和治愈能力。 “大佬？” 陈青桃回过神，“不用叫我大佬，我叫陈青桃。” “好的，大佬，呃、既然我们都组队了，下午比赛你有没有什么对策呀？” 他们队只有陈青桃一个人能打，好在陈青桃是召唤系的，这样就不算一打二了。 她想了想，下午的比赛不能让艾尔维拉和付秋上场，也不能让另一个自己上场。 原因在于他们都是亚人种，依照三角塔对这种人体实验很感兴趣，陈青桃暂时不想惹祸上身。 “顺其自然。”她道。 下午三点，观众陆续到场，陈青桃和宋晨明在群内收到要集合的消息。 赛场公布十二进四的组队名单，按照上报顺序排序。 一号、水木、光海 二号、原花、付成风 三号、言和、陈微生 四号、琉璃色、杨离雪 五号、光之羽、绯源 六号、陈青桃、宋晨明 除了前两组，每一组都是一攻一辅。 有人在论坛上发起这几组谁最有可能会获胜， 四组有琉璃色，所以目前是投票率最高的一组，其次是一组，这两个人旗鼓相当。 最后才是陈青桃，她上午虽然以非常炫酷的方式出场，击中了不少观众的心脏，但因其队中有一名治愈系的原因，所以很多人还是不相信。 所谓循环赛，每一队都要和其他队打一遍，获胜率最高的队伍获胜。 赛场升起两方擂台，主持人在介绍着贵宾席上新到的贵族。 “想必这位大家一定很熟悉了吧——他就是阿尔德神父，让我们共同欢迎神父的到来，感谢圣主降临的无上之光！” 主持人情绪激动道。 赛场一片哗然，掌声热烈。 “神父？” 看到她面露疑惑，宋晨明非常有眼色地凑到她耳边，小声蛐蛐，“就是十一区教堂的主教啊。” 陈青桃：“他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呃，按理说他应该是明天来，因为今年将由他颁奖给冠军，我也不清楚。” 陈青桃看向屏幕处，披着白色披风的神父正在朝镜头招手，他的双眼如同一条慈祥的河，明亮而又温暖。 他的胸前戴着一枚十字的银质项链，他低头轻吻了项链，神色无比温柔。 陈青桃眼睛一转，看到他身边那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容貌俊秀、眼眸狭长，举止温文尔雅，但陈青桃却嗅到了一丝狡猾的味道。 她一拍脸，叹息：“唉……” “怎么了，陈青桃同学。”宋晨明担心道。 “没事，一会儿速战速决。” 柏色怎么来了…… 第51章 原来速战速决是这种意思 循环赛同开两场，由抽签决定先后顺序，抽到黄纸的两队可以最先挑选对手。 “你有事吗？” 宋晨明在台上抽签，陈青桃注意到言和一直在盯着她看，终于忍不住道。 “当然是怕你抽到黄卡啊。”水木过来搭住他的肩，一脸笑意，“你是不知道，你在群里说完第一场跟他打，这小子一中午都在网上看你杀龙的视频，快吓死了。” 言和焦虑地咬着指甲，斜了水木一眼，祈求道：“姐你就当我中午说着玩儿呢行不行？” “要不你就看在……陈微生的面子等下换一队选？” 陈微生的面子？这话说得好奇怪，她跟陈微生又没什么交集。 “我为…”她话还没出口，就被突然蹦出来的原花打断，“选我选我选我选我陈青桃，我想跟你打我想跟你打！” 言和疯狂点头，指着原花，“对对对——选她选她！！她想跟你打！” 台上，众人抽签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宋晨明和绯源抽到了黄卡。 水木拍了拍言和的肩，一脸幸灾乐祸，“走好，兄弟。” 看着言和生无可恋的表情，陈青桃挑眉，“加油。” 主持人：“台上的其他选手请先下台，现在，让我们有请抽到黄卡队伍的另外两名选手先上来。” 陈青桃低头，捏了捏后脖颈，身后是原花兴奋的声音，“选我陈青桃，一定要选我哦——” “知道了。” 言和终于松了一口气。 屏幕中，陈青桃和关之羽缓缓上台，主持人开始分别介绍两队选手。 “现在可以告诉大家你们选择比赛的对手吗？” 关于这点，陈青桃和宋晨明讨论过了，他说他都可以。 陈青桃：“二队。” 宋晨明踉跄了一下。 话筒递给关之羽，他爽朗道：“我选琉璃色那队！” 关之羽和绯源这两个人一直都是出了名的喜欢挑战强者，选琉璃色在其他人意料之中。 主持人：“哎呀，看来两队选手都非常有魄力呢。那我再问一遍你们都确定选好了吗？不再考虑一下？” “确定！” 关之羽扭了扭脖子，他双眼放光神情激动。 陈青桃则摇了摇头。 得到两队肯定的答复后，被选中的队伍便上台来；按照惯例，每队第一次表演都要放两句狠话。 原花插着腰，兴冲冲地，指着陈青桃：“我一定会赢你的！陈青桃！” 陈青桃没什么狠话，嗓音淡淡的：“加油。” 她在和春藤第二说加油，如果不是因为上午大家已经看到了她的实力，估计都会觉得她疯了。 宋晨明扶额，她算是明白了，大佬对谁都是这俩字，没一点变化。 另一边琉璃色他们也没放狠话，杨离雪站出来鼓励大家一起努力，绯源则说各自加油。 两队分别站上自己的舞台，选手各站一边，等裁判一声令下，众人便看到以陈青桃为起始，迅速往外蔓延起薄冰，而付成风也在开始突击。 巨大又唬人的触手戳破虚空，向对面的队伍猛地伸出。 “原花！别踩到冰！” 付成风已经冲向了场中央，他迅速跳开，急忙道。 触手一把扯过那些傀儡的丝线，将它们扯到了赛场外，原花由于惯性被带到了冰上，她的双脚不能再动。 陈青桃趁机闪到付成风的身前，狠狠朝他来了一拳，可惜被接下了，她嘴角莫名上扬， 付成风一愣，发现自己脚亦是如此，他咬牙准备用力挣脱，刚一挣开，所有触手一同上来，将二人扔出了场外。 陈青桃甩了甩手，她道：“下一队。” 这是一场为时不超过一分钟的秒杀，对方简直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原花被甩到地上时，有感觉到触手是温柔了些的，至少屁股没有疼。 她不可置信地在地上滚来滚去，“不要嘛——重来一遍重来一遍——我刚才没准备好。” 最终是付成风给她扛走了。 屏幕上，大章鱼的半边身子还在虚空中，那些触手几乎占满了大半个赛场，所带来的视觉压迫感非常震撼，简直帅得一塌糊涂。 全场沸腾。 ：操，芥末帅芥末帅。 ：她说什么玩意儿？她说下一队！ ：姐的背影好飒，姐我也是真的喜欢。 ：投票没选大人是小的失误，还请大人原谅小的无知。 ：我以后再也不说召唤系弱了。 宋晨明目瞪口呆，他没想过陈青桃说的速战速决是这种意思。 就连主持人也震惊了，没有及时问她下队选几号。 陈青桃：“按顺序来吧。” 二号和四号还在打架，按顺序来下队是一号，水木和光海。 水木在台下给了光海一拳，“你他妈等下别拖老子后腿。” 光海：“我可去你的。” 主持人让他们放狠话，看过刚才那一幕，两人颇有些紧张，正在进入状态，就比较严肃，“快开始。” ：看来水哥他们真的感受到压力了……都不骂人了。 ：呃、面对那种东西怎么看都会有压力吧。 ：海哥加油，俺相信你！ 比赛开始， 水木控制着土刺突击陈青桃，她反应迅速，趁土刺快要到达宋晨明的位置时， 她一把抓住对方的肩，给他甩到了半空中，宋晨明大叫，被触手卷起来。 其他触手则不断向二人发起进攻，陈青桃速度飞快地越到光海的身后，期间被土块砸开，手臂不小心破了一层皮。 她继续发起攻击，光海被前后夹击，一时显得有些困难，眼看快被逼到赛场边缘时—— “光海！” 光海“操”了一声，大范围的水波从半空中冲向大章鱼， 她再次嘴角上扬，顷刻间，薄冰蔓延，顺着水波将光海冻住，在空中形成了一道漂亮的风景线。 “你他妈……”只剩下一个脑袋是安全的光海终于忍不住骂起了人。 陈青桃：“下去吧。” 触手将他们两个扔了下去， 用时1分03秒。 自然系是挺难打的，陈青桃想。 触手将宋晨明放下来，他泪眼汪汪，“大佬，下次卷我的时候能说一声吗？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好的。” 关之羽和绯源打输了，要开始跟二队的原花比，陈青桃她们则终于轮到了陈微生和言和。 第52章 处理一个污染物，很简单 “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言和一脸菜色，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最终是陈微生替他回答，他嗓音淡淡，有些迟钝：“嗯…大家加油。” ：加油，希望你们这次能撑两分钟！ ：hhhhhhhh，言和看起来好崩溃 ：言和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陈微生加油！陈微生最棒！ 隔壁打到激烈的地方，赛场上一片欢呼，陈青桃他们各自找到自己的位置，等待裁判指示。 陈微生的属性和小章鱼的属性相撞，所以这场冻不住他们二人；而言和的序列可以操控重量，好在只能操控一些不算太重的东西。 比如雪，还有陈青桃的双脚。 陈青桃的双脚陷进地里，像灌了铅一样，而宋晨明被陈微生的雪团追得满场跑。 他们想先解决宋晨明，意识到这点后，陈青桃便朝陈微生发起进攻， 三条触手伸向陈微生的方向，她查过，这人最不擅长近战。 电光火石间，言和过来替他挡住触手，场内卷起了一场暴雪，幸好触手及时将被卷到空中的宋晨明拉了回来。 陈青桃尝试着艰难的抬起腿，最终只往前移了两步。 “死心吧！你腿上现在有800斤的铁块！” 她终于泄了力，躺到地上。 就在众人以为她要放弃时，所有触手一同上去，不出半分钟陈微生和言和就被打下了台。 本来她就不需要出手小章鱼也能把他们打下台， 只不过是陈青桃想和他们试着交手，所以才没有干站在那里。 “可恶，陈青桃……”言和哀怨道，一脸不甘心。 陈微生走过来，揪着他的领子给他拉走。 “你没事吧？”陈青桃把趴在地上的宋晨明拉起来，他的屁股被陈微生的雪块砸到了，疼得直流眼泪。 宋晨明有些不好意思，他这三场一点忙都帮不上，还要被大佬担心，这时显得有些丧气，“没、没事。” 与此同时，陈青桃的投票率终于以飞速的形式超过了琉璃色一大截。 春藤的官网上到处都是她比赛的视频和截图，热度飞升，大家都在讨论今年圣地之光会不会有她。 而比赛来到第四场，陈青桃和当前春藤各项最强的琉璃色对打，热度也上升到了最高。 毕竟陈青桃毫无压力地连穿三队，大家都好奇她和琉璃色之间的结果如何。 众人都怀着激动的心情观看这场比赛。 结果陈青桃却举手，“弃权。” 众人疑惑，没想过她能弃权，裁判又问了她一遍，她说确定。 最后一场轮到她和关之羽打，关之羽和原花那场还没打完，裁判让陈青桃二人先下去。 ：啊？怎么弃权了？！ ：难道她也觉得自己打不过琉璃色吗 ：我看不一定，她不是带着个累赘吗 ：嗯……弃权就弃权吧，反正她也能进总决赛 ：搞什么啊，亏我这么激动，一点竞技精神都没。 …… “大佬，你是不是因为我才弃权的？” 陈青桃下台，“不是。” 她看过琉璃色的比赛，他那种近乎能毁灭掉一切的岩浆非常bug，她有点担心小章鱼的触手会被他融化掉。 而且杨离雪的序列也很特殊，是精神系，陈青桃一不注意就可能会被她刺激大脑。 目前来看，她没必要为了赢琉璃色这么费劲。 又等了一会儿，陈青桃跟宋晨明上台跟关之羽和绯源打。 关之羽是自然系的风，速度快，尖锐的像刀，总是追着陈青桃的腰侧打。绯源是控制系的，类似琉璃江的锁链，但操控的精度和范围力度都比琉璃江强上很多，好几次她都差点要被甩下台。 不过问题不大。 最后一场的结果也在众人意料之中。 刚一比赛完，陈青桃就收到了柏色的消息—— xr：秦越在赛场口等你。 陈青桃：做什么 xr：处理一个污染物，很简单。 陈青桃气得，她终于认可了秦越说他是混球这个说法，哪儿人有刚比完赛就要去完成任务的，简直把她当成黑奴使唤。 而且比赛流程还没走完，等下她和另一队还要再上台发言。 xr：转账500万星币 陈青桃：好的 她想了想，再次嘱咐柏色：你不要对罗文出手。 似乎是注意到她样子不太对劲，水木突然叫住她：“陈青桃，你不会要跑吧？” “别啊，你和色等下还要上台。” 陈青桃想了想，“我还有事，你帮我跟工作人员交代一下，谢谢。” 虽然陈青桃和琉璃色两队毫无疑问会成功晋级，但是按照规矩其他人也都要再打一遍的。 水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她一溜烟似的跑了。 “什么事儿这么急。” 光海过来搭住他的肩，“看什么呢？” “陈青桃又跑了。” “……” 陈青桃沿路跑到赛场口，一眼就在人群中见到了秦越，他今天穿得异常拉风，戴着大墨镜，骑着一辆炫彩机车， 他这两天也没抽烟了，陈青桃过去时，他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呦——比赛非常精彩啊。” 陈青桃接过头盔，“什么事？” 秦越转了转车把手，机车轰鸣声震得陈青桃耳朵发麻，“坐上来。” “45路你知道吧？哦，那里是贵族的地盘，你还没去过。” “45路的98号，那户住着一个老头和老太太，那老头前阵子被污染了，老太太没舍得上报安全局，就一直在地下室里养着。最近吧，邻居觉得奇怪，就给报安全局了，结果安全局的人一查查出来个a级污染……” “坐好了啊。”他说完，陈青桃便感受到一阵强烈的震感，她忍住高速给她带来的不适，逆着风，大声询问：“那为什么是我们接过这个案子？” 风声太大，秦越扯着嗓子：“距离被污染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污染等级早就上升了……安全局那群吃干饭的傻蛋又不敢去，所以就找到混球了……” 陈青桃觉得不会这么简单，柏色肯定有其他企图。 “要我说，我们去了也不用做啥，直接放出你的、艾尔，祂叫啥来着，艾拉？” 陈青桃无语：“艾尔维拉。” 他点点头， “哦，对，艾尔维拉。你把她放进去就得了，晚上大家给你开个庆功宴，你都加入分部这么久了，就去过两次，分部的同事们对你意见很大啊。” 陈青桃：“今晚没空，明晚再说。” “为啥？” 机车速度缓了些，他带着陈青桃穿过小路，两边的树木郁郁葱葱，别墅鳞次栉比。在这满是钢筋混凝土的世界，陈青桃第一次见这么绿色，还有偏古典装修的别墅，她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她回过神：“晚上我要去见罗文。不，罗文要见我。” 秦越觉得奇怪，“罗文为什么要见你？” “因为我要替学校参加圣地之光了。” 秦越还是不明白，“他已经跟你说了？” “没。” “没说啊，那你为啥这么确定？” “猜的。”陈青桃回答。 第53章 放过我们好不好 “不会。” 罗文不能在比赛的时候死，如果他死了，陈青桃明天的总决赛肯定要往后拖，很耽误时间。 不过这不是重点… 机车突然停到一处别墅口，秦越：“差点忘了。” 他从前面掏出一张黑色面具，递给陈青桃：“你现在可是大名人，带上。” 面具整体是黑色，没有眼睛和呼吸的口，她沉默着接过来，往脸上一贴。 眼前一片清明，丝毫没有被阻挡的痕迹，呼吸也非常顺畅，一点也不闷，戴上跟没戴上似的。 “厉害吧，家族专制。” 陈青桃：“厉害。” 机车又往前开了一段，离老远陈青桃便看见乌泱泱的人群围在不远处，周边还站着几位看热闹的住户。 “到了。”秦越停到警戒线下，给她掀开黄条，陈青桃钻过去。 为首的警员一直在注意这边，秦越和陈青桃刚一出现在视野里，他就拿着烟凑过来，颇为熟稔道：“老秦，好久不见啊。” 秦越：“我最近戒烟。” 他“哦哦”着，把烟挂到耳朵上，“理解，为了身体健康嘛。” “嗯，那这位是？” 他下意识又把烟递出来，秦越给他烟拍了，“干什么呢，还没成年。” “嗯嗯，没成年好、”他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显得尤其着急：“没成年？没成年你带过来干嘛？你逗我呢。” “没成年，但是强啊，强不就得了吗。” 他拍了一下那人，介绍给陈青桃，“γ队长，成列。” “成列，把情况告诉她。” 成列满脸的不信任，迟疑着没开口，没想到秦越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道：“说不说，不说走人，忙着呢。” “得得，”成列摆出一个苦大仇深的表情，“污染数量：1，等级：a级，污染程度：深度污染……” 秦越踹了他一脚，“说快点儿。” 陈青桃觉得不对劲，“那位老奶奶没有被污染吗？” 成列：“我们确定，没。” 好奇怪啊，和污染物相处一个月怎么可能没被污染。 “污染源是什么？”她问。 成列：“不知道。” “有属性吗？” “不知道…” 陈青桃：“被污染对象有意识吗？” 成列尴尬地挠了挠头，“呃，、不知道……” “啥都不知道要你们干啥吃的。” 成列无语，“怪我干什么，所以说才让你们找个厉害的来啊！” 她想了想，“任务目标是清除污染物并且救出幸存者。对吗？” 成列的表情陷入迟疑，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秦越。 秦越：“说啊。” 成列呼出一口气，表情不太好看，“任务目标是清除污染物和那名老太太。” 陈青桃眉头一动，面具底下看不透她的神色，良久，她的嗓音透过看起来密不透风的面具， “知道了。” 进去之前，秦越特意嘱咐她，“耳机戴上。” “好。” 成列的人过来，想给她面具上安个小型显示器，无线的，到时她那边发生什么都会透过显示器传到这边的电脑。 秦越嗤笑一声，嗓音带着讽刺，“我们什么时候有这规矩了？” 成列赶忙解释：“他新来的，不懂规矩。” 他扭头凶了一嘴那男生，“回去！知道这是谁吗就敢瞎折腾！” 陈青桃打开别墅的门，在众人投来好奇的视线下走了进去。 别墅的装潢风格并非现代流行的未来风，屋里也很少能看到高科技产品。 一进门，就能看到鞋柜处摆着的一盆紫藤花，花势不错，紫藤蔓出了花盆的边缘。 房间装潢古典，非常干净整洁，到处都是生活的痕迹，能感觉出主人对它的热爱；陈青桃取下客厅墙上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坐在轮椅上，表情虽然染着淡淡悲伤，但能看出来是幸福的。女人相对比较活泼，穿着一身暖黄色的裙子，头上戴着蝴蝶发卡，笑的灿烂。 很幸福，仅仅只是一张照片，陈青桃就能感受到那种幸福的程度。 “咋样？”耳机里传来秦越沙哑的嗓音。 陈青桃面无表情：“马上就找到了。” “行，有事记得出声，我好进去救你。” 陈青桃放下照片，寻着污染的气息找到去地下室的房间，不算隐蔽。 打开那扇门，后面一片漆黑，楼梯道也没有上漆，保留着最开始的灰水泥的形象，显得氛围特别阴沉。空气里静得连呼吸都能听的特别清楚，陈青桃在墙上找到了灯的开关，摸索着下楼。 她拐了个弯，那股味道便越来越浓郁了。 最后一扇门，从门缝中隐约透出昏黄的暖光，陈青桃皱眉，听到细微的声响传来。 “好看吗？你以前最喜欢我穿这条裙子了。” 门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便又听到，那道稍显苍老的声音继续道：“哎呀！不要弄湿了，等会儿还想穿给你看…” 空气静了一会儿，她突然叹息，低语：“…嗯，我明白。” 低低的啜泣声传来，那人哽咽，“你就杀了我吧，好不好？不要让我一个…” 陈青桃推开铁门，打断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头发花白，骨瘦如柴的老人抱着一团皱巴巴的裙子，她站在那面被肉团包裹的墙前，涕泪横流。 那团被肉团包裹的墙，各种红色的丝线从肉团的缝隙中往外延伸，像被风吹动的小草一样随风飘舞着， 而那张位于肉团中间的脸，不再是慈眉善目，不再有淡淡的忧伤，他的双眼翻白，从口腔里往外蔓延出各种细密的丝线，随着呼吸的频率而摆动着。 但尽管如此，那些孢子也没有漫出墙面一毫米。 “你、你是谁？”老太太惊恐道。 从她身后撕开一道缝隙，艾尔维拉钻出来，黑水裹满房间的每一处， 陈青桃嗓音淡淡，没什么表情，“杀了。” 艾尔维拉的利爪伸向老太太身后的那面墙，她大步跨到墙前，张开双臂，大喊：“不要！” 艾尔维拉的手在距离她只有一厘米的距离停下了， 老婆婆突然跪下来，哭声祈求，“我求你了，放过我们吧，我们一个人都没害过，一个人都没害过、真的一个人都没害过……” 她是那么的苍老，那么的瘦弱，陈青桃从她花白的头发和满是皱纹的面孔上看不到半点幸福的痕迹。 艾尔维拉放下手，她以跪着的姿势向陈青桃靠近，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我求你了，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放过我们好不好？” 第54章 也不是必须死 陈青桃将她扶起来，声音不自觉放低，“别哭了。” 她颤抖着嘴唇，使劲擦掉脸上的泪珠，可泪水如同断掉的珠子，无声无息地落了，砸得陈青桃胸腔一阵恍惚。 “呃、啊……” 肉墙中央的脑袋发出一阵沙哑难听的“啊啊”声，那些丝线往前伸了一点，但又迅速退回到原点。 “我想知道他被污染的具体情况，什么时间，去了哪里。” 上城区的安保措施保障不错，尤其是这种贵族区域，这么好的地段，怎么可能平白无故会发生污染事件。 她擦去脸上的泪痕，又低低呜咽了几声，抽泣着说，“就是八月初一、八月初一那天，我们和往常一样、我带着他在小区里转了会儿，然后就没出去过了，一直到晚上我发现他不见了，就下来找他……” “一直在家吗？” 她狂点头，“一直在家，一直在家。” 陈青桃：“你们有见过其他人吗？” “没、没有…” 陈青桃目光晦暗，面具底下的神色有种说不出来的压抑。 “小姑娘，我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害过，我保证我们就在这里偷偷地活，绝不会打扰到别人。” “陈青桃？” 耳机里传来秦越沙哑低沉的嗓音，刚才二人的对话他一直在听着， 陈青桃手指蜷了蜷，生出了恻隐之心：“她没有被污染。” 她顿了顿，“必须死吗？” 那些孢子未曾蔓延出墙面一毫米，也没有乱飞舞的情况，它们极其小心翼翼地在墙壁上慢慢蠕动着，被孢子的主人控制得很好。 秦越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走到离成列他们很远的地方，“也不是必须死，” 陈青桃的眼睛亮了亮，便听到耳机里那人继续说道，“但是青桃啊，你要知道，你不杀她，她难道就不会死吗。” “你自己想想啊，因为你比我聪明。你现在想想她的结局是不是只有死路一条。安全局，你、我甚至包括她自己，都有可能成为杀死她的凶手。” “死在谁手上难道不都是一样的吗？” 陈青桃默不作声，心底涌上一股淡淡的悲意。 “青桃啊，做好人的代价太大了，你难以承受。” 在沉默中，女人低低呜咽了一会儿，她佝偻着向后退了两步，“算了，就这样吧，” 她突然开口，苍老的面容皱出几行薄薄的褶皱，“我们的命就到这儿了，” 她唇瓣抖了抖， “最后一次，再让我抱抱你，老头子。” 她向那道肉壁伸出双手，红线有片刻停顿，紧接着便迅速延长，一寸一寸地将她包裹住，与她的面部贴合，在那些相互交错的红线中，陈青桃隐约看见他落了一滴泪， 那颗脑袋的表情变得极其痛苦扭曲。 “杀了吧，妈妈。” 她说。 秦越嘴里的棒棒糖咬得稀碎，听着透过耳机里低缓温和的声音，眼珠子瞪的老直。 成列往他这边靠着，来回踱步，唉声叹气的，“哎，这个老秦啊，” 秦越回神：“有屁快放。” “你看这到底行不行啊，都进去这么久了。”他搓了搓手，紧张地来回踱步。 “那你自己进去喽一眼不就得了。” 他话音刚落，别墅的门便被打开了，陈青桃面具上被溅了一道鲜血，周身所散发的气息显得格外阴沉。 旁边穿着防护服的警员，手里抱着小臂粗的管子冲着她， “杀死孢子的干雾，身上不会湿的。” 得到同意的回复后，警员便打开开关，干雾冲到陈青桃的身上，白花花的一片。 很快便从她身上掉下几只孢子，这是刚才溅到她身上的血所附带的。 “咋样啊？” 干雾冲好后，成列凑到她身前询问。 “死了。”她话语简洁。 成列脑袋往前伸了伸，“都都、是都死了吗？” 她平静回答：“都死了。” “真的牛！办事利索，不愧是乌鸦的人。”他竖起大拇指，眉目轻快了许多，连眼神儿都亮了，“你们几个！下去清洗干净，记住所有角落都要冲上几遍，别给任何一只孢子跑出来祸害人的机会啊！” “明白！”身后穿着防护服的警员整齐回答。 秦越递给她一根棒棒糖， “在想什么？” 她没要棒棒糖，“在想她是怎么被污染的、安全局的人为什么不想调查，还有…她为什么必须死。” 秦越：“为什么说安全局的人不想调查？” “很简单，因为成列什么都不知道。” 这人被污染得不明不白，他们竟然没有一点调查的念头，下达的命令也是杀干净，很难不让人怀疑其中有猫腻。 陈青桃是想这么问。 “哎我就奇了怪了，那你刚才怎么不问问他为什么不调查呢？” 陈青桃面具底下的眼睛没有波澜，“成列只是一个队长，他决定不了任何事，问了也没用。” 她很讨厌在没有用的事情上挣扎，很多问题只要一经过她的大脑便能省去不必要的步骤。 秦越直起脊背，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不错。” 成列屁颠屁颠跑过来，“厉害，真的厉害！年纪轻轻将来必定有一番大作为啊！哈哈哈哈哈……再次感谢家族的帮助，那晚上大伙一起吃个饭？” “钱到账了就行。”他亮出自己手里的机车钥匙，朝陈青桃使了个眼色。 陈青桃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光子通讯器，和手环不同，它是一块手掌大小的薄板， 她递给秦越，“分部有人会黑科技吗？” 半个小时后，秦越带她进入分部，楼下星潮已经在营业了， 酒吧的主色调比较昏暗，嵌入式的格栅灯亮起了暖黄色的灯光，舞池里放着轻缓的音乐，零散几位客人在摇着酒杯，时不时拨两下手环。 和陈青桃以为的那种激烈的氛围不同，这里异常缓和，她不排斥。 陈青桃在吧台见到了无色，有些纳闷，“星潮也是家族的产业？” “啊？”秦越摸了摸鼻子，“这一栋楼都是家族的。” “秦哥，你来啦？”无色夹了一块四四方方的冰放进杯底，开始把那些花花绿绿的酒水倒进杯中，放吧台上，往前推了推。 秦越顺势坐上去，“顺儿叫来，有人找他有事。” 从吧台底下冒出一颗圆溜溜的脑袋，他手里抱着游戏机，“打完打完，等我打完再说。” 无色朝陈青桃打招呼，“我看了你的比赛，非常厉害！” “谢谢。”她平静回复，她意识到不对劲，取下面具：“你认出我来了？” 无色神神秘秘地笑了笑，“我这双眼睛能看透任何事物的本质。” 他的眼睛是一双金色的竖瞳，有鎏金在旁边漂浮着，就跟陈青桃在比赛时遇见的那只龙一样， 也不知道其他人看他眼睛是什么样，陈青桃想。 手环再次传来震动，她点开屏幕，上面一堆消息，群里的人疯狂艾特她，陈青桃大致翻了一下，赛场找不到她人，工作人员快急死了。 她退回界面，点开论坛，论坛上还有直播，播到水木光海和琉璃色在他们打，还没打完。 她琢磨着要不要回去一趟。 “东西拿来。” 阿顺放下游戏机，扭了扭脖子。 第55章 制造苦难的人通通死光就好了 阿顺从口袋里拿出一枚芯片，拇指尖那么大小，他贴到通讯仪的背面，手指在薄板上划了两下， “好了，密码解开了。”阿顺取下芯片，把通讯仪放到桌面上。 “谢谢。” 秦越：“那老太太的遗物？” “…嗯。” 也可以这么说。 她没有任何要避讳的意思，在众人面前打开了通讯仪，“我想知道那天她接触了谁。” “这简单啊，”秦越放下酒杯，“把45路近两个月的监控给黑了，顺儿。” 阿顺不耐烦地放下游戏机，“加钱。” 秦越扬起手，作势要打他，阿顺脖子一缩，缩到了吧台下。 陈青桃专心致志地查看手机，她最先点开通讯软件，老婆婆的联系人很少，聊天页面非常干净，尤其是近一个月，基本没有给任何人发过消息。 嗯…除了三个人，一个备注是阿兰，还有两个备注医生，陈青桃一一查看他们的界面。 阿兰是她的保姆，在此之前的每天都会来别墅打扫房间和做饭，但从八月一号往后就没再来过了，光迅里也没有说为什么。 可是八月一那天，她是来过的。 两名医生，一位是腿部复健师，姓李。一位是心理医生，姓付；腿部复健师八月一那天没来，而心理医生同样也是。 陈青桃从聊天内容得知，老婆婆的先生于一场事故中再也无法行走，但医院的各项指标显示一切正常，于是判断是他的心理状态出了问题。 腿部复健师每天下午两点准时到45路给她先生做治疗，大多都是按摩抹抹油之类，聊天内容相比较心理医生也很简短。 在工作中，心理医生每天都会询问老婆婆先生的状况如何，一周做一次检查。 不过从她先生出事那天起，老婆婆偶尔也会向心理医生倾诉自己也出了问题。 她说她想死，但又舍不得，于是心理医生便会安抚她，鼓励她，让她好好活下去。 是，大一看没有问题，但陈青桃从第一段回复中感到了违和感。 老婆婆说：好痛苦啊！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 付医生回复：请不要这样想，您没有错。 在此之前，老婆婆和他之间的对话没有提过任何关于自己的事情，从这往后付医生也没有询问过她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老婆婆怎么倾诉，他怎么安慰，二人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 有点众人心知肚明那种味道。 不过也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目前有嫌疑的只有阿兰。 阿顺把游戏机放到她面前，他打了个哈欠，撇开头，“45路近半年的监控，看完还给我。” 陈青桃有点惊讶。 秦越拍了一下他， “行啊，你小子。不是不让碰你游戏机吗，怎么还搞区别对待啊。” “谢谢，我会转给你钱。” 她高兴道。 阿顺没看她，嘴里磕绊了一下，“不、不用。” 她按照阿顺的指示调出八月一号那天的监控。 果不其然，那天阿兰很早就来了，早上拎着大包小包过来，一直到下午才走。 那老婆婆为什么要撒谎呢？ 她把日期往后拉，发现从八月一往后阿兰每天都会来，她会把一个很像饭盒的东西放到门口，等她走后，婆婆再开一个小口，把饭盒拿回去。 对了，阿兰今天没有来。 陈青桃皱眉，她突然意识到老婆婆删聊天记录了，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在通话中讲述的。 她如果想弄清楚真相，有必要见一面阿兰。 “青桃啊，”秦越出声，她抬起头，“嗯？” “你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吗？” “对。” “那我能问问你，你是想替她报仇吗？” 她沉默着，没有回答。 秦越搅了搅杯子里的酒水，顶光折射进里面，从杯壁映下绚丽的光。 “可是她不是死了吗，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人还是你亲手杀的。” 他说完这句，吧台后面的无色和阿顺动作一顿，很快便装作若无其事，往旁边退了退。 是了，人是她杀的。 当时老奶奶抱住她变成污染物的先生时，陈青桃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甚至有点感谢她。 感谢她把杀她和放她走之间只留下一个选项，她这人最讨厌的就是选择。 毕竟那点微弱的可怜的良知牵引着她，让她做个好人；而一个好人，不应该去伤害好人。 她的良心好像在对她说，“那些好人自始至终做错了什么呢。” 他们老老实实地活着，是苦难不请自来，将他们变成了这样。 陈青桃觉得这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制造苦难的人活在聚光灯与人们的嘉奖声中，但是诸如付秋之类的普通人却被他们逼上一条不归之路，甚至要为他们生，为他们死。 陈青桃讨厌苦难，因为苦难将这个世界弄的不成样子。 倘若有天，制造苦难的人通通死光就好了。 那一刻，她应该是这么想的。 从明雪到老婆婆，以后她不想再被谁牵着走了。 她平静道，随后站起来，“也请你转告柏色，这是他最后一次试探我，再有下次，我退出乌鸦。” 秦越一看就不像是能说出来这种话的人，唯一能说出来的只有柏色。 她不介意给家族干活，毕竟有钱有资源，也相当自由。但她很介意这种明里暗里的试探，三番五次的总让她觉得厌烦。 柏色这人简直有病，有事没事都要来试探她，像是疑心病成精一样。 神经。陈青桃在心里腹诽。 秦越尴尬地挠了挠头，干笑两声，见她要走，便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别走啊，晚上哥给你开迎新晚会。” 陈青桃不留情面：“我不想跟你和柏色一起吃饭。” 手环传来震动，她抽出手，看了一眼上面的信息，有陌生人添加她，她嘴角扬出一个讽刺的笑，冷冷瞥了一眼秦越，“走了。” 秦越对着阿顺，“你去送她，顺儿，她一个人不安全。” 阿顺瞪了他一眼，“都怪你，把她惹生气了。” 陈青桃婉拒了阿顺，她一出门，就坐上了出租车，打算回家换一趟衣裳。 罗文的人添加她了，提出见一面的邀请。 第56章 你又算什么东西 半个小时后，罗文的车停到楼下，陈青桃依照约定上车。 他不在车上，车上只有一位司机和戴墨镜的保镖，陈青桃什么都没问，打开手环观看现场比赛， 等到最后一场结束后，除了获胜的两队分别上台表达自己的感想，罗文也要说一些场面话，所以他现在还在观众席上。 窗外的霓虹灯与两边的激光招牌交织为一片绚丽的海洋，汽车带她停到科技感十足的酒店门口。 保镖替她打开门，陈青桃抬步下车，在门口等待已久的仿生人步伐优雅地朝她走来，向她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她摊开手：“请。” 酒店的设计风格整洁大气，以金属材质为主，高光泽的黑色大理石反射出两边的淡蓝色笼灯，使内部装潢深度和维度从视觉上得到增强。 无人机飞过陈青桃的身侧，它们具备三维扫描功能，会根据客人的三维数据挑选适合她的房间并且记录，下次到来会方便很多。 「48号仿生人将带您去往3号vip休息室，我们会根据您的机体数据提供适合您的食品。」 “不用了，谢谢。” 「好的，请问您是否同意康莱那顿酒店存储您的机体数据。」 “不了。” 顶光闪了一下，两边的无人机退去，智能管家继续道： 「好的，数据库正在删除您的数据…」 「删除成功。」 仿生人带着陈青桃拐弯，两边的仿生人朝她行了一个贵族礼，酒店的智能管家声音传来， 「欢迎您的到来，愿您在康莱那顿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写着vipiii休息室的房间门自动打开，陈青桃意外发现里面坐着人。 那人身穿黑色礼服，看起来年纪不大，一头银白色的长发亮眼无比，休息室里整个桌面亮着暖黄色的光，他靠在那儿，正在翻看手中的深棕色漆皮厚书。 陈青桃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他微低着头，沉静的黑色双眼轻轻瞥了一眼陈青桃，波澜不兴。 “请问您要咖啡还是牛奶？”仿生人问。 “白水就可以了，谢谢。” 仿生人在给她倒了杯白水后，缓缓开口：“我会在门口等待您的吩咐。” 陈青桃愣了一下，点头。 门被关上，房间恢复一片寂静。 她把手环震动模式取消，坐到离他最远的沙发上，透过玻璃镜面观看着大街上的景象；不得不说，酒店的隔音效果很好，饶是窗外飞驰过多少辆车，酒店里一丝声响也听不到。 她仰头看着金属光泽的天花板，依稀看到自己的光影。 陈青桃待得无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等她醒来时那名少年已经走了，她打开手环简单回了几条消息，继续等待罗文。 天空此时有些暗了，陈青桃想，最多再等罗文二十分钟，超过二十分钟就回家吃饭。 风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的阴影处，她身上溅了不少血迹，像在血谭里泡过似的，暗黄色的灯光打在她身上，显现出一种诡异的美感。 似乎是见到陈青桃很开心，风朝她笑了笑， 陈青桃和她对视，她问：“怎么样了。” 风过来，从椅子后面抱住她，声音轻轻的，“明天我替你比赛吧，” “你的「代价」来了。” 如陈青桃所料，三角塔的人还是找到了杨松。 “他看纸条了吗？” 陈青桃临走前给杨松留了一个保命的纸条，让他在遇到危险时打开，说不定会救他一命。 “还没，正在忙着搬家呢——但是青桃，我有一个问题，可以给我解答吗？” 她眼神无波，“嗯。” “你认为杀死好人和坏人有区别吗？” 风的裤脚滴落着殷红的血珠，她用沾着血的手指描绘着她的眉眼，一脸天真。 “有吧，”她沉默道。 “嗯…有什么区别？” “如果我杀掉罗文会很开心，但是杀掉那个奶奶却不会，哪怕她变成了污染物。” 她似懂非懂地点头，“所以你才想调查污染源吗，因为觉得对不起她？” “不是，”她摇头，“因为我虚伪。” 陈青桃握住她的手腕，嗓音淡淡的，“就算是我，偶尔也会同情他们。” 她只是觉得他们可怜，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也包括她自己。 不想被谁牵着走，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就必须要有所行动。 空气静了一会儿，风靠到她的肩窝里，双目茫然。 “但是我走我的路，谁挡我杀谁。” 她的嗓音如一条平缓的河，撞得风心底一喜，于是风握紧她的手，笑意盈盈，“我今天杀了27个，我们是共犯。” “嗯，共犯。”她重复道。 窗外停下几辆豪车，风的身影缓缓消失，陈青桃地擦去脸上的血迹，没有去管地面上的鲜血和房间里浓厚的血腥气。 罗文带着一群保镖进入3号休息室，他身上披着一件白色披风，眯着双眼，脸上藏不住的笑意。 他忽略地上的血迹，朝陈青桃温和开口：“赛后采访花了点时间，久等了。” “找我什么事。” 罗文坐到他对面，双手搭在手杖上， “有人想让你退出总决赛。” 陈青桃换了那身柏色给她的衣服，她翘着腿，眉头挑了一下，颇为好笑地开口：“你算什么东西。” 罗文身边的两个保镖不满地往前站了一步，作势要打陈青桃。 他做了一个打住的姿势，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休息室的门再次被打开，杨离雪大步走进来，她比赛那身衣服还没来得及换，此时整个人的气质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态度高傲，不屑一顾。 她坐到另一边，嗓音比在赛场时听到的尖了一些，“说吧，要多少钱。” 尤记得上午，陈青桃初见她时还觉得她是前十第一着调的人，没想到有两副面孔。 进入总决赛的是四个人，明天抽签打，输了淘汰，现在大家都确定杨离雪和宋晨明必被淘汰，有悬念的只是第一在陈青桃和琉璃色他俩谁身上了。 杨离雪来头很大啊，陈青桃想。 她明白参与神圣之光有多么重要，秦越说他们将作为联邦和各区重点培养，能够接触到这个世界上最隐秘的知识和最重要的资源， 权势钱财地位等从此不会再缺了。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名额，这是一个辉煌的下半生。 所以陈青桃以为，罗文不会轻易把这个名额交到自己手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更期待自己是百无一用的废物，哪怕不是废物也不会这么强。 可事实上是——陈青桃强得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这时，罗文就不得不看在她「乌鸦」的身份跟她谈判。 唯一出乎她意料的是杨离雪，不过没关系。 想到一切都有按照她的计划进行，陈青桃笑出了声：“你又算什么东西。” 第57章 这并非罪过 杨离雪猛地站起来，瞪着她：“我算什么东西？你还真敢说啊？” 她表情扭曲， “我可是贵族，而你只不过是一个奴隶！你有资格坐在这里也只不过是你运气好！如果不是…” 她想要继续说下去，没想到罗文制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离雪说话刻薄，希望你不要介意。” 陈青桃摸了摸后脖颈的奴隶编码，眼皮没抬，“没事，我不介意。” “不过我确实觉得我们之间能做一笔交易。” 罗文：“哦？你想要什么交易。” 她抿了口放凉的水，声音轻得不能再轻，“让她出去。” 杨离雪：“你什么意思？” 陈青桃侧靠在小沙发边的扶手，手臂支在上面，一下一下地点着太阳穴，重新回到了那张冷漠脸。 罗文呵呵笑了笑，对着杨离雪道：“你先出去等着，我等下叫你。” 杨离雪气不打一处来，喊了两声“爷爷”，最终不甘地走了，走之前还朝陈青桃冷哼一声。 罗文靠到沙发上，等待陈青桃主动说出那个交易。 “我们想做笔生意，需要你给介绍渠道，怎样。” 罗文不动声色，“哦？” “那你说的生意…指的是什么？毕竟我这人也不是什么生意都做的。” 陈青桃没再给他打谜语，她打开手环，滑了两下，手环成像出罗文抽烟的照片。照片上的他身边和对面坐满了人，柏色发的。 这是罗文做人口买卖的照片。 罗文脸上的笑意消失。 陈青桃装不来高深莫测那股味，她只是冷着一张脸，问：“做不做。” 罗文的手指蜷了蜷，他一脸阴沉地看着对面的陈青桃，杀意渐起。 “不做吗？”她模仿着秦越的说话语气，“大家有钱一起赚，一起同流合污，是好事，这么怕做什么。” 她说的好听，单是罗文身边有乌鸦的人这一条就够他想杀人了，毕竟有人就意味着把柄。 罗文的胸腔后知后觉燃起火焰，拇指按在手杖的圆顶上，按压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你们还知道多少？” 乌鸦的人知道多少陈青桃不知道，反正她就知道这么多。 “谁知道呢…” 罗文冷静下来，他身体往前倾，眯着眼睛，“「无名」什么时候对这种生意感兴趣了？” 陈青桃：“你问柏色。” “陈青桃，公司以前那么对你，你就没想过报复我们？” 见陈青桃半摊开自己奴隶的身份，他也不装了，直接问她。 陈青桃敏锐地捕捉到了「公司」这个词汇，她笑了笑，没回答。 “生意做吗？” 罗文忍了忍，道：“我需要得到他们的同意才能告诉你。” 陈青桃明白，这个名字罗文肯定不会轻易给的。如果给了，就算乌鸦的人真能和三角塔合作，罗文自己的命估计也保不住。 陈青桃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个项链，在罗文面前戴到自己的脖子上。 “可惜。” 她作势要走。 “等一下！”罗文叫住她，眼神放到她的项链上。 三角塔的项链不仅是标识，更是合作的象征，只有了解的人才知道多重要。 项链在陈青桃这边就意味着他们有人和陈青桃有联系。 陈青桃虽然不知道，但罗文心里门清，他眼珠子转了转，嗓音低沉：“是他们叫你来的？” “除了做生意，其他免谈。” 罗文看了她好一会儿，“我会告诉你一个地址，你们要找的人就在那里，但我不会告诉你他是谁。” “你如果真的和他们有联系，一定也会有办法找到他，但是倘若你骗我……” 他的表情变为一片阴狠，那双眼也没有往日的假慈祥，此时无声警告着陈青桃，如果她骗了自己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陈青桃只是吓唬吓唬他，没想见效这么快。 “好。” 罗文让保镖从后面拿出纸跟笔，保镖递给他之后，各自站到很远的地方，罗文才在玻璃桌面上写，他折了又折，模样无比慎重，递给陈青桃。 陈青桃没有看，放到口袋里。 “我明天会输给杨离雪。” 罗文又叫住她，“…你们在我身边安插的人……” 陈青桃故意扫了一眼他的那些保镖，没什么表情，“这是另外的价钱。” 她说完这句便走出休息室。 仿生人在门口候着，陈青桃：“我要走了。” “我送您。”她摊开手，做出请的姿势。 陈青桃静静瞥了一眼大厅里坐着的杨离雪，她在和琉璃色说话，整个人又变成了在学校里的那样，看起来又温柔又好相处。 琉璃色站在那儿，抬头无意瞧见穿着一身黑色风衣的陈青桃，神情有一瞬间错愕。 陈青桃走出酒店，拐进街角，“杨松现在的地址在什么地方。” 风：“东南区，327街21号——他准备搬到241街72号，你的「报应」在498街28号等你。” 这已经是第三次搬家了，第二次搬家在八月中，当时三角塔的人只是预兆，没有直接派人到他的住处，这次则直接派了。 “不用担心，乌鸦的人在跟着他。你应该先去找你的「报应」。” 陈青桃的脸隐在阴影中，“他们呢？” “这批已经被我杀光了，下一批还在路上，我猜明天就能找到他。” 动作比陈青桃想的要快，她想了想，沉声道：“你和琉璃色比赛，嗯…输了就算了。” “唉，”她轻声叹气：“说这种不信任的话就太让人难过了，我怎么可能输呢。” “回去洗个澡再换身衣服，柜子里放着现金，想吃什么自己去买。” “…我又不需要，别跟交代后事似的，再说，你明天下午不就回来了吗。而且只要你想，我随时都能出现在你身边。” “嗯。” 陈青桃转身，风突然叫住她，“陈青桃，” “怎么了？”她回眸，看着这张跟她一模一样的脸，现在已经完全熟悉了，偶尔也会把她当成自己的双胞胎妹妹。 只见她缓缓抬起陈青桃的手腕，用她的手掌贴住自己的脸，“假如…你要保护的人变坏了怎么办？” 她说话时，面部皮肤轻轻摩擦她的手掌，她感受着那种摩擦，一时陷入沉默。 陈青桃敏锐地发现了问题，为什么风会在休息室会问那一番话。 良久，她垂下眼帘，声音低沉轻缓：“我不知道。” “如果，我说如果你要保护的人挡你的路，你也会杀吗？” 她的拇指轻轻摩挲风的脸颊，带着怜惜，眼睛不知道在看谁， “是的。” 她知道那条路通往哪里，而做好背负着何种觉悟上路决定着她的路途是否坎坷，是否顺遂。 她做事向来如此，为了走到终点，哪怕不再慈悲。 第58章 毁灭世界 陈青桃连夜赶到杨松的事务所——498街28号，距离上次过来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她站在事务所对面的路灯底下，狭窄的街道上满是脏污废水，褪皮泛黄的楼层和巷口的垃圾桶无一不显示着这里的破败。 事务所的灯在亮着，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剥掉糖纸后含进嘴里。 不一会儿，那扇隔音不算好的木门从里面被打开，穿着一身紧身白色长裙的明艳女人在楼梯栏杆后笑着向她招手，她头上戴着一顶礼帽，礼帽的前沿遮住她的双眼，陈青桃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接明雪委托那天也是这样的，如今二人位置对换，身份也不一样了。 陈青桃一直都很好奇这个女人的目的，她和方明之间是真的，生孩子也是真的，悲伤也是真的，那到底什么是假的呢？ 有时候她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钢厂那段经历像是假的一样，那么假的一段经历将她带到了另一个更加不真实的世界，从此人生天翻地覆。 艾尔维拉撕开虚空，从里面钻了出来，祂如今模样大有改变，但压迫感更甚。 “好久不见啊，青桃。” 明雪趴在围栏上，举着脸，“哎呀，比上次见面要强很多呢——真是欣慰啊。” “怎么不上来坐坐？”她笑着指出。 陈青桃睨了她一眼，双手插进风衣口袋里，夹杂着热气的夜风扑面吹来。她抬步，走向事务所。 明雪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给陈青桃请进事务所里后，顺便给她倒了杯热牛奶。 事务所的资料早已被杨松收拾干净带走了，但其他比如桌椅之类的东西还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 明雪坐到以前杨松坐的位置，对陈青桃道：“坐。” “你想做什么？” 明雪眯了眯眼睛，笑意盈盈：“——你最近表现很好，所以我愿意回答你三个问题，怎么样。” 她当然不会相信明雪会那么好心，这个女人——谎话连篇，行事诡异，疯癫至极。 艾尔维拉就在陈青桃的身后，蛇尾半环着她。 “第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盯上我的。” 明雪似笑非笑：“很简单，因为预言。” “圣地有一位神父的序列能够预言，几十年来一直都很准。他们称此为神启；就在七月中旬，那位神父得到一则神启——世界将在三年后毁灭…” “而你啊，陈青桃，你就是那则预言指向的人。” 她会毁灭世界？ 荒谬，她脑子里一时唯有这两个字出现。 “所以你们要杀我？” “理论上讲——三角塔的人最初得到的命令的确是杀你。不过在钢厂一事后，分会有位神父对你很感兴趣，这人你见过，他就是阿尔德神父。” 阿尔德神父，下午比赛时贵宾席上的那位神父。 阿尔德神父，钢厂…a先生！ “怎么样，惊讶吗？”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明雪朝她笑了一下。 “那「乌鸦」呢。” 明雪：“他们啊，你猜。” “说到这个，那位教父，你真该见见——他可是个厉害人物。” 她皱眉，“你为什么要帮我？” “哎呀，我不是在帮你……” “我是毁灭派，你如果真的可以做到毁灭世界，那就是帮了我大忙了！” 陈青桃：“我不会。” “嗯嗯，我知道，”她点点头，“你现在不会，但你要知道人是会变的。” “人在见识到无数苦难后往往会走向虚无…明白……没有意义，尤其是成为好人，…” “而我，不想…你…好人。” 陈青桃敲了敲额头，她的眼前一片花白，耳边也响起各种杂音。 她仰头，看不清明雪的面容，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飘渺无比。 “所以我来推你走向虚无，成为你的「代价」。” “你……”想做什么。 她浑身发软，被迫单膝跪到地上，艾尔维拉呈现出的画面也逐渐破裂。 明雪站起来，高跟鞋在地上踩过，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把陈青桃还没来得及取下的项链拿走，哼着小曲，越过她转身下楼。 楼下小卖部的门开了一个缝隙，明雪朝那只门缝里的眼珠子比了个“嘘”的手势。 “明天早上八点叫她起床，然后求她给你夫人治病，如果她有问题问你，你全部如实告诉她。” 明雪嘴角上扬，“怎么样。” “夫人…”他的嗓音沙哑了些，“她、厉害吗？” “厉害啊，比我厉害。”她不假思索。 说完这句，明雪便消失在了夜里。 门缝里的眼睛拉长，穿过楼梯，在事务所破门的窗户口前贴紧，静静地注视着瘫倒在地上的陈青桃。 第二天早上陈青桃从睡梦中醒来，一眼便看到了自己面颊正上方的眼睛，她一把扯过来，揪紧。 什么东西。 从身边传来一声惨叫，陈青桃这才注意到后面站着位穿着黑斗篷的男人。 陈青桃闻到了污染的味道，不过力量很弱。 她把眼睛往前一拉，那人踉跄几步，陈青桃掀开他的斗篷。 斗篷底下的人没有鼻子，他的脑袋像蜗牛似的，光滑粘腻湿溜溜的，尽管他变成了这样，陈青桃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是楼下小卖部老板，她的那些干面包就是在他那里买的，半价。 她的表情有一瞬破碎，随后恢复正常， “救救、她，求你了…” 老板的嘴巴一张一合，陈青桃松开手，“谁。” “我、我老婆，她生病了。” 她叹了口气，“带我去见她。” 蜗牛脸许是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他发自肺腑地，无比真诚地朝陈青桃说：“谢谢、” “谢谢……” 陈青桃内心五味杂陈。 他带着陈青桃走向小卖部的最里面，屋里的东西摆得乱七八糟的，货架倒塌，玻璃碎了一地，他小心翼翼地引着陈青桃穿过玻璃碎碴，并嘱咐她小心一些。 再往里走，陈青桃意料之中地发现了人的头骨，共有八九个，她心里一阵沉重，从那些扔在房间角落里的衣服堆中认出了几件熟悉的。 “你把王奶奶杀了。” 小卖部老板顿了一下，非常老实回答：“对，还有李婆婆，王哥和王哥的女儿，张亮一家，都被我杀了…” “还有吗？” “有的，还有田心，” 第59章 母巢 “田心？”她眼神一凌，从后面揪住他的衣领，“田心怎么在这儿？” “田乐恩在不在？杨松呢？你杀了他们吗？” 老板的眼睛转到她面前，“没、只有她…昨晚在、里面，” 陈青桃一脚踹开铁门，房间内阴沉灰暗，充斥着难闻的气味，阵阵水声夹着女人的呜咽声，她眉头皱得不轻。 “把灯打开。” 男人的眼睛拉长，伸到旁边，“啪”的一下，灯开了。 “老、老婆。” 她对着地上的一团污染物喊道。 整个房间到处都是污染物的孢子和肉块球，天花板上吊着像茧一样的东西，半个成人那么大小，几乎挤满了这个房间。 但这不是最诡异的，最诡异的是角落那些死物——胎儿那么大小，有着人形和各种动物的混合形态。陈青桃能确定他们是死物，甚至连污染物都不是。 陈青桃从其中一张脸上看到了王哥女儿的影子。 “老、老婆……” 地上的那团肉球动了动，肉球蜷着的身子往外伸展，露出圆鼓鼓的肚皮。 “田心在哪儿？” “在、上面。”他指着头顶的茧。 有一只茧是半透明的状态，应该是刚形成不久，外皮的孢子相较于其他显得格外少。 陈青桃心底一沉，她双手抱住茧，用力扯了下来，半透明的茧膜底下埋着发白的黏液。陈青桃咬了咬牙，从里面看到一张模糊的人脸，她用拇指扣破茧膜， 心彻底凉了。 田心的牙齿脱落，整个人的四肢完全化掉，头发只剩下稀疏几根，但人还没完全死透，那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她，嘴里咕哝着， 不知道在说什么。 “啧。” 她转而看向老板，老板在地上安慰发颤的肉球，那两只眼睛一下一下地蹭着肉球，无比轻柔。 陈青桃冷静下来，“田心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她送来的，” “谁？” “女人、昨晚送来。” “她长什么样？” “金色头发，戴着帽子……” 她冷笑一声，又是一个三角塔试验品。 “你们是怎么被感染的？” “感染？”老板歪着头，有些着急：“生病了，只是生病了。”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眼睛伸到陈青桃的面前，“救救她、她很难受。” 老板的话音刚落，地上的肉团便往外溢出许多卵状的物体，有点像福寿螺产卵的场景。 紧接着，那些孢子慢慢围上卵，形成一个肉球。 陈青桃似乎发现了什么，她往前一步，按了按其中一个巴掌大的肉球，隐约触摸到了形状。 陈青桃觉得这幅场景太不妙了，那些吊着的茧就好像是祂的养分，而这些肉球也是祂的胎盘，那些死胎…… 到底为什么。 这只污染物的状态给她的感觉很奇怪，比之前所有见过的都奇怪。 她强忍着心底的不适，问：“她是从什么时候生病的？” “两周前。” 两周前？！ 陈青桃震惊，要知道污染物生长也是需要时间的。老奶奶的先生长了一个月，也才长到一面墙那么大…… 两周，仅仅只是两周，这里就已经成为了祂的母巢。 “啊，老王啊，你今天怎么开门了啊？” “不是说你媳妇还在生吗？” 陈青桃回头，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短裤短袖的邋遢男人，男人走进来，“哎呀，这么乱啊。” 小章鱼的触手伸出来，一把抓住男人的腰部，将他拽到半空中，扔了出去。 门外不知何时挤满了人，说他们是人也不对，全都是长得奇形怪状的污染物。 “哎呦，青桃啊，这不是嘛！”有人开口。 “听老王说你老板发达了，也不见人，发达了也不要忘了我们嘛。” 早该想到的，天明明已经亮了，但是街上却一个人都没有。 498号街已经成为了污染物的巢穴。 被摔在地上的男人脖子扭转成180度，她把背后给陈青桃看，脑袋后面长着一张奇怪的脸，张着嘴巴。 “下手真狠啊！老子这就杀了你！” 陈青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下一秒祂的身体便被章鱼触手扯成两半。 陈青桃转身，有一只肉球破开，从里面爬出来一个长着老鼠尾巴的婴儿，婴儿没喘两口气，就彻底不动了。 “又死了，又死了……” 肉球发出悲痛的呜呜声。 陈青桃一把掐住男人的脖子，她掺着说不清的情绪，看向门外的那些成群结队的污染物。 良久，她道：“全部吃了吧，妈妈。” 她话音刚落，黑水便气势汹涌地朝门外奔涌。在黑水中，慢慢地爬出一个又一个长着红色眼珠的小怪物，小怪物的体型胀大，开始和门前的污染物厮打着。 手中的小卖部老板还在嚷嚷着“治病治病”。 她最后瞥了一眼地上还没死透的田心，给她来了一下，田心彻底咽气了。 陈青桃掐紧老板的脖子，将他提起来。 “我们，谈谈。” 章鱼触手粘上肉球，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尖锐的叫声，肉球便被触手拽了起来，小卖部老板用力瞪着腿，想要去救她。 陈青桃将他拽出去，满地的污染物残肢和粘腻的黑水，艾尔维拉的嘴角染着鲜血，青桃、青桃地喊着。 “青桃啊，我们不是邻居吗？为什么要杀我们……”只剩半个脑袋的杨阿姨说道。 下一秒，她便被身后的红眼怪物戳破了肚皮。 陈青桃不为所动。 疯了，好像一切都坏掉了。 “去找，没被污染的就带过来。” 那些眼珠听话地转身，走进居民住户区里。 陈青桃一路拖着小卖部老板，将他拖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把他扔到地上，老板那些黏糊糊的表皮粘到地上，孢子隐约散开。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火机，刚才从地上的货架里顺的，面无表情，“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你骗人，你不治病，你不会治病，你杀人、你杀人，” “人？”她按了下火机，火苗窜出来，耳边是不远处污染物的叫声，“是你把他们变成这样的，对吗？” 老板哆哆嗦嗦的，他整个人的皮肤粘在地上，那些污染物的孢子逐渐散开，他看起来没有交流的可能了。 “…他们自己，是他们自己说要烧了我和我老婆，我老婆才会生气……” 他说话一直没头没尾地，陈青桃能听懂个大概，她蹲下来，揪起祂的斗篷领子， “你老婆为什么会生病。” “……都怪那个人，都怪他！他来问我老婆话，问完之后，那天老婆就、就生病了。” 陈青桃眯着双眼：“谁？” “金头发，长的，” 陈青桃脑海里浮现出明雪的样貌，便听到老板说，“是个男的，买了，买了很多东西…” “他为什么要找你？” “问、问杨松。” 第60章 又有什么好怕的 两周前，刚好是杨松搬家的日子。 金发男人——陈青桃一时只能想到她在明雪家里遇到的那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没见过。 大概率和明雪是一伙的，但也不一定。 “街区的负责人呢？”陈青桃声音阴沉。 孢子的传播速度惊人，杀死那些没有觉醒的普通人轻而易举。 陈青桃不知道这种大面积的传播，十一区的人为什么不管，街区负责人和安全局的人死哪里去了。 “不知道。” 老板老实回答完之后，对她说：“你会帮我救我老婆，对不对？她说你会的、你很厉害。” 不用想也知道是明雪引导他的，这个疯子。 “呵。”她冷笑了一声，下一秒小臂便穿透了他湿滑粘腻的胸膛。 由于太突然，老板还没来得及震惊，眼珠子向下，便看到陈青桃一用力，将那枚异变的心脏从胸腔中拽出来然后徒手捏爆。 她甩掉手上的孢子，没再去看地上的污染物，点了一把火，烧了。 他是个好人，在陈青桃拮据的时候卖给过她很便宜的面包。 但他现在是污染物，陈青桃不会对污染物手下留情。 她突然想到方明问她倒霉就等于该死吗，她忘了当时怎么回答的了，现在想起那番话不免有些感慨。 底层人物的挣扎也是挣扎，他们用力呼吸，用力挤进阳光里，这一点也不可笑。 烈火在身后燃起，将那些孢子烧得蜷缩着，逐渐干枯化为灰烬。 498街有多少人呢，有多少变成了污染物，又有多少人被吃了。 “青桃、青桃。” 陈青桃：“杀干净了吗。” “青桃，杀干净了。” 陈青桃仰头， 之前觉得下城区的街道和住户区太过拥挤，从外面看头顶的每一扇玻璃窗户都像立着的墓碑，尤其是夜里，那些墓碑阴沉、压抑、密密麻麻。 这里每一扇窗户都是那些人活过的证明，也将作为他们的墓碑被埋进她所制造的火场中。 “带下来。”她嗓音沉沉。 大火在身后汹涌地燃烧着，两只怪物掺着一个小孩下楼，那小孩大声嚷嚷：“放开我、怪物，放开我！” 小孩看起来八岁左右，许是营养不良，看起来瘦弱苍白，双眼圆溜溜地闪着光，直面陈青桃时没有丝毫畏惧。 陈青桃提溜起他的后衣领，跟没肉似的。小孩手脚不安分地乱动想要挣脱陈青桃的桎梏，她凑近了看，发现应该刚觉醒不久。 “你爸妈呢？”她问。 他小脸一皱，胸口大幅度鼓动，呼哧呼哧地开口： “我妈被我爸吃了，你吃了我爸。” 陈青桃扭头看了一眼艾尔维拉，被燃成殷红的黑水里数不清的残肢断骸，她淡淡“哦”了一下，问：“只有你一个人活下来了吗？” “对，他们都死了。很多人染上了怪病，就开始吃人，只有我没有染上怪病，我躲在天台上，爸爸也找不到我……” 他脑海里回忆起母亲被父亲吃掉的样子，眼眶里很快便蓄满泪水，倔强得半落不落。 陈青桃睫毛颤了颤，道：“跟我走吧。” 她放下他，小孩忙问：“你要带我走、” “带我去哪儿？” 他见过陈青桃，陈青桃不能让他被安全局的人找到。 她点开手环，上面是柏色还有秦越给她发的消息和未接通讯。 在二人之间斟酌了一下，他选择秦越，视讯很快就被接通了，画面中的秦越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干笑了一声。 “你在哪儿呢，马上就要比赛了，怎么不见你人？” 陈青桃则完全忘记了比赛这回事，不过她一点也不担心，到点风会准时替她上台的。 她省去了重要信息，将498的事情说了一遍，越往后面秦越的表情越沉重。 “这事儿大啊，一个街道，好几万人。操亖安全局那群老狗，还真他娘的只知道吃闲饭，屁用没有，我等会儿往组织上报一下，后续我们处理。” “那你现在还回来吗，还是要我去接你。” 她把手环对着下面，毛茸茸的脑袋渐渐显现在屏幕中。 “唯一幸存者，疑似觉醒。” 秦越：“哦，明白，哥马上亲自来接他。” “我还有事，会找人在这里陪着他等你，你尽量动作快些。” “哎你，你找谁……”秦越话还没说完，就见对方利索挂了电话。 “这急性子，我还没问比赛咋办呢。” 秦越看着屏幕中的直播画面，观众们热烈地欢呼着决赛选手的姓名，唯陈青桃和琉璃色的呼声最为响亮。 “让我们有请本次大赛最大也是的黑马也是最神秘的选手——陈青桃！” 伴随着主持人的话音落下，秦越惊讶地发现，陈青桃正在上台。 “不是吧……” 如果不是刚才和陈青桃视频过，并且知道她穿的不是这身衣服，秦越肯定相信这就是真的陈青桃。 “嘿，从哪儿找来的，就是气质不大像。” 他从桌面上摸走机车钥匙，关掉比赛。 “去接人喽。” 另一边，陈青桃将他带到498的街口，这才发现街口多了一根黄条，站着两位安全局的人。 “呦——您辛苦了，剩下的就交给咱吧。” “安全局知道？” 那人点点头，贼眉鼠眼的，“哎呦，瞧您这话说的！咱从早到晚一直在这儿站着，就是为了不让里面那些污染物越过这条黄线，要不然啊，早就传染遍了。” 黄条后面有一百米的距离没有其他住户，四下安静无比，唯有风声。 “您看，除了498，其他街道这不是一点儿没沾上呢吗？” 陈青桃懒得问其他的，眼皮子一掀，往前走两步，“转过去。” 她这话是对小孩说的，小孩听话地转过去，便听到“噗呲”一声，另一个人发出了一声尖叫，又是一声。 “啪。” 鲜血染红了她的小臂，血水滴到地上，她睨了一眼百米外挂着菜筐的老太太，老太太眼神不好，梗着脖子往这里看。 陈青桃面无表情地拎起地上躺着的两位警员，将他们往后拖，血迹在地上拉出两条血道子，她道： “付秋，看着他。” “好——” 充满活力的声音传来，小孩儿只见一位美人鱼在阴影里站着，她捂了捂脸，看起来很开心。 美人鱼…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美人鱼。 他吓一跳。 “别怕，我是好鱼。”付秋掐着腰，眼睛弯成月牙。 “呃、嗯……” 事到如今他还怕什么呢，他什么都不怕。 陈青桃将那两位警员的尸体拖到火场里，那个贼眉鼠眼的还没死透，张了张嘴，虚弱道：“联邦的人…不会、不会放过你。” 陈青桃不喜欢口舌之争，向来不会回应挑衅和不着调的话，要做什么一向是行动比话多；许是见他快要死了，又或许是说给自己听的， 破天荒的，只听她声音沉缓，没什么幅度，“是么。死这么多人，只不过是多几个和你穿着一样衣服的人，又有什么好怕的。” 第61章 你昨天答应过什么 ：你们说，今天第一名会是谁啊？ ：我猜琉璃色，他强啊。 ：不不不不——我看陈青桃还没露出自己真正的实力，俺觉得她远不止于此… ：得，说到这个，她确实神秘。我昨天还想看她采访呢，结果赛后采访一个都没。 ：今日冠军之争赌盘在论坛已经开了，欢迎大家前去凑一凑热闹哈。 …… 比赛是抽签制，杨离雪刚好抽到了陈青桃。抽到签的那一刻，她嘴角不自觉上扬。 她箱子里全是写着陈青桃的签儿，怎么抽结果都是一样的。 昨天陈青桃答应校长比赛会输给她，所以于她而言这场比赛毫无悬念。 台上的陈青桃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耳边是主持人喋喋不休的台词，宋晨明凑近了一点，小心翼翼地，“大佬？” “嗯哼。” 宋晨明觉得今天大佬非常不一般，虽然还是那张脸，还是那副好像对一切都不感兴趣的样子，但是他就是觉得大佬气质变了，具体说不上来为什么。 见陈青桃低下眼睫，没往他这边看，他抽了抽鼻子：“呃、你小心点，杨离雪会精神穿刺。” “你也是，那家伙的序列蛮厉害的。” 宋晨明眼角抽了抽，昨天论坛骂他拖陈青桃的后腿已经骂了几百楼， 要不是怕论坛再骂几百楼，他今天就弃赛了，等会儿打算象征性的跟琉璃色过两招，然后再被打下去算了。 呃，不对，大佬今天怎么不说加油了。 “拜拜，加油哦——”大佬朝他招手。 宋晨明愣了一下，大佬主动跟他说话了，多了很多字！于是开心地飞起：“我会加油的！” 他决定了！他要好好比赛，绝不辜负大佬，呃、不，绝不辜负他们治愈系的期望。 实际上治愈系对他一片唱衰，没有任何期待。 治愈系1号：“老师，你昨天跟小宋说了嘛，让他今天早点认输，把场子让给后面的主角……” 治愈系2号：“对啊，太丢人了…论坛都在说我们混学分。天可怜见，混学分的明明是宋晨明这货，原本小小的负十现在一下能骑到我们头上了。” 治愈系3号咬着衣襟，泪眼汪汪，“这小子命忒好，啥也不用做就能被美女保护到总决赛，好嫉妒哇。” 第一场比赛是宋晨明和琉璃色，赛方拿琉璃色热场子，让他一会儿弄几个花里胡哨的招式，让场外的观众兴奋兴奋。 等他俩比完，就该陈青桃和杨离雪。 风在台下，举着下巴；杨离雪坐到她旁边，声音低低的，“你别忘了，你昨天答应过我们什么。” 风愣了一瞬，“什么？”她装作吃惊，捂住嘴吧，“哎呀，我忘了。” 杨离雪气的脸色发青，又见她“呵呵”笑道：“你放心，青桃这人很守承诺的。” 屏幕闪过她们二人，杨离雪表情转换为一片笑意，忽略心里的古怪感，轻轻张口，“你最好是。” “嗯嗯。” 屏幕上只能看出二人笑容灿烂，听不到底下的暗潮汹涌，画面闪到台上的两人， 风侧头，脸色阴郁。 琉璃色没放出什么花里胡哨的招术，那些岩浆顺着他那边往宋晨明的方向流淌，他自己就吓得往后退，然后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台下的众位治愈系扶额。 宋晨明爬起来，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就朝琉璃色冲刺。 成为觉醒者，身体机能多少都会比普通人多少要厉害点。 琉璃色面无表情，收起了序列。 他的序列很危险，对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讲能要命。 他道：“你打不过我，自己下去吧。” 宋晨明几拳朝他袭来，可这是格斗课最简单的招式，对琉璃色一点用都没。 琉璃色不耐烦，最终绊了他一脚，给他扔下了台。 一场不是很有看头的比赛，场子没热起来，台下嘘声一片，嚷嚷着让下一场上来。 风舔了舔嘴角，目露凶光。 在嘘声中，风跟杨离雪被请上台。 “你们有没有什么话要对对方说？” 主持人的话筒递到中间，杨离雪：“希望青桃能够手下留情～” 风模仿着陈青桃的语气：“加油。” 二人各站一边，随着一声枪响，向彼此行了个赛前友谊礼。 这时，众人便发现陈青桃竟然盘坐在地上，她饶有兴致地打了个响指。 虚空撕开一道裂缝，浓稠的黑水蜂拥而出，它们很快便挤满了台上的每一处——除了她所坐着的位置。 “这是什么？” 风的背后裂缝越来越大，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试图戳破空间似的。 这一幕无疑吸引了现场的所有视线，众人好奇地观看着陈青桃接下来要召唤出什么东西。 黑水从台阶上垂落，压抑的气息传遍赛场的每一个角落。紧接着众人便听到了一声吼叫，怀着激动的心情，他们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的真正面目。 一头龙！ 巨龙盘旋在半空中，她朝杨离雪喷出一口火焰，杨离雪脸色惨白。 ：卧槽，真的假的！！！！ ：能召唤出来龙的不是只有序列16吗，陈青桃是序列16？ ：操，顶级有言序列，比琉璃色还要强。 ：我靠我靠我靠我靠，怪不得那么强，原来是传说中的序列…… ：比赛毫无悬念。 主持人惊呼：“这是什么！这是一头巨龙！天呐，召唤系的陈青桃同学竟然能召唤巨龙！” 场子终于被热了起来，她举着脸，手指一下没一下地点着侧脸，一脸笑意。 火焰朝杨离雪袭来，她猛地向后一退， 疯了吗？ 她看向陈青桃，表情有片刻狰狞。 杨离雪被巨龙追着满场跑，她发现自己的精神冲刺对巨龙没有半点作用，几分钟下来，她已相当狼狈。 台上的陈青桃满眼戏谑地坐在那里，眼里有种说不出的笑意。 “呵呵……” 风的身影一闪，巨龙消失在众人的眼前，只见她闪到杨离雪的身前，用力掐紧她的脖子，杨离雪咬牙，对她发动了精神攻击。 然后——晕了。 不过晕的是她自己。 陈青桃又赢了，赢得相当轻松。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裁判问她是否是有言序列。 “你猜。” 风是陈青桃能量溢出，自身分裂的产物，没有本体那种特殊的序列，也没有本体那样强大的力量，不过她有自己的特殊能力。 那就是——幻觉。 杨离雪的精神穿刺对青桃有影响，但如果对上她只会幻觉反噬——这是所有精神系的共识，对比自己厉害的同系强者使用精神穿刺，下场百分百不好。 第62章 没关系，只是一场比赛 本次大赛终于快要来到尾声，开启了半场休息模式，一个钟后接着进行三场二胜的总决赛。 据说是为了等阿尔德神父的到来，比赛结束后将由神父亲自给冠军颁奖，奖品是教会提供的，相当神秘。 彼时，罗文会给第二名颁奖。 风在台下观看着跟人打交道的罗文，饶是她再怎么装作若无其事，她也明白这人快气死了。 温多林姗姗来迟，在场外和其他人握手，眼神扫过陈青桃，轻轻笑了笑。 因为陈青桃不喜欢此人，所以风连带好眼色都没给他。 他呵呵笑了笑，“啊呀，被讨厌了。” 如果是秦越在的话，他一定会吐槽：“讨厌你这个混球难道不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记者好不容易逮到散场没有跑的陈青桃，很快便一拥而上。 “请问陈青桃同学，你是有言序列吗？” “陈青桃同学，关于本次大赛，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将代表十一区参与圣地之光，您有什么感想吗？” “您是否觉得琉璃色比自己厉害？” “……” 被摄像头和各种话筒包裹着的风，认真想了想陈青桃会怎么回答，那人大概只会从中挑选自己想回答的， 于是她沉默了一会儿，学着她的语气，“我厉害。” “咔嚓咔嚓” 又是一些难以回答的问题上来，风听得耳朵疼。 她跟陈青桃性格差别很大，面对这些提问，陈青桃不会把不高兴写在脸上，甚至会有可能扶一把这些挤来挤去要摔倒的记者， 并且非常友好地嘱咐：“小心。” 她是那种面冷心热的类型。 但风刚好与她恰好相反，她面热心冷，且只对陈青桃感兴趣。 她现在就想杀了在场所有吵她吵得耳朵疼的人。 “呵呵。” 好不容易送走了记者后，她和在一边抱着双臂的琉璃色不慎对视——琉璃色在观察她。 但不是在观察她的实力，他走过来，皱眉，金断觽决：“那是幻境。” 她“啊”了一下，确实也没想过瞒谁，毕竟这种程度的幻境的确骗不过那些真正有实力的人——比如琉璃色，比如秦越他们。 “是的，幻境。” 人来人往，琉璃色面露疑惑，再抬头时，人已经不见了。 距离总决赛开始还有十五分钟，赛场上灯光璀璨，宋晨明跑来给陈青桃加油。 她神色焦急，有些不耐烦的回应；天空此时放起了烟花，阿尔德神父坐到了贵宾席上。 这一场比赛是贵宾席人员最满的一次，罗文挨个和来人握手，温多林和旁边穿着华贵的女人侃侃而谈。 赛场上，主持人还在向观众介绍贵宾席上的大佬，无数蝴蝶飞进赛场，那些蝴蝶伴随着光幕散去，场中央亮起了陈青桃和琉璃色的虚拟成像。 主持人向大家介绍打进总决赛的两位选手。 赛前照例要将二人叫上来问问感想，但二人都不是喜欢说话的类型，所以只有“加油”两个字。 比赛开始—— 让琉璃色陷入幻境很难，所以这局比赛风就想先利用体能跟他搏斗。 她体术比陈青桃好，和对方打过一次，本体输得很干脆。 部分观众看出来陈青桃想要贴着琉璃色打，她没有召唤怪物，反而不断躲过那些岩浆的攻击，主动贴紧琉璃色。 于是他放了个漏洞，让陈青桃贴上自己， “怎么不使用序列？” 他的手臂挡住陈青桃的攻击，嗓音沉沉。 风没兴趣回他话，抬腿想用膝盖撞他，琉璃色道：“召唤吧，否则你打不过我。” “这不就马上就出来了吗，” 琉璃色一愣，他当胸被一脚踹得后退几步，不等他喘息分毫，又是一膝盖过来，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他几乎能够听到自己骨骼被磕得咯吱响。 她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琉璃色迅速使用招式，想用岩浆包裹住她。 赛场上热气升腾，仅仅只是离两米远便足矣感受到那种揪心的灼烧感。 这东西能让污染物在片刻之间灰飞烟灭，自然对人也是有用的，所以琉璃色在比赛时只要将对手完全包裹在岩浆中，那么就算他赢。 风只能不断跑出岩浆的范围之外，可那东西受主人操控，对她穷追不舍。 她跑得越快，场上的氛围便越燥热，热度穿透鞋底，风的每一寸呼吸都伴随着灼烧感，岩浆带动热浪翻涌，吹得她脸颊生疼。 她跳到琉璃色的面前，岩浆的最后一丝缝隙合盖上，二人被关在了由他制造的炎笼中。 这算歪打正着，不过正合她意，二人很快便在地上扭打成一团。 风打起架来比本体生猛；本体喜欢一击毙命，直掏心脏。但她不是，她喜欢拳拳到肉，听刀刃划破皮肉的声音，听骨头被撞得咯吱响，美妙极了。 她和琉璃色的体术不相上下，但她明显更狠，下手毫不犹豫，导致几次打得对方都痛呼出来。 琉璃色操控岩浆烧毁她几根头发，离后脑不过两厘米的距离，他在让对方适可而止。 可偏偏她是最不会适可而止的；她和本体有一个共同点——遇到比自己强的就会兴奋，不过陈青桃兴奋的很含蓄。 风掐住他的脖子，翻身骑到他身上。 “你有病啊。”琉璃色终于忍不住了，他嘴角生生挨了对方一拳，但又不能真的操控岩浆动真格杀她，此时只觉得尤为憋屈。 风是陈青桃的刀，只会杀人；要么他们死，要么他们杀死她，绝无放过与被放过的可能。 在她看来琉璃色不太聪明，战场与赛场上慈悲是种罪过，而她宁愿死都不想让陈青桃输。 “够了。” 脑海里那人淡淡的嗓音传来，由于距离太远，陈青桃费力链接分身的意识。 “很棒了，等我回去。” 风叹了口气，此时她大汗淋漓，浑身虚脱，嗓子像在冒烟起火。 说出来的话却和撒娇似的，“啊——想让你赢。” “但是我穿不破他的精神层面，无法制造对他有用的幻境。” 毕竟琉璃色是s级，精神层面和其他人不是一个等级。 “没关系，只是一场比赛。” 她听到脑海里那人如是说。 琉璃色感受到坐在自己身上的女人动作有一瞬停顿。他抓紧时机，换他在上面，手掌贴上风的脖颈， 单只眼睛盛满笑意，她举起手，“我认输。” 第63章 报应，罗文的报应 第一场比赛以陈青桃认输结尾，中场休息半小时。 由于半场比赛都在琉璃色那密不透风的蒸拿笼里进行，无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风一下台，宋晨明就拿着毛巾和水过来。 或许是见陈青桃秒人习惯了，今日单人赛打的格外漫长，众人就开始唱衰。 ：天…还真输了…… ：啥啊，我啥都没看见，谁能告诉我发生了啥？！ ：自然系本来就强，再加上琉璃色的序列本身就很无解…几乎可以焚烧一切成为灰烬…输也在意料之中…… ：哎呦桃子姐第一场就打这么艰难，下一场可咋办啊，我可买了桃子姐是冠军…… ：还好我买了玻璃哥，感觉要赚大了。 ：做白日梦吧你，赌盘都是1：1，梦里的赚。 ：玻璃哥加油，桃子姐也给点力哈。 陈青桃在比赛开始前3分钟赶到赛场，由于号码不在她身上，她多花了点时间溜进候场室里。 和对方换完衣服后，二人没有来得及多交流几句陈青桃就赶到台上。 她没什么情绪，冷漠得一如既往。 第一场比赛没有看头，第二场裁判私下特意交代了——不要关着打要亮真本事，让观众兴奋兴奋。 “宋晨明，老师叫你过去，你咋还在这儿啊。” 宋晨明抱着手里的毛巾，“我、我要等大佬下来。” 那人白了他一眼：“舔狗。” 宋晨明挠了挠头，没好意思接话。 他把目光放至台上比赛的两人，陈青桃的召唤物无论何时看压迫感都非常强，他默默咽了口口水。 小章鱼的触手覆盖上坚硬的冰壳，一齐伸向琉璃色，琉璃色不慎被一把甩到外面，第二场陈青桃意料之中的赢了。 打第三场时场面最震撼。 满赛场都是琉璃色那喷射的岩浆，岩浆将地面腐蚀得坑坑洼洼，烧得焦黑。这时，体型越大反而越不占便宜。 那些触手无法靠近琉璃色，陈青桃将它收了起来，开始跟他贴身打。 炙热的风将她裹胁，陈青桃从地上翻了过去，避免直冲她的热浪伤害到她。 慢了一秒，胳膊被烧红，被烧得皱巴巴的，溢出鲜血；她挑眉，这种程度的疼痛确实对她而言在忍受范围内，只是没想到杀伤力这么大。 在快要接近琉璃色时，她突然跳到半空中。从后背变大伸长的章鱼触手和她一同向前突刺，坚冰穿过他制造的火墙。 陈青桃换了个位置，想要导致他陷入两面夹击的状态，可惜从半空溅落的和星星似的岩浆将触手烫坏一块，她的大腿同样也是。 她不得已退后，吐出的每一口气都烧得可怕。 热气将视线扭曲，陈青桃大汗淋漓。 屏幕上显现出陈青桃那可怕的伤口，医护人员已经搬着架子走到台下。 ：桃子姐太拼了… ：泪目啊，桃子姐，(；′??Д??`)(；′??Д??`) ：不怪桃子姐，是琉璃色太bug了，他几乎可以控制三百米内所有的岩浆位置，干脆叫他控制系得了…… ：控制系自然系本来就一家啊。再说，人玻璃大哥觉醒得很早，练控制练多少年了都，到现在说他炉火纯青也不过分。 趁琉璃色防备着那三条触手时，她找准机会再次向前。 她的身形如同利刃，划破灼热的风，呼呼作响，突向琉璃色的位置。 她想使用自己的惯用招式，一击毙命的掏心。 火星子擦过脸颊，她隐约有些兴奋，终于贴到了琉璃色。 灼热的环境会使人的思考迟钝，行动迟缓，但琉璃色明显感受到眼前这个人的速度更快了，力量也更强；和第一场相比，她第三场的搏斗技巧少得可怜，打哪里都靠身体最直白的反应，而就是这种最原始的反应，使她好几次躲掉岩浆的攻击。 “呵。” 手刃擦过他的脸颊，被触手一尾巴扫到了旁边，他擦掉脸上的血口，陈青桃不给他反应机会，想要继续贴着打。 接着，近三百米的所有岩浆都集合在一起，庞大炎热灼烧的岩浆渐渐聚合成一个球。 地面震动起来，陈青桃就是在等这一刻，他要放大了。 琉璃色操控岩浆时不能分心，否则容易出差错，她就是看中了这点多次粘上他。 她吩咐触手从后面快速缠紧他，薄冰覆上他的躯体。陈青桃看准机会，猛然冲出，将对方打下台。 陈青桃终于赢了。 场外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主持人在激情解说；她仰头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热气，这种东西一旦适应过后反而会觉得没什么。 在主持人的引导下，她下台，宋晨明给她递来毛巾和凉水，一脸崇拜。 “谢谢。”她接过，赛场的医护人员过来给她治疗伤口，大腿烫坏了一块，留下一个不算小的血窟窿。 大伤有两处，小伤多得数不清。 许是今天一直在来回奔波，她头闷闷的，这会儿静下来，能够更加清晰地感受到额头的跳动。 在被治疗时她又看了一眼手环上的信息，罗文的人一个小时前发过来的，他问自己为什么不遵守约定，她当时没回。 迎面走来一位黑衣人，她拧开瓶口，对宋晨明说，“可以再帮我拿一瓶吗？” 宋晨明欣然答应。 罗文的保镖过来，冷着一张脸：“校长让我问你，你不会参加圣地之光，对吗。” 这是一个肯定的问句。 “毕竟家族一向重视信誉。” 是，陈青桃当然不会破坏家族的信誉，这还只是第一步。 她笑了笑，擦身而过时，她嗓音温凉，“你亲口告诉他，他马上就会死了，让他做好准备。” 保镖额角青筋暴起，但又不敢真的做什么；他在走之前去问候了一遍琉璃色，就好像真是罗文叫他来看冠亚军情况的。 赛场上响起圣歌，工作人员找到陈青桃，要她和琉璃色上台领奖。 只见保镖走到罗文身边，弯下腰，侧耳悄悄说了几句话，罗文只是呵呵笑了笑，什么都没回应。 他看起来完全没放心上。 陈青桃猜，他这会儿该想着怎么报复自己，怎么去柏色那边告状了。 罗文今日穿着华贵的西装，手杖顶镶了一枚红宝石。 阿尔德神父在颁奖前会念祷文。这时场馆内的所有人都要保持安静，等待他念完才能有所动作。 阿尔德闭上双眼，站到陈青桃的身后，做出祷告的姿势， 「我们在天上的父，」 「愿你的名为圣，国降临。」 他的声音温暖有力，如一条慈悲的河，缓慢、悠扬。 场地降下白色的羽毛，从头顶投下圣光，照耀着陈青桃——本次比赛的冠军。 「愿你的旨意行在人间，如同在天上。」 陈青桃双目漠然，一时间所有的屏幕突然花了一片，发出次拉的噪音。 「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 「免了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 所有屏幕同时呈现出罗文的脸，一段音频。 “这批货成色可好得很啊。” 站在不远处的罗文脸色惨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画面继续播放， “是啊，里面有几个女的，长得很好嘛，”他啧了一下，“玩起来那叫一个带劲。” 「愿你不叫我们遇到凶恶，救我们脱离苦难。」 画面环境虽然阴暗，但能看出来那人是罗文，他靠在沙发上，左拥右抱，嘴里叼着雪茄：“那价钱？” 对方笑了笑，生怕他改价，“咱们说好了的，一千万，一分不会少给您。” 罗文呵呵笑了一下，“我就喜欢你这种爽快人，下次再收到好货，用不用提前给你留着？” 「愿你降下圣光，以神圣的标准评判罪恶与良善。」 赛场一片喧嚣，罗文面色大变，他恶狠狠地瞪向陈青桃，手中的权杖握得咯吱响，侧头：“怎么还没解决，你们是做什么吃的！” 保镖着急道：“老板，负责人说切不掉。” 罗文气的发抖：“那关了，关了不会吗？去关了！” 他大吼。 “那哥，我们等这批奴隶死完了再说……” 罗文那张脸气的通红，他咬了咬牙，脖颈涨的像是要爆炸似的。 耳边是观众的议论声纷纷，但仍没盖过神父的祷词。 「愿你能洗刷世间的污秽，叫我们远离疾病。」 他向前一步，突然浑身瘫软地倒在了地上，罗文震惊地发现自己的手心不知何时长出了一只红色的眼睛。 他吓得大叫，部分觉醒者走上来，将他围上。 屏幕切到瘫倒在地上的污染物，将那副丑态映照下来。 他的头发迅速脱落，那张面皮上生出绿色的疙瘩，无数眼睛突破表皮，在外面密密麻麻地绽开。 赛场前一片惊呼声，离他最近的那排着观众急的想逃跑。 ［因父及子之荣耀，都是你的，」 耳边惊呼声不止， 在众般灰暗中，陈青桃在唯一的光亮下伸手接到一片洁白的羽毛，她神色平静，对这场戏剧置若罔闻。 「直到永远。」 罗文彻底变成了污染物。 第64章 分部的其他人 祷告结束—— 阿尔德神父缓缓睁开双眼，他轻轻叹息。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着赛场，眼前一片混乱。 众多赛场的保安围在变成污染物的罗文身边，他们有些是觉醒者，有些则身上穿着防护服，手里拿着干雾喷枪。 陈青桃的手环传来一声震动，她低头瞧了一眼，柏色给她转了八百万星币。 她抬头望向不远处，对方没有丝毫慌乱，在贵宾席上依然保持着最初的那个动作，甚至饶有兴致地朝她招了招手。 阿尔德神父抬步，朝罗文的方向过去。 如果不是因为提前在论坛上查过，知道他也是觉醒者，陈青桃刚才也想杀了他。 阿尔德神父走到罗文的身前，他早已变成一滩长着眼珠子的烂泥，浑身不成形状，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低语。 阿尔德忍不住哀叹：“可怜的人呐，愿神原谅你的贪婪。” 变成烂泥的罗文被几位觉醒者按到地上，神父叹息着，他手底下发出微微光亮。 在众人面前，罗文的眼睛和孢子逐渐脱落，他挣扎和呼喊的幅度越来越小，直到彻底安静下来。 罗文死了。 神父张开圣袍，“请大家不必惊慌，这只不过是来自神的惩罚；现污秽已被清除，一切安全。” 他话音落下，在场的众位观众便有序回到座位上，他们齐声呼喊，“赞美神主。” 陈青桃微微诧异，她竟然有想要跟着那些人一起呼喊的想法。 “这是神父的序列。”琉璃色在一边提醒她。 她手指蜷了一下，莫名觉得这个序列非常诡异，他该有多强才能无声无息地控制那么多人的行为。 观众恢复平静，仿佛忘记了刚才现场的那番骚动一样。 颁奖继续—— 阿尔德神父朝台上的二人走来，在圣光的照耀下，他从旁边人的手中接过一只机械盒子，约有4k纸那么大。 “本次春藤大赛冠军奖品由教会提供，是金锐科室的制造贴一枚！” “凭借此贴可以联系制作商制作属于你的专属武器哦～” 不知道从哪儿跑来的主持人继续讲解着。 阿尔德面带微笑，将东西递给陈青桃时，他道：“希望你玩的开心。” “还行。”她接过。 由于罗文死了，第二名的奖励也由神父颁发，他同样将一个四方盒子递给琉璃色。 “亚军的奖品由本次大赛的赞助商提供，那就是——可以去天众企业总部亲自挑选一样未发售新品哦——” 天众企业——是本次大赛最大的赞助商，赛场上的虚拟设备还有屏幕和浮空器都由他们提供。 本来应该给天众负责人一个镜头，但经过刚才那场骚乱，负责人早就走了，贵宾席上所剩无几。 他们这边可以装作没事人一样走流程，完全是因为神父在的原因，但外面就没那么和谐。 关于埃布尔·罗文的热搜上了好几个，直播间炸成一片。 #埃布尔·罗文人口贩子# #春藤杯事故# #罗文之死# #春藤杯神主之罚# …… 论坛早已炸成了一片。 昔日善名在外的春藤校长，如今被曝出私下品德败坏，贩卖人口，这件事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牵连甚广。 如果十一区尚未完全腐坏的话，陈青桃觉得军统应该有所表示才对。 后面的流程草草结束，获奖感言和一大堆介绍感谢的话也都全部省略。 她抱着铁盒子下台，在赛场口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呦！” 白术朝她笑着打招呼。 他瘦了，脸色苍白，看起来有些疲惫。 人来人往，陈青桃错过人影去看他，白术看起来比以前沉稳许多。 陈青桃久违的笑意浮上眉眼；无论如何，能见到白术安然无恙都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你怎么来了？”她问。 他挠了挠头，“晚上分部想给你开个迎新会，但队长说你不待见他俩，叫我来请请你。” “你去吗？”陈青桃问。 他摸了摸鼻子，“我…去？” “哦。”她抱着盒子越过他，“我不去，我不喜欢这种场合。” 白术跟上去，“不行啊，队长说我必须把你叫过去。” “不过去你会怎样？” “…会扣我钱。” 陈青桃，“那你可以告他滥用职权。” 白术站到她前面，摆正她的双肩，“说真的，你下午有事吗？” “有。”她不假思索。 “啥事？” 她下午要去找阿兰，她已经让阿顺帮自己定位到了对方的ip地址。 “找人。”她道。 白术看她眼窝子发青，有些担心：“你昨晚是没睡好吗？” 她昨晚半夜赶到事务所，和明雪交谈后就睡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有几个小时，早上又是烧街又是处理污染物，连着赶到327和241找杨松，转了一圈，无果后又跑回来打比赛。 总之她忙得很，找完阿兰她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你话好多。”她耷拉着一张脸。 “嘿，你真是让哥心凉，这么久不见就这样对我。” 他摆出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陈青桃嘴巴张了张，把刚才觉得他变稳重了那番话咽了回去。 “好吧好吧，”他浅浅笑了笑，“其实是柏色找你有事…” “什么事？” “嗯…你可以进家族总部了。” 陈青桃停下，回头。 半个小时后，白术带着陈青桃出现在星潮门口，这是她第四次来这个地方。 现在天色还早，星潮尚未营业，穿过星之海俱乐部时，陈青桃意外地发现坐在门口的仿生人换了。 新换的仿生人看起来没什么激情，握着传单坐在那里，见到陈青桃来，便将传单递到眼前，见她没有要接的意思，再把手垂下去。 之前那个见到客人好歹还会站起来。 电梯上，她问白术：“这个俱乐部是做什么的？” 白术：“不太清楚。” 陈青桃心里盘算进总部的事情，没注意白术不知觉往她身后退了退，到了门口，她推开门。 “欢迎加入乌鸦！” 扑面一阵凉气，头顶落下各种颜色的彩带，陈青桃呆呆地望着大厅里挤着的那些人。 她还以为这个地方总共就阿顺秦越和无色三个人呢，柏色不算。 “嗨，我看你比赛了，打得真好啊！对了，先自我介绍对吧，哥叫靳安，你叫我大哥就好了。”靳安朝她伸手。 他打了唇钉，两只耳朵上各穿了四个黑色锥形耳钉，上面挂了几条小链子，头发后面扎着小啾啾，穿着也很时髦。 陈青桃象征性跟他握了握：“你好，陈青桃。” “我知道，听说你很厉害嘛，改天切磋切磋？” 女生穿着非常炫酷的镭射大衣，颊边有两个酒窝，笑起来暖洋洋的：“不用搭理他，他很弱的，” “你好你好！叫我星星就好了，就是天上那个星星。”她两只手握住陈青桃，上下摇了摇，闪闪发光：“星星哦——” “嗯，星星。陈青桃。” “高明。” 高明跟阿顺坐一起，两人各抱着一台电脑，他脖子很长，带着无框长方形眼镜，不说话时的样子总让陈青桃想到高中数学老师，长得非常有威严感。 阿顺怼了怼他胳膊，高明站起来，伸出手，重复了一遍，“你好，高明。” 陈青桃回神，跟他一握，“陈青桃。” 秦越靠在吧台边，手里端着杯红得跟血似的酒水，看见她模样局促，莫名觉得搞笑。 第65章 精神污染1 陈青桃注意到吧台旁边坐着位有着酒红色大波浪卷的女人，她趴在桌面上，手上拎着酒瓶。 她犹豫了两秒，过去跟女人握手：“你好，陈青桃。” 女人侧着头，眼睛懒散一抬，她慢吞吞起身，带着一身酒气向前靠了靠，眯着眼睛打量她，“你谁啊？” “新来的。” 女人打了个酒嗝，脑袋往后一仰，砸到桌面上，昏沉睡了过去。 “你叫她红岁就行，是个酒蒙子，不过实力不错，等她酒醒了再介绍给你俩认识认识。”秦越解释。 “嗯。” “都介绍完了吗？”温和散漫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柏色来了。 “呦，这不柏色吗，您这种大人物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这种小地方。”靳安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翘起腿。 柏色呵呵笑了笑，不置可否，“来找人。” 陈青桃发现除了靳安，分部的其他人都不太喜欢柏色，星星脸上的笑容消失，高明连头也没抬。 他转头问陈青桃：“498的事办得不错，家族决定调你成为正式成员。” “嗯。” 不是498的事做得不错，家族才升她去总部，而是因为她杀了罗文。 “关于杨松的事，我很抱歉。” 陈青桃神色僵住了几秒，良久，她开口：“没什么。” “你们的人怎么样了？” 柏色：“消失了，不过家族正在派人调查。” 秦越在一边跟那几个人说话，“都愣着干嘛，各找各事做啊。” 星星跳了过去：“无色哥，给我来杯气泡水！” 其他几个人也都开始各做各事，白术跟阿顺打起了电动。陈青桃他们两个坐到最边的沙发上，无色给他俩倒了杯咖啡。 这里的氛围不算敞亮，尤其是他们现在坐的位置，她尽量把自己藏进桌后面的阴影中，让柏色看不见她的表情。 “他们是正式成员吗？”陈青桃问。 “不是。” “成为家族正式成员并非容易的事；这意味着不仅可以接触到更多内部机密，所承担的责任和风险也更多。而他们只用接一些清除污染的委托和杀人就可以了…” “从不用知道为什么。” 她想到柏色不愿意告诉她叛徒一事的后续，点点头，“我呢？” “你啊，”他笑，嘴角上扬，“你从开始就是被当作正式成员培养的。” “按理说，在进入家族后你会被分到固定队伍中完成任务。但是今年招新在开春就已经完成了，队伍也同样固定了下来…” “所以我没有队伍？” “你有一个搭档，嗯…他精神上可能有点问题。” “不行。”她果断拒绝，“我、不知道有没有提到过，我有精神分裂，会出现能看到幻觉这类问题。” 陈青桃不敢想两个精神病组队会有多么可怕。 因为风的诞生，她甚至怀疑自己已经有人格分裂。 “提到过，” “在和你讲述神途序列时有听你提起。” 陈青桃：“所以我认为两位精神患者组队会对任务完成造成影响。” 他沉默了一瞬，“我还是觉得你们可以先尝试一下，如果实在不行明年可以申请重新调配。” “……” 陈青桃平静道：“他有什么病？” 柏色早有准备，用光迅给她发了那人的资料。 她点开资料。 “他的代号是「灾」，有言序列29：死咒，是个孤儿。” “由于性格和序列问题，在此之前共换过十四个小组，你是他第十五次换的搭档。” 资料显示出的男生容貌苍白，他头发较长，依稀遮住双眼，最明显的个人特征是嘴角那颗小痣，陈青桃一眼就记住了。 她继续往下翻， “确实…” 柏色：“什么？” 她皱眉，垂着脑袋继续扒拉着成像上的文字，“他的序列很危险。” 序列29：死咒。将血液，头发等所属性明确的东西作为介质，通过伤害自己，伤害效果可转移至目标身上，自己不受效果影响。 这意味着打架的时候他只需要对着自己来一枪对方就会死，而他什么事都没有。 太变态的能力了。 “你怕了？”柏色嗓音微扬，带着调笑。 陈青桃直起脊背，将自己暴露在光线下，情绪淡淡的，“这招对我没用。”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和这个「灾」都是怪物，不用想就知道，家族是故意将他们两个分一起的。 “你误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奇你会不会害怕。” 陈青桃没有回答，她抿了一口咖啡。 “差点忘了，你在进入内部之前需要给自己想一个代号，我晚点给你报上。” 如果不是因为直播一事，她肯定还是用陈青桃这个名字。 “随便。” “想一个吧，没准要叫一辈子。” 她挠了挠头，实在想不出来要叫什么，正想说要不就叫「随便」吧，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 “要不「平安」？” 「青桃，我希望你平安快乐地长大。」 平安不行那就快乐，反正对她来说都一样，结果柏色点头，“我觉得不错。” 她喝了口咖啡，问：“还有其他事要交代吗？” “有，后续白术会告诉你。” “什么？” “向家族宣誓你的忠诚。” 闻言，陈青桃陷入沉默，她喝咖啡的动作慢了些，想到明雪的话——“说到这个，那位教父，你真该见见——他可是个厉害人物。” 遂不自觉开口问了出来，“教父，他是位什么样的人？” 柏色轻叹，“……好人吧。” 她不知道柏色在轻叹什么，但她从对方的双眼中看出了一丝落寞，这还是柏色第一次有这种不符合他人设的表情。 “好人吗。”她望着窗外，重复了一遍。 在这个失序时代做好人，代价往往会很大。 “你知道精神污染吗？” “在论坛上看到过，不是很明白，我目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 她在接触孢子和污染物时没有丝毫不适。 “你知道十一区在隐瞒污染物的等级吧，其实不止十一区，是整个联邦。原因是为了避免群众恐慌。” “假设把污染物比做进化失败的人类，那么他们最初只是一滩变成怪物的孢子，近九成的变异体都不会攻击人类，只是异变的孢子有害，会传染而已。” “这时候还没有「精神污染」这个词汇，最多只是看到它们觉得恶心、害怕、惊恐；这些情绪在人类看恐怖影像的时候都会有。” “但是慢慢地，他们开始学会攻击人类，学会说话，吃人。到现在，它们甚至有了属性和意识，甚至是思想——当然，这些事情一般觉醒者和普通人是不会知道的。” 陈青桃呼吸一滞，她想到了那个被她杀死的老爷爷老奶奶。 那个老爷爷控制着自己的孢子是因为不想伤害他夫人，他知道自己变成了污染物。 她再次回想到那幕场景，她没有看错，他确实哭了。 他在难过， 他想让她活着。 第66章 精神污染2 在难过吗，这个想法令她不寒而栗，因为她先入为主的认为污染物的思想扭曲，不存在善意。 她现在终于明白安全局的人为什么要杀死老奶奶——因为他们不愿意让其他人知道她没被污染，他们害怕这件事所带来的背后影响。 不过还有一点，污染物原来一开始并不具备思想。 关于污染物，她接触到的第一个变异体是方明——那个自称拥有着理想的愤青，第二位是黄光伟。 这两个人明显都具备人的意识和思想，虽然相当激进。 说实话，她当初是初次接触，所以不太清楚。还以为污染物就是这样，只不过有些变异的高级，有些变异的低级。 但是如果这个说法一旦变成「这些污染物会进化」就令她不寒而栗。 再加上那个老爷爷的事情，她可不可以认为部分污染物如今已经有了感情呢。 当污染物不再吃人，有了意识和思想甚至是善意，那它们还是怪物么，还是人类的公敌吗。 那人类是什么—— 她无法想象良性进化会让这些东西逐渐变成什么样子，比如——新人类。 柏色嗓音平稳，继续补充着： “与之对应的是，部分觉醒者在清除高等级污染物后出现了「精神污染」的状况。他们会有看到幻觉、听到不存在的声音等类似情况；而出现这种状况的觉醒者结局无一例外是会陷入疯狂和失控当中。” “幻视和幻听？” “等一下……”陈青桃打断了他，“你是想说「灾」是如此吗。” 柏色笑了笑，“是这样没错。” “……” 从柏色的话中她得出了四处重点： 1,污染物疑似正在「良性进化」。 2,精神污染是种隐秘的新疾病。 3,新搭档听起来非常不靠谱。 4,家族对她另有安排。(这点有待观察) 她相信精神污染的秘密远不止于此，柏色在有意隐瞒其真相。不…也有可能不是柏色，而是联邦或十一区。 现在不得不认真思考了——精神污染的真相是什么，联邦的目的是什么，三角塔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靠到沙发背上，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在推着她往前走。这当然指的不是明雪，而是更大的东西…… 有一点很显然，明雪的那番话动摇不了她半分。 她沉默了一会儿，斟酌开口：“我今天遇到了一只污染物，它很奇怪。” “哦？说来听听。” 陈青桃：“她是杨松事务所楼下的便利店老板娘，之前是。但她在两周前被污染了…” “我见到她时已经完全变成了污染物，而她的形态是我迄今为止见过最奇怪的…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她似乎会自体繁殖。” “自体繁殖？”他脸色陡然一变，“我想听你详细讲一下。” 陈青桃大概给他描述了一下那幅画面，见对方神情严肃，她便明白，这也是闻所未闻的事。 “我听秦越说，你烧了一整条街。” “对，顺便杀了两个安全局的人。” 她比柏色想的还要冷静，面色没有一丝破碎，说顺便时就好像在说“放学回家顺便去逛一下街吧”这种话一样。 秦越端着酒杯过来，“在聊啥呢？” “在聊上午的事。”柏色仰头。 “哦，这个啊，”秦越坐到另一张椅子上，“……我只能说烧的好，他奶奶的。哥离八百米远就能闻到那股味儿，熏死人了。你们说说那里面得多少污染物才能那么熏人。” 陈青桃倒是没有感受到，可能是明雪做了什么把戏。 “家族打算对442街怎么处理？”陈青桃问。 “还能咋处理？就没了呗，安全局那群吃白饭的。一点风吹草东就能给他们吓死，这事儿肯定是瞒着——要我说他们还得多谢你那把火……”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改了口风，“唉，你还是太冲动了，现在那群蠢货完全有理由把责任推到你身上。” “不会。” “啥？” 陈青桃：“我拍照了。” 秦越震惊，“那你咋不早说！啥时候拍的。” 陈青桃：“你没问；一开始。” “来，给哥看看。” 陈青桃点开手环，给他们发了几张照片。 照片上的房间里满是孢子和肉块，墙头挂着茧状的东西，陈青桃还给墙角的死婴拍了几张。 那些死婴只是身体小，但脸长的非常成熟，基本都是一半人一半动物的形态。 秦越和柏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操，感觉老子如果在现场会被精神污染。” 柏色关掉手环，“你有什么想法吗。” “你是问我针对这个污染物的看法？” “嗯。” “有，”她答，依然没什么情绪，“我怀疑它吃什么生什么，那些死胎都是根据它消化掉的生物所诞生的。” 比如老鼠和猪狗牛羊鱼…又比如人。 她回想着那些死婴。 秦越猛地站起来，沙发在地板上蹭出声响。 由于动静太大，其他人都疑惑的看向他，他干笑了两声，重新坐下。 “理由。”柏色沉声道。 她把手环上其中一个死胎放大，指着她的脸：“这个，它很像我认识的人。他们家在距离事务所三家铺子，姓王，一家都被吃了。” “那、那也只有她长得像不是吗，还有其他……” 柏色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孢子全被你烧了？” 陈青桃眉头微微一挑， “是，但并非完全被烧毁。” 她一说完，柏色就明白她有留存，但他没有问陈青桃留存孢子的目的是什么，转而风轻云淡地询问：“可以卖我两三个吗，我相信你会对价格心动的。” 她神色平和地睨了他一眼： “一、明雪的相关事情你还没有告诉我。二、我这次还是不要钱，我想知道你们要付秋的目的。” 她问的不是要孢子的目的，而是要付秋的目的。这一点令柏色微微讶异。 “明雪的事情我会告诉你，但付秋…” “我只能说，陈青桃。知道太多未必是件好事。”他模棱两可地回答，既没说不做交易也没说做这笔交易。 “是吗，”她看向窗外，轻声叹息，“…但人不就是如此吗。” 三人陷入了沉默当中。 大多时候没有任何人能看透她的想法，她很聪明，也足够冷静。再加上她成长和适应的很快，遇事波澜不惊——完全适合在这个失序时代生存。 除了这些以外…… 强大、理智、神秘、危险、还带有一点冷酷和悲悯——当这些词汇全部在同一个人身上体现时，那么她一定不同凡响。 完全符合上位者的姿态。 就连柏色如今也不得不承认——陈青桃这个人是无法被掌控的。 她能成长成什么样子，任何人都无法知道。 他好像明白家族为什么会培养她了。 第67章 明雪后续 柏色的唇线拉直，“我们先说明雪吧。” “嗯，你说。” “她是贵族，你有一位同学刚好是她的妹妹。” 陈青桃不记得自己有位姓明的同学， “由于你那位同学是明家的私生女，所以她如今随母亲姓，现在姓林，叫林可。” 陈青桃仔细回忆了起来，印象中那个女生还为她说过话。 “明家是做酒品生意，家族和他们有过生意上的往来。所以我见过她，她和其他贵族小姐没有不同；据我所知，今年三月份明家传出她要和三区的某个大贵族联姻的事情，她本人很反对联姻一事，于是在四月初和明家司机私奔…” “而那位司机就叫方明。” 陈青桃眉头皱得不轻：“…不对，难道这一切不都是假的吗。” 逻辑不通，明雪如果真是这样… “是真的，陈青桃。”他双目幽暗深邃，嗓音沉沉，此时脸上不带丝毫笑意，“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她走之后不久明家发生大规模污染事件，全家上下都变成了污染物……除了你那位同学。” 啊，她终于想起来不合理的点是什么了。 方明是污染物，那么跟他接触的明雪也应该变成污染物了才对。 那个女人不是真正的明雪，真明雪已经死了。 现在令陈青桃好奇的是另一件事，她明明不是真正的明雪，为什么那些感情是真的，她眼前又为什么会出现那幅画面， 毕竟她没有生孩子不是吗。 她回想起初次见面的那幅场景，明雪肚子里链接着的那个婴儿。 那个东西从幻觉变成了真正存在于她身边的东西。 好奇怪，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拟态章鱼。”柏色突然出声。 “什么？” “拟态章鱼的身体有数万个色袋，被称作色包；通过放松或收缩色袋，它仅用不到1秒就足以让自身与任何背景颜色及图案相一致。” 柏色想说假明雪会模仿其他人。 陈青桃一激灵，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怎么会有人连别人的情感都能模仿得如此真实。 那天小章鱼之所以出现在事务所，在杨松的肩膀上，是因为假明雪那天来过。这一切并非巧合，那个时间段代表着假明雪从模仿中脱离。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从未真的害怕过什么。但如今一想到那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哭诉声她就有股莫名胆寒。 假的，假的假的、全都是假的。 不过换个角度想，她这人还是蛮有意思的，能将假的无声无息变成真的。 希望她的新搭档没有这么疯。 “啥啊，你们在说啥，我咋听不懂。” 陈青桃之前跟柏色讲过小章鱼的来历，所以柏色知道明雪的事情。 但秦越不知道。 柏色呵呵笑了笑，让他把白术叫来。 秦越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白术。他放下游戏机，过来，“队长。” “你等会儿把流程的相关事宜告诉她。” “哦，这个啊，”他挠了挠头，“简单。” “然后带她去找「灾」。” 白术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啥？” “你要毁了我吗，队长。” 陈青桃插话：“他很恐怖吗？” “何止啊！”白术感叹。 “那家伙简直就是恐怖分子…”他停顿了一下，眼巴巴看着柏色，“我提议你还是给我们青桃换个搭档吧，一个队伍中不能出现两个核心。” 说罢，他还补充了一句，“你说的，双核容易导致队伍崩溃，不利于和谐发展。” “要不你把青桃给我们队伍也行，光肯定愿意让青桃当核心。” 柏色：“你说了不算。” “怎么不算了？”他炸毛，“…光肯定答应。” 秦越从口袋里摸了根烟，叼上：“嘿，你说的那小子也没好到哪里去，和阿灾疯得不相上下。” “……”，他沉默了两秒，一脸茫然，“有吗？” “我觉得还好…” 陈青桃看向他：“你搭档吗？” “对。”他笑得一脸灿烂，露出一对小虎牙，“改天介绍你们两个认识认识。” “他也很强，我觉得你们两个能聊得来。” 那还是不必了…… 柏色站起来，“总之，我和秦越还有其他事，你记得带她流程走完去见「灾」。” 他垂下脑袋，拉长了声音叹满是不情愿，“……好的，队长。” 他看起来特别不想去见陈青桃的新搭档，像只委屈巴巴的大金毛似的。 “你可以告诉我位置，我自己去。” 他一激灵，脑袋直起来，一脸正气：“…那不行，我得保护你！” 到底谁保护谁…… “对了，队长，你不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给青桃开迎新晚会吗。” 他呵呵笑了笑，眼睛扫了一圈大厅；从他站起来后，大家的表情都不太好看，一直站在他们对面的星星那双眸子阴郁的可怕，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 “我看还是算了吧，混球这人缘什么样你还不知道吗，咱组那些人见到他没上去撕就已经表现很不错了。” “好吧。” 白术送柏色下楼，刚一出门，星星就过来，阴郁的神色消失得一干二净，她坐到陈青桃边，小声蛐蛐：“我跟你说啊…柏色说什么你都别信，他就是个神经病。” 关于柏色是个神经病这事，陈青桃一直都深有体会。他总是试探自己，从最初在医院认识到家族出现叛徒一事不说话看她态度，再到后来， 陈青桃可以说这人简直疑心病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他这人只要涉及利益，谁都能利用。” “也就白术脾气好…过两天就能忘了。” 陈青桃倒不担心被利用，利用于她而言是双向，大家各凭本事。 陈青桃：“你们被他利用过吗？” “嗯…”她眼皮垂下，神情不太好，“我们对他来说没有利用价值。” 陈青桃敏锐地嗅到了故事的味道，但她没问，顺着她的话回答，“多谢提醒，我会小心的。” “嗯嗯，”星星拦住她的胳膊，“总之他让你做什么都小心点，他这人心思很深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嗯。” 陈青桃拿起咖啡杯，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罗文昨天给她了一个纸条，那个纸条上记录着人口买卖的线索，因为太忙，纸条一直没拆开看。 现在那个纸条在…… 她和风中途换了衣服，那个纸条在风的口袋里。 她打算晚上拆开自己先看一下，再把信息发给柏色。 冷静下来后她又想到柏色的话。 进入家族总部吗… “家族总部是什么样？”她问星星。 “唔…你被选进总部了吗，” 星星靠在一边刷论坛，闻言抬头。 “对。” “啊，真好！”她发自内心地感叹，眼神亮晶晶的，“我也想进。不过我没你那么强，进不了。” 第68章 欢迎加入我们! “其实我也不清楚…嗯……我就知道内部共有十二位大老板，各自负责的职能不同。唔……要看你被分到哪组了…” “让我想想，比如柏色，他是xi组下所有小队总队长，xi好像负责的是…酒店经营、和各区之间的贸易。” 怪不得柏色那么有钱，随手就能转八百万。 她乖巧坐在沙发上，双手支着上半身，双腿轻轻荡着，“你被分在哪一组呀，我可以帮你问一下。” “诶，不对，你可以问白术，他就是内部成员。” “多谢。”陈青桃回复。 她粲然一笑，两只酒窝尤为显眼， “别那么客气嘛。” 刚好他们说完话白术就上来了，他坐到陈青桃对面，手上拿出一个盒子，“这是队长让我给你的。” “他说这是给你的入队礼物。” 她接过，放到桌子上，把两个盒子叠在一起，“好的。” “星，过来一下。”靳安在另一边叫她。 她冲陈青桃挥挥手，“我先过去啦——” “嗯，好的。” 她温柔回复。 她转头，看向白术，问：“我想问一下我被分在哪个组。” “这个啊…你被分在iv组下，和灾一个队伍。你跟…不，是iv见过你。” 陈青桃：“什么时候？” “就在医院，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你和队长初次见面，他当时说有人想见你……” 陈青桃记得，当时明明只有一阵风吹过，但队长却说那人已经见过她了。 啊，看来自己一开始就注定要被分到那个人组里。 “说到这个……iv负责的是暗杀和爆破。他们经常出区完成任务，也会辅助其他组。算是十二个组里杀人最多和最忙的吧。” “不过有一点…我要跟你说。”他往前凑了凑，“你现在还没进去，iv组内部队伍共五个…我觉得吧，里面没一个正常人。” “你听他们代号就明白了，那群人的代号不是「死」、「病」、「灾」、「枯」就是「毁灭」、「亡魂」…这种极其不吉利的词语。” 陈青桃想到自己叫「平安」，这个代号夹在一众iv的代号中显得格格不入。 她乐，于是起了逗弄他的意思，“人不可貌名。” 白术“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后蹲到她腿边，“啥啊，我才没……这就是组织内部公认的。你明天下午亲自见到他们人就知道。” “十三个人里凑不出一个正常人，各有各怪癖，真不明白家族为什么会把你分到那里。” 白术越想越担心，“你不会被欺负吧？” “应该不会。” “哦，”他心不在焉，“你被欺负了就跟我或者队长说，来我们xi吧，我们xi人是多了一点，但是团结。” “嗯。” 话是这么说，到时他们连一个组的都不是，陈青桃是不可能跨组找柏色的。 有些意外啊，一直以来都是柏色带自己，她还以为之后也会顺理成章地进入柏色的队伍。 “……” “你知道iv总队长吗？” 白术想了想，“他叫「悲」，脸上有大面积烧伤，很好认，你见到他就知道了，但最近见不到他。” “为什么？” “这个我知道，他出任务了，在四区。” 原来乌鸦会跨区完成任务，他们涉猎的范围比自己想的还要广。 “有点好奇。你们组是负责赚钱，那你怎么还会去钢厂出任务。” “哦，这个啊。”他解释，“你是不是不怎么看论坛？各组除大老板发布的组队任务以外，论坛也上也会发布那种明码标价的悬赏，接之前联系下悬赏人就行。” “我之前不是说了嘛，界限没分那么清楚，想杀人就杀人，想处理污染物就处理污染物。” 陈青桃确实没有看论坛的习惯，倒是琉璃江这两天会给她发一大堆，那些帖子全都是论坛上夸自己的，甚至还有给自己发道歉贴的。 她每一条帖子都点开看了，遂总结出“网络时代爱恨都是一瞬间的事”。 “我以后会常看论坛。”她平静回复。 白术又给她讲了些明天要做的事，大概是早上八点来领她去一个地方，到了地方让她按要求做，会有人给她戴乌鸦的徽章。 分部的其他人不知道去哪儿了，就连无色也没在吧台后面。白术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十一区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她时而回他几句。 氛围就这样平和了下来。 “我跟你说，我最近一直在家，不能接任务，快无聊死。对了，前几天我哥带我去了一个地下拳馆打拳发泄，那地方挺有意思，改天我也带…” 说到一半，他突然抬眼，发现陈青桃靠在沙发上，眼睛一直看着他，静静听他说话。 见他停下来，她问：“怎么了？” “你不说话，我以为你睡着了。” 陈青桃摇了摇头，她早就看出来白术在拖延时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让她走，但她还是打算认真听他说完。 …… 星星靳安他们是在天快黑了才到分部里。 星星站在最前面，露出那一对酒窝，像个小魔女似的，“嘻嘻……” 她笑起来和田乐恩一样，都很灿烂。陈青桃每次看都觉得暖洋洋的。 遂愈发好奇柏色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能让她露出那副阴郁的表情，像在看脏东西。 “当当！”她手从背后伸出来，递给她一个打着银色蝴蝶结的礼盒，巴掌那么大。 “青桃——欢迎加入我们！” 其他几个人也都拿出礼盒，靳安指着星星，“都怪她，整整买了两个小时都没有结果！” “你怎么就说我一个人！高明不也是吗？！” “呵呵，你还好意思说，高明好歹没拉着我们到处跑！”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吵着嘴， 高明啧啧摇头，他推了推镜框中间，越过他们，把手里的盒子递出来，“欢迎加入。” 靳安摸了摸鼻子：“嘿嘿——欢迎加入我们！” “青桃，欢迎加入我们！”阿顺和无色从后面推出一个五层大蛋糕，无色开心道。 陈青桃站在对面，她像一捧万年不化的雪，在昏黄灯光的照射下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变化。 众人有些忐忑，以为她不喜欢，氛围便趋于沉默；星星的手往后缩了缩，她突然一把接过，“谢谢。” “我很喜欢。”陈青桃嘴角上扬。 陈青桃有很多年都没吃过蛋糕，她确实没想过自己有天能被人簇拥着举办欢迎礼，有点受宠若惊和不可置信。 星星松了口气，一把过来抱住她，“吓死我了，你能喜欢真是太好了！” 靳安：“你今天来得有点突然，所以我们都没提前准备，见谅啊。” 房间再次恢复为一片吵闹。 都市的夜晚仍然是充满活力的。璀璨的灯火和各色建筑上炫彩霓虹相互映衬，显得街景更为绚丽夺目。 第69章 宣誓厅 自从陈青桃同意加入乌鸦后，她便一直好奇家族的顶头boss，因为他们称那人为——教父。 教父，一个宗教含义尤为浓厚且让人感到无比庄严的词汇。 白术说，加入乌鸦的所有人都要向其诵读宣誓词。 不过身为庞大家系的主人不会轻易出现在众人面前，所以他通常会在某个地方静静注视着他们诵读。 这种仪式往年是所有新加入的成员一起参加，只是今年家族早在开春就已收过成员，所以如今身为特例的陈青桃就要单独完成。 “我将永远忠诚于家族。” 两旁香烛散发着令人安心的味道，地板是阳光透进彩色玻璃顶所折射的绚烂光斑，数十只羽翼丰满的乌鸦在光斑与大理石柱子下停立。 她单膝跪在地上，对着台阶上的石雕背完了宣誓词。 白术跟她说这只是走一个过场，背完就可以直接离开，iv的人会在门口给她戴上徽章，宣誓期间没有任何人会看着。 但是—— “望你前途光明，不再受苦难侵扰。” 他轻声说道，语气不紧不慢。 “感谢您——” 陈青桃垂下眉眼，单只眼睛毫无波动。 “先生。” 她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无波的瞳孔扫过那人苍老的面容；乌鸦的教父跟陈青桃预想的不太一样，但是他宛若一座温柔的山，陈青桃不太能形容得出来。 她还以为这种幕后boss肯定要经过她层层升级爬到上面才能见到，可时间太早了，早得出乎她意料。 教父平静地凝望着她，有一瞬间陈青桃很想问他为什么会对她感兴趣，是因为预言吗。 不过仔细想来，乌鸦和三角塔不一样，他们应该会因为预言而直接杀了她。 换做陈青桃，如果那个人不是自己，她也说不定会做出这种选择。 一只乌鸦停在陈青桃的肩上，它的鸟喙轻轻啄了啄她的脸颊，她有些痒，下意识便想躲掉。 良久，光斑在脸上换了位置，乌鸦飞走一大片，这人只是笑着跟她讲，“这里的一日三餐都很丰盛，希望你能喜欢。” 陈青桃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自己瘦。 “好的。”她沉默回答。 还以为他会问自己一些其他问题或者是想让她出很难的任务什么的，没想到只有这两句话，有点不按套路出牌。 离开宣誓厅，门口站着一位高她三头的健硕男人，他手中托着和他极不相称的黑丝绒托盘，把托盘往下放了放，他沉声开口：“给、你的。” 这也是iv的人吗？望着将她整个人笼罩的阴影来源，陈青桃接过托盘上的黑色徽章，道了谢。 白术在通往誓言厅的大门口等她，陈青桃穿过来时的石子路和一片种着鸢尾花的花园，在不远处看见白术和一群人蹲在地上。 “在做什么？” 白术比了个“嘘”的手势。 陈青桃看见其中有位女生手托着一只乌鸦，它的胸腹处流着鲜血，混在黑色的羽毛中，在太阳底下闪着光亮。 三人面色沉重，等乌鸦的胸腹扑腾了一会儿后便归为平静，再也不能动了。 乌鸦死了。 白术和另外一名男生拨开土壤，女生取下乌鸦的一根羽毛，将它埋了进去。 陈青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仍在一边静静体会着这种莫名沉痛的氛围，他们在为一只乌鸦而哀悼。 “他是ix的人，就由我来告知ix。” “嗯，望你尽快通知。” 等二人走后，白术走过来，跟她解释，“这里的所有乌鸦都代表着家族的每一位成员，每当这些乌鸦坠落，说明家族有人牺牲了。” 所以表情才会如此沉重。 “你没事吗？” 白术摇了摇头，“你想继续在这里转转看，还是去见「灾」。” 望着身后具有浓厚哥特式风格的宏伟建筑，陈青桃毫不犹豫，“去见灾。” 这里风景虽好，但还是太大了，仅是从誓言厅到鸢尾花园就需要二十多分钟。 一个小时后—— 白术带着她停留在一处阴暗的巷口，跟表面看起来光鲜亮丽的上城区不同，这里更有一种下城区的味道，阴暗、潮湿、拥挤。 迎面走来一位戴着机械臂的男人，他容貌凶狠，眼珠子往外凸的厉害。路过二人时，颇为嫌恶地瞪了他们一眼。 他往地上啐了口吐沫，骂骂咧咧。 “嗯？” 白术解释：“住在这里的人大多都不喜欢有钱人。” 巷口两处人声嘈杂，越往里面氛围便越古怪。或破破烂烂的仿生人，或穿着艳丽的女子，或彪头大汉，他们无一不向他们投来视线。 恶意的、好奇的或粘腻的， 那些视线让陈青桃颇为不舒服。 “你们是谁。” 她嗓音沙哑的不行，许是口腔里少了牙齿的原因，说出来的话含糊不清。 一柄深棕色手杖拦在二人面前，她双眼平静地往下一瞥，将视线移至旁边主人的身上，没什么情绪，“找人。”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斗篷，陈青桃依稀从斗篷底下看到一张皱巴巴的脸。 皱巴巴的脸发出低低的笑意，带着恶意，笑意愈发尖锐。 “找人、她说找人…咦嘻嘻嘻嘻。” 周围的人也开始放声大笑。 白术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颇为熟练道：“各位行个方便，我们真的和人有约。” 戴着机械义眼的大汉掀开背心，他拍了拍圆鼓鼓的肚皮，吊儿郎当地站在柱子边，一脸奸笑，“不够啊哥们，你看我们这么多人，怎么说也得再加点儿吧？” 好在白术早就料想到这种状况，他从夹克里又掏出一叠钱，“那加上这些呢？” 几个人面面相觑，相互使了个眼色。 “我觉得吧……” 那大汉脸上堆着笑往前走了一步，突然笑容止住，他摸向自己的脖子。紧接着，那张半边脸是机械的脑袋从头上掉了下来。 脑袋在蓄着水的水坑中滚了一圈，身体则差点倒向白术。 周围人立马保持平静，从头顶扔下一柄短刀，直直划过陈青桃的面前，插到地上。 “操，你他妈有病是吧。”白术仰头，破口大骂，他捡起陈青桃脚下的刀，往头顶某个窗户口一扔。 刀口插到那人的脸上，发出尖叫的却另有其人。 只见那人取下脸上的短刀，噗呲一声，但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苍白的面孔上写满了暴戾乖张，那双狭长的充满阴郁的双眼漠然扫过楼下，对着白术竖了个中指。 “傻逼。” 陈青桃眼角一抽， 他和柏色给她发的照片上看起来很不一样。 第70章 星星(生活章) “再吵把你们全都杀了。” 灾坐在窗户口，他抛着手里的短刀，一脸嫌恶。 从他刚一出现时，巷口里所有嘈杂的声响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陈青桃注意到他的脖子上用黑线封了两个很大的x，极为显眼。 “别管这傻逼，他就是吓唬人。” “走，我带你上去。” 楼梯间狭窄逼仄，比陈青桃在下城区遇到的都不如。 走到三楼时她的眼前莫名闪过一幅画面——一位和洋娃娃似的小女孩站在阴暗的房间中。她的四肢先是动了动，随后整个人的身体扭成一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那双圆溜溜的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嘻嘻…” 陈青桃被这幅突然出现的画面吓了一跳，往后踉跄了一步。 白术：“怎么了？” 她看了一眼旁边破败的木门，里面隐约透露着不详。 “不对劲。”她皱眉，鼻尖沁出一层薄薄的汗。 白术二话不说，直接一脚踹开木门。 户主的客厅里东西摆得乱七八糟，一股食物腐烂的味道从里面传来。 “搞什么啊！搞什么啊？” 户主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邋里邋遢，胡子拉碴，他挖了挖鼻孔，怒骂：“他奶奶的，给老子门砸了，你们给我赔钱！” 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户主不检点。 “青桃，你……”白术话没说完，便看见陈青桃往前走一步掐住了他的颈，她的表情和往日没太大区别，只是带了些狠戾。 面前的男人足有两百多斤，被她一只手掐住脖子，提到半空中，因为缺氧，男人的面容涨得通红。 陈青桃想杀了他。意识到这点后白术的手一把握住她的胳膊。 “操…青桃，青桃？” 陈青桃皱眉，“做什么？” “我才是要问你，你突然怎么了？” 她不满地侧头，望着身后扒拉着自己的白术。一愣，眼神里闪过不可思议，很快她再次恢复到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她轻轻喊道，“白术。” “嗯，我在。” 她松开手，男人一屁股坐到地上。 “没什么，上楼吧。” 她的状态很不对劲，白术不太放心， 临走时他还给屋里的男人塞了一把钞票，道：“不好意思啊哥，希望你别生她气。” 她以后说不定还要来这地方，白术不想让陈青桃在这种地方结怨。 到了四楼灾的住户处，白术敲门，“开门开门！” 他用力不大，但木门还是被他拍松了，门底不断撞击着门框，声音在狭窄逼仄的走道里尤为清晰。 “开——” 他话未说完，一柄短刀就从里面飞出来，如果不是陈青桃反应够快，那东西就会插到白术的肩膀上。 “滚。” 从里面出来一声稍显克制的怒吼。 “这家伙根本不能好好沟通，要不咱去申请重新给你换个搭档。” 能换陈青桃也想换；换个方便的，不那么事儿的，搭档甚至可以不是觉醒者。毕竟任务她可以自己完成，只要队友能在一边老老实实待着就行。 但她从柏色的话中明白了，她的搭档必须是这个人。 她一向不喜欢在不能改变结果的事情中挣扎。 “走吧。” 陈青桃把手中那柄刀插进那个它刚飞出来的缺口处。 她和新搭档见面只是因为这是柏色的要求，她本人觉得没什么必要，她可以一个人完成所有任务。并且家族也没规定说小队出任务必须要跟队友在一起。 陈青桃的手环传来一阵震动，她点开，是星星给她发了消息。 “怎么了？” “星星问我有没有空。” 她思索片刻，转头对白术说：“今天上午麻烦你了，我要去分部一趟。” 她的意思是白术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白术眼睛一弯：“小事，我送你去呗。” 路过二楼时，她再次看到画面里的那个洋娃娃。不一样的是她这次站在门口，比较清晰。 她头戴宽边镶蓝宝石的帽子，披着黑色丝绸衣袍，后背系着的蝴蝶结领带拖在地上。玩偶的五官精致，栩栩如生，唇角上扬，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立在门口。 那双眼珠子却随着陈青桃的动作而转动着。 她注意到链接着玩偶的四肢和头部有一根长长的丝线，这才抬头。 那些丝线伸进头顶的天花板中，看不到尽头，她眯了眯眼睛打量着那些丝线。 古怪。 “你在看什么？”白术问。 陈青桃摇头，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一种幻觉、还是她的能力。 她是从触碰到付秋后才开始明白自己可以将它们拉入自己的精神识海中，但她在赛场上遇到的那只小龙人，她明明碰过了，对方却没进入她的识海。 此刻显得尤为犹豫，决定改天自己单独来打探打探情况。 …… 到达分部，星星就在星潮门口等她，她背着一个大盒子，一看到陈青桃就上来拉住她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她问：“你今天下午是不是特别特别特别有空！” “好像…是？” 她又往前凑了凑，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票，再次握住她的双手，“我抢到两张莉莉丝的票！要一起去看吗？要吗要吗要吗！” 莉莉丝是谁？陈青桃很想这么问。 好在白术看出她的疑惑，解释：“莉莉丝是十一区当前最火的女歌手，她今天好像有演唱会。” “诺，那个就是她的海报。” 白术指着她们正对面那张挂在高楼上的巨大海报。 有着一头紫色大波浪卷的女星穿着一身镶着钻石的黑色长裙，她的瞳孔形状是五角星，手里握着话筒，模样优雅高贵。 陈青桃见过她的全息投影，因为眼睛的缘故还以为她是什么虚拟歌姬，原来是真实存在的啊。 “她的票真的超级无敌难抢的！我好不容易抢到了一张，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她的生活没有任何娱乐项目，也不太喜欢吵闹的地方。所以下意识就想拒绝；可陈青桃这人最招架不了别人的热情，尤其是这种满脸写着期待，眼睛亮闪闪的女孩儿。 犹豫过后，她缓慢回答： “…好的。” 星星跳起来，上来抱住她，“太好了！” “我送你们。” 星星甩了甩手，一脸傲娇，“不啦，演唱会现在还没开始呢！我们等下要去逛街啦~” “对了青桃，你吃饭了嘛，没有我带你啊！我知道有一家新开的饭店特别好吃！” 她真的好热情…… “好的…” 于是这样，二人跟白术告别。 两人沿着街往前走，星星一路哼着小曲儿，显得尤为开心，“真是太好了！自从来到乌鸦这还是第一次成功拉到人陪我去看演唱会。” “分部之前只有我和红岁姐两个女生嘛，但红岁姐一般只在酒吧泡着，说什么都不愿意陪我去看演唱会。” 她中间模仿着红岁姐的语气，“还说‘演唱会只有小孩才愿意去’这种话。我还说在酒吧的只有心智不成熟的大人才会去呢。” “你说对不对？” 不等陈青桃回答，她又改变主意：“算了算了，你还是不要说，我不想为难你。” 她的思维很跳跃，没一会儿又问她：“你的眼睛还会好吗？” 陈青桃自亲手挖掉自己的左眼后就一直戴着单边眼罩，眼罩的挂耳穿过鼻尖眉头和侧脸，使她的气质显得更为清冽。 “没有了。”她答。 星星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她在说自己的眼睛已经没有了。 “原来是这样啊，”她替陈青桃可惜，嘴角向下拉，“明明你眼睛这么漂亮的说…” “没事。” 又走了一段路，星星才后知后觉想起来，突然问她： “那你为什么不重新装一只眼睛呀，新装的眼睛也可以看见。” “只需要在脑后安装一个芯片，义眼看到的画面便会通过芯片上传数据，和脑部链接啦。” 陈青桃沉思；她记得柏色讲过，乌鸦的一些人也并非觉醒者，也有部分改造人。他们通过不断注射药剂或改造肉体，力气和速度便会比原身体上升好几个度。 这种方法是普通人达到觉醒者高度的最快途径。 “我会考虑的。” 她答，心里却没有一点倾向的意愿。 她很排斥身体被改造，或安装机械造物。 “我们到啦！我猜你肯定会喜欢这家店的！” 第71章 星星(生活章 2) 这是一家相当新潮的饭店，整个店面从里到外都是蓝紫色拼接设计，她仰头看了一眼招牌——apex+。 “欢迎光临apex+，今日特餐日落鳗鱼烧和二十八号蓝+营养液～” 门口立着一位全息投影女仆，女仆手中端着一盘鳗鱼饭，撒了海苔碎和橘红色酱汁的鳗鱼底下压着厚厚的米饭。 “好耶！”星星迫不及待的把她拉了进去。 店内的两边墙壁被设计成led显示器，正在播放着觉醒者比赛。 收银台后坐着一位扎着小辫子的大叔，他的半边脖子上有明显的缺口整齐的裂痕。 他是改造人。 这家店生意看起来很好，还不到午时就有许多人来吃饭。 星星把陈青桃拉到店内的空位上，穿着女仆裙的仿生人抱着光屏走过来，“请问你们需要点什么呢？” “我要大份日落鳗鱼烧！和气泡水！你呢，青桃？” 光屏上显示出今日店内的菜品，陈青桃扫了一眼，“小份，跟你一样。” “我想吃日落鳗鱼烧很久了，但是它只在周三出售！这次终于有机会能够吃到了～嘿嘿……” 关于这句话，陈青桃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在人际交往这一方面尤其不开窍，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能和其他人一起逛街吃饭看演唱会。 沉默过后，她回答：“希望你能够满意。” 她回答的太迟钝和官方，星星举着脸，露出一对酒窝，“没关系，青桃。可以不用勉强自己回答。” 良久，她轻轻“嗯”了一声。 墙壁上的led屏幕闪烁了一下，于是接下来陈青桃便看见墙壁上出现了自己的那张脸。 她一下就愣住了，瞪着大眼看向墙壁，星星也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朝她的视线看去。 “青——” “嘘。”陈青桃给她比了个嘘的手势，遏止住她接下来要说‘这不是你吗’的冲动。 于是星星给了一个我懂的眼神，声音小了些：“这不是你吗？” “对，比赛。” “好帅啊——我只看了一点，没有看完。” 墙壁上的画面迟迟没有变化，她不满地抬头，这才发现收银处坐着的大叔手里拿着遥控器，正在对比墙壁上的人和她。 她只觉大事不妙。 没等她站起来，大叔突然一拍手掌，在众人疑惑的视线中大声吆喝，“哎呀，还真是你…” “春藤冠军？” 他这一句春藤冠军吸引了其他人的视线，一时间所有人都把视线转向她。 “还真是，春藤那匹黑马。” “没想到在这种地方遇到了，我看春藤论坛上都说她很神秘。” “拍个照拍个照，这以后可是十一区的大人物啊。” 陈青桃浑身不适地摆正了坐姿，只见老板拿着纸笔，走过来，“能签个名吗，我女儿很喜欢你啊。” 星星在对面捂着嘴偷笑：“嘻嘻嘻嘻……” “她看完比赛就一直说你要帅死她了，真没想到你能来我们这种地方吃饭。” “我要是现在跟她说，她保准逃学回来见你。” 太夸张了。 陈青桃拿起笔，犹豫过后，写下工工整整的陈青桃三个字。 “如果你能在后面添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八个字就更好了。” 陈青桃默默添上。 “啊，对了。可以要个to签吗，就写to艾琳。” 陈青桃再次写上。 等老板还想再说什么时，星星抑制住了他的冲动：“老板，你要求太多了吧——”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餐算我请客。” “我能最后要求一张合照吗？”他露出八颗亮闪闪的大牙，看向陈青桃。 最后，陈青桃以一张签名和合照换来了二人免餐，附带上两张五折券，她本想把两张都给星星。 因为陈青桃怎么想自己都不会有下次光临的冲动，哪怕饭菜再怎么好吃。 “一人一张一人一张，下次出新品了我们再一起来吃呗。” 陈青桃犹豫了一下，便将卡片收了起来。 午饭过后星星带她去商业街逛了会儿；她很活跃，明明同一个店已经来过好几次了，却还是不厌其烦地问那些店铺的新品，反复试戴。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和观察跟她同年龄段女生的私下生活，一时有些好奇。 她发现星星对闪着彩光的镭射制品和一些黑色链子饰品尤其感兴趣，喜欢吃甜品和各种小吃，但是一份又吃不完，所以会分成两半，一半给陈青桃。 她也很想给陈青桃买东西，路过衣店时，她看着玻璃门内各色炫酷的大衣，眼睛闪闪发光。 如果不是陈青桃极力向她表达自己的拒绝，星星已经让她换上了。 逛了一圈，二人手上大包小包提了有十来个，全部都是星星买的东西。 因为要看演唱会，这些东西不能带进去，所以便叫了快送。 “青桃青桃，我给你要了抹茶原味双拼的。” 她把手上的双拼雪糕递给陈青桃。 她咬了一口自己的，满脸写着开心，“好幸福好幸福！抹茶冰淇淋就是最棒的！” 陈青桃咬了一口，但是却没感到幸福。 刚才吃饭也是，她第一口咬到鳗鱼也是这样，既高兴又克制地说着好幸福好幸福。 幸福这个词对陈青桃而言太大了；她前世父母早死，在孤儿院长大，经受过校园暴力，被殴打被猥亵，然后便不知不觉成为了让人感到害怕的精分患者。为了活着，她很小就学会如何在混乱的环境中生存。 所以她其实不太明白幸福是什么。因为成长环境的原因，再加上她是一个欲望很低的人。 不会逛街也不会买漂亮的东西，吃饭就是面包和营养液。衣柜里所有的衣服都是黑白两色，自加入家族以后，包括常服都是家族统一准备的。 虽然她赚钱赚得很拼命，但是那些钱就静静躺在卡里，一日比一日多。 赚钱，只是她给自己无趣呆板的人生找的一个目标、或是乐趣。 这还是第一次明确的知道，人在买到自己很喜欢的东西是会感到幸福。 莫名其妙的，看到她一脸满足的说着好幸福的时候，陈青桃也有些满足。 她看向星星，她手里的冰淇淋已经快被吃完了，于是恋恋不舍地小口小口舔着。 她把自己咬的球拨掉，放进店门口的垃圾箱里，剩下的递给她，“给。” 星星呆呆地望向她， 她道：“我不喜欢。” 她一脸感激地接过，那幅欢脱活泼的样子让陈青桃莫名觉得有趣。 原来人是如此的容易满足—— 第72章 阿兰之死 临近演唱会开始的一个小时，二人赶到场馆门口；这时周围已经围了一圈密密麻麻的人。门口还有粉丝应援，她们大多数手里都拿着星星形状的应援榜，场面非常热闹。 下午7点，在大太阳底下，入口排了老长的队伍，已经开始检票了，她俩排到第二队里。 星星的大盒子比她本人都要高，背起来在队伍中尤为显眼，从后面看几乎看不到她身影。 排了半个小时的才排到她们，从孢子扫描器中穿过， 检票员要检查她的大盒子，说不让背进去。星星做了一个禁止的动作，双臂打叉，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本戴着蝴蝶结套子的小本本，于是陈青桃便看见检票员脸色一白，恭恭敬敬的把人给放进去了。 “哼哼——” 她掐腰，“我们走吧。” 座位包括场馆都按照五角星来排，舞台也是，五个尖角处有放烟花的设备，中央贴着巨大的天众企业标志。没有悬浮屏，据说演唱会通过全息投影的模式进行。 听起来还是蛮新奇的。 她们的位置在第十排，星星说第十排和第一排过道的空最大，她买的时候就是看中这点，放东西很方便。 她边说边把大盒子放到地上。 陈青桃手环响了一下，她点开，发现有人在比赛那个十三人群里艾特了她。 原花：@陈青桃，我看到你了！ 原花：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陈青桃穿着黑色大衣，跟一名短头发的女生在前面说话。 她微微错愕，朝着照片拍来的视角望去。 原花和杨离雪还有陈微生三人坐在一起，手里拿着爆米花之类的零食，原花嘻嘻笑着，给她比了个耶。 演唱会不让带这些东西，不过星星也带了。藏在她那件镭射闪光大衣的帽子里。 “怎么了？”星星问。 “同学。” 她又看了一眼手环， 言和：真是意外啊，你竟然会来看莉莉丝的演唱会。 陈青桃：你们也来了？ 原花：对啊对啊今天团建嘛，不过色没来，他的票给别人了。 原花：对了，你搜索添加一下。 陈青桃：好的。 群名是校总群，她带着陈青桃的id一进去便受到了很多人的艾特欢迎，清一色的鼓掌。 ：欢迎大佬～ ：欢迎欢迎～ ：鼓掌鼓掌！v(^_^)v ：大佬请看群公告—— 公告：由于突发事件，现我校放十天假期。虽不置作业，还请诸位同学在假期间也务必注意功课。 昨天罗文之死学校紧急放假。 令人意外的是这么大的人物去世安全局竟然没有彻查，只是草草结案；其实陈青桃做的并不干净，当时只要稍微用点力气就能查到黑掉显示屏的黑客ip，还有致使罗文变成污染物的孢子和赛场上的那只龙是同属性。 因为那完全就是那头龙的孢子，显然——陈青桃拿走了它的眼睛，她放在了罗文派来跟她说话的觉醒者保镖身上。 后续依然在陈青桃的预料当中，这一切都要感谢阿尔德神父将此事结果归功于上帝。 孢子寄生人的速度在一秒内，但一只孢子增生到使人类异变的程度却需要一分钟到五分钟不止，这要看孢子本身的强度。 进场有孢子扫描器，任何人都无法躲过扫描器；那么长时间罗文没有出事，偏偏在神父念悼词时出了问题，这才是问题所在。 那种场面使他不得不那么做，既能安抚混乱的群众又可以提升教会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多好的一个选择啊。 教会不是一直都把污染事件归功于上帝的惩罚么。 就算不这么做也没关系，她还有后招。 不过那样的话，阿尔德的死就要提上日程了。 她有千百个杀掉罗文和阿尔德的办法，选择这种杀死罗文不过是因为陈青桃好奇。 她在最后一刻很想问罗文，变成污染物的滋味怎么样。 场馆的灯暗了下来， 卡林从群里添加她，她点了确定便没再看手环。 从半空中坠落许多明黄色的五角星，星星一脸兴奋地仰头，拿着光迅一顿猛拍。 “青桃青桃，好漂亮啊好漂亮啊！” “嗯，很漂亮。”她答。 她伸手接过星星，那些全息投影穿过她的手章，落到地上，化为一滩虚无。 全场的星星应援棒在一片漆黑中亮了起来，她突然晃神，对星星道：“我去趟厕所。” “诶？” “好吧好吧，你快去快回，说不定能赶上莉莉丝的开场，很漂亮的！” “好。” 陈青桃从走道里过去，她没有去厕所，在最后面的入口旁边，那里前后左右都没有人。 阴影中，一道人影具现出来，她说：“辛苦你了。” “还好啦，这个你昨晚忘记问我要了。” 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陈青桃。 昨天聚会的太晚，回去就累地躺到床上睡下了。 她接过，道了句谢。 风的脑袋靠在她肩上，“我去的时候安全局的人已经把她抓走了，所以就去偷偷听了审讯。” “那些人让她承认自己因为嫉妒主人有钱所以偷偷放了孢子感染这对夫妇，但她不承认，被打个半死。” “好可怜哦，青桃。” 她话是这么说，但却让人感受不到半分怜悯。 “所以？”她嗓音淡淡的，耳边是会场的欢呼声，舞台的聚光灯亮起，全部打在同一处。 “所以我按照你说的做，告诉她我可以救她，希望她能讲出实情。” “但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说。” “所以死了。” 陈青桃的脑中闪过一幅画面；风蹲在看管室的门口，绝望的阿兰躺在地上，风告诉阿兰自己会救她，但鼻血顺着阿兰的侧脸流到地上，她泪眼汪汪，神智不清地呼喊着“不不，不要…” “好吧，那你去死好了。”风如是开口。 在风眼里，她是在妨碍陈青桃做事，自然不会给好眼色。 “那我们接下来呢？” “你能留下来陪她看演唱会吗。”陈青桃问。 “哎？不要。”她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 其实早上在白术来接陈青桃之前，她俩就在商量谁去宣誓谁去找阿兰。 风说宣誓这种事太无聊了，她不想去。 她给风两张纸条，“分别拨通这两个电话的主人，如果接的是同一人的话，就约他见面。” “如果第二个没人接的话，就和第一个见面。” “如果都没人接呢？”风举着纸条上的电话，试图透过光来看清上面的内容。 “如果都没有接通，你可以回家睡一觉。” “见面后要说什么？”风问。 “场馆对街有一家咖啡馆，你约他去那里，距离安全，我能感知到你。” 风接了纸条后便愉快的消失了。 回到座位的路上，陈青桃捻了捻手里的纸条，上面写着罗文人口交易的来源；轻轻呼出一口气，将它折开，降落的黄色星星融进纸条里，让她看的更加清楚。 纸条上明明白白写的两个大字——星潮。 她眉头一挑，脑子里先是闪过昨晚聚会的画面和秦越的那句话——“整栋楼都是家族的。” 看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她预料之外的事情。 “青桃青桃，” 她一直扭头看陈青桃什么时候回来，陈青桃加快了脚步回到座位上。 她激动地握住陈青桃的手，“第一首歌叫莉莉丝的救赎！很好听很好好听，等会儿出场也很漂亮。” “很期待。”她稍微带着笑意。 第73章 畸形关系 舞台上是一片紫色的星河。 很快，漂浮的星辰便在空中浮现，头顶悬浮着巨大的紫色行星，纹路和运行轨迹看得一清二楚，色彩瑰丽，浪漫至极，所有人宛如在宇宙中漫步一样。 “那颗行星就叫做莉莉丝，是不是很浪漫？” “很浪漫。” 紧接着，众人便看到莉莉丝从行星中落下，她张开双臂，穿着一身华丽的长裙，唱着歌，在场馆中环绕一圈。 她的确很美，舞裙像是银河的幕布制成，华丽优雅，神秘。 她表面上配合着星星一起激动，但却在脑海里链接着风。 风在场馆外拨通了光迅，电话很快被接通。 “您好，这里是海健私人心理诊所，请问您是要预约吗？” 陈青桃：“问她付医生在不在。” 风照原话问了一遍，得到的回复是付医生这几天都不在上城区。 风挂断，随后拨打第二个电话，随着几声嘟嘟响起。 一道沉稳沙哑的男声从光迅中传来， “您好。” 风按照陈青桃的提示，问：“请问您是海健心理诊所的付文礼医生吗？” “是，我是。” 陈青桃从口袋中摸出一张黑色名片，名片上有各种明显的折痕，皱巴巴的；这是初次见谢安时，他给自己的那张名片。 这应该是付文礼的私人名片，因为没有标注海健心理诊所，只有姓名和电话。 上城区，贵族私人心理医生，姓付。 她就知道这么多巧合凑一起就不再是巧合，不过这个世界还是真的有够小的。 她摸了摸后脖颈的奴隶编码，星星递给她一包薯条。 她接过，却没有拆开。 台上的莉莉丝已经开唱了，她的声音宛如深海塞壬，令场馆陷入在一片陶醉中。 当前虚拟歌姬盛行的时代，莉莉丝是唯一站在顶尖的人类歌者，这和她的嗓音有很大关联。确实美，是ai无法复制的律动和音色。 “好听。” 星星疯狂点头，对此表达自己的赞同。 另一边， “我是之前谢医生的病人。由于最近病情越来越严重，听说您很厉害，所以想约您见一面。” 付文礼迟钝了两秒，从电话里传来轻微的沙沙声，他道：“是陈青桃小姐吗？” 闻言，陈青桃一愣，便听到对方慢条斯理地解释，“我前几天和谢医生见过面，他向我提起过你。” 陈青桃回忆起见到谢安的最后一幕，那幅诡异的场景，她眼睫往下压了压。 风模仿着陈青桃的语气：“是吗，替我向谢医生问好。” 除了498，谢安是为数不多知道陈青桃底细的人，她差点把这个人忘了。 “会的。” “您最近还有空吗？” 她不知道谢安给付文礼说了多少，所以一时只能斟酌询问。 “最近吗？让我想想。” “恐怕不行，我最近在下城区有几位病人要医治，等过几天我联系你怎么样？” 风脸色一沉，“好的。” 挂掉光迅后，付文礼推了推单边眼镜，他松开手，手里掐着的男人便瘫倒在地。 “运气真好，你可以暂时先活着了。” 他取下白色手套，扔到男人的身上。 谢安满头大汗，他爬起来，跪到地上朝男人不断磕头，“感谢您！感谢您！感谢您！我会好好替您做事的！” 街口一片灰败，满是焚烧的痕迹，他感叹，往前走：“真是可惜啊，一个孢子都没留。” “你说这到底是谁做的呢？那人会不会有留存？” 付文礼瞥了一眼在地上爬的谢安。 “…会的会的，肯定会的肯定会的…” 谢安语无伦次。 “唔…下次还是提议实验品身边留几个觉醒者保护，你觉得怎么样？” 他声音很温柔，带着磁性，微微沙哑，像一阵暖风，很像是在认真询问他人意见。 但是跟在付文礼身后爬的谢安吓得发抖，哪怕是这样他爬行的速度也不敢有半分缓慢。 “我只是一个虫子，不配、不配给您提供意见。” 今日阳光甚好，只可惜498街早就被烧得一干二净，成为一片坍塌的废墟。临街虽然无事发生，但街道仍然空荡。 付文礼掀开没什么作用的黄条，朝守在黄条那边的人使了个手势，不远处悄摸梗着脖子看的老太便被一枪射中，死了。 “你怎么能说自己是虫子？”付文礼叹息。 叹息之后，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上满是扭曲与嫌恶。 “——明明是牲畜、家禽垃圾，废物。虫子？你们连孢子都不是！” 付文礼踹了他一脸，谢安的脑袋磕到石头上，流出血迹，他哭着过来，重新爬到付文礼的脚下，不断重重地磕头。 “对不起，对不起…” 他嘴角讽刺地扯了一下，整个人高高在上，皮鞋踩到他的背上，语气冷漠无情。 “说多少次了，要记住。你们这种人——是没有尊严的。” 谢安的眼睛距离地面只有两厘米，他绝望地看着地面上放大的石子和沙砾，忍住喉口痛苦的哀嚎声，五指忍不住攥紧。 他或许是想反抗的，但是泪水和额角的血迹模糊了他的双眼，混合在一起砸在地面的石块上。 他悲哀道：“是的，您说的…没错。” 付文礼的光迅传来一阵响动，他不满地啧了一声，“今天还真是热闹。” “喂。”他接通电话。 阿顺在电脑上破解密码，光迅被高明夹在脖子里，他淡淡回复：“喂。” 付文礼看了一眼光迅上的号码，确认不认识，于是眉头皱得不轻。 高明用口型对阿顺道：“说什么。” 阿顺没看他，手指迅速地敲打着。 “你是…付医生吗？” 光迅传来对面好听的男声，“我是。” 半分钟过去了，阿顺额角覆盖一层薄薄的汗，手速只增不减。 高明眼睛瞄到了桌面上的宣传单，手指一边敲打着，一边回复：“啊，是这样的。那个我想问你最近身体是否不适。” “身体不适？” 高明开始胡扯，“对，我们是一心药业。最近上市一款新药，可以有效治疗患者的痛症，不仅能让你从此熬夜不再头痛，并且……” “嘟——” 电话被挂了。 没有破解完成，于是阿顺不满地看向他：“再打，给我三秒。” 付文礼坐在车上，光迅上不停传来震响，那人也不嫌累，大有不接就不停的意思。 于是他点开拉黑，被拉黑并未阻挡那人的执着，他换了一个号码打过来。 付文礼忍着额角青筋，“你脑子有病是吧，别他妈打了。老子不需要这种东西。渣滓。” 高明不在意他的辱骂，他瞄了一眼阿顺的屏幕，“您不再考虑考虑？真的很管用。” “滚。” 电话再次被挂。 阿顺的手指没有停下，过了几秒后，他缓缓开口：“找到了，在十一区北498和497街之间。” “我比你快。”他得意地看了一眼高明。 高明没解释自己是因为分心才慢的，“下次再来。” 阿顺在光迅上回复给陈青桃，很快，对面便发来一笔转账。 他点击接收。 陈青桃对风说道：“跟上去。” 她越想越不对劲。 杨松消失的真相和初次见面谢安对她撒的谎。 这中间肯定穿插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当所有的巧合凑在一起，那便不再是巧合，是有鬼。 第74章 莉莉丝的死亡之歌 距离演唱会开始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莉莉丝要唱最后一首歌。 舞台上她握着话筒，场外是汇成璀璨星河的荧荧灯海， “接下来我要唱最后一首歌了，它的名字叫《不曾触碰到的天空》；它于我而言意义重大，是我和朋友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写出来的曲子，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她说完便去台下换最后一身演出服，黑色礼帽和黑色人鱼裙，她握着话筒，那双眼睛是全身上下唯一的亮色。 五角星的应援棒随着音乐律动而起伏，在半空中挥舞着，像是此起彼伏的浪潮一样。 浪潮持续了三分钟，莉莉丝的嗓音逐渐染上着哭腔，全息投影上的她明显落了泪珠。 陈青桃的尾指轻轻蜷了一下。 观众席的欢呼尖叫声如潮水般沸腾，他们同为台上那颗散发着炽热与光亮的恒星而表达自己的爱意。 地面传来剧烈的震响，陈青桃和星星疑惑对视；莉莉丝突然跪坐在舞台的中央，话筒磕到地上发出声响，她捂脸痛哭。依稀间，众人在震动中听到“对不起”三个字。 顷刻，舞台地板被什么东西冲破；麻花一样的巨大肉柱突出地板，顶破场馆的天花板，生出枝节，这场面就如同巨大的藤蔓在瞬间生根发芽。 底部的枝节如同大树盘虬结错的根部，它们从地板上蔓延，往观众席上蔓延，往人数最多的地方蔓延。 人群四散而逃，尖叫不止，欢快的氛围很快便被恐慌替代。 陈青桃反应很快，瞬间就已跳到了半空中，身后生出来的触手迅速撕碎那些肉条。 可惜场馆太大，幸运的只有她们这一角，剩下四角的前排观众很多都被波及到。 “救救、救救我！” 那人双眼瞪大，因为害怕眼泪大股流出，他努力想要靠近陈青桃，身后的肉条紧追不舍。 陈青桃撕碎一根肉条，其他接踵而至，她咬了咬牙，眼神透出一股狠戾。 “啪。” 像是气球爆炸一般的声音，其实不算太大，追赶男人的肉条便四碎成各种肉片。 她往后一看，星星驾着狙，朝她呼喊，“青桃！隔壁没有觉醒者，我去那里，你可以吗？” “好。” 男人虚脱地躺到地上，道谢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又被陈青桃提溜起领子扔到了后面。 他站起来摸摸屁股，便直冲大门。 原花他们同样在跟那些东西厮打着，还有其他觉醒者。 言和大声呼喊：“门口堵住了啊，场馆的人呢？谁去疏通一下入口，再这样下去我们谁都跑不了。” 原花：“可恶，让付成风去，他有威慑力，付成风过去疏通一下！” “付成风在b角走不开！” 陈青桃沉默片刻，脱身到后墙处，那里挤满了人群，有人害怕地抱头痛哭，她冷声道：“让开。” 半空撕碎出一道裂缝，许是这幅画面太过诡异恐怖，不少人惊叫着跑到了相反的方向。 陈青桃伸出手，朝空出的墙壁来了一拳，只堪堪裂开缝隙颓落半块墙皮，她不满地皱眉。 身后的缝隙中，那只巨大手掌伸出，顺着她的侧颈过去，一拳砸到了墙上。 “砰——” 墙壁在瞬间坍塌。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她是春藤的冠军，一边向她道谢一边从坍塌处逃跑。 陈青桃默不作声地又在另一边打了一个大洞。 小章鱼还在前排和触手厮咬着，不过那东西实在太大，比她之前见过的任何污染物都大。 相当棘手。 逃脱成功的部分人群选择报警，成列本来在美美享受自己的晚餐，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吓得把饭都吐了出来。 “啥？你说啥？” 电话里值班的小警员战战兢兢，“接到通知莉莉丝的演唱会出事了，有s级污染物出没。” “那莉莉丝没事吧。不是，我是说观众没事吧？” “好像场馆里有觉醒者在，帮他们拖住了s级污染物，这才逃了出来。” “s级？”成列摸了摸下巴，冷静下来后又怒斥他：“你当s级是笑话吗，这么容易出现！” “可是打过来的人真的很多啊队长，副队派过去了两队「b级清除者」和「b级守护者」…” 成列在房间来回踱步，语气不满，“劫那家伙什么都做了，还打电话给我干啥？” “副队想申请a级觉醒者队伍过去援助，可是这需要您的同意才行。” 成列重新坐下来吃面，“a级觉醒者有那么好调配的吗？我觉得这都可以了，实在不行让他亲自给我打电话，我再过去。” “再说。我上次处理45号的事情才用了多少人，他如果自己不行就快点从那个位置上滚蛋。” 说罢，成列挂了电话。 …… “救我，救我求你了。” 距离陈青桃一百米，一位中年女子很快便被捆绑住，孢子覆盖至她的身体。很快，她便被撕扯成了两半。 内脏和大片血液从半空中浇落，那条触手像在陷入狂欢之中，跳动着。 陈青桃眼眶通红，却抽不开身，太多了，只要稍不留神便会被捆绑住，而且这东西似乎还会增生。 好强，这比黄光伟还要强大的污染物是怎么冒出来的。 场馆墙壁上的那两个洞也被人潮堵住，但这种时间前排观众还没救完，没有多余人手去疏通人群。 伤亡仍在继续，陈青桃听到好几声呼救和哭喊声。 每每她想抽身去救人，但又会被其他肉条牵绊住。 “水木————” “！！！！”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从陈青桃对角传来，原花的傀儡站到陈微生的位置，她眼眶蓄满泪水，喊出来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光海的声音！” “他可能出事了，陈微生！你过去帮帮他！” 陈微生点头，便立马朝另一角跑过去。 他们当中战斗力最好的是星星，她的跳跃能力和搏斗技术最好，一个人就能守住一片区域。 小章鱼加陈青桃守住了两片区域。 陈微生和原花也不错，水木和光海好像受了伤，不过问题应该不大……陈青桃和他们交过手，实力挺强。其他人呢？比如绯源和关之羽他们，他们的位置陈青桃看不清… 阴谋吗？冲谁来的，到底为什么，死了好多人；尖叫和哭喊声传入陈青桃耳中，她大脑飞速运转，关于这场突发事件，她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慌乱之中。 总之，这里还有其他觉醒者，没必要暴露自己能召唤出亚人种的事实。 “青桃，让我来吧。” 孢子和血迹溅了陈青桃一脸，陈青桃深呼吸一口。 她所有召唤物中，数艾尔维拉最强大。 “再等等。” 安全局的人应该快来了，她不能在这种时候暴露出自己。 只要等所有人都出去了她就有办法冲出这些肉条，跑到舞台边。 “青桃，这样下去不行！你能感受到污染中心吗？” 星星跳到最大的肉条上，朝她大声呼喊。 她从口袋里掏出家族给的耳机，这东西在百米之内能自动连接家族同频用户。 “星，把耳机戴上。” 星星按了一下按钮，“稍等，我开放链接授权。” 三秒之后，二人建立链接。 陈青桃一边抵挡触手，一边在耳机里回复：“不行。” 她从缝隙中看向舞台，莉莉丝被肉条包裹住，没有被孢子寄生的情况发生，说明她是觉醒者。 觉醒者？孢子粘觉醒者做什么？ 陈青桃来不及思考，“莉莉丝是觉醒者？” “对，她是治愈系觉醒者。” 星星在肉条上翻滚，射击，朝陈青桃回话。 场馆的墙壁从外面爆破，安全局的人终于来了。 陈青桃来不及思考，“你射击莉莉丝的心脏或大脑。” 星星没有犹豫，“可以，但场面太混乱了，你有办法给我打掩护吗。” “我需要瞄准蓄能。” 陈青桃跳到触手上，“可以，三十秒。” “足够了。”星星用狙戳爆一根触手。 从虚空撕开了一道裂缝，里面溢出大股黑水。黑水里慢慢爬出动物形状的怪物，怪物得到授命，立马开始撕咬拉扯那些肉条，给星星腾出一片空地。 星星来不及惊讶，她在原地架狙。 从场馆外面进来许多握着枪和穿着防护服的警员，言和他们在身后处理试图爬出去的孢子和肉条。 “别开枪！” 原花朝警员大声呼喊。 下一秒，陈青桃便感受到肾脏处传来一阵疼痛，没忍住吐了口血。 言和怒骂：“你他妈傻逼吧。”他跑过去揪住那人的衣领，“那他妈是我们同学。” 骂完就直接给那人来了一拳。 “对、对不起。” “我看那些黑不溜秋的东西，我以为……” 星星在旁边架枪，听到这响亮的一声枪响，没忍住扭头，看到陈青桃被众多肉条包裹着，小腹不断流出血。 顿时吓得哭了出来，“青桃！” 陈青桃大脑嗡嗡响，有片刻神智不清，耳机里传来星星的呼喊声，一激灵，清醒了一半。 “没事。” 她用力挣脱肉条，甩了甩手上的孢子，不敢去触碰伤口。 星星生出了退意：“青桃，我们走吧，人已经救完了，剩下的就等安全局的人解决。” “没事，你安心蓄能。” 她重新回过神，撕扯着肉条，一边安抚耳机里的抽泣声。 “星。别哭了，我没事。” 陈青桃抑制住自己的喘息声。 她越这么说，哭声便越响亮，陈青桃叹了口气，于是没再安抚。 原花也是真的吓住了，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言和，你去找一下杨离雪，我记得她身上带有杀孢子用的恢复剂，你给青桃拿一瓶过来。” 她刚一说完，言和就向c区跑，c区除杨离雪绯源外还有其他三名不认识的觉醒者。 言和一边使用能力对付肉条，跑到杨离雪身边，他拽过一条肉条，简洁询问：“小花说你带了c型恢复剂，能借一瓶吗？事后还你。” “怎么了？” “陈青桃受伤了，有点着急用。” 杨离雪惊讶道：“可是我只带了一瓶，已经给水木用了。” 言和皱眉，目光探向远处的陈青桃。 “很严重吗？” “对，被击中肾脏。” “那你们还不快带她走，孢子虽然对我们没用，但是体内进多了还是会死的啊。” 言和咬咬牙，又跑回去。 不远处的绯源控制着能力跳了过来，问：“他跟你说什么？” 杨离雪紧张回答，“没、没什么。” 安全局的两个小队加起来也才二十个人，从进门便疏散开，扫射着那些污染物，目测战斗力不如春藤的这些学生。 穿着防护服的几位守护者站到陈青桃后面，“同学，你先下来，我们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她今日黑色大衣里穿着一身白衬衣，已经快要血染透了，看起来尤为惊悚。 其他清除者过来代替陈青桃。 清除者的枪是用来杀污染物的，最小口径冲击力也特别强，可以说如今她的内脏已经完全破裂。 触目惊心的伤口周爬着无数密密麻麻的孢子，陈青桃脸色惨白一片。 “太多孢子了，一瓶恢复剂不够。” “有酒精吗，先消消毒。” 疑似守护者的队长走过来，护目镜底下的脸皱成一团，“哎呦，你还挺能忍。” “肾脏破成这样…孢子深入程度也未知。你们给她抬担架上抬走，这需要做全体扫描还要做手术，万一进胸口就麻烦了。” 几人说着就准备这么做。 陈青桃往后退了一步，“不行。” 队长震惊：“啥？” 她强忍着那股疼痛，声音有些虚弱，问：“你们的觉醒者小队怎么只来了这些。”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这些，快跟我们走吧，就算是觉醒者也不能这么折腾，晚了你小命不保。” 她按住耳机，避免星星听到她的声音，嗓音轻轻的，“我不能走，那个污染物很厉害。” 如果她走了，本来由她负责的压力将增加到别人身上，那根肉柱估计还没使全力，还在和莉莉丝融合。 说不定到时候大家会全军覆没。 守护者队长沉默了一会儿，“行吧。” “但你死了可不怪我身上，你到时候记得憋住一口气给我澄清是你自己不愿意走的，不是我不救你。” “好的。” 队长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他们便拿着恢复剂和针管过来。 “这还注射什么啊，没看那么大的窟窿，直接倒上去。” “给她拿止痛药和止血贴，简单包扎一下，注意，不要太紧了。” “我有一个同学，好像在d区域，他也受伤了，你们能去看看吗。”陈青桃问。 守护者队长一愣，“我同事已经过去了，你放心吧。” “砰——” 和刚才那声枪响不同，这声极为响亮，耳机里传来星星紧张的嗓音， “爆头。” 第75章 战况惨烈 星星这一枪威力着实厉害，不仅打爆了莉莉丝的脑袋，并且穿透了巨大的肉柱，直射到场馆后面的墙上，那些蔓延出来的肉条抖了一下，瘫倒在地。 就在众人以为事件解决后，肉柱颤了颤，地面再次响起震动，肉条从地上收回。 陈青桃有种不祥的预感。 舞台中央的肉柱涨大了几倍，拉丝的红色黏膜被迫拉长，随后各种块状条状的东西在表面生出，像是胚胎。宛如人体四肢一样的东西突破胚胎表皮的薄膜，发出黏腻的水声。 紧接着，众人便看到无数个莉莉丝的头和四肢从上面生出，这些乱七八糟生长的肢体和器官遍布巨大的肉柱表面。 莉莉丝的脑袋盯着台下的所有众人，陈青桃捂上小腹，她抿了抿嘴，双眉紧锁。 场内所有的觉醒者一时都不敢轻举妄动。 b区有两位觉醒者试图靠近肉柱，星星想有所行动，陈青桃抑制住了她的冲动。 “别动。” 她有一种预感，她们被盯上了，如果出手干预，会被迅速杀死。 对面传来几声惨叫，然后便是谁大声喊了一句：“都别动！！！” 这才没有人再动。 小章鱼和那些黑雾变成的怪物被回收；星星很听话地保持着瞄准的动作，她用镜头扫到一颗莉莉丝的脑袋，放大倍率，想要仔细观察。 那颗被她扫到的脑袋眼珠子转了转，准确无误地穿过三百米的距离直视她的眼睛。她的嘴角两侧上扬，弯出一个和小丑嘴巴一样的弧度。 星星的手一抖，“天呐，她看到我了！” “什么？” “我用镜头扫到柱子上第八颗脑袋。她立马发现了我在观察她。” 这次的污染物敏感度很高。 星星用瞄准镜对准往肉柱跑的人。那人双目涣散，步伐不稳，像是被抽出神智一样。 他在距离肉柱两米的地方停下，然后跪下去。 “卧槽？”旁边的守护者忍不住发出声。 紧接着，又有几位觉醒者控制不住地靠近肉柱。 包括陈青桃身后的守护者，她一把握住往前跑的那人的小臂。地面生出黑水，从黑水中生出带有红色眼睛的手掌，手掌用力抓住这些人的脚腕，阻止他们向前。 陈青桃咬牙，众人便看到那个跪在地上磕头的人被莉莉丝其中一个脑袋伸长脖子，脑袋一口咬掉了他的头颅。 男人身体的其他部分同样也是，被肉柱的四肢分食。 这幅惊恐诡异的画面令在场所有人胆寒。 “言和！” 一声稍显克制的呼声从陈青桃身后传来，于是她便看见言和也在向前走。 原花往前走了一步，如果不是反应过快，刚才就被劈成两半，她抑制住惊呼声，身体不敢再动分毫。 她垂下的五指微微动了动，想要发动能力阻止言和的行动，傀儡刚一出现便被割得四分五裂。 “言和！你他妈停下！”对角的付成风着急的怒吼。 眼看言和已经走到了观众席的边缘，几人都急得抓心挠肝。 “可以瞄准我头顶吗？” 星星在耳机里回答，“不行。” “但我带了小型炸弹，它能够在三米范围内产生「烟光爆炸」，你速度够吗？” “够，但是你呢。” 星星如果动说不定也会被波及。 “我能顾好我自己，可是我看不见你，需要你以我为中心，报一下你的方向。” “方位，时间。” “都行。” 星星这会儿脸上没有丝毫玩笑，无比认真。 陈青桃心领神会：“三点钟，六十三度。” 星星轻轻从大衣口里掏出两枚小型炸弹，“我数三秒，你做好准备跑。” 言和已经走到了舞台边缘，陈青桃轻声嗯了一下。 她扭了扭脖子，松开手，所有守护者往前走了几步。 三秒之后，头顶发生了一次小型爆炸，陈青桃迅速跳开。 爆炸产生的烟灰撒了一地，星星又一把抓起盒子旁边的另一只步枪，朝头顶扫射。 头顶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掉落，但星星还是被划破了脸颊。 “风？” 除了一阵风什么都没有。 与此同时，陈青桃飞速穿过椅子，从座位上跳到言和的身后，一把抓住了他的后衣领。 “言和。” 言和不回答，他的双眼似乎被什么东西迷住了一样，陈青桃寻着视线看去，发现是其中一个莉莉丝的脑袋。 她的脸庞灰扑扑的，小腹因为拉扯而溢出大面积鲜血。 在d区，陈青桃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水木和一边抱着他的光海。 水木的大腿被穿了个肉洞，触目惊心的伤口和孢子覆盖在周围，情况不比她好多少。 赶往他们的守护者不在这里。 黑水中伸出的手腕拉住言和的脚，可惜他力气太大，不管用。陈青桃来不及反应，因为不知道什么东西马上就又袭来，划开她的侧腰和脸颊。 “是风。”她确定回复。 那个割伤人的看不见的东西是风没错。 她一边拎着言和，一边往回跑，掐着时间赶到那几位往前跑的守护者旁边，用能力控制住他们的行动。 “麻烦。” 她将言和踹到地上，数十只黑色手掌从地面上伸了出来，紧紧地抱住他，这才没让他挣脱。 陈青桃拎起地上的医疗包，星星在一边给她打掩护，射击着突然冲向她的莉莉丝的四肢。 陈青桃像拔河一样，拽住一条胳膊，使劲往后拉扯，一边躲避风刃。 安全局派来的清除者有两个想要帮他，但都被割掉了一只手臂，惨叫传来，在场的其他觉醒者都不敢再动。 陈青桃看准时机，将医疗包扔到了水木和光海那里。 “青桃，家族的人马上就来了，再撑一会儿。” 陈青桃憋回一口血，淡淡“嗯”了一声。 “噗——” 不是陈青桃，是星星。 陈青桃震惊回头，戴着高顶礼帽的陌生女人不知何时站在星星的身后，她手上提着一柄类似手杖的东西，细长手杖穿透了星星的胸腹。 原花找机会跑过来，操纵三只傀儡击向女人，一只从前面抱住星星，将她拉回。 “好疼。” 她有些委屈，但还是带着笑，就像中午的气泡水撒掉之后那样。 虚空撕开一道裂缝，艾尔维拉从里面钻了出来，巨大的蛇尾扫向女人。 “杀了她。” 她双目冷漠地站在台前，俯视着披着白色披风的女人，像看垃圾。 女人笑了笑，保持着儒雅随和，每每想再出手杀星星都会被祂阻挡。 黑水隐有蔓延全场的趋势，澎湃汹涌，压迫感更甚。 半人半蛇的艾尔维拉额头的第三只眼睁开，周身围绕着金色的光芒，散发出强大的气息。 从黑水中诞生出的怪物全部爬到台上，越过那些残肢血坑，撕扯着肉柱的四肢和脑袋，不过大多都被肉柱撕扯得一干二净。 “——全部，让青桃不高兴的所有人，都要被我杀掉。” 陈青桃无法维持艾尔维拉的出现和超过二十只数量的黑色怪物，她的耳边出现尖锐的耳鸣声，她微微愣住一瞬， 回过神后陈青桃走到原花的身边，将傀儡搀扶着的星星接过来，抱上。 她不敢碰星星小腹上的洞口，情绪和往常看起来没什么区别，唯有冷淡。 星星皱着一张惨白的脸，在她怀里吸了吸鼻子，“真的好疼啊，青桃。” 陈青桃感受着她逐渐冰冷的体温，看着她的口型，陷入沉默之中。 她沉默片刻后对原花说：“你能帮我吗。” “可以，当然可以！但就怕外面有人拦着，我…” 陈青桃犹豫了一下，打断了她：“不好意思，我听不见了。” 原花瞪大双眼，于是就听到陈青桃轻轻笑了一下，“如果安全局的人在外面拦着，你们就先等等。” “有个人叫秦越，他等下会打通讯过来，你告诉他位置，他会想办法接你们走。” 陈青桃感觉侧脸湿湿的，原花的泪水像掉了线的珠子，她的脸色通红，整个人的表情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她摇了摇发昏的头，耳朵流血了，血迹顺着侧脸滴落到星星的额头。 “麻烦你了，我会想办法让你们都出去。” “别这样说嘛，搞得好像你要牺牲一样，我们不能抛下你，我们不能做这种事情…” 原花的哭声响亮，吸引了部分觉醒者的视线。 “真的对不起，是我太弱了，不能帮到你。如果是色在的话你肯定就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真的对不起……你不要为了我们做这种事…” 她像个考试考差的小孩，说着自己下次会努力一定不会拖后腿之类的话。 陈青桃不会看唇语，她大脑昏沉，把昏厥的星星重新递给旁边的傀儡。 由于陈青桃的怪物无法被杀死，全靠她的精神力支撑，所以就算是撕扯不过肉柱也能拖延时间。 艾尔维拉的战斗力碾压女人，她一把将她摔到墙上，女人在墙面上砸出了一个大坑，祂在将女人捡起来，像是扔皮球一样，再次扔到地上。 “啊——” 其他觉醒者站在黑水中看得目瞪口呆，这时，隐有几位觉醒者发现自己就算动也没有风刃攻击了。 “大家快跑！快跑出这里！” 有人大声呼喊，场面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拜托你了。” 她只能这么对着哭得忘乎所以的原花说。 原花愣了愣，背上星星，“好的，我一定会把她送到那个什么秦手里，然后就回来救你，你一定要等我啊！” 陈青桃眼前一片模糊，转过身擦掉眼前的一行血，她的精神力负担过重，此时开始有五感丧失的征兆。 她发现自己也无法链接艾尔维拉和其他怪物的视线，包括风的。 可控制的范围也越来越小，为了保证肉柱附近的怪物不消失，她默不作声地走到了舞台前，艾尔维拉也揪着女人到她附近。 她沉默了一会儿，把手环凑到眼前，认真盯着自己的通讯录，等待接通。 似乎是接通了，屏幕上显示出时间计时。 “宋晨明吗？” 她的嗓音干涩沙哑。 …… “原花，我们快出去。” 原花背着星星，脊背被星星小腹的血染红，付成风过来接住星星，“别背，肠子扯出来就不好了。” 原花真是吓到了，立马松手。 “叫陈青桃也快走。”他提醒。 原花一脸心痛，“她走不了。” 陈青桃如果走了，在场的所有人都走不了。 付成风好像明白什么，他愣愣开口：“走吧。” …… 场馆外的百米外人群被驱散，安全局的警车井然有序地驱散着人群。 “副队，好像来人了！” 小警员指着大门口处，大部分都是伤势惨重的觉醒者。 一些警员下意识举起枪，对准门口。 “是觉醒者，收枪。” 卢奈尔打住了他们要射击的动作，“冲孢子，救人。”他吩咐道。 “快来救救她！” 只听一位矮个子女生大声呼喊，门口等待救援的医护人员忙赶过去。 “治愈系吗，有治愈系吗，这不行啊，快死了都。” 一听到死这个字，原花吓得脸色惨白，“你们安全局怎么回事儿！这么大的事就派这些人过来！连个治愈系都没有！” 被吼的医生一脸不满，“你叫什么啊。治愈系本来就少，再说谁知道……” 付成风瞪了他一眼，他没再说话。 其他人也陆续出来，光海抱着水木，光海半边脸有严重的擦伤，神色焦急，“他小腿被穿了个洞，一些孢子钻肉里了……” 分出去几位医护人员过去给水木做包扎，他的大腿周边死了很多孢子，那是陈青桃给的c型恢复剂在起作用。 “也挺严重的，简单做个清洗包扎抬车上。小张，联系第一医院的人，让他们做好准备，借俩治愈系觉醒者用用。” 陈微生背着绯源出来，绯源陷入昏迷，他身上没有大伤。 付成风：“他怎么了？” “发现他时就已经昏过去了。” 这时几个人的光迅响起。 有人在群里发起通话，发现是宋晨明后，原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立马接过：“喂？” 宋晨明有些着急，“你们在原地等我，我马上过去！” “好好好，你一定要快点来，她快死了！” 她说完就稍微松了一口气，对着付成风：“你帮我看好他，比赛时跟陈青桃打的那个治愈系等下要来，你记得接一下。” 旁边的医护人员道：“这里不让人进来。” 她扭头，恶狠狠道：“滚！” 医护人员缩了缩脖子，他没别的意思，就是提醒一下。 “你做什么？” 付成风拦住她，她一脸着急，“我要进去帮青桃，她被射了一枪，还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在里面！” 付成风皱了皱眉，不让她进去，其他几位觉醒者也拦住她。 第76章 好累 “你们什么意思？”原花看着他，眼里愠色渐浓。 付成风抿了抿嘴，没有回答，他的表情同样也不好看，态度却无比坚决——那就是原花不能进去。 “这次的污染物和我们之前见过的都不一样。”他平静解释。 可他越是平静，原花便越崩溃，“所以你要让她一个人去死吗？” 光海走过来，赞同原花，“这不厚道。” 他回忆起陈青桃在场地来回奔跑着救他们的场面。她既要防止言和上台，又要躲避看不见的攻击和那些肢体，就算这样她还是把医疗包送到了水木手上。 她完全没必要这么做，但却救了他们。 他不是被陈青桃感动了，只是觉得做人不应该这样，至少不能没良心。 光海不想日后回忆起这幕场景觉得抱歉。 付成风态度坚定，水木拍了拍他的肩，声音沉沉，“你拦不住。” 安全局的人在这时咳了两声，试图吸引这仨人的注意力， “现在里面情况危险，在s级觉醒者到来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再进去。” “更何况…你们还是小孩子。” 警员在说这句有些心虚，因为他能感受到这些小孩相当有实力，至少比他强。所以不免有些好奇，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救了他们的人又是谁。 他也很想进去偷偷看一眼，但是上面给的命令是疏散人群，避免警员无辜牺牲的情况出现所以暂时静观其变，等待支援。 星星和水木还有绯源被担架抬走了，连着一排抱着枪的警员在门口站着，态度明确。 陈微生和杨离雪在一边保持沉默。 原花用一个失望透顶的表情看着付成风。 付成风心头一揪，依然没有丝毫表示。 原花手中拿着星星的光迅，光迅在手里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来，上面显示出了对方的备注——a秦。 她立马点了接听，对面传来男人沙哑着急的嗓音，“星啊，你和青桃现在咋样啊，我和混球马上就赶到了。” 原花急得语无伦次，“你快来！她受伤了，很严重。他们不让我进去，青桃还在里面，她受了很严重的伤，快死了呜呜呜呜——真的快死了……” 她越说越急，一下急得又哭了出来。 秦越扯着嗓子喊：“你谁？” “我是青桃的同学，你们快点来救救她。” 秦越似乎是感到了大事不妙，他骂了一句脏话，拼了命地加马力。 “别急，小花，青桃那么强，她一定会没事的。”杨离雪出声安抚。 卢奈尔在身后默默观看着混乱的场面，他叹了口气，随后小警员凑到他耳边悄悄说了句话。 他眼神有些不可置信，“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警员这次声音大了些，“邹副局长的人传讯说他们会派人来处理，让我们现在炸了场馆。” “不行！”卢奈尔震怒：“那里面的人怎么办？！” 警员：“上面说他们是为了十一区牺牲，十一区会为他们家属发抚恤金。” 卢奈尔看起来有违抗命令的趋势，他赶忙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小心翼翼地， “副队，这是副局的命令……” 卢奈尔闭上眼睛，“让那几个学生撤走，然后联系爆破队。” …… 世界是黑色的，一片漆黑。 陈青桃只能依靠嗅觉辨别那些人的位置，人类的内脏，女人的香水，污染物气息混合在一起，使她辨识得不算轻松。 她把怪物的数量降至五只，大脑尖锐的痛感才稍微减轻了些。 在怪物锲而不舍的攻击下，肉柱底部被撕扯得不成样子，不过这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肉柱似乎对她暂时没有兴趣。 艾尔维拉的蛇尾将女人压到地上。 祂想碰浑身血迹的陈青桃，但不敢，伸出的手又重新放下。 “我听不到也看不到了，但有一些事想确认，所以我需要你回答我是或不是。” “是就捏我的手掌，不是就捏手指。” “可以吗？” 艾尔维拉的大手覆上她的手掌，轻轻捏了捏。 “一，言和恢复神智了吗？” 艾尔维拉看着躺在地上瞳孔涣散的言和，祂轻轻捏了捏陈青桃的手指。 “二，问她是三角塔的人吗？” “如果她不愿意回答就杀了她。” “如果你觉得她在骗我们也杀了她。” 被蛇尾卷紧的女人奄奄一息，鼻血纵横。她听明白了，陈青桃在威胁她，让她不要犹豫地说出真实的答案。 “回答她！” 女人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样。” 她以为陈青桃想用她撬出幕后黑手，所以不会杀了她。可事实不是这样，艾尔维拉的一根手指刺破了她的肚皮，她眼睁睁看见那根手指在她肚子里搅了搅，发出了咕啾的水声，她疼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这种时候她反而期待死亡，毕竟这种程度的折磨于一个人而言太过难以承受。 艾尔维拉托着她的脑袋，迫使她看清楚肚皮上的场景，祂的双眼充满狠戾与阴沉，身上的那股被金色光芒环绕的神圣感完全变成了邪性。 祂细长的眼睛往下一瞥，手指往后一勾，女人惨叫一声，祂勾出了她的肠子。 可这些陈青桃都不知道，她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等待着答案。 “不要，停下！我说…我说我说——” 女人的脸皱成一团，大汗淋漓，崩溃喊道： “我是我、我是我是…” 艾尔维拉俯下身子，压迫感十足地盯着她，想要从她的表情判断是否在说谎。 祂转头捏了捏陈青桃的手掌，用那只干净的手。 陈青桃眼皮跳了跳，她压下眉眼，没什么情绪。 “三，这次污染事件是阿尔德策划的吗。” 在艾尔维拉转而凝望她的片刻之间，女人立马出声回答：“不、不是。” 陈青桃沉默了片刻。 “四，为什么要杀她。” 陈青桃不是怀疑，是确定对方的目标是星星，刚才打斗的时候女人好几次都想挣脱过来再补上一刀。 她本来可以逃跑，但她的目的不是逃跑。 因为疼痛和大量失血，女人隐有昏迷的趋势，脑袋神智不清，下意识就回答： “因为她、她看到了…” “不该看的东西……” 她说完这句就晕过去了，艾尔维拉在她手上写上“昏”这个字。 “杀了吧。” 陈青桃没再说话，陷入了思考当中；为了让她彻底死亡，艾尔维拉直接捅穿了她的肚皮，将她撕扯成两半，扔到了台上。 接着，陈青桃便感受到一阵风从背后袭来。 再接着便是艾尔维拉的蛇尾，那些骨头磕到了陈青桃的脊背上，不算严重。 隐约能感受到身后有什么人在动着，陈青桃摸了摸前后左右，她被艾尔维拉圈在了蛇尾中。 这是一个保护的姿态，这意味着她被袭击了。 锋利的风刃从上方袭来，割破陈青桃的侧脸，她什么都听不到也不能看见，只能感受到一阵疼痛。 “是关之羽吗？” 她轻轻开口。 关之羽下意识停顿，艾尔维拉找准时间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是关之羽吧。” 她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语气却无比笃定。 这种斩钉截铁的回答让他后背发麻，他放弃抵抗的姿态，“你没有瞎？” 错了。陈青桃又聋又瞎，很实在。 她听不到关之羽的询问，自顾自的就像是在叙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我从那东西割到我身上的第一刀时就确定了。” “毕竟你的风刃很特殊，速度也是他们当中最快的。” “不过今天威力比比赛时还要强，进步了。” 关之羽被扔到地上，他想问陈青桃为什么这么笃定，到底瞎没瞎。 他抬眼打量着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女生。她的右眼涣散，但却准确无误地感受到了他的视线，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看向他的位置。 她凭什么确定是自己。 他那句被陈青桃猜到了，她很快出声： “我猜你肯定会问我为什么会知道是你，或者为什么不告诉别人使坏的人是你。” 她没什么表情，不假思索道： “这当然是因为你很弱。” 她先是说关之羽比比赛时强了很多，又以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说“你很弱啊”。 关之羽整个人以一种不可描述的扭曲的表情瞪着她，他额头脖颈还有手背的青筋在同一刻爆起。 许是因为看不到也听不到，她的话比平常要多一些，看起来也很有耐心。 “比赛的时候也是这样。你因为不敢和我正面打，所以专注在我的侧腰脊背偷袭。别误会——我对这种打法没有意见。” “你哪怕是正面和我比试，我也会觉得你很弱。” 她的意思就好像是你的弱是客观的，并非我主观臆测或恶意歪曲。 就是这种语气更加容易让人恼怒。 关之羽气闷地砸了一拳地板，“那又怎样！你再怎么厉害不还是要跟我一起死在这里。” 从后面投射上大片阴影，陈青桃隐约感受到了浓厚的污染气息，她嗓音淡淡的，“你走吧。” 关之羽十指紧扣着地板。闻言，动作一顿，就听陈青桃说：“把言和带走。” 其他人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她身体已经动不了了。只有言和，她答应过原花一定会送他们出去。 陈青桃颇为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自从她来到了这个世界，她大多时候都在连轴转，一件接一件的破事让她不能好好休息，总是这件没有完成就赶忙跑到下个地点。 她不知道多久没有好好睡过了，此时真的觉得尤为疲惫。尤其是她的大脑一直在叫嚣着“好累啊好累啊”，已经出现了其他精神上的问题，虽然她不怕疼痛也不怕幻觉，但她始终还是人，吃不消。 不过她无论做什么事，向来都是不会后悔的。 只是—— “好累。” 她躺在地上，腹部的血水像不要命似的渗透纱布往外流，她的身体下意识蜷缩成一团，头发在地面上铺散开。 已经没有痛觉了。 艾尔维拉将她半环住，对身后的人怒吼：“滚！” 肉柱又涨大了数倍，钻出演唱会顶部。 关之羽默了默，背起言和跑了。 陈青桃已经完全丧失了五感，她想说话却什么都说不了，她闻不到也感受不到。 她不知道宋佳儚还在不在她身边，她那个母亲。 她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付秋和小章鱼的存在，还有风，那片识海。 这么久以来真是多谢祂们了，如果没有祂们她肯定走不到这一步。 可她只能想一想，不能说出自己的谢意，也不知道自己死了祂们是否会消失。 她胡思乱想着。 在对角撑着阳伞的女人默默站在一边，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肉柱底下被艾尔维拉撕扯成两半的女人有着跟她一模一样的容貌。 天旋地转中，她平静地撑着阳伞，伞下的双眼凝望着即将被涨大的肉柱吞噬的陈青桃。 “砰——” 连环爆炸在肉柱上震动，秦越跟白术从门外冲了进来，白术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她的姓名。 五分钟前—— 面对安全局的驱赶，原花和光海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位。 “别逼我们啊，小姑娘。我们只是听命行事，我看你也受了很严重的伤，早点回去治疗早点休息吧。” “可是我朋友在里面！” “唉，我知道。只能说你朋友命不好。”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到安全局的人会如此轻而易举地放弃他人的性命。原花瞪着红彤彤的双眼，一脸不可置信： “为什么？她也是十一区的居民，她也是人，为什么要这样平白无故的死掉，明明你们人很多，可以进去把她带走。” 她愤怒地看着台阶下那群穿着黑衣的爆破队。 “这话不对，里面人那么多，我们为啥要单拎出来只救你朋友，因为她是你朋友？” “还是说因为她是英雄。” 原花气不打一出来，胸口大幅度起伏，眼眶通红。 他冷笑，似乎在说她天真，“所以我看为了十一区其他人的安全着想，你朋友就只能牺牲了。” 光海站到她面前，“随便你，原花。我们俩进去吧。” 原花猛地点头。 枪架到了二人面前， “十一区刑事法第二十四条，违反安全局办案的人按规定可以当场枪杀。” 原花脸上没有丝毫惧意，她五指动了动，侧脸上写上了冷漠二字。 陈微生也站了过来， 氛围愈加焦灼。 在一片死寂中，摩托声和汽车驶过的声音响起。 “呦，宋全儿。你他娘的现在这么有本事了。” 说话的人声音低沉沙哑，语气吊儿郎当。 宋全转头，秦越在一众枪口的指向下停下摩托，他取下头盔，露出那张宋全做梦都不敢忘的脸。 “好久不见啊。”那人半死不活地眯了眯眼。 宋全的手抖了抖，几辆豪车冲破黄条穿了过来，停在街道上。 他看到了邹副局的儿子——邹郁。 以他为首总共有十多位穿着一身黑衣的人，这些人带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轻蔑地扫了一圈，压迫感更甚。 秦越走过去，笑呵呵的一脚踹到宋全的肚子上，他看起来用力不大，结果宋全生生撞到了柱子上，吐出一口老血。 有人朝秦越开了一枪，宋全听到声响便立马阻止：“别…别开枪！” 可惜晚了。 子弹穿过空气，准确无误地射向秦越，在距离他后脑一厘米的位置停下。 下一秒，那名射出这枚子弹的小警员眼睛被射穿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有任何人看清楚发生了什么，秦越扭了扭脖子，“让你们的人滚。” 邹郁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我和红岁姐先进去救青桃。” 秦越给他使了个眼色，他二话不说跑了进去。 “别让我说第二遍啊，你知道的，我这人脾气不好。” 身后的卢奈尔还没开口，就被一把刀抵住胸口。 阿顺挠了挠头，刀尖往前抵了抵。 “阿卢啊，” “我不管你们打什么鬼主意，我就说一点，我家新人的命那可是相当重要。” “趁我现在心情不算特别要命，赶紧带着你的人滚。” 好几位警员都不认识秦越，不明白他怎么敢以这种口气和安全局的人说话。 就在他们以为卢奈尔副队肯定会拒绝的时候，那人吩咐道：“撤。” 第77章 邪神与交易 白术把被肉团包裹的陈青桃扯出来，部分肉团粘她粘得特别紧， 她双眼紧闭，身上爬满了孢子，只有微弱的呼吸显示着她尚未完全死亡。 白术急的要命。 “红岁姐，你快帮我把那些肉割了。” 红岁跳到莉莉丝的一颗脑袋上，用力揪掉一条试图抓住她的手臂，然后抽出捆在腰间的利刃，长条状的利刃在空间划出声响， 她往下一甩，围着陈青桃的那些肉块便四分五裂。 白术紧紧抱住浑身是伤的陈青桃，像是不知道对方听不见似的。 “…你再撑一会儿，再撑一会儿，马上就能治好你了，马上，青桃、马上。” “真是疯了。”红岁盯上她被贯穿的小腹，“7.84口径的冲锋枪，安全局专用清理污染用的，内脏估计都震碎完了。” “那群没用的东西，这都能射偏，等会儿让他们去死。” 她按住耳机，“阿苑，你在墨迹什么。快来带她治疗，等下新人死干净了。” 叫阿苑的女生回应，“我在找e型恢复剂，马上来拿上来！” ———— 四周一片寂静。 陈青桃盘坐在一片黑水中，她凝视着面前的庞然大物——一颗有着黄色竖瞳的山羊头，祂的下颚底下生着许多细小的触手在外面蠕动着，两只羊角上生着密密麻麻的眼球。 山羊头在打量着她，她也在打量着山羊头。 显然，这只是一颗头。而她在对方眼里只有头颅底下那些伸出来的小触手那么大。 “呃、嗨？” 山羊头缓缓张口，下巴里的触手交织蠕动。 “嗯。” 正常人在见到这种东西第一时间会吓得跳起来或者直接问一些类似“你是谁”，“我为什么在这”之类的问题，可陈青桃偏偏不是正常人，她情绪无比淡漠地“嗯”了一下， 然后没有任何想说的话。 陈青桃在观察祂，她无法分清这是什么东西，是她的幻觉还是梦境。 许是见对方久久都没有动静，山羊头终于忍不住了。 “嗯？什么叫嗯？！话说你敢直视我就算了可这是什么态度！见到我难道不应该立刻喜极而泣跪地亲吻我的触手吗！嗯？你竟然只是嗯？没有任何表示态度也平平无奇！对「神」一点都不尊敬！” 陈青桃忽略祂前面一大堆话，注意到后面的「神」，她态度终于有了些转变，“神？” 看到陈青桃态度发生了变化，祂有些得意，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一本正经道：“对——原谅你的无知。在此介绍我自己——我、伟大的欧图伊格，旧日支配者、混沌与意识的使主，终焉行者。” 陈青桃只听懂了一句旧日支配者。 什么神，邪神。 她觉得自己最近压力确实太大了，连这种鬼东西都能梦到。 “哦。”她淡淡开口，四仰八叉地躺到地上，打算睡一会儿。 “哦？！什么叫哦？！愚蠢无知愚昧可怜弱小的人类，见到我应该立刻下跪磕头向我摇尾乞怜请求神的赐福…” 又来了，这东西话还真多。 “邪神会赐福吗？” 她默默地盯着头顶的一片漆黑，没什么情绪，有些讽刺。 黑山羊尴尬地打住，忽略她多加的那一个字，指出：“当然可以！……你祈求点力量我也是可以给你点的嘛，毕竟我可是很强的呦——” “力量？” “啊对——力量。你以为你们的力量是从哪里来的。不过那些都算不了什么，能从真正的「神」身上攫取力量是你的荣幸，还不快感恩戴德立马跪地磕头亲吻我的胡子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青桃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她从水面上坐起来，发丝滴着水珠，在水面泛起波纹。 如果说之前只是打量，现在才算正视。 她眉头皱得不轻，表情有些古怪。 黑山羊以为她在思考获得力量是否可行，于是宣传的更加勤奋， “怎么样，怎么样？我能让你获得不死的肉身和统治所有人的力量，我能让你立于这个世界的顶端成为永不腐烂的传说！我能让你、我能让你实现自己的理想！成为你想要成为的一切！” 祂的情绪愈加激动，那副模样明显不是在说陈青桃，而是在说自己。 “想要吗？只要跟我签订了契约就能做到你想做的一切，比如替那个老太太报仇或者是让那个什么狗屁神父死于无声无息间。只要你想，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情。” 祂的表情丰富多彩，似乎在说“心动吗？”可是很快祂便发现了，这些东西诱惑不了陈青桃半分。 陈青桃想起了处理小花事件时，那个带着礼帽的男人也是这样说的，只要跟着他，财钱权应有尽有。大概是这样。 她如果对这些感兴趣早就跟着那个男人跑了。 当然，她不是在想这些。 “你在监视我？” 她的语气算不上温柔，有些锋利。 黑山羊发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遂呵呵笑了两声。 “什么叫监视，我可是全知全能的神，我们本来就同为一体的，这算什么监视。” 同为一体这个词让陈青桃颇为敏感，她不适地抿嘴，“你想做什么？。” 祂再次声情并茂地说了一遍自己的名讳，可陈青桃打住了他，“随便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答应。” 祂眯了眯那双黄色的瞳孔，终于意识到了眼前这个女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显然不相信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 陈青桃的眼神锋利无比，明明是在仰头，却没有让人感受到任何被压迫的意味。 “有意思。” 黑山羊沉默了，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祂不是在赞叹她不屈的品格，和不为利益而打动的精神。祂只是在确认一件事情，她竟然真的能够直视自己。 “是「祂」给你的权能吗。” “什么？” “让你能够直视我。” 山羊头的嗓音凉薄沙哑，比刚才小了好几个度，模样也看起来正经了不少。 “说说吧，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子的。” “我愿意为此以世界部分「真相」作为交换。” 陈青桃陷入思考当中，她默默打量着眼前那团被触须包裹的红色眼球，眼球的周边环绕着许多密密麻麻的小眼球，恐怖又诡异。 庞大的眼球在黑水中漂浮着，连同那些小的，一同看向她。 “一只…大眼球？” 黑山羊对她的回答显得非常兴奋，那些触手往前凑了凑，半包裹着她。 “你比我想的更加有才能。” 陈青桃对这句突如其来的夸奖没什么表示，她伸出一根手指，推开鬓角处快要粘到她脸上的触手，漠然：“滚——” “别这么冷漠嘛，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说。” “我使你复活，重返你的乐土。” “你——成为我的躯壳，成为我的奴仆。” 陈青桃心尖一颤，她看向自己的双手，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已经死了啊，怪不得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和艾尔维拉建立连接。 “不做，死了算了。”她没犹豫。 黑山羊怒了， “成为「神降」的躯壳和奴仆是多少人的理想与祈愿，这是你的荣幸！” 祂字里行间都是陈青桃应该识趣。 可偏偏陈青桃最不识趣，她打断了她面前的眼球： “你很像我高中物理老师。” 陈青桃中学时曾告诉老师长大想去培养水稻种植，想考农本。但她老师告诉她许多人连参加985高校的物理竞赛资格都没有，这是她的荣幸， 像陈青桃这种没爹没妈的最好早点替自己打算，物理系才是她的未来。 可她还是选了农本，最后被指着鼻子骂了好长时间。 她讨厌有人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为她强加非主观的意愿。 —“青桃，妈妈这是为你好。”—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大脑闪过一片白光，疼得她脸色惨白。 恢复正常后，她没好气道：“滚，别让我说第三次。” 黑水颤了颤，山羊头俯视着她。 陈青桃感受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在被猛兽撕扯，皮肤火辣辣的疼，整个人像是滚进了烧红的铁棘当中一样，升腾得冒着热气。 “呵。” 温热的液体从她的口中溢出，她咬着自己的舌头，迫使自己不去大叫。 她这人最能忍的就是疼了。 那能忍到什么程度呢？哪怕生割她几百片肉她保证不会叫一下，更不会求饶。 她抬眼，嘴角上扬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除非杀了她，否则这世上任何打不倒她的东西都将让她重新站起。 然后反杀。 果不其然，疼痛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她也没有大叫一声，只是在地上蜷缩着，捂着自己的肺腑。 山羊头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处于任何情况都不会向人低头，因为她真的不怕死。利益诱惑不了她，压迫同样也不能使她屈服。 对于这种人，除非剥夺她的神智，篡改她的意识，否则无法打断她的铁骨，使她效忠于任何。 良久，山羊头叹息。 “身为至高无上的神，我愿意为你的无知做出让步。所以契约的内容可以稍作改变，怎么样？” 陈青桃的疼痛在顷刻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她捂着肚子，满头大汗，颇为虚脱， “好啊，那你来作为我的奴仆。” 她趴在地上试图站起来，可还没有站起来，便又感受到了来自旧日的威压。 这次的惩罚是窒息，陈青桃整个人像是泡在冰冷刺骨的海水中，被淹没和吞噬。她每每开口呼吸都会被呛得半死不活。 那个自称神的眼球终于忍受不了了，祂怒吼道：“你不过是一个弱小无知的人类，有什么资格和至高无上的神谈条件？竟敢妄想我来成为你的仆人？” 陈青桃疼得无法回答，也懒得搭理。 他自己又无能狂怒了一会儿，半是威胁半是恐吓地来了一句： “那你就一直承受着这种非常人能够承受的痛苦吧，直到永远。” 在这片意识空间里，陈青桃不会流血也不会死亡，她甚至不能昏厥。面对眼前的庞然大物，她在疼痛中抽过的每一口气都是以后一定会杀了祂。 可自称神的山羊头明显忍耐性没有她好，祂自大傲慢且相当性急。在陈青桃疼的那一阵中，祂改了十多幅面孔。 “你说，你愿意成为我的仆人——我就给你想要的一切。” “滚。” 她从中抽了一口气回答，惨白的脸皱成一团，额头不断掉落汗水。 疼，真的好疼。 一会儿是被放在烤炉里滚了一圈，一会儿又是生生被拽掉四肢。她疼得龇牙咧嘴，在心里骂了几百遍脏话，就是没有生出过要不答应就得了的想法。 不知道过了多久，欧图伊格彻底明白了陈青桃不愿屈服的心，那些眼珠子混乱地转动着，顺便出卖了祂焦虑的情绪。 终于，疼痛消失，陈青桃抵着黑水的额头抬起，虚弱道：“我说了，不做就是不做，要么你弄死我。” 刚才还有回转的余地，现在陈青桃疼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还要答应祂。 她的骨头是越打越硬的。 欧图伊格的触手指着她，“我可以让你的母亲复活，陈青桃。” “啊对了，我不是在说那个怪物，而是你真正的母亲——宋佳懜。” 陈青桃瞳孔一震，她从地上坐起来。 “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再见到她吗。” 就算如陈青桃，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她始终还是动摇了。 欧图伊格的话语如同伊甸的苹果，甜蜜诱人，但陈青桃同样也明白，倘若吃掉伊甸的苹果说不定会万劫不复。 “代价是什么。”她平静问道。 她不愿称此为交易，她心里很清楚，这于她而言可能是需要用余生来偿还的代价。 眼球露出一个得逞的表情，那不能称之为得逞，但陈青桃却从祂身上明显感知到了兴奋。 “成为我的仆人。”祂说。 陈青桃承认，她的确心动了。 一直以来，在她心里其实给谁当走狗都一样——家族、三角塔，或是邪神。 毕竟打工这事，赚谁的钱不是钱呢，她只管听大老板的吩咐，要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只是于她这种饱受人道主义侵染人来说，违背良善的道德观念有些艰难，所以她选择了乌鸦。 她讨厌苦难，每每看到那些死去的人都能回想起母亲被车碾压过的场景，是一片鲜红，是一地死去的曾经和梦。 母亲的死就是一根尖锐的针，生生戳在她的心窝里，永远也拔不出来，疼的时候撕心裂肺。 所以医生说她病了，她看到了一个虚假的怪物母亲来代替真正的母亲陪伴着她。 但她知道，扭曲的不是艾尔维拉，扭曲的是她。 她早就坏掉了，她的感情、她这个人、她所有的一切；她坏得无比干脆，非常彻底。 她躺在黑水中，手臂遮住眼睛。 第78章 她必须死 “算了…” 良久，陈青桃回神，站起来扭了扭自己衬衫和大衣上的水。 “什么？！”欧图伊格不可置信。 “我说——不做。” “为什么？为什么不做？” 欧图伊格实在想不明白，她明明都快要答应了，怎么就拒绝了呢。 一定要说个原因的话，可能是因为陈青桃讨厌苦难，她不想成为苦难制造者，也不想成为轧死他人母亲的人。 如果让宋佳懜复活的条件仅仅只是让她一个人在地狱受尽苦难永世不得超生之类她或许会答应。 但是成为祂的奴仆，使祂降生于自己的身上，做一些自己无法预料的事情，她觉得这样不行。 再说了，她讨厌做一些非自己意愿的事情，更讨厌后悔。 陈青桃并非那种头脑一热就做决定的人，心动不足以使她为此支付筹码，违背自己。 仅是如此。 “行了。”她不耐烦至极，“杀了我，其他免谈。” 欧图伊格愤怒至极，在陈青桃眼里，那颗鲜红色的大眼珠周边暴起血丝，菱形的瞳仁涨大了数倍，无数触手伸向她，大有将她撕碎的趋势。 面对那些缠上她身体的触手，陈青桃眼中只有冷静与漠然。 “……” —— “她必须死。” 隔着一道白色透明桌面，邹明以一种不容反驳的语气对男人说道。 男人胸口挂着十字架，两只手搭在支在双腿中间的手杖上；他保持沉默不语，似乎在凝望着正前方的巨大落地窗。窗外，城市被无数灯光照亮，在太阳消失的夜晚仍然未曾跌入黑暗。 可他的眼睛没有瞳孔，理论上讲无法看到任何。 “她摧毁了508和498的重要实验品，杀了我们的警员！还以那种方法杀了罗文…” 他焦躁地捂着额头，闷声：“现在还掺合进莉莉丝的进化事件。” “iv，她只是一个实验品。而联邦不需要脱离控制的实验品！” iv没有开口，带着机械质感的声音却从喉口中溢出。 “不需要她的不是十一区。你们安全局无法代表十一区，更无法代表全人类。” “陈青桃暂时不能死。” 邹明脖子向前倾了倾，试图看清iv的表情，声音低沉，掺着危险：“你就不怕她查到你们头上？” “一切为了全人类。” iv扭头，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邹明被看得胆寒，于是将身子退至光屏后面，透过那层淡蓝色透明屏幕。 iv的嗓音凉凉，不带半分感情，再次传来。 “关于她的实验仍需继续，陈青桃暂时不能死。这是教父的意思。” ———— 手术室里，白术在液态金属门前静静站着，秦越则靠着墙抽烟。 原花急得来回踱步，已经两天一夜过去了，里面的医生换了四批，有几位出来手都僵了。 不只是内脏破裂，还有侵入肺腑的孢子多得数不清，如果不是宋晨明来得及时，怕是一口气也吊不下去。 说到这个，星星能活下来，也要多亏了他。 此时，全十一区最有名的治愈系和医生，只要是有空的全在陈青桃的手术室里面了。 过了二十分钟后，穿着防护服的医生出来，脱下口罩和手套。 白术立马围上去，“怎么样，医生？” “神经全部坏死，脊髓被腐蚀，我的建议是能活的几率不大。如果活下来，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问题不大，只要活下来就成。”秦越把烟掐掉，对着瞪他的医生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啊，有点心急。” 医院不许抽烟。 医生：“如果预算充足，你们到时候可以申请机体改造技术，给她装天众的高级芯片，现在用芯片控制机械义体的大有人在，所以不必担心。” “成啊，我看成。”秦越笑。 其他人脸色都相当凝重，原花泪珠子二话不说又蹦了出来。 成为彻底的改造人，便不能再成为觉醒者。陈青桃是春藤的冠军，如果换掉肉体，她还怎么去圣地参加比赛。 这不一下从天上落了下来么。 原花试想如果让她一夜之间从觉醒者变成普通人的身份，她肯定受不了。 其实不然，陈青桃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回归安稳，过着平凡普通的生活。 可梦想始终是梦想，与陈青桃这一生无缘。 医生走后，秦越指着白术对他们说：“让这小子在这儿守着就行，你们都回去吧，大人怪担心的。” “没事，叔，我妈晚点也要来看我们。”光海挠了挠头。 演唱会死伤有三分之一，如果不是陈青桃，场馆里的人说不定会死完，也包括他们。 见状，秦越也没再说什么，“那我出去给你们买点东西吃啥的。” 秦越走后，光海说他要去楼下看看水木和陈微生醒了没。 付成风点了点头，他下意识看向原花，原花离他八百米远，从昨天开始没再看他一眼。 “我也去看看他们两个。” 原花没搭理他。 陈微生在楼下跟水木一个病房。 他也受了非常严重的伤，脊骨被打断了。不过从场馆到医院的路上，愣是一声不吭。 杨离雪和关之羽回了家，说是晚点再过来，言和还有其他人在昏迷，医生说还要继续昏睡个三天左右。 秦越在门口重新点了根烟，一辆豪车驶到医院前，他隔着窗户看着里面那人，漫不经心地一笑。 玻璃窗被摇下，秦越捏着烟上了车。 柏色：“怎么说。” “还行，有一成几率能活，但觉醒者怕是做不成了。” “嗯，大概率是不会死。” 秦越嗤笑：“瞧你这话说得，太没良心，像是盼着人小姑娘死一样。” “温多林，给我透个底儿呗，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明知她是实验品，还要把她往火坑里推，让她暴露在安全局和十一区的视线下，你到底想做什么？” 柏色那双眸子温凉，长发散在一边，使他在车内昏暗的环境下柔和了些。 他没有回答，秦越自顾自的， “你帮她隐瞒预言的真相，又要让她处于危险境地。帮她转移杨松，又撤走家族的人，放出杨松的消息。” “我还以为你让她和分部的人认识，让星星带她去看演唱会…真的只是想让她多交一些朋友，不那么孤独……禽兽啊你。” “星星是你派人杀的吗？”秦越目光灼灼。 柏色眼神轻轻一瞥，看向他，凉薄至极。 他不动声色地又把眼睛转回去，“不是。” “什么？” 柏色叹了口气，“你可能误会了，” “你说的这些都不是我做的。我也从未想过让她失去序列。” “不是你还能是谁，iv吗？”秦越明显不信。 柏色压了压双眼，半真半假地轻喃：“谁知道呢。” 车里弥漫着香烟的味道，烟雾将二人隔绝开，秦越靠在反光的玻璃镜面上，观察着对面那人的侧脸，神色晦暗不明。 —— “是…陈青桃？” 付文礼将光迅上的头条报道和面前风尘仆仆的女生对比。 题目：莉莉丝事变，巨大污染物的变异，被隐瞒的真相和牺牲的春藤冠军。 配图是陈青桃的回眸和变成污染物的莉莉丝。 风的神色算不上好看，她的手臂滴着血，脸上写着扭曲。 “谢安吗？” 男人把光迅收起来，“不不不不，你搞错人了，我叫付文礼。” “哦，”她淡淡回答。 她蹲下来，好奇地询问地上爬着学狗叫的男人，“谢安吗？” 谢安脖子上牵了根绳，瑟缩着不敢回答。 付文礼的皮鞋蹭了蹭他，“说，客人在等着你回复。” 谢安“汪”了几声。 风一脸不耐烦，“说人话。” 付文礼眼神阴鸷，“说。” “是、是，我是谢安。” “行。”风点点头，像是不在意似的，“这人我带走了。” 付文礼保持微笑，一头问号，“嗯？” “当然，你也得跟我走。” 她二话不说就一脚踢了上去，周边瞬间跳出来许多架着枪的觉醒者。 一枪射中她的右臂，鲜血噗呲噗呲地往外冒，她用手堵住伤口，瞥了撇嘴，“作弊。” “啊好疼好疼啊。” 她话是这么说，下手却毫不含糊，“等我卸了你的双腿看你还能不能这么折腾。” 付文礼跳到楼上的阳台上，一脸和善，“我不想杀你，谈谈？” 风露出一个非常别扭的表情，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任由血水大面积落到地上。 “他说他要和我们谈谈，怎么办，青桃？怎么办……” 往常她只要脑子里想到陈青桃，她便会回答自己。可自从她到498街以来，无论如何都无法建立连接。 于是她焦灼无比，锤了锤自己的太阳穴， “不行啊，青桃睡着了。我不能擅自做决定，如果因为我她的计划失败了怎么办……” “对，不能谈，不能谈，抓走，带回去给青桃审问。” 她越想态度越坚定，仰头，发动了能力。 付文礼那些持着枪的保镖便放下了枪械。 付文礼微微皱眉：“你做了什么？” “把你变成什么呢，污染物，恶龙？还是——我。” 说完后，她嘴角又莫名耷拉下来，“青桃那么好看，你不能变成她。” 付文礼嘴角抽了抽：“你在说什么？” 她突然一锤手掌，“决定了！就污染物怎么样！” 付文礼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觉得她大概率疯了。 “看来还真是病得不轻……” 他静静凝望着底下仰头笑的陈青桃，她在不算干净的街道中间站着，四周一片破败，周围举着枪的保镖环绕着她。 他冷哼， “不谈的话，那就只能把你抓走了。” 风：“嘿嘿。” 她眯眼笑了笑，舔掉嘴角的血。 付文礼有片刻晃神，便看到她对那些保镖吩咐，“把他抓走。” 楼道底下持枪的保镖立刻将枪口指向阳台处的付文礼。 “别杀死了啊，不要杀死了，要活口，要审问的。” 她拎起地上爬着的谢安，他的膝盖渗出鲜血，手掌破皮，像菜篮子一样被提着腰带拎在半空中，颤颤巍巍地叫喊着“主人主人”。 好不可怜。 “你在叫付文礼吗？别怕别怕——等青桃问完她想要的我保证你们两个死一块儿好不好呀？” 四周是枪械扫荡的声音，隐有几声爆炸发生。 “别让他跑了，如果抓不到人你们也别活了。”她冷声吩咐。 那些保镖更加卖力了。 风拖着他，给他拖到屋檐底下，像在看戏一样。 不知道风的话刺激到他什么了，他突然抱头跪在地上，不断重复着，“死、死、死……小远，小远……” “都是爸爸的错，都是爸爸的错，是爸爸没有用，害你变成了那种东西，都是爸爸的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崩溃大叫。 “爸爸这就去死！爸爸这就去死！” 他挣脱了风的手腕，对着一面墙，重重撞了几下，风呵呵笑着在一边给他鼓掌。 “可不可以再重一点啊。” 她在房檐下歪着头，像在看什么杂耍，一脸天真。 谢安双目惊恐，他哆嗦着摇头。 “不行，不行不能再重了…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小远还在活着，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风失望至极，不过谢安确实不能死，所以她就没嚷嚷着让他撞墙给自己看。 外面的枪声停止，风走出屋檐，发现地上到处都是保镖的尸体，她捂着嘴巴，惊叹：“这么没用！” “早知道我自己来了。” 她话音刚落，一枚子弹射穿了她的眉心。 风瞪大双眼，往后躺下，鲜血从头顶的窟窿里不断流出。 远处拿着步枪的付文礼恶狠狠道：“妈的，疯女人。” 他走上前，踹了踹风的腿。 于是脚腕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他吓得一愣，低头和那人阴涔涔的双眼对视。 付文礼真的吓死了，“你怎么没死，不可能！陈青桃，你为什么不死！” 风拽着他的脚腕往后扯，拖到了地上。 她缓缓爬起来，一脚踩到他身上。 “好不舒服…” 在付文礼的眼前，陈青桃的两根手指伸进了大脑里，她动了动，把那枚子弹夹了出来，沾着血丝拉长的子弹被扔到了付文礼的胸口。 风一脸不满，“说什么呢？青桃怎么会死？” 她缓缓垂眼，漆黑的眸中倒映出遮天蔽日的黑气，似乎要将眼前的一切给吞没。 “不会说话就把你舌头割了牙齿拔了双眼戳瞎双腿卸了脑子挖了肠子剪了。” 说完这句，她便消失在半空中，徒留狼狈的付文礼一脸茫然。 第79章 苏醒后的第一件事 一周后。 陈青桃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由于她无父无母，所以是家族的人来陪护。 大部分时间都是白术在，他总是在隔着陈青桃很远的地方看着她睡觉，比如大门口或者房间的角落。 白术听着检测器的滴答声，那里显示着她的各种生命指征。 她的心脏跳动频率很缓慢，有几刻几乎等于没有。 今日和往常一样，白术坐在房间的角落里，他双眼无比认真地放在房间中心的病床上，等仪器趋于1时他会立马按响手中的按钮。 可是几乎是微不可见的一幕，陈青桃的手指轻轻蜷了一下，白术揉了揉双眼，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 可他没有看错，因为陈青桃的手蜷得特别厉害，白术一时陷入了手足无措的状态，既开心又着急。因为她的表情明显是陷入了痛苦当中。 “医生……” 他下意识轻声呼唤，于是按了一下按钮。 陈青桃的脊背弓起，她惨白的脸皱成一团，眉心红得吓人。 “青桃？青桃……青桃、” 他紧张又急切地呼唤着陈青桃的姓名。 紧接着，他便看到了此生最难忘的一幕。 陈青桃的身体生出吸盘上带有眼睛的触手，她的头发和眉睫由纯正的黑变为一片不掺任何的白。 她面部扭曲，脖子手臂上渐渐冒和山羊眼一样的横瞳，那些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诡异无比。 白术瞪大了双眼，回过神后的第一件事却是去关闭了重症监护室的感应器，防止被他叫过来的医生看见这幕场景。 再回头时，身体上插满管子的陈青桃已经站在床边。她的左眼早已被自己亲手挖了，那里本该是一个黑洞，现在则再生出了眼球。 只是不像人类的眼睛，菱形的瞳仁上被打了一个红色的x，像是某种诅咒，诡异又荒诞。 陈青桃微微歪着头，一头白发铺散在后背，那些触手则塞满了整个房间，喉口和额头上的横瞳也随着她看向自己。 白术有一瞬间晃神。 她立在那里，就像一位无感情但又慈悲的神，像是教堂前的大理石雕塑，高高在上又带着一丝悲悯。 “喂，2048号，发生啥事儿了？” 白术立马回头，将自己的脸贴在门上的玻璃窗上，“我、不，没事，不小心按到了。” 医生不满地瞥了撇嘴。 “你咋老按错，下次再这样我可就不来了啊。”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抱歉……” 其实也不怨他，陈青桃的心律仪总是在某一刻发出拉长的滴音——然后在过会儿又重新回归到正常。 “真是的。”医生打了个哈欠，咂吧咂吧嘴，离开了病房门口。 “白术？”陈青桃不确定道。 白术紧张兮兮地搓了搓手，结结巴巴：“啊、对…我是白术。不，不是，你是陈青桃？” 陈青桃把身上插着的管子拔下，声音轻轻的，“嗯，陈青桃。” 她身体上的触手统统被收回，模样渐渐回归原样，只有那些眼珠子固执地在表皮外转动着。 白术挠了挠后脖颈，不可思议过后也回归平静，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声音沉沉： “你能醒来真是太好了，话说大家都挺担心你的。啊，对了，你有几位同学也住在这个地方，明天就会来看你。” 白术只字不提她现在的状态是怎么回事，只听陈青桃淡淡嗯了一声，然后问他之后的状况。 于是白术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地给她讲了一遍，尽量让氛围趋于和缓。 好在陈青桃每句都会回应他，点头或是“嗯”。听到大家一切都很好的时候，她甚至会以笑来表达自己的开心。 “太好了。”她说。 陈青桃：“星星怎么样？” “她啊，挺好的。多亏了你那个同学，叫啥来着？宋、宋……” “宋晨明。”陈青桃提醒。 “对，宋晨明。她已经痊愈了，但她说她不想出任务，所以暂时还赖在医院里。然后跟你那几位同学一起每天打打牌，上午会来陪你说说话什么的…” “想起来了，春藤后天要开学，我听那个原花说他们明天会一起来看你。到时候他们看见你醒了肯定特别激动。” 陈青桃微微垂下眼睫，她身上的那些横瞳使她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悲伤，这种悲伤使她显得不那么冷漠，柔和了些。 “怎么了？”白术问，“你是不喜欢吵闹还是啥的？” “不是。” “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白术笑了笑，“好啊，你说。” —— 第二天一大早，原花就来到了重症监护室门口，得知里面的人转普通病房时还吓了一大跳，立马狂奔下楼。 陈青桃被转到了水木的隔壁，和星星一个房间。白术坐在床头看书，看到她便礼貌性地笑了笑。 “青桃是不是快要醒了！” 原花急不可耐，她仰头看向躺在床上的陈青桃， 星星眼睛亮晶晶的，她盘坐在床上：“是的！” 原花高兴得差点蹦了起来，她从背包里取出电子书，“肯定是我读的每日故事起作用了！所以她才会好转的对不对？” 白术喉头滚动，对此不置可否。 “嘿嘿。”星星插着腰，她很有哄小孩儿的天分，此时非常和善地肯定原花的付出，“当然是啦！” “我要把这件事告诉所有的人！他们肯定也特别开心！” 说罢她就打开光迅，兴冲冲在群里艾特所有人。 因为很多人都还在医院里，所以不出一个小时，陈青桃的床边就围满了一群人；除了关之羽他们，还有琉璃江和宋晨明，一群人叽叽喳喳地吵得不可开交，把里是医院忘得一干二净。 前几天在重症监护室不好放花篮和水果，这会儿转入普通病房，水果零食书本玩具卡带什么给房间塞得满满当当的。 关之羽抱着双臂，站在门口。 言和跟水木他们站一块儿。 “真的快好了吗？咋还不醒。” 光海挠了挠头，一边的水木还在吊水，他握紧输液器，踹了光海一脚，“滚，说点好的。” 光海只是“嘿嘿”笑了两声，这次没骂回去。 白术：“确实快醒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医生说这两天就差不多能醒了。” 星星啃了一口桃子，她支着下巴，默默观察着这些人的表情，或开心、或疑惑、或僵硬。 水木皱眉：“行了行了，别吵她了，你们还是去隔壁玩儿吧。” 琉璃江和宋晨明不知道在小声蛐蛐什么。闻言，点点头，便老实巴交地走出病房内。 白术转头对星星说，“我等下要出去拿个东西，青桃先由你看着了。” “好啊好啊。”星星把桃核扔进垃圾桶了。 不一会儿，房间里只剩下陈青桃和星星两个人，其他人都在隔壁。 星星下床，凑近了观察她的睫毛，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脸，软得一塌糊涂。 陈青桃眨了下，“别闹。” “我去隔壁打牌啦。”她嬉笑着回答。 “嗯。” 星星离开病房后，病房只剩下她一个人，大概又过了一会儿，陈青桃听到轻微又熟悉的脚步声。 那人动作迟缓地走到了陈青桃的床前，停顿了好一会儿。 直到—— 一道利刃从上而下，陈青桃侧头，被划破了侧脸。 关之羽不可置信地伸出手，一把被陈青桃握住，她面无表情。 “你想做什么？” 白术抱着双臂立在门口，眼神不善。 关之羽脸色灰败扭曲，手臂青筋暴起，那张平日里总是保持着爽朗的脸此刻唯有挣扎。 他之前就想到了陈青桃苏醒过后属于他的后果和未来。现在被当场抓包，他的人生是不是也将点到为止。 “你怎么不去死……” 氛围焦灼了一会儿，他半是走投无路半是无可奈何地低语出这么一句。 关之羽想继续动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僵在原地，一刻也不能动了。 你怎么不去死，这句话说得太好了。 银色的窗帘微微鼓动，今日阳光明媚，光线照射进来，投影出关之羽内心的一地灰暗。 陈青桃只是给白术使了个眼色，让他关上门。 “谈谈。”她嗓音淡淡。 关之羽握紧的拳头微微松开，随后再次被握紧，这代表着他内心目前处于煎熬的阶段，他在和自己拉扯。 关之羽此人，明显有一点和陈青桃是相同的，那就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被胁迫。 “没什么好谈的。” 陈青桃保持缄默，侧脸的血滴落到床单上，“好，那就不谈了。” 她一向不喜欢逼迫他人，既然不谈就只能采用其他方法。 白术打开房门。 关之羽目光湿润，他隐约看到了属于自己的罪恶行径将被曝光在他朋友面前之后所发生的事情。 他会被那人杀掉，不止他…… 他是怕的，他的确害怕。否则也不至于在群里收到原花的消息那刻便第一时间赶到了这里。在见到陈青桃那张脸后，感受到了对方平稳的呼吸…… 他心里便生出了想要杀掉她的想法。 这种做法无疑是愚蠢的，可人一旦陷入恐惧中便无法再冷静思考。 怎么办……怎么办，陈青桃如果醒了，他会被杀掉的。 “把他们叫过来，就说我醒了。” 她声音轻得很，像是羽毛在眉尖儿扫过，却无法忽视。 “等一下。”他突然止住了白术的动作。 “你想怎么谈？” 很简单，她想知道是谁吩咐他做的这一切，想知道真正的幕后主使，想知道是谁要杀星星。 眼下，关之羽是唯一的线索，他就是一个突破口，不需要陈青桃耗费吹灰之力就能掌握在手里的突破口。 “是谁吩咐你做的这一切？” 关之羽双臂垂下，神态有些绝望，“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不将我的事说出去。” “可以，”她靠在后面，“但有一个前提——不能伤害他们。” 陈青桃愿意为此保持缄默，却不想成为关之羽的共犯。 “……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他们。”关之羽苦笑。 “那我…先出去？”白术出声。 陈青桃摇了摇头，“不用。” …… 关之羽是孤儿， 很小的时候就被好心人送到了孤儿院里，从此那里便成为了他的家。 八岁时关之羽觉醒了序列，虽然是无言，虽然他被评测为b。但他坚信只要自己努力就一定能突破自己，成为超越a甚至是s级的存在。 院长说的，苍天不会辜负每一个努力的人，他终会拿到属于自己的回报。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尽管孤儿院不乏有比他更加优秀的觉醒者，他也在当中脱颖而出，成为当中最杰出之一。 所以他拿到了全院最好的资源，被院里背后的大佬赞助，有了考取春藤的机会。 他以为进入春藤是他辉煌人生的起点。直到那天，他接到了此生罪恶开始的第一个任务—— 去杀一位赫赫有名的慈善家。 关之羽通过各种途径得知对方是位名副其实的大好人，他不愿杀掉好人， 可倘若他不答应，那人就要断送掉孤儿院的资金链。 可是孤儿院是他的家，里面那么多人…… 他们每一个都需要吃饭需要上学。 于是关之羽在煎熬中答应了。 “那这次呢。”陈青桃问。 “我在一天前就收到了任务，在莉莉丝二次异变时控制在场所有人的行动，必须要让她和污染物完美融合。” “所以你什么都知道？” 关之羽闭上双眼，“是，我什么都知道。” 依她看来，那天死在关之羽手里的觉醒者应该在五位往上。 可陈青桃无法在自己的立场对他做出道德上的谴责，他们每个人都是在自己有限的能力内尽量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 付秋，老奶奶，关之羽和她。 “我明白了。”她沉默回复。 “所以你不知道他是谁，对吗？” “对，我们没有见过面，也没有添加联系方式，他很谨慎，每次联系我用的光迅号码都不一样。” “但是，” 关之羽突然打住了，他用一个困惑的表情缓缓开口：“我在一次通讯中，听到了别人叫他a。” 陈青桃的手指一蜷，神情古怪。 演唱会那个女人不是说这件事不是阿尔德谋划的吗，为什么又来一个a，这样一来就意味着有人在说谎。 那是谁在说谎，关之羽明显没有这个必要，a这个名词能从一无所知的他口中说出来就已经很不简单了。 不，不对，一切回到开始。显然她是从明雪的话中得知阿尔德是a的，甚至还没有完全确定。 当然也不排除她和a有一腿，放出虚假的信息混淆视听。 理由：阿尔德如果是a就应该知道她是圣地预言里的人，明雪说阿尔德对自己很感兴趣，那他为什么不对自己动手？ 毕竟她人就在春藤，是什么让教会的人迟迟不来抓她，这一点有待调查。 陈青桃只觉得大脑一团乱麻，所有信息名牌展现在脑中也混乱无比。 “你听过他的声音，那他是什么样的？” 第80章 降生仪式 “他用了变声器。” “你在哪所孤儿院？” 关之羽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陈青桃平静地凝望着他，“你就没想过彻底摆脱他么？” “怎么没想过…”关之羽垂下了头，他看向自己的双手，“可是我做不到。” 做不到这三个字是世上最无力的词，陈青桃对此深有体会。 她的双手平放在大腿上，眼神无波；房间里一时只有风吹鼓动窗帘响的声音，她敏感地察觉到不太对劲，似曾相识又有些熟悉。 “多谢你来探望我。” 陈青桃掀开遮住左眼的眼罩，手掌捂上去，透过指缝观察着房间的场景。 “啊？” 陈青桃话头转的毫无征兆，她在关之羽略显疑惑的眼神中再次轻声开口，“我想再睡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关之羽以为是陈青桃要反悔，等他想再说什么时便被白术给一把扯走了。 房间再次恢复到一片寂静，仿佛时间在此刻停止，陈青桃缓缓睁开左眼。 她面无表情，“吵死了。” “吵？！你竟敢说我吵？！” 她和欧图伊格还是签订了契约，不过不是她作为祂的仆人，而是作为祂的主人。 但祂并没有成为仆人该有的样子，此时在房间里乱转，大声怒斥： “你这个弱小、无知的人类！竟敢说我——伟大的欧图伊格吵？！” 由于降生仪式尚未完成，祂如今只能以灵魂体的形态出现， 祂很不满这种现状，催促着陈青桃去完成剩下的仪式，否则违背契约的人灵魂会在地狱走上无数轮回。 陈青桃懒得跟祂拌嘴，打算让他自己无能狂怒一会儿自己冷静下来。 陈青桃在刚才那阵风中感受到了能量的波动，好在欧图伊格的眼睛能够看到波动的颜色，陈青桃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多想——那是iv。 如果陈青桃没有猜错，iv应该是能让“风”或是空气的流动来代替自己看到什么。 可这是不是说明iv就在这家医院里，他已经知道自己醒了吗。 陈青桃从床上下来，她闭上双眼，努力感受着那股力量的波动，寻找起始点。 “喂！你怎么不说话了，喂！” 耳边是欧图伊格喋喋不休的抱怨，陈青桃完全没把祂放在心上。 突然，房门被打开。 秦越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过来，“哎呦，你还真醒了…我还以为医院那几个地中海骗老子呢。” 陈青桃默不作声地把眼罩戴上。 见陈青桃没回答他，他也不在意，反而“嘿嘿”一笑，像看个稀罕物似的左看右看，甚至上手戳了戳她的胳膊。 陈青桃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感觉身体怎么样啊？” “好多了。” “让我想想那个地中海怎么说的，哦，他说这简直是医学奇迹！希望能够细致检查你的身体。我还能不知道吗，他们就是想提取你的细胞培养……这老子可不答应，已经让他们滚了。” 她嘴角微微上扬：“好的。” “咋了？”秦越看她兴致不大，凑上前问：“咋不高兴呢。” “我刚看见那小子从你病房里出来了…是不是他惹你不高兴了？” “没。”陈青桃扭头和他对视，四目相对间，秦越下意识捻了捻手指，“那你咋了，真是他惹你不高兴了你跟哥说，我一定拍他丫的。” “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她有些疑惑。 陈青桃只在提及任务相关话才会多，一般都是保持沉默，或者轻嗯。 这不是她在故意维持高高挂起的人设，是因为她真的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 “这样啊……”秦越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二人无声相处了几分钟，直到隔壁房间的几个人又过来闹腾了好一会儿，氛围才变得其乐融融。 尤其是原花，得知陈青桃不用再安装机械义体时，高兴得差点哭了出来。言和还有水木等人给陈青桃道谢，说如果不是她自己那天肯定就死了。 不过宋晨明是真的哭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着，说她今后就是自己的偶像。 陈青桃：“……” 中午大家一起在医院的食堂吃过饭就走得差不多了。 那几个春藤的学生只剩下水木和光海还有言和。 而1035只剩下陈青桃和星星。 午后，星星趴在她的床边，跟她讲睡着之后发生的事情；无非是和那几个小孩打牌，谁牌臭、谁脾气倔，然后八卦谁和谁之间不对劲。 “谁？” 听到她讲到谁跟谁之间不对劲时，陈青桃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说出这么一句。 “就那个蓝毛和…那个说话和炮仗似的小流氓。” 说话和炮仗似的小流氓，这形容太精准了，陈青桃一听就在脑子里想到了光海那张脸。 “他俩啊…”陈青桃喃喃，“他俩确实。” 光海和水木几乎一见面就吵，吵得昏天黑地不分彼此，让陈青桃跟人吵成这样她是做不到的，要多大仇啊。 结果星星异常兴奋，她像做贼似地往后偷瞄一眼，嘿嘿两声，“是吧是吧！我的眼睛就是尺，不会看错的！” “嗯，尺。”陈青桃表达赞同。 二人相处了一个平静的下午。 到了半夜，陈青桃看着一边陷入熟睡的星星，悄悄离开了病房。 这两天醒来身边一直都有人在，所以她不好行动。此刻她需要一片空地来稳固和欧图伊格的链接，使他真正降临。 这位不太讲理的「神」迫切需要离开那片意识空间。祂好不容易在漫长的封印岁月中等到了一个有望能带祂离开封印的人，怎么可能会让她去死或者放过她。 欧图伊格的降生仪式以山羊血和眼睛为祭，这种东西下城区街口的贩子手里都是。 除此之外，祂还要一具人类的身体。 邪神大人对此无比挑剔，再三提醒她要准备一具长得好看的，非常强大的身体。 但陈青桃站到了寸草不生的空地上，冷冷一笑。 根据欧图伊格的提示，她画好了降生阵，在设置好的点撒上山羊血，放了一圈山羊眼。 她站到阵法的中央，在欧图伊格后知后觉的怒吼中诵念祂的名。 “伟大的终焉行者、灵魂之主、深渊之父，请您倾听我谦卑的声音……” 她要以己身为祭品，完成欧图伊格的契约。 很显然，哪怕用契约拴住这位邪神她也不相信祂能真的不给自己添乱。 她要把欧图伊格封印进自己的身体里，必要时可以同归于尽。 “你可知以你身封印我的代价是什么？你将会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逐渐陷入疯狂与崩坏之中。” 欧图伊格似乎并不在意这种结果。 因为没有任何一具人类的身体能够承受邪神的降生，这些被迫接受神降的人类最终结果只有一个——万劫不复，灵魂被反噬，成为神的一部分。 所以欧图伊格才会同意，就算她能占据主导意识最后完成了这种契约， 可于祂漫长的旅行中，人类的寿命何其短暂，怕是在她死亡之前，就会迷失自己，彻底成为泡影。 “陈青桃，你会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从签订契约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明白，万劫不复只不过是她的起点。 她冷笑一声，阵法隐隐发出深红色的光芒，周边升起强大的能够撕碎掉一切的风，将她的病号服和逐渐变白的头发鼓起。 “我以我的身为祭品，请您现身于我的面前，完成与我灵魂的契约。” 天在这一刻变成了翻涌的海，响起了足以震耳欲聋的雷鸣声。雷刃劈开了半边夜幕，陈青桃在缝隙中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白色瞳孔，那是欧图伊格。 阵法的光芒在某一刻达到顶点，照亮整个被浓云席卷的天，她的耳边唯有喧嚣鼓噪的风声，大有将一切吞没的趋势。 随后—— 一切归为沉寂，于无声无息之间。 世界在这一刻停止运行，欧图伊格的白色触手从云层中挤了出来，以足矣侵占整个世界的形态在半空中漂浮着。 陈青桃于祂而言，不过一粒灰尘，而这座由钢铁丛林构筑的城市也不过是一个可以被祂轻而易举就摧毁的沙盘。 这是陈青桃第一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在“不可名状”之前，人类是如此的渺小。 阵法中无数红色的细丝伸了出来，向上突进缠绕住欧图伊格的触手和眼睛，将祂往下拖拽。 这是契约的力量，同样也是欧图伊格的力量。 这股力量强行将高高在上的邪神拉入阵法中，迫使他完成与陈青桃之间的契约——成为她的奴仆，召唤物。 “愚昧无知的人类啊，你将用一生来偿还冒犯神明代价。” 欧图伊格的声音穿透星空，在城市的上空回响。 她垂下眼睫，注视着脚边的沙砾。 无论是被侵蚀或是被污染她都毫无怨言。 那些丝线拉扯住陈青桃，迫使她升空，然后再穿透她的体内延伸向欧图伊格，将她和对方紧紧连接。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和欧图伊格对她施加的肉体上的疼痛不一样，这种像是灵魂强行被分裂出肉体，她几欲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好在有了那一周的“锻炼”，她比之前还要能忍。只是不断的摇头，五官皱在一起。 这种融合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她终于痛地叫了出来。 欧图伊格的庞大身形在夜空中缓慢消散，化为一滩荧光，而陈青桃的身体也随之变成一团难以形容的东西，五官和四肢融化迅速， 这场融合似乎要剥夺她的一切，她无比艰难地维持自己的意识，不使欧图伊格占据自己的大脑，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识逐渐涣散，被剥夺，欧图伊格则开始在这场契约中占据主体。 她从袖口中抽出一柄刀，做好了自杀的准备。只要她死了，仪式照样不能完成，欧图伊格也同样不能降临。 直到—— “唉。” 恍惚间，她看到颓废的金色大殿中站着一位身体里装满银河的「神」；银白色的光辉在祂的体外漂浮，透明的皮肤下流动着宇宙的色彩，一半宛如被繁星点缀的夜空，一半则完全相反。 美得惊心动魄。 祂就如同浩荡宇宙化成的人形，陈青桃难以言喻自己的震撼，第一次有了向谁屈服的念头。 耳畔中有一声声背负怜悯重担的机械叹息，“你该被驯化的。”陈青桃默然不语，也许是无法开口。“我该被驯化的。” 之后的融合中，她再也感受不到半分疼痛，意识完完全全地被自己主导，直到彻底完成契约。 整个世界开始运行。 雷云翻滚，狂风呼啸，陈青桃在雨幕中瘫倒，她浑身瘫软脱力，奄奄一息，仍记得要在天亮之前回到病房。 欧图伊格冲破她的身体，怒吼：“你果然获得了祂的庇佑！” 她一把拍了欧图伊格的头，将祂再次按进自己的身体里。 “告诉我告诉我，祂为什么会对你降下赐福——” “闭嘴！” 陈青桃就像一个精分患者，她在地上用力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忍受各种各样的杂音，尖锐的耳鸣声，婴儿的啼哭，人类的喧嚣声。 各种各样的声音冲进她的大脑里，使她难以承受。 在那些混乱地揉杂在一起的声音当中，欧图伊格仍旧喋喋不休， “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你以为成为神的躯壳是一件容易的事么！这是代价、代价！哪怕拥有祂的赐福，你也终将被自我毁灭。这是你的命运，我看到了你的命运，陈青桃，这是你的命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欧图伊格大笑，陈青桃的身体表面又冒出几只白色的眼睛，她一把按下去，将眼睛按回皮肤下。 “等到你彻底失去自我那刻，我将真正降临于这个世界，毁灭一切——” 她从地上爬起来，步伐不稳地靠着墙，扶上没有装修完全的灰色墙壁，“呵。” 不会有这一天的，到时她会亲手毁灭自己，连同欧图伊格。 她扭了扭脖子，身体如同连接不稳的影像，扭曲着模糊在一块。 要命，看来今晚不能回病房了，她得在这个地方待到彻底保持正常才行。 陈青桃焦灼地捂上额头，神色不耐。 她开始如那天在医院厕所里，身体慢慢分裂，她煎熬至极，等到分裂彻底完成后她冷漠地盯上那些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青桃、青桃？” 她们同声呼喊。 第81章 异教徒 “青桃，青桃——” 暴雨倾盆而下，雷光照亮她们的侧脸，或笑或哭或疯癫或平静的数十个自己将她团团围住，如同制作精美的机器人，活灵活现又诡异无比。 “风。” 她轻声呼喊着风的姓名，于是这里的每一位“她”都在答应。 风消失了，更准确地说在她快要死时，本体出于自我保护的意识将风回收，来维持着自己的生命体征不趋于0。 她的二次分裂由于能量溢出超出一次，所以分裂数量也同样倍增；简而言之，这些都是风，这些都是陈青桃的第二人格。 从第一次看到自己分裂的场面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她对自己是个“怪胎”一事接受良好，再加上如今欧图伊格封在自己的体内，哪怕日后变成不死不灭的怪物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陈青桃尝试用精神力操控她们，使她们融为一体，必要时再进行分裂。 可她们似乎不愿意这样，于是在为了谁当第二人格的主形态给吵了起来。 陈青桃扶上太阳穴，无奈至极。 “你。”她指向最外围的“她”，那个陈青桃一头黑色长发，笑得温婉优雅，和冰冷的本体一点都不像。 但她安静，陈青桃喜欢这点。 于是其他“陈青桃”闭嘴不说，老老实实地牵住手，逐渐化为一。 “02，就这么叫你。” 02点点头，她扶上陈青桃的胳膊，搀着她往前走。 “看来你无法融合祂的那丝神性啊。” 她有些好奇欧图伊格口中的“祂”是什么，那个宛若宇宙和银河似的女人。 “祂是谁？” 欧图伊格冲破她的表面，“祂——一切混乱的始端、不灭的梦魇。” 陈青桃听不懂，事实上在几天前她还无比坚定地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神明。 算了，不见得这东西会说她想听的，暂时先把这事搁置一下。 在这片废弃的区域等待了相当一段长的时间，她的头发才逐渐变成黑色，皮肤才没有冒出疙瘩。 回到病房是凌晨四点的事，星星躺在床上，呼吸平稳。陈青桃松了一口气，脚步无比轻缓地拿出换洗衣裳，打算去洗个澡。 “青桃？” 星星揉了揉眼睛，对着站在门口的她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她尽量忽略五脏六腑传来的不适，让自己显得柔和，“吵醒你了吗？” “不是不是，我渴了。” 陈青桃返回，她走到饮水机前，将换洗病号服放到桌面上，然后给她倒了杯温水。 她嘿嘿一笑，就着一次性纸杯喝了。 陈青桃以前很不适应亲密接触。她停顿了片刻，直到星星对她说谢谢时才回过神。 她又去饮水机前接了一杯，给她放到床头。 “我去洗个澡。” “哎？现在吗？”星星从床头拿起光迅，看了一眼，“我跟你一起！” “不用，”她摇了摇头，走廊里微弱的灯光投射在她脸上，“你继续睡。” “一起一起，我听说医院半夜有不干净的东西出没，我给你壮壮胆。” 星星从床上跳下来，穿上拖鞋，很自然地搂上她的胳膊。 陈青桃虽然年纪小她几岁，但身高却高她半头，她不动声色地抽出胳膊，刚才在外面淋了雨，衣服没干。 她身体又实在不舒服，不愿意在这一趴浪费时间，见她下来了就没再执着。 医院的浴洗室有设隔间还有一人一间的那种浴缸，陈青桃进了隔间，星星搬个小椅子坐在门外，像个守门员似的。 “青桃，” “嗯？”陈青桃在隔间里挤泡泡水。 星星顿了顿，问：“你喜欢吃什么东西呀？” “都行。” 她又叫了一遍陈青桃的姓名，隔着一道门，她关小了花洒的声音，回答她：“在。” “我们是朋友，对不对。” 朋友？ 陈青桃有些迟疑，那只被打了黑色x的瞳孔迷茫又漠然地看着手里的泡沫。 良久，她说：“是吧。” 不是“当然”，也不是“是”，而是“是吧”，一个充满着不确定且并非完全肯定的词。 坐在板凳上的星星垂下眼睫，难过溢于言表，但她还是笑着补充，“对啊，我们是好朋友！” 门里的人没有回答她，她的脑袋靠在隔间的门上，微微仰着头。 “所以你有什么事发生都可以告诉我哦！不能什么事都一个人憋着，这样会憋出毛病的！” “嗯。” 里面的人回答得漫不经心。 空气陷入了沉默当中，又过了一会儿，陈青桃喊她的名字，她立马“在在在在”急切的回复，生怕陈青桃听不到。 “你在家族的第一个任务是什么？” 星星的表情滞住，她抿了抿嘴，“没什么，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任务…清理变成污染物的一家三口。跟你一样，都是温多林发的。” 陈青桃在想上午关之羽那事，她突然想起对方在平静叙述接到第一个任务的那副表情，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悲哀。 她揉了揉头顶的泡沫，便听到星星的声音传来。 “是那种很普通的一家四口；男人是销售，是位很温柔的人，做饭相当好吃。女人在给有钱人家当保姆，她很善良，当然人也特别特别漂亮！哥哥成绩优异，在一所不错的学校读书，当然不是春藤那种名校啦，不过他特别争气，毕业了就能去大医院实习。妹妹就是位很普通的觉醒者……” “嗯。” “三年前，十一区上北发生了一次大规模污染事件；刚好就是男人工作的地点，男人也被污染了，可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发生了变化，于是就这样…孢子传染了一路，将所有人都传染了个遍…” “然后呢？” “然后、然后上面就派我来解决呗，把那条街隔离，里面的人全清除了……” 她的嗓音逐渐干涩， “再然后安全局公布污染原因，活着的兄妹两个便成为了罪人，哥哥因为承受不住痛苦自杀了。” “我猜你想问妹妹对不对？” 陈青桃按下开关，将泡沫冲干净，轻轻嗯了嗯。 “不知道，我也想知道她当时在哪里，明明身为家里唯一觉醒者的她，为什么连保护家人这种事都做不到。” 她无言回复星星的疑问，因为透过这扇隔音不好的门，她听到了对方隐忍又微弱的抽泣声。 你已经很棒了，这不是你的错等所有安慰的话都在肚子里滚了好几圈，陈青桃愣是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 成为罪人么， 可有罪的到底是谁。 星星的状态恢复得很快，没一会儿她就反问陈青桃，她是怎样的。 陈青桃在这个世界没有家，原主是孤儿，且是被殴打辱骂一生的奴隶。 提到家人，她只能想到宋佳懜，声音没什么起伏， “我有一个妈，被车撞死了。” 她说得太过直白，星星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没有了吗？” “对，没有了。” “那青桃会想念她吗？” 陈青桃：“你会吗？” “会。” “所以我也会。” 水珠滴落在她的锁骨里，从上滑下，她沉默地观看着识海里高高在上的艾尔维拉，那张和宋佳懜一模一样的脸总让她下意识呼喊母亲。 她前世也会突然清醒过来，会对着被她扭曲的宋佳懜哭得声嘶力竭。 她虽然知道哭是没有用的，解决不了饿着肚子的困境，也解决不了没有妈妈的事实，解决不了被小混混讽刺殴打的场面，解决不了一切问题。 但是当怪物在夜里、在破烂的床前搂着她，黏腻呼喊她的姓名，告诉陈青桃“妈妈爱你”，她便明白一切都再也不能回到从前，她也如此。 所以那是最后一次哭。 她明白没有家的小孩要花一辈子寻找自己的家。 前世如此，现在也是；只不过相较以前，她能做的事更多了些。 她其实也不知道拖着她向前行走的东西是什么，只是想把世界上所有冠冕堂皇的人杀个干净，让轧死别人母亲的人从世界上消失。 然后、然后复活宋佳懜吗？ 可是母亲愿意看到她变成这样吗…陈青桃伸出手，欧图伊格在身体隐隐躁动，她按住胳膊上隐约冒出来的眼睛，有一刻想把它们从身体统统拔出来。 “青桃。” “怎么了？” 陈青桃将身体的泡沫冲刷干净，换上放在头顶玻璃箱里的病号服。 “…饿了……” “想吃什么？”她问。 “想吃奶油玉米粥草莓布丁麻辣豆腐，宫保鸡丁薄荷果冻什锦炒面月亮派水晶虾……” “好，” 陈青桃把头发挽起来，“马上。” …… 于是凌晨五点，天空微微亮，二人赶上夜市关门前的最后一刻，星星领着她将剩下还没来的及关门的店都买了一遍，然后两人坐到路口的巨大霓虹灯牌下吃串串。 街口不算特别干净，环卫工会在六点前完成清理，星星把每一串吃过的签子都握在手中，确保自己不会再给他们增添压力。 陈青桃没有胃口，她握着没吃上几口的串签，悄悄掀开眼罩一角，目光穿过那些高楼大厦和全息投影，穿过无数住户与市民，穿过遥远缝隙里的地平线，她看到了太阳在缓缓升起。 星星发出满足的喂叹，“活着真好，青桃。” ———— 今天星星和言和办理出院手续，她要去出任务，医院一时只剩下陈青桃和水木在。 星星走时还告诉她任务完成会来看她，言和也是，让她好好休息，有事光迅联系。 陈青桃其实也觉得自己差不多该出院了。但不知是柏色还是iv，想让她再多休息几天，所以就没同意她出院的申请。 她只能让02替自己去查付文礼的后续，她对那件事的记忆只到风将付文礼按到地上的场景。 付文礼换了电话号码，所以陈青桃打算直接找上他的事务所，再去调查一遍阿兰。 今日光海和原花还有白术前来探病，原花在床头给她讲故事，顺便对安全局斥骂了一顿。 好像莉莉丝的事情对安全局的影响很大，部分群众对安全局的信用产生了怀疑。 陈青桃想也是，出了事的第一想法不是解决问题而是掩盖真相，确实和垃圾一样。 讲完几个人便凑一桌打牌，陈青桃手里握着牌，她不会打，白术便在一边悄悄告诉她出那张，顺便对原花的话做出补充。 据说天众企业完全掌握了莉莉丝的声音数据，将来只需要将一串代码安装到一个崭新的虚拟歌姬上，那么将会完全代替莉莉丝。 莉莉丝害怕自己失去光辉，失去群众的喜爱，所以一怒之下走了极端。 原花瞳孔震惊，“她这么漂亮还能想不开吗？” “想不开和长得漂亮有啥关系？”水木打出一张黑桃a。 白术：“哦，除此之外，她还是教徒。” 陈青桃放牌的手一顿，她突然想到莉莉丝话筒从手中滑落的那幅场景，她嘴唇微动，在说话。 她说：“神啊，请解救我吧。” 教会虽然私底下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但无论是安全局还是他们一直都打着“为了联邦的明天”，“为了十一区的明天”。 “为了全人类。” 所以一位合格的教徒，不会做出和其他人同归于尽的事情…… 除非她真的认为这是救赎。 “你怎么知道她是教徒，有人看到她进圣塞西莉亚教会了吗？” 她特意加重圣塞西莉亚这个名字。 白术咳了两声，“听说，我只是听说啊，绝对不是我亲眼看到的……” 陈青桃：“……“ “她日记里写满了向神祈祷的话。” 光海：“我去，那这可是惊天大新闻啊。” “咋了？”原花放出一对对3。 “以前记者采访过她，她说她不是教徒，我记得清清楚楚……因为后来她被女神的教徒喷得那叫一个惨烈。” “原话是什么。”陈青桃眉头微微猝起。 光海从怀里掏出光迅，道：“别急哈，哥给你找找。” 不一会儿，光海便投出影像，画面中莉莉丝被许多记者簇拥在中间，有一位记者出声询问她：“请问您是教会信徒吗？” 莉莉丝回复了相当长一段，在最后，她说道：“我并非圣塞西莉亚的信徒。” 水木在床上用胳膊怼了他一下，“你怎么整天看这些没用的东西。” 光海猥琐地挑了挑眉，嘿嘿一笑。 “在想什么？”白术问。 “在想她会不会是其他教会的信徒。” “啪——” 原花手里的牌洒得满桌子都是，其他人都震惊地看着她。 光海：“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 “行了。”他比了个叉的手势，“你咋这么迟钝呢，没真的问你……你难道不知道联邦只有圣塞西莉亚这一个教会吗。” 原花捂住嘴巴，声音小小的，“…这种话以后在外面别说了，青桃。圣地不强制我们信仰女神，但是…也不允许异教会在联邦出现。” “哦。”陈青桃下意识摸上脖子后面的奴隶编码，她沉默地想，“不允许是一回事，但异教会不一定不存在。” 水木：“你朋友不会看错了吧？” “或者说那则采访太久了，莉莉丝已经由不信仰变成了信仰。” 白术：“我没，不。我朋友百分百确定没看错，她每天都记录，从未落下一天…而且家里还配备香精之类的东西。” 没看错就对了，因为莉莉丝是异教徒。 第82章 切入点 调查莉莉丝一事的切入点现在又多了一个，这对陈青桃来说是好事，她抿了口水，看着白术有些古怪的表情陷入了沉默中。 打完牌后，几个人打算一起去吃饭，陈青桃和白术站在后面，她冷不丁对白术开口：“给我一个联系异教的方法。” 陈青桃语出惊人，白术吓了一跳，被自己呛了一口：“你说啥？！” 他声音太大，引得其他人都扭头看他俩。 陈青桃默不作声，等人都转过去了她又重复了一遍。 白术抿了抿嘴，漂亮的眉头皱得不轻，来回滚动的喉结出卖了他此刻的想法。 她顺手接过街头仿生人递的传单，对白术道：“你肯定知道。” 白术这人不会说谎，和秦越一样，秦越是一说谎话就特别多，白术说谎是要在准备前开始沉默一小会儿。 陈青桃都不用猜，看他那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就知道他在琢磨什么了。 “你想做啥？” “想知道真相。” 她要找出真正的a，找出是谁想杀星星。 陈青桃回想起那个女人说的话——“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她不是没想过去问星星到底看到了什么，但是又觉得这样做会让对方陷入危险中，所以只表达了有人要杀她的信息，希望她能够小心点。 星星对此事态度很平常，说做他们这一行的会引来杀身之祸也很常见。 陈青桃并无表态，她一早知道关之羽是孤儿院的就明白了事情概率和家族有关。 再加上如果不考虑阿尔德是a先生的话，那么以目前的线索看a的指向就只有可能在家族里了。 已知a先生和人口买卖有牵扯，和三角塔有牵扯，而罗文的纸条指向人口买卖的线索就在星之海俱乐部，所以陈青桃可以直接把莉莉丝事件的幕后黑手范围缩小到分部里面。 会是谁——秦越、阿顺、无色、高明靳安还是柏色和白术。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关之羽的孤儿院真的和家族有关。 她还在等关之羽的消息，对方在焦灼中，显然非常担心陈青桃骚扰孤儿院或者暴露自己。 “你……唉，我……” 白术唉声叹气，“可以是可以，但你必须让我跟你一起。” “好，”陈青桃不假思索。 “你在莉莉丝的日记中有没有发现其他线索。” 刚才打牌的时候白术的表情明显很耐人寻味，陈青桃猜他一定想到了什么。 见她问得如此直白，白术也没再藏着掖着，“你知道教会对塞西莉亚的称呼为「主」吗。” 光明之父、生命之母，万物的本源——塞西莉亚，据说神没有性别一说，所以祂还是雌雄同体。 “知道。” “…她在日记里确实没有提到圣塞西莉亚的名讳。但我们确定她向神祈祷是因为每篇都会写这么一句话——无上的真神啊，愿您降临人间，洗清世间一切污浊与不堪，您忠诚绝对的信徒莉莉丝?塞尔西。”白术在末句模仿着祈祷的语气。 事关信仰，教会对「神」的称呼把控得很严谨。而无上的真神……塞西莉亚的确没有这种叫法。 “每一篇都写吗？” “是，每一篇都写。” “那其他的？” “没了啊。我也很奇怪，她的日记里也没记录什么特殊的东西，无非是今天心情怎么样，新歌进度如何舞台怎么样…在我看来这些东西都没有记录的必要吧…” 陈青桃又问了些别的，得到的结论是什么都没有，家里除了香精和日记之外没有任何不合常理的东西。 舞台一事并非突发状况，是莉莉丝提前准备过的；所以陈青桃以为家里重要的东西都应该被她销毁了才正常，目前看也是这样，半点把柄也没有留下。 所以令她感到匪夷所思的同样也是这点——香精和日记为什么没有被销毁。 她提出自己的疑问，白术回答：“她会不会觉得这些无关紧要？” 无关紧要么…… “啊对了，”白术突然想到那本日记，“那本日记确实有被烧毁的痕迹，不过只有表皮被烧掉一点，影响不了观看内容。” 她心底生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把那个念头压下，她问白术：“家族为什么会调查莉莉丝的事。” 白术：“你不知道吗？” “什么。” “上面说有人要刺杀星星，所以派柏色调查这件事。” 陈青桃下意识眯了眯眼睛，不再说话。 …… 下午，陈青桃收到02的消息，付文礼不在海健，他应该是怕陈青桃再找上门，所以跑路了。 杨松和45路一事的线索断在此处，付文礼无处可寻。她又吩咐02混进阿兰被封的住处，打算再找找什么证据，顺便询问一下邻居对她的看法，从细节处下手。 02做事很细心，她问陈青桃要不要乔装打扮一下，因为她这张脸很显眼，怕被人顺藤摸瓜在网上发酵，或者被幕后的人抓到。 陈青桃拒绝了，从付文礼逃跑的那一刻开始，那些人就应该知道陈青桃在调查污染事件。 她的目的只是把在黑暗处潜伏的a找出来，如果对方能主动出击来明杀她那再好不过。 只要杀不死她，她一定会找机会扼住a的喉咙。 怕就怕在他们不想杀她。 她按了按手臂上的眼珠子，换了一套严实点的衣服，打算和白术一起去那个能问到异教消息的地方。 下午三点，陈青桃刚一迈出医院的大门，就被一堆记者围堵。 不知是谁走漏了陈青桃苏醒的消息，现在一堆人在门口等着采访她关于那天莉莉丝的事情。 “你好陈青桃同学，我是万维网的记者，我想问一下你关于自己被称为大英雄有什么看法？” “你好你好，我是新世报的记者，想问一下你不能再使用序列这事是真的吗？” “同学你对莉莉丝女士有什么看法……” “你好你好……” 白术帮她抵挡住那些记者强势的拥挤，医院的保镖见状也上前拦住他们。 她神色恍惚，显然这种场面不在意料中内。 陈青桃二人默默退回医院里，打算从后门悄悄溜出去，但同样的那些人也围在后门口。 “不至于吧……” 陈青桃沉默，其他出口包括地下车库都围有人，跑了半个小时后，白术提议，“要不明天再调查？” “还有一个办法。”陈青桃面无表情。 …… 二十分钟后，二人出现在99层楼顶，顺着通道爬到了天台。 她拽着白术的胳膊，白术蹲到地上，“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想想其他办法！” 他用力往后退，陈青桃两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臂使劲往前扯。 “跳过去就好了，很快。” 白术：“……” “我求你了姐，我们换个方法吧，一定有其他办法……你信我，一定有其他办法可以离开医院，要不我找人把他们弄走，你冷静一点啊你冷静一点！” 陈青桃叹了口气，她双目无比认真地看着白术，道：“有人来了。” 白术立马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转过去，“哪儿啊，哪儿啊？” 艾尔维拉的手从虚空中握住他，提到半空中，白术怕得大叫。 陈青桃站到天台边，像之前寻找杨松时那样，不算特别用力就跳了过去。 “轻点儿，轻点儿，姐……” 他对艾尔维拉道。 艾尔维拉的利爪提起他的领子，猛地将他甩到了半空中。 “啊————” 白术睁眼，看着身下缩小的街道和无数行人，思绪在这一刻被放空，只觉得自己要完了。 “砰！” 臆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反而是一滩湿软的触感，他睁开眼，发现是小章鱼接住了他。 “卧槽……” “失策了，祂不喜欢你。” 陈青桃蹲下来，看着白术因为惊吓而惨白成一片的脸，嗓音没有起伏。 她本意想让艾尔维拉抱他过来，于是对着不远处的艾尔维拉说：“下次不要这样。“ “好啊，青桃。” 祂黏腻笑道，嘴角弯出弧度，漂亮的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陈青桃。 “没事，没事。”白术善解人意地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身上的灰，对小章鱼道：“谢谢你啊。” 陈青桃俯瞰着这座城市，打量着附近的布局，眼神没有丝毫起伏。 往日里她为了方便都是在顶楼穿梭，这样不仅方便躲过排查，真出了事她还有不在场证明。 今日和白术一起…… 他侧看着离边缘处八百米远还在哆嗦的白术，心想：“他好像恐高。” 天台连着底下的门被紧锁着，他们两个如果想走就只能跳下去或跳到另一栋楼上。 “长痛还是短痛。”她问。 白术反应了一会儿：“那当然是短痛好了。” “过来，” 白术小步小步挪着走过来，在快靠近陈青桃时，只听对方淡漠无比的声音传来， “走了。” 于是他便看见对方摊开双臂，往后一仰从百层高楼上坠落。 风鼓起她的衣服和头发，那张戴着白色眼罩的脸上仍然没有丝毫表情变化。 邹郁脑袋空空，下意识伸出的手缩回，不多思考便跟着一起跳了下去。 空气增加的压力不断钻进他的耳鼻喉间，呼啸的风使他耳膜有种撕裂般的疼痛，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像被谁扼住了喉咙，窒息感无比强烈。 “和陈青桃一起跳楼真的是最糟糕的决定。”他忍不住这么想，“可能是我疯了也说不定。” 可是她确实很可靠，无论发生什么好像都有办法解决，白术忍不住想她在这种时候会说什么。 他在极度挣扎中睁开双眼，许是神经反应速度过快，眼前的世界被不自觉放慢了数十倍，一切清晰无比， 白术在楼底的鸣笛声与风间，在楼盘的霓虹灯照射下，看到陈青桃微微张开双唇，她说：“没事。” 莫名让他安心。 事实上就是这样，二人在快要坠到地上时，被一根变大的触手搂住腰部，无其他事发生。 白术身体虚脱，双腿发软地跌到地上。 “走吧。” 陈青桃伸出手将他捞了起来。 他后知后觉陈青桃那句长痛还是短痛的意思，抿了抿嘴。 他们要去的地方叫黑市，需要经过陈青桃新搭档所在的那片区域。 昨天下过小雨，巷口处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蓄满脏水坑。 两边仍像上次那样站满了人。 “从最前面那个酒馆里面进去。”白术侧耳对她说道。 她忽略周围那些打量的视线，抬头看了一眼「灾」的窗口和通往他家的楼道。 她还记得这里面有一个很诡异的洋娃娃。 “嗯。” 酒馆的木门破败不堪，在门口吊着，摇摇摆摆，且陈青桃进去都要俯下身子。 入口虽然小，但空间却比陈青桃想的还要宽敞，里面的氛围不算昏暗，亮着暖黄色的灯，就是破败了些。 鼻尖刺鼻的味道传来，在破门被打开的一瞬间，酒馆里所有人的视线都投来，陈青桃注意到来这里喝酒的大多都是改造人。 她跟着白术走到吧台前， 白术出声：“两杯金杯啤酒。” 酒保瘦矮瘦矮的，半边身子是机械制造，他的动作不太和谐，银质的眼皮一眨，半边脸笑，半边脸没动，“5271星币。” “老规矩，本店谢绝转账，只收现金。” 白术从夹克里拿出钱包，从里面取出两张五千面额的钱币，递给酒保，“不用找了。” “嗯？” 酒保：“感谢您的慷慨，请稍等。” 他呵呵一笑，从底下抽出两瓶啤酒，对着疑惑的陈青桃道：“这一杯是送的。” 在他去后门里的那段时间，白术凑到她耳边说悄悄话，“金杯不是酒，是老猫的称号，他手上卖能通往黑市的硬币。” “这样啊。”陈青桃明白了。 不一会儿，瘦矮的酒保身后跟了一位足有两个白术那么胖的大胡子男，他的肩膀上有明显的铝制钢铁贴片和管子，走起路来发出仪器的声响。 陈青桃猜他应该是这里的厨师，他两只大手在满是油污与啤酒印的围裙上擦了擦，小眼睛一眯：“谁找老子啊。” 陈青桃：“我。” 第83章 灾 “你？” 金杯身子往前倾，他来回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开口：“呦，来了只没见过的乌鸦。” 这是陈青桃第一次在外被认出是家族的成员，这感觉有些奇妙，她看了一眼白术。 金杯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佯装震惊： “哎呀！这不是我们邹大少爷吗，今儿怎么有空来我们这种小地方。” “怎么，不欢迎。” “这说的什么话，欢迎欢迎，那可是相当欢迎！酒馆谁敢说一句不欢迎邹少爷，那老子可是会第一个生气！” 金杯竖起大拇指，带有讨好的笑浮现于那张油腻肥大的脸。 “少说屁话。”白术点明来意，“买一枚去黑市的通币。” 金杯哎呦了一声，肥腻的大脸带着浓密的络腮胡一颤，“那这可真是不巧，这个月的通行名额可全被大金主给买走了。” 白术：“一个都不剩了？” “对！还真是一个都不剩了。” 陈青桃微微蹙眉，薄唇紧抿。 “绝对不是金杯我不想卖你们，邹少爷可以在酒馆随便抓一个人问问，前几天是不是来了一个出手阔绰的金沙找过我。” 白术：“不用了。” 显然这种事没有必要，酒馆里的那群人从陈青桃他们进来以后就保持着恶意的打量，可见对他们特别不欢迎。 “还有其他事没？没有的话你看…我就进去打牌了，兄弟们都在里面等着我呢，不好意思让他们等太久。” 白术用眼神询问陈青桃怎么办，他们要找的人只有去黑市才行，陈青桃用口型示意白术——撒谎。 金杯在撒谎。 白术一怔，他迅速从裤腰上抽出一把枪，抵上金杯的脑袋，“好啊你，敢骗老子。” 陈青桃没想过他能那么激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酒馆其他人都站了起来，从身上掏出家伙；一时间，二人被数二十多个黑洞洞的枪口包围住，酒馆一时只剩下各种粗重的呼吸声和桌椅的摩擦声。 “别，大家都放下枪——” “邹少爷这是在给我们开玩笑！在开玩笑！” 他话是这么说，但明显没一个人听进去了。陈青桃面无表情地扫了一圈，在酒馆的角落里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苍白的男人用手背支着脸，他的脖子上有黑线缝的两个x，依稀能从前额较长的碎发中看出一双冰冷且狭长的双眸。 酒馆内的桌角老旧，有些桌子上甚至能看到客人激动留下的刀刻痕迹，只有他——坐在真皮桌椅上，连餐盘的花纹看着都比他们高级。 陈青桃回想起初见时的情景，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他是这条巷口的地头蛇，上次陈青桃和灾闹了点不愉快，今日他又刚好在酒馆，所以金杯自然不敢跟她做交易。 “走吧。” 陈青桃和灾对视一眼，她声音没有波动的对白术说道。 白术收回枪，嗤笑，“算你命大。” “还是这位姑娘通情达理！”金杯笑呵呵看向陈青桃，“这次算我不是，下次再来喝酒，保证酒水免单！” 周围黑洞洞的枪口被收回，就在二人转身那刻，一柄短刀从中横出，从一面飞到酒馆的另一面墙，直直插在里面。 “操，你有病吧。” 白术目光移向射出这枚短刀的方向，看着那个人，愤怒得眯了眯眼睛，“呵，想打架你直说，别在这儿犯贱。” “滚出去，别再让我看到你。” 他如果不射出这枚短刀，二人现在已经离开酒馆了。 新搭档那毫不掩饰的厌恶从眼神里传来，直直地投向她，陈青桃有些不耐烦地蹙眉。 “打一架吧。” 她嗓音没有波澜，眼神却冷漠无比。 “你在跟谁说话？”旁边有位大肚子大哥问陈青桃。 她回头冷冷扫过大哥一眼，大哥缩了缩肩。 “他。” 她看向灾的位置。 氛围沉默了几秒，顷刻间众人哄堂大笑，这些改造人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搞笑的笑话一样，笑得停不下来，有几位肚子都颤了起来。 “你们听听，你们听听，竟然有人敢和灾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好戏看喽，看她能撑几秒。” “撑几秒都是不自量力！” “我猜灾一拳就能把她给打趴下哈哈哈哈！！！” “……” 陈青桃对此置若罔闻，她眸间没有波动，白术问她：“真打吗？” “打啊。” 这种人只有给打服了才不会主动找事。 在放肆笑声中，灾露出一个讽刺的弧度，牵起嘴角的小痣。 “好啊，”他漫不经心。 他这幅样子显然说明他之前在打架的方面很少败过，或者根本就没有尝过失败的滋味。 在那些嘲笑声中，有人提醒她：“我劝你还是快放弃吧！上一个提出这个要求的人已经被打死了！” “真打吗？老大。” 刚才不知道去哪儿的酒保走到灾的面前，态度十分恭敬。 灾阴涔涔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那我去开擂台。” 半张脸是机械皮的酒保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走！兄弟几个去底下看热闹喽！” 他们抱起桌面上的啤酒杯，统一往被打开的侧门去。 陈青桃他们也跟了上去。 酒馆底下有个地下擂台，说是擂台，但更像不正规的废弃拳击擂台改造的；灯光阴暗且不算宽敞，分红蓝双方，周边围了一圈橡胶椅子。 那些抱着啤酒的改造人随意坐在最前面，准备开看陈青桃的好戏。 当然除了白术，他之所以没有阻拦陈青桃就是因为他百分百确信陈青桃会赢。 二人站在擂台上，底下是灾小弟们的欢呼声，无非是一些让他把陈青桃打下来的话，让他速战速决。 “打个赌吧。” 陈青桃：“说。” “我输，随你处置。”灾嗤笑一声，“你输了就滚出无名氏。” “好。”她没有犹豫。 随着酒保挥下红色的旗子，灾便向她发出猛攻。 陈青桃一动不动，小章鱼从她的肩膀往下爬，不断涨大，直到挤满半边擂台，挡在陈青桃的面前。 灾身为顶级的觉醒者，速度和力量都已进化到了一定程度，甚至要比低等级的强化系还要强。 看他扔出的飞刀就知道了，明明给人抛的感觉软绵无力，但是却有势如破竹的意味。 陈青桃清楚跟他对打只有死路一条，如果是不小心被捶一拳也就是算了，但如果让他拿到自己的血液或者发丝才算是真完。 她按了按衣服底下突出的眼睛，每次动用自己的能力时，欧图伊格都试图冲破桎梏。 “安静一点，”她出声警告。 “他看起来比你强啊，要不要我帮你？来——只需要动用我的力量，哪怕只有一点点，也会让他立刻死无葬身之地！” 陈青桃面无表情，对于毒蛇的诱惑没有半分心动。 他确实比自己强，这一点毋庸置疑，陈青桃觉醒的时间不超过半年，身体的各项指标在觉醒者中都只能算上中等。 尤其是近战……不知道为什么她甚至打不过风。 好在她的优势也很大，就是她的那些“召唤物”。 小章鱼的优势在体型大和自然属性，连莉莉丝的肉条和四肢都挡得住，除非灾有三头六臂，否则他抵挡不过来这么多的触手。 事实也正是如此，地面被坚冰覆盖，变得非常光滑，稍不注意就能摔倒，灾有些艰难地抵挡住那些触手，落了下风。 他抽取腰腹间的短刀，插到一条即将砸到他身上的触手上，触手尖冒出鲜血，喷溅在他脸上，“呵。” “我的能力对一切生命体都奏效…” 他摸了一把脸上的血，小章鱼却趁他不注意，给他甩到了地上。 灾站起来，脸色阴郁地吐出一口血水，“给你的召唤物选个死法吧。” 陈青桃眉头一挑，在小章鱼的庇佑下她从头到尾连一步都没有挪。 “好啊，”她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他，还是替自己解释道：“但我不是召唤系。” 他明显不信，笑着朝自己的右手腕来了一刀，刀刃穿透他的手腕和动脉，刀尖却没有染上半分红。 “滴哒，” 陈青桃抬起自己的右手，正中间有一道明显的刀口，血水大股冒出，她断裂的动脉从中间往两边绷，差一点就割到手筋了。 她抬起来，换了一面观察情况，依稀能看到她被刺穿的骨头。 底下一片哗然，这个结果明显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也包括陈青桃，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精神系的，那些仅她肉眼可见的怪物被她扭曲的大脑创造，然后受她操控。 祂们应该不存在这个世上才对，所以灾的诅咒能力不会对祂们有作用。 因为真正的召唤物都是有生命的东西，虽然无人知道它们到底从什么地方来，但它们是有生命的，所以会受到诅咒的影响。 而陈青桃的召唤物是无生命的，是不存在的，不应该受到影响，这才合理。 她歪着头，对此现象不解。 为什么直接伤害小章鱼伤害没有转移至她的身上，为什么死咒却能伤到她；她的手垂在身侧，鲜血不断往外拥挤，很快便将她所站的那一片染红。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这样看起来就像……祂们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样。 底下的笑声愈加放肆，陈青桃脑子里满是疑惑的声音。 白术有些担心她，扒着擂台的边缘问她怎么样。 她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她如今已经能做到最基础的忽略疼痛。 灾把刀柄抽出来，陈青桃的手腕发出“呲”的一声响，血迹喷射出来。 “还真不是召唤系的。”他发出一声感叹。 灾和召唤系打过，从来没有诅咒召唤物结果是主人替伤的情况发生。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好整以暇地问。 他的序列是二十九——死咒，无论是头发还是血液，他以含有目标dna的东西为介质，通过序列将伤害转移至目标身上，扭曲诅咒结果。 她也很想问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眼睛眨了眨，陷入迷茫。 灾将刀柄抵在脖子上，笑得猖狂，“算了，你是什么东西都跟我无关。” “认输然后滚下去。” 台下是整齐的欢呼声，陈青桃抬头看向他。 他的身后裂开一道缝隙，指甲锋利的大手挥向他，艾尔维拉钻了出来。 祂怒不可遏：“杀了你——” 灾反应迅速，跳到了场地中央，可是脖子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指甲划开。 这是艾尔维拉第一次以完全的形态暴露在众人面前，那些骷髅在腰腹处发出磕碰的响声，将台下的众人吓得脸色惨白。 笑声此刻消失得一干二净。 祂很强，单单只是看一眼便能确定的事情，绝对的压迫感笼罩着众人，祂无声注视着台下的所有人，似乎在说：谁动谁死。 从地面涌起大股的黑水，生着红色眼珠的怪物从里面钻了出来，祂们一起抖了抖身子，将灾围在中间。 灾被小章鱼和艾尔维拉前后夹击。 “速战速决。”她嗓音沉沉。 只见台上所有的东西同一时刻冲向灾，在他即将伤害自己时，被小章鱼的触手拍打到手腕，掉了。 饶是他的体能再好也躲不过这么多的东西同一时刻的攻击，几番下来已稍显疲惫。 站在原地，突然举起双手：“我认输。” 陈青桃：“？” 喧嚣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黑水流动的声响。 灾在原地立了一会儿，他捂着肚子大笑，那张惨白的脸在顶光的照射下表情丰富无比。 又过了几秒，他突然跪趴在地上抽搐，仿佛在极力抑制自己爆发的冲动，最后只是从地上捡起那柄刀，捡的时候，陈青桃注意到他的手指是颤抖的。 她看不清灾的表情，只见对方动作不稳地往自己的侧腰来了一刀。 但出乎意料的是陈青桃侧腰没有丝毫痛感，底下一片寂静。 酒保招手：“把王二叫来，老大犯病了。” “…老大咋比着比着突然犯病了？” “看不出来吗，老大太兴奋了。” “兴奋，为啥兴奋。” 陈青桃：“……” 灾的目光往她这里一瞥，陈青桃心跳滞住片刻。 他的眼神闪烁着病态的光芒，喉结滚动，眉睫颤了颤，宛如在看猎物。 第84章 你们相信神吗 病得不轻，这是陈青桃的第一想法。 艾尔维拉和小章鱼消失在众人的眼前，她漠然扫了一眼这位朝自己莫名其妙捅一刀的疯子，从台上下去。 “先回趟医院，”白术着急道。 “等一下。” 金杯在后面出声，从怀里掏出两枚黑色硬币，硬币放在指甲盖上，朝二人所在的方向弹了过来。 他边弹过来边解释： “嘿嘿，金杯我啊刚才发现这个后厨刚好剩两个。说起来都怪我粗心，才引起大家误会。所以这就送给邹少和这位、这位美女了……” 白术脸黑的接过。 后面的人团团围住台上的灾，老大老大地叫着。 陈青桃的右手以相当稳定的频率滴着血，如果仔细观看就会发现她洞口的皮肉像在编织的线，一下一下将缺口补全。 她的身体正在以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速度自愈，等到白术带她离开小巷时，手腕已经好全了。 她甩了甩有点酸涩的手腕，不动声色地按下衣服底下往上浮动的眼珠，“我们现在就可以去。” “只是流了点血，很快就好了。” 白术瞪大眼珠子，觉得那种出血量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发生；于是二人在巷口拉扯了一会儿，最终双方最终都退了一步，陈青桃在附近的诊所简单包扎了一下。 下午五点，他带陈青桃去上城区最边缘的五金店门口，再往前走两百米，就能看到和下城之间隔离的那面墙。 白术从车上拿下来两件黑色斗篷，陈青桃穿上，把帽子戴上。 五金店门口的招牌摇摇晃晃，店老板在车底下躺着修理底盘，白术叫了一声狼狗，体型瘦弱的男人从车底下往外一滑，露出排骨似的身躯和那张满是油污的脸。 “sei喔——似邹少呀。” 男人带有极其明显的口音，且有点尖锐拉耳。 “你来做sin么嘞，似车子坏了嘛。”他从车底下爬起来，拍了拍自己屁股后面的灰。 “不是，今天来有别的事，给。” 白术把两枚黑色的硬币递给他，狼狗的指缝满是黑色机油，他小心翼翼的接过， “哎呦，原来似让我赚马内的喔。” 他抬头打量着陈青桃，“这位美吕眼生吼，和你sin么关系勒。” “废话怎么那么多，快给我们开门。” “好滴好滴，不要zhei么急嘛，我这就来……” 他边说边把硬币放嘴里咬了咬。 狼狗将他们两个领到房间里面，那里面有扇铁制的门，狼狗把两枚硬币放到墙上一个通口，铁门自动打开，里面黑黢黢一片，只有两个人勉强能站住的空间。 “老规矩喔，踩两下左右左左右。” 他说完这句便把铁门“啪”地关上，白术跟她解释，这片空间其实是一个电梯，踩两下是电梯要去的地方，后面的方位则是他们等下要穿过的隧道。 “那踩一下呢。” 白术：“不清楚，我只去过踩两下和踩三下的地方。” 他踩了某个地方两下后，陈青桃便能感受到明显的下坠感，“踩两下是黑市，踩三下是夜之城入口。” “夜之城是什么？” “它又叫罪恶都市…只有真正的罪犯才能弄来通往那里的硬币。我在地下拳场遇到过一个，他杀了人，后来就逃到那种地方。” “我们要找的人在黑市，叫虎哥。他是一个情报贩子，手上掌握着十一区许多隐蔽信息来源。” 电梯停下，随着汽声响起铁门自动打开，陈青桃踏出去。入目从墙到脚下踩的每一寸都是黄铜制成的铁皮， 白术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盏油灯，点亮，“我们走吧。” 他们踏进眼前的唯一出口，一个圆形的门，唯有白术手上摇曳的黄灯堪堪照亮通道。 他们像是进入了某个巨型水管，踏上去的每一步都有不真实的回响。 “这里有点黑，马上就好了。” 白术说。 管道中间有断口，有其他人会提着油灯从断口进来。 白术提着灯，带着她穿过那些管道口，在最后一个通往右的管道里到达了所谓黑市。 沿街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许多披着黑色斗篷的行人在中穿插，这里比陈青桃想的还要热闹，也有浓厚的生活气息。 或许是空气流通不好的原因，这里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怪味，但在忍受范围内。 它更像一个发展落后的街道，除了中间的过道以外两边都是摆在地上的摊子，当然也有建造起来的铁皮房，铁皮的周围装有通风管，陈青桃很好奇这些管子通往地面上的哪里。 白术领着她再往里走一会儿，找到一处墨绿色的斗篷，门口摆着一张木桌子，前面挂着一面黄色的旗。 嘴巴歪歪斜斜的人从门里出来，两颗大门牙无比显眼，他苍蝇手道：“我今儿个两眼一睁就知道要发大财，等了一天了都快，终于把您给盼来了。” 虎哥——人实在不像其名，和上面带着陈青桃他们下来的那个狼狗一样，瘦得让人难以理解。 白术：“来买个消息。” 虎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二位里面请。” 二人进了帐篷里，虎哥把拉链拉上，神神秘秘的，“是不是要问「邪教」一事？” 看着白术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虎哥嘿嘿一笑，“你是想问那个女星的事吧？前几天安全局的人刚有一点眉头就找上门了。” “你们不是也参与了吗？我就猜乌鸦的人指不定会对这事好奇。” “是，你知道多少。” 虎哥摸索着下巴，上下打量着陈青桃：“这个嘛……” “要看你们想知道多少了。” “话先说前头。我这消息来源保准是一手的，其他的情报贩子肯定都没我知道的多。当然，我收价你也是清楚的……” 白术皱眉：“你想要多少？” 他搓了搓手，比出一个1。 “一百万？” 白术张口就给陈青桃吓了一跳，做情报贩子这么赚钱。 “不不不不不，”虎哥摇头，“一千万。” “？” “只要一千万，我保证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们。” “你向安全局也收这么多钱吗？”白术冷笑。 “那怎么敢！我可是爱岗敬业的守法公民，再说了一切都是为了十一区……” 他奸笑着，陈青桃算是明白了，他是想把上笔赔的在他们身上赚过来。 “瞧你这话说的，家族就不是为了十一区吗。” “当然不是！” “在我心里家族可是比联邦还要高尚！安全局算个什么呀！不如家族的一根毛！” 陈青桃、白术：“……” 这人拍马屁已经拍到了一种不通人性的地步，陈青桃难以理解。 她点开手环，加上上一笔柏色给他转的八百万，足够付出这笔钱。 “你真的什么都知道？”陈青桃问。 虎哥瞄了她一眼，呵呵笑道：“不能说全部都知道，但我保证你要问的我能让你知道。” 陈青桃眯了眯眼睛，她点开手环，上面有付文礼的照片，将照片给他看，“认识吗。” 虎哥那张皱皮讨好的笑有一瞬止住，“…不，不认识。” “撒谎。” 陈青桃出声，斗篷遮住她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下巴，使她的气息显得神秘又危险。 她点开官网上自己的照片，给虎哥看，对方咽了一口口水，“这不…春藤冠军嘛，谁都认识。” 他说完还看了一眼白术，明显知道白术和陈青桃认识。 “你还知道她其他什么事。” 虎哥不乐意了，“钱——我不是做慈善的，给钱我才说。” 陈青桃：“多少。” 虎哥这次则比了一个五，他声音压低了些，“如果「邪教」的答案你们都付不起…那她的你们更加付不起。” “五千万？”陈青桃问。 他摇了摇头，“不，五亿。” 白术震惊：“你想钱想疯了吧？！” “话别这么说，我你还不知道？你要的货绝对对版，消息也绝对劲爆。再说这价又不是我挂的，是我的「货源」挂的，骂我也没用。” “她凭什么值这么多钱。”陈青桃问。 “这我知道的也不多啊…”。虎哥瞄了一眼白术，那双眼睛贼兮兮的，“……行吧行吧，看你也是我老客户了，我就说一点啊，” “这个人很危险，你还是离她远一点好。” “有多危险？”陈青桃插话，只见他摆了摆手，“多的不说，透一点已经很仗义了，那女星的消息你们还买吗？” “买，”她沉声回复：“两个都买。” “啥、啥两个……” “莉莉丝的和她的。” “但我有个条件，我要亲自和你的货源谈。但你不用担心，我会为此多给你支付500万的报酬。” 虎哥眼珠子瞪得老直，“上道，够阔绰！” 一千五百万几乎是陈青桃身上的所有星币。 白术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只见她摇了摇头，没有多加解释。 “先付一半，听一半；你要是觉得值了就把剩下的给了。不值的话我们就此打住。” 陈青桃没有意见。 他拿出机子，非常熟练道：“扫码还是现金？” 付完钱后，虎哥就站起来给他俩倒了两杯茶，“让我想想啊，从哪里说好呢…” “你们知道莉莉丝是李空的情妇吧…，李空就是天众十一区总裁。” 白术：“不知道。” “不知道也没关系，我现在说。李空和莉莉丝是在五年前在一起的，那个时候莉莉丝还没出名儿，艺名叫「圆梦」，真名叫什么我也不知道，据说她是孤儿。” “那场聚会以后俩人就认识了。又过了一段时间，李空帮圆梦付了原经纪公司的一大笔违约金。为她创办了「星辰娱乐」，只签了她一个歌星，就为了捧红圆梦一个人砸了好几千万进去。” “当然哈现在星辰娱乐里九成九的歌星都是仿生人和虚拟歌姬。” “圆梦为了火也做了很大的改变，她让人把自己那双眼睛给挖了，按上一对机械义眼，就是你们看到的那个五角星。” 白术：“说重点。” “你别急啊，重点这不就来了嘛。这段感情在三年前开始走下坡路，当时李空移情别恋看上了一个富家千金，所以二人分手。莉莉丝因为此事得了抑郁症，得抑郁症这点你可以在网上查到……” “她当时认识一个心理医生，那人姓谢，叫谢安。” 陈青桃脑子一响，只听见虎哥的声音传来，“谢安就是那个「异教」的成员之一，而圆梦就是被他介绍进了那个地方。” “那个教会所侍奉的神叫莎布?尼古拉斯，被称为万物之母。具体我不清楚，总之他们认为圣塞西莉亚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只有莎布才是世间唯一的神。” 欧图伊格对这个名字很有反应，祂在陈青桃的体内隐隐躁动着。 “事关教会的神我知道的不多，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那个教会邪得很，信的人也多少有点不正常，不过莉莉丝加入后精神状态倒是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 “说到这个，她那个心理医生在三年前消失了。” “消失了？” “啊对。谢安的老婆突然生病死了。他老婆死之后这人就在上城区消失了，不过我们当中有个贩子说他去下城区当了心理医生。” 他吸了吸鼻子，感叹：“他也是个可怜人。” “怎么说。”陈青桃问。 “他儿子好像一生下来就得了一种很严重的皮肤病，没两天就死了。” “等一下，不是一岁时候死的吗？” “什么1岁，生下来两天都没到就死了。” 陈青桃回想起初次见面时谢安办公室那个半边脸是机械的小孩儿。 还有风抓他时，他疯疯癫癫地说：“我不能死，小远还在活着。还有，“都是爸爸的错，是我害你变成了那种样子。” 这件事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如果陈青桃没有猜错的话，那孩子如今已经变成试验品了。 付文礼么…… “哎呦跑题了，我们说回莉莉丝和那个教会吧。接下来才是重头戏，也就是你那一千万要买的消息。” 虎哥那张脸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问：“你们相信神吗？” “换句话说——你们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神吗？” 第85章 真正的万物之母 “别卖关子，有话直说。” “哎，你变了，以前还会顺着我的话聊两句。”虎哥佯装叹了口气，他喝了口水，给续上杯，问陈青桃。 陈青桃面不改色：“不信。” “不信就对了。”虎哥夸张道：“我之前也死活不信。” 她敏锐地发现了对方那句话中的“之前”二字。 “我有一个同行，他是在十区做死人生意的情报贩子，这哥们儿跟死亡不超过十二个小时的人接触后就能看到那人生前看的最后一幕场景。他去年接触过一个金沙，注意不是觉醒者哈，” “没过两天他死得不明不白，死相也特惨；据我那同行说——他嘴里吐出长眼睛的黑色团球，肚子上被开了一个大口，内脏里塞满了虫子。啧啧啧啧……你们说吓人不吓人？” “我那个同行就想看看他死前接触了什么？你们猜怎么着——他偷窥到莉莉丝在祭拜一团黑云似的肉块！” 她忽略欧图伊格的躁动，问虎哥：“你是想说那团肉块是神？” “万一那只是一团污染物的孢子怎么办，这未免太可笑了。”白术补充。 “不——你们还是太天真了。” “那东西钻到莉莉丝嘴巴里后，她就变成了一个肚子上长着嘴巴的怪物！” 白术：“不可能啊，你同事是不是看错了，先不说觉醒者怎么可能变成污染物，就这时间也对不上啊。” 陈青桃垂下头，陷入了沉思中，只听虎哥一拍手，“我也没说那金沙变成了污染物啊！” 白术：“？你什么意思。” “他是说莉莉丝没有变成污染物，那名金沙同样也没。” “如果不是污染物，可变成那幅样子又能怎么解释。” 陈青桃想了想，“你接下来是不是想说莎布?尼古拉斯存在，或者莉莉丝还活着。” 虎哥一挑眉，朝她竖起大拇指：“聪明！” “没错，我要说的就这两点，1、那个神教所祭拜的东西是真实存在的。2、莉莉丝没有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白术激烈反驳，“莉莉丝是我们亲手解决的，最后一把火给她烧成了灰，保证一只孢子也没跑出去！” “不，”陈青桃面无表情，“如果那个肉块真的是不可说的东西，那火焰对祂来说应该也没有用。” “可是、可是……” “白术，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 白术突然想起来在医院里陈青桃刚醒来那个样子，他闭上了嘴，转而问虎哥：“莉莉丝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青桃也看向他，虎哥摇了摇头，“这我可不知道，总之这是五百万的价，后五百万买不买？” “买！”白术把光迅打开，迅速输入了密码，“我来我来。我也听了，不能只让你一个人付钱啊，咱俩a！” 见状，陈青桃将手环收回。 “好嘞！” 虎哥仔细数了数后面的零，边数边讲：“后半段咱们要说的还是莉莉丝，你们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 白术：“废话，我们如果知道还能来找你么。” 他砸吧了一下嘴，身子往后一仰，“这我咋知道！不过我有消息指向他们其中一个权职比较大的教徒，你们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搭上他。” 陈青桃眼睛一亮。 “对了…” 他撅着屁股在帐篷后面的漆红箱子底下翻找，磕磕绊绊了几分钟，他从里面翻出一张不规整的羊皮卷，边缘处褐色的纹路和破烂的洞口显示着时间已久。 “这是什么？”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虎哥猥琐一笑。 陈青桃接过，将羊皮卷倒过来——是一幅画。 画的正中央偏上是一个巨型怪物；一块宛如黑云般的巨大肉块，祂的前肢扭曲，比后腿短一些。屁股后面生着密密麻麻的触手，最前面的头则是一张滴着口水的大嘴，那张大嘴里有无数黑色的大型蠕虫往前蠕动。腿末端有着勉强可以称为羊蹄的脚掌。 羊皮卷的左边有明显被撕掉的痕迹，陈青桃展了展，确认左边以前还有一块。 “缺了？” “小姑娘眼神儿真好！但我拿到手也就这一片儿。” “这什么啊，好恶心。”白术嫌弃地移开眼睛。 “说什么呢，这可是宝贝！”虎哥不满。 “得有十年了吧？我记得当时我在千柱之城，一个满脸疙瘩的巫婆买东西送我的；本来一直没啥用，就一直扔在我家储物间里。直到去年听我同行描述莉莉丝祭拜的那个怪物，就想起来这茬，然后拿给他看……” 千柱之城——九区；据说那里黄沙弥漫，天边时常卷起红色的云，而九区之所以被大家叫这个名字，是因为那里的建筑楼房大多又长又直，像一根根顶着天的铁柱。 “你们猜怎么着，嘿！我那同行说他看见那肉块跟这画的感觉一模一样！” 「呵呵——莎布、莎布——」 陈青桃又多看了几眼，试图在脑海中记下这东西的模样。 “你喜欢？”白术看她入神，问她。 “也…不是。” 欧图伊格对这东西反应很大，莎布?尼古拉斯说不定真的存在，莉莉丝或许跟她一样都是神降的躯壳。 但令她疑惑的是另一件事——莎布?尼古拉斯如果真的存在，教会的人为什么不将其尚在萌芽中就清除了呢。 莉莉丝和污染物、莉莉丝和邪神…… 为什么a给关之羽下的命令是“必须要保证莉莉丝和污染物完美融合”，莉莉丝又为什么认为那是救赎。 家族在当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三角塔和教会的打算又如何。 陈青桃认真回想那天的场景，始终觉得缺漏了什么。 到底哪里不对劲…… 白术：“羊皮卷多少钱，我买了。” 陈青桃一愣，回过神后，便看到白术准备打开光迅。 “不不不不不——这羊皮卷我不卖。” “天底下还有你不想赚的钱？快出价，多少都行。” 虎哥搓了搓手：“这羊皮卷我可以送给你们……就当交朋友了，但有个前提……” “说。”陈青桃看向他。 “我知道你们要调查这事儿，我希望你们有结果了能跟我说一下。” 白术看向陈青桃：“还要吗？” “不要了。”她面无表情回答，“你直接告诉我们怎样才能搭上那个教徒。” “嘿！你……”他摆了摆手：“行行行行不要算了，不要还给我！” 他一把将陈青桃手里的羊皮卷抽回去，重新放进箱子里。 “你们要找的人本名叫宋海，外号叫红狗。本职是个医生，经常在78街的地下拳场出现……这人爱好有点变态，喜欢被人打，打得越重他越兴奋。” 陈青桃手环响了一下，她抬起来看了一眼。 “据我所知，他常年在周边物色跟他一样爱好的人，具体怎样不清楚，神秘得很。 白术：“医生，他是治什么的医生？” 虎哥沉默了一下，“不孕不育。” “他治不孕不育特有一手，无论是男的还是女的，只要经过他的手百分百能成。” 陈青桃抿了抿嘴，只见他从口袋中抽出一张照片递给陈青桃。 照片上的男人头发两边被剃光，中间竖起一丛红毛，他的半边脸都是文身，吊儿郎当地站在街边抽烟。 也许是刻板印象作祟，陈青桃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医生， “你别看他长这样，保准有一手！”他说罢还重复了一遍，“信我。” 陈青桃：“你和安全局的人说过尼古拉斯吗？” “咋可能，我又不傻！先不说安全局的人信不信，要是让圣塞西莉亚那群疯狗抓到我绝对死翘翘！” “说完了吗。” “说、说完了。” 陈青桃站起来，白术见状也跟着站了起来， “等一下，你不是还要买陈青桃的……” “下次吧。”她嗓音淡淡，“怎么联系？” 虎哥沉默了一会儿，对她说，“我有白术的光迅，过两天会主动联系你们。” 白术：“你从哪儿弄的我光迅。” 他摸了摸鼻子，猥琐一笑：“秘密。” 白术把放在帐篷门口的灯提起，出了门就问她：“出啥事了？” “关之羽死了。” 他在脑海里认真回忆了起来，“那个孤儿院长大的小孩对吧。” “怎么会死了，这也太突然了。” “不知道，警察说死亡时间超过二十四小时。” 也就是说昨天他刚回到家就死了。 “你现在要赶过去吗？” “对，”她沉默了一下，隐藏在斗篷底下的那双眼睛毫无波动，“他死了，警察会联系他的家人，说不定能遇到他在孤儿院时的同伴。” “这个问题你问原花她们不就好了。” 她摇了摇头，“我和关之羽不熟，问他童年相关的问题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打量。” 如果实在不行她还可以去学校档案室里偷走关之羽的档案。 二人原路返回，在五金店门口，瘦得跟排骨似的狼狗还躺在地上修车，车边站着一位笑起来温文尔雅的女生，存在感极低。 “我自己去就行了。” 白术：“闲着也是闲着，我跟你一起呗。” 02仅陈青桃可见，她走过来，声音轻轻的，“我去的时候阿兰的家已经被搬空了，只留下了这个。” 她将掌心放置的黑色耳钉展示给陈青桃看，陈青桃拿过来后坐上车，02跟着坐在了后面。 “去67街01号。” “好嘞，热不热？要不要把空调打开。” “我都可以。”她把耳钉对准光源，细细打量着。 黑色多面不规则晶石，尾指指节那么大，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但不像阿兰会喜欢的配饰。 “她邻居怎么说。” “嗯？”白术在前面突然问她，“你刚说啥呢，青桃，我没听清。” 陈青桃哑了，将耳钉放口袋里。 “她邻居对她观感都很好的，没有值得起疑的地方，唯一有一处我很在意的是…她好像有男朋友。” “房东见过一个男人去找过她，我给房东看了付文礼的照片，她说不是。她男朋友要比照片上的人再壮一点，也没那么英俊。” “男朋友…”陈青桃喃喃。 “阿兰的父母到现在都没出现吗？”她在心里问。 “据她的邻居所说，阿兰三岁时父母就死了，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 还是孤儿，这是巧合吗。 陈青桃心里有种不好的念头，说不上来。 “圣恩，” “她的孤儿院名字叫圣恩。” “来的路上我调查过，1201年，安塞?温多林赞助圣恩一千万星币。” “还有什么。” 汽车在道路上疾驰，窗外的车流如同流动的光带，在暮色中如同明亮的河。 “安塞?温多林是莱恩?温多林的弟弟，莱恩?温多林是柏色本名。” “1203年，安塞?温多林死于一场车祸。同年哥哥成为家族唯一财产继承人，弟弟的所有产业也都归于哥哥。” 02的说法给陈青桃一种是柏色为了家产将亲弟弟谋杀一样。 她像是知道陈青桃会问出的所有问题一样，将答卷呈现在陈青桃面前填得足够满当，也好助她理清思路。 “你怎么想。” 破天荒地，陈青桃问自己的第二人格想法。 “我吗？”被突然询问想法的02高兴溢于言表，“因为您之前怀疑是付文礼将孢子寄生在那对老夫妇身上。可现在阿兰的身世有问题，我可能会怀疑是二人勾结在一起作案。” “不对，还差一个。”陈青桃漠然出声。 “嗯？” “那个腿部复健师，崔健。” “我查过他的信息，在海信康复做理疗师，相貌平平，身高一般。你明天再去一趟，点开官网照片给阿兰的房东确认一下。” “哎？他是阿兰的男朋友吗？”02问。 “不，应该不是。”她摸索着口袋里的黑色耳钉，有些不太确定。 “好的。” 说完这句，02的身形缓缓消散。 车停在67街警局门口，陈青桃和白术下车，门口乌泱泱地围了一群人。 原花在门口垫着脚往里面看，她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一轮。 “原花。”她轻声喊道。 原花一见到她就蹦过来，“青桃青桃，你可算来了…” “怎么了？” 她做出要说悄悄话的样子，陈青桃弯腰低头，原花凑在她耳边悄悄说：“关之羽…变成了污染物。” 陈青桃瞳孔一震。 第86章 iv会议 “污染物？”陈青桃疑惑，觉醒者怎么可能变成污染物，最多被污染物侵入体内死亡。 原花神色焦急，有些语无伦次道：“真的，青桃，真的！” 她和白术对视一眼，随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像在给一只小猫顺毛一样， “别急，慢慢说。” 她们站在路灯的旁边，原花在回忆着见到关之羽尸体的那幕场景，那张脸上写满了恐慌，“嗯，嗯、我慢慢说。” “大家昨天在群里聊天，一起商量着要不要在开学之前吃顿饭……然后，然后关之羽没回复……” “嗯，然后呢。” “然后、然后付成风他们就给关之羽打电话，还是没人接，一直到今天下午，我从医院回去顺路、绯源说要去他家里看他是不是生病了。他刚好有钥匙，我就跟他一起去，然后开了，开了……” “嗯，开了之后呢？”她耐心引导。 “开了之后、开了之后我就看到了关之羽吊在客厅里，他的身体慢慢烂掉了，青桃，真的是烂掉了，发黑发烂，从耳朵嘴巴里掉出许多黑色的虫子……” “他的皮肤表面上有好多孢子，在动。” 白术凑到她耳边，小声蛐蛐：“我听着怎么像刚才听虎哥说的啊，错觉吗？” “是有点。”她悄声回复。 原花难过地哭了出来，“关之羽怎么会突然死了啊，青桃，你说他为什么会变成污染物呜呜呜呜……” 陈青桃越听越皱眉，她安抚原花，“你确定那是孢子吗？” 她猛地点头，“对，是孢子，真的是孢子。” “但变成污染物不应该彻底丧失活性才对，你说他死了。” 孢子不会附着在死物身上才对。 原花圆溜溜的眼珠子一顿，她有些委屈，“…可是那真的是孢子。” “不一定是他变成了污染物，有可能只是一种死法，有人在伪造这种假象。”她解释。 “有道理！”原花看向她，“对…肯定是你说的那样，他不是变成了污染物，是被坏人弄成这样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这样想！” 陈青桃轻轻嗯了一声，“关之羽的家人怎么说。” “他是孤儿，圣恩院长已经来过了。” 圣恩，她眉头蹙了蹙，对着原花说道：“安全局的人应该会抓到伤害他的人。” 原花明显不相信安全局，她瘪了瘪嘴，一脸嫌弃。 “他们特意交代我们不要出去乱说，晚点我们还要在里面做笔录。” “现在谁在里面。” “绯源……” 陈青桃往前靠了靠，依稀能听到警局里面传来争吵的声音，她问：“怎么了？” “尸体还在里面，安全局的人不让焚烧也不让下葬，他们要保存，绯源不同意。” 陈青桃沉默了两秒， “白术，我们进去一趟。”她从门口站的那堆人里挤了进去， 原花在后边喊：“哎…青桃，青桃。” 她径直走到门口，按下按钮，液态金属门便向两边打开， “你们凭什么不让他下葬！” 门一打开，响亮的争吵声便被放大数倍，陈青桃看见绯源梗着通红的脖子朝桌子后面的两位警员大声嚷嚷。 “你不要这么激动，哎，谁让你……” 为首的警司看到陈青桃他们进来，板着一张脸还没发作，便看到了身后的白术。 试问安全局谁不认识副局长邹明的儿子邹郁啊，那张黑脸黑到一半，硬生生收了回去。 “尸体呢。”陈青桃问。 “啊？”警司呆愣道。 “我想看一下他的尸体。” “陈青桃？”绯源回头，满脸疑惑，“你怎么来了。” 陈青桃：“来看看他。” “尸体放在后面，你快说说让他们把尸体还给我，我要给他安葬！” 绯源的情绪特别激动，陈青桃面不改色：“你冷静一下，我先看看尸体。” “不行，不能看。”警司从桌后面走出来，话是对陈青桃说的，眼神却是看着白术，声音不算大：“上面的命令，不能看…我就是个听命办事的，别为难我呀。” 白术笑了笑：“我们就看一眼，保证不说出去的。” “一眼、这……这不合规矩。” 白术酝酿了几秒，随后面不改色地瞎扯：“规矩？怎么不符合规矩了杨叔……我们只是想在死前最后看一眼朋友而已，跟他告个别。” 被熟稔地称呼杨叔，杨安博心底喜滋滋的，他挠了挠脖子，“行行行行，就一眼啊，看完赶紧出去。” “得嘞！” “也不嫌看了做噩梦……”杨安博嘟囔了一句，手往后门指了指，道：“就在后面，小杨啊，领他们到里边看一眼。” 坐在光屏后面敲字的小警员立马站起来，朝他们走过来。 “你你你也赶紧出去吧。”杨安博背着手，无奈地对着绯源说。 “凭什么？！”绯源怒，“你不把尸体还给我我今天就是死这儿也不会动一下！” “……” 转过身后，陈青桃问白术：“你认识他？” “不认识…”白术往后瞅了一眼，“他胸牌上不写着嘛。” 一般发现污染物时，安全局会就地焚毁或注射药剂处理，也有遇到特殊情况的，普通药剂和火焰无法将其杀死，会被装进钢化玻璃器皿中。 半个人那么高的玻璃盒子，上面盖了一层白布，陈青桃将其掀开，在白炽灯的照耀下“关之羽”的模样尤为清晰。 原花说得还是太含蓄了。 关之羽的耳鼻喉不断冒出来蠕动的长虫，软啪啪的，像大型黑色蛆虫，大部分黑色蛆虫掉至玻璃板上，黏糊糊的挤成一团。 他的身体干枯如柴，表皮上生满密密麻麻的黑点，每一个黑点上都生有类似蝌蚪尾巴的东西在摆动着。不仔细看的话会以为它是污染物，而那些小尾巴则是孢子。 但那不是孢子，它更像发育不完全的小触手。 陈青桃按了按衣服底下手臂上突出的眼睛，一旁的白术神色凝重。 “看好了吗？”身后的小警员问。 陈青桃趁他不注意，给关之羽拍了张照片，离开隔离室后，绯源已经被两位警员架住了。 杨安博：“你再闹我就以妨碍安全句办案抓你了！” “抓我？！你们凭什么抓我！”他见陈青桃出来，想拉着她一起说服杨安博，“你快跟他们说说，把关之羽还给我！” 陈青桃：“总要等检查过尸体再说。” “对啊，我们都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冷静一下，你总不想让你朋友死得不明不白的吧？”白术跟着搭腔。 绯源应该是听进去了，至少情绪看起来没那么激动，白术拍了拍他的肩，给杨安博打了个招呼，二人便离开警局。 “你怎么想的？”在路上，白术问。 “他的状态很像虎哥描述的。” “嗯，我也觉得有点。” “你知道圣恩孤儿院吗？”她问。 “知道知道，那也算家族的产业。” “这样啊。”她喃喃，靠在玻璃窗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 第二天，陈青桃收到一则消息，iv内部要开会，召集现阶段所有有空缺的人前去一趟家族。 一大早就有专车来医院接陈青桃过去，她现在虽然还没办理出院手续，但基本上像是被放管了。 一个钟后，汽车停在金碧辉煌的宫殿大门下。有一辆汽车紧随其后，从上面下来一位跟原花差不多高的小姑娘，她身后跟着两个保镖，对方穿着洛丽塔风格的裙子，怀里抱着布偶熊，非常天真可爱。 门口的侍者将她领到独属于iv的会议厅，偌大的会议厅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人坐在会议桌边打瞌睡，他的半边脸被较长的头发遮盖住，有点非主流的打扮。 陈青桃坐到长桌的最后一个位置，刚才在门口见过的那个小姑娘也跟着进来，她坐到陈青桃对面那排的第一个位置，在椅子上晃着腿，模样天真可爱。 没过一会儿，人群陆续到来，穿着跟她差不多款式黑色大衣的女人眼窝凹青，她打了个哈欠，对陈青桃说：“你坐到我的位子上了。” “不好意思。”她站起来，女人将椅子拉来，从口袋里抽出纸巾，将椅子和桌面擦干净。 陈青桃也不介意，她问：“哪里是空位。” 女人凹陷的眼睛看向这一排的第一个位置，“那里。” 她气息微弱，让人听起来总觉得下一秒就会咽气了一样。 “谢谢。”陈青桃过去，拉开那张椅子坐了上去。 她旁边的旁边是位非常非常壮硕的胖大哥，足有四个陈青桃那么胖的样子；大哥手里抱着新品薯片，吃得不亦乐乎，一时耳边都是清脆的薯片声。 “吵死了！把你的猪嘴闭上！” 坐在他对面的那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非主流道，他手里抱着游戏机，一脸烦闷。 胖大哥像是没听见似的，仍然忘我地咬着薯片，“嘎吱嘎吱”响。 “砰！” 非主流将游戏机砸到了胖大哥的脑袋上，“你去死吧，死猪！” 游戏机四分五裂地碎到了会议室里，有几片蹦到了陈青桃的桌前，她面无表情，头也没回。 清脆的薯片声有一瞬停止，随后响得更加频繁，胖大哥把底部所有的薯片都倒进嘴里，有几片掉了出来。 只见胖大哥将薯片空包捏扁，随意扔在地上，发出了宛如棕熊一般的“嗝”，然后一拳砸到了对面的非主流脸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脏好脏，你去死啊。” 他像是被天底下最脏的东西碰到了一样，连忙走到刚才和陈青桃说话的那人旁边，“「病」，给我一张纸，快点！给我一张纸！” 他的声音几乎是吼的，非常用力。 女人打了个哈欠，从口袋里取出一包湿纸巾，放到桌上，“给你，别碰我。” “能不能别吵啊，再吵把你们全都杀了——”半边脸被遮住的男人继续气闷道，“你们知道自己很没有教养吗？” “你们妈妈难道没有教过别人在睡觉时不要说话吗。” 说罢，他贱贱地哎呦了一声，“我忘了你们很多人已经没有妈妈了。” “呵呵……” 非主流拿起瓷杯就朝他扔来，“你去死吧，垃圾。” 小萝莉道：“别吵啊，别吵啊，「死」说话就这么难听嘛，「亡」你也真是的，让让他又不会怎样，毕竟你就是很弱嘛。” 被遮住半边脸的男人诡异地笑了笑，“对啊，到底谁是垃圾，连前五都没进的人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是垃圾。” 小萝莉连连点头。 被称作「亡」的非主流急了，“你他妈说什么！有本事跟老子再比一场！” 「亡」眼睛一转，突然转到了陈青桃身上， “你现在不照样被挤出了前五，有什么好得意的。” 他冷笑一声。 「死」危险地眯了眯那只眼睛。 “我听说——「灾」可是新人的手下败将哦。”一边头发竖起来的黄毛笑着指出。 一时间，会议室里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到了一言不发的陈青桃身上。 几位侍从端着托盘有序进来，给每一个倒上红茶或者咖啡，到陈青桃时，侍从问她：“红茶还是咖啡。” “白水，谢谢。” “喂、你——”「亡」的眼睛带着试探性的意味看向她，“「灾」真的输给你了？” 她平静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回话。 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打开，穿着圆领灰色毛衣的男人无精打采地走了进来，偏长的袖口遮住他的手腕。 脖子上的黑线颜色换了，换成了白的，两边被线缝进去的位置还是一片通红。 他在看到陈青桃时表情微变，很快便平静地拉开她旁边那张椅子，坐了上去。 “坐错了，坐错了！你的椅子在我旁边！”小萝莉道。 「灾」挑了挑眉，无情开口：“那你滚起来，让我坐回我的位置。” 小萝莉撇了撇嘴，“算了算了。” 「灾」趴到桌子上，脸背着陈青桃。 “阿灾，阿灾……” 他眼皮没掀，明显情绪不好，“说。” 头发像被电过一样竖起来的黄毛道：“你真的输给新人了吗？” “关你屁事儿，傻逼。” 陈青桃默不作声，喝了一口水。 他就像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 “哎——不要那么凶嘛。” 随着一声闷响，一名侍从推着轮椅进来。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双目虽然没有瞳孔，但却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悲悯，双手支在膝盖上，像在哀悼。 轮子在铺着地毯的会议室里蹭出轻响，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向他低着头——除了陈青桃和「灾」。 第87章 新任务 iv被推到了会议桌最前，离陈青桃不过几步的距离。 「灾」趴在桌子上睡觉，陈青桃端坐在旁边，有点不明所以。 “都坐下吧。” iv的声音机械质感很重，他没张嘴，声音像是自发出的。 话音刚落，这些成员便整齐地坐下，刚才那副嚣张吵闹的模样消失得一干二净。 “今天来的人有点少啊。” 「亡」：“「枯」和「禁」出单人任务去了。” 「死」答：“「孽」同样，不过他很快就会结束。” 「病」：“「霉」也是。” iv那双不含感情的眼扫过会议室里的所有人，最后放至陈青桃身上。 “和「灾」相处得如何？” 趴在一边睡觉的「灾」耳朵动了动。 “还行。”她面不改色地撒谎。 陈青桃看向他的那半张仿真人皮，透过仿真人皮与真皮衔接处的缝隙，她隐约看到了发着银光的零件。 她曾在论坛里搜过此人——据说iv组老大做事雷厉风行，强得可怕；教父的绝对信徒，家族最忠诚的狱犬。万事以家族利益为重，任何威胁到家族存在的人无论是谁都会被他亲自解决。 vii组的上任老大私下贩卖军火，就是被他亲自处理掉的，陈青桃竟然从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仿真人皮上看出了一丝悲悯，类似在阿尔德身上看到那种感觉。 但是越慈悲的人，杀人便越不会犹豫。 “您这次召集我们是有什么紧急任务吗？”「死」尊敬问道。 「玩偶」：“对啊对啊！好久都没有发小组任务了！这次的任务目标会是什么呀！” 「玩偶」是坐在陈青桃对面那个一脸天真的小姑娘。 iv的轮椅往旁边移了移，身后的侍从按了一下手里的按钮，正前方的那面墙壁便呈现出虚拟影像。 侍从往另一边站，保证将最中间那一块完美露出来。 “这是这次的任务目标——邪教「光明之母教会」又称其「母教」。” 陈青桃握住茶杯把的手一顿。 “「母教」成员遍布联邦。其中以九区、三区还有十一区的教众分布最为广泛。莉莉丝一案也和此事有牵扯，安全局希望我们能派人前往协助。” 他清了两下嗓子， “根据现有信息我们得知此教信仰一名为莎布?尼古拉斯的伪神；其宗教信徒大多狂热，他们认为尼古拉斯正在沉睡当中，唯有「献祭」才能将其唤醒。” “献祭，”，「玩偶」问：“什么是献祭啊？” 影像上呈现出一幅诡异的画面，一群身上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在月夜下围成一个圈，做出祷告的姿势，隐约可以看到圈中趴着一个污染物。 画面被放大，众人才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一个人，变成污染物的人，他浑身长满黑色的小触手，整张脸上长着婴儿拳头那么大小的黑疙瘩。 他的状态和关之羽死后的状态很像。 “这不是污染物，这是觉醒者。据我们的线人所说，光明之母教会专门针对一些觉醒者，将他们变成怪物献祭给莎布?尼古拉斯。” 闻言，底下的人眉头皱得不轻。 「死」：“怪物，觉醒者怎么会变成怪物？” 他拍了拍手，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打开，侍从推着一辆盖着白布的小车过来，上面放了两个玻璃盒子。 小车被推到正前方，侍从重新关上大门，iv助理掀开白布。 “这是我们近半年在上城区发现的两起死亡案件的受害人，因其特点和母教献祭的觉醒者很像。我们怀疑这两起案件都和母教有关。” 两个透明玻璃盒都装着变成青黑色的怪物；而下面那个蛆虫还在不断往外冒出的就是关之羽。那些黑色蛆虫从嘴里冒出来，掉到玻璃底部，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看起来尤为恶心。 家族的动作还真是够快，人是昨天发现死亡，今早就被完完整整地送了过来。 上面那个早已干瘪的如同一捧皲裂的黄土，一只虫子都没有冒出来，而玻璃底满是一层干涸的黑虫躯体。 「玩偶」惊呼：“好恶心……” “第一位的致死原因是服用安眠药。我们在其胃袋中发现了大量的苯二氮卓类药物，其家中也存有许多，目前已确认死因为自杀。” 关之羽是自杀。 这个说法未免有些荒谬，在陈青桃看来，关之羽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就是为了大家都能够活着，他和圣恩孤儿院的大家。 没有任何原因能让他在这个阶段去死，否则他也不会告诉陈青桃那些事情。 除非他是因为—— 只有自己死了孤儿院的人才能活着。 “第二位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常年在45路疯人院治疗，我们从他主治医生那里了解他时常能看到各种奇怪的幻觉。幻想自己被怪物追杀，听到模糊不清的呓语，也有严重的自残倾向。” “今年七月份于病房中割腕自杀。” 亡：“这不都疯了吗。” “是疯了。” “那第一位有精神病史吗？”有人问。 “据我所知…没有。他在春藤读书，人缘良好，努力上进。虽然被判定为b级觉醒者但是有超越a级的耐力，目前春藤在榜前十排名第七，序列为风刃。” “很单一的属性嘛，这都能上榜。”「泪」咂巴咂巴嘴，“看来春藤还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死」：“谁说不是，罗文死后，现在连个正经校长都找不到。” “苯二氮卓类药物也适用于狂躁症患者身上。”陈青桃补充。 助理看向她，问：“那你认为他看起来是否是狂躁症患者。” 陈青桃眼睫颤了颤，声音无波起伏：“不是。” “当然，我们不排除他平日里伪装良好，所以其他人都不知道。” “有精神病史……”陈青桃喃喃。 “既然是自杀，死了也就死了。那群人想用尸体做献祭就做呗，又不碍着我们。”「玩偶」在椅子上荡着腿。 「亡」：“赞同，这不算杀人。” “蠢货。” 陈青桃旁边那位趴在桌子上的「灾」感叹，脑袋从桌面上支了起来，“iv为什么会有你们这种蠢的让人发笑的队员。” 他一说话就难听得要命，丝毫不顾及任何人的感受，也不在乎场合。 被叫做蠢货的人不乐意了，“你说什么？！” “说你又蠢又傻逼。” 不等「亡」再说些什么，就被一声机械音打断，“够了。”刚才一直沉默坐在一边的iv沉默了两秒，道：“这次的任务是查清「母教」背后目的和真相，将其捣毁。” “谁还有疑问。” “有，”陈青桃答：“从何处判断第一位死者吞噬大量安眠药的行为属于自杀范畴，而非他人胁迫。” 助理：“ix分组昨晚调查过近三天小区监控，前往死者家中调查是否有搏斗的痕迹——得到的答案是两天前他回家之后并无再和其他人见面，家中也没有任何搏斗的痕迹和多余的指纹。” “…除了两个人的。” 陈青桃知道他说的那两个人是谁——绯源和原花。 “死者光讯记录。” “也有，”他嗓音凉凉，“死者最后一通光迅是和欧文?莱贝尔多通讯的——也就是圣恩孤儿院的院长，昨日莱贝尔多前往警局做笔录，据他所说关之羽在那通电话里问孤儿院的孩子们目前情况。” “能查到销毁记录吗。” “只能查到近两天的，他的手机设有高级防火墙，一旦入侵过深即会开启自毁模式，当场爆炸。” “明白了……” “还有其他问题吗？” “有的。” 「玩偶」有些不耐烦：“你问题怎么这么多。” 陈青桃没理，自顾自地发问：“莎布?尼古拉斯是否存在。” 她这一问题使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有人觉得好笑，有人觉得荒谬。 “你在说什么啊，当然不存在了。”「亡」在对面举着脸，用一种“你是不是疯了”的眼神看着她。 安全局的人知道多少取决于虎哥向他们透露了多少，但家族和九区、三区有联系，陈青桃以为不止如此。 他们知道的比陈青桃要想的多得多得多；她肯定他们清楚莎布?尼古拉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而「伪神」一词恰好说明此事。 如果说昨天还只是怀疑，现在她则完全确定。 “在此，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陈青桃：“说。” “你是否认为「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尽管自身具备相关的特殊性，她下意识还是想否认。但在开口的下一秒她就反应过来自己无论如何回答都会陷入陷阱。 人类多年来赋予这个字众多意义；在一些人眼里神是本来就有的、包含一切、不生不灭、无始无终的整体意识。在宗教眼里，祂是全知全能创造一切的宇宙起源。祂是向下一瞥便会引发骚乱的超高纬生物，可跨越时空间，跨越所有维度。 回答这个问题之后他肯定要问自己对于「神」的看法，是如何定位。 而最终会以一种打圆场的方式肯定祂的存在，无论是真正的神还是什么无法理解的生物，以陈青桃的意识决定祂存在的价值。 这么做于她而言是没有意义的，她想知道的具体答案，iv不能给她。 “算了，不问了。”她嗓音淡淡。 助理点了点头，问：“你们哪一队能接这个任务。” 「死」：“任务等级？” “无法判定。” 几人面面相觑，「玩偶」倏地举手，“我！我！第二小组保证能完成任务！” 她对这个任务看起来很感兴趣，一脸兴冲冲的。 「病」答：“可是「霉」的个人任务还没有完成。” “哎？那我们可以等他完成了再去做啊。” 「病」捂脸，叹息：“小组任务怎么可能只为了等他一个人。” “那让他放一放不就好了，我觉得我们的任务比较艰巨一些哎！” “家族守则之一，任何任务一旦开启，便不得中途放弃，否则会被列入失信名单中。” “那我们把「霉」踢出第二小队吧！毕竟我是队长嘛！可以重新收一个队员加入我们！” 陈青桃抬眼，对方的语气天真无邪，似乎不知道自己这样说是有问题的。 她在椅子上晃着腿，金黄色的卷发在肩上摇晃，可可爱爱的，“要不你吧！新人，你叫什么来着？我看你身手不错的样子，要不要加入我们呀！” 她抿了抿嘴，神情自若，“不了。” “为什么、为什么？” 她摇了摇头：“不为什么。”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阿灾也不是很喜欢你啊，来我们队吧，至少我们会把你当队友看。” 陈青桃难以理解她的思路，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垂下，道：“我接了。” 她嗓音任何时间都轻得如同不会泛起任何波澜的海，但众人敏锐地察觉到她说的是“我接了”，不是“我们”。 “喂，” 「灾」那双死鱼眼凝视着她，语气充满不快，“我们是一个队的，你怎么不问我的意见。” 陈青桃：“？” 陈青桃身体前倾，右侧看他。她的表情染上疑惑，以至于那只眸子看起来难得泛起波浪。 「灾」趴在桌子上，侧脸的肉压扁，像个小孩子似的，“你快点问我意见。” 显然，陈青桃不想去问一个动不动给自己肋间来上一刀的疯子意见。 “你终于还是疯了。”她漠然出声。 在她眼里这人简直莫名其妙，昨天还嚷嚷着让她滚，现在又眼巴巴过来让自己问他意见，好像他们很熟一样。 「灾」：“嗯？” 过于熟稔的语气令在场的其他人都不解。 「灾」跟她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那就由你们、iv第五小队完成。” 陈青桃和「灾」。 “这次的任务会和「三区」和「九区」一起合作，相关信息后续会有助理联系你们。” iv：“「平安」留下，其他人可以回去。” 两排成员同一时间站了起来，“是。” 「死」怜悯地看了她一眼，「灾」则提醒道：“小心。” 陈青桃很小心，她时刻都在准备着如何战斗。 空旷的会议室里一时只剩下陈青桃和iv二人，连特助都出去了。 “什么事。”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陈青桃终于开口。 “存在。” “嗯？” “刚才的问题，我回答你——存在。” 她愣了一下，快速眨动了几次眼睛，气息不稳：“是神存在，还是莎布?尼古拉斯存在。” “全部，” “你还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陈青桃靠着椅背，脑袋里吩咐02接下来如何，心里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88章 被绑架 “我保证这将是一场无比坦诚的谈话。” iv道。 “你知道「三角塔」吗。” iv坦然：“一个三方联合的机构；圣地、安全局和联邦科研院，建立有五百年历史，起初是为了抑制污染物的扩散速度而诞生。” “现在呢？” “为了三年后的世界末日。” 陈青桃想起那明雪说的那则预言，而自己就是毁灭世界的主角，显而易见的是这句荒谬的言论并没有放在她的心上。 陈青桃的第二个问题：“你是否认为莉莉丝的污染事件和家族有牵扯。”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陈青桃沉默不语，或许是那个答案令她感到悲伤，又或许是不太确定，她声音轻轻的：“那他…是否是叛徒。” “如果被你抓到，他就是家族的叛徒，我愿意给予你解决他的权利。” 始作俑者将要被她清除，她马上就能看到真相。 然而，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轻松。 “我还有最后两个问题。” “说罢，孩子。” “如果为了让大部分人活着，死去小部分人又是否值得；联邦的居民有权利决定自己的未来吗。” “值得；很遗憾，他们不能。” 陈青桃抿紧嘴唇。 “你身上有某种特质和我之前的一位学生很像，你们都很喜欢思考。” “她死于一场和二区的军火抢劫当中。那场战斗由于她的判断错误，家族派往的人全军覆没。在赶往支援的路上我听到她问我这样一个问题——” “人为何活着，又为何死去。” 陈青桃不知为何心底一颤，她沉默，同样无法回答。 “等我们到达目标地点时，她已吞枪自杀。” “相信你的判断，祝你能紧握自己的命运。” —— 这通不明所以的对话终于结束，离开会议室，陈青桃后知后觉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蠢话，望着足有三个她高的大门，大门的里面便是iv。 她突然想起来那天她签家族协议也是如此，如此不明不白，没有任何预兆。 她脑子里是iv那张没有情绪的脸和机械质感的嗓音。 他似乎能无声改变他人的想法，操控他人的意志跟随自己；在他说“这将是一场无比坦诚的对话”时，陈青桃就注定会向他展示真正的自我。 怪不得论坛上会说——没有任何人能逃过iv的眼睛。 因为没有人可以说谎。 当下她来不及多加思考，02在脑海里向她汇报和阿兰房东的聊天情况。 面对崔健的照片，房东确定那天来找阿兰的就是他。 那天来找阿兰的崔健上身穿着深蓝色紧身短袖，下半身是黑色海滩裤。 一般像他这种理疗师，上半身通常会比下半身壮一点，所以在02告诉她阿兰男朋友要比付文礼壮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 陈青桃几乎确定了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案件，三人合伙——可目的是什么。 雯娜丈夫变成的污染物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祂不能思考，甚至不会说话，等级最多为a，不足以成为三角塔的棋子，乃至实验品。 不想使夫人染上祂的孢子只能说是祂濒死的执念。这也许伟大，但同样算不了什么。 陈青桃在官网上找到海信的光迅，拨打过去，问接电员崔健今日在不在。 得到的回复是“在。” 挂了光迅后，陈青桃就在大脑中吩咐02，“去海信，等崔健下班，绑了。” 从宫殿的走廊中走出来，她才想起来自己没有代步工具，不知道怎么回家。 站在阶梯下戴着墨镜的司机朝她行礼，恭敬道：“「平安」小姐，我以后就是您的私人保镖兼司机。” 陈青桃压低了眸，神色阴郁。 保镖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请您不用担心。从被拨给您的那一刻，我的底层代码就已改写为您的名字，您拥有我全部的所属权，我将只为您而存在。” 他的脖子侧面有一串黑色编码——iv-0428。 仿生人吗？这一批仿生人做的太真实了，陈青桃差点没看出来。 肌肤贴合皮下的零件非常完美，连纹理都和真人无二。这样看，他就像是有血有肉的真人一样。 “去圣恩。”她赶时间。 追查a先生一事当然越早越好，既然iv赋予了她处理a的权利，她就不必再遮掩。 “好的，主人。” 陈青桃对这个称呼不适，坐上车，她问保镖，“怎么称呼。” “主人，你可以称呼我为0428。” “叫我平安。” 她声音无比轻缓。 “好的，「平安」。” 他说出平安这两个字有些打顿，像是发音不太熟练一样。 在去往圣恩的路上，有人给她发了一通短讯。 ：活着真好啊。 陈青桃点开看了两眼，对方的id是一串乱码，还是初始头像，但她还是猜到了来人——a。 至少是杀死星星的那个a，是关之羽背后的那个a。 陈青桃：是的。 ：别再调查下去了。 他这半是威胁半是警告的话对陈青桃来说没有任何作用，她连回复都没什么欲望。 ：我知道你在去圣恩的路上，答应我，只要你让车停下，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过了半分钟，他又加上这么一句话， ：你知道我在说谁，星星。 陈青桃眼神有片刻躁郁，她表情算不上好看。她记得星星去出任务了，具体是出什么任务她还没来得及问。 陈青桃迅速给星星拨了通光迅，直到第三次还是没接通时她终于出声。 “停。” 0428缓缓把车停到路边。 她想回复a“你把她怎么样了”，打到第三个字时，电话被接通，对面的人嗓音沙哑，似乎是刚睡醒。 “喂？青桃吗。” 陈青桃搓了搓手指：“你刚醒？” “对…刚醒，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哇，好开心。” “你在哪里，任务完成了吗？” “在四区护送一匹货物呢，还没完成，这两天下雨……” 陈青桃呼吸平稳了些：“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有人要杀你吗？” “记得记得，别担心，青桃。我身手你又不是没见过，很强哒。” 她紧了紧手环，皱眉：“你上点心。” “在心上，在心上，特别特别上心，超级无敌上心！毕竟事关我小命嘛。” 她夸张道，陈青桃的脑海里甚至有她说这句话的表情。 “青桃？” 陈青桃轻轻嗯了声，她听到对面传来一声短促的轻呼，她立马问：“怎么了？” “没事，就是东西掉了……青桃，我好困，还想再睡一会儿，我们先挂了吧，下次再打。” 陈青桃没有回答，她在撒谎。 “你也要记得我的叮嘱，多吃饭，少操点心，多注意一下自己，好吗，我们拉过勾的。” 良久，她无比轻柔回答：“好。” 她嘻嘻笑了一声，一如既往的可爱和活泼。 “那我挂啦。” 随着一声清亮的嘟音，陈青桃垂下头，看不清神色。她脖子右侧梗出一根青筋，如果凑近了看，就能看到领子底下凸起的白色眼珠。 她目前处于一种焦躁的状态中，稍显压抑的声音不掺任何混乱的情绪，“四区哪个地方在下雨。” 0428：“我现帮您查询。” 车中显示出整个四区的全息投影地图，0428的墨镜亮了亮，陈青桃很快听到他回复：“答案：无，无任何城市下雨。” 陈青桃遮住眼睛，整个人泄了力气般后躺，思考了两分钟后她重新点开手环，回复a，“好。” 她记得那天二人逛夜市，太阳缓缓升起，她告诉陈青桃：“活着真好。” 活着真好啊，可以看到太阳。 突然意识到什么，她低头给a发了条信息，“你在监控我？” a：嗯哼，合作愉快。 等她再想发送什么便出现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底下显示无发送对象。 a销号了。 她点开柏色的通讯页面，手指在上面停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选择关闭。 愈是遇到麻烦她反而会愈加理智和冷静。 “附近哪里有光迅店，带我过去。” 光迅被监控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她不能让a知道她后续的计划。 「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解决麻烦的最好办法难道不是将那些制造麻烦的人统统杀光。」 欧图伊格问她，她面无表情，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等待0428的回复。 “最近的一家光迅店距离我们500米，所属企业：天众。” 「回答我。」 陈青桃没理，将思绪放至自己被a监控一事上。 她被监控了，但是凭她的直觉不可能发现不了。她对视线的敏感程度和谎言一样强烈，以前是，现在更是。 所以只有可能是——手环，当然也不排除对方的能力如此。 什么时候？ 她垂下眼睛，在昏迷之前动过她手环的只有阿顺…昏迷，不知道。 不过这更加证明了对方是分部的人，或许是他，但陈青桃没有证据。 雯娜婆婆、莉莉丝、星星、关之羽，甚至包括杨松，都有可能和那个人有关。 陈青桃在店员的介绍下，挑了两只新款光迅，新款光迅像一块薄薄的透明板，可以选择和显示眼镜链接，影像会呈现在玻璃镜面上，很方便。 她其实还是想买手环的那种，已经用习惯了。 但店员说这里不卖老款光迅，只有下城卖。 新款不用电话卡，只用在店里登陆id链接就可，还挺方便。 等她重新登陆好之后，发现有人添加她的光迅好友，名字叫蓝眼机械猫，申请内容：我是本次任务的特级助理。 陈青桃选择添加，后知后觉想起来的id就是她的名字，便将自己的id名改为平安。 “「平安」小姐，我们现在去哪里？” “星潮。” 「我对你太失望了。」 掺着愤怒的唾弃在陈青桃的耳边响起，感叹对她失望的东西似乎在说她窝囊，被威胁也什么都做不了。 她还是没理，添加成功后陈青桃便立刻收到回迅。 蓝眼机械猫：您好。 平安：您好。 蓝眼机械猫：我听iv大人说您刚从分部转来不久。因念着您相关程序不算特别了解，所以就由我来引导您。 平安：嗯。 蓝眼机械猫：我先将您和「灾」大人拉到一个群里。 于是得到同意后他便将陈青桃和灾拉到群里，群名——iv1组第五小队。 蓝眼机械猫：按照家族以前传统，每队人数至少三位，其中有一位是队长；虽然你们情况特殊，但在家族官网论坛注册小队账号仍需要队长挂名，请问你们两位有想好谁是队长吗？ 不等陈青桃回复，「灾」便在群众说话。 bu2ial：她。 陈青桃不介意，是谁都没关系，「灾」又不会因为她是队长而听她话。 蓝眼机械猫：@陈青桃，您有意见吗？ 平安：无。 蓝眼机械猫：这个任务需要我们和「九区」、「三区」的人一起合作，等一下我会给你们拉到大群里，请先确认电子合约。 蓝眼机械猫：关于邪母事件相关合约。 怎么还要签合约…… 等点进去后她发现所谓合约无非是让她守口如瓶，确保绝不向外透露邪母相关事情。如有违反，不仅要被开除，甚至会赔付家族所支付她佣金的三倍，还有可能剥夺公民身份。 底下有一行大字，分甲乙双方，要她的电子签名。 陈青桃确认了几遍后才慎重地签上，回去发现另一名队友在电子文件发出来的一分钟内就签完了。 蓝眼机械猫：好，接下来请按照我发的资料在论坛上注册。 蓝眼机械猫发来了一个链接，论坛小队注册方式。 陈青桃新光迅上没有下载家族论坛，只能让他们稍等片刻，在光迅上重新登录自己的家族的id卡。 她不太会玩这东西，仅是找app商城就花了五分钟，又在透明薄板上滑来滑去，最终是0428帮她解决的。 陈青桃发现自己的主页升级了，虽然头像还是初始头像，一只乌鸦。但id平安后面也多了一只小乌鸦，她草草扫过自己的主页，还有多的两个界面，内部任务栏和一个叫白色密室的页面。 然后返回群组。 蓝眼机械猫共艾特了她三条，许是被吵烦了，灾就在群里骂他催命鬼，这人才不继续艾特陈青桃。 于是她便在群里发了一句不好意思。 蓝眼机械猫：没关系，我们继续。 她按照指示在论坛上注册完小队队长后，在队伍栏里把灾添加进去，等对方点了同意，经过上面认证，队伍才算成型。 蓝眼机械猫：在任务栏中找到当前发布任务，等级选择t1那一列，选择接收，我这边确定一下。 任务名字是「邪母」，她发现这个任务栏已经绑定了他们的小队id。接收之后，页面加载了两秒，关于「母教」的现有消息在里面显示了出来。 陈青桃没看，返回看着群组页面。 蓝眼机械猫：不错。 蓝眼机械猫：本次任务我担任后援一职，不正面出场。请你们在认真阅读任务信息后自行定制计划，有任何疑问都可问我，需要武器和援助也可向上申请。 平安：好。 「蓝眼机械猫邀请您进入快乐一家人\/玫瑰\/玫瑰」 第89章 a先生 三区\/蔷薇诗：十一区的进来了耶，欢迎欢迎\/玫瑰\/玫瑰。 九区\/焰火：@平安@bu2ial改备注。 三区\/无暗之光：十一区的，你们想好从哪儿下手了吗。 十一区\/平安：还没。 三区\/蔷薇诗：方便透露一下序列吗？ 三区\/蔷薇诗：不方便也木有关系啦，就是想问一下你们强不强啦~什么等级呀~大家心里好有一个数。 陈青桃想了想，回复了一句还行。 三区\/蔷薇诗：@三区\/流光，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三区之光啦~ 三区\/流光：蔷薇你有病吧。 三区\/流光：十一区这次怎么只来两个人。 九区\/吞水：这次任务难度较大，俩人怕是不行啊。 十一区\/灾：呵呵，虐你们绰绰有余。 九区\/吞水：？ 三区\/无暗之光：？？？？ 三区\/流光：？？？？？？？？？ 九区\/焰火：十一区你们怎么回事？ 三区\/蔷薇诗：笑死了哈哈哈哈哈踢到铁板了这下子。 「灾」吸引仇恨一直都很可以。 陈青桃：“……” 她给群里设置了免打扰，返回光迅页面，点击查看论坛中关于「母教」一事的信息。 「万物之母」教会创办已有五十余年，其宗教宗旨为欲望无罪，释放天性。 配图1显示出尼古拉斯更为明确的形象，一块巨大的长着巨嘴和触手的结合体，底下有两只黑色干枯的羊腿，标注着一行小字：不明确生物。 母教成员相信「献祭」能使他们的母神降临于人间，而配图1据说是献祭后所降生的东西，也就是说它本不存在于这世上。 还有许多图册，她点开献祭案例那一栏，里面共有九百多张图片，全部都是联邦发现的黑色死亡案件，和关之羽是一个性质。 共同点：死者近七成以上有精神病史，其中九成死于自杀，剩下一成无法判断致死原因。 后面接着一句标红，［疑似精神污染］。 这些人死亡年龄在0~15占比百分之十五，16～23占比百分之六十五，24~36占比百分之十。 陈青桃拉到最底下。 底下列出数十位疑似其宗教信徒或成员，甚至有一些大人物在，而这些人就是陈青桃的切入点， 但她意外发现里面没有竟然虎哥说的宋海，但有莉莉丝，上面标注的是失踪，而不是死亡。 果然，家族果然知道。 陈青桃点开他们的资料，一个比一个令人震惊；除一些普通人外他们分别是安全局局长、石油大亨、贵族、甚至还有前任副军统，和下任副军统候选人之一。 其中令她在意的是那个叫琉璃实甫的男人，资料显示他是十一区的贵族，同时也是十一区最大的土地开发商。 由于这个姓很特殊，所以她立刻就联想到了琉璃江和琉璃色。 一般来讲这些名人的裙带关系在网络上很好扒出来，于是陈青桃就退去万维网搜索琉璃实甫，果不其然，上面显示琉璃江和琉璃色都是他的儿子。 陈青桃还意外发现琉璃家的其他信息。他们只是琉璃家其中的一个分支，真正的家主是琉璃观德的大儿子——琉璃川。 而琉璃观德就是十一区目前在任军统，他的二女儿琉璃月和小儿子琉璃阳目前在圣塞西莉亚读书，据说都是有言序列。 网上没有他们的照片。 琉璃家的另一个比较有名的分支是以琉璃百合为首，常年在一区居住。她是万维网最大的股东之一，同样也是天众的持股人，能力相当出众。 很强大的裙带关系，几乎可以在联邦横着走了。 她和琉璃江不算特别熟，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于很想很想变强。受伤期间前来探望过她，后来和宋晨明二人就跟原花他们认识了，一起打过牌。 很想变强么……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琉璃江长什么样子，因为他在自己眼里浑身纯白，很像天使。这种只在死人身上看到的特征第一次在琉璃江身上看到，陈青桃不明所以。 “「平安」小姐，已经到达星潮俱乐部。” 陈青桃靠在椅背上，用手环拨通了柏色的光迅，响了几声后，对面的人接通。 “方便见一面。” 手环对面的人嗓音温和的一如既往，“当然可以。” “分部。”她回答。 挂了光迅后，她便在星潮俱乐部角落处的沙发处等待着柏色的到来。 现在是白天，星潮没有开门，无色和阿顺他们应该还在楼上。约有半个钟左右，陈青桃终于等到了来人，只是不是柏色，是秦越。 秦越的头盔还没有取，后面的头发稍长，扎了一个小啾啾。 他一看见陈青桃，就朝她“呦”了一声。 “大忙人，你今儿个咋有空来啊。” 陈青桃没有丝毫掩盖的意思，“来找柏色。” “哦，混球啊，那你在等会儿，他这两天可忙。” “忙什么？” 他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糖，含在嘴里，“谁知道呢，他就这样，一阵儿一阵儿的。” “要不去楼上等？” “不了，说完话就走。” 秦越笑，“说你忙你现在比我都忙，行吧…”他站到吧台后面，动作熟练地拿出调酒器，“要喝什么？” “白水，谢谢。” “那多没劲，我来给你调个像你们这种年纪的小姑娘喜欢的。” 说罢，他就撸起袖子，开始在架子上挑拣起基酒。 陈青桃在角落里叠着腿，眼神晦暗不明，“秦越，星星的任务是什么。” 正在给她调酒的秦越疑惑地抬头，“她去出任务了？怪不得我这两天没看见她。” “你知道圣恩孤儿院吗。”她又问。 “知道啊，知道。好像跟混球有关系。” 玻璃门外，柏色那辆显眼的豪车停下，引得周围的人驻足停留，他一丝不苟地走进来，眯眼笑道：“好久不见。” 陈青桃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是很经典的左轮，有点老式，枪身雕琢繁复，纹样精致，枪柄镶有蓝宝石。 不像武器，更像藏品。 这是那天分部给她举办欢迎会时，柏色托白术送给她的礼物。 由于陈青桃突然掏出手枪，氛围一时有些剑拔弩张；柏色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坐到陈青桃的旁边，理了理披在身上的西装。 “我刺杀罗文前，问出了和他进行的人口买卖对象。” 柏色点了点头，“原来你问出来了。” “他说在星之海俱乐部。” “我记得秦越说这一整栋楼都是家族的。” 秦越砸吧砸吧嘴，“是说过。” “对。” “星星去出什么任务了？”她问。 柏色：“不知道。” 他口中这么说，眼神确是看向一边调酒的秦越，意味相当明确。 秦越端着冒着粉色气泡水的酒杯过来，陈青桃点了点头，“好的。”像是在对柏色的话表示肯定。 他把酒杯递到陈青桃的面前，笑眯眯地看着指向他黑洞洞的枪口。 “星星的任务是什么？” 秦越嘴里发出“嘎嘣脆”的声响，白色棍子滚了几圈，“指着我干什么呀，” 他像是在开玩笑，“不能因为哥不知道星星的任务就要杀了我吧。” “是的。”陈青桃明显没有心情跟他在这里开玩笑，“我最开始只是怀疑柏色，因为相较于你，他明显更加心机叵测令人厌恶至极……” “说这种话还真是令人难过。”柏色叹息，又明知故问：“那你为什么又不怀疑我了。” “因为我突然发现不让我出院的人是你，不是iv。” “你知道白术每天都会来医院看我，所以故意送他去调查莉莉丝一事，好让他引着我查到虎哥身上。” “只有我查到的东西越多，你的嫌疑才能被洗清。” 柏色：“是这样没错。” “再加上关之羽死得太突然，而你又是圣恩最大的投资人，他死在这个时间点于我而言当然也是你嫌疑最大。” “但是星星跟我说过xi负责的是酒店经营和各区之间的贸易。家族也有专门负责慈善的机构，所以我问白术——他的答案是圣恩是家族的产业。” “这只能说明你代表家族投资，却不能说明你就是它的代理人。” “所以我就明白了，关之羽的死只是个引子，目的是让我确定你就是a。” 秦越从右边掏出一个烟盒，撕开外面的包装袋，“别这么说呀，什么a，我都不知道啥是a，你这也没证据啊。” “别急。”讽刺的笑意浮现在陈青桃的嘴角，那把枪的目标依然对准秦越的额头，“iv给了我就地解决a的权利。” 秦越的表情一愣。 “你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为了家族的弃子，对吧？” 他不再说话。 “证据、只要我去一趟圣恩，借助家族的权利可以光明正大的调查背后的对接人，或者直接去问iv，你猜答案会不会是你。”，陈青桃吓唬他，她清楚地明白iv给她权利自主解决，却不会协助她。 “我只要现在查看你的光迅，或者跟着监控看你一路过来的方向找到你刚才在哪个地方给我发的短讯，照样能锁定你的ip。” “或者我的光迅，我可以去问阿顺是谁做的——监听我的通话。” “证据？你想要的证据我还有很多办法可以找到你身上，可是你……” “从你听到我打通柏色的电话开始，然后迫不及待地赶过来那一刻就该明白——你暴露了。” “为什么是你，因为只有你能接触我。” 秦越挑了挑眉，两指夹着烟。 “秦越，你还记得雯娜吗。” 雯娜夫妇——45路那对可怜的老人家，男人变成污染物，女人则把他偷偷地藏了起来。 “我当时以为那些话是柏色让你试探我的，现在想想应该是你自己问的。” “一直以来试探我的人不是柏色，是你。” 柏色添了一把柴，“苍天可见，我可没有疑心病。” “什么时候怀疑的我。”秦越把烟点燃，叼在嘴里。 “关之羽来看我的时候，你不对劲，第二天他死了。” 杀关之羽无疑是步好棋，既能让他把还没说出口的秘密掩埋进土里，又可以让她怀疑到柏色身上。 当然，这个秘密肯定不是他的孤儿院名字，而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东西。 他像是赞叹似的夸了她一句，“你很敏感，也比我想的还要聪明啊。” 她面无表情，“是吗，可队长怀疑你的时间更早。“ “哦？”秦越好整以暇地看向他。 “显而易见。所以我才会特别让陈青桃去负责45路的污染事件。” 那时候陈青桃还在比赛，柏色却让她立马去45路清除污染物，他在引导陈青桃调查三角塔，调查a。 “和罗文做人口交易的是你，要杀星星的是你，杀掉关之羽的也是你。” “那498是你吗，杨松消失是你做的吗，508又是不是你？” 秦越两根手指夹着细长的烟，另一只手还握着给陈青桃调的粉色气泡水，他大多时候看起来很糙，有点放纵不羁。 这会儿难得沉默，整个人身上却透露出一股陌生的冷漠感，无比冷漠。 “啧，”他抖了抖烟头，“怎么说少了一个。” “442街也是「我」啊。” 小花和人兽交接的变异体。 “那次家族不是让你监视白术吗。” “那也是，所以你真该感谢我。那次我本来可以直接杀了白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没下手，他小子命大，遇到了你。” “哦对了，说到这里，他在钢厂就该死的，结果让你给捡了回去。啧啧啧……你瞧瞧我现在这种境地，如果让我遇到另一个你来救我的命，那我肯定比他还狗腿。” 柏色皱眉：“他又没惹你，你杀他做什么。” “这还用为什么？！”秦越眼神无光，“我就是死看不起这种有钱人，一生下来就什么都有。你看天龙人什么都不用做就能享受荣华富贵！而我们呢，要为了生活奔波，要拼命做别人的狗腿。还用为什么？动动你聪明的小脑瓜就该明白我当然是嫉妒啊！” “你说他要是老老实实的在家做他的阔少该多好，非要跑出来整天嚷嚷着拯救世界给别人找麻烦。” 陈青桃冷笑。 她突然不明白了，眼前的人是不是秦越。 默了一会儿，她把枪收回，“我不知道星星看到了什么，我保证她什么都没告诉我，我答应放你走，你把她放了。” 她早就预料到这种局面，所以才没有问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柏色抿了抿嘴，他不赞同。 “那可不行啊，你能确定她之后不会告诉你吗？” 陈青桃面无表情，和平常无二。 “我知道医院有种手术可以清除人的所有记忆，只是过程痛苦了一些。” 柏色和秦越神色一滞，只听对方清冷且不掺杂任何情绪的声音传来，“我会带她去做那种手术，只要你和你的同党保证以后都不会再伤害她。” “当然如果你担心她已经告诉我了，那么我也可以去做这种手术。” 她平静而又疯狂地讲述着。 柏色此时终于明白陈青桃打电话叫自己来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拆穿秦越，也不是为了确定某些事情。 她要自己来见证这场谈话，防止她全失忆后对方不遵守承诺。 第90章 快跑!快跑…… 她半边身子陷入阴影中，平静的神色彰显出对方此刻迎刃有余的态度。 “清洗记忆？你难道就不怕我等你失忆后为所欲为，到时候就算我不遵守承诺你又能怎么办啊。”秦越放声大笑，烟灰被抖落在他袖口上。 可陈青桃看着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那只没有被遮住的右眼像在叹息陷入猎人陷阱的兔子，良久，她轻声开口：“别这么想，杀掉你轻而易举。” 秦越承认，有一瞬被这个矮他一头的小姑娘唬住了。 “我之前以为你是利己主义，现在发现错了…” 柏色嗓音温凉，他问：“你为什么想救她？” 陈青桃不语，她不说话时看起来表情有点凶，总是一股生人勿近的态度。 柏色也没在意，他呵呵笑了笑，看向秦越：“对你而言这是笔很划算的买卖。” 是的，陈青桃放弃了近在眼前的真相，把一切压上只为了让他放过星星。她甚至还想出了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放弃查找真相，和秦越撕破脸；这是陈青桃在猜出星星被绑架后短时间想出的最合适办法，把所有筹码摆到台子上，明码标价。 “划算不划算还得我说的算啊。“ “你想怎样，秦越。” “我能咋样啊，你现在那么强，反抗肯定只有死路一条，我才不会去白白送死……” “所以我为你想了个好办法，你觉得咋样。” 他的眼神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陈青桃眉头拧得越来越严肃，搭在大腿上的手背暴起青筋，凸显出她此刻的不耐烦和焦虑，“说。” “既然你那么在意她，那你把温多林杀了咋样，一命换一命。” 柏色显然不在意他的疯人疯语，也许是相信陈青桃不会杀他，或者杀不掉他，他的态度无比自然，毫无反应。 她轻呵一声，艾尔维拉随着黑水在星潮的地板底下爬出来，掀翻了酒吧的桌椅，发出响亮的哐当声。 “怎么，这就要杀我了，看来她对你而言也没有那么重要嘛啊哈哈哈哈——” 利爪伸到了他的面前，笑声戛然而止。 艾尔维拉的手中握着几只蠕动的肉色孢子，孢子呈肉瘤状，有点像被放大的病菌，肉眼看见。 “这啥呀这是？” “498的污染中心。” 这是当初498那个会自体繁殖的污染物身上的孢子，这只污染物给陈青桃的观感很不好，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拿这个东西做交易。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星潮回归一片寂静。 秦越的双眼放光，想要再凑近了看时艾尔维拉的手又伸了回去。 付文礼当初特意回去就是为了找这个东西，可惜被她一把火烧干净了。 她留了一手。 “重新谈。” “呵呵……行，你可真行。竟然拿这种东西做交易，我要是告诉你那东西怎么来的，以后要用到什么事情上，你还会跟我做交易吗？” 陈青桃抿嘴不语， “行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肯定得告诉你她被关在什么地方啊。” “放了她。” 秦越顿了顿，笑得乱颤，“也行，你先给我。” 面对着陈青桃、柏色和艾尔维拉。显然秦越是跑不掉的，陈青桃没考虑便让艾尔维拉把手里的东西给了他。 只见他在二人面前打通了谁的光讯，朝电话里那人吩咐：“把她放了吧，半个小时后给我打电话，没接通的话……你懂的，兄弟。” 他瞄了一眼陈青桃。 “什么地方。” 秦越的小拇指伸进耳朵里，“嘶……” “别急啊，陈青桃，我这人特别信守承诺，我保证你能跟她见上面。” “马上你就知道了，就在距离这儿不远的地方。” 他的表情给陈青桃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立马拨通星星的光迅，响了三秒后被接通，对面好像乱哄哄的，一片吵闹。 “青、青桃。” “你在哪儿？” “我不知道，一个巷子里，很吵…” 耳机里传来一阵女人的尖叫，还有东西破碎的声音，星星又是一阵惊呼。 她呼吸粗重，有些不安，“这里好像有大型污染事件…” “青——” “嘟——” 光迅挂了，陈青桃无论怎么打都打不过去，她脑仁生疼，对面的秦越还在抽烟，一脸得意地笑着， 「杀了他」 艾尔维拉的手掐住他的脖子，把他从地上提到半空中。 “咳、咳…杀了我，杀了我她连一线生机都没有。” 她冷静下来，走到玻璃门边，嗓音凉凉：“秦越，下次我一定会杀了你。” “好——我很期待。”他在后面给她招手，“下次见啊。” 她命艾尔维拉的眼珠悄悄分布到那些巷子里，坐在车上搜索实时新闻，在上城区发生大型污染事件难以控制舆论的发展，不会一点浪花都泛不起来。 每次情绪不稳定时，欧图伊格都会试图挣脱，引得她头痛难忍。 “「平安」小姐，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2048似乎察觉到她的焦躁，颇为贴心询问。 “我要看以星潮为中心附近所有巷子的位置。” “好的，请稍等片刻。” 一分钟后，立体全息投影呈现在车内，标有红点的位置是陈青桃他们所在。 十一区上层满是高楼大厦，每条街就有几条巷口。分东南西北，平均各四条。陈青桃在一些较隐蔽的巷口标红，命艾尔维拉的眼睛们着重寻找这些地方。 但是眼睛不能距离陈青桃太远，否则会消失。 —— 十一区上北75路037号 “嘘——” 潮湿阴暗的巷口中，她蹲在角落里堆积的纸箱后面，浑身脏扑扑的，半抱着怀里约有七岁左右的女童。 “不要哭不要哭，别怕别怕……我等下想办法送你出去。” 女童扑朔着晶莹的泪珠，浑身颤抖，嘴里只能发出可怜的呜呜声。 脚边是几个人的残臂断肢，血色将水泥地板染红，将箱子底部染红，从上至下流落，染红了她的鞋底和裤腿。 抬头往前看，每隔一段距离便能在墙壁上看到被嵌进墙里手脚不全的人，那些人染上孢子，逐渐变成污染物的形状。 距离她们一百米远的地方，那只体型巨大长相可怖的污染物掐着男人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祂大口下去，撕咬下对方的脸，放在嘴里嚼了几下，然后吐出来。 男人痛苦大叫，面部血肉露出，依稀能看到头骨里的大脑形状，祂将男人嵌进墙壁里，墙壁上的石子碎了一地，听声音估计骨头和内脏也碎了。 “嗬嗬……” 污染物像在拆礼物一样，拆掉他的皮肤和内脏，来不及挣扎的双臂和四肢被卸掉，只留下断口处坍塌的皮肉和裸露的骨头。 祂极其有耐心且开心地挑选着他的内脏，像之前处理的那些人一样，甚至还在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 她捂住小女孩的眼睛，偷偷观察着污染物的行动。 对方像是有智生物，有自我意识和个人喜恶。 她吞咽了一下口水，对着怀里的小女孩道：“等一下姐姐去吸引祂的注意力，你趁机跑出去，然后去找安全局的叔叔们过来，好不好呀？” 她将小女孩藏进身后的箱子中，然后再三嘱咐：“先不要动，等我说能跑的时候再跑。” 小女孩连连点头。 “真乖，别怕别怕。” 她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做出安抚性质的动作。 待祂吃完了喜欢的内脏，然后返回。那双泛起青色鳞片的脚沉重地踩在蓄着血的水坑中，在寂静的小巷中尤为清晰。 她从那堆垃圾箱中挑出一根废弃的铁棍，铁棍上面锈迹斑斑， 眼看着祂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双加起来只有六根手指的大掌将她身前的箱子拽到一边，里面的废弃家用物品甩了一地。 她连忙往后退，怀里抱着的那根铁棍在地上摩擦出一道白印。 “哎嘿嘿……” 人形污染物的嘴角一下咧到耳后，露出一排尖锐的白牙，牙间和口腔里还存有碎肉和血丝。长舌伸出来，舔了舔上嘴唇。 祂在为发现了新的猎物而感到兴奋。 污染物猛地向她袭来，她一边向后拉开距离，一边从口袋中掏出刚才从地上捡的石子，精准地弹射向怪物，可惜力度不够，只有一枚卡进了对方的鳞片当中。 没有枪，石子不行…… 三根长着尖锐指甲的手指戳向她的眼睛，她用铁棍抵挡在间隙处，借力往后一挡。 “眼，喜欢你…眼、睛。” 会说话！ 她迟疑，三根手指便再次戳向她的眼睛，好在她反应及时，污染物那尖锐的指甲只划破她的侧脸，带出三道触目惊心的血印子。 “啊……” 她痛得呼出声来，眉间却没染上丝毫退意，提起铁棍继续向对方发起进攻。 她的能力只有在运用枪械时才能起到作用，此时身边别说枪了，连刀都没有。 “砰！” 她瞪大眼睛，女童所在的箱子侧倒在地上，她从里面爬了出来，带着泪意饱含恐惧地看着她们。 污染物看向身后的女童。 “快跑！”她大惊失色。 由于害怕，她双腿发软，只能在地上坐着，做不出任何关于逃跑的实质性动作，只能大哭。 “哎嘿嘿嘿嘿嘿————” 她神色焦急，慌张之间被掐住了脖子，她向前一踹光，一只手扯住他的手臂，一只手扒上脖颈上的大手，脸憋得通红，在牙间挤出两个大字：“快跑啊！” 小女孩愣了愣，从地上颤颤巍巍站起来，眼睛逐渐空洞，半边脸上凸起青色的脓疱，脓疱涨成吹鼓的气球那么大，身体也逐渐变异。 “快走……” 她下意识说道，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就变成了污染物。 快走…… 她忘了，怎么可能走得了。 变成了污染物的女童明显不能引起祂的注意力，祂兴致恹恹，扭头看着手里缺氧的猎物，迅速挖出了她的右眼。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在巷口响起，从楼道里掉出几颗圆滚滚的脑袋，许多和祂一样的人形污染物从里面下来，发出同样的笑声。 “香、好香。” 祂们逐渐靠近。 她终于垂下了双臂。 —— 陈青桃将他甩到了墙上，卸掉他一只手臂，“秦越，附近没有。” “是吗，那可真是遗憾啊……” 他吐出一口血，在地上捂着肚子，颇为好笑地看着陈青桃那张逐渐暴怒的脸。 “我已经听你的放了她，找不到可不是我的原因。” 2048从门外走进来，向她报告：“安全局小队在三分钟前出队，目的地疑似在上北方向。” 上北，离她们隔了半个上城区。 她面无表情的将秦越按到地上，砸出一声闷响，不再多说。 “跟过去。” 安全局总部在上城区中心，通往上北坐悬浮车只需要十分钟，很快的出警速度。 陈青桃命2048拼命追赶，中间违规了好几次，被一群交警在车后拼命响哨。 大喇叭的声音响彻整个街道，“前面的车，请马上停到路边，马上停到路边！否则我们将以违法处理。” 车内隔音效果良好，陈青桃没听见，但也权当没有看见。 2048没有她的命令是不会停下的。 一时间，形成了一幅颇为好笑的画面，安全局在前面跑，身后跟着一辆黑色豪车和几辆警车。 这次出警的是阿尔法小队，在车队停到75路附近时，穿着防护服抱着枪的警员便有序从车上下来。 一队去疏散人群，一队喷杀死孢子的干剂，陈青桃一眼就看到了前面不远处的血色长河，从巷口中源源不断地往外流。 不祥的预感升上心头，她大步跨过去，却被穿着防护服的警员一把架住。 “前面有污染物出没，请不要再往那个方向去了。” “放开。” 她一把甩开胳膊，那群跟了她一路的交警气喘吁吁地在跟2048说话，“把你的居民证拿出来！我要吊销你的驾照！去坐牢吧你。” 然而仿生人歪着头，“我没有身份证。” 她双目凌厉地看着面前的警员，那人恍神，于是便将她认了出来， “你……” 陈青桃越过她往前走，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相继推开那些拦着她的人便向巷口处奔跑。 她很少如此失态。 第91章 马上就被抓回来了 潮湿阴暗的巷口充斥着腐朽难闻的血腥气，巷口的墙壁上镶嵌着许多变成污染物的人痣，有些完全死亡，有些则奄奄一息，还有两个歪头看向他们，肉体正在重新生长， 只是不再作为人。 红色的小河从里蜿蜒而下，里面混杂着人类内脏与四肢躯体，数十位污染物挤在最里面的位置，像丧尸一样向前伸手。 她身后跟着一群抱着枪的警员，艾尔维拉不等吩咐便冲进去将那些污染物从中扯出来，甩到一边。层层黑水将刺目的红掩盖，更加血腥的场面展现在众人的眼前。 然而沉默，她只是沉默地走到墙角，将奄奄一息的女生从地上抱了起来。 两边是污染物的叫喊声，陈青桃抱着她的手臂凸起眼珠，一言不发。 “青桃，”她虚弱开口，许是伤及喉咙，嗓音无比干涩。 “嗯。” “我好困呀。” 她的半边身子已成一滩红色的肉泥，小半张脸上露出皮肉底下的骨头和牙齿，缩在怀里小小的一团。但在陈青桃眼里，她还是一如既往。 “别睡，”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近乎绝望地说出了这么一句，平日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害怕的陈青桃此刻显得异常狼狈和恐慌。 像是被拉下神坛的神明，她无比悲哀的带着说不清意味的声音在耳边轻轻的响起，“好吗。” 星星许是笑了一下，和往常明媚阳光的笑容无二，只是如今显得有些悲伤。 渐渐地，笑意化为难忍的痛苦，泪水混着血从剩下半张脸上滑落，滑到了陈青桃的怀里，“不想死啊，青桃……真的、不想死……” 抽泣声使陈青桃无法回答，她只得努力维持着她不散形，低低道歉，“对不起…” 是我来晚了。她想这么说。 “我们还能一起看日出吗。” “能。” 她突然哼起了歌，不算欢快的旋律因为颤抖而显得悲凄，巷口无数黑洞洞的枪械指着她们，身后则是混杂的嘶咬与喊叫声。 时间仿佛停留在这一刻，她的耳边再也听不到任何东西，除了—— 「青桃，你要好好活着。」 这一刻她的身影和母亲重叠，将永远嵌进她的灵魂中。 星星的双臂从中坠落，失去支撑的头往后一仰，彻底失去了生息。 难以维持的肉泥从怀里掉下去，在黑水与其他肉块中混合。 「都怪你啊，如果不是你她也不会死。」 陈青桃停留在原地，脸色发白，头痛愈加严重，像是插入了一根钢条贯穿，几欲让她失去理智。 「你太弱了。」 “你太弱了。” 她看到另一个自己靠着墙壁，以一种对她失望透顶的语气说道。 巷口的阿尔法小队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场景，似乎都在感叹她的强大，又感受到了她的不对劲。 二队队长往前走了几步，“喂，你……” 陈青桃回过神，冷静下来后脚边那些小怪物帮她捡起星星掉落的部分， “我要带她走。” “呃……这个、” “先来喷一下干雾吧。” 几个穿着防护服的清除者抱着喷枪过来，得到同意后管口便对着陈青桃二人。 许多陷进那堆肉泥的孢子从中掉了下来，就像落雨一样，数量惊人。 “她是你朋友吗？”李乐原问。 李乐原是阿尔法小队二队队长，他听过陈青桃的名字，见她一个人就能解决这么多污染物，不免觉得真人比传闻还要夸张。 “嗯。” “节哀啊。”他叹了口气，大概是对这种场面已经司空见惯，连节哀这俩字都说得异常官方。 冲完孢子后，李乐原叫人把安息仓背过来，然后再放两队成员进去处理尸体，他在外面站着跟陈青桃搭话。 “我觉得你还是先给她放进去，免得一会儿又掉了……”他提议。 安息仓是一个立体长三角体的机械盒子。安全局成员在与污染物的战斗过程中如果死了，就会被暂时安放进里面。 据说有着坚硬的构造，哪怕放进炸弹堆里都不会掉半个零件。 仓门自动打开，陈青桃将星星放到里面，包括那些碎肉。 李乐原用下巴指着后面对着2048大吵的交警：“我看你跟了我们一路，也是接到消息过来的？” “嗯。” “没别的意思哈，就是做个调查，这些污染物都长一个样，不像是群体变异……” 他没说完，陈青桃便接话，“人为。” 李乐原这句没接，问她：“我看你挺厉害啊，有没有想过来安全局工作？” “你看，我们安全局呢主打的就是一个为……” “会查吗，”陈青桃打断了他，目光灼灼，“你们会查吗。” 李乐原挺起腰杆，面色凝重，“我们当然会查啊！” 他莫名被那只眼睛看得有些心虚，挠了挠后脑，“这话问的，也太不信我们了。” 陈青桃向来对安全局不抱任何期望，她知道问也是白问，但可能又觉得不甘心，她说：“里面死了好多人，” 会有结果吗，这句话没有问出来，但欧图伊格却回答她： 「不会有结果，不会有任何结果。」 “啊、是挺惨的……”他感叹，随后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我们安全局向你们保证！这事如果是人为，一定会让罪魁祸首成功落网！” 陈青桃不再说话。 许是见她对安全局抱有很强的敌意，便把想拉她进安全局的事咽进了肚子里，让人问她了些话，又问起死者的姓名家庭之类的东西。 她统统保持沉默，安全局的人拿她没辙，又不愿意放她走，于是双方维持着一种诡异的氛围，直到白术和无色开车过来。 他不知道跟李乐原说了句什么，对方先是震惊地看着陈青桃，随后便很快答应放她们走。 另一边2048那里也是白术说的，那个交警头子脖子梗的通红，骂了2048老半天没有反应，临走之前要了他的编码，说要去总局吊销这个仿生人的驾驶证。 星星被放在后备箱，白术跟无色坐在最前，氛围一时有些悲伤。 白术重复了好几遍“真该死啊”。 无色：“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长得一模一样的污染物，好奇怪啊。” “感觉有阴谋。”白术赞同，“会不会和上次莉莉丝那件事一样有牵扯。” “谁知道呢，说起来演唱会的事到现在也没有后续。” 白术：“我听队长说家族为了处理莉莉丝的事儿，十二位大家主凑到一起开了两天会。” “啥结论啊？” 他看了一眼后视镜，看不到陈青桃，他说：“被分给iv组处理了。” “哦……” 白术：“跑题了，话说星星为啥会在这种地方，她不是去出任务了吗。” 没人回答， 车内响起了一道叹息声，无色看了一眼二人，“我刚才问了李乐原，他说是接到附近居民报案才过来的。没想到比预想的还要严重很多，等有结果会公布出来。” 白术：“还说了啥？” “还说了多谢青桃帮忙处理。” 陈青桃半边身子上都是星星的血迹，她靠着后车窗上的玻璃，表情突然有些扭曲，无色一惊：“怎么了青桃？” “……没事，” 她大脑一阵一阵的疼，疼的时候脸色发白，在白术的椅背后缩成一团，尽量不弄出动静。 “……柏色呢？” 二人不明白状况，于是都重复了一遍柏色的名字，带着疑问的语气。 “不知道，你找队长有事吗？老无，你给队长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哪儿。” “在分部啊，我接到柏色哥的通知时他俩还在楼下……” “咦？他俩在一块儿做什么。” “不知道……秦哥好像被柏色哥给打了。” “真的假的、” “……” 到了分部后，只剩下柏色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陈青桃满头大汗地从车上下来，她像是经受了一场艰难打架一样，虚弱疲惫。 白术想上来搀她，被2048替了。 她走进门看了一眼柏色，整个星潮只剩他一人，陈青桃什么都没问。 等白术和无色将事情汇报结束后，他突然说道：“我很遗憾。” “秦哥呢？他是分部部长，星星还得他处理。” 柏色张了张嘴，一边发呆的陈青桃替他回答，“马上就被抓回来了。” 几人敏感地发现了她这话的不对劲，为什么是抓？ 柏色神色凝重，“陈青桃。” “不对，叫错了。”她虽然虚弱，但气势不弱一点。 “平安。” “嗯。” “你想怎么做？杀了他吗。” 陈青桃的脑袋贴到玻璃桌面上，“我一开始就说了，iv给了我随意处置他的权利。” 陈青桃给过他机会了，但秦越这人比自己想的还要贪心。星星的命、孢子、真相还有他的命，这里面的他全部都要，一个都不给陈青桃留。 “队长，我不问你为什么放他走，你也不要阻止我。”她有些不耐烦。 “秦越可以钓出更大的鱼，你难道不想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谁吗？” “是吗？“陈青桃挑眉，那张苍白的脸上写满了讽刺，“我还以为——这一切都是家族指使他做的。” 柏色不语，他知道的不比陈青桃多。 任谁突然发现自己的伙伴是污染事件制造人都会不能接受的。 但是队长，你为什么又改变主意，放他走了呢？ 陈青桃在心里问道。 不过她确实也不信任柏色，所以会分裂出来一个自己监视二人。 剑拔弩张的氛围使在场的其他两个人不解，不会看眼色的白术立马问了出来：“咋回事儿啊，队长，你们在说啥，我咋一个字都听不懂。” “秦越哥咋了，青桃为什么要抓他。” 无色拍了拍他的肩，“我们先别说话。” “如果是，你会怎样。” 陈青桃漠然出声，“放心，队长。我已经看到了家族的诚意。” 从iv给陈青桃处理a的权利那一刻开始。陈青桃便明白秦越是家族给她的礼物，防止她在知道真相后叛变的礼物。 显然iv并没有隐藏真相的意思，他那句话是这样说的——“如果被你抓到，他就是家族的叛徒，我愿意给予你解决他的权利。” 同样这也意味着陈青桃拥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但或许是得知自己成为弃子，所以打算鱼死网破也不一定，总之秦越可能是疯了。 他显然不打算配合任何一个人完成这场戏剧。 半个小时后02走进星潮的大门，她背着一个麻袋，在众人的目光下，将麻袋不算温柔地扔在地板上。 白术呆呆开口：“青桃，你孪生姐妹？” 无色怼了他胳膊，给他使眼色让他别说话。 02：“崔健抓到了。” “路上按照你的要求问他和付文礼还有秦越的关系，但他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得到命令后02将袋子打开，崔健的脸上满是淤青，嘴里塞着一团什么东西，说不出话。 02把他嘴里塞着的东西拿出来，是一块方巾，他梗着脖子往前爬，“老子操你们妈的，快把老子放了，否则老子要告你们非法绑架！” 02揪起他的头发，迫使他仰头，“你好好说话。” 氛围默了一会儿，“他不是崔健。”陈青桃斩钉截铁。 02表示不解，“我跟从您的指示在海信楼下等到了他，最后从他和他人的聊天中再三确定他就是崔健。” 她摇了摇头，“上半身不对。” 陈青桃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你、你要干啥？”崔健吓得往后缩了缩。 02固定住他的动作，她走过来打量着他的侧脸，左左右右沿着下颚轮廓往后一寸都摸了一遍。 “你他妈别是看上老子了，老子跟你说啊、老子可不喜欢女的！” 她沉默了一下，手摸上他的耳后，血珠滴落到地板上。 “啊、啊——” 崔健大声惨叫，陈青桃松开手，他捂着出血的耳朵在地上扭成一团。 “奇怪，”，她摆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你是崔健？” “我操，老子、老子不是你是啊。” 他痛得要死，捂着被掀开一片的脸皮，直呼倒霉。 “你们他妈的到底是谁啊，我怎么惹到你们了，你们说、我给你赔礼道歉还不行吗！” 02将阿兰、付文礼还有秦越的照片一一给他看，问：“再回答一遍，认识他们吗。” “说几遍了！我不认识，我连他们人都没见过，你们想要我怎样！” 他的样子不像是假的，好像真的不认识照片上的几人。 “你怎么可能不认识阿兰，你还去过她家。” 崔健疼得直冒汗，龇牙咧嘴，“阿兰谁啊，我都说了我不喜欢女的了！我怎么可能会去她家！” “你们找错人了，哎呦疼死我了……你们谁快来给我止血，我要死了。” 崔健在地上呻吟，陈青桃拧着眉，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第92章 成人礼 陈青桃对谎言很敏感，她能感受到站在她面前的人是否撒谎，这种直觉从未出错过。 现在也是，她从崔健身上看不到谎言的痕迹。 奇怪，到底哪里不对劲。 陈青桃说不上来这种感觉，但她的直觉又告诉自己，眼前的人不是崔健，至少不是照片上那个崔健。 陈青桃：“你是孤儿。” 崔健愣了愣，“我？你咋知道、我是孤儿，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怎么，看不起孤儿吗，我告诉你，就算是孤儿也有人权！你们这样是犯法的！快点把我松开！！！哎呦——” 他肉眼可见的气得要死，动作幅度太大，扯住了耳后被陈青桃撕开的伤口，疼的哎呦哎呦叫了起来，在地上乱滚。 “给他包扎一下。”陈青桃吩咐2048。 确保自己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后，崔健像是松了一口气。 还没等他真的冷静几口气，又听到陈青桃问，“你是哪个孤儿院的。” “你、你管我。” 他被那只不掺任何感情的眼睛一盯，不自觉打了个寒颤，等反应过来后答案已经自动说了出来，“光、光明孤儿院。” 陈青桃看向2048，对方会意，手指按上太阳穴，“光明孤儿院，创办于十二年前，十一区上西28路107号，当前院长名字为杨伟。” 她蹲下来，崔健的脸近在眼前。 “崔健，28岁，在海信工作三年，住在杯蓝公寓c栋0328号。期间换过六任男朋友，每晚都会去附近的烟火酒吧坐半个钟……” “你调查老子？”崔健一脸菜色。 “你告诉我……”许是因为疼痛难忍，那张苍白的脸庞有片刻狰狞，崔健被她吓到了，屁股往后蹭了蹭，于是便被2048按住肩膀，动也不能动。 “二十八岁的你是怎么在创办不过十二年的孤儿院长大。” 崔健有些失神，他打了个哆嗦，喃喃：“……我不知道。” 02：“请不要害怕，我们再问你几个问题，只要你如实回答，我们便会将你安全送回。” “好、好的，如实回答会放过我吗？” 02不答，她问：“你在45路给一位老太太的先生做腿部复健，老太太叫雯娜，这点还记得吗？” “记得……我八月就没再去过了，后来听说她先生被污染…她也没有躲过去。” “你说你不认识阿兰小姐和付文礼先生。可他们两个也在雯娜婆婆家做活，尤其是阿兰，她是雯娜婆婆家的保姆，而你——每天下午都会去给她先生做腿部复健……” “我们再确认一遍，这是照片，你确定没见过吗？” 崔健咽了口口水，“……没，真的没，我大脑里真的没一点关于她的记忆。” “……” 白术：“我感觉你好混乱啊哥们儿。” “你还说自己在光明长大的，但其实光明还没你年龄大。” “这怎么可能！会不会是你们资料错了？我真的是在光明孤儿院长大的，没有骗人！” 2048：“我的资料库来自「天众」。除安全局以外最具权威的品牌。” “我不会错误。” 他不敢看陈青桃，“话别说这么绝对啊，哥们儿…万一错的是天众呢…” 说罢，他又垂下头，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难道我其实才十二岁？” 她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枚黑色耳钉，给他看：“是你的吗。” “是…我的？”崔健不确定道，“我好像是丢了一枚这种耳钉…但为什么会在你那里…” “好，我换个问题问你。去年下午你都做了些什么。” 崔健：“还能干什么啊，就是吃饭上班泡吧睡男……”他顿了一下，双目茫然：“你说下午？” 他的表情变得很奇怪，他努力回忆着关于下午的会议，可是记忆里什么都有，唯独缺少了夕阳。 他意识到了什么，后面冷汗淋漓。 陈青桃不语，崔健的记忆出现了差错，关于阿兰和付文礼的记忆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种只做到清楚特定人记忆的事，是怎么办到的。 02不再问崔健问题，和2048一起站到陈青桃的身后。 除了崔健的呻吟和痛呼声，星潮只剩一片平静，大厅里的几人神色各异，都在阴影处站着。 唯有陈青桃坐在灯带底下，她手指轻轻点在黑曜石的桌面上，一呼一吸间压迫感十足，大概又过了十多分钟，她才掀起眼皮， “跑了。”，她嗓音微凉。 秦越跑了，03不仅没有抓到他，反倒自己被子弹射中了胳膊和眉心。 长时间长距离控制两个人的分裂导致她的精神状态微微虚弱，眼前的景象像是卡顿的电视，人与人举手投足都像掉了帧，包括她自己。 她揉了揉眼睛，对此毫不在意， “走吧…” 02突然向崔健缓缓靠近，笑眯眯看向对方。 “干、干什么……” 只见头顶投下一片黑影，崔健便被捏住了下颚，那团白布再次回到他的口腔之中，整个人也被按下去，02拖着麻袋跟到陈青桃的旁边。 陈青桃则转头对柏色说：“我们来日方长。” 柏色十指扣紧在膝盖上，贵的令人肝疼的西服上没有半点褶皱。 “她…这是什么意思？” 等人走出一段距离后，无色才呆呆地问出这句话。 “队长，你们和青桃发生了啥事啊，感觉好奇怪啊……”，白术虽然不知道发生了啥事，但也明显看出来不对劲，他急得抓耳挠腮，“还有，还有秦哥咋了，为啥青桃说要抓他回来。” 温多林只是叹息，一句话都没有回答。 无色：“星星的遗体还在她车上，要回来吗。” 他说完又觉得不对劲，“按理说我们才是星星的同伴……青桃和星星认识的时间不长吧。” “你懂什么，”白术不屑，“人家感情好。” 感情好这三个字出现在陈青桃身上就像见了鬼一样，她跟谁都是一个表情，之前也看不出来她和星星感情有多好啊。 也就是看了一场演唱会…… 无色把话咽了下去，“我是搞不懂……但是星星跟红岁姐她们也挺好的，这下她遗体……唉，怎么跟红岁姐交代啊。” “……” 夜里，陈青桃久违地回到自己的公寓，坐在那扇巨大的玻璃窗前，她沉默地俯瞰着这所城市。 旁边是被平放的安息仓，里面的人面目全非，半边身体已成肉泥状。 陈青桃转头默默凝视着那堆肉泥良久，隐约从里面看到了黑色的孢子。 她微微蹙眉，打开仓门，手指陷进她的身体里，将蠕动的“漏网之鱼”捏出来，碾碎。 然后成为一滩稀水的孢子蠕动聚合。 如此反复，她便将孢子丢进黑水中，由艾尔维拉保管。 然而她看起来如此冷静，大脑里却是滚烫一片，混乱无比。 “好了好了，我真是受够你了，只是死个人而已，至于吗。”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说这话的“陈青桃”不属于那场雨夜里被分裂出来的任何一个人，她就靠在玻璃前，陈青桃只要一侧头就能看到她。 失望—— 她难以言表对这句话的看法。 你为何如此难过。 陈青桃找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也许是她活泼开朗是自己之前从未见过的色彩。也许是因为敏感如她这种人，从对方的身上也感受不到一点不单纯的感情。 又或许是因为她本来可以救她，但都怪自己走错了步骤，太过心急而错估了秦越。 总之她和星星，最初只是觉得对方很奇怪，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初次见面便能对人表达好感，第二天便能拉她一起去看演唱会的人存在…… 但是她很可爱，总让自己下意识温和对待，像一只小猫，总是不经意间蹭蹭陈青桃的手心，对她示好。 她很喜欢跟她相处时的感觉。 她说不知道，回头去看她的尸体，镭射大衣口袋里露出一张紫色卡片的边角。 陈青桃神色僵住了几秒，伸出手将那只被血浸染的卡片从口袋里拿出来。 apex+的优惠券。 属于陈青桃的那张就被扔在店门口的垃圾桶里。 你看，就是这样，才会让她更加难过。 陈青桃握着卡片一夜未眠，和安睡在安息仓里的星星一起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她平静地注视着不远处的天边。 黎明即起，太阳掀开夜幕，逐渐将漆黑的夜色掩盖。 她沉默无比，不是在看太阳。 —————— “aex2078的实验进展如何。” 披着白色披风的阿尔德在鱼塘前立着他手中握着一枚瓷碗，时不时朝清澈的水面撒下黑色的丸子。 鱼塘底部的小金鱼探出头，争先恐后地咬着散发美味气味的鱼粮。 “根据孢子融合度来看，实验进展非常完美。可控分裂、超出常人的强大的力量，一切都在计划当中。” 单膝跪地的黑衣男无比恭敬回答。 “她有察觉吗？” “……没，根据家族回复，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被我们监控了。嗯……秦越虽然暴露了，不过，问题不大。” “强者的通病，他们都异常相信自己的能力。” “不过……该说不愧是黄先生看中的实验目标。” “实验继续吧，我很期待她的成长结果。” “邹副局长让我问您一句话……” “说罢，孩子。” “如果有天，aex2078不可控了怎么办？” “呵呵……”，阿尔德将剩下的鱼粮全部倒入鱼塘中，“那时自会有人处理她。” 鱼塘里的数十只金鱼全部涨大，红色的肚皮鼓成黑色，身上泛起脓疱。 这些金鱼变成了不一样的污染物，有的长着四肢，有的则变成一滩泥水，有的涨成一只透明皮球，有的则浑身长满眼珠。 方才还是一片和谐的鱼塘顿时被黑色沾染，变得丑陋无比。 阿尔德往前近了两步，观察着那只浑身长满绿色脓疱的金鱼，那些透明的绿色脓疱里面蓄着血水，隐约可以看到血水中浮动着幼鱼。 每一只绿色脓疱中都住着一只幼鱼，这幅诡异的画面令阿尔德脚边的人觉得恶心和诡异。 但神父只是眯眼笑了笑，慈祥而又温暖，“看啊，母亲是多么伟大。” —————— “生日会？” “是、我表哥想要邀请你来参加他的生日会。当然我已经告诉她你不可能会参加的……但是、但是……” 宋晨明在电话里支支吾吾，脸憋得通红，“大佬，我、我……” 局部的话变为一声短促的惊呼，“你干什么，宋越！” 宋越…… 随后，二人大概是拉扯了一小会儿，光迅很快便转手，陈青桃只听到一声明亮且相当热情的声音传来，“你好，陈青桃小姐……我们见过面的，你还记得不，就在莉莉丝的演唱会里，你救过我一命！” 陈青桃救了很多人，不会每一个都记的如此清楚，她淡淡“嗯”了一声。 “是这样的，之前并不是我不想去医院探望你，而是因为等我知道你住在哪所医院后你已经不在了……” “今天宋晨明告诉我你们是朋友，所以我很激动，提出了让他邀请你来我的生日会。” “你会来吗？” 不这个字还没说出口，便又听到对方激情四射的嗓音继续传来：“还有你的那位朋友，就是那位穿着闪光衣服的漂亮小姐，呃、当时我记得，好像是拿着一把枪？” “如果方便的话请帮我向她转告一下，我很真诚地邀请你们来参加我的成人礼！” 光迅又被转手，宋晨明熟悉的声音听起来无比窘迫，“不好意思啊，大佬，我表哥这个人就这样……他、他好像是你粉丝，可能是太激动了，呃，你觉得麻烦不用来……” “呃、你别再拉我了！宋越！” “……” 过了好一会儿，光迅后面的骚乱才逐渐停止，陈青桃默了一会儿，声音平平的，“好。” “唉，我就说大佬不可能……” “不是，等一下……”，宋晨明突然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她：“你刚才说的是好吗？” “是啊！当然是了！我听得一清二楚！你大佬说的是好！”，宋越激动大喊。 宋晨明不可置信，在打电话的那一刻他就确定自己肯定要被拒绝。 毕竟大佬很神秘啊，跟谁都保持距离，饶是自己说给宋越说他是陈青桃朋友，心里都没底气。 况且她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参加这种聚会的人。 宋晨明愣神间，便听到光迅里对方清冷质感的嗓音传来，“上次多谢你了。” “啊？” “演唱会，多谢你。” 宋晨明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是在说自己给星星做恢复一事。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哪，哪里……” 第93章 王二狗 挂了电话后，陈青桃回复特助在群里询问任务进度，蓝眼机械猫几乎每隔一会儿就在群里艾特她和灾。 陈青桃很忙，暂时顾不上「邪教」的任务，她看了大群发现她们是进度最慢的一组，群里讨论得热火朝天，对他们很不满，嚷嚷着要上报换人。 凌晨的时候，灾还特意艾特里面说话最冲的「焰火」，骂他有病。俩人在群里对骂了一晚上。 陈青桃私信蓝眼机械猫， 平安：任务很赶吗？ 蓝眼机械猫：是有些赶，我们最好三月内能加入母教，到时候里应外合，但我们目前进度为零。 可能蓝眼机械猫也没想到这次带的俩人这么麻烦，一个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着，一个压根不参与任何讨论，怎么艾特都不说话。 陈青桃现在对家族极度厌恶，但不代表她不会捣毁母教，这个任务她很感兴趣，会做。 默了会儿，她的身体开始分裂，她最多能分裂到05，到06时就有些吃力了。 同时维持这么多不容易，把06整个从身体里分裂出来，她已经大汗淋漓浑身湿透了。 02从后面抱着四个盒子，“这是光迅，一人一只哦。” 分裂人的记忆共通，所以如果陈青桃知道怎么使用，那她们也会知道。 03眼睛笑眯眯的：“有什么要吩咐的嘛？” 陈青桃打量着这些“她”，神态各不同，有笑有撇嘴，有困有精神抖擞。 03昨日被秦越射中两枪，虽然子弹不会让分身死亡，但是恢复也是需要时间。 像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03立马出声：“不会的，我已经完全好了。” 02像是陈青桃的代理人，替她和这些分身说话，“刚才大家拿到的光迅上有你们负责调查目标的部分资料，大家都跟着这些查下去，我建了一个小群，有什么都在里面联系哦～” “03负责威尔?艾戈尼斯，那位暴发户先生。” “04调查穆兰特女士，她是位旧贵族。” “05你呢就负责安全局局长王永平啦。” 几人开始查看任务目标，05属于暴躁一类的，在查看王永平后就立马提出疑问：“任务可以抹杀吗？我看他不顺眼怎么办？” “不可以！”，02比了个叉，像训斥不听话的学生，“我们的任务是接近任务目标，调查其和「母教」的关系，如果人被杀了，我们还怎么调查？！” 05不服：“全杀了呗，这还能怎样。” “笨蛋！”，03鄙视她，“连基地都找不到怎么全杀！” 她舔了舔嘴角，“要杀当然是要等到找到基地再说。” 02对此表示赞同，这里面唯一不喜欢杀人的06觉得不适应，她举起手，“那我呢？” “你啊…不是写了宋海吗？“，02喃喃。 陈青桃要调查的人中唯一一个不属于贵族，是从虎哥嘴里买出来的消息——宋海。 按理说连虎哥都知道对方是母教信徒，家族不可能不知道，但奇怪的是上面那么多名字唯独没他的，陈青桃不是怀疑家族给她一堆假名字，而是觉得那人不对劲。 “哦、哦……“，06连连点头。 陈青桃看向05：“王永平一旦发现你，杀了。” 要的是05能毫不犹豫地杀了。 毕竟王永平是安全局局长，有权有势，陈青桃虽然不知道他是否和那些人一样对自己感兴趣，但是被这种人粘上也很麻烦啊。 “但这恐怕会带来不好的影响。”，02有些担心。 陈青桃明白她的意思，王永平他再不是个东西也是维持安全平和的支柱，他死了，内部恐怕会引起动乱。 “没事。” 白术的父亲邹明是安全局副局，此人在十一区比常年不见人影的王永平有影响，顶上估计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05在查看光迅里的信息，那些陈青桃都读过了，除了家庭住址和个人生平以外没什么特殊的，要看劲爆的还得去论坛上。 等人散后，只剩下02一个人在落地窗前等待指示，房间里只剩下沉默。 “怎么样了？” “…还不错。”，02笑，温和地笑。 她是精神系序列，除其他几个“陈青桃”以外，和风、和陈青桃的相性最合适，可以吸收陈青桃的部分力量。 陈青桃沉默，伸出一只手，02握上她的手臂，二人类似一种开始融合的模式，但不是融合，陈青桃的力量正沿着手臂传到02身上。 或许是承受不住，02很快便跪在地上呕吐，她的面部生出几只红色的眼睛，像变异的怪物一样，身体上生出触手。 02的身体逐渐破溃，泪和口水不断滴落在地上，崩溃大喊：“啊……” 「你的分身不行啊，这么一点力量都承受不住。」 陈青桃蹲下来，面无表情俯视着侧趴在地上捂着肚子的02，她的面部扭曲，因无法承受的疼痛而显得崩溃。 “只是这样……”她无悲无喜，“再努力一点好吗。” 02从地上爬起来，身体因支撑不住而几次重新跌回去，她仰起那张跟本体一模一样的脸，凄惨，但又不忘表达自己的心意， “可以的，我可以做到的……” “你去替我参加宴会。”，她戴上手套，吩咐。 02：“好的，今天有雨，您路上小心。” …… 陈青桃换上黑色风衣，在玄关处回头望着虚脱的02，对方局促不安，身体还在颤抖。 “啪嗒。” 公寓的门关紧，02虚脱地坐到地上。 一早收到消息的2048早已在楼下等待，陈青桃坐上车。 她要提升自己，最快的办法是收集那些仅被她能看到的怪物，目前最让她感兴趣的是住在「灾」楼下的那个洋娃娃。 似乎…很强。 到了巷口，天微微下起小雨，2048在巷口给她撑起一柄黑伞，陈青桃再次踏入这片阴暗的区域。 依然有许多闲得没事干的仿生人靠着墙。不同的是，这次没有人再找她麻烦，有几个不长眼的改造人还没靠近就被同伴往后拉走。 “别作死，你他妈的不知道她是谁……” “她谁啊，我没见过。” “「灾」那个新队友，上次就是她把「灾」给那啥的……”，他比了个咔嚓的动作。 那人明显不信，“真的假的，就这娘们儿，怎么看也，呃……” “我老叔看过那场比赛，没记错她是召唤系的，强的离谱。” “就吹吧你，召唤系，那能强到哪儿。” “好歹比你我强，咱连觉醒者都不是。” 巷口满是唏嘘声，陈青桃眼睛扫到那个背后蛐蛐她的男人，对方明显一哆嗦，便被2048提了起来。 “你、你干什么，现在是法治社会…杀人犯法！” 上次「灾」二话不说就把那人脑袋给割了，也没有人说是法治社会。 法治社会这四个字是十一区最大的笑话，下城区的人命不算人命，他们是实验品。 当然，弱者的命也不是命。 她侧身走过，眼睛凉凉，就当小混混以为自己被放过时，2048突然扯掉了他的手臂，但不是那只机械臂，而是那只完好的手臂。 尖叫声在巷口响起，剩下的人一溜烟躲到老远，眼珠子往别处瞥。 这次没有小刀插到她面前。 她上楼，2048紧随其后。 前脚刚一踏进逼仄的楼道，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袭来，穿着华美的洋娃娃突然挡在路到中央，她的嘴角升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四肢僵硬地朝她招手。 “让让…” 同是这栋楼的楼上住户正准备下楼，娃娃幻觉穿过他的身体，那张脸嵌进男人的肚子里。 由于陈青桃发呆挡住了他的路，男人很不满，但是碍于2048的存在，他又不好说什么，于是忍了忍，问道：“能让一让吗？” “不好意思。”她说，然后问：“认识这一家住户吗？” 男人挖了挖鼻子，显得不耐烦：“认识啊，咋。”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叠大面额现金，男人的眼神随着她的动作眼睛直冒光。 这招是跟白术学的。 “咋，给我的嘿嘿？”黑乎乎的手在上衣上蹭了蹭，胡子拉碴的脸上堆着油腻的笑意。 准备拿时，陈青桃的手突然收回。 男人很快便明白了陈青桃的意思，上道至极，“哦，住在这儿的人姓王，我们都叫他王二狗，又穷又邋遢，还找不到老婆……对了，这都他妈不是重点……” 他搓了搓手指，陈青桃给了他两张，男人舔了舔干巴巴的上嘴唇，示意她再给点。 “再给点呗，别这么小气……” 陈青桃没给，他的嘴也没停下，“重点是这人可能一个人生活久了，今年就疯成了个精神病，老幻想自己有老婆，天天跟老婆那啥……” 他两只大拇指在一起碰了碰，猥琐地挑了挑眉。 “嗯。” 见陈青桃没太大表示，他也觉得无趣，于是干巴巴叙述：“就为了养活他那个不存在的老婆，王二狗今年找了个贼他妈赚钱的活，就是给人当人肉沙包，人肉沙包、人肉沙包你知道吧？” 人肉沙包就是指给人家当沙包，纯挨打。 “知道。”，她回答，边侧过身给提着垃圾袋下楼的女人让道。 “做人肉沙包多他妈的赚钱，就是要命。这孙子本来可以靠着这笔钱吃顿好的，结果你猜他干什么去了？” 见陈青桃不配合，他也不嫌尴尬，一拍手掌：“他全他娘的拿去买花里胡哨的衣服去了，说是买给他小女儿的，可咱能不知道他那熊样儿，连老婆都是幻想出来的，屁来的女儿？” “哎呦……想起来了，差点把这个忘了，老子记得是前几天儿，他家的门让人给砸了，砸他门的人赔偿了一笔巨款！够他好长时间不用被打了……听他说有好几万呢，操，一个破门能值多少钱……真是走了狗屎运。” 砸他门的是白术，陈青桃想，那天王二狗在她眼里的状态不是人，当然……不知道是受什么影响，白术在自己眼里也不对劲。 她还记得那天，差点把王二狗杀了。 “然后呢。” 他声音小了些，“他藏不住事儿，当天发了大财后，拿着这事到处宣传，逢人就说自己赚了好几万……有人见他不爽，套麻袋揍了一顿，结果你猜咋了？给他套麻袋那浑货第二天就死了！” “死的哎呦那叫一个特别惨！”，他重复说道，男人似乎在回忆对方的死相，整个人的表情显得挣扎。 “什么死法？” “身体被切成块，只留下一个肚子。” “……” 男人收钱走后，陈青桃便站到王二狗的门前，还是那扇破门，底下被白术踹开一个小口，拿着破木板钉上了，估计轻轻一踹就能开，陈青桃一看就知道他没拿那笔钱换门。 “在这儿守着。” “是。”2048微微低头。 陈青桃没踹，她从风衣口袋里抽出一根在地上捡的铁线伸进锁孔里，这种年久失修的破门很好撬开，锁孔里都锈了，换个稍微利一点的小刀，估计能给划开。 和上次一样，满地破烂和泡面桶，不同的是，在陈青桃的眼里，房间顶部无数红色丝线垂下，搭在房间的沙发、地板和其他家具上面。 关门之前陈青桃再次看向楼梯道中央的洋娃娃，但是洋娃娃不在那里。 正在疑惑时，她听到一声阴涔涔的声音传来， “在找我吗？” “砰！”大门关上，她回头，这才发现洋娃娃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 低垂的眼睑，怀里抱着缝着扣子眼睛的小熊，声音幽怨。 “你能，你能看到我，” “你是我的，我的、妈妈吗？” 陈青桃：“你叫什么名字？” 她嗓音幽幽，“…不知道，我是……” “我是…我是、我是…”，她机械重复着。 房间里混合着奇怪的味道，腐烂的食物、长时间不清洗的衣物堆积在角落也发酵出了奇怪的味道。 太邋遢了，陈青桃难以想象这房主能找到老婆。 “你认识他吗？” 娃娃眼珠子一转，身体没有动，指向最里面的那间房，从门缝底下可以看到光，“在那里，她…在那里。” 王二狗在家？陈青桃疑惑。 第94章 我看见你了 那是一扇漆红木门，跟其他门相比，这里明显被人精心擦洗过。 她眼中那些红线的源头就从门上的缝隙中穿过去，从里面透露出一股不详的味道，如果是怪物，对方应该就在里面。 一眨眼洋娃娃便站到了门前， “在这里。” 陈青桃跨过长毛的泡面和玻璃酒瓶，准备走到那扇门前。 房间里响起冲水马桶的声音，男人从厕所里出来，突然看见家里有陌生身影，“卧槽你妈，你谁啊，吓老子一跳！” 他的衣服偏小号，肚皮和上次见面一样露在外面，身上散发出一股怪味。 “操，原来是你。” 男人似乎想起来上次被支配的恐惧，往后退了几步，“你要干什么！” “你养了不干净的东西？”她用一种疑问的语气问出来。 男人回答：“你他、我才没养不干净的东西。” “你老婆呢。” “她在睡觉。”提到老婆，男人的表情温柔了些，“你别吵醒她，咱们有话好好说行不？” 他知道自己打不过陈青桃，真对上自己估计只有去死的地步，所以干脆顺着，没准把人哄高兴了就能走。 “嗯。” “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男人坐到沙发上，从那张脏乱不堪的桌面上摸出了一根不值钱的烟，点燃后，他颇为怀念地讲述道：“我和她…是在，雨天认识的。” “那天夜里下雨，她在巷口没有打伞，我呢就刚买完泡面回来看见她一个人傻乎乎地站在路口，心想这人可真笨，也不知道蹲雨，就把伞给她了。” “可她没要，我看她衣服湿了，就问她要不要来我家…洗澡，她答应了。” “我当时真没啥意思，我看她一直在巷口站着，也不走，你说大半夜的她一女的站在那儿多危险啊…在这儿住的又都不是啥好人，边缘地带了，安全局管不着也懒得管。” “嗯。” “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后来我经常去那家买泡面……偶尔能在巷口碰见她，一来二去就看上了。” “……” “我知道外面人都说我呢，我又穷又懒，配不上这么好的女人，她很漂亮还年轻，我问她为啥要选择跟我在一起啊，你猜她怎么说，她说她觉得我人老实，嘿嘿……人老实是我唯一的优点，你别看我整天骂骂咧咧的，其实就是活的窝囊，怕别人欺负咱，故意摆出来架子让人看的。” “嗯。” 他只是把烟放进嘴里，却没点燃，嘿嘿一笑，“她讨厌烟味。” 陈青桃面无表情，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所以，你是怎么死的？” 软啪啪的香烟从嘴里掉了下来，一条黑色的蠕虫从男人那张塌青的脸皮底下冒了出来，他眼窝凹陷，像是听不懂陈青桃在问什么，骨手挠了挠头，那些链接着他身上的红线抖了抖。 “你有病吧，你在说啥玩意儿，啥死不死的，我这不还在好好活着……” “哐当”一声响，红门被从里面破开，一只黑色的怪物被艾尔维拉掐住了脖子，按在地上摩擦。 怪物没有脑袋，祂的脑袋是一只血盆大口，正不断往外吐出黑色的蠕虫。 祂的四肢使劲蹬了蹬，却发现动弹不得。 “老婆…”他痴痴地喊。 从里面钻出来许多小怪物，黑云似的身体，四肢干瘦的羊蹄，腹部有一只大嘴巴。舌头耷拉出来，像野兽，这些小怪物们穿着漂亮的洋裙，像是被精心打扮过的。 这些就是王二狗的“女儿”。 他和那只大怪物一起……生下的吗？ 那只洋娃娃就站在怪物的中间，朝她开口喊着，“妈妈。” “妈妈……” 祂们不像污染物，没有孢子，更像虎哥的那张图，陈青桃难以言喻看到祂们的感受，这些怪物散发出一股黑气，不详。 可是为什么莎布?尼古拉斯会在这里。 “老婆…女儿……” 看到祂们被陈青桃如此对待，男人大怒，过来抱住怪物的身体，那些小怪物涌过来将“父母”团团围住。 他朝陈青桃大喊：“你们这么对我老婆和女儿干啥！有啥冲我来！冲我来啊！” “放过我老婆和女儿们吧！她们什么都没做错，什么都没做错，你杀我你杀我……” 可是你已经死了。 艾尔维拉发出一声恶劣至极的笑，祂伸手扫过去，将他的“女儿们”一把拍到墙上，黑云似的身体脆弱不堪，在墙上成为一滩黑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许是在他眼里，这些都是他天真可爱的人类女孩儿，祂们被真正的怪物——陈青桃的母亲残忍虐杀，头身分离，红色的血肉四溅。 那在王二狗的眼里，祂们也会说“爸爸，救救我”吗。 只能听到小怪物们发出微弱的声音，大怪物则在一旁嘶吼。 男人不知道从哪儿提出一柄刀，狠狠握住刀柄冲她刺来，可是他碰不到，便被蛇尾紧紧地压在地上。 两只手用力向前扒着，眼睛里满是红色的血丝。 陈青桃俯身捏住他的颈，轻而易举地将他提起来，刀没被男人捏紧，掉了。 男人在半空中扒着她的手腕，她用力一捏，发出一声不算清脆的“咔嗒”声，头身分家，下半部分跌在地上。 他却浑然不知，仍无比愤怒地怒喝着要杀了陈青桃。 一位不知道为什么还在活着的死人，一只和邪神有关联的怪物。 怪物从艾尔维拉的手底下跑了出来，冲陈青桃发动攻击，可还没等祂的蹄子碰到陈青桃，便被艾尔维拉的蛇尾卷住身体。 房间逐渐被浓稠的黑水占领，祂无处可去，趴在墙上，蠕虫不断从里面掉落。 陈青桃提起红线，那些红线连着王二狗的大脑，如果没有猜错，这东西仅她可见。 她尝试着用力一拽，连着上面的红线掉了下来，成为活尸的男人终于不再扑腾，皮肉迅速腐坏，嘴巴大张，那些黑色的蠕虫则从里面钻了出来。 她眼睛亮了亮。 那只怪物则被艾尔维拉撕成两半，吞进了肚子里，房间里只剩下咀嚼声。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 陈青桃踮脚揽起红线，将它们抱在怀里，用力一扯。 类似有什么东西从水中冒了出来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 “咕啾——” 又从头上掉下来一只球，黑色的蠕虫伴随着怪物从天花板上坠落，黏腻恶心。 艾尔维拉将那东西卷走。 她仰头从红线的缝隙中看到了几只人的嘴巴，长在一团黑色的肉中…… 来不及看清是什么东西， 大脑便发出尖锐的“次啦”的声响，和指甲在黑板上划到感觉一样。陈青桃惊觉不好，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被放大无数倍的恐惧和绝望，她想死。 死亡的欲望在这一刻到达顶峰，皮肤上泛起了白色的眼珠，无法再控制自己的行动。 她仿佛看到了无数人站在自己的眼前。宋佳懜、前世的同学和那些跟她同为孤儿院的孩子们，老师，还有白术、星星，黄光伟，雯娜和莉莉丝他们。 这些人齐声开口，面无表情，共同说着同样的话语， “去死，去死……你去死，你去死吧，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 然后—— “我看见你了。” 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 四周的墙壁上写满了黑色的大字，包含着强烈的警告和威胁的意味。 “我看见你了。” 她艰难无比地控制自己的思绪，努力找回不受控制的自己。 「虽然不是本体，不过也够你受的了。」 「怎么样，要我帮你吗？」 “不需要…”，她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大字。 并非陈青桃逞强，而是因为欧图伊格对借给她力量这件事格外来劲儿。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这种看似不图回报的帮助其实则最要命， 她很谨慎，不做这种交易。 长着人嘴的黑色肉块从头顶往下坠落，嘴巴大张，大有将她吞进去的意味。 “嘻嘻——” 嘴巴发出了一声类似孩童般天真的笑声。 不等那东西浮现完全，陈青桃的手突然抱上黑色的肉块，她一只手还握着王二狗的头，拼命地将脑袋塞进肉块中。 “想吃我？” 不知何时她拽掉了自己的眼罩，被打上叉的眼睛看向头顶的黑色肉块。 陈青桃的手伸进祂的一只嘴巴里，握住祂的舌头往外拉扯。 “把祂吃了。” 得到命令的艾尔维拉又胀大了些许，于是从后面快速咬上肉块。 艾尔维拉动作生猛，就像在吃一头狮子，被祂撕咬掉的肉块吞进肚子里。 熟悉的痛感再次传来，只见她嘴角浮现一抹稍显疯狂的笑容。 她怎么可能会去死，明明该死的另有其人。 肉块表面的触手垂下，从上面再次坠落许多肉球，表皮是一层透明薄膜，薄膜慢慢舒展，黑羊蹄似的四肢从那团肉球中伸开，最终变成和王二狗老婆似的怪物。 无数黑色肉球从天花板坠落，祂们一同坠落进陈青桃的黑水中， 每当怪物们朝陈青桃奔涌，就会被艾尔维拉一把拽过去，拍到墙上，地上、天花板。或者撕扯，杀死，将胸口掏出来。 可怪物们无法被真正杀死，祂们在一团黑水中化为烂泥烂肉块，又在黑水中渐渐凝结，聚合，然后恢复原样，张着肚皮的大嘴朝陈青桃爬过来。 天花板的大肉块限制了陈青桃的行动，她觉得自己就在崩溃的边缘，她的神经和大脑一同喧嚣， 这是属于她精神控制的极限。 但还不够…… 好像还没有用过付秋的能力？ 当然此付秋非彼付秋。 真正的付秋是治愈系，但陈青桃的付秋可不是治愈系啊。 付秋的身形渐渐在半空中浮现，她双手交叉在胸口，双眼紧闭，空气随着她的出现而缓缓震动，光辉浮现在她的周围，她正在哼着任何人都听不到的歌。 陈青桃力量倍增，比起刚才稍显艰难的抵抗，她一用力就拽掉莎布?尼古拉斯分身的肉块。 当然，艾尔维拉也同样。 那些涌不尽，打不死的怪物如同前赴后继的死士，祂们无法杀死，但可以被吞噬， 唯有吞噬，艾尔维拉撕咬着黑雾似的肉块，无法拥有准确形状的肉块在她口腔中很快化了，最后被咽下去。 维持着付秋的出现显然让她极为痛苦，无法保持自己人类的形状，脸上、脖子上相继生出欧图伊格的眼睛，后背则蔓延出巨大的白色触手。 祂贪婪地试图冲破名为“陈青桃”的桎梏，打算窥探外面的世界。 一只、两只、三只…… 一条、两条、三条…… 几乎塞满整个房间的白色触手肆无忌惮地拍打墙壁和地板。 不行……再这样下去会把人给吸引过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听到欧图伊格放声大笑，祂在享受着这种逐渐占领陈青桃身体的快感。 「马上、马上你的身体就是我的了……」 “砰砰砰——”，又是几声激烈的响动。 “停下！” 千钧一发之际，陈青桃忍不住大喊，然而随着她的声音落下，那些触手竟然真的乖乖停下了。 她瞪大眼睛，跟她一样陷入不可思议的是欧图伊格。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陈青桃想起来了，她跟对方签的契约明明她是主人。 而受契约限制，对方应该对她唯命是从，唯陈青桃的命令说一不二才对。 所谓命令，既是从陈青桃口中吐出的每一句话。 她的灵魂在契约绑定的那一刻开始就和对方紧锁，不是朋友关系，也不是其他，而是无比明确的上下级关系。 想通了这点，她便轻声开口， “我命令你，给我足以打倒祂的力量。” 第95章 九成九的死亡率 王二狗楼下的住户姓金名远，是附近赫赫有名的混不吝，在楼顶传来第一声震动时，金远还以为王二狗真有个什么老婆，此时正在进行床上生活。 可是这活动未免太吓人了一点，天花板都快被震碎了！于是他给王二打了一通电话，想质问对方大白天抽什么风，但是电话没接通。 他心想王二那德行他是知道的，不持久，打算忍耐三分钟过去得了。 然而动静越来越大，逐渐演变成一种极其难以忽视的强烈震感，大有七级地震的样子。 他开始怒了，愤怒中又夹杂中一种好奇。 到底在干啥能引起这死动静？ 怀着强烈的好奇，金远随意踢上破洞的烂拖鞋就上楼，出了门才发现逼仄的楼梯里满是人。 只见通往王二狗房间的楼梯口围了一圈人，他硬生生挤进去，看见一名穿着黑衣的高大男人直挺挺立在王二狗的破门前。 他西装革履，衣服上连个褶皱都没，严肃地立在门前，看起来和整栋破楼格格不入。 “砰！砰！砰！” 天花板和墙面上落了一地的灰，地面震得脚麻。 “我擦，你给老子闪开，他个鳖孙儿动静这么大，这还让不让人睡了？” “我看你穿的也是人模狗样的，不能不讲理呀。” “闪开！你他娘的是王二狗的什么人？别看你穿一身黑老子就怕你，大白天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其他住户都跟着他附和，“就是就是！” 任其他人怎么喷他，2048都纹丝不动，有人上手，结果他胳膊挡在人面前，不让他进去，那人推着他胳膊，愣是一点儿也没推动，跟个石块儿似的。 “我操你……”，骂人的话脱口而出，憋了一半出来又咽了进去。 “报警！大家都去报警！” “对！报警、报警……还让不让人活了！” 报警——这两个字出现在这里无疑是不顶用的。 金远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幅热闹哄哄的场景，随手拉了一个眼熟的住户，猥琐地摸索着下巴，“这男的谁啊？” “听小李他们说是一女的保镖，那女的贼凶，好像跟楼上那谁有关系。” 他一说楼上那谁，金远就知道了，指的就是他们这块儿地头蛇——「灾」啊。 “他不在？” “对，肯定不在，这动静，他要是在绝对会下来杀人……” 聊天间，旁边几位住户就已经报了警，言词锋利激烈，可见之愤怒。 金远摸索着下巴，越来越好奇，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来从他家厕所外的窗户能爬到王二狗的家里，于是又提拉着拖鞋回去了。 …… 莎布?尼古拉斯的肉体似乎蕴含着某种邪恶的诅咒，陈青桃的手仅仅只是触碰到那些不规则的肉块，便感觉皮肤有种被烈焰灼烧的痛感。 本来只是痛感，但等那些肉块散开之后，她才发觉自己的手臂被腐蚀了。 小臂上凸起乳白色的水泡，被腐蚀的部分，一半鲜血淋漓，一半丑陋无比。 然而这种程度的疼痛不足以引起她的反应，仅仅只是手臂上触目惊心的伤疤令她感到诧异。 还没有头痛来的一半让人崩溃。 许是她的命令起效了，她感受到自己的体内正在聚合一股强大的力量。 陈青桃双臂垂下，鲜血和不明液体混合滴落在地上，冒着白色的气。 身体表面逐渐划开一道道柳叶形的刀口，皮肉绽开，圆溜溜的眼珠突开拉血丝的红色黏膜，突出表面，在陈青桃身上滴溜溜地转着。 和原来每次压制不住欧图伊格而冒出来的眼珠不同，她身体上的每一只横瞳似乎都蕴含着某种力量，邪恶的力量。 它们是不可直视的，是混乱的，倘若有人类站在她的面前直视那些眼珠，大概会陷入崩溃。 两方力量暗暗较劲，房间心承受不住压力，墙壁崩裂，隐约有坍塌的迹象。 莎布?尼古拉斯的触手向下，试图再次缠紧她的身躯， “去死——” 难以言喻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的两个字，怀揣着巨大的恨意和无尽的痛苦，但不是她说的。 这两个字来自于被艾尔维拉撕扯咬碎的肉块，那些王二狗的老婆。 头顶的嘴巴一张一合，蠕动的黑虫从里面掉落，滑到了陈青桃的皮肤上，留下一层水渍。 陈青桃有预感，那上面有更大的东西。 她背后的触手一拥而上，将头顶的肉块撕成碎肉。 黑色碎肉像无数碎纸，从房间中飘落。 尖锐的混乱的诅咒在耳边响起，陈青桃眼前闪过一幕场景。 满地的焦土从地面升起，混合着红色漂浮在空中，万物在倒流，天是黑的。 她就站在那片焚烧殆尽的焦土中遥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 突然，天空裂开一道道口子，而头顶的正上方，一只眼睛不包含任何感情地凝望着她。 不，不是她，是她脚下踩着的这片土地。 陈青桃才顿然惊觉，那不是天空，是被确切定义的不可名状之物的眼睛。 「祂看见你了」 陈青桃刚一抽出神智，便感到莫大的痛苦，她做出呕吐的姿势，蹲在地上，掐着自己的喉咙。 “呕————” 一只黑色的蠕虫从她肚子里被吐了出来，那只蠕虫中间凸起，类似祂的嘴巴在表皮上做出咀嚼似的动作。 它在吃陈青桃的肉。 她不知道这东西什么时候钻到她胃里，此时只觉得恶心至极。 墙壁裂开的缝隙越来越大，隐有天崩地裂的趋势，她扶着墙，吐的头晕眼花。 不能这样下去了，需要快些结束…… 这么想着，她动作便加快了些，只是那肉块像是会不断胀大的面包。 碎肉满地都是，也不见祂有变小的趋势，艾尔维拉撕扯着最后一只怪物的身体。 金远爬进厕所时，闻到了一股臭味，他被震的一惊，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打算去推面前的门。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这将是他这辈子最后清醒的时刻。 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他推开一个缝隙，透过缝隙间，他看到了此生最难以忘怀和恐怖的画面。 人身蛇女的怪物正在一团黑乎乎的巨大肉块后撕扯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难以形容。 而天花板上坠下的巨大黑色肉块，从几层赘肉中不断往外冒着黑色的蠕虫。 他捂着口鼻，大脑一片混乱。 然而眼珠再往前移，便看到扑散着一头白发的少女身上搭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裸露的每一寸肌肤上都能看到细长的眼睛，像是被刀划开后兀自生长。 身后的白色触手和头顶的巨大肉块形成鲜明对比。 金远早年有过接触污染物的经历，胆子不算小，此时狠狠咬紧牙关，愣是一口气都不敢出。 只是倏地，少女喉中间的横瞳眼睛转向他的位置，不掺任何感情的俯视着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响彻天际的叫声从王二狗的房间中传来，众人疑惑房间里发生了什么。 陈青桃双目移至厕所的位置，感受到了里面有人存在。 只见门被推开，从里面爬出来一位没有瞳孔的男人，他双目翻白，如同行尸走肉。 「他触犯了禁忌。」 「他已丧失灵魂。」 耳边，欧图伊格得意的声音传来。 所谓禁忌，既是那条赫赫有名的条例。 付出灵魂是他为此愚蠢的行径所偿还的代价。 金远在房间跌跌撞撞地徘徊，时而痴笑，时而哭泣，看起来呆傻痴讷，饶是谁都不敢想象一分钟前他还是位正常人。 陈青桃明白了，他是看到自己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不，准确的说是看到了她身上的那些眼珠。 「吃了祂。」 吃掉莎布?尼古拉斯的分身无疑是当前最好的方法。 因为就连祂的分身都无法被毁灭，和那些小怪物一样，大约唯有吞噬。 也许是状态的原因，陈青桃没有第一时间否决欧图伊格的提议。她伸手揽过一片黑色碎肉片，似乎在思考当前提议的可行性。 「祂和你同为一体，你知道的。」 「你早已踏出这一步，又为何犹豫？」 陈青桃早在钢厂命艾尔维拉吃掉黄光伟的脑仁那一刻开始，往后变强的每一步都躲不过吃人这两个字。 如今，她犹豫的只是味道怎么样，吃了会拉肚子吗之类的问题。 于是仰头，舌尖卷过莎布?尼古拉斯的小块肉片，咽进肚子里。 好像…没什么特殊的？ 有点像那种煮不熟的生肉，难以咬动，费劲咽到肚子里后，她仰头，舔了舔嘴角。 ———— “你也看见了，他无论如何都不开门，刚才里面还有尖叫声传来！大家都听到了！” 住户们对着赶来的警员说道。 “对啊对啊，我们都听见了！可惨可大的一声，哎你是没听见，绝对不是我们唬你们啊！！！” “而且你闻闻，什么味儿啊这是！” 赶过来的警员眉头紧皱，嗅了嗅空气中的腐烂气息，像是野生动物死了一个月。 他对挡在门前的2048开口，“让开让开！再不让开我们就依妨碍警员办案抓你了！” 警员b扯了扯他的胳膊，“现在就能抓，你看这动静多大，他跟里面的人绝对是一伙的。” 旁边的住户插了一嘴，“你们看看这墙，这跟树杈子似的裂缝，就是刚才震的！刚才我们差点以为要发生地震了！现在都轻了……” 警员一听这话明显是不信的，这巷口本来就是远近闻名的破，当然住在这里的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聚拢着一堆残次品改造人、旧款仿生人或者半死不活的人类。安全局根本不会把时间放在这堆上城区的耻辱身上。 平日里就算死人也没人管，谁会在乎他们的命啊……要不是今天电话太多，说辞一个比一个夸张，局里被烦的不行，所以上面的人便派他们来压制，否则他根本就不会过来。 虽然不信，但也只在心里暗自吐槽。警员a跟b从裤腿里抽出枪，指着2048，“最后说一次，让开让开！” “依照当前形势观察，你们进去有超过九成九的概率会死亡。” 2048的声音平稳温和，这是写在他代码里的设定，无论遇到任何事都不会表现焦急的情绪。 “你吓唬谁呢？还九成九，老子要是真死了，明天给你表演一个倒立吃史！” 一枚子弹打中后面的木门，警员吓唬他：“再不开门，我就射你了！” 2048：“glock-1004型，6mm口径子弹，产于四区，通常用来追捕犯人。” “它——无法射穿我的表皮，甚至无法产生凹口。” “我建议你，换联邦z式处理污染物的冲锋枪，它可以射穿我。” 警员a听得一头雾水，只觉得他在装x。 “你在说什么鬼话？z式冲锋枪那么珍贵，怎么可能用来处理你！” “行了行了！别胡说八道了……再不让开，我真的射你了啊！” 于是2048准备重复一遍，警员b一枪射中他的右臂。 “砰！”的一枪在狭窄阴暗的楼道里回响，众人双眼瞪地浑圆。 气势汹汹的子弹射穿2048的豪华西装，弹头在穿过皮肤时却突然熄火，弹壳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众人惊诧。 “卧槽……还真的一点皮也没破。” 没破，破的只是那件西装的纤维。 “你他吗是什么鬼东西？” 警员有些害怕，他无比确信任何人类都撑不住一枪的力量。 许是2048被创造得太过真实，没有任何人怀疑他不是人类。 他甚至比楼道里那些身体一半机械造物的改造人还要像正常人。 就在他们诧异间，王二狗这扇曾被踹破的破门终于忍受不了震动，再也立不住。 它“啪”的一下，直直往后躺了下去。 诡异的房间里是刺目的黑与白的相应，一片糟乱。 天花板下垂破布似的黑色肉袋，从里面垂落各种形似内脏的东西。 只见十来位长得一模一样的白发女生手里抱着各种黑色的肉块，她们毫无吃相，正大快朵颐。 “咕噜咕噜……” 王二狗那颗青黑干瘪的脑袋带着半截脖骨从里面滚了出来。 “啊，被看到了。” 这是警员a生前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 满脸是血的女生将眼珠送进嘴里，她是里面唯一身上长着许多柳叶眼睛的人，浑身散发出混乱又邪恶的气息。 只见少女脚边跪趴着一位丑陋干瘪的中年男人，他双目无瞳，捧着碎肉流下口水，“啊，啊……”的叫着。 她冷漠地注视着自己，被烧毁的小臂上一只眼睛和他对视。 “砰！” 众人反应过来，警员a的脑袋已如烟花般绽开，碎肉和脑浆溅了旁边人一身。 “跑！快跑！快跑啊！” 人群炸开，仍有人的大脑炸开的莫名其妙，也有人双瞳消失，呆傻痴愣，情况好一点的警员b，只是抱着头跪在地上。 2048温良的声音传来，“我已说明，九成九的死亡率。” “唉。” 第96章 我知道她是谁 死亡是一瞬间的事。 明白了这点后人们开始恐慌，然而大部分人没有能够说完一句话的时间。 尸体和疯子，脑浆和丧失理智的人，满地都是如此。 但还是有人跑了。 陈青桃漠然注视着逃跑人的背影，2048微微垂下头，对陈青桃恭敬道：“需要把他抓回来吗？” “算了。” 看到她的人不死也会疯，现在没有彻底疯不代表他等下不会，明天不会。 门口有位变得痴傻呆愣的住户，趴在地上，对着离她最近的一位“陈青桃”流着口水。 女人十指紧抓在地上，指甲虽然劈开但她却像是没有感受到任何痛感一样。 翻白的双目贪婪又疯狂地盯着她手中的肉块。 然而“陈青桃”满嘴都是鲜血，她恶劣地撕咬肉块，将剩下的部分在她手上甩了甩，女人便跟着肉块甩动的频率急吼吼地张着嘴。 她像逗弄小狗一样，等她做出足以讨好她的表情或动作之后，将黑色的肉块丢到她的头上。 莎布?尼古拉斯的肉块被众位“陈青桃”分食，她看向最里面的房间，木门早已被艾尔维拉一掌劈坏， 她走过去， 角落里堆积着华美的洋裙，和成人等身的洋娃娃姿态优雅地站在中央，朝她微微躬身，行了一个贵妇礼。 大号洋娃娃身前站着小号的洋娃娃，戴着礼帽的头转动，看向她然后走向她，僵硬地揪住她的衣角，声音轻轻的， “你才是我…妈妈。” 陈青桃虽然不知道洋娃娃为什么会叫自己妈妈，但是能猜出来她们是王二狗的幻想老婆和女儿。 王二狗的幻想是不存在的，在陈青桃看到他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幻想终于被具象化。 陈青桃好像明白了，付秋曾经告诉她——“你看到我，我便拥有了生命。” “……” 那些红线呢？ 房间里那些下垂的乱七八糟的红线伴随莎布?尼古拉斯的分食而逐渐消失。 她没再思考这个问题，手指分别点上两个娃娃的额头。 下一秒，陈青桃便在自己的识海中看到了这对母女。 —————— 今日的街道和往常一样，阳光明媚，市民各自进行着自己的生活；楼下的小孩溜着机械狗，巷口处有几位改造人厮打，街道上，行人走过，在屋檐下隐约能看到几对搂搂抱抱的饮食男女，氛围进行到热烈处，他们便相继接吻，脱衣。 一切如常—— 直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打破了巷口的平静， “杀人了！！！” 治安不好的地方最容易引起争斗，也有人小事化大，将混混之间的打闹扯成“杀人”。 所以并没有太多人在意，但伴随着尖叫声落地，便是一位身穿警服的男人扒着墙，不大，不稳地走出来。 我们的警员b先生，表情挣扎扭曲，仿佛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他嘴里时而痛呼出声。 最主要的是，他的嘴边还挂着一块碎肉，发丝上满是血丝和乳白色的液体。 他一见到人，就冲上去扒着人家的双手，“快去报警，快去报警……有怪物，有怪物！！里面有个枪杀不死的男人。” 他说这话时，手上还握着那把glock手枪，一幅威胁的姿态，仿佛别人不听他的话，他就会朝那人开枪一样。 那对被他抓住的饮食男女吓得不轻，一时没敢说话，然而警员b的表情顿时变得异常焦躁，他梗着脖子朝两人大吼，“快去报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让你们快去报警，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听我的，去报警去报警去报警去报警啊！！！……” 警员b眦目欲烈，眼球里满是血丝，双手发了狠地摇着女人的身体。 女人登时就被吓哭了，用力挣脱他的双臂。 “你他妈疯了吧！” 她男朋友起开身，推开他之前不忘把衣服穿好，周围满是好奇的打量的视线。 “操你妈的，当警员了不起啊，” “就当老子吃了屎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走，慧慧，别管这傻逼！” 被叫做慧慧的女人攀上男人的胳膊，泪眼汪汪。 只见他“砰！”的一下，突然朝天来了一枪，枪声在街道回响，引起骚乱，众人四散而逃。 “报警啊，报警啊，报警啊！你们去报警啊！我求求你们了，有怪物，有怪物…里面有怪物，真的有怪物…它要杀我要杀我，还有那些女人，那些女人要杀我，要吃我，她们也吃你们，你们报警啊…” “疯了，他疯了疯了……” “快跑啊，快跑啊他要杀人啦！” “杀人啦杀人啦警员杀人啦！” “……” 又是几声“砰砰砰”响的枪声，他陷入到一种癫狂的状态，只知道大喊大叫。 警员b在街道上追逐那些逃跑的人群，追着追着他突然了停了下来，痴痴大笑，“完了，完了完了……” “我们都要完了，我们要死了，我们要死了……” 陈青桃站在顶楼上，她俯视着楼底的街道，手心里捏着一把打火机，只要一把火就能将这里烧个干净。 远处是警车的鸣笛，一排排黑车有序地在街道上行驶，朝她的方向。 沉默之后，她漠然转身，迅速离开这里。 她身上披着床单，用来遮掩那些消不下去的眼睛，耳机里传来对方欠揍的声音。 “喂。” 陈青桃一手按住耳机，飞速穿过楼宇，“嗯。” “我看见你了。“对方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 陈青桃下意识往周围看去，四周空旷，唯有高楼大厦和数不清的玻璃窗。 “你怎么也来调查安娜?穆兰特，因为她女儿？” 陈青桃反应了一下，这是04的目标，“你呢，为什么调查她。” “我？当然……”他顿了一下，意识到陈青桃在套他消息，“哦——你想套我消息，不行，我先问你的，你要先回答我。” 陈青桃：“……” “好吧，因为她女儿。” 她面不改色地撒谎。 闻言，「灾」一拍头，情绪显得有些激动，“我就知道！要不这样，既然我们目标相同，那我们合作吧，怎样？” 他浑然已经忘了自己跟陈青桃一队，两个人本来就是要合作的。 “你有计划么。” “有；这女的经常结识名人，喜欢聚会，过两天就有一个，我打算混进去。” “嗯，然后呢？” “当然是给她杀了。”他理所当然地补充。 陈青桃觉得不对劲，她停下来，以一种疑惑的语气重复了一遍那两个字，“杀了？” “不是杀了还能做什么。” 这算什么调查。 光迅里传来她不太稳的呼吸声，良久，只听那人问道：“你难道就不好奇那个上层人聚会是做什么的。” “不好奇，反正他们都不是好东西的，与其费劲找一个不存在的答案，不如直接把制造问题的解决了。” 他的回答让陈青桃有片刻滞住。他说的没错，问题的解决方法就是解决产生问题的根源。 但是名单上的只是疑似与母教有牵扯的人物，一昧清除只会扩大问题影响。陈青桃并不认可。 她的计划是一部分“她”去调查这些贵族，真正的自己混入其中。当然柿子要挑软的捏，人要挑最蠢的勾引。 可是「灾」，两人相性不合，不适合合作，但他有很大的概率会破坏陈青桃的计划。 深思熟虑外加几经挣扎中，她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我们合作吧……” 她一边说出这句话，一边在大脑里链接04，让她不要再出面，避免再被「灾」发现。 她们所有人的视觉共享，在陈青桃接到「灾」的电话开始便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此时听到本体的吩咐，她便停下追踪的脚步。 四下人来人往，04神色焦急地打量着周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别找我了，我的追踪技术很叼，你不行，还得多练练。” 04手指在腿缝处轻轻颤了颤，她胆子在分裂人中不算大的一个，上午讨论那会儿也是尽可能的沉默。 此时觉得自己像是被蛇盯上了一样，阴冷的寒意刺骨，莫名感到害怕，她将自己藏匿于黑暗之中，任何人都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嗯。”陈青桃不介意他的调侃。 “你先别杀安娜?穆兰特，我后天会想办法参加她的宴会。” 低头扫过街上一道熟悉的面孔，她双眼无波，声音沉缓，“我还有事，晚点联系。” 说罢，不等对方补充便挂断了光迅。 她身上的眼睛闭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缝隙，手背上的眼珠“bo”的一下脱离肉体，白色的横瞳往下漂浮，准备去追踪那人。 …… “报告！队长！信息部的人已经调查出结果！iv—0428不是他的出厂编码，他的出厂编码为tz-tree-0428，所属机密，需要高级权限才能查阅！” 不远处是警员再清空街道，巷口被贴着几道带着禁止进入的黄色长条，成列站在案发现场的楼下。 脚边是被制伏的已经疯癫的无法沟通的警员b先生。 面前是被人架住的2048。 闻言，成列怒了，把资料甩到小警员的身上，骂了一句，“要你们有什么用！” 小警员心想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的权限不够查阅他的资料，跟我一小队员又什么关系。 不过想想也就明白了，成列因为演唱会的事被降职，由安全局原γ队大队队长降为街区警司。 要知道安全局下所有大队队长，除局长副局长的命令以外谁的话都不用听，可谓是在十一区横着走。 结果现在被降成小小警司，头顶还有整天阴阳怪气他的督查，换谁情绪都不好。 在调查途中出现权限不够的情况他确实没遇到过，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火机“啪啪”点燃。 踹了一脚小警员，“那权限不够，接下来查个屁啊。” 小警员兢兢业业当二五仔好几年，马上就明白了成列的意思，长官不是真的再说调查不下去了，而是在问他怎么解决。 “呃、街道权限不够，需向上申请，您需要向李助理警察局长申请权限。” 助理警察局长跟警察局长不同，助理警察局长起协助的作用，一般负责特定领域，例如行动、支持等。 然而小警员又不知道怎么惹到他这人了，又被踹了一脚。 “操。” “李志那个王八蛋，就他妈没别的法子了吗？”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铿锵有力的—— “报告！人抓过来了！” “操，你吓死我了。” 成列没好气地瞥了一眼旁边的光头和旁边那个独臂男。 独臂男的胳膊上包着被血染红的纱布，看样子应该刚掉不久。 “见过他吗？”，成列咳了两声，指着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温和笑意的2048问道。 独臂男的胳膊就是他拽掉的，一看见对方如今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整个人的情绪都显得异常激动。 “见过，见过！长官！就是他给我的胳膊弄成这样！” 说罢，他还把自己只剩巴掌大小的小半截胳膊往前伸了伸。 显然，成列并不在乎他的胳膊，他只在乎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二楼的房间混乱不堪，里面到处都是不明的黑色液体和肉块， 楼道里则满是无头的尸体和丧失理智的人，而那些丧失理智的都有一个共同点，双瞳消失。 但除了一个人，他瞥了一眼脚边的警员b。 “说罢，你们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独臂男和光头面面相觑，他们就是因为没看到才逃过一劫。 “没，长官，我只知道这个人带着一个女的过来，然后，这里就变成这样了。” “事情发生的时候，光头在给我包扎，我俩都不知道。” “女的？”，成列疑惑，“什么女的？刚才怎么没人说。” “女的，戴眼罩，长得挺好看的。” 独臂男回忆着，突然想到有人告诉他，她跟「灾」有关系，正思考要不要说时，屁股被光头掐了掐。 他把后面的话咽进去了，“没、没了。” “你们有人看见有女的出来吗？” 他问最里面那批站着看热闹的改造人。 他们一同摇头。 这是唯一的出入口，如果进去没有出来就只能说明她还在里面，这么想着，成列准备吩咐人进去调查每一个缝隙。 然而有位改造人在后面的人群中举手，“我、我好像知道她是谁……” 第97章 这个陈青桃咋样 王二狗的家传来震动时，巷子里的人都有感，大部分都去看热闹了。 也有没去看热闹的改造人，叫安德鲁的男人一头褐色糟乱卷发，义眼突出，他在一众沉默中默默举手，见成列眯着眼睛看他，手不自觉放低了些。 “你————”，成列指着他，“出来。” 一众仿生人给他让了位置，他钻出来，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再次重复了一遍：“我、我知道她是谁。” “那你说啊。” 安德鲁用着不太确定的语气道：“她她好像是那个，那个春藤的冠军。” 春藤冠军这个名词一出来，在场的警员都有了反应，成列对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 一个月前他还是伽马队长，但莉莉丝的演唱会一事，由于他和伽马副队的个人恩怨导致那场演唱会现场许多人死亡，而陈青桃则成为了所谓的英雄。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正是因为他不肯支援所以才害得她如今在医院躺着。 后来他也是从秦越去救援得知她好像是家族的人。 街区警察一般都不会和家族有直接合作，但成列之前可不是一般警察，他和秦越有过好几次合作的经验，自然明白对方有多不好惹，不是对方，是整个乌鸦都不好惹。 至于这个不好惹的程度，他坚信，十一区倘若有天和乌鸦打起来了，赢的一定会是乌鸦。 按理说安全局不会因为一次失误就给他直接开除，下降成街区警司，这意味着他以后再也不能回到安全局了。 所以秦越怀疑上面是因为陈青桃，更准确的说是因为家族…… 安全局在事情结束第一时间对他做出了处罚，以此来安抚家族。 可是“英雄”现在不是应该还在医院吗？ 成列吐了口烟圈，问安德鲁：“这可不能乱说，你确定自己没看错吗。” “没有，长官，她是独眼，很好认。” “那她穿的什么衣服？” “呃、穿的黑色大衣，还戴了领带，虽然这男的当时给她打了伞，但我还是看见了，她戴的黑色眼罩，和比赛的那个长得差不多。” 穿的应该是乌鸦正装…… 难道是来出任务？但出任务也不兴动静这么大啊！ 而且还没给安全局打招呼…… 虽然这些改造人的命不值钱，不过怎么着也有二十多条，疯一半死一半，还有半死不活的…他又瞥了一眼脚边哆嗦的警员b先生。 他跪在地上，满头大汗，嘴里嚷嚷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成列思索，决定先给秦越打个招呼再说。 他站到离众位警员都很远的位置，拨通秦越的光迅，然而一下打得三个都没人接。 “搞什么……”成列收起光迅，然后回到原位。 “看好他们，死的先登记下来，等会儿照片拍好了，尸体连同疯的一起带回去。” “对了，调出来附近的监控录像给我。” “哦，还有，统计一下案发现场谁还见过那个女的，谁有印象，都拉到局里做笔录。” “是！队长！” “那他怎么办？”，小警员指着2048。 成列：“还能咋办，都、都都都——带回去。” “饿死了，回去吃饭。”他摆了摆手。 回到局里，成列找上杨九文，他是局里的主审，平常专门审核一些犯人，然而成列这次找他不是审讯犯人，是审讯疯的差不多的警员b先生。 成列将事情简单做了一个讲述，警员b如今已不能用简单的神志不清来形容，那双眼睛畏畏缩缩，左看右看，疑神疑鬼，总觉得有人要杀他一样。 “别吃我、别吃我……” 杨九文抱着保温杯，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遍，“你是说、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是，我们问了，本来就是一起民事纠纷，住户报警楼下扰民。局里就派他和小王过去调解……” 成列后面的话想说的是谁知道又过十多分钟又传来街区警察杀人和污染物事件闹出。 派过去调查民事纠纷的两个警察，一个死一个疯，楼道里不是傻子就是死人，而所谓的污染事件……他回忆起房间里诡异压抑的氛围，他只不过待半分钟就感觉自己要变成污染物了…… 还有那满屋子的黑色碎肉，虽然没有一个成块儿的，目前观察来看虽然不是污染物，但杀伤力极大。 队里戴着手套的警员一碰上去，手就被烧出一个大水泡。 这些他没给杨九文说，就问他：“…我怀疑他是看到了什么东西，被刺激成这样的，你看你想想办法，能不能问出来。” “哎，其实不止他一个，还有好多人疯了。” 杨九文蹲下来，突然投下的阴影令警员b先生往后一跌，“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在警局里响起，引得众人侧目。 “别吃我，别吃我，别吃我……” 他反应太大，杨九文觉得有些艰难，不确定道：“这刺激的有点严重啊，我试试，不行了换人审。” 带回去的尸体要做尸检，他们还收集了碎肉块，装进专门放孢子的玻璃器皿中。 按理说，回到局里之后就应该上报给局长，但成列有自己的考量，他打算等秦越回电话了再说。 他看着杨九文进审讯室里，隔着一扇单向玻璃镜墙，成列把耳机戴上。 审讯室里，几位警察按着警员b先生坐到桌子的对面。 许是其中一位动作太大，警员b的双脚蹬得厉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又开始叫了起来。 杨九文命小警员松手，警员b跌到了地上，他双目盛满惊恐，屁股在地上蹭着，不断往后挪，像是看到了什么很可怕的怪物一样。 “不要、不要吃我……不要，不要，不要吃我……” 他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 这也是成列要让杨九文审问他的原因，成列也好奇啊，那间房里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又看到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别紧张，放轻松…”，杨九文便安抚他，边戴上小型耳机，透过耳机，他能跟镜面墙后的成列进行交流。 对待那些一点风吹草动便会容易崩溃的犯人，想要从他们嘴里问出话，需要诱导。 “小林啊，给他倒杯水，再拿点吃的。“ 他语气尽可能的放轻松。 “不要怕，不要怕，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 警员b抱着自己的膝盖，靠着墙角，依然不断重复着“别吃我，别杀我…别杀我啊…” 食物有助于放松人的精神状态，警员将那些东西放到警员b的面前，杨九文做出吃的动作，引导他去吃。 然而他却捂着肚子拼命地呕吐，眼泪水都溢了出来，反应实在过大。 杨九文便又命人把那东西拿走了，他试着又安抚了一会儿，杨九文才发现他不是害怕不存在的怪物或者人， 他在害怕自己。 “他的思维认知出现了障碍。” “这是疯了？” “嗯，猜测是妄想。” “啥玩意儿？” 杨九文解释：“妄想是指在病态的推理和判断基础上形成一种病理性歪曲理念，是一种思维内容障碍，他……” “听不懂，你说直白点儿。” “好吧，简而言之，在他眼里我们是会去伤害他的东西。你们有谁打他了吗？” “谁会闲的没事干打他，你看他就知道了，浑身上下一点儿事儿都没，连皮儿都没破！” 成列没告诉他黑色肉片的事情。 “那他之前有在生活中表现类似的症状吗？疑神疑鬼，神经敏感……或者失眠等精神方面的问题吗……” 旁边的警员替成列回答，“报告！小刘工作效率高！和周边警员相处很好！上班从不迟到！警局上下也没有人苛待他！” “这就怪了……” “临床按照妄想分类，比如关系妄想，被害妄想等，大部分是自发的。比如生活的压力太大会使大脑的认知出现障碍…这有一个形成过程。按照目前情况来看，他大概是突然疯的……” “总之，除非是序列影响或者脑部突然受到重创，人是不可能变成这样的。” 成列思索，陷入沉默中。 “万一是受到惊吓呢？” “那更不可能了。”杨九文观察着墙边喃喃自语的警员b先生，“他得看见什么才……” 他话语说到一半，突然停下，和耳机里的成列异曲同声， “精神污染。”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杨九文神色凝重。 “那在他眼里，我们可能连人都不是。” 精神污染这个词杨九文多少知道一些，关于此类的案件只出现在觉醒者身上，且是一些实力强大的觉醒者。 那些受到精神污染的觉醒者，有九成都是突然疯的，无外界环境影响。 牵扯进精神污染的案件大多要被安全局管控，他们这种小警局一般没资格查这些。 “我看你还是……”，他话还没说完，便听到耳机里成列的声音自顾自的补充，“专人有专治，看来还是得送去医院。” 成列打消掉让杨九文审讯那些失去瞳孔的人，他铁了心了要从警员b嘴里撬出话来。 “你不报到上面？” “这不还没确定是不是精神污染嘛，而且我们那起民事纠纷的案子需要他作证，送上去审批太麻烦…暂时先这样吧。” “处理这种事，我还是可以的。” 杨九文“哦”了一声，没有回答。 “行，那就先这样吧。” 说完，成列就去看被调出来的监控。 一共四处，分别是巷口前的两个小卖部，和街区对面的两家店铺。 巷口里面没有监控，一是里面的酒馆之类的店铺不安装，二是警局每次安装不到几天就会以其他理由被他们破坏。 两次之后上面懒得管，就不再安装了。 成列先看巷口的两家店铺，画面调到黑车开到巷口的时候。 2048给她开门，黑伞打到她的头顶，这个角度无法看清对方的面容，但能看清她的体型和衣着。 保镖有190左右，她大概有170左右。 衣服…… 成列确认，她穿的是乌鸦的正式服装。 “换一个。” 第二个监控上拍到了对方下车的情形。 “往后拉。” 画面上陈青桃的手从车里伸出来，成列赶忙止住，“好好好，就这里。” 成列指住屏幕上她袖口的位置， “这里，放大。” 一枚蓝宝石袖口，切割的形状非常漂亮。 仅凭一枚袖口，其他人都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然而成列却不自主喃喃，“……坏了，碰上正式成员了。” 监控继续播放，这个位置只能看到她的侧脸，成列无法确认她是否真的是春藤的冠军——陈青桃， 于是便让人在另一台光屏上调出陈青桃的照片。 只是一眼，他便确认八九不离十就是同一个人。 毕竟陈青桃的气质太好认了，看谁都是一个表情，但监控里的她，气质更甚。 “你们谁看过前段时间春藤的比赛。” 春藤杯虽然在十一区有人人都看的趋势，但也并不是真的人人都看。 比如成列，他只在上网的时候听过陈青桃的名字，那场比赛他是一点都不清楚。 局里的人纷纷回答， “我看过，队长。” “我也看过……” “我我我我也看过、而且我妈在现场看的！” “我是看的回放，话说现在的小孩还挺能打的。” “我看的直播，记得特别热闹……直播还拍到了罗文变成污染物的过程，后来被删了。” “……” 看过比赛的人比成列想的还要多，他摸索着下巴，“这个陈青桃咋样？” “她呀，她号称今年最大的黑马，赢了琉璃色之后势头一直挺好的。” “对，论坛上现在都有她的个人分块儿了，粉丝特别特别多，比一些歌姬还要火。” “也不知道她看不看论坛，这人都快成神了。” “召唤系之光、年度最大的黑马、最神秘的觉醒者、十一区最强等等等等……” “呃、尤其是莉莉丝那件事之后，她现在粉丝都好几万了吧……” 提到莉莉丝，局里静了一会儿，都小心翼翼地抬头看成列的表情，见他没太大反应，有人才打着胆子继续补充。 “……何止啊，她的粉丝现在最少也有十多万，我姑妈和她一个医院的，据说医院门口天天围着她的狂热粉丝和记者。” 第98章 但是队长…… “谁问这个…我问的是她实力咋样。” “报告队长，琉璃色你晓得不？” “有屁快放。” “他是s级自然系觉醒者，还是少见的有言序列。强的一匹……陈青桃在跟他的比赛中就输了一场，话说这人之前在春藤就没输过。” 成列自然知道琉璃色，之前辅助过他们处理了一场a级污染事件，对他的评价是——确实强。 他至今还能回忆起他的岩浆，所到之处，皆为焦土。 局里有人对此提出质疑，“琉璃色也没有传的那么强，他头上还有几个哥哥姐姐，据说目前在圣塞西莉亚读书，那才叫厉害。” “确实……你说的琉璃月和琉璃阳吧，据说都是序列靠前的觉醒者。” “插一嘴，琉璃家真的好离谱，一家好几个有言序列……话说是有啥继承序列的秘诀吗？” “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只能说他家基因强大吧……” “想起来了，也有人说陈青桃是有言序列，她毕竟可以召唤龙。” “龙？”，成列皱眉。 “对，你看比赛就知道了，一头可以喷火的龙，特别特别大。” 有言序列中，的确有一个可以召唤出龙——十六、龙言。 虽然排名不算特别靠前，但上一次拥有这条序列的人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至今，龙言的拥有者一直为空缺。 如果是这样，她能赢琉璃色也是理所当然的。 说到这里，成列便对陈青桃愈发感兴趣了起来。 “她是哪儿的人？” 陈青桃身为春藤的黑马，之前确实没人听过她的名字。 “所以说她最神秘嘛…万维网上关于陈情桃的资料都是一片空白，那些记者也联系不上她的家人。” “对对对对，我好像听过这个传言，想起来了——” “什么传言？” “她是某贵族的私生女。” “……” 关于这些，陈青桃本人一概不知，她每天忙生忙死，四处奔波，至今没有养成及时查看热点新闻尤其是关于她的热点新闻的习惯。 而此时，变成眼珠的05紧跟着抱着盒子的阿顺。 自从知道自己被安装定位器后，她便对阿顺留了一手，05负责的王永平暂时没有消息，所以改为跟踪阿顺。 几乎是刚一接收到阿顺的消息后，陈青桃就赶了过去。 阿顺进入上次陈青桃和罗文见面时的那个酒店。 由于康莱那顿酒店管控极严，进去的每个人都要被机器管家扫描，所以陈青桃一时不好溜进去。 再加上她还披着一身床单，一时只好暂时先藏匿于天台隐蔽的地方。 眼睛跟随阿顺步入电梯中，他按响了二十层楼的按钮，陈青桃则让小章鱼变成人形，替她去街角买身衣裳。 要全包的，最好头部以下半点不露。 康莱那顿酒店一共二十二层，陈青桃盘坐在隔壁楼顶，脑海里是关于分离眼睛的画面。 她的大脑如今像是一款多频共享的显示器，陈青桃正在熟悉如何同时观看所有分身的画面。 由于计划才刚开始，基本上都处于找人的阶段。 有进展的是04，她所调查的暴发户威尔?艾戈尼斯是个很夸张的男人，每天花边新闻传播不断，关于他的消息几乎是一搜就出来。 比如网上有网友传出他在跟新女友逛奢侈品店的消息，于是04跟着消息跟踪过去，还真在门口看见了对方的车。 威尔?艾戈尼斯左拥右抱着美女，身上挂满金链子，嘴里叼着雪茄，从奢侈品店里出来，正准备上车。 陈青桃换上小章鱼给她买的黑色皮质风衣和高领打底，穿在身上比之前那件沉上不少，还有些热，不过她身体冰凉，无碍。 她额头上还有一只眼睛，需要戴帽子才能遮住，只能使它暂时闭上眼睛。 “先这样吧。” 小章鱼蹭了蹭她的胳膊。 视线中，电梯门被打开，仿生人领着他往里面去。 康莱那顿的隔音效果非常好，陈青桃对此深有体会， 她耳边只能听到阿顺的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周边安静如一潭死水。 仿生人领着他走到一间没有挂牌子的门前。 「请输入密码」 阿顺的手指在液态金属门上点了两下，走廊的排灯立马暗了，门自动打开。 “你——来了。” 门自动关上，仿生人没有进来。 眼前的视线一片漆黑，阿顺抱着手里的黑盒子，声音郁郁，“我的药呢？” 「眼睛」换了个位置，它悄悄飞到阿顺的肩膀上，在有帽子的遮盖下，它不易被发现。 黑暗中，陈青桃看清了和阿顺说话的那人，他肥胖到夸张的身躯几乎塞满了二分之一的房间，溢出油脂的肥肉紧紧贴着三面墙壁。 只见他的右手伸进赘肉的夹层中，从里面掏出了一个油光锃亮的黑包，用胶带裹了好几层。 “能管半年的量。” 阿顺抱着盒子的手抖了抖，“太少了…” 屋里一阵窸窣声，男人肥厚的大脸往前伸了伸，五层下巴一颤， “咦？你这是在对我不满吗？” 黑暗中，阿顺颤抖地抱着怀里的黑盒子， “没有……” 陈青桃能感受到他的紧张，连着声线都端了起来。 胖男人眯着和条缝似的双眼，紧紧打量着面前的阿顺，不语。 “但是做交易时我们明明说好了，他的眼睛值一年的药。” “…而我，把他的头给您拿来了……” 阿顺打开黑盒子，「眼睛」向下移， 陈青桃看到了盒子里的场景， 黑盒子中装着男人的头颅，在一片压抑阴暗的环境中，显得更加可怖。 如果不是因为眼睛不对，陈青桃会确定那颗头颅是属于无色的，可惜那双黯淡无光的人眼比起真货差了不少。 无色的眼是竖瞳。 只见阿顺跪下来，重重地朝胖男人磕头，毫无尊严可言。 “我好不容易才在昨天找到机会杀了他……按照家族的速度，抓到我只是时间问题，我被赶出去之后对您就没有利用价值了！求您了！再多给我半年的药，我妈妈…我妈妈现在…需要双倍服用药才能活下去。” “好可怜啊……” 许是他“唉”了一声，陈青桃以为他会答应，下一秒男人的声线凌厉， “可是跟我我什么关系。” 胖男人的话语如一记重锤，敲在阿顺的心上。 “你比预计时间要晚了半个月。还有，我记得当初我是想让你把那个小姑娘的眼睛挖给我。” “她已经不在分部了。” “哦？” “她现在是家族的正式成员，不会再来分部了……” 她微微挑眉，神色无常。 男人表情恹恹，肥腻的大脸上嘴角耷拉下来，一直垂到下巴处。 “这样啊……那还真是可惜。” 他把黑色的药包扔到地上，从肉堆里取出零食包，撕开**，碎渣溅了一身。 很快，咀嚼声在房间中响起。 阿顺双眼紧闭，额头抵至地毯上，虽然无法嗑出响声，但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三分钟之后，胖男人才想起他的存在。 “你怎么还没有走，把盒子放下，” “然后滚。” 阿顺没再说话，将盒子放到了玄关的桌面上。 “等一下。” 气氛压抑，不明所以的阿顺回过头，眼眶里还挂着泪。 “你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过来。” 那双眼睛亮着奇异的光芒，胖男人的态度大变，令阿顺感到不解。 他就带来了无色的头。 “哎嘿嘿————” 陈青桃立马明白，她被发现了，但没有被完全发现。 胖男人和阿顺暂时还不能疯，这是她的第一想法。但是液态金属门底部没有缝隙，房间窗户紧闭，眼睛无处可藏。 陈青桃从大厦天台的通道里钻出来，重新站回顶楼，康莱那顿就在隔壁。 她的眼睛往底下打量，二十层就在下面，她的视角刚好能看到。 “看外面。” 声音在房间里响起，熟悉的音线令阿顺身体一颤，他疑惑，便见胖男人费劲扒拉地扭头，掀开窗帘的一处缝隙，窗户微微开了一角， “上面。” 陈青桃站在天台边缘，俯视着唯一一间窗帘紧闭的二十层，隐约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到了一只四瞳眼。 胖男人的眼眶里横着长着四只瞳孔。 “嘿嘿嘿嘿嘿————” 从他的声音听出来男人的愉悦，肥胖的身子因为笑声而乱颤，引得房间一阵震动。 “来了，” “实验品，来了……” “有史以来，最完美的实验品，她来了来了来了来了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来了！她来了！我要吃掉她的眼睛，你的眼睛！” 胖男人的笑声逐渐放肆，陈青桃不确定他口中的实验品指的是不是自己。 她对胖男人的身份很好奇，住在康莱那顿、让阿顺如此畏惧、似乎知道一些关于自己的事。 手环上亮起白术在几分钟前给她的发的消息，虎哥联系到了那个卖她信息的买家，希望能面聊。 “砰！” 同人一样粗的藤条将玻璃冲破，气势汹汹地向陈青桃席卷。 在这东西即将碰到陈青桃时，便被一双生着尖锐指甲的大手握住。 轻轻一捏，藤条就烂干净了。 要不还是杀了吧，管他呢，管他们在密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管他们想干什么。 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对。 来一群就杀一群。 她身体的那些眼睛隐隐躁动，巨大的藤条从艾尔维拉的手中滑落，拍打在康莱那顿的楼身。 底下的人群四散而逃，酒店内部发出警告。 「警报，警报，十层到十九层西侧遭受冲击，请安保人员迅速前往救援。」 「警报，警报，2004号房间内部受到冲击，请安保人员前往查看。」 康莱那顿内部很快便乱成一锅粥，唯有一层vipiii号休息实仍是一片岁月静好。 “哎呀，你的酒店好像发生事故了，不去看看吗？” 柏色提着红酒杯，对着脖颈上纹了一圈火苗的男人微微一笑，“没事，随她来。” “你知道是谁？” “知道，她这会儿估计不太想见我。” “谁？” “她啊，白术最近不是一直在你耳边念叨吗。” 「光」惊诧道：“不是吧，那个陈青桃？” 见柏色默认，他“蹭”地站起来，“我得去见见她，我倒要看看什么人能让「术」天天惦记。” “有这么夸张吗？” “拜托——你又不是不知道「术」被停止任务后整天黏在她身边。” “我在四区出任务，每次给他发消息，回复都是‘在忙、和青桃一起’，就连今天也是，他说要去带陈青桃去黑市。” “搞什么啊！我就是出了个任务而已，他现在已经快成别人的了！” 柏色眼睛含着笑意，对此不置可否。 “你确实该见见她，” “但不是因为白术，而是因为她…会成为当世最强的觉醒者。” 超越一切。 和迟钝的白术不同，「光」一下就嗅到了不同凡响的气息，哪怕一无所知，他也还是能说出戳中柏色的话， “那家族把这柄不确定的武器握在手里安心吗——你、你们，不怕反噬。” 他明明是问句，但吐出来却像是威胁。 「光」把红酒杯放到桌面上，康莱那顿的震动不止，不停的从上面掉落碎玻璃渣，窗外的人早已散去，柏色盯着「光」的双眼， “他跟你说了多少？” 「光」：“至少昨天发生的事，一字不落。” “唉，孩子大了管不住，我特意交代过他，不要什么都告诉你。” “我和「术」的关系你还不知道吗，没秘密啊。” 不等柏色继续说话，他站起来，一脸无所谓，“放心啦，队长，我虽然也觉得你特别该死……” “但我不会告诉她杀死星星的人是你，是你嫁祸给秦越……”他思索了两秒，纠正过来：“哦，说的不太准确，这不算嫁祸，毕竟秦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队长，我今天来不是说这个。” “我们来说说「叛徒肃清」，你利用我家阿术的事吧，怎样？” 窗外一声沉重的闷响，白色长发的少女拽着长着刺的藤蔓，使劲往外拉扯。 藤条绷直，尽头链接着二十楼的胖男人。 藤蔓的尖刺抵上她的胸口，这东西有毒，好在陈青桃如今形态不一般，毒无法渗透她的皮肤。 「光」：“你其实是想借她的手清除「喰」吧。” 康莱那顿的玻璃是单向，陈青桃无法看见玻璃后面的情景，但却感受到了那道强烈的视线。 眼睛垂下，和镜后的「光」对视。 第99章 是吗 “有意思。” 「光」轻笑，像狐狸的眼睛弯出蛊惑的弧度，让人一时难以别开双眼。 陈青桃看不清玻璃镜面后面的景象，手中微微用力，藤条便“砰”的一下重重砸到地面上。 尽头往外溅出绿色的汁液，她的发丝沾染上些许，使她整个人透露出一种诡异的美感。 周围是人群慌乱的叫喊声和汽车的鸣笛声，陈青桃轻轻瞥了一眼玻璃镜，往后一退。 一大滩白花花的肉从天坠落，直直砸在道路中央，艾尔维拉站到陈青桃的身后，蛇尾半环住她，地面漫出的黑泥缠紧胖男人畸形的四肢。 “嘻嘻…青桃…” 陈青桃：“你不是要吃我么？” 「喰」像是噎住了一样，肥胖的手想探去喉咙的位置，脸涨得通红，却被缠得死死的，半点机会都没有。 他大口呼吸着，直到一切恢复如常，那双四瞳眼恶狠狠盯着陈青桃，手脚不停乱动。 “你别高兴太早了！” 只见从他的褶子中落下沾着血的黄豆似的种子，种子在地上滚了一圈，头部生出根须，迈进地里，然后—— 藤条冲天而起，同一时间朝陈青桃袭来。 “是吗。”她没有任何闪躲的意思，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看起来比平时还要游刃有余。 “噗——” 一只手穿透了「喰」的胸膛，不等他反应过来，便看见有怪物撕破了他的肚皮，就像他撕掉零食袋那样容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怪物从他的身体里钻了出来，但不是怪物，而是另一个陈青桃。 白色头发的“陈青桃”浑身血淋淋的，她跪趴在男人肥腻的躯体中，精挑细选他的内脏，但大部分都是白花花的肉块和肥厚的脂肪。 他的身体由于内部冲击，表层绽开一部分，于是她便看见那些褶子的夹层中是一个一个的指尖大的小黑孔，黄豆像排出的油一样被排出体外。 密密麻麻的黑孔在白花花的肉块上视觉冲击力特别强，让她不自觉蹙眉。 四瞳眼含着恨意看着陈青桃。 男人不知为何没彻底死透，还有力气对着陈青桃破口大骂，然而见对方自始至终都无所表示，于是肮脏的辱骂停了下来， 「喰」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气喘吁吁， “你、你，少得意忘形了，你也会变成我这个样子，我们是一样的……今天你杀我，明天就有人来杀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样的？” 血淋淋的“青桃”捂着肚子站了起来，踩着他的内脏笑容癫狂。 空旷的街道上一时只有她放肆的笑声，突然，笑容戛然而止。 “去死吧，垃圾。” 她踩爆了「喰」的心脏。 「喰」终于不再说话，他双目逐渐涣散，机体彻底失去生命。 远处响起安全局警车的鸣笛声，陈青桃撇视玻璃镜中自己的倒影，她上前几步，轻而易举地握紧「喰」的脚腕， “砰——” 「喰」被她甩到康莱那顿的休息室中，玻璃碎了一地，没有镜面，使她能很好的观察内部的详情，休息室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人。 她沉默，“走吧。” 如果她走进去，就能发现地面上有一道清晰的血迹，顺着血迹走到柜子的后面， 就能看到高大英俊的男人捂着不断往外冒血的鼻子，他使劲拍了拍太阳穴了，整个人连站都站不稳。 柏色眯眼笑：“呵呵……” “操，你他妈早就知道…你陷害老子？” “我不知道，事实上我也很意外，只是看了一眼，你就差点陷进去。” 刚才，「光」和陈青桃对视本来没有出任何意外，直到有东西从「喰」的肚皮中爬出来，他只是看了一眼，大脑就陷入到一片混乱当中。 另一边，陷入癫狂的警员不知为何吐了，他蜷缩在看管室的角落，捂着肚子，黑乎乎的蠕虫从口腔里吐出来。 “虫子拿去化验科，人送到医院检查。” 玻璃镜后的警员架着双目凹陷的警员b先生往外抬，成列保持沉默。 “这分别是事发地五位改造人的笔录。” 成列接过，“怎么说？“ “听外貌描述有八成概率是春藤的陈青桃。这人在之前来过两次，和楼上有位叫「灾」的年轻人有过节，我们去案发地调查过，「灾」今天不在。” “「灾」？” “哦，这人是那条巷子里的地头蛇，之前因为故意杀人罪而被我们逮捕过一次。” 成列：“杀人可是死罪啊。” “是，但这是上面的命令。” “……” 成列握着手里的那堆资料，陷入沉默。 笔录里还写了事发地点户主的生平，此人非常普通，听名字就知道了，姓王名二狗，单身汉一个，还是个神经病，整天幻想自己有老婆。 十年前不知道从哪儿搬过来的，做了几年电工后因为又穷又邋遢，老板给开了。 期间因为偷盗偷窥等罪名被抓过十多次，一直不干不净地活着。 这个月发了大财，原因是来了个有钱人把他门给踹坏了，那有钱人出手阔绰，一下赔了好几万。 成列发现他发大财的时间和陈青桃去的时间等对上，他拿笔划了一下。 “这段时间监控调出来。” “好的队长…那接下来咋办？” “……这还用我教你？去医院找陈青桃。” 队员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那他呢？” “谁？”成列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2048彬彬有礼地站在桌子后面，礼貌笑着。 周围围了一圈对他感兴趣的警察。 “我擦，这身西装我在电视上看过，好贵，抵我俩月工资呢。” “真的假的？” “你摸摸手感贼好，天，这年头仿生人活得都比人好。” “你叫啥名字？你主人是谁？” 2048脑袋转向他：“拒绝告知主人相关信息。” “这年头仿生人这么智能吗。” “也不知道他主人是怎么想的，这种品质的仿生人多好查，直接去天众调取记忆芯片就行。” “可能是逃跑的时候忘了带走吧？” 成列看的心梗：“他怎么还在这儿，一起关到审讯室里去！” 第100章 校生交流 他话音刚落，一通电话就被打了过来，接电员看向他：“队长，是找你的。” 成列接过，电话后面传来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好久不见。” 他的身子抖了抖，也许是错觉，平常咋咋唬唬不靠谱的成列只剩沉默，不超过一分钟，他把电话挂掉。 “把他放了。” 2048嘴角扬起一抹微笑，他理了理西装上的褶皱，“感谢您的理解。” —— 她不能轻易分裂。 她的能力提升，分裂的个体增添了某种混乱的特质，状态不稳定的情况下，看到的人说不定会陷入癫狂。 明白这点后，她立马回收了分裂体，跟踪与母神涉案的贵族需要她后续亲自进行。 整理掉脸上的碎肉，她平静开口：“阿顺。” 男人从拐角走出来，他神色复杂，目光瑟缩，第一件事就是解释：“我没有杀他。” “我有个朋友的能力是复制，他可以一比一复制所有东西，我让他复制了无色的头。” 陈青桃神色漠然，比上次见面要长了许多的发丝掠过面前的柱子上，她走了。 等后续的警察过来，陈青桃早已不知道溜达到了什么地方，她穿着裹得严实的风衣，就像一位普通人一样走在隐蔽的街角，不到半刻钟，豪车停在了陈青桃的面前。 2048下车，为她开门。 “后天有三区优级生联谊会，春藤那边希望您能参加。” 后天？她后天要溜进安娜?穆兰特的聚会。 透明面板显示在车内，陈青桃手指划过。 十一区早在五年前就已和六区、八区达成合作共识，为了利益往来，高校间的友好交流也是必不可少的。 而所谓的优级生交流，其实只是s级有言序列使用者的会面，上次在网上看到前任校长的开学演讲：这一代人才辈出，是历史上觉醒有言序列最多的时代，这些人将掌握着联邦的未来。 陈青桃理解交流的重要性，可她参加的意愿不大，人多的地方不适合她进行活动，而且她还有任务在身，挤不出多余时间上学。 关于这点很快她就改变了想法，她联想到了两个人——琉璃月、阳，这两位十一区赫赫有名的天才。 天才一词可加诸许多人身上，比如考到春藤的每一位学生，比如琉璃色；可据柏色所说，末位的序列差距亦如天堑鸿沟，天才与天才之间也有不可言说的高下之分。 陈青桃记得很清楚，网上有篇关于琉璃本家的介绍是这么写的：二十个琉璃色也无法超越一位琉璃月。 她对这条持怀疑态度，琉璃色的序列是她目前所见过最具毁灭性质的序列；他很强，这点毋庸置疑。 暖气在车中呼呼吹着，这会儿平息下来，陈青桃身上的眼珠正一个一个陷进到肉眼完全看不见的地步。 身上的伤疤和烧痕也逐渐褪去，她的状态在回升。 “柏色怎么说。” 2048：“您的班主任无法联系上您，他希望您明天能回校一趟。” 所有人都无法联系上陈青桃，她的做事风格全凭主观意愿。 这个毛病不好，她需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得改。她在心里默念。 保险起见，她还是将阿顺的事告诉了2048，命他原话告知柏色。 “我们休息两天吧。” 2048声音微扬：“很高兴您能这么想；您的活动密度已大大超过普通人的承受范围。上世纪联邦觉醒者调查显示，序列者也属于人类范畴，高压工作也会为他们带来痛苦。望您珍重身体。” 仿生人并无感情，陈青桃明白提醒属于他们工作的范畴，“服务”就是2048的底层代码，其中也包含关心。 她点头，打开光迅，点开快乐一家人群组。 她点得正是时候，发了上百条讯息的群组此刻正吵得热火朝天。 九区\/焰火：@十一区\/灾有种出来单挑，我砍不死你。 九区\/吞水：十一区的别装死，说话。 三区\/无暗之光：真有意思。老子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几个比我强的，你算什么东西。 三区\/流光：9494，猫猫探头·jpg 三区\/蔷薇诗：呵呵，十一区滴，姐姐给你一句忠告哈，你这么狂早晚会被群殴的。 三区\/流光：9494，猫猫探头·jpg …… 她默默退出聊天页面，点击「灾」的头像，问：你有什么进展。 离灾跟她的那通电话不超过三个小时，陈青桃以为大概还在监控中。 灾回复：穆兰特正在和一个男人秘密谈话，酒店附近到处都是保镖，暂时还没想到办法接近。 平安：谁？ 灾：琉璃实甫。 这位十一区最大的土地开发商，同样也是琉璃色、江的亲生父亲。 这两个人之前有联系吗？ 新旧贵族向来水火不容，自从掌权人是琉璃观德以后，这点更甚。 她顿了顿，回复：我后天有事。 灾：ok，一个人也可以。 平安：用不了多长时间，你看情况行动，光迅联系，我可以外部接应你。 又短暂交流了几句后，她点开蓝眼机械猫的页面，问：其他区的负责人目前在十一区吗。 蓝眼机械猫秒回：是。 乌鸦没理由主动和外区合作，这个任务牵扯甚广，如果她想的没错，大概是为了情报共享。 蓝眼机械猫：大人，另外两组今天早上达成合作意向，我冒昧问一下，你们是否有意愿共同合作。 平安：怎么合作？ 蓝眼机械猫：共同调查，一起行动。 斟酌过后，陈青桃回复：如果他们有需要帮助你可以联系我。 蓝眼机械猫：明白。 关闭光迅，她对2048道：“回家。” 第101章 联谊2 回家泡了两个小时的澡，2048为她准备了晚餐，她习惯性地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这座城市，墙角是星星的棺冢。 2048像一道笔直的墙，隔绝了陈青桃与棺冢的视线，音调没有起伏：“按照家族的第348条规定，无家庭成员的分部成员死后将埋进家族公墓中。” 陈青桃顿了顿，目光触及玻璃镜面上陌生的自己。 “我知道了，你可以联系柏色，明天安排人来取。” 2048：“您今天异样的变异导致108位普通人死去，安全局已经对您展开调查，总部希望您能做事再谨慎些。” 她端起一边的冰水：“他们不是我杀的。” 2048：“虽然是在您非主观……” 陈青桃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那栋楼里，所有的人，都是死的。” 她就像是在说一件最稀松平常的话一样，好像完全不在意其中所蕴含的含义。 2048的表情古怪，他歪头：“原谅我的无礼，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再等等。” 他在外面和那群人交流了很长时间，最清楚他们是人是鬼，是活是死。 呼吸、想法、行动、血肉……他们符合生物学关于人类的定义；皮下的血管会爆开，情绪会随着事情的发展而变动，他们是活的，是人类。 可陈青桃说他们都是死的。 她并没有打算解释，眼下有比那更加重要的事情，两人在一片寂静中静立，她的脑海中回忆起那些诡异的红线，神色没有变动。 一杯水喝完，墙壁的时钟显示已经到了10：53分，她默数着计时：“1、2、3…68……” 2048静立在她的身侧，房间比没人在时还要更加静谧。 数到1368，光迅传来震动，在意料之中，她划开影像，「灾」那张惨白的脸便透过屏幕传来。 “你做的？” 听不出来情绪，陈青桃的回答早已准备好：“不好意思，不小心杀了你的任务。” 这下该「灾」沉默了，他轻哼一声，喉咙里溢出短促的笑声，“你还挺能干。” 这句连2048都知道是讽刺的话，被讽刺的本人却在沉默后回复：“谢谢。” 自穆兰特与琉璃实甫见面后，两人就一直在酒店里没出来过，于是他直接敲晕了侍应生，换上了衣服近距离观察，直到刚才接到消息，他便找了个隔间跟陈青桃通话。 他靠到货架上：“我先说，那不是我的任务；我的序列——死咒，一种通过介质就能杀人的有言序列。” 陈青桃：“知道，不限范围距离和目标，很恐怖。” “这是他们告诉你的？” 陈青桃的眉头轻皱：“嗯，但你应该比我想的还要强。” 能让柏色一众人畏惧的序列不会这么简单，她在见过琉璃色本人后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因为我和你一样，我们都是召唤系。” 召唤系？ 这句话让她眉头紧皱。 “你应该已经发现了，那些红线；而祂们就是「死咒」本身。” 陈青桃本来以为红线是怪物的能力，直到后面发现红线并未阻止她的行动，相反，祂们是锁住肉块的链条。 它们从天花板下来，而天花板上刚好就是「灾」的家。所以理所当然地得出控制莎布是他的任务之一的结论。 得出这个结论后陈青桃甚至有些茫然，因为「灾」竟然能控制住邪神的分身。 要知道她可是花费了很大的代价才将它吞噬。 不过他也从对方的话中提取到了很重要的内容——那些线，是活的。 陈青桃：“控制祂不是你的任务吗？” 「灾」的嘴角上扬：“我没有那么好心，陈青桃，我只回答你一个问题，想好再问。” 目光触及屏幕上恶劣的笑容，薄唇紧抿，“巷子里的人是不是早就死了。” “算是吧？嗯…这个我很难回答你……不过你可以安心，他们在我这的定义连人都不算。” 挂掉光迅后，陈青桃久久不能平静，她以为自己触及到关于世界的隐秘已经够多了，但其实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她看向自己的手，有一瞬间好奇自己如今是否算得上强大。 ———— 一大早陈青桃嘴里就啃着面包，送走星星，对方问她是否想要参与埋葬，她犹豫过后还是拒绝了。 02站在门口，陈青桃戴上手套，突然想起来这件事，问：”宋晨明表哥的生日聚会……” 02：“我查过了，宋越的生日还有一个星期。” 她点点头，拿起02为她准备的雨伞就去上学。 今天没让2048送她，一个人沿着马路放空脑袋慢慢行走。刚到春藤时，便撞见了一个大熟人——陈微生。 他反应迟钝地朝她点头示好，瞎了一只眼的青桃第一时间没看见他，于是陈微生走过来，“陈青桃，早上好。” 已经有八百年没人跟她说早上好了，没反应过来，用那只好眼打量着面前容貌俊美的陈微生，迟钝道：“…早上好。” 两人并排在校园里走，过一会儿陈微生问：“你今天来学校是因为联谊的事情吗？” 她点点头，“你也参加吗？” 陈微生点头：“但我不是有言序列。” 陈青桃自己也不是，她不信柏色能给她编一个有言序列出来。 “谁会参加。” 陈微生：“十一区只有我们三个人。” 琉璃家剩下两位不参加吗？他们才是陈青桃的主要目的。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陈微生解释：“圣赛西利亚的学生不用参与联谊。” ？ “这样啊。”她又问，“原花为什么不去？” 原花的在校排名比陈微生高，陈青桃记得。 陈微生：“其他人被委派了任务，校区目前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第102章 联谊3 “呃、青桃啊…” 卡罗推了推镜框，将她像祖宗一样供起来，一杯热茶放在陈青桃的面前，他坐到对面。 “你知道我这次叫你来是因为什么事吗？” 陈青桃：“知道，联谊。” “是，”卡罗搓了搓手，“我区的新生代天使序列目前只有两位在区内，琉璃色和你。所以……” “我？”她打断老师，惊讶地指着自己。 那张冷清的脸因为这种特殊的情绪而瞬间生动起来，琥珀色的瞳孔直盯盯瞅着卡罗，里面充满着不可思议。 陈青桃算什么有言序列，四十二条压根不算秘密的序列明晃晃记在卷轴上，她能跟哪条扯上关系。 她至今记得柏色那句——“人类历史上从未出现过和你序列相同的人类。” “谁告诉你的？” 这种疑惑的质问在卡罗听来却像被说中的惊讶，令他更加确信。 “你不用紧张，我们都知道你身份特殊，所以你的序列目前还是保密状态，校长谁都没说，放心哈放心。” …… 二十分钟后，陈青桃出现在新任校长的办公室前；他叫楼封，36岁，资料上显示他的身份多样，作家、神学家、古人类研究学家… “虽然楼封学识渊博，但他脾气古怪，在圈子里格格不入，经常和人发生争执。我的资料上显示，他只是一名普通的人类，和其他人类学家没有什么区别。”耳机里，2048的嗓音温和。 楼封当任春藤校长，上面应该能好好睡一阵了。陈青桃心想。 “哦，对了……我的资料上显示，楼封身处普通人类社会，此前和序列使用者的接触为0。” 0—— 这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 任何概率或次数达到数字的极限都是一件可怕的、或者说值得注意的事；这样的人是怎么当上春藤的校长呢？ “请进。”从门里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 陈青桃收回思绪，当下比起他的来历和那些大人物的想法，陈青桃更好奇他为什么会告诉大家她是有言序列。 上次来办公室的回忆不好，她被打得浑身都疼，今天坐在办公桌对面的男人完全陌生，身边也没有保镖守着。 楼封穿着黑色高领衬衫，棕褐色的风衣被搭在椅背后面，他的手中握着一根吸管，正在杯子里搅动着浅蓝色透明液体。 “你好你好，你是陈青桃吧，久仰大名。随便坐。” 他目光灼灼，神态慵懒，胡子拉碴的下巴和粗糙的声线让陈青桃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个人。 陈青桃：“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您。” 楼封：“什么问题，你说。我暂时知道都会为你解答。” “您为何确信我就是有言序列。” 两指推开玻璃杯，有序地在桌面一下一下地敲动，“啊，这个啊。” “很简单，只有有言序列才能打败有言序列。” 这个回答太轻浮，不符合陈青桃的预期。 楼封：“你知道高等序列与低等序列的差距是天谴与鸿沟，而序列的压制性是与生俱来的；我看了比赛全程，那天你只是站在赛台上，我就知道琉璃色毫无胜算可言。” “不，有一场除外，那一场不是你。” 陈青桃的手指蜷了一下。 陈青桃：“但我…”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不知道自己的序列是什么，对吧。” “是、不是……”陈青桃顿了一下：“我是想问压制性指的什么，一种非具体威压吗。” 楼封的手指抖了一下：“…就是序压。精神系的控制不能对高天赋使用也是同理，任何序列在面对有言序列天生自带debuff。” 陈青桃懂了。 “怎么，你没遇到过？” 她没有回答，楼封自顾自说道：“也对。你是有言序列，这个世界上没几个人能压你。十一区就这么大，真正厉害的人都在外边儿。” 陈青桃：“有人曾经告诉我，我的序列从未被记载过。” 楼封：“你要知道序列者的历史发展至今，人们也没有熟识所有序列，更何况高序列使用者早已和我们不是一个维度的，谁又会拿个摄像机怼着半神的脸拍？或者拿根笔记录半神使用时的所有细节。告诉你这句话的人知识浅薄，眼界不行。” 他说柏色眼界不行。 他信誓旦旦道：“你信我的，你包是。” 陈青桃：“那我是什么？” “你嘛……”楼封的眼睛变得深邃起来，他沉沉盯住陈青桃的脸，像要把她的身体烫出一个洞，像要看穿她的灵魂。 “我确实不知道。”良久，他沉声道。 “不过陈青桃，序列与人的一生紧密交缠，我不知道是因为我不够格，是因为我太渺小。但你不知道又是因为什么。” 他的手指捻了捻：“我觉得可能是，你还没找到自己。” 没找到自己。 这句话的确戳到陈青桃。 她时常会想，在回忆里21世纪的她会喂路边的猫狗，会为一些故事而感动，会为死亡感慨，她具备所有普通人类拥有的情感。 可是现在。 她扪心自问，到底为什么想要调查45路的事，秦越让她做那些的时候她真的感到伤心吗？人的死亡真的会让她感到悲恸吗，她真的为498街事变感到愤怒吗。 她为什么想救杨松，就算有人真的因她而死，她会伤心吗。 不，她在强迫自己愤怒，迫使自己伤心。 也许刚开始有，可是现在。 她试图将逐渐消散的人性重新聚拢，找到被遗忘的情感。 她告诉自己，人类在面对死亡时不是无动于衷的，不是面无表情的。她告诉自己善恶有度，圈外的世界不属于她。 她想做点什么，她想让自己成为一个人。 一个完整的，会悲恸、会开心的正常人。21世纪的陈青桃。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陈青桃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