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渣夫活埋后,我转身乱帝心夺凤位》 第1章 被渣男活埋 京城外,静安寺。 夜色浓重,雷云滚滚。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回廊上,许青栀在前面跑,一众家仆在后面紧追不舍。 “来人啊!救命啊!” 她大声叫喊,企图引起他人注意。 一个家仆突然从背后扑上来,将她死死地压倒在地。 “夫人,对不住了!” 脑袋猛地撞到硬实的地板,许青栀一阵头昏眼花。 她咬牙忍住痛意,一只发簪从袖口滑出,落在掌心。 趁其不备,反手向后戳去。 尖叫声在耳畔炸响,一滴血溅到了她的眉眼。 家仆被戳瞎了眼睛,当即滚到一边,身上没了压力,许青栀立马爬起来头也不回的继续跑。 这时,左侧回廊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 许青栀面色一喜,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更快地跑了过去。 “公子,救我!我的夫君要杀我......” 轰隆—— 惊雷划过暗夜。 男人侧过头,眉眼英俊,面如冠玉,一副君子端方的派头,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许青栀僵在原地,喉咙里的求救尽数被堵了回去,变成细弱蚊蝇的呜咽。 “栀栀,夫君在这里,你要去哪?” 男人钳住她的手腕,俯身盯着她,勾起唇角:“你在害怕什么?夫君怎会舍得伤你呢?” 许青栀退一步,他便进一步,直到将她逼至墙角,无路可退。 家仆手里拿着火把,将他们紧围了起来。 许青栀目光扫过男人脖子上暧昧的红痕,用力将手抽出来,冷笑连连:“就因为我撞破了你跟宁平郡主的私情,你就要杀我?顾北辰,我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 宁平郡主,当今太后的亲侄女,皇帝的表妹。 从小父母双亡,在姑母太后膝下长大。 生性骄纵跋扈,任性妄为,喜好男色,私生活混乱,是人人畏惧又想讨好的存在。 男人语气还是一贯的温柔,他富有耐心地纠正她:“不是我要杀你,是郡主容不下你,宁平郡主和襄平侯府婚期将近,不能有半点差错,谁让你倒霉,看到了不该看的呢?” “还有,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静安寺就是郡主的地盘,所以,没人救得了你。” 许青栀听明白了。 难怪她初来这家寺庙,就发现里面和尚一个比一个白嫩俊俏,原来都是宁平郡主豢养的男宠! 许青栀瞪着男人:“你坚持要留宿一夜,就是为了跟她厮混是吗?在我眼皮子底下颠鸾倒凤,是不是格外刺激?” 许青栀笑了起来,肆意的冷嘲热讽。 “我以为你寒门出身走到今天是凭真才实干,原来是靠身子啊。我说,你被郡主睡了那么多次,怎么才谋了个从五品的礼部员外郎?” “你是不是不行啊?” 顾北辰目光阴沉地看着她,眼里有寒光闪过,当着家仆的面,被自己的夫人下面子,脸色多少有几分难看。 许青栀看准时机,抬脚往顾北辰下三路攻去,用尽了全力! 顾北辰毫无防备,疼得满头冷汗,弯腰躬成了一只虾子。抬眼时看到许青栀得意的表情,顿时气急败坏。 “把她给我捆起来!” 许青栀也不挣扎,站在原地笑道:“你可要保护好自己的老二啊,否则你顾家不止是断子绝孙,还会断送了你的青云路!” 家仆们一窝蜂上前,先是急忙堵住她的嘴,然后才手忙脚乱的将她捆了起来。 很快,一行人将许青栀扛到了僻静的后山。 家仆们在顾北辰的监督下挖了个深坑。 随后,顾北辰接过家仆手里的铁锹,狠狠敲在了许青栀的后脑,冷眼看着她狼狈的滚进了坑底。 许青栀还维持着一丝清醒,视线却已经模糊。 顾北辰站在上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意气风发: “好夫人,有你这个垫脚石,我的青云路怎会断送呢?郡主答应给我补偿,杀了你我就能升官。” “栀栀啊,一日夫妻百日恩,就当是为了夫君的仕途,最后做一次牺牲吧!” 末了,他将铁锹丢给家仆,淡淡地说了句—— “埋了吧。” 许青栀始终没有闭眼。 泥土一点点将她的身体覆盖,身上越来越沉。 她回忆起自己八岁时,被卖到顾家当童养媳时的情景。 卖她的妇人是人贩子,越大的孩子越不值钱,她是最便宜的。 顾家看她力气大,能干活,才花了十文钱买下她。 那时顾北辰还是一个寒门穷书生,只大她两岁,待她也是极好的,总是偷偷塞给她半个馒头,教她读书识字。 许青栀十四岁嫁给他时,他什么都没有,过了一年,他就成为了秀才,差一点连中三元。 后来他入京为官,举家搬去了上京。 今年是两人成婚的第二个年头。 她的夫君突然之间就变得很受欢迎,变成了顾大人。 许青栀是他的糟糠之妻,所有人都觉得她配不上他,包括她自己,也在等那一封休书。 可顾北辰不肯休她,还主动带她出入各种达官显贵的场合,以彰显他美好的品德。 顾郎爱妻的美名人尽皆知,据说还传到了宫里,连太后都召见过他。 只有许青栀知道,他根本不爱她,他只爱他自己。 只不过她万万没想到,他为了一己私欲,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还有那个宁平郡主,也是可恶至极! 她许青栀生来卑贱,渺小,皇权是能压死她的一座大山。 可是她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死的是她?就因为要杀她的人是皇亲国戚,所以她就要认下吗? 许青栀不甘心。 ** 顾北辰连夜回了顾家大宅,带着满身寒气。 母亲王氏见他一个人回来,便知道事成了。 女人喜滋滋地上前,拉住他的胳膊,问道:“那死丫头不会再回来缠着你了吧?” 顾北辰在太师椅坐下,脸色沉冷:“她再也不会出现了。” 王氏也没细问,一拍大腿,十分高兴:“太好了!” “我儿今后可是要当内阁首辅的人,配得上更好的官家女子,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又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只会拖累你。要我说,早该休了她!” 顾北辰薄唇紧抿,什么也没说。 “对了,我昨儿找算命的算过。人家大师说咱们顾家有命格极贵之人,若是踏踏实实走下去,至少会旺三代呀!” 王氏眼睛雪亮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无比自豪。 她理所当然的认为,大师所说的命格极贵之人,就是她的儿子顾北辰! 她仿佛看到了将来顾北辰位极人臣,自己被封诰命夫人的风光场面,一时笑得合不拢嘴。 王氏泥腿子出身,嗓门极大,嘴巴如村妇般叭叭个不停。 顾北辰闭上眼,有些厌倦,完全听不进她说什么。 过了会儿,王氏才看出他脸色不对,担忧不已;“儿啊,你怎么了?不会还舍不得那臭丫头吧?” 顾北辰身下还在发痛发胀,想到许青栀那恶毒的诅咒,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传府医。” 王氏顿时就慌了,朝外喊道:“来人啊,快传府医!要是我儿出了什么事,我就剥了你们的皮!” 顾北辰是她顾家独苗,也是全家的希望,可千万不能出任何差池! 是夜,京城下了三年以来最大的一场雨。 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冲刷泥土,一只苍白的手从土里伸了出来! 第2章 她还活着! 两日后,顾家挂上了白灯笼。 前来悼念的宾客络绎不绝。 王氏趴在儿媳的棺木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姑子顾念也跪在一旁拭泪,满是哀伤之情。 “嫂嫂,你怎么丢下我们就走了,你好狠的心呐!” 一旁的王氏瞥见她手上艳丽的蔻丹,警告性地瞪了一眼,顾念见状便将袖子扯了扯,在心里撇嘴。 那些达官显贵都是看在阿兄的面子上才来的,死的人是谁根本没人在乎,再说了,这棺材里又没人...... 今日这出戏,若不是王氏非要拉着她来,她眼下还在舒服的睡大觉呢! 顾念一向瞧不起自己的大嫂。 哪怕顾北辰娶了许青栀,她也从心底认为许青栀连家仆都比不上,不配给她提鞋,更不配为“顾夫人”! 如今许青栀死不见尸,顾念也不关心对方怎么死的,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许青栀死得好,这个死丫头没了,她阿兄就能娶到真正的世家千金,她也能脸上有光。 更重要的是,她还能借此攀附上京中权贵,来日嫁给个世子,甚至皇子呢! 不对不对,皇帝还没有子嗣,等皇子到了婚嫁的年纪,她也早就人老珠黄了! 对了,皇上...... 想到那位九五之尊,顾念脸色飞快地掠过一抹淡淡的绯红。 她真傻,在帝王面前,京中那些世家权贵算什么啊? 她要是能进宫就好了! 以她的姿色,定能把皇上迷死,皇后之位岂不唾手可得? 届时母亲也不会再嫌她不如哥哥厉害,她也能助阿兄升官,到时候他们兄妹俩强强联手,一个把持后宫,一个稳坐前朝,顾家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这般想着,顾念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打定主意,回头就让顾北辰想办法把她塞进宫里! 顾念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肉,挤出两滴泪来,心中却在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奠堂前,顾北辰一袭素净的丧服,神色憔悴,他本就生的好看,这副脆弱的模样很容易就能博得同情。 官员们陆续上前告慰。 “顾员外,节哀。” “节哀顺变。” “......” 除了顾家人,没人知道那口棺木是空的。 他们对外说许青栀是暴毙而亡,又花钱请了寺庙主持来念经超度。 主持是有名的玄真大师。 大师掐指一算,惊叹道: “原来如此!” 玄真大师的惊呼引起了众人注意,纷纷看向他。 玄真大师看向顾北辰,啧啧称奇:“原来顾员外乃文曲星下凡,是令夫人福薄命浅,接不住这泼天富贵,又自知挡了丈夫的路,这才早早离去!” 此话一出,众宾客皆是一惊,看向顾北辰的目光都变得热络起来。 顾北辰对此却似乎毫无觉察,沉浸在丧妻的悲伤中无法自拔。 翌日,顾家大公子是文曲星下凡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 不少世家大族都在考虑将自己的女儿送去给他做续弦,与“文曲星”结为姻亲。 傍晚,顾家大宅。 “玄真大师,这是我们一点小小的心意,还请笑纳。” 王氏命人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递给玄真大师。 玄真大师笑容满面的收进袖中。 没想到说两句假话就能赚到五百两,达官贵人的钱还真是好赚! 他转头看向太师椅上的男人,顾员外......不,如今应该是称顾郎中了。 说来也巧,几乎是丧事一结束,顾北辰就升官了。 如此一来,愈发坐实了“文曲星下凡”的传闻。 然而。 玄真此刻惊讶的发现,这位势头正盛的顾大人头上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煞气! 不只是顾北辰有,王氏也有! 但最为严重的,要属顾念了!黑得都快看不清脸了! 玄真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顾念怕是活不长了。 观见煞气乃不祥之兆。眼前的顾家人身上都有,只能说明一件事——顾家将有大灾啊! 玄真心下一惊,明明白天还没有的,到底是哪里出了变数? 玄真正欲开口提醒,但转念一想,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为妙,拿了好处就赶紧走吧! 玄真正打算找借口离开,却被顾念叫住了。 “玄真大师,你会看相术吗?” 玄真:“......略懂一二。” 顾念含羞带怯地道:“那你看看我,我是否有当皇后的面相?”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玄真只好违心的奉承道:“施主天庭饱满,有吉人之相。” “真的吗?!” 顾念激动地走上前来,看着扑面而来的煞气,玄真吓得退后一步。 这时,太师椅上的顾北辰开口了。 “念念,不可对大师无礼。” 玄真立马借口告辞,马不停蹄地离开顾家这是非之地,生怕被沾染什么。 玄真走后,顾念便迫不及待地对顾北辰说出自己的想法。 “阿兄,我想入宫!”她撒娇道。 王氏一早就知道了女儿的想法,方才又听大师说顾念有吉人之相,这会儿也上头了。 “辰儿,让你妹妹入宫吧,她若是能成为帝王宠妃,到时候跟陛下吹吹枕边风,也能帮上你啊!” 顾念兴奋地点点头。 谁知顾北辰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顾念几斤几两,他作为兄长最清楚不过,以她这样莽撞的性子,进宫只会闯祸! 就凭她的脑子,还想当皇后?真是可笑! “进宫想都不要想,日后我会为你寻到一个好夫婿。”说完,顾北辰就起身回书房了。 王氏最听儿子的话,见状,也只好劝顾念歇了这个心思,推着她走。 “你阿兄都是为了你好,别胡思乱想了,听话,快回房去吧。” 顾念眼里闪过不甘,一跺脚,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哼,顾北辰不肯帮她,一定是怕她将来比他有出息! 既然他不帮忙,她就自己想办法!她非要进宫不可! ** 次日清晨,许青栀是在一个庄子上醒来的。 这庄子白墙绿瓦,典雅别致,掩映在山间,附近是碧绿的竹林,院中有井,水车吱呀转动,流水潺潺。 她掀开竹帘走出来,看到的便是这幅可以入画的景象。 她这是死到什么地方了? “姑娘,主君有请。” 许青栀看得入迷,一时没注意到身旁站着个侍女。直到对方出声,她才反应过来。 “劳烦带路。”许青栀说。 “姑娘请随我来。” 许青栀规矩地跟在后面,不着痕迹地打量引路的侍女。 她曾有幸和顾北辰入宫,这个侍女给她的感觉像极了宫里的人。 许青栀敛下眸子,微微定神。 她原来穿的衣裳已经被人换掉了,眼下穿的是浅黄色的罗裙,全身上下连指甲缝都干干净净,不见半点污泥。 在去见“主君”的路上时,许青栀逐渐回想起自己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那几个家丁绑她的时候,她就留了个心眼。 顾北辰还是不太了解她,她一介孤女,若没有点本事傍身,怎么能好好活到八岁? 除非她自愿,否则天底下没有绳子能捆得住她。 那场大雨便是老天开眼,冲开了泥土,让她从土里爬了出来! 没错,她还活着! 死里逃生后,她便冒着雨,不管不顾地往东跑。 许青栀怕宁平郡主的人会追上来,不敢走大路,便往山林里跑。 饿了就吃野果充饥,渴了就喝溪水,累了就闭会儿眼,不敢睡觉,更不敢去报官。 她很清楚,所谓官官相护,没人会为了一个无权无势的草民得罪当朝太后。 更何况宁平郡主心狠手辣,若是落在对方手里,许青栀不敢想象。 她有家不敢回,奔波逃命足足三天三夜,最后累瘫在这个庄子前。 在侍卫的刀刃下,她一口气道明自己的身份来历,就直接晕死过去。 原以为会被丢在荒山野岭自生自灭,没想到她会被庄子的主人收留。 久违的阳光照在她身上,许青栀有种荣获新生的感觉。 这庄子从外看很普通,走在里面才发现占地很大,且十分讲究。 侍女弯弯绕绕带她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地方。 “主君,人带来了。”侍女对着竹帘后的影子恭恭敬敬的说道。 第3章 许青栀的贵人 许青栀猜测背后的主人身份不低,当即跪下行了个大礼。 “多谢主君搭救之恩。” 不多时,帘子后传来女人的声音,约莫三四十的年纪。 “不必多礼。” 许青栀微微诧异。 收留她的“主君”,竟是女子。 “你说你的丈夫要活埋你?外头不是都传顾郎爱妻胜过世间万千男子么?”竹帘后的女人抿了口茶,嗤笑一声。 “看来传言不可信啊。” 许青栀抬了抬眼,对方显然将她的底细都摸清了。 虽然看不清女人的容貌,但直觉告诉她,那一定是个绝色美人。 这庄子看着低调不起眼,实际处处都很讲究,莫名的让人生出一种在宫里的错觉。 随着一声轻响,两边的竹帘被侍女掀开了。 女人有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 面若桃花,口若朱樱,身上一袭烟青色的衣裳,长发如上等的绸缎般披在身后,未施粉黛却给人凤仪万千之感,让人瞧见了便难以移开视线。 皮肤细腻光滑,保养极好,说是少女也不为过,完全看不出她已经年近四十。 许青栀心下一惊,本想站起来,又忙行了个大礼。 “民女参见太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女人摆了摆手,很是随意:“起身吧,都说了不必多礼,这又不是在宫里,你就跟他们一样喊我主君。” “是,主君。”许青栀应了声,乖巧地站起来,看向眼前貌美的女人。 这便是谢太妃,当今新帝裴珩的生母,一位拥有许多传奇故事的女子! 谢太妃晃着一把精致的团扇,悠悠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许青栀便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如实说了。 说到顾北辰活埋她时,眼睛都红了,恨得咬牙切齿。 “我绝无半句虚言。” 谢太妃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闻言淡淡一笑:“怕是你和宁平都被那男人算计了。” 不愧是能在宫斗中全身而退的谢太妃,一语中的! 许青栀也是之后才反应过来。 顾北辰为何突然提出要去寺庙祈福,还要非要留宿一晚,之后半夜消失不见,又很巧合的让她拾到他的玉佩......最后让她看到他和宁平颠鸾倒凤的画面。 一切都是顾北辰的阴谋! 因为他想升官,也想换掉她这个没用的发妻。 设计让她意外撞见他和宁平的私情,以宁平的性子,定会想杀她灭口,同时还会帮他掩盖罪行,给他所谓的补偿。 整个事件里的主谋看似是宁平郡主,实则他顾北辰才是背后得利的渔翁。 只有她,是可怜的牺牲品。 许青栀攥了攥手指。 难怪之前想跟顾北辰和离,他总是搪塞过去,原来那时就已经计划好怎么榨干她最后的价值了。 不,或许更早。 兴许在清平县,他答应带她来京城,绝不抛弃她时,顾北辰就想好怎么利用她为自己造势了。 “好夫人,有你这个垫脚石,我的青云路怎会断送呢?” 言犹在耳。 许青栀浑身血液冰凉。 顾北辰城府之深,用心之险恶,简直令人发指! 谢太妃观她脸色,勾唇一笑:“世人总说女子心机深沉,贪慕虚荣,可男人的心眼可一点也不比女子少。古有吴起为军功杀妻,今有顾郎为官职杀妻,男人才是最狡猾现实的。” “所以啊,真情只是一时的,权力才是一世的。” 许青栀深有同感。 谢太妃对她招了招手:“过来,离我近些,让我好好瞧瞧你。” 许青栀便走上前,规规矩矩地跪坐在太妃面前。 谢太妃挑起她的下巴端详。 “底子倒是不错,好好打扮的话,并不比宫里那些女人差。你若是个丑东西,我才懒得理你。” 许青栀眨了眨眼。 她知道自己长得并不差,但是从未刻意打扮。 一来是没钱。 二来是因为顾北辰。 顾北辰并不喜欢她打扮得太好,所以她总是穿得很朴素,不施粉黛,跟在清平县时没什么区别。 一直以来,她都规规矩矩,安安静静的做他顾大人的附庸、背景板。 当然,他也从未正眼瞧过她。 那些达官显贵的目光从来都不会落在她身上,没有人真正记得她是谁,更没有人会相信顾北辰要害死她! 因为她出身低微,贱如草芥,所以没有人看见她,也听不见她的声音。 她无法改变自己的出身,但今后她许青栀的命运,要掌控在自己手里! 她要让曾经藐视她的人们看见她,并深深畏惧她! 谢太妃看出许青栀眼里的锋芒和不甘,说道:“是不是不甘心,想复仇?” 许青栀毫不掩饰自己的仇恨和野心,叩首一拜:“求主君帮我!” 谢太妃松开她,悠闲地抿了口茶,“你可知,宁平背后的靠山是谁?” “是太后。” “知道还敢报仇,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又急着去送死?” 许青栀:“我不怕死。” 她只怕死得窝囊! 谢太妃“呵”了一声,“蝼蚁妄图撼动大象,不自量力。宫里那位温太后可不是善茬,她有一万种法子叫你生不如死。” 许青栀咬牙道:“阎王都不收我,我不怕她,蝼蚁又如何,能咬疼她也算赢!” 谢太妃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 有趣有趣! 她竟从这个丫头身上瞧见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庄子里的下人已经许久没见到太妃这么高兴了,不由得多看了许青栀两眼。 谢太妃道:“有魄力!你若是能让那个女人吃亏,我便收回今天说的话!” 许青栀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太妃娘娘愿意帮我了?” 谢太妃没说帮,也没说不帮,而是问她打算从哪下手。 许青栀知道对方是在考验她。 像谢太妃这样的人,不会将时间浪费在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身上。 谢太妃是她的贵人,她必须抓住这个可以翻身的机会! 许青栀犹豫片刻,然后大胆地将想法说了出来。 “我想进宫,我要当皇后!” 一旁端茶的春芝诧异地看了许青栀一眼。这个无权无势的女人,居然想当皇后? 说出去怕是会被人笑掉大牙,说她痴心妄想吧! 然而,谢太妃只是笑骂了一句, “你胃口还真不小,竟想勾搭我儿子。” 春芝更诧异了。 太妃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胃口大,应该是大胆吧! 虽说皇上和太妃娘娘关系不好,但太妃怎么说也是皇上的生母,许姑娘这话岂不是在说要利用太妃的儿子复仇? 太妃娘娘这都不生气么? 许青栀之所以敢大放厥词,是因为谢太妃前面已经暗示过她了。 最高的权力在皇宫里,若想复仇,进宫就是她唯一的出路! 太后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皇帝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 只有成为皇帝的宠妃,甚至是皇后,太后也不敢轻易动她,更别说宁平郡主和顾北辰了。 若是她成为皇帝的女人,哪怕是小小的答应,明面上他们都不可随意欺辱她,否则就是对天子大不敬。 甚至,还要对她行礼,喊她一声小主。 但眼下最大的问题是该怎么进宫。 并且,她需要一个全新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正是她有求于谢太妃的地方。 希望她的回答没有令对方失望。 成败在此一举! 谢太妃晃着团扇,缓缓道:“不过,我那儿子可不好搞定,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么?宫里那位太后要杀人,会拐着弯弄死你。而皇帝嘛......” 谢太妃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说下去。 许青栀的鬓角滚下一滴冷汗,她没有见过圣颜,却听说过裴珩是什么人。 那是位杀人不眨眼的暴君! 第4章 调教 残忍嗜杀,喜怒无常,刚愎自用,刚登基时就在朝堂上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腥风血雨,抄家,流放,灭族......据说死在他手里的臣子可以绕皇城十几圈! 以至于全城上下人心惶惶,风声鹤唳,生怕那把悬在头顶的天子剑突然斩下。 更有传言,裴珩体力强劲,身娇体弱的女子常在侍寝途中被折腾致死,搞得权臣们都不敢将嫡女送入宫中...... 也就这两年皇上开始修身养性,皇宫里的死人这才少了很多。 但就算裴珩是个活阎王,她也要牢牢抓住这个唯一能向上爬的机会! 面对谢太妃最后的试探,许青栀背脊挺直,镇定自若的答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谢太妃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狠劲儿,愈发欣赏。 “好,我便给你这个机会!” 许青栀正要谢恩。 “只是如今的你还不够格,我会让庄嬷嬷手把手教你。”谢太妃捏着许青栀的下巴,似笑非笑,“教你怎么,以色侍人。” 许青栀一愣:“以色侍人?” 谢太妃用团扇遮住半张脸,桃花眼弯起,不明觉厉。 “美貌是女子特有的武器,掌握好了,就是不见血的利刃!” 差点忘了,谢太妃曾有过一代妖妃的称号! ...... 许青栀很快就见到了庄嬷嬷。 谢太妃躺在珠帘后的贵妃榻上,许青栀站在屋中,庄嬷嬷打量了她几眼后,便勒令她将衣服脱了。 庄嬷嬷手里握着一根细长的竹板,一双精明的眼睛看着许青栀将衣衫一点点剥去,露出精致的锁骨,雪白的肌肤,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 时而微微颔首,时而双眸眯起,一闪而过锐利的光芒。 许青栀脱得只剩下肚兜后,庄嬷嬷二话不说,直接用竹板挑开那根细细的线。 许青栀上身一凉,下意识要捂住胸口,手上却挨了板子。 庄嬷嬷眼神犀利:“许姑娘进了宫,少不了被人看,老奴见过的身子比姑娘吃的盐还多,姑娘在老奴眼里只是一盘有待考量的菜。先过了老奴这关,再谈进宫的事儿。” 许青栀抿了抿唇,垂下手,不再遮掩。 庄嬷嬷冷声道:“亵裤也脱了。” 许青栀依言照做。 很快,她不着片缕地站在庄嬷嬷面前。 凉丝丝的空气拂过肌肤。 庄嬷嬷目光审视,绕着她走了一圈,不时用竹板拍拍她的臀尖儿,抬抬她的手臂,眼底没有丝毫情感波动。 仿佛许青栀真的只是一个“物件”。 许青栀头一回这样被人打量,难免不自在。 何况屋里不止有她和庄嬷嬷,还有几个侍女在。 不过渐渐地,她就适应了这种感觉,羞耻心渐渐褪去。 许青栀身材高挑、匀称,该有肉的地方都有,一切都恰到好处。 庄嬷嬷点评道:“这一盘菜呢,要色香味俱全。帝王的嘴更加挑剔,想要让皇上记住你,这三样缺一不可。” “许姑娘‘色’是有了,‘香’勉强过了。”庄嬷嬷话音一转,“姑娘行过房事没有?” 许青栀摇摇头。 她和顾北辰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 而且他们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同床共枕了。 “没有就好,否则还真有点难办。”庄嬷嬷缓缓道。 “当今圣上二十有四,正值壮年,需求旺盛,姑娘最重要的是得有个好身体,经得起折腾才行。从明日起,你每天都要锻炼,不可懈怠。” 庄嬷嬷说得隐晦。 许青栀轻吸了一口气,看来传闻非虚,皇上的确生猛。 “姑娘先随老奴过来。” 许青栀问道:“做什么?” 侍女端了盆水来,庄嬷嬷净了净手,淡淡道:“验身。” 是不信任她么? 许青栀心想。 很快,她就知道了,庄嬷嬷的验身跟她所想的很不一样。 半柱香后。 她红着一张脸从帘子后出来,身上已然穿戴整齐,步子有点不稳。好不容易压下的羞耻感又泛上来了。 庄嬷嬷擦干手,这回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向谢太妃,在太妃身侧耳语了几句。 许青栀站在不远处,内心忐忑,不知自己过关没有。 须臾,她隐约看见珠帘后,庄嬷嬷点了点头。 紧接着便是谢太妃开口了。 “从今儿起,你就跟着庄嬷嬷,我只给你两个月的时间准备。两个月后,皇帝会去避暑山庄待上一段时日,我会安排你进去,能不能爬上龙床,全看你的本事。” 成了! 许青栀欣喜道:“多谢主君!” “先别急着谢。”谢太妃慢悠悠道。 “我丑话说在前头,离了这个庄子,你就要忘了这里的一切,不准对任何人提起我。从今往后,你能走到哪一步,也都与我无关。” 许青栀知道谢太妃早已经远离了权力纷争,对方能帮到这个地步,她已经相当感激了。 “青栀谨记于心,永不忘太妃娘娘的恩情!” ...... 两个月后。 许青栀已经被庄嬷嬷调教得可以出师了。 艳而不妖,媚而不俗,由内至外,整个人焕然一新。不自觉流露出媚态让庄子里的侍卫见了都面红耳赤,不敢多看。 如今的她已经和初来庄子时完全不同。 面若桃花妩媚天成,偏又身着清新淡雅的衣裙,妩媚和清纯并存,看似矛盾又极为和谐,相当诱人。 右眼角多了一颗鲜红的朱砂痣。 这是庄嬷嬷给她点上的,如今已经融于肌肤,仿佛与生俱来般。 “宫里多的是貌美的女人,皇帝已经看腻了,青栀姑娘便要做最特殊的那个,眼下色香俱全,就看姑娘的‘味道’能不能让皇帝神魂颠倒了。” “青栀多谢嬷嬷。” 许青栀嗓音娇软,语调动人,虽然还是自己的声音,但细听却有细微的差别,勾得人心痒痒。 庄嬷嬷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得意之作。 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许青栀想去跟谢太妃告别,却被春芝回绝了。 “主君已经歇息了。” 许青栀知道谢太妃休息时是不准任何人打扰的。 许青栀也不坚持,点了点头,转头对春芝说:“多谢姑姑这段时日的照料。” 春芝微微一笑,似是想起什么,说道:“青栀姑娘,我有个不情之请。” “姑姑请说。” 春芝便说道:“我有个手帕交还在宫里,名叫春兰。当年我与她一同入宫,后来她进了尚衣局做事。我已离宫四载,许久没听到她的消息,不知如今她过得可好。所以想请姑娘进宫之后替我看看她。” “春兰是极其出色的绣女,不出意外的话,现今应该坐到了五品尚宫的位置。姑娘若见了她,也不必提起我。” 许青栀答应下来。 春芝又道:“若她安好,也就罢了,若是……有什么难处,还望姑娘看在你我情分上,能帮则帮,帮不上也没关系,不强求。” 许青栀连忙道:“姑姑说的什么话,既是姑姑的手帕交,我自会待她如姑姑一样好。” 当初是春芝见她倒在庄子外,心生怜惜,去通报了太妃,才给了她一条生路。 否则她许青栀如今还不知在哪苟延残喘,谈何复仇? “那就多谢姑娘了。”春芝彻底放下心,抬眸看了眼外边的马车,目光又落在许青栀娇艳的脸蛋上。 “一入宫门深似海,姑娘当真想好了吗?” 许青栀粲然一笑:“落子无悔。” 春芝:“那就祝姑娘一切顺利。” 许青栀点点头,不再迟疑,转身上了马车。 庄嬷嬷亲自相送。 车夫驾马离开。 春芝望着马车离去,转身回了屋里。 谢太妃并没有歇息,而是坐在梳妆台前。 听到身后的动静,谢太妃头也没回,淡声道:“走了?” 春芝行至谢太妃身后,自然地拿过一把木梳,为主子梳头。 “回主君,青栀姑娘刚走。” 谢太妃“嗯”了一声。 须臾后,春芝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主君与她素不相识,为何要多此一举帮她呢?” 说难听点,谢太妃完全可以不在乎许青栀的死活。 作为从宫斗中全身而退的女人,谢太妃并不是一个好人。 像这样大发善心施以援手的情况,更是前所未有。 春芝想着主子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第5章 许青栀给渣男的见面礼 谢太妃随意地扯下两根白发,看向镜中的自己,缓缓道:“我和温清漪斗了半辈子,最后她如愿当了太后,自以为赢了我,其实我只是累了,不想斗了。” “但我很乐意给她送去一个大麻烦。若是那丫头真能扳倒温清漪……罢了,我也不期待她能扳倒太后,只要能让那死女人不顺心,我就心满意足了。” 谢太妃翘起唇角,对镜仔仔细细地描眉:“若那死女人知道是我将恶犬放进去咬她的,表情一定相当精彩吧。” 原来如此。 春芝在心里偷笑,主子明明就是还气不过,见不得温太后过得太舒坦。 春芝应道:“是,太后一定会气疯的。” 谢太妃:“春芝啊,你说许青栀能在宫里活多久?” “三个月?”春芝摇摇头,一个月都够呛。 谢太妃缓缓笑了。 许青栀要是只有这点本事,她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那可是从土里爬出来的活阎王啊。 ...... “青栀姑娘务必记牢了,你现在是礼部侍郎沈卫洲的庶女沈枝枝。他这个女儿从小体弱多病,养在别庄,外人没见过她。” 在前往避暑山庄的马车上,庄嬷嬷将谢太妃的安排一一说明。 许青栀神情一凛。 第一反应是礼部侍郎是正三品官职,正好压顾北辰一头。 谢太妃竟给她安排了这么好的身份! 庄嬷嬷:“沈家原是有个秀女,却因老夫人过世,不得已守孝三年,未能入宫。本是今年就要准备入宫,结果这秀女却跟情郎苟且,私奔去了。” “而不幸的是,那沈枝枝又在一个月前病逝,沈家人丁凋零,已经没有别的适龄女子了。” 被选为天子的女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交不出秀女,沈家将有灭顶之灾! 许青栀听明白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沈家是各取所需。 她助沈家解决眼前的大危机,沈家也会为她保驾护航。 这一局,只能胜,不能败! 没多久,随着马儿一声嘶鸣。 马车停下。 不远处有火光透过车帘映进来,人影闪动。 是沈家来人接应了。 庄嬷嬷挑起帘子,温声道:“去吧,去谋你的生路,老奴就送到这里了。” ......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雕梁画栋的宫殿内,歌舞升平,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尽显皇家的奢华与尊贵。 年轻俊美的帝王坐在上首,头戴紫金冠,束金丝带,浓眉斜插入鬓,脸庞线条如刀刻般硬朗,眼神深邃如渊,透露出威严令人不敢直视。 离帝王最近的是贵妃赵婉儿,一袭大红宫装,衣摆上绣着繁密的金线牡丹,眼波流转间妩媚动人,气质华贵不可冒犯。 转头与帝王说话时,金雀步摇垂下的珠翠轻轻晃动,耳朵上的翡翠耳环翠绿欲滴,身上的每一处细节都在间接告诉他人,她圣眷正浓。 底下的妃嫔们满眼的羡慕和嫉妒。 宴会的席位都十分讲究,能和皇帝说上话的都是大人物。 以顾北辰如今的地位,只能坐在末流的位置,这个距离,连皇帝的脸都看不清。 如果不是宁平郡主牵线搭桥,他根本没机会参加这场宴会。 而宁平郡主自然是坐在最前面的位置了。 他抬眸看去,眼里划过一丝不甘和艳羡。 暗暗发誓,迟早一天,他也能坐到前面的位置,让皇帝看见他! 就在这时,一旁的同僚碰了碰顾北辰的手臂。 “顾大人一个人来的?怎么没看到顾大人的家眷?” 一般这种大型宴会,朝臣都可携家眷同往。 顾北辰深深地叹了口气,面露悲痛:“我夫人两个月前病逝了。” 同僚一愣,“节哀顺变。” 顾北辰用袖子点了点泪。 同僚见状又宽慰道:“顾大人年轻有为,才貌双全,若是想要续弦,定有不少女子抢着要嫁。” 顾北辰摇了摇头:“爱妻尸骨未寒,我哪有这个心思呢?我心中只有她一人。” 同僚颇为不赞同:“男人自古三妻四妾,岂有为女人守寡的道理?顾大人这般有才学,更应该延绵子嗣,为我大南朝提供人才,效命于陛下才是!” 顾北辰只是叹息,不说话,一副受伤很深的样子。 正所谓男人三分醉,演得女人直流泪。 两厢比较之下,更显得顾北辰深情专一,直接打动了四周坐着的女眷们。 贵妇们看着他微微颔首,颇为满意。 顾大人果然如传言一样,爱妻如命,这样的男子真是世间少有! 可惜那女子无福消受,居然没有留下一个子嗣就病逝了。 贵妇们在心中考量,这位顾大人家世是低了些,但人品性情皆为上佳,若是将自家女儿嫁过去,定不会受委屈。 重点是,此人还有个“文曲星转世”的名头,前途无量。 这场宴会中也有不少世家贵女参与,不过未嫁的姑娘到底是不好抛头露面,是以都戴上了面纱。 察觉到小姐们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连,顾北辰眼底掠过一抹精光,面上却更加哀愁,仰头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下。 栀栀啊,你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不知不觉间,一连喝了好几杯,脸颊泛起红晕,有种面若桃花的俊美。 他这般雌雄莫辨的长相坐在一众大腹便便的官员中很是惹眼,仿佛一股清流,不难不引人注意。 顾北辰目的达成,便从宴席中起身,默默退出去醒醒酒。 吹了点冷风,酒意稍退,这才发现自己走得有些远了。 正准备回去,却在转角时怀中撞入一团柔软。 顾北辰下意识扶住女子的肩。 “姑娘小心。” 女子戴了面纱,看不清容貌,但那一双妩媚动人的眼睛却有种直击灵魂的美。 不知为何,对上这双眼睛时,顾北辰心头一颤。 似是没想到会撞到人,女子有些受惊,忙退后两步,拉开距离。 “不小心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见谅。” 声音娇软,莫名有种勾人的韵味。 顾北辰嗓音不自觉温和下来,“无碍。” 探究的眼神不着痕迹地一扫而过。 顾北辰心中一动,穿得倒是普通,通身气质却不一般,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这时,女子抬眸看向他,又惊又喜的样子,“您可是顾大人?” 顾北辰微微挑眉,哦? 难道是仰慕他的女子,所以在这个时候特地追出来找他? 心中这般想,面上一派君子端方,有模有样。 “不知你说的是哪位顾大人,不过在下的确姓顾,顾北辰。不知姑娘芳名?” 女子弯起眉眼,微微低下头,将脸颊边的发丝拨到耳后,似是羞涩。 她也不说话,而是掏出一方帕子,塞到他手里,然后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见此情景,顾北辰更加确信,女子就是为他而来,故意跟他产生一场邂逅的。 顾北辰勾起唇,嘴角噙着一抹得意。 许是酒意令人上头,女子的大胆拨弄了顾北辰的心弦。 倒是有趣。 他浅浅地嗅着这方浅蓝色的帕子,幽香入鼻。 和他想象中一样,很好闻。 脑海中不禁浮现起那双惑人的眼睛,身体感到了一阵微妙的燥意。 闭了闭眼,冷静下来后,将帕子小心地收入怀中,然后大步离去。 暗处,方才的女子从中走出来,眼神冰冷地盯着他离去的方向。 不是许青栀又是谁。 “顾北辰,好好享受我给你的见面礼吧!” 第6章 顾北辰当众出丑 顾北辰回到宴席中,特地寻找方才那名女子的身影。 可视线所及之处,并没有看见她。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那名女子坐在前面,是高级官员家的小姐! 前面坐着的都是世家望族,跟他四周这些人可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人物! 顾北辰暗自欣喜不已。 原来他竟在无意中引起了大人物的注意! 当真是意外之喜啊! 这一次真是来对了,他就知道今日会有好事发生! 顾北辰喜不自胜,兀自又饮了几杯,心里盘算着一定要找到那个女子,又想着自己不能太着急,免得适得其反。 那些真正的世家贵女,都喜欢清冷自持的,他要维持这样的人设才行。要矜持,不能着急,循序渐进..... 就在这时,一旁的同僚震惊道:“顾大人,你的脸怎么了?!” 顾北辰回过神,疑惑地看向他,皱眉道:“什么怎么了?” “你,你的脸.....”同僚指着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画面,都结巴了。 也是此时,顾北辰感觉好像有点不太对劲,视线好像被什么遮挡了,不清不楚的。 他努力睁开眼睛,可眼皮好像越来越重,挤成了一条缝。 脑袋也越来越沉,耳边的丝竹之声听起来像是灌了水,好奇怪啊。 同僚逐渐瞪大眼睛,“我滴亲娘啊,你这是怎么了。” 眼前的顾北辰哪还有之前英俊的模样,分明肿成了一个大猪头! 他这一抬头,四周的小姐们也瞧见了,登时吓了一大跳。 以为混进了什么丑陋的妖怪! 终于,顾北辰从众人怪异的眼神中敏锐地意识到自己身上恐怕发生了什么,心头一慌。 怎么回事?他怎么了?! 顾北辰慌乱地摸着自己脸,脑袋,明显感觉大了一圈。 一个官员家的小孩被他吓得发出尖锐的啼哭声。 “呜哇哇哇哇!妖怪!妖怪啊!” 妇人大惊失色,想要捂住孩子的嘴已经来不及了! 这声啼哭穿透力十足,惊动了在场所有的人,包括龙椅上的帝王。 一时间,顾北辰感觉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此时此刻,恐慌笼罩在他头顶。 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 皇帝一抬手,所有的歌舞都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男人声线低醇,平淡,却压迫感十足。 顾北辰想象过无数次天子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的情景,本来按照他的设想,天子的眼神应该是欣赏的。 哪怕没有丝毫感情,他也会表现得大方得体,滴水不漏,在陛下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可是,当那道视线真正落在自己身上时。 顾北辰只觉得膝盖发软,浑身提不起力气,明明是七月天,却感到浑身血液冰凉,恨不得就此晕厥过去! 御前侍卫持刀上前,将扰乱宴会秩序的“罪魁祸首”从宴席中拖了出来。 贵妃团扇遮脸,惊道:“哪来的猪妖?!” 众人自然知道那不是妖,而是人。 听见贵妃娘娘这么说,都有些忍俊不禁,四下传来各种嘲笑声。 顾北辰跪在地上,身子蜷缩成一团,不敢抬头见人。他从未这般丢脸。 丢脸也就罢了,要是因为殿前失仪丢了小命,才是最可怕的! 皇帝沉声道:“你是何人?” 顾北辰不得不当众自报家门,“回陛下,微臣乃礼部郎中顾北辰。” 一张香肠嘴开开合合,声音都有些变形,更像野猪成精了。 此话一出,众人的表情顿时微妙起来,官员们目光戏谑。 这不就是前段时间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文曲星”嘛! 真是久闻不如一见啊! 这回当真是打响名声了,响当当的! 顾北辰想死的心都有。 这时御前总管颇为尖锐的嗓音响起:“顾北辰殿前失仪,惊扰陛下,还不快拖下去斩了!” 顾北辰万分惊恐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微臣不是故意的!” 皇帝才懒得跟他说话,眼神十分冷漠。 顾北辰都快绝望了,关键时刻,还是老相好宁平郡主站出来保住了他的小命。 不过顾北辰还是被当众赶了出去,之前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丢脸。 不管是什么原因,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中如此失礼,都属实不应该。那些原先看好他的贵妇和小姐们,也都改变了看法,摇了摇头。 之前想嫁给他的,现在只想离他远远的。 一场短暂的闹剧就这样结束了。 宴会继续。 真正的罪魁祸首坐在席间,气定神闲地倒了杯酒。 面纱之下,红唇缓缓勾起。 许青栀将美酒一饮而下,十分痛快。 “餐前小菜而已,这么在乎名声,我便让你身败名裂。” “一日夫妻百日恩,不好好报答你,怎么对得起你对我的‘恩情’呢?” 掀眸看向那个空荡荡的席位,许青栀重重放下酒杯,杯中烈酒溅出两三滴。 下一刻,冰冷的目光转向另一个地方,落在前方身穿华丽宫装的女子身上—— 许青栀心想,还有你,也别想好过。 宁平郡主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疑惑地抬眼望去。 只见对面一官家女子握着酒杯,隔空对她敬酒,眉眼弯似月牙。 宁平郡主略一皱眉,也没多想,她高傲地收回眼神,对这种低级的讨好一向懒得理会。 想到今晚的正事,宁平定了定神,与不远的容妃交换了一个眼神。 随后从席间走出,将舞姬通通赶下去。 裴珩懒懒地道:“宁平,你又想搞什么?” 众人都听得出,陛下根本没有责怪的意思。 宁平扬起笑脸,神神秘秘道:“皇帝表哥,我也准备了节目,保准您没见过!” 宁平没规矩惯了,也就她能这样称呼帝王。 “还请陛下移驾万花园!” 裴珩握着贵妃的手起身,行走间黑色龙袍上的金龙栩栩如生,在宫灯的映照下似是要腾飞而起,无比霸气! 妃嫔和朝臣们紧随其后。 很快,一群人踏着月色来到万花园,皆被眼前的美景所惊艳! 万花园中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花灯,形态各异,精巧漂亮。 宁平讨巧地笑道:“表哥可喜欢?” 裴珩挑了挑眉:“你做的?” 宁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哪有这个本事啊,其实这都是容妃娘娘的手笔!” 妃嫔们面露诧异,纷纷看向那位气质娴雅,人淡如菊的容妃。 容妃是从潜邸就陪伴皇帝的旧人,而贵妃是三年前选秀杀出来的黑马。 自从赵婉儿成为贵妃,独享陛下后,心寒的容妃已经许久不再争宠了。 后宫的女人若是不争宠,就会被帝王彻底冷落,无一例外。 如果不是因为容妃背后有太后撑腰,早就形容冷宫弃妃,这次更不可能获得伴随圣驾的机会。 只是谁都没想到,沉寂已久的容妃会突然出手! 赵婉儿也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她早该想到的! 宁平这死丫头和容妃这个贱女人都出自镇国公府,很显然这两个堂姐妹串通一气,要截她的胡呢! 宁平得意地瞥向赵贵妃,轻哼一声。 皇后只能是镇国公府的女人,你赵婉儿就好好当你的贵妃吧! 容妃跟皇帝冷战三年有余,谁也不曾低头,但到底是有感情在,眼下容妃愿意低头讨好,裴珩自然愿意顺着她给的台阶下。 于是丢下贵妃,牵着容妃的手散步去了。 远远看去,花前月下,如神仙眷侣般恩爱。 赵贵妃最是善妒,她恶狠狠地瞪着容妃,如果眼神能化为实质,容妃已经被捅成个马蜂窝了! 当然,宁平也不例外。 看到赵婉儿吃瘪,妃嫔们既高兴又忧愁。 高兴的是贵妃不再独享圣眷,愁的是容妃一旦复宠,后位之争就更加激烈了! 第7章 有刺客,护驾! 宁平看着容妃与皇帝并肩走远,不由得高兴起来。 很好,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 现在她要做的是盯着这些各怀鬼胎的妃嫔,绝不能让她们影响容妃复宠! 至于顾北辰,她可没时间管他。 而另一边,顾北辰被安顿在一个院子里。 他躺在塌上,头上扎满了银针。 太医为他针灸后,脸上的红肿已经消退了许多,但依旧难看,没了之前的俊美。 顾北辰攥紧拳头,想不通事情怎会变成这样! 就因为一次殿前失仪,他之前所积累的好名声全都毁了! 所做的努力也都功亏于溃! 顾北辰恨得咬牙切齿,然而脸上一有大动作,就被太医警告,一股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他多希望只是噩梦一场。 “郑太医,我的脸不会有事吧?” 郑太医顿了一下。 这顾大人又不是女人,怎么这么在乎自己的脸? 不应该担心身体吗? 郑太医感到疑惑,却还是耐心解答:“倒不会毁容,不过要好好养上两三个月,期间切记饮食清淡,不可荤腥,大鱼大肉,只可喝白粥吃咸菜,否则会有反弹的可能。” 喝白粥,吃咸菜,是顾家从前还过苦日子的时候,吃到吐的东西。 自从当了官,顾家顿顿大鱼大肉,大填口腹之欲。 顾北辰甚至发过誓,绝不会过回喝白粥吃咸菜的日子。 可现在却告诉他,为了身体,只能吃他最讨厌的东西......还要连吃三个月之久。 顾北辰闭上眼,想哭。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突然,似是想到什么,顾北辰掏出怀中那方帕子,眼珠子转动,乞求般看向郑太医。 “郑太医,您帮我看看,是不是这东西有问题!” 郑太医狐疑地接过这明显属于姑娘家的帕子,仔细检查一番。 顾北辰紧紧盯着那浅蓝色的帕子,眼里爬上了些许血丝。 若是让他知道是有人陷害他,他定不会放过对方! 不一会儿,郑太医摇了摇头,把帕子还回去。 “这东西没问题。” 顾北辰不相信,“怎么可能没问题?” “老夫说了,没问题!你若不信老夫的医术,就另请高明!我可治不了你!” 郑太医在太医院最是德高望重,先帝都对他敬重有加,还是第一次被人质疑,脸色不由难看几分。 说实话,如果不是看在宁平郡主的份上,他才不会跟顾北辰多费口舌。 顾北辰也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道歉。 但郑太医已经不想给他好脸色,收拾药箱就拂袖而去。 顾北辰一脸挫败之色,只好归于自己倒霉,没有看黄历就出门。 枯坐片刻,他又十分不甘,心里的怀疑仍在。 决定出去寻找之前那个神秘的女子,非要搞清楚不可! 说干就干,顾北辰当即抓起那方帕子,夺门而出。 很快便回到了热闹的地方,但顾北辰有意避开人群,低调的穿梭其中,视线疯狂寻找脑海中的身影。 突然,他目光一凝,眼里迸发恨意。 找到你了! 顾北辰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女子的手臂,迅速将人带到假山后,扯下对方的面纱! 他厉声道:“是不是你害的我?!” 女子错愕不已,咬着唇泫然欲泣:“你干什么,我为何要害你?” “还在装?这难道不是你给我的吗!”顾北辰将帕子拿到她眼前,面目有几分狰狞。 女子羞愤道:“我从未将帕子交给外男,这也不是我的,你为何要污我清白!” 顾北辰盯着眼前的女子,鹅蛋脸,圆圆的杏眸...... 他突然想起来,那神秘女子的眼角好像有颗红色的朱砂痣,而眼前人没有。 认错人了。 顾北辰脸色一变,立马松开对方,“抱歉,是在下认错了。我被小人陷害,一时情急,所以没看仔细,还望姑娘见谅!” 林宝舒总算认出眼前的男子是谁了,就是刚刚殿前失仪,闹笑话那个。 原来是被人陷害的吗?好可怜啊。 林宝舒重新戴上面纱,正准备离去。 顾北辰却叫住她:“姑娘,还请告知姓名,他日在下定上门谢罪!” 男子大半神色隐在阴影里,眼神明亮,很是诚恳的样子。 林宝舒没什么心眼,大大咧咧地道:“你要谢罪,就到林府来!” 女子走后,顾北辰直起身,眼中划过一抹精光。 京城只有一个名门望族的林府。 眼前的女子是老太傅千娇万宠的独女,林宝舒! ** 万花园中,裴珩牵着容妃的手,漫步于月色下。 容妃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甜蜜,仿佛又回到了在潜邸的时候。 最重要的是,这段记忆里没有赵婉儿。 容妃便提起了从前,诉说着过去的美好。 然而,裴珩却不爱听。 首先,他不是一个念旧的人。 其次,过去对他而言,有太多耻辱,并不值得留恋。 容妃向来心细如发,可这一回却忽略了。 “不知陛下可还记得,那棵海棠树......” “朕乏了。” 裴珩出声打断,眼底浮现不易察觉的戾气。 容妃这才发现男人脸色不对,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道:“天色已晚,陛下要不要去臣妾那就寝?” 裴珩捏了捏鼻梁,实在没有这个心情。 可是想到对容妃的亏欠,还是答应了。 就在这时,一道不同寻常的动静引起了他的注意。 裴珩耳聪目明,一眼就看见了在湖边戏水的女子。 那女子坐在岸边,身影窈窕,随意披散在后的长发散发着绸缎般的光泽。 月色下,背影带着致命的诱惑力。 瞥见那旁边的绣鞋,男人幽深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兴味。 女子的脚乃清白的象征,怎会有人如此大胆,在外就将靴子脱了,也不怕被人看了去? 容妃:“陛下,怎么了?那边有什么吗?” 容妃顺着裴珩的目光看去,看得却不是很清楚,只隐约看出是个人。 紧接着,裴珩就松开了她的手,径直朝那边走去。 容妃手里失去暖意,顿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裴珩的步伐很稳,悄无声息地来到女子身后,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那一双雪白的玉足上。 清辉月色下,肤若凝脂,足若美玉,脚腕纤细不足一握,晶莹的水珠挂在肌肤上,更加赏心悦目。 脚尖轻拍水面,泛起层层涟漪,正如男人此刻的心境。 裴珩眸色一暗,竟有些口干舌燥。 却在这时,容妃的声音骤然响起。 “何人在此放肆?!” 女子受了惊吓,失足跌入了荷花池中! ...... 眼前有人落水,皇帝却无动于衷,只是微微蹙起眉。 如此神情,似乎哪怕眼前浮上一具尸体,这位年轻的帝王都不会有丝毫动容。 容妃姗姗来迟,惊呼道:“陛下,是刺客吗?快离远些——来人啊,有刺客!护驾!” 话音一落,原本寂静的夜里立马凭空出现了十几名暗卫,墙头上闪过数道寒光。 弓箭纷纷对准了这头。 这些便是帝王身边的死士,内力深厚,武功高强。 容妃当即指着水里,大喊道:“刺客就在水里,放箭!” 容妃盯着水中的人,眼中盛满冰冷的杀意。 今晚,谁也不能把陛下从她身边抢走! 第8章 勾人 恰在这时,一绝色女子破水而出! 一瞬间,整个世界都仿佛变得明亮起来。 裴珩视线下移。 女子白皙的肌肤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宛如粒粒珍珠,更显玉骨冰肌。 几缕湿透的长发贴在面颊,朱唇莹润饱满,眼角的美人痣如神来之笔,慵懒与妩媚浑然天成。 修长纤细的腰肢在水中若隐若现,曲线之迷人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然而那双湿润的美眸却透着股未经人事的纯真懵懂,媚而不自知。 此刻她直勾勾望着他,像林中失去方向的小鹿,充满了无助和不安。 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这样的眼神。 裴珩脑中不自觉地浮现一个词。 尤物。 嗖—— 变故突生!一把锋利的箭矢从侧面破空而来,对准了女子的脑袋! 许青栀下意识扭头,瞳孔猝然一缩。 却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直接攥住了飞来的箭矢。 只差一寸,尖锐的箭镞就会刺穿她的眉心! 很近。 近到许青栀能看清男人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筋,以及皮肤下透着青色的血管纹路。 紧接着,这只大手轻易地折断了箭矢,而后随意往水里一丢。 “朕让你们动手了吗?” 男人嗓音沉冷,不怒自威。 即刻有个死士落在帝王不远处跪下,竟是二话不说拔刀砍下自己的手! 嗤——鲜血喷涌而出。 “啊——!” 容妃见状,吓得惊呼出声,险些站不稳。 脑海里那些美好的记忆瞬间破碎,强行将她拉回了现实。 她呆呆地看着裴珩,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浮上心头。 这两年裴珩修身养性,差点让她忘了眼前的男人是个多么冷血残暴的人。 容妃面色苍白。 裴珩却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任何安抚。 一抬手,那名死士就消失了。 地上只剩下一滩鲜红的血迹。 容妃似乎吓呆了,愣在原地。 裴珩移开目光,转而看向水中的女子,倒是有个意外的发现。 这姑娘表现得是很害怕,可眼里的恐惧却有三分虚假,哪里像容妃那般。 裴珩一挥袖袍,缓缓蹲下,直勾勾看着对方。 男人的眼神像沾了露水的长刀,许青栀呼吸微微一滞。 如此近距离的面对帝王,难免有些心颤。 “陛下,可否拉我一把?” 许青栀湿漉漉的眼眸望着他,声音娇软,含羞带怯。 裴珩意味不明的笑了声,“害怕?” 许青栀轻轻点头。 怕个屁。 裴珩冷哼。 小骗子。 容妃回过神,忙说道:“陛下,这个女子来历不明,她说不定是......” 许青栀弱弱地开口:“民女的父亲是礼部侍郎沈卫洲,今日是随家父来参加宴会的,名册上有登记,不是刺客。” 容妃犀利的瞪了许青栀一眼。 许青栀却不看她,始终望着皇帝,眼里盛满了无辜。 裴珩微微勾唇。 别说女子,连男人都少有人敢这么直视他。 沈卫洲之女么? 如果他没记错,沈卫洲也是个胆小又滑头的老东西。 沈家是一窝子缩头乌龟,竟养出了一个浑身是胆的女儿? 裴珩伸手钳住许青栀的下巴,眼神透着一丝危险。 “沈爱卿竟有这等容貌姝丽的女儿,你叫什么?” 许青栀垂下睫毛,轻声道:“回陛下,民女沈枝枝,月上枝头的枝。” 男人指腹上薄茧如粗糙的砂纸,缓缓摩挲蹂躏。 许青栀脸上那一小片的皮肤顿时就红了。 裴珩盯了她片刻,才道:“水里冷么?” “冷。”女子吐气如兰,说着,脸颊往男人温暖的掌心靠了靠。 像只娇软的小狐狸。 裴珩心底划过一抹奇妙的异样之感。 下一刻,许青栀的胳膊被握住。 等反应过来时已经稳稳落地,肩上还披着件绣有五爪金龙的大氅。 鼻尖萦绕着一股独特的龙涎香。 许青栀眼中闪过幽光,面上一副受宠若惊之态,正要跪拜,就被一只大手托起,只好柔声道:“民女谢过陛下救命之恩。” 裴珩似笑非笑:“救命之恩,当如何相报?” 许青栀眨了眨眼,把问题抛回去:“陛下想让民女如何报答?” 这番话逗得皇帝大笑出声。 容妃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袖口下的手都攥紧了,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她看得出来,陛下是对这个狐狸精感兴趣了! 容妃仔细打量着许青栀,眼中划过一抹惊艳。 如此姿容,竟比赵婉儿还要略胜一筹! 这时,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传来。 “枝枝!你怎么跑这儿来了,都说了让你别乱跑......陛下?” 来人正是许青栀名义上的父亲,沈卫洲。 沈卫洲一路滑跪到裴珩面前:“微臣参见陛下,容妃娘娘。陛下圣安,娘娘金安!” “爱卿无需多礼。” 说实话,沈卫洲面圣的次数屈指可数,这还是头一回被暴君喊爱卿呢! 沈卫洲激动得浑身颤抖起来。 沈大人受宠若惊的样子被裴珩尽收眼底。 父女俩站在一起,对比就更加明显了。 谁是真怂,谁是假怂,哪能躲过帝王的火眼金睛。 裴珩缓缓转动着手里的玉扳指,神色晦暗不明。 “沈爱卿,她当真是你的女儿?朕很怀疑啊。” 许青栀面色如常。 沈卫洲却做不到这么坦然,神情惶恐不已,又是扑通跪下。 “陛下!给微臣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欺君呐!” 许青栀看了沈卫洲一眼。 沈卫洲的反应很符合裴珩对他的印象,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吓破他的胆。 裴珩这么问,倒不是真的怀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沈爱卿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动不动下跪啊,这姿势是愈发标准了。” 沈卫洲:“......”陛下还是一如既往毒舌啊。 沈卫洲哆嗦着站了起来。 “陛下,微臣赤诚之心,日月可鉴。” “行了行了,朕知道。” 沈卫洲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这才看向许青栀,明知故问:“丫头,这是怎么回事?” 许青栀看向裴珩,才低低地说:“只是不小心落了水,又被误会成刺客,差点命丧黄泉而已。” “不过幸好有陛下及时相助,所以才能平安无事。” 脸上有恰到好处的委屈,像朵娇花般可怜。 见状,裴珩便责怪地看了眼容妃。 如果不是容妃大喊大叫,也不会把场面弄成这样。 容妃软软地跪下,也十分委屈:“陛下,臣妾哪里知道她是什么人,臣妾都是一心为了陛下的安危着想啊!” 裴珩本就没打算追究,便扶起容妃。 “行了,误会而已,就此揭过。” 容妃柔柔地应了声是,目光不着痕迹的从许青栀身上一扫而过,颇为不屑。 你算个什么东西,陛下与本宫多年情分,岂会因为你两句话处置本宫? 就算不小心杀了你又如何? 沈卫洲眼珠子机灵的一转,轻咳一声,瞪着许青栀,故意呵斥道: “臭丫头,让你好好待在我身边,你非要乱跑,这下好了,叨扰了陛下与娘娘的雅兴,当真罪该万死!还不给我过来!回去再好好收拾你!” 许青栀心想,果然官场如戏场,这便宜爹也挺会演的。 她也十分配合的认错,站到了他身后,低下头一言不发。 岂料皇帝这会儿开口替她说话。 “朕都没说什么,你凶她作甚?” 第9章 沈答应 沈卫洲在心里偷着乐,面上老实巴交:“是微臣教女无方,微臣的错。” 裴珩笑了笑:“朕瞧她倒是有几分可爱。” 许青栀觉得容妃看自己的眼神愈发锋利了。 不过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既然是要入宫争宠,自然免不了要得罪人。 得罪容妃也好过得罪那位贵妃。 肩上的大氅十分宽阔,拖到了地上,完全盖住了她的下半身。 许青栀低着头,不经意间将通红的脚指头露了出来。 也是在这时,裴珩才注意到许青栀还赤着脚。 于是叫来一个内侍,让人将她扶到一边,将靴子穿上再说。 见帝王对许青栀如此贴心,沈卫洲知道已经十拿九稳。 突然,容妃似是瞧见了什么,抬手呵斥道:“那边那个人是谁?见了陛下还不过来行礼!遮遮掩掩的意欲何为?!” 沈卫洲连忙道:“回娘娘,那也是微臣的女儿,是微臣不准她过来的。” 容妃眯起眼:“沈大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陛下不敬!” “娘娘误会了呀!”沈卫洲慌忙摆手,惶恐道,“小女半年前被猫抓伤了脸,又被庸医耽误,这才毁了容。微臣是怕小女过来冲撞了陛下和娘娘。” 不就是被猫抓伤吗?还能吓死人不成? 裴珩道:“让她过来。” 沈卫洲这才朝那人招手:“萍儿,还不快过来!” 名为萍儿的女子款款而来,身段优美,乍看倒像是个美人。 可当她走到近前时,却属实叫人吃了一惊! 半张脸都是疙瘩,甚至还有些流脓,何止是丑陋,简直是恶心了! “退退退!快让她退下!”容妃从未见过长相如此可怕的女人,捂着胸口,一副受惊的样子。 此时许青栀已经穿好靴子,规矩地站在一边。 容妃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一宫之主竟被小丫头比了下去,可恶! 容妃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深吸一口气,将矛头对准沈卫洲:“沈大人,你明知今日是什么场合,是故意带她来吓人的吗?” 谁知沈卫洲反问道:“娘娘不记得她了吗?” “此话怎讲?本宫都没见过她!” 沈卫洲不徐不疾道:“三年前,小女入宫选秀,是娘娘敲定的秀女,后来家母过世,小女守孝三年,前不久孝期已满,可宫里一直没消息,所以趁着这个机会带她过来,正想问娘娘如何安排。几时才能入宫?” 裴珩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个丑陋无比的女人居然是秀女? 即将入宫成为他的嫔妃之一? 他忍不住看向容妃。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要害朕吗? 容妃脸色一白,扑通跪下,急忙解释:“陛下息怒!臣妾不是故意选的丑女,当时她可不长这个样子!” 三年前的选秀,皇帝中途离开,剩下的人全权交给了容妃做主。 当年萍儿长什么模样,容妃当然不记得了,但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沈卫洲叹息:“当年小女确实还没毁容,以萍儿如今的容貌,微臣也知道不妥,但秀女已定,微臣不敢擅自换人。” 容妃知道这个秀女说什么也不能进宫,否则陛下第一个饶不了她! 而且陛下现在似乎已经对她不满了。 为了挽回裴珩的好感,容妃不得不说:“陛下,此女的容貌有损皇家威仪,万万不可入宫,臣妾提议换一个人选。” 容妃看了许青栀一眼,不甘不愿地说道:“陛下,臣妾看她也是沈家女,容貌上佳,年龄也合适,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裴珩颔首:“可。” 容妃心里的大石头便落下了。 还好陛下没有怪罪。 这丑女是绝对不可入宫的,要是被太后知道了,她定要被问罪! 容妃微微定神,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还请陛下定夺,该给沈枝枝什么位份?” 裴珩不假思索道:“就封个答应吧。” 闻言,容妃在心里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陛下有多喜欢这个沈枝枝呢,结果才给了个答应的位份,她还以为至少会是个常在呢! 若沈枝枝是嫡女,那么以沈卫洲正三品的官职,至少会是常在。 可她只是庶女,被封为答应也很正常。 裴珩作为九五之尊的帝王,一向重视规矩,从不会因为喜爱哪个女子,就会为她破例。 更何况,他对“沈枝枝”只是有些好感,谈不上喜欢,更别提爱了。 哪怕天塌了,天底下也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让他破例。 容妃转身看向许青栀,得意地弯起嘴角:“沈答应,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快谢恩?” 答应是处于后宫末流的位置。 不过沈卫洲和许青栀都不在乎位分高低,此番能顺利进宫才是头等大事! 许青栀和沈卫洲一同跪下谢恩。 现如今,许青栀的身份过了明路,那么她与沈家便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 裴珩许两人平身。 容妃一改之前冷漠的态度,款款上前握住许青栀的手,笑盈盈的,温声细语道: “真好呀,从今往后,宫里又多了一位姐妹。本宫就说今天怎么眼皮直跳呢,原来是有喜事啊。” “妹妹娇嫩又貌美,如此姿容,又能为后宫添姿添彩,想必众姐妹知道了,也会高兴。” 高兴? 怕不是都想吃了她。 许青栀笑而不语。 容妃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一脸欣慰:“好妹妹,以后可要好好侍奉陛下,若有什么难处,随时来找姐姐,别客气。” 真情实意的样子,仿佛真的为此感到高兴。 殊不知,后宫哪有真姐妹。 换作别的女子被高位妃嫔亲切地喊妹妹,指不定就当真了,欣喜地唤容妃一声姐姐。 许青栀却明白,容妃可以喊她妹妹,她却不能喊容妃姐姐。 因为低位妃嫔是决计不能这样称呼高位妃嫔的,尤其是像容妃这样有封号的娘娘! 皇家规矩森严,若是不小心坏了规矩,那可不是说笑的。 容妃是故意在皇帝跟前给许青栀挖坑,她若是因为皇帝的一点好感就得意忘形,之前的努力都会在此刻烟消云散。 看着容妃和善的笑容,许青栀盈盈一拜:“嫔妾谢过容妃娘娘,一定谨记娘娘教诲。” 言行得体,没有得意忘形,是个守规矩的。 裴珩眼里闪过满意之色。 容妃没想到许青栀这么谨慎,有些失望。 容妃笑容不变,话锋一转: “不过,既是要入宫,便要先学会宫规,才能伺候好陛下。正好本宫带了肖嬷嬷来,明儿就让她去教你,肖嬷嬷是伺候过太后的人,妹妹好生跟她学礼仪规矩。” 皇后之位空悬,虽然表面上是容妃和贵妃一同主理后宫诸事。 但贵妃每天只顾着跟皇上恩爱,这种操劳的事通常是容妃来操办。 许青栀看穿了容妃的用意,这个时候提宫规,分明是不想让她这么快侍寝。 秀女入宫前少说也要学半个月的宫规,半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以磨灭帝王对她的新鲜感,彻底忘了她的存在。 等她再入宫,也很难见到陛下,然后就会像无数后宫妃嫔一样,绝望地在四方牢笼中了却残生。 而肖嬷嬷明显是容妃的人。 方才容妃眼里的敌意她不是没有察觉到,这肖嬷嬷怕是容妃给她的下马威,怕是不好对付。 明知容妃不安好意,却也只能乖巧地应下。 “嫔妾都听娘娘的。” 容妃看着许青栀单纯无害的模样,温柔地唇笑了笑,眼里却闪过冰冷的光芒。 不管是真单纯还是假单纯,一个小小的答应,她还没有放在眼里。 容妃十分肯定,只需给个下马威,就能吓得这沈答应变成缩头乌龟,再也掀不起任何浪花! 第10章 陛下对沈答应上心了 容妃看向身旁尊贵无比的男人,浅笑道:“一看妹妹就是个守规矩的。陛下,臣妾这样安排可好?” 容妃特地强调了规矩,也是在提醒裴珩。 作为最看重皇家规矩的帝王,此时就算心痒难耐,也只能忍下来。 否则岂不是在告诉世人,他是个贪恋美色的君王? 裴珩绝不是沉迷女色的男人。 他颔首道:“交给爱妃安排,朕很放心。” 容妃笑得更温柔了,“夜里凉,沈答应方才落了水,再耽搁怕是要染了风寒。来人,带沈答应下去换件干爽的衣服。” 内侍们一直远远跟在后头,耳朵时刻竖起来。 这会儿听见娘娘吩咐,两个内侍麻溜地迈着小碎步过去。 许青栀恭敬地退下,很是乖顺。 看得沈卫洲心里着急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本想着今晚或许能让许青栀侍寝的,谁能想到容妃也要复宠。这种时候,皇帝考虑到太后的面子,肯定会选择容妃。 真是出师不利啊。 殊不知,许青栀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在经过皇帝身边时,手指有意无意地蹭过男人垂在身侧的手,一触即分。 女子的手又凉又滑,像一片羽毛轻轻拂过,勾得人心痒痒。 空气中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幽香。 是栀子花的香气。 裴珩知道这绝不是容妃身上的味道,而是那位沈答应的。 他一向不喜欢妃嫔身上有太过浓重的脂粉味。 但是这缕幽香竟让他闻着颇为舒心,完全不反感。 男人眸色越发深邃。 容妃笑容端庄地说道:“陛下,咱们也回吧。臣妾命人在宫中备了冰荔枝,那些都是高州的荔枝,个个圆润饱满,甜滋滋的,最适合解暑不过。” 皇帝便和容妃走了。 沈卫洲弯着腰转过身,恭敬道:“微臣恭送陛下,娘娘。” 说着,他隐晦地看了许青栀的背影一眼,目光有一丝担忧。 就在这时,裴珩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很轻的喷嚏声。 裴珩顿了一下,开口道:“王德全。” 御前总管王德全躬身走上前来,恭敬道:“奴才在。” 裴珩轻描淡写地吩咐道:“让沈答应去汤池暖暖身子。” 皇帝语气随意,却让王德全和容妃都变了脸色。 汤池,那可是陛下专门用来沐浴的地方,连贵妃都没有这个待遇,陛下居然会允许沈答应去那个地方! 不得了!看来陛下是对那个沈答应上心了! 王德全在心里对许青栀高看了一眼,应了一声是,就转身亲自去办了。 裴珩这才转过头对容妃说:“爱妃方才要说什么?” 容妃后槽牙都要咬紧了,却不得不强撑笑容:“没什么,臣妾是想说,陛下连日来都在处理政务,千万要保住龙体。” 裴珩还是那个敷衍的态度:“朕知道了。” 还没走远的沈卫洲听到皇帝的吩咐,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意,眼里那一丝担忧也消失了。 太妃娘娘说得果然不错,那个许青栀的确有些本事! 妙哉妙哉,他都没看出许青栀是怎么勾住陛下的。 沈卫洲看了眼跟在身后的“萍儿”,语气淡了下来。 “将面纱戴上,回府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此人当然不是他的女儿,而是老管家的。 不过沈卫洲已经将她认为义女,以后少不了她荣华富贵。 女子乖巧地戴上面纱,然后就随丫鬟从人少的小路走了。 沈卫洲一面走着,一面思索接下来的安排。 若是许青栀能在后宫立足,成为皇帝的宠妃,他沈家的地位也能水涨船高。许青栀对他沈家有利,他也不介意帮她一把。 比如给那顾北辰使使绊子,穿穿小鞋,他还是办得到的。 再者,顾北辰今后若想升官,至少在他这一关,顾北辰休想过去! 沈卫洲早就清楚了许青栀的遭遇,打心眼儿里对顾北辰这个杀妻的伪君子嗤之以鼻! 说曹操曹操到。 迎面就撞见了顾北辰。 顾北辰本想继续寻找那陷害自己的神秘女子,没想到会在半路见到自己的顶头上司。 “卑职见过沈大人。” 态度很是恭敬。 沈卫洲淡淡地“嗯”了一声。 虽说同在礼部任职,但顾北辰平时很难见到沈卫洲,眼下便想利用这个机会多跟上司接触,至少留下个好印象。 然而不管他如何阿谀奉承,对方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 顾北辰暗暗想道,莫非这沈大人个性如此,对谁都一样? 又或者,是因为之前他殿前失仪的事情,所以才如此冷淡? “大人,卑职之前是遭小人暗害的。”顾北辰苦笑。 沈卫洲冷笑:“平白无故的,你不干坏事,谁会害你?” 顾北辰被噎了一下。 他总不能说是被一个姑娘害的,听起来就很像假话。 顾北辰道:“卑职行得端,坐得直,在朝中从不主动与人为敌,卑职也不知到底是挡了谁的路!” 呸!不要脸的东西! 你的确不在朝中树敌,但是你杀妻!欺辱你无权无势的妻子! 沈卫洲内心愈发鄙夷。 许青栀对顾北辰动手的事情他并不知情,但是他能猜到这厮殿前失仪,定是有许青栀的手笔。 否则怎会那么巧。 许青栀前脚刚走,后脚顾北辰回来立马就出事了。 一想到顾北辰当众出丑的样子,沈卫洲就想拍手叫好。 ...... 这边,原是要回屋换衣的许青栀被王公公叫了回来,这会儿正往汤池的方向走。 顾北辰正和沈卫洲拼命解释,似是有某种预感般,眼神不经意间抬起。 这一看,便收不回眼了。 顾北辰顿时僵住,瞳孔猛地缩起,一身热血几乎冷却,连接下来要说什么话都全忘了! 他呆呆地看着不远处路过的女子,如遭雷击。 那女子的侧脸怎的如此眼熟,简直……和许青栀一模一样! 可理智告诉他,许青栀绝不可能还活着! 她已经被他活埋在静安寺后山,说不定早就被虫蚁啃食殆尽,怎么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 顾北辰突然产生一种冲动,就是冲过去看个仔细,看看究竟是不是许青栀活着回来了! 可是他又害怕,不敢确认...... 沈卫洲见他定住般,也看了过去,顿时了然。 抬手在顾北辰眼前挥了挥,关切道:“在看什么?怎么跟失了魂一样?” 顾北辰猛地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了,要是引起沈大人的怀疑就糟了。 他强行镇定下来,说道:“没、没什么,就是看到一个人,觉得有些眼熟……” 沈卫洲看破不说破,幽幽道: “你说她啊,那是宫里的小主。” “小主?”顾北辰又忍不住转过头多看了两眼。 此时许青栀已经穿过了回廊,随太监离开,他只来得及捕捉她身上那一抹明黄的影子。 方才光顾着看脸了,此刻才注意到对方身上披着皇上的大氅。 也是,如果不是皇上的女人,又怎会披着皇上的衣服? 顾北辰心乱如麻,手指微微攥紧,嗓音不自觉压低几分。 “那是哪位小主?” 沈卫洲道:“沈答应。” “沈答应……姓沈?”顾北辰的目光转移到眼前人身上。 沈卫洲一脸慈爱的笑道:“正是本官的小女。” 在大南朝,凡四品以上官员的女儿都必须参加选秀,沈卫洲是正三品礼部侍郎,他的女儿在宫里当小主并不奇怪。 沈卫洲看他闪烁不定的神色,故意询问:“有何不妥吗?” 顾北辰紧绷的肩膀松懈了几分。 “没有不妥,卑职只是从那位小主身上看到了故人的影子,一时有些恍惚。” 既然沈大人亲口说那是他的女儿,就不可能有假。 顾北辰突然有点想笑。 他怎么会把宫里的小主认成是许青栀呢? 许青栀那么普通,丢在人群里都找不到,怎可能入得了陛下的眼? 宫里的小主多尊贵啊,许青栀贱如草芥,怎么比得上呢? 他真是喝多了,可笑可笑。 第11章 许青栀独一份的恩宠 顾北辰抛开脑中那些杂念,大大方方的恭喜了沈卫洲。 沈卫洲将他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心里止不住的冷笑,也没去问那个“故人”是谁。 又说了几句场面话,顾北辰便借口头晕告辞了。 夜色渐浓,夏蝉聒噪。 顾北辰整个人也烦躁不已。 想到今天发生的事,男人脸色铁青。 那些同僚指不定在背地里怎么笑话他,更重要的是,他在陛下心里已经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他的仕途,他的筹谋,都因为今晚的过失变得一塌糊涂! 那个贱人定是早就离开了此地,藏了起来。最好别让他再遇到她,否则定叫她生不如死! 顾北辰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没办法,事情既已发生,只能想想该怎么挽回。 正这般想着,顾北辰脚步一停,抬了抬眼。 目光放在了不远处被众人簇拥的林太傅之女,林宝舒身上。 眸色渐深。 ...... “沈答应,前边就是汤池了。” 王公公恭敬的在前面引路。 御前总管代表的是皇帝的颜面,能让他亲自引路的人并不多,就算是贵妃也少有这样的殊荣。 不远处有一宫装丽人盯着看了许久,目光不善。 那是谁? 看着也不像容妃,怎会披着陛下的衣服? 难道是陛下又看上了哪个世家贵女,要纳入后宫? 安贵人莫名感到了一股危机感。 隔着一条河,也没法过去。 安贵人心里着急。 “得赶紧去告诉贵妃娘娘一声才是!” 嘀咕了一声,安贵人转身朝如意轩匆匆走去。 刚刚被容妃截胡,赵贵妃火气正大。 听安贵人说陛下又纳了一个佳人,随手就砸了一个昂贵的瓷器。 哐当一声,白花花的银子就没了。 安贵人瑟缩了一下。 “这种没用的消息也告诉本宫做什么?一个新人难道能撼动本宫的地位不成?本宫要知道容妃那个贱人的消息!” 赵贵妃根本没有把新来的许青栀放在眼里,她要夺后位,容妃才是她最大的对手。 她在容妃那里安插了那么多眼线,居然没有一个人告诉她,容妃暗中筹划了这么大的事情! 都是一群废物! 赵贵妃气得脸色发紫,厉声道:“滚!没用的东西,都给本宫滚!” 碰了一鼻子灰,安贵人灰溜溜的离开了。 出了如意轩,安贵人拍了拍裙摆上不存在的灰尘,撇撇嘴:“真不知道陛下喜欢她什么。” 韶月问道:“小主,咱们还要留意那个新人的消息吗?” 安贵人无奈道:“当然要了,不然哪天贵妃想起来,又要怪我不中用。真难伺候,走吧。” ** 御用汤池,水汽氤氲。 许青栀一踏入其中,就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目之所及,皆由洁白如玉的大理石砌成。 池壁上精雕细琢着繁复的花纹,池边的台阶与地面平滑如镜,每一处都彰显着皇家威仪,华贵不凡。 不愧是富有四海的帝王,真会享受。 来之前许青栀就已经听王公公说了,这个浴池唯有皇帝能享用,贵妃娘娘求着来,陛下都没有松口同意。 王公公说,她享受的是独一份的恩宠,要感恩戴德,往后更是要伺候好陛下,努力为皇家开枝散叶。 许青栀面上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心里却腹诽。 不过是个泡澡的地方,又不是真金白银。 里边也不是什么神仙水,泡了就能延年益寿,就这样还要她“感恩戴德”? 当皇帝还真爽,一点恩宠就能让人为他抛头颅,洒热血。 宫女们鱼贯而入,各司其职。 为首的宫女恭敬道:“陛下心疼小主,特地准备了药浴,里面放置了当归、雪莲、灵芝等稀世药材,有驱寒养身的功效,等小主下去沐浴,奴婢们还会给小主按摩,疏通经络……” 许青栀美目流转,弯起了眸子。 砸了这么多珍贵的药材,就算不能延年益寿,也值了! 眼前这十几个宫女都是专门伺候皇帝的人,干活利索,配合默契,与普通的宫女就是不同。 哪怕她只是个小小的答应,她们也没有丝毫怠慢,将许青栀伺候的舒舒服服。 眼下只是泡个澡,就十几名宫女同时伺候,这样的生活,从前的许青栀想都不敢想。 难怪后宫的女人都想争宠呢,帝王的宠爱能带来泼天富贵和无上尊荣,真不错! 不过许青栀很清醒,眼下的恩宠只是暂时的,远远不到宠妃的地步。 她要当帝王的宠妃,才能获得更多的好处! 泡完澡,许青栀浑身舒畅。 她从浴池中起身,一步步踏上玉石台阶,发尾湿漉漉的滴着水,水珠砸在脚边的地上,曼妙的身躯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美得不可方物。 宫女们羞红了脸,有片刻失神。 只因这位小主的身子简直太完美,太好看了! 皮肤光滑细腻,如上好的羊脂玉,身材曲线玲珑曼妙,胸前饱满的果实丰盈而不累赘,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再结合那张惑人的脸蛋,媚眼如丝,却又带着一丝清纯,分明是天生的尤物! 她们侍奉过很多小主、娘娘,却从未见过这么吸引人的女子。 怕是唯有宫里的贵妃娘娘可以媲美。 这位新来的小主,可真不一般! 许青栀将宫女们的神色尽收眼底,红唇轻勾。 她那两个月可没有荒废时光,每天早上用牛奶泡澡,中午泡药浴,晚上沐浴后又以特质的精油滋润肌肤。 就连吃的方面,也很讲究,不吃荤腥过重的东西,多为素食,燕窝、雪蛤、银耳、莲子等,日复一日。 凡是能提升美貌的东西,都用了个遍,才成就了如今的许青栀。 当然,这也得益于她自身底子就很好。 两名宫女上前给许青栀更衣,绞干头发。 凑近时,嗅到许青栀身上的幽香,又是一阵迷醉。 这味道像栀子花,却又比栀子花好闻,香而不腻,清新淡雅,被药浴浸泡过后,居然还是那么好闻! 难道这就是美人独有的体香? 许青栀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她出身低微,没有学识,比不上那些出身高贵的大家闺秀,这是她的劣势。 但她有自己的优势,是别人没有的。 那就是调香。 这一点,就连跟她有着多年夫妻情分的顾北辰都一无所知。 眼下正值栀子花盛开的季节。 来之前许青栀就做了功课,避暑山庄中种有不少栀子花,可见帝王对栀子花的香气并不抗拒。 她便提早调制了含有栀子花香的香膏,同时又做了特殊处理,让这个香气变得独一无二,拥有记忆点。 而且一旦沾上,就很难摆脱。 就算还不能侍寝,她也要让帝王记住她的味道,对她念念不忘。 只要裴珩还在避暑山庄,嗅到栀子花香,就会自然而然地想起她。 当然,他若是来这里沐浴,也会想起她…… 香,能调情,更能杀人于无形! 顾北辰殿前失仪,便是她的手笔。 那方蓝色的帕子就是她给顾北辰的见面礼。 帕子里的香味本身是没有问题的。 但若是喝了酒,又吃了羊肉鱼肉等发物,配合起来就是毒药! 毒药发作时,就会出现过敏的症状,肿如猪头。 不但如此,若是强行治疗,就会将毒素逼到下体,导致不能人道! 顾北辰是顾家独苗,王氏把他当成宝。随着顾北辰官做得越大,王氏就越看不上许青栀这个儿媳,天天暗示顾北辰休了她再娶。 甚至还说她不配生出顾家嫡子的话来。 那她便让顾家断后,顾北辰断子绝孙! 许青栀眼中闪过一抹恶意。 就是不知道他的老二不中用了,宁平郡主是否还会对他欲罢不能? 这一边,顾北辰又被宁平找了过去。 僻静的屋子里,灯光幽暗,宁平郡主喝了点酒,霸道的将顾北辰往床上一推,就要扒开他的衣衫...... 第12章 许青栀在帝王心中的印象 顾北辰心头也有些火热起来。 不知为何,他看着宁平的眼睛,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神秘女子的身影。 尤其是那双勾人的美眸。 明明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可否认,对方的确勾引到了他。 顾北辰反手将宁平扑倒在床上,眼神滚烫。 宁平咯咯笑道:“难得这么主动,是在报答本郡主今日救你一命么?” 顾北辰什么都没说,俯身而下。 谁知就要步入正题时,顾北辰脸色微变,明显僵住了。 很快,宁平郡主也察觉到了不对。 “你......不会是不行了吧?” 事关男人尊严,没有哪个男人愿意接受这样的怀疑。 可是今天的确反常......他明明也很想的,怎会毫无反应? 顾北辰有些慌了,大脑一片空白。 宁平郡主瞬间没了兴趣,翻脸如翻书,抬脚毫不留情的将他踢下床,然后坐起来,将滑到腰间的衣裳拉起来,盖住那诱人的风光。 眼里透出一丝丝的嫌弃。 顾北辰急于解释,脱口而出道:“一定是今天那个女人害的我......” 说出口后,才意识到这不该说,急忙打住。 宁平郡主眯了眯眼,看到他遗落在地上的手帕。 顾北辰深知宁平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他慌张的将那手帕藏起来,却已经晚了。 宁平郡主冷冷地笑了,“才死了夫人,就这么急着找下家,顾北辰,你当本郡主是什么?” 顾北辰冷汗涔涔,“不是的,郡主请听我解释......” “闭嘴,我不听!” “来人!”宁平郡主冷声道。 立马有侍卫持刀出现。 宁平郡主指着地上跪着的顾北辰,怒火中烧:“给本郡主好好教训他,再把他拖出去,本郡主再也不想见到他!” 顾北辰连声音来不及发出,就被堵了嘴,拖到外面。 不一会儿,他就被打得鼻青脸肿,衣衫不整的被丢到了避暑山庄外。 身心都受到了打击,可谓狼狈至极。 避暑山庄外人来人往,顾北辰不得已用衣袖盖住脸,灰溜溜地钻进府里的马车,满心不甘的离开了。 他想不通,原本一切进行的好好的,怎会发展到这幅不可收拾的境地? ...... 许青栀身边的贴身丫鬟白薇,将顾北辰的消息带了回来。 白薇贴在她耳边低声说话,把顾北辰的惨状描述得绘声绘色,顺带将路上听到的笑话说给许青栀听。 现如今,顾北辰成为了大笑柄,风评一夜之间急转直下,之前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凄惨,名声狼藉,成为了众人的谈资。 不但如此,还失去了宁平郡主的庇护。 许青栀很了解他的为人,这个人将脸面看得比命还重要,说好听点是文人风骨,难听点就是沽名钓誉之辈。 殿前失仪这个钉子,会将他钉在耻辱柱上一辈子! 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顾北辰都要称病在家休养,不敢出门见人了。 许青栀心情很好。 不过她知道,让顾北辰付出这点代价还远远不够。 她要让他这辈子都再也翻不了身!包括整个顾家! 夜风从她脸颊轻拂而过,吹起耳畔的发丝,发丝飘起又缓缓落下,许青栀微微眯起眼眸,缓缓笑了起来。 顾北辰,等下次见面,你只配仰望我! 回过神来,许青栀道:“走吧,我们还有重要的事要办呢。” 白薇点点头。 主仆二人朝容妃所在的澜依阁而去。 今夜皇帝宿在澜依阁。 不多时,二人来到澜依阁外。 王公公瞧见许青栀,心里一惊,连忙走了过去。 “沈答应怎么来了?陛下和容妃娘娘正在休息,可万万不能打扰的啊。” 王德全以为许青栀是来找皇帝的。 这新人也不知是胆子太大,还是没脑子,竟敢跑到容妃娘娘这争宠?不要命了啊! 王德全正想劝许青栀回去,安分些,结果就听许青栀说。 “王公公放心,我不是来找陛下的,我是来归还陛下的衣物。” 王德全这才看见许青栀身后的丫鬟,对方手上捧着那件明黄色的大氅。 许青栀回头看了白薇一眼,白薇便走上前,将东西交给王德全。 王德全微微一愣,接了过来。 上面还有一个小荷包。 许青栀笑了笑:“劳烦公公替我还给陛下,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就毫不留恋的走了。 王德全望着她身影消失在夜色里,神色中带了点迷茫。 沈答应这么晚过来,就只是为了交还陛下的衣物? 难不成,她以为陛下会因为她的懂事,就去宠幸她? 王德全摇了摇头,认为许青栀天真的可爱。 殊不知,一切都在许青栀的掌控之内。 真正高级的猎人,都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不出三天,她会让那位九五之尊的帝王亲自来找她。 夜深时,边关八百里加急来报,裴珩不得不离开澜依阁,前往慎德堂处理政事。 澜依阁内。 容妃由宫人伺候沐浴,绞干头发后,慵懒地躺在美人榻上,一副被滋润过的模样。 温婉的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神色。 大宫女明玉在一旁伺候,由衷高兴道:“恭喜娘娘复宠成功,娘娘圣眷优渥,福泽深厚,往后的日子必定更加顺遂!” 澜依阁上下的宫人也都跪下,一脸高兴地恭喜容妃,说了好多吉祥话。 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容妃心情大好,素手一挥,打赏了不少好处。 整个澜依阁都洋溢着喜悦。 这时候,明玉在容妃身旁轻声道:“娘娘,那个沈答应方才来过。” 容妃抬了抬眼,眸光微冷:“她来做什么?” 明玉说道:“好像是来归还陛下的衣物,不过,奴婢猜她本意是想勾走陛下,可是陛下在娘娘这里开心着呢,她根本见不着,所以就失望的走了。” 容妃在后宫浸淫数载,什么手段没见过。 她轻蔑地笑了笑。 “这么低级的手段,可见是个不足为惧的蠢货。” 明玉附和道:“就是就是,那个沈答应连娘娘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容妃拿着玉轮在脸上缓缓滚动,舒服的闭上眼,缓缓道:“沈答应住在哪里?” 明玉阴险地笑了:“娘娘放心,奴婢早就打点好了,那个沈答应会住进一个很温馨的院子!” 容妃哪里不懂明玉在说反话,笑着点了点她的脑袋:“又使坏,别把人吓死了。” 明玉笑嘻嘻道:“吓死才好呢!” 此时的容妃并不知道,很快,她就会因为自己的轻敌,在许青栀身上跌了个大跟头! ...... 更深露重,王德全担忧皇帝的身子,便匆忙拿手里那件许青栀用过的大氅给皇帝披上。 “陛下小心着凉。” 夏天衣服干得快,这件大氅已经干透了。 裴珩风风火火地走在路上,心里想的都是政事,没在意王德全的动作。 但片刻后,他嗅到了熟悉的幽香。 脚步微微一顿。 王德全恭敬道:“陛下,怎么了?” 裴珩脑海中浮现出女子出水芙蓉的画面。她的大胆,勾人,以及妩媚天成的气质,都让他为之着迷。 但他是一个帝王,不能沉沦在任何女人身上。 裴珩神情莫测。 就在宫人们都有些战战兢兢时,他终于开口。 “沈答应方才来过?” 王德全没想到皇帝会突然提起沈答应,应了声:“诶,沈答应来还陛下的衣服。” 裴珩又道:“她的住处可都安排好了?” 陛下才宠幸完容妃娘娘,居然还记着那位新人! 王德全连忙道:“陛下放心,内务府那边定不会怠慢了沈答应。” 裴珩微微颔首,不再多说什么,风风火火的走了。 裴珩身高腿长,王德全小跑才能跟上。 许青栀在帝王心中的印象不知不觉又加重了几分。 第13章 帝王对沈答应的态度 内务府给许青栀安排的住所名叫绮梦阁。 这里的位置十分偏僻,野草野蛮生长,冷清中透着股阴森之气,看着很是瘆人,与避暑山庄别的地方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知为何,附近的宫人也很少,引路的小太监似是觉得晦气,将许青栀送到后就匆匆走了,溜得极快。 剩下许青栀和两个丫鬟在风中凌乱。 依照宫规,答应可以带两个丫鬟入宫。 白薇话少,性格颇为沉稳,还是个练家子,武功不低。 另一个名叫白芷,性子活泼,会医术。 二者都是谢太妃送的能人,可为许青栀提供些许助力。 “内务府的人也太过分了,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白芷愤懑道。 白薇提着宫灯,率先进了院子。 里面的情况也不见得多好,墙底下都是草,门上还挂着蜘蛛网,处处透露着阴森,不知道的以为是个鬼宅。 好在屋里还过得去,就是灰尘比较多,家具也破旧了些,似是被人搜刮过,看起来空荡荡的。 看到眼前的景象,白薇、白芷的脸色都不好看。 白芷当即就要转身去找内务府的人说理,却被许青栀拦住了。 “别白费功夫了,你去了无法改变什么,他们都是下人,哪敢无端得罪主子,明显是背后有人不想我们过得好。” 白芷咬牙道:“是容妃吗?” 许青栀点点头,除了容妃,没有别人了。 许青栀早有这个心理准备,她在容妃面前勾搭皇帝,容妃岂会轻易放过她? 白芷一脸愤愤不平,可想到又做不了什么,整个人都颓丧了。 许青栀伸了个懒腰,笑道:“哭丧着脸做什么,收拾收拾不就能住了,地方还挺大呢。” 白芷觉得自家小主心态未免也太好了。 要是一般的官家女子,被容妃这般苛待,这会儿怕是会委屈得眼泪直掉。 不过,许青栀本就不是官家小姐...... 这时,白薇发现了什么,低头一看。 冷笑出声:“好损的招式,这绮梦阁以前死过人的。” 白芷提着宫灯,闻言吓得差点脱手而出。 “你说什么?这儿死过人?!” 白薇点点头,弯腰拾起地上一条长长的白绫,拿给她们看。 让一个新来的答应住在死过人的屋子,其心可诛。 白芷脸色都吓白了,猛地退到了许青栀身后。 “真晦气,快丢出去!” 许青栀却淡定地将白绫拿过来,若有所思。 白芷见状都结巴了:“小、小主,这多不吉利啊,您怎么还碰它啊!快扔掉吧!” 许青栀微微一笑:“不丢,留着。” 白芷看着灯下许青栀颇为艳诡的脸庞,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用力咽了口唾沫,才弱弱地问:“......为什么啊?” 许青栀目光扫过绮梦阁,瞳仁染了些许寒气。 “容妃是想警告我,若是敢跟她争宠,这条白绫他日就会缠上我的脖子,这绮梦阁之前住的人是什么下场,我亦会步她后尘。” “呵,想吓唬我呢。” 许青栀露出一口白牙,白绫往手上缠了几圈,走到八仙桌旁,施施然坐下。 “我就是从阎王殿里回来的,岂会惧怕鬼神?” 人心,可比鬼可怕多了。 白薇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自认胆大,可直到见了许青栀,才知道什么叫小巫见大巫! 许是许青栀气定神闲的模样太有震慑力,白芷都没那么怕了,撸起袖子就跟白薇一起收拾屋子。 白薇有力气,白芷心细,许青栀也没闲着,一刻钟后,屋里就清理得差不多了。 至于外面的荒草。 天色太晚,睡一觉再说。 翌日。 容妃成功复宠和后宫添了一位答应的事情不胫而走。 两个消息中最让人意外的就是这个沈答应。 因为听说陛下让沈答应享用了御用汤池,此等殊荣就连贵妃都没有享受过! 妃嫔们都在猜测帝王对那沈答应的态度。 陛下登基五年,选秀也已过三年。 当年的秀女后来多少都晋了位份,不是常在就是贵人,有的甚至封了妃位。 至今还是答应的,只有一位可怜人。 如今算上新来的沈答应,两人也能作伴了。 陛下若真喜欢那沈家女,岂会封个答应而已? 而且,那沈家女被内务府穿小鞋,塞进了绮梦阁那么晦气的地方,陛下也没有什么表示…… 能随帝王来避暑山庄的妃嫔,要么是颇为受宠,要么是家世过人,没有一个是低于贵人的位份。 她们对那位沈答应感到好奇,却也不屑一顾。 估摸着陛下和容妃旧情复燃,就把新人抛到了脑后。 更何况那个新人还得罪了容妃,今后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于是那些原本打算去会会许青栀的妃嫔,一个个都歇了心思,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 如意轩。 瓷器打碎的声音频频响起。 宫女们站成一排,噤若寒蝉。 等赵贵妃发泄完了,她们才敢战战兢兢地上前收拾干净。 “娘娘,不过是个小小的答应,何必为此大动肝火呢?”慧心给赵婉儿奉茶,温声劝慰道。 赵婉儿抓起茶杯就砸了出去。 傲人的胸脯起伏不定,怒道:“本宫一直想去那汤池沐浴,陛下就是不松口,凭什么一个未入宫的贱人能踏足那个地方,陛下那不是在打本宫脸吗?!” 赵贵妃占有欲极强,心眼又窄,只允许自己是帝王唯一的例外。 “还有容妃这个贱人,死得好好的,没事诈尸做什么?” 昨晚被容妃截胡后,赵婉儿整晚都没睡好。 今早得知这两个消息,她肺都要气炸了! 赵婉儿娇艳的脸变得有些狰狞,头上的凤穿芍药金步摇晃动不止,地上满是玉器的碎片,不知损失了多少白花花的银子。 而贵妃身边的宫人早已习惯这一幕。 这些年,陛下每每宠幸一个女人,贵妃娘娘的怒火就会燃烧起来,宫里的东西,还有下人,全都要遭殃。 慧心熟练地跪下去,“娘娘息怒啊!” “娘娘自入宫起就深得圣眷,宠冠六宫,满宫谁不知陛下最宠娘娘?那么多新人都没能分去娘娘的恩宠,容妃过去威胁不了娘娘的地位,就算复宠了又如何?” “容妃娘娘都做不到的事情,更何况是那小小的答应呢?” 慧心耐心地说:“不管是未央宫,还是如今这如意轩,都是离陛下最近的地方。娘娘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儿,而其他女人,都是过客!” 赵婉儿听到这里,怒气已经消了大半。 她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捏着玉滚轮按摩脸上的肌肤,勾唇一笑:“那是自然,本宫可是唯一的贵妃。” 可贵妃终究是妃,是妾。 她才不要当妃子而已,帝后的位置,必须属于她! 气是差不多消了,就是一想到汤池的事,还是觉得心口堵得慌。 慧心观察贵妃的表情,知道她一定还惦记着汤池的事儿,便说道: “沈答应昨晚失足落水,又险些被陛下的暗卫射杀,她是礼部侍郎沈大人的女儿,听说自小体弱多病,胆子还小,当时定是吓得不行。沈大人也在场,所以陛下定是过意不去,才准她去汤池沐浴的。” “王公公把人送到后就走了,陛下到现在都没有瞧过她一眼呢,这便说明了......”慧心手里接过宫女的茶,再一次恭敬地递给赵婉儿。 “陛下从未将沈答应放在眼里。” “陛下都不在意,娘娘千金贵体,为此人动气更是不值呀。” 说完,赵婉儿终于接了她手里的茶。 慧心也终于在心里松了口气。 宫女们对慧心姑姑投去了钦佩的眼神。 这时,小太监匆匆进来通传。 “娘娘,陛下的仪仗正朝如意轩来呢!” 赵婉儿面露喜意,陛下果然还是在意她的! 慧心从容的让宫人们收拾好地上的狼藉,随后转身提醒贵妃。 “娘娘,越是这种时候,您越是该体贴陛下,展现自己的大度,万万不可使小性子,惹陛下不悦,毕竟娘娘将来是要做皇后的。” 最后一句,慧心是压低了嗓子说的。 赵婉儿听懂了。 皇后不能善妒,要大度。 就算是真的嫉妒,也不能摆在明面上。 陛下若是知道她因为这点事情就大发雷霆,定会对她感到失望! 她差点就犯了大忌! 赵婉儿剩下那丁点怒气也消失了,整个人容光焕发。 她握着慧心的手感慨道:“慧心啊慧心,将你带进宫真是本宫做过最正确的决定!快,替本宫梳妆!” 然而,当如意轩的人都准备好迎接圣驾时,却突然得知皇帝又不来了。 第14章 皇帝对许青栀好奇 “怎么回事?陛下不是要来如意轩吗?怎么又走了?” “快去瞧瞧,是不是又被哪个狐狸精勾走了!” 赵婉儿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差点又要爆发。 小太监吓得连滚带爬地跑出去。 赵婉儿看着满桌的珍馐,一点胃口也无。 不多时,小太监回来通传。 “回禀娘娘,据说是北境战报,陛下去慎德堂了!” 当今圣上勤勉治国,天未破晓就起来处理政务,来避暑山庄后自是不会闲着,干脆将政务都搬了过来。 而慎德堂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 如意轩上下都抹了一把冷汗,幸好陛下不是去哪位小主或者娘娘那里。 赵婉儿脸色好了些,不过还是有点失落,想了想,吩咐道:“备好解暑的绿豆汤,本宫要去慎德堂见陛下。” ...... 慎德堂外,鲜花开得正盛。 香气随风而入。 裴珩手执朱笔,头也未抬,冷不丁问了句:“王德全,外面种的什么花?” 王德全微微一愣,迅速反应过来,恭敬道:“回陛下,是绣球花和栀子花。” 裴珩掀起眼皮,俊眉微蹙:“栀子花?” 王德全小心翼翼道:“陛下若是不喜,奴才这就命人摘了。” 裴珩淡淡道:“不必。” 栀子花清新怡人,他并不抗拒这个味道。 只是他感到有些好奇。 明明昨天他从那沈答应身上嗅到的也是栀子花香,可眼下闻到了真正的栀子花,却又跟女子身上的不太一样。 有意思。 “让御厨煮点姜枣汤给沈答应送去。” 王德全心神一震,又是沈答应! ...... 绮梦阁。 沈家来给许青栀送“嫁妆”。 来人是沈卫洲和他的妻子柳氏。 两人看见绮梦阁四周恶劣的环境,都不由得沉了脸。 虽说许青栀还未入宫,内务府那边没有安排人手也情有可原,但是随主子们来避暑山庄的宫女太监并不少,安排两个小太监过来并不麻烦。 容妃却没有这么做,直接将许青栀丢在这里,大有一种任她自生自灭的意思,未免太过分了! 眼下这绮梦阁只有她们主仆三人,这般境遇,瞧着颇为可怜。 沈卫洲心疼许青栀,却也无可奈何。 虽说早料到许青栀会被容妃针对,却没想到容妃做的这么绝。 柳氏眼里也盈满了心疼和担忧,来之前的喜悦都被眼前的景象冲散了。 却见许青栀满面春风,还笑盈盈的迎接他们,丝毫没有被影响心情的样子。 “父亲,母亲,你们来了。白芷,上茶。” 如今许青栀是帝王的女人,不论品级高低,他们都理应对她行礼。 两人态度恭敬,礼数周全。 “微臣\/民妇参见小主,小主吉祥。” 许青栀赶忙上前将二人扶起来,叫得十分顺口:“父亲不必多礼,母亲也快快请起。” 白薇还在外面兢兢业业的除草,屋里便只有白芷伺候。 沈卫洲让随行的下人去外面帮忙打扫,许青栀也没拒绝。 沈卫洲的正妻柳氏端庄秀丽,气质温婉,是个大家闺秀的美人。 柳氏只知道许青栀是谢太妃的人,还不清楚许青栀具体的来头,因此有些紧张。 这声“母亲”她也不敢应。 沈卫洲与许青栀寒暄时,她抬眸细细瞧着这个送上门的女儿,眼中不由得闪过惊艳之色。 之前没看仔细,只知道是个美人。 没想到竟有这般姿容! 难怪夫君让她放一万个心呢。 只是许青栀被容妃娘娘针对,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许青栀给白芷递了个眼神,白芷会意,关上门。 门一关,那种父慈子孝的气氛就消失得荡然无存。 许青栀坐在主位,气质令人生畏。 柳氏的身板不禁坐直了。 沈卫洲拱了拱手:“恭喜小主得偿所愿。” 许青栀淡淡地笑了笑:“现在说这个还太早。” 沈卫洲明白她的意思。 恶人还没有得到应有的报应,怎么能算得偿所愿呢? 沈卫洲也不废话,正色道:“今后有小主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吩咐,沈家定当鼎力相助!” 说罢,他让管家将备好的东西呈上来,放到许青栀手边的八仙桌上。 盒子打开,里面全是金银细软,还有几张数额不小的银票。 许青栀眼睛微微一亮。 没有人不爱财。 想到她嫁给顾北辰时,什么都没有,即便后来顾北辰飞黄腾达,她明面上是当家主母,却被婆母当成外人一样提防,不准她碰账册,更不准她靠近库房。 以至于只能靠顾北辰偶尔的怜惜,打赏她一些银钱。 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一点也不舒坦。 她身上最值钱的东西是成婚时,顾北辰送她的一支玉簪,价值十五两。 当然,这个玉簪早就埋葬在地里,不知所踪了。 看着这些实打实的好处,许青栀不由得想,她之前过得都是什么苦日子啊! 沈卫洲将装了金银细软的盒子往前推了推,正色道: “入了宫,少不了要花钱上下打点,那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这些是沈家的一点心意,还望小主收下。” 沈卫洲是个聪明人。 许青栀背后是谢太妃,如今又是帝王的女人,最重要的是,她是沈家在后宫唯一的人脉。 只有许青栀爬得越高,他们沈家才能过得越好,沈家的未来,都系在了许青栀身上。 这些嫁妆沈卫洲早就备好了,却没有第一时间拿出来,就是想看许青栀到底有没有本事得到陛下青睐。 昨晚见识了许青栀的厉害后,沈卫洲又自掏腰包,往里面多添了些现银。 许青栀知道这是沈卫洲在向自己示好。 她也不扭捏,让白芷收起来,柔声道:“那就多谢父亲母亲了。” 如今她和沈家是利益共同体,未来她给沈家带来的好处,只会比眼前这些多得多。 看见许青栀收下后,沈卫洲心中明朗了许多。 大家都是聪明人,不需要把话说得太清楚,许青栀肯收他们的东西,便是达成了共识。 气氛又变得融洽起来。 许青栀也从谈话中了解到沈家的大致情况。 除了沈卫洲,沈家还有一人在宫里当差。 这个人是许青栀名义上的兄长,沈琉明,五品带刀侍卫。 御前带刀侍卫是皇帝近臣,是除了大内总管外,跟皇帝接触最多的人。 许青栀在宫里毫无根基,有这层关系在,也算是比别人多了一个优势。 沈卫洲已经差人给沈琉明送信,今后许青栀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就可以直接派人去找沈琉明。 除此之外,沈家的经济状况也不是很乐观。 沈家虽有沈卫洲这个三品大元,但沈卫洲一向清廉,全家的开支都要靠他一人。 京中倒是有几间铺子,但是因为经营不善,也赚不了几个钱,不亏本就是谢天谢地。 所以沈家拿出的这些银钱,已经掏了八成的家底。 若是放在以前,沈家算是富庶的,但如今宫里有个小主,这些钱就显得不够用了。 沈卫洲心疼归心疼,但这笔钱必须给。尤其是看到许青栀目前的境遇后,他只恨没有更多的钱为她提供帮助。 宫里看人下菜碟的人不少,他不能让许青栀在宫里被人瞧不起,毕竟她代表的是沈家的脸面。 还好许青栀目前只是答应,他还能撑得起这笔花销。 沈卫洲大手一挥:“这些钱你先拿着,若是不够,再派人给家中寄信,为父会想办法,定不会叫你受委屈!” 柳氏看着许青栀一身素净的样子,便走上前,把头上的烧蓝点翠凤形钗摘下,给许青栀带上。 “我看你身上没有什么首饰,入了宫可不能这么素净,会被人看低的。” 似是觉得不够,又取下手上的翡翠镯子,抓过许青栀纤柔的手,为她戴上。 “这是我当年的嫁妆,也是你外祖母的嫁妆,传了三代,就当给小主讨个吉祥了。” 感受到柳氏的温柔,许青栀眼神有几分动容。 虽说他们是因为利益聚在一起,没有血缘关系的合作伙伴,但此刻的温情却像是真正的家人。 这是许青栀从未体会过的温情。 她思索着,想着要回馈点什么,否则于心不安。 “白芷,磨墨!” 许青栀让沈氏夫妇稍等片刻,起身去了内室。 不一会儿,她拿着两张纸出来,交给沈卫洲。 沈卫洲看着纸上娟秀的字,一时没看明白,只好望向许青栀。 “这是?” 许青栀呷了口茶,微笑道:“这是能让沈家暴富的东西。” 第15章 皇帝命人给许青栀送姜汤 光凭这两张纸上的东西就能让沈家暴富? 沈卫洲难以置信。 许青栀莫不是在说笑? 柳氏拿过许青栀手里的纸张,打眼一瞧,似是看出了些门道。 “这......看着像是给女子用的,莫不是胭脂的秘方?” 许青栀勾唇,慢条斯理地品茶,“的确是给女子用的,但这不是胭脂水粉的秘方,是香膏和精油。” 柳氏倒是知道香膏是什么,但还是头一回听“精油”这个词。 “这精油是拿来做什么?”柳氏问道。 许青栀干脆让柳氏亲自体会。 不多时,白芷将一个精巧的小瓷瓶递给柳氏。 柳氏抬眸瞧了眼座上的许青栀,才小心地打开瓶口。 一瞬间,一股好闻的幽香钻入鼻腔,直达天灵盖! “这味道......”柳氏眼睛放光。 柳氏是京城贵妇,日常也用过不少稀罕物,单是闻这味道,就知道瓶子里的是好东西! 在许青栀的指导下,柳氏倒出一点精油,涂抹在手背的肌肤上。 润而不腻,极易推开,还有种淡淡的清凉感,完全不会感到油腻! 而且吸收得还很快。 白芷用帕子放上去,轻轻一吹,帕子就飘走了。 一点都不粘腻! 不知为何,柳氏莫名觉得,被精油滋润过的皮肤变得更嫩,更透亮了! 尤其是这个味道,相当好闻,不是单调的花香。 更神奇的是,这个味道会随着时间变化。 初始的香味清新,轻盈,活泼,像清晨的百合。 渐渐地,香气变得深沉而浓郁,给人轻柔的余韵,难以用语言形容。 在柳氏看来,这精油的神来之笔就是这个层次丰富、细腻的香气!直接让手里的东西上了一个档次! 沈卫洲身为男人,虽不太懂女人的东西,但他能感觉到柳氏用完精油后身上微妙的变化。 夫人似乎更漂亮了。 察觉到丈夫灼热的目光,柳氏柔美的面上浮现一抹羞红,娇嗔地看他一眼。 这还有人呢! 沈卫洲轻咳一声,移开视线。 许青栀看得出,二人感情还挺好。 说回正题。 许青栀道:“精油可以用于保养,滋润肌肤,提亮肤色,加了花瓣的精油会带有独特的芬芳,也会比香膏更持久。” 精油这个东西并不是许青栀发明的,而是她在谢太妃那里见过。 据说精油是番邦贡品,只有极少数的皇室成员能用,可涂抹全身,美容养颜的效果极好,却也存在缺点。 一是味道不好闻,二是十分粘腻,尤其在夏日,只能在沐浴时使用,根本不敢涂在身上。 许青栀了解到精油的做法后,发现其实并不难,便加以改良。 她擅长调香,发现精油能更好锁住香的味道,让香气富有层次,仿佛打开了新的世界。 谢太妃用了都赞叹不已,所以许青栀对自己成品很有信心。 果不其然,像柳氏这样的贵妇都爱不释手。 “其实我更愿意叫它花露。”许青栀微笑道。 柳氏高兴道:“花露好听,花露好听!” 沈家的铺子都是柳氏在管,手底下正好有一间胭脂铺,生意惨淡,几乎被放弃了。 许青栀此举的意思是让沈家用她的法子制作香膏和花露,再拿去卖。 香膏拿来卖给平民,而花露则不摆在柜台,只私下里卖给贵妇们。重点是,花露必须限量。 柳氏出身商贾,明白物以稀为贵的道理,不需要许青栀说太多,她就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利益最大化。 一谈到生意,柳氏就把沈卫洲晾在了一边,坐到许青栀身旁,聊得热火朝天,眼里满是欣赏。 哪还有一开始进门的紧张和不自然。 说实话,在这之前,想到要掏光家底去扶持一个外人时,柳氏是有些不大情愿的。 原以为许青栀是个花瓶,没想到是她大错特错! 柳氏看向许青栀的眼神,完全就像是看一个宝贝疙瘩,拉着她的手不放。 沈卫洲也打心眼里高兴,眼睛笑出了褶子。 若是许青栀手头的东西真能让沈家暴富,今后沈家的富贵,必须分许青栀一半! 许青栀道:“母亲,我会调香的事,还请替我保密。” 柳氏应承下来。 “对了,女儿还有一事相求。” 沈卫洲大手一挥,豪迈道:“一家人,说什么求。只要是我们能办得到的,一定助你。” 许青栀笑了笑:“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 她喝了口茶,眼里闪动着狡黠,开门见山道:“我希望沈家能让顾家在京城做不了任何生意。” 沈卫洲自然知道她说的顾家是谁,他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沈家虽比不上镇国公府、荣国公府那样的庞然大物,但对付一个在京城毫无根基的顾家,还是绰绰有余! 三人相处得非常愉快,接下来沈卫洲给许青栀分析了一下朝中局势。 前朝后宫密不可分,虽然这些事情许青栀在来之前就已经听庄嬷嬷说了,有了大致的了解,但她并没有阻止沈卫洲。 沈卫洲入朝为官数载,吃的盐比她走的路还多,多听他的见解,不乏是一种收获。 许青栀很清楚,想要在后宫不被人看轻,除了要有皇帝的宠爱,少不了要有强大母家为靠山。 而沈家就是她的背景。 虽然以沈家目前的实力,还远远比不上两大国公府以及贵妃所在的赵家。 但她有信心,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定能拿到她想要的一切! …… 一个时辰过去,宫里来人了。 是来宣旨的太监,还有教引嬷嬷。 昨晚许青栀被封答应时场合较为随意,按规矩,还是需要正式的走个过场。 许青栀,沈氏夫妇,以及绮梦阁的下人都上前跪下接旨。 太监展开圣旨,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召曰:礼部侍郎沈卫洲次女沈枝枝,姿容秀丽,举止合宜。特降恩旨,封卿为正七品答应,望其恪守宫规,侍奉君侧,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接旨后,太监笑得一脸谄媚:“沈答应学完宫规,恰好就是回宫的日子,能跟陛下一同回去呢。” 许青栀柔柔一笑。 这时,太监又对身后招了招手,便有个小太监呈了碗什么上来。 “沈答应昨晚落水,陛下怜惜您,特地命御膳房做了驱寒养身的姜枣汤来。沈答应要趁热喝啊。” 沈氏夫妇,还有白芷白薇都高兴得不行。皇帝还记着小主呢! 许青栀却不意外,面上还是受宠若惊的姿态,惊喜又恭敬的谢了恩。 宫里都是人精,皇帝虽只是让人做了姜枣汤,但御膳房还特地带了些上好的补品来,什么燕窝、人参、雪莲,都是一盒一盒的往绮梦阁里送。 讨好之意很是明显。 许青栀也都笑着一一接下,然后让白芷递给太监们小荷包。 “辛苦公公走一趟了,不知公公如何称呼?” “小主客气了,奴才姓周。” “原是周公公。” 周公公是皇帝身边的掌印太监,主要负责传达皇帝旨意,跟王德全的地位不相上下。 宫里想讨好周公公的人不少,他也不是谁的好处都收。 见他收了小荷包,许青栀的笑容愈发真切。 这几个荷包中,周公公的荷包分量最重,其他人的则轻一些。 不过那些干活的小太监们是万万没想到还有他们的份,面上欢喜得很,对这位新来的小主颇有好感,又说了好些个吉祥话。 一旁的肖嬷嬷看见这副热闹的景象,眼底颇为不屑。 她在这宫里头见惯了新人得宠又失宠的事儿,依她看来,这沈答应也不例外。 等皇帝的新鲜感一过,就什么也不是了,只怕还没站稳脚跟,就得意忘形,摔个底朝天! 而且宫里哪位娘娘不是有背景有势力的,这沈答应就算是运气好点,最多也就能升到贵人,哪里比得上容妃娘娘。 肖嬷嬷撸了把袖子,待会她就好好磨磨她的性子,让这小蹄子再也笑不出来! 许青栀没有错过肖嬷嬷面上的轻视,她不在意的笑笑,也让白芷给肖嬷嬷一个荷包。 谁知肖嬷嬷并不领情。 高傲地抬着下巴,神色颇为优越,“老奴是奉容妃娘娘之命来教沈答应宫规的,小主不必行贿老奴,教导小主宫规礼仪是老奴的分内之责,老奴也不是那等贪小便宜的人。” 其实说白了,她就是不想给许青栀这个面子。 肖嬷嬷对容妃表忠心没有错,但她忘了周公公还没走远。 周公公听到“行贿”二字,步子顿了一下,侧过身来。 第16章 肖嬷嬷狗仗人势 但肖嬷嬷背对着他,并没有看见周公公犀利的眼神。 许青栀注意到了,眼里笑意更浓。 肖嬷嬷屁股一坐,摆足了架子。 “这宫里规矩繁多,一步都错不得,尤其是那些娘娘们,更不是你能开罪得起的。” “小主若想在宫里站稳脚跟,往后老奴说的每一句话,小主都要牢记在心,莫要给老奴添麻烦。小主放心,老奴是伺候过太后的人,定会用心教导小主!” 这最后几个字,咬字极重,若是现在还没看出她是来下马威的,就真是傻子了。 不就是伺候过太后吗,真当自己是主子了不成?! 沈卫洲看不过去,想说些什么,却被许青栀用眼神制止了。 柳氏也偷摸着扯了扯沈卫洲的袖子。 这刁奴可惹不起,不然女儿之后的日子会更加艰难! 柳氏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一个“忍”字。 沈卫洲也想明白其中的利害,只好忍下来,看向许青栀。 许青栀则一点脾气也没有,像初入龙潭虎穴的白兔,乖巧又怯生生地应下:“是,一定谨记嬷嬷教诲。” 一个狗仗人势的老东西而已,她还没放在眼里。 肖嬷嬷冷笑一声,也不给许青栀准备的机会,这就准备开始“教导”。 沈氏夫妇这便准备告辞了。 谁知就在这时,周公公去而复返。 肖嬷嬷见他走回来,下意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却见他一个余光都不给她,转头就对许青栀和颜悦色道: “陛下说了,要趁热喝掉那姜枣汤,奴才看您喝完了再走。” 说完,周公公这才看向肖嬷嬷,似笑非笑:“没耽误你教礼仪吧?” 肖嬷嬷惶恐,她哪敢越过陛下的旨意啊! “周公公哪儿的话,不耽误,一点都不耽误!” 许青栀也是个有眼力见的,当即吩咐道:“给周公公赐座。” 周公公一撩衣摆,这就优雅地坐下了。 不愧是皇帝跟前的人,就算是个太监,气势也不是一般奴才能比拟的。 看到周公公回来给许青栀撑腰,沈氏夫妇便放心的走了。 肖嬷嬷这会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偏偏这会儿许青栀背对着她喝汤,也没给她赐座。 肖嬷嬷脸色极差,背脊挺直地站着,梗着脖子看向窗外。 周公公翘着腿,慢慢地品茶。 许青栀也慢慢地品尝那姜枣汤。 肖嬷嬷站得腿都有点酸了,忍不住锤了两下膝盖,心头暗恨不已。 心想待会定要更加严格的教训那小蹄子! 又过了一会儿,许青栀才姗姗来迟。 “诶呀,肖嬷嬷,您方才一直站着吗?” 许青栀纤手捂着嘴,很是诧异,又满是歉意,“刚刚瞧嬷嬷都坐下了,想着嬷嬷挺自觉的,也就没让下人赐座,真是不好意思,是我不懂事了。” 肖嬷嬷脸上青紫交加,这是暗讽她目无尊卑吗?! 肖嬷嬷盯着许青栀的脸,想张口教训,却顾忌着周公公还在场,不得不咽下这口恶气。 等周公公走了,看老奴不扎你! 肖嬷嬷是宫里所有低位妃嫔的噩梦,会一手“好针法”。 肖嬷嬷盼着周公公赶紧走。 谁知周公公屁股都不挪一下,翘起兰花指,悠悠道:“沈答应这儿的茶甚是好喝,奴才正好闲着,没有别的事......” 许青栀何等聪明。 她立马让白芷再泡一壶新的,然后笑道:“公公想喝多少都有。” 周公公也笑,只是看向肖嬷嬷时,又变成了那种阴阳怪气的皮笑肉不笑,“不影响肖嬷嬷办正事吧?放心,咱家就在这喝个茶,不会插手嬷嬷的事儿。” 肖嬷嬷想说很影响! 换作旁人,她二话不说就打发走了。 以她的资历,满宫的奴才里,能压制她的人屈指可数,但这周公公偏偏算一个! 她眼下也算是看明白了,对方是在给这小蹄子撑腰呢! 呸!眼界窄的老阉人! 肖嬷嬷还没意识到是自己之前言语间不小心得罪了周公公,还以为他是看许青栀得宠,所以在讨好许青栀。 周公公换了条腿搭着,缓缓道:“想必嬷嬷这样正直的老人,不会故意刁难新来的小主。” 肖嬷嬷扯了扯嘴角,“那是自然。” 转头看向许青栀,冷冷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老奴要求很高,若是小主学不好,免不了要吃点苦头!” 许青栀神色不变,乖顺道:“有嬷嬷教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接下来,有周公公在一旁盯着,肖嬷嬷也不敢太过分,不动声色的将袖子里那盒针往深处藏了藏。 肖嬷嬷一边教导许青栀礼仪,一边想着挑她的错。 然而。 许青栀的礼仪实在太完美、太标准了,连她都忍不住在内心发出赞叹之声! 许青栀莲步轻移,裙摆随步伐微微摆动,行礼时,动作优雅至极,身姿缓缓下蹲,腰背始终保持笔直,起身时,亦是不疾不徐,每一个动作都流畅连贯,精心雕琢。 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让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头顶的那碗水,不曾偏离一寸,更没有溅出半滴,稳如泰山! 抬手间,手臂仿若灵动的游龙,动作轻盈柔美,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浅笑,让人如沐春风。 “嬷嬷,喝茶。” 许青栀双手捧着茶杯,美眸瞧着她,肖嬷嬷这才猛然回过神。 单论仪态这一块儿,肖嬷嬷挑不出任何错误,这位沈答应简直比当年的容妃表现得还要好! ...... 半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肖嬷嬷有种白来了的感觉。 “嬷嬷,我今日表现的可还过得去?” 周公公先开口了,“沈答应的规矩礼仪,是奴才见过顶好的。” 许青栀装出一副谦逊的样子,“公公谬赞了。” 肖嬷嬷轻哼一声,不愿承认许青栀的优秀。 “往后几天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呢,莫要因为一时得意就忘了形。今天就学到这里,老奴先行告辞,不用送了。” 哼,等到了明日,没了周公公在,这沈答应表现再好,还不是任她摆布! 许青栀低眉敛目,掩去眼中的锋芒:“嬷嬷说的是。”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般,肖嬷嬷就这样不甘心地离开了。 周公公也准备走了。 他帮许青栀主要是因为看肖嬷嬷不顺眼,今日让肖嬷嬷难受,他的目的也算达成了。 “周公公稍等。”许青栀叫住他后,转身回了内室。 不多时,许青栀拿出一个小瓶子,送给对方。 周公公转了转手中的瓷瓶,不明所以,“这是何物?” 许青栀道:“家里给的花露,含百花之精华,一滴就能持久留香,想着公公可能需要。” 周公公心中一动。 他虽在宫中职位较高,但也有着为人不知的苦恼。 他们阉人排尿不便,身体构造特殊,身上总有股异味,若是被主子闻到,很可能会遭到惩罚。 而他这种长伴君侧的,更需小心谨慎,若是冲撞了圣上,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为了掩盖这种难闻的异味,他每日要更换至少三次衣物,并且所有的衣物都需要熏香,平日里还要用辅助各种香料、香囊,十分麻烦。 更要紧的是,他忙起来时,根本没时间做这些事,好几次都只能让干儿子顶上,自己则狼狈的回去换衣服。 他常常因此觉得苦不堪言,又无可奈何。 第17章 御膳房对许青栀献殷勤 若许青栀说的“花露”真能做到一滴就能持久留香,对他来说绝对是非常实用的宝贝! 虽是这般想着,周公公却认为许青栀是在夸大其词。 这什么“花露”,他听都不曾听过。 再者,沈家清廉,沈卫洲为官数载,又从不收礼,沈家能拿出什么真正精贵的东西来? 不过他还是收下了许青栀的好意。 “奴才谢过小主。” 许青栀知道他没有将花露放在眼里,也不急于解释,只要周公公用过一次,就会知道花露是多么好的东西了。 他很快就会再来找她的。 送走周公公后,绮梦阁又剩下她们主仆三人了。 今日皇帝给小主送了姜枣汤,白芷一扫心头的郁闷,十分高兴。 但是一想到讨厌的肖嬷嬷这些天都会来刁难许青栀,白芷又止不住的担忧。 周公公是个大忙人,不可能每天都来给小主撑腰。 没了周公公,那肖嬷嬷岂不是可以肆意妄为了?到时候她们小主该怎么办啊! 白芷脑海里控制不住的想象到一个画面—— 肖嬷嬷面目狰狞,手里拿着无数根银针,将她们柔弱的小主逼到角落,发出桀桀桀的奸笑,而小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白薇正收拾着方才御膳房带来的药材,一扭头发现白芷在出神,便碰了碰她的胳膊,“发什么呆?” 白芷打了个寒颤,定定看着她,郑重道:“白薇,绮梦阁只有你能对付那老妖婆了,你一定要保护好小主啊!” 白薇:“......” 相较于白芷,白薇就要沉稳多了,她道:“小主聪明着呢,岂会被老妖婆欺负了去,别胡思乱想了,我们要相信小主。” 今天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肖嬷嬷没能在绮梦阁这里讨到好处,反倒被小主将了一军,走的时候步子都不太稳呢! 听白薇这么说,白芷便点点头,“对,要相信小主!” 两个丫头的低声交谈并没有躲过许青栀的耳朵。 她倚在软塌上,翻看着一本书,黄昏的光线勾勒出曼妙的曲线,嘴角噙着一抹自信从容的笑。 到了传膳的时候。 御膳房送来了许多山珍海味,一看这规格就知道超过了答应的用度! 野鸡炖蘑菇,糖醋鲤鱼,粉蒸肉,烩虾仁......应接不暇,还有久闻大名的蟹酿橙! 蟹酿橙是把橙子掏空,将蟹肉等馅料填入橙子内,再进行蒸煮,既有橙子的清香,又有蟹肉的鲜美。这种珍品菜肴,只有重要的宫宴中才会有! 但今天,她们在这小小的绮梦阁里见到了! 很显然,是御膳房在献殷勤。 原来,只要一点点恩宠,哪怕只是被帝王注意到,她们的生活就能改善这么多! 刚刚还感到颓丧的白芷,在看到眼前这些无比丰盛的美味后,又支楞起来了,仿佛看到了希望。 白薇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精致又喷香的佳肴,好些都叫不上名字。 反观许青栀,一脸淡然,似乎并不意外。 来送菜的有七八个小太监,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两个盘子,待一个个色香味俱全的菜品上齐之时,绮梦阁的八仙桌都快装不下了。 那些餐后的糕点只好先摆在另一张桌子上。 白薇手动帮白芷把嘴巴合上,低声道:“注意点,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给小主丢脸。” 御膳房太监们恭敬的站成一排。 “沈答应,这是御膳房特地为您准备的,奴才就不打扰您用膳了。” “对了,若是有什么忌口的,或是平日喜欢吃什么,也可以差人去御膳房说一声,奴才们都会尽可能满足您一切需求。” “奴才这就告退了。” 为首的小太监一脸谄媚,说完就带着一行人恭敬地退下了。 等外人都走了之后,白芷兴高采烈道:“小主您快看,好多好吃的啊!” 许青栀款款坐下,神情也是愉悦的,“看见了,我不瞎。” 看着满桌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许青栀不由得想起在顾家的时候。 顾家还没飞黄腾达前,她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后来顾家有了点小钱,吃得起荤腥了,她虽能上桌,可筷子一旦多夹了两块肉,王氏就要恶狠狠的瞪她一眼。 以至于顾家越富,她反倒越发消瘦了。 顾家的荣华富贵,许青栀是半点没有享受到,反而一直在吃苦。 外人根本不知道她在顾家过得是什么日子,都以为她占了大便宜。 正是经历过以前的磨难,许青栀愈发珍惜现在的生活。 帝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天下之财,皆陛下之财也! 她争得那份宠爱,想吃什么不可以?甚至还有人抢着把好东西送到她跟前来! 白芷和白薇在一旁轮流布菜,许青栀不用伸手够,想吃什么都会送到眼前。 许青栀的眼眸犹如深不可见的幽潭,却有两簇野心的火苗在潭底跳跃。 不够,还远远不够。 她要更多。 哪怕眼前的山珍海味不是顿顿都有,许青栀也只吃了五分饱,剩下的都赏给白芷、白薇。 许青栀早已习惯约束自己,她要保持身材,美貌是她的利器。 同样的,她对身边的人也有很高的要求。 毕竟如果宫里的人太过肥胖,或是不修边幅,也会给帝王带来不好的观感。 白芷和白薇跟她的时间不算长,她还要慢慢教她们。 不过,她允许她们今天放肆一回。 漱了口后,许青栀用帕子优雅地擦拭嘴角,对手边精致的糕点视而不见。 她入宫的目的很简单,情爱都是虚无的,权利和富贵才是她一生所求! 还有一个目标,就是复仇。 那些伤害过她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对顾家和宁平郡主的报复,才刚刚开始! ...... 顾家。 看着一桌子咸菜白粥,顾念整个人都萎靡了。 她哀怨地看着王氏,忍不住抱怨:“为什么连我们都要一起吃这些东西啊?” 王氏狠狠剜了她一眼! 自然是因为顾北辰是顾家的天,她们仰仗他过日子,眼下他只能喝白粥吃咸菜,她们岂能在一旁大鱼大肉? 王氏看着顾念丝脸上毫不掩饰的嫌弃,简直恨不得把她丢出去,没看到你哥脸色有多难看吗?! “哪来那么多话,吃你的饭!” 顾念扒拉了两口白粥,怎么都张不了这个口,脸色越发凄苦。 她不明白,顾家又不是像以前一样吃不起饭了,搞这么穷酸干什么? 阿兄也真是,自己不能吃肉,还不准她们吃。 太自私了吧。 顾北辰阴沉着脸,也没吃几口。 但想到昨日在摘星阁时,宁平郡主有意无意流露出的嫌弃,他还是一口气把粥给喝了。 他这张脸还有用,不能废了。 又对母女二人说:“倘若不想吃,可以不用勉强自己。” 顾念面色一喜,正要起身去吃酱肘子,王氏就用力按住了她的肩,不让她动。 王氏挤出一丝笑容道:“不勉强,不勉强。偶尔吃清淡点也挺好,这野菜新鲜着呢。来,念念,你也吃。” 这顿饭,顾家人都吃得异常憋屈,难受,气氛也不如从前欢快。 慢慢吞吞吃完,桌上还剩了好多。 顾北辰惦记着林府的事,便起身去了书房。 王氏无意间瞧见地上一方蓝色的帕子,便捡了起来,心中一动。 面色大喜。 辰儿也真是的,有了相好也不告诉她这个当娘的。 不过辰儿这么快就找到了下家,还真有本事! 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瞧这帕子材质柔软,是上好的绸缎,家世地位一定不低! 王氏很想问顾北辰何时将女子领进门。 但又想到顾北辰一向不喜欢她们过问他的事,只好忍住这好奇心。顺手将帕子揣进怀里,想着有机会再还给儿子。 王氏若知道这帕子背后的主人是谁,怕是吐出一口凌霄血。 第18章 皇帝来了 转眼就入了夜。 周公公这边正准备沐浴熏香,就摸到了怀中的硬物。 是沈答应给的那瓶花露。 周公公打开嗅了一下,香气扑鼻。 霎那间,四周好似有百花齐放! 周公公有片刻的晃神,微微翻着白眼,好似到了极乐之地。 回过神后,周公公不再是那副随意的态度,而是颇为郑重的,仔细地嗅了嗅这个味道。 香气虽浓,却并不难闻,有百合的清香,也有檀木的沉稳,闻着舒心极了。 周公公不由得想,难道真如沈答应所说,一滴便能持久留香? 这个持久,又是多久? 他抱着怀疑的心态,沐浴后,便用了手里的花露...... 皇帝政务繁忙,今晚还是歇在慎德堂。 周公公过去代替王德全时,恰好遇见了从慎德堂里出来的贵妃娘娘。 赵婉儿一袭华丽明艳的红色宫装,宛如行走的牡丹花,举手投足间凤仪万千,贵不可言。 谁都知道,皇帝有意扶持赵家和镇国公府温家抗衡,眼前这位赵贵妃是最有可能当皇后的。 周公公堆着笑容,礼仪周全:“奴才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满宫没有哪个妃子会给皇帝身边的奴才下脸子,哪怕是宠冠六宫的赵贵妃。 “周公公,陛下日夜辛劳,你作为近侍,要多劝陛下保重龙体。” 说着,赵婉儿赏了周公公几颗金瓜子。 “周公公伺候陛下也是辛苦,这是本宫赏你的。” 周公公是人精中的人精,他立马就明白赵贵妃这两句话的意思。 贵妃是让他多多在陛下面前为自己美言,提醒陛下去她那里呢! 像这样的贿赂,时有发生。 周公公将金瓜子收入袖中,笑道:“娘娘哪里的话,这都是奴才分内之责。” 聪明人都是点到即止。 眼看赵贵妃似乎还有话要说,周公公便问:“贵妃娘娘还有何吩咐?” 赵贵妃原是想问他身上是什么味道,怪好闻的,却在开口时突然意识到眼前是个阉人,心底难免嫌弃。 她面上笑容不变,道:“没什么。” 周公公:“那奴才就进去伺候陛下了。” 赵婉儿挥了挥手,“去罢。” 周公公转身进了慎德堂后,赵贵妃也施施然地走了。 ...... 慎德堂只有皇帝翻阅奏折的沙沙声,周公公站在一旁磨墨,打下手。 转眼就过去了两个时辰。 周公公特地少戴了两个香囊。他惊喜地发现,哪怕过去了这么久,花露的香气还在。 身上的异味被遮得严严实实! 实践出真知,这个花露还真如沈答应所说的一样,持久留香啊! 有了这花露,日后就方便多了,他再也不用隔三差五的去换衣服了,也不用战战兢兢的担心会被主子责罚了。 沈答应帮了他大忙,他得做些什么帮助她才是! 又过了一会儿,裴珩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头。 “什么时辰了?” 周公公答道:“回陛下,亥时了。” 皇帝嗯了一声,靠在椅背上没说什么。 当今圣上正值壮年,体力和精神都很好,这会儿除了有点乏累,并不困。 周公公眼珠子一转,问道:“陛下可要出去转转?” 裴珩往外看了眼,道:“也好。” 周公公便命人拿来皇帝的大氅,小心地披在皇帝身上,“陛下,夜深露重,小心着凉了。” 裴珩顿了一下。 他又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沈答应如今住在何处?” 周公公微微抬眼,他正想着让干儿子去给那位沈答应送消息,让她跟陛下来一场“偶遇”呢。 没想到陛下自己就想起了那位沈答应! “回陛下,沈答应住在绮梦阁,陛下可要过去?” 裴珩颔首:“去看看。” 周公公听懂了,只是看看,不是侍寝。 又多嘴问了一句:“可要派人去通传?” “不必。”裴珩抬脚,跨步而出。 陛下是要悄悄过去呢! 周公公回过神来,一脸恭敬地跟在后头。 干儿子小德子正站在门外。 周公公暗中给他递了个眼神。 小德子立马明白了。 待皇帝走远后,小德子赶忙绕了另一条路,跑去绮梦阁传话。 虽然不知道干爹为何要帮沈答应,但他只管听话办事就是了。 这边,裴珩坐在龙辇上,单手支额,满是帝王威仪。 周公公迈着小碎步,紧跟在一旁,不由得心急。 要是现在沈答应睡下了,岂不是错过了这大好的机会? 比起这个,周公公更担心出现另一种情况。 绮梦阁曾经住着一个柔贵人,当初陛下也是像现在这般,没有让人通传,就直接过去了。 柔贵人之所以得了这个“柔”字的封号,正是因为陛下觉得她娇柔可人,说话也细声细气,很是柔媚。 结果那天夜里,陛下却见到了柔贵人真实的一面。 柔贵人真正的声音并不温柔,反而有些粗犷,笑声也颇为豪迈。 而且私下里也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瓜果皮很随意的丢了一地。 原来平日都是夹着嗓子说话,在陛下面前娇柔的形象,也都是假象。 虽说妃嫔们为了争宠,都会在皇帝面前尽可能地装出完美的一面,但那位柔贵人的反差实在太大,简直是欺骗的地步了! 皇帝到那时,场面可谓是一片混乱。 于是柔贵人当场被皇帝褫夺封号,降为答应。 自那以后,柔答应就彻底失了宠。 并且皇帝回宫后并没有带上她,而是直接将她丢在了避暑山庄,等同于打入冷宫。 没多久,就传来柔答应自尽的消息...... 现如今,绮梦阁的新主子是沈答应。 说起来,沈答应和柔贵人是同一个类型,都是柔媚、温柔的。 周公公不清楚那位沈答应是怎样的人,肖嬷嬷教导礼仪时,沈答应表现得完美无缺。 可是看起来越完美的人,越容易出问题,一点瑕疵都会放大无数倍。 有了前车之鉴,周公公实在担忧。 希望小德子赶得及......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了绮梦阁外。 绮梦阁灯火通明,一切如常。 安安静静的,没有想象中嬉笑打闹的声音传出来。 周公公松了口气,看来是小德子先到了。 裴珩负手在后,视线扫了一圈,才迈步走进去。 白芷正提着一桶水出来,迎面看到高大的男人,登时愣住。 她又惊又喜,正要开口行礼,就被裴珩一个眼神制止了。 裴珩对她一摆手,白芷和周公公一行人都被留在了外面。 裴珩径直朝内室走去。 周公公这才看见姗姗来迟的小德子,小德子站在绮梦阁外,扶着墙,气喘吁吁。 周公公瞪大眼睛。 原来小德子根本没赶上! ...... 沉香袅袅升腾。 内室香艳的风光被一层纱帘遮住,隐约可见纱帘后女子曼妙雪白的身姿。 美人柔柔地趴在软塌上,轻薄的淡粉色寝衣褪至腰间,半遮半掩,羊脂玉般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仿佛一朵盛开在薄雾中的芍药,娇柔且妩媚。 一旁的宫女,正全神贯注的用精油给她按摩。 轻轻一倒,那晶莹剔透的精油便如珍珠般滚落而出,滴落在美人的背上。 精油的芬芳瞬间弥漫开来。 裴执喉头滚动,情不自禁的抬手,轻轻拨开纱帘。 视线一清晰,看得东西就更多了。 那锦塌铺着色泽柔和、绣工精致的绸缎,与她如雪的肌肤相互映衬。 一头如墨的长发随意地披散着,几缕发丝调皮地垂落在许青栀白皙的脸颊边,更衬得她面容娇艳动人。 她眼眸微闭,长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神色间满是慵懒与惬意。 仿佛对来人毫无察觉。 裴珩灼热的视线从她漂亮的脸上往下移。 那团丰满的柔软之处,随着她的呼吸,若隐若现。 裴珩的脑子好似嗡的一下炸开了。 白薇转头,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惊讶。 裴珩示意她噤声,然后对她伸出手。 白薇微微一顿,只好将手里的精油花露放到帝王手中,然后默默退了出去。 第19章 许青栀初承恩露 “白薇?” 似是察觉身后的人久久没有动作,榻上的美人低低地唤了声。 话音一落,一只温热的大掌抚上后背,顺着脊椎缓缓地上下游移。 许青栀浑身带起细微的战栗。 裴珩垂眸看着眼前的风光,喉间不由紧了起来。 昏黄的烛光下,经过精油滋润的肌肤泛着勾人的韵味,足矣令任何男人疯狂! 他抬手在那腰间处比了比,一只手就能握住,还有浅浅的腰窝……忍不住触碰。 美人娇躯一震,颤抖着说:“别,别碰那里。” 许青栀身子软成一滩水般,却在轻轻呵斥:“放肆!” 裴珩的心头更加火热,眼眸一暗,一把将美人捞进怀里。 许青栀抬眼看见男人轮廓分明的下巴,惊呼一声:“陛下?!” 裴珩挑起她的下巴,嗓音低沉:“爱妃可看清了,朕是谁。” 裴珩胸膛宽阔,许青栀缩在他怀里,像极了陷进狼窝里的猫儿,又小又软。 “陛下来了,怎么都不吭声,真是吓坏臣妾了。” 许青栀一脸羞涩,脸颊上浮现两团绯红,慌乱地要将纱衣穿上,遮掩身体。 这幅又纯又欲的模样,当真叫人欲罢不能! 裴珩挑眉:“你胆子这么大,这就能把你吓到了?” 许青栀娇嗔地瞪他一眼,纤手将男人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心口上。 “不信陛下看看,臣妾的心慌不慌。” 好似有一团火在腹下炸开,蔓延! 裴珩单手将女子打横抱起,随后往床榻一丢。 他是个正常且康健的男人。 这个时候若还无动于衷,他还算什么男人? 等许青栀反应过来时,裴珩已经欺身而下,滚烫的呼吸拂过脸颊,落在她的颈窝。 “爱妃好香啊。”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许青栀红唇翘起,抬腿一勾,幔帐就放了下来。 ...... 听着屋里传来的动静,白薇白芷都不由得羞红了脸。 周公公轻咳一声,“还不快去准备热水。” 这一夜,皇帝叫了七次水,打破了以往的惯例。 若不是许青栀最后伏在他肩上啜泣求饶,只怕还有第八次! 虽然早有预料,知道当今圣上很生猛,却还是低估了。 裴珩真不是人! 许青栀真的切身体会到了帝王的威猛,传言一点也不假,甚至,她还觉得太保守了。 倘若不是一直坚持锻炼,提高体力,只怕第三次就已经晕了过去! 许青栀软软地趴在男人宽阔的胸膛,柔顺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后,香汗淋漓,眼角那颗朱砂痣,越发妖艳。 裴珩手指绕着她的发丝,眼里满是餍足之色。 自修身养性以来,他许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放纵的滋味了。 至少许青栀的身子,的确符合他的胃口。 裴珩愉悦地勾起唇角,将怀中的娇躯搂紧,眼里满是危险的占有欲。 看着女子轻喘的模样,裴珩玩味的笑道:“还敢勾引朕吗?” 许青栀下巴抵在他肩上,一脸无辜的嘟囔道:“臣妾哪有勾引陛下,分明是陛下不打招呼就来了,臣妾也没个准备。” 这当然是假话。 在裴珩还没靠近绮梦阁时,白薇就知道有人来了。 白薇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也得益于这绮梦阁位置偏僻幽静,才能提前有所察觉。 这种时候会来绮梦阁的,只能是皇帝。 所以,许青栀的确在故意勾引裴珩。 只是现在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让裴珩以为她清纯无辜,毫无心计。 裴珩眸光微动,手指拂过她的脸颊,然后一把捏住下巴,缓缓道: “朕说的是,爱妃方才在床上时,举止浪荡,勾引朕......” 许青栀连忙抬手捂住男人的嘴,一脸不好意思地嗔道:“陛下,您不要取笑臣妾了,臣妾要羞死了!” 然后背过身,用被子盖住脑袋,留一抹香肩在外。 像皇帝这样的男人,可以接受妃子在床上不太规矩,但绝不喜欢真正浪荡的女人,否则和青楼女子有何区别。 位高权重的男人都是既矛盾又虚伪的,既希望女人在床笫之事上为他绽放,却又要女人保持单纯...... 许青栀在心里撇嘴。 果不其然,她这个反应成功取悦了皇帝。 裴珩很是怜惜的将她抱在怀里安抚,“朕的错,朕再也不这样说了。” 外头的周公公耳朵尖,瞬间就瞪大了眼睛。 难以置信,陛下居然会屈尊跟一个妃子道歉?! 有那么一瞬间,许青栀在周公公心里超越了贵妃娘娘。 翌日一早,许青栀忍着腰上的酸痛,爬起来为裴珩更衣,心里骂了裴珩祖宗十八代。 而裴珩早已经从美色中清醒了过来,又恢复了那个不怒自威、难以揣测的君王。 眉眼冷峻,周身气质充满了帝王威仪。 他侧首吩咐宫人,“朕在绮梦阁就寝的事,不要让敬事房的人记上。” 按理说许青栀还没有学完宫规,是不能侍寝的。 他居然为她破例了。 反正不是在宫里,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裴珩在心中冷冷地想道。 许青栀站在他身前,靠得极近,为他系上紫金腰带。 裴珩一低头,就能看到她脖颈上的红痕。 是昨晚留下的痕迹。 许青栀皮肤白,轻轻一掐就能留下痕迹,昨夜他看得仔细,身上也不少。 裴珩心中一软。 穿戴整齐后,裴珩挑起许青栀的下巴,说道:“爱妃想要什么,朕都满足你。” 许青栀扬起笑脸,“臣妾什么都不要,只想陛下今日得空,来跟臣妾一同用膳。” 裴珩眯起眼:“只是用膳而已?” 他以为她会借此机会,想要升一升位份呢。 许青栀柔柔地笑道:“御膳房昨日送来的膳食很好吃,臣妾想和陛下一起享用。” 裴珩捏了捏她的脸颊,“准了。” “对了......”许青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裴珩心想果然如此,还是想索要好处。 不过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都会满足她。 金银财宝,锦衣华服,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他都不会吝啬。 谁知,许青栀可怜兮兮地扯着他的衣袖,说道:“臣妾身边的人手实在不够,只有白芷、白薇两个从府里跟来的贴身丫鬟,所以想请陛下赏臣妾两个小太监。” 裴珩闻言,眉头一皱。 难怪他总觉得绮梦阁过于冷清,原来是这里竟没有一个宫人伺候! 裴珩扭头看向周公公,眼里满是寒光,质问道:“内务府那群狗奴才怎么回事,怎么一直没有分派宫人过来?” 嘴上说的是内务府,其实是在说容妃,毕竟安排新人入宫的事宜都是容妃操持。 周公公面露惶恐,正想着该怎么说才能让皇帝息怒,又不会得罪容妃。 许青栀看他脸色为难,便主动开口解围。 “陛下息怒,臣妾早些时候让下人去问了,是内务府那边说人手不足,要等回宫后才能给臣妾安排。” 一听就知道是托词! 皇帝出行,内务府都会派上千名宫人随行,只是分派几个宫人出来,怎么可能人手不足? 定是内务府捧高踩低,故意如此! 裴珩又岂会不知,那些狗奴才说不定是得到了谁的授意,所以才如此怠慢许青栀! 他不由得想,倘若他昨晚没来,许青栀是不是就要一直受委屈。 这般想着,裴珩眼底浮现了戾气。 那群狗奴才,真是好样的! 第20章 封号姝答应 许青栀双手放在男人胸膛,仰头看着他,“陛下,臣妾能否斗胆,要您身边的小太监?” 只要是皇帝身边的人,容妃就无法在她身边安插眼线。 “胆子的确不小。”裴珩宠溺一笑:“朕允了。” 于是周公公当场就挑了两个听话的小太监出来。 以他多年的眼力,便看出许青栀不是池中之物,于是这两个小太监里,有一个是他的干儿子,小德子。 另一个也是个办事伶俐的,叫小李子。 “奴才小德子\/小李子,参见小主,小主吉祥!” 许青栀满脸笑意。 裴珩下令道:“罚内务府总管三个月的月俸,再让他挑几个宫女来给姝答应。” 许青栀眨巴眼睛:“姝答应?” 裴珩点了点她的鼻尖,“朕给你封号。” “夭夭东邻姝,艳色如春柔。朕以为很适合你,爱妃觉得如何?” “姝”字有女子容貌姝丽,气质柔媚的寓意。 小主有封号了!不是普通的答应了! 白芷和白薇相视一笑,打心眼里高兴。 “臣妾叩谢陛下!”许青栀面露欣喜,要跪下谢恩。 裴珩却抬手托住她,“昨晚不是还闹膝盖疼么,免礼了。” 许青栀顺势攀上他的手臂,在男人脸颊轻轻落下一个吻,弯起美眸道:“陛下真好。” 裴珩心底不由得划过一丝异样。 这样的谢恩方式,倒是头一次见。 裴珩心情甚是愉悦,随口一说:“晚上洗干净等朕。” 许青栀面露娇羞,轻轻推着他往外走,“陛下不是还要忙公务么,快去吧。臣妾恭送陛下。” 皇帝哈哈大笑,坐着龙辇离开了。 白芷和白薇同时跪下:“恭喜小主,贺喜小主!” 许青栀将她们扶起来,给了赏赐。 这次她能成功侍寝,少不了白芷和白薇的相助。 尤其是白薇,大功臣也! 不多时,内务府总管亲自来赔罪。 内务府总管姓魏,人称魏公公。 魏公公弯着腰,左右开弓,给了自己两巴掌,才一脸赔笑道:“姝答应,之前是奴才手底下的人有眼无珠,不识泰山,这才怠慢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的们计较,奴才已经罚过他们了。” 许青栀坐在主位,慢慢喝着茶,神色淡淡。 魏公公抬眸小心地打量着眼前的姝答应,心下微微一惊。 还以为姝答应是个软柿子,眼下看来,分明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魏公公心里后悔得紧,当初他本是要给这位新人安排宫人的,都走到半道上了。 结果被容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拦了下来。 一个毫无根基又不受宠爱的新人,一个是家世背景强大的娘娘,但凡有脑子的都知道该怎么选。 魏公公连想都不想,就给了容妃这个面子,把人通通撤走。 谁知......不到三日,姝答应就得了宠爱。 魏公公在心里叹气。 现如今就算是被陛下责罚,他也万万不能将容妃供出来,只能自己吃了这个哑巴亏! 许青栀越不吭声,魏公公心理压力就越大,腰杆子又弯下几分。 她就是要让这些奴才知道,她也不是好说话的主。今后若还想捧高踩低,也得掂量掂量。 魏公公直接跪了下去,表情像个苦瓜。 “姝小主,奴才再也不敢了......” 许青栀抬了抬眼,望向四周,也不搭话,兀自道:“这绮梦阁也不知荒废了多久,家具都旧了,连床都吱呀吱呀的响,我倒是无所谓,就是陛下来了,怕是要嫌弃。” 魏公公二话不说道:“姝小主放心,奴才回头就立马让人送新打的家具来,再给绮梦阁修缮一番,一定让小主住的舒舒服服!” 许青栀这才看向他,勾唇笑了起来,“起来吧,公公办事,我自是放心的。” 魏公公哆嗦着腿起来,笑容谄媚,“那奴才这就让那些宫女进来。” 他拍了拍手,便有六名宫女鱼贯而入,规规矩矩地站在许青栀面前。 按宫规,普通的答应有一名小太监,两名宫女伺候。 可许青栀是有封号的答应,陛下赐了她两名御前太监,内务府便送来了六名宫女,让许青栀在其中挑选三人。 待遇比普通的答应小主要高一些。 魏公公站在一旁,笑得一团和气:“姝答应,这些宫女都是奴才精挑细选的,您若是有看不顺眼的,奴才再给您换一批。” 许青栀打量着眼前这些宫女,思索片刻。 她侍寝的比较突然,想必还没来得及外传,容妃就算想安插眼线在她身边怕是也来不及,这几个宫女应该是干净的。 不过她不会轻信任何人,到底有没有问题,还需试探过才知道。 一番考虑下,许青栀挑选了三名看得顺眼的宫女。 魏公公拍马屁道:“小主好眼光,她们三个都是伶俐的,尤其是巧儿,心灵手巧,最会给主子打扮了!” 许青栀道:“有劳魏公公了。” 白芷立马上前给了魏公公一个小荷包。 “使不得,使不得啊,姝小主莫要跟奴才客气!” 许青栀抿了口茶,收敛了锋芒,柔声道:“魏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我知道公公不是那种办事不牢靠的人,想必背后是另有其人,公公也是迫不得已吧。” 宫里的老人精实际上都不会轻易得罪人,毕竟后宫风云变幻,任何一个不起眼的妃子都有可能走上高位。 若是没人指使,魏公公又岂会平白得罪一个主子。 白芷笑眯眯道:“魏公公,小主赏您的,您就收下吧。” 魏公公惶恐又惊喜,推脱两番才收下了。 短暂的接触下来,魏公公心里对眼前这位姝小主有了大致的了解。 这姝答应看着年轻,却不是小肚鸡肠的人,而且恩怨分明,又相当聪慧,不是那种不谙世事的闺阁女子。 魏公公思虑再三,决定跟姝答应结个善缘。 他走上前,压低嗓子说道:“那日,是容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明玉,不准奴才给您分派宫人的。” 许青栀眉心一动,并不意外。 除了容妃,也没人有那么大面子了。 “多谢魏公公告知。” 魏公公笑了笑,“姝小主心里清楚就好,不必声张。” 许青栀知道对方是怕她把自己供出去。 “魏公公放心。” 有了这句话,魏公公便心满意足地退下了。 ...... 许青栀给新来的三个宫女重新赐名。 分别叫灵鹊、灵燕、灵莺。 三人跪下,齐声道:“奴婢多谢小主赐名,今后定当尽心竭力,忠心不二,服侍好小主!” 新来的小德子和小李子也跪了下去。 许青栀睨着她们,不怒自威:“进了我这儿,就得好好做事,活儿要干得漂亮,手脚要勤快,赏钱不会少了你们,可若是偷奸耍滑,或是干出些卖主求荣的事......” 顿了一下,语气陡然变成冷厉起来。 “我眼里可容不得一点沙子!” 几人心肝一颤,忙说道:“奴才\/奴婢谨记小主教诲!” 敲打完后,许青栀让白芷给她们三人分别一个小荷包。 三人脸上立马流露出惊喜之色,又叩头谢恩。 姝小主赏罚分明,真不错! 白薇和白芷分别站在许青栀旁边,神色严肃。 白薇道:“你们几人今后先在殿外伺候,不可进入内殿。” 小德子几人恭敬地应了声是,随即退了出去。 许青栀得了恩宠,绮梦阁也不再冷清,新来的宫人,还有流水的赏赐,都进到了绮梦阁。 白芷和白薇都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许青栀心情也不错,但她没有太过得意。 待她得宠的消息传出去,随之而来的就会是满满的恶意和算计。居安思危,才能走得长远。 ** 内务府前脚刚派人给绮梦阁修缮,后脚肖嬷嬷就到了。 当肖嬷嬷匆匆赶来时,绮梦阁已经大变样了。 她呆在门口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 也没走错啊? 肖嬷嬷还不知道许青栀得宠又有了封号的事情,还以为是容妃娘娘大发慈悲,特地派人来给绮梦阁修缮的。 想明白这点后,肖嬷嬷昂首阔步地走了进去。 “沈答应,沈答应?”她双手叉腰,毫无顾忌的大喊道,“沈答应还没起来吗?!” 内务府的小太监们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有人想提醒肖嬷嬷,却被小德子捂住了嘴。 “别多话,干你的事!” 小德子的干爹是周公公,有这层关系在,他们这些小太监都很敬重他。 肖嬷嬷没有看见小德子,她气势汹汹的径直闯进了内殿。 第21章 肖嬷嬷狗叫 满宫的下人都知道,肖嬷嬷因为伺候过太后,又有容妃做靠山,行事十分嚣张。 肖嬷嬷是容妃身边的一条好狗,指哪咬哪。 那些新入宫的妃嫔凡是不听话的,经过肖嬷嬷的针法伺候之后,都会变得无比老实。 妃子们得知容妃派了肖嬷嬷去“教导”新人时,都等着看好戏,笃定不出三日,这个沈答应就会被肖嬷嬷收拾得服服帖帖。 包括容妃,她也是这么想的。 绮梦阁里,肖嬷嬷气势汹汹地闯进了内殿,本以为许青栀还没醒,正想借着这个由头好好惩罚她。 谁知却见许青栀坐在梳妆台前,白芷正在给她上妆。 见状,肖嬷嬷便笃定许青栀是刚起床,便冷着脸说:“妃子就该有妃子的勤勉,宫里可不比在府里,沈答应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如此贪睡,传出去岂不是惹人笑话!” “而且,都这个时候了,要是在宫里,是会耽误给娘娘请安的!这般没规矩,也不知家里是怎么教的!” 眼下没有周公公坐镇,肖嬷嬷便露出了刻薄的真面目。 白芷愤恨的瞪了肖嬷嬷一眼,到底是谁没规矩?! 见到小主也不知道请安,还这么无礼的闯进内殿,如此不把绮梦阁放在眼里。 不过是个奴才,竟对主子这般不敬!这便是容妃娘娘手底下的人吗?真恶心! 老妖婆,你就嚣张吧,等会儿有你好果子吃! 肖嬷嬷口中的娘娘,自然是容妃。 容妃和贵妃一同协理六宫,妃子们都要向两位娘娘请安,不过贵妃恃宠而骄,太早了起不来,所以妃嫔们大多时候见的都是容妃娘娘。 卯时三刻,是请安的时间。 眼下已经过了这个时间点,但绝对没有日上三竿这么夸张,肖嬷嬷分明是在故意借着这个由头骂人。 当然,许青栀可不是现在才起,不过她并不打算解释,只是坐在那一脸乖顺的轻声道:“嬷嬷说的是。” “沈答应快点洗漱吧,老奴在外面等您!” 撂下这句,肖嬷嬷转身就走。 却迎面撞上端着水盆进来的白薇。 哗啦—— 水泼了肖嬷嬷一身,还有脸。 这是白薇特地准备的洗脚水。 “啊呀!!”肖嬷嬷尖叫出来。 白薇嘴角微微翘起,又迅速放平。 连忙低下头,畏畏缩缩道:“肖嬷嬷恕罪,我不是故意的,我没看见嬷嬷在这里......” “混账东西!眼睛长天上去了!” 肖嬷嬷抹了一把脸,气得脸色铁青,又回头瞪着许青栀,“沈答应也该好好教教身边的人,这般莽撞,要是冲撞了宫里哪位娘娘,免不了要连累到您!” 许青栀自然知道白薇是故意的,她故意沉着脸说了白薇两句,才看向肖嬷嬷,低眉敛目。 “嬷嬷教训的是,白薇,还不快带嬷嬷下去换身衣服。” 白薇应了声是,就跟肖嬷嬷出去了。 肖嬷嬷拍了拍身上,一脸晦气的样子。 正要抬脚跨过门槛,身后的白薇手指微微一动,一个石子弹了出去。 肖嬷嬷“诶唷”一声,摔了个狗啃泥。 院子里的宫人见状,忍不住在暗处偷笑。 肖嬷嬷在宫里的行事作风很不讨喜,众人积怨已久,看到她倒霉,都感到十分痛快。 肖嬷嬷扶着腰,翻过身来,“诶唷——我的老腰啊。” 这个绮梦阁一定是克她! 白薇赶忙上前扶起她,“肖嬷嬷,您没事吧?” 哼,让你狗叫。 内殿的许青栀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白薇这么做,也是她默许的。 “小主,奴婢真看不惯那肖嬷嬷,一想到往后几天她还要来绮梦阁作威作福,就觉得牙痒痒!” 白芷是个有话直说的性子,但她并不愚蠢,这种话她只会在许青栀面前说。 许青栀看着镜中素净的脸,微微一笑:“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疯狂。今日之后,你不会再见到她了。” 白芷面色一喜,“小主一定要狠狠教训她!” 许青栀抬手让白芷将她扶起来,从容自若:“何需我亲自动手呢。” 随即莲步轻移,走了出去。 肖嬷嬷已经在外面候着了,看到许青栀从内殿出来,顿了一下。 不知为何,肖嬷嬷感觉这位沈答应有些不一样了。 宫里的嬷嬷眼睛都尖得很,侍寝过的妃子一眼就能看出区别。 然而,许青栀特地让白芷用脂粉遮住了脖颈上的红痕,又改了妆,掩去脸上的媚态。 行走时步伐很稳,有意让肖嬷嬷看不出她已经侍寝,好施行接下来的计划。 肖嬷嬷目光带上了几分审视,待许青栀走近,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她当然不会想到,皇帝昨晚已经宠幸了许青栀。 肖嬷嬷收回视线,没有将许青栀放在眼里。 她神色高傲,像一个上位者般说道:“接下来,老奴便教你侍寝的规矩,侍寝时,该如何与皇帝相处......” 许青栀做出洗耳恭听状。 在这过程中,许青栀发现肖嬷嬷说错了几个地方,她笑而不语。 肖嬷嬷这般有经验,怎么可能是疏忽,一定是故意而为。 如果不是她早在庄嬷嬷那学会了宫规,也不会发现肖嬷嬷的小心思。 她要是在侍寝时按照肖嬷嬷的说法从皇帝身上爬过去,定会惹皇帝不喜,被丢出寝殿都是轻的,严重点则会喜提冷宫! 肖嬷嬷的心思,还真是恶毒! “老奴方才说的,沈答应可都记住了?” 许青栀点点头:“记住了。” 肖嬷嬷心底冷哼一声,她揉了揉腰,说道:“先休息半刻钟再继续。” 许青栀微微侧首:“给嬷嬷添茶。” 白芷应了声是。 不一会儿,绮梦阁进来了好几个面生的宫女。 这些人都是肖嬷嬷带来的。 许青栀问道:“敢问肖嬷嬷,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 肖嬷嬷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眼皮也不抬地说:“她们是老奴叫来给沈答应示范礼仪的,沈答应不必在意。” 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许青栀敛下眸子,没说什么。 ...... 转眼半刻钟很快过去。 肖嬷嬷道:“宫规礼仪才是重中之重,虽说沈答应昨天表现得还不错,但老奴觉得还不够,今日还需再巩固一番才是。” 学习礼仪最容易挑出错误,许青栀哪里不知道肖嬷嬷的心思,分明是昨天没能下手,不甘心,所以才要借这个机会磋磨她。 许青栀装作不知,乖顺地应下。 肖嬷嬷苍老的眼角闪过一抹阴毒。 赶紧收拾了这小蹄子,好回去跟容妃娘娘交差! 香炉中飘出徐徐烟雾。 白芷回头看了一眼,默默将所有的窗户都关了起来。 第22章 陛下,救救我 过了一会儿。 肖嬷嬷莫名觉得烦躁,不耐烦地扯了扯领口,看许青栀也越发不顺眼,嗓门不由得大了起来。 “沈答应这么做不对,重新再走一遍!” 许青栀今日的仪态不如昨日完美,肖嬷嬷便有了发难的机会,哪里肯轻易放过她。 一个简单的动作便让她重复几十遍,依旧不满意。 看着许青栀在自己手里吃苦头,肖嬷嬷脸上的恶意愈发明显。 这时,白薇端茶走了进来,与许青栀交换了一个眼神。 许青栀垂了垂眼,委屈地说:“嬷嬷倒是说哪里不对?我认为我走得很好啊......” 肖嬷嬷当即拍案而起,不满道:“不对就是不对,一切都是老奴说了算,你还敢顶嘴?!” 许青栀露出害怕的神色,缓缓后退两步,“肖嬷嬷,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我膝盖有些疼,能不能先休息一下?” 肖嬷嬷眯起眼:“才站了一会儿就膝盖疼?老奴还没见过这么娇贵的人。” 肖嬷嬷从袖中掏出了长长的银针,一步步逼近许青栀。 “老奴倒要看看,你有多娇贵!” 许青栀害怕的后退:“你要做什么?那是什么?” 肖嬷嬷一脸狰狞地笑道:“这是能让沈答应乖乖听话的东西,放心,老奴已经很熟练了,必不会让人看出伤口。来人,把沈答应按住!” 站在一旁的宫女当即听令上前,一人一边抓住许青栀的胳膊,强行把她按在桌上。 许青栀挣扎了下,发现这些宫女力气都出奇的大,动作如此熟练,看来没少助纣为虐。 许青栀眼里闪过一抹精光,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屈辱和慌张,“大胆!放开我!” 宫女冷漠道:“沈小主还是乖一点比较好,能少吃点苦头。” 剩下两名宫女则去把门关上,然后拦着白芷和白薇,不给她们靠近。 “小主!”白芷急出了眼泪,“不准伤害我们小主!” 肖嬷嬷充耳不闻。 白薇道:“肖嬷嬷,你放肆!沈答应是主子,你们这是以下犯上!” 肖嬷嬷张狂的大笑道:“主子?老奴眼里只有容妃娘娘一个主子,她一个小小的答应,又不受陛下宠爱,就如脚底尘泥!算什么主子?” 看见肖嬷嬷直接将心里话说出来,那几名宫女还有些意外,怕外面的人听了去。 不过,想到肖嬷嬷虐待过那么多妃子,依旧好好的,宫女们都安下心来,不再多想。 肖嬷嬷居高临下地看着惊恐不安的许青栀,恶狠狠道:“知道怕了吧?敢跟容妃娘娘争宠,这就是你的下场!” 许青栀惊讶道:“是容妃娘娘让你这么做的吗?” 不等肖嬷嬷回答,她便咬着唇瓣,眼泪盈盈地说:“我究竟哪里得罪了容妃娘娘,竟让娘娘派你来对我下此毒手?我只是个还未入宫的答应,无意争宠,更无法威胁容妃娘娘的地位,她就这般容不下我吗?” “难怪母亲说后宫波云诡谲,危机四伏,我还不信,以为天子眼下定是光明公正的......” 她的声音哀婉凄凉,充满了不安和无助。 这番话,也表明了她单纯的像一张白纸。 裴珩站在门外,内心反复被什么狠狠触动到了,不禁握紧了拳头。 后宫是个大染缸,从小他就知道,那些后宫女子看似美好,实则一个比一个心思深沉,手段毒辣。 他理解后宫的女人为了生存必须有心计,有手段,才能保全自己。 就像他的母妃......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甚至拿他当棋子,送到当时的皇后,也就是当今太后手里。 他理解母妃,却也无比的厌恶! 连带着厌恶后宫的女人。 哪怕是他最宠爱的赵贵妃,他也并非真的喜欢。 早在小时候,他就看透了这些女人的本质,哪怕是最开始单纯善良的女子,一旦入了后宫,也会被权利迷惑,变得不择手段。 她们爱权利,胜过爱他。 裴珩很早便发誓,绝不会将自己的心交出去。 他以为许青栀也会是那种表面单纯,实则心思深沉的女子。 可眼下看来,似乎并不是...... 院子外的宫人们跪了一地,没人敢出声,全都战战兢兢的。 门后。 肖嬷嬷冷哼一声,“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人救得了你!” 许青栀啜泣道:“陛下......陛下,救救我。” 肖嬷嬷厉声道:“还敢喊陛下?陛下才不会来救你!” 白薇也配合地喊道:“谁来救救我们可怜的小主啊!” 就在肖嬷嬷要对许青栀下手时,碰的一声。 紧闭的门被一脚踹开,外面的光亮闯了进来。 肖嬷嬷猛地一惊,以为是哪个狗奴才不长眼,真要回头开骂。 下一刻,腰间传来剧痛! 好似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肖嬷嬷被男人狠狠地踹到了地上! “刁奴,谁给你胆子!” 裴珩脸色阴沉如墨,声音裹挟着彻骨的寒意。 此刻,那双威严且深不可测的眼眸中满是怒火,仿佛能摧毁一切。 帝王之怒,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胆寒不已。 瞧见来人,肖嬷嬷脸色唰的一下惨白了一个度,说话都结巴了。 “陛、陛下......” 她满脑子只有两个字:完了。 彻底完了。 原本还压着许青栀的宫女也都纷纷吓得跪了下去,浑身颤抖不已,话都说不出来。 许青栀呆呆地看着皇帝,眼里蓄满了泪水,似是不可置信,她所呼唤的天神真的降临了。 裴珩满脸戾气,从侍卫腰间拔出利剑,就要当场砍下刁奴的脑袋。 突然。 淡粉色的身影扑进了他的怀里,用力环住了他的腰,紧紧地抱着他。 “陛下,您又救了臣妾一回!” 裴珩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下意识把剑往旁边一丢,反手搂住了怀中娇软的女子。 裴珩本就身材高大,接近九尺,许青栀只勉强到他的胸口,当他抬手搂住她时,宽大的袖袍将她完全笼罩其中,安全感十足。 裴珩垂眸看着许青栀全心全意的依赖自己,内心不由得升起了强烈的保护欲,以及满足感。 “爱妃莫怕,朕来了。” 许青栀泪盈盈地抬起头,眼尾的红晕好似一笔勾勒而成,衬的这张素净的脸更加妩媚,浑然天成。 美得不可方物。 又娇又媚,极为惹人怜惜。 她水润的眸子里倒映着裴珩的脸,仿佛满眼都是自己,那股浓烈的爱意直击裴珩的心。 裴珩心软得一塌糊涂,对上这双美眸,他眼里嗜血的戾气竟是褪了下去,逐渐恢复平和。 裴珩叹了口气,捏了捏许青栀的脸,无奈道:“你可知方才有多危险,朕手里拿着剑,你就不怕朕误伤了你?” 许青栀望着男人,用脸颊轻轻蹭了蹭他的胸口,声音轻轻的。 “臣妾相信陛下。” 裴珩目光幽深,带了三分审视。 他无法看出她到底是不是装的。 如果是装的,那么这个女人该有多可怕? 冷静下来后,裴珩扫了一眼四周,看着跪了满屋的人,心下生疑。 今天这姝答应要他陪她共进晚膳,他如约而至,偏偏就是今天出了事,让他瞧见这一幕。 到底是巧合,还是她有意为之? 帝王本就多疑,不会轻信任何人。 但他能感受到女子的爱意,这一点不会有假。 王德全此时上前,又给了肖嬷嬷一脚,冷声道:“大胆刁奴,竟敢以下犯上!” 肖嬷嬷在地上滚了两圈。 她年纪大,骨头脆,这两脚已经要了她半条命,痛得要死。 但此刻她完全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连忙爬起来,四肢并用,爬到了帝王面前求饶。 “陛下,陛下恕罪啊!是老奴一时糊涂,请您看在太后娘娘的份上,饶老奴一命吧!” 前面有多嚣张,此刻就有多凄惨。 王德全转身面对帝王,恭敬道:“陛下,这群刁奴该如何处置?” 高高在上的帝王冷冷道:“砍下她们的脑袋,送去给容妃,让她好好看看,她教出的好奴才!” 第23章 容妃受牵连 肖嬷嬷闻言,一屁股跌坐在地,浑身血液冰凉。 似是想到什么,肖嬷嬷又爬到许青栀脚边,疯狂扇自己巴掌。 一边扇巴掌,一边说道:“都是老奴不对,是老奴的错,小主大人有大量,别跟老奴计较!” 整个绮梦阁都是肖嬷嬷扇巴掌认错的声音,很快,她一张老脸已经通红。 外头跪着的宫人们虽然看不清具体的情况,但听到肖嬷嬷凄惨的求饶声,都不由得一阵唏嘘。 肖嬷嬷作恶多端,总算是被收拾了! “小主,您看在老奴一把骨头的份上,别跟老奴计较,老奴再也不敢了啊!”肖嬷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 许青栀一看见她就害怕,努力往皇帝怀里缩了缩,肩膀都在发着抖,看起来已经对肖嬷嬷有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但谁都没看见她眼底掠过的精光。 这一次,她便要让容妃知道,欺辱到她头上的人,都会付出代价! 裴珩将女子搂紧了些,冷冷地睨了侍卫一眼,沉声道:“还不拖出去,要朕亲自动手吗?” 侍卫连忙上前,将肖嬷嬷拖出去准备斩首。 肖嬷嬷疯狂挣扎起来,在经过皇帝身边时,她伸手想拽住皇帝的衣摆,却被侍卫眼疾手快地拧断了她的手! 肖嬷嬷哭喊道:“陛下,陛下饶命啊,看在老奴伺候过太后娘娘多年的份上,饶了老奴一命吧!太后娘娘一定不想老奴死的啊!” 裴珩眼底浮现出戾气,“这是朕的天下,朕说了算!” 肖嬷嬷已经被拖出了殿外,她知道自己没救了,不论如何都不能让陛下迁怒容妃娘娘! 于是扯着嗓子喊道:“陛下,一切都是老奴的错,是老奴心思歹毒,自作主张,伤害了沈答应,一切都与容妃娘娘无关啊......” ** 澜依阁。 梨花书案前,容妃手执狼毫笔,一笔一划的写下一个“争”字。 在写到最后一笔时,宫女匆忙跑了进来,嘴里嚷嚷着:“不好了,不好了娘娘!外面——” 这一笔生生歪到了天上,容妃眼角一抽,柔美的脸上露出不悦之色,瞪了那宫女一眼。 明玉走上前就给了那宫女一巴掌,呵斥道:“放肆!不知道娘娘练字时要保持安静吗?!滚出去!” 宫女浑身瘫软地倒在地上,脸色惨白,捂着脸怯怯地说:“娘娘,出事了。” 容妃眼皮一跳。 明玉转头对容妃说道:“娘娘,奴婢先出去看看。” 容妃放下笔:“去吧。” 不一会儿,明玉也惨白着一张脸进来,嗓子都有点抖。 容妃见状,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娘娘,是肖嬷嬷......肖嬷嬷死了!” 容妃脸色微变。 她没记错的话,肖嬷嬷被她派去绮梦阁教导新人了。 这几日容妃成功复宠,侍寝过后容光焕发,不似之前死气沉沉,她心情大好,也早就把新来的答应给忘了脑后。 这会儿听明玉提起肖嬷嬷,她才想起那张柔媚的脸蛋,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肖嬷嬷好好的,怎么死了?难道和那新人有关? 虽然肖嬷嬷原先是太后的人,但她跟了容妃之后,一心忠于容妃,主仆之间感情深厚,得知肖嬷嬷的死讯,容妃是心痛的。 “到底怎么回事?!” 明玉嘴唇翕张,害怕地跪了下去,“是陛下......” 容妃当即瞪大了眼睛,“什么?” 明玉:“是,是陛下赐死了肖嬷嬷,还有肖嬷嬷身边的人。” 得知这个答案,容妃眼前一黑,连忙扶住了椅子才堪堪稳住身形。 指尖掐了掐掌心,强行镇定下来,随即从书案后走出,想亲自去看看。 明玉生怕容妃看见那血腥的场面撑不住倒下,只好扯住容妃的衣摆,恳求道:“娘娘,您别去,那场面不好看,会吓到您的!” “让开!”容妃用力扯出自己的裙摆,大步走了出去。 陛下怎会无端赐死她的奴才?她不信!! 眼看容妃已经出了殿外,明玉急忙提起裙摆追了出去。 容妃出到外面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皇帝身边的王公公,还有几个脸熟的小太监,都是皇帝的人。 他们每个人端着一个托盘,而托盘上盖着一块块黑布,看不见里面的东西。 但隐约能从黑布的轮廓分辨出什么。 容妃步子有些不稳,王公公命人将黑布掀开。 容妃和肖嬷嬷四目相对。 准确来说,是肖嬷嬷的脑袋。 在容妃倒下之前,明玉赶来接住了她。 “娘娘......” 容妃偏过脸,不去看那几颗血淋淋的头颅,却还是忍不住转到一边躬身作呕,脸上的脂粉都快盖不住苍白的脸色。 明玉一脸担忧,又转头呵斥这群太监:“你们怎么敢拿这种东西来吓唬娘娘!” 王德全垂头说道:“还望容妃娘娘恕罪,奴才也是奉命行事,无意冲撞娘娘。” 容妃扭过头来,双拳紧握,强装镇定道:“肖嬷嬷伺候过太后,也伺候了本宫多年,是有功之臣,明年就能告老还乡了......本宫想知道,她到底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陛下要这样一声不吭的杀了她?!” 王德全看着容妃,叹了口气:“肖嬷嬷是不是有功之臣,不是娘娘一人说了算,肖嬷嬷背地里做了什么,娘娘应该是最清楚不过。” 容妃眼神有几分躲闪,原来陛下都知道...... “至于发生了什么,娘娘还是亲自去问陛下吧,陛下还等着奴才回去伺候呢,就不多留了。”王德全态度恭敬,却有些冷淡。 随后命小太监将托盘摆在澜依阁外面后,就扬长而去了。 容妃知道王德全这句话是在暗示她,陛下要见她。 但是在这之前,她得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不容易复宠,绝不能败在这一步上面! 容妃用力握紧了明玉的胳膊,咬牙道:“明玉,马上派人去打听清楚,本宫要知道所有的细节!” ...... 很快,皇帝为了姝答应处死肖嬷嬷的事情传遍了整个避暑山庄。 肖嬷嬷曾经背地里干的坏事也都被翻了出来。 容妃受到牵连,被皇帝剥夺了协理六宫之权,并且直到回宫之前,都要在澜依阁闭门思过。 这个消息如一个惊雷,震惊了所有人。 妃嫔们不得不将目光放在了那个导火索,新来的姝答应身上。 姝答应,又是一个有封号的妃子! 不声不响的获得了恩宠,还破坏了容妃的复宠计划。 这一回,所有人都开始正视许青栀。 如意轩。 得知死对头吃瘪,赵贵妃发出愉悦的笑声。 “本宫还以为容妃那个贱人有多大本事呢,居然在一个新人身上摔了跟头!真是痛快啊!” 容妃失去协理六宫的权利,从今往后,便是她独揽大权了,赵贵妃怎会不高兴? 一连几日的郁闷都一扫而空,浑身舒畅。 “慧心,你说这会是巧合吗?会不会是那姝答应故意设局?” 第24章 假意依附赵贵妃 慧心跪在一旁给贵妃涂蔻丹,闻言微笑道:“奴婢以为,一个毫无根基的新人是不敢得罪一宫之主的,但若要说是巧合,奴婢也不太相信。” “也许是有人在背后布局,或是陛下想要敲打镇国公府了。” 赵贵妃跟慧心想到一处去了。 “不管是巧合还是什么,于本宫而言都是好事。”赵贵妃很高兴。 慧心涂完最后跟手指,恭敬道:“娘娘,好了。” 赵贵妃欣赏着手上的蔻丹,颇为满意:“慧心,你知道本宫现在在想什么吗?” 慧心想了想,说道:“奴婢斗胆猜测,娘娘是想拉拢那个姝答应。” 赵贵妃愉悦道:“不错!“ “不管那个姝答应有没有手段,她都让容妃那个贱人吃了大亏,为本宫夺得大权。” 后宫的生存之道,便是要拉帮结派,笼络人心,壮大自己的势力! 慧心笑道:“那个姝答应在后宫毫无根基,眼下又得罪了容妃,只要娘娘朝她伸出橄榄枝,她定会投靠娘娘的。” “她没得选择。”赵贵妃露出自信的笑容,梨涡浅浅,鲜红的蔻丹仿佛猎人露出锋利的武器。 殊不知。 许青栀才是那个猎人。 许青栀这一局,就是要引起赵贵妃的注意! ...... 绮梦阁。 前来伴驾的娘娘们都陆续差人送了礼过来,这是后宫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有新人来,不管有多不爽,都要送礼以示大度,做好表面功夫。 其中还包括容妃送来的,是一盆月光花。 月光花别名夕颜花。 傍晚盛开,早晨枯萎,以花期短着称。寓意红颜易逝,命运无常。 容妃此举,既是嘲讽,也是威胁。 明知这礼物寓意不好,还不得不收下。 白芷都觉得晦气极了,偷偷骂了容妃好几句。 许青栀向来不在意这种,她的命运,岂会因为一盆花受影响呢?就算是昙花一现,也要青史留名! 这众多的礼物里,赵贵妃送了一个鸡血镯,白芷检查了没有任何问题。 所有的礼物都清点好,收了起来。 不一会儿,白薇进来通传,“小主,安贵人来了。” 许青栀缓缓摇着团扇,对于安贵人的到来并不意外。 她早就调查清楚了,安贵人是赵贵妃的人。 此人家世不俗,父亲是扬州知府,但娘家远在扬州,在后宫没什么背景,所以早早投靠了赵贵妃,是狗腿之一。 许青栀猜测,安贵人是得了赵贵妃的授意,前来试探自己的。 许青栀放下团扇,摆出一副欣喜的姿态,亲自出去迎接。 映入眼帘的是个穿得花红柳绿的宫装丽人。 看到这样花哨的打扮,许青栀微微顿住片刻。 在安贵人看过来时,许青栀收起异样的情绪,乖顺的行了一礼。 “嫔妾见过安贵人。” 安贵人踩着高高的花盆底鞋,上前扶住许青栀的手臂,和善道:“妹妹不必多礼。” 说话间,她不着痕迹的扫了许青栀一眼,眼里不禁划过一抹惊艳之色。 眼前的女子一袭淡粉色的衣裙,穿得十分素净,面上亦不施粉黛,许是才经历过不好的事,眼里还有几分惊魂未定。 上次河边匆匆一瞥,没看仔细,没想到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 呵,长得一副狐媚子的模样,难怪会把陛下迷得不行,这么快就有了封号! 她入宫三年,也侍寝过几次,可陛下从未想过给她一个封号,也没有提一提她的位份。 凭什么这个家世地位都不如她的女人能有封号?! 安贵人心里嫉妒得不行,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满脸亲切的说着客套话。 “早就听说妹妹容貌姝丽,娇媚可人,现在亲眼所见,还真是惊艳的很呐,难怪陛下给了‘姝’字的封号呢,这一点也不比贵妃娘娘差啊!” 许青栀惶恐道:“嫔妾只是年轻,有几分姿色罢了,哪里敢和风华绝代的贵妃娘娘相提并论,姐姐可莫要折煞我了。” 安贵人笑而不语。 许青栀道:“姐姐快快请进。” “白芷,上茶。” 安贵人款款坐在许青栀身侧,关切道:“来之前就听说了妹妹的遭遇,心疼得紧,妹妹没事吧?” 许青栀低头咬了咬唇,故作坚强道:“多谢姐姐关心,只是吃了点苦头,没有大碍......” 安贵人目光带上隐晦的审视,面上仍是心疼的样子。 “那肖嬷嬷为祸后宫,作恶多端,早就该遭报应了!” 许青栀不安道:“那个肖嬷嬷,做了很多坏事吗?我以为只是我做得不够好,所以她才那样针对我。实不相瞒,当时我真的吓坏了。” 许青栀抚了抚胸口,脸色苍白,“还好陛下及时出现,否则我......” 一番畅谈下来,安贵人对眼前这位姝常在有了大致的了解。 单纯,良善,没什么心眼子。 而且气质和贵妃娘娘很像,都是妩媚的类型。只是姝答应更柔媚些。 看来之所以得宠,也是因为和赵贵妃相似的缘故。 赵婉儿虽宠冠六宫,地位尊崇,但已经不是初入后宫时鲜活明媚的姑娘了,后宫这座大染缸会将所有人变得面目全非。 眼下又冒出一个跟赵贵妃气质相近的新人,难怪陛下会多宠爱几分呢! 这都是安贵人自己的推测。 安贵人靠过来,低声道:“对了,你可知这绮梦阁之前死过人?” 许青栀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和害怕,“你,你说什么?绮梦阁死过人?姐姐可别吓我啊!我胆小!“ 站在一旁的白芷差点绷不住。 小主这也太会装了! 安贵人:“我可没吓你,我说的都是实话。这绮梦阁吊死过一个柔贵人!这可不是什么秘密,你随便打听一下便知。但极少有人知道,这是容妃的手笔!” 许青栀瑟缩了一下:“难怪,我总觉得绮梦阁有点阴森。” 安贵人看向四周,语气变得诡异起来:“避暑山庄那么多空院子,容妃却安排你住进了死人的屋子,说不定......她也想要你的命!” 许青栀看起来似乎要哭出来了。 安贵人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也不再吓唬她了。 “像妹妹这样柔嫩的娇花哪里是容妃的对手,妹妹这回将容妃得罪死了,她定不会放过你,陛下只是让她禁足,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容妃,到时候碾死妹妹,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废了老鼻子劲,终于说到正题了。 许青栀都快装不下去了。 许青栀无助地握住安贵人的手臂,像个单纯的小白兔,心甘情愿跳进陷阱里。 “我该怎么办,还请姐姐救我!” 安贵人眼里划过一丝满意。 她轻拍许青栀的手,安抚道:“妹妹莫怕,我岂能眼睁睁看着妹妹惨遭毒手?” 许青栀:“还请安姐姐给我指条明路!” “后宫之中,唯有贵妃能与容妃抗衡,妹妹若是想活命,就去如意轩寻求贵妃娘娘的庇护吧。” 许青栀在心里冷笑。 赵贵妃好大的架子,分明是她想拉拢人,却要别人亲自去如意轩求她。 不过,假意投靠赵贵妃本就在许青栀的计划之内,只要不影响结果,许青栀不在乎过程如何。 自古帝王多薄情,若想在后宫生存下来,不能全靠那点随时会消失的恩宠,自命清高,而是要拉帮结派,建立自己的势力! 俗话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她这个虾米若不想死得太快,就要先依附在一条大鱼身边。 待她借助这条大鱼的势力成长起来,足够强大,便是她一口吞掉大鱼,取代赵贵妃之时! 第25章 安贵人的小心思 许青栀面上却一脸担忧和不自信:“贵妃娘娘如此高贵,她会愿意帮我吗?” 安贵人宽慰道:“贵妃娘娘心地善良,只要妹妹诚心,娘娘一定会伸出援手的。” 贵妃心地善良? 这话安贵人自己说出来不觉得可笑吗? 真正善良的人,早就在后宫香消玉损,岂会稳坐贵妃之位? 许青栀暗暗想着,脸上表情充满信任,重重点头,“好,我听安姐姐的,明天就去找贵妃娘娘!” 似是想到什么,安贵人眼底划过一抹恶意,说道:“对了,贵妃娘娘喜欢牡丹,妹妹若将牡丹戴在身上,娘娘定会夸奖你的。” 许青栀假装不知安贵人安的什么心,说道:“好,我记住了,明日我定会带上的。” 目的达成,安贵人笑意渐浓,下巴微微抬了起来。 百花之中,唯有牡丹真国色,所以赵贵妃一直拿自己比喻成牡丹,满宫之中,唯有与赵贵妃能用牡丹相关的装饰。 若是这姝答应将牡丹花簪在头上,就是触触犯了赵贵妃的忌讳! 安贵人就是看不惯新人受宠。 反正到时候许青栀受罚,问起来了,她就拿赵贵妃心情不好搪塞过去就是。 哪怕许青栀因此对她有怨气,安贵人也不在意。 她可是贵人,高了两级,而许青栀不过是个低等的答应而已,受了委屈也得忍着! 这般恶意的想着,安贵人露出热络的笑容,抬手让贴身宫女拿出礼物。 “我这次来也没带什么贵重的礼物,这是一些上好的龙井茶,妹妹别嫌弃才是。” 话是这么说,她这可不是普通的龙井茶,而是一等的龙井茶,一般官员家还喝不上呢! 这龙井茶是皇商“孝敬”给扬州知府的,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皇亲国戚才能喝上的。 安贵人自己都省着喝,大部分送给了赵贵妃做人情。 听说沈家清贫,肯定比不上富庶的扬州知府,安贵人笃定许青栀没有喝过这么好的茶。 殊不知,许青栀在谢太妃那连最顶级的茶都喝过。 那两个月的时间里,谢太妃教给她的东西,可不止是“以色侍人”而已。 她早已脱胎换骨,不是从前的村妇了。 不过表面上,许青栀还是摆出了惊喜的姿态。 “姐姐送的定是极好的,妹妹一定珍藏!这一等的雨前龙井,妹妹从前只是听过,却从未品鉴过,姐姐的家世真叫人羡慕。” 听着这番奉承的话,安贵人的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不置可否。 许青栀道:“对了,方才光顾着说话了,这茶再不喝就凉了,姐姐也尝尝妹妹这里的茶吧。” 安贵人心底一直觉得这绮梦阁晦气,本不打算碰这里的东西,可既然许青栀都这么说了,她便给她一个面子。 毕竟今后还要利用这姝答应上位呢。 安贵人优雅地拿起青花瓷杯,先是对许青栀笑了笑,才慢悠悠地品鉴起来。 茶一入口,安贵人脸色就变了。 只是浅尝一口就立马感觉出来,这比她手里的雨前龙井品质还好! 肯定又是御赐之物! 许青栀看她脸色,便关心道:“姐姐怎么了,是这个茶不合姐姐胃口吗?” 安贵人扯了扯唇角,“那倒不是,我正想问呢,妹妹上哪弄来这么顶级的龙井茶?” 许青栀面露羞赧:“是陛下赏赐的。” 果然如此! 安贵人妒火中烧,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原来如此,陛下真是宠爱妹妹啊。” 陛下都没赏赐过她这么好的东西,却对一个三品礼部侍郎的庶女这么大方。 她哪点比不上这个姝答应了?! 安贵人目光落在许青栀的脸上,顿了一下。 好吧,确实比她美。 但那又如何?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帝王的几分恩宠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安贵人恨恨地想。 许青栀装作看不出安贵人眼中的嫉妒,温柔道:“姐姐若喜欢,我便让姐姐带一些回去,反正我也不会品茶,留在我这倒是浪费了。” 安贵人愣了愣,“那可是陛下赏赐你的,妹妹愿意跟我分享陛下的恩宠?” 许青栀莞尔道:“安姐姐是第一个来看望我的人,又给我指了条明路,妹妹感激不尽,愿跟姐姐分享这份恩宠,还望姐姐日后多照拂妹妹,多多来往。” 看着许青栀连笑起来都这么美。 安贵人在心里嘲讽,真是愚蠢,等明日被贵妃处罚,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那是自然,我在这深宫里没有什么亲人,看见妹妹的第一眼就觉得亲近,原是跟我幼妹有几分相似,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亲妹子了!” 两人见面不过半刻钟,却互相演出了姐妹情深的样子。 出了绮梦阁,安贵人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韶月问道:“小主,这绮梦阁这么晦气,您何必亲自跑这一趟呢?换别人来也是一样的啊。” 安贵人拍了拍肩上不存在的灰尘,道:“你懂什么。我就是故意来跟她示好的。” “陛下已经许久没有召幸我了,我想争宠,可我连陛下的面就见不着!” 这次能伴驾,也是靠赵贵妃的面子,否则她可没有这个机会跟过来。即便如此,帝王于她而言,依旧遥不可及。 安贵人有自己的小算盘,兀自说道:“若是常跟这姝答应来往,说不定就能见到陛下了。没办法,我又不敢跟贵妃分宠,只能来欺负她了。” 韶月赞叹道:“主聪慧!” ...... 绮梦阁内,白薇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许青栀。 “小主,那个安贵人并不受宠,已经有一整年没能侍寝了。” 果然如许青栀所想的一样。 安贵人不受宠,所以才急着凑上来示好,目的是想来分她的宠呢! 许青栀刚沐浴完,白芷在为她擦干头发。 白芷担忧道:“那个安贵人,一看就是个厚脸皮的家伙,若是她真把陛下抢走了怎么办?” “傻白芷,她是赵贵妃的人,绿头牌定会往前放。可是一整年了,陛下都没翻她的绿头牌,可见她身上有陛下很不喜欢的地方。” 白芷似乎想到了什么,猜测道:“莫非是,安贵人的打扮?” “不错。” 从许青栀见到安贵人的一眼起,就知道对方不是皇帝喜欢的类型。 虽是个容貌上佳的美人,却不懂利用自己的优势,浓妆艳抹,满头珠翠,衣裙也是一言难尽的红配绿,仿佛恨不得将所有能装饰自己的东西穿戴在身上。 结果不仅无法衬托出本来的美貌,反而显得累赘又艳俗,让人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她若是皇帝,看到这样的打扮都会觉得头疼。 如果不是因为家世好,只怕选秀这关都进不去,皇帝给扬州知府面子,要平衡镇国公府势力,才没有让她变成一个弃妃。 这么久过去,安贵人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反倒觉得是其他人抢了皇帝的宠爱,可见也不是什么聪明人。 “所以啊,就算她想来分宠,也分不走我的宠爱,只会自讨没趣。” 听许青栀这么说,白芷便放心了。 伺候完沐浴,白芷兴冲冲道:“小主,奴婢给您上妆吧,说不定陛下今晚又会过来呢!” 许青栀却不那么认为,摇了摇头,“不必了,陛下不会来的。” 白芷不解道:“陛下今天从老妖婆手里救下小主,还和您共进了晚膳,相处得多愉快啊!小主受了惊吓,陛下不应该来安慰小主吗?” 许青栀噗嗤一笑,觉得白芷傻的可爱。 “白芷啊白芷,他可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又不是我的夫君,从来都只有女人迎合他,他岂会低头去哄别人?” 第26章 生性多疑的帝王 白芷似懂非懂。 许青栀道:“而且帝王生性多疑,不喜欢被人利用,今日这一遭虽没有露出破绽,但他一定对我产生了怀疑。” 后宫是一大染缸,所以单纯的女子对帝王来说格外难得。 他喜欢她单纯、大胆、不谙世事的样子。 但是,一张白纸如果有了污点,就会格外刺眼。 而且皇帝怀疑一个人不需要任何证据,只需要一点细节,哪怕他此刻相信她,下一刻也会因为某件事对她起疑心。 想要得到君心,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这比跟后宫的女人争宠还要困难。 但许青栀有信心拿下裴珩,且看谁的演技更高一筹! 白芷一听,顿时就慌了,“可是,可是陛下如果怀疑小主的话,为何还要处置肖嬷嬷,还有容妃娘娘,还给小主那么多赏赐......这不合理啊!” 许青栀点了点她的眉心,笑道:“怎么不合理,他之所以处置了容妃,那是因为他早就想敲打镇国公府了,陛下不过是想借这次的机会,来个顺水推舟,并不是全都为了我。” 白芷张大嘴巴,原来只有她相信皇帝把许青栀放在了心里。 而皇帝和许青栀都在装。 许青栀坐在梳妆台前,看着卸妆后那张妩媚动人的脸,缓缓道:“更何况,这点惩罚对容妃来说,算不得什么,我们依然无法撼动她。” 换作别的女子,看到帝王为了自己惩治高高在上的娘娘,定会感动得恨不得将自己的性命都交给对方。 迷失在皇帝编织的爱意中,然后自取灭亡! 许青栀心如明镜,指尖绕着一缕黑发,轻轻一笑:“他借了我的手,用最残忍的办法打了容妃的脸,容妃不会恨他,却会彻底记恨上我。” 白芷咽了口唾沫,才道:“小主的意思是说,陛下是故意让小主陷入危险的?” “可以这么说吧。” 白芷难以置信:“为什么啊?陛下怎么能这么狠心?” 许青栀道:“我猜,他也是想试探我,看我究竟是真单纯,还是假单纯。” 白芷不安道:“那小主接下来该怎么办?” 许青栀红唇一勾:“别慌,我自有对策。” “熄灯吧,陛下今晚是不会来了。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还要去拜访赵贵妃呢。” 许青栀伸了个懒腰,躺回床上,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白芷却愁坏了。 这后宫的水,还真深啊,不仅要防其他妃嫔算计,还要防皇帝。 这偌大的后宫究竟还有真心吗? ...... 避暑山庄各宫已经熄了灯。 唯独慎德堂还灯火通明。 今日天气格外闷热,到了夜里也不见丝毫凉意。 裴珩批阅了一会儿奏折,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英俊的眉宇间隐隐浮上烦躁。 王公公瞧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便说道:“陛下可要去汤池沐浴?” 裴珩放下手里的奏折,按了按眉心,“走吧。” 王公公当即朝外喊道:“摆驾汤池!” 不多时,浩浩荡荡的宫人随帝王来到汤池前。 这里的宫女已经提前放好了温水。 裴珩一进到里面,就敏锐地嗅到一股幽香。 很熟悉。 脑海中立马浮现出那张柔媚的脸庞,还有身体交缠时香汗淋漓的味道...... 他想起来,初见许青栀时,是他看她可怜,才允许她来汤池沐浴的。 也不知是他太敏锐,还是她的味道太诱人,过了这么久,居然还能在汤池闻到。 莫名感到一股燥热。 裴珩拧起眉,“王德全,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王德全愣了愣,仔细闻了闻。 随后摇摇头,“回陛下,奴才什么都没闻到啊。” 裴珩不再说什么,让宫女伺候更衣后,下到了汤池里。 谁知进到水里后,那种味道更加明显。 仿佛女子就在怀中,贴身依偎着他。 身体本能的有了反应...... 裴珩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女子。 谁知竟是这样睡了过去。 等醒来后,裴珩自己都愣住了。 这还是头一回,他在沐浴时睡着。 “王德全。” 王公公从屏风后迈着小碎步过来,跪在帝王身侧,“陛下,奴才在。” “朕睡了多久?” 王公公道:“陛下睡了两个时辰。” 裴珩眼中闪过意外,这么久? 他突然想到,之前在绮梦阁搂着那姝答应入睡时,似乎也是像现在这般,睡得很沉,一夜无梦。 这些年他噩梦缠身,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 是因为她吗? “去绮梦阁。” 裴珩要亲自去验证一下。 王德全心里一惊,陛下还真宠爱那姝答应啊,这么晚了,还想着姝答应呢。 “摆驾绮梦阁!” ...... 小太监来绮梦阁通传:“恭喜小主,陛下又要亲临绮梦阁了,小主快快准备吧!” 许青栀不得不从睡梦中爬起来接驾。 白芷兴高采烈:“小主,这回您可没有料事如神,陛下真的来了!” 许青栀问那小太监,“陛下是从哪里来的?” 小太监一脸恭敬的回道:“回小主,陛下是从汤池那边过来的。” 许青栀心下了然。 原来如此。 小太监退了出去。 白芷兴奋的要给许青栀打扮。 “不了,我才睡下,这样素净的打扮才正常,若是妆容精致,倒显得刻意,有心机了。” 眼下皇帝正是怀疑她的时候,绝不能让这个怀疑落实! 白芷:“一切听小主的。” 很快,圣驾就到了。 绮梦阁上下出来接驾,恭恭敬敬的行大礼。 “奴才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抬眼,裴珩就看见了被宫人簇拥的女子,眼睛一亮。 许青栀身着一袭淡粉色的衣衫,长发散落在身后,没有丝毫妆点,如清水芙蓉,质朴明媚。 衬得整个人的气质自然又清纯,与之前尤物的形象大为不同,又给了裴珩耳目一新的感觉! 心底的那丝怀疑,在见到眼前的女子时,就这样打消了。 如果是别的妃子,得知他来,定会打扮得十分精致,极力迎合、讨好他。 他以为许青栀也不例外,如果真是这样,他会坚定自己的想法,认为对方就是个心机深沉的女子,白天设局惹他怜惜,夜里再勾引他。 那么他会直接扭头就走,再也不会见她一面! 谁知......原是他误会了她。 许青栀装作看不见裴珩眼里的愧疚,盈盈下拜:“臣妾参见陛下。” 裴珩亲自上前扶起她,“爱妃不必多礼。” 他上下打量着她,似乎对她现在的模样非常满意,温声道:“爱妃是已经睡下了?” 许青栀一脸惊喜的看着他,又害羞的说:“晚些时候安贵人来看望臣妾,与臣妾说了好多话,臣妾有些乏累,所以就睡得比较早,没想到陛下会来。” 她不经意间提到了安贵人,裴珩明显顿了一下。 他自然记得安贵人是谁。 就是那个总喜欢打扮得花枝招展,却又不会打扮,结果落于俗套的安贵人。 他曾多次暗示她的衣着过于艳丽,她却误以为他喜欢,愈发变本加厉。 导致他看到她就烦。 久而久之,他就不想见到那什么安贵人了。 “她找你做什么?”裴珩一边牵着她的手走进内室,一边问道。 许青栀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眼神一刻也不离开他,笑容明媚又纯真:“安姐姐听说了今天的事,特地来关心臣妾的。” 关心? 裴珩在心里冷笑一声。 后宫的手段他再清楚不过。 安贵人是赵贵妃的人,这个时候安贵人前来绮梦阁,定是赵婉儿的意思。 裴珩稍加思索,就明白了赵婉儿的心思。 他一撩衣摆,在软塌上坐下,顺势将女子揽进怀里,状似无意的问:“安贵人还跟你说了什么?” 许青栀轻咬唇瓣,似是有些犹豫。 裴珩挑了挑眉,目光又变得有些幽深:“有什么是朕不能知道的?” 许青栀脱口而出:“陛下是臣妾的夫君,夫妻间应坦诚相待,臣妾岂会隐瞒陛下。” “夫君?” 裴珩挑起她的下巴,语气相当危险:“你可知朕的妻子应是皇后,而你,现在是什么身份,竟敢将朕视为夫君?还真是胆大包天!” 哪怕是恃宠而骄的赵贵妃,也不敢将想当皇后的野心明晃晃的摆在他面前。 裴珩看着许青栀,心里十分失望。 原来,他并没有误会她吗? 第27章 是他误会了她 这个沈家女,也是渴望权力的女子。 他不由得想,她之前那般迎合自己,并非真心,而是带着目的而来的。 裴珩的态度几乎是瞬间就冷淡了下来,捏着许青栀的下巴加重了几分力道。 许青栀红了眼眶,执拗道:“臣妾的想法很简单,陛下是臣妾第一个男人,也是臣妾唯一的男人,在臣妾心中,陛下就是臣妾的夫君。” “可臣妾知道,陛下身边不会只有臣妾一人,所以,臣妾不敢奢望陛下也将臣妾当做妻子......” 这般直白露骨的话,裴珩从未听过,他的心又动摇了。 难道,他真的误会她了,她不是想当皇后? 天底下怎会有女人不想当皇后呢? 他才不信。 许青栀从男人身上下来,软软地跪了下去,肩膀微微缩起,低着头可怜兮兮的样子,嗓音带了些许鼻音。 “陛下贵为天子,臣妾承蒙圣恩,已是三生有幸,臣妾不敢妄想那个位置,也从想过,只是私心想把陛下当成夫君一样对待,如果这也有错,恳请陛下责罚臣妾!” 她说得真诚,又委屈,还有一点小女子的倔强。 裴珩看得心软,也不管她是不是装的,都不忍心责骂她。 “好了,快起来吧,朕怎么舍得责罚你。” 许青栀又被皇帝拉到了怀里。 只是这一回,她不再像之前那样热情,而是抿着唇,一言不发。 裴珩想捏一捏她的脸,也被她躲开了。 像极了受委屈的小媳妇,耍性子。 裴珩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枝枝。” 他开口唤了一声。 许青栀的睫毛轻轻一颤。 只因“枝枝”和“栀栀”同音,脑海里不由得想起顾北辰之前也是这么喊自己的。 虽然只是短暂的变化,裴珩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她在害怕,不由得皱起眉。 裴珩强行将她的脸掰过来,认真道:“不要惧怕朕。” 许青栀快速反应过来,鼓着腮帮子说道:“陛下是天子,臣妾自然是要敬畏的,若是夫君,臣妾就不怕。” 裴珩哪里还不懂她的意思,无奈地摇摇头。 不过说实话,他还是蛮受用的。 “朕若是这般骄纵了你,日后你岂不是要上天?” 许青栀看出他已经不生气了,便大胆地搂住他的脖子,说道:“臣妾又没有翅膀,怎么可能上天。” 说着,又小心翼翼地看向帝王。 “陛下原谅臣妾了?” 裴珩大度道:“爱妃又没犯错,谈何原谅?” 他已然明白,许青栀原本就不是秀女,没有提前接受过宫规礼仪的熏陶,原本的她本是要嫁给普通的男子,所以她的思想自然是跟民间夫妻一样。 在她看来,他就是她的夫君,倒也没错。 是他自己带有偏见,误会了她。 正要开口,唇角就落下一个柔软的吻。 “那臣妾就斗胆,将陛下当成夫君了。” 今夜的女子不再是夺人性命的艳鬼,而是清丽出尘的仙子,眉眼弯弯,饱含小女儿家的羞涩和浓烈的爱意。 裴珩几乎要沦陷进去。 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将许青栀吻得快要窒息。 “唔,陛下,陛下......” 许青栀半推半就的推着男人的胸膛。 裴珩感觉呼吸间都是她甜美的气息,眼神愈发滚烫。 许青栀就知道裴珩喜欢这样,果不其然,他直接将她抱到了床上。 ...... 一个时辰后。 裴珩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女子,雪白的皮肤都是他留下的痕迹,看着颇为狰狞,眉心一跳。 有些后悔。 本想着来单纯睡一觉的,没想到又...... 裴珩戳了戳许青栀的脸,“爱妃还没说,安贵人对你说了什么?” 许青栀神色有些疲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缩在男人怀里,开口时嗓音有几分嘶哑。 “安姐姐说臣妾得罪了容妃娘娘,回宫后日子怕是不好过,便让臣妾去找贵妃娘娘寻求帮助。” 和裴珩所想的如出一辙,漆黑的眼眸微微一转,问道: “那爱妃是怎么想的?” 又来试探她? 许青栀道:“臣妾才不要呢。” 裴珩有些意外:“安贵人说的不无道理,为何不听她的?” 许青栀抬头仰望着他,反问道:“臣妾有陛下,陛下才是后宫的天,臣妾为何要找别人庇护?” 这句话实在取悦了裴珩。 他没想到许青栀这么依赖、信任自己。 裴珩颇为满意的笑了笑,“话是如此,但是朕可不能时时刻刻保护你,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许青栀咬着唇,不吭声了。 心里却乐开了花。 对,就是这样说。 裴珩将她脸颊边的头发往后拨,温声道:“朕不希望看到你受任何伤害。” 等的就是这句话! 于是许青栀抬起头,很是感动的样子,“陛下......您的意思是,让臣妾去找赵贵妃吗?” 裴珩微微颔首。 小姑娘到底还是太过弱小,得了他的恩宠,免不了会遭人嫉妒,若是有贵妃撑腰,至少普通的妃嫔不敢随意欺辱她。 他也能放心些。 许青栀乖巧又顺从地说:“好,臣妾听陛下的。” 裴珩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 “真乖。” 许青栀微微一笑。 拿捏一个男人的心理,就像哄孩子一样简单。 ** 一夜无梦。 裴珩更加肯定,的确是因为许青栀,他才能睡个好觉。 这一觉睡得通体舒畅,裴珩很是高兴,大手一挥就送了许青栀很多宝贝。 “朕已经明白了爱妃的心意,待回宫后,朕会给爱妃最好的东西。” 对许青栀来说,最好的东西是后位。 当然,她不会天真的以为,一夜的推心置腹,就能让帝王将后位送给她。 帝王向来随心所欲,心情变幻莫测,昨夜能搂着她喊爱妃,明日她不小心惹怒了他,迎接她的就是灭顶之灾。 许青栀时刻告诉自己,眼前的人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帝王,不是普通的男子。 她露出恰到好处的期待和欣喜,踮起脚在他俊美的脸颊落下一个吻,“那臣妾就等着陛下的礼物。” 裴珩已经逐渐习惯起床后许青栀送给他的吻。 唇角微微勾起,然后转身大步离开了。 恭送皇帝之后,白芷兴奋的凑过来,“小主,陛下会送给您什么东西呀,会不会准备给小主提位分了?” 许青栀揉了揉腰,不以为意:“或许吧。” 升位分也只是常在而已,离妃位还远着呢。 裴珩觉得最好的东西,许青栀猜不准是什么。 除了金银珠宝,还能有什么? 流水的赏赐又送进了绮梦阁。 小德子,小李子,还有灵鹊三个新来的宫人,看到这些目不暇接的赏赐,都忍不住高兴起来。 作为下人,他们都很清楚,只有主子过得越好,他们的日子才会跟着变好! 这不,姝小主又赏了他们不少东西! 姝小主大方,一点也不吝啬赏赐。 灵鹊、灵燕、灵莺本是内务府的人,一年的月例还不如姝小主一次给的赏钱多呢。 她们才来两天,只不过是打扫院子,干点分内的事情,比在内务府轻松,却拿到了那么多赏钱。 心里对许青栀更加感恩,都在发誓今后要好好伺候姝小主,争取拿到姝小主的信任! 这边的小德子也很高兴。 一开始得知自己被干爹送给一个答应时,他还不服气呢。 毕竟受宠只是一时的,位分这么低,今后能有什么前途? 直到亲眼看到陛下居然有这么温柔的一面时,小德子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第28章 沈家来信 避开宫人后,许青栀偷偷喝下了白芷为她准备的避子汤。 庄嬷嬷说她是易孕体质,很容易怀上龙子,却不建议她现在用子嗣争宠。 帝王的宠爱靠不住,沈家还不够强大,她自身实力也还弱小,保不住孩子。 眼下绝不是怀上龙胎的时候。 这也是为何,谢太妃让白芷随她入宫。 这件事让外人去做,总归是有风险,一旦被皇帝得知她主动避孕,那么她迎来的将是灭顶之灾。 避子汤喝多了会体寒,白芷会针对她的情况给她调理身体,尽可能减少避子汤带来的副作用。 喝完白芷准备的汤药,许青栀擦了擦嘴。 “白薇,今天你随我去见赵贵妃。” 这种时候白薇都守在门口,不让小德子等人接近。听到许青栀的吩咐,白薇恭敬地应了声是。 许青栀道:“白芷,给我挑件素净的衣裳,领子高一些,头面也简单些,今天以低调为主。” 面见赵贵妃,穿得太素,便显得不太尊敬对方,却又不能穿得太好,否则会有喧宾夺主之嫌。 是以,这个分寸必须要拿捏好。 许青栀穿了件浅蓝色的衣裙,头上梳了普通的桃心髻,别着一支点翠蝴蝶钗,珍珠如意耳环泛着莹润的光泽,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多余的装饰,妆容也特地掩盖了眉眼的媚态。 是符合年纪的装束,清纯不做作,看起来很容易获得他人好感。 一切都拿捏的恰到好处。 白芷的脸上露出一抹担忧之色。 听闻赵贵妃极难相处,小主这一去,恐怕...... 可是没办法,这是许青栀必须要走的一条路。 正当她们准备出门时,小李子将一封信递给白薇,白薇一看,立马去找许青栀。 白薇语气轻快:“小主,是沈家来信了。” 终于有消息了? 许青栀眼睛一亮:“快拿来。” 她拆开信封,除了信,里面还有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将银票搁在一旁,再将信展开,大致一看。 许青栀的眉眼流露出喜意。 这封信是柳氏亲笔,信中内容是交代关于生意的事。 柳氏在信中说,许青栀特质的香膏非常受欢迎,沈家以一盒五两的价格发售,当天就被一抢而空! 彻底盘活了那个快要倒闭的胭脂铺。 而“花露”在京城贵妇圈中打响了名声,成了贵妇们爱不释手的宝贝,为了购买一小瓶花露,都托关系来找沈家。 柳氏按许青栀说的做,对花露分了三六九等,而且不是谁想要都有。 结果不但没有导致花露卖不出去,反而想买的人更多,甚至平时沈家接触不到的朝廷命妇都派人来问。 出乎意料的是,沈卫洲之前没能打通的关系,却因为这瓶小小的花露,顺利打通了! 花露不仅闯进了上流社会,还传进了宫里。 如今,在沈家的操盘下,花露等同黄金,千金难求。 这一千两银票,是沈家的谢意。 许青栀心情很不错,吩咐白芷将准备已久的牡丹花露拿出来。 她本就打算等花露打响名声后,再用这牡丹花露去讨好赵贵妃。 原以为要花上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 要不说老天帮她呢,这个时机出现的正好,这牡丹花露,就是她的投名状! ...... 另一边。 安贵人穿戴整齐,打算出门去看热闹。 至于是什么热闹。 自然是看许青栀的热闹了。 她熟知赵贵妃是什么人,昨晚那姝答应又得了恩宠,赵贵妃肯定嫉妒得发狂,听说又在摔东西。 姝答应想要走到赵贵妃面前,恐怕先要吃点苦头。 想当初,她眼巴巴的去投靠赵贵妃的时候,都要在大太阳底下站一个时辰呢,姝答应肯定比她更艰难! 而且,姝答应听取了她的建议,犯了贵妃忌讳,定会火上浇油! 同为“姐妹”,她岂能坐视不理呢? 想到姝答应受宠,得了那么多赏赐,比她这两年的赏赐加起来都多,安贵人心里就嫉妒得不行。 倘若能亲眼看到许青栀在赵贵妃那吃苦头,她也能舒坦些。 安贵人眼里闪过幸灾乐祸,慢悠悠的出了门。 韶月担忧道:“贵妃娘娘蛮不讲理,搞不好会牵连小主,您何不等姝答应出来后,再去询问情况?” 安贵人:“你不懂。” 看热闹是次要,笼络人心才是主要。 倘若姝答应被赵贵妃为难,她就充当这个老好人,给姝答应求情,散发她的善意。 不管有没有用,都必然能感动到姝答应。如此一来,才能更好的拿捏对方,分掉对方的恩宠! “赶紧走吧,今日这太阳毒辣的很,我那好妹妹如此柔弱,怕是要晒晕过去了,咱们可要快点过去。” 嘴上这样做,步子却一点也不快。 安贵人仿佛看到了许青栀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嘴角勾了勾。 谁知等到了如意轩外,却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场景。 安贵人疑惑道:“难道那个姝答应还没来?” 还是说,姝答应觉得有了恩宠,就可以不用巴结贵妃? 就在这时,安贵人看到赵贵妃身边的大宫女慧心出来了。 慧心也看见她,便上前福了一礼,“见过安贵人,安贵人是来找贵妃娘娘的吗?” 安贵人对慧心很客气,温声笑道:“娘娘在午睡吗?” 慧心:“娘娘在和姝答应聊天。” 安贵人脸色微变,“姝答应来了?什么时候的事?” “姝答应也是刚来不久。” “她.....她就这么直接进去了?” 慧心点了点头。 安贵人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这么顺利? 赵贵妃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安贵人不相信,她觉得赵贵妃肯定在屋里折磨许青栀。 恰在这时,如意轩内传来贵妃银铃般的笑声。 安贵人听到里面的动静,更加笃定心里的想法,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赵贵妃狰狞的笑容。 “姝答应没事吧?” 慧心茫然道:“姝答应能有什么事?” 安贵人终于意识到自己想错了,再次确认一遍:“她当真在跟贵妃娘娘聊天?” 慧心:“不然呢?” 安贵人大受震撼。 这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贵妃娘娘居然没有刁难许青栀,到底是为什么? 安贵人好奇得要命:“劳烦慧心姑姑帮我进去通传一声。” 慧心:“安贵人稍等。” 太阳当真毒辣得很,安贵人在外面站了一会儿,都有些头晕眼花了。 偏偏还不能走。 韶月一边抹着汗,咕哝道:“慧心姑姑怎么去了那么久?” 安贵人低声道:“少抱怨。” 又等了一会儿,慧心才不紧不慢地出来,一旁跟着个温婉淡雅的美人。 慧心说:“姝小主慢走。” 许青栀也出来了。 慧心对她颇为客气的样子。 许青栀转过头,才看见安贵人似的,笑着迎了上来,亲切道:“安姐姐,你也来了,好巧啊。” 安贵人硬挤出一丝笑容。 慧心看向安贵人道:“安小主久等了,不过娘娘要午睡了,暂时不见客,还请小主先回吧。” 闻言,安贵人的脸色变得有几分难看,攥了攥手指。 她好歹跟了赵贵妃那么久,对方居然将她拒之门外?还是当着一个新人的面?! 安贵人心里很不平衡,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却又不好表现出来。 许青栀笑吟吟道:“安姐姐是为了我而来的吗?” 第29章 赵贵妃的危机感 看着许青栀身上没有一处受伤的地方,安贵人的希望彻底落空,难免有些失望。 安贵人记着要博得许青栀的好感和信任,便压下心中的不快,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是啊,我不放心妹妹,所以想来看看。” 当着慧心的面,许青栀露出不解的神色,“安姐姐为何要担心我?是担心我会在贵妃娘娘这遭遇什么不测吗?” 这句话明显意有所指。 果不其然,慧心眸光微微一冷,颇为不满地看向安贵人。 许青栀:“贵妃娘娘人很好呀,安姐姐在担心什么呀?” 察觉到慧心的目光,安贵人终于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解释:“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贵妃难相处的事情众人皆知,但是没人敢说出来。 她这番话要是从慧心口中传到赵贵妃那里,她可就糟了! “瞧妹妹说的,我当然是不是担心这个了,我是怕妹妹在路上又被不长眼的奴才刁难,所以才赶过来的。” 慧心看破不说破,没跟安贵人计较。 安贵人在心里松了口气,还好她反应快! 许青栀握着安贵人的手,感动不已,“原来是我误会了安姐姐,安姐姐待我如此,我真不知该怎么报答才好了!” 两人面上都挂着亲切的笑容,举止又很亲昵,不知道还以为两人入宫前就是好姐妹。 安贵人温柔地笑了笑,心里却对方才的事有些怀疑。 这个姝答应,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她暗暗审视着许青栀,无法从对方脸上看出丝毫破绽。 许青栀假装看不出安贵人怀疑的眼神,一脸歉意的说道:“安姐姐找贵妃娘娘还有事吗?都怪我,是我拉着贵妃娘娘说了好些话,都将娘娘说累了,安姐姐不会怪我吧?” 许青栀又怎会不知安贵人此时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不就是想看她被贵妃刁难,再假装好人博取好感吗? 真心想帮她的话,早就该到了。 安贵人温声道:“没事,我岂会怪妹妹呢,是姐姐来的不是时候了。左右也没什么要事,就不打扰贵妃娘娘歇息了。” “咱们一道回去吧。” 许青栀浅笑道:“好。” 慧心福了福身:“恭送两位小主。” ...... 待两人都离开后,慧心转身进了如意轩。 赵贵妃斜倚在美人榻上,外头罩着件大红色的薄烟纱,内里是浅色的内衬,酥胸半露,明艳动人。 头上簪着一支凤凰展翅金簪,凤头高昂,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作为凤凰的眼睛,阳光下熠熠生辉,随着头部的晃动,凤尾处的珍珠轻轻摇曳,更添华贵之美。 她缓缓转动着手里的小玉瓶,放在鼻尖下轻轻嗅闻。 百花之中,她最爱大气艳丽的牡丹。 许青栀送的礼物,送到了她的心坎上。 当然,最主要的是,许青栀告诉她,用了这个牡丹花露,会让帝王更加迷恋她! 虽然她本就是最受宠爱的贵妃,但谁会嫌恩宠多呢? “慧心,你说本宫美吗?” 慧心恭敬道:“贵妃娘娘凤仪万千,自然是极美的。” “本宫是问,用了姝答应的东西,有没有变得更美?” 慧心细细瞧了瞧,认真答道:“贵妃娘娘的皮肤变得更白,更细腻了,而且这味道也颇为好闻,很附和娘娘的身份,奴婢都要沉沦了呢。” 赵贵妃愉悦地笑了。 慧心:“听说姝小主这花露千金难求,其他娘娘花钱都买不到,她肯拿出这个孝敬娘娘,又向娘娘透露了背后受宠的秘密......由此可见,姝答应诚意满满,是真心想投靠娘娘的。” 赵贵妃勾了勾红唇,作为上位者,她很享受这种讨好。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完全接纳了许青栀,她要看看这个花露究竟是不是真如对方所说的那样,能为她争得更多的恩宠。 她的身边可不养闲人。 “她是个伶俐的,不算蠢笨,或许会比安嘉仪有用。” 安嘉仪便是安贵人的名字。 赵贵妃提到此人时,神色很淡。 在赵贵妃看来,安贵人只是条完全被驯服的看门犬,用之无味,弃之可惜。 但许青栀给她的感觉不太一样。 赵贵妃第一眼看见许青栀时,就隐隐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危机感。 这种危机感,她从未在其他妃子身上出现过。 正因如此,即便许青栀让她高兴,她也对许青栀实在喜欢不起来。 她想,或许是因为许青栀跟她是同一个类型。 她们的气质都是妩媚的。 不同的是,赵贵妃的妩媚是外放的,带有一种攻击性。 而许青栀是柔媚那一挂,温温柔柔,又纯又欲,再加上又年轻两三岁,有种天然去雕饰的美。 赵贵妃冷哼了一声:“本宫还以为陛下是真喜欢她,原来是这瓶小东西的作用,既然如此,本宫也就能放心了。” 慧心轻轻锤着赵贵妃的手臂,“那是当然,后宫花开花落,唯有娘娘盛宠不衰,姝答应也只会昙花一现。” 赵贵妃深爱帝王,有着极强的占有欲,她妒忌所有受宠的妃嫔,但也仅仅是妒忌。 帝王毕竟是天子,雨露均沾,为皇家开枝散叶是天子的责任。她作为贵妃,无法阻拦帝王去宠幸别的女人。 她可以勉强容忍皇帝与很多女人上床,但绝不允许别的女人走进他的心里! 帝王心里的女子,只能有她赵婉儿一个人。 如果被她知道,皇帝真的喜欢上了许青栀这个人,哪怕许青栀有再多的利用价值,她都会毫不犹豫杀死对方! 不过还好,皇帝只是喜欢许青栀的身子,对她有些新鲜感罢了。 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后宫女人众多,皇帝很快就会腻了的。 若是许青栀乖乖听话,能够为她所用,那么她会可怜她,允许对方享受那丁点的恩宠...... 等她稳坐后位,再除掉也不迟! 赵贵妃妩媚的眼眸里闪过一抹狠辣之色。 ** 这边,回绮梦阁的路上,安贵人旁敲侧击:“看妹妹容光焕发,想来妹妹一切顺利吧,妹妹身上没有带牡丹花吗?” 许青栀柔声道:“牡丹啊,我没有牡丹花,但是我送了贵妃娘娘牡丹精油,想来是一样的,贵妃娘娘果然很喜欢。多谢安姐姐提点!” 安贵人愣住:“牡丹精油?” 许青栀笑道:“是玉颜坊的牡丹花露,安姐姐没听说过么?这花露有养肤功效的,最近很热门呢!” 安贵人的确没听过,但她不想显得自己没见识,便故作从容的笑了笑,“这个我自然听说过了。” 她没想到,许青栀还真机灵,居然没有带牡丹花,而是换成了什么牡丹精油! 安贵人有些后悔,早知道,她就不提醒这一点了! 没能坑到许青栀,还让对方讨到了赵贵妃欢心,真是堵心得很! 许青栀将安贵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嘴角掠过狡黠的笑意,接着说道:“贵妃娘娘果然如安姐姐所说的宅心仁厚,娘娘得知我的遭遇,很是心疼,还承诺说往后遇到任何委屈,都可去如意轩,娘娘会为我做主。” “这样啊,真好......”衣袖下,安贵人攥紧了手指。 这样体贴的场面话,赵贵妃都从未对她说过。 哪怕她真受了委屈,去找赵贵妃做主,对方也只会嫌弃的骂她愚蠢,不会真的为她出头! 凭什么许青栀能得到赵贵妃的善待?而自己就要备受磋磨?! 安贵人不免感到有些许心寒。 许青栀弯起眼睛:“这次都多亏了安姐姐。” 安贵人道:“都是姐妹,客气什么。妹妹此番能顺利得到贵妃娘娘庇护,回宫后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呵,等回了宫,等待你的,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安贵人如此想道。 许青栀单纯的点点头:“最重要的是有安姐姐在,我就什么也不怕了。” 安贵人感受到许青栀满满的信赖,就知道计划已经达成一半。 又走了一会儿,安贵人垂下头假装抹泪。 许青栀关切道:“安姐姐怎么了?” 安贵人摇摇头,装作欣慰又难过的样子:“没什么,就是想到妹妹既有陛下恩宠,又有贵妃娘娘庇护,而我......就没有妹妹这么命好了。” 第30章 我见过你! 许青栀一眼看穿她的意图,却还是接了话茬。 “安姐姐此话怎讲,莫不是,安姐姐也在哪受了委屈?” 安贵人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声音凄婉。 “妹妹年纪轻,又圣眷正浓时,不懂独守空房的苦楚。我若能有妹妹一半好命,也就心满意足了。” 她以为自己暗示的已经很明显。 谁知许青栀却只是同情的点了点头。 安贵人只好接着说:“我这次虽得了伴驾的机会,可陛下却从未给我一个正眼,我夜夜数着宫里的地砖过日子,一千五百六十一块砖,五百多个日夜,从未睡个好觉......” 说着,鼻头微微发酸,脸上多了几分真切的伤怀。 许青栀道:“安姐姐这么久没睡好,难怪眼袋有些重了。” 安贵人顿了一下,连忙抚上自己的脸,“真的吗?” 许青栀认真道:“对呀,脂粉都快遮不住了。” 安贵人心里一惊,又询问韶月。 韶月谨慎地点了点头,不敢撒谎:“小主,是有点。” 安贵人心想这样可不行! 她不久就要见到陛下了,必须要以最好的姿态出现! 这时,许青栀开口道:“安姐姐,我有办法。” 安贵人忙说道:“什么办法?快告诉我!”语气有些急切。 许青栀不紧不慢的从袖口中拿出一小盒药膏,说道:“不知姐姐有没有听说过玉颜坊。” “我知道,玉颜坊是最近那个很出名的胭脂铺。难不成,这是你家开的?” 许青栀莞尔道:“不错,但是这个已经卖断货了,很长一段时间都买不到,这一盒是家母留给我的。” 安贵人早就听说玉颜坊里的东西很好用,顿时两眼放光,正要伸手抢过来,就听许青栀说道: “以我跟安姐姐的关系,就便宜卖给你,只用五十两。” 原来不是免费送的啊! 安贵人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声小气鬼。 不过这点钱对安贵人不算什么,为了变美,再大的代价她都愿意付出。 安贵人当即应承下来,让韶月拿出身上所有的现银。 “我手头没有这么多现银,待我回去后,再让下人将剩下的银子送去绮梦阁。” 许青栀笑吟吟道:“好。” 她们所在的位置正好是个岔路口。 目的达成,许青栀也懒得跟她虚与委蛇,便说道:“安姐姐,我还要回去学宫规,就先不留安姐姐做客了,等得了空,妹妹再登门拜访。” 宫规不可废,肖嬷嬷被处死后,皇帝亲自指派了另一个教引嬷嬷,继续教导许青栀宫规。 许青栀又嘱咐了两句:“对了,这个香膏一定要早晚都用,并且必须要早睡,否则就没有效果了。” 安贵人认真记下。 直到许青栀走远,安贵人才后知后觉。 好像不太对劲。 她的目的还没有达成呢,怎么就放许青栀走了?而且还给对方送钱了! 难道许青栀察觉到她的意图,故意转移了话题? 不对不对。 若是察觉到了,怎会主动帮她呢? 在后宫,女人争宠最大的资本就是容貌,多少阴谋诡计都是朝人脸上招呼,巴不得对手都变得丑陋无比。 姝答应竟然会帮她提升容貌? 是许青栀对自己太自信,还是没有脑子,太愚蠢呢? 安贵人嘴角微弯,透出几分讥讽的意味。 韶月有些担忧:“小主,这个药膏不会有问题吧?” 虽说这个可能性很小,但毕竟是用在脸上的东西,必须谨慎一些,若是不小心毁了容,这辈子也就完了。 安贵人还没有完全信任许青栀,她交给韶月:“先拿去给太医查验一番吧。” 韶月恭敬的应了声是。 安贵人朝许青栀离开的方向冷冷地看了一眼,随即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这边,许青栀掂了掂手里的小荷包,像个小财迷。 白薇不解的问:“小主,您明知安贵人要分您的宠,为何还要帮她变美?” 许青栀将荷包收起来,扬起唇角说道:“我就是要她来跟我争宠。” 手里晃着一把荷花团扇,姿态慵懒从容。 白薇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奴婢知道了,小主是假装被安贵人利用,做给陛下看的!” 许青栀欣赏地看了她一眼:“聪明。” “是小主聪明。”白薇心想,看来她要学的地方还很多。 “想借我当跳板,就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不要被反噬了才好。”许青栀冷冷道。 “小主,您的手......” 白薇注意到了许青栀手上的红肿。 方才许青栀有意遮掩,就连安贵人都没注意到。 而这个烫伤,自然是拜赵贵妃所赐。 赵贵妃本性难移,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许青栀? 对方用烫过热水的茶杯让她奉茶,故意久久不接,许青栀的十根手指都被烫得通红。 倒是不严重,就是过程比较难熬。 不过这种程度的刁难,对许青栀来说不算什么。 赵贵妃的狠是摆在明面上的,与容妃的阴狠全然不同。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得事事捧着她,以她为主,满足她上位者的心态。 许青栀也是花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能从赵贵妃那里全身而退,却故意在安贵人面前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就是要让安贵人对赵贵妃不满。 许青栀又不傻,赵贵妃一看就是那种会过河拆桥的人。 等容妃倒台,赵贵妃一家独大,就是她的死期。 在这之前,她自然也要为自己谋划。 许青栀看着手上的伤,无所谓道:“没事,回去让白芷上点药就好了。” “对了,方才去如意轩,你可有发现什么?” 白薇低声道:“贵妃娘娘身边的慧心姑姑应该也是个习武之人,她气息很稳,有内力在身。其他人倒是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许青栀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主仆二人往绮梦阁走。 就在这时,许青栀步伐一顿,似乎看见了谁。 白薇本是扶着她的手,能感觉到许青栀的手骤然握紧了。 白薇顺着许青栀的目光看去,脸色微变。 真是冤家路窄。 不远处,一个穿着华丽宫装的女子正朝这边走来,行走间,步摇微微晃动,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芒。 正是宁平郡主。 许青栀下意识想躲,然而这是一条长廊,左右两边都是高墙,没有遮掩的地方,根本无处可躲。 若是此刻往回走,就太明显了。 许青栀只好硬着头皮,慢慢往前走,垂下头,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接近。 许青栀鬓角不由得冒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是见过宁平郡主的。 但她不确定宁平郡主是否还记得她。 对于这个曾经下令要杀死自己的人,许青栀内心难免产生波动。 宁平郡主风风火火的往前走,看方向是要去澜依阁。 想来是为了容妃。 宁平郡主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径直与许青栀擦身而过。 正当许青栀要松一口气时,身后传来宁平郡主傲慢的声音。 “站住。” 许青栀不得不停下。 宁平郡主盯着许青栀的背影,愈发觉得在哪见过。 她眯起双眸,眼神中透着无比锐利的锋芒。 “转过来。”一副命令的口吻。 许青栀轻轻吸了口气,镇定自若的转过身,看向宁平郡主。 宁平郡主盯着她的脸,歪了歪头,随即抬脚,一步步走近。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你是什么人?” “为何会在这里?” 一连串的问题朝许青栀砸了过来,宁平郡主神情高傲,永远一副审视、藐视他人的表情。 不等许青栀回答,宁平郡主就开口了。 “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你!” 第31章 帝王心疼了 许青栀心神一震,差点以为就要露馅了。 却见宁平郡主颇为俏皮的笑道:“你是宴会上要与本郡主敬酒的女子。” 许青栀的肩膀微微一松。 看来对方并没有认出她是顾北辰的妻子。 也是,当她还是顾北辰的女人时,宁平郡主一个正眼都没看过她,又怎会记住呢? 许青栀屈膝行了个万福礼,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妾身答应沈氏,给郡主请安。” 在大南朝,郡主的地位是高于低位妃嫔的,因此,许青栀要对宁平郡主行礼。 宁平郡主有些意外,上下扫了她一眼:“你是皇帝表哥的女人?” 许青栀轻轻应了声是。 “那本郡主怎么从未在宫里见过你?” 宁平郡主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女子。长得如此标志,若是见过,应该不会忘记。 宁平又怎会想到,许青栀就是她两个月前随口下令要杀掉的人。 许青栀微微一笑:“妾身承蒙圣恩,是陛下前几天封的答应,还未入宫。” 许青栀表现得滴水不漏。 宁平郡主略一挑眉,“哦”了一声,倒是没说什么。 许青栀只想快点离开,低眉敛目道:“不打扰郡主了,妾身告退。” 却在转身时,肩上落下了一只白皙的手,微微用力。 许青栀眸光冷了冷,转瞬又掩去。 “郡主还有事吗?” “我让你走了吗?”宁平郡主向来阴晴不定,脸上的温度说冷就冷。 “你方才明明见了本郡主,为何装作没看见?” 许青栀回过头,装无辜装得信手拈来:“郡主误会了,妾身方才没有认出是郡主,要是真看见了,又岂敢无视郡主?” 宁平郡主闻言,收回了放在许青栀肩上的手,勾唇一笑:“也是,谅你一个小答应也不敢对本郡主无礼,不过......” 许青栀一颗心又提了起来,指甲掐进掌心的肉里。 宁平郡主横行无忌,她绝不能落入对方手里。 否则以目前皇帝对她的宠爱程度,就算宁平再一次把她弄死,皇帝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宁平郡主倏地凑近,步摇在许青栀眼角余光中嚣张的晃动。 眼前之人高高在上地说道:“你没有第一时间对本郡主行礼,就是你的错。” “给我跪在这里,直到太阳下山,就当给本郡主谢罪了。” 白薇皱起眉,似乎想有所动作,却见许青栀顺从的跪了下去。 “小主......” 宁平郡主看向白薇,轻飘飘的说道:“你也跪。” 白薇盯着她,双拳紧握。 许青栀抬头看向白薇,一字未说,白薇便老实跪了。 她不能给小主惹麻烦。 “记着现在的教训,今后见了本郡主,哪怕离得很远,也要跪下行礼!” 宁平郡主白皙的面庞透着与生俱来的矜贵,一身华服流光溢彩。 她发出嚣张又轻蔑的笑声,随即转身扬长而去,衣袂飘扬。 留下许青栀和白薇跪在毒辣的烈日下。 白薇不服气道:“小主,她也太嚣张了!” 许青栀面色平静,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气,略一侧过头说:“她是被权利滋养长大,自然有嚣张的资本。宁平郡主的父亲镇国将军在战场上为救皇帝而死,母亲接受不了也随丈夫而去,宁平七岁时就父母双亡,成了孤儿。陛下对宁平郡主心中有愧,所以才一直纵容她,太后亦娇养着她。” 白薇:“难怪......” 许青栀背脊挺直,语调平和:“她让我们跪,我们就得跪,好过她到陛下那告状,说我恃宠而骄,目无尊卑。” 宁平郡主和皇帝关系亲近,不是目前的她能动摇的。 “奴婢明白了。”白薇咬了咬牙,“可是,就这样算了吗?” 白薇咽不下这口恶气。 “算了?”许青栀缓缓地笑了,“当然不。” “小主有办法了?” 跟宁平郡主硬碰硬纯属是鸡蛋碰石头,最终头破血流的只会是她。 许青栀有更好的主意。 “她显然还不知道我是帝王的宠妃,她能凭借陛下的愧疚肆意行事,随心所欲。我也能利用陛下的愧疚惩罚她。” 如果只是单纯让宁平郡主得到教训,许青栀才不满足呢,总要老店好处。 白薇担忧道:“陛下会为小主做主吗?” 许青栀抚平裙上的褶皱,嘴角轻勾,“他会的。” 说着,她抬头望着天,刺眼的太阳让她不得不将眼睛眯起来,“说不定,还能借宁平郡主晋一晋位分呢。” 大南朝妃嫔晋升制度严格,除了侍寝有功、生育子嗣、特殊贡献、家族助力、以及大封之日外,无故不得晋升。 虽然她已经侍寝,但并不是正式的侍寝,因为不在宫里,前两次都没有让敬事房记录。 回宫之后变数太多,后宫莺莺燕燕,许青栀不敢保证皇帝回去之后会待她如初。 而她的位份太低,谁都能踩上一脚,位置过于被动。 她已经等不及了,最好是回宫前就能晋升一级! 白薇一听到可以晋位分,立马就精神了,她知道许青栀一旦开口,就一定会做到。 她相信小主! ...... 避暑山庄里发生的事情都逃不过裴珩的耳目。 这也是宁平郡主会干出来的事情。 处理完政事后,原本打算去看望赵贵妃的他,又去了绮梦阁。 本以为小姑娘今日受了委屈后,见到他的第一眼,定会扑上来哭诉,要他为自己做主。 当然,她现在是他的宠妃,这点要求他自会满足。 不过他给宁平的惩罚不会太重就是了,他也希望许青栀能适可而止,不要太逼着他。 谁知,等到了绮梦阁,却见她什么事都没有似的,既没有哭诉,也没有告状,甚至半个字都没有提。 只搂着他的胳膊关心他政务忙不忙,累不累。 还说了赵贵妃不少好话。 就是不提在宁平郡主那受委屈的事情。 裴珩熟悉赵婉儿的品性,许青栀说没有在贵妃那受委屈,他是绝对不信的。 可她却不将这些委屈告诉他,为什么? 换作别的宫嫔,早就哭得梨花带雨,吵得他脑仁疼了。 可眼前的小女子却一脸笑意,满眼星光的看着自己,仿佛见到他,就已是最大的安慰。 许青栀越是极力掩饰,裴珩就越是心疼。 第32章 他没想到,许青栀爱他如此之深 终于,他忍不住拉住她柔软的小手,皱着眉道:“爱妃明明受了委屈,为何要瞒着朕?不是说将朕当做夫君,要坦诚相待吗?” 许青栀轻轻嘶了口气,“陛下,疼......” 裴珩露出疑惑的神色,他也没有用力抓着她的手啊。 似是意识到什么。 裴珩要仔细看看小女子的手。 许青栀似乎想把手缩回,男人立即沉声道:“别动。” 许青栀轻咬唇瓣,这才乖乖待着不动。 裴珩这才发现许青栀手上的烫伤,本是春葱般的玉手,指尖却泛着异常的红,似乎还有点肿了。 他竟到现在才发现,心头猛地往下一沉。 许青栀坐在一旁,声音又细又软:“不小心烫伤的,已经上过药了,不碍事。” “还要瞒着朕?”裴珩冷下脸,“你是不相信朕会为你做主吗?” 许青栀脸色苍白,可怜兮兮的说:“不是的,臣妾没有不信任陛下。” 说着,她抿了抿唇,低下头,露出雪白又脆弱的玉颈。 “娘亲曾教导臣妾,为人妻子要以丈夫为先,男人在外打拼谋生,回家是为了休息的,作为妻子要体贴丈夫的辛劳,考虑丈夫的心情。” “陛下是一国之君,为江山社稷案牍劳神,臣妾无法为陛下分忧,只能尽量不给陛下添麻烦。” “陛下怜惜臣妾,臣妾也心疼陛下,不想让陛下为了臣妾这点小事费神。” 她声音娇软,有种楚楚可怜的意味。 裴珩愣住了。 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她受了委屈,不想着自己,竟是在为他考虑......满宫妃嫔,无一人对他说过这样体贴的话。 她们只会无比贪婪,无止境的从他身上索取好处,嘴上说着关心他的话,而心里想的都是晋位分,争恩宠,虚伪至极。 就连赵贵妃也一样,虽说是他宠得她无法无天,可她极少会懂得体谅他的不易。 而眼前的女子,懂事到让人心疼! 裴珩看向许青栀的眼神变得十分复杂,内心更是五味陈杂。 久违的暖意划过心口,裴珩也忍不住动容,内心产生了一丝怜爱,上手轻抚她的脸颊。 “爱妃的事,在朕眼里亦是大事。” 换作别的妃嫔,听到皇帝对自己这么说,早就感动得泪涕横流。 许青栀却不以为意,要是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岂会舍得她在太阳底下跪一个下午? 她才不相信,他是之后才知道的呢。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当然,这种不屑的情绪她是不会表现出来的,相反,她还要装作很感动,很受宠若惊的样子。 许青栀掀起微微泛红的眼眸,恰似蒙着一层薄泪,嘴角轻轻颤抖,似是极力压抑即将决堤的情绪,极其惹人怜惜。 “陛下,您对臣妾这么好,臣妾真的很感动。” 皇帝今晚来看望她,就是来给她撑腰的,她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善解人意的女子,裴珩是万人之上的皇帝,也会希望有人真正的心疼他,爱护他。 别的妃嫔给不了的温暖,她给。 “臣妾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臣妾很珍惜,但臣妾最想要的,还是陛下龙体安康,喜乐无忧。陛下今日来看望臣妾,臣妾已经很满足了。” 果然,裴珩感动坏了,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他没想到,许青栀爱他如此之深。 “爱妃如此爱重朕,朕心甚慰。” 在裴珩看不到的地方,许青栀嘴角轻勾。 想到许青栀还有伤在身,裴珩压着眉眼,沉声道:“来人,宣太医!” 很快,太医院的人便赶来了。 太医给许青栀看了手上的伤,眉头紧皱。 裴珩坐在一旁,问道:“怎么样,可严重?” 太医弯腰作揖,恭敬道:“回禀陛下,姝小主的伤不算严重,敷药七天即可,就是......” 裴珩:“就是什么?” 太医:“就是耽搁了太久,小主皮肤白嫩,手指可能会留疤。” 白薇此时跪下说道:“陛下,小主从贵妃娘娘那里出来后,本是要直接赶回绮梦阁的,不料却在半路遇上宁平郡主……” “白薇,多话!”许青栀不悦地呵斥了一句。 白薇小脸倔强:“小主受了那么多委屈,奴婢实在看不过去,就算小主要责罚奴婢,奴婢也要告诉陛下!” 许青栀看似生气了。 裴珩抬手:“无妨,让她说。” 于是白薇便将许青栀白天遭遇的事都说给帝王听。 她果然在赵贵妃那也受了委屈。 裴珩剑眉紧蹙,没人能看出他在想些什么。 许青栀让白薇退下,轻轻拽了拽男人的衣袖。 “陛下,臣妾的手要变丑了。“ 裴珩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看向太医,沉声道:“拿你们太医院最好的药来给姝答应医治,一点疤痕都不准留下!否则提头来见!” 太医惶恐道:“微臣遵旨!” 今天许青栀跪了一下午,膝盖上也有伤,太医望闻问切后,除了开口服的药,还有外敷的药。 “小主这几日注意休息,少走路,才能恢复得快。”太医嘱咐完,一脸汗流浃背的提着药箱走了。 晚上,裴珩留在了绮梦阁。 屏退宫人后,皇帝要亲自给许青栀的膝盖上药。 绮梦阁上下的宫人,还有外头候着的王公公,得知皇帝要亲自给许青栀上药,都满脸不可置信。 尤其是王公公,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伺候了陛下那么久,从未见陛下亲自动手为妃子做过什么,从来都是妃嫔伺候陛下,陛下躺着享受。 像眼下这种情况,真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哪怕是赵贵妃,也没有这样的殊荣啊! 王公公心想,这姝答应真不得了,今后绝不能得罪了! 内室的软塌上。 许青栀露出一双修长纤细的美腿,放在男人的腿上。 男人垂着眼,用手掌的温度化开伤药,小心翼翼的涂抹在伤口处。 许青栀第一次这样认真看着他。 裴珩的眉眼有三分像谢太妃,俊美不失威严,真是一副极好的相貌。 烛光下,二人脸上都有温情,仿佛一对真正的凡间夫妻。 看着高高在上的帝王为自己低头,许青栀是感动的。 但感动过后,她就迅速冷静了。 裴珩之所以这样做,是心中有愧,是在安抚她。因为皇帝可以处置宁平郡主,却不能动赵贵妃。 教训宁平,就像兄长教训不懂事的妹妹,无需顾忌太多,但赵贵妃不一样。 赵家是他亲手扶持,用来抗衡镇国公府的。 若是他因为许青栀去惩治贵妃,赵家难免会有情绪。 裴珩是帝王,要考虑的东西太多,心疼归心疼,却不能没有理智。 许青栀早就明白这一点,她本就没打算让裴珩替她收拾赵贵妃,毕竟她才假意归顺赵贵妃,当然不能破坏这层关系了。 她的目的,只为了让裴珩对她产生愧疚,这样才能换来更多的好处! 许青栀很清醒,皇帝只是她往上爬的工具,她绝不会对工具人产生任何感情! 裴珩不知许青栀心里所想,他看着眼前的一双美腿,膝盖上的伤痕就像美玉产生了瑕疵,碍眼得很,不由得皱起眉。 心里对宁平郡主更加不满。 他这几年,的确太惯着她了,是该好好管教! 第33章 许青栀晋升为常在 这一晚,皇帝和许青栀什么都没做,纯睡觉。 睡前,皇帝搂着许青栀,眼里闪过一丝愧疚,温声道:“朕没有保护好你,是朕食言了。” 许青栀善解人意道:“臣妾没事,陛下忙于政务,自然不能每时每刻都看着臣妾,有所疏忽也很正常。只要陛下念着臣妾,臣妾受点委屈不算什么。” 裴珩再一次感叹许青栀的懂事。 他心软得一塌糊涂,搂紧了怀中的小女子,缓声道:“朝局不稳,朕现在还不好处置赵贵妃,但朕向你保证,今后绝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许青栀面上一脸信赖,心里却完全没有当回事。 类似的承诺皇帝不知道对多少个女人说过,包括不少进了冷宫的妃子。 帝王向来随心所欲,多情又无情,爱你时恨不得将全天下都给你,不爱时便是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有丝毫动容,甚至想不起你是哪号人物。 当然,全天下的男人,都差不多。 她要是信了,就是白死一回了! 许青栀表现得很通情达理,温柔体贴,脑袋靠在男人的胸膛,一脸柔情蜜意。 “臣妾明白,陛下的心意,臣妾感受到了,已经不觉得委屈了。” 裴珩宠过那么多女人,极少有宠妃会理解他的不易,多是会耍小性子的。唯有怀中的小女子,哪怕受委屈,也不会恃宠而骄。 裴珩对许青栀越发喜爱。 “朕一直想问,爱妃身上为何这么香?” 许青栀抬起素手,柔媚一笑,“臣妾从前就习惯每日用花露涂抹肌肤,这花露便是花之精华,里面主要是栀子花,其次还有少量的茉莉、依兰等花卉......” “原来如此。”裴珩嗅着她身上的幽香,“难怪爱妃的味道如此独特。” 许青栀没说的是,里面还有不少麝香。 ...... 一整晚,皇帝都将许青栀搂在怀里睡,起床时手臂都麻了,太医又来了一趟。 诊断过后,太医恭敬道:“陛下身子并无大碍,只是长时间不活动,血液不流通导致的。” 许青栀羞红着脸,假装在吃点心。 裴珩看了她一眼,嘴角上扬,眼神带着几分宠溺。 太医识趣的提着药箱退下。 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裴珩缓缓俯下身,一手撑在许青栀身旁的小桌上,幽暗的瞳仁直勾勾盯着眼前的小女子,目光充满了侵略性。 两人距离之近,仿佛那股龙涎香要化作天罗地网,把许青栀牢牢困住。 男人总是在早上的时候精力旺盛。 许青栀莫名有一种裴珩要将她吃抹干净的错觉。 成人之间,无需多言,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许青栀又红了脸,“陛下说了会怜惜臣妾的......” 她自然可以忍着伤痛,迎合帝王,但是一味的迎合妥协,并不会让帝王珍惜。 她要进退得宜,适当吊着他的胃口。 听到许青栀说的话,裴珩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 其实他自己也很意外。 他从不是贪恋女色的人,可这小女子的身子,一旦尝过,就有种食髓知味的感觉。 但他作为帝王,是不会将心里的想法表现出来的,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朕是想说,这点心你就光顾着自己吃?” 许青栀知道他在挽尊,也不揭穿,娇嗔地看他一眼,将桂花糕喂进皇帝嘴里, “陛下想吃什么没有,光惦记臣妾手里的点心。” 她娇俏可爱的样子,十分鲜活,这也是裴珩喜欢的地方。 裴珩用指节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宠溺道:“怎么,绮梦阁的点心不够你吃?” 许青栀闻言把点心放下,转到一边,嘀嘀咕咕:“臣妾才没有那么贪吃呢。” 裴珩被她逗笑了,轻笑出声。 裴珩还穿着明黄的里衣,五爪金龙在金色祥云中腾起,栩栩如生,尽显尊贵。 “让臣妾为陛下更衣吧。”许青栀没有忘记规矩。 裴珩却贴心道:“爱妃手上有伤,这种事让宫女来做就好了,还有,腿脚不便就乖乖坐着。” 说着,倏地凑近许青栀的耳畔,嗓音磁性,低声道:“尽快养好腿伤,朕才能跟爱妃欢愉。” “陛下!”许青栀推了推他的胸膛,羞红着脸躲开了。 裴珩就喜欢她这幅风情不自知的模样。 宫女伺候裴珩穿衣,许青栀也乐得清闲,坐在一旁吃水果。 看似悠然自得,其实小心思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裴珩穿戴整齐后,将周公公唤了进来。 周公公和王公公,一个是掌印太监,一个是御前总管,两人都是一同跟在皇帝身边伺候。 听到皇帝吩咐,周公公恭恭敬敬上前,微微弯腰。 “奴才在。陛下有何吩咐?” 裴珩看了眼还在小口小口吃葡萄的许青栀,开口道:“传朕旨意,沈氏温和敦厚,端庄有礼,甚合朕心意,今封为姝常在,回宫后居延禧宫。” 常在是正七品,虽然位份不高,但至少比最末流的答应要好。 而且许青栀还是有封号的常在,比普通的常在高半级。 最主要的是,她是他宠爱的女人,往后谁想欺负她,都得掂量掂量! 只见许青栀抬起头,一脸错愕的看着皇帝,似是不敢相信惊喜来得这么快,又有着恰到好处的感动。 裴珩眼里划过一抹笑意,很满意她的表情。 但紧接着,却见她皱了眉。 “怎么,不高兴?” “不是,臣妾很高兴,可......”许青栀面露犹豫:“可是,陛下,这好像不合规矩吧。” 裴珩含笑道:“朕已经让敬事房记录下来,就当昨夜是你第一次侍寝。” 嫔位之下,侍寝过后的新人,都能提升一级。 许青栀眨了眨眼:“但是,臣妾还没有学完宫规呢......” 这个小女子,怎么比他还看重规矩了? 裴珩有些无奈,又颇为欣慰。 即便如此得宠,也没有得意忘形,这般纯洁的心性难能可贵,若是她能一直保持单纯的初心,不会在权利中迷失自我,那么他会一直宠爱她。 除了后位,他会给她想要的一切。 “周公公都告诉朕了,你的宫规学得很好,没必要再学了。” 这是裴珩的好意,许青栀也不扭捏,欣喜接受:“臣妾谢陛下恩典!” 裴珩没让她跪,双手握着她的手臂说道:“朕向你保证,不会再让昨天的事情发生了。” “在你腿伤未愈前,朕允许你不必向任何人下跪,包括朕在内。” 看来昨晚的表现,的确感动到了这位高高在上、铁石心肠的帝王。 许青栀柔柔道:“谢陛下。”她垂下眼,眼里闪过一抹精芒。 她的方向走对了! 在内室伺候的白芷和白薇见状,脸上的高兴藏也藏不住。 白薇崇拜的看着自家小主。 不愧是小主,手段高明啊!! 皇帝走后不久,就传来了宁平郡主被禁足一个月的消息。 第34章 宁平郡主被处置 禁足一个月不是多严重的惩罚,但这还是头一回,宁平郡主被皇帝责罚。 单是这一点,这就足够震惊众人! 皇帝是为了姝答应......不,应该是姝常在了。 皇帝为了她,责罚了一直最疼爱的妹妹,而且还迅速给许青栀晋了位份,这便是在间接告诉暗中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许青栀,有天子护着。 小德子曾在御前伺候,干爹又是周公公,巴结他的宫人很多,到处都有点关系,随随便便就打听到了关于宁平郡主的消息。 “小主,据说宁平郡主听说了肖嬷嬷的事,知道跟您有关系,就冲去了慎德堂,说您是狐媚惑主,红颜祸水,要陛下惩治您,结果您猜怎么着......” 许青栀呷了口茶,笑而不语。 小德子幸灾乐祸道:“宁平郡主一提起您,就被陛下呵斥跪下,郡主不服,还提到了太后,结果陛下龙颜大怒,劈头盖脸将她一顿骂,还让人把她赶出了摘星阁!“ 众所周知,避暑山庄的摘星阁是专门为宁平郡主建造的,地面由黄金铺就而成,墙上满是珠宝玉石,更有传言,一个摘星阁能抵一座城的财富! 作为摘星阁主人的宁平郡主,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当天在御前伺候的小太监,目睹了宁平郡主被皇帝教训的全过程。 小德子像说书一样告诉了许青栀,很有画面感。 许青栀仿佛看到了宁平郡主被皇帝斥责时委屈又愤怒的表情。 “......就这样,陛下下旨,让宁平郡主回郡王府闭门思过,还要手抄女德女训两百遍。” 小德子说完了,许青栀赏了他一个小荷包。 小德子高兴的接下后,便退了出去。 许青栀知道小德子打听消息很有一手,但他毕竟曾是皇帝跟前的人,有些事有些话,万一传到皇帝耳朵里,就不好了。 所以许青栀对小德子还是有所防备的。 “小主,不愧是您,算无遗漏!” 方才小德子汇报消息时,白薇也在一旁听着,心口的郁气总算抚平了些。 许青栀微微一笑,“恶人总会有恶报的。” 宁平郡主这下定是恨极了她,不过许青栀并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 澜依阁。 明玉看向还在悠闲修剪花枝的容妃,急切道:“娘娘,那个姝常在狐媚惑主,风头都快盖过您了,您就一点也不着急吗?!” 容妃蛰伏已久,这次复宠计划本来万无一失,他们想过最有可能坏事的人是死敌赵贵妃,再不济也是其他妃子。 结果怎么都没想到,竟是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黄毛丫头! 想到自家娘娘本来已经顺利复宠,却被一个新人坏了事,还失去了统摄六宫的权利,明玉就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许青栀撕碎。 反观容妃,神色依旧很淡。 她看得比明玉透彻。 皇帝夺走她的权利,是在借机敲打镇国公府,并不是为了一个女人。 皇帝在警告镇国公府。 越是这种时候,她越要稳住心态。 容妃是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人,这点挫折对她而言不算什么,只要镇国公府一天不倒台,她的地位就无法被撼动。 容妃手握剪刀,剪断一朵快要枯萎的娇花,拿在手里轻嗅。 幽幽道:“花无百日红,她风头越盛,凋零得就越快。不必本宫出手,自会有人收拾她。” “眼下姝常在正受宠,若是出了事,陛下说不定会追查到底,而本宫是唯一和她有过节的人,陛下会最先怀疑到本宫身上。” “本宫当然不能动手了。” 明玉担忧道:“奴婢明白,但她若是成长为第二个赵贵妃呢?” 容妃揉碎手里的娇花,嗤笑道:“你太高估她了。那个狐媚子再怎么得宠,都不可能取代赵贵妃在皇帝心里的位置,你可知,是为什么?” 明玉不解道:“是因为陛下最喜欢贵妃?” 容妃摇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是因为,赵贵妃的眉眼长得很像那位过世的王妃。” 裴珩还是七皇子时,有一位正妃,名叫柳依依。与裴珩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也是他的白月光。 可惜,这位白月光没能等到裴珩登基,就香消玉殒了,否则帝后之位,又岂会空悬如此之久? 如果说世间有哪个女子曾走进裴珩的心,那就是她了。 赵贵妃怕是自己都不知道,她得宠的最大原因,就是因为与裴珩的白月光有三分相似。 “只是眉眼有三分相似,便盛宠不衰。”容妃冷笑一声,眼中的神色不知是嘲讽还是悲哀。 明玉跟在容妃身边时,柳依依已经是一座牌位了,因此没有见过那位传闻中的正妃。 而且裴珩将柳依依保护得极好。 “原来是这样啊。”明玉唏嘘道。 “赵贵妃如果知道真相,定是会气疯吧?” 容妃淡淡道:“那又如何,那人都已经是一具尸骨了,根本威胁不到赵婉儿。” “本宫如此说,便是告诉你,只要赵婉儿在一天,姝常在就只是普通的宠妃,长久不了。” “本宫最大的敌人,依旧是赵婉儿。” 明玉低下头,一脸受教:“奴婢明白了。” 宫女上前给容妃净手,仔仔细细的擦干净,容妃温婉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疲惫之态。 “本宫乏了,让她们先斗吧。” 许青栀害死肖嬷嬷的事,她不会就这么算了。等风头过去,被她找到机会,定会让许青栀永世不能翻身! ...... 如意轩。 赵贵妃坐在软塌上,面色冷若冰霜,砸碎了许青栀送她的牡丹花露。 “陛下已经好几天没来看本宫了,本宫涂再多又有什么用!” 显然,赵贵妃是对许青栀有意见了。 慧心在内心叹一口气,安抚道:“姝常在得宠,这不正说明了,娘娘招揽到了一个有用之人吗?” 赵贵妃自然明白。 可是她就是不高兴! 一想到帝王和别的女人亲近恩爱,她就恨不得杀过去! 慧心眼珠子一转,伏在赵贵妃腿上说道:“娘娘,奴婢有个一箭双雕的法子。” 赵贵妃不耐烦道:“什么一箭双雕?” 慧心一字一句道:“杀了姝常在,嫁祸容妃!” 赵贵妃眼睛一亮,眼珠子转了转,似乎在思考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不过娘娘,眼下不是个好时机,娘娘得多忍耐一些时日。”慧心说道。 “又是为何?”赵贵妃柳眉一蹙。 慧心耐心的解释道:“姝常在虽得宠,但火候还不够,陛下目前只是对她感兴趣,还没真正上心呢,倘若这个时候杀了她,陛下可不一定会为了她将容妃打入冷宫。” 赵贵妃深吸一口气,眼神相当危险,“你是说,要本宫容忍她占据陛下心里的那点位置吗?” 慧心认真道:“娘娘,欲成大事,必须懂得隐忍。” “而且,姝常在若是成长起来,也能成为娘娘手里的一把利器!” 终于,赵贵妃被说动了。 “好,为了夺得凤位,本宫就允许她风光一段时间!” ...... “小主,陛下来看您,您为何要将陛下推出去啊?” 白芷很不理解。 哪有妃嫔主动把皇帝推走的。 许青栀不紧不慢的取下发钗,耳饰,开口道:“这几日我的风头太盛,只怕是成为了妃嫔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赵贵妃定是对我更加不满,再过不久就要回宫,我不希望出任何意外。” 皇帝今晚照常来看她,许青栀却借口身体不适,没有让皇帝留宿。 一来是要维持裴珩对她的新鲜感,二来是减弱自己的风头。 据说皇帝离开绮梦阁后,就被如意轩的宫女叫走了,然后再也没从如意轩出来。 这也是许青栀所希望的。 “告诉绮梦阁其他宫人,这几天都警惕着些,我们没事也别出去了,免得节外生枝。” 白芷应了声“是”,就下去传达许青栀的命令了。 不一会儿,白薇脸色严肃,快步走了进来,在许青栀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小主,有个陌生的小太监在绮梦阁外鬼鬼祟祟的......要抓过来吗?” 第35章 按兵不动 那些还没有露面的妃嫔,终于要按捺不住了么? 许青栀道:“不抓,你仔细盯着,看他想做什么,另外,查查他是谁的人。” 白薇点了点头,“是。” 说完便出去办事了。 想了想,许青栀唤了白芷过来,问了外面的宫人这两天可有什么异样。 白芷答道:“回小主,目前来看,他们几个都很老实,奴试探了几次,故意给他们触碰小主贴身衣物,还有吃食,但他们什么都没做。” 许青栀微微颔首,看白芷的表情似乎已经信任了新来的宫人,但她可没那么容易轻信外人。 小德子和小周子曾是皇帝跟前的内侍,除了可能是皇帝的眼线外,不太可能是其他妃嫔的人。 灵鹊、灵燕、灵莺是内务府送来的,虽说按当时的情况,容妃来不及塞人进来,但谁也无法保证她们三个之后不会有问题。 “现在没问题,不代表以后没问题,不要掉以轻心。”许青栀敲打了一句。 白芷意识到自己想的还是太过浅显,立即正色起来,“是,奴婢明白了。” 许青栀吩咐道:“这几天多盯着外面的宫人,注意看他们都跟谁有接触,尤其是内务府送来的那三个宫女,如果有问题,这几天该露出马脚了。” 白芷当即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奴婢一定盯紧他们!” 翌日。 按照常在的规格,内务府又送来了一名小太监,名叫小顺子。 许青栀有意教白芷做事,便将敲打新人的活交给她干,自己则慵懒的坐在主位喝茶。 小顺子第一次见到皇帝的新宠妃,见对方虽不说话,但颇具威严,不是什么小白兔,心里不禁对这新主子更加尊敬。 白芷对小顺子一番恩威并施后,小顺子当即跪下表忠心。 “奴才小顺子,定当全心全意伺候好姝小主,愿为小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一切以小主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咚!咚!咚! 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许青栀终于开口:“你可有什么长处?” 小顺子听到新主子温柔动人的声音,没有抬头,而是伏在地上回答:“回小主,奴才没什么大本事,就是会一些园艺方面的技巧,懂得花木种植和养护。实不相瞒,避暑山庄里的御花园就有绝大部分是奴才修剪的。” 许青栀心思一动,这是个人才啊! 白芷和白薇虽是她的心腹,但什么事都交给她们干,的确不够用,是要开始培养能真正为她所用的人了! 许青栀没有将惊喜表现出来,面色淡然道:“既如此,绮梦阁外的花草就交给你了,好好打理,让我看看你的本事。若做得好,重重有赏。” 皇帝觉得绮梦阁外的院子过于冷清,就在今早命人送来了十几盆鲜花,有栀子花、茉莉、百合等,都是寓意品性高洁的花卉。 有鲜花装点,绮梦阁也不再似最初那般萧条冷寂,多了许多色彩,娇艳欲滴。 御赐之物固然是好的,却要小心维护。鲜花一旦照料不好,就会凋零得极快。 许青栀自然希望那些花卉能盛开得久一点。 小顺子拍拍胸脯保证,“小主放心,奴才一定将那些鲜花照顾得很好!” 许青栀嗯了一声,“退下吧。” “奴才告退。” 小顺子领命退下后,白芷说道:“小主,您觉得小顺子有可能是别人安插进来的吗?” 许青栀抿了口茶,“不好说。” “如果是我,我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安插眼线。因为任何受宠的宫嫔,都会警惕新来的宫人,这并不利于行动。” 白芷似懂非懂,“那我们还要警惕小顺子吗?” 许青栀道:“当然要了,毕竟刚才只是我的个人想法,保不齐有人想要富贵险中求。总之往后不管是新人还是旧人,都要时刻保持警惕心。” 白芷点点头:“奴婢明白了!” 不一会儿,白薇进来了。 “小主,查到了。”白薇低声道,“昨晚那个太监名为小刘子,是丽嫔宫里的人。” “丽嫔?”许青栀琢磨片刻。 据说丽嫔曾是潜邸伺候帝王的旧人。 许青栀在宴会上时见过一面。 丽嫔也是位有封号的娘娘。 其人长相柔美,端庄秀丽,一席月白罗纱裙,如娇滴滴的水仙,没有什么攻击性。 座位离帝王还挺近,可见陛下对丽嫔也是颇有好感的。 许青栀没有跟丽嫔打过交道,并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许青栀道:“还有别的发现吗?” 白薇先是往外看了一眼,然后凑到许青栀耳边轻声道:“小刘子跟灵鹊曾经是相好,昨晚我发现......” 宫廷规矩森严,严禁太监和宫女有任何私情或者越轨的行为,一旦被发现,往往会受到严厉的惩罚,杖责、发配辛者库、甚至当场处死! 主子也会落得个管教不严的罪名。 许青栀手搭在扶手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若有所思。 她不认为丽嫔只是想让她名声有损,毕竟小刘子和灵鹊的私情若是被揭露,丽嫔也有过错。 而且皇帝正对她感兴趣的时候,这点罪名无法给她带来实质性的打击。 看来丽嫔是想利用灵鹊做些什么。 不过,到底是丽嫔想对付她,还是背后另有其人,也说不准。 “......就是这样,小刘子来找灵鹊复合,灵鹊同意了,但是那小刘子还没表明真正的目的,就走了,暂时还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白薇说完后,直起身,静候在一旁,等许青栀拿主意。 许青栀还是那句话:“先按兵不动,切莫打草惊蛇,看看他想做什么。” “对了,暗中跟灵莺和灵燕说,谁先发现异常,立了功,就能来内殿伺候。” 白芷应了声是,就下去办了。 接下来,许青栀把小德子叫了进来。 “小德子,我问你,丽嫔在宫中可有树敌?” 小德子虽然不明白主子为何突然问这个,但还是老实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丽嫔娘娘和昭嫔娘娘一直不对付,刚来避暑山庄的时候,她们就在御花园产生了争执,似乎闹得挺大,还是容妃娘娘出面摆平的。” 昭嫔和丽嫔有仇。 许青栀留了个心眼。 “好,我知道了,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小德子刚走,如意轩那边就来人了。 来人是赵贵妃身边的苏公公,还有两名小太监。 苏公公一脸笑意:“奴才见过姝常在,今早陛下赏了娘娘几盆牡丹,还有两个西域进贡的螺子黛,娘娘分出了一盆牡丹,还有一个螺子黛,特命奴才送来给小主。” 第36章 有人想要许青栀的命 怕许青栀不知道螺子黛的珍贵,苏公公特地解释: “这个螺子黛极其珍稀,满宫只有五个,其中三个都在太后娘娘那里,剩下两个,陛下赏给了贵妃娘娘。” “娘娘又分出一个给小主,可见娘娘对小主很是器重啊!” 许青栀受宠若惊道:“这太贵重了,又是陛下赏给娘娘的,我怎么能收呢。” 苏公公堆满笑容,看起来十分油腻,充满讨好,眼里却有一闪而过的犀利。 “小主就收下吧,不然奴才也不好回去给娘娘交差。小主唯有收下,才不会辜负贵妃娘娘的一片心意啊。” 说着,他上前两步,低声道:“娘娘对小主的花露很满意,若是小主还能拿出不少这种好东西,为娘娘固宠,往后必不会亏待了小主,娘娘身边定有小主一席之地!” 许青栀重重点头,万分感激道:“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贵妃娘娘却肯将陛下的恩宠分给我,还是如此贵重的礼物,还请公公替我跟娘娘说,我一定不会辜负娘娘的期望。” “等娘娘得空,我定会亲自上门谢恩!” 苏公公闻言,一副孺子可教的眼神看着许青栀,“奴才会传达小主的意思的,没什么事,那奴才便告退了。” 许青栀亲自将苏公公送到了门口,很是客气。 苏公公似乎也早就习惯被其他妃嫔恭敬对待,没有拒绝。 望着一行人扬长而去,许青栀收回目光,眼里的温度渐渐变冷。 “小主,这盆牡丹,还有螺子黛要如何处置?” 白芷询问道:“小主,这些东西可要收起来?” 许青栀道:“牡丹摆在最显眼的地方,螺子黛这么珍贵的东西,束之高阁多可惜,你检查过后没问题,就放在妆匣里。” 赵贵妃送的东西,她当然要用了,否则岂不是浪费了贵妃娘娘的一片“心意”呢? 接下来,绮梦阁渡过了一段较为平静的时光。 小刘子来找灵鹊私会过两次,白薇坐在墙头偷听,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就是隔夜饭都快被恶心出来了。 皇帝自打去了赵贵妃那,就不再来绮梦阁了,渐渐的就有传言,许青栀就要失宠了。 随着皇帝久不来绮梦阁,御膳房给绮梦阁的规格恢复了正常,菜品明显少了几种。 送菜的小太监也变得拖沓了。 宫里惯是会捧高踩低的人,许青栀早已看透。 终于,就在回宫的前两天,许久不曾出现了小刘子,又来了。 “什么,你可以进内殿伺候了?” 月黑风高夜,绮梦阁外面的高墙下,小刘子激动地握住了灵鹊的肩膀。 灵鹊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害羞,微微低着头说:“是呀,姝小主觉得我做事麻利,前几天就允许我进内殿了,白芷姐姐也很器重我,要栽培我呢!” 说这句话时,灵鹊还有几分骄傲。 毕竟灵燕和灵莺都还没有能进内殿呢。 小刘子没说话,眼里闪过异色。 灵鹊抱怨道:“你这几日都没来找我,是太忙了吗?” 小刘子有些敷衍的安抚道:“是挺忙的,这不,今晚一得空就来找你了吗,我的小心肝~” 灵鹊又笑了起来。 白薇又想吐了。 小刘子望向四周,有点担忧道:“好了,你快回去吧,离开久了要是被发现就不好了。” 灵鹊抱着小刘子手不放,舍不得道:“没事,绮梦阁的规矩很松的,她们也很信任我,我出来一下没关系的。” 小刘子闻言便放心了,露出一口白牙笑了笑,对灵鹊的态度更加温柔殷勤。 说了好些酸掉牙的情话后,小刘子跟灵鹊约定,明晚还在这里私会。 灵鹊一脸甜蜜的回了绮梦阁的耳房睡下。 她并没有发现,左右两边的灵莺和灵燕,都缓缓睁开眼,扭头看向她,那灼热的眼神,仿佛在看着一件大功勋。 ...... 第二天,灵鹊照常要去内殿伺候,却刚好碰见了从内殿出来的灵莺,她顿时有些警惕。 难道灵莺也可以进入内殿了? 灵鹊莫名产生了危机感,这几天她享受了当大宫女的感受,并不希望有人抢走她的殊荣,哪怕这个人是关系要好的朋友! 灵莺主动解释道:“白芷姐姐病了,让我帮她去拿小主换洗的衣物。” “白芷姐姐生病了?”灵鹊眼珠一转。 灵莺点点头:“是啊,昨夜着凉了吧,染了风寒,怕传给小主。” “这样啊。” 灵鹊心想太好了,白芷生病了,那她能在小主面前表现的机会就更多了! “哦,那这个交给我吧,反正你又不能进内殿伺候,还是我来比较好。” 灵鹊直接抢走了灵莺手上的衣物,也不顾及灵莺的感受,抱着衣服扭头就走。 灵莺没有拦着,看着灵鹊得意洋洋的离开,撇了撇嘴。 到了晚上,灵鹊和小刘子又在老地方私会。 温存一番后,小刘子道明来意:“灵鹊,你想不想去丽嫔娘娘那做事?” 灵鹊愣了愣,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这怎么行,姝常在正是重用我的时候......” “灵鹊,你听我说。” 小刘子循循善诱道:“在一个常在身边做事有什么前途,而且你没听说吗,陛下对姝常在的新鲜感已经过去了,她就快失宠了。一个低位妃嫔若是失宠,你们做下人的日子也很难熬。” 灵鹊面露犹豫之色,“可是......” 看见灵鹊动摇了,小刘子握着她的手,无比温柔:“不如去丽嫔娘娘那里,跟我一起,好吗?” 灵鹊道:“可我已经被分派到姝常在这里做事了,丽嫔娘娘是一宫之主,怎么可能会愿意收留我呢?这也不是我想去就能去的啊。” 小刘子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什么,放到了灵鹊手里。 灵鹊疑惑道:“这是什么?” “明日就是赏菊宴,你找机会洒在姝常在的衣物上,尽量洒多一点。放心,不会伤及性命,只是痒痒粉而已。” 灵鹊一听是要害人,立马就生出了退缩之意。 “我不敢!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仿佛是什么烫手山芋,灵鹊丢了回去。 “你拿回去,我不干!”说着就要扭头回去。 小刘子有些急了,抓着灵鹊的手不放,“灵鹊,姝常在已经失宠,你得为自己打算,我都是为了你好啊。” “别怕,这个药粉太医院查不出来,就算出了什么事,丽嫔娘娘都会保住你的,否则她不也遭殃了吗?” 灵鹊咬着唇,犹豫不定。 小刘子把东西塞回她手里,“你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办好这件事,让丽嫔娘娘看到你的能力和忠心,那样你就能成为咸福宫的大宫女,岂不是比现在还要风光无数倍?” “这个药粉,太医院真的查不出来吗?”灵鹊问。 “丽嫔娘娘做事,岂会留尾巴呢,放心,查不出来!” 灵鹊思虑再三,还是抵抗不住诱惑,答应了下来。 小刘子心里松了口气,欣慰道:“灵鹊,我都是为了你好,好好办,明天就看你的了。事成之后,我们都会高人一等的!” 灵鹊感动不已。 回了屋子,灵鹊趁大家都还在睡觉,把药粉悄悄藏进了自己的匣子里收好,然后躺回了床上,目光坚定。 灵鹊不知道的是,当晚这个东西就被呈到了许青栀面前。 称病休息的白芷好端端站在许青栀面前,手指小心谨慎的沾了点药粉,低头嗅了嗅,登时脸色一变。 “小主别碰,此乃烬骨粉,十分致命!” 许青栀皱了皱眉,“怎么说?是毒药吗?” 白芷愤恨道:“差不多,但是比毒药还可恶,这烬骨粉一旦接触到阳光,就会迅速发生自燃!” 许青栀冷笑一声:“原来背后之人,是想要我的性命啊。” 白芷:“丽嫔好阴毒的手段!” 白薇眼里闪过杀气,“奴婢这就去把那个卖主求荣的东西抓过来!” 第37章 赏菊宴来者不善 “先别打草惊蛇,这件事不是丽嫔所为,我们不能着了他人的道。” 许青栀一发话,白薇就冷静下来了。 白芷不解道:“小刘子不是丽嫔的人吗?” 许青栀躺在美人榻上,勾了勾唇,“正因所有人都知道小刘子是丽嫔的人,我才觉得这件事是丽嫔做的可能性并不大,因为杀死宫嫔这个罪名太严重了,聪明人都不会冒这个险。” 赏菊宴所有的妃嫔都会来参加,因为帝王也在,不但如此,还会有一些大臣参与其中。 大庭广众,又是天子眼皮底下,烧死一个活生生的宫嫔,皇帝一定勃然大怒,派人着手调查。 这个阴谋手段拙劣,灵鹊被揪出来并不难。 然后就会牵扯出小刘子,小刘子是丽嫔的人,那么矛头就会全部都指向丽嫔。 杀了她,对丽嫔没有任何好处,弊大于利。 许青栀相信,能混到嫔位的人,不会是蠢人。 “更何况,我和丽嫔连见都没见过,她犯不着非要弄死我,而且这些日子外面都在传我已经失宠,她没有理由对我下死手。” 许青栀幽幽一笑:“怕是神仙打架,拿我当下酒菜呢。” 白芷在许青栀身边耳濡目染,也学会思考了,当即开口道: “小主是怀疑跟丽嫔有仇的昭嫔。昭嫔想要利用小主,栽赃陷害丽嫔?” 许青栀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不错......” 但话音一转,说道:“但昭嫔能想到我,也不简单,因为最想让我死的人,是容妃。” 白芷没想到这么深的层面,感叹道:“这里面还有容妃的手笔啊!” 许青栀也没有笃定,只是合理猜测。 毕竟这么可怕的毒药,一般人还没门路呢。 白薇知道许青栀有一定有了主意,便问道:“小主,您打算怎么做?” 许青栀笑得狡黠:“把药粉掉包放回原处,再把真正的毒粉洒在灵鹊身上,明天让灵鹊来伺候我,我们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至于到底是谁要害我,明天就能知道了。” ** 转眼到了第二天。 灵鹊正想找机会接近许青栀,就得了吩咐,要去内殿伺候主子更衣。 灵鹊压下内心的忐忑和喜悦,进了内殿伺候。 她发现里面只有白薇在给许青栀梳妆,于是胆子便大了起来。 很快,许青栀挑了一件月白色的宫装,随后灵鹊借口要去屏风后熨烫衣服,趁这个间隙,她将准备多时的药粉均匀的洒在宫装上面...... 洒药粉的时候,灵鹊嗅到一股香味,感觉有点奇怪。 这个痒痒粉是有味道的吗? 灵鹊顿时有些慌了,她担心痒痒粉的味道会引起许青栀的怀疑。 不过做都做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灵鹊战战兢兢的将衣服拿给白薇,发现白薇神色如常,也没有询问什么,许青栀也一样。 灵鹊便松了口气,站在屏风旁等着。 她在心中想道:“姝小主,你也别怪我,人都是想往上爬的,谁让你不争气呢。大不了以后,我成为了咸福宫的大宫女,再关照你们一些。” 此时的灵鹊还不知道,今日就是她的死期。 不一会儿,一个如纯白栀子花的美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不知是不是妆容的原因,许青栀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灵鹊忍不住说道:“这是小主第一次正式出现在宫嫔们面前,打扮得如此素净,岂不是要淹没在那些靓丽的妃子中了?” 还有一句话,灵鹊没有说,小主本就被陛下冷落了,还不花点心思打扮,陛下又怎会看到小主呢? 白薇不悦地看向她:“多嘴,出去。” 许青栀也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她自然不会将自己的打算解释给一个叛徒听。 灵鹊被赶到外面,感到十分委屈。 不由得生出一丝怨气,心头那点愧疚也都散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许青栀会要求她一起去赏菊宴。 灵鹊心想,亲眼看到许青栀出丑也不错。 这次赏菊宴,许青栀只带了白薇和灵鹊。 穿戴整齐后,前往赏菊宴。 早晨下了点雨,乌云还未尽退,太阳没出来,空气比前几日凉爽,很是宜人。 赏菊宴举办在皇家园林,同样在避暑山庄内,赏的是夏菊。 赏菊宴十分热闹,身穿玄色龙袍的帝王走在最前面,被众人簇拥,四周是五彩斑斓的菊花,肆意绽放。 帝王的妃嫔们身在其中,恰似百花齐放,争奇斗艳,更加赏心悦目。 许青栀离帝王很远,中间隔着很多人。 容妃还在禁足中,并不在场,赵贵妃风头极盛,依旧是她陪伴在帝王身侧。 许青栀能察觉到很多探究的眼神放在自己身上,或好奇,或轻蔑,或冷淡,还有隐隐的恶意...... 许青栀若无其事,欣赏各色各样的菊花。 安贵人见到她,也只是站在不远处微笑点头,就当打了招呼,态度明显不如之前热络。 许青栀心如明镜。 安贵人跟她假意亲近,都是为了分宠,眼下见她似乎被帝王冷落,自然不会浪费精力在自己身上了。 许青栀抬头看了看天,太阳似乎要出来了。 也就是在这时,一个身穿紫色宫装的丽人迎面走来,一头乌发高高挽起,斜插一支镂空点翠金簪,眉如远黛,却微微上扬,透着几分不羁。 行走时,金簪垂下的珍珠轻轻摇曳,美人抬手轻抚鬓边发丝,透着无法言说的张扬和得意。 灵鹊在许青栀身后,垂首轻声道:“这位是昭嫔娘娘。” 昭嫔身后还跟着两个气质不俗的宫嫔,一个兰贵人,一个是李贵人。 许青栀看出了几分来者不善的意味。 然而,昭嫔行至跟前时,却带着满面的笑容,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妹妹就是陛下的新宠,姝常在吧?” 许青栀基本可以肯定,昭嫔就是幕后黑手,只有真正下手的人,才会想来看热闹。 “嫔妾常在沈氏,见过昭嫔娘娘,兰贵人,李贵人。” 许青栀掩去眸底的精芒,行了个万福礼,态度乖顺柔弱。 昭嫔扫了一眼,瞧见许青栀有些凄楚的样子,挑了挑眉。 一定是因为被陛下冷落,所以伤透心了吧。 昭嫔神色间闪过轻蔑。 新人都这样,受了几天恩宠,就以为得到了帝王的心,能长长久久。 殊不知帝王最是无情,新鲜感一过,连多看一眼都嫌弃。 一夜间恩宠都没了,就像是一场梦,然后就像姝常在眼下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真是有趣啊。 只需一眼,昭嫔就笃定了许青栀心性不够沉稳,看来容妃之前吃瘪,的确是巧合一场。 昭嫔勾唇道:“妹妹不必多礼。瞧妹妹长得如花似玉,娇柔动人,难怪陛下喜欢得紧呢。” 兰贵人噗嗤一笑:“可惜花无百日红,姝常在也就这样了。这段时间怕是不好过吧?” 李贵人虽没说什么,却也在幸灾乐祸。 灵鹊头垂得更低,主子被人耻笑,做下人的腰杆也挺不直。 但灵鹊转念一想,等这件事办成了,她就能脱离绮梦阁,投奔更好的去处! 第38章 王公公替许青栀解围 不远处,裴珩无意间的瞥向了这边,看见许青栀被昭嫔等人围着,颇有些可怜的样子。 眉头微微一皱。 他回头给了王德全一个眼神,意思是让他去看看怎么回事。 接触到帝王的眼神授意,王德全心领神会,默默退下,抬脚走向昭嫔等人的方向。 赵贵妃挽着皇帝的手臂,发现了王德全的离开。 她瞥了眼一袭月白宫装的许青栀,没什么表情。 许青栀要是连昭嫔刁难都对付不了,那也不配做她的棋子了。 只见许青栀低着头,轻咬下唇,仿佛受到了极大的羞辱,肩膀微微发着抖。 兰贵人嗤笑道:“我要是妹妹啊,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瞧,陛下跟贵妃娘娘在一起,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你呢。” 她们虽说早已习惯贵妃霸占皇帝,但心里也有怨气,偏要说出来,让新人也跟着难受。 看到新人悲伤痛苦,昭嫔等人心里也能平衡些。 殊不知,许青栀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陛下不也没有将眼神分给诸位姐姐么?” 面对兰贵人的讥讽,许青栀依旧是凄楚的姿态,却一句话就刺痛了昭嫔三人的心。 兰贵人气得面目有些扭曲,“没规矩的东西,这就是你对昭嫔娘娘说话的态度吗!” 兰贵人是跋扈了些,却也不蠢,她要借昭嫔的名头教训许青栀! “贱婢,还不跪下!” 昭嫔没有阻拦,高高在上的在一旁看着。 许青栀没有跪,倔强地说:“嫔妾说错了吗?” 看她的神情分明是委屈,可怜的,但说出口的话,却让昭嫔她们火冒三丈。 “嫔妾没有错,嫔妾不跪。” 兰贵人没想到许青栀看起来这么柔弱可欺,却是个硬骨头! “好好好,你莫不是以为,受了几天恩宠,就能目中无人了?!” 兰贵人是有封号的贵人,品级比李贵人高,许青栀下她面子,让她在李贵人面前丢脸,这让兰贵人恨不得手撕了许青栀。 许青栀似是被吓到了般,手抚胸口,退了两步,“兰贵人,嫔妾没有目中无人,您这样说,嫔妾实在惶恐!” 兰贵人:“你还装无辜!” 说罢,忍不住上前两步,似乎要做些什么。 大庭广众之下,许青栀也不怕她们对自己动手。 昭嫔果然还是有些顾忌的,她可不想让陛下觉得她在欺负宫嫔。 “好了,本宫都没说什么,你嚷嚷个什么劲?” 昭嫔一发话,兰贵人的气焰就弱了下去,退到了昭嫔身后,然后狠狠地剜了眼许青栀。 短暂的接触下来,许青栀就知道兰贵人是什么人了。 又是个持势凌人,欺软怕硬之徒。 李贵人适当的站出来打圆场,温温和和的笑道:“好了,都是姐妹,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兰姐姐你也莫要吓唬她了,这么多人在呢......” 比起兰贵人,李贵人还算是个有心机的人物。 许青栀心想。 随即假装感激的看了眼李贵人。 许青栀眼眶通红,强忍泪水掉落,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连昭嫔见了,都不免产生了一丝恻隐之心。 意识到这一点后,昭嫔猛然回神,眼里划过一丝阴霾。 真是个狐媚子!要是被陛下看到了,说不定又要被勾了去! 不过没关系,很快,她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头了。 昭嫔抬头看天。 太阳,就快出来了呢。 许青栀余光看见了王德全的衣角,低头垂泪道:“嫔妾自知魅力不足,留不住陛下的心,陛下想宠幸谁,也不是嫔妾可以妄议的,诸位姐姐,也不必这样取笑嫔妾,嫔妾回去就是了,不来碍姐姐们的眼......” 兰贵人轻蔑的表情似乎在说,就算取笑了你又如何? 陛下根本不在意你! 这个想法刚从心头划过,身后就传来了王德全的轻咳声。 兰贵人根本没有注意到王公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脸色一变! 王德全是皇帝近侍,不会无端出现在这里,难道...... 兰贵人朝左右看去,便松了口气。 幸好,陛下没有来。 但是一想到自己方才盛气凌人的样子,要是传进陛下耳朵里,她可就糟了。 帝王最厌恶后宫妃嫔恃强凌弱了。 王德全走上前行礼:“奴才见过昭嫔娘娘,几位小主。” 昭嫔对他很客气,“王公公不必多礼,王公公来这是?” 王德全笑了笑,转头看向许青栀。 昭嫔脸色微变。 只见王德全对许青栀一脸关切道:“陛下差奴才来问,姝常在的身子好些了吗?” 许青栀柔声道:“已经大好了,劳烦公公替我谢陛下关怀。” 王公公满脸笑意的应了声是。 其实皇帝根本没问,是王公公见许青栀被欺负,就动了些恻隐之心,才说了这一句。 许青栀多少也猜到,这大概是王公公自作主张,为她解围。否则皇帝真关心她的话,也该亲自过来了。 见此景象,兰贵人脸上出现了忌惮,还有隐隐的后悔。 她还以为,陛下已经完全忘了这位姝常在! 难道,陛下是看到了这一幕,怕姝常在被欺负,才特地派王公公过来的? 兰贵人挤出一丝笑容,主动上前:“好妹妹,我这个人向来心直口快,没有什么坏心眼,希望你别往心里去才是。” 兰贵人此时的态度,跟方才盛气凌人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还真是个见风使舵的家伙。 许青栀哪里不知,兰贵人是怕她跟皇帝吹枕边风呢。 许青栀怯怯地点了点头,当着王德全的面,适当的给了兰贵人一个台阶下,“兰姐姐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妹妹怎会怪姐姐呢,是妹妹我不懂事,望兰姐姐别介怀。” 王德全见状,心里对许青栀更加怜惜。 刚才发生的事,他全看见,也都全听见了,包括兰贵人那声震耳欲聋的贱婢。 兰贵人如此过分,姝常在都不计较,姿态还放得很低......见者动容。 王德全在心里决定,等回头向陛下回禀时,定要将兰贵人的所作所为如实告知! 王德全前脚刚走不久,太阳就完全出来了,空气中的温度一下子就上来了。 兰贵人提出去凉亭避暑,却发现最近的凉亭被人捷足先登,定睛一看,正是丽嫔。 兰贵人犹豫的看向昭嫔。 只见昭嫔勾着红唇,嘴角噙着一抹冷冷的笑意,正要抬脚走过去,似是想到什么,回头看了眼还站在阴影中的许青栀。 “姝常在,一起来吧?” 昭嫔开口邀请,许青栀自然没有拒绝的余地。 她看穿昭嫔的意图,就这样走到了阳光下,十分乖顺。 昭嫔见状,勾了勾唇。 好戏,就快开场了呢。 才走出几步,昭嫔、兰贵人、李贵人就听到了身后传来凄厉的尖叫声。 按地位排序,走在最后的人是许青栀。 昭嫔理所当然的以为,发出尖叫的人是许青栀。 美眸里掠过一丝笑意,又转瞬掩去,昭嫔慢一步回过头去,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震惊。 然而,等她看清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是真的震惊了! 第39章 灵鹊自食恶果 “啊啊啊啊啊!怎么回事,救命,救命啊!!” “好痛,好痛啊!呜呜呜,谁来救救我......” 发出惨叫的人是灵鹊。 太阳底下,她浑身着火,仿佛一个被点燃的火把。 且火势越来越大,整个人几乎被火光吞噬,周围的空气都发生了微微的扭曲,十分骇人! 而许青栀一脸受惊的站在一旁,被身旁的宫女搀扶,脸都被吓白了。 昭嫔眼神逐渐晦暗。 按计划,出事的人应该是这位姝常在才对,怎会是她身边的宫女! 问题出在谁身上? 昭嫔眼神一扫而过,透着一丝犀利。 而兰贵人和李贵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被吓得躲远了。 灵鹊被火灼烧,痛得在原地乱转,想要扑灭身上的火。 “昭嫔娘娘,危险!” 许青栀突然扑了过来。 昭嫔没有防备,就这样被许青栀扑倒在地! 许青栀压在她身上,昭嫔后背都痛麻了,眼冒金星,疼得没法开口。 场面一片混乱。 好在附近有井,有人及时打了桶井水来,泼在了灵鹊身上。 灵鹊虽保住了一条命,但整个人已经被火烧得面目全非,头发被烧得精光,头皮焦黑一片,还冒着丝丝缕缕刺鼻的轻烟。 她蜷缩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呜咽。 原本的衣物只剩下几缕焦黑的布条,勉强挂在身上,皮肉与布料粘连在一起,分不清彼此。皮肤呈现出骇人的暗红色,有些地方已经碳化,泛着诡异的黑色。 伤势惨烈,看不出本来的样貌了。 附近的宫人、妃嫔、大臣们都被动静吸引了过来,每个过来的人,看到这一幕,都吓得胆战心惊。 灵鹊的伤势实在可怕,有人往她身上盖了一块布,四周站着几名太监。 灵鹊呜咽着,希望有人能救她,而她想到的第一个人,竟是她要背叛的主子。 “姝常在,您还是别过去了,别把您吓到了......”太监拦着许青栀,好心劝解。 “不,灵鹊是我的人,我怎能眼睁睁看她受苦!让我过去和她说几句话!” 灵鹊听到许青栀焦急的声音,心里更加愧疚。 她卖主求荣,这是上天给她的惩罚吗? 许青栀不顾宫人的阻拦,扑到了灵鹊身边,一脸心疼痛惜之色。 灵鹊满眼泪水的看着许青栀,“小主......” “灵鹊,你说什么?”许青栀低下头去,贴着灵鹊的耳朵,做倾听状。 没人知道她们交流了什么。 片刻后,许青栀起身,垂泪道:“好,你放心,我一定为你做主!” 俨然一幅主仆情深的画面,让人不禁动容。 旁观众人心中都在想,这位姝常在,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啊。 然而,没人知道,灵鹊方才什么都没说,是许青栀自导自演。 灵鹊收到了许青栀的警告。 如果她不按照许青栀说的去做,她在宫外的弟弟,家人,都会因为她的贪心,付出代价! 直到现在,灵鹊才知道,许青栀根本不是什么柔弱单纯的小白花,许青栀聪明得很,早就发现了她的小动作。 有这样聪慧的主子,绮梦阁又岂会一直被人踩在脚底,又怎会没有前途? 灵鹊这才知道自己的眼光有多浅显。她知错了,她大错特错!害人终害己,一切都是她自食恶果! 灵鹊追悔莫及,满脸灰败的闭上眼,等待审判。 不一会儿,皇帝来了,许青栀也从灵鹊身边离开了。 许青栀看着灵鹊凄惨的模样,眸里的冷光转瞬即逝,如果不是她提前有所准备,现在躺在这里的人,就是她了。 在帝王到来之时,许青栀恢复日常的人设,娇滴滴的扑过去。 裴珩下意识伸手扶住了她,揽入怀中。 才十天不见,腰肢又细了些,没有好好用膳吗? 垂眸时看到小女子惨白的脸,凄楚无助的模样,裴珩不由得眉头紧皱,眸色沉沉地开口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陛下,有人要谋害臣妾啊......” 昭嫔站在人群中,手指不自觉地紧握起来。事情似乎脱离了她的掌控...... 昭嫔回头给心腹一个眼神。 后者接触到她的目光,悄然离开人群。 许青栀这一开口,裴珩才知道躺在地上如焦炭般的人,是她身边的宫人。 心头不由一紧。 他只是一时没看住,她这边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莫怕,朕在这里。”裴珩安抚了两句,轻拍她的后背,像哄孩子一样温柔。 看到帝王温柔的动作,所有人都震惊了。 饶是赵贵妃都有些诧异,陛下何时对人这般温柔过?! 赵贵妃眼中闪过一抹妒色。 但转念一想,慧心的话犹在耳畔,许青栀是她的棋子,越是得宠,死后才能给镇国公府致命一击! 如此想着,赵贵妃勉强忍了下来。 眼下是她主理六宫,凡是牵扯到后宫妃嫔的事,她都必须管。 于是她喊来方才在场的人,询问情况。 兰贵人胆小如鼠,李贵人也害怕得说不出话,只能昭嫔来说。 昭嫔神色苍白,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说道:“启禀陛下,贵妃娘娘,刚刚走得好好的,突然姝常在的宫女身上就着了火,吓人得紧,姐妹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兰贵人和李贵人害怕的抱在一起,只管点头。 赵贵妃的目光重新落在许青栀脸上,问道:“姝常在,你刚才说有人要谋害你?” 裴珩也阴沉着脸问:“谁要害你?” 许青栀已经肯定,就是昭嫔下的手。 但她却开口道:“臣妾这段时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知是哪里得罪了丽嫔娘娘,让她要置臣妾与死地!” “陛下,就在刚刚,灵鹊亲口跟臣妾说,是丽嫔娘娘身边的小刘子威胁她,要她对我下手。” “灵鹊忠厚老实,不愿遭人胁迫,又怕连累到臣妾,就改将毒粉用在了自己身上,还望陛下为臣妾、为忠仆做主啊!” 许青栀声音哀婉,配合她委屈的神态,让周围众人都不禁产生一丝怜惜。 没人注意到,丽嫔和许青栀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包括昭嫔。 昭嫔听到许青栀说的话,内心松了口气。 看来就算对方察觉到了阴谋,也只是顺藤摸瓜怀疑到了丽嫔身上,并没有发现她这个幕后真凶。 昭嫔放松下来,安心的作壁上观。 没能一石二鸟,昭嫔感到很可惜,不过丽嫔要是因此一落千丈,也是不错的结果。 至于那位姝常在......虽说对方目前没有发现她,之后说不定就会回过味来,所以必须斩草除根! 第40章 兰贵人被贬 赵贵妃看向人群中一道清新脱俗的身影,扬起下巴说道:“丽嫔,姝常在说的你也听见了,你可有话要说?” 丽嫔穿着月白色长裙,外穿浅蓝色轻纱,如瀑布般垂落在肩膀两侧,只是简单地用一根玉簪挽起,与她素雅的装扮相得益彰。单是站在那,就像是遗世独立的仙子。 清冷,纤柔,美丽动人,配得起“丽”字的封号。 清冷美人不紧不慢地款款而来,对赵贵妃和皇帝都福了一礼,接着柔柔地说道:“陛下,您最了解臣妾,臣妾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不敢,又岂会有害人之心?” 说着,她深深地看了许青栀一眼。 “况且,臣妾与姝常在并无交集,更无仇怨。臣妾没有理由害她。此事并非臣妾所为,还望陛下、娘娘明鉴。” 丽嫔是后宫的一抹清流,不站队,不表态,不争不抢。 从潜邸伺候帝王时就始终如一,所以她一直处在个不高不低的位置,存在感不高,但只要提到她,就没人敢轻视。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丽嫔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唯一的敌人就是昭嫔。 赵贵妃看出其中必有猫腻,她能想到利用宠妃打击对手,别人未必就想不到。 但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丽嫔,没道理把昭嫔扯进来。而且不管是谁被处置,赵贵妃都乐见其成。 正好,她便借这个机会看看许青栀的本事。 赵贵妃道:“丽嫔说得有道理,不过所有的是非不是有道理就可以的,还要看证据。陛下以为呢?” 赵贵妃看向身旁的皇帝,一副公正不阿的样子。 裴珩眸光幽深,看不出情绪。 他相信丽嫔的为人。 可他若相信丽嫔,岂不是不相信许青栀? 最终,裴珩沉声道:“朕,只看证据。传小刘子上来。” 等待途中,皇帝和贵妃都坐在了凉亭里避暑,当事人以及其他人则站在外面。 高位娘娘们有宽大的华盖遮阳,依附于她们低位的妃嫔也能站在阴凉处。 唯独许青栀,只有一把小小的罗伞。 人群中,许青栀一袭月白衣裙,身形纤弱,低眉敛目的姿态,看起来孤立无援。 裴珩见状,不禁心生不忍。 可这个时候若是当众将许青栀喊过来,只会让她陷入众矢之的。 裴珩只好移开目光,眸色沉沉,缓缓转动着玉扳指。 在小刘子还没带上来之前,容妃的人开始趁机打压许青栀。 “嫔妾相信丽嫔娘娘的为人,丽嫔娘娘一向与人为善,从未陷害过任何人,又怎会无端对一个新人下此毒手?倒是姝常在,十分可疑!” “就是啊,说不定是姝常在是在自导自演呢。” “兴许那小刘子带上来后,证词也是偏向姝常在呢。究竟是证人还是帮凶,可不好说呢。” 兰贵人见风使舵,也踩了一脚:“没想到姝常在如此恶毒,好生可怕!” 妃嫔们你一言我一语,不轻不重的就将嫌疑抛到了许青栀头上。 渐渐的,一些怀疑的眼神落在了许青栀身上,充满探究。 许青栀早就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她的目光不动声色的扫过这些妃嫔,在心里记下了每个人的脸。 等她们叭叭得差不多后,轮到她表演了。 许青栀掩着嘴,一脸诧异又无辜地说:“诸位姐姐是说,嫔妾一个没有根基的新人,能收买一宫之主的人?” 那几个针对许青栀的宫嫔表情凝滞了一瞬。 许青栀又道:“陛下是明君,睿智无双,明察秋毫。听诸位姐姐的意思,难不成是说英明神武的陛下会被小人蒙蔽,不能明辨是非黑白吗?” 此话一出,帝王神色冷峻的看向了那几人。 “陛下,臣妾没有这个意思啊!” 方才叫嚣最欢的几个人,全部脸色发白,扑通跪了下去! 还有兰贵人,也吓得膝盖一软,跪下了。 众人都没想到,许青栀这么伶牙俐齿! 裴珩也没想到,这小女子还挺会借势的。 他是喜欢单纯的女子,却不喜欢蠢笨软弱之人,许青栀目前的表现,让他颇为欣慰。 他答应过她,不会让她受委屈。 于是裴珩冷冷的开口道:“朕最厌恶搬弄是非口舌之人。你们几个,言行失当,有违宫规。有封号的,褫夺封号。没封号的,均降一级!罚俸三月!” 那几个妃嫔脸色煞白,瘫软在地,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个惩罚在后宫算是严重的了,而且还是皇帝亲自降罪。 这便意味着,就算保住了位分,今后也很难得到皇帝的喜爱了。 兰贵人......不,应该是孙贵人了。 封号被夺,又遭到帝王厌弃,孙贵人如遭雷劈,险些晕厥过去。 她怎么也没想到,只是多嘴说了一句话,就受到了如此严重的处罚! 家里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写信来骂死她的! “呜呜呜,陛下,臣妾知错了......”孙贵人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 昭嫔狠狠地瞪她一眼,低声警告:“闭嘴,你还嫌陛下不够生气吗?” 孙贵人听到昭嫔的警告,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但皇帝还是注意到她了。 裴珩看着孙贵人,眯了眯眼。 方才王德全告诉他,孙贵人是如何欺辱许青栀的。 她喊许青栀贱婢。 “传朕旨意,将孙贵人贬为答应。” 裴珩没有给任何理由,就这样定了孙贵人的生死。 前一刻,孙贵人的地位还比许青栀高,许青栀见了她,要行万福礼。 而现在,孙贵人变成了孙答应,再也无法在许青栀面前耍威风了。 接连遭受打击,孙答应这回真晕了。 真是个蠢人! 昭嫔看向孙贵人的目光,仿佛在看着一个弃子,充满失望,心里对许青栀也多了几分忌惮。 而赵贵妃看向许青栀的眼神,则颇为赞赏。 她刚才故意没有让自己的人替许青栀说话,就是想看看许青栀打算怎么做。 是打算沉默,当个受气包,还是舌战群儒,反击回去。 没曾想,许青栀的表现比她想得还好,两句话就把自己的嫌疑摘了,还让欺负自己的人尝到了苦果。 容妃的势力又被削弱了,真不错。 赵贵妃勾了勾唇角,装模作样的训斥了几句,再让宫人把那几个倒霉的宫嫔拖走,省得留下碍眼。 最后让其他人以此为鉴后,这个插曲就算过去了。 那些原本蠢蠢欲动的宫嫔经此一事后,发现许青栀并非软柿子,而且皇帝还是在意她的。认清事实后,全都安分了下来,庆幸方才没有掺和一脚。 许青栀没有错过众宫嫔的表情,心里冷笑。 她就是要让她们知道,她可不是好欺负的。 不过许青栀实在没想到皇帝给她们的处罚会如此之重,出乎她的意料! 隔着人群,许青栀感动地看了裴珩一眼,深情与他对视。 裴珩的心意,她感受到了,但感动归感动,许青栀脑子很清醒。 背后泛上了丝丝寒意。 她再一次清晰的认识到了帝王的无情。 那些受到惩罚的女人,都是伺候帝王许久的宫嫔,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却因为言行不当,就遭到这般对待。 今天皇帝能为了她,严惩其他人,他日皇帝也能为了别的宠妃,对她不留情面。 后宫就是如此,不受宠的宫嫔,就是砧板上待宰的羊羔! 许青栀攥紧手指,更加坚定了要争宠的决心,并且告诫自己,绝不会爱上那个掌握生杀大权的无情帝王! 第41章 许青栀和丽嫔联手 太医小心翼翼的从灵鹊身上提取了一点剩余的毒粉,仔细分析,神色愈发严肃。 片刻后,太医来到皇帝面前,行完礼说道:“启禀陛下,这毒粉含有白磷,白磷遇热即燃,难怪那宫女会在阳光下自燃!” 裴珩的指节轻敲桌面,嗓音沉冷道:“朕的后宫竟出现了如此可怕的东西,真是好得很!” 天子威仪一出,所有人都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许青栀白着脸,一脸后怕道:“若是灵鹊听了小刘子的话,把这个毒粉用在臣妾身上,那躺在那里的人,就是臣妾了......陛下,臣妾实在害怕。” “臣妾差点就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她眼泪汪汪地看着皇帝,仿佛真的怕极了。 裴珩知道她胆子大,连落水都不怕,看来现在是真被吓到了。 他心疼了。 裴珩顺势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安抚道:“别怕,有朕在,朕一定会揪出凶手,还爱妃和后宫一片安宁!” 昭嫔心虚的低下头。她绝对不能被查出来! 许青栀又轻轻扯着裴珩的衣袖,哀求道:“请陛下救救灵鹊,她对臣妾一片赤胆忠心,替臣妾承受了这些苦楚,臣妾不忍心看她如此痛苦。” 裴珩轻拍她的手背,当即让太医去医治灵鹊。 太医看着灵鹊直摇头,“陛下,姝小主,这个宫女伤势过重,活不长了,就是神仙来了,也难救啊。” “我知道了,辛苦王太医了。”许青栀面露悲伤,偏过头去,默默抹泪。 裴珩心里愈发觉得,眼前的小女子冰清玉洁,有着一颗菩萨般的心肠。 那背后的凶手,当真可恨! 没多久,小刘子被押到了裴珩面前。 小刘子脑袋伏在地上,害怕的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余光瞥见不远处的灵鹊,又狠狠哆嗦了一下。 许青栀暗中观察着昭嫔的神色。 果不其然,昭嫔在看到小刘子出现后,脸色就变了。 许青栀嘴角噙着一抹冷意。 现在知道慌了? 很快,我就会让你知道踢到铁板的感觉。 昭嫔想杀了她达成目的,她便要踩着昭嫔,风光回宫! 昭嫔似是察觉到许青栀的目光,猛然抬头。 却发现许青栀低着头,依旧一副乖顺柔弱的模样。 难道是她的错觉? 昭嫔没有多想,重新将目光放在了小刘子身上,眼里闪过一抹不安之色。 小刘子怎么还活着?她的心腹没能弄死对方吗? 突然,昭嫔看向对面的丽嫔。 丽嫔正望着她,眼神戏谑。 昭嫔心下一沉,事情败露了! 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错? 昭嫔绝不会想到,许青栀早就和丽嫔联手了。 眼下,昭嫔整个人心慌意乱。 丽嫔那个贱人提前知道了她的计划,控制了小刘子,那么小刘子会把她供出来吗? 不,不会的,小刘子对她忠心耿耿,绝对不会暴露她的! 心里这般笃定,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一滴豆大的冷汗顺着额角缓缓滚落...... 赵贵妃道:“你就是小刘子?抬起头来回话!” 小刘子惶恐的抬起头,眼角有伤。 “回、回贵妃娘娘,奴才,奴才是小刘子......” 赵贵妃道:“躺在那边的人,你可认得?” 小刘子哆哆嗦嗦地看向灵鹊,又闭着眼,哆哆嗦嗦地答道:“奴、奴才,认得。” 赵贵妃一拍桌面,不怒自威:“姝常在身边的宫人无故自燃,跟你可有关系?陛下在此,即刻如实招来!” 小刘子全都认下了。 “是奴才给了她毒粉,但是与丽嫔娘娘无关......” 听到这里,昭嫔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妙。 丽嫔先是淡淡地瞥了昭嫔一眼,才盯着小刘子,寒声道:“小刘子,本宫待你不薄,你为何要构陷本宫?究竟是谁指使你的?!” 丽嫔向来温和,这还是第一次这么疾言厉色。 昭嫔的神色愈发不安,心跳得极快。 只见小刘子抬起头,红着眼看向了昭嫔的方向,眼底迸发出滔天恨意! 他从一开始就是昭嫔安插在丽嫔身边的暗棋。 一直以来都对昭嫔忠心耿耿,哪怕事情败露都只想自己顶罪,绝不背叛昭嫔。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昭嫔会想杀他灭口! 如果不是丽嫔娘娘及时派人来救,他已经死了! 既然昭嫔无情,就别怪他无义! “是昭嫔娘娘!是昭嫔娘娘指使奴才,让奴才害死姝常在,再把脏水泼到丽嫔娘娘身上!” “毒粉也是昭嫔娘娘亲手拿给奴才的!” 话音一落,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转向了昭嫔,包括帝王。 众人的神色看起来似乎并不意外。 赵贵妃道;“昭嫔,你可有话要说?” 昭嫔自然是不认的。 她强装镇定,昂着下巴走了出来,然后一改跋扈的姿态,柔柔地跪倒帝王面前。 泫然欲泣道:“陛下!是这狗奴才诬陷臣妾,臣妾是清白的啊!” “什么毒粉,臣妾连听都没有听过,更没有见过小刘子。” 就算小刘子供出她又如何?反正她已经扫清了所有的尾巴,不留一点痕迹! 没有证据,仅凭一个狗奴才的一面之词,谁都不能治她的罪! 昭嫔扭头瞪着丽嫔和小刘子,“一定是丽嫔自导自演,再栽赃陷害臣妾,其心可诛!臣妾清清白白,陛下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啊!” 裴珩一双漆黑的眼眸深如幽潭,不带丝毫感情,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想法。 昭嫔一字一句道:“臣妾行得端,坐得直,自请搜宫!” 一宫之主被搜宫,是莫大的羞辱,但昭嫔却主动提出来了。 这一刻,众人的想法又有些动摇,难道,这件事真的是丽嫔自导自演? 这时,丽嫔也从容的跪下说道:“陛下,贵妃娘娘,臣妾也自请搜宫,还臣妾清白!” 两人的表情,一个比一个坦荡。 许青栀知道,昭嫔敢让人搜宫,就已经提前扫清尾巴了,就算是挖地三尺,也搜不出什么。 不过,她已经在昭嫔身上制造了证据,局已经布好,就等好戏开场了! 结果如许青栀所料,两拨宫人分头行动回来,皆一无所获。 除了小刘子的证词,没有找到任何铁证。若是继续僵持下去,丽嫔会一直背着这个嫌疑,毕竟小刘子的确是她的人。 昭嫔见状,背脊逐渐挺直,嘴角掠过笑意,得意地瞥了丽嫔一眼。 而丽嫔神色淡然,毫无畏惧,眼神始终目视前方。 好好的赏菊宴就这么被毁了,身为皇帝的裴珩自然不高兴,眉眼压得极低,周身仿佛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寒气。 赵贵妃有些烦躁,这是她主理六宫后第一次处理这么大的事,若是给不出一个结果,陛下难免会觉得她无能。 她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赵贵妃眼神冰冷的看向丽嫔,正要开口。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灵鹊,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缓缓跪下。 “启禀陛下,贵妃娘娘,奴婢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灵鹊可怜的模样暴露在众人视线中,不明真相的众人看着这个为主子牺牲的忠仆,都不由得心生怜惜。 就连皇帝,对她的态度都颇为温和。 裴珩道:“你说便是。” 灵鹊虚弱的说:“昨晚小刘子来找奴婢时,奴婢闻到小刘子身上有股从来没有过的味道,今天见到了昭嫔娘娘,才突然想起来,那股味道正和昭嫔娘娘身上的香味一样.....” 昭嫔瞪大眼睛,脱口而出道:“你这贱婢,在胡说什么?!” 第42章 反击昭嫔 李贵人也为昭嫔说话:“陛下,这个宫女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个时候想起来了,多少有些刻意。臣妾以为并不可信。” 昭嫔瞪着灵鹊:“你这个贱婢,你有几个脑袋敢污蔑本宫!” 如果眼神能刀人,灵鹊已经被碎尸万段。 裴珩从不喜昭嫔跋扈的性格,看到她口吐狂言,一口一个贱婢,眼神里便透出隐隐的嫌弃。 “你给朕闭嘴,让她说完。“ 皇帝发话,昭嫔只好闭上嘴,李贵人也不再多话。 灵鹊已是将死之人,什么都不怕,就算昭嫔瞪她,她也要说下去。 “回陛下,奴婢没记错的话,昭嫔娘娘身上有海棠花香,小刘子身上也有同样的味道。” 昭嫔闻言,立即冷笑一声:“胡说八道,本宫从未用过海棠味的脂粉!” 昭嫔并未注意到,在她说这句话时,李贵人抬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本宫知道了!” 昭嫔转头看向皇帝,激动的说道:“陛下,姝常在的宫人胡言乱语,臣妾怀疑就是姝常在和丽嫔勾结,联起手来做戏,欲要陷害臣妾!” “她们眼见搜不到证据,不能给臣妾定罪,所以她们黔驴技穷,才让那个贱婢说出这种无中生有的话来!” “陛下,真相已经很清楚了,臣妾是无辜的,还请陛下将这两个毒妇打入冷宫!” 昭嫔嗓音尖锐,吵得裴珩脑仁都在发疼。 许青栀一脸无辜:“昭嫔娘娘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嫔妾一直坐在陛下身边,没有跟灵鹊沟通过,又怎么指使她?” 昭嫔眼神如刀般射过去,厉声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提前商量好了!” 许青栀害怕地往皇帝身边靠了靠。 “够了!”裴珩低呵一声。 昭嫔瞧见皇帝如此袒护许青栀,心里嫉妒得发狂。 灵鹊拜了下去:“不管昭嫔娘娘身上是什么味道,只要跟小刘子身上的气味相同,便能证明昭嫔娘娘的确跟小刘子接触过。” 昭嫔回头瞪着她。 不过昭嫔并没有将灵鹊的话放在心上,因为她知道自己从未用过什么海棠花味的东西! 自己身上根本不可能有海棠花香! 裴珩给了赵贵妃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便让身边的慧心去查看。 昭嫔背脊挺直,任由宫女靠近,闻着自己的衣服。 赵贵妃问:“闻出什么没有?” 慧心恭敬答道:“回娘娘,昭嫔娘娘身上的确有股海棠花的味道。” “这怎么可能?!”昭嫔的音调陡然拔高,“她骗人!” 赵贵妃冷冷地看过去:“怎么,难道本宫的人还会诬陷你不成?!” 昭嫔是惧怕赵贵妃的,缩了缩脖子说:“不,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是想说,她是不是搞错了。” 慧心道:“奴婢没有骗人,昭嫔娘娘身上的确有海棠花的香气。” 裴珩又让身边的宫女去查验一番,结果如出一辙。 而丽嫔身上并没有这个味道。 昭嫔不敢置信。 也是这时,她才逐渐闻到身上散发出来的花香。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宫女们又去查看了小刘子。 果然也在小刘子手上也闻到了同样的香气,只是比较淡。 这便表明了,小刘子的确和昭嫔接触过,而前不久,昭嫔还在狡辩,说没有见过小刘子。 所以,昭嫔在骗人。 “不,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我的身上怎么会有这种味道,我......” 昭嫔慌乱不已,抬眸时接触到皇帝冰冷的眼神,顿时从头凉到脚。 似是想到什么,昭嫔眼睛一亮,指着许青栀道:“是姝常在!方才姝常在趁乱扑倒了臣妾!一定是她趁机在臣妾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陛下,姝常在身上肯定也有这股味道!” 如果不是皇帝在场,昭嫔怕是要冲上来亲手撕了她。 许青栀察觉到皇帝略带探究的眼神,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假装不知,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服,坦诚道:“的确有股海棠花香......” 话音未落,昭嫔就得意道:“看吧,本宫就知道是这样,姝常在,你好恶毒的心思!” “陛下,快给她定罪吧!还有丽嫔,丽嫔是主谋,唯有臣妾是清白的!” 许青栀不解的看向昭嫔,“真相没有盖棺定论,昭嫔娘娘就这么急着要陛下给人定罪,到底是在怕什么?” 经许青栀提醒,众人才隐隐回过味来,似乎从昭嫔被扯进来开始,她就总是一副急切的样子。 昭嫔的神色有片刻凝滞。 当然是怕拖得越久,变故越多了! 但她依旧嘴硬道:“本宫行得端坐得正,没有在怕!倒是你,顾左右而言他,又是意欲何为!” 昭嫔手指着许青栀,指尖有轻微的颤抖。 许青栀神色坦然,双手平放在膝上,平静道:“昭嫔娘娘身上有海棠花香,嫔妾和您接触,自然会沾染上,这不是很正常吗?怎么就变成了,是嫔妾在您身上动手脚了?” “若嫔妾没记错,方才混乱之时,李贵人,还有娘娘身边的宫女,也和娘娘有所接触,她们身上应当也有这股味道。” 众人看向李贵人。 李贵人只好象征性抬手,闻了闻身上的味道,神色犹豫。 她的衣服上,的确有海棠花香,之前是没有的。 昭嫔看向李贵人,眼神带有浓浓的威胁意味。 放在平时,李贵人定会站在昭嫔那边,可现在...... 她若说没有,陛下只要派人一验,就会知道她在撒谎。届时说她包庇昭嫔都是轻的,严重会落得个欺君之罪!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李贵人还没有到愿意为昭嫔舍弃性命的程度。 李贵人没去看昭嫔,而是转身面向帝王,如实说道:“回陛下,臣妾身上,也有海棠花香。” 昭嫔身边的宫女虽没敢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许青栀道:“昭嫔娘娘,嫔妾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和李贵人,还有那几个宫女接触过。嫔妾哪有这么了不得的本领,一下子让所有人都沾上味道呢?” “还有那小刘子,在场之人皆为见证,嫔妾不曾碰过他一根汗毛。” 人群中,有人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裴珩眼里的那一丝疑虑也褪去了。 许青栀叹了口气,颇为难过:“昭嫔娘娘,嫔妾方才好心救您于危难,您却反咬嫔妾一口,实在是......” 说到这里,众人看向昭嫔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谴责。 昭嫔心里认定就是许青栀动的手脚,张嘴时却百口莫辩。 就在这时,身后的小刘子大喊一声:“昭嫔娘娘,事已至此,您就认罪了吧!奴才先走一步了!” 说完,小刘子突然起身,紧接着一脑袋撞到了一块巨大的奇石上! 砰的一声。 等宫人反应过来时,小刘子已经一命呜呼了,满脸血淋淋的。 而灵鹊,也恰恰在这个时候断了气。 两人都被宫人迅速抬了下去。 昭嫔再怎么狡辩,都没人相信她了。 终于可以盖棺定论了。 赵贵妃厉声道:“昭嫔,你扰乱后宫安宁,使出这般阴毒手段,实在是罪无可恕!” 皇帝也厌恶道:“毒妇!” 昭嫔知道大势已去,整个人吓得瘫软在地。 当初决定实行这个计划时,她自认天衣无缝,从未想过会失败。一想到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昭嫔就怕的浑身发抖。 她疯狂摇头,“不,不是我干的,是李贵人!” “是她撺掇我陷害丽嫔的!” 李贵人没想到昭嫔会想拉自己下水,她扑通跪下,“陛下,此事与臣妾无关,臣妾绝对没有参与!” 昭嫔用力推了她一把,活像条见人就咬的疯狗:“就是你!是你撺掇本宫利用姝常在陷害丽嫔,一切都是你谋划的,你才是那个毒妇!”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减轻自己的罪责,唯有将李贵人拉下水,把事情都推到对方身上,她才能有一条生路! “陛下,都是李贵人的错,是臣妾一时糊涂,听信了小人谗言,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啊!“昭嫔声嘶力竭,毫无之前端庄高贵的姿态。 李贵人脸色苍白,又震惊又愤怒,气得浑身发抖。 她知道后宫没有真姐妹,可她这几年为昭嫔鞍前马后,冲锋陷阵,对昭嫔忠心耿耿,刚才还为昭嫔说了好话,从未想过落井下石。 可昭嫔呢,自大张狂,事前不跟她商量,计划失败后,竟然还想拉她当垫背的! 李贵人难免心寒。 “昭嫔娘娘,你可有良心?” 许青栀悠闲地看着狗咬狗的场面,目光从李贵人脸上掠过,心思一动。 这个李贵人性子沉稳,是个角色。 许青栀动了要收入麾下的念头,于是便开了口。 第43章 昭嫔恶有恶报 “陛下,臣妾相信李贵人是无辜的。” 听见这道温柔有力的声音,李贵人抬头看向许青栀,面露诧异。 她没想到,第一个愿为自己说话的人,竟会是许青栀! 她为什么要帮自己说话? 李贵人不解,她愣愣地看着许青栀温良的脸,不禁生出几分触动。 明明前不久自己还跟昭嫔一同取笑她,可对方不仅没有记恨在心,趁机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反而开口为她说话。 反观昭嫔......高下立判! 李贵人心情复杂。 虽说这次陷害丽嫔的事情,李贵人的确没有参与,但谁都看得出,她是昭嫔的人,这位姝常在难道就不怀疑她吗? 不止是李贵人,在场之人都没想到许青栀会选择帮李贵人开脱。 那得是多么善良的人啊! 裴珩却不意外,他知道身边的小女子一向心善。 昭嫔还跪在裴珩面前,看见许青栀又在坏事,便恶狠狠的瞪着许青栀,“本宫说话,哪有你这个贱人插嘴的份——”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了昭嫔脸上。 裴珩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她,脸上的厌恶不加掩饰。 “朕看你才是那个贱人。” 昭嫔捂着自己的脸,难以置信,皇帝会对自己动手。 她伤心的说:“陛下,您怎能为了她,打臣妾的脸。” 她从潜邸就陪伴在裴珩身边,论家世论相貌,哪一点不如这个新来的贱女人了! 此时此刻,昭嫔对许青栀的恨意,超过了丽嫔。 昭嫔已经耗尽了裴珩对她的最后一点情义。 男人薄凉道:“你毒杀宫嫔之事,证据确凿,而你非但不知悔改,还要将无辜之人拖下水,实在可恶,可恨!” “李贵人,你起来,朕相信,此事与你无关。” “陛下英明。”李贵人深深一拜后起身,然后对许青栀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如果不是许青栀开口为她脱罪,以她的家世,皇帝不会浪费心力追查,说不定还会让她为昭嫔顶罪。 那她真是连喊冤的地方都没有! 许青栀是她的恩人,她欠了姝常在一个人情! 李贵人离昭嫔远远的,其他人也对昭嫔这种行为鄙夷不已。 昭嫔哭喊道:“陛下,臣妾知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啊,臣妾都是因为太爱您了,才会这样啊!” 爱?裴珩只知道,后宫的女人只爱他给她们带来的权势! 昭嫔也不例外! 他用力捏住昭嫔的下巴,眼里只有厌恶: “朕以为你只是跋扈了些,不曾想,如此之恶毒,满脑子阴谋算计!丽嫔对你一再忍让,你却变本加厉,姝常在与你无冤无仇,你却要害她性命!她何其无辜?” “朕宠着你,给你坐在高位,当一宫之主,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昭嫔浑身发抖,流下恐惧的泪水:“陛、陛下......” 裴珩不再废话,抬脚将昭嫔踹飞。 昭嫔惨叫一声,捂着胸口,痛哭流涕,“陛下,别对臣妾这么狠心......” 恶有恶报。 丽嫔冷漠地看着昭嫔,随后对皇帝说道:“真相已经大白,恳请陛下严惩这个为祸后宫之人,以儆效尤!” 昭嫔并非是容妃势力的人,却也不是赵贵妃的人。 在后宫,不是朋友就是敌人。 不等赵贵妃开口,那些投靠了赵贵妃的宫嫔,都抓住这个机会在主子面前表现,纷纷对昭嫔落井下石。 “没想到昭嫔如此恶毒,还请陛下赐死昭嫔!” “昭嫔不死,后宫将永无宁日!” 许青栀没有开口做这个恶人,毕竟想让昭嫔死的人,不缺她一个。 裴珩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昭嫔,让人无法猜透他的心中所想。 他定定地看了昭嫔片刻,终于开口: “传朕旨意,昭嫔为祸后宫,作恶多端,即日起,褫夺其封号,贬为庶人,幽禁冷宫,非朕旨意,无召不得出!” 昭嫔无力地瘫软在地,在心里长舒一口气,好歹是留下了一条命。 她怯怯地跪拜下去,哽咽道:“臣妾自知犯下大错,罪无可恕,实在是辜负了陛下的圣恩,臣妾愿在冷宫之中,每日诵经祈福,为陛下和江山社稷赎罪,只求陛下,保重龙体。” 裴珩不再看她。 许青栀眼里划过一抹淡淡的失望。 其实她能理解裴珩的决定,昭嫔的家世不俗,其父在朝为官,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裴珩自然不想做得太绝。 理智上,许青栀能理解帝王的决定,感情上,她不会再对裴珩抱有任何期望。 她告诉自己,眼前之人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他优先考虑的,永远都只是涉及江山社稷的利益。 正这般想着,裴珩恰好看了过来,似乎带有几分愧疚。 许青栀及时掩去了所有异样的情绪,柔柔地看着他,没有丝毫怨怼。 桌底下,裴珩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许青栀反握回去,心里却一片冷意。 失望的不止是许青栀,还有赵贵妃。 不过昭嫔被打入冷宫,又被皇帝厌弃,很难再有东山再起之时了。 眼看她高楼起,眼看她高楼塌,旁观的妃嫔们心情复杂无比,都以此为戒。 哪怕是爬到了嫔位,一步踏错,也会落得满盘皆输的下场! 正当昭嫔要被人拖下去时,许青栀又开口了。 “慢着。” 昭嫔背对着众人,听到这个声音,眼里就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他日若能东山再起,她一定会杀了姝常在和丽嫔,以报今日之仇! 只见许青栀说道:“含有白磷的毒粉危害性极强,据我所知,这是管制物品,一般人可接触不到,昭嫔......余庶人深居后宫,是怎么弄到手的?” 众人表情一变,是啊,他们差点忘了这茬! 许青栀脸上挂着担忧:“若这个人是后宫妃嫔,对方掌握这么危险的东西,下一次,死的就不知道是谁了,还有陛下的安危,臣妾不得不担心。” 裴珩眯起了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青栀这番话提醒了赵贵妃。 赵贵妃眼波流转,启唇说道:“是啊,以余庶人的能力,怎么可能拿到这么危险的东西呢?怕是背后另有其人吧!” “说起来,余庶人想到要利用姝常在陷害丽嫔,到底是看姝常在最好拿捏,还是某人授意提点?” 就差没有指名道姓,说是容妃授意的了。 毕竟在场众人都知道,前不久容妃就是因为许青栀被处置的。 两人之间的过节可不是什么秘密。 昭嫔要杀害姝答应,其中还真有可能有容妃的手笔呢! 众人神色不一。 昭嫔姓余,名书瑶。 听到赵贵妃提及此事,余书瑶的喉咙顿时有些发干。 这个毒粉,是容妃派人给她的。 但她绝对不能将容妃供出来,否则倒霉的就不止是她自己,整个余家都会被镇国公府报复! 余书瑶回过头时,已经想好了对策。 她淡淡地说道:“没有人给我,是我派人出宫去黑市买的。” 如果真是黑市,那的确找不到线索。 不过,在场没有几个人相信余书瑶的话。 包括裴珩。 但他不愿再深究下去,因为没有意义。 眼下镇国公府还动不得。若是又扯出了容妃,惊动宫里那位太后,届时有麻烦的就不只是余家,许青栀也会被盯上。 因此,裴珩直接打发了余庶人,就当毒粉一事过去了。 这个结果,在众人的意料之中。 赵贵妃挑了挑眉,慵懒的喝了口茶,没说什么。 许青栀也不再开口。 她垂下眼眸时,有杀意从眸底一闪而过。 她之所以突然提起要查毒粉的来头,当然不是奢望皇帝会真的追查下去,而是想逼容妃动手。 她的目的是要昭嫔死! 果然,到了第二天一早,传来了昭嫔自尽的消息。 许青栀听说这个消息时,两条腿还缠在裴珩腰上,软得像水。 第44章 许青栀的特殊之处 裴珩掐着许青栀的腰,眼睛里因为动情而泛起的红血丝还未尽退。 满室旖旎的春光。 昨晚两人在御用汤池大战了三百回合,还没填满帝王的欲望。 绮梦阁路远,裴珩就干脆把许青栀抱去了慎德堂,处理政事的地方。 眼下许青栀所躺的地方,正是用来批奏折的御案。 御案濡湿一片。 慎德堂房门紧闭,外头站了一排的宫人。 记录皇帝言行的起居注官,脖子上架着一把冰冷的刀。 周公公低声道:“小严大人,这又不是宫里,陛下来避暑山庄,就是来玩乐的,睁只眼闭只眼吧。” 眼前这位起居注官是新官上任,是子承父业,人称小严大人。 小严大人长得年轻,五官周正,浓眉入鬓,不苟言笑,整个人透着股刚正不阿的气质。 小严大人梗着脖子,咬出几个字:“......身为一国之君,应克己复礼,岂能白日宣淫?里面的妖妃,当杀!” 周公公吓得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小严大人,慎言啊!” 周公公谨慎的往慎德堂的方向瞟了一眼,声音压得更低:“您不知道之前的记注官怎么没的吗?敢说这种话,不要命啦!虽说咱们陛下如今修身养性,脾气好了不少,可命只有一条,您得惜命啊!” 小严大人一副生死看淡的模样。 “本官身居其位,就是要如实记录皇帝言行,不但如此,本官还要规谏陛下!此乃本官的职责所在,就是刀架脖子上,本官也要干!” “您怎么就一根筋呢?” 周公公一脸服气。 就在这时,小太监慌张的声音传来。 “陛下,不好了,余庶人自尽了——!” 周公公脸色一变,随即呵斥道:“没规矩的东西,陛下还在歇息,嚷嚷什么,滚下去!” 屋内,许青栀一直克制的没有发出声音,汗湿的长发顺着桌案垂落在地,旁边是堆叠在一起的衣衫,以及凌乱的奏折。 眼角的朱砂痣妖艳无比,在裴珩眼里,她似夺人性命的妖精,让他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听闻余庶人“自尽”的消息,许青栀面露震惊,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结果一张口就被男人的唇死死堵住,抵死缠绵。 掠夺性的亲吻,让许青栀喘不过气来, “唔,陛下......” “别管,继续。” 裴珩从未对一女人产生如此强烈的征服欲和占有欲。 许青栀是第一个。 之前许青栀有伤在身,不便行房事,裴珩心疼她,便许久没有碰她。 而后又因为考虑到赵贵妃善妒,便故意冷落她,不入绮梦阁。 本以为过了那么久,也该冷静了,忘了那种食髓知味的感受,不再像之前那样贪恋她的身子。 谁知,再次触碰,还是不能自已,几乎沦陷其中! 他不禁感慨,天下怎会有这样的女子,说是妖精转世也不为过! 许青栀不知裴珩心里所想,只感觉他的目光像狼,好似要生吞了她。 裴珩本性暴戾,又向来随心所欲,在这方面更不会怜香惜玉,一点也不温柔。 许青栀被翻来覆去的折腾,心里骂骂咧咧。 男人的大掌扶住她的腰,微微用力,就轻松的将她抱起来,肌肤相贴。 女子绸缎般的长发拂过他的手指,裴珩闭着眼,呼吸沉沉。 许青栀圈着男人的脖颈,感受他强有力的心跳,抬了抬眼,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容颜,眼神完全清醒,没有丝毫情动。 等裴珩睁开双眸看向她时,许青栀的目光转瞬间变得深情款款,勾起唇对他露出羞涩又略带三分挑逗的笑容。 裴珩的手指顺着她背脊往上划,然后穿过发丝,不轻不重的掐住她的后颈。 “爱妃想要什么?” 许青栀吐气如兰,指尖点了点男人的心口。 “臣妾想要陛下的心。” 裴珩挑了挑眉:“哦?” “那爱妃心里有朕吗?” 许青栀撇了撇嘴:“陛下自己感受不到吗?那样的话,臣妾可要伤心了。” 帝王哈哈大笑,松开她的玉颈,紧紧握住了胸前的手。 “爱妃的心意,朕自然感受到了,只是......”裴珩的眼神逐渐变得危险,“朕担心爱妃会像后宫其他女人一样,变得贪慕虚荣,只爱权势,对朕虚情假意,阿谀奉承。” 许青栀在心里叹了口气,君心难测,还真个多疑的男人。 这种时候也能试探她。 不过,这是好事。 说明帝王开始对她上心了,所以才说这样的话。 伴君如伴虎,这要是回答的不好,说不定就会被当场拖出去斩了。 许青栀偏不回答,只反问:“陛下觉得臣妾会变成那种人吗?” “朕希望爱妃真心永不变。”裴珩轻吻她的手背,眸色幽深。 许青栀温柔的靠在他宽阔的胸膛:“陛下是臣妾的夫君,臣妾对天地立誓,会待陛下始终如一,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真心,只有假意,所以始终如一的誓言,许青栀张开就来,不怕被反噬。 裴珩却信了,动容的看着她。 “爱妃何需立此毒誓,朕自是信你的。这种话下次不要再说了,否则朕定不饶你。”裴珩故作生气,捏了捏她的心口,教训道。 许青栀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假装吃痛道:“陛下,您又欺负臣妾。” 裴珩心情大好。 几缕清晨的阳光从窗纸透进来,像轻纱一样铺洒在地,还有小女子的身上。 裴珩似是发现了什么,顿时定住了般。 只见许青栀如雪的皮肤上浮现出一朵朵淡粉色的三瓣花,像桃花一般,在身上绽放开。 许青栀注意到他的目光,害羞的用手遮住。 裴珩却强硬的将她的手拿开,盯着她胸口处的“桃花”,眼神逐渐炙热。 “朕从未见过女子身上会出现这种印记,爱妃之前也有吗?” 许青栀偏过脸,羞红着脸说:“是臣妾体质特殊,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但是,若跟心爱之人行房事,十分动情时,就会出现......” 裴珩捕捉到关键词,心爱之人。 许青栀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说:“陛下别嫌弃,过一会儿没了。” 当然不是什么体质特殊,不过是用了特殊的手段罢了。 “朕很喜欢。”裴珩勾起唇,触碰女子身上的花瓣。 爱不释手。 “喜欢极了。” 好不容易压下的燥热,又噌的一下冒了上来。 许青栀嘴角掠过笑意。 这一招,至少能让裴珩对她的新鲜感维持三个月以上。 许青栀往外瞧了一眼,推了推男人:“陛下,别来了,等会记注官要骂臣妾是妖妃了。” “谁敢骂你,朕就砍了谁的脑袋。” 手指抵着男人的唇,许青栀嗔道:“陛下是明君。” 裴珩眉眼柔和,宠溺道:“好,暂且放过你。” “对了。”许青栀红着脸说,“这是臣妾和陛下之间的秘密,臣妾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 “好,朕答应你。” 御前伺候的宫人打水进去服侍,却看见皇帝亲自把许青栀抱起来,温柔的放进浴桶里。 宫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裴珩一个眼神扫过去,淡淡吐出两个字:“出去。” 帝王威仪一出,宫人吓得忙低下头,麻溜的退出去。 “陛下,臣妾自己来就好了。”许青栀缩在浴桶里,身上的桃花印记逐渐消退,只余暧昧的红痕。 “多话。” 裴珩把手伸进浴桶,看起来又恢复了那个冷血无情的帝王。 许青栀乖乖让他给自己擦身子,心里想着昭嫔的事。 不用想,以昭嫔的性子,不可能自尽,肯定是容妃动手了。 等她洗干净了,又被抱回床上,全程双脚都不用沾地。 里面的宫人也全都低着头,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把许青栀放到龙床上后,裴珩自己则回去让宫人服侍。 外面已经被宫人清洗干净,奏折摞在一起,整整齐齐,不留一点痕迹。 等裴珩回来后,发现许青栀不知何时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身子蜷缩成一团。 第45章 她成了例外 今天是启程回宫的日子。 宫女上前想把许青栀叫醒,裴珩便抬了抬手,示意宫女退下。 “让她多睡会儿。” 宫女低着头,恭敬地退回原位。 裴珩坐在床边,就这样静静看着小女子平静的睡颜。这么没有防备,可见是真的很信任他了。 这个睡相,简直像个小狐狸。 连裴珩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眼神有多么的温柔。 等回过神来时,裴珩拧起了眉,立刻移开了视线。 眼里的温度骤然冰冷下来。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不过是有几分贪恋她的身体,绝不是对她动情。 帝王不能有情,有情就等于有了软肋。 于是裴珩起身,对宫女吩咐道:“一个时辰后,把姝常在叫醒。” 宫女轻轻应了声是。 正当裴珩准备离开,他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握住。 “陛下,别离开我,我好怕......” 裴珩顿了一下,回头看见许青栀还闭着眼,眉头紧皱,似乎被梦魇住了。 是因为还没从昨天的事情缓过来么? 想到这里,裴珩对余庶人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也罢,那个毒妇死不足惜,就当她是自尽了。 裴珩终究还是留了下来,躺回了许青栀身边。 跟她在一起,他总是很心安,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裴珩不知道的是,许青栀一直都很清醒,她睁开双眸,瞪了男人一眼。 狗皇帝,把她弄得直不起腰,还只允许她睡一个时辰,真过分! 这么苛刻,没人性,难怪没人爱你! 许青栀气呼呼的转过身,不动声色的把被子全都抢了过来。 ...... 澜依阁。 “娘娘,昭嫔已死,相关人员也都清理干净了,不会有人发现毒粉的来历。” 明玉察觉到气氛的压抑,小心翼翼的看向窗边的容妃。 容妃揉碎一朵栀子花,冷冷道:“昭嫔这个没脑子的东西,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办不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下好了,皇帝对那个狐媚子更加上心,短时间内,怕是更动不得她!” 本以为能来一招借刀杀人,谁知昭嫔根本不顶用,居然连一个新人都对付不了! 不但没能杀了许青栀,还把自己搭进去,丢了嫔位封号,进了冷宫......这么废物,还活着做什么?不如死了! 明玉不敢说话,害怕地低下头。 容妃一向温婉的面容有几分扭曲,这种感觉很熟悉。 像极了当初赵婉儿刚入宫时就夺走皇帝全部的视线,那嘴脸嚣张无比,几乎踩到她头上来,让她恨不得杀死对方,却又偏偏杀不得! 容妃气笑了,直接把一盆栀子花给砸了! 她以为自己的心态早就稳如泰山,不会再被一点挫折影响,可事实上,她还是在意那点输赢。 “沈、枝、枝。” 容妃眼里的杀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喝了整整三杯茶,容妃的心情才得以平复下来,恢复了气质娴雅淑静的容妃娘娘,端坐在主位。 “去打听打听,姝常在昨晚在哪里?” 不一会儿,小太监就打听回来了。 “启禀娘娘,姝常在昨晚和陛下在汤池,后来又回了慎德堂。现、现在,还没出来呢。” 容妃柳眉一蹙:“陛下居然让她在慎德堂留到了现在?” “回娘娘,千真万确!”小太监低着头,生怕容妃发怒。 然而,容妃就算再生气,也不会像赵贵妃那样苛责下人,让所有人跟着遭罪。 容妃握紧了手里的茶杯,闭上眼,掩去悲凉之色。 慎德堂相当于养心殿,妃嫔侍寝过后,到了点就要离开,多年来没有任何宫嫔能打破惯例,连赵贵妃也不例外。 唯有这个姝常在,成为了例外。 “难道,陛下真的爱上她了?”容妃心想,又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可能,陛下爱的人是青梅竹马的柳依依,柳依依已死,他的心也随柳依依去了。现在的裴珩,是无情无心的帝王……” 容妃这般想着,不知是庆幸多点,还是难过多点,内心五味陈杂。 须臾,容妃睁开眼,嘴角弯起讥讽的弧度,说道:“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赵贵妃,本宫相信,她会比本宫更难受!” ...... 如意轩。 赵贵妃得知了许青栀被破例留在慎德堂的消息,果然嫉妒得发狂。 高高举起价值连城的玉器,就准备摔了。 慧心急忙劝说道:“娘娘息怒,容妃故意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我们,目的就是想让您难受,从而离间您和姝常在,您可千万别着了她的道呀!” 赵贵妃闻言,深吸一口气,重重的放下了手里的玉器。 慧心先是把玉器拿远了,然后才顺着她的毛往下捋。 “娘娘,您想想,姝常在这次逆风翻盘,一举扳倒昭嫔,还顺带削弱了容妃的势力,容妃定会气急败坏。” “那是当然。” 赵贵妃最了解容妃不过。 容妃表面人淡如菊,其实最会玩弄权势,虚伪得很。 许青栀连续两次让她受挫,肯定不好受。 想到这里,赵贵妃的心情又明朗了起来。 慧心道:“姝常在这次表现得不错,娘娘应当好好嘉奖她,才能让她更加卖力的为您做事。” 赵贵妃勾了勾红唇,淡淡道:“是该赏。等回了宫,本宫亲自赏她。” 许青栀只把好刀,她要牢牢抓在手里,等待给容妃致命一击的时候! ...... 余庶人的死并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 到了准备启程回宫的时间,车马仪仗均已备好。 庄重华贵的銮驾之后,是赵贵妃的仪仗,精致奢华,紧随其后的是容妃,气势不相上下。 然后才是各宫娘娘的仪仗,一路往后延伸,仿佛看不到尽头。 地位越高,离御驾越近,规格也越高,不但风光,坐起来还很舒服,一点也不晃。 到了后面,便是一顶顶小轿子,虽看着也很贵气,却不比得一宫主位的规格。 宫嫔之中,待遇最差的,就是刚被贬的兰贵人了。 现在不能叫兰贵人,而是应该称孙答应。 皇帝没有来,妃嫔们都得站在外面等。 孙答应看着身后普普通通的小轿子,满脸的哀怨和后悔,来时坐的轿子是贵人当中规格最好的,随从也有不少,都精细着伺候她。 而现在却只能坐个破烂小轿,宫人也从十几个锐减到两个人。 倒不是内务府都把人分走了,而是那些捧高踩低的宫人一看她失宠,就全都跑了。 后宫就是这么现实。 现如今,她的靠山死了,李贵人也不理她,孙答应欲哭无泪。 早知道,当初就不去惹许青栀了! 没人在意孙答应的窘迫,都觉得她愚蠢又活该。 这边,安贵人已经打听清楚,哪个是姝常在的轿子。 就在自己后方。 虽是在后面,但规格不比贵人的差多少,想来是正受宠,所以内务府安排了顶舒服又漂亮的轿子。 安贵人眼里划过一丝嫉妒,手里绞着帕子。 再受宠又如何,还不是个常在而已? 照样要排在她后面! “怎么还没来呢?” 安贵人伸长脖子,四处观望,她打算等许青栀出现后,就邀请对方跟自己坐同一个轿子。 安贵人笃定许青栀一定不会拒绝,毕竟她这可是贵人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而且她们关系这么“好”,姝常在欣然接受的同时,还会很感动吧! 正这般想着,她要等的人就出现了。 只不过......是和皇帝一同出现的。 第46章 许青栀风光回宫 裴珩除了正式场合,穿的常服都是玄色龙袍。 阳光下,他高大的身姿挺拔如松,步履沉稳有力,头戴紫金帝冕,腰间玉带束紧,更能凸显当今天子的英武不凡。 那玄色龙袍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仿佛要活过来般,气势磅礴,令人心生敬畏。 乌泱泱的人皆跪下接驾,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浪一阵大过一阵,直冲云霄! 许青栀不用跪,她就在帝王身侧,跟他手牵手。 目光扫过这些跪拜的人群,赵贵妃和容妃都在,都是地位比她高的人。 而现在,他们正朝着她所在的方向朝拜。 这种感觉实在很爽,许青栀微微挑了挑眉,也是沾了皇帝的光呢。 裴珩神色淡然,从容,抬手道:“免礼。” 所有人都看见了皇帝牵着新人的手,新人脸上泛着柔媚的光泽,一看就被滋润得极好。 许青栀自然能察觉到妃嫔们从眼中喷涌而出的妒火,但她并不在意。 既然决心要争宠,就一定会引来妒忌,她早就做好了宫斗的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没人知道,许青栀踏进避暑山庄的这一天起,她就算计好,要风风光光的回宫! “爱妃,跟朕同乘御驾,这一路,朕护着你。” 裴珩面向她,牵着她两只手,温柔地说道。 许青栀回过神,抬眸望向身边俊美威严的男人,媚眼如丝,柔柔地应了声好。 眼下皇帝正是对她上头的时候,她可以装懂事,但不能一味拒绝,故作矜持。 相反,她选择接受裴珩的好意,也是在告诉对方,她是想要依靠他的。 于是许青栀在众宫嫔羡慕嫉妒的眼神中,欣然上了御驾。 裴珩眼里划过一丝满意。 他当众这么做,就是想告诉所有人,这是他想保护的女人。 同乘御驾,除了皇后,这绝对是宠妃才能享受的待遇。 有人嫉妒,有人羡慕,有人不忿,也有人不屑一顾。 但所有人心里都不约而同的产生了同样的想法。 后宫波诡云谲,姝常在得罪了容妃,还能风光回宫,此人绝不是池中之物! 皇帝也登上了御驾,消失在车帘后。 “摆驾紫禁城——!”太监高声喊道。 容妃和赵贵妃互相看向对方。 一个明艳动人,张扬肆意,眉眼间都是凌厉的挑衅,嘴角勾起轻蔑的弧度,下巴永远是微微抬起的。 一个温婉大方,端庄娴雅,如水般的温柔面容,笑意总是轻轻荡漾在嘴角,却是个观音相,蛇蝎心的女人。 赵贵妃先声夺人:“容妃这是禁足出来了啊,听闻容妃禁足时都在摆弄花草,是意识到自己年老色衰,比不得新人了吗?” 容妃不搭腔,看了眼御驾的方向,笑着说道:“是人都会有容颜老去的一天,本宫看得很开,更何况,只要妹妹们能侍奉好陛下,本宫就会很欣慰,倒是贵妃......” 容妃悠然一笑,绵里藏针:“若是被自己提携的人抢了宠爱和风头,或是稍有不慎,被一颗棋子扰乱了整个棋局,还需想开些才是。” “小心她借你之力,最后麻雀变凤凰,那可就好笑了。” 赵贵妃脸色有片刻的凝滞,她看向圣驾的方向,眸底似是闪过一丝阴霾。 容妃幽幽道:“说到年老色衰,贵妃和新人比,不也一样么?那新人妩媚动人,比贵妃年轻几岁,可真是娇嫩得很呢!” 赵贵妃用新人膈应她,她便用对方最在意的点,反击回去。 果不其然,赵贵妃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 看来如她所想的一样,赵贵妃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大度,她心里还是很在意姝常在得宠的。 如此就好办了。 容妃试探的目的达成,微笑着转身离去,一派从容不迫。 就在这时,王德全迈着小碎步过来了。 堆满笑容地说道:“贵妃娘娘,陛下请您过去,同乘御驾。” 容妃明显顿了一下。 紧接着就见赵贵妃笑容满面的说:“好,本宫跟容妃说两句话就过去。” 赵贵妃款款来到容妃身侧,手轻轻搭在对方肩上,轻蔑道:“新人也好,旧人也罢,都没你的事,陛下早就嫌弃了你这个老妇!” 说完,就嚣张的走了。 温宁是容妃的姓名。 容妃看着赵贵妃离开的背影,眼神透着十足的冷意。 明玉愤懑道:“贵妃怎能当着这么多的面欺辱您!” 容妃深吸一口气,“走吧。” 赵贵妃并不知道,她能登上御驾,有许青栀的原因。 许青栀知道赵贵妃多么善妒,若是不建议皇帝把赵贵妃也请来,回宫后第一不放过她的就是赵贵妃。 显然皇帝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在许青栀提出这个建议时,他便同意了。 皇帝所乘坐的马车宽敞无比,赵贵妃自然而然的坐在了皇帝身边,而许青栀很识相的坐远了些。 见许青栀如此识趣又懂事,赵贵妃心里对她的不满减轻了许多。 却没发现皇帝眼中的冷淡。 许青栀得宠,身边的下人都脸上有光,可以跟在御驾后面,小德子等人的背脊不由得挺直了。 白芷和白薇相视一笑,仿佛打赢了一场胜仗,脸上露出苦尽甘来的喜悦。 但她们很清楚,这只是开始。 等入了宫,还有许多硬仗要打! 不过她们都坚信,自家小主定能得偿所愿,而她们要做的,就是全心全意的侍奉小主,跟小主站在同一战线! 安贵人在后面瞧着这一幕,帕子都要绞碎了,满心不甘的上了自己小轿子。 浩浩荡荡的皇家队伍离开了避暑山庄,皇家禁军亲自护送,气势恢宏盛大。 不到两天时间,顺利回到皇城,朝东华门行进。 百姓们聚在街道两侧,仰望圣驾。 顾念身在人群中,伸长脖子去看,痴迷的望着圣驾远去,内心更加坚定了要入宫的想法! …… 不多时,皇帝仪仗先进了东华门。 回宫后,裴珩直接去了养心殿。 娘娘们的仪仗也都陆续回了各自的宫殿,各自归位。 许青栀居住在延禧宫,而延禧宫的主位娘娘好巧不巧就是丽嫔。 按规矩,许青栀要先去拜见一宫之主。 许青栀在避暑山庄帮了丽嫔大忙,两人结了善缘,因此在拜见丽嫔时,并没有像其他新入宫的小主一样会被刁难。 不但如此,还拿了不少赏赐回去。 许青栀住在延禧宫的右侧殿,名为枕云阁。 而住在左侧殿吟月轩的人,也是个老熟人。 正是安贵人。 眼看枕云阁的宫人从主殿里拿了流水的赏赐,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喜悦,那边的热闹实在刺痛了安贵人的眼睛。 心里头又不平衡了。 想当初,她作为新人,初次拜见丽嫔时,别说赏赐了,连丽嫔的面都没见到! 凭什么许青栀就能得到丽嫔的善待?凭什么好处都让她占了?老天也太不公平了! 纵使心里有太多不满,安贵人也要深藏于心,不能表现在脸上,更不能让枕云阁的人看出来。 毕竟,她还要和姝常在处成“好姐妹”呢! 安贵人抚了抚鬓发,随即吩咐道:“韶月,带上我特地准备的礼物,咱们去拜访姝常在。” 韶月恶意的笑道:“是,小主。” 第47章 安贵人的恶毒之处 枕云阁。 小德子等人正在打扫卫生,灵莺前不久立了功,可以进到内殿伺候,眼下也在帮忙。 大伙都兴致勃勃的,跟打了鸡血一样充满干劲。 枕云阁的环境比绮梦阁要大上几倍,宽敞又明亮,庭院由青石铺就而成,缝隙中不见任何杂草,对于从绮梦阁搬来的他们来说,这里简直太棒了! 许青栀的心情也不错,眉眼染上几分笑意。 枕云阁和绮梦阁不同。 绮梦阁是容妃在背后授意,特地为她选的“风水宝地”,自然是极品中的极品。 而如今住的地方是帝王亲自安排,除非有人脑袋不想要了,才会想着在暗中动手脚。 不一会儿,小周子来报。 “小主,安贵人来了。” 白芷握着扫帚,忍不住嘀咕一句:“之前小主被陛下冷落的时候,不见她人影,现在见小主得宠了,倒是眼巴巴的凑上来了......” “白芷。”许青栀象征性的警告了一声。 白芷手动闭嘴,就转身去忙活了。 许青栀坐在不动,从容道:“请她进来吧。” 安贵人穿着一袭红配绿的鲜艳宫装,款款而入,举止有些许不自知的做作。 “妹妹这里好生热闹,姐姐冒昧到访,没有叨扰了妹妹吧?” 等她走近,许青栀才起身,亲切的笑道:“怎么会呢,我正想着忙完了这边的事,就亲自去拜会姐姐呢。不想姐姐先来了,咱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啊。” 安贵人看许青栀还愿跟自己亲近,不由得在心里松了口气。 她握着许青栀手,愧疚道:“前不久,我不幸染了风寒,怕把寒气过给你,这才有意疏远,这风寒一好,我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解释,就怕与妹妹生分了。” 感染风寒什么的,当然是借口了。 她是因为看许青栀不受宠,所以才懒得在对方身上费神。 许青栀看破不说破,假装蹙眉不悦道;“姐姐说的什么话,我岂会与姐姐生分了?” “听妹妹这话,我也就放心了。”安贵人一副欣慰又感动的样子。 似是想起什么,安贵人拍了一下脑门,笑道: “对了,上次妹妹送的药膏很管用,我这眼袋都消了不少,这次特地带了些礼物来给妹妹。” 安贵人从宫女手上拿过一个精致的匣子,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宝贝。 许青栀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惊喜与期待,“这是?” 安贵人对许青栀的反应一点也不意外,介绍道:“这个叫月华戒,上面的宝石如月亮的光辉,与妹妹的气质很相衬呢!” 许青栀面露欣喜,期待地接过来,“好漂亮的戒指,姐姐太客气了!” 安贵人笑眯眯道:“戴上试试看?” 许青栀便戴上了,弯起眉眼:“刚好合适,我一定天天戴着,不辜负姐姐的心意。” 正合她意,安贵人眼里划过一道冷芒,笑道:“天天戴着好,多好看啊,陛下见了也会喜欢的。” 许青栀一眼看穿安贵人脸上的恶意,不由得在心中感叹。 后宫居然还有蠢的这么清澈的女人。 难怪丽嫔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呢。 安贵人一走,许青栀就取下了戒指,交给白芷检查。 没想到还真发现了问题。 白芷冷声道:“小主,这个月华戒里面有少量的水银!” 众所周知,水银有毒性,可通过皮肤进入体内,类似慢性毒素。 长期接触的话,哪怕只有一丁点,都极可能引发不孕! 如果不是白芷瞧的仔细,又会医术,定然发现不了这个水银的存在。 不出一个月,等许青栀完全吸收了,身体也垮了! 白芷以为安贵人只是想分点宠爱而已,没想到对方心思如此歹毒。果然,后宫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容小觑! 白芷小心的用一块布包好了。 “安贵人真可恶,奴婢这就把它丢得远远的!” “慢着。” 许青栀将其拿过来,隔着帕子攥在手里,眼神幽暗:“不见得是安贵人要害我,我看是赵贵妃让她这么做的。” 白芷瞪大眼睛,脱口而出:“赵贵妃为何......” 不用许青栀解释,她已然想明白。 赵贵妃如此善妒,明面上与许青栀交好,实则是利用,定然不会允许她真的怀有身孕,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而且水银这种剧毒之物,不像是安贵人能轻易拿到手的,若是赵贵妃,那就合理多了。 “既是贵妃娘娘送的,我当然要收下了,否则岂不是不给她面子?”许青栀勾唇一笑,“你想办法把这里面的水银彻底封起来,我要戴出去给她们看,好让她们放心。” 白芷很是担忧,小主与虎谋皮,真不容易。 “小主放心,奴婢绝不会让您受到半点伤害!”白芷小心捧着戒指,立马出去想办法了。 安贵人回了吟月轩,就派人去给赵贵妃回话,像这种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办了。 转眼便入了夜。 整个延禧宫灯火通明,却透着股冷清感。 灵莺性子活泼,伺候许青栀洗漱时,一脸雀跃道:“小主,您说陛下今晚还会来吗?” 虽是问句,但灵莺话语里的意思,明显是觉得皇帝肯定会来。毕竟她们小主隆恩正盛呢! 许青栀一脸无所谓,不紧不慢的擦手:“想什么呢,回了宫里,侍寝是有一套章程的,不像避暑山庄那样随意。” 而且皇帝政务繁忙,怎会闲着没事到处逛,就算是要侍寝,也是命人来传唤,再由妃子坐着凤鸾春恩车去养心殿。 皇帝亲临妃嫔寝宫,这种情况少有。 而且白天从引路的小太监口中打探得知,丽嫔娘娘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皇帝更是从未亲临过延禧宫。 否则,安贵人也不用想方设法的来分她的宠了。 听自家小主这么说,灵莺“哦”了一声,似乎有些失落。 端着水盆离开时,又嘀咕道:“说不定陛下今晚会翻小主的牌子呢。” 许青栀并不做声。 说真的,她并不希望皇帝今晚翻她牌子。 这个男人太生猛了,她有点招架不住,现在腰还酸着呢。 她好想休息几天。 后宫这么多女人,皇帝好不容易从避暑山庄回来,那些宫嫔定会使出浑身解数去吸引皇帝注意,她就先不凑这个热闹了。 吩咐白芷熄灯,躺回了床上,准备美美的进入梦乡。 ...... 正如许青栀所想的一样,一整天,往养心殿送各种汤水的宫嫔就不下十人。 除了容妃和贵妃的,其他人都被王德全不动声色的挡了回去。 可即便如此,还是没能击退妃嫔们的热情。 甚至有妃子打扮得花枝招展,来回在养心殿外晃悠,想要“偶遇”皇帝。 可裴珩一整天都在处理政事,没有踏出养心殿半步。 到了夜里。 几个小太监捧着摆满绿头牌的托盘呈上来,裴珩看也不看一眼,就烦躁的让人全部撤下。 小太监正想退下,裴珩突然问道:“怎么不见姝常在的绿头牌?” 王德全毕恭毕敬的上前解释:“回陛下,姝常在的绿头牌还没来得及做出来,不过明天就能放上去了!” 说实话,不能怪他们敬事房做得慢,而是许青栀晋升的太快了! 短短一个月不到,就从沈答应,变成姝答应,后又晋升为姝常在。 敬事房制作绿头牌的速度都快赶不上了! 第48章 唯一有孕的妃子 “太慢了。”裴珩的语气似有一丝丝的不满。 王德全顿时汗流浃背,“陛下息怒,奴才一定催促他们!” 好在皇帝没有怪罪。 裴珩坐在御案后,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了捏眉心,神情疲惫,神经却紧绷着。 北方边境战局不稳,南方又突发水患,成山的奏折堆积在一起,怎么都处理不完。 下意识就想起了那个小女子,待在她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都能感到心安。 他想去找她。 可她的绿头牌还没做好,他是帝王,向来是妃子们绕着他转,而不是他要围着谁。 于是,裴珩轻咳一声,起身说道:“出去走走。” 王德全心想,怕是走着走着,又走到姝常在那里去了吧? ...... 夜里一声惊雷,许青栀又梦到了被活埋的场景,怎么都醒不过来。 她咬着牙,无意识间把嘴唇咬破,尝到了浓郁的血腥气。 而后似乎是察觉到身边有人,许青栀唰的一下,猛地睁开双眸,惊魂未定。 余光瞟见床幔外影影绰绰站立着一道高大的人影。 许青栀瞳孔一缩。 她坐起来,下意识想取下头上的簪子,却敏锐的嗅到一股飘然而至的龙涎香。 手里动作便停下了。 几乎是一瞬间,许青栀就冷静了下来。 眼珠一转,当即决定改变策略。 紧接着,她捂着自己的耳朵,身体蜷缩成一团,害怕地低喃道:“爹,娘......” 如果这个时候喊“陛下”,就显得刻意了。 喊最亲近的亲人,是人本能的反应,最合适不过。 许青栀声音颤抖,充满了无助,很轻易就让人产生怜惜之情。 裴珩忙拨开床帘,将小女子搂进怀里,轻拍她的后背。 “别怕。” 男人嗓音低沉,带着十足的安全感。 许青栀看到是裴珩,呆愣了一瞬,眼里先是迸发出惊喜的光芒,随即又苦笑了一下,兀自说道: “陛下怎么会来呢?陛下应该在贵妃娘娘那里才是,我一定是没睡醒......” 看着许青栀一副患得患失的样子,裴珩心下动容。 唯有深爱一个人,才会变成这样。 他抱紧怀中的小女子,低声道:“你没做梦,是朕来了。” 许青栀这才醒悟过来般,欣喜的抱紧男人,“陛下,您怎么来了!” 裴珩道:“出来散心,路过此处。” 屋里很快亮起了灯。 窗外的雷声也渐渐停歇了。 裴珩穿着的还是一身常服,俊美非凡,又矜贵无比。 “爱妃是做了什么噩梦吗?”他关切道。 许青栀当然不能说出真相,她依偎在男人胸膛,说道:“说起来不怕陛下嘲笑,臣妾自小便害怕打雷,但在家中有父母亲呵护,每每窗外雷声滚滚,他们就会第一时间来到臣妾身边安慰,逐渐养成了习惯。方才突然忆起身在宫中,父母亲不在身边,一时有些......” 说到这,一滴眼泪恰好滴落,更显得脆弱又可怜。 “臣妾让陛下见笑了。” 裴珩本是好奇许青栀为何在睡梦中发抖,便站在外面观察了一会儿。 现在终于明白,原来是怕打雷啊。 裴珩疑虑尽消,温声安抚道:“每个人都有恐惧之物,朕岂会嘲笑?” 许青栀顺势问道:“陛下也有害怕的东西吗?” 裴珩眼眸微微闪烁。 “没有。” 许青栀看出来他有所隐瞒,却不在意,毕竟裴珩是天子,是九五之尊、刀枪不入的帝王,岂会在妃子面前暴露弱点? 换句话说,她与他之间的羁绊还不够深,不足以让他对自己袒露真心。 这也让许青栀意识到一点,裴珩如今对她很好,好到能让普通女子沦陷,然而,对方并没有爱上她。 攻略帝王,真不简单。 不过没关系,这个君心,她要定了! 翌日一早。 安贵人得知皇帝亲临延禧宫时,顿时惊喜不已。 “快,把我最漂亮,最华丽的衣裳拿来,还有头面,通通拿来!” “我一定要让陛下对我眼前一亮!” 等安贵人匆忙收拾好,提着裙摆赶去见皇帝时,圣驾已经走远了。 许青栀看见安贵人一脸失落的样子,假装不知道对方的意图,关切道:“安姐姐,你的脸色怎的这么难看?” 安贵人深吸一口气,扶了扶沉重的脑袋,挤出一丝笑容,“妹妹好福气,真让人羡慕。不过,陛下何时亲临延禧宫,怎么没人通传呢?” 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自己居然错过了! 安贵人在心里抓狂。 许青栀眨了眨无辜的美眸,叹息道:“我也不知道,陛下一向随心所欲,不声不响的就来了。” 别说安贵人,她自己都很意外。 安贵人心里堵得慌,也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眼尖的她瞧见了许青栀手上的月华戒,心下一喜。 太好了,姝常在戴上这枚戒指,那就肯定不会有身孕了! 怀不上子嗣的女子,再怎么受宠,都不会长久! 安贵人的心情勉强好了些,手扶着沉重的头饰,慢悠悠回了吟月轩。 她得赶紧把头上的珠翠取下来一些,头都要断了! 许青栀的目光没有在安贵人身上有过多停留。 就在这时,许青栀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 是丽嫔。 丽嫔站在窗边,白衣飘飘,披散着一头长发,青天白日,乍一看,还挺像......女鬼的。 女鬼,不,丽嫔深深看了许青栀一眼,就飘然离开了。 白芷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小主,丽嫔娘娘怕是活不久了。” 许青栀诧异的看她一眼,“你看出什么了?” 她一直都知道白芷医术过人,但厉害到什么程度,许青栀并不清楚。 白芷边走,边低声道:“奴婢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丽嫔娘娘元气不足,脚步虚浮,这种状况,奴婢只在将死之人身上看到过。” 许青栀听说丽嫔落过一次胎,自那以后才变成了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性子,但她没想到,对方看起来康健正常,结果居然命不久矣? 刚回到枕云阁,消息灵通的小德子就告诉了许青栀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小主,苏贵人有孕了!” 苏贵人? 许青栀并未见过此人,想来是没有随帝王去避暑山庄。要么是不受宠,要么是借口没去。 但是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当今陛下尚无子嗣,能怀上龙嗣的妃嫔,绝对是宝贝中的宝贝,地位也会随之水涨船高! 许青栀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这宫里怕是要变天了! 她立马叫来白芷,小德子等人,吩咐他们这段时间一定要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出门在外,更不得张狂……尤其是见到苏贵人,绕着走! 第49章 生育工具 苏贵人是一个七品小官家的女儿,没有家世,也没有背景,却有一把好嗓子。 三年前选秀入宫,便是靠着这把好嗓子一路从答应走到了贵人,倘若这次诞下龙胎,就是立了大功一件。 后宫有规定,妃嫔生育有功,符合晋升条件,不出意外,苏贵人会立马晋升为嫔位! 这位苏贵人也是个聪明的,怀了龙胎后立马捂紧了风声,一直忍着不告诉任何人,包括皇帝。 直到现在,胎象已稳,肚子也已经逐渐显怀了。 知道瞒不住,便去请了平安脉,顺势将有孕之事公之于众。 皇帝龙颜大悦,大手一挥,流水的赏赐送了过去,还第一时间亲自去长春宫探望,待了好久才出来。 这一天,长春宫成为了满宫焦点。 说来也巧,昭嫔曾是长春宫的主位娘娘,苏贵人就住在长春宫侧殿的沐风阁。 长久以来备受昭嫔打压,难有出头之日,是个可怜人。 昭嫔一死,长春宫就没了主位娘娘,而苏贵人,一跃成为长春宫最尊贵的主子,往后说不定就要顶替昭嫔的位置了。 许青栀自己也没想到,她弄死昭嫔,竟然还间接帮助了苏贵人。 没了昭嫔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盯着,苏贵人安心多了。 不过,由于苏贵人是皇帝登基后第一个怀有龙嗣的妃子,太后还是将苏贵人接到了身边,方方面面都仔细保护着。 如此一来,苏贵人的胎就更稳了,没人敢动。 苏贵人有孕,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自然是皇帝和苏贵人,难过的就是后宫的娘娘们了。 尤其是从潜邸陪伴帝王的妃嫔,她们跟在皇帝身边的时间更久,一直以来,肚子都没个动静。 结果苏贵人一个侍寝次数屈指可数的新人,却不声不响的怀上了。 打了所有人一个猝不及防。 枕云阁的下人也不由得为自家小主担忧。 许青栀正是盛宠的时候,结果突然冒出一个有孕的宫嫔,地位还在许青栀之上,帝王的注意力就这么被吸引了过去。要是陛下把他们小主给忘了怎么办? 瞧着白芷一脸忧愁的样子,许青栀好笑的点了点她的眉心,“瞧你这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进冷宫了。” “呸呸呸,这话可不吉利,小主莫要再说了!”白芷少见的严肃道,随即又一脸失落,嗓音低了下来。 “奴婢只是觉得,小主的日子好不容易好起来了,谁曾想,一回宫就遇到了这种事。” 白芷叹了一声。 许青栀笑道:“才多大的年纪,总是哀声叹气,学学白薇,多稳重。” 白芷觉得许青栀是在强颜欢笑,内心一定是难过的。毕竟哪有女子会真的做到不在乎自己的丈夫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呢? 白芷看向许青栀的目光,越发心疼。 白芷还是不太了解许青栀,她怎么会对一个工具人产生感情呢? 再说了,皇帝乃真龙天子,本就是注定会跟很多女人有孩子的,她悲伤的速度,哪里赶得上皇帝播种的速度? 倒不如想开点,过得没心没肺些,才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 ...... 这天本是要去给赵贵妃请安的。 然而,许是因为苏贵人有孕一事受了打击,赵贵妃的头疼症又犯了,也就免了阖宫请安。 许青栀乐得清闲,待在枕云阁哪也不去。 如今的枕云阁花香四溢。 小顺子摆弄花草果然很有一套,百合的花期早已过了,在他的照顾下,居然还能开到现在,的确有点本事。 这几盆花都是当初在避暑山庄时皇帝赏的,许青栀特地命人搬了回来。 这些花都是花中极品,拿来调香最合适不过。 许青栀满意的点点头:“辛苦了,干得不错,当赏。” “不辛苦不辛苦,这都是奴才该做的!”小顺子得了赏赐,顿时喜笑颜开,也不觉得累了。 许青栀道:“这庭院里的花草都交给你了,随意发挥,但我要和其他地方不同,不要千篇一律。” 小顺子立马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拍拍胸脯保证:“包在奴才身上!” 夜里的枕云阁格外安静,今晚已经得了消息,帝王下朝后就摆驾去了慈宁宫,不可能再来枕云阁了。 这天,枕云阁的下人谁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期待皇帝驾到。 因为都知道不可能。 宫灯静静散发着暖橘色的光辉,一切井然有序。 灵莺一边伺候许青栀宽衣,一边说道:“听说苏贵人现在可风光哩!是真正的贵人,走到哪都有人捧着护着,要什么给什么。陛下一高兴,还赐了一对玉如意。” “小主,您就不担心吗?” 许青栀挑了挑眉:“担心什么?这是好事。” 灵莺不解道:“为什么呀?” 陛下都去宠着别的女人了,小主不应该难过吗? 而且苏贵人若是生了个皇子,小主的竞争对手就要多一个了! 许青栀从容道:“我风头太盛,所有人都盯着我,想抓我的错处,尤其是容妃,眼下苏贵人有孕,正好转移了她们的注意力。” 许青栀眼波流转,“而且,现在怀有龙嗣可不是什么好事,别看苏贵人现如今风光得很,这一切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没有地位的宫嫔,怀有身孕,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当许青栀得知苏贵人被接到慈宁宫后,她就明白了,不管苏贵人之前是谁的人,如今都一定是镇国公府的人。 若是生了个公主还好,要是皇子,这个孩子必定会送到容妃膝下养着,不属于苏贵人。 说难听点,苏贵人在太后,乃至镇国公府眼里,都只是个生育工具罢了。 她生下的孩子,也会是镇国公府的棋子。 待到那时,苏贵人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没有哪个女人愿意接受自己辛苦十月怀胎的孩子被别人夺走,认其他人为母亲。 而苏贵人纵使有万般不愿,也要被迫忍受母子分离的痛苦。没有权势的女人,在后宫一样任人宰割,就是这么现实又可悲。 许青栀仿佛已经看到了苏贵人的结局。 ——去母留子。 所以啊,她一点也不羡慕对方眼前的风光。 还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得稳当点才行。 许青栀洗漱完毕,便躺回了榻上,照常让白芷给她涂抹精油,按摩,维持美貌。 对于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灵莺似懂非懂,白芷却已经明白过来。 不禁庆幸,还好她们小主聪明,每次侍寝后都喝避子汤。 否则按照眼下的情况,就算小主有孕,也会像苏贵人那样,被更有地位的妃嫔打压、剥削,就比如赵贵妃! 想到这里,白芷不禁打了个寒颤。 地位低下的妃嫔,只是大人物们权利博弈的一颗棋子……这么一想,小主没有身孕,倒是一件幸事了。 就在枕云阁准备熄灯安置时,一个陌生的小太监低调到访。 小德子一见此人便认出来了。 对方是皇帝身边的内侍,叫作小安子,两人一起共过事的。 小安子手里捧着一个由金丝楠木打造而成,四角皆有宝石点缀的妆奁,精致且华贵。让人不禁好奇,妆奁都如此昂贵,里面又会装着什么宝物? 小安子双手捧着妆奁,恭敬的行了个礼,“奴才小安子,见过姝常在,姝小主吉祥。这是陛下特地命奴才送来的,陛下承诺给姝小主的礼物。” “陛下在苏贵人那安置,却唯独记着小主呢!” 第50章 帝王给许青栀的礼物 许青栀想起来了。 当初在避暑山庄,裴珩说过回宫之后会送她一个世上最好的礼物。 对于男人的承诺,许青栀一律当做狗叫,没有放在心上。 也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眼下小安子提起来,许青栀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裴珩说这句话时,轻抚她的脸颊,温柔缱倦的模样。 原来他还记得啊。 许青栀柔柔一笑,脸上的感动与期待演得入木三分。 小安子把妆奁打开,露出里面的宝贝。 那是一支双鸾衔珠金钗。 钗身以纯金打造,质地细腻,触手生温,尽显皇家独有的贵气。 钗首两只栩栩如生的鸾鸟振翅欲飞,眼睛用红宝石点缀,尖喙微张,各衔着一颗圆润的珍珠。 珍珠莹润洁白,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华贵非凡。 小安子堆着笑容说道:“这鸾鸟象征夫妻伉俪情深,忠贞不渝。也有把鸾鸟比作鸳鸯,正所谓,愿做鸳鸯不羡仙。陛下将这双鸾衔珠金钗送给小主,真是用心良苦呀。” 许青栀惊喜的接过妆奁,手指从金钗上轻抚而过,眼含春水,满脸甜蜜。 小安子轻咳一声,说道:“陛下说了,这段时日怕是没空来看望小主,让小主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不得空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要陪着苏贵人了。 许青栀感到有些诧异。 裴珩居然会跟她解释...... 许青栀抬眸,一脸动容的说道:“替我跟陛下说,陛下的心意,臣妾感受到了,一定好好珍惜,还有,臣妾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的。” 小安子笑着应了声是,“那就不打扰小主歇息了,奴才告退。” 小安子离开后,许青栀脸上的表情便淡了下来,随手把妆奁递给白薇,让她收进库房里。 收进库房,意味着短期内用不上。 白芷不解道:“小主,陛下特地送您这么好的首饰,束之高阁的话,会不会太可惜了?” 不等许青栀作答,白薇便说明白了。 “陛下特地让一个眼生的小太监送来,而不是让王公公或者周公公过来,显然是不想大张旗鼓,让其他人知晓。” “陛下是在间接告诉小主,要低调行事,平日里自己戴着看看就好,莫要戴出去招摇,免得惹他人妒忌,引来祸事。” 这个妒忌之人,自然指的是赵贵妃了。 要是平日里送的金银珠宝,锦衣华服,倒还没什么,可这个金钗上的鸾鸟寓意特殊,若是被心思狭隘的赵贵妃瞧见了,就有麻烦了。 白芷挠挠头:“原来如此。” 虽说明白了皇帝的用意,但白芷还是觉得可惜,毕竟这么漂亮的东西,只能自己欣赏,多没意思啊。 “小主确定不戴上看看吗?” 许青栀摇了摇头:“不。” “要戴,我也是要风风光光的戴出去,我可不会独自欣赏!” 等到她戴上这金钗那日,便是她地位稳固之时! 许青栀微微眯起眼,眼里闪烁着野心的光芒。 ...... 翌日。 许青栀让小德子去办的事有了眉目。 彼时许青栀正在看沈父寄来的家书,里面又放在了三千两银票。 信里只说了两件事,一是关于玉颜坊的生意,二是顾家如今的状况。 玉颜坊生意火爆,沈家赚的盆满钵满,柳氏又买了几间铺子,打算扩大面积,做大做强。 除此之外,沈家托关系断掉了顾家的财路。 没了额外的钱财来源,顾北辰又称病不上朝,俸禄也少了。 据说顾家如今过得捉襟见肘,很不如意。 更雪上加霜的是,顾北辰病了。 他不举。 王氏为此重金寻医,花费了不少银子都不管用,沈父故意派了个江湖郎中过去,才打探出顾北辰绝嗣的消息。 可谓大快人心。 唯有许青栀知道,这都是她干的好事。 信中说完这两件事,家书最后还有一句话:问姝常在安。 许青栀眼神柔和一瞬,又想到玉颜坊风头太盛,担心会出现什么意外,便回了封信,让沈父低调行事。 把笔搁在一边,让白芷将家书送出去后,又把家书烧毁,才唤小德子进来。 小德子恭敬走上前,行礼后说道:“回禀小主,您让奴才找的春兰,并不在尚衣局,奴才几乎找遍了,后来才打听到……” 春兰是曾经谢太妃身边的春芝姑姑托许青栀找的人。 许青栀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一回宫,她就派了在宫里人脉最广的小德子去尚衣局找人,谁知,春兰早就离开尚衣局了。 整个皇宫里的下人少说也有数千人,人员复杂,想找一个人如大海捞针,如果没有小德子,还真要费一番功夫。 小德子说道:“据说她在尚衣局得罪了人,被罚去了辛者库三个月,出来后就在长春宫当差了。” 许青栀道:“长春宫,不就是苏贵人待的地方吗?” 小德子答道:“回小主,春兰正是在沐风阁伺候苏贵人呢,待了有小半年了。” 许青栀略一思索,春兰会在沐风阁倒也不奇怪。 从辛者库里出来的宫人,都被当做是晦气的存在,主子们都嫌弃,不会收。 唯有家世低微,在后宫没有话语权的苏贵人没得选,只能接受内务府的安排。 “那她过得可好?”许青栀又问。 听这话,小德子有些犹豫了。 许青栀瞧见他这表情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小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奴才今儿才在长春宫外见了她,也不知怎么了,脸上挨了巴掌,眼睛肿的像鸡蛋,在那哭呢。” “奴才一问才知,苏贵人嫌弃她出身晦气,怕冲撞了龙嗣,就不准她碰主子衣物,还不准她近身伺候了。” “可之前苏贵人被昭嫔欺负时,都是春兰第一个冲上前护着她,不知受了多少伤。结果苏贵人一得意,就把人踹了......唉!” 小德子不想议论主子不好,但苏贵人的所作所为,的确令人不耻。 许青栀若有所思。 她想把春兰要过来。 一来,是为了报答春芝姑姑的恩情,春兰过得不好,她不能坐视不理。 二来,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能进尚衣局的绣女都是能人,而春兰是其中翘楚,她身边需要这种人才。 于是,许青栀吩咐小德子,让他暗中联系春兰,问她愿不愿意来枕云阁。 毕竟苏贵人眼下势头正盛,位分又比她高,将来还有可能成为长春宫的一宫之主。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春兰不一定愿意择主而事。倘若对方不愿意,许青栀也就不管了。 小德子也不多嘴,得了吩咐,立马去办了。 小德子效率极高,翌日一早就把消息带回来了。 第51章 苏贵人怀的不是皇嗣! “启禀小主,春兰说愿意。”小德子说道。 春兰不但愿意,还很受宠若惊,她没想到,宫里还有主子会对她伸出橄榄枝。 苏贵人平日被昭嫔打压得厉害,脾气逐渐变得古怪,喜欢折磨宫人,极难伺候。 以前还会收敛些,后来怀了龙嗣,就相当于有了免死金牌,愈发变本加厉,不知收敛。 春兰在沐风阁的日子,比在辛者库还难过! 她巴不得离开这个炼狱,可她没有办法,也无处可去。本以为自己的小命会交代在沐风阁,不曾想却等来了小德子。 许青栀的橄榄枝,是春兰拼命想抓住的救命稻草! 小德子传达了春兰的意思。 苏贵人喜欢折磨宫人这个秘密,也是春兰的投名状。 毕竟苏贵人对外的形象是家世低微,柔弱可欺的小白花,她也是靠这个形象博得了皇帝的怜惜,这才坐到了贵人的位置,否则以她的家世,当个常在已经是顶天了。 若是被帝王知道苏贵人私底下真实的一面,定会对她大失所望。 许青栀将此事记在心里。 小德子问道:“春兰问,是否需要她做些什么?” 许青栀指尖点着扶手,思索片刻。 “让她回去等消息,什么都不必做。” “是。” 小德子退下后,白芷给许青栀奉茶,面上浮现出一抹担忧,觉得这件事并不好办。 “小主,听小德子这么说,那个苏贵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您打算怎么把春兰要过来?” 许青栀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要个人还不简单,估计苏贵人早就想找借口把春兰打发走了,只是怕在外落得个无情无义的名声,所以才将她留到了现在。” “眼下只需要一个理由,就能让苏贵人放人。” 不过许青栀还没想好要用什么借口。 尤其是春兰知道苏贵人太多事情,对方肯定不放心将春兰送到别的宫嫔手里。 她得再好好想想。 就在许青栀垂眸思索时,白薇进来通传。 “小主,李贵人来了。” 李贵人便是之前昭嫔的人,当初昭嫔要拉李贵人下水,被许青栀“好心”拉了一把。 李贵人到访,在许青栀的意料之内。 只是现在的许青栀还并不知道,李贵人会给她带来一个大惊喜! “快将李贵人请进来。” 许青栀露出恰到好处的亲切笑容,起身去迎。 李贵人人未到,声先至。 “几日不见,不知妹妹过得可好?” 接下来只见一个宫装丽人款款而入,李贵人穿着清新淡雅的绿色衣裙,上面绣了几朵精致的荷花,手里也握着一把荷花团扇。 看起来低调又舒服,气质也温温和和的,没什么架子。 李贵人长相貌美,但在美女如云的后宫就显得姿色平平了,甚至不如安贵人好看。 不过李贵人是正三品大理寺卿的嫡女,家世不俗,也是一入宫就成为了常在,侍寝后晋升为贵人。 帝王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偶尔也会召幸她一回。 这是许青栀第二次和李贵人面见,以她的眼力,便能看出李贵人不是一般的角色,这是个聪明人。 不像安贵人,自以为精明,其实心思都浮在水面。 因此面对李贵人时,许青栀心里多了点防备,面上依旧笑颜如花。 两人客套了几句,李贵人便道明来意,感谢许青栀上次出言相助。 “如果不是姝常在你替我说话,我怕是已经随昭嫔去了,这么晚才登门感谢,也是事出有因,望妹妹见谅。” 李贵人真心实意的感激道,屈膝对许青栀行了一礼。 许青栀忙扶起她,温声道:“李姐姐不必客气,我向来对事不对人,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李姐姐蒙受冤屈。之前的事,就当过去了。” 这么说,便是不计较当初李贵人跟昭嫔等人出言不逊的事了。 后宫难得有这么心胸宽阔之人。 李贵人看着许青栀柔媚的脸,神情动容:“姝常在心地至善,格局之大,令人拜服!” 许青栀柔柔一笑:“姐姐这样说,可就折煞妹妹了。” 李贵人道:“我备了些许薄礼,妹妹一定要收下。” 气氛逐渐愉快,李贵人交好之意很明显,许青栀眼里划过一抹精光。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是不错的进展。 在后宫独木难支,唯有壮大己身的力量,才能走得越来越远。 李贵人,是许青栀第一个想要结交的盟友。 一来是李贵人和她家世背景相当,两人位分虽有差距,但许青栀更受宠,单是这一点,李贵人就比不上她。 若是和李贵人结盟,就不会像她和赵贵妃那样存在地位不对等的情况,许青栀也更有把握占据主导地位,让李贵人臣服于她。 二来是她看中了李贵人聪慧、沉稳的心性,最主要的是忠心。 当然,许青栀不会将心底的想法说出来,她要李贵人心悦诚服,主动投靠自己。 在许青栀对李贵人有所考量时,李贵人也在暗暗打量许青栀。 她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和眼前这个新人结为盟友。 昭嫔倒台,她也该为自己做打算了。 接下来,李贵人邀请许青栀去御花园走走。 许青栀看出李贵人应该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便欣然应允。 很快,两人来到御花园。 天气正好,御花园中的鲜花开得正艳。 李贵人走在许青栀身边,缓缓晃着团扇,“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上次昭嫔落败,是否有妹妹的手笔?” 那天事情发生的太快,李贵人无暇思考,之后回去复盘才逐渐回过味来,那海棠花香之前是绝对没有的,偏偏就在灵鹊出事后,昭嫔身上就有了这股味道。 她扶过昭嫔,所以也沾上了。 而在这之前,是许青栀扑倒了昭嫔,那么问题只能出现在身旁这位姝常在身上了。 很显然,许青栀是提前察觉到了有人要害自己,并且精准锁定了真正的凶手,然后和丽嫔联手扳倒了昭嫔! 当然,李贵人现在问这些,自然不是为了给昭嫔复仇,只是想确认一下罢了。 许青栀也不正面回答,嘴角微微翘起:“只是老天有眼,害人终害己罢了。” 听到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李贵人更加确信心里的猜想! 李贵人看向许青栀的目光多了几分炙热。 换作她被昭嫔陷害,也绝对做不到反击得这么完美! 可见许青栀的确是个人物。 李贵人眼底浮现出喜意,她需要跟一个聪明人结盟。 旁边正好有个供人休憩的湖心亭,李贵人停下来,用团扇一指,笑道:“也走累了,去那坐坐吧,正好有些体己话想对妹妹说。” 这话便是在间接告诉许青栀,接下来要说的话,不能让下人听见。 许青栀会意,给白芷递了个眼神,随后才对李贵人说,“姐姐先请。” 白芷和珠儿留在原地,目送主子们过去。 来到湖心亭内,李贵人端着一副严肃的神色说道:“这个发现,我只告诉你。” 许青栀道:“姐姐请说。” 李贵人沉声道:“苏贵人怀的不是皇嗣,是个野种!” 第52章 苏贵人掌掴许青栀 饶是许青栀也没想到,李贵人会蹦出这么一句话! 不禁震惊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姐姐可有证据?!” 李贵人淡然道:“我没有证据,但我敢肯定,那绝不是陛下的种。” 兹事体大,许青栀相信李贵人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胡言乱语。 许青栀眯起眼:“苏贵人怀的不是陛下的孩子,那还能是谁的?” 这件事情要是真的,温太后还有容妃,定会气得恨不得把苏贵人给撕了! 毕竟苏贵人此举,也是把温太后给耍了。 李贵人缓缓说道:“昭嫔还在时,我曾在苏贵人身边安插了一个眼线,这个眼线便是苏贵人的贴身宫女倩碧。” “倩碧告诉我,苏贵人被陛下冷落,又被昭嫔欺辱打压的那段时间里,曾偷偷跟一名侍卫有密切的来往。” “苏贵人长得柔美娇弱,那名侍卫看她可怜,就暗中帮了她不少忙。苏贵人独守空房,心里寂寞,侍卫又待她体贴温柔,结果一来二去,两人就摩擦出了火花。” “有一次苏贵人被昭嫔罚跪在雨中,受了寒气,卧病不起,宫人怎么都请不到太医,后来也是那名侍卫托关系请了太医过去。到了夜里,侍卫潜入沐风阁......” 许青栀静静听着,越听越心惊。 这个苏贵人,还真是胆大包天! 还有那名侍卫,跟皇帝的女人私通,秽乱后宫,罪不容诛! 李贵人也有些唏嘘:“苏贵人的月事一推迟,就知道中了招,为了瞒天过海,苏贵人便想方设法将陛下勾到自己床上,将野种变成皇嗣。” “而倩碧,也被苏贵人用计杀害了。所以,我没有证据。” 许青栀没有说话,垂眸思索着什么。 李贵人道:“这便是我的发现,信不信由你了。” 许青栀信了九成。 因为之前她就有所怀疑,后宫那么多女子都和皇帝睡过,还有赵贵妃,次数一定是最多的,可就连赵贵妃的肚子都没有动静,苏贵人却有了。 不排除苏贵人也是易孕体质,但她之前备受昭嫔磋磨,身体也因此变差,结果跟皇帝睡过一次就怀上了龙胎,未免太巧了...... “李姐姐为何独独告诉我呢?”许青栀似笑非笑的看向李贵人,眼神透着三分犀利。 不知为何,李贵人对上许青栀这双桃花眼时,竟产生了一种被洞察一切的感觉。 李贵人定了定伸,神色坦然的笑道:“我与妹妹在后宫都没有什么根基,要是互相有个依靠,今后遇到难事了,也能互帮互助。妹妹以为呢?” 这才是李贵人今日来找许青栀真正的目的。 之前李贵人观望了许久,确认许青栀有价值后,才愿意将这个天大的秘密告诉对方。 许青栀笑容真挚道:“李姐姐说的是。” 李贵人高兴的握住她的手,笑道:“那今后我们共同努力,一起在后宫立足!” 许青栀笑眯眯地应了声好。 两人就这样达成了共识。 李贵人自以为是她收服了许青栀,殊不知,一切都是许青栀在主导。 李贵人心情大好,似是想到什么,她提醒了一句:“你要小心孙答应,她因你被降了位分,又丢了封号,定会想办法报复你。” 这个孙答应,便是之前在许青栀面前嚣张的兰贵人。 李贵人知道孙答应是个心眼极小,又睚眦必报的人,指不定会做出什么。 许青栀点点头,脸上无所畏惧。 当初孙答应还压她一头时,她就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眼下此人不过是个地位低下的答应,她更不会将其视为威胁。 不过,李贵人会这样说绝不是空穴来风,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特地提醒她。 许青栀记下了,打算回头让人盯着孙答应的动向。 正当两人往回走时,她们迎面遇到了一个坐着轿辇而来的宫嫔。 凡是能在宫里坐上轿子的宫嫔,都得是一宫主位的娘娘才能享受。 眼前那轿辇由四个奴才抬着,是嫔位才能享受的仪制。 不过坐在上面的人可不是什么娘娘,只是一个贵人。 许青栀远远就看见对方穿着一袭水蓝色的宫装,聘聘婷婷,身形纤细,仿若弱柳扶风,举手投足间,尽显温婉柔弱之美。 那只白皙的手,有意无意的放在腹部的位置,轻轻抚摸,如珠似宝。 正是苏贵人。 如今苏贵人在皇帝心里的地位超过了所有的妃嫔,在太后眼里也是个宝,唯有她才能破例享受此等殊荣。 苏贵人路过两人身边时,特地抬手让奴才们停下,自己却没下来,高高在上地睨着许青栀和李贵人。 这是苏贵人和许青栀第一次见面。 苏贵人原是打算停下来跟李贵人“叙旧”的,可眼神却不由自主的瞥向了许青栀。 当她看到许青栀那张美得摄人心魄的脸时,双眸微眯,眸底不由得浮现出一丝隐隐的敌意。 但这种敌意转瞬即逝,化为了丝丝缕缕的春风。 “你就是姝常在?” 许青栀双手交叠在腰间,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嫔妾常在沈氏,见过苏贵人。” 苏贵人慵懒的支着额头,眼神在李贵人和许青栀之前来回移动,似乎明白了什么。 “李姐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苏贵人皮笑肉不笑。 李贵人知道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 于是迈出一步,站到了许青栀面前,抬头看着对方,扯了扯唇角。 “苏妹妹怀有皇嗣,还是别乱跑的好,要是不小心伤了肚子里的皇子,苏贵人自己也担不起啊。” 苏贵人冷笑道:“那就不劳姐姐担心了,皇子好得很呢!” 从前都是苏贵人仰望别人,可现在,换作别人仰望她,苏贵人心里爽翻了! 尤其是李贵人。李贵人曾是昭嫔的爪牙,虽说李贵人没有实质上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但苏贵人同样记恨上了。 只要看到李贵人,她就恨得牙痒痒。 但她跟李贵人地位平等,不能拿对方如何,于是便将目光转向了旁边更好拿捏的许青栀。 这些天苏贵人见到帝王的次数比往年加起来还多,陛下对她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要什么给什么。 苏贵人已经完全沦陷在帝王的温柔乡里,而眼前这位姝常在也是裴珩的宠妃,所以苏贵人对许青栀是不喜的,哪怕对方帮她除掉了昭嫔。 苏贵人示意宫人将轿辇放下,然后慢悠悠抬手,让宫女将她扶起来。 苏贵人千金贵体,奴才们都小心伺候着,生怕她磕了碰了。 只见她一步步来到了许青栀面前,然后二话不说甩了许青栀一巴掌! 许青栀没料到她会突然动手羞辱自己,瞳孔一缩,眼里迸射出恨意,还没人打过她的脸! 当即就想还手。 可就在准备抬手的瞬间,许青栀迅速冷静下来。 苏贵人怀有“皇嗣”,她若是敢碰她一根汗毛,死的就是她自己了! 显然,对方也是依仗这一点,有恃无恐。正抬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欣赏她羞愤不甘的表情。 李贵人沉下脸:“苏贵人,你这是干什么?!” 苏贵人淡淡道:“她一个常在,见了我应该行大礼,但是方才她行的是万福礼,那就是对我不敬。我当然要教训她,让她长长记性了!” 就在这时,许青栀余光瞥见了明黄色的衣角,当即改变了策略。 许青栀捂着脸,端着一副屈辱又柔弱的姿态,跪在苏贵人面前,说道:“嫔妾的教引嬷嬷说只有在正式场合才用行大礼,平常只用行万福礼,所以嫔妾并没有做错,也没有不敬苏贵人。” 苏贵人当然知道许青栀没有做错,她就是想找个借口发威罢了。 就算是她错了,那又如何?谁又会因为这点小事责怪她呢?陛下更不会处罚她! 毕竟她眼下可是怀有珍贵的“龙胎”啊! 见许青栀居然敢顶嘴,苏贵人正要继续发难。 然而许青栀嘴皮子动的很快: “苏贵人眼下正怀有皇嗣,千万别因为这点小事动了胎气,这是陛下唯一的子嗣,陛下很珍惜。苏贵人可以意气用事不考虑自己,却不能不考虑陛下。” “若是能让苏贵人消气,安抚皇嗣,嫔妾就算在这里跪上三天三夜,也心甘情愿!” 第53章 朕明日就封你为贵人! 苏贵人背对御花园,并没有看见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身后的帝王。 裴珩一袭明黄色龙袍,英俊的面容此刻冷峻非常。 看向这边时,缓缓转动手里的玉扳指,浑身散发着可怕的帝王威仪。 身后的宫人忍不住瑟瑟发抖,看向苏贵人的目光充满同情。 他们陛下最讨厌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了,尤其是自己的妃嫔。 苏贵人素日在陛下面前柔弱不能自理,结果扇人巴掌却如此利落,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苏贵人还不知自己在帝王心里的印象已经一落千丈。 看着许青栀对自己伏低做小的模样,苏贵人心情舒爽。 曾几何时,她才是卑微跪在他人脚边的小可怜,而现在身份调换,换作别人对她低声下气。 这就是受宠的好处吗? 苏贵人愈发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滋味,抬手轻抚微微隆起的小腹,勾起唇角: “算你识相,别以为陛下之前宠着你,你就可以目中无人,陛下现在最看重的人是我,等我诞下皇子,我便是一宫主位,你们连跟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太医说了,她怀的是男胎。 如果生下来,那就是陛下的皇长子!地位尊贵无比! 而她也会母凭子贵,摆脱以前阴暗无光的生活,享尽荣华!将所有瞧不起她的人通通踩在脚底! 苏贵人得意的笑了笑,抬着下巴,冷眼睨着许青栀说道:“记住你现在的姿态,往后见了我,要么绕道走,要么远远的就给我行跪拜大礼!” “否则,让我便真的让你跪上个三天三夜!” “不过现在嘛,我大人有大量,不同你计较。起来吧。” 苏贵人原本就只想掌掴许青栀,并不打算进一步处置对方,毕竟若是让陛下知道她恃宠而骄,欺负低位宫嫔,她的形象就全毁了! 这样不轻不重的处罚,就算陛下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许青栀被白芷扶起来,端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柔弱姿态,说道:“是,嫔妾记住了,只要能让苏贵人消气,嫔妾做什么都行!苏贵人千万别动气,保护好‘皇子’啊!” 苏贵人皱了皱眉,她觉得这个姝常在多次提到皇嗣,一定是因为嫉妒! 苏贵人护着肚子,轻蔑道:“我自会保护好皇嗣,用不着你提醒!” 李贵人看不惯苏贵人小人得志的样子,本想做些什么,就看见了帝王的身影,微微顿住。 视线瞥向许青栀,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对方这么做的用意。 好一招以退为进! 于是李贵人也假装没看见帝王,添了把火,“大家深居后宫,都是姐妹,姝常在是新来的妹妹,苏贵人何必为难她呢?” 苏贵人当即不悦道:“谁跟你们是姐妹了?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相提并论?” 目光转向许青栀那张令她嫉妒的脸蛋上,似毒蛇吐信子般,满怀恶意的说出口:“像你这样的人,永远都怀不上皇嗣。” “作为一个庶女,也永远都只能是个常在,不要妄想陛下会对你有多宠爱!” 许青栀发现这位苏贵人对她的敌意,似乎比对李贵人还要重一些。 不管苏贵人如何嘲讽,许青栀都一副低眉敛目的姿态,垂眸抹泪。 心里却在想,对,就是这样,再嚣张点! 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疯狂! 白芷早看出自家小主是在装,但听见苏贵人这般侮辱许青栀,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义愤填膺的表情。 裴珩站在苏贵人身后,将眼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到苏贵人恃宠而骄,咄咄逼人。 也看到许青栀为了他忍辱负重,一心为了皇嗣着想。 两厢比较,简直是高下立判! 哪怕苏贵人怀有皇嗣,他也不可能再给这个女人一丝一毫的宠爱了! 苏贵人耀武扬威完,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正准备扬长而去,就听到一声沉冷威严的嗓音。 “苏贵人好大的威风!朕竟不知,你还有这幅丑恶的嘴脸!” 裴珩不忍心看那小女子受委屈的模样,终于出声了。 苏贵人表情一僵,难以置信的转过身去。 当她看清那道明黄色的身影时,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结巴道: “陛、陛下......” 许青栀和李贵人似是才发现皇帝的存在,连忙屈膝行礼。 “嫔妾参见陛下!” 苏贵人神色慌张,也赶忙行礼,“臣、臣妾,参见陛下!” 只见裴珩大步流星的走来,径直掠过她,亲自扶起了许青栀,满脸心疼之色。 当他扶起许青栀时,她也毫不犹豫的紧紧反握住他的胳膊,指尖还有细微的颤抖,好似抓住了唯一的依靠。 裴珩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心软得一塌糊涂。 眼前的小女子什么都没说,眼里却已经向他诉说了委屈。 裴珩眉头下意识拧紧,忍不住抬手抚摸她受伤的半边脸。 方才离得远,没能瞧仔细,眼下才看清楚,许青栀脸上的伤有多重。 原本白皙柔嫩的脸颊,明显红肿了一块,隐隐可以看清巴掌的轮廓。 刹那间,裴珩眼里燃烧起熊熊怒意! 他一直都清楚这小女子身上的肌肤有多娇嫩,轻轻掐一把就能掐出红痕,哪怕用药也要很久才消。 他只有与她巫山云雨时才会忍不住粗暴了些,平日里根本舍不得伤她分毫。 这苏贵人,怎么敢的?! “陛下,您听臣妾解释,是她,她......” 苏贵人对上裴珩充满戾气的眼神,那些恶人先告状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说不出声了。 天子威压,岂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苏贵人顿时害怕的退后一步,小脸煞白,狡辩的话也堵在了喉咙,不敢吭一声。 裴珩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轻轻扯了一下,于是侧脸过去。 “陛下别生气,臣妾没事,一切都是误会,陛下莫怪苏贵人。” 只见许青栀仰着一张苍白的脸,静静望着他,眼眶微微泛红,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 许青栀越是如此,裴珩对苏贵人的厌恶感就越重! 因为他很清楚,许青栀是为了他、为了皇嗣才愿意咽下这个委屈。 裴珩第一次见到这样心胸宽阔又仁慈的女子,这般难得的心性,当皇后最合适不过。 只是可惜......家世终究还是差了些。 裴珩微微俯身,温柔地看着许青栀春水般的眼眸,再将她脸颊边凌乱的发丝拨到耳后,动作轻柔至极,嗓音也温柔得不像话。 “爱妃受委屈了。” 许青栀缓缓摇头,轻柔道:“有陛下在,臣妾岂会受委屈呢?” 裴珩转身看向苏贵人,眼里的温度瞬间冷却。 苏贵人头皮发麻,再也没有之前的嚣张,她摆出平日面对裴珩时柔弱的模样,红着眼说:“陛下,臣妾没有欺负姝常在......” 可惜,裴珩再也不会被她装出来的模样哄骗。 他冷冷道:“你方才说,她永远都只能是常在?” 苏贵人已经吓得想起不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只能疯狂摇头,辩解道: “不,臣妾没有这么说,臣妾怎会说这种话呢?陛下您听错了。” 裴珩却不看她,轻柔的握着许青栀的手,说道:“朕明日就封你为贵人!” 第54章 给朕生个孩子 这无疑是在打苏贵人的脸了。 苏贵人没有封号,若是许青栀晋封为贵人,地位就会比她高半截! 苏贵人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裴珩目光扫过她身后那些跪地的宫人,“苏贵人从哪来的,就往哪抬回去。既然有了身孕,就别让她乱跑了。” 苏贵人有种不好的预感。 紧接着,就见裴珩冰冷的目光转过来,薄唇轻启。 “在诞下皇嗣之前,苏贵人就好好在慈宁宫待着,哪也不准去。” 这是变相禁足了。 苏贵人她捂着小腹,面上露出痛苦之色,“陛下,臣妾有些不舒服......” 她想用皇嗣来博得帝王的怜惜。 然而,裴珩却只是淡淡道:“不舒服就找太医,朕又不会把脉。” 倘若不是她有孕在身,裴珩会让人直接把她拖走,一句废话都懒得说。 “陛下......”苏贵人神情委屈至极,只好不甘不愿的坐回轿辇上,被奴才们抬走了。 她回头看向许青栀,眼神里充满不甘和恨意。 殊不知,许青栀的恨意同样不少。 裴珩给苏贵人的惩罚不痛不痒,甚至连位分都没降,只是被禁足而已,照样能在慈宁宫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苏贵人扇了她一巴掌,结果只是暂时失去了帝王的宠爱。 等她诞下皇子,眼前这个男人一高兴,说不定就忘了今天的事,又回头宠着苏贵人。 这算什么? 许青栀心里对裴珩很失望。 不过这样的结果也在她意料之内,毕竟明面上苏贵人怀有龙嗣,裴珩膝下无子,自然是很珍惜苏贵人腹中的孩子。 若是惩罚过重,苏贵人一激动,不小心滑了胎,裴珩就会失去当父亲的机会。 只是裴珩并不知道,苏贵人肚子的孩子,不是皇嗣,是野种...... 既然皇帝靠不住,她就自己报这个仇! 许青栀回过神,面上对苏贵人满是担忧,柔声劝慰道:“陛下要不还是去看看苏贵人吧,要是皇嗣真有什么意外,臣妾可就罪过了。” 裴珩阅人无数,还不至于分辨不出苏贵人是真不舒服,还是为了博同情假装不适。 他二话不说把许青栀打横抱起。 许青栀轻呼一声,下意识紧紧环住男人的脖颈。 “苏贵人那里有最好的太医照顾,他们若是连皇嗣都保不住,朕还养着他们作甚?” “倒是爱妃,难道不需要朕安慰吗?嗯?” 李贵人在一旁愣愣的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 她服侍陛下这么久,从未见过眼前这个九五之尊对任何一个宫嫔这么温柔! 哪怕是对宠冠六宫的赵贵妃,也没有这么柔情的一面! 李贵人深深震惊。 帝王宠幸过太多女人,对待宠妃,他向来不会弯腰,只会高高在上的给予赏赐、权利。谁让他满意,他就随意的挥挥手,多给些宠爱。 却从未像现在这般,小心又轻柔的哄着一个女人,那眼里的疼惜都快溢出来般。 许青栀害羞地侧过脸,轻声道:“陛下,李贵人还跪着呢。” 裴珩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个人。 他目光落在李贵人貌美的脸上,一时没有想起来对方是谁。 李贵人察觉到男人眼神落在自己脸上,顿时有些紧张,“嫔妾李贵人,参见陛下。” “起来吧。” 裴珩语气随意,视线放在李贵人身上片刻就移开了,重新回到怀中的小女子身上。 “朕带你回去。”语气不容置喙。 许青栀不好意思道:“延禧宫路远,陛下放臣妾下来吧,臣妾又没有伤到腿,能自己走的。” 延禧宫位置较偏,离御花园很远。 裴珩笑道:“朕的体力,爱妃又不是不知。这点路算什么?” “陛下!您又逗弄臣妾。” 许青栀媚眼如丝,娇嗔一句后,整张脸埋在他胸口,裴珩看着越发怜爱,他就是喜欢她这幅妩媚又清纯的小模样。 让人欲罢不能。 李贵人看着两人打情骂俏,目光无比复杂。 “臣妾恭送陛下。” 李贵人就这样看着裴珩抱着许青栀走远,久久没有回神。 珠儿说道:“小主,该回去了。” 李贵人收回目光,无比庆幸自己跟许青栀交好,结为了盟友,而不是敌人。 她的洞察力一向很强。 帝王对许青栀的态度跟以往的宠妃都不同,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裴珩动情了。 恐怕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就凭这一点,许青栀今后的地位和成就,绝不会低于赵贵妃! 李贵人的心情不由得兴奋起来,眉毛微微挑起,用力捏着自己的手腕。 经此一遭,李贵人决定转变策略! 从今往后,她要依附许青栀,唯她马首是瞻! 唯有这样,才能在后宫真正立足! ...... 许青栀并不知道李贵人的心态转变,她一路被裴珩抱回了枕云阁。 这件事很快便传得人尽皆知。 因为这是陛下头一回这么做! 苏贵人被抬回去算什么,人家姝常在可是被陛下亲自抱回去的! 聪明人都知道谁在皇帝心里的地位更重要。 那些本想趁这次机会对枕云阁穿小鞋,从而讨好容妃的人,知道这件事后,都瞬间缩起手脚,改为巴结。 而妃嫔们更是庆幸,还好怀孕的人不是许青栀,而是一个不怎么受宠的苏贵人。 枕云阁。 许青栀不知道自己又在后宫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她坐在塌上,一脸乖巧。 太医给她看过脸上的伤后,对一旁的帝王恭敬道: “回陛下,姝常在的脸不会毁容,只需冰敷就会渐渐消掉,再用微臣的药膏涂抹三日,绝对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裴珩“嗯”了一声,“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微臣告退。”太医恭恭敬敬的退下了。 裴珩接过白芷手里的冰袋,亲自给许青栀疗伤,眼神柔和。 这已经不是皇帝第一次给许青栀疗伤,枕云阁的下人都见怪不怪。 就在这时,许青栀柔声道:“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裴珩看着她的眼睛,眸光有三分探究:“为何?” 许青栀轻柔地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眼神澄澈,道:“宫规上明说了,妃嫔无故不得晋升,陛下因为苏贵人的事要晋臣妾的位分,臣妾很感激,但这不合规矩。” “若陛下这么做了,怕是要受人指摘,说您是被美色所惑的昏君了。陛下是明君,也是臣妾的夫君,臣妾不想让陛下因为臣妾遭人非议。” “所以,还请陛下收回恩典。” 裴珩眼里闪过诧异之色。 他没想到许青栀会让他收回成命。 裴珩道:“苏贵人今日那般辱你,难道爱妃不想升一升位分,把苏贵人踩在脚底吗?” 许青栀不掩饰对苏贵人的气愤,她轻吸一口气,坚定道:“臣妾是生气,但陛下的名声大过一切,而且臣妾想以正当的理由提升地位。” 若是表现的完全不在意,就显得有些虚假了。 这样露出一点利爪,反而更加真实。 果然,裴珩眼里的探究消失了,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好,朕答应你。” 面上不显山露水,心中却不禁触动。 后宫的女人为了一个虚名,不择手段,一个个都魔怔了。 唯有眼前的小女子,出淤泥而不染。 裴珩深切的意识到,许青栀是不同的。 他果然没有疼爱错人。 裴珩一把搂过许青栀的腰,勾着她的下巴:“说到正当的理由......朕倒是有个主意。” 许青栀假装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眨了眨眼:“什么主意呀?” 裴珩眸光沉沉,低沉道:“给朕生个孩子。” 第55章 帝王子嗣艰难的原因 裴珩一直想有个孩子,可身体不允许。 自从他六岁起被抱养在温太后膝下,每日所喝的汤水里就被人下了对身体无害,却能影响生育能力的毒药,导致他子嗣艰难。 这么多年,他寻遍名医,都没能治愈这个缺陷。 哪怕有妃子怀上,也很容易小产,或是生出一个不正常的畸形儿,很难健康长大。 正因如此,他的格外珍惜每一个孩子。 可惜,这么多年一个都没保住,不是胎死腹中,就是早早夭折...... 思及此,裴珩眼中划过一抹痛惜之色,对温太后的恨意也如野草疯长。 裴珩掩去眸底的恨意,抬眸看向许青栀,真挚地说道: “枝枝,给朕生个孩子,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朕都会如爱惜你这般,疼爱他们。可好?” 裴珩专注地望着她,漆黑幽深的瞳孔里倒映着许青栀柔美的脸颊,帝王的神情很容易让人沉沦。 有那么一瞬间,许青栀的心跳漏了一拍,险些陷进男人的柔情中。 但她很快便镇定下来,想起面前的男人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位帝王。 多情又无情的帝王。 她相信裴珩此刻的真心,但真心瞬息万变。 帝王的真心,更不可靠。 许青栀心里这般想,面上神色丝毫未变。 她微微扬起唇,抬手轻轻抵住男人的唇,眼眸里水光艳艳,嗔道:“臣妾当然想为陛下生孩子,只不过现在......” 许青栀瞥了眼外面明亮的天色,说道:“白日宣淫可不好。” 虽是拒绝,却透着难以言说的风韵。 裴珩一把握住她纤细的玉手,哈哈大笑。 他的定力一向很好,从不被美色所惑,就是不知为何,一碰到眼前这小女子就有些克制不住,本能地起了反应。 不过眼下是在宫里,不是避暑山庄,裴珩还是忍住了。 喝了杯茶,压下那股邪火,然后认真的给许青栀冰敷。 他的确是想跟许青栀有个孩子,但眼下不是个很好的时机。 朝局尚未安定,后宫波云诡谲,到处都是豺狼虎豹,纵使他是无所不能的天子,也无法保证她和孩子的平安。 最主要的是,这小女子单纯又脆弱,他担心她若是失去孩子,就会变得像丽嫔那样。 郁郁寡欢,与他离心。 当然,若是许青栀在这个时候有孕,他也定会尽全力护佑她。 ...... 冰敷一阵后,许青栀的脸逐渐恢复正常,并不影响美貌。 裴珩几日不见许青栀,有些舍不得离开。 唯有在许青栀身边,嗅着她身上的幽香,他的神经才能放松下来,缓解疲惫。 “爱妃住在枕云阁可还习惯?”裴珩关切道。 许青栀垂下眼帘,咕哝道:“枕云阁很舒服,唯一不好的就是离陛下太远了。” 裴珩慵懒地斜倚在榻上,揉捏她柔软的手。 “好生在这住着,朕得空了会来看你。” 延禧宫是他斟酌之下为许青栀挑选的,虽是远了些,却比别的宫殿干净,省心,没那么多阴谋算计。 “对了,朕方才进来时,看到枕云阁外面有不少鲜花,那庭院布置得也颇为别致,朕隐约记得,枕云阁之前不是这样。” 刚刚裴珩一进来便注意到了枕云阁的不同。 外头的庭院不似别的宫殿古板,千篇一律,一进来就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那些鲜花是陛下当初在避暑山庄送给臣妾的,臣妾都一一搬回宫里了。” 裴珩心中欣慰。 那几盆花不过是他一时兴起,随手命人去花房拿来送给她的,她竟如此爱惜,还保护得这样好。 裴珩牵着许青栀的手来到庭院外,从进来到现在,他就不曾松开过她的手。 裴珩看着眼前娇艳欲滴的鲜花,随手一指,微微诧异道:“这百合的花期不是已经过了吗?” 许青栀莞尔道:“是过了,但臣妾特地命人养护好,延长它的花期,不愿它太快凋零。” “你既如此爱花,朕便让你这枕云阁花开不败,每月都让人送来新鲜的盆栽。” 许青栀转过脸,羞赧一笑:“臣妾爱的是陛下。因为是陛下送的,所以臣妾才无比珍视。” 裴珩不禁动容。 在他看来,那只是几盆不值钱的花而已,可现在因为许青栀的珍视,这些花在裴珩这里也被赋予了意义。 眼神顿时柔和下来,与许青栀深情对望。 然而,就在这时,煞风景的来了。 “妹妹,我这多了些月华锦,特来分给你......陛下?!” 安贵人似是才发现皇帝,一脸做作的行礼,嗓子都快夹冒烟了。 “臣妾参见陛下!” 裴珩看着安贵人一身五颜六色的穿着,眼角微微一抽,有些头疼。 目光放上去一瞬就移开了。 “平身吧。” 安贵人心里小鹿乱撞,这一次终于被她赶上了! 脸上泛着小女儿家的红晕,起身时步摇上的流苏晃来晃去。 她痴痴的望着眼前俊美威严的男人,解释道:“臣妾是想来给姝常在送衣料的,不想竟有幸遇见了陛下,臣妾好生惊喜。” 安贵人这番话很高明。 是在告诉皇帝,她跟许青栀关系要好,平日里不用通传就能直接进来。这次偶遇皇帝,纯属意外。 而且她还给枕云阁送东西,补贴家用,说明她心地善良,没有妒忌心。 你就装吧! 白芷腹诽道。 这个安贵人每天跟狗一样卧在外头,一旦枕云阁有点动静,就会兴奋的跳起来,两眼放光。 这回一定是得了消息,看到皇帝的仪仗,所以才眼巴巴的赶来。 许青栀假装不知安贵人的心思,高兴道:“安姐姐来了。” 安贵人眷恋的眼神这才从帝王身上移开,亲切道:“没有打扰到妹妹和陛下独处吧。” 许青栀一脸大度和单纯地说:“怎么会呢,我这里一直都很欢迎姐。” 安贵人松了口气,在心里讥笑。 这个蠢货,还真没看出来她是来争宠的啊。 安贵人抬了抬眼,眸底划过一抹精光,然后抬脚走向裴珩。 “陛下......诶呀!” 她故意没站稳,脚一扭,精准的扑到了皇帝身上。 第56章 皇帝一眼看穿安贵人 裴珩看着朝自己扑过来的女子,剑眉缓缓拧成一个“川”字。 这么拙劣的演技和争宠手段,可真是...... 裴珩还是扶住了她的手臂。 安贵人仰头望着男人刀削般凌厉的下颚线,面色羞红,眼送秋波:“陛下~” “你这是做什么?”裴珩声音很淡,还透着一丝疑惑。 想象中皇帝动情,把她抱回吟月轩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安贵人的神色有片刻凝滞,讪讪道:“臣妾,臣妾一时没站稳。” “站不稳就别穿这么高的鞋底。” 说完,没等安贵人做好准备,就直接松开了她,薄凉的眼神里还透着隐隐的嫌弃。 安贵人身形微晃,是许青栀过来扶住了她,“安姐姐,你没事吧?” 许青栀一脸关切。 “......我、我没事。”安贵人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笑容。 皇帝不冷不热的态度让安贵人面上有几分尴尬。 她的位分好歹比许青栀高,家世也比许青栀好,她不明白,陛下为何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她打扮的这样美丽动人,陛下方才看到了,明明有“眼前一亮”的感觉,为何还如此薄情? 许青栀察觉到气氛的微妙,主动缓和气氛,莲步轻移,走向安贵人身后的宫人。 素手拂过柔软的绸缎,弯起眼睛笑道:“这料子真是不错,听说月华锦做成衣裳会很好看,刚好和安姐姐送我的月华戒相配呢。多谢安姐姐,我很喜欢呢。” 裴珩早就注意到许青栀手上的戒指。 她的手纤细修长,如春葱一般,指甲上的蔻丹也是淡粉色的,那月华戒上的宝石晶莹剔透,与她白皙的肌肤相得益彰,煞是好看。 正因如此,他今日尤其喜欢捏着她的手把玩。 原以为那戒指是她自己的首饰,没曾想竟是安贵人所赠。 别人送的东西随随便便带在身上,万一有问题怎么办?这个傻姑娘,就这么不设防吗? 裴珩的目光再度落在安贵人身上,目光幽深,不知在思索什么。 安贵人接触到皇帝的眼神,却误以为皇帝是在赞赏她美好的品德,顿时心花怒放。 她扬起唇角,露出精心设计过的笑容,说道:“这月华锦与妹妹的气质最为相衬,妹妹喜欢就好。” 许青栀捏起那布料,回眸看向裴珩,“陛下,您说这料子放在臣妾身上,会好看吗?” 裴珩眼神柔和,温声道:“爱妃穿什么都好看。” 不穿最好看。 这句话,裴珩是在心里说的。 看到许青栀这样高兴,裴珩对安贵人的态度似乎也有了些许缓和。 安贵人再度看向裴珩:“那臣妾就不打扰陛下和姝妹妹了。” 裴珩也不蠢,自然看出了安贵人是精心准备后来争宠的。 也就身边这没心眼的小女子看不出来。 眼中划过冷意,他淡淡的“嗯”了一声,没有挽留。 “那......臣妾这就告退了。” 延禧宫离皇帝住所很远,一年到头,她想见到皇帝一面都很难。 安贵人轻咬下唇,有些不甘,步子都没舍得挪。 但现在还赖在这里就显得不知分寸了,安贵人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许青栀笑着吩咐宫人把月华锦收好。 这时,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揽住她的腰,男人炙热的气息落到她脖颈,有点痒。 “就这么喜欢这个月华锦?” “朕送你更好的。” 许青栀转过身,面对男人,双手放在男人胸膛上,“更好的,是什么?” 裴珩手指拂过她脸上,挑了挑眉,勾唇道:“今晚把朕伺候好了,朕再告诉你。” 枕云阁的宫人听到这番话,都喜不自胜。 太好了,陛下今晚会翻小主的牌子了! “爱妃难道看不出,安贵人是来分你的宠?” 许青栀手环着裴珩的脖颈,扑扇着纤长的眼睫:“看出来了呀,但臣妾相信,陛下对臣妾的宠爱不会轻易被人分走。” “万一被分走了呢?”裴珩试探道。 许青栀背对鲜花,却人比花娇。 她轻轻扯着裴珩的腰带,媚眼如丝:“那臣妾就每日掰着这些花瓣,乞求上苍怜惜,让天子回心转意。” 裴珩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点了点她的眉心:“你啊你——” ...... 皇帝走后,花房的奴才又送了二三十盆精贵的盆栽来。 安贵人也沾了光,能分到两盆。 安贵人已经许久没有收到御赐之物,仅仅是两盆鲜花,就让她格外高兴。 高兴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延禧宫的主位娘娘丽嫔一心礼佛,从不争宠,她住在这里又很难见到帝王,想要分宠都没有途径。 她苦苦熬了两年,终于等来了一个受宠的新人。 她当然要拼尽一切去争宠了! 安贵人很是爱惜的搂着两盆鲜花,喜极而泣,喃喃道:“我努力的方向是对的,我终于让陛下看到我了......” 安贵人内心坚定,她一定要好好利用许青栀,分走她所有的宠爱! 枕云阁。 许青栀随手将几十盆鲜花交给小顺子打理,没有多看一眼。 花开花败,鲜花并不值钱,她要的是皇帝的宠爱。 许青栀看向小顺子,赞赏道:“干得不错,赏!” 下人立了功,就不能吝啬赏赐,才能让他们更好的为自己效劳。 当众赏了小顺子,也是在告诉其他宫人,一心为她效劳,便会富贵同享! 小顺子拿到了十几颗金瓜子,面色大喜,立即跪下磕头,大喊道:“奴才谢小主恩赐!今后定会更加努力,为小主效犬马之劳!” 如今的枕云阁,除了灵燕和小李子,其他人都得到了重用。 而他们还只能扫院子,连内殿都不得进。 看到小顺子一下子讨到了那么多赏赐,两人眼睛都红了,心想定要努力,也让小主早日看到他们! 转眼便入了夜。 王德全以及一众宫人,带着凤鸾春恩车浩浩荡荡的往延禧宫而来。 许青栀穿着一袭淡粉色的纱衣,第一次坐上凤鸾春恩车,前往养心殿。 许青栀转动着手里的月华戒,嘴角掠过讥笑。 这个东西就是安贵人送上来的把柄。 皇帝这么想跟她有个孩子,而安贵人却从中作梗,若是被皇帝知晓,不知安贵人能否承受帝王之怒呢? 丽嫔站在窗边,神色平静地目送他们离开,手里捻着佛珠,幽幽叹息,没人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安贵人也在看,但她的脸上满是嫉妒,衣袖下的手绞紧了帕子。 迟早有一天,她也会坐上凤鸾春恩车的! 这一夜,很漫长。 养心殿灯火通明,叫了足足六次水,打破了后宫侍寝的记录。 自打帝王修身养性以来,御前伺候的宫人已经许久没看到帝王这么生猛了,所有人都担心里面的姝常在被折磨死! 可当她们进去伺候时,许青栀不但好好的,还有力气跟皇帝打情骂俏。 宫人们暗暗惊奇,这姝常在可真了不得! 哪怕是赵贵妃,最多也只能受得住两次啊! 第57章 朕高兴,就赏你 谢太妃曾经教过许青栀一套颇为新奇的锻炼方法,名为“瑜伽”。 不但可以强健体魄,维持身材体态,还可以增加身体的柔韧度。 许青栀每日晨起和晚间都坚持空腹做瑜伽,不曾懈怠过分毫。 如今的她气血充足,走路都带风,自然不是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宫嫔可以比得上的。 尤其是上次体会过皇帝的生猛,她便加强了锻炼,否则受苦的还是自己。 美貌和身体是她争宠的利器,在没有完全得到君心之前,她要让皇帝对自己着迷,欲罢不能! 许青栀握紧了床头上的柱子,修长的天鹅颈微微抬起,眼神无比清明,闪烁着精光。 帝王跪坐在她身后,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喟叹! 他从未遇到身体和他如此契合的女子。 许青栀是天生的尤物,她的存在仿佛放大了他的欲望,让他难以自持。 许青栀在帝王心里的地位,不自觉的又重了几分。 看着身下的小女子肌肤绽放开的“桃花”,裴珩愈发喜爱,握着她腰肢的力道都忍不住加重了几分。 如今他已经完全相信,许青栀对他一往情深。 本该如此。 软香在怀,他不由得想,这小女子承受能力这么强,又与他有了那么多次的鱼水之欢,为何肚子迟迟没有动静? 红被翻浪,鸳鸯交颈......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王德全的声音隔着一扇窗幽幽传进来。 “陛下,注意龙体,该安置了。” 太后那边叮嘱过,皇帝不可太过重欲,侍寝次数不能太多,以免伤了龙体,这个时候就需要太监出言提醒。 渐渐地,屋里的动静便停歇了。 裴珩轻抚许青栀的头发,爱惜道:“爱妃辛苦了。” 许青栀身体虽无碍,但她还是摆出一副不堪重负的姿态,软趴趴的靠在帝王胸膛上。 贝齿轻咬下唇,柔弱地道:“伺候陛下是臣妾应该做的,不辛苦。” 心里却在骂骂咧咧。 裴珩更加怜惜,心想下次定不能这样折磨她了。 “把眼睛闭上。”裴珩道。 许青栀乖巧地闭上眼,假装不知道皇帝要给她惊喜,一脸单纯道:“陛下,这是做什么呀?” “乖乖闭着,别偷摸着睁开,否则朕不饶你。” “偷看了是要被杀头吗?那我不看了!”许青栀便故作畏惧的把头埋进软被里,将玉臀对着皇帝。 裴珩见状,好笑的把她捞过来,“朕岂会舍得砍爱妃的头?” 那可说不准。 许青栀心下腹诽,面上还紧紧闭着眼,甚至两只手都捂住了眼睛,道:“陛下不开尊口,臣妾就不看!” 恰在这时,两名宫人拿了什么进来。 看到皇帝和宠妃打情骂俏,宫人保持低头的姿势,不敢乱瞟。 裴珩温柔地把她的下巴扭过去,“好了,看看。” 许青栀睁开双眸,眼睛一亮。 她兴奋的跳下龙床,赤脚走了过去,爱不释手的摸着宫人手里的珍珠裙。 没有哪个女子不喜欢漂亮的衣裙。 两名宫女将珍珠裙完全展开。 这月白色的珍珠裙华丽高贵,珍珠紧密相连,排列得整整齐齐,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间,璀璨夺目,又带着一丝俏皮。 每一颗珍珠大小均匀,饱满,色泽温润。 珍珠颜色各异,有洁白如雪的,有淡粉如霞的,还有金黄如蜜的,相互交织在一起,上千颗珍珠被精细的丝线串联起来,若有似无,如梦似幻。 “好漂亮!” 许青栀由衷的发出感叹,回眸看向龙床上坐得大马金刀的男人,喜上眉梢。 “这是陛下送给臣妾的吗?” 许青栀下意识在心里换算成银两。 可是这件裙子的绣工极好,用料也是最顶级的,怕是有价无市。 在裴珩眼里,许青栀穿着单薄的粉色纱衣,腰肢纤细柔软,那双长腿在纱衣里若隐若现,一双玉足更是雪白如珠。 比起那件华丽的珍珠裙,他倒觉得眼前的小女子才是最吸引人的。 许青栀回眸看向他时,那娇润的红唇一张一合,颇为诱人。 裴珩的目光盯着那张红唇,慵懒的对她招了招手:“过来。” 许青栀像只小狐狸似的扑到他怀里,“陛下送臣妾这么贵重的衣裳,臣妾都不知要如何报答了。” 裴珩手指摩挲她的唇,进而缓慢的探入她口中。 许青栀被他手上冰凉的白玉扳指激起一层凉意,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朕不需要你报答。” “朕高兴,就赏你。” 换句话说,若是让他不高兴了,杀头也不是没可能。 裴珩凤眸上挑,眼神睥睨,充满上位者的气势。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许青栀表现得愈发乖顺:“那臣妾一定努力让陛下更高兴。” 皇帝恢复柔情的模样,又与许青栀逗笑了片刻,突然,有什么东西从许青栀手里滑落,掉落在地。 那东西滚了出去,发出清脆的响声。 裴珩看过去,正是许青栀手上的月华戒。 戒指上的宝石脱落而出,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流了出来,在烛火下泛着冰冷的弧光。 裴珩双眸微眯。 “安姐姐给的这个戒指大了些,总是容易掉。” 许青栀假装没发现异样,正要下去拾起来时,裴珩制止了她,抓住她的手臂,随后朝旁边的宫女递了个眼神。 沉声道:“去看看,那是什么。” 宫女依言上前,弯腰去查看,随后来到皇帝面前,一脸惊恐道:“回禀陛下,那好像是……水银!” 水银是剧毒。 王德全听到里头出了事,也进来看了。 他在宫里二十余载,见过不少层出不穷的恶毒手段,一眼就看出那正是水银。 不过以防万一,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把太医请来,确认了一遍。 地上的水银已经被小心收了起来,放在瓷碟里,戒指也摆在托盘上,郑太医皱紧眉头,正色道: “千真万确,就是水银!” 许青栀往后一缩,两只手虚掩住嘴,神情难以置信,又透着几分恐惧道:“怎会如此?那月华戒里为何会有水银?难道是安姐姐她……” 许青栀再也说不下去,扭头看向皇帝,桃花眼里蓄满泪水,要落不落。 裴珩知道这月华戒是安贵人赠送给许青栀的。 当时他就有所怀疑,没想到还真有问题! 裴珩脸色阴沉,冷声道:“把那个贱人给朕带过来!” 第58章 安贵人被贬 如此剧毒的东西出现在帝王身边,很难不让人担忧。 郑太医先是给帝王检查龙体,确认龙体无恙后,再给许青栀把脉。 “这戒指小主戴了多久?” 许青栀思索片刻,道:“有小半个月了吧,都一直贴身戴着,未曾取下来过。” 郑太医的脸色有些难看。 许青栀担忧道:“郑太医,这水银一直在戒指里,我没有触碰过,这样可会中毒?若是中毒,会对身子有什么影响吗?” 郑太医是太医院的判院,这是他第一次给许青栀诊脉。 隔着一张软帕,郑太医两指搭在她手腕上,脸色逐渐凝重。 郑太医飞快地看了眼一旁的帝王,叹息道:“小主是罕见的易孕体质,按理说很容易受孕,但偏偏戴了这个含有水银的戒指......水银会导致不孕。” “就算是隔着东西,没有直接接触,长久贴身戴着,也会影响身体。” 裴珩的眉头皱得更深,袖口下的手紧握成拳,关节咔咔作响。 “你是说,姝常在因为这个水银,再也无法生育了?” 许青栀小脸煞白,一滴眼泪滑落,捏着帕子拭泪:“安姐姐为何要这样对我,我与她无冤无仇!” 裴珩满眼心疼的看着她。 在这偌大的后宫,不需要结仇,只要有一点恩宠,就会成为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是他大意了,没想到那安贵人看似蠢笨,却如此恶毒! “是朕没有保护好你。” “陛下......”许青栀委屈地靠在裴珩肩头。 泪水很快打湿了他的衣襟。 裴珩只要一想到,他和许青栀本该有个孩子,却因为安贵人的毒手,让他失去了当父亲的机会,一股火气就蹭蹭冒了起来! 没人看见许青栀眼底闪过了一丝精明的笑意。 她是易孕体质,为了不受孕,每次欢好过后都会偷偷喝下避子汤,这是个很冒险的做法。 这避子汤喝多了,身体多少会有些影响,太医们经验丰富,若是她哪天被太医把一下脉,就很容易引起怀疑。 要是被皇帝知道她偷偷喝避子汤,纵使有再多的恩宠,也会一瞬间化为云烟,她的脑袋也不用要了。 而这个水银的出现,就是一个完美的挡箭牌! 郑太医道:“陛下,小主,无需担忧,这水银虽毒,但好在小主戴在身上的时间并不长,而且微臣看见这水银还有不少,想来只有一小部分进入了小主体内。” “只要日后好好调理,小主还是有机会怀上皇嗣的。” 闻言,裴珩松了口气,若是许青栀因此不能有孕,他非要剁了安贵人不可! 就在这时,一脸不知所措的安贵人被侍卫押了进来。 现在是深夜,她早已经睡下了。 吟月轩却闯进了一群侍卫,把她“请”走,她连衣裳都没穿戴好,很是狼狈。 进了养心殿,安贵人往左边看,是皇帝阴沉的脸,往右边看,姝常在愤恨地瞪着她。 安贵人心里咯噔一声,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先跪了再说。 “臣妾参见陛下。不知陛下这么晚唤臣妾过来,是所为何事?” 裴珩冷冷的盯着她。 安贵人被他这双冰冷的眸子吓得不轻,瑟缩道:“臣妾是做错了什么吗?” 裴珩还是不做声,这让安贵人更加不安。 于是只好看向许青栀,强颜欢笑道:“姝常在,这到底是怎么了?” 许青栀不理她,偏过头去,眼睛通红。 安贵人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苍白。 裴珩随手拿起一个杯子,砸向了安贵人。 安贵人不敢躲。 那装满热茶的杯子就这样砸中了肩头,泼了她半身滚烫的茶水,还在冒着热气。 烫得她眼泪都滚了出来,却不敢喊疼,连忙磕头道: “陛下息怒,臣妾不知犯了何错,还请陛下明示!” “还装作不知?你自己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 小太监将托盘举到她面前。 安贵人看到托盘上的戒指和水银,脸色瞬间白了一个度。暗道一声糟糕。 “东西是你送给姝常在的,却在里面查出了水银,不要告诉朕,这与你无关!” 安贵人疯狂摇头,“不,不是臣妾做的,臣妾不知道那里面为何会有水银,一定是姝常在陷害臣妾!” 许青栀猛地转过脸来,哭诉道:“安贵人,我陷害你有什么好处?我就算要害你,为何要拿自己的身子来构陷你!” “水银伤身,致使我再难受孕,这件事的得益者,不是你,难道还是我吗?” “是我天真,愚钝,待你如亲姐妹,才让你害我如此之深!” 安贵人被怼得哑口无言。 这件事是她做的,却是赵贵妃在背后授意! 是赵贵妃担心许青栀会有孕,所以才让她把这个有问题的戒指送到许青栀手上。 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供出赵贵妃! 安贵人满脸惨白,指甲掐进了肉里,觉得自己怨得要死! 许青栀伏在皇帝肩上哭泣,“陛下,臣妾不想再看见她。” 安贵人恐慌地看向皇帝,哭喊道:“陛下,这件事不是臣妾所为,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啊!” 裴珩岂会再听她狡辩。 他握住许青栀的手,安抚地轻拍两下,眼神薄凉:“朕念你初犯,且饶你性命,即日起降为答应,削减月例,迁至偏远宫室,禁足半年!” 不等安贵人求饶,侍卫已经堵住她的嘴,把她拖走了。 许青栀明白,裴珩是看在扬州知府的面子上,给安贵人留了点体面,没有直接把她打入冷宫。 但安贵人被赶出延禧宫,又降了位分,也跟打入冷宫差不多。 许青栀还算满意。 第二天,安贵人被贬的消息不胫而走。 延禧宫出现了两个不同的景象。 这一边,流水的赏赐搬进了枕云阁,热闹非常,好不风光。 为了弥补许青栀,皇帝特地开了私库,这一次送来的赏赐比以往还多,目不暇接。 然而,另一偏殿的吟月轩就快被搬空了,四处都透着股萧条之感,与枕云阁形成了鲜明对比。 韶月上手抢太监手里的妆奁,悲愤道:“这是小主从府里带来的首饰,你们怎能连这个也抢?!” “滚开,撒手!” 这小太监是曾经伺候安贵人的,安贵人失势,大部分下人都要被遣散,只剩两个宫女留给她。 宫里的下人都很现实,主子得势时,他们是跪在一旁的哈巴狗,要多讨好就有多讨好。 而主子一旦失势,他们就是第一个落井下石的人。 除了原本伺候的下人,内务府也来分一杯羹,把值钱的赏赐都搜刮干净,美其名曰,收归国库。 对于这些,上头的主子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韶月哪里抢得过这群太监,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把妆奁抢走。 安答应也不再是花花绿绿的打扮,穿得一身素净,头上仅有一支还算值钱的朱钗。 她站在吟月轩门口,满脸哀怨又妒忌的看着枕云阁的方向。 听着里面传出来的欢声笑语,飞快地抹了眼泪,昂首挺胸。 “我已经给家里寄信,让爹接济我,他们不会不管我的!” 然而,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失去宠爱的妃子,对家中而言就是弃子。 她本就是作为棋子进的宫,如今失去宠爱,那封信只会石沉大海,不会有人对她伸出援手。 就连赵贵妃,也毫无动静。 她对赵贵妃是彻底心寒了。 这番话她是说给韶月等人听的,为的是让她们不要弃她而去。 安答应落寞道:“走吧,别管他们了。” 谁知这群太监抢了那么多宝贝还不够,还要来抢她仅剩的包袱! 安答应怒道:“我还是答应,是主子,你们别欺人太甚了!” 太监呸了一声,“你都要滚出延禧宫了,还算什么主子?你还当你是高高在上的安贵人呢!” 被陛下厌弃的妃嫔,比下人还不如! 安答应何曾受过这等屈辱,整个人脸色苍白,摇摇欲坠,满脸泪水。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又轻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放肆。” 太监看见是许青栀,立马就跪了,恭恭敬敬的。 许青栀一眼扫过去,皱着眉,不悦道:“安答应受了处罚,依旧是凌驾于你们的主子,谁准你们如此放肆?” 太监们面面相觑,都没想到这位姝常在会特地过来帮陷害自己的敌人说话。 但既然她发话了,他们自然不敢不给对方这个面子,立马把东西放下,麻溜地滚了。 方才抢了安答应妆奁的小太监,也一脸怂样地放回原处,灰溜溜离开。 安答应愣愣地看着眼前人,眼泪还未擦干,不解地问:“你,为何要帮我?” 第59章 演一出戏 眼下屋子里没有外人。 面对安答应的不解,许青栀轻叹一声。 “安姐姐,同为深宫里的女人,我理解你也是身不由己,所以,我不怪你。” 安答应面露诧异:“你,你当真不怪我?可是我差点害你无法生育......” 在后宫,无法生育的妃子,是没有前途的。 赵贵妃所打的主意,就是打算将许青栀变成她手里一颗真正的棋子,让许青栀永远都翻不出她的掌心! 不过可惜,这个计划没有完全成功。 而赵贵妃还损失了另一颗棋子——安答应。 安答应看着眼前的帝王宠妃,内心五味陈杂。 明明前不久,许青栀还是一个没有根基,只能在她面前伏低做小的新人,而现在,地位倒转,换她来仰望许青栀了。 “安姐姐,我真的不怪你。” 许青栀仁慈中带着一丝怜悯,唯独看不到恨意。 “看在你我曾为姐妹的份上,这些是我最后的一点心意。白芷,把东西放下,我们就走吧。” 白芷不情不愿的走上前,把一个沉甸甸的木盒放在桌上。末了,还忍不住为许青栀打抱不平。 “这是我们小主心善,不与你们计较,还望你们日后好好做人,莫要再干这种害人的勾当!” “白芷,不得无礼!” 许青栀虽是在呵斥,眼神却是温和的。 安答应有些无地自容,死死掐着自己掌心上的肉。 “其实......” “其实什么?”许青栀疑惑道。 安答应面色犹豫,似乎想说些什么,终是忍住了。 话到嘴边,变成了道歉。 “我不该害你,对不住。”安答应低着头,再也没有之前见到许青栀时的傲慢, 许青栀也没说什么,道了一声保重,就转身迈出门槛,粉色衣角消失在厚重的大门外。 安答应本名为安宜,是扬州安家的嫡女。 安宜内心愧疚不已。 姝常在并不知事情的全貌,在对方眼里,她就是凶手。 可姝常在却不恨她,还愿意唤她一声安姐姐,不但没有落井下石,还在她被宫里的奴才欺辱时帮助她,保住了她的体面。 而她所效忠的赵贵妃,还有那些平日里一口一个姐妹的宫嫔,都在她被贬后人间蒸发。 安答应收回视线,打开桌上的盒子。 看到里面数额不小的现银,还有当初自己送出去的雨前龙井时,心头又是一阵愧疚。 安答应情不自禁的流下眼泪,顿时感到无地自容。 她居然伤害了一个在后宫唯一真心待她好的人! 安宜,你真是愚蠢! 这一瞬间,安宜就做好了决定。 她一鼓作气的冲了出去,叫住了许青栀。 “姝常在!” 安宜扶着门,庆幸许青栀还没走远。 笑意从许青栀嘴角一闪而逝,回眸时,依然是感伤的。 “安姐姐还有何事?” 安宜让韶月和莲儿站在原地,自己则快步走了过去。 “借一步说话!” 许青栀点点头,带她进了枕云阁。 宫人们都识相的退了出去,留下了一个绝对隐私的空间。 安答应紧紧握住许青栀的手,还是决定将水银的真相说出来。 她附身贴近许青栀的耳畔,轻声低语“......害你的人,不是我,是赵贵妃!” 许青栀眸光闪了闪,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和恐慌。 “你说什么?” 安答应道:“贵妃知道你在避暑山庄和陛下一夜七次,便对你心生忌惮,这才让人将水银,还有月华戒拿给我,以我的名义转交给你。” “她怕你怀有身孕!” 许青栀道:“她为何要害我?你不是说,贵妃娘娘最是仁慈吗?” “你太单纯了!” 安答应摇摇头,讥笑道:“能稳坐高位的女人,岂是泛泛之辈?那些与她共谋的妃嫔,多少都遭到过她的暗算!” “赵贵妃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务必要小心她。否则,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看来这安宜知道赵贵妃不少事情,留着还有用。 许青栀眼底划过一抹精光,面上不动声色道:“原是我误会你了。” 安答应道:“你就这样轻易信了我吗?” “我相信你是个好人。”许青栀没有装傻到底,“其实过后我就怀疑这件事会不会与贵妃有关,只是没有证据,眼下听你这么说,我也不是很意外了。” “只不过我虽信你,却还不能为你平反,望你理解。” 安答应苦笑道:“我知道,我告诉你这件事,并非要你还我清白,毕竟我也是帮凶。” “我也知道,就算我指控贵妃,陛下也不会舍得惩罚她,而届时我才是真正的死到临头!所以,这件事你知我知便可。” 安答应早就做好了替赵贵妃背黑锅,根本没有期待有朝一日能还她清白。 许青栀点点头。 她早就猜到这件事是赵贵妃所为。 她之所以要引安宜把真相说出来,目的是为了让安宜和赵贵妃彻底离心。 她做所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安宜跟随自己。 安宜或许不是个足够聪明的人,但她效忠赵贵妃这么久,总会有赵贵妃的把柄。 或许有朝一日,安宜的存在会给赵贵妃致命一击! 这个人,必须留着。 “既然安姐姐你是无辜的,等时机到了,我定会给你洗清冤屈,让你重回吟月轩!” 安宜感动不已,不管许青栀这番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也算是给她了一个渺茫的希望。 “那我就多谢妹妹了。”安答应泪眼婆娑。 许青栀给了她一个哨子,道:“若是遇到危险,就吹这个哨子,连吹三下。” 安答应听出许青栀话里的意思,她知道那么多事情,怕是赵贵妃想要杀人灭口。 她知道,赵贵妃干得出来! 安答应顿时感到遍体生寒,她双手小心地接过哨子,收进衣襟里藏好。 许青栀看了眼外头,“你身边说不准还有赵贵妃的眼线,等会儿我们演出一出戏......” 莲儿在枕云阁外探头探脑,神色怪异:“小主怎么还没出来呢?” 韶月抱着包袱,沉浸在小主被贬的悲伤中,并没有注意到莲儿的异常。 不一会儿,枕云阁有动静了。 是白薇拿着一个扫帚,把安答应赶了出来,还边赶边骂。 “你这人也忒不要脸了,咱们小主好心给你点银两,你居然还想狮子大开口,呸!” “滚出枕云阁!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白薇用力挥舞着扫帚,灰尘扑扑,实则根本没有碰到安答应分毫。 安答应也很配合,捂着头大喊道:“姝常在得了那么多赏赐,分我点怎么了?既然不想给,为什么要装好人?!” 小德子等人闻言,也立马放下手里的活,纷纷加入进来。 “胡说八道什么,谁说我们小主装好人了,分明是你没良心,白眼狼!” 见此景象,韶月当即丢下包袱,一脸心疼地跑上前,护住自家主子。 韶月红着眼说:“别打了,别打了!小主,咱们走,再也不来这个地方了!” 安答应扯着嗓子,放出了狠话:“沈枝枝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他日等我东山再起,定不会饶你!你也别得意太久!” 说完,就迅速离开了延禧宫。 莲儿一把捡起地上的包袱,也快步往外跑,十分狼狈。 后宫消息一向灵通得很。 很快,安答应与姝常在不合的事情就跟长了翅膀一样,传得满宫皆知。 第60章 彻底收服安答应 翊坤宫。 彼时赵贵妃正躺在美人榻上,头上戴着一条绣有金线牡丹的抹额,手里拿着玉滚轮在娇艳的脸蛋上来回滚动。 在赵贵妃看来,棋子无用,就没有扶持的必要。 安答应被贬,虽说与她有关,但赵贵妃毫无怜悯愧疚之心,只觉得安宜不中用,办事不周密。 反正都是安答应的错。 得知安宜和许青栀闹翻的消息,赵贵妃纯属当笑话来听。 这对她来说是好事。 说明安宜很识时务,没有把她供出来。 当然,就算供出来了,也不要紧。帝王才不会因为这点事处置自己呢。 赵贵妃眼波流转,一个念头从脑中闪过。 那姝常在被安答应害得伤到了身子,定会恨得不行,若是她此刻再派人送点东西以示安慰,姝常在定会对她更加忠心。 这般想着,赵贵妃便让身边的大宫女慧心拿了些东西送过去。 实际上,赵贵妃还有些庆幸,许青栀没有彻底被水银所伤。 眼下情势紧迫,苏贵人有孕在身,又被太后那老女人保护得极好,她根本动不了对方一根头发! 也就意味着,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苏贵人生下那龙胎! 若是那贱人诞下皇嗣,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必定由容妃抚养,镇国公府又会多了一张底牌! 原本平衡的局面就会就此打破。赵家都写信来催她快点有所作为,可她有什么办法?谁让她的肚子就是迟迟怀不上! 想到这,赵贵妃就满脸不甘,咬了咬牙,用力攥着小腹上的衣服,捏出一道道褶皱。 虽然很不情愿,但她还是希望许青栀能有身孕,为她所用。或是能给她提供别的帮助也好。 否则,没用的棋子,留着还有什么用? 反正她手里还有那么多人呢! 赵贵妃闭目养神,柳眉微微蹙起,周身散发着低气压,没人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每当遇到难题,贵妃就容易犯头疾,整个翊坤宫的宫人都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生怕触了主子的霉头。 偌大的宫殿静得针落可闻。 赵贵妃想了想,又暗中吩咐了苏公公一件事。 说到底,她还是不太放心安答应...... 入夜。 一处偏僻又僻静的院落里。 安答应刚准备睡下,就听到了一个不太寻常的脚步声。 她去了翊坤宫很多次,知道赵贵妃身边的苏公公有些跛脚,走路时的步调和声音与其他太监都不太一样。 听到这个声音,安答应顿时头皮发麻。 她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轻声喊道:“韶月,莲儿。” 没有人应她。 透过床幔,她看到韶月靠在门边,睡得不省人事,像是晕了。 而莲儿不知所踪。 也是此时,安答应嗅到空气中一丝异样的气味。 她立马捂住口鼻,奈何还是不小心吸入了一点,瞬间头昏脑涨,有种想立马睡过去的冲动。 门吱呀一声,被人缓缓推开了。 一只明显是太监穿的青色长靴,不紧不慢地迈了进来,以及一条白绫在脚边晃荡。 安答应瞳孔紧缩,想大喊救命,可怎么也使不上力气,整个人瘫坐在床上。 如鹌鹑一样瑟瑟发抖。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掏出那个口哨,放在嘴里,用力吹响! 然而,即便她再怎么使劲,都没有吹出一点哨音。 怎么回事? 怎会没有声音? 安答应第一反应是,许青栀在耍她。 但她还是死马当活马医,吹了三次。 然后整只手就无力的垂下,哨子也从手心里滚了出去。 随着危险越来越近,安答应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来人是苏公公,她认出来了。赵贵妃竟真的要杀她灭口! 难道,她就要这么死了吗? 烛火被吹灭,苏公公已经来到眼前,只隔着一张薄薄的床幔。 一只手掀开床幔一角,露出的一只眼睛在夜里闪烁着冰冷的杀机! “安答应,贵妃娘娘让奴才向您问好。” 如豺狼般的狰狞笑容,让安宜恐惧得发抖。 就在苏公公朝她伸出利爪时,千钧一发之际—— 嗖! 似乎有什么东西射了进来,耳边响起轻微的破空之声。 后脖颈传来刺痛感。 苏公公疑惑地“嗯”了一声,抬手探向自己后脖颈,没等触碰到后脖颈那根银针,就两眼一黑倒在了安答应身上,不省人事。 安答应抬眼,看到了白天朝她挥舞扫帚的宫女! 如果她没记错,对方叫做白薇。 这宫女个子不大,力气却很大,直接将苏公公拎起来,丢到了地上,再一把将她扛到了肩头,带她翻出窗户,三两下就来到了宫道...... 安答应身中迷药,等她再次睁眼时,已经出现在枕云阁。 烛火通明,依旧是夜里。 白芷看见她醒了,便扭头向一边说道:“小主,她醒了。” 有了力气,安宜从床上爬起来,径直朝许青栀走过去。 然后重重的跪了下去! “多谢姝姐姐救命之恩!大恩无以为报,从今往后,嫔妾愿为姝姐姐效犬马之劳!” 连称呼都改了。 许青栀坐在软榻上,眼神中划过一丝满意。 安宜无比清楚,在后宫唯有拉帮结派才能生存,她要重新选择一个新的大腿,才能在危机四伏的后宫中存活下来! 许青栀是帝王宠妃,而且还能从赵贵妃手里救下她,能耐绝不一般! 安宜终于意识到,自己小瞧了对方! 她自己才是那个蠢人! 安宜磕了个头,真心实意道:“求姝姐姐疼我!” 许青栀没有错过安宜脸上的神色变化,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也没有过多解释,伸手扶起了安宜,依旧是温柔友善的姿态,莞尔道:“安妹妹,从今往后,我们就是自己人了。” 安宜感激地点点头,眼眸通红。 生死关头走一遭,让她更加惜命。 她担忧不已,问道:“苏公公怎么办?赵贵妃不会放过我的!” 许青栀拍了拍安宜肩上的灰,安抚道:“安妹妹莫怕,你回去,按我说的做......” ** 苏公公的尸体是在三天后从一个荷花池里浮出来的。 发现他的人是一个宫女,一声尖叫引来了许多人围观。 东西六宫谁不知,苏公公是翊坤宫的大太监,也是赵贵妃的左膀右臂,背地里不知帮赵贵妃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满手血腥,死不足惜。 别说宫女太监们见了他会害怕,就连一些低位妃嫔见了,也是要毕恭毕敬的。 谁都没想到,他会溺毙而亡! 当然,后宫都是人精,没人相信苏公公是意外失足落水,背后定有不可告人的原因。 所有人都在猜测,究竟是谁那么大胆,竟敢弄死赵贵妃身边的人? 这个问题并不难猜,除了赵贵妃的死敌容妃,还有谁敢这么做呢? 苏公公的死,让赵贵妃发了好一通脾气,摔碎了不知多少名贵的瓷器。 这段时日积压的不痛快都在此刻爆发,安答应已经被她完全抛到了脑后。 赵贵妃厉声道: “给本宫查!严查!抓出背后的凶手。” “本宫要把他大卸八块,五马分尸!” 她统摄六宫,高高在上,自己的心腹却死于非命,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翊坤宫跪了一地的宫人,头都不敢抬。 就在这时,慧心进来通传:“娘娘,姝常在求见。” 特殊时期,赵贵妃底下的妃嫔,都没人敢来触她霉头,一个个都称病休息,不来请安。 唯独许青栀敢来。 赵贵妃正气头上,妩媚的脸有几分狰狞,“她来做什么?” 慧心走上前,在赵贵妃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赵贵妃微微一愣,眼眸闪过一丝锐利,慵懒地坐了回去,抚了抚头上的朱钗。 虽未开口,慧心已经领会了她的意思,侧头对一个宫人吩咐道:“去请姝常在进来。” 第61章 祸水东引 不多时,许青栀被请了进来。 地上的狼藉还未收拾干净,满地的瓷器碎片,宫人们低头做事,对许青栀视若无睹。 她穿了件月白色的宫装,和初见赵贵妃一样,打扮得很是素净,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即便如此,那不自觉中流露出来娇媚之态,还是赵贵妃捕捉到了。 许青栀扫了眼翊坤宫的景象,笑容不变,低眉顺眼的行礼:“嫔妾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赵贵妃斜躺在美人榻上,眸光微冷,上下打量着她,没什么表情。 “起来吧。”赵贵妃也不跟她废话,开门见山道:“你说苏公公的死可能跟苏贵人有关?” 许青栀露出几分担惊受怕的神色,点了点头。 很快,翊坤宫的宫人都退了出去。 没了外人,许青栀才敢宣之于口:“是这样的,昨晚嫔妾来了葵水,身体有些不适,便让白薇去请太医把平安脉,岂料却撞见了一个侍卫鬼鬼祟祟的从那荷花池附近走出来。” “白薇没有声张,暗中瞧着,便觉得眼熟得很。” “原是有好几次路过长春宫的时候,都碰巧瞧见那名侍卫在长春宫外不知张望些什么,看起来对长春宫里住的人颇为在意。” 众所周知,长春宫里住着四位宫嫔,昭嫔死了,便只剩下三人。苏贵人,李贵人,还有一个前不久才被贬的孙答应。 眼下苏贵人正在慈宁宫保胎。 苏公公所溺死的荷花池就在慈宁宫附近。 那名侍卫不在长春宫外逗留,又跑去了荷花池,显而易见,是与苏贵人有关。 赵贵妃是何等精明的人,立马就联想到了。 她双手握着扶手,身体微微向前倾身,像是突然发现猎物的狼,两眼泛着精光。 “那侍卫是为了苏贵人?” 没等许青栀回答,赵贵妃又皱着眉说道:“说不定是为了苏贵人身边的宫女。你可有证据?” 许青栀露出一个从容的笑,“娘娘稍安勿躁,嫔妾既敢说这件事和苏贵人有关,自然是掌握了证据。” 赵贵妃笑了,扬起眉毛说道:“好!把你的证据呈上来!” 若那侍卫跟苏贵人有私情,就算是有龙胎,也保不住她! 然而赵贵妃发现自己想的还是太保守了。 苏贵人怀的竟不是皇嗣,而是野种! 许青栀呈上去的证据是一封血书。 血书上的内容大致写的是撞破了苏贵人和侍卫的私情,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要留下证据,等有朝一日有人能为她申冤。 许青栀对赵贵妃说,这血书的主人正是曾经被苏贵人灭口的宫女所写。 实际上,这封血书是许青栀伪造的。 那名死去的宫女根本来不及留下证据,就被苏贵人灭口了。 不过证据是真是假,并不重要,因为苏贵人和侍卫的私情,一定是真的。 在这件事上面,许青栀有所保留。 眼下她告诉赵贵妃,对方为了除掉苏贵人,也定会让这件事成为板上钉钉的死罪! 许青栀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发挥她“棋子”的作用,让赵贵妃看到她的价值。 至于剩下的事情,就由赵贵妃来办了。 以赵贵妃的手段和人脉,可以查出更多有利的证据,苏贵人和那腹中的胎儿,都别想活命了。 赵贵妃没有完全相信,她看向许青栀,问道:“这封血书,你怎么拿到手的?” 面对上位者探究的眼神,许青栀不避不让,直视对方的眼睛说:“嫔妾不敢欺瞒娘娘,之前苏贵人无故掌掴嫔妾,嫔妾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此等屈辱,所以便想着如何反击。” 许青栀攥紧拳头,眼里迸发出恨意,“不曾想,竟发现了这么苏贵人与侍卫私通的丑闻!” 赵贵妃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不由得产生了几分欣赏。 后宫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瞒不过赵贵妃的耳目,苏贵人掌掴许青栀的事情,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一个小小的贵人,不过是怀了孕,就端起了架子,真当自己是一宫之主了,也是好笑! 帝王中途出现,给了苏贵人不痛不痒的教训,这也让赵贵妃对苏贵人更加不满。 毕竟打狗也要看主人,苏贵人打得也是她的脸! 她原以为这姝常在是个软柿子,被打了一耳光只会忍气吞声,那还真是废物。 没想到,姝常在也会反击,还给了她这么大的惊喜! 倒是个颇为有用的棋子。 “她怀有‘皇嗣’,眼下金贵得很,不过,本宫今后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赵贵妃假意安抚,画了个大饼。 许青栀也装作很感动,一口将大饼吃了。 “嫔妾多谢娘娘垂怜!” 许青栀收放自如,乖顺道:“嫔妾一拿到证据,就想着来给娘娘分忧,而且嫔妾自知能力有限,查不出什么更有力的证据,唯有娘娘才能完美解决此事。” 若是寻常宫嫔,说自己没有能力,定会被赵贵妃嫌弃。 但许青栀就不一样了。 她解决了赵贵妃的一大难题,又捧着赵贵妃,此刻赵婉儿看许青栀格外顺眼。 脸上的笑容都真切了许多。 许青栀道:“昨晚白薇还看见荷花池有女子的身影,虽未看清,大概,可能是苏贵人,或是她身边的宫女。想来是苏公公发现了什么,所以才被灭口了。” 提到死去的苏公公,赵贵妃心头就恨得滴血。 苏公公是跟在她身边的旧人了,功劳苦劳皆有,却被苏贵人弄死,她恨不得现在就去扒了那小蹄子的皮! 赵贵妃已经对苏公公的死因深信不疑。 她绝不会想到,真正的凶手就这样光明正大的站在她面前,搬弄是非。 赵贵妃一心想着怎么弄死苏贵人,并没有注意到许青栀的嘴角勾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转瞬又掩去。 “你干得很好,这件事若办成了,本宫便会向陛下进言,提一提你的品级!” 许青栀一脸谦逊道:“嫔妾不敢邀功,只要能为娘娘分忧,就已经是嫔妾莫大的荣幸!” 赵贵妃看她的眼神愈发和蔼,又挥挥手送了好些赏赐。 目的达成,许青栀便带着满满当当的赏赐离开了。 来到翊坤宫外,白薇走在许青栀身后,看向许青栀的目光充满崇拜,低声道: “小主,您这招祸水东引太妙了!” 昨晚一切发生的都很快。 安答应出事后,小主立马有了对策。 先是命她去将苏公公丢进荷花池,同时又派小德子去长春宫把春兰叫出来。 春兰是苏贵人的人,那名侍卫见到了春兰,便以为老相好苏贵人有话要对他说,不假思索地跟过去了。 于是便中了计。 这每一环都很关键,不能出错。白薇都胆战心惊了一晚上,唯独许青栀还跟个没事人似的。 还能到赵贵妃面前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谎,太了不起了! 赵贵妃若是知道真相,定会气得吐血吧! 许青栀勾唇一笑,没说什么。 她这不仅是祸水东引,还是借刀杀人。 苏贵人跟侍卫私通一事,不能由她的来揭露。 因为满宫都知道她和苏贵人有过节。她的话可信度不高。 而且这件事事关帝王的颜面,交给别人来办最好。 白薇:“小主,您说赵贵妃接下来会怎么做?是会直接揭露苏贵人和侍卫的私情吗?” 许青栀笑了笑,笃定道:“不会。” 第62章 许青栀遭受无妄之灾 白薇好奇道:“为何呀?” 许青栀道:“若我是赵贵妃,我会等苏贵人把孩子生下来,再给她们致命一击。” 白薇:“可万一那孩子真是陛下的呢?” 许青栀微微一笑:“就算真是陛下的,你以为那孩子将来还会有什么前途吗?” 白薇恍然大悟。 生母给皇帝戴绿帽,孩子自然也不会受待见了,容妃也定然不会收养没有利用价值的孩子。 后宫就是个狼窝,那孩子能不能活过一岁都是问题。 白薇也不再提这个问题,反正这件事交给了赵贵妃来办,她们只需坐山观虎斗即可。 “您说贵妃会在什么时候动手呢?” 许青栀道:“我猜,赵贵妃应该打算在太后寿辰时动手。” 温太后的寿辰在二月初七,帝王为了彰显孝心,定会大办寿宴。 苏贵人的孩子也该生了。 温太后说不定会借这个机会让帝王大封后宫,借此提升容妃的地位。 如果她是赵贵妃,定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狠狠地打镇国公府一巴掌! 那场面,一定很有趣! 白薇领悟到了其中的意思,也不由得兴奋。 “对了,小主,您说贵妃已经对安答应下了杀心,她会放过安答应吗?” 许青栀缓缓道:“那就要看安答应怎么表现了。” ...... 事关重大,许青栀说的话,赵贵妃只信了七成,等她走了之后,赵贵妃便派人下去查,看看是不是和许青栀说的一样。 没多久,小周子回来禀告,的确如许青栀所说。 那名二等侍卫李正越昨晚本该去另一个地方巡视,结果不知怎的,找借口脱离了巡逻队,出现在了荷花池。 而且他们的眼线的确瞧见了一个女子的身影,对方有意遮掩,没能看清容貌。 但足以说明,苏公公的死的确跟这两人脱不了关系! 得知这个结果,赵贵妃已然信了十成,立马着手派人布局! 苏公公暗杀安答应失败,就在赵贵妃想着要不要再派人去灭口时,慧心送来了一个消息。 慧心道:“娘娘,安答应好像有些失心疯了。” 赵贵妃疑惑道:“她怎么回事?” 是受不了打击,所以疯了吗? 若是疯了,会不会把她的事情抖出来?赵贵妃有些担忧。 慧心神色犹豫:“好像是撞鬼了。” “撞鬼?” 赵贵妃第一反应是当今圣上讨厌鬼神之说。 慧心说道:“莲儿说,安答应看到一个死去的宫女在夜里走来走去,说要索谁的命。” 莲儿便是她们安插在安答应身边的眼线。 昨夜莲儿“睡”得沉,什么都不知道。当然,赵贵妃派苏公公过去灭口的事情,也没必要告诉莲儿。 莲儿并不知道昨晚发生了多大的事情。 赵贵妃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桌面,眼眸闪了闪:“还有呢?” 慧心道:“好像那宫女叫什么碧......对了,是倩碧!” 赵贵妃觉得耳熟,不一会儿便想起来了,这倩碧便是被苏贵人灭口的宫女! 赵贵妃眼睛一亮。 她决定先把安宜这女人留着,说不定能利用她传出些流言蜚语。 于是,安答应的小命就暂时保住了。 慧心问道:“娘娘,局已经布好,您打算何时收网?” 赵贵妃勾起红唇:“太后寿辰。本宫要气死那老毒妇!” ...... 接下来的日子,帝王勤于政务,也很少去看望苏贵人,最常去的还是翊坤宫,然后便是容妃所在钟粹宫。 时不时翻别的妃嫔的绿头牌,颇有些雨露均沾的意思。 许青栀一个月侍寝的次数不超过三次,由于别的妃嫔也有机会侍寝,便显得她没有那么突出了。 最主要的是,别的宠妃盖过了许青栀的风头。 之前说许青栀会成为第二个赵贵妃的流言也不攻自破。 苏贵人依旧住在慈宁宫禁足,未曾迈出过慈宁宫一步。 慈宁宫铜墙铁壁,苏贵人这一胎看似很稳当。 然而,一些风言风语传到了苏贵人耳中,她日日夜夜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吃不好,也睡不好。 随着月份渐大,太医去慈宁宫的次数也愈发多了起来。 到了最后,太医干脆宿在了慈宁宫的偏殿,随时待命。 这段时间,赵贵妃病好了,恢复了请安制度。 阖宫觐见时,赵贵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照常和容妃唇枪舌战,针锋相对。 容妃因为有了苏贵人肚子里的底牌,对上赵贵妃时底气十足,似乎觉得赵贵妃输定了。 许青栀没有一天缺席,也都认清了宫里的娘娘有哪些人。 毫无疑问,赵贵妃地位最高,有协理六宫之权,暂时执掌凤印。 然后便是四妃,容德贤淑,以容妃为首。 妃位之下便是嫔,除去死了的昭嫔,有六人。 每个都是不好相与的主。 神仙打架,有时容妃一派的狗腿子会顺带踩她一脚,都被许青栀不动声色的挡了回去。 渐渐地,众人便发现许青栀不是个软柿子,也就不再轻易去招惹她。 按照品级,许青栀坐在比较末流的位置,虽是坐在一群常在中间,却没人敢小瞧了她。 ...... 丽嫔已经有两个月没来请安了,太医也诊断不出确切的问题,据说是心病,连下床走路都困难。 帝王看望过一次,只是坐了一下就沉着脸走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经历了什么不愉快。 许是因为丽嫔的原因,帝王连续两个月都没翻延禧宫的牌子,许青栀也两个月没能见到裴珩了。 延禧宫仿佛变成了冷宫。 虽说不能怪丽嫔,但枕云阁的下人还是忍不住抱怨,因为丽嫔惹恼了帝王,导致他们枕云阁也遭到了无妄之灾! 那些奉高踩低的奴才开始怠慢枕云阁,不再像之前一样频繁献殷勤,尤其是御膳房。 之前根本不用吩咐,就会主动送来许多山珍海味,几乎不重样。而现在,要三请四催,再给些银两,才肯送些美味过来。 好在宫外的玉颜坊生意一直不错,沈家每个月差人送钱进来,许青栀的日子还算滋润。 只是在外人看来,都以为枕云阁快揭不开锅了,这就立冬了,怕是连一块炭都要掰成两半用了。 外面都在传许青栀已然失宠,被帝王遗忘了。 许青栀也有意放任这个流言在后宫流传,外出时也装作日子很难过的样子,回去又舒舒服服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只是白芷和白薇是越来越担心自家小主的处境了。 这不,许青栀一失宠,就有人想趁机对枕云阁下手,打算让她再也翻不了身。 白薇气愤道:“小主,也不知道是谁,竟然在枕云阁的墙角下埋了一个写有太后生辰八字的小人偶!” “太后的寿辰就快到了,此人用心险恶,分明是想害死小主您!” 当今圣上最痛恨巫蛊之术,若是这小人偶被查出来,太后想处死许青栀,恐怕帝王都不会说半个不字! 第63章 枕云阁出了内鬼 更别说帝王已经许久不曾宠幸许青栀。 她不再是宠妃。 若是惹怒了太后,他是不会费心去追查到底的,届时,许青栀百口莫辩,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这小人偶身上还挂着一串佛珠。 满宫皆知,温太后一心礼佛,这人偶一看就是照着温太后做的!抵赖不得! 白薇每日巡视枕云阁,没想到还是被人钻了空子,这个人一定是枕云阁里的下人! 这小人偶埋得隐蔽,如若不是那上面有一只死鸟,白薇还发现不了呢! 这时,白芷剪开人偶,竟发现里面还有乾坤! “小主,是西域曼陀罗!” 许青栀脸色一沉。 她擅调香,知道曼陀罗全株有毒! 少量服用便可让人精神错乱,产生癔症。最重要的是,曼陀罗搭配别的药材服用,极难查出来,而且还很伤身体。 白芷小脸煞白:“对方莫非是想用曼陀罗对付小主?” “不。”许青栀皱着眉,看向延禧宫主殿的方,“你们可还记得,丽嫔两个月前跟陛下产生了矛盾。” 白芷白薇点了点头。 虽说不知具体的情况,但听说陛下当时发了好大的脾气,直接将桌子都掀了。 若放在以前,丽嫔的脑袋怕是当场就被砍下来了。 “丽嫔向来温和,怎会无缘无故的冲撞皇帝?”许青栀若有所思。 而且自那次过后,丽嫔总会穿着戏服,跑到雪地里唱曲,直到有一次吐了血,被抬了回去才肯消停。 举止反常得很。 当时许青栀就觉得不对劲,却也没在意,毕竟丽嫔若死了,腾出一宫主位,对她而言也是好事。 只是没想到,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 白芷一点就通:“小主是说,丽嫔是中了曼陀罗的毒......天呐,背后之人究竟是谁,竟在那个时候就开始想要布局陷害小主您了!” 不仅要陷害许青栀,还要取丽嫔的性命。这是一箭双雕的阴谋! 届时这小人偶被查出来,许青栀又是行巫蛊之术,在太后寿辰犯了大忌,又是谋害妃嫔,罪加一等。 不仅她要受牵连,背后的沈家也要遭殃! 白薇一脸愧疚,“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都是奴婢失职,才让人钻了空子,差点害死小主!” 许青栀知道这不能怪她,毕竟想要她性命的人很多,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她将白薇扶起来,宽慰道:“这不怪你,能及时找出来就好,说起来,你还是立了功的。” 白薇轻咬唇瓣,还是很愧疚,同时又很憎恨背后的小人,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小主待枕云阁的下人一直很不错,哪怕没有之前风光,也没有亏待过谁,该打赏的时候还是很大方,更没有无故责罚过下人! 这么好的小主,究竟是哪个没良心的,竟要害人! 若是被她抓出来是谁,定要叫他好看! 屋外白雪飘飘,屋里炭火哔啵作响,暖融融的。 可主仆三人的背后都是凉飕飕的。 白芷道:“枕云阁出了内鬼,小主觉得,这会是谁干的?” 许青栀也不好说。 白薇道:“会不会是小顺子干的?” 小顺子负责管理院落里的花花草草,是最有机会下手的人。 许青栀下意识排除了这个选项,觉得另有其人,不过她也没有完全信任对方。 许青栀手里抱着暖炉,思考对策。 这个内鬼,必须要揪出来! “还有三天就是太后寿辰,埋下小人偶的人定会反复确认人偶还在不在原地,这两天你们都盯紧了。” “是!” 这天晚上,苏贵人就要临盆了。 帝王得知后,立马抛下了所有的政事,摆驾慈宁宫。 赵贵妃、容妃,以及一众妃嫔,也都前去了慈宁宫。 许青栀也去了。 除了丽嫔。 丽嫔的病情又加重了,吐了一身的血,怎么都止不住。 她身边的掌事嬷嬷连滚带爬的去请太医过来,可所有的太医都去了慈宁宫。 苏贵人生育困难,有大出血之兆,太医们分身乏术。 冰天雪地,王嬷嬷头发花白,一把年纪,跪在慈宁宫外,哭喊道:“求陛下开恩,让太医去看看娘娘吧!” “求陛下看在娘娘侍奉过陛下多年,也跟陛下有过一个孩子的份上,救娘娘一命吧!” “娘娘就快没命了啊!” 王嬷嬷声音哀切,凄楚,独自一人跪在雪地里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染红脚下的薄雪,仿佛绽开的梅花。 可来往的宫人没有一人为她停下脚步。 谁都知道丽嫔得罪了帝王,就算太医能空出手来,没有得到帝王点头,谁都不敢伸出援手。 王嬷嬷凄惨的声音传进了慈宁宫里,许青栀站在低位妃嫔中间,看见帝王皱起了眉头。 温太后坐在帝王身边,头上插着几根碧绿的翡翠簪子,一派雍容华贵,慈眉善目。 佛珠在她枯瘦如柴的手指间缓缓转动,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却让人不寒而栗。 温太后听着外面的声音,不悦道:“哪来的奴才在外面喧哗,真是晦气,别影响了皇嗣诞生,还不快拖走!” 明知来人是求医的,可坐在高位的帝王却没有半分动容,一言不发,任由太后命人把王嬷嬷拖走。 后宫向来如此,失去帝王的宠爱,哪怕是一宫主位,病重了也只能等死。 兔死狐悲,妃嫔中有人轻轻叹息,有人事不关己,也有人幸灾乐祸。 即使早就知道帝王很是薄情,但是此刻许青栀还是不由得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她垂下眼眸,在心里告诫自己,今后要更加小心,万万不能落入丽嫔这般境地,更不能对眼前的帝王有任何感情! 丽嫔就是血淋淋的教训! 没多久,一声嘹亮的啼哭从内殿传来。 裴珩的眼睛微微一亮,似是期待,却又有些胆怯的样子。 他担心那孩子又是个不健康的。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苏贵人身上,目光看向内殿。 许青栀也定了定心神,她瞥见容妃握紧了扶手,身体微微前倾,看起来很期待苏贵人生的是皇子还是公主。 而赵贵妃则从容优雅的坐在椅子上喝茶,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看来赵贵妃准备动手了。 不一会儿,太医大步迈出来,朝帝王恭敬跪拜,掷地有声:“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苏贵人生的是个小皇子!” 第64章 苏贵人大出血 一瞬间,太后和帝王都激动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露喜意。 只是两人的心态完全不同。 这时,一个老嬷嬷抱着孩子出来。 孩子已经擦洗干净,裹在襁褓里,眼睛大大的,皮肤有点皱。 还在哇哇大哭,哭得可有劲了。 嬷嬷一边轻拍孩子的背,一边对太后和帝王说道:“陛下,太后娘娘,小皇子很健康,母子平安。” 裴珩在心里松了口气,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孩子,感慨万分,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太后亲切地看着那孩子,笑道:“眉眼长得很像陛下呢!” 许青栀明显看见容妃松了一口气。 所有人齐刷刷跪下,又齐声喊道:“恭喜陛下喜得皇长子!天佑大南朝福泽延绵!” 裴珩抱着孩子,高兴道:“苏贵人生育有功,为朕诞下皇长子,不日就是母后寿辰。良辰吉日,朕要大封后宫,擢升苏贵人为嫔位!” 众人齐声道:“陛下英明!” 许青栀也跪在其中,高声附和。 她抬眸看着帝王喜上眉梢的模样,不由得想,若是裴珩知道这孩子不是他的种,会有多失望,多愤恨? 裴珩将孩子交给太后抱着,“朕去看看苏贵人。”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宫女满手血腥的跑出来,神色慌张道:“不好了!苏贵人大出血了!!” 许青栀暗中瞟了眼容妃和太后的表情。 只见两人只顾着逗“小皇子”,连眼皮都没抬,似乎对苏贵人大出血并不意外。 许青栀心下了然。 看来的确和她猜想的一样,镇国公府打算去母留子。 毕竟只有这样,皇子才能由容妃抚养。 只是没想到,镇国公府这么迫不及待,苏贵人刚诞下子嗣,就急着要把人弄死。 还真是恶毒啊! 得知苏贵人性命垂危,裴珩双眸微眯,隐晦地瞥了眼太后。 袖口下的手缓缓紧握,当即沉声道:“太医何在?全力救治苏贵人!若是救不活,全都提头来见!” “微臣遵旨!” 所有的太医本就在随时待命,此刻不需要帝王吩咐,他们就已经纷纷撸起袖子,冲进去救治苏贵人。 小皇子已经被奶娘抱下去,太后也跟着离开了,剩下一众妃嫔还留在这里。 裴珩不走,她们都要等着。 许青栀很清楚,没有人真正在意苏贵人的死活,包括端坐上首的帝王。 他之所以要救治苏贵人,为的只是不想让镇国公府得手,这个孩子,他并不希望让容妃抚养。 当然,他也不想让赵贵妃插手。 气氛似乎又变得沉重起来。 帝王坐在主位,眼眸幽深如墨,不知在想些什么,俊美的脸上已经没有方才的喜悦。 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来,情况不容乐观。 容妃得意的瞧了眼赵贵妃,仿佛胜局已定。 许青栀知道,赵贵妃是不会让苏贵人死那么早的。 果不其然,关键时刻,赵贵妃命人找来了一名“神医”。 神医的出现吊住了苏贵人一口气。 等一切收拾干净,许青栀终于看见了许久不见的苏贵人。 苏贵人瘦了很多,眼眶都凹陷下去了,哪里还有初见时的春风得意。 只见她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重的棉被,整个人虚弱无比,脸上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这副元气大伤的模样,就算用最金贵的药材吊着,也活不了多久了。 容妃在心里松了口气,虚情假意的上前安抚苏贵人,告诉她陛下要晋升她品级的事情。 苏贵人果然很高兴,不过她连笑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努力牵起唇角,露出一个喜悦的笑。 随即,眼珠子缓缓转动,看向一旁英明神武的男人,感动道:“嫔妾谢陛下恩典。” 苏贵人并不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她只知道,自己终于也要成为娘娘了!她盼着这一天,已经盼了很久! 裴珩宽慰了她几句便大步离开了慈宁宫。 皇帝一走,妃嫔们都不装了,神色各异。 苏贵人看向容妃,努力扬起一个笑脸,“娘娘,嫔妾想看看孩子......” 空气中还漂浮着淡淡的血腥气。 容妃微微皱了下眉,敷衍道:“皇子在太后娘娘那呢,已经睡下了,你也好生休息,养好身子,等到太后寿辰,会见到皇子的。” 苏贵人只好妥协。 反正只要再等三天,她就能见到自己的孩子了。 容妃嫌弃这屋子里的味道,匆匆走了。 随着她离开的,还有跟她一派的狗腿子们。 赵贵妃一句话都没跟苏贵人说,只是冷冷地睨了苏贵人一眼,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赵贵妃也走了,妃嫔们陆续离开。 屋子里一下就少了很多人。 没人把苏贵人放在心上,因为都知道她活不久了。 许青栀看向苏贵人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分怜悯,正准备回去,却被苏贵人叫住了。 “姝常在。” 她的声音很虚弱。 许青栀回眸,等她说话。 苏贵人得意地瞧着她,勾起唇角说道:“以后见了我,记得躲远点!” 许青栀淡淡地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她才不会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 两天后,连续下了好几天的大雪总算消停了。 庄严的皇城仿佛披上了雪白的轻纱。 琉璃瓦上积满了厚厚的雪,与朱红色的宫墙相互映衬,明艳而庄重。 所有人都在准备即将到来的太后寿辰,忙忙碌碌。 “小李子,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竟敢陷害小主!” 白薇揪着小李子的衣领,押到了许青栀面前。 “跪下!” 一脚踩在小李子的膝盖上。 小李子没有防备,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膝盖狠狠撞到地板。 小李子疯狂摇头,“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在诬陷我!” 他跪趴在地,抬头看向主位上的许青栀,当他对上那双冷淡的桃花眼时,内心升起了浓浓的畏惧。 白薇直接将小人偶丢到了小李子面前,厉声道:“你看看这东西眼不眼熟?!” 小李子死不认账:“小主,奴才不知道这是什么,奴才对您忠心耿耿,什么都没干啊!还请小主明鉴!” 白薇冷哼一声:“还在狡辩,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许青栀慢斯条理的夹出一块烧红的煤炭,“若想证明的你忠心,就握住这块煤炭,我便信你。” “这......”小李子犹豫了。 白薇一把抓住他的手,眯起眼道:“不是说你对小主忠心耿耿吗?快证明给小主看啊!” 说着,就要抓着小李子的手往炭盆里放。 小李子吓得大叫:“我说!我什么都说!是孙答应逼我这么做的!” 第65章 孙答应有高人指点 孙答应就是之前的兰贵人。 曾经昭嫔的爪牙,因为在帝王面前搬弄是非,说许青栀的不是,就从贵人被贬为了答应,如今仍住在长春宫的偏殿。 俗话说虎落平阳被犬欺,孙答应被贬后,又没了昭嫔这个靠山,日子过得很是憋屈。 阖宫觐见时,都躲着许青栀,活像老鼠见了猫。 眼下得知这小人偶跟她有关,许青栀并不认为这全是孙答应的手笔。 若只是埋个小人偶而已,倒不是难事,但是其中还涉及到了丽嫔。 孙答应可没有本事在神不知鬼不觉间给丽嫔下毒。 而且在她派人一直暗中盯着孙答应的情况下,还能让孙答应钻了空子,这就很值得深思。 所以,许青栀猜测,孙答应背后应该有高人指点。 一瞬间,许青栀脑中有了好几个人选。 白薇一脚踹向小李子的心窝,“狗奴才,你居然为孙答应卖命!” 小李子痛呼一声,艰难地爬起来,跪在地上。 一面抹眼泪,一面说道:“奴才都是迫不得已的啊,奴才的二弟好赌,输了好多钱,二老防着他,不给他一分钱。谁料,他竟铤而走险,去偷了官老爷的宝贝变卖!” “一个月前,事情败露,就被官差抓去了官府!” “二弟是要给家里传宗接代的,要是就这样被打死了,二老也不活了,然后,就找到了奴才这里......” 小李子难过道:“其实奴才也不想这么做,可那毕竟是奴才的亲弟弟。” 白芷呸了一声:“这也不是你害人的借口!” 小李子缩着脖子,自知理亏。 许青栀不紧不慢地撇着茶水里的沫子,神色淡淡道:“所以,孙答应给你开出的条件是,只要你帮助她害我,她就会放了你二弟?” 小李子满脸害怕地点点头,不敢去看许青栀的眼睛。 许青栀眼皮都没抬,缓缓道:“按照宫规,陷害宫嫔的下人,要依律处死。” “就算我现在把你乱棍打死,也是合理合规。” 闻言,小李子猛地哆嗦了一下,脸色惨白,嘴唇蠕动了几下。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姝常在性子温柔,很好说话。 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眼前是个杀伐果断的主! “我......奴才,奴才知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还请小主饶了奴才一命啊!” 小李子跪地求饶,脑袋重重的磕向地板。 咚!咚!咚! 连续磕了十几下,许青栀的神色毫无动容。 看来比起二弟的性命,小李子还是更在乎自己。 她掀起眼皮冷睨道:“你还知道什么,全都如实招来。” 在许青栀的强大气场下,小李子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抖了出来。 白薇、白芷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之前李贵人提醒过许青栀要小心孙答应,于是很早的时候她们便暗中盯着此人,却一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原来是宫外的孙家在搞鬼。 孙家派人给小李子传话,提出了交换的条件。 只要小李子把这巫蛊小人埋在枕云阁里,届时再当众指认许青栀因为跟容妃有过节,所以记恨上了整个镇国公府,便故意诅咒温太后。 至于人偶里的曼陀罗。 便是许青栀野心勃勃,想要除掉丽嫔,成为一宫之主,才暗地里给丽嫔下毒。 而且许青栀离丽嫔最近,最好下手,这个动机也很合理! 事成之后,小李子的二弟就能安然无恙,小李子也会被送出宫去。 这便是孙家承诺小李子的。 得知孙家的阴谋诡计,白芷忍不住骂道:“好恶毒的心思!” “可不是嘛!”白薇也攥紧了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这个孙答应还这是个大隐患,差点就让她得手了! 许青栀神色微冷:“孙答应最近可有跟谁接触过?” 小李子摇摇头:“奴才不知。” 他连孙答应的面都没能见到,哪里知道她跟谁接触过呢? 白芷道:“小主才没有问你呢。” 许青栀问的是白薇。 白薇道:“孙答应一直独来独往,奴婢没有发现她跟其他人接触过。” 许青栀沉吟半晌,神色笃定:“一定有问题,把所有人都叫来。” 白薇立马下去把所有的宫人都叫过来。 方才白薇教训小李子时并没有遮掩,枕云阁的下人都知道出事了,这会儿神色都很不安。 问了一圈,最后是灵莺提供了线索。 “启禀小主,前阵子奴婢瞧见孙答应身边的宫女青儿,跟姚贵人的宫女站在一起交头接耳,奴婢当时离得远,也不知她们在说些什么。” 许青栀眯起眸子:“什么时候的事?” 灵莺仔细回想,“就在半个月前,奴婢拿送洗的衣物去浣衣局,无意中看见她们站在一起说小话呢!” 宫里小主的衣物都由下人拿去浣衣局给人清洗,往往有很多人凑在一块等候,在那种情况下浑水摸鱼,传递消息,最合适不过。 灵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对了,她们瞧见我看过来之后,就立马分开了!” “后来还装作不认识呢!” 果然如许青栀所猜想的一样,孙答应这回行事如此小心谨慎,不符合她之前的性格,原来真是有高人指点! 这个“高人”,就是最近很得意的姚贵人! 许青栀冷笑一声:“知道了,你下去吧。” 灵莺应了声是,嫌弃地瞪了眼跪在一旁的小李子,就退下了。 其他人也陆续告退。 白薇看向许青栀,十分不解:“小主,姚贵人跟您无冤无仇,怎会想置您于死地?” 许青栀意味深长道:“这就要问她自己了。” 姚贵人名姚冰月,出身并不高,原是个驯兽师,也就比宫女身份高一点。 姚冰月入宫时间也不长,仅有一年。 帝王初见她时,就被她身上肆意张扬的气质所吸引,便将其收入后宫,改了她的奴籍,封为答应。 然而姚冰月并不乐意。 因为她向往自由,不愿被困在后宫之中,奈何她人微言轻,无法给自己的命运做主,于是只能妥协。 只是每每面见帝王时都不冷不热的,整天扳着个脸。 帝王为了博美人一笑,又很快的将她提拔为常在。 可姚冰月依旧我行我素,一个好脸色也不给,一副不怕死的样子。 甚至阖宫觐见也不去,高傲得很。 帝王向来唯我独尊,不会低头哄人,姚冰月这般拿乔的作态,很快便消磨了帝王的耐心,再也不去看望她。 姚冰月失去宠爱后,又因没有家世,就成了人人可欺的对象,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转机便发生在姚冰月三个月前失足落水,被救起后昏迷不醒,发起了高烧。 醒来后,姚冰月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主动到御花园勾搭裴珩。 许是裴珩也觉得新鲜,就重新宠幸了她,还立马封为了贵人。 几位宠妃中,姚冰月的风头可谓不小。 裴珩冷落延禧宫的那段时间,时常和姚冰月在马场策马奔腾,还送了她一只品种名贵的雪豹和良驹。 许青栀和姚贵人有几次接触,对方并不像传言中说的没有心计。 她也感到很奇怪,按理说姚贵人之前宁死不屈,怎么落水后就性情大变,背叛了之前的自己呢? 不过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该如何反击姚冰月。 至于姚冰月为何要害她……许青栀猜测,或许是因为姚冰月成为了容妃的人,所以对方想要借机向容妃表现吧。 可惜,她找错了对象,她许青栀可不是软柿子! “小李子。” 小李子在一旁跪了许久,听到许青栀喊他,立马抬起头,应道:“小主......有何吩咐?” 许青栀勾起红唇,“我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要不要?” 第66章 许青栀反击姚冰月 这可是活命的机会! 小李子跪着向前两步,诚恳道:“奴才什么都愿意做!” 许青栀手里把玩着渗人的小人偶,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去跟联系你的那个人再要一个娃娃来。” 小李子愣了愣。 随即他便反应过来,许青栀应该是想要一箭双雕。 许青栀威胁道:“若是你敢偷偷传消息,你们全家都别想活了。” 小李子畏惧道:“奴才不敢!” 小李子一走,许青栀就给了白薇一个眼神。 接触到她的眼神授意,白薇立马领悟,悄然跟了过去。 许青栀又吩咐白芷,把巫蛊小人的事情透露给小德子。 白芷领会到主子的意图,眼睛一亮,即刻去办了。 ...... 转眼便到了太后寿辰的日子。 皇宫之中,一片张灯结彩的景象,热闹非凡。 宫殿内,金砖铺地,光可鉴人。宫女太监步履匆匆,手里端着装满珍馐佳肴的托盘,鱼贯而入。 太后寿宴,是难得的大型庆典,朝臣们也前来恭贺。 妃嫔们能到场的,都陆续到了,只是丽嫔没来。 许青栀来得慢了些,落座时,裴珩和温太后也恰巧来了。 容妃瞧见许青栀身上价值连城的珍珠裙,眼里划过一抹嫉妒之色。 他竟连这个也赏给了她! “姝常在,今天可是太后寿辰,你却来得这么晚,未免不将太后娘娘放在眼里。” 说话的正是姚贵人。 此话一出,众人都将目光放在了许青栀身上。 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有人帮腔道:“是啊,姐妹们都是早早就来了,就连贵妃娘娘都已经落座,唯独姝常在你慢慢悠悠的,真不像话!” 姚贵人看着许青栀,神色间带有几分轻蔑。 但看见她身上的珍珠裙如此漂亮华贵,姚贵人袖口下的手不由得握紧了。 明明是个被陛下冷落的常在,怎么能穿得这么好! 许青栀看向对面的姚冰月,目光探究。 姚冰月的穿着和其他宫嫔不同,不是规规矩矩的宫装,而是改良后的马面裙,将腰身修饰得很修长,头发也高高竖起,没有过多的装饰,颇显英气。 这样的装束,在一众宫嫔中,倒是很扎眼。 说实话,在满是美人的后宫中,姚冰月算不上一等一的美人,却有种其他妃嫔没有的野性和英气。 再加上这样的打扮,便突出了她的特殊之处,一眼便能记住。 这姚贵人,倒是个聪明人。 据说帝王最喜欢她这样穿了,不过……这样的场合,可不合适啊。 许青栀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什么攻击性的柔柔一笑,解释道:“来晚是事出有因,并非故意为之,而且,我也没有迟到啊。” 姚冰月看向上座的温太后:“有什么事能比给太后娘娘祝寿还重要?” 许青栀眯了眯眼,这个姚贵人是非要跟她杠上不可吗? 既然如此,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熟悉许青栀不好惹的妃嫔此刻已经露出了怜悯的目光。 只是姚冰月并没有见识过许青栀舌战群儒的场面。 姚冰月复宠的时间比较晚,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 她以为许青栀在阖宫觐见时一直沉默寡言,大多时候只低头喝茶,也没人理她,便以为许青栀好欺负。 实则不然。 大伙正是因为见识过许青栀的伶牙俐齿,才不去招惹她。 只见许青栀微微拧着秀眉,一脸无辜:“姚贵人怎能给嫔妾扣那么大一顶帽子?你又怎知,我不是为了给太后娘娘祝寿才来晚的?而且,要说不重视太后娘娘的人,应该是姚贵人你吧。” 姚贵人愣了愣,“我怎么就不重视了?我来的可是最早的!” 话一出口,姚贵人就知道说错话了,脸色骤然一变。 她想改口解释,可许青栀怎会放过抓她错误的机会。 许青栀诧异道:“这么说,比姚贵人来得晚的,都是不重视太后娘娘了?” 姚冰月这番话可是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果不其然,她隐隐察觉到那些不太友好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暗道一声糟糕。 “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才不是这个意思!”姚冰月瞪着许青栀。 坐在前面的赵贵妃看了眼姚贵人,又看看许青栀。 随即,红唇轻启:“姝常在之所以来晚,是因为帮本宫去取东西,是事出有因,更何况,陛下和太后娘娘都没说什么,你们嚷嚷什么?显得你们了!” 姚贵人,和那名嘲讽许青栀的妃子怎么都没想到赵贵妃会突然开口。 毕竟以往这种场合,赵贵妃都不屑参与,哪怕是自己人被嘲讽了,她也是高高在上的端着架子。 眼下赵贵妃开口,姚贵人不敢顶嘴,只好放过许青栀。 但许青栀可不想轻易放过她。 “说起来,这么重要的场合,大家都穿得很正式,以示对太后娘娘的敬重,唯独姚贵人你......恕嫔妾无知,这是什么打扮?你竟连个头面都不戴,未免太随意了些。” “不过,听说姚贵人是驯兽师出身,想来打扮成这样,是有别有用意吧?但这又不是驯兽场。” “还是说,姚贵人是觉得有陛下宠爱,所以可以不在乎规矩礼仪?不敬重太后娘娘?” 许青栀当场点出了姚贵人最难以启齿的出身,还意有所指,说她有恃宠而骄之嫌。 姚贵人瞳孔紧缩,脸色铁青,“我,我不是......” 她是因为知道皇帝喜欢她这么穿,便穿来了。而且,她还想着能让裴珩一眼就注意到她呢! 没想到疏忽大意,被许青栀抓了错,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姚贵人恨得不行。 温太后看向姚贵人,眼神上下扫视,不由得皱了眉,不悦道: “穿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没人教你什么场合该做什么事吗?!” 姚冰月吓得扑通跪了下去:“太后娘娘息怒,嫔妾不是故意的!” 李贵人冷哼一声道:“不是故意,难道还有人逼你穿不成?” 姚冰月咬着唇,委屈的看向皇帝。 然而,裴珩却没有要为她说话的意思。 裴珩眸光冰冷,语气更是无情。 “还不快下去把这身衣服换了,丢人现眼!” 闻言,姚贵人脸色煞白,难以置信的看着皇帝。 不敢相信之前待自己柔情蜜意的男人,会当众说她丢人现眼! 姚贵人既委屈又心痛,还有深深的屈辱,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灰溜溜的下去换衣服。 许青栀看着她狼狈离开宴席的背影,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讥笑。 真当她好欺负呢? 没多久,姚贵人换了身得体的打扮,再也没有方才嚣张的气焰。 她暗暗瞪着许青栀,眼里闪过一抹恶意。 别得意太久,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一场小插曲过后,宴会正式开始。 乐师奏乐。 这么多漂亮的妃子里,裴珩还是觉得许青栀是最美,一眼就看见她了。 这小女子总能轻易勾住他的视线。 看到她身上的珍珠裙,他不禁回想起之前跟她的美好。 随即,心头又涌上一丝愧疚。 方才许青栀是如何反击姚贵人,裴珩都看在眼里,只觉得心疼。 是因为他这段时间冷落了她,所以才变得这么锋利,被迫学会保护自己了吗? 倒也是件好事...... 只是裴珩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只一瞬就移开了目光。 温太后头戴珠翠凤冠,雍容华贵,看起来慈眉善目。怀中抱着一个婴孩,正是如今的“皇长子”。 太后的寿宴,也是苏贵人晋封嫔位的日子。 这也是今天的重头戏之一。 周公公大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朕惟后宫之治,贤德为先;子嗣之昌,国祚所系。今苏氏承侍掖庭,温婉恭顺,恪守妇道,操行无亏,为皇室添丁,功不可没!” “朕心甚慰,特封苏氏为良嫔,位居后宫,以彰其德,以酬其功!” 苏贵人穿着一袭石青色的朝袍,头戴累丝金凤的朝冠,庄重华贵。 然而,她瘦了许多,如今穿上这身朝袍,看起来像是小孩子穿大人的衣服,不伦不类。 头顶沉重的朝冠仿佛随时要压断她的脖颈,她每走一步,似乎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摇摇欲坠。 厚重的脂粉也挡不住脸上的病容,所有人都能看出她病入膏肓,怕是她最后的风光了。 第67章 苏贵人被封良嫔 唯独苏贵人自己意识不到自己命不久矣,她完全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做梦都想着这一天。 苏贵人拖着华丽又沉重的朝袍,在宫女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向皇帝。 嘴角高高扬起,脸上洋溢着幸福得意的笑,并没有注意到周围众人看她的眼神充满怜悯和唏嘘。 不过是镇国公府的一颗棋子罢了,十月怀胎生出的孩子,自己连碰都不能碰,真是可悲。 温太后冷漠地看着她,尤其是瞧见苏贵人满身病气,温太后的眼里隐隐透着嫌弃。 帝王给苏贵人封号是“良”。 许青栀和李贵人暗中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讥诮之色。 最当不得这个“良”字的,就是苏贵人了。 不知帝王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感想? 因良嫔身体不好,太后和帝王体谅良嫔,是以,晋封嫔位的流程就少了许多繁文缛节。 良嫔跪下领旨后,就算礼成。 随即,被宫女搀扶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只是走了这么一小段路,良嫔已经累得大喘气了,但她很高兴。 以往宫宴上,她的位置总是很不起眼,尤其是昭嫔还在时,她只有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才能好过一点。 而眼下,她却坐在距离太后最近的位置,这样的殊荣,良嫔只觉得苦尽甘来,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不由得看向温太后怀中的孩子,眼里流露出母爱的光辉。她还没能抱一抱自己的孩子呢。 罢了,等一切结束了,她再跟太后娘娘要回自己的孩子也不迟。 只要有皇子在,陛下会时常来看望她的,届时,她的地位也会越来越高......就算那不是陛下的血脉又如何,没人会知道这件事的。 她早就将一切清扫干净了!事已至此,只能将错就错! 就在这时,良嫔听到温太后的声音。 “哀家以为,以良嫔目前的身体状况,担不起抚养皇嗣的重任。” 良嫔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急忙道:“陛下,臣妾的身体没有大碍,臣妾能养好朝儿的!臣妾可以——” 因为情绪激动,说完竟剧烈的咳嗽起来。 “陛下,咳咳!朝儿,是臣妾的骨肉,臣妾还活着,岂能......”良嫔边咳边说,最后竟是吐出了一口血来! 众人大惊,尤其是坐在良嫔周围的妃嫔,嫌弃用帕子捂住了口鼻。 温太后冷漠的看着她。 良嫔呼吸急促,白眼直翻,话都说不出来了。 裴珩拧起眉,沉声道:“宣太医!” 太医很快便来了。 都不需要望闻问切,太医就对温太后和皇帝摇了摇头。 良嫔没有几天可活了。 良嫔逐渐平静下来,但整个人的状态更加不好,满脸虚汗,脸上的脂粉都差不多要融掉了。 温太后表面关怀道:“都病成这样了,就不要勉强了,将良嫔扶下去休息吧。” 裴珩看向温太后,没什么表情。 良嫔死活不肯走,她一定要将朝儿留在自己身边。 温太后看她如此固执,眸光冷了冷,却也没有为难她,反正她在或不在,都不能改变什么。 温太后仁慈地笑了笑:“朝儿是陛下的皇长子,理应交由更有才华、有能力的后妃养育。” 裴朝是裴珩为皇子取的名字,寄予厚望。 温太后这番话,就差没有直说要交给容妃抱养了。 赵贵妃轻哼一声,她就知道这老不死的在打这个主意。 一想到自己准备给温太后的大礼是什么,赵贵妃就忍不住想笑。 温太后特地在自己的寿宴上当众提出这件事,就是料定裴珩不能拒绝。 裴珩自然知道温太后的心思,眼里闪过一抹不悦。 但看见良嫔一脸病气的样子,他也清楚良嫔担不起这个重任。 于是在良嫔近乎哀求的目光下,裴珩无情的移开了眼神,不去看她。 “依母后所见,谁有这个能力抚养皇子?” 良嫔心里一片寒凉,喘不上气。 虽然知道大概率和自己无关,妃嫔们还是不由得期待起来。 温太后视线扫过底下一众莺莺燕燕的妃子,随即温声道:“容妃曾有京城第一才女的称号,品性才情都是顶好,由容妃来抚养朝儿,定能为江山社稷培养出一个极其优秀的皇子,辅佐陛下。” 妃嫔们的目光不由得看向容妃,良嫔也看了过去。 要是现在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良嫔就真是傻得可怜了。 原来太后之前对她那么好,只是在打她肚子里的主意,她们从头到尾都没打算让她抚养这个孩子! 良嫔悲哀的闭上了眼。 在寿宴上,裴珩不好驳了温太后的面子。反正就算眼下同意了,也不代表容妃能一直抚养皇子。 裴珩神情莫测,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淡淡道:“那就按母后所说的,将皇子交给容妃抚养。” 容妃一脸欣喜的从座位上站起来,“臣妾定不负陛下和太后娘娘的期望,定会倾尽一切,养育好皇子!” 良嫔想做最后的抗争,张口想说一个不字,可当她触及到温太后冰冷的眼神时,内心不由得升起一股浓浓的畏惧。 这种被压迫的感觉,就像当初昭嫔还在时......为什么,她都爬到了嫔位,还是无法给自己的命运做主? 袖口下的手缓缓握紧,良嫔低着头,内心不由得升起一股恶意。 温太后和容妃一起算计她,但她们死都想不到,那个孩子根本不是皇嗣! 这又何尝不是她报复回去了呢? 良嫔的表情,许青栀全都看在眼里。 良嫔还是太过天真,以为自己能抚养皇子,母凭子贵,直到现在才认清现实。 恐怕良嫔病得这样重,也有温太后的手笔。 看到良嫔被迫母子分离的下场,许青栀引以为戒,在没有足够强大之前,绝不能怀有身孕! 容妃上前接过温太后手里的皇子,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扫过底下的妃嫔,视线在许青栀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后又看向赵贵妃。 容妃厌恶许青栀,但在她看来,真正的对手只有赵贵妃一人。 等赵贵妃倒台,她身后的狗腿子一个也别想好过,届时许青栀还不是任她宰割? 但紧接着,容妃察觉到赵贵妃的态度有些异样。 按她对赵贵妃的了解,此时对方应该露出不甘的神色,而且在方才太后提议将皇子交给她抚养时,就应该站出来反对,跟她争夺皇嗣的抚养权。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平静无波,眼睁睁看着她夺走皇嗣。 不太对劲! 一切都进行得太顺利了,反而有些反常。 容妃抱紧皇嗣,右眼皮直跳,隐隐有种事情要超出掌控的感觉...... 镇国公府一派的人,看见容妃得势,都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接下来,良嫔因身体不适,被人扶了下去,暂时离场。 没人注意到,一名太监也悄然从宫宴中离去。 ...... 到了给太后祝寿的环节,妃嫔们各显神通,搬出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给太后献礼。 明面上是献礼,实际上是争宠,因为大部分妃嫔极少有机会在帝王面前表现。 众人都想要抓住眼前的机会,让帝王多看自己几眼。 其中以玉嫔的舞蹈最为精彩,舞动时,如春风拂柳,腰肢柔软,水袖轻扬,舞步轻点,令人心醉神迷。 裴珩带头鼓掌,玉嫔便知道成功一半,欣喜的退了下去,等皇帝今晚翻她的牌子。 每个表现不错的妃子都得到了帝王的赏赐。 温太后心情很好,脸上带着和煦又慈祥的笑容。 就连姚冰月上前祝寿时,温太后都看她顺眼几分,给了她好脸色。 一般情况下,在宴会开始前,就可以把礼物呈上去,由大太监记录在册。 而有些妃嫔为了想在帝王面前表现,就会特地将“礼物”留到现在才拿出来,这也是争宠的一种手段。 许青栀不想跟高位妃嫔们争风头,所以礼物早就呈上去了,只说了几句祝词就坐回了原位。 期间裴珩的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不像别的妃嫔站出来表现时,只是淡淡地扫一眼。 第68章 玉嫔记恨姚贵人 赵贵妃一直关注着帝王,因此裴珩对许青栀的特殊之处,她也留意到了。 赵贵妃的柳眉微微拧了起来,但转瞬又松开。 许青栀是她的人,受宠是好事。 就是没想到许青栀被帝王冷落了这么久,还能引起陛下的注意,倒是有几分本事。 妃子们不会想到,自己费尽心思表现,结果在皇帝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的却只有许青栀一人。 许青栀不费吹灰之力就让裴珩重新燃起了对她的兴趣。 这时,姚冰月又站了起来。 她不卑不亢道:“臣妾不才,也给太后娘娘准备了一支舞。” 玉嫔顿了顿,目光刺向姚冰月。 怎么这么巧,她才献完一支舞,怎么这个姚贵人也要献舞?! 姚冰月并没有注意到玉嫔脸上的敌意,说道:“臣妾这支舞跟普通的舞蹈不同,相信陛下和太后娘娘都没见过。” 裴珩似是有了兴趣,“什么舞,这么稀奇,竟连朕都没有见过?” 姚冰月扬起笑容:“臣妾会舞剑。” 裴珩挑了挑眉:“你竟会舞剑,有意思。” 姚冰月毫不避讳的当众跟皇帝调情,眨了眨眼:“臣妾还会很多陛下不知道的呢!” “哦?”裴珩眸光带上几分探究。 姚冰月柔柔一拜:“还请陛下允许臣妾下去更衣。” “准了。”裴珩大手一挥。 不一会儿,姚冰月换了一身利落的装束上来,手里握着一把泛着银光的长剑,在乐师的配合下,开始表演。 只见她身姿矫健,似松如柏,剑随身动,招招凌厉。移步时,身姿轻盈,又若春风拂动柳绦。柔美与刚劲完美融合,令人赞叹不已。 许青栀看得认真,她虽不会舞剑,却也看出了点门道。 这个姚冰月可不简单,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裴珩手里转着金盏,看得很认真,比看玉嫔跳舞时还要目不转睛,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但在妃嫔们眼里,便觉得陛下这是被姚贵人勾住了魂魄,纷纷对姚贵人投去了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布不知不觉间,姚贵人就成为了妃嫔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一曲舞毕,掌声雷动。 姚冰月执剑而立,谦逊道:“臣妾献丑了。” 裴珩勾唇一笑,夸赞道:“跳得不错,赏!” 温太后也笑道:“姚贵人有心了,这支舞哀家很喜欢。” 姚冰月轻蔑的瞥了许青栀一眼,这么难得的机会都不好好把握,竟只是说几句好话而已,真是愚蠢。 玉嫔盯着姚贵人。 同样是献舞,却被姚贵人比了下去,让她之前的努力功亏于溃,玉嫔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姚贵人给撕了! 这个贱婢一定是故意的! 姚冰月并不知,玉嫔已经记恨上了她。 许青栀将玉嫔的表情尽收眼底,慢斯条理地喝了口茶,隔岸观火。 姚冰月还是太嫩了些,也不打听清楚后妃都准备了什么,还偏偏跟高位妃嫔撞了,就算不是故意的,也会间接得罪了对方。 姚冰月根基尚浅,就把一个高位妃嫔得罪了,而且还是玉嫔这种睚眦必报的人,后面可有她受的! 就在这时,丽嫔姗姗来迟。 谁都没想到,重病在身的丽嫔会出席。 毕竟她病得都快死了,这次太后寿宴,她哪怕不来,也不会有人苛责她什么。 虽然没想过她会来,但她好歹是高居嫔位的娘娘,这种大型宫宴还是留了她的位置。 丽嫔穿着一袭淡青色的宫装,脸上虽抹了脂粉,依旧能看出她一脸病容。 她的气质本就柔弱温婉,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眼下病得瘦削了许多,显得更加脆弱,仿佛一吹就倒,充满了破碎感。 哪怕是裴珩,看见她这幅模样,都不由得产生了怜惜之意。 丽嫔朝帝王和太后行礼后,便让宫人扶着她去找位置。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裴珩一眼。 丽嫔看似软绵,但性子却最为倔强,裴珩见她仍是这幅冷淡的态度,也皱着眉移开了视线。 他知道,他与她之间的隔阂,再也弥补不了了。 丽嫔在对面坐下时,不动声色的和许青栀交换了一个眼神。 姚冰月对于丽嫔的出现很意外,按照原定的计划,丽嫔此刻应该病卧在床才对。 不过没关系,丽嫔的出现或许能让计划更加完美! 这一次,她要按死许青栀,让容妃看到她的价值! 温太后今天的目的已经达成,便不打算再留下去。 谁知就在这时,又有人站了起来。 “太后娘娘,臣妾也准备了贺礼。” 说话之人,正是孙答应。 温太后并不记得此女是谁,但还是给了面子让她准备。 孙答应恭敬道:“臣妾请来了达摩大师给太后娘娘做法,祈福祝寿。” 温太后是礼佛之人,达摩大师是有名的佛道高僧,她一直想拜访对方,奈何达摩大师一直云游四海,她连见一面都难。 没想到,这个小小的答应给她把大师请来了! 温太后激动地站了起来,高兴道:“竟是达摩大师,快快有请!” 不多时,一袭白色僧衣的达摩大师来到殿内,口中念着佛号。 “阿弥陀佛,贫僧参见陛下,太后娘娘。” 温太后没见过达摩大师,但是对方的气质和外貌的确和传闻中的高僧相差无几,便信了。 在达摩大师做法时,孙答应退到了一旁。 到了这个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流露出对许青栀的恨意。 从她被褫夺封号,贬为答应之时,她就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 等着把姝常在狠狠地踩在脚底! 后来姚贵人便找上了她,告诉她可以帮自己复宠,报仇雪恨。 这个点子是姚贵人替她出的,达摩大师也是姚贵人帮她找来的,然后她和孙家里应外合,促成了这个完美的计划! 戏台已经搭好,就等着许青栀入局了! 殿内摆放着火盆,达摩大师一面诵经吟唱,一面手持温太后的随身佛珠在火盆上绕圈。 此刻,所有人都保持安静。 谁知变故突生! 达摩大师手里的佛珠突然崩开,珠子噼里啪啦滚落了一地。 火盆更是窜起了诡异的绿色火焰! 众人皆是一惊。 任谁都看得出,这不是个好兆头。 裴珩眯了眯眼,浑身散发着骇人的帝王威压,开口询问:“怎么回事?” 达摩大师骇然道:“启禀陛下,宫中有人行巫蛊之术,欲要诅咒太后娘娘!这佛珠之所以崩裂,正是替太后娘娘挡灾了!” “若是不尽快将此人抓出来,破解那巫蛊之术,太后娘娘的命数怕是......” 达摩大师没有继续往下说,脸色十分难看。 好好的寿辰,竟出了这样的事情。 温太后最是惜命,一看有人要折损她的寿命,顿时勃然大怒:“今日是哀家六十大寿,竟有人行此恶毒之事,诅咒哀家,岂有此理!!” 裴珩最是痛恨巫蛊之术,幽深如墨的凤眸里酝酿着狂风暴雨。 丽嫔身边的宫女紫云突然跑出来,扑通跪下,“启禀陛下,太后娘娘,奴婢曾多次听见枕云阁在夜里传来奇怪的声音,还亲眼看到姝常在身边的小李子鬼鬼祟祟的在延禧宫附近来回走动,怀里不知揣什么东西。” “奴婢好奇他拿着什么,小李子还很怕奴婢看见!” 第69章 帝王袒护许青栀 紫云早就被姚贵人收买了。 丽嫔一直不争不抢,跟皇帝闹别扭,延禧宫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又加上她重病缠身,命不久矣,紫云早想为自己某个新的出路。 姚贵人找上她时,紫云毫不犹豫就投诚了,想着办好这件事后,就能成为新晋宠妃的心腹。 殊不知,紫云所做的事情,早就被丽嫔和许青栀洞悉。 姚贵人原本的计划,是打算引导皇帝大搜后宫时,再让紫云站出来指正。 眼下虽然有些偏离,但是并不影响接下来的计划。 紫云接着道:“小李子藏头露尾,又闪烁其词,说不定就是他奉了姝常在的命令,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紫云番的话将矛头全都指向了许青栀。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了那位身穿珍珠裙的美人。 珍珠的莹润和白皙的肌肤相互映衬,清丽可人,又妩媚灵动,宛若遗世独立的仙子。 怎么看也不像是紫云口中的毒妇。 尤其是得知自己跟巫蛊一事相关时,许青栀露出诧异又无辜的神情,让人下意识觉得紫云的话可信度并不高。 帝王也在看着许青栀,神情莫测。 温太后才不管那么多,她最是惜命,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好啊,后宫竟有汝等恶毒之人,想要谋害哀家!陛下,还不快快处置了她!” 许青栀莲步轻移,柔弱地跪下,眼眶泛红,看起来楚楚可怜。 “陛下,臣妾是清白的,臣妾对太后娘娘心怀敬重,还为太后娘娘诵经祈福,岂会干出诅咒太后娘娘的事?” 说着,她还假装很愤怒的看向丽嫔。 “丽嫔娘娘,嫔妾与您无冤无仇,您为何要指使底下的宫人诬陷嫔妾?” 丽嫔用帕子捂着嘴,轻咳两声,虚弱道:“紫云,你竟早有怀疑,为何不先禀告本宫,非要等到今天才说?” 她嗓音虽弱,可气势却不减,紫云顿了一下,顿时有些心虚起来。 这可怎么答?紫云没想过啊。 关键时刻,接触到姚贵人的眼神,这才定了定神。 眸光一动,立马想到了对策。 紫云挺直背脊,一脸正义道:“那是因为娘娘的身体愈发不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奴婢不想让娘娘忧心,可眼下事关太后娘娘,奴婢不得不说!” “而且奴婢还怀疑,娘娘的病,说不定也跟姝常在有关!” 李贵人如今是许青栀的人,自然会替她说两句话。 便站起来说道:“陛下,光凭这个宫女的一面之词,并不能证明什么。” 正中孙答应下怀。 孙答应道:“陛下,事关太后娘娘安危,不如派人去搜一搜姝常在的宫殿便知!” 搜宫对妃嫔而言是莫大的侮辱,哪怕没有搜出什么,也会是难以磨灭的羞辱。 许青栀当然不会让对方如愿。 她抬起头,看向端坐龙椅的帝王,委屈道:“陛下,若是仅凭一个宫女的空口怀疑,就要大搜枕云阁,后宫岂不是乱了套了?” 裴珩手里缓缓转动着酒杯,眸光沉沉,没有说话。 孙答应瞥向许青栀,扬起眉毛:“姝常在不是一直喊冤吗?既然是清白的,为何不敢让人搜宫?” “还是说,你在拖延时间,让人去毁尸灭迹了?” 此话一出,温太后当即厉声道:“传哀家的命令,去把枕云阁掘地三尺!” 许青栀瞟了孙答应一眼,心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个孙答应倒是学乖了。 不过,再怎么聪明,也终究玩不过她! 这一次,她就要将孙答应彻底按死,以绝后患! 许青栀回过神,抬头哀伤的唤了声“陛下”,神情委屈至极。 裴珩立马想起来,他曾说过,再也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的。 侍卫正要有所动作,裴珩这边便放下酒杯,发出一声闷响。 声音不大,却镇住了所有人。 侍卫们都不敢动了。 温太后也看向裴珩,似是有些不悦。 裴珩没看她,沉声道:“传小李子。” 帝王的态度很明显了。 在真相未明之前,他还是袒护许青栀的。 瞧见裴珩的态度,温太后眸光闪了闪,没有步步紧逼。 只是在思索,这个姝常在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能让皇帝不惜违抗自己,也要保住她? 孙答应眼见帝王不肯搜宫,眸底划过狠厉。 没关系,等宣了小李子上来,有了小李子的证词,还是要搜宫! 只要搜出那个小人偶,姝常在就死定了! 后宫不乏老狐狸,已经怀疑这是针对姝常在的陷阱。 紫云是丽嫔的人,达摩大师是孙答应的人,难道是这两人联手,要陷害姝常在? 可是,除了孙答应跟姝常在有过节外,丽嫔并没有跟姝常在产生过任何冲突啊。 赵贵妃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冷着脸,一直没有开口。 许青栀是她的棋子不错,但事情还未明朗前,她不会轻易出手相助,万一许青栀被拖下水了,她也要染一身腥。 更重要的是,皇帝最忌讳有人行巫蛊之术。 而且如今她统摄六宫,若是被查出后宫人行巫蛊之术,容妃定会趁机踩她一脚,说她疏于管理,不胜其任,让后宫出现不良风气。 正因如此,赵贵妃对孙答应心生不满,对许青栀也有些失望。 居然那么不小心,被人钻了空子,真没用! 很快,小李子被侍卫带了上来。 姚贵人和孙答应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 小李子跪在大殿中,瑟瑟发抖,“......奴才小李子,参见陛下,太后娘娘!” 孙答应道:“小李子,姝常在最近到底都在干些什么,陛下和太后娘娘都在这里,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小李子似是害怕地看了眼许青栀。 孙答应便说道:“大胆的说出来,有陛下在,谁也不能拿你如何。” 小李子:“东、东西,奴才带来了。” 孙答应微微一愣,随即心中一喜。 没想到这小李子是个乖觉的,主动拿来了。 也好,省去了别的麻烦。 谁知小李子掏出的东西,并不是孙家给他的巫蛊娃娃,而是一本手抄的经书! “启禀陛下,小主得知太后娘娘寿辰快到了,就在一个月前手抄经书,为太后娘娘祈福,今日才堪堪抄完最后一卷,却忘了带第一卷来,奴才正想给小主送来,就在半路遇到了侍卫......” 孙答应愣住了。 紫云反应最大,“怎么会是经书,不可能!” 许青栀眯起眸子:“你前面说没看清小李子拿的什么,现在却又如此笃定不是经书,那在你看来,应该是什么东西才对?” 第70章 紫云被拖去慎刑司 紫云被许青栀清冷的眸子镇住,莫名感到了一阵寒意,说不出话。 温太后道:“既然是给哀家手抄经书,又不是坏事,为何那紫云说小李子遮遮掩掩?” 小李子磕了个头,恭敬应道:“回太后娘娘,是小主说手抄经书是她作为后妃应该做的,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若是传出去了,怕人说三道四,特地吩咐我们不要声张。” “那紫云说的,枕云阁半夜传来奇怪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 这话是容妃问的。 小李子答道:“是小主给太后娘娘诵经祈福的声音。” 这时,温太后身边的嬷嬷又到她耳边低声说,姝常在送的礼物就是手抄的《地藏经》,上万字都是一笔一划,手写的。 一切都说得通了。 温太后看向许青栀的眼神变得柔和下来。 “好孩子,是哀家误会了你,地上凉,快起来吧。过来让哀家瞧瞧。” 许青栀便乖顺的直起身,提起裙摆,迈上台阶,走向温太后。 温太后牵过她的手,神情看似温和慈祥,其实是在试探那个经书到底是不是她亲手写的。 抄写上万字的经书,可不简单,手上定会生出茧子。 若是没有,便能证明她假手于人,并不像表面这般孝心满满。 许青栀假装不知温太后在试探自己,谦逊又温柔地说:“臣妾才疏学浅,只能用这个方式给太后娘娘尽一份孝心。” 温太后摸到了许青栀手上的茧子,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些,轻拍她的手背,温声道: “你能有这份心,哀家很欣慰。” 许青栀柔柔一笑。 做戏做全套,这经书当然是她手抄的。 温太后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她送再名贵的东西,都不会让对方留下任何印象。 而手抄经书就不一样了,温太后前半生作恶多端,后半生才想要拜神求佛,消除业障。 她这个贺礼,温太后一定很满意。 她相信偌大的后宫,也只有她会这么做。 果不其然,许青栀成功讨到了太后的欢心,温太后特地命人在身边安置个椅子,让许青栀靠着她坐下。 这样一来,她的位置便是离帝王最近的了。 容妃看着温太后和许青栀亲近,脸色变了变。 姑母许久没有过问后宫诸事,她和许青栀的过节,姑母也并不知晓。 最主要的是,她不想让温太后知道她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常在,失去了协理后宫之权。 容妃心中冷笑,这个“沈枝枝”,表面单纯良善,却是个颇有心机的贱人! 此时此刻,姚贵人和孙答应都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小李子反水了! 看来计划失败,许青栀已经提前洞悉了有人要害她!此时就算要搜宫,也不会搜出什么了。 那么,那个小人偶呢?许青栀怎么处理的? 孙答应内心不由得升起一抹恐慌。 事情好像超出了掌控...... 紫云突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姚贵人袖口下的手攥紧了,好在她心理素质不错,脸上仍维持着镇定。 就在这时,李贵人开口,对紫云厉声道:“你这奴才,以下犯上,大庭广众之下,胆敢污蔑宫嫔,该当何罪?!” 紫云心中一惊,结巴道:“奴、奴婢都是为了太后娘娘着想,并不知......奴婢给姝常在道歉!” 紫云立马朝许青栀磕头,边磕边哭喊道:“还请姝常在大人有大量,原谅奴婢吧,奴婢不是故意的!” 许青栀哪会轻易饶恕了她,扭过头,并不吭声。 她的确要在裴珩面前维持善良的人设,可善良并不代表好欺负。 若是她就此原谅了紫云,只会让人觉得她是个善良的傻子。 许青栀不做声,李贵人便替她出头。 李贵人盯着紫云,冷哼一声:“后宫若都是像你这样没有证据,就随意攀咬主子的奴才,岂不是天下大乱?” 说罢,李贵人看向帝王,说道:“还请陛下处置了这个信口雌黄的宫婢!” 裴珩俊美的脸上毫无温度,淡淡道:“将紫云打入辛者库。” 辛者库是宫人们的噩梦,多少宫人经不住折磨死在里面,被席子一卷丢到乱葬岗。 而且一旦进去,就很难出来了。 紫云想要攀高枝,不想入地狱,她脸色煞白地哀求,“不,不要……” 她转头向丽嫔求情,“娘娘!娘娘救我!” 丽嫔果然站起来了。 紫云面色一喜。 她就知道,娘娘不会不管她的! 谁知,丽嫔接下来的话,让紫云彻底绝望。 “陛下,臣妾今日过来,还为了一件事。” 丽嫔虚弱无力道:“臣妾前不久发现,自己的吃食里被人加了一种名为曼陀罗的毒粉,而臣妾的饮食都是由紫云经手,唯有她有机会下手。” 说完,丽嫔将包着毒粉的证据摆在桌面上。 “这就是臣妾在紫云屋里搜到的!” 太医查验后证实,毒粉里的确有曼陀罗的成分。 “启禀陛下,这曼陀罗极毒,专攻人的脑袋,会致使人头脑不清,做出与平时不同的反常之举。” “而且极为伤身,想来丽嫔娘娘之所以重病缠身,就是这毒物所害!” 太医说这话时,都用帕子捂住了口鼻,生怕吸入一点,可见这毒粉的威力之大! 裴珩愣了愣。 突然想到之前丽嫔出言顶撞自己,怪他害死了他们的孩子…… 丽嫔向来温和,从未那么激动过,更不会不敬重他。原来,竟是被奸人所害! “这个毒,可有治愈的可能?”裴珩的神情有一丝紧张。 太医给丽嫔一番望闻问切后,神色凝重又遗憾地摇了摇头,“丽嫔娘娘本就体弱多病,如今又中毒已深,发现得太晚了……” 太医说得隐晦,其实大家都明白,丽嫔的病已经治不好了,能活多久,全靠她自己的造化。 裴珩看向丽嫔的目光,多了心疼之色,对紫云,更恨不得五马分尸! 丽嫔却对他迟来的愧疚无动于衷,转头看向了许青栀,眼神感激。 “这一切,还要多亏了姝常在,臣妾才能发现这个背主的奴才!否则臣妾已经无法站在这里了。” 裴珩不由得看向一旁的小女子。 他很想问,她是怎么发现连太医都发现不了的问题。她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裴珩居高临下的盯着紫云,说道:“朕记得,你方才说丽嫔的病很可能是姝常在害的,这么说,你还想把脏水泼到姝常在身上。” 裴珩一拍桌,寒声道:“你好大的胆子!” 天子之怒,岂是区区一个宫女能承受的。 紫云脸色惨白,可以说毫无一丝血色了。 此刻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牙齿都在疯狂打颤! 丽嫔凉凉地瞧了她一眼,唇角掠过冷笑道:“臣妾知道她一个宫女不可能自己弄到毒花,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但臣妾已经没有心力再慢慢追查了,还请陛下为臣妾做主,大搜后宫!” 大搜后宫等于是把所有妃嫔都得罪了,但她已经没有多久可活,也不怕得罪人了。 丽嫔跪了下去,语气恳切::“就算不是为了臣妾,也请陛下为了太后娘娘的安危,大搜后宫!” 是了,那在后宫行巫蛊之术的小人还没抓出来呢! 众人方才还以为是丽嫔指使紫云污蔑姝常在,没想到还有反转! 到底是谁,想要一箭双雕,除了姝常在和丽嫔?好恶毒的奸计! 裴珩当即下令:“传朕旨意,大搜后宫!至于紫云,拖去慎刑司,严刑拷打!” 第71章 搜出了两个人偶 帝王下令大搜后宫,下面的人都立即行动起来,声势浩大。 本是好好的寿辰,却出了这档子事,此刻整个乾清宫都弥漫着一股隐隐约约的压迫感。 后宫之中多少都有些见不得人的事,那些心虚的妃嫔不由得紧张起来,生怕被查出点什么不干净的。 尤其是孙答应。 当意识到事情超出了掌控后,她已经没了之前的嚣张跋扈,整个人的气焰都低了下去。 她不确定姝常在是不是也布局了,还有紫云,会不会承受不了酷刑,把她供出来。 孙答应的后背不由得冒出了层层冷汗,全程提心吊胆。 姚冰月看起来则要镇定许多,阴毒的目光不时扫过丽嫔和许青栀,眼神中闪过不甘。 是她小瞧了这位姝常在! 不过,她早就扫清了尾巴,就算查出来,也不会查到她头上,就是要损失孙答应这颗棋子了。 过了许久,负责搜宫的侍卫们回来了。 不过众人都没想到,这一次大搜后宫,竟还发现了更令人震惊的事情! 侍卫大搜后宫时,意外发现良嫔和一名侍卫在颠鸾倒凤! 当慈宁宫的下人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偷偷传达给温太后时,温太后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她不过是一时没盯着,结果就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个良嫔到底在搞什么?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更要紧的是,这个丑事还被很多人撞见了,眼下就算想隐瞒,也来不及了。 更别说,赵贵妃的人已经将这两个奸夫淫妇给控住了,镇国公府就算想有所动作,也已经晚了。 家丑不可外扬,当着众大臣的面,这件事还得压着,待宴席结束后,帝王定会知晓。 温太后气得要吐血,立马想到了良嫔这么做会导致什么结果。 这皇子算是废了。 温太后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巫蛊小人,此刻恨不得去掐死良嫔这个秽乱后宫的贱人! 许青栀坐在温太后身侧,虽没有听清宫人对温太后说了什么,却敏锐的捕捉到了“良嫔”二字。 看来是赵贵妃动手了。 许青栀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隔岸观火。 坐在下首的赵贵妃自然看见了温太后微微狰狞的表情,嘴角翘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老不死的,本宫岂会让你们镇国公府得意?气死你最好! 这头,良嫔的事情还没来得及捅到皇帝面前,裴珩还在处理巫蛊小人和丽嫔的事情。 侍卫们掘地三尺,分别在咸福宫的左偏殿,还有翊坤宫,都搜到了巫蛊娃娃! 众所周知,翊坤宫是贵妃娘娘的寝宫,而咸福宫左偏殿是姚贵人的寝宫。 侍卫们不敢得罪赵贵妃,于是先说了咸福宫的情况。 “禀告陛下,属下在咸福宫的听澜居搜到了巫蛊人偶!” 侍卫单膝下跪,双手捧着一只脖子上戴着佛珠的诡异人偶。 姚冰月脸色大变,猛地瞪向孙答应,目光似是淬了毒。 她第一反应是,难道是孙答应是假意跟她合作,实际上想一箭双雕,还想除了她不成?! 顾不得多想,姚贵人当即跪下,大声喊冤:“陛下,臣妾是冤枉的,一定是有人陷害臣妾!” 温太后一看又是她在惹祸,之前积累的好感顿时消散殆尽,满脸怒容道:“证据确凿,还敢喊冤!你这个毒妇!” 裴珩也冷漠道:“每个人出事都会喊冤,而朕只相信证据。” 姚冰月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女子,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帝王的恩宠本就容易让人沉沦,她一直以为自己在皇帝那是独一无二的。 可现在她出了事,帝王对她的态度却如此的冷漠,铁面无私。 她的心很痛,好想问一句,陛下难道忘了跟她策马奔腾的日子了吗?那段时光明明那么美好,陛下明明那么温柔,为何现在...... 判若两人。 姚冰月咬着唇瓣,很是伤心,但她知道现在不是悲伤春秋的时候,她得把自己摘出去,活下来! 孙答应在心里松了口气,没有她的份,太好了。 许青栀睨了孙答应一眼,现在高兴还为时过早呢。 姚冰月楚楚可怜地说道:“陛下,真不是臣妾干的,一定是孙答应构陷臣妾!还请陛下和太后娘娘明察!” 孙答应一顿,“你胡说八道,我跟你无冤无仇,也没有任何往来,我为何要构陷你?!” 姚冰月没想到,孙答应脑子转得这么快。 当初她为了坐收渔翁之利,私底下勾结孙答应,明面上她们就装作不熟。 未曾想,孙答应竟用这个借口反将她一军! 孙答应十分淡定,她笃定姚贵人拿她没有办法。 孙答应此刻的表现,让姚贵人更加认定,她从一开始就想拉自己下水! 姚冰月恨毒了她。 许青栀看着眼前狗咬狗的局面,心里十分痛快。 玉嫔早就看姚冰月不爽了,当然不会放过踩她一脚的机会。 于是夹着嗓子开口道:“姚贵人从一开始就不敬重太后,说明心里就不把太后娘娘当回事,做出这种事也不奇怪,听说太后娘娘最近身子不适,搞不好就是小人作祟的原因呢!” 温太后立马联想到了良嫔,难道是因为巫蛊作祟,所以才害镇国公府失利?! 温太后怒极,许青栀极会察言观色,贴心的为温太后顺气,温柔道: “太后娘娘洪福齐天,又有紫微星庇佑,岂会被小人所伤,太后娘娘息怒,莫要着了小人的道。” 说着,许青栀看向孙答应,“多亏了孙答应找来了达摩大师,才揪出了背后作乱的小人。” “你说的不错,孙答应当赏,而姚贵人当诛!” 温太后恶狠狠地瞪着姚冰月。她已经将一切的不顺,都归咎到了巫蛊之术身上。 姚冰月跪在地上,抬眸时看到了许青栀那双微微弯起的桃花眼。刹那间,一个念头又从心中升起。 难道孙答应和姝常在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联手了?要联手害死她?! 孙答应都懵了。 许青栀居然会为她邀功?为什么? 就在这时,赵贵妃开口:“姚贵人行巫蛊之术,为祸后宫,犯了大忌,当按宫规处置,贬为庶人,打入冷宫赐死!” 姚冰月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侍卫犹犹豫豫的看着赵贵妃,说道:“属下还搜到了另一个人偶......” 竟还有一个?! 众人心下一惊,生怕那脏水又泼到自己身上。 赵贵妃皱了下眉,不悦道:“怎么到现在才说?” 侍卫弱弱道:“这个人偶,是、是从翊坤宫里搜出来的......” 第72章 孙答应被赐死 赵贵妃脸色一变,当即站起来,纤纤玉手指着侍卫的脑袋,怒斥道:“你哪来的狗胆,敢攀咬本宫!” 那名侍卫敬畏道:“属下不敢,这千真万确是在翊坤宫搜出来的。” 赵贵妃没想到有人敢陷害到自己头上! 她第一时间想到了孙答应,但是翊坤宫固若金汤,光凭孙答应一人是不可能办得滴水不漏。 难道是容妃? 不论如何,她都不会放过这个孙答应! 只一瞬,赵贵妃就收起了眼里的杀意,转身看向上首的帝王,眼泪盈盈。 柳眉紧蹙,朱唇轻启,委屈道:“陛下,您是知道臣妾的,臣妾最怕这种东西了。这个小人偶,臣妾看一眼都心慌得很!” 裴珩脸色英俊冷厉,却在面对赵贵妃时,有了几分柔和:“爱妃莫怕,朕自会调查清楚,不让爱妃蒙冤。” 同样是被冤枉,帝王对赵贵妃的态度,和对姚贵人的态度,简直天差地别。 姚冰月终于意识到,她表面上再怎么受宠,也比不上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 不过她也抓到了脱罪的机会,立即说道:“陛下,臣妾和贵妃娘娘都是冤枉的!” 玉嫔冷哼一声:“贵妃娘娘是冤枉的,你可就不一定了!” 姚冰月不知自己怎么就得罪了玉嫔,但眼下不是跟玉嫔争论的时候。 姚冰月据理力争:“陛下,这两个人偶长得一模一样,显然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可臣妾并不擅女红,做不出这么精巧的人偶。” 众人都知道姚冰月是驯兽师出身,手指粗糙得很,到底会不会女红,一查便知。 “而且若真是臣妾所为,臣妾又哪有本事陷害贵妃娘娘呢?换句话说,臣妾出身低微,岂会做出以卵击石的事情?这对臣妾没有任何好处啊!” 姚冰月重重的磕了两个响头,“还请陛下明察!还臣妾和贵妃娘娘清白!” 裴珩本不想为这件事费太多功夫,可现在姚冰月当众说出了事情的疑点,他不得不继续查下去。 最主要的是,这件事又牵扯到了赵家,他必须要处理妥当了。 裴珩单手支额,姿态慵懒,淡淡道:“那个宫女还是不肯招吗?” 说的便是紫云。 很快,王德全过来回禀,摇摇头道:“紫云咬死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紫云很清楚,她要是把姚冰月供出来了,那么孙答应也会被顺藤摸瓜查出来,届时死的就不只是她一人,还有她的家里人。 所以紫云宁死不说,硬生生抗下了酷刑。 调查到这里似乎陷入了僵局。 裴珩眉宇间浮现了一丝烦躁,他是真厌烦后宫的尔虞我诈,一刻都不肯消停! “陛下,可否让臣妾看看那两个人偶。” 开口说话之人,正是许青栀。 裴珩没有抱太大希望,给了她一个眼神,准了。 于是许青栀从座位上起身,缓缓走向那名侍卫。 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侍卫抬眸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 此人就是许青栀在御前当差的兄长,名为沈琉明。 准确来说,是沈枝枝的兄长,不是她的。 这个暗线,许青栀一直留在现在才用。 而这翊坤宫里搜出的人偶,正是大搜后宫时,沈琉明趁乱假装找出来的,否则他也没有那么大本事提前在翊坤宫动手脚。 许青栀将两个人偶拿在手里比对,又仔细嗅了嗅。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只是颇为随意,并不认为她一个弱女子能发现什么。 许青栀无视他人质疑的眼神,将太医叫了过来,轻声对太医说了什么。 太医眼睛一亮,立马叫人拿来一把小刀,当众割开了巫蛊娃娃! 见状,所有人神情一凛,目不转睛的盯着太医手里的诅咒之物。 太医看到巫蛊娃娃里流出的东西,用手指捻了捻,随即对帝王说道:“启禀陛下,这两个人偶里都有曼陀罗!” 裴珩道:“这么说,诅咒太后和给丽嫔下毒的,是同一个人了。” 姚冰月不由得紧张起来,手心发汗。 容妃看了她一眼。 此时,许青栀说道:“臣妾有办法查出此人。” 裴珩挑了挑眉,柔声道:“哦?爱妃有什么办法?” 许青栀微微一笑:“凡是接触过曼陀罗的人,手上都会有残留,不论怎么清洗,七天内都无法彻底洗净毒素,而我们最常见的青虫最惧怕曼陀罗,一触即死。” “只要用青虫试验,就能找出下毒之人。” 太医闻言,两眼放光,一脸赞赏道:“不错,姝常在说的对,曼陀罗毒性强,青虫一碰就会死了!” “青虫死在谁手上,谁就是真凶!” 玉嫔道:“可是这大冷天的,去哪找青虫?” 李贵人吐出两个字:“暖阁。” 暖阁是花房,四季如春,青虫怎么都杀不完。 裴珩当即下令,让人去取一些青虫过来。 妃嫔们一听要触碰可怕的虫子,脸都吓白了,满脸拒绝。 容妃直接晕了过去,被人扶了下去,躲过了这次筛查。 许青栀做了表率,无所畏惧,直接将青虫放在手里。 青虫在手心蠕动,还挺活泼。 许青栀并不是凶手。 光是看到那条绿色的虫子在许青栀手上蠕动,胆小的妃嫔都要叫出来了。 裴珩知道这小女子一向大胆,只是没想到她竟还有这种本事,知道这么多东西,眼神愈发欣赏。 许青栀直接将青虫捏在手里,递给姚冰月。 姚贵人的嫌疑最大,她自然逃不过。 姚冰月咽了口唾沫,哆哆嗦嗦地捧起手,眼睁睁看着那条青虫落在自己手里...... 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青虫在姚冰月手里活蹦乱跳,没死。 姚冰月松一口气。曼陀罗毒性这么强,她当然不会碰了。 许青栀看到这个结果,不免觉得可惜。 不过就算姚冰月躲过去了,她也会在帝王心中种下一个怀疑的种子。 经过一轮可怕又声势浩大的调查,最终的结果总算出来了。 孙答应,以及孙答应的宫女翠儿,姚冰月的宫女巧喜,当然还有紫云。 青虫一碰到她们,就死翘翘了。 这下真的是证据确凿了。 事已至此,姚冰月不得不断尾求生! 巧喜接触到她的眼神授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扑通跪下,大喊道:“是孙答应给了奴婢一笔丰厚的报酬,让奴婢将人偶和毒粉藏在了听澜居,陷害小主!” “是孙答应记恨姝常在,又妒忌小主受宠,所以才想一箭双雕!丽嫔娘娘的毒,也是孙答应交给奴婢,然后命奴婢偷偷转交给紫云的......” “小主,奴婢自知对不起您,愿以死谢罪!” 竟然还有反转?众人震惊的看向孙答应。 孙答应没想到姚冰月还有后招,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呆呆的定在原地。 直到巧喜一头撞死在柱子上,她才猛地回神。 姚冰月憎恨的瞪着她道:“孙答应,你好狠毒的心,今天这个局,你早就谋划了吧!” 一脸愤恨,仿佛真是被陷害的样子。 紧接着又有人出来作证,证明巧喜和翠儿的确在浣衣局接触过。 皇帝手里的人办事都利索,很快又查出巧喜的家人的确收到过一笔来历不明的报酬。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孙答应。 姚冰月泫然欲泣:“还请陛下为臣妾做主啊。” 裴珩看了她一眼,随即又移开:“孙答应,你可认罪?” 孙答应双腿一软,跪下哭喊道:“不,不是臣妾所为,这都是姚贵人指使臣妾做的!” 姚冰月冷笑道:“孙答应,你方才还说我跟你没有任何来往,现在又说我指使你,不觉得矛盾吗?事到如今,还要当着陛下的面泼脏水,你以为你还能逃得了吗?!” 孙答应百口莫辩。 赵贵妃勾着红唇,精致的护甲点了点桌面,道:“曼陀罗这么厉害的毒物,可不是一个后妃能拿到手的,若本宫没记错,孙答应的父亲是刑部侍郎,刑部应该能接触到不少这种东西吧......” 敢陷害到她头上,孙家一个都别想好过! 孙答应最怕连累到家人,边磕头边说:“都是臣妾一手谋划,与孙家无关!臣妾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请陛下开恩,饶恕臣妾的家人啊!” 今日这出闹剧,裴珩已经看够了。 裴珩压着眉眼,抬了抬手,语气很淡:“孙答应贬为庶人,打入冷宫,赐鸩酒。贱奴翠儿、紫云,轮棍打死!” “刑部侍郎孙峰山教女无方,纵容其陷害后妃,行巫蛊之术,对当朝太后不敬。传朕旨意,革去官职,永不再用,孙家三族流放岭南,以儆效尤。” 裴珩眼神扫向姚冰月,顿了下,说道:“姚贵人虽无辜,但御下不严,也有责任,即刻起贬为常在,罚俸半年,禁足一个月。” 姚冰月咬了咬唇,好歹是留下了一条命,“谢陛下开恩......” 孙答应直接昏死过去,被侍卫拖走了。 在宴席上的刑部侍郎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也被拖了下去。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 赵贵妃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赵贵妃颇为赞赏的看了许青栀一眼,随即对帝王说道:“这次多亏了姝常在,才能揪出背后真凶,也是姝常在及时发现了丽嫔中毒。” “陛下,姝常在可是大功臣啊,臣妾提议,晋她为贵人,如何?” 第73章 晋封姝贵人 丽嫔也道:“臣妾附议。” 当初她重病吐血,恰逢良嫔生子,心腹嬷嬷跑去求皇帝,可是,不但没有带回一个太医,还被太后的人打得下不来床。 那是她的人生至暗时刻,哀莫大于心死。 后来是许青栀伸出援手,让身边的宫女白芷前来医治,还告知她中毒的事情,这才让她发现身边出了内奸。 虽然毒已经解不了了,但她依旧感激许青栀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伸出援手。 这是许青栀第二次助她。 她自然也要在人生的最后阶段尽可能的报答她。如果可以,她甚至愿意让出延禧宫的主位,让许青栀住进来! 但她知道,国有国法,宫有宫规,不是她能随心所欲的。 而赵贵妃的想法则掺杂了不少利益因素。 之前她就答应过许青栀会替她美言,眼下许青栀为她洗清嫌疑,她也看到了许青栀的本事。 手底下的人办事得力,自然要给点甜头,才能让对方更加卖力,忠心。 赵贵妃又岂会想到,为她洗清嫌疑的是许青栀,泼她脏水的人也是许青栀! 这都是许青栀自导自演,为的就是让赵贵妃相信她是个很好用的“棋子”。 听到赵贵妃的话,许青栀眼神里划过一抹狡黠。 面上却一副受宠若惊之态,谦逊又惶恐的低下头,说道:“能为陛下和贵妃娘娘分忧,是臣妾的福分,臣妾不敢居功。” 赵贵妃看她如此恭顺,越发满意,亲切又和蔼的笑道:“姝常在不必谦虚。” 大伙都知道许青栀是赵贵妃的人,容妃一派的人岂会眼睁睁看着贵妃壮大势力。 陆续站出来反驳。 “贵妃娘娘想要报答姝常在情有可原,但这恐怕不符合宫规吧?” “是啊,后妃唯有重大贡献,才能晋升一级。贵妃娘娘统摄六宫,更应该遵守宫规,妃嫔晋升,岂能儿戏?” “而且姐妹们都知道姝常在与贵妃娘娘交情颇深,贵妃娘娘这般抬举姝常在,难免让人误会娘娘是在借职务之便,假公济私啊!” 赵贵妃眯了眯眼,凌厉的目光扫过这些说话的妃子。 妃子们被她眼神扫过,气势一下就弱了。 赵贵妃不屑跟这群低级的狗腿掰扯,有些话她不方便说,底下的人就该机灵点了。 赵贵妃的人马立即为她冲锋陷阵。 “姐妹们说的好没道理,怎么就是无故晋升了?” “如若不是姝常在,又怎会揪出行巫蛊之术的小人,还后宫安宁?” “就是就是!” “这可是事关太后娘娘的安危,难道在诸位姐妹看来,太后的事,就是小事了?那孙答应若是不抓出来,今日是太后娘娘,万一明日就是陛下呢?姝常在这还不算是立了大功一件吗?” 说这番话的人是李贵人。 李贵人看了许青栀一眼,悠悠道:“事情没有落在你们头上,你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么急着反对,到底是为了维护宫规,还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容妃一派的人堵得说不出话。 赵贵妃见状,唇角勾起。 她记住了这个李贵人。 看着底下的妃嫔唇枪舌剑,裴珩一阵头疼。 “够了。” 天子威仪一出,所有人都闭上嘴。 恰在这时,容妃又回来了。 容妃已经得知赵贵妃欲要助许青栀晋升位分的事情,边走边开口道:“姝常在的确是有功之臣,依本宫看,换成别的赏赐也不错。姝常在,你觉得呢?” 容妃此举很是高明,直接把问题抛给了许青栀。 若她不愿意,便是在帝王面前暴露了野心,不利于维护单纯良善的人设。 若她对容妃点了头,就是在打上司赵贵妃的脸。 毕竟是赵贵妃要提拔她,她却反过来听容妃的活,赵贵妃定然不爽。 这个问题若是处理不好,两边都要开罪。 不等许青栀回答,裴珩就开口了。 “贵妃和李贵人说的不错,姝常在维护了后宫安宁,更重要的是为太后消除灾祸,理当重赏。即日起,晋封为贵人,保留封号。” 容妃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之前许青栀被良嫔掌掴,裴珩一时冲动,就有了这个想法,却被这懂事的小女子拒绝。 后来因为丽嫔的缘故,他冷落了她,心里不免产生了愧疚,想要好好补偿。 如今这小女子立了功,就算赵贵妃不说,他也会提一提她的位分。 许青栀心里惊喜,没有再推脱,跪拜道:“臣妾谢陛下隆恩!” 姚冰月心里恨得滴血,今天她被贬为常在,许青栀却被封为贵人,这不是摆明了在打她的脸吗! 赵贵妃得意地看了眼容妃,勾着唇角,十分嚣张。 在赵贵妃看来,裴珩之所以给许青栀晋位分,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那么她又赢了容妃一回。 容妃面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一如既往的对赵贵妃的挑衅视若无睹。 然而,袖口下的手却捏紧了明玉的手臂。 明玉扶着容妃,有些吃痛,却不敢叫出来,咬着牙硬生生咽下去。 温太后不想面对良嫔,借故离席,回了慈宁宫。 不知是不是容妃的错觉,她总觉得姑母临走前看她的眼神,好像有些失望? 容妃还不知道良嫔身上发生了什么。 寿宴临近尾声,大臣们陆续告退。 裴珩牵着许青栀的手,准备跟她一同回去。 就在这时,王德全一脸犹豫地看着帝王。 裴珩一向了解王德全,看出应该是后宫又出了什么事。 “又怎么了?” 妃嫔们还在场,王德全将良嫔的事说了。 果不其然,帝王震怒,妃嫔们震惊。 赵贵妃更是演技派,诧异道:“你说什么?良嫔竟和侍卫私通?!” 容妃脸色变了,唰的一下瞪向赵贵妃。 这里面要是没有赵婉儿的手笔,她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裴珩得知这件事的第一时间,就坐上帝王仪仗,一脸怒意的赶去了长春宫, 这么大的热闹,谁都不想错过,妃嫔们都跟在了后面,包括许青栀。 报复良嫔本就在她计划之内,她当然要亲眼去见证良嫔的下场了! 她从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她心眼很小,睚眦必报,良嫔当初掌掴她,她便要让良嫔付出惨痛的代价! 长春宫灯火通明,前所未有的热闹。 帝王一脚踹开长春宫的大门,良嫔的紫色鸳鸯肚兜还散落在地上,室内散发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淫靡气息。 第74章 滴血验亲 这长春宫早就收拾出来给良嫔居住,如今却一片狼藉。 两个奸夫淫妇都被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听候皇帝发落。 在赵贵妃授意之下,宫人特地保留了现场所有的痕迹,甚至连一件衣服都不给良嫔遮一下。 因此,良嫔的身子早就被侍卫看光了。 那名奸夫更是赤身裸体,身上还有不少过于暧昧的抓痕,可见他们是有多激烈。 而今已经入冬,宫里没有烧炭火,外头的寒风呼呼的灌进来,吹得两个奸夫淫妇瑟瑟发抖,嘴唇发白。 是冷的,也是怕的。 看到一袭明黄龙袍的皇帝出现,良嫔吓得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看向皇帝,“陛、陛下,臣妾......” 对上那双冰冷到极致的黑眸,良嫔一个字都说不出了,恐惧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她知道自己死定了。 妃嫔们进来看见这番景象,又是惊讶,又是好奇,眼睛要遮不遮的。 良嫔还在坐小月子,竟如此急不可耐的要和男人苟且......没想到良嫔这么放荡! 赵贵妃皱着眉,一脸嫌弃地用帕子虚掩着嘴,呵斥道:“成何体统,还不快给良嫔遮一遮!” 赵贵妃开口,才有宫女拿了床被子,盖在良嫔身上。 这时,身旁的奸夫大喊道:“陛下!属下跟良嫔娘娘是两厢情愿,情投意合,是真心相爱的,还望陛下成全!” 良嫔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他,终于找到一丝力气,说道:“你胡说什么,你......”不要命了。 啪! 话音未落,良嫔的脸上先挨了一巴掌。 力道之大,良嫔直接倒向了一边,眼冒金星。一颗牙齿掉落出来,唇角溢出了血,半边脸很快红肿起来。 裴珩怒道:“贱人!” 帝王一怒,所有人都立马跪下,全都低下头。 裴珩怎能不怒? 他才给她封了良嫔,这个女人就给他戴绿帽!这还是生平头一次,有女人敢对不起他! 而且这个女人才给他诞下一个可爱健康的皇长子,她岂能如此待他?! 即便他并不爱她,没有感情可言,可天子威严至高无上,岂能容这贱人践踏冒犯? 裴珩伸手,钳住良嫔的下巴,骨骼咯咯作响,一字一句道: “你可有将朕放在眼里?” “朕看你是活腻了!” 那一双凤眸瞬间充血,仿若择人而噬的猛兽,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 良嫔感觉自己的下巴都要被捏断了,恐惧得说不出话。 许青栀偷偷抬眼,看向眼前高大威严的男人。 这是许青栀第一次看裴珩动怒,哪怕不是针对她,也不由得感到畏惧不已。 她险些忘了,他是个暴君。 那名奸夫仿佛抱着必死的决心,磕着头说道:“还望陛下成全属下和良嫔娘娘!” 良嫔恨不得扑过去咬死对方! “好,朕便成全你们!” 裴珩一挥袖袍,抽出侍卫腰间的刀,横在奸夫脖颈上。 奸夫在最后一刻大喊道:“还望容妃娘娘照顾好属下和良嫔的孩子!” 扑哧—— 鲜血喷涌而出,一颗血淋淋的脑袋滚落在地。 胆小的妃嫔见状,克制不住的尖叫出声,当即晕了过去。 容妃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指尖微微发颤。 方才那个男人,说了什么? 良嫔也不知是看到地上的脑袋被吓的,还是被那句话给吓的,竟是直接吓死了! 裴珩提着刀,鲜血顺着刀尖往下淌,线条冷厉的侧脸上溅了两滴血,双眸腥红,龙袍上也不免沾了些许污血,此刻的他宛如地狱阎罗,令人恐惧得不敢直视。 “传太医,朕要滴血验亲!” ...... 动静闹得很大,温太后也来了。 奸夫淫妇的尸身都被一块白布盖了起来。 看到屋里的白布,温太后眼睛都没眨一下,只一瞬就移开目光,看向满脸怒容的帝王。 许是有所感应,襁褓中的婴孩一直哇哇大哭。 太医用针去扎孩子的指尖时,撕心裂肺的哭声简直要掀翻屋顶。 温太后心疼不已。 而坐在椅子上的裴珩,眼中再也没有一丝温情或心疼,脸色沉冷,面无表情地看太医操作。 用了皇子的血,太医又将奸夫的血滴进水盆里。 不一会儿,结果出来了。 太医转身面向皇帝,恭敬道:“启禀陛下,血液不相融。” 不相融,就证明皇子跟侍卫没有血缘关系。 温太后满脸慈爱的抱着皇子,安抚皇帝:“哀家就说,这怎可能不是陛下的孩子呢?非要搞什么滴血验亲,大动干戈,这大冷天的,从慈宁宫赶过来多远啊,要是朝儿受寒了怎么办?他还这么小。” 得知孩子是自己的,裴珩眼神柔和了一瞬,朝太后招手:“让朕看看他。” 温太后便把皇子抱给裴珩,温柔地宽慰道: “陛下,良嫔死了就死了,这都是良嫔犯下的错,孩子是无辜的。” 裴珩怀中抱着皇子,垂下眼眸,什么也没说。 容妃紧张了半天,此刻终于松懈下来。 然而这时,温太后不动声色的给了她一个眼神。 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容妃太了解温太后了! 一颗心不由得又提了起来。 孩子有问题,是姑母提前动手了! 容妃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怒意,这良嫔还真是胆大包天,竟敢混淆皇室血脉! 虽然很厌恶良嫔的所作所为,但想到镇国公府的未来,容妃不得不开口: “是啊。陛下,稚子无辜,良嫔已经为她犯下的错付出了代价。而且,这件事蹊跷得很,说不定良嫔是被冤枉的。” 容妃一开口,她手下的妃嫔也纷纷表达同一个意思。 众人都知道,就算良嫔是被冤枉的,事情也已成定局。毕竟良嫔和侍卫苟合就是事实。 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住皇子! 许青栀才不信这孩子没问题。 若真没问题,良嫔岂会活生生被吓死? 定是温太后提前得知要滴血验亲的消息,所以命人在水中动了手脚。 她能想到的问题,赵贵妃也定能想到。 如许青栀所料,赵贵妃上前盯着那盆水,已经产生了怀疑。 她搭了这么大的戏台,可不仅仅是为了要弄死良嫔,她是要给镇国公府一记重击。这个“皇子”,必须得死! 温太后注意到赵贵妃的动作,怕再出什么变数,便命人赶紧处理屋里的两具尸体,端走那盆有问题的水。 温太后越是掩饰,赵贵妃越是笃定水有问题。 可她现在若是要求再验一次,未免显得居心不良,容易引人怀疑。 要是万一......这孩子真是陛下的,她这番举动定会引陛下不喜。 就在赵贵妃拿不定主意时,她灵光一闪。 她不能做,但可以让别人来做啊! 于是赵贵妃扭头看向了许青栀,使了个眼色。 接触到赵贵妃的眼神授意,许青栀心领神会,有些无奈。 能力太出众也不行,上司干什么坏事都想到自己。 赵贵妃是想让她来做这个坏人。 该怎么做,才能既不让裴珩讨厌她,又能再重新验一次呢? 一瞬间,许青栀就有了主意。 就在太监端着那盆水经过她身边时,许青栀悄悄伸出了一只脚。 太监一时不察,突然被绊倒,手里的水盆就这样脱手而出,水泼了出去! 大部分都泼到了玉嫔身上。 玉嫔受了惊,破口大骂道:“狗奴才,眼睛长哪去了?!” 许青栀一副好心的样子,赶忙上前用帕子帮她擦拭,关切道:“玉嫔娘娘,您没事吧?” 许青栀猛地缩回手,十分诧异:“诶呀,这水怎么回事,好辣。” 赵贵妃眼睛一亮,立马领会了许青栀的意思,转头对帝王说道:“陛下,这水有问题!” 第75章 帝王怀疑镇国公府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容妃眸光一转,看到又是这姝常在,不,应该是姝贵人了。 一看到她冒头,牙齿便痒痒。这姝贵人,又要坏她的事! 温太后也是脸色微变,但她的心理素质要比容妃强多了,即便赵贵妃已经指出那盆水有问题,她依然维持了从容不迫的姿态,语气自然: “这水岂会有问题,姝贵人搞错了吧?” 许青栀低眉顺眼:“陛下面前,嫔妾不敢妄言。” 温太后不做声了,状似无意地抚了抚鬓角,借机递给了心腹一个眼神。 这名宫女趁人不备,悄然从众人身后退了下去。 赵贵妃上手去碰盆里剩余的水。 本以为许青栀是为了配合自己,故意说这水辣手,没想到她一碰,的确感到了一股辣意。 赵贵妃便有了底气,嘴角勾起,“这水里一定加了某种东西,陛下让人来查验便知!” 裴珩的脸又冷了下来,沉声道:“查!” 冷汗自额间淌下,唐太医频频用衣袖擦汗。 他是太后的人,方才也是他搞得小动作,眼下心虚得很。 唐太医的表情自然躲不过火眼金睛的帝王。 裴珩扫了他一眼,又瞥向太后,便什么都明白了,眸光沉沉。 不一会儿,又来了两名皇帝信得过的太医,对盆里的水进行查验。 其中一名身材圆润的太医拱手道:“启禀陛下,水里有少量的硫酸,正是硫酸的存在,导致了血液不相融。也就是说,哪怕是有血缘关系的父子,也是不相融的!” 裴珩冷笑一声:“好啊,好得很!” “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胆大包天,胆敢混淆皇室血脉。给朕查!这盆水都由谁经手!” 唐太医险些当场跪下。 温太后老神在在地端坐在帝王身侧,怀里抱着“皇嗣”,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孩子的背,不动如山的从容姿态,仿佛真与她无关。 因为一盆水,牵扯了不少人,相关人员都被拖去了慎刑司。 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侍卫来报。 是一个名叫红儿的宫女不打自招,承认在水中动了手脚。 红儿是良嫔身边的人。 她说这么做都是为了报答良嫔的知遇之恩,还承认了良嫔早就跟侍卫私通的事情,独自揽下了全部的罪责。 只是一说完,就吞毒自杀,当场七窍流血,不治身亡! 在场的人听完侍卫的汇报,都心如明镜。 这个红儿不过是替死鬼,替人顶罪的。 裴珩知道再查下去,也查不出什么了。 此时此刻,裴珩想了很多。 温太后假惺惺道:“这个红儿对主子倒是忠心,不过她胆敢欺君,就这么死了还真是便宜她了!” 赵贵妃心中冷笑,老毒妇,装什么呢,不就是你干的么? “红儿死得也太巧了,怎么刚好事情败露,就认了罪,还刚好有毒药在手,可以服毒自杀呢?” 赵贵妃坐在帝王左手边,幽幽道:“怎么都像是临时被人抓出来顶罪的。” 她挑衅地看向容妃。 容妃坐在温太后身侧,掀眸瞧着贵妃:“红儿有可能早就知道事情会败露,所以提前准备了毒药,免得生前还要经历一番酷刑折磨。” 不等赵贵妃还嘴,帝王就不耐烦地抬了抬手。 容妃和贵妃便闭嘴了。 裴珩下令道:“王德全,再打两盆水来!” 王德全应了声是,即刻去办了。 很快,两盆清水被端上来,太医检查没问题后,再次进行了一轮滴血验亲。 裴珩毫不犹豫的割开手掌,攥起拳头,放了几滴血下去,又亲自割了皇子的手,全程眉眼疏冷,酝酿着风暴。 皇子又开始放声大哭。 太医则取了奸夫的血,放在另一盆干净的水里试验。 气氛再次变得凝重。 妃嫔们目不转睛地盯着桌面上的两盆水,除了镇国公府的人,都希望是皇子是野种。 结果出来了。 一盆血相融,一盆不相融。 皇子并非帝王亲生。 结果令裴珩失望透顶,都气笑了。 下一刻,一掌拍碎了梨花木桌! 妃嫔们吓得不轻,齐刷刷跪下。 “陛下息怒!” 许青栀跪在妃嫔中间,帝王身后,抬眸瞧着那高大威严的背影。 突然就觉得裴珩很可怜。 身为万人之上的帝王,期待已久的孩子,却并非自己亲生,自己的女人还和下属苟合,被捉奸在床......简直是奇耻大辱! 良嫔产子那日,她犹记得裴珩是多么高兴。 当初多喜悦,如今就有多悲痛、愤恨。 良嫔若还活着,碎尸万段也不为过。 温太后拍案而起,又惊又怒:“岂有此理,朝儿竟真不是哀家的皇孙!良嫔乱皇家一脉之正统,鞭尸也不为过啊!” 赵贵妃心疼裴珩的手,连忙道:“太医何在,还不快给陛下止血!” 裴珩站着一动不动。 温太后道:“这件事就交给陛下处理了,哀家就先回去了。” 温太后捂着心口,假装身体不适,打算先回慈宁宫去。 反正大势已去,这颗棋子已经无用,她也没必要留在这里了。 “恭送太后娘娘!望太后娘娘保重身体!”妃嫔们恭敬地福了一礼。 岂料刚被人扶到门口,身后便传来帝王的质疑声。 “母后,破坏皇室正统的人,真的只是良嫔一人所为吗?” 很显然,裴珩怀疑上了镇国公府。 毕竟良嫔胆小如鼠,如果不是有人背后指使,怎敢明知故犯,而且犯的还是诛九族的大罪? 再加上良嫔之前一直在慈宁宫养胎,温太后的嫌疑就更重了。 这个怀疑很合理。 换谁坐在裴珩这个位置,都会怀疑镇国公府居心不良。 然而,镇国公府这次还真是冤枉的! 温太后过去冤枉了那么多人,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扣那么大一口锅! 脸上不由浮现出怒容,转头瞪着裴珩,语气很重:“陛下这话,是在怀疑哀家吗!” 她虽不满登上帝位的人是裴珩,却也绝不会扶持一个野种登基称帝! 这是她雷打不动的原则,裴珩怎敢怀疑她?! 裴珩方才也是太过愤怒,才口不择言。 即便心下存疑,也不该摆在明面上说。 裴珩难得低下头:“儿臣不敢。” 温太后冷哼:“你最好是不敢!” 论整个后宫,也只有温太后敢这么对帝王说话。 温太后拂袖离去,与帝王不欢而散。 看着这一幕,容妃满脸担忧,赵贵妃却在幸灾乐祸。 当然,高兴的还有许青栀。 经此一事,帝王只会越来越提防镇国公府,容妃想当皇后就更加艰难了! 第76章 赵贵妃最后的考验 众人心思各异,各怀鬼胎。 破坏皇室正统是大罪,再加上良嫔的娘家地位不高,父亲只是六品小官,因此裴珩下令诛九族时毫不留情。 至于那个奸夫,是个孤儿,没有家人,裴珩便命人将他的脑袋缝上,然后吊在长春宫外。 鞭尸七日,以儆效尤。 而那个野种,裴珩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剁碎喂狗。 裴珩满心疲惫,不愿再踏足长春宫,处理完这件事,便坐着帝王仪仗回了养心殿。 戏也看完了,妃嫔们也都各自回宫。 天上飘起了薄雪,赵贵妃舒舒服服的坐着贵妃仪仗,暖轿四周有帷幔遮蔽,可御寒,一片雪花都没碰到她的衣角。 许青栀则低眉敛目地跟在暖轿旁,手里揣着暖融融的汤婆子,白薇在一旁打伞,但肩上还是落了一层白绒绒的雪,有些凉。 许青栀只是贵人,唯有嫔位以上才能乘坐轿辇,如今她只能一步步走回延禧宫。 仿佛打了一场胜仗,赵贵妃心情舒爽极了,喜上眉梢。 带有精致护甲的手掀开帷幔一角,赞赏道:“今天你做得很不错,本宫很满意。” 许青栀恭顺又谦卑:“嫔妾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今日多谢娘娘提拔之恩,嫔妾定会为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贵妃对许青栀乖顺懂事的态度越发满意。 她不由得庆幸,还好当初听了慧心的话,没有直接除了许青栀。 瞧瞧,这简直是挥向镇国公府的一把好刀! 赵贵妃目视前方,语气慵懒:“待丽嫔死了,延禧宫腾出主位,本宫会扶持你走上嫔位。” 这个大饼,许青栀吃下了。 脸上挂着感激与期待,“嫔妾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不过前提是,你得助本宫走上凤位。”赵贵妃说这句话时,眼睛自上而下,盯着许青栀。 放心吧,这凤位我包跟你抢的! 心里这么想,面上却愈发谦卑。 “嫔妾何德何能,就算没有嫔妾,凤位也非娘娘莫属!不过,若是能为贵妃娘娘尽一份绵薄之力,嫔妾定会竭尽所能!” 许青栀的眼神里没有对后位的丝毫野心,只有对赵贵妃的崇拜之心。 赵贵妃很满意许青栀的表现,笑着收回了探究的目光。 “那个牡丹花露,你还有多少?” 许青栀眼中划过精光,“只要娘娘需要,定会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赵贵妃笑道:“很好。” 赵贵妃身后还跟着一些低位妃嫔,唐贵人羡慕嫉妒的看着许青栀的背影。 以往都是她走在贵妃娘娘身侧,如今却被一个新人顶替了位置,唐贵人好不甘心。 许青栀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被人记恨上了,不过就算只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不一会儿,仪仗停在了翊坤宫外。 就在赵贵妃要下来时,许青栀贴心地伸出一只手。 赵贵妃看到她的动作,笑着把手搭上去,随即下了软轿,踩在平地上。 许青栀收回手,表现出很好掌控的样子,赵贵妃随手摘下头上的蓝宝石朱钗,为许青栀戴上。 眼神打量着许青栀,看了半晌,眉眼微微弯了起来。 “本宫看你气质柔媚,这钗子果然适合你。本宫年长你几岁,果然不适合戴这种娇俏的首饰了。” 许青栀垂着眼睫:“贵妃娘娘凤仪万千,气质尊贵,嫔妾是万万不敢跟娘娘相提并论的。” 赵贵妃笑了笑,不置可否。 赵贵妃披着柔软的红色斗篷,衬得脸颊愈发娇艳动人,只见她叹了口气:“良嫔死了,也算是为苏公公报仇了。” 许青栀点头应和:“是,苏公公死的冤,良嫔死有余辜。” 没人比许青栀还清楚苏公公死得有多冤了。 唐贵人等人都回去了。 这时,慧心走上前,递给了许青栀一包什么东西。 许青栀不解地看向赵贵妃。 赵贵妃似笑非笑:“本宫不放心安答应,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这包东西,你都得让她喝下。” 许青栀心中一惊。 这是让她毒死安答应? 许青栀知道,赵贵妃这回是真的打算拉她入伙了,这便是最后的考验! 可是,她若是帮赵贵妃杀了安答应,也等于亲手送上了把柄。 杀害宫嫔的罪,轻则都会打入冷宫,重则就是死罪! 赵贵妃捏着她这个把柄,就等于捏住了命门! 许青栀不愿这么做,但现在若是拒绝对方,她知道赵贵妃这么多事情,对方绝不会让她好好活着。 容妃那边也恨毒了她,届时两面夹击之势,许青栀还真没把握活下来! 与虎谋皮,还真不容易。 许青栀知道赵贵妃正在审视自己,她不能犹豫太久。 “怎么,是不敢,还是不愿?”赵贵妃幽幽道,仿佛毒蛇吐着信子。 许青栀抬起头,十分惶恐:“嫔妾不敢,但是......嫔妾愿为娘娘除去” 赵贵妃笑容明媚:“本宫知道,你是个聪明人。” 宫人扶着赵贵妃走进翊坤宫,许青栀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即便赵贵妃看不见,她还是屈膝福了一礼。 “嫔妾恭送贵妃娘娘!” 翊坤宫的红漆大门缓缓合上,赵贵妃华丽的身影消失在许青栀视线内。 夜里是愈发的冷了,这场雪有变大的趋势,得尽快回去。 头顶两盏宫灯微微摇晃,许青栀的影子也跟着晃,仿佛她此刻的心,举棋不定。 她站了片刻,随即拍了拍肩上的薄雪,轻叹一声。 没想到当初从赵贵妃手里救下安答应,如今自己却要承担这个后果。 白薇低声道:“小主真要这么做吗?” 许青栀的脸冻得有些发红,神色很淡,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都已经应承下来了,还能怎么办。先回去,让白芷看看这包东西到底是什么。” “也许,贵妃只是在试探我的忠心。” ...... 白芷等人都听说了许青栀晋封贵人的事情。 一回到枕云阁,白芷、小德子等人就站作一排,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齐声恭贺: “恭喜小主晋封贵人,可喜可贺,愿小主万事顺遂,圣眷日隆,福泽深厚,步步高升!” 许青栀眉眼染上笑意:“都起来吧,日子还长着呢。” 小李子也跪在其中,看见许青栀看过来,肩膀瑟缩了一下,有些害怕。 屋里暖融融的。 许青栀脱了外袍,坐在软榻上,淡淡地瞧着他:“小李子。” “奴才在......” 许青栀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小李子跪着靠过去,“小主有何吩咐?” 许青栀微微俯身:“姚常在有一匹御赐的良驹,你找机会,把这个东西偷偷洒在那匹马身上,然后......” 听完许青栀的计划,小李子顿时瞪大眼睛,随即心中一喜。 小主肯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办,岂不是说明,小主已经原谅他的做所作为,将他当做是自己人了? 许青栀把东西交给小李子,“我能信任你么?” 小李子神色愈发恭敬,弯下腰去:“小主放心,奴才一定办好!绝不让小主失望!” 许青栀握着汤婆子,看着小李子离开,眼中闪过隐晦的杀意。 她自诩不是什么好人,姚冰月敢对她下黑手,她定不会放过对方。 还有小李子。 一次不忠,终身不用,这小李子也得死! ...... 洗漱完毕后,许青栀把赵贵妃给的毒药交给白芷查看。 没想到还真被许青栀猜中了! 赵贵妃给她的不是杀人的毒药,只是能让人变哑巴的毒药。 许青栀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赵贵妃的用意。 换作平常,赵贵妃想杀就杀了,可眼下容妃才摔了个大跟头,定会全方位死死盯着她。 安答应已经“疯”了,赵贵妃没必要冒那么大风险去除掉她,所以最保险的做法就是让安答应变哑巴。 赵贵妃故意没有说清楚,就是想试探许青栀的决心和忠心。 看她敢不敢为自己杀人。 许青栀躺在床上,回想起自己在翊坤宫外的表现,心想应该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等明日再去找安答应,这毒药白芷能解开。 如今安答应已经投靠她了,这件事不难办。只要安答应配合演一出戏,就能骗过赵贵妃...... 正思索着,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参见陛下”。 许青栀愣了愣,正要起身迎接,就被一只手轻柔的按住。 “不必多礼,外面冷,别受寒了。” 裴珩语气依旧,可许青栀还是听出了那一丝丝的难过。 第77章 找她寻求安慰 裴珩心情不好。 良嫔的事让他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先帝重病,他的生母谢太妃和梁王却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彼时他尚且年幼,为了躲避大皇子,便藏在御书房的桌子下,结果无意中听见了梁王和先帝的对话。 梁王也像那名侍卫一般,哪怕刀就架在脖子上,还义无反顾的向父皇袒露对母妃的爱意,甚至狗胆包天,要父皇成全他们! 先帝仁慈又懦弱,终究是没有一刀砍了梁王,而是打发他去了遥远的边疆,无召不得回京。 而谢太妃也没受到什么惩罚,先帝舍不得责罚她,所以将所有的不喜和不满,都压在了他这个儿子身上。 也是在那时,裴珩才逐渐意识到,先帝为何总是一看见他,就会皱眉。 因为梁王还在时,对他这个侄子比对亲儿子还好! 也许先帝也怀疑他不是自己的,只是不敢验证。 所以,裴珩厌恶梁王,更讨厌谢太妃! “皇儿,杀了梁王,朕便把皇位传给你!” 弥留之际,先帝对他说了这句话。 后来,裴珩当着谢太妃的面,刺死了梁王。 他犹记得谢太妃看他的眼神,是多么的复杂和失望。 直到今天,他都没有问出那句话,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说了算。 因为过去的经历,裴珩极其痛恨背叛、欺骗。 回过神,裴珩钳住许青栀的胳膊,不容置疑的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嗅到了熟悉又令人安心的栀子花香。 许青栀半个身子还在床榻上,另一半却被男人紧紧禁锢,整个人被龙涎香包裹。 紧接着,男人胸腔震动,裴珩闷闷不乐的声音落了下来。 “枝枝,你发誓,你永远不会背叛朕,欺骗朕。” 裴珩在不自觉间对许青栀暴露了自己脆弱、没有安全感的一面。 许青栀的洞察力一向很敏锐,她还发现裴珩似乎对她有些依赖。 这是好事。 许青栀调整好情绪,双手环住那劲瘦有力的腰,脸颊贴在腹肌的位置,柔声道:“陛下是臣妾的夫君,臣妾当然不会背叛陛下了。就算天下人都背叛陛下,臣妾也会坚定的站在陛下这边!” “爱妃也不会欺骗朕,对吗?” 屋里烛光微弱,帝王黝黑的眼眸宛若黑曜石般明亮,仿佛能直击人心。 许青栀仰起脸,直视他的双眼,“沈枝枝永远不会欺骗陛下。” 但许青栀会。 她欺骗裴珩的事情,都够杀好几次头了。 裴珩的手掌轻抚她白皙的脸颊,薄唇轻启:“朕知道,朕的枝枝最乖了。” 许青栀像只小狐狸,蹭了蹭他的掌心,随即调整了一下姿势,挺直腰,环住裴珩的脖颈,笑盈盈道: “话说,陛下怎么来了?” 他原是想出来散散心,却鬼使神差的就走到了延禧宫,然后就想到了许青栀。 果然一进到枕云阁,裴珩那颗浮躁不安的心就静了下来。 良嫔的事让他耿耿于怀,他悲哀的发现,这偌大的后宫里,竟只有在许青栀这里他方能得到安慰。 当然,他是男人,也是帝王,是绝对不会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给妃子看。 裴珩已经收起了所有消极的情绪,勾唇道:“朕来看你,你不高兴?” 谁知,许青栀微微侧过头,轻咬裴珩的掌心。 裴珩愣住,反手捏住她的脸蛋。 “朕的爱妃真要变成小狐狸了?” 许青栀眨了眨眼,鼓着嘴,无辜道:“陛下恕罪,臣妾以为是做梦呢。” “毕竟陛下已经好久没来臣妾这了。”她嘟囔道。 裴珩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的确许久不曾踏足延禧宫,更是许久没有来看望她了。 不过虽没有来看她,却一直有在关注她的消息。 小德子是他的眼线。 这段时间许青栀身边发生了什么,他都清楚,包括巫蛊娃娃的事情。 从一开始,裴珩就知道孙答应和姚冰月要联手陷害许青栀,也知道她是如何计划反击的。 裴珩知道她本性善良,如果不是被人逼急了,也不会主动出手。 他之所以许久不来看她,除了有丽嫔的原因在,也是希望她能有所成长。 后宫的女人很可怕,到处都是尔虞我诈,他喜欢许青栀单纯如一张白纸的样子,却也不希望她是个只会坐着挨打的蠢货。 所以得知许青栀要反击孙答应和姚冰月时,裴珩只觉得欣慰。 却也心疼得不行。 她本就冰清玉洁,不该被卷进这些阴谋诡计当中,却被那些不长眼的女人逼成这样,实在可恶! 那姚冰月就先留着,就当磨砺她了。 “爱妃可有怪朕?” 许青栀温柔道:“陛下政务繁忙,以国事为先,有这么勤勉政务的君主,臣妾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责怪陛下?” 裴珩心疼得不行,这小女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 接下来,裴珩干脆在枕云阁洗漱。 许青栀看他过来,便让出了位置,谁知裴珩上了床后,竟压在了她身上! 宫女还在外面,许青栀红着脸,用气音说道:“陛下,臣妾都给您暖好床了,那么大位置您不睡,怎么睡到臣妾身上来了。” “许久不见爱妃,朕自要看看爱妃瘦了没有。” 裴珩神色十分正经。 然而,锦被深处,那双手却不老实起来。 男人的身体犹如火炉般,比炭火还暖,一来二去,许青栀就冒了汗。 被子也蹬掉了。 外头天寒地冻,床幔内热火朝天。 许青栀不禁在心里感叹,裴珩还是一如既往的威猛。 裴珩握着肩上修长的腿,眼神逐渐沉沦。 不知过了多久。 身上的男人喟叹一声:“朕日后得空,定会常来看望爱妃。” 许青栀喘了口气,“陛下还是少点来,臣妾要吃不消了。” 裴珩没有折磨太久,两次就放过了她。 擦洗干净后,许青栀靠在男人坚实的胸肌上,手指缓慢勾勒着腹肌的轮廓。 “陛下,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说吧。”男人闭着眼,语气慵懒。 “陛下明日可否去看望丽嫔娘娘?” 这还是头一回有妃子劝他去别的女人那里。 裴珩半睁着眼,没说话。 许青栀抬头看着他:“臣妾不知陛下和丽嫔娘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臣妾只知道,丽嫔娘娘很可怜,她心里还装着陛下。” 裴珩淡淡道:“她不愿见朕。” 换作别的女子让他去看望丽嫔,早就被他赶出去了。 许青栀半起身,劝说道:“臣妾和丽嫔娘娘同为女子,若是臣妾快要病死了,一定也希望自己的夫君能来看看自己。” 裴珩盯着许青栀柔媚的脸看了半晌。 “好,朕答应你,明日离开延禧宫之前,就去看望丽嫔。” “说起来,朕很好奇,爱妃是怎么发现丽嫔身中曼陀罗的毒?” 裴珩手指把玩许青栀的头发,眼神隐隐带上了几分探究。 第78章 许青栀给帝王洗脑 “不瞒陛下,臣妾自小就喜欢摆弄花草,鼻子灵,记性也好,幼时不懂事,上山摘了朵鲜艳又漂亮的花回家,险些把娘亲吓死!” “后来啊,才知道那是曼陀罗,全株都带毒呢。” 许青栀扯谎时脸不红心不跳的,反正小时候的事,也无从求证。 裴珩静静听着。 他早就听沈卫洲说过,她从小身体不好,一直养在偏远的庄子上,没什么朋友,只能跟花草作伴。 许青栀道:“那日臣妾去看望丽嫔娘娘时,臣妾帮她喂药,无意中闻到了汤药里味道不对,就发现了里面含有曼陀罗。” “于是提醒了丽嫔娘娘。” 许青栀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还好丽嫔娘娘信任臣妾,让臣妾暗中拿药渣去给太医查看,没想到还真有!” 裴珩道:“这么大的事,当时怎么不告诉朕?” “是丽嫔娘娘说,不能打草惊蛇,臣妾就听她的了。” 实际上,当初丽嫔得知宫里出内奸时,一阵气急,险些当场气绝身亡。 是许青栀稳住了她,并且让白芷扎了她几针,才让丽嫔的心态稳下来。 这些,没有第四个人知晓。 听到许青栀这么说,裴珩也没有生疑,却见许青栀一脸犹豫,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 裴珩点了点她的鼻尖,“怎么了?” 许青栀怯怯地瞥了裴珩两眼,咕哝道:“臣妾其实还有一件事瞒着陛下......但是怕陛下怪罪,不敢说。” “但说无妨。” 只见许青栀把身子缩回被子里,只露一个脑袋。 “是这样的,孙答应那里的人偶,是臣妾让人偷偷放进去的......不过,那都是孙答应要谋害臣妾在先,臣妾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裴珩就这样静静看着她,一言不发。 裴珩长相俊美,却很具有攻击性,哪怕是面无表情,也会让人不由得心底发毛。 许青栀有点拿不准裴珩的心思。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倒大霉的时候,裴珩忽地笑了。 只见他换了个姿势,侧身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把玩玉扳指,眼神宠溺地看着许青栀,“那么,贵妃那里的人偶呢,也是你干的?” 许青栀看他没有生气,心里松了口气。 “贵妃待臣妾很好,臣妾岂会陷害贵妃娘娘?再说了,臣妾哪有那个本事啊。” 裴珩毫不留情地揭穿:“重点在最后吧。” 许青栀嗔道:“陛下知道了还问。” “不过臣妾也觉得奇怪,姚常在和孙答应共谋,要陷害臣妾,怎么还敢陷害贵妃娘娘呢?” 裴珩若有所思。 早在两个月前,姚冰月就和容妃的人有所接触。这一点他是知晓的。 这个人偶或许是通过容妃之手,藏到了贵妃那里。 不过究竟是怎么回事,裴珩并不在意。 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有深究的必要。 “不说这个了,睡吧。” “陛下不生气吗?会不会觉得臣妾这样很过分?”许青栀小心翼翼的问。 裴珩不但不生气,反而很欣慰,很高兴。 许青栀的坦诚相待,让他不禁动容,心头划过了很微妙的感觉。 就算变坏一点也没关系,只要她待他真心不变就好。 因为良嫔产生的消极情绪就这么消失了。 直到现在,裴珩终于信了许青栀那句话,就算天下人都会背叛、欺骗他,她也不会辜负他。 尽管心里欢喜,面上依旧是不苟言笑的神情,温声道:“朕何时生过爱妃的气?出来吧。” 许青栀这才从被子里钻出来,又钻进他怀里:“陛下是臣妾的夫君,夫妻间应坦诚以待,不该有秘密,这是臣妾的娘亲教导臣妾的......” 许青栀不动声色的给裴珩洗脑。 “爱妃可是想家了?” 许青栀似是困了,眼睛已然闭上,困倦地嗯了一声。 裴珩温柔地看着她的脸,搂紧怀中的女子,仿佛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别的女人都表里不一,唯有她心口如一。 不知不觉间,许青栀在帝王心里的位置又上了一个台阶! 两人相拥而眠。 听着男人的呼吸逐渐绵长均匀,许青栀睁开眼,脸上的依赖和爱意全都消失不见。 她刚刚的表现,自然都是故意的。 她一直都知道,小德子是裴珩的眼线,人偶一事是她故意让白芷透露给小德子,以及一部分的反击计划。 她知道小德子一定会将这件事透露给裴珩,果然不出所料,裴珩方才的反应就是证明! 她看得出来,裴珩对她的表现很满意。 她要君心,就要攻其心,而帝王的真心极难获得。 唯有真心才能换真心。 当然,她不会将真心交出去,但她可以演,演到帝王流泪,让他心甘情愿地把真心交给她! 翌日。 裴珩兑现承诺,去了丽嫔的寝宫。 一踏入延禧宫,就被扑面而来的浓重药味裹挟,裴珩不由得皱起眉。 “陛下驾到——!” 听到这个久违的声音,丽嫔强撑着从床上爬了起来,抬眼时,便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男人。 阳光从宫门洒进来。 男人身量颀长,肩宽腰窄,俊美得如天神下凡,那象征权力巅峰的龙袍仿佛天生属于他,叫人不敢直视。 丽嫔看愣了。 她以为,自己到死都不会在延禧宫见到他了。 “臣妾,参见陛下。”丽嫔拖着病体,艰难地给裴珩行礼。 丽嫔的气质本就有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如今整个人消瘦了许多,又穿着一袭月白色的衣裳,看起来随时都要被风吹走。 裴珩看到她这幅行将就木的模样,再冷硬的心,也难免会软下来,便亲自上前将她扶起来。 一碰到她,仿佛再握着一根枯枝,没有肉,都是骨头的样子,不由得心下一惊。 丽嫔竟瘦了那么多。 裴珩在心里叹息,若是早点向他低头,又怎会受那么多罪? “不必多礼,快回去躺着吧。” 丽嫔乖乖躺了回去,裴珩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余光瞟见桌上的一双靴子,顿了一下。 那靴子绣着龙纹,明黄色的。 丽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出声打破了僵硬的气氛。 “臣妾很久没有为陛下做靴子了,手艺可能有些生疏了,原想等之后再送给陛下,不想陛下今日就过来了,咳咳......只是还没绣完鞋面,要再过几日才好。” 只是说了几句话,丽嫔便用帕子捂着嘴,咳出了几口血,神色愈发苍白。 裴珩有些愣住,下意识想为她顺气,却被避开了。 “陛下别靠近臣妾,别把病气过给了陛下......”丽嫔把脸偏到一边,几缕头发落在脸颊边,不到三十的年纪,竟有白发了。 裴珩眉头紧拧,似是想说些什么。 终是叹了口气,道:“是朕对不住你。” 丽嫔诧异地看着他,未语泪先流。 ...... 裴珩在延禧宫陪丽嫔,许青栀就在外面堆雪人。 白芷蹲在一旁帮忙。 她看了眼主殿的方向,忍不住问道:“小主为何要让陛下去看望丽嫔娘娘啊?” 白芷实在担忧,她怕丽嫔又摆脸色给帝王,要是陛下再次震怒,难保不会迁怒许青栀。 这样一来,好不容易重获的恩宠不就付诸东流了吗? 许青栀给雪人点上“眼睛”,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 “放心吧。你家小主岂会做不利于自己的事情。” 若是裴珩和丽嫔的心结不尽快解开,届时丽嫔死了,延禧宫就会成为裴珩心里的一根刺。 要是帝王潜意识里讨厌了延禧宫,这可不妙。 她今后是要住进延禧宫主殿的,绝不能因为一个死去的人,影响自己的前途! 第79章 他的枝枝真的是个很善良的人啊 这么多年,丽嫔想要的,只是裴珩的一句抱歉。 当年她嫁入王府,成为裴珩的侧妃,第一年便怀有身孕,母凭子贵。 然而,却因为裴珩的一次偏心,导致六个月的身孕小产。 王妃柳依依活泼好动,有段时间突然喜欢上了骑射,且格外有天赋,能坐在马上一箭双雕,连男子都要自愧不如。 也就是那次的狩猎比试,柳依依身下的马儿突然发狂,并朝她奔来。 结果裴珩飞身相救的不是她,而是快要摔下马的王妃。 王妃毫发无损,但那重达百斤的马蹄却狠狠踩在她的小腹上! 那种痛到几乎昏厥的感觉,丽嫔始终记得。 因为那次的“意外”,她不但失去孩子,还永远失去了当母亲的机会。 从那天起,她的心就死了。 丽嫔将脸转到一边,无声痛哭。 裴珩的这声道歉,她等了十年。 可她失去的孩子,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裴珩见她这副悲痛的样子,袖口下的手也不由得紧握成拳,心中很是愧疚。 ...... 裴珩在延禧宫待了很久,陪丽嫔说了许多话,还亲自喂她吃药。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好好说话了。 这是他们的孩子死后,丽嫔第一次对他露出笑容。 两人的心结终于在今天解开了。 “陛下,臣妾想去外面走走。”丽嫔抬起一只手,虚弱道。 裴珩立马握住她瘦小的手,温柔道:“好,朕陪你。” 不一会儿,裴珩扶着她来到外面。 看到裴珩和丽嫔一同出现,许青栀就知道事成了。 昨晚的积雪还未来得及清扫干净,入目一片雪白,在微弱的日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两人站在宫门口,只一眼,裴珩就看见了不远处的许青栀。 许青栀蹲在地上,外头披着一件淡粉色的连帽斗篷,一头如绸缎般的黑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鲜艳又柔媚的小脸陷在一圈雪白的狐狸毛中,神情专注地揉雪球。 不由得好奇,她在做什么? 紧接着,只见她把揉好的雪球丢到了没有防备的白芷身上。 “小主!您居然偷袭奴婢!”白芷跺了跺脚。 看到白芷气急败坏的表情,许青栀脸上绽放出狡黠又明媚的笑容,转身就跑。 这样鲜活的许青栀是裴珩从未见过的,不由得看愣了。 此时裴珩眼中的天地,仿佛只有这一抹鲜亮的颜色。 丽嫔瞧见裴珩此刻的神情,又看了看许青栀,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不由得浮现出一抹担忧。 丽嫔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女子身上,轻声道:“没想到姝贵人还有这么鲜活的一面,在后宫,真是难得。” 裴珩望着那抹身影,低低地“嗯”了一声。 “陛下,姝贵人是个很好的女子,还望陛下莫要辜负了她。” 不用丽嫔说,裴珩也是晓得的。 说起来,若不是那小女子劝说他来看望丽嫔,只怕他要永远带着对丽嫔的遗憾和愧疚活下去。 他的枝枝真的是个很善良的人啊。 丽嫔看出裴珩想要过去,便柔声道:“臣妾有些乏了,就不送陛下了。” 裴珩这才收回目光:“你好生歇息,朕得空再来看你。” 丽嫔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让宫人扶自己回寝宫。 丽嫔走后,裴珩便迈开长腿,背着手往枕云阁的方向走去。 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许青栀余光瞥见了那一抹明黄,反手将手里的雪球砸到男人身上,嘴里却说道: “白芷,抓到你了!” 王德全看到这一幕,吓得可是不轻。 姝贵人这是大不敬啊! “放肆!”王德全脱口而出。 许青栀似乎也被吓到了,当即跪了下去,规规矩矩的。 “陛下怎么又回来了?” “好玩吗?”裴珩慢斯条理的拍了拍身上的雪,神情看不出喜怒。 许青栀飞快地抬头瞟他一眼,看似胆怯,实则大胆:“方才挺好玩的......” 就在王德全以为许青栀要遭殃的时候,裴珩抬起一只手。 “王德全,雪球。” 王德全愣住,“啊?” 裴珩扫了他一眼。 王德全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弯下腰去当场制作一个又大又圆又实的雪球,再恭恭敬敬地交给帝王。 裴珩嘴角微微勾起:“还不跑?” 许青栀见状,不由得瞪大眼睛,随即起身就跑。 奈何才跑出两步,就被砸中了后背。 许青栀气呼呼地扭过头:“陛下犯规,怎么能让王公公帮您做雪球!” 裴珩略一抬下巴,“朕是皇帝,朕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他一伸手,王德全又双手呈上了一颗大雪球。 比刚刚的还大! 许青栀眼睛一抽,看向裴珩,一脸求饶:“臣妾又不是故意砸中陛下的,陛下跟臣妾一个小女子计较什么?而且陛下已经报复回来了,就不必再继续了吧?” 裴珩有些忍俊不禁,随手丢了手里的雪球,一本正经地教训道: “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还跟下人玩打雪仗,这般没有规矩,若是被外人瞧见了......” 下一刻。 一颗雪球砸中了肩头。 许青栀捧腹大笑:“陛下,您中计了!” 裴珩愣了片刻,无奈地笑了笑,“真是胆大包天。” 眼里哪有半点责怪,分明都是宠溺。 王德全内心震惊。 陛下这都不生气?! 许青栀撩完就跑,躲到了银杏树后。 她成功勾起了裴珩的兴趣和胜负欲,亲自上阵。 许青栀哪里是帝王的对手,很快就雪淋满头,十分狼狈,连连求饶。 枕云阁里传来帝王愉悦的笑声。 王德全伺候了皇帝这么久,从未见他笑得这么开怀过,更没见过裴珩会陪哪个妃子在雪中嬉戏打闹,这姝贵人,还真有本事! 王德全心里对许青栀更加敬重! 就在这时,裴珩看见了什么。 “陛下不准看!”许青栀连忙用身体挡住,一脸心虚。 裴珩目光越过她肩头,就看到了身后的雪人。 那雪人长得凶神恶煞,脑袋还歪了,实在是......一言难尽。 “你做的?”他问。 许青栀迟疑地点点头。 裴珩:“怎么有点眼熟?” 许青栀更犹豫了。 裴珩眯了眯眼:“爱妃该不会是照着朕做的吧?” 许青栀又想跑,却被裴珩提前洞察,手一伸,就把人捞到了怀里,用手轻轻扫掉她头上的雪。 然后捧着她的脸,语气危险。 “朕在你眼里,就这么难看?” “是臣妾手艺不好,做毁了。” 裴珩挑了挑眉,“真的?” 许青栀踮起脚,飞快地亲了他一口,转移话题:“陛下今天不忙吗?” 她的眼睛本就好看,笑起来时弯弯的,又格外明亮,眼角的朱砂痣鲜艳夺目,若说美人如画,这就是点睛之笔。 近距离看着这一双眼睛,裴珩只觉得心口某个地方被触动了,有片刻的出神。 第80章 姚冰月计划复宠 自从姚冰月失了宠,整个听澜居似乎都暗淡了许多。 她被降为常在后,身边的下人立马走了三个。 内务府看她不再受宠,连炭火都从红罗炭换成了黑炭。 红罗炭本是提供给娘娘们的,除了嫔位以上的娘娘,凡是能享受红罗炭的,都是宠妃的象征。 黑炭不比红罗炭耐烧,不但会冒烟,还会时不时爆裂,迸溅出火星子。 最主要的是,烧得再多,也不够保暖。 用惯了红罗炭,眼下再用黑炭,就能明显感受到差距。 除了炭火,内务府送来的过冬衣物也变差了许多。 之前还有白狐皮,如今只能用羊皮、兔皮这种观赏性差,保暖效果也一般的皮草,甚至还有破洞的地方。 一看就是别人不要的,送到她这里来了! 没了帝王的宠爱,他们都瞧不起她的出身。 眼下正值深冬,便是门窗紧闭,也冷得刺骨。 此刻她坐在软榻上,裹紧了斗篷,还是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可身上的冷,远比不上心寒,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帝王动情时说过,不会再让她回到过去,遭人冷眼,会给她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还说了她是独一无二的。 她信了,天真的信了。 直到现在才恍然大悟,为君者,根本没有真情! 没有人能得到帝王的真心,那位姝贵人也不例外! “小主,炭又用完了......”穗儿抖了抖布袋,一脸苦相。 姚冰月回过神,叹了口气,冷得有些哆嗦。 “去库房看看有没有可以变卖的东西。”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当初受宠时,一切用度几乎都超出了贵人的份例,多的是巴结她的人。 若还是贵人,不至于这么困难,可偏偏被贬为了常在,吃穿用度都削减了大半。 而且因为她是犯错被贬,那些宫人就更加瞧不起她。 通常情况,想要日子过得舒服,就得花钱打点,可姚冰月没什么钱。 虽说皇帝之前赏她的东西很多,却没有现银,都是些首饰、宝贝。 这些是御赐之物,不好变卖,她也舍不得...... 可是,若是深冬没有足够的炭火过冬,她得活活冷死! 没办法,姚冰月只好偷偷卖掉一些东西,先活下来再说。 不多时,穗儿换了银钱回来。 姚冰月吩咐道:“你拿一部分去内务府买黑炭,剩下的拿去买干草饲料,喂给飓风。不论如何,都不能少了它吃的!” “飓风”是帝王送给她的那匹黑马的名字,一直养在马场。她担心那些宫人见她失宠,还会克扣那匹马的吃食。 那可是匹好马,还有大用呢! 姚冰月并没有被一时的失意打倒,她计划熬过这段时间,就利用飓风重新夺回帝王的宠爱! 她绝不会让许青栀得意太久! ...... 枕云阁内,形制精美的炭盆里烧着红罗炭,整个屋子都暖融融的。 虽说比不上丽嫔宫里的地龙,却也十分舒服。许青栀的脸蛋都透着健康的红晕。 裴珩是陪许青栀用完膳后才走的。 帝王走后,流水的赏赐进到了延禧宫和枕云阁。 这是延禧宫有史以来最得盛宠的时候,终于不再冷清。 最重要的是,之前请不动的太医,现如今全都赶来延禧宫医治丽嫔。若是用上最名贵的药材,丽嫔还能再撑一个月。 延禧宫上下都对许青栀感激不已,丽嫔亲自下令,将一半的赏赐都送去枕云阁,还开了私库,添了许多东西送过去。 许青栀也不推脱,一并收下了。 如今的她可是个小富婆,库房都塞得满满当当。 偌大的后宫,只有延禧宫其乐融融,一派和谐之景,让人羡慕不已。 “小主,您吩咐的事奴才已经办妥了,那东西一点不剩的洒在了那匹马身上。” 小李子恭恭敬敬地回禀。 “而且奴才还打听到,姚常在三天后会骑着这匹马出去。” 许青栀眼波流转,“知道了,下去吧。” 小李子便退下了。 接下来,许青栀去了一趟安答应那里。她没有忘记要完成赵贵妃的任务。 得知许青栀来了,安宜立马起身出去相迎。 “恭喜姐姐晋封贵人!嫔妾见过姝贵人!” 今时不同往日,轮到安宜向她行礼了。 “安妹妹不必多礼。” 许青栀扶起安宜。 安宜看着光彩照人的许青栀,心下复杂极了。 士别三日,如今许青栀通身的气派已经不再是安宜初见时的模样。 且不说身上穿的料子有多好,光是那头面上的首饰,都是安宜想都不敢想的。 再低头看看她自己,寒酸得不行。 不过安宜的心境已经和当初全然不同,之前的她会嫉妒许青栀,觉得许青栀不配。 而现在,安宜只有羡慕,以及崇拜! 因为她知道,许青栀能有今天的盛宠,凭的是她自己的本事! 这个本事安宜没有,她输得心甘情愿。 “多日不见,不知安妹妹过得可好?” 安宜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挺好的,多亏了姐姐雪中送炭,否则妹妹这日子真就难过了!” 这段时间,尤其是入了冬,内务府克扣了她的吃穿用度,如果不是许青栀暗中相助,派人偷偷送了过冬衣物和炭火来,只怕她早就凉透了。 可以说,她是靠着许青栀才活到现在的! 她本以为许青栀当初说要管她,只是嘴上说说,没想到对方竟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暗中相助。 安宜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想当初她跟着赵贵妃的时候,不被打骂就算不错了,哪里敢奢望能被如此善待。 安宜压在心里的委屈化作泪水喷涌而出,直接朝许青栀跪了下来。 “姐姐的大恩大德,妹妹无以为报......” 许青栀赶忙扶起她,故作不悦:“都说了咱们是自己人,你既唤我姐姐,我岂能对你置之不理?” “在我这里,既是姐妹,便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安宜神情动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人唯有在最落魄的时候,才能看清谁是真心待自己好的。 在安宜看来,许青栀就是这个人。哪怕许青栀现在要她去死,她都心甘情愿,不带丝毫犹豫的! 许青栀也不废话,左右看了两眼,随即倾身过去,凑到安宜耳边,说明来意。 安宜得知赵贵妃的算盘,心里既痛恨又委屈。 她从未想过背叛赵贵妃,可对方却要把她逼上绝路! 而且还要逼这么善良的姝姐姐来谋害自己! 许青栀面露愧疚之色:“安妹妹,怕是要委屈你了。” 安宜摇摇头,“我不委屈,只要能帮上姐姐,就算一直当个哑巴又怎样!” “我知道她不放心我,若是这样就能保住一条命,也是不错的。” 话是这么说,安宜又不免难过起来。 她若是变成了哑巴,就再也没有机会争宠了。 帝王是不会喜欢一个哑巴的。 许青栀轻拍她的手背:“安妹妹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受苦太久。” 安宜听出许青栀话里的意思,眼中熄灭的光顿时又亮了起来:“姐姐是说,我不会一直当哑巴吗?” “对,这个毒,我能解。” 说完,许青栀把那包毒药放到安宜手里,问道:“你信我吗?” 安宜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东西,再抬头时无比认真:“我信!” “不过,在吃下它之前......有个秘密,我要先告诉姐姐。” “什么秘密?”许青栀问。 安宜谨慎地看了眼外面,才低声道:“是关于贵妃娘娘的......” 第81章 赵贵妃的秘密 一听是关于赵贵妃的,许青栀立马就来了精神。 “贵妃娘娘有什么秘密?” 安宜低声道:“贵妃娘娘为了固宠,维持美貌和媚态,每个月都要吃新鲜的紫河车。” 紫河车,简称胎盘,可用作中药材。 但赵贵妃吃的,是产妇新鲜分娩出的胎盘,也就是未经过处理的。安宜特地强调了这一点。 许青栀心中一惊。 没想到赵贵妃为了争宠,还真豁得出去! 安宜说起这件事时,也不由得面露嫌恶,“我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我帮她找过,不过后面她就没再让我干了,应该是有更好的人选了。” “有时候我去找她,她生吃那东西时,也不会避着我。” 难怪赵贵妃想杀了安宜,这件事若是泄露出去,被帝王知晓,只怕帝王再也不愿碰赵贵妃了! 许青栀面露诧异:“原来这就是贵妃永葆青春和妩媚的秘密,真没想到......” 安宜点点头:“可不是嘛!要是让我吃那玩意,我是真下不了口!” 许青栀得知赵贵妃最大的秘密,她就知道安答应这步棋,走对了! “姝姐姐,这件事我只告诉你,贵妃对我不仁,也别怪我不义!” 安宜这话的意思,便是在告诉许青栀,她可以利用这个秘密对付赵贵妃。 安宜知道许青栀野心很大,像许青栀这样的人,绝不会屈居于赵贵妃之下! 或许有一天,许青栀真的能扳倒赵贵妃,救她脱离苦海! 许青栀温和地笑了笑,“安妹妹放心,这个秘密,我也会替你保守,不会让贵妃知道的。” 接下来便要进入正题了。 “莲儿是贵妃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我方才让韶月先把她支开,但她等会儿一定会过来。”安宜提醒道。 得知此事,许青栀临时改变了计划。 凑到安宜耳边,低声道:“安妹妹,等会儿你配合我演一出戏,咱们就这样......” 这时,站在门后的白薇轻咳一声。 有人来了。 许青栀刚好说完了,安宜便坐了回去,两人都收起了脸上的表情。 “小主,茶来了。” 果不其然,莲儿来了。 自从来到这偏僻的住处后,都是韶月伺候的多,莲儿时常躲懒,对主子也愈发不恭敬,连安宜都使唤不动她了。 这会儿却如此勤快,就是得知许青栀到来,赶着过来监视的。 莲儿自以为隐藏得很好,殊不知早就被安宜洞悉。 安宜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安宜了。 莲儿打帘进来时,瞧见了许青栀,连忙上前,端着茶行了个礼。 “奴婢莲儿,见过姝贵人。” 低头时,莲儿眼珠子转了转,发现气氛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许青栀淡声道:“免礼。” 莲儿低眉敛目的上前倒茶。 紧接着就听许青栀嘲讽道:“安妹妹这里的茶,我可喝不惯,怕坏了肚子。” 说着,把茶往前轻轻一推。 安宜领会到许青栀的意思,假装很愤恨的样子,面目狰狞地说道:“我就知道,你是来看我的笑话,你只不过是一时得宠,有什么好得意的!” “迟早有一天,我会把你狠狠踩在脚下!” 许青栀和安宜关系不和的事,人尽皆知,在赵贵妃的眼线面前,自然也要做戏做到底。 莲儿看见两人吵嘴,事不关己的站到了一旁,没打算离开。 安宜本就是在装疯卖傻,被许青栀“激怒”后,便扑过来,嘴里喊道:“我要刮花你的脸!让陛下讨厌你!” 莲儿吓了一跳,一看安宜犯病了,连忙去阻止。 “小主,您冷静些啊!” 莲儿手忙脚乱,不忘跟许青栀解释:“姝贵人,我家小主病了,您别跟她一个疯子计较。” 安宜被莲儿紧紧抱住,一双手胡乱挥动,像极了疯婆子。 许青栀站了起来,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勾起唇说道:“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我来这里,可不单单是看你笑话的。” “白薇,让安答应别乱动。” 白薇听令上前,将安宜的手绞到背后,死死按住她。 莲儿一脸慌张道:“姝贵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滚开。”许青栀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不知为何,被这么一双眼睛盯着,莲儿本能地感到畏惧,缩头缩脑地闭上了嘴。 只见许青栀从袖口中取出那包毒药,缓缓打开,再捏着安宜的嘴,强行灌进去。 安宜假装挣扎,却还是被迫吃下了。 许青栀居高临下道:“这是贵妃娘娘让我送给你的大礼!” 做完这一切,许青栀便扬长而去。 “小主,您没事吧?” 安宜狼狈地跪在地上抠喉咙,莲儿假装很关心的拍着她的背,眼神却望着许青栀离开的背影。 在安答应这里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从莲儿的嘴传到了赵贵妃耳中。 得知许青栀按照她的吩咐毒害了安答应,赵贵妃眼中划过一丝满意。 许青栀表现出的忠心,赵贵妃原本只信了五成,现在便添了三成。 许青栀太聪明,还颇有本事。 她若想掌控对方,必须拿捏住许青栀的七寸。 如今有了把柄在手,赵贵妃便能更加的放心许青栀了。 殊不知,许青栀也掌握了她最大的秘密。 慧心给赵贵妃呈上新鲜的紫河车,笑道:“过了今天,姝贵人就再也无法翻出娘娘的五指山了。” 赵贵妃看着碗里血淋淋的东西,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将其送入口中。 随后用慧心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说道:“拿点好处给莲儿,让她继续盯着安宜,另外再派许太医过去,看看那女人是不是真的哑巴了。” 赵贵妃还是没有完全信任许青栀。 要是被她知道许青栀在欺骗自己,她定要她死无全尸! 不多时,许太医过来回禀:“启禀娘娘,安答应已经彻底说不出话了。” 许太医是赵家的人,也是赵贵妃的心腹,听他这么说,赵贵妃才彻底放心。 “算她识时务。” “慧心,从本宫的库房里把那株血珊瑚送去枕云阁。” ...... 白薇身手灵活,一直藏在暗处。 许太医前脚刚离开安答应的住处,白薇后脚就跟了过去。 亲眼看到许太医进了翊坤宫后,白薇便悄然回到了枕云阁,将事情禀告给许青栀。 许青栀并不意外,她早就料到赵贵妃不会轻易信任她。 赵婉儿能坐到贵妃之位,可不是好糊弄的,在她面前耍小聪明,就是自寻死路! 第82章 帝王给许青栀的保证 白薇刚说完,不一会儿,翊坤宫就来人了。 来的是赵贵妃的心腹,慧心姑姑。 慧心进门行了个礼:“奴婢见过姝贵人。” 虽礼仪周全,但眼神里隐隐偷透着股高傲。 慧心代表的是赵贵妃的脸面,同样也意味着此刻许青栀的一举一动都在赵贵妃的眼皮子底下。 许青栀面对慧心时的态度也很谦卑,亲自扶起她后,命人给慧心赐座。 慧心微笑着坐下,随即抬手,示意宫人把赵贵妃的赏赐拿过来。 “贵妃娘娘对姝贵人青睐有加,特命奴婢送来这株血珊瑚。” 这血珊瑚极重,要两名太监合力才能抬过来。 之所以得名血珊瑚,是因色泽鲜艳如血,浓郁而深沉,又十分饱满纯粹。 形似鹿角,坚硬挺拔,半透明的质感又不失珊瑚特有的柔媚。 正因血珊瑚分支众多,圆润饱满,因此还有一种特殊的寓意......多子多福。 慧心笑道:“这血珊瑚是贵妃娘娘的珍藏,娘娘将其送给姝贵人,便是希望贵人能为皇室开枝散叶,延续香火,就当讨个吉祥了。” 一抹阴霾从许青栀眼中一闪而逝。 恐怕希望她为皇室添丁是假,为赵贵妃送棋子是真! 心里这么想,许青栀面上的表情却是喜不自胜、受宠若惊的。 “承蒙贵妃娘娘厚爱,我定将这祥瑞之物摆在床头,不负娘娘的心意,往后也会念着娘娘的好!” “等娘娘得了空,嫔妾再去翊坤宫谢恩。” 慧心满意地笑了,“如此便好,就不打扰姝小主休息了。” 许青栀亲自相送。 目送慧心离开后,许青栀在心里松了口气。 总算是通过最后一道考验了。 “小主,这血珊瑚,真要摆在床头吗?”白芷有些犹豫。 不知为何,明明是个很漂亮的摆件,可是一听是赵贵妃送来的,就觉得瘆人的紧! “当然要摆了,不然怎么让陛下看到呢?” 许青栀妩媚的脸露出狡黠的笑意。 “不但要让陛下看到,还要让他知道,这是贵妃娘娘送来的。” 白芷瞬间领悟了许青栀的意思,“奴婢这就让小德子他们搬进去!” 这天傍晚,帝王再度亲临延禧宫。 裴珩先是去看望了丽嫔,到了夜里,才迈进了枕云阁。 枕云阁灯火通明。 进门前,裴珩眼中划过笑意,感到了一丝心安。 果然一进到温暖的内室,就嗅到了让他欢喜的幽香。 再一抬眼,就看到许青栀穿着淡粉色的里衣趴在床上,一头微微湿润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迷人的腰线在发间若隐若现。 手里捧着一本书,似乎看得正入迷,两条修长白皙的腿翘起来,缓缓晃动,很随意的姿态,却俏皮又美丽。 裴珩特地没有让人通传,缓缓靠过去,然后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话本,眼神却在观察她的反应。 “陛下?!” 许青栀回过头来,微微鼓着腮帮子,控诉道:“陛下,您也太坏了!” 说着,就要伸手来抢。 裴珩只需举起一只手,许青栀就够不着了。 “朕哪里坏了?”他似笑非笑道。 “陛下就是坏!” 抢话本时,许青栀故意贴着他,有意无意的蹭着男人的敏感处。 裴珩本就难以抗拒她这副身体,被她这么一撩,浑身的骨头都要酥了。 一股邪火蹿了上来。 话本往后一丢,就将人推倒在床上,俯身而下,语气低沉磁性。 “朕看你才是最坏的,勾人的小妖精。” 许青栀微微红着脸,“陛下还没洗漱呢。” 裴珩在心里叹了口气,真奇怪,他从不是贪恋美色的人,怎么一遇到她,就显得急色了? “朕才没有......”裴珩轻咳一声,正想为自己挽尊。 身下便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 一低头,原来是许青栀的脚不老实,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 裴珩眸色暗了暗,抬眼去看身下的小女子。 许青栀勾起唇,语气充满撩拨:“臣妾早就洗干净等着陛下了,奈何陛下迟迟不来,臣妾只好看话本提神了。” 裴珩握住那只作乱的玉足,低笑一声:“真是个妖精。” 给许青栀翻了个面,轻拍她的玉臀。 “乖乖等着朕。” ...... 一番猛烈的巫山云雨后,裴珩总算注意到了屋里多出来的东西。 “这血珊瑚倒是漂亮,谁送的?” 明知故问,枕云阁的动静哪里躲得过帝王的眼睛。 即便心如明镜,表面上还是得装不知道。 许青栀勾着帝王的脖颈,眼眸亮晶晶地说道:“是贵妃娘娘送给臣妾的。” 裴珩眼眸幽深如墨:“哦?” “贵妃娘娘说血珊瑚寓意多子多福,希望臣妾能快些怀上皇嗣,为陛下生孩子呢!” 许青栀红着脸说完,一脸害羞地把头埋在了裴珩胸口。 裴珩自小生活在吃人的皇宫,对妃子间争宠的手段了然于胸,不用想就知道赵贵妃在打什么鬼主意。 盯着那株血珊瑚,眸底便浮现了一丝戾气。 他宠着赵婉儿,除了赵婉儿合他心意外,还有最重要一点,是为了制衡镇国公府。 因此不管赵婉儿用什么手段争宠,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且之前他也想过,若是镇国公府风头太盛,他也不介意让赵婉儿利用皇嗣争宠,哪怕是从别的妃子那里抱养一个...... 但赵婉儿盯上了许青栀的肚子。 裴珩不允许。 他并不希望他和许青栀的孩子卷入这场风波中。 许青栀似是察觉到裴珩的不悦,抬起头,小心翼翼道:“陛下不喜欢这血珊瑚吗?臣妾将它摆到别的地方去吧。” 裴珩回过神,掩去眸底的阴沉,再度看向许青栀时,目光重新变得温柔。 垂眸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不必,若是这血珊瑚能让朕的枝枝怀上孩子,朕自是欣喜的。” 许青栀绽放出甜蜜的笑容,“臣妾也想为陛下生孩子,生好多好多孩子。” 情动时,裴珩凑到她耳边,语气缱倦,低声保证道:“朕一定会保护好你和朕的孩子,不让你们受到任何伤害。你的孩子,一定由你亲手抚养成人。” “君无戏言。” 在帝王看不到的角度,许青栀眼中闪过狡黠的弧光。 她的目的达到了。 她要的就是帝王这句保证! ...... 翌日,裴珩特地没有吵醒许青栀。 宫人伺候更衣后,裴珩弯腰在许青栀额头落下一个吻,轻声道:“等天气暖些,朕便带你出宫,见见你父母。” 也不管许青栀有没有听见,就去上朝了。 王德全又震惊了一回。不管是多么受宠的妃子,侍寝后都必须爬起来给帝王更衣,这是雷打不动的惯例,哪怕是赵贵妃也不例外。 陛下又为姝贵人破例了! 许青栀可不知道王公公内心的地动山摇,裴珩亲她额头时,她迷迷糊糊醒了一回,然后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天气冷,赵贵妃犯懒,便免了阖宫请安。 许青栀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看到枕边的位置空了,许青栀唇角微微勾起。 她就是故意不起来的。 为的就是试探帝王的底线。看来,裴珩是越来越喜欢她了呢。 御膳房送来的午膳无比丰盛诱人,又超出了贵人的份例。 许青栀浅尝即止,剩下没动过的都赏给了下人。 白芷、白薇腰上的肉都要多一圈了。 许青栀今日不打算出门,就窝在枕云阁里待着。 这时,小德子领进来一个生面孔的宫女。 良嫔倒台后,宫里的下人也受到了牵连。 如今许青栀既是贵人,又是宠妃,想捞一个人再轻易不过。 春兰还穿着在长春宫时的衣裳,十分破旧,进到枕云阁时,整个人都有些局促不安。 “你便是春兰。” 许青栀坐在主位,轻啜了一口热茶。 尽管之前就暗中有过联系,但这却是她们第一次见面。 春兰朝许青栀跪下,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奴婢春兰,拜见姝贵人!” 许青栀温声道:“起来吧,从今天起,你就在枕云阁做事了。” 春兰没想到许青栀真的会兑现诺言,愿意收留她。 春兰面露感激,热泪盈眶:“多谢小主收留,小主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从今往后,奴婢定会尽心伺候好小主,唯小主马首是瞻,忠心不二!” 别人都嫌弃她进过辛者库,唯有许青栀不嫌弃,春兰怎能不感激,她在心里发誓,定要好好珍惜眼前的机会! 许青栀并没有告诉春兰真正的原因。 “我听说你绣工不错。” 许青栀不会女工,她想着能跟春兰学点绣工,技多不压身嘛。 春兰点点头,“奴婢不敢夸大,但放眼整个尚衣局,奴婢的绣工无人能及,只不过......” 春兰低下头,露出自己一双满是伤痕的手,难过地说:“奴婢的手已经毁了。” 春兰又不禁担忧,她担心姝小主看到她的手,会嫌弃她,不要她了。 只见许青栀看着她的手,柳眉微蹙。 春兰轻咬下唇,头垂得更低,果然还是嫌弃了么,她就知道...... 第83章 宁平郡主又出现了 春兰已经做好了被赶出去的准备。 就算许青栀不收她,她也不会产生任何怨怼。 毕竟姝小主能将她从长春宫救出来,她已经很感激了,怎好意思再死皮赖脸的待下去? 谁知许青栀却问:“怎么弄的?” 这语气,分明是心疼的。 春兰倏然抬眼,一时间有些不敢置信。 春兰老实答道:“这......有些是在辛者库留下的旧伤,还有一些是在长春宫时,被良嫔娘娘责罚,被竹板夹住了十指,伤到了骨头。” 春兰的声音逐渐低下去。 “如今只能简单绣点东西,但是很难绣得像以前一样好了。” 担心主子觉得她干不了活,春兰又强调一番:“奴婢虽然拿不了绣花针,但是奴婢什么活都可以干的!” 看春兰一脸担忧的样子, 许青栀瞧着,还有不少冻疮。 便是这样伸在半空给她看,春兰的手都在控制不住的隐隐发抖。 许青栀虽对绣工不太了解,却也知道一双巧手对绣娘的重要性。 “白芷,你瞧瞧可能治好?” 白芷便走上前,握着春兰的手细看了片刻。 春兰看着眼前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宫女,不敢相信对方会医术。 “冻疮不难治,就是伤到了骨头的话,需要花上一些时间。”白芷说道。 春兰面露震惊。 没想到,姝贵人身边卧虎藏龙啊! 许青栀望着春兰说:“既然如此,枕云阁的重活你就不必干了,我给你分配个更重要的任务。” 春兰不由得挺直背脊,洗耳恭听。 “教我绣工。”许青栀姿态慵懒,指尖搭在额角轻点,“我要学不一样的。” 裴珩作为富有四海的帝王,什么都不缺,但只要是男人,都会希望收到心爱之人的礼物。 许青栀虽谈不上是他的心爱之人,却也是他中意的宠妃。 妃嫔们讨帝王欢心的手段很多,每日都有妃嫔把精心绣好的荷包送去养心殿,裴珩怕是早就看腻了。 她就是要绣个不一样的,能在他心里留下印象。 春兰在后宫待了十年,不用许青栀明说,就知道这是为了争宠。 “不一样的......”春兰灵光一闪,“乱针绣!” “乱针绣是以针代笔,以线代色。奴婢有幸从祖母那习得技艺,据说会乱针绣的人很少,宫里的绣娘都不会,保准小主是独一份!” 安排好春兰后,小德子进来了。 “小主,李贵人求见。” 不一会儿,披着一袭浅绿斗篷的李贵人款款而入。 一进门,李贵人便对许青栀行礼。 “见过姝贵人。” 许青栀是有封号的贵人,自是比她高半级。 李贵人行礼时有些感慨,才过了多久,许青栀就高她一头了。她果然没有选错人! “李姐姐不必多礼,快请坐。” 瞧见许青栀还是愿意唤她一声李姐姐,这个细节让李贵人心安了不少,脸上的亲近之意也真切了许多。 白芷接过了李贵人脱下的斗篷,又为她倒了热茶,才规矩地退到了许青栀身边。 屋里烧着炭火,李贵人喝着暖身的热茶,笑道:“妹妹这日子过得是愈发舒心了。” 许青栀莞尔一笑:“那还要多亏了李姐姐,若不是姐姐告诉我良嫔的秘密,我哪能有今天呢?” “妹妹就别谦虚了,如若不是妹妹有本事,得到陛下的认可,哪里能这么顺利就晋封为贵人呢?” 满宫都觉得帝王是看在贵妃娘娘的面子上,才擢升许青栀为贵人。 李贵人却不这么认为。 那日容妃一派的人极力反对,换作别的宫嫔,帝王定会感到心烦不已,兴许就这么算了。 可轮到了许青栀,帝王却愿意为了她力排众议,这不就证明了许青栀在帝王心中的地位不一般吗? 说不定,陛下早有打算,要擢升许青栀为贵人呢,所以才会顺水推舟。 李贵人愈发肯定,许青栀不是池中之物! “此番我特备了些薄礼,恭贺妹妹荣升贵人,还望妹妹今后多照拂我一二。”李贵人将姿态放得很低。 许青栀亲和道:“瞧姐姐说的,你我同为姐妹,本应互相扶持,若说照拂,我年纪轻,入宫时间尚短,也是姐姐多指点我才是。” 许青栀这番话听得人舒心不已。 李贵人笑意渐深,似是想起什么,正色道:“此番过来,还有一件事想提醒妹妹,是关于宁平郡主的。” 差点忘了这个人。 许青栀眼底一片阴冷。 说来也怪,宁平当初只是被帝王禁足了一个月,按照宁平睚眦必报的性子,解禁后的第一件事就该来报复她了。 结果却迟迟没有出现,而且太后寿辰这么重要的场合,宁平也没来。 十分可疑。 这个女人到底在搞什么? 李贵人道:“我方才来的路上,见到了宁平郡主,看她好似是往钟粹宫去了。当初她因你被陛下禁足,定会心怀怨恨,妹妹还是少出门为妙。” 李贵人知道宁平郡主跟许青栀曾有过节,更清楚宁平有多难缠,所以特地提醒一句。 许青栀如今是帝王宠妃,又是贵人之位,见到宁平郡主也无需行礼。今时不同往日,她可不会害怕宁平了。 接下来两人又说了几句体己话后,李贵人便告辞了。 按照惯例,白芷检查了李贵人送来的东西。 “回小主,这些东西没有问题。” 许青栀颔首道:“拿去库房收着吧。” 白芷交给灵莺,灵莺将走后,白芷问道:“小主,您觉得李贵人这个人怎么样?” 许青栀抿了口茶:“她很聪明。若她成为我的对手,会很棘手。” 这李贵人看似老实本分,从不出头,没什么心眼的样子,实则聪明得很,又能沉得住气。 手里掌握了良嫔最大的秘密,却能一直藏在心里,隐而不发,单从这件事就能看出来,此人绝不一般。 良嫔还在时,跟李贵人同住一宫,若良嫔成为一宫主位,那么李贵人的日子定不好过。 所以李贵人此举,也是在借她之手,除掉良嫔。 李贵人分明能拿这个秘密去投靠赵贵妃,可她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了自己。 这个人聪明又谨慎。 不用成为赵贵妃的棋子,又能除掉良嫔,安稳度日,李贵人又何尝不是这次博弈中的赢家呢? 白芷似懂非懂,但她知道小主看人一向很准,不由得庆幸:“那还好她不是小主的敌人。” 许青栀笑而不语,就算李贵人哪天成为了她的敌人,她亦不会惧怕对方。 不过她还是希望,她们不会成为敌人。 收起心思,许青栀起身写了一封密信,随后递给白薇。 “把这封信送出宫,送到沈家,我要知道顾北辰和宁平郡主最近的动向。” 她有种预感,宁平郡主一定是被什么事情绊着了,所以才到今日才现身。 白薇领命下去后,许青栀又吩咐白芷,让她去盯着宁平郡主。 没多久,白芷顶着一个巴掌印回来了,但神色却是兴奋的。 许青栀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心中一惊,起身走过去:“怎么回事?” 白芷眉飞色舞道:“不小心冲撞了宁平郡主,被她身边的下人打的,这个不妨事!重要的是,我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白芷凑到许青栀耳边,低声道:“小主,宁平郡主她正在哺乳期!!!” “什么?”许青栀愣了愣,“你的意思是......” 白芷重重点头:“就是您想的那样,宁平郡主未婚先孕,育有一子!!!” 第84章 丑闻 “此事当真?你有几成把握?!” 许青栀握着白芷的肩膀,因情绪激动而不禁用了几分力气。 白芷认真道:“千真万确!” “奴婢看宁平郡主从钟粹宫出来后,就觉得她脸色不太正常,然后心生一计,故意撞到她身上,结果就闻到了那股特殊的味道。该怎么形容呢......对,就是母乳的奶味!” 白芷昂起下巴,颇为骄傲的样子:“就算她用脂粉掩盖,还是没逃得过奴婢的鼻子!” “而且奴婢趁机摸了她的手,探了她的脉象,绝不会有错!小主放一百个心,奴婢做的隐蔽,没有惹她生疑。” 听白芷这么说,许青栀便知道这件事假不了了。 “难怪她一直躲着没出来,原来是因为怀有身孕啊。” 许青栀冷笑一声。 宁平郡主未婚先孕,绝对是一大丑闻。 这事儿若传出去了,宁平郡主定会名声狼藉,和襄平侯府的婚约也得黄,宁平郡主这辈子都别想嫁出去。 就算温太后势力再大,谁会乐意接盘? 除了那孩子的父亲。 许青栀眯起眸子,她有些好奇,宁平郡主是跟谁有的孩子? 该不会是顾北辰吧? 若真是顾北辰,那就有趣了! 许青栀又写了封信,命白芷送出去。 ...... 前往慈宁宫的路上,宁平郡主捂着胸口濡湿的地方,脸上一阵烦躁。 “长姐没生过孩子,应该看不出来,得赶紧找个地方换衣服,待会还要拜见姑母,绝不能让她起疑心。” 她偷偷生孩子的事情,决不能让温太后知晓,否则她就完了! 提到这件事,宁平就很懊悔。 她的小日子一向不准,经常推迟个把月,她自己也从未放在心上。 再加上她身材丰腴,体质特殊,不容易显怀,因此意识到大事不妙时,月份已经大了。 大夫说若是打掉这一胎,极其伤身,很可能今后都再难有孕。无奈,只能瞒着所有人先生下来再说。 算算日子,正是和顾北辰在静安寺那天厮混怀上的。 就在一个月前,她才将这个野种生下来,真是要了她半条命! 宁平郡主恨不得将顾北辰给杀了。 如今这私生子就养在静安寺里,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她也还没有告诉顾北辰。 宁平郡主感觉胸口越发湿润,隐隐能嗅到母乳的味道,神色不禁焦急起来。 宫里的嬷嬷都是人精,眼睛犀利得很,正因如此,她才称病没有参加太后寿辰。 但是再闭门不出的话,太后就要派太医去府里了,所以一出月子,就赶紧进宫来了。 可现在衣服上都是这股味,要是不遮掩一番,怕是一踏进慈宁宫就要露馅! 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不远处有个端着水盆的宫女,宁平郡主眸光一闪,故意躲了起来。 等脚步声逐渐靠近,宁平郡主突然现身。 宫女吓了一跳,一时不察,水便泼到了宁平身上。 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后,宫女吓得连忙跪下,惶恐道:“郡主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宁平郡主居高临下道:“你是哪个宫的宫女?” “奴婢是咸福宫,姚常在身边的宫女穗儿。” “啧,本郡主又没问你名字。” 宁平郡主翻了个白眼,抬眼时正好看见不远处就是咸福宫,顺势说道:“毛手毛脚的东西,你把我的衣裳弄湿了,我还怎么拜见太后?还不快带本郡主去你们宫里换身衣服!” “是,奴婢这就带您过去!” 宁平郡主凶名在外,穗儿忐忑不已。 对于宁平郡主的到来,姚冰月也很意外。对这位瘟神,妃嫔们都是敬而远之。 不过想到宁平郡主跟太后关系亲近,姚冰月便起了巴结的心思。 没多久,宁平郡主便换了身得体的衣裙出来,只是脸上的表情颇为嫌弃。 姚冰月的衣裳材质在她眼里跟稻草差不多,刺得她皮肤生疼,浑身不自在。 宁平郡主完全没有掩饰脸上的嫌弃,姚冰月看出来了,低头时,眼底划过一抹阴霾。 再抬头时,满脸堆笑的上前:“郡主,毕竟是我宫里人犯错,您这些衣裳就留下来,等我命人洗干净了,再给您送回去吧。” “不必了。” 衣服上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宁平郡主可不会允许外人触碰。 可在姚冰月眼里就是另一个意思了。 这个死女人,嫌弃她的衣服就算了,还嫌弃她这里的水不成?有什么可高贵的! 即便心里有再多不满,姚冰月也不敢表露出来,扯着嘴角赔笑。 宁平郡主连茶都没喝,就扬长而去。 热脸贴了冷屁股,姚冰月心情很郁闷。 她把最好最暖和的衣服都给了宁平,自己却穿着漏风的斗篷。 一阵寒风吹来,冷得她鼻涕都要冻僵了。 这种鬼天气,陛下根本不会去马场。 姚冰月咬了咬牙:“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穗儿,随我去钟粹宫!” ...... 钟粹宫。 桌案前,容妃正在写毛笔字,一旁站着一名太监。 太监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向她禀告最近后宫都发生了什么事。 提到延禧宫时,这名太监还说了帝王和姝贵人在雪地里打闹的事情。 容妃神色很淡,看似不在意,但下笔时却多用了几分力。 明玉替她说出了心里的话:“那姝贵人真是个狐媚子,自己没规矩就算了,还勾着陛下胡来,成何体统!” 容妃自诩清高大度,有容人之量,心里就算妒忌许青栀,也不能表现出来。 装模作样的训斥道:“姝贵人再怎么没有体统,也是主子,而你是下人,谁准你私下编排主子了?” “陛下愿意跟她玩闹,是陛下的事,这种话若是传出去,免不了被人拿去做文章,往后别再让本宫听到这种话,否则饶不了你。” 容妃训斥下人时的语气依然温和,却充满威严。 明玉知道说了不该说的话,立马给自己掌嘴,然后乖乖地低下头,“娘娘教训的是,奴婢知错,再也不敢了。” 坐在一旁的玉嫔吃着点心,安抚了容妃两句,才说道:“明玉说的也没错,那姝贵人就是个狐媚惑主的狐狸精!据说她自小就养在乡下,没什么见识,也就这点手段了,陛下迟早会腻了她。” 容妃缓缓道:“别以为她只是贵人,你就小瞧了她。能在半年里从答应爬到贵人的位置,满宫谁能做到?” “姝贵人可不是省油的灯。” 玉嫔一顿,没吭声了,只是心里依旧不以为意。 玉嫔从潜邸就跟着容妃,是容妃身边的老人了。 容妃只需一眼就知道玉嫔没有把她的话放心上,也懒得跟她多费口舌。 这时,宫人进来通传:“娘娘,姚常在求见。” 玉嫔放下点心,冷哼一声,“这个废物来做什么?” 玉嫔心里还记恨姚冰月在太后寿宴上抢她风头的事情,语气自然不客气。 姚冰月恐怕不知,她这段时间日子过得这么苦,就是玉嫔在背后授意,让内务府克扣她过冬的份例。 那破了洞的兔毛领子,也正是玉嫔指使内务府的人送去羞辱她的。 宫人说道:“娘娘,姚常在跪在外边,要见一面吗?” 原以为姚冰月这个新晋宠妃能把许青栀踩在脚底,结果呢? 呵,这么好的一副牌,却打得稀烂!是她高估了姚冰月。 容妃头也没抬:“本宫没空见她。” 姚冰月上次把事情搞砸,还险些把她扯出来,容妃早就不满了。 宫人得了吩咐,便出去传达了容妃的意思。 “姚常在,娘娘正忙呢,不见客。这天气怪冷的,您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您跟奴才说,奴才替您传达好了。” 姚冰月弯下膝盖,直接跪在冰冷又坚硬的地板上,不肯走。 她失去了帝王的宠爱,不能再失去容妃这座靠山。否则以她的出身,谁都能踩上一脚。 宫人的捧高踩低,没有温度的炭火,让姚冰月彻底意识到,若是没有强大的靠山,别说争宠了,她可能连这个寒冬都熬过不去! 姚冰月重重地磕了几个头,高声道:“请娘娘垂怜,再给嫔妾最后一次机会吧!” 第85章 姚冰月的真实身份 可是,不论她喊得再大声,钟粹宫里也没有丝毫动静,宫人们都低着头,没人搭理她。 寒风瑟瑟,姚冰月冷得骨头都麻了。 穗儿也跪在一旁,冷得瑟瑟发抖:“小主……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吧,说不定容妃娘娘真的在忙,没空见咱们呢。” 要是冷出毛病了,还不一定能请到太医呢! 姚冰月知道这是托词,容妃肯定是对她失望了,所以才不肯见她。 可是她倘若现在走了,容妃定会觉得她定力不足,那么她就真的被舍弃了! 姚冰月闭了闭眼,又重重地磕了个响头,高声道:“容妃娘娘,请您见嫔妾最后一面吧!” 韦公公劝说道:“姚常在,您还是回去吧,娘娘说了不见客,怎么着都不会见您的,您就算磕破了头,也无济于事啊!” 这要是冻死在钟粹宫前,那得多晦气啊! 姚冰月咬牙道:“还请公公帮我进去跟娘娘说,我有办法重获恩宠,绝不会再让娘娘失望的!” 韦公公没办法,只好进去传达姚冰月的意思。 容妃搁了笔,已经从桌案前坐回了美人榻上,姿态端庄典雅,缓缓品着茶。 听韦公公说完,容妃摸了摸护甲,也没有表态。 玉嫔跟了容妃这么久,多少也能猜到对方的心思。 容妃老谋深算,向来不会拒绝送上门的棋子,现在不过是想磨磨对方的性子罢了。 “本宫有些乏了。”容妃露出疲态,按了按太阳穴。 玉嫔眼睛转了转,随即从椅子上起身,福了一礼:“那嫔妾就不打扰娘娘歇息了,嫔妾告退。” 姚冰月原以为能等来容妃,不料却见到了刻薄的玉嫔。 说起来,玉嫔虽上了年纪,但胜在有一张娃娃脸,笑起来时有浅浅的梨涡,再加上保养得宜,所以并不显老,说是十八也不为过。 且她身段窈窕,又偏爱鲜嫩的桃夭粉,颇有几分独特的韵味。 姚冰月抬眼时,最先入眼的便是玉嫔裙摆上荡漾的桃花,然后才是玉嫔那张娇艳嚣张的嘴脸。 “姚贵人……哦不,应该是姚常在了。” 玉嫔故作诧异,掩唇道:“姚常在怎么跪在这里,是犯了什么错吗?” 姚冰月知道玉嫔是故意的,也不解释,背脊挺直,不卑不亢道:“嫔妾见过玉嫔娘娘。” 玉嫔揣着汤婆子,眉毛扬起,假惺惺道:“本宫方才跟容妃娘娘说话久了些,要是知道姚常在还在外头吹冷风,定会劝娘娘先让妹妹进来。” “不过可惜,眼下容妃娘娘已经歇下了,姚常在若还想跪着,可别把动静闹得太大,免得叨扰了娘娘歇息,得不偿失。” 姚冰月铁青着脸,原来这就是容妃在忙的事情,一想到玉嫔和容妃在里头舒舒服服的看她笑话,姚冰月的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如果不是她这副身体的主人出身低微,她何至于来求她们?! 没错,她不是真正的姚冰月。 她只是和姚冰月同名同姓的一个后世孤魂,一次车祸意外魂穿到了历史上并不存在的大南朝,成为帝王不受宠的后妃。 原主渴望自由,不愿迎合帝王,自视甚高,这在姚冰月看来十分愚蠢。 后宫的生存之道便是争宠,若是失去了帝王宠爱,小命都极可能葬送。原主被推下水,便是最好的证明。 命都快没了,还谈什么自由?愚不可及! 她既取代了原主,自然要去争、去抢、去斗! 本以为看过不少经典宫斗剧的她可以在后宫如鱼得水,没想到却因为一次大意,低估了后宫的女人,摔了个大跟头! 姚冰月深刻反思。 那两个月的盛宠的确让她有些飘得不知东南西北,能在后宫生存的女子,哪个没有八百个心眼子?她就是被许青栀那张单纯无害的脸给骗了! 不过没关系,只是一次失误罢了,帝王并没有厌弃她,她还有复宠的机会。 姚冰月低着头,玉嫔没能看到她眸底一闪而逝的狠毒。 玉嫔故意从姚冰月身边擦身而过,撞了撞姚冰月的胳膊,旋即又停下,冷睨了她一眼。 “姚常在那天的一套舞剑,还真是艳惊四座,也不知今后还有没有机会到陛下面前再舞一次。” 语气轻蔑,说完便坐着软轿,扬长而去。 姚冰月终于意识到,为何玉嫔对她充满敌意,原来是因为太后寿宴那日,她无意间抢了对方的风头。 不过就算想明白了,姚冰月也不是很在意。 争宠本就是各凭本事,玉嫔技不如人,不如她的舞蹈有新意,就这般记恨她,而不是反思自己。 这种人也蹦跶不了多久,不足为惧! 穗儿感觉自己冷得快神志不清了,“小主,容妃娘娘已经歇息了,要不还是......” 这时,韦公公出来了,笑眯眯道: “姚常在,请进吧。” 姚冰月面色一喜,“多谢公公!” 两条腿几乎冻僵,姚冰月和穗儿互相搀扶着进了容妃寝殿。 ...... 枕云阁。 小李子向许青栀禀告姚冰月的动向。 “小主,姚常在方才去了钟粹宫,在外头磨了好久,容妃娘娘才肯见她。” 看来她之前猜对了,姚冰月之所以要对付自己,就是为了巴结容妃。 姚冰月背后的人,正是容妃。 看来那曼陀罗的毒药,也是容妃赏的。 许青栀不由得想起,当初在避暑山庄时,容妃也是借了昭嫔之手,用含有磷粉的毒药,蓄意杀害她。 真有意思,容妃是怎么悄无声息的弄到这么多毒药的? 莫非,她身边有用毒的高手不成? 许青栀眸底闪过冷芒,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敲扶手。 “说下去。” 小李子恭敬道:“姚常在在钟粹宫里待了半个时辰就出来了,还是坐着软轿回去的。至于容妃跟姚常在谈了什么,奴才就不得而知了。” 许青栀若有所思。 小李子多了句嘴:“看样子,容妃并没有舍弃姚常在。” “是我,我也不会舍弃她。”许青栀勾起唇角,讥讽道。 姚冰月可不比她,她好歹有个沈家做背景,而姚冰月身后却空无一人。 一个没有丝毫背景的妃子,最好拿捏不过。 而且姚冰月的确长得貌美又英气,独树一帜,否则也不会被帝王一眼相中,只是勾勾手指,就获得了盛宠。 她那独一无二的气质,便是姚冰月最大的争宠利器。 此次失误,还不至于让帝王彻底厌弃,随时都有复宠的可能,容妃岂会舍得放弃她呢? 姚冰月在筹划复宠,若是这次顺利得手,便会成为容妃手下的得力干将。 不过......许青栀早就在暗中动手了,就等姚冰月上套。 复宠?想都别想! 似是想到什么,小李子又道:“对了,在这之前,宁平郡主进过延福宫,换了一身衣裳出来......有些可疑。” 许青栀眸光一动,立即追问道:“说仔细些。” 小李子看得出,许青栀对宁平郡主比对姚常在还要在意许多,便将自己偷看到的事情一一告知。 小李子说完,还有些纳闷:“这宁平郡主,像是故意为之。而且郡主出来后,她的侍女还拿着她的贴身衣物,匆匆离开,看起来像是在遮掩什么,怕被人瞧见似的......” 许青栀道:“你可有看清,那名侍女往哪个方向走了?” 小李子想了想,答道:“好像是往宫门的方向。”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小李子目睹全程,自然比穗儿要看得全面。 许青栀眼波流转,突然露出一抹坏笑。 第86章 许青栀计划反击宁平郡主 小李子见状,莫名感觉背后升起一股寒意。 小主这个笑容,有点可怕啊。 这时,许青栀把小德子唤了进来,吩咐道:“你去打听打听,宁平郡主眼下是否还在宫里。” 小德子人脉最广,办事又麻利,很快就回来了。 “启禀小主,郡主还在慈宁宫,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 “行了,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退下吧。” 小李子恭敬退下。 小德子有些茫然,不过还是乖顺地退了下去。 许青栀朝白薇招了招手,随后在白薇耳边低语了几句。 白薇身手好,速度快,这件事交给她来办,许青栀最放心。 另一边。 彩衣抱着宁平郡主的衣衫来到宫门外,小心谨慎地环顾四周。 确认周围没人后,彩衣把手里的东西尽数丢到了隐蔽的草丛里,然后迅速离开。 不一会儿,墙上神出鬼没地跳下一个影子。 正是白薇。 白薇拨开草丛,全部捡走,随后翻过墙头,回到宫里。 再按照许青栀的吩咐,丢到人来人往的宫道上。 宁平郡主的外衣,以及亵衣,全都凌乱地散落在地上。 做完这一切,白薇便退到了暗处,静候好戏开场。 很快,有个嬷嬷走了过来,好奇地捡起一件衣衫。 嬷嬷一摸材质,就知道是主子才能穿得起的,左右看了看,神色很是疑惑。 嘴里咕哝着:“奇了怪了,哪个宫的下人这么粗心,竟把主子的衣物落在这种地方?” 正说着,又来了两名宫女。 这两名宫女被嬷嬷叫住问话,都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突然,嬷嬷鼻子一动,抓着衣服嗅了嗅,面上闪过震惊。 “额滴亲娘,这怎么有股奶味儿?是哪位小主有孕了不成?” 聚集在这儿的人越来越多,白薇趁机乱入。 故作惊讶道:“这不是宁平郡主的衣裳吗?怎么在这儿呢!”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立马有人证明:“对啊,宁平郡主方才入宫,正是穿的这身衣服!” “太诡异了,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走这条道的不止有下人,还有主子。 唐贵人刚从养心殿送姜汤回来,瞧见一堆宫人聚在不远处,眉头皱了皱。 “去看看,都在干什么呢。” ** 不远处,姚冰月乘着容妃赐的软轿,正往这边过来。 这条道是回咸福宫的必经之地。 穗儿高兴道:“有了容妃娘娘指点,小主定能复宠,而且还能让陛下更加喜爱您!” 姚冰月得意地笑了笑。 她从容妃那里得知了一个很关键的信息。 帝王心底有个白月光。 这个白月光便是已故多年的王妃。 而这位王妃也喜欢骑马,向往自由的天地。 姚冰月心中得意,难怪帝王当初会看上身份低贱的原主,想必是在原主身上看到了王妃的影子。 容妃将王妃的性格、喜好都告诉了她。 除此之外,容妃还透露了赵贵妃得宠的原因,就是因为眉眼和王妃有三分相似! 这便说明了,若是效仿白月光,就能在帝王心中留有一席之地! 只要能在后宫生存下去,只要能风光的活着,姚冰月并不介意东施效颦! 有了容妃的指点,姚冰月信心十足,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这时,穗儿“咦”了一声,“小主您看,那边好多人啊。” 姚冰月回过神,隐约听见有人在谈论宁平郡主。 待走近些,才听清他们在谈论什么。 “宁平郡主的衣服上怎会有奶味,这是妇人才会有的啊!” “难道宁平郡主有喜了?” “不得了,这也太胡来了......” 听到这些议论声,姚冰月面露震惊。 看到这对散落在地上的衣物,姚冰月再眼熟不过,这正是宁平郡主的衣衫! 当时她就有所怀疑,穗儿做事向来稳重,怎会无端泼了宁平郡主一身水,闯下这么大的祸? 还有宁平郡主,衣服又没有湿透,却要求里里外外全部换下。 原以为是有洁癖,如今看来,分明是为了掩盖什么! 只不过,这些东西怎会掉落在这种地方?宁平郡主怎会如此大意? 姚冰月隐隐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却没有任何头绪。 穗儿手掩着唇,不可置信:“宁平郡主难道真的未婚先孕了吗?她不是跟襄平侯有婚约在身吗?天呐,奴婢都不敢听了!” 姚冰月沉下脸:“不关我们的事,别惹一身腥,快回宫。” 姚冰月并没有看见唐贵人。 唐贵人从左侧走出来,瞧了眼她离开的方向,神情轻蔑。 收回视线后,大步走向了那些宫人。 唐贵人是赵贵妃的人,曾多次听到赵贵妃咒骂温太后是老不死的。 而宁平郡主是温太后最宠爱的侄女,若是这个丑事传到温太后耳中,定能气死那老太婆,从而讨到赵贵妃的欢心! 于是在唐贵人的暗箱操作下,关于宁平郡主的丑闻便像插了翅膀一样,传得到处都是...... 而此时的宁平郡主还不知道,自己千方百计想要隐瞒的事情就这么败露了。 温太后没有子女,便将宁平郡主视若己出,许久不曾见她,便拉着她说了好久的话,关心她的身子。 宁平郡主深知自己的一切都是温太后给的,因此哪怕再疲惫,也一直陪着温太后,哄老太婆高兴。 到了夜里,温太后干脆让她留宿在慈宁宫。 宁平郡主不好拒绝,便答应了。 宁平郡主早早睡下,并不知道外面已经乱做一团。 ...... 翌日,宁平郡主陪温太后用早膳时,就隐约察觉到温太后的态度有些冷淡。 不过宁平郡主也没多想,以为是温太后在为别的事而生气。 为人母后,宁平郡主心里念着孩子,只想尽快出宫。 然而温太后这次却没有顺着她,而是让她再留几日,语气不容置喙,透着说不出的寒意。 宁平郡主内心是畏惧温太后的,只好强忍下对孩子的思念,答应下来。 姑母应该是太想她了,罢了,那就再多陪姑母几日好了。 吃完早膳,宁平郡主便想出去透透气。 她进宫只带了两名侍女,彩衣和彩蝶。 彩衣一早就不见了,宁平郡主也没多想,带着彩蝶去了御花园。 一路上,她总觉得路过的宫人都格外注意自己。 宁平郡主抚了抚自己的脸,对彩蝶说:“我是不是变丑了?否则他们怎么总是偷看我?” 都说女人生完孩子,身材会走样,脸也会变得难看。 宁平郡主一向在意容貌,不得不担忧。 彩蝶宽慰道:“郡主多虑了,您本就极美,如今肌肤吹弹可破,白皙细腻,更是美若天仙。” “郡主许久不曾入宫,说不定,那些下人是被您的美貌所惊艳,不认得您了,所以才频频驻足呢!” 宁平郡主心里那丝担忧瞬间消散,嗔道:“行了行了,就属你嘴贫。” 这时,余光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宁平郡主停下脚步,扭头看去。 只见亭中坐着两位貌美的妃子,构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本是赏心悦目的景象,宁平君主的眼神却在一瞬间变得狠厉起来,目光定格在其中一人的脸上。 那张脸她记得! 便是当初害她被皇帝表哥禁足,还害她长姐失去协理六宫之权的贱女人! 要不是分身乏术,她早就来找对方麻烦了! 真是冤家路窄,这次她便新账旧账一起算! 宁平郡主在后宫嚣张跋扈惯了,有仇都是当场报,眼下瞧见了许青栀,当然不会放过她。 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喊了一声:“贱人!你忘了当初本郡主跟你说过什么吗?” “见了本郡主要么躲远点,要么就跪下行大礼!” 许青栀听到这声叫嚣,疑惑地看了过去。 便看到宁平郡主一脸怒容的样子。 许青栀坐着不动,温温柔柔地笑道:“原来是郡主啊,好久不见。” 第87章 扇了宁平郡主一巴掌 许青栀一袭藕粉色的绫罗长裙,轻柔地包裹着她曼妙的身姿。玉颈间,围着一条蓬松柔软的狐毛领子,更衬得她肌肤如雪,在丝丝寒意中透着一缕娇柔。 一头如墨的青丝,松松地挽成一个灵蛇髻,斜插一支白玉雕琢的栀子花簪,另有一支金镶红宝石的步摇,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搭配得宜,灵动又明艳,气质矜贵。 在这冰天雪地中,美得惊心动魄,让人移不开眼。 宁平郡主走近时,都不由得愣住。 微微眯起眼,比起上次,许青栀似乎更娇艳动人了。 奇怪,这个贱人之前有这么美吗? “郡主别来无恙。”许青栀微笑着开口,声音婉转温柔。 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昔日好友相见。 宁平郡主定了定神,眼中飞快地划过一抹嫉妒,随即三两步走到亭中,端着上位者的姿态,开口道: “不过是得了几分宠爱,竟敢如此狂妄,见到本郡主,居然还不行礼!” 宁平郡主并不知,许青栀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小小的答应了。 按品级,许青栀的地位已经可以和她平起平坐。 许青栀今天特地带了小德子出来,就是想碰碰运气,能否见到宁平郡主。 上次在烈日下被宁平郡主罚跪的仇还没能报呢! 小德子是帝王的眼线,如今她虽受宠,却也不得落人话柄,让帝王觉得她恃宠而骄,不将郡主放在眼里。 于是不徐不疾地起身,微微屈膝,行了个平礼:“郡主安好。” 一旁的李贵人见状也行了个礼:“郡主吉祥。” 然而,这在宁平郡主看来,就是不合礼数! 宁平郡主看都不看李贵人一眼,眼神死死锁定了许青栀,冷声道:“这就完了?我看上次的教训太轻,还没让你长记性是吧?!” 她要的是许青栀对她三跪九叩。 许青栀微微掩唇,无辜的眨眨眼,语气却含着三分挑衅:“这番话,也是我想问郡主的呢。” 上次在避暑山庄交锋,两人地位悬殊,许青栀先落于下风,被宁平郡主惩治,吃了点苦头。 而后许青栀便借此提了位分,又利用帝王的愧疚,小惩宁平郡主。 许青栀只是付出了点代价,就获得了更大的好处,反观宁平,却是头一回被帝王责罚。所以实际上,真正的赢家是许青栀。 “你......贱人!看我不教训你!” 宁平郡主顿时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当即恼羞成怒,高高扬起手,就要朝许青栀的脸打下去。 小德子见状不妙,一个箭步上前,就想替主子挡下。 陛下前不久可是特意吩咐过的,若是有人要伤害姝贵人,不管是谁,都要先护着姝贵人! 谁知还没靠近,就见许青栀死死捏住了宁平郡主尚在半空的手。 许青栀眸光冷厉,上次被良嫔掌掴,是因为没有准备。 这次面对宁平,她自是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她的脸岂是谁都能打的?! 从未有人敢拦下宁平郡主的巴掌,这还是头一回! 宁平郡主愣住了,随即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盛怒道:“你放肆!” 用力挣脱,却怎么都挣脱不出许青栀的钳制,愈发恼怒。 “放肆?” 许青栀冷笑一声,另一只手朝宁平郡主娇嫩的脸蛋扇了下去! 啪的一声。 不止是宁平郡主呆了,其他人也愣住了。 “这才叫放肆。” 说罢,松开宁平的手,恨意从眼底一闪而逝。 宁平郡主捂着自己的脸,眼睛登时红了,面目狰狞道:“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我这就去告诉姑母和表哥!让表哥将你这个贱人打入冷宫!” 许青栀抚平衣袖上的褶子,施施然道:“那你去罢,我在这等着。” 反正是宁平要先动手打她,届时她再说是惊慌之下自卫,无意打伤宁平即可,正好也可以借着这件事,试探帝王对她有多宠。 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宁平郡主怒火滔天,直接将石桌上的茶杯和点心尽数扫到地上! 无能狂怒,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表哥说了,只要他还在,就绝不会让我受任何人的欺辱。你一个答应,算什么东西,敢欺负到我头上,我要你死!” 事情发展成这样,李贵人不由得担忧起来。 宁平郡主因为有太后偏宠,养成了不计后果的性子,姝贵人这样激怒她,恐怕...... 果然,只见宁平捡起地上锋利的碎渣,俨然一副疯狂的模样。 “我要先刮花你的脸,再割断你的脖颈!” 饶是许青栀,也没想到宁平郡主会这么疯,大庭广众之下就要对宫嫔行凶! 许青栀皱了皱眉,旋即又松开,眼里闪过精光。 她害怕地后退两步,“郡主,你要做什么,我可陛下的宠妃,你若伤害我,陛下不会放过你的!” “现在知道怕了?已经晚了!” 宁平郡主眼里仿佛燃烧着扭曲的火苗,手里拿着利器。 李贵人收到许青栀的眼神授意,立即领会了她的意思。 姝姐姐这是想把事情闹大! 宁平郡主的丑事已经被戳穿了,温太后和陛下一定对她失望透顶,眼下若是再加上谋杀宫嫔这一罪名,无疑是火上浇油。 哪怕帝王对宁平郡主再怎么怜爱,也容不得她如此放肆。 等待宁平郡主的,将是最严厉的惩罚! 李贵人心下一动,上前拉住宁平郡主的胳膊:“郡主,姝姐姐深受陛下宠爱,你若伤了她一根汗毛,陛下定会心疼、生气的,郡主消消气啊......” 这番话瞬间将宁平郡主的愤怒推到顶峰。 “滚开!” “本郡主倒要看看,皇帝表哥是选择她,还是选择我!” 李贵人被宁平郡主粗鲁推开,额头撞到了桌角,立马出了血,顺势倒在地上。 冬儿惊道:“小主!” 这边,许青栀绕着桌子,面色慌张地躲避宁平郡主,嘴上惊恐道:“你别过来!” 宁平郡主紧追不舍,气愤道:“你方才不是很嚣张么?有种别跑啊!本郡主定不饶你!” 李贵人柔弱地捂着发疼的额角,白着脸喊道:“小德子,还不快去找陛下来!” 小德子本想过去护住许青栀,可彩蝶一直拦着他,不让他靠近。 彩蝶会点功夫,小德子不是她的对手,心急得不行。这会儿听见李贵人喊话,当即转变策略,扭头就跑。 彩蝶没有追上去,冷哼一声。 彩蝶丝毫不担心,就算把陛下喊来了又如何? 陛下一向宠着郡主,而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妃子竟敢打伤郡主的脸,最后倒霉的一定是这个贱女人! 彩蝶转过身,撸起袖子,就要去帮郡主制服贱女人。 ...... 帝王口谕,王德全正在寻找宁平郡主。 听宫人说见郡主在御花园,便领着三四个小太监赶过来。 不料却撞见了满脸急切的小德子。 “王公公!大事不好了!” “慌慌张张的,怎么回事?” 王德全听了小德子的话,登时一惊。 宁平郡主疯了吗?竟要在天子眼皮底下谋杀宫嫔! 而且还是陛下心尖儿上的宠妃,姝贵人! 事态紧急,王德全知道光是自己过去,恐怕安抚不了宁平那个疯女人。 御书房和御花园隔得并不远,于是赶紧让一名小太监回去通报陛下,然后才对小德子说道: “快带路!!!” 第88章 陛下驾到!!! 许青栀为躲避宁平郡主的毒手,不得已跳进了冰冷刺骨的荷花池里。 她可不能让宁平郡主刮花她的脸,否则就得不偿失了。 好在池水并不深,水位只到她的肩膀,就是比想象中还冷。 水面上,许青栀露出一张湿漉漉的小脸。 她在水中抱紧自己,因太过寒冷,脸色苍白,嘴里呼出的气都肉眼可见,怪可怜的。 宁平郡主自是不敢下水的,她站在岸边,得意地看着许青栀狼狈不堪的模样。 虽然没能刮花许青栀的脸,但是看她被自己逼到寒冷的水里,也是大快人心。 就这样冻死这个贱女人也好! 这样也能为长姐除掉一个敌人了! 宁平郡主打算就守在这里,看许青栀能坚持多久。 许青栀脸色越是苍白,越显得眼角那颗美人痣娇艳欲滴,衬得她楚楚可怜。 哪怕狼狈至此,依旧美丽。 宁平郡主嫉妒的牙齿都要咬碎了。 余光瞧见地上的石子,心生一计。 当即弯腰捡起石子,毫不犹豫地砸向水中。 准头有些偏,砸到了许青栀右肩处,扑通一声溅起水花。 许青栀微微偏了头,眯起眼,水珠落在她眼角。 随即抬眼盯着宁平,眸底一片阴冷。 “还敢瞪我?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别以为你下了水,本郡主就奈何不了你!” 宁平郡主就像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乐此不疲地用石头砸许青栀。 小德子已经去搬救兵了,李贵人想了想,便让冬儿去钟粹宫找容妃。 容妃日子过得太惬意,得给她找点事做才是...... 不远处,姚冰月途经此地,无意间瞧见许青栀被宁平郡主欺凌,心下不由得划过一抹快意。 她本是想来偶遇帝王,没想到会有意外之喜! 也不知许青栀是怎么惹到了这位瘟神,不过她可不在意,看见许青栀受苦,姚冰月只觉得心情愉悦! 姚冰月躲在假山后,作壁上观。 这一边的李贵人心急如焚。 过去这么久,小德子怎么还没回来呢?!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身后便传来王公公的声音。 “郡主,万万不可!快快住手啊!” 宁平郡主顿了一下,“王公公?” 王公公“诶唷”一声:“郡主,您这是干什么啊,那可是姝贵人!” “什么姝贵人?” 宁平郡主反应过来了,指着水里的人:“你说她是贵人了?” 王公公拍着大腿说:“是啊!金贵得很呢!” 宁平郡主冷笑连连:“我说呢,难怪这么狂妄,原来是爬到了贵人的位置!” 许青栀湿红的眼眸望向王德全,似乎快晕了过去,提着一口气道:“王公公,陛下怎么没来?” 王公公瞧她这副可怜的样子,都不禁心疼起来,正想说陛下就快来了,宁平郡主就呸了一声。 “表哥才不会理你呢!” 李贵人焦急道:“王公公,快把姝贵人救起来啊!” 王公公这才看见李贵人头上的伤,心中一惊。 但这个时候他根本顾不上李贵人,急忙对小太监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快下去救人啊!” 小太监们正要有所动作,宁平郡主便大喝一声:“我看谁敢!” 太监们定在原地,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了。 王公公苦着一张脸:“郡主,您别再任性了......”陛下正气头上呢。 然而,这后半句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宁平郡主呵斥打断。 “贵人又如何,本郡主可是陛下最疼爱的表妹,从来没有人敢对本郡主不敬,就算她是娘娘,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王公公还欲说些什么,宁平郡主便厉声道:“王公公,你别管,不论产生任何后果,本郡主都承担得起!” 表哥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惩罚她!况且,她还有姑母呢! 王公公只好说:“陛下正要见郡主您呢!郡主快跟奴才走吧!” 宁平郡主正准备把手里的石头丢出去,闻言问道:“表哥找我有什么事?” 这件事王公公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只哀求道:“您去了就知道了。” 王公公这么说,宁平郡主便觉得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再等等,等我好好教训她一顿,我就去见陛下。” 眼看宁平郡主又要朝姝贵人丢石子,王公公瞪大眼睛,只好挡在她面前,展开双臂。 “郡主,您要砸,您就砸奴才吧!” 小德子趁机下水去捞人:“小主,奴才来救您了!” “狗奴才,你给我站住!”宁平郡主又道:“王公公,你护着她作甚?怎么,她那张狐媚子的脸,也把你勾去了不成?!” 宁平郡主属实是气急败坏,口不择言了。 这时,王公公看到了宁平身后的帝王,吓得立即跪下。 “诶唷喂!郡主啊,这话可别乱说啊,奴才就是个阉人,贱骨头,给奴才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觊觎姝贵人啊!” “您这话能要了奴才半条命啊!” “聒噪,你也给我滚开!”宁平郡主抬脚把王公公踹倒在地。 王公公捏着兰花指,劝道:“郡主,回头是岸啊......” 他人越是护着许青栀,宁平郡主越是怒火中烧,恨不得撕了许青栀。 此时,许青栀却一改之前的倔强,泫然欲泣道:“郡主,我自认没有得罪你,你为何总是不肯放过我?难道因为容妃娘娘,你才容不下我吗?” “是不是只要我死了,郡主才能收手?” 宁平郡主大喊道:“你知道就好!都怪你,害长姐失去了协理六宫的权利,坏了长姐大计。” “长姐有容人之量,我可没有,本郡主今日便要代长姐好好收拾你!” 紧接着举起手中的石子,瞄准许青栀的脸—— 许青栀吓得低下头,嘴角却勾起细微的弧度。 “小主小心!”小德子立马用身体护住许青栀。 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铁钳般的手,死死捏住了宁平的手腕。 王公公闭上了眼,不忍再看。 骨头仿佛要裂开,宁平郡主一阵吃痛,石子便脱手而出,当啷落地。 她痛叫一声,骂道:“疼死我了,哪个狗奴才——” 此话一出,便有太监高声道:“陛下驾到!!!” 在场的人齐刷刷跪下。 “参见陛下!” 宁平郡主心里“咯噔”一声。难道扼住她手腕的人是...... 一扭头,果然看到那张俊美又充满威严的脸。 “你看清楚,朕是谁?” 裴珩甩开她的手。 那双漆黑如墨的凤眸盯着她,眸底翻涌着怒火,唇角微微下撇,线条冷硬如同刀刻,周身散发着无形的威压,无人不胆寒! 宁平郡主顿时心虚起来,满身的刺瞬间收起,身体的反应比脑子快,直接跪了下去。 “表......陛下......”吓得都结巴了。 裴珩视线一扫,先是看到了王公公胸口上的鞋印。 王公公侍奉他多年,是看着他长大的,自他当上了帝王,就没人敢对王公公不敬。 接着看到了李贵人头上的伤,伤口红肿,鲜血刺目。 最后,他望向了水中的人儿,心口倏地一紧。 第89章 抓住朕的手 这次是许青栀在裴梦面前第二次落水。 与初见时不同,这次是寒冷的冬季,池水虽未结冰,却也冷得刺骨,女子体质本就畏寒,泡在冰冷的水中,哪里受得了? 裴珩青筋直跳。 帝王虽不语,但熟知他的王公公却看得出,这是陛下暴怒的前兆。 偏生这时宁平郡主还要火上浇油:“表哥,是那个贱女人尊卑不分,无缘无故打了我的脸,而且是她自己跳下去的,与我无关!” 如果不是许青栀示意他别开口,小德子都要忍不住破口大骂了。 许青栀自然听到了宁平郡主如何颠倒黑白,不过她并不担心。因为她要的就是宁平郡主恶人先告状! 只有这样,宁平郡主才能逐渐消磨掉帝王对她的那点愧疚! 如此,才有利于她接下来的计划...... “表哥,我的脸好疼,都是她打的我!”宁平郡主扯着帝王的衣角,将自己红肿的脸展示给他看,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裴珩垂下眸,眉头轻蹙。 李贵人当即说道:“郡主岂能恶人先告状?分明是郡主你不分青红皂白,先对姝姐姐动了手,姝姐姐不过是为了防卫,才反击郡主。” “而后郡主又追着姝姐姐不放,叫嚣着要杀了姐姐,姐姐惊慌失措之下,才导致落水!” “而郡主非但不放过她,还在岸上用石子砸人,就连王公公想要救人,也被郡主你拦下......”说到这,李贵人额面点地。 “陛下,郡主光天化日之下欲要谋杀宫嫔,连臣妾都遭受了无妄之灾,臣妾实在害怕。请您一定为臣妾和姝姐姐做主啊!” 宁平郡主厉声呵斥道:“你给我闭嘴,你跟她是一伙的!” “够了!” 帝王一开口,宁平就胆怯地闭上嘴。 裴珩剜了她一眼:“你简直不可理喻!” 宁平郡主背脊挺直的跪着,委屈道:“表哥,您怎么凶我?都是她们的错!” 宁平是他宠出来的,他还能不知道她的性子? 且小德子方才在路上已然将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了他。挑事的人,分明就是宁平! 裴珩满眼失望。 但眼下还顾不上收拾她。 “李贵人,你先起来。” 随后,三两步走到池水边,朝水中的人伸出手:“枝枝,朕来了。” 小德子艰难地搀扶着许青栀往岸边走去。 “小主,陛下来了!您撑住啊!” 这池水实在冰冷,许青栀泡了不过半刻钟,已经冷得浑身麻木,有些神志不清了。 为了报复宁平郡主,她也是豁出去了! 模糊的视线中,男人高大修长的身影立在岸边,只见他俯下身,正对她伸出手。 许青栀毫不犹豫地将手递过去,语气委屈至极:“陛下......” 许是太冷了,嗓音微微发颤。 裴珩单是听见她这声软乎乎的“陛下”,一颗心就已经疼得快要呼吸不过来,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语气却温柔的不可思议。 “别怕,朕来了,抓住朕的手。” 一把抓住她的手,触手冰凉至极,冷得裴珩都是一惊。 许青栀被带到了岸上,浑身湿透,雪白的狐毛领子湿漉漉地贴在她的脸颊边。 “陛下,您怎么才来......” 女子抬眸望着他,那层盈盈水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作串串泪珠滚落,看得人心尖儿都跟着揪紧。 许青栀无力地倒在帝王怀里:“陛下,臣妾好冷。” 裴珩忙将身上的大氅披到她身上,然后打横抱起,丢下神情错愕的宁平,大步离开。 帝王出现时,姚冰月就慌忙躲到了假山后。 眼下瞧见帝王温柔地抱着许青栀,姚冰月眼里燃烧着妒火。 恰在这时,容妃坐着软轿,姗姗来迟。 “臣妾参见陛下。臣妾听说御花园出了事,就赶紧过来了,是不是郡主又任性了?”容妃匆匆行了一礼,可帝王并不理她。 待帝王走近了些,容妃才看帝王怀中抱着的人儿,心头不禁颤了一下,暗道不妙。 但面上却一脸关切道:“陛下,姝贵人这是怎么了?” 裴珩这才停下步子,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这一眼,仿佛在看着一个仇人! 容妃瞳孔猝然缩起,心下巨震。 哪怕她做了再多的错事,裴珩也从未用这般仇视的眼神瞪着她! “陛下......”容妃的语气透着股不易察觉的伤心。 裴珩神情冷峻,语气更是令人不寒而栗:“你们镇国公府养出来的好女儿,真令朕大开眼界!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去问你的好妹妹!” 前半句话,等于是将容妃也一并骂了。 容妃不敢还嘴,只能瞪向身后的宁平郡主。 宁平郡主接触到容妃眼神,还不知道事态有多严重,依旧是一脸不服。 李贵人跟在帝王身后,看向容妃,脸色并不好看:“容妃娘娘,宁平郡主方才叫嚣着要杀了姝姐姐,姝姐姐被她赶到了水里,若不是陛下及时出现,只怕......” 李贵人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一脸后怕地摇了摇头。 容妃来之前只听说宁平在御花园闹事,却不知具体的情况。 现在从李贵人嘴里得知,宁平郡主竟要在天子眼皮下杀人,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 最主要的是,宁平还理直气壮的昂着下巴,连一句辩驳的话都不说,就这么认了! 哪怕容妃心理素质再好,也被气得不轻。 容妃深吸一口气,提步过去。 宁平郡主还想向她邀功呢,岂料刚开口,左脸就挨了一巴掌! 护甲还刮花了她的脸。 “混账东西!” 宁平郡主不可置信,又委屈又愤怒:“长姐!怎么连你也打我!” 帝王的身影早已远去。 容妃怒不可遏,训斥道:“姝贵人是宫妃,不是平民百姓,这里是皇宫,不是外面。天子脚下,岂容你放肆,你眼中还有国法,还有君主吗?!” 镇国公府势力虽大,可暗中也有不少敌对派盯着镇国公府的一举一动。 宁平此举,若是被人拿去大做文章,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帝王已经因为良嫔的事,对镇国公府起疑,温太后为此特地敲打了她几句,让她这段时间安分守己,莫要生事。 正因如此,容妃再怎么想杀了姝贵人,都只能顾全大局,暂时收起布好的杀招。 可万万没想,千防万防,竟被愚蠢的幼妹坏了大事! 此时此刻,容妃的观音面,仿佛生出了裂痕。 宁平郡主本想嘴硬,可是一触即容妃可怕的眼神,就害怕得缩了缩脖子。 “我......表哥又不会对我怎么样,更何况,那贱女人不是没事么?哪有那么严重。” “大不了,我去跟表哥道歉就是了。” 反正以往犯错,她只要说几句好听的话,就能蒙混过去。宁平郡主心想,这次也不例外。 就算皇帝表哥这关过不去,姑母也一定会为她求情的! 容妃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 “还不知悔改?!” 容妃气得一把揪住她的领子,寒声道:“自作聪明的蠢货!你以为你干出来的丑事当真没人知道吗?” 宁平郡主怔愣道:“长姐,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本宫没有你这么愚蠢的妹妹!” 容妃指尖用力点着她的额头,厌恶道:“你未婚生子的事,宫里宫外闹得沸沸扬扬,你简直丢尽家族脸面,还妄想姑母会帮你?太后怕是恨不得从来没有你这个亲侄女!” 此话一出,宁平郡主吓得瘫坐在地。 第90章 绝不饶恕宁平! 怎么会这样? 她隐瞒得这么好,怎么就败露了?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但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她得想办法大事化小!可是,她该怎么办啊? 宁平郡主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她抬头看向了眼前人。 “长姐,您救救我,帮我想想办法吧!我当时月份大了,不好流掉,只能生下来啊......”宁平伸手去抓容妃的衣裙,满脸慌张。 容妃立马后退一步,划清界限,眼神满是嫌弃。 “你不是很有能耐吗?别求本宫,闯了这么大的祸,本宫也帮不了你!要怪,就怪你自己,既生下了,为何不清理干净?” “留着那个野种作甚?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姚冰月躲在暗处,听到这番话,不禁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没想到容妃有着一张观音像,却心如蛇蝎。轻易就能说出要去子留母的话。 宫里的女人果然可怕! 宁平郡主不是没想过“毁尸灭迹”,可是那好歹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 她舍不得。 所以便下定决心,先斩后奏,瞒着所有人,想要将其养大。 她也知道纸包不住火,迟早会有败露的一天,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她身上虽没有流着裴氏一族的血,却是自幼养在宫中,不是公主胜似公主,当上郡主后,也算是皇室宗亲。 皇室最注重的就是体面,姑母可以放任她在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上胡作非为,却绝对不能损害皇室的威严。 可她现在犯的事,恰恰就是触犯了大忌! 难怪姑母今早对她的态度远不如前,原来是已经知道了,说不定,已经派人去查了......宁平郡主后悔极了。 容妃冷哼一声:“襄平侯已经在进宫的路上,你好自为之!” 她和宁平自幼就没有生活在一起,所以本就没有多少姐妹情分。 方才帝王还说了那样的话,容妃更不可能为了宁平,趟这趟浑水了! 容妃就这样丢下了宁平郡主,扬长而去。 宁平郡主满脸绝望和恐慌。 姚冰月从暗处走了出来。 “郡主,我有办法帮你。” 宁平郡主立马收起脸上的表情,冷冷地看着她。 姚冰月亲自扶起她:“姝贵人是陛下心尖上的人,但郡主才是跟陛下最亲的人。若是郡主及时悔改,去跟陛下负荆请罪,陛下定会息怒。” 姚冰月的想法很简单。 就算宁平郡主犯了再大的错,也是跟太后血脉相连的亲人,她在宁平郡主孤立无援时站出来关怀,说不定能得到宁平的好感。 从而借宁平这条线,搭上太后! 宁平郡主被她说动了:“你说的对,我这就去负荆请罪。” ** 帝王直接将许青栀带去了御书房。 内室有供帝王休憩的卧榻。 除了帝王,许青栀是第一个躺在这里的宫妃,这样的殊荣,前所未有。 李贵人很识相,没有继续跟着,已经回了自己的寝殿。 裴珩全程陪伴在许青栀身侧,她说冷,他便坐到榻上,紧紧抱着她。 哪怕太医来给许青栀诊治,裴珩依旧抱着她。 “姝贵人可有大碍?” 贺榆道:“回陛下,姝贵人受了寒气,并无大碍,但是需好好静养,且千万注意,不可再受寒了,否则会留下病根的。” “微臣开了方子,小主需每日服用,不出一个月,就能痊愈了。” 许青栀依偎在帝王怀里,脸色苍白:“辛苦贺太医了。” 她像是一朵可怜的娇花,却还坚强的露出一抹笑容,即便是阅人无数的贺榆,都忍不住心生怜惜。 那宁平郡主,还真是可恶! 贺榆谦卑又敬重道:“多谢小主体恤,为小主诊治,本就是微臣分内之事,怎敢言辛苦。” 裴珩摆了摆手:“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 帝王难得体贴,知道许青栀用不惯他身边的人,便特地唤了白芷、白薇过来伺候。 只不过喂药的事,还是他亲自来。 虽然帝王没说什么体己的话,但一举一动都在关心许青栀。 哪怕是清醒如许青栀,也有些感动。 但感动只是一瞬。 她就怕裴珩这么做,是因为不忍心处置宁平,所以才这么温柔地安抚她的情绪。 最好别是。 心里这么想,许青栀却并不打算开口让裴珩处置宁平,有时候,什么都不说,会比说的效果更好! 裴珩以为许青栀清醒后,第一件事会是向他控诉宁平,可她却什么都没说。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在避暑山庄时,许青栀被宁平欺凌,也是这般温和。 裴珩知道,这个小女子一向乖巧懂事,这次一定又是为了他,怕他为难。 裴珩眼底的心疼和怜惜,几乎快溢出来了。 “可好些了?”裴珩把碗放回托盘上,又给她拿了颗蜜饯。 一股甜意在嘴里化开。 男人的手掌又大又暖,紧紧地包裹她的手。 许青栀含笑道:“多谢陛下关怀,臣妾没事......咳咳!” 话是这么说,却克制不住地咳了起来。 裴珩心疼地轻拍她的背,为她顺气。 许青栀平复下来后,抬起修长的手,抚平帝王紧皱的眉心。 “是臣妾不好,让陛下担忧了。” 裴珩一把将她的手往自己胸口带,“爱妃怎会不好?爱妃在朕心里,哪哪都好。” “陛下这话说的,臣妾都要不好意思了。”许青栀露出一抹笑意。 气氛融洽又温馨,此时的他们仿佛民间平凡的夫妻,一股暖意在裴珩心底化开。 只是一看到许青栀苍白虚弱的脸色,又揪心不已。 裴珩在心里决定,绝不饶恕宁平! 这时,宁平郡主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陛下,宁平已经知错了,是宁平不懂事,您别生气了!” 许青栀在御书房躺了多久,宁平就在外面跪了多久,时不时嚎一嗓子,存在感极强。 裴珩不开口,她就要一直跪着。 临近傍晚,日落西沉,天上开始飘雪,愈发的冷了。 宁平害许青栀在冷水里泡了将近一个时辰,他便让她跪在寒风中受冻。 听到宁平郡主的声音,许青栀似乎有些畏惧,紧张地握住裴珩的手臂。 裴珩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莫怕,朕在这里,谁也伤不了你。” 后宫没有不透风的墙,发生在许青栀身上的事很快就传遍了东西六宫。 不少妃子前来探望。 许青栀知道,这些妃子来关心她是假,想来帝王面前表现是真。 裴珩看出她脸上的疲惫,便下令不准任何人打扰姝贵人休息,那些莺莺燕燕眼看见不到帝王,都失望的回去了。 哪怕是容妃亲自过来探望,也被挡了回去。 吃了药后,许青栀感到十分困乏,她贴心地对裴珩说:“臣妾想睡一会儿,陛下不用一直守着臣妾,陛下去忙吧。” 裴珩坐着没动:“朕看着你睡。” 许青栀便不管不顾地睡了过去,进入梦乡。 她并不知道,其实裴珩一直没有离开。 他让人传话给宁平,让她闭嘴,别吵吵。 宁平这才消停了。 白芷和白薇看在眼里,原本还很担忧许青栀的身子,此刻心里又不禁欣喜,陛下这么关心小主,说明小主在陛下心里是有一定地位的! 不知过了多久,王公公进来小声通传。 “启禀陛下,宁平郡主似乎是冷的晕过去了。” 裴珩给许青栀掖好被子后,才起身出了内室,关好门,面无表情。 到来外面,王公公这才用正常的声音说:“陛下,襄平侯进宫了,估摸着,是来讨说法的。” “还有,太后娘娘那边,已经找到那孩子,还有......孩子的父亲了。” 裴珩边走边捏着眉心,不耐烦道:“真是一天都不肯安生。那孩子的父亲,是谁?” 王公公道:“郡主身边的侍女彩衣都招了,那人是清平顾氏,礼部郎中顾北辰。陛下可要传召?” “传。” 第91章 陛下会为了她忤逆太后吗? 帝王坐在最上首的椅子上,捧着热茶喝了一口,问:“那顾北辰,是个什么人?” 王德全知道陛下问的是品性、家世如何。 顾北辰在京中素有贤名,但这个贤名,在一次殿前失仪后,就沦为了笑柄。 况且,若是真君子,又岂会在背地里和宁平郡主厮混?还让人家姑娘未婚生子?简直荒唐! 王德全只得向帝王解释顾北辰的家世。 “回陛下,顾郎中乃清平县人士,出身寒门,家中只有半徐老娘和一个未出嫁的妹妹,原先是有个结发妻子,但就在半年以前病逝了......” “对了,陛下,这个顾北辰,您曾见过的。” 裴珩:“哦?” 王德全将当初顾北辰殿前失仪的事情复述一遍,“陛下,正是他。” 裴珩扫了下首的宁平一眼,冷笑:“难怪她会站出来求情,原来如此!” 宁平郡主早已经被抬了进来,她是装晕的。 这会儿正坐在椅子上,闭着眼,歪着个脑袋。 帝王和王德全说的话,她一字不落的听清了。 一颗心是越来越凉。 裴珩瞧她眼睛虽闭着,眼皮底下的眼珠子却转来转去,就知道她是装的,也不戳穿。 指尖轻点桌面,说道:“事到如今,只能让郡主跟他成婚了。” 话音刚落,宁平郡主就“惊醒”了。 “我不同意!” 她可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怎么能嫁给一个草根出身的平民?! 岂料,这句话刚蹦出来,一个昂贵的杯子就猛地砸到她脚边,支离破碎! 宁平郡主吓得立马从椅子滑下去,双膝跪地。 裴珩嗓音沉冷:“你不同意?你跟有妇之夫厮混时,可有想过今天?你对得起朕,对得起襄平侯吗?” 当着那么多宫人的面揭开丑事,宁平郡主也要脸,一张脸涨得通红。 “宁平知错了,我也很后悔......” “朕看你是后悔没有藏好,而不是后悔做过这些事!” 帝王阅人无数,宁平郡主在他眼里,只是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那点心思他还能看不穿? 宁平郡主垂下头:“陛下息怒,宁平不敢。” 帝王想要查清一个人的底细,再轻易不过。 只需半天光景,宁平何时跟顾北辰搞在一起,又在什么地方幽会,见了几次面,暗卫都调查得清清楚楚。 除此之外,上面还罗列了宁平养了多少面首,跟哪位年轻公子有过关系...... 这些荒唐又肮脏的“证据”,就白纸黑字的罗列在纸上,正在裴珩眼皮子底下! 不过暗卫调查的重点是宁平郡主和顾北辰见不得光的关系,对于顾北辰那位猝然病逝的“发妻”,只是一笔带过。 裴珩的目光仅仅是在“许青栀”这个名字上停留了一瞬,就移开了。 王德全重新给帝王沏了杯茶。 裴珩喝了一口,勉强压下火气,缓缓道:“朕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朕废除你的郡主之位,收回印信,逐出郡主府。” 手指着宁平,“你滚回镇国公府,不得以皇室宗亲自居。” 宁平郡主脸色煞白,“那......那第二个呢?” “要么,你去和亲。” 裴珩语调轻缓,没有任何温度。 宁平郡主的脸色又白了一个度。 和亲是远嫁蛮荒或者苦寒之地,历来多少和亲的公主都惨死他乡,尸骨无存。 这样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宁平郡主紧咬着下唇,眼泪夺眶而出:“姑母不会舍得我受苦的。” 裴珩冷嗤一声,以为搬出太后就管用了? 他往后一靠,冷冷地吐出三个字:“静安寺。” 宁平郡主震惊地抬了抬眼。 裴珩转动着手里的玉扳指,薄唇一张一合:“这个地方,是当初你说为了给太后祈福所建。然而,里面却养了近百名面首!若是你姑母知道你有这样的孝心,定会感动得流泪。” 表哥连这都知道了! 宁平郡主听得胆战心惊,不敢再说半个字。 这时,太监进来通传:“启禀陛下,襄平侯求见!” 裴珩:“让他进来。” 宁平郡主攥紧了手指,没敢回头。 但见一个身穿锦衣华服、头戴紫金玉冠的男人步入殿中,剑眉斜飞入鬓,面庞线条刚劲有力,充满英武之气。 襄平侯正是三十而立的年纪,身姿挺拔仿若苍松独立,气质卓然! 襄平侯一撩衣摆,跪下道:“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快请起。” 襄平侯不卑不亢的直起身,开门见山道:“陛下,微臣前来只为一事。” “我侯府门楣低,配不上宁平郡主!还请陛下收回成名!” 裴珩对襄平侯是有些愧疚的。 襄平侯年轻时都在外陪他打江山,战场刀剑无眼,脑袋都拴在裤腰带上,根本不敢成家。 后来岭南战事结束,襄平侯回京述职,本想让他享福,可他根本闲不住,又自请去了北伐。 立下赫赫战功的同时,腿上又留下了暗疾,如今只能待在府中。 一来二去,这婚事也就耽误到了现在,如今连个妾室都没有,裴珩总觉得对不住他。 当初这个婚事,便是裴珩下旨赐婚。 宁平是他最疼爱的妹妹,襄平侯是他最信任的兄弟,两人又郎才女貌,这门亲事怎么看都很完美。 只是裴珩万万没想到。 他本以为宁平只是被他惯得骄纵了些,结果却如此荒唐! 别说宁平郡主自己没脸面对襄平侯,裴珩自己都觉得羞愧不已。 因此,对于襄平侯要退婚的决定,裴珩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多谢陛下成全!微臣告退!” 襄平侯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宁平郡主一眼,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裴珩睨着下首的宁平,道:“还没想好,朕就替你做主了。” 宁平立马哭喊道:“陛下,宁平不要和亲!” 刚到外面的顾北辰听见了这句话,表情微变。 宁平郡主也在里面? 陛下不是向来很疼爱宁平吗?怎么会让宁平和亲? 顾北辰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他穿着一袭儒雅的白衣,却比当初清瘦了许多,对于帝王突如其来的召见,他十分惶恐,一路上忐忑不已。 顾北辰规规矩矩地站在御书房外,吹着寒风,等太监进去通传。 就在这时,一位嬷嬷比他先进去了。 这是温太后身边的老人,容嬷嬷。 容嬷嬷是来传太后口谕的。 “宁儿幼年丧父丧母,身世可怜。说到底,宁儿酿下大错,是哀家管束不力,陛下要怪,就怪哀家。” 裴珩眯起眸子,没说话。 容嬷嬷接着说:“还请陛下看在哀家和宁儿父亲的面子上,从轻发落,保留她的郡主之位。” 宁平郡主也是镇国公府荣耀的象征,若是就此失去了郡主之位,镇国公府也会被人耻笑。 温太后顾及的终究还是镇国公府的满门荣耀。 传完口谕,容嬷嬷才弯下腰,说道:“陛下,太后娘娘因为宁平郡主的事,一病不起,陛下得空就去看望太后娘娘吧。” 这是用孝道压他呢! 裴珩心下冷笑。 宁平郡主忍不住大哭出声:“姑母,宁儿知错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她就知道,姑母不会不管她的! 宁平郡主的哭嚎声太大,把许青栀吵醒了。 她示意白薇扶自己起来。 “可有结果了?”许青栀问。 白薇脸色难看:“小主,太后那边来人为郡主求情了,陛下还没发话呢。” 白芷看到许青栀苍白的脸色,忍不住攥紧拳头,不甘心道:“小主,您说陛下会为了您忤逆太后吗?” 第92章 废去郡主之位 若是陛下因此妥协,只给了宁平郡主一个不轻不重的处罚,那她们小主岂不是白白受苦了? 这个问题,许青栀也不好回答。 说到底,君心难测。 哪怕裴珩待她有一丝真心,可是作为帝王要考虑的事情太多,情爱和女人永远是排在利益后面的。 更何况以如今裴珩对她的宠爱,还没有深刻到能让他为自己放弃一切的程度。 可即便如此,许青栀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希望裴珩能选择她。 “对了小主,顾北辰也来了。”白薇轻声道。 方才许青栀昏睡时,白薇一直贴在门后偷听,外头什么动静都没有躲过她的耳朵。 闻言,许青栀垂着眼,纤长的睫毛在眼睑打下一层淡淡的阴影,眼底掠过一抹杀意。 外头还真热闹啊。 许青栀心生一计。 她不该对男人抱有任何期待,她必须得做些什么! 这一次,她必须要宁平感受到疼,让宁平知道惹到她的代价! 还有顾北辰,也别想好过! 许青栀低声道:“白芷,你不是会针灸吗?想办法,让我现在吐血!” ...... 裴珩是想废掉宁平的郡主之位,可温太后出现的太不是时候。 大南朝以孝治天下,温太后是知道如何拿捏他的。 可若是不严惩宁平,那小女子会失望的吧。 就在裴珩犹豫不决时,白芷从内室跑出来,慌张道: “陛下,不好了,小主吐血了!” 裴珩脸色一变,当即起身往内室走去。 宁平郡主的哭声顿住,满眼怨毒地看向内室的方向,指甲掐进了肉里。 她暗自想道,等风头过去,她一定要让许青栀死无葬身之地! 裴珩一踏入内室,就看到地上鲜红的血迹,十分刺目。 他心头一紧,疾步过去,轻柔地扶住了许青栀。 “枝枝,你怎么了?” “快宣太医!” 贺榆又来了一趟。 裴珩握紧许青栀的手,神色紧张:“不是说姝贵人的身子没有大碍吗?为何突然吐血了,你到底行不行!” 贺榆腾出手飞快地抹了额头的冷汗,惶恐道:“这......陛下息怒,小主的脉象突然变得紊乱,应该是忧惧过度,气急攻心所致。” 许青栀仍在半昏迷的状态,嘴唇被鲜血染红,衬得脸色愈发苍白,几近透明。 贺榆小心翼翼道:“兴许是小主睡梦中梦见了什么,或是听见了什么,所以才......\" 裴珩闻言,温柔地看向许青栀,替她掖好被子。 “朕知道了。” “贺榆,你留在这里,务必照顾好姝贵人。” 贺榆恭敬道:“微臣遵命。” 白芷和白薇目送帝王出去,成败在此一举了! 顾北辰依然站在御书房外候着,大门紧闭,看不见屋里的景象。 他刚才花了点银钱,已经从小太监口中得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宁平郡主跟他有个孩子,而襄平侯是来退婚的。 顾北辰只觉得两眼一抹黑。 荒谬。 顾北辰的心情十分复杂。 看来帝王召见他,是要兴师问罪的。 顾北辰从未想过把温宁娶回家,但事已至此,为了减少帝王对他的不满,只能主动提出把人娶回去。 往好处想,温宁是郡主,地位高贵,还是有利可图的...... 顾北辰正这般安慰自己,紧接着,便听见了帝王对宁平的审判。 “王德全,传朕旨意。” “温宁贵为皇室宗亲,享尽尊荣,却不思恭顺,行事乖张,屡犯大忌,枉顾国法,朕念及皇室颜面,已多次宽宥,可其不知悔改,愈发肆意。” “朕身为天下之主,不能因私废公。即日起,废去温宁郡主之位,褫夺封号,削去一切待遇,以儆效尤!” 顾北辰脸色变了。 温宁也傻眼了。 裴珩盯着温宁,冷声道:“朕看在太后的颜面,不收回郡主府,你可以继续住在里面,但是,不得再以皇室宗亲自居。” 说罢,裴珩看向容嬷嬷,淡声道:“想必太后也会赞同朕的。” 容嬷嬷看帝王心意已决,也不再劝说什么,对温宁叹了口气,躬身退下。 温宁没想到,裴珩连太后的话都不听了。 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了...... 温宁脸色惨白,心里一阵后悔,早知如此,她就不去招惹那个姝贵人了! 这样她或许还能保住郡主之位。 裴珩道:“温宁,你可有异议?” 温宁看着裴珩神色冰冷的样子,她便知道,自己彻底失去了帝王的偏爱。 她再也不能放肆的唤他表哥了。 温宁不敢再闹下去,额面点地,嗓音发颤:“民女没有异议,谢陛下开恩!” 这时,太监进来通传:“启禀陛下,顾北辰已带到。” “让他滚进来。” 顾北辰故作镇静,真的滚了进去,然后扑通跪下,“微臣参见陛下!” 帝王冰冷的声音落下:“抬起头来。” 顾北辰应声抬头,额角滚下一滴豆大的冷汗。 御书房静得针落可闻。 裴珩锐利的眼神刺向他。 天子威仪岂是他这种普通人能承受的,在帝王的注视下,脑袋瞬间一片空白,连进门前打好的腹稿都忘了个精光。 顾北辰虽抬头,却依旧不敢直视帝王,始终低垂着眼。 “你可知,朕唤你来,所为何事?” 顾北辰咕嘟一声咽了咽口水:“微臣......微臣知道,还望陛下恕罪,微臣愿意给郡......温姑娘一个名分。并保证,从此只有温姑娘一个正妻,绝不纳妾。” 温宁虽然已经不是郡主,却也是温太后的亲侄女,背后还有镇国公府这座大山,不是顾北辰能欺负的。 温宁嫁给他,是低嫁。 地位不平等,顾北辰当然要把姿态放到最低。 裴珩单手支着下巴,视线扫向温宁:“你呢?” 温宁自然是不愿低嫁的,但事到如今,她只能嫁给顾北辰,才能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她满心不甘地瞪了顾北辰一眼。 “民女愿意。” “你不愿也得愿,否则你以为你还有更好的选择么?”裴珩语气讥讽。 温宁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的,唯唯诺诺。 裴珩:“既然有了孩子,那就三日后成婚罢,也算是给你姑母一个交代了。” 顾北辰在心里松了口气,正要谢恩,帝王又开口了。 “不过,你们两个如此胡来,害得太后一病不起,朕很是心痛啊。” “顾郎中。” 顾北辰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微臣在。” 裴珩从宝座上起身,缓步走到顾北辰面前。 看着眼前的明黄缎绣云龙朝靴,顾北辰瞳孔骤然缩起,冷汗直流,不敢抬头直视天颜。 “礼部郎中顾北辰,身负礼教宣扬之责,却做出有违伦理纲常之举,所作所为,令人不齿,败坏朝廷风气,朕断难容忍。” “即日起,削去你礼部郎中一职,贬为国子监主簿,罚俸一年!” 国子监主簿是从八品,芝麻点大的小官,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顾北辰的心,沉入了谷底。 他以为这就完了。 下一刻,帝王又开口了。 “来人,打断他一条腿。” 裴珩不能对温宁如何,难道还动不了区区一个顾北辰么? 顾北辰闻言大惊失色,猛地抬头看向帝王。 然而,裴珩留给他的只有一个冷肃的背影。 大南朝有明文规定,四品以上官员,身体不得有残疾。 若是被打断一条腿,他这辈子都别想封侯拜相了! “不,不要,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顾北辰疯狂磕头。 第93章 顾北辰被打断腿 顾北辰一边磕头,一边朝温宁使眼色,希望她能为自己求情。 然而,温宁却置之不理,只是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毕竟如果不是因为顾北辰,她也不会这么惨了! 眼看温宁竟然要袖手旁观,顾北辰感觉透心凉,眼中不由得浮现出怨怼之色。 他只好大喊道:“陛下!” 顾北辰泪涕横流,恸哭道:“微臣当初都是被郡主逼迫的,微臣也不想啊!还请陛下宽恕微臣!” 他绝对不能被打断腿,沦为一个残废! 顾北辰这番话,是彻底将温宁得罪了。 她恶狠狠地瞪着他,就要上前刮花他的脸:“顾北辰,你怎能这么说?当初分明是你主动来找我的!现在装什么正人君子!天底下怎会有你这般厚颜无耻之徒!” 温宁是自以为是了些,却并不愚蠢,她当然知道顾北辰是为了攀高枝,所以才接近、讨好自己。 但她向来不在乎这一点,反正只要是能让她高兴的男人,她都很乐意赏对方好处。这本就是一场交易。 可是,如今顾北辰竟在帝王面前将自己塑造成清白无辜的形象,反说她是恶人,温宁忍无可忍! 帝王面前不得放肆,幸好宫人眼疾手快,连忙把温宁拉住了。 可温宁还是脱下一只鞋,砸到了顾北辰头上。 “顾北辰,你简直不要脸!”温宁破口大骂。 外头的动静太大,传到了内室。 许青栀靠在床头的软枕上,喝着白芷递来的药,嘴角弯起细微的弧度。 狗咬狗,可真有趣啊。 顾北辰的额头被花盆鞋底砸得肿了大包,但他顾不上这点疼痛,还在求帝王开恩。 殊不知,裴珩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被逼的,也懒得听他解释,只觉得聒噪得很。 帝王身边的人都很有眼力见,王德全立马道:“成何体统,还不快拖出去!” 御前侍卫立即堵住了顾北辰的嘴,将他拖了出去。 不一会儿,御书房外便响起了顾北辰撕心裂肺的惨叫。 ...... 温宁丢下顾北辰,直接去了慈宁宫找温太后。 顾北辰独自一人,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走在宫道上,身体的疼痛远比不上今日所受的屈辱带来的痛苦。 他原本已经勾搭上了林太傅之女,都准备好提亲了,计划进行得好好的,结果却...... 顾北辰死死咬牙,心里对温宁的恨意和不满,大过了一切! 如果不是因为温宁,他又怎会被贬,又怎会落得个残疾的下场?! 如今还不得不把她娶回去,像供祖宗一样供着这个女人! 顾北辰想想就厌恶得作呕。 宫道的地砖结了一层薄冰,好几次险些滑倒,他不得不更加小心。 从御书房到宣阳门的路很长,顾北辰又走得极慢,临近傍晚,才走了一半不到。 皇宫里的消息都传得极快,宫人们路过他身边的时,都不由得露出鄙夷的眼神。 顾北辰察觉到这些轻视,眼睛渐渐地红了,飞快地抹了把脸。 这时,身后有一个四人抬的暖轿正缓缓靠近,旁边还有宫女跟随,阵势不小。 暖轿四周有帷幔遮蔽,既防寒,又遮挡了绝大部分的视线。 顾北辰知道唯有一宫主位的娘娘才能乘坐暖轿代步,那么里面坐着的定是地位很高的妃子了吧。 只是不知里面坐着哪位娘娘? 以他现在的地位,谁都开罪不起。 顾北辰已经站得很靠边了,在暖轿经过眼前时,他停下步子,按礼节还需退后半步。 随即低下头,双手抱拳行作揖礼。 “下官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暖轿缓缓停下。 白芷捂嘴偷笑,“大人说错了,咱们小主是姝贵人,不是娘娘。” 顾北辰眼中划过诧异。 一个贵人,怎能享受如此殊荣?这不合规矩吧? 不过合不合规,也不是他能置喙的。 顾北辰心下了然,看来对方是帝王的宠妃,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宠妃! 既然知道对方是谁,自是要再行一次礼,身体微微前倾,恭敬道: “原来是姝贵人,下官有眼无珠,给小主请安了。” 一道柔和平淡的嗓音响起: “顾大人无需多礼。” 好耳熟的声音,貌似在哪听过。 顾北辰忍不住抬眼。 可帷幔遮得很严实,他只能隐约看到女子优美的侧脸轮廓。 “顾大人,好久不见啊。”女子的嗓音娇柔,似乎含着笑意。 顾北辰越发觉得熟悉,他小心试探:“恕下官愚钝,竟忘了何时与小主相逢,还望小主莫要怪罪。” 暖轿里传来女子的轻笑。 “顾大人贵人多忘事,上次在避暑山庄相见,不过是匆匆一瞥,顾大人不记得也是情有可原。” 避暑山庄可谓是顾北辰最不愿回想的一段记忆了。 但顾北辰并不记得自己跟帝王的妃子有过接触,这姝贵人说他们只是匆匆一瞥,难道...... 顾北辰猜测,当时宴会上妃嫔众多,他坐在末流的位置,也许是他相貌出众,所以引起了这位宠妃的注意。 说不定,对方对他是有一丝好感的,正是这样,才特地停下跟他打招呼? 思及此,顾北辰不由得挺直腰杆,露出春风拂面的招牌笑容。 “下官实在惭愧,不过能再次与小主相遇,实乃下官之幸事,往后定不敢再忘。” 对方毕竟是帝王的宠妃,他一个外男自然要保持距离,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立马收回了眼神。 一副恭谦有礼的样子。 透过帷幔,看着当初活埋自己的男人,许青栀捏紧了扶手,露出一抹冷笑,语气却温柔似水。 “如此最好。顾大人,后会有期。” “下官恭送小主!” 顾北辰直起身子,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恰在这时,一阵风拂过,掀起帷幔的一角。 女子的眼眸勾魂夺舍,眼角的朱砂痣更是娇艳欲滴,与记忆中的一双眼眸逐渐重合。 顾北辰登时愣住,胸口传来心悸的感觉。 怎会是她? 当初在避暑山庄赠予他手帕的女子!!! 绝对没错,就是她! “小主且慢!” 顾北辰一时过于激动,竟忘记自己断了条腿,刚迈出两步就摔了个狗啃泥! 疼得脸色煞白。 暖轿再次停下。 在许青栀的示意下,太监上前扶起顾北辰。 “顾大人还有何事?”白芷问道,眼神有几分探究。 顾北辰顿时清醒过来,想起了自己是身处何处,而对面的人又是何等高贵不可侵犯。 于是乎,他咽了咽口水,改口问道:“下官是想问,这是小主遗落的吗?” 顾北辰手里拿着一方水蓝色的软帕。 第94章 顾北辰的脑补 许青栀微微眯起双眸,她没想到,顾北辰还留着这个东西。 许青栀没说话。 白芷便含笑开了口:“顾大人说笑了,这怎会是我们家小主掉的呢?” 许青栀的沉默,让顾北辰更加肯定,这就是她的东西! 当然,他知道大庭广众下,对方定然不会承认。 顾北辰得到了答案,也不纠缠,退后了半步:“既然如此,下官就不打扰小主了。” 目送暖轿远去,这一瞬间,顾北辰想了很多。 当初他一直怀疑这帕子有问题,是害他殿前失仪的元凶,可是后来不管他怎么查,都没有查出问题,便打消了疑虑。 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那名神秘女子的身份竟会如此特殊,难怪他怎么查,都没有找到这个人! 对方是帝王的宠妃,更没有害他的必要了! 顾北辰心底涌现出欣喜若狂的喜悦,不由得摸了摸自己俊秀的脸,看来他这张脸还是有用的! 姝贵人是帝王的宠妃,虽然还只是贵人,但今后封嫔位、乃至妃位,都指日可待! 他的翅膀已经被帝王折断,但是他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妹妹。 没错,顾北辰已经决定将顾念送入宫。 开春后就是三年一度的选秀,届时就是把顾念送进宫的机会。 顾念一直想入宫成为帝王的女人,他便成全她,到时候再让顾念投靠姝贵人这座靠山,他们顾家还是有飞黄腾达的机会的! 如今要做的,就是等和忍。 许青栀并不知道顾北辰脑补了什么,若是知道了,定会笑出声来。 ...... 顾府。 宫里的太监比顾北辰先一步到,宣读完赐婚的圣旨就离开了。 得知顾府要迎娶镇国公府的姑娘,王氏高兴得合不拢嘴,唯独顾念觉得有些反常。 圣旨上说的温氏女温宁,不就是宁平郡主么?为何太监不直接说是郡主呢? 而且太监的态度也很冷淡,一点也不热情。 王氏可没有想这么多,她只知道镇国公府是名门望族,是他们顾家高不可攀的存在,如今却能娶镇国公府的姑娘,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王氏在顾府门前徘徊,终于等到了顾北辰回来的马车。 她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上前迎接,大嗓门高声道: “瞧瞧,我儿就是有出息,都可以娶郡主了!” “有了郡主帮衬,我儿今后的仕途定会一片坦荡顺遂!”说着,一只手还夸张地摆动起来,满脸骄傲之色。 顾北辰强忍痛意,从马车上下来,家仆心疼地扶着他,“爷,小心些。” “娘,您别显摆了,哥好像受伤了!”顾念赶紧提着裙摆过去。 王氏这才收起了表情,惊了惊。 王氏立马缠着问顾北辰发生了什么,顾北辰脸皮薄,只说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 王氏还是很担心,赶紧唤来了大夫。 大夫摇了摇头,“老夫人,大爷这腿是不行了。” 王氏不明白:“什么叫不行了?” 大夫说:“骨头断了个彻底,今后只能拄着拐杖走路了。” 王氏两眼一黑,当场就晕了过去。 王氏便被抬了下去。 顾念的疑虑更重了,不小心摔一跤,能把腿摔断?肯定另有隐情! “阿兄,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们?” 顾北辰坐在椅子上,看向顾念的目光变得幽深起来,没说话。 顾念又追问:“陛下为何突然把郡主赐给你?” “她不是郡主了。” 反正也瞒不住,不如直说了。 顾念震惊道:“怎么就不是郡主了?发生什么事了?” 顾北辰叹了口气,便将他和温宁有个孩子的事情说了。 顾念更震惊了,捂着嘴感叹:“老天爷啊!”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不该问的别问。”顾北辰冷下脸,转移了话题,“过几日我找个嬷嬷来教你礼仪,你准备准备,等开春了去选秀。” 顾念原本还处在顾北辰突然有个孩子的震撼中,一听她要参加选秀,注意力立马被转移开了。 顾念兴奋道:“真的吗?我可以进宫了?!” “能不能进宫,不是我一人说了算。总之,你好好准备,顾府的希望,全都系在你一人身上了。” 顾念眉飞色舞道:“我一定不会辜负阿兄的期望!” 打发了顾念,终于清净下来。 屋里只剩下顾北辰一人。 他疲惫的瘫坐在卧榻上,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双摄人心魄的美眸,挥之不去。 于是取出藏在深处的手帕,放在鼻尖下轻嗅。 软帕上的幽香虽然已经淡了许多,却还是让他印象深刻。 真奇怪,分明没有说上几句话,却总是忘不掉她。 顾北辰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弧度,他对帷幔后的那张脸是越发好奇了。 但愿还有相见的机会吧。 ...... 许青栀寒气入骨最严重的地方是双腿,于是帝王便格外开恩,允许姝贵人今后都可以乘坐暖轿出行。 这样的殊荣,绝对是开了后宫的先例。 谁不知道,唯有嫔位以上才能乘坐轿辇,若是十分受宠的贵人,偶尔赏赐一次也就罢了。 可帝王竟下令让姝贵人今后都可以用轿辇代步,这样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妃嫔们都在猜测帝王的心思。 说不定帝王已经有了打算擢升姝贵人为嫔位的想法,所以才提前让她享受了这份殊荣呢! 一时间,许青栀又成为了妃嫔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赵贵妃得知这个消息时,也妒忌得不行,摔坏了一个西域进贡的瓷杯。 “当初本宫还是贵人时,被容妃那个毒妇罚跪在钟粹宫外,当时的天也是这么冷,冷得刺骨。” “本宫的腿从此便落下了病根,一到换季就会疼得睡不着觉,陛下不是不知道。” 赵贵妃红了眼:“可是陛下只是哄了本宫几句话,连一乘轿子都没赐给本宫!凭什么那个狐媚子,能得到本宫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陛下是真心疼她啊!”赵贵妃流下眼泪,咬着牙说了这句话,将精致的红色里衣揉得满是褶皱。 慧心满脸心疼,安慰道:“娘娘,不管陛下多么宠爱姝贵人,她都威胁不了娘娘您的地位。她还是要仰仗娘娘的鼻息过日子呢。” 赵贵妃闻言冷笑一声,狠厉道:“那是自然!她不过是本宫脚下的一条狗,本宫让她活,她便能活!本宫要她死,她就得死!” 如果不是留着许青栀还有大用,她真想杀了对方! 入夜,枕云阁灯火通明。 白芷伺候许青栀洗漱,一边替她绞干头发,一边说道:“小主,您说顾北辰会不会起疑心了?” 许青栀往肌肤上涂抹精油,淡淡道:“不会。” 许青栀之所以如此笃定,除了了解顾北辰的性格外,还有最主要的一点。 那就是在顾北辰看来,许青栀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就算她现在就站在顾北辰面前,对方也不敢相信她就是曾经被自己亲手活埋的发妻。 因为在他的观念里,他以为的许青栀,绝对没有本事成为帝王的宠妃。 他宁愿相信天底下真的存在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不会相信许青栀还活着。 更何况他杀人在先,就算有所怀疑,也只能深藏于心。 他躲着她还来不及,哪里敢做些什么。 白芷握了握拳头:“今天看到他那狼狈的模样,还真是痛快,哼,恶有恶报!” 许青栀勾着一缕长发,“这点报应怎么够呢?远远不够。” 她要的是顾北辰和温宁都生不如死。 白芷有些担忧道:“顾北辰娶了温宁,貌似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温宁是镇国公府的女儿呢,那个坏男人娶了温宁,岂不是等于得到了镇国公府的支持? 许青栀自然知道白芷在想什么,不由得笑了:“怎么不算好事?他被陛下打断了腿,等于断了前程,镇国公府又不傻,怎会浪费精力去扶持一个废物呢?” “温宁嫁过去,只会将顾家闹得鸡飞狗跳,家宅不宁,等着看吧。” 许青栀已经写信让沈父在顾家安插眼线,没多久就能得到顾家的消息。 白芷知道自家小主看得一向很准,顿时放下心来,也不提这些晦气的人了。 “陛下今日这般心疼小主,心里一定是有小主的。奴婢猜陛下今晚肯定会来看望您,让奴婢给您上妆吧。” 谁知许青栀却说:“他不来才好呢。” 白芷愣了愣:“小主这是何意?” 第95章 赵贵妃劝谏帝王 许青栀:“陛下给我这么大的荣宠,与我而言是好事,亦是坏事。眼下那些妃子得了消息,定会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尤其是赵贵妃。” 虽说她跟赵贵妃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她看得出来,赵贵妃对帝王一往情深,比起权势,她最在乎还是帝王的心。 白芷给许青栀梳着长发,点点头:“这奴婢知道,但小主为何不希望陛下看望小主呢?” 后宫的女子不都希望帝王能多来自己寝殿吗? 这时,白薇替许青栀回答了。 “傻白芷,小主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你脑子还没转过弯呢。” “陛下为小主开了先例,且不说其他妃子如何,赵贵妃如此掐尖善妒,定会对小主产生不满,若是陛下今夜还亲自来看望小主,就会将小主推向风口浪尖。” “所以小主才不希望陛下来呢。” 许青栀虽然没有开口,却微微颔首,白薇说的不错。 倘若帝王今晚召幸了别的妃子,便能证明一点。 他心里有她,所以才在乎她的安危。 白薇染了风寒,说话时鼻音很重,站的位置也离许青栀很远,说完还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许青栀关切道:“怎么你也病了?既然身子不适,就好好休息,我这又不缺人伺候。” 白薇有些头昏脑涨,答道:“奴婢没事——阿嚏!” 白芷皱了皱眉,走上前摸她额头,“都发烧了,还没事呢?赶紧回去躺着,待会我给你煮点药。” 白薇故作坚强道:“我真没事,你别小题大做。” “别硬撑了,要是把风寒传染给小主,我可饶不了你!” 许青栀也道:“把身子养好才是关键,你可是我的左膀右臂,快去歇着吧。” 白薇闻言,这才没有坚持,恭敬地行了个礼:“多谢小主关心,奴婢先退下了。” “好了,走吧走吧,你的脸都可以煮鸡蛋了。”白芷推着她往外走。 没多久,白芷便回来了。 许青栀问道:“她如何了?” 白芷一边往炉子里添炭火,一边说:“喝了药,已经睡过去了。这天怪冷的,一不小心就会受寒,枕云阁都病倒两个人了呢。小主本就病了,更要多注意身子才是。” 许青栀晋封贵人后,内务府又送了两名宫女和两名太监过来。 如今枕云阁总共有七名宫女,四名太监。 这些新人,许青栀都敲打过一番,看着都是老实本分的,但究竟有没有问题,还需要用时间来验证。 按惯例,新来的人都不得入内室伺候,白薇病了之后,许青栀身边就只有白芷和灵莺了。 灵莺将床铺好,问道:“小主可要现在安置?不等陛下了?” “不。”许青栀狡黠地笑道,“我要让他知道,我在等着他。” 许青栀坐在卧榻上,身上盖着柔软的毯子,耐心地等待消息。 没多久,小德子就进来禀告:“小主,陛下摆驾去了翊坤宫。” 许青栀脸上露出难过失望的神色,“知道了,退下吧。” 小德子瞧了眼,便退了出去:“奴才告退。” 小德子走后,许青栀脸上哪里还有半点悲伤,嘴角都翘了起来,眼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白芷,可以熄灯了。” “是,小主。” ...... 翊坤宫。 赵贵妃心中实在难受。 帝王来看望她时,忍不住对帝王使了点小性子。 以往她吃醋时,也会使小性子,不过都拿捏得都恰到好处,不会让帝王感到厌烦。 看她娇俏生动的模样,裴珩也乐意哄她几句,赵贵妃便高兴了,这也算是两人之间的情趣。 但是今晚,赵贵妃深受打击,裴珩像以往那样哄她,她也没给个好脸色。 裴珩漆黑如墨的眼眸中隐隐浮现出不耐烦。 他本就是坐拥一切的帝王,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想法,如果不是考虑到那小女子的处境,怕她被赵贵妃为难,他也不会特地来一趟翊坤宫了。 面对宠爱的妃子,他可以接受对方偶尔的任性,但若是蹬鼻子上脸,他可就不高兴了。 如果眼前之人的不是赵婉儿,而是别的妃子,早就被他打入冷宫! 慧心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又着急得很。 娘娘糊涂啊!怎么能真的对陛下摆脸色啊! 好在赵贵妃也意识到自己过头了,立马软了语气。 “臣妾知道陛下心疼姝贵人,可是那样不合规矩,臣妾是担心他人会议论陛下,说陛下色令智昏,不顾宫规。” “而且这对姝妹妹也不好呀。保不齐,已经有人在说姝妹妹狐媚惑主了。她根基尚浅,人又胆小,若担了这样的罪名,怕是承受不住啊。” “就怕陛下的好心,会害了姝妹妹。” 赵贵妃这番话实在高明,句句都是在为别人着想,直接将小家子气转变为善解人意了。 最主要的是,她说的不无道理。 裴珩缓缓转动着玉扳指,似乎听进去了。 赵贵妃瞧着他的神色,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忧虑:“臣妾是建议,在姝贵人病好之前,可以享受陛下的恩典,乘软轿出门,待病好后,便不得如此。” 裴珩看了赵贵妃一眼。 赵贵妃亲自给他斟茶,柔声道:“这样既符合宫规,免去那些不必要的非议,也可彰显陛下的仁爱之心。” “姝妹妹为人聪慧,识大体,又颇有本事,今后封了嫔位,就能顺理成章的享受这些待遇了,不急于一时。陛下您说呢?” 赵贵妃这番话也是在试探帝王,看对方是否有提拔许青栀的心思。 然而为君者最忌讳他人妄图揣测自己的想法。 裴珩垂眼喝茶时,眸光一冷:“朕一言九鼎,既是决定好的事,便不会收回。” 赵贵妃面色一僵。 合着她白白浪费这么多口水了? 但转念一想,她都将利害说得这么明白了,尤其是对许青栀而言,弊大于利,可是陛下却还是一意孤行。 这岂不是说明了,陛下其实并没有很在乎许青栀? 说不准,陛下对姝贵人这么好,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呢? 果然帝王下一句话就印证了赵贵妃心里所想。 裴珩垂眸轻轻吹了吹茶水里的茶叶,缓声道:“朕也是看在你的份儿上,才格外开恩。朕以为姝贵人平日与你最为亲近,朕这个决定,你应当是最支持的。” 赵贵妃闻言,眼底的阴霾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喜形于色。 陛下果然还是最爱她的! 赵贵妃直接换了副嘴脸:“臣妾当然也是心疼姝妹妹的,得知姝妹妹被郡......温宁欺辱,臣妾是担忧得饭都吃不下呢!” “只是臣妾考虑得比较多,并不是对陛下的决策有异议。” 如果是真担心,怎会连派人探望的功夫都没有? 第96章 帝王丢下贵妃 裴珩也没有戳穿她,淡淡道:“祖训有言,妃嫔无子嗣不得封嫔,姝贵人封嫔之事,还言之过早,以后再说吧。” 虽然赵贵妃希望许青栀能尽快升到嫔位,成为她手里的一把好刀,但她又十分矛盾,不希望帝王太过宠爱对方。 眼下看清了帝王对许青栀的态度,赵贵妃便安心了许多,心里对许青栀的不满也消除了。 裴珩看了她一眼:“至于那些乱嚼舌根之人......朕许你掌管凤印,统摄六宫,你若是管不过来,朕可以挑几个适合的人选,替你分忧。” 赵贵妃怎会允许有人分她的权? 忙说道:“陛下多虑了,臣妾管得过来的。臣妾保证,若是发现有谁搬弄是非,绝不姑息!” 裴珩温柔地握着她的手:“如此甚好。” 赵贵妃已经忘了自己的初衷是让帝王收回成命。 她深情款款地注视着裴珩,满心满眼都是他。 裴珩看着她的脸,温声道:“贵妃似乎越发娇艳了,比初入宫时还要鲜艳美丽,试问,满宫何人能及朕的婉儿呢?” 说到最后,裴珩脑海中浮现的竟是那小女子柔媚的身姿,眼里的热切便真切了几分。 赵贵妃脸颊泛起薄红。 帝王的情话,赵贵妃听了不知多少。 可不论裴珩说多少遍,赵贵妃都不觉得腻,哪怕一句话翻来覆去的说,她也觉得常听常新。 她像一滩水般,扑到帝王怀里,娇羞道:“陛下~您又打趣臣妾了。” 她才食用了紫河车还有息肌丸,肌肤自然吹弹可破,宛若娇花。 能得到裴珩这句话,她受的那些罪,一切都值了! “陛下,安置吧。”赵贵妃勾着裴珩的腰带,撩拨之意很是明显。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裴珩眼里的温度逐渐冷却,“朕近日忙于国事,实在疲惫,早点歇息也好。” 赵贵妃听出他是在委婉拒绝跟自己亲热,也不恼。 方才陛下看她的眼神分明动了情,说明陛下也是想的,只是的确太累了吧。 尽管还有点失落,但龙体为重,赵贵妃温柔地说:“那臣妾伺候陛下更衣。” 当皇宫归于寂静时,乌云在头顶汇聚,雷云滚滚。 夜半三更时,一道紫色雷电划破夜空。 雷声大作,震耳欲聋! 谁知身旁的男人突然起身,赵贵妃心中一惊,也跟着坐起来,掀开床幔,鞋子都没顾得上穿,就追上了上去。 “陛下,您去哪?” “陛下,别走!” 裴珩却不理她,披上一件斗篷就匆匆离开了翊坤宫。 赵贵妃怔愣在原地,嘴里喃喃道:“陛下,您怎么能丢下臣妾呢......” 慧心匆忙掌灯进来,看见贵妃瘫坐在地上,脸色一变,疾步过去:“娘娘!” 慧心将赵贵妃扶到了床榻上,看着赵贵妃忧伤的表情,满眼担忧:“娘娘别伤心了,说不定陛下是因为别的事才走的。” “不,本宫了解他,陛下这种时候离开,定是为了哪个狐媚子。” 赵贵妃摸着床榻内侧的余温,脸颊缓缓贴了上去,闭上双眸,眼角含着泪意。 “陛下从来没有这样过。” 妩媚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狠狠将床单揉作一团,厉声道:“给本宫去查,陛下究竟去了哪个狐媚子的宫里!!!” ...... 自从捡回一条命后,只要一打雷,许青栀就容易梦魇。 雷雨天,顾北辰那张温润如玉却又无比狰狞的脸,仿佛就在眼前。 “好夫人,有你这个垫脚石,我的青云路怎会断送呢?郡主答应给我补偿,杀了你,我就能升官!” “栀栀啊,一日夫妻百日恩,就当是为了夫君的仕途,最后做一次牺牲吧!” 一把冷硬的铁锹拍中她的脑袋,泥土湿润的气息涌入鼻腔,空气里满是冷意。 “埋了吧——” 宛如阎王索命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阴魂不散。 许青栀挣扎着想要醒来,可身体却仿佛被人控制,怎么都动弹不得。 身上越来越沉,许青栀逐渐喘不上气。 窒息感从四面八方袭来。 仿佛有一根绳子,死死勒住了她的脖颈...... 不!不是梦! 是真的有人要活活勒死她! 许青栀骤然睁开双眸,与黑暗中一双阴狠狭长的眼睛对视,顿时骇然不已。 “救——” 对方蒙了面,正站在床头,用一根麻绳勒住许青栀的脖颈,握住两端用力往后拉! 许青栀的呼救声被堵在喉咙。 “去死吧!”沙哑的嗓音里满是杀意。 是个太监! 许青栀双手用力抠住喉咙,两条腿剧烈挣扎起来,被子滑落到床下,凌乱不已。 是谁要杀她?! 是太后,容妃,还是赵贵妃? 亦或是宁平郡主? 屋里一片漆黑。 窗外电闪雷鸣,狂风呜呜作响。 枕云阁的下人都不知去哪了。 很快,许青栀脸色泛青,脖颈被勒出了一道极深的痕迹,隐隐透着一丝血腥味。 越是濒临死亡,她的脑子越是清醒,于是改变策略,趁对方低头时,反手扯下脸上那块黑布! 对方惊了惊,手头一松,许青栀便找准时机挣脱开,往床下一滚。 长发散落,大口喘息。 “找死!” 脚步声逼近。 许青栀头皮一紧,连忙爬起来往外跑。 一边弄倒屋里的烛台、摆件,把动静闹大,一边扯着嗓子,嘶哑地大喊。 “救命!救命啊——” 背后之人紧追不舍,嚣张道:“陛下去了翊坤宫,没有人会来救你的,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要怪,就怪你惹了不该惹的人!” 正当许青栀跑到门口,要拉开门时,那条索命的绳子再度缠住了她的脖颈,将她往后拖! 许青栀眼里浮现出绝望。 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许青栀闭了闭眼,握紧藏在袖口下的簪子,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 砰——! 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顷刻间,寒风裹挟着潮气灌了进来,涌入一丝光亮。 许青栀脸颊边的发丝被吹乱,不由得眯起眸子,悄然收起袖中的底牌。 周遭的喧嚣仿佛瞬间凝固。 一个高大又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外,而男人身后站着一排带刀侍卫。不是裴珩又是谁? 杀手明显慌了,皇帝不是去了翊坤宫吗?怎会出现在枕云阁?这不合理! 杀手故作镇定道:“别过来,再过来我杀了她!” 许青栀被绞着脖子,无法开口,只能无助地看向裴珩。 男人冷峻的神色一半隐匿在阴影中,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看对方,“你在威胁朕?” “朕最不怕的就是威胁,放了她,朕留你全尸。” 第97章 幕后真凶 侍卫给帝王递上了一把弓。 裴珩抬起手中的弓箭,眯起凤眸,拉弓。 枕云阁已经被皇家侍卫团团包围,杀手知道事到如今,自己无论如何也活不了了,干脆跟许青栀同归于尽! 低头看了许青栀一眼,拉着她缓缓后退,大喊道:“你害死了昭嫔娘娘,我要杀了你为她报仇!” 说着就要直接拧断她的脖颈! 许青栀攥紧手指,用力闭上眼,呼吸一紧。 千钧一发之际,闪电划破夜幕,利箭破空而来! 耳畔传来嗖的一声,刺中了身后之人。 脸颊沾到几滴温热的血,珊瑚耳坠啪嗒掉落在地,与此同时,身后响起重物倒地的声音。 许青栀松了口气,浑身松懈下来。 哪怕经历过死里逃生,再次面对这种事,还是不由得腿软。 裴珩一箭射穿了杀手的喉咙,将弓箭往侍卫手里一丢,大步走了过去。 许青栀颤抖着睁开眼时,男人高大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她面前,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枝枝莫怕,没事了。” “给朕查,此人都跟谁接触过!还有枕云阁的宫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尽管裴珩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镇定,但许青栀还是察觉到了他的手在微微发颤。 看来,他真的很害怕失去她。 许青栀眼眸闪了闪,这倒是个意外的收获。 收拾好情绪,脸上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感动,泫然欲泣道:“呜呜呜臣妾方才差点再也见不到陛下了,幸亏陛下来得及时。” 裴珩又何尝不庆幸?倘若他没有来,这小女子定会遭奸人杀害! 裴珩眼眸狠厉,低头看向许青栀时又瞬间变得温柔,轻叹一声:“朕知道你怕打雷,所以赶来了。幸好,朕来了。” 许青栀这才发现裴珩大半个身子都湿透了。 外面下了这么大的雨,他竟为了她冒雨赶来枕云阁,许青栀说不感动是假的,尤其对方还是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 但感动归感动,许青栀很清醒,她绝不会因为帝王表现出来的宠爱而迷失自我。 相反,她更加坚定了要争宠、夺权的决心! 因为倘若今天的她是个不受宠的妃子,那么裴珩绝不会出现,她将死得不明不白! 许青栀深吸一口气,真切体会到了深宫之险恶。 不过裴珩半夜丢下赵贵妃,跑到了枕云阁,只怕赵贵妃眼下恨不得杀了她。 裴珩对她的上心程度,貌似超出了她的预料...... “陛下身在翊坤宫,心里却惦记着臣妾,臣妾真是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陛下衣服都湿了,快换件干爽的衣服,别伤了龙体。” 裴珩看她脸都吓白了,还担忧他的身子,这小女子当真惹人怜爱得紧。 “朕没事,朕的身体好得很。” 裴珩轻拍她的后背,想到许青栀一天之内受了这么多罪,就心疼得不行。 他的枝枝如此善良,从不与人为恶,为何那些毒妇就是容不下她?! ...... 杀手的尸体已经被拖了下去,地上的血污也被清理干净,整个延禧宫都点上了灯。 出了这么大的事,丽嫔也拖着病体来了。 令人震惊的是,死了的杀手竟然是枕云阁新来的太监常泰! 常泰看着老实本分,众人都没想到他竟包藏祸心! 此人在枕云阁蛰伏许久,特地挑了雷雨夜掩人耳目,恰好白薇病了,白芷又去煎药,小德子被支开,寝殿只有灵莺一人看守。 常泰一记手刀,打晕了灵莺后便潜入内室行凶。 只是万万没想到,已经在翊坤宫歇下的帝王会突然前来枕云阁,只差一点,他就能得手了。 对方是有备而来,不管帝王身边的人怎么查,都没能查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只能查到常泰的确在长春宫伺候过,昭嫔死后,常泰就回内务府当个打杂太监,身份背景都十分干净。 但大伙都心知肚明,“昭嫔”只是个挡箭牌,背后真凶另有其人。 毕竟常泰在长春宫当差时,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洒扫太监,又不是昭嫔的心腹。 而且待在长春宫的时间又仅有一个月,哪来这么深厚的主仆情谊,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呢? 说是为昭嫔报仇,鬼才信呢! 许青栀大概猜出了背后之人是谁。 纵观整个后宫,能将事情办得如此周密,又出手快准狠的人,恐怕唯有慈宁宫那位“仁慈”的太后娘娘了。 谢太妃曾说,温太后是一个将家族荣辱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人。 白天帝王为了许青栀,驳了温太后的面子。最重要的是,帝王严惩温宁,等于是狠狠打了镇国公府的脸! 帝王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宠妃,折辱了镇国公府的颜面,以温太后的性子,绝不会善了。 温太后不能对帝王如何,但是想要弄死一个无权无势的宠妃,根本不需要顾及什么。 也许常泰从一开始就是温太后安插在昭嫔身边的暗棋,只是昭嫔不中用,丢了性命,这枚暗棋便留到了今天才有用武之地。 许青栀能想到的事,裴珩自然也想到了。 但眼下常泰已死,没有任何证据指向温太后,他也不能说什么。 常泰是内务府送来的,内务府逃不了干系。 内服务总管挨了二十大板,而昭嫔早就死了,裴珩只能将昭嫔的父亲贬职,又罚了枕云阁一应宫人三个月的月例后,此事就算了结了。 ** 一名太监左右张望,趁着夜色进到了慈宁宫,在掌事宫女浮若耳边说了什么。 浮若得了消息,给了点银钱打发后,只身进了太后寝殿。 这么晚了,温太后并没有睡。 她一副洗尽铅华的模样,阖眼跪在神龛前,手持一串油到发亮的佛珠,无比虔诚地默念经文。 浮若轻声走到太后身旁,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太后娘娘。” 温太后停下了喃喃低语,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嘴里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如何?” 浮若抿了抿唇:“陛下去了枕云阁,常泰被处死,姝贵人......只是受了点惊吓。” “被救下了啊。” 温太后放下手中的佛珠,叹息一声,似是惋惜,又似是别的什么。 浮若道:“是,陛下丑时从翊坤宫离开,去了枕云阁,常泰差点就得手了。” 本是万无一失的事情,谁都没有料到帝王会突然出现。 温太后看向神龛,有些怅然若失:“兴许是佛祖不希望哀家再犯杀孽。” 温太后抬起手,浮若见状,忙上前恭敬地扶起太后。 “太后娘娘,是否要再派人暗杀?” 温太后在后宫浸淫数十载,毫不夸张的说,到处都有她的暗棋。 只要她一声令下,便有无数人为她飞蛾扑火。 然而,温太后却摇了摇头。 “罢了,既然她逃过一劫,哀家便遵从佛祖的意思,暂且放过她了。” 最主要的原因是,这次失手已经引起了帝王的注意,姝贵人的防范也会提高到最大,再次暗杀的成功率不大,还很容易被抓住尾巴。 为了区区一个贵人伤了她与帝王的“母子情”,得不偿失。 浮若低下头:“太后娘娘仁善。” ...... 眼看许青栀没事,丽嫔宽慰了几句,便病恹恹的回了主殿。 一番折腾下来,天都快亮了。 风雨过后,天气似乎有转好的迹象。 裴珩原想留下,可许青栀却劝他回翊坤宫。 裴珩不解:“朕体贴爱妃,爱妃为何要将朕推向别的妃嫔?” 裴珩盯着许青栀,眼神有一丝不悦。 都说女子若深爱一个男人,会吃醋,会有占有欲,是绝对不愿与其他女人分享的。 帝王疑心本就极重,此刻便怀疑起了许青栀待他究竟有几分真心。之前表现出来的爱意,会不会都是逢场作戏? 第98章 双标的男人 帝王就是如此双标,他可以对妃子虚情假意,却不能允许妃子这般对他,否则就是罪无可恕。 许青栀早已洞悉男人的心思。 许青栀趴在裴珩膝上,三千青丝慵懒地披在身后,神情有几分难过:“臣妾正是因为太爱陛下了,所以才能体会到贵妃娘娘的感受。” 裴珩自上而下地看着她,缓缓转动着白玉扳指,没说话。 “臣妾去翊坤宫请安时,常听贵妃娘娘提到和陛下的过往,表情十分甜蜜,臣妾看得出来,贵妃娘娘就如同臣妾这般,深爱着陛下。” “因为深爱,所以瞧见陛下去陪别的妃子时,心中会无比酸涩、难过。” 裴珩闻言,眼里的猜忌便消失了大半。 许青栀眼眸微微泛红,说得真心实意:“虽然贵妃娘娘宠冠六宫,却因为身在其位,不得不表现出大度的样子,但心里的苦,却极少有人知道。” “所以臣妾很同情贵妃娘娘。”许青栀抬头,深情款款地注视着裴珩,“臣妾方才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 “若是陛下在陪臣妾时,中途丢下臣妾去找别的妃嫔......臣妾的心,都要碎了。”说到这,许青栀似乎有些哽咽,眼眶更红了。 裴珩最见不得她这幅模样,连忙伸手将她搂在怀里,“朕岂会舍得这般待你?” 现在是这么说,等以后她哪天若是不得宠了,这个男人便会选择性失忆,就当曾经说过的情话统统不存在。 许青栀清醒得很。 都说赵贵妃宠冠六宫,帝王却能为了她伤了赵贵妃的心,那么以后也会为了别的妃子,不顾及她的感受。 心中暗暗想道,面上却维持着感动的神色,双手交握,置于胸前,“臣妾当然知道,陛下不会这么对待臣妾,臣妾方才只是打个比方。” “所以,陛下还是回翊坤宫吧,贵妃娘娘此刻定是伤心极了。” 裴珩问道:“朕若走了,你就不伤心?” 许青栀捧着裴珩的脸亲了一口,“陛下今晚英雄救美,臣妾光是想想,就感觉像是在做梦,只要想到此刻,臣妾就算独守空房,亦能感到如蜜糖般的幸福。” 裴珩眼睛闪过一抹光亮:“你当真这么想?” “陛下要臣妾对天发誓么?” 许青栀刚要摆出起誓的动作,就被裴珩制止了。 “好了,朕逗你的,朕当然相信枝枝了。” 骗鬼呢,刚刚分明就在怀疑她。 许青栀从裴珩腿上下来,“好了,陛下快去吧,贵妃娘娘一定在等着陛下呢。” 裴珩轻轻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朕答应你就是。” “臣妾恭送陛下。” “奴才\/奴婢恭送陛下!” 目送帝王身影消失,许青栀锤了锤肩膀。 在后宫既要应付女人,还要应付男人,她可真不容易! ...... 翊坤宫。 在得知帝王去了枕云阁时,赵贵妃已经对许青栀动了杀意! 她不管许青栀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她都要杀了对方! 谁让许青栀进入了帝王的心,这是她的大忌。 赵贵妃枯坐了很久,眼里酝酿着滔天的杀意,整个翊坤宫都噤若寒蝉。 谁知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声尖利的嗓音。 “陛下驾到——!!” 赵贵妃倏地抬起头,愣了愣。 陛下又回来了? 她没听错吧? 不多时,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陛下......”赵贵妃连忙从卧榻上起身,泪水克制不住地涌了出来,语气惊喜又饱含委屈。 裴珩目光扫过地上的碎渣,还有宫人脸上通红的巴掌印,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方才他一踏入翊坤宫,就察觉到了一股阴沉的低气压,这和枕云阁的温馨自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再看赵贵妃,他看见的不是伤情,只有满脸的妒忌。 以前他会觉得赵贵妃有脾气,是鲜活可爱,可如今有了对比,只觉得赵贵妃刁蛮任性,心性不佳。 两者一对比,高下立判,更显得那小女子的心性极为难得。 只一瞬,裴珩便移开眼,上前擦掉赵贵妃脸上的泪。 “哭什么?” 赵贵妃顺势握住裴珩的手,明知故问:“陛下去哪儿了?臣妾以为陛下不要臣妾了,臣妾的心好慌!” 裴珩一顿,说道:“朕想起有要事未处理,便要去养心殿,结果却在半路收到侍卫禀告,说枕云阁出了事,便赶了过去。” 枕云阁出事是在半夜,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出去。 赵贵妃疑惑道:“姝贵人怎么了?” 裴珩眸色阴沉:“有人要谋杀姝贵人。” 赵贵妃面色一惊:“什么?!” “谁这么大胆?姝贵人没事吧?” 赵贵妃着实震惊了,神情不似作伪,裴珩看在眼里,便打消了对贵妃的怀疑。 这件事果然跟贵妃无关。 他解下斗篷递给宫人,随后坐在床上:“所幸营救及时,凶手已被伏诛,她只是受了点惊吓。” 赵贵妃的妒忌心已经被这件事冲淡了,追问道:“凶手是何人?” “一个伺候过昭嫔的太监,因为昭嫔之死,心存怨恨,所以蓄意报复。” 赵贵妃第一反应是,绝不是昭嫔。 如果真是昭嫔的人,那对方应该找丽嫔报仇,毕竟丽嫔这个病秧子好杀多了。 但此事已经盖棺定论,她若是质疑,就等于是质疑帝王的决断。 赵贵妃只好叹息道:“昭嫔作恶多端,没想到剩下的余孽还能搅得后宫不安宁,委实可恶!幸好姝贵人没事,明日臣妾就重新安排人手,确保枕云阁的安全。” “朕已经命人重新物色新的宫人了。” 赵贵妃本打算借此机会安插眼线进去,眼下听帝王这么说,只好歇了这个心思。 挤出笑容一丝:“也好。” 裴珩露出疲惫之色,“朕不希望朕的后宫再出现此类事件。” “姝贵人险些遇害,是臣妾的疏忽,还请陛下降罪!” 赵贵妃穿着一袭艳丽的牡丹色里衣,跪下了下去。 裴珩扭过头,无奈道:“此事与你无关,朕为何要降你的罪?总之经历了这件事,今后多加防范就是。” “行了,朕看你也一夜未眠,快些睡吧。” 裴珩伸出手。 赵贵妃见状,眼里闪过甜蜜之色,将手递了过去。 只要帝王的心依旧在她这里,怎么都好。 既然是误会,那许青栀还是留着罢! ...... 后宫没有密不透风的墙。 翌日,枕云阁发生的事就传遍了东西六宫。 众妃嫔们震惊的同时,还很遗憾。 许青栀怎么就没死呢?这样她们就能少一个劲敌了! 心里虽这么想,面子功夫却要做足了。 如今谁不知许青栀是帝王心尖尖的宠妃,讨好她总比得罪要强,于是那些低位妃嫔都携礼上门探望,高位妃嫔则派人过来以示关怀。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许青栀都不在乎,收礼收的手软。 常泰死后,枕云阁缺人手,裴珩谁都信不过,便命人送了一个新的小太监过去。 小太监姓赵,名忠喜,人称小喜子。 小喜子长着一张圆润的娃娃脸,在许青栀面前跪下:“奴才小喜子,见过姝小主!” 许青栀打量着他,感觉他很不一样,便凭直觉问道:“你像是练家子?” 小喜子抱拳笑道:“小主好眼力!奴才是武行出身,因家道中落,不得已入宫当阉人。不过,奴才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不敢在小主面前班门弄斧。” 许青栀知道小喜子这是谦虚之词。 出了昨晚的事,裴珩又怎会随便送一个宫人过来。 果然如她所料,小喜子是会功夫的。 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都说内行看门道,小喜子会功夫,也定能看出白薇也是练家子,如此一来,白薇就暴露了。 不过许青栀也不是很担心,她早有应对之策。 经过昨晚的死里逃生,许青栀意识到枕云阁的防卫有多薄弱。 光凭白薇一人是不够的,她正需要像小喜子这样的人才,越多越好! 就算是帝王的人,也没关系,她有信心能把小喜子完全变为自己人!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许青栀都在养病中,按照宫规,她的绿头牌暂时撤了下去。 每日被抬去养心殿的妃子都不一样,帝王渴望子嗣的欲望很强烈。 裴珩每隔几天还是会抽空来看望她,哪怕没有来,也会时常命人送些可口的点心、美丽的珠宝来枕云阁。 或是让太监传话,十分体贴。 便是告诉她,哪怕他人不在这里,心里也是一直惦记着她的。 白薇告诉许青栀,这段时间延禧宫外巡逻的侍卫变多了,而且夜里貌似还有暗卫在守护。 许青栀过了一段安稳的时光。 转眼到了年关,按惯例要举办家宴,许青栀的身子也已经大好。 沉寂许久的姚冰月,也终于有所动作了! 第99章 收服帝王的眼线 小李子说道:“小主,姚常在近段时间频繁去马场苦练骑射,而且私下里还花大价钱买了两只红隼。” 许青栀柔夷般的手贴在汤婆子上汲取暖意,眼中却一片冰冷,缓缓皱眉。 “据我所知,姚冰月被贬为常在后,过着入不敷出的日子,怎会有银钱购买价格不凡的红隼?” 哪怕只是一只野生红隼,就要花费几十两银子,若是训练有素的红隼,便是数百两! 常在的月俸只有十两白银,哪怕姚冰月之前是贵人,月俸也仅有不到三十两,日常花销不少,根本存不下多少银子。 况且以姚冰月低微的出身,哪来这么多银钱买红隼呢? 莫非是容妃暗中支持? 小李子道:“这正是奴才要禀明小主的!” 许青栀挑了挑眉:“哦?还有什么发现?” “奴才按照小主的吩咐,暗中盯着长春宫的一举一动,结果竟发现姚常在的贴身宫女穗儿,竟偷偷拿御赐之物去变卖!” 在后宫,一点小错都会被放大无数倍,更何况是变卖御赐之物这么严重的事。 但是比起这个,许青栀更好奇的是,姚冰月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怎么就能笃定可以靠这个手段复宠呢? 许青栀不由得好奇,那天容妃和姚冰月究竟说了什么? 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额角,许青栀定了定神,将唤小德子进来。 小德子行了个礼:“奴才见过小主。不知小主有何吩咐?” 许青栀命小德子把姚冰月的把柄偷偷送到玉嫔手上。 “发挥你的人脉,不要让玉嫔知道是我做的。” 小德子立马领会了许青栀的意思,小主这是要借刀杀人呢。 “奴才遵命。” 正要走,许青栀又叫住了他,“慢着。” 小德子恭敬地低下头:“小主还有何事?” 许青栀让白芷将两瓶花露拿出来,交给小德子。 “上次给周公公的应该用完了,拿新的去给他吧,另一瓶就给王公公。” 小德子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干爹爱不释手的东西。 “是,奴才这就去办。”小德子小心翼翼接过来,揣在怀里。 许青栀看着他,似笑非笑:“这种事就没必要告诉陛下了。” 小德子心中一惊,下意识抬头。 小主都知道了?! 没想到姝贵人看似单纯良善,却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早就洞察一切了! 所以,小主之前都是故意表演给他看的? 小德子不由得感到一阵寒意。 许青栀将小德子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随即又将小喜子唤来。 小喜子挠了挠头,不明所以。 只见许青栀坐在主位,充满威严的说道:“今天我就把话说明白了,我知道你们效忠于陛下,但一仆不侍二主,你们既入了枕云阁为我做事,就要认清到底谁才是你们的主子。” “若是敢有二心,暗中向陛下通风报信,妄图两面讨好,我会让你们见识我的手段!届时陛下是信我,还是信你们两个下人,想必你们心中自有答案。” 许青栀少有这般疾言厉色的时候,小喜子和小德子见状,莫名生出一种直面陛下的敬畏! 小主说得不错,他们既然成为了枕云阁的奴才,那么这辈子都是她的人。 以陛下对小主的宠爱程度,若是小主要处置他们,谁都保不了! 二人都是机灵的,立马想清了其中的利害。 效忠陛下是无上荣耀,可陛下身边的能人太多了,他们都是排不上号的小角色,太难出头了。 但是侍奉姝贵人不一样! 若是日后姝贵人封嫔、封妃,他们就是资历最深的老人,在宫中的地位也会随之水涨船高! 想明白后,两人立马跪下磕头:“奴才小喜子\/奴才小德子,从今往后,愿为小主效犬马之劳,全心全意忠于小主!” “若有二心,甘愿受千刀万剐之刑!” 许青栀眼中划过满意之色,语气温和下来:“行了,都起来吧。” 御下之道,讲究恩威并施,打个巴掌要再给个甜枣。 许青栀温声道:“日后但凡有什么消息,都先告知我,陛下那边,我自会让你们有话可说,只要你们忠心耿耿,这宫中的荣华富贵,少不了你们的份。” 小喜子、小德子低下头,态度十分恭敬:“奴才谨遵小主教诲!” “小喜子,你可知宫里还有哪些太监是练家子?”许青栀问了一嘴。 小喜子思考片刻,道:“奴才有一个同乡也在宫里当差,名赵刚,人称小刚子,擅长轻功,目前在慎刑司当值。” 慎刑司? 许青栀眼睛微微一亮。 没想到小喜子还有这种人脉,实在是意外之喜! “小刚子跟奴才关系不错,咱俩都是赵家村的。”小喜子补充了一句。 许青栀没有表现出惊喜之色,微微颔首:“行,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站在一旁的小李子突然开口:“对了小主,奴才还打听到了一件事。” “说。” “据说陛下明日会去马场,姚常在应该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干得不错。”许青栀大方的给了小李子赏赐。 小李子接过小荷包,欣喜不已:“多谢小主!” 小李子退下后,许青栀又交代了小喜子一件事,小喜子应了声是,便出门往养心殿的方向走去。 小李子出到外面,掂了掂饱满的钱袋,愈发高兴。 看到新来的宫女,又冷下脸色,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鼻孔朝天看人。 他如今可是小主的心腹,地位自然比这些新人要高! 小李子飘得不行,连带着对白芷都没了敬意。 白芷端着姜汤,回头瞧了小李子一眼,很是同情。 小李子怕是不知自己死期将至,小主最容不得的,就是背叛者! ...... 翌日,王德全来接许青栀。 昨晚用了那瓶花露,王德全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对许青栀的态度也愈发友善。 两人都默契的都没有提送礼一事。 “小主身子恢复得如何了?”王德全脸上挂着友好的笑容。 许青栀莞尔道:“好很多了,多谢公公关心。 “瞧您说的,陛下常念叨着小主的安康,奴才便把这事儿牢牢记在心里,哪怕是小主咳嗽一声,奴才都跟着揪心呐!” “目下小主身子大好,陛下听说小主想出门多走动,就立马派奴才接您来了。陛下就在马场呢,奴才这就领您过去。” 延禧宫外停放着一台软轿。 “小主,请上轿。” 王德全主动抬手,笑得一脸谄媚。 许青栀勾唇笑了笑,纤细的手搭在王德全的腕上,抬脚上了轿子。 这次外出,许青栀特地带上了小李子。 这也是小李子第一次跟随许青栀外出,有些受宠若惊。 一般来说,妃子外出带的都是颇为器重的心腹,能站在主子身侧的宫人,地位都比普通的宫人要高。 他背叛过姝贵人,却还能得到器重,小李子心想,姝贵人不但宽宏大量,还很好说话! 小李子昂首挺胸地跟在软轿旁,仿佛看到了自己美好的未来。 马场规模极大,气势恢宏,宫人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姚冰月一听说帝王去了马场,心想机会来了,便急匆匆地往马场而去。 这段时间她苦练骑射,就为等这一天! 有了容妃的指点,她稍微调整了计划,对于复宠一事,信心十足! 第100章 她想让帝王臣服她,做她的裙下之臣! 可姚冰月万万没想到,许青栀竟也在,而且比她先到,就在帝王身边! 姚冰月牙齿都痒了:“真是冤家路窄!她来做什么?” 姚冰月站在不远处,手里牵着缰绳,眼神却充满恶意地盯着幄帐里的女子。 她永远不会忘记,她今日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拜许青栀所赐! 也好,若是能当面截了那贱女人的宠,对方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姚冰月想想就爽极了。 抬手拍了拍马儿的脑袋,笑道:“飓风,等会儿就看你的表现了。” 然而马儿却有些焦躁,来回跺着蹄子。 姚冰月一心想着接下来的计划,并没有注意到马儿的异常。 ...... 许青栀今天穿了件粉白色的袄子,衣裙上绣有漂亮的梅花图案,妆容精致,显得气色更为红润,白里透红,有种天然去雕饰的美。 之前在枕云阁养病时,每次帝王来看望她,她都穿得极为素净,又素面朝天的。 今日现身,却换了一副打扮,只是略微妆饰一番,就看起来娇俏妩媚,连裴珩见了都不由得感到惊艳,心痒痒。 于是一把将这小女子抱在腿上,旁若无人的亲近。 许青栀大胆的勾住帝王的脖颈,笑语嫣然。 宫人们识趣地低着头,不敢乱瞟。 裴珩今日只穿了一袭玄色的常服,紫金腰带环着劲瘦的腰身,更显得肩宽腰窄,龙章凤姿,气质尊贵。 许青栀不是第一次近距离和裴珩亲近,但每当面对这张俊美非凡的脸时,还是有些移不开眼。 毫不夸张的说,裴珩是个绝色美男,但他的俊美很有攻击性,让人不敢生出丝毫的亵渎之心。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帝王之相,单单是看见就会不由自主的产生想要臣服的念头。 但许青栀不会臣服任何人,她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突然产生了一个大不敬的想法。 她想让裴珩臣服她,做她的裙下之臣! “爱妃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裴珩微微屈指,轻轻刮了刮这小女子的翘鼻。 许青栀回过神,眼睛弯了弯,“都怪陛下太过英俊,臣妾都看呆了。” “贫嘴。” 许青栀亲了亲裴珩的唇角:“臣妾说的是实话。” 心里却在想,幸好当今天子不是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否则她还真下不去嘴。 随即又捂住嘴,扑扇着睫毛,小心翼翼道:“臣妾方才是不是失礼了?” 这偌大的后宫里,也就只有许青栀会如此放肆大胆。 不过裴珩很享受,甚至对这蜻蜓点水的吻有些不满足。 “哪里失礼了?朕是爱妃的夫君,在夫君面前,可以不拘小节,做你自己就好。” 在许青栀的洗脑之下,裴珩这话说得是越来越顺口了。 许青栀很满意。瞧,男人就是要调教的。 裴珩按住许青栀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缠绵旖旎。 几乎将许青栀吻得喘不过气来。 偶尔传来轻微的水声。 宫人们将头垂得更低了,恨不得从未存在过。 终于,许青栀求饶道:“唔......陛下,不要了。” 裴珩这才松开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他已经有一个月没碰她了。 那些妃子都不如她。 许青栀的唇都快被亲肿了,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裴珩忍不住低笑出声,随即正色道:“在朕面前,无需顾及太多,朕想看到的是真实的你,朕喜欢的,亦是真正的你。” 许青栀闻言,柔情蜜意地应道:“臣妾知道了。” 殊不知,却在心里冷笑。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 帝王这话听听就好,如果她真信了,在他面前随心所欲,等哪天他心情不好,对她没那么喜欢了,就能随意治她一个大不敬之罪,打入冷宫都是轻的! 男人动情时说的情话,往往事后就忘了,她才不会当回事呢。 许青栀从裴珩腿上起来,乖巧道:“陛下忙吧,臣妾就在一旁看着,不会打扰陛下的。” 裴珩看她穿得单薄,便将自己的斗篷披在她身上,温柔地嘱咐道:“你大病初愈,还要多注意保暖才是。” 说着,扭头看向白薇和小李子,不悦道:“你们做下人,也不知道提醒主子多穿点??” 白薇和小李子立马跪下,正准备认错,许青栀便揽着裴珩的手臂,说道:“不怪他们,是臣妾不想穿太多的。” 裴珩最受不了许青栀对他撒娇了。 “也罢,看在爱妃为你们求情的份上,朕就不追究了,但若是你们小主再有任何差池,朕拿你们是问。” 裴珩抬了抬手:“起来吧。” “谢陛下。” 许青栀拉着裴珩的手,笑道:“早就听闻陛下箭术高超,无人能及,快让臣妾开开眼界吧。” 裴珩笑了笑,命人将弓箭取来。 马场中亦设有靶场,走几步路就到了。 裴珩身量极高,用的弓又重又大,与寻常弓箭并不一样。 侍卫拿着都颇为费劲,但到了裴珩手里,却给了许青栀一种她也能拿得动的错觉。 只见他单手取箭,动作沉稳有力,修长的手指熟练地将箭搭于弓弦之上。 拉弓时,他的手臂肌肉紧绷,背部挺直,整个人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峰,充满了力量感。 弓弦在他手中被缓缓拉开,恰似一轮满月,蓄满了无尽的力量! 刹那间,利箭离弦而出,如闪电般划破长空—— 再定睛一看,那支箭稳稳地扎在靶心,箭尾还在微微颤动。 裴珩射箭时浑身的气质陡然一变,充满了肃杀之气,身影显得格外高大而威严,连许青栀看了都不由感到一阵心惊。 但这还没完。 他抬手挽弓,动作行云流水,毫无滞碍,利箭带着破风之势,向着靶心疾射而去! 只见靶心那支箭被紧随而来的利箭撕裂,三箭齐发,最后一箭,竟是直接射穿了靶心! 许青栀毫不怀疑,裴珩有着百发百中的本事,难怪那天能一箭射中常泰,还能不伤她分毫。 在马场上练习骑射的将士们忍不住爆发出喝彩声,连宫女太监们都高声道:“吾皇威武!!!” 裴珩身姿挺拔如松,意气风发,回眸去看许青栀,微微挑了挑眉。 他如愿的在女子眼中看到了崇拜之色。 男人心底深处,都渴望成为女子眼中的英雄,被她满心崇拜,帝王也不例外。 这种成就感能取悦他们。 许青栀深知这一点,于是双手交握,满脸崇拜道:“陛下好厉害!臣妾已经不知该用什么语言形容了。” 果不其然,裴珩的嘴角翘了起来,内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就在这时,马场上有人惊呼。 “快看,天上飞的是什么?!” “好像是老鹰啊!” “还有两只呢!” 裴珩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去。 他眯起眼,看着盘旋在天上的两个影子,再度举起弓箭,欲将其射下,薄唇轻启道: “爱妃,看朕为你拿下两只鸟,给你煲汤喝!” 第101章 姚冰月恢复贵人位分 帝王话音刚落,便有一箭凭空射出,截下了那两只红隼。 猎物双双惨叫,紧接着自空中直直砸落在地。 一箭双雕! 底下有人拊掌惊呼。 “好厉害的箭法!” “好箭!” 裴珩微微蹙眉,将弓箭放下。 众人原以为是帝王射出的箭,正想拍拍马屁,却见那支箭尚在弓弦上,又是一惊。 “不是陛下射的,那会是谁?” “咱们这卧虎藏龙啊!” 突然,一道马蹄声起。 “咦,那是何人?怎是个女子?” 只见马上的女子一袭湖蓝色骑装,宛如一泓碧水,清新而夺目,腰背挺直,目光如炬,英姿飒爽。 她微微俯下身,贴近马的脖颈,轻声低语几句,那马似乎听懂了她的话,长嘶一声,疾驰而来。 随着马的节奏起伏,发丝如墨般在风中飞舞,衣袂飘飘。 一手熟练地操控着缰绳,另一只手赫然握着一把弓,背上则背着箭筒。 脸上洋溢着自由与快乐的笑容,身姿在风中摇曳生姿,既有女子的柔美,又有骑士的豪迈,宛如一幅绝美生动的画卷,让人移不开眼。 此人,正是姚冰月。 她的出现瞬间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连带着帝王都被她所吸引。 尤其是看见她的打扮时,有一瞬间的失神,仿佛透过她,看到了谁。 许青栀敏锐的捕捉到了帝王的异样,若有所思地看向御马而来的姚冰月。 有人赞不绝口。 “原来是姚常在!” “没想到姚常在的马术不但厉害,连箭术也是一流,真让人刮目相看!” 帝王眼中也不由得流露出欣赏之色。 马场的宫人都认识姚冰月,毕竟她曾经也在马场当差,当了宫嫔后,也常来这个地方,大伙对她都很熟悉,且印象都不错。 听到这些夸赞,姚冰月嘴角微微翘起。 姚冰月还是现代人时,爱好就比较小众,不喜欢琴棋书画,就偏爱极限运动,御马射箭她本就擅长,所以练习起来并不困难。 翻身下马,动作行云流水,别有一番韵味。 姚冰月捡起那两只串在一起的红隼,眼神里隐隐划过一丝心疼。 这两只畜生可是她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还是训练好的那种,否则以她的本事,还无法一箭双雕呢。 计划很顺利。 收回心神,姚冰月来到帝王面前,落落大方,礼数周全。 “臣妾参见陛下。”姚冰月微微抬眼,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 故意营造出偶遇的氛围。 “臣妾不知陛下在此,这射下的红隼,便献给陛下。” 立马有宫人将猎物呈到帝王眼前。 “没想到竟是红隼。”裴珩有些意外。 红隼营养价值极高,拿来煲汤最合适不过。 裴珩一高兴,就恢复了姚冰月的位分。 “传朕旨意,恢复姚常在的位分。姚贵人才能卓越,英姿不凡,在后宫独树一帜,另赐封号——凌。” “凌”字有超越、凌驾之意,便能凸显出姚冰月在后宫脱颖而出、不可忽视的地位! 姚冰月没想到白月光的威力如此之大,喜上眉梢:“臣妾谢陛下隆恩!!!” 帝王上前扶起她,语气都温和了许多:“爱妃无需多礼。朕竟不知,你不仅会骑马,还会射箭。” 姚冰月看得出,帝王此刻看她的眼神和之前都不一样。 据容妃所说,那位白月光骑马时,最喜爱穿湖蓝色的骑装,她便加以效仿。白月光箭术过人,可一箭双雕,她便表演给帝王看。 果不其然,勾起了帝王藏在心中的美好回忆! 一举恢复了贵人的位分,还获得了一个不错的封号! 姚冰月内心狂喜,面上却一脸谦逊道:“臣妾闲来无事,便学了几天,不敢在陛下面前卖弄。” 裴珩闻言,眼眸逐渐幽深,笑意却不减。 “只学了几天就如此出色,爱妃的天赋连朕都要自叹不如了。” 姚冰月:“臣妾岂敢和陛下相提并论,陛下莫要折煞臣妾了,方才只是运气好罢了。” 许青栀在一旁看着,嘴角微微勾起。 姚冰月的城府还是不够深啊,竟然在帝王面前暴露自己的本事,而且箭术还如此精深。 连她都不信姚冰月只学了几天的说辞,生性多疑的帝王会信么? 一个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会被称为聪慧贤德,但若是会一些能要人命的技能,是会让人心生忌惮的。 尤其是对帝王而言。 正因如此,许青栀绝不会让裴珩知道她会调香,这个底牌,她会藏一辈子。 许青栀转眸看向裴珩,不由得想:此时此刻,他到底是欣赏姚冰月,还是怀疑她居心不良呢? 没人知道裴珩在想什么。 但一个怀疑的种子已经悄然种下。 “恭喜姚姐姐。”许青栀开口道。 在后宫,若是位分相同,便按年龄、资历来排大小。 姚冰月入宫时间比许青栀早,便要唤她一声姐姐。 姚冰月转眸对许青栀笑着道:“姝妹妹也在。” 若是细看,能发现她的眼神是挑衅的。 许青栀毫不吝啬地夸赞道:“我还从未见过女子骑射这般厉害的,姐姐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话音一转,“不过,姐姐随身带着弓箭,是提前知道会有红隼出现吗?” 帝王的目光转了过来,看着姚冰月。 她早就想好了说辞,自然地说道:“早就听宫人说,有两只红隼在附近出没,便出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让我遇上了。想来是陛下在此,让臣妾沾了运气,这才得以射下这两只猛禽。” “原来如此。”许青栀看向裴珩,“陛下方才说的话还作数么?”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姚冰月并不知道裴珩承诺了许青栀什么,跟这两只畜生又有什么关系。 许青栀转过头来,笑道:“姐姐这匹马,好生威猛。” 姚冰月看了身旁的帝王一眼,羞涩一笑:“这是陛下赐我的。” 裴珩也看了过去,微微偏头。 很显然,他忘记了这回事。 姚冰月此时提起,他这才想起来的确送过她一匹不错的良驹。 “陛下,臣妾给它取名叫飓风。” “飓风。这名字不错。”裴珩微微颔首,“你将它养得很好。” 姚冰月面上浮上一抹薄红:“飓风是陛下送臣妾的,臣妾自当珍惜。” 裴珩温声道:“爱妃有心了。” “凌姐姐,我可否摸一摸它?”许青栀问,“它会伤人么?” 飓风已经被姚冰月彻底驯服,她也熟悉飓风的性子,便上前拍了拍飓风的脖子,大方道: “它很乖,不会伤人。” 以防万一,姚冰月牵着缰绳。 许青栀便微笑着走过去,绕到另一侧,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骏马油光水滑的脖颈,然后逐渐大胆起来。 “真乖。”许青栀笑道。 姚冰月扬起唇角:“看吧,我说了,飓风很通人性的。” 许青栀笑眯眯地看向帝王,“陛下,这还是臣妾第一次近距离触碰马儿呢。” 裴珩背着手,道:“爱妃若喜欢,朕也送你一匹。” 许青栀走回他身边,“还是不要了,臣妾又不会骑马,陛下送给臣妾可不就是浪费了。” “那又何妨?朕教你便是。” 许青栀弯起眼睛:“那等陛下将臣妾教会了再说吧。” 姚冰月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亲近,眼中划过妒意,开口道:“陛下,臣妾好久没能与您策马了,” 语气有几分委屈,还有几分期待。 今天的姚冰月的确给了裴珩很大的惊喜,她既愿意讨他欢心,他也不会拂了她的面子,欣然应允。 “把朕的黑风牵来。” 宫人很快便将一匹更帅气的黑马牵来。 黑风的出现,让飓风更加不安了。 姚冰月安抚了片刻,飓风才镇定下来。 黑风,飓风......许青栀似笑非笑,这名字取得有意思。 姚冰月原以为能和裴珩骑同一匹马,好培养感情,没想到他是要自己另乘一匹。 也罢,只要能将陛下带离许青栀身边就好! 谁知,裴珩翻身上马后,却弯下腰,对许青栀伸出手:“来,朕带你玩玩。” 第102章 姚冰月毁容了 姚冰月一愣,眼神染上了狠厉。 她可不想许青栀打扰她和陛下独处! 姚冰月坐在马鞍上,握着缰绳,好心劝说道:“陛下,天冷着呢,骑马风大,容易着凉,妹妹身子刚好,还是别了吧。” 裴珩觉得有道理,但他还是想询问许青栀的意见。 许青栀扬起脸,柔柔地说道:“臣妾在这里等陛下。” “也好。”裴珩不再勉强,握紧缰绳,调头离开。 姚冰月松了口气,轻蔑地瞥了许青栀一眼,然后追了上去。 两人的身影逐渐变小。 马场范围很大,有得等了。 许青栀拢紧身上的斗篷,坐回温暖的幄帐里,慢悠悠地喝茶。 小李子低声道:“小主,那姚......凌贵人就这么把陛下从您身边抢走了,您就一点都不着急吗?” 许青栀眼神凌厉地看他一眼,白薇便开口呵斥道: “闭嘴,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要是被人听了去,你是想害死小主吗?” “后宫的妃子都是陛下的女人,陛下宠爱谁,是陛下的事,哪有什么抢不抢的?” 小李子缩了缩脑袋,不敢吭声了。 心里却不以为意,陛下都这么宠爱小主了,就算被人听见,陛下也不会对小主怎么样的。 没过多久,许青栀看到了两人回来的身影,便出去迎接,特地走了一段路。 白薇和小李子紧随其后。 姚冰月的飓风好像有些失控,身影晃来晃去。 温顺的马儿突然性情大变,嘶鸣声中充满了狂躁。 姚冰月脸色瞬间煞白,双手慌乱地拉扯着缰绳,试图稳住飓风。 “飓风,你怎么了?!” 裴珩注意到了她的异常,连忙靠了过来。 刹那间,变故陡生! 马儿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嘶,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连忙紧紧抱住马颈,指甲深深嵌入马鬃。 “抓住朕的手!” 裴珩眉头紧皱,嗓音却无比沉稳。 姚冰月的身体随着马的剧烈颠簸而晃动,每一下起伏都像是要将她狠狠甩出去。 她听见裴珩的声音,表情惊恐地看过去,犹豫着伸出一只手。 裴珩没能抓住她。 姚冰月尖叫一声,从马背上滚落,摔得十分狼狈。 不过好在飓风的马蹄没有踩在她身上。 但,不幸的是,她的右脸被锋利的石子刮出一道又长又深的伤痕,淌出了血。 裴珩翻身下马,将她的身子翻过来,看到她脸上的伤时,眉头拧得更深了。 姚冰月晕了过去,衣裙都脏了。 穗儿急切地跑过去,提着裙摆,边跑边喊:“小主!小主您怎么样了!!” 疯马还在场上横冲直撞,没人敢靠近制服它,眼看它就要朝休息区跑去,裴珩只好将姚冰月交给宫人,重新翻身上马,只身追了上去! 穗儿看到姚冰月那半张脸,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眼泪喷涌而出。 “天呐,怎么会这样......” 小主好不容易才复宠了的,这要是毁了容,日后该怎么办啊!!! 一个毁容的妃子,还能得到帝王的宠爱吗? “快请太医,快去请太医来啊!”穗儿大叫道。 姚冰月已经被人七手八脚的抬了下去。 这边,飓风已经朝幄帐奔去,宫人四散奔逃,场面乱作一团。 它双眸腥红,直冲冲地朝许青栀的方向奔来! 小李子大惊失色,转头就想跑,不料却被白薇死死按住肩膀。 “你、你干什么?!” 白薇勾唇一笑,“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对小主忠心耿耿,愿为小主去死吗?现在,你表现的机会到了!” 小李子瞳孔一缩:“等、等等......” 白薇三两下点了小李子的穴位,将他定在原地! 许青栀退至小李子身后,露出害怕的神色。 疯马狂奔而至。 小李子瞬间吓尿,惊恐地瞪大双眼,瞳孔中,疯马的前蹄高高扬起! 下一刻,上百斤重的铁蹄踩在胸口,小李子口中控制不住的喷出鲜血,当场毙命! 恰在这时,帝王追了上来。 脑海中,浮现出当年之事的景象。 彼时柳依依的马儿也是突然失控,然后害死了他和丽嫔的孩子。 裴珩不由得红了眼,怒喝道:“孽畜尔敢!” 他手持长枪,一举刺穿疯马的脖颈! 马儿惨叫一声,重重倒地,很快便没了生息。 裴珩立即下马,看到许青栀白着脸,三步并作两步,将小女子搂在自己怀里。 “陛下,臣妾没事。” “就是臣妾的宫人......” 许青栀轻咬唇瓣,脸埋进裴珩胸口,“小李子,他为护我而死。” 裴珩安抚道:“小李子护主有功,朕会让人妥善安排他的后事,另外,朕让内务府再送新人给你。” 许青栀抬头,不安道:“这匹马好好的,怎会突然失控?还有凌贵人,她如何了?” 裴珩摇了摇头,脸色并不好看。 ...... 姚冰月被送回了长春宫的偏殿沐风阁。 太医给她诊治过,身上除了有些许外伤,并无大碍。 最严重的,就是她的脸了。 妃嫔们得了消息,都来看望她。 最重要的是,帝王也来了。 裴珩是和许青栀一道来的,甫一进去,就听到了姚冰月的尖叫。 “啊——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 姚冰月难以置信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想要触碰脸上的伤口,却又不敢触碰。 最后又惊又怒的将铜镜摔到地上! “不,我的脸......呜呜呜呜!”姚冰月掩面痛哭。 玉嫔眼中闪过幸灾乐祸。 容妃看了眼地上的铜镜,才柔声宽慰道:“太医给你看过了,若是好好用药,不一定会留疤的。” 姚冰月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这张脸,如今却毁了,她怎能不伤心? 古代医术又这么差,她还有治好的可能吗? “行了,别哭了,本宫会给你寻最好的良药。” 姚冰月这才抬头看向容妃,对上那双温婉镇定的眼眸。 容妃娘娘没有放弃她。 容妃当然不会放弃姚冰月了。 姚冰月今日虽受了伤,却也恢复了位分,还得了封号。 柳依依有个闺房小字,玲儿。 而姚冰月的封号跟“玲”字同音,说明帝王已经将姚冰月当成了替代品,她的计划是成功的。 不过是伤了脸罢了,只要能让姚冰月恢复容貌,她还会有获得盛宠的机会! “陛下驾到!!!” 众妃嫔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都起来吧。”裴珩阔步而入,坐上主位,又示意姚冰月无需行礼。 姚冰月一瞧见他,神情就变得无比委屈。 “陛下,臣妾的脸......” 姚冰月本应哭得梨花带雨,可如今半张脸都毁了,便得显得有些丑陋。 裴珩耐着性子说:“朕会吩咐太医,给你用最好的药。” 姚冰月抽泣着点点头。 目光扫到许青栀,表情顿时狰狞起来。 “一定是你,是你害得我!!” “我的飓风平时都好好的,为何你碰过之后,它就开始发狂,我不相信有这么巧的事!一定是你看不惯我得宠,所以暗中搞鬼!” 姚冰月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又转头看向帝王,声音凄厉:“还请陛下彻查,臣妾定是被姝贵人所害的!” 第103章 帝王对姚冰月感到失望 如今谁不知道,许青栀是帝王的宠妃, 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想找机会把她拉下来,得知凌贵人受伤跟许青栀有关,一个个都打起了精神。 众人的目光移向许青栀,等着看热闹。 面对姚冰月的指控,许青栀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和惊讶,随即对帝王跪下。 “陛下,此事与臣妾无关,还望陛下明鉴。” 没等帝王开口,姚冰月便捂着半张脸,怒道:“你怎么证明与你无关?就是你碰了飓风,飓风才会发狂的!” 许青栀镇定地看向她:“那你又如何证明跟我有关?总不能我摸了那匹马,它就疯了吧?凌贵人这话说的,也忒没道理了。” 姚冰月一噎:“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但若要说此事与你无关,我一百个不信!” 这时,站在一旁的李贵人缓缓开口道:“我虽不知当时发生了什么,却也听说是姝贵人先到,而凌贵人你是之后才出现的。” “那又如何?!”姚冰月冷声道。 李贵人不紧不慢地分析给众人听:“假设姝贵人真想对你不利,又岂会猜到你一定会去马场?又刚好准备了要陷害你的东西呢?” “而且此次意外里,受伤的不止是你,姝贵人的宫人也被那匹马踩踏而死,若没有那个宫人拼死相护,姝贵人的情况怕是比你还差。” 说到这里,许青栀眼眶泛红,用帕子拭泪。 李贵人循循善诱:“比起怀疑姝贵人,凌贵人不如想想是不是得罪了谁,亦或是身边人对那匹马做了什么。” 姚冰月眼珠转了转,没说话。 李贵人说完,惠贵人便开口了:“凌贵人,我理解你受了惊,情绪不稳,但也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在陛下面前这样胡乱攀咬人吧。” 惠贵人是最近的新晋宠妃,姓侯,之前并不受宠,是前几天才被赐了封号。 惠贵人的父亲也在礼部任职,顾北辰被贬后,其父受沈父提拔,取代了顾北辰的位置。 前朝后宫密不可分,沈家对侯家有提携之恩,因此,侯家特地嘱咐过惠贵人。 若是姝贵人有难,能帮则帮。 除了家里的意思,惠贵人对许青栀也是有好感的。 当初她在永和宫外被淑妃命人掌嘴,两边脸都肿了,她不敢找太医拿药,只能打碎牙齿咽进肚子里,结果当晚就收到一名宫女送来的药膏。 那名宫女换作白芷,正是枕云阁的下人。 惠贵人一直将这份好意记在心里,等着哪天能报答许青栀。 眼下看见这么善良的姝贵人被人泼脏水,她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了! 惠贵人看向帝王,“陛下,臣妾相信姝贵人是无辜的。” 赵贵妃悠闲的喝着茶。 许青栀虽是她的人,但赵贵妃心里还是有一根刺,所以并不打算开口说话。 而且若是连这点麻烦都处理不了,只能证明她是个无用的废物,没有留着的必要。 双方各执一词,裴珩的目光扫过姚冰月和许青栀。 他当然是相信许青栀的。 且不说他当时就在场,根本没看见许青栀动过什么手脚。而且在他心里,这小女子一向心地善良,又怎会无缘无故去陷害凌贵人? 分明是凌贵人胡乱攀咬! 但大庭广众下,他也不好太偏爱许青栀,这样只会害了她。 便下令让人查那匹疯马,看那匹马到底有什么问题。 帝王身边的人得了吩咐,即刻下去办了。 结果还没出来,裴珩便伸手将许青栀扶起来:“地上凉,你腿脚不好,别跪着了。” 许青栀便乖巧地站在一边。 姚冰月见状,恨得牙痒痒。 在外人眼里,表面上,她和许青栀无冤无仇,可是姚冰月却清楚,太后寿宴上,是她和孙答应联手陷害的许青栀! 事情过去这么久,保不齐许青栀已经反应过来,她也有份。 那么,许青栀就有了报复她的动机! 虽然没有证据表明是许青栀在害她,可是姚冰月已经有七成的把握,许青栀悬疑最大! 没多久,帝王身边的太监将马场的负责人带过来了。 此人常与马打交道,熟悉马儿的习性。 他说飓风前不久就有了提前发情的迹象,马儿一旦发情,就会变得狂躁易怒。 他提醒过姚冰月,但姚冰月不听,还要天天骑着飓风出去,为了安全起见,他只好给飓风用药。 “这件事,凌贵人也是知晓的。” “奴才也提醒过,那药物用多了,会有耐药性,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少用为妙。然而......” 对方叹了口气,为飓风感到不值,“方才奴才剖开那匹马的肚子,发现胃部有许多没有消化的药渣。” “药物压制不了飓风,而飓风又遇见了陛下的黑风,黑风乃马中之王,两匹公马相遇,兴许是飓风受了刺激,才会发狂伤人。” “除此之外,那匹马身上并没有其他异常的地方。” 也就是说,这次的意外,纯属是姚冰月咎由自取,自讨苦吃。 裴珩淡淡道:“朕知道了,退下罢。” “奴才告退。” 如此便可以结案了。 姚冰月喃喃道:“怎会是这样......” 玉嫔欣赏着艳丽的蔻丹,嘴上嘲讽道:“真是可怜了那匹好马,摊上了这么个主人。” 谁不知道姚冰月当初正得盛宠时,帝王赏了她一匹良驹,令人妒忌不已。 玉嫔此话一出,裴珩看向姚冰月的眼神便冷了下来。 姚冰月前不久还口口声声说,是如何珍视他送的礼物,可是事实上,却糟蹋了这匹好马! 妃嫔用什么手段争宠,裴珩并不在乎,但他最讨厌心口不一的女子。 对姚冰月而言,那匹马是她争宠的工具,可是于他而言,那匹马对他有特殊的含义。 当姚冰月穿着湖蓝色骑装,骑着那匹马朝他而来时,他的世界都亮了。 可现在...... 若是依依,绝不会伤害马儿的。 她终究不是柳依依。 裴珩眼神失望。 姚冰月察觉到帝王的表情不对,连忙解释:“不是的,陛下您听臣妾解释,臣妾并不知道这药物对飓风的影响这么大,而且照顾飓风的事,都是马场的下人在负责,臣妾并不知道它的具体情况啊......” 说着,她又瞪向许青栀:“说不定是姝贵人收买了马场的人,让人给飓风加大药量的!” 第104章 许青栀真正的目的 如今不管姚冰月说什么,都没人相信她的话了。 闹了一通下来,在众人眼里,姚冰月也从受害者的身份,变成了乱泼脏水的加害者。 众人对她也没了同情。 帝王已经很不耐烦了。 说到底,姚冰月只是勾起了他藏在心里的特殊回忆,他并不喜爱这个心如蛇蝎的女子。 眼下愿意来看望她,又为了她花费心力调查,也是看她毁了容,实在可怜的份上。 但姚冰月却不依不挠,已经消磨了他仅剩的耐心。 帝王一双墨色的凤眸里,染上了厌烦的神色。 他处理前朝的政事已经够烦了,来后宫本就是为了放松心情,是以最讨厌给他带来麻烦的妃子。 “朕已经调查清楚,姝贵人是清白的,此事到此为止。” 帝王表明了态度,立马有妃子附和。 “真相已经大白,凌贵人莫要再攀咬不放了。” 姚冰月似乎还不肯善罢甘休,容妃及时说道:“好了,凌贵人。” 接触到容妃凌厉的眼神,姚冰月才住了嘴。 她抬眼看向帝王,裴珩的神色已经冷却,瞬间清醒过来。 是了,她没有证据,不能再攀咬许青栀,消磨掉帝王对她的好感。 她好不容易恢复了位分,重获荣宠,更应该谨言慎行! 姚冰月能屈能伸,立马转变态度,对许青栀道歉。 “姝妹妹,对不住,是我误会了你。我是实在害怕,怕遭人暗害,所以草木皆兵了,还望妹妹别跟我计较。” 许青栀眼中划过一抹失望,她还希望姚冰月闹得更厉害点呢,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许青栀柔柔地道:“没关系,真相大白就好,只是我想给凌姐姐一个忠告。” “什么?” 许青栀微微一笑:“咱们同在这后宫之中,本就是姐妹。今日大家都在,想来平日里各位姐妹也都是心善之人。这次呀,不过是个意外,姐姐却这般紧张,日后怕是姐妹们都要怕了姐姐,不敢再亲近了。” 那些看戏的妃嫔闻言,顿时反应过来。 这个凌贵人,一出事就攀咬别的宫嫔,像个疯狗似的,这次是诬陷姝贵人,下次还不知是谁倒霉呢。 还是远离此人为妙! 姚冰月的脑袋迅速转过弯来,许青栀这番话看似是为了她好,实际上却暗含孤立之意! 好阴险的心思! 姚冰月面色僵了僵,挤出一丝笑容:“姝妹妹言重了,我岂会是是非不分的人。” 内心很后悔,她方才不该心急的。 容妃看向帝王:“陛下,凌贵人刚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险些丧命,如此紧张也是情有可原。” 裴珩淡淡地“嗯”了一声。 “凌贵人好好休息,朕还有政事要处理,走了。” “臣妾恭送陛下!”妃嫔们齐声道。 帝王都走了,妃嫔也没有再留下的必要,说了两句场面话后,便陆续离开了。 待沐风阁里只剩下自己人时,姚冰月小心翼翼地唤道:“容妃娘娘,此事定是有人害我......” 容妃瞪了她一眼:“那又如何?!” “那也是你自己愚蠢,粗心大意,才中了他人奸计。” 姚冰月瑟缩了一下,低下头,不敢反驳。 如果不是因为姚冰月还有用,容妃早就甩袖离开。 她耐着性子说:“那匹马身上有曼陀罗的痕迹。” 姚冰月猛地抬头,满脸愕然。 容妃身边有一擅毒之人,名隐月,也是容妃的一大底牌。 在姚冰月出事的第一时间,容妃便心生警觉,让隐月去检查那匹马。 果不其然,还真查出了点问题! 那匹疯马是中了曼陀罗的毒! 而此毒第一次出现,是在太后寿宴时,丽嫔向众人揭露有人毒害于她,帝王震怒,最后这口锅让孙答应背了。 隐月自然认得自己用的毒,她笃定那匹马身上的毒,正是出自她之手! 这就很细思极恐了。 说明有人私藏毒药,又利用此毒,狠狠报复了姚冰月。 而这个人,不是丽嫔就是姝贵人。 她们更倾向于这个人就是许青栀,毕竟丽嫔病入膏肓,已经没有力气再做别的事了。 “这么说,还真是姝贵人那贱人干的!”姚冰月咬牙切齿,又颇为不解,“既然娘娘知道飓风中了毒,为何不在陛下跟前说出来?” 容妃摇了摇头:“你还是太年轻了。若是再把这件事翻出来,定会搞得人心惶惶,陛下一旦下令彻查,总会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姝贵人对你下手,定然早就知晓当初是你在后背害她,我们在明,而她在暗处,本宫不确定她是否还挖了别的坑,想要放长线钓大鱼。” 久居深宫,容妃一向谨慎。 “保险起见,此事不宜闹大。本宫也已经让人处理了那匹马身上的痕迹,你也不要再追究了,就当是场意外。” 闻言,姚冰月便明白了容妃的意思。 容妃是怕引火烧身,所以哪怕知道事情有鬼,明知罪魁祸首是谁,也只能咽下这口恶气! 姚冰月很不甘心,但还是忍气吞声:“嫔妾都听娘娘的。” 容妃瞧见姚冰月眼里的恨意,柔声安抚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待你获得盛宠,日后有的是机会报复她,急什么?” “可是......”姚冰月担忧地抚上自己的脸,“那嫔妾这张脸,还有恢复的可能吗?” 这时,一名身穿长袍马褂的太医进来了。 “微臣见过容妃娘娘,凌贵人。” 容妃介绍说:“这位是卫太医,当年有一名妃子满脸烧伤,惨不忍睹,太医们束手无策,但是经他之手后,不出半年,那名妃子便恢复容貌,半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卫太医粗略看了眼姚冰月的脸,当即给出了保证。 “不出两个月,微臣便能让凌贵人的脸光滑如新。” 姚冰月眼睛一亮,迸射出希望。 “那就有劳卫太医了!” 卫林道:“小主言重了,医治小主,本就是微臣的分内之事。” 姚冰月攥紧拳头:“我一定不会放过那个贱人!” 容妃抚了抚护甲,缓缓道:“别着急,本宫已经布了局,她能否活过年关,还不一定呢。” ...... 小喜子回枕云阁复命。 “小主,奴才按您的吩咐,躲在暗处盯着,您猜怎么着,果然如您所料!奴才发现,有人鬼鬼祟祟的接近那匹马的尸身,不知做了什么,然后迅速离开。” “奴才一路跟着她,最后发现这名宫女正是钟粹宫,容妃身边的人!” 许青栀沉思片刻,道:“看来这名宫女,就是容妃身边擅用毒药之人了。之前的毒,也应是出自她之手。” 这曼陀罗,许青栀保留了一部分,就等着以牙还牙,报复回去。 至于许青栀什么时候下手的,的确是在抚摸那匹马时动的手脚,一点毒粉而已,藏于袖中,挥一挥就出来了。 除此之外,许青栀早就收买了马场的人,今天那名作证的马夫就是自己人。 那用于镇定的药物,实际上被换成了作用相反的药,会使马儿变得狂躁。 而曼陀罗有致幻的作用,二者合一,便能使其变得疯狂。 然后只需让小李子的衣服沾上母马的气息,疯马一旦靠近,就会被吸引...... 这次的计划,许青栀的目的不仅是报复姚冰月。她真正的目的,是要找出用毒之人! 白芷气得攥紧拳头:“果然又是和容妃有关!” “小喜子,你可有看清对方长的长相?”许青栀问。 小喜子点点头:“看清了!若是奴才没有记错,此人一直跟在容妃身边,但存在感很低,叫什么来着......对了,隐月!” “她名叫隐月!” 许青栀眼中划过狠厉之色:“既然知道是谁,那就好办了。” 这个隐月定是容妃的左膀右臂,前几次都是她在暗中给容妃提供毒药,此人太过危险,断不可留! 若是不早早除掉,许青栀寝食难安! 但这一次,许青栀并不想打草惊蛇。最主要的是,对方是容妃的心腹,没有铁证,可不好杀啊。 而且,许青栀想干一票大的。光是除掉那名宫女怎么行,还要给容妃致命一击才有趣! 许青栀盯着炉子,若有所思。 这时,白薇面色凝重地走进来,手里拿着什么。 “小主,奴婢在枕云阁发现了这个......” 第105章 后宫极可能有人有了身孕! 白薇摊开帕子,露出里面的东西。 “小主,奴婢在树下发现了杏仁!” “这杏仁恐怕埋了有好几天,幸好埋得不深,这两日暖和了些,积雪融化后,这玩意就露了出来。” 许青栀喜欢吃杏仁,御膳房最近便用杏仁做了不少点心讨好她,按理说院子里有杏仁掉落,并不奇怪。 但白薇对许青栀的饮食格外上心。 她记得很清楚,御膳房从未送过生杏仁! 所以,院子里出现生杏仁,绝不正常。 小主说过,细节决定成败,任何异常都要上报。 “小主,御膳房送来的都是杏仁酥、杏仁糖,咱们院子里怎会有生杏仁?”白薇满脸怀疑。 许青栀示意白芷看看。 白芷便拿起一颗,仔细端详,又轻轻咬了一口,小脸顿时皱了起来,仿佛吃了苦瓜的样子。 “呸呸呸!苦死了!” “小主,这是苦杏仁,有毒的!” 杏仁分甜杏仁和苦杏仁。 苦杏仁毒性高,不可食用。 而甜杏仁有微毒,但相对安全,通常只有对杏仁过敏的人才会有反应。 两种杏仁外观一模一样,难以分辨,唯有吃进嘴里,才能分清。 有毒的苦杏仁吃超过三颗,就会出现中毒的症状。 白芷说道:“对杏仁过敏厉害的人,若是不慎吃到了苦杏仁,症状会更严重,轻则过敏休克,重则会导致呼吸麻痹而亡!” 白薇一阵胆寒,闻言便分析道:“奴婢猜测,许是后宫有哪位妃子对杏仁过敏,所以背后之人欲要借此构陷小主。” “那背后之人知道小主爱吃杏仁,所以便从这点入手,倘若不是御膳房从未给过生杏仁,只怕就是宫人瞧见了,也只会以为是御膳房不慎遗落的,不会多想。” “届时再搜出这几颗有毒的苦杏仁,又有所谓的证人站出来作伪证,指控小主私下里跟御膳房要了苦杏仁,小主就百口莫辩了......” 宫里喜欢吃杏仁酥的妃子不止有许青栀,如此一来,针对性并不强。 届时就算许青栀向帝王辩解,说自己哪怕要干坏事,也不会做的这么明显,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这个理由便缺乏了说服力,甚至还有欲盖弥彰之嫌。 白薇思维缜密,几乎跟许青栀想到了一处。 但许青栀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苦杏仁这么苦,若是放在寻常的饭菜点心里,太容易被发觉了。 除非......是混入药中! 许青栀眼睛一亮。 据她所知,眼下喝药最多的人就是丽嫔了。 难道对方又想故技重施,害死丽嫔,栽赃到她身上? 几乎在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许青栀便否认了。 自从发生了曼陀罗事件后,帝王对延禧宫格外上心,丽嫔身边固若金汤,连太医都是帝王的人,外人根本没有机会下手。 而且三番两次的用同一个手段,就算闹起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凶手是她。 所以,对方的目标肯定不是丽嫔。 那会是谁呢? 这时,白芷似是想到了什么。 “对了小主,奴婢想起来,极少有人知道,苦杏仁也是堕胎药的一种!” “其威力不亚于麝香、红花。若是孕妇还对杏仁过敏,极有可能一尸两命!” 许青栀闻言,冷笑道:“原来如此!” “我方才还在想,对方若想害我,就必须要先找一个替死鬼下毒,可是用苦杏仁太容易被发现了,唯有混入苦涩的汤药中,才能掩盖其苦味。” “而安胎药是苦口,若混入其中,则不会被发觉。” 当然,不一定是安胎药,也可能是别的什么药,总之良药苦口,将苦杏仁磨成粉混进去,很难被发现! 白芷和白薇闻言,背后皆冒出了一层冷汗。 “可是,后宫目前静悄悄的,还没有消息传出来,有哪位宫嫔有孕......”白芷抹了抹额角的冷汗。 许青栀道:“良嫔出事后,帝王受了打击,这两个月陆续召幸了不少妃嫔,说不准就有人怀上了呢?” “也许那名妃子并不知自己已经有喜,又或者,她知道,但是瞒了下来。” 白芷、白薇默了默。 “这是最坏的猜测。” 许青栀眸光冷冽:“若对方真打算用利用皇嗣设计陷害于我,帝王震怒之下,不会深究,只要证据确凿,就能当场定罪!” 白薇:“这该不会又是容妃干的吧。” 许青栀沉吟半晌,才道:“白薇,明日你当着其他宫人的面,将这几颗苦杏仁当做垃圾扫走。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搞鬼。” 也许是枕云阁又出了内鬼,又或许是御膳房的人来送点心时偷摸下手。 白薇重重点头:“奴婢定会瞪大眼睛,盯紧了!” “就算知道是谁,也先别打草惊蛇。”许青栀嘱咐道。 白薇:“奴婢明白。” 许青栀的指尖点了点桌面,又看向白芷:“从明日起,跟御膳房拿些生杏仁,就说我要吃,降低对方的戒心。” 白芷暂时还不知许青栀的计划,只管点头应是。 “把小德子喊来。” 很快,小德子便进来了,“小主有何吩咐?” 许青栀道:“我问你,后宫之中,有谁对杏仁过敏?” 小德子并未思考太久,嘴里便吐出三个妃嫔的名字。 闵常在、萧常在、陈答应。 这三个人都是不受宠的妃子,早就被帝王遗忘,近半年都未侍寝过。 “确定没有其他人了吗?”事关重大,许青栀不得不谨慎。 小德子恭敬道:“不瞒小主,奴才初入宫时,在御膳房干过几年,宫里主子多,喜好和忌口能列老长的单子!尤其是忌口,要记得清清楚楚,关乎脑袋的事儿,绝不敢出半点差池!” “毫不夸张的说,宫里的主子谁爱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奴才都一清二楚。那长串的单子,都可以倒背如流了!” “对杏仁过敏的人,就这三位主子,奴才绝不会记错了。” 许青栀闻言,便放心了许多。 这三位对杏仁过敏的宫嫔,地位低下,就算是意外暴毙,帝王也不会费力气去追查。 背后之人既然要害她,当然要找一个地位更重要的替死鬼,才能给她致命一击。 许青栀愈发笃定心里的猜想。 后宫极可能有人有了身孕! 第106章 帝王送的并蒂同心佩 “除了我,宫里还有谁喜欢吃杏仁?” 小德子嘴里又蹦出几人来,许青栀一一记下。 “那你可有御膳房的人脉?” 小德子嘿嘿一笑:“小主这就问对人了,御膳房有位姓周的厨子,正是奴才的表亲。” 如果不是御膳房有人,小德子也不会一开始就被分派到那去了。 许青栀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这小德子还真是个宝藏,到处都有人! “那好,明日你让那位表亲多多留意,看哪位妃子的饮食有了变化,特别是近三个月侍寝过的妃子!” “另外再去太医院打听打听,有哪些妃子病了,正在喝药的。” 小德子很敏锐,有些迟疑道:“小主是怀疑,后宫有主子有孕了?” 如今小德子是她的人,许青栀也不瞒着他了,让白芷将苦杏仁的事情告诉他。 小德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即正色道:“请小主给奴才几天时间,奴才会发动所有的人脉,找出那名有孕的妃子!” 不等许青栀开口,小德子便利落地转身出去办事了,丝毫不拖泥带水。 随后,许青栀又将小喜子唤来,吩咐了他一件很重要的事。 ...... 御膳房得了陛下口谕,便在傍晚时分,准时准点将煲好的养身汤送了过来。 这养身汤的主要食材,便是姚冰月射下的两只红隼。 看来裴珩的确是一言九鼎,没有忘记这回事。 除了这重头菜,还有十几盘精致的佳肴,目不暇接,因此来送菜的小太监也不少。 枕云阁的下人逐渐习惯了这大场面。 许青栀让白芷给了每人一个银瓜子。 小太监们高高兴兴地谢恩。 像姝贵人这么懂人情世故,又出手大方的主子并不多,大多数的妃子都瞧不起他们这些地位低下的阉人,别说赏赐,连笑脸都不给一个。 宫里从上到下,都没把他们这些小人物放眼里,尝遍人情冷暖的小太监们早已习惯被轻视,因此难得遇到一个会善待他们的主子,都像看到了宝贝似的! 御膳房的下人都很喜欢姝贵人,谁提了不夸奖一句姝小主人美心善,都抢着来给枕云阁送吃的。 冬天能吃的好东西本就不多,正因为许青栀在御膳房风评好,哪怕是之前被帝王冷落的时候,吃这方面,御膳房也没有克扣过枕云阁,食材都是新鲜干净的。 但其他失宠的妃子就不一样了。 比如姚冰月。 姚冰月得宠时,嘴巴刁得很,要求最多,御膳房按要求照办,辛辛苦苦,却一点好处都没捞着。 每每都是空手而归,心里难免生了怨气。 偷偷往饭菜里吐口水都是常有的事,忙的时候还会把其他主子吃剩的菜混进去。 姚冰月一失宠,御膳房便克扣了沐风阁的份例,再加上有玉嫔授意,行事愈发过分。 这便是宁得罪君子,也莫要得罪小人。 御膳房的人便走了。 不一会儿,来了个御前伺候的小太监。 此人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也不知里面装着什么。 许青栀知道,裴珩又派人偷偷送礼物来了。 御前太监恭敬道:“陛下原想来亲自来陪小主用晚膳的,可朝廷政务繁忙,目下还不得空。” 许青栀温声道:“政事要紧,陛下能有这个心意,我已经很欢喜了,还请公公回去跟陛下说,让陛下务必多注意龙体。” 御前太监笑着应下,又接着说:“不过,陛下知道您今日受了惊吓,又受了委屈,心中怜惜得紧,是以,特地命奴才送了这并蒂同心佩来给您。” 御前太监将盒子打开,露出里头色泽温润的玉佩。 玉佩是用顶级的和田玉制成,上面精心雕刻着两朵并蒂莲花。 花瓣层层叠叠,错落有致,每一片都雕琢得薄如蝉翼,纹理清晰可见,仿佛能闻到那若有若无的荷香。 玉佩的边缘,环绕着一圈纤细的金丝,下面挂着一颗水头极好的翡翠珠子,尽显贵气! 但比起玉佩本身的价值,背后的寓意才是最贵重难得的。 并蒂同心佩,唯有夫妻才能用得上“并蒂”二字。 并蒂同心,便是夫妻同心之意! 许青栀微微一笑,看来她和帝王的羁绊又深了些。 唯一的遗憾是,还不能戴出去。 这东西若是被其他妃嫔看见,定会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许青栀倒不怕旁人妒忌,只是不得不考虑到赵贵妃的感受。 赵贵妃对帝王一往情深,又极其善妒,若是知道帝王送了她寓意这么特殊的礼物,恐怕那妒火都能活活烧死她了! 帝王也正是考虑到这个因素,才命人低调送过来。 御前小太监一脸谄媚道:“这并蒂同心佩是陛下私库里的宝贝,从未给过任何人,贵妃娘娘磨了陛下好久,陛下都不曾答应呢!如今却拿来哄小主高兴,可见小主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呢!” 帝王对宠爱的妃子一向出手大方,就拿赵贵妃来说,身上戴的珠宝首饰,哪个不是价值千金,寓意美好。更别说其他地位比许青栀高的宠妃了。 派小太监偷偷送礼物这种事,许青栀相信,帝王不止一次这样干过了,她肯定不是第一人。 帝王多情又薄情,心尖尖上的女人可以凑好几桌麻将呢。 御前太监知道如何讨妃子欢心,这番话有几分真假,谁又知道呢? 心里这般想,面上却露出感动又羞赧的笑容:“公公莫要打趣我了,陛下的礼物如此贵重,我定会好好珍藏。” 这便是在间接告诉对方,她不会戴出去招摇过市。 小太监笑意渐深,姝贵人真伶俐,都不用他说清楚。 有些妃子得了赏赐,就欣喜若狂,不听劝高,巴不得昭告天下,让人知道帝王有多宠爱她,然后就会死得悄无声息..... 许青栀很是爱惜的抚摸着玉佩。 “还请公公替我回禀陛下,就说我很喜欢,等陛下得了空,我会亲自去感谢的。” 正好,她也准备好了送给帝王的礼物。 原打算等除夕夜再送出去,既然帝王如此有心,她便提前送了吧! 许青栀打赏了御前太监丰厚的赏赐,小太监笑眯眯道:“小主真是客气了,奴才一定把话带到。” 姝贵人这么会做人,他一定会在陛下面前多说好话的。 “那奴才就不打扰小主用膳了。” 等屋里只剩下自己人后,许青栀脸上的笑意便淡了。 她随手将那并蒂同心佩交给白芷,让她放到库房里,然后坐到了餐桌前。 白薇舀了碗汤。 许青栀尝了一口,笑道:“这汤真不错,真鲜。” 御膳房只用了红隼最嫩、最有价值的部位拿来煲汤,一口下去全是精华。 灵莺和春兰闻到味道,口水都快流下了。 似是想到什么,许青栀狡黠一笑:“这么多也不吃完,盛点出来,送去给凌贵人吧。” “毕竟是凌贵人辛苦射下的,我若独享了,多不好意思啊,正好给凌贵人补补身子。” 白芷立马领会主子的意思,忍不住偷笑,嘴上却说:“小主真是善解人意,凌贵人若知晓,定会感动不已。” ...... 沐风阁。 姚冰月正准备用膳。 御膳房都是捧高踩低之人,见她恢复了位分,还得了封号,便来了四五个小太监,送过来的菜都丰盛无比。 对比之前送来的残羹冷饭,再看着眼前这些热腾腾的八菜一汤,姚冰月简直想流泪。 她更加坚定了要争宠的决心,不择手段! 就在这时,宫人进来通传。 “小主,枕云阁送补汤来了。” 姚冰月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道:“枕云阁来给我送补汤?” 新来的宫人恭敬道:“是姝贵人的大宫女白芷亲自过来的。” 姚冰月闻言,眼珠子转了转,浮现一抹警惕之色。 这碗补汤该不会有毒吧? 不对,许青栀光明正大让人送来,肯定不会下毒。 所以,许青栀这是何意? 姚冰月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冷笑着“呵”了一声。 她们才闹了不愉快,许青栀就派人来给她送大补汤,是想对外彰显自己美好高尚的品德吧?真够心机的! 穗儿厌恶道:“奴婢这就找借口打发了她!那补汤里指不定掺了什么害人的东西呢!” “不可。” 姚冰月及时说道:“我若是拒绝了她的‘好意’,就让她得逞了!届时别人就会说我心胸狭隘,不如那个贱女人善良大度!” “我偏不让她如意!” 姚冰月自以为已经看透了许青栀。 尽管心里对许青栀厌恶不已,但表面功夫要做好的道理,姚冰月很清楚。 她屁股都不挪一下,淡淡道:“请她进来。” 第107章 姚冰月破防 “奴婢见过凌贵人。”白芷提着食盒进来,规矩的行了礼。 “我们小主感念凌贵人辛苦,特命奴婢将这御赐的补汤分出一碗,让小主品尝。” 竟是陛下赏赐的。 许青栀这是来向她炫耀的吗? 搞得好像她没有似的! 帝王怜惜她,也特地让御膳房做了补汤给她,正摆在桌上呢! 姚冰月嘴角挂着一抹嘲讽,这宫女定是得了那贱女人的命令,故意这么说的,为的就是想看她恼羞成怒,当场把御赐金汤打碎吧? 许青栀也太低估她的心性了! 穗儿也偷偷翻了个白眼,这点小恩小惠也拿到小主面前炫耀,看来姝贵人的格局也就那样了。 姚冰月坐在餐桌主位,露出得体的笑容:“姝妹妹有心了。礼尚往来,总不能让你空手回去。穗儿,你也打一碗十全大补汤去。” 说着,看向白芷:“这汤也是陛下特地命人送给我的,营养价值高,你回去跟姝妹妹说,我还没动呢,让她放心喝。” 御赐的东西,可不能拒绝啊。 姚冰月以为能看到白芷破防,这样她便有理由惩罚这名宫女,也算是打了许青栀的脸! 谁知白芷脸上的表情始终带着得体的微笑,不给姚冰月挑错的机会。 “那奴婢就替小主多谢凌贵人了。” 姚冰月笑容不减,呷了口茶,却在不动声色的审视着白芷。 半晌,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妒忌。 失望的是没能达成目的,妒忌的是凭什么许青栀能有如此沉稳能干的下人,而她却...... 姚冰月目光转向穗儿,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穗儿除了忠心,还真找不出别的优点了。 姚冰月心里盘算着,她也是时候培养属于自己的心腹了,那些新来的宫人里倒是有几个不错的苗子,或许可以为她所用...... 这时,一股十分诱人的味道钻入了鼻腔。 姚冰月顿时回过神。 原来是穗儿打开了白芷送来的食盒。 那鲜美的味道便是从食盒里散发出来。 这气味一出,瞬间将十全大补汤的味道给压了下去,完全占了上风! 姚冰月已经许久没有吃上好东西了,嗅到这股味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想起白芷还没介绍这是什么汤,便问:“这里面是什么?” 白芷温柔道:“正是凌贵人射下的那两只大鸟呢,叫什么来着......红隼吧!” 姚冰月闻言,表情顿时一变,“你说什么?” 白芷不紧不慢地道:“是这样的,陛下承诺过小主,会将那两只畜生射下来,给我们小主煲汤,补身子用,谁知却被凌贵人一举射下了。” “凌小主将红隼献给陛下,陛下便将其交给御膳房处理,那两只红隼的精华都在汤里呢,凌小主快趁热喝吧,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说什么姝贵人感念她辛苦,原来是这个意思! 陛下怎能这么过分,拿她的东西借花献佛!! 姚冰月直接破防了,嘴角微微抽动,眼里泛起了点点泪意。 这个十全大补汤,是帝王怕她知晓,所以用来安抚她的吗? 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好半晌,姚冰月才强撑笑容,挤出一句话:“陛下对姝妹妹,可真是不错。回去告诉你们小主,这汤我定会一滴不漏的喝完,不会辜负她的心意。” 白芷脸上的微笑,愈发像嘲讽了。 白芷微微屈膝,“小主还等奴婢回去伺候呢,奴婢就不打扰凌小主用膳了。” 白芷全身而退,特地放慢了步伐。 不一会儿,就听到了里边传来东西被摔碎的声音,可见姚冰月气得不轻。 白芷捂嘴偷笑,气不死你! ...... 白芷回了枕云阁,便绘声绘色的将在沐风阁发生的事说给许青栀听。 许青栀刚用完晚膳,优雅地用软帕擦了擦嘴角。 闻言便将那碗十全大补汤赏给了白芷喝。 “干得不错,辛苦你跑一趟了。” 白芷笑嘻嘻道:“奴婢不辛苦,能看到凌贵人气急败坏的模样,奴婢高兴着呢!” “对了小主。”白芷想起一回事。 “奴婢从沐风阁出来时,正好瞧见了一名太医进去,沐风阁的宫人对他颇为尊敬。” 许青栀:“你可知那太医叫什么?” 白芷道:“奴婢听见宫人们唤他卫太医,应是太医院的卫林卫太医,居四品御医。听说他治疗毁容颇有一手,曾经有妃子面部烧伤,他都能妙手回春呢!” 白芷就知道许青栀会问,所以在回来的路上就将卫林此人打听清楚了。 许青栀心想,这卫太医估计就是容妃的心腹了,倒是个意外的收获。 “有了卫太医在,凌贵人的脸不就能治好了吗?”白芷有些不甘。 还以为姚冰月毁了容,便再也蹦跶不起来了,结果没想到,容妃手下还有这种能人。 姚冰月一出手就复宠了,要是又恢复了容貌,岂不是会成为小主的一大劲敌? 许青栀虽不惧姚冰月,却也不敢轻敌。 尤其是对方有容妃扶持,若是给了此人成长的时间,恐怕会在将来给她带来不小的麻烦。 许青栀不由得想起,帝王白日看见姚冰月策马时,明显出神的表情。 姚冰月定是知道了什么...... 许青栀心里有了个猜测,便起身往外走:“白芷,随我去延禧宫拜访丽嫔娘娘!” 白芷立马拿了件披风追上去,披在了许青栀肩上。 自打丽嫔病了之后,已经不再过问后宫诸事,最近后宫发生了什么,她都一概不知。 得知恩人到访,原本要歇下的丽嫔又强撑起精神,让人将许青栀请进来。 丽嫔的寝宫宛如一个巨大的药罐子,空气中满是药味。 但比起之前,日子已经好过了许多,至少能在临死前过得舒服些。 才几日不见,丽嫔又清减了许多,脸颊已经深深凹陷下去,不复往日清丽漂亮。 “快赐座。”丽嫔嗓音虚弱,却依旧温柔。 “娘娘身子可好些了?” 丽嫔莞尔:“也就那样。” 任谁都看得出,丽嫔已然行将就木,但她眼中全然没有对死亡的畏惧,整个人的气质十分柔和。 也许对丽嫔来说,她已经放下了执念,坦然的迎接属于自己的结局。 许青栀跟丽嫔说了些体己话。 丽嫔知道她无事不登三宝殿,便笑着道:“你就别跟本宫客套了,说吧,你来找本宫,是想知道什么?” 宫人在她的眼神授意下,陆续退了出去。 “娘娘慧眼如炬,果然没有什么能瞒得过娘娘的法眼,那嫔妾就直说了。”许青栀轻声道。 “不知陛下在潜邸时,是否有一位念念不忘的心上人?”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唯有加深对帝王的了解,才能更好的掌握攻心之道! 丽嫔闻言,眼神似乎闪过一丝恨意。 许青栀诚恳道:“娘娘,嫔妾想知道陛下的过去。” 第108章 唐贵人挑拨离间 没多久,许青栀从丽嫔寝宫出来。 拨云见日。 此行收获颇丰,不但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还知道了更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原来姚冰月打的是这个主意,倒是会耍小聪明。”许青栀嗤笑一声。 想要当白月光的替代品,走捷径,的确能在短期内见到成效。 但替代品终究只是替代品,若是玩砸了,搞不好会堕入万劫不复之地! 许青栀可不屑于这么做。 她要做的,是取代那个位置,让帝王心中只有她一人! 这才是长久之计! 白芷唏嘘道:“奴婢一直以为,赵贵妃才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原来那位已故的王妃才是......没想到,陛下贵为九五之尊,也曾深爱过一名女子。” “若是那位王妃还在世,哪还有贵妃的事啊!” 许青栀似笑非笑:“那可不一定。” 许青栀不清楚裴珩和白月光的过去,但她却清楚一点。 柳依依之所以能成为帝王心里的一片净土,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已经死了。 人的记忆总是会选择性的美化过去中,给自己带来美好感受的人或事物,从而忽略掉那些不完美的地方。 裴珩登顶人极,高处不胜寒,后宫佳丽众多,却真心难遇,难免会情不自禁的怀念过去美好的时光。 随着时间推移,那些不美妙的记忆被淡化,而美好的记忆愈发深刻,使得柳依依在裴珩心中的形象越来越美好,宛如仙子。 但若是柳依依还活着,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说不定会和帝王相看两厌呢。 比起白月光的存在,许青栀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方才她从丽嫔口中得知了当年她意外流产的事情。 其实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丽嫔和王妃会是一辈子的好姐妹。 丽嫔一直怀疑,当年是柳依依妒忌她有孕,所以设计陷害自己。 这番掏心窝子的话,丽嫔不敢对帝王说,只能透露给许青栀。 许青栀却觉得疑点重重。 说白了,她怀疑跟容妃有关。 几次交锋下来,许青栀基本摸清了容妃的行事作风。 容妃擅长借刀杀人,自己却装作老好人,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丽嫔流产,极可能是容妃的手笔。 她可没忘记,容妃身边有一个擅毒之人。 不过这已经是陈年往事了,就算是容妃一手策划,也早就把人证物证都清扫干净了。 转眼便到了第二天。 许青栀拿上准备好给帝王的回礼,亲自去了一趟御书房。 帝王正在御书房处理政务。 王德全负责守在门外,已经打发了好几个献殷勤的妃子。 这些人不是来给陛下送吃的,就是来送荷包的,目的只有一个,都想着能见到帝王一面。 可帝王的御书房岂是谁都能进的?无一例外都败兴而归。 许青栀来到御书房外时,刚好遇上折返回来的唐贵人。 帝王的后宫美人众多,环肥燕瘦,百花齐放。 唐贵人身材丰腴,珠圆玉润,既不过度肥胖,又有着丰满的体态,一脸富贵之态,一看就是钟鸣鼎食之家养出的娇花。 唐贵人没能见到帝王,情绪不佳,抬眼时见到迎面而来的许青栀,细长的柳眉便高高挑起,往后扫了一眼。 “姝贵人也是来给陛下送东西呢。” 按理说,许青栀有封号,比唐贵人高半级,对方需对她行礼。 然而唐贵人并没有这么做。 不是忘了,而是刻意如此。 白薇皱了皱眉,似乎要说些什么,许青栀瞥了她一眼。 这里是在御书房外面,到处都是帝王的眼睛。 若是她因为这点小事斤斤计较,被有心人传到帝王耳中,就算她没有错,也会影响她在帝王心中善良大度的形象。 白薇接收到许青栀的眼神,也马上反应过来了,老实低下头。 唐贵人道:“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在这里见到姝妹妹呢。据我所知,妹妹以前从来没有给陛下送过什么东西吧?” “要我说,这就是妹妹的不是了。” 唐贵人用帕子掩唇,一脸为帝王不值的样子:“陛下如此宠爱妹妹,光说赏赐,都如流水般进了枕云阁,令满宫姐妹羡慕不已。怎么妹妹今日才想起来要回报陛下呢?” “我若是陛下啊,都觉得心寒呢。” 这便是在暗讽许青栀是个只接受赏赐,不懂回报的自私之人。 许青栀眼中划过一抹暗芒。 这个唐贵人,一碰面就给她挖坑,很好。 这番挑拨离间的话若是先传到了帝王跟前,哪怕她送的礼物再好,也会失去了原本的效果。 后宫的女人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一句话八百个心眼子。 许青栀眼波流转,想好了应对之策,柔柔道:“姐姐说笑了,陛下的恩典如雨露滋养,天恩普惠,我唯有兢兢侍奉,岂敢妄谈回报陛下?” “而且姐姐又怎知,我没有打算送陛下礼物?” 唐贵人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 许青栀可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微笑着继续说道:“礼物重在心意,而非数量,我这礼物虽不比姐妹们的珍贵,却也花了不少时间和力气,今早一完成,就想着拿过来了。” 许青栀深情款款地望着御书房的方向,温柔道:“而且我相信,就算我今日不来,陛下也不会因此怪罪于我,因为我了解陛下,知道陛下心胸宽阔,海纳百川,才不会像姐姐说的这般小气。” 唐贵人面色一慌:“你别乱说,我才不是这个意思!” 许青栀眨了眨眼:“哦,那是我误会了,都怪姐姐,也不说得清楚些。” 唐贵人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 许青栀可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唐贵人给她挖坑,她便要羞辱对方! “说起来,姐姐来得如此勤快,但是......”许青栀微微偏头,瞧了眼唐贵人身后的宫女。 宫女手里拿着托盘,托盘上是还在冒热气的养身汤。 许青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陛下好像并不领情呢?是不是姐姐的心意不到位,有些敷衍了呢?” “我瞧着那应该是鹿茸枸杞汤,姐姐难道不知道吗?陛下不喜欢吃鹿茸的。” 唐贵人面色一僵,她的确不知道这回事。 该死,这个贱女人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看着唐贵人吃瘪的样子,许青栀笑而不语。 这正是丽嫔告诉她的。 她就是要让唐贵人知道,惹到她,算是踢到铁板了! 唐贵人也不装了,瞪着许青栀,低声道:“你别白费力气了,陛下忙着呢,不会见你的!你这个心意,也送不到陛下跟前!” “这就不劳姐姐费心了。” 许青栀懒得跟她废话,径直从她身旁掠过。 唐贵人并没有走远。 她要亲眼看见许青栀被帝王拒绝,失魂落魄的样子! ...... 御书房外发生的事情自然躲不过裴珩的耳目。 小太监甚至将许青栀和唐贵人对话的细节,都一字不漏地禀告给裴珩。 许青栀以柔克刚,巧妙地反击了唐贵人,因此唐贵人的挑拨离间并没有成功,更没有影响许青栀在裴珩心里的形象。 反而对唐贵人颇有微词。 后宫这些女人热衷于在各种场合对他献殷勤,比如隔三岔五送点补汤过来,美其名曰关心龙体,实则只是想争宠,从他身上捞好处。 他倒也无所谓,只要能让他高兴,他从不会吝啬恩宠。 可是唐贵人也未免太不用心了些,竟不知他从不吃鹿茸! 唐贵人在帝王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 “陛下,姝贵人求见。” 裴珩回过神,竟开始好奇,许青栀送给他的礼物究竟是什么,竟花了这么久的时间? “外面风大,让姝贵人进来。” 唐贵人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许青栀被请进了御书房。 她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会,陛下连德妃娘娘都不见,竟然会见她......” 唐贵人攥紧手指,脸色铁青,满眼妒火:“陛下竟宠爱她到了如此地步!她凭什么啊?!” 第109章 许青栀让帝王刮目相看 “臣妾参见陛下。” 这是许青栀第二次迈进御书房。 裴珩从御案后起身,亲自扶起她。 “爱妃怎么来了?”裴珩明知故问。 “臣妾想陛下,就来了。” 她大胆地圈住男人的脖颈,俏皮地眨眨眼:“陛下想臣妾了吗?” 她当然不会直说自己是来送礼物的,男人就是要钓着。 裴珩顺势环住她的腰肢,温声道:“朕与爱妃心意相通,朕方才还念着枝枝,枝枝就来了。” “昨日那养身汤味道如何?” 许青栀眉眼弯弯:“味道鲜美,汤汁浓郁,臣妾从未尝过如此美味的汤,多谢陛下恩典。” 裴珩微微颔首:“朕听说你还送去了沐风阁。” 后宫之事果然瞒不过帝王的眼睛。 虽说裴珩如今是真的宠爱她,但许青栀一刻也没有放松警惕。 许青栀笑着道:“是呀,那红隼毕竟是凌贵人射下的,所以于情于理,臣妾都应该跟凌贵人分享。” “而且若是凌贵人事后知晓,陛下将红隼都给了臣妾,怕是要在心里要埋怨臣妾,后宫的姐妹若知晓,也会让凌贵人觉得难堪的。” 换作任何一个人,裴珩都会觉得对方这个做法是为了耀武扬威,没那么好心。 可是,这个人是许青栀,裴珩相信她的出发点是好的,更不会故意去气凌贵人。 这小女子一向善解人意,与人为善,凌贵人才冤枉过她,她不但不计较,还设身处地的为对方着想,如此冰清玉洁的心性,世间罕见! 反观凌贵人......裴珩听说凌贵人并未领情,而是在白芷走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两厢比较之下,高下立判。 不知不觉间,裴珩一想到姚冰月,眼里便闪过不悦。 他有些后悔,不该一时兴起,给她赐了“凌”这个封号。 但君无戏言,若是没有合理的理由,他不会轻易褫夺姚冰月的封号。 裴珩掩去眼底的幽光,贴心地将许青栀脸颊边的一缕发拨到耳后。 “你啊,就是太善良,不必总是为他人着想,人家未必领情。再且说了,朕乐意宠着你,旁人眼红又何妨。凌贵人诬陷你在先,你更不必理会她。” 王德全闻言,心下一惊。 陛下宠爱过不少女人,却从不理会妃子间的勾心斗角,更不会像今天这般拉踩谁。 由此可见,陛下是真偏宠姝贵人。 许青栀柔声道:“臣妾只希望后宫和睦,少些争端,这样陛下才能安心处理好政事,将重心放在江山社稷上。” 原来都是为了他啊......裴珩心软得一塌糊涂。 若是后宫之人都像这小女子一样懂事,他能省不少心。 裴珩握着她两只纤手。 “手怎么这样冷?没有带手炉吗?” 宫女上前接过许青栀的披风。 许青栀感受着裴珩手上炙热的温度:“臣妾想着花不了多长时间,便没有带手炉,方才在外面耽搁了一会儿,陛下不说,臣妾都没感觉冷呢。” 裴珩心里对唐贵人愈发不满。 如果不是唐贵人拦住了许青栀,爱妃的手也不会这样冷了。 裴珩拧着眉,沉声道:“去拿朕的手炉来。” 立马有个小太监将帝王的手炉拿过来。 皇宫等级分明,毋庸置疑,帝王用的都是最好的,连手炉都比妃嫔的好上不知几倍。 这红漆描金双圆式手炉上的金龙凤纹栩栩如生,彰显皇家的威严与尊贵。 许青栀正想推脱,裴珩却不由分说的将其塞到她手里。 “多谢陛下。”许青栀露出甜蜜的笑意,“其实臣妾来找陛下,还为了一件事。” 裴珩挑了挑眉:“哦?” 许青栀示意白薇上前,然后打开了白薇手上的锦盒,取出一件叠放整齐的明黄寝衣。 裴珩恍然大悟,原来爱妃要送的是寝衣啊...... 由于内务府包揽了他的穿衣住行,妃子通常送的都是自己绣的小荷包或是腰带,全都在库房吃灰。 从未有人送过他贴身的寝衣,这倒是头一回。 裴珩心里欢喜。 “臣妾的手艺不比宫里的绣娘,所以花费了一些时间,原想等除夕夜再送给陛下,给陛下一个惊喜。” “但臣妾又想到,除夕夜那天,后宫姐妹们说不定也会给陛下送礼,届时臣妾这件礼物便显得不起眼了......” 许青栀说着,头渐渐低了下去,一副患得患失的样子。 裴珩知道,唯有深爱一个人,才会流露出不安。 裴珩语气温柔得不可思议:“爱妃在朕心里独一无二,爱妃送的礼物,自然也是最特殊的,岂会蒙尘?” 许青栀闻言,再度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 裴珩笑着道:“比珍珠还真。”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如果不是才从丽嫔那里了解到了裴珩的过去,许青栀说不定还真信了他的鬼话。 只怕在裴珩心里,独一无二的人是柳依依吧。 但许青栀还是表现出感动又依赖的样子,仿佛满眼都是帝王。 许青栀的眼睛本就好看,又楚楚动人,被这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看着,裴珩心里不禁生出一股异样之感。 意识到这点后,裴珩微微蹙眉,只一瞬,便压下了这股微妙之感。 作为帝王,应强大而理智,不可有软肋。 他只是喜欢宠这小女子,绝对没有爱。裴珩这般告诫自己。 许青栀将寝衣递给他,“陛下看看?” 裴珩接过她手里的寝衣,触手柔软,软到了心坎里。 再仔细看,倏地一愣,眼睛迸发出光亮。 只见华美的寝衣上绣有海水江崖,如意卷云,还有栩栩如生的麒麟瑞兽! 海水江崖代表着江山社稷,如意卷云寓意得上天庇佑,麒麟瑞兽可辟邪纳福,带来好运和福祉。 这寝衣上的每一个图案,都蕴含着美好的寓意,可见送礼之人有多么用心。 裴珩瞧着,愈发惊艳,这绣工他从未见过,乍看之下走势凌乱,不拘一格,却是乱中有序,跃然纸上。 特别是那麒麟,每一根毛发、鳞片都十分精细,不同的角度能给人不一样的观感,仿佛要活了过来。 而远处的江河海岸也在光线变化下缓缓浮动,看起来波光粼粼,仿佛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在眼前展开。 许青栀将裴珩眼中的惊艳诧异尽收眼底。 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这是爱妃亲手绣的?” “这是陛下贴身穿的寝衣,臣妾岂会假手于人?” 裴珩看向许青栀的眼神,仿佛看着一个奇珍异宝。 不禁问道:“这莫非是乱针绣?” 许青栀笑吟吟道:“正是乱针绣,陛下见识真广,这都知道呢。” 许青栀悟性高,学什么都很快,这乱针绣学了一个多月,便得到了春兰极高的评价。 她向来对自己要求高,力求完美,若是只学了皮毛,尽管也能让裴珩惊喜,却无法在他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看到帝王的神情,许青栀便知道成了,眼中划过幽光。 “陛下可喜欢?” “爱妃有心了,朕很喜欢。” 裴珩还是王爷时,早年微服私访,去过苏州一趟,有幸见识过乱针绣,大受震撼。 可惜当年还有要务在身,未能停留,也就没有买下一件衣裳,这便成了一个遗憾。 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再次见到。 “据说这乱针绣极难学习,枝枝却绣的这样好,比尚衣局最顶级的绣娘还要厉害了,枝枝真是令朕刮目相看啊。” 第110章 沈父升迁了!!! 有的人哪怕再貌美如花,也只是空有一张皮囊,让人一眼望到底,没有探索的欲望。 而有的人总能给人带来不一样的惊喜,充满魅力,让人欲罢不能。 “枝枝,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许青栀轻轻勾着裴珩的腰带,上半身靠过去,吐气如兰:“那就要靠陛下自己探索了。” 裴珩眼眸逐渐幽深。 恐怕许青栀自己都不知,现在的她究竟有多勾人。 倘若不是地方不对,裴珩恐怕要把持不住了。 喝了口茶,才勉强将火气降下。 御书房是帝王处理政事的地方,许青栀不好待太久,便起身告退。 裴珩答应她,等得空了会去看她。 许青栀走后,裴珩又欣赏了一遍手里的寝衣,爱不释手。 许青栀的用心,让裴珩免不了又想起了敷衍的唐贵人。 眼中温度渐渐冷却,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今后唐贵人来,没什么大事都给朕打发了。” 王德全神情一凛。 以往陛下心情好时,偶尔还会接受妃嫔们的好意,哪怕再厌烦,也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 陛下这是为了姝贵人,再也不见唐贵人啊! 唐贵人也真是的,老实回去就是了,偏要惹她作甚呢? 这下好了,惹了姝贵人,也等于惹了陛下,多得不偿失啊...... 王德全对唐贵人产生了点同情,但不多。 他恭敬地应了声是,上前替帝王收好寝衣,心下对许青栀更加敬重。 这时,帝王冷不丁来了句:“沈卫洲在礼部右侍郎这个职位待了多久?” 作为侍奉帝王多年的老人,王德全知道,帝王不会无缘无故提及此事。 看来陛下有了想让沈卫洲升官的打算啊! 王德全答道:“启禀陛下,沈大人担任礼部右侍郎有五个年头了。” 南朝以左为尊,因此同为三品大元,但左侍郎的地位是要比右侍郎高的,同样也拥有更多的决策权。 又因礼部多为闲职,沈卫洲当了这么久的右侍郎,想要有所作为,也很难,便一直没有升官的机会。 裴珩一时间有些为难。 他有心想给沈父升官,但沈卫洲已官居三品,再往上就只有尚书。 可是沈卫洲在礼部没有什么作为,他更不可能因为宠爱那小女子,就将原本的礼部尚书无故革职,让她爹取而代之。 此乃昏君所为,万万不可。 王德全察言观色,眼睛转了转,说道:“奴才记得,沈大人最初好像是在刑部任职的。” 帝王手执朱笔,闻言抬了抬眼:“哦?有这回事?” 王德全接着道:“奴才想起来,沈大人原先是在刑部督捕司担主事一职,后来才被调去了礼部的。” 裴珩若有所思。 王德全一拍脑袋:“奴才又想起来了,沈大人当年在刑部协助秋审处破了好几桩陈年旧案,颇有作为呢!” 由于许青栀是帝王的宠妃,王德全便对她的家世背景多有留意,否则他又怎会知道这么多事呢? 在帝王身边做事,就是得机灵些,要知道替陛下分忧啊! 果不其然,裴珩微微拧起的眉头瞬间松开了。 “宣吏部的人过来。” 没多久,吏部尚书到了,此人证实了沈卫洲当年的功绩。 这下有了恰当的理由,裴珩便能给沈卫洲调回刑部了。 比起礼部,刑部大有可为。 正好三个月前整个孙家都被孙答应牵连,孙答应的父亲也从刑部革职,眼下刑部左侍郎的位置还空着。 裴珩微微颔首:“如此人才,让他待在礼部岂不是埋没了。传朕旨意,将沈卫洲调去刑部。” 从礼部右侍郎变成刑部左侍郎,也算是升迁了。 ...... 沈卫洲被调去刑部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枕云阁。 这绝对是个好消息。 灵莺一时高兴,口不择言:“陛下一定是因为小主,才给老爷升官的!” 此话一出,许青栀便呵斥道:“陛下向来公正严明,之所以提拔爹爹,是因为看重爹爹的本事,不想埋没人才。岂会因为宠爱我,就做了这个决定?” “若传扬出去,说是因宠幸而升迁,不但会让人说陛下徇私枉法,还会坐实后宫干政,我的罪过就大了。” “方才这种话,往后莫要再说,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有些事,心里清楚即可,万万不可摆到明面上。 许青栀难得严肃,灵莺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跪下掌嘴。 “奴婢知错了,今后定当谨言慎行,不敢乱讲话了。” 看她真心悔过,许青栀也不罚她了。 “行了,起来吧。”说着,目光一扫。 “你们也牢牢记住了。陛下的任何决定,都是公正英明,不夹杂任何私情的。” 白芷、白薇、小喜子等人都恭敬应是。 用了午膳,许青栀吩咐小喜子,让他去太医院请贺太医来。 贺榆深知陛下有多在意枕云阁那位姝贵人,一听是姝贵人身体抱恙,要请平安脉,便马不停蹄地赶过去了。 “微臣见过小主。小主是哪里不舒服?” 贺榆五官端正,剑眉星目,一身正气的样子。从进门到现在,都十分规矩。 “不知为何,这两日时常感到头晕目眩,我信不过别人,只能劳烦贺太医辛苦一趟。” 贺榆抬了抬眼。 只见许青栀坐在美人榻上,朱唇莹润,单手扶额,一对黛眉微蹙,楚楚动人之态,令人移不开眼。 美人如画,贺榆望着许青栀妩媚动人的姿容,心脏猛地一跳。 “不、不辛苦。” 意识到失礼后,忙低下头去,借着转身找药箱的光景,在内心强烈谴责自己。 贺老三啊贺老三,这可是帝王的女人,你疯了吗! 正要恢复清醒,又猛然意识到什么。 等等,姝贵人方才说,她只信任他? 贺榆耳尖微红。 胡思乱想什么! 许青栀并不知自己不自觉流露出的媚态,让一向清冷自持的贺太医失了方寸。 贺榆很快便调整过来,又恢复了不苟言笑的模样,将软帕放在许青栀的手腕上,把脉。 贺榆全程低垂着眉眼,认真把脉,并不知许青栀在细细打量着她。 一番望闻问切后,贺榆说道:“小主身子康健,许是这几日没休息好,失眠所致。微臣开个方子,小主服用三天即可。” 贺榆走后,许青栀便收起了疲态,眼里闪过精光。 小德子的人脉虽广,但十分有限。 像太医院这么重要的地方,若是没有一个可用之人可不行。 像温太后、容妃、赵贵妃,都在太医院有属于自己的心腹,她也该尽早打算。 没错,许青栀打算收服贺榆。 一来是因为贺榆能得帝王信任,说明他没有站队任何人。 二来也是因为帝王信任,今后想利用贺榆做些什么,都会方便许多。 而且她看人的眼光很准,贺榆是个正直的人,若是能将此人收归麾下,定是个忠心不二之人。 但正因为贺榆太过正直,恐怕不好拿下,还是要徐徐图之才是...... 就在这时,小德子给许青栀带来了好消息。 “小主,奴才幸不辱命,找到线索了!!” 许青栀眼睛一亮:“是找到下手之人,还是找到那名有孕的妃子了?” 第111章 惠贵人有孕 此时的唐贵人还不知自己已经被帝王厌弃。 她走在宫道上,手里绞着帕子,很不甘心。 虽说她和许青栀都是赵贵妃阵营,但她就是看许青栀不顺眼! 原本,在许青栀没出现之前,她才是赵贵妃的左膀右臂,作为户部尚书之女,一直以来,她在赵贵妃面前都颇为得脸。 可是,自从许青栀来到赵贵妃身边后,贵妃娘娘都待她都冷淡了许多。 她本就不是很受帝王宠爱,一年到头,侍寝的次数屈指可数,今后也很难怀有子嗣,那么她这辈子都只能是一个小小的贵人。 若是失去了赵贵妃这个大靠山,她在后宫的日子,只会举步维艰。 思及此,唐贵人转身去了翊坤宫,将今日之事说给赵贵妃听。 “陛下真是宠爱姝贵人,连德妃娘娘都不见,却偏偏见了她,真让人羡慕。兴许再照这样发展下去,宠冠六宫的人就是姝贵人了。” 赵贵妃倚在贵妃榻上,弹了弹护甲:“陛下宠谁不是宠,好歹她是本宫的人。” 语气似有一丝落寞。 话音一转,陡然变得凌厉:“倒是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却输给她一个新来的,还好意思到本宫面前说道?” 赵贵妃何等精明,她当然知道唐贵人在打什么主意,不外乎就是想引起她的妒忌,利用她磋磨许青栀。 她可是堂堂贵妃,岂是谁都能利用的?! 唐贵人面色一僵,垂下头:“这......陛下喜新厌旧,不肯见嫔妾,嫔妾有什么办法。” 话音一落,一个精致的茶杯猛地砸到她脚边。 “没有办法就去死!” 唐贵人吓得立马滑跪在地,“贵妃娘娘息怒!” 赵贵妃直起身,尖锐的护甲指着唐贵人的脑袋:“整天往御书房跑,这么勤快有什么用?还不都是无用功,动点脑子吧你!” 这还是赵贵妃第一次对唐贵人发这么大的脾气。 慧心见状,忍不住微微摇头。 贵妃岂会不在乎姝贵人得宠呢?贵妃在乎极了! 但贵妃不会在外人面前露怯,否则就是在告诉其他人,她堂堂贵妃,目前的后宫之首,竟然在害怕一个新来的贵人抢走属于她的盛宠?! 所以不论唐贵人怎么挑拨离间,赵贵妃都要装作稳如泰山、安如磬石的高贵模样。 然而,唐贵人方才那句——陛下喜新厌旧。 真真是戳中了赵贵妃的心窝子。 面对赵贵妃毫不留情的贬低,唐贵人只有挨打的份,不敢辩驳。 “唐湘林,你有多久没有侍寝了?” 赵贵妃妩媚精致的脸上浮现薄怒。 唐贵人低着头,战战兢兢道:“有......有八个月了。” “本宫记得,当初你入宫选秀时,太后还说你屁股大好生养来着。” 唐贵人脸颊微红,不知是害羞,还是被羞辱的脸红。双唇紧闭,不敢吭声。 温太后是说过这么一句话,可是陛下很少宠幸她,唯有父亲得到重用时,才会给她几分薄面。 她就是再怎么好生养,也要陛下勤加耕耘才行啊。 赵贵妃凤眼一眯,给唐贵人下了最后通牒:“你给本宫听着,要是过了春节,你还是没能侍寝,你就再也别踏入翊坤宫了!” “本宫再也不要听任何理由!” 唐贵人脸色煞白,猛然抬头。 贵妃这是想要放弃她了? 狼狈的出了翊坤宫,唐湘林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就不来翊坤宫挑拨离间了! 另一边,枕云阁。 在许青栀的示意下,其他宫人都退了出去,眼下屋内只有他们四人。 小德子道:“奴才按小主的吩咐,让表舅注意后宫哪位主子的膳食有了变动,没想到奴才刚问呢,表舅就把发现的异常偷偷告诉奴才了。” “奴才那位表舅负责的是永和宫、长春宫、钟粹宫的膳食,他很了解这三个宫主子的饮食喜好,其中钟粹宫偏殿的惠贵人最讨厌吃酸。” “然而,前不久她却买通御膳房的下人,让人偷偷送酸黄瓜过去。可不就是有鬼吗!” 许青栀若有所思。 距离惠贵人上次侍寝,正好过了一个月,的确有可能怀上了。 只是许青栀没想到,这个人竟是惠贵人。 许青栀还是比较谨慎,问了一嘴:“既然是私底下悄悄干的,又是怎么被发现的?” 小德子答道:“表舅心细,早就发现御膳房的酸黄瓜数量总是对不上,却也没有立马打草惊蛇,暗中盯着许久。” “这不,就在三天前,将那手脚不干净的家伙逮了个正着!对方只是个低等太监,怕被处罚,就一五一十的全都交代了!” “那人,正是惠贵人的宫女墨竹,私下买通了对方。” 指尖点了点桌面,许青栀道:“惠贵人有所察觉了吗?” 小德子道:“事关皇嗣,表舅可不敢苛待了惠贵人,所以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那名小太监依旧每日偷偷给惠贵人送酸黄瓜,惠贵人应该还没有察觉。” 末了,小德子又补充一句:“表舅也不曾将此事透露给任何人过。” 许青栀点点头,勾唇道:“如果真是惠贵人有孕,那我就知道是谁要害我了。” 小德子眼睛滴溜溜一转:“小主是说容妃?” 许青栀喝了口茶:“不错。” 白芷之前说过,极少有人知道苦杏仁也是堕胎药的一种。 而容妃身边有一个善用毒药之人,那么容妃知道这件事就并不奇怪了。 惠贵人是个聪明的,没有急着将自己有孕的事公之于众。 只可惜,她住在钟粹宫偏殿,这可是容妃的地盘。 尽管她有意隐瞒自己有孕的事实,但这点小伎俩又岂会瞒得过容妃的耳目? 容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届时惠贵人流产,她便能作壁上观,坐收渔利! “看来容妃娘娘为了除掉我,甚至不惜陷害皇嗣了。” 白芷担忧道:“小主,我们该怎么办?” 许青栀思索片刻,沉声道:“再过几日,就是春节家宴,届时人多眼杂,最适合动手不过,容妃定会在那日对惠贵人下毒,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已经提前洞悉了容妃的计划,眼下若只求自保,并不困难,但是......” 许青栀眯了眯眼,眸中闪冷厉的光芒:“她三番两次对我出手,次次都想取我性命,这一次,我说什么也该回点礼!” “白薇,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你今晚就去办。” 白薇倾身上前,仔细听许青栀的命令...... ** 入夜,幽兰居。 屋内仅有一盏烛火,惠贵人身上裹着被子,吃下了第四根酸黄瓜。 随即又反胃想吐,整张小脸白兮兮的。 母亲怀她时,就害喜得厉害,轮到她,又是这样......幸好都是晚上才闹得厉害,白天没事。 否则还真瞒不住了。 墨竹担忧地给她递上一杯水,手轻拍后背:“小主,慢点喝。可好些了?” 惠贵人渐渐缓过来,躺了下去,双手轻抚小腹,满眼愁思。 怀有身孕,本是一件大喜事。 可她除了知道有孕的那一刻是高兴之外,其他时候都感到惶惶不安,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她是三年前选秀进来的,也算是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见识过那些妃嫔为了争宠,会使出多么残忍的手段。 她性子柔和,又胆小,没有多大野心,父母也只愿她在后宫安宁顺遂,不求大富大贵。 所以突如其来的怀孕,让她既惊喜又慌张,不知所措。 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她身上,让她喘不过气,连思绪都变得混乱起来。 “墨竹,你说我这么做,是对的吗?” 墨竹宽慰道:“小主,您忘了之前那些无故流产的宫嫔了吗?您这日子尚短,胎象还没稳呢,万万不可让其他人知晓,宫里可都是豺狼虎豹啊。” “小主先忍着些,等再过几日,到了除夕,胎象便稳了,届时便可以告诉陛下了。” 惠贵人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 “小主,您就放宽心吧,奴婢替您瞒得好好的,不会有人知道您有孕的。” 第112章 惠贵人求助许青栀 惠贵人露出一抹信任的笑意:“你办事,我自是放心的。” “时辰不早了,小主快睡吧。” 墨竹给她掖好被子,放下床幔,熄了灯,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自有孕过后,惠贵人的神经高度紧绷,哪怕是睡觉,也很容易被轻微的响动所惊醒。 此时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惠贵人听到窗户传来异动,下意识醒了。 本以为又是风吹的,结果却瞧见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惠贵人头皮瞬间竖了起来,就要起身喊人。 可对方的动作明显比她还快,就在她要喊出声的一瞬间,说时迟、那时快! 黑影一个箭步,捂住了惠贵人的嘴。 惠贵人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惠贵人,奴婢没有恶意,奴婢是来救你的。” 惠贵人心想:胡说八道! 她好好的睡着觉,什么事也没有,哪里需要人救了?! 兴许是听出对方的嗓音是个女子,惠贵人没那么怕了,反而怒从心头起。 但白薇下一句话,便让惠贵人的血液从头凉到脚。 “容妃已经知道您有身孕的事了。” 这时,屋外传来墨竹的声音。 “小主,您醒了吗?” 白薇立马低声道:“您身边有内鬼,有人出卖了您。奴婢是姝贵人派来的,最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一听是许青栀的人,惠贵人莫名感到了一丝心安。 电光火石之间,便作出了决定。 “你躲到床下,放心,我不会把你供出来。” 墨竹推门而入时,看到屋内静悄悄的。 她缓步走向床幔,轻声道:“小主?” 再撩开床幔,目光落在惠贵人宁静的睡颜上,定定瞧了片刻,才缓缓离开。 不一会儿,传来门合上的吱呀声,似乎是走了。 惠贵人睁开双眸,正想开口把白薇叫出来,便听到很轻的一声“嘘——” 正是从床下传来的。 惠贵人心中一惊。 缓缓将脑袋扭过去,眼珠不由地瞪大。 一束月光从窗外漏进来,正撒在墨竹半边身子上,勾勒出不甚清晰的轮廓。 原来墨竹竟没有走! 惠贵人的呼吸不禁放轻了,心脏却在怦怦直跳。 一瞬间,白薇的话在她脑中回响。 “容妃已经知道您有孕的事了。” “您身边有内鬼,有人出卖了您。” 这个内鬼,竟是墨竹......从小跟她长到大的墨竹,情同姐妹的墨竹,怎么会出卖她呢? 惠贵人突然想起来,半年前,墨竹求她救人。 那人是墨竹的亲哥哥。 此人因奸杀良家妇女,锒铛入狱。惠贵人觉得罪无可恕,便拒绝了墨竹的请求,结果这个败类第二天就被杀头了。 墨竹失去了唯一的哥哥。 彼时的墨竹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她却因此感到愧疚,对墨竹百倍千倍的好,她们也如从前一样,感情要好,无话不谈...... 原来,墨竹终究还是记恨上她了。 得知墨竹的背叛,惠贵人心中没有丝毫怨怼,只是惋惜。 此时的墨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 她站在暗处,神情怪异,环顾四周。 奇怪,方才好像听到了说话声的,莫非是她听错了? 吱呀—— 门轻轻关上,这回墨竹真的走了。 白薇从床底滚出来。 惠贵人低声道:“你叫什么?” “白薇。” 惠贵人有很多问题想问。 比如许青栀是怎么知道她有孕,又是怎么知道容妃要害她,最主要的问题是......她该怎么做才能保全自己? 但她知道,现在不是问话的好时机,墨竹随时有可能再次进来。 于是,惠贵人只问了一个问题。 “白薇,姝妹妹派你来,还有别的吩咐吗?” 白薇也不废话,盯着惠贵人的眼睛道:“明日卯时七刻,小主在荷花池等您,还请您独自过来。” 说完,白薇便翻窗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惠贵人重新躺了回去,手放在小腹上,手指微微一紧,神情浮现挣扎之色。 深宫险恶,她不信任任何人,要是此行有诈该怎么办? 她到底该不该相信姝贵人? ...... 一夜未眠。 太阳从东边缓缓升起,驱散了晨间的雾气。 宫道上的宫女太监逐渐多了起来,手里拿着灯笼彩带,提前为除夕夜的到来布置皇宫。 许青栀穿戴整齐,带上白薇和小喜子前往荷花池。 她不确定惠贵人到底会不会赴约。 若是惠贵人不信任她,倒也无妨,毕竟人与人之间最难的就是信任,惠贵人防着她很正常。 反正不管惠贵人来与不来,都不会影响她接下来的计划。 只不过,到时候好戏开场,她可不会浪费力气去管惠贵人的死活。 没多久,许青栀来到荷花池,远远便瞧见一个穿着鹅黄宫装的身影。 许青栀嘴角掠过一抹笑意。 小喜子被留下警戒四周,许青栀带白薇走了过去。 “惠姐姐。” 惠贵人听到身后轻柔的嗓音,提到嗓子眼的心便落回了原处。 她转过身,含笑道:“姝妹妹。” 惠贵人按照约定,独自赴约了。 惠贵人开门见山:“容妃要害我,妹妹是如何知晓的?” 信任是相互的,许青栀见她已经信任自己,便将所知道的事情尽数相告。 惠贵人越听下去,表情越愤怒,眼底还有深切的惶恐不安。 许青栀道:“我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正是容妃布置的暗棋将苦杏仁洒在枕云阁的院子里。” 直到看到许青栀手里的杏仁,惠贵人彻底相信了墨竹背叛她的事实。 嘴角挂着一抹苦笑:“自入宫起,我便如履薄冰,尽量不让人抓到丝毫弱点。因此,我对杏仁过敏的事情,只有墨竹知晓。” “一颗苦杏仁的量,就能要我的命!我没想到,她竟恨我到了如此地步!” 如果不是墨竹对外透露了她的弱点,容妃又岂会如此精准,想到了用杏仁,而不是红花一类的堕胎药毒害她呢? 既然墨竹背叛在先,就别怪她也无情无义了! 惠贵人退后一步,直接跪了下去! “姝妹妹,我知道你有办法,还请你帮帮我,保住我和腹中孩子的性命!” “若妹妹能出手相助,我愿意为妹妹做任何事情!!” 她不怕墨竹,但她实在是害怕容妃! 许青栀的本事,惠贵人也见识过了,眼下除了许青栀,她已经不知道该求谁了。 “姐姐快快请起。”许青栀扶起她,柔声道,“且不说姐姐之前也帮过我,于我有恩,眼下姐姐怀有皇嗣,我既已知晓容妃的毒计,又岂会袖手旁观?” 惠贵人握紧她的手,紧张道:“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许青栀目光落在对方的小腹上,正色道:“事到如今,姐姐不能再瞒着了。” 惠贵人一怔:“你的意思是.....” “越多人知道,越好!”许青栀道。 惠贵人逐渐明白了许青栀的意思。 她之前之所以隐瞒此事,也是在提防容妃,既然容妃如今已经知道了,那她当然没有再瞒下去的必要。 届时她怀有龙嗣的事情满宫皆知,容妃想下手,也会变得更加困难! 最重要的是,她身居钟粹宫偏殿,而容妃是钟粹宫的主位娘娘,她若是出了任何意外,容妃会第一个被问责! “等会阖宫觐见,便是一个机会。姐姐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第113章 惠贵人为何没来请安 天气没那么冷后,翊坤宫便恢复了惯例。 几乎等所有的妃嫔都到了,赵贵妃才慢悠悠地从内室出来。 赵贵妃穿着大红色的华服,领口袖口镶十二道石青缂丝云纹,腰间系鸾鸟衔珠金镶玉禁步,走动时碎金般的宫绦流苏扫过满地云纹织锦。 金丝八宝攒珠髻上,九凤朝阳金翟钗随着莲步轻摇,每只凤口衔的东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 眼尾斜向上挑,斜睨众人,最后在宫人的搀扶下,优雅落座。 从妆容到华服,都华美异常,贵不可言! 再看下首处的容妃。 身穿端庄大气的墨绿宫装,广袖拂过案几,暗纹缠枝莲在光线下若隐若现,透着不容冒犯的威严! 与贵妃的烈火烹油不同,容妃的气质是静水潜流,同样让人不敢轻视。 赵贵妃一落座,众人即刻起身行礼:“贵妃娘娘吉祥万安。” 以往阖宫觐见,妃嫔们拜见的是太后。 但陛下登基不到一年,太后便主动交出凤印,不再过问后宫诸事,闭关慈宁宫,专心礼佛。 帝王迟迟不肯立后,凤印便暂时封存。 再后来,帝王下旨,命后宫地位最高的贵妃执掌凤印,容妃则有协理六宫之权。因此阖宫觐见时,其实拜见的其是贵妃和容妃。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两年,直到半年前,许青栀的出现,不但让容妃失去了这个权利,现在还要对赵贵妃低下头。 容妃岂能不恨? 看着后宫所有的女人都对她行礼,赵贵妃很享受这种高高在上,仿佛已经当上了后宫之主。 她端着皇后风范,含笑着抬了抬手:“姐妹们无需多礼,都坐吧。” “谢贵妃娘娘——” 贵人当中有封号的人并不多,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有封号,又受宠的更少。 许青栀前面是最近的新晋宠妃——娴贵人。 看到娴贵人,许青栀眸色深了深。 娴贵人纤腰约素,齿如含贝,一副弱柳扶风风之资,对谁都是柔和友好的谦卑姿态。 娴贵人是德妃的庶妹。 德妃年纪大了,穿的衣裳也老气横秋,越发比不上后宫娇艳明媚的新人,帝王渐渐地对她只有敬重,没有喜爱。 某次想要引起帝王注意,穿了娇嫩的粉衣,还被数落了一顿。 从那以后,德妃就只敢穿颜色老成、符合年纪的衣裳。 可越是如此,德妃看到年轻的新人就窝火,越生气,脸上皱纹越多,整个人透着一股怨妇气息。 她这般样子,帝王更不愿接近她。 家族为助她固宠,又考虑到她的脾气,便将千挑万选,将庶妹送进来。 庶妹果然深得帝心,很快被封了娴贵人。 只是德妃更不高兴了。 在帝王看不见的地方,她一直打压、苛待娴贵人,娴贵人在永和宫的日子并不好过。 众人都知道她在德妃手中翻不出什么浪花,也就懒得针对她。 娴贵人性子低调温和,很多时候,就像个透明人,偶尔会冒出来,成为宠妃,但又很快消失。 前阵子,娴贵人在御花园偶遇帝王,两人在亭中下棋,据说相谈甚欢。当晚帝王便翻了她的牌子,第二天还亲临了永和宫,颇得恩宠。 这一个月来,帝王翻她的牌子是最多的,因此便坐在第一位。 不知德妃什么感想。 至少现在,脸色不太好看,视线扫向娴贵人时,有几分冷厉。 但娴贵人似乎没察觉到般,她偏头对许青栀露出友好的笑容,微微颔首。 许青栀也回以一个友善的笑。 或许在旁人看来,娴贵人是朵纯良的小白花,没什么威胁,但许青栀知道,后宫没有一个简单的角色。 贵人一列,许青栀位居第二,右手边的位置,便是姚冰月。 姚冰月半边脸毁容,外出时都戴着一层面纱。 她是所有妃嫔里地位最低的,原本是奴籍,成了帝王的女人后才改成为良籍。 但贱奴就是贱奴,就连低位妃嫔都打心眼里瞧不起她。 周围的贵人更是眼神不屑,似乎和姚冰月坐在一起,也是一种耻辱。 经历了一些事情,姚冰月的心理素质似乎更强大了,背脊挺直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姚冰月的位置再往下,便是惠贵人,但惠贵人没来。 惠贵人之后,坐着的便是没有封号的贵人了。 赵贵妃看到两个空位,眉头微微一拧。 她知道一个是丽嫔。 丽嫔快死了,不来请安也无妨,毕竟她大度,不会跟一个死人计较! 但还有一个,既不是妃,也不是嫔,看位置还在许青栀之后,应该是个贵人。 区区贵人,就算有天大的理由,都不该不来请安! 赵贵妃纤手一指,精致的护甲泛着森森冷光:“那个位置,坐着哪位妹妹?” 便是姚冰月右手边的位置。 有人答道:“回贵妃娘娘,是惠贵人。” 赵贵妃拧起眉,似乎在想,这惠贵人又是谁。 不怪她记性不好,实在是后宫的女人太多。 那人又道:“是钟粹宫偏殿,幽兰居的惠贵人。” 一提到钟粹宫,赵贵妃的目光便落在容妃身上。 “原来是容妃妹妹宫里的人啊。” 赵贵妃虽是笑着,但语气越是不悦的,她以为,这容妃在背后授意,故意让惠贵人不敬她! 容妃微微蹙眉,她也是才发现惠贵人没来。 对上赵贵妃冷厉的凤眸,容妃道:“贵妃不必这样看着本宫,本宫也不知惠贵人为何没来请安,许是因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赵贵妃才不信她这套说辞。 “惠贵人是容妃妹妹宫里的人,惠贵人的情况,没人比妹妹你更清楚了吧?” 贵妃话里有话,含沙射影,仿佛在告诉钟粹宫的其他人,她们都在容妃的监视之下。 果不其然,几位居住在钟粹宫的低位妃嫔,脸色顿时有些不妙。 容妃当然听出了贵妃话里的意思,当下冷着脸道:“贵妃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又不是闲得慌,出门还要等所有人到齐不成?” 眼看气氛变得凝滞。 贤妃放下茶杯,主动缓和气氛,道:“本宫记得惠贵人是个规矩的,以往请安都不曾迟到或缺席,想必这一次也绝非故意,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贤妃是个老好人了,每当容妃和贵妃掐架时,她都会站出来劝和。 这时,同住在钟粹宫的莫答应犹豫着开口:“嫔妾好像看到惠贵人早早就出了门的。” 莫答应和惠贵人住对门。 没人注意到容妃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 贤妃一副担忧的样子,软帕掩唇,道:“诶呀,该不会是在半路遇到什么意外了吧?” 德妃冷哼一声:“这是皇宫,又不是荒郊野岭,能出什么意外?说不定是跑到陛下那去了!” 在德妃看来,比她年轻貌美的女人都是会随时勾搭帝王的狐狸精。 赵贵妃递给宫人一个眼神,淡淡吩咐道:“去瞧瞧,惠贵人是死是活。” 这名太监刚要奉命出去,一位穿着藕荷色宫人的窈窕丽人便施施然的进入了众人的视线中。 第114章 陛下来了 正是惠贵人。 墨兰扶着她进来。 惠贵人不动声色的和许青栀交换了一个眼神。 惠贵人走上前,直接朝赵贵妃跪下,额面点地:“嫔妾来晚了,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赵贵妃没有第一时间让她起来,冷冷道:“惠贵人是吧?你若是不给本宫一个合理的——” 话音未落。 就见惠贵人当众干呕了一声。 一瞬间,那些犯困的妃子立即清醒,眼睛死死瞪着惠贵人! 就连赵贵妃,都明显愣住了。 她有过身孕,对这种反应再熟悉不过! 惠贵人似乎没注意到众人要吃人般的眼神,轻抚胸口,顺了顺气。 自顾自解释道:“嫔妾方才在来的路上便感到有些不适,怕冲撞了贵妃娘娘,于是就近在荷花池的亭子里歇了会儿,没想到不小心睡了过去,误了时辰......” 贤妃盯着她,关切道:“惠贵人,你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惠贵人一脸老实道:“有几天了。” 贤妃:“那你这个月的葵水?” 惠贵人羞红着脸:“迟了十来天了。” 立马有人惊讶道:“方才那样子,像是害喜了,而且还有嗜睡的症状......诶呀,惠贵人该不会是有喜了吧!可有看过太医?” 惠贵人摇头:“嫔妾的葵水一向不太准时,不想因为一件小事劳师动众的。” 既然惠贵人极可能有孕,赵贵妃说什么也不能当众罚她了。 赵贵妃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随后让人去传太医。 来的是许太医,赵贵妃的心腹。 许太医仔细地给惠贵人诊脉。 一时间,整个大殿都静得针落可闻。 “启禀贵妃娘娘,微臣观惠贵人面色红润,脉象滑数如盘走珠,尺脉按之不绝,正是妊娠之象!” “恭喜惠贵人,您有喜了!” 许太医话音一落,整个翊坤宫陷入诡异的安静。 差不多过了两息的时间,妃嫔们才回过神来,面上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纷纷出言恭喜惠贵人。 德妃酸溜溜道:“后宫这么多姐妹,独独惠贵人有了喜,妹妹真是好福气啊。” 淑妃阴阳怪气道:“良嫔的事情才过去不久,但愿惠贵人的胎可别出什么问题才是。” 就差没有直说惠贵人不清白了。 惠贵人脸色有几分难看。 贤妃笑盈盈地站到惠贵人身边:“许太医不是说了惠贵人身子康健吗?能有什么事?惠贵人这是给宫里添喜事了,今天大好的日子,谁都别提那晦气玩意。” 说着,垂眸看向惠贵人,笑容亲切:“妹妹第一次有孕,想必有许多不懂的地方,今后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随时到启祥宫来找本宫。” 众所周知,贤妃在潜邸时为裴珩生下了一个大公主,但是公主三岁时就被一场大病带走了。 贤妃看向惠贵人的肚子时,眼神有片刻的出神。 惠贵人抬头望着她,笑了笑:“嫔妾谢贤妃娘娘关怀。” 贤妃掩去眸底的情绪:“都是姐妹,本该互相照应的。” 几乎所有人都围着惠贵人。 许青栀也象征性说了恭喜的话,两人表现得关系亲近,宛如一对好姐妹,反而让容妃看不出她们究竟有没有私下勾结。 不一会儿,敬事房的宫人到了。 敬事房的总管太监吴公公说道:“惠贵人上次侍寝是在腊月初五,算算日子,已经足月了。” 贤妃道:“虽然足月了,还是要当心着些。” 容妃温和地看向惠贵人,语气含着几分责怪:“既然早就察觉身体不适,怎么不跟本宫说呢?要是这龙胎出了任何问题,你也担待不起啊。” 惠贵人低下头:“嫔妾也没想到......” 贤妃:“容妃姐姐莫要怪她了,她第一次有孕,能知道些什么?” “贤妃妹妹说的是,本宫也是太担心皇嗣了。”容妃牵起嘴角,目光落在惠贵人身上有几分复杂。 她让那个名叫墨竹的宫女无论如何都要在除夕夜前,隐瞒惠贵人有孕的事情,以便她后续的计划。 结果还没到除夕呢,就被所有人知道了,会是意外么...... 赵贵妃看着惠贵人的小腹,眼中闪过妒忌,随即恶狠狠地瞪了容妃一眼,才吩咐道:“去请陛下来。” 在赵贵妃看来,容妃一定是早就知道惠贵人有孕,今天这一出,也是容妃为了打她的脸,故意让惠贵人来晚的! 不多时,翊坤宫外便传来小太监的高呼声。 “陛下驾到!!!” 众人立即起身,面向宫门口。 裴珩得知后宫有妃子怀孕,立马丢下了政事,连忙赶来翊坤宫。 帝王身影一出现,众人立即行礼:“参见陛下!!!” 裴珩心情大好,手一抬:“都平身。” “谢陛下!” 赵贵妃特意上前迎接,但裴珩看也不看她一眼,就径直走向了惠贵人。 赵贵妃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裴珩牵起惠贵人的手,十分高兴,但还是问了一句:“可与太医院确认过?” 赵贵妃道:“三位太医会诊,已经确认了,惠贵人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裴珩目光落在惠贵人柔美的脸上,高兴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体贴地关怀了几句。 惠贵人脸皮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难免害羞,耳尖微微泛红。 裴珩突然道:“爱妃是住在钟粹宫?” 惠贵人轻声应是。 裴珩环顾四周:“容妃何在?” “陛下有何吩咐?” 裴珩看向容妃:“从今天起,你负责惠贵人的饮食起居,若是惠贵人的身子出了任何问题,朕可不饶你。” 裴珩语气温和,却透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他将惠贵人交给了容妃,若是惠贵人在她手里出现了任何意外,容妃难辞其咎。 容妃心下一沉,面上则恭顺道:“无需陛下吩咐,臣妾也定会仔细惠妹妹的。” 裴珩又看向赵贵妃:“朕听说惠贵人来请安的路上身子不适,今后没什么大事,便免了她的日常请安。” 帝王开口,赵贵妃哪有拒绝的余地,只好乖乖道:“是,臣妾方才正想这么说呢。惠妹妹有孕在身,千金贵体,往后的请安便免了吧。” 只是怀了皇嗣而已,惠贵人可不敢恃宠而骄,得罪赵贵妃。 谦逊道:“嫔妾身子无碍,只是昨晚睡得晚,今日便困乏了些,不影响请安的。” 赵贵妃看惠贵人如此懂事,眼中划过一丝得意。 既然这样,今后惠贵人来晚一些,她也可以不计较。 见惠贵人坚持,帝王也不再说什么。 这时,裴珩的目光不知不觉间落在了许青栀身上。 只见许青栀穿着一袭浅紫色的宫装,淡雅怡人。 裴珩听说许青栀昨日身子不适,去太医院请了平安脉,眼下便想好好关切一番。 只是这么多女人盯着,裴珩不好对她太好,便忍下了。 心中不由得想:要是有孕的是这小女子就好了...... 如此想着,裴珩还是没忍住想跟她亲近的冲动。 于是便来到她面前,薄唇轻启:“丽嫔如何了?” 许青栀抬了抬眼:“臣妾才看望过丽嫔娘娘,娘娘有了点精神,但清减了许多。” 裴珩微微颔首,没再问了。 “朕今晚得空会去看望她。” 许青栀:“娘娘若知道陛下会来,定会高兴的。” “朕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了。” 众人正要行礼。 这时,一位常在忽然从中站出来,高声道:“启禀陛下,贵妃娘娘,嫔妾要告发凌贵人私卖御赐之物!”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姚冰月面色一变。 第115章 玉嫔和周常在联手 她这件事办得滴水不漏,怎么被人发现的? 姚冰月顿时慌了神。 好在她戴了面纱,并未让人看出她心虚的表情。 姚冰月怎么都不会想到,这里面会有许青栀的手笔。 众人看向姚冰月的目光越发鄙夷,不加掩饰。 虽然,宫规中并没有说明不得贩卖御赐之物,但是御赐之物是神圣的,妃嫔们往往会将其珍藏,以示对帝王的尊敬和爱戴。 更何况,能成为帝王的妃子,都不是寻常人家,没必要为了换点银钱,就卖掉帝王的赏赐。 毕竟这要是被人抓到了错处,像今天这般,闹到了帝王面前......实在难堪! 最主要的是,会失去陛下的好感。 裴珩属实没想到,姚冰月会卖掉他的赏赐,说实话,这还是他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 毕竟作为帝王,他理所应当的将自己视为至高无上的天子。既然是天子所赠之物,岂能像俗物一样被随意倒卖? 分明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他看向姚冰月,眸光逐渐冰冷:“凌贵人,她说的是真是假?” 当着帝王的面,姚冰月当然不敢承认。 她立即朝帝王跪下,端着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道:“臣妾绝对没有这么干过,臣妾不知道,周常在为何要空口白牙的诬陷臣妾......” 话音一顿,似是想到什么,姚冰月倏地看向周常在。 “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一年前我在御花园与你产生了口角,所以你记恨在心,才这般诬陷我?” 周常在愣住,她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不记得很正常,因为这是姚冰月胡诌的。 她心里清楚,周常在一定是掌握了证据,才敢在帝王面前指认她。 所以她一定要将这件事带来的消极影响降到最低! 姚冰月捏着帕子,委屈道:“一定是周常在记恨臣妾,见不得臣妾好过,所以才谋划了这一出。还请陛下明鉴啊!” 姚冰月戴着面纱,无法展示美貌,但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那眼眸又黑又亮,像个无辜的小鹿眼,渐渐浮上泪意,仿佛蒙了一层纱似的,格外惹人怜惜。 裴珩似乎有些动摇了,正要想伸手扶起她。 玉嫔见状,眼珠一转,先是诧异,而后又看向周常在。 “周常在,凌贵人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能乱说啊!” 看似是在为姚冰月说话,实则是在将话题重新拉回正轨。 玉嫔向来睚眦必报,当初太后寿宴,眼看就能重获恩宠,结果姚冰月不但跟她撞了节目,还明晃晃的抢了她的风头! 玉嫔岂会轻易放过姚冰月? 若是姚冰月的日子一直差下去,玉嫔看她可怜的份上,也许不会再出手。 但偏偏姚冰月恢复了位分,又得了封号,玉嫔当然会牙痒痒了。 所以,在抓到姚冰月把柄的时候,玉嫔就准备好这一出戏了! 周常在一直想巴结高位妃嫔,但苦于没有机会。 直到某天,她途经御花园,偶然听到了两个宫女在私下谈论着什么,好奇心驱使下,便躲在暗处偷听。 一听是姚冰月私下里偷偷卖帝王赏赐的东西,周常在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果不其然,玉嫔很欣赏她,还命她在帝王也在的时候,就当众揭露姚冰月干的好事! 本想等除夕夜再动手,眼下帝王正好来了,干脆就将计划提前。 接收到玉嫔的眼神,周常在立马反应过来。 她可不能被凌贵人带偏了! 周常在斩钉截铁道:“陛下面前,嫔妾不敢妄言,嫔妾自然是掌握了证据,才敢这么说的。” 裴珩闻言,便将伸出去一半的手收了回来。 姚冰月垂下眼,掩去眼中的暗芒。 周常在果然有证据! 该死,她该怎么办? 赵贵妃在帝王身边落座:“把你的证据呈上来。” 不一会儿,一名太监战战兢兢地走进来,扑通跪下,额头死死贴在地上。 “奴才参见陛下,贵妃娘娘!” 周常在道:“小圆子,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凌贵人将陛下的赏赐私自卖给你了。” 小圆子咽了咽口水,道:“是......是凌贵人身边的宫人,在一个月前,拿了一支铃兰簪给奴才,换了八十两银子。” “但是奴才并不知那是御赐之物啊,奴才以为是凌贵人自己的首饰,才敢收的!” 立刻有人质疑:“你一个小太监,哪来这么多钱?” 八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小圆子老实巴交道:“奴才有亲戚在外开当铺,所以......” 他不敢说下去了。 贵妃冷哼一声:“你这小太监,胆子真不小!不是第一次了吧?” 普通太监们的俸禄往往低于宫女,有时候会借职务之便,倒卖宫里值钱的玩意,赚取差价。 这在明面上是违反了宫规的。 但大多时候,只要不是太过分,上头的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天下乌鸦一般黑,凡是在宫里做事的,手里头都不可能太干净。 小圆子是惯犯了,涉及的数额巨大,若是被查出来,他绝对是死罪! 周常在顺藤摸瓜找到他时,他吓得不行,为了自保,他只能将姚冰月给卖了! “贵妃娘娘饶命,奴才对天发誓,只干过这一回而已!只是奴才万万没想到,凌贵人会把陛下的赏赐拿来给奴才啊!” “奴才若是事先知道了,给奴才一万个胆子也不敢伸手拿啊!” 当初这件事,是穗儿去办的,姚冰月不好露面,所以并没有见过小圆子。 不过,姚冰月也知道这种事存在风险,所以特地让穗儿隐藏了身份,不让人知道是跟沐风阁有关。 谁曾想,百密一疏,还是被人揪住了小辫子! 小圆子是不是真正的证人已经不重要了,眼下最要紧的是她要保住自己! 没办法,只能弃车保帅了! 姚冰月隐晦地递给了穗儿一个眼神。 穗儿读懂她眼神里的意思,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 小主这是要她顶罪...... 虽然作为下人,为主子卖命是天经地义,但是一到关键时刻,主子就毫不犹豫的选择让她为自己去死,穗儿难免感到心寒。 当初她也劝过姚冰月,卖御赐之物是重罪,被人抓到是要遭殃的。 可姚冰月不听她的,还说只要小心点,不会有人知道。 现在事情败露,凭什么她要为姚冰月的错误买单? 穗儿渐渐觉得小主变了。 变得自私自利,变得和后宫那些不择手段的女人一样了......穗儿心中难过极了。 第116章 姚冰月被褫夺封号 一开始,穗儿觉得小主看开了,学会争宠了,是好事。 这代表她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可渐渐地,穗儿觉得小主变得和以前越来越不一样了,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很多时候穗儿都觉得陌生,陌生到令她感到害怕。 现在,小主毫不犹豫的抛弃她,让她去死。穗儿便知道,姚冰月已经不是她心里的小主了......小主,您到底怎么了? 穗儿深深地低下了头,绞紧了袖口下的手指,不让眼泪掉下来。 许青栀没有错过姚冰月和穗儿短暂的眼神接触。 不用想也知道姚冰月在打什么主意,弃车保帅?哪有这么容易! 裴珩森冷的目光直视姚冰月:“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下一刻,只见姚冰月梨花带雨道:“臣妾从未见过这小圆子,那支铃兰簪,臣妾也一直放在妆奁里好好珍藏,就算倾家荡产,臣妾也不会动它,怎会拿去卖给一个太监呢?” “陛下,还请您相信臣妾啊!” 裴珩毫不留情道:“朕是想相信你,但是你之前也是这么说,说会珍惜朕送你的良驹,可最后呢?” 那匹马成为她争宠的工具,最后以惨死的结局收尾。 姚冰月面色一僵:“臣、臣妾......”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便是。 许青栀坐在一旁看戏,姿态悠闲。 很显然,姚冰月也知道怎么讨帝王欢心,但她太不小心了。嘴上说珍惜帝王的礼物,实际却背道而驰,说是欺君也不为过。 一旦信任崩塌,同样的话术便不再管用了,而且还极可能遭到反噬! 果不其然,裴珩此刻看向姚冰月的目光只有浓浓的厌烦。 有一就有二,他再也不会相信姚冰月这套说辞了! “陛下,奴才没有胡言乱语,奴才将证物也拿来了!”小圆子忽然道。 姚冰月瞪向他。 小圆子双手颤颤巍巍地,将那支铃兰簪举过头顶,再将周常在提前教他说的话一口气秃噜出来。 “奴才后来知道这是陛下赏赐的,吓得胆子都要破了,便第一时间拿去还给凌贵人,将那八十两银子要回来。” “谁知,凌贵人却逼迫奴才,奴才胆小,实在害怕,不得不屈服于凌贵人的淫威之下。但奴才知道这是不对的,日日辗转反侧,难以心安,便决定将这件事说出来。” “只不过,奴才知道自己地位低下,见不到陛下和贵妃娘娘,所以,便想通过周常在,让周常在帮帮奴才!” 周常在阴阳怪气道:“小圆子都知道御赐之物不可变卖,可有些人啊,却连太监都不如!” 察觉到帝王眼神里的厌恶,姚冰月身子一软,瘫坐在地。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陛下讨厌她了...... 姚冰月瞪着小圆子,咬死不认:“我根本没有见过你。你口口声声说我把铃兰簪给你,我还想说是不是你潜进沐风阁偷的呢!” 小圆子大声道:“凌贵人当然没有见过奴才,因为全程都是凌贵人身边的宫人代为办事的!” 说着,小圆子抬手指着穗儿,“就是她!那天就是她来见奴才的!” 穗儿吓得脸色惨白。 姚冰月见状,心想来得正好! 她捂着嘴,万分惊愕:“穗儿,真是你干的吗?你怎能干出这样的事呢?!” 事到如今,穗儿也只能认命,对帝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陛下息怒,奴婢之所以这么做,都是因为心疼小主!” 赵贵妃冷哼一声:“心疼小主就能随意变卖御赐之物?” 穗儿不敢看贵妃,闭着眼,自顾自道:“小主被贬后,内务府克扣了小主过冬的用度,送来的炭火一日比一日少,那几日又下了大雪,天冷得要人命,小主冻得脸上都没了血色。” “那么冷的天,可是会要人命的啊!” 穗儿声泪俱下:“奴婢实在没有办法,才背着小主,偷偷拿了最值钱的东西去卖了换钱,然后再换些炭火来。” “陛下要罚,就罚奴婢吧,小主是无辜的,小主什么都不知道啊!” 然而穗儿越是为姚冰月开脱,可信度越不高。 裴珩眼眸幽深,看不出任何情绪。 姚冰月亦跪在地上,扯着裴珩的衣角,可怜兮兮道:“还请陛下看在穗儿一心为了臣妾的份上,饶了穗儿一命吧!” 周常在可不会被这主仆情深的画面给骗了。 “若是没有凌贵人指使,一个宫女又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呢?!” 玉嫔也附和道:“周常在说的不错,如果没有凌贵人授意,一个宫女又怎会拿到御赐之物?而且,凌贵人都说了,她有多宝贝这个铃兰簪,可是事情过了这么久,凌贵人都没有发现东西不见了,不是很矛盾么?” 话音落,周常在便道:“玉嫔娘娘所言极是,依我看,就是凌贵人指使的!陛下,您不要被她们给骗了!” “就算是有再大的理由,也不能变卖御赐之物,凌贵人如此不将您放在眼里,分明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今日若是不严惩凌贵人,以儆效尤,往后底下的人见有利可图,人人明知故犯,那后宫岂不是乱了套,都不将陛下放在眼里了?!” 周常在和玉嫔两个人一唱一和,姚冰月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 这分明就是玉嫔给她设的局! 姚冰月不明白,她究竟和玉嫔有什么深仇大恨,对方要这样针对她?! 姚冰月只好哀求的看向容妃,祈祷容妃能为她求情。 然而,容妃却将脸转向一边,不去看她。 姚冰月微微愣住,内心不禁产生了一丝怨怼。 “陛下明察,臣妾没有这样做......”姚冰月语气悲伤。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承认是她指使穗儿干的。 在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姚冰月身上时,许青栀暗中给了惠贵人一个眼神。 惠贵人读懂了她的意思,有些诧异,却也没多想。 既然是姝妹妹的意思,她照做就是了。 惠贵人温声开口道:“陛下,臣妾想凌贵人不是故意不敬陛下,只是八十两银子,又不是八千两。” “兴许真是内务府有奴才见风使舵,欺人太甚,凌贵人为了活命,不得已而为之,没有周常在说得那么严重。” “还请陛下看在凌贵人是初犯,小惩大戒吧。” 言语中虽是为姚冰月求情,却是在给她定罪了。 如今惠贵人有孕在身,地位不可同日而语,她说的话,帝王自然会听进去几分。 考虑到今天是个好日子,不宜见血,便饶她们一命。 男人薄凉的声音落在姚冰月头顶。 “传朕旨意,褫夺凌贵人封号,禁足一个月。穗儿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褫夺封号,是比被贬还要严重的惩罚。 因为妃子一旦得到封号,就代表得到了帝王的另眼相待,地位都要比没有封号的妃子高上一截。 而且偌大的后宫中,能爬到嫔位、乃至妃位的人,哪个不是有封号在身? 因此,褫夺封号,便代表失去了帝王的宠爱和信任。 当众褫夺封号,更是一种羞辱! 仅仅几天,姚冰月便失去了封号,打破了后宫拥有封号时间最短的纪录,又怎么不算一种本事呢? 得到这个结果,玉嫔还算满意,向后一靠,勾了勾唇。 敢得罪她,这便是代价! 周常在接收到玉嫔的眼神,心下不禁欣喜,太好了,她得到玉嫔的认可了! 这一回,姚冰月是彻底将玉嫔记恨上了。 迟早有一天,她会狠狠报复回来!她要玉嫔的命!! 姚冰月敛去眸里的狠厉之色,深深拜下去:“......谢陛下开恩。” 察觉到玉嫔和姚冰月之间的火花,许青栀嘴角微微翘起。 斗吧,斗得越厉害越好。这样她才能坐收渔翁之利呀! 帝王处置了姚冰月后,便大步离开了。 帝王的薄凉和无情,再次展现地淋漓尽致。 妃嫔们瞧着姚冰月狼狈的模样,也懒得出言讥讽了,陆续告别贵妃,离开翊坤宫。 容妃也对姚冰月感到失望,不愿搭理她,走得极快。 姚冰月似乎又变得孤立无援了。 穗儿在翊坤宫接受了惩罚。 两名太监一左一右,将穗儿固定在长凳上,手里拿着又长又厚的板子,高高举起—— “啊——!!” 前面两下,穗儿还能咬牙忍着,之后便痛得忍不住了,放声惨叫。 下半身渐渐渗出血来。 听着穗儿的惨叫,姚冰月小脸苍白,心中一阵后怕。 不愧是帝王,好狠的心! 姚冰月被迫站在一旁全程“观摩”,对她来说,也是一种酷刑。 二十仗下去,几乎要了穗儿半条命。 赵贵妃嫌弃姚冰月的出身,杖责一结束,便命人将她和穗儿一同赶了出去。 姚冰月没有等穗儿,先走了。 许青栀慢悠悠从里头出来,看着穗儿一瘸一拐的走在宫道上,然后给了白薇一个眼神。 第117章 姚冰月失去人心 姚冰月费劲千辛万苦,毁了半张脸,才得以复宠,结果好日子没过多久,又回到了原点! 心头那叫一个不甘啊! 走在宫道上,仿佛路过的宫女太监都在背地里笑话她,这叫她如何能忍? 姚冰月慌乱的步调微微一顿,猛然忆起自己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女性,她的思想见识远超古代这些庸脂俗粉,按理说,她不该输给她们! 可为何屡次受挫?活得像个笑柄? 简直是奇耻大辱! 姚冰月的自信心再次受到了打击,不过这一次,她将所有的过错都怪在了穗儿身上。 如果穗儿办事再周密一些,小心一些,又怎会被人抓到小辫子? 这下好了,帝王厌弃她了,容妃也对她失望了。 她该怎么办? 姚冰月一路回到了沐风阁,坐在梳妆台前,取下脸上的面纱,轻抚脸上的伤痕。 眼下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张脸上,待她恢复容貌,再按容妃说的,去模仿帝王的白月光,兴许还能有复宠的机会...... 至于今日害她的玉嫔,周常在,还有那个姝贵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此时的姚冰月一心想着复宠,根本顾不上因她受了重伤的穗儿。 哪怕穗儿就死在半路,她也不会觉得有多可惜。 毕竟她本就不是原主,对穗儿没有丝毫感情。 这边,穗儿在寒风中独自行走,脸色苍白,每走几步,便要停下歇息一会儿。 眼前的视线越发模糊,就快倒下之际,一只手扶住了她。 穗儿抬眼看去,恍惚间看到了姚冰月的脸,正心下感动,一阵风吹过。 眼前的脸立即变了个模样。 穗儿愣了愣。 不是小主,她早该料到的...... 只是穗儿很诧异,对方不是姝贵人的宫女吗? 想到姝贵人和小主一向不对付,穗儿脸上本能地浮现出一抹警惕之色。 白薇自然看出了穗儿脸上的戒备,但她并不在意,一脸关切道:“你没事吧?” 穗儿强撑着理智,挤出一抹笑容道:“我、我没事。” 白薇从袖中掏出一瓶伤药,也不管穗儿接不接受,直接塞到她手里。 “这是我们小主给你的。” 穗儿再度愣住:“这......这是何意?” 姝贵人是要收买她吗? 穗儿转过头,看见一台软轿缓缓远去。 正是姝贵人的轿子。 穗儿回头,立即表明忠心:“我不会背叛小主的,姝贵人的好意,奴婢心领了,你拿回去吧!” 白薇站着没动:“我们小主给出去的东西,断没有收回的道理。小主只是看你可怜,才让我过来,你若是不肯收,就丢了罢。” 瞧见穗儿脸上的犹豫之色,白薇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家小主知道你是替姚贵人顶罪的,这么冷的天,你替她挨了一顿罚,她却理都不理你。如此无情无义,小主都看不下去了!” “待你回去了,恐怕也只会让你自生自灭,你不想想自己,也该想想宫外的家人,好自为之吧。” 说罢,白薇径直掠过她,回去复命。 穗儿垂着眼,什么都没说,却暗自握紧了手里的药瓶。 尽管心里仍抱有一丝希冀,但理智却告诉她,白薇说得没错,姚冰月不会管她,更不会特地为了她请太医的。 她受了这么重的伤,老宫女的偏方也无济于事,她会死的! 穗儿终究是没有丢掉手里的药瓶。 她想活着! “白薇姐姐!” 听到穗儿的声音,白薇嘴角弯起一个细微弧度,她转过身去,看着穗儿。 四下无人。 穗儿对许青栀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姝贵人菩萨心肠,奴婢铭记于心,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今后若是有姝贵人需要的地方,尽管吩咐奴婢!” 说完,她直起身子,目光灼灼地看着白薇:“还请白薇姐姐,替我传达给姝贵人。” 白薇含笑点了点头:“我会传达的,但小主未必会放在心上。” 穗儿听懂了白薇的言外之意。 原来真是她误会了,姝贵人的确是单纯同情她而已,并没有想收买她的意思。 穗儿的脸莫名就红了,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白薇安慰道:“良禽择木而栖,这很正常,毕竟凌贵人推你出去一次,就有第二次,但下一次,你未必就有这么好的运气活下来了。” 穗儿不置可否。 白薇道:“你若是真心想投靠姝贵人,就先拿出点诚意来吧。” 穗儿点点头,郑重道:“我知道了。” 办完事。 白薇回到许青栀身边。 然后附在耳边,将穗儿的意思传达给她。 许青栀需要在姚冰月身边安插一个眼线,没人比穗儿更合适了。 不过她不会完全信任穗儿,万一那丫头是假意迎合她,今后传假消息来,目的是帮姚冰月争宠,那她岂不是成傻子了? 她得先看看穗儿的“诚意”,再决定要不要相信对方。 许青栀微微颔首,“回宫吧,今晚陛下要来呢。” ...... 另一边,穗儿默默地回到沐风阁,还按照规矩去拜见了姚冰月。 然而姚冰月只觉得厌烦,挥挥手就将她打发了,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穗儿失望透顶,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安安静静地退下了。 她握紧袖中的药瓶,两行清泪落下。 小主,你莫怪我,都是你不仁不义在先...... 沐风阁的宫人都听说了今天的事。 在宫里做事的都不蠢,众人都知道穗儿是替姚冰月顶罪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众人目睹姚冰月对穗儿冷漠的态度,都意识到姚冰月不是一个好主子。 穗儿跟姚冰月同甘共苦这么长时间,却得到了这样的结果,那他们这些新来的,下场岂不是比穗儿还惨? 宫人们低头做事,却心思各异,都在考虑给自己留条后路,寻找其他依靠。 姚冰月并不知,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失去了人心。 延禧宫。 这夜,帝王如约而至。 裴珩先去看望了丽嫔,太医也在。 太医说,按照原来的情况,丽嫔活一个月都难,能撑这么久,已是奇迹。 兴许是枕云阁的姝贵人常来陪丽嫔说话,丽嫔心情好,身子也愈发乐观。 连丽嫔也对许青栀满口赞许。 太医估计,照这样样子,丽嫔还能再撑半年。 裴珩闻言,十分高兴。 他对丽嫔心里有愧,得知她因心病失去求生欲时,也是心痛难言,不是不愿来看她,而是产生了一种逃避心理。 因为他深知,是他一手造成了丽嫔如今这幅衰败的模样。 如今得知丽嫔身子大好,还能再陪伴他半年,裴珩肩上无形的重担莫名变轻了。 曾经他对许青栀只有宠爱,而今多了几分感激。 不知不觉间,裴珩对许青栀的感情愈发复杂,而不单单是对宠妃的喜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到了用膳的时间,裴珩道:“传膳吧。” 丽嫔道:“臣妾吃得清淡,怕陛下吃不惯臣妾这里的膳食,臣妾命人做点陛下爱吃的来吧。” 裴珩温声:“无妨,朕也想吃清淡些。” 丽嫔也不再说什么。 待桌上摆满菜肴后,丽嫔提议:“不如让姝贵人也来一同用膳吧。” 裴珩有些诧异地抬眼。 以往他去别的宫用膳,那些妃子只想独享他,生怕他多看其他偏殿的女人一眼,一同用膳这种事,更是前所未有。 当然,从前的延禧宫也不曾这么和谐过。 由此可见,许青栀品性上佳,冰清玉洁,连带着将浑浊的延禧宫都净化了。 更难得是,像丽嫔这么孤高的人都难以掩饰对她的喜欢。 真是个宝藏一样的女子,让她入宫,是他此生最正确的决定。 裴珩的眼神不自觉的柔和下来:“可。” 王德全面上平静地退出去请人,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这姝贵人,真了不得!! 第118章 丽嫔的心思 不多时,许青栀被请到了延禧宫主殿。 她没有特地打扮,只穿了件月白色的宫装,头戴几支发钗做点缀,压下了几分柔媚之意,模样清丽可人。 “臣妾参见陛下,见过丽嫔娘娘。” 裴珩对她招了招手:“过来。” 丽嫔也含笑着看她,像一个慈祥的长辈,望着后辈。 许青栀面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坐到了帝王身边。 气氛和乐。 只是裴珩跟许青栀对视时,眼神都要拉丝了。 许青栀一直奉行的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丽嫔没有害过她,所以她自然不会主动伤害丽嫔。 而且丽嫔作为延禧宫的主位娘娘,若是能跟她打好关系,百利无害。 不多时,三人用完晚膳,丽嫔看出帝王的小心思,很识趣的借口说自己身子不适,无法伺候帝王。 裴珩也展现出大度的样子,温声安抚她好生歇息,然后出门左拐,摆驾去了枕云阁。 丽嫔身边的大宫女杳杳叹了口气,“娘娘难得与陛下关系缓和,为何还要将陛下推到别人身上呢?” 丽嫔喝了口汤药,微微一笑:“自然是因为本宫不愿伺候他了。” 杳杳吓了一跳:“娘娘,您小声些!” 自打丽嫔病了之后,就喜欢清净,内殿里只有一两个宫女。 丽嫔无所谓道:“本宫是看开了,却也不爱他了,同床异梦多没意思,由着他去吧。” “娘娘......”杳杳心疼不已。 丽嫔抚摸着身下的位置,似是感叹,又似是惋惜。 “更何况,本宫本就活不了多久,这个位置,迟早要让给旁人。” “与其让给别人,不如让给她。” 这个她,指的便是许青栀。 丽嫔这么做,除了因为许青栀对她有恩外,还有一点自己的私心。 等她死后,家族定会送新人进来,丽嫔希望许青栀能看在她的情分上,善待她的族人。 丽嫔有预感,许青栀今后会走到很高的位置...... 枕云阁。 裴珩大刀阔斧的坐在卧榻上。 许青栀站在他面前,解开腰带。 外衫缓缓滑落,堆叠在脚边,单薄的里衣勾勒出曼妙的身材曲线。 裴珩眸光一暗,伸手揽过她纤细的腰肢,嗓音低沉道:“枝枝在勾引朕?” 许青栀仰头看着他,漂亮的桃花眼弯了弯,指尖轻轻划过男人的喉结,“那臣妾成功了吗?” 她本就是天生的尤物,经过一番调教后,媚骨天成,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都受不了这样的挑拨。 更何况,许青栀本就是他的女人,他更不必忍着。 撕拉一声。 大片白皙的肩膀暴露在空气中,酥胸半露,宛如剥了壳的鸡蛋。 裴珩低头埋在她颈窝处,汲取身上的幽香。 不知为何,这小女子身上的味道似乎又变得更好闻了,分明还是栀子花香,可是更迷人了...... 腹下好似有一团火,熊熊燃烧起来。 裴珩并不知,这是许青栀特地为他准备的“催情香”。 想让一个男人迷恋她最直接的办法,便是让他在床上对她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许青栀感受着脖颈处炙热的鼻息,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陛下,还没洗漱呢——” 眼前的男人仿佛能生吃了她。 宫人早已经打好水。 裴珩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朕跟你一起。” 察觉到裴珩的意图,许青栀看了眼那勉强容得下两人的浴桶,总觉得很危险。 宫人们站在外面,听着里头的动静,老脸一红。 月光漏过雕花窗棂,在湿漉漉的地上里碎成银鳞。 许青栀的乌发被浸透,指甲扣紧了浴桶边缘。 帝王的兖龙纹腰带已散作水中游龙,束发玉冠也早已滚落,墨发与她的青丝在水中织成一张纠缠的网。 许青栀感觉浴桶摇摇欲坠。 果然这个念头刚闪过,伴随着轰隆一声,浴桶承受不住激烈,四分五裂! 许青栀瞪大了眼睛,身体不自觉向前倾倒。 千钧一发之际,许青栀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环住,下一刻,后背贴在炙热又宽阔的胸膛上。 他们听见了彼此剧烈的心跳。 男人低下头,轻轻喘息: “枝枝,朕想要个孩子,属于我们的孩子。” 许青栀嗓音有三分哑,应道:“好......” 裴珩未能尽兴,又将战场转移到了帐中。 满室旖旎。 这一夜,很漫长。 许青栀只隐隐记得,裴珩是在半夜被人叫走的。 这还是裴珩第一次中途丢下她。 据说是哪个地方出了叛乱,十万火急。 裴珩披上外衣,走得匆忙,却还是在离开前,吻了吻她的额头,让她别怕。 许青栀没什么好怕的。 先帝懦弱又昏庸,留下了一堆烂摊子,自裴珩登基以来,大大小小的叛乱不断,但都不成气候,被裴珩以雷霆之势镇压。 新帝手段极其残酷,他暴君的威名便是那时候打响的。 没想到安稳了两年,叛军余孽又卷土重来。 这不是许青栀该操心的事,裴珩一走,她迷迷糊糊倒头就睡,还睡得很香。 第二天,许青栀才从小德子口中得知具体发生了什么。 出了这么大的事,想保密也很难,小德子在御前还有些人脉,轻易就打探到了。 原是永城、遂城、雁回城三地同时出现了叛乱,而镇守此地的大将军遭人暗算,被叛军砍了头颅,明晃晃的挂在雁回城上! 雁回城乃军事要地,直属朝廷管辖,居然一夜之间沦陷,简直是奇耻大辱。 叛军明晃晃的挑衅朝廷,可谓嚣张至极! 临近年关,就出了这样的事,可见叛军是密谋已久,专挑好日子下手,不给朝廷过个好年。 谁也没想到安定已久的南边会突然发生动乱,偏偏朝廷能用的武将都在边境驻守,远水解不了近渴。 若是不迅速出兵摆平,等叛军壮大势力,就更难解决了。 帝王自然不惧叛军,他担心的是民心不稳。 这时,早就解甲归田的镇国公修书一封,竟主动请缨平定叛乱,还愿意带上自己的小儿子。 帝王忌惮镇国公府,但眼下别无他法,只能同意。 与此同时,襄平侯也一同出征,两人兵分两路,呈包抄之势,围困叛军。 镇国公在军中威望极高,他一出马,永城的叛军便吓得溃不成军! 当天平定永城叛乱,随后又连夜出兵雁回城,传来的都是捷报。 龙颜大悦。 前朝后宫向来密不可分。 为了宽慰镇国公府,帝王一连几日都歇在了钟粹宫,还随便找了个理由,恢复了容妃的协理六宫之权。 第119章 玉嫔给容妃献宝 容妃之所以能和赵贵妃分庭抗礼,最大的原因便是后台很硬,镇国公府一天不倒,她在后宫的地位就一日不可撼动! 除非帝王下定决心要拔除镇国公府这根大树,否则容妃随时都有复起的可能。 就像今天,帝王重用镇国公府,容妃无需出手,就拿回了协理六宫的权利。 赵贵妃殚精竭虑,千防万防,然而帝王一句话,就让人分了她的权。 赵贵妃气得嘴巴都歪了,生生掰断了好几根护甲。 而另一边,帝王与容妃出双入对,仿佛之前的不愉快并不存在。 哪怕容妃心里清楚,帝王宠爱自己,多半是为了给她母家面子,但她还是情不自禁的,被帝王表现出的深情所打动。 许青栀听着小喜子打听来的消息,得知帝王与容妃出双入对,如何恩爱,表情无动于衷。 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比起赵贵妃,许青栀的心态则要稳多了。 镇国公这次出马,想必也是为了容妃。 帝王面子上越是宠爱容妃,就越能表明,他对容妃没有什么感情,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 这样的宠爱就如同泡沫,一旦帝王不想给镇国公府面子了,这个泡沫便会嘭的一声,随时破灭! 虽说镇国公帮帝王解了燃眉之急,但许青栀猜测,帝王心中的忌惮定会比感激要多。 毕竟镇国公解甲归田多年,再次归来,在军中的威望竟然不减反增。 功高震主,试问,哪个帝王不会心生忌惮? 若是平定叛乱后,镇国公愿意交出兵权,也许帝王会再忍耐温家一段时间。 但若是镇国公府得意忘形,他们的命数也就快到头了。 ...... 钟粹宫。 玉嫔正在挨训。 “别以为本宫不知,姚贵人的事是你干的,你那点伎俩还瞒不过本宫。” 玉嫔心虚地瞧了容妃一眼:“嫔妾只是实在气不过,谁让她那天抢了嫔妾的风头,所以嫔妾只想给她点教训罢了。” 容妃冷哼一声:“你以为你让内务府克扣她的用度,本宫会不知道?这点教训还不够吗?” 玉嫔讪讪一笑:“什么都逃不过娘娘的法眼。” 容妃盯着她:“本宫助她复宠,你又让她失宠。玉嫔,你是在跟本宫对着干吗?” 玉嫔连忙跪下,“嫔妾不敢,嫔妾只是......咽不下心里那口恶气,绝不是跟娘娘作对啊!” 说实话,玉嫔对容妃也是有些怨气的。 她好歹跟了容妃这么久,可是容妃不帮她争宠就算了,还帮助一个跟她有过节的新人复宠,她心里自然不平衡了。 玉嫔不能对容妃如何,就只能拿姚冰月开刀了! 不过她真的只想给姚冰月一点教训而已,谁知道帝王会发这么大的火,当场剥夺了姚冰月的封号呢? 连玉嫔都觉得,这样的惩罚有点过了。 她隐隐觉得帝王是因为姝贵人的缘故,才让姚冰月颜面尽失的。 于是玉嫔灵机一动,直接转移了话题,抬头看向容妃:“按理说,那点罪名禁足就够了,不至于那么严重,陛下定然是因为姝贵人,才严惩姚贵人的。” “都是那狐媚子的错!” 比起姚冰月,玉嫔最讨厌的还是许青栀,毕竟谁让许青栀更得宠呢? 容妃闻言,眼底浮上寒意,显然是听进去了。 但她并没有被玉嫔牵着鼻子走,瞪了玉嫔一眼,警告道: “你给本宫适可而止,若是再坏了本宫的事,别怪本宫不顾往日情分!” 玉嫔早就被容妃调教成一条好狗了,闻言立马乖巧老实。 畏惧道:“嫔妾知错了,嫔妾知道娘娘生气,特地拿了驻颜丹和玉肌丸来献给娘娘。” 玉嫔表情谄媚,双手呈给容妃,手心里摆着两个精致的盒子。 驻颜丹可美容养颜,使人看起来年轻十岁,极其珍贵。 而玉肌丸,则是塞进女子私密之处,简言之,就是用来讨好男人的。 “玉肌丸只此一颗,吃下去,药效足足三天,能让陛下欲罢不能。”玉嫔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面上是在笑,实际心疼的很。这本是留着自用的,奈何一直没有机会,眼下惹了容妃不悦,只好破财消灾。 容妃眼眸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明玉怒斥道:“放肆!怎能拿这么......” 本想说肮脏,但话到嘴边,便改了口。 “怎么能拿这种东西给娘娘?!” 这不是勾栏女子才用的吗?容妃娘娘千金贵体,玉嫔献上此物,分明是冒犯! 明玉两只眼睛都快喷火了。 玉嫔没理明玉,只是直勾勾看着容妃。 容妃看了眼明玉,淡声呵斥道:“不得无礼。” 目光复又落在玉嫔手里的盒子上,神情似乎闪过挣扎。 容妃从前对此不屑一顾,但现在...... 外人都只知她表面的风光,却不知她心里的苦。 虽然帝王这几日都宿在钟粹宫,却不曾碰过她,她难免会多想。是她年老色衰,不如以前年轻了,所以被嫌弃了吗? 容妃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接过了玉嫔手里的两盒药。 明玉有些急了,娘娘怎么能沾染如此肮脏的东西,要是被陛下知道了,岂不是...... 明珠连忙拉住她的衣角,示意明玉不要多嘴。 玉嫔直起身,笑意渐深:“那嫔妾就不打扰娘娘歇息了,嫔妾告退。” 容妃淡淡地嗯了一声,神情却柔和了许多。 玉嫔走后,容妃打开装有玉肌丸的盒子看了眼。 那药丸有拇指大,黑乎乎的,散发着独特又迷人的香气,容妃下意识皱眉,眼底闪过抗拒。 “娘娘三思啊。”明玉劝说道。 容妃合上盖子,叹息一声:“去打听打听,陛下下朝了吗?” 听容妃这么说,明玉便知道,娘娘是下定决定要豁出去了。 明玉的眼神越发心疼。 不一会儿,小太监迈着碎步进来,恭敬道:“陛下还未下朝,但王公公说,让钟粹宫晚膳备好陛下爱吃的。” 容妃面色不改:“知道了,下去吧。” 小太监走后,容妃吃下驻颜丹,又将玉肌丸交给明珠,转身进了内室。 “随本宫进来。” 明玉看着容妃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不禁攥紧了手指。 娘娘多么高贵的一个人,却要用如此低劣的手段留住陛下,都是后宫那些狐媚子的错,是她们将娘娘逼到这个地步! 转眼便入了夜。 帝王依旧宿在钟粹宫。 临近过年,就快封玺停印,要赶在这之前将累积的奏折处理完。 烛火在鎏金烛台上跃动,将帝王的五官轮廓雕琢得如同玉山映雪。 乌发用赤金冠束起,垂落的流苏随批阅奏折的动作轻晃,丹凤眼天生眼尾微挑,唇角习惯性微抿着,神情专注认真,周身不自觉散发着隐隐约约的压迫感。 一旁添茶水的宫人轻手轻脚,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丝毫动静。 子时已过。 王德全轻声开口:“陛下,夜深了,该歇息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裴珩这才放下朱砂笔,按了按眉心。 王德全心疼道:“宫人已经打好温水,陛下可以洗漱了。” 裴珩淡淡嗯了一声,起身往内室走。 第120章 陛下心里在想着谁? 洗漱完毕后,裴珩换上了寝衣,往床榻方向走。 容妃早已等候多时。 她特地穿了显年轻的藕荷色里衣,披散头发,洗尽铅华,背脊挺直地坐在床上。 瞧见帝王过来,容妃便规矩地站了起来。 见她还没睡,裴珩薄唇轻启:“朕不是让你先睡么?” 容妃柔声道:“臣妾想等陛下。” 裴珩看了眼一旁的宫人:“容妃等朕这么久,怎么也没人来告诉朕?” 容妃温和道:“不怪她们,是臣妾不想打扰陛下的。” 裴珩也不再说什么,坐到床上。 他实在是累了。 容妃蹲下身,为他脱去靴子。 容妃的目光太直接,裴珩便垂眸看了她一眼,这才注意到容妃今天有些不太一样。 说不上具体哪里不一样,好像是更年轻了些? 兴许是裴珩的目光停留得太久,容妃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微微偏头,问道:“陛下睡内侧还是外侧?” “朕睡里面。” 帝王跟妃子睡觉时,通常都是睡内侧,妃子睡外侧,方便伺候他。 但有时候裴珩也会睡外面,只是这种情况很少。 容妃让出了位置,等帝王躺下后,她再躺进去。 宫人在外放下帷幔,熄了两只蜡烛,默默退出去。 钟粹宫顿时安静下来。 裴珩已然将眼睛闭上。 不一会儿,听见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便睁开眼眸。 正欲开口询问,一个光滑柔软的身躯贴了上来。 裴珩顿了顿,面不改色:“容妃,你这是干什么?” 容妃害羞地爬到帝王身上,红着脸道:“陛下,让臣妾伺候您吧......” 按照裴珩对容妃的了解,容妃骨子里很清高,床笫之间也是一板一眼,不会像其他妃子一样变着花样讨好迎合他,毫无情趣。 今晚的容妃说是变了个人也不为过。 裴珩倒是觉得有几分新鲜。 他是帝王,向来随心所欲,后宫的女人对他来说都一样,能带给他欢愉的,他都不会拒绝。 容妃既害羞又欢喜。 想到玉嫔说的话,连带着脖子都红了。 她不禁想,若是她也能为陛下生个皇子呢? 可惜,那件事过后......她再也无法受孕。 容妃掩去眼底的悲伤,轻柔地将男人的衣带解开。 谁知就在这时,幽兰居出事了! “陛下,娘娘,不好了!惠贵人出事了!” 宫人着急忙慌地跑进来,事关皇嗣,明玉想拦又不敢。 容妃脸色一变,闪过一抹狰狞。 该死,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裴珩立马推开她,披上衣服朝外走。 容妃深吸了一口气,只好命宫人过来伺候她穿衣,然后匆忙跟过去。 半道上,容妃冷着脸问道:“惠贵人到底怎么回事?” 明玉知道惠贵人坏了自家娘娘的好事,语气也很不悦:“听说只是做了噩梦,不小心摔下床了,太医已经过去了,娘娘放心,皇嗣没事。” 幽兰居灯火通明。 到了地方,容妃就变了副嘴脸,一脸担忧地走进去。 就见惠贵人扑在帝王怀里,哭哭啼啼。 裴珩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没事了,有朕在。” 太医正收拾药箱。 容妃关切道:“惠妹妹怎么了,太医,皇嗣可有事?” 太医恭敬道:“回娘娘,惠贵人只是受了点惊吓,胎象有些不稳,但无大碍,微臣开个安神药让惠贵人睡一觉就好了。” 幽兰居的宫人早已跪了一地。 容妃扫视众人,皱眉道:“好好的怎么就受了惊?” 其中一人答道:“回娘娘,小主做了噩梦,不小心摔下床了。” 裴珩怒斥道:“你们这些狗奴才,怎么照顾惠贵人的?!” 众人战战兢兢不敢吭声。 容妃沉声道:“今夜是谁当值?” 墨竹弱弱地举起手:“是奴婢......” 由于惠贵人睡觉一直很老实,也很少起夜,正因如此,墨竹每次守夜都会放心的睡过去。 没想到今晚就出了事,真是太倒霉了! 还好惠贵人的胎没有事,否则她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还请陛下恕罪,容妃娘娘恕罪!”墨竹磕头求饶,“奴婢今后定会更加小心的!!” 裴珩冷眼睨着她:“如此粗心大意,如何能伺候得好妃嫔?来人,将此人发配辛者库,终身不得离开浣衣局!” 墨竹吓得脸色惨白,“小主,小主您救救奴婢,奴婢不要去辛者库啊——” 惠贵人一向心善,她又伺候她这么久,主仆情谊深厚,只要惠贵人替她求情,她一定能留下的! 然而。 惠贵人捂着心口,靠在帝王怀里,看都不看她一眼。 墨竹瞪圆眼睛,难以置信:“小主,您不要奴婢了吗!” 立即有两名太监上前,堵住墨竹的嘴,一左一右的将她架了出去。 墨竹瞪着惠贵人,愤恨不已。 惠贵人垂着眼,眼底划过冷意。 既然早就知道墨竹是内鬼,她岂会让墨竹再继续待在她身边? 容妃淡淡地收回视线,损失了一个眼线,是有点可惜。 但没关系,只要惠贵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就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幽兰居很快便恢复安静。 惠贵人心神不宁,帝王便留下陪她。 谁都知道,眼下最重要的人便是惠贵人,哪怕容妃有一腔怨气,还是要把表面功夫做好,嘴上体贴几句才能走人。 出了幽兰居,容妃的表情瞬间变得森冷。 没事,玉肌丸有三天的时效,她还有机会! ...... 转眼到了第二天夜里,容妃将帝王留在了钟粹宫。 只是今晚,容妃留意到帝王身上的寝衣和之前的都不一样。 但容妃一心想和帝王培养感情,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大概是尚衣局又出了新的款式吧。 容妃胆子渐渐大了起来,直接跨坐在男人身上,伸手去解男人的衣带。 突然,手被扣住。 “陛下?” “下去,把衣裳穿好。”裴珩语气冷静,没有丝毫情欲。 容妃愣住。 不明白裴珩怎么突然就变了副嘴脸。 连忙规矩地离开帝王身上,慌乱地穿好衣裳,然后跪在床上。 一股强烈的羞耻心泛了上来,指甲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才勉强让自己的语气听不出异样。 “臣妾不知犯了何错,还请陛下明示。” 裴珩无奈道:“你没错,是朕累了,过来睡吧。” 容妃是女人,还是个不好糊弄的女人。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只是男人的借口,一定是因为某个女子,才拒绝了她。 男人的呼吸声逐渐绵长,容妃却难以入睡。 她侧过头,望着帝王俊美的侧颜,眼神浮现出难以抑制的悲伤。 陛下,你心里究竟在想着谁? 是柳依依,赵婉儿,还是那个处处不如她的沈枝枝? 许青栀连打了两个喷嚏。 谁在念叨她? 第121章 容妃被出卖得彻彻底底 就在容妃将心思都放在帝王身上时,并不知道,她在御膳房的暗棋已经将她出卖了。 许青栀这些日子可没闲着,在她的暗箱操作下,她掌握了可以压死容妃的证据! 深夜,枕云阁亮着一盏灯。 小德子揣着一张纸,环顾四周片刻,然后轻轻敲了敲门。 两长一短。 不一会儿,白芷将门打开,小德子对她点了点头。 白芷让开位置,放他进来。 小德子抬脚步入内室,兴高采烈道:“小主,奴才拿到小哑巴的供状了!您绝对想不到,小哑巴都招供了什么!” “奴才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让他误以为亲娘已死,容妃根本没有派人去营救。小哑巴气急,觉得容妃欺骗了他,于是什么都招了!” “他将供词写在书面上,已经签字画押,还请小主过目。” 这小哑巴便是容妃安插在御膳房的暗棋,也是偷偷往枕云阁洒苦杏仁的人。 除了小哑巴,枕云阁的香云也是叛徒,两人里应外合,一个负责下毒,一个负责将杏仁扫到隐蔽之处。 供出香云的人,也是小哑巴。 小德子从袖中掏出写满供词的纸张,双手递给许青栀。 许青栀一目十行,上面交代的仔仔细细,越看越心惊。 许青栀原以为此人只是一颗普通的棋子,没想到,一番探查下去,竟收获了意外之喜! 此人擅长缩骨功,暗地里帮容妃干了许多恶事,后宫妃子意外流产,都与这小哑巴拖不了干系。 而且他熟知食物相生相克,便利用此法,暗中神不知鬼不觉的谋害了许多未出世的皇嗣。 此人隐藏得极深,小德子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查到小哑巴的背景。 小哑巴名叫李安,原本不是哑巴,他是因为得罪了赵贵妃,才被割断了舌头。 成为哑巴后,日子过得很惨,有次险些被打死,是容妃无意中瞧见,施以援手。 从那以后,李安便效忠了容妃,知道这件事的人极少。 好巧不巧,小德子的干爹周公公,便是知道内情的人之一。 周公公有好几个干儿子,其中一个就是当年逼李安喝尿的人。 这李安是个狠人,效忠容妃后,专门替容妃打胎,容妃看出他是个人才,便默许他报复曾经伤害过他的人。 这些人都被李安变着法子弄死了,包括周公公的干儿子。 周公公得知后,原想弄死李安,却得知李安是容妃的人,无奈,只能咽下这口恶气。 但周公公暗中调查过李安,知道李安的弱点。 此人是个大孝子,老家有个腿脚不便的七旬老娘李氏,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李安赚来的黑心钱,绝大部分都寄回了老家,给李氏治病。 周公公也想为干儿子报仇,希望李安付出代价,便将手头调查来的信息尽数告知。 许青栀便从李安的弱点下手,来一招反间计! 先是收买李安的老乡,让他传假消息,告诉李安,老家遭遇雪崩,庄稼牛羊都死了,还有不少人失踪。 皇宫规矩森严,李安是个太监,不到日子出不了宫,心系母亲的李安定会去求容妃帮忙。 然而。 像容妃这样的上位者,定不会为了一个底层的太监,花心思去追查这件事的真伪。为了稳住李安,自然会口头答应。 以防万一,许青栀再写信托沈父帮忙,将李氏转移到别处。 沈卫洲升迁后,对许青栀更加敬重,她要求办的事,都放在了第一位。 转移好李氏后,再命人拿着她的“遗物”给李安传话,告诉李安,李氏已死,而且根本无人营救。 李安看到母亲的贴身之物,不信也得信。 据那老乡所说,当时李安痛哭流涕,万念俱灰,恨不得当场随母亲一道去了。 这个时候,小德子再出现,假装抓到他往枕云阁下毒的证据。 李安死路一条,又对容妃心存怨恨,哪怕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于是,李安将容妃出卖了个彻彻底底,亲手写下了供词,签字画押! 许青栀收起这张血淋淋的供状,面上镇定,内心狂喜! 这可是能将容妃打入地狱的证据啊! 小德子道:“小主放心,小喜子已经控制住李安了。” 许青栀若有所思。 小喜子功夫不错,接下来她还需要小喜子办点事情,这些事情白薇去做不太方便。 指尖点了点桌面,红唇轻启:“小德子,回去告诉小哑巴,李氏就在沈家,他若是想让李氏安好,接下来就好好配合,千万别想着畏罪自杀。” 许青栀不怕李安知道他中了计。 李安出卖了容妃,他已经无路可走,唯有听她的话,才能保住李氏的命。 许青栀接着道:“李安的供状,我还不能完全相信,除非他能帮我搜集到一些证据,比如玉嫔当年是怎么滑胎的,参与的人都有谁,一条一条的查下去。” “若是上面有任何一处对不上的,我便割下李氏的一根手指头,送到他面前。” 小德子看着许青栀脸上狡黠森冷的笑意,都不禁感到脚底生寒。 他当初怎会觉得姝小主是个单纯良善的人?天呐,这简直是狐狸成精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阴险狡诈?” 许青栀看着小德子,黑白分明的眼珠仿佛能洞悉人心。 不知不觉间,一颗豆大的冷汗顺着小德子的额角淌下:“小主是聪慧英明。” 许青栀只在外人面前装模作样,既然已经当小德子是自己人,她当然没必要再装下去了。 有时候,有必要让底下的人知道她的手段,才能让他们更加忠心! “你和小喜子一起查,都小心些,行了,下去办吧。” 小德子便恭敬地退出去了。 许青栀将沈父的信件丢进炉子里,看着它一点点烧毁,化成灰。 她并不打算将手里的供状就这样交出去。 一是因为仅凭李安的证词,无法定容妃的罪,反而会打草惊蛇。 容妃会以最快的速度消灭所有证据,拿不到铁证,供状也就只是一张废纸。 二是如今的她还没有实力与镇国公府正面对抗。 比起直接将供状交出去,不如利用这个拿捏李安,顺藤摸瓜查下去,抓住容妃更多的把柄! 掌握一些证据后,再移交到赵贵妃手上。 如今容妃在后宫的风头越来越大,想必赵贵妃现在非常想抓住容妃的把柄,让容妃吃瘪。 许青栀微微勾起唇角。 她也是时候该为贵妃娘娘“分忧”了。 接下来,就等小德子他们搜集证据了。 许青栀躺回床上,白芷替她掖好被子。 许青栀闭着眼,吩咐道:“那个香云,你们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别打草惊蛇。” 白芷应了声是。 许青栀不打算惊动香林。 这次她要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最主要的是,她想看看帝王的反应。 若是陷害皇嗣的罪名落到她头上,帝王是否会舍得严惩她呢? 攻略了那个男人这么久,也该检验一下成果如何了。 第122章 惠贵人的噩梦 “对了小主,昨夜那个墨竹被打入辛者库了。” 许青栀复又睁开眸子,“怎么回事?” 白芷便将昨天晚上钟粹宫发生的事复述一遍。 这几日,许青栀和惠贵人私下联系,暗中布局。 惠贵人假装做噩梦,也是其中一环。 目的是要先在裴珩心里种下一个怀疑的种子。 不过将墨竹支走,是惠贵人自己的主意,她并没有跟许青栀商量。 许青栀道:“容妃可能会杀人灭口,你不是有假死药么?让白薇去办,先下手为强,这个人得留着。” 许青栀心思之缜密,白芷都忍不住叹服! “奴婢明白。” 许青栀打了个哈欠,又吩咐了一句:“明日请贺太医来一趟,就说我睡不好。” 她就不信,拿不下这个人! 吩咐好一切,许青栀闭上眼,睡得很香。 ...... 夜已深,裴珩并未睡着。 方才他突然想起,身上的寝衣是那小女子不眠不休亲手为他缝制的。 所以,裴珩不想这件寝衣上沾染别的女人的味道。 想到这,又不禁去想,那小女子现在睡得可好? 他几天没去看她,她会不会想他? 眼下镇国公府正是烈火烹油之时,他暂时还无法去看望她,否则她定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不能将置她于如此危险的境地中,绝不能再出现上次那样的情况。 这天晚上,惠贵人又做噩梦了。 裴珩便以安抚惠贵人为由,住进了幽兰居,并表示,这几日都会在幽兰居歇息,直到惠贵人身体好起来为止。 裴珩拿皇嗣当挡箭牌,容妃还能说什么? 望着帝王离开的身影,容妃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用再多的驻颜丹,玉肌丸又能怎样?裴珩根本不想碰她!显得她之前的挣扎像个笑话! 他竟然这么抗拒自己,她又何必上赶着贴上去呢? 容妃冷冷的收回视线,拂袖离去,语气森冷。 “明玉,给我查,陛下身上那件寝衣,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还有,那个墨竹不必留了。” 不给自己留不必要的隐患,是容妃一贯的行事风格 一个被分配到辛者库的宫女,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有人追查。 ...... 幽兰居。 裴珩坐在床榻上,看着一旁的惠贵人,问道:“昨晚你怎么都不肯说噩梦的内容,眼下没有旁人,可否告诉朕,你做了什么噩梦?” 惠贵人捂着小腹,按照许青栀教的,满脸不安道:“臣、臣妾梦见自己流了好多好多血!” 裴珩不由得拧起眉,这一听就不是个好征兆。 但他还是温声安慰道:“只是个梦而已,别自己吓自己了。” 孕妇的情绪若是不好,也会影响胎儿。 惠贵人还是很不安:“可是臣妾连续几天都做了这样的怪梦了......陛下,不是臣妾小题大做,这实在太怪异了。” 闻言,裴珩不得不谨慎起来。 “除了梦见流血,还梦到什么了?” 惠贵人似是有些害怕,低下头:“臣妾不敢说。” 裴珩对妃子向来没什么耐心,如果不是因为惠贵人怀有身孕,这般磨磨唧唧,欲言又止的,他早就懒得追问下去。 事关皇嗣,他便耐着性子说道:“有什么不敢说的,朕会护你和孩子周全。” 惠贵人这才鼓起勇气说出来,不过声音很低:“臣妾还梦到了一名宫女。” 一名宫女而已,有什么好顾忌的? 裴珩正疑惑,就听惠贵人接着说道:“那个宫女,貌似是容妃娘娘身边的人,名叫隐月......” “哦?”裴珩微微眯起眼,神情莫测。 “你梦见那名宫女对你做了什么吗?” 惠贵人扶着额头,一副头疼的样子。 “臣妾记不清了,光是梦见自己流了很多血,就已经怕得不行了呜呜呜呜。” “那就不去想了。”裴珩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 惠贵人抓着裴珩的衣角,抬头望着他:“陛下,臣妾知道,光凭梦境而已,不能代表什么,可是臣妾实在害怕。您说这会不会是上天给的警示?” 裴珩垂眸沉思。 他已经失去了太多的孩子,难道真是上天垂怜,给他的警示? 那名宫女是容妃身边的人,难道是容妃要对惠贵人做什么? 但是眼下什么事都没发生,又没有证据,他不能无端诬陷人,尤其对方跟容妃有关,他不得不谨慎。 思考片刻,裴珩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 “朕让那名宫女离开钟粹宫,远离你就是。” 若只是一个宫女让惠贵人不安,消除这个隐患便是。 惠贵人犹豫道:“可是这样的话,容妃娘娘会不会多想?” 裴珩安抚道:“一切以皇嗣为重,她不会说什么的。” 惠贵人缓缓笑了,“好。” 翌日。 裴珩上早朝前,便亲自去跟容妃说了一声。 别人不知隐月有多重要,容妃却清楚,她自然不放心让隐月离开自己身边。 容妃诧异又委屈:“只是惠贵人做个梦而已,陛下便要将臣妾身边的人调走吗?” “自打臣妾嫁给陛下,隐月便跟在身边伺候,臣妾早已习惯,用不惯别人。” 容妃也是个演技派,眼眶渐渐红了,用帕子点泪。 “而且这要是传出去,外面的人岂不是会在私下议论,说臣妾身边有不祥之人,进而夸大,说臣妾不祥呢?” 裴珩还有很多政务要处理,原以为只是调离一个宫女,一向宽容的容妃定会同意,谁知对方却在此刻闹起了小性子。 难不成,那个隐月当真有问题? 裴珩没有将怀疑表现出来:“你是朕的容妃,谁敢议论你?” 容妃没作声。 “朕知道这让你受了委屈,但若是惠贵人一直心神不宁,也不利于皇嗣。这样吧,只是将隐月调去慈宁宫,等惠贵人顺利生产,再让她回来继续伺候你,如何?” 容妃知道若是再继续坚持,裴珩定会有所怀疑,便答应了。 目送帝王仪仗走远后,容妃的神色渐渐冷淡,眸中寒星点点。 “娘娘,您说惠贵人是不是怀疑了什么?”明玉问道。 容妃的确也有这个疑惑,但按理说,不太可能。 “本宫又没让隐月对她做什么,她能怀疑什么?” 温太后信佛,容妃多多少少也受到些影响,也许是她让隐月干的坏事太多,隐月和皇嗣气场相冲,所以才会让惠贵人噩梦不断。 既然如此,就让隐月去姑母那避避风头好了,反正在姑母那里,隐月也是安全的。 “不过还是要盯紧惠贵人,本宫总觉得她不是个老实的。” 明玉:“是,奴婢定让人盯紧她!” ...... 枕云阁。 贺榆提着药箱匆匆赶来。 正在扫地的宫女瞧见他,眼睛都直了,待贺太医颀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才忍不住交头接耳。 “这贺太医长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听说二十六了还未婚呢!” “瞧瞧那清冷禁欲的模样,也不知贺太医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反正不是你这种见到美男就流口水的。” “啧,你真讨厌!” 屋内。 许青栀手指抵着额头,黛眉微蹙,神色似是有些痛苦:“贺太医,你不是说用了你的药方,就能缓解头疼吗?为何却愈发的痛了?” 贺榆眉头紧皱,神色有三分担忧,三分不解,还有几分担心官职不保的忐忑。 “按理说,微臣的药方的确能缓解睡眠不足带来的头疼,敢问小主,近来睡眠是否充足?可有做梦?” 许青栀有气无力道:“睡是睡着了,就是噩梦不断。” 贺榆又问:“小主的饮食如何?” 白芷回答:“小主的胃口也不是很好,吃得很少,这几日也没有出门。贺太医,您的医术不是很好吗?” 贺榆还是第一次被人质疑医术,脸色有些难看。 “这......” 许青栀转眸看着他,扇了扇睫毛:“贺太医,你究竟行不行啊。” 贺榆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忙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微、微臣,一定会治好小主的!请再给微臣一点时间。” 第1章 被渣男活埋 京城外,静安寺。 夜色浓重,雷云滚滚。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回廊上,许青栀在前面跑,一众家仆在后面紧追不舍。 “来人啊!救命啊!” 她大声叫喊,企图引起他人注意。 一个家仆突然从背后扑上来,将她死死地压倒在地。 “夫人,对不住了!” 脑袋猛地撞到硬实的地板,许青栀一阵头昏眼花。 她咬牙忍住痛意,一只发簪从袖口滑出,落在掌心。 趁其不备,反手向后戳去。 尖叫声在耳畔炸响,一滴血溅到了她的眉眼。 家仆被戳瞎了眼睛,当即滚到一边,身上没了压力,许青栀立马爬起来头也不回的继续跑。 这时,左侧回廊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 许青栀面色一喜,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更快地跑了过去。 “公子,救我!我的夫君要杀我......” 轰隆—— 惊雷划过暗夜。 男人侧过头,眉眼英俊,面如冠玉,一副君子端方的派头,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许青栀僵在原地,喉咙里的求救尽数被堵了回去,变成细弱蚊蝇的呜咽。 “栀栀,夫君在这里,你要去哪?” 男人钳住她的手腕,俯身盯着她,勾起唇角:“你在害怕什么?夫君怎会舍得伤你呢?” 许青栀退一步,他便进一步,直到将她逼至墙角,无路可退。 家仆手里拿着火把,将他们紧围了起来。 许青栀目光扫过男人脖子上暧昧的红痕,用力将手抽出来,冷笑连连:“就因为我撞破了你跟宁平郡主的私情,你就要杀我?顾北辰,我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 宁平郡主,当今太后的亲侄女,皇帝的表妹。 从小父母双亡,在姑母太后膝下长大。 生性骄纵跋扈,任性妄为,喜好男色,私生活混乱,是人人畏惧又想讨好的存在。 男人语气还是一贯的温柔,他富有耐心地纠正她:“不是我要杀你,是郡主容不下你,宁平郡主和襄平侯府婚期将近,不能有半点差错,谁让你倒霉,看到了不该看的呢?” “还有,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静安寺就是郡主的地盘,所以,没人救得了你。” 许青栀听明白了。 难怪她初来这家寺庙,就发现里面和尚一个比一个白嫩俊俏,原来都是宁平郡主豢养的男宠! 许青栀瞪着男人:“你坚持要留宿一夜,就是为了跟她厮混是吗?在我眼皮子底下颠鸾倒凤,是不是格外刺激?” 许青栀笑了起来,肆意的冷嘲热讽。 “我以为你寒门出身走到今天是凭真才实干,原来是靠身子啊。我说,你被郡主睡了那么多次,怎么才谋了个从五品的礼部员外郎?” “你是不是不行啊?” 顾北辰目光阴沉地看着她,眼里有寒光闪过,当着家仆的面,被自己的夫人下面子,脸色多少有几分难看。 许青栀看准时机,抬脚往顾北辰下三路攻去,用尽了全力! 顾北辰毫无防备,疼得满头冷汗,弯腰躬成了一只虾子。抬眼时看到许青栀得意的表情,顿时气急败坏。 “把她给我捆起来!” 许青栀也不挣扎,站在原地笑道:“你可要保护好自己的老二啊,否则你顾家不止是断子绝孙,还会断送了你的青云路!” 家仆们一窝蜂上前,先是急忙堵住她的嘴,然后才手忙脚乱的将她捆了起来。 很快,一行人将许青栀扛到了僻静的后山。 家仆们在顾北辰的监督下挖了个深坑。 随后,顾北辰接过家仆手里的铁锹,狠狠敲在了许青栀的后脑,冷眼看着她狼狈的滚进了坑底。 许青栀还维持着一丝清醒,视线却已经模糊。 顾北辰站在上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意气风发: “好夫人,有你这个垫脚石,我的青云路怎会断送呢?郡主答应给我补偿,杀了你我就能升官。” “栀栀啊,一日夫妻百日恩,就当是为了夫君的仕途,最后做一次牺牲吧!” 末了,他将铁锹丢给家仆,淡淡地说了句—— “埋了吧。” 许青栀始终没有闭眼。 泥土一点点将她的身体覆盖,身上越来越沉。 她回忆起自己八岁时,被卖到顾家当童养媳时的情景。 卖她的妇人是人贩子,越大的孩子越不值钱,她是最便宜的。 顾家看她力气大,能干活,才花了十文钱买下她。 那时顾北辰还是一个寒门穷书生,只大她两岁,待她也是极好的,总是偷偷塞给她半个馒头,教她读书识字。 许青栀十四岁嫁给他时,他什么都没有,过了一年,他就成为了秀才,差一点连中三元。 后来他入京为官,举家搬去了上京。 今年是两人成婚的第二个年头。 她的夫君突然之间就变得很受欢迎,变成了顾大人。 许青栀是他的糟糠之妻,所有人都觉得她配不上他,包括她自己,也在等那一封休书。 可顾北辰不肯休她,还主动带她出入各种达官显贵的场合,以彰显他美好的品德。 顾郎爱妻的美名人尽皆知,据说还传到了宫里,连太后都召见过他。 只有许青栀知道,他根本不爱她,他只爱他自己。 只不过她万万没想到,他为了一己私欲,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还有那个宁平郡主,也是可恶至极! 她许青栀生来卑贱,渺小,皇权是能压死她的一座大山。 可是她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死的是她?就因为要杀她的人是皇亲国戚,所以她就要认下吗? 许青栀不甘心。 ** 顾北辰连夜回了顾家大宅,带着满身寒气。 母亲王氏见他一个人回来,便知道事成了。 女人喜滋滋地上前,拉住他的胳膊,问道:“那死丫头不会再回来缠着你了吧?” 顾北辰在太师椅坐下,脸色沉冷:“她再也不会出现了。” 王氏也没细问,一拍大腿,十分高兴:“太好了!” “我儿今后可是要当内阁首辅的人,配得上更好的官家女子,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又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只会拖累你。要我说,早该休了她!” 顾北辰薄唇紧抿,什么也没说。 “对了,我昨儿找算命的算过。人家大师说咱们顾家有命格极贵之人,若是踏踏实实走下去,至少会旺三代呀!” 王氏眼睛雪亮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无比自豪。 她理所当然的认为,大师所说的命格极贵之人,就是她的儿子顾北辰! 她仿佛看到了将来顾北辰位极人臣,自己被封诰命夫人的风光场面,一时笑得合不拢嘴。 王氏泥腿子出身,嗓门极大,嘴巴如村妇般叭叭个不停。 顾北辰闭上眼,有些厌倦,完全听不进她说什么。 过了会儿,王氏才看出他脸色不对,担忧不已;“儿啊,你怎么了?不会还舍不得那臭丫头吧?” 顾北辰身下还在发痛发胀,想到许青栀那恶毒的诅咒,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传府医。” 王氏顿时就慌了,朝外喊道:“来人啊,快传府医!要是我儿出了什么事,我就剥了你们的皮!” 顾北辰是她顾家独苗,也是全家的希望,可千万不能出任何差池! 是夜,京城下了三年以来最大的一场雨。 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冲刷泥土,一只苍白的手从土里伸了出来! 第2章 她还活着! 两日后,顾家挂上了白灯笼。 前来悼念的宾客络绎不绝。 王氏趴在儿媳的棺木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姑子顾念也跪在一旁拭泪,满是哀伤之情。 “嫂嫂,你怎么丢下我们就走了,你好狠的心呐!” 一旁的王氏瞥见她手上艳丽的蔻丹,警告性地瞪了一眼,顾念见状便将袖子扯了扯,在心里撇嘴。 那些达官显贵都是看在阿兄的面子上才来的,死的人是谁根本没人在乎,再说了,这棺材里又没人...... 今日这出戏,若不是王氏非要拉着她来,她眼下还在舒服的睡大觉呢! 顾念一向瞧不起自己的大嫂。 哪怕顾北辰娶了许青栀,她也从心底认为许青栀连家仆都比不上,不配给她提鞋,更不配为“顾夫人”! 如今许青栀死不见尸,顾念也不关心对方怎么死的,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许青栀死得好,这个死丫头没了,她阿兄就能娶到真正的世家千金,她也能脸上有光。 更重要的是,她还能借此攀附上京中权贵,来日嫁给个世子,甚至皇子呢! 不对不对,皇帝还没有子嗣,等皇子到了婚嫁的年纪,她也早就人老珠黄了! 对了,皇上...... 想到那位九五之尊,顾念脸色飞快地掠过一抹淡淡的绯红。 她真傻,在帝王面前,京中那些世家权贵算什么啊? 她要是能进宫就好了! 以她的姿色,定能把皇上迷死,皇后之位岂不唾手可得? 届时母亲也不会再嫌她不如哥哥厉害,她也能助阿兄升官,到时候他们兄妹俩强强联手,一个把持后宫,一个稳坐前朝,顾家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这般想着,顾念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打定主意,回头就让顾北辰想办法把她塞进宫里! 顾念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肉,挤出两滴泪来,心中却在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奠堂前,顾北辰一袭素净的丧服,神色憔悴,他本就生的好看,这副脆弱的模样很容易就能博得同情。 官员们陆续上前告慰。 “顾员外,节哀。” “节哀顺变。” “......” 除了顾家人,没人知道那口棺木是空的。 他们对外说许青栀是暴毙而亡,又花钱请了寺庙主持来念经超度。 主持是有名的玄真大师。 大师掐指一算,惊叹道: “原来如此!” 玄真大师的惊呼引起了众人注意,纷纷看向他。 玄真大师看向顾北辰,啧啧称奇:“原来顾员外乃文曲星下凡,是令夫人福薄命浅,接不住这泼天富贵,又自知挡了丈夫的路,这才早早离去!” 此话一出,众宾客皆是一惊,看向顾北辰的目光都变得热络起来。 顾北辰对此却似乎毫无觉察,沉浸在丧妻的悲伤中无法自拔。 翌日,顾家大公子是文曲星下凡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 不少世家大族都在考虑将自己的女儿送去给他做续弦,与“文曲星”结为姻亲。 傍晚,顾家大宅。 “玄真大师,这是我们一点小小的心意,还请笑纳。” 王氏命人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递给玄真大师。 玄真大师笑容满面的收进袖中。 没想到说两句假话就能赚到五百两,达官贵人的钱还真是好赚! 他转头看向太师椅上的男人,顾员外......不,如今应该是称顾郎中了。 说来也巧,几乎是丧事一结束,顾北辰就升官了。 如此一来,愈发坐实了“文曲星下凡”的传闻。 然而。 玄真此刻惊讶的发现,这位势头正盛的顾大人头上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煞气! 不只是顾北辰有,王氏也有! 但最为严重的,要属顾念了!黑得都快看不清脸了! 玄真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顾念怕是活不长了。 观见煞气乃不祥之兆。眼前的顾家人身上都有,只能说明一件事——顾家将有大灾啊! 玄真心下一惊,明明白天还没有的,到底是哪里出了变数? 玄真正欲开口提醒,但转念一想,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为妙,拿了好处就赶紧走吧! 玄真正打算找借口离开,却被顾念叫住了。 “玄真大师,你会看相术吗?” 玄真:“......略懂一二。” 顾念含羞带怯地道:“那你看看我,我是否有当皇后的面相?”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玄真只好违心的奉承道:“施主天庭饱满,有吉人之相。” “真的吗?!” 顾念激动地走上前来,看着扑面而来的煞气,玄真吓得退后一步。 这时,太师椅上的顾北辰开口了。 “念念,不可对大师无礼。” 玄真立马借口告辞,马不停蹄地离开顾家这是非之地,生怕被沾染什么。 玄真走后,顾念便迫不及待地对顾北辰说出自己的想法。 “阿兄,我想入宫!”她撒娇道。 王氏一早就知道了女儿的想法,方才又听大师说顾念有吉人之相,这会儿也上头了。 “辰儿,让你妹妹入宫吧,她若是能成为帝王宠妃,到时候跟陛下吹吹枕边风,也能帮上你啊!” 顾念兴奋地点点头。 谁知顾北辰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顾念几斤几两,他作为兄长最清楚不过,以她这样莽撞的性子,进宫只会闯祸! 就凭她的脑子,还想当皇后?真是可笑! “进宫想都不要想,日后我会为你寻到一个好夫婿。”说完,顾北辰就起身回书房了。 王氏最听儿子的话,见状,也只好劝顾念歇了这个心思,推着她走。 “你阿兄都是为了你好,别胡思乱想了,听话,快回房去吧。” 顾念眼里闪过不甘,一跺脚,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哼,顾北辰不肯帮她,一定是怕她将来比他有出息! 既然他不帮忙,她就自己想办法!她非要进宫不可! ** 次日清晨,许青栀是在一个庄子上醒来的。 这庄子白墙绿瓦,典雅别致,掩映在山间,附近是碧绿的竹林,院中有井,水车吱呀转动,流水潺潺。 她掀开竹帘走出来,看到的便是这幅可以入画的景象。 她这是死到什么地方了? “姑娘,主君有请。” 许青栀看得入迷,一时没注意到身旁站着个侍女。直到对方出声,她才反应过来。 “劳烦带路。”许青栀说。 “姑娘请随我来。” 许青栀规矩地跟在后面,不着痕迹地打量引路的侍女。 她曾有幸和顾北辰入宫,这个侍女给她的感觉像极了宫里的人。 许青栀敛下眸子,微微定神。 她原来穿的衣裳已经被人换掉了,眼下穿的是浅黄色的罗裙,全身上下连指甲缝都干干净净,不见半点污泥。 在去见“主君”的路上时,许青栀逐渐回想起自己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那几个家丁绑她的时候,她就留了个心眼。 顾北辰还是不太了解她,她一介孤女,若没有点本事傍身,怎么能好好活到八岁? 除非她自愿,否则天底下没有绳子能捆得住她。 那场大雨便是老天开眼,冲开了泥土,让她从土里爬了出来! 没错,她还活着! 死里逃生后,她便冒着雨,不管不顾地往东跑。 许青栀怕宁平郡主的人会追上来,不敢走大路,便往山林里跑。 饿了就吃野果充饥,渴了就喝溪水,累了就闭会儿眼,不敢睡觉,更不敢去报官。 她很清楚,所谓官官相护,没人会为了一个无权无势的草民得罪当朝太后。 更何况宁平郡主心狠手辣,若是落在对方手里,许青栀不敢想象。 她有家不敢回,奔波逃命足足三天三夜,最后累瘫在这个庄子前。 在侍卫的刀刃下,她一口气道明自己的身份来历,就直接晕死过去。 原以为会被丢在荒山野岭自生自灭,没想到她会被庄子的主人收留。 久违的阳光照在她身上,许青栀有种荣获新生的感觉。 这庄子从外看很普通,走在里面才发现占地很大,且十分讲究。 侍女弯弯绕绕带她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地方。 “主君,人带来了。”侍女对着竹帘后的影子恭恭敬敬的说道。 第3章 许青栀的贵人 许青栀猜测背后的主人身份不低,当即跪下行了个大礼。 “多谢主君搭救之恩。” 不多时,帘子后传来女人的声音,约莫三四十的年纪。 “不必多礼。” 许青栀微微诧异。 收留她的“主君”,竟是女子。 “你说你的丈夫要活埋你?外头不是都传顾郎爱妻胜过世间万千男子么?”竹帘后的女人抿了口茶,嗤笑一声。 “看来传言不可信啊。” 许青栀抬了抬眼,对方显然将她的底细都摸清了。 虽然看不清女人的容貌,但直觉告诉她,那一定是个绝色美人。 这庄子看着低调不起眼,实际处处都很讲究,莫名的让人生出一种在宫里的错觉。 随着一声轻响,两边的竹帘被侍女掀开了。 女人有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 面若桃花,口若朱樱,身上一袭烟青色的衣裳,长发如上等的绸缎般披在身后,未施粉黛却给人凤仪万千之感,让人瞧见了便难以移开视线。 皮肤细腻光滑,保养极好,说是少女也不为过,完全看不出她已经年近四十。 许青栀心下一惊,本想站起来,又忙行了个大礼。 “民女参见太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女人摆了摆手,很是随意:“起身吧,都说了不必多礼,这又不是在宫里,你就跟他们一样喊我主君。” “是,主君。”许青栀应了声,乖巧地站起来,看向眼前貌美的女人。 这便是谢太妃,当今新帝裴珩的生母,一位拥有许多传奇故事的女子! 谢太妃晃着一把精致的团扇,悠悠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许青栀便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如实说了。 说到顾北辰活埋她时,眼睛都红了,恨得咬牙切齿。 “我绝无半句虚言。” 谢太妃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闻言淡淡一笑:“怕是你和宁平都被那男人算计了。” 不愧是能在宫斗中全身而退的谢太妃,一语中的! 许青栀也是之后才反应过来。 顾北辰为何突然提出要去寺庙祈福,还要非要留宿一晚,之后半夜消失不见,又很巧合的让她拾到他的玉佩......最后让她看到他和宁平颠鸾倒凤的画面。 一切都是顾北辰的阴谋! 因为他想升官,也想换掉她这个没用的发妻。 设计让她意外撞见他和宁平的私情,以宁平的性子,定会想杀她灭口,同时还会帮他掩盖罪行,给他所谓的补偿。 整个事件里的主谋看似是宁平郡主,实则他顾北辰才是背后得利的渔翁。 只有她,是可怜的牺牲品。 许青栀攥了攥手指。 难怪之前想跟顾北辰和离,他总是搪塞过去,原来那时就已经计划好怎么榨干她最后的价值了。 不,或许更早。 兴许在清平县,他答应带她来京城,绝不抛弃她时,顾北辰就想好怎么利用她为自己造势了。 “好夫人,有你这个垫脚石,我的青云路怎会断送呢?” 言犹在耳。 许青栀浑身血液冰凉。 顾北辰城府之深,用心之险恶,简直令人发指! 谢太妃观她脸色,勾唇一笑:“世人总说女子心机深沉,贪慕虚荣,可男人的心眼可一点也不比女子少。古有吴起为军功杀妻,今有顾郎为官职杀妻,男人才是最狡猾现实的。” “所以啊,真情只是一时的,权力才是一世的。” 许青栀深有同感。 谢太妃对她招了招手:“过来,离我近些,让我好好瞧瞧你。” 许青栀便走上前,规规矩矩地跪坐在太妃面前。 谢太妃挑起她的下巴端详。 “底子倒是不错,好好打扮的话,并不比宫里那些女人差。你若是个丑东西,我才懒得理你。” 许青栀眨了眨眼。 她知道自己长得并不差,但是从未刻意打扮。 一来是没钱。 二来是因为顾北辰。 顾北辰并不喜欢她打扮得太好,所以她总是穿得很朴素,不施粉黛,跟在清平县时没什么区别。 一直以来,她都规规矩矩,安安静静的做他顾大人的附庸、背景板。 当然,他也从未正眼瞧过她。 那些达官显贵的目光从来都不会落在她身上,没有人真正记得她是谁,更没有人会相信顾北辰要害死她! 因为她出身低微,贱如草芥,所以没有人看见她,也听不见她的声音。 她无法改变自己的出身,但今后她许青栀的命运,要掌控在自己手里! 她要让曾经藐视她的人们看见她,并深深畏惧她! 谢太妃看出许青栀眼里的锋芒和不甘,说道:“是不是不甘心,想复仇?” 许青栀毫不掩饰自己的仇恨和野心,叩首一拜:“求主君帮我!” 谢太妃松开她,悠闲地抿了口茶,“你可知,宁平背后的靠山是谁?” “是太后。” “知道还敢报仇,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又急着去送死?” 许青栀:“我不怕死。” 她只怕死得窝囊! 谢太妃“呵”了一声,“蝼蚁妄图撼动大象,不自量力。宫里那位温太后可不是善茬,她有一万种法子叫你生不如死。” 许青栀咬牙道:“阎王都不收我,我不怕她,蝼蚁又如何,能咬疼她也算赢!” 谢太妃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 有趣有趣! 她竟从这个丫头身上瞧见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庄子里的下人已经许久没见到太妃这么高兴了,不由得多看了许青栀两眼。 谢太妃道:“有魄力!你若是能让那个女人吃亏,我便收回今天说的话!” 许青栀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太妃娘娘愿意帮我了?” 谢太妃没说帮,也没说不帮,而是问她打算从哪下手。 许青栀知道对方是在考验她。 像谢太妃这样的人,不会将时间浪费在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身上。 谢太妃是她的贵人,她必须抓住这个可以翻身的机会! 许青栀犹豫片刻,然后大胆地将想法说了出来。 “我想进宫,我要当皇后!” 一旁端茶的春芝诧异地看了许青栀一眼。这个无权无势的女人,居然想当皇后? 说出去怕是会被人笑掉大牙,说她痴心妄想吧! 然而,谢太妃只是笑骂了一句, “你胃口还真不小,竟想勾搭我儿子。” 春芝更诧异了。 太妃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胃口大,应该是大胆吧! 虽说皇上和太妃娘娘关系不好,但太妃怎么说也是皇上的生母,许姑娘这话岂不是在说要利用太妃的儿子复仇? 太妃娘娘这都不生气么? 许青栀之所以敢大放厥词,是因为谢太妃前面已经暗示过她了。 最高的权力在皇宫里,若想复仇,进宫就是她唯一的出路! 太后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皇帝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 只有成为皇帝的宠妃,甚至是皇后,太后也不敢轻易动她,更别说宁平郡主和顾北辰了。 若是她成为皇帝的女人,哪怕是小小的答应,明面上他们都不可随意欺辱她,否则就是对天子大不敬。 甚至,还要对她行礼,喊她一声小主。 但眼下最大的问题是该怎么进宫。 并且,她需要一个全新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正是她有求于谢太妃的地方。 希望她的回答没有令对方失望。 成败在此一举! 谢太妃晃着团扇,缓缓道:“不过,我那儿子可不好搞定,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么?宫里那位太后要杀人,会拐着弯弄死你。而皇帝嘛......” 谢太妃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说下去。 许青栀的鬓角滚下一滴冷汗,她没有见过圣颜,却听说过裴珩是什么人。 那是位杀人不眨眼的暴君! 第4章 调教 残忍嗜杀,喜怒无常,刚愎自用,刚登基时就在朝堂上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腥风血雨,抄家,流放,灭族......据说死在他手里的臣子可以绕皇城十几圈! 以至于全城上下人心惶惶,风声鹤唳,生怕那把悬在头顶的天子剑突然斩下。 更有传言,裴珩体力强劲,身娇体弱的女子常在侍寝途中被折腾致死,搞得权臣们都不敢将嫡女送入宫中...... 也就这两年皇上开始修身养性,皇宫里的死人这才少了很多。 但就算裴珩是个活阎王,她也要牢牢抓住这个唯一能向上爬的机会! 面对谢太妃最后的试探,许青栀背脊挺直,镇定自若的答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谢太妃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狠劲儿,愈发欣赏。 “好,我便给你这个机会!” 许青栀正要谢恩。 “只是如今的你还不够格,我会让庄嬷嬷手把手教你。”谢太妃捏着许青栀的下巴,似笑非笑,“教你怎么,以色侍人。” 许青栀一愣:“以色侍人?” 谢太妃用团扇遮住半张脸,桃花眼弯起,不明觉厉。 “美貌是女子特有的武器,掌握好了,就是不见血的利刃!” 差点忘了,谢太妃曾有过一代妖妃的称号! ...... 许青栀很快就见到了庄嬷嬷。 谢太妃躺在珠帘后的贵妃榻上,许青栀站在屋中,庄嬷嬷打量了她几眼后,便勒令她将衣服脱了。 庄嬷嬷手里握着一根细长的竹板,一双精明的眼睛看着许青栀将衣衫一点点剥去,露出精致的锁骨,雪白的肌肤,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 时而微微颔首,时而双眸眯起,一闪而过锐利的光芒。 许青栀脱得只剩下肚兜后,庄嬷嬷二话不说,直接用竹板挑开那根细细的线。 许青栀上身一凉,下意识要捂住胸口,手上却挨了板子。 庄嬷嬷眼神犀利:“许姑娘进了宫,少不了被人看,老奴见过的身子比姑娘吃的盐还多,姑娘在老奴眼里只是一盘有待考量的菜。先过了老奴这关,再谈进宫的事儿。” 许青栀抿了抿唇,垂下手,不再遮掩。 庄嬷嬷冷声道:“亵裤也脱了。” 许青栀依言照做。 很快,她不着片缕地站在庄嬷嬷面前。 凉丝丝的空气拂过肌肤。 庄嬷嬷目光审视,绕着她走了一圈,不时用竹板拍拍她的臀尖儿,抬抬她的手臂,眼底没有丝毫情感波动。 仿佛许青栀真的只是一个“物件”。 许青栀头一回这样被人打量,难免不自在。 何况屋里不止有她和庄嬷嬷,还有几个侍女在。 不过渐渐地,她就适应了这种感觉,羞耻心渐渐褪去。 许青栀身材高挑、匀称,该有肉的地方都有,一切都恰到好处。 庄嬷嬷点评道:“这一盘菜呢,要色香味俱全。帝王的嘴更加挑剔,想要让皇上记住你,这三样缺一不可。” “许姑娘‘色’是有了,‘香’勉强过了。”庄嬷嬷话音一转,“姑娘行过房事没有?” 许青栀摇摇头。 她和顾北辰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 而且他们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同床共枕了。 “没有就好,否则还真有点难办。”庄嬷嬷缓缓道。 “当今圣上二十有四,正值壮年,需求旺盛,姑娘最重要的是得有个好身体,经得起折腾才行。从明日起,你每天都要锻炼,不可懈怠。” 庄嬷嬷说得隐晦。 许青栀轻吸了一口气,看来传闻非虚,皇上的确生猛。 “姑娘先随老奴过来。” 许青栀问道:“做什么?” 侍女端了盆水来,庄嬷嬷净了净手,淡淡道:“验身。” 是不信任她么? 许青栀心想。 很快,她就知道了,庄嬷嬷的验身跟她所想的很不一样。 半柱香后。 她红着一张脸从帘子后出来,身上已然穿戴整齐,步子有点不稳。好不容易压下的羞耻感又泛上来了。 庄嬷嬷擦干手,这回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向谢太妃,在太妃身侧耳语了几句。 许青栀站在不远处,内心忐忑,不知自己过关没有。 须臾,她隐约看见珠帘后,庄嬷嬷点了点头。 紧接着便是谢太妃开口了。 “从今儿起,你就跟着庄嬷嬷,我只给你两个月的时间准备。两个月后,皇帝会去避暑山庄待上一段时日,我会安排你进去,能不能爬上龙床,全看你的本事。” 成了! 许青栀欣喜道:“多谢主君!” “先别急着谢。”谢太妃慢悠悠道。 “我丑话说在前头,离了这个庄子,你就要忘了这里的一切,不准对任何人提起我。从今往后,你能走到哪一步,也都与我无关。” 许青栀知道谢太妃早已经远离了权力纷争,对方能帮到这个地步,她已经相当感激了。 “青栀谨记于心,永不忘太妃娘娘的恩情!” ...... 两个月后。 许青栀已经被庄嬷嬷调教得可以出师了。 艳而不妖,媚而不俗,由内至外,整个人焕然一新。不自觉流露出媚态让庄子里的侍卫见了都面红耳赤,不敢多看。 如今的她已经和初来庄子时完全不同。 面若桃花妩媚天成,偏又身着清新淡雅的衣裙,妩媚和清纯并存,看似矛盾又极为和谐,相当诱人。 右眼角多了一颗鲜红的朱砂痣。 这是庄嬷嬷给她点上的,如今已经融于肌肤,仿佛与生俱来般。 “宫里多的是貌美的女人,皇帝已经看腻了,青栀姑娘便要做最特殊的那个,眼下色香俱全,就看姑娘的‘味道’能不能让皇帝神魂颠倒了。” “青栀多谢嬷嬷。” 许青栀嗓音娇软,语调动人,虽然还是自己的声音,但细听却有细微的差别,勾得人心痒痒。 庄嬷嬷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得意之作。 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许青栀想去跟谢太妃告别,却被春芝回绝了。 “主君已经歇息了。” 许青栀知道谢太妃休息时是不准任何人打扰的。 许青栀也不坚持,点了点头,转头对春芝说:“多谢姑姑这段时日的照料。” 春芝微微一笑,似是想起什么,说道:“青栀姑娘,我有个不情之请。” “姑姑请说。” 春芝便说道:“我有个手帕交还在宫里,名叫春兰。当年我与她一同入宫,后来她进了尚衣局做事。我已离宫四载,许久没听到她的消息,不知如今她过得可好。所以想请姑娘进宫之后替我看看她。” “春兰是极其出色的绣女,不出意外的话,现今应该坐到了五品尚宫的位置。姑娘若见了她,也不必提起我。” 许青栀答应下来。 春芝又道:“若她安好,也就罢了,若是……有什么难处,还望姑娘看在你我情分上,能帮则帮,帮不上也没关系,不强求。” 许青栀连忙道:“姑姑说的什么话,既是姑姑的手帕交,我自会待她如姑姑一样好。” 当初是春芝见她倒在庄子外,心生怜惜,去通报了太妃,才给了她一条生路。 否则她许青栀如今还不知在哪苟延残喘,谈何复仇? “那就多谢姑娘了。”春芝彻底放下心,抬眸看了眼外边的马车,目光又落在许青栀娇艳的脸蛋上。 “一入宫门深似海,姑娘当真想好了吗?” 许青栀粲然一笑:“落子无悔。” 春芝:“那就祝姑娘一切顺利。” 许青栀点点头,不再迟疑,转身上了马车。 庄嬷嬷亲自相送。 车夫驾马离开。 春芝望着马车离去,转身回了屋里。 谢太妃并没有歇息,而是坐在梳妆台前。 听到身后的动静,谢太妃头也没回,淡声道:“走了?” 春芝行至谢太妃身后,自然地拿过一把木梳,为主子梳头。 “回主君,青栀姑娘刚走。” 谢太妃“嗯”了一声。 须臾后,春芝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主君与她素不相识,为何要多此一举帮她呢?” 说难听点,谢太妃完全可以不在乎许青栀的死活。 作为从宫斗中全身而退的女人,谢太妃并不是一个好人。 像这样大发善心施以援手的情况,更是前所未有。 春芝想着主子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第5章 许青栀给渣男的见面礼 谢太妃随意地扯下两根白发,看向镜中的自己,缓缓道:“我和温清漪斗了半辈子,最后她如愿当了太后,自以为赢了我,其实我只是累了,不想斗了。” “但我很乐意给她送去一个大麻烦。若是那丫头真能扳倒温清漪……罢了,我也不期待她能扳倒太后,只要能让那死女人不顺心,我就心满意足了。” 谢太妃翘起唇角,对镜仔仔细细地描眉:“若那死女人知道是我将恶犬放进去咬她的,表情一定相当精彩吧。” 原来如此。 春芝在心里偷笑,主子明明就是还气不过,见不得温太后过得太舒坦。 春芝应道:“是,太后一定会气疯的。” 谢太妃:“春芝啊,你说许青栀能在宫里活多久?” “三个月?”春芝摇摇头,一个月都够呛。 谢太妃缓缓笑了。 许青栀要是只有这点本事,她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那可是从土里爬出来的活阎王啊。 ...... “青栀姑娘务必记牢了,你现在是礼部侍郎沈卫洲的庶女沈枝枝。他这个女儿从小体弱多病,养在别庄,外人没见过她。” 在前往避暑山庄的马车上,庄嬷嬷将谢太妃的安排一一说明。 许青栀神情一凛。 第一反应是礼部侍郎是正三品官职,正好压顾北辰一头。 谢太妃竟给她安排了这么好的身份! 庄嬷嬷:“沈家原是有个秀女,却因老夫人过世,不得已守孝三年,未能入宫。本是今年就要准备入宫,结果这秀女却跟情郎苟且,私奔去了。” “而不幸的是,那沈枝枝又在一个月前病逝,沈家人丁凋零,已经没有别的适龄女子了。” 被选为天子的女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交不出秀女,沈家将有灭顶之灾! 许青栀听明白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沈家是各取所需。 她助沈家解决眼前的大危机,沈家也会为她保驾护航。 这一局,只能胜,不能败! 没多久,随着马儿一声嘶鸣。 马车停下。 不远处有火光透过车帘映进来,人影闪动。 是沈家来人接应了。 庄嬷嬷挑起帘子,温声道:“去吧,去谋你的生路,老奴就送到这里了。” ......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雕梁画栋的宫殿内,歌舞升平,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尽显皇家的奢华与尊贵。 年轻俊美的帝王坐在上首,头戴紫金冠,束金丝带,浓眉斜插入鬓,脸庞线条如刀刻般硬朗,眼神深邃如渊,透露出威严令人不敢直视。 离帝王最近的是贵妃赵婉儿,一袭大红宫装,衣摆上绣着繁密的金线牡丹,眼波流转间妩媚动人,气质华贵不可冒犯。 转头与帝王说话时,金雀步摇垂下的珠翠轻轻晃动,耳朵上的翡翠耳环翠绿欲滴,身上的每一处细节都在间接告诉他人,她圣眷正浓。 底下的妃嫔们满眼的羡慕和嫉妒。 宴会的席位都十分讲究,能和皇帝说上话的都是大人物。 以顾北辰如今的地位,只能坐在末流的位置,这个距离,连皇帝的脸都看不清。 如果不是宁平郡主牵线搭桥,他根本没机会参加这场宴会。 而宁平郡主自然是坐在最前面的位置了。 他抬眸看去,眼里划过一丝不甘和艳羡。 暗暗发誓,迟早一天,他也能坐到前面的位置,让皇帝看见他! 就在这时,一旁的同僚碰了碰顾北辰的手臂。 “顾大人一个人来的?怎么没看到顾大人的家眷?” 一般这种大型宴会,朝臣都可携家眷同往。 顾北辰深深地叹了口气,面露悲痛:“我夫人两个月前病逝了。” 同僚一愣,“节哀顺变。” 顾北辰用袖子点了点泪。 同僚见状又宽慰道:“顾大人年轻有为,才貌双全,若是想要续弦,定有不少女子抢着要嫁。” 顾北辰摇了摇头:“爱妻尸骨未寒,我哪有这个心思呢?我心中只有她一人。” 同僚颇为不赞同:“男人自古三妻四妾,岂有为女人守寡的道理?顾大人这般有才学,更应该延绵子嗣,为我大南朝提供人才,效命于陛下才是!” 顾北辰只是叹息,不说话,一副受伤很深的样子。 正所谓男人三分醉,演得女人直流泪。 两厢比较之下,更显得顾北辰深情专一,直接打动了四周坐着的女眷们。 贵妇们看着他微微颔首,颇为满意。 顾大人果然如传言一样,爱妻如命,这样的男子真是世间少有! 可惜那女子无福消受,居然没有留下一个子嗣就病逝了。 贵妇们在心中考量,这位顾大人家世是低了些,但人品性情皆为上佳,若是将自家女儿嫁过去,定不会受委屈。 重点是,此人还有个“文曲星转世”的名头,前途无量。 这场宴会中也有不少世家贵女参与,不过未嫁的姑娘到底是不好抛头露面,是以都戴上了面纱。 察觉到小姐们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连,顾北辰眼底掠过一抹精光,面上却更加哀愁,仰头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下。 栀栀啊,你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不知不觉间,一连喝了好几杯,脸颊泛起红晕,有种面若桃花的俊美。 他这般雌雄莫辨的长相坐在一众大腹便便的官员中很是惹眼,仿佛一股清流,不难不引人注意。 顾北辰目的达成,便从宴席中起身,默默退出去醒醒酒。 吹了点冷风,酒意稍退,这才发现自己走得有些远了。 正准备回去,却在转角时怀中撞入一团柔软。 顾北辰下意识扶住女子的肩。 “姑娘小心。” 女子戴了面纱,看不清容貌,但那一双妩媚动人的眼睛却有种直击灵魂的美。 不知为何,对上这双眼睛时,顾北辰心头一颤。 似是没想到会撞到人,女子有些受惊,忙退后两步,拉开距离。 “不小心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见谅。” 声音娇软,莫名有种勾人的韵味。 顾北辰嗓音不自觉温和下来,“无碍。” 探究的眼神不着痕迹地一扫而过。 顾北辰心中一动,穿得倒是普通,通身气质却不一般,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这时,女子抬眸看向他,又惊又喜的样子,“您可是顾大人?” 顾北辰微微挑眉,哦? 难道是仰慕他的女子,所以在这个时候特地追出来找他? 心中这般想,面上一派君子端方,有模有样。 “不知你说的是哪位顾大人,不过在下的确姓顾,顾北辰。不知姑娘芳名?” 女子弯起眉眼,微微低下头,将脸颊边的发丝拨到耳后,似是羞涩。 她也不说话,而是掏出一方帕子,塞到他手里,然后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见此情景,顾北辰更加确信,女子就是为他而来,故意跟他产生一场邂逅的。 顾北辰勾起唇,嘴角噙着一抹得意。 许是酒意令人上头,女子的大胆拨弄了顾北辰的心弦。 倒是有趣。 他浅浅地嗅着这方浅蓝色的帕子,幽香入鼻。 和他想象中一样,很好闻。 脑海中不禁浮现起那双惑人的眼睛,身体感到了一阵微妙的燥意。 闭了闭眼,冷静下来后,将帕子小心地收入怀中,然后大步离去。 暗处,方才的女子从中走出来,眼神冰冷地盯着他离去的方向。 不是许青栀又是谁。 “顾北辰,好好享受我给你的见面礼吧!” 第6章 顾北辰当众出丑 顾北辰回到宴席中,特地寻找方才那名女子的身影。 可视线所及之处,并没有看见她。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那名女子坐在前面,是高级官员家的小姐! 前面坐着的都是世家望族,跟他四周这些人可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人物! 顾北辰暗自欣喜不已。 原来他竟在无意中引起了大人物的注意! 当真是意外之喜啊! 这一次真是来对了,他就知道今日会有好事发生! 顾北辰喜不自胜,兀自又饮了几杯,心里盘算着一定要找到那个女子,又想着自己不能太着急,免得适得其反。 那些真正的世家贵女,都喜欢清冷自持的,他要维持这样的人设才行。要矜持,不能着急,循序渐进..... 就在这时,一旁的同僚震惊道:“顾大人,你的脸怎么了?!” 顾北辰回过神,疑惑地看向他,皱眉道:“什么怎么了?” “你,你的脸.....”同僚指着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画面,都结巴了。 也是此时,顾北辰感觉好像有点不太对劲,视线好像被什么遮挡了,不清不楚的。 他努力睁开眼睛,可眼皮好像越来越重,挤成了一条缝。 脑袋也越来越沉,耳边的丝竹之声听起来像是灌了水,好奇怪啊。 同僚逐渐瞪大眼睛,“我滴亲娘啊,你这是怎么了。” 眼前的顾北辰哪还有之前英俊的模样,分明肿成了一个大猪头! 他这一抬头,四周的小姐们也瞧见了,登时吓了一大跳。 以为混进了什么丑陋的妖怪! 终于,顾北辰从众人怪异的眼神中敏锐地意识到自己身上恐怕发生了什么,心头一慌。 怎么回事?他怎么了?! 顾北辰慌乱地摸着自己脸,脑袋,明显感觉大了一圈。 一个官员家的小孩被他吓得发出尖锐的啼哭声。 “呜哇哇哇哇!妖怪!妖怪啊!” 妇人大惊失色,想要捂住孩子的嘴已经来不及了! 这声啼哭穿透力十足,惊动了在场所有的人,包括龙椅上的帝王。 一时间,顾北辰感觉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此时此刻,恐慌笼罩在他头顶。 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 皇帝一抬手,所有的歌舞都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男人声线低醇,平淡,却压迫感十足。 顾北辰想象过无数次天子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的情景,本来按照他的设想,天子的眼神应该是欣赏的。 哪怕没有丝毫感情,他也会表现得大方得体,滴水不漏,在陛下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可是,当那道视线真正落在自己身上时。 顾北辰只觉得膝盖发软,浑身提不起力气,明明是七月天,却感到浑身血液冰凉,恨不得就此晕厥过去! 御前侍卫持刀上前,将扰乱宴会秩序的“罪魁祸首”从宴席中拖了出来。 贵妃团扇遮脸,惊道:“哪来的猪妖?!” 众人自然知道那不是妖,而是人。 听见贵妃娘娘这么说,都有些忍俊不禁,四下传来各种嘲笑声。 顾北辰跪在地上,身子蜷缩成一团,不敢抬头见人。他从未这般丢脸。 丢脸也就罢了,要是因为殿前失仪丢了小命,才是最可怕的! 皇帝沉声道:“你是何人?” 顾北辰不得不当众自报家门,“回陛下,微臣乃礼部郎中顾北辰。” 一张香肠嘴开开合合,声音都有些变形,更像野猪成精了。 此话一出,众人的表情顿时微妙起来,官员们目光戏谑。 这不就是前段时间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文曲星”嘛! 真是久闻不如一见啊! 这回当真是打响名声了,响当当的! 顾北辰想死的心都有。 这时御前总管颇为尖锐的嗓音响起:“顾北辰殿前失仪,惊扰陛下,还不快拖下去斩了!” 顾北辰万分惊恐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微臣不是故意的!” 皇帝才懒得跟他说话,眼神十分冷漠。 顾北辰都快绝望了,关键时刻,还是老相好宁平郡主站出来保住了他的小命。 不过顾北辰还是被当众赶了出去,之前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丢脸。 不管是什么原因,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中如此失礼,都属实不应该。那些原先看好他的贵妇和小姐们,也都改变了看法,摇了摇头。 之前想嫁给他的,现在只想离他远远的。 一场短暂的闹剧就这样结束了。 宴会继续。 真正的罪魁祸首坐在席间,气定神闲地倒了杯酒。 面纱之下,红唇缓缓勾起。 许青栀将美酒一饮而下,十分痛快。 “餐前小菜而已,这么在乎名声,我便让你身败名裂。” “一日夫妻百日恩,不好好报答你,怎么对得起你对我的‘恩情’呢?” 掀眸看向那个空荡荡的席位,许青栀重重放下酒杯,杯中烈酒溅出两三滴。 下一刻,冰冷的目光转向另一个地方,落在前方身穿华丽宫装的女子身上—— 许青栀心想,还有你,也别想好过。 宁平郡主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疑惑地抬眼望去。 只见对面一官家女子握着酒杯,隔空对她敬酒,眉眼弯似月牙。 宁平郡主略一皱眉,也没多想,她高傲地收回眼神,对这种低级的讨好一向懒得理会。 想到今晚的正事,宁平定了定神,与不远的容妃交换了一个眼神。 随后从席间走出,将舞姬通通赶下去。 裴珩懒懒地道:“宁平,你又想搞什么?” 众人都听得出,陛下根本没有责怪的意思。 宁平扬起笑脸,神神秘秘道:“皇帝表哥,我也准备了节目,保准您没见过!” 宁平没规矩惯了,也就她能这样称呼帝王。 “还请陛下移驾万花园!” 裴珩握着贵妃的手起身,行走间黑色龙袍上的金龙栩栩如生,在宫灯的映照下似是要腾飞而起,无比霸气! 妃嫔和朝臣们紧随其后。 很快,一群人踏着月色来到万花园,皆被眼前的美景所惊艳! 万花园中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花灯,形态各异,精巧漂亮。 宁平讨巧地笑道:“表哥可喜欢?” 裴珩挑了挑眉:“你做的?” 宁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哪有这个本事啊,其实这都是容妃娘娘的手笔!” 妃嫔们面露诧异,纷纷看向那位气质娴雅,人淡如菊的容妃。 容妃是从潜邸就陪伴皇帝的旧人,而贵妃是三年前选秀杀出来的黑马。 自从赵婉儿成为贵妃,独享陛下后,心寒的容妃已经许久不再争宠了。 后宫的女人若是不争宠,就会被帝王彻底冷落,无一例外。 如果不是因为容妃背后有太后撑腰,早就形容冷宫弃妃,这次更不可能获得伴随圣驾的机会。 只是谁都没想到,沉寂已久的容妃会突然出手! 赵婉儿也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她早该想到的! 宁平这死丫头和容妃这个贱女人都出自镇国公府,很显然这两个堂姐妹串通一气,要截她的胡呢! 宁平得意地瞥向赵贵妃,轻哼一声。 皇后只能是镇国公府的女人,你赵婉儿就好好当你的贵妃吧! 容妃跟皇帝冷战三年有余,谁也不曾低头,但到底是有感情在,眼下容妃愿意低头讨好,裴珩自然愿意顺着她给的台阶下。 于是丢下贵妃,牵着容妃的手散步去了。 远远看去,花前月下,如神仙眷侣般恩爱。 赵贵妃最是善妒,她恶狠狠地瞪着容妃,如果眼神能化为实质,容妃已经被捅成个马蜂窝了! 当然,宁平也不例外。 看到赵婉儿吃瘪,妃嫔们既高兴又忧愁。 高兴的是贵妃不再独享圣眷,愁的是容妃一旦复宠,后位之争就更加激烈了! 第7章 有刺客,护驾! 宁平看着容妃与皇帝并肩走远,不由得高兴起来。 很好,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 现在她要做的是盯着这些各怀鬼胎的妃嫔,绝不能让她们影响容妃复宠! 至于顾北辰,她可没时间管他。 而另一边,顾北辰被安顿在一个院子里。 他躺在塌上,头上扎满了银针。 太医为他针灸后,脸上的红肿已经消退了许多,但依旧难看,没了之前的俊美。 顾北辰攥紧拳头,想不通事情怎会变成这样! 就因为一次殿前失仪,他之前所积累的好名声全都毁了! 所做的努力也都功亏于溃! 顾北辰恨得咬牙切齿,然而脸上一有大动作,就被太医警告,一股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他多希望只是噩梦一场。 “郑太医,我的脸不会有事吧?” 郑太医顿了一下。 这顾大人又不是女人,怎么这么在乎自己的脸? 不应该担心身体吗? 郑太医感到疑惑,却还是耐心解答:“倒不会毁容,不过要好好养上两三个月,期间切记饮食清淡,不可荤腥,大鱼大肉,只可喝白粥吃咸菜,否则会有反弹的可能。” 喝白粥,吃咸菜,是顾家从前还过苦日子的时候,吃到吐的东西。 自从当了官,顾家顿顿大鱼大肉,大填口腹之欲。 顾北辰甚至发过誓,绝不会过回喝白粥吃咸菜的日子。 可现在却告诉他,为了身体,只能吃他最讨厌的东西......还要连吃三个月之久。 顾北辰闭上眼,想哭。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突然,似是想到什么,顾北辰掏出怀中那方帕子,眼珠子转动,乞求般看向郑太医。 “郑太医,您帮我看看,是不是这东西有问题!” 郑太医狐疑地接过这明显属于姑娘家的帕子,仔细检查一番。 顾北辰紧紧盯着那浅蓝色的帕子,眼里爬上了些许血丝。 若是让他知道是有人陷害他,他定不会放过对方! 不一会儿,郑太医摇了摇头,把帕子还回去。 “这东西没问题。” 顾北辰不相信,“怎么可能没问题?” “老夫说了,没问题!你若不信老夫的医术,就另请高明!我可治不了你!” 郑太医在太医院最是德高望重,先帝都对他敬重有加,还是第一次被人质疑,脸色不由难看几分。 说实话,如果不是看在宁平郡主的份上,他才不会跟顾北辰多费口舌。 顾北辰也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道歉。 但郑太医已经不想给他好脸色,收拾药箱就拂袖而去。 顾北辰一脸挫败之色,只好归于自己倒霉,没有看黄历就出门。 枯坐片刻,他又十分不甘,心里的怀疑仍在。 决定出去寻找之前那个神秘的女子,非要搞清楚不可! 说干就干,顾北辰当即抓起那方帕子,夺门而出。 很快便回到了热闹的地方,但顾北辰有意避开人群,低调的穿梭其中,视线疯狂寻找脑海中的身影。 突然,他目光一凝,眼里迸发恨意。 找到你了! 顾北辰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女子的手臂,迅速将人带到假山后,扯下对方的面纱! 他厉声道:“是不是你害的我?!” 女子错愕不已,咬着唇泫然欲泣:“你干什么,我为何要害你?” “还在装?这难道不是你给我的吗!”顾北辰将帕子拿到她眼前,面目有几分狰狞。 女子羞愤道:“我从未将帕子交给外男,这也不是我的,你为何要污我清白!” 顾北辰盯着眼前的女子,鹅蛋脸,圆圆的杏眸...... 他突然想起来,那神秘女子的眼角好像有颗红色的朱砂痣,而眼前人没有。 认错人了。 顾北辰脸色一变,立马松开对方,“抱歉,是在下认错了。我被小人陷害,一时情急,所以没看仔细,还望姑娘见谅!” 林宝舒总算认出眼前的男子是谁了,就是刚刚殿前失仪,闹笑话那个。 原来是被人陷害的吗?好可怜啊。 林宝舒重新戴上面纱,正准备离去。 顾北辰却叫住她:“姑娘,还请告知姓名,他日在下定上门谢罪!” 男子大半神色隐在阴影里,眼神明亮,很是诚恳的样子。 林宝舒没什么心眼,大大咧咧地道:“你要谢罪,就到林府来!” 女子走后,顾北辰直起身,眼中划过一抹精光。 京城只有一个名门望族的林府。 眼前的女子是老太傅千娇万宠的独女,林宝舒! ** 万花园中,裴珩牵着容妃的手,漫步于月色下。 容妃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甜蜜,仿佛又回到了在潜邸的时候。 最重要的是,这段记忆里没有赵婉儿。 容妃便提起了从前,诉说着过去的美好。 然而,裴珩却不爱听。 首先,他不是一个念旧的人。 其次,过去对他而言,有太多耻辱,并不值得留恋。 容妃向来心细如发,可这一回却忽略了。 “不知陛下可还记得,那棵海棠树......” “朕乏了。” 裴珩出声打断,眼底浮现不易察觉的戾气。 容妃这才发现男人脸色不对,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道:“天色已晚,陛下要不要去臣妾那就寝?” 裴珩捏了捏鼻梁,实在没有这个心情。 可是想到对容妃的亏欠,还是答应了。 就在这时,一道不同寻常的动静引起了他的注意。 裴珩耳聪目明,一眼就看见了在湖边戏水的女子。 那女子坐在岸边,身影窈窕,随意披散在后的长发散发着绸缎般的光泽。 月色下,背影带着致命的诱惑力。 瞥见那旁边的绣鞋,男人幽深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兴味。 女子的脚乃清白的象征,怎会有人如此大胆,在外就将靴子脱了,也不怕被人看了去? 容妃:“陛下,怎么了?那边有什么吗?” 容妃顺着裴珩的目光看去,看得却不是很清楚,只隐约看出是个人。 紧接着,裴珩就松开了她的手,径直朝那边走去。 容妃手里失去暖意,顿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裴珩的步伐很稳,悄无声息地来到女子身后,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那一双雪白的玉足上。 清辉月色下,肤若凝脂,足若美玉,脚腕纤细不足一握,晶莹的水珠挂在肌肤上,更加赏心悦目。 脚尖轻拍水面,泛起层层涟漪,正如男人此刻的心境。 裴珩眸色一暗,竟有些口干舌燥。 却在这时,容妃的声音骤然响起。 “何人在此放肆?!” 女子受了惊吓,失足跌入了荷花池中! ...... 眼前有人落水,皇帝却无动于衷,只是微微蹙起眉。 如此神情,似乎哪怕眼前浮上一具尸体,这位年轻的帝王都不会有丝毫动容。 容妃姗姗来迟,惊呼道:“陛下,是刺客吗?快离远些——来人啊,有刺客!护驾!” 话音一落,原本寂静的夜里立马凭空出现了十几名暗卫,墙头上闪过数道寒光。 弓箭纷纷对准了这头。 这些便是帝王身边的死士,内力深厚,武功高强。 容妃当即指着水里,大喊道:“刺客就在水里,放箭!” 容妃盯着水中的人,眼中盛满冰冷的杀意。 今晚,谁也不能把陛下从她身边抢走! 第8章 勾人 恰在这时,一绝色女子破水而出! 一瞬间,整个世界都仿佛变得明亮起来。 裴珩视线下移。 女子白皙的肌肤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宛如粒粒珍珠,更显玉骨冰肌。 几缕湿透的长发贴在面颊,朱唇莹润饱满,眼角的美人痣如神来之笔,慵懒与妩媚浑然天成。 修长纤细的腰肢在水中若隐若现,曲线之迷人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然而那双湿润的美眸却透着股未经人事的纯真懵懂,媚而不自知。 此刻她直勾勾望着他,像林中失去方向的小鹿,充满了无助和不安。 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这样的眼神。 裴珩脑中不自觉地浮现一个词。 尤物。 嗖—— 变故突生!一把锋利的箭矢从侧面破空而来,对准了女子的脑袋! 许青栀下意识扭头,瞳孔猝然一缩。 却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直接攥住了飞来的箭矢。 只差一寸,尖锐的箭镞就会刺穿她的眉心! 很近。 近到许青栀能看清男人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筋,以及皮肤下透着青色的血管纹路。 紧接着,这只大手轻易地折断了箭矢,而后随意往水里一丢。 “朕让你们动手了吗?” 男人嗓音沉冷,不怒自威。 即刻有个死士落在帝王不远处跪下,竟是二话不说拔刀砍下自己的手! 嗤——鲜血喷涌而出。 “啊——!” 容妃见状,吓得惊呼出声,险些站不稳。 脑海里那些美好的记忆瞬间破碎,强行将她拉回了现实。 她呆呆地看着裴珩,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浮上心头。 这两年裴珩修身养性,差点让她忘了眼前的男人是个多么冷血残暴的人。 容妃面色苍白。 裴珩却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任何安抚。 一抬手,那名死士就消失了。 地上只剩下一滩鲜红的血迹。 容妃似乎吓呆了,愣在原地。 裴珩移开目光,转而看向水中的女子,倒是有个意外的发现。 这姑娘表现得是很害怕,可眼里的恐惧却有三分虚假,哪里像容妃那般。 裴珩一挥袖袍,缓缓蹲下,直勾勾看着对方。 男人的眼神像沾了露水的长刀,许青栀呼吸微微一滞。 如此近距离的面对帝王,难免有些心颤。 “陛下,可否拉我一把?” 许青栀湿漉漉的眼眸望着他,声音娇软,含羞带怯。 裴珩意味不明的笑了声,“害怕?” 许青栀轻轻点头。 怕个屁。 裴珩冷哼。 小骗子。 容妃回过神,忙说道:“陛下,这个女子来历不明,她说不定是......” 许青栀弱弱地开口:“民女的父亲是礼部侍郎沈卫洲,今日是随家父来参加宴会的,名册上有登记,不是刺客。” 容妃犀利的瞪了许青栀一眼。 许青栀却不看她,始终望着皇帝,眼里盛满了无辜。 裴珩微微勾唇。 别说女子,连男人都少有人敢这么直视他。 沈卫洲之女么? 如果他没记错,沈卫洲也是个胆小又滑头的老东西。 沈家是一窝子缩头乌龟,竟养出了一个浑身是胆的女儿? 裴珩伸手钳住许青栀的下巴,眼神透着一丝危险。 “沈爱卿竟有这等容貌姝丽的女儿,你叫什么?” 许青栀垂下睫毛,轻声道:“回陛下,民女沈枝枝,月上枝头的枝。” 男人指腹上薄茧如粗糙的砂纸,缓缓摩挲蹂躏。 许青栀脸上那一小片的皮肤顿时就红了。 裴珩盯了她片刻,才道:“水里冷么?” “冷。”女子吐气如兰,说着,脸颊往男人温暖的掌心靠了靠。 像只娇软的小狐狸。 裴珩心底划过一抹奇妙的异样之感。 下一刻,许青栀的胳膊被握住。 等反应过来时已经稳稳落地,肩上还披着件绣有五爪金龙的大氅。 鼻尖萦绕着一股独特的龙涎香。 许青栀眼中闪过幽光,面上一副受宠若惊之态,正要跪拜,就被一只大手托起,只好柔声道:“民女谢过陛下救命之恩。” 裴珩似笑非笑:“救命之恩,当如何相报?” 许青栀眨了眨眼,把问题抛回去:“陛下想让民女如何报答?” 这番话逗得皇帝大笑出声。 容妃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袖口下的手都攥紧了,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她看得出来,陛下是对这个狐狸精感兴趣了! 容妃仔细打量着许青栀,眼中划过一抹惊艳。 如此姿容,竟比赵婉儿还要略胜一筹! 这时,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传来。 “枝枝!你怎么跑这儿来了,都说了让你别乱跑......陛下?” 来人正是许青栀名义上的父亲,沈卫洲。 沈卫洲一路滑跪到裴珩面前:“微臣参见陛下,容妃娘娘。陛下圣安,娘娘金安!” “爱卿无需多礼。” 说实话,沈卫洲面圣的次数屈指可数,这还是头一回被暴君喊爱卿呢! 沈卫洲激动得浑身颤抖起来。 沈大人受宠若惊的样子被裴珩尽收眼底。 父女俩站在一起,对比就更加明显了。 谁是真怂,谁是假怂,哪能躲过帝王的火眼金睛。 裴珩缓缓转动着手里的玉扳指,神色晦暗不明。 “沈爱卿,她当真是你的女儿?朕很怀疑啊。” 许青栀面色如常。 沈卫洲却做不到这么坦然,神情惶恐不已,又是扑通跪下。 “陛下!给微臣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欺君呐!” 许青栀看了沈卫洲一眼。 沈卫洲的反应很符合裴珩对他的印象,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吓破他的胆。 裴珩这么问,倒不是真的怀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沈爱卿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动不动下跪啊,这姿势是愈发标准了。” 沈卫洲:“......”陛下还是一如既往毒舌啊。 沈卫洲哆嗦着站了起来。 “陛下,微臣赤诚之心,日月可鉴。” “行了行了,朕知道。” 沈卫洲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这才看向许青栀,明知故问:“丫头,这是怎么回事?” 许青栀看向裴珩,才低低地说:“只是不小心落了水,又被误会成刺客,差点命丧黄泉而已。” “不过幸好有陛下及时相助,所以才能平安无事。” 脸上有恰到好处的委屈,像朵娇花般可怜。 见状,裴珩便责怪地看了眼容妃。 如果不是容妃大喊大叫,也不会把场面弄成这样。 容妃软软地跪下,也十分委屈:“陛下,臣妾哪里知道她是什么人,臣妾都是一心为了陛下的安危着想啊!” 裴珩本就没打算追究,便扶起容妃。 “行了,误会而已,就此揭过。” 容妃柔柔地应了声是,目光不着痕迹的从许青栀身上一扫而过,颇为不屑。 你算个什么东西,陛下与本宫多年情分,岂会因为你两句话处置本宫? 就算不小心杀了你又如何? 沈卫洲眼珠子机灵的一转,轻咳一声,瞪着许青栀,故意呵斥道: “臭丫头,让你好好待在我身边,你非要乱跑,这下好了,叨扰了陛下与娘娘的雅兴,当真罪该万死!还不给我过来!回去再好好收拾你!” 许青栀心想,果然官场如戏场,这便宜爹也挺会演的。 她也十分配合的认错,站到了他身后,低下头一言不发。 岂料皇帝这会儿开口替她说话。 “朕都没说什么,你凶她作甚?” 第9章 沈答应 沈卫洲在心里偷着乐,面上老实巴交:“是微臣教女无方,微臣的错。” 裴珩笑了笑:“朕瞧她倒是有几分可爱。” 许青栀觉得容妃看自己的眼神愈发锋利了。 不过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既然是要入宫争宠,自然免不了要得罪人。 得罪容妃也好过得罪那位贵妃。 肩上的大氅十分宽阔,拖到了地上,完全盖住了她的下半身。 许青栀低着头,不经意间将通红的脚指头露了出来。 也是在这时,裴珩才注意到许青栀还赤着脚。 于是叫来一个内侍,让人将她扶到一边,将靴子穿上再说。 见帝王对许青栀如此贴心,沈卫洲知道已经十拿九稳。 突然,容妃似是瞧见了什么,抬手呵斥道:“那边那个人是谁?见了陛下还不过来行礼!遮遮掩掩的意欲何为?!” 沈卫洲连忙道:“回娘娘,那也是微臣的女儿,是微臣不准她过来的。” 容妃眯起眼:“沈大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陛下不敬!” “娘娘误会了呀!”沈卫洲慌忙摆手,惶恐道,“小女半年前被猫抓伤了脸,又被庸医耽误,这才毁了容。微臣是怕小女过来冲撞了陛下和娘娘。” 不就是被猫抓伤吗?还能吓死人不成? 裴珩道:“让她过来。” 沈卫洲这才朝那人招手:“萍儿,还不快过来!” 名为萍儿的女子款款而来,身段优美,乍看倒像是个美人。 可当她走到近前时,却属实叫人吃了一惊! 半张脸都是疙瘩,甚至还有些流脓,何止是丑陋,简直是恶心了! “退退退!快让她退下!”容妃从未见过长相如此可怕的女人,捂着胸口,一副受惊的样子。 此时许青栀已经穿好靴子,规矩地站在一边。 容妃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一宫之主竟被小丫头比了下去,可恶! 容妃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深吸一口气,将矛头对准沈卫洲:“沈大人,你明知今日是什么场合,是故意带她来吓人的吗?” 谁知沈卫洲反问道:“娘娘不记得她了吗?” “此话怎讲?本宫都没见过她!” 沈卫洲不徐不疾道:“三年前,小女入宫选秀,是娘娘敲定的秀女,后来家母过世,小女守孝三年,前不久孝期已满,可宫里一直没消息,所以趁着这个机会带她过来,正想问娘娘如何安排。几时才能入宫?” 裴珩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个丑陋无比的女人居然是秀女? 即将入宫成为他的嫔妃之一? 他忍不住看向容妃。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要害朕吗? 容妃脸色一白,扑通跪下,急忙解释:“陛下息怒!臣妾不是故意选的丑女,当时她可不长这个样子!” 三年前的选秀,皇帝中途离开,剩下的人全权交给了容妃做主。 当年萍儿长什么模样,容妃当然不记得了,但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沈卫洲叹息:“当年小女确实还没毁容,以萍儿如今的容貌,微臣也知道不妥,但秀女已定,微臣不敢擅自换人。” 容妃知道这个秀女说什么也不能进宫,否则陛下第一个饶不了她! 而且陛下现在似乎已经对她不满了。 为了挽回裴珩的好感,容妃不得不说:“陛下,此女的容貌有损皇家威仪,万万不可入宫,臣妾提议换一个人选。” 容妃看了许青栀一眼,不甘不愿地说道:“陛下,臣妾看她也是沈家女,容貌上佳,年龄也合适,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裴珩颔首:“可。” 容妃心里的大石头便落下了。 还好陛下没有怪罪。 这丑女是绝对不可入宫的,要是被太后知道了,她定要被问罪! 容妃微微定神,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还请陛下定夺,该给沈枝枝什么位份?” 裴珩不假思索道:“就封个答应吧。” 闻言,容妃在心里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陛下有多喜欢这个沈枝枝呢,结果才给了个答应的位份,她还以为至少会是个常在呢! 若沈枝枝是嫡女,那么以沈卫洲正三品的官职,至少会是常在。 可她只是庶女,被封为答应也很正常。 裴珩作为九五之尊的帝王,一向重视规矩,从不会因为喜爱哪个女子,就会为她破例。 更何况,他对“沈枝枝”只是有些好感,谈不上喜欢,更别提爱了。 哪怕天塌了,天底下也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让他破例。 容妃转身看向许青栀,得意地弯起嘴角:“沈答应,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快谢恩?” 答应是处于后宫末流的位置。 不过沈卫洲和许青栀都不在乎位分高低,此番能顺利进宫才是头等大事! 许青栀和沈卫洲一同跪下谢恩。 现如今,许青栀的身份过了明路,那么她与沈家便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 裴珩许两人平身。 容妃一改之前冷漠的态度,款款上前握住许青栀的手,笑盈盈的,温声细语道: “真好呀,从今往后,宫里又多了一位姐妹。本宫就说今天怎么眼皮直跳呢,原来是有喜事啊。” “妹妹娇嫩又貌美,如此姿容,又能为后宫添姿添彩,想必众姐妹知道了,也会高兴。” 高兴? 怕不是都想吃了她。 许青栀笑而不语。 容妃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一脸欣慰:“好妹妹,以后可要好好侍奉陛下,若有什么难处,随时来找姐姐,别客气。” 真情实意的样子,仿佛真的为此感到高兴。 殊不知,后宫哪有真姐妹。 换作别的女子被高位妃嫔亲切地喊妹妹,指不定就当真了,欣喜地唤容妃一声姐姐。 许青栀却明白,容妃可以喊她妹妹,她却不能喊容妃姐姐。 因为低位妃嫔是决计不能这样称呼高位妃嫔的,尤其是像容妃这样有封号的娘娘! 皇家规矩森严,若是不小心坏了规矩,那可不是说笑的。 容妃是故意在皇帝跟前给许青栀挖坑,她若是因为皇帝的一点好感就得意忘形,之前的努力都会在此刻烟消云散。 看着容妃和善的笑容,许青栀盈盈一拜:“嫔妾谢过容妃娘娘,一定谨记娘娘教诲。” 言行得体,没有得意忘形,是个守规矩的。 裴珩眼里闪过满意之色。 容妃没想到许青栀这么谨慎,有些失望。 容妃笑容不变,话锋一转: “不过,既是要入宫,便要先学会宫规,才能伺候好陛下。正好本宫带了肖嬷嬷来,明儿就让她去教你,肖嬷嬷是伺候过太后的人,妹妹好生跟她学礼仪规矩。” 皇后之位空悬,虽然表面上是容妃和贵妃一同主理后宫诸事。 但贵妃每天只顾着跟皇上恩爱,这种操劳的事通常是容妃来操办。 许青栀看穿了容妃的用意,这个时候提宫规,分明是不想让她这么快侍寝。 秀女入宫前少说也要学半个月的宫规,半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以磨灭帝王对她的新鲜感,彻底忘了她的存在。 等她再入宫,也很难见到陛下,然后就会像无数后宫妃嫔一样,绝望地在四方牢笼中了却残生。 而肖嬷嬷明显是容妃的人。 方才容妃眼里的敌意她不是没有察觉到,这肖嬷嬷怕是容妃给她的下马威,怕是不好对付。 明知容妃不安好意,却也只能乖巧地应下。 “嫔妾都听娘娘的。” 容妃看着许青栀单纯无害的模样,温柔地唇笑了笑,眼里却闪过冰冷的光芒。 不管是真单纯还是假单纯,一个小小的答应,她还没有放在眼里。 容妃十分肯定,只需给个下马威,就能吓得这沈答应变成缩头乌龟,再也掀不起任何浪花! 第10章 陛下对沈答应上心了 容妃看向身旁尊贵无比的男人,浅笑道:“一看妹妹就是个守规矩的。陛下,臣妾这样安排可好?” 容妃特地强调了规矩,也是在提醒裴珩。 作为最看重皇家规矩的帝王,此时就算心痒难耐,也只能忍下来。 否则岂不是在告诉世人,他是个贪恋美色的君王? 裴珩绝不是沉迷女色的男人。 他颔首道:“交给爱妃安排,朕很放心。” 容妃笑得更温柔了,“夜里凉,沈答应方才落了水,再耽搁怕是要染了风寒。来人,带沈答应下去换件干爽的衣服。” 内侍们一直远远跟在后头,耳朵时刻竖起来。 这会儿听见娘娘吩咐,两个内侍麻溜地迈着小碎步过去。 许青栀恭敬地退下,很是乖顺。 看得沈卫洲心里着急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本想着今晚或许能让许青栀侍寝的,谁能想到容妃也要复宠。这种时候,皇帝考虑到太后的面子,肯定会选择容妃。 真是出师不利啊。 殊不知,许青栀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在经过皇帝身边时,手指有意无意地蹭过男人垂在身侧的手,一触即分。 女子的手又凉又滑,像一片羽毛轻轻拂过,勾得人心痒痒。 空气中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幽香。 是栀子花的香气。 裴珩知道这绝不是容妃身上的味道,而是那位沈答应的。 他一向不喜欢妃嫔身上有太过浓重的脂粉味。 但是这缕幽香竟让他闻着颇为舒心,完全不反感。 男人眸色越发深邃。 容妃笑容端庄地说道:“陛下,咱们也回吧。臣妾命人在宫中备了冰荔枝,那些都是高州的荔枝,个个圆润饱满,甜滋滋的,最适合解暑不过。” 皇帝便和容妃走了。 沈卫洲弯着腰转过身,恭敬道:“微臣恭送陛下,娘娘。” 说着,他隐晦地看了许青栀的背影一眼,目光有一丝担忧。 就在这时,裴珩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很轻的喷嚏声。 裴珩顿了一下,开口道:“王德全。” 御前总管王德全躬身走上前来,恭敬道:“奴才在。” 裴珩轻描淡写地吩咐道:“让沈答应去汤池暖暖身子。” 皇帝语气随意,却让王德全和容妃都变了脸色。 汤池,那可是陛下专门用来沐浴的地方,连贵妃都没有这个待遇,陛下居然会允许沈答应去那个地方! 不得了!看来陛下是对那个沈答应上心了! 王德全在心里对许青栀高看了一眼,应了一声是,就转身亲自去办了。 裴珩这才转过头对容妃说:“爱妃方才要说什么?” 容妃后槽牙都要咬紧了,却不得不强撑笑容:“没什么,臣妾是想说,陛下连日来都在处理政务,千万要保住龙体。” 裴珩还是那个敷衍的态度:“朕知道了。” 还没走远的沈卫洲听到皇帝的吩咐,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意,眼里那一丝担忧也消失了。 太妃娘娘说得果然不错,那个许青栀的确有些本事! 妙哉妙哉,他都没看出许青栀是怎么勾住陛下的。 沈卫洲看了眼跟在身后的“萍儿”,语气淡了下来。 “将面纱戴上,回府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此人当然不是他的女儿,而是老管家的。 不过沈卫洲已经将她认为义女,以后少不了她荣华富贵。 女子乖巧地戴上面纱,然后就随丫鬟从人少的小路走了。 沈卫洲一面走着,一面思索接下来的安排。 若是许青栀能在后宫立足,成为皇帝的宠妃,他沈家的地位也能水涨船高。许青栀对他沈家有利,他也不介意帮她一把。 比如给那顾北辰使使绊子,穿穿小鞋,他还是办得到的。 再者,顾北辰今后若想升官,至少在他这一关,顾北辰休想过去! 沈卫洲早就清楚了许青栀的遭遇,打心眼儿里对顾北辰这个杀妻的伪君子嗤之以鼻! 说曹操曹操到。 迎面就撞见了顾北辰。 顾北辰本想继续寻找那陷害自己的神秘女子,没想到会在半路见到自己的顶头上司。 “卑职见过沈大人。” 态度很是恭敬。 沈卫洲淡淡地“嗯”了一声。 虽说同在礼部任职,但顾北辰平时很难见到沈卫洲,眼下便想利用这个机会多跟上司接触,至少留下个好印象。 然而不管他如何阿谀奉承,对方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 顾北辰暗暗想道,莫非这沈大人个性如此,对谁都一样? 又或者,是因为之前他殿前失仪的事情,所以才如此冷淡? “大人,卑职之前是遭小人暗害的。”顾北辰苦笑。 沈卫洲冷笑:“平白无故的,你不干坏事,谁会害你?” 顾北辰被噎了一下。 他总不能说是被一个姑娘害的,听起来就很像假话。 顾北辰道:“卑职行得端,坐得直,在朝中从不主动与人为敌,卑职也不知到底是挡了谁的路!” 呸!不要脸的东西! 你的确不在朝中树敌,但是你杀妻!欺辱你无权无势的妻子! 沈卫洲内心愈发鄙夷。 许青栀对顾北辰动手的事情他并不知情,但是他能猜到这厮殿前失仪,定是有许青栀的手笔。 否则怎会那么巧。 许青栀前脚刚走,后脚顾北辰回来立马就出事了。 一想到顾北辰当众出丑的样子,沈卫洲就想拍手叫好。 ...... 这边,原是要回屋换衣的许青栀被王公公叫了回来,这会儿正往汤池的方向走。 顾北辰正和沈卫洲拼命解释,似是有某种预感般,眼神不经意间抬起。 这一看,便收不回眼了。 顾北辰顿时僵住,瞳孔猛地缩起,一身热血几乎冷却,连接下来要说什么话都全忘了! 他呆呆地看着不远处路过的女子,如遭雷击。 那女子的侧脸怎的如此眼熟,简直……和许青栀一模一样! 可理智告诉他,许青栀绝不可能还活着! 她已经被他活埋在静安寺后山,说不定早就被虫蚁啃食殆尽,怎么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 顾北辰突然产生一种冲动,就是冲过去看个仔细,看看究竟是不是许青栀活着回来了! 可是他又害怕,不敢确认...... 沈卫洲见他定住般,也看了过去,顿时了然。 抬手在顾北辰眼前挥了挥,关切道:“在看什么?怎么跟失了魂一样?” 顾北辰猛地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了,要是引起沈大人的怀疑就糟了。 他强行镇定下来,说道:“没、没什么,就是看到一个人,觉得有些眼熟……” 沈卫洲看破不说破,幽幽道: “你说她啊,那是宫里的小主。” “小主?”顾北辰又忍不住转过头多看了两眼。 此时许青栀已经穿过了回廊,随太监离开,他只来得及捕捉她身上那一抹明黄的影子。 方才光顾着看脸了,此刻才注意到对方身上披着皇上的大氅。 也是,如果不是皇上的女人,又怎会披着皇上的衣服? 顾北辰心乱如麻,手指微微攥紧,嗓音不自觉压低几分。 “那是哪位小主?” 沈卫洲道:“沈答应。” “沈答应……姓沈?”顾北辰的目光转移到眼前人身上。 沈卫洲一脸慈爱的笑道:“正是本官的小女。” 在大南朝,凡四品以上官员的女儿都必须参加选秀,沈卫洲是正三品礼部侍郎,他的女儿在宫里当小主并不奇怪。 沈卫洲看他闪烁不定的神色,故意询问:“有何不妥吗?” 顾北辰紧绷的肩膀松懈了几分。 “没有不妥,卑职只是从那位小主身上看到了故人的影子,一时有些恍惚。” 既然沈大人亲口说那是他的女儿,就不可能有假。 顾北辰突然有点想笑。 他怎么会把宫里的小主认成是许青栀呢? 许青栀那么普通,丢在人群里都找不到,怎可能入得了陛下的眼? 宫里的小主多尊贵啊,许青栀贱如草芥,怎么比得上呢? 他真是喝多了,可笑可笑。 第11章 许青栀独一份的恩宠 顾北辰抛开脑中那些杂念,大大方方的恭喜了沈卫洲。 沈卫洲将他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心里止不住的冷笑,也没去问那个“故人”是谁。 又说了几句场面话,顾北辰便借口头晕告辞了。 夜色渐浓,夏蝉聒噪。 顾北辰整个人也烦躁不已。 想到今天发生的事,男人脸色铁青。 那些同僚指不定在背地里怎么笑话他,更重要的是,他在陛下心里已经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他的仕途,他的筹谋,都因为今晚的过失变得一塌糊涂! 那个贱人定是早就离开了此地,藏了起来。最好别让他再遇到她,否则定叫她生不如死! 顾北辰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没办法,事情既已发生,只能想想该怎么挽回。 正这般想着,顾北辰脚步一停,抬了抬眼。 目光放在了不远处被众人簇拥的林太傅之女,林宝舒身上。 眸色渐深。 ...... “沈答应,前边就是汤池了。” 王公公恭敬的在前面引路。 御前总管代表的是皇帝的颜面,能让他亲自引路的人并不多,就算是贵妃也少有这样的殊荣。 不远处有一宫装丽人盯着看了许久,目光不善。 那是谁? 看着也不像容妃,怎会披着陛下的衣服? 难道是陛下又看上了哪个世家贵女,要纳入后宫? 安贵人莫名感到了一股危机感。 隔着一条河,也没法过去。 安贵人心里着急。 “得赶紧去告诉贵妃娘娘一声才是!” 嘀咕了一声,安贵人转身朝如意轩匆匆走去。 刚刚被容妃截胡,赵贵妃火气正大。 听安贵人说陛下又纳了一个佳人,随手就砸了一个昂贵的瓷器。 哐当一声,白花花的银子就没了。 安贵人瑟缩了一下。 “这种没用的消息也告诉本宫做什么?一个新人难道能撼动本宫的地位不成?本宫要知道容妃那个贱人的消息!” 赵贵妃根本没有把新来的许青栀放在眼里,她要夺后位,容妃才是她最大的对手。 她在容妃那里安插了那么多眼线,居然没有一个人告诉她,容妃暗中筹划了这么大的事情! 都是一群废物! 赵贵妃气得脸色发紫,厉声道:“滚!没用的东西,都给本宫滚!” 碰了一鼻子灰,安贵人灰溜溜的离开了。 出了如意轩,安贵人拍了拍裙摆上不存在的灰尘,撇撇嘴:“真不知道陛下喜欢她什么。” 韶月问道:“小主,咱们还要留意那个新人的消息吗?” 安贵人无奈道:“当然要了,不然哪天贵妃想起来,又要怪我不中用。真难伺候,走吧。” ** 御用汤池,水汽氤氲。 许青栀一踏入其中,就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目之所及,皆由洁白如玉的大理石砌成。 池壁上精雕细琢着繁复的花纹,池边的台阶与地面平滑如镜,每一处都彰显着皇家威仪,华贵不凡。 不愧是富有四海的帝王,真会享受。 来之前许青栀就已经听王公公说了,这个浴池唯有皇帝能享用,贵妃娘娘求着来,陛下都没有松口同意。 王公公说,她享受的是独一份的恩宠,要感恩戴德,往后更是要伺候好陛下,努力为皇家开枝散叶。 许青栀面上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心里却腹诽。 不过是个泡澡的地方,又不是真金白银。 里边也不是什么神仙水,泡了就能延年益寿,就这样还要她“感恩戴德”? 当皇帝还真爽,一点恩宠就能让人为他抛头颅,洒热血。 宫女们鱼贯而入,各司其职。 为首的宫女恭敬道:“陛下心疼小主,特地准备了药浴,里面放置了当归、雪莲、灵芝等稀世药材,有驱寒养身的功效,等小主下去沐浴,奴婢们还会给小主按摩,疏通经络……” 许青栀美目流转,弯起了眸子。 砸了这么多珍贵的药材,就算不能延年益寿,也值了! 眼前这十几个宫女都是专门伺候皇帝的人,干活利索,配合默契,与普通的宫女就是不同。 哪怕她只是个小小的答应,她们也没有丝毫怠慢,将许青栀伺候的舒舒服服。 眼下只是泡个澡,就十几名宫女同时伺候,这样的生活,从前的许青栀想都不敢想。 难怪后宫的女人都想争宠呢,帝王的宠爱能带来泼天富贵和无上尊荣,真不错! 不过许青栀很清醒,眼下的恩宠只是暂时的,远远不到宠妃的地步。 她要当帝王的宠妃,才能获得更多的好处! 泡完澡,许青栀浑身舒畅。 她从浴池中起身,一步步踏上玉石台阶,发尾湿漉漉的滴着水,水珠砸在脚边的地上,曼妙的身躯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美得不可方物。 宫女们羞红了脸,有片刻失神。 只因这位小主的身子简直太完美,太好看了! 皮肤光滑细腻,如上好的羊脂玉,身材曲线玲珑曼妙,胸前饱满的果实丰盈而不累赘,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再结合那张惑人的脸蛋,媚眼如丝,却又带着一丝清纯,分明是天生的尤物! 她们侍奉过很多小主、娘娘,却从未见过这么吸引人的女子。 怕是唯有宫里的贵妃娘娘可以媲美。 这位新来的小主,可真不一般! 许青栀将宫女们的神色尽收眼底,红唇轻勾。 她那两个月可没有荒废时光,每天早上用牛奶泡澡,中午泡药浴,晚上沐浴后又以特质的精油滋润肌肤。 就连吃的方面,也很讲究,不吃荤腥过重的东西,多为素食,燕窝、雪蛤、银耳、莲子等,日复一日。 凡是能提升美貌的东西,都用了个遍,才成就了如今的许青栀。 当然,这也得益于她自身底子就很好。 两名宫女上前给许青栀更衣,绞干头发。 凑近时,嗅到许青栀身上的幽香,又是一阵迷醉。 这味道像栀子花,却又比栀子花好闻,香而不腻,清新淡雅,被药浴浸泡过后,居然还是那么好闻! 难道这就是美人独有的体香? 许青栀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她出身低微,没有学识,比不上那些出身高贵的大家闺秀,这是她的劣势。 但她有自己的优势,是别人没有的。 那就是调香。 这一点,就连跟她有着多年夫妻情分的顾北辰都一无所知。 眼下正值栀子花盛开的季节。 来之前许青栀就做了功课,避暑山庄中种有不少栀子花,可见帝王对栀子花的香气并不抗拒。 她便提早调制了含有栀子花香的香膏,同时又做了特殊处理,让这个香气变得独一无二,拥有记忆点。 而且一旦沾上,就很难摆脱。 就算还不能侍寝,她也要让帝王记住她的味道,对她念念不忘。 只要裴珩还在避暑山庄,嗅到栀子花香,就会自然而然地想起她。 当然,他若是来这里沐浴,也会想起她…… 香,能调情,更能杀人于无形! 顾北辰殿前失仪,便是她的手笔。 那方蓝色的帕子就是她给顾北辰的见面礼。 帕子里的香味本身是没有问题的。 但若是喝了酒,又吃了羊肉鱼肉等发物,配合起来就是毒药! 毒药发作时,就会出现过敏的症状,肿如猪头。 不但如此,若是强行治疗,就会将毒素逼到下体,导致不能人道! 顾北辰是顾家独苗,王氏把他当成宝。随着顾北辰官做得越大,王氏就越看不上许青栀这个儿媳,天天暗示顾北辰休了她再娶。 甚至还说她不配生出顾家嫡子的话来。 那她便让顾家断后,顾北辰断子绝孙! 许青栀眼中闪过一抹恶意。 就是不知道他的老二不中用了,宁平郡主是否还会对他欲罢不能? 这一边,顾北辰又被宁平找了过去。 僻静的屋子里,灯光幽暗,宁平郡主喝了点酒,霸道的将顾北辰往床上一推,就要扒开他的衣衫...... 第12章 许青栀在帝王心中的印象 顾北辰心头也有些火热起来。 不知为何,他看着宁平的眼睛,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神秘女子的身影。 尤其是那双勾人的美眸。 明明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可否认,对方的确勾引到了他。 顾北辰反手将宁平扑倒在床上,眼神滚烫。 宁平咯咯笑道:“难得这么主动,是在报答本郡主今日救你一命么?” 顾北辰什么都没说,俯身而下。 谁知就要步入正题时,顾北辰脸色微变,明显僵住了。 很快,宁平郡主也察觉到了不对。 “你......不会是不行了吧?” 事关男人尊严,没有哪个男人愿意接受这样的怀疑。 可是今天的确反常......他明明也很想的,怎会毫无反应? 顾北辰有些慌了,大脑一片空白。 宁平郡主瞬间没了兴趣,翻脸如翻书,抬脚毫不留情的将他踢下床,然后坐起来,将滑到腰间的衣裳拉起来,盖住那诱人的风光。 眼里透出一丝丝的嫌弃。 顾北辰急于解释,脱口而出道:“一定是今天那个女人害的我......” 说出口后,才意识到这不该说,急忙打住。 宁平郡主眯了眯眼,看到他遗落在地上的手帕。 顾北辰深知宁平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他慌张的将那手帕藏起来,却已经晚了。 宁平郡主冷冷地笑了,“才死了夫人,就这么急着找下家,顾北辰,你当本郡主是什么?” 顾北辰冷汗涔涔,“不是的,郡主请听我解释......” “闭嘴,我不听!” “来人!”宁平郡主冷声道。 立马有侍卫持刀出现。 宁平郡主指着地上跪着的顾北辰,怒火中烧:“给本郡主好好教训他,再把他拖出去,本郡主再也不想见到他!” 顾北辰连声音来不及发出,就被堵了嘴,拖到外面。 不一会儿,他就被打得鼻青脸肿,衣衫不整的被丢到了避暑山庄外。 身心都受到了打击,可谓狼狈至极。 避暑山庄外人来人往,顾北辰不得已用衣袖盖住脸,灰溜溜地钻进府里的马车,满心不甘的离开了。 他想不通,原本一切进行的好好的,怎会发展到这幅不可收拾的境地? ...... 许青栀身边的贴身丫鬟白薇,将顾北辰的消息带了回来。 白薇贴在她耳边低声说话,把顾北辰的惨状描述得绘声绘色,顺带将路上听到的笑话说给许青栀听。 现如今,顾北辰成为了大笑柄,风评一夜之间急转直下,之前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凄惨,名声狼藉,成为了众人的谈资。 不但如此,还失去了宁平郡主的庇护。 许青栀很了解他的为人,这个人将脸面看得比命还重要,说好听点是文人风骨,难听点就是沽名钓誉之辈。 殿前失仪这个钉子,会将他钉在耻辱柱上一辈子! 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顾北辰都要称病在家休养,不敢出门见人了。 许青栀心情很好。 不过她知道,让顾北辰付出这点代价还远远不够。 她要让他这辈子都再也翻不了身!包括整个顾家! 夜风从她脸颊轻拂而过,吹起耳畔的发丝,发丝飘起又缓缓落下,许青栀微微眯起眼眸,缓缓笑了起来。 顾北辰,等下次见面,你只配仰望我! 回过神来,许青栀道:“走吧,我们还有重要的事要办呢。” 白薇点点头。 主仆二人朝容妃所在的澜依阁而去。 今夜皇帝宿在澜依阁。 不多时,二人来到澜依阁外。 王公公瞧见许青栀,心里一惊,连忙走了过去。 “沈答应怎么来了?陛下和容妃娘娘正在休息,可万万不能打扰的啊。” 王德全以为许青栀是来找皇帝的。 这新人也不知是胆子太大,还是没脑子,竟敢跑到容妃娘娘这争宠?不要命了啊! 王德全正想劝许青栀回去,安分些,结果就听许青栀说。 “王公公放心,我不是来找陛下的,我是来归还陛下的衣物。” 王德全这才看见许青栀身后的丫鬟,对方手上捧着那件明黄色的大氅。 许青栀回头看了白薇一眼,白薇便走上前,将东西交给王德全。 王德全微微一愣,接了过来。 上面还有一个小荷包。 许青栀笑了笑:“劳烦公公替我还给陛下,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就毫不留恋的走了。 王德全望着她身影消失在夜色里,神色中带了点迷茫。 沈答应这么晚过来,就只是为了交还陛下的衣物? 难不成,她以为陛下会因为她的懂事,就去宠幸她? 王德全摇了摇头,认为许青栀天真的可爱。 殊不知,一切都在许青栀的掌控之内。 真正高级的猎人,都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不出三天,她会让那位九五之尊的帝王亲自来找她。 夜深时,边关八百里加急来报,裴珩不得不离开澜依阁,前往慎德堂处理政事。 澜依阁内。 容妃由宫人伺候沐浴,绞干头发后,慵懒地躺在美人榻上,一副被滋润过的模样。 温婉的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神色。 大宫女明玉在一旁伺候,由衷高兴道:“恭喜娘娘复宠成功,娘娘圣眷优渥,福泽深厚,往后的日子必定更加顺遂!” 澜依阁上下的宫人也都跪下,一脸高兴地恭喜容妃,说了好多吉祥话。 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容妃心情大好,素手一挥,打赏了不少好处。 整个澜依阁都洋溢着喜悦。 这时候,明玉在容妃身旁轻声道:“娘娘,那个沈答应方才来过。” 容妃抬了抬眼,眸光微冷:“她来做什么?” 明玉说道:“好像是来归还陛下的衣物,不过,奴婢猜她本意是想勾走陛下,可是陛下在娘娘这里开心着呢,她根本见不着,所以就失望的走了。” 容妃在后宫浸淫数载,什么手段没见过。 她轻蔑地笑了笑。 “这么低级的手段,可见是个不足为惧的蠢货。” 明玉附和道:“就是就是,那个沈答应连娘娘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容妃拿着玉轮在脸上缓缓滚动,舒服的闭上眼,缓缓道:“沈答应住在哪里?” 明玉阴险地笑了:“娘娘放心,奴婢早就打点好了,那个沈答应会住进一个很温馨的院子!” 容妃哪里不懂明玉在说反话,笑着点了点她的脑袋:“又使坏,别把人吓死了。” 明玉笑嘻嘻道:“吓死才好呢!” 此时的容妃并不知道,很快,她就会因为自己的轻敌,在许青栀身上跌了个大跟头! ...... 更深露重,王德全担忧皇帝的身子,便匆忙拿手里那件许青栀用过的大氅给皇帝披上。 “陛下小心着凉。” 夏天衣服干得快,这件大氅已经干透了。 裴珩风风火火地走在路上,心里想的都是政事,没在意王德全的动作。 但片刻后,他嗅到了熟悉的幽香。 脚步微微一顿。 王德全恭敬道:“陛下,怎么了?” 裴珩脑海中浮现出女子出水芙蓉的画面。她的大胆,勾人,以及妩媚天成的气质,都让他为之着迷。 但他是一个帝王,不能沉沦在任何女人身上。 裴珩神情莫测。 就在宫人们都有些战战兢兢时,他终于开口。 “沈答应方才来过?” 王德全没想到皇帝会突然提起沈答应,应了声:“诶,沈答应来还陛下的衣服。” 裴珩又道:“她的住处可都安排好了?” 陛下才宠幸完容妃娘娘,居然还记着那位新人! 王德全连忙道:“陛下放心,内务府那边定不会怠慢了沈答应。” 裴珩微微颔首,不再多说什么,风风火火的走了。 裴珩身高腿长,王德全小跑才能跟上。 许青栀在帝王心中的印象不知不觉又加重了几分。 第13章 帝王对沈答应的态度 内务府给许青栀安排的住所名叫绮梦阁。 这里的位置十分偏僻,野草野蛮生长,冷清中透着股阴森之气,看着很是瘆人,与避暑山庄别的地方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知为何,附近的宫人也很少,引路的小太监似是觉得晦气,将许青栀送到后就匆匆走了,溜得极快。 剩下许青栀和两个丫鬟在风中凌乱。 依照宫规,答应可以带两个丫鬟入宫。 白薇话少,性格颇为沉稳,还是个练家子,武功不低。 另一个名叫白芷,性子活泼,会医术。 二者都是谢太妃送的能人,可为许青栀提供些许助力。 “内务府的人也太过分了,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白芷愤懑道。 白薇提着宫灯,率先进了院子。 里面的情况也不见得多好,墙底下都是草,门上还挂着蜘蛛网,处处透露着阴森,不知道的以为是个鬼宅。 好在屋里还过得去,就是灰尘比较多,家具也破旧了些,似是被人搜刮过,看起来空荡荡的。 看到眼前的景象,白薇、白芷的脸色都不好看。 白芷当即就要转身去找内务府的人说理,却被许青栀拦住了。 “别白费功夫了,你去了无法改变什么,他们都是下人,哪敢无端得罪主子,明显是背后有人不想我们过得好。” 白芷咬牙道:“是容妃吗?” 许青栀点点头,除了容妃,没有别人了。 许青栀早有这个心理准备,她在容妃面前勾搭皇帝,容妃岂会轻易放过她? 白芷一脸愤愤不平,可想到又做不了什么,整个人都颓丧了。 许青栀伸了个懒腰,笑道:“哭丧着脸做什么,收拾收拾不就能住了,地方还挺大呢。” 白芷觉得自家小主心态未免也太好了。 要是一般的官家女子,被容妃这般苛待,这会儿怕是会委屈得眼泪直掉。 不过,许青栀本就不是官家小姐...... 这时,白薇发现了什么,低头一看。 冷笑出声:“好损的招式,这绮梦阁以前死过人的。” 白芷提着宫灯,闻言吓得差点脱手而出。 “你说什么?这儿死过人?!” 白薇点点头,弯腰拾起地上一条长长的白绫,拿给她们看。 让一个新来的答应住在死过人的屋子,其心可诛。 白芷脸色都吓白了,猛地退到了许青栀身后。 “真晦气,快丢出去!” 许青栀却淡定地将白绫拿过来,若有所思。 白芷见状都结巴了:“小、小主,这多不吉利啊,您怎么还碰它啊!快扔掉吧!” 许青栀微微一笑:“不丢,留着。” 白芷看着灯下许青栀颇为艳诡的脸庞,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用力咽了口唾沫,才弱弱地问:“......为什么啊?” 许青栀目光扫过绮梦阁,瞳仁染了些许寒气。 “容妃是想警告我,若是敢跟她争宠,这条白绫他日就会缠上我的脖子,这绮梦阁之前住的人是什么下场,我亦会步她后尘。” “呵,想吓唬我呢。” 许青栀露出一口白牙,白绫往手上缠了几圈,走到八仙桌旁,施施然坐下。 “我就是从阎王殿里回来的,岂会惧怕鬼神?” 人心,可比鬼可怕多了。 白薇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自认胆大,可直到见了许青栀,才知道什么叫小巫见大巫! 许是许青栀气定神闲的模样太有震慑力,白芷都没那么怕了,撸起袖子就跟白薇一起收拾屋子。 白薇有力气,白芷心细,许青栀也没闲着,一刻钟后,屋里就清理得差不多了。 至于外面的荒草。 天色太晚,睡一觉再说。 翌日。 容妃成功复宠和后宫添了一位答应的事情不胫而走。 两个消息中最让人意外的就是这个沈答应。 因为听说陛下让沈答应享用了御用汤池,此等殊荣就连贵妃都没有享受过! 妃嫔们都在猜测帝王对那沈答应的态度。 陛下登基五年,选秀也已过三年。 当年的秀女后来多少都晋了位份,不是常在就是贵人,有的甚至封了妃位。 至今还是答应的,只有一位可怜人。 如今算上新来的沈答应,两人也能作伴了。 陛下若真喜欢那沈家女,岂会封个答应而已? 而且,那沈家女被内务府穿小鞋,塞进了绮梦阁那么晦气的地方,陛下也没有什么表示…… 能随帝王来避暑山庄的妃嫔,要么是颇为受宠,要么是家世过人,没有一个是低于贵人的位份。 她们对那位沈答应感到好奇,却也不屑一顾。 估摸着陛下和容妃旧情复燃,就把新人抛到了脑后。 更何况那个新人还得罪了容妃,今后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于是那些原本打算去会会许青栀的妃嫔,一个个都歇了心思,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 如意轩。 瓷器打碎的声音频频响起。 宫女们站成一排,噤若寒蝉。 等赵贵妃发泄完了,她们才敢战战兢兢地上前收拾干净。 “娘娘,不过是个小小的答应,何必为此大动肝火呢?”慧心给赵婉儿奉茶,温声劝慰道。 赵婉儿抓起茶杯就砸了出去。 傲人的胸脯起伏不定,怒道:“本宫一直想去那汤池沐浴,陛下就是不松口,凭什么一个未入宫的贱人能踏足那个地方,陛下那不是在打本宫脸吗?!” 赵贵妃占有欲极强,心眼又窄,只允许自己是帝王唯一的例外。 “还有容妃这个贱人,死得好好的,没事诈尸做什么?” 昨晚被容妃截胡后,赵婉儿整晚都没睡好。 今早得知这两个消息,她肺都要气炸了! 赵婉儿娇艳的脸变得有些狰狞,头上的凤穿芍药金步摇晃动不止,地上满是玉器的碎片,不知损失了多少白花花的银子。 而贵妃身边的宫人早已习惯这一幕。 这些年,陛下每每宠幸一个女人,贵妃娘娘的怒火就会燃烧起来,宫里的东西,还有下人,全都要遭殃。 慧心熟练地跪下去,“娘娘息怒啊!” “娘娘自入宫起就深得圣眷,宠冠六宫,满宫谁不知陛下最宠娘娘?那么多新人都没能分去娘娘的恩宠,容妃过去威胁不了娘娘的地位,就算复宠了又如何?” “容妃娘娘都做不到的事情,更何况是那小小的答应呢?” 慧心耐心地说:“不管是未央宫,还是如今这如意轩,都是离陛下最近的地方。娘娘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儿,而其他女人,都是过客!” 赵婉儿听到这里,怒气已经消了大半。 她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捏着玉滚轮按摩脸上的肌肤,勾唇一笑:“那是自然,本宫可是唯一的贵妃。” 可贵妃终究是妃,是妾。 她才不要当妃子而已,帝后的位置,必须属于她! 气是差不多消了,就是一想到汤池的事,还是觉得心口堵得慌。 慧心观察贵妃的表情,知道她一定还惦记着汤池的事儿,便说道: “沈答应昨晚失足落水,又险些被陛下的暗卫射杀,她是礼部侍郎沈大人的女儿,听说自小体弱多病,胆子还小,当时定是吓得不行。沈大人也在场,所以陛下定是过意不去,才准她去汤池沐浴的。” “王公公把人送到后就走了,陛下到现在都没有瞧过她一眼呢,这便说明了......”慧心手里接过宫女的茶,再一次恭敬地递给赵婉儿。 “陛下从未将沈答应放在眼里。” “陛下都不在意,娘娘千金贵体,为此人动气更是不值呀。” 说完,赵婉儿终于接了她手里的茶。 慧心也终于在心里松了口气。 宫女们对慧心姑姑投去了钦佩的眼神。 这时,小太监匆匆进来通传。 “娘娘,陛下的仪仗正朝如意轩来呢!” 赵婉儿面露喜意,陛下果然还是在意她的! 慧心从容的让宫人们收拾好地上的狼藉,随后转身提醒贵妃。 “娘娘,越是这种时候,您越是该体贴陛下,展现自己的大度,万万不可使小性子,惹陛下不悦,毕竟娘娘将来是要做皇后的。” 最后一句,慧心是压低了嗓子说的。 赵婉儿听懂了。 皇后不能善妒,要大度。 就算是真的嫉妒,也不能摆在明面上。 陛下若是知道她因为这点事情就大发雷霆,定会对她感到失望! 她差点就犯了大忌! 赵婉儿剩下那丁点怒气也消失了,整个人容光焕发。 她握着慧心的手感慨道:“慧心啊慧心,将你带进宫真是本宫做过最正确的决定!快,替本宫梳妆!” 然而,当如意轩的人都准备好迎接圣驾时,却突然得知皇帝又不来了。 第14章 皇帝对许青栀好奇 “怎么回事?陛下不是要来如意轩吗?怎么又走了?” “快去瞧瞧,是不是又被哪个狐狸精勾走了!” 赵婉儿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差点又要爆发。 小太监吓得连滚带爬地跑出去。 赵婉儿看着满桌的珍馐,一点胃口也无。 不多时,小太监回来通传。 “回禀娘娘,据说是北境战报,陛下去慎德堂了!” 当今圣上勤勉治国,天未破晓就起来处理政务,来避暑山庄后自是不会闲着,干脆将政务都搬了过来。 而慎德堂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 如意轩上下都抹了一把冷汗,幸好陛下不是去哪位小主或者娘娘那里。 赵婉儿脸色好了些,不过还是有点失落,想了想,吩咐道:“备好解暑的绿豆汤,本宫要去慎德堂见陛下。” ...... 慎德堂外,鲜花开得正盛。 香气随风而入。 裴珩手执朱笔,头也未抬,冷不丁问了句:“王德全,外面种的什么花?” 王德全微微一愣,迅速反应过来,恭敬道:“回陛下,是绣球花和栀子花。” 裴珩掀起眼皮,俊眉微蹙:“栀子花?” 王德全小心翼翼道:“陛下若是不喜,奴才这就命人摘了。” 裴珩淡淡道:“不必。” 栀子花清新怡人,他并不抗拒这个味道。 只是他感到有些好奇。 明明昨天他从那沈答应身上嗅到的也是栀子花香,可眼下闻到了真正的栀子花,却又跟女子身上的不太一样。 有意思。 “让御厨煮点姜枣汤给沈答应送去。” 王德全心神一震,又是沈答应! ...... 绮梦阁。 沈家来给许青栀送“嫁妆”。 来人是沈卫洲和他的妻子柳氏。 两人看见绮梦阁四周恶劣的环境,都不由得沉了脸。 虽说许青栀还未入宫,内务府那边没有安排人手也情有可原,但是随主子们来避暑山庄的宫女太监并不少,安排两个小太监过来并不麻烦。 容妃却没有这么做,直接将许青栀丢在这里,大有一种任她自生自灭的意思,未免太过分了! 眼下这绮梦阁只有她们主仆三人,这般境遇,瞧着颇为可怜。 沈卫洲心疼许青栀,却也无可奈何。 虽说早料到许青栀会被容妃针对,却没想到容妃做的这么绝。 柳氏眼里也盈满了心疼和担忧,来之前的喜悦都被眼前的景象冲散了。 却见许青栀满面春风,还笑盈盈的迎接他们,丝毫没有被影响心情的样子。 “父亲,母亲,你们来了。白芷,上茶。” 如今许青栀是帝王的女人,不论品级高低,他们都理应对她行礼。 两人态度恭敬,礼数周全。 “微臣\/民妇参见小主,小主吉祥。” 许青栀赶忙上前将二人扶起来,叫得十分顺口:“父亲不必多礼,母亲也快快请起。” 白薇还在外面兢兢业业的除草,屋里便只有白芷伺候。 沈卫洲让随行的下人去外面帮忙打扫,许青栀也没拒绝。 沈卫洲的正妻柳氏端庄秀丽,气质温婉,是个大家闺秀的美人。 柳氏只知道许青栀是谢太妃的人,还不清楚许青栀具体的来头,因此有些紧张。 这声“母亲”她也不敢应。 沈卫洲与许青栀寒暄时,她抬眸细细瞧着这个送上门的女儿,眼中不由得闪过惊艳之色。 之前没看仔细,只知道是个美人。 没想到竟有这般姿容! 难怪夫君让她放一万个心呢。 只是许青栀被容妃娘娘针对,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许青栀给白芷递了个眼神,白芷会意,关上门。 门一关,那种父慈子孝的气氛就消失得荡然无存。 许青栀坐在主位,气质令人生畏。 柳氏的身板不禁坐直了。 沈卫洲拱了拱手:“恭喜小主得偿所愿。” 许青栀淡淡地笑了笑:“现在说这个还太早。” 沈卫洲明白她的意思。 恶人还没有得到应有的报应,怎么能算得偿所愿呢? 沈卫洲也不废话,正色道:“今后有小主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吩咐,沈家定当鼎力相助!” 说罢,他让管家将备好的东西呈上来,放到许青栀手边的八仙桌上。 盒子打开,里面全是金银细软,还有几张数额不小的银票。 许青栀眼睛微微一亮。 没有人不爱财。 想到她嫁给顾北辰时,什么都没有,即便后来顾北辰飞黄腾达,她明面上是当家主母,却被婆母当成外人一样提防,不准她碰账册,更不准她靠近库房。 以至于只能靠顾北辰偶尔的怜惜,打赏她一些银钱。 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一点也不舒坦。 她身上最值钱的东西是成婚时,顾北辰送她的一支玉簪,价值十五两。 当然,这个玉簪早就埋葬在地里,不知所踪了。 看着这些实打实的好处,许青栀不由得想,她之前过得都是什么苦日子啊! 沈卫洲将装了金银细软的盒子往前推了推,正色道: “入了宫,少不了要花钱上下打点,那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这些是沈家的一点心意,还望小主收下。” 沈卫洲是个聪明人。 许青栀背后是谢太妃,如今又是帝王的女人,最重要的是,她是沈家在后宫唯一的人脉。 只有许青栀爬得越高,他们沈家才能过得越好,沈家的未来,都系在了许青栀身上。 这些嫁妆沈卫洲早就备好了,却没有第一时间拿出来,就是想看许青栀到底有没有本事得到陛下青睐。 昨晚见识了许青栀的厉害后,沈卫洲又自掏腰包,往里面多添了些现银。 许青栀知道这是沈卫洲在向自己示好。 她也不扭捏,让白芷收起来,柔声道:“那就多谢父亲母亲了。” 如今她和沈家是利益共同体,未来她给沈家带来的好处,只会比眼前这些多得多。 看见许青栀收下后,沈卫洲心中明朗了许多。 大家都是聪明人,不需要把话说得太清楚,许青栀肯收他们的东西,便是达成了共识。 气氛又变得融洽起来。 许青栀也从谈话中了解到沈家的大致情况。 除了沈卫洲,沈家还有一人在宫里当差。 这个人是许青栀名义上的兄长,沈琉明,五品带刀侍卫。 御前带刀侍卫是皇帝近臣,是除了大内总管外,跟皇帝接触最多的人。 许青栀在宫里毫无根基,有这层关系在,也算是比别人多了一个优势。 沈卫洲已经差人给沈琉明送信,今后许青栀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就可以直接派人去找沈琉明。 除此之外,沈家的经济状况也不是很乐观。 沈家虽有沈卫洲这个三品大元,但沈卫洲一向清廉,全家的开支都要靠他一人。 京中倒是有几间铺子,但是因为经营不善,也赚不了几个钱,不亏本就是谢天谢地。 所以沈家拿出的这些银钱,已经掏了八成的家底。 若是放在以前,沈家算是富庶的,但如今宫里有个小主,这些钱就显得不够用了。 沈卫洲心疼归心疼,但这笔钱必须给。尤其是看到许青栀目前的境遇后,他只恨没有更多的钱为她提供帮助。 宫里看人下菜碟的人不少,他不能让许青栀在宫里被人瞧不起,毕竟她代表的是沈家的脸面。 还好许青栀目前只是答应,他还能撑得起这笔花销。 沈卫洲大手一挥:“这些钱你先拿着,若是不够,再派人给家中寄信,为父会想办法,定不会叫你受委屈!” 柳氏看着许青栀一身素净的样子,便走上前,把头上的烧蓝点翠凤形钗摘下,给许青栀带上。 “我看你身上没有什么首饰,入了宫可不能这么素净,会被人看低的。” 似是觉得不够,又取下手上的翡翠镯子,抓过许青栀纤柔的手,为她戴上。 “这是我当年的嫁妆,也是你外祖母的嫁妆,传了三代,就当给小主讨个吉祥了。” 感受到柳氏的温柔,许青栀眼神有几分动容。 虽说他们是因为利益聚在一起,没有血缘关系的合作伙伴,但此刻的温情却像是真正的家人。 这是许青栀从未体会过的温情。 她思索着,想着要回馈点什么,否则于心不安。 “白芷,磨墨!” 许青栀让沈氏夫妇稍等片刻,起身去了内室。 不一会儿,她拿着两张纸出来,交给沈卫洲。 沈卫洲看着纸上娟秀的字,一时没看明白,只好望向许青栀。 “这是?” 许青栀呷了口茶,微笑道:“这是能让沈家暴富的东西。” 第15章 皇帝命人给许青栀送姜汤 光凭这两张纸上的东西就能让沈家暴富? 沈卫洲难以置信。 许青栀莫不是在说笑? 柳氏拿过许青栀手里的纸张,打眼一瞧,似是看出了些门道。 “这......看着像是给女子用的,莫不是胭脂的秘方?” 许青栀勾唇,慢条斯理地品茶,“的确是给女子用的,但这不是胭脂水粉的秘方,是香膏和精油。” 柳氏倒是知道香膏是什么,但还是头一回听“精油”这个词。 “这精油是拿来做什么?”柳氏问道。 许青栀干脆让柳氏亲自体会。 不多时,白芷将一个精巧的小瓷瓶递给柳氏。 柳氏抬眸瞧了眼座上的许青栀,才小心地打开瓶口。 一瞬间,一股好闻的幽香钻入鼻腔,直达天灵盖! “这味道......”柳氏眼睛放光。 柳氏是京城贵妇,日常也用过不少稀罕物,单是闻这味道,就知道瓶子里的是好东西! 在许青栀的指导下,柳氏倒出一点精油,涂抹在手背的肌肤上。 润而不腻,极易推开,还有种淡淡的清凉感,完全不会感到油腻! 而且吸收得还很快。 白芷用帕子放上去,轻轻一吹,帕子就飘走了。 一点都不粘腻! 不知为何,柳氏莫名觉得,被精油滋润过的皮肤变得更嫩,更透亮了! 尤其是这个味道,相当好闻,不是单调的花香。 更神奇的是,这个味道会随着时间变化。 初始的香味清新,轻盈,活泼,像清晨的百合。 渐渐地,香气变得深沉而浓郁,给人轻柔的余韵,难以用语言形容。 在柳氏看来,这精油的神来之笔就是这个层次丰富、细腻的香气!直接让手里的东西上了一个档次! 沈卫洲身为男人,虽不太懂女人的东西,但他能感觉到柳氏用完精油后身上微妙的变化。 夫人似乎更漂亮了。 察觉到丈夫灼热的目光,柳氏柔美的面上浮现一抹羞红,娇嗔地看他一眼。 这还有人呢! 沈卫洲轻咳一声,移开视线。 许青栀看得出,二人感情还挺好。 说回正题。 许青栀道:“精油可以用于保养,滋润肌肤,提亮肤色,加了花瓣的精油会带有独特的芬芳,也会比香膏更持久。” 精油这个东西并不是许青栀发明的,而是她在谢太妃那里见过。 据说精油是番邦贡品,只有极少数的皇室成员能用,可涂抹全身,美容养颜的效果极好,却也存在缺点。 一是味道不好闻,二是十分粘腻,尤其在夏日,只能在沐浴时使用,根本不敢涂在身上。 许青栀了解到精油的做法后,发现其实并不难,便加以改良。 她擅长调香,发现精油能更好锁住香的味道,让香气富有层次,仿佛打开了新的世界。 谢太妃用了都赞叹不已,所以许青栀对自己成品很有信心。 果不其然,像柳氏这样的贵妇都爱不释手。 “其实我更愿意叫它花露。”许青栀微笑道。 柳氏高兴道:“花露好听,花露好听!” 沈家的铺子都是柳氏在管,手底下正好有一间胭脂铺,生意惨淡,几乎被放弃了。 许青栀此举的意思是让沈家用她的法子制作香膏和花露,再拿去卖。 香膏拿来卖给平民,而花露则不摆在柜台,只私下里卖给贵妇们。重点是,花露必须限量。 柳氏出身商贾,明白物以稀为贵的道理,不需要许青栀说太多,她就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利益最大化。 一谈到生意,柳氏就把沈卫洲晾在了一边,坐到许青栀身旁,聊得热火朝天,眼里满是欣赏。 哪还有一开始进门的紧张和不自然。 说实话,在这之前,想到要掏光家底去扶持一个外人时,柳氏是有些不大情愿的。 原以为许青栀是个花瓶,没想到是她大错特错! 柳氏看向许青栀的眼神,完全就像是看一个宝贝疙瘩,拉着她的手不放。 沈卫洲也打心眼里高兴,眼睛笑出了褶子。 若是许青栀手头的东西真能让沈家暴富,今后沈家的富贵,必须分许青栀一半! 许青栀道:“母亲,我会调香的事,还请替我保密。” 柳氏应承下来。 “对了,女儿还有一事相求。” 沈卫洲大手一挥,豪迈道:“一家人,说什么求。只要是我们能办得到的,一定助你。” 许青栀笑了笑:“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 她喝了口茶,眼里闪动着狡黠,开门见山道:“我希望沈家能让顾家在京城做不了任何生意。” 沈卫洲自然知道她说的顾家是谁,他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沈家虽比不上镇国公府、荣国公府那样的庞然大物,但对付一个在京城毫无根基的顾家,还是绰绰有余! 三人相处得非常愉快,接下来沈卫洲给许青栀分析了一下朝中局势。 前朝后宫密不可分,虽然这些事情许青栀在来之前就已经听庄嬷嬷说了,有了大致的了解,但她并没有阻止沈卫洲。 沈卫洲入朝为官数载,吃的盐比她走的路还多,多听他的见解,不乏是一种收获。 许青栀很清楚,想要在后宫不被人看轻,除了要有皇帝的宠爱,少不了要有强大母家为靠山。 而沈家就是她的背景。 虽然以沈家目前的实力,还远远比不上两大国公府以及贵妃所在的赵家。 但她有信心,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定能拿到她想要的一切! …… 一个时辰过去,宫里来人了。 是来宣旨的太监,还有教引嬷嬷。 昨晚许青栀被封答应时场合较为随意,按规矩,还是需要正式的走个过场。 许青栀,沈氏夫妇,以及绮梦阁的下人都上前跪下接旨。 太监展开圣旨,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召曰:礼部侍郎沈卫洲次女沈枝枝,姿容秀丽,举止合宜。特降恩旨,封卿为正七品答应,望其恪守宫规,侍奉君侧,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接旨后,太监笑得一脸谄媚:“沈答应学完宫规,恰好就是回宫的日子,能跟陛下一同回去呢。” 许青栀柔柔一笑。 这时,太监又对身后招了招手,便有个小太监呈了碗什么上来。 “沈答应昨晚落水,陛下怜惜您,特地命御膳房做了驱寒养身的姜枣汤来。沈答应要趁热喝啊。” 沈氏夫妇,还有白芷白薇都高兴得不行。皇帝还记着小主呢! 许青栀却不意外,面上还是受宠若惊的姿态,惊喜又恭敬的谢了恩。 宫里都是人精,皇帝虽只是让人做了姜枣汤,但御膳房还特地带了些上好的补品来,什么燕窝、人参、雪莲,都是一盒一盒的往绮梦阁里送。 讨好之意很是明显。 许青栀也都笑着一一接下,然后让白芷递给太监们小荷包。 “辛苦公公走一趟了,不知公公如何称呼?” “小主客气了,奴才姓周。” “原是周公公。” 周公公是皇帝身边的掌印太监,主要负责传达皇帝旨意,跟王德全的地位不相上下。 宫里想讨好周公公的人不少,他也不是谁的好处都收。 见他收了小荷包,许青栀的笑容愈发真切。 这几个荷包中,周公公的荷包分量最重,其他人的则轻一些。 不过那些干活的小太监们是万万没想到还有他们的份,面上欢喜得很,对这位新来的小主颇有好感,又说了好些个吉祥话。 一旁的肖嬷嬷看见这副热闹的景象,眼底颇为不屑。 她在这宫里头见惯了新人得宠又失宠的事儿,依她看来,这沈答应也不例外。 等皇帝的新鲜感一过,就什么也不是了,只怕还没站稳脚跟,就得意忘形,摔个底朝天! 而且宫里哪位娘娘不是有背景有势力的,这沈答应就算是运气好点,最多也就能升到贵人,哪里比得上容妃娘娘。 肖嬷嬷撸了把袖子,待会她就好好磨磨她的性子,让这小蹄子再也笑不出来! 许青栀没有错过肖嬷嬷面上的轻视,她不在意的笑笑,也让白芷给肖嬷嬷一个荷包。 谁知肖嬷嬷并不领情。 高傲地抬着下巴,神色颇为优越,“老奴是奉容妃娘娘之命来教沈答应宫规的,小主不必行贿老奴,教导小主宫规礼仪是老奴的分内之责,老奴也不是那等贪小便宜的人。” 其实说白了,她就是不想给许青栀这个面子。 肖嬷嬷对容妃表忠心没有错,但她忘了周公公还没走远。 周公公听到“行贿”二字,步子顿了一下,侧过身来。 第16章 肖嬷嬷狗仗人势 但肖嬷嬷背对着他,并没有看见周公公犀利的眼神。 许青栀注意到了,眼里笑意更浓。 肖嬷嬷屁股一坐,摆足了架子。 “这宫里规矩繁多,一步都错不得,尤其是那些娘娘们,更不是你能开罪得起的。” “小主若想在宫里站稳脚跟,往后老奴说的每一句话,小主都要牢记在心,莫要给老奴添麻烦。小主放心,老奴是伺候过太后的人,定会用心教导小主!” 这最后几个字,咬字极重,若是现在还没看出她是来下马威的,就真是傻子了。 不就是伺候过太后吗,真当自己是主子了不成?! 沈卫洲看不过去,想说些什么,却被许青栀用眼神制止了。 柳氏也偷摸着扯了扯沈卫洲的袖子。 这刁奴可惹不起,不然女儿之后的日子会更加艰难! 柳氏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一个“忍”字。 沈卫洲也想明白其中的利害,只好忍下来,看向许青栀。 许青栀则一点脾气也没有,像初入龙潭虎穴的白兔,乖巧又怯生生地应下:“是,一定谨记嬷嬷教诲。” 一个狗仗人势的老东西而已,她还没放在眼里。 肖嬷嬷冷笑一声,也不给许青栀准备的机会,这就准备开始“教导”。 沈氏夫妇这便准备告辞了。 谁知就在这时,周公公去而复返。 肖嬷嬷见他走回来,下意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却见他一个余光都不给她,转头就对许青栀和颜悦色道: “陛下说了,要趁热喝掉那姜枣汤,奴才看您喝完了再走。” 说完,周公公这才看向肖嬷嬷,似笑非笑:“没耽误你教礼仪吧?” 肖嬷嬷惶恐,她哪敢越过陛下的旨意啊! “周公公哪儿的话,不耽误,一点都不耽误!” 许青栀也是个有眼力见的,当即吩咐道:“给周公公赐座。” 周公公一撩衣摆,这就优雅地坐下了。 不愧是皇帝跟前的人,就算是个太监,气势也不是一般奴才能比拟的。 看到周公公回来给许青栀撑腰,沈氏夫妇便放心的走了。 肖嬷嬷这会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偏偏这会儿许青栀背对着她喝汤,也没给她赐座。 肖嬷嬷脸色极差,背脊挺直地站着,梗着脖子看向窗外。 周公公翘着腿,慢慢地品茶。 许青栀也慢慢地品尝那姜枣汤。 肖嬷嬷站得腿都有点酸了,忍不住锤了两下膝盖,心头暗恨不已。 心想待会定要更加严格的教训那小蹄子! 又过了一会儿,许青栀才姗姗来迟。 “诶呀,肖嬷嬷,您方才一直站着吗?” 许青栀纤手捂着嘴,很是诧异,又满是歉意,“刚刚瞧嬷嬷都坐下了,想着嬷嬷挺自觉的,也就没让下人赐座,真是不好意思,是我不懂事了。” 肖嬷嬷脸上青紫交加,这是暗讽她目无尊卑吗?! 肖嬷嬷盯着许青栀的脸,想张口教训,却顾忌着周公公还在场,不得不咽下这口恶气。 等周公公走了,看老奴不扎你! 肖嬷嬷是宫里所有低位妃嫔的噩梦,会一手“好针法”。 肖嬷嬷盼着周公公赶紧走。 谁知周公公屁股都不挪一下,翘起兰花指,悠悠道:“沈答应这儿的茶甚是好喝,奴才正好闲着,没有别的事......” 许青栀何等聪明。 她立马让白芷再泡一壶新的,然后笑道:“公公想喝多少都有。” 周公公也笑,只是看向肖嬷嬷时,又变成了那种阴阳怪气的皮笑肉不笑,“不影响肖嬷嬷办正事吧?放心,咱家就在这喝个茶,不会插手嬷嬷的事儿。” 肖嬷嬷想说很影响! 换作旁人,她二话不说就打发走了。 以她的资历,满宫的奴才里,能压制她的人屈指可数,但这周公公偏偏算一个! 她眼下也算是看明白了,对方是在给这小蹄子撑腰呢! 呸!眼界窄的老阉人! 肖嬷嬷还没意识到是自己之前言语间不小心得罪了周公公,还以为他是看许青栀得宠,所以在讨好许青栀。 周公公换了条腿搭着,缓缓道:“想必嬷嬷这样正直的老人,不会故意刁难新来的小主。” 肖嬷嬷扯了扯嘴角,“那是自然。” 转头看向许青栀,冷冷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老奴要求很高,若是小主学不好,免不了要吃点苦头!” 许青栀神色不变,乖顺道:“有嬷嬷教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接下来,有周公公在一旁盯着,肖嬷嬷也不敢太过分,不动声色的将袖子里那盒针往深处藏了藏。 肖嬷嬷一边教导许青栀礼仪,一边想着挑她的错。 然而。 许青栀的礼仪实在太完美、太标准了,连她都忍不住在内心发出赞叹之声! 许青栀莲步轻移,裙摆随步伐微微摆动,行礼时,动作优雅至极,身姿缓缓下蹲,腰背始终保持笔直,起身时,亦是不疾不徐,每一个动作都流畅连贯,精心雕琢。 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让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头顶的那碗水,不曾偏离一寸,更没有溅出半滴,稳如泰山! 抬手间,手臂仿若灵动的游龙,动作轻盈柔美,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浅笑,让人如沐春风。 “嬷嬷,喝茶。” 许青栀双手捧着茶杯,美眸瞧着她,肖嬷嬷这才猛然回过神。 单论仪态这一块儿,肖嬷嬷挑不出任何错误,这位沈答应简直比当年的容妃表现得还要好! ...... 半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肖嬷嬷有种白来了的感觉。 “嬷嬷,我今日表现的可还过得去?” 周公公先开口了,“沈答应的规矩礼仪,是奴才见过顶好的。” 许青栀装出一副谦逊的样子,“公公谬赞了。” 肖嬷嬷轻哼一声,不愿承认许青栀的优秀。 “往后几天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呢,莫要因为一时得意就忘了形。今天就学到这里,老奴先行告辞,不用送了。” 哼,等到了明日,没了周公公在,这沈答应表现再好,还不是任她摆布! 许青栀低眉敛目,掩去眼中的锋芒:“嬷嬷说的是。”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般,肖嬷嬷就这样不甘心地离开了。 周公公也准备走了。 他帮许青栀主要是因为看肖嬷嬷不顺眼,今日让肖嬷嬷难受,他的目的也算达成了。 “周公公稍等。”许青栀叫住他后,转身回了内室。 不多时,许青栀拿出一个小瓶子,送给对方。 周公公转了转手中的瓷瓶,不明所以,“这是何物?” 许青栀道:“家里给的花露,含百花之精华,一滴就能持久留香,想着公公可能需要。” 周公公心中一动。 他虽在宫中职位较高,但也有着为人不知的苦恼。 他们阉人排尿不便,身体构造特殊,身上总有股异味,若是被主子闻到,很可能会遭到惩罚。 而他这种长伴君侧的,更需小心谨慎,若是冲撞了圣上,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为了掩盖这种难闻的异味,他每日要更换至少三次衣物,并且所有的衣物都需要熏香,平日里还要用辅助各种香料、香囊,十分麻烦。 更要紧的是,他忙起来时,根本没时间做这些事,好几次都只能让干儿子顶上,自己则狼狈的回去换衣服。 他常常因此觉得苦不堪言,又无可奈何。 第17章 御膳房对许青栀献殷勤 若许青栀说的“花露”真能做到一滴就能持久留香,对他来说绝对是非常实用的宝贝! 虽是这般想着,周公公却认为许青栀是在夸大其词。 这什么“花露”,他听都不曾听过。 再者,沈家清廉,沈卫洲为官数载,又从不收礼,沈家能拿出什么真正精贵的东西来? 不过他还是收下了许青栀的好意。 “奴才谢过小主。” 许青栀知道他没有将花露放在眼里,也不急于解释,只要周公公用过一次,就会知道花露是多么好的东西了。 他很快就会再来找她的。 送走周公公后,绮梦阁又剩下她们主仆三人了。 今日皇帝给小主送了姜枣汤,白芷一扫心头的郁闷,十分高兴。 但是一想到讨厌的肖嬷嬷这些天都会来刁难许青栀,白芷又止不住的担忧。 周公公是个大忙人,不可能每天都来给小主撑腰。 没了周公公,那肖嬷嬷岂不是可以肆意妄为了?到时候她们小主该怎么办啊! 白芷脑海里控制不住的想象到一个画面—— 肖嬷嬷面目狰狞,手里拿着无数根银针,将她们柔弱的小主逼到角落,发出桀桀桀的奸笑,而小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白薇正收拾着方才御膳房带来的药材,一扭头发现白芷在出神,便碰了碰她的胳膊,“发什么呆?” 白芷打了个寒颤,定定看着她,郑重道:“白薇,绮梦阁只有你能对付那老妖婆了,你一定要保护好小主啊!” 白薇:“......” 相较于白芷,白薇就要沉稳多了,她道:“小主聪明着呢,岂会被老妖婆欺负了去,别胡思乱想了,我们要相信小主。” 今天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肖嬷嬷没能在绮梦阁这里讨到好处,反倒被小主将了一军,走的时候步子都不太稳呢! 听白薇这么说,白芷便点点头,“对,要相信小主!” 两个丫头的低声交谈并没有躲过许青栀的耳朵。 她倚在软塌上,翻看着一本书,黄昏的光线勾勒出曼妙的曲线,嘴角噙着一抹自信从容的笑。 到了传膳的时候。 御膳房送来了许多山珍海味,一看这规格就知道超过了答应的用度! 野鸡炖蘑菇,糖醋鲤鱼,粉蒸肉,烩虾仁......应接不暇,还有久闻大名的蟹酿橙! 蟹酿橙是把橙子掏空,将蟹肉等馅料填入橙子内,再进行蒸煮,既有橙子的清香,又有蟹肉的鲜美。这种珍品菜肴,只有重要的宫宴中才会有! 但今天,她们在这小小的绮梦阁里见到了! 很显然,是御膳房在献殷勤。 原来,只要一点点恩宠,哪怕只是被帝王注意到,她们的生活就能改善这么多! 刚刚还感到颓丧的白芷,在看到眼前这些无比丰盛的美味后,又支楞起来了,仿佛看到了希望。 白薇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精致又喷香的佳肴,好些都叫不上名字。 反观许青栀,一脸淡然,似乎并不意外。 来送菜的有七八个小太监,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两个盘子,待一个个色香味俱全的菜品上齐之时,绮梦阁的八仙桌都快装不下了。 那些餐后的糕点只好先摆在另一张桌子上。 白薇手动帮白芷把嘴巴合上,低声道:“注意点,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给小主丢脸。” 御膳房太监们恭敬的站成一排。 “沈答应,这是御膳房特地为您准备的,奴才就不打扰您用膳了。” “对了,若是有什么忌口的,或是平日喜欢吃什么,也可以差人去御膳房说一声,奴才们都会尽可能满足您一切需求。” “奴才这就告退了。” 为首的小太监一脸谄媚,说完就带着一行人恭敬地退下了。 等外人都走了之后,白芷兴高采烈道:“小主您快看,好多好吃的啊!” 许青栀款款坐下,神情也是愉悦的,“看见了,我不瞎。” 看着满桌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许青栀不由得想起在顾家的时候。 顾家还没飞黄腾达前,她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后来顾家有了点小钱,吃得起荤腥了,她虽能上桌,可筷子一旦多夹了两块肉,王氏就要恶狠狠的瞪她一眼。 以至于顾家越富,她反倒越发消瘦了。 顾家的荣华富贵,许青栀是半点没有享受到,反而一直在吃苦。 外人根本不知道她在顾家过得是什么日子,都以为她占了大便宜。 正是经历过以前的磨难,许青栀愈发珍惜现在的生活。 帝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天下之财,皆陛下之财也! 她争得那份宠爱,想吃什么不可以?甚至还有人抢着把好东西送到她跟前来! 白芷和白薇在一旁轮流布菜,许青栀不用伸手够,想吃什么都会送到眼前。 许青栀的眼眸犹如深不可见的幽潭,却有两簇野心的火苗在潭底跳跃。 不够,还远远不够。 她要更多。 哪怕眼前的山珍海味不是顿顿都有,许青栀也只吃了五分饱,剩下的都赏给白芷、白薇。 许青栀早已习惯约束自己,她要保持身材,美貌是她的利器。 同样的,她对身边的人也有很高的要求。 毕竟如果宫里的人太过肥胖,或是不修边幅,也会给帝王带来不好的观感。 白芷和白薇跟她的时间不算长,她还要慢慢教她们。 不过,她允许她们今天放肆一回。 漱了口后,许青栀用帕子优雅地擦拭嘴角,对手边精致的糕点视而不见。 她入宫的目的很简单,情爱都是虚无的,权利和富贵才是她一生所求! 还有一个目标,就是复仇。 那些伤害过她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对顾家和宁平郡主的报复,才刚刚开始! ...... 顾家。 看着一桌子咸菜白粥,顾念整个人都萎靡了。 她哀怨地看着王氏,忍不住抱怨:“为什么连我们都要一起吃这些东西啊?” 王氏狠狠剜了她一眼! 自然是因为顾北辰是顾家的天,她们仰仗他过日子,眼下他只能喝白粥吃咸菜,她们岂能在一旁大鱼大肉? 王氏看着顾念丝脸上毫不掩饰的嫌弃,简直恨不得把她丢出去,没看到你哥脸色有多难看吗?! “哪来那么多话,吃你的饭!” 顾念扒拉了两口白粥,怎么都张不了这个口,脸色越发凄苦。 她不明白,顾家又不是像以前一样吃不起饭了,搞这么穷酸干什么? 阿兄也真是,自己不能吃肉,还不准她们吃。 太自私了吧。 顾北辰阴沉着脸,也没吃几口。 但想到昨日在摘星阁时,宁平郡主有意无意流露出的嫌弃,他还是一口气把粥给喝了。 他这张脸还有用,不能废了。 又对母女二人说:“倘若不想吃,可以不用勉强自己。” 顾念面色一喜,正要起身去吃酱肘子,王氏就用力按住了她的肩,不让她动。 王氏挤出一丝笑容道:“不勉强,不勉强。偶尔吃清淡点也挺好,这野菜新鲜着呢。来,念念,你也吃。” 这顿饭,顾家人都吃得异常憋屈,难受,气氛也不如从前欢快。 慢慢吞吞吃完,桌上还剩了好多。 顾北辰惦记着林府的事,便起身去了书房。 王氏无意间瞧见地上一方蓝色的帕子,便捡了起来,心中一动。 面色大喜。 辰儿也真是的,有了相好也不告诉她这个当娘的。 不过辰儿这么快就找到了下家,还真有本事! 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瞧这帕子材质柔软,是上好的绸缎,家世地位一定不低! 王氏很想问顾北辰何时将女子领进门。 但又想到顾北辰一向不喜欢她们过问他的事,只好忍住这好奇心。顺手将帕子揣进怀里,想着有机会再还给儿子。 王氏若知道这帕子背后的主人是谁,怕是吐出一口凌霄血。 第18章 皇帝来了 转眼就入了夜。 周公公这边正准备沐浴熏香,就摸到了怀中的硬物。 是沈答应给的那瓶花露。 周公公打开嗅了一下,香气扑鼻。 霎那间,四周好似有百花齐放! 周公公有片刻的晃神,微微翻着白眼,好似到了极乐之地。 回过神后,周公公不再是那副随意的态度,而是颇为郑重的,仔细地嗅了嗅这个味道。 香气虽浓,却并不难闻,有百合的清香,也有檀木的沉稳,闻着舒心极了。 周公公不由得想,难道真如沈答应所说,一滴便能持久留香? 这个持久,又是多久? 他抱着怀疑的心态,沐浴后,便用了手里的花露...... 皇帝政务繁忙,今晚还是歇在慎德堂。 周公公过去代替王德全时,恰好遇见了从慎德堂里出来的贵妃娘娘。 赵婉儿一袭华丽明艳的红色宫装,宛如行走的牡丹花,举手投足间凤仪万千,贵不可言。 谁都知道,皇帝有意扶持赵家和镇国公府温家抗衡,眼前这位赵贵妃是最有可能当皇后的。 周公公堆着笑容,礼仪周全:“奴才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满宫没有哪个妃子会给皇帝身边的奴才下脸子,哪怕是宠冠六宫的赵贵妃。 “周公公,陛下日夜辛劳,你作为近侍,要多劝陛下保重龙体。” 说着,赵婉儿赏了周公公几颗金瓜子。 “周公公伺候陛下也是辛苦,这是本宫赏你的。” 周公公是人精中的人精,他立马就明白赵贵妃这两句话的意思。 贵妃是让他多多在陛下面前为自己美言,提醒陛下去她那里呢! 像这样的贿赂,时有发生。 周公公将金瓜子收入袖中,笑道:“娘娘哪里的话,这都是奴才分内之责。” 聪明人都是点到即止。 眼看赵贵妃似乎还有话要说,周公公便问:“贵妃娘娘还有何吩咐?” 赵贵妃原是想问他身上是什么味道,怪好闻的,却在开口时突然意识到眼前是个阉人,心底难免嫌弃。 她面上笑容不变,道:“没什么。” 周公公:“那奴才就进去伺候陛下了。” 赵婉儿挥了挥手,“去罢。” 周公公转身进了慎德堂后,赵贵妃也施施然地走了。 ...... 慎德堂只有皇帝翻阅奏折的沙沙声,周公公站在一旁磨墨,打下手。 转眼就过去了两个时辰。 周公公特地少戴了两个香囊。他惊喜地发现,哪怕过去了这么久,花露的香气还在。 身上的异味被遮得严严实实! 实践出真知,这个花露还真如沈答应所说的一样,持久留香啊! 有了这花露,日后就方便多了,他再也不用隔三差五的去换衣服了,也不用战战兢兢的担心会被主子责罚了。 沈答应帮了他大忙,他得做些什么帮助她才是! 又过了一会儿,裴珩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头。 “什么时辰了?” 周公公答道:“回陛下,亥时了。” 皇帝嗯了一声,靠在椅背上没说什么。 当今圣上正值壮年,体力和精神都很好,这会儿除了有点乏累,并不困。 周公公眼珠子一转,问道:“陛下可要出去转转?” 裴珩往外看了眼,道:“也好。” 周公公便命人拿来皇帝的大氅,小心地披在皇帝身上,“陛下,夜深露重,小心着凉了。” 裴珩顿了一下。 他又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沈答应如今住在何处?” 周公公微微抬眼,他正想着让干儿子去给那位沈答应送消息,让她跟陛下来一场“偶遇”呢。 没想到陛下自己就想起了那位沈答应! “回陛下,沈答应住在绮梦阁,陛下可要过去?” 裴珩颔首:“去看看。” 周公公听懂了,只是看看,不是侍寝。 又多嘴问了一句:“可要派人去通传?” “不必。”裴珩抬脚,跨步而出。 陛下是要悄悄过去呢! 周公公回过神来,一脸恭敬地跟在后头。 干儿子小德子正站在门外。 周公公暗中给他递了个眼神。 小德子立马明白了。 待皇帝走远后,小德子赶忙绕了另一条路,跑去绮梦阁传话。 虽然不知道干爹为何要帮沈答应,但他只管听话办事就是了。 这边,裴珩坐在龙辇上,单手支额,满是帝王威仪。 周公公迈着小碎步,紧跟在一旁,不由得心急。 要是现在沈答应睡下了,岂不是错过了这大好的机会? 比起这个,周公公更担心出现另一种情况。 绮梦阁曾经住着一个柔贵人,当初陛下也是像现在这般,没有让人通传,就直接过去了。 柔贵人之所以得了这个“柔”字的封号,正是因为陛下觉得她娇柔可人,说话也细声细气,很是柔媚。 结果那天夜里,陛下却见到了柔贵人真实的一面。 柔贵人真正的声音并不温柔,反而有些粗犷,笑声也颇为豪迈。 而且私下里也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瓜果皮很随意的丢了一地。 原来平日都是夹着嗓子说话,在陛下面前娇柔的形象,也都是假象。 虽说妃嫔们为了争宠,都会在皇帝面前尽可能地装出完美的一面,但那位柔贵人的反差实在太大,简直是欺骗的地步了! 皇帝到那时,场面可谓是一片混乱。 于是柔贵人当场被皇帝褫夺封号,降为答应。 自那以后,柔答应就彻底失了宠。 并且皇帝回宫后并没有带上她,而是直接将她丢在了避暑山庄,等同于打入冷宫。 没多久,就传来柔答应自尽的消息...... 现如今,绮梦阁的新主子是沈答应。 说起来,沈答应和柔贵人是同一个类型,都是柔媚、温柔的。 周公公不清楚那位沈答应是怎样的人,肖嬷嬷教导礼仪时,沈答应表现得完美无缺。 可是看起来越完美的人,越容易出问题,一点瑕疵都会放大无数倍。 有了前车之鉴,周公公实在担忧。 希望小德子赶得及......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了绮梦阁外。 绮梦阁灯火通明,一切如常。 安安静静的,没有想象中嬉笑打闹的声音传出来。 周公公松了口气,看来是小德子先到了。 裴珩负手在后,视线扫了一圈,才迈步走进去。 白芷正提着一桶水出来,迎面看到高大的男人,登时愣住。 她又惊又喜,正要开口行礼,就被裴珩一个眼神制止了。 裴珩对她一摆手,白芷和周公公一行人都被留在了外面。 裴珩径直朝内室走去。 周公公这才看见姗姗来迟的小德子,小德子站在绮梦阁外,扶着墙,气喘吁吁。 周公公瞪大眼睛。 原来小德子根本没赶上! ...... 沉香袅袅升腾。 内室香艳的风光被一层纱帘遮住,隐约可见纱帘后女子曼妙雪白的身姿。 美人柔柔地趴在软塌上,轻薄的淡粉色寝衣褪至腰间,半遮半掩,羊脂玉般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仿佛一朵盛开在薄雾中的芍药,娇柔且妩媚。 一旁的宫女,正全神贯注的用精油给她按摩。 轻轻一倒,那晶莹剔透的精油便如珍珠般滚落而出,滴落在美人的背上。 精油的芬芳瞬间弥漫开来。 裴执喉头滚动,情不自禁的抬手,轻轻拨开纱帘。 视线一清晰,看得东西就更多了。 那锦塌铺着色泽柔和、绣工精致的绸缎,与她如雪的肌肤相互映衬。 一头如墨的长发随意地披散着,几缕发丝调皮地垂落在许青栀白皙的脸颊边,更衬得她面容娇艳动人。 她眼眸微闭,长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神色间满是慵懒与惬意。 仿佛对来人毫无察觉。 裴珩灼热的视线从她漂亮的脸上往下移。 那团丰满的柔软之处,随着她的呼吸,若隐若现。 裴珩的脑子好似嗡的一下炸开了。 白薇转头,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惊讶。 裴珩示意她噤声,然后对她伸出手。 白薇微微一顿,只好将手里的精油花露放到帝王手中,然后默默退了出去。 第19章 许青栀初承恩露 “白薇?” 似是察觉身后的人久久没有动作,榻上的美人低低地唤了声。 话音一落,一只温热的大掌抚上后背,顺着脊椎缓缓地上下游移。 许青栀浑身带起细微的战栗。 裴珩垂眸看着眼前的风光,喉间不由紧了起来。 昏黄的烛光下,经过精油滋润的肌肤泛着勾人的韵味,足矣令任何男人疯狂! 他抬手在那腰间处比了比,一只手就能握住,还有浅浅的腰窝……忍不住触碰。 美人娇躯一震,颤抖着说:“别,别碰那里。” 许青栀身子软成一滩水般,却在轻轻呵斥:“放肆!” 裴珩的心头更加火热,眼眸一暗,一把将美人捞进怀里。 许青栀抬眼看见男人轮廓分明的下巴,惊呼一声:“陛下?!” 裴珩挑起她的下巴,嗓音低沉:“爱妃可看清了,朕是谁。” 裴珩胸膛宽阔,许青栀缩在他怀里,像极了陷进狼窝里的猫儿,又小又软。 “陛下来了,怎么都不吭声,真是吓坏臣妾了。” 许青栀一脸羞涩,脸颊上浮现两团绯红,慌乱地要将纱衣穿上,遮掩身体。 这幅又纯又欲的模样,当真叫人欲罢不能! 裴珩挑眉:“你胆子这么大,这就能把你吓到了?” 许青栀娇嗔地瞪他一眼,纤手将男人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心口上。 “不信陛下看看,臣妾的心慌不慌。” 好似有一团火在腹下炸开,蔓延! 裴珩单手将女子打横抱起,随后往床榻一丢。 他是个正常且康健的男人。 这个时候若还无动于衷,他还算什么男人? 等许青栀反应过来时,裴珩已经欺身而下,滚烫的呼吸拂过脸颊,落在她的颈窝。 “爱妃好香啊。”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许青栀红唇翘起,抬腿一勾,幔帐就放了下来。 ...... 听着屋里传来的动静,白薇白芷都不由得羞红了脸。 周公公轻咳一声,“还不快去准备热水。” 这一夜,皇帝叫了七次水,打破了以往的惯例。 若不是许青栀最后伏在他肩上啜泣求饶,只怕还有第八次! 虽然早有预料,知道当今圣上很生猛,却还是低估了。 裴珩真不是人! 许青栀真的切身体会到了帝王的威猛,传言一点也不假,甚至,她还觉得太保守了。 倘若不是一直坚持锻炼,提高体力,只怕第三次就已经晕了过去! 许青栀软软地趴在男人宽阔的胸膛,柔顺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后,香汗淋漓,眼角那颗朱砂痣,越发妖艳。 裴珩手指绕着她的发丝,眼里满是餍足之色。 自修身养性以来,他许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放纵的滋味了。 至少许青栀的身子,的确符合他的胃口。 裴珩愉悦地勾起唇角,将怀中的娇躯搂紧,眼里满是危险的占有欲。 看着女子轻喘的模样,裴珩玩味的笑道:“还敢勾引朕吗?” 许青栀下巴抵在他肩上,一脸无辜的嘟囔道:“臣妾哪有勾引陛下,分明是陛下不打招呼就来了,臣妾也没个准备。” 这当然是假话。 在裴珩还没靠近绮梦阁时,白薇就知道有人来了。 白薇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也得益于这绮梦阁位置偏僻幽静,才能提前有所察觉。 这种时候会来绮梦阁的,只能是皇帝。 所以,许青栀的确在故意勾引裴珩。 只是现在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让裴珩以为她清纯无辜,毫无心计。 裴珩眸光微动,手指拂过她的脸颊,然后一把捏住下巴,缓缓道: “朕说的是,爱妃方才在床上时,举止浪荡,勾引朕......” 许青栀连忙抬手捂住男人的嘴,一脸不好意思地嗔道:“陛下,您不要取笑臣妾了,臣妾要羞死了!” 然后背过身,用被子盖住脑袋,留一抹香肩在外。 像皇帝这样的男人,可以接受妃子在床上不太规矩,但绝不喜欢真正浪荡的女人,否则和青楼女子有何区别。 位高权重的男人都是既矛盾又虚伪的,既希望女人在床笫之事上为他绽放,却又要女人保持单纯...... 许青栀在心里撇嘴。 果不其然,她这个反应成功取悦了皇帝。 裴珩很是怜惜的将她抱在怀里安抚,“朕的错,朕再也不这样说了。” 外头的周公公耳朵尖,瞬间就瞪大了眼睛。 难以置信,陛下居然会屈尊跟一个妃子道歉?! 有那么一瞬间,许青栀在周公公心里超越了贵妃娘娘。 翌日一早,许青栀忍着腰上的酸痛,爬起来为裴珩更衣,心里骂了裴珩祖宗十八代。 而裴珩早已经从美色中清醒了过来,又恢复了那个不怒自威、难以揣测的君王。 眉眼冷峻,周身气质充满了帝王威仪。 他侧首吩咐宫人,“朕在绮梦阁就寝的事,不要让敬事房的人记上。” 按理说许青栀还没有学完宫规,是不能侍寝的。 他居然为她破例了。 反正不是在宫里,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裴珩在心中冷冷地想道。 许青栀站在他身前,靠得极近,为他系上紫金腰带。 裴珩一低头,就能看到她脖颈上的红痕。 是昨晚留下的痕迹。 许青栀皮肤白,轻轻一掐就能留下痕迹,昨夜他看得仔细,身上也不少。 裴珩心中一软。 穿戴整齐后,裴珩挑起许青栀的下巴,说道:“爱妃想要什么,朕都满足你。” 许青栀扬起笑脸,“臣妾什么都不要,只想陛下今日得空,来跟臣妾一同用膳。” 裴珩眯起眼:“只是用膳而已?” 他以为她会借此机会,想要升一升位份呢。 许青栀柔柔地笑道:“御膳房昨日送来的膳食很好吃,臣妾想和陛下一起享用。” 裴珩捏了捏她的脸颊,“准了。” “对了......”许青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裴珩心想果然如此,还是想索要好处。 不过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都会满足她。 金银财宝,锦衣华服,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他都不会吝啬。 谁知,许青栀可怜兮兮地扯着他的衣袖,说道:“臣妾身边的人手实在不够,只有白芷、白薇两个从府里跟来的贴身丫鬟,所以想请陛下赏臣妾两个小太监。” 裴珩闻言,眉头一皱。 难怪他总觉得绮梦阁过于冷清,原来是这里竟没有一个宫人伺候! 裴珩扭头看向周公公,眼里满是寒光,质问道:“内务府那群狗奴才怎么回事,怎么一直没有分派宫人过来?” 嘴上说的是内务府,其实是在说容妃,毕竟安排新人入宫的事宜都是容妃操持。 周公公面露惶恐,正想着该怎么说才能让皇帝息怒,又不会得罪容妃。 许青栀看他脸色为难,便主动开口解围。 “陛下息怒,臣妾早些时候让下人去问了,是内务府那边说人手不足,要等回宫后才能给臣妾安排。” 一听就知道是托词! 皇帝出行,内务府都会派上千名宫人随行,只是分派几个宫人出来,怎么可能人手不足? 定是内务府捧高踩低,故意如此! 裴珩又岂会不知,那些狗奴才说不定是得到了谁的授意,所以才如此怠慢许青栀! 他不由得想,倘若他昨晚没来,许青栀是不是就要一直受委屈。 这般想着,裴珩眼底浮现了戾气。 那群狗奴才,真是好样的! 第20章 封号姝答应 许青栀双手放在男人胸膛,仰头看着他,“陛下,臣妾能否斗胆,要您身边的小太监?” 只要是皇帝身边的人,容妃就无法在她身边安插眼线。 “胆子的确不小。”裴珩宠溺一笑:“朕允了。” 于是周公公当场就挑了两个听话的小太监出来。 以他多年的眼力,便看出许青栀不是池中之物,于是这两个小太监里,有一个是他的干儿子,小德子。 另一个也是个办事伶俐的,叫小李子。 “奴才小德子\/小李子,参见小主,小主吉祥!” 许青栀满脸笑意。 裴珩下令道:“罚内务府总管三个月的月俸,再让他挑几个宫女来给姝答应。” 许青栀眨巴眼睛:“姝答应?” 裴珩点了点她的鼻尖,“朕给你封号。” “夭夭东邻姝,艳色如春柔。朕以为很适合你,爱妃觉得如何?” “姝”字有女子容貌姝丽,气质柔媚的寓意。 小主有封号了!不是普通的答应了! 白芷和白薇相视一笑,打心眼里高兴。 “臣妾叩谢陛下!”许青栀面露欣喜,要跪下谢恩。 裴珩却抬手托住她,“昨晚不是还闹膝盖疼么,免礼了。” 许青栀顺势攀上他的手臂,在男人脸颊轻轻落下一个吻,弯起美眸道:“陛下真好。” 裴珩心底不由得划过一丝异样。 这样的谢恩方式,倒是头一次见。 裴珩心情甚是愉悦,随口一说:“晚上洗干净等朕。” 许青栀面露娇羞,轻轻推着他往外走,“陛下不是还要忙公务么,快去吧。臣妾恭送陛下。” 皇帝哈哈大笑,坐着龙辇离开了。 白芷和白薇同时跪下:“恭喜小主,贺喜小主!” 许青栀将她们扶起来,给了赏赐。 这次她能成功侍寝,少不了白芷和白薇的相助。 尤其是白薇,大功臣也! 不多时,内务府总管亲自来赔罪。 内务府总管姓魏,人称魏公公。 魏公公弯着腰,左右开弓,给了自己两巴掌,才一脸赔笑道:“姝答应,之前是奴才手底下的人有眼无珠,不识泰山,这才怠慢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的们计较,奴才已经罚过他们了。” 许青栀坐在主位,慢慢喝着茶,神色淡淡。 魏公公抬眸小心地打量着眼前的姝答应,心下微微一惊。 还以为姝答应是个软柿子,眼下看来,分明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魏公公心里后悔得紧,当初他本是要给这位新人安排宫人的,都走到半道上了。 结果被容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拦了下来。 一个毫无根基又不受宠爱的新人,一个是家世背景强大的娘娘,但凡有脑子的都知道该怎么选。 魏公公连想都不想,就给了容妃这个面子,把人通通撤走。 谁知......不到三日,姝答应就得了宠爱。 魏公公在心里叹气。 现如今就算是被陛下责罚,他也万万不能将容妃供出来,只能自己吃了这个哑巴亏! 许青栀越不吭声,魏公公心理压力就越大,腰杆子又弯下几分。 她就是要让这些奴才知道,她也不是好说话的主。今后若还想捧高踩低,也得掂量掂量。 魏公公直接跪了下去,表情像个苦瓜。 “姝小主,奴才再也不敢了......” 许青栀抬了抬眼,望向四周,也不搭话,兀自道:“这绮梦阁也不知荒废了多久,家具都旧了,连床都吱呀吱呀的响,我倒是无所谓,就是陛下来了,怕是要嫌弃。” 魏公公二话不说道:“姝小主放心,奴才回头就立马让人送新打的家具来,再给绮梦阁修缮一番,一定让小主住的舒舒服服!” 许青栀这才看向他,勾唇笑了起来,“起来吧,公公办事,我自是放心的。” 魏公公哆嗦着腿起来,笑容谄媚,“那奴才这就让那些宫女进来。” 他拍了拍手,便有六名宫女鱼贯而入,规规矩矩地站在许青栀面前。 按宫规,普通的答应有一名小太监,两名宫女伺候。 可许青栀是有封号的答应,陛下赐了她两名御前太监,内务府便送来了六名宫女,让许青栀在其中挑选三人。 待遇比普通的答应小主要高一些。 魏公公站在一旁,笑得一团和气:“姝答应,这些宫女都是奴才精挑细选的,您若是有看不顺眼的,奴才再给您换一批。” 许青栀打量着眼前这些宫女,思索片刻。 她侍寝的比较突然,想必还没来得及外传,容妃就算想安插眼线在她身边怕是也来不及,这几个宫女应该是干净的。 不过她不会轻信任何人,到底有没有问题,还需试探过才知道。 一番考虑下,许青栀挑选了三名看得顺眼的宫女。 魏公公拍马屁道:“小主好眼光,她们三个都是伶俐的,尤其是巧儿,心灵手巧,最会给主子打扮了!” 许青栀道:“有劳魏公公了。” 白芷立马上前给了魏公公一个小荷包。 “使不得,使不得啊,姝小主莫要跟奴才客气!” 许青栀抿了口茶,收敛了锋芒,柔声道:“魏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我知道公公不是那种办事不牢靠的人,想必背后是另有其人,公公也是迫不得已吧。” 宫里的老人精实际上都不会轻易得罪人,毕竟后宫风云变幻,任何一个不起眼的妃子都有可能走上高位。 若是没人指使,魏公公又岂会平白得罪一个主子。 白芷笑眯眯道:“魏公公,小主赏您的,您就收下吧。” 魏公公惶恐又惊喜,推脱两番才收下了。 短暂的接触下来,魏公公心里对眼前这位姝小主有了大致的了解。 这姝答应看着年轻,却不是小肚鸡肠的人,而且恩怨分明,又相当聪慧,不是那种不谙世事的闺阁女子。 魏公公思虑再三,决定跟姝答应结个善缘。 他走上前,压低嗓子说道:“那日,是容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明玉,不准奴才给您分派宫人的。” 许青栀眉心一动,并不意外。 除了容妃,也没人有那么大面子了。 “多谢魏公公告知。” 魏公公笑了笑,“姝小主心里清楚就好,不必声张。” 许青栀知道对方是怕她把自己供出去。 “魏公公放心。” 有了这句话,魏公公便心满意足地退下了。 ...... 许青栀给新来的三个宫女重新赐名。 分别叫灵鹊、灵燕、灵莺。 三人跪下,齐声道:“奴婢多谢小主赐名,今后定当尽心竭力,忠心不二,服侍好小主!” 新来的小德子和小李子也跪了下去。 许青栀睨着她们,不怒自威:“进了我这儿,就得好好做事,活儿要干得漂亮,手脚要勤快,赏钱不会少了你们,可若是偷奸耍滑,或是干出些卖主求荣的事......” 顿了一下,语气陡然变成冷厉起来。 “我眼里可容不得一点沙子!” 几人心肝一颤,忙说道:“奴才\/奴婢谨记小主教诲!” 敲打完后,许青栀让白芷给她们三人分别一个小荷包。 三人脸上立马流露出惊喜之色,又叩头谢恩。 姝小主赏罚分明,真不错! 白薇和白芷分别站在许青栀旁边,神色严肃。 白薇道:“你们几人今后先在殿外伺候,不可进入内殿。” 小德子几人恭敬地应了声是,随即退了出去。 许青栀得了恩宠,绮梦阁也不再冷清,新来的宫人,还有流水的赏赐,都进到了绮梦阁。 白芷和白薇都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许青栀心情也不错,但她没有太过得意。 待她得宠的消息传出去,随之而来的就会是满满的恶意和算计。居安思危,才能走得长远。 ** 内务府前脚刚派人给绮梦阁修缮,后脚肖嬷嬷就到了。 当肖嬷嬷匆匆赶来时,绮梦阁已经大变样了。 她呆在门口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 也没走错啊? 肖嬷嬷还不知道许青栀得宠又有了封号的事情,还以为是容妃娘娘大发慈悲,特地派人来给绮梦阁修缮的。 想明白这点后,肖嬷嬷昂首阔步地走了进去。 “沈答应,沈答应?”她双手叉腰,毫无顾忌的大喊道,“沈答应还没起来吗?!” 内务府的小太监们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有人想提醒肖嬷嬷,却被小德子捂住了嘴。 “别多话,干你的事!” 小德子的干爹是周公公,有这层关系在,他们这些小太监都很敬重他。 肖嬷嬷没有看见小德子,她气势汹汹的径直闯进了内殿。 第21章 肖嬷嬷狗叫 满宫的下人都知道,肖嬷嬷因为伺候过太后,又有容妃做靠山,行事十分嚣张。 肖嬷嬷是容妃身边的一条好狗,指哪咬哪。 那些新入宫的妃嫔凡是不听话的,经过肖嬷嬷的针法伺候之后,都会变得无比老实。 妃子们得知容妃派了肖嬷嬷去“教导”新人时,都等着看好戏,笃定不出三日,这个沈答应就会被肖嬷嬷收拾得服服帖帖。 包括容妃,她也是这么想的。 绮梦阁里,肖嬷嬷气势汹汹地闯进了内殿,本以为许青栀还没醒,正想借着这个由头好好惩罚她。 谁知却见许青栀坐在梳妆台前,白芷正在给她上妆。 见状,肖嬷嬷便笃定许青栀是刚起床,便冷着脸说:“妃子就该有妃子的勤勉,宫里可不比在府里,沈答应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如此贪睡,传出去岂不是惹人笑话!” “而且,都这个时候了,要是在宫里,是会耽误给娘娘请安的!这般没规矩,也不知家里是怎么教的!” 眼下没有周公公坐镇,肖嬷嬷便露出了刻薄的真面目。 白芷愤恨的瞪了肖嬷嬷一眼,到底是谁没规矩?! 见到小主也不知道请安,还这么无礼的闯进内殿,如此不把绮梦阁放在眼里。 不过是个奴才,竟对主子这般不敬!这便是容妃娘娘手底下的人吗?真恶心! 老妖婆,你就嚣张吧,等会儿有你好果子吃! 肖嬷嬷口中的娘娘,自然是容妃。 容妃和贵妃一同协理六宫,妃子们都要向两位娘娘请安,不过贵妃恃宠而骄,太早了起不来,所以妃嫔们大多时候见的都是容妃娘娘。 卯时三刻,是请安的时间。 眼下已经过了这个时间点,但绝对没有日上三竿这么夸张,肖嬷嬷分明是在故意借着这个由头骂人。 当然,许青栀可不是现在才起,不过她并不打算解释,只是坐在那一脸乖顺的轻声道:“嬷嬷说的是。” “沈答应快点洗漱吧,老奴在外面等您!” 撂下这句,肖嬷嬷转身就走。 却迎面撞上端着水盆进来的白薇。 哗啦—— 水泼了肖嬷嬷一身,还有脸。 这是白薇特地准备的洗脚水。 “啊呀!!”肖嬷嬷尖叫出来。 白薇嘴角微微翘起,又迅速放平。 连忙低下头,畏畏缩缩道:“肖嬷嬷恕罪,我不是故意的,我没看见嬷嬷在这里......” “混账东西!眼睛长天上去了!” 肖嬷嬷抹了一把脸,气得脸色铁青,又回头瞪着许青栀,“沈答应也该好好教教身边的人,这般莽撞,要是冲撞了宫里哪位娘娘,免不了要连累到您!” 许青栀自然知道白薇是故意的,她故意沉着脸说了白薇两句,才看向肖嬷嬷,低眉敛目。 “嬷嬷教训的是,白薇,还不快带嬷嬷下去换身衣服。” 白薇应了声是,就跟肖嬷嬷出去了。 肖嬷嬷拍了拍身上,一脸晦气的样子。 正要抬脚跨过门槛,身后的白薇手指微微一动,一个石子弹了出去。 肖嬷嬷“诶唷”一声,摔了个狗啃泥。 院子里的宫人见状,忍不住在暗处偷笑。 肖嬷嬷在宫里的行事作风很不讨喜,众人积怨已久,看到她倒霉,都感到十分痛快。 肖嬷嬷扶着腰,翻过身来,“诶唷——我的老腰啊。” 这个绮梦阁一定是克她! 白薇赶忙上前扶起她,“肖嬷嬷,您没事吧?” 哼,让你狗叫。 内殿的许青栀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白薇这么做,也是她默许的。 “小主,奴婢真看不惯那肖嬷嬷,一想到往后几天她还要来绮梦阁作威作福,就觉得牙痒痒!” 白芷是个有话直说的性子,但她并不愚蠢,这种话她只会在许青栀面前说。 许青栀看着镜中素净的脸,微微一笑:“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疯狂。今日之后,你不会再见到她了。” 白芷面色一喜,“小主一定要狠狠教训她!” 许青栀抬手让白芷将她扶起来,从容自若:“何需我亲自动手呢。” 随即莲步轻移,走了出去。 肖嬷嬷已经在外面候着了,看到许青栀从内殿出来,顿了一下。 不知为何,肖嬷嬷感觉这位沈答应有些不一样了。 宫里的嬷嬷眼睛都尖得很,侍寝过的妃子一眼就能看出区别。 然而,许青栀特地让白芷用脂粉遮住了脖颈上的红痕,又改了妆,掩去脸上的媚态。 行走时步伐很稳,有意让肖嬷嬷看不出她已经侍寝,好施行接下来的计划。 肖嬷嬷目光带上了几分审视,待许青栀走近,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她当然不会想到,皇帝昨晚已经宠幸了许青栀。 肖嬷嬷收回视线,没有将许青栀放在眼里。 她神色高傲,像一个上位者般说道:“接下来,老奴便教你侍寝的规矩,侍寝时,该如何与皇帝相处......” 许青栀做出洗耳恭听状。 在这过程中,许青栀发现肖嬷嬷说错了几个地方,她笑而不语。 肖嬷嬷这般有经验,怎么可能是疏忽,一定是故意而为。 如果不是她早在庄嬷嬷那学会了宫规,也不会发现肖嬷嬷的小心思。 她要是在侍寝时按照肖嬷嬷的说法从皇帝身上爬过去,定会惹皇帝不喜,被丢出寝殿都是轻的,严重点则会喜提冷宫! 肖嬷嬷的心思,还真是恶毒! “老奴方才说的,沈答应可都记住了?” 许青栀点点头:“记住了。” 肖嬷嬷心底冷哼一声,她揉了揉腰,说道:“先休息半刻钟再继续。” 许青栀微微侧首:“给嬷嬷添茶。” 白芷应了声是。 不一会儿,绮梦阁进来了好几个面生的宫女。 这些人都是肖嬷嬷带来的。 许青栀问道:“敢问肖嬷嬷,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 肖嬷嬷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眼皮也不抬地说:“她们是老奴叫来给沈答应示范礼仪的,沈答应不必在意。” 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许青栀敛下眸子,没说什么。 ...... 转眼半刻钟很快过去。 肖嬷嬷道:“宫规礼仪才是重中之重,虽说沈答应昨天表现得还不错,但老奴觉得还不够,今日还需再巩固一番才是。” 学习礼仪最容易挑出错误,许青栀哪里不知道肖嬷嬷的心思,分明是昨天没能下手,不甘心,所以才要借这个机会磋磨她。 许青栀装作不知,乖顺地应下。 肖嬷嬷苍老的眼角闪过一抹阴毒。 赶紧收拾了这小蹄子,好回去跟容妃娘娘交差! 香炉中飘出徐徐烟雾。 白芷回头看了一眼,默默将所有的窗户都关了起来。 第22章 陛下,救救我 过了一会儿。 肖嬷嬷莫名觉得烦躁,不耐烦地扯了扯领口,看许青栀也越发不顺眼,嗓门不由得大了起来。 “沈答应这么做不对,重新再走一遍!” 许青栀今日的仪态不如昨日完美,肖嬷嬷便有了发难的机会,哪里肯轻易放过她。 一个简单的动作便让她重复几十遍,依旧不满意。 看着许青栀在自己手里吃苦头,肖嬷嬷脸上的恶意愈发明显。 这时,白薇端茶走了进来,与许青栀交换了一个眼神。 许青栀垂了垂眼,委屈地说:“嬷嬷倒是说哪里不对?我认为我走得很好啊......” 肖嬷嬷当即拍案而起,不满道:“不对就是不对,一切都是老奴说了算,你还敢顶嘴?!” 许青栀露出害怕的神色,缓缓后退两步,“肖嬷嬷,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我膝盖有些疼,能不能先休息一下?” 肖嬷嬷眯起眼:“才站了一会儿就膝盖疼?老奴还没见过这么娇贵的人。” 肖嬷嬷从袖中掏出了长长的银针,一步步逼近许青栀。 “老奴倒要看看,你有多娇贵!” 许青栀害怕的后退:“你要做什么?那是什么?” 肖嬷嬷一脸狰狞地笑道:“这是能让沈答应乖乖听话的东西,放心,老奴已经很熟练了,必不会让人看出伤口。来人,把沈答应按住!” 站在一旁的宫女当即听令上前,一人一边抓住许青栀的胳膊,强行把她按在桌上。 许青栀挣扎了下,发现这些宫女力气都出奇的大,动作如此熟练,看来没少助纣为虐。 许青栀眼里闪过一抹精光,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屈辱和慌张,“大胆!放开我!” 宫女冷漠道:“沈小主还是乖一点比较好,能少吃点苦头。” 剩下两名宫女则去把门关上,然后拦着白芷和白薇,不给她们靠近。 “小主!”白芷急出了眼泪,“不准伤害我们小主!” 肖嬷嬷充耳不闻。 白薇道:“肖嬷嬷,你放肆!沈答应是主子,你们这是以下犯上!” 肖嬷嬷张狂的大笑道:“主子?老奴眼里只有容妃娘娘一个主子,她一个小小的答应,又不受陛下宠爱,就如脚底尘泥!算什么主子?” 看见肖嬷嬷直接将心里话说出来,那几名宫女还有些意外,怕外面的人听了去。 不过,想到肖嬷嬷虐待过那么多妃子,依旧好好的,宫女们都安下心来,不再多想。 肖嬷嬷居高临下地看着惊恐不安的许青栀,恶狠狠道:“知道怕了吧?敢跟容妃娘娘争宠,这就是你的下场!” 许青栀惊讶道:“是容妃娘娘让你这么做的吗?” 不等肖嬷嬷回答,她便咬着唇瓣,眼泪盈盈地说:“我究竟哪里得罪了容妃娘娘,竟让娘娘派你来对我下此毒手?我只是个还未入宫的答应,无意争宠,更无法威胁容妃娘娘的地位,她就这般容不下我吗?” “难怪母亲说后宫波云诡谲,危机四伏,我还不信,以为天子眼下定是光明公正的......” 她的声音哀婉凄凉,充满了不安和无助。 这番话,也表明了她单纯的像一张白纸。 裴珩站在门外,内心反复被什么狠狠触动到了,不禁握紧了拳头。 后宫是个大染缸,从小他就知道,那些后宫女子看似美好,实则一个比一个心思深沉,手段毒辣。 他理解后宫的女人为了生存必须有心计,有手段,才能保全自己。 就像他的母妃......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甚至拿他当棋子,送到当时的皇后,也就是当今太后手里。 他理解母妃,却也无比的厌恶! 连带着厌恶后宫的女人。 哪怕是他最宠爱的赵贵妃,他也并非真的喜欢。 早在小时候,他就看透了这些女人的本质,哪怕是最开始单纯善良的女子,一旦入了后宫,也会被权利迷惑,变得不择手段。 她们爱权利,胜过爱他。 裴珩很早便发誓,绝不会将自己的心交出去。 他以为许青栀也会是那种表面单纯,实则心思深沉的女子。 可眼下看来,似乎并不是...... 院子外的宫人们跪了一地,没人敢出声,全都战战兢兢的。 门后。 肖嬷嬷冷哼一声,“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人救得了你!” 许青栀啜泣道:“陛下......陛下,救救我。” 肖嬷嬷厉声道:“还敢喊陛下?陛下才不会来救你!” 白薇也配合地喊道:“谁来救救我们可怜的小主啊!” 就在肖嬷嬷要对许青栀下手时,碰的一声。 紧闭的门被一脚踹开,外面的光亮闯了进来。 肖嬷嬷猛地一惊,以为是哪个狗奴才不长眼,真要回头开骂。 下一刻,腰间传来剧痛! 好似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肖嬷嬷被男人狠狠地踹到了地上! “刁奴,谁给你胆子!” 裴珩脸色阴沉如墨,声音裹挟着彻骨的寒意。 此刻,那双威严且深不可测的眼眸中满是怒火,仿佛能摧毁一切。 帝王之怒,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胆寒不已。 瞧见来人,肖嬷嬷脸色唰的一下惨白了一个度,说话都结巴了。 “陛、陛下......” 她满脑子只有两个字:完了。 彻底完了。 原本还压着许青栀的宫女也都纷纷吓得跪了下去,浑身颤抖不已,话都说不出来。 许青栀呆呆地看着皇帝,眼里蓄满了泪水,似是不可置信,她所呼唤的天神真的降临了。 裴珩满脸戾气,从侍卫腰间拔出利剑,就要当场砍下刁奴的脑袋。 突然。 淡粉色的身影扑进了他的怀里,用力环住了他的腰,紧紧地抱着他。 “陛下,您又救了臣妾一回!” 裴珩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下意识把剑往旁边一丢,反手搂住了怀中娇软的女子。 裴珩本就身材高大,接近九尺,许青栀只勉强到他的胸口,当他抬手搂住她时,宽大的袖袍将她完全笼罩其中,安全感十足。 裴珩垂眸看着许青栀全心全意的依赖自己,内心不由得升起了强烈的保护欲,以及满足感。 “爱妃莫怕,朕来了。” 许青栀泪盈盈地抬起头,眼尾的红晕好似一笔勾勒而成,衬的这张素净的脸更加妩媚,浑然天成。 美得不可方物。 又娇又媚,极为惹人怜惜。 她水润的眸子里倒映着裴珩的脸,仿佛满眼都是自己,那股浓烈的爱意直击裴珩的心。 裴珩心软得一塌糊涂,对上这双美眸,他眼里嗜血的戾气竟是褪了下去,逐渐恢复平和。 裴珩叹了口气,捏了捏许青栀的脸,无奈道:“你可知方才有多危险,朕手里拿着剑,你就不怕朕误伤了你?” 许青栀望着男人,用脸颊轻轻蹭了蹭他的胸口,声音轻轻的。 “臣妾相信陛下。” 裴珩目光幽深,带了三分审视。 他无法看出她到底是不是装的。 如果是装的,那么这个女人该有多可怕? 冷静下来后,裴珩扫了一眼四周,看着跪了满屋的人,心下生疑。 今天这姝答应要他陪她共进晚膳,他如约而至,偏偏就是今天出了事,让他瞧见这一幕。 到底是巧合,还是她有意为之? 帝王本就多疑,不会轻信任何人。 但他能感受到女子的爱意,这一点不会有假。 王德全此时上前,又给了肖嬷嬷一脚,冷声道:“大胆刁奴,竟敢以下犯上!” 肖嬷嬷在地上滚了两圈。 她年纪大,骨头脆,这两脚已经要了她半条命,痛得要死。 但此刻她完全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连忙爬起来,四肢并用,爬到了帝王面前求饶。 “陛下,陛下恕罪啊!是老奴一时糊涂,请您看在太后娘娘的份上,饶老奴一命吧!” 前面有多嚣张,此刻就有多凄惨。 王德全转身面对帝王,恭敬道:“陛下,这群刁奴该如何处置?” 高高在上的帝王冷冷道:“砍下她们的脑袋,送去给容妃,让她好好看看,她教出的好奴才!” 第23章 容妃受牵连 肖嬷嬷闻言,一屁股跌坐在地,浑身血液冰凉。 似是想到什么,肖嬷嬷又爬到许青栀脚边,疯狂扇自己巴掌。 一边扇巴掌,一边说道:“都是老奴不对,是老奴的错,小主大人有大量,别跟老奴计较!” 整个绮梦阁都是肖嬷嬷扇巴掌认错的声音,很快,她一张老脸已经通红。 外头跪着的宫人们虽然看不清具体的情况,但听到肖嬷嬷凄惨的求饶声,都不由得一阵唏嘘。 肖嬷嬷作恶多端,总算是被收拾了! “小主,您看在老奴一把骨头的份上,别跟老奴计较,老奴再也不敢了啊!”肖嬷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 许青栀一看见她就害怕,努力往皇帝怀里缩了缩,肩膀都在发着抖,看起来已经对肖嬷嬷有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但谁都没看见她眼底掠过的精光。 这一次,她便要让容妃知道,欺辱到她头上的人,都会付出代价! 裴珩将女子搂紧了些,冷冷地睨了侍卫一眼,沉声道:“还不拖出去,要朕亲自动手吗?” 侍卫连忙上前,将肖嬷嬷拖出去准备斩首。 肖嬷嬷疯狂挣扎起来,在经过皇帝身边时,她伸手想拽住皇帝的衣摆,却被侍卫眼疾手快地拧断了她的手! 肖嬷嬷哭喊道:“陛下,陛下饶命啊,看在老奴伺候过太后娘娘多年的份上,饶了老奴一命吧!太后娘娘一定不想老奴死的啊!” 裴珩眼底浮现出戾气,“这是朕的天下,朕说了算!” 肖嬷嬷已经被拖出了殿外,她知道自己没救了,不论如何都不能让陛下迁怒容妃娘娘! 于是扯着嗓子喊道:“陛下,一切都是老奴的错,是老奴心思歹毒,自作主张,伤害了沈答应,一切都与容妃娘娘无关啊......” ** 澜依阁。 梨花书案前,容妃手执狼毫笔,一笔一划的写下一个“争”字。 在写到最后一笔时,宫女匆忙跑了进来,嘴里嚷嚷着:“不好了,不好了娘娘!外面——” 这一笔生生歪到了天上,容妃眼角一抽,柔美的脸上露出不悦之色,瞪了那宫女一眼。 明玉走上前就给了那宫女一巴掌,呵斥道:“放肆!不知道娘娘练字时要保持安静吗?!滚出去!” 宫女浑身瘫软地倒在地上,脸色惨白,捂着脸怯怯地说:“娘娘,出事了。” 容妃眼皮一跳。 明玉转头对容妃说道:“娘娘,奴婢先出去看看。” 容妃放下笔:“去吧。” 不一会儿,明玉也惨白着一张脸进来,嗓子都有点抖。 容妃见状,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娘娘,是肖嬷嬷......肖嬷嬷死了!” 容妃脸色微变。 她没记错的话,肖嬷嬷被她派去绮梦阁教导新人了。 这几日容妃成功复宠,侍寝过后容光焕发,不似之前死气沉沉,她心情大好,也早就把新来的答应给忘了脑后。 这会儿听明玉提起肖嬷嬷,她才想起那张柔媚的脸蛋,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肖嬷嬷好好的,怎么死了?难道和那新人有关? 虽然肖嬷嬷原先是太后的人,但她跟了容妃之后,一心忠于容妃,主仆之间感情深厚,得知肖嬷嬷的死讯,容妃是心痛的。 “到底怎么回事?!” 明玉嘴唇翕张,害怕地跪了下去,“是陛下......” 容妃当即瞪大了眼睛,“什么?” 明玉:“是,是陛下赐死了肖嬷嬷,还有肖嬷嬷身边的人。” 得知这个答案,容妃眼前一黑,连忙扶住了椅子才堪堪稳住身形。 指尖掐了掐掌心,强行镇定下来,随即从书案后走出,想亲自去看看。 明玉生怕容妃看见那血腥的场面撑不住倒下,只好扯住容妃的衣摆,恳求道:“娘娘,您别去,那场面不好看,会吓到您的!” “让开!”容妃用力扯出自己的裙摆,大步走了出去。 陛下怎会无端赐死她的奴才?她不信!! 眼看容妃已经出了殿外,明玉急忙提起裙摆追了出去。 容妃出到外面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皇帝身边的王公公,还有几个脸熟的小太监,都是皇帝的人。 他们每个人端着一个托盘,而托盘上盖着一块块黑布,看不见里面的东西。 但隐约能从黑布的轮廓分辨出什么。 容妃步子有些不稳,王公公命人将黑布掀开。 容妃和肖嬷嬷四目相对。 准确来说,是肖嬷嬷的脑袋。 在容妃倒下之前,明玉赶来接住了她。 “娘娘......” 容妃偏过脸,不去看那几颗血淋淋的头颅,却还是忍不住转到一边躬身作呕,脸上的脂粉都快盖不住苍白的脸色。 明玉一脸担忧,又转头呵斥这群太监:“你们怎么敢拿这种东西来吓唬娘娘!” 王德全垂头说道:“还望容妃娘娘恕罪,奴才也是奉命行事,无意冲撞娘娘。” 容妃扭过头来,双拳紧握,强装镇定道:“肖嬷嬷伺候过太后,也伺候了本宫多年,是有功之臣,明年就能告老还乡了......本宫想知道,她到底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陛下要这样一声不吭的杀了她?!” 王德全看着容妃,叹了口气:“肖嬷嬷是不是有功之臣,不是娘娘一人说了算,肖嬷嬷背地里做了什么,娘娘应该是最清楚不过。” 容妃眼神有几分躲闪,原来陛下都知道...... “至于发生了什么,娘娘还是亲自去问陛下吧,陛下还等着奴才回去伺候呢,就不多留了。”王德全态度恭敬,却有些冷淡。 随后命小太监将托盘摆在澜依阁外面后,就扬长而去了。 容妃知道王德全这句话是在暗示她,陛下要见她。 但是在这之前,她得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不容易复宠,绝不能败在这一步上面! 容妃用力握紧了明玉的胳膊,咬牙道:“明玉,马上派人去打听清楚,本宫要知道所有的细节!” ...... 很快,皇帝为了姝答应处死肖嬷嬷的事情传遍了整个避暑山庄。 肖嬷嬷曾经背地里干的坏事也都被翻了出来。 容妃受到牵连,被皇帝剥夺了协理六宫之权,并且直到回宫之前,都要在澜依阁闭门思过。 这个消息如一个惊雷,震惊了所有人。 妃嫔们不得不将目光放在了那个导火索,新来的姝答应身上。 姝答应,又是一个有封号的妃子! 不声不响的获得了恩宠,还破坏了容妃的复宠计划。 这一回,所有人都开始正视许青栀。 如意轩。 得知死对头吃瘪,赵贵妃发出愉悦的笑声。 “本宫还以为容妃那个贱人有多大本事呢,居然在一个新人身上摔了跟头!真是痛快啊!” 容妃失去协理六宫的权利,从今往后,便是她独揽大权了,赵贵妃怎会不高兴? 一连几日的郁闷都一扫而空,浑身舒畅。 “慧心,你说这会是巧合吗?会不会是那姝答应故意设局?” 第24章 假意依附赵贵妃 慧心跪在一旁给贵妃涂蔻丹,闻言微笑道:“奴婢以为,一个毫无根基的新人是不敢得罪一宫之主的,但若要说是巧合,奴婢也不太相信。” “也许是有人在背后布局,或是陛下想要敲打镇国公府了。” 赵贵妃跟慧心想到一处去了。 “不管是巧合还是什么,于本宫而言都是好事。”赵贵妃很高兴。 慧心涂完最后跟手指,恭敬道:“娘娘,好了。” 赵贵妃欣赏着手上的蔻丹,颇为满意:“慧心,你知道本宫现在在想什么吗?” 慧心想了想,说道:“奴婢斗胆猜测,娘娘是想拉拢那个姝答应。” 赵贵妃愉悦道:“不错!“ “不管那个姝答应有没有手段,她都让容妃那个贱人吃了大亏,为本宫夺得大权。” 后宫的生存之道,便是要拉帮结派,笼络人心,壮大自己的势力! 慧心笑道:“那个姝答应在后宫毫无根基,眼下又得罪了容妃,只要娘娘朝她伸出橄榄枝,她定会投靠娘娘的。” “她没得选择。”赵贵妃露出自信的笑容,梨涡浅浅,鲜红的蔻丹仿佛猎人露出锋利的武器。 殊不知。 许青栀才是那个猎人。 许青栀这一局,就是要引起赵贵妃的注意! ...... 绮梦阁。 前来伴驾的娘娘们都陆续差人送了礼过来,这是后宫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有新人来,不管有多不爽,都要送礼以示大度,做好表面功夫。 其中还包括容妃送来的,是一盆月光花。 月光花别名夕颜花。 傍晚盛开,早晨枯萎,以花期短着称。寓意红颜易逝,命运无常。 容妃此举,既是嘲讽,也是威胁。 明知这礼物寓意不好,还不得不收下。 白芷都觉得晦气极了,偷偷骂了容妃好几句。 许青栀向来不在意这种,她的命运,岂会因为一盆花受影响呢?就算是昙花一现,也要青史留名! 这众多的礼物里,赵贵妃送了一个鸡血镯,白芷检查了没有任何问题。 所有的礼物都清点好,收了起来。 不一会儿,白薇进来通传,“小主,安贵人来了。” 许青栀缓缓摇着团扇,对于安贵人的到来并不意外。 她早就调查清楚了,安贵人是赵贵妃的人。 此人家世不俗,父亲是扬州知府,但娘家远在扬州,在后宫没什么背景,所以早早投靠了赵贵妃,是狗腿之一。 许青栀猜测,安贵人是得了赵贵妃的授意,前来试探自己的。 许青栀放下团扇,摆出一副欣喜的姿态,亲自出去迎接。 映入眼帘的是个穿得花红柳绿的宫装丽人。 看到这样花哨的打扮,许青栀微微顿住片刻。 在安贵人看过来时,许青栀收起异样的情绪,乖顺的行了一礼。 “嫔妾见过安贵人。” 安贵人踩着高高的花盆底鞋,上前扶住许青栀的手臂,和善道:“妹妹不必多礼。” 说话间,她不着痕迹的扫了许青栀一眼,眼里不禁划过一抹惊艳之色。 眼前的女子一袭淡粉色的衣裙,穿得十分素净,面上亦不施粉黛,许是才经历过不好的事,眼里还有几分惊魂未定。 上次河边匆匆一瞥,没看仔细,没想到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 呵,长得一副狐媚子的模样,难怪会把陛下迷得不行,这么快就有了封号! 她入宫三年,也侍寝过几次,可陛下从未想过给她一个封号,也没有提一提她的位份。 凭什么这个家世地位都不如她的女人能有封号?! 安贵人心里嫉妒得不行,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满脸亲切的说着客套话。 “早就听说妹妹容貌姝丽,娇媚可人,现在亲眼所见,还真是惊艳的很呐,难怪陛下给了‘姝’字的封号呢,这一点也不比贵妃娘娘差啊!” 许青栀惶恐道:“嫔妾只是年轻,有几分姿色罢了,哪里敢和风华绝代的贵妃娘娘相提并论,姐姐可莫要折煞我了。” 安贵人笑而不语。 许青栀道:“姐姐快快请进。” “白芷,上茶。” 安贵人款款坐在许青栀身侧,关切道:“来之前就听说了妹妹的遭遇,心疼得紧,妹妹没事吧?” 许青栀低头咬了咬唇,故作坚强道:“多谢姐姐关心,只是吃了点苦头,没有大碍......” 安贵人目光带上隐晦的审视,面上仍是心疼的样子。 “那肖嬷嬷为祸后宫,作恶多端,早就该遭报应了!” 许青栀不安道:“那个肖嬷嬷,做了很多坏事吗?我以为只是我做得不够好,所以她才那样针对我。实不相瞒,当时我真的吓坏了。” 许青栀抚了抚胸口,脸色苍白,“还好陛下及时出现,否则我......” 一番畅谈下来,安贵人对眼前这位姝常在有了大致的了解。 单纯,良善,没什么心眼子。 而且气质和贵妃娘娘很像,都是妩媚的类型。只是姝答应更柔媚些。 看来之所以得宠,也是因为和赵贵妃相似的缘故。 赵婉儿虽宠冠六宫,地位尊崇,但已经不是初入后宫时鲜活明媚的姑娘了,后宫这座大染缸会将所有人变得面目全非。 眼下又冒出一个跟赵贵妃气质相近的新人,难怪陛下会多宠爱几分呢! 这都是安贵人自己的推测。 安贵人靠过来,低声道:“对了,你可知这绮梦阁之前死过人?” 许青栀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和害怕,“你,你说什么?绮梦阁死过人?姐姐可别吓我啊!我胆小!“ 站在一旁的白芷差点绷不住。 小主这也太会装了! 安贵人:“我可没吓你,我说的都是实话。这绮梦阁吊死过一个柔贵人!这可不是什么秘密,你随便打听一下便知。但极少有人知道,这是容妃的手笔!” 许青栀瑟缩了一下:“难怪,我总觉得绮梦阁有点阴森。” 安贵人看向四周,语气变得诡异起来:“避暑山庄那么多空院子,容妃却安排你住进了死人的屋子,说不定......她也想要你的命!” 许青栀看起来似乎要哭出来了。 安贵人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也不再吓唬她了。 “像妹妹这样柔嫩的娇花哪里是容妃的对手,妹妹这回将容妃得罪死了,她定不会放过你,陛下只是让她禁足,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容妃,到时候碾死妹妹,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废了老鼻子劲,终于说到正题了。 许青栀都快装不下去了。 许青栀无助地握住安贵人的手臂,像个单纯的小白兔,心甘情愿跳进陷阱里。 “我该怎么办,还请姐姐救我!” 安贵人眼里划过一丝满意。 她轻拍许青栀的手,安抚道:“妹妹莫怕,我岂能眼睁睁看着妹妹惨遭毒手?” 许青栀:“还请安姐姐给我指条明路!” “后宫之中,唯有贵妃能与容妃抗衡,妹妹若是想活命,就去如意轩寻求贵妃娘娘的庇护吧。” 许青栀在心里冷笑。 赵贵妃好大的架子,分明是她想拉拢人,却要别人亲自去如意轩求她。 不过,假意投靠赵贵妃本就在许青栀的计划之内,只要不影响结果,许青栀不在乎过程如何。 自古帝王多薄情,若想在后宫生存下来,不能全靠那点随时会消失的恩宠,自命清高,而是要拉帮结派,建立自己的势力! 俗话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她这个虾米若不想死得太快,就要先依附在一条大鱼身边。 待她借助这条大鱼的势力成长起来,足够强大,便是她一口吞掉大鱼,取代赵贵妃之时! 第25章 安贵人的小心思 许青栀面上却一脸担忧和不自信:“贵妃娘娘如此高贵,她会愿意帮我吗?” 安贵人宽慰道:“贵妃娘娘心地善良,只要妹妹诚心,娘娘一定会伸出援手的。” 贵妃心地善良? 这话安贵人自己说出来不觉得可笑吗? 真正善良的人,早就在后宫香消玉损,岂会稳坐贵妃之位? 许青栀暗暗想着,脸上表情充满信任,重重点头,“好,我听安姐姐的,明天就去找贵妃娘娘!” 似是想到什么,安贵人眼底划过一抹恶意,说道:“对了,贵妃娘娘喜欢牡丹,妹妹若将牡丹戴在身上,娘娘定会夸奖你的。” 许青栀假装不知安贵人安的什么心,说道:“好,我记住了,明日我定会带上的。” 目的达成,安贵人笑意渐浓,下巴微微抬了起来。 百花之中,唯有牡丹真国色,所以赵贵妃一直拿自己比喻成牡丹,满宫之中,唯有与赵贵妃能用牡丹相关的装饰。 若是这姝答应将牡丹花簪在头上,就是触触犯了赵贵妃的忌讳! 安贵人就是看不惯新人受宠。 反正到时候许青栀受罚,问起来了,她就拿赵贵妃心情不好搪塞过去就是。 哪怕许青栀因此对她有怨气,安贵人也不在意。 她可是贵人,高了两级,而许青栀不过是个低等的答应而已,受了委屈也得忍着! 这般恶意的想着,安贵人露出热络的笑容,抬手让贴身宫女拿出礼物。 “我这次来也没带什么贵重的礼物,这是一些上好的龙井茶,妹妹别嫌弃才是。” 话是这么说,她这可不是普通的龙井茶,而是一等的龙井茶,一般官员家还喝不上呢! 这龙井茶是皇商“孝敬”给扬州知府的,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皇亲国戚才能喝上的。 安贵人自己都省着喝,大部分送给了赵贵妃做人情。 听说沈家清贫,肯定比不上富庶的扬州知府,安贵人笃定许青栀没有喝过这么好的茶。 殊不知,许青栀在谢太妃那连最顶级的茶都喝过。 那两个月的时间里,谢太妃教给她的东西,可不止是“以色侍人”而已。 她早已脱胎换骨,不是从前的村妇了。 不过表面上,许青栀还是摆出了惊喜的姿态。 “姐姐送的定是极好的,妹妹一定珍藏!这一等的雨前龙井,妹妹从前只是听过,却从未品鉴过,姐姐的家世真叫人羡慕。” 听着这番奉承的话,安贵人的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不置可否。 许青栀道:“对了,方才光顾着说话了,这茶再不喝就凉了,姐姐也尝尝妹妹这里的茶吧。” 安贵人心底一直觉得这绮梦阁晦气,本不打算碰这里的东西,可既然许青栀都这么说了,她便给她一个面子。 毕竟今后还要利用这姝答应上位呢。 安贵人优雅地拿起青花瓷杯,先是对许青栀笑了笑,才慢悠悠地品鉴起来。 茶一入口,安贵人脸色就变了。 只是浅尝一口就立马感觉出来,这比她手里的雨前龙井品质还好! 肯定又是御赐之物! 许青栀看她脸色,便关心道:“姐姐怎么了,是这个茶不合姐姐胃口吗?” 安贵人扯了扯唇角,“那倒不是,我正想问呢,妹妹上哪弄来这么顶级的龙井茶?” 许青栀面露羞赧:“是陛下赏赐的。” 果然如此! 安贵人妒火中烧,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原来如此,陛下真是宠爱妹妹啊。” 陛下都没赏赐过她这么好的东西,却对一个三品礼部侍郎的庶女这么大方。 她哪点比不上这个姝答应了?! 安贵人目光落在许青栀的脸上,顿了一下。 好吧,确实比她美。 但那又如何?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帝王的几分恩宠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安贵人恨恨地想。 许青栀装作看不出安贵人眼中的嫉妒,温柔道:“姐姐若喜欢,我便让姐姐带一些回去,反正我也不会品茶,留在我这倒是浪费了。” 安贵人愣了愣,“那可是陛下赏赐你的,妹妹愿意跟我分享陛下的恩宠?” 许青栀莞尔道:“安姐姐是第一个来看望我的人,又给我指了条明路,妹妹感激不尽,愿跟姐姐分享这份恩宠,还望姐姐日后多照拂妹妹,多多来往。” 看着许青栀连笑起来都这么美。 安贵人在心里嘲讽,真是愚蠢,等明日被贵妃处罚,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那是自然,我在这深宫里没有什么亲人,看见妹妹的第一眼就觉得亲近,原是跟我幼妹有几分相似,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亲妹子了!” 两人见面不过半刻钟,却互相演出了姐妹情深的样子。 出了绮梦阁,安贵人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韶月问道:“小主,这绮梦阁这么晦气,您何必亲自跑这一趟呢?换别人来也是一样的啊。” 安贵人拍了拍肩上不存在的灰尘,道:“你懂什么。我就是故意来跟她示好的。” “陛下已经许久没有召幸我了,我想争宠,可我连陛下的面就见不着!” 这次能伴驾,也是靠赵贵妃的面子,否则她可没有这个机会跟过来。即便如此,帝王于她而言,依旧遥不可及。 安贵人有自己的小算盘,兀自说道:“若是常跟这姝答应来往,说不定就能见到陛下了。没办法,我又不敢跟贵妃分宠,只能来欺负她了。” 韶月赞叹道:“主聪慧!” ...... 绮梦阁内,白薇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许青栀。 “小主,那个安贵人并不受宠,已经有一整年没能侍寝了。” 果然如许青栀所想的一样。 安贵人不受宠,所以才急着凑上来示好,目的是想来分她的宠呢! 许青栀刚沐浴完,白芷在为她擦干头发。 白芷担忧道:“那个安贵人,一看就是个厚脸皮的家伙,若是她真把陛下抢走了怎么办?” “傻白芷,她是赵贵妃的人,绿头牌定会往前放。可是一整年了,陛下都没翻她的绿头牌,可见她身上有陛下很不喜欢的地方。” 白芷似乎想到了什么,猜测道:“莫非是,安贵人的打扮?” “不错。” 从许青栀见到安贵人的一眼起,就知道对方不是皇帝喜欢的类型。 虽是个容貌上佳的美人,却不懂利用自己的优势,浓妆艳抹,满头珠翠,衣裙也是一言难尽的红配绿,仿佛恨不得将所有能装饰自己的东西穿戴在身上。 结果不仅无法衬托出本来的美貌,反而显得累赘又艳俗,让人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她若是皇帝,看到这样的打扮都会觉得头疼。 如果不是因为家世好,只怕选秀这关都进不去,皇帝给扬州知府面子,要平衡镇国公府势力,才没有让她变成一个弃妃。 这么久过去,安贵人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反倒觉得是其他人抢了皇帝的宠爱,可见也不是什么聪明人。 “所以啊,就算她想来分宠,也分不走我的宠爱,只会自讨没趣。” 听许青栀这么说,白芷便放心了。 伺候完沐浴,白芷兴冲冲道:“小主,奴婢给您上妆吧,说不定陛下今晚又会过来呢!” 许青栀却不那么认为,摇了摇头,“不必了,陛下不会来的。” 白芷不解道:“陛下今天从老妖婆手里救下小主,还和您共进了晚膳,相处得多愉快啊!小主受了惊吓,陛下不应该来安慰小主吗?” 许青栀噗嗤一笑,觉得白芷傻的可爱。 “白芷啊白芷,他可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又不是我的夫君,从来都只有女人迎合他,他岂会低头去哄别人?” 第26章 生性多疑的帝王 白芷似懂非懂。 许青栀道:“而且帝王生性多疑,不喜欢被人利用,今日这一遭虽没有露出破绽,但他一定对我产生了怀疑。” 后宫是一大染缸,所以单纯的女子对帝王来说格外难得。 他喜欢她单纯、大胆、不谙世事的样子。 但是,一张白纸如果有了污点,就会格外刺眼。 而且皇帝怀疑一个人不需要任何证据,只需要一点细节,哪怕他此刻相信她,下一刻也会因为某件事对她起疑心。 想要得到君心,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这比跟后宫的女人争宠还要困难。 但许青栀有信心拿下裴珩,且看谁的演技更高一筹! 白芷一听,顿时就慌了,“可是,可是陛下如果怀疑小主的话,为何还要处置肖嬷嬷,还有容妃娘娘,还给小主那么多赏赐......这不合理啊!” 许青栀点了点她的眉心,笑道:“怎么不合理,他之所以处置了容妃,那是因为他早就想敲打镇国公府了,陛下不过是想借这次的机会,来个顺水推舟,并不是全都为了我。” 白芷张大嘴巴,原来只有她相信皇帝把许青栀放在了心里。 而皇帝和许青栀都在装。 许青栀坐在梳妆台前,看着卸妆后那张妩媚动人的脸,缓缓道:“更何况,这点惩罚对容妃来说,算不得什么,我们依然无法撼动她。” 换作别的女子,看到帝王为了自己惩治高高在上的娘娘,定会感动得恨不得将自己的性命都交给对方。 迷失在皇帝编织的爱意中,然后自取灭亡! 许青栀心如明镜,指尖绕着一缕黑发,轻轻一笑:“他借了我的手,用最残忍的办法打了容妃的脸,容妃不会恨他,却会彻底记恨上我。” 白芷咽了口唾沫,才道:“小主的意思是说,陛下是故意让小主陷入危险的?” “可以这么说吧。” 白芷难以置信:“为什么啊?陛下怎么能这么狠心?” 许青栀道:“我猜,他也是想试探我,看我究竟是真单纯,还是假单纯。” 白芷不安道:“那小主接下来该怎么办?” 许青栀红唇一勾:“别慌,我自有对策。” “熄灯吧,陛下今晚是不会来了。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还要去拜访赵贵妃呢。” 许青栀伸了个懒腰,躺回床上,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白芷却愁坏了。 这后宫的水,还真深啊,不仅要防其他妃嫔算计,还要防皇帝。 这偌大的后宫究竟还有真心吗? ...... 避暑山庄各宫已经熄了灯。 唯独慎德堂还灯火通明。 今日天气格外闷热,到了夜里也不见丝毫凉意。 裴珩批阅了一会儿奏折,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英俊的眉宇间隐隐浮上烦躁。 王公公瞧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便说道:“陛下可要去汤池沐浴?” 裴珩放下手里的奏折,按了按眉心,“走吧。” 王公公当即朝外喊道:“摆驾汤池!” 不多时,浩浩荡荡的宫人随帝王来到汤池前。 这里的宫女已经提前放好了温水。 裴珩一进到里面,就敏锐地嗅到一股幽香。 很熟悉。 脑海中立马浮现出那张柔媚的脸庞,还有身体交缠时香汗淋漓的味道...... 他想起来,初见许青栀时,是他看她可怜,才允许她来汤池沐浴的。 也不知是他太敏锐,还是她的味道太诱人,过了这么久,居然还能在汤池闻到。 莫名感到一股燥热。 裴珩拧起眉,“王德全,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王德全愣了愣,仔细闻了闻。 随后摇摇头,“回陛下,奴才什么都没闻到啊。” 裴珩不再说什么,让宫女伺候更衣后,下到了汤池里。 谁知进到水里后,那种味道更加明显。 仿佛女子就在怀中,贴身依偎着他。 身体本能的有了反应...... 裴珩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女子。 谁知竟是这样睡了过去。 等醒来后,裴珩自己都愣住了。 这还是头一回,他在沐浴时睡着。 “王德全。” 王公公从屏风后迈着小碎步过来,跪在帝王身侧,“陛下,奴才在。” “朕睡了多久?” 王公公道:“陛下睡了两个时辰。” 裴珩眼中闪过意外,这么久? 他突然想到,之前在绮梦阁搂着那姝答应入睡时,似乎也是像现在这般,睡得很沉,一夜无梦。 这些年他噩梦缠身,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 是因为她吗? “去绮梦阁。” 裴珩要亲自去验证一下。 王德全心里一惊,陛下还真宠爱那姝答应啊,这么晚了,还想着姝答应呢。 “摆驾绮梦阁!” ...... 小太监来绮梦阁通传:“恭喜小主,陛下又要亲临绮梦阁了,小主快快准备吧!” 许青栀不得不从睡梦中爬起来接驾。 白芷兴高采烈:“小主,这回您可没有料事如神,陛下真的来了!” 许青栀问那小太监,“陛下是从哪里来的?” 小太监一脸恭敬的回道:“回小主,陛下是从汤池那边过来的。” 许青栀心下了然。 原来如此。 小太监退了出去。 白芷兴奋的要给许青栀打扮。 “不了,我才睡下,这样素净的打扮才正常,若是妆容精致,倒显得刻意,有心机了。” 眼下皇帝正是怀疑她的时候,绝不能让这个怀疑落实! 白芷:“一切听小主的。” 很快,圣驾就到了。 绮梦阁上下出来接驾,恭恭敬敬的行大礼。 “奴才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抬眼,裴珩就看见了被宫人簇拥的女子,眼睛一亮。 许青栀身着一袭淡粉色的衣衫,长发散落在身后,没有丝毫妆点,如清水芙蓉,质朴明媚。 衬得整个人的气质自然又清纯,与之前尤物的形象大为不同,又给了裴珩耳目一新的感觉! 心底的那丝怀疑,在见到眼前的女子时,就这样打消了。 如果是别的妃子,得知他来,定会打扮得十分精致,极力迎合、讨好他。 他以为许青栀也不例外,如果真是这样,他会坚定自己的想法,认为对方就是个心机深沉的女子,白天设局惹他怜惜,夜里再勾引他。 那么他会直接扭头就走,再也不会见她一面! 谁知......原是他误会了她。 许青栀装作看不见裴珩眼里的愧疚,盈盈下拜:“臣妾参见陛下。” 裴珩亲自上前扶起她,“爱妃不必多礼。” 他上下打量着她,似乎对她现在的模样非常满意,温声道:“爱妃是已经睡下了?” 许青栀一脸惊喜的看着他,又害羞的说:“晚些时候安贵人来看望臣妾,与臣妾说了好多话,臣妾有些乏累,所以就睡得比较早,没想到陛下会来。” 她不经意间提到了安贵人,裴珩明显顿了一下。 他自然记得安贵人是谁。 就是那个总喜欢打扮得花枝招展,却又不会打扮,结果落于俗套的安贵人。 他曾多次暗示她的衣着过于艳丽,她却误以为他喜欢,愈发变本加厉。 导致他看到她就烦。 久而久之,他就不想见到那什么安贵人了。 “她找你做什么?”裴珩一边牵着她的手走进内室,一边问道。 许青栀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眼神一刻也不离开他,笑容明媚又纯真:“安姐姐听说了今天的事,特地来关心臣妾的。” 关心? 裴珩在心里冷笑一声。 后宫的手段他再清楚不过。 安贵人是赵贵妃的人,这个时候安贵人前来绮梦阁,定是赵婉儿的意思。 裴珩稍加思索,就明白了赵婉儿的心思。 他一撩衣摆,在软塌上坐下,顺势将女子揽进怀里,状似无意的问:“安贵人还跟你说了什么?” 许青栀轻咬唇瓣,似是有些犹豫。 裴珩挑了挑眉,目光又变得有些幽深:“有什么是朕不能知道的?” 许青栀脱口而出:“陛下是臣妾的夫君,夫妻间应坦诚相待,臣妾岂会隐瞒陛下。” “夫君?” 裴珩挑起她的下巴,语气相当危险:“你可知朕的妻子应是皇后,而你,现在是什么身份,竟敢将朕视为夫君?还真是胆大包天!” 哪怕是恃宠而骄的赵贵妃,也不敢将想当皇后的野心明晃晃的摆在他面前。 裴珩看着许青栀,心里十分失望。 原来,他并没有误会她吗? 第27章 是他误会了她 这个沈家女,也是渴望权力的女子。 他不由得想,她之前那般迎合自己,并非真心,而是带着目的而来的。 裴珩的态度几乎是瞬间就冷淡了下来,捏着许青栀的下巴加重了几分力道。 许青栀红了眼眶,执拗道:“臣妾的想法很简单,陛下是臣妾第一个男人,也是臣妾唯一的男人,在臣妾心中,陛下就是臣妾的夫君。” “可臣妾知道,陛下身边不会只有臣妾一人,所以,臣妾不敢奢望陛下也将臣妾当做妻子......” 这般直白露骨的话,裴珩从未听过,他的心又动摇了。 难道,他真的误会她了,她不是想当皇后? 天底下怎会有女人不想当皇后呢? 他才不信。 许青栀从男人身上下来,软软地跪了下去,肩膀微微缩起,低着头可怜兮兮的样子,嗓音带了些许鼻音。 “陛下贵为天子,臣妾承蒙圣恩,已是三生有幸,臣妾不敢妄想那个位置,也从想过,只是私心想把陛下当成夫君一样对待,如果这也有错,恳请陛下责罚臣妾!” 她说得真诚,又委屈,还有一点小女子的倔强。 裴珩看得心软,也不管她是不是装的,都不忍心责骂她。 “好了,快起来吧,朕怎么舍得责罚你。” 许青栀又被皇帝拉到了怀里。 只是这一回,她不再像之前那样热情,而是抿着唇,一言不发。 裴珩想捏一捏她的脸,也被她躲开了。 像极了受委屈的小媳妇,耍性子。 裴珩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枝枝。” 他开口唤了一声。 许青栀的睫毛轻轻一颤。 只因“枝枝”和“栀栀”同音,脑海里不由得想起顾北辰之前也是这么喊自己的。 虽然只是短暂的变化,裴珩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她在害怕,不由得皱起眉。 裴珩强行将她的脸掰过来,认真道:“不要惧怕朕。” 许青栀快速反应过来,鼓着腮帮子说道:“陛下是天子,臣妾自然是要敬畏的,若是夫君,臣妾就不怕。” 裴珩哪里还不懂她的意思,无奈地摇摇头。 不过说实话,他还是蛮受用的。 “朕若是这般骄纵了你,日后你岂不是要上天?” 许青栀看出他已经不生气了,便大胆地搂住他的脖子,说道:“臣妾又没有翅膀,怎么可能上天。” 说着,又小心翼翼地看向帝王。 “陛下原谅臣妾了?” 裴珩大度道:“爱妃又没犯错,谈何原谅?” 他已然明白,许青栀原本就不是秀女,没有提前接受过宫规礼仪的熏陶,原本的她本是要嫁给普通的男子,所以她的思想自然是跟民间夫妻一样。 在她看来,他就是她的夫君,倒也没错。 是他自己带有偏见,误会了她。 正要开口,唇角就落下一个柔软的吻。 “那臣妾就斗胆,将陛下当成夫君了。” 今夜的女子不再是夺人性命的艳鬼,而是清丽出尘的仙子,眉眼弯弯,饱含小女儿家的羞涩和浓烈的爱意。 裴珩几乎要沦陷进去。 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将许青栀吻得快要窒息。 “唔,陛下,陛下......” 许青栀半推半就的推着男人的胸膛。 裴珩感觉呼吸间都是她甜美的气息,眼神愈发滚烫。 许青栀就知道裴珩喜欢这样,果不其然,他直接将她抱到了床上。 ...... 一个时辰后。 裴珩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女子,雪白的皮肤都是他留下的痕迹,看着颇为狰狞,眉心一跳。 有些后悔。 本想着来单纯睡一觉的,没想到又...... 裴珩戳了戳许青栀的脸,“爱妃还没说,安贵人对你说了什么?” 许青栀神色有些疲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缩在男人怀里,开口时嗓音有几分嘶哑。 “安姐姐说臣妾得罪了容妃娘娘,回宫后日子怕是不好过,便让臣妾去找贵妃娘娘寻求帮助。” 和裴珩所想的如出一辙,漆黑的眼眸微微一转,问道: “那爱妃是怎么想的?” 又来试探她? 许青栀道:“臣妾才不要呢。” 裴珩有些意外:“安贵人说的不无道理,为何不听她的?” 许青栀抬头仰望着他,反问道:“臣妾有陛下,陛下才是后宫的天,臣妾为何要找别人庇护?” 这句话实在取悦了裴珩。 他没想到许青栀这么依赖、信任自己。 裴珩颇为满意的笑了笑,“话是如此,但是朕可不能时时刻刻保护你,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许青栀咬着唇,不吭声了。 心里却乐开了花。 对,就是这样说。 裴珩将她脸颊边的头发往后拨,温声道:“朕不希望看到你受任何伤害。” 等的就是这句话! 于是许青栀抬起头,很是感动的样子,“陛下......您的意思是,让臣妾去找赵贵妃吗?” 裴珩微微颔首。 小姑娘到底还是太过弱小,得了他的恩宠,免不了会遭人嫉妒,若是有贵妃撑腰,至少普通的妃嫔不敢随意欺辱她。 他也能放心些。 许青栀乖巧又顺从地说:“好,臣妾听陛下的。” 裴珩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 “真乖。” 许青栀微微一笑。 拿捏一个男人的心理,就像哄孩子一样简单。 ** 一夜无梦。 裴珩更加肯定,的确是因为许青栀,他才能睡个好觉。 这一觉睡得通体舒畅,裴珩很是高兴,大手一挥就送了许青栀很多宝贝。 “朕已经明白了爱妃的心意,待回宫后,朕会给爱妃最好的东西。” 对许青栀来说,最好的东西是后位。 当然,她不会天真的以为,一夜的推心置腹,就能让帝王将后位送给她。 帝王向来随心所欲,心情变幻莫测,昨夜能搂着她喊爱妃,明日她不小心惹怒了他,迎接她的就是灭顶之灾。 许青栀时刻告诉自己,眼前的人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帝王,不是普通的男子。 她露出恰到好处的期待和欣喜,踮起脚在他俊美的脸颊落下一个吻,“那臣妾就等着陛下的礼物。” 裴珩已经逐渐习惯起床后许青栀送给他的吻。 唇角微微勾起,然后转身大步离开了。 恭送皇帝之后,白芷兴奋的凑过来,“小主,陛下会送给您什么东西呀,会不会准备给小主提位分了?” 许青栀揉了揉腰,不以为意:“或许吧。” 升位分也只是常在而已,离妃位还远着呢。 裴珩觉得最好的东西,许青栀猜不准是什么。 除了金银珠宝,还能有什么? 流水的赏赐又送进了绮梦阁。 小德子,小李子,还有灵鹊三个新来的宫人,看到这些目不暇接的赏赐,都忍不住高兴起来。 作为下人,他们都很清楚,只有主子过得越好,他们的日子才会跟着变好! 这不,姝小主又赏了他们不少东西! 姝小主大方,一点也不吝啬赏赐。 灵鹊、灵燕、灵莺本是内务府的人,一年的月例还不如姝小主一次给的赏钱多呢。 她们才来两天,只不过是打扫院子,干点分内的事情,比在内务府轻松,却拿到了那么多赏钱。 心里对许青栀更加感恩,都在发誓今后要好好伺候姝小主,争取拿到姝小主的信任! 这边的小德子也很高兴。 一开始得知自己被干爹送给一个答应时,他还不服气呢。 毕竟受宠只是一时的,位分这么低,今后能有什么前途? 直到亲眼看到陛下居然有这么温柔的一面时,小德子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第28章 沈家来信 避开宫人后,许青栀偷偷喝下了白芷为她准备的避子汤。 庄嬷嬷说她是易孕体质,很容易怀上龙子,却不建议她现在用子嗣争宠。 帝王的宠爱靠不住,沈家还不够强大,她自身实力也还弱小,保不住孩子。 眼下绝不是怀上龙胎的时候。 这也是为何,谢太妃让白芷随她入宫。 这件事让外人去做,总归是有风险,一旦被皇帝得知她主动避孕,那么她迎来的将是灭顶之灾。 避子汤喝多了会体寒,白芷会针对她的情况给她调理身体,尽可能减少避子汤带来的副作用。 喝完白芷准备的汤药,许青栀擦了擦嘴。 “白薇,今天你随我去见赵贵妃。” 这种时候白薇都守在门口,不让小德子等人接近。听到许青栀的吩咐,白薇恭敬地应了声是。 许青栀道:“白芷,给我挑件素净的衣裳,领子高一些,头面也简单些,今天以低调为主。” 面见赵贵妃,穿得太素,便显得不太尊敬对方,却又不能穿得太好,否则会有喧宾夺主之嫌。 是以,这个分寸必须要拿捏好。 许青栀穿了件浅蓝色的衣裙,头上梳了普通的桃心髻,别着一支点翠蝴蝶钗,珍珠如意耳环泛着莹润的光泽,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多余的装饰,妆容也特地掩盖了眉眼的媚态。 是符合年纪的装束,清纯不做作,看起来很容易获得他人好感。 一切都拿捏的恰到好处。 白芷的脸上露出一抹担忧之色。 听闻赵贵妃极难相处,小主这一去,恐怕...... 可是没办法,这是许青栀必须要走的一条路。 正当她们准备出门时,小李子将一封信递给白薇,白薇一看,立马去找许青栀。 白薇语气轻快:“小主,是沈家来信了。” 终于有消息了? 许青栀眼睛一亮:“快拿来。” 她拆开信封,除了信,里面还有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将银票搁在一旁,再将信展开,大致一看。 许青栀的眉眼流露出喜意。 这封信是柳氏亲笔,信中内容是交代关于生意的事。 柳氏在信中说,许青栀特质的香膏非常受欢迎,沈家以一盒五两的价格发售,当天就被一抢而空! 彻底盘活了那个快要倒闭的胭脂铺。 而“花露”在京城贵妇圈中打响了名声,成了贵妇们爱不释手的宝贝,为了购买一小瓶花露,都托关系来找沈家。 柳氏按许青栀说的做,对花露分了三六九等,而且不是谁想要都有。 结果不但没有导致花露卖不出去,反而想买的人更多,甚至平时沈家接触不到的朝廷命妇都派人来问。 出乎意料的是,沈卫洲之前没能打通的关系,却因为这瓶小小的花露,顺利打通了! 花露不仅闯进了上流社会,还传进了宫里。 如今,在沈家的操盘下,花露等同黄金,千金难求。 这一千两银票,是沈家的谢意。 许青栀心情很不错,吩咐白芷将准备已久的牡丹花露拿出来。 她本就打算等花露打响名声后,再用这牡丹花露去讨好赵贵妃。 原以为要花上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 要不说老天帮她呢,这个时机出现的正好,这牡丹花露,就是她的投名状! ...... 另一边。 安贵人穿戴整齐,打算出门去看热闹。 至于是什么热闹。 自然是看许青栀的热闹了。 她熟知赵贵妃是什么人,昨晚那姝答应又得了恩宠,赵贵妃肯定嫉妒得发狂,听说又在摔东西。 姝答应想要走到赵贵妃面前,恐怕先要吃点苦头。 想当初,她眼巴巴的去投靠赵贵妃的时候,都要在大太阳底下站一个时辰呢,姝答应肯定比她更艰难! 而且,姝答应听取了她的建议,犯了贵妃忌讳,定会火上浇油! 同为“姐妹”,她岂能坐视不理呢? 想到姝答应受宠,得了那么多赏赐,比她这两年的赏赐加起来都多,安贵人心里就嫉妒得不行。 倘若能亲眼看到许青栀在赵贵妃那吃苦头,她也能舒坦些。 安贵人眼里闪过幸灾乐祸,慢悠悠的出了门。 韶月担忧道:“贵妃娘娘蛮不讲理,搞不好会牵连小主,您何不等姝答应出来后,再去询问情况?” 安贵人:“你不懂。” 看热闹是次要,笼络人心才是主要。 倘若姝答应被赵贵妃为难,她就充当这个老好人,给姝答应求情,散发她的善意。 不管有没有用,都必然能感动到姝答应。如此一来,才能更好的拿捏对方,分掉对方的恩宠! “赶紧走吧,今日这太阳毒辣的很,我那好妹妹如此柔弱,怕是要晒晕过去了,咱们可要快点过去。” 嘴上这样做,步子却一点也不快。 安贵人仿佛看到了许青栀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嘴角勾了勾。 谁知等到了如意轩外,却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场景。 安贵人疑惑道:“难道那个姝答应还没来?” 还是说,姝答应觉得有了恩宠,就可以不用巴结贵妃? 就在这时,安贵人看到赵贵妃身边的大宫女慧心出来了。 慧心也看见她,便上前福了一礼,“见过安贵人,安贵人是来找贵妃娘娘的吗?” 安贵人对慧心很客气,温声笑道:“娘娘在午睡吗?” 慧心:“娘娘在和姝答应聊天。” 安贵人脸色微变,“姝答应来了?什么时候的事?” “姝答应也是刚来不久。” “她.....她就这么直接进去了?” 慧心点了点头。 安贵人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这么顺利? 赵贵妃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安贵人不相信,她觉得赵贵妃肯定在屋里折磨许青栀。 恰在这时,如意轩内传来贵妃银铃般的笑声。 安贵人听到里面的动静,更加笃定心里的想法,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赵贵妃狰狞的笑容。 “姝答应没事吧?” 慧心茫然道:“姝答应能有什么事?” 安贵人终于意识到自己想错了,再次确认一遍:“她当真在跟贵妃娘娘聊天?” 慧心:“不然呢?” 安贵人大受震撼。 这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贵妃娘娘居然没有刁难许青栀,到底是为什么? 安贵人好奇得要命:“劳烦慧心姑姑帮我进去通传一声。” 慧心:“安贵人稍等。” 太阳当真毒辣得很,安贵人在外面站了一会儿,都有些头晕眼花了。 偏偏还不能走。 韶月一边抹着汗,咕哝道:“慧心姑姑怎么去了那么久?” 安贵人低声道:“少抱怨。” 又等了一会儿,慧心才不紧不慢地出来,一旁跟着个温婉淡雅的美人。 慧心说:“姝小主慢走。” 许青栀也出来了。 慧心对她颇为客气的样子。 许青栀转过头,才看见安贵人似的,笑着迎了上来,亲切道:“安姐姐,你也来了,好巧啊。” 安贵人硬挤出一丝笑容。 慧心看向安贵人道:“安小主久等了,不过娘娘要午睡了,暂时不见客,还请小主先回吧。” 闻言,安贵人的脸色变得有几分难看,攥了攥手指。 她好歹跟了赵贵妃那么久,对方居然将她拒之门外?还是当着一个新人的面?! 安贵人心里很不平衡,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却又不好表现出来。 许青栀笑吟吟道:“安姐姐是为了我而来的吗?” 第29章 赵贵妃的危机感 看着许青栀身上没有一处受伤的地方,安贵人的希望彻底落空,难免有些失望。 安贵人记着要博得许青栀的好感和信任,便压下心中的不快,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是啊,我不放心妹妹,所以想来看看。” 当着慧心的面,许青栀露出不解的神色,“安姐姐为何要担心我?是担心我会在贵妃娘娘这遭遇什么不测吗?” 这句话明显意有所指。 果不其然,慧心眸光微微一冷,颇为不满地看向安贵人。 许青栀:“贵妃娘娘人很好呀,安姐姐在担心什么呀?” 察觉到慧心的目光,安贵人终于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解释:“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贵妃难相处的事情众人皆知,但是没人敢说出来。 她这番话要是从慧心口中传到赵贵妃那里,她可就糟了! “瞧妹妹说的,我当然是不是担心这个了,我是怕妹妹在路上又被不长眼的奴才刁难,所以才赶过来的。” 慧心看破不说破,没跟安贵人计较。 安贵人在心里松了口气,还好她反应快! 许青栀握着安贵人的手,感动不已,“原来是我误会了安姐姐,安姐姐待我如此,我真不知该怎么报答才好了!” 两人面上都挂着亲切的笑容,举止又很亲昵,不知道还以为两人入宫前就是好姐妹。 安贵人温柔地笑了笑,心里却对方才的事有些怀疑。 这个姝答应,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她暗暗审视着许青栀,无法从对方脸上看出丝毫破绽。 许青栀假装看不出安贵人怀疑的眼神,一脸歉意的说道:“安姐姐找贵妃娘娘还有事吗?都怪我,是我拉着贵妃娘娘说了好些话,都将娘娘说累了,安姐姐不会怪我吧?” 许青栀又怎会不知安贵人此时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不就是想看她被贵妃刁难,再假装好人博取好感吗? 真心想帮她的话,早就该到了。 安贵人温声道:“没事,我岂会怪妹妹呢,是姐姐来的不是时候了。左右也没什么要事,就不打扰贵妃娘娘歇息了。” “咱们一道回去吧。” 许青栀浅笑道:“好。” 慧心福了福身:“恭送两位小主。” ...... 待两人都离开后,慧心转身进了如意轩。 赵贵妃斜倚在美人榻上,外头罩着件大红色的薄烟纱,内里是浅色的内衬,酥胸半露,明艳动人。 头上簪着一支凤凰展翅金簪,凤头高昂,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作为凤凰的眼睛,阳光下熠熠生辉,随着头部的晃动,凤尾处的珍珠轻轻摇曳,更添华贵之美。 她缓缓转动着手里的小玉瓶,放在鼻尖下轻轻嗅闻。 百花之中,她最爱大气艳丽的牡丹。 许青栀送的礼物,送到了她的心坎上。 当然,最主要的是,许青栀告诉她,用了这个牡丹花露,会让帝王更加迷恋她! 虽然她本就是最受宠爱的贵妃,但谁会嫌恩宠多呢? “慧心,你说本宫美吗?” 慧心恭敬道:“贵妃娘娘凤仪万千,自然是极美的。” “本宫是问,用了姝答应的东西,有没有变得更美?” 慧心细细瞧了瞧,认真答道:“贵妃娘娘的皮肤变得更白,更细腻了,而且这味道也颇为好闻,很附和娘娘的身份,奴婢都要沉沦了呢。” 赵贵妃愉悦地笑了。 慧心:“听说姝小主这花露千金难求,其他娘娘花钱都买不到,她肯拿出这个孝敬娘娘,又向娘娘透露了背后受宠的秘密......由此可见,姝答应诚意满满,是真心想投靠娘娘的。” 赵贵妃勾了勾红唇,作为上位者,她很享受这种讨好。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完全接纳了许青栀,她要看看这个花露究竟是不是真如对方所说的那样,能为她争得更多的恩宠。 她的身边可不养闲人。 “她是个伶俐的,不算蠢笨,或许会比安嘉仪有用。” 安嘉仪便是安贵人的名字。 赵贵妃提到此人时,神色很淡。 在赵贵妃看来,安贵人只是条完全被驯服的看门犬,用之无味,弃之可惜。 但许青栀给她的感觉不太一样。 赵贵妃第一眼看见许青栀时,就隐隐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危机感。 这种危机感,她从未在其他妃子身上出现过。 正因如此,即便许青栀让她高兴,她也对许青栀实在喜欢不起来。 她想,或许是因为许青栀跟她是同一个类型。 她们的气质都是妩媚的。 不同的是,赵贵妃的妩媚是外放的,带有一种攻击性。 而许青栀是柔媚那一挂,温温柔柔,又纯又欲,再加上又年轻两三岁,有种天然去雕饰的美。 赵贵妃冷哼了一声:“本宫还以为陛下是真喜欢她,原来是这瓶小东西的作用,既然如此,本宫也就能放心了。” 慧心轻轻锤着赵贵妃的手臂,“那是当然,后宫花开花落,唯有娘娘盛宠不衰,姝答应也只会昙花一现。” 赵贵妃深爱帝王,有着极强的占有欲,她妒忌所有受宠的妃嫔,但也仅仅是妒忌。 帝王毕竟是天子,雨露均沾,为皇家开枝散叶是天子的责任。她作为贵妃,无法阻拦帝王去宠幸别的女人。 她可以勉强容忍皇帝与很多女人上床,但绝不允许别的女人走进他的心里! 帝王心里的女子,只能有她赵婉儿一个人。 如果被她知道,皇帝真的喜欢上了许青栀这个人,哪怕许青栀有再多的利用价值,她都会毫不犹豫杀死对方! 不过还好,皇帝只是喜欢许青栀的身子,对她有些新鲜感罢了。 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后宫女人众多,皇帝很快就会腻了的。 若是许青栀乖乖听话,能够为她所用,那么她会可怜她,允许对方享受那丁点的恩宠...... 等她稳坐后位,再除掉也不迟! 赵贵妃妩媚的眼眸里闪过一抹狠辣之色。 ** 这边,回绮梦阁的路上,安贵人旁敲侧击:“看妹妹容光焕发,想来妹妹一切顺利吧,妹妹身上没有带牡丹花吗?” 许青栀柔声道:“牡丹啊,我没有牡丹花,但是我送了贵妃娘娘牡丹精油,想来是一样的,贵妃娘娘果然很喜欢。多谢安姐姐提点!” 安贵人愣住:“牡丹精油?” 许青栀笑道:“是玉颜坊的牡丹花露,安姐姐没听说过么?这花露有养肤功效的,最近很热门呢!” 安贵人的确没听过,但她不想显得自己没见识,便故作从容的笑了笑,“这个我自然听说过了。” 她没想到,许青栀还真机灵,居然没有带牡丹花,而是换成了什么牡丹精油! 安贵人有些后悔,早知道,她就不提醒这一点了! 没能坑到许青栀,还让对方讨到了赵贵妃欢心,真是堵心得很! 许青栀将安贵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嘴角掠过狡黠的笑意,接着说道:“贵妃娘娘果然如安姐姐所说的宅心仁厚,娘娘得知我的遭遇,很是心疼,还承诺说往后遇到任何委屈,都可去如意轩,娘娘会为我做主。” “这样啊,真好......”衣袖下,安贵人攥紧了手指。 这样体贴的场面话,赵贵妃都从未对她说过。 哪怕她真受了委屈,去找赵贵妃做主,对方也只会嫌弃的骂她愚蠢,不会真的为她出头! 凭什么许青栀能得到赵贵妃的善待?而自己就要备受磋磨?! 安贵人不免感到有些许心寒。 许青栀弯起眼睛:“这次都多亏了安姐姐。” 安贵人道:“都是姐妹,客气什么。妹妹此番能顺利得到贵妃娘娘庇护,回宫后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呵,等回了宫,等待你的,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安贵人如此想道。 许青栀单纯的点点头:“最重要的是有安姐姐在,我就什么也不怕了。” 安贵人感受到许青栀满满的信赖,就知道计划已经达成一半。 又走了一会儿,安贵人垂下头假装抹泪。 许青栀关切道:“安姐姐怎么了?” 安贵人摇摇头,装作欣慰又难过的样子:“没什么,就是想到妹妹既有陛下恩宠,又有贵妃娘娘庇护,而我......就没有妹妹这么命好了。” 第30章 我见过你! 许青栀一眼看穿她的意图,却还是接了话茬。 “安姐姐此话怎讲,莫不是,安姐姐也在哪受了委屈?” 安贵人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声音凄婉。 “妹妹年纪轻,又圣眷正浓时,不懂独守空房的苦楚。我若能有妹妹一半好命,也就心满意足了。” 她以为自己暗示的已经很明显。 谁知许青栀却只是同情的点了点头。 安贵人只好接着说:“我这次虽得了伴驾的机会,可陛下却从未给我一个正眼,我夜夜数着宫里的地砖过日子,一千五百六十一块砖,五百多个日夜,从未睡个好觉......” 说着,鼻头微微发酸,脸上多了几分真切的伤怀。 许青栀道:“安姐姐这么久没睡好,难怪眼袋有些重了。” 安贵人顿了一下,连忙抚上自己的脸,“真的吗?” 许青栀认真道:“对呀,脂粉都快遮不住了。” 安贵人心里一惊,又询问韶月。 韶月谨慎地点了点头,不敢撒谎:“小主,是有点。” 安贵人心想这样可不行! 她不久就要见到陛下了,必须要以最好的姿态出现! 这时,许青栀开口道:“安姐姐,我有办法。” 安贵人忙说道:“什么办法?快告诉我!”语气有些急切。 许青栀不紧不慢的从袖口中拿出一小盒药膏,说道:“不知姐姐有没有听说过玉颜坊。” “我知道,玉颜坊是最近那个很出名的胭脂铺。难不成,这是你家开的?” 许青栀莞尔道:“不错,但是这个已经卖断货了,很长一段时间都买不到,这一盒是家母留给我的。” 安贵人早就听说玉颜坊里的东西很好用,顿时两眼放光,正要伸手抢过来,就听许青栀说道: “以我跟安姐姐的关系,就便宜卖给你,只用五十两。” 原来不是免费送的啊! 安贵人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声小气鬼。 不过这点钱对安贵人不算什么,为了变美,再大的代价她都愿意付出。 安贵人当即应承下来,让韶月拿出身上所有的现银。 “我手头没有这么多现银,待我回去后,再让下人将剩下的银子送去绮梦阁。” 许青栀笑吟吟道:“好。” 她们所在的位置正好是个岔路口。 目的达成,许青栀也懒得跟她虚与委蛇,便说道:“安姐姐,我还要回去学宫规,就先不留安姐姐做客了,等得了空,妹妹再登门拜访。” 宫规不可废,肖嬷嬷被处死后,皇帝亲自指派了另一个教引嬷嬷,继续教导许青栀宫规。 许青栀又嘱咐了两句:“对了,这个香膏一定要早晚都用,并且必须要早睡,否则就没有效果了。” 安贵人认真记下。 直到许青栀走远,安贵人才后知后觉。 好像不太对劲。 她的目的还没有达成呢,怎么就放许青栀走了?而且还给对方送钱了! 难道许青栀察觉到她的意图,故意转移了话题? 不对不对。 若是察觉到了,怎会主动帮她呢? 在后宫,女人争宠最大的资本就是容貌,多少阴谋诡计都是朝人脸上招呼,巴不得对手都变得丑陋无比。 姝答应竟然会帮她提升容貌? 是许青栀对自己太自信,还是没有脑子,太愚蠢呢? 安贵人嘴角微弯,透出几分讥讽的意味。 韶月有些担忧:“小主,这个药膏不会有问题吧?” 虽说这个可能性很小,但毕竟是用在脸上的东西,必须谨慎一些,若是不小心毁了容,这辈子也就完了。 安贵人还没有完全信任许青栀,她交给韶月:“先拿去给太医查验一番吧。” 韶月恭敬的应了声是。 安贵人朝许青栀离开的方向冷冷地看了一眼,随即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这边,许青栀掂了掂手里的小荷包,像个小财迷。 白薇不解的问:“小主,您明知安贵人要分您的宠,为何还要帮她变美?” 许青栀将荷包收起来,扬起唇角说道:“我就是要她来跟我争宠。” 手里晃着一把荷花团扇,姿态慵懒从容。 白薇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奴婢知道了,小主是假装被安贵人利用,做给陛下看的!” 许青栀欣赏地看了她一眼:“聪明。” “是小主聪明。”白薇心想,看来她要学的地方还很多。 “想借我当跳板,就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不要被反噬了才好。”许青栀冷冷道。 “小主,您的手......” 白薇注意到了许青栀手上的红肿。 方才许青栀有意遮掩,就连安贵人都没注意到。 而这个烫伤,自然是拜赵贵妃所赐。 赵贵妃本性难移,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许青栀? 对方用烫过热水的茶杯让她奉茶,故意久久不接,许青栀的十根手指都被烫得通红。 倒是不严重,就是过程比较难熬。 不过这种程度的刁难,对许青栀来说不算什么。 赵贵妃的狠是摆在明面上的,与容妃的阴狠全然不同。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得事事捧着她,以她为主,满足她上位者的心态。 许青栀也是花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能从赵贵妃那里全身而退,却故意在安贵人面前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就是要让安贵人对赵贵妃不满。 许青栀又不傻,赵贵妃一看就是那种会过河拆桥的人。 等容妃倒台,赵贵妃一家独大,就是她的死期。 在这之前,她自然也要为自己谋划。 许青栀看着手上的伤,无所谓道:“没事,回去让白芷上点药就好了。” “对了,方才去如意轩,你可有发现什么?” 白薇低声道:“贵妃娘娘身边的慧心姑姑应该也是个习武之人,她气息很稳,有内力在身。其他人倒是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许青栀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主仆二人往绮梦阁走。 就在这时,许青栀步伐一顿,似乎看见了谁。 白薇本是扶着她的手,能感觉到许青栀的手骤然握紧了。 白薇顺着许青栀的目光看去,脸色微变。 真是冤家路窄。 不远处,一个穿着华丽宫装的女子正朝这边走来,行走间,步摇微微晃动,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芒。 正是宁平郡主。 许青栀下意识想躲,然而这是一条长廊,左右两边都是高墙,没有遮掩的地方,根本无处可躲。 若是此刻往回走,就太明显了。 许青栀只好硬着头皮,慢慢往前走,垂下头,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接近。 许青栀鬓角不由得冒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是见过宁平郡主的。 但她不确定宁平郡主是否还记得她。 对于这个曾经下令要杀死自己的人,许青栀内心难免产生波动。 宁平郡主风风火火的往前走,看方向是要去澜依阁。 想来是为了容妃。 宁平郡主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径直与许青栀擦身而过。 正当许青栀要松一口气时,身后传来宁平郡主傲慢的声音。 “站住。” 许青栀不得不停下。 宁平郡主盯着许青栀的背影,愈发觉得在哪见过。 她眯起双眸,眼神中透着无比锐利的锋芒。 “转过来。”一副命令的口吻。 许青栀轻轻吸了口气,镇定自若的转过身,看向宁平郡主。 宁平郡主盯着她的脸,歪了歪头,随即抬脚,一步步走近。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你是什么人?” “为何会在这里?” 一连串的问题朝许青栀砸了过来,宁平郡主神情高傲,永远一副审视、藐视他人的表情。 不等许青栀回答,宁平郡主就开口了。 “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你!” 第31章 帝王心疼了 许青栀心神一震,差点以为就要露馅了。 却见宁平郡主颇为俏皮的笑道:“你是宴会上要与本郡主敬酒的女子。” 许青栀的肩膀微微一松。 看来对方并没有认出她是顾北辰的妻子。 也是,当她还是顾北辰的女人时,宁平郡主一个正眼都没看过她,又怎会记住呢? 许青栀屈膝行了个万福礼,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妾身答应沈氏,给郡主请安。” 在大南朝,郡主的地位是高于低位妃嫔的,因此,许青栀要对宁平郡主行礼。 宁平郡主有些意外,上下扫了她一眼:“你是皇帝表哥的女人?” 许青栀轻轻应了声是。 “那本郡主怎么从未在宫里见过你?” 宁平郡主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女子。长得如此标志,若是见过,应该不会忘记。 宁平又怎会想到,许青栀就是她两个月前随口下令要杀掉的人。 许青栀微微一笑:“妾身承蒙圣恩,是陛下前几天封的答应,还未入宫。” 许青栀表现得滴水不漏。 宁平郡主略一挑眉,“哦”了一声,倒是没说什么。 许青栀只想快点离开,低眉敛目道:“不打扰郡主了,妾身告退。” 却在转身时,肩上落下了一只白皙的手,微微用力。 许青栀眸光冷了冷,转瞬又掩去。 “郡主还有事吗?” “我让你走了吗?”宁平郡主向来阴晴不定,脸上的温度说冷就冷。 “你方才明明见了本郡主,为何装作没看见?” 许青栀回过头,装无辜装得信手拈来:“郡主误会了,妾身方才没有认出是郡主,要是真看见了,又岂敢无视郡主?” 宁平郡主闻言,收回了放在许青栀肩上的手,勾唇一笑:“也是,谅你一个小答应也不敢对本郡主无礼,不过......” 许青栀一颗心又提了起来,指甲掐进掌心的肉里。 宁平郡主横行无忌,她绝不能落入对方手里。 否则以目前皇帝对她的宠爱程度,就算宁平再一次把她弄死,皇帝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宁平郡主倏地凑近,步摇在许青栀眼角余光中嚣张的晃动。 眼前之人高高在上地说道:“你没有第一时间对本郡主行礼,就是你的错。” “给我跪在这里,直到太阳下山,就当给本郡主谢罪了。” 白薇皱起眉,似乎想有所动作,却见许青栀顺从的跪了下去。 “小主......” 宁平郡主看向白薇,轻飘飘的说道:“你也跪。” 白薇盯着她,双拳紧握。 许青栀抬头看向白薇,一字未说,白薇便老实跪了。 她不能给小主惹麻烦。 “记着现在的教训,今后见了本郡主,哪怕离得很远,也要跪下行礼!” 宁平郡主白皙的面庞透着与生俱来的矜贵,一身华服流光溢彩。 她发出嚣张又轻蔑的笑声,随即转身扬长而去,衣袂飘扬。 留下许青栀和白薇跪在毒辣的烈日下。 白薇不服气道:“小主,她也太嚣张了!” 许青栀面色平静,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气,略一侧过头说:“她是被权利滋养长大,自然有嚣张的资本。宁平郡主的父亲镇国将军在战场上为救皇帝而死,母亲接受不了也随丈夫而去,宁平七岁时就父母双亡,成了孤儿。陛下对宁平郡主心中有愧,所以才一直纵容她,太后亦娇养着她。” 白薇:“难怪......” 许青栀背脊挺直,语调平和:“她让我们跪,我们就得跪,好过她到陛下那告状,说我恃宠而骄,目无尊卑。” 宁平郡主和皇帝关系亲近,不是目前的她能动摇的。 “奴婢明白了。”白薇咬了咬牙,“可是,就这样算了吗?” 白薇咽不下这口恶气。 “算了?”许青栀缓缓地笑了,“当然不。” “小主有办法了?” 跟宁平郡主硬碰硬纯属是鸡蛋碰石头,最终头破血流的只会是她。 许青栀有更好的主意。 “她显然还不知道我是帝王的宠妃,她能凭借陛下的愧疚肆意行事,随心所欲。我也能利用陛下的愧疚惩罚她。” 如果只是单纯让宁平郡主得到教训,许青栀才不满足呢,总要老店好处。 白薇担忧道:“陛下会为小主做主吗?” 许青栀抚平裙上的褶皱,嘴角轻勾,“他会的。” 说着,她抬头望着天,刺眼的太阳让她不得不将眼睛眯起来,“说不定,还能借宁平郡主晋一晋位分呢。” 大南朝妃嫔晋升制度严格,除了侍寝有功、生育子嗣、特殊贡献、家族助力、以及大封之日外,无故不得晋升。 虽然她已经侍寝,但并不是正式的侍寝,因为不在宫里,前两次都没有让敬事房记录。 回宫之后变数太多,后宫莺莺燕燕,许青栀不敢保证皇帝回去之后会待她如初。 而她的位份太低,谁都能踩上一脚,位置过于被动。 她已经等不及了,最好是回宫前就能晋升一级! 白薇一听到可以晋位分,立马就精神了,她知道许青栀一旦开口,就一定会做到。 她相信小主! ...... 避暑山庄里发生的事情都逃不过裴珩的耳目。 这也是宁平郡主会干出来的事情。 处理完政事后,原本打算去看望赵贵妃的他,又去了绮梦阁。 本以为小姑娘今日受了委屈后,见到他的第一眼,定会扑上来哭诉,要他为自己做主。 当然,她现在是他的宠妃,这点要求他自会满足。 不过他给宁平的惩罚不会太重就是了,他也希望许青栀能适可而止,不要太逼着他。 谁知,等到了绮梦阁,却见她什么事都没有似的,既没有哭诉,也没有告状,甚至半个字都没有提。 只搂着他的胳膊关心他政务忙不忙,累不累。 还说了赵贵妃不少好话。 就是不提在宁平郡主那受委屈的事情。 裴珩熟悉赵婉儿的品性,许青栀说没有在贵妃那受委屈,他是绝对不信的。 可她却不将这些委屈告诉他,为什么? 换作别的宫嫔,早就哭得梨花带雨,吵得他脑仁疼了。 可眼前的小女子却一脸笑意,满眼星光的看着自己,仿佛见到他,就已是最大的安慰。 许青栀越是极力掩饰,裴珩就越是心疼。 第32章 他没想到,许青栀爱他如此之深 终于,他忍不住拉住她柔软的小手,皱着眉道:“爱妃明明受了委屈,为何要瞒着朕?不是说将朕当做夫君,要坦诚相待吗?” 许青栀轻轻嘶了口气,“陛下,疼......” 裴珩露出疑惑的神色,他也没有用力抓着她的手啊。 似是意识到什么。 裴珩要仔细看看小女子的手。 许青栀似乎想把手缩回,男人立即沉声道:“别动。” 许青栀轻咬唇瓣,这才乖乖待着不动。 裴珩这才发现许青栀手上的烫伤,本是春葱般的玉手,指尖却泛着异常的红,似乎还有点肿了。 他竟到现在才发现,心头猛地往下一沉。 许青栀坐在一旁,声音又细又软:“不小心烫伤的,已经上过药了,不碍事。” “还要瞒着朕?”裴珩冷下脸,“你是不相信朕会为你做主吗?” 许青栀脸色苍白,可怜兮兮的说:“不是的,臣妾没有不信任陛下。” 说着,她抿了抿唇,低下头,露出雪白又脆弱的玉颈。 “娘亲曾教导臣妾,为人妻子要以丈夫为先,男人在外打拼谋生,回家是为了休息的,作为妻子要体贴丈夫的辛劳,考虑丈夫的心情。” “陛下是一国之君,为江山社稷案牍劳神,臣妾无法为陛下分忧,只能尽量不给陛下添麻烦。” “陛下怜惜臣妾,臣妾也心疼陛下,不想让陛下为了臣妾这点小事费神。” 她声音娇软,有种楚楚可怜的意味。 裴珩愣住了。 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她受了委屈,不想着自己,竟是在为他考虑......满宫妃嫔,无一人对他说过这样体贴的话。 她们只会无比贪婪,无止境的从他身上索取好处,嘴上说着关心他的话,而心里想的都是晋位分,争恩宠,虚伪至极。 就连赵贵妃也一样,虽说是他宠得她无法无天,可她极少会懂得体谅他的不易。 而眼前的女子,懂事到让人心疼! 裴珩看向许青栀的眼神变得十分复杂,内心更是五味陈杂。 久违的暖意划过心口,裴珩也忍不住动容,内心产生了一丝怜爱,上手轻抚她的脸颊。 “爱妃的事,在朕眼里亦是大事。” 换作别的妃嫔,听到皇帝对自己这么说,早就感动得泪涕横流。 许青栀却不以为意,要是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岂会舍得她在太阳底下跪一个下午? 她才不相信,他是之后才知道的呢。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当然,这种不屑的情绪她是不会表现出来的,相反,她还要装作很感动,很受宠若惊的样子。 许青栀掀起微微泛红的眼眸,恰似蒙着一层薄泪,嘴角轻轻颤抖,似是极力压抑即将决堤的情绪,极其惹人怜惜。 “陛下,您对臣妾这么好,臣妾真的很感动。” 皇帝今晚来看望她,就是来给她撑腰的,她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善解人意的女子,裴珩是万人之上的皇帝,也会希望有人真正的心疼他,爱护他。 别的妃嫔给不了的温暖,她给。 “臣妾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臣妾很珍惜,但臣妾最想要的,还是陛下龙体安康,喜乐无忧。陛下今日来看望臣妾,臣妾已经很满足了。” 果然,裴珩感动坏了,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他没想到,许青栀爱他如此之深。 “爱妃如此爱重朕,朕心甚慰。” 在裴珩看不到的地方,许青栀嘴角轻勾。 想到许青栀还有伤在身,裴珩压着眉眼,沉声道:“来人,宣太医!” 很快,太医院的人便赶来了。 太医给许青栀看了手上的伤,眉头紧皱。 裴珩坐在一旁,问道:“怎么样,可严重?” 太医弯腰作揖,恭敬道:“回禀陛下,姝小主的伤不算严重,敷药七天即可,就是......” 裴珩:“就是什么?” 太医:“就是耽搁了太久,小主皮肤白嫩,手指可能会留疤。” 白薇此时跪下说道:“陛下,小主从贵妃娘娘那里出来后,本是要直接赶回绮梦阁的,不料却在半路遇上宁平郡主……” “白薇,多话!”许青栀不悦地呵斥了一句。 白薇小脸倔强:“小主受了那么多委屈,奴婢实在看不过去,就算小主要责罚奴婢,奴婢也要告诉陛下!” 许青栀看似生气了。 裴珩抬手:“无妨,让她说。” 于是白薇便将许青栀白天遭遇的事都说给帝王听。 她果然在赵贵妃那也受了委屈。 裴珩剑眉紧蹙,没人能看出他在想些什么。 许青栀让白薇退下,轻轻拽了拽男人的衣袖。 “陛下,臣妾的手要变丑了。“ 裴珩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看向太医,沉声道:“拿你们太医院最好的药来给姝答应医治,一点疤痕都不准留下!否则提头来见!” 太医惶恐道:“微臣遵旨!” 今天许青栀跪了一下午,膝盖上也有伤,太医望闻问切后,除了开口服的药,还有外敷的药。 “小主这几日注意休息,少走路,才能恢复得快。”太医嘱咐完,一脸汗流浃背的提着药箱走了。 晚上,裴珩留在了绮梦阁。 屏退宫人后,皇帝要亲自给许青栀的膝盖上药。 绮梦阁上下的宫人,还有外头候着的王公公,得知皇帝要亲自给许青栀上药,都满脸不可置信。 尤其是王公公,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伺候了陛下那么久,从未见陛下亲自动手为妃子做过什么,从来都是妃嫔伺候陛下,陛下躺着享受。 像眼下这种情况,真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哪怕是赵贵妃,也没有这样的殊荣啊! 王公公心想,这姝答应真不得了,今后绝不能得罪了! 内室的软塌上。 许青栀露出一双修长纤细的美腿,放在男人的腿上。 男人垂着眼,用手掌的温度化开伤药,小心翼翼的涂抹在伤口处。 许青栀第一次这样认真看着他。 裴珩的眉眼有三分像谢太妃,俊美不失威严,真是一副极好的相貌。 烛光下,二人脸上都有温情,仿佛一对真正的凡间夫妻。 看着高高在上的帝王为自己低头,许青栀是感动的。 但感动过后,她就迅速冷静了。 裴珩之所以这样做,是心中有愧,是在安抚她。因为皇帝可以处置宁平郡主,却不能动赵贵妃。 教训宁平,就像兄长教训不懂事的妹妹,无需顾忌太多,但赵贵妃不一样。 赵家是他亲手扶持,用来抗衡镇国公府的。 若是他因为许青栀去惩治贵妃,赵家难免会有情绪。 裴珩是帝王,要考虑的东西太多,心疼归心疼,却不能没有理智。 许青栀早就明白这一点,她本就没打算让裴珩替她收拾赵贵妃,毕竟她才假意归顺赵贵妃,当然不能破坏这层关系了。 她的目的,只为了让裴珩对她产生愧疚,这样才能换来更多的好处! 许青栀很清醒,皇帝只是她往上爬的工具,她绝不会对工具人产生任何感情! 裴珩不知许青栀心里所想,他看着眼前的一双美腿,膝盖上的伤痕就像美玉产生了瑕疵,碍眼得很,不由得皱起眉。 心里对宁平郡主更加不满。 他这几年,的确太惯着她了,是该好好管教! 第33章 许青栀晋升为常在 这一晚,皇帝和许青栀什么都没做,纯睡觉。 睡前,皇帝搂着许青栀,眼里闪过一丝愧疚,温声道:“朕没有保护好你,是朕食言了。” 许青栀善解人意道:“臣妾没事,陛下忙于政务,自然不能每时每刻都看着臣妾,有所疏忽也很正常。只要陛下念着臣妾,臣妾受点委屈不算什么。” 裴珩再一次感叹许青栀的懂事。 他心软得一塌糊涂,搂紧了怀中的小女子,缓声道:“朝局不稳,朕现在还不好处置赵贵妃,但朕向你保证,今后绝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许青栀面上一脸信赖,心里却完全没有当回事。 类似的承诺皇帝不知道对多少个女人说过,包括不少进了冷宫的妃子。 帝王向来随心所欲,多情又无情,爱你时恨不得将全天下都给你,不爱时便是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有丝毫动容,甚至想不起你是哪号人物。 当然,全天下的男人,都差不多。 她要是信了,就是白死一回了! 许青栀表现得很通情达理,温柔体贴,脑袋靠在男人的胸膛,一脸柔情蜜意。 “臣妾明白,陛下的心意,臣妾感受到了,已经不觉得委屈了。” 裴珩宠过那么多女人,极少有宠妃会理解他的不易,多是会耍小性子的。唯有怀中的小女子,哪怕受委屈,也不会恃宠而骄。 裴珩对许青栀越发喜爱。 “朕一直想问,爱妃身上为何这么香?” 许青栀抬起素手,柔媚一笑,“臣妾从前就习惯每日用花露涂抹肌肤,这花露便是花之精华,里面主要是栀子花,其次还有少量的茉莉、依兰等花卉......” “原来如此。”裴珩嗅着她身上的幽香,“难怪爱妃的味道如此独特。” 许青栀没说的是,里面还有不少麝香。 ...... 一整晚,皇帝都将许青栀搂在怀里睡,起床时手臂都麻了,太医又来了一趟。 诊断过后,太医恭敬道:“陛下身子并无大碍,只是长时间不活动,血液不流通导致的。” 许青栀羞红着脸,假装在吃点心。 裴珩看了她一眼,嘴角上扬,眼神带着几分宠溺。 太医识趣的提着药箱退下。 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裴珩缓缓俯下身,一手撑在许青栀身旁的小桌上,幽暗的瞳仁直勾勾盯着眼前的小女子,目光充满了侵略性。 两人距离之近,仿佛那股龙涎香要化作天罗地网,把许青栀牢牢困住。 男人总是在早上的时候精力旺盛。 许青栀莫名有一种裴珩要将她吃抹干净的错觉。 成人之间,无需多言,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许青栀又红了脸,“陛下说了会怜惜臣妾的......” 她自然可以忍着伤痛,迎合帝王,但是一味的迎合妥协,并不会让帝王珍惜。 她要进退得宜,适当吊着他的胃口。 听到许青栀说的话,裴珩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 其实他自己也很意外。 他从不是贪恋女色的人,可这小女子的身子,一旦尝过,就有种食髓知味的感觉。 但他作为帝王,是不会将心里的想法表现出来的,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朕是想说,这点心你就光顾着自己吃?” 许青栀知道他在挽尊,也不揭穿,娇嗔地看他一眼,将桂花糕喂进皇帝嘴里, “陛下想吃什么没有,光惦记臣妾手里的点心。” 她娇俏可爱的样子,十分鲜活,这也是裴珩喜欢的地方。 裴珩用指节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宠溺道:“怎么,绮梦阁的点心不够你吃?” 许青栀闻言把点心放下,转到一边,嘀嘀咕咕:“臣妾才没有那么贪吃呢。” 裴珩被她逗笑了,轻笑出声。 裴珩还穿着明黄的里衣,五爪金龙在金色祥云中腾起,栩栩如生,尽显尊贵。 “让臣妾为陛下更衣吧。”许青栀没有忘记规矩。 裴珩却贴心道:“爱妃手上有伤,这种事让宫女来做就好了,还有,腿脚不便就乖乖坐着。” 说着,倏地凑近许青栀的耳畔,嗓音磁性,低声道:“尽快养好腿伤,朕才能跟爱妃欢愉。” “陛下!”许青栀推了推他的胸膛,羞红着脸躲开了。 裴珩就喜欢她这幅风情不自知的模样。 宫女伺候裴珩穿衣,许青栀也乐得清闲,坐在一旁吃水果。 看似悠然自得,其实小心思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裴珩穿戴整齐后,将周公公唤了进来。 周公公和王公公,一个是掌印太监,一个是御前总管,两人都是一同跟在皇帝身边伺候。 听到皇帝吩咐,周公公恭恭敬敬上前,微微弯腰。 “奴才在。陛下有何吩咐?” 裴珩看了眼还在小口小口吃葡萄的许青栀,开口道:“传朕旨意,沈氏温和敦厚,端庄有礼,甚合朕心意,今封为姝常在,回宫后居延禧宫。” 常在是正七品,虽然位份不高,但至少比最末流的答应要好。 而且许青栀还是有封号的常在,比普通的常在高半级。 最主要的是,她是他宠爱的女人,往后谁想欺负她,都得掂量掂量! 只见许青栀抬起头,一脸错愕的看着皇帝,似是不敢相信惊喜来得这么快,又有着恰到好处的感动。 裴珩眼里划过一抹笑意,很满意她的表情。 但紧接着,却见她皱了眉。 “怎么,不高兴?” “不是,臣妾很高兴,可......”许青栀面露犹豫:“可是,陛下,这好像不合规矩吧。” 裴珩含笑道:“朕已经让敬事房记录下来,就当昨夜是你第一次侍寝。” 嫔位之下,侍寝过后的新人,都能提升一级。 许青栀眨了眨眼:“但是,臣妾还没有学完宫规呢......” 这个小女子,怎么比他还看重规矩了? 裴珩有些无奈,又颇为欣慰。 即便如此得宠,也没有得意忘形,这般纯洁的心性难能可贵,若是她能一直保持单纯的初心,不会在权利中迷失自我,那么他会一直宠爱她。 除了后位,他会给她想要的一切。 “周公公都告诉朕了,你的宫规学得很好,没必要再学了。” 这是裴珩的好意,许青栀也不扭捏,欣喜接受:“臣妾谢陛下恩典!” 裴珩没让她跪,双手握着她的手臂说道:“朕向你保证,不会再让昨天的事情发生了。” “在你腿伤未愈前,朕允许你不必向任何人下跪,包括朕在内。” 看来昨晚的表现,的确感动到了这位高高在上、铁石心肠的帝王。 许青栀柔柔道:“谢陛下。”她垂下眼,眼里闪过一抹精芒。 她的方向走对了! 在内室伺候的白芷和白薇见状,脸上的高兴藏也藏不住。 白薇崇拜的看着自家小主。 不愧是小主,手段高明啊!! 皇帝走后不久,就传来了宁平郡主被禁足一个月的消息。 第34章 宁平郡主被处置 禁足一个月不是多严重的惩罚,但这还是头一回,宁平郡主被皇帝责罚。 单是这一点,这就足够震惊众人! 皇帝是为了姝答应......不,应该是姝常在了。 皇帝为了她,责罚了一直最疼爱的妹妹,而且还迅速给许青栀晋了位份,这便是在间接告诉暗中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许青栀,有天子护着。 小德子曾在御前伺候,干爹又是周公公,巴结他的宫人很多,到处都有点关系,随随便便就打听到了关于宁平郡主的消息。 “小主,据说宁平郡主听说了肖嬷嬷的事,知道跟您有关系,就冲去了慎德堂,说您是狐媚惑主,红颜祸水,要陛下惩治您,结果您猜怎么着......” 许青栀呷了口茶,笑而不语。 小德子幸灾乐祸道:“宁平郡主一提起您,就被陛下呵斥跪下,郡主不服,还提到了太后,结果陛下龙颜大怒,劈头盖脸将她一顿骂,还让人把她赶出了摘星阁!“ 众所周知,避暑山庄的摘星阁是专门为宁平郡主建造的,地面由黄金铺就而成,墙上满是珠宝玉石,更有传言,一个摘星阁能抵一座城的财富! 作为摘星阁主人的宁平郡主,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当天在御前伺候的小太监,目睹了宁平郡主被皇帝教训的全过程。 小德子像说书一样告诉了许青栀,很有画面感。 许青栀仿佛看到了宁平郡主被皇帝斥责时委屈又愤怒的表情。 “......就这样,陛下下旨,让宁平郡主回郡王府闭门思过,还要手抄女德女训两百遍。” 小德子说完了,许青栀赏了他一个小荷包。 小德子高兴的接下后,便退了出去。 许青栀知道小德子打听消息很有一手,但他毕竟曾是皇帝跟前的人,有些事有些话,万一传到皇帝耳朵里,就不好了。 所以许青栀对小德子还是有所防备的。 “小主,不愧是您,算无遗漏!” 方才小德子汇报消息时,白薇也在一旁听着,心口的郁气总算抚平了些。 许青栀微微一笑,“恶人总会有恶报的。” 宁平郡主这下定是恨极了她,不过许青栀并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 澜依阁。 明玉看向还在悠闲修剪花枝的容妃,急切道:“娘娘,那个姝常在狐媚惑主,风头都快盖过您了,您就一点也不着急吗?!” 容妃蛰伏已久,这次复宠计划本来万无一失,他们想过最有可能坏事的人是死敌赵贵妃,再不济也是其他妃子。 结果怎么都没想到,竟是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黄毛丫头! 想到自家娘娘本来已经顺利复宠,却被一个新人坏了事,还失去了统摄六宫的权利,明玉就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许青栀撕碎。 反观容妃,神色依旧很淡。 她看得比明玉透彻。 皇帝夺走她的权利,是在借机敲打镇国公府,并不是为了一个女人。 皇帝在警告镇国公府。 越是这种时候,她越要稳住心态。 容妃是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人,这点挫折对她而言不算什么,只要镇国公府一天不倒台,她的地位就无法被撼动。 容妃手握剪刀,剪断一朵快要枯萎的娇花,拿在手里轻嗅。 幽幽道:“花无百日红,她风头越盛,凋零得就越快。不必本宫出手,自会有人收拾她。” “眼下姝常在正受宠,若是出了事,陛下说不定会追查到底,而本宫是唯一和她有过节的人,陛下会最先怀疑到本宫身上。” “本宫当然不能动手了。” 明玉担忧道:“奴婢明白,但她若是成长为第二个赵贵妃呢?” 容妃揉碎手里的娇花,嗤笑道:“你太高估她了。那个狐媚子再怎么得宠,都不可能取代赵贵妃在皇帝心里的位置,你可知,是为什么?” 明玉不解道:“是因为陛下最喜欢贵妃?” 容妃摇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是因为,赵贵妃的眉眼长得很像那位过世的王妃。” 裴珩还是七皇子时,有一位正妃,名叫柳依依。与裴珩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也是他的白月光。 可惜,这位白月光没能等到裴珩登基,就香消玉殒了,否则帝后之位,又岂会空悬如此之久? 如果说世间有哪个女子曾走进裴珩的心,那就是她了。 赵贵妃怕是自己都不知道,她得宠的最大原因,就是因为与裴珩的白月光有三分相似。 “只是眉眼有三分相似,便盛宠不衰。”容妃冷笑一声,眼中的神色不知是嘲讽还是悲哀。 明玉跟在容妃身边时,柳依依已经是一座牌位了,因此没有见过那位传闻中的正妃。 而且裴珩将柳依依保护得极好。 “原来是这样啊。”明玉唏嘘道。 “赵贵妃如果知道真相,定是会气疯吧?” 容妃淡淡道:“那又如何,那人都已经是一具尸骨了,根本威胁不到赵婉儿。” “本宫如此说,便是告诉你,只要赵婉儿在一天,姝常在就只是普通的宠妃,长久不了。” “本宫最大的敌人,依旧是赵婉儿。” 明玉低下头,一脸受教:“奴婢明白了。” 宫女上前给容妃净手,仔仔细细的擦干净,容妃温婉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疲惫之态。 “本宫乏了,让她们先斗吧。” 许青栀害死肖嬷嬷的事,她不会就这么算了。等风头过去,被她找到机会,定会让许青栀永世不能翻身! ...... 如意轩。 赵贵妃坐在软塌上,面色冷若冰霜,砸碎了许青栀送她的牡丹花露。 “陛下已经好几天没来看本宫了,本宫涂再多又有什么用!” 显然,赵贵妃是对许青栀有意见了。 慧心在内心叹一口气,安抚道:“姝常在得宠,这不正说明了,娘娘招揽到了一个有用之人吗?” 赵贵妃自然明白。 可是她就是不高兴! 一想到帝王和别的女人亲近恩爱,她就恨不得杀过去! 慧心眼珠子一转,伏在赵贵妃腿上说道:“娘娘,奴婢有个一箭双雕的法子。” 赵贵妃不耐烦道:“什么一箭双雕?” 慧心一字一句道:“杀了姝常在,嫁祸容妃!” 赵贵妃眼睛一亮,眼珠子转了转,似乎在思考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不过娘娘,眼下不是个好时机,娘娘得多忍耐一些时日。”慧心说道。 “又是为何?”赵贵妃柳眉一蹙。 慧心耐心的解释道:“姝常在虽得宠,但火候还不够,陛下目前只是对她感兴趣,还没真正上心呢,倘若这个时候杀了她,陛下可不一定会为了她将容妃打入冷宫。” 赵贵妃深吸一口气,眼神相当危险,“你是说,要本宫容忍她占据陛下心里的那点位置吗?” 慧心认真道:“娘娘,欲成大事,必须懂得隐忍。” “而且,姝常在若是成长起来,也能成为娘娘手里的一把利器!” 终于,赵贵妃被说动了。 “好,为了夺得凤位,本宫就允许她风光一段时间!” ...... “小主,陛下来看您,您为何要将陛下推出去啊?” 白芷很不理解。 哪有妃嫔主动把皇帝推走的。 许青栀不紧不慢的取下发钗,耳饰,开口道:“这几日我的风头太盛,只怕是成为了妃嫔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赵贵妃定是对我更加不满,再过不久就要回宫,我不希望出任何意外。” 皇帝今晚照常来看她,许青栀却借口身体不适,没有让皇帝留宿。 一来是要维持裴珩对她的新鲜感,二来是减弱自己的风头。 据说皇帝离开绮梦阁后,就被如意轩的宫女叫走了,然后再也没从如意轩出来。 这也是许青栀所希望的。 “告诉绮梦阁其他宫人,这几天都警惕着些,我们没事也别出去了,免得节外生枝。” 白芷应了声“是”,就下去传达许青栀的命令了。 不一会儿,白薇脸色严肃,快步走了进来,在许青栀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小主,有个陌生的小太监在绮梦阁外鬼鬼祟祟的......要抓过来吗?” 第35章 按兵不动 那些还没有露面的妃嫔,终于要按捺不住了么? 许青栀道:“不抓,你仔细盯着,看他想做什么,另外,查查他是谁的人。” 白薇点了点头,“是。” 说完便出去办事了。 想了想,许青栀唤了白芷过来,问了外面的宫人这两天可有什么异样。 白芷答道:“回小主,目前来看,他们几个都很老实,奴试探了几次,故意给他们触碰小主贴身衣物,还有吃食,但他们什么都没做。” 许青栀微微颔首,看白芷的表情似乎已经信任了新来的宫人,但她可没那么容易轻信外人。 小德子和小周子曾是皇帝跟前的内侍,除了可能是皇帝的眼线外,不太可能是其他妃嫔的人。 灵鹊、灵燕、灵莺是内务府送来的,虽说按当时的情况,容妃来不及塞人进来,但谁也无法保证她们三个之后不会有问题。 “现在没问题,不代表以后没问题,不要掉以轻心。”许青栀敲打了一句。 白芷意识到自己想的还是太过浅显,立即正色起来,“是,奴婢明白了。” 许青栀吩咐道:“这几天多盯着外面的宫人,注意看他们都跟谁有接触,尤其是内务府送来的那三个宫女,如果有问题,这几天该露出马脚了。” 白芷当即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奴婢一定盯紧他们!” 翌日。 按照常在的规格,内务府又送来了一名小太监,名叫小顺子。 许青栀有意教白芷做事,便将敲打新人的活交给她干,自己则慵懒的坐在主位喝茶。 小顺子第一次见到皇帝的新宠妃,见对方虽不说话,但颇具威严,不是什么小白兔,心里不禁对这新主子更加尊敬。 白芷对小顺子一番恩威并施后,小顺子当即跪下表忠心。 “奴才小顺子,定当全心全意伺候好姝小主,愿为小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一切以小主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咚!咚!咚! 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许青栀终于开口:“你可有什么长处?” 小顺子听到新主子温柔动人的声音,没有抬头,而是伏在地上回答:“回小主,奴才没什么大本事,就是会一些园艺方面的技巧,懂得花木种植和养护。实不相瞒,避暑山庄里的御花园就有绝大部分是奴才修剪的。” 许青栀心思一动,这是个人才啊! 白芷和白薇虽是她的心腹,但什么事都交给她们干,的确不够用,是要开始培养能真正为她所用的人了! 许青栀没有将惊喜表现出来,面色淡然道:“既如此,绮梦阁外的花草就交给你了,好好打理,让我看看你的本事。若做得好,重重有赏。” 皇帝觉得绮梦阁外的院子过于冷清,就在今早命人送来了十几盆鲜花,有栀子花、茉莉、百合等,都是寓意品性高洁的花卉。 有鲜花装点,绮梦阁也不再似最初那般萧条冷寂,多了许多色彩,娇艳欲滴。 御赐之物固然是好的,却要小心维护。鲜花一旦照料不好,就会凋零得极快。 许青栀自然希望那些花卉能盛开得久一点。 小顺子拍拍胸脯保证,“小主放心,奴才一定将那些鲜花照顾得很好!” 许青栀嗯了一声,“退下吧。” “奴才告退。” 小顺子领命退下后,白芷说道:“小主,您觉得小顺子有可能是别人安插进来的吗?” 许青栀抿了口茶,“不好说。” “如果是我,我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安插眼线。因为任何受宠的宫嫔,都会警惕新来的宫人,这并不利于行动。” 白芷似懂非懂,“那我们还要警惕小顺子吗?” 许青栀道:“当然要了,毕竟刚才只是我的个人想法,保不齐有人想要富贵险中求。总之往后不管是新人还是旧人,都要时刻保持警惕心。” 白芷点点头:“奴婢明白了!” 不一会儿,白薇进来了。 “小主,查到了。”白薇低声道,“昨晚那个太监名为小刘子,是丽嫔宫里的人。” “丽嫔?”许青栀琢磨片刻。 据说丽嫔曾是潜邸伺候帝王的旧人。 许青栀在宴会上时见过一面。 丽嫔也是位有封号的娘娘。 其人长相柔美,端庄秀丽,一席月白罗纱裙,如娇滴滴的水仙,没有什么攻击性。 座位离帝王还挺近,可见陛下对丽嫔也是颇有好感的。 许青栀没有跟丽嫔打过交道,并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许青栀道:“还有别的发现吗?” 白薇先是往外看了一眼,然后凑到许青栀耳边轻声道:“小刘子跟灵鹊曾经是相好,昨晚我发现......” 宫廷规矩森严,严禁太监和宫女有任何私情或者越轨的行为,一旦被发现,往往会受到严厉的惩罚,杖责、发配辛者库、甚至当场处死! 主子也会落得个管教不严的罪名。 许青栀手搭在扶手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若有所思。 她不认为丽嫔只是想让她名声有损,毕竟小刘子和灵鹊的私情若是被揭露,丽嫔也有过错。 而且皇帝正对她感兴趣的时候,这点罪名无法给她带来实质性的打击。 看来丽嫔是想利用灵鹊做些什么。 不过,到底是丽嫔想对付她,还是背后另有其人,也说不准。 “......就是这样,小刘子来找灵鹊复合,灵鹊同意了,但是那小刘子还没表明真正的目的,就走了,暂时还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白薇说完后,直起身,静候在一旁,等许青栀拿主意。 许青栀还是那句话:“先按兵不动,切莫打草惊蛇,看看他想做什么。” “对了,暗中跟灵莺和灵燕说,谁先发现异常,立了功,就能来内殿伺候。” 白芷应了声是,就下去办了。 接下来,许青栀把小德子叫了进来。 “小德子,我问你,丽嫔在宫中可有树敌?” 小德子虽然不明白主子为何突然问这个,但还是老实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丽嫔娘娘和昭嫔娘娘一直不对付,刚来避暑山庄的时候,她们就在御花园产生了争执,似乎闹得挺大,还是容妃娘娘出面摆平的。” 昭嫔和丽嫔有仇。 许青栀留了个心眼。 “好,我知道了,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小德子刚走,如意轩那边就来人了。 来人是赵贵妃身边的苏公公,还有两名小太监。 苏公公一脸笑意:“奴才见过姝常在,今早陛下赏了娘娘几盆牡丹,还有两个西域进贡的螺子黛,娘娘分出了一盆牡丹,还有一个螺子黛,特命奴才送来给小主。” 第36章 有人想要许青栀的命 怕许青栀不知道螺子黛的珍贵,苏公公特地解释: “这个螺子黛极其珍稀,满宫只有五个,其中三个都在太后娘娘那里,剩下两个,陛下赏给了贵妃娘娘。” “娘娘又分出一个给小主,可见娘娘对小主很是器重啊!” 许青栀受宠若惊道:“这太贵重了,又是陛下赏给娘娘的,我怎么能收呢。” 苏公公堆满笑容,看起来十分油腻,充满讨好,眼里却有一闪而过的犀利。 “小主就收下吧,不然奴才也不好回去给娘娘交差。小主唯有收下,才不会辜负贵妃娘娘的一片心意啊。” 说着,他上前两步,低声道:“娘娘对小主的花露很满意,若是小主还能拿出不少这种好东西,为娘娘固宠,往后必不会亏待了小主,娘娘身边定有小主一席之地!” 许青栀重重点头,万分感激道:“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贵妃娘娘却肯将陛下的恩宠分给我,还是如此贵重的礼物,还请公公替我跟娘娘说,我一定不会辜负娘娘的期望。” “等娘娘得空,我定会亲自上门谢恩!” 苏公公闻言,一副孺子可教的眼神看着许青栀,“奴才会传达小主的意思的,没什么事,那奴才便告退了。” 许青栀亲自将苏公公送到了门口,很是客气。 苏公公似乎也早就习惯被其他妃嫔恭敬对待,没有拒绝。 望着一行人扬长而去,许青栀收回目光,眼里的温度渐渐变冷。 “小主,这盆牡丹,还有螺子黛要如何处置?” 白芷询问道:“小主,这些东西可要收起来?” 许青栀道:“牡丹摆在最显眼的地方,螺子黛这么珍贵的东西,束之高阁多可惜,你检查过后没问题,就放在妆匣里。” 赵贵妃送的东西,她当然要用了,否则岂不是浪费了贵妃娘娘的一片“心意”呢? 接下来,绮梦阁渡过了一段较为平静的时光。 小刘子来找灵鹊私会过两次,白薇坐在墙头偷听,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就是隔夜饭都快被恶心出来了。 皇帝自打去了赵贵妃那,就不再来绮梦阁了,渐渐的就有传言,许青栀就要失宠了。 随着皇帝久不来绮梦阁,御膳房给绮梦阁的规格恢复了正常,菜品明显少了几种。 送菜的小太监也变得拖沓了。 宫里惯是会捧高踩低的人,许青栀早已看透。 终于,就在回宫的前两天,许久不曾出现了小刘子,又来了。 “什么,你可以进内殿伺候了?” 月黑风高夜,绮梦阁外面的高墙下,小刘子激动地握住了灵鹊的肩膀。 灵鹊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害羞,微微低着头说:“是呀,姝小主觉得我做事麻利,前几天就允许我进内殿了,白芷姐姐也很器重我,要栽培我呢!” 说这句话时,灵鹊还有几分骄傲。 毕竟灵燕和灵莺都还没有能进内殿呢。 小刘子没说话,眼里闪过异色。 灵鹊抱怨道:“你这几日都没来找我,是太忙了吗?” 小刘子有些敷衍的安抚道:“是挺忙的,这不,今晚一得空就来找你了吗,我的小心肝~” 灵鹊又笑了起来。 白薇又想吐了。 小刘子望向四周,有点担忧道:“好了,你快回去吧,离开久了要是被发现就不好了。” 灵鹊抱着小刘子手不放,舍不得道:“没事,绮梦阁的规矩很松的,她们也很信任我,我出来一下没关系的。” 小刘子闻言便放心了,露出一口白牙笑了笑,对灵鹊的态度更加温柔殷勤。 说了好些酸掉牙的情话后,小刘子跟灵鹊约定,明晚还在这里私会。 灵鹊一脸甜蜜的回了绮梦阁的耳房睡下。 她并没有发现,左右两边的灵莺和灵燕,都缓缓睁开眼,扭头看向她,那灼热的眼神,仿佛在看着一件大功勋。 ...... 第二天,灵鹊照常要去内殿伺候,却刚好碰见了从内殿出来的灵莺,她顿时有些警惕。 难道灵莺也可以进入内殿了? 灵鹊莫名产生了危机感,这几天她享受了当大宫女的感受,并不希望有人抢走她的殊荣,哪怕这个人是关系要好的朋友! 灵莺主动解释道:“白芷姐姐病了,让我帮她去拿小主换洗的衣物。” “白芷姐姐生病了?”灵鹊眼珠一转。 灵莺点点头:“是啊,昨夜着凉了吧,染了风寒,怕传给小主。” “这样啊。” 灵鹊心想太好了,白芷生病了,那她能在小主面前表现的机会就更多了! “哦,那这个交给我吧,反正你又不能进内殿伺候,还是我来比较好。” 灵鹊直接抢走了灵莺手上的衣物,也不顾及灵莺的感受,抱着衣服扭头就走。 灵莺没有拦着,看着灵鹊得意洋洋的离开,撇了撇嘴。 到了晚上,灵鹊和小刘子又在老地方私会。 温存一番后,小刘子道明来意:“灵鹊,你想不想去丽嫔娘娘那做事?” 灵鹊愣了愣,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这怎么行,姝常在正是重用我的时候......” “灵鹊,你听我说。” 小刘子循循善诱道:“在一个常在身边做事有什么前途,而且你没听说吗,陛下对姝常在的新鲜感已经过去了,她就快失宠了。一个低位妃嫔若是失宠,你们做下人的日子也很难熬。” 灵鹊面露犹豫之色,“可是......” 看见灵鹊动摇了,小刘子握着她的手,无比温柔:“不如去丽嫔娘娘那里,跟我一起,好吗?” 灵鹊道:“可我已经被分派到姝常在这里做事了,丽嫔娘娘是一宫之主,怎么可能会愿意收留我呢?这也不是我想去就能去的啊。” 小刘子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什么,放到了灵鹊手里。 灵鹊疑惑道:“这是什么?” “明日就是赏菊宴,你找机会洒在姝常在的衣物上,尽量洒多一点。放心,不会伤及性命,只是痒痒粉而已。” 灵鹊一听是要害人,立马就生出了退缩之意。 “我不敢!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仿佛是什么烫手山芋,灵鹊丢了回去。 “你拿回去,我不干!”说着就要扭头回去。 小刘子有些急了,抓着灵鹊的手不放,“灵鹊,姝常在已经失宠,你得为自己打算,我都是为了你好啊。” “别怕,这个药粉太医院查不出来,就算出了什么事,丽嫔娘娘都会保住你的,否则她不也遭殃了吗?” 灵鹊咬着唇,犹豫不定。 小刘子把东西塞回她手里,“你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办好这件事,让丽嫔娘娘看到你的能力和忠心,那样你就能成为咸福宫的大宫女,岂不是比现在还要风光无数倍?” “这个药粉,太医院真的查不出来吗?”灵鹊问。 “丽嫔娘娘做事,岂会留尾巴呢,放心,查不出来!” 灵鹊思虑再三,还是抵抗不住诱惑,答应了下来。 小刘子心里松了口气,欣慰道:“灵鹊,我都是为了你好,好好办,明天就看你的了。事成之后,我们都会高人一等的!” 灵鹊感动不已。 回了屋子,灵鹊趁大家都还在睡觉,把药粉悄悄藏进了自己的匣子里收好,然后躺回了床上,目光坚定。 灵鹊不知道的是,当晚这个东西就被呈到了许青栀面前。 称病休息的白芷好端端站在许青栀面前,手指小心谨慎的沾了点药粉,低头嗅了嗅,登时脸色一变。 “小主别碰,此乃烬骨粉,十分致命!” 许青栀皱了皱眉,“怎么说?是毒药吗?” 白芷愤恨道:“差不多,但是比毒药还可恶,这烬骨粉一旦接触到阳光,就会迅速发生自燃!” 许青栀冷笑一声:“原来背后之人,是想要我的性命啊。” 白芷:“丽嫔好阴毒的手段!” 白薇眼里闪过杀气,“奴婢这就去把那个卖主求荣的东西抓过来!” 第37章 赏菊宴来者不善 “先别打草惊蛇,这件事不是丽嫔所为,我们不能着了他人的道。” 许青栀一发话,白薇就冷静下来了。 白芷不解道:“小刘子不是丽嫔的人吗?” 许青栀躺在美人榻上,勾了勾唇,“正因所有人都知道小刘子是丽嫔的人,我才觉得这件事是丽嫔做的可能性并不大,因为杀死宫嫔这个罪名太严重了,聪明人都不会冒这个险。” 赏菊宴所有的妃嫔都会来参加,因为帝王也在,不但如此,还会有一些大臣参与其中。 大庭广众,又是天子眼皮底下,烧死一个活生生的宫嫔,皇帝一定勃然大怒,派人着手调查。 这个阴谋手段拙劣,灵鹊被揪出来并不难。 然后就会牵扯出小刘子,小刘子是丽嫔的人,那么矛头就会全部都指向丽嫔。 杀了她,对丽嫔没有任何好处,弊大于利。 许青栀相信,能混到嫔位的人,不会是蠢人。 “更何况,我和丽嫔连见都没见过,她犯不着非要弄死我,而且这些日子外面都在传我已经失宠,她没有理由对我下死手。” 许青栀幽幽一笑:“怕是神仙打架,拿我当下酒菜呢。” 白芷在许青栀身边耳濡目染,也学会思考了,当即开口道: “小主是怀疑跟丽嫔有仇的昭嫔。昭嫔想要利用小主,栽赃陷害丽嫔?” 许青栀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不错......” 但话音一转,说道:“但昭嫔能想到我,也不简单,因为最想让我死的人,是容妃。” 白芷没想到这么深的层面,感叹道:“这里面还有容妃的手笔啊!” 许青栀也没有笃定,只是合理猜测。 毕竟这么可怕的毒药,一般人还没门路呢。 白薇知道许青栀有一定有了主意,便问道:“小主,您打算怎么做?” 许青栀笑得狡黠:“把药粉掉包放回原处,再把真正的毒粉洒在灵鹊身上,明天让灵鹊来伺候我,我们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至于到底是谁要害我,明天就能知道了。” ** 转眼到了第二天。 灵鹊正想找机会接近许青栀,就得了吩咐,要去内殿伺候主子更衣。 灵鹊压下内心的忐忑和喜悦,进了内殿伺候。 她发现里面只有白薇在给许青栀梳妆,于是胆子便大了起来。 很快,许青栀挑了一件月白色的宫装,随后灵鹊借口要去屏风后熨烫衣服,趁这个间隙,她将准备多时的药粉均匀的洒在宫装上面...... 洒药粉的时候,灵鹊嗅到一股香味,感觉有点奇怪。 这个痒痒粉是有味道的吗? 灵鹊顿时有些慌了,她担心痒痒粉的味道会引起许青栀的怀疑。 不过做都做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灵鹊战战兢兢的将衣服拿给白薇,发现白薇神色如常,也没有询问什么,许青栀也一样。 灵鹊便松了口气,站在屏风旁等着。 她在心中想道:“姝小主,你也别怪我,人都是想往上爬的,谁让你不争气呢。大不了以后,我成为了咸福宫的大宫女,再关照你们一些。” 此时的灵鹊还不知道,今日就是她的死期。 不一会儿,一个如纯白栀子花的美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不知是不是妆容的原因,许青栀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灵鹊忍不住说道:“这是小主第一次正式出现在宫嫔们面前,打扮得如此素净,岂不是要淹没在那些靓丽的妃子中了?” 还有一句话,灵鹊没有说,小主本就被陛下冷落了,还不花点心思打扮,陛下又怎会看到小主呢? 白薇不悦地看向她:“多嘴,出去。” 许青栀也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她自然不会将自己的打算解释给一个叛徒听。 灵鹊被赶到外面,感到十分委屈。 不由得生出一丝怨气,心头那点愧疚也都散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许青栀会要求她一起去赏菊宴。 灵鹊心想,亲眼看到许青栀出丑也不错。 这次赏菊宴,许青栀只带了白薇和灵鹊。 穿戴整齐后,前往赏菊宴。 早晨下了点雨,乌云还未尽退,太阳没出来,空气比前几日凉爽,很是宜人。 赏菊宴举办在皇家园林,同样在避暑山庄内,赏的是夏菊。 赏菊宴十分热闹,身穿玄色龙袍的帝王走在最前面,被众人簇拥,四周是五彩斑斓的菊花,肆意绽放。 帝王的妃嫔们身在其中,恰似百花齐放,争奇斗艳,更加赏心悦目。 许青栀离帝王很远,中间隔着很多人。 容妃还在禁足中,并不在场,赵贵妃风头极盛,依旧是她陪伴在帝王身侧。 许青栀能察觉到很多探究的眼神放在自己身上,或好奇,或轻蔑,或冷淡,还有隐隐的恶意...... 许青栀若无其事,欣赏各色各样的菊花。 安贵人见到她,也只是站在不远处微笑点头,就当打了招呼,态度明显不如之前热络。 许青栀心如明镜。 安贵人跟她假意亲近,都是为了分宠,眼下见她似乎被帝王冷落,自然不会浪费精力在自己身上了。 许青栀抬头看了看天,太阳似乎要出来了。 也就是在这时,一个身穿紫色宫装的丽人迎面走来,一头乌发高高挽起,斜插一支镂空点翠金簪,眉如远黛,却微微上扬,透着几分不羁。 行走时,金簪垂下的珍珠轻轻摇曳,美人抬手轻抚鬓边发丝,透着无法言说的张扬和得意。 灵鹊在许青栀身后,垂首轻声道:“这位是昭嫔娘娘。” 昭嫔身后还跟着两个气质不俗的宫嫔,一个兰贵人,一个是李贵人。 许青栀看出了几分来者不善的意味。 然而,昭嫔行至跟前时,却带着满面的笑容,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妹妹就是陛下的新宠,姝常在吧?” 许青栀基本可以肯定,昭嫔就是幕后黑手,只有真正下手的人,才会想来看热闹。 “嫔妾常在沈氏,见过昭嫔娘娘,兰贵人,李贵人。” 许青栀掩去眸底的精芒,行了个万福礼,态度乖顺柔弱。 昭嫔扫了一眼,瞧见许青栀有些凄楚的样子,挑了挑眉。 一定是因为被陛下冷落,所以伤透心了吧。 昭嫔神色间闪过轻蔑。 新人都这样,受了几天恩宠,就以为得到了帝王的心,能长长久久。 殊不知帝王最是无情,新鲜感一过,连多看一眼都嫌弃。 一夜间恩宠都没了,就像是一场梦,然后就像姝常在眼下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真是有趣啊。 只需一眼,昭嫔就笃定了许青栀心性不够沉稳,看来容妃之前吃瘪,的确是巧合一场。 昭嫔勾唇道:“妹妹不必多礼。瞧妹妹长得如花似玉,娇柔动人,难怪陛下喜欢得紧呢。” 兰贵人噗嗤一笑:“可惜花无百日红,姝常在也就这样了。这段时间怕是不好过吧?” 李贵人虽没说什么,却也在幸灾乐祸。 灵鹊头垂得更低,主子被人耻笑,做下人的腰杆也挺不直。 但灵鹊转念一想,等这件事办成了,她就能脱离绮梦阁,投奔更好的去处! 第38章 王公公替许青栀解围 不远处,裴珩无意间的瞥向了这边,看见许青栀被昭嫔等人围着,颇有些可怜的样子。 眉头微微一皱。 他回头给了王德全一个眼神,意思是让他去看看怎么回事。 接触到帝王的眼神授意,王德全心领神会,默默退下,抬脚走向昭嫔等人的方向。 赵贵妃挽着皇帝的手臂,发现了王德全的离开。 她瞥了眼一袭月白宫装的许青栀,没什么表情。 许青栀要是连昭嫔刁难都对付不了,那也不配做她的棋子了。 只见许青栀低着头,轻咬下唇,仿佛受到了极大的羞辱,肩膀微微发着抖。 兰贵人嗤笑道:“我要是妹妹啊,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瞧,陛下跟贵妃娘娘在一起,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你呢。” 她们虽说早已习惯贵妃霸占皇帝,但心里也有怨气,偏要说出来,让新人也跟着难受。 看到新人悲伤痛苦,昭嫔等人心里也能平衡些。 殊不知,许青栀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陛下不也没有将眼神分给诸位姐姐么?” 面对兰贵人的讥讽,许青栀依旧是凄楚的姿态,却一句话就刺痛了昭嫔三人的心。 兰贵人气得面目有些扭曲,“没规矩的东西,这就是你对昭嫔娘娘说话的态度吗!” 兰贵人是跋扈了些,却也不蠢,她要借昭嫔的名头教训许青栀! “贱婢,还不跪下!” 昭嫔没有阻拦,高高在上的在一旁看着。 许青栀没有跪,倔强地说:“嫔妾说错了吗?” 看她的神情分明是委屈,可怜的,但说出口的话,却让昭嫔她们火冒三丈。 “嫔妾没有错,嫔妾不跪。” 兰贵人没想到许青栀看起来这么柔弱可欺,却是个硬骨头! “好好好,你莫不是以为,受了几天恩宠,就能目中无人了?!” 兰贵人是有封号的贵人,品级比李贵人高,许青栀下她面子,让她在李贵人面前丢脸,这让兰贵人恨不得手撕了许青栀。 许青栀似是被吓到了般,手抚胸口,退了两步,“兰贵人,嫔妾没有目中无人,您这样说,嫔妾实在惶恐!” 兰贵人:“你还装无辜!” 说罢,忍不住上前两步,似乎要做些什么。 大庭广众之下,许青栀也不怕她们对自己动手。 昭嫔果然还是有些顾忌的,她可不想让陛下觉得她在欺负宫嫔。 “好了,本宫都没说什么,你嚷嚷个什么劲?” 昭嫔一发话,兰贵人的气焰就弱了下去,退到了昭嫔身后,然后狠狠地剜了眼许青栀。 短暂的接触下来,许青栀就知道兰贵人是什么人了。 又是个持势凌人,欺软怕硬之徒。 李贵人适当的站出来打圆场,温温和和的笑道:“好了,都是姐妹,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兰姐姐你也莫要吓唬她了,这么多人在呢......” 比起兰贵人,李贵人还算是个有心机的人物。 许青栀心想。 随即假装感激的看了眼李贵人。 许青栀眼眶通红,强忍泪水掉落,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连昭嫔见了,都不免产生了一丝恻隐之心。 意识到这一点后,昭嫔猛然回神,眼里划过一丝阴霾。 真是个狐媚子!要是被陛下看到了,说不定又要被勾了去! 不过没关系,很快,她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头了。 昭嫔抬头看天。 太阳,就快出来了呢。 许青栀余光看见了王德全的衣角,低头垂泪道:“嫔妾自知魅力不足,留不住陛下的心,陛下想宠幸谁,也不是嫔妾可以妄议的,诸位姐姐,也不必这样取笑嫔妾,嫔妾回去就是了,不来碍姐姐们的眼......” 兰贵人轻蔑的表情似乎在说,就算取笑了你又如何? 陛下根本不在意你! 这个想法刚从心头划过,身后就传来了王德全的轻咳声。 兰贵人根本没有注意到王公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脸色一变! 王德全是皇帝近侍,不会无端出现在这里,难道...... 兰贵人朝左右看去,便松了口气。 幸好,陛下没有来。 但是一想到自己方才盛气凌人的样子,要是传进陛下耳朵里,她可就糟了。 帝王最厌恶后宫妃嫔恃强凌弱了。 王德全走上前行礼:“奴才见过昭嫔娘娘,几位小主。” 昭嫔对他很客气,“王公公不必多礼,王公公来这是?” 王德全笑了笑,转头看向许青栀。 昭嫔脸色微变。 只见王德全对许青栀一脸关切道:“陛下差奴才来问,姝常在的身子好些了吗?” 许青栀柔声道:“已经大好了,劳烦公公替我谢陛下关怀。” 王公公满脸笑意的应了声是。 其实皇帝根本没问,是王公公见许青栀被欺负,就动了些恻隐之心,才说了这一句。 许青栀多少也猜到,这大概是王公公自作主张,为她解围。否则皇帝真关心她的话,也该亲自过来了。 见此景象,兰贵人脸上出现了忌惮,还有隐隐的后悔。 她还以为,陛下已经完全忘了这位姝常在! 难道,陛下是看到了这一幕,怕姝常在被欺负,才特地派王公公过来的? 兰贵人挤出一丝笑容,主动上前:“好妹妹,我这个人向来心直口快,没有什么坏心眼,希望你别往心里去才是。” 兰贵人此时的态度,跟方才盛气凌人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还真是个见风使舵的家伙。 许青栀哪里不知,兰贵人是怕她跟皇帝吹枕边风呢。 许青栀怯怯地点了点头,当着王德全的面,适当的给了兰贵人一个台阶下,“兰姐姐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妹妹怎会怪姐姐呢,是妹妹我不懂事,望兰姐姐别介怀。” 王德全见状,心里对许青栀更加怜惜。 刚才发生的事,他全看见,也都全听见了,包括兰贵人那声震耳欲聋的贱婢。 兰贵人如此过分,姝常在都不计较,姿态还放得很低......见者动容。 王德全在心里决定,等回头向陛下回禀时,定要将兰贵人的所作所为如实告知! 王德全前脚刚走不久,太阳就完全出来了,空气中的温度一下子就上来了。 兰贵人提出去凉亭避暑,却发现最近的凉亭被人捷足先登,定睛一看,正是丽嫔。 兰贵人犹豫的看向昭嫔。 只见昭嫔勾着红唇,嘴角噙着一抹冷冷的笑意,正要抬脚走过去,似是想到什么,回头看了眼还站在阴影中的许青栀。 “姝常在,一起来吧?” 昭嫔开口邀请,许青栀自然没有拒绝的余地。 她看穿昭嫔的意图,就这样走到了阳光下,十分乖顺。 昭嫔见状,勾了勾唇。 好戏,就快开场了呢。 才走出几步,昭嫔、兰贵人、李贵人就听到了身后传来凄厉的尖叫声。 按地位排序,走在最后的人是许青栀。 昭嫔理所当然的以为,发出尖叫的人是许青栀。 美眸里掠过一丝笑意,又转瞬掩去,昭嫔慢一步回过头去,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震惊。 然而,等她看清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是真的震惊了! 第39章 灵鹊自食恶果 “啊啊啊啊啊!怎么回事,救命,救命啊!!” “好痛,好痛啊!呜呜呜,谁来救救我......” 发出惨叫的人是灵鹊。 太阳底下,她浑身着火,仿佛一个被点燃的火把。 且火势越来越大,整个人几乎被火光吞噬,周围的空气都发生了微微的扭曲,十分骇人! 而许青栀一脸受惊的站在一旁,被身旁的宫女搀扶,脸都被吓白了。 昭嫔眼神逐渐晦暗。 按计划,出事的人应该是这位姝常在才对,怎会是她身边的宫女! 问题出在谁身上? 昭嫔眼神一扫而过,透着一丝犀利。 而兰贵人和李贵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被吓得躲远了。 灵鹊被火灼烧,痛得在原地乱转,想要扑灭身上的火。 “昭嫔娘娘,危险!” 许青栀突然扑了过来。 昭嫔没有防备,就这样被许青栀扑倒在地! 许青栀压在她身上,昭嫔后背都痛麻了,眼冒金星,疼得没法开口。 场面一片混乱。 好在附近有井,有人及时打了桶井水来,泼在了灵鹊身上。 灵鹊虽保住了一条命,但整个人已经被火烧得面目全非,头发被烧得精光,头皮焦黑一片,还冒着丝丝缕缕刺鼻的轻烟。 她蜷缩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呜咽。 原本的衣物只剩下几缕焦黑的布条,勉强挂在身上,皮肉与布料粘连在一起,分不清彼此。皮肤呈现出骇人的暗红色,有些地方已经碳化,泛着诡异的黑色。 伤势惨烈,看不出本来的样貌了。 附近的宫人、妃嫔、大臣们都被动静吸引了过来,每个过来的人,看到这一幕,都吓得胆战心惊。 灵鹊的伤势实在可怕,有人往她身上盖了一块布,四周站着几名太监。 灵鹊呜咽着,希望有人能救她,而她想到的第一个人,竟是她要背叛的主子。 “姝常在,您还是别过去了,别把您吓到了......”太监拦着许青栀,好心劝解。 “不,灵鹊是我的人,我怎能眼睁睁看她受苦!让我过去和她说几句话!” 灵鹊听到许青栀焦急的声音,心里更加愧疚。 她卖主求荣,这是上天给她的惩罚吗? 许青栀不顾宫人的阻拦,扑到了灵鹊身边,一脸心疼痛惜之色。 灵鹊满眼泪水的看着许青栀,“小主......” “灵鹊,你说什么?”许青栀低下头去,贴着灵鹊的耳朵,做倾听状。 没人知道她们交流了什么。 片刻后,许青栀起身,垂泪道:“好,你放心,我一定为你做主!” 俨然一幅主仆情深的画面,让人不禁动容。 旁观众人心中都在想,这位姝常在,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啊。 然而,没人知道,灵鹊方才什么都没说,是许青栀自导自演。 灵鹊收到了许青栀的警告。 如果她不按照许青栀说的去做,她在宫外的弟弟,家人,都会因为她的贪心,付出代价! 直到现在,灵鹊才知道,许青栀根本不是什么柔弱单纯的小白花,许青栀聪明得很,早就发现了她的小动作。 有这样聪慧的主子,绮梦阁又岂会一直被人踩在脚底,又怎会没有前途? 灵鹊这才知道自己的眼光有多浅显。她知错了,她大错特错!害人终害己,一切都是她自食恶果! 灵鹊追悔莫及,满脸灰败的闭上眼,等待审判。 不一会儿,皇帝来了,许青栀也从灵鹊身边离开了。 许青栀看着灵鹊凄惨的模样,眸里的冷光转瞬即逝,如果不是她提前有所准备,现在躺在这里的人,就是她了。 在帝王到来之时,许青栀恢复日常的人设,娇滴滴的扑过去。 裴珩下意识伸手扶住了她,揽入怀中。 才十天不见,腰肢又细了些,没有好好用膳吗? 垂眸时看到小女子惨白的脸,凄楚无助的模样,裴珩不由得眉头紧皱,眸色沉沉地开口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陛下,有人要谋害臣妾啊......” 昭嫔站在人群中,手指不自觉地紧握起来。事情似乎脱离了她的掌控...... 昭嫔回头给心腹一个眼神。 后者接触到她的目光,悄然离开人群。 许青栀这一开口,裴珩才知道躺在地上如焦炭般的人,是她身边的宫人。 心头不由一紧。 他只是一时没看住,她这边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莫怕,朕在这里。”裴珩安抚了两句,轻拍她的后背,像哄孩子一样温柔。 看到帝王温柔的动作,所有人都震惊了。 饶是赵贵妃都有些诧异,陛下何时对人这般温柔过?! 赵贵妃眼中闪过一抹妒色。 但转念一想,慧心的话犹在耳畔,许青栀是她的棋子,越是得宠,死后才能给镇国公府致命一击! 如此想着,赵贵妃勉强忍了下来。 眼下是她主理六宫,凡是牵扯到后宫妃嫔的事,她都必须管。 于是她喊来方才在场的人,询问情况。 兰贵人胆小如鼠,李贵人也害怕得说不出话,只能昭嫔来说。 昭嫔神色苍白,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说道:“启禀陛下,贵妃娘娘,刚刚走得好好的,突然姝常在的宫女身上就着了火,吓人得紧,姐妹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兰贵人和李贵人害怕的抱在一起,只管点头。 赵贵妃的目光重新落在许青栀脸上,问道:“姝常在,你刚才说有人要谋害你?” 裴珩也阴沉着脸问:“谁要害你?” 许青栀已经肯定,就是昭嫔下的手。 但她却开口道:“臣妾这段时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知是哪里得罪了丽嫔娘娘,让她要置臣妾与死地!” “陛下,就在刚刚,灵鹊亲口跟臣妾说,是丽嫔娘娘身边的小刘子威胁她,要她对我下手。” “灵鹊忠厚老实,不愿遭人胁迫,又怕连累到臣妾,就改将毒粉用在了自己身上,还望陛下为臣妾、为忠仆做主啊!” 许青栀声音哀婉,配合她委屈的神态,让周围众人都不禁产生一丝怜惜。 没人注意到,丽嫔和许青栀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包括昭嫔。 昭嫔听到许青栀说的话,内心松了口气。 看来就算对方察觉到了阴谋,也只是顺藤摸瓜怀疑到了丽嫔身上,并没有发现她这个幕后真凶。 昭嫔放松下来,安心的作壁上观。 没能一石二鸟,昭嫔感到很可惜,不过丽嫔要是因此一落千丈,也是不错的结果。 至于那位姝常在......虽说对方目前没有发现她,之后说不定就会回过味来,所以必须斩草除根! 第40章 兰贵人被贬 赵贵妃看向人群中一道清新脱俗的身影,扬起下巴说道:“丽嫔,姝常在说的你也听见了,你可有话要说?” 丽嫔穿着月白色长裙,外穿浅蓝色轻纱,如瀑布般垂落在肩膀两侧,只是简单地用一根玉簪挽起,与她素雅的装扮相得益彰。单是站在那,就像是遗世独立的仙子。 清冷,纤柔,美丽动人,配得起“丽”字的封号。 清冷美人不紧不慢地款款而来,对赵贵妃和皇帝都福了一礼,接着柔柔地说道:“陛下,您最了解臣妾,臣妾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不敢,又岂会有害人之心?” 说着,她深深地看了许青栀一眼。 “况且,臣妾与姝常在并无交集,更无仇怨。臣妾没有理由害她。此事并非臣妾所为,还望陛下、娘娘明鉴。” 丽嫔是后宫的一抹清流,不站队,不表态,不争不抢。 从潜邸伺候帝王时就始终如一,所以她一直处在个不高不低的位置,存在感不高,但只要提到她,就没人敢轻视。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丽嫔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唯一的敌人就是昭嫔。 赵贵妃看出其中必有猫腻,她能想到利用宠妃打击对手,别人未必就想不到。 但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丽嫔,没道理把昭嫔扯进来。而且不管是谁被处置,赵贵妃都乐见其成。 正好,她便借这个机会看看许青栀的本事。 赵贵妃道:“丽嫔说得有道理,不过所有的是非不是有道理就可以的,还要看证据。陛下以为呢?” 赵贵妃看向身旁的皇帝,一副公正不阿的样子。 裴珩眸光幽深,看不出情绪。 他相信丽嫔的为人。 可他若相信丽嫔,岂不是不相信许青栀? 最终,裴珩沉声道:“朕,只看证据。传小刘子上来。” 等待途中,皇帝和贵妃都坐在了凉亭里避暑,当事人以及其他人则站在外面。 高位娘娘们有宽大的华盖遮阳,依附于她们低位的妃嫔也能站在阴凉处。 唯独许青栀,只有一把小小的罗伞。 人群中,许青栀一袭月白衣裙,身形纤弱,低眉敛目的姿态,看起来孤立无援。 裴珩见状,不禁心生不忍。 可这个时候若是当众将许青栀喊过来,只会让她陷入众矢之的。 裴珩只好移开目光,眸色沉沉,缓缓转动着玉扳指。 在小刘子还没带上来之前,容妃的人开始趁机打压许青栀。 “嫔妾相信丽嫔娘娘的为人,丽嫔娘娘一向与人为善,从未陷害过任何人,又怎会无端对一个新人下此毒手?倒是姝常在,十分可疑!” “就是啊,说不定是姝常在是在自导自演呢。” “兴许那小刘子带上来后,证词也是偏向姝常在呢。究竟是证人还是帮凶,可不好说呢。” 兰贵人见风使舵,也踩了一脚:“没想到姝常在如此恶毒,好生可怕!” 妃嫔们你一言我一语,不轻不重的就将嫌疑抛到了许青栀头上。 渐渐的,一些怀疑的眼神落在了许青栀身上,充满探究。 许青栀早就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她的目光不动声色的扫过这些妃嫔,在心里记下了每个人的脸。 等她们叭叭得差不多后,轮到她表演了。 许青栀掩着嘴,一脸诧异又无辜地说:“诸位姐姐是说,嫔妾一个没有根基的新人,能收买一宫之主的人?” 那几个针对许青栀的宫嫔表情凝滞了一瞬。 许青栀又道:“陛下是明君,睿智无双,明察秋毫。听诸位姐姐的意思,难不成是说英明神武的陛下会被小人蒙蔽,不能明辨是非黑白吗?” 此话一出,帝王神色冷峻的看向了那几人。 “陛下,臣妾没有这个意思啊!” 方才叫嚣最欢的几个人,全部脸色发白,扑通跪了下去! 还有兰贵人,也吓得膝盖一软,跪下了。 众人都没想到,许青栀这么伶牙俐齿! 裴珩也没想到,这小女子还挺会借势的。 他是喜欢单纯的女子,却不喜欢蠢笨软弱之人,许青栀目前的表现,让他颇为欣慰。 他答应过她,不会让她受委屈。 于是裴珩冷冷的开口道:“朕最厌恶搬弄是非口舌之人。你们几个,言行失当,有违宫规。有封号的,褫夺封号。没封号的,均降一级!罚俸三月!” 那几个妃嫔脸色煞白,瘫软在地,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个惩罚在后宫算是严重的了,而且还是皇帝亲自降罪。 这便意味着,就算保住了位分,今后也很难得到皇帝的喜爱了。 兰贵人......不,应该是孙贵人了。 封号被夺,又遭到帝王厌弃,孙贵人如遭雷劈,险些晕厥过去。 她怎么也没想到,只是多嘴说了一句话,就受到了如此严重的处罚! 家里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写信来骂死她的! “呜呜呜,陛下,臣妾知错了......”孙贵人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 昭嫔狠狠地瞪她一眼,低声警告:“闭嘴,你还嫌陛下不够生气吗?” 孙贵人听到昭嫔的警告,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但皇帝还是注意到她了。 裴珩看着孙贵人,眯了眯眼。 方才王德全告诉他,孙贵人是如何欺辱许青栀的。 她喊许青栀贱婢。 “传朕旨意,将孙贵人贬为答应。” 裴珩没有给任何理由,就这样定了孙贵人的生死。 前一刻,孙贵人的地位还比许青栀高,许青栀见了她,要行万福礼。 而现在,孙贵人变成了孙答应,再也无法在许青栀面前耍威风了。 接连遭受打击,孙答应这回真晕了。 真是个蠢人! 昭嫔看向孙贵人的目光,仿佛在看着一个弃子,充满失望,心里对许青栀也多了几分忌惮。 而赵贵妃看向许青栀的眼神,则颇为赞赏。 她刚才故意没有让自己的人替许青栀说话,就是想看看许青栀打算怎么做。 是打算沉默,当个受气包,还是舌战群儒,反击回去。 没曾想,许青栀的表现比她想得还好,两句话就把自己的嫌疑摘了,还让欺负自己的人尝到了苦果。 容妃的势力又被削弱了,真不错。 赵贵妃勾了勾唇角,装模作样的训斥了几句,再让宫人把那几个倒霉的宫嫔拖走,省得留下碍眼。 最后让其他人以此为鉴后,这个插曲就算过去了。 那些原本蠢蠢欲动的宫嫔经此一事后,发现许青栀并非软柿子,而且皇帝还是在意她的。认清事实后,全都安分了下来,庆幸方才没有掺和一脚。 许青栀没有错过众宫嫔的表情,心里冷笑。 她就是要让她们知道,她可不是好欺负的。 不过许青栀实在没想到皇帝给她们的处罚会如此之重,出乎她的意料! 隔着人群,许青栀感动地看了裴珩一眼,深情与他对视。 裴珩的心意,她感受到了,但感动归感动,许青栀脑子很清醒。 背后泛上了丝丝寒意。 她再一次清晰的认识到了帝王的无情。 那些受到惩罚的女人,都是伺候帝王许久的宫嫔,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却因为言行不当,就遭到这般对待。 今天皇帝能为了她,严惩其他人,他日皇帝也能为了别的宠妃,对她不留情面。 后宫就是如此,不受宠的宫嫔,就是砧板上待宰的羊羔! 许青栀攥紧手指,更加坚定了要争宠的决心,并且告诫自己,绝不会爱上那个掌握生杀大权的无情帝王! 第41章 许青栀和丽嫔联手 太医小心翼翼的从灵鹊身上提取了一点剩余的毒粉,仔细分析,神色愈发严肃。 片刻后,太医来到皇帝面前,行完礼说道:“启禀陛下,这毒粉含有白磷,白磷遇热即燃,难怪那宫女会在阳光下自燃!” 裴珩的指节轻敲桌面,嗓音沉冷道:“朕的后宫竟出现了如此可怕的东西,真是好得很!” 天子威仪一出,所有人都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许青栀白着脸,一脸后怕道:“若是灵鹊听了小刘子的话,把这个毒粉用在臣妾身上,那躺在那里的人,就是臣妾了......陛下,臣妾实在害怕。” “臣妾差点就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她眼泪汪汪地看着皇帝,仿佛真的怕极了。 裴珩知道她胆子大,连落水都不怕,看来现在是真被吓到了。 他心疼了。 裴珩顺势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安抚道:“别怕,有朕在,朕一定会揪出凶手,还爱妃和后宫一片安宁!” 昭嫔心虚的低下头。她绝对不能被查出来! 许青栀又轻轻扯着裴珩的衣袖,哀求道:“请陛下救救灵鹊,她对臣妾一片赤胆忠心,替臣妾承受了这些苦楚,臣妾不忍心看她如此痛苦。” 裴珩轻拍她的手背,当即让太医去医治灵鹊。 太医看着灵鹊直摇头,“陛下,姝小主,这个宫女伤势过重,活不长了,就是神仙来了,也难救啊。” “我知道了,辛苦王太医了。”许青栀面露悲伤,偏过头去,默默抹泪。 裴珩心里愈发觉得,眼前的小女子冰清玉洁,有着一颗菩萨般的心肠。 那背后的凶手,当真可恨! 没多久,小刘子被押到了裴珩面前。 小刘子脑袋伏在地上,害怕的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余光瞥见不远处的灵鹊,又狠狠哆嗦了一下。 许青栀暗中观察着昭嫔的神色。 果不其然,昭嫔在看到小刘子出现后,脸色就变了。 许青栀嘴角噙着一抹冷意。 现在知道慌了? 很快,我就会让你知道踢到铁板的感觉。 昭嫔想杀了她达成目的,她便要踩着昭嫔,风光回宫! 昭嫔似是察觉到许青栀的目光,猛然抬头。 却发现许青栀低着头,依旧一副乖顺柔弱的模样。 难道是她的错觉? 昭嫔没有多想,重新将目光放在了小刘子身上,眼里闪过一抹不安之色。 小刘子怎么还活着?她的心腹没能弄死对方吗? 突然,昭嫔看向对面的丽嫔。 丽嫔正望着她,眼神戏谑。 昭嫔心下一沉,事情败露了! 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错? 昭嫔绝不会想到,许青栀早就和丽嫔联手了。 眼下,昭嫔整个人心慌意乱。 丽嫔那个贱人提前知道了她的计划,控制了小刘子,那么小刘子会把她供出来吗? 不,不会的,小刘子对她忠心耿耿,绝对不会暴露她的! 心里这般笃定,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一滴豆大的冷汗顺着额角缓缓滚落...... 赵贵妃道:“你就是小刘子?抬起头来回话!” 小刘子惶恐的抬起头,眼角有伤。 “回、回贵妃娘娘,奴才,奴才是小刘子......” 赵贵妃道:“躺在那边的人,你可认得?” 小刘子哆哆嗦嗦地看向灵鹊,又闭着眼,哆哆嗦嗦地答道:“奴、奴才,认得。” 赵贵妃一拍桌面,不怒自威:“姝常在身边的宫人无故自燃,跟你可有关系?陛下在此,即刻如实招来!” 小刘子全都认下了。 “是奴才给了她毒粉,但是与丽嫔娘娘无关......” 听到这里,昭嫔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妙。 丽嫔先是淡淡地瞥了昭嫔一眼,才盯着小刘子,寒声道:“小刘子,本宫待你不薄,你为何要构陷本宫?究竟是谁指使你的?!” 丽嫔向来温和,这还是第一次这么疾言厉色。 昭嫔的神色愈发不安,心跳得极快。 只见小刘子抬起头,红着眼看向了昭嫔的方向,眼底迸发出滔天恨意! 他从一开始就是昭嫔安插在丽嫔身边的暗棋。 一直以来都对昭嫔忠心耿耿,哪怕事情败露都只想自己顶罪,绝不背叛昭嫔。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昭嫔会想杀他灭口! 如果不是丽嫔娘娘及时派人来救,他已经死了! 既然昭嫔无情,就别怪他无义! “是昭嫔娘娘!是昭嫔娘娘指使奴才,让奴才害死姝常在,再把脏水泼到丽嫔娘娘身上!” “毒粉也是昭嫔娘娘亲手拿给奴才的!” 话音一落,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转向了昭嫔,包括帝王。 众人的神色看起来似乎并不意外。 赵贵妃道;“昭嫔,你可有话要说?” 昭嫔自然是不认的。 她强装镇定,昂着下巴走了出来,然后一改跋扈的姿态,柔柔地跪倒帝王面前。 泫然欲泣道:“陛下!是这狗奴才诬陷臣妾,臣妾是清白的啊!” “什么毒粉,臣妾连听都没有听过,更没有见过小刘子。” 就算小刘子供出她又如何?反正她已经扫清了所有的尾巴,不留一点痕迹! 没有证据,仅凭一个狗奴才的一面之词,谁都不能治她的罪! 昭嫔扭头瞪着丽嫔和小刘子,“一定是丽嫔自导自演,再栽赃陷害臣妾,其心可诛!臣妾清清白白,陛下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啊!” 裴珩一双漆黑的眼眸深如幽潭,不带丝毫感情,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想法。 昭嫔一字一句道:“臣妾行得端,坐得直,自请搜宫!” 一宫之主被搜宫,是莫大的羞辱,但昭嫔却主动提出来了。 这一刻,众人的想法又有些动摇,难道,这件事真的是丽嫔自导自演? 这时,丽嫔也从容的跪下说道:“陛下,贵妃娘娘,臣妾也自请搜宫,还臣妾清白!” 两人的表情,一个比一个坦荡。 许青栀知道,昭嫔敢让人搜宫,就已经提前扫清尾巴了,就算是挖地三尺,也搜不出什么。 不过,她已经在昭嫔身上制造了证据,局已经布好,就等好戏开场了! 结果如许青栀所料,两拨宫人分头行动回来,皆一无所获。 除了小刘子的证词,没有找到任何铁证。若是继续僵持下去,丽嫔会一直背着这个嫌疑,毕竟小刘子的确是她的人。 昭嫔见状,背脊逐渐挺直,嘴角掠过笑意,得意地瞥了丽嫔一眼。 而丽嫔神色淡然,毫无畏惧,眼神始终目视前方。 好好的赏菊宴就这么被毁了,身为皇帝的裴珩自然不高兴,眉眼压得极低,周身仿佛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寒气。 赵贵妃有些烦躁,这是她主理六宫后第一次处理这么大的事,若是给不出一个结果,陛下难免会觉得她无能。 她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赵贵妃眼神冰冷的看向丽嫔,正要开口。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灵鹊,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缓缓跪下。 “启禀陛下,贵妃娘娘,奴婢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灵鹊可怜的模样暴露在众人视线中,不明真相的众人看着这个为主子牺牲的忠仆,都不由得心生怜惜。 就连皇帝,对她的态度都颇为温和。 裴珩道:“你说便是。” 灵鹊虚弱的说:“昨晚小刘子来找奴婢时,奴婢闻到小刘子身上有股从来没有过的味道,今天见到了昭嫔娘娘,才突然想起来,那股味道正和昭嫔娘娘身上的香味一样.....” 昭嫔瞪大眼睛,脱口而出道:“你这贱婢,在胡说什么?!” 第42章 反击昭嫔 李贵人也为昭嫔说话:“陛下,这个宫女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个时候想起来了,多少有些刻意。臣妾以为并不可信。” 昭嫔瞪着灵鹊:“你这个贱婢,你有几个脑袋敢污蔑本宫!” 如果眼神能刀人,灵鹊已经被碎尸万段。 裴珩从不喜昭嫔跋扈的性格,看到她口吐狂言,一口一个贱婢,眼神里便透出隐隐的嫌弃。 “你给朕闭嘴,让她说完。“ 皇帝发话,昭嫔只好闭上嘴,李贵人也不再多话。 灵鹊已是将死之人,什么都不怕,就算昭嫔瞪她,她也要说下去。 “回陛下,奴婢没记错的话,昭嫔娘娘身上有海棠花香,小刘子身上也有同样的味道。” 昭嫔闻言,立即冷笑一声:“胡说八道,本宫从未用过海棠味的脂粉!” 昭嫔并未注意到,在她说这句话时,李贵人抬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本宫知道了!” 昭嫔转头看向皇帝,激动的说道:“陛下,姝常在的宫人胡言乱语,臣妾怀疑就是姝常在和丽嫔勾结,联起手来做戏,欲要陷害臣妾!” “她们眼见搜不到证据,不能给臣妾定罪,所以她们黔驴技穷,才让那个贱婢说出这种无中生有的话来!” “陛下,真相已经很清楚了,臣妾是无辜的,还请陛下将这两个毒妇打入冷宫!” 昭嫔嗓音尖锐,吵得裴珩脑仁都在发疼。 许青栀一脸无辜:“昭嫔娘娘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嫔妾一直坐在陛下身边,没有跟灵鹊沟通过,又怎么指使她?” 昭嫔眼神如刀般射过去,厉声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提前商量好了!” 许青栀害怕地往皇帝身边靠了靠。 “够了!”裴珩低呵一声。 昭嫔瞧见皇帝如此袒护许青栀,心里嫉妒得发狂。 灵鹊拜了下去:“不管昭嫔娘娘身上是什么味道,只要跟小刘子身上的气味相同,便能证明昭嫔娘娘的确跟小刘子接触过。” 昭嫔回头瞪着她。 不过昭嫔并没有将灵鹊的话放在心上,因为她知道自己从未用过什么海棠花味的东西! 自己身上根本不可能有海棠花香! 裴珩给了赵贵妃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便让身边的慧心去查看。 昭嫔背脊挺直,任由宫女靠近,闻着自己的衣服。 赵贵妃问:“闻出什么没有?” 慧心恭敬答道:“回娘娘,昭嫔娘娘身上的确有股海棠花的味道。” “这怎么可能?!”昭嫔的音调陡然拔高,“她骗人!” 赵贵妃冷冷地看过去:“怎么,难道本宫的人还会诬陷你不成?!” 昭嫔是惧怕赵贵妃的,缩了缩脖子说:“不,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是想说,她是不是搞错了。” 慧心道:“奴婢没有骗人,昭嫔娘娘身上的确有海棠花的香气。” 裴珩又让身边的宫女去查验一番,结果如出一辙。 而丽嫔身上并没有这个味道。 昭嫔不敢置信。 也是这时,她才逐渐闻到身上散发出来的花香。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宫女们又去查看了小刘子。 果然也在小刘子手上也闻到了同样的香气,只是比较淡。 这便表明了,小刘子的确和昭嫔接触过,而前不久,昭嫔还在狡辩,说没有见过小刘子。 所以,昭嫔在骗人。 “不,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我的身上怎么会有这种味道,我......” 昭嫔慌乱不已,抬眸时接触到皇帝冰冷的眼神,顿时从头凉到脚。 似是想到什么,昭嫔眼睛一亮,指着许青栀道:“是姝常在!方才姝常在趁乱扑倒了臣妾!一定是她趁机在臣妾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陛下,姝常在身上肯定也有这股味道!” 如果不是皇帝在场,昭嫔怕是要冲上来亲手撕了她。 许青栀察觉到皇帝略带探究的眼神,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假装不知,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服,坦诚道:“的确有股海棠花香......” 话音未落,昭嫔就得意道:“看吧,本宫就知道是这样,姝常在,你好恶毒的心思!” “陛下,快给她定罪吧!还有丽嫔,丽嫔是主谋,唯有臣妾是清白的!” 许青栀不解的看向昭嫔,“真相没有盖棺定论,昭嫔娘娘就这么急着要陛下给人定罪,到底是在怕什么?” 经许青栀提醒,众人才隐隐回过味来,似乎从昭嫔被扯进来开始,她就总是一副急切的样子。 昭嫔的神色有片刻凝滞。 当然是怕拖得越久,变故越多了! 但她依旧嘴硬道:“本宫行得端坐得正,没有在怕!倒是你,顾左右而言他,又是意欲何为!” 昭嫔手指着许青栀,指尖有轻微的颤抖。 许青栀神色坦然,双手平放在膝上,平静道:“昭嫔娘娘身上有海棠花香,嫔妾和您接触,自然会沾染上,这不是很正常吗?怎么就变成了,是嫔妾在您身上动手脚了?” “若嫔妾没记错,方才混乱之时,李贵人,还有娘娘身边的宫女,也和娘娘有所接触,她们身上应当也有这股味道。” 众人看向李贵人。 李贵人只好象征性抬手,闻了闻身上的味道,神色犹豫。 她的衣服上,的确有海棠花香,之前是没有的。 昭嫔看向李贵人,眼神带有浓浓的威胁意味。 放在平时,李贵人定会站在昭嫔那边,可现在...... 她若说没有,陛下只要派人一验,就会知道她在撒谎。届时说她包庇昭嫔都是轻的,严重会落得个欺君之罪!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李贵人还没有到愿意为昭嫔舍弃性命的程度。 李贵人没去看昭嫔,而是转身面向帝王,如实说道:“回陛下,臣妾身上,也有海棠花香。” 昭嫔身边的宫女虽没敢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许青栀道:“昭嫔娘娘,嫔妾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和李贵人,还有那几个宫女接触过。嫔妾哪有这么了不得的本领,一下子让所有人都沾上味道呢?” “还有那小刘子,在场之人皆为见证,嫔妾不曾碰过他一根汗毛。” 人群中,有人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裴珩眼里的那一丝疑虑也褪去了。 许青栀叹了口气,颇为难过:“昭嫔娘娘,嫔妾方才好心救您于危难,您却反咬嫔妾一口,实在是......” 说到这里,众人看向昭嫔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谴责。 昭嫔心里认定就是许青栀动的手脚,张嘴时却百口莫辩。 就在这时,身后的小刘子大喊一声:“昭嫔娘娘,事已至此,您就认罪了吧!奴才先走一步了!” 说完,小刘子突然起身,紧接着一脑袋撞到了一块巨大的奇石上! 砰的一声。 等宫人反应过来时,小刘子已经一命呜呼了,满脸血淋淋的。 而灵鹊,也恰恰在这个时候断了气。 两人都被宫人迅速抬了下去。 昭嫔再怎么狡辩,都没人相信她了。 终于可以盖棺定论了。 赵贵妃厉声道:“昭嫔,你扰乱后宫安宁,使出这般阴毒手段,实在是罪无可恕!” 皇帝也厌恶道:“毒妇!” 昭嫔知道大势已去,整个人吓得瘫软在地。 当初决定实行这个计划时,她自认天衣无缝,从未想过会失败。一想到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昭嫔就怕的浑身发抖。 她疯狂摇头,“不,不是我干的,是李贵人!” “是她撺掇我陷害丽嫔的!” 李贵人没想到昭嫔会想拉自己下水,她扑通跪下,“陛下,此事与臣妾无关,臣妾绝对没有参与!” 昭嫔用力推了她一把,活像条见人就咬的疯狗:“就是你!是你撺掇本宫利用姝常在陷害丽嫔,一切都是你谋划的,你才是那个毒妇!”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减轻自己的罪责,唯有将李贵人拉下水,把事情都推到对方身上,她才能有一条生路! “陛下,都是李贵人的错,是臣妾一时糊涂,听信了小人谗言,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啊!“昭嫔声嘶力竭,毫无之前端庄高贵的姿态。 李贵人脸色苍白,又震惊又愤怒,气得浑身发抖。 她知道后宫没有真姐妹,可她这几年为昭嫔鞍前马后,冲锋陷阵,对昭嫔忠心耿耿,刚才还为昭嫔说了好话,从未想过落井下石。 可昭嫔呢,自大张狂,事前不跟她商量,计划失败后,竟然还想拉她当垫背的! 李贵人难免心寒。 “昭嫔娘娘,你可有良心?” 许青栀悠闲地看着狗咬狗的场面,目光从李贵人脸上掠过,心思一动。 这个李贵人性子沉稳,是个角色。 许青栀动了要收入麾下的念头,于是便开了口。 第43章 昭嫔恶有恶报 “陛下,臣妾相信李贵人是无辜的。” 听见这道温柔有力的声音,李贵人抬头看向许青栀,面露诧异。 她没想到,第一个愿为自己说话的人,竟会是许青栀! 她为什么要帮自己说话? 李贵人不解,她愣愣地看着许青栀温良的脸,不禁生出几分触动。 明明前不久自己还跟昭嫔一同取笑她,可对方不仅没有记恨在心,趁机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反而开口为她说话。 反观昭嫔......高下立判! 李贵人心情复杂。 虽说这次陷害丽嫔的事情,李贵人的确没有参与,但谁都看得出,她是昭嫔的人,这位姝常在难道就不怀疑她吗? 不止是李贵人,在场之人都没想到许青栀会选择帮李贵人开脱。 那得是多么善良的人啊! 裴珩却不意外,他知道身边的小女子一向心善。 昭嫔还跪在裴珩面前,看见许青栀又在坏事,便恶狠狠的瞪着许青栀,“本宫说话,哪有你这个贱人插嘴的份——”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了昭嫔脸上。 裴珩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她,脸上的厌恶不加掩饰。 “朕看你才是那个贱人。” 昭嫔捂着自己的脸,难以置信,皇帝会对自己动手。 她伤心的说:“陛下,您怎能为了她,打臣妾的脸。” 她从潜邸就陪伴在裴珩身边,论家世论相貌,哪一点不如这个新来的贱女人了! 此时此刻,昭嫔对许青栀的恨意,超过了丽嫔。 昭嫔已经耗尽了裴珩对她的最后一点情义。 男人薄凉道:“你毒杀宫嫔之事,证据确凿,而你非但不知悔改,还要将无辜之人拖下水,实在可恶,可恨!” “李贵人,你起来,朕相信,此事与你无关。” “陛下英明。”李贵人深深一拜后起身,然后对许青栀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如果不是许青栀开口为她脱罪,以她的家世,皇帝不会浪费心力追查,说不定还会让她为昭嫔顶罪。 那她真是连喊冤的地方都没有! 许青栀是她的恩人,她欠了姝常在一个人情! 李贵人离昭嫔远远的,其他人也对昭嫔这种行为鄙夷不已。 昭嫔哭喊道:“陛下,臣妾知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啊,臣妾都是因为太爱您了,才会这样啊!” 爱?裴珩只知道,后宫的女人只爱他给她们带来的权势! 昭嫔也不例外! 他用力捏住昭嫔的下巴,眼里只有厌恶: “朕以为你只是跋扈了些,不曾想,如此之恶毒,满脑子阴谋算计!丽嫔对你一再忍让,你却变本加厉,姝常在与你无冤无仇,你却要害她性命!她何其无辜?” “朕宠着你,给你坐在高位,当一宫之主,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昭嫔浑身发抖,流下恐惧的泪水:“陛、陛下......” 裴珩不再废话,抬脚将昭嫔踹飞。 昭嫔惨叫一声,捂着胸口,痛哭流涕,“陛下,别对臣妾这么狠心......” 恶有恶报。 丽嫔冷漠地看着昭嫔,随后对皇帝说道:“真相已经大白,恳请陛下严惩这个为祸后宫之人,以儆效尤!” 昭嫔并非是容妃势力的人,却也不是赵贵妃的人。 在后宫,不是朋友就是敌人。 不等赵贵妃开口,那些投靠了赵贵妃的宫嫔,都抓住这个机会在主子面前表现,纷纷对昭嫔落井下石。 “没想到昭嫔如此恶毒,还请陛下赐死昭嫔!” “昭嫔不死,后宫将永无宁日!” 许青栀没有开口做这个恶人,毕竟想让昭嫔死的人,不缺她一个。 裴珩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昭嫔,让人无法猜透他的心中所想。 他定定地看了昭嫔片刻,终于开口: “传朕旨意,昭嫔为祸后宫,作恶多端,即日起,褫夺其封号,贬为庶人,幽禁冷宫,非朕旨意,无召不得出!” 昭嫔无力地瘫软在地,在心里长舒一口气,好歹是留下了一条命。 她怯怯地跪拜下去,哽咽道:“臣妾自知犯下大错,罪无可恕,实在是辜负了陛下的圣恩,臣妾愿在冷宫之中,每日诵经祈福,为陛下和江山社稷赎罪,只求陛下,保重龙体。” 裴珩不再看她。 许青栀眼里划过一抹淡淡的失望。 其实她能理解裴珩的决定,昭嫔的家世不俗,其父在朝为官,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裴珩自然不想做得太绝。 理智上,许青栀能理解帝王的决定,感情上,她不会再对裴珩抱有任何期望。 她告诉自己,眼前之人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他优先考虑的,永远都只是涉及江山社稷的利益。 正这般想着,裴珩恰好看了过来,似乎带有几分愧疚。 许青栀及时掩去了所有异样的情绪,柔柔地看着他,没有丝毫怨怼。 桌底下,裴珩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许青栀反握回去,心里却一片冷意。 失望的不止是许青栀,还有赵贵妃。 不过昭嫔被打入冷宫,又被皇帝厌弃,很难再有东山再起之时了。 眼看她高楼起,眼看她高楼塌,旁观的妃嫔们心情复杂无比,都以此为戒。 哪怕是爬到了嫔位,一步踏错,也会落得满盘皆输的下场! 正当昭嫔要被人拖下去时,许青栀又开口了。 “慢着。” 昭嫔背对着众人,听到这个声音,眼里就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他日若能东山再起,她一定会杀了姝常在和丽嫔,以报今日之仇! 只见许青栀说道:“含有白磷的毒粉危害性极强,据我所知,这是管制物品,一般人可接触不到,昭嫔......余庶人深居后宫,是怎么弄到手的?” 众人表情一变,是啊,他们差点忘了这茬! 许青栀脸上挂着担忧:“若这个人是后宫妃嫔,对方掌握这么危险的东西,下一次,死的就不知道是谁了,还有陛下的安危,臣妾不得不担心。” 裴珩眯起了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青栀这番话提醒了赵贵妃。 赵贵妃眼波流转,启唇说道:“是啊,以余庶人的能力,怎么可能拿到这么危险的东西呢?怕是背后另有其人吧!” “说起来,余庶人想到要利用姝常在陷害丽嫔,到底是看姝常在最好拿捏,还是某人授意提点?” 就差没有指名道姓,说是容妃授意的了。 毕竟在场众人都知道,前不久容妃就是因为许青栀被处置的。 两人之间的过节可不是什么秘密。 昭嫔要杀害姝答应,其中还真有可能有容妃的手笔呢! 众人神色不一。 昭嫔姓余,名书瑶。 听到赵贵妃提及此事,余书瑶的喉咙顿时有些发干。 这个毒粉,是容妃派人给她的。 但她绝对不能将容妃供出来,否则倒霉的就不止是她自己,整个余家都会被镇国公府报复! 余书瑶回过头时,已经想好了对策。 她淡淡地说道:“没有人给我,是我派人出宫去黑市买的。” 如果真是黑市,那的确找不到线索。 不过,在场没有几个人相信余书瑶的话。 包括裴珩。 但他不愿再深究下去,因为没有意义。 眼下镇国公府还动不得。若是又扯出了容妃,惊动宫里那位太后,届时有麻烦的就不只是余家,许青栀也会被盯上。 因此,裴珩直接打发了余庶人,就当毒粉一事过去了。 这个结果,在众人的意料之中。 赵贵妃挑了挑眉,慵懒的喝了口茶,没说什么。 许青栀也不再开口。 她垂下眼眸时,有杀意从眸底一闪而过。 她之所以突然提起要查毒粉的来头,当然不是奢望皇帝会真的追查下去,而是想逼容妃动手。 她的目的是要昭嫔死! 果然,到了第二天一早,传来了昭嫔自尽的消息。 许青栀听说这个消息时,两条腿还缠在裴珩腰上,软得像水。 第44章 许青栀的特殊之处 裴珩掐着许青栀的腰,眼睛里因为动情而泛起的红血丝还未尽退。 满室旖旎的春光。 昨晚两人在御用汤池大战了三百回合,还没填满帝王的欲望。 绮梦阁路远,裴珩就干脆把许青栀抱去了慎德堂,处理政事的地方。 眼下许青栀所躺的地方,正是用来批奏折的御案。 御案濡湿一片。 慎德堂房门紧闭,外头站了一排的宫人。 记录皇帝言行的起居注官,脖子上架着一把冰冷的刀。 周公公低声道:“小严大人,这又不是宫里,陛下来避暑山庄,就是来玩乐的,睁只眼闭只眼吧。” 眼前这位起居注官是新官上任,是子承父业,人称小严大人。 小严大人长得年轻,五官周正,浓眉入鬓,不苟言笑,整个人透着股刚正不阿的气质。 小严大人梗着脖子,咬出几个字:“......身为一国之君,应克己复礼,岂能白日宣淫?里面的妖妃,当杀!” 周公公吓得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小严大人,慎言啊!” 周公公谨慎的往慎德堂的方向瞟了一眼,声音压得更低:“您不知道之前的记注官怎么没的吗?敢说这种话,不要命啦!虽说咱们陛下如今修身养性,脾气好了不少,可命只有一条,您得惜命啊!” 小严大人一副生死看淡的模样。 “本官身居其位,就是要如实记录皇帝言行,不但如此,本官还要规谏陛下!此乃本官的职责所在,就是刀架脖子上,本官也要干!” “您怎么就一根筋呢?” 周公公一脸服气。 就在这时,小太监慌张的声音传来。 “陛下,不好了,余庶人自尽了——!” 周公公脸色一变,随即呵斥道:“没规矩的东西,陛下还在歇息,嚷嚷什么,滚下去!” 屋内,许青栀一直克制的没有发出声音,汗湿的长发顺着桌案垂落在地,旁边是堆叠在一起的衣衫,以及凌乱的奏折。 眼角的朱砂痣妖艳无比,在裴珩眼里,她似夺人性命的妖精,让他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听闻余庶人“自尽”的消息,许青栀面露震惊,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结果一张口就被男人的唇死死堵住,抵死缠绵。 掠夺性的亲吻,让许青栀喘不过气来, “唔,陛下......” “别管,继续。” 裴珩从未对一女人产生如此强烈的征服欲和占有欲。 许青栀是第一个。 之前许青栀有伤在身,不便行房事,裴珩心疼她,便许久没有碰她。 而后又因为考虑到赵贵妃善妒,便故意冷落她,不入绮梦阁。 本以为过了那么久,也该冷静了,忘了那种食髓知味的感受,不再像之前那样贪恋她的身子。 谁知,再次触碰,还是不能自已,几乎沦陷其中! 他不禁感慨,天下怎会有这样的女子,说是妖精转世也不为过! 许青栀不知裴珩心里所想,只感觉他的目光像狼,好似要生吞了她。 裴珩本性暴戾,又向来随心所欲,在这方面更不会怜香惜玉,一点也不温柔。 许青栀被翻来覆去的折腾,心里骂骂咧咧。 男人的大掌扶住她的腰,微微用力,就轻松的将她抱起来,肌肤相贴。 女子绸缎般的长发拂过他的手指,裴珩闭着眼,呼吸沉沉。 许青栀圈着男人的脖颈,感受他强有力的心跳,抬了抬眼,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容颜,眼神完全清醒,没有丝毫情动。 等裴珩睁开双眸看向她时,许青栀的目光转瞬间变得深情款款,勾起唇对他露出羞涩又略带三分挑逗的笑容。 裴珩的手指顺着她背脊往上划,然后穿过发丝,不轻不重的掐住她的后颈。 “爱妃想要什么?” 许青栀吐气如兰,指尖点了点男人的心口。 “臣妾想要陛下的心。” 裴珩挑了挑眉:“哦?” “那爱妃心里有朕吗?” 许青栀撇了撇嘴:“陛下自己感受不到吗?那样的话,臣妾可要伤心了。” 帝王哈哈大笑,松开她的玉颈,紧紧握住了胸前的手。 “爱妃的心意,朕自然感受到了,只是......”裴珩的眼神逐渐变得危险,“朕担心爱妃会像后宫其他女人一样,变得贪慕虚荣,只爱权势,对朕虚情假意,阿谀奉承。” 许青栀在心里叹了口气,君心难测,还真个多疑的男人。 这种时候也能试探她。 不过,这是好事。 说明帝王开始对她上心了,所以才说这样的话。 伴君如伴虎,这要是回答的不好,说不定就会被当场拖出去斩了。 许青栀偏不回答,只反问:“陛下觉得臣妾会变成那种人吗?” “朕希望爱妃真心永不变。”裴珩轻吻她的手背,眸色幽深。 许青栀温柔的靠在他宽阔的胸膛:“陛下是臣妾的夫君,臣妾对天地立誓,会待陛下始终如一,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真心,只有假意,所以始终如一的誓言,许青栀张开就来,不怕被反噬。 裴珩却信了,动容的看着她。 “爱妃何需立此毒誓,朕自是信你的。这种话下次不要再说了,否则朕定不饶你。”裴珩故作生气,捏了捏她的心口,教训道。 许青栀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假装吃痛道:“陛下,您又欺负臣妾。” 裴珩心情大好。 几缕清晨的阳光从窗纸透进来,像轻纱一样铺洒在地,还有小女子的身上。 裴珩似是发现了什么,顿时定住了般。 只见许青栀如雪的皮肤上浮现出一朵朵淡粉色的三瓣花,像桃花一般,在身上绽放开。 许青栀注意到他的目光,害羞的用手遮住。 裴珩却强硬的将她的手拿开,盯着她胸口处的“桃花”,眼神逐渐炙热。 “朕从未见过女子身上会出现这种印记,爱妃之前也有吗?” 许青栀偏过脸,羞红着脸说:“是臣妾体质特殊,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但是,若跟心爱之人行房事,十分动情时,就会出现......” 裴珩捕捉到关键词,心爱之人。 许青栀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说:“陛下别嫌弃,过一会儿没了。” 当然不是什么体质特殊,不过是用了特殊的手段罢了。 “朕很喜欢。”裴珩勾起唇,触碰女子身上的花瓣。 爱不释手。 “喜欢极了。” 好不容易压下的燥热,又噌的一下冒了上来。 许青栀嘴角掠过笑意。 这一招,至少能让裴珩对她的新鲜感维持三个月以上。 许青栀往外瞧了一眼,推了推男人:“陛下,别来了,等会记注官要骂臣妾是妖妃了。” “谁敢骂你,朕就砍了谁的脑袋。” 手指抵着男人的唇,许青栀嗔道:“陛下是明君。” 裴珩眉眼柔和,宠溺道:“好,暂且放过你。” “对了。”许青栀红着脸说,“这是臣妾和陛下之间的秘密,臣妾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 “好,朕答应你。” 御前伺候的宫人打水进去服侍,却看见皇帝亲自把许青栀抱起来,温柔的放进浴桶里。 宫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裴珩一个眼神扫过去,淡淡吐出两个字:“出去。” 帝王威仪一出,宫人吓得忙低下头,麻溜的退出去。 “陛下,臣妾自己来就好了。”许青栀缩在浴桶里,身上的桃花印记逐渐消退,只余暧昧的红痕。 “多话。” 裴珩把手伸进浴桶,看起来又恢复了那个冷血无情的帝王。 许青栀乖乖让他给自己擦身子,心里想着昭嫔的事。 不用想,以昭嫔的性子,不可能自尽,肯定是容妃动手了。 等她洗干净了,又被抱回床上,全程双脚都不用沾地。 里面的宫人也全都低着头,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把许青栀放到龙床上后,裴珩自己则回去让宫人服侍。 外面已经被宫人清洗干净,奏折摞在一起,整整齐齐,不留一点痕迹。 等裴珩回来后,发现许青栀不知何时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身子蜷缩成一团。 第45章 她成了例外 今天是启程回宫的日子。 宫女上前想把许青栀叫醒,裴珩便抬了抬手,示意宫女退下。 “让她多睡会儿。” 宫女低着头,恭敬地退回原位。 裴珩坐在床边,就这样静静看着小女子平静的睡颜。这么没有防备,可见是真的很信任他了。 这个睡相,简直像个小狐狸。 连裴珩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眼神有多么的温柔。 等回过神来时,裴珩拧起了眉,立刻移开了视线。 眼里的温度骤然冰冷下来。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不过是有几分贪恋她的身体,绝不是对她动情。 帝王不能有情,有情就等于有了软肋。 于是裴珩起身,对宫女吩咐道:“一个时辰后,把姝常在叫醒。” 宫女轻轻应了声是。 正当裴珩准备离开,他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握住。 “陛下,别离开我,我好怕......” 裴珩顿了一下,回头看见许青栀还闭着眼,眉头紧皱,似乎被梦魇住了。 是因为还没从昨天的事情缓过来么? 想到这里,裴珩对余庶人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也罢,那个毒妇死不足惜,就当她是自尽了。 裴珩终究还是留了下来,躺回了许青栀身边。 跟她在一起,他总是很心安,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裴珩不知道的是,许青栀一直都很清醒,她睁开双眸,瞪了男人一眼。 狗皇帝,把她弄得直不起腰,还只允许她睡一个时辰,真过分! 这么苛刻,没人性,难怪没人爱你! 许青栀气呼呼的转过身,不动声色的把被子全都抢了过来。 ...... 澜依阁。 “娘娘,昭嫔已死,相关人员也都清理干净了,不会有人发现毒粉的来历。” 明玉察觉到气氛的压抑,小心翼翼的看向窗边的容妃。 容妃揉碎一朵栀子花,冷冷道:“昭嫔这个没脑子的东西,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办不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下好了,皇帝对那个狐媚子更加上心,短时间内,怕是更动不得她!” 本以为能来一招借刀杀人,谁知昭嫔根本不顶用,居然连一个新人都对付不了! 不但没能杀了许青栀,还把自己搭进去,丢了嫔位封号,进了冷宫......这么废物,还活着做什么?不如死了! 明玉不敢说话,害怕地低下头。 容妃一向温婉的面容有几分扭曲,这种感觉很熟悉。 像极了当初赵婉儿刚入宫时就夺走皇帝全部的视线,那嘴脸嚣张无比,几乎踩到她头上来,让她恨不得杀死对方,却又偏偏杀不得! 容妃气笑了,直接把一盆栀子花给砸了! 她以为自己的心态早就稳如泰山,不会再被一点挫折影响,可事实上,她还是在意那点输赢。 “沈、枝、枝。” 容妃眼里的杀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喝了整整三杯茶,容妃的心情才得以平复下来,恢复了气质娴雅淑静的容妃娘娘,端坐在主位。 “去打听打听,姝常在昨晚在哪里?” 不一会儿,小太监就打听回来了。 “启禀娘娘,姝常在昨晚和陛下在汤池,后来又回了慎德堂。现、现在,还没出来呢。” 容妃柳眉一蹙:“陛下居然让她在慎德堂留到了现在?” “回娘娘,千真万确!”小太监低着头,生怕容妃发怒。 然而,容妃就算再生气,也不会像赵贵妃那样苛责下人,让所有人跟着遭罪。 容妃握紧了手里的茶杯,闭上眼,掩去悲凉之色。 慎德堂相当于养心殿,妃嫔侍寝过后,到了点就要离开,多年来没有任何宫嫔能打破惯例,连赵贵妃也不例外。 唯有这个姝常在,成为了例外。 “难道,陛下真的爱上她了?”容妃心想,又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可能,陛下爱的人是青梅竹马的柳依依,柳依依已死,他的心也随柳依依去了。现在的裴珩,是无情无心的帝王……” 容妃这般想着,不知是庆幸多点,还是难过多点,内心五味陈杂。 须臾,容妃睁开眼,嘴角弯起讥讽的弧度,说道:“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赵贵妃,本宫相信,她会比本宫更难受!” ...... 如意轩。 赵贵妃得知了许青栀被破例留在慎德堂的消息,果然嫉妒得发狂。 高高举起价值连城的玉器,就准备摔了。 慧心急忙劝说道:“娘娘息怒,容妃故意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我们,目的就是想让您难受,从而离间您和姝常在,您可千万别着了她的道呀!” 赵贵妃闻言,深吸一口气,重重的放下了手里的玉器。 慧心先是把玉器拿远了,然后才顺着她的毛往下捋。 “娘娘,您想想,姝常在这次逆风翻盘,一举扳倒昭嫔,还顺带削弱了容妃的势力,容妃定会气急败坏。” “那是当然。” 赵贵妃最了解容妃不过。 容妃表面人淡如菊,其实最会玩弄权势,虚伪得很。 许青栀连续两次让她受挫,肯定不好受。 想到这里,赵贵妃的心情又明朗了起来。 慧心道:“姝常在这次表现得不错,娘娘应当好好嘉奖她,才能让她更加卖力的为您做事。” 赵贵妃勾了勾红唇,淡淡道:“是该赏。等回了宫,本宫亲自赏她。” 许青栀只把好刀,她要牢牢抓在手里,等待给容妃致命一击的时候! ...... 余庶人的死并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 到了准备启程回宫的时间,车马仪仗均已备好。 庄重华贵的銮驾之后,是赵贵妃的仪仗,精致奢华,紧随其后的是容妃,气势不相上下。 然后才是各宫娘娘的仪仗,一路往后延伸,仿佛看不到尽头。 地位越高,离御驾越近,规格也越高,不但风光,坐起来还很舒服,一点也不晃。 到了后面,便是一顶顶小轿子,虽看着也很贵气,却不比得一宫主位的规格。 宫嫔之中,待遇最差的,就是刚被贬的兰贵人了。 现在不能叫兰贵人,而是应该称孙答应。 皇帝没有来,妃嫔们都得站在外面等。 孙答应看着身后普普通通的小轿子,满脸的哀怨和后悔,来时坐的轿子是贵人当中规格最好的,随从也有不少,都精细着伺候她。 而现在却只能坐个破烂小轿,宫人也从十几个锐减到两个人。 倒不是内务府都把人分走了,而是那些捧高踩低的宫人一看她失宠,就全都跑了。 后宫就是这么现实。 现如今,她的靠山死了,李贵人也不理她,孙答应欲哭无泪。 早知道,当初就不去惹许青栀了! 没人在意孙答应的窘迫,都觉得她愚蠢又活该。 这边,安贵人已经打听清楚,哪个是姝常在的轿子。 就在自己后方。 虽是在后面,但规格不比贵人的差多少,想来是正受宠,所以内务府安排了顶舒服又漂亮的轿子。 安贵人眼里划过一丝嫉妒,手里绞着帕子。 再受宠又如何,还不是个常在而已? 照样要排在她后面! “怎么还没来呢?” 安贵人伸长脖子,四处观望,她打算等许青栀出现后,就邀请对方跟自己坐同一个轿子。 安贵人笃定许青栀一定不会拒绝,毕竟她这可是贵人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而且她们关系这么“好”,姝常在欣然接受的同时,还会很感动吧! 正这般想着,她要等的人就出现了。 只不过......是和皇帝一同出现的。 第46章 许青栀风光回宫 裴珩除了正式场合,穿的常服都是玄色龙袍。 阳光下,他高大的身姿挺拔如松,步履沉稳有力,头戴紫金帝冕,腰间玉带束紧,更能凸显当今天子的英武不凡。 那玄色龙袍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仿佛要活过来般,气势磅礴,令人心生敬畏。 乌泱泱的人皆跪下接驾,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浪一阵大过一阵,直冲云霄! 许青栀不用跪,她就在帝王身侧,跟他手牵手。 目光扫过这些跪拜的人群,赵贵妃和容妃都在,都是地位比她高的人。 而现在,他们正朝着她所在的方向朝拜。 这种感觉实在很爽,许青栀微微挑了挑眉,也是沾了皇帝的光呢。 裴珩神色淡然,从容,抬手道:“免礼。” 所有人都看见了皇帝牵着新人的手,新人脸上泛着柔媚的光泽,一看就被滋润得极好。 许青栀自然能察觉到妃嫔们从眼中喷涌而出的妒火,但她并不在意。 既然决心要争宠,就一定会引来妒忌,她早就做好了宫斗的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没人知道,许青栀踏进避暑山庄的这一天起,她就算计好,要风风光光的回宫! “爱妃,跟朕同乘御驾,这一路,朕护着你。” 裴珩面向她,牵着她两只手,温柔地说道。 许青栀回过神,抬眸望向身边俊美威严的男人,媚眼如丝,柔柔地应了声好。 眼下皇帝正是对她上头的时候,她可以装懂事,但不能一味拒绝,故作矜持。 相反,她选择接受裴珩的好意,也是在告诉对方,她是想要依靠他的。 于是许青栀在众宫嫔羡慕嫉妒的眼神中,欣然上了御驾。 裴珩眼里划过一丝满意。 他当众这么做,就是想告诉所有人,这是他想保护的女人。 同乘御驾,除了皇后,这绝对是宠妃才能享受的待遇。 有人嫉妒,有人羡慕,有人不忿,也有人不屑一顾。 但所有人心里都不约而同的产生了同样的想法。 后宫波诡云谲,姝常在得罪了容妃,还能风光回宫,此人绝不是池中之物! 皇帝也登上了御驾,消失在车帘后。 “摆驾紫禁城——!”太监高声喊道。 容妃和赵贵妃互相看向对方。 一个明艳动人,张扬肆意,眉眼间都是凌厉的挑衅,嘴角勾起轻蔑的弧度,下巴永远是微微抬起的。 一个温婉大方,端庄娴雅,如水般的温柔面容,笑意总是轻轻荡漾在嘴角,却是个观音相,蛇蝎心的女人。 赵贵妃先声夺人:“容妃这是禁足出来了啊,听闻容妃禁足时都在摆弄花草,是意识到自己年老色衰,比不得新人了吗?” 容妃不搭腔,看了眼御驾的方向,笑着说道:“是人都会有容颜老去的一天,本宫看得很开,更何况,只要妹妹们能侍奉好陛下,本宫就会很欣慰,倒是贵妃......” 容妃悠然一笑,绵里藏针:“若是被自己提携的人抢了宠爱和风头,或是稍有不慎,被一颗棋子扰乱了整个棋局,还需想开些才是。” “小心她借你之力,最后麻雀变凤凰,那可就好笑了。” 赵贵妃脸色有片刻的凝滞,她看向圣驾的方向,眸底似是闪过一丝阴霾。 容妃幽幽道:“说到年老色衰,贵妃和新人比,不也一样么?那新人妩媚动人,比贵妃年轻几岁,可真是娇嫩得很呢!” 赵贵妃用新人膈应她,她便用对方最在意的点,反击回去。 果不其然,赵贵妃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 看来如她所想的一样,赵贵妃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大度,她心里还是很在意姝常在得宠的。 如此就好办了。 容妃试探的目的达成,微笑着转身离去,一派从容不迫。 就在这时,王德全迈着小碎步过来了。 堆满笑容地说道:“贵妃娘娘,陛下请您过去,同乘御驾。” 容妃明显顿了一下。 紧接着就见赵贵妃笑容满面的说:“好,本宫跟容妃说两句话就过去。” 赵贵妃款款来到容妃身侧,手轻轻搭在对方肩上,轻蔑道:“新人也好,旧人也罢,都没你的事,陛下早就嫌弃了你这个老妇!” 说完,就嚣张的走了。 温宁是容妃的姓名。 容妃看着赵贵妃离开的背影,眼神透着十足的冷意。 明玉愤懑道:“贵妃怎能当着这么多的面欺辱您!” 容妃深吸一口气,“走吧。” 赵贵妃并不知道,她能登上御驾,有许青栀的原因。 许青栀知道赵贵妃多么善妒,若是不建议皇帝把赵贵妃也请来,回宫后第一不放过她的就是赵贵妃。 显然皇帝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在许青栀提出这个建议时,他便同意了。 皇帝所乘坐的马车宽敞无比,赵贵妃自然而然的坐在了皇帝身边,而许青栀很识相的坐远了些。 见许青栀如此识趣又懂事,赵贵妃心里对她的不满减轻了许多。 却没发现皇帝眼中的冷淡。 许青栀得宠,身边的下人都脸上有光,可以跟在御驾后面,小德子等人的背脊不由得挺直了。 白芷和白薇相视一笑,仿佛打赢了一场胜仗,脸上露出苦尽甘来的喜悦。 但她们很清楚,这只是开始。 等入了宫,还有许多硬仗要打! 不过她们都坚信,自家小主定能得偿所愿,而她们要做的,就是全心全意的侍奉小主,跟小主站在同一战线! 安贵人在后面瞧着这一幕,帕子都要绞碎了,满心不甘的上了自己小轿子。 浩浩荡荡的皇家队伍离开了避暑山庄,皇家禁军亲自护送,气势恢宏盛大。 不到两天时间,顺利回到皇城,朝东华门行进。 百姓们聚在街道两侧,仰望圣驾。 顾念身在人群中,伸长脖子去看,痴迷的望着圣驾远去,内心更加坚定了要入宫的想法! …… 不多时,皇帝仪仗先进了东华门。 回宫后,裴珩直接去了养心殿。 娘娘们的仪仗也都陆续回了各自的宫殿,各自归位。 许青栀居住在延禧宫,而延禧宫的主位娘娘好巧不巧就是丽嫔。 按规矩,许青栀要先去拜见一宫之主。 许青栀在避暑山庄帮了丽嫔大忙,两人结了善缘,因此在拜见丽嫔时,并没有像其他新入宫的小主一样会被刁难。 不但如此,还拿了不少赏赐回去。 许青栀住在延禧宫的右侧殿,名为枕云阁。 而住在左侧殿吟月轩的人,也是个老熟人。 正是安贵人。 眼看枕云阁的宫人从主殿里拿了流水的赏赐,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喜悦,那边的热闹实在刺痛了安贵人的眼睛。 心里头又不平衡了。 想当初,她作为新人,初次拜见丽嫔时,别说赏赐了,连丽嫔的面都没见到! 凭什么许青栀就能得到丽嫔的善待?凭什么好处都让她占了?老天也太不公平了! 纵使心里有太多不满,安贵人也要深藏于心,不能表现在脸上,更不能让枕云阁的人看出来。 毕竟,她还要和姝常在处成“好姐妹”呢! 安贵人抚了抚鬓发,随即吩咐道:“韶月,带上我特地准备的礼物,咱们去拜访姝常在。” 韶月恶意的笑道:“是,小主。” 第47章 安贵人的恶毒之处 枕云阁。 小德子等人正在打扫卫生,灵莺前不久立了功,可以进到内殿伺候,眼下也在帮忙。 大伙都兴致勃勃的,跟打了鸡血一样充满干劲。 枕云阁的环境比绮梦阁要大上几倍,宽敞又明亮,庭院由青石铺就而成,缝隙中不见任何杂草,对于从绮梦阁搬来的他们来说,这里简直太棒了! 许青栀的心情也不错,眉眼染上几分笑意。 枕云阁和绮梦阁不同。 绮梦阁是容妃在背后授意,特地为她选的“风水宝地”,自然是极品中的极品。 而如今住的地方是帝王亲自安排,除非有人脑袋不想要了,才会想着在暗中动手脚。 不一会儿,小周子来报。 “小主,安贵人来了。” 白芷握着扫帚,忍不住嘀咕一句:“之前小主被陛下冷落的时候,不见她人影,现在见小主得宠了,倒是眼巴巴的凑上来了......” “白芷。”许青栀象征性的警告了一声。 白芷手动闭嘴,就转身去忙活了。 许青栀坐在不动,从容道:“请她进来吧。” 安贵人穿着一袭红配绿的鲜艳宫装,款款而入,举止有些许不自知的做作。 “妹妹这里好生热闹,姐姐冒昧到访,没有叨扰了妹妹吧?” 等她走近,许青栀才起身,亲切的笑道:“怎么会呢,我正想着忙完了这边的事,就亲自去拜会姐姐呢。不想姐姐先来了,咱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啊。” 安贵人看许青栀还愿跟自己亲近,不由得在心里松了口气。 她握着许青栀手,愧疚道:“前不久,我不幸染了风寒,怕把寒气过给你,这才有意疏远,这风寒一好,我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解释,就怕与妹妹生分了。” 感染风寒什么的,当然是借口了。 她是因为看许青栀不受宠,所以才懒得在对方身上费神。 许青栀看破不说破,假装蹙眉不悦道;“姐姐说的什么话,我岂会与姐姐生分了?” “听妹妹这话,我也就放心了。”安贵人一副欣慰又感动的样子。 似是想起什么,安贵人拍了一下脑门,笑道: “对了,上次妹妹送的药膏很管用,我这眼袋都消了不少,这次特地带了些礼物来给妹妹。” 安贵人从宫女手上拿过一个精致的匣子,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宝贝。 许青栀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惊喜与期待,“这是?” 安贵人对许青栀的反应一点也不意外,介绍道:“这个叫月华戒,上面的宝石如月亮的光辉,与妹妹的气质很相衬呢!” 许青栀面露欣喜,期待地接过来,“好漂亮的戒指,姐姐太客气了!” 安贵人笑眯眯道:“戴上试试看?” 许青栀便戴上了,弯起眉眼:“刚好合适,我一定天天戴着,不辜负姐姐的心意。” 正合她意,安贵人眼里划过一道冷芒,笑道:“天天戴着好,多好看啊,陛下见了也会喜欢的。” 许青栀一眼看穿安贵人脸上的恶意,不由得在心中感叹。 后宫居然还有蠢的这么清澈的女人。 难怪丽嫔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呢。 安贵人一走,许青栀就取下了戒指,交给白芷检查。 没想到还真发现了问题。 白芷冷声道:“小主,这个月华戒里面有少量的水银!” 众所周知,水银有毒性,可通过皮肤进入体内,类似慢性毒素。 长期接触的话,哪怕只有一丁点,都极可能引发不孕! 如果不是白芷瞧的仔细,又会医术,定然发现不了这个水银的存在。 不出一个月,等许青栀完全吸收了,身体也垮了! 白芷以为安贵人只是想分点宠爱而已,没想到对方心思如此歹毒。果然,后宫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容小觑! 白芷小心的用一块布包好了。 “安贵人真可恶,奴婢这就把它丢得远远的!” “慢着。” 许青栀将其拿过来,隔着帕子攥在手里,眼神幽暗:“不见得是安贵人要害我,我看是赵贵妃让她这么做的。” 白芷瞪大眼睛,脱口而出:“赵贵妃为何......” 不用许青栀解释,她已然想明白。 赵贵妃如此善妒,明面上与许青栀交好,实则是利用,定然不会允许她真的怀有身孕,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而且水银这种剧毒之物,不像是安贵人能轻易拿到手的,若是赵贵妃,那就合理多了。 “既是贵妃娘娘送的,我当然要收下了,否则岂不是不给她面子?”许青栀勾唇一笑,“你想办法把这里面的水银彻底封起来,我要戴出去给她们看,好让她们放心。” 白芷很是担忧,小主与虎谋皮,真不容易。 “小主放心,奴婢绝不会让您受到半点伤害!”白芷小心捧着戒指,立马出去想办法了。 安贵人回了吟月轩,就派人去给赵贵妃回话,像这种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办了。 转眼便入了夜。 整个延禧宫灯火通明,却透着股冷清感。 灵莺性子活泼,伺候许青栀洗漱时,一脸雀跃道:“小主,您说陛下今晚还会来吗?” 虽是问句,但灵莺话语里的意思,明显是觉得皇帝肯定会来。毕竟她们小主隆恩正盛呢! 许青栀一脸无所谓,不紧不慢的擦手:“想什么呢,回了宫里,侍寝是有一套章程的,不像避暑山庄那样随意。” 而且皇帝政务繁忙,怎会闲着没事到处逛,就算是要侍寝,也是命人来传唤,再由妃子坐着凤鸾春恩车去养心殿。 皇帝亲临妃嫔寝宫,这种情况少有。 而且白天从引路的小太监口中打探得知,丽嫔娘娘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皇帝更是从未亲临过延禧宫。 否则,安贵人也不用想方设法的来分她的宠了。 听自家小主这么说,灵莺“哦”了一声,似乎有些失落。 端着水盆离开时,又嘀咕道:“说不定陛下今晚会翻小主的牌子呢。” 许青栀并不做声。 说真的,她并不希望皇帝今晚翻她牌子。 这个男人太生猛了,她有点招架不住,现在腰还酸着呢。 她好想休息几天。 后宫这么多女人,皇帝好不容易从避暑山庄回来,那些宫嫔定会使出浑身解数去吸引皇帝注意,她就先不凑这个热闹了。 吩咐白芷熄灯,躺回了床上,准备美美的进入梦乡。 ...... 正如许青栀所想的一样,一整天,往养心殿送各种汤水的宫嫔就不下十人。 除了容妃和贵妃的,其他人都被王德全不动声色的挡了回去。 可即便如此,还是没能击退妃嫔们的热情。 甚至有妃子打扮得花枝招展,来回在养心殿外晃悠,想要“偶遇”皇帝。 可裴珩一整天都在处理政事,没有踏出养心殿半步。 到了夜里。 几个小太监捧着摆满绿头牌的托盘呈上来,裴珩看也不看一眼,就烦躁的让人全部撤下。 小太监正想退下,裴珩突然问道:“怎么不见姝常在的绿头牌?” 王德全毕恭毕敬的上前解释:“回陛下,姝常在的绿头牌还没来得及做出来,不过明天就能放上去了!” 说实话,不能怪他们敬事房做得慢,而是许青栀晋升的太快了! 短短一个月不到,就从沈答应,变成姝答应,后又晋升为姝常在。 敬事房制作绿头牌的速度都快赶不上了! 第48章 唯一有孕的妃子 “太慢了。”裴珩的语气似有一丝丝的不满。 王德全顿时汗流浃背,“陛下息怒,奴才一定催促他们!” 好在皇帝没有怪罪。 裴珩坐在御案后,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了捏眉心,神情疲惫,神经却紧绷着。 北方边境战局不稳,南方又突发水患,成山的奏折堆积在一起,怎么都处理不完。 下意识就想起了那个小女子,待在她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都能感到心安。 他想去找她。 可她的绿头牌还没做好,他是帝王,向来是妃子们绕着他转,而不是他要围着谁。 于是,裴珩轻咳一声,起身说道:“出去走走。” 王德全心想,怕是走着走着,又走到姝常在那里去了吧? ...... 夜里一声惊雷,许青栀又梦到了被活埋的场景,怎么都醒不过来。 她咬着牙,无意识间把嘴唇咬破,尝到了浓郁的血腥气。 而后似乎是察觉到身边有人,许青栀唰的一下,猛地睁开双眸,惊魂未定。 余光瞟见床幔外影影绰绰站立着一道高大的人影。 许青栀瞳孔一缩。 她坐起来,下意识想取下头上的簪子,却敏锐的嗅到一股飘然而至的龙涎香。 手里动作便停下了。 几乎是一瞬间,许青栀就冷静了下来。 眼珠一转,当即决定改变策略。 紧接着,她捂着自己的耳朵,身体蜷缩成一团,害怕地低喃道:“爹,娘......” 如果这个时候喊“陛下”,就显得刻意了。 喊最亲近的亲人,是人本能的反应,最合适不过。 许青栀声音颤抖,充满了无助,很轻易就让人产生怜惜之情。 裴珩忙拨开床帘,将小女子搂进怀里,轻拍她的后背。 “别怕。” 男人嗓音低沉,带着十足的安全感。 许青栀看到是裴珩,呆愣了一瞬,眼里先是迸发出惊喜的光芒,随即又苦笑了一下,兀自说道: “陛下怎么会来呢?陛下应该在贵妃娘娘那里才是,我一定是没睡醒......” 看着许青栀一副患得患失的样子,裴珩心下动容。 唯有深爱一个人,才会变成这样。 他抱紧怀中的小女子,低声道:“你没做梦,是朕来了。” 许青栀这才醒悟过来般,欣喜的抱紧男人,“陛下,您怎么来了!” 裴珩道:“出来散心,路过此处。” 屋里很快亮起了灯。 窗外的雷声也渐渐停歇了。 裴珩穿着的还是一身常服,俊美非凡,又矜贵无比。 “爱妃是做了什么噩梦吗?”他关切道。 许青栀当然不能说出真相,她依偎在男人胸膛,说道:“说起来不怕陛下嘲笑,臣妾自小便害怕打雷,但在家中有父母亲呵护,每每窗外雷声滚滚,他们就会第一时间来到臣妾身边安慰,逐渐养成了习惯。方才突然忆起身在宫中,父母亲不在身边,一时有些......” 说到这,一滴眼泪恰好滴落,更显得脆弱又可怜。 “臣妾让陛下见笑了。” 裴珩本是好奇许青栀为何在睡梦中发抖,便站在外面观察了一会儿。 现在终于明白,原来是怕打雷啊。 裴珩疑虑尽消,温声安抚道:“每个人都有恐惧之物,朕岂会嘲笑?” 许青栀顺势问道:“陛下也有害怕的东西吗?” 裴珩眼眸微微闪烁。 “没有。” 许青栀看出来他有所隐瞒,却不在意,毕竟裴珩是天子,是九五之尊、刀枪不入的帝王,岂会在妃子面前暴露弱点? 换句话说,她与他之间的羁绊还不够深,不足以让他对自己袒露真心。 这也让许青栀意识到一点,裴珩如今对她很好,好到能让普通女子沦陷,然而,对方并没有爱上她。 攻略帝王,真不简单。 不过没关系,这个君心,她要定了! 翌日一早。 安贵人得知皇帝亲临延禧宫时,顿时惊喜不已。 “快,把我最漂亮,最华丽的衣裳拿来,还有头面,通通拿来!” “我一定要让陛下对我眼前一亮!” 等安贵人匆忙收拾好,提着裙摆赶去见皇帝时,圣驾已经走远了。 许青栀看见安贵人一脸失落的样子,假装不知道对方的意图,关切道:“安姐姐,你的脸色怎的这么难看?” 安贵人深吸一口气,扶了扶沉重的脑袋,挤出一丝笑容,“妹妹好福气,真让人羡慕。不过,陛下何时亲临延禧宫,怎么没人通传呢?” 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自己居然错过了! 安贵人在心里抓狂。 许青栀眨了眨无辜的美眸,叹息道:“我也不知道,陛下一向随心所欲,不声不响的就来了。” 别说安贵人,她自己都很意外。 安贵人心里堵得慌,也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眼尖的她瞧见了许青栀手上的月华戒,心下一喜。 太好了,姝常在戴上这枚戒指,那就肯定不会有身孕了! 怀不上子嗣的女子,再怎么受宠,都不会长久! 安贵人的心情勉强好了些,手扶着沉重的头饰,慢悠悠回了吟月轩。 她得赶紧把头上的珠翠取下来一些,头都要断了! 许青栀的目光没有在安贵人身上有过多停留。 就在这时,许青栀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 是丽嫔。 丽嫔站在窗边,白衣飘飘,披散着一头长发,青天白日,乍一看,还挺像......女鬼的。 女鬼,不,丽嫔深深看了许青栀一眼,就飘然离开了。 白芷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小主,丽嫔娘娘怕是活不久了。” 许青栀诧异的看她一眼,“你看出什么了?” 她一直都知道白芷医术过人,但厉害到什么程度,许青栀并不清楚。 白芷边走,边低声道:“奴婢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丽嫔娘娘元气不足,脚步虚浮,这种状况,奴婢只在将死之人身上看到过。” 许青栀听说丽嫔落过一次胎,自那以后才变成了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性子,但她没想到,对方看起来康健正常,结果居然命不久矣? 刚回到枕云阁,消息灵通的小德子就告诉了许青栀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小主,苏贵人有孕了!” 苏贵人? 许青栀并未见过此人,想来是没有随帝王去避暑山庄。要么是不受宠,要么是借口没去。 但是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当今陛下尚无子嗣,能怀上龙嗣的妃嫔,绝对是宝贝中的宝贝,地位也会随之水涨船高! 许青栀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这宫里怕是要变天了! 她立马叫来白芷,小德子等人,吩咐他们这段时间一定要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出门在外,更不得张狂……尤其是见到苏贵人,绕着走! 第49章 生育工具 苏贵人是一个七品小官家的女儿,没有家世,也没有背景,却有一把好嗓子。 三年前选秀入宫,便是靠着这把好嗓子一路从答应走到了贵人,倘若这次诞下龙胎,就是立了大功一件。 后宫有规定,妃嫔生育有功,符合晋升条件,不出意外,苏贵人会立马晋升为嫔位! 这位苏贵人也是个聪明的,怀了龙胎后立马捂紧了风声,一直忍着不告诉任何人,包括皇帝。 直到现在,胎象已稳,肚子也已经逐渐显怀了。 知道瞒不住,便去请了平安脉,顺势将有孕之事公之于众。 皇帝龙颜大悦,大手一挥,流水的赏赐送了过去,还第一时间亲自去长春宫探望,待了好久才出来。 这一天,长春宫成为了满宫焦点。 说来也巧,昭嫔曾是长春宫的主位娘娘,苏贵人就住在长春宫侧殿的沐风阁。 长久以来备受昭嫔打压,难有出头之日,是个可怜人。 昭嫔一死,长春宫就没了主位娘娘,而苏贵人,一跃成为长春宫最尊贵的主子,往后说不定就要顶替昭嫔的位置了。 许青栀自己也没想到,她弄死昭嫔,竟然还间接帮助了苏贵人。 没了昭嫔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盯着,苏贵人安心多了。 不过,由于苏贵人是皇帝登基后第一个怀有龙嗣的妃子,太后还是将苏贵人接到了身边,方方面面都仔细保护着。 如此一来,苏贵人的胎就更稳了,没人敢动。 苏贵人有孕,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自然是皇帝和苏贵人,难过的就是后宫的娘娘们了。 尤其是从潜邸陪伴帝王的妃嫔,她们跟在皇帝身边的时间更久,一直以来,肚子都没个动静。 结果苏贵人一个侍寝次数屈指可数的新人,却不声不响的怀上了。 打了所有人一个猝不及防。 枕云阁的下人也不由得为自家小主担忧。 许青栀正是盛宠的时候,结果突然冒出一个有孕的宫嫔,地位还在许青栀之上,帝王的注意力就这么被吸引了过去。要是陛下把他们小主给忘了怎么办? 瞧着白芷一脸忧愁的样子,许青栀好笑的点了点她的眉心,“瞧你这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进冷宫了。” “呸呸呸,这话可不吉利,小主莫要再说了!”白芷少见的严肃道,随即又一脸失落,嗓音低了下来。 “奴婢只是觉得,小主的日子好不容易好起来了,谁曾想,一回宫就遇到了这种事。” 白芷叹了一声。 许青栀笑道:“才多大的年纪,总是哀声叹气,学学白薇,多稳重。” 白芷觉得许青栀是在强颜欢笑,内心一定是难过的。毕竟哪有女子会真的做到不在乎自己的丈夫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呢? 白芷看向许青栀的目光,越发心疼。 白芷还是不太了解许青栀,她怎么会对一个工具人产生感情呢? 再说了,皇帝乃真龙天子,本就是注定会跟很多女人有孩子的,她悲伤的速度,哪里赶得上皇帝播种的速度? 倒不如想开点,过得没心没肺些,才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 ...... 这天本是要去给赵贵妃请安的。 然而,许是因为苏贵人有孕一事受了打击,赵贵妃的头疼症又犯了,也就免了阖宫请安。 许青栀乐得清闲,待在枕云阁哪也不去。 如今的枕云阁花香四溢。 小顺子摆弄花草果然很有一套,百合的花期早已过了,在他的照顾下,居然还能开到现在,的确有点本事。 这几盆花都是当初在避暑山庄时皇帝赏的,许青栀特地命人搬了回来。 这些花都是花中极品,拿来调香最合适不过。 许青栀满意的点点头:“辛苦了,干得不错,当赏。” “不辛苦不辛苦,这都是奴才该做的!”小顺子得了赏赐,顿时喜笑颜开,也不觉得累了。 许青栀道:“这庭院里的花草都交给你了,随意发挥,但我要和其他地方不同,不要千篇一律。” 小顺子立马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拍拍胸脯保证:“包在奴才身上!” 夜里的枕云阁格外安静,今晚已经得了消息,帝王下朝后就摆驾去了慈宁宫,不可能再来枕云阁了。 这天,枕云阁的下人谁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期待皇帝驾到。 因为都知道不可能。 宫灯静静散发着暖橘色的光辉,一切井然有序。 灵莺一边伺候许青栀宽衣,一边说道:“听说苏贵人现在可风光哩!是真正的贵人,走到哪都有人捧着护着,要什么给什么。陛下一高兴,还赐了一对玉如意。” “小主,您就不担心吗?” 许青栀挑了挑眉:“担心什么?这是好事。” 灵莺不解道:“为什么呀?” 陛下都去宠着别的女人了,小主不应该难过吗? 而且苏贵人若是生了个皇子,小主的竞争对手就要多一个了! 许青栀从容道:“我风头太盛,所有人都盯着我,想抓我的错处,尤其是容妃,眼下苏贵人有孕,正好转移了她们的注意力。” 许青栀眼波流转,“而且,现在怀有龙嗣可不是什么好事,别看苏贵人现如今风光得很,这一切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没有地位的宫嫔,怀有身孕,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当许青栀得知苏贵人被接到慈宁宫后,她就明白了,不管苏贵人之前是谁的人,如今都一定是镇国公府的人。 若是生了个公主还好,要是皇子,这个孩子必定会送到容妃膝下养着,不属于苏贵人。 说难听点,苏贵人在太后,乃至镇国公府眼里,都只是个生育工具罢了。 她生下的孩子,也会是镇国公府的棋子。 待到那时,苏贵人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没有哪个女人愿意接受自己辛苦十月怀胎的孩子被别人夺走,认其他人为母亲。 而苏贵人纵使有万般不愿,也要被迫忍受母子分离的痛苦。没有权势的女人,在后宫一样任人宰割,就是这么现实又可悲。 许青栀仿佛已经看到了苏贵人的结局。 ——去母留子。 所以啊,她一点也不羡慕对方眼前的风光。 还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得稳当点才行。 许青栀洗漱完毕,便躺回了榻上,照常让白芷给她涂抹精油,按摩,维持美貌。 对于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灵莺似懂非懂,白芷却已经明白过来。 不禁庆幸,还好她们小主聪明,每次侍寝后都喝避子汤。 否则按照眼下的情况,就算小主有孕,也会像苏贵人那样,被更有地位的妃嫔打压、剥削,就比如赵贵妃! 想到这里,白芷不禁打了个寒颤。 地位低下的妃嫔,只是大人物们权利博弈的一颗棋子……这么一想,小主没有身孕,倒是一件幸事了。 就在枕云阁准备熄灯安置时,一个陌生的小太监低调到访。 小德子一见此人便认出来了。 对方是皇帝身边的内侍,叫作小安子,两人一起共过事的。 小安子手里捧着一个由金丝楠木打造而成,四角皆有宝石点缀的妆奁,精致且华贵。让人不禁好奇,妆奁都如此昂贵,里面又会装着什么宝物? 小安子双手捧着妆奁,恭敬的行了个礼,“奴才小安子,见过姝常在,姝小主吉祥。这是陛下特地命奴才送来的,陛下承诺给姝小主的礼物。” “陛下在苏贵人那安置,却唯独记着小主呢!” 第50章 帝王给许青栀的礼物 许青栀想起来了。 当初在避暑山庄,裴珩说过回宫之后会送她一个世上最好的礼物。 对于男人的承诺,许青栀一律当做狗叫,没有放在心上。 也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眼下小安子提起来,许青栀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裴珩说这句话时,轻抚她的脸颊,温柔缱倦的模样。 原来他还记得啊。 许青栀柔柔一笑,脸上的感动与期待演得入木三分。 小安子把妆奁打开,露出里面的宝贝。 那是一支双鸾衔珠金钗。 钗身以纯金打造,质地细腻,触手生温,尽显皇家独有的贵气。 钗首两只栩栩如生的鸾鸟振翅欲飞,眼睛用红宝石点缀,尖喙微张,各衔着一颗圆润的珍珠。 珍珠莹润洁白,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华贵非凡。 小安子堆着笑容说道:“这鸾鸟象征夫妻伉俪情深,忠贞不渝。也有把鸾鸟比作鸳鸯,正所谓,愿做鸳鸯不羡仙。陛下将这双鸾衔珠金钗送给小主,真是用心良苦呀。” 许青栀惊喜的接过妆奁,手指从金钗上轻抚而过,眼含春水,满脸甜蜜。 小安子轻咳一声,说道:“陛下说了,这段时日怕是没空来看望小主,让小主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不得空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要陪着苏贵人了。 许青栀感到有些诧异。 裴珩居然会跟她解释...... 许青栀抬眸,一脸动容的说道:“替我跟陛下说,陛下的心意,臣妾感受到了,一定好好珍惜,还有,臣妾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的。” 小安子笑着应了声是,“那就不打扰小主歇息了,奴才告退。” 小安子离开后,许青栀脸上的表情便淡了下来,随手把妆奁递给白薇,让她收进库房里。 收进库房,意味着短期内用不上。 白芷不解道:“小主,陛下特地送您这么好的首饰,束之高阁的话,会不会太可惜了?” 不等许青栀作答,白薇便说明白了。 “陛下特地让一个眼生的小太监送来,而不是让王公公或者周公公过来,显然是不想大张旗鼓,让其他人知晓。” “陛下是在间接告诉小主,要低调行事,平日里自己戴着看看就好,莫要戴出去招摇,免得惹他人妒忌,引来祸事。” 这个妒忌之人,自然指的是赵贵妃了。 要是平日里送的金银珠宝,锦衣华服,倒还没什么,可这个金钗上的鸾鸟寓意特殊,若是被心思狭隘的赵贵妃瞧见了,就有麻烦了。 白芷挠挠头:“原来如此。” 虽说明白了皇帝的用意,但白芷还是觉得可惜,毕竟这么漂亮的东西,只能自己欣赏,多没意思啊。 “小主确定不戴上看看吗?” 许青栀摇了摇头:“不。” “要戴,我也是要风风光光的戴出去,我可不会独自欣赏!” 等到她戴上这金钗那日,便是她地位稳固之时! 许青栀微微眯起眼,眼里闪烁着野心的光芒。 ...... 翌日。 许青栀让小德子去办的事有了眉目。 彼时许青栀正在看沈父寄来的家书,里面又放在了三千两银票。 信里只说了两件事,一是关于玉颜坊的生意,二是顾家如今的状况。 玉颜坊生意火爆,沈家赚的盆满钵满,柳氏又买了几间铺子,打算扩大面积,做大做强。 除此之外,沈家托关系断掉了顾家的财路。 没了额外的钱财来源,顾北辰又称病不上朝,俸禄也少了。 据说顾家如今过得捉襟见肘,很不如意。 更雪上加霜的是,顾北辰病了。 他不举。 王氏为此重金寻医,花费了不少银子都不管用,沈父故意派了个江湖郎中过去,才打探出顾北辰绝嗣的消息。 可谓大快人心。 唯有许青栀知道,这都是她干的好事。 信中说完这两件事,家书最后还有一句话:问姝常在安。 许青栀眼神柔和一瞬,又想到玉颜坊风头太盛,担心会出现什么意外,便回了封信,让沈父低调行事。 把笔搁在一边,让白芷将家书送出去后,又把家书烧毁,才唤小德子进来。 小德子恭敬走上前,行礼后说道:“回禀小主,您让奴才找的春兰,并不在尚衣局,奴才几乎找遍了,后来才打听到……” 春兰是曾经谢太妃身边的春芝姑姑托许青栀找的人。 许青栀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一回宫,她就派了在宫里人脉最广的小德子去尚衣局找人,谁知,春兰早就离开尚衣局了。 整个皇宫里的下人少说也有数千人,人员复杂,想找一个人如大海捞针,如果没有小德子,还真要费一番功夫。 小德子说道:“据说她在尚衣局得罪了人,被罚去了辛者库三个月,出来后就在长春宫当差了。” 许青栀道:“长春宫,不就是苏贵人待的地方吗?” 小德子答道:“回小主,春兰正是在沐风阁伺候苏贵人呢,待了有小半年了。” 许青栀略一思索,春兰会在沐风阁倒也不奇怪。 从辛者库里出来的宫人,都被当做是晦气的存在,主子们都嫌弃,不会收。 唯有家世低微,在后宫没有话语权的苏贵人没得选,只能接受内务府的安排。 “那她过得可好?”许青栀又问。 听这话,小德子有些犹豫了。 许青栀瞧见他这表情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小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奴才今儿才在长春宫外见了她,也不知怎么了,脸上挨了巴掌,眼睛肿的像鸡蛋,在那哭呢。” “奴才一问才知,苏贵人嫌弃她出身晦气,怕冲撞了龙嗣,就不准她碰主子衣物,还不准她近身伺候了。” “可之前苏贵人被昭嫔欺负时,都是春兰第一个冲上前护着她,不知受了多少伤。结果苏贵人一得意,就把人踹了......唉!” 小德子不想议论主子不好,但苏贵人的所作所为,的确令人不耻。 许青栀若有所思。 她想把春兰要过来。 一来,是为了报答春芝姑姑的恩情,春兰过得不好,她不能坐视不理。 二来,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能进尚衣局的绣女都是能人,而春兰是其中翘楚,她身边需要这种人才。 于是,许青栀吩咐小德子,让他暗中联系春兰,问她愿不愿意来枕云阁。 毕竟苏贵人眼下势头正盛,位分又比她高,将来还有可能成为长春宫的一宫之主。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春兰不一定愿意择主而事。倘若对方不愿意,许青栀也就不管了。 小德子也不多嘴,得了吩咐,立马去办了。 小德子效率极高,翌日一早就把消息带回来了。 第51章 苏贵人怀的不是皇嗣! “启禀小主,春兰说愿意。”小德子说道。 春兰不但愿意,还很受宠若惊,她没想到,宫里还有主子会对她伸出橄榄枝。 苏贵人平日被昭嫔打压得厉害,脾气逐渐变得古怪,喜欢折磨宫人,极难伺候。 以前还会收敛些,后来怀了龙嗣,就相当于有了免死金牌,愈发变本加厉,不知收敛。 春兰在沐风阁的日子,比在辛者库还难过! 她巴不得离开这个炼狱,可她没有办法,也无处可去。本以为自己的小命会交代在沐风阁,不曾想却等来了小德子。 许青栀的橄榄枝,是春兰拼命想抓住的救命稻草! 小德子传达了春兰的意思。 苏贵人喜欢折磨宫人这个秘密,也是春兰的投名状。 毕竟苏贵人对外的形象是家世低微,柔弱可欺的小白花,她也是靠这个形象博得了皇帝的怜惜,这才坐到了贵人的位置,否则以她的家世,当个常在已经是顶天了。 若是被帝王知道苏贵人私底下真实的一面,定会对她大失所望。 许青栀将此事记在心里。 小德子问道:“春兰问,是否需要她做些什么?” 许青栀指尖点着扶手,思索片刻。 “让她回去等消息,什么都不必做。” “是。” 小德子退下后,白芷给许青栀奉茶,面上浮现出一抹担忧,觉得这件事并不好办。 “小主,听小德子这么说,那个苏贵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您打算怎么把春兰要过来?” 许青栀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要个人还不简单,估计苏贵人早就想找借口把春兰打发走了,只是怕在外落得个无情无义的名声,所以才将她留到了现在。” “眼下只需要一个理由,就能让苏贵人放人。” 不过许青栀还没想好要用什么借口。 尤其是春兰知道苏贵人太多事情,对方肯定不放心将春兰送到别的宫嫔手里。 她得再好好想想。 就在许青栀垂眸思索时,白薇进来通传。 “小主,李贵人来了。” 李贵人便是之前昭嫔的人,当初昭嫔要拉李贵人下水,被许青栀“好心”拉了一把。 李贵人到访,在许青栀的意料之内。 只是现在的许青栀还并不知道,李贵人会给她带来一个大惊喜! “快将李贵人请进来。” 许青栀露出恰到好处的亲切笑容,起身去迎。 李贵人人未到,声先至。 “几日不见,不知妹妹过得可好?” 接下来只见一个宫装丽人款款而入,李贵人穿着清新淡雅的绿色衣裙,上面绣了几朵精致的荷花,手里也握着一把荷花团扇。 看起来低调又舒服,气质也温温和和的,没什么架子。 李贵人长相貌美,但在美女如云的后宫就显得姿色平平了,甚至不如安贵人好看。 不过李贵人是正三品大理寺卿的嫡女,家世不俗,也是一入宫就成为了常在,侍寝后晋升为贵人。 帝王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偶尔也会召幸她一回。 这是许青栀第二次和李贵人面见,以她的眼力,便能看出李贵人不是一般的角色,这是个聪明人。 不像安贵人,自以为精明,其实心思都浮在水面。 因此面对李贵人时,许青栀心里多了点防备,面上依旧笑颜如花。 两人客套了几句,李贵人便道明来意,感谢许青栀上次出言相助。 “如果不是姝常在你替我说话,我怕是已经随昭嫔去了,这么晚才登门感谢,也是事出有因,望妹妹见谅。” 李贵人真心实意的感激道,屈膝对许青栀行了一礼。 许青栀忙扶起她,温声道:“李姐姐不必客气,我向来对事不对人,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李姐姐蒙受冤屈。之前的事,就当过去了。” 这么说,便是不计较当初李贵人跟昭嫔等人出言不逊的事了。 后宫难得有这么心胸宽阔之人。 李贵人看着许青栀柔媚的脸,神情动容:“姝常在心地至善,格局之大,令人拜服!” 许青栀柔柔一笑:“姐姐这样说,可就折煞妹妹了。” 李贵人道:“我备了些许薄礼,妹妹一定要收下。” 气氛逐渐愉快,李贵人交好之意很明显,许青栀眼里划过一抹精光。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是不错的进展。 在后宫独木难支,唯有壮大己身的力量,才能走得越来越远。 李贵人,是许青栀第一个想要结交的盟友。 一来是李贵人和她家世背景相当,两人位分虽有差距,但许青栀更受宠,单是这一点,李贵人就比不上她。 若是和李贵人结盟,就不会像她和赵贵妃那样存在地位不对等的情况,许青栀也更有把握占据主导地位,让李贵人臣服于她。 二来是她看中了李贵人聪慧、沉稳的心性,最主要的是忠心。 当然,许青栀不会将心底的想法说出来,她要李贵人心悦诚服,主动投靠自己。 在许青栀对李贵人有所考量时,李贵人也在暗暗打量许青栀。 她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和眼前这个新人结为盟友。 昭嫔倒台,她也该为自己做打算了。 接下来,李贵人邀请许青栀去御花园走走。 许青栀看出李贵人应该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便欣然应允。 很快,两人来到御花园。 天气正好,御花园中的鲜花开得正艳。 李贵人走在许青栀身边,缓缓晃着团扇,“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上次昭嫔落败,是否有妹妹的手笔?” 那天事情发生的太快,李贵人无暇思考,之后回去复盘才逐渐回过味来,那海棠花香之前是绝对没有的,偏偏就在灵鹊出事后,昭嫔身上就有了这股味道。 她扶过昭嫔,所以也沾上了。 而在这之前,是许青栀扑倒了昭嫔,那么问题只能出现在身旁这位姝常在身上了。 很显然,许青栀是提前察觉到了有人要害自己,并且精准锁定了真正的凶手,然后和丽嫔联手扳倒了昭嫔! 当然,李贵人现在问这些,自然不是为了给昭嫔复仇,只是想确认一下罢了。 许青栀也不正面回答,嘴角微微翘起:“只是老天有眼,害人终害己罢了。” 听到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李贵人更加确信心里的猜想! 李贵人看向许青栀的目光多了几分炙热。 换作她被昭嫔陷害,也绝对做不到反击得这么完美! 可见许青栀的确是个人物。 李贵人眼底浮现出喜意,她需要跟一个聪明人结盟。 旁边正好有个供人休憩的湖心亭,李贵人停下来,用团扇一指,笑道:“也走累了,去那坐坐吧,正好有些体己话想对妹妹说。” 这话便是在间接告诉许青栀,接下来要说的话,不能让下人听见。 许青栀会意,给白芷递了个眼神,随后才对李贵人说,“姐姐先请。” 白芷和珠儿留在原地,目送主子们过去。 来到湖心亭内,李贵人端着一副严肃的神色说道:“这个发现,我只告诉你。” 许青栀道:“姐姐请说。” 李贵人沉声道:“苏贵人怀的不是皇嗣,是个野种!” 第52章 苏贵人掌掴许青栀 饶是许青栀也没想到,李贵人会蹦出这么一句话! 不禁震惊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姐姐可有证据?!” 李贵人淡然道:“我没有证据,但我敢肯定,那绝不是陛下的种。” 兹事体大,许青栀相信李贵人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胡言乱语。 许青栀眯起眼:“苏贵人怀的不是陛下的孩子,那还能是谁的?” 这件事情要是真的,温太后还有容妃,定会气得恨不得把苏贵人给撕了! 毕竟苏贵人此举,也是把温太后给耍了。 李贵人缓缓说道:“昭嫔还在时,我曾在苏贵人身边安插了一个眼线,这个眼线便是苏贵人的贴身宫女倩碧。” “倩碧告诉我,苏贵人被陛下冷落,又被昭嫔欺辱打压的那段时间里,曾偷偷跟一名侍卫有密切的来往。” “苏贵人长得柔美娇弱,那名侍卫看她可怜,就暗中帮了她不少忙。苏贵人独守空房,心里寂寞,侍卫又待她体贴温柔,结果一来二去,两人就摩擦出了火花。” “有一次苏贵人被昭嫔罚跪在雨中,受了寒气,卧病不起,宫人怎么都请不到太医,后来也是那名侍卫托关系请了太医过去。到了夜里,侍卫潜入沐风阁......” 许青栀静静听着,越听越心惊。 这个苏贵人,还真是胆大包天! 还有那名侍卫,跟皇帝的女人私通,秽乱后宫,罪不容诛! 李贵人也有些唏嘘:“苏贵人的月事一推迟,就知道中了招,为了瞒天过海,苏贵人便想方设法将陛下勾到自己床上,将野种变成皇嗣。” “而倩碧,也被苏贵人用计杀害了。所以,我没有证据。” 许青栀没有说话,垂眸思索着什么。 李贵人道:“这便是我的发现,信不信由你了。” 许青栀信了九成。 因为之前她就有所怀疑,后宫那么多女子都和皇帝睡过,还有赵贵妃,次数一定是最多的,可就连赵贵妃的肚子都没有动静,苏贵人却有了。 不排除苏贵人也是易孕体质,但她之前备受昭嫔磋磨,身体也因此变差,结果跟皇帝睡过一次就怀上了龙胎,未免太巧了...... “李姐姐为何独独告诉我呢?”许青栀似笑非笑的看向李贵人,眼神透着三分犀利。 不知为何,李贵人对上许青栀这双桃花眼时,竟产生了一种被洞察一切的感觉。 李贵人定了定伸,神色坦然的笑道:“我与妹妹在后宫都没有什么根基,要是互相有个依靠,今后遇到难事了,也能互帮互助。妹妹以为呢?” 这才是李贵人今日来找许青栀真正的目的。 之前李贵人观望了许久,确认许青栀有价值后,才愿意将这个天大的秘密告诉对方。 许青栀笑容真挚道:“李姐姐说的是。” 李贵人高兴的握住她的手,笑道:“那今后我们共同努力,一起在后宫立足!” 许青栀笑眯眯地应了声好。 两人就这样达成了共识。 李贵人自以为是她收服了许青栀,殊不知,一切都是许青栀在主导。 李贵人心情大好,似是想到什么,她提醒了一句:“你要小心孙答应,她因你被降了位分,又丢了封号,定会想办法报复你。” 这个孙答应,便是之前在许青栀面前嚣张的兰贵人。 李贵人知道孙答应是个心眼极小,又睚眦必报的人,指不定会做出什么。 许青栀点点头,脸上无所畏惧。 当初孙答应还压她一头时,她就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眼下此人不过是个地位低下的答应,她更不会将其视为威胁。 不过,李贵人会这样说绝不是空穴来风,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特地提醒她。 许青栀记下了,打算回头让人盯着孙答应的动向。 正当两人往回走时,她们迎面遇到了一个坐着轿辇而来的宫嫔。 凡是能在宫里坐上轿子的宫嫔,都得是一宫主位的娘娘才能享受。 眼前那轿辇由四个奴才抬着,是嫔位才能享受的仪制。 不过坐在上面的人可不是什么娘娘,只是一个贵人。 许青栀远远就看见对方穿着一袭水蓝色的宫装,聘聘婷婷,身形纤细,仿若弱柳扶风,举手投足间,尽显温婉柔弱之美。 那只白皙的手,有意无意的放在腹部的位置,轻轻抚摸,如珠似宝。 正是苏贵人。 如今苏贵人在皇帝心里的地位超过了所有的妃嫔,在太后眼里也是个宝,唯有她才能破例享受此等殊荣。 苏贵人路过两人身边时,特地抬手让奴才们停下,自己却没下来,高高在上地睨着许青栀和李贵人。 这是苏贵人和许青栀第一次见面。 苏贵人原是打算停下来跟李贵人“叙旧”的,可眼神却不由自主的瞥向了许青栀。 当她看到许青栀那张美得摄人心魄的脸时,双眸微眯,眸底不由得浮现出一丝隐隐的敌意。 但这种敌意转瞬即逝,化为了丝丝缕缕的春风。 “你就是姝常在?” 许青栀双手交叠在腰间,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嫔妾常在沈氏,见过苏贵人。” 苏贵人慵懒的支着额头,眼神在李贵人和许青栀之前来回移动,似乎明白了什么。 “李姐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苏贵人皮笑肉不笑。 李贵人知道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 于是迈出一步,站到了许青栀面前,抬头看着对方,扯了扯唇角。 “苏妹妹怀有皇嗣,还是别乱跑的好,要是不小心伤了肚子里的皇子,苏贵人自己也担不起啊。” 苏贵人冷笑道:“那就不劳姐姐担心了,皇子好得很呢!” 从前都是苏贵人仰望别人,可现在,换作别人仰望她,苏贵人心里爽翻了! 尤其是李贵人。李贵人曾是昭嫔的爪牙,虽说李贵人没有实质上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但苏贵人同样记恨上了。 只要看到李贵人,她就恨得牙痒痒。 但她跟李贵人地位平等,不能拿对方如何,于是便将目光转向了旁边更好拿捏的许青栀。 这些天苏贵人见到帝王的次数比往年加起来还多,陛下对她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要什么给什么。 苏贵人已经完全沦陷在帝王的温柔乡里,而眼前这位姝常在也是裴珩的宠妃,所以苏贵人对许青栀是不喜的,哪怕对方帮她除掉了昭嫔。 苏贵人示意宫人将轿辇放下,然后慢悠悠抬手,让宫女将她扶起来。 苏贵人千金贵体,奴才们都小心伺候着,生怕她磕了碰了。 只见她一步步来到了许青栀面前,然后二话不说甩了许青栀一巴掌! 许青栀没料到她会突然动手羞辱自己,瞳孔一缩,眼里迸射出恨意,还没人打过她的脸! 当即就想还手。 可就在准备抬手的瞬间,许青栀迅速冷静下来。 苏贵人怀有“皇嗣”,她若是敢碰她一根汗毛,死的就是她自己了! 显然,对方也是依仗这一点,有恃无恐。正抬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欣赏她羞愤不甘的表情。 李贵人沉下脸:“苏贵人,你这是干什么?!” 苏贵人淡淡道:“她一个常在,见了我应该行大礼,但是方才她行的是万福礼,那就是对我不敬。我当然要教训她,让她长长记性了!” 就在这时,许青栀余光瞥见了明黄色的衣角,当即改变了策略。 许青栀捂着脸,端着一副屈辱又柔弱的姿态,跪在苏贵人面前,说道:“嫔妾的教引嬷嬷说只有在正式场合才用行大礼,平常只用行万福礼,所以嫔妾并没有做错,也没有不敬苏贵人。” 苏贵人当然知道许青栀没有做错,她就是想找个借口发威罢了。 就算是她错了,那又如何?谁又会因为这点小事责怪她呢?陛下更不会处罚她! 毕竟她眼下可是怀有珍贵的“龙胎”啊! 见许青栀居然敢顶嘴,苏贵人正要继续发难。 然而许青栀嘴皮子动的很快: “苏贵人眼下正怀有皇嗣,千万别因为这点小事动了胎气,这是陛下唯一的子嗣,陛下很珍惜。苏贵人可以意气用事不考虑自己,却不能不考虑陛下。” “若是能让苏贵人消气,安抚皇嗣,嫔妾就算在这里跪上三天三夜,也心甘情愿!” 第53章 朕明日就封你为贵人! 苏贵人背对御花园,并没有看见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身后的帝王。 裴珩一袭明黄色龙袍,英俊的面容此刻冷峻非常。 看向这边时,缓缓转动手里的玉扳指,浑身散发着可怕的帝王威仪。 身后的宫人忍不住瑟瑟发抖,看向苏贵人的目光充满同情。 他们陛下最讨厌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了,尤其是自己的妃嫔。 苏贵人素日在陛下面前柔弱不能自理,结果扇人巴掌却如此利落,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苏贵人还不知自己在帝王心里的印象已经一落千丈。 看着许青栀对自己伏低做小的模样,苏贵人心情舒爽。 曾几何时,她才是卑微跪在他人脚边的小可怜,而现在身份调换,换作别人对她低声下气。 这就是受宠的好处吗? 苏贵人愈发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滋味,抬手轻抚微微隆起的小腹,勾起唇角: “算你识相,别以为陛下之前宠着你,你就可以目中无人,陛下现在最看重的人是我,等我诞下皇子,我便是一宫主位,你们连跟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太医说了,她怀的是男胎。 如果生下来,那就是陛下的皇长子!地位尊贵无比! 而她也会母凭子贵,摆脱以前阴暗无光的生活,享尽荣华!将所有瞧不起她的人通通踩在脚底! 苏贵人得意的笑了笑,抬着下巴,冷眼睨着许青栀说道:“记住你现在的姿态,往后见了我,要么绕道走,要么远远的就给我行跪拜大礼!” “否则,让我便真的让你跪上个三天三夜!” “不过现在嘛,我大人有大量,不同你计较。起来吧。” 苏贵人原本就只想掌掴许青栀,并不打算进一步处置对方,毕竟若是让陛下知道她恃宠而骄,欺负低位宫嫔,她的形象就全毁了! 这样不轻不重的处罚,就算陛下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许青栀被白芷扶起来,端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柔弱姿态,说道:“是,嫔妾记住了,只要能让苏贵人消气,嫔妾做什么都行!苏贵人千万别动气,保护好‘皇子’啊!” 苏贵人皱了皱眉,她觉得这个姝常在多次提到皇嗣,一定是因为嫉妒! 苏贵人护着肚子,轻蔑道:“我自会保护好皇嗣,用不着你提醒!” 李贵人看不惯苏贵人小人得志的样子,本想做些什么,就看见了帝王的身影,微微顿住。 视线瞥向许青栀,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对方这么做的用意。 好一招以退为进! 于是李贵人也假装没看见帝王,添了把火,“大家深居后宫,都是姐妹,姝常在是新来的妹妹,苏贵人何必为难她呢?” 苏贵人当即不悦道:“谁跟你们是姐妹了?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相提并论?” 目光转向许青栀那张令她嫉妒的脸蛋上,似毒蛇吐信子般,满怀恶意的说出口:“像你这样的人,永远都怀不上皇嗣。” “作为一个庶女,也永远都只能是个常在,不要妄想陛下会对你有多宠爱!” 许青栀发现这位苏贵人对她的敌意,似乎比对李贵人还要重一些。 不管苏贵人如何嘲讽,许青栀都一副低眉敛目的姿态,垂眸抹泪。 心里却在想,对,就是这样,再嚣张点! 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疯狂! 白芷早看出自家小主是在装,但听见苏贵人这般侮辱许青栀,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义愤填膺的表情。 裴珩站在苏贵人身后,将眼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到苏贵人恃宠而骄,咄咄逼人。 也看到许青栀为了他忍辱负重,一心为了皇嗣着想。 两厢比较,简直是高下立判! 哪怕苏贵人怀有皇嗣,他也不可能再给这个女人一丝一毫的宠爱了! 苏贵人耀武扬威完,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正准备扬长而去,就听到一声沉冷威严的嗓音。 “苏贵人好大的威风!朕竟不知,你还有这幅丑恶的嘴脸!” 裴珩不忍心看那小女子受委屈的模样,终于出声了。 苏贵人表情一僵,难以置信的转过身去。 当她看清那道明黄色的身影时,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结巴道: “陛、陛下......” 许青栀和李贵人似是才发现皇帝的存在,连忙屈膝行礼。 “嫔妾参见陛下!” 苏贵人神色慌张,也赶忙行礼,“臣、臣妾,参见陛下!” 只见裴珩大步流星的走来,径直掠过她,亲自扶起了许青栀,满脸心疼之色。 当他扶起许青栀时,她也毫不犹豫的紧紧反握住他的胳膊,指尖还有细微的颤抖,好似抓住了唯一的依靠。 裴珩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心软得一塌糊涂。 眼前的小女子什么都没说,眼里却已经向他诉说了委屈。 裴珩眉头下意识拧紧,忍不住抬手抚摸她受伤的半边脸。 方才离得远,没能瞧仔细,眼下才看清楚,许青栀脸上的伤有多重。 原本白皙柔嫩的脸颊,明显红肿了一块,隐隐可以看清巴掌的轮廓。 刹那间,裴珩眼里燃烧起熊熊怒意! 他一直都清楚这小女子身上的肌肤有多娇嫩,轻轻掐一把就能掐出红痕,哪怕用药也要很久才消。 他只有与她巫山云雨时才会忍不住粗暴了些,平日里根本舍不得伤她分毫。 这苏贵人,怎么敢的?! “陛下,您听臣妾解释,是她,她......” 苏贵人对上裴珩充满戾气的眼神,那些恶人先告状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说不出声了。 天子威压,岂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苏贵人顿时害怕的退后一步,小脸煞白,狡辩的话也堵在了喉咙,不敢吭一声。 裴珩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轻轻扯了一下,于是侧脸过去。 “陛下别生气,臣妾没事,一切都是误会,陛下莫怪苏贵人。” 只见许青栀仰着一张苍白的脸,静静望着他,眼眶微微泛红,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 许青栀越是如此,裴珩对苏贵人的厌恶感就越重! 因为他很清楚,许青栀是为了他、为了皇嗣才愿意咽下这个委屈。 裴珩第一次见到这样心胸宽阔又仁慈的女子,这般难得的心性,当皇后最合适不过。 只是可惜......家世终究还是差了些。 裴珩微微俯身,温柔地看着许青栀春水般的眼眸,再将她脸颊边凌乱的发丝拨到耳后,动作轻柔至极,嗓音也温柔得不像话。 “爱妃受委屈了。” 许青栀缓缓摇头,轻柔道:“有陛下在,臣妾岂会受委屈呢?” 裴珩转身看向苏贵人,眼里的温度瞬间冷却。 苏贵人头皮发麻,再也没有之前的嚣张,她摆出平日面对裴珩时柔弱的模样,红着眼说:“陛下,臣妾没有欺负姝常在......” 可惜,裴珩再也不会被她装出来的模样哄骗。 他冷冷道:“你方才说,她永远都只能是常在?” 苏贵人已经吓得想起不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只能疯狂摇头,辩解道: “不,臣妾没有这么说,臣妾怎会说这种话呢?陛下您听错了。” 裴珩却不看她,轻柔的握着许青栀的手,说道:“朕明日就封你为贵人!” 第54章 给朕生个孩子 这无疑是在打苏贵人的脸了。 苏贵人没有封号,若是许青栀晋封为贵人,地位就会比她高半截! 苏贵人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裴珩目光扫过她身后那些跪地的宫人,“苏贵人从哪来的,就往哪抬回去。既然有了身孕,就别让她乱跑了。” 苏贵人有种不好的预感。 紧接着,就见裴珩冰冷的目光转过来,薄唇轻启。 “在诞下皇嗣之前,苏贵人就好好在慈宁宫待着,哪也不准去。” 这是变相禁足了。 苏贵人她捂着小腹,面上露出痛苦之色,“陛下,臣妾有些不舒服......” 她想用皇嗣来博得帝王的怜惜。 然而,裴珩却只是淡淡道:“不舒服就找太医,朕又不会把脉。” 倘若不是她有孕在身,裴珩会让人直接把她拖走,一句废话都懒得说。 “陛下......”苏贵人神情委屈至极,只好不甘不愿的坐回轿辇上,被奴才们抬走了。 她回头看向许青栀,眼神里充满不甘和恨意。 殊不知,许青栀的恨意同样不少。 裴珩给苏贵人的惩罚不痛不痒,甚至连位分都没降,只是被禁足而已,照样能在慈宁宫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苏贵人扇了她一巴掌,结果只是暂时失去了帝王的宠爱。 等她诞下皇子,眼前这个男人一高兴,说不定就忘了今天的事,又回头宠着苏贵人。 这算什么? 许青栀心里对裴珩很失望。 不过这样的结果也在她意料之内,毕竟明面上苏贵人怀有龙嗣,裴珩膝下无子,自然是很珍惜苏贵人腹中的孩子。 若是惩罚过重,苏贵人一激动,不小心滑了胎,裴珩就会失去当父亲的机会。 只是裴珩并不知道,苏贵人肚子的孩子,不是皇嗣,是野种...... 既然皇帝靠不住,她就自己报这个仇! 许青栀回过神,面上对苏贵人满是担忧,柔声劝慰道:“陛下要不还是去看看苏贵人吧,要是皇嗣真有什么意外,臣妾可就罪过了。” 裴珩阅人无数,还不至于分辨不出苏贵人是真不舒服,还是为了博同情假装不适。 他二话不说把许青栀打横抱起。 许青栀轻呼一声,下意识紧紧环住男人的脖颈。 “苏贵人那里有最好的太医照顾,他们若是连皇嗣都保不住,朕还养着他们作甚?” “倒是爱妃,难道不需要朕安慰吗?嗯?” 李贵人在一旁愣愣的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 她服侍陛下这么久,从未见过眼前这个九五之尊对任何一个宫嫔这么温柔! 哪怕是对宠冠六宫的赵贵妃,也没有这么柔情的一面! 李贵人深深震惊。 帝王宠幸过太多女人,对待宠妃,他向来不会弯腰,只会高高在上的给予赏赐、权利。谁让他满意,他就随意的挥挥手,多给些宠爱。 却从未像现在这般,小心又轻柔的哄着一个女人,那眼里的疼惜都快溢出来般。 许青栀害羞地侧过脸,轻声道:“陛下,李贵人还跪着呢。” 裴珩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个人。 他目光落在李贵人貌美的脸上,一时没有想起来对方是谁。 李贵人察觉到男人眼神落在自己脸上,顿时有些紧张,“嫔妾李贵人,参见陛下。” “起来吧。” 裴珩语气随意,视线放在李贵人身上片刻就移开了,重新回到怀中的小女子身上。 “朕带你回去。”语气不容置喙。 许青栀不好意思道:“延禧宫路远,陛下放臣妾下来吧,臣妾又没有伤到腿,能自己走的。” 延禧宫位置较偏,离御花园很远。 裴珩笑道:“朕的体力,爱妃又不是不知。这点路算什么?” “陛下!您又逗弄臣妾。” 许青栀媚眼如丝,娇嗔一句后,整张脸埋在他胸口,裴珩看着越发怜爱,他就是喜欢她这幅妩媚又清纯的小模样。 让人欲罢不能。 李贵人看着两人打情骂俏,目光无比复杂。 “臣妾恭送陛下。” 李贵人就这样看着裴珩抱着许青栀走远,久久没有回神。 珠儿说道:“小主,该回去了。” 李贵人收回目光,无比庆幸自己跟许青栀交好,结为了盟友,而不是敌人。 她的洞察力一向很强。 帝王对许青栀的态度跟以往的宠妃都不同,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裴珩动情了。 恐怕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就凭这一点,许青栀今后的地位和成就,绝不会低于赵贵妃! 李贵人的心情不由得兴奋起来,眉毛微微挑起,用力捏着自己的手腕。 经此一遭,李贵人决定转变策略! 从今往后,她要依附许青栀,唯她马首是瞻! 唯有这样,才能在后宫真正立足! ...... 许青栀并不知道李贵人的心态转变,她一路被裴珩抱回了枕云阁。 这件事很快便传得人尽皆知。 因为这是陛下头一回这么做! 苏贵人被抬回去算什么,人家姝常在可是被陛下亲自抱回去的! 聪明人都知道谁在皇帝心里的地位更重要。 那些本想趁这次机会对枕云阁穿小鞋,从而讨好容妃的人,知道这件事后,都瞬间缩起手脚,改为巴结。 而妃嫔们更是庆幸,还好怀孕的人不是许青栀,而是一个不怎么受宠的苏贵人。 枕云阁。 许青栀不知道自己又在后宫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她坐在塌上,一脸乖巧。 太医给她看过脸上的伤后,对一旁的帝王恭敬道: “回陛下,姝常在的脸不会毁容,只需冰敷就会渐渐消掉,再用微臣的药膏涂抹三日,绝对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裴珩“嗯”了一声,“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微臣告退。”太医恭恭敬敬的退下了。 裴珩接过白芷手里的冰袋,亲自给许青栀疗伤,眼神柔和。 这已经不是皇帝第一次给许青栀疗伤,枕云阁的下人都见怪不怪。 就在这时,许青栀柔声道:“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裴珩看着她的眼睛,眸光有三分探究:“为何?” 许青栀轻柔地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眼神澄澈,道:“宫规上明说了,妃嫔无故不得晋升,陛下因为苏贵人的事要晋臣妾的位分,臣妾很感激,但这不合规矩。” “若陛下这么做了,怕是要受人指摘,说您是被美色所惑的昏君了。陛下是明君,也是臣妾的夫君,臣妾不想让陛下因为臣妾遭人非议。” “所以,还请陛下收回恩典。” 裴珩眼里闪过诧异之色。 他没想到许青栀会让他收回成命。 裴珩道:“苏贵人今日那般辱你,难道爱妃不想升一升位分,把苏贵人踩在脚底吗?” 许青栀不掩饰对苏贵人的气愤,她轻吸一口气,坚定道:“臣妾是生气,但陛下的名声大过一切,而且臣妾想以正当的理由提升地位。” 若是表现的完全不在意,就显得有些虚假了。 这样露出一点利爪,反而更加真实。 果然,裴珩眼里的探究消失了,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好,朕答应你。” 面上不显山露水,心中却不禁触动。 后宫的女人为了一个虚名,不择手段,一个个都魔怔了。 唯有眼前的小女子,出淤泥而不染。 裴珩深切的意识到,许青栀是不同的。 他果然没有疼爱错人。 裴珩一把搂过许青栀的腰,勾着她的下巴:“说到正当的理由......朕倒是有个主意。” 许青栀假装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眨了眨眼:“什么主意呀?” 裴珩眸光沉沉,低沉道:“给朕生个孩子。” 第55章 帝王子嗣艰难的原因 裴珩一直想有个孩子,可身体不允许。 自从他六岁起被抱养在温太后膝下,每日所喝的汤水里就被人下了对身体无害,却能影响生育能力的毒药,导致他子嗣艰难。 这么多年,他寻遍名医,都没能治愈这个缺陷。 哪怕有妃子怀上,也很容易小产,或是生出一个不正常的畸形儿,很难健康长大。 正因如此,他的格外珍惜每一个孩子。 可惜,这么多年一个都没保住,不是胎死腹中,就是早早夭折...... 思及此,裴珩眼中划过一抹痛惜之色,对温太后的恨意也如野草疯长。 裴珩掩去眸底的恨意,抬眸看向许青栀,真挚地说道: “枝枝,给朕生个孩子,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朕都会如爱惜你这般,疼爱他们。可好?” 裴珩专注地望着她,漆黑幽深的瞳孔里倒映着许青栀柔美的脸颊,帝王的神情很容易让人沉沦。 有那么一瞬间,许青栀的心跳漏了一拍,险些陷进男人的柔情中。 但她很快便镇定下来,想起面前的男人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位帝王。 多情又无情的帝王。 她相信裴珩此刻的真心,但真心瞬息万变。 帝王的真心,更不可靠。 许青栀心里这般想,面上神色丝毫未变。 她微微扬起唇,抬手轻轻抵住男人的唇,眼眸里水光艳艳,嗔道:“臣妾当然想为陛下生孩子,只不过现在......” 许青栀瞥了眼外面明亮的天色,说道:“白日宣淫可不好。” 虽是拒绝,却透着难以言说的风韵。 裴珩一把握住她纤细的玉手,哈哈大笑。 他的定力一向很好,从不被美色所惑,就是不知为何,一碰到眼前这小女子就有些克制不住,本能地起了反应。 不过眼下是在宫里,不是避暑山庄,裴珩还是忍住了。 喝了杯茶,压下那股邪火,然后认真的给许青栀冰敷。 他的确是想跟许青栀有个孩子,但眼下不是个很好的时机。 朝局尚未安定,后宫波云诡谲,到处都是豺狼虎豹,纵使他是无所不能的天子,也无法保证她和孩子的平安。 最主要的是,这小女子单纯又脆弱,他担心她若是失去孩子,就会变得像丽嫔那样。 郁郁寡欢,与他离心。 当然,若是许青栀在这个时候有孕,他也定会尽全力护佑她。 ...... 冰敷一阵后,许青栀的脸逐渐恢复正常,并不影响美貌。 裴珩几日不见许青栀,有些舍不得离开。 唯有在许青栀身边,嗅着她身上的幽香,他的神经才能放松下来,缓解疲惫。 “爱妃住在枕云阁可还习惯?”裴珩关切道。 许青栀垂下眼帘,咕哝道:“枕云阁很舒服,唯一不好的就是离陛下太远了。” 裴珩慵懒地斜倚在榻上,揉捏她柔软的手。 “好生在这住着,朕得空了会来看你。” 延禧宫是他斟酌之下为许青栀挑选的,虽是远了些,却比别的宫殿干净,省心,没那么多阴谋算计。 “对了,朕方才进来时,看到枕云阁外面有不少鲜花,那庭院布置得也颇为别致,朕隐约记得,枕云阁之前不是这样。” 刚刚裴珩一进来便注意到了枕云阁的不同。 外头的庭院不似别的宫殿古板,千篇一律,一进来就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那些鲜花是陛下当初在避暑山庄送给臣妾的,臣妾都一一搬回宫里了。” 裴珩心中欣慰。 那几盆花不过是他一时兴起,随手命人去花房拿来送给她的,她竟如此爱惜,还保护得这样好。 裴珩牵着许青栀的手来到庭院外,从进来到现在,他就不曾松开过她的手。 裴珩看着眼前娇艳欲滴的鲜花,随手一指,微微诧异道:“这百合的花期不是已经过了吗?” 许青栀莞尔道:“是过了,但臣妾特地命人养护好,延长它的花期,不愿它太快凋零。” “你既如此爱花,朕便让你这枕云阁花开不败,每月都让人送来新鲜的盆栽。” 许青栀转过脸,羞赧一笑:“臣妾爱的是陛下。因为是陛下送的,所以臣妾才无比珍视。” 裴珩不禁动容。 在他看来,那只是几盆不值钱的花而已,可现在因为许青栀的珍视,这些花在裴珩这里也被赋予了意义。 眼神顿时柔和下来,与许青栀深情对望。 然而,就在这时,煞风景的来了。 “妹妹,我这多了些月华锦,特来分给你......陛下?!” 安贵人似是才发现皇帝,一脸做作的行礼,嗓子都快夹冒烟了。 “臣妾参见陛下!” 裴珩看着安贵人一身五颜六色的穿着,眼角微微一抽,有些头疼。 目光放上去一瞬就移开了。 “平身吧。” 安贵人心里小鹿乱撞,这一次终于被她赶上了! 脸上泛着小女儿家的红晕,起身时步摇上的流苏晃来晃去。 她痴痴的望着眼前俊美威严的男人,解释道:“臣妾是想来给姝常在送衣料的,不想竟有幸遇见了陛下,臣妾好生惊喜。” 安贵人这番话很高明。 是在告诉皇帝,她跟许青栀关系要好,平日里不用通传就能直接进来。这次偶遇皇帝,纯属意外。 而且她还给枕云阁送东西,补贴家用,说明她心地善良,没有妒忌心。 你就装吧! 白芷腹诽道。 这个安贵人每天跟狗一样卧在外头,一旦枕云阁有点动静,就会兴奋的跳起来,两眼放光。 这回一定是得了消息,看到皇帝的仪仗,所以才眼巴巴的赶来。 许青栀假装不知安贵人的心思,高兴道:“安姐姐来了。” 安贵人眷恋的眼神这才从帝王身上移开,亲切道:“没有打扰到妹妹和陛下独处吧。” 许青栀一脸大度和单纯地说:“怎么会呢,我这里一直都很欢迎姐。” 安贵人松了口气,在心里讥笑。 这个蠢货,还真没看出来她是来争宠的啊。 安贵人抬了抬眼,眸底划过一抹精光,然后抬脚走向裴珩。 “陛下......诶呀!” 她故意没站稳,脚一扭,精准的扑到了皇帝身上。 第56章 皇帝一眼看穿安贵人 裴珩看着朝自己扑过来的女子,剑眉缓缓拧成一个“川”字。 这么拙劣的演技和争宠手段,可真是...... 裴珩还是扶住了她的手臂。 安贵人仰头望着男人刀削般凌厉的下颚线,面色羞红,眼送秋波:“陛下~” “你这是做什么?”裴珩声音很淡,还透着一丝疑惑。 想象中皇帝动情,把她抱回吟月轩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安贵人的神色有片刻凝滞,讪讪道:“臣妾,臣妾一时没站稳。” “站不稳就别穿这么高的鞋底。” 说完,没等安贵人做好准备,就直接松开了她,薄凉的眼神里还透着隐隐的嫌弃。 安贵人身形微晃,是许青栀过来扶住了她,“安姐姐,你没事吧?” 许青栀一脸关切。 “......我、我没事。”安贵人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笑容。 皇帝不冷不热的态度让安贵人面上有几分尴尬。 她的位分好歹比许青栀高,家世也比许青栀好,她不明白,陛下为何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她打扮的这样美丽动人,陛下方才看到了,明明有“眼前一亮”的感觉,为何还如此薄情? 许青栀察觉到气氛的微妙,主动缓和气氛,莲步轻移,走向安贵人身后的宫人。 素手拂过柔软的绸缎,弯起眼睛笑道:“这料子真是不错,听说月华锦做成衣裳会很好看,刚好和安姐姐送我的月华戒相配呢。多谢安姐姐,我很喜欢呢。” 裴珩早就注意到许青栀手上的戒指。 她的手纤细修长,如春葱一般,指甲上的蔻丹也是淡粉色的,那月华戒上的宝石晶莹剔透,与她白皙的肌肤相得益彰,煞是好看。 正因如此,他今日尤其喜欢捏着她的手把玩。 原以为那戒指是她自己的首饰,没曾想竟是安贵人所赠。 别人送的东西随随便便带在身上,万一有问题怎么办?这个傻姑娘,就这么不设防吗? 裴珩的目光再度落在安贵人身上,目光幽深,不知在思索什么。 安贵人接触到皇帝的眼神,却误以为皇帝是在赞赏她美好的品德,顿时心花怒放。 她扬起唇角,露出精心设计过的笑容,说道:“这月华锦与妹妹的气质最为相衬,妹妹喜欢就好。” 许青栀捏起那布料,回眸看向裴珩,“陛下,您说这料子放在臣妾身上,会好看吗?” 裴珩眼神柔和,温声道:“爱妃穿什么都好看。” 不穿最好看。 这句话,裴珩是在心里说的。 看到许青栀这样高兴,裴珩对安贵人的态度似乎也有了些许缓和。 安贵人再度看向裴珩:“那臣妾就不打扰陛下和姝妹妹了。” 裴珩也不蠢,自然看出了安贵人是精心准备后来争宠的。 也就身边这没心眼的小女子看不出来。 眼中划过冷意,他淡淡的“嗯”了一声,没有挽留。 “那......臣妾这就告退了。” 延禧宫离皇帝住所很远,一年到头,她想见到皇帝一面都很难。 安贵人轻咬下唇,有些不甘,步子都没舍得挪。 但现在还赖在这里就显得不知分寸了,安贵人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许青栀笑着吩咐宫人把月华锦收好。 这时,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揽住她的腰,男人炙热的气息落到她脖颈,有点痒。 “就这么喜欢这个月华锦?” “朕送你更好的。” 许青栀转过身,面对男人,双手放在男人胸膛上,“更好的,是什么?” 裴珩手指拂过她脸上,挑了挑眉,勾唇道:“今晚把朕伺候好了,朕再告诉你。” 枕云阁的宫人听到这番话,都喜不自胜。 太好了,陛下今晚会翻小主的牌子了! “爱妃难道看不出,安贵人是来分你的宠?” 许青栀手环着裴珩的脖颈,扑扇着纤长的眼睫:“看出来了呀,但臣妾相信,陛下对臣妾的宠爱不会轻易被人分走。” “万一被分走了呢?”裴珩试探道。 许青栀背对鲜花,却人比花娇。 她轻轻扯着裴珩的腰带,媚眼如丝:“那臣妾就每日掰着这些花瓣,乞求上苍怜惜,让天子回心转意。” 裴珩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点了点她的眉心:“你啊你——” ...... 皇帝走后,花房的奴才又送了二三十盆精贵的盆栽来。 安贵人也沾了光,能分到两盆。 安贵人已经许久没有收到御赐之物,仅仅是两盆鲜花,就让她格外高兴。 高兴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延禧宫的主位娘娘丽嫔一心礼佛,从不争宠,她住在这里又很难见到帝王,想要分宠都没有途径。 她苦苦熬了两年,终于等来了一个受宠的新人。 她当然要拼尽一切去争宠了! 安贵人很是爱惜的搂着两盆鲜花,喜极而泣,喃喃道:“我努力的方向是对的,我终于让陛下看到我了......” 安贵人内心坚定,她一定要好好利用许青栀,分走她所有的宠爱! 枕云阁。 许青栀随手将几十盆鲜花交给小顺子打理,没有多看一眼。 花开花败,鲜花并不值钱,她要的是皇帝的宠爱。 许青栀看向小顺子,赞赏道:“干得不错,赏!” 下人立了功,就不能吝啬赏赐,才能让他们更好的为自己效劳。 当众赏了小顺子,也是在告诉其他宫人,一心为她效劳,便会富贵同享! 小顺子拿到了十几颗金瓜子,面色大喜,立即跪下磕头,大喊道:“奴才谢小主恩赐!今后定会更加努力,为小主效犬马之劳!” 如今的枕云阁,除了灵燕和小李子,其他人都得到了重用。 而他们还只能扫院子,连内殿都不得进。 看到小顺子一下子讨到了那么多赏赐,两人眼睛都红了,心想定要努力,也让小主早日看到他们! 转眼便入了夜。 王德全以及一众宫人,带着凤鸾春恩车浩浩荡荡的往延禧宫而来。 许青栀穿着一袭淡粉色的纱衣,第一次坐上凤鸾春恩车,前往养心殿。 许青栀转动着手里的月华戒,嘴角掠过讥笑。 这个东西就是安贵人送上来的把柄。 皇帝这么想跟她有个孩子,而安贵人却从中作梗,若是被皇帝知晓,不知安贵人能否承受帝王之怒呢? 丽嫔站在窗边,神色平静地目送他们离开,手里捻着佛珠,幽幽叹息,没人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安贵人也在看,但她的脸上满是嫉妒,衣袖下的手绞紧了帕子。 迟早有一天,她也会坐上凤鸾春恩车的! 这一夜,很漫长。 养心殿灯火通明,叫了足足六次水,打破了后宫侍寝的记录。 自打帝王修身养性以来,御前伺候的宫人已经许久没看到帝王这么生猛了,所有人都担心里面的姝常在被折磨死! 可当她们进去伺候时,许青栀不但好好的,还有力气跟皇帝打情骂俏。 宫人们暗暗惊奇,这姝常在可真了不得! 哪怕是赵贵妃,最多也只能受得住两次啊! 第57章 朕高兴,就赏你 谢太妃曾经教过许青栀一套颇为新奇的锻炼方法,名为“瑜伽”。 不但可以强健体魄,维持身材体态,还可以增加身体的柔韧度。 许青栀每日晨起和晚间都坚持空腹做瑜伽,不曾懈怠过分毫。 如今的她气血充足,走路都带风,自然不是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宫嫔可以比得上的。 尤其是上次体会过皇帝的生猛,她便加强了锻炼,否则受苦的还是自己。 美貌和身体是她争宠的利器,在没有完全得到君心之前,她要让皇帝对自己着迷,欲罢不能! 许青栀握紧了床头上的柱子,修长的天鹅颈微微抬起,眼神无比清明,闪烁着精光。 帝王跪坐在她身后,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喟叹! 他从未遇到身体和他如此契合的女子。 许青栀是天生的尤物,她的存在仿佛放大了他的欲望,让他难以自持。 许青栀在帝王心里的地位,不自觉的又重了几分。 看着身下的小女子肌肤绽放开的“桃花”,裴珩愈发喜爱,握着她腰肢的力道都忍不住加重了几分。 如今他已经完全相信,许青栀对他一往情深。 本该如此。 软香在怀,他不由得想,这小女子承受能力这么强,又与他有了那么多次的鱼水之欢,为何肚子迟迟没有动静? 红被翻浪,鸳鸯交颈......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王德全的声音隔着一扇窗幽幽传进来。 “陛下,注意龙体,该安置了。” 太后那边叮嘱过,皇帝不可太过重欲,侍寝次数不能太多,以免伤了龙体,这个时候就需要太监出言提醒。 渐渐地,屋里的动静便停歇了。 裴珩轻抚许青栀的头发,爱惜道:“爱妃辛苦了。” 许青栀身体虽无碍,但她还是摆出一副不堪重负的姿态,软趴趴的靠在帝王胸膛上。 贝齿轻咬下唇,柔弱地道:“伺候陛下是臣妾应该做的,不辛苦。” 心里却在骂骂咧咧。 裴珩更加怜惜,心想下次定不能这样折磨她了。 “把眼睛闭上。”裴珩道。 许青栀乖巧地闭上眼,假装不知道皇帝要给她惊喜,一脸单纯道:“陛下,这是做什么呀?” “乖乖闭着,别偷摸着睁开,否则朕不饶你。” “偷看了是要被杀头吗?那我不看了!”许青栀便故作畏惧的把头埋进软被里,将玉臀对着皇帝。 裴珩见状,好笑的把她捞过来,“朕岂会舍得砍爱妃的头?” 那可说不准。 许青栀心下腹诽,面上还紧紧闭着眼,甚至两只手都捂住了眼睛,道:“陛下不开尊口,臣妾就不看!” 恰在这时,两名宫人拿了什么进来。 看到皇帝和宠妃打情骂俏,宫人保持低头的姿势,不敢乱瞟。 裴珩温柔地把她的下巴扭过去,“好了,看看。” 许青栀睁开双眸,眼睛一亮。 她兴奋的跳下龙床,赤脚走了过去,爱不释手的摸着宫人手里的珍珠裙。 没有哪个女子不喜欢漂亮的衣裙。 两名宫女将珍珠裙完全展开。 这月白色的珍珠裙华丽高贵,珍珠紧密相连,排列得整整齐齐,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间,璀璨夺目,又带着一丝俏皮。 每一颗珍珠大小均匀,饱满,色泽温润。 珍珠颜色各异,有洁白如雪的,有淡粉如霞的,还有金黄如蜜的,相互交织在一起,上千颗珍珠被精细的丝线串联起来,若有似无,如梦似幻。 “好漂亮!” 许青栀由衷的发出感叹,回眸看向龙床上坐得大马金刀的男人,喜上眉梢。 “这是陛下送给臣妾的吗?” 许青栀下意识在心里换算成银两。 可是这件裙子的绣工极好,用料也是最顶级的,怕是有价无市。 在裴珩眼里,许青栀穿着单薄的粉色纱衣,腰肢纤细柔软,那双长腿在纱衣里若隐若现,一双玉足更是雪白如珠。 比起那件华丽的珍珠裙,他倒觉得眼前的小女子才是最吸引人的。 许青栀回眸看向他时,那娇润的红唇一张一合,颇为诱人。 裴珩的目光盯着那张红唇,慵懒的对她招了招手:“过来。” 许青栀像只小狐狸似的扑到他怀里,“陛下送臣妾这么贵重的衣裳,臣妾都不知要如何报答了。” 裴珩手指摩挲她的唇,进而缓慢的探入她口中。 许青栀被他手上冰凉的白玉扳指激起一层凉意,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朕不需要你报答。” “朕高兴,就赏你。” 换句话说,若是让他不高兴了,杀头也不是没可能。 裴珩凤眸上挑,眼神睥睨,充满上位者的气势。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许青栀表现得愈发乖顺:“那臣妾一定努力让陛下更高兴。” 皇帝恢复柔情的模样,又与许青栀逗笑了片刻,突然,有什么东西从许青栀手里滑落,掉落在地。 那东西滚了出去,发出清脆的响声。 裴珩看过去,正是许青栀手上的月华戒。 戒指上的宝石脱落而出,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流了出来,在烛火下泛着冰冷的弧光。 裴珩双眸微眯。 “安姐姐给的这个戒指大了些,总是容易掉。” 许青栀假装没发现异样,正要下去拾起来时,裴珩制止了她,抓住她的手臂,随后朝旁边的宫女递了个眼神。 沉声道:“去看看,那是什么。” 宫女依言上前,弯腰去查看,随后来到皇帝面前,一脸惊恐道:“回禀陛下,那好像是……水银!” 水银是剧毒。 王德全听到里头出了事,也进来看了。 他在宫里二十余载,见过不少层出不穷的恶毒手段,一眼就看出那正是水银。 不过以防万一,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把太医请来,确认了一遍。 地上的水银已经被小心收了起来,放在瓷碟里,戒指也摆在托盘上,郑太医皱紧眉头,正色道: “千真万确,就是水银!” 许青栀往后一缩,两只手虚掩住嘴,神情难以置信,又透着几分恐惧道:“怎会如此?那月华戒里为何会有水银?难道是安姐姐她……” 许青栀再也说不下去,扭头看向皇帝,桃花眼里蓄满泪水,要落不落。 裴珩知道这月华戒是安贵人赠送给许青栀的。 当时他就有所怀疑,没想到还真有问题! 裴珩脸色阴沉,冷声道:“把那个贱人给朕带过来!” 第58章 安贵人被贬 如此剧毒的东西出现在帝王身边,很难不让人担忧。 郑太医先是给帝王检查龙体,确认龙体无恙后,再给许青栀把脉。 “这戒指小主戴了多久?” 许青栀思索片刻,道:“有小半个月了吧,都一直贴身戴着,未曾取下来过。” 郑太医的脸色有些难看。 许青栀担忧道:“郑太医,这水银一直在戒指里,我没有触碰过,这样可会中毒?若是中毒,会对身子有什么影响吗?” 郑太医是太医院的判院,这是他第一次给许青栀诊脉。 隔着一张软帕,郑太医两指搭在她手腕上,脸色逐渐凝重。 郑太医飞快地看了眼一旁的帝王,叹息道:“小主是罕见的易孕体质,按理说很容易受孕,但偏偏戴了这个含有水银的戒指......水银会导致不孕。” “就算是隔着东西,没有直接接触,长久贴身戴着,也会影响身体。” 裴珩的眉头皱得更深,袖口下的手紧握成拳,关节咔咔作响。 “你是说,姝常在因为这个水银,再也无法生育了?” 许青栀小脸煞白,一滴眼泪滑落,捏着帕子拭泪:“安姐姐为何要这样对我,我与她无冤无仇!” 裴珩满眼心疼的看着她。 在这偌大的后宫,不需要结仇,只要有一点恩宠,就会成为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是他大意了,没想到那安贵人看似蠢笨,却如此恶毒! “是朕没有保护好你。” “陛下......”许青栀委屈地靠在裴珩肩头。 泪水很快打湿了他的衣襟。 裴珩只要一想到,他和许青栀本该有个孩子,却因为安贵人的毒手,让他失去了当父亲的机会,一股火气就蹭蹭冒了起来! 没人看见许青栀眼底闪过了一丝精明的笑意。 她是易孕体质,为了不受孕,每次欢好过后都会偷偷喝下避子汤,这是个很冒险的做法。 这避子汤喝多了,身体多少会有些影响,太医们经验丰富,若是她哪天被太医把一下脉,就很容易引起怀疑。 要是被皇帝知道她偷偷喝避子汤,纵使有再多的恩宠,也会一瞬间化为云烟,她的脑袋也不用要了。 而这个水银的出现,就是一个完美的挡箭牌! 郑太医道:“陛下,小主,无需担忧,这水银虽毒,但好在小主戴在身上的时间并不长,而且微臣看见这水银还有不少,想来只有一小部分进入了小主体内。” “只要日后好好调理,小主还是有机会怀上皇嗣的。” 闻言,裴珩松了口气,若是许青栀因此不能有孕,他非要剁了安贵人不可! 就在这时,一脸不知所措的安贵人被侍卫押了进来。 现在是深夜,她早已经睡下了。 吟月轩却闯进了一群侍卫,把她“请”走,她连衣裳都没穿戴好,很是狼狈。 进了养心殿,安贵人往左边看,是皇帝阴沉的脸,往右边看,姝常在愤恨地瞪着她。 安贵人心里咯噔一声,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先跪了再说。 “臣妾参见陛下。不知陛下这么晚唤臣妾过来,是所为何事?” 裴珩冷冷的盯着她。 安贵人被他这双冰冷的眸子吓得不轻,瑟缩道:“臣妾是做错了什么吗?” 裴珩还是不做声,这让安贵人更加不安。 于是只好看向许青栀,强颜欢笑道:“姝常在,这到底是怎么了?” 许青栀不理她,偏过头去,眼睛通红。 安贵人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苍白。 裴珩随手拿起一个杯子,砸向了安贵人。 安贵人不敢躲。 那装满热茶的杯子就这样砸中了肩头,泼了她半身滚烫的茶水,还在冒着热气。 烫得她眼泪都滚了出来,却不敢喊疼,连忙磕头道: “陛下息怒,臣妾不知犯了何错,还请陛下明示!” “还装作不知?你自己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 小太监将托盘举到她面前。 安贵人看到托盘上的戒指和水银,脸色瞬间白了一个度。暗道一声糟糕。 “东西是你送给姝常在的,却在里面查出了水银,不要告诉朕,这与你无关!” 安贵人疯狂摇头,“不,不是臣妾做的,臣妾不知道那里面为何会有水银,一定是姝常在陷害臣妾!” 许青栀猛地转过脸来,哭诉道:“安贵人,我陷害你有什么好处?我就算要害你,为何要拿自己的身子来构陷你!” “水银伤身,致使我再难受孕,这件事的得益者,不是你,难道还是我吗?” “是我天真,愚钝,待你如亲姐妹,才让你害我如此之深!” 安贵人被怼得哑口无言。 这件事是她做的,却是赵贵妃在背后授意! 是赵贵妃担心许青栀会有孕,所以才让她把这个有问题的戒指送到许青栀手上。 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供出赵贵妃! 安贵人满脸惨白,指甲掐进了肉里,觉得自己怨得要死! 许青栀伏在皇帝肩上哭泣,“陛下,臣妾不想再看见她。” 安贵人恐慌地看向皇帝,哭喊道:“陛下,这件事不是臣妾所为,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啊!” 裴珩岂会再听她狡辩。 他握住许青栀的手,安抚地轻拍两下,眼神薄凉:“朕念你初犯,且饶你性命,即日起降为答应,削减月例,迁至偏远宫室,禁足半年!” 不等安贵人求饶,侍卫已经堵住她的嘴,把她拖走了。 许青栀明白,裴珩是看在扬州知府的面子上,给安贵人留了点体面,没有直接把她打入冷宫。 但安贵人被赶出延禧宫,又降了位分,也跟打入冷宫差不多。 许青栀还算满意。 第二天,安贵人被贬的消息不胫而走。 延禧宫出现了两个不同的景象。 这一边,流水的赏赐搬进了枕云阁,热闹非常,好不风光。 为了弥补许青栀,皇帝特地开了私库,这一次送来的赏赐比以往还多,目不暇接。 然而,另一偏殿的吟月轩就快被搬空了,四处都透着股萧条之感,与枕云阁形成了鲜明对比。 韶月上手抢太监手里的妆奁,悲愤道:“这是小主从府里带来的首饰,你们怎能连这个也抢?!” “滚开,撒手!” 这小太监是曾经伺候安贵人的,安贵人失势,大部分下人都要被遣散,只剩两个宫女留给她。 宫里的下人都很现实,主子得势时,他们是跪在一旁的哈巴狗,要多讨好就有多讨好。 而主子一旦失势,他们就是第一个落井下石的人。 除了原本伺候的下人,内务府也来分一杯羹,把值钱的赏赐都搜刮干净,美其名曰,收归国库。 对于这些,上头的主子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韶月哪里抢得过这群太监,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把妆奁抢走。 安答应也不再是花花绿绿的打扮,穿得一身素净,头上仅有一支还算值钱的朱钗。 她站在吟月轩门口,满脸哀怨又妒忌的看着枕云阁的方向。 听着里面传出来的欢声笑语,飞快地抹了眼泪,昂首挺胸。 “我已经给家里寄信,让爹接济我,他们不会不管我的!” 然而,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失去宠爱的妃子,对家中而言就是弃子。 她本就是作为棋子进的宫,如今失去宠爱,那封信只会石沉大海,不会有人对她伸出援手。 就连赵贵妃,也毫无动静。 她对赵贵妃是彻底心寒了。 这番话她是说给韶月等人听的,为的是让她们不要弃她而去。 安答应落寞道:“走吧,别管他们了。” 谁知这群太监抢了那么多宝贝还不够,还要来抢她仅剩的包袱! 安答应怒道:“我还是答应,是主子,你们别欺人太甚了!” 太监呸了一声,“你都要滚出延禧宫了,还算什么主子?你还当你是高高在上的安贵人呢!” 被陛下厌弃的妃嫔,比下人还不如! 安答应何曾受过这等屈辱,整个人脸色苍白,摇摇欲坠,满脸泪水。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又轻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放肆。” 太监看见是许青栀,立马就跪了,恭恭敬敬的。 许青栀一眼扫过去,皱着眉,不悦道:“安答应受了处罚,依旧是凌驾于你们的主子,谁准你们如此放肆?” 太监们面面相觑,都没想到这位姝常在会特地过来帮陷害自己的敌人说话。 但既然她发话了,他们自然不敢不给对方这个面子,立马把东西放下,麻溜地滚了。 方才抢了安答应妆奁的小太监,也一脸怂样地放回原处,灰溜溜离开。 安答应愣愣地看着眼前人,眼泪还未擦干,不解地问:“你,为何要帮我?” 第59章 演一出戏 眼下屋子里没有外人。 面对安答应的不解,许青栀轻叹一声。 “安姐姐,同为深宫里的女人,我理解你也是身不由己,所以,我不怪你。” 安答应面露诧异:“你,你当真不怪我?可是我差点害你无法生育......” 在后宫,无法生育的妃子,是没有前途的。 赵贵妃所打的主意,就是打算将许青栀变成她手里一颗真正的棋子,让许青栀永远都翻不出她的掌心! 不过可惜,这个计划没有完全成功。 而赵贵妃还损失了另一颗棋子——安答应。 安答应看着眼前的帝王宠妃,内心五味陈杂。 明明前不久,许青栀还是一个没有根基,只能在她面前伏低做小的新人,而现在,地位倒转,换她来仰望许青栀了。 “安姐姐,我真的不怪你。” 许青栀仁慈中带着一丝怜悯,唯独看不到恨意。 “看在你我曾为姐妹的份上,这些是我最后的一点心意。白芷,把东西放下,我们就走吧。” 白芷不情不愿的走上前,把一个沉甸甸的木盒放在桌上。末了,还忍不住为许青栀打抱不平。 “这是我们小主心善,不与你们计较,还望你们日后好好做人,莫要再干这种害人的勾当!” “白芷,不得无礼!” 许青栀虽是在呵斥,眼神却是温和的。 安答应有些无地自容,死死掐着自己掌心上的肉。 “其实......” “其实什么?”许青栀疑惑道。 安答应面色犹豫,似乎想说些什么,终是忍住了。 话到嘴边,变成了道歉。 “我不该害你,对不住。”安答应低着头,再也没有之前见到许青栀时的傲慢, 许青栀也没说什么,道了一声保重,就转身迈出门槛,粉色衣角消失在厚重的大门外。 安答应本名为安宜,是扬州安家的嫡女。 安宜内心愧疚不已。 姝常在并不知事情的全貌,在对方眼里,她就是凶手。 可姝常在却不恨她,还愿意唤她一声安姐姐,不但没有落井下石,还在她被宫里的奴才欺辱时帮助她,保住了她的体面。 而她所效忠的赵贵妃,还有那些平日里一口一个姐妹的宫嫔,都在她被贬后人间蒸发。 安答应收回视线,打开桌上的盒子。 看到里面数额不小的现银,还有当初自己送出去的雨前龙井时,心头又是一阵愧疚。 安答应情不自禁的流下眼泪,顿时感到无地自容。 她居然伤害了一个在后宫唯一真心待她好的人! 安宜,你真是愚蠢! 这一瞬间,安宜就做好了决定。 她一鼓作气的冲了出去,叫住了许青栀。 “姝常在!” 安宜扶着门,庆幸许青栀还没走远。 笑意从许青栀嘴角一闪而逝,回眸时,依然是感伤的。 “安姐姐还有何事?” 安宜让韶月和莲儿站在原地,自己则快步走了过去。 “借一步说话!” 许青栀点点头,带她进了枕云阁。 宫人们都识相的退了出去,留下了一个绝对隐私的空间。 安答应紧紧握住许青栀的手,还是决定将水银的真相说出来。 她附身贴近许青栀的耳畔,轻声低语“......害你的人,不是我,是赵贵妃!” 许青栀眸光闪了闪,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和恐慌。 “你说什么?” 安答应道:“贵妃知道你在避暑山庄和陛下一夜七次,便对你心生忌惮,这才让人将水银,还有月华戒拿给我,以我的名义转交给你。” “她怕你怀有身孕!” 许青栀道:“她为何要害我?你不是说,贵妃娘娘最是仁慈吗?” “你太单纯了!” 安答应摇摇头,讥笑道:“能稳坐高位的女人,岂是泛泛之辈?那些与她共谋的妃嫔,多少都遭到过她的暗算!” “赵贵妃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务必要小心她。否则,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看来这安宜知道赵贵妃不少事情,留着还有用。 许青栀眼底划过一抹精光,面上不动声色道:“原是我误会你了。” 安答应道:“你就这样轻易信了我吗?” “我相信你是个好人。”许青栀没有装傻到底,“其实过后我就怀疑这件事会不会与贵妃有关,只是没有证据,眼下听你这么说,我也不是很意外了。” “只不过我虽信你,却还不能为你平反,望你理解。” 安答应苦笑道:“我知道,我告诉你这件事,并非要你还我清白,毕竟我也是帮凶。” “我也知道,就算我指控贵妃,陛下也不会舍得惩罚她,而届时我才是真正的死到临头!所以,这件事你知我知便可。” 安答应早就做好了替赵贵妃背黑锅,根本没有期待有朝一日能还她清白。 许青栀点点头。 她早就猜到这件事是赵贵妃所为。 她之所以要引安宜把真相说出来,目的是为了让安宜和赵贵妃彻底离心。 她做所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安宜跟随自己。 安宜或许不是个足够聪明的人,但她效忠赵贵妃这么久,总会有赵贵妃的把柄。 或许有朝一日,安宜的存在会给赵贵妃致命一击! 这个人,必须留着。 “既然安姐姐你是无辜的,等时机到了,我定会给你洗清冤屈,让你重回吟月轩!” 安宜感动不已,不管许青栀这番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也算是给她了一个渺茫的希望。 “那我就多谢妹妹了。”安答应泪眼婆娑。 许青栀给了她一个哨子,道:“若是遇到危险,就吹这个哨子,连吹三下。” 安答应听出许青栀话里的意思,她知道那么多事情,怕是赵贵妃想要杀人灭口。 她知道,赵贵妃干得出来! 安答应顿时感到遍体生寒,她双手小心地接过哨子,收进衣襟里藏好。 许青栀看了眼外头,“你身边说不准还有赵贵妃的眼线,等会儿我们演出一出戏......” 莲儿在枕云阁外探头探脑,神色怪异:“小主怎么还没出来呢?” 韶月抱着包袱,沉浸在小主被贬的悲伤中,并没有注意到莲儿的异常。 不一会儿,枕云阁有动静了。 是白薇拿着一个扫帚,把安答应赶了出来,还边赶边骂。 “你这人也忒不要脸了,咱们小主好心给你点银两,你居然还想狮子大开口,呸!” “滚出枕云阁!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白薇用力挥舞着扫帚,灰尘扑扑,实则根本没有碰到安答应分毫。 安答应也很配合,捂着头大喊道:“姝常在得了那么多赏赐,分我点怎么了?既然不想给,为什么要装好人?!” 小德子等人闻言,也立马放下手里的活,纷纷加入进来。 “胡说八道什么,谁说我们小主装好人了,分明是你没良心,白眼狼!” 见此景象,韶月当即丢下包袱,一脸心疼地跑上前,护住自家主子。 韶月红着眼说:“别打了,别打了!小主,咱们走,再也不来这个地方了!” 安答应扯着嗓子,放出了狠话:“沈枝枝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他日等我东山再起,定不会饶你!你也别得意太久!” 说完,就迅速离开了延禧宫。 莲儿一把捡起地上的包袱,也快步往外跑,十分狼狈。 后宫消息一向灵通得很。 很快,安答应与姝常在不合的事情就跟长了翅膀一样,传得满宫皆知。 第60章 彻底收服安答应 翊坤宫。 彼时赵贵妃正躺在美人榻上,头上戴着一条绣有金线牡丹的抹额,手里拿着玉滚轮在娇艳的脸蛋上来回滚动。 在赵贵妃看来,棋子无用,就没有扶持的必要。 安答应被贬,虽说与她有关,但赵贵妃毫无怜悯愧疚之心,只觉得安宜不中用,办事不周密。 反正都是安答应的错。 得知安宜和许青栀闹翻的消息,赵贵妃纯属当笑话来听。 这对她来说是好事。 说明安宜很识时务,没有把她供出来。 当然,就算供出来了,也不要紧。帝王才不会因为这点事处置自己呢。 赵贵妃眼波流转,一个念头从脑中闪过。 那姝常在被安答应害得伤到了身子,定会恨得不行,若是她此刻再派人送点东西以示安慰,姝常在定会对她更加忠心。 这般想着,赵贵妃便让身边的大宫女慧心拿了些东西送过去。 实际上,赵贵妃还有些庆幸,许青栀没有彻底被水银所伤。 眼下情势紧迫,苏贵人有孕在身,又被太后那老女人保护得极好,她根本动不了对方一根头发! 也就意味着,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苏贵人生下那龙胎! 若是那贱人诞下皇嗣,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必定由容妃抚养,镇国公府又会多了一张底牌! 原本平衡的局面就会就此打破。赵家都写信来催她快点有所作为,可她有什么办法?谁让她的肚子就是迟迟怀不上! 想到这,赵贵妃就满脸不甘,咬了咬牙,用力攥着小腹上的衣服,捏出一道道褶皱。 虽然很不情愿,但她还是希望许青栀能有身孕,为她所用。或是能给她提供别的帮助也好。 否则,没用的棋子,留着还有什么用? 反正她手里还有那么多人呢! 赵贵妃闭目养神,柳眉微微蹙起,周身散发着低气压,没人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每当遇到难题,贵妃就容易犯头疾,整个翊坤宫的宫人都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生怕触了主子的霉头。 偌大的宫殿静得针落可闻。 赵贵妃想了想,又暗中吩咐了苏公公一件事。 说到底,她还是不太放心安答应...... 入夜。 一处偏僻又僻静的院落里。 安答应刚准备睡下,就听到了一个不太寻常的脚步声。 她去了翊坤宫很多次,知道赵贵妃身边的苏公公有些跛脚,走路时的步调和声音与其他太监都不太一样。 听到这个声音,安答应顿时头皮发麻。 她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轻声喊道:“韶月,莲儿。” 没有人应她。 透过床幔,她看到韶月靠在门边,睡得不省人事,像是晕了。 而莲儿不知所踪。 也是此时,安答应嗅到空气中一丝异样的气味。 她立马捂住口鼻,奈何还是不小心吸入了一点,瞬间头昏脑涨,有种想立马睡过去的冲动。 门吱呀一声,被人缓缓推开了。 一只明显是太监穿的青色长靴,不紧不慢地迈了进来,以及一条白绫在脚边晃荡。 安答应瞳孔紧缩,想大喊救命,可怎么也使不上力气,整个人瘫坐在床上。 如鹌鹑一样瑟瑟发抖。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掏出那个口哨,放在嘴里,用力吹响! 然而,即便她再怎么使劲,都没有吹出一点哨音。 怎么回事? 怎会没有声音? 安答应第一反应是,许青栀在耍她。 但她还是死马当活马医,吹了三次。 然后整只手就无力的垂下,哨子也从手心里滚了出去。 随着危险越来越近,安答应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来人是苏公公,她认出来了。赵贵妃竟真的要杀她灭口! 难道,她就要这么死了吗? 烛火被吹灭,苏公公已经来到眼前,只隔着一张薄薄的床幔。 一只手掀开床幔一角,露出的一只眼睛在夜里闪烁着冰冷的杀机! “安答应,贵妃娘娘让奴才向您问好。” 如豺狼般的狰狞笑容,让安宜恐惧得发抖。 就在苏公公朝她伸出利爪时,千钧一发之际—— 嗖! 似乎有什么东西射了进来,耳边响起轻微的破空之声。 后脖颈传来刺痛感。 苏公公疑惑地“嗯”了一声,抬手探向自己后脖颈,没等触碰到后脖颈那根银针,就两眼一黑倒在了安答应身上,不省人事。 安答应抬眼,看到了白天朝她挥舞扫帚的宫女! 如果她没记错,对方叫做白薇。 这宫女个子不大,力气却很大,直接将苏公公拎起来,丢到了地上,再一把将她扛到了肩头,带她翻出窗户,三两下就来到了宫道...... 安答应身中迷药,等她再次睁眼时,已经出现在枕云阁。 烛火通明,依旧是夜里。 白芷看见她醒了,便扭头向一边说道:“小主,她醒了。” 有了力气,安宜从床上爬起来,径直朝许青栀走过去。 然后重重的跪了下去! “多谢姝姐姐救命之恩!大恩无以为报,从今往后,嫔妾愿为姝姐姐效犬马之劳!” 连称呼都改了。 许青栀坐在软榻上,眼神中划过一丝满意。 安宜无比清楚,在后宫唯有拉帮结派才能生存,她要重新选择一个新的大腿,才能在危机四伏的后宫中存活下来! 许青栀是帝王宠妃,而且还能从赵贵妃手里救下她,能耐绝不一般! 安宜终于意识到,自己小瞧了对方! 她自己才是那个蠢人! 安宜磕了个头,真心实意道:“求姝姐姐疼我!” 许青栀没有错过安宜脸上的神色变化,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也没有过多解释,伸手扶起了安宜,依旧是温柔友善的姿态,莞尔道:“安妹妹,从今往后,我们就是自己人了。” 安宜感激地点点头,眼眸通红。 生死关头走一遭,让她更加惜命。 她担忧不已,问道:“苏公公怎么办?赵贵妃不会放过我的!” 许青栀拍了拍安宜肩上的灰,安抚道:“安妹妹莫怕,你回去,按我说的做......” ** 苏公公的尸体是在三天后从一个荷花池里浮出来的。 发现他的人是一个宫女,一声尖叫引来了许多人围观。 东西六宫谁不知,苏公公是翊坤宫的大太监,也是赵贵妃的左膀右臂,背地里不知帮赵贵妃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满手血腥,死不足惜。 别说宫女太监们见了他会害怕,就连一些低位妃嫔见了,也是要毕恭毕敬的。 谁都没想到,他会溺毙而亡! 当然,后宫都是人精,没人相信苏公公是意外失足落水,背后定有不可告人的原因。 所有人都在猜测,究竟是谁那么大胆,竟敢弄死赵贵妃身边的人? 这个问题并不难猜,除了赵贵妃的死敌容妃,还有谁敢这么做呢? 苏公公的死,让赵贵妃发了好一通脾气,摔碎了不知多少名贵的瓷器。 这段时日积压的不痛快都在此刻爆发,安答应已经被她完全抛到了脑后。 赵贵妃厉声道: “给本宫查!严查!抓出背后的凶手。” “本宫要把他大卸八块,五马分尸!” 她统摄六宫,高高在上,自己的心腹却死于非命,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翊坤宫跪了一地的宫人,头都不敢抬。 就在这时,慧心进来通传:“娘娘,姝常在求见。” 特殊时期,赵贵妃底下的妃嫔,都没人敢来触她霉头,一个个都称病休息,不来请安。 唯独许青栀敢来。 赵贵妃正气头上,妩媚的脸有几分狰狞,“她来做什么?” 慧心走上前,在赵贵妃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赵贵妃微微一愣,眼眸闪过一丝锐利,慵懒地坐了回去,抚了抚头上的朱钗。 虽未开口,慧心已经领会了她的意思,侧头对一个宫人吩咐道:“去请姝常在进来。” 第61章 祸水东引 不多时,许青栀被请了进来。 地上的狼藉还未收拾干净,满地的瓷器碎片,宫人们低头做事,对许青栀视若无睹。 她穿了件月白色的宫装,和初见赵贵妃一样,打扮得很是素净,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即便如此,那不自觉中流露出来娇媚之态,还是赵贵妃捕捉到了。 许青栀扫了眼翊坤宫的景象,笑容不变,低眉顺眼的行礼:“嫔妾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赵贵妃斜躺在美人榻上,眸光微冷,上下打量着她,没什么表情。 “起来吧。”赵贵妃也不跟她废话,开门见山道:“你说苏公公的死可能跟苏贵人有关?” 许青栀露出几分担惊受怕的神色,点了点头。 很快,翊坤宫的宫人都退了出去。 没了外人,许青栀才敢宣之于口:“是这样的,昨晚嫔妾来了葵水,身体有些不适,便让白薇去请太医把平安脉,岂料却撞见了一个侍卫鬼鬼祟祟的从那荷花池附近走出来。” “白薇没有声张,暗中瞧着,便觉得眼熟得很。” “原是有好几次路过长春宫的时候,都碰巧瞧见那名侍卫在长春宫外不知张望些什么,看起来对长春宫里住的人颇为在意。” 众所周知,长春宫里住着四位宫嫔,昭嫔死了,便只剩下三人。苏贵人,李贵人,还有一个前不久才被贬的孙答应。 眼下苏贵人正在慈宁宫保胎。 苏公公所溺死的荷花池就在慈宁宫附近。 那名侍卫不在长春宫外逗留,又跑去了荷花池,显而易见,是与苏贵人有关。 赵贵妃是何等精明的人,立马就联想到了。 她双手握着扶手,身体微微向前倾身,像是突然发现猎物的狼,两眼泛着精光。 “那侍卫是为了苏贵人?” 没等许青栀回答,赵贵妃又皱着眉说道:“说不定是为了苏贵人身边的宫女。你可有证据?” 许青栀露出一个从容的笑,“娘娘稍安勿躁,嫔妾既敢说这件事和苏贵人有关,自然是掌握了证据。” 赵贵妃笑了,扬起眉毛说道:“好!把你的证据呈上来!” 若那侍卫跟苏贵人有私情,就算是有龙胎,也保不住她! 然而赵贵妃发现自己想的还是太保守了。 苏贵人怀的竟不是皇嗣,而是野种! 许青栀呈上去的证据是一封血书。 血书上的内容大致写的是撞破了苏贵人和侍卫的私情,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要留下证据,等有朝一日有人能为她申冤。 许青栀对赵贵妃说,这血书的主人正是曾经被苏贵人灭口的宫女所写。 实际上,这封血书是许青栀伪造的。 那名死去的宫女根本来不及留下证据,就被苏贵人灭口了。 不过证据是真是假,并不重要,因为苏贵人和侍卫的私情,一定是真的。 在这件事上面,许青栀有所保留。 眼下她告诉赵贵妃,对方为了除掉苏贵人,也定会让这件事成为板上钉钉的死罪! 许青栀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发挥她“棋子”的作用,让赵贵妃看到她的价值。 至于剩下的事情,就由赵贵妃来办了。 以赵贵妃的手段和人脉,可以查出更多有利的证据,苏贵人和那腹中的胎儿,都别想活命了。 赵贵妃没有完全相信,她看向许青栀,问道:“这封血书,你怎么拿到手的?” 面对上位者探究的眼神,许青栀不避不让,直视对方的眼睛说:“嫔妾不敢欺瞒娘娘,之前苏贵人无故掌掴嫔妾,嫔妾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此等屈辱,所以便想着如何反击。” 许青栀攥紧拳头,眼里迸发出恨意,“不曾想,竟发现了这么苏贵人与侍卫私通的丑闻!” 赵贵妃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不由得产生了几分欣赏。 后宫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瞒不过赵贵妃的耳目,苏贵人掌掴许青栀的事情,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一个小小的贵人,不过是怀了孕,就端起了架子,真当自己是一宫之主了,也是好笑! 帝王中途出现,给了苏贵人不痛不痒的教训,这也让赵贵妃对苏贵人更加不满。 毕竟打狗也要看主人,苏贵人打得也是她的脸! 她原以为这姝常在是个软柿子,被打了一耳光只会忍气吞声,那还真是废物。 没想到,姝常在也会反击,还给了她这么大的惊喜! 倒是个颇为有用的棋子。 “她怀有‘皇嗣’,眼下金贵得很,不过,本宫今后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赵贵妃假意安抚,画了个大饼。 许青栀也装作很感动,一口将大饼吃了。 “嫔妾多谢娘娘垂怜!” 许青栀收放自如,乖顺道:“嫔妾一拿到证据,就想着来给娘娘分忧,而且嫔妾自知能力有限,查不出什么更有力的证据,唯有娘娘才能完美解决此事。” 若是寻常宫嫔,说自己没有能力,定会被赵贵妃嫌弃。 但许青栀就不一样了。 她解决了赵贵妃的一大难题,又捧着赵贵妃,此刻赵婉儿看许青栀格外顺眼。 脸上的笑容都真切了许多。 许青栀道:“昨晚白薇还看见荷花池有女子的身影,虽未看清,大概,可能是苏贵人,或是她身边的宫女。想来是苏公公发现了什么,所以才被灭口了。” 提到死去的苏公公,赵贵妃心头就恨得滴血。 苏公公是跟在她身边的旧人了,功劳苦劳皆有,却被苏贵人弄死,她恨不得现在就去扒了那小蹄子的皮! 赵贵妃已经对苏公公的死因深信不疑。 她绝不会想到,真正的凶手就这样光明正大的站在她面前,搬弄是非。 赵贵妃一心想着怎么弄死苏贵人,并没有注意到许青栀的嘴角勾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转瞬又掩去。 “你干得很好,这件事若办成了,本宫便会向陛下进言,提一提你的品级!” 许青栀一脸谦逊道:“嫔妾不敢邀功,只要能为娘娘分忧,就已经是嫔妾莫大的荣幸!” 赵贵妃看她的眼神愈发和蔼,又挥挥手送了好些赏赐。 目的达成,许青栀便带着满满当当的赏赐离开了。 来到翊坤宫外,白薇走在许青栀身后,看向许青栀的目光充满崇拜,低声道: “小主,您这招祸水东引太妙了!” 昨晚一切发生的都很快。 安答应出事后,小主立马有了对策。 先是命她去将苏公公丢进荷花池,同时又派小德子去长春宫把春兰叫出来。 春兰是苏贵人的人,那名侍卫见到了春兰,便以为老相好苏贵人有话要对他说,不假思索地跟过去了。 于是便中了计。 这每一环都很关键,不能出错。白薇都胆战心惊了一晚上,唯独许青栀还跟个没事人似的。 还能到赵贵妃面前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谎,太了不起了! 赵贵妃若是知道真相,定会气得吐血吧! 许青栀勾唇一笑,没说什么。 她这不仅是祸水东引,还是借刀杀人。 苏贵人跟侍卫私通一事,不能由她的来揭露。 因为满宫都知道她和苏贵人有过节。她的话可信度不高。 而且这件事事关帝王的颜面,交给别人来办最好。 白薇:“小主,您说赵贵妃接下来会怎么做?是会直接揭露苏贵人和侍卫的私情吗?” 许青栀笑了笑,笃定道:“不会。” 第62章 许青栀遭受无妄之灾 白薇好奇道:“为何呀?” 许青栀道:“若我是赵贵妃,我会等苏贵人把孩子生下来,再给她们致命一击。” 白薇:“可万一那孩子真是陛下的呢?” 许青栀微微一笑:“就算真是陛下的,你以为那孩子将来还会有什么前途吗?” 白薇恍然大悟。 生母给皇帝戴绿帽,孩子自然也不会受待见了,容妃也定然不会收养没有利用价值的孩子。 后宫就是个狼窝,那孩子能不能活过一岁都是问题。 白薇也不再提这个问题,反正这件事交给了赵贵妃来办,她们只需坐山观虎斗即可。 “您说贵妃会在什么时候动手呢?” 许青栀道:“我猜,赵贵妃应该打算在太后寿辰时动手。” 温太后的寿辰在二月初七,帝王为了彰显孝心,定会大办寿宴。 苏贵人的孩子也该生了。 温太后说不定会借这个机会让帝王大封后宫,借此提升容妃的地位。 如果她是赵贵妃,定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狠狠地打镇国公府一巴掌! 那场面,一定很有趣! 白薇领悟到了其中的意思,也不由得兴奋。 “对了,小主,您说贵妃已经对安答应下了杀心,她会放过安答应吗?” 许青栀缓缓道:“那就要看安答应怎么表现了。” ...... 事关重大,许青栀说的话,赵贵妃只信了七成,等她走了之后,赵贵妃便派人下去查,看看是不是和许青栀说的一样。 没多久,小周子回来禀告,的确如许青栀所说。 那名二等侍卫李正越昨晚本该去另一个地方巡视,结果不知怎的,找借口脱离了巡逻队,出现在了荷花池。 而且他们的眼线的确瞧见了一个女子的身影,对方有意遮掩,没能看清容貌。 但足以说明,苏公公的死的确跟这两人脱不了关系! 得知这个结果,赵贵妃已然信了十成,立马着手派人布局! 苏公公暗杀安答应失败,就在赵贵妃想着要不要再派人去灭口时,慧心送来了一个消息。 慧心道:“娘娘,安答应好像有些失心疯了。” 赵贵妃疑惑道:“她怎么回事?” 是受不了打击,所以疯了吗? 若是疯了,会不会把她的事情抖出来?赵贵妃有些担忧。 慧心神色犹豫:“好像是撞鬼了。” “撞鬼?” 赵贵妃第一反应是当今圣上讨厌鬼神之说。 慧心说道:“莲儿说,安答应看到一个死去的宫女在夜里走来走去,说要索谁的命。” 莲儿便是她们安插在安答应身边的眼线。 昨夜莲儿“睡”得沉,什么都不知道。当然,赵贵妃派苏公公过去灭口的事情,也没必要告诉莲儿。 莲儿并不知道昨晚发生了多大的事情。 赵贵妃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桌面,眼眸闪了闪:“还有呢?” 慧心道:“好像那宫女叫什么碧......对了,是倩碧!” 赵贵妃觉得耳熟,不一会儿便想起来了,这倩碧便是被苏贵人灭口的宫女! 赵贵妃眼睛一亮。 她决定先把安宜这女人留着,说不定能利用她传出些流言蜚语。 于是,安答应的小命就暂时保住了。 慧心问道:“娘娘,局已经布好,您打算何时收网?” 赵贵妃勾起红唇:“太后寿辰。本宫要气死那老毒妇!” ...... 接下来的日子,帝王勤于政务,也很少去看望苏贵人,最常去的还是翊坤宫,然后便是容妃所在钟粹宫。 时不时翻别的妃嫔的绿头牌,颇有些雨露均沾的意思。 许青栀一个月侍寝的次数不超过三次,由于别的妃嫔也有机会侍寝,便显得她没有那么突出了。 最主要的是,别的宠妃盖过了许青栀的风头。 之前说许青栀会成为第二个赵贵妃的流言也不攻自破。 苏贵人依旧住在慈宁宫禁足,未曾迈出过慈宁宫一步。 慈宁宫铜墙铁壁,苏贵人这一胎看似很稳当。 然而,一些风言风语传到了苏贵人耳中,她日日夜夜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吃不好,也睡不好。 随着月份渐大,太医去慈宁宫的次数也愈发多了起来。 到了最后,太医干脆宿在了慈宁宫的偏殿,随时待命。 这段时间,赵贵妃病好了,恢复了请安制度。 阖宫觐见时,赵贵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照常和容妃唇枪舌战,针锋相对。 容妃因为有了苏贵人肚子里的底牌,对上赵贵妃时底气十足,似乎觉得赵贵妃输定了。 许青栀没有一天缺席,也都认清了宫里的娘娘有哪些人。 毫无疑问,赵贵妃地位最高,有协理六宫之权,暂时执掌凤印。 然后便是四妃,容德贤淑,以容妃为首。 妃位之下便是嫔,除去死了的昭嫔,有六人。 每个都是不好相与的主。 神仙打架,有时容妃一派的狗腿子会顺带踩她一脚,都被许青栀不动声色的挡了回去。 渐渐地,众人便发现许青栀不是个软柿子,也就不再轻易去招惹她。 按照品级,许青栀坐在比较末流的位置,虽是坐在一群常在中间,却没人敢小瞧了她。 ...... 丽嫔已经有两个月没来请安了,太医也诊断不出确切的问题,据说是心病,连下床走路都困难。 帝王看望过一次,只是坐了一下就沉着脸走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经历了什么不愉快。 许是因为丽嫔的原因,帝王连续两个月都没翻延禧宫的牌子,许青栀也两个月没能见到裴珩了。 延禧宫仿佛变成了冷宫。 虽说不能怪丽嫔,但枕云阁的下人还是忍不住抱怨,因为丽嫔惹恼了帝王,导致他们枕云阁也遭到了无妄之灾! 那些奉高踩低的奴才开始怠慢枕云阁,不再像之前一样频繁献殷勤,尤其是御膳房。 之前根本不用吩咐,就会主动送来许多山珍海味,几乎不重样。而现在,要三请四催,再给些银两,才肯送些美味过来。 好在宫外的玉颜坊生意一直不错,沈家每个月差人送钱进来,许青栀的日子还算滋润。 只是在外人看来,都以为枕云阁快揭不开锅了,这就立冬了,怕是连一块炭都要掰成两半用了。 外面都在传许青栀已然失宠,被帝王遗忘了。 许青栀也有意放任这个流言在后宫流传,外出时也装作日子很难过的样子,回去又舒舒服服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只是白芷和白薇是越来越担心自家小主的处境了。 这不,许青栀一失宠,就有人想趁机对枕云阁下手,打算让她再也翻不了身。 白薇气愤道:“小主,也不知道是谁,竟然在枕云阁的墙角下埋了一个写有太后生辰八字的小人偶!” “太后的寿辰就快到了,此人用心险恶,分明是想害死小主您!” 当今圣上最痛恨巫蛊之术,若是这小人偶被查出来,太后想处死许青栀,恐怕帝王都不会说半个不字! 第63章 枕云阁出了内鬼 更别说帝王已经许久不曾宠幸许青栀。 她不再是宠妃。 若是惹怒了太后,他是不会费心去追查到底的,届时,许青栀百口莫辩,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这小人偶身上还挂着一串佛珠。 满宫皆知,温太后一心礼佛,这人偶一看就是照着温太后做的!抵赖不得! 白薇每日巡视枕云阁,没想到还是被人钻了空子,这个人一定是枕云阁里的下人! 这小人偶埋得隐蔽,如若不是那上面有一只死鸟,白薇还发现不了呢! 这时,白芷剪开人偶,竟发现里面还有乾坤! “小主,是西域曼陀罗!” 许青栀脸色一沉。 她擅调香,知道曼陀罗全株有毒! 少量服用便可让人精神错乱,产生癔症。最重要的是,曼陀罗搭配别的药材服用,极难查出来,而且还很伤身体。 白芷小脸煞白:“对方莫非是想用曼陀罗对付小主?” “不。”许青栀皱着眉,看向延禧宫主殿的方,“你们可还记得,丽嫔两个月前跟陛下产生了矛盾。” 白芷白薇点了点头。 虽说不知具体的情况,但听说陛下当时发了好大的脾气,直接将桌子都掀了。 若放在以前,丽嫔的脑袋怕是当场就被砍下来了。 “丽嫔向来温和,怎会无缘无故的冲撞皇帝?”许青栀若有所思。 而且自那次过后,丽嫔总会穿着戏服,跑到雪地里唱曲,直到有一次吐了血,被抬了回去才肯消停。 举止反常得很。 当时许青栀就觉得不对劲,却也没在意,毕竟丽嫔若死了,腾出一宫主位,对她而言也是好事。 只是没想到,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 白芷一点就通:“小主是说,丽嫔是中了曼陀罗的毒......天呐,背后之人究竟是谁,竟在那个时候就开始想要布局陷害小主您了!” 不仅要陷害许青栀,还要取丽嫔的性命。这是一箭双雕的阴谋! 届时这小人偶被查出来,许青栀又是行巫蛊之术,在太后寿辰犯了大忌,又是谋害妃嫔,罪加一等。 不仅她要受牵连,背后的沈家也要遭殃! 白薇一脸愧疚,“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都是奴婢失职,才让人钻了空子,差点害死小主!” 许青栀知道这不能怪她,毕竟想要她性命的人很多,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她将白薇扶起来,宽慰道:“这不怪你,能及时找出来就好,说起来,你还是立了功的。” 白薇轻咬唇瓣,还是很愧疚,同时又很憎恨背后的小人,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小主待枕云阁的下人一直很不错,哪怕没有之前风光,也没有亏待过谁,该打赏的时候还是很大方,更没有无故责罚过下人! 这么好的小主,究竟是哪个没良心的,竟要害人! 若是被她抓出来是谁,定要叫他好看! 屋外白雪飘飘,屋里炭火哔啵作响,暖融融的。 可主仆三人的背后都是凉飕飕的。 白芷道:“枕云阁出了内鬼,小主觉得,这会是谁干的?” 许青栀也不好说。 白薇道:“会不会是小顺子干的?” 小顺子负责管理院落里的花花草草,是最有机会下手的人。 许青栀下意识排除了这个选项,觉得另有其人,不过她也没有完全信任对方。 许青栀手里抱着暖炉,思考对策。 这个内鬼,必须要揪出来! “还有三天就是太后寿辰,埋下小人偶的人定会反复确认人偶还在不在原地,这两天你们都盯紧了。” “是!” 这天晚上,苏贵人就要临盆了。 帝王得知后,立马抛下了所有的政事,摆驾慈宁宫。 赵贵妃、容妃,以及一众妃嫔,也都前去了慈宁宫。 许青栀也去了。 除了丽嫔。 丽嫔的病情又加重了,吐了一身的血,怎么都止不住。 她身边的掌事嬷嬷连滚带爬的去请太医过来,可所有的太医都去了慈宁宫。 苏贵人生育困难,有大出血之兆,太医们分身乏术。 冰天雪地,王嬷嬷头发花白,一把年纪,跪在慈宁宫外,哭喊道:“求陛下开恩,让太医去看看娘娘吧!” “求陛下看在娘娘侍奉过陛下多年,也跟陛下有过一个孩子的份上,救娘娘一命吧!” “娘娘就快没命了啊!” 王嬷嬷声音哀切,凄楚,独自一人跪在雪地里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染红脚下的薄雪,仿佛绽开的梅花。 可来往的宫人没有一人为她停下脚步。 谁都知道丽嫔得罪了帝王,就算太医能空出手来,没有得到帝王点头,谁都不敢伸出援手。 王嬷嬷凄惨的声音传进了慈宁宫里,许青栀站在低位妃嫔中间,看见帝王皱起了眉头。 温太后坐在帝王身边,头上插着几根碧绿的翡翠簪子,一派雍容华贵,慈眉善目。 佛珠在她枯瘦如柴的手指间缓缓转动,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却让人不寒而栗。 温太后听着外面的声音,不悦道:“哪来的奴才在外面喧哗,真是晦气,别影响了皇嗣诞生,还不快拖走!” 明知来人是求医的,可坐在高位的帝王却没有半分动容,一言不发,任由太后命人把王嬷嬷拖走。 后宫向来如此,失去帝王的宠爱,哪怕是一宫主位,病重了也只能等死。 兔死狐悲,妃嫔中有人轻轻叹息,有人事不关己,也有人幸灾乐祸。 即使早就知道帝王很是薄情,但是此刻许青栀还是不由得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她垂下眼眸,在心里告诫自己,今后要更加小心,万万不能落入丽嫔这般境地,更不能对眼前的帝王有任何感情! 丽嫔就是血淋淋的教训! 没多久,一声嘹亮的啼哭从内殿传来。 裴珩的眼睛微微一亮,似是期待,却又有些胆怯的样子。 他担心那孩子又是个不健康的。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苏贵人身上,目光看向内殿。 许青栀也定了定心神,她瞥见容妃握紧了扶手,身体微微前倾,看起来很期待苏贵人生的是皇子还是公主。 而赵贵妃则从容优雅的坐在椅子上喝茶,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看来赵贵妃准备动手了。 不一会儿,太医大步迈出来,朝帝王恭敬跪拜,掷地有声:“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苏贵人生的是个小皇子!” 第64章 苏贵人大出血 一瞬间,太后和帝王都激动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露喜意。 只是两人的心态完全不同。 这时,一个老嬷嬷抱着孩子出来。 孩子已经擦洗干净,裹在襁褓里,眼睛大大的,皮肤有点皱。 还在哇哇大哭,哭得可有劲了。 嬷嬷一边轻拍孩子的背,一边对太后和帝王说道:“陛下,太后娘娘,小皇子很健康,母子平安。” 裴珩在心里松了口气,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孩子,感慨万分,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太后亲切地看着那孩子,笑道:“眉眼长得很像陛下呢!” 许青栀明显看见容妃松了一口气。 所有人齐刷刷跪下,又齐声喊道:“恭喜陛下喜得皇长子!天佑大南朝福泽延绵!” 裴珩抱着孩子,高兴道:“苏贵人生育有功,为朕诞下皇长子,不日就是母后寿辰。良辰吉日,朕要大封后宫,擢升苏贵人为嫔位!” 众人齐声道:“陛下英明!” 许青栀也跪在其中,高声附和。 她抬眸看着帝王喜上眉梢的模样,不由得想,若是裴珩知道这孩子不是他的种,会有多失望,多愤恨? 裴珩将孩子交给太后抱着,“朕去看看苏贵人。”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宫女满手血腥的跑出来,神色慌张道:“不好了!苏贵人大出血了!!” 许青栀暗中瞟了眼容妃和太后的表情。 只见两人只顾着逗“小皇子”,连眼皮都没抬,似乎对苏贵人大出血并不意外。 许青栀心下了然。 看来的确和她猜想的一样,镇国公府打算去母留子。 毕竟只有这样,皇子才能由容妃抚养。 只是没想到,镇国公府这么迫不及待,苏贵人刚诞下子嗣,就急着要把人弄死。 还真是恶毒啊! 得知苏贵人性命垂危,裴珩双眸微眯,隐晦地瞥了眼太后。 袖口下的手缓缓紧握,当即沉声道:“太医何在?全力救治苏贵人!若是救不活,全都提头来见!” “微臣遵旨!” 所有的太医本就在随时待命,此刻不需要帝王吩咐,他们就已经纷纷撸起袖子,冲进去救治苏贵人。 小皇子已经被奶娘抱下去,太后也跟着离开了,剩下一众妃嫔还留在这里。 裴珩不走,她们都要等着。 许青栀很清楚,没有人真正在意苏贵人的死活,包括端坐上首的帝王。 他之所以要救治苏贵人,为的只是不想让镇国公府得手,这个孩子,他并不希望让容妃抚养。 当然,他也不想让赵贵妃插手。 气氛似乎又变得沉重起来。 帝王坐在主位,眼眸幽深如墨,不知在想些什么,俊美的脸上已经没有方才的喜悦。 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来,情况不容乐观。 容妃得意的瞧了眼赵贵妃,仿佛胜局已定。 许青栀知道,赵贵妃是不会让苏贵人死那么早的。 果不其然,关键时刻,赵贵妃命人找来了一名“神医”。 神医的出现吊住了苏贵人一口气。 等一切收拾干净,许青栀终于看见了许久不见的苏贵人。 苏贵人瘦了很多,眼眶都凹陷下去了,哪里还有初见时的春风得意。 只见她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重的棉被,整个人虚弱无比,脸上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这副元气大伤的模样,就算用最金贵的药材吊着,也活不了多久了。 容妃在心里松了口气,虚情假意的上前安抚苏贵人,告诉她陛下要晋升她品级的事情。 苏贵人果然很高兴,不过她连笑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努力牵起唇角,露出一个喜悦的笑。 随即,眼珠子缓缓转动,看向一旁英明神武的男人,感动道:“嫔妾谢陛下恩典。” 苏贵人并不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她只知道,自己终于也要成为娘娘了!她盼着这一天,已经盼了很久! 裴珩宽慰了她几句便大步离开了慈宁宫。 皇帝一走,妃嫔们都不装了,神色各异。 苏贵人看向容妃,努力扬起一个笑脸,“娘娘,嫔妾想看看孩子......” 空气中还漂浮着淡淡的血腥气。 容妃微微皱了下眉,敷衍道:“皇子在太后娘娘那呢,已经睡下了,你也好生休息,养好身子,等到太后寿辰,会见到皇子的。” 苏贵人只好妥协。 反正只要再等三天,她就能见到自己的孩子了。 容妃嫌弃这屋子里的味道,匆匆走了。 随着她离开的,还有跟她一派的狗腿子们。 赵贵妃一句话都没跟苏贵人说,只是冷冷地睨了苏贵人一眼,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赵贵妃也走了,妃嫔们陆续离开。 屋子里一下就少了很多人。 没人把苏贵人放在心上,因为都知道她活不久了。 许青栀看向苏贵人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分怜悯,正准备回去,却被苏贵人叫住了。 “姝常在。” 她的声音很虚弱。 许青栀回眸,等她说话。 苏贵人得意地瞧着她,勾起唇角说道:“以后见了我,记得躲远点!” 许青栀淡淡地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她才不会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 两天后,连续下了好几天的大雪总算消停了。 庄严的皇城仿佛披上了雪白的轻纱。 琉璃瓦上积满了厚厚的雪,与朱红色的宫墙相互映衬,明艳而庄重。 所有人都在准备即将到来的太后寿辰,忙忙碌碌。 “小李子,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竟敢陷害小主!” 白薇揪着小李子的衣领,押到了许青栀面前。 “跪下!” 一脚踩在小李子的膝盖上。 小李子没有防备,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膝盖狠狠撞到地板。 小李子疯狂摇头,“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在诬陷我!” 他跪趴在地,抬头看向主位上的许青栀,当他对上那双冷淡的桃花眼时,内心升起了浓浓的畏惧。 白薇直接将小人偶丢到了小李子面前,厉声道:“你看看这东西眼不眼熟?!” 小李子死不认账:“小主,奴才不知道这是什么,奴才对您忠心耿耿,什么都没干啊!还请小主明鉴!” 白薇冷哼一声:“还在狡辩,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许青栀慢斯条理的夹出一块烧红的煤炭,“若想证明的你忠心,就握住这块煤炭,我便信你。” “这......”小李子犹豫了。 白薇一把抓住他的手,眯起眼道:“不是说你对小主忠心耿耿吗?快证明给小主看啊!” 说着,就要抓着小李子的手往炭盆里放。 小李子吓得大叫:“我说!我什么都说!是孙答应逼我这么做的!” 第65章 孙答应有高人指点 孙答应就是之前的兰贵人。 曾经昭嫔的爪牙,因为在帝王面前搬弄是非,说许青栀的不是,就从贵人被贬为了答应,如今仍住在长春宫的偏殿。 俗话说虎落平阳被犬欺,孙答应被贬后,又没了昭嫔这个靠山,日子过得很是憋屈。 阖宫觐见时,都躲着许青栀,活像老鼠见了猫。 眼下得知这小人偶跟她有关,许青栀并不认为这全是孙答应的手笔。 若只是埋个小人偶而已,倒不是难事,但是其中还涉及到了丽嫔。 孙答应可没有本事在神不知鬼不觉间给丽嫔下毒。 而且在她派人一直暗中盯着孙答应的情况下,还能让孙答应钻了空子,这就很值得深思。 所以,许青栀猜测,孙答应背后应该有高人指点。 一瞬间,许青栀脑中有了好几个人选。 白薇一脚踹向小李子的心窝,“狗奴才,你居然为孙答应卖命!” 小李子痛呼一声,艰难地爬起来,跪在地上。 一面抹眼泪,一面说道:“奴才都是迫不得已的啊,奴才的二弟好赌,输了好多钱,二老防着他,不给他一分钱。谁料,他竟铤而走险,去偷了官老爷的宝贝变卖!” “一个月前,事情败露,就被官差抓去了官府!” “二弟是要给家里传宗接代的,要是就这样被打死了,二老也不活了,然后,就找到了奴才这里......” 小李子难过道:“其实奴才也不想这么做,可那毕竟是奴才的亲弟弟。” 白芷呸了一声:“这也不是你害人的借口!” 小李子缩着脖子,自知理亏。 许青栀不紧不慢地撇着茶水里的沫子,神色淡淡道:“所以,孙答应给你开出的条件是,只要你帮助她害我,她就会放了你二弟?” 小李子满脸害怕地点点头,不敢去看许青栀的眼睛。 许青栀眼皮都没抬,缓缓道:“按照宫规,陷害宫嫔的下人,要依律处死。” “就算我现在把你乱棍打死,也是合理合规。” 闻言,小李子猛地哆嗦了一下,脸色惨白,嘴唇蠕动了几下。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姝常在性子温柔,很好说话。 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眼前是个杀伐果断的主! “我......奴才,奴才知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还请小主饶了奴才一命啊!” 小李子跪地求饶,脑袋重重的磕向地板。 咚!咚!咚! 连续磕了十几下,许青栀的神色毫无动容。 看来比起二弟的性命,小李子还是更在乎自己。 她掀起眼皮冷睨道:“你还知道什么,全都如实招来。” 在许青栀的强大气场下,小李子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抖了出来。 白薇、白芷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之前李贵人提醒过许青栀要小心孙答应,于是很早的时候她们便暗中盯着此人,却一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原来是宫外的孙家在搞鬼。 孙家派人给小李子传话,提出了交换的条件。 只要小李子把这巫蛊小人埋在枕云阁里,届时再当众指认许青栀因为跟容妃有过节,所以记恨上了整个镇国公府,便故意诅咒温太后。 至于人偶里的曼陀罗。 便是许青栀野心勃勃,想要除掉丽嫔,成为一宫之主,才暗地里给丽嫔下毒。 而且许青栀离丽嫔最近,最好下手,这个动机也很合理! 事成之后,小李子的二弟就能安然无恙,小李子也会被送出宫去。 这便是孙家承诺小李子的。 得知孙家的阴谋诡计,白芷忍不住骂道:“好恶毒的心思!” “可不是嘛!”白薇也攥紧了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这个孙答应还这是个大隐患,差点就让她得手了! 许青栀神色微冷:“孙答应最近可有跟谁接触过?” 小李子摇摇头:“奴才不知。” 他连孙答应的面都没能见到,哪里知道她跟谁接触过呢? 白芷道:“小主才没有问你呢。” 许青栀问的是白薇。 白薇道:“孙答应一直独来独往,奴婢没有发现她跟其他人接触过。” 许青栀沉吟半晌,神色笃定:“一定有问题,把所有人都叫来。” 白薇立马下去把所有的宫人都叫过来。 方才白薇教训小李子时并没有遮掩,枕云阁的下人都知道出事了,这会儿神色都很不安。 问了一圈,最后是灵莺提供了线索。 “启禀小主,前阵子奴婢瞧见孙答应身边的宫女青儿,跟姚贵人的宫女站在一起交头接耳,奴婢当时离得远,也不知她们在说些什么。” 许青栀眯起眸子:“什么时候的事?” 灵莺仔细回想,“就在半个月前,奴婢拿送洗的衣物去浣衣局,无意中看见她们站在一起说小话呢!” 宫里小主的衣物都由下人拿去浣衣局给人清洗,往往有很多人凑在一块等候,在那种情况下浑水摸鱼,传递消息,最合适不过。 灵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对了,她们瞧见我看过来之后,就立马分开了!” “后来还装作不认识呢!” 果然如许青栀所猜想的一样,孙答应这回行事如此小心谨慎,不符合她之前的性格,原来真是有高人指点! 这个“高人”,就是最近很得意的姚贵人! 许青栀冷笑一声:“知道了,你下去吧。” 灵莺应了声是,嫌弃地瞪了眼跪在一旁的小李子,就退下了。 其他人也陆续告退。 白薇看向许青栀,十分不解:“小主,姚贵人跟您无冤无仇,怎会想置您于死地?” 许青栀意味深长道:“这就要问她自己了。” 姚贵人名姚冰月,出身并不高,原是个驯兽师,也就比宫女身份高一点。 姚冰月入宫时间也不长,仅有一年。 帝王初见她时,就被她身上肆意张扬的气质所吸引,便将其收入后宫,改了她的奴籍,封为答应。 然而姚冰月并不乐意。 因为她向往自由,不愿被困在后宫之中,奈何她人微言轻,无法给自己的命运做主,于是只能妥协。 只是每每面见帝王时都不冷不热的,整天扳着个脸。 帝王为了博美人一笑,又很快的将她提拔为常在。 可姚冰月依旧我行我素,一个好脸色也不给,一副不怕死的样子。 甚至阖宫觐见也不去,高傲得很。 帝王向来唯我独尊,不会低头哄人,姚冰月这般拿乔的作态,很快便消磨了帝王的耐心,再也不去看望她。 姚冰月失去宠爱后,又因没有家世,就成了人人可欺的对象,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转机便发生在姚冰月三个月前失足落水,被救起后昏迷不醒,发起了高烧。 醒来后,姚冰月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主动到御花园勾搭裴珩。 许是裴珩也觉得新鲜,就重新宠幸了她,还立马封为了贵人。 几位宠妃中,姚冰月的风头可谓不小。 裴珩冷落延禧宫的那段时间,时常和姚冰月在马场策马奔腾,还送了她一只品种名贵的雪豹和良驹。 许青栀和姚贵人有几次接触,对方并不像传言中说的没有心计。 她也感到很奇怪,按理说姚贵人之前宁死不屈,怎么落水后就性情大变,背叛了之前的自己呢? 不过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该如何反击姚冰月。 至于姚冰月为何要害她……许青栀猜测,或许是因为姚冰月成为了容妃的人,所以对方想要借机向容妃表现吧。 可惜,她找错了对象,她许青栀可不是软柿子! “小李子。” 小李子在一旁跪了许久,听到许青栀喊他,立马抬起头,应道:“小主......有何吩咐?” 许青栀勾起红唇,“我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要不要?” 第66章 许青栀反击姚冰月 这可是活命的机会! 小李子跪着向前两步,诚恳道:“奴才什么都愿意做!” 许青栀手里把玩着渗人的小人偶,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去跟联系你的那个人再要一个娃娃来。” 小李子愣了愣。 随即他便反应过来,许青栀应该是想要一箭双雕。 许青栀威胁道:“若是你敢偷偷传消息,你们全家都别想活了。” 小李子畏惧道:“奴才不敢!” 小李子一走,许青栀就给了白薇一个眼神。 接触到她的眼神授意,白薇立马领悟,悄然跟了过去。 许青栀又吩咐白芷,把巫蛊小人的事情透露给小德子。 白芷领会到主子的意图,眼睛一亮,即刻去办了。 ...... 转眼便到了太后寿辰的日子。 皇宫之中,一片张灯结彩的景象,热闹非凡。 宫殿内,金砖铺地,光可鉴人。宫女太监步履匆匆,手里端着装满珍馐佳肴的托盘,鱼贯而入。 太后寿宴,是难得的大型庆典,朝臣们也前来恭贺。 妃嫔们能到场的,都陆续到了,只是丽嫔没来。 许青栀来得慢了些,落座时,裴珩和温太后也恰巧来了。 容妃瞧见许青栀身上价值连城的珍珠裙,眼里划过一抹嫉妒之色。 他竟连这个也赏给了她! “姝常在,今天可是太后寿辰,你却来得这么晚,未免不将太后娘娘放在眼里。” 说话的正是姚贵人。 此话一出,众人都将目光放在了许青栀身上。 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有人帮腔道:“是啊,姐妹们都是早早就来了,就连贵妃娘娘都已经落座,唯独姝常在你慢慢悠悠的,真不像话!” 姚贵人看着许青栀,神色间带有几分轻蔑。 但看见她身上的珍珠裙如此漂亮华贵,姚贵人袖口下的手不由得握紧了。 明明是个被陛下冷落的常在,怎么能穿得这么好! 许青栀看向对面的姚冰月,目光探究。 姚冰月的穿着和其他宫嫔不同,不是规规矩矩的宫装,而是改良后的马面裙,将腰身修饰得很修长,头发也高高竖起,没有过多的装饰,颇显英气。 这样的装束,在一众宫嫔中,倒是很扎眼。 说实话,在满是美人的后宫中,姚冰月算不上一等一的美人,却有种其他妃嫔没有的野性和英气。 再加上这样的打扮,便突出了她的特殊之处,一眼便能记住。 这姚贵人,倒是个聪明人。 据说帝王最喜欢她这样穿了,不过……这样的场合,可不合适啊。 许青栀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什么攻击性的柔柔一笑,解释道:“来晚是事出有因,并非故意为之,而且,我也没有迟到啊。” 姚冰月看向上座的温太后:“有什么事能比给太后娘娘祝寿还重要?” 许青栀眯了眯眼,这个姚贵人是非要跟她杠上不可吗? 既然如此,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熟悉许青栀不好惹的妃嫔此刻已经露出了怜悯的目光。 只是姚冰月并没有见识过许青栀舌战群儒的场面。 姚冰月复宠的时间比较晚,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 她以为许青栀在阖宫觐见时一直沉默寡言,大多时候只低头喝茶,也没人理她,便以为许青栀好欺负。 实则不然。 大伙正是因为见识过许青栀的伶牙俐齿,才不去招惹她。 只见许青栀微微拧着秀眉,一脸无辜:“姚贵人怎能给嫔妾扣那么大一顶帽子?你又怎知,我不是为了给太后娘娘祝寿才来晚的?而且,要说不重视太后娘娘的人,应该是姚贵人你吧。” 姚贵人愣了愣,“我怎么就不重视了?我来的可是最早的!” 话一出口,姚贵人就知道说错话了,脸色骤然一变。 她想改口解释,可许青栀怎会放过抓她错误的机会。 许青栀诧异道:“这么说,比姚贵人来得晚的,都是不重视太后娘娘了?” 姚冰月这番话可是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果不其然,她隐隐察觉到那些不太友好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暗道一声糟糕。 “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才不是这个意思!”姚冰月瞪着许青栀。 坐在前面的赵贵妃看了眼姚贵人,又看看许青栀。 随即,红唇轻启:“姝常在之所以来晚,是因为帮本宫去取东西,是事出有因,更何况,陛下和太后娘娘都没说什么,你们嚷嚷什么?显得你们了!” 姚贵人,和那名嘲讽许青栀的妃子怎么都没想到赵贵妃会突然开口。 毕竟以往这种场合,赵贵妃都不屑参与,哪怕是自己人被嘲讽了,她也是高高在上的端着架子。 眼下赵贵妃开口,姚贵人不敢顶嘴,只好放过许青栀。 但许青栀可不想轻易放过她。 “说起来,这么重要的场合,大家都穿得很正式,以示对太后娘娘的敬重,唯独姚贵人你......恕嫔妾无知,这是什么打扮?你竟连个头面都不戴,未免太随意了些。” “不过,听说姚贵人是驯兽师出身,想来打扮成这样,是有别有用意吧?但这又不是驯兽场。” “还是说,姚贵人是觉得有陛下宠爱,所以可以不在乎规矩礼仪?不敬重太后娘娘?” 许青栀当场点出了姚贵人最难以启齿的出身,还意有所指,说她有恃宠而骄之嫌。 姚贵人瞳孔紧缩,脸色铁青,“我,我不是......” 她是因为知道皇帝喜欢她这么穿,便穿来了。而且,她还想着能让裴珩一眼就注意到她呢! 没想到疏忽大意,被许青栀抓了错,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姚贵人恨得不行。 温太后看向姚贵人,眼神上下扫视,不由得皱了眉,不悦道: “穿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没人教你什么场合该做什么事吗?!” 姚冰月吓得扑通跪了下去:“太后娘娘息怒,嫔妾不是故意的!” 李贵人冷哼一声道:“不是故意,难道还有人逼你穿不成?” 姚冰月咬着唇,委屈的看向皇帝。 然而,裴珩却没有要为她说话的意思。 裴珩眸光冰冷,语气更是无情。 “还不快下去把这身衣服换了,丢人现眼!” 闻言,姚贵人脸色煞白,难以置信的看着皇帝。 不敢相信之前待自己柔情蜜意的男人,会当众说她丢人现眼! 姚贵人既委屈又心痛,还有深深的屈辱,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灰溜溜的下去换衣服。 许青栀看着她狼狈离开宴席的背影,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讥笑。 真当她好欺负呢? 没多久,姚贵人换了身得体的打扮,再也没有方才嚣张的气焰。 她暗暗瞪着许青栀,眼里闪过一抹恶意。 别得意太久,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一场小插曲过后,宴会正式开始。 乐师奏乐。 这么多漂亮的妃子里,裴珩还是觉得许青栀是最美,一眼就看见她了。 这小女子总能轻易勾住他的视线。 看到她身上的珍珠裙,他不禁回想起之前跟她的美好。 随即,心头又涌上一丝愧疚。 方才许青栀是如何反击姚贵人,裴珩都看在眼里,只觉得心疼。 是因为他这段时间冷落了她,所以才变得这么锋利,被迫学会保护自己了吗? 倒也是件好事...... 只是裴珩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只一瞬就移开了目光。 温太后头戴珠翠凤冠,雍容华贵,看起来慈眉善目。怀中抱着一个婴孩,正是如今的“皇长子”。 太后的寿宴,也是苏贵人晋封嫔位的日子。 这也是今天的重头戏之一。 周公公大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朕惟后宫之治,贤德为先;子嗣之昌,国祚所系。今苏氏承侍掖庭,温婉恭顺,恪守妇道,操行无亏,为皇室添丁,功不可没!” “朕心甚慰,特封苏氏为良嫔,位居后宫,以彰其德,以酬其功!” 苏贵人穿着一袭石青色的朝袍,头戴累丝金凤的朝冠,庄重华贵。 然而,她瘦了许多,如今穿上这身朝袍,看起来像是小孩子穿大人的衣服,不伦不类。 头顶沉重的朝冠仿佛随时要压断她的脖颈,她每走一步,似乎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摇摇欲坠。 厚重的脂粉也挡不住脸上的病容,所有人都能看出她病入膏肓,怕是她最后的风光了。 第67章 苏贵人被封良嫔 唯独苏贵人自己意识不到自己命不久矣,她完全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做梦都想着这一天。 苏贵人拖着华丽又沉重的朝袍,在宫女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向皇帝。 嘴角高高扬起,脸上洋溢着幸福得意的笑,并没有注意到周围众人看她的眼神充满怜悯和唏嘘。 不过是镇国公府的一颗棋子罢了,十月怀胎生出的孩子,自己连碰都不能碰,真是可悲。 温太后冷漠地看着她,尤其是瞧见苏贵人满身病气,温太后的眼里隐隐透着嫌弃。 帝王给苏贵人封号是“良”。 许青栀和李贵人暗中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讥诮之色。 最当不得这个“良”字的,就是苏贵人了。 不知帝王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感想? 因良嫔身体不好,太后和帝王体谅良嫔,是以,晋封嫔位的流程就少了许多繁文缛节。 良嫔跪下领旨后,就算礼成。 随即,被宫女搀扶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只是走了这么一小段路,良嫔已经累得大喘气了,但她很高兴。 以往宫宴上,她的位置总是很不起眼,尤其是昭嫔还在时,她只有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才能好过一点。 而眼下,她却坐在距离太后最近的位置,这样的殊荣,良嫔只觉得苦尽甘来,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不由得看向温太后怀中的孩子,眼里流露出母爱的光辉。她还没能抱一抱自己的孩子呢。 罢了,等一切结束了,她再跟太后娘娘要回自己的孩子也不迟。 只要有皇子在,陛下会时常来看望她的,届时,她的地位也会越来越高......就算那不是陛下的血脉又如何,没人会知道这件事的。 她早就将一切清扫干净了!事已至此,只能将错就错! 就在这时,良嫔听到温太后的声音。 “哀家以为,以良嫔目前的身体状况,担不起抚养皇嗣的重任。” 良嫔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急忙道:“陛下,臣妾的身体没有大碍,臣妾能养好朝儿的!臣妾可以——” 因为情绪激动,说完竟剧烈的咳嗽起来。 “陛下,咳咳!朝儿,是臣妾的骨肉,臣妾还活着,岂能......”良嫔边咳边说,最后竟是吐出了一口血来! 众人大惊,尤其是坐在良嫔周围的妃嫔,嫌弃用帕子捂住了口鼻。 温太后冷漠的看着她。 良嫔呼吸急促,白眼直翻,话都说不出来了。 裴珩拧起眉,沉声道:“宣太医!” 太医很快便来了。 都不需要望闻问切,太医就对温太后和皇帝摇了摇头。 良嫔没有几天可活了。 良嫔逐渐平静下来,但整个人的状态更加不好,满脸虚汗,脸上的脂粉都差不多要融掉了。 温太后表面关怀道:“都病成这样了,就不要勉强了,将良嫔扶下去休息吧。” 裴珩看向温太后,没什么表情。 良嫔死活不肯走,她一定要将朝儿留在自己身边。 温太后看她如此固执,眸光冷了冷,却也没有为难她,反正她在或不在,都不能改变什么。 温太后仁慈地笑了笑:“朝儿是陛下的皇长子,理应交由更有才华、有能力的后妃养育。” 裴朝是裴珩为皇子取的名字,寄予厚望。 温太后这番话,就差没有直说要交给容妃抱养了。 赵贵妃轻哼一声,她就知道这老不死的在打这个主意。 一想到自己准备给温太后的大礼是什么,赵贵妃就忍不住想笑。 温太后特地在自己的寿宴上当众提出这件事,就是料定裴珩不能拒绝。 裴珩自然知道温太后的心思,眼里闪过一抹不悦。 但看见良嫔一脸病气的样子,他也清楚良嫔担不起这个重任。 于是在良嫔近乎哀求的目光下,裴珩无情的移开了眼神,不去看她。 “依母后所见,谁有这个能力抚养皇子?” 良嫔心里一片寒凉,喘不上气。 虽然知道大概率和自己无关,妃嫔们还是不由得期待起来。 温太后视线扫过底下一众莺莺燕燕的妃子,随即温声道:“容妃曾有京城第一才女的称号,品性才情都是顶好,由容妃来抚养朝儿,定能为江山社稷培养出一个极其优秀的皇子,辅佐陛下。” 妃嫔们的目光不由得看向容妃,良嫔也看了过去。 要是现在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良嫔就真是傻得可怜了。 原来太后之前对她那么好,只是在打她肚子里的主意,她们从头到尾都没打算让她抚养这个孩子! 良嫔悲哀的闭上了眼。 在寿宴上,裴珩不好驳了温太后的面子。反正就算眼下同意了,也不代表容妃能一直抚养皇子。 裴珩神情莫测,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淡淡道:“那就按母后所说的,将皇子交给容妃抚养。” 容妃一脸欣喜的从座位上站起来,“臣妾定不负陛下和太后娘娘的期望,定会倾尽一切,养育好皇子!” 良嫔想做最后的抗争,张口想说一个不字,可当她触及到温太后冰冷的眼神时,内心不由得升起一股浓浓的畏惧。 这种被压迫的感觉,就像当初昭嫔还在时......为什么,她都爬到了嫔位,还是无法给自己的命运做主? 袖口下的手缓缓握紧,良嫔低着头,内心不由得升起一股恶意。 温太后和容妃一起算计她,但她们死都想不到,那个孩子根本不是皇嗣! 这又何尝不是她报复回去了呢? 良嫔的表情,许青栀全都看在眼里。 良嫔还是太过天真,以为自己能抚养皇子,母凭子贵,直到现在才认清现实。 恐怕良嫔病得这样重,也有温太后的手笔。 看到良嫔被迫母子分离的下场,许青栀引以为戒,在没有足够强大之前,绝不能怀有身孕! 容妃上前接过温太后手里的皇子,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扫过底下的妃嫔,视线在许青栀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后又看向赵贵妃。 容妃厌恶许青栀,但在她看来,真正的对手只有赵贵妃一人。 等赵贵妃倒台,她身后的狗腿子一个也别想好过,届时许青栀还不是任她宰割? 但紧接着,容妃察觉到赵贵妃的态度有些异样。 按她对赵贵妃的了解,此时对方应该露出不甘的神色,而且在方才太后提议将皇子交给她抚养时,就应该站出来反对,跟她争夺皇嗣的抚养权。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平静无波,眼睁睁看着她夺走皇嗣。 不太对劲! 一切都进行得太顺利了,反而有些反常。 容妃抱紧皇嗣,右眼皮直跳,隐隐有种事情要超出掌控的感觉...... 镇国公府一派的人,看见容妃得势,都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接下来,良嫔因身体不适,被人扶了下去,暂时离场。 没人注意到,一名太监也悄然从宫宴中离去。 ...... 到了给太后祝寿的环节,妃嫔们各显神通,搬出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给太后献礼。 明面上是献礼,实际上是争宠,因为大部分妃嫔极少有机会在帝王面前表现。 众人都想要抓住眼前的机会,让帝王多看自己几眼。 其中以玉嫔的舞蹈最为精彩,舞动时,如春风拂柳,腰肢柔软,水袖轻扬,舞步轻点,令人心醉神迷。 裴珩带头鼓掌,玉嫔便知道成功一半,欣喜的退了下去,等皇帝今晚翻她的牌子。 每个表现不错的妃子都得到了帝王的赏赐。 温太后心情很好,脸上带着和煦又慈祥的笑容。 就连姚冰月上前祝寿时,温太后都看她顺眼几分,给了她好脸色。 一般情况下,在宴会开始前,就可以把礼物呈上去,由大太监记录在册。 而有些妃嫔为了想在帝王面前表现,就会特地将“礼物”留到现在才拿出来,这也是争宠的一种手段。 许青栀不想跟高位妃嫔们争风头,所以礼物早就呈上去了,只说了几句祝词就坐回了原位。 期间裴珩的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不像别的妃嫔站出来表现时,只是淡淡地扫一眼。 第68章 玉嫔记恨姚贵人 赵贵妃一直关注着帝王,因此裴珩对许青栀的特殊之处,她也留意到了。 赵贵妃的柳眉微微拧了起来,但转瞬又松开。 许青栀是她的人,受宠是好事。 就是没想到许青栀被帝王冷落了这么久,还能引起陛下的注意,倒是有几分本事。 妃子们不会想到,自己费尽心思表现,结果在皇帝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的却只有许青栀一人。 许青栀不费吹灰之力就让裴珩重新燃起了对她的兴趣。 这时,姚冰月又站了起来。 她不卑不亢道:“臣妾不才,也给太后娘娘准备了一支舞。” 玉嫔顿了顿,目光刺向姚冰月。 怎么这么巧,她才献完一支舞,怎么这个姚贵人也要献舞?! 姚冰月并没有注意到玉嫔脸上的敌意,说道:“臣妾这支舞跟普通的舞蹈不同,相信陛下和太后娘娘都没见过。” 裴珩似是有了兴趣,“什么舞,这么稀奇,竟连朕都没有见过?” 姚冰月扬起笑容:“臣妾会舞剑。” 裴珩挑了挑眉:“你竟会舞剑,有意思。” 姚冰月毫不避讳的当众跟皇帝调情,眨了眨眼:“臣妾还会很多陛下不知道的呢!” “哦?”裴珩眸光带上几分探究。 姚冰月柔柔一拜:“还请陛下允许臣妾下去更衣。” “准了。”裴珩大手一挥。 不一会儿,姚冰月换了一身利落的装束上来,手里握着一把泛着银光的长剑,在乐师的配合下,开始表演。 只见她身姿矫健,似松如柏,剑随身动,招招凌厉。移步时,身姿轻盈,又若春风拂动柳绦。柔美与刚劲完美融合,令人赞叹不已。 许青栀看得认真,她虽不会舞剑,却也看出了点门道。 这个姚冰月可不简单,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裴珩手里转着金盏,看得很认真,比看玉嫔跳舞时还要目不转睛,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但在妃嫔们眼里,便觉得陛下这是被姚贵人勾住了魂魄,纷纷对姚贵人投去了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布不知不觉间,姚贵人就成为了妃嫔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一曲舞毕,掌声雷动。 姚冰月执剑而立,谦逊道:“臣妾献丑了。” 裴珩勾唇一笑,夸赞道:“跳得不错,赏!” 温太后也笑道:“姚贵人有心了,这支舞哀家很喜欢。” 姚冰月轻蔑的瞥了许青栀一眼,这么难得的机会都不好好把握,竟只是说几句好话而已,真是愚蠢。 玉嫔盯着姚贵人。 同样是献舞,却被姚贵人比了下去,让她之前的努力功亏于溃,玉嫔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姚贵人给撕了! 这个贱婢一定是故意的! 姚冰月并不知,玉嫔已经记恨上了她。 许青栀将玉嫔的表情尽收眼底,慢斯条理地喝了口茶,隔岸观火。 姚冰月还是太嫩了些,也不打听清楚后妃都准备了什么,还偏偏跟高位妃嫔撞了,就算不是故意的,也会间接得罪了对方。 姚冰月根基尚浅,就把一个高位妃嫔得罪了,而且还是玉嫔这种睚眦必报的人,后面可有她受的! 就在这时,丽嫔姗姗来迟。 谁都没想到,重病在身的丽嫔会出席。 毕竟她病得都快死了,这次太后寿宴,她哪怕不来,也不会有人苛责她什么。 虽然没想过她会来,但她好歹是高居嫔位的娘娘,这种大型宫宴还是留了她的位置。 丽嫔穿着一袭淡青色的宫装,脸上虽抹了脂粉,依旧能看出她一脸病容。 她的气质本就柔弱温婉,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眼下病得瘦削了许多,显得更加脆弱,仿佛一吹就倒,充满了破碎感。 哪怕是裴珩,看见她这幅模样,都不由得产生了怜惜之意。 丽嫔朝帝王和太后行礼后,便让宫人扶着她去找位置。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裴珩一眼。 丽嫔看似软绵,但性子却最为倔强,裴珩见她仍是这幅冷淡的态度,也皱着眉移开了视线。 他知道,他与她之间的隔阂,再也弥补不了了。 丽嫔在对面坐下时,不动声色的和许青栀交换了一个眼神。 姚冰月对于丽嫔的出现很意外,按照原定的计划,丽嫔此刻应该病卧在床才对。 不过没关系,丽嫔的出现或许能让计划更加完美! 这一次,她要按死许青栀,让容妃看到她的价值! 温太后今天的目的已经达成,便不打算再留下去。 谁知就在这时,又有人站了起来。 “太后娘娘,臣妾也准备了贺礼。” 说话之人,正是孙答应。 温太后并不记得此女是谁,但还是给了面子让她准备。 孙答应恭敬道:“臣妾请来了达摩大师给太后娘娘做法,祈福祝寿。” 温太后是礼佛之人,达摩大师是有名的佛道高僧,她一直想拜访对方,奈何达摩大师一直云游四海,她连见一面都难。 没想到,这个小小的答应给她把大师请来了! 温太后激动地站了起来,高兴道:“竟是达摩大师,快快有请!” 不多时,一袭白色僧衣的达摩大师来到殿内,口中念着佛号。 “阿弥陀佛,贫僧参见陛下,太后娘娘。” 温太后没见过达摩大师,但是对方的气质和外貌的确和传闻中的高僧相差无几,便信了。 在达摩大师做法时,孙答应退到了一旁。 到了这个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流露出对许青栀的恨意。 从她被褫夺封号,贬为答应之时,她就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 等着把姝常在狠狠地踩在脚底! 后来姚贵人便找上了她,告诉她可以帮自己复宠,报仇雪恨。 这个点子是姚贵人替她出的,达摩大师也是姚贵人帮她找来的,然后她和孙家里应外合,促成了这个完美的计划! 戏台已经搭好,就等着许青栀入局了! 殿内摆放着火盆,达摩大师一面诵经吟唱,一面手持温太后的随身佛珠在火盆上绕圈。 此刻,所有人都保持安静。 谁知变故突生! 达摩大师手里的佛珠突然崩开,珠子噼里啪啦滚落了一地。 火盆更是窜起了诡异的绿色火焰! 众人皆是一惊。 任谁都看得出,这不是个好兆头。 裴珩眯了眯眼,浑身散发着骇人的帝王威压,开口询问:“怎么回事?” 达摩大师骇然道:“启禀陛下,宫中有人行巫蛊之术,欲要诅咒太后娘娘!这佛珠之所以崩裂,正是替太后娘娘挡灾了!” “若是不尽快将此人抓出来,破解那巫蛊之术,太后娘娘的命数怕是......” 达摩大师没有继续往下说,脸色十分难看。 好好的寿辰,竟出了这样的事情。 温太后最是惜命,一看有人要折损她的寿命,顿时勃然大怒:“今日是哀家六十大寿,竟有人行此恶毒之事,诅咒哀家,岂有此理!!” 裴珩最是痛恨巫蛊之术,幽深如墨的凤眸里酝酿着狂风暴雨。 丽嫔身边的宫女紫云突然跑出来,扑通跪下,“启禀陛下,太后娘娘,奴婢曾多次听见枕云阁在夜里传来奇怪的声音,还亲眼看到姝常在身边的小李子鬼鬼祟祟的在延禧宫附近来回走动,怀里不知揣什么东西。” “奴婢好奇他拿着什么,小李子还很怕奴婢看见!” 第69章 帝王袒护许青栀 紫云早就被姚贵人收买了。 丽嫔一直不争不抢,跟皇帝闹别扭,延禧宫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又加上她重病缠身,命不久矣,紫云早想为自己某个新的出路。 姚贵人找上她时,紫云毫不犹豫就投诚了,想着办好这件事后,就能成为新晋宠妃的心腹。 殊不知,紫云所做的事情,早就被丽嫔和许青栀洞悉。 姚贵人原本的计划,是打算引导皇帝大搜后宫时,再让紫云站出来指正。 眼下虽然有些偏离,但是并不影响接下来的计划。 紫云接着道:“小李子藏头露尾,又闪烁其词,说不定就是他奉了姝常在的命令,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紫云番的话将矛头全都指向了许青栀。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了那位身穿珍珠裙的美人。 珍珠的莹润和白皙的肌肤相互映衬,清丽可人,又妩媚灵动,宛若遗世独立的仙子。 怎么看也不像是紫云口中的毒妇。 尤其是得知自己跟巫蛊一事相关时,许青栀露出诧异又无辜的神情,让人下意识觉得紫云的话可信度并不高。 帝王也在看着许青栀,神情莫测。 温太后才不管那么多,她最是惜命,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好啊,后宫竟有汝等恶毒之人,想要谋害哀家!陛下,还不快快处置了她!” 许青栀莲步轻移,柔弱地跪下,眼眶泛红,看起来楚楚可怜。 “陛下,臣妾是清白的,臣妾对太后娘娘心怀敬重,还为太后娘娘诵经祈福,岂会干出诅咒太后娘娘的事?” 说着,她还假装很愤怒的看向丽嫔。 “丽嫔娘娘,嫔妾与您无冤无仇,您为何要指使底下的宫人诬陷嫔妾?” 丽嫔用帕子捂着嘴,轻咳两声,虚弱道:“紫云,你竟早有怀疑,为何不先禀告本宫,非要等到今天才说?” 她嗓音虽弱,可气势却不减,紫云顿了一下,顿时有些心虚起来。 这可怎么答?紫云没想过啊。 关键时刻,接触到姚贵人的眼神,这才定了定神。 眸光一动,立马想到了对策。 紫云挺直背脊,一脸正义道:“那是因为娘娘的身体愈发不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奴婢不想让娘娘忧心,可眼下事关太后娘娘,奴婢不得不说!” “而且奴婢还怀疑,娘娘的病,说不定也跟姝常在有关!” 李贵人如今是许青栀的人,自然会替她说两句话。 便站起来说道:“陛下,光凭这个宫女的一面之词,并不能证明什么。” 正中孙答应下怀。 孙答应道:“陛下,事关太后娘娘安危,不如派人去搜一搜姝常在的宫殿便知!” 搜宫对妃嫔而言是莫大的侮辱,哪怕没有搜出什么,也会是难以磨灭的羞辱。 许青栀当然不会让对方如愿。 她抬起头,看向端坐龙椅的帝王,委屈道:“陛下,若是仅凭一个宫女的空口怀疑,就要大搜枕云阁,后宫岂不是乱了套了?” 裴珩手里缓缓转动着酒杯,眸光沉沉,没有说话。 孙答应瞥向许青栀,扬起眉毛:“姝常在不是一直喊冤吗?既然是清白的,为何不敢让人搜宫?” “还是说,你在拖延时间,让人去毁尸灭迹了?” 此话一出,温太后当即厉声道:“传哀家的命令,去把枕云阁掘地三尺!” 许青栀瞟了孙答应一眼,心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个孙答应倒是学乖了。 不过,再怎么聪明,也终究玩不过她! 这一次,她就要将孙答应彻底按死,以绝后患! 许青栀回过神,抬头哀伤的唤了声“陛下”,神情委屈至极。 裴珩立马想起来,他曾说过,再也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的。 侍卫正要有所动作,裴珩这边便放下酒杯,发出一声闷响。 声音不大,却镇住了所有人。 侍卫们都不敢动了。 温太后也看向裴珩,似是有些不悦。 裴珩没看她,沉声道:“传小李子。” 帝王的态度很明显了。 在真相未明之前,他还是袒护许青栀的。 瞧见裴珩的态度,温太后眸光闪了闪,没有步步紧逼。 只是在思索,这个姝常在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能让皇帝不惜违抗自己,也要保住她? 孙答应眼见帝王不肯搜宫,眸底划过狠厉。 没关系,等宣了小李子上来,有了小李子的证词,还是要搜宫! 只要搜出那个小人偶,姝常在就死定了! 后宫不乏老狐狸,已经怀疑这是针对姝常在的陷阱。 紫云是丽嫔的人,达摩大师是孙答应的人,难道是这两人联手,要陷害姝常在? 可是,除了孙答应跟姝常在有过节外,丽嫔并没有跟姝常在产生过任何冲突啊。 赵贵妃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冷着脸,一直没有开口。 许青栀是她的棋子不错,但事情还未明朗前,她不会轻易出手相助,万一许青栀被拖下水了,她也要染一身腥。 更重要的是,皇帝最忌讳有人行巫蛊之术。 而且如今她统摄六宫,若是被查出后宫人行巫蛊之术,容妃定会趁机踩她一脚,说她疏于管理,不胜其任,让后宫出现不良风气。 正因如此,赵贵妃对孙答应心生不满,对许青栀也有些失望。 居然那么不小心,被人钻了空子,真没用! 很快,小李子被侍卫带了上来。 姚贵人和孙答应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 小李子跪在大殿中,瑟瑟发抖,“......奴才小李子,参见陛下,太后娘娘!” 孙答应道:“小李子,姝常在最近到底都在干些什么,陛下和太后娘娘都在这里,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小李子似是害怕地看了眼许青栀。 孙答应便说道:“大胆的说出来,有陛下在,谁也不能拿你如何。” 小李子:“东、东西,奴才带来了。” 孙答应微微一愣,随即心中一喜。 没想到这小李子是个乖觉的,主动拿来了。 也好,省去了别的麻烦。 谁知小李子掏出的东西,并不是孙家给他的巫蛊娃娃,而是一本手抄的经书! “启禀陛下,小主得知太后娘娘寿辰快到了,就在一个月前手抄经书,为太后娘娘祈福,今日才堪堪抄完最后一卷,却忘了带第一卷来,奴才正想给小主送来,就在半路遇到了侍卫......” 孙答应愣住了。 紫云反应最大,“怎么会是经书,不可能!” 许青栀眯起眸子:“你前面说没看清小李子拿的什么,现在却又如此笃定不是经书,那在你看来,应该是什么东西才对?” 第70章 紫云被拖去慎刑司 紫云被许青栀清冷的眸子镇住,莫名感到了一阵寒意,说不出话。 温太后道:“既然是给哀家手抄经书,又不是坏事,为何那紫云说小李子遮遮掩掩?” 小李子磕了个头,恭敬应道:“回太后娘娘,是小主说手抄经书是她作为后妃应该做的,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若是传出去了,怕人说三道四,特地吩咐我们不要声张。” “那紫云说的,枕云阁半夜传来奇怪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 这话是容妃问的。 小李子答道:“是小主给太后娘娘诵经祈福的声音。” 这时,温太后身边的嬷嬷又到她耳边低声说,姝常在送的礼物就是手抄的《地藏经》,上万字都是一笔一划,手写的。 一切都说得通了。 温太后看向许青栀的眼神变得柔和下来。 “好孩子,是哀家误会了你,地上凉,快起来吧。过来让哀家瞧瞧。” 许青栀便乖顺的直起身,提起裙摆,迈上台阶,走向温太后。 温太后牵过她的手,神情看似温和慈祥,其实是在试探那个经书到底是不是她亲手写的。 抄写上万字的经书,可不简单,手上定会生出茧子。 若是没有,便能证明她假手于人,并不像表面这般孝心满满。 许青栀假装不知温太后在试探自己,谦逊又温柔地说:“臣妾才疏学浅,只能用这个方式给太后娘娘尽一份孝心。” 温太后摸到了许青栀手上的茧子,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些,轻拍她的手背,温声道: “你能有这份心,哀家很欣慰。” 许青栀柔柔一笑。 做戏做全套,这经书当然是她手抄的。 温太后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她送再名贵的东西,都不会让对方留下任何印象。 而手抄经书就不一样了,温太后前半生作恶多端,后半生才想要拜神求佛,消除业障。 她这个贺礼,温太后一定很满意。 她相信偌大的后宫,也只有她会这么做。 果不其然,许青栀成功讨到了太后的欢心,温太后特地命人在身边安置个椅子,让许青栀靠着她坐下。 这样一来,她的位置便是离帝王最近的了。 容妃看着温太后和许青栀亲近,脸色变了变。 姑母许久没有过问后宫诸事,她和许青栀的过节,姑母也并不知晓。 最主要的是,她不想让温太后知道她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常在,失去了协理后宫之权。 容妃心中冷笑,这个“沈枝枝”,表面单纯良善,却是个颇有心机的贱人! 此时此刻,姚贵人和孙答应都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小李子反水了! 看来计划失败,许青栀已经提前洞悉了有人要害她!此时就算要搜宫,也不会搜出什么了。 那么,那个小人偶呢?许青栀怎么处理的? 孙答应内心不由得升起一抹恐慌。 事情好像超出了掌控...... 紫云突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姚贵人袖口下的手攥紧了,好在她心理素质不错,脸上仍维持着镇定。 就在这时,李贵人开口,对紫云厉声道:“你这奴才,以下犯上,大庭广众之下,胆敢污蔑宫嫔,该当何罪?!” 紫云心中一惊,结巴道:“奴、奴婢都是为了太后娘娘着想,并不知......奴婢给姝常在道歉!” 紫云立马朝许青栀磕头,边磕边哭喊道:“还请姝常在大人有大量,原谅奴婢吧,奴婢不是故意的!” 许青栀哪会轻易饶恕了她,扭过头,并不吭声。 她的确要在裴珩面前维持善良的人设,可善良并不代表好欺负。 若是她就此原谅了紫云,只会让人觉得她是个善良的傻子。 许青栀不做声,李贵人便替她出头。 李贵人盯着紫云,冷哼一声:“后宫若都是像你这样没有证据,就随意攀咬主子的奴才,岂不是天下大乱?” 说罢,李贵人看向帝王,说道:“还请陛下处置了这个信口雌黄的宫婢!” 裴珩俊美的脸上毫无温度,淡淡道:“将紫云打入辛者库。” 辛者库是宫人们的噩梦,多少宫人经不住折磨死在里面,被席子一卷丢到乱葬岗。 而且一旦进去,就很难出来了。 紫云想要攀高枝,不想入地狱,她脸色煞白地哀求,“不,不要……” 她转头向丽嫔求情,“娘娘!娘娘救我!” 丽嫔果然站起来了。 紫云面色一喜。 她就知道,娘娘不会不管她的! 谁知,丽嫔接下来的话,让紫云彻底绝望。 “陛下,臣妾今日过来,还为了一件事。” 丽嫔虚弱无力道:“臣妾前不久发现,自己的吃食里被人加了一种名为曼陀罗的毒粉,而臣妾的饮食都是由紫云经手,唯有她有机会下手。” 说完,丽嫔将包着毒粉的证据摆在桌面上。 “这就是臣妾在紫云屋里搜到的!” 太医查验后证实,毒粉里的确有曼陀罗的成分。 “启禀陛下,这曼陀罗极毒,专攻人的脑袋,会致使人头脑不清,做出与平时不同的反常之举。” “而且极为伤身,想来丽嫔娘娘之所以重病缠身,就是这毒物所害!” 太医说这话时,都用帕子捂住了口鼻,生怕吸入一点,可见这毒粉的威力之大! 裴珩愣了愣。 突然想到之前丽嫔出言顶撞自己,怪他害死了他们的孩子…… 丽嫔向来温和,从未那么激动过,更不会不敬重他。原来,竟是被奸人所害! “这个毒,可有治愈的可能?”裴珩的神情有一丝紧张。 太医给丽嫔一番望闻问切后,神色凝重又遗憾地摇了摇头,“丽嫔娘娘本就体弱多病,如今又中毒已深,发现得太晚了……” 太医说得隐晦,其实大家都明白,丽嫔的病已经治不好了,能活多久,全靠她自己的造化。 裴珩看向丽嫔的目光,多了心疼之色,对紫云,更恨不得五马分尸! 丽嫔却对他迟来的愧疚无动于衷,转头看向了许青栀,眼神感激。 “这一切,还要多亏了姝常在,臣妾才能发现这个背主的奴才!否则臣妾已经无法站在这里了。” 裴珩不由得看向一旁的小女子。 他很想问,她是怎么发现连太医都发现不了的问题。她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裴珩居高临下的盯着紫云,说道:“朕记得,你方才说丽嫔的病很可能是姝常在害的,这么说,你还想把脏水泼到姝常在身上。” 裴珩一拍桌,寒声道:“你好大的胆子!” 天子之怒,岂是区区一个宫女能承受的。 紫云脸色惨白,可以说毫无一丝血色了。 此刻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牙齿都在疯狂打颤! 丽嫔凉凉地瞧了她一眼,唇角掠过冷笑道:“臣妾知道她一个宫女不可能自己弄到毒花,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但臣妾已经没有心力再慢慢追查了,还请陛下为臣妾做主,大搜后宫!” 大搜后宫等于是把所有妃嫔都得罪了,但她已经没有多久可活,也不怕得罪人了。 丽嫔跪了下去,语气恳切::“就算不是为了臣妾,也请陛下为了太后娘娘的安危,大搜后宫!” 是了,那在后宫行巫蛊之术的小人还没抓出来呢! 众人方才还以为是丽嫔指使紫云污蔑姝常在,没想到还有反转! 到底是谁,想要一箭双雕,除了姝常在和丽嫔?好恶毒的奸计! 裴珩当即下令:“传朕旨意,大搜后宫!至于紫云,拖去慎刑司,严刑拷打!” 第71章 搜出了两个人偶 帝王下令大搜后宫,下面的人都立即行动起来,声势浩大。 本是好好的寿辰,却出了这档子事,此刻整个乾清宫都弥漫着一股隐隐约约的压迫感。 后宫之中多少都有些见不得人的事,那些心虚的妃嫔不由得紧张起来,生怕被查出点什么不干净的。 尤其是孙答应。 当意识到事情超出了掌控后,她已经没了之前的嚣张跋扈,整个人的气焰都低了下去。 她不确定姝常在是不是也布局了,还有紫云,会不会承受不了酷刑,把她供出来。 孙答应的后背不由得冒出了层层冷汗,全程提心吊胆。 姚冰月看起来则要镇定许多,阴毒的目光不时扫过丽嫔和许青栀,眼神中闪过不甘。 是她小瞧了这位姝常在! 不过,她早就扫清了尾巴,就算查出来,也不会查到她头上,就是要损失孙答应这颗棋子了。 过了许久,负责搜宫的侍卫们回来了。 不过众人都没想到,这一次大搜后宫,竟还发现了更令人震惊的事情! 侍卫大搜后宫时,意外发现良嫔和一名侍卫在颠鸾倒凤! 当慈宁宫的下人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偷偷传达给温太后时,温太后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她不过是一时没盯着,结果就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个良嫔到底在搞什么?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更要紧的是,这个丑事还被很多人撞见了,眼下就算想隐瞒,也来不及了。 更别说,赵贵妃的人已经将这两个奸夫淫妇给控住了,镇国公府就算想有所动作,也已经晚了。 家丑不可外扬,当着众大臣的面,这件事还得压着,待宴席结束后,帝王定会知晓。 温太后气得要吐血,立马想到了良嫔这么做会导致什么结果。 这皇子算是废了。 温太后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巫蛊小人,此刻恨不得去掐死良嫔这个秽乱后宫的贱人! 许青栀坐在温太后身侧,虽没有听清宫人对温太后说了什么,却敏锐的捕捉到了“良嫔”二字。 看来是赵贵妃动手了。 许青栀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隔岸观火。 坐在下首的赵贵妃自然看见了温太后微微狰狞的表情,嘴角翘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老不死的,本宫岂会让你们镇国公府得意?气死你最好! 这头,良嫔的事情还没来得及捅到皇帝面前,裴珩还在处理巫蛊小人和丽嫔的事情。 侍卫们掘地三尺,分别在咸福宫的左偏殿,还有翊坤宫,都搜到了巫蛊娃娃! 众所周知,翊坤宫是贵妃娘娘的寝宫,而咸福宫左偏殿是姚贵人的寝宫。 侍卫们不敢得罪赵贵妃,于是先说了咸福宫的情况。 “禀告陛下,属下在咸福宫的听澜居搜到了巫蛊人偶!” 侍卫单膝下跪,双手捧着一只脖子上戴着佛珠的诡异人偶。 姚冰月脸色大变,猛地瞪向孙答应,目光似是淬了毒。 她第一反应是,难道是孙答应是假意跟她合作,实际上想一箭双雕,还想除了她不成?! 顾不得多想,姚贵人当即跪下,大声喊冤:“陛下,臣妾是冤枉的,一定是有人陷害臣妾!” 温太后一看又是她在惹祸,之前积累的好感顿时消散殆尽,满脸怒容道:“证据确凿,还敢喊冤!你这个毒妇!” 裴珩也冷漠道:“每个人出事都会喊冤,而朕只相信证据。” 姚冰月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女子,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帝王的恩宠本就容易让人沉沦,她一直以为自己在皇帝那是独一无二的。 可现在她出了事,帝王对她的态度却如此的冷漠,铁面无私。 她的心很痛,好想问一句,陛下难道忘了跟她策马奔腾的日子了吗?那段时光明明那么美好,陛下明明那么温柔,为何现在...... 判若两人。 姚冰月咬着唇瓣,很是伤心,但她知道现在不是悲伤春秋的时候,她得把自己摘出去,活下来! 孙答应在心里松了口气,没有她的份,太好了。 许青栀睨了孙答应一眼,现在高兴还为时过早呢。 姚冰月楚楚可怜地说道:“陛下,真不是臣妾干的,一定是孙答应构陷臣妾!还请陛下和太后娘娘明察!” 孙答应一顿,“你胡说八道,我跟你无冤无仇,也没有任何往来,我为何要构陷你?!” 姚冰月没想到,孙答应脑子转得这么快。 当初她为了坐收渔翁之利,私底下勾结孙答应,明面上她们就装作不熟。 未曾想,孙答应竟用这个借口反将她一军! 孙答应十分淡定,她笃定姚贵人拿她没有办法。 孙答应此刻的表现,让姚贵人更加认定,她从一开始就想拉自己下水! 姚冰月恨毒了她。 许青栀看着眼前狗咬狗的局面,心里十分痛快。 玉嫔早就看姚冰月不爽了,当然不会放过踩她一脚的机会。 于是夹着嗓子开口道:“姚贵人从一开始就不敬重太后,说明心里就不把太后娘娘当回事,做出这种事也不奇怪,听说太后娘娘最近身子不适,搞不好就是小人作祟的原因呢!” 温太后立马联想到了良嫔,难道是因为巫蛊作祟,所以才害镇国公府失利?! 温太后怒极,许青栀极会察言观色,贴心的为温太后顺气,温柔道: “太后娘娘洪福齐天,又有紫微星庇佑,岂会被小人所伤,太后娘娘息怒,莫要着了小人的道。” 说着,许青栀看向孙答应,“多亏了孙答应找来了达摩大师,才揪出了背后作乱的小人。” “你说的不错,孙答应当赏,而姚贵人当诛!” 温太后恶狠狠地瞪着姚冰月。她已经将一切的不顺,都归咎到了巫蛊之术身上。 姚冰月跪在地上,抬眸时看到了许青栀那双微微弯起的桃花眼。刹那间,一个念头又从心中升起。 难道孙答应和姝常在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联手了?要联手害死她?! 孙答应都懵了。 许青栀居然会为她邀功?为什么? 就在这时,赵贵妃开口:“姚贵人行巫蛊之术,为祸后宫,犯了大忌,当按宫规处置,贬为庶人,打入冷宫赐死!” 姚冰月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侍卫犹犹豫豫的看着赵贵妃,说道:“属下还搜到了另一个人偶......” 竟还有一个?! 众人心下一惊,生怕那脏水又泼到自己身上。 赵贵妃皱了下眉,不悦道:“怎么到现在才说?” 侍卫弱弱道:“这个人偶,是、是从翊坤宫里搜出来的......” 第72章 孙答应被赐死 赵贵妃脸色一变,当即站起来,纤纤玉手指着侍卫的脑袋,怒斥道:“你哪来的狗胆,敢攀咬本宫!” 那名侍卫敬畏道:“属下不敢,这千真万确是在翊坤宫搜出来的。” 赵贵妃没想到有人敢陷害到自己头上! 她第一时间想到了孙答应,但是翊坤宫固若金汤,光凭孙答应一人是不可能办得滴水不漏。 难道是容妃? 不论如何,她都不会放过这个孙答应! 只一瞬,赵贵妃就收起了眼里的杀意,转身看向上首的帝王,眼泪盈盈。 柳眉紧蹙,朱唇轻启,委屈道:“陛下,您是知道臣妾的,臣妾最怕这种东西了。这个小人偶,臣妾看一眼都心慌得很!” 裴珩脸色英俊冷厉,却在面对赵贵妃时,有了几分柔和:“爱妃莫怕,朕自会调查清楚,不让爱妃蒙冤。” 同样是被冤枉,帝王对赵贵妃的态度,和对姚贵人的态度,简直天差地别。 姚冰月终于意识到,她表面上再怎么受宠,也比不上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 不过她也抓到了脱罪的机会,立即说道:“陛下,臣妾和贵妃娘娘都是冤枉的!” 玉嫔冷哼一声:“贵妃娘娘是冤枉的,你可就不一定了!” 姚冰月不知自己怎么就得罪了玉嫔,但眼下不是跟玉嫔争论的时候。 姚冰月据理力争:“陛下,这两个人偶长得一模一样,显然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可臣妾并不擅女红,做不出这么精巧的人偶。” 众人都知道姚冰月是驯兽师出身,手指粗糙得很,到底会不会女红,一查便知。 “而且若真是臣妾所为,臣妾又哪有本事陷害贵妃娘娘呢?换句话说,臣妾出身低微,岂会做出以卵击石的事情?这对臣妾没有任何好处啊!” 姚冰月重重的磕了两个响头,“还请陛下明察!还臣妾和贵妃娘娘清白!” 裴珩本不想为这件事费太多功夫,可现在姚冰月当众说出了事情的疑点,他不得不继续查下去。 最主要的是,这件事又牵扯到了赵家,他必须要处理妥当了。 裴珩单手支额,姿态慵懒,淡淡道:“那个宫女还是不肯招吗?” 说的便是紫云。 很快,王德全过来回禀,摇摇头道:“紫云咬死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紫云很清楚,她要是把姚冰月供出来了,那么孙答应也会被顺藤摸瓜查出来,届时死的就不只是她一人,还有她的家里人。 所以紫云宁死不说,硬生生抗下了酷刑。 调查到这里似乎陷入了僵局。 裴珩眉宇间浮现了一丝烦躁,他是真厌烦后宫的尔虞我诈,一刻都不肯消停! “陛下,可否让臣妾看看那两个人偶。” 开口说话之人,正是许青栀。 裴珩没有抱太大希望,给了她一个眼神,准了。 于是许青栀从座位上起身,缓缓走向那名侍卫。 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侍卫抬眸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 此人就是许青栀在御前当差的兄长,名为沈琉明。 准确来说,是沈枝枝的兄长,不是她的。 这个暗线,许青栀一直留在现在才用。 而这翊坤宫里搜出的人偶,正是大搜后宫时,沈琉明趁乱假装找出来的,否则他也没有那么大本事提前在翊坤宫动手脚。 许青栀将两个人偶拿在手里比对,又仔细嗅了嗅。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只是颇为随意,并不认为她一个弱女子能发现什么。 许青栀无视他人质疑的眼神,将太医叫了过来,轻声对太医说了什么。 太医眼睛一亮,立马叫人拿来一把小刀,当众割开了巫蛊娃娃! 见状,所有人神情一凛,目不转睛的盯着太医手里的诅咒之物。 太医看到巫蛊娃娃里流出的东西,用手指捻了捻,随即对帝王说道:“启禀陛下,这两个人偶里都有曼陀罗!” 裴珩道:“这么说,诅咒太后和给丽嫔下毒的,是同一个人了。” 姚冰月不由得紧张起来,手心发汗。 容妃看了她一眼。 此时,许青栀说道:“臣妾有办法查出此人。” 裴珩挑了挑眉,柔声道:“哦?爱妃有什么办法?” 许青栀微微一笑:“凡是接触过曼陀罗的人,手上都会有残留,不论怎么清洗,七天内都无法彻底洗净毒素,而我们最常见的青虫最惧怕曼陀罗,一触即死。” “只要用青虫试验,就能找出下毒之人。” 太医闻言,两眼放光,一脸赞赏道:“不错,姝常在说的对,曼陀罗毒性强,青虫一碰就会死了!” “青虫死在谁手上,谁就是真凶!” 玉嫔道:“可是这大冷天的,去哪找青虫?” 李贵人吐出两个字:“暖阁。” 暖阁是花房,四季如春,青虫怎么都杀不完。 裴珩当即下令,让人去取一些青虫过来。 妃嫔们一听要触碰可怕的虫子,脸都吓白了,满脸拒绝。 容妃直接晕了过去,被人扶了下去,躲过了这次筛查。 许青栀做了表率,无所畏惧,直接将青虫放在手里。 青虫在手心蠕动,还挺活泼。 许青栀并不是凶手。 光是看到那条绿色的虫子在许青栀手上蠕动,胆小的妃嫔都要叫出来了。 裴珩知道这小女子一向大胆,只是没想到她竟还有这种本事,知道这么多东西,眼神愈发欣赏。 许青栀直接将青虫捏在手里,递给姚冰月。 姚贵人的嫌疑最大,她自然逃不过。 姚冰月咽了口唾沫,哆哆嗦嗦地捧起手,眼睁睁看着那条青虫落在自己手里...... 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青虫在姚冰月手里活蹦乱跳,没死。 姚冰月松一口气。曼陀罗毒性这么强,她当然不会碰了。 许青栀看到这个结果,不免觉得可惜。 不过就算姚冰月躲过去了,她也会在帝王心中种下一个怀疑的种子。 经过一轮可怕又声势浩大的调查,最终的结果总算出来了。 孙答应,以及孙答应的宫女翠儿,姚冰月的宫女巧喜,当然还有紫云。 青虫一碰到她们,就死翘翘了。 这下真的是证据确凿了。 事已至此,姚冰月不得不断尾求生! 巧喜接触到她的眼神授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扑通跪下,大喊道:“是孙答应给了奴婢一笔丰厚的报酬,让奴婢将人偶和毒粉藏在了听澜居,陷害小主!” “是孙答应记恨姝常在,又妒忌小主受宠,所以才想一箭双雕!丽嫔娘娘的毒,也是孙答应交给奴婢,然后命奴婢偷偷转交给紫云的......” “小主,奴婢自知对不起您,愿以死谢罪!” 竟然还有反转?众人震惊的看向孙答应。 孙答应没想到姚冰月还有后招,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呆呆的定在原地。 直到巧喜一头撞死在柱子上,她才猛地回神。 姚冰月憎恨的瞪着她道:“孙答应,你好狠毒的心,今天这个局,你早就谋划了吧!” 一脸愤恨,仿佛真是被陷害的样子。 紧接着又有人出来作证,证明巧喜和翠儿的确在浣衣局接触过。 皇帝手里的人办事都利索,很快又查出巧喜的家人的确收到过一笔来历不明的报酬。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孙答应。 姚冰月泫然欲泣:“还请陛下为臣妾做主啊。” 裴珩看了她一眼,随即又移开:“孙答应,你可认罪?” 孙答应双腿一软,跪下哭喊道:“不,不是臣妾所为,这都是姚贵人指使臣妾做的!” 姚冰月冷笑道:“孙答应,你方才还说我跟你没有任何来往,现在又说我指使你,不觉得矛盾吗?事到如今,还要当着陛下的面泼脏水,你以为你还能逃得了吗?!” 孙答应百口莫辩。 赵贵妃勾着红唇,精致的护甲点了点桌面,道:“曼陀罗这么厉害的毒物,可不是一个后妃能拿到手的,若本宫没记错,孙答应的父亲是刑部侍郎,刑部应该能接触到不少这种东西吧......” 敢陷害到她头上,孙家一个都别想好过! 孙答应最怕连累到家人,边磕头边说:“都是臣妾一手谋划,与孙家无关!臣妾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请陛下开恩,饶恕臣妾的家人啊!” 今日这出闹剧,裴珩已经看够了。 裴珩压着眉眼,抬了抬手,语气很淡:“孙答应贬为庶人,打入冷宫,赐鸩酒。贱奴翠儿、紫云,轮棍打死!” “刑部侍郎孙峰山教女无方,纵容其陷害后妃,行巫蛊之术,对当朝太后不敬。传朕旨意,革去官职,永不再用,孙家三族流放岭南,以儆效尤。” 裴珩眼神扫向姚冰月,顿了下,说道:“姚贵人虽无辜,但御下不严,也有责任,即刻起贬为常在,罚俸半年,禁足一个月。” 姚冰月咬了咬唇,好歹是留下了一条命,“谢陛下开恩......” 孙答应直接昏死过去,被侍卫拖走了。 在宴席上的刑部侍郎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也被拖了下去。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 赵贵妃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赵贵妃颇为赞赏的看了许青栀一眼,随即对帝王说道:“这次多亏了姝常在,才能揪出背后真凶,也是姝常在及时发现了丽嫔中毒。” “陛下,姝常在可是大功臣啊,臣妾提议,晋她为贵人,如何?” 第73章 晋封姝贵人 丽嫔也道:“臣妾附议。” 当初她重病吐血,恰逢良嫔生子,心腹嬷嬷跑去求皇帝,可是,不但没有带回一个太医,还被太后的人打得下不来床。 那是她的人生至暗时刻,哀莫大于心死。 后来是许青栀伸出援手,让身边的宫女白芷前来医治,还告知她中毒的事情,这才让她发现身边出了内奸。 虽然毒已经解不了了,但她依旧感激许青栀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伸出援手。 这是许青栀第二次助她。 她自然也要在人生的最后阶段尽可能的报答她。如果可以,她甚至愿意让出延禧宫的主位,让许青栀住进来! 但她知道,国有国法,宫有宫规,不是她能随心所欲的。 而赵贵妃的想法则掺杂了不少利益因素。 之前她就答应过许青栀会替她美言,眼下许青栀为她洗清嫌疑,她也看到了许青栀的本事。 手底下的人办事得力,自然要给点甜头,才能让对方更加卖力,忠心。 赵贵妃又岂会想到,为她洗清嫌疑的是许青栀,泼她脏水的人也是许青栀! 这都是许青栀自导自演,为的就是让赵贵妃相信她是个很好用的“棋子”。 听到赵贵妃的话,许青栀眼神里划过一抹狡黠。 面上却一副受宠若惊之态,谦逊又惶恐的低下头,说道:“能为陛下和贵妃娘娘分忧,是臣妾的福分,臣妾不敢居功。” 赵贵妃看她如此恭顺,越发满意,亲切又和蔼的笑道:“姝常在不必谦虚。” 大伙都知道许青栀是赵贵妃的人,容妃一派的人岂会眼睁睁看着贵妃壮大势力。 陆续站出来反驳。 “贵妃娘娘想要报答姝常在情有可原,但这恐怕不符合宫规吧?” “是啊,后妃唯有重大贡献,才能晋升一级。贵妃娘娘统摄六宫,更应该遵守宫规,妃嫔晋升,岂能儿戏?” “而且姐妹们都知道姝常在与贵妃娘娘交情颇深,贵妃娘娘这般抬举姝常在,难免让人误会娘娘是在借职务之便,假公济私啊!” 赵贵妃眯了眯眼,凌厉的目光扫过这些说话的妃子。 妃子们被她眼神扫过,气势一下就弱了。 赵贵妃不屑跟这群低级的狗腿掰扯,有些话她不方便说,底下的人就该机灵点了。 赵贵妃的人马立即为她冲锋陷阵。 “姐妹们说的好没道理,怎么就是无故晋升了?” “如若不是姝常在,又怎会揪出行巫蛊之术的小人,还后宫安宁?” “就是就是!” “这可是事关太后娘娘的安危,难道在诸位姐妹看来,太后的事,就是小事了?那孙答应若是不抓出来,今日是太后娘娘,万一明日就是陛下呢?姝常在这还不算是立了大功一件吗?” 说这番话的人是李贵人。 李贵人看了许青栀一眼,悠悠道:“事情没有落在你们头上,你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么急着反对,到底是为了维护宫规,还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容妃一派的人堵得说不出话。 赵贵妃见状,唇角勾起。 她记住了这个李贵人。 看着底下的妃嫔唇枪舌剑,裴珩一阵头疼。 “够了。” 天子威仪一出,所有人都闭上嘴。 恰在这时,容妃又回来了。 容妃已经得知赵贵妃欲要助许青栀晋升位分的事情,边走边开口道:“姝常在的确是有功之臣,依本宫看,换成别的赏赐也不错。姝常在,你觉得呢?” 容妃此举很是高明,直接把问题抛给了许青栀。 若她不愿意,便是在帝王面前暴露了野心,不利于维护单纯良善的人设。 若她对容妃点了头,就是在打上司赵贵妃的脸。 毕竟是赵贵妃要提拔她,她却反过来听容妃的活,赵贵妃定然不爽。 这个问题若是处理不好,两边都要开罪。 不等许青栀回答,裴珩就开口了。 “贵妃和李贵人说的不错,姝常在维护了后宫安宁,更重要的是为太后消除灾祸,理当重赏。即日起,晋封为贵人,保留封号。” 容妃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之前许青栀被良嫔掌掴,裴珩一时冲动,就有了这个想法,却被这懂事的小女子拒绝。 后来因为丽嫔的缘故,他冷落了她,心里不免产生了愧疚,想要好好补偿。 如今这小女子立了功,就算赵贵妃不说,他也会提一提她的位分。 许青栀心里惊喜,没有再推脱,跪拜道:“臣妾谢陛下隆恩!” 姚冰月心里恨得滴血,今天她被贬为常在,许青栀却被封为贵人,这不是摆明了在打她的脸吗! 赵贵妃得意地看了眼容妃,勾着唇角,十分嚣张。 在赵贵妃看来,裴珩之所以给许青栀晋位分,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那么她又赢了容妃一回。 容妃面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一如既往的对赵贵妃的挑衅视若无睹。 然而,袖口下的手却捏紧了明玉的手臂。 明玉扶着容妃,有些吃痛,却不敢叫出来,咬着牙硬生生咽下去。 温太后不想面对良嫔,借故离席,回了慈宁宫。 不知是不是容妃的错觉,她总觉得姑母临走前看她的眼神,好像有些失望? 容妃还不知道良嫔身上发生了什么。 寿宴临近尾声,大臣们陆续告退。 裴珩牵着许青栀的手,准备跟她一同回去。 就在这时,王德全一脸犹豫地看着帝王。 裴珩一向了解王德全,看出应该是后宫又出了什么事。 “又怎么了?” 妃嫔们还在场,王德全将良嫔的事说了。 果不其然,帝王震怒,妃嫔们震惊。 赵贵妃更是演技派,诧异道:“你说什么?良嫔竟和侍卫私通?!” 容妃脸色变了,唰的一下瞪向赵贵妃。 这里面要是没有赵婉儿的手笔,她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裴珩得知这件事的第一时间,就坐上帝王仪仗,一脸怒意的赶去了长春宫, 这么大的热闹,谁都不想错过,妃嫔们都跟在了后面,包括许青栀。 报复良嫔本就在她计划之内,她当然要亲眼去见证良嫔的下场了! 她从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她心眼很小,睚眦必报,良嫔当初掌掴她,她便要让良嫔付出惨痛的代价! 长春宫灯火通明,前所未有的热闹。 帝王一脚踹开长春宫的大门,良嫔的紫色鸳鸯肚兜还散落在地上,室内散发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淫靡气息。 第74章 滴血验亲 这长春宫早就收拾出来给良嫔居住,如今却一片狼藉。 两个奸夫淫妇都被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听候皇帝发落。 在赵贵妃授意之下,宫人特地保留了现场所有的痕迹,甚至连一件衣服都不给良嫔遮一下。 因此,良嫔的身子早就被侍卫看光了。 那名奸夫更是赤身裸体,身上还有不少过于暧昧的抓痕,可见他们是有多激烈。 而今已经入冬,宫里没有烧炭火,外头的寒风呼呼的灌进来,吹得两个奸夫淫妇瑟瑟发抖,嘴唇发白。 是冷的,也是怕的。 看到一袭明黄龙袍的皇帝出现,良嫔吓得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看向皇帝,“陛、陛下,臣妾......” 对上那双冰冷到极致的黑眸,良嫔一个字都说不出了,恐惧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她知道自己死定了。 妃嫔们进来看见这番景象,又是惊讶,又是好奇,眼睛要遮不遮的。 良嫔还在坐小月子,竟如此急不可耐的要和男人苟且......没想到良嫔这么放荡! 赵贵妃皱着眉,一脸嫌弃地用帕子虚掩着嘴,呵斥道:“成何体统,还不快给良嫔遮一遮!” 赵贵妃开口,才有宫女拿了床被子,盖在良嫔身上。 这时,身旁的奸夫大喊道:“陛下!属下跟良嫔娘娘是两厢情愿,情投意合,是真心相爱的,还望陛下成全!” 良嫔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他,终于找到一丝力气,说道:“你胡说什么,你......”不要命了。 啪! 话音未落,良嫔的脸上先挨了一巴掌。 力道之大,良嫔直接倒向了一边,眼冒金星。一颗牙齿掉落出来,唇角溢出了血,半边脸很快红肿起来。 裴珩怒道:“贱人!” 帝王一怒,所有人都立马跪下,全都低下头。 裴珩怎能不怒? 他才给她封了良嫔,这个女人就给他戴绿帽!这还是生平头一次,有女人敢对不起他! 而且这个女人才给他诞下一个可爱健康的皇长子,她岂能如此待他?! 即便他并不爱她,没有感情可言,可天子威严至高无上,岂能容这贱人践踏冒犯? 裴珩伸手,钳住良嫔的下巴,骨骼咯咯作响,一字一句道: “你可有将朕放在眼里?” “朕看你是活腻了!” 那一双凤眸瞬间充血,仿若择人而噬的猛兽,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 良嫔感觉自己的下巴都要被捏断了,恐惧得说不出话。 许青栀偷偷抬眼,看向眼前高大威严的男人。 这是许青栀第一次看裴珩动怒,哪怕不是针对她,也不由得感到畏惧不已。 她险些忘了,他是个暴君。 那名奸夫仿佛抱着必死的决心,磕着头说道:“还望陛下成全属下和良嫔娘娘!” 良嫔恨不得扑过去咬死对方! “好,朕便成全你们!” 裴珩一挥袖袍,抽出侍卫腰间的刀,横在奸夫脖颈上。 奸夫在最后一刻大喊道:“还望容妃娘娘照顾好属下和良嫔的孩子!” 扑哧—— 鲜血喷涌而出,一颗血淋淋的脑袋滚落在地。 胆小的妃嫔见状,克制不住的尖叫出声,当即晕了过去。 容妃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指尖微微发颤。 方才那个男人,说了什么? 良嫔也不知是看到地上的脑袋被吓的,还是被那句话给吓的,竟是直接吓死了! 裴珩提着刀,鲜血顺着刀尖往下淌,线条冷厉的侧脸上溅了两滴血,双眸腥红,龙袍上也不免沾了些许污血,此刻的他宛如地狱阎罗,令人恐惧得不敢直视。 “传太医,朕要滴血验亲!” ...... 动静闹得很大,温太后也来了。 奸夫淫妇的尸身都被一块白布盖了起来。 看到屋里的白布,温太后眼睛都没眨一下,只一瞬就移开目光,看向满脸怒容的帝王。 许是有所感应,襁褓中的婴孩一直哇哇大哭。 太医用针去扎孩子的指尖时,撕心裂肺的哭声简直要掀翻屋顶。 温太后心疼不已。 而坐在椅子上的裴珩,眼中再也没有一丝温情或心疼,脸色沉冷,面无表情地看太医操作。 用了皇子的血,太医又将奸夫的血滴进水盆里。 不一会儿,结果出来了。 太医转身面向皇帝,恭敬道:“启禀陛下,血液不相融。” 不相融,就证明皇子跟侍卫没有血缘关系。 温太后满脸慈爱的抱着皇子,安抚皇帝:“哀家就说,这怎可能不是陛下的孩子呢?非要搞什么滴血验亲,大动干戈,这大冷天的,从慈宁宫赶过来多远啊,要是朝儿受寒了怎么办?他还这么小。” 得知孩子是自己的,裴珩眼神柔和了一瞬,朝太后招手:“让朕看看他。” 温太后便把皇子抱给裴珩,温柔地宽慰道: “陛下,良嫔死了就死了,这都是良嫔犯下的错,孩子是无辜的。” 裴珩怀中抱着皇子,垂下眼眸,什么也没说。 容妃紧张了半天,此刻终于松懈下来。 然而这时,温太后不动声色的给了她一个眼神。 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容妃太了解温太后了! 一颗心不由得又提了起来。 孩子有问题,是姑母提前动手了! 容妃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怒意,这良嫔还真是胆大包天,竟敢混淆皇室血脉! 虽然很厌恶良嫔的所作所为,但想到镇国公府的未来,容妃不得不开口: “是啊。陛下,稚子无辜,良嫔已经为她犯下的错付出了代价。而且,这件事蹊跷得很,说不定良嫔是被冤枉的。” 容妃一开口,她手下的妃嫔也纷纷表达同一个意思。 众人都知道,就算良嫔是被冤枉的,事情也已成定局。毕竟良嫔和侍卫苟合就是事实。 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住皇子! 许青栀才不信这孩子没问题。 若真没问题,良嫔岂会活生生被吓死? 定是温太后提前得知要滴血验亲的消息,所以命人在水中动了手脚。 她能想到的问题,赵贵妃也定能想到。 如许青栀所料,赵贵妃上前盯着那盆水,已经产生了怀疑。 她搭了这么大的戏台,可不仅仅是为了要弄死良嫔,她是要给镇国公府一记重击。这个“皇子”,必须得死! 温太后注意到赵贵妃的动作,怕再出什么变数,便命人赶紧处理屋里的两具尸体,端走那盆有问题的水。 温太后越是掩饰,赵贵妃越是笃定水有问题。 可她现在若是要求再验一次,未免显得居心不良,容易引人怀疑。 要是万一......这孩子真是陛下的,她这番举动定会引陛下不喜。 就在赵贵妃拿不定主意时,她灵光一闪。 她不能做,但可以让别人来做啊! 于是赵贵妃扭头看向了许青栀,使了个眼色。 接触到赵贵妃的眼神授意,许青栀心领神会,有些无奈。 能力太出众也不行,上司干什么坏事都想到自己。 赵贵妃是想让她来做这个坏人。 该怎么做,才能既不让裴珩讨厌她,又能再重新验一次呢? 一瞬间,许青栀就有了主意。 就在太监端着那盆水经过她身边时,许青栀悄悄伸出了一只脚。 太监一时不察,突然被绊倒,手里的水盆就这样脱手而出,水泼了出去! 大部分都泼到了玉嫔身上。 玉嫔受了惊,破口大骂道:“狗奴才,眼睛长哪去了?!” 许青栀一副好心的样子,赶忙上前用帕子帮她擦拭,关切道:“玉嫔娘娘,您没事吧?” 许青栀猛地缩回手,十分诧异:“诶呀,这水怎么回事,好辣。” 赵贵妃眼睛一亮,立马领会了许青栀的意思,转头对帝王说道:“陛下,这水有问题!” 第75章 帝王怀疑镇国公府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容妃眸光一转,看到又是这姝常在,不,应该是姝贵人了。 一看到她冒头,牙齿便痒痒。这姝贵人,又要坏她的事! 温太后也是脸色微变,但她的心理素质要比容妃强多了,即便赵贵妃已经指出那盆水有问题,她依然维持了从容不迫的姿态,语气自然: “这水岂会有问题,姝贵人搞错了吧?” 许青栀低眉顺眼:“陛下面前,嫔妾不敢妄言。” 温太后不做声了,状似无意地抚了抚鬓角,借机递给了心腹一个眼神。 这名宫女趁人不备,悄然从众人身后退了下去。 赵贵妃上手去碰盆里剩余的水。 本以为许青栀是为了配合自己,故意说这水辣手,没想到她一碰,的确感到了一股辣意。 赵贵妃便有了底气,嘴角勾起,“这水里一定加了某种东西,陛下让人来查验便知!” 裴珩的脸又冷了下来,沉声道:“查!” 冷汗自额间淌下,唐太医频频用衣袖擦汗。 他是太后的人,方才也是他搞得小动作,眼下心虚得很。 唐太医的表情自然躲不过火眼金睛的帝王。 裴珩扫了他一眼,又瞥向太后,便什么都明白了,眸光沉沉。 不一会儿,又来了两名皇帝信得过的太医,对盆里的水进行查验。 其中一名身材圆润的太医拱手道:“启禀陛下,水里有少量的硫酸,正是硫酸的存在,导致了血液不相融。也就是说,哪怕是有血缘关系的父子,也是不相融的!” 裴珩冷笑一声:“好啊,好得很!” “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胆大包天,胆敢混淆皇室血脉。给朕查!这盆水都由谁经手!” 唐太医险些当场跪下。 温太后老神在在地端坐在帝王身侧,怀里抱着“皇嗣”,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孩子的背,不动如山的从容姿态,仿佛真与她无关。 因为一盆水,牵扯了不少人,相关人员都被拖去了慎刑司。 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侍卫来报。 是一个名叫红儿的宫女不打自招,承认在水中动了手脚。 红儿是良嫔身边的人。 她说这么做都是为了报答良嫔的知遇之恩,还承认了良嫔早就跟侍卫私通的事情,独自揽下了全部的罪责。 只是一说完,就吞毒自杀,当场七窍流血,不治身亡! 在场的人听完侍卫的汇报,都心如明镜。 这个红儿不过是替死鬼,替人顶罪的。 裴珩知道再查下去,也查不出什么了。 此时此刻,裴珩想了很多。 温太后假惺惺道:“这个红儿对主子倒是忠心,不过她胆敢欺君,就这么死了还真是便宜她了!” 赵贵妃心中冷笑,老毒妇,装什么呢,不就是你干的么? “红儿死得也太巧了,怎么刚好事情败露,就认了罪,还刚好有毒药在手,可以服毒自杀呢?” 赵贵妃坐在帝王左手边,幽幽道:“怎么都像是临时被人抓出来顶罪的。” 她挑衅地看向容妃。 容妃坐在温太后身侧,掀眸瞧着贵妃:“红儿有可能早就知道事情会败露,所以提前准备了毒药,免得生前还要经历一番酷刑折磨。” 不等赵贵妃还嘴,帝王就不耐烦地抬了抬手。 容妃和贵妃便闭嘴了。 裴珩下令道:“王德全,再打两盆水来!” 王德全应了声是,即刻去办了。 很快,两盆清水被端上来,太医检查没问题后,再次进行了一轮滴血验亲。 裴珩毫不犹豫的割开手掌,攥起拳头,放了几滴血下去,又亲自割了皇子的手,全程眉眼疏冷,酝酿着风暴。 皇子又开始放声大哭。 太医则取了奸夫的血,放在另一盆干净的水里试验。 气氛再次变得凝重。 妃嫔们目不转睛地盯着桌面上的两盆水,除了镇国公府的人,都希望是皇子是野种。 结果出来了。 一盆血相融,一盆不相融。 皇子并非帝王亲生。 结果令裴珩失望透顶,都气笑了。 下一刻,一掌拍碎了梨花木桌! 妃嫔们吓得不轻,齐刷刷跪下。 “陛下息怒!” 许青栀跪在妃嫔中间,帝王身后,抬眸瞧着那高大威严的背影。 突然就觉得裴珩很可怜。 身为万人之上的帝王,期待已久的孩子,却并非自己亲生,自己的女人还和下属苟合,被捉奸在床......简直是奇耻大辱! 良嫔产子那日,她犹记得裴珩是多么高兴。 当初多喜悦,如今就有多悲痛、愤恨。 良嫔若还活着,碎尸万段也不为过。 温太后拍案而起,又惊又怒:“岂有此理,朝儿竟真不是哀家的皇孙!良嫔乱皇家一脉之正统,鞭尸也不为过啊!” 赵贵妃心疼裴珩的手,连忙道:“太医何在,还不快给陛下止血!” 裴珩站着一动不动。 温太后道:“这件事就交给陛下处理了,哀家就先回去了。” 温太后捂着心口,假装身体不适,打算先回慈宁宫去。 反正大势已去,这颗棋子已经无用,她也没必要留在这里了。 “恭送太后娘娘!望太后娘娘保重身体!”妃嫔们恭敬地福了一礼。 岂料刚被人扶到门口,身后便传来帝王的质疑声。 “母后,破坏皇室正统的人,真的只是良嫔一人所为吗?” 很显然,裴珩怀疑上了镇国公府。 毕竟良嫔胆小如鼠,如果不是有人背后指使,怎敢明知故犯,而且犯的还是诛九族的大罪? 再加上良嫔之前一直在慈宁宫养胎,温太后的嫌疑就更重了。 这个怀疑很合理。 换谁坐在裴珩这个位置,都会怀疑镇国公府居心不良。 然而,镇国公府这次还真是冤枉的! 温太后过去冤枉了那么多人,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扣那么大一口锅! 脸上不由浮现出怒容,转头瞪着裴珩,语气很重:“陛下这话,是在怀疑哀家吗!” 她虽不满登上帝位的人是裴珩,却也绝不会扶持一个野种登基称帝! 这是她雷打不动的原则,裴珩怎敢怀疑她?! 裴珩方才也是太过愤怒,才口不择言。 即便心下存疑,也不该摆在明面上说。 裴珩难得低下头:“儿臣不敢。” 温太后冷哼:“你最好是不敢!” 论整个后宫,也只有温太后敢这么对帝王说话。 温太后拂袖离去,与帝王不欢而散。 看着这一幕,容妃满脸担忧,赵贵妃却在幸灾乐祸。 当然,高兴的还有许青栀。 经此一事,帝王只会越来越提防镇国公府,容妃想当皇后就更加艰难了! 第76章 赵贵妃最后的考验 众人心思各异,各怀鬼胎。 破坏皇室正统是大罪,再加上良嫔的娘家地位不高,父亲只是六品小官,因此裴珩下令诛九族时毫不留情。 至于那个奸夫,是个孤儿,没有家人,裴珩便命人将他的脑袋缝上,然后吊在长春宫外。 鞭尸七日,以儆效尤。 而那个野种,裴珩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剁碎喂狗。 裴珩满心疲惫,不愿再踏足长春宫,处理完这件事,便坐着帝王仪仗回了养心殿。 戏也看完了,妃嫔们也都各自回宫。 天上飘起了薄雪,赵贵妃舒舒服服的坐着贵妃仪仗,暖轿四周有帷幔遮蔽,可御寒,一片雪花都没碰到她的衣角。 许青栀则低眉敛目地跟在暖轿旁,手里揣着暖融融的汤婆子,白薇在一旁打伞,但肩上还是落了一层白绒绒的雪,有些凉。 许青栀只是贵人,唯有嫔位以上才能乘坐轿辇,如今她只能一步步走回延禧宫。 仿佛打了一场胜仗,赵贵妃心情舒爽极了,喜上眉梢。 带有精致护甲的手掀开帷幔一角,赞赏道:“今天你做得很不错,本宫很满意。” 许青栀恭顺又谦卑:“嫔妾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今日多谢娘娘提拔之恩,嫔妾定会为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贵妃对许青栀乖顺懂事的态度越发满意。 她不由得庆幸,还好当初听了慧心的话,没有直接除了许青栀。 瞧瞧,这简直是挥向镇国公府的一把好刀! 赵贵妃目视前方,语气慵懒:“待丽嫔死了,延禧宫腾出主位,本宫会扶持你走上嫔位。” 这个大饼,许青栀吃下了。 脸上挂着感激与期待,“嫔妾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不过前提是,你得助本宫走上凤位。”赵贵妃说这句话时,眼睛自上而下,盯着许青栀。 放心吧,这凤位我包跟你抢的! 心里这么想,面上却愈发谦卑。 “嫔妾何德何能,就算没有嫔妾,凤位也非娘娘莫属!不过,若是能为贵妃娘娘尽一份绵薄之力,嫔妾定会竭尽所能!” 许青栀的眼神里没有对后位的丝毫野心,只有对赵贵妃的崇拜之心。 赵贵妃很满意许青栀的表现,笑着收回了探究的目光。 “那个牡丹花露,你还有多少?” 许青栀眼中划过精光,“只要娘娘需要,定会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赵贵妃笑道:“很好。” 赵贵妃身后还跟着一些低位妃嫔,唐贵人羡慕嫉妒的看着许青栀的背影。 以往都是她走在贵妃娘娘身侧,如今却被一个新人顶替了位置,唐贵人好不甘心。 许青栀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被人记恨上了,不过就算只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不一会儿,仪仗停在了翊坤宫外。 就在赵贵妃要下来时,许青栀贴心地伸出一只手。 赵贵妃看到她的动作,笑着把手搭上去,随即下了软轿,踩在平地上。 许青栀收回手,表现出很好掌控的样子,赵贵妃随手摘下头上的蓝宝石朱钗,为许青栀戴上。 眼神打量着许青栀,看了半晌,眉眼微微弯了起来。 “本宫看你气质柔媚,这钗子果然适合你。本宫年长你几岁,果然不适合戴这种娇俏的首饰了。” 许青栀垂着眼睫:“贵妃娘娘凤仪万千,气质尊贵,嫔妾是万万不敢跟娘娘相提并论的。” 赵贵妃笑了笑,不置可否。 赵贵妃披着柔软的红色斗篷,衬得脸颊愈发娇艳动人,只见她叹了口气:“良嫔死了,也算是为苏公公报仇了。” 许青栀点头应和:“是,苏公公死的冤,良嫔死有余辜。” 没人比许青栀还清楚苏公公死得有多冤了。 唐贵人等人都回去了。 这时,慧心走上前,递给了许青栀一包什么东西。 许青栀不解地看向赵贵妃。 赵贵妃似笑非笑:“本宫不放心安答应,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这包东西,你都得让她喝下。” 许青栀心中一惊。 这是让她毒死安答应? 许青栀知道,赵贵妃这回是真的打算拉她入伙了,这便是最后的考验! 可是,她若是帮赵贵妃杀了安答应,也等于亲手送上了把柄。 杀害宫嫔的罪,轻则都会打入冷宫,重则就是死罪! 赵贵妃捏着她这个把柄,就等于捏住了命门! 许青栀不愿这么做,但现在若是拒绝对方,她知道赵贵妃这么多事情,对方绝不会让她好好活着。 容妃那边也恨毒了她,届时两面夹击之势,许青栀还真没把握活下来! 与虎谋皮,还真不容易。 许青栀知道赵贵妃正在审视自己,她不能犹豫太久。 “怎么,是不敢,还是不愿?”赵贵妃幽幽道,仿佛毒蛇吐着信子。 许青栀抬起头,十分惶恐:“嫔妾不敢,但是......嫔妾愿为娘娘除去” 赵贵妃笑容明媚:“本宫知道,你是个聪明人。” 宫人扶着赵贵妃走进翊坤宫,许青栀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即便赵贵妃看不见,她还是屈膝福了一礼。 “嫔妾恭送贵妃娘娘!” 翊坤宫的红漆大门缓缓合上,赵贵妃华丽的身影消失在许青栀视线内。 夜里是愈发的冷了,这场雪有变大的趋势,得尽快回去。 头顶两盏宫灯微微摇晃,许青栀的影子也跟着晃,仿佛她此刻的心,举棋不定。 她站了片刻,随即拍了拍肩上的薄雪,轻叹一声。 没想到当初从赵贵妃手里救下安答应,如今自己却要承担这个后果。 白薇低声道:“小主真要这么做吗?” 许青栀的脸冻得有些发红,神色很淡,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都已经应承下来了,还能怎么办。先回去,让白芷看看这包东西到底是什么。” “也许,贵妃只是在试探我的忠心。” ...... 白芷等人都听说了许青栀晋封贵人的事情。 一回到枕云阁,白芷、小德子等人就站作一排,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齐声恭贺: “恭喜小主晋封贵人,可喜可贺,愿小主万事顺遂,圣眷日隆,福泽深厚,步步高升!” 许青栀眉眼染上笑意:“都起来吧,日子还长着呢。” 小李子也跪在其中,看见许青栀看过来,肩膀瑟缩了一下,有些害怕。 屋里暖融融的。 许青栀脱了外袍,坐在软榻上,淡淡地瞧着他:“小李子。” “奴才在......” 许青栀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小李子跪着靠过去,“小主有何吩咐?” 许青栀微微俯身:“姚常在有一匹御赐的良驹,你找机会,把这个东西偷偷洒在那匹马身上,然后......” 听完许青栀的计划,小李子顿时瞪大眼睛,随即心中一喜。 小主肯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办,岂不是说明,小主已经原谅他的做所作为,将他当做是自己人了? 许青栀把东西交给小李子,“我能信任你么?” 小李子神色愈发恭敬,弯下腰去:“小主放心,奴才一定办好!绝不让小主失望!” 许青栀握着汤婆子,看着小李子离开,眼中闪过隐晦的杀意。 她自诩不是什么好人,姚冰月敢对她下黑手,她定不会放过对方。 还有小李子。 一次不忠,终身不用,这小李子也得死! ...... 洗漱完毕后,许青栀把赵贵妃给的毒药交给白芷查看。 没想到还真被许青栀猜中了! 赵贵妃给她的不是杀人的毒药,只是能让人变哑巴的毒药。 许青栀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赵贵妃的用意。 换作平常,赵贵妃想杀就杀了,可眼下容妃才摔了个大跟头,定会全方位死死盯着她。 安答应已经“疯”了,赵贵妃没必要冒那么大风险去除掉她,所以最保险的做法就是让安答应变哑巴。 赵贵妃故意没有说清楚,就是想试探许青栀的决心和忠心。 看她敢不敢为自己杀人。 许青栀躺在床上,回想起自己在翊坤宫外的表现,心想应该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等明日再去找安答应,这毒药白芷能解开。 如今安答应已经投靠她了,这件事不难办。只要安答应配合演一出戏,就能骗过赵贵妃...... 正思索着,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参见陛下”。 许青栀愣了愣,正要起身迎接,就被一只手轻柔的按住。 “不必多礼,外面冷,别受寒了。” 裴珩语气依旧,可许青栀还是听出了那一丝丝的难过。 第77章 找她寻求安慰 裴珩心情不好。 良嫔的事让他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先帝重病,他的生母谢太妃和梁王却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彼时他尚且年幼,为了躲避大皇子,便藏在御书房的桌子下,结果无意中听见了梁王和先帝的对话。 梁王也像那名侍卫一般,哪怕刀就架在脖子上,还义无反顾的向父皇袒露对母妃的爱意,甚至狗胆包天,要父皇成全他们! 先帝仁慈又懦弱,终究是没有一刀砍了梁王,而是打发他去了遥远的边疆,无召不得回京。 而谢太妃也没受到什么惩罚,先帝舍不得责罚她,所以将所有的不喜和不满,都压在了他这个儿子身上。 也是在那时,裴珩才逐渐意识到,先帝为何总是一看见他,就会皱眉。 因为梁王还在时,对他这个侄子比对亲儿子还好! 也许先帝也怀疑他不是自己的,只是不敢验证。 所以,裴珩厌恶梁王,更讨厌谢太妃! “皇儿,杀了梁王,朕便把皇位传给你!” 弥留之际,先帝对他说了这句话。 后来,裴珩当着谢太妃的面,刺死了梁王。 他犹记得谢太妃看他的眼神,是多么的复杂和失望。 直到今天,他都没有问出那句话,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说了算。 因为过去的经历,裴珩极其痛恨背叛、欺骗。 回过神,裴珩钳住许青栀的胳膊,不容置疑的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嗅到了熟悉又令人安心的栀子花香。 许青栀半个身子还在床榻上,另一半却被男人紧紧禁锢,整个人被龙涎香包裹。 紧接着,男人胸腔震动,裴珩闷闷不乐的声音落了下来。 “枝枝,你发誓,你永远不会背叛朕,欺骗朕。” 裴珩在不自觉间对许青栀暴露了自己脆弱、没有安全感的一面。 许青栀的洞察力一向很敏锐,她还发现裴珩似乎对她有些依赖。 这是好事。 许青栀调整好情绪,双手环住那劲瘦有力的腰,脸颊贴在腹肌的位置,柔声道:“陛下是臣妾的夫君,臣妾当然不会背叛陛下了。就算天下人都背叛陛下,臣妾也会坚定的站在陛下这边!” “爱妃也不会欺骗朕,对吗?” 屋里烛光微弱,帝王黝黑的眼眸宛若黑曜石般明亮,仿佛能直击人心。 许青栀仰起脸,直视他的双眼,“沈枝枝永远不会欺骗陛下。” 但许青栀会。 她欺骗裴珩的事情,都够杀好几次头了。 裴珩的手掌轻抚她白皙的脸颊,薄唇轻启:“朕知道,朕的枝枝最乖了。” 许青栀像只小狐狸,蹭了蹭他的掌心,随即调整了一下姿势,挺直腰,环住裴珩的脖颈,笑盈盈道: “话说,陛下怎么来了?” 他原是想出来散散心,却鬼使神差的就走到了延禧宫,然后就想到了许青栀。 果然一进到枕云阁,裴珩那颗浮躁不安的心就静了下来。 良嫔的事让他耿耿于怀,他悲哀的发现,这偌大的后宫里,竟只有在许青栀这里他方能得到安慰。 当然,他是男人,也是帝王,是绝对不会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给妃子看。 裴珩已经收起了所有消极的情绪,勾唇道:“朕来看你,你不高兴?” 谁知,许青栀微微侧过头,轻咬裴珩的掌心。 裴珩愣住,反手捏住她的脸蛋。 “朕的爱妃真要变成小狐狸了?” 许青栀眨了眨眼,鼓着嘴,无辜道:“陛下恕罪,臣妾以为是做梦呢。” “毕竟陛下已经好久没来臣妾这了。”她嘟囔道。 裴珩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的确许久不曾踏足延禧宫,更是许久没有来看望她了。 不过虽没有来看她,却一直有在关注她的消息。 小德子是他的眼线。 这段时间许青栀身边发生了什么,他都清楚,包括巫蛊娃娃的事情。 从一开始,裴珩就知道孙答应和姚冰月要联手陷害许青栀,也知道她是如何计划反击的。 裴珩知道她本性善良,如果不是被人逼急了,也不会主动出手。 他之所以许久不来看她,除了有丽嫔的原因在,也是希望她能有所成长。 后宫的女人很可怕,到处都是尔虞我诈,他喜欢许青栀单纯如一张白纸的样子,却也不希望她是个只会坐着挨打的蠢货。 所以得知许青栀要反击孙答应和姚冰月时,裴珩只觉得欣慰。 却也心疼得不行。 她本就冰清玉洁,不该被卷进这些阴谋诡计当中,却被那些不长眼的女人逼成这样,实在可恶! 那姚冰月就先留着,就当磨砺她了。 “爱妃可有怪朕?” 许青栀温柔道:“陛下政务繁忙,以国事为先,有这么勤勉政务的君主,臣妾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责怪陛下?” 裴珩心疼得不行,这小女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 接下来,裴珩干脆在枕云阁洗漱。 许青栀看他过来,便让出了位置,谁知裴珩上了床后,竟压在了她身上! 宫女还在外面,许青栀红着脸,用气音说道:“陛下,臣妾都给您暖好床了,那么大位置您不睡,怎么睡到臣妾身上来了。” “许久不见爱妃,朕自要看看爱妃瘦了没有。” 裴珩神色十分正经。 然而,锦被深处,那双手却不老实起来。 男人的身体犹如火炉般,比炭火还暖,一来二去,许青栀就冒了汗。 被子也蹬掉了。 外头天寒地冻,床幔内热火朝天。 许青栀不禁在心里感叹,裴珩还是一如既往的威猛。 裴珩握着肩上修长的腿,眼神逐渐沉沦。 不知过了多久。 身上的男人喟叹一声:“朕日后得空,定会常来看望爱妃。” 许青栀喘了口气,“陛下还是少点来,臣妾要吃不消了。” 裴珩没有折磨太久,两次就放过了她。 擦洗干净后,许青栀靠在男人坚实的胸肌上,手指缓慢勾勒着腹肌的轮廓。 “陛下,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说吧。”男人闭着眼,语气慵懒。 “陛下明日可否去看望丽嫔娘娘?” 这还是头一回有妃子劝他去别的女人那里。 裴珩半睁着眼,没说话。 许青栀抬头看着他:“臣妾不知陛下和丽嫔娘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臣妾只知道,丽嫔娘娘很可怜,她心里还装着陛下。” 裴珩淡淡道:“她不愿见朕。” 换作别的女子让他去看望丽嫔,早就被他赶出去了。 许青栀半起身,劝说道:“臣妾和丽嫔娘娘同为女子,若是臣妾快要病死了,一定也希望自己的夫君能来看看自己。” 裴珩盯着许青栀柔媚的脸看了半晌。 “好,朕答应你,明日离开延禧宫之前,就去看望丽嫔。” “说起来,朕很好奇,爱妃是怎么发现丽嫔身中曼陀罗的毒?” 裴珩手指把玩许青栀的头发,眼神隐隐带上了几分探究。 第78章 许青栀给帝王洗脑 “不瞒陛下,臣妾自小就喜欢摆弄花草,鼻子灵,记性也好,幼时不懂事,上山摘了朵鲜艳又漂亮的花回家,险些把娘亲吓死!” “后来啊,才知道那是曼陀罗,全株都带毒呢。” 许青栀扯谎时脸不红心不跳的,反正小时候的事,也无从求证。 裴珩静静听着。 他早就听沈卫洲说过,她从小身体不好,一直养在偏远的庄子上,没什么朋友,只能跟花草作伴。 许青栀道:“那日臣妾去看望丽嫔娘娘时,臣妾帮她喂药,无意中闻到了汤药里味道不对,就发现了里面含有曼陀罗。” “于是提醒了丽嫔娘娘。” 许青栀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还好丽嫔娘娘信任臣妾,让臣妾暗中拿药渣去给太医查看,没想到还真有!” 裴珩道:“这么大的事,当时怎么不告诉朕?” “是丽嫔娘娘说,不能打草惊蛇,臣妾就听她的了。” 实际上,当初丽嫔得知宫里出内奸时,一阵气急,险些当场气绝身亡。 是许青栀稳住了她,并且让白芷扎了她几针,才让丽嫔的心态稳下来。 这些,没有第四个人知晓。 听到许青栀这么说,裴珩也没有生疑,却见许青栀一脸犹豫,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 裴珩点了点她的鼻尖,“怎么了?” 许青栀怯怯地瞥了裴珩两眼,咕哝道:“臣妾其实还有一件事瞒着陛下......但是怕陛下怪罪,不敢说。” “但说无妨。” 只见许青栀把身子缩回被子里,只露一个脑袋。 “是这样的,孙答应那里的人偶,是臣妾让人偷偷放进去的......不过,那都是孙答应要谋害臣妾在先,臣妾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裴珩就这样静静看着她,一言不发。 裴珩长相俊美,却很具有攻击性,哪怕是面无表情,也会让人不由得心底发毛。 许青栀有点拿不准裴珩的心思。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倒大霉的时候,裴珩忽地笑了。 只见他换了个姿势,侧身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把玩玉扳指,眼神宠溺地看着许青栀,“那么,贵妃那里的人偶呢,也是你干的?” 许青栀看他没有生气,心里松了口气。 “贵妃待臣妾很好,臣妾岂会陷害贵妃娘娘?再说了,臣妾哪有那个本事啊。” 裴珩毫不留情地揭穿:“重点在最后吧。” 许青栀嗔道:“陛下知道了还问。” “不过臣妾也觉得奇怪,姚常在和孙答应共谋,要陷害臣妾,怎么还敢陷害贵妃娘娘呢?” 裴珩若有所思。 早在两个月前,姚冰月就和容妃的人有所接触。这一点他是知晓的。 这个人偶或许是通过容妃之手,藏到了贵妃那里。 不过究竟是怎么回事,裴珩并不在意。 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有深究的必要。 “不说这个了,睡吧。” “陛下不生气吗?会不会觉得臣妾这样很过分?”许青栀小心翼翼的问。 裴珩不但不生气,反而很欣慰,很高兴。 许青栀的坦诚相待,让他不禁动容,心头划过了很微妙的感觉。 就算变坏一点也没关系,只要她待他真心不变就好。 因为良嫔产生的消极情绪就这么消失了。 直到现在,裴珩终于信了许青栀那句话,就算天下人都会背叛、欺骗他,她也不会辜负他。 尽管心里欢喜,面上依旧是不苟言笑的神情,温声道:“朕何时生过爱妃的气?出来吧。” 许青栀这才从被子里钻出来,又钻进他怀里:“陛下是臣妾的夫君,夫妻间应坦诚以待,不该有秘密,这是臣妾的娘亲教导臣妾的......” 许青栀不动声色的给裴珩洗脑。 “爱妃可是想家了?” 许青栀似是困了,眼睛已然闭上,困倦地嗯了一声。 裴珩温柔地看着她的脸,搂紧怀中的女子,仿佛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别的女人都表里不一,唯有她心口如一。 不知不觉间,许青栀在帝王心里的位置又上了一个台阶! 两人相拥而眠。 听着男人的呼吸逐渐绵长均匀,许青栀睁开眼,脸上的依赖和爱意全都消失不见。 她刚刚的表现,自然都是故意的。 她一直都知道,小德子是裴珩的眼线,人偶一事是她故意让白芷透露给小德子,以及一部分的反击计划。 她知道小德子一定会将这件事透露给裴珩,果然不出所料,裴珩方才的反应就是证明! 她看得出来,裴珩对她的表现很满意。 她要君心,就要攻其心,而帝王的真心极难获得。 唯有真心才能换真心。 当然,她不会将真心交出去,但她可以演,演到帝王流泪,让他心甘情愿地把真心交给她! 翌日。 裴珩兑现承诺,去了丽嫔的寝宫。 一踏入延禧宫,就被扑面而来的浓重药味裹挟,裴珩不由得皱起眉。 “陛下驾到——!” 听到这个久违的声音,丽嫔强撑着从床上爬了起来,抬眼时,便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男人。 阳光从宫门洒进来。 男人身量颀长,肩宽腰窄,俊美得如天神下凡,那象征权力巅峰的龙袍仿佛天生属于他,叫人不敢直视。 丽嫔看愣了。 她以为,自己到死都不会在延禧宫见到他了。 “臣妾,参见陛下。”丽嫔拖着病体,艰难地给裴珩行礼。 丽嫔的气质本就有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如今整个人消瘦了许多,又穿着一袭月白色的衣裳,看起来随时都要被风吹走。 裴珩看到她这幅行将就木的模样,再冷硬的心,也难免会软下来,便亲自上前将她扶起来。 一碰到她,仿佛再握着一根枯枝,没有肉,都是骨头的样子,不由得心下一惊。 丽嫔竟瘦了那么多。 裴珩在心里叹息,若是早点向他低头,又怎会受那么多罪? “不必多礼,快回去躺着吧。” 丽嫔乖乖躺了回去,裴珩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余光瞟见桌上的一双靴子,顿了一下。 那靴子绣着龙纹,明黄色的。 丽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出声打破了僵硬的气氛。 “臣妾很久没有为陛下做靴子了,手艺可能有些生疏了,原想等之后再送给陛下,不想陛下今日就过来了,咳咳......只是还没绣完鞋面,要再过几日才好。” 只是说了几句话,丽嫔便用帕子捂着嘴,咳出了几口血,神色愈发苍白。 裴珩有些愣住,下意识想为她顺气,却被避开了。 “陛下别靠近臣妾,别把病气过给了陛下......”丽嫔把脸偏到一边,几缕头发落在脸颊边,不到三十的年纪,竟有白发了。 裴珩眉头紧拧,似是想说些什么。 终是叹了口气,道:“是朕对不住你。” 丽嫔诧异地看着他,未语泪先流。 ...... 裴珩在延禧宫陪丽嫔,许青栀就在外面堆雪人。 白芷蹲在一旁帮忙。 她看了眼主殿的方向,忍不住问道:“小主为何要让陛下去看望丽嫔娘娘啊?” 白芷实在担忧,她怕丽嫔又摆脸色给帝王,要是陛下再次震怒,难保不会迁怒许青栀。 这样一来,好不容易重获的恩宠不就付诸东流了吗? 许青栀给雪人点上“眼睛”,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 “放心吧。你家小主岂会做不利于自己的事情。” 若是裴珩和丽嫔的心结不尽快解开,届时丽嫔死了,延禧宫就会成为裴珩心里的一根刺。 要是帝王潜意识里讨厌了延禧宫,这可不妙。 她今后是要住进延禧宫主殿的,绝不能因为一个死去的人,影响自己的前途! 第79章 他的枝枝真的是个很善良的人啊 这么多年,丽嫔想要的,只是裴珩的一句抱歉。 当年她嫁入王府,成为裴珩的侧妃,第一年便怀有身孕,母凭子贵。 然而,却因为裴珩的一次偏心,导致六个月的身孕小产。 王妃柳依依活泼好动,有段时间突然喜欢上了骑射,且格外有天赋,能坐在马上一箭双雕,连男子都要自愧不如。 也就是那次的狩猎比试,柳依依身下的马儿突然发狂,并朝她奔来。 结果裴珩飞身相救的不是她,而是快要摔下马的王妃。 王妃毫发无损,但那重达百斤的马蹄却狠狠踩在她的小腹上! 那种痛到几乎昏厥的感觉,丽嫔始终记得。 因为那次的“意外”,她不但失去孩子,还永远失去了当母亲的机会。 从那天起,她的心就死了。 丽嫔将脸转到一边,无声痛哭。 裴珩的这声道歉,她等了十年。 可她失去的孩子,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裴珩见她这副悲痛的样子,袖口下的手也不由得紧握成拳,心中很是愧疚。 ...... 裴珩在延禧宫待了很久,陪丽嫔说了许多话,还亲自喂她吃药。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好好说话了。 这是他们的孩子死后,丽嫔第一次对他露出笑容。 两人的心结终于在今天解开了。 “陛下,臣妾想去外面走走。”丽嫔抬起一只手,虚弱道。 裴珩立马握住她瘦小的手,温柔道:“好,朕陪你。” 不一会儿,裴珩扶着她来到外面。 看到裴珩和丽嫔一同出现,许青栀就知道事成了。 昨晚的积雪还未来得及清扫干净,入目一片雪白,在微弱的日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两人站在宫门口,只一眼,裴珩就看见了不远处的许青栀。 许青栀蹲在地上,外头披着一件淡粉色的连帽斗篷,一头如绸缎般的黑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鲜艳又柔媚的小脸陷在一圈雪白的狐狸毛中,神情专注地揉雪球。 不由得好奇,她在做什么? 紧接着,只见她把揉好的雪球丢到了没有防备的白芷身上。 “小主!您居然偷袭奴婢!”白芷跺了跺脚。 看到白芷气急败坏的表情,许青栀脸上绽放出狡黠又明媚的笑容,转身就跑。 这样鲜活的许青栀是裴珩从未见过的,不由得看愣了。 此时裴珩眼中的天地,仿佛只有这一抹鲜亮的颜色。 丽嫔瞧见裴珩此刻的神情,又看了看许青栀,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不由得浮现出一抹担忧。 丽嫔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女子身上,轻声道:“没想到姝贵人还有这么鲜活的一面,在后宫,真是难得。” 裴珩望着那抹身影,低低地“嗯”了一声。 “陛下,姝贵人是个很好的女子,还望陛下莫要辜负了她。” 不用丽嫔说,裴珩也是晓得的。 说起来,若不是那小女子劝说他来看望丽嫔,只怕他要永远带着对丽嫔的遗憾和愧疚活下去。 他的枝枝真的是个很善良的人啊。 丽嫔看出裴珩想要过去,便柔声道:“臣妾有些乏了,就不送陛下了。” 裴珩这才收回目光:“你好生歇息,朕得空再来看你。” 丽嫔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让宫人扶自己回寝宫。 丽嫔走后,裴珩便迈开长腿,背着手往枕云阁的方向走去。 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许青栀余光瞥见了那一抹明黄,反手将手里的雪球砸到男人身上,嘴里却说道: “白芷,抓到你了!” 王德全看到这一幕,吓得可是不轻。 姝贵人这是大不敬啊! “放肆!”王德全脱口而出。 许青栀似乎也被吓到了,当即跪了下去,规规矩矩的。 “陛下怎么又回来了?” “好玩吗?”裴珩慢斯条理的拍了拍身上的雪,神情看不出喜怒。 许青栀飞快地抬头瞟他一眼,看似胆怯,实则大胆:“方才挺好玩的......” 就在王德全以为许青栀要遭殃的时候,裴珩抬起一只手。 “王德全,雪球。” 王德全愣住,“啊?” 裴珩扫了他一眼。 王德全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弯下腰去当场制作一个又大又圆又实的雪球,再恭恭敬敬地交给帝王。 裴珩嘴角微微勾起:“还不跑?” 许青栀见状,不由得瞪大眼睛,随即起身就跑。 奈何才跑出两步,就被砸中了后背。 许青栀气呼呼地扭过头:“陛下犯规,怎么能让王公公帮您做雪球!” 裴珩略一抬下巴,“朕是皇帝,朕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他一伸手,王德全又双手呈上了一颗大雪球。 比刚刚的还大! 许青栀眼睛一抽,看向裴珩,一脸求饶:“臣妾又不是故意砸中陛下的,陛下跟臣妾一个小女子计较什么?而且陛下已经报复回来了,就不必再继续了吧?” 裴珩有些忍俊不禁,随手丢了手里的雪球,一本正经地教训道: “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还跟下人玩打雪仗,这般没有规矩,若是被外人瞧见了......” 下一刻。 一颗雪球砸中了肩头。 许青栀捧腹大笑:“陛下,您中计了!” 裴珩愣了片刻,无奈地笑了笑,“真是胆大包天。” 眼里哪有半点责怪,分明都是宠溺。 王德全内心震惊。 陛下这都不生气?! 许青栀撩完就跑,躲到了银杏树后。 她成功勾起了裴珩的兴趣和胜负欲,亲自上阵。 许青栀哪里是帝王的对手,很快就雪淋满头,十分狼狈,连连求饶。 枕云阁里传来帝王愉悦的笑声。 王德全伺候了皇帝这么久,从未见他笑得这么开怀过,更没见过裴珩会陪哪个妃子在雪中嬉戏打闹,这姝贵人,还真有本事! 王德全心里对许青栀更加敬重! 就在这时,裴珩看见了什么。 “陛下不准看!”许青栀连忙用身体挡住,一脸心虚。 裴珩目光越过她肩头,就看到了身后的雪人。 那雪人长得凶神恶煞,脑袋还歪了,实在是......一言难尽。 “你做的?”他问。 许青栀迟疑地点点头。 裴珩:“怎么有点眼熟?” 许青栀更犹豫了。 裴珩眯了眯眼:“爱妃该不会是照着朕做的吧?” 许青栀又想跑,却被裴珩提前洞察,手一伸,就把人捞到了怀里,用手轻轻扫掉她头上的雪。 然后捧着她的脸,语气危险。 “朕在你眼里,就这么难看?” “是臣妾手艺不好,做毁了。” 裴珩挑了挑眉,“真的?” 许青栀踮起脚,飞快地亲了他一口,转移话题:“陛下今天不忙吗?” 她的眼睛本就好看,笑起来时弯弯的,又格外明亮,眼角的朱砂痣鲜艳夺目,若说美人如画,这就是点睛之笔。 近距离看着这一双眼睛,裴珩只觉得心口某个地方被触动了,有片刻的出神。 第80章 姚冰月计划复宠 自从姚冰月失了宠,整个听澜居似乎都暗淡了许多。 她被降为常在后,身边的下人立马走了三个。 内务府看她不再受宠,连炭火都从红罗炭换成了黑炭。 红罗炭本是提供给娘娘们的,除了嫔位以上的娘娘,凡是能享受红罗炭的,都是宠妃的象征。 黑炭不比红罗炭耐烧,不但会冒烟,还会时不时爆裂,迸溅出火星子。 最主要的是,烧得再多,也不够保暖。 用惯了红罗炭,眼下再用黑炭,就能明显感受到差距。 除了炭火,内务府送来的过冬衣物也变差了许多。 之前还有白狐皮,如今只能用羊皮、兔皮这种观赏性差,保暖效果也一般的皮草,甚至还有破洞的地方。 一看就是别人不要的,送到她这里来了! 没了帝王的宠爱,他们都瞧不起她的出身。 眼下正值深冬,便是门窗紧闭,也冷得刺骨。 此刻她坐在软榻上,裹紧了斗篷,还是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可身上的冷,远比不上心寒,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帝王动情时说过,不会再让她回到过去,遭人冷眼,会给她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还说了她是独一无二的。 她信了,天真的信了。 直到现在才恍然大悟,为君者,根本没有真情! 没有人能得到帝王的真心,那位姝贵人也不例外! “小主,炭又用完了......”穗儿抖了抖布袋,一脸苦相。 姚冰月回过神,叹了口气,冷得有些哆嗦。 “去库房看看有没有可以变卖的东西。”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当初受宠时,一切用度几乎都超出了贵人的份例,多的是巴结她的人。 若还是贵人,不至于这么困难,可偏偏被贬为了常在,吃穿用度都削减了大半。 而且因为她是犯错被贬,那些宫人就更加瞧不起她。 通常情况,想要日子过得舒服,就得花钱打点,可姚冰月没什么钱。 虽说皇帝之前赏她的东西很多,却没有现银,都是些首饰、宝贝。 这些是御赐之物,不好变卖,她也舍不得...... 可是,若是深冬没有足够的炭火过冬,她得活活冷死! 没办法,姚冰月只好偷偷卖掉一些东西,先活下来再说。 不多时,穗儿换了银钱回来。 姚冰月吩咐道:“你拿一部分去内务府买黑炭,剩下的拿去买干草饲料,喂给飓风。不论如何,都不能少了它吃的!” “飓风”是帝王送给她的那匹黑马的名字,一直养在马场。她担心那些宫人见她失宠,还会克扣那匹马的吃食。 那可是匹好马,还有大用呢! 姚冰月并没有被一时的失意打倒,她计划熬过这段时间,就利用飓风重新夺回帝王的宠爱! 她绝不会让许青栀得意太久! ...... 枕云阁内,形制精美的炭盆里烧着红罗炭,整个屋子都暖融融的。 虽说比不上丽嫔宫里的地龙,却也十分舒服。许青栀的脸蛋都透着健康的红晕。 裴珩是陪许青栀用完膳后才走的。 帝王走后,流水的赏赐进到了延禧宫和枕云阁。 这是延禧宫有史以来最得盛宠的时候,终于不再冷清。 最重要的是,之前请不动的太医,现如今全都赶来延禧宫医治丽嫔。若是用上最名贵的药材,丽嫔还能再撑一个月。 延禧宫上下都对许青栀感激不已,丽嫔亲自下令,将一半的赏赐都送去枕云阁,还开了私库,添了许多东西送过去。 许青栀也不推脱,一并收下了。 如今的她可是个小富婆,库房都塞得满满当当。 偌大的后宫,只有延禧宫其乐融融,一派和谐之景,让人羡慕不已。 “小主,您吩咐的事奴才已经办妥了,那东西一点不剩的洒在了那匹马身上。” 小李子恭恭敬敬地回禀。 “而且奴才还打听到,姚常在三天后会骑着这匹马出去。” 许青栀眼波流转,“知道了,下去吧。” 小李子便退下了。 接下来,许青栀去了一趟安答应那里。她没有忘记要完成赵贵妃的任务。 得知许青栀来了,安宜立马起身出去相迎。 “恭喜姐姐晋封贵人!嫔妾见过姝贵人!” 今时不同往日,轮到安宜向她行礼了。 “安妹妹不必多礼。” 许青栀扶起安宜。 安宜看着光彩照人的许青栀,心下复杂极了。 士别三日,如今许青栀通身的气派已经不再是安宜初见时的模样。 且不说身上穿的料子有多好,光是那头面上的首饰,都是安宜想都不敢想的。 再低头看看她自己,寒酸得不行。 不过安宜的心境已经和当初全然不同,之前的她会嫉妒许青栀,觉得许青栀不配。 而现在,安宜只有羡慕,以及崇拜! 因为她知道,许青栀能有今天的盛宠,凭的是她自己的本事! 这个本事安宜没有,她输得心甘情愿。 “多日不见,不知安妹妹过得可好?” 安宜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挺好的,多亏了姐姐雪中送炭,否则妹妹这日子真就难过了!” 这段时间,尤其是入了冬,内务府克扣了她的吃穿用度,如果不是许青栀暗中相助,派人偷偷送了过冬衣物和炭火来,只怕她早就凉透了。 可以说,她是靠着许青栀才活到现在的! 她本以为许青栀当初说要管她,只是嘴上说说,没想到对方竟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暗中相助。 安宜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想当初她跟着赵贵妃的时候,不被打骂就算不错了,哪里敢奢望能被如此善待。 安宜压在心里的委屈化作泪水喷涌而出,直接朝许青栀跪了下来。 “姐姐的大恩大德,妹妹无以为报......” 许青栀赶忙扶起她,故作不悦:“都说了咱们是自己人,你既唤我姐姐,我岂能对你置之不理?” “在我这里,既是姐妹,便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安宜神情动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人唯有在最落魄的时候,才能看清谁是真心待自己好的。 在安宜看来,许青栀就是这个人。哪怕许青栀现在要她去死,她都心甘情愿,不带丝毫犹豫的! 许青栀也不废话,左右看了两眼,随即倾身过去,凑到安宜耳边,说明来意。 安宜得知赵贵妃的算盘,心里既痛恨又委屈。 她从未想过背叛赵贵妃,可对方却要把她逼上绝路! 而且还要逼这么善良的姝姐姐来谋害自己! 许青栀面露愧疚之色:“安妹妹,怕是要委屈你了。” 安宜摇摇头,“我不委屈,只要能帮上姐姐,就算一直当个哑巴又怎样!” “我知道她不放心我,若是这样就能保住一条命,也是不错的。” 话是这么说,安宜又不免难过起来。 她若是变成了哑巴,就再也没有机会争宠了。 帝王是不会喜欢一个哑巴的。 许青栀轻拍她的手背:“安妹妹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受苦太久。” 安宜听出许青栀话里的意思,眼中熄灭的光顿时又亮了起来:“姐姐是说,我不会一直当哑巴吗?” “对,这个毒,我能解。” 说完,许青栀把那包毒药放到安宜手里,问道:“你信我吗?” 安宜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东西,再抬头时无比认真:“我信!” “不过,在吃下它之前......有个秘密,我要先告诉姐姐。” “什么秘密?”许青栀问。 安宜谨慎地看了眼外面,才低声道:“是关于贵妃娘娘的......” 第81章 赵贵妃的秘密 一听是关于赵贵妃的,许青栀立马就来了精神。 “贵妃娘娘有什么秘密?” 安宜低声道:“贵妃娘娘为了固宠,维持美貌和媚态,每个月都要吃新鲜的紫河车。” 紫河车,简称胎盘,可用作中药材。 但赵贵妃吃的,是产妇新鲜分娩出的胎盘,也就是未经过处理的。安宜特地强调了这一点。 许青栀心中一惊。 没想到赵贵妃为了争宠,还真豁得出去! 安宜说起这件事时,也不由得面露嫌恶,“我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我帮她找过,不过后面她就没再让我干了,应该是有更好的人选了。” “有时候我去找她,她生吃那东西时,也不会避着我。” 难怪赵贵妃想杀了安宜,这件事若是泄露出去,被帝王知晓,只怕帝王再也不愿碰赵贵妃了! 许青栀面露诧异:“原来这就是贵妃永葆青春和妩媚的秘密,真没想到......” 安宜点点头:“可不是嘛!要是让我吃那玩意,我是真下不了口!” 许青栀得知赵贵妃最大的秘密,她就知道安答应这步棋,走对了! “姝姐姐,这件事我只告诉你,贵妃对我不仁,也别怪我不义!” 安宜这话的意思,便是在告诉许青栀,她可以利用这个秘密对付赵贵妃。 安宜知道许青栀野心很大,像许青栀这样的人,绝不会屈居于赵贵妃之下! 或许有一天,许青栀真的能扳倒赵贵妃,救她脱离苦海! 许青栀温和地笑了笑,“安妹妹放心,这个秘密,我也会替你保守,不会让贵妃知道的。” 接下来便要进入正题了。 “莲儿是贵妃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我方才让韶月先把她支开,但她等会儿一定会过来。”安宜提醒道。 得知此事,许青栀临时改变了计划。 凑到安宜耳边,低声道:“安妹妹,等会儿你配合我演一出戏,咱们就这样......” 这时,站在门后的白薇轻咳一声。 有人来了。 许青栀刚好说完了,安宜便坐了回去,两人都收起了脸上的表情。 “小主,茶来了。” 果不其然,莲儿来了。 自从来到这偏僻的住处后,都是韶月伺候的多,莲儿时常躲懒,对主子也愈发不恭敬,连安宜都使唤不动她了。 这会儿却如此勤快,就是得知许青栀到来,赶着过来监视的。 莲儿自以为隐藏得很好,殊不知早就被安宜洞悉。 安宜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安宜了。 莲儿打帘进来时,瞧见了许青栀,连忙上前,端着茶行了个礼。 “奴婢莲儿,见过姝贵人。” 低头时,莲儿眼珠子转了转,发现气氛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许青栀淡声道:“免礼。” 莲儿低眉敛目的上前倒茶。 紧接着就听许青栀嘲讽道:“安妹妹这里的茶,我可喝不惯,怕坏了肚子。” 说着,把茶往前轻轻一推。 安宜领会到许青栀的意思,假装很愤恨的样子,面目狰狞地说道:“我就知道,你是来看我的笑话,你只不过是一时得宠,有什么好得意的!” “迟早有一天,我会把你狠狠踩在脚下!” 许青栀和安宜关系不和的事,人尽皆知,在赵贵妃的眼线面前,自然也要做戏做到底。 莲儿看见两人吵嘴,事不关己的站到了一旁,没打算离开。 安宜本就是在装疯卖傻,被许青栀“激怒”后,便扑过来,嘴里喊道:“我要刮花你的脸!让陛下讨厌你!” 莲儿吓了一跳,一看安宜犯病了,连忙去阻止。 “小主,您冷静些啊!” 莲儿手忙脚乱,不忘跟许青栀解释:“姝贵人,我家小主病了,您别跟她一个疯子计较。” 安宜被莲儿紧紧抱住,一双手胡乱挥动,像极了疯婆子。 许青栀站了起来,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勾起唇说道:“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我来这里,可不单单是看你笑话的。” “白薇,让安答应别乱动。” 白薇听令上前,将安宜的手绞到背后,死死按住她。 莲儿一脸慌张道:“姝贵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滚开。”许青栀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不知为何,被这么一双眼睛盯着,莲儿本能地感到畏惧,缩头缩脑地闭上了嘴。 只见许青栀从袖口中取出那包毒药,缓缓打开,再捏着安宜的嘴,强行灌进去。 安宜假装挣扎,却还是被迫吃下了。 许青栀居高临下道:“这是贵妃娘娘让我送给你的大礼!” 做完这一切,许青栀便扬长而去。 “小主,您没事吧?” 安宜狼狈地跪在地上抠喉咙,莲儿假装很关心的拍着她的背,眼神却望着许青栀离开的背影。 在安答应这里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从莲儿的嘴传到了赵贵妃耳中。 得知许青栀按照她的吩咐毒害了安答应,赵贵妃眼中划过一丝满意。 许青栀表现出的忠心,赵贵妃原本只信了五成,现在便添了三成。 许青栀太聪明,还颇有本事。 她若想掌控对方,必须拿捏住许青栀的七寸。 如今有了把柄在手,赵贵妃便能更加的放心许青栀了。 殊不知,许青栀也掌握了她最大的秘密。 慧心给赵贵妃呈上新鲜的紫河车,笑道:“过了今天,姝贵人就再也无法翻出娘娘的五指山了。” 赵贵妃看着碗里血淋淋的东西,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将其送入口中。 随后用慧心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说道:“拿点好处给莲儿,让她继续盯着安宜,另外再派许太医过去,看看那女人是不是真的哑巴了。” 赵贵妃还是没有完全信任许青栀。 要是被她知道许青栀在欺骗自己,她定要她死无全尸! 不多时,许太医过来回禀:“启禀娘娘,安答应已经彻底说不出话了。” 许太医是赵家的人,也是赵贵妃的心腹,听他这么说,赵贵妃才彻底放心。 “算她识时务。” “慧心,从本宫的库房里把那株血珊瑚送去枕云阁。” ...... 白薇身手灵活,一直藏在暗处。 许太医前脚刚离开安答应的住处,白薇后脚就跟了过去。 亲眼看到许太医进了翊坤宫后,白薇便悄然回到了枕云阁,将事情禀告给许青栀。 许青栀并不意外,她早就料到赵贵妃不会轻易信任她。 赵婉儿能坐到贵妃之位,可不是好糊弄的,在她面前耍小聪明,就是自寻死路! 第82章 帝王给许青栀的保证 白薇刚说完,不一会儿,翊坤宫就来人了。 来的是赵贵妃的心腹,慧心姑姑。 慧心进门行了个礼:“奴婢见过姝贵人。” 虽礼仪周全,但眼神里隐隐偷透着股高傲。 慧心代表的是赵贵妃的脸面,同样也意味着此刻许青栀的一举一动都在赵贵妃的眼皮子底下。 许青栀面对慧心时的态度也很谦卑,亲自扶起她后,命人给慧心赐座。 慧心微笑着坐下,随即抬手,示意宫人把赵贵妃的赏赐拿过来。 “贵妃娘娘对姝贵人青睐有加,特命奴婢送来这株血珊瑚。” 这血珊瑚极重,要两名太监合力才能抬过来。 之所以得名血珊瑚,是因色泽鲜艳如血,浓郁而深沉,又十分饱满纯粹。 形似鹿角,坚硬挺拔,半透明的质感又不失珊瑚特有的柔媚。 正因血珊瑚分支众多,圆润饱满,因此还有一种特殊的寓意......多子多福。 慧心笑道:“这血珊瑚是贵妃娘娘的珍藏,娘娘将其送给姝贵人,便是希望贵人能为皇室开枝散叶,延续香火,就当讨个吉祥了。” 一抹阴霾从许青栀眼中一闪而逝。 恐怕希望她为皇室添丁是假,为赵贵妃送棋子是真! 心里这么想,许青栀面上的表情却是喜不自胜、受宠若惊的。 “承蒙贵妃娘娘厚爱,我定将这祥瑞之物摆在床头,不负娘娘的心意,往后也会念着娘娘的好!” “等娘娘得了空,嫔妾再去翊坤宫谢恩。” 慧心满意地笑了,“如此便好,就不打扰姝小主休息了。” 许青栀亲自相送。 目送慧心离开后,许青栀在心里松了口气。 总算是通过最后一道考验了。 “小主,这血珊瑚,真要摆在床头吗?”白芷有些犹豫。 不知为何,明明是个很漂亮的摆件,可是一听是赵贵妃送来的,就觉得瘆人的紧! “当然要摆了,不然怎么让陛下看到呢?” 许青栀妩媚的脸露出狡黠的笑意。 “不但要让陛下看到,还要让他知道,这是贵妃娘娘送来的。” 白芷瞬间领悟了许青栀的意思,“奴婢这就让小德子他们搬进去!” 这天傍晚,帝王再度亲临延禧宫。 裴珩先是去看望了丽嫔,到了夜里,才迈进了枕云阁。 枕云阁灯火通明。 进门前,裴珩眼中划过笑意,感到了一丝心安。 果然一进到温暖的内室,就嗅到了让他欢喜的幽香。 再一抬眼,就看到许青栀穿着淡粉色的里衣趴在床上,一头微微湿润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迷人的腰线在发间若隐若现。 手里捧着一本书,似乎看得正入迷,两条修长白皙的腿翘起来,缓缓晃动,很随意的姿态,却俏皮又美丽。 裴珩特地没有让人通传,缓缓靠过去,然后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话本,眼神却在观察她的反应。 “陛下?!” 许青栀回过头来,微微鼓着腮帮子,控诉道:“陛下,您也太坏了!” 说着,就要伸手来抢。 裴珩只需举起一只手,许青栀就够不着了。 “朕哪里坏了?”他似笑非笑道。 “陛下就是坏!” 抢话本时,许青栀故意贴着他,有意无意的蹭着男人的敏感处。 裴珩本就难以抗拒她这副身体,被她这么一撩,浑身的骨头都要酥了。 一股邪火蹿了上来。 话本往后一丢,就将人推倒在床上,俯身而下,语气低沉磁性。 “朕看你才是最坏的,勾人的小妖精。” 许青栀微微红着脸,“陛下还没洗漱呢。” 裴珩在心里叹了口气,真奇怪,他从不是贪恋美色的人,怎么一遇到她,就显得急色了? “朕才没有......”裴珩轻咳一声,正想为自己挽尊。 身下便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 一低头,原来是许青栀的脚不老实,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 裴珩眸色暗了暗,抬眼去看身下的小女子。 许青栀勾起唇,语气充满撩拨:“臣妾早就洗干净等着陛下了,奈何陛下迟迟不来,臣妾只好看话本提神了。” 裴珩握住那只作乱的玉足,低笑一声:“真是个妖精。” 给许青栀翻了个面,轻拍她的玉臀。 “乖乖等着朕。” ...... 一番猛烈的巫山云雨后,裴珩总算注意到了屋里多出来的东西。 “这血珊瑚倒是漂亮,谁送的?” 明知故问,枕云阁的动静哪里躲得过帝王的眼睛。 即便心如明镜,表面上还是得装不知道。 许青栀勾着帝王的脖颈,眼眸亮晶晶地说道:“是贵妃娘娘送给臣妾的。” 裴珩眼眸幽深如墨:“哦?” “贵妃娘娘说血珊瑚寓意多子多福,希望臣妾能快些怀上皇嗣,为陛下生孩子呢!” 许青栀红着脸说完,一脸害羞地把头埋在了裴珩胸口。 裴珩自小生活在吃人的皇宫,对妃子间争宠的手段了然于胸,不用想就知道赵贵妃在打什么鬼主意。 盯着那株血珊瑚,眸底便浮现了一丝戾气。 他宠着赵婉儿,除了赵婉儿合他心意外,还有最重要一点,是为了制衡镇国公府。 因此不管赵婉儿用什么手段争宠,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且之前他也想过,若是镇国公府风头太盛,他也不介意让赵婉儿利用皇嗣争宠,哪怕是从别的妃子那里抱养一个...... 但赵婉儿盯上了许青栀的肚子。 裴珩不允许。 他并不希望他和许青栀的孩子卷入这场风波中。 许青栀似是察觉到裴珩的不悦,抬起头,小心翼翼道:“陛下不喜欢这血珊瑚吗?臣妾将它摆到别的地方去吧。” 裴珩回过神,掩去眸底的阴沉,再度看向许青栀时,目光重新变得温柔。 垂眸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不必,若是这血珊瑚能让朕的枝枝怀上孩子,朕自是欣喜的。” 许青栀绽放出甜蜜的笑容,“臣妾也想为陛下生孩子,生好多好多孩子。” 情动时,裴珩凑到她耳边,语气缱倦,低声保证道:“朕一定会保护好你和朕的孩子,不让你们受到任何伤害。你的孩子,一定由你亲手抚养成人。” “君无戏言。” 在帝王看不到的角度,许青栀眼中闪过狡黠的弧光。 她的目的达到了。 她要的就是帝王这句保证! ...... 翌日,裴珩特地没有吵醒许青栀。 宫人伺候更衣后,裴珩弯腰在许青栀额头落下一个吻,轻声道:“等天气暖些,朕便带你出宫,见见你父母。” 也不管许青栀有没有听见,就去上朝了。 王德全又震惊了一回。不管是多么受宠的妃子,侍寝后都必须爬起来给帝王更衣,这是雷打不动的惯例,哪怕是赵贵妃也不例外。 陛下又为姝贵人破例了! 许青栀可不知道王公公内心的地动山摇,裴珩亲她额头时,她迷迷糊糊醒了一回,然后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天气冷,赵贵妃犯懒,便免了阖宫请安。 许青栀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看到枕边的位置空了,许青栀唇角微微勾起。 她就是故意不起来的。 为的就是试探帝王的底线。看来,裴珩是越来越喜欢她了呢。 御膳房送来的午膳无比丰盛诱人,又超出了贵人的份例。 许青栀浅尝即止,剩下没动过的都赏给了下人。 白芷、白薇腰上的肉都要多一圈了。 许青栀今日不打算出门,就窝在枕云阁里待着。 这时,小德子领进来一个生面孔的宫女。 良嫔倒台后,宫里的下人也受到了牵连。 如今许青栀既是贵人,又是宠妃,想捞一个人再轻易不过。 春兰还穿着在长春宫时的衣裳,十分破旧,进到枕云阁时,整个人都有些局促不安。 “你便是春兰。” 许青栀坐在主位,轻啜了一口热茶。 尽管之前就暗中有过联系,但这却是她们第一次见面。 春兰朝许青栀跪下,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奴婢春兰,拜见姝贵人!” 许青栀温声道:“起来吧,从今天起,你就在枕云阁做事了。” 春兰没想到许青栀真的会兑现诺言,愿意收留她。 春兰面露感激,热泪盈眶:“多谢小主收留,小主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从今往后,奴婢定会尽心伺候好小主,唯小主马首是瞻,忠心不二!” 别人都嫌弃她进过辛者库,唯有许青栀不嫌弃,春兰怎能不感激,她在心里发誓,定要好好珍惜眼前的机会! 许青栀并没有告诉春兰真正的原因。 “我听说你绣工不错。” 许青栀不会女工,她想着能跟春兰学点绣工,技多不压身嘛。 春兰点点头,“奴婢不敢夸大,但放眼整个尚衣局,奴婢的绣工无人能及,只不过......” 春兰低下头,露出自己一双满是伤痕的手,难过地说:“奴婢的手已经毁了。” 春兰又不禁担忧,她担心姝小主看到她的手,会嫌弃她,不要她了。 只见许青栀看着她的手,柳眉微蹙。 春兰轻咬下唇,头垂得更低,果然还是嫌弃了么,她就知道...... 第83章 宁平郡主又出现了 春兰已经做好了被赶出去的准备。 就算许青栀不收她,她也不会产生任何怨怼。 毕竟姝小主能将她从长春宫救出来,她已经很感激了,怎好意思再死皮赖脸的待下去? 谁知许青栀却问:“怎么弄的?” 这语气,分明是心疼的。 春兰倏然抬眼,一时间有些不敢置信。 春兰老实答道:“这......有些是在辛者库留下的旧伤,还有一些是在长春宫时,被良嫔娘娘责罚,被竹板夹住了十指,伤到了骨头。” 春兰的声音逐渐低下去。 “如今只能简单绣点东西,但是很难绣得像以前一样好了。” 担心主子觉得她干不了活,春兰又强调一番:“奴婢虽然拿不了绣花针,但是奴婢什么活都可以干的!” 看春兰一脸担忧的样子, 许青栀瞧着,还有不少冻疮。 便是这样伸在半空给她看,春兰的手都在控制不住的隐隐发抖。 许青栀虽对绣工不太了解,却也知道一双巧手对绣娘的重要性。 “白芷,你瞧瞧可能治好?” 白芷便走上前,握着春兰的手细看了片刻。 春兰看着眼前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宫女,不敢相信对方会医术。 “冻疮不难治,就是伤到了骨头的话,需要花上一些时间。”白芷说道。 春兰面露震惊。 没想到,姝贵人身边卧虎藏龙啊! 许青栀望着春兰说:“既然如此,枕云阁的重活你就不必干了,我给你分配个更重要的任务。” 春兰不由得挺直背脊,洗耳恭听。 “教我绣工。”许青栀姿态慵懒,指尖搭在额角轻点,“我要学不一样的。” 裴珩作为富有四海的帝王,什么都不缺,但只要是男人,都会希望收到心爱之人的礼物。 许青栀虽谈不上是他的心爱之人,却也是他中意的宠妃。 妃嫔们讨帝王欢心的手段很多,每日都有妃嫔把精心绣好的荷包送去养心殿,裴珩怕是早就看腻了。 她就是要绣个不一样的,能在他心里留下印象。 春兰在后宫待了十年,不用许青栀明说,就知道这是为了争宠。 “不一样的......”春兰灵光一闪,“乱针绣!” “乱针绣是以针代笔,以线代色。奴婢有幸从祖母那习得技艺,据说会乱针绣的人很少,宫里的绣娘都不会,保准小主是独一份!” 安排好春兰后,小德子进来了。 “小主,李贵人求见。” 不一会儿,披着一袭浅绿斗篷的李贵人款款而入。 一进门,李贵人便对许青栀行礼。 “见过姝贵人。” 许青栀是有封号的贵人,自是比她高半级。 李贵人行礼时有些感慨,才过了多久,许青栀就高她一头了。她果然没有选错人! “李姐姐不必多礼,快请坐。” 瞧见许青栀还是愿意唤她一声李姐姐,这个细节让李贵人心安了不少,脸上的亲近之意也真切了许多。 白芷接过了李贵人脱下的斗篷,又为她倒了热茶,才规矩地退到了许青栀身边。 屋里烧着炭火,李贵人喝着暖身的热茶,笑道:“妹妹这日子过得是愈发舒心了。” 许青栀莞尔一笑:“那还要多亏了李姐姐,若不是姐姐告诉我良嫔的秘密,我哪能有今天呢?” “妹妹就别谦虚了,如若不是妹妹有本事,得到陛下的认可,哪里能这么顺利就晋封为贵人呢?” 满宫都觉得帝王是看在贵妃娘娘的面子上,才擢升许青栀为贵人。 李贵人却不这么认为。 那日容妃一派的人极力反对,换作别的宫嫔,帝王定会感到心烦不已,兴许就这么算了。 可轮到了许青栀,帝王却愿意为了她力排众议,这不就证明了许青栀在帝王心中的地位不一般吗? 说不定,陛下早有打算,要擢升许青栀为贵人呢,所以才会顺水推舟。 李贵人愈发肯定,许青栀不是池中之物! “此番我特备了些薄礼,恭贺妹妹荣升贵人,还望妹妹今后多照拂我一二。”李贵人将姿态放得很低。 许青栀亲和道:“瞧姐姐说的,你我同为姐妹,本应互相扶持,若说照拂,我年纪轻,入宫时间尚短,也是姐姐多指点我才是。” 许青栀这番话听得人舒心不已。 李贵人笑意渐深,似是想起什么,正色道:“此番过来,还有一件事想提醒妹妹,是关于宁平郡主的。” 差点忘了这个人。 许青栀眼底一片阴冷。 说来也怪,宁平当初只是被帝王禁足了一个月,按照宁平睚眦必报的性子,解禁后的第一件事就该来报复她了。 结果却迟迟没有出现,而且太后寿辰这么重要的场合,宁平也没来。 十分可疑。 这个女人到底在搞什么? 李贵人道:“我方才来的路上,见到了宁平郡主,看她好似是往钟粹宫去了。当初她因你被陛下禁足,定会心怀怨恨,妹妹还是少出门为妙。” 李贵人知道宁平郡主跟许青栀曾有过节,更清楚宁平有多难缠,所以特地提醒一句。 许青栀如今是帝王宠妃,又是贵人之位,见到宁平郡主也无需行礼。今时不同往日,她可不会害怕宁平了。 接下来两人又说了几句体己话后,李贵人便告辞了。 按照惯例,白芷检查了李贵人送来的东西。 “回小主,这些东西没有问题。” 许青栀颔首道:“拿去库房收着吧。” 白芷交给灵莺,灵莺将走后,白芷问道:“小主,您觉得李贵人这个人怎么样?” 许青栀抿了口茶:“她很聪明。若她成为我的对手,会很棘手。” 这李贵人看似老实本分,从不出头,没什么心眼的样子,实则聪明得很,又能沉得住气。 手里掌握了良嫔最大的秘密,却能一直藏在心里,隐而不发,单从这件事就能看出来,此人绝不一般。 良嫔还在时,跟李贵人同住一宫,若良嫔成为一宫主位,那么李贵人的日子定不好过。 所以李贵人此举,也是在借她之手,除掉良嫔。 李贵人分明能拿这个秘密去投靠赵贵妃,可她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了自己。 这个人聪明又谨慎。 不用成为赵贵妃的棋子,又能除掉良嫔,安稳度日,李贵人又何尝不是这次博弈中的赢家呢? 白芷似懂非懂,但她知道小主看人一向很准,不由得庆幸:“那还好她不是小主的敌人。” 许青栀笑而不语,就算李贵人哪天成为了她的敌人,她亦不会惧怕对方。 不过她还是希望,她们不会成为敌人。 收起心思,许青栀起身写了一封密信,随后递给白薇。 “把这封信送出宫,送到沈家,我要知道顾北辰和宁平郡主最近的动向。” 她有种预感,宁平郡主一定是被什么事情绊着了,所以才到今日才现身。 白薇领命下去后,许青栀又吩咐白芷,让她去盯着宁平郡主。 没多久,白芷顶着一个巴掌印回来了,但神色却是兴奋的。 许青栀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心中一惊,起身走过去:“怎么回事?” 白芷眉飞色舞道:“不小心冲撞了宁平郡主,被她身边的下人打的,这个不妨事!重要的是,我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白芷凑到许青栀耳边,低声道:“小主,宁平郡主她正在哺乳期!!!” “什么?”许青栀愣了愣,“你的意思是......” 白芷重重点头:“就是您想的那样,宁平郡主未婚先孕,育有一子!!!” 第84章 丑闻 “此事当真?你有几成把握?!” 许青栀握着白芷的肩膀,因情绪激动而不禁用了几分力气。 白芷认真道:“千真万确!” “奴婢看宁平郡主从钟粹宫出来后,就觉得她脸色不太正常,然后心生一计,故意撞到她身上,结果就闻到了那股特殊的味道。该怎么形容呢......对,就是母乳的奶味!” 白芷昂起下巴,颇为骄傲的样子:“就算她用脂粉掩盖,还是没逃得过奴婢的鼻子!” “而且奴婢趁机摸了她的手,探了她的脉象,绝不会有错!小主放一百个心,奴婢做的隐蔽,没有惹她生疑。” 听白芷这么说,许青栀便知道这件事假不了了。 “难怪她一直躲着没出来,原来是因为怀有身孕啊。” 许青栀冷笑一声。 宁平郡主未婚先孕,绝对是一大丑闻。 这事儿若传出去了,宁平郡主定会名声狼藉,和襄平侯府的婚约也得黄,宁平郡主这辈子都别想嫁出去。 就算温太后势力再大,谁会乐意接盘? 除了那孩子的父亲。 许青栀眯起眸子,她有些好奇,宁平郡主是跟谁有的孩子? 该不会是顾北辰吧? 若真是顾北辰,那就有趣了! 许青栀又写了封信,命白芷送出去。 ...... 前往慈宁宫的路上,宁平郡主捂着胸口濡湿的地方,脸上一阵烦躁。 “长姐没生过孩子,应该看不出来,得赶紧找个地方换衣服,待会还要拜见姑母,绝不能让她起疑心。” 她偷偷生孩子的事情,决不能让温太后知晓,否则她就完了! 提到这件事,宁平就很懊悔。 她的小日子一向不准,经常推迟个把月,她自己也从未放在心上。 再加上她身材丰腴,体质特殊,不容易显怀,因此意识到大事不妙时,月份已经大了。 大夫说若是打掉这一胎,极其伤身,很可能今后都再难有孕。无奈,只能瞒着所有人先生下来再说。 算算日子,正是和顾北辰在静安寺那天厮混怀上的。 就在一个月前,她才将这个野种生下来,真是要了她半条命! 宁平郡主恨不得将顾北辰给杀了。 如今这私生子就养在静安寺里,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她也还没有告诉顾北辰。 宁平郡主感觉胸口越发湿润,隐隐能嗅到母乳的味道,神色不禁焦急起来。 宫里的嬷嬷都是人精,眼睛犀利得很,正因如此,她才称病没有参加太后寿辰。 但是再闭门不出的话,太后就要派太医去府里了,所以一出月子,就赶紧进宫来了。 可现在衣服上都是这股味,要是不遮掩一番,怕是一踏进慈宁宫就要露馅! 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不远处有个端着水盆的宫女,宁平郡主眸光一闪,故意躲了起来。 等脚步声逐渐靠近,宁平郡主突然现身。 宫女吓了一跳,一时不察,水便泼到了宁平身上。 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后,宫女吓得连忙跪下,惶恐道:“郡主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宁平郡主居高临下道:“你是哪个宫的宫女?” “奴婢是咸福宫,姚常在身边的宫女穗儿。” “啧,本郡主又没问你名字。” 宁平郡主翻了个白眼,抬眼时正好看见不远处就是咸福宫,顺势说道:“毛手毛脚的东西,你把我的衣裳弄湿了,我还怎么拜见太后?还不快带本郡主去你们宫里换身衣服!” “是,奴婢这就带您过去!” 宁平郡主凶名在外,穗儿忐忑不已。 对于宁平郡主的到来,姚冰月也很意外。对这位瘟神,妃嫔们都是敬而远之。 不过想到宁平郡主跟太后关系亲近,姚冰月便起了巴结的心思。 没多久,宁平郡主便换了身得体的衣裙出来,只是脸上的表情颇为嫌弃。 姚冰月的衣裳材质在她眼里跟稻草差不多,刺得她皮肤生疼,浑身不自在。 宁平郡主完全没有掩饰脸上的嫌弃,姚冰月看出来了,低头时,眼底划过一抹阴霾。 再抬头时,满脸堆笑的上前:“郡主,毕竟是我宫里人犯错,您这些衣裳就留下来,等我命人洗干净了,再给您送回去吧。” “不必了。” 衣服上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宁平郡主可不会允许外人触碰。 可在姚冰月眼里就是另一个意思了。 这个死女人,嫌弃她的衣服就算了,还嫌弃她这里的水不成?有什么可高贵的! 即便心里有再多不满,姚冰月也不敢表露出来,扯着嘴角赔笑。 宁平郡主连茶都没喝,就扬长而去。 热脸贴了冷屁股,姚冰月心情很郁闷。 她把最好最暖和的衣服都给了宁平,自己却穿着漏风的斗篷。 一阵寒风吹来,冷得她鼻涕都要冻僵了。 这种鬼天气,陛下根本不会去马场。 姚冰月咬了咬牙:“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穗儿,随我去钟粹宫!” ...... 钟粹宫。 桌案前,容妃正在写毛笔字,一旁站着一名太监。 太监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向她禀告最近后宫都发生了什么事。 提到延禧宫时,这名太监还说了帝王和姝贵人在雪地里打闹的事情。 容妃神色很淡,看似不在意,但下笔时却多用了几分力。 明玉替她说出了心里的话:“那姝贵人真是个狐媚子,自己没规矩就算了,还勾着陛下胡来,成何体统!” 容妃自诩清高大度,有容人之量,心里就算妒忌许青栀,也不能表现出来。 装模作样的训斥道:“姝贵人再怎么没有体统,也是主子,而你是下人,谁准你私下编排主子了?” “陛下愿意跟她玩闹,是陛下的事,这种话若是传出去,免不了被人拿去做文章,往后别再让本宫听到这种话,否则饶不了你。” 容妃训斥下人时的语气依然温和,却充满威严。 明玉知道说了不该说的话,立马给自己掌嘴,然后乖乖地低下头,“娘娘教训的是,奴婢知错,再也不敢了。” 坐在一旁的玉嫔吃着点心,安抚了容妃两句,才说道:“明玉说的也没错,那姝贵人就是个狐媚惑主的狐狸精!据说她自小就养在乡下,没什么见识,也就这点手段了,陛下迟早会腻了她。” 容妃缓缓道:“别以为她只是贵人,你就小瞧了她。能在半年里从答应爬到贵人的位置,满宫谁能做到?” “姝贵人可不是省油的灯。” 玉嫔一顿,没吭声了,只是心里依旧不以为意。 玉嫔从潜邸就跟着容妃,是容妃身边的老人了。 容妃只需一眼就知道玉嫔没有把她的话放心上,也懒得跟她多费口舌。 这时,宫人进来通传:“娘娘,姚常在求见。” 玉嫔放下点心,冷哼一声,“这个废物来做什么?” 玉嫔心里还记恨姚冰月在太后寿宴上抢她风头的事情,语气自然不客气。 姚冰月恐怕不知,她这段时间日子过得这么苦,就是玉嫔在背后授意,让内务府克扣她过冬的份例。 那破了洞的兔毛领子,也正是玉嫔指使内务府的人送去羞辱她的。 宫人说道:“娘娘,姚常在跪在外边,要见一面吗?” 原以为姚冰月这个新晋宠妃能把许青栀踩在脚底,结果呢? 呵,这么好的一副牌,却打得稀烂!是她高估了姚冰月。 容妃头也没抬:“本宫没空见她。” 姚冰月上次把事情搞砸,还险些把她扯出来,容妃早就不满了。 宫人得了吩咐,便出去传达了容妃的意思。 “姚常在,娘娘正忙呢,不见客。这天气怪冷的,您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您跟奴才说,奴才替您传达好了。” 姚冰月弯下膝盖,直接跪在冰冷又坚硬的地板上,不肯走。 她失去了帝王的宠爱,不能再失去容妃这座靠山。否则以她的出身,谁都能踩上一脚。 宫人的捧高踩低,没有温度的炭火,让姚冰月彻底意识到,若是没有强大的靠山,别说争宠了,她可能连这个寒冬都熬过不去! 姚冰月重重地磕了几个头,高声道:“请娘娘垂怜,再给嫔妾最后一次机会吧!” 第85章 姚冰月的真实身份 可是,不论她喊得再大声,钟粹宫里也没有丝毫动静,宫人们都低着头,没人搭理她。 寒风瑟瑟,姚冰月冷得骨头都麻了。 穗儿也跪在一旁,冷得瑟瑟发抖:“小主……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吧,说不定容妃娘娘真的在忙,没空见咱们呢。” 要是冷出毛病了,还不一定能请到太医呢! 姚冰月知道这是托词,容妃肯定是对她失望了,所以才不肯见她。 可是她倘若现在走了,容妃定会觉得她定力不足,那么她就真的被舍弃了! 姚冰月闭了闭眼,又重重地磕了个响头,高声道:“容妃娘娘,请您见嫔妾最后一面吧!” 韦公公劝说道:“姚常在,您还是回去吧,娘娘说了不见客,怎么着都不会见您的,您就算磕破了头,也无济于事啊!” 这要是冻死在钟粹宫前,那得多晦气啊! 姚冰月咬牙道:“还请公公帮我进去跟娘娘说,我有办法重获恩宠,绝不会再让娘娘失望的!” 韦公公没办法,只好进去传达姚冰月的意思。 容妃搁了笔,已经从桌案前坐回了美人榻上,姿态端庄典雅,缓缓品着茶。 听韦公公说完,容妃摸了摸护甲,也没有表态。 玉嫔跟了容妃这么久,多少也能猜到对方的心思。 容妃老谋深算,向来不会拒绝送上门的棋子,现在不过是想磨磨对方的性子罢了。 “本宫有些乏了。”容妃露出疲态,按了按太阳穴。 玉嫔眼睛转了转,随即从椅子上起身,福了一礼:“那嫔妾就不打扰娘娘歇息了,嫔妾告退。” 姚冰月原以为能等来容妃,不料却见到了刻薄的玉嫔。 说起来,玉嫔虽上了年纪,但胜在有一张娃娃脸,笑起来时有浅浅的梨涡,再加上保养得宜,所以并不显老,说是十八也不为过。 且她身段窈窕,又偏爱鲜嫩的桃夭粉,颇有几分独特的韵味。 姚冰月抬眼时,最先入眼的便是玉嫔裙摆上荡漾的桃花,然后才是玉嫔那张娇艳嚣张的嘴脸。 “姚贵人……哦不,应该是姚常在了。” 玉嫔故作诧异,掩唇道:“姚常在怎么跪在这里,是犯了什么错吗?” 姚冰月知道玉嫔是故意的,也不解释,背脊挺直,不卑不亢道:“嫔妾见过玉嫔娘娘。” 玉嫔揣着汤婆子,眉毛扬起,假惺惺道:“本宫方才跟容妃娘娘说话久了些,要是知道姚常在还在外头吹冷风,定会劝娘娘先让妹妹进来。” “不过可惜,眼下容妃娘娘已经歇下了,姚常在若还想跪着,可别把动静闹得太大,免得叨扰了娘娘歇息,得不偿失。” 姚冰月铁青着脸,原来这就是容妃在忙的事情,一想到玉嫔和容妃在里头舒舒服服的看她笑话,姚冰月的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如果不是她这副身体的主人出身低微,她何至于来求她们?! 没错,她不是真正的姚冰月。 她只是和姚冰月同名同姓的一个后世孤魂,一次车祸意外魂穿到了历史上并不存在的大南朝,成为帝王不受宠的后妃。 原主渴望自由,不愿迎合帝王,自视甚高,这在姚冰月看来十分愚蠢。 后宫的生存之道便是争宠,若是失去了帝王宠爱,小命都极可能葬送。原主被推下水,便是最好的证明。 命都快没了,还谈什么自由?愚不可及! 她既取代了原主,自然要去争、去抢、去斗! 本以为看过不少经典宫斗剧的她可以在后宫如鱼得水,没想到却因为一次大意,低估了后宫的女人,摔了个大跟头! 姚冰月深刻反思。 那两个月的盛宠的确让她有些飘得不知东南西北,能在后宫生存的女子,哪个没有八百个心眼子?她就是被许青栀那张单纯无害的脸给骗了! 不过没关系,只是一次失误罢了,帝王并没有厌弃她,她还有复宠的机会。 姚冰月低着头,玉嫔没能看到她眸底一闪而逝的狠毒。 玉嫔故意从姚冰月身边擦身而过,撞了撞姚冰月的胳膊,旋即又停下,冷睨了她一眼。 “姚常在那天的一套舞剑,还真是艳惊四座,也不知今后还有没有机会到陛下面前再舞一次。” 语气轻蔑,说完便坐着软轿,扬长而去。 姚冰月终于意识到,为何玉嫔对她充满敌意,原来是因为太后寿宴那日,她无意间抢了对方的风头。 不过就算想明白了,姚冰月也不是很在意。 争宠本就是各凭本事,玉嫔技不如人,不如她的舞蹈有新意,就这般记恨她,而不是反思自己。 这种人也蹦跶不了多久,不足为惧! 穗儿感觉自己冷得快神志不清了,“小主,容妃娘娘已经歇息了,要不还是......” 这时,韦公公出来了,笑眯眯道: “姚常在,请进吧。” 姚冰月面色一喜,“多谢公公!” 两条腿几乎冻僵,姚冰月和穗儿互相搀扶着进了容妃寝殿。 ...... 枕云阁。 小李子向许青栀禀告姚冰月的动向。 “小主,姚常在方才去了钟粹宫,在外头磨了好久,容妃娘娘才肯见她。” 看来她之前猜对了,姚冰月之所以要对付自己,就是为了巴结容妃。 姚冰月背后的人,正是容妃。 看来那曼陀罗的毒药,也是容妃赏的。 许青栀不由得想起,当初在避暑山庄时,容妃也是借了昭嫔之手,用含有磷粉的毒药,蓄意杀害她。 真有意思,容妃是怎么悄无声息的弄到这么多毒药的? 莫非,她身边有用毒的高手不成? 许青栀眸底闪过冷芒,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敲扶手。 “说下去。” 小李子恭敬道:“姚常在在钟粹宫里待了半个时辰就出来了,还是坐着软轿回去的。至于容妃跟姚常在谈了什么,奴才就不得而知了。” 许青栀若有所思。 小李子多了句嘴:“看样子,容妃并没有舍弃姚常在。” “是我,我也不会舍弃她。”许青栀勾起唇角,讥讽道。 姚冰月可不比她,她好歹有个沈家做背景,而姚冰月身后却空无一人。 一个没有丝毫背景的妃子,最好拿捏不过。 而且姚冰月的确长得貌美又英气,独树一帜,否则也不会被帝王一眼相中,只是勾勾手指,就获得了盛宠。 她那独一无二的气质,便是姚冰月最大的争宠利器。 此次失误,还不至于让帝王彻底厌弃,随时都有复宠的可能,容妃岂会舍得放弃她呢? 姚冰月在筹划复宠,若是这次顺利得手,便会成为容妃手下的得力干将。 不过......许青栀早就在暗中动手了,就等姚冰月上套。 复宠?想都别想! 似是想到什么,小李子又道:“对了,在这之前,宁平郡主进过延福宫,换了一身衣裳出来......有些可疑。” 许青栀眸光一动,立即追问道:“说仔细些。” 小李子看得出,许青栀对宁平郡主比对姚常在还要在意许多,便将自己偷看到的事情一一告知。 小李子说完,还有些纳闷:“这宁平郡主,像是故意为之。而且郡主出来后,她的侍女还拿着她的贴身衣物,匆匆离开,看起来像是在遮掩什么,怕被人瞧见似的......” 许青栀道:“你可有看清,那名侍女往哪个方向走了?” 小李子想了想,答道:“好像是往宫门的方向。”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小李子目睹全程,自然比穗儿要看得全面。 许青栀眼波流转,突然露出一抹坏笑。 第86章 许青栀计划反击宁平郡主 小李子见状,莫名感觉背后升起一股寒意。 小主这个笑容,有点可怕啊。 这时,许青栀把小德子唤了进来,吩咐道:“你去打听打听,宁平郡主眼下是否还在宫里。” 小德子人脉最广,办事又麻利,很快就回来了。 “启禀小主,郡主还在慈宁宫,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 “行了,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退下吧。” 小李子恭敬退下。 小德子有些茫然,不过还是乖顺地退了下去。 许青栀朝白薇招了招手,随后在白薇耳边低语了几句。 白薇身手好,速度快,这件事交给她来办,许青栀最放心。 另一边。 彩衣抱着宁平郡主的衣衫来到宫门外,小心谨慎地环顾四周。 确认周围没人后,彩衣把手里的东西尽数丢到了隐蔽的草丛里,然后迅速离开。 不一会儿,墙上神出鬼没地跳下一个影子。 正是白薇。 白薇拨开草丛,全部捡走,随后翻过墙头,回到宫里。 再按照许青栀的吩咐,丢到人来人往的宫道上。 宁平郡主的外衣,以及亵衣,全都凌乱地散落在地上。 做完这一切,白薇便退到了暗处,静候好戏开场。 很快,有个嬷嬷走了过来,好奇地捡起一件衣衫。 嬷嬷一摸材质,就知道是主子才能穿得起的,左右看了看,神色很是疑惑。 嘴里咕哝着:“奇了怪了,哪个宫的下人这么粗心,竟把主子的衣物落在这种地方?” 正说着,又来了两名宫女。 这两名宫女被嬷嬷叫住问话,都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突然,嬷嬷鼻子一动,抓着衣服嗅了嗅,面上闪过震惊。 “额滴亲娘,这怎么有股奶味儿?是哪位小主有孕了不成?” 聚集在这儿的人越来越多,白薇趁机乱入。 故作惊讶道:“这不是宁平郡主的衣裳吗?怎么在这儿呢!”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立马有人证明:“对啊,宁平郡主方才入宫,正是穿的这身衣服!” “太诡异了,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走这条道的不止有下人,还有主子。 唐贵人刚从养心殿送姜汤回来,瞧见一堆宫人聚在不远处,眉头皱了皱。 “去看看,都在干什么呢。” ** 不远处,姚冰月乘着容妃赐的软轿,正往这边过来。 这条道是回咸福宫的必经之地。 穗儿高兴道:“有了容妃娘娘指点,小主定能复宠,而且还能让陛下更加喜爱您!” 姚冰月得意地笑了笑。 她从容妃那里得知了一个很关键的信息。 帝王心底有个白月光。 这个白月光便是已故多年的王妃。 而这位王妃也喜欢骑马,向往自由的天地。 姚冰月心中得意,难怪帝王当初会看上身份低贱的原主,想必是在原主身上看到了王妃的影子。 容妃将王妃的性格、喜好都告诉了她。 除此之外,容妃还透露了赵贵妃得宠的原因,就是因为眉眼和王妃有三分相似! 这便说明了,若是效仿白月光,就能在帝王心中留有一席之地! 只要能在后宫生存下去,只要能风光的活着,姚冰月并不介意东施效颦! 有了容妃的指点,姚冰月信心十足,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这时,穗儿“咦”了一声,“小主您看,那边好多人啊。” 姚冰月回过神,隐约听见有人在谈论宁平郡主。 待走近些,才听清他们在谈论什么。 “宁平郡主的衣服上怎会有奶味,这是妇人才会有的啊!” “难道宁平郡主有喜了?” “不得了,这也太胡来了......” 听到这些议论声,姚冰月面露震惊。 看到这对散落在地上的衣物,姚冰月再眼熟不过,这正是宁平郡主的衣衫! 当时她就有所怀疑,穗儿做事向来稳重,怎会无端泼了宁平郡主一身水,闯下这么大的祸? 还有宁平郡主,衣服又没有湿透,却要求里里外外全部换下。 原以为是有洁癖,如今看来,分明是为了掩盖什么! 只不过,这些东西怎会掉落在这种地方?宁平郡主怎会如此大意? 姚冰月隐隐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却没有任何头绪。 穗儿手掩着唇,不可置信:“宁平郡主难道真的未婚先孕了吗?她不是跟襄平侯有婚约在身吗?天呐,奴婢都不敢听了!” 姚冰月沉下脸:“不关我们的事,别惹一身腥,快回宫。” 姚冰月并没有看见唐贵人。 唐贵人从左侧走出来,瞧了眼她离开的方向,神情轻蔑。 收回视线后,大步走向了那些宫人。 唐贵人是赵贵妃的人,曾多次听到赵贵妃咒骂温太后是老不死的。 而宁平郡主是温太后最宠爱的侄女,若是这个丑事传到温太后耳中,定能气死那老太婆,从而讨到赵贵妃的欢心! 于是在唐贵人的暗箱操作下,关于宁平郡主的丑闻便像插了翅膀一样,传得到处都是...... 而此时的宁平郡主还不知道,自己千方百计想要隐瞒的事情就这么败露了。 温太后没有子女,便将宁平郡主视若己出,许久不曾见她,便拉着她说了好久的话,关心她的身子。 宁平郡主深知自己的一切都是温太后给的,因此哪怕再疲惫,也一直陪着温太后,哄老太婆高兴。 到了夜里,温太后干脆让她留宿在慈宁宫。 宁平郡主不好拒绝,便答应了。 宁平郡主早早睡下,并不知道外面已经乱做一团。 ...... 翌日,宁平郡主陪温太后用早膳时,就隐约察觉到温太后的态度有些冷淡。 不过宁平郡主也没多想,以为是温太后在为别的事而生气。 为人母后,宁平郡主心里念着孩子,只想尽快出宫。 然而温太后这次却没有顺着她,而是让她再留几日,语气不容置喙,透着说不出的寒意。 宁平郡主内心是畏惧温太后的,只好强忍下对孩子的思念,答应下来。 姑母应该是太想她了,罢了,那就再多陪姑母几日好了。 吃完早膳,宁平郡主便想出去透透气。 她进宫只带了两名侍女,彩衣和彩蝶。 彩衣一早就不见了,宁平郡主也没多想,带着彩蝶去了御花园。 一路上,她总觉得路过的宫人都格外注意自己。 宁平郡主抚了抚自己的脸,对彩蝶说:“我是不是变丑了?否则他们怎么总是偷看我?” 都说女人生完孩子,身材会走样,脸也会变得难看。 宁平郡主一向在意容貌,不得不担忧。 彩蝶宽慰道:“郡主多虑了,您本就极美,如今肌肤吹弹可破,白皙细腻,更是美若天仙。” “郡主许久不曾入宫,说不定,那些下人是被您的美貌所惊艳,不认得您了,所以才频频驻足呢!” 宁平郡主心里那丝担忧瞬间消散,嗔道:“行了行了,就属你嘴贫。” 这时,余光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宁平郡主停下脚步,扭头看去。 只见亭中坐着两位貌美的妃子,构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本是赏心悦目的景象,宁平君主的眼神却在一瞬间变得狠厉起来,目光定格在其中一人的脸上。 那张脸她记得! 便是当初害她被皇帝表哥禁足,还害她长姐失去协理六宫之权的贱女人! 要不是分身乏术,她早就来找对方麻烦了! 真是冤家路窄,这次她便新账旧账一起算! 宁平郡主在后宫嚣张跋扈惯了,有仇都是当场报,眼下瞧见了许青栀,当然不会放过她。 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喊了一声:“贱人!你忘了当初本郡主跟你说过什么吗?” “见了本郡主要么躲远点,要么就跪下行大礼!” 许青栀听到这声叫嚣,疑惑地看了过去。 便看到宁平郡主一脸怒容的样子。 许青栀坐着不动,温温柔柔地笑道:“原来是郡主啊,好久不见。” 第87章 扇了宁平郡主一巴掌 许青栀一袭藕粉色的绫罗长裙,轻柔地包裹着她曼妙的身姿。玉颈间,围着一条蓬松柔软的狐毛领子,更衬得她肌肤如雪,在丝丝寒意中透着一缕娇柔。 一头如墨的青丝,松松地挽成一个灵蛇髻,斜插一支白玉雕琢的栀子花簪,另有一支金镶红宝石的步摇,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搭配得宜,灵动又明艳,气质矜贵。 在这冰天雪地中,美得惊心动魄,让人移不开眼。 宁平郡主走近时,都不由得愣住。 微微眯起眼,比起上次,许青栀似乎更娇艳动人了。 奇怪,这个贱人之前有这么美吗? “郡主别来无恙。”许青栀微笑着开口,声音婉转温柔。 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昔日好友相见。 宁平郡主定了定神,眼中飞快地划过一抹嫉妒,随即三两步走到亭中,端着上位者的姿态,开口道: “不过是得了几分宠爱,竟敢如此狂妄,见到本郡主,居然还不行礼!” 宁平郡主并不知,许青栀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小小的答应了。 按品级,许青栀的地位已经可以和她平起平坐。 许青栀今天特地带了小德子出来,就是想碰碰运气,能否见到宁平郡主。 上次在烈日下被宁平郡主罚跪的仇还没能报呢! 小德子是帝王的眼线,如今她虽受宠,却也不得落人话柄,让帝王觉得她恃宠而骄,不将郡主放在眼里。 于是不徐不疾地起身,微微屈膝,行了个平礼:“郡主安好。” 一旁的李贵人见状也行了个礼:“郡主吉祥。” 然而,这在宁平郡主看来,就是不合礼数! 宁平郡主看都不看李贵人一眼,眼神死死锁定了许青栀,冷声道:“这就完了?我看上次的教训太轻,还没让你长记性是吧?!” 她要的是许青栀对她三跪九叩。 许青栀微微掩唇,无辜的眨眨眼,语气却含着三分挑衅:“这番话,也是我想问郡主的呢。” 上次在避暑山庄交锋,两人地位悬殊,许青栀先落于下风,被宁平郡主惩治,吃了点苦头。 而后许青栀便借此提了位分,又利用帝王的愧疚,小惩宁平郡主。 许青栀只是付出了点代价,就获得了更大的好处,反观宁平,却是头一回被帝王责罚。所以实际上,真正的赢家是许青栀。 “你......贱人!看我不教训你!” 宁平郡主顿时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当即恼羞成怒,高高扬起手,就要朝许青栀的脸打下去。 小德子见状不妙,一个箭步上前,就想替主子挡下。 陛下前不久可是特意吩咐过的,若是有人要伤害姝贵人,不管是谁,都要先护着姝贵人! 谁知还没靠近,就见许青栀死死捏住了宁平郡主尚在半空的手。 许青栀眸光冷厉,上次被良嫔掌掴,是因为没有准备。 这次面对宁平,她自是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她的脸岂是谁都能打的?! 从未有人敢拦下宁平郡主的巴掌,这还是头一回! 宁平郡主愣住了,随即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盛怒道:“你放肆!” 用力挣脱,却怎么都挣脱不出许青栀的钳制,愈发恼怒。 “放肆?” 许青栀冷笑一声,另一只手朝宁平郡主娇嫩的脸蛋扇了下去! 啪的一声。 不止是宁平郡主呆了,其他人也愣住了。 “这才叫放肆。” 说罢,松开宁平的手,恨意从眼底一闪而逝。 宁平郡主捂着自己的脸,眼睛登时红了,面目狰狞道:“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我这就去告诉姑母和表哥!让表哥将你这个贱人打入冷宫!” 许青栀抚平衣袖上的褶子,施施然道:“那你去罢,我在这等着。” 反正是宁平要先动手打她,届时她再说是惊慌之下自卫,无意打伤宁平即可,正好也可以借着这件事,试探帝王对她有多宠。 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宁平郡主怒火滔天,直接将石桌上的茶杯和点心尽数扫到地上! 无能狂怒,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表哥说了,只要他还在,就绝不会让我受任何人的欺辱。你一个答应,算什么东西,敢欺负到我头上,我要你死!” 事情发展成这样,李贵人不由得担忧起来。 宁平郡主因为有太后偏宠,养成了不计后果的性子,姝贵人这样激怒她,恐怕...... 果然,只见宁平捡起地上锋利的碎渣,俨然一副疯狂的模样。 “我要先刮花你的脸,再割断你的脖颈!” 饶是许青栀,也没想到宁平郡主会这么疯,大庭广众之下就要对宫嫔行凶! 许青栀皱了皱眉,旋即又松开,眼里闪过精光。 她害怕地后退两步,“郡主,你要做什么,我可陛下的宠妃,你若伤害我,陛下不会放过你的!” “现在知道怕了?已经晚了!” 宁平郡主眼里仿佛燃烧着扭曲的火苗,手里拿着利器。 李贵人收到许青栀的眼神授意,立即领会了她的意思。 姝姐姐这是想把事情闹大! 宁平郡主的丑事已经被戳穿了,温太后和陛下一定对她失望透顶,眼下若是再加上谋杀宫嫔这一罪名,无疑是火上浇油。 哪怕帝王对宁平郡主再怎么怜爱,也容不得她如此放肆。 等待宁平郡主的,将是最严厉的惩罚! 李贵人心下一动,上前拉住宁平郡主的胳膊:“郡主,姝姐姐深受陛下宠爱,你若伤了她一根汗毛,陛下定会心疼、生气的,郡主消消气啊......” 这番话瞬间将宁平郡主的愤怒推到顶峰。 “滚开!” “本郡主倒要看看,皇帝表哥是选择她,还是选择我!” 李贵人被宁平郡主粗鲁推开,额头撞到了桌角,立马出了血,顺势倒在地上。 冬儿惊道:“小主!” 这边,许青栀绕着桌子,面色慌张地躲避宁平郡主,嘴上惊恐道:“你别过来!” 宁平郡主紧追不舍,气愤道:“你方才不是很嚣张么?有种别跑啊!本郡主定不饶你!” 李贵人柔弱地捂着发疼的额角,白着脸喊道:“小德子,还不快去找陛下来!” 小德子本想过去护住许青栀,可彩蝶一直拦着他,不让他靠近。 彩蝶会点功夫,小德子不是她的对手,心急得不行。这会儿听见李贵人喊话,当即转变策略,扭头就跑。 彩蝶没有追上去,冷哼一声。 彩蝶丝毫不担心,就算把陛下喊来了又如何? 陛下一向宠着郡主,而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妃子竟敢打伤郡主的脸,最后倒霉的一定是这个贱女人! 彩蝶转过身,撸起袖子,就要去帮郡主制服贱女人。 ...... 帝王口谕,王德全正在寻找宁平郡主。 听宫人说见郡主在御花园,便领着三四个小太监赶过来。 不料却撞见了满脸急切的小德子。 “王公公!大事不好了!” “慌慌张张的,怎么回事?” 王德全听了小德子的话,登时一惊。 宁平郡主疯了吗?竟要在天子眼皮底下谋杀宫嫔! 而且还是陛下心尖儿上的宠妃,姝贵人! 事态紧急,王德全知道光是自己过去,恐怕安抚不了宁平那个疯女人。 御书房和御花园隔得并不远,于是赶紧让一名小太监回去通报陛下,然后才对小德子说道: “快带路!!!” 第88章 陛下驾到!!! 许青栀为躲避宁平郡主的毒手,不得已跳进了冰冷刺骨的荷花池里。 她可不能让宁平郡主刮花她的脸,否则就得不偿失了。 好在池水并不深,水位只到她的肩膀,就是比想象中还冷。 水面上,许青栀露出一张湿漉漉的小脸。 她在水中抱紧自己,因太过寒冷,脸色苍白,嘴里呼出的气都肉眼可见,怪可怜的。 宁平郡主自是不敢下水的,她站在岸边,得意地看着许青栀狼狈不堪的模样。 虽然没能刮花许青栀的脸,但是看她被自己逼到寒冷的水里,也是大快人心。 就这样冻死这个贱女人也好! 这样也能为长姐除掉一个敌人了! 宁平郡主打算就守在这里,看许青栀能坚持多久。 许青栀脸色越是苍白,越显得眼角那颗美人痣娇艳欲滴,衬得她楚楚可怜。 哪怕狼狈至此,依旧美丽。 宁平郡主嫉妒的牙齿都要咬碎了。 余光瞧见地上的石子,心生一计。 当即弯腰捡起石子,毫不犹豫地砸向水中。 准头有些偏,砸到了许青栀右肩处,扑通一声溅起水花。 许青栀微微偏了头,眯起眼,水珠落在她眼角。 随即抬眼盯着宁平,眸底一片阴冷。 “还敢瞪我?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别以为你下了水,本郡主就奈何不了你!” 宁平郡主就像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乐此不疲地用石头砸许青栀。 小德子已经去搬救兵了,李贵人想了想,便让冬儿去钟粹宫找容妃。 容妃日子过得太惬意,得给她找点事做才是...... 不远处,姚冰月途经此地,无意间瞧见许青栀被宁平郡主欺凌,心下不由得划过一抹快意。 她本是想来偶遇帝王,没想到会有意外之喜! 也不知许青栀是怎么惹到了这位瘟神,不过她可不在意,看见许青栀受苦,姚冰月只觉得心情愉悦! 姚冰月躲在假山后,作壁上观。 这一边的李贵人心急如焚。 过去这么久,小德子怎么还没回来呢?!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身后便传来王公公的声音。 “郡主,万万不可!快快住手啊!” 宁平郡主顿了一下,“王公公?” 王公公“诶唷”一声:“郡主,您这是干什么啊,那可是姝贵人!” “什么姝贵人?” 宁平郡主反应过来了,指着水里的人:“你说她是贵人了?” 王公公拍着大腿说:“是啊!金贵得很呢!” 宁平郡主冷笑连连:“我说呢,难怪这么狂妄,原来是爬到了贵人的位置!” 许青栀湿红的眼眸望向王德全,似乎快晕了过去,提着一口气道:“王公公,陛下怎么没来?” 王公公瞧她这副可怜的样子,都不禁心疼起来,正想说陛下就快来了,宁平郡主就呸了一声。 “表哥才不会理你呢!” 李贵人焦急道:“王公公,快把姝贵人救起来啊!” 王公公这才看见李贵人头上的伤,心中一惊。 但这个时候他根本顾不上李贵人,急忙对小太监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快下去救人啊!” 小太监们正要有所动作,宁平郡主便大喝一声:“我看谁敢!” 太监们定在原地,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了。 王公公苦着一张脸:“郡主,您别再任性了......”陛下正气头上呢。 然而,这后半句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宁平郡主呵斥打断。 “贵人又如何,本郡主可是陛下最疼爱的表妹,从来没有人敢对本郡主不敬,就算她是娘娘,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王公公还欲说些什么,宁平郡主便厉声道:“王公公,你别管,不论产生任何后果,本郡主都承担得起!” 表哥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惩罚她!况且,她还有姑母呢! 王公公只好说:“陛下正要见郡主您呢!郡主快跟奴才走吧!” 宁平郡主正准备把手里的石头丢出去,闻言问道:“表哥找我有什么事?” 这件事王公公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只哀求道:“您去了就知道了。” 王公公这么说,宁平郡主便觉得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再等等,等我好好教训她一顿,我就去见陛下。” 眼看宁平郡主又要朝姝贵人丢石子,王公公瞪大眼睛,只好挡在她面前,展开双臂。 “郡主,您要砸,您就砸奴才吧!” 小德子趁机下水去捞人:“小主,奴才来救您了!” “狗奴才,你给我站住!”宁平郡主又道:“王公公,你护着她作甚?怎么,她那张狐媚子的脸,也把你勾去了不成?!” 宁平郡主属实是气急败坏,口不择言了。 这时,王公公看到了宁平身后的帝王,吓得立即跪下。 “诶唷喂!郡主啊,这话可别乱说啊,奴才就是个阉人,贱骨头,给奴才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觊觎姝贵人啊!” “您这话能要了奴才半条命啊!” “聒噪,你也给我滚开!”宁平郡主抬脚把王公公踹倒在地。 王公公捏着兰花指,劝道:“郡主,回头是岸啊......” 他人越是护着许青栀,宁平郡主越是怒火中烧,恨不得撕了许青栀。 此时,许青栀却一改之前的倔强,泫然欲泣道:“郡主,我自认没有得罪你,你为何总是不肯放过我?难道因为容妃娘娘,你才容不下我吗?” “是不是只要我死了,郡主才能收手?” 宁平郡主大喊道:“你知道就好!都怪你,害长姐失去了协理六宫的权利,坏了长姐大计。” “长姐有容人之量,我可没有,本郡主今日便要代长姐好好收拾你!” 紧接着举起手中的石子,瞄准许青栀的脸—— 许青栀吓得低下头,嘴角却勾起细微的弧度。 “小主小心!”小德子立马用身体护住许青栀。 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铁钳般的手,死死捏住了宁平的手腕。 王公公闭上了眼,不忍再看。 骨头仿佛要裂开,宁平郡主一阵吃痛,石子便脱手而出,当啷落地。 她痛叫一声,骂道:“疼死我了,哪个狗奴才——” 此话一出,便有太监高声道:“陛下驾到!!!” 在场的人齐刷刷跪下。 “参见陛下!” 宁平郡主心里“咯噔”一声。难道扼住她手腕的人是...... 一扭头,果然看到那张俊美又充满威严的脸。 “你看清楚,朕是谁?” 裴珩甩开她的手。 那双漆黑如墨的凤眸盯着她,眸底翻涌着怒火,唇角微微下撇,线条冷硬如同刀刻,周身散发着无形的威压,无人不胆寒! 宁平郡主顿时心虚起来,满身的刺瞬间收起,身体的反应比脑子快,直接跪了下去。 “表......陛下......”吓得都结巴了。 裴珩视线一扫,先是看到了王公公胸口上的鞋印。 王公公侍奉他多年,是看着他长大的,自他当上了帝王,就没人敢对王公公不敬。 接着看到了李贵人头上的伤,伤口红肿,鲜血刺目。 最后,他望向了水中的人儿,心口倏地一紧。 第89章 抓住朕的手 这次是许青栀在裴梦面前第二次落水。 与初见时不同,这次是寒冷的冬季,池水虽未结冰,却也冷得刺骨,女子体质本就畏寒,泡在冰冷的水中,哪里受得了? 裴珩青筋直跳。 帝王虽不语,但熟知他的王公公却看得出,这是陛下暴怒的前兆。 偏生这时宁平郡主还要火上浇油:“表哥,是那个贱女人尊卑不分,无缘无故打了我的脸,而且是她自己跳下去的,与我无关!” 如果不是许青栀示意他别开口,小德子都要忍不住破口大骂了。 许青栀自然听到了宁平郡主如何颠倒黑白,不过她并不担心。因为她要的就是宁平郡主恶人先告状! 只有这样,宁平郡主才能逐渐消磨掉帝王对她的那点愧疚! 如此,才有利于她接下来的计划...... “表哥,我的脸好疼,都是她打的我!”宁平郡主扯着帝王的衣角,将自己红肿的脸展示给他看,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裴珩垂下眸,眉头轻蹙。 李贵人当即说道:“郡主岂能恶人先告状?分明是郡主你不分青红皂白,先对姝姐姐动了手,姝姐姐不过是为了防卫,才反击郡主。” “而后郡主又追着姝姐姐不放,叫嚣着要杀了姐姐,姐姐惊慌失措之下,才导致落水!” “而郡主非但不放过她,还在岸上用石子砸人,就连王公公想要救人,也被郡主你拦下......”说到这,李贵人额面点地。 “陛下,郡主光天化日之下欲要谋杀宫嫔,连臣妾都遭受了无妄之灾,臣妾实在害怕。请您一定为臣妾和姝姐姐做主啊!” 宁平郡主厉声呵斥道:“你给我闭嘴,你跟她是一伙的!” “够了!” 帝王一开口,宁平就胆怯地闭上嘴。 裴珩剜了她一眼:“你简直不可理喻!” 宁平郡主背脊挺直的跪着,委屈道:“表哥,您怎么凶我?都是她们的错!” 宁平是他宠出来的,他还能不知道她的性子? 且小德子方才在路上已然将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了他。挑事的人,分明就是宁平! 裴珩满眼失望。 但眼下还顾不上收拾她。 “李贵人,你先起来。” 随后,三两步走到池水边,朝水中的人伸出手:“枝枝,朕来了。” 小德子艰难地搀扶着许青栀往岸边走去。 “小主,陛下来了!您撑住啊!” 这池水实在冰冷,许青栀泡了不过半刻钟,已经冷得浑身麻木,有些神志不清了。 为了报复宁平郡主,她也是豁出去了! 模糊的视线中,男人高大修长的身影立在岸边,只见他俯下身,正对她伸出手。 许青栀毫不犹豫地将手递过去,语气委屈至极:“陛下......” 许是太冷了,嗓音微微发颤。 裴珩单是听见她这声软乎乎的“陛下”,一颗心就已经疼得快要呼吸不过来,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语气却温柔的不可思议。 “别怕,朕来了,抓住朕的手。” 一把抓住她的手,触手冰凉至极,冷得裴珩都是一惊。 许青栀被带到了岸上,浑身湿透,雪白的狐毛领子湿漉漉地贴在她的脸颊边。 “陛下,您怎么才来......” 女子抬眸望着他,那层盈盈水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作串串泪珠滚落,看得人心尖儿都跟着揪紧。 许青栀无力地倒在帝王怀里:“陛下,臣妾好冷。” 裴珩忙将身上的大氅披到她身上,然后打横抱起,丢下神情错愕的宁平,大步离开。 帝王出现时,姚冰月就慌忙躲到了假山后。 眼下瞧见帝王温柔地抱着许青栀,姚冰月眼里燃烧着妒火。 恰在这时,容妃坐着软轿,姗姗来迟。 “臣妾参见陛下。臣妾听说御花园出了事,就赶紧过来了,是不是郡主又任性了?”容妃匆匆行了一礼,可帝王并不理她。 待帝王走近了些,容妃才看帝王怀中抱着的人儿,心头不禁颤了一下,暗道不妙。 但面上却一脸关切道:“陛下,姝贵人这是怎么了?” 裴珩这才停下步子,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这一眼,仿佛在看着一个仇人! 容妃瞳孔猝然缩起,心下巨震。 哪怕她做了再多的错事,裴珩也从未用这般仇视的眼神瞪着她! “陛下......”容妃的语气透着股不易察觉的伤心。 裴珩神情冷峻,语气更是令人不寒而栗:“你们镇国公府养出来的好女儿,真令朕大开眼界!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去问你的好妹妹!” 前半句话,等于是将容妃也一并骂了。 容妃不敢还嘴,只能瞪向身后的宁平郡主。 宁平郡主接触到容妃眼神,还不知道事态有多严重,依旧是一脸不服。 李贵人跟在帝王身后,看向容妃,脸色并不好看:“容妃娘娘,宁平郡主方才叫嚣着要杀了姝姐姐,姝姐姐被她赶到了水里,若不是陛下及时出现,只怕......” 李贵人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一脸后怕地摇了摇头。 容妃来之前只听说宁平在御花园闹事,却不知具体的情况。 现在从李贵人嘴里得知,宁平郡主竟要在天子眼皮下杀人,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 最主要的是,宁平还理直气壮的昂着下巴,连一句辩驳的话都不说,就这么认了! 哪怕容妃心理素质再好,也被气得不轻。 容妃深吸一口气,提步过去。 宁平郡主还想向她邀功呢,岂料刚开口,左脸就挨了一巴掌! 护甲还刮花了她的脸。 “混账东西!” 宁平郡主不可置信,又委屈又愤怒:“长姐!怎么连你也打我!” 帝王的身影早已远去。 容妃怒不可遏,训斥道:“姝贵人是宫妃,不是平民百姓,这里是皇宫,不是外面。天子脚下,岂容你放肆,你眼中还有国法,还有君主吗?!” 镇国公府势力虽大,可暗中也有不少敌对派盯着镇国公府的一举一动。 宁平此举,若是被人拿去大做文章,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帝王已经因为良嫔的事,对镇国公府起疑,温太后为此特地敲打了她几句,让她这段时间安分守己,莫要生事。 正因如此,容妃再怎么想杀了姝贵人,都只能顾全大局,暂时收起布好的杀招。 可万万没想,千防万防,竟被愚蠢的幼妹坏了大事! 此时此刻,容妃的观音面,仿佛生出了裂痕。 宁平郡主本想嘴硬,可是一触即容妃可怕的眼神,就害怕得缩了缩脖子。 “我......表哥又不会对我怎么样,更何况,那贱女人不是没事么?哪有那么严重。” “大不了,我去跟表哥道歉就是了。” 反正以往犯错,她只要说几句好听的话,就能蒙混过去。宁平郡主心想,这次也不例外。 就算皇帝表哥这关过不去,姑母也一定会为她求情的! 容妃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 “还不知悔改?!” 容妃气得一把揪住她的领子,寒声道:“自作聪明的蠢货!你以为你干出来的丑事当真没人知道吗?” 宁平郡主怔愣道:“长姐,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本宫没有你这么愚蠢的妹妹!” 容妃指尖用力点着她的额头,厌恶道:“你未婚生子的事,宫里宫外闹得沸沸扬扬,你简直丢尽家族脸面,还妄想姑母会帮你?太后怕是恨不得从来没有你这个亲侄女!” 此话一出,宁平郡主吓得瘫坐在地。 第90章 绝不饶恕宁平! 怎么会这样? 她隐瞒得这么好,怎么就败露了?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但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她得想办法大事化小!可是,她该怎么办啊? 宁平郡主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她抬头看向了眼前人。 “长姐,您救救我,帮我想想办法吧!我当时月份大了,不好流掉,只能生下来啊......”宁平伸手去抓容妃的衣裙,满脸慌张。 容妃立马后退一步,划清界限,眼神满是嫌弃。 “你不是很有能耐吗?别求本宫,闯了这么大的祸,本宫也帮不了你!要怪,就怪你自己,既生下了,为何不清理干净?” “留着那个野种作甚?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姚冰月躲在暗处,听到这番话,不禁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没想到容妃有着一张观音像,却心如蛇蝎。轻易就能说出要去子留母的话。 宫里的女人果然可怕! 宁平郡主不是没想过“毁尸灭迹”,可是那好歹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 她舍不得。 所以便下定决心,先斩后奏,瞒着所有人,想要将其养大。 她也知道纸包不住火,迟早会有败露的一天,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她身上虽没有流着裴氏一族的血,却是自幼养在宫中,不是公主胜似公主,当上郡主后,也算是皇室宗亲。 皇室最注重的就是体面,姑母可以放任她在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上胡作非为,却绝对不能损害皇室的威严。 可她现在犯的事,恰恰就是触犯了大忌! 难怪姑母今早对她的态度远不如前,原来是已经知道了,说不定,已经派人去查了......宁平郡主后悔极了。 容妃冷哼一声:“襄平侯已经在进宫的路上,你好自为之!” 她和宁平自幼就没有生活在一起,所以本就没有多少姐妹情分。 方才帝王还说了那样的话,容妃更不可能为了宁平,趟这趟浑水了! 容妃就这样丢下了宁平郡主,扬长而去。 宁平郡主满脸绝望和恐慌。 姚冰月从暗处走了出来。 “郡主,我有办法帮你。” 宁平郡主立马收起脸上的表情,冷冷地看着她。 姚冰月亲自扶起她:“姝贵人是陛下心尖上的人,但郡主才是跟陛下最亲的人。若是郡主及时悔改,去跟陛下负荆请罪,陛下定会息怒。” 姚冰月的想法很简单。 就算宁平郡主犯了再大的错,也是跟太后血脉相连的亲人,她在宁平郡主孤立无援时站出来关怀,说不定能得到宁平的好感。 从而借宁平这条线,搭上太后! 宁平郡主被她说动了:“你说的对,我这就去负荆请罪。” ** 帝王直接将许青栀带去了御书房。 内室有供帝王休憩的卧榻。 除了帝王,许青栀是第一个躺在这里的宫妃,这样的殊荣,前所未有。 李贵人很识相,没有继续跟着,已经回了自己的寝殿。 裴珩全程陪伴在许青栀身侧,她说冷,他便坐到榻上,紧紧抱着她。 哪怕太医来给许青栀诊治,裴珩依旧抱着她。 “姝贵人可有大碍?” 贺榆道:“回陛下,姝贵人受了寒气,并无大碍,但是需好好静养,且千万注意,不可再受寒了,否则会留下病根的。” “微臣开了方子,小主需每日服用,不出一个月,就能痊愈了。” 许青栀依偎在帝王怀里,脸色苍白:“辛苦贺太医了。” 她像是一朵可怜的娇花,却还坚强的露出一抹笑容,即便是阅人无数的贺榆,都忍不住心生怜惜。 那宁平郡主,还真是可恶! 贺榆谦卑又敬重道:“多谢小主体恤,为小主诊治,本就是微臣分内之事,怎敢言辛苦。” 裴珩摆了摆手:“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 帝王难得体贴,知道许青栀用不惯他身边的人,便特地唤了白芷、白薇过来伺候。 只不过喂药的事,还是他亲自来。 虽然帝王没说什么体己的话,但一举一动都在关心许青栀。 哪怕是清醒如许青栀,也有些感动。 但感动只是一瞬。 她就怕裴珩这么做,是因为不忍心处置宁平,所以才这么温柔地安抚她的情绪。 最好别是。 心里这么想,许青栀却并不打算开口让裴珩处置宁平,有时候,什么都不说,会比说的效果更好! 裴珩以为许青栀清醒后,第一件事会是向他控诉宁平,可她却什么都没说。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在避暑山庄时,许青栀被宁平欺凌,也是这般温和。 裴珩知道,这个小女子一向乖巧懂事,这次一定又是为了他,怕他为难。 裴珩眼底的心疼和怜惜,几乎快溢出来了。 “可好些了?”裴珩把碗放回托盘上,又给她拿了颗蜜饯。 一股甜意在嘴里化开。 男人的手掌又大又暖,紧紧地包裹她的手。 许青栀含笑道:“多谢陛下关怀,臣妾没事......咳咳!” 话是这么说,却克制不住地咳了起来。 裴珩心疼地轻拍她的背,为她顺气。 许青栀平复下来后,抬起修长的手,抚平帝王紧皱的眉心。 “是臣妾不好,让陛下担忧了。” 裴珩一把将她的手往自己胸口带,“爱妃怎会不好?爱妃在朕心里,哪哪都好。” “陛下这话说的,臣妾都要不好意思了。”许青栀露出一抹笑意。 气氛融洽又温馨,此时的他们仿佛民间平凡的夫妻,一股暖意在裴珩心底化开。 只是一看到许青栀苍白虚弱的脸色,又揪心不已。 裴珩在心里决定,绝不饶恕宁平! 这时,宁平郡主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陛下,宁平已经知错了,是宁平不懂事,您别生气了!” 许青栀在御书房躺了多久,宁平就在外面跪了多久,时不时嚎一嗓子,存在感极强。 裴珩不开口,她就要一直跪着。 临近傍晚,日落西沉,天上开始飘雪,愈发的冷了。 宁平害许青栀在冷水里泡了将近一个时辰,他便让她跪在寒风中受冻。 听到宁平郡主的声音,许青栀似乎有些畏惧,紧张地握住裴珩的手臂。 裴珩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莫怕,朕在这里,谁也伤不了你。” 后宫没有不透风的墙,发生在许青栀身上的事很快就传遍了东西六宫。 不少妃子前来探望。 许青栀知道,这些妃子来关心她是假,想来帝王面前表现是真。 裴珩看出她脸上的疲惫,便下令不准任何人打扰姝贵人休息,那些莺莺燕燕眼看见不到帝王,都失望的回去了。 哪怕是容妃亲自过来探望,也被挡了回去。 吃了药后,许青栀感到十分困乏,她贴心地对裴珩说:“臣妾想睡一会儿,陛下不用一直守着臣妾,陛下去忙吧。” 裴珩坐着没动:“朕看着你睡。” 许青栀便不管不顾地睡了过去,进入梦乡。 她并不知道,其实裴珩一直没有离开。 他让人传话给宁平,让她闭嘴,别吵吵。 宁平这才消停了。 白芷和白薇看在眼里,原本还很担忧许青栀的身子,此刻心里又不禁欣喜,陛下这么关心小主,说明小主在陛下心里是有一定地位的! 不知过了多久,王公公进来小声通传。 “启禀陛下,宁平郡主似乎是冷的晕过去了。” 裴珩给许青栀掖好被子后,才起身出了内室,关好门,面无表情。 到来外面,王公公这才用正常的声音说:“陛下,襄平侯进宫了,估摸着,是来讨说法的。” “还有,太后娘娘那边,已经找到那孩子,还有......孩子的父亲了。” 裴珩边走边捏着眉心,不耐烦道:“真是一天都不肯安生。那孩子的父亲,是谁?” 王公公道:“郡主身边的侍女彩衣都招了,那人是清平顾氏,礼部郎中顾北辰。陛下可要传召?” “传。” 第91章 陛下会为了她忤逆太后吗? 帝王坐在最上首的椅子上,捧着热茶喝了一口,问:“那顾北辰,是个什么人?” 王德全知道陛下问的是品性、家世如何。 顾北辰在京中素有贤名,但这个贤名,在一次殿前失仪后,就沦为了笑柄。 况且,若是真君子,又岂会在背地里和宁平郡主厮混?还让人家姑娘未婚生子?简直荒唐! 王德全只得向帝王解释顾北辰的家世。 “回陛下,顾郎中乃清平县人士,出身寒门,家中只有半徐老娘和一个未出嫁的妹妹,原先是有个结发妻子,但就在半年以前病逝了......” “对了,陛下,这个顾北辰,您曾见过的。” 裴珩:“哦?” 王德全将当初顾北辰殿前失仪的事情复述一遍,“陛下,正是他。” 裴珩扫了下首的宁平一眼,冷笑:“难怪她会站出来求情,原来如此!” 宁平郡主早已经被抬了进来,她是装晕的。 这会儿正坐在椅子上,闭着眼,歪着个脑袋。 帝王和王德全说的话,她一字不落的听清了。 一颗心是越来越凉。 裴珩瞧她眼睛虽闭着,眼皮底下的眼珠子却转来转去,就知道她是装的,也不戳穿。 指尖轻点桌面,说道:“事到如今,只能让郡主跟他成婚了。” 话音刚落,宁平郡主就“惊醒”了。 “我不同意!” 她可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怎么能嫁给一个草根出身的平民?! 岂料,这句话刚蹦出来,一个昂贵的杯子就猛地砸到她脚边,支离破碎! 宁平郡主吓得立马从椅子滑下去,双膝跪地。 裴珩嗓音沉冷:“你不同意?你跟有妇之夫厮混时,可有想过今天?你对得起朕,对得起襄平侯吗?” 当着那么多宫人的面揭开丑事,宁平郡主也要脸,一张脸涨得通红。 “宁平知错了,我也很后悔......” “朕看你是后悔没有藏好,而不是后悔做过这些事!” 帝王阅人无数,宁平郡主在他眼里,只是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那点心思他还能看不穿? 宁平郡主垂下头:“陛下息怒,宁平不敢。” 帝王想要查清一个人的底细,再轻易不过。 只需半天光景,宁平何时跟顾北辰搞在一起,又在什么地方幽会,见了几次面,暗卫都调查得清清楚楚。 除此之外,上面还罗列了宁平养了多少面首,跟哪位年轻公子有过关系...... 这些荒唐又肮脏的“证据”,就白纸黑字的罗列在纸上,正在裴珩眼皮子底下! 不过暗卫调查的重点是宁平郡主和顾北辰见不得光的关系,对于顾北辰那位猝然病逝的“发妻”,只是一笔带过。 裴珩的目光仅仅是在“许青栀”这个名字上停留了一瞬,就移开了。 王德全重新给帝王沏了杯茶。 裴珩喝了一口,勉强压下火气,缓缓道:“朕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朕废除你的郡主之位,收回印信,逐出郡主府。” 手指着宁平,“你滚回镇国公府,不得以皇室宗亲自居。” 宁平郡主脸色煞白,“那......那第二个呢?” “要么,你去和亲。” 裴珩语调轻缓,没有任何温度。 宁平郡主的脸色又白了一个度。 和亲是远嫁蛮荒或者苦寒之地,历来多少和亲的公主都惨死他乡,尸骨无存。 这样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宁平郡主紧咬着下唇,眼泪夺眶而出:“姑母不会舍得我受苦的。” 裴珩冷嗤一声,以为搬出太后就管用了? 他往后一靠,冷冷地吐出三个字:“静安寺。” 宁平郡主震惊地抬了抬眼。 裴珩转动着手里的玉扳指,薄唇一张一合:“这个地方,是当初你说为了给太后祈福所建。然而,里面却养了近百名面首!若是你姑母知道你有这样的孝心,定会感动得流泪。” 表哥连这都知道了! 宁平郡主听得胆战心惊,不敢再说半个字。 这时,太监进来通传:“启禀陛下,襄平侯求见!” 裴珩:“让他进来。” 宁平郡主攥紧了手指,没敢回头。 但见一个身穿锦衣华服、头戴紫金玉冠的男人步入殿中,剑眉斜飞入鬓,面庞线条刚劲有力,充满英武之气。 襄平侯正是三十而立的年纪,身姿挺拔仿若苍松独立,气质卓然! 襄平侯一撩衣摆,跪下道:“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快请起。” 襄平侯不卑不亢的直起身,开门见山道:“陛下,微臣前来只为一事。” “我侯府门楣低,配不上宁平郡主!还请陛下收回成名!” 裴珩对襄平侯是有些愧疚的。 襄平侯年轻时都在外陪他打江山,战场刀剑无眼,脑袋都拴在裤腰带上,根本不敢成家。 后来岭南战事结束,襄平侯回京述职,本想让他享福,可他根本闲不住,又自请去了北伐。 立下赫赫战功的同时,腿上又留下了暗疾,如今只能待在府中。 一来二去,这婚事也就耽误到了现在,如今连个妾室都没有,裴珩总觉得对不住他。 当初这个婚事,便是裴珩下旨赐婚。 宁平是他最疼爱的妹妹,襄平侯是他最信任的兄弟,两人又郎才女貌,这门亲事怎么看都很完美。 只是裴珩万万没想到。 他本以为宁平只是被他惯得骄纵了些,结果却如此荒唐! 别说宁平郡主自己没脸面对襄平侯,裴珩自己都觉得羞愧不已。 因此,对于襄平侯要退婚的决定,裴珩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多谢陛下成全!微臣告退!” 襄平侯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宁平郡主一眼,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裴珩睨着下首的宁平,道:“还没想好,朕就替你做主了。” 宁平立马哭喊道:“陛下,宁平不要和亲!” 刚到外面的顾北辰听见了这句话,表情微变。 宁平郡主也在里面? 陛下不是向来很疼爱宁平吗?怎么会让宁平和亲? 顾北辰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他穿着一袭儒雅的白衣,却比当初清瘦了许多,对于帝王突如其来的召见,他十分惶恐,一路上忐忑不已。 顾北辰规规矩矩地站在御书房外,吹着寒风,等太监进去通传。 就在这时,一位嬷嬷比他先进去了。 这是温太后身边的老人,容嬷嬷。 容嬷嬷是来传太后口谕的。 “宁儿幼年丧父丧母,身世可怜。说到底,宁儿酿下大错,是哀家管束不力,陛下要怪,就怪哀家。” 裴珩眯起眸子,没说话。 容嬷嬷接着说:“还请陛下看在哀家和宁儿父亲的面子上,从轻发落,保留她的郡主之位。” 宁平郡主也是镇国公府荣耀的象征,若是就此失去了郡主之位,镇国公府也会被人耻笑。 温太后顾及的终究还是镇国公府的满门荣耀。 传完口谕,容嬷嬷才弯下腰,说道:“陛下,太后娘娘因为宁平郡主的事,一病不起,陛下得空就去看望太后娘娘吧。” 这是用孝道压他呢! 裴珩心下冷笑。 宁平郡主忍不住大哭出声:“姑母,宁儿知错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她就知道,姑母不会不管她的! 宁平郡主的哭嚎声太大,把许青栀吵醒了。 她示意白薇扶自己起来。 “可有结果了?”许青栀问。 白薇脸色难看:“小主,太后那边来人为郡主求情了,陛下还没发话呢。” 白芷看到许青栀苍白的脸色,忍不住攥紧拳头,不甘心道:“小主,您说陛下会为了您忤逆太后吗?” 第92章 废去郡主之位 若是陛下因此妥协,只给了宁平郡主一个不轻不重的处罚,那她们小主岂不是白白受苦了? 这个问题,许青栀也不好回答。 说到底,君心难测。 哪怕裴珩待她有一丝真心,可是作为帝王要考虑的事情太多,情爱和女人永远是排在利益后面的。 更何况以如今裴珩对她的宠爱,还没有深刻到能让他为自己放弃一切的程度。 可即便如此,许青栀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希望裴珩能选择她。 “对了小主,顾北辰也来了。”白薇轻声道。 方才许青栀昏睡时,白薇一直贴在门后偷听,外头什么动静都没有躲过她的耳朵。 闻言,许青栀垂着眼,纤长的睫毛在眼睑打下一层淡淡的阴影,眼底掠过一抹杀意。 外头还真热闹啊。 许青栀心生一计。 她不该对男人抱有任何期待,她必须得做些什么! 这一次,她必须要宁平感受到疼,让宁平知道惹到她的代价! 还有顾北辰,也别想好过! 许青栀低声道:“白芷,你不是会针灸吗?想办法,让我现在吐血!” ...... 裴珩是想废掉宁平的郡主之位,可温太后出现的太不是时候。 大南朝以孝治天下,温太后是知道如何拿捏他的。 可若是不严惩宁平,那小女子会失望的吧。 就在裴珩犹豫不决时,白芷从内室跑出来,慌张道: “陛下,不好了,小主吐血了!” 裴珩脸色一变,当即起身往内室走去。 宁平郡主的哭声顿住,满眼怨毒地看向内室的方向,指甲掐进了肉里。 她暗自想道,等风头过去,她一定要让许青栀死无葬身之地! 裴珩一踏入内室,就看到地上鲜红的血迹,十分刺目。 他心头一紧,疾步过去,轻柔地扶住了许青栀。 “枝枝,你怎么了?” “快宣太医!” 贺榆又来了一趟。 裴珩握紧许青栀的手,神色紧张:“不是说姝贵人的身子没有大碍吗?为何突然吐血了,你到底行不行!” 贺榆腾出手飞快地抹了额头的冷汗,惶恐道:“这......陛下息怒,小主的脉象突然变得紊乱,应该是忧惧过度,气急攻心所致。” 许青栀仍在半昏迷的状态,嘴唇被鲜血染红,衬得脸色愈发苍白,几近透明。 贺榆小心翼翼道:“兴许是小主睡梦中梦见了什么,或是听见了什么,所以才......\" 裴珩闻言,温柔地看向许青栀,替她掖好被子。 “朕知道了。” “贺榆,你留在这里,务必照顾好姝贵人。” 贺榆恭敬道:“微臣遵命。” 白芷和白薇目送帝王出去,成败在此一举了! 顾北辰依然站在御书房外候着,大门紧闭,看不见屋里的景象。 他刚才花了点银钱,已经从小太监口中得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宁平郡主跟他有个孩子,而襄平侯是来退婚的。 顾北辰只觉得两眼一抹黑。 荒谬。 顾北辰的心情十分复杂。 看来帝王召见他,是要兴师问罪的。 顾北辰从未想过把温宁娶回家,但事已至此,为了减少帝王对他的不满,只能主动提出把人娶回去。 往好处想,温宁是郡主,地位高贵,还是有利可图的...... 顾北辰正这般安慰自己,紧接着,便听见了帝王对宁平的审判。 “王德全,传朕旨意。” “温宁贵为皇室宗亲,享尽尊荣,却不思恭顺,行事乖张,屡犯大忌,枉顾国法,朕念及皇室颜面,已多次宽宥,可其不知悔改,愈发肆意。” “朕身为天下之主,不能因私废公。即日起,废去温宁郡主之位,褫夺封号,削去一切待遇,以儆效尤!” 顾北辰脸色变了。 温宁也傻眼了。 裴珩盯着温宁,冷声道:“朕看在太后的颜面,不收回郡主府,你可以继续住在里面,但是,不得再以皇室宗亲自居。” 说罢,裴珩看向容嬷嬷,淡声道:“想必太后也会赞同朕的。” 容嬷嬷看帝王心意已决,也不再劝说什么,对温宁叹了口气,躬身退下。 温宁没想到,裴珩连太后的话都不听了。 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了...... 温宁脸色惨白,心里一阵后悔,早知如此,她就不去招惹那个姝贵人了! 这样她或许还能保住郡主之位。 裴珩道:“温宁,你可有异议?” 温宁看着裴珩神色冰冷的样子,她便知道,自己彻底失去了帝王的偏爱。 她再也不能放肆的唤他表哥了。 温宁不敢再闹下去,额面点地,嗓音发颤:“民女没有异议,谢陛下开恩!” 这时,太监进来通传:“启禀陛下,顾北辰已带到。” “让他滚进来。” 顾北辰故作镇静,真的滚了进去,然后扑通跪下,“微臣参见陛下!” 帝王冰冷的声音落下:“抬起头来。” 顾北辰应声抬头,额角滚下一滴豆大的冷汗。 御书房静得针落可闻。 裴珩锐利的眼神刺向他。 天子威仪岂是他这种普通人能承受的,在帝王的注视下,脑袋瞬间一片空白,连进门前打好的腹稿都忘了个精光。 顾北辰虽抬头,却依旧不敢直视帝王,始终低垂着眼。 “你可知,朕唤你来,所为何事?” 顾北辰咕嘟一声咽了咽口水:“微臣......微臣知道,还望陛下恕罪,微臣愿意给郡......温姑娘一个名分。并保证,从此只有温姑娘一个正妻,绝不纳妾。” 温宁虽然已经不是郡主,却也是温太后的亲侄女,背后还有镇国公府这座大山,不是顾北辰能欺负的。 温宁嫁给他,是低嫁。 地位不平等,顾北辰当然要把姿态放到最低。 裴珩单手支着下巴,视线扫向温宁:“你呢?” 温宁自然是不愿低嫁的,但事到如今,她只能嫁给顾北辰,才能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她满心不甘地瞪了顾北辰一眼。 “民女愿意。” “你不愿也得愿,否则你以为你还有更好的选择么?”裴珩语气讥讽。 温宁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的,唯唯诺诺。 裴珩:“既然有了孩子,那就三日后成婚罢,也算是给你姑母一个交代了。” 顾北辰在心里松了口气,正要谢恩,帝王又开口了。 “不过,你们两个如此胡来,害得太后一病不起,朕很是心痛啊。” “顾郎中。” 顾北辰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微臣在。” 裴珩从宝座上起身,缓步走到顾北辰面前。 看着眼前的明黄缎绣云龙朝靴,顾北辰瞳孔骤然缩起,冷汗直流,不敢抬头直视天颜。 “礼部郎中顾北辰,身负礼教宣扬之责,却做出有违伦理纲常之举,所作所为,令人不齿,败坏朝廷风气,朕断难容忍。” “即日起,削去你礼部郎中一职,贬为国子监主簿,罚俸一年!” 国子监主簿是从八品,芝麻点大的小官,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顾北辰的心,沉入了谷底。 他以为这就完了。 下一刻,帝王又开口了。 “来人,打断他一条腿。” 裴珩不能对温宁如何,难道还动不了区区一个顾北辰么? 顾北辰闻言大惊失色,猛地抬头看向帝王。 然而,裴珩留给他的只有一个冷肃的背影。 大南朝有明文规定,四品以上官员,身体不得有残疾。 若是被打断一条腿,他这辈子都别想封侯拜相了! “不,不要,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顾北辰疯狂磕头。 第93章 顾北辰被打断腿 顾北辰一边磕头,一边朝温宁使眼色,希望她能为自己求情。 然而,温宁却置之不理,只是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毕竟如果不是因为顾北辰,她也不会这么惨了! 眼看温宁竟然要袖手旁观,顾北辰感觉透心凉,眼中不由得浮现出怨怼之色。 他只好大喊道:“陛下!” 顾北辰泪涕横流,恸哭道:“微臣当初都是被郡主逼迫的,微臣也不想啊!还请陛下宽恕微臣!” 他绝对不能被打断腿,沦为一个残废! 顾北辰这番话,是彻底将温宁得罪了。 她恶狠狠地瞪着他,就要上前刮花他的脸:“顾北辰,你怎能这么说?当初分明是你主动来找我的!现在装什么正人君子!天底下怎会有你这般厚颜无耻之徒!” 温宁是自以为是了些,却并不愚蠢,她当然知道顾北辰是为了攀高枝,所以才接近、讨好自己。 但她向来不在乎这一点,反正只要是能让她高兴的男人,她都很乐意赏对方好处。这本就是一场交易。 可是,如今顾北辰竟在帝王面前将自己塑造成清白无辜的形象,反说她是恶人,温宁忍无可忍! 帝王面前不得放肆,幸好宫人眼疾手快,连忙把温宁拉住了。 可温宁还是脱下一只鞋,砸到了顾北辰头上。 “顾北辰,你简直不要脸!”温宁破口大骂。 外头的动静太大,传到了内室。 许青栀靠在床头的软枕上,喝着白芷递来的药,嘴角弯起细微的弧度。 狗咬狗,可真有趣啊。 顾北辰的额头被花盆鞋底砸得肿了大包,但他顾不上这点疼痛,还在求帝王开恩。 殊不知,裴珩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被逼的,也懒得听他解释,只觉得聒噪得很。 帝王身边的人都很有眼力见,王德全立马道:“成何体统,还不快拖出去!” 御前侍卫立即堵住了顾北辰的嘴,将他拖了出去。 不一会儿,御书房外便响起了顾北辰撕心裂肺的惨叫。 ...... 温宁丢下顾北辰,直接去了慈宁宫找温太后。 顾北辰独自一人,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走在宫道上,身体的疼痛远比不上今日所受的屈辱带来的痛苦。 他原本已经勾搭上了林太傅之女,都准备好提亲了,计划进行得好好的,结果却...... 顾北辰死死咬牙,心里对温宁的恨意和不满,大过了一切! 如果不是因为温宁,他又怎会被贬,又怎会落得个残疾的下场?! 如今还不得不把她娶回去,像供祖宗一样供着这个女人! 顾北辰想想就厌恶得作呕。 宫道的地砖结了一层薄冰,好几次险些滑倒,他不得不更加小心。 从御书房到宣阳门的路很长,顾北辰又走得极慢,临近傍晚,才走了一半不到。 皇宫里的消息都传得极快,宫人们路过他身边的时,都不由得露出鄙夷的眼神。 顾北辰察觉到这些轻视,眼睛渐渐地红了,飞快地抹了把脸。 这时,身后有一个四人抬的暖轿正缓缓靠近,旁边还有宫女跟随,阵势不小。 暖轿四周有帷幔遮蔽,既防寒,又遮挡了绝大部分的视线。 顾北辰知道唯有一宫主位的娘娘才能乘坐暖轿代步,那么里面坐着的定是地位很高的妃子了吧。 只是不知里面坐着哪位娘娘? 以他现在的地位,谁都开罪不起。 顾北辰已经站得很靠边了,在暖轿经过眼前时,他停下步子,按礼节还需退后半步。 随即低下头,双手抱拳行作揖礼。 “下官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暖轿缓缓停下。 白芷捂嘴偷笑,“大人说错了,咱们小主是姝贵人,不是娘娘。” 顾北辰眼中划过诧异。 一个贵人,怎能享受如此殊荣?这不合规矩吧? 不过合不合规,也不是他能置喙的。 顾北辰心下了然,看来对方是帝王的宠妃,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宠妃! 既然知道对方是谁,自是要再行一次礼,身体微微前倾,恭敬道: “原来是姝贵人,下官有眼无珠,给小主请安了。” 一道柔和平淡的嗓音响起: “顾大人无需多礼。” 好耳熟的声音,貌似在哪听过。 顾北辰忍不住抬眼。 可帷幔遮得很严实,他只能隐约看到女子优美的侧脸轮廓。 “顾大人,好久不见啊。”女子的嗓音娇柔,似乎含着笑意。 顾北辰越发觉得熟悉,他小心试探:“恕下官愚钝,竟忘了何时与小主相逢,还望小主莫要怪罪。” 暖轿里传来女子的轻笑。 “顾大人贵人多忘事,上次在避暑山庄相见,不过是匆匆一瞥,顾大人不记得也是情有可原。” 避暑山庄可谓是顾北辰最不愿回想的一段记忆了。 但顾北辰并不记得自己跟帝王的妃子有过接触,这姝贵人说他们只是匆匆一瞥,难道...... 顾北辰猜测,当时宴会上妃嫔众多,他坐在末流的位置,也许是他相貌出众,所以引起了这位宠妃的注意。 说不定,对方对他是有一丝好感的,正是这样,才特地停下跟他打招呼? 思及此,顾北辰不由得挺直腰杆,露出春风拂面的招牌笑容。 “下官实在惭愧,不过能再次与小主相遇,实乃下官之幸事,往后定不敢再忘。” 对方毕竟是帝王的宠妃,他一个外男自然要保持距离,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立马收回了眼神。 一副恭谦有礼的样子。 透过帷幔,看着当初活埋自己的男人,许青栀捏紧了扶手,露出一抹冷笑,语气却温柔似水。 “如此最好。顾大人,后会有期。” “下官恭送小主!” 顾北辰直起身子,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恰在这时,一阵风拂过,掀起帷幔的一角。 女子的眼眸勾魂夺舍,眼角的朱砂痣更是娇艳欲滴,与记忆中的一双眼眸逐渐重合。 顾北辰登时愣住,胸口传来心悸的感觉。 怎会是她? 当初在避暑山庄赠予他手帕的女子!!! 绝对没错,就是她! “小主且慢!” 顾北辰一时过于激动,竟忘记自己断了条腿,刚迈出两步就摔了个狗啃泥! 疼得脸色煞白。 暖轿再次停下。 在许青栀的示意下,太监上前扶起顾北辰。 “顾大人还有何事?”白芷问道,眼神有几分探究。 顾北辰顿时清醒过来,想起了自己是身处何处,而对面的人又是何等高贵不可侵犯。 于是乎,他咽了咽口水,改口问道:“下官是想问,这是小主遗落的吗?” 顾北辰手里拿着一方水蓝色的软帕。 第94章 顾北辰的脑补 许青栀微微眯起双眸,她没想到,顾北辰还留着这个东西。 许青栀没说话。 白芷便含笑开了口:“顾大人说笑了,这怎会是我们家小主掉的呢?” 许青栀的沉默,让顾北辰更加肯定,这就是她的东西! 当然,他知道大庭广众下,对方定然不会承认。 顾北辰得到了答案,也不纠缠,退后了半步:“既然如此,下官就不打扰小主了。” 目送暖轿远去,这一瞬间,顾北辰想了很多。 当初他一直怀疑这帕子有问题,是害他殿前失仪的元凶,可是后来不管他怎么查,都没有查出问题,便打消了疑虑。 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那名神秘女子的身份竟会如此特殊,难怪他怎么查,都没有找到这个人! 对方是帝王的宠妃,更没有害他的必要了! 顾北辰心底涌现出欣喜若狂的喜悦,不由得摸了摸自己俊秀的脸,看来他这张脸还是有用的! 姝贵人是帝王的宠妃,虽然还只是贵人,但今后封嫔位、乃至妃位,都指日可待! 他的翅膀已经被帝王折断,但是他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妹妹。 没错,顾北辰已经决定将顾念送入宫。 开春后就是三年一度的选秀,届时就是把顾念送进宫的机会。 顾念一直想入宫成为帝王的女人,他便成全她,到时候再让顾念投靠姝贵人这座靠山,他们顾家还是有飞黄腾达的机会的! 如今要做的,就是等和忍。 许青栀并不知道顾北辰脑补了什么,若是知道了,定会笑出声来。 ...... 顾府。 宫里的太监比顾北辰先一步到,宣读完赐婚的圣旨就离开了。 得知顾府要迎娶镇国公府的姑娘,王氏高兴得合不拢嘴,唯独顾念觉得有些反常。 圣旨上说的温氏女温宁,不就是宁平郡主么?为何太监不直接说是郡主呢? 而且太监的态度也很冷淡,一点也不热情。 王氏可没有想这么多,她只知道镇国公府是名门望族,是他们顾家高不可攀的存在,如今却能娶镇国公府的姑娘,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王氏在顾府门前徘徊,终于等到了顾北辰回来的马车。 她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上前迎接,大嗓门高声道: “瞧瞧,我儿就是有出息,都可以娶郡主了!” “有了郡主帮衬,我儿今后的仕途定会一片坦荡顺遂!”说着,一只手还夸张地摆动起来,满脸骄傲之色。 顾北辰强忍痛意,从马车上下来,家仆心疼地扶着他,“爷,小心些。” “娘,您别显摆了,哥好像受伤了!”顾念赶紧提着裙摆过去。 王氏这才收起了表情,惊了惊。 王氏立马缠着问顾北辰发生了什么,顾北辰脸皮薄,只说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 王氏还是很担心,赶紧唤来了大夫。 大夫摇了摇头,“老夫人,大爷这腿是不行了。” 王氏不明白:“什么叫不行了?” 大夫说:“骨头断了个彻底,今后只能拄着拐杖走路了。” 王氏两眼一黑,当场就晕了过去。 王氏便被抬了下去。 顾念的疑虑更重了,不小心摔一跤,能把腿摔断?肯定另有隐情! “阿兄,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们?” 顾北辰坐在椅子上,看向顾念的目光变得幽深起来,没说话。 顾念又追问:“陛下为何突然把郡主赐给你?” “她不是郡主了。” 反正也瞒不住,不如直说了。 顾念震惊道:“怎么就不是郡主了?发生什么事了?” 顾北辰叹了口气,便将他和温宁有个孩子的事情说了。 顾念更震惊了,捂着嘴感叹:“老天爷啊!”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不该问的别问。”顾北辰冷下脸,转移了话题,“过几日我找个嬷嬷来教你礼仪,你准备准备,等开春了去选秀。” 顾念原本还处在顾北辰突然有个孩子的震撼中,一听她要参加选秀,注意力立马被转移开了。 顾念兴奋道:“真的吗?我可以进宫了?!” “能不能进宫,不是我一人说了算。总之,你好好准备,顾府的希望,全都系在你一人身上了。” 顾念眉飞色舞道:“我一定不会辜负阿兄的期望!” 打发了顾念,终于清净下来。 屋里只剩下顾北辰一人。 他疲惫的瘫坐在卧榻上,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双摄人心魄的美眸,挥之不去。 于是取出藏在深处的手帕,放在鼻尖下轻嗅。 软帕上的幽香虽然已经淡了许多,却还是让他印象深刻。 真奇怪,分明没有说上几句话,却总是忘不掉她。 顾北辰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弧度,他对帷幔后的那张脸是越发好奇了。 但愿还有相见的机会吧。 ...... 许青栀寒气入骨最严重的地方是双腿,于是帝王便格外开恩,允许姝贵人今后都可以乘坐暖轿出行。 这样的殊荣,绝对是开了后宫的先例。 谁不知道,唯有嫔位以上才能乘坐轿辇,若是十分受宠的贵人,偶尔赏赐一次也就罢了。 可帝王竟下令让姝贵人今后都可以用轿辇代步,这样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妃嫔们都在猜测帝王的心思。 说不定帝王已经有了打算擢升姝贵人为嫔位的想法,所以才提前让她享受了这份殊荣呢! 一时间,许青栀又成为了妃嫔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赵贵妃得知这个消息时,也妒忌得不行,摔坏了一个西域进贡的瓷杯。 “当初本宫还是贵人时,被容妃那个毒妇罚跪在钟粹宫外,当时的天也是这么冷,冷得刺骨。” “本宫的腿从此便落下了病根,一到换季就会疼得睡不着觉,陛下不是不知道。” 赵贵妃红了眼:“可是陛下只是哄了本宫几句话,连一乘轿子都没赐给本宫!凭什么那个狐媚子,能得到本宫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陛下是真心疼她啊!”赵贵妃流下眼泪,咬着牙说了这句话,将精致的红色里衣揉得满是褶皱。 慧心满脸心疼,安慰道:“娘娘,不管陛下多么宠爱姝贵人,她都威胁不了娘娘您的地位。她还是要仰仗娘娘的鼻息过日子呢。” 赵贵妃闻言冷笑一声,狠厉道:“那是自然!她不过是本宫脚下的一条狗,本宫让她活,她便能活!本宫要她死,她就得死!” 如果不是留着许青栀还有大用,她真想杀了对方! 入夜,枕云阁灯火通明。 白芷伺候许青栀洗漱,一边替她绞干头发,一边说道:“小主,您说顾北辰会不会起疑心了?” 许青栀往肌肤上涂抹精油,淡淡道:“不会。” 许青栀之所以如此笃定,除了了解顾北辰的性格外,还有最主要的一点。 那就是在顾北辰看来,许青栀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就算她现在就站在顾北辰面前,对方也不敢相信她就是曾经被自己亲手活埋的发妻。 因为在他的观念里,他以为的许青栀,绝对没有本事成为帝王的宠妃。 他宁愿相信天底下真的存在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不会相信许青栀还活着。 更何况他杀人在先,就算有所怀疑,也只能深藏于心。 他躲着她还来不及,哪里敢做些什么。 白芷握了握拳头:“今天看到他那狼狈的模样,还真是痛快,哼,恶有恶报!” 许青栀勾着一缕长发,“这点报应怎么够呢?远远不够。” 她要的是顾北辰和温宁都生不如死。 白芷有些担忧道:“顾北辰娶了温宁,貌似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温宁是镇国公府的女儿呢,那个坏男人娶了温宁,岂不是等于得到了镇国公府的支持? 许青栀自然知道白芷在想什么,不由得笑了:“怎么不算好事?他被陛下打断了腿,等于断了前程,镇国公府又不傻,怎会浪费精力去扶持一个废物呢?” “温宁嫁过去,只会将顾家闹得鸡飞狗跳,家宅不宁,等着看吧。” 许青栀已经写信让沈父在顾家安插眼线,没多久就能得到顾家的消息。 白芷知道自家小主看得一向很准,顿时放下心来,也不提这些晦气的人了。 “陛下今日这般心疼小主,心里一定是有小主的。奴婢猜陛下今晚肯定会来看望您,让奴婢给您上妆吧。” 谁知许青栀却说:“他不来才好呢。” 白芷愣了愣:“小主这是何意?” 第95章 赵贵妃劝谏帝王 许青栀:“陛下给我这么大的荣宠,与我而言是好事,亦是坏事。眼下那些妃子得了消息,定会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尤其是赵贵妃。” 虽说她跟赵贵妃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她看得出来,赵贵妃对帝王一往情深,比起权势,她最在乎还是帝王的心。 白芷给许青栀梳着长发,点点头:“这奴婢知道,但小主为何不希望陛下看望小主呢?” 后宫的女子不都希望帝王能多来自己寝殿吗? 这时,白薇替许青栀回答了。 “傻白芷,小主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你脑子还没转过弯呢。” “陛下为小主开了先例,且不说其他妃子如何,赵贵妃如此掐尖善妒,定会对小主产生不满,若是陛下今夜还亲自来看望小主,就会将小主推向风口浪尖。” “所以小主才不希望陛下来呢。” 许青栀虽然没有开口,却微微颔首,白薇说的不错。 倘若帝王今晚召幸了别的妃子,便能证明一点。 他心里有她,所以才在乎她的安危。 白薇染了风寒,说话时鼻音很重,站的位置也离许青栀很远,说完还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许青栀关切道:“怎么你也病了?既然身子不适,就好好休息,我这又不缺人伺候。” 白薇有些头昏脑涨,答道:“奴婢没事——阿嚏!” 白芷皱了皱眉,走上前摸她额头,“都发烧了,还没事呢?赶紧回去躺着,待会我给你煮点药。” 白薇故作坚强道:“我真没事,你别小题大做。” “别硬撑了,要是把风寒传染给小主,我可饶不了你!” 许青栀也道:“把身子养好才是关键,你可是我的左膀右臂,快去歇着吧。” 白薇闻言,这才没有坚持,恭敬地行了个礼:“多谢小主关心,奴婢先退下了。” “好了,走吧走吧,你的脸都可以煮鸡蛋了。”白芷推着她往外走。 没多久,白芷便回来了。 许青栀问道:“她如何了?” 白芷一边往炉子里添炭火,一边说:“喝了药,已经睡过去了。这天怪冷的,一不小心就会受寒,枕云阁都病倒两个人了呢。小主本就病了,更要多注意身子才是。” 许青栀晋封贵人后,内务府又送了两名宫女和两名太监过来。 如今枕云阁总共有七名宫女,四名太监。 这些新人,许青栀都敲打过一番,看着都是老实本分的,但究竟有没有问题,还需要用时间来验证。 按惯例,新来的人都不得入内室伺候,白薇病了之后,许青栀身边就只有白芷和灵莺了。 灵莺将床铺好,问道:“小主可要现在安置?不等陛下了?” “不。”许青栀狡黠地笑道,“我要让他知道,我在等着他。” 许青栀坐在卧榻上,身上盖着柔软的毯子,耐心地等待消息。 没多久,小德子就进来禀告:“小主,陛下摆驾去了翊坤宫。” 许青栀脸上露出难过失望的神色,“知道了,退下吧。” 小德子瞧了眼,便退了出去:“奴才告退。” 小德子走后,许青栀脸上哪里还有半点悲伤,嘴角都翘了起来,眼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白芷,可以熄灯了。” “是,小主。” ...... 翊坤宫。 赵贵妃心中实在难受。 帝王来看望她时,忍不住对帝王使了点小性子。 以往她吃醋时,也会使小性子,不过都拿捏得都恰到好处,不会让帝王感到厌烦。 看她娇俏生动的模样,裴珩也乐意哄她几句,赵贵妃便高兴了,这也算是两人之间的情趣。 但是今晚,赵贵妃深受打击,裴珩像以往那样哄她,她也没给个好脸色。 裴珩漆黑如墨的眼眸中隐隐浮现出不耐烦。 他本就是坐拥一切的帝王,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想法,如果不是考虑到那小女子的处境,怕她被赵贵妃为难,他也不会特地来一趟翊坤宫了。 面对宠爱的妃子,他可以接受对方偶尔的任性,但若是蹬鼻子上脸,他可就不高兴了。 如果眼前之人的不是赵婉儿,而是别的妃子,早就被他打入冷宫! 慧心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又着急得很。 娘娘糊涂啊!怎么能真的对陛下摆脸色啊! 好在赵贵妃也意识到自己过头了,立马软了语气。 “臣妾知道陛下心疼姝贵人,可是那样不合规矩,臣妾是担心他人会议论陛下,说陛下色令智昏,不顾宫规。” “而且这对姝妹妹也不好呀。保不齐,已经有人在说姝妹妹狐媚惑主了。她根基尚浅,人又胆小,若担了这样的罪名,怕是承受不住啊。” “就怕陛下的好心,会害了姝妹妹。” 赵贵妃这番话实在高明,句句都是在为别人着想,直接将小家子气转变为善解人意了。 最主要的是,她说的不无道理。 裴珩缓缓转动着玉扳指,似乎听进去了。 赵贵妃瞧着他的神色,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忧虑:“臣妾是建议,在姝贵人病好之前,可以享受陛下的恩典,乘软轿出门,待病好后,便不得如此。” 裴珩看了赵贵妃一眼。 赵贵妃亲自给他斟茶,柔声道:“这样既符合宫规,免去那些不必要的非议,也可彰显陛下的仁爱之心。” “姝妹妹为人聪慧,识大体,又颇有本事,今后封了嫔位,就能顺理成章的享受这些待遇了,不急于一时。陛下您说呢?” 赵贵妃这番话也是在试探帝王,看对方是否有提拔许青栀的心思。 然而为君者最忌讳他人妄图揣测自己的想法。 裴珩垂眼喝茶时,眸光一冷:“朕一言九鼎,既是决定好的事,便不会收回。” 赵贵妃面色一僵。 合着她白白浪费这么多口水了? 但转念一想,她都将利害说得这么明白了,尤其是对许青栀而言,弊大于利,可是陛下却还是一意孤行。 这岂不是说明了,陛下其实并没有很在乎许青栀? 说不准,陛下对姝贵人这么好,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呢? 果然帝王下一句话就印证了赵贵妃心里所想。 裴珩垂眸轻轻吹了吹茶水里的茶叶,缓声道:“朕也是看在你的份儿上,才格外开恩。朕以为姝贵人平日与你最为亲近,朕这个决定,你应当是最支持的。” 赵贵妃闻言,眼底的阴霾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喜形于色。 陛下果然还是最爱她的! 赵贵妃直接换了副嘴脸:“臣妾当然也是心疼姝妹妹的,得知姝妹妹被郡......温宁欺辱,臣妾是担忧得饭都吃不下呢!” “只是臣妾考虑得比较多,并不是对陛下的决策有异议。” 如果是真担心,怎会连派人探望的功夫都没有? 第96章 帝王丢下贵妃 裴珩也没有戳穿她,淡淡道:“祖训有言,妃嫔无子嗣不得封嫔,姝贵人封嫔之事,还言之过早,以后再说吧。” 虽然赵贵妃希望许青栀能尽快升到嫔位,成为她手里的一把好刀,但她又十分矛盾,不希望帝王太过宠爱对方。 眼下看清了帝王对许青栀的态度,赵贵妃便安心了许多,心里对许青栀的不满也消除了。 裴珩看了她一眼:“至于那些乱嚼舌根之人......朕许你掌管凤印,统摄六宫,你若是管不过来,朕可以挑几个适合的人选,替你分忧。” 赵贵妃怎会允许有人分她的权? 忙说道:“陛下多虑了,臣妾管得过来的。臣妾保证,若是发现有谁搬弄是非,绝不姑息!” 裴珩温柔地握着她的手:“如此甚好。” 赵贵妃已经忘了自己的初衷是让帝王收回成命。 她深情款款地注视着裴珩,满心满眼都是他。 裴珩看着她的脸,温声道:“贵妃似乎越发娇艳了,比初入宫时还要鲜艳美丽,试问,满宫何人能及朕的婉儿呢?” 说到最后,裴珩脑海中浮现的竟是那小女子柔媚的身姿,眼里的热切便真切了几分。 赵贵妃脸颊泛起薄红。 帝王的情话,赵贵妃听了不知多少。 可不论裴珩说多少遍,赵贵妃都不觉得腻,哪怕一句话翻来覆去的说,她也觉得常听常新。 她像一滩水般,扑到帝王怀里,娇羞道:“陛下~您又打趣臣妾了。” 她才食用了紫河车还有息肌丸,肌肤自然吹弹可破,宛若娇花。 能得到裴珩这句话,她受的那些罪,一切都值了! “陛下,安置吧。”赵贵妃勾着裴珩的腰带,撩拨之意很是明显。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裴珩眼里的温度逐渐冷却,“朕近日忙于国事,实在疲惫,早点歇息也好。” 赵贵妃听出他是在委婉拒绝跟自己亲热,也不恼。 方才陛下看她的眼神分明动了情,说明陛下也是想的,只是的确太累了吧。 尽管还有点失落,但龙体为重,赵贵妃温柔地说:“那臣妾伺候陛下更衣。” 当皇宫归于寂静时,乌云在头顶汇聚,雷云滚滚。 夜半三更时,一道紫色雷电划破夜空。 雷声大作,震耳欲聋! 谁知身旁的男人突然起身,赵贵妃心中一惊,也跟着坐起来,掀开床幔,鞋子都没顾得上穿,就追上了上去。 “陛下,您去哪?” “陛下,别走!” 裴珩却不理她,披上一件斗篷就匆匆离开了翊坤宫。 赵贵妃怔愣在原地,嘴里喃喃道:“陛下,您怎么能丢下臣妾呢......” 慧心匆忙掌灯进来,看见贵妃瘫坐在地上,脸色一变,疾步过去:“娘娘!” 慧心将赵贵妃扶到了床榻上,看着赵贵妃忧伤的表情,满眼担忧:“娘娘别伤心了,说不定陛下是因为别的事才走的。” “不,本宫了解他,陛下这种时候离开,定是为了哪个狐媚子。” 赵贵妃摸着床榻内侧的余温,脸颊缓缓贴了上去,闭上双眸,眼角含着泪意。 “陛下从来没有这样过。” 妩媚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狠狠将床单揉作一团,厉声道:“给本宫去查,陛下究竟去了哪个狐媚子的宫里!!!” ...... 自从捡回一条命后,只要一打雷,许青栀就容易梦魇。 雷雨天,顾北辰那张温润如玉却又无比狰狞的脸,仿佛就在眼前。 “好夫人,有你这个垫脚石,我的青云路怎会断送呢?郡主答应给我补偿,杀了你,我就能升官!” “栀栀啊,一日夫妻百日恩,就当是为了夫君的仕途,最后做一次牺牲吧!” 一把冷硬的铁锹拍中她的脑袋,泥土湿润的气息涌入鼻腔,空气里满是冷意。 “埋了吧——” 宛如阎王索命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阴魂不散。 许青栀挣扎着想要醒来,可身体却仿佛被人控制,怎么都动弹不得。 身上越来越沉,许青栀逐渐喘不上气。 窒息感从四面八方袭来。 仿佛有一根绳子,死死勒住了她的脖颈...... 不!不是梦! 是真的有人要活活勒死她! 许青栀骤然睁开双眸,与黑暗中一双阴狠狭长的眼睛对视,顿时骇然不已。 “救——” 对方蒙了面,正站在床头,用一根麻绳勒住许青栀的脖颈,握住两端用力往后拉! 许青栀的呼救声被堵在喉咙。 “去死吧!”沙哑的嗓音里满是杀意。 是个太监! 许青栀双手用力抠住喉咙,两条腿剧烈挣扎起来,被子滑落到床下,凌乱不已。 是谁要杀她?! 是太后,容妃,还是赵贵妃? 亦或是宁平郡主? 屋里一片漆黑。 窗外电闪雷鸣,狂风呜呜作响。 枕云阁的下人都不知去哪了。 很快,许青栀脸色泛青,脖颈被勒出了一道极深的痕迹,隐隐透着一丝血腥味。 越是濒临死亡,她的脑子越是清醒,于是改变策略,趁对方低头时,反手扯下脸上那块黑布! 对方惊了惊,手头一松,许青栀便找准时机挣脱开,往床下一滚。 长发散落,大口喘息。 “找死!” 脚步声逼近。 许青栀头皮一紧,连忙爬起来往外跑。 一边弄倒屋里的烛台、摆件,把动静闹大,一边扯着嗓子,嘶哑地大喊。 “救命!救命啊——” 背后之人紧追不舍,嚣张道:“陛下去了翊坤宫,没有人会来救你的,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要怪,就怪你惹了不该惹的人!” 正当许青栀跑到门口,要拉开门时,那条索命的绳子再度缠住了她的脖颈,将她往后拖! 许青栀眼里浮现出绝望。 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许青栀闭了闭眼,握紧藏在袖口下的簪子,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 砰——! 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顷刻间,寒风裹挟着潮气灌了进来,涌入一丝光亮。 许青栀脸颊边的发丝被吹乱,不由得眯起眸子,悄然收起袖中的底牌。 周遭的喧嚣仿佛瞬间凝固。 一个高大又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外,而男人身后站着一排带刀侍卫。不是裴珩又是谁? 杀手明显慌了,皇帝不是去了翊坤宫吗?怎会出现在枕云阁?这不合理! 杀手故作镇定道:“别过来,再过来我杀了她!” 许青栀被绞着脖子,无法开口,只能无助地看向裴珩。 男人冷峻的神色一半隐匿在阴影中,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看对方,“你在威胁朕?” “朕最不怕的就是威胁,放了她,朕留你全尸。” 第97章 幕后真凶 侍卫给帝王递上了一把弓。 裴珩抬起手中的弓箭,眯起凤眸,拉弓。 枕云阁已经被皇家侍卫团团包围,杀手知道事到如今,自己无论如何也活不了了,干脆跟许青栀同归于尽! 低头看了许青栀一眼,拉着她缓缓后退,大喊道:“你害死了昭嫔娘娘,我要杀了你为她报仇!” 说着就要直接拧断她的脖颈! 许青栀攥紧手指,用力闭上眼,呼吸一紧。 千钧一发之际,闪电划破夜幕,利箭破空而来! 耳畔传来嗖的一声,刺中了身后之人。 脸颊沾到几滴温热的血,珊瑚耳坠啪嗒掉落在地,与此同时,身后响起重物倒地的声音。 许青栀松了口气,浑身松懈下来。 哪怕经历过死里逃生,再次面对这种事,还是不由得腿软。 裴珩一箭射穿了杀手的喉咙,将弓箭往侍卫手里一丢,大步走了过去。 许青栀颤抖着睁开眼时,男人高大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她面前,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枝枝莫怕,没事了。” “给朕查,此人都跟谁接触过!还有枕云阁的宫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尽管裴珩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镇定,但许青栀还是察觉到了他的手在微微发颤。 看来,他真的很害怕失去她。 许青栀眼眸闪了闪,这倒是个意外的收获。 收拾好情绪,脸上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感动,泫然欲泣道:“呜呜呜臣妾方才差点再也见不到陛下了,幸亏陛下来得及时。” 裴珩又何尝不庆幸?倘若他没有来,这小女子定会遭奸人杀害! 裴珩眼眸狠厉,低头看向许青栀时又瞬间变得温柔,轻叹一声:“朕知道你怕打雷,所以赶来了。幸好,朕来了。” 许青栀这才发现裴珩大半个身子都湿透了。 外面下了这么大的雨,他竟为了她冒雨赶来枕云阁,许青栀说不感动是假的,尤其对方还是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 但感动归感动,许青栀很清醒,她绝不会因为帝王表现出来的宠爱而迷失自我。 相反,她更加坚定了要争宠、夺权的决心! 因为倘若今天的她是个不受宠的妃子,那么裴珩绝不会出现,她将死得不明不白! 许青栀深吸一口气,真切体会到了深宫之险恶。 不过裴珩半夜丢下赵贵妃,跑到了枕云阁,只怕赵贵妃眼下恨不得杀了她。 裴珩对她的上心程度,貌似超出了她的预料...... “陛下身在翊坤宫,心里却惦记着臣妾,臣妾真是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陛下衣服都湿了,快换件干爽的衣服,别伤了龙体。” 裴珩看她脸都吓白了,还担忧他的身子,这小女子当真惹人怜爱得紧。 “朕没事,朕的身体好得很。” 裴珩轻拍她的后背,想到许青栀一天之内受了这么多罪,就心疼得不行。 他的枝枝如此善良,从不与人为恶,为何那些毒妇就是容不下她?! ...... 杀手的尸体已经被拖了下去,地上的血污也被清理干净,整个延禧宫都点上了灯。 出了这么大的事,丽嫔也拖着病体来了。 令人震惊的是,死了的杀手竟然是枕云阁新来的太监常泰! 常泰看着老实本分,众人都没想到他竟包藏祸心! 此人在枕云阁蛰伏许久,特地挑了雷雨夜掩人耳目,恰好白薇病了,白芷又去煎药,小德子被支开,寝殿只有灵莺一人看守。 常泰一记手刀,打晕了灵莺后便潜入内室行凶。 只是万万没想到,已经在翊坤宫歇下的帝王会突然前来枕云阁,只差一点,他就能得手了。 对方是有备而来,不管帝王身边的人怎么查,都没能查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只能查到常泰的确在长春宫伺候过,昭嫔死后,常泰就回内务府当个打杂太监,身份背景都十分干净。 但大伙都心知肚明,“昭嫔”只是个挡箭牌,背后真凶另有其人。 毕竟常泰在长春宫当差时,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洒扫太监,又不是昭嫔的心腹。 而且待在长春宫的时间又仅有一个月,哪来这么深厚的主仆情谊,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呢? 说是为昭嫔报仇,鬼才信呢! 许青栀大概猜出了背后之人是谁。 纵观整个后宫,能将事情办得如此周密,又出手快准狠的人,恐怕唯有慈宁宫那位“仁慈”的太后娘娘了。 谢太妃曾说,温太后是一个将家族荣辱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人。 白天帝王为了许青栀,驳了温太后的面子。最重要的是,帝王严惩温宁,等于是狠狠打了镇国公府的脸! 帝王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宠妃,折辱了镇国公府的颜面,以温太后的性子,绝不会善了。 温太后不能对帝王如何,但是想要弄死一个无权无势的宠妃,根本不需要顾及什么。 也许常泰从一开始就是温太后安插在昭嫔身边的暗棋,只是昭嫔不中用,丢了性命,这枚暗棋便留到了今天才有用武之地。 许青栀能想到的事,裴珩自然也想到了。 但眼下常泰已死,没有任何证据指向温太后,他也不能说什么。 常泰是内务府送来的,内务府逃不了干系。 内服务总管挨了二十大板,而昭嫔早就死了,裴珩只能将昭嫔的父亲贬职,又罚了枕云阁一应宫人三个月的月例后,此事就算了结了。 ** 一名太监左右张望,趁着夜色进到了慈宁宫,在掌事宫女浮若耳边说了什么。 浮若得了消息,给了点银钱打发后,只身进了太后寝殿。 这么晚了,温太后并没有睡。 她一副洗尽铅华的模样,阖眼跪在神龛前,手持一串油到发亮的佛珠,无比虔诚地默念经文。 浮若轻声走到太后身旁,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太后娘娘。” 温太后停下了喃喃低语,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嘴里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如何?” 浮若抿了抿唇:“陛下去了枕云阁,常泰被处死,姝贵人......只是受了点惊吓。” “被救下了啊。” 温太后放下手中的佛珠,叹息一声,似是惋惜,又似是别的什么。 浮若道:“是,陛下丑时从翊坤宫离开,去了枕云阁,常泰差点就得手了。” 本是万无一失的事情,谁都没有料到帝王会突然出现。 温太后看向神龛,有些怅然若失:“兴许是佛祖不希望哀家再犯杀孽。” 温太后抬起手,浮若见状,忙上前恭敬地扶起太后。 “太后娘娘,是否要再派人暗杀?” 温太后在后宫浸淫数十载,毫不夸张的说,到处都有她的暗棋。 只要她一声令下,便有无数人为她飞蛾扑火。 然而,温太后却摇了摇头。 “罢了,既然她逃过一劫,哀家便遵从佛祖的意思,暂且放过她了。” 最主要的原因是,这次失手已经引起了帝王的注意,姝贵人的防范也会提高到最大,再次暗杀的成功率不大,还很容易被抓住尾巴。 为了区区一个贵人伤了她与帝王的“母子情”,得不偿失。 浮若低下头:“太后娘娘仁善。” ...... 眼看许青栀没事,丽嫔宽慰了几句,便病恹恹的回了主殿。 一番折腾下来,天都快亮了。 风雨过后,天气似乎有转好的迹象。 裴珩原想留下,可许青栀却劝他回翊坤宫。 裴珩不解:“朕体贴爱妃,爱妃为何要将朕推向别的妃嫔?” 裴珩盯着许青栀,眼神有一丝不悦。 都说女子若深爱一个男人,会吃醋,会有占有欲,是绝对不愿与其他女人分享的。 帝王疑心本就极重,此刻便怀疑起了许青栀待他究竟有几分真心。之前表现出来的爱意,会不会都是逢场作戏? 第98章 双标的男人 帝王就是如此双标,他可以对妃子虚情假意,却不能允许妃子这般对他,否则就是罪无可恕。 许青栀早已洞悉男人的心思。 许青栀趴在裴珩膝上,三千青丝慵懒地披在身后,神情有几分难过:“臣妾正是因为太爱陛下了,所以才能体会到贵妃娘娘的感受。” 裴珩自上而下地看着她,缓缓转动着白玉扳指,没说话。 “臣妾去翊坤宫请安时,常听贵妃娘娘提到和陛下的过往,表情十分甜蜜,臣妾看得出来,贵妃娘娘就如同臣妾这般,深爱着陛下。” “因为深爱,所以瞧见陛下去陪别的妃子时,心中会无比酸涩、难过。” 裴珩闻言,眼里的猜忌便消失了大半。 许青栀眼眸微微泛红,说得真心实意:“虽然贵妃娘娘宠冠六宫,却因为身在其位,不得不表现出大度的样子,但心里的苦,却极少有人知道。” “所以臣妾很同情贵妃娘娘。”许青栀抬头,深情款款地注视着裴珩,“臣妾方才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 “若是陛下在陪臣妾时,中途丢下臣妾去找别的妃嫔......臣妾的心,都要碎了。”说到这,许青栀似乎有些哽咽,眼眶更红了。 裴珩最见不得她这幅模样,连忙伸手将她搂在怀里,“朕岂会舍得这般待你?” 现在是这么说,等以后她哪天若是不得宠了,这个男人便会选择性失忆,就当曾经说过的情话统统不存在。 许青栀清醒得很。 都说赵贵妃宠冠六宫,帝王却能为了她伤了赵贵妃的心,那么以后也会为了别的妃子,不顾及她的感受。 心中暗暗想道,面上却维持着感动的神色,双手交握,置于胸前,“臣妾当然知道,陛下不会这么对待臣妾,臣妾方才只是打个比方。” “所以,陛下还是回翊坤宫吧,贵妃娘娘此刻定是伤心极了。” 裴珩问道:“朕若走了,你就不伤心?” 许青栀捧着裴珩的脸亲了一口,“陛下今晚英雄救美,臣妾光是想想,就感觉像是在做梦,只要想到此刻,臣妾就算独守空房,亦能感到如蜜糖般的幸福。” 裴珩眼睛闪过一抹光亮:“你当真这么想?” “陛下要臣妾对天发誓么?” 许青栀刚要摆出起誓的动作,就被裴珩制止了。 “好了,朕逗你的,朕当然相信枝枝了。” 骗鬼呢,刚刚分明就在怀疑她。 许青栀从裴珩腿上下来,“好了,陛下快去吧,贵妃娘娘一定在等着陛下呢。” 裴珩轻轻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朕答应你就是。” “臣妾恭送陛下。” “奴才\/奴婢恭送陛下!” 目送帝王身影消失,许青栀锤了锤肩膀。 在后宫既要应付女人,还要应付男人,她可真不容易! ...... 翊坤宫。 在得知帝王去了枕云阁时,赵贵妃已经对许青栀动了杀意! 她不管许青栀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她都要杀了对方! 谁让许青栀进入了帝王的心,这是她的大忌。 赵贵妃枯坐了很久,眼里酝酿着滔天的杀意,整个翊坤宫都噤若寒蝉。 谁知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声尖利的嗓音。 “陛下驾到——!!” 赵贵妃倏地抬起头,愣了愣。 陛下又回来了? 她没听错吧? 不多时,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陛下......”赵贵妃连忙从卧榻上起身,泪水克制不住地涌了出来,语气惊喜又饱含委屈。 裴珩目光扫过地上的碎渣,还有宫人脸上通红的巴掌印,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方才他一踏入翊坤宫,就察觉到了一股阴沉的低气压,这和枕云阁的温馨自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再看赵贵妃,他看见的不是伤情,只有满脸的妒忌。 以前他会觉得赵贵妃有脾气,是鲜活可爱,可如今有了对比,只觉得赵贵妃刁蛮任性,心性不佳。 两者一对比,高下立判,更显得那小女子的心性极为难得。 只一瞬,裴珩便移开眼,上前擦掉赵贵妃脸上的泪。 “哭什么?” 赵贵妃顺势握住裴珩的手,明知故问:“陛下去哪儿了?臣妾以为陛下不要臣妾了,臣妾的心好慌!” 裴珩一顿,说道:“朕想起有要事未处理,便要去养心殿,结果却在半路收到侍卫禀告,说枕云阁出了事,便赶了过去。” 枕云阁出事是在半夜,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出去。 赵贵妃疑惑道:“姝贵人怎么了?” 裴珩眸色阴沉:“有人要谋杀姝贵人。” 赵贵妃面色一惊:“什么?!” “谁这么大胆?姝贵人没事吧?” 赵贵妃着实震惊了,神情不似作伪,裴珩看在眼里,便打消了对贵妃的怀疑。 这件事果然跟贵妃无关。 他解下斗篷递给宫人,随后坐在床上:“所幸营救及时,凶手已被伏诛,她只是受了点惊吓。” 赵贵妃的妒忌心已经被这件事冲淡了,追问道:“凶手是何人?” “一个伺候过昭嫔的太监,因为昭嫔之死,心存怨恨,所以蓄意报复。” 赵贵妃第一反应是,绝不是昭嫔。 如果真是昭嫔的人,那对方应该找丽嫔报仇,毕竟丽嫔这个病秧子好杀多了。 但此事已经盖棺定论,她若是质疑,就等于是质疑帝王的决断。 赵贵妃只好叹息道:“昭嫔作恶多端,没想到剩下的余孽还能搅得后宫不安宁,委实可恶!幸好姝贵人没事,明日臣妾就重新安排人手,确保枕云阁的安全。” “朕已经命人重新物色新的宫人了。” 赵贵妃本打算借此机会安插眼线进去,眼下听帝王这么说,只好歇了这个心思。 挤出笑容一丝:“也好。” 裴珩露出疲惫之色,“朕不希望朕的后宫再出现此类事件。” “姝贵人险些遇害,是臣妾的疏忽,还请陛下降罪!” 赵贵妃穿着一袭艳丽的牡丹色里衣,跪下了下去。 裴珩扭过头,无奈道:“此事与你无关,朕为何要降你的罪?总之经历了这件事,今后多加防范就是。” “行了,朕看你也一夜未眠,快些睡吧。” 裴珩伸出手。 赵贵妃见状,眼里闪过甜蜜之色,将手递了过去。 只要帝王的心依旧在她这里,怎么都好。 既然是误会,那许青栀还是留着罢! ...... 后宫没有密不透风的墙。 翌日,枕云阁发生的事就传遍了东西六宫。 众妃嫔们震惊的同时,还很遗憾。 许青栀怎么就没死呢?这样她们就能少一个劲敌了! 心里虽这么想,面子功夫却要做足了。 如今谁不知许青栀是帝王心尖尖的宠妃,讨好她总比得罪要强,于是那些低位妃嫔都携礼上门探望,高位妃嫔则派人过来以示关怀。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许青栀都不在乎,收礼收的手软。 常泰死后,枕云阁缺人手,裴珩谁都信不过,便命人送了一个新的小太监过去。 小太监姓赵,名忠喜,人称小喜子。 小喜子长着一张圆润的娃娃脸,在许青栀面前跪下:“奴才小喜子,见过姝小主!” 许青栀打量着他,感觉他很不一样,便凭直觉问道:“你像是练家子?” 小喜子抱拳笑道:“小主好眼力!奴才是武行出身,因家道中落,不得已入宫当阉人。不过,奴才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不敢在小主面前班门弄斧。” 许青栀知道小喜子这是谦虚之词。 出了昨晚的事,裴珩又怎会随便送一个宫人过来。 果然如她所料,小喜子是会功夫的。 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都说内行看门道,小喜子会功夫,也定能看出白薇也是练家子,如此一来,白薇就暴露了。 不过许青栀也不是很担心,她早有应对之策。 经过昨晚的死里逃生,许青栀意识到枕云阁的防卫有多薄弱。 光凭白薇一人是不够的,她正需要像小喜子这样的人才,越多越好! 就算是帝王的人,也没关系,她有信心能把小喜子完全变为自己人!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许青栀都在养病中,按照宫规,她的绿头牌暂时撤了下去。 每日被抬去养心殿的妃子都不一样,帝王渴望子嗣的欲望很强烈。 裴珩每隔几天还是会抽空来看望她,哪怕没有来,也会时常命人送些可口的点心、美丽的珠宝来枕云阁。 或是让太监传话,十分体贴。 便是告诉她,哪怕他人不在这里,心里也是一直惦记着她的。 白薇告诉许青栀,这段时间延禧宫外巡逻的侍卫变多了,而且夜里貌似还有暗卫在守护。 许青栀过了一段安稳的时光。 转眼到了年关,按惯例要举办家宴,许青栀的身子也已经大好。 沉寂许久的姚冰月,也终于有所动作了! 第99章 收服帝王的眼线 小李子说道:“小主,姚常在近段时间频繁去马场苦练骑射,而且私下里还花大价钱买了两只红隼。” 许青栀柔夷般的手贴在汤婆子上汲取暖意,眼中却一片冰冷,缓缓皱眉。 “据我所知,姚冰月被贬为常在后,过着入不敷出的日子,怎会有银钱购买价格不凡的红隼?” 哪怕只是一只野生红隼,就要花费几十两银子,若是训练有素的红隼,便是数百两! 常在的月俸只有十两白银,哪怕姚冰月之前是贵人,月俸也仅有不到三十两,日常花销不少,根本存不下多少银子。 况且以姚冰月低微的出身,哪来这么多银钱买红隼呢? 莫非是容妃暗中支持? 小李子道:“这正是奴才要禀明小主的!” 许青栀挑了挑眉:“哦?还有什么发现?” “奴才按照小主的吩咐,暗中盯着长春宫的一举一动,结果竟发现姚常在的贴身宫女穗儿,竟偷偷拿御赐之物去变卖!” 在后宫,一点小错都会被放大无数倍,更何况是变卖御赐之物这么严重的事。 但是比起这个,许青栀更好奇的是,姚冰月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怎么就能笃定可以靠这个手段复宠呢? 许青栀不由得好奇,那天容妃和姚冰月究竟说了什么? 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额角,许青栀定了定神,将唤小德子进来。 小德子行了个礼:“奴才见过小主。不知小主有何吩咐?” 许青栀命小德子把姚冰月的把柄偷偷送到玉嫔手上。 “发挥你的人脉,不要让玉嫔知道是我做的。” 小德子立马领会了许青栀的意思,小主这是要借刀杀人呢。 “奴才遵命。” 正要走,许青栀又叫住了他,“慢着。” 小德子恭敬地低下头:“小主还有何事?” 许青栀让白芷将两瓶花露拿出来,交给小德子。 “上次给周公公的应该用完了,拿新的去给他吧,另一瓶就给王公公。” 小德子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干爹爱不释手的东西。 “是,奴才这就去办。”小德子小心翼翼接过来,揣在怀里。 许青栀看着他,似笑非笑:“这种事就没必要告诉陛下了。” 小德子心中一惊,下意识抬头。 小主都知道了?! 没想到姝贵人看似单纯良善,却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早就洞察一切了! 所以,小主之前都是故意表演给他看的? 小德子不由得感到一阵寒意。 许青栀将小德子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随即又将小喜子唤来。 小喜子挠了挠头,不明所以。 只见许青栀坐在主位,充满威严的说道:“今天我就把话说明白了,我知道你们效忠于陛下,但一仆不侍二主,你们既入了枕云阁为我做事,就要认清到底谁才是你们的主子。” “若是敢有二心,暗中向陛下通风报信,妄图两面讨好,我会让你们见识我的手段!届时陛下是信我,还是信你们两个下人,想必你们心中自有答案。” 许青栀少有这般疾言厉色的时候,小喜子和小德子见状,莫名生出一种直面陛下的敬畏! 小主说得不错,他们既然成为了枕云阁的奴才,那么这辈子都是她的人。 以陛下对小主的宠爱程度,若是小主要处置他们,谁都保不了! 二人都是机灵的,立马想清了其中的利害。 效忠陛下是无上荣耀,可陛下身边的能人太多了,他们都是排不上号的小角色,太难出头了。 但是侍奉姝贵人不一样! 若是日后姝贵人封嫔、封妃,他们就是资历最深的老人,在宫中的地位也会随之水涨船高! 想明白后,两人立马跪下磕头:“奴才小喜子\/奴才小德子,从今往后,愿为小主效犬马之劳,全心全意忠于小主!” “若有二心,甘愿受千刀万剐之刑!” 许青栀眼中划过满意之色,语气温和下来:“行了,都起来吧。” 御下之道,讲究恩威并施,打个巴掌要再给个甜枣。 许青栀温声道:“日后但凡有什么消息,都先告知我,陛下那边,我自会让你们有话可说,只要你们忠心耿耿,这宫中的荣华富贵,少不了你们的份。” 小喜子、小德子低下头,态度十分恭敬:“奴才谨遵小主教诲!” “小喜子,你可知宫里还有哪些太监是练家子?”许青栀问了一嘴。 小喜子思考片刻,道:“奴才有一个同乡也在宫里当差,名赵刚,人称小刚子,擅长轻功,目前在慎刑司当值。” 慎刑司? 许青栀眼睛微微一亮。 没想到小喜子还有这种人脉,实在是意外之喜! “小刚子跟奴才关系不错,咱俩都是赵家村的。”小喜子补充了一句。 许青栀没有表现出惊喜之色,微微颔首:“行,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站在一旁的小李子突然开口:“对了小主,奴才还打听到了一件事。” “说。” “据说陛下明日会去马场,姚常在应该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干得不错。”许青栀大方的给了小李子赏赐。 小李子接过小荷包,欣喜不已:“多谢小主!” 小李子退下后,许青栀又交代了小喜子一件事,小喜子应了声是,便出门往养心殿的方向走去。 小李子出到外面,掂了掂饱满的钱袋,愈发高兴。 看到新来的宫女,又冷下脸色,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鼻孔朝天看人。 他如今可是小主的心腹,地位自然比这些新人要高! 小李子飘得不行,连带着对白芷都没了敬意。 白芷端着姜汤,回头瞧了小李子一眼,很是同情。 小李子怕是不知自己死期将至,小主最容不得的,就是背叛者! ...... 翌日,王德全来接许青栀。 昨晚用了那瓶花露,王德全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对许青栀的态度也愈发友善。 两人都默契的都没有提送礼一事。 “小主身子恢复得如何了?”王德全脸上挂着友好的笑容。 许青栀莞尔道:“好很多了,多谢公公关心。 “瞧您说的,陛下常念叨着小主的安康,奴才便把这事儿牢牢记在心里,哪怕是小主咳嗽一声,奴才都跟着揪心呐!” “目下小主身子大好,陛下听说小主想出门多走动,就立马派奴才接您来了。陛下就在马场呢,奴才这就领您过去。” 延禧宫外停放着一台软轿。 “小主,请上轿。” 王德全主动抬手,笑得一脸谄媚。 许青栀勾唇笑了笑,纤细的手搭在王德全的腕上,抬脚上了轿子。 这次外出,许青栀特地带上了小李子。 这也是小李子第一次跟随许青栀外出,有些受宠若惊。 一般来说,妃子外出带的都是颇为器重的心腹,能站在主子身侧的宫人,地位都比普通的宫人要高。 他背叛过姝贵人,却还能得到器重,小李子心想,姝贵人不但宽宏大量,还很好说话! 小李子昂首挺胸地跟在软轿旁,仿佛看到了自己美好的未来。 马场规模极大,气势恢宏,宫人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姚冰月一听说帝王去了马场,心想机会来了,便急匆匆地往马场而去。 这段时间她苦练骑射,就为等这一天! 有了容妃的指点,她稍微调整了计划,对于复宠一事,信心十足! 第100章 她想让帝王臣服她,做她的裙下之臣! 可姚冰月万万没想到,许青栀竟也在,而且比她先到,就在帝王身边! 姚冰月牙齿都痒了:“真是冤家路窄!她来做什么?” 姚冰月站在不远处,手里牵着缰绳,眼神却充满恶意地盯着幄帐里的女子。 她永远不会忘记,她今日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拜许青栀所赐! 也好,若是能当面截了那贱女人的宠,对方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姚冰月想想就爽极了。 抬手拍了拍马儿的脑袋,笑道:“飓风,等会儿就看你的表现了。” 然而马儿却有些焦躁,来回跺着蹄子。 姚冰月一心想着接下来的计划,并没有注意到马儿的异常。 ...... 许青栀今天穿了件粉白色的袄子,衣裙上绣有漂亮的梅花图案,妆容精致,显得气色更为红润,白里透红,有种天然去雕饰的美。 之前在枕云阁养病时,每次帝王来看望她,她都穿得极为素净,又素面朝天的。 今日现身,却换了一副打扮,只是略微妆饰一番,就看起来娇俏妩媚,连裴珩见了都不由得感到惊艳,心痒痒。 于是一把将这小女子抱在腿上,旁若无人的亲近。 许青栀大胆的勾住帝王的脖颈,笑语嫣然。 宫人们识趣地低着头,不敢乱瞟。 裴珩今日只穿了一袭玄色的常服,紫金腰带环着劲瘦的腰身,更显得肩宽腰窄,龙章凤姿,气质尊贵。 许青栀不是第一次近距离和裴珩亲近,但每当面对这张俊美非凡的脸时,还是有些移不开眼。 毫不夸张的说,裴珩是个绝色美男,但他的俊美很有攻击性,让人不敢生出丝毫的亵渎之心。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帝王之相,单单是看见就会不由自主的产生想要臣服的念头。 但许青栀不会臣服任何人,她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突然产生了一个大不敬的想法。 她想让裴珩臣服她,做她的裙下之臣! “爱妃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裴珩微微屈指,轻轻刮了刮这小女子的翘鼻。 许青栀回过神,眼睛弯了弯,“都怪陛下太过英俊,臣妾都看呆了。” “贫嘴。” 许青栀亲了亲裴珩的唇角:“臣妾说的是实话。” 心里却在想,幸好当今天子不是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否则她还真下不去嘴。 随即又捂住嘴,扑扇着睫毛,小心翼翼道:“臣妾方才是不是失礼了?” 这偌大的后宫里,也就只有许青栀会如此放肆大胆。 不过裴珩很享受,甚至对这蜻蜓点水的吻有些不满足。 “哪里失礼了?朕是爱妃的夫君,在夫君面前,可以不拘小节,做你自己就好。” 在许青栀的洗脑之下,裴珩这话说得是越来越顺口了。 许青栀很满意。瞧,男人就是要调教的。 裴珩按住许青栀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缠绵旖旎。 几乎将许青栀吻得喘不过气来。 偶尔传来轻微的水声。 宫人们将头垂得更低了,恨不得从未存在过。 终于,许青栀求饶道:“唔......陛下,不要了。” 裴珩这才松开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他已经有一个月没碰她了。 那些妃子都不如她。 许青栀的唇都快被亲肿了,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裴珩忍不住低笑出声,随即正色道:“在朕面前,无需顾及太多,朕想看到的是真实的你,朕喜欢的,亦是真正的你。” 许青栀闻言,柔情蜜意地应道:“臣妾知道了。” 殊不知,却在心里冷笑。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 帝王这话听听就好,如果她真信了,在他面前随心所欲,等哪天他心情不好,对她没那么喜欢了,就能随意治她一个大不敬之罪,打入冷宫都是轻的! 男人动情时说的情话,往往事后就忘了,她才不会当回事呢。 许青栀从裴珩腿上起来,乖巧道:“陛下忙吧,臣妾就在一旁看着,不会打扰陛下的。” 裴珩看她穿得单薄,便将自己的斗篷披在她身上,温柔地嘱咐道:“你大病初愈,还要多注意保暖才是。” 说着,扭头看向白薇和小李子,不悦道:“你们做下人,也不知道提醒主子多穿点??” 白薇和小李子立马跪下,正准备认错,许青栀便揽着裴珩的手臂,说道:“不怪他们,是臣妾不想穿太多的。” 裴珩最受不了许青栀对他撒娇了。 “也罢,看在爱妃为你们求情的份上,朕就不追究了,但若是你们小主再有任何差池,朕拿你们是问。” 裴珩抬了抬手:“起来吧。” “谢陛下。” 许青栀拉着裴珩的手,笑道:“早就听闻陛下箭术高超,无人能及,快让臣妾开开眼界吧。” 裴珩笑了笑,命人将弓箭取来。 马场中亦设有靶场,走几步路就到了。 裴珩身量极高,用的弓又重又大,与寻常弓箭并不一样。 侍卫拿着都颇为费劲,但到了裴珩手里,却给了许青栀一种她也能拿得动的错觉。 只见他单手取箭,动作沉稳有力,修长的手指熟练地将箭搭于弓弦之上。 拉弓时,他的手臂肌肉紧绷,背部挺直,整个人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峰,充满了力量感。 弓弦在他手中被缓缓拉开,恰似一轮满月,蓄满了无尽的力量! 刹那间,利箭离弦而出,如闪电般划破长空—— 再定睛一看,那支箭稳稳地扎在靶心,箭尾还在微微颤动。 裴珩射箭时浑身的气质陡然一变,充满了肃杀之气,身影显得格外高大而威严,连许青栀看了都不由感到一阵心惊。 但这还没完。 他抬手挽弓,动作行云流水,毫无滞碍,利箭带着破风之势,向着靶心疾射而去! 只见靶心那支箭被紧随而来的利箭撕裂,三箭齐发,最后一箭,竟是直接射穿了靶心! 许青栀毫不怀疑,裴珩有着百发百中的本事,难怪那天能一箭射中常泰,还能不伤她分毫。 在马场上练习骑射的将士们忍不住爆发出喝彩声,连宫女太监们都高声道:“吾皇威武!!!” 裴珩身姿挺拔如松,意气风发,回眸去看许青栀,微微挑了挑眉。 他如愿的在女子眼中看到了崇拜之色。 男人心底深处,都渴望成为女子眼中的英雄,被她满心崇拜,帝王也不例外。 这种成就感能取悦他们。 许青栀深知这一点,于是双手交握,满脸崇拜道:“陛下好厉害!臣妾已经不知该用什么语言形容了。” 果不其然,裴珩的嘴角翘了起来,内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就在这时,马场上有人惊呼。 “快看,天上飞的是什么?!” “好像是老鹰啊!” “还有两只呢!” 裴珩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去。 他眯起眼,看着盘旋在天上的两个影子,再度举起弓箭,欲将其射下,薄唇轻启道: “爱妃,看朕为你拿下两只鸟,给你煲汤喝!” 第101章 姚冰月恢复贵人位分 帝王话音刚落,便有一箭凭空射出,截下了那两只红隼。 猎物双双惨叫,紧接着自空中直直砸落在地。 一箭双雕! 底下有人拊掌惊呼。 “好厉害的箭法!” “好箭!” 裴珩微微蹙眉,将弓箭放下。 众人原以为是帝王射出的箭,正想拍拍马屁,却见那支箭尚在弓弦上,又是一惊。 “不是陛下射的,那会是谁?” “咱们这卧虎藏龙啊!” 突然,一道马蹄声起。 “咦,那是何人?怎是个女子?” 只见马上的女子一袭湖蓝色骑装,宛如一泓碧水,清新而夺目,腰背挺直,目光如炬,英姿飒爽。 她微微俯下身,贴近马的脖颈,轻声低语几句,那马似乎听懂了她的话,长嘶一声,疾驰而来。 随着马的节奏起伏,发丝如墨般在风中飞舞,衣袂飘飘。 一手熟练地操控着缰绳,另一只手赫然握着一把弓,背上则背着箭筒。 脸上洋溢着自由与快乐的笑容,身姿在风中摇曳生姿,既有女子的柔美,又有骑士的豪迈,宛如一幅绝美生动的画卷,让人移不开眼。 此人,正是姚冰月。 她的出现瞬间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连带着帝王都被她所吸引。 尤其是看见她的打扮时,有一瞬间的失神,仿佛透过她,看到了谁。 许青栀敏锐的捕捉到了帝王的异样,若有所思地看向御马而来的姚冰月。 有人赞不绝口。 “原来是姚常在!” “没想到姚常在的马术不但厉害,连箭术也是一流,真让人刮目相看!” 帝王眼中也不由得流露出欣赏之色。 马场的宫人都认识姚冰月,毕竟她曾经也在马场当差,当了宫嫔后,也常来这个地方,大伙对她都很熟悉,且印象都不错。 听到这些夸赞,姚冰月嘴角微微翘起。 姚冰月还是现代人时,爱好就比较小众,不喜欢琴棋书画,就偏爱极限运动,御马射箭她本就擅长,所以练习起来并不困难。 翻身下马,动作行云流水,别有一番韵味。 姚冰月捡起那两只串在一起的红隼,眼神里隐隐划过一丝心疼。 这两只畜生可是她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还是训练好的那种,否则以她的本事,还无法一箭双雕呢。 计划很顺利。 收回心神,姚冰月来到帝王面前,落落大方,礼数周全。 “臣妾参见陛下。”姚冰月微微抬眼,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 故意营造出偶遇的氛围。 “臣妾不知陛下在此,这射下的红隼,便献给陛下。” 立马有宫人将猎物呈到帝王眼前。 “没想到竟是红隼。”裴珩有些意外。 红隼营养价值极高,拿来煲汤最合适不过。 裴珩一高兴,就恢复了姚冰月的位分。 “传朕旨意,恢复姚常在的位分。姚贵人才能卓越,英姿不凡,在后宫独树一帜,另赐封号——凌。” “凌”字有超越、凌驾之意,便能凸显出姚冰月在后宫脱颖而出、不可忽视的地位! 姚冰月没想到白月光的威力如此之大,喜上眉梢:“臣妾谢陛下隆恩!!!” 帝王上前扶起她,语气都温和了许多:“爱妃无需多礼。朕竟不知,你不仅会骑马,还会射箭。” 姚冰月看得出,帝王此刻看她的眼神和之前都不一样。 据容妃所说,那位白月光骑马时,最喜爱穿湖蓝色的骑装,她便加以效仿。白月光箭术过人,可一箭双雕,她便表演给帝王看。 果不其然,勾起了帝王藏在心中的美好回忆! 一举恢复了贵人的位分,还获得了一个不错的封号! 姚冰月内心狂喜,面上却一脸谦逊道:“臣妾闲来无事,便学了几天,不敢在陛下面前卖弄。” 裴珩闻言,眼眸逐渐幽深,笑意却不减。 “只学了几天就如此出色,爱妃的天赋连朕都要自叹不如了。” 姚冰月:“臣妾岂敢和陛下相提并论,陛下莫要折煞臣妾了,方才只是运气好罢了。” 许青栀在一旁看着,嘴角微微勾起。 姚冰月的城府还是不够深啊,竟然在帝王面前暴露自己的本事,而且箭术还如此精深。 连她都不信姚冰月只学了几天的说辞,生性多疑的帝王会信么? 一个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会被称为聪慧贤德,但若是会一些能要人命的技能,是会让人心生忌惮的。 尤其是对帝王而言。 正因如此,许青栀绝不会让裴珩知道她会调香,这个底牌,她会藏一辈子。 许青栀转眸看向裴珩,不由得想:此时此刻,他到底是欣赏姚冰月,还是怀疑她居心不良呢? 没人知道裴珩在想什么。 但一个怀疑的种子已经悄然种下。 “恭喜姚姐姐。”许青栀开口道。 在后宫,若是位分相同,便按年龄、资历来排大小。 姚冰月入宫时间比许青栀早,便要唤她一声姐姐。 姚冰月转眸对许青栀笑着道:“姝妹妹也在。” 若是细看,能发现她的眼神是挑衅的。 许青栀毫不吝啬地夸赞道:“我还从未见过女子骑射这般厉害的,姐姐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话音一转,“不过,姐姐随身带着弓箭,是提前知道会有红隼出现吗?” 帝王的目光转了过来,看着姚冰月。 她早就想好了说辞,自然地说道:“早就听宫人说,有两只红隼在附近出没,便出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让我遇上了。想来是陛下在此,让臣妾沾了运气,这才得以射下这两只猛禽。” “原来如此。”许青栀看向裴珩,“陛下方才说的话还作数么?”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姚冰月并不知道裴珩承诺了许青栀什么,跟这两只畜生又有什么关系。 许青栀转过头来,笑道:“姐姐这匹马,好生威猛。” 姚冰月看了身旁的帝王一眼,羞涩一笑:“这是陛下赐我的。” 裴珩也看了过去,微微偏头。 很显然,他忘记了这回事。 姚冰月此时提起,他这才想起来的确送过她一匹不错的良驹。 “陛下,臣妾给它取名叫飓风。” “飓风。这名字不错。”裴珩微微颔首,“你将它养得很好。” 姚冰月面上浮上一抹薄红:“飓风是陛下送臣妾的,臣妾自当珍惜。” 裴珩温声道:“爱妃有心了。” “凌姐姐,我可否摸一摸它?”许青栀问,“它会伤人么?” 飓风已经被姚冰月彻底驯服,她也熟悉飓风的性子,便上前拍了拍飓风的脖子,大方道: “它很乖,不会伤人。” 以防万一,姚冰月牵着缰绳。 许青栀便微笑着走过去,绕到另一侧,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骏马油光水滑的脖颈,然后逐渐大胆起来。 “真乖。”许青栀笑道。 姚冰月扬起唇角:“看吧,我说了,飓风很通人性的。” 许青栀笑眯眯地看向帝王,“陛下,这还是臣妾第一次近距离触碰马儿呢。” 裴珩背着手,道:“爱妃若喜欢,朕也送你一匹。” 许青栀走回他身边,“还是不要了,臣妾又不会骑马,陛下送给臣妾可不就是浪费了。” “那又何妨?朕教你便是。” 许青栀弯起眼睛:“那等陛下将臣妾教会了再说吧。” 姚冰月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亲近,眼中划过妒意,开口道:“陛下,臣妾好久没能与您策马了,” 语气有几分委屈,还有几分期待。 今天的姚冰月的确给了裴珩很大的惊喜,她既愿意讨他欢心,他也不会拂了她的面子,欣然应允。 “把朕的黑风牵来。” 宫人很快便将一匹更帅气的黑马牵来。 黑风的出现,让飓风更加不安了。 姚冰月安抚了片刻,飓风才镇定下来。 黑风,飓风......许青栀似笑非笑,这名字取得有意思。 姚冰月原以为能和裴珩骑同一匹马,好培养感情,没想到他是要自己另乘一匹。 也罢,只要能将陛下带离许青栀身边就好! 谁知,裴珩翻身上马后,却弯下腰,对许青栀伸出手:“来,朕带你玩玩。” 第102章 姚冰月毁容了 姚冰月一愣,眼神染上了狠厉。 她可不想许青栀打扰她和陛下独处! 姚冰月坐在马鞍上,握着缰绳,好心劝说道:“陛下,天冷着呢,骑马风大,容易着凉,妹妹身子刚好,还是别了吧。” 裴珩觉得有道理,但他还是想询问许青栀的意见。 许青栀扬起脸,柔柔地说道:“臣妾在这里等陛下。” “也好。”裴珩不再勉强,握紧缰绳,调头离开。 姚冰月松了口气,轻蔑地瞥了许青栀一眼,然后追了上去。 两人的身影逐渐变小。 马场范围很大,有得等了。 许青栀拢紧身上的斗篷,坐回温暖的幄帐里,慢悠悠地喝茶。 小李子低声道:“小主,那姚......凌贵人就这么把陛下从您身边抢走了,您就一点都不着急吗?” 许青栀眼神凌厉地看他一眼,白薇便开口呵斥道: “闭嘴,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要是被人听了去,你是想害死小主吗?” “后宫的妃子都是陛下的女人,陛下宠爱谁,是陛下的事,哪有什么抢不抢的?” 小李子缩了缩脑袋,不敢吭声了。 心里却不以为意,陛下都这么宠爱小主了,就算被人听见,陛下也不会对小主怎么样的。 没过多久,许青栀看到了两人回来的身影,便出去迎接,特地走了一段路。 白薇和小李子紧随其后。 姚冰月的飓风好像有些失控,身影晃来晃去。 温顺的马儿突然性情大变,嘶鸣声中充满了狂躁。 姚冰月脸色瞬间煞白,双手慌乱地拉扯着缰绳,试图稳住飓风。 “飓风,你怎么了?!” 裴珩注意到了她的异常,连忙靠了过来。 刹那间,变故陡生! 马儿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嘶,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连忙紧紧抱住马颈,指甲深深嵌入马鬃。 “抓住朕的手!” 裴珩眉头紧皱,嗓音却无比沉稳。 姚冰月的身体随着马的剧烈颠簸而晃动,每一下起伏都像是要将她狠狠甩出去。 她听见裴珩的声音,表情惊恐地看过去,犹豫着伸出一只手。 裴珩没能抓住她。 姚冰月尖叫一声,从马背上滚落,摔得十分狼狈。 不过好在飓风的马蹄没有踩在她身上。 但,不幸的是,她的右脸被锋利的石子刮出一道又长又深的伤痕,淌出了血。 裴珩翻身下马,将她的身子翻过来,看到她脸上的伤时,眉头拧得更深了。 姚冰月晕了过去,衣裙都脏了。 穗儿急切地跑过去,提着裙摆,边跑边喊:“小主!小主您怎么样了!!” 疯马还在场上横冲直撞,没人敢靠近制服它,眼看它就要朝休息区跑去,裴珩只好将姚冰月交给宫人,重新翻身上马,只身追了上去! 穗儿看到姚冰月那半张脸,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眼泪喷涌而出。 “天呐,怎么会这样......” 小主好不容易才复宠了的,这要是毁了容,日后该怎么办啊!!! 一个毁容的妃子,还能得到帝王的宠爱吗? “快请太医,快去请太医来啊!”穗儿大叫道。 姚冰月已经被人七手八脚的抬了下去。 这边,飓风已经朝幄帐奔去,宫人四散奔逃,场面乱作一团。 它双眸腥红,直冲冲地朝许青栀的方向奔来! 小李子大惊失色,转头就想跑,不料却被白薇死死按住肩膀。 “你、你干什么?!” 白薇勾唇一笑,“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对小主忠心耿耿,愿为小主去死吗?现在,你表现的机会到了!” 小李子瞳孔一缩:“等、等等......” 白薇三两下点了小李子的穴位,将他定在原地! 许青栀退至小李子身后,露出害怕的神色。 疯马狂奔而至。 小李子瞬间吓尿,惊恐地瞪大双眼,瞳孔中,疯马的前蹄高高扬起! 下一刻,上百斤重的铁蹄踩在胸口,小李子口中控制不住的喷出鲜血,当场毙命! 恰在这时,帝王追了上来。 脑海中,浮现出当年之事的景象。 彼时柳依依的马儿也是突然失控,然后害死了他和丽嫔的孩子。 裴珩不由得红了眼,怒喝道:“孽畜尔敢!” 他手持长枪,一举刺穿疯马的脖颈! 马儿惨叫一声,重重倒地,很快便没了生息。 裴珩立即下马,看到许青栀白着脸,三步并作两步,将小女子搂在自己怀里。 “陛下,臣妾没事。” “就是臣妾的宫人......” 许青栀轻咬唇瓣,脸埋进裴珩胸口,“小李子,他为护我而死。” 裴珩安抚道:“小李子护主有功,朕会让人妥善安排他的后事,另外,朕让内务府再送新人给你。” 许青栀抬头,不安道:“这匹马好好的,怎会突然失控?还有凌贵人,她如何了?” 裴珩摇了摇头,脸色并不好看。 ...... 姚冰月被送回了长春宫的偏殿沐风阁。 太医给她诊治过,身上除了有些许外伤,并无大碍。 最严重的,就是她的脸了。 妃嫔们得了消息,都来看望她。 最重要的是,帝王也来了。 裴珩是和许青栀一道来的,甫一进去,就听到了姚冰月的尖叫。 “啊——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 姚冰月难以置信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想要触碰脸上的伤口,却又不敢触碰。 最后又惊又怒的将铜镜摔到地上! “不,我的脸......呜呜呜呜!”姚冰月掩面痛哭。 玉嫔眼中闪过幸灾乐祸。 容妃看了眼地上的铜镜,才柔声宽慰道:“太医给你看过了,若是好好用药,不一定会留疤的。” 姚冰月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这张脸,如今却毁了,她怎能不伤心? 古代医术又这么差,她还有治好的可能吗? “行了,别哭了,本宫会给你寻最好的良药。” 姚冰月这才抬头看向容妃,对上那双温婉镇定的眼眸。 容妃娘娘没有放弃她。 容妃当然不会放弃姚冰月了。 姚冰月今日虽受了伤,却也恢复了位分,还得了封号。 柳依依有个闺房小字,玲儿。 而姚冰月的封号跟“玲”字同音,说明帝王已经将姚冰月当成了替代品,她的计划是成功的。 不过是伤了脸罢了,只要能让姚冰月恢复容貌,她还会有获得盛宠的机会! “陛下驾到!!!” 众妃嫔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都起来吧。”裴珩阔步而入,坐上主位,又示意姚冰月无需行礼。 姚冰月一瞧见他,神情就变得无比委屈。 “陛下,臣妾的脸......” 姚冰月本应哭得梨花带雨,可如今半张脸都毁了,便得显得有些丑陋。 裴珩耐着性子说:“朕会吩咐太医,给你用最好的药。” 姚冰月抽泣着点点头。 目光扫到许青栀,表情顿时狰狞起来。 “一定是你,是你害得我!!” “我的飓风平时都好好的,为何你碰过之后,它就开始发狂,我不相信有这么巧的事!一定是你看不惯我得宠,所以暗中搞鬼!” 姚冰月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又转头看向帝王,声音凄厉:“还请陛下彻查,臣妾定是被姝贵人所害的!” 第103章 帝王对姚冰月感到失望 如今谁不知道,许青栀是帝王的宠妃, 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想找机会把她拉下来,得知凌贵人受伤跟许青栀有关,一个个都打起了精神。 众人的目光移向许青栀,等着看热闹。 面对姚冰月的指控,许青栀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和惊讶,随即对帝王跪下。 “陛下,此事与臣妾无关,还望陛下明鉴。” 没等帝王开口,姚冰月便捂着半张脸,怒道:“你怎么证明与你无关?就是你碰了飓风,飓风才会发狂的!” 许青栀镇定地看向她:“那你又如何证明跟我有关?总不能我摸了那匹马,它就疯了吧?凌贵人这话说的,也忒没道理了。” 姚冰月一噎:“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但若要说此事与你无关,我一百个不信!” 这时,站在一旁的李贵人缓缓开口道:“我虽不知当时发生了什么,却也听说是姝贵人先到,而凌贵人你是之后才出现的。” “那又如何?!”姚冰月冷声道。 李贵人不紧不慢地分析给众人听:“假设姝贵人真想对你不利,又岂会猜到你一定会去马场?又刚好准备了要陷害你的东西呢?” “而且此次意外里,受伤的不止是你,姝贵人的宫人也被那匹马踩踏而死,若没有那个宫人拼死相护,姝贵人的情况怕是比你还差。” 说到这里,许青栀眼眶泛红,用帕子拭泪。 李贵人循循善诱:“比起怀疑姝贵人,凌贵人不如想想是不是得罪了谁,亦或是身边人对那匹马做了什么。” 姚冰月眼珠转了转,没说话。 李贵人说完,惠贵人便开口了:“凌贵人,我理解你受了惊,情绪不稳,但也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在陛下面前这样胡乱攀咬人吧。” 惠贵人是最近的新晋宠妃,姓侯,之前并不受宠,是前几天才被赐了封号。 惠贵人的父亲也在礼部任职,顾北辰被贬后,其父受沈父提拔,取代了顾北辰的位置。 前朝后宫密不可分,沈家对侯家有提携之恩,因此,侯家特地嘱咐过惠贵人。 若是姝贵人有难,能帮则帮。 除了家里的意思,惠贵人对许青栀也是有好感的。 当初她在永和宫外被淑妃命人掌嘴,两边脸都肿了,她不敢找太医拿药,只能打碎牙齿咽进肚子里,结果当晚就收到一名宫女送来的药膏。 那名宫女换作白芷,正是枕云阁的下人。 惠贵人一直将这份好意记在心里,等着哪天能报答许青栀。 眼下看见这么善良的姝贵人被人泼脏水,她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了! 惠贵人看向帝王,“陛下,臣妾相信姝贵人是无辜的。” 赵贵妃悠闲的喝着茶。 许青栀虽是她的人,但赵贵妃心里还是有一根刺,所以并不打算开口说话。 而且若是连这点麻烦都处理不了,只能证明她是个无用的废物,没有留着的必要。 双方各执一词,裴珩的目光扫过姚冰月和许青栀。 他当然是相信许青栀的。 且不说他当时就在场,根本没看见许青栀动过什么手脚。而且在他心里,这小女子一向心地善良,又怎会无缘无故去陷害凌贵人? 分明是凌贵人胡乱攀咬! 但大庭广众下,他也不好太偏爱许青栀,这样只会害了她。 便下令让人查那匹疯马,看那匹马到底有什么问题。 帝王身边的人得了吩咐,即刻下去办了。 结果还没出来,裴珩便伸手将许青栀扶起来:“地上凉,你腿脚不好,别跪着了。” 许青栀便乖巧地站在一边。 姚冰月见状,恨得牙痒痒。 在外人眼里,表面上,她和许青栀无冤无仇,可是姚冰月却清楚,太后寿宴上,是她和孙答应联手陷害的许青栀! 事情过去这么久,保不齐许青栀已经反应过来,她也有份。 那么,许青栀就有了报复她的动机! 虽然没有证据表明是许青栀在害她,可是姚冰月已经有七成的把握,许青栀悬疑最大! 没多久,帝王身边的太监将马场的负责人带过来了。 此人常与马打交道,熟悉马儿的习性。 他说飓风前不久就有了提前发情的迹象,马儿一旦发情,就会变得狂躁易怒。 他提醒过姚冰月,但姚冰月不听,还要天天骑着飓风出去,为了安全起见,他只好给飓风用药。 “这件事,凌贵人也是知晓的。” “奴才也提醒过,那药物用多了,会有耐药性,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少用为妙。然而......” 对方叹了口气,为飓风感到不值,“方才奴才剖开那匹马的肚子,发现胃部有许多没有消化的药渣。” “药物压制不了飓风,而飓风又遇见了陛下的黑风,黑风乃马中之王,两匹公马相遇,兴许是飓风受了刺激,才会发狂伤人。” “除此之外,那匹马身上并没有其他异常的地方。” 也就是说,这次的意外,纯属是姚冰月咎由自取,自讨苦吃。 裴珩淡淡道:“朕知道了,退下罢。” “奴才告退。” 如此便可以结案了。 姚冰月喃喃道:“怎会是这样......” 玉嫔欣赏着艳丽的蔻丹,嘴上嘲讽道:“真是可怜了那匹好马,摊上了这么个主人。” 谁不知道姚冰月当初正得盛宠时,帝王赏了她一匹良驹,令人妒忌不已。 玉嫔此话一出,裴珩看向姚冰月的眼神便冷了下来。 姚冰月前不久还口口声声说,是如何珍视他送的礼物,可是事实上,却糟蹋了这匹好马! 妃嫔用什么手段争宠,裴珩并不在乎,但他最讨厌心口不一的女子。 对姚冰月而言,那匹马是她争宠的工具,可是于他而言,那匹马对他有特殊的含义。 当姚冰月穿着湖蓝色骑装,骑着那匹马朝他而来时,他的世界都亮了。 可现在...... 若是依依,绝不会伤害马儿的。 她终究不是柳依依。 裴珩眼神失望。 姚冰月察觉到帝王的表情不对,连忙解释:“不是的,陛下您听臣妾解释,臣妾并不知道这药物对飓风的影响这么大,而且照顾飓风的事,都是马场的下人在负责,臣妾并不知道它的具体情况啊......” 说着,她又瞪向许青栀:“说不定是姝贵人收买了马场的人,让人给飓风加大药量的!” 第104章 许青栀真正的目的 如今不管姚冰月说什么,都没人相信她的话了。 闹了一通下来,在众人眼里,姚冰月也从受害者的身份,变成了乱泼脏水的加害者。 众人对她也没了同情。 帝王已经很不耐烦了。 说到底,姚冰月只是勾起了他藏在心里的特殊回忆,他并不喜爱这个心如蛇蝎的女子。 眼下愿意来看望她,又为了她花费心力调查,也是看她毁了容,实在可怜的份上。 但姚冰月却不依不挠,已经消磨了他仅剩的耐心。 帝王一双墨色的凤眸里,染上了厌烦的神色。 他处理前朝的政事已经够烦了,来后宫本就是为了放松心情,是以最讨厌给他带来麻烦的妃子。 “朕已经调查清楚,姝贵人是清白的,此事到此为止。” 帝王表明了态度,立马有妃子附和。 “真相已经大白,凌贵人莫要再攀咬不放了。” 姚冰月似乎还不肯善罢甘休,容妃及时说道:“好了,凌贵人。” 接触到容妃凌厉的眼神,姚冰月才住了嘴。 她抬眼看向帝王,裴珩的神色已经冷却,瞬间清醒过来。 是了,她没有证据,不能再攀咬许青栀,消磨掉帝王对她的好感。 她好不容易恢复了位分,重获荣宠,更应该谨言慎行! 姚冰月能屈能伸,立马转变态度,对许青栀道歉。 “姝妹妹,对不住,是我误会了你。我是实在害怕,怕遭人暗害,所以草木皆兵了,还望妹妹别跟我计较。” 许青栀眼中划过一抹失望,她还希望姚冰月闹得更厉害点呢,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许青栀柔柔地道:“没关系,真相大白就好,只是我想给凌姐姐一个忠告。” “什么?” 许青栀微微一笑:“咱们同在这后宫之中,本就是姐妹。今日大家都在,想来平日里各位姐妹也都是心善之人。这次呀,不过是个意外,姐姐却这般紧张,日后怕是姐妹们都要怕了姐姐,不敢再亲近了。” 那些看戏的妃嫔闻言,顿时反应过来。 这个凌贵人,一出事就攀咬别的宫嫔,像个疯狗似的,这次是诬陷姝贵人,下次还不知是谁倒霉呢。 还是远离此人为妙! 姚冰月的脑袋迅速转过弯来,许青栀这番话看似是为了她好,实际上却暗含孤立之意! 好阴险的心思! 姚冰月面色僵了僵,挤出一丝笑容:“姝妹妹言重了,我岂会是是非不分的人。” 内心很后悔,她方才不该心急的。 容妃看向帝王:“陛下,凌贵人刚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险些丧命,如此紧张也是情有可原。” 裴珩淡淡地“嗯”了一声。 “凌贵人好好休息,朕还有政事要处理,走了。” “臣妾恭送陛下!”妃嫔们齐声道。 帝王都走了,妃嫔也没有再留下的必要,说了两句场面话后,便陆续离开了。 待沐风阁里只剩下自己人时,姚冰月小心翼翼地唤道:“容妃娘娘,此事定是有人害我......” 容妃瞪了她一眼:“那又如何?!” “那也是你自己愚蠢,粗心大意,才中了他人奸计。” 姚冰月瑟缩了一下,低下头,不敢反驳。 如果不是因为姚冰月还有用,容妃早就甩袖离开。 她耐着性子说:“那匹马身上有曼陀罗的痕迹。” 姚冰月猛地抬头,满脸愕然。 容妃身边有一擅毒之人,名隐月,也是容妃的一大底牌。 在姚冰月出事的第一时间,容妃便心生警觉,让隐月去检查那匹马。 果不其然,还真查出了点问题! 那匹疯马是中了曼陀罗的毒! 而此毒第一次出现,是在太后寿宴时,丽嫔向众人揭露有人毒害于她,帝王震怒,最后这口锅让孙答应背了。 隐月自然认得自己用的毒,她笃定那匹马身上的毒,正是出自她之手! 这就很细思极恐了。 说明有人私藏毒药,又利用此毒,狠狠报复了姚冰月。 而这个人,不是丽嫔就是姝贵人。 她们更倾向于这个人就是许青栀,毕竟丽嫔病入膏肓,已经没有力气再做别的事了。 “这么说,还真是姝贵人那贱人干的!”姚冰月咬牙切齿,又颇为不解,“既然娘娘知道飓风中了毒,为何不在陛下跟前说出来?” 容妃摇了摇头:“你还是太年轻了。若是再把这件事翻出来,定会搞得人心惶惶,陛下一旦下令彻查,总会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姝贵人对你下手,定然早就知晓当初是你在后背害她,我们在明,而她在暗处,本宫不确定她是否还挖了别的坑,想要放长线钓大鱼。” 久居深宫,容妃一向谨慎。 “保险起见,此事不宜闹大。本宫也已经让人处理了那匹马身上的痕迹,你也不要再追究了,就当是场意外。” 闻言,姚冰月便明白了容妃的意思。 容妃是怕引火烧身,所以哪怕知道事情有鬼,明知罪魁祸首是谁,也只能咽下这口恶气! 姚冰月很不甘心,但还是忍气吞声:“嫔妾都听娘娘的。” 容妃瞧见姚冰月眼里的恨意,柔声安抚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待你获得盛宠,日后有的是机会报复她,急什么?” “可是......”姚冰月担忧地抚上自己的脸,“那嫔妾这张脸,还有恢复的可能吗?” 这时,一名身穿长袍马褂的太医进来了。 “微臣见过容妃娘娘,凌贵人。” 容妃介绍说:“这位是卫太医,当年有一名妃子满脸烧伤,惨不忍睹,太医们束手无策,但是经他之手后,不出半年,那名妃子便恢复容貌,半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卫太医粗略看了眼姚冰月的脸,当即给出了保证。 “不出两个月,微臣便能让凌贵人的脸光滑如新。” 姚冰月眼睛一亮,迸射出希望。 “那就有劳卫太医了!” 卫林道:“小主言重了,医治小主,本就是微臣的分内之事。” 姚冰月攥紧拳头:“我一定不会放过那个贱人!” 容妃抚了抚护甲,缓缓道:“别着急,本宫已经布了局,她能否活过年关,还不一定呢。” ...... 小喜子回枕云阁复命。 “小主,奴才按您的吩咐,躲在暗处盯着,您猜怎么着,果然如您所料!奴才发现,有人鬼鬼祟祟的接近那匹马的尸身,不知做了什么,然后迅速离开。” “奴才一路跟着她,最后发现这名宫女正是钟粹宫,容妃身边的人!” 许青栀沉思片刻,道:“看来这名宫女,就是容妃身边擅用毒药之人了。之前的毒,也应是出自她之手。” 这曼陀罗,许青栀保留了一部分,就等着以牙还牙,报复回去。 至于许青栀什么时候下手的,的确是在抚摸那匹马时动的手脚,一点毒粉而已,藏于袖中,挥一挥就出来了。 除此之外,许青栀早就收买了马场的人,今天那名作证的马夫就是自己人。 那用于镇定的药物,实际上被换成了作用相反的药,会使马儿变得狂躁。 而曼陀罗有致幻的作用,二者合一,便能使其变得疯狂。 然后只需让小李子的衣服沾上母马的气息,疯马一旦靠近,就会被吸引...... 这次的计划,许青栀的目的不仅是报复姚冰月。她真正的目的,是要找出用毒之人! 白芷气得攥紧拳头:“果然又是和容妃有关!” “小喜子,你可有看清对方长的长相?”许青栀问。 小喜子点点头:“看清了!若是奴才没有记错,此人一直跟在容妃身边,但存在感很低,叫什么来着......对了,隐月!” “她名叫隐月!” 许青栀眼中划过狠厉之色:“既然知道是谁,那就好办了。” 这个隐月定是容妃的左膀右臂,前几次都是她在暗中给容妃提供毒药,此人太过危险,断不可留! 若是不早早除掉,许青栀寝食难安! 但这一次,许青栀并不想打草惊蛇。最主要的是,对方是容妃的心腹,没有铁证,可不好杀啊。 而且,许青栀想干一票大的。光是除掉那名宫女怎么行,还要给容妃致命一击才有趣! 许青栀盯着炉子,若有所思。 这时,白薇面色凝重地走进来,手里拿着什么。 “小主,奴婢在枕云阁发现了这个......” 第105章 后宫极可能有人有了身孕! 白薇摊开帕子,露出里面的东西。 “小主,奴婢在树下发现了杏仁!” “这杏仁恐怕埋了有好几天,幸好埋得不深,这两日暖和了些,积雪融化后,这玩意就露了出来。” 许青栀喜欢吃杏仁,御膳房最近便用杏仁做了不少点心讨好她,按理说院子里有杏仁掉落,并不奇怪。 但白薇对许青栀的饮食格外上心。 她记得很清楚,御膳房从未送过生杏仁! 所以,院子里出现生杏仁,绝不正常。 小主说过,细节决定成败,任何异常都要上报。 “小主,御膳房送来的都是杏仁酥、杏仁糖,咱们院子里怎会有生杏仁?”白薇满脸怀疑。 许青栀示意白芷看看。 白芷便拿起一颗,仔细端详,又轻轻咬了一口,小脸顿时皱了起来,仿佛吃了苦瓜的样子。 “呸呸呸!苦死了!” “小主,这是苦杏仁,有毒的!” 杏仁分甜杏仁和苦杏仁。 苦杏仁毒性高,不可食用。 而甜杏仁有微毒,但相对安全,通常只有对杏仁过敏的人才会有反应。 两种杏仁外观一模一样,难以分辨,唯有吃进嘴里,才能分清。 有毒的苦杏仁吃超过三颗,就会出现中毒的症状。 白芷说道:“对杏仁过敏厉害的人,若是不慎吃到了苦杏仁,症状会更严重,轻则过敏休克,重则会导致呼吸麻痹而亡!” 白薇一阵胆寒,闻言便分析道:“奴婢猜测,许是后宫有哪位妃子对杏仁过敏,所以背后之人欲要借此构陷小主。” “那背后之人知道小主爱吃杏仁,所以便从这点入手,倘若不是御膳房从未给过生杏仁,只怕就是宫人瞧见了,也只会以为是御膳房不慎遗落的,不会多想。” “届时再搜出这几颗有毒的苦杏仁,又有所谓的证人站出来作伪证,指控小主私下里跟御膳房要了苦杏仁,小主就百口莫辩了......” 宫里喜欢吃杏仁酥的妃子不止有许青栀,如此一来,针对性并不强。 届时就算许青栀向帝王辩解,说自己哪怕要干坏事,也不会做的这么明显,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这个理由便缺乏了说服力,甚至还有欲盖弥彰之嫌。 白薇思维缜密,几乎跟许青栀想到了一处。 但许青栀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苦杏仁这么苦,若是放在寻常的饭菜点心里,太容易被发觉了。 除非......是混入药中! 许青栀眼睛一亮。 据她所知,眼下喝药最多的人就是丽嫔了。 难道对方又想故技重施,害死丽嫔,栽赃到她身上? 几乎在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许青栀便否认了。 自从发生了曼陀罗事件后,帝王对延禧宫格外上心,丽嫔身边固若金汤,连太医都是帝王的人,外人根本没有机会下手。 而且三番两次的用同一个手段,就算闹起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凶手是她。 所以,对方的目标肯定不是丽嫔。 那会是谁呢? 这时,白芷似是想到了什么。 “对了小主,奴婢想起来,极少有人知道,苦杏仁也是堕胎药的一种!” “其威力不亚于麝香、红花。若是孕妇还对杏仁过敏,极有可能一尸两命!” 许青栀闻言,冷笑道:“原来如此!” “我方才还在想,对方若想害我,就必须要先找一个替死鬼下毒,可是用苦杏仁太容易被发现了,唯有混入苦涩的汤药中,才能掩盖其苦味。” “而安胎药是苦口,若混入其中,则不会被发觉。” 当然,不一定是安胎药,也可能是别的什么药,总之良药苦口,将苦杏仁磨成粉混进去,很难被发现! 白芷和白薇闻言,背后皆冒出了一层冷汗。 “可是,后宫目前静悄悄的,还没有消息传出来,有哪位宫嫔有孕......”白芷抹了抹额角的冷汗。 许青栀道:“良嫔出事后,帝王受了打击,这两个月陆续召幸了不少妃嫔,说不准就有人怀上了呢?” “也许那名妃子并不知自己已经有喜,又或者,她知道,但是瞒了下来。” 白芷、白薇默了默。 “这是最坏的猜测。” 许青栀眸光冷冽:“若对方真打算用利用皇嗣设计陷害于我,帝王震怒之下,不会深究,只要证据确凿,就能当场定罪!” 白薇:“这该不会又是容妃干的吧。” 许青栀沉吟半晌,才道:“白薇,明日你当着其他宫人的面,将这几颗苦杏仁当做垃圾扫走。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搞鬼。” 也许是枕云阁又出了内鬼,又或许是御膳房的人来送点心时偷摸下手。 白薇重重点头:“奴婢定会瞪大眼睛,盯紧了!” “就算知道是谁,也先别打草惊蛇。”许青栀嘱咐道。 白薇:“奴婢明白。” 许青栀的指尖点了点桌面,又看向白芷:“从明日起,跟御膳房拿些生杏仁,就说我要吃,降低对方的戒心。” 白芷暂时还不知许青栀的计划,只管点头应是。 “把小德子喊来。” 很快,小德子便进来了,“小主有何吩咐?” 许青栀道:“我问你,后宫之中,有谁对杏仁过敏?” 小德子并未思考太久,嘴里便吐出三个妃嫔的名字。 闵常在、萧常在、陈答应。 这三个人都是不受宠的妃子,早就被帝王遗忘,近半年都未侍寝过。 “确定没有其他人了吗?”事关重大,许青栀不得不谨慎。 小德子恭敬道:“不瞒小主,奴才初入宫时,在御膳房干过几年,宫里主子多,喜好和忌口能列老长的单子!尤其是忌口,要记得清清楚楚,关乎脑袋的事儿,绝不敢出半点差池!” “毫不夸张的说,宫里的主子谁爱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奴才都一清二楚。那长串的单子,都可以倒背如流了!” “对杏仁过敏的人,就这三位主子,奴才绝不会记错了。” 许青栀闻言,便放心了许多。 这三位对杏仁过敏的宫嫔,地位低下,就算是意外暴毙,帝王也不会费力气去追查。 背后之人既然要害她,当然要找一个地位更重要的替死鬼,才能给她致命一击。 许青栀愈发笃定心里的猜想。 后宫极可能有人有了身孕! 第106章 帝王送的并蒂同心佩 “除了我,宫里还有谁喜欢吃杏仁?” 小德子嘴里又蹦出几人来,许青栀一一记下。 “那你可有御膳房的人脉?” 小德子嘿嘿一笑:“小主这就问对人了,御膳房有位姓周的厨子,正是奴才的表亲。” 如果不是御膳房有人,小德子也不会一开始就被分派到那去了。 许青栀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这小德子还真是个宝藏,到处都有人! “那好,明日你让那位表亲多多留意,看哪位妃子的饮食有了变化,特别是近三个月侍寝过的妃子!” “另外再去太医院打听打听,有哪些妃子病了,正在喝药的。” 小德子很敏锐,有些迟疑道:“小主是怀疑,后宫有主子有孕了?” 如今小德子是她的人,许青栀也不瞒着他了,让白芷将苦杏仁的事情告诉他。 小德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即正色道:“请小主给奴才几天时间,奴才会发动所有的人脉,找出那名有孕的妃子!” 不等许青栀开口,小德子便利落地转身出去办事了,丝毫不拖泥带水。 随后,许青栀又将小喜子唤来,吩咐了他一件很重要的事。 ...... 御膳房得了陛下口谕,便在傍晚时分,准时准点将煲好的养身汤送了过来。 这养身汤的主要食材,便是姚冰月射下的两只红隼。 看来裴珩的确是一言九鼎,没有忘记这回事。 除了这重头菜,还有十几盘精致的佳肴,目不暇接,因此来送菜的小太监也不少。 枕云阁的下人逐渐习惯了这大场面。 许青栀让白芷给了每人一个银瓜子。 小太监们高高兴兴地谢恩。 像姝贵人这么懂人情世故,又出手大方的主子并不多,大多数的妃子都瞧不起他们这些地位低下的阉人,别说赏赐,连笑脸都不给一个。 宫里从上到下,都没把他们这些小人物放眼里,尝遍人情冷暖的小太监们早已习惯被轻视,因此难得遇到一个会善待他们的主子,都像看到了宝贝似的! 御膳房的下人都很喜欢姝贵人,谁提了不夸奖一句姝小主人美心善,都抢着来给枕云阁送吃的。 冬天能吃的好东西本就不多,正因为许青栀在御膳房风评好,哪怕是之前被帝王冷落的时候,吃这方面,御膳房也没有克扣过枕云阁,食材都是新鲜干净的。 但其他失宠的妃子就不一样了。 比如姚冰月。 姚冰月得宠时,嘴巴刁得很,要求最多,御膳房按要求照办,辛辛苦苦,却一点好处都没捞着。 每每都是空手而归,心里难免生了怨气。 偷偷往饭菜里吐口水都是常有的事,忙的时候还会把其他主子吃剩的菜混进去。 姚冰月一失宠,御膳房便克扣了沐风阁的份例,再加上有玉嫔授意,行事愈发过分。 这便是宁得罪君子,也莫要得罪小人。 御膳房的人便走了。 不一会儿,来了个御前伺候的小太监。 此人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也不知里面装着什么。 许青栀知道,裴珩又派人偷偷送礼物来了。 御前太监恭敬道:“陛下原想来亲自来陪小主用晚膳的,可朝廷政务繁忙,目下还不得空。” 许青栀温声道:“政事要紧,陛下能有这个心意,我已经很欢喜了,还请公公回去跟陛下说,让陛下务必多注意龙体。” 御前太监笑着应下,又接着说:“不过,陛下知道您今日受了惊吓,又受了委屈,心中怜惜得紧,是以,特地命奴才送了这并蒂同心佩来给您。” 御前太监将盒子打开,露出里头色泽温润的玉佩。 玉佩是用顶级的和田玉制成,上面精心雕刻着两朵并蒂莲花。 花瓣层层叠叠,错落有致,每一片都雕琢得薄如蝉翼,纹理清晰可见,仿佛能闻到那若有若无的荷香。 玉佩的边缘,环绕着一圈纤细的金丝,下面挂着一颗水头极好的翡翠珠子,尽显贵气! 但比起玉佩本身的价值,背后的寓意才是最贵重难得的。 并蒂同心佩,唯有夫妻才能用得上“并蒂”二字。 并蒂同心,便是夫妻同心之意! 许青栀微微一笑,看来她和帝王的羁绊又深了些。 唯一的遗憾是,还不能戴出去。 这东西若是被其他妃嫔看见,定会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许青栀倒不怕旁人妒忌,只是不得不考虑到赵贵妃的感受。 赵贵妃对帝王一往情深,又极其善妒,若是知道帝王送了她寓意这么特殊的礼物,恐怕那妒火都能活活烧死她了! 帝王也正是考虑到这个因素,才命人低调送过来。 御前小太监一脸谄媚道:“这并蒂同心佩是陛下私库里的宝贝,从未给过任何人,贵妃娘娘磨了陛下好久,陛下都不曾答应呢!如今却拿来哄小主高兴,可见小主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呢!” 帝王对宠爱的妃子一向出手大方,就拿赵贵妃来说,身上戴的珠宝首饰,哪个不是价值千金,寓意美好。更别说其他地位比许青栀高的宠妃了。 派小太监偷偷送礼物这种事,许青栀相信,帝王不止一次这样干过了,她肯定不是第一人。 帝王多情又薄情,心尖尖上的女人可以凑好几桌麻将呢。 御前太监知道如何讨妃子欢心,这番话有几分真假,谁又知道呢? 心里这般想,面上却露出感动又羞赧的笑容:“公公莫要打趣我了,陛下的礼物如此贵重,我定会好好珍藏。” 这便是在间接告诉对方,她不会戴出去招摇过市。 小太监笑意渐深,姝贵人真伶俐,都不用他说清楚。 有些妃子得了赏赐,就欣喜若狂,不听劝高,巴不得昭告天下,让人知道帝王有多宠爱她,然后就会死得悄无声息..... 许青栀很是爱惜的抚摸着玉佩。 “还请公公替我回禀陛下,就说我很喜欢,等陛下得了空,我会亲自去感谢的。” 正好,她也准备好了送给帝王的礼物。 原打算等除夕夜再送出去,既然帝王如此有心,她便提前送了吧! 许青栀打赏了御前太监丰厚的赏赐,小太监笑眯眯道:“小主真是客气了,奴才一定把话带到。” 姝贵人这么会做人,他一定会在陛下面前多说好话的。 “那奴才就不打扰小主用膳了。” 等屋里只剩下自己人后,许青栀脸上的笑意便淡了。 她随手将那并蒂同心佩交给白芷,让她放到库房里,然后坐到了餐桌前。 白薇舀了碗汤。 许青栀尝了一口,笑道:“这汤真不错,真鲜。” 御膳房只用了红隼最嫩、最有价值的部位拿来煲汤,一口下去全是精华。 灵莺和春兰闻到味道,口水都快流下了。 似是想到什么,许青栀狡黠一笑:“这么多也不吃完,盛点出来,送去给凌贵人吧。” “毕竟是凌贵人辛苦射下的,我若独享了,多不好意思啊,正好给凌贵人补补身子。” 白芷立马领会主子的意思,忍不住偷笑,嘴上却说:“小主真是善解人意,凌贵人若知晓,定会感动不已。” ...... 沐风阁。 姚冰月正准备用膳。 御膳房都是捧高踩低之人,见她恢复了位分,还得了封号,便来了四五个小太监,送过来的菜都丰盛无比。 对比之前送来的残羹冷饭,再看着眼前这些热腾腾的八菜一汤,姚冰月简直想流泪。 她更加坚定了要争宠的决心,不择手段! 就在这时,宫人进来通传。 “小主,枕云阁送补汤来了。” 姚冰月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道:“枕云阁来给我送补汤?” 新来的宫人恭敬道:“是姝贵人的大宫女白芷亲自过来的。” 姚冰月闻言,眼珠子转了转,浮现一抹警惕之色。 这碗补汤该不会有毒吧? 不对,许青栀光明正大让人送来,肯定不会下毒。 所以,许青栀这是何意? 姚冰月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冷笑着“呵”了一声。 她们才闹了不愉快,许青栀就派人来给她送大补汤,是想对外彰显自己美好高尚的品德吧?真够心机的! 穗儿厌恶道:“奴婢这就找借口打发了她!那补汤里指不定掺了什么害人的东西呢!” “不可。” 姚冰月及时说道:“我若是拒绝了她的‘好意’,就让她得逞了!届时别人就会说我心胸狭隘,不如那个贱女人善良大度!” “我偏不让她如意!” 姚冰月自以为已经看透了许青栀。 尽管心里对许青栀厌恶不已,但表面功夫要做好的道理,姚冰月很清楚。 她屁股都不挪一下,淡淡道:“请她进来。” 第107章 姚冰月破防 “奴婢见过凌贵人。”白芷提着食盒进来,规矩的行了礼。 “我们小主感念凌贵人辛苦,特命奴婢将这御赐的补汤分出一碗,让小主品尝。” 竟是陛下赏赐的。 许青栀这是来向她炫耀的吗? 搞得好像她没有似的! 帝王怜惜她,也特地让御膳房做了补汤给她,正摆在桌上呢! 姚冰月嘴角挂着一抹嘲讽,这宫女定是得了那贱女人的命令,故意这么说的,为的就是想看她恼羞成怒,当场把御赐金汤打碎吧? 许青栀也太低估她的心性了! 穗儿也偷偷翻了个白眼,这点小恩小惠也拿到小主面前炫耀,看来姝贵人的格局也就那样了。 姚冰月坐在餐桌主位,露出得体的笑容:“姝妹妹有心了。礼尚往来,总不能让你空手回去。穗儿,你也打一碗十全大补汤去。” 说着,看向白芷:“这汤也是陛下特地命人送给我的,营养价值高,你回去跟姝妹妹说,我还没动呢,让她放心喝。” 御赐的东西,可不能拒绝啊。 姚冰月以为能看到白芷破防,这样她便有理由惩罚这名宫女,也算是打了许青栀的脸! 谁知白芷脸上的表情始终带着得体的微笑,不给姚冰月挑错的机会。 “那奴婢就替小主多谢凌贵人了。” 姚冰月笑容不减,呷了口茶,却在不动声色的审视着白芷。 半晌,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妒忌。 失望的是没能达成目的,妒忌的是凭什么许青栀能有如此沉稳能干的下人,而她却...... 姚冰月目光转向穗儿,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穗儿除了忠心,还真找不出别的优点了。 姚冰月心里盘算着,她也是时候培养属于自己的心腹了,那些新来的宫人里倒是有几个不错的苗子,或许可以为她所用...... 这时,一股十分诱人的味道钻入了鼻腔。 姚冰月顿时回过神。 原来是穗儿打开了白芷送来的食盒。 那鲜美的味道便是从食盒里散发出来。 这气味一出,瞬间将十全大补汤的味道给压了下去,完全占了上风! 姚冰月已经许久没有吃上好东西了,嗅到这股味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想起白芷还没介绍这是什么汤,便问:“这里面是什么?” 白芷温柔道:“正是凌贵人射下的那两只大鸟呢,叫什么来着......红隼吧!” 姚冰月闻言,表情顿时一变,“你说什么?” 白芷不紧不慢地道:“是这样的,陛下承诺过小主,会将那两只畜生射下来,给我们小主煲汤,补身子用,谁知却被凌贵人一举射下了。” “凌小主将红隼献给陛下,陛下便将其交给御膳房处理,那两只红隼的精华都在汤里呢,凌小主快趁热喝吧,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说什么姝贵人感念她辛苦,原来是这个意思! 陛下怎能这么过分,拿她的东西借花献佛!! 姚冰月直接破防了,嘴角微微抽动,眼里泛起了点点泪意。 这个十全大补汤,是帝王怕她知晓,所以用来安抚她的吗? 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好半晌,姚冰月才强撑笑容,挤出一句话:“陛下对姝妹妹,可真是不错。回去告诉你们小主,这汤我定会一滴不漏的喝完,不会辜负她的心意。” 白芷脸上的微笑,愈发像嘲讽了。 白芷微微屈膝,“小主还等奴婢回去伺候呢,奴婢就不打扰凌小主用膳了。” 白芷全身而退,特地放慢了步伐。 不一会儿,就听到了里边传来东西被摔碎的声音,可见姚冰月气得不轻。 白芷捂嘴偷笑,气不死你! ...... 白芷回了枕云阁,便绘声绘色的将在沐风阁发生的事说给许青栀听。 许青栀刚用完晚膳,优雅地用软帕擦了擦嘴角。 闻言便将那碗十全大补汤赏给了白芷喝。 “干得不错,辛苦你跑一趟了。” 白芷笑嘻嘻道:“奴婢不辛苦,能看到凌贵人气急败坏的模样,奴婢高兴着呢!” “对了小主。”白芷想起一回事。 “奴婢从沐风阁出来时,正好瞧见了一名太医进去,沐风阁的宫人对他颇为尊敬。” 许青栀:“你可知那太医叫什么?” 白芷道:“奴婢听见宫人们唤他卫太医,应是太医院的卫林卫太医,居四品御医。听说他治疗毁容颇有一手,曾经有妃子面部烧伤,他都能妙手回春呢!” 白芷就知道许青栀会问,所以在回来的路上就将卫林此人打听清楚了。 许青栀心想,这卫太医估计就是容妃的心腹了,倒是个意外的收获。 “有了卫太医在,凌贵人的脸不就能治好了吗?”白芷有些不甘。 还以为姚冰月毁了容,便再也蹦跶不起来了,结果没想到,容妃手下还有这种能人。 姚冰月一出手就复宠了,要是又恢复了容貌,岂不是会成为小主的一大劲敌? 许青栀虽不惧姚冰月,却也不敢轻敌。 尤其是对方有容妃扶持,若是给了此人成长的时间,恐怕会在将来给她带来不小的麻烦。 许青栀不由得想起,帝王白日看见姚冰月策马时,明显出神的表情。 姚冰月定是知道了什么...... 许青栀心里有了个猜测,便起身往外走:“白芷,随我去延禧宫拜访丽嫔娘娘!” 白芷立马拿了件披风追上去,披在了许青栀肩上。 自打丽嫔病了之后,已经不再过问后宫诸事,最近后宫发生了什么,她都一概不知。 得知恩人到访,原本要歇下的丽嫔又强撑起精神,让人将许青栀请进来。 丽嫔的寝宫宛如一个巨大的药罐子,空气中满是药味。 但比起之前,日子已经好过了许多,至少能在临死前过得舒服些。 才几日不见,丽嫔又清减了许多,脸颊已经深深凹陷下去,不复往日清丽漂亮。 “快赐座。”丽嫔嗓音虚弱,却依旧温柔。 “娘娘身子可好些了?” 丽嫔莞尔:“也就那样。” 任谁都看得出,丽嫔已然行将就木,但她眼中全然没有对死亡的畏惧,整个人的气质十分柔和。 也许对丽嫔来说,她已经放下了执念,坦然的迎接属于自己的结局。 许青栀跟丽嫔说了些体己话。 丽嫔知道她无事不登三宝殿,便笑着道:“你就别跟本宫客套了,说吧,你来找本宫,是想知道什么?” 宫人在她的眼神授意下,陆续退了出去。 “娘娘慧眼如炬,果然没有什么能瞒得过娘娘的法眼,那嫔妾就直说了。”许青栀轻声道。 “不知陛下在潜邸时,是否有一位念念不忘的心上人?”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唯有加深对帝王的了解,才能更好的掌握攻心之道! 丽嫔闻言,眼神似乎闪过一丝恨意。 许青栀诚恳道:“娘娘,嫔妾想知道陛下的过去。” 第108章 唐贵人挑拨离间 没多久,许青栀从丽嫔寝宫出来。 拨云见日。 此行收获颇丰,不但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还知道了更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原来姚冰月打的是这个主意,倒是会耍小聪明。”许青栀嗤笑一声。 想要当白月光的替代品,走捷径,的确能在短期内见到成效。 但替代品终究只是替代品,若是玩砸了,搞不好会堕入万劫不复之地! 许青栀可不屑于这么做。 她要做的,是取代那个位置,让帝王心中只有她一人! 这才是长久之计! 白芷唏嘘道:“奴婢一直以为,赵贵妃才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原来那位已故的王妃才是......没想到,陛下贵为九五之尊,也曾深爱过一名女子。” “若是那位王妃还在世,哪还有贵妃的事啊!” 许青栀似笑非笑:“那可不一定。” 许青栀不清楚裴珩和白月光的过去,但她却清楚一点。 柳依依之所以能成为帝王心里的一片净土,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已经死了。 人的记忆总是会选择性的美化过去中,给自己带来美好感受的人或事物,从而忽略掉那些不完美的地方。 裴珩登顶人极,高处不胜寒,后宫佳丽众多,却真心难遇,难免会情不自禁的怀念过去美好的时光。 随着时间推移,那些不美妙的记忆被淡化,而美好的记忆愈发深刻,使得柳依依在裴珩心中的形象越来越美好,宛如仙子。 但若是柳依依还活着,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说不定会和帝王相看两厌呢。 比起白月光的存在,许青栀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方才她从丽嫔口中得知了当年她意外流产的事情。 其实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丽嫔和王妃会是一辈子的好姐妹。 丽嫔一直怀疑,当年是柳依依妒忌她有孕,所以设计陷害自己。 这番掏心窝子的话,丽嫔不敢对帝王说,只能透露给许青栀。 许青栀却觉得疑点重重。 说白了,她怀疑跟容妃有关。 几次交锋下来,许青栀基本摸清了容妃的行事作风。 容妃擅长借刀杀人,自己却装作老好人,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丽嫔流产,极可能是容妃的手笔。 她可没忘记,容妃身边有一个擅毒之人。 不过这已经是陈年往事了,就算是容妃一手策划,也早就把人证物证都清扫干净了。 转眼便到了第二天。 许青栀拿上准备好给帝王的回礼,亲自去了一趟御书房。 帝王正在御书房处理政务。 王德全负责守在门外,已经打发了好几个献殷勤的妃子。 这些人不是来给陛下送吃的,就是来送荷包的,目的只有一个,都想着能见到帝王一面。 可帝王的御书房岂是谁都能进的?无一例外都败兴而归。 许青栀来到御书房外时,刚好遇上折返回来的唐贵人。 帝王的后宫美人众多,环肥燕瘦,百花齐放。 唐贵人身材丰腴,珠圆玉润,既不过度肥胖,又有着丰满的体态,一脸富贵之态,一看就是钟鸣鼎食之家养出的娇花。 唐贵人没能见到帝王,情绪不佳,抬眼时见到迎面而来的许青栀,细长的柳眉便高高挑起,往后扫了一眼。 “姝贵人也是来给陛下送东西呢。” 按理说,许青栀有封号,比唐贵人高半级,对方需对她行礼。 然而唐贵人并没有这么做。 不是忘了,而是刻意如此。 白薇皱了皱眉,似乎要说些什么,许青栀瞥了她一眼。 这里是在御书房外面,到处都是帝王的眼睛。 若是她因为这点小事斤斤计较,被有心人传到帝王耳中,就算她没有错,也会影响她在帝王心中善良大度的形象。 白薇接收到许青栀的眼神,也马上反应过来了,老实低下头。 唐贵人道:“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在这里见到姝妹妹呢。据我所知,妹妹以前从来没有给陛下送过什么东西吧?” “要我说,这就是妹妹的不是了。” 唐贵人用帕子掩唇,一脸为帝王不值的样子:“陛下如此宠爱妹妹,光说赏赐,都如流水般进了枕云阁,令满宫姐妹羡慕不已。怎么妹妹今日才想起来要回报陛下呢?” “我若是陛下啊,都觉得心寒呢。” 这便是在暗讽许青栀是个只接受赏赐,不懂回报的自私之人。 许青栀眼中划过一抹暗芒。 这个唐贵人,一碰面就给她挖坑,很好。 这番挑拨离间的话若是先传到了帝王跟前,哪怕她送的礼物再好,也会失去了原本的效果。 后宫的女人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一句话八百个心眼子。 许青栀眼波流转,想好了应对之策,柔柔道:“姐姐说笑了,陛下的恩典如雨露滋养,天恩普惠,我唯有兢兢侍奉,岂敢妄谈回报陛下?” “而且姐姐又怎知,我没有打算送陛下礼物?” 唐贵人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 许青栀可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微笑着继续说道:“礼物重在心意,而非数量,我这礼物虽不比姐妹们的珍贵,却也花了不少时间和力气,今早一完成,就想着拿过来了。” 许青栀深情款款地望着御书房的方向,温柔道:“而且我相信,就算我今日不来,陛下也不会因此怪罪于我,因为我了解陛下,知道陛下心胸宽阔,海纳百川,才不会像姐姐说的这般小气。” 唐贵人面色一慌:“你别乱说,我才不是这个意思!” 许青栀眨了眨眼:“哦,那是我误会了,都怪姐姐,也不说得清楚些。” 唐贵人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 许青栀可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唐贵人给她挖坑,她便要羞辱对方! “说起来,姐姐来得如此勤快,但是......”许青栀微微偏头,瞧了眼唐贵人身后的宫女。 宫女手里拿着托盘,托盘上是还在冒热气的养身汤。 许青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陛下好像并不领情呢?是不是姐姐的心意不到位,有些敷衍了呢?” “我瞧着那应该是鹿茸枸杞汤,姐姐难道不知道吗?陛下不喜欢吃鹿茸的。” 唐贵人面色一僵,她的确不知道这回事。 该死,这个贱女人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看着唐贵人吃瘪的样子,许青栀笑而不语。 这正是丽嫔告诉她的。 她就是要让唐贵人知道,惹到她,算是踢到铁板了! 唐贵人也不装了,瞪着许青栀,低声道:“你别白费力气了,陛下忙着呢,不会见你的!你这个心意,也送不到陛下跟前!” “这就不劳姐姐费心了。” 许青栀懒得跟她废话,径直从她身旁掠过。 唐贵人并没有走远。 她要亲眼看见许青栀被帝王拒绝,失魂落魄的样子! ...... 御书房外发生的事情自然躲不过裴珩的耳目。 小太监甚至将许青栀和唐贵人对话的细节,都一字不漏地禀告给裴珩。 许青栀以柔克刚,巧妙地反击了唐贵人,因此唐贵人的挑拨离间并没有成功,更没有影响许青栀在裴珩心里的形象。 反而对唐贵人颇有微词。 后宫这些女人热衷于在各种场合对他献殷勤,比如隔三岔五送点补汤过来,美其名曰关心龙体,实则只是想争宠,从他身上捞好处。 他倒也无所谓,只要能让他高兴,他从不会吝啬恩宠。 可是唐贵人也未免太不用心了些,竟不知他从不吃鹿茸! 唐贵人在帝王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 “陛下,姝贵人求见。” 裴珩回过神,竟开始好奇,许青栀送给他的礼物究竟是什么,竟花了这么久的时间? “外面风大,让姝贵人进来。” 唐贵人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许青栀被请进了御书房。 她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会,陛下连德妃娘娘都不见,竟然会见她......” 唐贵人攥紧手指,脸色铁青,满眼妒火:“陛下竟宠爱她到了如此地步!她凭什么啊?!” 第109章 许青栀让帝王刮目相看 “臣妾参见陛下。” 这是许青栀第二次迈进御书房。 裴珩从御案后起身,亲自扶起她。 “爱妃怎么来了?”裴珩明知故问。 “臣妾想陛下,就来了。” 她大胆地圈住男人的脖颈,俏皮地眨眨眼:“陛下想臣妾了吗?” 她当然不会直说自己是来送礼物的,男人就是要钓着。 裴珩顺势环住她的腰肢,温声道:“朕与爱妃心意相通,朕方才还念着枝枝,枝枝就来了。” “昨日那养身汤味道如何?” 许青栀眉眼弯弯:“味道鲜美,汤汁浓郁,臣妾从未尝过如此美味的汤,多谢陛下恩典。” 裴珩微微颔首:“朕听说你还送去了沐风阁。” 后宫之事果然瞒不过帝王的眼睛。 虽说裴珩如今是真的宠爱她,但许青栀一刻也没有放松警惕。 许青栀笑着道:“是呀,那红隼毕竟是凌贵人射下的,所以于情于理,臣妾都应该跟凌贵人分享。” “而且若是凌贵人事后知晓,陛下将红隼都给了臣妾,怕是要在心里要埋怨臣妾,后宫的姐妹若知晓,也会让凌贵人觉得难堪的。” 换作任何一个人,裴珩都会觉得对方这个做法是为了耀武扬威,没那么好心。 可是,这个人是许青栀,裴珩相信她的出发点是好的,更不会故意去气凌贵人。 这小女子一向善解人意,与人为善,凌贵人才冤枉过她,她不但不计较,还设身处地的为对方着想,如此冰清玉洁的心性,世间罕见! 反观凌贵人......裴珩听说凌贵人并未领情,而是在白芷走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两厢比较之下,高下立判。 不知不觉间,裴珩一想到姚冰月,眼里便闪过不悦。 他有些后悔,不该一时兴起,给她赐了“凌”这个封号。 但君无戏言,若是没有合理的理由,他不会轻易褫夺姚冰月的封号。 裴珩掩去眼底的幽光,贴心地将许青栀脸颊边的一缕发拨到耳后。 “你啊,就是太善良,不必总是为他人着想,人家未必领情。再且说了,朕乐意宠着你,旁人眼红又何妨。凌贵人诬陷你在先,你更不必理会她。” 王德全闻言,心下一惊。 陛下宠爱过不少女人,却从不理会妃子间的勾心斗角,更不会像今天这般拉踩谁。 由此可见,陛下是真偏宠姝贵人。 许青栀柔声道:“臣妾只希望后宫和睦,少些争端,这样陛下才能安心处理好政事,将重心放在江山社稷上。” 原来都是为了他啊......裴珩心软得一塌糊涂。 若是后宫之人都像这小女子一样懂事,他能省不少心。 裴珩握着她两只纤手。 “手怎么这样冷?没有带手炉吗?” 宫女上前接过许青栀的披风。 许青栀感受着裴珩手上炙热的温度:“臣妾想着花不了多长时间,便没有带手炉,方才在外面耽搁了一会儿,陛下不说,臣妾都没感觉冷呢。” 裴珩心里对唐贵人愈发不满。 如果不是唐贵人拦住了许青栀,爱妃的手也不会这样冷了。 裴珩拧着眉,沉声道:“去拿朕的手炉来。” 立马有个小太监将帝王的手炉拿过来。 皇宫等级分明,毋庸置疑,帝王用的都是最好的,连手炉都比妃嫔的好上不知几倍。 这红漆描金双圆式手炉上的金龙凤纹栩栩如生,彰显皇家的威严与尊贵。 许青栀正想推脱,裴珩却不由分说的将其塞到她手里。 “多谢陛下。”许青栀露出甜蜜的笑意,“其实臣妾来找陛下,还为了一件事。” 裴珩挑了挑眉:“哦?” 许青栀示意白薇上前,然后打开了白薇手上的锦盒,取出一件叠放整齐的明黄寝衣。 裴珩恍然大悟,原来爱妃要送的是寝衣啊...... 由于内务府包揽了他的穿衣住行,妃子通常送的都是自己绣的小荷包或是腰带,全都在库房吃灰。 从未有人送过他贴身的寝衣,这倒是头一回。 裴珩心里欢喜。 “臣妾的手艺不比宫里的绣娘,所以花费了一些时间,原想等除夕夜再送给陛下,给陛下一个惊喜。” “但臣妾又想到,除夕夜那天,后宫姐妹们说不定也会给陛下送礼,届时臣妾这件礼物便显得不起眼了......” 许青栀说着,头渐渐低了下去,一副患得患失的样子。 裴珩知道,唯有深爱一个人,才会流露出不安。 裴珩语气温柔得不可思议:“爱妃在朕心里独一无二,爱妃送的礼物,自然也是最特殊的,岂会蒙尘?” 许青栀闻言,再度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 裴珩笑着道:“比珍珠还真。”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如果不是才从丽嫔那里了解到了裴珩的过去,许青栀说不定还真信了他的鬼话。 只怕在裴珩心里,独一无二的人是柳依依吧。 但许青栀还是表现出感动又依赖的样子,仿佛满眼都是帝王。 许青栀的眼睛本就好看,又楚楚动人,被这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看着,裴珩心里不禁生出一股异样之感。 意识到这点后,裴珩微微蹙眉,只一瞬,便压下了这股微妙之感。 作为帝王,应强大而理智,不可有软肋。 他只是喜欢宠这小女子,绝对没有爱。裴珩这般告诫自己。 许青栀将寝衣递给他,“陛下看看?” 裴珩接过她手里的寝衣,触手柔软,软到了心坎里。 再仔细看,倏地一愣,眼睛迸发出光亮。 只见华美的寝衣上绣有海水江崖,如意卷云,还有栩栩如生的麒麟瑞兽! 海水江崖代表着江山社稷,如意卷云寓意得上天庇佑,麒麟瑞兽可辟邪纳福,带来好运和福祉。 这寝衣上的每一个图案,都蕴含着美好的寓意,可见送礼之人有多么用心。 裴珩瞧着,愈发惊艳,这绣工他从未见过,乍看之下走势凌乱,不拘一格,却是乱中有序,跃然纸上。 特别是那麒麟,每一根毛发、鳞片都十分精细,不同的角度能给人不一样的观感,仿佛要活了过来。 而远处的江河海岸也在光线变化下缓缓浮动,看起来波光粼粼,仿佛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在眼前展开。 许青栀将裴珩眼中的惊艳诧异尽收眼底。 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这是爱妃亲手绣的?” “这是陛下贴身穿的寝衣,臣妾岂会假手于人?” 裴珩看向许青栀的眼神,仿佛看着一个奇珍异宝。 不禁问道:“这莫非是乱针绣?” 许青栀笑吟吟道:“正是乱针绣,陛下见识真广,这都知道呢。” 许青栀悟性高,学什么都很快,这乱针绣学了一个多月,便得到了春兰极高的评价。 她向来对自己要求高,力求完美,若是只学了皮毛,尽管也能让裴珩惊喜,却无法在他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看到帝王的神情,许青栀便知道成了,眼中划过幽光。 “陛下可喜欢?” “爱妃有心了,朕很喜欢。” 裴珩还是王爷时,早年微服私访,去过苏州一趟,有幸见识过乱针绣,大受震撼。 可惜当年还有要务在身,未能停留,也就没有买下一件衣裳,这便成了一个遗憾。 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再次见到。 “据说这乱针绣极难学习,枝枝却绣的这样好,比尚衣局最顶级的绣娘还要厉害了,枝枝真是令朕刮目相看啊。” 第110章 沈父升迁了!!! 有的人哪怕再貌美如花,也只是空有一张皮囊,让人一眼望到底,没有探索的欲望。 而有的人总能给人带来不一样的惊喜,充满魅力,让人欲罢不能。 “枝枝,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许青栀轻轻勾着裴珩的腰带,上半身靠过去,吐气如兰:“那就要靠陛下自己探索了。” 裴珩眼眸逐渐幽深。 恐怕许青栀自己都不知,现在的她究竟有多勾人。 倘若不是地方不对,裴珩恐怕要把持不住了。 喝了口茶,才勉强将火气降下。 御书房是帝王处理政事的地方,许青栀不好待太久,便起身告退。 裴珩答应她,等得空了会去看她。 许青栀走后,裴珩又欣赏了一遍手里的寝衣,爱不释手。 许青栀的用心,让裴珩免不了又想起了敷衍的唐贵人。 眼中温度渐渐冷却,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今后唐贵人来,没什么大事都给朕打发了。” 王德全神情一凛。 以往陛下心情好时,偶尔还会接受妃嫔们的好意,哪怕再厌烦,也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 陛下这是为了姝贵人,再也不见唐贵人啊! 唐贵人也真是的,老实回去就是了,偏要惹她作甚呢? 这下好了,惹了姝贵人,也等于惹了陛下,多得不偿失啊...... 王德全对唐贵人产生了点同情,但不多。 他恭敬地应了声是,上前替帝王收好寝衣,心下对许青栀更加敬重。 这时,帝王冷不丁来了句:“沈卫洲在礼部右侍郎这个职位待了多久?” 作为侍奉帝王多年的老人,王德全知道,帝王不会无缘无故提及此事。 看来陛下有了想让沈卫洲升官的打算啊! 王德全答道:“启禀陛下,沈大人担任礼部右侍郎有五个年头了。” 南朝以左为尊,因此同为三品大元,但左侍郎的地位是要比右侍郎高的,同样也拥有更多的决策权。 又因礼部多为闲职,沈卫洲当了这么久的右侍郎,想要有所作为,也很难,便一直没有升官的机会。 裴珩一时间有些为难。 他有心想给沈父升官,但沈卫洲已官居三品,再往上就只有尚书。 可是沈卫洲在礼部没有什么作为,他更不可能因为宠爱那小女子,就将原本的礼部尚书无故革职,让她爹取而代之。 此乃昏君所为,万万不可。 王德全察言观色,眼睛转了转,说道:“奴才记得,沈大人最初好像是在刑部任职的。” 帝王手执朱笔,闻言抬了抬眼:“哦?有这回事?” 王德全接着道:“奴才想起来,沈大人原先是在刑部督捕司担主事一职,后来才被调去了礼部的。” 裴珩若有所思。 王德全一拍脑袋:“奴才又想起来了,沈大人当年在刑部协助秋审处破了好几桩陈年旧案,颇有作为呢!” 由于许青栀是帝王的宠妃,王德全便对她的家世背景多有留意,否则他又怎会知道这么多事呢? 在帝王身边做事,就是得机灵些,要知道替陛下分忧啊! 果不其然,裴珩微微拧起的眉头瞬间松开了。 “宣吏部的人过来。” 没多久,吏部尚书到了,此人证实了沈卫洲当年的功绩。 这下有了恰当的理由,裴珩便能给沈卫洲调回刑部了。 比起礼部,刑部大有可为。 正好三个月前整个孙家都被孙答应牵连,孙答应的父亲也从刑部革职,眼下刑部左侍郎的位置还空着。 裴珩微微颔首:“如此人才,让他待在礼部岂不是埋没了。传朕旨意,将沈卫洲调去刑部。” 从礼部右侍郎变成刑部左侍郎,也算是升迁了。 ...... 沈卫洲被调去刑部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枕云阁。 这绝对是个好消息。 灵莺一时高兴,口不择言:“陛下一定是因为小主,才给老爷升官的!” 此话一出,许青栀便呵斥道:“陛下向来公正严明,之所以提拔爹爹,是因为看重爹爹的本事,不想埋没人才。岂会因为宠爱我,就做了这个决定?” “若传扬出去,说是因宠幸而升迁,不但会让人说陛下徇私枉法,还会坐实后宫干政,我的罪过就大了。” “方才这种话,往后莫要再说,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有些事,心里清楚即可,万万不可摆到明面上。 许青栀难得严肃,灵莺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跪下掌嘴。 “奴婢知错了,今后定当谨言慎行,不敢乱讲话了。” 看她真心悔过,许青栀也不罚她了。 “行了,起来吧。”说着,目光一扫。 “你们也牢牢记住了。陛下的任何决定,都是公正英明,不夹杂任何私情的。” 白芷、白薇、小喜子等人都恭敬应是。 用了午膳,许青栀吩咐小喜子,让他去太医院请贺太医来。 贺榆深知陛下有多在意枕云阁那位姝贵人,一听是姝贵人身体抱恙,要请平安脉,便马不停蹄地赶过去了。 “微臣见过小主。小主是哪里不舒服?” 贺榆五官端正,剑眉星目,一身正气的样子。从进门到现在,都十分规矩。 “不知为何,这两日时常感到头晕目眩,我信不过别人,只能劳烦贺太医辛苦一趟。” 贺榆抬了抬眼。 只见许青栀坐在美人榻上,朱唇莹润,单手扶额,一对黛眉微蹙,楚楚动人之态,令人移不开眼。 美人如画,贺榆望着许青栀妩媚动人的姿容,心脏猛地一跳。 “不、不辛苦。” 意识到失礼后,忙低下头去,借着转身找药箱的光景,在内心强烈谴责自己。 贺老三啊贺老三,这可是帝王的女人,你疯了吗! 正要恢复清醒,又猛然意识到什么。 等等,姝贵人方才说,她只信任他? 贺榆耳尖微红。 胡思乱想什么! 许青栀并不知自己不自觉流露出的媚态,让一向清冷自持的贺太医失了方寸。 贺榆很快便调整过来,又恢复了不苟言笑的模样,将软帕放在许青栀的手腕上,把脉。 贺榆全程低垂着眉眼,认真把脉,并不知许青栀在细细打量着她。 一番望闻问切后,贺榆说道:“小主身子康健,许是这几日没休息好,失眠所致。微臣开个方子,小主服用三天即可。” 贺榆走后,许青栀便收起了疲态,眼里闪过精光。 小德子的人脉虽广,但十分有限。 像太医院这么重要的地方,若是没有一个可用之人可不行。 像温太后、容妃、赵贵妃,都在太医院有属于自己的心腹,她也该尽早打算。 没错,许青栀打算收服贺榆。 一来是因为贺榆能得帝王信任,说明他没有站队任何人。 二来也是因为帝王信任,今后想利用贺榆做些什么,都会方便许多。 而且她看人的眼光很准,贺榆是个正直的人,若是能将此人收归麾下,定是个忠心不二之人。 但正因为贺榆太过正直,恐怕不好拿下,还是要徐徐图之才是...... 就在这时,小德子给许青栀带来了好消息。 “小主,奴才幸不辱命,找到线索了!!” 许青栀眼睛一亮:“是找到下手之人,还是找到那名有孕的妃子了?” 第111章 惠贵人有孕 此时的唐贵人还不知自己已经被帝王厌弃。 她走在宫道上,手里绞着帕子,很不甘心。 虽说她和许青栀都是赵贵妃阵营,但她就是看许青栀不顺眼! 原本,在许青栀没出现之前,她才是赵贵妃的左膀右臂,作为户部尚书之女,一直以来,她在赵贵妃面前都颇为得脸。 可是,自从许青栀来到赵贵妃身边后,贵妃娘娘都待她都冷淡了许多。 她本就不是很受帝王宠爱,一年到头,侍寝的次数屈指可数,今后也很难怀有子嗣,那么她这辈子都只能是一个小小的贵人。 若是失去了赵贵妃这个大靠山,她在后宫的日子,只会举步维艰。 思及此,唐贵人转身去了翊坤宫,将今日之事说给赵贵妃听。 “陛下真是宠爱姝贵人,连德妃娘娘都不见,却偏偏见了她,真让人羡慕。兴许再照这样发展下去,宠冠六宫的人就是姝贵人了。” 赵贵妃倚在贵妃榻上,弹了弹护甲:“陛下宠谁不是宠,好歹她是本宫的人。” 语气似有一丝落寞。 话音一转,陡然变得凌厉:“倒是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却输给她一个新来的,还好意思到本宫面前说道?” 赵贵妃何等精明,她当然知道唐贵人在打什么主意,不外乎就是想引起她的妒忌,利用她磋磨许青栀。 她可是堂堂贵妃,岂是谁都能利用的?! 唐贵人面色一僵,垂下头:“这......陛下喜新厌旧,不肯见嫔妾,嫔妾有什么办法。” 话音一落,一个精致的茶杯猛地砸到她脚边。 “没有办法就去死!” 唐贵人吓得立马滑跪在地,“贵妃娘娘息怒!” 赵贵妃直起身,尖锐的护甲指着唐贵人的脑袋:“整天往御书房跑,这么勤快有什么用?还不都是无用功,动点脑子吧你!” 这还是赵贵妃第一次对唐贵人发这么大的脾气。 慧心见状,忍不住微微摇头。 贵妃岂会不在乎姝贵人得宠呢?贵妃在乎极了! 但贵妃不会在外人面前露怯,否则就是在告诉其他人,她堂堂贵妃,目前的后宫之首,竟然在害怕一个新来的贵人抢走属于她的盛宠?! 所以不论唐贵人怎么挑拨离间,赵贵妃都要装作稳如泰山、安如磬石的高贵模样。 然而,唐贵人方才那句——陛下喜新厌旧。 真真是戳中了赵贵妃的心窝子。 面对赵贵妃毫不留情的贬低,唐贵人只有挨打的份,不敢辩驳。 “唐湘林,你有多久没有侍寝了?” 赵贵妃妩媚精致的脸上浮现薄怒。 唐贵人低着头,战战兢兢道:“有......有八个月了。” “本宫记得,当初你入宫选秀时,太后还说你屁股大好生养来着。” 唐贵人脸颊微红,不知是害羞,还是被羞辱的脸红。双唇紧闭,不敢吭声。 温太后是说过这么一句话,可是陛下很少宠幸她,唯有父亲得到重用时,才会给她几分薄面。 她就是再怎么好生养,也要陛下勤加耕耘才行啊。 赵贵妃凤眼一眯,给唐贵人下了最后通牒:“你给本宫听着,要是过了春节,你还是没能侍寝,你就再也别踏入翊坤宫了!” “本宫再也不要听任何理由!” 唐贵人脸色煞白,猛然抬头。 贵妃这是想要放弃她了? 狼狈的出了翊坤宫,唐湘林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就不来翊坤宫挑拨离间了! 另一边,枕云阁。 在许青栀的示意下,其他宫人都退了出去,眼下屋内只有他们四人。 小德子道:“奴才按小主的吩咐,让表舅注意后宫哪位主子的膳食有了变动,没想到奴才刚问呢,表舅就把发现的异常偷偷告诉奴才了。” “奴才那位表舅负责的是永和宫、长春宫、钟粹宫的膳食,他很了解这三个宫主子的饮食喜好,其中钟粹宫偏殿的惠贵人最讨厌吃酸。” “然而,前不久她却买通御膳房的下人,让人偷偷送酸黄瓜过去。可不就是有鬼吗!” 许青栀若有所思。 距离惠贵人上次侍寝,正好过了一个月,的确有可能怀上了。 只是许青栀没想到,这个人竟是惠贵人。 许青栀还是比较谨慎,问了一嘴:“既然是私底下悄悄干的,又是怎么被发现的?” 小德子答道:“表舅心细,早就发现御膳房的酸黄瓜数量总是对不上,却也没有立马打草惊蛇,暗中盯着许久。” “这不,就在三天前,将那手脚不干净的家伙逮了个正着!对方只是个低等太监,怕被处罚,就一五一十的全都交代了!” “那人,正是惠贵人的宫女墨竹,私下买通了对方。” 指尖点了点桌面,许青栀道:“惠贵人有所察觉了吗?” 小德子道:“事关皇嗣,表舅可不敢苛待了惠贵人,所以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那名小太监依旧每日偷偷给惠贵人送酸黄瓜,惠贵人应该还没有察觉。” 末了,小德子又补充一句:“表舅也不曾将此事透露给任何人过。” 许青栀点点头,勾唇道:“如果真是惠贵人有孕,那我就知道是谁要害我了。” 小德子眼睛滴溜溜一转:“小主是说容妃?” 许青栀喝了口茶:“不错。” 白芷之前说过,极少有人知道苦杏仁也是堕胎药的一种。 而容妃身边有一个善用毒药之人,那么容妃知道这件事就并不奇怪了。 惠贵人是个聪明的,没有急着将自己有孕的事公之于众。 只可惜,她住在钟粹宫偏殿,这可是容妃的地盘。 尽管她有意隐瞒自己有孕的事实,但这点小伎俩又岂会瞒得过容妃的耳目? 容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届时惠贵人流产,她便能作壁上观,坐收渔利! “看来容妃娘娘为了除掉我,甚至不惜陷害皇嗣了。” 白芷担忧道:“小主,我们该怎么办?” 许青栀思索片刻,沉声道:“再过几日,就是春节家宴,届时人多眼杂,最适合动手不过,容妃定会在那日对惠贵人下毒,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已经提前洞悉了容妃的计划,眼下若只求自保,并不困难,但是......” 许青栀眯了眯眼,眸中闪冷厉的光芒:“她三番两次对我出手,次次都想取我性命,这一次,我说什么也该回点礼!” “白薇,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你今晚就去办。” 白薇倾身上前,仔细听许青栀的命令...... ** 入夜,幽兰居。 屋内仅有一盏烛火,惠贵人身上裹着被子,吃下了第四根酸黄瓜。 随即又反胃想吐,整张小脸白兮兮的。 母亲怀她时,就害喜得厉害,轮到她,又是这样......幸好都是晚上才闹得厉害,白天没事。 否则还真瞒不住了。 墨竹担忧地给她递上一杯水,手轻拍后背:“小主,慢点喝。可好些了?” 惠贵人渐渐缓过来,躺了下去,双手轻抚小腹,满眼愁思。 怀有身孕,本是一件大喜事。 可她除了知道有孕的那一刻是高兴之外,其他时候都感到惶惶不安,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她是三年前选秀进来的,也算是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见识过那些妃嫔为了争宠,会使出多么残忍的手段。 她性子柔和,又胆小,没有多大野心,父母也只愿她在后宫安宁顺遂,不求大富大贵。 所以突如其来的怀孕,让她既惊喜又慌张,不知所措。 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她身上,让她喘不过气,连思绪都变得混乱起来。 “墨竹,你说我这么做,是对的吗?” 墨竹宽慰道:“小主,您忘了之前那些无故流产的宫嫔了吗?您这日子尚短,胎象还没稳呢,万万不可让其他人知晓,宫里可都是豺狼虎豹啊。” “小主先忍着些,等再过几日,到了除夕,胎象便稳了,届时便可以告诉陛下了。” 惠贵人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 “小主,您就放宽心吧,奴婢替您瞒得好好的,不会有人知道您有孕的。” 第112章 惠贵人求助许青栀 惠贵人露出一抹信任的笑意:“你办事,我自是放心的。” “时辰不早了,小主快睡吧。” 墨竹给她掖好被子,放下床幔,熄了灯,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自有孕过后,惠贵人的神经高度紧绷,哪怕是睡觉,也很容易被轻微的响动所惊醒。 此时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惠贵人听到窗户传来异动,下意识醒了。 本以为又是风吹的,结果却瞧见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惠贵人头皮瞬间竖了起来,就要起身喊人。 可对方的动作明显比她还快,就在她要喊出声的一瞬间,说时迟、那时快! 黑影一个箭步,捂住了惠贵人的嘴。 惠贵人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惠贵人,奴婢没有恶意,奴婢是来救你的。” 惠贵人心想:胡说八道! 她好好的睡着觉,什么事也没有,哪里需要人救了?! 兴许是听出对方的嗓音是个女子,惠贵人没那么怕了,反而怒从心头起。 但白薇下一句话,便让惠贵人的血液从头凉到脚。 “容妃已经知道您有身孕的事了。” 这时,屋外传来墨竹的声音。 “小主,您醒了吗?” 白薇立马低声道:“您身边有内鬼,有人出卖了您。奴婢是姝贵人派来的,最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一听是许青栀的人,惠贵人莫名感到了一丝心安。 电光火石之间,便作出了决定。 “你躲到床下,放心,我不会把你供出来。” 墨竹推门而入时,看到屋内静悄悄的。 她缓步走向床幔,轻声道:“小主?” 再撩开床幔,目光落在惠贵人宁静的睡颜上,定定瞧了片刻,才缓缓离开。 不一会儿,传来门合上的吱呀声,似乎是走了。 惠贵人睁开双眸,正想开口把白薇叫出来,便听到很轻的一声“嘘——” 正是从床下传来的。 惠贵人心中一惊。 缓缓将脑袋扭过去,眼珠不由地瞪大。 一束月光从窗外漏进来,正撒在墨竹半边身子上,勾勒出不甚清晰的轮廓。 原来墨竹竟没有走! 惠贵人的呼吸不禁放轻了,心脏却在怦怦直跳。 一瞬间,白薇的话在她脑中回响。 “容妃已经知道您有孕的事了。” “您身边有内鬼,有人出卖了您。” 这个内鬼,竟是墨竹......从小跟她长到大的墨竹,情同姐妹的墨竹,怎么会出卖她呢? 惠贵人突然想起来,半年前,墨竹求她救人。 那人是墨竹的亲哥哥。 此人因奸杀良家妇女,锒铛入狱。惠贵人觉得罪无可恕,便拒绝了墨竹的请求,结果这个败类第二天就被杀头了。 墨竹失去了唯一的哥哥。 彼时的墨竹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她却因此感到愧疚,对墨竹百倍千倍的好,她们也如从前一样,感情要好,无话不谈...... 原来,墨竹终究还是记恨上她了。 得知墨竹的背叛,惠贵人心中没有丝毫怨怼,只是惋惜。 此时的墨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 她站在暗处,神情怪异,环顾四周。 奇怪,方才好像听到了说话声的,莫非是她听错了? 吱呀—— 门轻轻关上,这回墨竹真的走了。 白薇从床底滚出来。 惠贵人低声道:“你叫什么?” “白薇。” 惠贵人有很多问题想问。 比如许青栀是怎么知道她有孕,又是怎么知道容妃要害她,最主要的问题是......她该怎么做才能保全自己? 但她知道,现在不是问话的好时机,墨竹随时有可能再次进来。 于是,惠贵人只问了一个问题。 “白薇,姝妹妹派你来,还有别的吩咐吗?” 白薇也不废话,盯着惠贵人的眼睛道:“明日卯时七刻,小主在荷花池等您,还请您独自过来。” 说完,白薇便翻窗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惠贵人重新躺了回去,手放在小腹上,手指微微一紧,神情浮现挣扎之色。 深宫险恶,她不信任任何人,要是此行有诈该怎么办? 她到底该不该相信姝贵人? ...... 一夜未眠。 太阳从东边缓缓升起,驱散了晨间的雾气。 宫道上的宫女太监逐渐多了起来,手里拿着灯笼彩带,提前为除夕夜的到来布置皇宫。 许青栀穿戴整齐,带上白薇和小喜子前往荷花池。 她不确定惠贵人到底会不会赴约。 若是惠贵人不信任她,倒也无妨,毕竟人与人之间最难的就是信任,惠贵人防着她很正常。 反正不管惠贵人来与不来,都不会影响她接下来的计划。 只不过,到时候好戏开场,她可不会浪费力气去管惠贵人的死活。 没多久,许青栀来到荷花池,远远便瞧见一个穿着鹅黄宫装的身影。 许青栀嘴角掠过一抹笑意。 小喜子被留下警戒四周,许青栀带白薇走了过去。 “惠姐姐。” 惠贵人听到身后轻柔的嗓音,提到嗓子眼的心便落回了原处。 她转过身,含笑道:“姝妹妹。” 惠贵人按照约定,独自赴约了。 惠贵人开门见山:“容妃要害我,妹妹是如何知晓的?” 信任是相互的,许青栀见她已经信任自己,便将所知道的事情尽数相告。 惠贵人越听下去,表情越愤怒,眼底还有深切的惶恐不安。 许青栀道:“我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正是容妃布置的暗棋将苦杏仁洒在枕云阁的院子里。” 直到看到许青栀手里的杏仁,惠贵人彻底相信了墨竹背叛她的事实。 嘴角挂着一抹苦笑:“自入宫起,我便如履薄冰,尽量不让人抓到丝毫弱点。因此,我对杏仁过敏的事情,只有墨竹知晓。” “一颗苦杏仁的量,就能要我的命!我没想到,她竟恨我到了如此地步!” 如果不是墨竹对外透露了她的弱点,容妃又岂会如此精准,想到了用杏仁,而不是红花一类的堕胎药毒害她呢? 既然墨竹背叛在先,就别怪她也无情无义了! 惠贵人退后一步,直接跪了下去! “姝妹妹,我知道你有办法,还请你帮帮我,保住我和腹中孩子的性命!” “若妹妹能出手相助,我愿意为妹妹做任何事情!!” 她不怕墨竹,但她实在是害怕容妃! 许青栀的本事,惠贵人也见识过了,眼下除了许青栀,她已经不知道该求谁了。 “姐姐快快请起。”许青栀扶起她,柔声道,“且不说姐姐之前也帮过我,于我有恩,眼下姐姐怀有皇嗣,我既已知晓容妃的毒计,又岂会袖手旁观?” 惠贵人握紧她的手,紧张道:“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许青栀目光落在对方的小腹上,正色道:“事到如今,姐姐不能再瞒着了。” 惠贵人一怔:“你的意思是.....” “越多人知道,越好!”许青栀道。 惠贵人逐渐明白了许青栀的意思。 她之前之所以隐瞒此事,也是在提防容妃,既然容妃如今已经知道了,那她当然没有再瞒下去的必要。 届时她怀有龙嗣的事情满宫皆知,容妃想下手,也会变得更加困难! 最重要的是,她身居钟粹宫偏殿,而容妃是钟粹宫的主位娘娘,她若是出了任何意外,容妃会第一个被问责! “等会阖宫觐见,便是一个机会。姐姐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第113章 惠贵人为何没来请安 天气没那么冷后,翊坤宫便恢复了惯例。 几乎等所有的妃嫔都到了,赵贵妃才慢悠悠地从内室出来。 赵贵妃穿着大红色的华服,领口袖口镶十二道石青缂丝云纹,腰间系鸾鸟衔珠金镶玉禁步,走动时碎金般的宫绦流苏扫过满地云纹织锦。 金丝八宝攒珠髻上,九凤朝阳金翟钗随着莲步轻摇,每只凤口衔的东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 眼尾斜向上挑,斜睨众人,最后在宫人的搀扶下,优雅落座。 从妆容到华服,都华美异常,贵不可言! 再看下首处的容妃。 身穿端庄大气的墨绿宫装,广袖拂过案几,暗纹缠枝莲在光线下若隐若现,透着不容冒犯的威严! 与贵妃的烈火烹油不同,容妃的气质是静水潜流,同样让人不敢轻视。 赵贵妃一落座,众人即刻起身行礼:“贵妃娘娘吉祥万安。” 以往阖宫觐见,妃嫔们拜见的是太后。 但陛下登基不到一年,太后便主动交出凤印,不再过问后宫诸事,闭关慈宁宫,专心礼佛。 帝王迟迟不肯立后,凤印便暂时封存。 再后来,帝王下旨,命后宫地位最高的贵妃执掌凤印,容妃则有协理六宫之权。因此阖宫觐见时,其实拜见的其是贵妃和容妃。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两年,直到半年前,许青栀的出现,不但让容妃失去了这个权利,现在还要对赵贵妃低下头。 容妃岂能不恨? 看着后宫所有的女人都对她行礼,赵贵妃很享受这种高高在上,仿佛已经当上了后宫之主。 她端着皇后风范,含笑着抬了抬手:“姐妹们无需多礼,都坐吧。” “谢贵妃娘娘——” 贵人当中有封号的人并不多,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有封号,又受宠的更少。 许青栀前面是最近的新晋宠妃——娴贵人。 看到娴贵人,许青栀眸色深了深。 娴贵人纤腰约素,齿如含贝,一副弱柳扶风风之资,对谁都是柔和友好的谦卑姿态。 娴贵人是德妃的庶妹。 德妃年纪大了,穿的衣裳也老气横秋,越发比不上后宫娇艳明媚的新人,帝王渐渐地对她只有敬重,没有喜爱。 某次想要引起帝王注意,穿了娇嫩的粉衣,还被数落了一顿。 从那以后,德妃就只敢穿颜色老成、符合年纪的衣裳。 可越是如此,德妃看到年轻的新人就窝火,越生气,脸上皱纹越多,整个人透着一股怨妇气息。 她这般样子,帝王更不愿接近她。 家族为助她固宠,又考虑到她的脾气,便将千挑万选,将庶妹送进来。 庶妹果然深得帝心,很快被封了娴贵人。 只是德妃更不高兴了。 在帝王看不见的地方,她一直打压、苛待娴贵人,娴贵人在永和宫的日子并不好过。 众人都知道她在德妃手中翻不出什么浪花,也就懒得针对她。 娴贵人性子低调温和,很多时候,就像个透明人,偶尔会冒出来,成为宠妃,但又很快消失。 前阵子,娴贵人在御花园偶遇帝王,两人在亭中下棋,据说相谈甚欢。当晚帝王便翻了她的牌子,第二天还亲临了永和宫,颇得恩宠。 这一个月来,帝王翻她的牌子是最多的,因此便坐在第一位。 不知德妃什么感想。 至少现在,脸色不太好看,视线扫向娴贵人时,有几分冷厉。 但娴贵人似乎没察觉到般,她偏头对许青栀露出友好的笑容,微微颔首。 许青栀也回以一个友善的笑。 或许在旁人看来,娴贵人是朵纯良的小白花,没什么威胁,但许青栀知道,后宫没有一个简单的角色。 贵人一列,许青栀位居第二,右手边的位置,便是姚冰月。 姚冰月半边脸毁容,外出时都戴着一层面纱。 她是所有妃嫔里地位最低的,原本是奴籍,成了帝王的女人后才改成为良籍。 但贱奴就是贱奴,就连低位妃嫔都打心眼里瞧不起她。 周围的贵人更是眼神不屑,似乎和姚冰月坐在一起,也是一种耻辱。 经历了一些事情,姚冰月的心理素质似乎更强大了,背脊挺直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姚冰月的位置再往下,便是惠贵人,但惠贵人没来。 惠贵人之后,坐着的便是没有封号的贵人了。 赵贵妃看到两个空位,眉头微微一拧。 她知道一个是丽嫔。 丽嫔快死了,不来请安也无妨,毕竟她大度,不会跟一个死人计较! 但还有一个,既不是妃,也不是嫔,看位置还在许青栀之后,应该是个贵人。 区区贵人,就算有天大的理由,都不该不来请安! 赵贵妃纤手一指,精致的护甲泛着森森冷光:“那个位置,坐着哪位妹妹?” 便是姚冰月右手边的位置。 有人答道:“回贵妃娘娘,是惠贵人。” 赵贵妃拧起眉,似乎在想,这惠贵人又是谁。 不怪她记性不好,实在是后宫的女人太多。 那人又道:“是钟粹宫偏殿,幽兰居的惠贵人。” 一提到钟粹宫,赵贵妃的目光便落在容妃身上。 “原来是容妃妹妹宫里的人啊。” 赵贵妃虽是笑着,但语气越是不悦的,她以为,这容妃在背后授意,故意让惠贵人不敬她! 容妃微微蹙眉,她也是才发现惠贵人没来。 对上赵贵妃冷厉的凤眸,容妃道:“贵妃不必这样看着本宫,本宫也不知惠贵人为何没来请安,许是因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赵贵妃才不信她这套说辞。 “惠贵人是容妃妹妹宫里的人,惠贵人的情况,没人比妹妹你更清楚了吧?” 贵妃话里有话,含沙射影,仿佛在告诉钟粹宫的其他人,她们都在容妃的监视之下。 果不其然,几位居住在钟粹宫的低位妃嫔,脸色顿时有些不妙。 容妃当然听出了贵妃话里的意思,当下冷着脸道:“贵妃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又不是闲得慌,出门还要等所有人到齐不成?” 眼看气氛变得凝滞。 贤妃放下茶杯,主动缓和气氛,道:“本宫记得惠贵人是个规矩的,以往请安都不曾迟到或缺席,想必这一次也绝非故意,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贤妃是个老好人了,每当容妃和贵妃掐架时,她都会站出来劝和。 这时,同住在钟粹宫的莫答应犹豫着开口:“嫔妾好像看到惠贵人早早就出了门的。” 莫答应和惠贵人住对门。 没人注意到容妃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 贤妃一副担忧的样子,软帕掩唇,道:“诶呀,该不会是在半路遇到什么意外了吧?” 德妃冷哼一声:“这是皇宫,又不是荒郊野岭,能出什么意外?说不定是跑到陛下那去了!” 在德妃看来,比她年轻貌美的女人都是会随时勾搭帝王的狐狸精。 赵贵妃递给宫人一个眼神,淡淡吩咐道:“去瞧瞧,惠贵人是死是活。” 这名太监刚要奉命出去,一位穿着藕荷色宫人的窈窕丽人便施施然的进入了众人的视线中。 第114章 陛下来了 正是惠贵人。 墨兰扶着她进来。 惠贵人不动声色的和许青栀交换了一个眼神。 惠贵人走上前,直接朝赵贵妃跪下,额面点地:“嫔妾来晚了,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赵贵妃没有第一时间让她起来,冷冷道:“惠贵人是吧?你若是不给本宫一个合理的——” 话音未落。 就见惠贵人当众干呕了一声。 一瞬间,那些犯困的妃子立即清醒,眼睛死死瞪着惠贵人! 就连赵贵妃,都明显愣住了。 她有过身孕,对这种反应再熟悉不过! 惠贵人似乎没注意到众人要吃人般的眼神,轻抚胸口,顺了顺气。 自顾自解释道:“嫔妾方才在来的路上便感到有些不适,怕冲撞了贵妃娘娘,于是就近在荷花池的亭子里歇了会儿,没想到不小心睡了过去,误了时辰......” 贤妃盯着她,关切道:“惠贵人,你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惠贵人一脸老实道:“有几天了。” 贤妃:“那你这个月的葵水?” 惠贵人羞红着脸:“迟了十来天了。” 立马有人惊讶道:“方才那样子,像是害喜了,而且还有嗜睡的症状......诶呀,惠贵人该不会是有喜了吧!可有看过太医?” 惠贵人摇头:“嫔妾的葵水一向不太准时,不想因为一件小事劳师动众的。” 既然惠贵人极可能有孕,赵贵妃说什么也不能当众罚她了。 赵贵妃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随后让人去传太医。 来的是许太医,赵贵妃的心腹。 许太医仔细地给惠贵人诊脉。 一时间,整个大殿都静得针落可闻。 “启禀贵妃娘娘,微臣观惠贵人面色红润,脉象滑数如盘走珠,尺脉按之不绝,正是妊娠之象!” “恭喜惠贵人,您有喜了!” 许太医话音一落,整个翊坤宫陷入诡异的安静。 差不多过了两息的时间,妃嫔们才回过神来,面上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纷纷出言恭喜惠贵人。 德妃酸溜溜道:“后宫这么多姐妹,独独惠贵人有了喜,妹妹真是好福气啊。” 淑妃阴阳怪气道:“良嫔的事情才过去不久,但愿惠贵人的胎可别出什么问题才是。” 就差没有直说惠贵人不清白了。 惠贵人脸色有几分难看。 贤妃笑盈盈地站到惠贵人身边:“许太医不是说了惠贵人身子康健吗?能有什么事?惠贵人这是给宫里添喜事了,今天大好的日子,谁都别提那晦气玩意。” 说着,垂眸看向惠贵人,笑容亲切:“妹妹第一次有孕,想必有许多不懂的地方,今后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随时到启祥宫来找本宫。” 众所周知,贤妃在潜邸时为裴珩生下了一个大公主,但是公主三岁时就被一场大病带走了。 贤妃看向惠贵人的肚子时,眼神有片刻的出神。 惠贵人抬头望着她,笑了笑:“嫔妾谢贤妃娘娘关怀。” 贤妃掩去眸底的情绪:“都是姐妹,本该互相照应的。” 几乎所有人都围着惠贵人。 许青栀也象征性说了恭喜的话,两人表现得关系亲近,宛如一对好姐妹,反而让容妃看不出她们究竟有没有私下勾结。 不一会儿,敬事房的宫人到了。 敬事房的总管太监吴公公说道:“惠贵人上次侍寝是在腊月初五,算算日子,已经足月了。” 贤妃道:“虽然足月了,还是要当心着些。” 容妃温和地看向惠贵人,语气含着几分责怪:“既然早就察觉身体不适,怎么不跟本宫说呢?要是这龙胎出了任何问题,你也担待不起啊。” 惠贵人低下头:“嫔妾也没想到......” 贤妃:“容妃姐姐莫要怪她了,她第一次有孕,能知道些什么?” “贤妃妹妹说的是,本宫也是太担心皇嗣了。”容妃牵起嘴角,目光落在惠贵人身上有几分复杂。 她让那个名叫墨竹的宫女无论如何都要在除夕夜前,隐瞒惠贵人有孕的事情,以便她后续的计划。 结果还没到除夕呢,就被所有人知道了,会是意外么...... 赵贵妃看着惠贵人的小腹,眼中闪过妒忌,随即恶狠狠地瞪了容妃一眼,才吩咐道:“去请陛下来。” 在赵贵妃看来,容妃一定是早就知道惠贵人有孕,今天这一出,也是容妃为了打她的脸,故意让惠贵人来晚的! 不多时,翊坤宫外便传来小太监的高呼声。 “陛下驾到!!!” 众人立即起身,面向宫门口。 裴珩得知后宫有妃子怀孕,立马丢下了政事,连忙赶来翊坤宫。 帝王身影一出现,众人立即行礼:“参见陛下!!!” 裴珩心情大好,手一抬:“都平身。” “谢陛下!” 赵贵妃特意上前迎接,但裴珩看也不看她一眼,就径直走向了惠贵人。 赵贵妃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裴珩牵起惠贵人的手,十分高兴,但还是问了一句:“可与太医院确认过?” 赵贵妃道:“三位太医会诊,已经确认了,惠贵人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裴珩目光落在惠贵人柔美的脸上,高兴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体贴地关怀了几句。 惠贵人脸皮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难免害羞,耳尖微微泛红。 裴珩突然道:“爱妃是住在钟粹宫?” 惠贵人轻声应是。 裴珩环顾四周:“容妃何在?” “陛下有何吩咐?” 裴珩看向容妃:“从今天起,你负责惠贵人的饮食起居,若是惠贵人的身子出了任何问题,朕可不饶你。” 裴珩语气温和,却透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他将惠贵人交给了容妃,若是惠贵人在她手里出现了任何意外,容妃难辞其咎。 容妃心下一沉,面上则恭顺道:“无需陛下吩咐,臣妾也定会仔细惠妹妹的。” 裴珩又看向赵贵妃:“朕听说惠贵人来请安的路上身子不适,今后没什么大事,便免了她的日常请安。” 帝王开口,赵贵妃哪有拒绝的余地,只好乖乖道:“是,臣妾方才正想这么说呢。惠妹妹有孕在身,千金贵体,往后的请安便免了吧。” 只是怀了皇嗣而已,惠贵人可不敢恃宠而骄,得罪赵贵妃。 谦逊道:“嫔妾身子无碍,只是昨晚睡得晚,今日便困乏了些,不影响请安的。” 赵贵妃看惠贵人如此懂事,眼中划过一丝得意。 既然这样,今后惠贵人来晚一些,她也可以不计较。 见惠贵人坚持,帝王也不再说什么。 这时,裴珩的目光不知不觉间落在了许青栀身上。 只见许青栀穿着一袭浅紫色的宫装,淡雅怡人。 裴珩听说许青栀昨日身子不适,去太医院请了平安脉,眼下便想好好关切一番。 只是这么多女人盯着,裴珩不好对她太好,便忍下了。 心中不由得想:要是有孕的是这小女子就好了...... 如此想着,裴珩还是没忍住想跟她亲近的冲动。 于是便来到她面前,薄唇轻启:“丽嫔如何了?” 许青栀抬了抬眼:“臣妾才看望过丽嫔娘娘,娘娘有了点精神,但清减了许多。” 裴珩微微颔首,没再问了。 “朕今晚得空会去看望她。” 许青栀:“娘娘若知道陛下会来,定会高兴的。” “朕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了。” 众人正要行礼。 这时,一位常在忽然从中站出来,高声道:“启禀陛下,贵妃娘娘,嫔妾要告发凌贵人私卖御赐之物!”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姚冰月面色一变。 第115章 玉嫔和周常在联手 她这件事办得滴水不漏,怎么被人发现的? 姚冰月顿时慌了神。 好在她戴了面纱,并未让人看出她心虚的表情。 姚冰月怎么都不会想到,这里面会有许青栀的手笔。 众人看向姚冰月的目光越发鄙夷,不加掩饰。 虽然,宫规中并没有说明不得贩卖御赐之物,但是御赐之物是神圣的,妃嫔们往往会将其珍藏,以示对帝王的尊敬和爱戴。 更何况,能成为帝王的妃子,都不是寻常人家,没必要为了换点银钱,就卖掉帝王的赏赐。 毕竟这要是被人抓到了错处,像今天这般,闹到了帝王面前......实在难堪! 最主要的是,会失去陛下的好感。 裴珩属实没想到,姚冰月会卖掉他的赏赐,说实话,这还是他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 毕竟作为帝王,他理所应当的将自己视为至高无上的天子。既然是天子所赠之物,岂能像俗物一样被随意倒卖? 分明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他看向姚冰月,眸光逐渐冰冷:“凌贵人,她说的是真是假?” 当着帝王的面,姚冰月当然不敢承认。 她立即朝帝王跪下,端着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道:“臣妾绝对没有这么干过,臣妾不知道,周常在为何要空口白牙的诬陷臣妾......” 话音一顿,似是想到什么,姚冰月倏地看向周常在。 “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一年前我在御花园与你产生了口角,所以你记恨在心,才这般诬陷我?” 周常在愣住,她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不记得很正常,因为这是姚冰月胡诌的。 她心里清楚,周常在一定是掌握了证据,才敢在帝王面前指认她。 所以她一定要将这件事带来的消极影响降到最低! 姚冰月捏着帕子,委屈道:“一定是周常在记恨臣妾,见不得臣妾好过,所以才谋划了这一出。还请陛下明鉴啊!” 姚冰月戴着面纱,无法展示美貌,但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那眼眸又黑又亮,像个无辜的小鹿眼,渐渐浮上泪意,仿佛蒙了一层纱似的,格外惹人怜惜。 裴珩似乎有些动摇了,正要想伸手扶起她。 玉嫔见状,眼珠一转,先是诧异,而后又看向周常在。 “周常在,凌贵人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能乱说啊!” 看似是在为姚冰月说话,实则是在将话题重新拉回正轨。 玉嫔向来睚眦必报,当初太后寿宴,眼看就能重获恩宠,结果姚冰月不但跟她撞了节目,还明晃晃的抢了她的风头! 玉嫔岂会轻易放过姚冰月? 若是姚冰月的日子一直差下去,玉嫔看她可怜的份上,也许不会再出手。 但偏偏姚冰月恢复了位分,又得了封号,玉嫔当然会牙痒痒了。 所以,在抓到姚冰月把柄的时候,玉嫔就准备好这一出戏了! 周常在一直想巴结高位妃嫔,但苦于没有机会。 直到某天,她途经御花园,偶然听到了两个宫女在私下谈论着什么,好奇心驱使下,便躲在暗处偷听。 一听是姚冰月私下里偷偷卖帝王赏赐的东西,周常在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果不其然,玉嫔很欣赏她,还命她在帝王也在的时候,就当众揭露姚冰月干的好事! 本想等除夕夜再动手,眼下帝王正好来了,干脆就将计划提前。 接收到玉嫔的眼神,周常在立马反应过来。 她可不能被凌贵人带偏了! 周常在斩钉截铁道:“陛下面前,嫔妾不敢妄言,嫔妾自然是掌握了证据,才敢这么说的。” 裴珩闻言,便将伸出去一半的手收了回来。 姚冰月垂下眼,掩去眼中的暗芒。 周常在果然有证据! 该死,她该怎么办? 赵贵妃在帝王身边落座:“把你的证据呈上来。” 不一会儿,一名太监战战兢兢地走进来,扑通跪下,额头死死贴在地上。 “奴才参见陛下,贵妃娘娘!” 周常在道:“小圆子,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凌贵人将陛下的赏赐私自卖给你了。” 小圆子咽了咽口水,道:“是......是凌贵人身边的宫人,在一个月前,拿了一支铃兰簪给奴才,换了八十两银子。” “但是奴才并不知那是御赐之物啊,奴才以为是凌贵人自己的首饰,才敢收的!” 立刻有人质疑:“你一个小太监,哪来这么多钱?” 八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小圆子老实巴交道:“奴才有亲戚在外开当铺,所以......” 他不敢说下去了。 贵妃冷哼一声:“你这小太监,胆子真不小!不是第一次了吧?” 普通太监们的俸禄往往低于宫女,有时候会借职务之便,倒卖宫里值钱的玩意,赚取差价。 这在明面上是违反了宫规的。 但大多时候,只要不是太过分,上头的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天下乌鸦一般黑,凡是在宫里做事的,手里头都不可能太干净。 小圆子是惯犯了,涉及的数额巨大,若是被查出来,他绝对是死罪! 周常在顺藤摸瓜找到他时,他吓得不行,为了自保,他只能将姚冰月给卖了! “贵妃娘娘饶命,奴才对天发誓,只干过这一回而已!只是奴才万万没想到,凌贵人会把陛下的赏赐拿来给奴才啊!” “奴才若是事先知道了,给奴才一万个胆子也不敢伸手拿啊!” 当初这件事,是穗儿去办的,姚冰月不好露面,所以并没有见过小圆子。 不过,姚冰月也知道这种事存在风险,所以特地让穗儿隐藏了身份,不让人知道是跟沐风阁有关。 谁曾想,百密一疏,还是被人揪住了小辫子! 小圆子是不是真正的证人已经不重要了,眼下最要紧的是她要保住自己! 没办法,只能弃车保帅了! 姚冰月隐晦地递给了穗儿一个眼神。 穗儿读懂她眼神里的意思,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 小主这是要她顶罪...... 虽然作为下人,为主子卖命是天经地义,但是一到关键时刻,主子就毫不犹豫的选择让她为自己去死,穗儿难免感到心寒。 当初她也劝过姚冰月,卖御赐之物是重罪,被人抓到是要遭殃的。 可姚冰月不听她的,还说只要小心点,不会有人知道。 现在事情败露,凭什么她要为姚冰月的错误买单? 穗儿渐渐觉得小主变了。 变得自私自利,变得和后宫那些不择手段的女人一样了......穗儿心中难过极了。 第116章 姚冰月被褫夺封号 一开始,穗儿觉得小主看开了,学会争宠了,是好事。 这代表她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可渐渐地,穗儿觉得小主变得和以前越来越不一样了,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很多时候穗儿都觉得陌生,陌生到令她感到害怕。 现在,小主毫不犹豫的抛弃她,让她去死。穗儿便知道,姚冰月已经不是她心里的小主了......小主,您到底怎么了? 穗儿深深地低下了头,绞紧了袖口下的手指,不让眼泪掉下来。 许青栀没有错过姚冰月和穗儿短暂的眼神接触。 不用想也知道姚冰月在打什么主意,弃车保帅?哪有这么容易! 裴珩森冷的目光直视姚冰月:“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下一刻,只见姚冰月梨花带雨道:“臣妾从未见过这小圆子,那支铃兰簪,臣妾也一直放在妆奁里好好珍藏,就算倾家荡产,臣妾也不会动它,怎会拿去卖给一个太监呢?” “陛下,还请您相信臣妾啊!” 裴珩毫不留情道:“朕是想相信你,但是你之前也是这么说,说会珍惜朕送你的良驹,可最后呢?” 那匹马成为她争宠的工具,最后以惨死的结局收尾。 姚冰月面色一僵:“臣、臣妾......”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便是。 许青栀坐在一旁看戏,姿态悠闲。 很显然,姚冰月也知道怎么讨帝王欢心,但她太不小心了。嘴上说珍惜帝王的礼物,实际却背道而驰,说是欺君也不为过。 一旦信任崩塌,同样的话术便不再管用了,而且还极可能遭到反噬! 果不其然,裴珩此刻看向姚冰月的目光只有浓浓的厌烦。 有一就有二,他再也不会相信姚冰月这套说辞了! “陛下,奴才没有胡言乱语,奴才将证物也拿来了!”小圆子忽然道。 姚冰月瞪向他。 小圆子双手颤颤巍巍地,将那支铃兰簪举过头顶,再将周常在提前教他说的话一口气秃噜出来。 “奴才后来知道这是陛下赏赐的,吓得胆子都要破了,便第一时间拿去还给凌贵人,将那八十两银子要回来。” “谁知,凌贵人却逼迫奴才,奴才胆小,实在害怕,不得不屈服于凌贵人的淫威之下。但奴才知道这是不对的,日日辗转反侧,难以心安,便决定将这件事说出来。” “只不过,奴才知道自己地位低下,见不到陛下和贵妃娘娘,所以,便想通过周常在,让周常在帮帮奴才!” 周常在阴阳怪气道:“小圆子都知道御赐之物不可变卖,可有些人啊,却连太监都不如!” 察觉到帝王眼神里的厌恶,姚冰月身子一软,瘫坐在地。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陛下讨厌她了...... 姚冰月瞪着小圆子,咬死不认:“我根本没有见过你。你口口声声说我把铃兰簪给你,我还想说是不是你潜进沐风阁偷的呢!” 小圆子大声道:“凌贵人当然没有见过奴才,因为全程都是凌贵人身边的宫人代为办事的!” 说着,小圆子抬手指着穗儿,“就是她!那天就是她来见奴才的!” 穗儿吓得脸色惨白。 姚冰月见状,心想来得正好! 她捂着嘴,万分惊愕:“穗儿,真是你干的吗?你怎能干出这样的事呢?!” 事到如今,穗儿也只能认命,对帝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陛下息怒,奴婢之所以这么做,都是因为心疼小主!” 赵贵妃冷哼一声:“心疼小主就能随意变卖御赐之物?” 穗儿不敢看贵妃,闭着眼,自顾自道:“小主被贬后,内务府克扣了小主过冬的用度,送来的炭火一日比一日少,那几日又下了大雪,天冷得要人命,小主冻得脸上都没了血色。” “那么冷的天,可是会要人命的啊!” 穗儿声泪俱下:“奴婢实在没有办法,才背着小主,偷偷拿了最值钱的东西去卖了换钱,然后再换些炭火来。” “陛下要罚,就罚奴婢吧,小主是无辜的,小主什么都不知道啊!” 然而穗儿越是为姚冰月开脱,可信度越不高。 裴珩眼眸幽深,看不出任何情绪。 姚冰月亦跪在地上,扯着裴珩的衣角,可怜兮兮道:“还请陛下看在穗儿一心为了臣妾的份上,饶了穗儿一命吧!” 周常在可不会被这主仆情深的画面给骗了。 “若是没有凌贵人指使,一个宫女又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呢?!” 玉嫔也附和道:“周常在说的不错,如果没有凌贵人授意,一个宫女又怎会拿到御赐之物?而且,凌贵人都说了,她有多宝贝这个铃兰簪,可是事情过了这么久,凌贵人都没有发现东西不见了,不是很矛盾么?” 话音落,周常在便道:“玉嫔娘娘所言极是,依我看,就是凌贵人指使的!陛下,您不要被她们给骗了!” “就算是有再大的理由,也不能变卖御赐之物,凌贵人如此不将您放在眼里,分明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今日若是不严惩凌贵人,以儆效尤,往后底下的人见有利可图,人人明知故犯,那后宫岂不是乱了套,都不将陛下放在眼里了?!” 周常在和玉嫔两个人一唱一和,姚冰月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 这分明就是玉嫔给她设的局! 姚冰月不明白,她究竟和玉嫔有什么深仇大恨,对方要这样针对她?! 姚冰月只好哀求的看向容妃,祈祷容妃能为她求情。 然而,容妃却将脸转向一边,不去看她。 姚冰月微微愣住,内心不禁产生了一丝怨怼。 “陛下明察,臣妾没有这样做......”姚冰月语气悲伤。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承认是她指使穗儿干的。 在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姚冰月身上时,许青栀暗中给了惠贵人一个眼神。 惠贵人读懂了她的意思,有些诧异,却也没多想。 既然是姝妹妹的意思,她照做就是了。 惠贵人温声开口道:“陛下,臣妾想凌贵人不是故意不敬陛下,只是八十两银子,又不是八千两。” “兴许真是内务府有奴才见风使舵,欺人太甚,凌贵人为了活命,不得已而为之,没有周常在说得那么严重。” “还请陛下看在凌贵人是初犯,小惩大戒吧。” 言语中虽是为姚冰月求情,却是在给她定罪了。 如今惠贵人有孕在身,地位不可同日而语,她说的话,帝王自然会听进去几分。 考虑到今天是个好日子,不宜见血,便饶她们一命。 男人薄凉的声音落在姚冰月头顶。 “传朕旨意,褫夺凌贵人封号,禁足一个月。穗儿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褫夺封号,是比被贬还要严重的惩罚。 因为妃子一旦得到封号,就代表得到了帝王的另眼相待,地位都要比没有封号的妃子高上一截。 而且偌大的后宫中,能爬到嫔位、乃至妃位的人,哪个不是有封号在身? 因此,褫夺封号,便代表失去了帝王的宠爱和信任。 当众褫夺封号,更是一种羞辱! 仅仅几天,姚冰月便失去了封号,打破了后宫拥有封号时间最短的纪录,又怎么不算一种本事呢? 得到这个结果,玉嫔还算满意,向后一靠,勾了勾唇。 敢得罪她,这便是代价! 周常在接收到玉嫔的眼神,心下不禁欣喜,太好了,她得到玉嫔的认可了! 这一回,姚冰月是彻底将玉嫔记恨上了。 迟早有一天,她会狠狠报复回来!她要玉嫔的命!! 姚冰月敛去眸里的狠厉之色,深深拜下去:“......谢陛下开恩。” 察觉到玉嫔和姚冰月之间的火花,许青栀嘴角微微翘起。 斗吧,斗得越厉害越好。这样她才能坐收渔翁之利呀! 帝王处置了姚冰月后,便大步离开了。 帝王的薄凉和无情,再次展现地淋漓尽致。 妃嫔们瞧着姚冰月狼狈的模样,也懒得出言讥讽了,陆续告别贵妃,离开翊坤宫。 容妃也对姚冰月感到失望,不愿搭理她,走得极快。 姚冰月似乎又变得孤立无援了。 穗儿在翊坤宫接受了惩罚。 两名太监一左一右,将穗儿固定在长凳上,手里拿着又长又厚的板子,高高举起—— “啊——!!” 前面两下,穗儿还能咬牙忍着,之后便痛得忍不住了,放声惨叫。 下半身渐渐渗出血来。 听着穗儿的惨叫,姚冰月小脸苍白,心中一阵后怕。 不愧是帝王,好狠的心! 姚冰月被迫站在一旁全程“观摩”,对她来说,也是一种酷刑。 二十仗下去,几乎要了穗儿半条命。 赵贵妃嫌弃姚冰月的出身,杖责一结束,便命人将她和穗儿一同赶了出去。 姚冰月没有等穗儿,先走了。 许青栀慢悠悠从里头出来,看着穗儿一瘸一拐的走在宫道上,然后给了白薇一个眼神。 第117章 姚冰月失去人心 姚冰月费劲千辛万苦,毁了半张脸,才得以复宠,结果好日子没过多久,又回到了原点! 心头那叫一个不甘啊! 走在宫道上,仿佛路过的宫女太监都在背地里笑话她,这叫她如何能忍? 姚冰月慌乱的步调微微一顿,猛然忆起自己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女性,她的思想见识远超古代这些庸脂俗粉,按理说,她不该输给她们! 可为何屡次受挫?活得像个笑柄? 简直是奇耻大辱! 姚冰月的自信心再次受到了打击,不过这一次,她将所有的过错都怪在了穗儿身上。 如果穗儿办事再周密一些,小心一些,又怎会被人抓到小辫子? 这下好了,帝王厌弃她了,容妃也对她失望了。 她该怎么办? 姚冰月一路回到了沐风阁,坐在梳妆台前,取下脸上的面纱,轻抚脸上的伤痕。 眼下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张脸上,待她恢复容貌,再按容妃说的,去模仿帝王的白月光,兴许还能有复宠的机会...... 至于今日害她的玉嫔,周常在,还有那个姝贵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此时的姚冰月一心想着复宠,根本顾不上因她受了重伤的穗儿。 哪怕穗儿就死在半路,她也不会觉得有多可惜。 毕竟她本就不是原主,对穗儿没有丝毫感情。 这边,穗儿在寒风中独自行走,脸色苍白,每走几步,便要停下歇息一会儿。 眼前的视线越发模糊,就快倒下之际,一只手扶住了她。 穗儿抬眼看去,恍惚间看到了姚冰月的脸,正心下感动,一阵风吹过。 眼前的脸立即变了个模样。 穗儿愣了愣。 不是小主,她早该料到的...... 只是穗儿很诧异,对方不是姝贵人的宫女吗? 想到姝贵人和小主一向不对付,穗儿脸上本能地浮现出一抹警惕之色。 白薇自然看出了穗儿脸上的戒备,但她并不在意,一脸关切道:“你没事吧?” 穗儿强撑着理智,挤出一抹笑容道:“我、我没事。” 白薇从袖中掏出一瓶伤药,也不管穗儿接不接受,直接塞到她手里。 “这是我们小主给你的。” 穗儿再度愣住:“这......这是何意?” 姝贵人是要收买她吗? 穗儿转过头,看见一台软轿缓缓远去。 正是姝贵人的轿子。 穗儿回头,立即表明忠心:“我不会背叛小主的,姝贵人的好意,奴婢心领了,你拿回去吧!” 白薇站着没动:“我们小主给出去的东西,断没有收回的道理。小主只是看你可怜,才让我过来,你若是不肯收,就丢了罢。” 瞧见穗儿脸上的犹豫之色,白薇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家小主知道你是替姚贵人顶罪的,这么冷的天,你替她挨了一顿罚,她却理都不理你。如此无情无义,小主都看不下去了!” “待你回去了,恐怕也只会让你自生自灭,你不想想自己,也该想想宫外的家人,好自为之吧。” 说罢,白薇径直掠过她,回去复命。 穗儿垂着眼,什么都没说,却暗自握紧了手里的药瓶。 尽管心里仍抱有一丝希冀,但理智却告诉她,白薇说得没错,姚冰月不会管她,更不会特地为了她请太医的。 她受了这么重的伤,老宫女的偏方也无济于事,她会死的! 穗儿终究是没有丢掉手里的药瓶。 她想活着! “白薇姐姐!” 听到穗儿的声音,白薇嘴角弯起一个细微弧度,她转过身去,看着穗儿。 四下无人。 穗儿对许青栀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姝贵人菩萨心肠,奴婢铭记于心,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今后若是有姝贵人需要的地方,尽管吩咐奴婢!” 说完,她直起身子,目光灼灼地看着白薇:“还请白薇姐姐,替我传达给姝贵人。” 白薇含笑点了点头:“我会传达的,但小主未必会放在心上。” 穗儿听懂了白薇的言外之意。 原来真是她误会了,姝贵人的确是单纯同情她而已,并没有想收买她的意思。 穗儿的脸莫名就红了,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白薇安慰道:“良禽择木而栖,这很正常,毕竟凌贵人推你出去一次,就有第二次,但下一次,你未必就有这么好的运气活下来了。” 穗儿不置可否。 白薇道:“你若是真心想投靠姝贵人,就先拿出点诚意来吧。” 穗儿点点头,郑重道:“我知道了。” 办完事。 白薇回到许青栀身边。 然后附在耳边,将穗儿的意思传达给她。 许青栀需要在姚冰月身边安插一个眼线,没人比穗儿更合适了。 不过她不会完全信任穗儿,万一那丫头是假意迎合她,今后传假消息来,目的是帮姚冰月争宠,那她岂不是成傻子了? 她得先看看穗儿的“诚意”,再决定要不要相信对方。 许青栀微微颔首,“回宫吧,今晚陛下要来呢。” ...... 另一边,穗儿默默地回到沐风阁,还按照规矩去拜见了姚冰月。 然而姚冰月只觉得厌烦,挥挥手就将她打发了,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穗儿失望透顶,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安安静静地退下了。 她握紧袖中的药瓶,两行清泪落下。 小主,你莫怪我,都是你不仁不义在先...... 沐风阁的宫人都听说了今天的事。 在宫里做事的都不蠢,众人都知道穗儿是替姚冰月顶罪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众人目睹姚冰月对穗儿冷漠的态度,都意识到姚冰月不是一个好主子。 穗儿跟姚冰月同甘共苦这么长时间,却得到了这样的结果,那他们这些新来的,下场岂不是比穗儿还惨? 宫人们低头做事,却心思各异,都在考虑给自己留条后路,寻找其他依靠。 姚冰月并不知,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失去了人心。 延禧宫。 这夜,帝王如约而至。 裴珩先去看望了丽嫔,太医也在。 太医说,按照原来的情况,丽嫔活一个月都难,能撑这么久,已是奇迹。 兴许是枕云阁的姝贵人常来陪丽嫔说话,丽嫔心情好,身子也愈发乐观。 连丽嫔也对许青栀满口赞许。 太医估计,照这样样子,丽嫔还能再撑半年。 裴珩闻言,十分高兴。 他对丽嫔心里有愧,得知她因心病失去求生欲时,也是心痛难言,不是不愿来看她,而是产生了一种逃避心理。 因为他深知,是他一手造成了丽嫔如今这幅衰败的模样。 如今得知丽嫔身子大好,还能再陪伴他半年,裴珩肩上无形的重担莫名变轻了。 曾经他对许青栀只有宠爱,而今多了几分感激。 不知不觉间,裴珩对许青栀的感情愈发复杂,而不单单是对宠妃的喜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到了用膳的时间,裴珩道:“传膳吧。” 丽嫔道:“臣妾吃得清淡,怕陛下吃不惯臣妾这里的膳食,臣妾命人做点陛下爱吃的来吧。” 裴珩温声:“无妨,朕也想吃清淡些。” 丽嫔也不再说什么。 待桌上摆满菜肴后,丽嫔提议:“不如让姝贵人也来一同用膳吧。” 裴珩有些诧异地抬眼。 以往他去别的宫用膳,那些妃子只想独享他,生怕他多看其他偏殿的女人一眼,一同用膳这种事,更是前所未有。 当然,从前的延禧宫也不曾这么和谐过。 由此可见,许青栀品性上佳,冰清玉洁,连带着将浑浊的延禧宫都净化了。 更难得是,像丽嫔这么孤高的人都难以掩饰对她的喜欢。 真是个宝藏一样的女子,让她入宫,是他此生最正确的决定。 裴珩的眼神不自觉的柔和下来:“可。” 王德全面上平静地退出去请人,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这姝贵人,真了不得!! 第118章 丽嫔的心思 不多时,许青栀被请到了延禧宫主殿。 她没有特地打扮,只穿了件月白色的宫装,头戴几支发钗做点缀,压下了几分柔媚之意,模样清丽可人。 “臣妾参见陛下,见过丽嫔娘娘。” 裴珩对她招了招手:“过来。” 丽嫔也含笑着看她,像一个慈祥的长辈,望着后辈。 许青栀面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坐到了帝王身边。 气氛和乐。 只是裴珩跟许青栀对视时,眼神都要拉丝了。 许青栀一直奉行的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丽嫔没有害过她,所以她自然不会主动伤害丽嫔。 而且丽嫔作为延禧宫的主位娘娘,若是能跟她打好关系,百利无害。 不多时,三人用完晚膳,丽嫔看出帝王的小心思,很识趣的借口说自己身子不适,无法伺候帝王。 裴珩也展现出大度的样子,温声安抚她好生歇息,然后出门左拐,摆驾去了枕云阁。 丽嫔身边的大宫女杳杳叹了口气,“娘娘难得与陛下关系缓和,为何还要将陛下推到别人身上呢?” 丽嫔喝了口汤药,微微一笑:“自然是因为本宫不愿伺候他了。” 杳杳吓了一跳:“娘娘,您小声些!” 自打丽嫔病了之后,就喜欢清净,内殿里只有一两个宫女。 丽嫔无所谓道:“本宫是看开了,却也不爱他了,同床异梦多没意思,由着他去吧。” “娘娘......”杳杳心疼不已。 丽嫔抚摸着身下的位置,似是感叹,又似是惋惜。 “更何况,本宫本就活不了多久,这个位置,迟早要让给旁人。” “与其让给别人,不如让给她。” 这个她,指的便是许青栀。 丽嫔这么做,除了因为许青栀对她有恩外,还有一点自己的私心。 等她死后,家族定会送新人进来,丽嫔希望许青栀能看在她的情分上,善待她的族人。 丽嫔有预感,许青栀今后会走到很高的位置...... 枕云阁。 裴珩大刀阔斧的坐在卧榻上。 许青栀站在他面前,解开腰带。 外衫缓缓滑落,堆叠在脚边,单薄的里衣勾勒出曼妙的身材曲线。 裴珩眸光一暗,伸手揽过她纤细的腰肢,嗓音低沉道:“枝枝在勾引朕?” 许青栀仰头看着他,漂亮的桃花眼弯了弯,指尖轻轻划过男人的喉结,“那臣妾成功了吗?” 她本就是天生的尤物,经过一番调教后,媚骨天成,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都受不了这样的挑拨。 更何况,许青栀本就是他的女人,他更不必忍着。 撕拉一声。 大片白皙的肩膀暴露在空气中,酥胸半露,宛如剥了壳的鸡蛋。 裴珩低头埋在她颈窝处,汲取身上的幽香。 不知为何,这小女子身上的味道似乎又变得更好闻了,分明还是栀子花香,可是更迷人了...... 腹下好似有一团火,熊熊燃烧起来。 裴珩并不知,这是许青栀特地为他准备的“催情香”。 想让一个男人迷恋她最直接的办法,便是让他在床上对她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许青栀感受着脖颈处炙热的鼻息,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陛下,还没洗漱呢——” 眼前的男人仿佛能生吃了她。 宫人早已经打好水。 裴珩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朕跟你一起。” 察觉到裴珩的意图,许青栀看了眼那勉强容得下两人的浴桶,总觉得很危险。 宫人们站在外面,听着里头的动静,老脸一红。 月光漏过雕花窗棂,在湿漉漉的地上里碎成银鳞。 许青栀的乌发被浸透,指甲扣紧了浴桶边缘。 帝王的兖龙纹腰带已散作水中游龙,束发玉冠也早已滚落,墨发与她的青丝在水中织成一张纠缠的网。 许青栀感觉浴桶摇摇欲坠。 果然这个念头刚闪过,伴随着轰隆一声,浴桶承受不住激烈,四分五裂! 许青栀瞪大了眼睛,身体不自觉向前倾倒。 千钧一发之际,许青栀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环住,下一刻,后背贴在炙热又宽阔的胸膛上。 他们听见了彼此剧烈的心跳。 男人低下头,轻轻喘息: “枝枝,朕想要个孩子,属于我们的孩子。” 许青栀嗓音有三分哑,应道:“好......” 裴珩未能尽兴,又将战场转移到了帐中。 满室旖旎。 这一夜,很漫长。 许青栀只隐隐记得,裴珩是在半夜被人叫走的。 这还是裴珩第一次中途丢下她。 据说是哪个地方出了叛乱,十万火急。 裴珩披上外衣,走得匆忙,却还是在离开前,吻了吻她的额头,让她别怕。 许青栀没什么好怕的。 先帝懦弱又昏庸,留下了一堆烂摊子,自裴珩登基以来,大大小小的叛乱不断,但都不成气候,被裴珩以雷霆之势镇压。 新帝手段极其残酷,他暴君的威名便是那时候打响的。 没想到安稳了两年,叛军余孽又卷土重来。 这不是许青栀该操心的事,裴珩一走,她迷迷糊糊倒头就睡,还睡得很香。 第二天,许青栀才从小德子口中得知具体发生了什么。 出了这么大的事,想保密也很难,小德子在御前还有些人脉,轻易就打探到了。 原是永城、遂城、雁回城三地同时出现了叛乱,而镇守此地的大将军遭人暗算,被叛军砍了头颅,明晃晃的挂在雁回城上! 雁回城乃军事要地,直属朝廷管辖,居然一夜之间沦陷,简直是奇耻大辱。 叛军明晃晃的挑衅朝廷,可谓嚣张至极! 临近年关,就出了这样的事,可见叛军是密谋已久,专挑好日子下手,不给朝廷过个好年。 谁也没想到安定已久的南边会突然发生动乱,偏偏朝廷能用的武将都在边境驻守,远水解不了近渴。 若是不迅速出兵摆平,等叛军壮大势力,就更难解决了。 帝王自然不惧叛军,他担心的是民心不稳。 这时,早就解甲归田的镇国公修书一封,竟主动请缨平定叛乱,还愿意带上自己的小儿子。 帝王忌惮镇国公府,但眼下别无他法,只能同意。 与此同时,襄平侯也一同出征,两人兵分两路,呈包抄之势,围困叛军。 镇国公在军中威望极高,他一出马,永城的叛军便吓得溃不成军! 当天平定永城叛乱,随后又连夜出兵雁回城,传来的都是捷报。 龙颜大悦。 前朝后宫向来密不可分。 为了宽慰镇国公府,帝王一连几日都歇在了钟粹宫,还随便找了个理由,恢复了容妃的协理六宫之权。 第119章 玉嫔给容妃献宝 容妃之所以能和赵贵妃分庭抗礼,最大的原因便是后台很硬,镇国公府一天不倒,她在后宫的地位就一日不可撼动! 除非帝王下定决心要拔除镇国公府这根大树,否则容妃随时都有复起的可能。 就像今天,帝王重用镇国公府,容妃无需出手,就拿回了协理六宫的权利。 赵贵妃殚精竭虑,千防万防,然而帝王一句话,就让人分了她的权。 赵贵妃气得嘴巴都歪了,生生掰断了好几根护甲。 而另一边,帝王与容妃出双入对,仿佛之前的不愉快并不存在。 哪怕容妃心里清楚,帝王宠爱自己,多半是为了给她母家面子,但她还是情不自禁的,被帝王表现出的深情所打动。 许青栀听着小喜子打听来的消息,得知帝王与容妃出双入对,如何恩爱,表情无动于衷。 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比起赵贵妃,许青栀的心态则要稳多了。 镇国公这次出马,想必也是为了容妃。 帝王面子上越是宠爱容妃,就越能表明,他对容妃没有什么感情,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 这样的宠爱就如同泡沫,一旦帝王不想给镇国公府面子了,这个泡沫便会嘭的一声,随时破灭! 虽说镇国公帮帝王解了燃眉之急,但许青栀猜测,帝王心中的忌惮定会比感激要多。 毕竟镇国公解甲归田多年,再次归来,在军中的威望竟然不减反增。 功高震主,试问,哪个帝王不会心生忌惮? 若是平定叛乱后,镇国公愿意交出兵权,也许帝王会再忍耐温家一段时间。 但若是镇国公府得意忘形,他们的命数也就快到头了。 ...... 钟粹宫。 玉嫔正在挨训。 “别以为本宫不知,姚贵人的事是你干的,你那点伎俩还瞒不过本宫。” 玉嫔心虚地瞧了容妃一眼:“嫔妾只是实在气不过,谁让她那天抢了嫔妾的风头,所以嫔妾只想给她点教训罢了。” 容妃冷哼一声:“你以为你让内务府克扣她的用度,本宫会不知道?这点教训还不够吗?” 玉嫔讪讪一笑:“什么都逃不过娘娘的法眼。” 容妃盯着她:“本宫助她复宠,你又让她失宠。玉嫔,你是在跟本宫对着干吗?” 玉嫔连忙跪下,“嫔妾不敢,嫔妾只是......咽不下心里那口恶气,绝不是跟娘娘作对啊!” 说实话,玉嫔对容妃也是有些怨气的。 她好歹跟了容妃这么久,可是容妃不帮她争宠就算了,还帮助一个跟她有过节的新人复宠,她心里自然不平衡了。 玉嫔不能对容妃如何,就只能拿姚冰月开刀了! 不过她真的只想给姚冰月一点教训而已,谁知道帝王会发这么大的火,当场剥夺了姚冰月的封号呢? 连玉嫔都觉得,这样的惩罚有点过了。 她隐隐觉得帝王是因为姝贵人的缘故,才让姚冰月颜面尽失的。 于是玉嫔灵机一动,直接转移了话题,抬头看向容妃:“按理说,那点罪名禁足就够了,不至于那么严重,陛下定然是因为姝贵人,才严惩姚贵人的。” “都是那狐媚子的错!” 比起姚冰月,玉嫔最讨厌的还是许青栀,毕竟谁让许青栀更得宠呢? 容妃闻言,眼底浮上寒意,显然是听进去了。 但她并没有被玉嫔牵着鼻子走,瞪了玉嫔一眼,警告道: “你给本宫适可而止,若是再坏了本宫的事,别怪本宫不顾往日情分!” 玉嫔早就被容妃调教成一条好狗了,闻言立马乖巧老实。 畏惧道:“嫔妾知错了,嫔妾知道娘娘生气,特地拿了驻颜丹和玉肌丸来献给娘娘。” 玉嫔表情谄媚,双手呈给容妃,手心里摆着两个精致的盒子。 驻颜丹可美容养颜,使人看起来年轻十岁,极其珍贵。 而玉肌丸,则是塞进女子私密之处,简言之,就是用来讨好男人的。 “玉肌丸只此一颗,吃下去,药效足足三天,能让陛下欲罢不能。”玉嫔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面上是在笑,实际心疼的很。这本是留着自用的,奈何一直没有机会,眼下惹了容妃不悦,只好破财消灾。 容妃眼眸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明玉怒斥道:“放肆!怎能拿这么......” 本想说肮脏,但话到嘴边,便改了口。 “怎么能拿这种东西给娘娘?!” 这不是勾栏女子才用的吗?容妃娘娘千金贵体,玉嫔献上此物,分明是冒犯! 明玉两只眼睛都快喷火了。 玉嫔没理明玉,只是直勾勾看着容妃。 容妃看了眼明玉,淡声呵斥道:“不得无礼。” 目光复又落在玉嫔手里的盒子上,神情似乎闪过挣扎。 容妃从前对此不屑一顾,但现在...... 外人都只知她表面的风光,却不知她心里的苦。 虽然帝王这几日都宿在钟粹宫,却不曾碰过她,她难免会多想。是她年老色衰,不如以前年轻了,所以被嫌弃了吗? 容妃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接过了玉嫔手里的两盒药。 明玉有些急了,娘娘怎么能沾染如此肮脏的东西,要是被陛下知道了,岂不是...... 明珠连忙拉住她的衣角,示意明玉不要多嘴。 玉嫔直起身,笑意渐深:“那嫔妾就不打扰娘娘歇息了,嫔妾告退。” 容妃淡淡地嗯了一声,神情却柔和了许多。 玉嫔走后,容妃打开装有玉肌丸的盒子看了眼。 那药丸有拇指大,黑乎乎的,散发着独特又迷人的香气,容妃下意识皱眉,眼底闪过抗拒。 “娘娘三思啊。”明玉劝说道。 容妃合上盖子,叹息一声:“去打听打听,陛下下朝了吗?” 听容妃这么说,明玉便知道,娘娘是下定决定要豁出去了。 明玉的眼神越发心疼。 不一会儿,小太监迈着碎步进来,恭敬道:“陛下还未下朝,但王公公说,让钟粹宫晚膳备好陛下爱吃的。” 容妃面色不改:“知道了,下去吧。” 小太监走后,容妃吃下驻颜丹,又将玉肌丸交给明珠,转身进了内室。 “随本宫进来。” 明玉看着容妃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不禁攥紧了手指。 娘娘多么高贵的一个人,却要用如此低劣的手段留住陛下,都是后宫那些狐媚子的错,是她们将娘娘逼到这个地步! 转眼便入了夜。 帝王依旧宿在钟粹宫。 临近过年,就快封玺停印,要赶在这之前将累积的奏折处理完。 烛火在鎏金烛台上跃动,将帝王的五官轮廓雕琢得如同玉山映雪。 乌发用赤金冠束起,垂落的流苏随批阅奏折的动作轻晃,丹凤眼天生眼尾微挑,唇角习惯性微抿着,神情专注认真,周身不自觉散发着隐隐约约的压迫感。 一旁添茶水的宫人轻手轻脚,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丝毫动静。 子时已过。 王德全轻声开口:“陛下,夜深了,该歇息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裴珩这才放下朱砂笔,按了按眉心。 王德全心疼道:“宫人已经打好温水,陛下可以洗漱了。” 裴珩淡淡嗯了一声,起身往内室走。 第120章 陛下心里在想着谁? 洗漱完毕后,裴珩换上了寝衣,往床榻方向走。 容妃早已等候多时。 她特地穿了显年轻的藕荷色里衣,披散头发,洗尽铅华,背脊挺直地坐在床上。 瞧见帝王过来,容妃便规矩地站了起来。 见她还没睡,裴珩薄唇轻启:“朕不是让你先睡么?” 容妃柔声道:“臣妾想等陛下。” 裴珩看了眼一旁的宫人:“容妃等朕这么久,怎么也没人来告诉朕?” 容妃温和道:“不怪她们,是臣妾不想打扰陛下的。” 裴珩也不再说什么,坐到床上。 他实在是累了。 容妃蹲下身,为他脱去靴子。 容妃的目光太直接,裴珩便垂眸看了她一眼,这才注意到容妃今天有些不太一样。 说不上具体哪里不一样,好像是更年轻了些? 兴许是裴珩的目光停留得太久,容妃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微微偏头,问道:“陛下睡内侧还是外侧?” “朕睡里面。” 帝王跟妃子睡觉时,通常都是睡内侧,妃子睡外侧,方便伺候他。 但有时候裴珩也会睡外面,只是这种情况很少。 容妃让出了位置,等帝王躺下后,她再躺进去。 宫人在外放下帷幔,熄了两只蜡烛,默默退出去。 钟粹宫顿时安静下来。 裴珩已然将眼睛闭上。 不一会儿,听见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便睁开眼眸。 正欲开口询问,一个光滑柔软的身躯贴了上来。 裴珩顿了顿,面不改色:“容妃,你这是干什么?” 容妃害羞地爬到帝王身上,红着脸道:“陛下,让臣妾伺候您吧......” 按照裴珩对容妃的了解,容妃骨子里很清高,床笫之间也是一板一眼,不会像其他妃子一样变着花样讨好迎合他,毫无情趣。 今晚的容妃说是变了个人也不为过。 裴珩倒是觉得有几分新鲜。 他是帝王,向来随心所欲,后宫的女人对他来说都一样,能带给他欢愉的,他都不会拒绝。 容妃既害羞又欢喜。 想到玉嫔说的话,连带着脖子都红了。 她不禁想,若是她也能为陛下生个皇子呢? 可惜,那件事过后......她再也无法受孕。 容妃掩去眼底的悲伤,轻柔地将男人的衣带解开。 谁知就在这时,幽兰居出事了! “陛下,娘娘,不好了!惠贵人出事了!” 宫人着急忙慌地跑进来,事关皇嗣,明玉想拦又不敢。 容妃脸色一变,闪过一抹狰狞。 该死,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裴珩立马推开她,披上衣服朝外走。 容妃深吸了一口气,只好命宫人过来伺候她穿衣,然后匆忙跟过去。 半道上,容妃冷着脸问道:“惠贵人到底怎么回事?” 明玉知道惠贵人坏了自家娘娘的好事,语气也很不悦:“听说只是做了噩梦,不小心摔下床了,太医已经过去了,娘娘放心,皇嗣没事。” 幽兰居灯火通明。 到了地方,容妃就变了副嘴脸,一脸担忧地走进去。 就见惠贵人扑在帝王怀里,哭哭啼啼。 裴珩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没事了,有朕在。” 太医正收拾药箱。 容妃关切道:“惠妹妹怎么了,太医,皇嗣可有事?” 太医恭敬道:“回娘娘,惠贵人只是受了点惊吓,胎象有些不稳,但无大碍,微臣开个安神药让惠贵人睡一觉就好了。” 幽兰居的宫人早已跪了一地。 容妃扫视众人,皱眉道:“好好的怎么就受了惊?” 其中一人答道:“回娘娘,小主做了噩梦,不小心摔下床了。” 裴珩怒斥道:“你们这些狗奴才,怎么照顾惠贵人的?!” 众人战战兢兢不敢吭声。 容妃沉声道:“今夜是谁当值?” 墨竹弱弱地举起手:“是奴婢......” 由于惠贵人睡觉一直很老实,也很少起夜,正因如此,墨竹每次守夜都会放心的睡过去。 没想到今晚就出了事,真是太倒霉了! 还好惠贵人的胎没有事,否则她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还请陛下恕罪,容妃娘娘恕罪!”墨竹磕头求饶,“奴婢今后定会更加小心的!!” 裴珩冷眼睨着她:“如此粗心大意,如何能伺候得好妃嫔?来人,将此人发配辛者库,终身不得离开浣衣局!” 墨竹吓得脸色惨白,“小主,小主您救救奴婢,奴婢不要去辛者库啊——” 惠贵人一向心善,她又伺候她这么久,主仆情谊深厚,只要惠贵人替她求情,她一定能留下的! 然而。 惠贵人捂着心口,靠在帝王怀里,看都不看她一眼。 墨竹瞪圆眼睛,难以置信:“小主,您不要奴婢了吗!” 立即有两名太监上前,堵住墨竹的嘴,一左一右的将她架了出去。 墨竹瞪着惠贵人,愤恨不已。 惠贵人垂着眼,眼底划过冷意。 既然早就知道墨竹是内鬼,她岂会让墨竹再继续待在她身边? 容妃淡淡地收回视线,损失了一个眼线,是有点可惜。 但没关系,只要惠贵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就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幽兰居很快便恢复安静。 惠贵人心神不宁,帝王便留下陪她。 谁都知道,眼下最重要的人便是惠贵人,哪怕容妃有一腔怨气,还是要把表面功夫做好,嘴上体贴几句才能走人。 出了幽兰居,容妃的表情瞬间变得森冷。 没事,玉肌丸有三天的时效,她还有机会! ...... 转眼到了第二天夜里,容妃将帝王留在了钟粹宫。 只是今晚,容妃留意到帝王身上的寝衣和之前的都不一样。 但容妃一心想和帝王培养感情,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大概是尚衣局又出了新的款式吧。 容妃胆子渐渐大了起来,直接跨坐在男人身上,伸手去解男人的衣带。 突然,手被扣住。 “陛下?” “下去,把衣裳穿好。”裴珩语气冷静,没有丝毫情欲。 容妃愣住。 不明白裴珩怎么突然就变了副嘴脸。 连忙规矩地离开帝王身上,慌乱地穿好衣裳,然后跪在床上。 一股强烈的羞耻心泛了上来,指甲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才勉强让自己的语气听不出异样。 “臣妾不知犯了何错,还请陛下明示。” 裴珩无奈道:“你没错,是朕累了,过来睡吧。” 容妃是女人,还是个不好糊弄的女人。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只是男人的借口,一定是因为某个女子,才拒绝了她。 男人的呼吸声逐渐绵长,容妃却难以入睡。 她侧过头,望着帝王俊美的侧颜,眼神浮现出难以抑制的悲伤。 陛下,你心里究竟在想着谁? 是柳依依,赵婉儿,还是那个处处不如她的沈枝枝? 许青栀连打了两个喷嚏。 谁在念叨她? 第121章 容妃被出卖得彻彻底底 就在容妃将心思都放在帝王身上时,并不知道,她在御膳房的暗棋已经将她出卖了。 许青栀这些日子可没闲着,在她的暗箱操作下,她掌握了可以压死容妃的证据! 深夜,枕云阁亮着一盏灯。 小德子揣着一张纸,环顾四周片刻,然后轻轻敲了敲门。 两长一短。 不一会儿,白芷将门打开,小德子对她点了点头。 白芷让开位置,放他进来。 小德子抬脚步入内室,兴高采烈道:“小主,奴才拿到小哑巴的供状了!您绝对想不到,小哑巴都招供了什么!” “奴才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让他误以为亲娘已死,容妃根本没有派人去营救。小哑巴气急,觉得容妃欺骗了他,于是什么都招了!” “他将供词写在书面上,已经签字画押,还请小主过目。” 这小哑巴便是容妃安插在御膳房的暗棋,也是偷偷往枕云阁洒苦杏仁的人。 除了小哑巴,枕云阁的香云也是叛徒,两人里应外合,一个负责下毒,一个负责将杏仁扫到隐蔽之处。 供出香云的人,也是小哑巴。 小德子从袖中掏出写满供词的纸张,双手递给许青栀。 许青栀一目十行,上面交代的仔仔细细,越看越心惊。 许青栀原以为此人只是一颗普通的棋子,没想到,一番探查下去,竟收获了意外之喜! 此人擅长缩骨功,暗地里帮容妃干了许多恶事,后宫妃子意外流产,都与这小哑巴拖不了干系。 而且他熟知食物相生相克,便利用此法,暗中神不知鬼不觉的谋害了许多未出世的皇嗣。 此人隐藏得极深,小德子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查到小哑巴的背景。 小哑巴名叫李安,原本不是哑巴,他是因为得罪了赵贵妃,才被割断了舌头。 成为哑巴后,日子过得很惨,有次险些被打死,是容妃无意中瞧见,施以援手。 从那以后,李安便效忠了容妃,知道这件事的人极少。 好巧不巧,小德子的干爹周公公,便是知道内情的人之一。 周公公有好几个干儿子,其中一个就是当年逼李安喝尿的人。 这李安是个狠人,效忠容妃后,专门替容妃打胎,容妃看出他是个人才,便默许他报复曾经伤害过他的人。 这些人都被李安变着法子弄死了,包括周公公的干儿子。 周公公得知后,原想弄死李安,却得知李安是容妃的人,无奈,只能咽下这口恶气。 但周公公暗中调查过李安,知道李安的弱点。 此人是个大孝子,老家有个腿脚不便的七旬老娘李氏,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李安赚来的黑心钱,绝大部分都寄回了老家,给李氏治病。 周公公也想为干儿子报仇,希望李安付出代价,便将手头调查来的信息尽数告知。 许青栀便从李安的弱点下手,来一招反间计! 先是收买李安的老乡,让他传假消息,告诉李安,老家遭遇雪崩,庄稼牛羊都死了,还有不少人失踪。 皇宫规矩森严,李安是个太监,不到日子出不了宫,心系母亲的李安定会去求容妃帮忙。 然而。 像容妃这样的上位者,定不会为了一个底层的太监,花心思去追查这件事的真伪。为了稳住李安,自然会口头答应。 以防万一,许青栀再写信托沈父帮忙,将李氏转移到别处。 沈卫洲升迁后,对许青栀更加敬重,她要求办的事,都放在了第一位。 转移好李氏后,再命人拿着她的“遗物”给李安传话,告诉李安,李氏已死,而且根本无人营救。 李安看到母亲的贴身之物,不信也得信。 据那老乡所说,当时李安痛哭流涕,万念俱灰,恨不得当场随母亲一道去了。 这个时候,小德子再出现,假装抓到他往枕云阁下毒的证据。 李安死路一条,又对容妃心存怨恨,哪怕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于是,李安将容妃出卖了个彻彻底底,亲手写下了供词,签字画押! 许青栀收起这张血淋淋的供状,面上镇定,内心狂喜! 这可是能将容妃打入地狱的证据啊! 小德子道:“小主放心,小喜子已经控制住李安了。” 许青栀若有所思。 小喜子功夫不错,接下来她还需要小喜子办点事情,这些事情白薇去做不太方便。 指尖点了点桌面,红唇轻启:“小德子,回去告诉小哑巴,李氏就在沈家,他若是想让李氏安好,接下来就好好配合,千万别想着畏罪自杀。” 许青栀不怕李安知道他中了计。 李安出卖了容妃,他已经无路可走,唯有听她的话,才能保住李氏的命。 许青栀接着道:“李安的供状,我还不能完全相信,除非他能帮我搜集到一些证据,比如玉嫔当年是怎么滑胎的,参与的人都有谁,一条一条的查下去。” “若是上面有任何一处对不上的,我便割下李氏的一根手指头,送到他面前。” 小德子看着许青栀脸上狡黠森冷的笑意,都不禁感到脚底生寒。 他当初怎会觉得姝小主是个单纯良善的人?天呐,这简直是狐狸成精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阴险狡诈?” 许青栀看着小德子,黑白分明的眼珠仿佛能洞悉人心。 不知不觉间,一颗豆大的冷汗顺着小德子的额角淌下:“小主是聪慧英明。” 许青栀只在外人面前装模作样,既然已经当小德子是自己人,她当然没必要再装下去了。 有时候,有必要让底下的人知道她的手段,才能让他们更加忠心! “你和小喜子一起查,都小心些,行了,下去办吧。” 小德子便恭敬地退出去了。 许青栀将沈父的信件丢进炉子里,看着它一点点烧毁,化成灰。 她并不打算将手里的供状就这样交出去。 一是因为仅凭李安的证词,无法定容妃的罪,反而会打草惊蛇。 容妃会以最快的速度消灭所有证据,拿不到铁证,供状也就只是一张废纸。 二是如今的她还没有实力与镇国公府正面对抗。 比起直接将供状交出去,不如利用这个拿捏李安,顺藤摸瓜查下去,抓住容妃更多的把柄! 掌握一些证据后,再移交到赵贵妃手上。 如今容妃在后宫的风头越来越大,想必赵贵妃现在非常想抓住容妃的把柄,让容妃吃瘪。 许青栀微微勾起唇角。 她也是时候该为贵妃娘娘“分忧”了。 接下来,就等小德子他们搜集证据了。 许青栀躺回床上,白芷替她掖好被子。 许青栀闭着眼,吩咐道:“那个香云,你们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别打草惊蛇。” 白芷应了声是。 许青栀不打算惊动香林。 这次她要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最主要的是,她想看看帝王的反应。 若是陷害皇嗣的罪名落到她头上,帝王是否会舍得严惩她呢? 攻略了那个男人这么久,也该检验一下成果如何了。 第122章 惠贵人的噩梦 “对了小主,昨夜那个墨竹被打入辛者库了。” 许青栀复又睁开眸子,“怎么回事?” 白芷便将昨天晚上钟粹宫发生的事复述一遍。 这几日,许青栀和惠贵人私下联系,暗中布局。 惠贵人假装做噩梦,也是其中一环。 目的是要先在裴珩心里种下一个怀疑的种子。 不过将墨竹支走,是惠贵人自己的主意,她并没有跟许青栀商量。 许青栀道:“容妃可能会杀人灭口,你不是有假死药么?让白薇去办,先下手为强,这个人得留着。” 许青栀心思之缜密,白芷都忍不住叹服! “奴婢明白。” 许青栀打了个哈欠,又吩咐了一句:“明日请贺太医来一趟,就说我睡不好。” 她就不信,拿不下这个人! 吩咐好一切,许青栀闭上眼,睡得很香。 ...... 夜已深,裴珩并未睡着。 方才他突然想起,身上的寝衣是那小女子不眠不休亲手为他缝制的。 所以,裴珩不想这件寝衣上沾染别的女人的味道。 想到这,又不禁去想,那小女子现在睡得可好? 他几天没去看她,她会不会想他? 眼下镇国公府正是烈火烹油之时,他暂时还无法去看望她,否则她定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不能将置她于如此危险的境地中,绝不能再出现上次那样的情况。 这天晚上,惠贵人又做噩梦了。 裴珩便以安抚惠贵人为由,住进了幽兰居,并表示,这几日都会在幽兰居歇息,直到惠贵人身体好起来为止。 裴珩拿皇嗣当挡箭牌,容妃还能说什么? 望着帝王离开的身影,容妃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用再多的驻颜丹,玉肌丸又能怎样?裴珩根本不想碰她!显得她之前的挣扎像个笑话! 他竟然这么抗拒自己,她又何必上赶着贴上去呢? 容妃冷冷的收回视线,拂袖离去,语气森冷。 “明玉,给我查,陛下身上那件寝衣,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还有,那个墨竹不必留了。” 不给自己留不必要的隐患,是容妃一贯的行事风格 一个被分配到辛者库的宫女,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有人追查。 ...... 幽兰居。 裴珩坐在床榻上,看着一旁的惠贵人,问道:“昨晚你怎么都不肯说噩梦的内容,眼下没有旁人,可否告诉朕,你做了什么噩梦?” 惠贵人捂着小腹,按照许青栀教的,满脸不安道:“臣、臣妾梦见自己流了好多好多血!” 裴珩不由得拧起眉,这一听就不是个好征兆。 但他还是温声安慰道:“只是个梦而已,别自己吓自己了。” 孕妇的情绪若是不好,也会影响胎儿。 惠贵人还是很不安:“可是臣妾连续几天都做了这样的怪梦了......陛下,不是臣妾小题大做,这实在太怪异了。” 闻言,裴珩不得不谨慎起来。 “除了梦见流血,还梦到什么了?” 惠贵人似是有些害怕,低下头:“臣妾不敢说。” 裴珩对妃子向来没什么耐心,如果不是因为惠贵人怀有身孕,这般磨磨唧唧,欲言又止的,他早就懒得追问下去。 事关皇嗣,他便耐着性子说道:“有什么不敢说的,朕会护你和孩子周全。” 惠贵人这才鼓起勇气说出来,不过声音很低:“臣妾还梦到了一名宫女。” 一名宫女而已,有什么好顾忌的? 裴珩正疑惑,就听惠贵人接着说道:“那个宫女,貌似是容妃娘娘身边的人,名叫隐月......” “哦?”裴珩微微眯起眼,神情莫测。 “你梦见那名宫女对你做了什么吗?” 惠贵人扶着额头,一副头疼的样子。 “臣妾记不清了,光是梦见自己流了很多血,就已经怕得不行了呜呜呜呜。” “那就不去想了。”裴珩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 惠贵人抓着裴珩的衣角,抬头望着他:“陛下,臣妾知道,光凭梦境而已,不能代表什么,可是臣妾实在害怕。您说这会不会是上天给的警示?” 裴珩垂眸沉思。 他已经失去了太多的孩子,难道真是上天垂怜,给他的警示? 那名宫女是容妃身边的人,难道是容妃要对惠贵人做什么? 但是眼下什么事都没发生,又没有证据,他不能无端诬陷人,尤其对方跟容妃有关,他不得不谨慎。 思考片刻,裴珩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 “朕让那名宫女离开钟粹宫,远离你就是。” 若只是一个宫女让惠贵人不安,消除这个隐患便是。 惠贵人犹豫道:“可是这样的话,容妃娘娘会不会多想?” 裴珩安抚道:“一切以皇嗣为重,她不会说什么的。” 惠贵人缓缓笑了,“好。” 翌日。 裴珩上早朝前,便亲自去跟容妃说了一声。 别人不知隐月有多重要,容妃却清楚,她自然不放心让隐月离开自己身边。 容妃诧异又委屈:“只是惠贵人做个梦而已,陛下便要将臣妾身边的人调走吗?” “自打臣妾嫁给陛下,隐月便跟在身边伺候,臣妾早已习惯,用不惯别人。” 容妃也是个演技派,眼眶渐渐红了,用帕子点泪。 “而且这要是传出去,外面的人岂不是会在私下议论,说臣妾身边有不祥之人,进而夸大,说臣妾不祥呢?” 裴珩还有很多政务要处理,原以为只是调离一个宫女,一向宽容的容妃定会同意,谁知对方却在此刻闹起了小性子。 难不成,那个隐月当真有问题? 裴珩没有将怀疑表现出来:“你是朕的容妃,谁敢议论你?” 容妃没作声。 “朕知道这让你受了委屈,但若是惠贵人一直心神不宁,也不利于皇嗣。这样吧,只是将隐月调去慈宁宫,等惠贵人顺利生产,再让她回来继续伺候你,如何?” 容妃知道若是再继续坚持,裴珩定会有所怀疑,便答应了。 目送帝王仪仗走远后,容妃的神色渐渐冷淡,眸中寒星点点。 “娘娘,您说惠贵人是不是怀疑了什么?”明玉问道。 容妃的确也有这个疑惑,但按理说,不太可能。 “本宫又没让隐月对她做什么,她能怀疑什么?” 温太后信佛,容妃多多少少也受到些影响,也许是她让隐月干的坏事太多,隐月和皇嗣气场相冲,所以才会让惠贵人噩梦不断。 既然如此,就让隐月去姑母那避避风头好了,反正在姑母那里,隐月也是安全的。 “不过还是要盯紧惠贵人,本宫总觉得她不是个老实的。” 明玉:“是,奴婢定让人盯紧她!” ...... 枕云阁。 贺榆提着药箱匆匆赶来。 正在扫地的宫女瞧见他,眼睛都直了,待贺太医颀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才忍不住交头接耳。 “这贺太医长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听说二十六了还未婚呢!” “瞧瞧那清冷禁欲的模样,也不知贺太医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反正不是你这种见到美男就流口水的。” “啧,你真讨厌!” 屋内。 许青栀手指抵着额头,黛眉微蹙,神色似是有些痛苦:“贺太医,你不是说用了你的药方,就能缓解头疼吗?为何却愈发的痛了?” 贺榆眉头紧皱,神色有三分担忧,三分不解,还有几分担心官职不保的忐忑。 “按理说,微臣的药方的确能缓解睡眠不足带来的头疼,敢问小主,近来睡眠是否充足?可有做梦?” 许青栀有气无力道:“睡是睡着了,就是噩梦不断。” 贺榆又问:“小主的饮食如何?” 白芷回答:“小主的胃口也不是很好,吃得很少,这几日也没有出门。贺太医,您的医术不是很好吗?” 贺榆还是第一次被人质疑医术,脸色有些难看。 “这......” 许青栀转眸看着他,扇了扇睫毛:“贺太医,你究竟行不行啊。” 贺榆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忙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微、微臣,一定会治好小主的!请再给微臣一点时间。” 第123章 给贺太医下套 屋里只有许青栀的心腹,白芷和白薇。 陪贺太医演了这么久的戏,是时候在今天验收成果了。 许青栀敏锐地注意到贺榆微微泛红的耳朵,挑了挑眉。 没想到,这贺太医还挺纯情。 这就更好办了。 许青栀眼中划过笑意,面上露出十分信任的表情:“我自然是信任贺太医的,别人我都不放心。” 今日许青栀特地让灵莺改了妆,让她看起来楚楚可怜,柔弱无依。 贺榆是男人,不懂女子的妆容,只知道今日的姝贵人让人情不自禁地产生想要保护她的欲望。 许青栀语调温软,神情专注而认真地看着贺榆的眼睛,贺榆心口的某个地方,仿佛被猛地击中了。 他有片刻的失神。 许青栀不动声色地给了白芷一个眼神。 白芷便转向贺榆,状似无意的开口道: “说起来,小主前不久得了个荞麦枕头,是姚贵人送的,说是能安神养眠。小主用了有段时间呢。” 贺榆立马回过神,说道:“若是小主不介意的话,微臣能否检查一下您的枕头?” 许青栀一脸单纯道:“贺太医是怀疑那枕头有问题?我想应该不会,我之前用着还挺好呢。” 贺榆垂下眼,语气有些急切:“小主身子一直不好,微臣不敢放过任何的可疑之处,唯有检查过才知道。” “那好吧。”许青栀抬了下手,“白芷,去里头将那东西拿来给贺太医。” “是。” 白薇上前给贺榆倒茶。 许青栀道:“贺太医,喝茶。” 贺榆没有拒绝许青栀的好意。 只是他万万不会想到,这个茶有问题。 看着贺榆乖乖喝下,许青栀眼中掠过笑意。 不一会儿,白芷便将枕头拿来。 白芷和许青栀的目光在空中有短暂的交汇,并未引起贺榆的注意。 接过枕头,贺榆下意识闻了闻上面的味道。 突然,一股独特的幽香顿时钻入鼻腔! 香得他脑袋一阵眩晕,心神震荡! 整个人仿佛被定在原地。 贺榆并不知,许青栀正在一旁盯着他,神色冷淡。 她的眼神里哪里还有丝毫的单纯善良,简直如蛰伏在暗处的毒蛇一样,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现在,她是猎人,贺榆是猎物。 贺榆所嗅到的味道,正是许青栀特地为他准备的。 里面含有少量的西域迷情草。 这段时间,每每和贺榆接触,许青栀都在香炉中混入一点她精心调配的香。也可以说,这是一种慢性毒药,只不过对身体无害。 这个枕头,也是提前一天放在香炉上熏过,都腌入味儿了。 当然,贺榆喝的茶水里,也添了点东西,两者混合在一起,即便是个木头,也要遭不住啊。 为了拿下贺榆,许青栀下了血本。 空气中的香气,仿佛一张无形的巨网,将贺榆笼罩其中。 卑劣吗? 对许青栀来说,这可不是贬义词。毕竟,成王败寇,谁会在乎赢家前面的形容词呢? 从她决定进宫那天起,她便知道,从今往后,男人女人都是她利用的工具! 不论是贺太医也好,帝王也罢,只要能达成目的,手段并不重要。 许青栀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红唇轻启:“贺太医,看出问题了么?” 女子的声音仿佛从天外而来。 刹那间,贺榆猛然回神! 他竟然又一次失态了!成何体统! “......容微臣再看看。” 喉头微动,贺榆咽了咽唾沫,告诉自己千万冷静。 他飞快地扫了眼许青栀,发现她并没有在看自己,狠狠松了口气。 为什么,这个女人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来枕云阁...... 贺榆逐渐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他大概确定了枕头是有问题的。 于是找白芷借了把剪刀,将枕头拦腰剪开,里头的东西顿时散落一地。 只见贺榆弯下腰,抓起一把放在桌上,仔细拨弄了几下。 片刻后,贺榆神色一喜。 挑出那几颗细碎的东西,放在手里,拿到许青栀面前。 许青栀不解道:“这是何物?” “这是伯子仁,罪魁祸首便是它!” 贺榆耐心解释:“荞麦和夜交藤本是安神的药材,放在枕头里没有任何问题,但是若添加了少量的伯子仁,三者混合便会产生毒素,会使人魂不守舍,入睡后盗汗不止,进而导致头痛难忍。” 贺榆俊眉紧拧,神色严肃:“若是用的时间长了,甚至会使人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许青栀闻言,用帕子捂嘴,眸子里盈满了震惊和惧怕。 白芷配合演戏,满脸愤恨道:“可恶,姚贵人的心思竟如此恶毒!” 贺榆虽未说什么,却能看出他的脸色也是极为难看,似乎很愤怒,只是在极力克制着。 原来折磨了姝贵人这么久的东西,就是这个该死的东西! 贺榆既气愤又心疼。 许青栀似是怕极了,一把抓住贺榆的衣角,“贺太医,我是不是中毒已深?” “小主放心,要达到那种程度,至少要连续用上五个年头,小主睡的时间不足一月,只需服药七日即可排出毒素。” 说罢,贺榆瞥了眼她的手。 许青栀这才发现失态似的,连忙缩回手,有些不好意思:“有贺太医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贺榆看着她。 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帝王的妃嫔,已然是僭越,是冒犯。 但屋子里没有一个人提醒他这样是不对的。 贺榆自己也没意识到。 他压着怒意,眼眶微微泛红,忍不住问:“姚贵人那样伤害你,你就这样算了吗?” 甚至连“小主”的尊称都省去了。 许青栀扶额叹息:“不然还能怎样,她背后是容妃,我哪敢招惹她?横竖我也没事,还是以和为贵吧。” 贺榆皱眉:“你愿意以和为贵,人家只当你是软柿子,想要你的性命。一退再退,只会换来对方的变本加厉。” 水至清则无鱼,太医院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他身在太医院,也见识过不少肮脏的手段。 像姝贵人这样单纯的女子,一包毒药下去,就会香消玉殒! 许青栀仰头看着他:“那贺太医教教我,我该怎么做?” 贺榆沉默了。 他呼吸微乱,眼皮跳了跳,觉得自己有些不太对劲。 这时,许青栀露出一抹苦笑:“你看,想要报仇,谈何容易?我在后宫毫无根基,哪像她,投靠了容妃,哪怕是毁了容,也有神医为她妙手回春......” “微臣可以让她那张脸永远也好不起来!”贺榆抬起头,脱口而出。 第124章 贺太医上钩了 贺榆说完,自己都惊了,立马就后悔了。 想当初,他一穿上长袍马褂便发过誓,入宫后只做太医的分内之事,绝不趟深宫的浑水。 不是因为他多么正直,而是实在不想成为妃嫔斗争的工具。这个原则,他坚持了八年! 可是话都说出去了,若是反悔,岂不是......贺榆面上闪过几分挣扎。 这时,许青栀娇软的嗓音传来:“可是,我不愿贺太医为我涉险。” 听到这句话,贺榆倏地瞪大眼睛,错愕地看着对方。 许青栀假装看不到他眼里的动容,垂眸轻声道: “贺太医,你是个好人,如青松般正直,是君子。我不能让君子为了我失去原则,去做害人之事。后宫的险恶,让我独自面对就好了。” 原来在她眼里,他竟是这么好的人? 贺榆心里有说不出的复杂,脸上那最后一丝挣扎都消失了。 他险些忍不住脱口而出,告诉她,他可以跟她一同面对! 但贺榆很清楚,他们之间隔着一条巨大的鸿沟,一旦跨过,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贺榆如鲠在喉,仿佛被定在原地。 瞧着贺太医失神的模样,白芷白薇两人对视一眼,眼神里都有几分同情。 单纯的男人啊,何时才会明白,美丽的女子都是带毒的。 许青栀转过头去,面色冷然:“今日之事,你我就当没发生过。没别的事,贺太医就回去吧,今日多谢了。” “白芷,送客。” 贺榆袖口下的手,猛地握紧了。 白芷做了个请的手势:“贺太医,请吧,小主要歇息了。” “那......微臣就不打扰小主休息了,望小主安康。” 走了两步,还是不放心,停下来嘱咐一句:“这荞麦枕,万万不可再用了。深宫险恶,小主务必保护好自己。” 许青栀柔媚的脸有一丝哀伤,没有看他。 贺榆最后深深地看了女子一眼,仿佛在心里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许青栀转过头来,看着贺榆的背影,唇角轻勾。 她几乎可以肯定,贺榆已经上钩了。 白薇用帕子捂住口鼻,去熄灭香炉的香,又去将窗户打开通风。 白薇有些担忧:“他毕竟是太医,若是后面反应过来中计了,该怎么办?” 许青栀手指绕着一缕发,姿态慵懒:“他又没有证据,怕什么?” 只有懂香的人,才能看出门道。贺榆若是懂香,早在第一时间察觉了。 就算他事后冷静下来,有所怀疑,也只能是怀疑而已,证据早就被她消灭了。 那荞麦枕还在桌上,白芷回来收拾残局,准备毁尸灭迹。 许青栀作为新人初入宫时,后宫妃子几乎都送了礼,以示欢迎。这荞麦枕,的确是姚冰月送的。 姚冰月出身低微,手头没什么钱,送不起昂贵的东西,便送了个枕头。 不过,荞麦枕本身没有任何问题,这里面的伯子仁,是许青栀命白芷放进去的。 反正她和姚冰月已经势同水火,兵不厌诈,她就是要利用贺榆,让他帮自己对付姚冰月。 她连帝王都可以利用,区区一个太医算什么。 许青栀毫无负罪感,笑得像个狡黠的狐狸。 只要贺榆帮她一次,便是上了她这条贼船,永远都别想下去了。 当然,她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只要贺榆愿意成为她的助力,她也会给他同等的回报。 据说贺榆在太医院就是一股清流,因为医术高超,却又不愿同流合污,所以处处被针对。 跟他同年入宫的太医,都已经是判院了,然而他在太医院混了八年,却还是正七品御医, 若是贺榆能帮她扫清障碍,她也会让他坐上太医院最高的位置! ...... 沐风阁。 姚冰月坐在妆镜前,看着自己脸上的伤口。 用了卫太医的药,伤口以最快的速度愈合,现在只剩下消除疤痕这一关了。 卫太医说了,只要每日认真擦药膏,一个月就能恢复如初! 不过这药膏消耗得极快,没几天就要去找卫太医拿新的来。 因上次的事,她被责令禁足一个月,拿药的事便只能由宫人去办。 今天这药膏又见底了,姚冰月面露烦躁:“穗儿,你没发现我的药膏快没了吗,怎么还不拿新的来?!” 穗儿低眉顺眼道:“奴婢这就去拿。” 姚冰月对穗儿的态度愈发不如从前,脾气也越来越差。 她抬起下巴,对着镜子,轻轻抚摸自己的脸,眼里野心十足。 她是穿越者,按照她以往的经验,她才是这个世界的气运女主! 什么赵贵妃,容妃,玉嫔,还有那个姓沈的贱女人,都是配角! 没关系,女主通往成功的路上总是会遇到几个恶心的配角,虽然后宫的女人很多,都不是省油的灯,但是最后坐上皇后宝座的人,定非她莫属! 姚冰月深吸一口气,沉下心,告诉自己要有耐心,小不忍则乱大谋,只需耐心等一个月,她就会恢复容貌。 正月二十八就是万寿节,届时就是她的机会。 等她成功复宠,那些贱女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时,一位眼生的嬷嬷走了进来:“小主,该起来练习舞蹈了。” 姚冰月戴上面纱,起身笑道:“陈嬷嬷,我这就来。” 这位陈嬷嬷是容妃派来,专门教她跳舞的。 陈嬷嬷曾是个舞姬,受了腰伤后便早早退休,有意思的是,陈嬷嬷曾经服侍过柳王妃。 柳王妃曾经以一支《镜花缘》,艳惊四座,更重要的是,这支舞在帝王心里有独特的意义。 因为柳王妃跳这支舞时,正是帝王和柳依依的初见。 而这《镜花缘》,正是陈嬷嬷教的。没人比陈嬷嬷还要熟悉这支舞。 《镜花缘》刚柔并济,高难度动作很多,练习起来十分困难,寻常的舞姬都只能望而却步。 但姚冰月的舞蹈功底很强,当初她便以一曲舞剑惊艳帝王,这《镜花缘》自然也不在话下! 姚冰月甚至已经开始期待,等到帝王看到她跳这支舞蹈时,会露出怎样精彩的表情! ...... 穗儿的伤势并未痊愈,一瘸一拐的往外走,有宫女不忍心,提出替她去拿药膏,但是被穗儿拒绝了。 好不容易来到了太医院,穗儿找到了卫太医,顺利拿到药膏。 正要回去,却在拐角时不小心撞到一名年轻俊朗的太医。 手里的药膏滚到了地上。 穗儿第一时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年轻太医温声道:“无妨。” 两人同时蹲下去捡东西。 穗儿寻找姚冰月擦脸的药膏,结果却发现地上有好几瓶长得一模一样的药膏! 穗儿顿时犯了难,嘀咕道:“这......哪一个才是呢?” 年轻太医捡起一小盒药膏,递给穗儿:“这个。” 穗儿双手接过,松了口气:“多谢!”然后赶紧走了。 贺榆望着穗儿离开的背影,古井般的眸子幽深如墨。 既然在姝贵人眼里,他是个正直的君子,那么这件事他就悄悄的做,不让她知道好了。 贺榆垂眸看了眼手里的药膏,再藏入袖中,若无其事的走了。 第125章 上辈子的宫斗赢家 另一边,穗儿拐进一个无人的角落。 白芷在这等着。 穗儿将药膏递给白芷,还将方才碰见卫太医的事说了。 白芷打开药膏,嗅了嗅,便嗅出了端倪,和之前的不一样。 嘴角翘了翘。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贺太医清冷禁欲又如何,还不是栽到小主手上了? 白芷将自己准备的药膏收了起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贺太医用药不但谨慎,而且还挺狠! 这药膏里含有珍珠粉和少量的巴豆霜。 珍珠粉有美白效果,巴豆霜能刺激肌肤新生,祛除疤痕的效果十分显着。 但是,巴豆霜具有腐蚀性,会深入肌肤。 当表面上疤痕消失得一干二净时,便是深处的皮肉开始腐烂之时! 一个月后,一股恶臭会从皮肤里传来,为了掩盖这种臭味,定然会使用大量的脂粉掩盖。 而脂粉中普遍含有铅粉,铅粉便是巴豆霜的催化剂。 用不了多久,整张脸就会彻底溃烂,在某一天彻底脱落,露出森森白骨,变得无比恐怖! 到了这种程度,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光是想想那个场面,白芷就感觉后背爬上了一股寒意,瘆得慌! 原本还想着贺太医下手太温柔,要不要换她上的,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了。 白芷将药膏还给穗儿,叮嘱道:“若是下次还碰见贺太医,就像今天这样,装作什么都不懂。” 穗儿点点头,心里微微讶异,没想到贺太医是姝贵人的人。 都说贺太医是一股清流,看来传言有误嘛。 白薇:“还有,这些药膏用完了,记得毁尸灭迹。” 穗儿郑重道:“我明白。对了,我还有事要禀告姝小主。” 白薇环顾四周,确认附近没人,才说道:“你说。” 穗儿低声道:“容妃娘娘派来的陈嬷嬷在教小主跳舞,貌似叫什么镜花缘,小主不止一次说过,定能靠这个舞蹈复宠,我也不知这支舞有什么寓意......” “她还说,准备在万寿节的时候献舞。” 白芷仔细听着,表情并不意外。 她就知道姚冰月不会安分,只是没想到容妃还是没有放弃她。 不过也不知那支舞有什么特殊之处,能让姚贵人会笃定会凭借一支舞重新复宠。 倒也不打紧,横竖不管姚冰月如何努力,都是白费工夫。 不论如何,她也得赶紧回去将这件事告诉小主才是。 白芷与穗儿分别。 两人的身影都消失后。 不远处,一个弱柳扶风的身影从假山后走出来。 正是娴贵人。 彩儿震惊道:“天呐,小主,那不是姝贵人的大宫女吗?她怎么和姚贵人的宫女在一起?她们是在密谋什么吗......” 许青栀是帝王宠妃,众人对她的大宫女自然眼熟,而穗儿那天被当众打板子,也是令人印象深刻。 如今谁不知道,许青栀和姚冰月不对付,两人的宫女凑在一块,说是正常就怪了。 不过方才离得远,她们并未听见白芷和穗儿交谈的内容,怕被发现,也刻意避着,因此看得也不仔细。 “是姝贵人要害姚贵人,还是姚贵人要害姝贵人?”彩儿十分好奇的样子。 娴贵人着月白色缠枝莲纹纱裙,面如金纸,眼尾泛红似哭过,嘴唇宛若冻僵的花瓣,莲步轻移如风中柳絮,这弱柳扶风之态,谁人见了不可怜。 她单手扶着假山,眼波流转,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奇怪,上辈子,后宫并未出现过这个姝贵人。 是因为她重生了,所以也在冥冥中改变了某些轨迹吗? 而且她还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她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沈枝枝。 上辈子活得太久,见过了太多人,很多事情都已经记不清了。 罢了,想不起来就算了。 娴贵人收回视线,淡淡道:“左右与我们无关,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就是了,免得惹祸上身。” 彩儿回过神,垂眸恭敬道:“是。” 娴贵人:“走吧,别让太后娘娘久等了。” 彩儿手里捧着一个低调的木盒,里面装着一串由高僧开过光的佛珠。 娴贵人往慈宁宫的方向走。 踩在熟悉的宫道上,欧阳慎儿颇为感慨。 说起来,这慈宁宫她也是住过的,这些宫人,也得尊称她一声太后娘娘。 上辈子,她斗倒了嫡姐德妃,熬走了容妃,诞下两位皇子,成为四妃之首的娴妃,贵不可言。 再后来,剩下她跟赵贵妃斗得你死我活。 她无意中得知了赵贵妃最大的秘密,便在帝王打算收拾赵家时,用这个秘密让帝王对赵婉儿彻底厌恶,将她打入冷宫。 赵婉儿害死她一个儿子,她便亲手取了赵婉儿的性命! 后宫曾经的两座大山都没了,帝王身边的女人却越来越多,多到数不过来。 不过,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取代她的位置,因为她当上了帝后。 爬上这个位置的人,只有她! 景星庆云,河清海晏。帝王是在景和三十七年驾崩的,她也如愿当上了太后,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她装了一辈子的贤良淑德,便想在后半生放飞自我,享受人生,于是在慈宁宫养了一群面首。 养面首,是她最错误的决定。 谁能想到,她躲过了后宫无数明枪暗箭,也躲过了帝王的多次猜忌试探,结果会死在一个小白脸手里? 唉,体面了一辈子,死时却很不体面。 好在,上天又给了她一次重开的机会,让她重生到了娘胎里。 欧阳慎儿不甘心。 所以这辈子她还要入宫。 她相信,凭着上辈子的经验,这辈子只会更加顺遂,她也注定会拿回属于她的位置! ..... 枕云阁。 许青栀正在午睡。 “小主,醒醒。” 白芷的声音将许青栀从梦境带回现实,一时间有些恍惚。 真是怪了。 她好像梦到了自己的上辈子似的。 梦里她被顾北辰活埋,爬了出来,并没有那么好运遇到谢太妃,而是躲在扬州做起了香粉生意。 而顾北辰一路青云直上,顺利当上内阁首辅,成为太后眼前的红人,想要报仇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在扬州的生意越做越大,成为当地的女首富,还有幸进了宫,面见了当时的太后。 太后赏识她,希望她留在宫里住下。她一介民女,只能乖乖听话。 她果然被顾北辰发现了。 他意外她还活着。 她震惊他狗改不了吃屎,居然连当朝太后都敢勾搭。 最后她被关了起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活活饿死! 这便是梦里的结局。 “诶呀,小主,您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白芷瞧见许青栀脸颊边的头发都黏在了一起,枕头上也睡出了水印子。 许青栀摸了把脖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出了一身的汗。 吩咐道:“去打水来,我要沐浴。” 大中午沐浴,也是头一遭了。 不一会儿,宫人打好热水,许青栀脱下满是汗液的衣裳,抬脚迈进了浴桶里,缓缓躺下去。 许青栀拒绝了白芷的伺候。 “小主,您没事吧?” 隔着雕花屏风,白芷语气里满是担忧。 “没事,我想静一静,想一些事情。” 白芷这才放心,静静在外守着。 空气中水汽氤氲。 许青栀仰头靠在浴桶边,乌发在水面铺开,眼眸微微闭起,然后滑进水中。 她从不信鬼神之说,只相信人定胜天。 但是,方才的梦太诡异,太真实了,仿佛就是她活生生经历过的! 难道,那真是她的上辈子? 是因为上辈子死得太憋屈,所以老天开眼,这辈子让她遇见了谢太妃这个贵人,改变了她的轨迹? 对了! 太后! 梦里的太后是娴贵人! 假设梦是真的,岂不是说,这一世,不起眼的娴贵人会成为最终的赢家? 许青栀倏地瞪大了眼睛。 蓦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上方落下,将许青栀从水里提了起来—— 第126章 小心娴贵人 “枝枝!”男人语气慌张。 “朕只是几天不来看望你,你大可不必淹死自己!” 许青栀的脑袋还有点懵,眨了眨眼,看着眼前满脸担忧的男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开口,就被水呛到了。 “咳咳......陛、陛下?” 裴珩贴心地拍了拍她的背。 见她没事了,眼里的担忧淡去,变成了责备。 “沈枝枝,你知道你方才在做什么吗?” 帝王神色冷峻,剑眉竖起,很生气的样子。 许青栀还一丝不挂地站在浴桶中,一袭又长又黑的头发遮住了曼妙的身躯,她害羞地捂着前胸,又往浴桶里坐下,仰头看着男人。 “臣妾只是不小心睡着了。” “不小心睡觉?你的心可真大!”裴珩盯着她,钳住下巴。 “旁边也没个宫人伺候,朕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要睡死过去了?” “怎么会呢?”许青栀小声嘟囔:“臣妾才没有这么蠢呢。” 裴珩唇边溢出一声冷笑。 瞧他似乎真的生气了,许青栀移动身躯,趴在浴桶边,伸出一条细白的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 “陛下?” 裴珩背过身,不理她。 许青栀又扯了扯,嗓音又娇又软:“陛下理理臣妾。” 裴珩回眸瞧了她一眼。 兴许是方才被呛咳时还没缓过来,女子眼尾湿红,漾着水光,看起来楚楚可怜。 裴珩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他抓住那只纤手,俯下身。 许青栀以为他要亲吻自己,可裴珩只是抵住她的额头,低声警告: “别让朕担心。” 许青栀眸中划过笑意,仰头亲了亲他的唇角,“知道啦。” 空气潮湿温暖,裴珩握住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此时见到裴珩,许青栀的心情是有些复杂的。 上辈子她只远远的见过裴珩一面。 那是她去天山寺捐香火时,在寺庙大门偶然遇见的他。 彼时皇权得到了高度集中,他也已经年过四十,相貌没有现在年轻,却依然英俊挺阔,浑身散发久居上位的威严,以及高处不胜寒的孤独。 上辈子的她,对帝王还存有几分敬畏之心。 她伏跪在地,壮着胆子瞧了一眼。 浩浩荡荡的帝王仪仗从眼前路过,那是她不曾想象过的场景。 她目送他远去,而他目视前方,君主眼神坚毅未有一刻偏移。她甚至不在他的视线里。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上辈子,他高高在上宛如照世明灯,而她,是一粒渺小的尘埃,本不会在他的生命中掀起丝毫波澜。 可现在,她却躺在他怀里,大胆又的随意把玩帝冕垂下的玉珠串。 这种感觉,很爽! “在想什么,这么高兴?” 裴珩用毛巾擦干怀中女子的头发,垂眸时发现她在笑,有些不解。 许青栀闻言,松开那条玉珠串,双手勾着他的脖颈。 “陛下多此一问,臣妾自然是高兴能见到陛下了。” “有多高兴?” 许青栀附到他耳边,勾着红唇:“高兴到想吃了陛下。” 裴珩挑了挑眉,紧接着将她扑倒在床上,目光像野兽一样侵略性十足:“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 帝王不可白日宣淫,但没人敢在此刻上前劝谏。 宫女们识趣地退了出去。 巫山云雨,被翻红浪。 一个时辰后。 裴珩身形颀长站在床边,将衣裳穿好,嘴角挂着餍足之意,还颇有兴致地打趣她。 “吃饱了吗?” 许青栀腰肢酸软,脖颈和胸前都是暧昧的红痕,都是某人方才压在她身上吸的。 她伸手扯过被子,将自己裹起来,微微鼓着腮帮子说道:“吃饱的是陛下吧!” 裴珩穿戴整齐,将她一整只捞在怀里,“朕方才不是喂了你挺多么?” 许青栀羞红着脸,小脸埋进了被子里。 “陛下真坏。” 裴珩低笑一声,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朕还有事要忙,得空了再来看你。” 这几日,小德子和小喜子都没有给他传什么消息,他也不知她过得如何,越是如此,就越是压抑不住心头的思念。 尤其是每当心情烦闷时,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起这小女子,只有待在她身边,他的身心才会得到彻底的放松。 原本只是想看看她就走,毕竟他的事情的确很多,一个时辰,已经耽误了不少事。 不过裴珩并不后悔。 许青栀不想挽留裴珩,她也有事要做呢。 却不得不装出很舍不得的样子。 “陛下难得来一趟,这就要走了吗?”语气似是很委屈的样子。 裴珩心中一软:“待一切忙完,朕会好好补偿你。” 许青栀眼睛一亮:“陛下要怎么补偿臣妾?” 裴珩却开始装神秘,“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许青栀露出很期待的表情。 帝王走后,许青栀让白芷服侍她穿衣。 白芷看着许青栀身上的痕迹,心疼道:“小主皮肤柔嫩,这又要好久才能消了。” 许青栀照着镜子,发现裴珩啃得太往上了,若是不穿领子高点的衣裳,都遮不住。 白芷一边给许青栀梳妆打扮,一边禀告穗儿带来的消息。 一是贺太医已经动手。 二是姚冰月在准备万寿节的贺礼。 “镜花缘......这个舞我倒是略有耳闻。” 这可是柳王妃的成名舞。 想也知道姚冰月在做什么打算。 “无妨,让她准备吧,唯有飞得更高,才能摔得越惨。” 如今许青栀已经知道真正的对手会是谁,她的重点也放在了那位不起眼的娴贵人身上。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她会对其他人放松警惕。 按照梦里的剧情发展,景和三年,雁回城等地也发生了叛乱,镇国公率兵出征,将在腊月二十八彻底平定叛乱。 除夕之时,帝王会率妃嫔、臣子为镇国公接风洗尘,赐黄马褂,当场封容妃为容贵妃。 不过镇国公知道这是捧杀,便谢绝了帝王的“好意”。 但也正因如此,赵贵妃和容妃的矛盾再次被激化,在之后的日子里斗得不可开交。 帝王则稳坐钓鱼台,看着两大家族互相抗衡。 但上辈子许青栀到底不是在宫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道。 她只清楚,镇国公府是在景和八年,也就是五年后才被帝王抄家的。容妃过去犯的恶事也被尽数翻出来,被帝王一杯毒酒赐死。 同年,娴妃登场,取代了容妃的位置,仅用两年时间,就将赵贵妃斗死了。 许青栀眼眸划过幽光。 她就知道,这个欧阳慎儿,绝不简单! “今后见到娴贵人,都多多留意。”许青栀叮嘱道。 白芷心想这话题跳得也太快了,小主怎么突然要小心娴贵人了? 她没记错的话,嫌贵人跟小主没有过节啊。 但是小主既然这么说了,定是有小主的道理,白芷也没有多问,恭敬地应了声是。 这时,白薇快步走了进来。 “小主果真是料事如神,容妃果然要杀人灭口,奴婢若晚一步到,就被人得逞了!” 第127章 今后不用端避子汤了 许青栀连忙问:“那墨竹人呢?” 白薇答道:“奴婢给她喂了假死药,又故意引来宫人,宫人将她拉到了掖庭,假死药药效一过,奴婢就将她放到了安全之地,不会有人发现。” 因为那个地方,是个偏僻的冷宫。 “墨竹得知容妃要杀她,答应到时候做人证。”白薇说道。 墨竹也反水了。 许青栀红唇一勾:“很好。” 几乎是一瞬间,许青栀脑中已经形成了一个精彩的计划。 有了墨竹这个底牌做人证,看容妃还怎么翻身! 这时,小德子也带来了好消息。 “小主,李安得知李氏在沈家,十分配合,他交出了一张名单,上面的人都是当年参与加害玉嫔的人,有几人已不在人世,目前只有一个证人还活着。” “不过此人已经出宫,是个老嬷嬷。” 小德子说道:“李安交代,这嬷嬷救过容妃一命,对容妃忠心耿耿,恐怕是死也不会背叛容妃。” 许青栀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这个嬷嬷可有家人?” 小德子道:“应该是有的。” 许青栀立马修书一封,命小德子送去给沈家。 小德子走后,白薇将打听来的关于玉嫔流产之事说给许青栀听。 “......当初玉嫔流产,是喝了一碗含有藏红花的安胎药,而这碗安胎药是余答应端给她的。” “这位余答应跟玉嫔是手帕交,关系要好,谁也没想到她会陷害玉嫔,众人怀疑她时,余答应一直喊冤,但她还是被拉进了慎刑司。” “奇怪的是,从慎刑司出来后,余答应就认罪了。说是嫉妒玉嫔有孕,又利用她的信任,毒害她腹中孩子。” 白薇有些唏嘘:“最后,余答应被打入冷宫,还被陛下下令满门抄斩了。” “余答应......不,应该是余庶人了。如今还活着,就是已经疯了。玉嫔恨她入骨,每个月都会抽空去折磨她,就是不让她死。”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一场栽赃陷害。毕竟谁会那么蠢,当众下毒? 但余庶人既已认罪,便只能由她来承受帝王之怒。 “奴婢还打听到一件很隐秘的事情,这余庶人虽然被抄家了,但是她的生母文姨娘和胞弟却在抄家那日失踪了。” 这件事是白薇通过小喜子打听到的。 小喜子有个老乡在慎刑司,知道不少腌臜事。 许青栀恍然,看来余答应之所以认罪,是因为在慎刑司里被威胁了。 人证物证具在,抵赖也没用,若是认了罪,还能保住亲人。 可怜的余庶人。 这深宫中,还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啊。 不过,许青栀可没功夫同情别人。 这时,白芷端来了避子汤。 “小主。” 看到这碗避子汤,许青栀眼中划过一抹沉思。 帝王这段时间不再独宠赵贵妃,而是雨露均沾,如今惠贵人有孕,说不定还有妃子怀孕没有爆出来的。 若是多她一个,也不会显得太扎眼。 其实许青栀原本的计划是不扳倒赵贵妃,就绝不能有孕,但前不久她得到了帝王的承诺。 裴珩承诺她,若是怀有身孕,答应让她亲自抚养孩子。 虽然男人的承诺都是狗屁,但她愿意相信裴珩一次。 若他食言,她定然会将他的后宫搅得天翻地覆! 更重要的是,眼下她知道娴贵人今后会生下两个皇子,她也要努努力才是。 当然,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她都喜欢。重点是,只要能诞下皇嗣,她就有资格晋封嫔位了! 许青栀一旦做好决定,就不再左右摇摆。 “今后不用端避子汤来了。” 白芷微微一惊,小主这是打算好要怀孕了! 许青栀道:“替我调理好身子,争取在万寿节之前怀上。” 今天那狗男人在她身上释放了不少,也不知会不会中...... 白芷笑道:“包在奴婢身上!” 许青栀穿戴整齐,起身时腿还有点软。 “白薇,随我去冷宫一趟。” 白芷脸色一变:“小主,那冷宫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多晦气啊,您有什么事,吩咐奴婢们去办就是了,何必亲自踏进那不吉利的地方呢!” “小主是想去见余庶人。” 白薇不愧是个机灵的,立马领会了许青栀的意图。 许青栀笑了笑:“不错,我要看看,她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 白芷眨了眨眼,眼里有种清澈的愚蠢:“还能是假疯不成?” “看了才知道。” 许青栀已经往外走了,白薇连忙抓起披风跟上去。 ...... 钟粹宫外,玉嫔满脸笑容的来拜访容妃。 上次献给容妃娘娘玉肌丸,想必现在容妃和陛下一定很恩爱吧? 虽然把玉肌丸拱手让人令她有些不甘,但是想到能从容妃这里捞点好处,也是不错的! 谁知,玉嫔刚到钟粹宫外面,明玉就一脸愤懑地将她轰走了! “容妃娘娘谁也不见,尤其不想见你!” 玉嫔好歹是一宫主位,何时被一个宫人这样欺辱过? “放肆!” 一张娇艳的脸气得铁青,却在抬起手时,猛然想起对方是容妃的心腹。 她若是在钟粹宫外打了明玉的脸,就等于打了容妃的脸。 玉嫔终究是不敢在钟粹宫撒野,强压下心头的怨恨,奋力放下手,嘴角牵起勉强的笑: “既然容妃娘娘没空,本宫下次再来登门拜访!” 如果不是因为玉嫔心术不正,娘娘又怎么会遭到羞辱? 明玉瞪着玉嫔的背影,轻哼一声,提着裙摆,转身进了钟粹宫。 明珠在不远处瞧见这一幕,眉头皱起来,对明玉说道:“你太冲动了,玉嫔好歹是主子。” 明玉不屑道:“一个在娘娘脚边摇尾乞怜的狗儿,算什么主子?娘娘若要罚我,我认罚就是。” 明玉对玉嫔的不满都写在了脸上,明珠摇了摇头,觉得她这样会给容妃落下话柄。 但明玉都已经这么做了,多说也无益。 这个时辰是容妃小憩的时间。 不一会儿,两人打开殿门,轻手轻脚,并行迈入殿中。 鎏金香炉升起袅袅青烟,雍容华贵的容妃站在床边,下巴微抬,眼睑颤动,脸颊上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身旁,一名长相阴柔的太监正细心地替她整理外袍。 此人身着鸦青暗纹蟒袍,长相阴柔,面如敷粉的瓷偶,丹凤眼细长如狐,朱唇不点而赤,周身透着危险又冰冷的气质。 听到脚步声,阴柔太监弯腰姿势不变,缓缓转头看去。 明玉仿佛被定在原地,瞳仁中本能地闪过一丝惧怕,明珠的身体也下意识紧绷起来。 这魏九苍何时回来的? 第128章 冷宫的余庶人 魏九苍是容妃心腹,服侍容妃的时间没有明玉明珠长,但地位却是最高的。 钟粹宫的宫人都莫名很怕他。 前不久魏九苍出宫回家探亲去了,今天方才回来。 容妃歇息时,身边只允许魏九苍守着,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明玉明珠早就习以为常。 魏九苍面不改色,给容妃递上了一杯热茶。 若是细看,则会发现他左手小指齐根而断,伤口处嵌着翡翠指套。 容妃坐在贵妃榻上,喝了口茶,问道:“你父亲可安好?” 魏九苍只轻轻吐出三个字:“病死了。” 魏九苍只有一个卧病在床的父亲,此次回去,也是看望老父的。魏父已死,他在宫外再无牵挂。 容妃只说了句“节哀”便不再问了,视线落在了明玉脸上。 明玉立马就知道,容妃已经知道方才外面发生的事了,扑通跪下。 “娘娘,奴婢知错了。” “错在哪?” 明玉额头点地:“奴婢不该对玉嫔娘娘不敬!” 容妃给了魏九苍一个眼神,紧接着明玉就见一双灰青色的靴子落在她眼前。 “抬起头来。” 明玉咽了咽口水,抬头,魏九苍直接给了她一耳光。 明珠看了一眼,不敢说半句求情的话。 明玉捂着一边脸,魏九苍又准备抬起手扇另一边,容妃的声音便传来了。 “行了。” 魏九苍这才放下手,凌厉地瞪了明玉一眼后,恭恭敬敬地回到容妃身边。 容妃看着明玉说道:“你去库房拿两件蜀锦送去储秀宫。” 储秀宫是玉嫔的住所。 明玉垂眸应是,便顶着一张有巴掌印的脸出去了。 在场谁都清楚,给玉嫔送礼是次要,主要是给玉嫔看到明玉脸上的伤,让玉嫔知道容妃已经罚过她了。 明玉走后,明珠说道:“娘娘,如今陛下让您照顾好惠贵人,那针对姝贵人的计划,是不是只能先搁置了?” 魏九苍刚回来就听说了姝贵人的存在。 这个姝贵人几次让主子吃瘪,魏九苍下意识摩挲着指套,不知在思索什么。 容妃抚了抚护甲,缓缓道:“怕什么,本宫能保证惠贵人在钟粹宫是安全的就好,她自己在外面乱吃东西,损伤皇嗣,那也是她的问题,陛下还能追究到本宫头上不成?” “退一万步,就算陛下怪罪本宫,本宫依旧是容妃。一个四品小官的女儿,就算是死了又怎样?” 容妃端着一张观音像,说出的话却如毒蛇吐信般,令人背脊生寒。 她之所以愿意舍弃惠贵人肚子里的孩子,是因为梁贵人也有身孕了。 太医说,惠贵人是个女胎,而梁贵人极可能是男胎。 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容妃下定决心要除掉许青栀,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帝王身上的寝衣。 裴珩哪里是因为寝衣拒绝她的,明明是因为许青栀那个贱人! 容妃嫉妒过很多女人,包括赵贵妃,但从未嫉妒得如此疯狂。 她好不容易迈出了那一步,做了自己此生最不屑一顾的事情,可裴珩却因为另一个女人,在紧要关头推开了她! 容妃骨子里的孤傲被打碎了,许青栀是她的污点,不杀此人,难解她心头之恨。 魏九苍读懂了她眼神里的情绪,眸底掠过心疼。 俯下身道:“娘娘,奴才帮您解决了她。” 容妃回过神:“不必,对付一个小小的贵人,还用不着你出马。” 魏九苍无声一笑,眼神中满是对容妃的尊敬和仰慕。 容妃以为许青栀已是瓮中之鳖,殊不知,一张无形的大网也在悄然向她展开。 这时,有宫人匆忙进来通传:“娘娘,那两个人偷偷回京,被抓进官府了!” 容妃脸色微变,忍不住骂道:“糊涂!” ...... 另一边。 许青栀刚从冷宫出来,嘴角挂着一抹得意的笑。 方才她见到了余庶人。 长久以来,这偏僻的冷宫只有玉嫔会来“看望”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别的新面孔。 余庶人觉得新鲜,缩在角落,偷偷打量了许青栀好几眼。 余庶人装疯卖傻久了,精神的确出了点毛病。 对着许青栀的脸,余庶人喊的是贵妃娘娘。 “答应余氏拜见娘娘,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余庶人似乎忘记自己早就被贬,已经不是答应了。 白薇接收到许青栀的眼神示意,上前扶起余氏,并未指出她的错误。 余庶人身上穿得还是被打入冷宫那天穿的衣裳,看得出是件水蓝色的宫装,但已经破烂不堪,裙摆满是污泥。 她被打入冷宫的时间不算长,只有两年,尽管模样狼狈,但依稀能看出是个清丽可人的姑娘,笑起来还有浅浅的酒窝。 她捋了捋颊边凌乱的发丝,有些局促地笑道:“来人,给快给贵妃娘娘赐座。” 清甜的声音在偌大的冷宫中回荡。 唯一在冷宫伺候的宫人已经被白薇打晕了,自然没人应她。 “嫔妾的宫人都懒惰得很,娘娘莫见怪。”余庶人亲自搬了把椅子过来,那上面布满了灰尘。 许青栀没有坐。她环顾四周,随即目光落在余庶人清瘦的脸蛋上,严肃道: “余答应,你陷害皇嗣,该当何罪!” 听到这句话,余庶人的神情明显有了变化,空洞的眼瞳猛然缩起,浑身打了个激灵,紧接着扑通跪下。 “嫔妾没有陷害皇嗣,嫔妾是冤......”仿佛想到什么,余庶人嘴唇颤抖片刻,闭上眼时,两滴豆大的清泪滚落。 麻木道:“嫔妾是因为嫉妒玉贵人命好,所以便利用玉贵人的信任,往安胎药里下了藏红花。” 彼时玉嫔还只是玉贵人,因为小产,帝王怜惜她,便破格升了位分。 但那次事件后,玉嫔彻底伤到了底子,这辈子都无法再有身孕了。 许青栀道:“余答应,我给你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余庶人不再喊冤,依旧重复方才的话。 许青栀转过身去,开口道:“余氏一族满门抄斩,刑部却说有两条漏网之鱼,彻查下去发现,正是一个姨娘和庶子。就在昨日,刑部终于将这两人抓捕归案——” 话音一落,余庶人凄厉道:“不,放了他们,此事与他们无关!” 这两人果然是余庶人的软肋! 余庶人用力抓着许青栀的裙摆,满脸哀求。 这时,她看见许青栀的脸,突然清醒过来,警惕十足。 “你是谁?!” 许青栀垂眸看着她:“余庶人,你要替容妃背锅到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余庶人眸光闪了闪,又不放心,抬头盯着许青栀,“文姨娘和我弟弟真的被刑部抓到了吗?” 不等许青栀回答,余庶人又自顾说道:“不,你一定是在诈我。” 被关在冷宫的这一年,她断断续续的和文姨娘通过书信,况且他们都已经远离京城,怎可能说被抓就被抓了呢? 一定是这个女人在诈她! 对方是什么人?是容妃的敌人吗? 她绝不能背叛容妃,否则她的娘亲和弟弟就真的没命了。 哪怕是死,她也要保住他们啊。 余庶人脸上露出决然之色,她拾起地上锋利的碎片,放在自己脖颈处,威胁道:“你不会从我口中得到任何消息的,你也别逼我,否则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衣袖滑落,露出腕上狰狞的伤口。 许青栀的视线从上面一扫而过,然后落在余庶人视死如归的脸上,不紧不慢道: “我知道,你也不甘心,期望有一天能洗清身上的冤屈,不然早就一死了之。” 被戳穿心思,余庶人的眼泪不自觉淌下,却依然咬牙嘴硬:“我说了,一切都是我做的!” 许青栀也懒得跟她废话,从袖中拿出什么。 只见一个小荷包在手心晃荡。 余庶人盯着那只荷包,脸色大变。 没人比她清楚这个荷包的主人是谁,这是她入宫前亲手绣的,挂在了六岁弟弟的腰上...... 白薇将随身带来的包裹,放在了椅子上。 余庶人下意识看过去,有种不好的预感。 许青栀道:“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文姨娘怕你在冷宫穿不暖,就偷偷跑来上京,想托人拿过冬的衣物给你。但她运气很不好,一进京就被抓了。” 第129章 没人会比她更希望容妃付出代价 如今沈父就在刑部任职。 他知道许青栀在调查什么,因此在文姨娘被扭送到刑部时,他第一时间派人将消息送进宫里,还将两人保护了起来。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沈父到那时,文姨娘搂着小儿子,两人都躺在草席上,七窍流血。 有人在他们的饭菜里下了砒霜。 人死了,东西还在。 沈父托人送进宫里,东西倒是送来的很及时,许青栀在进冷宫前拿到了。 看着那熟悉的包裹,余庶人立马扑过去,将沉甸甸的包裹打开。 看到满满的衣物,还有那细致的绣工,仿佛能想象到妇人坐在烛灯边认真缝制衣物的画面,柔软的披风似乎还有余温,翻出来看,竟是一块馍馍...... 余庶人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她低声问:“他们......他们现在怎样了?会被砍头吗?” “不会,因为他们已经死了。” 余庶人唰的抬起头:“你说什么?是谁杀了他们!” 许青栀看着余庶人面无血色的脸,说道:“你自己好好想想,是谁会这么害怕他们回来,又是谁最熟悉他们的动向。” 显而易见,答案是容妃。 余庶人攥紧了手里的小荷包,痛苦和憎恨在眼底交织,最终她身子垮了下去,绝望道: “当年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再翻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况且我只是个冷宫弃妃,就算现在改口指认容妃,谁又会信我呢?陛下么?” 余庶人嘴角牵起一抹冷笑,依然忘不了帝王薄情寡义的模样。她竟天真的以为,他是自己可以依赖一生的人。 “他当年就不信我,别人一句话,他就命人将我拖去了慎刑司,多么无情啊。” 余庶人看着许青栀,摇了摇头:“没用的,容妃早就扫清了尾巴,没有证据,光凭我一人的证词,根本不起作用。” “你也不要天真了,小心落到跟我一样的下场。” 余庶人毫无斗志。 在得知娘亲和弟弟都容妃毒害时,余庶人有那么一刻,想冲出去跟容妃拼命。 可理智告诉她,她的力量太微弱,鸡蛋碰石头,她注定会粉身碎骨。 她也不想死。 她相信恶有恶报,她一定要活着看到容妃得到报应的那一天! 蓦地,许青栀平静的声音传来:“若是我还找到别的人证呢?” 余庶人愣了愣,“谁?” 许青栀道:“秦嬷嬷。” “秦嬷嬷还活着?!” 余庶人情绪激动。很显然,她认识这个人。 因为当年就是秦嬷嬷将那碗“安胎药”递给她的! 事发之时,她自然也提到了秦嬷嬷,然而却被告知,秦嬷嬷一直在容妃身旁伺候,未曾离开过容妃半步。 所有人都认为她在撒谎。 余庶人对天发誓说的都是实话,她遇见的就是秦嬷嬷! 但是没人相信她。 于是她被拖去了慎刑司,再后来,她便收到了威胁,不得不从。 “当年正是这个毒妇,将安胎药递给我,我没有多想,就接了,谁曾想,那碗药是有问题的?也怪我粗心大意,太过相信旁人。” “可是没有人信我,陛下也认为我在说谎。” 余庶人的表情十分茫然:“如果容妃身边的秦嬷嬷是真的,那我遇见的秦嬷嬷难道是假的不成?” 许青栀陷入沉思。 余庶人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她盯着许青栀的脸,说道:“无论如何,只要你能让秦嬷嬷指认容妃,我也会配合到底,说出真相!” 没人会比她更希望容妃付出代价! “如果你能做到,今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余庶人站起来,一脸平静道。 许青栀抬了抬眼,微微勾唇:“那就这么说定了。” 许青栀离开后,冷宫再次陷入了死寂。 说实话,余庶人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但不得不说,许青栀推开冷宫大门的这一束光,让她产生了渺茫的希望。 也许,对方真的能带她离开冷宫呢? 余庶人一拍额头,对了,还没问那女子的名字呢。 ...... “白薇,你说这世上会有易容术吗?” 白薇答道:“奴婢只听说过,并未见过。” 易容术只是江湖传言,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或许的确存在这样的能人呢? 许青栀若有所思:“假如容边身边有一个会易容的高手,那么余庶人遇到的事情或许就说得通了。” 到底只是猜测而已,还是要等沈父找到秦嬷嬷,才能知道当年的真相。 主仆二人专挑人少的路走。 毕竟来冷宫见余庶人的事情可不能被外人知晓,尤其是容妃。 远离了冷宫,特地绕了几圈,来到御花园附近,终于不必掩人耳目了。 这时,许青栀碰巧遇见了娴贵人。 许青栀看了眼她身后的方向,那边是慈宁宫。 眸底划过一抹深意。 这个娴贵人不像别的宫嫔一样,想方设法凑到帝王跟前,而是总跑去慈宁宫献殷勤。 一年前宫里闹了天花,温太后不幸感染,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唯独娴贵人愿意主动侍疾。 自那以后,娴贵人便成为了慈宁宫的常客。 据说温太后对娴贵人的喜爱,甚至超越了容妃...... 欧阳慎儿瞧见许青栀,便露出亲切的笑容,上前打招呼:“姝妹妹,好巧。” 许青栀也回以一个友好的微笑:“是挺巧的。” 同级妃嫔碰面,按礼节要行福身礼,各自的宫女也需对小主行礼。 双方的规矩礼仪都挑不出丝毫错处。 欧阳慎儿温柔道:“姝妹妹是要回宫吗?不介意的话一道回去吧。” 永和宫和延禧宫同为东六宫,顺路。 许青栀含笑点头:“顺路就一起回吧,姐姐若是没什么事,不如去我那坐坐?” 欧阳慎儿对许青栀有些好奇,她正有此意呢,不料许青栀这么主动。 笑容满面道:“好啊,我正想拜访妹妹呢。” 欧阳慎儿主动挽着许青栀的手臂,两人走在路上,有说有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好姐妹。 但此时的两人都心思各异。 到目前为止,欧阳慎儿和她没有产生过任何矛盾。 但许青栀知道,她们迟早会对上的。 且看来日吧。 永和宫外,一名穿着不凡的宫女正四处张望,一瞧见欧阳慎儿,便赶忙走了过去,嘴里说道: “娴贵人去哪了,德妃娘娘正找您呢!” 一看就是德妃身边的大宫女,穿得都比寻常宫女要好。 娴贵人心里有股不妙之感,面上仍维持着笑容:“长姐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宫女的态度算不上恭敬:“您还问呢,您今天忘了喂仙女,它饿坏了,跳上桌把德妃娘娘的花瓶打翻了!” “那花瓶宝贵的很,是陛下赏赐的,娘娘现在正发火呢!娴贵人怎么还有心思跟别人有说有笑的?” 这名宫女从看见许青栀起,直到现在,都没有行过礼。 白薇皱了皱眉,德妃怎么教导下人的,这么没有规矩? 第130章 娴贵人的艰难处境 欧阳慎似是早已习惯宫女的态度,只是不解道:“我早上才喂过仙女。” 宫女立即夹枪带棒道:“那就是喂得少了!您又不是不知道,仙女年纪大了,胃口也大,自然不能按小时候来喂。” 反正怎样都是欧阳慎儿的错。 仙女是德妃养的一只波斯猫,地位只在德妃之下。 虽是德妃的宠物,却一直由娴贵人照顾。 按理说,这种事应该是下人干的,不应该由娴贵人来做,但德妃看娴贵人不顺眼,偏要用这种方式折辱她。 宫人都是见风使舵的主,看见德妃轻贱娴贵人,永和宫的下人们对她自然也不会尊敬到哪里去。 这名宫女说话的语气很不客气,仿佛在责怪娴贵人给他们带来了麻烦。 平日里也就罢了,但现在当着外人的面,欧阳慎儿多少有些没面子。 但她毕竟是当过太后的人,经历过大风大浪,心理素质一流。仅一瞬,便恢复了从容的模样,对许青栀歉意一笑。 “看来只能下次再去拜访妹妹了。” 许青栀客气道:“无妨。” 说着,又担心道:“要不我去替姐姐跟德妃娘娘求求情吧。” 德妃脾气甚是古怪,年轻妃嫔们都对她敬而远之,就连贵妃都懒得跟这种人计较。 许青栀倒是不惧德妃,就是想看看娴贵人在永和宫的处境如何。 然而欧阳慎儿并不想外人看见她被德妃刁难。 摇摇头道:“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怎能将妹妹卷进来呢。不说了,我得赶紧进去了,不然长姐等久了要生气的。” “好,姐姐快去吧。” 娴贵人步伐匆忙,彩儿脸上也挂着对自家小主处境的担忧。 明明是小主的长姐,却将小主视为敌人,平日里就变着法子刁难,这下又不知该怎么折磨小主了,唉...... 许青栀目送欧阳慎儿离开,莫名感到一丝轻松。 看来娴贵人在永和宫的处境比她想象中还要艰难。 这也是好事。 至少在娴贵人没有扳倒德妃之前,对方还没空去筹谋别的事。也就意味着,短时间内,她们还不会对上。 “行了,咱们也回吧。” 许青栀收回视线,暂且将娴贵人放到了一边。 ...... 欧阳慎儿跪在一堆碎片中,面上露出隐忍痛苦的神色,背脊却直挺挺的。 她敛下眸子,将眼中的恨意隐藏得很好。 德妃则坐在美人榻上,怀中抱着仙女,戴有护甲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仙女的毛。 仙女已经有八岁了,是只老猫,眼角有了褐色分泌物,一脸老态,毛发也不如年轻时油光水滑,但脾气是越来越大。 德妃的护甲刮得它不舒服,不满地嚎叫了一声,立马从她身上跳了下去,锋利的瓜子刮坏了她的衣裙。 德妃不舍得对它发脾气,便将火气都撒在了欧阳慎儿身上。 “本宫让你照顾好仙女,可你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还有什么用?” 德妃将仙女宠得无法无天,可仙女犯了错却都要怪在她身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而且骂她“没用”,欧阳慎儿绝不认。 她是进宫争宠的,又不是照顾宠物的! 想当初,宁国公府将她送进宫助德妃固宠,本以为容妃和赵贵妃是最大的敌人,殊不知德妃才是最大的阻碍! 这个蠢妇,不一致对外就算了,还把她当成最大假想敌,想方设法阻碍她争宠,有毛病! 如果不是德妃又坏又愚蠢,无法给家族提供助力,宁国公府怎会衰落成那个鬼样子? 偏偏宁国公府将嫡庶之分看得很重,进宫前就总是耳提面命,让她敬重嫡姐,哪怕受宠,位分也不可超过嫡姐,要时刻以嫡姐为主。 呵。 他们都应该来看看,他们的嫡长女有多么愚蠢!宁国公府衰落,有欧阳语兰一半的功劳! 这辈子,她定要把嫡姐早早弄死!! 见欧阳慎儿没吭声,德妃怒意更盛, “本宫跟你说话,你是耳聋了吗?!” “.....慎儿知错,以后会认真照顾仙女的。” 德妃这还不满意,对宫人吩咐道:“娴贵人让仙女饿肚子,今天一整天都别给她送吃的。听见没有!” 宫人们早就习以为常,低声应是,心里对娴贵人很是同情。 这时,欧阳慎儿抬起头,眼眶通红,委屈道:“长姐,好痛,我可以起来了吗?” 见她服软,德妃这才气消了些,递给宫人一个眼神。 彩儿这才敢上前扶起自家小主,欧阳慎儿艰难地站起来,只见衣裙上已经有殷红的血渗了出来,沾着花瓶碎片。 彩儿满眼心疼,正想说什么,被欧阳慎儿用眼神制止了。 “长姐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慎儿这便告退了。” 德妃低头抚摸着护甲,淡淡地嗯了一声。 小不忍则乱大谋,欧阳慎儿深吸一口气,示意彩儿扶她离开。 谁知刚走几步,德妃刻薄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以后别穿颜色这么鲜亮的衣裳,本宫穿什么,你就穿什么。” 袖口下的手猛然攥紧,欺人太甚! 欧阳慎儿强忍不悦,侧头一字一句道:“.....慎儿谨记。” 德妃冷哼一声,总算是满意了。 ......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七。 前线传来捷报。 镇国公已拿下永城和遂城,叛军首领皆龟缩在雁回城,已是瓮中之鳖,拿下雁回指日可待! 龙颜大悦! 镇国公府如日中天,容妃在后宫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阖宫觐见时,赵贵妃似乎都要避其锋芒,不似往日那般嚣张跋扈。 后宫隐隐有传言,帝王要晋容妃为贵妃。 先帝时期,后宫佳丽数量庞大,便同时存在好几位贵妃,但皇贵妃只有一位,便是裴珩的生母谢太妃。 除了谢太妃外,余下的几位贵妃,都被先帝指定陪葬,已经永久安息在皇陵之下。 照如今的趋势,容妃升贵妃的可能性很大。 赵贵妃一派人心惶惶。 ...... 这一天。 许青栀也终于等来了沈父的消息。 那位秦嬷嬷出宫后便隐姓埋名,要找到她,还真是费了不少功夫。 不过沈父不愧是在刑部任职过的人才,他亲自出马,还是顺藤摸瓜找到了秦嬷嬷的藏身之地。 当她得知沈家要逼她背叛容妃时,当场就想撞墙自杀,以示忠心。 但就在她准备寻死之时,猛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 秦嬷嬷老来得子,宝贝得很。 沈父略施拳脚,秦嬷嬷就扛不住了,大哭说什么都招,只要放了她的小儿,背叛容妃也不在话下。 只不过秦嬷嬷没想到,沈父追查的是关于玉嫔流产一事。 这就尴尬了。 因为这件事的确跟秦嬷嬷无关,她没有将“安胎药”交给余庶人。 事发当天,她一直在容妃身边伺候,她也不知余庶人见到的“秦嬷嬷”是谁。 就在沈父又准备来一通大记忆恢复术时,秦嬷嬷才急忙想起来一件事。 她交代说,那天晚上,她的确在容妃寝宫见到了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此人是易容的,但具体是谁,秦嬷嬷自己也不知道。 只觉得身形像个男人...... 虽然整件事情跟秦嬷嬷无关,但沈父还是将她秘密押送回京了,毕竟这秦嬷嬷也不是什么好人。 沈父在信中询问许青栀,接下来该如何打算。 许青栀只回了四个字——将错就错。 第131章 必要剥下容妃一层皮 眼下已经是没有时间追查幕后真凶了,到底是谁将那碗“安胎药”送到余庶人手上的,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将证据都指向容妃就好了。 就算当初所有人都没看见秦嬷嬷离开又如何,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年,人的记忆是会模糊的。 谁又会特地在宴会上关注一个不起眼的嬷嬷呢? 只要暗箱操作,带动风向,人的记忆是可以“改变”的。 很快,沈父便回信了。 与此同时,秦嬷嬷也被秘密送进宫里。 一切准备就绪。 许青栀将书信一起放到香炉中焚毁,然后起身大步往外走。 “是时候去给贵妃娘娘分忧了。” ...... 翊坤宫。 许青栀来的真不是时候,赵贵妃正在大发脾气。 因为宫里的传言,赵贵妃很不安。 她特地带了参汤去御书房见帝王,想亲自试探帝王口风,不料却被拒之门外。 这是她第一次被帝王拒绝! 赵贵妃气得七窍生烟,对宫里的传言信了八成。 容妃夺了她的权,又快要跟她平起平坐了,她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于是赵贵妃将手里的爪牙们通通唤来,逼她们想办法。 然而这些低位妃嫔的除了在她面前抖如鹌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更别说办法了。 都是一群关键时刻靠不住的东西! 赵贵妃气坏了,妩媚的脸上满是怒容:“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争宠争不过,肚子也不争气,本宫要你们有何用?!” 低位妃嫔们跪在地上,不敢怒,也不敢言。 她们也很无奈,赵贵妃都拿容妃没什么办法,她们这些小喽啰又能做什么呢? 这不是为难她们吗? 面对赵贵妃的指责,众人噤若寒蝉,都在心里祈祷,希望有个人能出现解救她们。 这时,慧心进来通传: “娘娘,姝贵人求见。” 赵贵妃眸光一闪,她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 不知为何,许青栀的出现竟让赵贵妃感到了莫名的心安。 她整了整衣襟,坐回主位上,淡声道:“让她进来吧。” 方才在外等候时,许青栀就听到了赵贵妃尖厉的嗓音,不用想也知道里面是怎样的情景。 许青栀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面色镇定,莲步轻移,在赵贵妃面前站定。 “嫔妾见过贵妃娘娘。” “免礼。” 虽然赵贵妃心里对许青栀很是嫉妒,但不可否认,许青栀的能力很出色,至少比眼前这些废物有用。 当然,如果许青栀没有带来什么有用的消息,她的下场只会比这群低位妃嫔更惨! 许青栀直起身,看向跪在地上的妃子们,面露诧异:“原来这么多姐妹都在呢,贵妃娘娘这里可真热闹。” 众人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满期待,仿佛在说:姝贵人快救救我们! 赵贵妃喝着茶,眼皮都没抬,淡淡道:“是挺热闹,你来了,就更热闹了。” 许青栀柔声道:“嫔妾可不是来凑热闹的,嫔妾是来为娘娘分忧的。” “哦?” 赵贵妃心中一动,抬眼看向她。 众人则心想:不是吧,你真有办法啊,这岂不是显得她们很没用? 许青栀道:“娘娘先让姐妹们起来吧,地上怪凉的。” 看在许青栀的面子上,赵贵妃用眼神示意她们快滚。 众人跪得腿都麻了,要宫人扶着才能起来。 她们对许青栀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麻溜地滚了。 待殿内没有外人后,赵贵妃冷哼一声道:“本宫看在你的份上,让她们走了,你若是不让本宫满意,该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许青栀微微一笑:“不知娘娘还记不记得,玉嫔小产一事?” 赵贵妃眼珠转了转,“记得。那又如何?” 许青栀开门见山道:“冷宫的余庶人不是真凶,容妃才是。” 赵贵妃翻了个白眼,仿佛在说:就这? “这用得着你说么?本宫能不知道?” 还以为许青栀是带来了什么重磅消息呢,原来是一件早已尘埃落定的陈年往事。 赵贵妃是嚣张跋扈了些,但她并不愚蠢。当年玉嫔小产,她就怀疑是幕后真凶是容妃,可惜所有的证据都被容妃清理干净。 而且容妃很会“做人”,玉嫔宁可怀疑手帕交,都不会怀疑容妃。 其实最主要的是余庶人认罪了,帝王又下令再也不准提起这件伤心事。赵贵妃不会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也就懒得追查下去,就当是余答应干的。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翻案”没有意义。 赵贵妃最近一直想抓容妃的错误,可惜这个老狐狸十分狡猾,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眼下看来似乎只有“翻旧账”,才能给容妃一记沉重的打击了。 可是,若没有新的证据,哪有这么容易翻案? 看见赵贵妃脸上不满的神色,许青栀也不急:“娘娘稍安勿躁,嫔妾带来了一个人,娘娘不妨先见见她。” 赵贵妃似是提起了几分兴致,“带上来吧。” 须臾,只见一个身材又高又瘦的老嬷嬷,畏畏缩缩地走了进来,跪在大殿中。 许青栀道:“不知娘娘可还记得此人?” 赵贵妃眯起眼,打量对方。 秦嬷嬷更加局促,畏惧道:“老奴秦氏,见过贵妃娘娘!!” “秦氏?”赵贵妃还是不记得,但是似乎有什么要呼之欲出了。 慧心记性好,立马认出来了。 “这不是容妃身边的秦嬷嬷吗?可是秦嬷嬷不是早就被放出宫去了么?” 许青栀笑道:“正是她。” 赵贵妃眼睛一亮,总算想起了什么,不禁看向许青栀;“你怎么找到她的?” 赵贵妃也曾想过从秦嬷嬷入手,但此人对容妃忠心不二,很难策反,而且后来还销声匿迹,仿佛人间蒸发。 许青栀早就料到对方会这么问: “这都是家父的功劳。” 赵贵妃这才想起来,沈卫洲已经从礼部调回刑部了。 许青栀道:“秦嬷嬷已经承认,当年是容妃指使她,命她将那碗安胎药送到余庶人手上的。” 不等赵贵妃开口,慧心便疑惑道:“可是当年,秦嬷嬷不是一直在容妃身边伺候吗?” 许青栀没回答,而是看向跪地的秦嬷嬷。 秦嬷嬷低着头说:“其、其实......奴婢当时的确趁大家不注意,偷偷离开了一会儿。” “是这样么?”慧心嘀咕道,似乎有些怀疑。 不过既然秦嬷嬷这个当事人都已经承认了,其他的就不重要了。 许青栀适时的说道:“秦嬷嬷已认罪,指使者就是容妃,余庶人是无辜的,这便是真相。” 赵贵妃语气赞许道:“对,这就是真相!可是......” “若是光有秦嬷嬷的指认,但余庶人却咬死不肯翻案,恐怕也没用。” 在赵贵妃看来,玉嫔将余庶人折磨的生不如死,余庶人都不曾暴露过容妃,这也是个难点。 许青栀便将余庶人身上发生的事情说给赵贵妃听。 “......余庶人在人世间已经无牵无挂,没有什么能威胁到她了。” 赵贵妃闻言,哈哈大笑:“容妃棋差一招,老天都在帮本宫啊!” 如果容妃没有急着把文姨娘和胞弟弄死,而是控制在手里,余庶人到死都会死守这个秘密! 但偏偏容妃太过谨慎,谨慎得过头了,直接将人杀了。 这也就罢了,还被余庶人知道了,直接撞在了枪口上,哈哈哈哈哈哈!! 赵贵妃内心澎湃。 许青栀提供了两个最关键的人证,这次她必要剥下容妃的一层皮! 第132章 陷入癫狂的姚冰月 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许青栀柔媚的脸上时,眼中又浮现出浓浓的忌惮,似笑非笑: “本宫还真是小瞧你的本事了,没想到本宫都办不到的事情,你却做到了。” 看似夸赞,实则捧杀。 许青栀深知与虎谋皮的道理,既不可毫无价值、也不可表现得能力太强,这个度必须得拿捏好。 许青栀谦虚道:“娘娘这番话可是折煞嫔妾了,嫔妾只是起到了很小的作用,若没有家父,嫔妾也办不到。” 赵贵妃心想,这倒也是。 毕竟许青栀一个宫嫔,又出不了宫,哪里能办到这么多事呢?看来沈卫洲的确有点本事。 瞧着赵贵妃神色,许青栀又接着道:“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寻求娘娘的帮助。若是没有娘娘,这个计划将难以实施。” “什么事?” 许青栀急切道:“还请娘娘速速派人去保护余庶人!” “嫔妾担心,容妃杀了文姨娘后,会担忧消息传到余庶人耳中,干脆连余庶人一起杀了!” 赵贵妃闻言,立马意识到事情的紧迫性:“你说的不错,这还真是那个毒妇极有可能做出来的事!” 接下来,赵贵妃便暗中派人去冷宫附近守着,务必保证余庶人的安全,秦嬷嬷也被秘密扣留在了翊坤宫。 分别时,秦嬷嬷向许青栀投去一个绝望又充满哀求的眼神。 她的宝贝儿子就在沈家。 她知道,她干了这么多坏事,已经没有活路可走了。但她愿意拿她一条老命,换儿子的平安。 许青栀自然明白秦嬷嬷眼里的乞求,她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信守承诺,更不会牵连无辜的孩子。 许青栀回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秦嬷嬷这才安心地随宫女离开。 这回从翊坤宫出来,许青栀又是满载而归。 走在宫道上,神清气爽。 偶尔来赵贵妃这里打打秋风,还挺不错的! ...... 日升日落,三天时间很快过去。 转眼到了腊月三十。 除夕佳节,除旧迎新,偌大的皇宫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之景。 这天还是镇国公凯旋回朝的日子,帝王将在太和殿举办宴会,既是过节,也是为镇国公接风洗尘。 在晚宴开始前,各宫妃嫔们花了极大的心思在妆造上下功夫,就算不能艳压群芳,也要争取能在宴会上引起帝王的注意! 各宫都充盈着热闹和喜庆,除了沐风阁...... 姚冰月是第一个在除夕佳节因为犯错被禁足的,她尚未解禁,自然不能参加宴会。 外面的热闹是别人的,她什么都也没有。 沐风阁的下人心里也苦,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的偏殿热热闹闹的。 以往这个时候,主子们大多都去太和殿参加宴会,因故不能去的,也会在这天格外宽和。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忙碌一年,难得喘口气,晚上也可以跑到外面看烟花,沾沾喜气。 可现在呢,姚冰月被禁足,他们不但无法离开沐风阁,还要考虑她的感受,不能表现得太高兴。 宫人都觉得压抑,心里不由得生了几分怨怼,干活也变得敷衍。 这些变化,姚冰月自然察觉到了,但她懒得跟这群眼界低的下人计较。 等她复宠,定然要将他们通通杖毙! 此时她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将七天的药量一次性用光。 铜镜中,她的眼里闪烁着偏执又疯狂的光芒,这样的神情,就连一旁伺候的穗儿也觉得不寒而栗。 她越发觉得,姚冰月变了个人,皮下像是个怪物...... 过了一会儿,姚冰月脸上迸发出巨大的喜悦。 她俯身凑到铜镜前,欣喜若狂般自言自语道:“卫太医的药果然管用!疤痕已经消了六成!” “想必用不了多久,我的脸就会恢复了,不但如此,我还会变得更加美丽动人!陛下一定会喜欢我这张脸的!” 这些天,她发现药膏的养肤效果也极为不错,于是她不仅涂抹在疤痕处,还会涂抹全脸。 尤其是在睡前厚敷,第二天整张脸就像刚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嫩,白里透红! 姚冰月脸上浮现几分癫狂的神色:“穗儿,快去找卫太医拿更多的药膏来!” “......是。” 看着姚冰月癫狂的模样,穗儿有些不忍心地偏过头,默默往外走。 若是姚冰月知道真相,一定会疯的吧......小主,你也别怪我,谁让你惹了不该惹的人呢。 这边,许青栀也准备前往太和殿。 “小主,您看看,要穿哪件衣服?” “依奴婢看,这件桃红色的衣裳鲜艳又喜庆,最适合过节穿了,小主若是穿上,定能让陛下一眼就瞧见您!” 灵莺的手最巧,擅长梳妆打扮,她兴冲冲地撸起袖子,本想大展身手一番。 谁知许青栀却吩咐道:“今晚不是争奇斗艳去的,不宜太艳丽,就穿那件珍珠裙吧。妆容也化得楚楚可怜些,待会可是有重头戏要上演呢。” 筹谋了这么久,就看今晚了! 灵莺当即领会了许青栀的意思,便着手服侍她更衣,白芷也在一旁打下手。 不一会儿,一位楚楚动人的美人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灵莺特地给许青栀化了珍珠妆,眼尾用脂粉晕染,微微泛红,又点缀上几颗细小的珍珠,恍若泪滴,更显怜爱。 许青栀本就有一双会骗人的眼睛,在妆容的加持下,一个眼神便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勾人心疼。 白芷、白薇和小德子等人,都不禁对灵莺高看几分。 许青栀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嘴角勾起一个满意的弧度,“好了,出发吧。” 带上白芷和白薇,其他人留下看守枕云阁。 许青栀走后,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拿着扫帚,走到墙角下,趁人周围没人,蹲下身去,翻找着什么。 直到看到了几颗黄豆大的杏仁,香云总算松了口气,随后直起身,用扫帚将杏仁扫到更为显眼的地方。 姝小主,您也别怪奴婢,实在是别人给的太多了...... 其实香云并不知道自己在为谁办事,她只认钱。 只要往地上埋几颗杏仁,就能拿到一百两银子,傻子才不干呢! 一百两够她全家花半辈子的了!干完这一票她就离宫,再也不回来...... 此时的香云并不知,小喜子正在暗中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小喜子眼中划过冷意,攥紧了拳头,吃里扒外的东西,一会儿有你好果子吃! 第133章 不就是演戏么?谁还不会了似的 巧合的是,许青栀在路上又遇到了娴贵人。 欧阳慎儿也看见了她,嘴角立马扬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姝妹妹,好巧呀。” 许青栀同样回以亲切的笑容:“娴姐姐。” 她莲步轻移,自然而然地拉过许青栀的手,又大方地打量着她的穿着,然后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妹妹这珍珠裙煞是好看,清新又华贵,简直是为妹妹量身定制,还有这个珍珠妆,更是绝妙,真真是仙女下凡,美得不可方物!” “姐姐看了都心生欢喜,若是陛下瞧见了,定然更加喜爱妹妹!” 人都喜欢听好话,尤其是精心打扮过的女人,都喜欢别人夸奖她漂亮。 但若只是夸一句好看,未免显得敷衍,而欧阳慎儿却夸得很具体,便显得十分走心。 任谁听了,不得被哄得花枝乱颤? 许青栀总算明白,为何帝王会对娴贵人流连忘返了。 娴贵人这么会夸人,恐怕没少把帝王哄成胎盘吧。 欧阳慎儿任何时候都一脸真诚,虽是德妃的庶妹,却没有丝毫架子,给人一种跟她相处会很舒服的感觉,然后不自觉的就会真情流露,跟她处成好姐妹。 倘若不是许青栀做过那个无比真实的梦,恐怕真的会被娴贵人纯良友善的外表给骗了。 这时,许青栀的目光落在娴贵人深棕色的宫装上,神色似乎有些不解。 欧阳慎儿年轻貌美,这身衣服的颜色明显不合适她。 这么重要的日子,欧阳慎儿是要反其道而行之吗? 直到瞧见德妃从里面出来,看到同色系的宫装,许青栀眼中闪过恍然。 后宫曾有传言,说是德妃为了博帝王好感,在侍寝时穿了颜色娇嫩的宫装。 结果却被帝王奚落她年纪大,没有自知之明,这么穿不成体统,更是勒令她今后都不准穿颜色鲜艳的衣服。 德妃成了笑话。 自那以后,德妃的脾气就开始变得古怪,难以相处,尤其嫉妒年轻貌美的新人。 但帝王给她封了个“德”字,这个封号如同枷锁,让她不敢随便刁难别人,于是只好将矛头对准自己的庶妹——欧阳慎儿。 她是嫡长姐,不管她对欧阳慎儿做出什么过分的事,都是她们的家事,是她在管束、教导妹妹,这个理由多正当。 就是可怜了欧阳慎儿,要一直被德妃压着。 想也知道,欧阳慎儿今晚这身装扮也是身不由己。能找到一件深棕色的宫装也是不简单。 不过德妃的朝服要更加大气,沉稳而不失尊贵,很好的彰显了她妃位的身份。 “嫔妾见过德妃娘娘。” 许青栀给德妃行礼。 德妃坐上轿辇,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长毛波斯猫。她居高临下打量着许青栀,妒忌之色从眼底一闪而逝。 只一瞬,便收回视线,淡淡道:“还不走?” 这话是在跟欧阳慎儿说。 欧阳慎儿露出乖巧的笑容道:“长姐先走吧,我跟姝妹妹一起。” “姝妹妹?”德妃忽地笑了,眼神在许青栀和欧阳慎儿之间来回扫视。 “慎儿何时交的好朋友,也不跟本宫说。” 欧阳慎儿站在阴影中,没说话,亦看不清神色。 “本宫不是告诉过你,外面的人都是披着人皮的豺狼,不要轻信么?你当长姐的话是耳旁风?” 许青栀:“......”好吧,她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时,欧阳慎儿却一副袒护的姿态,挡在许青栀面前:“长姐,姝妹妹才不是坏人!” 说着,她还对许青栀笑了一下,目光坚定,仿佛认定了许青栀这个朋友。 在外人看来,此时的欧阳慎儿心思单纯得像个小白兔,却显得许青栀更不像个好人了。 德妃似乎觉得更好笑了,直接冷笑出声:“那就随你吧。” 谁知德妃又看向许青栀,意味深长道: “别看本宫这妹妹像个小白兔似的,实则心眼多得很!” 说完这句话,德妃扬长而去。 欧阳慎儿眼底闪过怨毒,但抬眸时,眼里又氤氲着委屈。 她眼眶通红地看向许青栀,难过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长姐一直都不喜欢我,大抵是因为我只是个庶女吧......” 在欧阳慎儿看来,许青栀也是沈家庶女。 既然同为庶女,那她这么说,对方更应共情自己,从而跟她站在同一阵线。 但欧阳慎儿漏算了一点,许青栀根本不是什么沈家女,谈何共情? 况且许青栀早就知道孝娴太后是什么人,岂会被她三言两语迷惑了。 不就是演戏么?谁还不会了似的。 许青栀拍了拍她的手背,心疼道:“我自然是相信姐姐的,姐姐也莫要多想了,宴会就要开始了,我们也赶紧过去吧。” 欧阳慎儿点了点头,主动挽着许青栀的手臂。 ...... 暮色初合,华灯初上。 三十六盏九龙戏珠羊角灯次第点亮,太和殿飞檐下的冰棱被映成琥珀色。 殿中十二座鎏金博山炉飘出沉水香,与檐外落雪的清洌混作一团,梁上悬着的千盏红绒花球轻轻摇晃,恍若落满殿角的云霞。 王公大臣,命妇妃嫔,大多数都到了,殿内三千席位座无虚席,珠翠摇曳,环佩叮当,交谈声、脚步声交织一片。 一切都进行得井然有序。 许青栀和欧阳慎儿在引路宫女的带领下往里走,各自落座。 妃嫔皆在西侧入座。 低位妃嫔皆已到场,贵人席位中,怀有龙嗣的惠贵人,位置理所应当的排在首位,然后便是许青栀。 按理说,同级妃嫔,是要看帝王的宠爱程度来排先后。 最近受宠的除了惠贵人外,风头最盛的就是娴贵人了。 然而,这一回,许青栀却排在了欧阳慎儿前面。 对于这样的安排,欧阳慎儿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下意识觉得宫人安排错了。 但她并未开口。 不过彩儿却没忍住,拉住一名宫人问道:“是不是安排错了,我家小主应该坐在前面?” 不等那名宫人回答,欧阳慎儿便故作责怪道:“彩儿,多嘴!坐哪里不都一样么。” 说着,又歉意地看向许青栀:“我没教导好宫人,妹妹莫见怪。” 许青栀坐得稳如泰山,笑了笑没说话。 那名宫人这才答道:“主子们的位置都是贵妃娘娘安排的,没有错。” 欧阳慎儿尴尬一笑:“这样啊,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彩儿低下头,不高兴地撇撇嘴,小主就是太好说话了,才总是被人欺负。 这个姝贵人是得陛下宠爱不错,但哪里比得上她家小主呢? 第134章 除夕佳节,太和殿鸿门宴 彩儿可是目睹过帝王和欧阳慎儿是如何相处的,因此,在她看来,唯有娴贵人在陛下心里才是最特殊的。 而姝贵人不过是仗着有几分姿色,让帝王产生了新鲜感而已。哪像她们小主,跟陛下细水长流,情投意合呢。 许青栀不知彩儿心里所想,她不动声色地跟惠贵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戏台已经搭好,就等容妃入局了! 李贵人隔着两个位置,对许青栀无声打了个招呼。 许青栀朝她微微点头。 不一会儿,容妃、德妃、贤妃、淑妃也陆续到了。 东侧前方席位是皇亲国戚的位置。 镇国公府是盘踞了几百年的大世家,出过三位皇后,也是当朝太后的母家,加上镇国公是帝王近臣,理应坐在帝王最近的位置。 镇国公已经褪去了甲胄,眼下穿着一袭绯色麒麟朝服,眼眸深邃锐利,银白的胡须浓密修长,面容冷峻,沟壑纵横。 年过七十,身体依然健朗,周身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镇国公携家眷参加宴会,许青栀看到了他身后的宁平郡主......不,她不是郡主了,只是温宁。 嫁做人妇的温宁。 她怀中抱着一个可爱的婴孩,整个人竟散发着一种诡异的母性光辉。 许青栀心下冷笑。 镇国公还真是心疼温宁啊,温宁前不久闹出了那么大的丑闻,让镇国公府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居然还敢将她带到这种场合来。 镇国公有三儿一女,其中最疼爱的便是老二温良,而温宁正是老二的女儿。 原本不出意外的话,老二会承袭爵位。然而,温良多年前随裴珩出征,替裴珩挡了一刀,战死沙场。 镇国公痛失爱子,便将所有的感情倾注在孙女身上,温太后也对二哥的女儿颇为溺爱。 现在的世子是镇国公嫡长子温谨,也是容妃的父亲。 温谨也是武将,不过只是在五军都督府挂名的都督同知,是个有名无实的虚职,真正的决策权在帝王手里。 许青栀心想,镇国公今日将温宁带来,恐怕不止是为了参加宴会这么简单。 难不成,他想用军功为温宁求些什么好处? 这般想着,许青栀视线一扫。顾北辰不在。 也是,他断了一条腿,出行不便,自然不会来来了。 原本,温宁作为太后最宠爱的侄女,她的婚事理应大操大办,轰动京城。 然而,都怪她自己作死。 据说她的婚礼进行得十分低调,既没有十里红妆,也没有锣鼓喧天,只有一台轿子,匆匆将她从镇国公府后门抬去顾府。 但路上仍不太平。 顾北辰接亲返程时,莫名遇到混乱四散的人流。 人流将接亲队伍冲散,他本就是个瘸子,行动不便,然后也不知是谁,往他头上套了麻袋,当场将他掳走—— 等国公府的人找到他时,发现他蜷缩在一家农户的猪圈里,鼻青脸肿,不省人事,脸上还抹了猪粪。 报复得这么狠,想也知道是襄平侯派人干的。 国公府理亏在先,只好忍下,而且国公府的姑爷被折腾得这么惨,传出去也是他们丢脸。 因此,没人打算为顾北辰出头。 彼时温宁已经被接到顾府。 见到狼狈的顾北辰,不但没有一句关心,还气他在大婚之日丢了自己的脸面,然后命侍卫把他轰出了洞房。 没错,温宁嫁到顾府,还带了自己的亲兵。 婆母王氏还天真的想给新妇一个下马威,结果直接被暴脾气的温宁泼了一脸热茶,还差点把顾府给掀了。 王氏惊惧不已,直接病倒了,至今还卧病在床,像个阉鸡似的。 总之,一切的走向都跟许青栀预料的差不多。 温宁将顾家闹得鸡犬不宁,顾家上下苦不堪言。 顾北辰自己种下的因,结出的苦果他跪着也要吃下! 吉时已到,殿内忽然安静下来。 许青栀回过神,看向殿门。 王德全高声道: “陛下驾到!!!” “太后娘娘驾到!!!” “贵妃娘娘驾到!!!” 众人起身行礼,高呼陛下万岁,太后千岁,贵妃吉祥万安—— 除夕守岁乃重大的吉庆节日,帝王着冕服冕冠,衣上绣有日月星辰,袍上绣有团龙和寿字,寓意奉天承运,万寿无疆,以彰显天子的尊贵和权威。 温太后走在帝王身侧,赵贵妃则落后一步走在后方。 三人便代表了南朝三大势力:裴氏皇权、镇国公府温家和荣国公府赵家。 帝王的九龙金案高高踞于七层白玉台之上,案头翡翠八吉祥摆件璀璨夺目,映照着满殿的珠光宝气。 帝王在众人注目下登上主位,温太后和赵贵妃则各自坐在帝王左右两侧的位置。 接下来,众人向皇帝行叩拜礼,山呼万岁,恭祝帝王新年快乐,龙体安康之类的吉祥话。 这个流程走完,裴珩微微抬手,示意众人免礼平身,宴会正式开始。 宫女、太监们鱼贯而入,开始依次上菜,将一道道精心制作的美食呈上桌。 接下来,便是帝王根据恩宠,对有功的臣子和妃子赐酒赐食。 裴珩的目光落在左手边的镇国公身上,温声道:“镇国公平定叛乱有功,赐御酒、鲥鱼和熊掌。” 话落,太监端着龙纹盒,将里头的御酒和美食依次放到镇国公面前。 一股血腥气飘入鼻端,看到眼前的美食,镇国公眼神微微一变。 这熊掌和鲥鱼都是生肉! 上面还冒着血水......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帝王一眼,这小子,是在试探镇国公府! 帝王赐食,不得不吃,若是他因此不肯动筷,便说明镇国公府居功自大,狂妄到连帝王都不放在眼里了! 再看这酒杯——银鎏金盏。跟帝王用的一样。 旁人瞧见了,都羡慕不已。 但镇国公是个老狐狸,透过表面看本质,怎会不明白帝王的用意?怕是个鸿门宴啊。 这时,裴珩一手拿起酒杯,说道:“镇国公替先帝和朕守住了半壁江山,这次又解了朕的燃眉之急,平定雁回叛乱,功不可没,朕心甚慰。” “朕与卿,君臣如镜。来,朕敬你一杯。” 镇国公双手小心翼翼地端着酒杯,面上带着受宠若惊之色,弯着腰朝帝王说道:“陛下这是折煞老臣了,应该是臣敬陛下!” 说罢,一饮而尽! 帝王笑意渐深,缓缓转着手里的酒杯:“镇国公别光喝酒,夹菜啊,那熊掌可是难得的珍馐啊。” 容妃担忧地看向镇国公,温太后则面不改色地端坐其上,眼皮都未睁开,拨弄佛珠。 在帝王的注视下,只见镇国公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肉。 他垂首咬住生肉,齿间腥甜漫上舌尖,喉结剧烈滚动,却在抬眸时扯出笑纹:“二十年前随先帝狩猎,臣偷吃过生鹿肉,味道跟这个差不多,一样的鲜美!” 说话间,咀嚼声响,血水顺着下巴滑落。 裴珩似笑非笑:“生肉最养血性。” 胃里一阵翻涌,镇国公用呛咳掩饰反胃,再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水:“是啊,不过臣已经老了,不中用了,老臣这些年已经改吃素了,不沾荤腥。对了......” 镇国公拍了拍手,便有下人呈上一盘金黄的柿子。 “老臣在乡下闲来无事,种了许多瓜果蔬菜,今年这柿子结的格外漂亮,今献给陛下。望陛下事事如意,福寿延绵!” 裴珩哈哈大笑:“镇国公有心了。” 镇国公也在笑。 殿内这么多的近臣里,唯有镇国公能和帝王旁若无人的谈笑风生。 在旁人看来,帝王与镇国公十分亲近,一如当年先帝对镇国公府那般器重,许青栀却隐隐察觉出里面的暗潮汹涌。 没人瞧见帝王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 如果不是知道镇国公私底下豢养了不少亲兵,他还真信了镇国公在乡下种地的鬼话! 这老狐狸还像当年一样,当他是毛头小儿一样糊弄呢! 接下来的一幕,逐渐和许青栀前不久的梦境重合。 帝王赏赐镇国公黄马褂,又封他的小儿子为镖旗大将军,温家人与有荣焉,感到前所未有的荣光,面上都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和骄傲。 荣国公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这时,帝王看向座下的容妃,笑道:“话说回来,容妃居妃位也有三年了吧?” 容妃情不自禁的流露出欣喜和期待。 陛下真的要晋她为贵妃了吗? 这些年,她因为低了赵贵妃一头,处处被打压。若是能跟赵婉儿平起平坐,就再也不用那么憋屈了! 更重要的是,贵妃之位都坐到了,距离皇后还会远吗! 第135章 难道小主有孕了? 自裴珩登基,大封后宫,容妃便一直容妃。 后宫花开花落,没人能撼动她的地位,哪怕赵贵妃努力了这么久,也无法将她从妃位上拉下来! 容妃所谋求的,是一直空悬的后位! 虽然心潮澎湃,但容妃面上还是表现得很镇静,她笑容得体的回应帝王:“是,臣妾承蒙承恩,已经当了三年的容妃。” 众人神情各异,不禁看向端坐上首的贵妃。 难道后宫要有两位贵妃了? 欧阳慎儿也看了容妃一眼,随即又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嘲讽。 容妃注定会失望。 作为重生者,没人比她清楚容妃的下场,容妃这辈子都当不了贵妃,甚至是皇后。 因为帝王绝不会允许镇国公府在他的后宫一手遮天! 裴珩道:“容妃伴朕多年,温婉贤良,德行无亏,将后宫打理得井然有序,自今日起,晋为贵妃,协理六宫,望往后更展其才,保宫闱安宁。” 此话一出,满室皆惊。 之前的传言果然不是空穴来风,帝王真的要晋容妃为贵妃了! 众人的目光不禁再次落在贵妃脸上,果不其然,只见赵贵妃面如冰霜,似乎很不爽的样子。 赵贵妃当然不高兴。 她内心深爱着帝王。 帝王的女人太多,每当他宠爱别的女人时,她总会在心里安慰自己。 她是帝王唯一的贵妃,所以她在帝王心中也一定是最重要的。 可现在,帝王竟真打算晋容妃为贵妃,她再也不是最特殊的了......赵贵妃不禁转头看向俊美威严的帝王,神情一片哀伤。 荣国公夫人看着女儿黯然神伤的样子,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不悦。 她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把情爱看得太重! 也不动脑子想想,现在的帝王不是那个优柔寡断的先帝,裴珩一登基就以雷霆之势肃清了朝堂,逼得镇国公卸甲还乡,才换取了整个国公府的安稳。 如今镇国公归来,功高震主,帝王却一改先前的态度,给了莫大的荣宠......这哪里是恩典,分明是裹着蜜糖的刀锋! 聪明人都看得出是捧杀,婉儿却被情爱蒙蔽双眼,唉! 荣国公夫人暗暗摇头,有些恨铁不成钢,看来还是要借这入宫的机会好好教育一下女儿才是。 帝王决定封贵妃的那一刻,容妃兴奋得一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唯有掐着大腿肉才能勉强镇定。 她正要迫不及待的起身谢恩,紧接着就被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神定在原地。 镇国公的眼神充满了警告,瞬间让容妃恢复了理智! 接下来,镇国公代替她说道:“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裴珩充满深意的看了容妃一眼,随即目光又落在镇国寺身上,带上了一丝兴味。 镇国公弯腰低头道:“陛下隆恩,臣感激涕零,但陛下的后宫有一位贵妃就足够了。” 容妃的父亲温谨收到镇国公的眼神示意,也立马反应过来,起身附和:“后宫诸事繁杂,贵妃之位干系重大,以小女的能力实难胜任。还请陛下收回旨意吧!” 容妃也不得不违心地说:“陛下,这两年后宫诸事都是贵妃姐姐在打理,臣妾只是在一旁协助,说到底,都是贵妃姐姐的功劳,臣妾不敢居功。” 裴珩没有立即开口,视线居高临下地看着镇国公府众人。 圣意难测。 此时此刻,镇国公府等人也终于从狂喜中冷静下来,冷汗顺着额角滚落。一个个都垂下头去,大气不敢出。 须臾,帝王总算笑了:“既然如此,那朕也就不勉强了。” 由此可见,帝王并非真心想晋封容妃。 镇国公松了口气,浑身轻松的坐了回去。 幸好他方才及时制止了容妃,否则若是承受了这泼天的富贵,镇国公府命不久矣! 到嘴的贵妃位飞了,容妃眼中划过一抹失望,但她不怪镇国公。 祖父是家族中最有远见之人,他这么做定有他的道理。她的一切都是镇国公府给的,没有镇国公府,她什么都不是。 只要是为了镇国公府好的事情,对于祖父的任何决定,容妃一向是顺从的。 看到容妃识大体的模样,温太后露出满意的笑容。 神仙斗法,与许青栀无关。 在众人都关注镇国公府和帝王时,许青栀在低头专注的吃东西。 兴许是桌上的菜肴太过诱人,许青栀胃口大开,不知不觉已经吃了不少。 白芷在心下微微诧异。小主的口腹之欲一向很低,为了维持身材,每日饭量固定,从不多吃一口。 今晚吃的东西,已经超过日常的饭量了。 白芷心里突然产生了个不得了的猜测...... 难道小主有孕了? 但时间太短,就算是检查脉象,也摸不出什么。 温宁抱着怀中的孩子,知道时机已到,便偷偷掐了孩子的大腿一把! 突然,殿内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哭。 众人顺着哭声看去,原来是宁平......不,是温宁的孩子哭了。 温宁是犯过重大错误的人,自然不在宴会名单上,奈何对方背景过硬,她想来,谁敢阻拦?说不定就是温太后想见她呢! 看到她,众人神色各异,忍不住心想:这温宁脸皮还真够厚的,寻常人家的女子闹了这么大的丑闻,早就没脸出来见人了,温宁却敢抱着孩子招摇过市。 许青栀也抬头看去。 只见温宁一边拍打孩子的背,一边歉意地看向帝王,说道:“表......陛下恕罪,许是文儿睡不够,又被吵醒了,所以才哭个不停。” 温宁和顾北辰的孩子取名顾秉文。 济济多士,秉文之德。 两个人渣居然也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坚守高尚的品德?真可笑。 比起以往,如今的温宁已经收敛了很多,不再张扬跋扈,许是已为人母的关系,身上的气质也柔和了几分。 难以想象,草菅人命的宁平郡主也会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许青栀垂下眼,继续吃她的,眼珠子转了转,思考着什么。 最近事情多,没工夫报复顾北辰和温宁,等解决了容妃,是时候解决旧账了...... 帝王始终没开口,还是温太后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局面。 温太后慈祥的对温宁招了招手:“把孩子带上来给哀家瞧瞧。” 温宁便起身过去。 温太后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轻拍两下,孩子竟是不哭了,还发出了甜甜的笑声,咿咿呀呀的。 “陛下,你瞧,这孩子可有劲了。” 温太后脸上笑出几道褶子。就算温宁犯过大错,但温宁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 她对温宁视如己出,血浓于水的亲情,怎会说没就没? 当初温宁爆出丑闻时,她也想过弄死这个野种,可是一看到这孩子的长相竟和二哥有三分相似,她就舍不得了。 老谋深算的温太后也有如此仁慈的一面。 裴珩转眸看向温太后怀中,长得像馒头一样的婴孩。 这孩子的眉眼除了像温宁外,其他地方都像极了那个顾什么辰。 裴珩对此人十分不喜,看到这个孩子,他便想起那个满眼都是算计的小白脸。 第136章 请陛下恢复宁儿郡主之位! 他曾想过,彻底抹杀掉这个给皇室带来污点的人,但是又想到孩子不可没有父亲,才勉为其难只打断他一条腿,以示警告。 裴珩似笑非笑道:“怎么只有你来?” 温宁就站在温太后身边,闻言有些局促,讪讪道:“他,腿脚不便......” 在场谁不知道顾北辰的腿是被帝王命人打断的。 裴珩分明是明知故问,让镇国公府难堪。 温太后见状,脸上的温度冷了几分。 诚然,她对那个小白脸也很是不喜,但对方毕竟是宁儿的夫君,帝王却打断他一条腿,可曾考虑过宁儿? 这时,镇国公开口道:“陛下,老臣有个不情之请。” 裴珩:“但说无妨。” 镇国公抬眸看了眼温宁,才说道:“宁儿幼年丧父丧母,身世可怜,所以才被养得骄纵了些,但她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她也知错了。” 温宁很配合的点点头,脸上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 裴珩却不看她,只淡声道:“所以呢?” 镇国公垂眼:“老臣恳请陛下,恢复宁儿的郡主之位!” 许青栀眼皮都没抬,她就知道,镇国公把温宁带来,目的绝对不单纯! 这下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镇国公这个请求,并非全是为了温宁,说到底,还是为了国公府满门荣耀。 镇国公府是超级世家,财富权势都有了,什么都不缺,最注重的就是体面。 “郡主”是荣耀的象征,不怕没有,就是怕有了还被一朝剥夺,这就太丢脸了。 镇国公府绝不会容许这样的污点存在,所以势必会找机会恢复温宁的郡主之位。 一旦温宁重新做回了郡主,便是在间接告诉他人,帝王已经原谅了温宁,温家的地位依然不可撼动! 镇国公现在提出这个请求,就是认准了帝王不会当众拂了镇国公府的面子。 就连许青栀都觉得,裴珩不会拒绝镇国公的请求。毕竟镇国公刚立下了赫赫战功,若是拒绝了,岂不是寒了众将士的心? 温太后没开口,因为她笃定帝王会同意。 然而,所有人都猜错了。 裴珩指尖轻敲桌面,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道:“温宁德行有失,朕只是剥夺了她的名号,还给她留下了郡主府和诸多财宝,而不是将她发配到苦寒之地,已经是格外开恩。镇国公还有什么不满?” 温宁整个人愣住。陛下宁可给堂姐贵妃之位,也不愿意恢复她的郡主之位么? 她彻底被皇帝表哥厌弃了?为什么? 镇国公和温太后也很意外,双双看向帝王。 裴珩淡淡道:“朕知道镇国公疼惜孙女,但国有国法,皇室宗亲要以己身为表率,克己复礼,约束言行,不得胡作非为......” “陛下!”温太后骤然开口,神情不悦。 那眼神仿佛在说,陛下怎能当众数落温宁,她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啊! “太后!”裴珩丝毫不惧温太后,直视回去,“您贵为当朝太后,更应谨遵祖训,难道您也要徇私枉法么?” 温太后没想到裴珩会当众顶撞她,盯了裴珩片刻,才勉强挤出笑容:“哀家自然不会了。” 许是察觉到气氛的剑拔弩张,婴儿又开始放声啼哭。温太后感到心烦,便还给了温宁。 温宁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她眼眶通红,感到十分难堪。 早知道,她就不来了! 镇国公还有些不甘,正要再开口说些什么。 “朕以为,此事没有再讨论的必要。” 便是在告诉镇国公府,温宁这辈子都别想当郡主了。 镇国公只要闭上嘴,眼里有阴霾一闪而过。 他万万没想到,裴珩连这点小要求都不肯同意,还当众拂他和太后的面子! 为什么? 是因为温宁一时任性,不小心伤了他的宠妃吗? 许青栀正专心吃着鱼肉,顿时察觉到一股寒意。 抬头看去,镇国公正盯着她,目光如同嗜血的豹子。 但只看了一眼,便不屑地移开了。 许青栀轻轻啧了一声。 这老头儿,心眼也忒小,不去找温宁的问题,怪她头上作甚? 反正她得罪了容妃,也等于得罪了镇国公府,国公爷记恨她就记恨吧,也不差这一茬了。 一场小插曲过后,帝王继续走接下来的流程,给其他的有功之臣赐食。 没人再提温宁的事。 不过温宁再也没脸待下去,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开了。 按照惯例,帝王要给妃位以上的妃子赐美酒、美食。当然,还少不了怀有皇嗣的惠贵人。 惠贵人不得饮酒,便以茶代酒。 不一会儿,一名宫女端了安胎药过来。 “小主,该喝药了。” 惠贵人的胎象不是很稳,太医便建议她每天喝两次安胎药,现在便到了喝药的时辰。 惠贵人没有丝毫犹豫。喝完药,把碗放在托盘上,宫女便退下了。 桌下,惠贵人的手无意识地抚摸自己的小腹,神色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姝妹妹说了,这碗药不会伤害她的孩子,她相信她...... 看见惠贵人喝下了“安胎药”,容妃便知道计划已经成功一半。 随即视线落在许青栀身上,眸中划过冷意。看你待会还有没有心情吃东西! 乐师奏乐,琴声宛转悠扬,令人心情愉悦。 裴珩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许青栀身上。 见她吃得那么起劲,不禁好奇,桌上的饭菜有那么好吃吗? 从刚才起,这小女子的嘴巴就没停过。 他为了她,拒绝了镇国公,也不见她有任何反应,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等等,难不成,御膳房那群捧高踩低的奴才克扣她的用度了? 想到这,裴珩抬手示意王德全过来。 王德全有些不明所以,恭恭敬敬地附耳过去:“陛下有何吩咐。” 裴珩问道:“姝贵人最近吃得不好吗?” 王德全心中一惊,不禁看了许青栀一眼。 也难怪陛下会这么问,姝贵人瞧着怪惹人怜惜的。 男人都不懂女子的妆容,在他们看来,许青栀模样楚楚可怜,又在埋头苦吃,定是有好几天没吃饱了。 王德全道:“奴才回头就狠狠责罚那群不懂事的狗奴才!” 裴珩道:“让御膳房再送几盘吃的过去,她喜欢鸡蛋羹,多放点葱花。” 王德全心下微惊,陛下宠爱过这么多妃子,却从未特地记住过哪位妃子的喜好。 “还有,给她换果酒。”裴珩又嘱咐了一句。 “是,奴才这就去办!” 乐声太大,没人知道裴珩对王公公说了什么。 但欧阳慎儿注意到,就在王公公离开不久,御膳房便来人送了几盘吃的到许青栀桌上。 独她一份。 就在宴会进行到一半时,突然有个清瘦的身影只身闯了进来。 第137章 皇嗣是帝王的逆鳞 许青栀放下了筷子,看戏的时间到了! 这是名女子,虽身穿破旧的宫装,但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一张小脸也是干干净净的。 她惊慌失措地闯入殿中,惊散了一众舞姬。 看样子就知道不是正常的宾客。 “何人胆敢擅闯太和殿,还不速速拿下!”王德全大声道。 乐声骤然一停,御前侍卫应声而入。 只见那女子跪在殿中,高呼:“陛下救我!容妃娘娘要杀我灭口!!”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帝王将酒杯一放,转眸看向端庄娴雅的容妃,似乎是在兴师问罪:“容妃,怎么回事?” 听到帝王开口,侍卫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将女子拖走。 容妃扫了那人一眼,面不改色:“臣妾不知道,也不认识她。” 话音一落,余庶人凄厉道:“容妃,你别装不认识我!” “这不是余......余庶人吗?之前害死玉嫔孩子的凶手。”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妃嫔们定睛一看,果然是冷宫的余庶人。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想起余庶人方才说的话,众人看向容妃的目光充满兴味,有意思,容妃为何要杀余庶人? 余庶人知道了什么? 容妃背脊挺直,任由他人打量。 她冷眼瞧着那单薄的身影,桌下的手微微一紧。余庶人怎么还活着? 按理说,余庶人应该死了有两天了,不该出现在这里,中间究竟出了什么变数? 镇国公看了容妃一眼,当即起身,指着余庶人沉声道:“哪来的疯子,胆敢攀咬容妃,还不速速将她乱棍打死!” 镇国公气势太强,侍卫下意识要将余庶人拖出去。 裴珩皱了下眉,神情莫测。 这时,赵贵妃霍然起身,喝道:“谁敢动她?!” 侍卫又不敢动了。 镇国公瞪向赵贵妃。这小蹄子又想搞什么? 容妃也盯着赵贵妃。 果然又是赵婉儿这个贱人在跟她作对!定是赵婉儿将余庶人救下来的! 容妃能想到的只有赵贵妃,并不知道这是许青栀的手笔。 只见余庶人大喊道:“陛下!臣妾是冤枉的,害死皇嗣的人不是臣妾,是容妃啊!!” 镇国公一拍桌面,怒目而视:“信口雌黄!” 赵贵妃挑了挑眉,悠悠道:“镇国公别这么激动啊。” 容妃冷哼一声:“满宫谁不知道,余庶人已经疯了,贵妃难道要相信一个疯子说的话么?” 赵贵妃勾起唇,意味深长道:“容妃这么急着撇清关系,是不是在害怕什么?” 容妃依旧从容,不紧不慢地开口:“贵妃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本宫岂会怕一个疯子?倒是贵妃姐姐你,容许一个疯子在太和殿作乱,攀咬宫嫔,是何居心?” 容妃不给赵贵妃开口的机会,话音一转。 “本宫知道,贵妃不满本宫独占陛下,可是贵妃也该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贵妃不能不分场合,在除夕家宴里扰了陛下和太后的兴致啊。” “贵妃利用一个疯子对付本宫,真是处心积虑啊。” 容妃这话说的高明,一下子就将自己身上的嫌疑转移到了赵贵妃身上。 让人误以为是赵贵妃妒忌容妃恩宠太盛,所以自导自演了这一出戏。 就算赵贵妃接下来再有什么行动,众人都会先入为主。 而且一口一个疯子,就是让众人知道,余庶人的话不可信。 赵贵妃眯了眯眼,这个毒妇,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狡猾如同泥鳅! 容妃眸光冷厉地看向侍卫们,“余庶人害死过皇嗣,今日又出现在太和殿,定然是居心不良。你们还在等什么?” 玉嫔一看到余庶人就恨得牙痒痒,不用容妃示意,便开口道:“看守冷宫的侍卫都是干什么吃的,竟让这种害死过皇嗣的贱人闯入太和殿,真是晦气!还不快把她拖走!” 其实玉嫔也有自己的担忧,她怕自己私下里折磨余庶人的事情被抖出来,这样就算事出有因,陛下也会对她不喜。 毕竟没有男人会喜欢一个手段残忍的女人。 然而,侍卫们当然不会听玉嫔的话,赵贵妃和容妃他们都开罪不起,只好看向主位上的帝王。 冷宫的弃妃太多,裴珩其实早就忘了余庶人的存在,思考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这号人物。 平常不管后宫的女人怎么明争暗斗,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事关皇嗣的事永远是他的逆鳞。 皇嗣是裴珩的底线,对于害死他孩子的人,都该死! 当初他本要处死这个毒妇,可是玉嫔却求他留余庶人一命,他才让余庶人活到了今天。 没想到这个女人被打入冷宫了还不安分,还敢跑到他面前。裴珩的心情因为余庶人变得很不愉快。 他正想让侍卫把余庶人拖走,岂料这时,许青栀开口了: “这位余庶人,身上干干净净的,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眼神澄澈清明,不像是疯了的样子啊。会不会其中真有什么冤情呢?” 裴珩看开口的人是她,鬼使神差地沉默下来,也认真打量着余庶人。 经许青栀提醒,众人才察觉到余庶人的确和印象中的疯女人不一样。 玉嫔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觉得怪异。难不成,这个贱人之前都是装疯卖傻? 容妃的狗腿们自觉地替她冲锋陷阵: “光凭这一点,也不能证明她没有疯呀,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替她打扮的呢?” “就是啊,余庶人在冷宫疯疯癫癫,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当初事发之时,她便攀咬容妃娘娘,进了慎刑司才老实,如今还想故技重施,真当大家都是傻子呢!” 余庶人跪得笔直,掷地有声:“我没有疯,我的脑子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一名贵人噗嗤一笑:“疯子的话能信吗?笑死人了。” 许青栀看向这名贵人,如果她记得不错,这是梁贵人,也是容妃的爪牙。 赵贵妃的狗腿子们也不是吃素的,立即反击回去: “都扯远了吧,重点难道不是余庶人为何从冷宫跑出来吗?” “冷宫看守森严,从未出现过有人出逃的事情,今天余庶人却从那边一路跑到了这里,定是冷宫出了什么事情!” “对了,冷宫不是在容妃娘娘的管辖范围么?能在冷宫对余庶人下杀手的,还能是谁呢?” “虽然余庶人已经不是宫嫔,但是她好歹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在天子脚下杀人,未免太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了!” “............” 渐渐地,镇国公府和荣国公府也加入进来,有来有往,唾沫横飞,吵得面红耳赤,男子们撸起袖子,仿佛要打上一架。 两拨势力唇枪舌战,好不热闹,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菜市场。 这种场面可不多见,许青栀心想:真好玩啊! 处于中立派的妃嫔偶尔也插上两句话,把水搅得更浑。 反正不管赵贵妃和容妃谁赢谁输,对于她们而言都是好事。 好好的节庆,演变成这幅模样,裴珩的额角青筋直跳,压抑着怒火。 终于,他忍无可忍地一拍桌面:“够了!” 第138章 魏九苍对许青栀动了杀心 一瞬间,所有人自觉噤声,裴珩的耳根终于清净。 “王德全,带人去余庶人所住的冷宫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如果真是有人要追杀余庶人,应该会留下蛛丝马迹。 “奴才遵命!” 王德全得了吩咐,连忙领着十几名侍卫赶去冷宫。 不知何时消失的魏九苍悄然出现在容妃身后,袖袍中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他俯身在容妃耳边低语:“娘娘,冷宫少了一名侍卫,此人被贵妃策反,等着指认您的。” 容妃心头骤然一紧。 魏九苍接着道,“不过娘娘放心,奴才已经将他弄死了,还伪造了证据......” 闻言,容妃这才松开了眉头,魏九苍总能让她心安。 “还有一件事。”魏九苍摩挲着指套,抬了抬眼,似乎在盯着谁。 魏九苍语气很轻,眼里却翻涌着杀意,阴云密布:“奴才从一名宫婢口中得知,姝贵人去过冷宫,见了余庶人。” 容妃神情一凛,这个狐媚子竟然也参与了! 许青栀突然察觉到一股极其危险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这种感觉就像是被毒蛇盯上,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然而当她看过去时,并未发现有人在看自己。 正当她要收回视线,蓦地,一种莫名的直觉让她复又抬眼。 目光直直地看向了容妃身后,一名高高瘦瘦的太监身上。 对方的皮肤有种病态的白,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周身却透着一股隐秘的危险气息。 许青栀眼中闪过疑惑。奇怪,容妃身后何时站了个太监? 许青栀隐隐有种不妙之感,她回头问了句:“那个太监你们可曾见过?” 白芷和白薇都摇了摇头,她们是跟许青栀一同入宫的,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也不知道他是谁。 许青栀总觉得此人不简单。 一旁的欧阳慎儿忽然侧过身来,用手捂嘴:“妹妹是问那名太监么?” “他是魏九苍,容妃身边的得力干将。”欧阳慎儿轻声提醒,“妹妹可一定要小心他!” 许青栀不知道欧阳慎儿为何会好心提醒自己,她点了点头:“多谢娴姐姐提醒。” 就算娴贵人不说,她也已经对那名太监产生了警惕心。 “妹妹可别跟我客气。”欧阳慎儿莞尔一笑,直起身坐了回去。 她抬眸看向魏九苍,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压下眼底的阴霾。 上辈子她本该有三个孩子,第一胎就是因为魏九苍这个死阉人,胎死腹中! 她恨极了此人,恨不得碎尸万段! 可惜前世容妃死后,魏九苍也很快死了,没能手刃仇人,是她一辈子的遗憾! 因为前世的深仇大恨,方才她一直暗中观察着此人。 魏九苍不但极其愚忠,还是个十分危险的人物,哪怕如今重生了,她也不敢正面对上他。 方才魏九苍看许青栀的眼神十分可怕,她便知道魏九苍对许青栀动了杀心。恐怕不久之后就要动手了。 被魏九苍这条毒蛇盯上的人,都活不过三个月! 她之所以提醒许青栀,原因很简单。 若是许青栀有本事反杀魏九苍,折断容妃一条臂膀,那再好不过。 若是许青栀没用,死在了魏九苍手里,也挺好。 横竖她都没有损失。说不定还能骗取许青栀的好感和信任,何乐而不为呢? 这时,赵贵妃道:“陛下,臣妾有话要说!” 裴珩揉了揉眉心:“你说。” “一年前,玉嫔小产,虽然余庶人认罪了,但臣妾一直觉得事情存有疑点,便暗中派人调查。直到五天前,刑部抓到了两名逃犯,正是一年前余家的漏网之鱼。” “这两人跟余庶人关系匪浅,是余庶人的小娘和胞弟。臣妾得知后,便想从这两人入手,看看能不能查到什么。谁知等臣妾赶到时,他们都已经被人残忍毒杀!” 赵贵妃意有所指地看了容妃一眼。 容妃仍旧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歪的模样,仿佛说的人并不是她。 容妃笃定赵贵妃和余庶人都没有任何证据,哪怕指认她,也无法定她的罪,所以她丝毫不慌。 赵贵妃在心中冷笑,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收回视线,看向帝王道:“陛下可以向刑部的人求证,臣妾绝没有胡言。” 帝王扫视众人,手里缓缓转着玉扳指,沉声道:“刑部尚书何在?” 紧接着,一个身宽体胖的中年男人走出来,躬身道:“臣在!贵妃娘娘所言,句句属实!” “仵作说那两人是吃了含有砒霜的饭菜毒发而亡,微臣已经在第一时间追查下去,可下毒之人相当狡猾,微臣无能,暂未查到真凶!” 若是每一环都能查出指向容妃的证据,未免显得刻意。这样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反而容易勾起帝王的疑心。 帝王沉着脸,能将手伸得这么长的,也就只有镇国公府了! 那两个人死得十分可疑,其中必有隐情,这件事,难道真是容妃做的? 帝王勒令道:“继续查!查出下毒之人!” 刑部尚书恭敬道:“微臣遵旨!” 赵贵妃接着说:“如果不是怕他们泄露什么秘密,背后真凶岂会这么着急的要杀死二人?” 有人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臣妾担忧余庶人的安危,便暗中派人去冷宫保护她,余庶人得知家人已死,便将真相告诉了臣妾。” 说着,赵贵妃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臣妾本不想影响陛下的心情,想等着除夕节之后,再替余庶人翻案的。谁知,背后之人竟专门挑了今日对余庶人下手!” 句句不提容妃,却是看着容妃说的。 德妃说道:“以往大年三十,各宫的防卫都会松一些,尤其是冷宫。” 德妃说得隐晦,其实往年的大年三十,出事最多的地方就是冷宫了。不是走水,就是有人“自杀”,总是会闹出点什么不好的事情。 余庶人恶狠狠地瞪向容妃,凄厉道:“容妃娘娘,当初说好的,我认罪,你就保住我小娘和弟弟。可是为何,他们只是不放心我,怕我在冷宫挨饿受冻,所以偷偷上京......” 说到这,余庶人眼里的光渐渐破碎,声音哽咽:“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何其无辜,您为何要对他们赶尽杀绝?!就算您是高高在上的容妃,也不能草菅人命啊!” 余庶人伏跪在地,用力拍打地面,字字泣血。 余庶人的悲痛之情感染到了在座的各位,众人目光谴责的看向容妃。 如果余庶人说的是真的,那么容妃就等于间接害死了余家上百条人命啊!! 帝王眸色沉沉:“容妃,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第139章 又是许青栀这个贱人坏事! 原来是知道了,难怪翻脸不认账了。 容妃眼中闪过一抹恍然,又感到有些后悔。 早知道在杀了那两个蠢货之后,就该连带着将余庶人也一并杀了,这样就没有今天的事情了。 面对帝王的猜忌,容妃面不改色道:“臣妾行得端,坐得直,从未害过余庶人和她的家人。余庶人说的这些事情,臣妾从未听过。” “你放屁!” 余庶人忍不住骂道:“因为你,我白白受冤,住进那可怕的冷宫,生不如死,可即便如此,我从未想过说出真相。” “是你违背承诺在先!你杀了小娘和弟弟还不够,如今还要杀我,天底下怎会有你这么恶毒的女人!” “多亏了贵妃娘娘有先见之明,我才能逃出生天!” 其实容妃是在前两天派人暗杀的余庶人,但这名侍卫已经被赵贵妃的人策反。 今日这一出戏,的确是她们在自导自演,但是也的确没有冤枉了容妃! 余庶人憎恨道:“我再也不要替你背黑锅了,我今天便要将真相说出来,是你,温心慈!你害死了玉嫔的胎儿,害死了我余家满门!” 玉嫔愣了愣,难以置信地看向容妃。 她本不愿相信余庶人说的话,可是余庶人表现得太真实了,这种恨意滔天的情绪不像是演出来的...... 余庶人又看向玉嫔:“你恐怕还不知道,你所效忠信任之人,才是害死你腹中胎儿的真凶!” 玉嫔脸上血色尽褪,先是看了看容妃,然后又摇头否认,怒斥余庶人:“贱人!你又想故技重施,攀咬容妃娘娘,我才不会被你蒙骗!” 余庶人早就料到玉嫔是这种态度,也懒得跟她争执,希望真相大白后,玉嫔还能这么桀骜不驯! 这时,前去冷宫的侍卫都回来了。 赵贵妃正得意一笑,可紧接着,她笑意僵住。 因为她发现那名侍卫并未跟来。 怎么回事? 按照计划,那名被她策反的王侍卫会被王德全等人带来上,然后再当众指认容妃,说是容妃派他去暗杀余庶人。 如此一来,这个计划会更加完美。 可是,那个家伙去哪了?赵贵妃正疑惑。 紧接着,就听王德全向帝王禀告:“陛下,奴才在冷宫附近发现了一名侍卫的尸体,此人上吊自杀,在桌上留下了一封遗书!” 裴珩:“拿过来。” 王德全三步并作两步,恭敬道:“陛下请过目。” 赵贵妃顿时有种不祥之感。 容妃看到赵贵妃的神色,嘴角勾起细微的弧度,赵婉儿,你还是棋差一招啊! 裴珩一目十行,眼神逐渐冰冷,然后一把将遗书甩到了赵贵妃脚边。 “贵妃,你自己看看!” 赵贵妃不明所以。 她拾起那张纸,仔细瞧着。上面写着,那名侍卫不愿被贵妃胁迫,冤枉容妃,所以自杀了! 难怪容妃丝毫不慌,原来是先下手为强了! “怎、怎么可能......根本不是这样的!”赵贵妃气得直接将遗书撕成两半,然后怒冲冲地瞪着容妃。 “是你干的!对不对!” 只见容妃慢悠悠喝了口茶:“分明是你要害人不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怎么又成我的错了?” 明玉高声道:“平日里,容妃娘娘一直宽容待下,宫人们都十分感恩,那名侍卫还算是有良心,知道何为正义,面对邪恶宁死不屈!” 明玉仗着是容妃的大宫女,也敢对贵妃出言不逊了。 赵贵妃狠狠地剜了明玉一眼,但现在不是跟一个宫婢计较的时候。 赵贵妃没想到,容妃的人下手会这么快,下面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竟让容妃钻了空子! 回去后她定要重重的责罚他们!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身上的嫌疑摘掉,否则就算把秦嬷嬷带上来,恐怕也很难让帝王相信。 就在赵贵妃头疼时,一个冷静的声音响起。 “奇了怪了,方才陛下和贵妃都没有说那信上写的什么内容,容妃也没有看过,但是,怎么好像你们都很清楚那名侍卫是因何而死呢?” 说话之人正是许青栀。 听到她开口,赵贵妃慌乱的心竟然神奇的平静了下来,眼睛一亮。 言多必失,谨言慎行的容妃也有今天啊! 容妃面色微微一变。 糟了,一时大意,竟被那小蹄子抓住了破绽! 明玉有几分慌张道:“当然是猜到的!” 赵贵妃镇定下来,冷笑道:“你们主仆二人方才信誓旦旦的样子,可不像是猜的啊,更像是提前知道了!” “那个王侍卫,是你提前动手弄死的吧?”赵贵妃语气笃定。 容妃眯起眼:“你休要血口喷人!本宫一直坐在这里,不曾离开,又怎会有机会去做这件事?贵妃为了转移身上的嫌疑,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吗?” 帝王看着容妃,眼里闪过怀疑。 赵贵妃也不理容妃,转身看向帝王:“陛下,臣妾猜测,这封遗书很大可能就是伪证,根本不是那名侍卫亲手所写!还请陛下明察!” 镇国公哼了一声:“人都已经被贵妃娘娘逼死了,娘娘还是不肯善罢甘休么?” 荣国公针锋相对道:“的确是逼死的,但究竟是谁逼死,还犹未可知呢!” 贤妃温声道:“那名侍卫已经死了,死人又不会开口说话,那要如何才能验明真假呢?” 这的确是个难题。 温太后抚了抚鬓角,一副头疼的样子:“在大年三十处理命案,多不吉利,余庶人的事情既然存疑,那就等过完了除夕再说吧。” 等过完除夕,余庶人是否还活着都不知道呢! 谁都知道温太后和容妃是一条心,此举是在替容妃解围。余庶人十分不甘,攥紧了拳头。 任何事情都是迟则生变,绝不能给镇国公府拖延时间的机会。 许青栀目光流转,当即从座位上起身。众人的目光不自觉的跟随着她。 就连帝王也在看着她。 这小女子总能勾起他的好奇心,裴珩在想,许青栀能否给事情带来新的转机? 只见她莲步轻移,弯腰拾起地上的信纸碎片,扫了一眼。 没想到竟真有意外的发现! 赵贵妃离她最近,瞧见她的神色,便知道十拿九稳了! 连赵贵妃自己都没意识到,每到关键时刻,她就对许青栀产生了莫名的依赖和信任。仿佛只要有许青栀在,老天就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许青栀抬眸看向帝王,一脸笃定道:“陛下,这上面字迹有些不同,是左撇子写的!” 魏九苍骤然抬眼。 裴珩似是笑了,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许青栀柔媚的脸:“你怎么看出来的?” 许青栀略一思索,便滴水不漏地答道:“从前教臣妾写字的夫子就是左撇子,臣妾记得很清楚,他写的字,笔顺笔画都与常人不同,所以能看出一些细微的差别。” 实际上,这个所谓的夫子是顾北辰。 他曾经一笔一划地教她写字,为了把字写得漂亮,她每天都会临摹他的字帖。可是不管她临摹多少次,总感觉很奇怪。 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是个左撇子,所以写字习惯和正常人不同。 侍卫大多是右撇子,她就不信,那名侍卫刚好也是左撇子! 南朝能人居多,在场正好有一个会辨别字迹的大臣,此人看过遗书上的字迹后,当众表示的确和许青栀所说的完全吻合。 与此同时,王侍卫的同僚都以项上人头担保,老王是名副其实的右撇子,绝对不是左撇子。 真相呼之欲出。 赵贵妃得意道:“看吧,本宫就说了,这就是伪证!” “有人杀了那名侍卫,又伪造了遗书,污蔑本宫!” 容妃的心一点点往下沉,阴毒的目光锁定许青栀。 每次都是这个贱人坏事,真是该死! 没关系,本宫再容忍你这贱人蹦跶一会儿,等惠贵人药效发作,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魏九苍眼中的杀意也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第140章 容妃慌了 赵贵妃得意的盯着容妃,嘲讽道:“妹妹的手段真高明啊,险些就把所有人都骗了呢!” 容妃已经有些慌了,用力拧着自己的大腿肉,面上仍强装镇定:“即便如此,那也不能证明就是本宫所为。” 温太后也缓声道:“容妃说的没错。” 在座的人不是傻子,哪里还看不出这个伪证就是容妃做的,只是棋差一招,不小心被人抓了破绽。 这都不肯认罪,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赵贵妃抬头看向帝王:“陛下,这定是容妃干的,您别被她装出来的善良给骗了啊!她就是个毒妇!” 裴珩自然知道容妃不是什么好人,可是容妃是镇国公府的人,在证据未明的情况下,不好随便处置。 况且,他还需要容妃制衡贵妃...... 最终,裴珩吩咐道:“去查清楚,这封遗书究竟是谁写的,可有人进入过那名侍卫的屋子。” “是!!” 赵贵妃愣了愣。真相已经如此明显,陛下竟然还是选择了相信容妃,为什么? 是陛下舍不得处罚容妃吗? 只要是事关帝王,赵贵妃总是无法保持理性。 突然,殿内一名侍卫大喊道:“是我杀了老王,栽赃贵妃的!” 此人一脸愤恨地瞪着赵贵妃:“因为两年前我无意在御花园冲撞了贵妃娘娘,受到了处罚,便怀恨在心,所以才在今天伺机报复!” “贵妃娘娘,我下了地府也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侍卫拔刀,一把抹了脖子,血溅当场! 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在场的年轻女眷哪里见识过这种场面,胆小的当场就尖叫出声。 御前伺候的宫人都很有眼力见,飞快地将尸体拖了出去。 不一会儿,地板上的血迹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许青栀见状,已经猜到了什么,微微挑了挑眉。 温太后假惺惺地对赵贵妃道:“原来一切都是那名侍卫所为,真是委屈贵妃了。” 赵贵妃脸色铁青,扯了扯嘴角。 那名侍卫一看就是个替死鬼,因为方才他自杀用的还是右手呢! 不过就算再追查下去,恐怕一时半刻也查不出什么,反而耽误了正事。 温太后掌控后宫多年,到处都有她的棋子,不过赵婉儿没想到的是,温太后的手竟然伸到了御前! 很显然,赵贵妃能想到的事情,裴珩也定是看出来了。 裴珩凤眸微眯,眼底暗潮汹涌。 他这个母后真是好得很啊! 容妃知道是温太后出手保护了她,除了感激,更多的是惶恐。姑母现在对她一定很失望吧...... 温太后感到心累。 如果不是容妃无用,她岂会动用那颗宝贵的棋子? 那可是她放在帝王身边唯一的棋子了,如今就这么损失了,实在可惜。 想到这,温太后对容妃愈发不满了。她甚至开始怀疑,镇国公府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容妃身上,到底值不值得? “好了,真相大白,余庶人的事情容后再议吧,再这样下去,不知要死多少人了。大年三十就死了两个人,太不吉利了......哀家也乏了。” 温太后没有心情再待下去,正要起身离开,这时,赵贵妃开口道:“太后娘娘别急着走啊。” 温太后一记冷眼射过去。这小贱人又想干嘛? 赵贵妃道:“正是因为今天是大年三十,要除旧迎新,除掉为祸后宫的小人,才能换取来年后宫的安宁啊。” 温太后面上浮现出一丝怒容。 在她看来,赵婉儿不过是一个毛都未长齐的死丫头,帝王都没说什么,这死丫头胆敢三番两次的忤逆她,真是活腻了! 赵贵妃高傲地抬着下巴,那挑衅的眼神仿佛在说,老娘才不怕你这个半截入土的老毒妇呢。 “陛下,臣妾有一个人证,此人能证明容妃才是杀害玉嫔孩子的真凶!” 裴珩的丧子之痛早已被时间冲淡,他本想等过完节再说,可现在温太后已经惹他不悦,他便顺了赵贵妃的意。 “把你说的证人带来上。”裴珩道。 只见一老嬷嬷被太监一左一右押了上来。 原本还从容不迫的容妃,在看到此人后,表情有了明显的裂痕! 是秦嬷嬷! 秦嬷嬷根本不敢去看容妃,全程盯着自己的鞋尖。 太监一松开她,她便膝盖一软,扑通跪地。 “老奴秦氏,参见陛下!” “一年前,是容妃娘娘命老奴把那碗毒药递给余庶人的,老奴不敢不从,都是容妃娘娘指使老奴干的啊!” 秦嬷嬷声音不大,却让在座的人都听清了。 容妃瞳孔骤然缩起,秦嬷嬷出现在这里已经让她很震惊了,她万万没想到,秦嬷嬷会背叛自己! 赵贵妃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让秦嬷嬷反水! 容妃并不知秦嬷嬷有个小儿子的事。准确来说,秦嬷嬷隐瞒了所有人,但还是被沈父查出来了。 秦氏的脸并不难认,妃嫔们都知道她是伺候容妃的老嬷嬷了。 余庶人惨笑道:“我当初便说了,就是她将安胎药递给我的,可是没人信我!” 一年前的事情,很多人都已经记不清楚了。 但玉嫔记得,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 玉嫔难以置信道:“秦嬷嬷不是没有离开过容妃身边吗?” 秦嬷嬷垂着脑袋说道:“那日娘娘们都在赏花,老奴趁人不注意,偷偷离开了一会。” 玉嫔喃喃道:“是这样么......”说实话,她也记不清秦嬷嬷那天到底在不在。 玉嫔感觉自己的手脚都在发抖,脑袋一片空白。 容妃恶狠狠地盯着秦氏。 秦嬷嬷在撒谎! 当初为求“真实”,她并没有让秦嬷嬷知晓那个计划,所以在余庶人指认秦嬷嬷时,秦嬷嬷的一切反应都是真实的,这才骗过了帝王的眼睛。 容妃的神情一寸寸扭曲,秦嬷嬷只是偷偷看了一眼,就吓得浑身发抖,连忙低下头去。 秦氏心里愧疚。对不住了容妃娘娘,我也有想要保护的人...... 容妃语气冰冷:“秦嬷嬷,你怎能帮被人陷害本宫呢?枉本宫过去待你这么好!” 秦氏咬了咬牙,重新抬起头直视容妃,用力扯着嗓子喊道:“娘娘!老奴知道您因为不能生育,心里苦,便嫉妒后宫有孕的妃子,可您也不能害死皇嗣啊!” “娘娘,您午夜梦回,可有听到那些婴儿的啼哭声?您就不怕吗?” 容妃霍然起身,怒喝道:“闭嘴!本宫何时害死过皇嗣——” 秦氏面露悲伤,由衷劝道:“娘娘,您不能一错再错了,快收手吧!” 容妃已然怒不可遏,脸色阴沉似水。 秦氏说完,突然起身。 王德全脸色一变:“不好,快拦住她!” 然而,为时已晚。 秦嬷嬷已经一头撞在了柱子上,血流如注,当场没了气息,眼睛还瞪得大大的。 容妃愣愣地看着秦嬷嬷的尸体。 这时,一旁传来玉嫔愤恨又凄厉的声音。 “容妃娘娘,你为何要害死我的孩子!!!” 玉嫔一边说着,一边朝容妃扑过去,张牙舞爪,一副要跟容妃拼命的样子。 “原来你才是害死我孩子的凶手,杀人偿命,你还我孩子的命来!!” 魏九苍眼疾手快地拦住了玉嫔,但玉嫔还是抓起了一盘菜,精准地朝容妃脸上砸去! 等容妃反应过来时,头面歪了,精致的妆容也已经彻底花了,粘稠的汤汁从额头淌下,还挂着几根菜叶子。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这可是容妃,时刻保持端庄得体的容妃,居然被自己人弄得如此狼狈,简直是奇观啊!!! 第141章 温太后彻底放弃容妃 秦嬷嬷的尸体很快就被宫人拖走,清理干净了,只是柱子上还能隐约看到殷红的血迹。 大过年的,太和殿又死一人,帝王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但比起死人,更让他不悦的还得是容妃。 秦氏死前说的那番话犹在耳边,便是在间接告诉他人,容妃害死的不止有玉嫔的孩子,还有更多! 裴珩的目光落在容妃脸上,如果用眼神能杀人,容妃已经被凌迟了。 容妃此时大脑一片空白。 容妃代表的可是镇国公府的脸面,她当众丢脸,丢的也是镇国公府的脸。 荣国公府的人看见容妃如此狼狈,都在偷笑。至于其他妃嫔们,都在隔岸观火,乐见其成。 赵贵妃心里痛快极了,简直恨不得拍手叫好! 看到玉嫔宛如市井泼妇般在太和殿闹事,温太后怒道:“成何体统,还不快把她拉开!” 两位膀大腰圆的嬷嬷立马疾步上前,将玉嫔拉开,不让她靠近容妃。 “玉嫔娘娘,这是在御前!请您冷静一些!” 玉嫔根本听不进旁人说什么,恶狠狠地瞪着容妃,悲愤交加:“容妃,我那么信任你,你怎能害死我的孩子!” 容妃身边的宫女都是机灵的,见状立马上前,挡住他人的视线,明玉则用帕子手忙脚乱地帮容妃擦脸,拿掉她头上的菜叶。 可无论如何补救,容妃的妆面也已经花掉了,偏偏此刻还不能离开。 魏九苍的眸色瞬间阴沉下来。 如果不是四周有上百双眼睛盯着,他定要折断玉嫔的胳膊! 同时又对容妃心疼不已,她骨子里这么高傲的一个人,当众失态,心里定不好受。 温太后道:“这般大吵大闹,像什么话,快把玉嫔带下去冷静冷静!” “玉嫔娘娘,您就跟奴婢们走吧!” 两个嬷嬷都是力气极大的人,毫不费力的就将玉嫔架走了。 但玉嫔的嘴还在不依不饶,凄厉的声音从殿外传进来:“太后娘娘,您已嫁给先帝,便是皇家的人,您贵为太后,怎能包庇害死皇嗣的毒妇!您这么做,是将先帝置于何地啊!?” 众人饶有兴致地看着温太后。 玉嫔都已经这么说了,温太后就算再怎么想帮助侄女,也不好再开口了。 否则便是不把先帝放在眼里,说严重点,便是有不臣之心! 温太后握紧了扶手,深吸了一口气,短暂的思索后,她决定不管了。 她帮容妃的地方已经够多了,若是这次躲不过,便是容妃自己不争气! 反正镇国公府的女儿多,她还能再培养一个“容妃”出来。 温太后道:“哀家乏了,剩下的事情,皇帝自己解决吧!” 宫人扶着温太后离开。 太后娘娘头也不回,竟是直接撒手不管了。 裴珩:“儿臣恭送母后。” 即便心里对温太后毫无敬重之心,但南朝以孝治天下,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好。 宴席上的皇亲国戚和妃嫔们也起身恭送太后。 唯独容妃还愣着。 姑母竟然就怎么走了? 姑母是放弃她了么? 容妃眼中闪过慌乱,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镇定下来。 玉嫔的账可以以后再算,现在重点是她该如何脱身,怎么办,帝王还会相信她吗? 容妃甚至不敢去看裴珩的脸色。 许青栀将容妃的神色尽收眼底,嘴角勾起细微的弧度。 容妃娘娘,这才哪到哪呢。 余庶人咚咚咚磕头,大声道:“就是秦嬷嬷把那碗安胎药交给我的,还请陛下还我清白!” 赵贵妃正色道:“陛下,真相已经大白,就是容妃害死了玉嫔的孩子,秦氏不愿同流合同,便以死谢罪了。还请陛下严惩凶手,还后宫安宁!!” 容妃已经整理好仪容,朝帝王跪下,露出委屈的神情:“陛下,秦氏是伺候过臣妾不错,但秦氏一年前已经离宫了,谁知道她是不是受了威胁,才干出这背主的事情!” 赵贵妃气场大开,厉声道:“容妃,你就别再狡辩了,谁不知道秦氏是从潜邸就开始伺候你的,能使唤得动她的人,只有你!” 裴珩凤眸里仿佛酝酿着一场恐怖风暴,他看看容妃,又看看赵贵妃,似乎谁也不相信。 尽管温太后已经表明了不管容妃,但镇国公却做不到袖手旁观。甚至,他对这个当上了太后的女儿有些不满。 当上了太后,对亲情就淡薄了,属实不应该。 镇国公迈出两步,说道:“陛下!一个嬷嬷说的话不可信啊!” 裴珩冰冷的目光落在镇国公身上。 他不禁心想,容妃害死那么多皇嗣,是不是镇国公在背后授意? 镇国公低着头,没有看到帝王猜忌的眼神。若是看到了,他定会后悔没有听温太后的。 换作别人,早就被帝王赐死了,但这个人是容妃,镇国公府的嫡女,要如何处置,的确是个难题。 裴珩没有理会镇国公,径直走下台阶,亲自扶起余庶人。 “从冷宫搬出来,住回原来的地方吧。这一年,让你受委屈了。” 帝王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余庶人......不,应该是余答应了。 时隔一年,她终于等来了正义,洗清了罪名。 然而,余答应却高兴不起来,只想哭。 她也无法说出自己“不委屈”的话。 就算从冷宫出来了又如何,她余家满门都已经没了,小娘和弟弟也死了。 她的身后空无一人。 帝王一句话,就灭了她满门。虽然她明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但她心底还是忍不住怨恨。 哪怕帝王也是被蒙骗的,但她知道,她再也做不到跟帝王亲近了。 裴珩自然明白余氏心里有怨,但他并不是很在乎,因为他是九五至尊。 “传朕旨意,余答应破格晋升为贵人。” 余氏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帝王对她的补偿。 余贵人麻木地跪下,额面点地:“臣妾谢陛下恩典。” 容妃脸色煞白。陛下相信余氏是冤枉的了,这岂不是说明...... “至于容妃——”裴珩缓缓转眸,目光落在容妃身上。 容妃跪在裴珩脚边,抓着他的袖子,做着最后的挣扎:“陛下,臣妾没有害人!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啊!” 这时,沈卫洲大步走进来。 “微臣参见陛下!”沈卫洲说道,“启禀陛下,微臣已经抓到了那名毒死文姨娘的狱卒!” 裴珩将袖子从容妃手里扯出来,沉声道:“带上来!” 第142章 容妃谋害皇嗣,罪无可赦! 容妃心里咯噔一声,转过头。 侍卫押着一名脸上带疤的狱卒进来,此人战战兢兢地跪下,可以看见他身上有不少伤口。 看来在这之前已经经历过一遭严刑拷打了。 狱卒被打怕了,他哆嗦道:“是钟粹宫的明珠姑娘,她让小的毒死那个女人和小孩,说是不能让他们活着走出监牢。” 钟粹宫,明珠,又是容妃身边的人。 明珠被侍卫揪了出来,她跪在殿中,露出视死如归的神色:“一切都是我做的,跟容妃娘娘无关,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傻子都看得出来,明珠是想独揽罪责。 容妃期待地看着帝王的神色,然而当她看清帝王脸上的表情时,浑身的血液都倒流了,希望破灭。 有了这么多的人证,帝王不会相信明珠的话的。 裴珩:“把这个两人乱棍打死,丢去乱葬岗!” 明珠被拖出去时,不喊也不叫,只是悲伤的看着容妃,可容妃却没心情伤怀。 那狱卒倒是一直嚷嚷着大喊饶命,最后被太监捂住了嘴。 裴珩垂下眸,眸光冷冽地盯着容妃。 “你这个毒妇,还有什么话可说?!” 这还是裴珩第一次唤她毒妇。容妃眼里闪过心痛之色。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容妃辩无可辩。 她闭上眼,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陛下不愿相信臣妾,臣妾说再多也没用了。” 赵贵妃冷哼道:“别说得好像你很无辜似的。陛下,如今惠贵人还住在钟粹宫,若是不处死容妃,惠贵人恐怕是要步玉嫔后尘啊!” 是了,惠贵人还有身孕! 裴珩转头看向惠贵人,只见她脸色发白,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方才大殿里接二连三的死人,她定是吓得不行。 镇国公知道大势已去,不能再为容妃辩解了,但他一定要尽最大可能保住容妃的头衔! “陛下!”镇国公跪在容妃身边,恳切道:“还请陛下看在容妃侍奉您多年的份上,顾念往昔情分,就原谅容妃吧,她也是一时糊涂啊......” 镇国公府的人都纷纷跪下为容妃求情。 他们都知道容妃对家族的重要性,若是容妃倒台了,对镇国公府来说绝对是一记沉重的打击! 众人看着这一幕,心情都复杂无比。 宴会刚开始时,镇国公府风光得不行,谁也没想到事态会急转直下,发展成现在这个地步。 裴珩神色冷峻,目光环视众人,最终叹了口气,说道:“容妃谋害皇嗣,罪无可恕,然朕承祖宗仁厚之德,顾念往昔情分,今特赦其死罪。”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日起,剥夺容妃协理后宫之权,终身幽禁钟粹宫忏悔思过,无令不得出!” 容妃在心里松了口气。终身闭门思过,但她依旧是四妃之一。 就算被帝王彻底厌弃,她也还是容妃! 镇国公府等人也明显松了口气,只要容妃还活着,不怕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容妃叩首道:“臣妾承蒙陛下垂怜,不赐死罪,臣妾深知罪孽深重,从今往后定会诚心忏悔,为陛下和皇嗣祈福......” 余贵人震惊地看着帝王。 都这样了,陛下还是不愿处死容妃,只是闭门思过而已吗?! 同样的罪名,她就要被帝王抄家,诛杀满门,还要被打入冷宫,贬为庶人,生不如死。 而容妃却只是幽禁在钟粹宫,依旧是一宫之主,还是高高在上的容妃,不用挨饿受冻,这算哪门子惩罚?! 这就是有背景和没背景的区别吗? 余贵人对帝王彻底失望。 赵贵妃也很不爽,但帝王已经下令,君无戏言,轻易不会更改,她只要接受这个结果。 不过往好处想,容妃谋害皇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就算这个处罚不痛不痒,容妃在帝王心中已然是个毒妇了。 容妃不可能再跟她夺权了。 对于这个结果,许青栀丝毫不意外,她就知道,裴珩不会轻易杀了容妃的。 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考虑到后宫的平衡。 容妃若是死了,赵贵妃在后宫就会一家独大,荣国公府的野心也会被喂大,届时天平就会偏向一边。 帝王讲究制衡之术,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某个势力一手遮天。 帝王的任何决定,都是无比理性的。 说不定,裴珩此刻还在怀疑赵贵妃的意图,怀疑荣国公府。 赵贵妃还没高兴一会,接下来,就见帝王说道:“后宫出了这么多事,贵妃也有失察之责。” 赵贵妃神情一凛,立马跪下,忐忑不已:“后宫诸事繁杂,臣妾一时失察,让恶人钻了空子,还望陛下恕罪!” 裴珩温柔地扶起她:“朕知道婉儿辛苦,朕不怪你。” 看着帝王脸上的温柔之色,赵贵妃有一瞬间的失神,但紧接着,就听帝王说道: “朕深知贵妃殚精竭虑,不曾懈怠。但正如贵妃所言,后宫诸事繁多,非一人可尽善,朕不该让婉儿一人承担这么重的责任。” 赵贵妃有种不妙的预感:“臣妾不辛苦的......” 裴珩拍了拍她的肩:“后宫之事千头万绪,关乎皇室体面与安宁,朕不愿再看到此类事情发生了。贤妃,淑妃,从今天起,你们便协助贵妃,管理好后宫。” 贤妃、淑妃愣了愣,随即内心涌现巨大的惊喜。 没想到看个戏还能白捡个大便宜! “臣妾遵旨,定会协助好贵妃,不辜负陛下的期望!” 赵贵妃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打跑了一个容妃,结果又来了两个家伙分走她的权利,真可恶! 赵贵妃不会怨恨帝王,只会对贤妃和淑妃不满。 帝王的做法印证了许青栀心里的猜想。 果然,帝王不杀容妃,就是不想让赵贵妃一家独大。 容妃还没离开。 她看到赵贵妃铁青的脸色,心头舒爽。 看来陛下也没有那么宠爱赵婉儿啊。 在容妃看着赵贵妃时,许青栀则在看着容妃。 今天这出戏还没完呢! 她废了那么大的功夫,怎么说也要扒掉容妃一层皮! 恰在这时,惠贵人捂住小腹,神情痛苦道:“陛下,臣妾有点难受......” 一看是惠贵人,裴珩立马紧张起来。 “来人,把惠贵人扶去偏殿休息,另再传太医!” 惠贵人被宫人扶着离开时,不动声色的和许青栀交换了一个眼神。 容妃见状,便知道给惠贵人下的毒开始有反应了。 也好,就算她这次败了,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尽管容妃很想目睹许青栀是怎么死的,但她现在是戴罪之身,不得留在此处,只能回钟粹宫等消息。 明玉扶着她出去,轻声道:“娘娘放心,棋子都安排好了,这回姝贵人必死无疑!” 容妃按了按跳动不止的眼角,不知为何,她竟有些不安...... 第143章 来人,立马将姝贵人拿下! 太和殿偏殿。 惠贵人躺在床上,秀眉紧蹙,神色有几分苍白。 贺榆正在给惠贵人诊脉,神情凝重。 惠贵人一手放在肚子上,担忧的看向帝王,“陛下,我们的孩子......” 裴珩失去过太多的骨肉,因此看到惠贵人此刻的模样,心下就止不住的担忧,以及没来由的怨愤。 为何他的孩子总是不能平安顺利的降生? 裴珩坐在床边,将情绪掩饰得很好,温柔地安抚惠贵人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贺太医,惠贵人如何了?” 不一会儿,贺榆收回手,正色道:“陛下,惠贵人胎像不稳,像是中毒之状,要马上进行干预!” 裴珩脸色一变:“中毒?怎么会中毒?” 他本以为惠贵人只是受到了惊吓,没想到竟会是中毒!! 又是谁干的?好!真是好得很啊! 帝王周身散发着恐怖的压迫感,偏殿里的妃嫔们都忐忑不已,同时又心思各异。 尤其是梁贵人。 她直勾勾望着惠贵人,双手交叠在身前,紧紧攥着帕子,看似很担忧的样子,实则是在压抑着兴奋的情绪。 若是惠贵人这一胎没了,后宫就只有她怀有皇嗣了,陛下定会很宝贝她的! 梁贵人甚至已经想好,等惠贵人小产了,她便要在帝王最难过的时候,暴露自己有孕的事情......陛下定会很高兴吧? 梁贵人这般想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惠贵人身上,但一向敏锐的李贵人却瞥见了梁贵人的动作。 李贵人微微眯了眯眼,余光扫过梁贵人的肚子,然后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 惠贵人一听自己是中毒了,脸都白了,眼里浮现了点点泪意,紧张道:“太医,那我的孩子可有事?!” 惠贵人知道许青栀不会真的害自己,但还是不由得担心,怕孩子出现什么意外,因此脸上的表情很真实,哪怕是疑心极重的帝王也没有产生丝毫的怀疑。 贺榆提前收到了许青栀的消息,知道惠贵人中毒是一个局。 贺榆没来得及了解事情的经过,只是从白薇口中得知有人要陷害姝贵人,但姝贵人提前有了防范,但需要贺榆配合。 单单是得知有人要害死许青栀,贺榆已经无脑站在她这边了,二话不说就答应配合。 其实惠贵人并未中毒,只是吃了一种很特殊的药,从而伪造出脉象不稳的假象,完全不会影响胎儿。 贺太医眸光闪了闪,故意夸大道:“小主先别慌。微臣马上给您开解毒药,不过这解毒药只可以延缓毒性发作,还是要尽快对症下药才行。” 一旁还有一位太医。 这位是平日里负责照看惠贵人的太医,但医术不如贺榆,因此只能站在一旁打下手。 贺榆转身看向帝王说道:“陛下,从惠贵人的指甲可以判断,小主是中了毒,而且时间并不长,应该是方才在宴会上吃了什么,才导致中毒的。” 贤妃惊讶道:“贺太医是说,有人在宴会的饮食上动了手脚?御膳房怎会如此疏忽,若真是这样,对方岂不是想毒杀谁,就毒杀谁?” 贤妃意有所指,这次是惠贵人,下次若是帝王呢? 裴珩的神色愈发阴沉:“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本事,敢在朕的除夕家宴上下毒害人!” 淑妃缓缓道:“臣妾记得,除夕夜宴的一切事宜都是贵妃和容妃负责。” 赵贵妃高高挑起眉毛,不悦道;“淑妃的意思是本宫有嫌疑了?” 淑妃微微一笑:“嫔妾岂敢怀疑贵妃,那不是还有容妃么?” 贺榆:“现在最主要的是查出惠贵人中了什么毒,才能对症下药,保住皇嗣和惠贵人!” 果然是墙倒众人推。以往这个时候,淑妃都在装哑巴,哪敢明晃晃的怀疑容妃呢。 许青栀站在人群中,心想淑妃和容妃莫不是有什么过节?不过这样也好,让帝王疑心容妃,本就是她想要的。 容妃才因为谋害皇嗣被帝王幽禁,现在惠贵人又出事了,她的嫌疑的确是最大的。 在淑妃的推波助澜下,裴珩对容妃的怀疑无限扩大,但他还并未对钟粹宫做什么。 “王德全!” “奴才在!” “立刻去查,惠贵人在宴席上都碰过哪些食物。” “是!!” 没多久,王德全便带着结果回来了。 “启禀陛下,惠贵人桌上的饭菜以及茶水,都没有任何问题。” 裴珩俊美的脸浮现出阴霾:“那就是没查出来了。” 贺太医说了,若是拖久了,惠贵人会有生命危险。 王德全跪在地上,万分惶恐,抬起手往自己脸上招呼,左右开弓:“奴才没用!” 这时,许青栀道:“也许不是食物,是别的呢。在宴会上,臣妾离惠姐姐坐得近,好像看到惠姐姐喝了一碗药?” 负责照料惠贵人的太医立马道:“对了,惠贵人每日到点都要喝安胎药的。” 惠贵人也虚弱道:“我想起来了,我方才刚喝过药。” 裴珩冷着脸,立马下令:“去查,一点药渣都别放过!” 为了不让帝王失望,王德全干得更加卖力,太医院的任何角落都不放过! 没多久,一名宫女被押了上来。 王德全道:“陛下,奴才赶到太医院时,发现这名宫女正准备销毁证据!” 惠贵人的贴身宫女墨兰立马喊道:“就是她,是她端安胎药给小主的!” 宫女伏跪在地,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贺榆上前检查药渣,很快便从中发现了苦杏仁的成分。 “陛下,里面有苦杏仁!苦杏仁有毒,会使孕妇流产!” 侍卫揪住宫女的头发,强迫她抬起脸:“说,是谁指使你给惠贵人下毒的!” 宫女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妃子们,似乎在寻找着谁,最后视线锁定在了许青栀身上。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宫女的眼神,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许青栀,十分怀疑。 就在众人以为宫女要当场指认许青栀时,宫女狰狞一笑:“我绝对不会背叛我的主子,你们休想从我口中得知任何东西!!” 说罢,宫女咬破藏在嘴里的毒药,当场毒发身亡! 一天之内死了好几个人,妃嫔们都已经快麻木了。 现在她们最好奇的是,谋害皇嗣的真凶到底是谁? 众人心想着,眼神却有意无意地看向角落里容貌柔媚的美人身上。 若是这名宫女当场指认了许青栀,未免显得刻意,反而会让人怀疑她在撒谎。 但是宫女先是看了许青栀一眼,而后又以性命为代价,表明忠心,便让人信了七成! 淑妃看向了许青栀,眼神凌厉:“姝贵人,你可认得这名宫女?” 帝王也在阴沉沉地注视着她。 许青栀小脸苍白,有些不知所措:“淑妃娘娘何出此言,嫔妾岂会认得她?” 德妃轻柔地抚摸着仙女,冷哼一声:“方才那名宫女死前,分明看了你一眼,若不是认识你,怎会如此呢?” 贤妃是老好人了,温声道:“也许只是个巧合呢。” 淑妃:“事关皇嗣安危,任何疑点都不可放过,本宫才不信有那么多的巧合!来人,立马将姝贵人拿下!” 第144章 陛下竟宠爱姝贵人到了如此地步! 赵贵妃诡异地沉默了。 她并不认为是许青栀动的手,许青栀如此聪明,怎会留下这么大的破绽? 但尽管知道不是许青栀做的,赵贵妃依然选择冷眼旁观。 现如今,容妃被终身幽禁,镇国公府不足为惧,往后便都是坦途。那么,许青栀的存在也不是很重要了。 后宫的狐媚子越少越好,是时候让帝王的心回到她这里来了...... 淑妃刚拿到协理六宫之权,是新官上任,没人听她的,宫人们都站着不动。 最主要的是,许青栀是帝王宠妃,帝王都没开口呢,他们哪敢动姝贵人啊? 淑妃眼看使唤不动他们,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 躺在床上的惠贵人哭泣道:“姝贵人,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在众人都没注意的时候,惠贵人对许青栀轻轻眨了眨眼。 许青栀柔弱地跪下,一脸无助又不安地看向帝王,眼泪盈盈:“陛下也是那么认为的么?” 看到许青栀楚楚可怜的模样,裴珩心中划过一丝不忍,下意识想伸手将她扶起来,终究是忍住了。 帝王短暂的沉默,让许青栀得到了答案。 果然啊,男人的承诺都是狗屁,裴珩曾说过会无条件相信她,可到了关键时刻,还不是照样怀疑她? 幸好,她从来没有相信过他。 意料之中的事,许青栀一点也不失望,更不会心痛,反而很高兴。 对,就是这样怀疑她,等真相大白,才能让你愧疚死! 许青栀望着帝王,眼里的光一寸寸熄灭,仿佛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在地。 她苍白的解释道:“臣妾没有害惠贵人,臣妾更不认得那名宫女,臣妾也不知道,她为何要在死前特地看向在臣妾......” 那名宫女确实是容妃的“死士”,小喜子全程暗中盯着她,还换了她手里的药,宫女并不知道她早就露馅,到死都以为任务已经完成。 贺太医看着许青栀被人误解,忍不住揪心。 李贵人道:“若是仅凭一个眼神,就能锁定谁是真凶,未免太草率了些。” 余贵人也开口为许青栀说话:“陛下,一个宫女的眼神不能代表什么,后宫斗争向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陛下还是再查一查吧,臣妾不愿再看到有人蒙受冤屈了。” 欧阳慎儿也柔声道:“陛下,臣妾相信姝妹妹是无辜的。” 周围的人说的什么,裴珩都没有听进去。 他看着许青栀心灰意冷的样子,心都要碎了。 他方才怎能疑心她呢?裴珩后悔极了,心疼道:“枝枝,朕没有不信你,你先起来。” 宫人们瞧见帝王的态度,纷纷在心里为自己捏了把冷汗,幸好刚才没有听淑妃的,否则陛下岂不是会剁了他们? 赵贵妃愣住了。 枝枝......陛下从来只唤她的名字婉儿,对其他人都是直呼称号,可是现在,陛下居然会唤姝贵人的小名。 难道她在陛下心里,已经不是唯一的例外了? 许青栀跪着不愿起来,倔强道:“陛下还是赶紧派人去搜臣妾的寝宫吧,免得臣妾还要再跪一次。” 淑妃皱了皱眉:“姝贵人,你怎么对陛下说话的?陛下让你起来,你起就是,还如此拿乔,难道是想让陛下亲自扶你起来不成?” 许青栀垂下眼眸:“臣妾知道自己无足轻重,岂敢在陛下面前拿乔。惠贵人的事情拖不得,陛下还是快些派人去搜宫吧。” 下一刻,就见帝王起身,抬脚走向许青栀。 然后亲自扶起她,温柔道:“好了,别闹小性子,朕没有不信你。” 帝王都纡尊降贵了,许青栀自然是要见好就收,无比乖巧地起身,只是并未说话,还是一副伤透了心的样子。 裴珩眼神里划过心疼和悔恨。 淑妃的脸都绿了。陛下竟宠爱姝贵人到了如此地步! 妃嫔们嫉妒不已,一个个的眼神像是恨不得要将许青栀给吃了! 而赵贵妃脑子里还是枝枝,枝枝......陛下怎能这么亲密的唤她? 裴珩转眸看向贺榆:“既然知道是中了什么毒,可否给惠贵人解毒了?” 贺榆看了眼帝王触碰许青栀的那只手,垂眸恭敬道:“……微臣这就给惠贵人解毒。” 裴珩便吩咐道:“来人,搜宫,务必要搜出真正的下毒之人!” 太监问了一嘴:“敢问陛下,是......是搜延禧宫么?” 裴珩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还是王德全给了那太监一脚,骂道:“没眼力见的东西,陛下的意思是大搜后宫!” 妃嫔们脸色微变。 陛下竟要在除夕夜大搜后宫! 裴珩又吩咐了一句:“重点搜钟粹宫。” 王德全:“奴才遵命!” ...... 钟粹宫。 “明珠因本宫而死,回头让人把她的尸首从乱葬岗带出来,派人送她回家,再从本宫的库房里拿出一笔银子,一并带去给她的家人。” “是。”明玉偷偷抹泪,嗓音有些哽咽。 她和明珠都是容妃的陪嫁,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 明珠的死,让明玉心痛不已,心头对赵贵妃和姝贵人的恨意更加浓烈。 容妃并没有沉浸在悲伤里,她神色淡淡的:“明日,你去遣散宫里的下人,看谁想走,就给一笔银子放他们出宫。本宫的人不得伺候其他主子。” 明玉:“是。” 容妃话音一转:“让魏九苍把这些人记下,不留活口。” 明玉闻言,心中一惊,不过也理解。 发生了秦嬷嬷这样的事情,容妃不得不更加狠心。但明玉又忍不住多想,娘娘会不会有一天也会杀了自己? 见明玉在出神,容妃皱了下眉:“明玉。” 明玉立马回神:“是,奴婢定会照办。” 紧接着,明玉拿起一把梳子,为容妃梳头。 娘娘的白发又变多了。 明玉偷偷藏起来,不让容妃瞧见。 容妃已经卸了妆,首饰也全摘了,穿得十分素净。 容妃看着镜中的自己,短短一天,面容已经有了几分憔悴。 直到现在,她还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被终身幽禁了。明明今天之前的她,还如此风光,甚至就要当贵妃了...... 都怪赵贵妃,还有许青栀那个贱人! 一定是她们联起手来对付她! 容妃的指甲掐进了掌心里,眼里满是阴霾。当初她就不该让许青栀活着回宫! 容妃躺回床上,吩咐道:“去打听打听,惠贵人死了没有,还有那个贱人,是不是已经被陛下发落了!” 容妃虽然被幽禁了,但宫人依旧行动自如。 明玉应了声是,便出去了。 谁知刚走到门外,便撞见了神色可怕的魏九苍。 “魏、魏公公,您怎么了?” 魏九苍是钟粹宫的首领太监,明玉都要尊称他一声魏公公。 只见魏九苍沉着脸,往里头看了一眼,轻声道:“娘娘可睡了?” 明玉点了点头:“刚睡下。” 这时,明玉听到外面的动静,似乎很热闹,疑惑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第145章 在枕云阁搜出了杏仁 明玉话音刚落,就见一群太监涌入钟粹宫,气势汹汹。 “你们干什么?”明玉惊呼道,“大胆,这里是钟粹宫!” 领头的太监是周公公。 周公公的干儿子被李安折磨致死,容妃却袒护李安,周公公心中早就对容妃不满了,这次大搜后宫,他便自请来搜钟粹宫! 周公公抬着下巴,对着容妃寝宫高声喊道:“奴才奉陛下之命,搜查钟粹宫!还请容妃娘娘行个方便!” 说罢,也不管容妃有没有听见,周公公抬了抬手,摆足了架子,大呵一声: “搜!” 太监应声四散而开,明玉险些被撞到在地。 “娘娘已经歇下了,你们怎能硬闯,对容妃娘娘不敬!” 周公公手拿拂尘,淡淡地嘲讽道:“容妃如今是戴罪之身,若非镇国公府力保,她的下场未必比余贵人好。今非昔比,容妃已经不是当初的容妃了。” “你!”明玉气得眼睛都红了,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魏九苍眼神阴骘:“周公公,不必做得这么绝吧,您就不怕得罪了镇国公府?” 周公公笑了笑,并没有告诉他们,正是帝王要严查钟粹宫的。 李安已经反水,过了今晚,容妃还不一定是容妃呢!那他又何必畏惧呢? 在周公公的授意下,小太监们动作粗鲁,这边不小心打碎了花瓶,那边不小心撞倒了椅子。 明玉心疼极了,提着裙摆跟过去,怒斥道:“都小心着些!” 但没人理会她。 以往太监搜宫,面对一宫主位时,以示尊敬,都是走个过场,不会太仔细。 更不会像现在这般,翻箱倒柜,掘地三尺,将好好的钟粹宫折腾得凌乱不堪。 外面的动静这么大,容妃自然做不到熟视无睹。 但她不是贵妃,她一向有涵养,哪怕再愤怒,也会维持世家贵女的体面和优雅。 此刻她披着一件外衣,端坐榻上,神色冰冷地看向翻箱倒柜的太监们。 容妃身上自带威势,太监们瞧见她,动作都不自觉的收敛了许多。 周公公跟容妃打了声招呼:“奴才见过容妃娘娘。” 容妃不跟一个阉人计较,她神情平静,看似关切般:“惠贵人情况可还好?” 周公公答道:“所幸贺太医医术高超,及时调配出解药,惠贵人目前暂无大碍。” “不过陛下得知有人在安胎药里下毒,勃然大怒,当场下令要抓出凶手,是以命奴才大搜后宫。” 得知惠贵人没死,容妃眼中划过一抹失望。 难道那个墨竹对她撒谎,惠贵人并非对杏仁过敏? 也罢,事已至此,就当惠贵人命好,躲过一劫。 帝王龙颜大怒,是好事,等宫人在枕云阁搜出苦杏仁,许青栀定会承受帝王之怒! 现在,她只需静静等待消息就是...... 宫人并未从钟粹宫搜出什么,很快便离开了。 容妃重新躺了回去,魏九苍替她掖好被子,放下床幔,钟粹宫的下人们则收拾着地上的狼藉。 魏九苍正欲退出去,就听到一声很轻的声音。 “小九子。” 魏九苍恭敬俯下身去:“娘娘有何吩咐?” 隔着一张轻薄的床幔,隐约可见女人白皙的脸庞,紧接着,一只纤细的手从床幔里伸出,抓住了他的手,有些凉。 魏九苍垂眸瞥了眼,没敢动。 容妃攥紧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男人的肉里,语气却轻柔得很,用着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今晚别走。” 两人此时都未发现一名小宫女正在身后。 宫女正低头捡着地上的碎片,冷不丁抬眼,便瞧见了这一幕。 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顿了一下,便吓得连忙低下头去,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却不小心碰到了墙角的花瓶摆件。 咣当—— 宫女心中一惊,连忙扶稳。 等过神来时,一道阴毒的眼神正注视着她。 对上那双阴骘的眸子,宫女的脸都吓白了,动也不敢动,嗓音发颤:“魏、魏公公......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看到。” 魏九苍平静的收回视线,手掌温柔地覆在容妃光滑的手背上,如此亲密,已是僭越。 “娘娘稍等,奴才先去解决了她。” 容妃淡淡“嗯”了一声,将手收了回去。 宫女后悔极了,早知道她就老实在外面收拾,不进来了! 眼看魏九苍逼近,宫女转身就要往外跑。 然而下一瞬,男人就已经如鬼魅般来到她身后,冰冷的手掌不轻不重地握住她的后脖颈。 宫女仿佛被鬼缠住,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哭着求饶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看的......” “没关系,下辈子注意点就好了。” 宫女还未来得及喊出声,就被拧断了脖子,当场气绝! ...... 钟粹宫外的宫道上,周公公正要回去复命,突然瞧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谁在那里?!” “公公,救命!!”是名女子。 周公公眼神示意太监过去。 小太监提着宫灯上前,宫灯泛着橙黄色的光,映在女子苍白凌乱的脸上。 看到她身上的穿着,周公公认出是名宫女,有些眼熟。 “你是何人,有何冤情?”周公公问。 “回公公,奴婢曾是惠贵人的贴身宫女墨竹,容妃要杀人灭口,奴婢侥幸逃到了冷宫躲着,才得已保住一命......”墨竹身上脏污不堪,头发也乱糟糟的。 她跪地磕头,大喊道:“奴婢要告发容妃陷害皇嗣!!” 太和殿。 宫人们陆续回来。 先是一名太监说道:“启禀陛下,奴才在枕云阁搜出了杏仁!” 此话一出,帝王立马松开了许青栀的手,眼里的温度也骤然冷却下去。 淑妃冷笑一声,抬手指着许青栀厉声道:“果然是你,姝贵人!” “证据确凿,还不速速把姝贵人拿下!” 侍卫瞧见帝王的态度,正要上前,白芷便跪了下去,急忙道: “小主近日喜欢吃杏仁,便特地让御膳房送来了不少生杏仁,但这些都是无毒的甜杏仁,许是无意中掉了几颗在地上,正好让搜宫的太监捡到了。” “这绝对不是苦杏仁,请太医查验一番便知!” 李贵人也道:“这位宫女说得不错,姝贵人很喜欢杏仁,我去枕云阁时也总看见姝妹妹在吃,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 淑妃见状,看向了帝王。 裴珩示意在场的太医去查验。 此时此刻,一向无畏的帝王竟然有些害怕。 他害怕又是一场误会,误会了他的枝枝。 那她对他该有多失望? 第146章 真相大白,容妃失去妃位,被贬为答应 生杏仁和苦杏仁的外形很相似,搜宫的太监无法分辨,只知道是杏仁,便以为搜到了证物,赶忙回来复命了。 眼下经太医查验过后,确认从枕云阁搜出的是甜杏仁,而非有毒的苦杏仁。 裴珩不禁看向许青栀,竟有些紧张。 然而许青栀只是垂着眼眸,哪怕真相大白,这小女子的脸上也没有流露出喜悦之色,神色淡淡的,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了。 她被他伤透了心,不再信赖他了么? 裴珩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隐隐发疼。 方才太监搜出杏仁时,她也不曾为自己辩解半句,而是她的宫女及时说出了实情。 倘若方才他坚定的站在她这一边,枝枝是不是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不会跟他产生隔阂了? 他该怎挽回? 帝王在这边被愧疚淹没,许青栀却在犯困。 时间已经快接近子时,以往这个时候她还很精神,此刻却困得眼神都有些失焦了。 上下眼皮打架,仿佛下一刻就要双双阵亡,为了强打起精神,许青栀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肉。 别睡,别睡,这场戏还没唱完呢! 许青栀困得不行,眼睛都泛红了。 然而这在裴珩眼里,是她已经失望透顶,心痛到极致的表现。 裴珩将不满发泄到了搜宫的太监身上:“连甜杏仁和苦杏仁都分不清,影响办案,下去领三十大板!” 太监高呼求饶:“陛下息怒,奴才知错了——” 侍卫一左一右的将他拖了出去。 眼看许青栀洗脱嫌疑,淑妃将眼底的失望藏得很好,轻飘飘道:“原来是甜杏仁,那没事了。其他宫可有搜出什么?” 有了前车之鉴,几名太监站出来,彼此间对视一眼,似乎有些迟疑。 淑妃皱了皱眉:“有什么话赶紧说,别浪费陛下的时间!” 太监这才说道:“回娘娘,奴才在启祥宫、永寿宫、永和宫也搜到了杏仁......就是不知,是不是苦杏仁。” 启祥宫是贤妃寝宫,永寿宫是淑妃,永和宫是德妃。 这三处都搜到了杏仁,至少此刻,三位娘娘都有嫌疑! 淑妃柳眉一竖:“你说什么!本宫那里怎会有杏仁?!” 这也是德妃想问的。 太监跪下说道:“的的确确,是在永寿宫的砖缝处找到的。” 欧阳慎儿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转头看向德妃,开口道:“仙女之前偷吃过地上的东西,我没瞧仔细,后来它闹肚子,昏睡了一天,莫非......是误吞了杏仁的缘故?” 杏仁对猫是有毒的。 德妃将仙女当闺女养,闻言神色冷厉:“劳烦太医看看,那究竟是不是有毒的杏仁!” 贤妃并未言语,神色若有所思。 贺榆上前查看那几颗杏仁,不一会儿,便正色道:“启禀陛下,除了贤妃娘娘宫里搜出来的,永寿宫和永和宫都是苦杏仁!” 贤妃也喜爱吃杏仁,宫里有掉落的杏仁并不奇怪,她和许青栀是同一种情况。 眼下有嫌疑的人就是淑妃和德妃了。 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淑妃脸色铁青。 随后委屈地面向帝王跪下:“陛下,臣妾不知这苦杏仁是怎么来的,定是有人故意往永寿宫丢了杏仁,欲要陷害臣妾啊!” 杏仁从枕云阁搜出来,淑妃就言之凿凿,要将许青栀就地正法,轮到她自己,就是他人栽赃。 也是挺有意思的。 德妃也抱着仙女跪下道:“陛下,您是知道臣妾的,臣妾极其爱护仙女,将它当成臣妾的命根子,又怎会让宫里出现此等毒物,定是有人意欲栽赃陷害!” 裴珩顾不上去哄许青栀,看着两个嫌疑人,头又开始疼了,太阳穴青筋直跳。 惠贵人依旧躺在床上,由宫人喂她喝安胎药,感受着胎儿的存在,惠贵人彻底心安。 她不由得看了许青栀一眼。 其实她对许青栀的计划并不是很清楚,不知道许青栀具体都做了什么准备,此时不禁好奇,许青栀下一步会怎么做? 容妃已经被终身幽禁,许青栀是否能让容妃更加凄惨? 就剩去搜钟粹宫的宫人还没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 周公公风风火火的回来了。 看到两位娘娘跪在地上,他顿了一下,也来不及了解情况,径直来到帝王跟前,严肃道:“启禀陛下,奴才幸不辱命,找到了一名证人!” 裴珩抬了抬眼。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 只见一名狼狈的宫女被侍卫押了进来。 惠贵人看清此人的脸,神色一变,诧异道:“墨竹?!” “你不是死了吗?!” 哦?有内情! 众人纷纷看向床上的惠贵人。 墨竹跪在地上,望着惠贵人,心情无比复杂,用力磕了个头: “小主,奴婢对不住您!” 接下来,墨竹交代了事情的经过,但有意隐瞒了许青栀救她的事情。说成是对方没有彻底勒死自己,她留着一口气,自己躲到了冷宫。 淑妃道:“这么重要的事,为何今天才说?若是皇嗣有任何意外,你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墨竹面露惧怕之色:“奴婢实在害怕,害怕一出来就会被容妃娘娘的人发现,如果不是听说容妃娘娘被幽禁,奴婢这辈子都不敢出来!” 墨兰气愤道:“我早该想到的,知道小主对杏仁过敏的人,只有你我。难怪那碗药里有杏仁,原来都是你透露给容妃的!!” “小主对你那么好,你居然要害死小主,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在冷宫吃草的这几天,墨竹已经后悔得要死了。 如果不是因为一时意气用事,答应上了容妃的贼船,她现在便是宠妃身边的一等宫女。 等惠贵人诞下皇嗣,定会晋升一宫主位,她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从此享尽荣华。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墨竹真切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可惜,世上再无后悔药。 墨竹不敢去看惠贵人的眼睛。 真相大白,裴珩攥紧了拳头,极力压制着怒意:“又是容妃,又是这个毒妇!!” 淑妃和德妃已经恨极了容妃,容妃要谋害皇嗣也就算了,竟然栽赃到她们头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 淑妃道:“陛下,容妃简直太可怕了!她谋害皇嗣,栽赃陷害他人,这种事情干得如此熟练,后宫过去不知有多少无辜的孩子惨死在她手里,此人决计不能再留啊!” 德妃道:“惠贵人回去后还要住在钟粹宫偏殿,跟那毒妇住在同一屋檐下,岂能心安?还请陛下处死那个毒妇,还后宫安宁啊!” 惠贵人抓着帝王的衣袖,楚楚可怜:“陛下,原来臣妾之前的噩梦便是上天给的警示,就是容妃要害臣妾和陛下的孩子啊!” “呜呜呜呜,臣妾实在害怕!” 赵贵妃知道此刻是弄死容妃的大好机会,也顾不上吃醋嫉妒了,带头跪下道:“容妃蛇蝎心肠,罪不容诛,还请陛下赐死容妃!以儆效尤!” 妃嫔们也不得不跪下附和。 高声道:“还请陛下赐死容妃!!!” “赐死容妃!!!” 声音之大,传到了太和殿的正殿。 经惠贵人提醒,裴珩便想起了她之前做的噩梦,没想到,竟真是上天警示。 一瞬间,裴珩脑海中浮现出曾经失去孩子的种种画面,心痛交加! 裴珩手背上的青筋一寸寸暴起来,不管之前的事,是不是容妃做的,此刻也全都算在了容妃头上! 最终,帝王开口道:“容妃蛇蝎心肠,丧心病狂,屡次谋害朕的骨血,全然不顾皇室尊严与祖宗法度,传朕旨意,赐......” 赐死二字还未完全吐出来。 关键时刻,镇国公的声音在外响起。 “陛下——!” “老臣愿交出虎符,以所有的军功,和黄马褂,换容妃一命!” 许青栀脸色微变,镇国公一开口,她便知道容妃死不了了。 黄马褂相当于免死金牌,有了这免死金牌,除非容妃弑君,否则犯了再大的错都可以赦免死罪。 但是裴珩最在意的还是虎符。镇国公失去虎符,从此便是纸老虎,任他拿捏。 裴珩顿了一下,用力闭上眼,似乎极力忍耐。 他恨不得将容妃千刀万剐,但是,他是帝王,要以大局为重。 最终,裴珩睁开眼,说道:“传朕旨意,剥去温氏妃位服制,贬为答应,迁居夕颜殿,无召不得出!” 第147章 许青栀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周公公得了谕旨,即刻带人前去了钟粹宫。 容妃所犯的恶行罄竹难书,诛九族也不为过,却在镇国公的力保之下,还能保住答应的头衔。这也太难杀了!! 若是落到她们头上,不但必死无疑,还会牵连背后的家族。 难怪人人都说有一个显赫的家族多么重要,关键时刻能保命啊! 不过比起直接赐死,将容妃贬为答应,对容妃来说恐怕比死还难受。 容妃出身名门望族,一开始的起点就很高,帝王登基后便是从妃位做起。一朝从云端跌落泥潭,岂会受得了? 许青栀相信,容妃今天结了这么多仇,往后的日子定不会好过,而赵贵妃也定不会让容妃有复起的机会。 今天的战绩,许青栀还是满意的。 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能一次性按死容妃,能把容妃从妃位上拉下来,已经是超出了她的预料。 作为重生者的欧阳慎儿内心十分复杂。这一世的轨迹变化也太大了! 前世的容妃根本没有这么快就被贬,镇国公也是在五年后交出虎符,才被帝王以谋反罪论处,诛灭九族。 这一世提前的也太快了! 为什么?难道真是因为她的重生,才导致了这些变化吗? 可是她还什么都没有做啊。 欧阳慎儿内心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慌,这是事情脱离掌控的不安感。 她不禁思索,既然她可以重生,那么其他人是不是也可以重生?比如赵贵妃? 不怪欧阳慎儿会怀疑赵贵妃,因为前世的赵贵妃根本没有为余庶人翻案,余庶人前世的结局便是在冷宫郁郁而终。 欧阳慎儿的目光落在赵贵妃身上,又否认了这个猜想。 赵婉儿还是和前世一样狂妄愚蠢,如果她真是重生了,那么她重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搞死自己。 毕竟前世是她亲手杀死了赵婉儿。 既然赵婉儿不是重生的,那么就是有人给贵妃提供了线索和帮助......这个人会是谁呢? 欧阳慎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在场的女人们,感觉答案就快呼之欲出了。 帝王发落了容妃,又处理了其他的相关人员,该赏的赏,该罚的罚。 赵贵妃为余贵人平反,得了帝王的夸奖,赏了无数珍宝。 沈卫洲破案有功,帝王提拔他兼任都察院左都御史,以表重用。 容妃失势,牵连出了不少人。 容妃身边的下毒高手隐月也被揪了出来。 不过此人对容妃忠心耿耿,还未来得及拷问,她便趁人不备,服毒自杀了! 容妃谋害皇嗣,已经是板上钉钉,不容狡辩了。 至于墨竹,帝王交给了惠贵人处置。 惠贵人抚摸着小腹,垂着眼眸,浑身散发着温柔的母性光辉:“今天是除夕佳节,大好的日子,臣妾不愿再看到有人死去了。” “陛下,放墨竹出宫吧,她已经受到应有的代价了。” 墨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未语泪先流。 她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已经做好了以死谢罪的准备,万万没想到,惠贵人竟会放过自己。 此时此刻,墨竹心里的愧疚感瞬间达到了顶峰。 她真不是东西!! 墨竹咚咚磕头:“惠贵人宽宏大量,饶奴婢不死,这份恩情,奴婢没齿难忘!此后余生,奴婢定会日日为小主祈福,望小主福泽深厚,平安喜乐!” 还有一句话,墨竹没说,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不会背叛惠贵人。 惠贵人一个余光都未给她。 她与墨竹虽是主仆,却也当她是妹妹一样看待,墨竹的背叛固然令她心痛、愤怒,但每个人的一生总会犯错。 总归来说,她和孩子都没事,放墨竹一条生路,就当是为腹中的孩子积德了。 墨竹就这样被带走了。 ...... 容妃倒台,有人欢喜有人愁。 慈宁宫。 茶水散落一地。 温太后得知镇国公为了一个家族弃子,竟主动交出虎符时,气得七窍生烟,大发脾气。 “糊涂!糊涂啊!”温太后连连摇头,“心慈已经被帝王厌弃,就算保住一条命,又有何用?” “父亲难道不明白,一个谋害皇嗣的罪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坐上凤位的宝座吗?用虎符换一个废物,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国公府难道就没有人劝阻吗?哀家当时就不该离开!” 温太后抚着心口,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宫女贴心地为太后顺气,轻拍后背:“太后娘娘别生气了,保重身体要紧啊。” 镇国公和温太后血脉相连,同为老狐狸,却有着最本质的区别。 镇国公重视血脉亲缘,而温太后重视家族利益。前者能为了亲人放弃一切,后者能为了利益放弃亲人。 父女二人没少为此产生矛盾,早就离心了。 她费尽心思当上了太后,为家族铺路,却没人能理解她的苦心。 镇国公交出虎符,只会加速温家灭亡! 温太后越想越窝火,好好的一盘棋,就这样毁了。 心脏猛地传来剧痛。 扑通!扑通! 突然喘不过气,耳朵仿佛灌了水,视线也变得模糊......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谢太妃。 谢太妃坐在对面,晃着团扇,得意地瞧着她:“老姐姐,我送你的大礼,你可喜欢呀?” 温太后死死盯着她:“谢!今!歌!” “太后娘娘,您说什么?”宫女不明所以。 对面也没坐人啊。 谁知下一瞬,温太后白眼一翻,竟晕了过去! 宫女瞧见太后脸色发紫,一副要气绝的样子,吓了一大跳:“太后娘娘!” 宫女看太后没反应,惊慌地跑了出去。 惊声喊道:“不好了,太后娘娘晕倒了,来人啊,快传太医!传太医!!” ...... 太和殿。 惠贵人需要静养,帝王关心了她几句后,便和一众妃嫔离开了偏殿。 镇国公府等人已经提前离场。 按照往年的传统,子时是要放烟花的,寓意辞旧迎新。 今晚裴珩处理了这么多事情,已经没有心情看烟花了,但是传统不可废,还是和妃子、大臣们来到了太和殿外。 除夕钟声敲响。 “嗖”的一声—— 五彩烟花自宫墙腾空而起,如金蛇狂舞,绽出夺目华光,瞬间将暗沉的夜空点亮! 宫女们手捧花灯,穿梭在烟火余光中,为这欢庆添一抹灵动。 烟花的光芒将太和殿的金砖映得熠熠生辉。 太和殿前的高台上,王公贵族、后宫妃嫔,都忍不住对眼前的盛景发出阵阵赞叹。 赵贵妃依旧站在裴珩身边,望着绚烂的焰火,袖口下的手小心翼翼的握紧了帝王的手。 随即露出了幸福甜蜜的笑容。 就算陛下喜欢别的女子又如何,站在陛下身边的人只能是她赵婉儿! “陛下,这烟花真是一年比一年好看。”赵贵妃贴近帝王身侧,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容。 裴珩敷衍地应了句。 烟花很好看,但裴珩的心情依旧烦躁,有些心神不宁。 在赵贵妃欣赏漂亮的烟花时,裴珩却在寻找着许青栀的身影。 结果却找寻无果。 裴珩用眼神示意王德全过来。 烟花的声音太吵,王德全只好凑近说:“陛下,姝贵人身子不适,看了一会儿就先回去了。” 第148章 还当你是高高在上的容妃呢? 不愧是帝王的近侍,不用裴珩开口,王德全就知道他要问什么了。 一听许青栀身子不舒服,裴珩顿时紧张起来:“她怎么了?” 王德全心想:我又不是太医,我哪知道姝贵人怎么了? 但他还是恭敬道:“兴许是累了,又受了些惊吓,陛下放心,贺太医已经去瞧了,姝贵人不会有事的。” 裴珩这才放心了些。 他心里牵挂着许青栀,决定等烟花一结束,就去枕云阁看望她。 然而这烟花似乎格外漫长,一茬接一茬的,没完没了。 裴珩眉眼间染上燥意,微微拧着眉头。 赵贵妃并未注意到帝王的神情,她踮起脚,凑近帝王耳边:“陛下,今晚去臣妾那吧,臣妾特地备了美酒......” 话音未落,裴珩便抽出了自己的手,然后轻轻拍了拍贵妃的肩,转头大步离开了。 赵贵妃愣在原地,随即迟钝地反应过来,不满地跺了跺脚:“陛下!!” 帝王头也不回。 妃嫔们见状,不禁好奇,陛下这是去哪呢,这么着急? ...... 同一天空下,太和殿这边一片欢乐喜庆,而夕颜殿却无比冷清。 夕颜殿位置偏僻,曾是吴太嫔居住的地方。 那位吴太嫔后来无法忍受后宫无边的孤寂,便上吊自杀了。 太嫔死后,夕颜殿也就荒废了,形同冷宫。 “到了,这里就是夕颜殿,进去吧。”太监说道。 容妃......不,已经是温答应了。 往昔华服加身的她,被贬为答应后,身着一件素色棉绫长衫。 颜色暗沉寡淡,款式简单,毫无繁复设计,仅以一根布带随意束腰。 发间仅有一支铜钗,曾经琳琅满目的珠翠全然不见,与往昔的华丽装扮相比,如今这般朴素清冷的模样令人唏嘘。 可即便被打入泥潭,只是个答应,温心慈上位者的气质仍在,不怒自威。 送她们来夕颜殿的太监不敢放肆,一路都很安分。 眼下温心慈身边只剩下两名宫女。 一踏进夕颜殿,大门外便咔哒一声,落了锁。 明玉手里拿着仅剩的包袱,回头试着拉开门,却发现被锁死了。 明玉一边拍门,一边不满地喊道:“你们做什么!为何要把门锁起来?!” 外面传来太监略带轻蔑的声音:“贵妃娘娘说了,温答应蛇蝎心肠,绝不能放出来祸害人,没有陛下命令,这道门这辈子都别想打开!” “温答应就好生住着吧,一日三餐不会少了您的。” 太监说完,并未离开,而是站在外面守着。 这跟关押犯人有什么区别!! 明玉踹了一脚大门,骂骂咧咧:“捧高踩低的狗奴才!” 想也知道是赵贵妃在背后授意。 温心慈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倒也还算平静。 只是当她看见阴森的夕颜殿,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夕颜殿曾传出不少闹鬼的传闻。 “娘娘,您没事吧?” 明玉这么叫习惯了,一时还改不回来。 温心慈正色道:“我已经不是娘娘,今后唤我小主,否则让人听见不好,记住了么?” 明玉点点头:“奴婢知道了。” 温心慈踏进了夕颜殿,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她顿了一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明玉和明翠已经吓得有些腿软了。 温心慈镇定道:“收拾干净。” “......是。” 明玉点了灯,驱散了一些黑暗,似乎没那么可怕了。 温心慈正要坐下,明翠那边便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娘娘......小主,白、白绫!” 温心慈抬眼看去,脸上血色尽散。 只见那条挂在悬梁上的白绫,宛如有生命般,在空中缓缓摆动。 吴太嫔是上吊自尽的。 温心慈吓得定在原地,忽然余光瞧见窗外有黑影飘动,又是一惊,直接从椅子上跌落在地! 明翠也瞧见了,闭上眼大喊:“鬼,有鬼啊!!!” 夕颜殿里一片混乱。 窗外,小喜子弯着腰,躲在窗下。 听到里头的动静,捂嘴噗嗤一笑,幸灾乐祸。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容妃干了这么多坏事,原来也会怕鬼啊。 那条白绫是小喜子按照许青栀的吩咐,提前挂上去的,方才也是他故意吓人。 当初在避暑山庄,容妃给许青栀安排了凶宅,故意吓唬她。 许青栀是个记仇的人,一逮住机会,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见看守夕颜殿的太监进来,小喜子便翻墙离开了,悄无声息的。 原本太监被临时分到夕颜殿看守,不能去赏烟花,本就有些不爽了,这群人还不安分,大呼小叫的,更加生气。 太监怒道:“嚷嚷什么!都安静点!” 明翠捂着眼睛,指着窗外:“那边,那边有鬼!” 明玉道:“真的,我们都看见了!!” 温心慈脸色苍白,说不出话。 太监将信将疑地走到窗边,挑开窗户瞧了一眼,什么也没看见。 不耐烦道:“胡说八道,哪来的鬼!” 明玉急切道:“你去跟陛下说,这夕颜殿闹鬼,住不了人,求陛下换一个地方吧!” 太监气笑了,余光扫了眼狼狈的温心慈,冷嘲热讽道:“挑三拣四,还当你是高高在上的容妃呢?怎么不跟陛下说要住到天上去啊!神经!” 被一个太监这般侮辱,温心慈脸色铁青,愤怒盖过了恐惧,怒斥道:“放肆!” 太监冷哼道:“我就放肆你能拿我如何?砍我的头么?” 温心慈攥紧了手指,喉头涌上腥甜。 她温心慈就算沦落至此,也不该被一个奴才侮辱! 太监骂爽了,心里对温心慈的那点敬畏也消失了,抬手指着她们的鼻子:“我警告你们,都安分些,否则老子要你们好看!” 说罢,扬长而去! 明玉后知后觉,指着门口:“狗奴才,你什么态度!你怎么能......” “算了。”温心慈已经从地上起身,制止了明玉,白着脸吩咐道:“今天看见的事,不管是真是假,都不准传出去。” 后宫忌讳的地方多,眼下正值除夕,若是传出夕颜殿闹鬼,保不齐会被人拿来做文章,对她不利。 明玉咬了咬唇:“小主,我们就这么算了吗?” 温心慈眼中划过一抹幽光:“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她还有最后的棋子。 夜深时。 窗户传来一声异响。 紧接着,一个鬼魅般的身影翻身而入,来到床前。 温心慈睁开眼,不紧不慢地坐起身,带起一头绸缎般的长发。 掀开床幔。 魏九苍正跪在外面,低着头,毕恭毕敬。 “离我近些。” 魏九苍便跪着过去,来到女人脚边,像只老实的忠犬。 温心慈伸出一只手,轻柔地抚摸他轮廓分明的脸。 魏九苍后头滚动,抬眸看着她,视线灼热,透着几分隐晦的偏执。 “娘娘......” “小九子,我只有你了。” 明玉和明翠都被她提前打发到了门外,此刻里面只有他们二人。 魏九苍终于按捺不住,一把握住女人的手,呼吸粗重。 他将女人扑倒在床上,像以往那样,埋在她的颈窝,像小狼般呜咽:“娘娘,小九子永远是你的人。” 温心慈抬手摸着他的后颈,一脸平静道:“小九子,换张脸。” 身上的人明显顿住了。 第149章 我要你去杀姝贵人! “小九子,换张脸。” 听着这个声音,魏九苍眼中划过一抹失落,却并不意外。 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本是温家培养的一名死士,最擅易容,温家看重他的本事,便在三年前送他进宫,让他在容妃娘娘手底下做事,并告诉他——娘娘的命令永远都是正确的。 起初,他只是钟粹宫一名默默无闻的小太监,连容妃娘娘的裙摆都碰不着。 偶尔会帮容妃清理一些阻碍,他做事麻利又干净,渐渐地就得到了容妃娘娘的赏识,不过依旧只能远远的望着。 彼时的容妃还很风光,一身华服,端庄金贵,东西六宫,无人能及。 直到赵婉儿选秀入宫,夺走帝王的视线,宠冠六宫......容妃娘娘的日子越发难过。 他听说容妃在潜邸时,曾和帝王有过一个孩子,名叫裴元。 这也是裴珩的第一个孩子。 只是很不幸,这孩子还未满月就早早夭折。 那天便是裴元的忌日。 以往的这一天,帝王再忙都会来陪容妃,思念元儿。 可是那天,帝王摆驾去了翊坤宫,与贵妃夜夜笙歌。 容妃以为帝王是忘了,便派他去请陛下来,可陛下却嫌容妃扫兴,将他打发了。 那天晚上是他第一次见到容妃喝得酩酊大醉。 她唤他到跟前,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你不是会易容么?换上他的脸,陪本宫。” 娘娘的命令永远都是正确的。 于是,他冒天下之大不韪,易容成帝王,陪容妃度过了那一夜。 其实他阉割得并不彻底,某些方面还和正常男人一样,只是无法生育。 这个秘密除了他自己,如今就只有容妃知晓了。 有了那一次,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已经数不清,他为容妃排解了多少寂寞。 身为奴仆,本就该为主子排忧解难,这很正常。 可他知道,他骗不了自己,这已经超越了正常的主仆关系。 他一边惶恐,又一边渴望。 在无数次疯狂的夜晚里,他的内心还是克制不住的生出了不该有的妄想......龙椅上的男人根本配不上他的娘娘! 当然,这些念头他隐藏得很好,因为他是一个优秀的死士。 不一会儿,魏九苍换上了帝王的脸。 五官如同一个模子刻画出来般,英俊至极,神态却只学到了三分像。 温心慈望着这张脸,眼里有了波动,既有柔情,也有悲伤,呢喃般说道: “陛下,您怎能待我如此狠心?” 魏九苍看着女人伤情的模样,眼里忍不住的流露出心疼的情绪。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毫无征兆的落在他脸上。 “陛下从不会用这种眼神看我。” 魏九苍下意识道歉:“......娘娘息怒。” 啪! 又是一耳光。 “陛下从不会道歉。”温心慈皱着眉,已经不满了。 魏九苍紧抿薄唇,闭上了眼。 再睁开时,眸光冷厉,抬手掐住了容妃脖颈,用帝王的语调说道:“放肆!!!” 女人愣住片刻,随即便满意的笑了。 仿佛在说:”对,就是这样,你做得很好。” 魏九苍眼底划过一抹痛色,然后发狠般吻了上去。 娘娘,是我的。 ......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归于平静。 空气中还残留着暧昧的气息。 女人脸上泛着潮红,眼神却无比冷清,一边扣上衣扣,一边轻声道:“你知道我为何不让你跟在身边伺候吗?” 被贬出钟粹宫时,魏九苍誓死要追随她,但是被她严词拒绝了。 魏九苍赤裸着上半身,跪坐在一旁,常年的锻炼让他的肌肉看起来十分紧实,线条完美流畅,完全不输带刀侍卫。 他望着女人说道:“是因为娘娘需要奴才做些什么吗?” 温心慈没有更正魏九苍的称呼。 她微微颔首,叹息道:“当初是我轻敌,才导致了今天这个下场。小九子,你愿意为我去死么?” 魏九苍不假思索道:“小九子的命就是娘娘的!” 温心慈:“我要你去杀一个人。” 魏九苍试探道:“是贵妃吗?” “不。”温心慈摇了摇头。 她的确很想杀了赵婉儿,但赵婉儿不足为惧。 而且赵家不倒,还会有下一个赵婉儿。最主要的是,刺杀赵婉儿的难度太高。 她想杀的是另一个人。 “我要你去杀姝贵人!”温心慈厉声道。 从宴会上回来后,她已经琢磨清楚了,许青栀是赵婉儿手里的一把好刀,正是许青栀的出现让她屡屡受挫。 如今她已经没有复起的可能,温家定会在开春选秀前挑选一个适龄女子入宫,重新培养一个“容妃”。 若是许青栀不除,定是一大阻碍! 温心慈眼里翻涌着杀意:“小九子,不要让她活过这个冬天!杀了她,越快越好!” 魏九苍重重点头:“奴才遵命!” 温心慈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锦囊,交到魏九苍手上:“等你完成任务后再打开,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命令。若是没能杀了她,就别再来见我。” “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女人嗓音中带着疲惫。 魏九苍:“是!” 魏九苍穿上衣服,怎么进来的,就怎么离开。 翻墙来到夕颜殿外,魏九苍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忍不住心想:娘娘被幽禁在夕颜殿好像也不是坏事,这样娘娘就再也见不到那个薄情帝王,等他完成了任务,就来陪娘娘,这辈子都不离开...... 魏九苍嘴角一勾,收回视线,三两下潜入夜色中,消失不见。 此刻的魏九苍并不知,这一别,便是永远。 ...... 枕云阁。 小喜子将夕颜殿发生的事说给许青栀听。 “小主,您是没瞧见,容......温答应吓得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嘿嘿,真有趣!下次还有这种好事,小主尽管吩咐奴才!” 许青栀莞尔一笑:“干得不错,赏!” 小喜子领了赏钱,正准备退下,许青栀又叫住他。 “对了,温心慈被关进了夕颜殿,身边的下人都有谁?” 第150章 让帝王吃闭门羹 小喜子想了想,答道:“温答应身边只有两名宫女,明玉和明翠,都是之前伺候她的大宫女。” 许青栀追问:“没有太监?” 小喜子很肯定地说:“没有,太监都被遣散了。” 宫里的太监都比宫女精明、势利,一旦哪位主子失宠被贬,跑得最快的就是太监了。往往留下的,都是从家里带去的丫鬟。 小喜子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许青栀之前留了个心眼,再加上娴贵人提醒,她对那名长相阴柔的太监格外上心。 一听对方没有继续追随温心慈,她就觉得有问题。 指尖搭在额角,轻轻点了点,许青栀思索片刻,道:“你去打听打听,一个名叫魏九苍的太监,看他如今在哪里做事。盯紧他。” “是!” 小喜子刚要走,许青栀又不放心的吩咐了句。 “小心些。” 小喜子拍拍胸脯,咧嘴一笑:“小主放心,奴才会小心的!” 小喜子出去后,许青栀又唤白薇白芷过来。 “吩咐下去,这几天加强戒备。”许青栀目光幽深:“就怕困兽犹斗,狗急跳墙。我们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自从出现了上次的情况,许青栀格外谨慎。 白芷、白薇郑重道:“遵命!” 紧接着,白芷又问:“那个香林,该如何处置?” 方才香林看到许青栀完好无损的回来后,就吓得连茶水都端不稳了,此刻想必十分煎熬。 许青栀冷声道:“先盯着她,我自有用处。” 不一会儿,外边便传来王德全的声音。 “陛下驾到——!!!” 夜已深,门是关着的。 白芷高兴道:“小主,陛下果然来了!” 许青栀淡淡地看了眼门口,然后打了个哈欠:“就说我身子不舒服,已经休息了。” 白芷愣了愣:“小主要拒绝陛下?” 许青栀:“就是不能轻易见他,才能让他知道我有多伤心啊。去把一盏灯熄了。” 说这句话时,许青栀脸上分明没有丝毫悲伤之色。 白芷:“可是......那可是陛下。”从未有妃子敢让帝王吃闭门羹的吧。 许青栀喝了口茶:“放心,他不会生气的,尽管去说。” 白芷领会了许青栀的意思,便怀揣着一颗忐忑的心出去了。 上天保佑,希望小主这次也是算无遗漏。 更深露重,帝王披着一件玄色斗篷,王德全在一旁撑伞。 等了片刻,门开了。 白芷咽了咽唾沫,垂着眼皮小心翼翼说道:“小主喝了药,已经睡下了,小主还吩咐过,谁也不见。陛、陛下还请回吧!” 白芷一口气说完,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王德全见状,心头一跳,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 姝贵人这也太恃宠而骄了些,竟敢让陛下吃闭门羹! 就算是受了点委屈,也不能如此放肆啊! 就在王德全以为帝王要勃然大怒时,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裴珩沉默良久,摩挲着扳指,随后一脸关切道:“姝贵人身子如何?是哪里不舒服?” 王德全瞪大眼睛:什么?陛下居然没发怒? 白芷按照许青栀教的,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回陛下,贺太医说小主悲伤过度,伤及心神,导致心脉不畅,要吃药调理很长一段时间。” “尤其说了,这段时间,要静心调养,不宜大喜大悲。” 裴珩闻言,神色愈发心疼,握紧了拳头。 都怪他,伤了枝枝的心,还没有及时安抚她,才导致她身体不适。 她那么信任他,深爱他,他却那样疑心她......都是他不好! 裴珩看着窗子,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随后叹了口气,轻声道:“让你们小主好好休息,朕改日再来看她。” 帝王说完,便转身走了,背影看起来似乎有些落寞。 白芷目送帝王仪仗远去,狠狠松了口气,然后转身进了内室。 “小主,陛下果然没生气!” 众所周知,他们的帝王是位暴君,脾气很不好,任何忤逆他的人都是要掉脑袋的,可是他方才居然没生气! 不但如此,他还关心许青栀的身子,太不可思议了! 其实不用白芷说,许青栀也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她勾了勾唇:“男人都是要调教的。” 在感情里,一味的迎合讨好,自轻自贱,只会让对方觉得你很廉价,可有可无。 倘若每次帝王伤了她的心,她都像之前一样轻易的原谅了他,那么他渐渐的就不会在意她的情绪,听不到她的声音。 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她哪天表达出一丝不满,他就会觉得她不如之前温柔,善解人意,变得无理取闹,面目可憎。 届时,就算她什么都没做错,他也会厌弃她。 御夫之道,重在攻心。而攻心,讲究循序渐进,进退得宜。 能一直让帝王高兴的女人,那不是伴侣,是玩物。 她要在裴珩对她最上心的时候,让他产生情感上的波动。 愤怒,猜忌,愧疚,心疼......都算。若是能让他对自己又爱又恨,那就更棒了! 因为越是能牵动帝王的情绪,就越能表明,她已经走进了他的心里。 “小主,若是明日陛下还来呢?” 许青栀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整个人趴在床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熄灯,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另一边。 裴珩走在宫道上,心不在焉。 许青栀破碎的神情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像诅咒一样折磨着他。 “王德全,明日一早,去朕的私库挑一些宝贝,送去枕云阁。还有那千年人参,也一并送过去。” “奴才遵命!” 裴珩想了想,又说:“将金陵新贡的一批云锦也送过去。” 王德全心中一惊。 金陵的云锦工艺复杂,色泽绚丽,每一道工艺都要花费无数人力物力,云锦正是有着一寸一黄金的称号。 因造价极其昂贵,每年只有两匹。 按照往年的惯例,大年初一时,这两匹云锦都会分别送去慈宁宫和翊坤宫,雷打不动。 而眼下,陛下却说要将其中一匹送去枕云阁! 王德全怎能不震惊?! 王德全十分忐忑地提醒了一句:“陛下,云锦只有两匹,往年都是送去慈宁宫和翊坤宫的,没有多余的了......” 裴珩凉凉地瞥了他一眼:“贵妃拿了两年,她又不缺。” 王德全便明白了,看来贵妃今年是没有了。 一想到赵贵妃那个脾气,若是知道云锦赏给了别的妃子,恐怕...... 也罢,他一个当奴才的,考虑这么多作甚? “奴才明日就将云锦送去枕云阁。” 这时,一名宫女朝帝王仪仗走来。 “奴婢慧心参见陛下。” 裴珩知道她是赵贵妃身边的宫女:“起来吧。贵妃又怎么了?” 慧心说道:“娘娘头痛犯了,想见陛下。” 裴珩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不耐烦道:“身子不适就找太医,朕又不会把脉。” 这便是拒绝的意思了。 慧心不敢再说什么,一想到回去后要面对赵贵妃的怒火,就觉得命很苦。 就在这时,一名嬷嬷快步而来,急切道:“奴婢参见陛下!” 裴珩认出这是温太后身边的嬷嬷,便抬了抬手:“免礼。母后有事找朕?” 嬷嬷眼中含泪:“陛下,太后娘娘昏迷不醒,情况危急!还请陛下去一趟慈宁宫!” 第151章 赵婉儿的世界观崩塌了 裴珩皱了下眉。 下意识觉得是温太后又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镇国公府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以温太后的性子,怎可能会坐视不理?该不会又在装病,借此达成什么目的...... 裴珩将眼中的猜忌隐藏得很好,一脸关切道:“母后身体向来康健,好端端的怎会晕倒?” 对外,帝王是个大孝子,嬷嬷并未察觉出帝王眼里的暗涌。 “回陛下,奴婢也不知太后娘娘怎么了,就是听闻宴会上发生的事,没一会儿就晕了。” 裴珩闻言,心想果然如此,转头给了王德全一个眼神。 王德全便高声道:“摆驾慈宁宫!!!” 慧心:“恭送陛下!” 慧心目送帝王仪仗远去,松了口气。 ...... 不一会儿,慧心回到了翊坤宫。 赵贵妃身穿华服,妆容精致,眼里隐隐透着期待,还在翘首期盼。 依照传统,帝王会在腊月三十晚上和帝后待在一起,但帝后位置空悬,所以连续两年,帝王都会来翊坤宫与她共度良宵。 赵贵妃觉得今年也不会例外。 但是在漫长的等待中,渐渐地感到一丝不安。 她不由得想,陛下是不是又去找许青栀那个狐媚子了? 想到这,脑海中又回想起太和殿上,帝王亲切地唤那个女人“枝枝”。 咔擦一声。 护甲生生被捏断了。 要是今晚陛下又去了枕云阁,她非要杀了那个狐媚子不可!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动静。 赵婉儿连忙收起脸上的狠厉之色,转瞬间就变得柔情似水,起身相迎。 然而,她只见到了慧心和荣国公夫人,并未瞧见帝王的身影。 看到女儿脸上的失落,荣国公夫人脸色微沉,却还是遵照礼数行礼。 “臣妇见过贵妃娘娘!” 赵婉儿回过神,心不在焉道:“母亲无需多礼。” 这般说着,眼神又忍不住往殿门看去,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荣国公夫人也侧头扫了眼,随后冷声道:“贵妃不用等了,陛下不会来的。” 赵婉儿咬了咬唇瓣,声音委屈:“陛下以往都会来的。本宫做错了什么,他为何不愿见本宫?” “是不是因为那个狐媚子,他去找那个狐媚子了?!” 慧心似乎想说什么,却被荣国公夫人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了。 赵婉儿神情狰狞,满脸妒色,开始无理取闹:“本宫不是说了,一定要将陛下请来么?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还有脸回来?!” 说罢,她高高扬起手,就要朝慧心的脸招呼过去。 慧心根本不敢躲,站在原地害怕地闭上眼。 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出现。 慧心忐忑地睁开眼。 只见荣国公夫人抓着贵妃手,眸色冷厉,面容严肃,反手给了赵贵妃一巴掌!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贵妃该有的威仪?和市井泼妇有何区别?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慧心给了宫人们一个眼神,所有人都识趣的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赵家母女。 赵婉儿捂着自己脸,眼里本能地闪过畏惧,委屈道:“母亲......” 荣国公夫人呵斥道:“别喊我母亲,我哪有你这么愚蠢的女儿!若是陛下知道你如此善妒,必定心生嫌隙,觉得你难容他人,不能母仪后宫!” “届时恩宠渐失,那些平日里觊觎你位置的妃嫔,定会趁机煽风点火,在陛下面前编排你!” “陛下耳根子一软,你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豆大的眼泪从面颊滚落,赵婉儿脸上的妒色逐渐褪去,变为害怕。 她绝对不能失去帝王的宠爱! 见她听进去了,国公夫人又接着敲打:“别以为容妃倒台了,你便可以高枕无忧,等着陛下将后位送给你。相反,你更要步步为营,比以往还要谨言慎行!” 赵婉儿有些不理解,扯着国公夫人的衣袖说:“母亲,你之前不是说,容妃才是我最大的敌人,只要扳倒容妃,后位就唾手可得了吗?” 国公夫人摇摇头,语重心长道:“婉儿,如今局势不同了!” “你可知,我们荣国公府为何能在两年时间内,就能跟镇国公府这个庞然大物公然叫板?” 赵婉儿道:“因为陛下器重。” “是,也不是。” “母亲可否说清楚些?” 荣国公夫人道:“陛下之所以抬举荣国公府,是因为需要我们跟镇国公府抗衡。” “然而如今,容妃失势,镇国公交出虎符,对陛下来说,镇国公府已经不足为惧,那么我们荣国公府势必会成为帝王的眼中钉!” 赵婉儿闻言,顿时有些慌了。 “可是,陛下心里有我,他不会对荣国公府做什么的,对吧?” 荣国公夫人:“......” 女儿什么都好,就是恋爱脑。 也是,如果不是恋爱脑,能被老谋深算的帝王封为贵妃吗? 荣国公夫人深吸一口气:“婉儿,陛下是宠爱你不错,但是,历史上没有任何一个帝王会任由外戚一家独大。” 如今局势变化得太快,国公夫人也不得不将血淋淋的现实撕开给赵婉儿看。 “你以前怎么作,陛下都愿意宠着你,那是因为他要利用你抗衡容妃,但现在容妃彻底失势了,你可万万不能像以前一样任性了。明白吗?” 赵婉儿呆愣住。 自她懂事起,就被母亲按照皇后的标准培养,她已经习惯听母亲说的话,母亲说什么都是对的。 所以现在国公夫人告诉她,陛下对她的宠爱都是利用,赵婉儿的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崩塌了。 “您是说,陛下根本不爱我?”她患得患失道:“因为容妃没了,他不需要我,所以才去了别的女人那里?”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看她难过,终究是心疼的,但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 荣国公夫人叹了口气,抬手揽着赵婉儿往内室走去,始终没有告诉她,帝王今晚是去了慈宁宫。 长痛不如短痛,她要让婉儿快速成长起来! “婉儿,陛下谁也不爱,情爱于帝王而言,远没有江山社稷重要,不要试图从帝王身上找爱。” 国公夫人扶着赵贵妃坐下,站在她面前,用力按着她的肩膀,义正言辞: “你是赵家的女儿,我花费了这么多心血培养你,是让你奔着那个位置去的,帝王宠幸谁都不要紧,只要你还是贵妃,就没人能越过你!” “明白了吗?婉儿!” 国公夫人气场十足,赵婉儿渐渐支棱起来,抹干眼泪,攥紧了衣裙,抬起头道:“母亲,您告诉我,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国公夫人道:“你先告诉为娘,是谁助你扳倒容妃?” 她的女儿有几斤几两,她再清楚不过。 若是背后没有高人指点,哪里会这么顺利? 第152章 二次拒绝帝王 赵婉儿有些犹豫,但还是老实的将事情经过仔细交代了。 国公夫心想果然如此! 她一直关注着后宫的动向,自然知道姝贵人是帝王宠妃。 但她没想到,一个十六七岁的黄毛丫头,竟有如此本事,还真是个人物! “婉儿,此人是把好刀,若是用好了,可助你登上后位!” “你听为娘说。陛下为了不让赵家在后宫只手遮天,定会有意抬举其他妃嫔,你要沉住气,不可暴露出对后位的觊觎,更不可像以前那般任性。” 赵贵妃乖巧点头。 荣国公夫人语重心长道:“......至于那个姝贵人,她是你的盟友,陛下宠幸她,也好过宠幸你的敌人。” 赵贵妃前一刻还想杀了许青栀,但听了荣国公夫人的话,便明白留着许青栀是利大于弊。 也罢,既然母亲都这么说了,她便让许青栀再活久一点! 国公夫人道:“当然,你也要小心这个女人,莫要太相信她,别让她反咬你一口。” 赵贵妃闻言,自信满满道:“母亲,你放心吧,我手里有她的把柄,她在本宫手里翻不出浪花!” 听到赵贵妃这么说,国公夫人便放心了。 母女俩又说了些体己话后,国公夫人便离开了。 慧心送国公夫人出去。 到了宫门,荣国公夫人看向慧心,眼神柔和:“贵妃的脾气越发差了,我竟不知她会动手打你。” 若是仔细看,就能发现慧心的眉眼跟国公夫人是有三分相似的。 没人知道,慧心其实是赵贵妃的表妹。 国公夫人有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妹妹早年不顾长辈阻拦,偷偷跟穷书生私奔,后来一个人大着肚子回来,生下慧心后便辞世了。 女子与男子淫奔,还未婚先孕,对高门显贵来说是见不得人的丑闻。 因此在妹妹消失的那天起,家族便当这个人死了,而慧心的身世也被死死隐瞒。 除了慧心自己,还有几位长辈,就连赵贵妃都不知道她的身世。 慧心年长赵贵妃两岁,二人一同长大,原本都是小姐命,荣国公夫人将赵婉儿培养成贵女,却将慧心培养成出色的侍女。 荣国公夫人是个苛刻的女人,对自己严格,对其他人则更加严厉。 慧心一见到她,脑海中就想起幼时挨的那些板子,下意识感到畏惧,低眉敛目道: “是奴婢没办好事,贵妃娘娘打奴婢是应该的,方才多谢夫人出手相护。” 荣国公夫人温柔道:“左右这里没外人,不必如此生分,唤我姨母。” 慧心乖巧道:“......姨母。” 荣国公夫人笑了笑:“这就对了。” 慧心心里清楚,姨母不是真的在关心她,只是在试探她,怕她生出异心,对她女儿不利。 只见荣国公夫人叹了口气,贴心地将慧心脸颊边的头发拨到耳后:“婉儿从小就被惯坏了,你是姐姐,凡事多多包涵些。她日子好了,你的日子才会好。” 慧心抿了抿唇,没作声。 “深宫不比后宅,处处危机四伏,婉儿一个人在宫里我很不放心,还好有你在她身边。”女人亲切地握着慧心的手,耳提面命。 “婉儿性子鲁莽急躁,你多看着她,别让她闯出大祸。” “姨母放心,我会的。” 慧心扶着荣国公夫人上了马车,目送马车远去,站在原地看了一会,然后转身往深宫走去。 ...... 大年初一。 枕云阁比往常还要热闹。 内务府、御膳房、御前,都来人了。 内务府送了新的摆件和用品。御膳房送了各种好吃的点心,都是许青栀最爱的。御前送的就更多了,应接不暇。 宫人们笑容谄媚,流水的赏赐搬进了枕云阁里,都快没地放了。 “天呐,这不是云锦吗?”白芷捂着嘴,震惊道。 白芷不是普通的宫女,之前在谢太妃身边伺候过,颇有眼见,自然听说过云锦的名头。这可是实打实的贡品! 除夕夜宴时,贵妃身穿的华服便是由云锦制成,十分漂亮华丽。 而且她还听说了,云锦每年只有两匹,一匹送去慈宁宫,一匹送去翊坤宫,除了太后和贵妃,其他主位娘娘碰都没碰过呢! 低位妃嫔更是想都不要想。 难道......今年的云锦有多出来的?可就算是这样,也轮不到她们小主啊! 陛下不是最重规矩吗? 白芷感到震惊又不解,甚至怀疑宫人送错地方了。 然而下一瞬,就听王公公说: “姝小主,这是金陵在年关进贡的新一批云锦,满宫上下只有两匹,其中一匹,陛下特命奴才送来给您。” 枕云阁的其他下人没见过云锦,却也知道这是极其稀有的贡品,而且还知道,这是只有太后和贵妃才能享受的。 然而,他们却在枕云阁看到了云锦! 宫里唯二的云锦,陛下就这么送给了小主。 宫人们的眼珠都快掉到了地上。 许青栀眼里划过一丝满意。 她猜到帝王会送东西来哄她,本以为只是寻常的珠宝,没想到竟是如此贵重的礼物。 而且这次来送礼的不是什么小太监,而是御前总管王德全。 如此高调,这便意味着,帝王对许青栀的宠爱不再藏着掖着,他要昭告天下,许青栀就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儿! 没有哪个女子不喜欢漂亮的衣裳,更没有人见了云锦,还能拒绝的。 云锦采用金线、银线、孔雀羽线等珍贵的材料制成,工艺极其复杂,使其看起来宛如云霞般绚丽,故而得名“云锦”。 这是极其奢华的面料。 许青栀摸着云锦柔软的料子,眼睛越发明亮。 作为一个绣娘,春兰瞧着她手里的云锦,兴奋地搓了搓手。 她都能想象到,若是用这个料子做成衣裳,穿在小主身上,会是多么的美丽动人...... 王德全在一旁说道:“这云锦还是头一回送进延禧宫呢,别的娘娘都没这个福气,小主真是福泽深厚,令人羡慕啊。” 王德全眼角堆起褶子,谄媚地笑道:“姝小主,陛下这是变着法子哄您高兴呢!” 许青栀看着琳琅满目的赏赐,还有那宛如天上来的云锦,柔媚的脸上露出感动的笑容。 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后扭过头去,一脸决绝道:“还请公公替我回禀陛下,陛下的心意,臣妾心领了,云锦太过贵重,臣妾福薄,不敢收。” “还请公公拿回去吧!” 王德全:??? 第153章 女人心,海底针 帝王如今正是对她上头的时候,她若是高高兴兴的收下了,直接原谅了他。 回头帝王冷静下来,便会觉得比起自己,她更在意的是这些身外之物,还有表面的虚名,那么她跟后宫其他女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所以许青栀不但不能收,还要摆出难过又气愤的样子,让帝王去猜。 让帝王肯为她花心思,才能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让他意识到她有多重要。 王德全以为姝贵人笑了,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心想可以回去复命了,结果一转眼,姝贵人又不高兴了! 王德全一颗心都七上八下的。 他侍奉帝王这么久,跟那么多妃子打交道,从未见过有人得了帝王赏赐的礼物,还一脸不高兴的! 王德全自以为琢磨透了后宫女人的心理,可直到遇见了姝贵人,他才发现那句话说得没错——女人心,海底针啊! “诶唷,小祖宗,您还有哪里不满意的?” 连云锦都不能搏美人一笑,王德全都快没辙了。 是因为陛下没有亲自过来么? 王德全赶紧替裴珩解释:“陛下不是不肯来看望小主,实在是脱不开身。太后娘娘身子不适,陛下是孝子,要陪在太后身侧,眼下还不得离开慈宁宫。” 许青栀道:“我知道,我不是因为这个。” 王德全赶紧追问:“那小主是为何不高兴呀?” 许青栀抿了抿唇,又背过身去:“没什么,我没有不高兴。” 王德全心想,您就差没写在脸上了! 女人就是口是心非。 王德全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小主还在因为除夕夜宴的事跟陛下生气?” “我一个小小的贵人,哪敢跟陛下置气?” 得到这个答案,王德全几乎肯定就是了,忍不住在心里捏了把冷汗。 说实在的,后宫多的是冤假错案,多少妃嫔被冤枉过,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但是能让陛下愿意纡尊降贵去哄的,屈指可数。 懂事的,也就适可而止了,哪有姝贵人这么得寸进尺的? 许青栀十分坚持:“王公公,你把云锦拿回去,这云锦不是我能享用的。莫要因为我,让陛下和贵妃娘娘离心了。而且,我在意的从来都不是这些东西......” 说到这,一滴眼泪恰到好处的落下,又被许青栀飞快地擦去,侧脸楚楚动人。 王德全方才还觉得许青栀不懂事,这会又觉得陛下有些过分了。 姝贵人这么深爱陛下,陛下怎能误会姝贵人呢! 许青栀:“白芷,送客吧。” 王德全没办法,叹了口气,只好示意小太监将云锦拿走。 “那奴才这就告退了,小主好生歇息。” 出了枕云阁,王德全摇了摇头,心想这大内总管还真不好当。 大过年的,帝王和宠妃闹别扭,他也别想闲着。 小明子捧着一盒云锦,问道:“干爹,姝贵人不肯收,咱们怎么回去复命啊?” 王德全看了看云锦,又望了望天:“你这个问题,还真是问到干爹了。” 他也是头一回替帝王送礼,还被退回来的。恐怕陛下都没想到吧。 小明子担忧道:“干爹,您说姝贵人这是不是......恃宠而骄啊?陛下会生气的吧?” 先是让帝王吃闭门羹,又拒绝帝王的礼物,连续两次驳了帝王的面子。后宫可找不出第二个这么“恃宠而骄”的妃子了。 小明子都替姝贵人感到忐忑不安。 王德全抚了抚前襟的褶子,道:“这你就不懂了,我倒觉得,姝贵人聪明着呢,她这是在拿捏陛下。” 小明子似懂非懂。 王德全瞧了他一眼:“不信?跟干爹赌一赌。” 小明子:“赌什么?” 王德全笑了笑:“就赌陛下的反应。我赌陛下不会生气。” 小明子兴奋道:“正合我意!既然是赌,总要有个彩头吧?” 话音刚落,小明子脑袋就挨了一个栗子。 “诶唷,干爹您弹我作甚?” “敢跟干爹要彩头,活腻了。”王德全话音一转,“你若输了,就给我洗一个月的袜子。” 小明子有些不服,干爹怎么就笃定他会输呢? ...... 慈宁宫。 裴珩还在陪温太后用膳,旁边还坐着另一个人——娴贵人。 得知温太后病倒,欧阳慎儿连夜赶到慈宁宫照顾太后,衣不解带。 温太后是在后半夜才清醒过来的,虽无性命之忧,但怪异的是,视物不清,还伴有头痛。 服药过后,头痛虽有所缓解,但是看东西已经没有以前清楚了。 太医没有诊断出个所以然,只能开些止痛药,减缓头疼。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温太后能感觉到脑袋里好像长了什么不妙的东西,并且正在快速恶化,吞噬着她的五脏六腑。 用完药膳,温太后精神不济,欧阳慎儿搀扶她到床榻上躺下。 服侍得如此妥帖,一看就不是第一次了。 温太后看向欧阳慎儿的目光十分慈祥,亲切地拍了拍她的纤手:“好孩子,辛苦你了。” 裴珩看向女子的眼神带上了一抹深意。哪怕是面对容妃,温太后都没有流露过如此慈爱的眼神。 一晚没睡,欧阳慎儿眼底有了些许乌青,显然很疲惫了,却没有说过半个“累”字。 她满脸担忧,不似作假,柔声道:“照顾太后娘娘是臣妾应该做的,臣妾不辛苦。若是臣妾辛苦些,能换太后身体康健,便是值得的。” 温太后的眼眶似乎有些湿润了。 她为家族殚精竭虑的半辈子,却没人理解她,高处不胜寒的孤独,让她格外寂寞。 唯有欧阳慎儿,愿意陪她聊天,说话,哄她高兴,还尽心尽力的照顾她。 就算欧阳慎儿有所图谋,三年如一日的陪伴,也彻底暖化了温太后冷硬的心肠。 她看着欧阳慎儿,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 “你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不像某些人,只将孝道挂在嘴边,心口不一!” 裴珩:“......” 温太后感慨道:“若是后宫的女人都像慎儿这般体贴懂事,哀家也就放心了。” 裴珩道:“娴贵人一个人照顾太后怕是忙不过来,儿臣再多叫几个人来给您侍疾。” 温太后目光扫向帝王,冷哼一声:“哀家这里有慎儿伺候就足够了,哀家可不想看到那些莺莺燕燕,弄得整个慈宁宫都是脂粉味,还毛手毛脚的,哀家不喜欢!” 温太后只喜欢娴贵人。 既然温太后不愿让其他人来,裴珩也就不勉强了,再度闭上嘴,沉默下来。 欧阳慎儿目光柔和地看向帝王,体贴道:“臣妾可以伺候好太后娘娘的,何况这里还有嬷嬷们,不会忙不过来。陛下也是一宿没睡,快去休息吧。” 第154章 太后晋封欧阳慎儿为娴嫔! 欧阳慎儿一向贤惠,懂事,又让人省心,因此裴珩对她也是喜爱的。 而且欧阳慎儿伺候太后的确辛苦,他都看在眼里,面对这样乖巧懂事的女子,哪个男子会不心软? 裴珩温声道:“你也别勉强,累了就休息,不必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臣妾伺候太后习惯了,有些事情交给别人来做,臣妾不放心。” 欧阳慎儿笑意温柔,还自然地伸过手,替帝王整理了衣襟。 这样的举动,前世她做了很多次,就像寻常的夫妻那般。 裴珩一顿,却也没拒绝,站着等她整理好。 两人挨得近,俊男美女,十分赏心悦目。 温太后在后边看着这一幕,感到十分欣慰,突然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视线落在了欧阳慎儿娇美的容颜上,带上了几分考量。 仅仅是几息之间,便做好了决定。 随即开口道:“慎儿虽无所出,但恪守本分、德行兼备,侍奉哀家尽心尽力,居于贵人之位着实委屈了些。” “今个,哀家便做主,晋慎儿为嫔位,封娴嫔。陛下觉得如何?” 温太后虽许久没有插手后宫事宜,但她终究是帝王名义上上的母亲,在后宫拥有一定的话语权。 妃位之下,太后可以随意决定一个宫嫔的晋升。 欧阳慎儿眼里划过一抹精光。 不枉她苦心经营了这么久,终于打动温太后这个老狐狸了。 前世,她也是如此,在其他妃嫔都跑去争宠时,她却另辟蹊径,与温太后打好关系。 只不过,因为是第一次,没有经验,又太稚嫩,她碰了不少软钉子。 晋升嫔位时,也并非温太后提拔,而是她怀了第一个皇嗣,才能顺理成章的晋升嫔位。 但是她最后能当上皇后,却少不了温太后的推波助澜。 有了前世的成功经验,欧阳慎儿当然要复刻了。 重活一世,有了上辈子的经验,欧阳慎儿太懂怎么讨温太后欢心了。 这一世她一入宫,就将目标瞄准的温太后,目的明确。 有了温太后做靠山,德妃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她,比起前世,这辈子要顺风顺水多了。 今天更是出乎了意料! 温太后居然会主动提出晋她为嫔位,欧阳慎儿心潮澎湃,却将小心思掩饰得极好。 不等帝王开口,欧阳慎儿便跪下说道:“太后娘娘隆恩,臣妾实在惶恐,心中也满是感激。” “只是臣妾自觉在宫中并无突出功绩。贸然晋升,怕旁人议论,有损后宫祥和,还望娘娘收回成命!” 温太后故作不悦:“慎儿这么说,哀家就不高兴了,这满宫妃嫔,有谁像你这般尽心伺候哀家?这不算功绩,怎样才算?” 南朝以“孝”治天下,温太后这番话说出来,就算帝王不想答应,也不得不同意。否则便是不把太后当回事。 欧阳慎儿露出难为情的神色,只好用眼神求助帝王。 裴珩亲自扶起她:“母后所言极是,慎儿的品性配得上更高的位分。” “周德海。” 周公公一直在外头候着,里头什么动静他都听得一清二楚,闻言立马迈着小碎步进来。 “奴才在。” “传朕旨意,欧阳氏入宫以来恭顺守礼,温婉贤良,朕谨遵太后懿旨,即刻下旨册封,晋欧阳慎儿为嫔位,责令钦天监择一良辰吉日,行册封礼。” 欧阳慎儿再次跪下道:“臣妾谢陛下、太后娘娘隆恩!!” 低下头时,嘴角勾起细微的弧度。 从今天起,她便是娴嫔!比前世提前了两年! 等她诞下皇嗣,按宫规便能顺理成章地晋升妃位,直接省去了不少麻烦。说不定,她还能比前世更早的当上帝后! ...... 凝香阁。 梁贵人今天特地穿了件最好看的衣裳,梳妆打扮好,轻抚微微隆起的小腹,勾起唇角。 是时候让陛下知道了! “琼云,你去禀告陛下,就说我有身孕了。” 大年初一,多好的日子,若是能将帝王从别的宫嫔那抢过来,她都不敢想会有多风光! 梁贵人是小门小户出身,并不受宠,偶尔被帝王想起来,才有机会侍寝,运气好有了身孕。 她知道这是她翻身的唯一机会,所以对这一胎格外谨慎。 如今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比惠贵人的时间还早一个月。 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梁贵人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神里流露出期待和势在必得的光芒,陛下知道她有孕,定会来看她的...... ** 裴珩从慈宁宫出来,刚坐上轿子。 这时,一名眼生的宫女朝这边走来,停在不远处跪下行礼,大声道:“奴婢琼云,参见陛下!” 裴珩没认出她是哪个宫的,示意一名太监过去。 不一会儿,太监满脸高兴地回来了。 “启禀陛下,那名宫女是在凝香阁伺候梁贵人的,方才她说,梁贵人有喜了!” 裴珩不禁面露喜色:“当真?” 虽然他并不记得梁贵人是谁,但是听到这个好消息,还是情不自禁的高兴起来。 裴珩正要摆驾去凝香阁,恰在这时,王德全回来了。 看到王德全欲言又止的神色,裴珩问:“姝贵人可有高兴一些?” 王德全退了一步,露出身后的小明子。 小明子手上捧着托盘,托盘上赫然是送出去的云锦。 王德全小心翼翼地说道:“姝贵人不肯收。” 裴珩愣住:“为何?她还在生朕的气?” 他是帝王,从不用低头哄人。 就算要哄,也只是打发些好处过去,反正女人喜欢的东西就那几样,漂亮的衣裳,精贵的首饰,或是数不清的钱财,总有一样能打动她们。 没有哪个女人见了这些,不会喜笑颜开的。 为了哄许青栀,他连属于贵妃的云锦都赏给了她,试问满宫妃嫔,谁还有此等殊荣,她为何还不满意? 是觉得不够?还想要更多? 她是想让父亲加官进爵,还是晋位分? 若真是如此,他倒也可以满足她,毕竟谁让他愿意宠着这个女人。 但他对她的宠爱,也就仅限于此了。 裴珩问道:“姝贵人可有说什么?” 王德全原封不动的将许青栀说的话告诉帝王,以及许青栀的反应。 裴珩沉默了。 原来她不肯收下这云锦,不是不满意,而是考虑到他和贵妃。这云锦若是送出去了,的确会在后宫引起不小的风波,是他考虑不周。 他的枝枝,总是这么明事理。 王德全道:“......姝贵人还说,她在意的从不是这些。” 裴珩眼中似乎有动容,喃喃道:“她在意的是朕。” 所以那小女子才会不高兴。 他早该明白,枝枝跟其他女人是不一样的,他不该用这些身外之物打发她。 “王德全,你说朕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姝贵人高兴?”裴珩的语气有三分茫然,三分慌张。 帝王坐拥后宫佳丽三千,却不知如何去哄一个女子开心。 小明子再次被震撼到了。 陛下不但不生气,还要想法子哄姝贵人高兴,天菩萨啊,这难道就是干爹说,陛下被姝贵人拿捏了? 王德全已经不震惊了,毕恭毕敬地答道:“既然姝贵人在意的是陛下,那么解铃还须系铃人,不如陛下亲自去看望姝贵人?” 裴珩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摆驾枕云阁!” 小明子满脸惊讶,完了,他要给干爹洗一个月的臭袜子了。 王德全得意地看了他一眼。 眼看帝王仪仗朝反方向走,琼云急了,连忙追上去:“陛下!小主她......” 帝王的声音冷不丁传来。 “朕晚些再去看梁贵人。” 给琼云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拦圣驾,只好回去了。 “陛下,这云锦该如何处理?”王德全也赶紧追问。 裴珩此刻一心只想见许青栀,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送去翊坤宫。” 第155章 杖毙 等帝王仪仗走远了,小明子才敢出声。 “干爹,陛下真不管我们的死活啊。这要是被贵妃娘娘知道,咱们拿了姝贵人不要的云锦送过去,咱们不得被娘娘扒下一层皮啊?!” 小明子入宫时间不长,却也知道贵妃是个极难伺候的主,宫里的下人都畏惧贵妃。 王德全淡定地甩了甩拂尘,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慌什么,有干爹在,谁能扒得了你的皮?待会学着点。” “学、学什么?” 老太监挑了挑眉:“我不但能让咱们从翊坤宫全须全尾地出来,还能拿到贵妃娘娘的赏钱,你信不信?” 小明子:“我不信。” “还赌吗?” 小明子想了想,咬牙道:“赌!” “输了可要给干爹洗一整年的袜子。” “没问题!我想要干爹那瓶宝贝。”小明子嘿嘿一笑。 说的便是许青栀送给王德全的花露。 “你这小子,我只是让你洗袜子,你却想要干爹的命根子。”王德全冷哼一声,“行,咱又不是赌不起。不过你注定要失望了。” 小明子心想,贵妃脾气那么大,他才不信干爹有办法全身而退呢! “干爹,咱们快去吧。” 王德全打趣道:“这么猴急,是翊坤宫有相好的?” 小明子脸色瞬间通红:“才没有呢!” ...... 翊坤宫。 宫女桃儿在给赵贵妃染蔻丹。 赵贵妃手指纤细白嫩,最喜欢大红色,蔻丹也要最红最艳丽的。 慧心站在殿门,伸长脖子往宫门口看去,嘀咕道:“今个怎么这么晚,以往早该送来了......” 恰在这时,一名小太监出去打听消息回来,步入大殿。 慧心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到了赵贵妃勃然大怒的声音。 “你说什么,云锦送去了枕云阁?这怎么可能?!” 小太监低着头说道:“千真万确啊娘娘,奴才亲眼瞧见,王公公将云锦送去了枕云阁!” 闻言,赵贵妃的妒火噌的一下熊熊燃烧起来。 她是贵妃,而许青栀不过是个贵人!陛下怎能越过她,将云锦送给一个贵人!那是属于她的! 传出去了,今后满宫妃嫔该如何看她?陛下怎能如此不顾及她的感受? 赵贵妃神情渐渐扭曲。 桃儿看见她生气,不由得心生畏惧,动作愈发小心。 然而,越是怕出错,就越容易出错,一不小心就涂歪了。 赵贵妃冷冷地扫了一眼。 桃儿连忙跪下咚咚咚磕头:“贵妃娘娘恕罪!贵妃娘娘恕罪!!!” “拉出去,杖毙!” 桃儿瞬间面如金纸,泪涕横流:“不要,贵妃娘娘饶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再也会了,求娘娘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 立马有两名太监冲进来,堵住桃儿的嘴,迅速将她拖出去。 像这种情况,在翊坤宫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但是在大年初一,却是头一回。 荣国公夫人昨夜才叮嘱过的,贵妃怎么还是如此...... 慧心感到十分无奈,嘴巴闭合数次,似乎想劝,但她知道赵贵妃盛怒时是劝不住的,只好转头警告宫人们把嘴巴闭严实,不准传出去。 不用慧心提醒,他们也会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不一会儿,左盼右盼的御前总管总算是来了。 “奴才见过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小明子也跟着行礼,眼神却在偷偷往左右瞟。 桃儿不在。 桃儿和小明子是青梅竹马,两人都是家境贫寒,被迫入宫为奴。 小明子运气比较好,混到了御前。桃儿就没那么好运,四处碰壁,还被困在了司苑局做苦力。 直到小明子认了御前总管做干爹后,才有能力动用关系,把桃儿从司苑局解救出来。 恰逢各宫缺人手,当时小明子给了桃儿两个选择。 翊坤宫,枕云阁。 桃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翊坤宫,并且坚定认为哪怕在翊坤宫当个小宫女,也比在枕云阁当大宫女强。 小明子只好将她塞进了翊坤宫。 贵妃高兴时出手阔绰,桃儿才干了几天,就拿了不少赏赐,还荣升二等宫女。 每次碰面,桃儿都信誓旦旦说,迟早会追上小明子的步伐。 小明子也打心眼里为她高兴。 翊坤宫对宫人管得极为严格,小明子见到桃儿的次数越来越少,为了能见桃儿一面,小明子努力把握住了每次能来翊坤宫的机会。 有一个月没见到桃儿了,也不知她现在过得可好......小明子有些心不在焉。 王德全察觉到周围的低气压,便知道赵贵妃已经提前得知了消息。 赵贵妃强压着怒火,她尚有理智,没敢对御前总管撒气,淡淡道:“免礼。” “谢娘娘!”王德全起身,示意小明子上前。 “金陵新贡的云锦,今年用了特殊的工艺,造数月方得的稀世珍品,比往年还漂亮呢。陛下命奴才送来,请娘娘过目。” 赵贵妃一愣,上前摸了摸柔软奢华的面料,的确是云锦。 赵贵妃眼底的阴霾消散了些,状似无意地问道:“听说枕云阁今年也有份?” 小明子端着托盘的手微微一颤,来了! 王德全笑容不变:“今年这新一批的云锦跟往年不同,陛下原想让姝贵人试试样式,若是合适,也能给娘娘做个参考。” “谁知姝贵人过于谦逊,不敢收下,怕折了自己的福分,陛下一听,当即就说,整个后宫,也就娘娘您有这般尊贵的身份和高雅的品味,能将这云锦的美展现得淋漓尽致!” 说起来,姝贵人和她都是妩媚的气质,帝王能想到让姝贵人给她作参考,倒也合理。 算许青栀识相,没敢收,否则她定叫她好看! 赵贵妃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原来如此,陛下也真是的,要送云锦给本宫,直接送来就是,某些人见识浅陋,哪里配得上云锦。” 王德全笑容谄媚的附和:“娘娘所言极是。” 慧心将沉甸甸的小荷包送到了王德全手里:“辛苦公公走一趟了。” 这一关就算是过了。 出了翊坤宫,小明子眼睛亮晶晶的,十分崇拜地看向王公公:“干爹,您也太厉害了。不过,陛下可没说那些话啊......这算不算糊弄主子啊?” “这怎么能算糊弄主子呢?没看到娘娘多高兴吗?” 他敢这么说,就是笃定了贵妃不会找陛下求证。 “在宫里生存的要义,便是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记住了吗?” 小明子问:“那......贵妃娘娘算人还是鬼?” “多话。” 王德全扫了他一眼,从荷包里拿出两片金叶子放到小明子手里。 “小子,想在宫里如鱼得水,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小明子一看到金叶子就咧开了嘴,连忙跟上去,毕恭毕敬:“干爹肯教我,我定会用心学的!” “记得给干爹洗一年的袜子。” 小明子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是。” 走时,小明子又有些不舍的回头看了眼。 但愿桃儿一切安好。 ...... 凝香阁。 梁贵人左等右等,只等到了琼云一人回来。 她期盼地望向琼云身后,没瞧见帝王的身影,神情疑惑道:“陛下怎么没来,你没见到陛下吗?” 琼云小心翼翼道:“奴婢见到陛下了,但、但是陛下去了枕云阁。” “陛下去找了姝贵人?为什么?”梁贵人用力抓住琼云的肩膀,尖锐的指甲几乎要戳进琼云的肉里。 “你难道没有告诉陛下,我有身孕了吗?!” 琼云连忙道:“奴婢说了的。” 梁贵人:“那为何陛下没有来看我?!” 琼云缩了缩脖子,道:“陛下说,晚些时候再来看望小主。” 梁贵人眼里又燃起光彩,音调不自觉高了些:“真的吗?” 琼云点点头,以性命担保。梁贵人这才又耐着性子坐了回去。 不管姝贵人用了什么手段抢走了陛下的注意,但天家最看重子嗣。姝贵人没有身孕,就永远都只是贵人,迟早会耗尽帝王的恩宠! 而她诞下皇嗣后,便可晋升嫔位,可自称本宫。 她私下里动用人脉,已经找太医打听清楚了,惠贵人那一胎可能是公主,而她极可能是皇子! 若是为帝王生下大皇子,她今后的地位也会贵不可言! 梁贵人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心想只要今天能见到陛下就成,等多久都没关系的...... 枕云阁。 事不过三,这一回帝王成功见到了许青栀。 只不过,她人在睡觉。 裴珩特地没有让宫人吵醒她,只是站在一旁看着。 第156章 帝王为许青栀亲自下厨 女子睡得很沉,乌发柔亮,睡颜极美,眼角却有些未干透的泪痕,看起来有几分凄美的破碎感。 裴珩伸手想为她拭泪,却又怕将人吵醒。 方才白芷说,这小女子昨夜整宿没睡,王公公走后,又闷声哭了一场,却倔强的不肯让人去唤他。 哭久了,又有些发热,便喝了碗药,这才沉沉睡去。 裴珩听着心疼,他竟不知她会委屈得如此厉害。 帝王坐在床边,垂眸望着床上的女子,小心翼翼替她掖好被子,思绪渐渐飘远。 不由想起幼时,他被皇兄冤枉偷东西,母妃不由分说的拿起竹条,将他抽得皮开肉绽。 他委屈,却自己憋着闷在被子里哭,夜里便发了高热,直接昏了过去,是奶娘及时发现,给他喂药,才没有烧糊涂。 母妃知道此事,却没有半句关心,而是直接将他丢给了当时的皇后,也就是温太后。 从此对他不闻不问,他也从此变得冷情冷血,不会在乎他人的情绪。 那种委屈又愤怒的滋味,如烈火灼心,煎熬至极,体验一次足矣。 过去这么多年,他本该早就忘记这种感觉,却在这时想了起来,是以对许青栀更加心疼、愧疚。 他说过不会让这小女子受委屈的,可他却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了她的心......他若是再不做些什么,是不是会彻底的失去她? 一想到这里,胸口处便传来钻心般的难受。 裴珩坐了一会便起身出了内室。 就在白芷以为帝王要离开时,裴珩突然问道:“你们小主,除了鸡蛋羹,还喜欢吃些什么?” 白芷愣了愣,便老实说了。 原以为帝王要命御膳房做好吃的来,谁知裴珩下一句话就颠覆了白芷的认知! “枕云阁的小厨房可有这些食材?朕要亲自下厨。” 除了日常用膳时,御膳房会送膳食过来,小厨房偶尔也会做些点心,给宫嫔解馋。 有些妃嫔还会亲自下厨,送去养心殿。 但不是每个宫的偏殿都会有小厨房,恰好枕云阁位置好,地方大,厢房也多,正好配备了独立的小厨房。 枕云阁的小厨房主要是白芷在管,毕竟入口的食物必须十分谨慎。小厨房还有一名宫女,一名太监在打理。 厨房是下人劳作的地方,主子们通常不会过来。宫人瞧见帝王阔步而入时,全都傻了,还以为在做梦。 陛下万金之躯,怎可能踏足这等污秽之地? 直到白芷一个眼刀过去,两人才回过神,纷纷跪下行礼。 “奴婢\/奴才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无需多礼。” 裴珩的视线并未放在他们身上,目光扫过整洁的小厨房。 两名宫人忐忑地看向白芷,两条腿都在打哆嗦。 他们第一反应是帝王是来问罪的。可是他们什么都没干啊! 白芷没空理他们,恭敬地看向帝王,劝道:“陛下贵为天子,乃天下之主,这小厨房烟熏火燎的,实在不是久留之地。再者,陛下日理万机,怎可在此耗费精力,小主若知道了,定会责怪奴婢......” “陛下可以吩咐御膳房,御膳房厨艺精湛,一样可以做出小主喜爱的珍馐美馔,也能彰显陛下对小主的宠爱啊!” 裴珩不紧不慢地挽起袖子:“多话。” 白芷只好闭上嘴。 裴珩:“你们打下手。” 白芷:“......是。” 她倒不是担心帝王怎么样,就是有些质疑他的厨艺,若是做的不好吃,小主吃不下怎么办? 宫里的主子都十指不沾阳春水,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帝王就更不用说了,做出来的菜能吃吗? 最主要的是,小主现在可是有孕在身,肚子里还有一个宝贝疙瘩。 陛下做得难吃也就罢了,要是有毒呢? 白芷实在担忧啊! 但紧接着,白芷就被裴珩的刀工秀到了。 平日里身着龙袍、仪态威严的帝王,此刻却系着一方素色围裙,只见他右手稳稳地握住一把锋利的菜刀,左手轻轻按住食材,刀刃落下,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 帝王眼神专注,每一刀切下,力度和角度都恰到好处,食材在他刀下均匀地分成薄片,薄如蝉翼,大小一致。 如此厉害的刀工,简直令人惊叹! 白芷目瞪口呆。 裴珩忽视宫人的震惊,从容地将切好的食材放入锅中,一举一动,仿佛行云流水,竟有些赏心悦目起来。 没人知道,裴珩幼时被养在温太后膝下,时常吃不饱,便在夜里跑到小厨房偷偷找吃的。 这是一段很不堪的过往。 他嘴刁,觉得小厨房剩的东西难吃,不合他意,便开始自己动手。 没想到还颇有天赋,厨艺完全不输御厨。 多年不碰灶台,功力未减分毫。 裴珩微微勾唇,已经能想象到,那小女子尝到他做的菜,会露出怎样灿烂的笑容...... 说是打下手,白芷和宫人却没怎么帮得上忙。 许青栀是被一阵香喷喷的味道唤醒的。 “到饭点了?”她迷迷糊糊问。 春兰伺候她穿靴子,笑眯眯道:“小主睡醒得正是时候,饭菜就快备好了。” 许青栀问:“陛下来过了么?” 春兰又笑:“小主料事如神。” 穿戴整齐,许青栀凑到妆镜前,很满意灵莺给她化的妆容。 “陛下什么反应?” 内室并无外人,春兰低声道:“陛下很心疼小主,真以为小主是哭晕过去的......” 许青栀勾了勾唇,这时肚子发出“咕咕”声,打断了两人说话。 今早白芷给她诊脉,才发现她怀有身孕,只是脉象很弱,不仔细很难察觉到。 但白芷肯定,许青栀就是有喜了。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许青栀也发觉最近身子有些变化,比如吃得多了,还很嗜睡。唯有怀孕能解释得了了。 肚子里的家伙还没有拇指大,就总害她犯饿,她这是怀了一个饭桶不成? 嗅着空气中诱人的食物香气,许青栀胃口大开,迫不及待地往外走。 “今个御膳房都送什么菜来了,这么香?” 边说边往外走,打帘出来时,便瞧见了裴珩。 “陛下?” 裴珩温声道:“朕正想让人去叫你起来,以前怎么没发现枝枝这么能睡。” 走过去,自然地牵过女子的手,拉着她坐下,又亲自夹了菜放碗里。 许青栀看着一桌丰盛的菜肴,都是她爱吃的。 许青栀没忘记自己还在和裴珩“闹别扭”,她垂下眼,默默地尝了口碗里的菜。 裴珩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味道如......” 许青栀:“呕——!” 第157章 帝王要陪许青栀回家省亲 裴珩:??? 裴珩瞪大了眼睛,仿佛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伤害。 许青栀没有真的呕出来。 只是这红烧肉太过油腻,因此产生了孕反。 这还是她第一次产生孕反。 许青栀轻抚胸口,并未注意到宫人们惊恐的神色。 宫人恐惧,只因这些菜都是帝王亲自做的! 就算陛下做得再怎么难吃,也不能这么......直接啊。 白芷也没想到许青栀会突然孕反,明明除夕夜宴时还能大口吃肉的! 帝王有口谕,不准任何人告诉许青栀这些菜是他做的,是以没人敢告诉她。当然,许青栀也不会想到裴珩会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本该高坐明堂的天下共主为博美人一笑,竟会亲自下厨,说出去都没人信。 白芷咽了口唾沫,小主说了,暂时不能让陛下知道她有孕的事情。 但是眼下这种情况,恐怕唯有搬出皇嗣,才能平息陛下的怒火了吧...... 就在宫人们惴惴不安,以为帝王会勃然大怒时。 只见那位九五至尊仅仅是脸色铁青的问道:“很难吃吗?” 许青栀一向敏锐,立马察觉到裴珩不悦,虽然不明白裴珩在气什么,但她很快有了对策。 许青栀双手交叠,捂着心口说道:“跟菜无关,是臣妾才喝了药,贺太医说了要忌荤腥,兴许是那碗药的作用。” 白芷立马反应过来,拍了下额头说道:“是奴婢疏忽,贺太医说了小主有些发热,药里加了雪草退烧,说过可能会引起反胃的。” “原来如此。”裴珩闻言,并未起疑,脸色明显好看了些。 “那枝枝吃点清淡的。” 又亲自给许青栀舀了碗汤。 一旁布菜的宫人看得汗流浃背,想做些什么,却又不敢伸手跟帝王抢功劳。 怕裴珩起疑,接下来许青栀忍着不适,接受了好多的投喂。 “御膳房是换了厨子么?”许青栀突然道。 裴珩眼皮都没抬起来:“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宫人们又开始忐忑,白芷疯狂朝许青栀使眼色。 许青栀见状,眼波流转,内心产生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这些菜该不会是......裴珩做的吧? 许青栀道:“今天的饭菜比往日好吃多了!” 这倒不是假话。 裴珩果然笑了起来:“枝枝喜欢就好。” 许青栀面上笑意不变,内心却已经地动山摇。她基本可以确认,这些菜就是出自裴珩之手。 堂堂一国之君,为哄自己高兴,竟亲手做了一桌吃的,饶是清醒如许青栀,也不禁感动。 看帝王如此殷勤,许青栀也见好就收。 吃完晚膳,帝王将她拥在怀里,宫人们识趣地退了出去。 “枝枝还在生朕的气么?” 许青栀圈着帝王的脖颈,声音又细又轻:“臣妾哪敢跟陛下生气。” 看她娇滴滴,又面色红润的样子,裴珩便知道她心情好多了。 他的枝枝也真是娇气,受了委屈就会生病,他哪敢再伤她的心? “朕不该疑心你,是朕的错。” “今后再也不会了。” 许青栀靠在男人宽阔的胸膛:“臣妾其实不是生气,只是有些伤心。惠贵人有孕时,臣妾虽然有点嫉妒,但更多的是高兴和羡慕。” “因为知道陛下渴望有子嗣,所以会为陛下感到高兴,臣妾在意的从来都只是陛下,又岂会做出伤害皇嗣,伤害陛下的事情?陛下那样疑心臣妾,臣妾就差没有以死明志了......” 看到怀中的小女子终于愿意对他剖心置腹,裴珩既欣慰又心疼。 听到后半句话,连忙又手捂住她的嘴,严厉道:“朕不允许你有这样的想法。” 说责怪的话,语气却是宠溺的。 裴珩不敢想象,失去许青栀的后果。 “朕向枝枝保证,绝不会再疑心你,让你受委屈了。” 裴珩说得无比真诚,许青栀就当耳旁风,但表面上还是一脸信赖道:“臣妾相信陛下。” 不知不觉间,许青栀在裴珩心里的分量又重了些。 许青栀知道,帝王已经对她上心了,但是这还远远不够。 她要生下皇嗣,加深他们之间的羁绊。 这样哪怕今后她的真实身份被揭露,帝王也不会舍得降她的罪。 许青栀眼下走的每一步,都在为将来做打算。 男子为官,为了爬得更高,也会曲意逢迎,讨好上司。那么女子身在后宫,为了谋取更好的前程,讨好帝王,也是一样的道理。 没有什么三六九等,谁比谁高贵。 这是谢太妃教给她的道理。 “朕想补偿枝枝,枝枝想要什么?” 许青栀眸光闪了闪,撒娇道:“臣妾承蒙陛下厚爱,生活无忧,但臣妾离家快有一年了,今年过年,是第一次不在家中度过,臣妾实在思念爹娘。” “所以臣妾斗胆恳求陛下,恩准臣妾回家省亲,与家人团聚。” 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后宫妃嫔想要出宫一次,非常麻烦,还必须要得到帝王的首肯。那些不受宠的妃子,一生老死宫中也许都不能省亲一次。 而能够允许回家省亲的妃子,必然是宠妃才有的待遇。 许青栀的想法很简单,她不要晋位分,也不要超出身份的云锦,她要以贵人的身份回家省亲。 这既能对外表明她恩宠正盛,让暗中的敌人忌惮,同时也不会让人挑出任何错处。 等时机到了,再爆出有孕的事实,便能顺理成章的晋升嫔位......这便是许青栀的计划。 裴珩闻言,这才意识到许青栀也不过十六岁,还只是个小姑娘,想家也很正常。 他之前就有打算等天暖了,就陪许青栀回沈家,但之后发生了太多事,他忙于朝政,分身乏术,便忘了这回事。 眼下正是新春休沐,时间宽裕,正是个好时机。 于是裴珩宠溺道:“三日后,朕陪你省亲一日。” 许青栀直接愣住。 她猜到裴珩不会拒绝,但万万没想到,裴珩会愿意陪她一同回去! “可是......”许青栀还想说什么,就被裴珩堵住了嘴。 “朕已经决定好了,什么都别说了。” 许青栀无奈。 本想低调一些,看来是低调不成了啊。 第158章 梁贵人记恨许青栀 许青栀和帝王重归于好,又腻歪了一会儿。 察觉到裴珩逐渐灼热的眼神,仿佛要吃了自己,许青栀打起了退堂鼓。 不是她不想,实在是现在不好办事。 许青栀装作很疲惫的样子,轻轻推了推裴珩的胸膛,委婉拒绝:“今天大年初一,陛下该去贵妃娘娘那了。” 裴珩没有皇后,以往大年初一都会留在翊坤宫,今天若是都歇在她这里,实在不合规矩。 且不说善妒的赵贵妃会恨得她牙痒痒,只怕前朝后宫都要颇有微词。 沈父正是被帝王重用的时候,眼红的人很多,还是要小心一些。 裴珩实在舍不得离开这小女子,却也明白其中的利害,便吻了吻她的额头,压下腹下的邪火。 “那朕得空了再来看枝枝。” “好~” 帝王走后,白芷这才敢跟许青栀说帝王亲自下厨的事。 小德子说道:“奴才在后宫也有三年多了,奴才肯保证,陛下登基以来,从未纡尊降贵,给后宫任何一位主子下过厨。小主是头一个呢!” 许青栀微微挑了挑眉,裴珩的表现还不错,算他懂事。 小德子犹豫片刻,又道:“方才奴才收到消息,太后要晋封娴贵人为娴嫔,陛下已经同意了。” 许青栀有些意外,但很快又释然了。 欧阳慎儿本就深受温太后的喜爱,温太后愿意提拔她,倒也正常。 就是不知里面掺了几分真心。 镇国公交出虎符,镇国公府就注定要走下坡路了,若是温家之后老实一些,也许最后帝王会放镇国公府一条活路,但温家再也无法恢复曾经的荣耀。 等温太后死了,帝王就再也无需顾及什么,镇国公府岌岌可危。 许青栀斗胆猜测,温太后此时帮助欧阳慎儿,也是为了温家的将来,希望欧阳慎儿能看以往的恩情,护佑镇国公府。 说不定,温太后还想扶持欧阳慎儿走上后位呢。 这些都是许青栀的猜测。 小德子又道:“梁贵人也有孕了。” 许青栀抬了抬眼:“梁贵人?” 小德子道:“就是咸福宫凝香阁的梁贵人。” 许青栀想起来了。 梁贵人不怎么受宠,人看着胆小,老实,从不出头,存在感挺低的,没想到运气还挺好。 许青栀问道:“她有几个月身孕了?” 小德子道:“应该有两个月了。” 梁贵人是不容易显怀的体质,加之身材有些丰腴,有孕两个月了也看不出来。 许青栀觉得这是好事,后宫有孕的女子越多,她越安全。 枕云阁里知道她有孕的人很少,只有许青栀信得过的心腹。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个月后就是万寿节。 这腹中的皇嗣便是她给帝王的礼物,她开始有些期待帝王的反应了呢......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凝香阁。 一桌丰盛的饭菜,已经不知回锅热了多少次。 梁贵人越等越心凉。 “陛下还没从枕云阁出来么?是不是姝贵人不肯放陛下走?” 梁贵人的脸色愈发难看,语气十分委屈,手指忍不住攥紧了衣裙,揉出一团深深的褶皱。 琼云叹了口气:“谁让姝贵人受宠呢。” 梁贵人的眼里有眼泪打转:“她明明有了那么多恩宠,为什么偏要跟我抢?” 这时,御前的小太监来了,但帝王没来。 “梁小主,陛下摆驾去了翊坤宫。” “陛下说了,明日再来看望小主,让小主不必等了,早些歇息吧。”小太监说完便离开了。 梁贵人脸上没了血色,有些摇摇欲坠。 帝王去了翊坤宫,她更不可能见到陛下了! 如果帝王还在枕云阁,梁贵人还有最后的办法能将帝王抢过来。 但是帝王在翊坤宫,给她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跟赵贵妃抢人啊。 “为什么......”梁贵人忍不住哭了,豆大眼泪从眼角滚落,如断了线的珠子,“为什么我想见陛下一面,就那么难?!” 琼云愤愤不平道:“如果不是姝贵人缠了陛下那么久,陛下又怎会没时间来看望小主?” 梁贵人闻言,神情有几分扭曲:“对!都怪她!” 梁贵人不敢说赵贵妃的不是,便将恨意对准了许青栀。 琼云道:“奴婢去请陛下时,陛下本是要来看小主的,谁知道,枕云阁那边也来人了,然后陛下就毫不犹豫的走了,头都不回呢!” 梁贵人:“她不是最善良大度吗?为何明知我有孕,需要陛下,她还缠着陛下不放?” “她一定是嫉妒我有孕,所以故意针对我!” 琼云没作声,只是同情的看着梁贵人。 “我知道论受宠,我比不过她,但陛下不是最看重皇嗣么?陛下怎么能为了她,连皇嗣都不在乎了?” 梁贵人就这么记恨上了许青栀。 琼云道:“谁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呢。” 梁贵人神色苍白:“不,陛下不是不在乎皇嗣,是不在乎我......” 琼云安慰道:“小主,您也别伤心了,身子要紧啊。左右那姝贵人又没有皇嗣,永远都比不过小主您。” “等小主诞下皇嗣,晋封嫔位,成为一宫之主,而她只是贵人,低您一头,还不是任您拿捏?” 听了琼云的话,梁贵人的情绪逐渐平稳了些。 琼云说的对,她没有娴嫔那种运气,能得到太后抬举,她唯有靠腹中的皇嗣才能爬得更高。 不管许青栀现在多得意,没有皇嗣的女人,终究只是普通的宠妃罢了! 光凭帝王的宠爱,是不会长远的! ...... 沐风阁。 姚冰月得知梁贵人有孕,心里嫉妒的发狂。 “凭什么那个不受宠的梁贵人都能有孕,凭什么连她的运气都这么好!” 同住一宫,姚冰月一向瞧不起胆小怕事的梁贵人,更是从未将梁贵人视为对手。 在她看来,自己是天命女主,那么梁贵人就是衬托她的绿叶。 可现在梁贵人都有孕了,姚冰月不得不正视这片“绿叶”。 咸福宫没有主位娘娘,若是不出意外,梁贵人诞下皇嗣,定会住进正殿。 今后见了梁贵人,她还要行礼,唤一声娘娘吉祥。 光是想想这个画面,就感觉像是被无数蚂蚁啃食自己的皮肤,无比难受! 她无法忍受被梁贵人压自己一头,可她还在被禁足中,什么都做不了。 而今容妃失势,她更要把握住万寿节的机会了。 转眼间,三天时间过去,到了许青栀回家省亲的日子。 一大早,御前便送了漂亮的华服过来。 这件衣裳是用蜀锦制成,不比云锦差,看起来庄重又华丽,是宫里的绣娘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赶制而成,算是帝王给许青栀的惊喜。 许青栀不禁庆幸,还好现在只是孕早期,身材没有走样,否则这么漂亮的裙子怕是要穿不上了。 小太监谄媚地笑道:“陛下说了,要让小主漂漂亮亮的回府,不知小主可还满意?” 许青栀面带笑意道:“替我跟陛下说,这件衣裳我很喜欢。” 小太监应道:“奴才定将小主的话带到。那小主快些准备吧,陛下在养心殿等着呢,奴才先退下了。” 不一会儿,许青栀便穿戴整齐,梳妆打扮好。 这时,小喜子回来了。 温心慈被幽禁后,魏九苍去了别的地方当差,许青栀让小喜子暗中盯着他,看他是否跟温心慈还有往来,只要一有消息,就要立马告诉她。 可三天过去,小喜子都没有出现。 直到今天,小喜子总算回来了。 但他带来了一个令许青栀感到十分意外的消息。 “小主,魏九苍死了!” 第159章 顾北辰后悔了 魏九苍竟然就这么死了? “他怎么死的?”许青栀问。 小喜子答道:“就在今早,被人发现溺死在荷花池里,也不知怎么掉进去的,泡了一晚上。已经被太监拉去乱葬岗了。” 看到女子脸上的狐疑神色,小喜子又道:“兴许,是被容妃娘娘......温答应杀人灭口的。” 许青栀沉思半晌,没说什么,让白芷给了他小荷包。 “辛苦了。” 小喜子没有接:“为小主办事是奴才分内的事,小主这就是折煞奴才了。” 许青栀见他不肯收,也没有勉强。 “小主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奴才这就退下了。” “退下吧。” 小喜子走后,许青栀又唤白薇过来。 白薇走上前,不等许青栀开口,便轻声道:“小主是怀疑魏九苍假死?” 许青栀微微颔首。 虽说按温心慈的行事作风,确实有可能杀人灭口,但她总觉得不简单。 这个魏九苍给她的感觉很危险...... “你去查一查,确认那个魏九苍是否真的死了。”许青栀低声道,“主要是搞清楚,死的人到底是不是魏九苍。” 白薇点点头:“奴婢明白。” 魏九苍的事情先放一边,眼下最重要的是要省亲。 妃嫔省亲的流程按理说很复杂,一般要提前一个月通知娘家人准备,对府邸进行修缮、装饰,准备迎接仪式。内务府也需准备仪仗、服侍等物品,一次省亲需要不少人力物力,十分隆重。 但这些繁杂的流程是针对嫔位以上的娘娘。 许青栀只是个贵人,不宜太隆重,所以便一切从简。 尽管是从简,但是从上到下,没人敢怠慢了许青栀。 因为众人都知道,这次帝王要陪姝贵人一同省亲! 帝王陪妃嫔省亲,放在南朝,史无前例! 人人都知道,这是帝王为了彰显对姝贵人的极度恩宠。 许青栀的风头甚至盖过了刚被晋封嫔位的欧阳慎儿,以及刚爆出有孕的梁贵人,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得牙痒痒。 ...... 沈府。 沈家人得知帝王要来,全府上下紧张又期待。 沈老夫人兴奋得三天都没睡好觉,沈父怕下人们出错,也亲自盯着,务必保证接驾当天顺顺利利。 要知道,能有幸迎接圣驾的家族,都是镇国公府、荣国公府那样的百年世家,他们沈府这种小门小户,何德何能享有如此尊荣? 而这都是许青栀带给他们的! 沈家人已经恨不得将许青栀当祖宗供起来了。 沿途街道早已被清场。 翘首以盼许久,终于等到了圣驾。 只见一列浩浩荡荡的队伍缓缓驶来,最前方,数名身着鲜亮服饰的太监骑着高头大马,手持金黄的幡旗,威风凛凛。 其后,是八人抬的轿子,通体朱红,雕梁画栋,其上镶嵌的红宝石璀璨夺目,尊贵非常。 府邸前,早已跪满了迎接的人群。 当轿子稳稳落下。 沈父带领全家老小,“扑通”一声,齐刷刷地伏地叩拜,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陛下亲临寒舍,实乃臣等三生有幸,蓬荜生辉!” 身穿玄色龙袍的帝王率先出来,然后朝轿子抬手,一只纤纤素手从轿帘后伸出,轻柔地放在帝王手心。 紧接着,一位身着华丽宫装的女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女子面容姣好,柔媚漂亮,眉眼间透着几分威严。 沈枝枝自幼养在别庄,府里的人都没见过她,因此除了沈父沈母,其他人都不知道许青栀并非真正的沈枝枝。 当众人看到眼前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时,都情不自禁的倒吸一口凉气! 沈家人甚至有种错觉,他们沈家,怎会生出如此漂亮的姑娘? 沈父带头,高声道:“臣等恭迎陛下,姝贵人!陛下万岁,小主吉祥万安!” 沈家人纷纷附和:“陛下万岁!小主吉祥万安!” 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同在安化街,与沈府的热闹相比,不远处的顾府十分萧条,形成了鲜明对比。 曾几何时,顾家在此落户时,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敲锣打鼓仿佛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顾家鸡犬升天了。 而现在,门庭冷落,无人问津,就连那顾府的牌匾看起来似乎都旧了不少,门前的落叶也无人打扫。 顾府书房内。 王氏头上缠着头巾,又在顾北辰耳边告状。 哭诉那温宁如何蛮横无理,不敬婆母,今天又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瞧瞧你,娶了个什么玩意进门,那个温宁,哪有高门贵女的样子,简直比市井泼妇还要过分!” “我是她婆母,她方才竟唤我老不死的,还威胁我,不给我饭吃!天底下上哪去找这么有能耐的儿媳?真是不得了了!” “我只是想看我的宝贝孙子,我有什么错?” 王氏虽是在骂,嗓音却压得极低,根本不敢大声叫唤。 看顾北辰像个闷葫芦似的,王氏心里没来由的涌起一股怨愤,忍不住上手推了推他。 “儿啊,你倒是说句话啊!” 顾北辰扶着额头,脸色憔悴,听着母亲喋喋不休,他既无奈又厌烦,开口道: “我都说了,让你别管她,离她远点,你非要凑上去做什么?” 王氏以为儿子会安慰自己,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指责。 于是王氏指着顾北辰的鼻子骂道:“那个女人在咱们顾家作威作福,都欺负到你亲娘头上来了,你却像个缩头乌龟一样,成日缩在书房不作为,我怎会有你这么懦弱又没出息的儿子!” “都怪你,你娶了她,害得我们顾家鸡犬不宁,家宅不安!” 王氏气得捶胸顿足,边哭边骂: “你可是我最骄傲的儿子啊,却因为那个女人,落到这个下场,为娘想不明白,你怎会和她有所牵扯!” 原以为娶了镇国公府的姑娘,顾家就会更上一层楼,不曾想,这竟是被打入无间地狱的开始! 王氏不甘,顾北辰心里又岂会好受? 沈府门庭若市,帝王亲临,无比风光。这样的气运,应该是属于他顾家才对! 顾北辰用力闭上眼,额角青筋一寸寸暴起。 他是因为攀上温宁,才仕途顺遂,节节高升。 最后也是因为温宁,沦为一个废物瘸子,断送了青云路,成为京城笑柄! 这难道就是因果报应? 顾北辰已经有些后悔了。 王氏痛哭道:“我现在才知,青栀那丫头有多好,有她在的日子,我多舒心啊,哪像现在,天天被气得头昏脑涨,哪哪都不舒服!” 第160章 温宁死了 许青栀逆来顺受,像丫鬟一样伺候王氏,她能不舒服吗? 顾北辰睁开眸子,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有了对比,王氏才开始念着许青栀的好。 当然不是因为她幡然醒悟了,只是因为她拿捏不了新妇,不能像以前一样颐指气使,当“老佛爷”了。 “你把我的好儿媳还回来,还回来!”王氏一边说着,一边扯着顾北辰的衣袖。 顾北辰用力甩开王氏的手,不禁冷笑道:“当初让我赶紧休了她的人是你,现在让我把人还回来的也是你。人都已经死了,你要我招魂给你吗?” 王氏蛮不讲理道:“不然你就休了那个女人,顾家有我没她!” 顾北辰不耐烦道:“能不能别闹了?顾念,把娘带下去休息。” 顾念在外偷听了好久,没想到顾北辰早就发现了。 她只好走进去,拉扯着王氏的胳膊,劝道:“娘,您别烦阿兄了......” 王氏不肯走,她忍了这么久,已经忍无可忍! 她上前揪住顾北辰的衣领,面色狰狞:“你知不知道,府里的下人都在传什么?” 顾北辰一脸麻木道:“什么?” 王氏说道:“他们说,那个女人天天和她带来的侍卫厮混!就在咱们府里!” “还说那个孩子不是你的血脉!” 之前怕顾北辰生气,王氏不敢告诉他,私下里惩治了几个嚼舌根的下人。 可流言并未就此打住。 王氏觉得无风不起浪,多次想去文雅苑探一探,可是都被赶了出来。越是如此,王氏越觉得有鬼,却还是忍着没有告诉顾北辰。 现在,她忍无可忍,实在不想受这个气了,她定要让顾北辰休了那个女人!还顾家安宁! 顾北辰皱了皱眉。 自从温宁嫁进来,他就睡在了书房,不曾踏入文雅院半步,与温宁井水不犯河水。 听到王氏说的话,顾北辰第一反应是温宁不会如此过分。 毕竟她是他们孩子的母亲,她不会不顾他的颜面。 但很快他又想到,温宁本就是个极其荒唐、不顾祖宗礼法的女人,未必就干不出红杏出墙的事情。 若真是这样......顾北辰生生捏碎了杯子。 “我去找她!” 顾北辰住着手杖,夺门而出。 王氏连忙提着裙摆跟上。 很快便到了文雅苑。 为了顺利进去,顾北辰还带了一众家丁。 侍卫不敢真的伤了姑爷,只能眼睁睁看着顾北辰闯了进去。 文雅苑房门紧闭,顾北辰到门前时,示意家丁踹开门。 砰的一声。 门开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扑面而来,带着一股刺鼻的香气。 这股味道闻着有些熟悉,但顾北辰此时太过恼怒,已经无暇思考。 他拄着拐杖跨步而入,先是看到了地上散落的衣物,然后才看到床榻上堆叠在一起,白花花的肉体。 顾北辰气血上涌,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温宁躺在其中,衣不蔽体。 三名侍卫的身材极好,古铜色肌肤,八块腹肌,肩宽腰窄,长相还十分俊朗。 侍卫瞧见顾北辰,吓得连忙从床上滚下来。 王氏后脚进来,看到里面的场景,吓得捂眼睛:“我的老天爷啊,成何体统!” “我就知道这个贱妇不安分!!” 顾北辰的目光扫过那三名侍卫,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滚!!” 侍卫连衣服都顾不上穿,就捂着裆跑了出去。 顾念也进来了,目瞪口呆,惊呼道:“天呐......嫂嫂怎会如此荒唐。” 王氏快步上前,来到顾北辰旁边:“辰儿,你今天一定要休了她!就算她娘家是镇国公府又如何,是他们理亏!咱不怕!” “像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就该沉塘!” “辰儿,你若是还不休了她,府上的下人该怎么看你?”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忍受自己戴绿帽,顾北辰也不例外。 他已经下定决心要休妻了。 周围都吵成了这样,温宁还没醒,顾北辰脸色铁青,一把揪住了温宁的头发。 “你给我醒醒!” 温宁还是没反应。 顾北辰气急,掐住了温宁的脖颈。 但紧接着,他发现了不对劲。 屋里光线昏暗,方才他瞧得不仔细,此刻近距离观察,才发现温宁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顾北辰心里“咯噔”一下,恰好他的手就捏在温宁的脖颈上。 女人皮肤触手冰冷,并且感受不到脉搏的跳动。 顾北辰吓了一跳,连忙松开了温宁,愤怒全然被惊吓取代。 女人的脑袋僵硬地砸回了床上,已然是尸体一具。 温宁死了。 以一种不堪的样子,死在了床上。 顾北辰甚至不知道,温宁是什么时候死的。 王氏还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怎么了辰儿?” 顾北辰仿佛失了魂般,说道:“娘,她死了。” 王氏又是一愣:“什、什么?” 王氏不相信,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放在温宁的鼻端。 真死了! 王氏吓得缩回手,跌坐在地! ...... 妃嫔省亲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申时就要回宫。 累了一天,许青栀总算回到了枕云阁。 宫人们提前得知了消息,在枕云阁外等候。 看到许青栀的身影,众人齐刷刷跪地叩首。 “恭迎小主回宫!!” 许青栀今天心情好,也赏了他们一些东西,然后由白芷搀扶她进屋。 关上门,白芷来到许青栀身边,一边替她摘掉脑袋上复杂的首饰,一边轻声道:“小主,温宁已死,消息也已经散播出去,相信镇国公府此时已经知道了。” 许青栀早在一个月前,就借助沈父的手,往温宁身边送去几个模样俊俏的侍卫,让他们好好服侍她。 以温宁的性子,果然把持不住。 除夕夜宴结束后,许青栀知道是时候收网了。 于是调配了一种专门为温宁准备的催情香,让温宁欲生欲死。 连续三天,是头牛也遭不住。 许青栀知道,有温宁这层关系在,顾北辰一定还会想借助镇国公府的势力东山再起。 她就是要断了顾北辰的所有念想! 温宁死在顾家,不管是什么原因,顾北辰都要给镇国公府一个交代。 想必顾北辰现在一定很煎熬、很害怕吧? 许青栀道:“那几名‘侍卫’可安顿好了?” 白芷道:“小主放心,老爷已经第一时间送他们出城了,他们身上都有命案,是戴罪之身,绝对不敢回来的。” 许青栀微微颔首:“那就好。” 这时,白薇回来了,手里拿着什么。 “小主,有大发现!” 第161章 魏九苍没死 白薇手里拿着的,是一张人皮。 准确来说,是一张人脸面具。 这是白薇从已死的魏九苍脸上撕下来的。 毕竟是死人身上的东西,多少不吉利,白薇只远远给许青栀瞧了一眼,没过去。 白薇道:“死的人并非是魏九苍,而是......” 白薇神色迟疑,脸色很不好看,似乎害怕说出实情会让许青栀伤心。 许青栀似乎心有所感,说道:“是小喜子么?” 白薇微微红了眼,望着她点头:“是小喜子。奴婢发现他并非溺水而亡,是被人扭断了脖子。” 这个人是谁,不言而喻,就是魏九苍。 这个噩耗来的太突然,白芷都没准备好,闻言当即就落了泪。 白芷情感细腻,又大大咧咧,平日跟小喜子是个欢喜冤家,动不动就斗嘴,两人都是活宝。 小喜子的死讯让白芷很难过,背过身偷偷抹泪。 许青栀心里也很不好受,但周身虎狼环伺,她没时间难过。 既然真正的小喜子已死,那么她白天所见的,就是冒牌货,魏九苍了。 许青栀脑中浮现出小喜子笑起来颇为喜感的脸,虽相处时间不长,但好歹有主仆情分在,且小喜子为人忠厚老实,实在不该落到这样的下场。 许青栀攥紧了手指,眼底的痛色转瞬即逝。 “小喜子功夫不在你之下,却折在了魏九苍手里,看来此人的确很危险。”许青栀道,“他应是为了温氏报仇来的,想找机会刺杀我。” 白芷也顾不上难过了,顿时警惕起来:“小主,他太过危险,不可久留,不如咱们先下手为强!” 白薇也是这个想法。 许青栀沉思良久,忽然道:“温答应如今怎么样了,玉嫔可有去找过她麻烦?” 玉嫔是出了名的小心眼,当初她以为是余贵人害了她的孩子,便折磨了余贵人一整年,没道理会放过已经失势的温心慈。 然而,白薇却道:“温答应被关进夕颜殿那天,玉嫔娘娘气势汹汹地带了几个嬷嬷过去,但是却被侍卫挡了回去。” 白薇补充了句:“还是御前侍卫。” “玉嫔娘娘不敢造次,就回去了,之后便没人去过夕颜殿了。” 其他没了子嗣的妃嫔都在暗中盯着,等玉嫔打头阵,发现帝王还护着温心慈后,便歇了心思。 白薇又道:“据说,就在玉嫔娘娘过去之前,温答应身边的嬷嬷去了一趟御书房,然后陛下才派了御前侍卫过去的。” 看来温心慈早就料到后宫妃嫔不会轻易放过她,所以才使了手段。至于具体做了什么,能够让帝王心软,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许青栀淡淡道:“温心慈自潜邸伺候陛下,之后能当上四妃之首,定然是跟陛下有几分真情在的。除夕夜宴那日,陛下是盛怒之下要赐死她,冷静过后,也许会顾念往日情分。” 说着,许青栀忽地想起来了。 温心慈和帝王有过一子,名裴元。可惜是个早产儿,体弱多病,尚未满月便夭折了。 那是帝王一次体会当父亲的感觉,孩儿却早夭,恐怕是痛彻心扉。 兴许正因温心慈是他第一个孩子的母亲,所以哪怕温心慈作恶多端,事到如今还愿给她几分体面。 但许青栀可不管这么多。 温心慈多次想取她性命,这次被关进了夕颜殿还不肯善罢甘休,竟把杀手送到她眼前来了,许青栀又不是包子,哪里忍得了? 来得正好,她正愁怎么才能让帝王狠下心赐死温心慈,温心慈便主动递刀子给她,那就休怪她不客气了! 她定要给小喜子报仇。 白薇看到许青栀眼里的杀意,便大致猜到了许青栀想借此机会做些什么,开口询问:“小主打算怎么做?” 许青栀将手放在自己小腹上。 “唤香林过来。” ...... 自从许青栀在除夕夜宴上全身而退后,香林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她总觉得许青栀什么都知道了,可是却没人来找她,越是如此,香林越是害怕,好似有一把利剑悬在头顶。 这会儿,她人已经躺下,却被白芷叫醒,说是小主找她。 这么晚了,找她还能是有什么事? 香林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倘若许青栀问起来,她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横竖她只是个扫地的,又不是下毒之人,没有证据能证明她就是帮凶。 对,就这样...... 香林强装镇定,步入内室,短短十几步,脑海里已经排练了无数遍。 然而当她见到许青栀那张冷然的脸时,第一反应是扑通跪下,心虚和害怕都写在了脸上。 就在香林以为,许青栀要盘问她时,后者却交给她一个任务。 香林有些犹豫,却也不得不接受。 这晚,香林换上了许青栀的衣裳,躺在了她的床上。 许青栀特地给魏九苍钻空子的机会,可是一整晚了,魏九苍都不曾出现。 翌日一早,香林从床上起来,忐忑地看着许青栀。 从昨晚到现在,香林都没想明白,为何主子要交代她做这种事。 许青栀心想,不愧是温心慈的心腹,魏九苍此人还挺沉得住气。 她突然有些好奇,魏九苍要如何对付她。 如果是想杀了她,昨夜就该动手了,免得夜长梦多。难道他还有别的打算? 如今许青栀怀有皇嗣,不得不谨慎,白薇寸步不离,小德子也无时无刻不警惕着。 如果不是为了彻底按死温心慈,许青栀是不会冒险留一条毒蛇在身边的。 ...... 一连几日,“小喜子”都没什么动作。 许青栀跟他接触时,不动声色打量几眼,发现他时常有意无意地藏起左手。 在得知魏九苍这个人时,许青栀便暗中派人打探过此人的消息。 据说魏九苍左手缺了根指头,正是小指。 魏九苍一直不动手,许青栀无法抓到他的把柄,就算揭露他的身份,恐怕也伤不到温心慈半分,无法达成目的。 许青栀心想,这样提防下去不是办法,是该逼一逼对方了。 ...... 温宁之死,让温太后痛心不已,她本就带病,失去疼爱的亲侄女,身子骨似乎更差了。 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在温宁死后,帝王恢复了她的郡主之位,但不得葬于皇陵。 至于温宁的死因,对外只说是病亡,想也知道顾北辰是觉得说出去颜面无光,所以隐瞒了“真相”。 温宁的丧礼草草办完,温宁之子也被送进了宫里。 顾北辰也来了。 温宁死了,但温宁的血脉尚在,他希望温太后能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善待顾家。 欧阳慎儿依旧在慈宁宫伺候太后,看到顾北辰时,心情有些复杂。 第162章 欧阳慎儿提点顾北辰 欧阳慎儿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前世帝王死后,她倍感寂寞,彼时顾北辰年四十,在一众大腹便便的朝臣中格外赏心悦目,有种岁月沉淀的稳重感,颇有一番韵味。 前世顾北辰的原配妻子死后没多久,他便入赘林府,据说夫妻二人感情不和,婚后没多久就没了夫妻生活。 当然,这话也是她当太后时,听顾北辰说的。 男人样貌好看,又惯会惹人怜惜,一来二去就成了当朝太后的裙下臣。 他哄她高兴,她便让他权倾朝野。 虽是权色交换,但她对顾北辰是有真情在的,但不多。 眼下看到顾北辰俊美中带着些破碎感的模样,欧阳慎儿难免动了些恻隐之心。 温太后不喜顾北辰。 她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此人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心眼子还多。 毕竟如果不是因为他,她的宁儿就不会声名狼藉,也会嫁给更好的勋贵子弟。 而且温宁是死在顾府,无论如何,顾北辰作为夫婿,都有责任! 是以明知顾北辰腿脚不便,在他跪地行礼时,温太后刻意忽视他,并未叫他起身,只专注地逗着怀里的孩子。 顾北辰知道温太后对自己颇有微词,来之前便有所准备,是以并未表现出丝毫不满,低眉顺眼、安安静静地跪着。 断了的那条腿,时常隐隐作痛,大夫嘱咐过要少走路,跪的久了,疼是真的疼。 男人脸色渐渐苍白。 也是这时,欧阳慎儿开口,说了两句为他求情的话来,温太后才像是终于想起他似的,给他赐了座。 “谢太后。”顾北辰坐上椅子,额间还冒着些冷汗。 说话间,感激地看了眼欧阳慎儿。 欧阳慎儿不动声色地颔首,就不再看他了。 “文儿尚且年幼,就失了母亲,真是可怜得紧,今后该怎么办啊。”温太后说着,眼里染上了悲伤。 顾北辰明白温太后的言外之意,她是在试探他。 当初娶温宁时,在镇国公府的威逼下,他就保证过不再纳妾,但温宁已死,若是还不准他纳新人,未免太过分了些。 温太后是担心,继母会对文儿不好,所以她要顾北辰一个保证。 顾北辰温声道:“能娶到郡主,是微臣三生有幸,臣已将她的名字写进祖宗族谱,往后她便是顾家唯一的主母,后来者皆为妾。” “秉文是微臣长子,今后顾家的一切都是他的。” 温太后闻言,眼里的冷意便化开了:“宁儿在底下也能安心了。” 顾北辰惯会哄人,很快便哄得温太后对他的态度改善了几分。 温太后脸色稍缓道:“你想要什么?” 顾北辰也不绕弯子了,直言道:“微臣别无所求,只想为顾家求得一个选秀的名额。” 在南朝,唯有四品以上官员才能拥有选秀名额,现在的顾家是远远够不上这个门槛的。 温太后知道他的打算,虽然瞧不上顾家,但若是顾家好起来了,她的侄孙才能平安长大。 温太后爽快地应下了。 有了温太后点头,顾念进宫的把握就更大了。 顾北辰在心里松了口气:“还望太后娘娘多多照拂舍妹。” 温太后道:“她若懂事,哀家自会善待她。” 又闲聊几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温太后便要休息了。 “太后娘娘喜欢文儿,微臣便让文儿多陪娘娘几日。微臣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 温太后疲惫地点点头。 “微臣告退。” 今天的目的已经达成,顾北辰还算满意。 路已经为顾念铺好,接下来就看顾念的本事了。 “顾大人留步。” 顾北辰回头,发现是娴嫔身边的宫女。 他客气道:“娘娘找我有事?” 月澜道:“娘娘请顾大人梅园一叙。” 娴嫔找他作甚? 顾北辰没有多想,转身朝梅园走去。 欧阳慎儿只是想跟前世的情郎说说话,但见了他之后,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眼前是帝王的妃嫔,顾北辰被帝王打断腿一次,已经杯弓蛇影,此刻站得有些距离,客气又疏远,还有几分警惕。 “不知娘娘找微臣所为何事?” 欧阳慎儿看着他年轻俊朗的样子,顿时有些感慨。 开口却是:“本宫有办法能让你那位妹妹顺利入宫。” 顾北辰一愣。 他第一反应是娴嫔为何要帮他?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今天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顾北辰一向以利益为先,闻言也顾不上深究缘由,问道:“娴嫔娘娘有何办法?” 欧阳慎儿道:“你若信得过本宫,便让她在选秀那日在身上涂抹异香,吸引蝴蝶,保她能得到陛下青睐。” 前世高丽族来朝拜,进献了一名美人,这美人身带异香,会招蜂引蝶,帝王格外喜爱,当场封了贵人。 她以为帝王是喜欢那名女子的美貌。 后来才知道,那美人是误打误撞,让帝王以为七王妃转世了。 七王妃病逝前曾引用了“梁祝化蝶”的传说,对帝王说她会化作蝴蝶来寻他。 那名高丽美人能吸引蝴蝶,便让帝王想起了七王妃,封其为伊贵人。 “伊”有美人之意,更是与“依”字同音。柳依依的依。 看到顾北辰脸上的狐疑神色,欧阳慎儿道:“别多想,本宫也只是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才愿意提点你。当然,本宫也是想结识新妹妹。” 听对方这么说,顾北辰这才卸下了防备。 温太后能让顾念进宫,但若是顾念得不到帝王的喜爱,也是白用功。 “微臣多谢娘娘提点,微臣回去后定会让舍妹准备好!” 顾北辰走后,月澜不解道:“娘娘既知道这个法子,为何不自己用,反而去帮别的女人争宠,若那女子是个不懂事的,岂不是白费了娘娘的心思。” 欧阳慎儿笑了笑,并未言语。 她对外的形象是贤良淑德,这个招蜂引蝶之法,不利于她的形象。 而且说实话,她才不屑当替身呢。 ...... 由于不久后就是万寿节,太后为了彰显对欧阳慎儿的喜爱,便跟礼部将册封礼定在了万寿节那天。 对此帝王并无意见。 镇国公府失势,帝王似乎有意要抬举定国公府,让其跟荣国公府抗衡。 这一个月里,帝王去永和宫的次数还不少,偶尔还能瞧见帝王和娴嫔在御花园下棋、散步。 定国公府两个女儿都在宫中,一个德妃,一个娴嫔,都是高位妃嫔,不容小觑。 只是永和宫主位依旧是德妃,娴嫔仍住在偏殿。 转眼便到了万寿节,二月初五。 万寿节是帝王生辰,普天同庆。 宫里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白日里,娴嫔已经顺利完成了册封礼。能在万寿节进行册封的,独她一人。 很快便到了晚宴的时辰。 之前帝王陪许青栀省亲,她已经出尽了风头,万寿节便打扮得低调一些。 赵贵妃看到她时,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见她穿得素净,脸色稍缓。 吉时到,帝王身着明黄色龙袍,头戴冕旒,迈着沉稳的步伐登上太和殿的宝座。 温太后身子不适,并未现身,宴席中还少了一人,就是丽嫔。 帝王落座后,众臣子和妃嫔们起身行礼,高声祝贺帝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臣子、妃嫔精心准备的寿礼琳琅满目,珍贵的书画、精美的瓷器、稀有的珠宝,甚至还有前朝名将的宝剑。 裴珩心情很好。他有些期待许青栀会送什么寿礼,却见她一直坐在位置上,只低头喝茶,屁股都不挪一下。 裴珩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一旁伺候的御前总管王德全却察觉到了帝王的情绪。 他心中讶异,陛下这是在等姝贵人的礼物? 陛下富有四海,可从未这么期待过谁的礼物。 也就姝贵人能牵动陛下的情绪了。 王德全不禁着急:姝贵人不是这么不知分寸,会恃宠而骄之人啊,怎么还不献礼呢? 第163章 姚冰月寿宴献舞 兴许是帝王看向许青栀的次数过多,有人注意到了。 梁贵人记恨着上次的事情,开口道:“姐妹们都献上了贺礼,姝贵人怎的还没动作?莫不是觉得陛下宠你,你便可以不在意尊卑礼数了?” 傻子都能听出梁贵人言语里的恶意。 许青栀只是一顿,也不在乎梁贵人为何针对自己,毕竟希望她不好的人太多。 她只觉得梁贵人好蠢,帝王和贵妃都没说什么,她就急着出头,也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看她,帝王又会作何看法。 梁贵人以往都是个闷葫芦性格,如今却有点刻薄,未免和以往的形象不符,只会让人觉得她莫不是有了身孕,就飘了? 再细想下去,也许这才是梁贵人的真面目...... 今天万寿节,裴珩面上仍是温和的,只是眼底已经结了一层霜。 他去凝香阁看望过梁贵人几回,见她老实乖巧,不做作,还以为她本性不错,想着之后赐给她更宽敞舒适的寝居。 眼下看来,倒是没必要了。 许青栀莞尔一笑,娇媚地看了眼帝王,才道:“我自然也备了寿礼的。” 梁贵人一挑眉,笑容有几分意味深长,煽风点火道:“既备了寿礼,怎的还不拿出来。我懂了,原来姝姐姐是想压轴啊。” 这就是在给许青栀挖坑了。 宫里忌讳的地方多,尤其是翊坤宫那位贵妃不好相与,是以妃嫔们献礼前都会百般斟酌,这礼既不能太差,也不能比贵妃好。 方才献礼时,贵妃送了观阳先生真迹百寿图,说是有价无市也不为过。 妃嫔们见状,反而是松了一口气,大大方方的奉上自己的寿礼。 眼下梁贵人说许青栀有压轴之嫌,赵贵妃便看向许青栀,眸光犀利。 梁贵人挑拨之意,赵贵妃自然听懂了,但她内心本就不喜许青栀。 方才看她穿得素净,原以为许青栀识趣,知道在她场子上收敛锋芒,这才稍微缓和了些,却不想对方还留了一手! 她倒要看看,许青栀的压轴寿礼是什么。 许青栀假装没看到赵贵妃的眼神,微微一笑,道:“说什么压轴寿礼,这就过了,只是赠墨而已。” 许青栀拍了拍手,示意宫人呈上来。 “此墨乃龙香剂墨,用了龙脑、麝香等名贵香料为原料,香气馥郁,墨质精良。臣妾取名‘朝瑞’,希望能为陛下带来祥瑞,助我朝繁荣昌盛。” 裴珩温声笑道:“爱妃有心了。王德全,将其收好。” 王德全应了声是,恭敬地去接过宫人手里的寿礼。 “不必站着,坐吧。”裴珩又道。 许青栀娇娇道:“谢陛下。” 赵贵妃见状,不知为何暗暗松了口气。 龙香剂墨是墨中极品,不易寻得,却也比不上她的百寿图稀罕。 只是当她看向帝王时,却敏锐地注意到帝王的不同。 方才裴珩接受寿礼时,虽都是笑着,却多少有些表面,此刻却笑得真情实意,仿佛发自内心般。 赵贵妃一颗心倏地又沉下去,面色也冷了几分。 梁贵人是小门小户出身,不知龙香剂墨的珍贵,心下鄙夷,原来只是一块墨而已,姝贵人也太小气了。 一场插曲过后,气氛又热闹起来。 许青栀轻抚小腹,他人并未瞧见她的动作。 计划有变,这有孕之事要不经意间爆出来才可。 祝寿过后,乐师奏乐,舞姬翩然而入。 许青栀特地留意了帝王的反应。 乐声响起的那一刻,帝王明显顿了顿,抬眼看向舞姬,眸色沉沉。 很快,众人就发现这支舞有些熟悉。 分明是柳王妃的成名舞镜花缘。 帝王看得目不转睛,微微出神,仿佛已经在睹物思人。 见识过柳王妃跳舞的人,丝毫不奇怪帝王会看呆,实在是这主舞之人跳得翩若惊鸿,珠流璧转,简直是柳王妃在世。 心思活络的人,都开始猜测主舞之人的身份,也不知是谁在背后安排。 这镜花缘不是谁都能跳得,若是跳得不好,便是辱没了此舞,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 曾经也有女子想投机取巧,用镜花缘吸引帝王注意,却因舞蹈动作太难,踩到裙摆,当场摔倒不说,还撕坏了裙子,出了个大丑。 最后这名女子被拖了下去,生死不明。 此那以后再也没人敢挑战此舞。 眼前这位舞姬,行云流水不失美感,一看便知私下底没少练,今日这一出,定是早早准备的。 再看帝王的反应,这女子应是入了帝王的眼。 赵贵妃神色更冷,盯着那身段曼妙的舞姬,注意力也全然从许青栀身上移开了。 主舞之人面带红纱,神秘感十足。 一双眼灵动非常,折腰甩袖间瞥向帝王,眼神勾魂摄魄。 要说这衣裙也大有讲究,露肤度高,却并不低俗,将女子的身段勾勒得极好,高雅不失趣味,观赏性很高。 因她身份是舞姬,在场的外男便肆无忌惮的打量起来,眼神十分玩味。 不出意外,这女子就要入宫了,这会儿不过个眼瘾,今后便看不着了。 许青栀视线扫向妃嫔中的一个空位,那本是姚冰月的位置。 不多时,一曲舞毕。 帝王伸出一只手,隔空轻轻点了点那名主舞的女子,道:“你,摘下面纱。” 帝王语气含笑,显然是动了心思。 众人的目光紧紧盯着这名红衣女子。 只见她抬起素手,取下面纱,露出白皙娇美的脸蛋来。不是姚冰月又是谁? 看到是她,帝王微微一怔。 “姚贵人?” 裴珩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姚冰月,后宫女子众多,一月不见,他几乎快忘记了她的样子。 眼下细看,女子如霜赛雪,似乎比先前更美。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尤其是像帝王这样的,周身美女无数,唯有美得有特点,才能被他记住。 姚冰月款款跪下,嗓音娇柔:“臣妾恭祝陛下千秋万岁,龙体永健,庇佑我朝,德泽绵延千秋,江山永固万代!!!” 这个角度,是她精心设计的。 裴珩十分惊喜,含笑道:“爱妃请起。” 姚冰月起身,裴珩又道:“极少有人能将镜花缘完整跳完,而你不但跳完了,还跳得极好,令朕刮目相看。不知你这舞是从何处学的?” 姚冰月早已想好应对之策。 “臣妾曾听说柳王妃舞蹈造诣极高,其成名舞便是这镜花缘,是以一直将柳王妃视为榜样。入宫前便有幸见过有人跳镜花缘,特地记下了动作,便在闭门思过时钻研了一番。” 姚冰月特地隐去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细节。 “陛下寿辰,臣妾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便只能拿出毕生所学,斗胆效仿柳王妃为陛下献舞。” “臣妾舞技拙劣,心知远远比不上柳王妃的舞姿,还请陛下莫要见怪。” 柳王妃的成名舞无人不知,她没法装作什么都不懂的单纯模样。 与其让帝王怀疑她别有用心,不如大大方方地说出来,捧柳王妃,再自谦一番,定然能获得帝王好感。 许青栀眼神玩味,禁足一次后,这姚冰月倒是学聪明了。 第164章 许青栀的苦肉计 帝王果然很高兴,笑意真切了几分:“爱妃舞姿绰约,何必妄自菲薄,同一支舞,不同的人跳,都别有风味,依朕看,这镜花缘也极适合你。” 虽没有夸姚冰月比柳王妃跳得好,却也是最高的评价了。 帝王给姚冰月赐座,安排她坐在自己身侧,看起来像是与贵妃平起平坐了。 姚冰月忍辱负重这么久,本就是为了一鸣惊人,因此并未拒绝帝王的好意。 她一脸淡然之态,就算是贵妃的眼刀再锐利,也一副刀枪不入,不动如山的姿态。 赵贵妃瞥了帝王一眼,眼底有些许酸楚。 以往帝王从不会这么不在乎她的想法和感受。 看来母亲说得没错,没了容妃后,陛下连装都不愿装了。 瞧见帝王对姚冰月的态度,妃嫔们知道,姚冰月这便复宠了。 不出意外,今晚侍寝的人便是她了。 妃嫔们有些羡慕,柳王妃也不是谁都有本事效仿,姚冰月虽出身低微,却是会骑马射箭,舞蹈也不赖。 今日这镜花缘,还真是一鸣惊人,轻易就勾去了帝王的心。 有一技之长就是好啊...... 姚冰月坐下后,宫人便端着糕点茶水一一放到桌上。 宫女弯腰奉茶时,难免要贴近她些,隐隐约约嗅到一股腐烂气息,直冲鼻端。 不由得皱了皱鼻子。 她狐疑地扫了姚冰月一眼。 那股味道又不知何时散去了,仿佛只是错觉。 宫女心想应是自己多疑了,也没在意,干完活便默默退下。 然而姚冰月却不由紧张起来,宫女的反应她看在眼底。 说来也怪,她这几日总是嗅到一股怪味。 后来才知是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 为了掩盖这种难闻的气味,她特地用了很多脂粉,才勉强压下去。 为了筹备复宠事宜,姚冰月一心扑在这支舞上,也没心思去找太医。 何况容妃这座靠山倒了,她又没地位,卫太医肯继续给她提供药膏已是大恩,她不敢再劳烦对方。 但现在不同了......姚冰月心想,等明日就派人去请卫太医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可千万不能让陛下嫌弃了。 姚冰月只当是药膏的副作用,并不知自己中毒。 她垂下眸,收敛了心思,视线梭巡一番,落在了下方的许青栀身上。 许青栀一向敏锐,在姚冰月看向她时,便察觉到了。 抬眸对上姚冰月隐含挑衅的眼神,微微一笑。 姚冰月莫名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端看许青栀的神色,毫无醋意,仿佛帝王对哪个女子感兴趣,她都无所谓。 姚冰月才不信。许青栀定是装的。 许青栀若是知道姚冰月心里所想,定会笑出声来。 她当然不在意。不仅不在意,对于姚冰月受宠,还乐见其成。 因为唯有爬得越高,才会摔得越惨! 许青栀对后宫女人无恶意,但对于想要自己性命的女人,她绝不会心慈手软。 宴会继续。 许青栀递给白芷一个眼神。 白芷会意,伸手去将一盘菜挪过来时,借机往里边撒了点什么。 不一会儿,一旁的李贵人便注意到许青栀脸色不对。 “姝姐姐,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被帝王注意到了。 看到许青栀难受的神色,裴珩心头一紧,宴会人多眼杂,最容易出事。 连忙命宫人将她搀扶去偏殿,又传了太医,自己也亲自过去。 赵贵妃、贤妃和淑妃也都去看了。 这万寿节大大小小的事宜是她们一同负责,是以若是出了什么事,她们可不好交代。 妃嫔看许青栀出事,心思各异。 来的太医是贺榆。 贺榆一进来,便看到帝王坐在床榻边,紧紧握着许青栀的一只手。 贺榆一顿,不动声色地行礼。 “别行礼了,快过来看看姝贵人怎么了。”裴珩很是担忧。 贺榆掏出一方帕子,给许青栀诊脉,神色变了又变。 许青栀抬眸望着他,眼睛红红的:“贺太医,我怎么了?” 贺榆道:“小主是否知道,自己已有身孕?” 此话一出,别说帝王了,看戏的妃嫔们都是脸色一变。 许青栀愣了愣,装得滴水不漏:“你、你说什么?” 裴珩不敢置信,看向贺榆:“姝贵人有孕,是真的吗?” 贺榆跪下道:“回陛下,姝贵人的脉象如盘走珠、似鱼翔水,千真万确是喜脉!姝贵人已有一个月的身孕,微臣绝不敢妄言。” 裴珩大喜,不由握紧了许青栀的手,惊喜来得太突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动容地看着床上的女子。 贺榆话音一转,又泼冷水道: “但小主中了毒,要赶紧解毒才是!否则怕是会影响皇嗣!” 许青栀泪盈盈道:“若是孩子出了什么事,臣妾也不活了。” 裴珩闻言又紧张起来,立马派人去查。 “若是查不出下手之人,你们的脑袋都别想要了!” 事关皇嗣,底下的人都麻利着,很快便查到是许青栀桌上的一盘菜有问题。 白花花的银针插进去,再拔出来时黑得发亮。 查到了是什么毒,就好解了。所幸许青栀吃得不多,中毒不深,又加之贺榆医术高超,迅速解了毒,并未影响皇嗣。 但贺榆想要背后之人付出代价,便故意将情况说得严重了些,让帝王以为差点就一尸两命。 许青栀扫了贺榆一眼,顺势哭哭啼啼道:“陛下,臣妾和孩儿险些就见不到陛下了,到底是谁,如此歹毒......” 裴珩既心疼又庆幸,今天是他的生辰,他并不希望在这一天成为她的忌日。 安抚她几句,立马雷厉风行的下令彻查。 但没人知道,这招苦肉计是许青栀策划的,想查起来并不容易。 贺榆此时又有了新发现:“这毒不简单,里面含有藏红花,是一种极厉害的堕胎药!” 众人一惊。 白芷庆幸道:“幸好小主不爱吃糖醋鱼,只是尝了一口就不再动了。” 裴珩眼神阴冷,压抑着怒意。 李贵人分析道:“是不是有人知道姝姐姐有孕,所以才策划了这一出,想要一箭双雕。” 余贵人道:“姝姐姐自己都不知道有孕,那人却发现了,绝不简单。” 自打除夕夜宴后,为了避嫌,余贵人和许青栀明面上没有任何来往。 但余贵人已经完全是许青栀的人了。 余贵人并不知这是许青栀的苦肉计,只当是有人真的要害她的恩人,脸上的担忧十分真诚。 许青栀脸色还有几分苍白,茫然道:“这段时间,我并未请太医,对方如何得知我有孕的?” 李贵人道:“想看出一个人是否有孕,可以从日常饮食中判断。姝姐姐最近的饮食是否有变化?” 许青栀想了想,斟酌道:“以前吃不得辣,最近胃口不好,反而能吃了,而且还有些嗜睡......” 听到她说的话,众人的心思顿时活络开了。酸儿辣女,姝贵人这胎极可能是女胎。 不知道多少人暗暗松了口气。 李贵人一针见血道:“能对姝姐姐如此了如指掌的人,唯有姝姐姐身边的宫人了。” 第165章 许青栀晋封嫔位 李贵人的分析不无道理,能对许青栀了如指掌的人,只能是贴身伺候的宫人。 亦或是贴身宫人向谁透露了消息,唯有抓到此人,才能找出幕后凶手。 李贵人说完,许青栀脸色苍白,摇摇欲坠般道:“李妹妹是说,我身边出了内鬼?” 李贵人看了许青栀片刻,眼里三分幽光闪过,温和道:“这也仅是我的猜测。” 裴珩周身的冷意愈发浓重,让人感到压迫感十足。 当即下令,派人去将枕云阁所有的宫人都控制住。 然而很快有人来报,枕云阁宫女太监皆以控制,唯独“小喜子”不见了。 许青栀听到侍卫禀报,眸光微微闪了闪。 看来魏九苍已经察觉到什么了。 “启禀陛下,奴才在小喜子的屋子找到了这个。” 太监将证物拿过来,贺榆打眼一瞧,说道:“陛下,这正是磨成粉末的藏红花!” 裴珩眼底酝酿着风暴。 小喜子是他的人,竟敢干出背主的事! 他不禁好奇,到底是谁有这种本事,竟能策反御前的人! “给朕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出了这种事,宴会如何也进行不下去了。 “小喜子”就像是人间蒸发了般,彻底不见了,谁也不知道他躲去了哪里。 皇宫极大,能藏身的地方也多,想在一天内揪出此人并不容易。 所幸许青栀并无大碍。 裴珩紧紧握着许青栀的手,有种失而复得之感。 “朕定会护好你。”他眼神极其认真,承诺道。 看着这一幕,不知有多人心里发酸。 惠贵人和余贵人却实打实的替许青栀感到高兴。 没有许青栀,惠贵人这一胎也早就被容妃毒害。 没有许青栀,余贵人也无法洗清冤屈,重见天日。 是以两人是真心希望许青栀好的。 许青栀有孕,帝王龙颜大悦,这一回也算得上有惊无险,为了宽慰她,便在万寿节这天直接晋封为嫔位。 封号不变,乃姝嫔。 而册封礼则等许青栀身子恢复后,再选一良辰吉日大办。 “谢陛下隆恩。”许青栀要从床上起身谢恩,却被裴珩温柔地按了回去。 “在你有孕期间,朕免你所有的礼仪。” 许青栀没有推脱,乖乖躺了回去,轻声道:“陛下,您要把臣妾惯坏了。” 梁贵人站在人群中,眼神阴冷,暗暗攥紧了手指。 同样是有孕,陛下连来看望她都很勉强,也没有许她任何特权,可许青栀却能得到这般偏宠,刚有孕就被封了嫔位。 梁贵人心里怎会好受。 从前她不受宠,是以不会肖想不该有的东西,安分守己的过日子,却并不代表她对权力毫无野心。 更何况,水往高处流,人一旦有了机会,野心就会萌芽,梁贵人自然也想爬得更高。 只是以想到前不久还高人一等,料定许青栀不会怀孕,今天就被打脸,梁贵人有种生吞苍蝇的感觉。 她视线扫过惠贵人,于是将心比心,心想惠贵人此刻也定然不好受。 欧阳慎儿上前,一脸真诚道:“妹妹福泽深厚,定能顺利诞下健康的皇嗣,为皇室开枝散叶。” 说着,又看向帝王,不乏关心道:“陛下,想害姝嫔妹妹的凶手还未找到,不得不警惕。臣妾虽没有过孩子,却也知道头两个月极为凶险。” “姝嫔妹妹如此柔弱,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万一受惊,难免会影响胎儿健康。” 裴珩点点头:“娴嫔说得有理,朕会加强延禧宫的防卫,再派专门的宫人去照顾爱妃。” 欧阳慎儿从手上取下鸡血镯,其上刻有麒麟。 她柔柔地看向许青栀,道:“这麒麟送子镯能保母子平安,是我入宫前家中长辈给的,眼下我便送妹妹。” 许青栀推辞道:“姐姐的心意,妹妹便收下,只是这镯子是长辈给姐姐的,寓意非凡,太过贵重,我可不能收。” 倒不是担心这镯子有什么问题,这镯子她之前也见欧阳慎儿戴过,知道是对方的贴身之物。 且欧阳慎儿没有这么蠢,会用如此低劣的手段害她。 许青栀倒是觉得,欧阳慎儿是想在帝王面前表现出贤良的一面,她一向如此。 欧阳慎儿莞尔道:“想来也是,我也舍不得外祖母送的镯子,这样吧,待妹妹诞下皇嗣,再将镯子还我。如何?” 再拒绝就不好了,许青栀笑了笑道:“那就多谢姐姐好意了。” 欧阳慎儿替许青栀戴上。 许青栀平静地看着欧阳慎儿。 对方这般举动,便会让人觉得她与她私交甚好,也会让帝王对她放下戒心。 欧阳慎儿想要美名,她也不损失什么,那便顺了她的意。 侍卫还在全力追查“小喜子”的下落。 许青栀知道,魏九苍还会再出现的。 帝王想与姝嫔独处,妃嫔们便自觉退出去了。 姚冰月心头愤恨又不甘,一步三回头。 本来不出意外,今晚陛下会陪她才对! 结果又被许青栀截胡了。 可恶! 这时,一道温和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姚贵人。” 姚冰月飞快地敛去眼底的情绪,回头看向说话之人。 看到贤妃,姚冰月眼神闪过感激,态度也恭敬了几分。 容妃失势后,玉嫔无法在温心慈身上泄恨,便转头来捏她这个软柿子,用老法子克扣她的用度。 是贤妃娘娘知道后,雪中送炭,是以姚冰月是真心感激贤妃的。 “贤妃娘娘万福。”姚冰月行了礼。 贤妃示意宫人给她带了件大氅:“夜里寒气重,莫要着凉了。” 姚冰月穿越这么久,第一次在后宫体会到温暖,心下不由动容:“多谢娘娘关怀。” 贤妃道:“姚贵人平日若无事,可以多来启祥宫坐坐。” 这便是要抛出橄榄枝了。 姚冰月心下一喜,殷切道:“嫔妾早有此意,只是怕叨扰了娘娘。” ...... 这边,梁贵人不知何时走到惠贵人身后。 “惠姐姐。” 惠贵人回头看向梁贵人,满脸和气道:“梁妹妹。” 梁贵人俏皮地笑了笑,道:“姐姐不介意的话,一同回去吧。” 这还是梁贵人第一次主动凑上来跟她说话,惠贵人心知对方是有话要说,或许还和姝嫔有关。 她不动声色道:“妹妹来找我,我自是高兴的,一起回吧。” 梁贵人故作亲近地挽住惠贵人的手,惠贵人并未言语。 两人目前都怀有身孕,梁贵人便从这方面入手,主动找话题。 “我害喜的厉害,不知惠姐姐可有法子?” 惠贵人便给了她一些建议。 这梁贵人脸蛋长得圆,眼睛也圆溜溜的,看着是个乖巧老实的,许是有孕后补得多了,脸颊多了些肉,颇有福相。 惠贵人只当她是妹妹,墨兰却很警惕对方。 宫里的女人,长得乖不代表真的乖,而且方才寿宴上,此人还出言讥讽了姝嫔,心眼可不少。 墨兰走在后面,看向惠贵人,心想小主可不要被这小狐狸给骗了才是。 走了一段路,梁贵人状似无意地感慨道:“陛下对姝嫔可真好,还没诞下皇嗣,便能封嫔位了。” 尽管梁贵人掩饰得极好,惠贵人还是听出了她言语中的妒忌和不甘。 倒也是人之常情。惠贵人也是羡慕的,只柔声道:“姝嫔娘娘是个有福气的。” 梁贵人见她不上道,又叹道:“我觉得惠姐姐一点也不比姝嫔差,陛下怎么就看不到惠姐姐的好呢。” 第166章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惠贵人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梁贵人的心思,也太好猜了。 惠贵人不搭话,笑而不语。心里已经有些不耐,只盼着快些回去,摆脱此人。 “惠姐姐莫要多心,我这人向来心直口快,实在替惠姐姐不值,才不吐不快。” 她怎么不知道,她跟梁贵人的关系有这般好了?惠贵人叹了口气。 却在梁贵人看来,是惠贵人认同了她的话,感到无奈又悲伤。 梁贵人并未察觉到惠贵人的不耐烦,还在喋喋不休的倾诉。 之所以找上惠贵人,一来是她没什么朋友,二来是知晓惠贵人的为人,不会将她今天的吐槽说出去。 终于到了分叉路,惠贵人停下,好心提醒道:“人各有命,妹妹能怀上皇嗣,已经是很多人求不来的福气。妹妹莫要多想了,好生养好身子,为皇嗣开枝散叶才是最重要的。” 意思是告诉她人贵在知足,莫要作妖。 至于梁贵人有没有听进去,惠贵人就不知道了。 ...... 同一条宫道上,月澜走在嫔轿旁,担忧道:“娘娘,如今就连姝嫔也有了身孕,后宫有孕之人,是愈发多了。” “听说,梁贵人那是个男胎呢,陛下对梁贵人也重视,想必定能顺利生下来吧。” 重要的是,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容妃才因为谋害皇嗣倒台了,高位妃嫔们爱惜羽毛,怕是不会轻易出手了。 欧阳慎儿是一点也不心急,从容道:“生下来算什么本事,养得大才算......而且,也要看那皇子是否得陛下喜爱。” 前世梁贵人的确诞下了皇子,但这名皇子一生下来,脸上便有大面积的胎记,相当丑陋。 宫里忌讳多,胎记上脸是一种不祥之兆。 虽说帝王挑选太子,容貌不会是第一标准,但长得歪瓜裂枣,有损皇室体面,也是断然不可的。 欧阳慎儿隐隐记得,那名皇子最后被送到了避暑山庄,远离皇宫,之后便再也没听到这名皇子的消息。 再说惠贵人这一胎,生的是个可爱的公主,也平安长大了。 作为大公主,说是众星捧月也不为过,然公主长大后,却被送去和亲了。 惠贵人此生只有公主一个孩子,公主被迫和亲后,惠贵人也一病不起,没两年就走了。 欧阳慎儿是同情她的。 这两个孩子,都没什么好结局,欧阳慎儿是清楚的。 但许青栀是个变数。 尽管如此,欧阳慎儿依旧没有将其当做威胁。 就像她方才说的,生下来不算什么,养大才是本事。 而且后宫还有一位善妒的贵妃呢,只怕这孩子一生下来,就会被送到赵贵妃手里当做棋子..... “娘娘觉得,害姝嫔的人,会是谁?” “得利者太多,谁知道呢。”欧阳慎儿若有所思,末了又道:“兴许是姝嫔自导自演,也说不准呢。” 太和殿。 “枝枝,今日这礼物,朕很高兴。” 裴珩将许青栀拥进怀里,手放在她小腹上面,轻声道:“朕没有比今天更高兴的时候了。” 许青栀娇滴滴道:“臣妾也是。” 裴珩无比郑重道:“朕定会护好你和孩子,不让你们受到半点伤害。” 许青栀信赖道:“臣妾和孩子都相信陛下。”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裴珩便亲自送许青栀回了枕云阁。 看裴珩要更衣上床,许青栀坐在床畔,抬头望着他道:“今日姚贵人的舞姿当真灵动曼妙,臣妾看着都心痒痒了。” 裴珩“嗯”了一声,看了她一眼。 许青栀又善解人意道:“臣妾眼下不方便侍奉陛下,陛下可去姚贵人那里歇息。” 裴珩顿了下,眼神扫向许青栀:“朕岂是那等急色之人?朕今晚陪你。” 虽他语气如常,但许青栀还是听出了一点不悦。 许青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装什么装。 姚冰月跳舞时,分明看得眼睛都直了,还安排人坐到身边。她才不信这个大猪蹄子当时没有想法呢。 帝王地位再高,也是男人。男人都一样。 如若不是她有孕的事爆出来,这个男人指不定就在沐风阁那快活呢。 只是心里这般想,面上却不显,乖乖躺回了被窝里。 男人凑了过来,在她耳边道:“枝枝就这么喜欢把朕推到别的女人那里?” 之所以想赶帝王走,也是想给魏九苍送上门的机会。 帝王在这,魏九苍是万万不敢造次的。 许青栀不动声色,勾着男人的脖颈撒娇道:“陛下若是去了,臣妾明日就不理陛下了。” 只说明日,没说后日。 裴珩面色稍缓,手指轻抚她脸颊:“朕若是告诉你,朕今晚想的人只有你,哪怕看过姚贵人舞蹈,依旧想着你呢?” 许青栀微微一怔。 她是个撒谎精,是以能看得出帝王这番话不是光嘴上哄哄她而已。 呵,那也是馋她身子而已,大猪蹄子! 裴珩把脑袋埋在她颈窝,轻轻咬了一口,嗓音低沉,尽可能平稳的说:“朕好想你。” 许青栀听出了一丝遗憾。 一夜安眠,睡醒时身边已经没了人影。 “陛下去上朝了,吩咐过不必吵醒娘娘。”白芷道,“新来了一批宫人,都是王公公送来的。公公说让娘娘放一万个心。若有伺候不周的地方,任凭娘娘发落。” 既然是王德全送来的,那就是帝王的人了,不会有别人安插的眼线。 许青栀点点头,没说什么。 梳洗过后,许青栀问道:“可有魏九苍的下落?” 白芷摇摇头。 此人狡猾得很,像条毒蛇,又会易容,而今也不知潜伏在何处。 许青栀身边可用之人不多,有了上次的教训,她没有冒然让白薇跟去。 为了许青栀的安全,裴珩加强了延禧宫附近的守卫,即便是白天,也能看到威风凛凛的侍卫在附近巡逻。 而且一连半个月,裴珩都歇在枕云阁,魏九苍自然也没有出现过。 这天,裴珩陪许青栀用完晚膳,正要陪她走走,便有宫人匆忙来报。 说是梁贵人被野猫吓到,摔了一跤,身下出了血,情况十分危急。 许青栀本想跟去看,裴珩却说:“你哪也不必去,在这里等朕,朕晚些再来看你。” 这段时日,裴珩就差没将她当成残废照顾了。 许青栀便乖乖待着了。 虽未出去,却时刻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晚些时候,听说太医全都去了凝香阁,不容乐观。 “听说梁贵人是在宫道上遇到的野猫,还不少呢!”白芷疑惑道:“说来也怪,那些野猫突然窜出来,都冲着梁贵人去了。对了,那条道还是娘娘您常走的!” 许青栀躺在藤椅里,若有所思。 白芷心有余悸道:“娘娘,咱们最近还是别出去散步了。” 许青栀有孕后,爱吃又嗜睡,不愿动,太医说这样不好,裴珩便强制要求她每日饭后都要散一会儿步。 当然,都是他陪的她。 那些突然出现的野猫说不准就是为她准备的,只是被倒霉的梁贵人碰上了。 天气渐渐回暖,屋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今晚陛下不在,传令下去,都警惕些,莫要让人钻了空子。”许青栀吩咐道。 第167章 魏九苍再现 深夜,雨势渐大。 雨珠成串地从琉璃瓦上滚落。 白薇弯腰点燃香炉,用扇子挥了挥,而后逐一吹灭烛台上的蜡烛,只留下一盏。 随后为床上的女子掖好被子,便默默退了出去,站在门外守着。 安静的角落,香炉飘出缕缕轻烟,纠缠又散开。 屋内静得针落可闻。 许青栀刚喝了碗血燕,睡得不太安稳。 许是盖着被子有些闷热,翻身踢到了一边,这才安静下来...... “谁在那里?!”延禧宫外,巡逻的侍卫见一人站在廊下,拔刀呵斥道。 须臾,高大的人影从廊下走出,眉眼俊朗却透着冷意,沉声道:“放肆。” 压迫感十足。 侍卫看清来人,脸色一变,忙收刀单膝跪下:“参见陛下,是小的有眼无珠,无意冒犯!” 陛下不是守着梁贵人么?怎么又来枕云阁了? 心下疑惑,却不敢多问,毕恭毕敬的给帝王让出条道来。 白薇看到帝王来了,行礼道:“陛下,娘娘已经睡下了。” 裴珩“嗯”了一声,抬起左手:“不必多礼。” 白薇抬了抬眼,起身。 裴珩推门而入时吩咐道:“去备热水。” 白薇垂眸:“是。”说罢,便走了。 进到屋内,还有两名宫女,正待行礼,裴珩便示意她们出去。 待屋里没有外人后,裴珩抬脚来到床榻前,抬手缓缓拨开床幔,眼神阴冷彻骨。 女子侧身而睡,背对着他,依稀能分辨出她睡得极沉,呼吸绵长,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 一把锋利的匕首从左手袖口滑出,男人握紧匕首,狠狠朝女子腹中捅去! 女子倏地惊醒,本能地握住匕首,挣扎片刻后便没了气息。 “裴珩”拔出匕首,又连捅几刀,确保对方死透了。 不多时,血腥味扑鼻而来。 殷红炙热的血浸湿了身下的床,滴答滴答从床边流淌而下,在男人脚边汇成浅浅的血洼。 “裴珩”看着女人,淡淡道:“就凭你,也配当娘娘?” 若是细听这声音,的确是男人不错,却带有三分阴柔。不是魏九苍又是谁? 魏九苍俯下身,将女人脸上的头发拨开,脸色一变。 不是许青栀! 此时此刻,屋外亮起了火光,且越来越亮。 整齐有序的踢踏声传来,分明是御林军。 魏九苍心下一沉。糟糕,中计了! 当即吹灭烛台,打开一扇窗,然后翻身跳上房梁,像只灵活的豹子。 紧接着,嘭的一声,门被一脚踹开! 寒风灌入,吹得珠帘簌簌作响。 魏九苍盯着下方举着火把进来的御林军,正准备从屋顶出逃。 却忽然察觉不对。 四肢发软,眼冒金星,强烈的困意袭来。 魏九苍扭头看向角落的香炉,咬了咬牙。 眼看着就要失去意识,魏九苍用匕首猛地刺向大腿! 强烈的痛意勉强使大脑清醒,稳住了身形。魏九苍背靠房梁,满头冷汗,心中对许青栀恨之入骨! 底下的御林军没有搜到人,看到窗户大开,为首将领说道:“凶犯已逃,追!” 魏九苍闭了闭眼,肩膀松懈下来。 沈琉明走在最后,忽而脸颊一凉,似乎有什么滴到了脸上。 他顿住步子,抬手往脸上摸去,放在鼻端嗅了嗅。新鲜的血味。 沈琉明眼睛转了转,故作不知,抬脚往外走去。 待御林军离开,魏九苍跃下房梁,不小心牵动大腿上的伤口,忍不住轻嘶一声。 “沈枝枝不死,我无法向娘娘交差。” “沈枝枝,你究竟藏到哪里去了?” 魏九苍握紧匕首,甩了甩脑袋,脚步有些许虚浮,眼底却酝酿着疯狂的杀意。 还没有人能这般戏耍他,教他吃了这么大的苦头! 眼下所有人皆以为他已经逃出了枕云阁,正是枕云阁防卫最薄弱之时,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魏九苍借助夜色,穿梭在枕云阁中,寻找许青栀的藏身之处。 忽听一间屋子里传来动静,这道声音极轻。 “娘娘,那人又逃了,不过御林军已经追了出去,想必陛下很快就会得到消息过来了。” 魏九苍想也不想,就将门推开了。 交谈声被打断。 许青栀看到他,温柔道:“陛下。” 魏九苍将眼里的杀意掩饰得极好,走到她身前,关切道:“朕来晚了,爱妃可有受惊?” 许青栀给他奉茶:“臣妾无事。幸亏提早有了防备,换到了这间屋子,否则就要落入歹人手里了。” 魏九苍接过她手里的茶,没有喝,不动声色道:“御林军定会抓到他的,爱妃无事,朕便放心了。” 话音一转,注视着女子,道:“爱妃觉得是何人所为?” 许青栀:“想要臣妾性命的人这么多,臣妾哪知道呢。” 魏九苍淡淡地收回视线。 许青栀又道:“臣妾猜测,是跟温答应有关。” 魏九苍眯了眯眼,看向许青栀:“为何?” 许青栀托着腮帮子,指尖在桌上画圈,缓缓道: “温答应手底下有一个会易容的高手,名魏九苍。他杀了小喜子,又假扮小喜子接近臣妾,幸亏臣妾谨慎,识破了他的身份。没想到今晚又扮做陛下,真是胆大包天......” 魏九苍心下微惊,眼中闪过恍然。原来这贱人早就知道了,难怪上次要做局抓他。 此人不杀,将来定是镇国公府的心腹大患! 而且许青栀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绝不能让她活过今晚,否则定会牵连到他的娘娘! 左右这里只有一名宫女,没人是他的对手。 魏九苍此时已经动了杀心,看向许青栀,语气似乎有几分危险:“那爱妃怎知,朕就不是冒牌货?” 许青栀看了白薇一眼,笑道:“就算是冒牌货也不怕,白薇是会功夫的。” 魏九苍一顿。 许青栀又道:“陛下莫要逗臣妾了,那冒牌货早就跑了,在臣妾面前的,定然是真正的陛下了。对了,梁贵人如何了?” 魏九苍盯着她看了片刻,喝了口茶道:“太医还在全力医治,朕听说你出了事,便先过来了。” 没想到这名宫女也是个练家子。眼下他受了伤,又不知对方的实力如何,还是不要冒然动手的好...... 许青栀摸着自己的肚子,忧心忡忡:“最近宫里真不太平。臣妾听说梁贵人是被野猫吓着了,宫里怎会平白冒出来那么多野猫呢......陛下可有查到那些野猫是从哪来的?” 魏九苍眸光闪了闪,道:“冬季野猫觅食困难,许是从宫外进来的,爱妃不必紧张。” 许青栀未再言语,打了个哈欠。 魏九苍看她一眼:“累了就睡吧,朕守着你。” 许青栀:“时辰也不早了,陛下也歇息吧。” “你先睡,朕待会再过去。” 魏九苍看着白薇将她扶到床上躺下。 等亲眼看着白薇出去后,魏九苍这才起身走向了床榻,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现在可没人能救得了你了! 魏九苍不再迟疑,隔着床帘,一刀朝咽喉处捅下—— 第168章 温心慈被赐死 然而,下一刻。 手腕被人紧紧握住! 力道极大,与他不相上下。 魏九苍神情微变。 这是个男人的手! 定睛一看,是一张陌生的,男人的脸。 而许青栀正坐在床榻的里侧,冷冷盯着他。 沈琉明道:“抓住你了,看你这次往哪逃!” 身后,白薇也及时冲了进来。 意识顿时有些朦胧,魏九苍心知不能再僵持下去,二对一他不是对手。 魏九苍用力抽出手,转身就朝窗户跑去。 “哪里逃?!” 沈琉明和白薇立马追上去。 最终,魏九苍还是没能逃出这个屋子,被沈琉明和白薇共同制服。 许青栀神情冷漠。 魏九苍狰狞地笑道:“你不用问了,这一切都是我一人所为,是我看不惯你,要杀你,跟其他人无关。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随便你们!” 意思是反正他打死也不会背叛温心慈。 只要他咬死不认,哪怕他曾是温心慈的手下,也可以说是他自主主张要为主子报仇,跟温心慈无关。 这时,许青栀弯腰捡起地上,魏九苍在打斗时掉落的荷包。 魏九苍神情一慌,厉声道:“还给我!!” 许青栀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将荷包打开。 从中拿出一张小像。 仔细看,这小像上的人十分眼熟,分明就是温心慈。 魏九苍眼睛都红了,额角青筋暴起,恶狠狠道:“贱人,快还给我!!” 沈琉明用膝盖抵着他的喉咙,用了几分力道,寒声道:“你这阉人,对娘娘放尊敬些!” 许青栀看了看小像,又看了看魏九苍的脸,敏锐如她,似乎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对上她的视线,魏九苍莫名有种被看穿的感觉,顿时心如擂鼓,眼神躲闪。 她来到魏九苍眼前,微微弯腰,说道:“知道本宫为什么能发现你不是小喜子么?” 魏九苍凶狠地瞪着她。 “因为你扮演小喜子时,一点也不像他。说明你不是一个天生的伪装者。”许青栀说道,“但是你假扮陛下时,倒是刻画得入木三分,连本宫都差点信了。” 魏九苍呼吸粗重,竟有些害怕许青栀接下来的话。 “魏公公,你私底下没少这么做吧?谁给你的胆子,是容妃么?” 魏九苍不答。 许青栀捏着那张小像,似笑非笑:“这是温心慈对吧。” “不是!”魏九苍这回倒是肯张口了。 许青栀:“或许本宫可以拿去问问她,或是陛下?” 魏九苍立马慌了:“绝不可以!!” 许青栀冷冷地看向他,不怒自威:“你知道,本宫跟温心慈早已水火不容,这一次,本宫绝不会放过她。’ “试想一下,高贵的镇国公府嫡女,曾经尊贵到不容冒犯的容妃娘娘,私下里竟跟一个阉人苟且,传出去,该是多么令人震惊啊。” “魏公公,你大可以当个哑巴,但本宫有的是法子在这个小像上大做文章,让她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你敢!!”魏九苍死死瞪着许青栀,仿佛在极力压制着愤怒,双眸猩红,脖颈上的青筋一寸寸暴起。 许青栀从容的坐上主位,不再看他,淡淡道:“阿兄,既然他什么都不肯说,就杀了吧。本宫有更有趣的法子对付温心慈,他已经没用了。” 魏九苍终于败下阵来。 “姝嫔娘娘!” 魏九苍痛苦道:“只要您愿意保守这个秘密,奴才什么都愿意做。” 许青栀挑了挑眉:“不好意思,晚了。” 魏九苍惊慌道:“不,奴才求您!求您了!奴才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背叛她!” 最后三个字,魏九苍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说出来。 许青栀:“哪怕是你的背叛,会要了她的命呢?” 魏九苍闭上眼,眼泪直流:“您知道,奴才没得选择。” 若是许青栀真那么做了,他的娘娘定会活不下去。 横竖都是死路一条。 他的娘娘如莲花般圣洁,就算是死,也要清清白白,她的名号不该被他一个低贱的阉人玷污,一同受世人的唾骂鄙夷。 “你就不怕,本宫出尔反尔?” 魏九苍道:“你若出尔反尔,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 门外。 裴珩一脸平静地听完了全程。 他缓缓转动着玉扳指,神色难以揣摩。 过了一会儿,他才推门而入。 看见他,许青栀立马一脸害怕地扑到他怀里,像朵柔弱无力的娇花,在他怀中轻颤,好不可怜。 裴珩搂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神色已恢复如常,扫了一眼屋内的景象后,才道:“枝枝,你有没有受伤?” “陛下,臣妾好怕。”许青栀缩在他怀中,侧目看了眼被沈琉明绑起来的太监,害怕道,“是他要杀了臣妾!” 裴珩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许青栀,确认她没有受伤后,才松了口气,将她的脑袋轻轻按到自己胸口,语气复杂。 “别怕,朕来了。” ...... 最终,魏九苍承认了是温答应在背后授意,命他暗杀姝嫔。 当晚,帝王不仅处置了魏九苍,还下令杖毙了所有伺候过温心慈的宫人! 天刚亮,太监便端着毒酒,前往夕颜殿。 温心慈穿戴整齐,坐在一把椅子上,四周一片冷清,身边再无一个下人。 一束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身上,整个人透着股难以言喻的凄凉感。 太监进来时,便看见她端坐在那,双手交叠置于膝上,气质清冷高贵,恍惚间,好似她还是那个不容冒犯的容妃娘娘。 太监走到一旁,替帝王传话。 “温答应!朕念及往日情分,曾饶过你一次,盼你能改过自新。可你全然不将朕的宽宏放在眼里,愈发肆意妄为,变本加厉!此番竟对姝嫔和她腹中皇嗣痛下杀手,差点让朕再失血脉。你这等毒妇行径,实在让朕寒心透顶,留你不得!” “镇国公府温氏,谋害皇嗣,屡教不改,今贬为庶人,即刻赐死,死后不得入皇陵!以正宫规!” 太监说完,看向面容平静的温心慈,幽幽道:“温庶人,请吧!” 温心慈伸手,平静地拿过托盘上的毒酒。 这时,脚步声传来,有人来了。 温心慈抬眸,看到来人,属实有些意外,冷笑道: “我还以为,来的人会是赵婉儿呢。没想到竟是你。” 太监谄媚又恭敬:“奴才见过姝嫔娘娘,娘娘万福!” 第169章 并蒂同心佩,唯有帝后配得上 许青栀穿着蹙金绣裙,头戴翡翠头面,华贵非常。 白芷搀扶着她走进来。 温心慈微微眯起眼。 曾几何时,许青栀只是一个末流的答应,在她面前连根葱都算不上,而今不过一年,她竟成了姝嫔! 这个晋升速度,完全赶超了赵婉儿! 要知道当年赵婉儿一进宫,便是贵人,起步本就是比许青栀要高得多的。 温心慈淡淡地收回视线,眼底划过一抹嘲讽。 待走到近前,许青栀红唇轻启:“周公公不必多礼。” 周德海起身关怀道:“姝嫔娘娘怎的来了?您如今怀有皇嗣,金贵得很,这地方多不吉利,陛下要知道了该心疼了。” 满宫皆知,后宫三位有孕的妃子里,就属姝嫔娘娘最得圣恩。否则也不会还未诞下皇嗣,就破格晋升了。 是以宫人们见了她,都格外恭敬,而周德海跟她私交甚好,这番关心的话语也并非奉承而已。 许青栀莞尔道:“本宫来这里的事,还请周公公替本宫保密,无需告诉陛下。” 周德海道:“奴才明白。”说着左右看了眼小太监,用眼神警告。 温心慈看出了些许端倪,心往下沉了沉。这个许青栀,什么时候跟周德海的关系这么好了? 周德海殷切地找来了一把椅子,用袖子擦干净,弯腰道:“娘娘请坐。” 许青栀施施然坐在温心慈面前,仍保持一定距离。 周德海很有眼力见,带着小太监出去守着了。 许青栀手搭在扶手上,护甲上的宝石泛着莹润的光,让人难以忽视。 “不亲眼看着你死,本宫很不放心啊。” 温心慈冷笑一声,仰面喝下毒酒,然后将空的杯盏随手丢到地上,说道:“这深宫的日子,我早就受够了!” 话虽这么说,还是能听出有几分不甘。 毒发还需一些时间。 温心慈优雅地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淡淡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成王败寇,是我技不如人,我与你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她明白这种小人得志的心态,不难猜测,对方是想看她破防,但她偏不! 她是镇国公府嫡女,也是京城第一贵女,她绝不会在敌人面前失态! 尤其这个人还是她曾经最瞧不起的许青栀! 温心慈不由出言讥讽:“别以为你已是嫔位,就高高在上了。最是无情帝王家,我陪伴陛下多年,是最了解他的人。我见过太多像你这样的女子,被他哄得团团转,最后都没有好下场!” “你以为那些女人真的都是我害的吗?” 温心慈勾唇,自嘲道:“我跟他多年情分,他都能这样对我,你以为你又能得意多久?” 许青栀淡然一笑,攻心之术对她可不管用。 更何况,今天她可不是来跟温心慈吵架的。一个将死之人,爱说什么就说吧。 “我是来物归原主的。”许青栀忽而说道。 温心慈神色狐疑,什么物归原主? 许青栀示意白薇将东西拿过去,放到温心慈手边的木桌上。 温心慈看到了一张小像,还有一个荷包。 眼神闪了闪,道:“这是什么?” 许青栀道:“这两样,都是魏公公让本宫拿给你的。” 对于一个办事不力,又背叛她的下属,温心慈就连听到这个名字都会下意识皱眉。 但温心慈很快就想明白,为何魏九苍会背叛她了。 她盯着许青栀,眼底结了一层霜:“是我小瞧你了!” 魏九苍喜欢她,她是知道的,正因如此,她利用魏九苍的喜欢,让他为自己办事。 她从不知道魏九苍藏了一张她的小像。 正因这个小像,让许青栀察觉到了魏九苍的情意,或者,她知道的更多...... 魏九苍这个傻子。 许青栀歪了歪脑袋,看着温心慈的脸一阵白,一阵紫的,感觉十分有意思。 但她并没有将温心慈难堪的一面揭开,而是静静看着她。 这时,温心慈面露痛苦,嘴角溢出血来,衬得她面色更加惨白。 毒发了。 温心慈捂着胸口,痛苦地从椅子上滑下,跪坐在地,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黑血。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温心慈抬头看着许青栀。 许青栀已然起身,等她说下去。 温心慈道:“你对陛下,其实是没有爱的吧?” 许青栀不语。 温心慈低头笑了笑:“我便是输在了这里,没有你清醒。” 许青栀:“容妃娘娘,走好不送。” 而就在许青栀要转身离开时。 温心慈似乎看到了什么,一向从容的表情终于生了裂痕。 “站住!” 温心慈指着她腰间的玉佩,问道:“那是什么?!” 许青栀用手指拨了拨玉佩,道:“你说这个,貌似是叫,并蒂同心佩。” “......陛下给你的?”温心慈难以置信,“他连这个都给你了!” 不等许青栀开口,温心慈便大笑起来。 听,是温心慈破防的声音。 笑着笑着,眼里流下两行血泪,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视线逐渐模糊,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一个画面。 谢太妃坐上出宫的马车前,将一个玉佩交给裴珩,并说道:“母妃知道,你一向有主见,没人能强迫你立后。” “这并蒂同心佩是你父皇给我的,想必你立后也不会邀请我,我也不愿再踏足这里,这便是我给未来儿媳留的。若是你心中有满意的人选,便将此物送给她......” 当时站在裴珩身边的人,只有她, 并蒂同心佩,唯有帝后配得上。 温心慈做梦都想得到它。 正因为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哪怕后来赵婉儿宠冠六宫,温心慈都不曾真正担忧过。 以赵婉儿的性子,帝王送的东西,定会迫不及待的拿出来昭告天下,所以她很清楚,裴珩并未将并蒂同心佩送给她。 温心慈原以为,那个能让帝王满意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可就在今天,她看到这个玉佩就挂在许青栀腰上。 她多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许青栀并不知,为何温心慈看到玉佩的反应会这么大,因为温心慈已经死了。 死不瞑目的那种。 哪怕是死,眼睛都死死瞪着许青栀腰上的并蒂同心佩。 周德海道;“姝嫔娘娘,快些走吧,死人不吉利,莫要冲撞了您。” 许青栀点点头,便和白薇走了。 ...... 温心慈的死,并未掀起太大的风波。 只是温太后的身体更差了,总能在慈宁宫看到御医的身影。 却不知为何,温心慈死后,帝王有好几天不来枕云阁了。 许青栀请了个平安脉,当天依旧没有看到帝王的身影。 不过御前总管代替帝王过来补品了,关怀了几句。 许青栀越发觉得不对劲,于是便向王德全打探。 王德全道:“娘娘莫要多虑,陛下只是公务繁忙,北边战火刚停,还有很多后续的事情要处理,陛下忙得几乎没怎么合眼。” “眼下实在不得空,若是得空了,定会来看望娘娘您的。” 可帝王前两天还去看望了梁贵人,而且还陪了梁贵人一晚上。 第170章 就因她是贵妃,就能草菅人命吗? 说到梁贵人,上次被野猫冲撞后,太医救治及时,好险保住了皇嗣。 只是自那之后,梁贵人就有了心理阴影,特别怕猫,胎象也不如之前稳了,隔三差五就要请平安脉。 现在门都不敢出,老老实实地待在凝香阁保胎。 据说前两日又听到猫叫,吓得不轻,帝王半夜都过去安慰了。 因此许青栀总觉得,裴珩似乎在刻意避着她。 许青栀还是不放心,她想着该亲自过去看看。于是命人煮好了参汤,坐上轿辇,前往御书房。 半刻钟后,到了御书房,却发现裴珩并不在。 跟御前的小太监打听了,才知道来得不凑巧,裴珩刚去慈宁宫看望太后了。 温太后病了,脾气也不好,除了愿意见欧阳慎儿,别的妃嫔一概不准踏入慈宁宫。 眼下正值倒春寒,冷风刮得脸疼。 许青栀披着雪白的大氅,手里揣着暖手炉,还是不怎么暖和,脸颊都泛红了。 “娘娘,既然陛下不在,就先回去吧。”白芷说道。 御前太监也劝道:“陛下没这么快回来,娘娘先回吧,保重身体要紧啊。” 许青栀想了想,道:“本宫去御花园等陛下。” 若是裴珩从慈宁宫出来,要回御书房,必定会经过御花园。 “还请公公将参汤拿进去,等陛下回来了,再热一热。” “奴才遵命。”御前太监对许青栀的态度极为恭敬,双手小心地接过托盘。 “恭送娘娘。” 不多时,许青栀来到了御花园,路过假山时,却听见微弱的哭声。 许青栀递给白薇一个眼神,示意她过去看看。 白薇悄无声息地来到假山后,打眼一瞧,竟是一名太监在烧纸钱。 胆子真不小,竟敢在宫里烧纸钱! 白薇正要呵斥,却发现是个熟人。 “小明子?” 白薇见过小明子几次,知道他是在御前伺候的,为人忠厚老实,还有点小机灵。 小明子冷不丁听到有人喊他,吓了一跳,忙转过头来。 只见他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方才哭的人也是他。 “小明子,你在这做什么?” 白薇走近他,看着地上的纸钱,以为他是在祭拜家中亲人。 “我......我没干什么。” 假山下就是一条人工河,小明子一面擦眼泪,一面用脚飞快地将纸钱踢进河里。 “白薇姑娘,你能替我保密吗?”小明子哀求道。 在宫里烧纸钱是大忌,若是被别人知道了,他不仅会失去在御前伺候的差事,说不定还会被打断腿赶出宫去! 那就更不能为桃儿报仇了。 白薇一板一眼道:“我不说出去,但你自己得注意些,别再做这种事了,小心被人看到。” “谢谢你,我不会了。”小明子连连点头,感激道,眼睛还是红红的。 白芷搀扶许青栀过来。 小明子顿时紧张起来,“奴、奴才见过姝嫔娘娘!” 许青栀视线从小明子黑乎乎的脚面上一扫而过,假装什么也没发现,对小明子关切道:“小明子,怎么哭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小明子咬了咬唇:“谢谢姝嫔娘娘关心。只是奴才干活时出了点差错,被干爹训斥了,所以心里委屈。” 小明子的干爹是王德全。 许青栀安慰了两句,便不再多言。 眼看许青栀要走了,小明子似是在心里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出言喊道:“娘娘请留步!” 许青栀回眸。 只见小明子对着许青栀连磕了三个响头。 “还请娘娘替桃儿做主!” 许青栀猜到其中定有隐情,温声道:“先起来说话。” 这个地方隐蔽性好,外人无法窥见。 小明子依旧跪着,泪流满面,字字泣血:“不瞒娘娘,桃儿是奴才的青梅竹马,她在翊坤宫当差,伺候贵妃娘娘,这本是个极好的差事,可是就在大年初一那天,她被贵妃杖毙了!” “桃儿只是因为犯了点小错,就被贵妃杖毙,那可是大年初一啊!!”小明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贵妃脾气火爆,草菅人命,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可那天是大年初一,讲究一个吉利,后宫的主子们在这天往往会格外宽容,轻易不会处罚下人。 到底是因为什么,让赵贵妃如此气愤,要拿一个宫女泄恨? 许青栀眼波流转,半晌便想起来那天发生了什么。 大年初一,帝王命人送云锦到枕云阁。 唯有这件事能让赵贵妃怒不可遏了。 小明子膝行过来,对许青栀道:“姝嫔娘娘,您是大善人,奴才求您,为桃儿做主,桃儿不该这么死去!” 小明子实在无路可走了,他人微言轻,无法为桃儿伸冤,连干爹都骂他痴心妄想,所以才一气之下躲在这里哭。 他知道帝王无比宠爱姝嫔,若是姝嫔娘娘愿意帮他,在帝王面前说两句话,说不定帝王就愿意看在姝嫔的面子上,惩治贵妃呢? 他承认,他有赌的成分,但是万一成了呢? 却听许青栀说道:“小明子,你找错人了。” “不是本宫不愿帮你,贵妃家大势大,连本宫见了她,都要退避三舍。” “且她深受陛下宠爱,又有协理六宫之权,权势滔天,在她手下无辜枉死的人何止桃儿?陛下可曾因为这些事情,说过她什么?”许青栀耐心道。 小明子脸色苍白,无力反驳。 许青栀道:“退一万步说,就算本宫愿意帮你,陛下最多禁足贵妃,她连一根头发丝都不会伤到,桃儿也无法活过来。” “说不定,桃儿宫外的家人还会受到牵连,被贵妃报复。你可有想过这些?” 小明子垂下头,攥紧拳头,不甘道:“就因为她是贵妃,就可以在天子脚下草芥人命,随意剥夺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吗!” 许青栀伸手将小明子扶起来,道:“本宫知道桃儿无辜,也理解你的怨恨,但现实就是很残酷,位高权重者,从不会在意小人物的死活,他们眼中只有利益。” 小明子默默想,不是的,至少您不会这样。 “唯有触犯他们的利益,才能让他们疼。倘若死的人不是一名宫女,而是一名皇子或者公主,就不会像现在这般,没有丝毫水花了。” 小明子仿佛听懂了什么,一脸错愕地看着许青栀。 姝嫔娘娘,是在教他怎么报复贵妃吗? 只是当他认真去看女子的神色时,却无法看透什么,仿佛方才那句话,只是对方一句无心之言。 许青栀温柔道:“本宫相信恶人自有天收,你也莫要冲动,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好在你今天求的是本宫,不是别人,若是传到贵妃耳朵里,有你好果子吃。” 小明子恶狠狠地想,他才不怕贵妃!若是能一命换一命,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赴死,为桃儿报仇! 但面对许青栀,他嘴上还是应承道:“小明子谨记娘娘教诲。” 尽管姝嫔没有答应帮他,但小明子内心还是很感激。 换作别的主子,理都懒得理他,又岂会像姝嫔娘娘这么温柔耐心的劝导他呢? 姝嫔娘娘真是他见过最善良的主子了! 小明子不由想道,若是后宫有这么一位皇后,该多好啊...... “今后若是有困难,可到延禧宫找本宫。” 许青栀从不会轻视任何一个小人物,因为她就是从小人物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小明子跟贵妃有仇,她也要对付贵妃,目标一致,因此她不介意跟他结个善缘。 小明子感动不已,当即承诺道:“奴才小明子,今后愿为姝嫔娘娘马首是瞻!” 许青栀拍了拍他的肩,看似没将他的话放心上,含笑道:“快将鞋子擦干净,莫要让人起疑了。” 小明子这才发现姝嫔娘娘早就知道了,脸色瞬间涨得通红,连忙弯腰清理干净。 许青栀便先出去了。 白芷小心搀扶着她:“娘娘小心。” 不一会儿,小明子也上来了。 “小明子,你不好好干活,又跑这偷懒了是不是?!” 不远处,传来王德全的声音。 许青栀抬眸看去,对上了裴珩的视线。 伴驾之人是欧阳慎儿。 第171章 和帝王冷战 欧阳慎儿一直在慈宁宫照顾太后,和裴珩一同回来倒也合理。 许青栀却想到上辈子欧阳慎儿是裴珩的皇后。 两人站在一起,不论相貌还是气质,都挺般配。 裴珩看见许青栀,并没有什么反应,似乎还有些冷淡。 许青栀一顿。 裴珩果然不对劲。 是因为她偷偷去见温心慈的事,被他知道了? 还是因为赐死温心慈,他又后悔了,所以对她产生了不满,想回避她? “奴才见过姝嫔娘娘。”王德全过来对许青栀行了个礼,抬眸瞥见小明子的眼睛还有些红,心里咯噔一声。 这小子该不会找姝嫔娘娘告状了吧?! “王公公不必多礼。”许青栀回过神,柔声说道。 王德全过去将小明子的耳朵揪住。 小明子疼得直抽气:“干爹,疼、疼!” 王德全轻声训斥:“你小子,将我说的话当耳旁风,那留着这对耳朵有何用,干脆揪下来扔河里算了!” 小明子一脸委屈。 许青栀这才道:“王公公勿怪,方才是本宫丢了东西在这,才让小明子帮忙找的。东西已经找到了,公公该夸奖他才是。” 王德全看向小明子,小明子愣了愣,才点头。 王德全便知道,压根不是这么一回事,这番话是姝嫔在为小明子解围。 王德全对姝嫔的好感又多了些。 “原来是这样,能为娘娘分忧,就是小明子的福气了。”王德全说着,暗暗瞪了小明子一眼,仿佛在说回去再收拾你。 小明子默默闭上嘴,站到干爹身后。 欧阳慎儿同裴珩过来。 许青栀向帝王行礼。 看着她脸颊冻得通红,裴珩终究没忍住,将自己的大氅脱下,为她披上。 “朕不是说了,不必行礼么?” 许青栀不语,抬眸望着他,目含秋水,什么都没说,却似乎又什么都说了。 裴珩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其实是在气这小女子为了置温心慈于死地,竟然拿他们的孩子冒险! 在他的认知里,唯有像谢太妃那样自私自利的女人,才会拿自己的孩子作为筹码。为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并不希望他爱护的女人会是这种心思歹毒之人。难道许青栀之前都是装的吗? 若是真是如此,一个能骗过他眼睛的女人,他不敢想她的城府该有多深! 明明很气愤,却又舍不得罚她,更不敢责问她,便只能冷落她。 眼下看到许青栀楚楚可怜的样子,却又没法完全做到忽视她。 只是一思及此事,眸色便冷了几分,皱着眉道:“外面这么冷,出来也不知道该多穿点。” 语气似乎还是和往常没什么分别,许青栀还是听出了细微的不同,裴珩在刻意疏远她......为什么? 欧阳慎儿看出两人之间气氛不对,上前含笑道:“好久不见姝嫔妹妹出来了,今天怎么有闲心到御花园散步?” 许青栀转眸看向她:“在枕云阁待着闷,就出来走走。太后娘娘身子如何了?” 她并不说自己是专程来找裴珩的,因为自会有人告诉他。 “太后娘娘身子好些了,已经能下地走路了。”欧阳慎儿道。 许青栀:“我怕叨扰了太后娘娘,还请姐姐替我向太后问好。” 欧阳慎儿笑着点头:“太后娘娘得知妹妹有孕,也是极高兴的,待娘娘身子大好,妹妹便和我一起去慈宁宫吧,娘娘看到妹妹,也会舒心的。” 许青栀知道温太后不喜她,但还是应承了几句。 欧阳慎儿视线扫过她的小腹,关怀道:“我这些日子忙着照顾太后,都没得空去看望妹妹。妹妹身子可还好?” 语气十分真诚的样子。 欧阳慎儿问这句话时,裴珩也在看着许青栀。 “劳姐姐挂念,一切都好。” “听闻梁妹妹不久前被野猫冲撞,病得不轻,妹妹可要保重皇嗣,出来也多带些人。” 许青栀:“多谢姐姐关心。” 欧阳慎儿看了眼帝王,“臣妾宫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陛下陪姝嫔妹妹走走吧。” 裴珩没说什么,神色淡淡。 欧阳慎儿走后,裴珩陪许青栀在御花园走了片刻,却一言不发。 就连白芷白薇都能察觉到帝王和许青栀之间的气氛十分僵硬,不由担忧。 陛下之前明明很心疼娘娘,最近怎么回事,竟变得如此冷淡了。 难不成真像娘娘猜测的那般,陛下赐死温心慈后,又念着她的好了? 许青垂着眼帘,打算主动出击。 走了两步,故意踩到石子上,往裴珩那倒去。 裴珩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眼里的关切几乎要溢出来,紧张道:“枝枝,可有伤到哪里?” 许青栀手抓着他的胳膊,神情隐忍,眼泪要落不落:“没、没事。” 裴珩见她这样,不由分说的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来到避风的长廊,将她放下。 “陛下,臣妾真的没事......” 裴珩一言不发的在她面前蹲下,又脱下鞋袜,这才看到她渐渐红肿的脚踝。 他轻轻一扭,许青栀便疼得“嘶”了一声。 “还说没事。”裴珩责怪地看了她一眼,“忍着些。” 许青栀咬了咬唇。 太监们都自觉地背过身去。 裴珩处理这种扭伤似乎很熟练。 “陛下在怪臣妾吗?”许青栀试探着问了句。 裴珩看她一眼,不语。 许青栀莫名有点心虚。貌似跟她猜的不一样。 裴珩为她穿好鞋袜后,一路把人抱回了枕云阁,只是依旧不理人。 走之前,他冷冰冰地叮嘱道:“伤了脚就别乱走,若是伤到了孩子,朕定不饶你。” 见她应下,才肯离开。 白芷担忧道:“陛下貌似在生娘娘的气。” 裴珩一走,许青栀就恢复了平常冷淡的神色,垂眸若有所思。 以她对裴珩的了解,他真正对一个人心存不满,是不会直接表达出来的。 若是已经流露了不满,反倒说明还有挽回的机会。 伴君如伴虎,许青栀可不认为自己怀有皇嗣,便可以高枕无忧了。孕期被帝王厌弃的妃嫔不在少数,她必须要居安思危。 这一番试探下来,虽然还是在冷战,但她反而安心了许多。 裴珩还是在意她的。 裴珩冷落她,定然是跟温心慈有关。 许青栀略一思索,吩咐道:“白芷,去请贺太医来一趟。” ...... 裴珩回到了御书房。 门外站着一名长相不俗、身段窈窕的宫女。 宫女见到帝王,款款行礼后说道:“陛下,奴婢名雪莹。淑妃娘娘得了玲珑棋盘,让奴婢来问陛下可否有空对弈?” 裴珩扫了这名宫女一眼。 镇国公府衰落,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某些家族为了给宫里的女儿固宠,送美人进宫伺候是常见的手段。 若是帝王看中了妃嫔身边的宫女,封了位分,便能巩固在后宫的地位。毕竟盟友再多,也没有“自家人”可靠。 眼前这名容貌姝丽的美人,便是江南永安侯府,淑妃的母家送进来的。 女子是典型的江南美人,肌肤胜雪,眉目如画,樱唇娇艳,气质温婉柔情,一句话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淑妃让她来邀请帝王去下棋是假,让人来勾引是真。 雪莹如含羞带怯的望着帝王。 她从未想过,他们的圣上竟如此英俊神武,宛若天神! 雪莹的心脏砰砰直跳,紧张地不行。 她知道陛下最宠姝嫔,但姝嫔有了身孕,无法伺候陛下。帝王也是男人,是男人都会憋不住的。 雪莹进宫前就被仔细调教过,她有自信,陛下定会被自己勾走的...... 第172章 她赢了 裴珩对美人无感,但对下棋颇有兴趣,于是道:“朕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忙完便过去。” 雪莹便以为帝王是看中了她的姿色,脸颊更红了,娇滴滴应了声是,便兴高采烈的回去等着了。 裴珩步入殿中。 御前太监恭敬道:“陛下,姝嫔娘娘方才来过,还送了参汤过来。陛下可要尝尝?” 许青栀来找他的事情,裴珩事先便收到了消息,所以才去了慈宁宫。 太监看出帝王的想法,遂说道:“参汤有些凉了,奴才这才拿下去热一热。” 帝王果然没拒绝。 不多时,热乎乎的参汤端了过来,裴珩尝了几口,胸中划过一道暖意,脑中不由想起在御花园时,那小女子患得患失的表情。 内心竟是自责起来。 心想是不是他做得太过了?也许,她并非他想的那样。 是温心慈那个毒妇不肯放过她,错不在她...... 裴珩沉思着,连王德全何时走到自己身边都不知道。 “陛下。”王德全轻声道,“姝嫔娘娘方才请了平安脉。” 裴珩连忙问:“她怎么了?” 王德全有些汗颜,“这......奴才还不知。” 裴珩不耐道:“快宣贺榆过来。” 不多时,贺榆来了,裴珩也不跟他废话,开门见山地问了许青栀的情况。 即便心里有隔阂,但关心许青栀似乎已经变成了本能。 “......启禀陛下放心,姝嫔娘娘和皇嗣都无事,只是娘娘孕中多思,影响了胃口,微臣及时提醒了娘娘,说这样对胎儿不好,娘娘担忧皇嗣,便正常用膳了。” 姝嫔孕中多思,定然是跟他有关。 裴珩微微攥紧了手指,一摆手:“行了,退下吧。” 贺榆看了帝王一眼,便恭敬退下了。 裴珩道:“摆驾枕云阁。” 全然忘了要去淑妃寝殿的事情。 ...... 枕云阁。 白薇提前得知了消息,许青栀便让宫人做好准备。 等裴珩来到门外时,便听到里头传来宫女心疼的声音。 “娘娘,实在吃不下,还是别勉强了,您都吐了两回了。” 紧接着便是许青栀难受的声音。 “贺太医说了,本宫要好好吃饭,胎儿才能健康。为了孩子,本宫吃点苦不算什么。白芷,再盛一碗来......” “娘娘,您怎么了?!” 裴珩连忙抬脚进去,就见许青栀弯着腰,捂着胸口,将吃进去的东西都吐到了痰盂里。 裴珩快步走过去,用眼神示意白芷无需行礼,继而接替了白芷的位置,轻抚许青栀的后背,眼神心疼不已。 分明是个好母亲的样子,他怎会觉得她是那种自私自利的女人呢? 白芷将痰盂拿走了。 许青栀伏在桌面,缓了许久,眼尾都红了,湿漉漉的。 她似是没察觉到身旁换了人,喘了口气,用帕子擦了擦唇角,道:“水。” 裴珩便将白薇递来的水拿给许青栀,继续轻抚她的后背。 许青栀摸着自己的肚子,忍不住落泪,自责道:“怎么就是吃不下呢?” 一只手伸过来,替她拭泪。 许青栀转过头,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嘴唇张开,旋即又紧紧闭上,故作坚强的偏过头,抹泪。 裴珩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她拥进怀里。 一时间,两人都没开口。 宫人自觉退下,将空间留给他们。 良久,还是裴珩打破了沉默。 “枝枝何须如此。” “臣妾若不这样,皇嗣发育不好,便是千古罪人了。”许青栀没有看他。 裴珩皱了下眉,伸手将她的脸转过来,让她看着自己。 “难道在枝枝眼里,朕便觉得皇嗣大于一切,比你的身子还重要?” “难道不是么?”许青栀委屈道,“陛下不就是因为臣妾没有照顾好皇嗣,所以才生臣妾的气吗?” 裴珩盯着她,沉默半晌才道:“你告诉朕,你是不是为了逼朕处置温氏,才不顾自己和孩子的安危,以身入局......” 许青栀眸光一闪,果然和她猜测的一样,裴珩已经知道了! 难怪那天他出现的时间正正好,恐怕是在外面都听见了。 许青栀猛地从裴珩的怀中挣脱开,站在他面前,似是气愤又似是委屈道:“陛下是觉得,臣妾不是一个好母亲,是会牺牲骨肉也要置敌人死地的毒妇吗?” 从未有人敢这样质问一位帝王,裴珩下意识拧了拧眉,淡淡看着她。 许青栀拿准裴珩不会拿她如何,理直气壮道:“是,臣妾的确想要温氏死,那是因为她三番两次想要置臣妾于死地!臣妾从前可以忍,但现在不一样了!” 许青栀双手捂着肚子,红着眼睛说道:“臣妾已为人母,不是一个人了。陛下怎么不想想,臣妾这么做,正是为了孩子能平安降生,不受恶人所害?” “如若臣妾不那么做,陛下又怎舍得处死温氏?” “明明是温氏要害臣妾,陛下却怪臣妾的不是——” 说着,许青栀面露痛苦,身形有些不稳。 裴珩立马紧张起来,忙起身扶住她,却被许青栀一把甩开。 “别碰我!” 裴珩面色一僵。 本是在演戏,但许青栀这会儿真委屈了,第一次真情流露。 她有孕在身,情绪本就不稳,太医也说了,生气就要发泄出来,憋着对自己和孩子都不好。 她是利己主义不错,但这也是她第一个孩子,她比谁都珍惜! 她既然敢以身入局,自然是有万全的把握不让自己受伤。 方才那番话也是肺腑之言,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怀了,她也不会急着要取温心慈的性命。 她的出发点,便是保护自己的骨肉。 她不信任裴珩,便只能依靠自己! 白芷和小德子等人听到里头的争吵,胆颤不已。王德全也在频繁擦着冷汗,这还是头一回,有妃子胆敢跟陛下爆发争吵。 许青栀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扶着桌面,哀哀戚戚地看向帝王:“臣妾只问一句,若是臣妾没有以身入局,而是在发现魏公公的第一时间,便告诉陛下,陛下会怎么做?” “朕自会处置温氏。”裴珩怕再激怒她,不敢再碰她。 许青栀:“可是,若那魏公公不肯交代,宁死不从呢?陛下会处死温氏吗?” 她着重强调了“处死”二字。 裴珩认真道:“朕会!” “朕说过,会保护好你和孩子,任何想要伤害你们的人,朕都不会让他活着!” 许青栀还是不信。 从温氏被幽禁后,裴珩仍派人去保护她就知道,裴珩多少还念及几分旧情。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是此次没能按死温氏,那么以温氏在后宫积攒的人脉,还不知道会用什么手段对付自己。 敌人在暗,她在明,她当然要把握这次机会! 看到许青栀眼里的不信任,裴珩又失望又难过。 但他没办法再去怪许青栀了,他想,是他没有给足她安全感,她才被迫如此。 裴珩不再辩驳什么,轻声哄道:“枝枝,朕错了,你别生气,莫要动了胎气。” 许青栀咬着唇,生生咬出了血,唇瓣愈艳,衬得脸色愈发苍白。 “不,陛下是天子,怎会有错?千错万错,是臣妾的错才对!” “坏人做一万次坏事,陛下尚且能原谅,臣妾不过是反击了一次,陛下便觉得臣妾是个恶毒的母亲。” “温氏伤我,令我忧惧,陛下伤我,令我心碎。陛下这般想臣妾,跟拿刀子搅烂臣妾的心有何分别?” 裴珩觉得自己真该死,心脏仿佛破了个窟窿,寒意呼呼往里灌。 许青栀不给他开口解释的机会:“陛下请走吧,待臣妾生下皇嗣,便自请离宫,去寺庙做个尼姑。臣妾这样的毒妇,不配养育皇嗣。” “朕不准你走!” 看到许青栀愈发痛苦的神色,裴珩心慌不已:“枝枝,别这样。你先冷静下来,朕什么都依你。” 许青栀看他一眼,裴珩的眼神几近哀求。 她赢了。 下一刻,裴珩却见她晕倒在眼前。 “枝枝!!!” 第173章 枝枝,朕好爱你 裴珩慌忙冲过去,在女子将要倒地之前,牢牢将她抱在怀里! 心脏仿佛被人生生撕开一个口子,裴珩幽深如墨的眼睛渐渐爬上了红血丝。 “快来人!传太医!!”裴珩低吼着,将许青栀打横抱到了床上,又小心翼翼地放下。 枝枝,你千万不能有事! 看到许青栀昏迷,白薇和小德子等人也慌了。 枕云阁的混乱,在太医到来后渐渐平息。 贺榆提前从白薇那得知了消息,此刻装出很严肃的样子说道:“陛下,此次娘娘动胎气,引发了体内胎象的连锁反应。若无法在三日内有效控制病情,龙嗣极有可能不保。更严重的是,一旦胎死腹中,会导致娘娘血崩不止,进而危及性命!” 闻言,裴珩心脏猛地一揪,既心疼又自责。 他明明很珍惜他和许青栀的孩子,怎会发展成这样? 若是因他导致许青栀失去他们的骨肉,他这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 裴珩立即道:“你务必想尽一切办法,保住爱妃和朕的龙嗣!所需药材、人力,皆可从太医院调配......” “微臣遵命!!” 裴珩看着许青栀眼角湿漉漉的泪痕,心痛不已。 他握紧女子的手。 他一直觉得自己对许青栀只是有几分喜爱,以及占有欲,所以才愿意宠着她,一次次为她降低底线。 可直到现在才发现,许青栀在他心里的位置比他想象中要重得多。 这令裴珩感到既痛苦又甜蜜。 ...... 永寿宫。 雪莹从白日等到了晚上,甚至快到了宵禁,依旧不见帝王的身影。 淑妃身着一袭浅绿色宫装,慵懒地躺在贵妃榻上,瞥了雪莹一眼。 雪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绞着手指,数次瞟向宫门的方向,眼神里的期待依旧没有熄灭。 “陛下说了会来的,也许只是太忙了......”雪莹没什么底气的说道,“不是说君无戏言么?说不定晚点陛下就来了呢。” 淑妃不语,眼神微冷,没了什么耐心。 雪莹也不敢再多言。 这时,一名宫女毕恭毕敬的走到淑妃身旁,耳语了几句。 淑妃皱了下眉,旋即又松开,勾唇冷笑了声:“原来是去了姝嫔那里。安置吧,陛下今晚不会来永寿宫了。” 雪莹眸光一凝,闪过疑惑。 看淑妃娘娘的态度,这位姝嫔应该是很得圣眷的。 可是对方终究只是一个嫔位,怎敢截了淑妃娘娘的宠?未免太嚣张了些...... 雪莹才入宫两天,对后宫的局势只了解了大概,并不是很清楚。且她还没有成为妃子,淑妃也不会花费精力去跟她说这些。 但许是仗着自己跟其他宫女不同,雪莹壮着胆子问道:“娘娘,这位姝嫔是什么人?陛下很宠爱她么?” 淑妃眼中闪过微妙的轻蔑和不甘,只淡淡道:“她身怀皇嗣,身子金贵得很,陛下自然会更看重她。” 雪莹闻言,便暗暗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啊。 雪莹又有些不服。 明明白日里陛下已经对她动了心思,只差临门一脚,却被姝嫔给截胡了。若是她能侍寝,也定能怀上皇嗣,不见得会比姝嫔差多少。 想到帝王俊朗非凡,世无其二的样貌,雪莹不由深吸一口气,胸口小鹿乱撞。 一次出师不利并不代表什么,姝嫔有孕在身,不便伺候帝王,怀胎九月,她就不信男人能憋的住! 她可是见过不少恩爱夫妻,平日腻歪得不分你我,可一旦妻子有孕后,丈夫不出一个月就会钻到小妾房里。 帝王就更不必说了。 等她拿出自己的杀手锏,就不信勾引不到他! 雪莹重拾自信,说道,“请娘娘再给奴婢一次机会!” ...... 等许青栀悠悠转醒时,已是第二日。 这一晚她睡得极沉,一夜无梦。 她起来洗漱时并未看到裴珩的身影,然后才知,裴珩寸步不离地陪了她一整晚,连早朝都险些错过。 去上早朝时,眼底还有些许乌青,是守着她一晚没睡。 “娘娘,昨晚您可真是吓死奴婢们了。”白芷语气责怪,“这么大的事,您居然只告诉了白薇。” 许青栀露出狡黠的笑意,“不这样,你们的反应怎会骗过他的眼睛?” 白薇进来说道:“娘娘,陛下上早朝前给您亲手做了补汤,快趁热喝吧。” 对于帝王给许青栀下厨这件事,枕云阁的宫人已经不会惊讶了。 许青栀神色淡淡地坐下,小口小口地享用,垂眸在脑中复盘昨晚的事。 跟裴珩的争吵在她的计划之内。一来是要趁早结束冷战,防止被他人趁虚而入。二来是要进一步加深她在裴珩心里的位置。 昨晚看似顺利,但每一步都十分惊险,如高空走钢丝,一不小心就会坠入万丈深渊,玩火自焚! 许青栀是根据帝王的反应,临时调整策略,在看出帝王对她有多在乎时,才敢说出那句“自请离宫”的话来。 放眼整个后宫,没人敢像她这样顶撞帝王,而顶撞之后,还能让帝王伏低做小的,许青栀是头一个。 谢太妃的谆谆教诲在耳畔响起: “帝王享受惯了旁人的吹捧,后宫更不缺哄他高兴的女人,你要做的不是让他跟你在一处时,一直高兴下去,而是适当的忤逆他,让他对你又爱又恨。” “若是你能牵动他的喜怒哀乐,让他明知你不可靠近,还是离不开你时,你便赢得了他的心。” “届时,你便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从前,帝王对她只有几分兴趣时,许青栀自然要哄着他,捧着他,甘愿为他受“委屈”,藏起自己的阴暗面。 彼时,许青栀看似是感情中的下位者,是猎物。 实则是高端的猎手,在一步步引导帝王对她放松警惕,敞开心扉。 昨晚,她在睡梦中听见了男人的低喃。 “枝枝,朕好爱你,别离开朕......” 她织成一张无形的网,让帝王陷入她的“温柔乡”,不可自拔。 而现在,她要开始收网了。 许青栀勾唇一笑。 太阳东升西落,一天时间就快过去。 帝王早就下朝,却没有来枕云阁。 白芷站在门口等着,担忧道:“娘娘,是不是昨晚惹怒了陛下,陛下不肯来了?” 许青栀坐在贵妃榻上看书,闻言眼皮都没抬,神色自若道:“急什么,他会来的。” 以她对裴珩的了解,他不会允许自己有任何软肋。 然而,昨晚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他的心意,这对帝王而言便是大忌。 裴珩此刻定是很煎熬的,所以会有些逃避。 而她不需要低头,只需等待,这便是被爱者的有恃无恐。 小德子过来汇报帝王的动向。 “娘娘,王公公透露说,陛下今天的心情不太好,上朝时发了好一通脾气。” “但下朝后,还是问了娘娘的情况。知道娘娘醒了之后,陛下便吩咐宫人照顾好您,还问您有没有提到他。” “......陛下眼下正在御花园散步,还不准宫人们跟着,奴才不敢靠近。” 许青栀用完晚膳时,小德子又来了一趟。 “娘娘,不知是谁在御花园唱艳曲,冲撞了陛下,被陛下下令杖毙了!” 第174章 雪莹被杖毙 一刻钟前...... 雪莹打听到帝王去了御花园,便提前在湖心亭做好准备。 瞥见帝王的身影后,雪莹清了清嗓子,伸长天鹅颈,启唇轻唱。 嗓音恰似春日微风拂过柳梢,轻柔得如同春日飘飞的柳絮,婉转间带着丝丝缕缕的缠绵,令人心驰神摇。 她能从无数美人中脱颖而出,靠的便是婉转动听的歌喉。 裴珩正独自走在御花园,思考怎么面对心里的感情,忽而听见一道动人的歌声。 “......江水泱泱兮,舟行波不澜。愿化彩云兮,常绕君身畔。朝朝暮暮兮,相伴永无间。此情难逝兮,千秋亦绵绵。” 歌声顺着湖面飘来。 嗓音婉转,带着绵绵情意,仿佛一个爱而不得的女子,对天地倾诉爱意。 裴珩却眉头一皱,眼里皆是冷意。 “谁在唱歌,带过来。” 立马有两名宫人出现,朝声音传出的方向走去。 雪莹看到御前太监来了,心头一喜,故作不知道:“请问两位公公,是有什么事吗?” 两名太监彼此间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你是何人?” 还以为是后宫哪位主子呢,没想到只是个宫女。 雪莹道:“奴婢雪莹,是伺候淑妃娘娘的。” 御前太监可不管她背后的主子是谁,只要不是帝王,他们都不放在眼里。 太监眼神里带了淡淡的轻蔑,问道:“是你方才在这唱歌?” 雪莹还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应了声是。 太监眼里划过讥讽,道:“随咱家来吧。” 一想到要见到帝王了,雪莹压下心中悸动,乖巧地跟上去,小心翼翼问:“是陛下要找奴婢吗?” 太监淡淡道:“雪莹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雪莹便不再多言。 不一会儿,雪莹被带到了帝王面前。 太监道:“启禀陛下,人找着了,正是她在唱歌。” 裴珩坐在亭中,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精心打扮过的宫女,脑海里并无印象。 雪莹满脸娇羞地跪下行大礼:“奴婢雪莹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完,抬头飞快地看了眼帝王,媚眼如丝。 “不知陛下找奴婢,是有什么吩咐?” 裴珩微微眯起眸子,冷淡道:“方才就是你在唱那淫词艳曲?” 雪莹愣了愣,面色一白:“奴婢没有......那不是淫词艳曲!是奴婢仰慕陛下的风姿,所以才自创此曲——” 裴珩抬了抬手。 雪莹话音一顿,便不敢说下去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唇都在颤抖。 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周围气氛不对。 裴珩只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杖毙。” 雪莹瞳孔猛然一缩,害怕地大喊道:“不,陛下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陛下饶命啊!!” 王德全厉声道:“还不快将这宫婢拖走!” 太监立马拖下鞋袜,上前用袜子塞住她的嘴,然后一左一右架住她,迅速将其拖走了。 “呜呜呜呜!!!” 雪莹的眼泪喷涌而出,疯狂挣扎,一边鞋子都掉了。 她不明白,自己不过是唱首歌而已,为何要判她死罪?! 雪莹无比后悔,她不该勾引帝王,不该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然而世上并无后悔药。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而雪莹不过是一个低等的宫婢,一个蝼蚁罢了,大象踩死蝼蚁,哪里需要什么理由呢? 王德全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怜悯。 陛下平日最讨厌的,就是底下的人窥探他的动向,这名唱歌的女子明显是带着目的而来。 连他这个做奴才的都看出来了,英明的帝王又怎会不知。 撞上帝王心情好时,也许会没什么事,可偏偏雪莹今日撞到枪口上了。 陛下早朝时刚处死了几个贪污的官员,戾气正重着呢,雪莹此举不是赶着投胎么? ...... 淑妃得知雪莹被杖毙的消息,有些不悦,顿了顿,神色便恢复往常的模样。 不过是个棋子,死了便死了。 但那毕竟是她宫里的人,陛下就这么草率的处死了雪莹,也未免太不把她当回事了。 罢了,定是雪莹哪里做得不好,冲撞了帝王。 “让父亲再挑选几个美人来,这回要机灵一些,别跟那雪莹一样愚蠢。” 温氏倒了之后,钟粹宫成个晦气的地方,惠贵人也从钟粹宫搬进了启祥宫,也就是贤妃的地盘。 因惠贵人在,帝王没少去贤妃那里坐,反观她永寿宫,帝王两个月不曾来了。 如今淑妃和贤妃都被分到了协理后宫的权利,淑妃不敢跟贵妃叫板,但可以跟贤妃争上一争。 等他日赵婉儿当上了皇后,说不定她能成为第二个贵妃呢? 在淑妃心里,赵婉儿是帝后的不二人选。 她不争当第一,只要第二便足矣。 ...... 帝王杖毙宫女事并未掀起什么水花,而帝王在枕云阁与许青栀爆发争吵的事,却是很快就传开了。 外人不知其中内情,只以为是姝嫔仗着怀有身孕,所以恃宠而骄,惹怒了帝王。 不少人蠢蠢欲动,想着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分走许青栀的恩宠。 然而,帝王却不再踏入后宫,不翻任何人的牌子。 她们就连见到帝王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值得安慰的是,帝王再也没有像之前一样关注枕云阁。 其中最高兴的就属梁贵人了。 “老天有眼,这便是姝嫔的报应!哈哈哈哈哈!”梁贵人喜不自胜,幸灾乐祸。 “她有孕又如何,当上了姝嫔又如何?还不是成为了弃妃!” “呵,她还真当自己在帝王那是独一无二的呢,后宫有孕的人又不止她一个。” 梁贵人一手扶腰,一手摸着肚子,得意道,“她惹怒了陛下,最好是连带着腹中的皇嗣也要被陛下讨厌,这样她的孩子就永远比不过我的孩子了!!” 转眼便过去了六天,后宫一片风平浪静。 “娘娘,昨天夜里,陛下又来了。” 这日,白薇给许青栀奉茶,轻声道,“陛下坐了一会,便走了。” 之所以说“又”,是因为在那件事过后的第三天晚上,裴珩便忍不住来找许青栀了。 只不过是悄悄的,没有惊动其他人,包括许青栀。 “看来他还没想清楚。”许青栀淡淡道。 仿佛能想象到裴珩神情有多纠结。 “不过这样挺好的。”许青栀低头翻阅书籍,从容道:“他越是如此,越能证明本宫在他心中的分量不轻,才会让他这般别扭。” 沈家时刻关注了后宫的动向,今日写信来关怀了一番,通篇语气十分尊敬,并没有高高在上的指点她该怎么做,更没有指责她。 信是沈父写的,沈父相信许青栀心里有数。 但许青栀知道,沈家的其他人想必是很担忧的。于是便回了信,让他们安心。 “白薇,随本宫出去走走。” “娘娘想去哪?” 许青栀道:“哪里人多,便去哪里。” 白薇想了想,道:“梅园的梅花开得正艳,再过几日便没得看了,娘娘可要去那散心?” 许青栀微微颔首:“就这吧。” 不多时,许青栀坐上步辇,往梅园而去。 途径咸福宫时,许青栀扫了一眼,问道:“姚贵人最近可有什么动作?” 白薇走在步辇旁,意味深长道:“姚贵人挺安分的,都不见她出来呢。” 许青栀抬了抬手,步辇便停了下来。 “去请姚贵人出来,就说本宫邀她赏梅。” 第175章 赏梅 官大一级压死人,如今许青栀是高位妃嫔,又身怀皇嗣,而姚冰月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 且许青栀都到宫门口亲自相邀了,不论姚冰月以任何理由拒绝,她都能给对方安一个不敬上位的罪名。 算算日子,姚冰月脸上的毒也该发作了,她倒想看看,如今的姚冰月到底如何了。 白薇应了声是,便转身往沐风阁走。 此时姚冰月正在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神色惶恐,坐立难安。 她的脸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没有知觉。 不但如此,那股腐烂的气味是越来越重了,连她自己闻着都忍不住作呕! 她的皮肤果真像剥了壳的鸡蛋,却是个臭鸡蛋...... 姚冰月害怕地想哭:“不,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姚冰月心知自己是在原主死后才魂穿的,闻到这股如尸臭般的气息,她不禁怀疑,难道是这具身体出问题了? 可为何,只有她的脸变得如此可怕? 前不久她找卫太医来看过,卫太医却查不出任何问题,她私底下又拿了药膏问其他的太医,可那名太医也说药膏没有问题。 梦里,她会梦到原主。 原主恨她拿自己的身子去讨好帝王,害人害己,笑她就快遭到报应。 姚冰月惊恐极了。 她心想,这恐怕真是原主的鬼魂在报复自己,于是整日龟缩在沐风阁里,惴惴不安。 姚冰月蜷缩着抱紧自己,垂着眼眸,脸色惨白。 “......不是我想占据你的身子,我也是被迫的。我再也不争宠了,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你放过我吧!” 姚冰月喃喃自语着,并未注意到穗儿已经来到了身后。 听到姚冰月的自言自语,穗儿瞪大了眼睛。 小主在说什么? 什么占据身子? 莫非,眼前的小主不是真的小主?里头的芯子换了个人不成?! 穗儿往下细想,姚冰月是在落水后性情大变的,从前不屑于争宠的小主,一夕之间变得对权力充满野心。 她也曾怀疑小主变了个人,可这种事到底是不符合常理,太过荒谬。而眼下她亲耳听到姚冰月说的话,却不得不相信天底下就是有这么离奇的事情! 穗儿忽然有点想哭。 原来不是小主抛弃她了,对方根本不是她的小主! 既如此,她不必再有愧疚! 穗儿将眼里的恨意隐藏得很好,轻轻唤了声:“小主。” 姚冰月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忙回过头,又猛地意识到自己脸上的异样,遮遮掩掩道:“你何时过来的?!” 语气有些凶狠。 穗儿单纯道:“奴婢才来的呀,小主您怎么了?” 瞥见穗儿脸上的担忧,姚冰月这才松了口气,不耐烦道:“你过来干什么,我不是说了,没事谁也不准进来吗?” 穗儿道:“小主,姝嫔娘娘请您赏梅,眼下正在宫门外等着呢。” 许青栀这个贱女人邀她赏梅作甚?定是来者不善! 姚冰月张了张口,便要找借口拒绝。 可脑中却想起许青栀已经不是姝贵人了,对方如今是姝嫔,她还要恭恭敬敬地唤她一声娘娘。 姚冰月实在不想看许青栀得意的嘴脸,却又不好拒绝。 既害怕被扣上不敬上位的罪名,也担心他人起疑。若是被人知道她身上出了什么问题,她岂不是会被当成怪物烧掉? 也罢,就出去一会儿,然后再找借口快些回来就是! 姚冰月微微侧目,语气不爽道:“让姝嫔等我片刻,我更衣便过去。” 穗儿便出去传话了。 白薇站在沐风阁外等着,见穗儿出来,两人就装作不熟的样子。 沐风阁人多眼杂,穗儿心想,她得找个机会将方才得知的重要情报告诉姝嫔娘娘才是...... “姚贵人怎么还没出来?”白薇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话音方落,姚冰月总算出来了。 白薇瞧见她缓步走来,险些以为白日见鬼! 此番出门为了不被看出异样,姚冰月用了比以往还多的脂粉掩盖,厚得堪比城墙,因而也看得十分惨白。 “姚小主的脸色貌似不太好。”白薇故意说道。 姚冰月闻言,眼神有些躲闪地摸了摸脸,却是没碰到,扯了扯嘴角道:“是么?” 她假装咳嗽了几声。 “前几日受了风寒。”姚冰月简单解释了一下。 白薇也不跟她废话:“小主快跟奴婢来吧,莫让娘娘久等了。” 今天天气极好,风和日丽。 走到太阳底下,姚冰月感到脸上有些许刺痛感,不由皱了皱眉,有些担忧起来。 “姝嫔娘娘万福,让娘娘久等了。”姚冰月站在不远处行了礼,压下眼中的厌恶。 “无妨,走吧。”许青栀目光落在她脸上,带上了一丝兴味。 姚冰月很老实地跟在后面,低着头。 ...... 皇家梅园。 红墙黄瓦环绕四周,与园内的梅花相互映衬,庄重又典雅。 今日到梅园赏梅的妃嫔还不少,看到许青栀现身,低位妃嫔们有些意外。 她们还以为许青栀会因为最近的风波不敢现身呢。 出现在梅园,想来也是为了偶遇帝王吧。 不屑归不屑,面子功夫还是要过得去,宫嫔们恭敬行礼。 “见过姝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许青栀抬了抬手,温和道:“姐妹们无需多礼。” 许是怀有身孕的缘故,许青栀身上透着股柔和的母性光辉,阳光宛如金色纱幔,轻柔地洒在她身上,仿佛让整个梅园都染上温柔的色调。 今日来赏梅的还有梁贵人和惠贵人。 梁贵人看着女子容色姝丽的脸庞,眼里不由闪过一丝惊艳,还有妒忌。 同样是怀有身孕,为何她的身材开始走样,皮肤也变得不如之前细腻,而许青栀却一如既往的漂亮?! 相比梁贵人的不爽,惠贵人看到许青栀,眉眼便柔和下来。 许青栀对众人柔声道:“今日难得梅园花开正好,本宫便来赏赏这雪景红梅。妹妹们不必拘谨,该赏梅的赏梅,该打趣的打趣,莫要因为本宫的到来,坏了大家的兴致。” 许青栀一来,惠贵人便丢下梁贵人,过来与许青栀说话。 她今日本就想着去枕云阁看望许青栀,可谁知一早,梁贵人这狗皮膏药就来邀她去梅园赏雪。 梁贵人对她过于热情,她不好拒绝,便来了,不料竟能在这里碰见许青栀,心想真好。 惠贵人抬脚来到了许青栀身边,想到之前的风波,柔声关怀了几句。 “娘娘莫要因为那人和陛下产生了嫌隙,陛下对娘娘还是很在意的,若是娘娘肯低头示好,定会和陛下和好如初。” 惠贵人真诚地劝慰道,眼里有几分担忧。 许青栀笑而不语。 惠贵人还想在劝说什么,许青栀便道:“不说本宫了,惠妹妹近来可一切安好?” 惠贵人叹息一声,也不再说了,笑道:“劳娘娘挂怀,嫔妾一切安好。娘娘身子如何?” 两人手挽手走在前面,姚冰月则跟在后面,也插不上话。 这么一看,倒是像极了在遛狗。 若是放在以前,姚冰月必定在心里咒骂许青栀,可现在她浑身不自在,脸上又痒又热,像是有好多蚂蚁在啃咬。 她唯有攥紧裙角,才能忍住不去抓挠。 第176章 姚冰月毁容 惠贵人回头瞥了姚冰月一眼,轻声询问道:“娘娘怎么跟她在一块儿?” 许青栀微笑道:“是本宫邀她一同赏梅。” 惠贵人不禁面露不解。 她可是记得,许青栀跟姚冰月的关系并不好来着。 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惠贵人又和许青栀闲聊起来。 走了片刻,许青栀指着一处亭子说道:“走了一会,也累了,去那坐坐吧。” 惠贵人点点头:“娘娘注意脚下。” 姚冰月已经想找借口走了,偏偏这时许青栀又想起她来了。 “劳烦姚妹妹去叫两名宫人,送点茶水点心过来。” 许青栀自然看出姚冰月想走的想法,她可不会让姚冰月轻易脱身。 姚冰月嘴上应承,心里骂骂咧咧。她又不是下人,凭什么差遣她! 不一会儿,姚冰月便回来了,宫人们送了不少点心过来。 许青栀主动邀请路过的宫嫔来饮茶,众人都不好拒绝。 许青栀不似其他高位妃嫔端着架子,温温柔柔,又好说话,渐渐地,宫嫔们竟不由得对她产生几分好感来。 对方好歹是高位妃嫔,一些人也存了巴结的心思。 气氛好不热闹。 梁贵人看着原本围在自己身边的宫嫔,几乎都跑到了许青栀身边,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这个姝嫔莫不是又来跟她作对的?! 偏偏此时琼云还很没有眼力见,补了一刀:“姝嫔娘娘人缘可真好,她一来,小主们都跑去讨好她了。惠贵人也是,貌似跟姝嫔更近亲呢。” 梁贵人瞪了琼云一眼,才酸溜溜地说道:“都是些捧高踩低、趋炎附势之人,我原以为惠贵人跟她们是不一样的,眼下来看,分明是一路货色!” 琼云看了梁贵人一眼,并未多言。 梁贵人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这被当做异类,又不想就这样灰溜溜的离开,否则好像自己败给了许青栀似的,于是也过去凑了个热闹。 一群人正围坐在梅园的亭子中,许青栀坐在主位。 “娘娘的皮肤真好,吹弹可破的,不知娘娘可有什么美容养颜的妙招?嫔妾斗胆,想跟娘娘讨教。”说话的人是陈常在。 她脸上冒了几颗大痘,脂粉都有些遮不住,看到许青栀没有瑕疵的肌肤,她是真心羡慕,也是真心讨教。 不等许青栀开口,周常在就开始拍马屁。 “陈妹妹说的什么话,娘娘自然是天生丽质了!我等用再多的脂粉都比不上娘娘一根头发丝呢!” 许青栀莞尔一笑:“诸位妹妹都是天生丽质,各有各的美,本宫瞧着比梅园的风景还令人赏心悦目,甚是欢喜呢。” 宫嫔们被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却也心知这不过是个场面话罢了。 “不过,本宫也的确有法子能提升美貌,且听本宫细细说来......” 梁贵人暗暗翻了个白眼,坐到了姚贵人身边的空位。 刚一坐下,就隐隐嗅到了一股臭味。 正疑惑着,一缕清风带来的梅花幽香恰好将那臭味掩盖。 梁贵人也没多想,将注意力放到了许青栀身上。 虽然心里很厌恶许青栀,却也实在好奇那能让人变美的妙招,不由竖起耳朵听,在心里记下。 众人听得十分专注,除了姚冰月。 她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抬手朝脸上挠去。 这一挠一抓,便带走了脸上的脂粉。 脂粉像老旧的墙皮一样簌簌掉落,很快露出里层可怖的模样......她越挠越起劲,指甲缝里带血了也浑然不觉。 恶臭便在此时散发了出来...... “陛下,那边好热闹。”欧阳慎儿指着亭子的方向说道。 裴珩看了一眼,目光便落在了许青栀身上。 看到她对一群女人笑盈盈的,竟没来由地感到一丝不爽。 欧阳慎儿才发现许青栀也在,脸色变了变,旋即抬眼看向帝王。 欧阳慎儿主动说道:“陛下,姝嫔妹妹也在。” 裴珩收回视线,淡淡地嗯了一声。 “陛下可要过去?”欧阳慎儿端着一副温柔大方的姿态,“姝嫔妹妹瞧见陛下,定会高兴的。” 是吗? 裴珩脑中不禁浮现出那晚,许青栀哭着赶他走,不愿看到他的模样,心口一痛。 “她不会想见到朕的。” 裴珩转身就走。 欧阳慎儿未再多言,正要跟上去,身后便传来凄厉的尖叫。 几乎是同一时刻,裴珩的身影像风一样从欧阳慎儿眼前刮过! “啊啊啊啊啊——!!!” “鬼,鬼啊!!!” 最先发出尖叫的是离姚冰月最近的梁贵人。 她的尖叫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于是众人便看到面容恐怖、满脸血腥的姚冰月。 宫嫔们都被吓得尖叫起来,四散逃去。 梁贵人不知被谁撞了一下,直直朝阶梯下跌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脑袋撞到石头,当场晕厥过去。 惠贵人第一时间护着自己的肚子,没敢动,又连忙抬头去找许青栀的身影。 场面一片混乱。 姚冰月先是不知所措,然后透过盘子的反光,终于看到了自己眼下的模样有多可怕。 她的脸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伤口处还在往外冒黑水。 一时间,脑袋嗡的一声,浑身的血液都在往上涌。 “这,这是我?” 姚冰月瞪大眼睛,明显被自己吓到了。 “不,这不是我的脸!这不是我的脸!!” “穗儿,穗儿!”姚冰月一把抓住穗儿的手,盯着她,“快告诉我,那个怪物不是我!” 穗儿害怕地闭上眼。 姚冰月猛地推开她,又改去抓别人。 “你别过来,别过来啊!!” 不论是宫嫔,还是下人,都被她吓得不轻。 没人敢靠近她。 女子的五官像融化般,在往下流,雪白的衣襟上鲜红一片。 最令人难受的,还有那股掩盖不去的气味。 周围的空气都被污染了。 蓦地,姚冰月转头,视线锁定了许青栀。 她看到许青栀在对她笑。 姚冰月猛地反应过来什么。 “啊啊啊啊!都怪你!都怪你啊!”她抬脚朝许青栀冲了过去,抬起双手,像索命的厉鬼,撕心裂肺道。 “看到我变成这样,你满意了吗?!” 许青栀害怕地向后退,嘴里喊道:“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 “我要掐死你,我要掐死你——”姚冰月恶狠狠道,眼里杀意滔天,此刻只想跟许青栀同归于尽。 然而,在她将要碰到许青栀时,关键时刻,一道明黄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没等姚冰月反应过来,就被一条长腿踹飞了。 姚冰月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而后重重砸在地上,哇的吐出一口血。 她艰难地支起身子,抬起头想看清是谁袭击的她。 下一刻,便撞入一双幽深如墨的瞳仁里,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过来。 “陛、陛下......” 第177章 梁贵人小产,姚冰月被杖毙 看到帝王出现,姚冰月愣了愣,紧接着便像是踩到尾巴般,连忙抬手捂住自己的脸,惊恐不安道: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现在的样子......” 裴珩却一个余光也没给她,转头关心身后的许青栀,眼神里尽是关切之色。 “枝枝,你可有事?有没有被吓到?” 许青栀似是对帝王的出现感到很惊喜,随即又回过神,带上一丝疏离,道:“臣妾没事。” 裴珩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正要说些什么,不远处便传来宫女的叫喊声。 “来人啊,不好了,梁贵人出事了!!!” 裴珩脸色一变,疾步来到梁贵人身边。 梁贵人还在昏迷中,身下流了很多血。血色染红了贫瘠的草地。 “快传太医!”裴珩连忙将她抱起,送到凝香阁。 欧阳慎儿看到地上的血,捂嘴担忧道:“出了这么多血,梁贵人怕是......” 她话虽没说完,但众人都知道梁贵人这一遭恐怕没有上次那么幸运了。 琼云哭着追上去:“小主,您可千万别有事啊!” 很快,宫嫔也来到了凝香阁外,几名太医一同在里面救治。 欧阳慎儿看向琼云,严厉道:“你方才可有看清,梁贵人是怎么摔的?” 人群中,周常在眼神闪躲,手心发汗。 琼云流着眼泪,摇摇头道:“方才在梅园,奴婢也被人撞到了一边,跟小主走散了,等找到小主时,小主已经躺在了地上!” 那就是没看清了。 有人说道:“也许是个意外,是梁贵人自己不小心摔的呢?” 周常在附和了几句。 欧阳慎儿敏锐地看了周常在一眼,后者冷不丁目光跟她对上,面色一僵。 欧阳慎儿却移开了视线,叹了口气:“但愿梁贵人和皇嗣都无事。” 周常在暗自在心里松了口气。 “兴许只有梁贵人自己知道,她是怎么摔的了。”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周常在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 尽管太医全力救治,梁贵人腹中的皇嗣还是没能保住。 而梁贵人还没醒,并不知道这个噩耗。 裴珩再次失去了一个孩子,痛心又气愤。 必须有人承受帝王之怒。 而这个人,便是引发这次闹剧的罪魁祸首——姚贵人。 侍卫已经将姚冰月控制住,怕她的脸再次吓到人,还“贴心”的往她头上盖了块布。 姚贵人跪在凝香阁外,只能隐约看到帝王的轮廓。 在得知梁贵人的孩子被自己间接害死之后,她害怕地全身发抖,不敢想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她既无家世,也无地位,现在又毁了容貌,她的一生已经毁得彻彻底底......帝王还会饶恕她吗? 裴珩冷冷道:“传朕旨意,姚贵人害死皇嗣,现贬为庶人,立马拖出去杖毙!” 妃嫔们惊了惊。 要知道,妃嫔哪怕犯了再大的错,帝王也会顾及祖宗礼法,看在对方曾是皇家的人,给个体面的死法。 就像容妃,害死那么多皇嗣,也只是被赐了一杯毒酒。 而杖毙,往往是对下人的惩罚。 妃嫔被杖毙,还是头一回! 众人心有戚戚。 欧阳慎儿则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许青栀。 裴珩究竟是因为姚冰月间接害死皇嗣,才不顾祖宗礼法,要杖毙她,还是因为姝嫔呢? 不知为何,欧阳慎儿觉得原因在后者。 姚冰月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捂住嘴拖了下去。 很明显,裴珩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厌烦不已。 姚冰月看着视线中那道身影越来越远,既痛苦又不甘。 她抬头看着苍天,在内心质问:为何给了她一次新生的机会,却让她落到这样的下场? 明明她才是女主啊! ...... 裴珩命人好生将姝嫔和惠贵人送回去后,自己也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 妃嫔们也都散了。 凝香阁外,欧阳慎儿目送许青栀的步辇离开。 彩儿心有余悸道:“娘娘,您说那姚庶人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那样了呢?那张脸,奴婢瞧着都觉得可怕,怕是要做上好几天的噩梦呢!” 欧阳慎儿忽然道:“你莫不是忘了,当初咱们在假山瞧见了什么?” 彩儿顿了顿,突然想起来曾亲眼见过,枕云阁的白芷姑娘和沐风阁的穗儿私下里有过接触! 彩儿惊讶地捂嘴,低声道:“娘娘是说,姚庶人是姝嫔害的?” 欧阳慎儿不置可否,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可若说跟许青栀无关,她是绝不信的。 彩儿感到不寒而栗:“没想到姝嫔的局,那么早就布下了。” “梁贵人真可怜,遭受了无妄之灾。”月澜的语气有几分怜惜。 欧阳慎儿意味不明道:“她那孩子生下来也是祸患,眼下没了,倒是能借此获得帝王的几分怜惜,谋取更大的好处。” 彩儿和月澜有些不明白,为何娘娘会说梁贵人的孩子是祸患。皇嗣怎会是祸患呢? 但看欧阳慎儿冷漠的表情,不知为何,竟觉得自家娘娘比姝嫔还令人害怕...... 欧阳慎儿淡淡道:“记住了,就算此事跟姝嫔有关系,你们也给本宫烂到肚子里,不准说出去。” 无凭无据的事,还是别掺和为好。 而且她眼下还并不想和许青栀对上。 彩儿和月澜同时说道:“奴婢记住了。” “行了,回宫吧。对了,回头给梁贵人多送些补品。” “是。” ...... 枕云阁。 穗儿在白薇的带路下,避开他人耳目,来到了许青栀面前。 “奴婢穗儿,见过姝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穗儿毕恭毕敬地行礼。 “起来吧。”许青栀抬了抬手,语气温和,“想要什么奖赏,本宫尽可能满足你。” 穗儿垂着眼眸,眼睛盯着鞋面,不敢乱看,心里还有些惶恐。 她在宫里待了六年,听说过不少可怕的事情。 一些主子心狠手辣,用完人后就会过河拆桥,杀人灭口...... 主位上,许青栀将穗儿的神情尽收眼底,自然也知道穗儿在担心什么。 许青栀并未开口,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穗儿咽了咽唾沫,犹犹豫豫道:“奴婢想要一笔银钱,出宫去,奴婢想去大理。” 主子生前最渴望自由,总念叨着想去大理看看,她便代替主子完成生前所愿。 “可以。”许青栀很爽快的答应下来。 不一会儿,白薇便给了穗儿一笔丰厚的赏钱。 许青栀道:“你先回去,晚点会有人带你出宫,路引也会为你备好。” “谢娘娘恩典!”穗儿行叩拜礼,又道:“奴婢......还有一件事想禀告娘娘!” 虽然“姚冰月”已经死了,但她想着,还是有必要跟姝嫔娘娘说一下。 “说吧。” 穗儿便将发生在姚冰月身上的事说了,怕许青栀不信,还对天发誓。 “奴婢发誓,这是奴婢亲耳听见的!那不是奴婢的主子,是其他人!” 一个人的体内,竟会被另一个陌生的灵魂占据? 不止是许青栀觉得离谱,白薇和白芷也觉得不可思议。 第178章 许青栀占据了他心脏最重要的部分 许青栀沉思片刻,道:“世上竟有如此离奇之事。” 穗儿有些愤恨:“奴婢也不知,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若是她还活着,或许奴婢还能打探出什么,可惜,她已经死了。” 是的,姚冰月已死,再深究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不过许青栀依旧留了个心眼。 穗儿离开后,许青栀让人去打探,姚冰月被杖毙时可有什么反应。 不多时,小德子回来了。 他的神色很怪异。 “姚庶人死前一直在胡言乱语,说什么自己是女主,世界的气运之女,奴才实在听不懂。” 看来穗儿并非胡说。 许青栀沉吟半晌,挥了挥手:“知道了,退下吧。”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她都能梦到前世的事情,那么姚冰月的体内进入另一个灵魂,似乎也不是很奇怪了。 “陛下驾到!!” 许青栀的思绪被打断。 裴珩原是回了养心殿批奏折,可怎么都静不下心。 梁贵人小产,的确令他心痛。 可是一想到这个人若是换成许青栀,他恐怕会疯掉。 这几天他一直在逃避,为自己找借口,他告诉自己,他之所以对许青栀特殊,不是因为爱,只是因为她怀了皇嗣。 然而,在梅园的时候,在场有三个怀有身孕的妃嫔,可他却独独跑向了许青栀,仿佛他的世界里只有她一人。 他向来清醒,理智,作为帝王,更不允许自己有任何软肋。 可是现在,他无法再逃避自己的内心。 他对她不同,是因为他爱上了许青栀。 那个小女子已经在不知何时,占据了他心脏最重要的部分。 他必须要承认这一点了。 但他绝不会表现出来,因为他是帝王,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他不能暴露自己的软肋,否则就是将深爱之人推入深渊。 曾经的柳王妃,柳依依便是前车之鉴。 所以他先是到凝香阁看望梁贵人,并且下旨封梁贵人为梁嫔,分散他人的注意力。 而后又去看望了惠贵人,最后才来了枕云阁。 这样一来,外人便会以为他只是因为看重皇嗣,所以才不计前嫌,踏进了枕云阁。 ...... “枝枝,可还在生朕的气?”裴珩的语气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 许青栀心知裴珩是来服软的。 拉扯得差不多了,过刚易折,该给他面子了。 女子面上带着三分委屈,三分娇嗔,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人难辨真假。 “臣妾哪敢生陛下的气?” “那就是还在生气了。”裴珩主动去拉她的手,语气温柔得不像话。 “枝枝怎样才能消气?” 许青栀反问:“陛下不觉得臣妾恶毒了么?” 裴珩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她拉入怀中:“朕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朕只是不希望,朕的枝枝会变得跟后宫其他女子一样面目可憎,甚至连朕都算计进去。” 许青栀轻柔的靠在男人胸口,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眼神有些心虚。 她可是从头到尾都在算计裴珩...... “枝枝是朕心里唯一的一片净土了。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了,如何?” 许青栀不由得腹诽,你这么说,将白月光置于何地? 不过这是好兆头,她要做的本就是取代那个位置。 许青栀不动声色地挣开男人的怀抱,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帝王,桃花眼波光滟涟。 “臣妾从前不理解后宫女子为何总是斗来斗去,不能和谐相处,直到臣妾当了母亲,才明白其中缘由。” “有些人是因为有想要守护的人,所以才会被迫如此,就像臣妾,为了保护自己的骨肉,是以不得不去做那种事。这便是后宫女子的身不由己。” 裴珩沉默,眼神又多了几分怜爱之意。 他的枝枝还是太单纯。 并非所有人都像她这般有母爱,有的人可以为了权势,牺牲一切,包括自己的孩子。 许青栀双手摸着肚子,眼神坚定道:“陛下,臣妾可以向您保证,不会主动伤害谁,但若是他人伤害臣妾的骨肉,臣妾也定然不会心慈手软!” 裴珩张口要说什么,就被一根手指抵住嘴唇。 “臣妾知道陛下想说什么。”许青栀有些悲伤地看着他,“臣妾相信陛下,但臣妾不能事事依靠陛下,等着陛下。” “陛下是帝王,有许多难处,臣妾不想为难陛下,所以有些事,臣妾不得不做。” 裴珩神色动容,心神震荡。 “若是还有下一次,下下次,恐怕陛下就不会像今天这样,还觉得臣妾是您心中唯一的净土了......” 不等许青栀说完,裴珩便吻住了她的唇。 蜻蜓点水般。 裴珩伸手抚摸她的脸颊,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温柔又坚定地说:“朕不会。” 许青栀呆呆地看着他,眼泪恰到好处的落下,惹人怜惜:“陛下......” 门外,王德全听着里头的动静,总算是松了口气。 主子闹别扭,最难过的就是他们这些底下伺候的奴才了,生怕帝王一个不顺心,就拿他们开刀。 陛下和姝嫔娘娘重归于好,真是皆大欢喜啊! 此时此刻,王德全对姝嫔的敬重,完全超越了赵贵妃。 ** 整个凝香阁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死气。 “水,水......” 梁贵人醒来时已是半夜,四周静悄悄的。 琼云连忙递上了一杯水,“娘娘,您慢些喝。” 梁贵人咕嘟咕嘟喝完了一整杯,才迟钝的反应过来。 “琼云,你方才唤我什么?” “奴婢唤您娘娘呀!” 梁韶仪愣了愣。 琼云道:“这是陛下的旨意,陛下晋封您为嫔位了,今后您就是咸福宫的主位娘娘了!” 梁韶仪闻言一愣,又惊又喜道:“真的吗?这个惊喜来得也太突然了,现在什么时辰,我要去给陛下谢恩......” “娘娘,宫里已经宵禁了,明日再谢恩也不迟。您先好好歇息吧。” “对,你说得对,那本宫明日再去谢恩。太好了,本宫也能跟姝嫔平起平坐了。” 看着梁韶仪喜上眉梢的模样,琼云眼里划过一丝同情。 可怜的梁嫔,还以为是陛下迟来的宠爱,其实是可怜她,才给了一个位分。 太医说了,梁嫔这次大出血,伤了底子,再难有孕了。 终于,梁韶仪意识到不对。 “为何......本宫感觉不到孩子的存在了?” 她险些忘了,自己为何躺在床上,连忙关心起皇嗣来。 “琼云,你告诉本宫。本宫的孩子没事,对不对?” 琼云脸色忧伤:“娘娘,您别伤心。” 梁韶仪盯着她:“你什么意思?” 琼云扑通跪下,一边哭一边说道:“在梅园时,您受到惊吓,又意外从高处跌落,当场大出血......皇嗣没了!!” “皇嗣,没了?”梁韶仪呆呆地重复这句话,“皇嗣没了。” “本宫的皇嗣没了。” 梁韶仪又哭又笑:“难怪陛下会突然这么好心的晋我的位分,原来是同情我!呜呜呜,本宫这一胎本该是皇子的啊!” 梁韶仪攥紧被褥,泪如泉涌,痛苦万分。 整张脸白如金纸,几乎要哭得晕厥过去。 “娘娘,孩子还会有的,您要保重身子啊!”琼云不忍心告诉梁韶仪真相。 “对,本宫还会有孩子的,一定还会有的......”梁韶仪十分不甘,捶打被褥,“为什么,为什么独独本宫的孩子没了,姝嫔和惠贵人就没事?!” 第179章 周常在栽赃许青栀 为什么她从未害人,倒霉的却总是她?! “那个贱人呢?都是她害了本宫!她人在哪,本宫绝不会放过她!” 琼云跪在床边,说道:“您说姚庶人吗?她白日里已经被陛下下令杖毙了。” 梁韶仪又是一愣:“这么说,她死了?” 琼云点点头,似是想到什么,犹豫道:“对了,有件事,奴婢不知当不当讲……” 梁韶仪:“有话就说!” 琼云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道:“当时出事时,陛下也在,可是,陛下第一时间去保护姝嫔了。” 梁韶仪脸色煞白,如遭雷劈。 琼云低头抹泪,“若是陛下能及时来保护娘娘,娘娘的孩子也就不会......” 梁韶仪仿佛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苦笑道:“谁人不知,陛下宠爱姝嫔,本宫又岂能比得过?” 第二天。 妃嫔们前来看望梁韶仪,却都被她以身子不适为由,全都挡了回去。 就连惠贵人也不见。 琼云道:“惠贵人,您先回吧,娘娘刚经历了那种事,心中忧虑万分,只想自己一人静静。” 惠贵人站在门外,叹了口气。 梁韶仪虽心眼多了些,但人不算太坏,她如今也是当母亲的人,所以多少有些同情。 “既如此,我就先回了,这些补品,还请你替我拿去给娘娘,等娘娘身子好些了,我再来探望。” 琼云目送惠贵人离开,然后便让宫人将这些补品拿进去。 新来的宫人都对梁韶仪很尊敬,同时也很同情。 琼云正要回去,这时,又有人来了。 是周常在。 “不知梁嫔娘娘醒了没有?”周常在一脸关切道,“我想见一见梁嫔娘娘,不会耽搁太久的。” 琼云同样婉拒了周常在。 周常在站着没动,左右看了眼,才轻声道:“是这样的,劳烦你去向娘娘传达,我有重要的事要跟娘娘说。” 琼云犹豫片刻:“那好吧,周常在请稍等。” 不一会儿,琼云便出来了,道:“娘娘请您进去。” 室内一股浓重的药味,还能隐隐嗅到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梁韶仪穿着一袭白色中衣,神色苍白,平添了几分柔弱之感,见到周常在也只是勉强一笑:“周妹妹不必多礼,请坐。” 周常在坐到了梁韶仪床畔。 梁韶仪虚弱道:“琼云说周妹妹有重要的事,不知是什么事?” 周常在犹犹豫豫的样子,反而勾起了梁韶仪的好奇心。 “周妹妹但说无妨。” “好吧,那嫔妾就直说了。”周常在倾身过去,低声道,“其实梅园出事时,嫔妾好像看到了姝嫔的宫女出现在娘娘身后......” 梁韶仪脸色一变,情绪激动道:“你说什么!” 周常在连忙道:“当时现场太混乱了,嫔妾也没看清,不知是不是她推了娘娘,只是刚好瞧见了。” 梁韶仪事后回忆时,也想起来那日的异常之处,她分明是要往阶梯下走,可是却不知怎的,身后传来一股力道,于是就踩空了。 再后来,便什么也记不清了。 听周常在这么说,当时的确有人推了她! 周常在:“昨天回去时,嫔妾就一直犹豫要不要说出来,可是没有证据的事情,嫔妾也不敢告诉陛下,况且......” 周常在不动声色地观察梁韶仪的表情,语气无奈:“陛下又那般宠爱姝嫔,恐怕是不会信的。” 梁韶仪脸色极为难看,不由攥紧了被褥,揉出抚不平的褶皱。 许青栀定是因为嫉妒她怀的是皇子,所以才下此毒手! 她不禁去想,帝王之所以晋封她为嫔位,是不是有意让她莫要追究此事,免得伤害到他的心爱之人呢? 梁韶仪心里酸涩不已,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 虽是捕风捉影的事,却因心中的偏见,信了九成。 周常在愤愤不平:“嫔妾也是实在看不下去,才决定告诉娘娘,娘娘可千万别说这是嫔妾说的啊!” 梁韶仪回过神,压下眼底的怨恨,轻轻拍了拍周常在的手。 “你放心,本宫不会说出去的,多谢周妹妹告知,否则本宫这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了!” 梁韶仪眸光怨毒:“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周常在眸光闪了闪,担忧道:“事情已经过去,娘娘也莫要冲动,姝嫔的手段太厉害,连陛下都被她骗了去,娘娘千万小心啊。” 离开了咸福宫,周常在便擦去了鳄鱼的眼泪,恢复了平常的神色,嘴角微微勾起。 梁韶仪也太好忽悠了,难怪连保住皇嗣的能力都没有。 这种蠢货,又怎会是姝嫔的对手? “小主,咱们要回宫么?”贴身宫女问道。 周常在眼珠转了转,轻笑道:“不,咱们去枕云阁,拜访姝嫔娘娘。” 她之前投靠了玉嫔,可玉嫔自从知道自己是被容妃背刺之后,脑子就有点不太正常。 上一秒还笑着,下一秒就开始哭,要么就是咒骂一切,神经兮兮的。 周常在如今只想远离玉嫔。 玉嫔这个大腿没用了,她自然要另外寻个新大腿了。 至于她方才刚给姝嫔泼脏水,那又如何?姝嫔又不知道。 周常在打好算盘后,扭着腰肢去了枕云阁。 然而却扑了个空。 许青栀并不在。 “咱们娘娘在陪丽嫔娘娘呢。”小德子说道,“周常在若是有什么要紧事,可以去延禧宫寻娘娘。” 周常在眼珠子一转,她也不是非要见到许青栀不可,让对方知道她的态度就行。 “也没什么要是,只是来给姝嫔娘娘送些东西而已。” 周常在示意宫女拿出礼品,笑了笑道:“这是人参和燕窝,烦请公公替我拿给娘娘,还有,替我问娘娘安。” 小德子已经荣升掌事太监,手里拿着拂尘,略一颔首:“娘娘知道小主有这心意,定会欣慰的。” 周常在便走了。 小德子收起笑容,转头就吩咐宫人仔细检查那几样东西。 ...... 延禧宫。 “姐姐当真决定要去寒香寺了?”许青栀看着眼前清丽出尘的女子,感到几分惋惜。 丽嫔微微颔首,脸上带着一抹释然:“我已经跟陛下说好了,明日就出发,陛下也准许了。” “据说寒香寺四季如春,满山枫叶,景色不比皇城差。我好久没看过外面的景色了,而且我不想死后还被困在这冷冰冰的皇城。” 丽嫔看了眼窗外的景色,又扭过头来,几分俏皮道:“再且说了,我还要给你腾位置呢,姝嫔。” “姐姐别打趣我了,我住那枕云阁早就习惯了。”许青栀道:“我也是担心姐姐的身子,寒香寺虽四季如春,是个清静地儿,可到底不是宫里,没有太医宫女伺候。” 丽嫔浅笑道:“我意已决,妹妹不必再劝。他人向往的皇宫,于我而言却是牢笼。” 看得出来,丽嫔在后宫生活得并不快乐。 许青栀也不再多言。 ...... 这日,琼云避开他人耳目,偷偷溜进到了慈宁宫。 “奴婢参见太后娘娘!” 温太后躺在床上,不悦道:“哀家让你照顾好梁韶仪腹中的皇嗣,你究竟是怎么办事的?” 琼云:“太后娘娘息怒!” “罢了,事情既已发生,那便是天意。”温太后轻咳几声,满脸病气。 琼云道:“奴婢按照娘娘的吩咐,时不时的给梁嫔吹耳边风,让她误以为是姝嫔总在故意跟她作对。而此番梁嫔小产,她也坚信是姝嫔在背后搞鬼。” 琼云从一开始就是温太后的人。 许青栀逼死了容妃,温太后自然不会让她好过,虽温太后已经没什么精力去对付许青栀,却可以在背地里使绊子。 梁嫔虽蠢,但有句话说得好。 坏人绞尽脑汁,不如蠢人灵机一动。说不定,梁嫔能给她带来出乎意料的惊喜呢。 第180章 册封礼意外突生 翌日,许青栀与丽嫔告别。 又过了几日,是一个黄道吉日,许青栀行册封礼。 嫔位的册封礼不比妃位隆重,帝王却给足了她体面,又体贴她身子不便,免了许多繁文缛节,满宫上下都能看出帝王对姝嫔的器重。 册封礼极为重要,不得出半点差池,因此许青栀让人盯得很紧。 白芷、白薇和小德子等人也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许青栀换上朝服,戴好头冠后,准备前往乾清宫行册封礼。 到这里,还一切顺利。 谁知刚出了延禧宫,坐上步辇,不知从哪窜出一只凶狠的猫儿来。 白薇立刻警惕道:“保护娘娘!” 事发突然,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喵——!!” 猫儿浑身炸毛,动作又快如闪电,宫女太监们根本抓不住它,看样子还是冲着许青栀而来的。 白薇小德子等人围挡在许青栀四周,就在那只疯猫要逼近许青栀时,白薇一把将其逮住,狠狠往墙上摔去! 疯猫似是伤到了脑袋,在地上挣扎翻滚,嘴里发出低沉嘶哑的“呜呜”声。 白薇正想上前将其处理了,就听不远处传来宫女急切的声音。 “不准伤它!那是德妃娘娘的爱宠!” 宫女急忙跑来,看到白猫嘴角渗出的血,又气又急:“大胆!你们竟敢伤了仙女,德妃娘娘不会放过你——” “放肆!” 说话之人正是许青栀。 宫女被她身上散发的气势唬住,气势瞬间就弱了。 许青栀递给白薇一个眼神。 白薇立马两步来到这名宫女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眼前这位是德妃的大宫女,即便是低位宫嫔见了她,也要给三分薄面,何时被人打过脸? 她怒不可遏,瞪着白薇:“贱婢!你敢打我!” 白薇二话不说又是一巴掌。 她是习武之人,又是断掌,一巴掌下去,这名宫女的牙齿都被打掉了两颗。 宫女捂着脸,敢怒不敢言。 白薇这才冷冷开口:“今天是姝嫔娘娘的册封礼,德妃娘娘却纵容畜生伤人,究竟是何居心?!” 宫女想反驳什么,白薇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咱们娘娘还怀有皇嗣,身子金贵得很,连陛下都爱护得紧,方才这疯猫险些就伤到了娘娘,倘若皇嗣有任何差池,德妃娘娘担得起吗?” “究竟是皇嗣重要,还是这畜生重要,咱们要不要到陛下面前评评理?!” 白薇一连串的责问下来,这名宫女气势全无,扑通一声跪在许青栀面前,痛哭流涕。 “此事与德妃娘娘无关,娘娘并不知仙女偷跑出来,更没有蓄意伤害姝嫔娘娘和皇嗣!这件事就是个意外,是误会!” “是奴婢没有看好仙女,素闻姝嫔娘娘宽容善良,还请娘娘大人有大量!饶恕奴婢!” 砰砰砰!! 宫女顶着脸上两个通红的巴掌印,用力磕头。 许青栀脸色沉冷。 若说是意外,她是绝不相信的,分明是有人故意想在她的册封礼上使绊子。 她与德妃没有过节,但并不代表这件事就与德妃无关。不过她还是更倾向于认为,是有人想利用此事,让她与德妃结仇。 至于这个人是谁,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吉时不可误,这笔账,往后再算! “行了。”许青栀缓缓开口。 宫女停下动作,脑袋已经出了点血,神情惶恐不已。 许青栀面上浮现薄怒:“本宫现在没空处置你,你回去告诉你家娘娘,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有什么话,就到陛下面前说吧!” 这番表现,一来是将计就计,引出背后之人。 二来她已经是一宫之主,今天又是她的册封礼,便要摆出该有的气势,不能让人看低了去。 许青栀说罢,便扬长而去。 宫女害怕得要死,抱起“仙女”就往永和宫狂奔而去。 此时的德妃还不知外头出了什么事,正在悠闲地逗鸟。 “娘娘,不好了娘娘!” 德妃不悦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看到宫女怀中奄奄一息的仙女,德妃脸色一变,疾步过去,眼里的心疼几乎溢出来。 “本宫的仙女这是怎么了?是谁伤了它?!” 南春气喘吁吁地将方才发生的事说给德妃听。 为了减轻自己的责任,南春夸大道:“奴婢将您搬出来,姝嫔却不将您放在眼里,说就算您在场,也要扇奴婢的脸!” 德妃这才看到自己大宫女脸上的巴掌印,立马就怒了。 姝嫔分明是在打她的脸! 南春哭道:“不但如此,她还要当场打死仙女,奴婢则拼死护住仙女,后来姝嫔怕误了吉时,才走了的。” 德妃闻言,已然怒不可遏:“好啊!姝嫔好大的威风!” “先把仙女带下去,喊兽医来医治,若是仙女有个三长两短,本宫非把姝嫔的皮给扒了!” 南春慌张道:“娘娘,您先别管仙女了,姝嫔待会就要去跟陛下告状了!” 提到帝王,德妃猛地打了个寒颤,这才清醒了些。 许青栀怀有身孕,若是被帝王知道仙女冲撞了她,怕是活不成了! 直到现在,德妃想的依旧是仙女的安危。 极少有人知道,她为何将一只猫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多年前,她在王府怀胎十月,满心期待地等待孩子的降生。 然而命运弄人,却让她生出一个怪胎。 正常的女婴生下时会啼哭,可她的女儿张口却似猫叫。 且长相畸形,四肢短小,瘦弱无力,没几天就夭折了。 德妃伤心欲绝,裴珩便找来了这只波斯猫送给她。 她给它取名仙女,并把所有的思念都倾注在了仙女身上。 她不能没有仙女,必须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德妃视线一转,缓缓落在南春脸上,她温柔地摸了摸南春的脸颊,道:“你为何没有看好仙女呢?” 南春愣了愣,背后莫名生出了丝丝缕缕的寒意:“奴、奴婢不是有意的,是仙女它突然发脾气,跑了出去,奴婢第一时间追出去了,可是......” 仙女之前一直是由欧阳慎儿照看,可欧阳慎儿晋封嫔位后,又有了太后做靠山,德妃便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欺负她了。 照顾仙女的活,便交给了信任的心腹。 南春伺候了德妃这么久,哪里不知德妃的意思,惊恐地跪下。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奴婢下次定会看紧仙女,不,绝不会有下次了!” 德妃从她怀中将仙女抱过来,神色无比冷漠,淡声吩咐道:“来人,将南春拖出去杖毙,再找一只模样差不多的白猫来......” 立马有两名太监疾步进来,将南春拖走。 南春拉着德妃的衣角,哭喊道:“娘娘,看在奴婢伺候您多年的份上,饶了奴婢一命,奴婢不想死啊——” 德妃不耐烦地一脚踢开她,一个余光都没给,只心疼地看着怀中受伤的猫儿。 “仙女疼不疼呀,莫怕莫怕,娘亲定会给你报仇的。” 仙女发出虚弱的喵呜声,眼睛红的不正常。 德妃伸手要查看它的伤口时,却猝不及防地被咬了一口。 “嘶——” 德妃疼得缩回手,发现出了点血,也没在意,随后将仙女交给了宫女。 第181章 滚出去跪着,别在这碍眼 乾清宫。 许青栀顺利举行完了册封礼,从今往后便是名正言顺的姝嫔。 裴珩亲自扶起她:“朕不是说了,不必跪地行礼么?” 许青栀莞尔道:“陛下已经免了臣妾许多礼仪,若是还站着接旨,传出去了,别人会说臣妾没有规矩的。” “你总是这般懂事。”裴珩拉着她的手到一旁坐下,说道:“太后身体不适,你不必去拜见她。” 许青栀轻轻点头,随即又捂了捂肚子,露出难受的表情来。 裴珩立马紧张道:“怎么了?” 许青栀笑容勉强:“臣妾没事,许是孩子在闹。” 裴珩却不信,拧起眉道:“才一个多月,手脚都还没长齐,如何能闹你,枝枝莫要搪塞朕。” 裴珩扶着她到一旁坐下,又命人宣太医过来。 太医来得很快。 “回陛下,娘娘并无大碍,许是太劳累的缘故,有些动了胎气。” 裴珩松了口气,却见白芷和白薇一脸犹豫又心疼的样子,顿了顿,开口询问:“怎么回事?” 许青栀故意掩饰道:“没什么,陛下,让她们下去吧,臣妾想跟陛下说几句体己话。” 裴珩一眼看穿她的意图,知道她是有事瞒着自己。 裴珩的目光太直接,许青栀缓缓低下头,轻咬贝齿,仿佛极不擅长说谎。 白芷看了眼许青栀,才跪下说道:“娘娘,就算您要怪罪奴婢,奴婢也必须说出来!” 许青栀抬头,正要开口制止,裴珩便抬了抬手,“让她说。” 白芷立马将今早发生的事说给帝王听。说到许青栀被白猫冲撞时,故意讲得很惊险。 帝王脸色铁青,眸色里仿佛酝酿着狂风骤雨。 “......娘娘当时便动了胎气,却怕耽误了册封礼,回头让人说闲话,便一直忍着,还不让奴婢们说出去。” 白芷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奴婢实在是心疼娘娘啊!” 许青栀看向白芷,语气有三分责备:“陛下面前,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还不快退下!” 白薇便扶起白芷,一同出去了。 许青栀转过头时,便撞入了裴珩眼中,男人眼里的心疼都快溢出来了。 “为何不告诉朕?” 许青栀无奈道:“臣妾没想瞒着陛下,只是想着先办完了再说,否则册封礼若是出了别的岔子,便是不吉利,别人会说臣妾德不配位的,那岂不是辜负了陛下的苦心?” “横竖臣妾也没事,册封礼也顺利办完了,就算了吧。” 裴珩动作轻柔地摸着她的脸颊,道:“你之前不是说,若是谁要伤了咱们的孩子,你绝不会放过他么?怎么现在又要算了?” “一只猫而已,也许只是个意外呢。”许青栀的语气又轻又细,她垂眸抚摸着肚子,母性十足。 越是这样,越能勾起男人的保护欲。 裴珩当即下令:“去请德妃过来!” 说是“请”,语气却不妙。 御前的宫人都是人精。德妃是妃位又如何,眼下最重要的可是姝嫔娘娘啊! 然而。 说曹操,曹操到。 德妃已经来了。 一进门,德妃便朝帝王跪了下去,眼眶红了一圈。 “臣妾管束不力,已经第一时间将仙女和宫女都杖毙了。” 说着,又将身子转向许青栀,一副示弱的姿态。 “不知这样处置,姝嫔妹妹可还满意?那只猫就在门外,姝嫔妹妹不信的话,大可以亲自过去瞧瞧。” 她一个妃位向嫔位低头,分明是在将嫔位架在火上烤,传出去了,其他人怎么看待许青栀? 尤其是淑妃和贤妃。 她们若听说了今天的事,必定会以为许青栀恃宠而骄,野心勃勃。才升了嫔位就将德妃逼成这样,不知尊卑,是不是也不将她们放在眼里了? 而帝王说不定也会多想,是不是他给许青栀的宠爱太多,让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德妃这招以退为进走得不错,只可惜,她漏算了一点。 别人是走一步看一步,许青栀是走一步看百步! 德妃料定许青栀已经跟帝王告过状了,殊不知,许青栀之前一副得理不饶人的姿态,都是装出来故意误导德妃的。 实际上她不但没有向帝王告状,反而还在劝说帝王息事宁人。 因此德妃这步棋,便显得十分刻意了。 至少在帝王面前,德妃是装模作样,居心不良。 裴珩审视着德妃,已然不悦到了极点。 许青栀不介意再添一把火。 她匆忙上前,要扶起德妃:“德妃娘娘,您这是干什么?您莫要折煞嫔妾了......” “妹妹若是不肯原谅姐姐,姐姐便长跪不起!”德妃还想装下去,不料却听许青栀“诶呀”一声。 许青栀一屁股坐在地上。 德妃愣了愣。 她什么时候推她了? 许青栀护住肚子,用力拧起眉毛,显得十分楚楚可怜。 裴珩连忙过来扶起许青栀,担忧道:“枝枝,你怎么样?!” 许青栀扯出一抹坚强的笑意,摇了摇头:“臣妾没事,陛下快让德妃姐姐起来吧,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裴珩冰冷的眼神扫向德妃:“她愿意跪,就让她跪着!” 德妃被帝王锋利的眼神刺得脖子一缩,不敢说话了。 不对,这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陛下应该站在她这边才对啊! 裴珩又呵斥道:“滚出去跪着,别在这碍眼。” “没有朕的命令,不准起来!” “是......是,臣妾这就滚。” 德妃吓得连滚带爬的滚出去,跪在了乾清宫冰冷刺骨的地上,满脸惧怕。 她本就极害怕裴珩,裴珩一发火,她就吓得肝胆俱裂,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这一跪,便跪到了太阳下山。 彩霞满天,德妃却无心欣赏。 她的膝盖都快疼得麻木了。 宫女劝道:“娘娘,您就跟陛下认个错吧。” 德妃梗着脖子,一声不吭。 良久,才憋出一句话来。 “陛下不会对本宫如此狠心的,定是那狐媚子对陛下说了什么。” “长姐,你怎么跪在这呢?” 身后,忽而传来欧阳慎儿诧异的声音。 德妃面色一僵。 她最不想让庶妹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偏生欧阳慎儿没有眼力见,径直走到了她面前,还捂着嘴说道:“方才瞧着背影就觉得很熟悉,还以为看错了,没想到还真是长姐啊!” 不知为何,德妃总觉得欧阳慎儿在笑,在幸灾乐祸。 可她这个庶妹在她面前一向胆小乖顺,怎敢露出这种表情,一定是她看错了。 然而下一刻,欧阳慎儿松开手时,嘴角分明是高高上扬的。 是肆无忌惮的嘲笑。 第182章 德妃被废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欧阳慎儿站在德妃正前方,仿佛德妃跪的人是她。 德妃愣了一瞬,回过神后,胸腔便涌起一股怒意,直呼娴嫔名字,厉声道:“欧阳慎儿,你这是什么表情?!” 欧阳慎儿缓缓收起笑意,耸了耸肩道:“看不出来吗?当然是幸灾乐祸呀。” 德妃盯着她,咬牙切齿:“你活腻了?” “别以为你是嫔位了,就可以不把嫡姐放在眼里,你区区一个庶女,算什么东西?” 她就知道,欧阳慎儿不是什么好东西! 欧阳慎儿眸光一寒,淡淡道:“嫡庶之分,在我看来是最可笑的东西!” “你说什么?” 在德妃听来,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她从未想过这种话会从庶妹口中吐出来。 欧阳慎儿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她微微弯腰,俯下身对德妃说道:“长姐,你若是肯低头求一求我,我或许可以帮你跟陛下求情呢。” 德妃“呸”了一声,嘲讽道:“让本宫给你一个庶女低头,你想都别想!” 欧阳慎儿不紧不慢地抹去脸上的唾沫,然后直起身,吐出一句话来。 “希望待会你还能保持你的高傲。” 满满的威胁意味。 德妃不明白欧阳慎儿的意思,正欲说些什么,对方就已经转身,头也不回的走进了乾清宫。 德妃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欧阳慎儿会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不,不会的。她们关系再不好,也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都是定国公府的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欧阳慎儿不会害她的,不会的......这般想着,却越来越没底。 就在欧阳慎儿进去不久后,御前总管王公公出来了。 德妃看着王德全,神色有几分期待,急忙道:“陛下肯饶恕本宫了吗?” 王德全冷哼一声,抖了抖袖子,在德妃面前展开一道明黄的圣旨。 德妃不明所以,却本能的跪好来,内心忐忑不已。 紧接着就听太监宣读圣旨。 “定国公府欧阳氏,德行有亏,扰乱宫闱,还妄图欺君,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现责令其禁足三个月,另褫夺封号,不得再以德妃自称!望后宫诸妃引以为戒,谨言慎行,钦此!” 嫔位以上皆有封号,对高位妃嫔来说,褫夺封号是仅次于打入冷宫的严重责罚。 虽然还保留了位分,仍是娘娘,却成了一个笑话。 女人脸色煞白,瞬间瘫坐在地,死都不会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陛下......陛下怎能如此无情?” 谁让你惹了不该惹的人呢? 王德全冷冷道:“欧阳氏,接旨罢!” 这一声“欧阳氏”让女人回过神,她强忍屈辱和不甘,抬手接下了这道圣旨。 也是在这时,她才看到自己一向瞧不起的庶妹,正站在面前不远处盯着她。 欧阳氏的眼睛立马就红了,她愤怒道:“贱人!你究竟做了什么!!” 欧阳慎儿信步而来,轻笑道:“没做什么,只是把你欺君的事情告诉了陛下。长姐啊长姐,你说你,怎么能犯下这么大的错误呢?太让人失望了。” 说是失望,眼睛却是弯弯的,心情很愉悦。 欧阳慎儿看着女人呆愣的表情,歪了歪脑袋:“还没反应过来么?好吧,提醒你两个字。” 她凑到女人面前,轻声道:“仙女。” 欧阳氏这才回想起圣旨上那句“妄图欺君”是什么意思! “你这个该死的贱人!疯子!”欧阳氏抬起手,狠狠扇了欧阳慎儿一耳光。 欧阳慎儿顺势摔倒在地,捂着自己的脸,委屈道:“长姐,您打我做什么?” 欧阳氏怒斥道:“你现在装什么......” 话音未落,她便对上了帝王阴沉的眼神。 欧阳氏顿时一愣,浑身血液倒流。 “长姐,我知道你有多爱那只猫,可是你也不能欺骗陛下啊,你犯的,那可是欺君之罪啊!” “况且那已经是只疯猫了,浑身带病,说不定会传染呢。那只猫是断不能留的,为了后宫的安宁,我不得不这么做,你别怪我......” 欧阳慎儿的声音就像索命的厉鬼,令女人的脑袋阵阵发晕。 “闭嘴,你给我闭嘴!” 欧阳慎儿咬了咬唇,委屈地看向帝王。 许青栀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这是欧阳慎儿针对德妃的局。 这么看,德妃的确不是欧阳慎儿的对手,每一步都在被牵着鼻子走。 裴珩盯着欧阳氏,语气薄凉:“传朕旨意,欧阳氏不知悔改,即日起废除妃位,幽居冷宫,无召不得出!” “不,不要,陛下,您饶了臣妾吧,臣妾已经知错了啊!”女人爬过去想要抓住帝王的衣角,却被眼疾手快的太监架起来拖走了。 后宫风云变幻,今日起,后宫便没有德妃了。 妃位之上又少一人。 裴珩朝欧阳慎儿伸出手,扶起了她。 欧阳慎儿本就柳弱花娇,此时半边脸却红肿不已,眼睛湿漉漉的,瞧着颇为可怜。 裴珩不由得想,同为定国公府的女儿,却天差地别。 欧阳氏实在歹毒。 “脸都肿了,朕让太医给你看看。” “臣妾没事。” 欧阳慎儿垂眸说道:“臣妾想去看看长姐,就不打扰陛下和姝嫔妹妹了。” “这件事你做的没错,无需自责,定国公那边自有朕去说,不会让他们为难你。” 欧阳慎儿轻轻点头,满眼柔情地看了眼帝王后便走了。 ...... 一场插曲结束。 裴珩牵着许青栀的手往外走。 步辇停在乾清宫外。 “朕还有事,今天不能陪你,下面的人已经将延禧宫收拾出来,待你回去便可住下,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就跟内务府说。” “还有那些新到的宫人,是朕让王德全给你挑的,若是用不惯,就换了,无需顾及什么......一切以你和孩子为重。” 许青栀提了一嘴:“丽嫔姐姐走了,臣妾觉得延禧宫怪冷清的。” 延禧宫原来的主位娘娘丽嫔,喜欢清净,是以住的妃嫔并不多。 原本还有几个人,但因为某些原因走了不少人,等许青栀搬进去时,除了丽嫔,便只有安答应了。 再后来安答应被贬,丽嫔又去了寒香寺,延禧宫便只剩下许青栀一人了。 裴珩闻言微微颔首:“延禧宫的确是冷清了些。” 他看向许青栀,问:“枝枝平日跟谁比较好,朕让她搬过去陪你。” 许青栀想了想,道:“臣妾想让安答应回来。” “安答应?” 好半晌,裴珩才想起安答应是何人。 便是之前利用水银,欲要害许青栀不孕的安宜。 记起对方是何人后,裴珩有些不悦:“她害过你,你为何还想让她回来,岂不是引狼入室?” “害臣妾的另有其人,安答应是被逼的。”许青栀道。 裴珩眸色沉沉,等她继续说下去。 “臣妾也是后来才知,安答应是被贵妃所逼迫。她害怕被贵妃报复,所以恳求臣妾,不要说出去,岂料贵妃还是不肯放过她,竟然毒哑了她的嗓子!” 裴珩并未言语,眉头狠狠蹙了起来。这的确是赵婉儿的行事风格。 “臣妾也怕连累安答应,所以不敢跟任何人提起,可是前不久,安答应突然病重了......” 第183章 安宜回来了 此话倒是不假。 许青栀是在三天前得知安宜重病的。 原只是小病,但拖得久了,便成了重病。加之安宜是个弃妃,请太医并不容易,病情就愈发严重。 倘若不是安宜的人避开贵妃耳目来传话,许青栀还不知安宜病得如此严重。 她大可以让白芷私下里去医治安宜,但其根本原因在于居住环境不好,那地方阴气逼人,再住下去是会出人命的。 许青栀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却也守信,既答应过不会不管安宜,自会搭把手救她。 而且安宜还有用,不能死。 “陛下,究其原因,安答应是因臣妾才落得那般下场,她罪不至死啊。”许青栀轻轻扯着男人的衣袖,嗓音又软又娇。 “而且她已经知错了,不如就让她回来吧。” 裴珩却有些不悦,哪怕得知安宜就快死了,眼里也毫无同情。 “纵使她是被贵妃逼迫,也是助纣为虐,死不足惜,你何必可怜她?” “她能被贵妃逼迫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枝枝如今身怀皇嗣,她若是还对你出手呢?” 许青栀半是撒娇道:“陛下,臣妾跟安答应投缘,而且当初她还帮了臣妾不少忙。臣妾保证,一定会保护好孩子的。” 对于安宜这个人,裴珩实在没什么好感,但架不住许青栀撒娇,便准许了。 “朕总得有个理由放她回来。” 看见裴珩总算松口了,许青栀笑了起来。 “安答应身边的莲儿是贵妃娘娘的眼线。” 只一句,裴珩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挑了挑眉。 一切尽在不言中。 ...... 当天晚上,莲儿就被抓进了慎刑司。 她经不住拷打,主动承认了罪责,向慎刑司交代是她偷偷往月华戒里注入了水银。莲儿虽未供出赵贵妃,却也洗清了安答应的冤屈。 翌日。 安答应卧病在床,整个屋子散发着一股死气。 她并不知莲儿被人带走的事情。 贴身婢女晓晓在给她喂药。 安宜脸色苍白,唇瓣没有一丝血色,喝进去的药又控制不住的吐了出来。 晓晓满脸担忧地拍了拍她的背,嗓音带上了哭腔:“小主,您再坚持坚持,咱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安宜有气无力地趴在床沿,嗓子说不出话,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晓晓含泪道:“姝嫔娘娘会救您的!” 安宜闻言,睫毛轻轻一颤。 是啊,许青栀已经是姝嫔娘娘了,她果然不是池中之物。但纵使如此,赵贵妃依旧是压在所有人头顶的一座大山......她恐怕等不到许青栀救她出去了。 这一世的恩情,恐怕唯有来世才能报答了。 晓晓眼里有泪花闪烁,结果尚未出来,她不敢告诉安答应莲儿已经被抓去慎刑司的事。 她怕给了安宜希望后,到头来又是一场空,那样只会让安宜病情加重。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 吱呀一声。 屋门被推开,进来了三名太监。 安宜缓慢地抬眼看去,阳光透进来,刺得她眼睛微微眯起。 是夜游神来收她了吗? 为首的太监是小德子。 他来到安宜面前,行了个礼,随即说道:“安答应,奴才奉姝嫔娘娘之命,来接您回延禧宫。” 安宜瞪大眼睛,还当是自己听错了,她张了张嘴。 小德子似乎明白安宜在说什么,便弯下腰,郑重道:“安答应,姝嫔娘娘在宫里等您回去呢。” 晓晓被安宜掐疼了:“小主,好疼,您轻点!” 安宜没忍住哭了。 这不是梦,是真的! 许青栀兑现诺言,让她重见天日了! 小德子环顾四周,屋子空荡荡的,看样子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于是对安宜说道:“揽月轩已经收拾好了,您看看这里有什么要拿的,奴才让人帮您。” 安宜摇摇头,急不可耐地让晓晓扶她下床。 小德子:“那奴才在外边等您。” 不多时,安宜便穿戴整齐的出来了,整个人十分素净,细看之下衣裳上还有几个补丁,堂堂宫嫔竟穿得连宫女都不如。 但安宜高兴极了。 沐浴在阳光下,不禁喜极而泣。 她曾以为,要在这里住到老死...... 小德子走路生风,气势不凡,却也顾及着安宜的身子,放慢步伐。 小德子全名李德顺,现在旁人都要恭敬唤一声李公公。 晓晓看了小德子一眼,在安宜耳边低声道:“小主,那位是延禧宫的掌事公公,地位可不低,姝嫔娘娘让他来接您回去,可见是有多重视您。” 安宜感动地连连点头。 一个不受宠的妃子是连下人都不如的,离开那地方时她还有些畏惧他人的眼神,可许青栀却给了她最大的体面,有这位公公在,没人敢轻视她了。 安宜的背逐渐挺了起来,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人的精神头都不一样了。 小德子知道安宜很好奇她是怎么出来的,便在路上将大致的情况说给她听。 得知莲儿已死,安宜的内心没有丝毫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终于走到了延禧宫。 安宜望着熟悉的宫殿,内心感慨非常。 曾几何时,延禧宫的主人还是丽嫔,不过一年的光景就易主了。 值得庆幸的是,她终于选对了一条路。 安宜一步步走进延禧宫,望着四周的景象,不禁放慢步伐。 明明这些建筑看起来和从前无异,但就是感觉哪里变了,变得更好了。 内务府前来送东西,帝王的赏赐源源不断的搬进了延禧宫。 比起以往的冷清,如今的延禧宫无比热闹,一派欣欣向荣、蒸蒸日上之景。 晓晓激动道:“小主,咱们揽月轩也翻新了。” 晓晓兴奋地想过去看看,安宜便咳了一声,拉住她。 晓晓立马老实:“奴婢知道了,要先拜见姝嫔娘娘。” 安宜点点头。 李德顺对安宜做了个“请”的手势。 渐渐地,安宜还发现这些宫女太监里有不少熟面孔,大部分是曾经伺候过丽嫔的。 原是丽嫔走后,将一部分信得过的心腹留给了许青栀,算是还了她的恩情。 这些宫里的老人经验丰富,也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比如夏嬷嬷,在宫里三十余载,是宫里的“老江湖”,有非凡的智慧和手段。 为人处世和管理下人方面便是白芷白薇这种小姑娘比不上的,而且其人精明干练,面面俱到,延禧宫在她的管理下井井有条。 从前在枕云阁时,人手没有这么多,白芷白薇还能勉强应付过来,但如今许青栀晋升一宫之主,光是宫女就有二十名,算上太监十五名,人太多了,她们实在应付不过来。 而且许青栀还怀有身孕,贴身伺候的事,唯有她们来做许青栀才会安心。 原本焦头烂额的事情,有了夏嬷嬷相助,许青栀的确能省心不少。 还有个好处是,白芷等人也能在夏嬷嬷的指点下迅速成长起来。 ....... 夏嬷嬷站在屋檐下,屈膝对安宜行了个礼:“奴婢见过安答应。” 方才一路进来,宫女太监见了安宜都会毕恭毕敬的行礼,安宜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被人尊重的感觉了。 她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伸手扶起了夏嬷嬷。 对待夏嬷嬷,她一直心存好感。 夏嬷嬷道:“娘娘已经在里边等着了,安答应随奴婢进去吧。” 正殿按照许青栀的喜好重新布置,雅致贵气。 徐徐轻烟从香炉中冒出,宫殿内萦绕着令人舒服的味道。 许青栀半躺在贵妃榻上,徐嬷嬷在用精油涂抹她的小腹,动作轻柔细致。 提前涂抹精油可以有效防止妊娠纹的出现。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后宫的女人想要争宠,便要时刻保持美丽。 “娘娘,安答应来了。”隔着一道纱帘,夏嬷嬷的声音传来。 不一会儿,许青栀缓缓起身,示意夏嬷嬷和徐嬷嬷都退下。 白芷、白薇一左一右掀开帘子,珠串在碰撞下发出轻微的响动。 安宜看着眼前美得不可方物的美人,一时有些愣住。 安宜被许青栀惊艳的同时,许青栀看着安宜,眼眸也微微亮起。 第184章 贺太医身边的神秘女子 说起来,安宜的长相也很美,只是从前不会打扮,走了歪路。眼下这般素净,不施粉黛的样子,便突出了这张优越的脸蛋,显得清丽可人,出水芙蓉。 别有一番韵味。 许青栀之前还有些担忧,不知怎么帮安宜争宠,眼下看到安宜,心里便有了主意。 许青栀勾唇一笑:“安妹妹。” 一声“安妹妹”令安宜回过了神,恭恭敬敬地跪下行叩拜大礼。 “这里没有外人,无需行此大礼。” 许青栀走下贵妃榻,亲自扶起了安宜,指尖轻抚女子的脸颊,怜惜道:“这段时间,让你受苦了。” 安宜摇了摇头,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晓晓在不远处瞧着,也在偷偷抹泪。 这时,白芷端了碗药来。 安宜看到是给自己的,还有些茫然,疑惑地看向许青栀。 许青栀笑道:“你忘了,本宫说过,他日等时机到了,定会让你的嗓子恢复过来,这不是一句玩笑话。” 安宜闻言,眼睛不由瞪大了。 其实当初她并未将许青栀的话听进去,只当是许青栀在哄她罢了。没想到,这竟是真的...... 安宜毫不犹疑地喝下了白芷端来的药,苦得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嘶......好,好苦啊......”安宜吐了吐舌头,随即才反应过来什么。 “我......我能......我能说话了?!” 安宜摸着自己的喉咙,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只是虽能出声了,嗓子却还有些哑,需要几天时间恢复。 安宜激动地朝许青栀跪下:“娘娘大恩大德,嫔妾没齿难忘!” 许青栀嗔道:“你我姐妹二人,不必如此客气。” 安宜道;“娘娘莫要靠近嫔妾,别把病气传给了娘娘才是。” 许青栀道:“本宫已经为你请了太医。” 说曹操,曹操到。 “微臣见过娘娘,安答应。”贺榆板着脸,嗓音清冷,一如他那张如画般的面孔,浑身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只是面对许青栀时,眼神有罕见的柔和。 安宜呆呆地看着贺榆的脸,她从未见过贺榆,不知太医院竟有这么好看的男子,一时间有些失态。 贺榆微微蹙眉,冷淡地移开了视线。 许青栀道:“安妹妹,这位是贺太医,你可以信任他。” “哦......好的。”安宜的脸有些红,莫名的有些局促。 贺榆道:“娘娘,微臣先给您把脉。” 每日的平安脉已经成为了许青栀的日常,这也是皇帝的吩咐。 待贺榆转身去拿药箱时,安宜捂住嘴,偷偷对许青栀说了句:“好俊俏的太医!” 许青栀喝了口茶,不由瞥了贺榆一眼。 兴许是吃过细糠,因此再看别的男子,只觉得平平无奇了。 此时贺榆背对着许青栀,弯腰在药箱里寻找什么。 他身影挺拔,肩宽腰窄,宽松衣衫下,腰部线条若隐若现。 这腰......看着不错。 许青栀不由得想,若是温宁还活着,瞧见了贺榆,说不定就不会看上顾北辰了。 待贺榆过来时,安宜已然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贺榆掏出一方软帕,轻柔地放在许青栀手腕上。 过了一会儿,贺榆道:“娘娘身子康健,皇嗣也很好。娘娘近来食欲如何?” 许青栀懒懒道:“还行。” 贺榆又问了几句,许青栀一一回答,一切正常,然后才为安宜把脉。 安宜发现贺榆给她把脉之前特地换了张帕子,也没多想。 “安答应是寒气入体,忧思成疾所致,微臣开个方子,吃上十天即可,但最主要的是要放宽心,才能好得快。” 安宜点点头:“多谢贺太医。” 贺榆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微臣分内之责罢了。” 贺榆退下后,许青栀对安宜说道:“安妹妹,你先回去养好身子,既回来了,就该为自己好好谋划一番,争取复宠,才能报仇啊。” “本宫会帮你的。” 如今她怀有身孕,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伺候帝王,而在这期间帝王不可能只守着她一人,必然会宠幸别人。 她能想到的事,其他人定然也想到了,说不定现在就在琢磨着怎么从她这里分宠了。 而且再过不久便是三年一度的选秀,后宫又要涌进许多莺莺燕燕,还不知会有什么变数。 与其让敌人得意,不如扶持盟友上位,还能让帝王的心留在延禧宫。 这便是为何,许青栀要将安宜召回。 安宜有些受宠若惊,似是想到什么,又有些泄气:“可是,陛下一直不喜欢我,我从未受宠,何来复宠一说......” 安宜心知这次能翻案,主要是许青栀为她求情了,否则帝王永远都不会想起她的。 这时,许青栀握紧她的手。 “后宫亦是战场,上战场最忌未战先退,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再说了,有本宫在,你怕什么?” 对于那位薄情的帝王,安宜甚至有些畏惧了,此番回来,只想安稳度日,不给姝嫔添麻烦就好,谁料对方竟还对她有这样的期待。 安宜内心五味陈杂,沉默半晌,才抬头看向许青栀,轻声问道:“娘娘当真不介意吗?” 不介意她分走陛下的宠爱吗? 许青栀自是明白她的意思,眼里含笑,认真道:“完全不介意,真的。” ...... 入夜,贺榆回到了府中,探手入怀,从中拿出那方柔软的帕子。 淡淡的栀子花香沁入鼻端,贺榆缓缓闭上眼。 若有人在此,便能看到一向清冷自持的贺太医竟然红了脸。 这时,一名女子推门走了进来。 贺榆迅速将帕子收起,皱眉道:“难道没人教你,进来要先敲门?” 女子身着鹅黄色的衣裙,大大咧咧地坐在书房椅子上,侧头看向贺榆,笑道:“不好意思啊,打扰贺大人的雅兴了。” 贺榆脸色沉了沉,并未言语。 女子又道:“帮我入宫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贺榆拧了拧眉:“入宫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容我再想想。” 女子把玩着自己的头发,道:“我可没有什么耐心,要么你娶我,要么帮我入宫。那天你抱了我的事情,可是很多人都瞧见了的,别想抵赖。” 贺榆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极力忍耐。 “我那是为了救你,若不是我,你已经溺死了。” 女子耸了耸肩,一脸无赖道:“我不管,反正我赖上你了,要么你帮我入宫,要么你就娶我。” 女子起身朝外走,到门口时又扭过头来,朝贺榆狡黠一笑,眨了眨眼。 “我知道,你心里有人,肯定不愿娶我,那就快帮我谋划入宫的事吧!” 第185章 北地闻烟 女子名为闻烟,是贺榆半个月前途经月湖时所救。 本是好意救人,不曾想竟被这女子缠上。 对方自称是从北地而来,家中亲人皆已过世,便上京投靠亲人,但那名远亲在宫里,难以相见。 上次之所以落水,是因为意图混进宫里,不料却被侍卫发现,为了躲避追杀才不得已跳入河中。 结果跳下去了才想起自己不会水,若不是贺榆将她救起,她人已经不知身在何处了。 贺榆当时穿着太医服制,被女子认出是在宫里当差的,便一个劲的缠着他帮忙。 说要嫁给他是假的,想入宫才是真。 贺榆没遇见过脸皮如此之厚的女子,一时无法招架,又实在干不出将弱女子赶出府的事来,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以贺榆如今的身份,自是可以帮她入宫讨一个低等宫女的身份,但他并不放心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送进宫去。 贺榆沉下脸,终于下定决定要将闻烟打发走,大不了多给些盘缠就是。 第二天,闻烟拎着一壶酒来寻他,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贺大人,我今日就要走了,能否赏脸陪我喝一杯?” 北地民风彪悍,北地女子更是不拘小节,不在乎男女大防,贺榆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余光扫向闻烟,有些诧异道:“不执着进宫了?” 闻烟用脚尖在地上画圈,低头撇了撇嘴:“你是我在京中唯一的人脉,可你又不愿帮我,我再执着又有何用?” 许是见她可怜,贺榆暂且忘记了她之前可恶的嘴脸,语气稍缓:“我不是不愿帮你。我说了,你告诉我那人是谁,只要不是圣上,我都能想办法帮你联系,是你不愿告诉我。” 闻烟一脸苦恼的嘟囔道:“不是我不想说,是我也不知那位亲戚姓甚名谁,爹娘只说她如今在宫里当差,地位不低,我若投奔他,下半辈子定能衣食无忧!” “我不认识他不要紧,但他见了我,定会认出来的!” 贺榆默不作声。 闻烟见他板着脸,也不说这件事了,提起酒壶晃了晃:“贺大人赏个脸?” “我不饮酒。”贺榆委婉拒绝。 闻烟啧了一声:“你这人好没意思,难怪一把年纪还没娶亲。” 说着,她扯了扯贺榆的衣袖,蛊惑道:“这酒是果酒,不醉人,贺大人就当是为我践行了,如何?” 一想到就要摆脱她了,贺榆勉强点了点头:“你随我过来。” “这就对了嘛!”在贺榆看不到的地方,闻烟眼里划过一抹精光。 这可不是什么果酒,是北地最烈的烧刀子! ...... 不知过了多久,贺榆才缓缓清醒过来,抬头时,闻烟正坐在对面,手里把玩着一张熟悉的软帕,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贺大人的酒量还真是一般。” 闻烟将软帕放在鼻端轻嗅,“好香。” 贺榆闻言,脸色陡然一变,竟有几分凶狠:“东西还我!” “原来你的心上人,是帝王的女人啊。没想到贺大人看起来君子端方,老实本分,实际是色胆包天!” 显然是趁贺榆喝醉时趁机套话了。 “你!” 贺榆心惊不已,起身去抢帕子。 闻烟灵活地躲开,嘴巴不停:“我已经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谁,你若是不帮我,我便昭告天下!” “你敢!” 贺榆一时气急,顿时头昏脑涨,眼前都是重影,便停在原地大口喘气。 闻烟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终于,贺榆妥协了,无奈地摇摇头。 “怪我疏忽,竟中了你的圈套。” “算你赢了,我可以帮你。但你必须替我保守秘密,否则......”贺榆盯着她,威胁意味十足,“我能救你,亦能杀你。” 闻烟笑容灿烂:“你放心,我定会守口如瓶。” 闻烟将东西物归原主,眼神带上几分兴味:“不过我很好奇,那位姝嫔娘娘究竟是有多美,竟能让不近女色的贺大人如此痴迷。” 贺榆皱了皱眉,冷着脸道:“我的事,与你无关。此番我帮你入宫,你我就算是两清,今后井水不犯河水。” 闻烟爽快道:“没问题!你帮了我,我自然不会害你!” 贺榆冷然道:“你最好是。” …… 选秀在即,宫里缺人手,大量招宫女。 在贺榆的暗箱操作下,闻烟以宫女的身份入宫,在掖庭当差。 摆脱了闻烟,贺榆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私下找到闻烟,再三警告她不得生事,见她对天发誓才肯作罢。 此时的贺榆还不知,闻烟今后会闯下多大的祸患。 不过这已是后话了。 就在宫里紧锣密鼓的准备选秀之时,冷宫发生了一件骇人的事情。 欧阳氏,也就是之前的德妃,暴毙了! 冷宫的下人发现不对时,先是嗅到一股恶臭,然后才从一堆死老鼠里找到已经凉透的欧阳氏。 欧阳氏死状极惨,脸都被啃烂了,腐肉里生了蛆,恶臭熏天,处理尸体的人当场将隔夜饭呕了出来。 没人知道欧阳氏是怎么死的,却也无人在意,宫人连夜将她的尸体丢去了乱葬岗。 曾经风光的德妃娘娘便是以这样凄惨难堪的方式收场,令人唏嘘不已。 许青栀得知此事时,顿时感到不寒而栗,因为唯有她知晓,这件事背后的推手是谁。 “什么?害死德妃……欧阳氏的人,竟是她的妹妹娴嫔?”安宜惊诧地捂住嘴,“没想到欧阳慎儿这么心狠手辣!” 许青栀喝了口茶:“在这宫里不可小瞧任何人。” 德妃便是小瞧了欧阳慎儿,平日又百般打压苛待,才落得这般下场。 安宜看了许青栀一眼,对这句话深表认同。 曾经她也自以为是,以为许青栀是个单纯的小白花,可随意拿捏。 现在的她真想穿回去狠狠扇自己一耳光。 许青栀不知安宜心里所想,提点了几句:“既已知晓娴嫔是什么人,今后便要处处提防她,不可小觑。” 安宜乖巧地点点头:“嫔妾谨记。” 许青栀并没有告诉安宜,欧阳慎儿会是她们最强大的竞争对手,毕竟今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本宫之前给你的琴谱,你练习得如何了?”许青栀问道。 安宜笑道:“嫔妾这几日一刻不敢懈怠,这便弹给姐姐听,若有不好的地方,还请姐姐提点。” 安宜是真正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学习新的琴谱并不困难。 经过许青栀的指点,安宜如今的妆造可以称得上是脱胎换骨。 抚琴时的一颦一笑,温婉动人,又透着一丝哀伤,仿佛画中人,连许青栀都不由沉浸在她的琴音中。 一曲毕,安宜期待地看向许青栀:“姐姐,嫔妾弹的怎么样?” 许青栀回过神,弯起嘴角:“很不错。” 得了夸奖,安宜微微低头,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来。 说实话,比起用这招去讨好男人,安宜更想得到姝嫔娘娘的认同。 许青栀看着安宜,眼神满意。 她要给安宜打造一个新的人设,帝王现在不喜欢她不要紧,越是反感,届时带来的惊喜才越大! ...... 转眼便到了选秀这天,皇宫再度热闹起来。 世家贵女们百花齐放,争奇斗艳,都在期待着能入宫为妃,既为自己,也为家族带来助力。 许青栀并没有去凑这个热闹,她悠闲地坐在秋千上看书。 白芷轻手轻脚地走近,低声道:“娘娘,那个顾念果然来了。” 许青栀嗯了一声,道:“她穿的什么衣裳?” 白芷道:“是浅绿色的。” 许青栀翻了一页,道:“想法子给她换一件,就换那件绣有牡丹的衣裙吧。” 白芷立刻会意,娘娘真坏,牡丹可是赵贵妃的专属! 第186章 选秀日,顾念被群嘲 “娘娘放心,奴婢定会办好!” “等等。” “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许青栀道:“去打听打听,太后可有过去。” 白芷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不一会儿,王德全便来了,身后的小太监端着托盘。 “姝嫔娘娘吉祥万安。陛下得了些小玩意,怕娘娘无聊,遂命奴才送来。” 许青栀从秋千上起身,春兰扶着她过去。 许青栀笑道:“难为陛下还念着本宫。” 王德全笑容谄媚:“娘娘这是哪里的话,纵使新人们再美,也撼动不了娘娘在陛下心里的位置呀。” “王公公的嘴是愈发甜了。” 看着托盘上的小玩意,许青栀好奇道:“这是何物?是木雕吗?” 看着又像不倒翁。 王德全道:“娘娘不妨拿起来看看。” 许青栀便抬手将小人拿起来,谁知小人里边,竟还有一个小人! 许青栀有些诧异,将手里的小人放到一旁,重复方才的动作。 不一会儿,一排高矮不一的小人出现在面前,由大到小,十分滑稽。 王德全解释道:“这是从北齐传来,名为套娃的小玩意。” 许青栀看着这八个小娃娃,眼睛弯了起来:“真有意思。” 王德全看着女子的笑容,也笑道:“娘娘可喜欢?” “喜欢,陛下有心了。”许青栀又问:“据说北齐又起战事了?” 北齐一直块硬骨头,这么多年都没能啃下来,甚至先帝在时,北齐还吞并了边关的三座城池,直至今日还未收复。 北齐边军更是嚣张不已,时常来犯,搞得我朝北地边民苦不堪言。 这样的情况直到裴珩继位后才有所好转。 裴珩野心极大,继位后的第一步是先解决内患,下一步便是北伐,收复失地,然后一统天下。 根据前世的走向,景和四年开始北伐,也就是今年。 所有人都以为这会是个长达数十年的持久战,但裴珩不愧是紫微星降世,连老天都在帮他。 北齐的王储之争十分激烈,他们自己先起了内讧,自家人又打起来了。 之所以说“又”,是因为从去年开始,北齐就大小战事不断,军阀割裂,情况乱得很,不久后又遇上了天灾,饥荒不断。 裴珩正是在北齐最脆弱时展开了北伐,趁他病,要他命! 原本计划十年起步的北伐之战,三年不到就大获全胜了! 所以许青栀唯一担心的是战火会波及边民,毕竟刀剑无情,百姓是最无辜的。 王德全闻言便收起了笑容,微微正色道:“回娘娘的话,北齐的确又打起来了,不过娘娘放心,咱们陛下英明神武,他们伤不到咱们一点,而且他们打得越厉害,对咱们越有利呢!” 以往王德全通常不会向后宫妃子透露前朝的事,但作为侍奉在帝王左右的内侍,他知晓许青栀已经不是一般的妃子了。 是以原多说两句,算是让她放宽心。 许青栀未在言语。 王德全道:“奴才还有别的事,就不打扰娘娘歇息了。” ...... 另一边。 顾念正和一群秀女在顺贞门在等候殿选。 一想到就快见到心心念念的帝王,顾念的心情就难以平复,唯有紧紧捏着帕子,才能勉强看起来镇定。 一旁的丫鬟说道:“小姐放宽心,您一定能入选的!” 这时,一道讥讽的声音悠悠响起。 “我当是谁呢,这么有把握,原来是顾家的人。” 顾念立马瞪向此人。 女子长得花容月貌,单看衣着打扮便知家世不俗,而且周围还站着几名阿谀奉承的女子。 其中一人好奇道:“顾家,哪个顾家?” 女子呵呵一笑:“林妹妹的消息也忒不灵通了,还能是哪个顾家?自然是攀龙附凤不成,还闹出不少丑闻的顾家了!” “哦!我知道了!是宁平郡主那个......”说话之人一顿,捂嘴噗嗤一笑,看向顾念的眼神愈发不屑。 “宁平郡主的光辉事迹,谁没听过啊。” “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依我看啊,他们也算是臭味相投了。” “啧啧啧,顾家的家风,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我若是顾家人啊,哪里还有脸出来见人,不如直接收拾东西离京,找个深山老林躲起来算了......” 嘲笑声愈发肆无忌惮。 这几人都是曾经跟宁平郡主互不对付的。 放在以前,她们只敢在背地里嚼舌根,可如今镇国公府大不如前,宁平也已经死了,她们自然没有顾忌了。 顾家跟宁平郡主有关联,她们当然也要挖苦一番。 顾念脸色铁青。 阿兄说了,不可生事,就当是狗吠! 可思及此,顾念又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起顾北辰来。 都怪顾北辰品行不端,给顾家招黑,才让这些人有机会这般侮辱她,偏偏她还不知怎么反驳! 宁瑶瑶上前几步,上下打量顾念一眼,眼神不屑:“装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不过山鸡就是山鸡,再怎么妆点也不是凤凰!” 这话太难听了,顾念忍无可忍,正要反击,旁人便好心提醒。 “那是宁远侯之女宁瑶瑶,你得罪不起,忍一时风平浪静吧。” 宁瑶瑶的外祖父是开国元老,父亲是一品骁骑大将军,宁远侯,宫里的贤妃还是她的姑母,可以说在场的秀女中,没有几个人的家世能比她还要显赫的。 众人心如明镜,宁瑶瑶只是来走个过场,她已经是内定的秀女了。 顾念知晓了对方的身份,心中忌惮,不得不忍着脾气说道:“今后进宫了便是姐妹,还请宁姑娘口下留德。” 宁瑶瑶皱起眉,不悦:“谁跟野鸡是姐妹了?你在侮辱我么?” 四下传来刺耳的嘲笑声。 顾念没想到宁瑶瑶这么不好相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感到十分难堪。 宁瑶瑶道:“如若我没记错,你那位兄长只是个八品主簿,而参加选秀至少得是四品以上官员,你有什么资格同我们站在这里?” “我......”顾念咬了咬唇,险些就将温太后搬出来了。 这话不能说,否则就是在告诉他人,温太后以权谋私了。 当然,不用她说,也有聪明人想到了。 宁瑶瑶正想再挖苦几句,一名又高又瘦的太监便走了过来,一脸不悦地尖声道:“吵吵什么?!” 这位杨公公便是今天的负责人,可千万不能得罪了。 众人见他过来,纷纷低下了头,减轻存在感。 杨公公扫了宁瑶瑶的一眼,冷冷道:“顺贞门禁止喧哗,宁姑娘也是名门显贵出身,怎的这点规矩都不懂?” 宁瑶瑶瞬间怂了:“杨公公,我知错了。” 杨公公道:“宫里规矩多,陛下最讨厌的便是没规矩的人,看来宁姑娘的规矩还没学好,便在这好好反省,等最后再进去罢!” 宁瑶瑶脸色煞白。 秀女们精心打扮,为的就是能在殿选时给帝王留下深刻的印象。 可在场的秀女多达上百人,帝王日理万机,定不会从头待到尾,越是后面进去,就越吃亏! 宁瑶瑶不敢对杨公公不满,便恶狠狠地瞪了眼顾念。 而这时,杨公公转向了一边,抬手点了点顾念:“你,跟咱家进去。” 众人哗然。 顾念竟是第一个进去的! 宁瑶瑶更恨了。 第187章 顾家是没人了吗? 若是顾北辰在此,便会品出不对来。温太后可以帮顾念解围,却不该将她架在火上烤。 然而顾念是顾家最缺心眼的,并未察觉出有何异常。 顾念得意地瞥了眼宁瑶瑶,方才被奚落的屈辱感顿时消减不少。 众人心想,这杨公公估摸着是太后的人,此番是特地来给顾念撑腰的,否则除了温太后,顾家这种小门小户谁会看得上? 殊不知,这是许青栀的安排。 宫里潜规则不少,便是殿选的先后顺序也颇有说法,最前面的往往都是家世好的姑娘,越往后的,越是不起眼的陪衬,落选的概率也很大。 在场的秀女里面,门第出身皆比顾念高,贵女们都有傲骨,被一个处处不如自己的女子给踩了下去,心里难免不爽。 若此时顾念聪明些,找借口谦让,便能避免成为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毕竟有温太后的保证在,就算她最后一个进去,也能入选。 然而,顾念不是什么聪明人。 再者,方才受了那么大的屈辱,她早就将顾北辰的叮嘱抛到脑后,只想扬眉吐气一次! 于是她抬了抬下巴,颇为做作的对杨公公道:“敢问公公,太后娘娘也在里边吗?” 杨公公似笑非笑道:“选秀是大事,太后娘娘自然要为陛下把关,挑选可以母仪天下的女子。” 这番话听在顾念耳朵里,便是坐实了她心里的想法,杨公公的出现就是温太后授意。 原来太后娘娘这么器重她! 那她待会儿定要好好表现才是! 顾念喜上眉梢,想法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杨公公瞥了她一眼,心里冷笑,催促道:“行了,快走吧,别让陛下和太后娘娘久等了。” 顾念抚了抚头上的朱钗,连忙跟上,丫鬟则留在顺贞门等候结果。 顾念满心期待,并未注意到身后众人看她的眼神是多么的阴冷。 殿选地点在永仪殿。 从顺贞门过去,需穿过一条曲折的长廊。 实际上,帝王这会儿还没到呢。 杨公公在半路将顾念丢给了一名引路的太监。 “你随他过去就是。”杨公公道。 顾念也没起疑,乖巧地应了声是,便跟引路太监走了。 她并未注意到小太监跟杨公公交换了个眼神。 杨公公目送她离开后,转身又回到了顺贞门,一次性唤了六名秀女。 帝王日理万机,殿选哪有空挨个看,都是几个人一起的。 看到折返回来的杨公公,秀女们感到有些奇怪,第一个进去的人这么快就结束了? 虽感到诧异,却也没在这事上多问,老老实实的进去了。 ...... 那边殿选已经开始,顾念却还没走到永仪殿。 她忍不住开口询问:“敢问公公,永仪殿还没到么?” “就在前面了。”小太监帽檐下眼神闪烁,他停下来往前指了指:“那边就是,您自己过去吧。” 顾念独自走过去,看到一扇门。 奇怪,四周怎么静悄悄的,这里是殿选的地方吗? 回头时,方才那名太监却没了踪影。 顾念收回视线,站在门前吸了口气,便一鼓作气地推门而入。 “臣女参见陛——” 话音未落,就被兜头泼了一盆污水! 顾念猛地哆嗦一下,整个人都愣住了。 水盆哐当落地,在脚边骨碌碌打转。 顾念定睛一看,这屋里分明连个鬼影都没有! 饶是再愚笨,此刻也反应过来是中了圈套! 顾念没有怀疑到杨公公身上。 “一定是方才那个太监!” 偏偏她连对方的脸都没有看清! 更糟糕的是,这盆污水还将她准备好用来吸引蝴蝶的花粉给毁了! 顾念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看着已经脏透的衣裳,顿时慌了神。 “怎么办,怎么办......现在回去换定是来不及了,好不容易过了层层筛选,要是错过了殿选,一切都完了。” 顾念急出了眼泪。 “不行,我得找太后娘娘帮忙!” 顾念急急忙忙出了屋子,却怎么都找不到回去的路,她简直要急疯了。 正当这时,不远处走来三名宫女,顾念眼前一亮,疾步过去,主动开口寻求帮助。 “三位姐姐,我是此次的秀女,我被人陷害了,找不到回去的路,可否请你们带我去找太后娘娘?” 为首的宫女扫了她一眼,道:“太后娘娘在永仪殿,就算我们带你过去,你也见不到她的。而且......你确定你要这么过去?” 顾念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狼狈,可她别无办法。 “我倒可以为你找件新衣裳,至少穿的得体些,再过去吧。” 顾念闻言,却不是很乐意,对方只是宫女,难不成她要穿下人的衣服参加殿选,那也太丢脸了。 白芷微微一笑:“我家娘娘是个热心肠,我去向她请示,娘娘说不定会同意帮你。” 顾念面色一喜:“那太好了!还请姐姐帮我!此番我若入选,定会重谢!” 白芷客气道:“随我来吧,时间紧迫,莫要误了殿选才是。” 顾念又看到了希望,喜不自胜。老天都在帮她! ...... 不多时,顾念便换上了一身绯红色的衣裙,裙面上的牡丹花栩栩如生,雅致大气。 好心的宫女还为她重新梳妆,搭配这身装扮。 现在的她比来时还要漂亮! 顾念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对了,你家娘娘是谁,等我顺利入选后,定会亲自去答谢!” 白芷笑眯眯道:“我家娘娘是姝嫔,住在延禧宫,姑娘到时莫要走错了。” “姝嫔娘娘,我记住了。时间快来不及了,我先走了,替我问娘娘安!” 白芷道:“诶,不是不识路么?我让人领你去,姑娘别又迷路了。” 顾念感激不尽,心想宫里还是好人多啊! 目送顾念离开,白芷勾唇冷笑。 真是个傻子,顾家是没人了么?居然将这么个蠢货送进宫里。 也好,进了宫才能让娘娘好好出口恶气! 就是不知等那蠢货见到娘娘的模样,会是什么表情? 白芷很期待呢。 ...... 顾念总算来到了永仪殿。 杨公公见到她时,训斥道:“顾姑娘,您方才去哪了?知不知道今日的场合有多重要,怎么能乱跑呢!” 顾念忙解释道:“公公,您听我解释,这是事出有因......” 杨公公摆手打断:“行了,什么别说了,跟她们一同进去罢!” 顾念只好悻悻地闭上嘴,同时心里又将那小太监的祖宗十八代皆问候了一遍。 如若不是那小人作祟,她便能独自面见帝王,又怎会被塞进好几个秀女里面! 所幸她运气不错,有贵人相助,而且这几名秀女的姿色都不如她,陛下的第一眼定然是落在她身上! 事情果然如她所想的那般。 殿选时,帝王的目光最先落在了顾念身上。 当然,不止是帝王,还有赵贵妃,也看向了顾念。 只是赵贵妃的眼神很冷,似是要将顾念的衣服当场给扒了。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家伙,胆敢将牡丹穿在身上,凭她也配?! 第188章 那身衣裳谁给你的 但凡是要入宫选秀的秀女,事前都会做好功课。 宫里最惹不起的便是贵妃,而牡丹便是贵妃的专属。 很显然,顾念并不知这一点,心里还美滋滋的,并不知犯了贵妃娘娘的忌讳。 温太后瞧见顾念的穿着时,脸色微微一沉,暗暗摇了摇头。 顾北辰究竟是怎么办事的,竟让自己的妹妹穿了这一身衣服来参加殿选。这下好了,还没入宫便得罪了贵妃,往后的日子还能好过吗? 饶是顾北辰也绝不会想到,顾念会在中途换了衣服。 欧阳慎儿坐在太后身侧,与温太后不同的是,她察觉到了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她了解顾北辰,这个男人谨慎又精明,绝不可能会让顾念穿着这一身衣服过来,定是中途出现了什么变数。 在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秀女身上时,欧阳慎儿示意自己的宫女过来,低声吩咐道:“去查查怎么回事。” 宫女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你叫什么名字?”赵贵妃盯着顾念,似笑非笑地开口道。 顾念娇羞地看了眼帝王,才屈膝行礼:“回贵妃娘娘的话,臣女名顾念,年十五,属猪。” 赵贵妃微微勾起唇:“好一个顾念,本宫记住你了。” 不等温太后开口,赵贵妃便主动向帝王提议:“陛下,臣妾看她就不错。” 外人面前,裴珩一向给贵妃面子,微微颔首:“留牌子,就封个常在吧。” 惊喜来得太快,顾念都没反应过来,原以为最难的殿选,竟是这么容易就过了?! 她欣喜不已,磕头谢恩:“谢陛下,谢贵妃娘娘!” 今天的一切都出乎意料,都说宫里的贵妃娘娘最难相处,可对方今天却为她说话,谁说贵妃不好了?贵妃娘娘分明就是个大好人! 瞧着顾念喜出望外的模样,赵贵妃眼里闪过一抹阴毒之色。 不让你入宫,本宫还怎么折磨你呢? 贤妃、淑妃也在场,她们都看出了赵贵妃的意图。 贤妃和淑妃乐得看热闹,欧阳慎儿则是感到了一阵无力。顾念就差没把蠢字写在脸上了。 罢了,人各有命。这种扶不起的阿斗还是远离为妙,免得影响了自己的气运。 欧阳慎儿厌蠢,已然是不想理会了。 温太后瞧着顾念更是心烦,干脆离场,眼不见心不烦。 “哀家乏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们吧。” 裴珩此时也起身道:“朕也还有公务要办,选秀之事贵妃多费心。” “臣妾遵命。” 秀女早已内定,裴珩来这也是走个过场,再者这些女人提不起他半点兴趣,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欧阳慎儿也随太后走了。 众人立即起身:“恭送陛下,太后娘娘!!” 顾念痴痴地望着帝王的背影。 她终于也是帝王的女人了,她离他越来越近了。 顾念满心欢喜,自信自己已经在帝王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说不定第一个侍寝的就是她呢! 太后和帝王离开后,赵贵妃冷冷地瞥了顾念一眼。 现在的秀女真是愈发有意思了呢。 殿选结束前,秀女们还需在顺贞门等候太监宣读结果和通知入宫时间。 丫鬟瞧见顾念身上的打扮,顿时愣住:“小姐,您的衣服怎么......”不一样了。 顾念做了个“嘘”的手势:“此事说来话长。我入选了!” 丫鬟立马将衣服的事情给忘了,兴奋地大喊道:“太好了!小姐入选了!!” 一旁传来嗤笑声。 “真是开了眼了,胆敢穿这身衣服参加殿选。我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不知者无畏。想必背后定有高人指点吧?”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自然是宁瑶瑶了。 顾念瞪了她一眼,不跟她一般见识。 宁瑶瑶定是嫉妒她! 顾念想了想,开口道:“陛下方才已经走了,宁姑娘要失望了。” 宁瑶瑶唇角动了动,又想起先前的教训,便冷哼一声,没有再怼回去。 她有贤妃这个姑母在,还怕见到陛下么?蠢而不自知的东西,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又过了两个时辰,殿选终于结束。 帝王子嗣单薄,要扩充后宫,此番入选的秀女共计六十余人,落选者有两百余人。 不出所料,宁瑶瑶也入选了,还被封了宁贵人,连跳三级。 虽低了宁瑶瑶一头,顾念还是很高兴,以她的家世,起步便是常在,已经很不错了!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落选的秀女失望地离开了。 顾念一回到家中,就迫不及待的直奔堂屋。 “娘,阿兄,我入选了!!” 王氏得了消息,早早就在堂屋等候,听到顾念的声音,眼泪先涌了出来。 过了这么久,顾家终于有个好消息了! 顾家这一年经历了大起大落,王氏老了不少,也憔悴了很多,甚至要丫鬟扶着才能走路。 “老夫人,您慢着些。” 王氏难掩激动,欣慰的泪水飙了出来,抱着顾念说道:“好好好,咱们念儿出息了!顾家今后就靠念儿了!” 一直以来,王氏眼里都只有顾北辰这个儿子,对顾念只有一个要求,便是嫁个好人家,别给顾家拖后腿。 眼下听到这句话,顾念心里别提有多爽了! 等顾北辰拄着拐杖过来,看见顾念穿一身红衣时,顿了顿。 他记得念念出门前穿的不是这件衣服,这怎么回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顾北辰皱了皱眉。 “阿兄,你来了!”顾念听见脚步声,便从王氏怀里挣脱出来,转身看向顾北辰。 “阿兄,我入选了,我见到了陛下,他封我为常在了!!” 顾北辰面上却不见笑意,仔细看神色还极为严肃:“你这身衣服从哪来的,别告诉我,你就是穿这身去参加殿选的。” 以他对顾念的了解,此时便先入为主的以为是顾念对他阳奉阴违,擅作主张。 俊朗的脸上已浮现薄怒。 顾念一向有些怵他,见他生气了,立即躲到了王氏身后。 王氏见状,也护着顾念,对顾北辰不满道:“念念为顾家争光,这是大喜事,你不恭喜就算了,张口就是指责,哪有你这样当兄长的?” 顾念没说话,却在连连点头。 顾北辰没理王氏,拄着拐杖过去,逼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顾念吞吞吐吐道:“今天出了点小状况,我的衣服不小心弄脏了......但我遇到了贵人,这身衣服是她赏给我的!” 说罢,还扬起下巴反问:“我正是穿了这身衣服,才得到陛下和贵妃娘娘青睐的,我这样难道不比之前好看么?” 王氏附和道:“好看,好看极了!咱们念儿最适合这种大气的装扮了,颇有种......母仪天下的样子!” 顾念沾沾自喜:“还是娘有眼光。” 顾北辰捂脸。 他突然后悔当初的决定了。 “赶快把这身衣服脱了,立马烧掉!”顾北辰不由分说道。 顾念一愣,很不乐意的样子:“凭什么啊,这衣裳多好看......” 顾北辰忍无可忍,怒道:“犯了贵妃的忌讳还不知,这牡丹也是你能穿的吗!” 顾念嘀咕道:“哪有这么严重?” 贵妃娘娘今天分明还夸了她的。 王氏不愿看兄妹两人争吵,连忙出来打圆场,推了推顾念:“念儿,听你哥的,快把衣服脱下。” 顾念心里不服,却还是老实地将衣服换了。 等她换了身衣服出来后,见顾北辰坐在主位上,板着脸道:“那件衣服,从今往后都别穿了。” 顾念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顾北辰抬眸看她一眼:“宫里不比外面,很多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做什么事前多动动脑子,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话就极难听了,顾念最讨厌的便是顾北辰这幅高高在上的说教姿态。 他若是真有本事,又怎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依她看,这都是顾北辰的报应。 别以为她不知道,许青栀是怎么死的。 说不准,顾北辰变得这么惨,就是许青栀的冤魂缠着他呢。 顾北辰喝了口茶,问道:“那身衣裳是谁给你的?” 顾念走了会儿神,也没注意听顾北辰都说了什么。 她冷不丁说了句:“阿兄,您得空找大师看看吧。” 第189章 恶魔 顾北辰掀起眸子,不解地看着她。 顾念想了想,道:“我说句你不爱听的,你看你,为何仕途婚姻皆不顺,而我一直顺顺利利,如今还成了常在?” “那是因为我在背后为你奔波打点!”顾北辰直接打断她的话头。 顾念明显不服,她盯着他的眼睛,坚定地吐出一个字。 “不。” 顾北辰冷笑一声,不甚在意的样子。 顾念接着道:“是因为你做了亏心事,而我没有。” 顾北辰握着拐杖的手猛然用力:“你什么意思?” 顾念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脚下,轻声道:“阿兄之所以这么倒霉,兴许是因为许青栀那个女人还忘不掉你,从寒山寺跟着你回来了呢?” 顾北辰脸色变了变,猛地站起来,厉声道: “胡说八道!” 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出他的嗓音有细微的颤抖。 顾念一脸认真:“我说真的,不然怎么解释,你本该平步青云,结果却一落千丈?而顾家的生意也异常惨淡,事事不顺。这不是很诡异吗?” “除非你承认,是你自己没本事!” 将憋在心里的不满说出来,顾念舒服多了。 顾北辰涨红着一张脸,胸腔剧烈起伏,已然是气得不行。 “你给我滚出去。” 顾念还想再说些什么,顾北辰便抬手指着外边,怒吼道:“滚!!!” 男人眼睛红得滴血。 顾念被吓得缩了缩脖子,忙不迭溜了。 王氏的声音从外边传来:“诶唷,两个小祖宗,我怎么才走了一会儿,你们又吵起来了......” 顾北辰脸色阴沉至极,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不知何时,他的后背竟冒出了层层冷汗。 顾念道出了他内心深处的恐惧。 偏生在此时,一阵阴风从窗户飘来,吹灭了一盏蜡烛。 顾北辰不由得咽了咽唾沫。 许青栀,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吗? 不,一个死人怎么可能做得了那么多事情。 再者,许青栀生前就是个闷葫芦性子,死后也不可能变成厉鬼。 突然,一道轻柔地嗓音在耳畔响起。 “.......郎君。” 顾北辰吓得险些跳起来! 一扭头,一名容貌姝丽的女人正俯下身,温柔地看着他,眼神柔情似水,充满关切。 “郎君,你怎么了?是我,婉君啊。” 见到是她,顾北辰松了口气,扶额道:“你来做什么?” 女人是他前不久抬入府的小妾。 她原是百香楼的歌姬。 许是因为女人的眉眼和宫里那位有三分相似,他动了恻隐之心,才将她赎了回来。 “妾想您了。” 顾北辰眼神柔和下来,仿佛从女人身上看到了某人的影子。 “对了,妾从床底下找到了这个,不知是何物?” 顾北辰看向女人递来的木雕,登时脸色煞白。 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年前,同许青栀去寒山寺的路上,她小心翼翼地将木雕捧给他。 “郎君,今日是你的生辰,送给你。” 她的手上满是雕刻时留下的伤痕,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满怀期待。 他收下了。 后来他活埋了许青栀,连同这个木雕一起,丢进了坑里。 是啊,他明明没有将这个木雕带回来,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为何会在他的床底? 女人将木雕递到顾北辰眼前:“郎君,这是谁的?你认得么?” “拿远点,别靠近我!”顾北辰吓得从椅子上跌落在地,失声道。 他从未有如此失态的时候,看得出是怕极了。 女人却恍若未觉般,一个劲拿着木雕往他跟前凑。 “郎君,你怎么了?”女人轻柔道,“方才妾拿此物问了郎君房里的丫鬟,那丫鬟说,这是先夫人的遗物。” 女人若有所思:“可郡主不像是有这等闲心之人,郎君可否为妾解惑?” “郎君怎么满头冷汗,这木雕有何不对?” 顾北辰瞪大眼睛,唇角动了动,几番张口,愣是没说出半个字来,竟直接昏了过去。 见他昏迷不醒,女人缓缓起身,面无表情,眼里哪还有半点柔情。 顾北辰此番惊惧过度,便大病一场,卧床不起,由婉君贴身伺候着,连顾念入宫都未能起身相送。 婉君代他出面,送了顾念一根牡丹花簪子,笑道:“这牡丹最衬常在了。” 顾念喜欢得紧,嘴上也关怀了顾北辰几句。 王氏握着顾念的手,依依不舍,细细嘱咐:“在宫里要万事谨慎,多听你阿兄的话准没错。” 顾念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入宫去了,应承了几句,然后便在众人的目送下离开了顾家。 顾念并不知,头上那支簪子会成为她的催命符。 顾念被安排在了翊坤宫的偏殿寻花阁。 照理说,她得先去正殿跟贵妃娘娘请安。可恰逢贵妃与帝王出宫祭祖,晚些时候才会回来。 是以顾念便携礼去延禧宫,拜见恩人。 “顾常在来了。”白芷含笑将她引进正殿。 顾念一进到延禧宫就在四处张望,本以为贵妃所住的翊坤宫已经足够奢华,没曾想延禧宫更加富丽堂皇。 来之前她便打听清楚,延禧宫的姝嫔娘娘最得盛宠,如今还怀有龙嗣,福泽深厚,人人都羡慕不来的。 而且姝嫔的美貌,还要比贵妃还要更胜一筹。 顾念的好奇心越发重了,姝嫔娘娘究竟是美到什么地步。 “娘娘可得空,我冒然到访,会不会叨扰了娘娘休息?” 自从知道了姝嫔的地位有多高后,顾念内心多了几分惶恐。 白芷边走边说:“娘娘一直期待着与小主相见呢。” 顾念闻言,顿时感到受宠若惊,步伐都有些飘飘然了。 进了正殿,顾念隔着一道纱帘,盈盈下拜。 “嫔妾见过姝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一道悦耳的嗓音传来。 “免礼。” 这声音......真好听! 顾念起身说道:“嫔妾能顺利入宫,离不开娘娘相助,上次未能拜见娘娘,回去后便一直念着娘娘的好。这不,一入宫便立马赶来了,只怕叨扰了娘娘。” 仔细听,语气有三分亲近,三分谄媚。 许青栀有些想笑。 她这个前小姑子一向是最瞧不上自己的。 “许青栀,你连给顾府看门的门童都不如,我阿兄居然真娶了你当主母,我都觉得丢脸!” “顾家主母轮不到你来当,我们顾府的家产,也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时隔一年,再见到顾念,许青栀便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顾家发达后,顾念花钱大手大脚,暴发户向来如此,她花钱厉害,被王氏约束后还不肯罢休,竟开始偷钱。 王氏发现后,顾念还赖到了她身上。 王氏二话不说就将她关进了柴房,让她饿了三天,一滴水也不给喝。 王氏将顾念偷的账算到她头上,说她是欠顾家的,要给顾家当牛做马一辈子。 顾念则完美隐身,并且不觉得自己有何不对。 后来她才知道,顾念偷东西是遗传王氏的。 王氏有偷窃癖,与京中贵妇聚会时,没少顺走人家的东西。 有次无意中被她瞧见了,王氏便威胁她,敢说出去就拔了她的舌头! 彼时许青栀寄人篱下,身如浮萍,自是不敢说的,但王氏自己不小心,被人抓住了小尾巴。 大户人家不缺钱,也讲究体面,并未撕破脸,只是都默契的疏远王氏,不接她的拜帖。 一日,王氏无意中听到下人议论,这才知晓原因,她便认定是许青栀偷偷说出去了。 总之那天,许青栀被打得很惨,若非顾北辰及时回来,她已经被活活打死。 当然,顾北辰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家人,都是恶魔。 而如今,地位倒转,该轮到她做他们的恶魔了! 顾北辰的小妾是她的人,她要将顾北辰留到最后,她要让他亲眼看着他在乎的一切,顾府的荣耀,都在他手里化为泡影。 她要看着他,匍匐在她脚边,苦苦求饶...... 第190章 你是许青栀!!! “嫔妾特备了些薄礼,还望娘娘莫要嫌弃。”顾念说道。 许青栀回过神,嘴角勾起冷漠而危险的弧度。 “顾妹妹有心了。” 顾念谄媚道:“这都是嫔妾应该做的。” 许青栀示意宫人们都退下,只留了心腹在殿内。 “顾妹妹来帮本宫揉揉肩吧。” 顾念巴不得多跟姝嫔亲近亲近。 别人都赶着去巴结贵妃,她却觉得贵妃没有子嗣,是比不上姝嫔的。 白芷将一瓶精油递给顾念,又拨开帘子让她过去。 许青栀侧躺在美人榻上,背对顾念,乌黑的长发如上好的绸缎随意铺在身后,衣裳半褪,露出大片的肩膀和美背。 顾念仅仅是飞快地瞧了一眼,就已经被美得有些窒息。 姝嫔肌肤如霜赛雪,美玉无瑕,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帝王才有足够的财力娇养这样的美人。 顾念不由咽了咽唾沫,竟生出了强烈的自卑感。 帝王的后宫有这样的美人,又怎会留恋其他人? 顾念为自己之前愚蠢的想法感到无地自容,她怎会觉得以自己的美貌就能当上皇后? 眼前这位,光是美貌就能碾压她了...... 顾念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将精油涂抹在姝嫔的肌肤上,仔仔细细地伺候着对方。 她瞧不清姝嫔娘娘的脸。 许青栀慵懒道:“顾妹妹按得真舒服,本宫都要睡着了。” 顾念殷勤道:“娘娘若喜欢,嫔妾可以每天过来给娘娘捏肩捶背。” 又过了许久,顾念的手都酸疼了,按得有些吃力起来。 “顾妹妹累了吧?” 顾念连忙道:“不累不累。” “那再给本宫按按腿吧。” 许青栀换了个姿势,穿上衣裳。 顾念不敢直视许青栀,低垂着眼,便看到姝嫔娘娘隆起的腹。 她忽然就有些羡慕。 都说他们陛下子嗣单薄,后宫妃嫔极难有孕,姝嫔却有了。也不知是被滋润了多少次...... 女人的腿又白又长,顾念又一次自卑了。 但紧接着,她忽然发现一个奇怪之处。 姝嫔腿上的月亮胎记,怎么有些眼熟呢? 似是发现她在愣神,姝嫔问道:“怎么了?” 顾念盯着那处,呐呐道:“娘娘这个胎记,嫔妾好像在哪见过......” “是么?”许青栀笑盈盈道,“不过本宫这个可不是胎记,是疤。” 顾念下意识抬头,看向她。 脑袋瞬间嗡的一下。 仿佛有什么在脑子里一瞬间炸开了,头皮发麻。 “你,你......你是......许许许......” “本宫是谁?”许青栀似是鼓励道,“说出来。” 顾念一屁股跌坐在地。 “你是许青栀!” “不,不对。”顾念又疯狂摇头,“你不是她,她已经死了!” “许青栀怎么可能是帝王的宠妃,她就是个没人要的乡下孤女,是顾家可以随意丢弃的狗!她绝不可能是你,绝不可能!!” 顾念自言自语,仿佛魔怔了般。 许青栀扶起她:“顾妹妹,你在说什么呢?” 顾念呆呆地抬头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许青栀的脸。 “瞧你被吓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欺负了你。” 看着眼前人温柔宽和的样子,顾念渐渐寻回了神智,勉强扯出一抹笑:“是嫔妾失态,让娘娘见笑了。嫔妾方才,误将娘娘看成了别人......” 许青栀微微一笑,宽和道:“原是这样。来,坐。” 顾念的脸上依旧没有色血,她坐在许青栀身旁,偷偷瞧了女人好几眼,心惊不已。 除了眼角那颗泪痣外,五官简直和她那位已故的嫂嫂一模一样! 天底下难道真的存在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不过看气质和仪态,却完全不像是许青栀会有的。 顾念渐渐冷静下来。 她一定是认错了。 白芷给顾念倒了杯茶,轻声道:“不怪顾常在认错,之前也总有人将我家娘娘认成别人。” 顾念双手捧着茶递至唇边,茶水微微晃了晃:“是、是么?” 也是向她一样,认成许青栀那女人么? 不过顾念却是不愿再提这个名字。 白芷:“不过顾常在方才说的那个人,还真是第一次听呢。” 顾念似是不愿提及此事,不自然地笑笑,没有搭茬。 许青栀却道:“顾妹妹方才瞧着似乎很怕,本宫有些好奇,那人是顾妹妹什么人?” 顾念不得不回应道:“这......那是嫔妾的嫂嫂,只是已经在一年多前病逝了,嫔妾无意冒犯娘娘。” 许青栀:“既是嫂嫂,为何会怕成那样?不晓得的,还以为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呢。” 顾念连忙道:“那倒没有,嫔妾和嫂嫂生前关系极好,只是嫔妾实在胆小,所以一时失了态,娘娘勿怪。” 许青栀笑笑没说话。 虽心里认定眼前人不是许青栀,但顾念还是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已然想逃了。 顾念放下茶杯,起身垂眸道:“时辰不早了,嫔妾就不打扰娘娘歇息了。” 顾念急着要走,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不知何时冒了一脑门的汗。 “慢着。”许青栀不徐不疾地开口。 顾念停下步伐,硬着头皮转身:“娘娘还有什么事么?” 许青栀似笑非笑:“你就不好奇本宫的疤是怎么来的么?” 她缓缓走近顾念,眼底染了一层霜。 顾念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后背冷不防撞到了柱子。 她磕巴道:“娘娘......” 接着就见许青栀冷冷道:“顾念,本宫这道疤怎么来的,你最清楚。需要本宫帮你回忆么?” 平日里,许青栀都用胭脂将其掩盖,而今天,她是故意让顾念瞧见的。 这道疤,就是顾念用滚烫的炭烧的。 就因为她不愿帮顾念洗衣服,顾念便这般折磨她。 “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顾家买来的奴婢,奴就该有奴的样子,既然你不知道怎么为奴为婢,本小姐便让你长长教训!” 顾念想起来了。 但她此刻却不敢承认,疯狂摇头:“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过!” 顿了顿,顾念瞪大眼睛:“你,你真是许青栀!” 女人桀然一笑,歪了歪脑袋:“你说呢?” 顾念扭头就往外跑,连滚带爬。 可大门却嘭的一声关上了。 她用力拍打着门,脸上浮现浓浓的绝望,大喊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延禧宫铜墙铁壁,全是许青栀的人。 顾念羊入虎口。 “顾念,急什么走啊,许久不见,过来跟嫂嫂叙旧啊。” 女人嗓音又轻又柔,还是和方才一样动听悦耳,却让顾念两腿发软,站也站不住。 顾念惨白着脸回头,只见许青栀手上不知何时拿了个发红的烙铁。 第191章 顾念求饶 顾念瞳孔骤然一缩:“你要对我做什么?我是帝王妃嫔,这里是皇宫,你不能伤害我!!” “妃嫔?”许青栀眼神暗嗤,轻蔑道,“谁不是个妃嫔了呢?论地位,你算哪根葱?” 比起看到许青栀还活着,顾念最不能接受的便是许青栀竟是如今圣眷正浓,贵不可言的姝嫔! 顾念似是要崩溃了,大喊道:“我不相信,你不是姝嫔,你一定不是姝嫔!” “真正的姝嫔娘娘在哪,是不是你蛊惑了她?”顾念朝宫女看过去,“让你们娘娘出来,此人是个骗子,不可相信她!” 顾念的嗓音又尖又利,刺耳极了。 白芷没理她。 转过身,面对许青栀,吐字清晰,恭敬道:“娘娘,顾常在的脑子好像不大灵光。” 白薇也噗嗤一笑:“何止是不大灵光,是非常不灵光。” 许青栀挑了挑眉,看向顾念的目光似嘲似讽。 顾念眼神仓皇地看着周围嘲笑她的人,身上仿佛有完全蚂蚁啃咬,天地倒转,一切都显得如此不真实。 她猛地一个激灵,又转身回去拍门。 “救命,呜呜呜呜!放我出去,我不要入宫了!” 身后传来许青栀淡淡的吩咐。 “拿下。” 宫女一左一右地按住顾念,强行捉住她的手。 顾念的嘴被袜子牢牢堵住,眼前许青栀妖艳至极的脸逼近,宛若女妖。 “顾念,代我向你母亲兄长问声好。” 顾念瞪大眼睛,她被迫抓住那滚烫的烙铁,痛苦的惨叫尽数堵在喉咙里,肉在眼前滋滋作响,冒起白烟。 甚至嗅到香喷喷的肉味。 顾念晕了。 没多久,又惊醒了。 原以为只是个噩梦,醒来就好了。 可是一抬眼,就见许青栀就立在池边喂鱼。 周围的环境也变了。 这是太液池,不是延禧宫,却还是在皇宫里。 这让顾念意识到方才经历的一切都不是梦! 许青栀是比恶鬼还恐怖的存在! 顾念怕了,立马摆正姿态跪在许青栀脚边,痛哭道:“我错了,我从前不该那样对你,求求你,饶了我吧!” 手上伤口皮肉外翻,还在渗血,疼得她浑身发抖。 说着,抬眼窥着许青栀的神色,又恐惧又憎恨。 见许青栀不吭声,顾念又继续示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是,我过去是待你不好,但我人不坏啊。不管你信不信,顾北辰的计划我完全不知情,他做那些事与我无关,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顾念用完好的那只手去扯许青栀的衣角,哀哀戚戚:“若是你需要,我可以将他犯的恶事都供出来,告诉陛下,只求你原谅我,今后我愿为你做牛做马......” 情真意切,悔不当初,似是真的悔过了。 许青栀这才将目光缓缓移向她,半是疑惑,半是关切道:“顾常在这是做什么?” 顾念愣了愣,有些捉摸不透许青栀的意思。 许青栀温柔道:“本宫的宫女见你晕倒在外边,便好心将你抬了进来,你可算是醒了。” 她这是想装傻充愣,当什么都没发生? 顾念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但她此刻心里门清,心知必须从这个妖女身边逃离,然后再找机会去寻太后帮忙。 她不知许青栀是如何混进宫当上妃子的,但一个已经嫁为人妇的女人,绝不可能成为皇妃! 许青栀定是欺君了,她要揭穿许青栀的身份,让帝王砍了她的脑袋! 顾念恶狠狠地想。 恰在这时,不远处有一行人走来。 顾念仿佛瞧见了救星。 是贵妃娘娘来了! 现在能救她的只有贵妃了! 赵贵妃刚从皇陵回来,正要回翊坤宫,却听宫人来报,说是姝嫔在太液池这边,于是想也不想就过来了。 自打许青栀怀有身孕,她便很少见到她了,偶尔见到,也是有帝王在场。 这回许青栀“落单”,她自是要来会会她。 看着曾经的上司朝自己走来,火红的华丽宫装在阳光下摇曳生姿,赵贵妃美艳的脸庞上透着与生俱来的骄傲,赵婉儿依旧没变。 许青栀福了福身:“贵妃娘娘万福。” 赵贵妃犀利的目光落在许青栀脸上,视线又从她隆起的小腹一闪而过,眼底闪过妒忌。 虽她希望许青栀怀孕,然后过继她的孩子,但是真等到了这一天,赵婉儿心里却难受极了。 因为她生不出孩子。 不过她将这些不甘的情绪掩饰得很好,不叫旁人看出来她的落寞。 “姝嫔身子近来可安康啊?”赵婉儿挑着眉毛说道。 许青栀莞尔:“劳娘娘挂念,嫔妾身子很好。” 两人还是同盟,不会撕破脸,但里头的暗潮汹涌唯有她们能察觉到。 顾念朝赵贵妃爬过去,哭喊道:“贵妃娘娘,救我!” 赵贵妃这才注意到顾念似的,余光瞥她一眼,皱了皱眉。 这个贱人怎么在这? 这时,许青栀说道:“贵妃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顾念怕迟则生变,又要插嘴。 许青栀一个眼刀过去:“本宫跟贵妃娘娘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不懂规矩的东西,掌嘴!” 顾念:“你!你不能这样对我!” 白薇即刻上前,赏了她一个耳光。 顾念歪倒在地上,敢怒不敢言。 许青栀道:“一个字,一个耳光。带下去。” 白薇立马将顾念拖到水榭外。 她就像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赵贵妃侧目看了顾念一眼,随即疑惑道:“她怎么你了?” 许青栀对外一直是温柔贤淑的形象,这还是赵贵妃第一次看到她对一个妃嫔如此恶劣,实在有些好奇。 “方才她冲撞了嫔妾,嫔妾浅浅教训一下罢了。”许青栀一笔带过。 赵贵妃并未起疑,道:“这届的新人的确不太懂事,是该好好教训。” 赵贵妃话音一转,冷厉道:“安宜是你带回来的吧。” 女人眼神探究,似是想试探许青栀是否已经知晓水银一事是她在背后授意。 换句话说,是想看看眼前这个棋子是否生出异心,已经和安宜联手? “而且本宫听说她的嗓子已经好了。”赵贵妃的语气愈发危险。 按照赵贵妃的设想,许青栀和安宜的关系应该是势同水火才对。 许青栀神色自如道:“是嫔妾将安答应带回来的。” 第192章 贵妃赏顾念一丈红 赵贵妃眯起眸子。 许青栀又道:“不过却不是嫔妾让陛下彻查那件事的,虽不知陛下为何突然这么做,但嫔妾能猜到一二。” 赵贵妃不语,幽幽看着她。 “去年雁回城等地发生叛乱,规模空前,虽已被镇国公迅速平定,但后续治理仍是个大问题,尤其要防止叛军余孽卷土重来,就要重兵把守。” “兵马离不开粮草,而雁回城经过一番恶战后粮草吃紧,朝廷自是会支援,但如今北地边境情势紧迫,随时可能开战,朝廷的大部分粮草定会优先运往北地。” “扬州城乃米粮之乡,毗邻雁回,粮草丰硕,正好弥补不足。安答应的父亲是扬州知府,陛下此举,便是看在扬州知府的面子上。” 听了许青栀的分析,赵贵妃的心落回了原地,又不禁对许青栀高看几眼。 实际上,荣国公府已经预测到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跟许青栀说得分毫不差。 赵贵妃的面色好了些。 许青栀垂下眼眸,叹了口气:“嫔妾心里虽记恨安宜,但陛下都不计较了,嫔妾又岂能揪着不放?便要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派人去迎接安宜回来。陛下夸我贤德,实则心里的苦,唯有我自己知晓。” 看来帝王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在意许青栀。 见她不好受了,赵贵妃心里反而好受极了,笑意真切几分,宽慰道:“在陛下心里,向来是以大局为重,妹妹也是受委屈了。” “只要是对社稷有利之事,嫔妾受点委屈又何妨。”许青栀无奈道:“但愿安宜得了教训,能改邪归正,今后同在屋檐下,莫再生出害人之心。” 赵贵妃也未再问安宜的嗓子是如何好的,想来也是帝王派人治好的。 “对了,姝嫔妹妹不是有话要对本宫说么?” 许青栀点点头,凑到赵贵妃耳畔,正色道:“娘娘,您要小心娴嫔。” 赵贵妃微微一愣:“娴嫔?” 许青栀便将德妃的事情说了。 当初许多人都以为,帝王之所以将德妃打入冷宫,是因为她破坏了许青栀的册封礼。 却极少有人想到,其中还有欧阳慎儿参与。 这便是欧阳慎儿的高明之处,针对德妃的局,明明是她主导,也是她的出现让帝王下定决心将德妃贬入冷宫,可外人却只注意到了许青栀,她则是隐身了。 因着这件事,连带着淑妃和德妃都格外警惕许青栀。 在她们眼里,容妃是因许青栀而死,才过多久,又添了德妃。 如此一来,同为妃位的淑妃、贤妃怎会不紧张? 就连赵贵妃都对许青栀产生了深深的忌惮,有种养虎为患之感。 在许青栀的提醒下,赵贵妃豁然开朗:“没想到欧阳慎儿藏得这样深。” “嫔妾还有件事,想告诉娘娘。” “你说便是。” 许青栀道:“嫔妾怀有身孕时,曾做过一个梦。梦里,娴嫔当上了皇后,甚至是太后。嫔妾不知,这是不是天意?” 赵贵妃脸色变了变。 许青栀又状似无意地笑了笑:“也许只是个梦而已,娘娘也不必太过在意。” 赵贵妃不语,却留了个心眼。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儿,赵贵妃便要回翊坤宫去了。 许青栀示意宫人将顾念松开。 顾念立马朝赵贵妃奔去,哀求道:“贵妃娘娘,求您带嫔妾一起走!” 赵贵妃步伐一停,这才想起还有这号人物在。 许青栀面色淡然立于池边,手里拿着鱼饵,继续喂鱼,似乎对顾念毫不在意,却对她有着不小的威慑力。 顾念不敢在许青栀面前造次,只想尽快从她手里脱身。 岂料这时,赵贵妃瞧见了她头上的牡丹花簪子。 那牡丹花可真是艳丽得很。 赵婉儿面上染了寒意,不悦到了极点。 这个女人,是在故意挑衅她么? 顾念察觉到贵妃娘娘的不悦,一时不解。 但转念一想,便以为是许青栀方才跟贵妃说了她的坏话,连忙解释:“贵妃娘娘,您不要听她的话,她是个骗子!” 许青栀是赵贵妃的左膀右臂,而顾念又算什么人物,赵贵妃自然不会将她的话听进去。 “你方才冲撞了姝嫔,得了教训还不知悔改,现下又舞到本宫面前......”赵贵妃冷笑道,“怎么,难道你觉得本宫比姝嫔好说话?” “顾常在是吧?来人,剥去她的常在服制,还有头顶那根碍眼的簪子,赏一丈红!” 顾念呆愣住。 这跟她想得完全不一样。 贵妃娘娘怎么变了个人,选秀那天贵妃不是很赏识她吗? 等嬷嬷们欲将她拖走时,顾念才想起来挣扎。 “等等,一丈红是什么?” 嬷嬷好心解释:“一丈红就是用两寸厚的板子将你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远远看上去红彤彤的一片,犹如一丈红绫!” “顾常在不是喜欢牡丹么?牡丹姹紫嫣红,跟一丈红很像呢!就是不知顾常在能否撑得住?” 嬷嬷一面捉住顾念的双臂,一面恶意满满道:“从未有人能在一丈红之下活命呢。” 顾念脸色煞白,剧烈挣扎起来:“不,我不喜欢牡丹了,贵妃娘娘饶命啊!呜呜呜呜呜呜!!” “我陛下的女人,我还没有侍寝,我不要死,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要见陛下!!” 赵贵妃嘲讽道:“就凭你,也配称作陛下的女人?本宫执掌凤印,位同副后,区区一个常在,本宫捏死你,就跟捏死一个蚂蚁一样简单!” 太监当场脱了鞋袜,用袜子堵住顾念的嘴,宫女则扒掉了她的外衣,除去发饰。 很快,顾念便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她头发凌乱,已然跟扒光衣服没什么区别了。 顾念被拖走时,忍不住抬眼看向了许青栀。 她以为会瞧见许青栀小人得志的表情。 谁料,她见到的,仍是许青栀的背影。 对方连一个余光都不曾施舍她。 饶是顾念再蠢笨,此刻也反应过来了。 这个女人早就算计好,入宫便是她的死期,她给了她希望,又给了她绝望! 死之前,还要狠狠羞辱她一番! 这个女人简直太可怕了! 悔恨的眼泪从眼角滚落,她的皇后梦彻底破碎。 可惜,她已经无法给顾家传信了...... 顾念到死都没能再见到帝王。 她的死对顾家是巨大的打击,却未在宫里掀起半点水花。 ...... 今日王氏给顾念送行时右眼皮就跳个不停,总觉得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她身子不好,刚要睡下,便听到外边闹哄哄的。 王氏立马差人去问。 不多时,下人回禀:“老夫人,是宫里来人了。” 王氏打了个激灵,忙从床上坐起。 “宫里来人了?是不是念念侍寝,得了封赏?” 下人犹豫片刻,道:“.......是带了东西过来的。” 王氏顿时兴奋起来,一边穿鞋,一边追问:“你可看清是谁来了?” “有侍卫,也有太监。那公公瞧着,比早上那位还要厉害。” 天呐,这么大阵仗,莫不是御前来人了? 王氏以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催促道:“快,快将大爷也叫上,还有府里的下人,全都去前厅接旨,若有谁怠慢了,我便扒了他的皮!” 很快,顾家上百口人聚集在前厅。 顾北辰面色苍白,拄着拐杖而来,王氏则精神烁烁,上前迎接,笑容热络。 “不知公公如何称呼?” “洒家姓李,奉姝嫔娘娘之命,送顾常在归家。” 第193章 赵婉儿,你令朕感到恶心 什、什么?竟不是御前的人来? 王氏有些困惑,那姝嫔娘娘,又是什么人物? 听见这个称呼,身后的顾北辰却抬了抬眼皮,死寂的眼眸闪过波动。 婉君不知何时来了,静静站他身旁。 王氏道:“李公公,今日小主方才进宫,怎的又要送回,这......这究竟怎么回事?” 莫不是陛下对顾念不满,要退回来?可我朝从未有这个先例啊。 王氏心中惴惴不安,又赶忙追问:“既说归家,怎未瞧见小主人?” 小德子叹息,似是宽慰道:“老夫人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公公这是何意?” 王氏愈发不安,府里家丁们也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位公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小德子微微侧身,道:“顾常在在门外,老夫人去认领罢。” 王氏由丫鬟扶着,哆嗦着腿,一步步往外走,随即便看到了一卷草席。 草席上隐隐有鲜血渗出,还有一条苍白的手臂。 那手臂纤细白嫩,手掌上却有触目惊心的伤口。 侍卫冷漠地站在一旁,不见顾念的身影。 “顾常在冲撞了贵妃娘娘,被罚了一丈红,可惜顾常在体弱,没撑住。”李公公略带遗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王氏捏着帕子虚掩住嘴,弯下腰去,掀开草席的一角。 是顾念没错。 王氏嗷的一嗓子就痛哭起来。 她不知什么一丈红,只知道贵妃杀死了她唯一的女儿!! “我家娘娘不忍心顾常在曝尸荒野,特命咱家将顾常在送回来。老夫人,顾大人,请节哀啊。” 顾北辰看着顾念的尸体,脸上竟无任何表情,似是有些失了神。 王氏本就身子极差无比,大夫嘱咐她心态要平和,最忌大喜大悲,而这一天内便经历了送女出嫁,再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会儿突然一口气喘上不来,直接昏死过去。 王氏灯尽油枯,死前紧紧握住顾北辰的手,厉声道:“答应娘,为你妹妹报仇!” 王氏死不瞑目,顾北辰平静地为她合上了双眼。 一天之内,他接连失去了母亲和妹妹,两个相依为命的亲人。 可是莫名的,他竟没有任何悲伤的感觉,只觉得肩上担子的轻了许多,好似他再也无需顾忌什么了...... 顾北辰垂眸,不知思索什么,随即缓缓回头,看向身后的女人,轻声道:“婉君,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么?” 女人走上前,温柔抱住他:“妾会一直陪在郎君身侧,不离不弃。” 李公公就要走了,顾北辰及时唤住他。 “李公公请留步。” 小德子驻足。 顾北辰拄着拐杖过来,神情似是有几分局促。 “顾大人还有何事?”小德子主动开口。 顾北辰往小德子怀里塞了个荷包,轻声道:“劳烦公公替我问娘娘安。他日若有机会,定会亲自拜谢。或是,娘娘有需要微臣的地方,尽管差人吩咐。” 哪有亲人刚过世,就只顾着关心外人?而且还是一个女人。 小德子将顾北辰眼里压抑的情愫尽收眼底,面上不显,却心惊不已。 “顾大人这就见外了。”小德子义正言辞地将荷包还回去,谨记许青栀的吩咐。 “没能护住顾常在,娘娘其实也很愧疚,可顾大人也知道,贵妃在后宫只手遮天,连娘娘也要受制于她,此番将顾常在送回,也是废了不少功夫。” “我知道,娘娘心地善良,能做到如此地步,顾家已经感激不尽。”末了,顾北辰又补充一句:“娘娘过得不好吗?” 小德子不语,只是一味的叹气。 “下官可有能帮到娘娘的地方?”郎君眼神诚挚热烈。 小德子看他一眼,思忖片刻,才道:“还真有一件事,或许顾大人能帮得上忙......” ...... 顾北辰一辈子精于算计,但他万万不会想到,将他耍得团团转的人,竟会是本该被他亲手埋葬的前妻。 许青栀在他身边时,极会装乖讨巧,耳濡目染下,学得不仅是皮毛,如今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想当初,顾北辰能将她当做平步青云的垫脚石,今日,她便来一招还治其人之道。 利用他,许青栀是毫无负罪感,甚至还很爽。 前世的权臣,还是有些手段的。许青栀只需暗中给他行些便利,顾北辰很快就带来了好消息。 四月初,春雨初歇。 大理寺侦破一桩大案,细查下去,竟发现和宫里的贵妃有所牵扯! 大理寺卿怕朱砂帽不保,不敢再查,结果却不知怎的,流言传进了宫里...... “听说了吗?贵妃娘娘为保青春永驻,竟生吃胎盘!” “老天爷啊,这也太骇人了,贵妃怎么吃得下?” “这是吃不吃得下的问题么?胎盘可是‘胞衣’,都要妥善处理的,岂能沦为口食?此乃乱伦常!伤风败俗!” 皇室最重体统,贵妃此举,便是有损皇室颜面。 几名宫女忙里偷闲,凑在一起谈论。 “何止如此,听说那稳婆为了给贵妃娘娘进献优质胎盘,跟恶人勾结,迫害了不知多少无辜产妇,害人一尸两命,如若不是那王家三郎深爱妻子,击鼓鸣冤,咱们哪能知道平日高贵的贵妃娘娘,竟是这般.......” “都这样了,陛下还保留她的贵妃之位,唉!” 宫女都知晓了此事,上位者定然也听见了风声。 温太后难得抓到赵贵妃的把柄,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事关皇室体统,帝王不得不惩戒贵妃,责令禁足半年,收回凤印,剥夺她协理六宫之权。 这是极严重的惩罚了。 这凤印若是被拿走了,想再要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帝王收走凤印,却没有赐给任何人,是以这凤印最终花落谁家,成了未知数,也成了悬在豺狼们头顶的一块肥肉。 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开始打那凤印的主意,尤其是贤妃和淑妃,明争暗斗,交锋数次。 不久后,有太后提点,娴嫔分得了部分权利,地位直逼贤妃、淑妃。 赵贵妃虽被帝王禁足在翊坤宫,却没有限制他人探望。 这日,许青栀去了一趟翊坤宫。 正殿气氛压抑。 赵贵妃已经过了发火砸东西的时期,此刻正落寞地坐在窗前望月。 可即使被惩戒,赵贵妃依旧穿戴整齐,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背脊挺直地坐在那,永远不低头。 见许青栀来了,赵贵妃勉强牵出一抹笑:“坐吧。” 许青栀看着她道:“娘娘瞧着憔悴了不少,娘娘莫要太过伤心,要注意身子。” 赵贵妃抚了抚自己的脸,朝镜子看去,苦笑道:“本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可陛下却......” 脑海里不禁忆起裴珩那日看她的神情,满是厌恶。 “赵婉儿,你令朕感到恶心。” 陛下说她恶心。 他再也不会碰她了,他彻底厌恶了她。 对赵婉儿而言,没有什么比这个打击还要大的了。 她在宫人面前强装镇定,依旧是高贵的赵贵妃,可夜里却要以泪洗面,感觉人生无望。 这一回,就算是荣国公夫人也未能让她宽心。 “娘娘,嫔妾知道是谁想害您。” 赵贵妃立马从悲伤中抽离,看向许青栀。 “是谁害本宫!” 第194章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许青栀道:“且看谁获利最大,便一目了然了。” 赵贵妃眼珠一眯,嘴里蹦出个答案:“慈宁宫那个老毒妇。” 许青栀不徐不疾地开口道:“昨日,陛下将广储司和营造司交给娴嫔管理,据说此事是太后娘娘提议。” 许青栀点到即止,赵贵妃便会意了,眼底满是阴霾。 “大理寺卿常裕的二公子前不久娶亲,那位新妇便是定国公府的庶女,两家利益联结,出了这么大的事,娴嫔又怎会不知情?” “再者,娴嫔与太后关系亲近,她能晋升嫔位便是太后一手促成,我若是娴嫔,定会把握此机会,进言献策,以获得最大的好处。” 许青栀一面瞧着赵贵妃愈发难看的脸色,一面说道:“这不,娴嫔便分到了权利,虽只是两个无足轻重的地方,却是个不错的开端,陛下器重她,日后未必不会掌管更核心的地方,亦或者是......凤印!” 赵贵妃一拍桌案,怒道:“好一个心机深沉的娴嫔!!” 许青栀分析地头头是道,赵贵妃不得不信。 更重要的是,娴嫔也的确获得了好处。 “本宫记得,你之前说过,在你的梦里娴嫔会当上皇后。”赵贵妃忽然提了一嘴。 许青栀叹息:“嫔妾原是不在意的,可......如今看来,娴嫔有很大胜算。” 赵贵妃沉吟半晌,眸光扫过许青栀隆起的腹,对她下了指示。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将陛下留在你身边,别让那些狐媚子太猖狂了!”赵贵妃又补充一句,“本宫会助你夺权。” 事到如今,她唯有全力扶持许青栀,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 “嫔妾遵命。”许青栀垂眸颔首,恭敬道。 赵贵妃一心想着如何除掉娴嫔,并未瞧见许青栀微微翘起的嘴角。 实际上,欧阳慎儿的确先知晓了赵贵妃生吃胎盘的事。 不过欧阳慎儿极其谨慎,常家给她递消息时,她察觉事情并不简单,是以她的意思是先按兵不动,以防引火烧身。 可这把火本就是围着她烧的,岂是她不动就能避开的? 许青栀无所谓欧阳慎儿是否上钩。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她的目标是赵贵妃,以及背后的荣国公府。 许青栀走后,赵贵妃立马给荣国公府去了封密信。 从今天起,荣国公府便和定国公府势不两立。 ...... 新人入宫已有一月,被帝王翻牌子的却只有寥寥数几。 帝王公务繁忙,踏入后宫的次数并不多。 延禧宫也住进了三位新人。 林贵人,芙常在和答应。 三人都知道许青栀的厉害,在她面前,都十分老实。 三位新人里芙常在年纪最小,年仅十四,也是最没心机的,她天真烂漫,又颇爱甜食和酱肘子,每每来给许青栀请安,都要吃得满嘴桂花糕和满手油。 她嘴甜又伶俐,是大伙的开心果。 一来二去,便是延禧宫中除了安宜以外,跟许青栀关系最为亲近的了。 许青栀赏了枕云阁给她住。 谁都知道那是块风水宝地,林贵人和庄答应起初都有点嫉妒,觉得芙常在很会讨好上位者,心思不纯。 但相处下来就会发现芙常在只是个小孩心性,满脑子只有吃的,也就没那么排斥了,常找她玩乐。 大家都当她是妹妹,唤她阿芙。 延禧宫在许青栀的打理下井井有条,而别的宫就没那么太平了。 听说宁贵人宁瑶瑶跟人起了冲突,还闹到了帝王跟前,结果宁贵人被撤了绿头牌。 玉嫔心理扭曲,惩治了一名新人,谁知那名新人是个玻璃心,不堪受辱,当晚就吊死在了玉嫔宫外。玉嫔被降为了贵人。 冷宫走水,死了五人,贤妃被问罪。 后宫斗争不断,有人失意,亦有人得意。 淑妃宫里的一名宫女爬上了龙床,翌日就被封了答应,麻雀变凤凰,令其他宫女羡慕不已...... 任由外边风云变幻,延禧宫依旧风和日丽。 这晚,阿芙抱着被子来找许青栀,眼眶红了一圈。 许青栀放下手里的书,朝她看去,温柔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过来。” 阿芙慢慢挪过去。 “没人欺负阿芙,只是......阿芙想家了。姐姐,阿芙能不能跟你睡?” 芙常在是小门小户出身,因祖上立过军功,才有了选秀资格,听爹娘说宫里有吃不完的酱肘子和甜心,便迷迷糊糊来参加选秀了。 成为了帝王妃嫔,她也不知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再也不能随意回家见爹娘了。 芙常在也是身不由己之人。 好在她没什么心眼,每天能吃饱喝足,便能高高兴兴的。 原来阿芙到了晚上也会多愁善感。 许青栀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颊:“你睡觉可老实?” 阿芙眨了眨眼,知道姐姐这是同意了,便兴高采烈地说道:“阿芙睡觉很老实的,绝不会踢到姐姐的小宝宝!” 洗漱完,阿芙爬到了许青栀的床上,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肚子,眼神充满好奇。 “肚子里有小宝宝,是什么感觉呢?”阿芙轻声道,似是怕吵到肚皮里的小家伙。 “姐姐怀孕,会不会很辛苦呀?” 许青栀柔声道:“等阿芙长大了,也会有孩子的,到时便知晓了。” 阿芙似是有些困惑,懵懂道:“女子长大了,肚子里都会揣个小宝宝吗?” 许青栀有些诧异,又噗嗤一笑:“你入宫前,母亲没教吗?” 阿芙摇摇头。 许青栀想了想,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阿芙眼睛倏地瞪大了,小脸也噌的一下红了,像煮熟的虾。 “非、非礼勿听!”半晌,她迸出这句话,“姐姐腹中的孩子,也是这么来的吗?跟陛下?” “不然呢?”许青栀瞧她这样实在觉得好笑,忍不住打趣:“阿芙嫁人了,也要经历这些的。” 阿芙讷讷道:“......跟、跟谁啊?” 许青栀道:“自然是陛下了。” 阿芙整个人呆住了,红彤彤的小脸瞬间变成了铁青色,似乎是非常不可接受。 “怎么了?难道你不想?”许青栀笑问。 “当然不想了!!”阿芙直接坐了起来,大声道,“那是姐姐的丈夫,我才不要跟他做那种事!好恶心!” “我,我的意思是,我会觉得我很恶心!反正我不要!” 阿芙言辞激烈,十分认真,似乎光是想想就觉得大逆不道,干脆把头扎进了被子里,缩起来。 许青栀隔着锦被拍了拍她,不知在想什么,道:“好了,睡吧。” 宫女熄了灯。 裴珩处理完公务已是深夜。 他想到有些时日没有去看许青栀了,便让人摆驾去延禧宫。 第195章 协理六宫之权 这个时辰了,许青栀早已睡下,延禧宫正殿只留了两盏灯,在夜里泛着橘色的光,令人心安。 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只要踏进延禧宫,总是能让他下意识放松下来。 细细想来,后宫最近出了不少事端,唯独延禧宫一如从前。只要是有她在的地方,总能令他舒心。 裴珩很欣慰。 进来时屏退了左右,未惊动许青栀,轻手轻脚地往床榻方向走去。 现在他只想抱抱她,好好睡一觉。 然而,当他撩开床幔,却发现许青栀身旁躺了其他人。 芙常在依偎在女人怀中,呼吸绵长,睡得极香甜。 床上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 裴珩看了半晌,抬手捏了捏眉心,终究是没将人吵醒。 然正待他转身时,床幔里传来女子轻柔的声音。 “是陛下来了么?”嗓音很轻,如羽毛拂过心口。 裴珩停下,隔着朦胧的纱帐,见她起了身。 他自然的上前将她扶起。 “朕将你吵醒了么?” 许青栀将手指立在唇边,嘘了一声。 这是怕吵醒阿芙。 阿芙身边的宫女说,她自入宫便没能睡过好觉,眼下睡得正香,许青栀不忍打搅她。 不过许青栀多虑了,芙常在睡得很沉,全然不知帝王来了。 许青栀一手搭在男人臂弯上,一手置于肚子上,由他扶起走到一旁,才道:“是肚子里的小家伙感应到陛下来了,就将臣妾唤醒了。” 裴珩展颜一笑,也探手去摸了摸她的肚子,眼底满是温情。 他将女子小心地拥入怀中,脸埋进她的颈窝,浑身放松。 天气回暖,许青栀只穿了单薄的寝衣,外罩一层轻纱。 男人像个火炉,鼻息都是烫的,在他怀中没一会儿就发了汗。 许青栀不大舒服,动了几下。 “别动。”男人嗓音有几分低哑,眸色晦暗不明。 只一声,许青栀便知裴珩在想什么。 她顿了顿,双手捧起男人的脸。 这样逗弄的姿势,裴珩却不反感,下巴放松地靠在女人掌心,任由她打量。 这张脸真真是艺术品,怎么都看不腻。 依旧是裴珩未忍住,吻上了女人的唇,温柔的轻啄细捻,又带着几分克制。 许青栀喘了口气:“陛下,阿芙还在呢。” 裴珩不语,还想继续索取。 许青栀微微侧头,手指抵在他唇上,挑了挑眉,调侃道:“陛下不是才纳了新人,那位妹妹没有喂饱陛下么?” 说的便是那爬床的宫女。 裴珩将她手拿下,往身下按,面上却一本正经地解释:“朕没有碰她。” 末了,又补充一句:“朕不是谁都可以。” 许青栀手心滚烫,却一动不动:“既没碰,为何还给人名分?” 裴珩以为她拈酸吃醋,面上不显,心里却一阵愉悦。 “有人总想往朕身边塞人,朕不胜其烦,干脆顺了她的意,好清静一阵子。” 虽未挑明,却也知道这个人指的是淑妃,以及淑妃背后的势力。 裴珩嘴上这么说,许青栀却心知若他无意抬举淑妃,刺激某些人,那爬床的宫女就会直接被拖出去砍了。 说到底,裴珩也是存了利用的心思。 至于裴珩究竟有没有碰那宫女,她其实并不在意。 男人嘛,嘴上说的话听听就好了,谁知道是不是哄她而已呢? 再说了,不碰那宫女,他也宠幸了不少新人,又有何区别? 许青栀识趣的没有追问下去。 “阿芙在臣妾这里,陛下只能另寻他处了。”许青栀欲要收回手,却被裴珩牢牢握住。 “可是朕想你。” 裴珩极少这么明晃晃的袒露自己的心意。 许青栀却不得不硬起心肠,道:“还请陛下体贴臣妾的身子。” 裴珩自是不会强迫她,松开了她的手,眼底无半分不悦,嗓音也恢复了一贯的清冷镇定,不含丝毫欲念。 “冷宫走火一事,枝枝想必有所耳闻。”他竟是谈起正事来。 也是,不谈正事,就没法冷静了。 许青栀颔首,怜惜道:“可怜那几人遭了无妄之灾,也不知是何缘故。” 裴珩并未细说走火的原因,许青栀却猜到是赵贵妃的手笔。 “朕打算让你协理六宫。” 许青栀闻言眸光一闪,推脱道:“臣妾感激陛下器重,但臣妾现下怕是没有这个精力。” 裴珩道:“这个朕考虑到了,放心,朕给你安排的都是轻松的活,不会累着你。再者,你将延禧宫管理得很好,朕相信你。” “待你生下皇嗣,养好身子,朕便将账本交给你。” 唯有获得权力,才能更好的保护孩子,裴珩也是为她着想。 帝王都如此说了,许青栀若再推脱,便显得不识相了。 再者,她本就存了这个心思,不想裴珩竟如此主动,也省去她麻烦。 这时,宫外传来一阵清幽的琴声,相当悦耳。 裴珩话音一顿,朝外看去,似是有些疑惑。 这么晚了,谁在弹琴? 许青栀顺势说道:“应是安答应。臣妾最近睡眠不好,安答应特地为臣妾学了个安神曲。许是她瞧见臣妾宫里亮了灯,又以为臣妾睡不着呢。” 裴珩淡淡道:“她倒是有心。” 许青栀抬手虚掩唇,假装打了个哈欠,“臣妾听着还真有些乏了。” 裴珩看了眼床榻,似是有些恋恋不舍:“那朕改日再来看你。” 许青栀从他怀中起身,又柔声劝道:“陛下不妨去看看安妹妹,她也思念着陛下呢。” 又将他往外推。 裴珩无奈道:“朕依你就是。” 时辰也不早了,既不能留在正殿,便在延禧宫随便找个地方歇下罢。 目送帝王离开后,许青栀笑意淡了下去。 接下来就看安宜自己争不争气了。 ...... 月下,女子一袭素净的月华色衣裙,长发随意披散,洗尽铅华,月色银辉仿佛为她镀了一层澄净的华光,宛如仙娥下凡。 琴音拨人心弦,别有一番风情。 裴珩很难相信这竟是安答应,反差太大了。 王德全也看呆了,回过神时,抬眸窥了帝王一眼。 帝王负手而立,神色平和。 似是想到什么,王德全又往正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便有数了。 姝嫔娘娘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翌日。 安宜恢复了贵人的位分,又变回安贵人了,流水的赏赐进了揽月轩。 经过昨晚,帝王对她的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 她从未被帝王如此温柔以待。 裴珩离开时,安宜整个人还仿佛活在梦中,不敢置信。 安宜知恩图报,将一半的赏赐都送去了正殿,孝敬许青栀。 “恭喜了,安妹妹。”许青栀见她面色红润,由衷欣慰道。 “嫔妾如今的一切都是娘娘给的,娘娘同嫔妾有再造之恩!嫔妾感激不尽!” 安宜朝主位的女人行了跪拜礼,真诚得不能再真诚。 林贵人和庄答应知道安宜复宠多半是沾了姝嫔的光,是以对许青栀更加殷切了。 她们都还未能侍寝过。 阿芙瞧着姐姐们为了能跟帝王睡觉,从而巴结许青栀,心里觉得别扭极了。 待姐姐们都走后,阿芙吃了两个酱肘子,终于憋不住问许青栀:“姝姐姐,为何你不但不介意,还愿意跟其他人分享夫君?难道你不会觉得很怪吗?” 阿芙的父母感情很好,父亲只有她母亲一个女人,两人都是对方的唯一。 祖母曾逼她父亲纳妾,然则父亲宁可分家也不愿就范,对发妻始终如一,母亲眼底也容不得沙子,曾扬言若郎君纳妾,宁愿和离。 因此阿芙看到许青栀的做法,脑子里的观念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满脸困惑。 许青栀摸了摸她的头顶:“傻阿芙,将陛下当成夫君,便是大错特错了。” 第196章 帝王吃醋了 阿芙似懂非懂。 许青栀知她年纪小,心思单纯,现在说多也无用,便用点心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阿芙果然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舔了舔嘴角问:“姐姐,阿芙今晚还能跟你睡吗?” 许青栀抬眸笑道:“枕云阁住不惯么?” 阿芙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不是,只是阿芙不想自己睡,跟姐姐睡的时候,就像回到了家里,身边又有娘亲在......” 许青栀身上母性光辉太强,阿芙倍感亲切。 这样也好,让阿芙跟她睡,裴珩就不会来烦她了。 毕竟拒绝了太多次,也不太好。 阿芙满脸期待地看着许青栀,于是便听到了答复。 “你想睡多久都行。” 阿芙顿时喜上眉梢:“姐姐真好!!” 晚膳后,许青栀坐在树下看书,阿芙在放风筝。 那风筝飞得又高又远,阿芙一个劲让许青栀夸她厉害。 裴珩不知何时过来了,远远看了一眼。 “芙常在同姝嫔关系倒是不错。” 王德全脸上堆起褶子,笑道:“可不是嘛,陛下将芙常在送到姝嫔身边,可真是极正确的决定。芙常在活泼有趣,姝嫔娘娘心情都愉悦多了。” 裴珩不置可否。 但很快,他就不觉得这是个英明的决定了。 他没想到芙常在那么粘人! 整整一个月,时时刻刻缠着她的姝姐姐,连睡觉都不肯跟许青栀分开。 原本属于他的位置,就这样被阿芙霸占了。 裴珩莫名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却又拉不下面子跟一个孩子心性的女子计较。 趁许青栀不在时,他阴沉沉的对阿芙说道:“你每天没有别的事情做?” 阿芙有些怕他,弱弱道:“吃饭,睡觉,陪姝姐姐。” 裴珩冷冷道:“你姝姐姐有朕陪。” 阿芙嘀嘀咕咕:“您日理万机,而且......还要陪那么多女人,再说了,姝姐姐喜欢我。”又不喜欢你。 这最后一句,阿芙说得很小声,裴珩并未听清,却也知不是什么好话。 “陛下在跟阿芙聊什么?”许青栀及时来了,手里拿着团扇。 阿芙像是找到靠山似的,躲到了许青栀身后,好似裴珩是什么豺狼虎豹,避之不及。 许青栀看了眼阿芙,似是猜到了什么,于是笑盈盈地看向裴珩:“阿芙年纪小不懂事,陛下心胸海纳百川,别跟她计较。” 见她这样维护别人,裴珩忍不住怼了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你生的。” 许青栀扬唇笑道:“若是臣妾能生出像阿芙这样可爱的小公主,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呢。” 裴珩面上虽不是很高兴,心底却是认同这句话的。 却也不是完全认同。 他和许青栀的孩子,定会比这不知分寸的芙常在可爱多了! 裴珩轻哼一声,扭身朝揽月轩去了。 到了揽月轩,安宜为他抚琴。 琴声悠扬动听,裴珩却不能静心,招手唤王德全过来。 “朕方才都表现得如此明显了,姝嫔就没什么反应?” 意思是他都挂脸了,生气了,姝嫔居然还不哄他? 王德全斟酌着该如何回答才能让帝王舒心。 他也是头一回知道自己服侍了二十年的主子竟是个小心眼的,连自己女人的醋都吃! “罢了,你上一边去。”裴珩不耐烦道。 安宜偷偷瞧了帝王一眼。 若是放在以前,帝王人在这里,心却不在这里,她指不定有多难受。 可眼下安宜只觉得高兴。 因为看着裴珩被许青栀拿捏,气得半死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安宜莫名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 这些日子,帝王一踏入后宫便是朝延禧宫奔去,牌子都不翻了。 妃嫔们眼看延禧宫又独占了帝王,气不打一处来。 为何姝嫔都怀有身孕了,帝王还总往她那跑,延禧宫到底有什么魔力啊?! 帝王去得勤,林贵人和庄答应虽没有安宜那般受宠,却也混了个脸熟,庄答应运气不错,还提了位分,变为了常在。 林贵人的位分虽未变,却也凭一技之长获得了帝王的常识,连带着在户部任职的兄长也升官了。 裴珩是对阿芙有点意见,但还是看在许青栀的面子上提拔了阿芙的母家。 要知道,选秀入宫的女子挤破头争宠,为的就是能给家族带来助力。 新人们羡慕不已。 她们更加确信,延禧宫风水养人。 若换作她们一开始入宫就住进了延禧宫,日子别提有多滋润了。 林贵人和庄常在知道跟许青栀混有多爽后,心态不但没有飘,反而更加忠心耿耿,就差没将许青栀供起来。 延禧宫上下一条心,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想做些什么也找不到突破口。 只不过,人心难测。 有人沾了许青栀的光,被帝王夸奖两句,内心便生出不该有的妄想。 “灵莺姐姐,你这发髻盘得真好看,难怪连陛下都说你心灵手巧呢!” 阿芙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灵莺抬手抚了抚头上别着的栀子花,脸颊有些红。 她其实长得不错,也算个美人坯子,若不是家道中落,以她的姿色也能嫁与一个好人家,此生无忧。 前十八年,她从未考虑过入宫为人奴婢。 看着主子光鲜亮丽,被天下最尊贵的男人捧在掌心时,她也曾幻想过那个人是自己。这一想,心底就控制不住的悸动。 她见过那个爬上龙床的宫女,说实话,除了身段好些,长得并不如她。 既然那种人都能入帝王的眼,那她为何不行呢? 而且……姝嫔娘娘如此大度,不介意跟别人分享陛下,应该也会理解她的吧? 这时,阿芙忽然凑近她的脸。 灵莺微微一惊,后退半步:“小主这是做什么?” 阿芙盯着她的唇,道:“灵莺姐姐换了口脂么?”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灵莺用手帕掩嘴,嗔道。 芙常在成日没心没肺,没想到观察得还挺仔细。 阿芙围着灵莺转,笑嘻嘻道:“都说女为悦己者容,灵莺姐姐是有喜欢的人了!” 她语气笃定,灵莺眼神闪躲,却未反驳。 恰在此时,许青栀同帝王走来,正好听到了这句调侃。 许青栀的肚子越来越大,需要扶着腰才能走路,裴珩小心护着她。 灵莺朝帝王欠身行礼,一颗心嘭嘭直跳,难以平静。 第197章 你玷污了栀子花 可帝王连余光都未给她,低头对许青栀温柔道:“小心台阶。” 阿芙也立马凑到姐姐那去了。 “灵莺有心仪之人了?”许青栀打趣道,“以前怎从未听说,你这小妮子藏得还挺深。” 这处亭子风景好,微风吹动头顶竹帘,发出轻微的响动。 园中摆满鲜花盆栽,花香四溢,鸟雀从上方掠过,颇有一番意趣。 许青栀坐在石桌旁,裴珩和阿芙一左一右坐在她身旁,这里没有别的下人,灵莺只好过去伺候。 她脸颊红晕未消,一面倒茶,一面嗔道:“娘娘莫要打趣奴婢了。” 许青栀笑了笑:“看来是宫里的。” 阿芙道:“灵莺最近可注重打扮了,莫不是跟哪个侍卫瞧对眼了?” 裴珩也抬眼看向灵莺,道:“你照顾姝嫔有功,年纪也不小了,再晚两年便不好嫁人了,而今姝嫔身边也不缺人手,你大可跟朕提。” 这便是有赐婚的意思了。 灵莺心肝一颤,连忙跪下:“奴婢不愿嫁人,愿一直追随娘娘!” 见她如此,裴珩也不勉强,转头对许青栀说道:“你有个忠仆。” 许青栀笑而不语,视线从灵莺头顶那朵栀子花上掠过,若有所思。 上次灵莺便是戴了这朵栀子花,得了帝王的夸赞。 同为女人,她还能不知灵莺的心思? 许青栀看破却不说破,眼底染了层霜。 是灵莺狗胆包天,还是她最近太好说话了? 既如此,她便给灵莺这个机会。 淑妃起了个不好的开头,而帝王来延禧宫太频繁,也许生出这种念头的人不止灵莺。 许青栀对裴珩没有情爱上的占有欲,但灵莺此举,是在挑战她身为一宫之主的权威。 不过,许青栀转念一想,或许可以借此试探裴珩的态度。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若是他连她身边的人都惦记,她就该考虑考虑去父留子的事了。 ...... 入了夜。 “什么,娘娘让我去伺候陛下沐浴?”灵莺倍感惊喜,还有些受宠若惊,脸上顿时浮上一抹绯红。 裴珩在延禧宫沐浴时从不让宫女近身伺候。 灵莺又确认了一遍:“这当真是娘娘的意思么?” 白芷将灵莺的神色尽收眼底,心里恶心极了,没想到灵莺平日瞧着单纯老实,竟然有这种大逆不道的心思。 白芷谨记许青栀的吩咐,故意说些让灵莺误会的话。 灵莺几乎藏不住喜悦和兴奋。 原来娘娘白日就看出来了,她就知道,娘娘一定会成全她的! “你替我告诉娘娘,我定会替娘娘伺候好陛下的!” 说完,灵莺便雀跃不已的转身走了。 白芷眼里闪过一丝担忧,她有些不懂娘娘这步棋了,男人都无法拒绝送上门的好处,若是陛下真收了灵莺,那该怎么办? 屏风一侧,裴珩察觉到抚上肩膀的纤手是名女子时,还以为是许青栀。 过了片刻才察觉不对。 “是你?”裴珩拧眉,凤眸看向一旁的宫女。 灵莺盈盈下拜,嗓音矫揉造作:“回陛下,是娘娘命奴婢来伺候陛下沐浴的。” 裴珩一听是许青栀的吩咐,便不说什么了,阖眸不语。 灵莺见状,便以为帝王是接受她了,一颗心悸动不已,红着脸上前伺候。 沐浴完毕,裴珩回到了寝殿内室,发现许青栀并不在。 一名宫女恭敬道:“芙常在身子不适,娘娘去枕云阁了,让陛下先安置。” 裴珩的眉头拧夹死一只苍蝇。 他堂堂帝王身在这里,那女人又跑去找别人,什么意思? 裴珩揉了揉额角,眼神疲惫,也懒得计较了。 干脆躺回了床上。 只是越想越气,无法安寝。 他堂堂九五之尊,向来都是别人热脸贴他冷屁股的份,什么时候轮到他等女人了? 岂有此理。 就算她腹中怀有皇嗣,也不该如此之任性,真叫人又爱又恨。 他不该太过骄纵了她...... 这般想着,忽然,床幔外有倩影晃动,窸窸窣窣褪下了衣衫。 裴珩挑了挑眉,淡声道:“你还知道回来。” 那影子顿了顿。 他冷哼一声,背过身去。 半晌,床微微陷下去,女人贴了过来,大胆地环住他的腰。 裴珩嗅到那股栀子花的香气,并未起疑,语气缓和几分:“别以为你这样,朕就会轻易原谅了你。” “陛下......” 听到这个声音,裴珩脸色一变,立马甩开了腰上的手。 女人错愕地看着他。 看清女人的相貌后,裴珩又惊又怒:“放肆!!谁准你爬上这张床的!” 灵莺吓得滚下床去,伏跪在地:“陛下息怒,是娘娘命奴婢来伺候您的!” 裴珩眯起眼,滔天怒意在眼底化为寒冰。 “你说什么?” 灵莺磕了个头:“奴婢不敢欺瞒陛下,若不是娘娘的命令,给奴婢一万个胆子,奴婢也万万不敢僭越啊,还请陛下明鉴!” 女子身上只挂了件肚兜,身材曼妙,抬眼时秋水含情,楚楚可怜。 裴珩沉声道:“你过来。” 灵莺心中复又升起旖旎,慢慢挪过去,停下帝王膝下,渴求怜惜。 男人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你想当朕的女人?” 灵莺睫毛颤了颤,轻咬唇瓣,羞赧道:“奴婢,奴婢.......” 她欲语还休,显然是想得要命。 “朕看起来很好糊弄?” 灵莺愣住。 裴珩冷笑一声,捏住她下巴的手松开,摘下了她头上别着的栀子花。 语气淡淡。 “一个卑贱的奴才,竟妄图攀龙附凤,干出背主之事......” “你玷污了这朵纯洁的栀子花,朕要想想该如何罚你。姝嫔性子温柔宽和,对待下人还是太过仁慈了,朕可不是她。” 男人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她。 灵莺闻言,脸色煞白。 裴珩缓缓转动着手心里的花朵,王德全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灵莺身后,听候吩咐。 须臾,帝王下了指示。 “拖下去,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灵莺骇然失色。 “陛下不要!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奴婢一命吧!!” 男人半张脸沉在明明灭灭的烛光下,冷声吩咐:“床上的东西都一并烧了。” 第198章 我与她,曾有婚约 灵莺爬龙床不成,被凌迟处死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延禧宫。 有了这个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延禧宫上百名宫人都更加老实安分。 裴珩当晚就拂袖离去,是以许青栀第二天并未见到他。 白芷给她奉茶:“娘娘也真是,要是陛下真收了灵莺,难受的该是娘娘了。” 许青栀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不这样,某些人怎会死心?” 许青栀是可以处置灵莺,但效果远没有帝王亲自出手的好。 男人若是态度暧昧,她管得再严也会有不安分的小妖精想爬床。 毕竟一旦成功了,再低也是个主子,这么大的诱惑,谁能拒绝得了呢? “可是这样,陛下会不会怨娘娘?”白芷担忧道。 “怨就怨。”许青栀有恃无恐。 似是想到什么,许青栀转移了话题。 “白芷,你也快十八了,就没有看得上的?” 白芷脑中闪过一个影子,犟嘴道:“才没有呢,奴婢忙得脚不沾地,哪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娘娘可别乱点鸳鸯谱。” 白薇察觉主子朝自己看了过来,一本正经道:“奴婢不喜欢男人,真的。” 许青栀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 延禧宫自己人清楚灵莺是怎么死的,可这件事传到外人耳中便是另一个版本。 淑妃笑容放肆,眼底又含三分不屑:“姝嫔为了留住帝王,可真是用心良苦,居然还想仿照本宫。可她不知,本宫的宫女可不是真正的宫女。” 淑妃的视线飘到下首的女子脸上。 此人便是传言中那位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宫女”,而今是叶答应了。 另一宫嫔附和道:“咱们叶答应有才有貌,初次承恩露后嗓子都喊哑了,可见陛下喜欢的是这一款,才不是姝嫔送上门的贱奴呢。” 叶答应垂眸,讪讪一笑。 她没敢告诉淑妃真相。 那晚帝王并未碰过她,而是让她背了一晚上的诗,还不给喝水。 所以第二天她喉咙都哑了,却被人误以为是被折腾得太厉害。 叶答应有苦说不出,现下看见帝王就想绕道走。 哪有让妃子侍寝时命人背诗的? “姝嫔此番怕是惹恼了陛下,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淑妃幸灾乐祸道。 说着,又看向叶答应。 “叶妹妹要把握住机会啊,你这肚子若是有了动静,本宫重重有赏!” 叶答应挤出一丝笑容:“嫔妾会努力的。” 出了永寿宫,叶答应唉声叹气。 陛下对她根本没有一丝兴趣,她单方面努力又有何用? 正走神,一不小心就撞上了一名侍卫。 叶答应吓了一跳,忙向后退去,却因太仓皇,鞋底踩到石子,惊恐地向后摔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孔武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没事吧?”沈琉明扶住她,又自然地揽过她的腰肢。 叶答应抬眸见是他,愣了愣:“是你......” 男人似乎也有些惊诧。 直到叶答应的贴身宫女开口,这才打破了气氛的凝滞。 “小主,您没事吧!” “属下无意唐突小主,小主莫怪。”沈琉明松开了她,保持距离。 叶答应神色有些尴尬:“多谢。” 沈琉明已经荣升一品御前带刀侍卫,是帝王近臣,地位极高。 他看着叶答应,欲言又止,终究是什么都没说,与她擦身而过。 “告辞。” 叶答应便知道,他认出她了。 他们原是有婚约在身的。 却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分开,没想到再见面,竟是在这种场合下...... 叶答应的神色有些落寞,她抿了抿唇,抬脚准备离开。 “这便是你想要的生活么?” 身后,男人并未走远,侧身盯着她。 叶答应身形一僵,眼底闪过一抹痛色,转头看向男人时,却是笑了。 “是。” 她语气坚定,坦然直视他。 男人拂袖而去,未再停留。 “小主,您和他认识么?”连宫女都看出二人关系匪浅。 叶答应缓缓垂下眼,淡淡道:“都过去了,我们再也不可能了,走吧。” ...... 延禧宫。 沈琉明来见许青栀。 作为名义上的兄长,无需避嫌。 此番过来,是商谈将玉颜坊开去北齐一事。 北齐不似南朝一样歧视商人,许青栀有信心能赚一票大的。 沈琉明是代表沈家来跟许青栀沟通。 白芷给二人斟茶,沈琉明有些心不在焉,无意碰到了白芷的手。 白芷惊得茶水都撒了,好在不是很烫。 沈琉明一脸歉意:“我不是有意的,你可有事?” 沈琉明对许青栀身边的人一向很尊重,对许青栀更是敬重。 白芷脸颊微红。 “怎么毛手毛脚的。”白薇责怪道,这茶水若是烫到了娘娘,可就罪过了。 沈琉明忙为她说话:“是我的错。”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为白芷擦了擦。 白芷的脸更红了,连忙把手缩回去:“别碰我,我自己来!” 许青栀坐一旁瞧着,眼睛微弯,似是明白了什么。 见沈琉明有些懊恼的样子,许青栀宽慰了两句。 “阿兄似乎有心事?” 沈琉明神色不大自然,抿了口茶,掩饰道:“没什么。” 能让男人烦忧的,要么是事业,要么是感情。 而今沈琉明仕途顺遂,沈家也如日中天,前程一片坦途光明,能让他心烦的,大约只能是私事了。 许青栀看向沈琉明,若有所思。 男人早已到了成家的年纪,却还迟迟未成婚,定是另有隐情。 再看那方手帕上有朵兰花,分明是女子的款式。 正事也谈得差不多了,沈琉明犹豫许久,还是决定开这个口。 “我有一事相求。” 许青栀轻轻放下茶盏,等他说下去。 沈琉明看了眼白芷和白薇,二人会意,默默退远了。 屏退了左右,沈琉明这才陈恳道:“还请娘娘不要为难叶答应。” 许青栀扬了扬眉毛:“她跟你是什么关系?” 沈琉明紧抿薄唇,挣扎片刻,才一脸痛苦道:“我与她,曾有婚约。” ....... 白芷目送男人离开,不知在想什么。 许青栀淡淡道:“别想了,人家心里有人了。” 白芷像是被踩到尾巴似的,手舞足蹈:“我才不喜欢他呢!” “等等,娘娘说他心里有人了?” 不等许青栀开口,白薇便抽出她手里的帕子,在她眼前晃了晃:“一看就是姑娘给的。” 白芷迟疑道:“可是,他又没拿走。” 如果重视,怎会就这样给了她呢? 顿了顿,白芷察觉到白薇饶有兴味的眼神,立马变了脸色。 “我又不喜欢他,他心里有人,与我何干?”说罢,扭身走了,任谁都看得出是落荒而逃。 白薇:“你就嘴硬吧。” 唯有许青栀清楚,沈琉明为何没将手帕拿走。 因这手帕的主人是那位叶答应。 第199章 刁难 一连三天,帝王都未踏入延禧宫,而是去了贤妃那看望惠贵人,顺便提了惠贵人的位分。 如今惠贵人也是位及嫔位了。 如此一来,更能证实最近的流言——姝嫔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跟帝王离心了。 幸灾乐祸的人不少,比如梁韶仪。 她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 这日,阿芙陪许青栀在太液池附近散步,便偶遇了惠嫔、梁韶仪和帝王。 远远瞧见许青栀和阿芙走来,也不等她们上前行礼,帝王就直接扭头走了。 见状,梁韶仪朝许青栀得意的瞥一眼,捏起裙摆,像只花蝴蝶一样追着帝王去了。 “陛下,您等等臣妾呀~”梁韶仪语气担忧,表情分明笑着的。 阿芙叉着腰,气鼓鼓地心想道:这个狗男人,居然给姐姐甩脸色?! 等四周清净了,惠嫔看向许青栀,无奈道:“妹妹好端端的,怎么就想不开呢?陛下心里有妹妹,妹妹此举,是伤了陛下的心了。” 别人都道帝王开始讨厌姝嫔了,惠嫔却看得出来,裴珩只是在跟许青栀赌气。 她还从未见过帝王这么在意一个人。 惠嫔看了眼梁韶仪离开的方向,又道:“你瞧,你一和陛下闹不愉快,便有人见缝插针,妹妹这不是把机会送给别人么?” “无妨。”许青栀从容道。 现在她可不会事事顺着他的意了。 男人都是贱骨头,越不好拿捏的女子,越能让他心痒痒。 惠嫔叹息,觉得许青栀还是太乐观了。 阳光明媚,帝王眼底却一片阴霾。 裴珩看着追上来的梁嫔,目光越过她,竟看到那个女人直接坐下了! 他原是不气的,这会儿真真是有些不爽了。 小没良心的,就不怕他真恼了? 这时,一旁传来女人矫揉造作的声音。 “陛下~姝嫔不懂陛下的心,臣妾懂。” 裴珩垂眸看着她。 梁韶仪有过他的孩子,却因一次意外小产,他为此对她产生了几分怜惜。 梁韶仪抬头望着男人,眼神潋滟,轻轻拉着龙袍一角,撒娇道:“臣妾可以让陛下高兴,臣妾才不会像姝嫔那样......啊!” 男人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 梁韶仪红着脸,娇滴滴地唤了声陛下。 裴珩却不看她,余光扫向了那边。 惠嫔瞧着帝王将梁韶仪抱走,顿了顿,复又看向许青栀:“你瞧瞧,我说什么了?” 女子笑道:“姐姐放心,我心里有数。” 只要帝王的心在她这,他宠幸别人又有何妨? 更何况,裴珩这么做,不就是故意做给她看的么? 她倒是希望梁嫔能给那个男人泄泄火气。 ...... 另一边。 叶答应行至太液池,本想偶遇帝王,谁知却碰见了不好惹的宁瑶瑶。 “见过宁贵人。”叶答应低眉顺眼道。 “你是谁?”宁瑶瑶没见过她。 杏儿替叶答应回话:“我家小主是叶答应。” 宁瑶瑶才因为被撤绿头牌的事被贤妃训斥,心情正差。 叶答应......原来是那爬上龙床的洗脚婢。 一个低贱的洗脚婢成为宫嫔,让她这个世家贵女颜面何在? 宁瑶瑶反手给了那宫女一耳光:“我问她话,哪有你一个宫女插嘴的份?!” 叶芸忙护着杏儿,“宁贵人,您身份尊贵,何需为难一个下人?” 啪!! 宁瑶瑶抬手又不容分说的给了叶芸一耳光,嚣张道:“我不但为难她,我还要为难你,你待如何!” 叶芸捂着脸,气得脸色铁青。 “原来你就是那爬上龙床的狐媚子啊。”宁瑶瑶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甚至上前捏着女人的下巴,像观摩一个物件似的打量叶芸。 叶芸感到很不舒服,不由攥紧了手指。 宁瑶瑶评价道:“长得也就一般,怎么就入了陛下的眼呢,诶,你究竟使了什么手段?莫不是什么狐媚君上的淫术?” 叶芸忍无可忍,用力推了宁瑶瑶一把。 “宁贵人,口下留德,别太过分了!” 叶芸的反抗令宁瑶瑶更加气愤,抬手指着叶芸的鼻子,“来人,给我把这个不知尊卑的女人拿下!我要好好给她立规矩!” 立马有两名宫女上前,一左一右地将叶芸按下,迫使她跪下去。 这两名宫女本就不是寻常女子,叶芸落在她们手里,动弹不得一点。 “放开我!”叶芸挣扎道。 宁瑶瑶抬起脚,用花盆鞋底狠狠碾过叶芸纤细的手,勾唇道:“我是贵人,而你只是个答应,谁给你的底气,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杏儿瞧见自己小主受苦,知晓自己留下也无用,忙跑去找帮手。 宁瑶瑶出来只带了两名宫女,她便亲自动手,拔掉了叶芸头上的发钗。 一头乌黑的青丝散落,叶芸脸色苍白。她也曾是正经人家的小姐,何曾被人这般羞辱过? 她看向宁瑶瑶的眼神满是恨意。 “我教训不了别人,难道还动不了你么?”宁瑶瑶无视叶芸锋利的视线,用力抓着她的头发。 宁瑶瑶身后是贤妃,而叶芸是淑妃宫里的人,二者本就利益不合,她这般教训叶芸,贤妃也不会说她什么,是以宁瑶瑶动手更加放肆。 叶芸头皮被揪得发疼,面上浮现隐忍的痛意。 宁瑶瑶冷哼道:“你若是现在唤我一声姑奶奶,向我求饶,我便放过你。” 叶芸咬牙切齿:“你休想!” 话音一落,叶芸奋力挣脱束缚,扑上去抱住宁瑶瑶! “啊!”宁瑶瑶惊呼。 叶芸瞧准了方向,下一刻,两人竟一同掉入太液池里! 宁瑶瑶大惊,她可不会水! 这个女人疯了! 叶芸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恶狠狠道:“你不该惹我!” 说罢,将宁瑶瑶往更深处拖去。 岸边的宫女连忙去喊人。 “快来人啊!宁贵人落水了!!” 沈琉明赶来时,瞧见的便是这一幕,脸色一变。 他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朝二人游去。 宁瑶瑶:“救命,救——咕噜咕噜!” 永寿宫路远,杏儿将许青栀和惠嫔喊来了。 许青栀一听兄长的心上人正在被宁瑶瑶刁难,便带着一行人过来。 宁瑶瑶有贤妃做靠山,行事跋扈,上次跟一名贵人起了冲突,便将人家姑娘的脸都挠花了。 可即便如此,帝王对宁瑶瑶的惩罚也仅仅是暂时撤掉了绿头牌而已。 叶答应落在她手里,怕是要吃大亏。 谁知等许青栀赶来时,见到的却是这一幕。 沈琉明将宁瑶瑶救到了岸上,后者已经昏过去了。 叶答应仍在水里,呆呆地望着岸上的男人。 许青栀有些疑惑,却也只是一瞬间便想明白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叶答应救起来!”许青栀一声令下,几名太监一同跳进太液池。 第200章 偏袒 不一会儿,叶答应被救上岸,而昏迷中的宁瑶瑶已经被宫人带走了。 沈琉明也已离开。 白芷给叶答应披上了件披风,后者脸上有些许污泥,便顺手将帕子掏出来替她擦了擦。 看到帕子上的小兰花,叶答应有些失神。 她给二郎的手帕,怎会在这名宫女手上? 白芷只当她是吓到了,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 “叶答应没事吧?”许青栀关切道。 好半晌,叶芸才反应过来,对许青栀道谢:“......多谢姝嫔娘娘。” 许青栀道:“去本宫那换件衣裳罢。” 叶芸又瞧了白芷一眼,并未推脱。 ...... 延禧宫。 叶芸随白芷去换衣裳,有意无意地说道:“姑姑的手帕,瞧着很别致。” 白芷是延禧宫的一等宫女,地位较高,低位妃嫔都要唤一声姑姑。 白芷随口说道:“那不是我的,你若喜欢,我便送你。” 叶芸讪讪道:“......不必。”也不再多嘴了。 不一会儿,叶芸换了身干爽的衣裳,只有发尾还有些湿润。 她有些心神不宁,却不是因为男人,而是宁瑶瑶。 她方才想跟宁瑶瑶同归于尽,若是成了,也算是帮了淑妃一把,对方或许能看在这份上继续为她外祖母治病。 但她失败了。 现在她们都没死成,麻烦就大了。 等宁瑶瑶缓过神来,绝不会放过她的,而淑妃不一定会帮她,她要赶紧回去才是。 “姝嫔娘娘,嫔妾该走了。”她不能给许青栀带来麻烦。 许青栀坐在主位,悠悠道:“你若出了延禧宫,没人能保你。” 叶芸猛然攥紧拳头,脸色又白了几分。 她不惧死,但若是她死了,外祖母的病就没人救得了....... 许青栀抬眼看向她:“是你害宁贵人落水的。” 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叶芸不语,咬紧了唇瓣。 谋害宫嫔的罪名,轻易就能要了她的性命,更别说这个人还是宁远侯的嫡女。 宁远侯镇守边塞,圣眷正浓,帝王定会杀了她平息宁远侯府的怒火。淑妃定是早就得到了消息,可至今没有派人来寻她,说不定也已经放弃她了...... “这是一场意外,本宫会替你作证。” 叶芸倏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妩媚的女人。 许青栀迎着她的视线,又补充了一句:“本宫和惠嫔都会为你作证。” 仅是一句话,信息量就大得惊人。 叶芸原以为惠嫔是贤妃的人,没想到,实际上是姝嫔的人! 多了一个惠嫔作证,她就能解除嫌疑了! 可是,她们为何会帮她? 似是察觉到什么,叶芸回过头,只见身穿飞鱼服的男人大步流星进来。 殿外还有几名御前侍卫,但他们都恪守礼仪,并未踏入殿中。 沈琉明目不斜视,仿佛对叶芸的存在漠不关心,对主位之人恭敬道:“姝嫔娘娘,属下奉陛下之命,要将叶答应带去启祥宫。” 许青栀的目光在两人间梭巡,若不是提前知晓,还真看不出两人有过旧情。 “本宫闲着也是闲着,一道过去罢。” ...... 启祥宫。 宁瑶瑶伏在帝王肩头哭泣。 “陛下,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宁瑶瑶只穿了一件中衣,长发披散在身后,显得尤为楚楚可怜。 她抽泣道:“臣妾只是想教叶答应礼仪,谁知她不但不领情,还将臣妾推下水!那水好凉,好冰,臣妾好害怕!” “呜呜呜呜呜,陛下!臣妾险些就再也见不到您了!” 裴珩被她哭得头疼,只好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安抚了两句。 宁瑶瑶得寸进尺,紧紧抱着帝王的脖子不放。 “......”裴珩感到有些窒息。 “陛下,臣妾就这么一个亲侄女,她自幼就没吃过什么苦,是全家捧在掌心长大的,家中长辈若知晓,定会放心不下。” 一旁的贤妃替宁瑶瑶打抱不平,语气却依旧温润平和。 一个爬床的宫女让宁远侯的嫡女受了委屈,若是就这般算了,侯府的颜面何在?贤妃又当如何? 贤妃道:“那叶答应扰乱宫闱,行迹恶劣,死不足惜!” 贤妃说这话时,淑妃恰好到了。 贤妃抬眸看向淑妃,温温柔柔道:“淑妃妹妹,本宫这样处置你宫里的人,你不介意吧?” 淑妃才不理她,转眸看向帝王:“全凭陛下定夺。” “姝嫔娘娘到,惠嫔娘娘到!” 这时,太监在外通传。 淑妃忍不住说了句:“贤妃姐姐这还真热闹。” 许青栀和惠嫔先到帝王面前行礼,而后才对贤妃和淑妃行礼。 贤妃眉头微微一皱,姝嫔没事凑什么热闹? 贤妃心中生疑,面上不显,和和气气道:“还不快给姝嫔和惠嫔赐座。” 看到许青栀出现,裴珩的目光就未从她身上移开过。 叶芸跪在殿中,脸色并不比宁瑶瑶好看。 宁瑶瑶却恶狠狠盯着她,厉声道:“陛下,就是这个贱人推了臣妾!您一定要处死她!” 裴珩眼底闪过幽光,看向宁瑶瑶的眼神再无怜惜,反而透着几分薄凉。 叶芸不卑不亢:“陛下,臣妾没有推宁贵人。” 宁瑶瑶没想到叶芸敢在帝王面前扯谎,还这么脸不红心不跳的,一时间更怒了。 “你胡说!就是你对我有怨恨,所以存心要害死我,怎么现在敢做不敢当了?!” 叶芸迎着她的视线,一副受惊又茫然的样子:“宁贵人,你怎么血口喷人?分明是你先折辱我,我不堪受辱,挣扎了几下,是你不肯放过我,才不慎一同落入水中,怎么就变成我推你下水了呢?” “你还装!!”宁瑶瑶就差没有扑过去撕了叶芸那张虚伪的嘴脸。 两人各执一词,裴珩按了按太阳穴,心烦得很。 他心中早有决断,只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横竖叶芸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安抚宁远侯才是他作为帝王该考虑的。 关键时刻,许青栀开口了。 “陛下,贤妃娘娘,臣妾和惠嫔当时都瞧见了,这就是个意外。” 贤妃脸色微变,姝嫔果然是来保叶答应的! 裴珩朝许青栀看去,后者则看向宁瑶瑶,神色有几分不满。 “当时本宫和惠嫔也在太液池附近,还未走近便听到了宁贵人刁难叶答应的声音,事情是这样的......” 许青栀简单复述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叶答应无任何不妥,是宁贵人没事找事,仗势欺人,才导致了这场意外。” 惠嫔也附和道:“宁贵人的脾气该收敛些了。” 连惠嫔都这么说了,贤妃不得不信,立马瞪向了宁瑶瑶。 宁瑶瑶眼神躲闪,她方才对贤妃说的是叶芸蛮横无理,对她不敬,却半个字不提自己的不是。 许青栀将事情经过说出来时,仿佛就是她亲眼所见,宁瑶瑶突然就心虚了。 贤妃见状,哪里还不知自己被宁瑶瑶摆了一道,一时间也不吭声了。 有当事人作证,贤妃若再为宁瑶瑶说话,就不符合她贤良大度的人设了。 再者,宁瑶瑶有前科,帝王极可能信了姝嫔的话。 贤妃对宁瑶瑶很是失望。 许青栀接着道:“宁贵人失礼在先,叶答应却以德报怨,落水时还将宁贵人往岸边推去。宁贵人,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啊。” 宁瑶瑶瞪大眼睛,立即反驳:“你放屁!!” 这话真够粗俗的,许青栀用手帕虚掩唇,似是不敢置信这种话竟会从一个世家贵女口中说出来。 裴珩直接将宁瑶瑶往旁边一推,起身跟她保持了距离,满眼厌恶。 “身为皇妃,却言语粗鄙,性格暴躁,甚至满嘴谎话,成何体统?!你简直是丢了天家颜面!来人,传旨!” 第201章 心慌 裴珩面色冷若冰霜,语气不容置喙。 “宁贵人德行有亏,行事乖张,全然不顾皇家颜面,不堪贵人之位。即日起,降为答应,闭门思过,若再犯,定不轻饶。” 宁瑶瑶如遭雷劈,瘫坐在床。 裴珩看也不看她一眼,又对叶芸说道:“叶答应,擢升为常在。” 叶芸内心毫无波动,额面点地:“嫔妾多谢陛下。” 这在场之人当中,最爽的莫过于淑妃了。 她来贤妃的启祥宫原是想着抛弃叶芸这颗棋子,好在帝王面前彰显自己明事理的一面,挽回一些好感。 谁知峰回路转,许青栀的出现改变了这个局面,让贤妃吃了好大的亏! 淑妃心里畅快不已,连带着看许青栀都顺延不少。 贤妃不愧是贤妃,心态极稳,还当着帝王的面痛批了宁瑶瑶一通,说到最后,又把错误全都揽在自己身上。 “陛下,是臣妾管教无方,愧对陛下,还请陛下降罪!” 贤妃噙着泪,姿态放低,语气诚恳无比。 帝王本就没打算怪罪贤妃,毕竟宁瑶瑶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 “此事与爱妃无关,她是她,你是你,朕分得清是非。” 裴珩亲自将贤妃扶起,简单安抚几句。 见帝王并未对她不满,贤妃一颗心终于落回了原处。 若是因为宁瑶瑶导致帝王对她不满,真就是一大损失了。 裴珩临走时,意味不明地看了许青栀一眼,然后才大步迈出了启祥宫。 白芷在许青栀耳畔轻声问:“陛下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许青栀扬了扬眉毛,如果她没猜错,这个男人是在暗示自己。 他都这么偏着她了,她难道不该给点表示? 旁人并未注意到帝王跟许青栀间的小互动。 帝王走了,其他人也没必要多待了。 淑妃刺了贤妃几句后,便带着叶常在走了。 待屋里只剩下贤妃和宁瑶瑶时,宁瑶瑶委屈地看向贤妃。 “姑母,我......” 贤妃只淡淡地留了一句话:“好好闭门思过,莫要再生事。” 随着贤妃的衣角消失在门口,宫门嘭的一声闭合,宁瑶瑶趴在床上痛哭出声。 ...... 此番许青栀间接帮了淑妃,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 淑妃坐上步辇,朝许青栀看去,勾唇道:“姝嫔妹妹得空来永寿宫坐坐,本宫得了一幅稀世名画,期待与妹妹一同鉴赏。” 这便是有示好之意了。 后宫便是如此,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许青栀含笑应承了几句,淑妃便扬长而去了。 许青栀回眸看了眼启祥宫,眼里若有所思,随即坐上步辇回了延禧宫。 宫道上,淑妃试探叶芸。 “姝嫔可不像个滥好人,你和姝嫔的关系何时这么好了,她竟会特地为了你大老远跑一趟。” 叶芸亦步亦趋地跟着,不动声色道:“娘娘误会了,嫔妾和姝嫔并不相熟,是嫔妾实在害怕陛下追究,是以求了姝嫔,她瞧嫔妾可怜,才勉强答应。” 淑妃垂眸瞥一眼叶芸,见她柔弱无依的样子,眼底的疑心便消减了。 不多时,一行人经过太液池,叶芸余光似是瞧见了谁,顿了顿,心底做了个决定。 于是她借口丢了镯子,避开淑妃耳目,折返回去。 杏儿疑惑道:“小主,您今天没有戴镯子啊。” “多嘴。”叶芸瞪她一眼,随即抬脚朝太液池走去。 杏儿看见了不远处的人,咦了一声:“那不是之前那名侍卫吗,他怎么......唔!” 叶芸一把捂住杏儿的嘴,嘘了一声,然后才抬眸看去,眼里闪过落寞。 沈琉明和白芷站在一道,两人挨得还很近。 叶芸转身想一走了之,可好奇心又驱使她探出半个身子去瞧。 杏儿更是好奇不已,却又不敢再出声。 她只好蹲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拔地上的草。 拔了大约五六根,自家小主总算看够了。 只见叶芸背靠假山,大口大口地喘息。她狠狠攥紧衣角,一滴泪从脸颊滑落,被她飞快地抹去。 “杏儿,我们走!” 杏儿赶忙跟上去,叶芸走得太快,她都快跟不上了。 这边,沈琉明余光往那处扫了一眼,才松开了白芷。 “抱歉,无意冒犯——啊!” 白芷想也不想,抬脚踹了男人一脚。 沈琉明躲避不及,被踹中了命根,疼得本能弓起身子,面部扭曲:“你!我......”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白芷又羞又怒,“好端端的,你非礼我作甚!!” 沈琉明喘了口气,解释道:“对不起,你听我说,我方才是做给别人看的,情况太紧急,来不及解释......” “什么!居然还有第三个人在看?!”白芷气得跳脚。 沈琉明好一通解释,总算让白芷明白了。 两人在石凳上坐下,终于心平气和。 “下次别拿我挡刀了,否则我定不饶你。”白芷从怀中掏出那方绣有兰花的帕子,“喏,还给你。” 沈琉明看着她手里的帕子,没去接。 白芷干脆丢到他怀里,说道:“人家姑娘一番心意,你若没有那个心思,就还回去,怎能这般随意的送给旁人,说不定人家姑娘还在等你呢?” 沈琉明并未告诉白芷,那人是叶芸。 白芷此番来寻他,正是为了还手帕的,谁知方才还没说上两句话,沈琉明就突然抽风。 白芷跟白薇学过一点防身术,幸好她不是个好学生,否则方才那一脚定能让男人断子绝孙。 “东西还你,我走了。” 沈琉明垂眸看着那张帕子,有些失神,并未注意到白芷有些别扭的表情。 不多时,白芷回到了延禧宫,白薇瞧她神色不对,抱着双臂揶揄道:“方才去见沈侍卫了?” 白芷闷头往里走。 白薇的声音从身后追来:“这是被拒绝了?” 白芷叹了口气:“算是吧。” 白薇转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白芷连忙问。 “我去替你出口恶气。” 白芷吓一跳,忙去将白薇拉回来:“你就别添乱了,我没事。” 白薇盯着她的眼睛,片刻后扬唇一笑:“还说不喜欢沈侍卫。” “白薇!你可真坏!”白芷跺了跺脚,气鼓鼓地走了。 ...... 晚膳后,小德子来报。 “娘娘,陛下今晚翻牌子了。”小德子神色有些犹豫。 许青栀手里拿着一本书,靠在美人榻上,问道:“翻了谁的牌子?” 小德子咽了咽唾沫:“是......芙常在的。” 闻言,榻上的美人终于掀起了眼皮。 “凤鸾春恩车,刚将芙常在接走了!”小德子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这些日子,他们都将芙常在看作邻家妹妹一样,险些忘了,她是帝王的女人,她迟早是要侍寝的。 许青栀脑中浮现出那晚,阿芙伏在她肩头,一脸害怕又不安地说:“姐姐,我真的不想侍寝,如果让我侍寝,不如杀了我。” 不敢想象,阿芙被抬走时会有多恐慌。 许青栀沉着脸,立即下令:“去养心殿!” 夏嬷嬷看出自家娘娘的意图,心中一惊,忙劝说道:“娘娘不可啊!妃嫔侍寝本就是天经地义,您此番过去,若是惹恼了陛下,怕是......” 许青栀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让夏嬷嬷遍体生寒,只好老实闭上了嘴。 许青栀心急如焚,偏生在半路遇上了拦路虎。 宫道狭窄,只能容得下一架步辇过去。 梁韶仪似是知道许青栀要去做什么,故意跟她对着干,就是不肯让道。 “你我同为嫔位,平起平坐,本宫凭什么让你?”梁韶仪慢条斯理地抚着护甲,幽幽道。 “姝嫔若是着急,不妨走下步辇,从本宫身边走过去呢。” 第202章 羞辱 “就凭你,也配跟本宫平起平坐?”许青栀冷笑一声,眼底满是不屑和不耐。 “本宫有封号在身,便是比你高一级!再者,本宫腹中怀有龙嗣,便是妃位在此,也不敢挡路,你又算哪根葱?” 提到皇嗣,真真是刺痛了梁韶仪的心窝。 她恶狠狠地瞪着许青栀,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她的孩子都快出世了! 察觉到梁韶仪不同寻常的强烈恨意,许青栀眯了眯眸子。 她跟梁韶仪何时结下了这么大的梁子? 但眼下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许青栀果决道:“既然梁嫔不肯让,就直接碾过去!” 梁韶仪瞪大眼睛:“你疯了不成?!” 许青栀把手放在肚子上,冷冷道:“若是皇嗣出了任何意外,本宫便让陛下算在你的头上!不知你们梁家可否能承受天子之怒?” 小德子站在前头,抬手一挥拂尘,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娘娘的吩咐么!” 梁韶仪攥紧扶手,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她没想到许青栀这么绝! “你怎能不顾皇嗣安危?!”梁韶仪有些慌了。 许青栀抬着下巴,气势逼人,缓缓道:“是梁嫔不顾才对。” 说罢又对宫人吩咐:“没有本宫的命令,都不准停!” 眼看许青栀的步辇愈发逼近,且没有停下的趋势,梁韶仪不得不做出让步。 谁让许青栀的肚子金贵得很,她可伤不起! “退!还不快退!” 就这样,许青栀将梁韶仪一路逼退至数百米,然后在梁韶仪怨恨憋屈的目光下,朝养心殿扬长而去。 养心殿外,王德全瞧见许青栀风风火火地过来,神色似是毫不意外。 “奴才见过娘娘。” 许青栀道:“本宫要见陛下。” “娘娘请。”王德全侧身让道。 许青栀见状,微微一愣。 等她进入养心殿时,嗅到的却是一股酱肘子的味道。 “阿芙?” 阿芙从一堆酱肘子里抬起头来,嘴里还咬着一大块肉,见到许青栀,眼睛立即亮了,又闪过心虚之色。 “阿芙没有吃独食!”她含混不清地说道,“是陛下不准阿芙告诉姐姐的。” “爱妃夜里过来,所为何事啊?” 帝王穿着玄色常服,从一旁踱步出来,衣裳绣有金色云纹,矜贵非凡。 裴珩明知故问,视线落在女子脸上。 许青栀嗔道:“陛下又戏弄臣妾。” 裴珩大马金刀地在软榻上撩袍坐下:“爱妃不怕宫女爬床,却怕朕宠幸芙常在,朕有些不明白,爱妃跟朕解释解释?” 许青栀忙上前扯着他的衣袖,撒娇道:“臣妾没有这么想。” “那你急匆匆地赶来作甚?”裴珩淡淡看着她。 许青栀眨了眨眼:“那是臣妾想您了。” 不等裴珩开口,许青栀便拉过裴珩的手,放在肚子上,俏皮道:“孩子也想爹爹了。” “那孩子想不想吃酱肘子啊?”阿芙在那头举起酱肘子,满嘴油光。 裴珩看她一眼:“吃你的。” 阿芙“哦”了一声,继续埋头苦吃。 裴珩没这么轻易被糊弄过去,一面转动着玉扳指,一面对许青栀道:“你究竟是为了朕来,还是为了她,你心里清楚。朕若是不召芙常在侍寝,你怕是早就将朕忘到了天边。” 许青栀绕到帝王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正当裴珩拧起眉时,女子噗嗤一笑。 “你笑什么?”裴珩一本正经。 “臣妾笑陛下,居然吃芙常在的醋。” 许青栀笑得开怀,裴珩一脸不自在,偏过一边:“朕没有。” “好好好,陛下说没有就没有。” “你!”裴珩又转过头来,瞪着她,“你是故意的。” 许青栀轻咳一声,扯了扯帝王的云纹衣角:“陛下若是对臣妾有何不满,罚臣妾就是了。” “朕倒是想狠狠地罚你。” 至于是哪种罚,就不言而喻了。 许青栀轻笑:“陛下才舍不得呢。” 良久,裴珩叹了口气。 “你就是仗着朕宠你,就无法无天。后宫哪个女子能像你这般没规矩,今夜竟还想......”裴珩未再说下去,而是看了眼不远的芙常在,语气有三分无奈,三分宠溺。 许青栀自知理亏,乖乖站着挨训。 裴珩喝了口茶,压下了火气,淡淡道:“朕问你,你宫里那个丫头,究竟是不是你的意思?” 便是在问灵莺的事情了。 “陛下可真是冤枉臣妾了,臣妾哪知道她那么大胆。”许青栀一边窥他脸色,一边说道,“说起来,还不是因为陛下给她好脸色,她才生出那种心思。” “你这话说的,还是朕的错了?”裴珩冷哼一声,“朕还不是看她是你的大宫女,做事又伶俐,才夸奖两句。” “好好好,陛下没错,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御下不严。” 裴珩的脸色还是不见好。 许青栀自然知道他在别扭什么。 她太懂帝王的心思了,再加上她扮乖很有一手,几句话就将帝王哄高兴了。 “臣妾不是有意疏远陛下,只是陛下乃天人,臣妾也怕克制不住,为了皇嗣的安危,臣妾只能如此。” 许青栀一句话轻易就化解了帝王心里的猜忌和对阿芙的不满,同时还让他心底愉悦不已。 “你也是为了皇嗣着想,朕岂会怪罪于你?”裴珩握着女子的纤手,将她视若珍宝。 许青栀面上含笑,却仍旧心有余悸。 裴珩虽嘴上说不会动阿芙,却也只是暂时的。 阿芙终究是妃嫔,是帝王的女人,待她日后长开了,他未必就不会有想法。 也罢,走一步看一步吧。 ...... 这一晚,阿芙吃饱喝足,宿在了养心殿偏殿。 许青栀则睡在正殿,裴珩夜里面见了军机处大臣。 许青栀只隐隐约约记得,裴珩很晚才在她身边躺下,搂着她入睡。 翌日。 按惯例,侍寝过的妃子都要晋升一级,是以阿芙被抬了位分,现已是芙贵人了。 后宫没有不透风的墙。 昨夜许青栀带人闯养心殿的事瞒不住人,以防有心人拿来做文章,裴珩便要在明面上给许青栀处罚,堵住外人的嘴。 只是这处罚不痛不痒,只是幽禁一个月,罚俸半年。 做戏做全套,许青栀离开养心殿时,装作很伤心的样子,让不少人瞧见了。 梁韶仪得知许青栀被责罚,心里痛快得很。 “不作死就不会死,仗着有龙嗣又如何,她还真当自己在陛下心里是独一无二的不成?” 梁韶仪一想到昨晚被许青栀羞辱,便愤恨不已。 这个仇,她记下了! ...... 这些日子,在赵贵妃的运作下,欧阳慎儿遇到了不少麻烦,这让她没有精力去理会别的事。 过了许久,她才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才知道是赵贵妃在针对自己。 因着两人前世就互为死敌,欧阳慎儿格外谨慎。她甚至都要怀疑,是不是赵贵妃觉醒了前世记忆。 后来她废了好一番功夫,顺藤摸瓜,才发现是许青栀在背地里给她使绊子! “......呵,原来如此,赵婉儿还真是个蠢货,被手下的棋子玩弄于鼓掌都不知!” 欧阳慎儿脑中浮现出许青栀那张祸国殃民的脸,缓缓攥紧了手指。 略微思索,欧阳慎儿想到了一个人。 “去请梁嫔过来,就说本宫能帮她报仇。” 不多时,梁韶仪来到了永和宫,眼睛亮得惊人。 欧阳慎儿开门见山道:“姝嫔害死了你的孩子,而她的孩子就要出世了,你甘心么?” 那天在慈宁宫,她无意中听到了琼云和温太后的谈话,是以她知晓梁韶仪一直将小产之事算在许青栀头上。 “本宫恨不得啖其肉,挫其骨!”梁韶仪满腹怨恨,不加掩饰。 欧阳慎儿行至她面前,将一个锦盒放到她手里。 “这个灵犀丸,能助你再次怀孕。” 第203章 梁嫔假孕 梁韶仪闻言,先是一喜,但紧接着便从欧阳慎儿的表情中意识到了什么。 灵犀丸,好耳熟的名字。 “这药,该不会有问题吧?”梁韶仪犹豫着说出来。 “本宫也不瞒着梁妹妹。”欧阳慎儿凑近梁韶仪耳畔,低声说了几句。 梁韶仪面色变了变,心惊不已:“你竟让本宫假孕争宠!” 她终于想起来,灵犀丸是前朝禁药! 据传太祖皇帝在时,便有妃子借此药假孕争宠,导致后宫一片乱象,然后此药就被销毁了。 梁韶仪难以置信:“假的终究是假的,此事若是败露,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欧阳慎儿道:“不会败露的,让你假孕,是为了给姝嫔致命一击,而不是让你争宠。” “你是说,让我借腹害死姝嫔的骨肉?” “没错!”欧阳慎儿眼底划过一抹阴毒的光:“这灵犀丸只有一个月左右的时效,一个月内,太医绝对验不出真假。而一个月后,便会出现‘小产’之状。” “届时,便是你报仇的最佳时机!” “姝嫔这胎已有七个月,月份不小了,你猜她若是小产,会不会一尸两命?” 梁韶仪听懂了,呼吸不由急促起来,似是十分兴奋。 欧阳慎儿看着她的脸,循循善诱:“若是成了,最好的结果便是让她一尸两命,届时就算陛下追究起来,也会看在你也失去孩子的份上,饶你一命。” “若是不成,那她也是害死皇嗣的凶手。而一个谋害皇嗣的毒妇,必会遭到帝王的厌弃,容妃便是前车之鉴。” 娴嫔轻轻抓着梁韶仪的肩膀,语气是一贯的温柔,却让梁韶仪第一次认识到眼前这个女人的手段之毒,城府之深! 梁韶仪睫毛颤了颤,有些犹豫。 她是恨极了许青栀,可对方提供的办法,实在太过冒险。 说到底,她没有那么大的胆量去干谋害皇嗣的事情。 欧阳慎儿坐了回去,嘴角含笑,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 “若非如此,凭你自己,这辈子都无法扳倒姝嫔,待她诞下皇嗣,身份更是贵不可言,而你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踩着你孩子的尸骨享尽尊荣!” “梁嫔妹妹,是她抢了本该属于你的一切啊。” 听到这句话,梁嫔终于下定了决心。 娴嫔说得不错,以她的家世地位,根本斗不过那个女人。 再者,她跟许青栀的矛盾已不可调和,等许青栀诞下皇嗣,爬得越来越高,届时捏死自己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就算豁出性命,她也要狠狠地报复许青栀! 见梁韶仪终于决定好了,欧阳慎儿温声道:“这其实也是太后娘娘对你的考验,太后也恨极了她。” 梁韶仪闻言,心思顿时活络开了。 方才她还疑惑,对方手里怎会有前朝的禁药,原来是跟温太后有关。 思及此,后背不禁生出一阵寒意。 “此事你若办成了,便是立了大功一件,本宫自会向太后举荐梁嫔妹妹的。”欧阳慎儿说道。 梁韶仪兴奋道:“嫔妾定不会让太后娘娘失望的!” 欧阳慎儿眼底划过狡黠的精光。 太后可不知道这件事,她是故意这么说的,毕竟无利可图的话,梁韶仪又怎会尽心尽力呢? 更重要的是,有了温太后震慑,梁韶仪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去的。 ...... 九月下旬,夏季的炎热渐渐褪去,宫里喜讯不断。 先是惠嫔为帝王诞下了小公主,而后陆续传来两位妃嫔有孕的消息。 一个是新人中较为得宠的孙贵人,另一个则是梁嫔。 梁嫔再次有孕的消息,可谓是震惊了不少人。 要知道帝王本就子嗣艰难,而梁嫔侍寝的次数屈指可数,却接连怀上了两次。 放眼整个后宫,没人比她还有福气的了,可谓是羡煞旁人。 “娘娘,这不对劲啊......”白芷说道,“奴婢先前无意中听见太医说,梁嫔那次小产过后,伤及了根本,无法再有孕了。” 白芷越想越觉得奇怪,“就算不是绝对,那可能性也很低,结果才过不久,又怀上了!” 许青栀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梁嫔极有可能是假孕?” 白芷道:“奴婢只是不相信她的运气真有那么好。” 梁韶仪运气真好的话,第一胎也不会小产了。 许青栀若有所思。 良久,她冷笑一声道:“的确有鬼。她第一胎那般谨慎,足足瞒了两个多月才说,这次却一反常态,可不像她的行事作风。去找贺太医打听打听,给她看诊过的太医都怎么说。” 白芷应了声是,立马出去了。 一旁的夏嬷嬷眼睛转了转,极其敏锐:“若梁嫔真是假孕,会不会是冲着娘娘来的?” 许青栀回想起那天梁韶仪怨毒的眼神。 那般仇恨的姿态,可不像是嫉妒她那么简单。惠嫔同样也身怀皇嗣,对方却独独记恨上她,难不成....... 梁韶仪以为是她害死了她的骨肉? 若是这样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不多时,白芷回来了,来的人还有贺太医。 “只是打听些消息,贺太医怎的还亲自跑一趟。”许青栀客气道。 贺榆嗓音清润:“娘娘不找微臣,微臣也是要来见娘娘的。” 许青栀挑眉:“哦?” “微臣要说的,也是有关梁嫔之事。”贺榆正色道,“梁嫔上次小产,正是微臣为她诊治,所以没人比微臣还了解她的身体情况。” “微臣敢断定,梁嫔绝对不能再怀上皇嗣。” 有了贺榆这句话,便可以肯定梁嫔的确是假孕了。 夏嬷嬷似是想起了什么,道:“奴婢曾听说前朝有种可以假乱真的禁药,名叫灵犀丸,作用便是让女子假孕,只是这禁药早就销声匿迹了.......” 许青栀把手搭在桌上,眼神幽深:“有意思,本宫倒想看看,梁嫔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 帝王对大公主甚是喜爱,特地在她满月时在宫里举办了满月宴。 公主的满月宴,除了还在关禁闭的贵妃,所有人都携礼到场沾喜气了。 淑妃笑道:“宫里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惠嫔为皇室添了位公主,功不可没,当赏!” 惠嫔微微欠身:“多谢娘娘。” 淑妃又看向年轻娇俏的孙贵人和梁嫔:“惠嫔的小公主为皇室带来了祥瑞,两位妹妹也有喜了,其他姐妹也该努努力,为皇家子嗣做贡献才是。” 众人恭声应是。 淑妃含笑看着众人,随后目光落在下首的许青栀身上,温声关怀了几句,又违心道: “虽说公主也很好,但陛下的江山唯有皇子才能继承,本宫当然是希望姝嫔能为陛下诞下麟儿,姝嫔觉得呢?” 众人不由看向许青栀的肚子,眼看姝嫔临盆的日子也近了,不知她肚子里的是皇子还是公主? 第204章 不速之客 她们当然希望是后者了。 许青栀慢斯条理地瞥着茶水里的浮沫,莞尔道:“皇子自然是好的,但本宫瞧着小公主可爱,现在想着若能生个公主给婉婉作伴,也是极好的。” 公主名裴婉音,小字婉婉。 贤妃对公主喜爱极了,抱着公主时,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孩子,几度落泪。 尤其是公主的小字还跟她的绾绾同音,这叫她怎能平静? 见贤妃又哭又笑的模样,惠嫔和许青栀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惠嫔姐姐若生的是个公主,小字要跟‘绾’同音,能保姐姐的孩子一生无忧。” 这便是惠嫔在生产前,许青栀对她说的。 许青栀有前世记忆,知道惠嫔生下的公主在成年后被帝王派去和胡人和亲,没两年就传出公主暴毙的消息,惠嫔大受打击,而后郁郁而终。 而公主和亲的主要原因,是因惠嫔的背景不够强悍,所以帝王才在当时的几位公主中挑中了她的孩子。 贤妃的母族执掌兵权,在今后会愈发强盛,当年若是有贤妃出面求情,惠嫔的小公主定能保下。 许青栀便是考虑到这一点,这才隐晦地提点了惠嫔。 惠嫔最大的优点就是听劝。 贤妃依依不舍地将公主还给惠嫔,忽然问起公主的小字。 惠嫔温声答道:“这是公主自己告诉嫔妾的。” 贤妃愣了愣:“此话怎讲?” 惠嫔道:“实不相瞒,嫔妾前不久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女娃娃希望嫔妾唤她婉婉。嫔妾梦醒后,便想着这许是公主托梦,是以取了这个小字。” 贤妃闻言,低头看着襁褓中的公主,心中无比动容。 难道,这是她的大公主投胎转世了? 小公主咿咿呀呀地对贤妃摆了摆手,笑盈盈的。 一旁的许青栀笑道:“公主似乎很喜欢贤妃娘娘呢。” 惠嫔也说道:“说起来,本宫怀着公主时可是辛苦极了,但只要贤妃娘娘来探望,公主就极安分。” “看来公主跟贤妃娘娘有缘。”不知是谁也附和了句。 贤妃感动地当场取下手上的家传玉镯,小心翼翼地给公主戴上:“愿小公主平安喜乐,健康无忧。” 惠嫔的小公主当真是可爱极了,众人瞧着小公主,眼神都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帝王处理完政务,此时也过来了。 “让朕抱一抱公主。” 毕竟是当过父亲的人,抱孩子的手法十分娴熟。 裴珩抱孩子时,眉眼柔和,周身逼人的气势也消减了些,竟给人平易近人的错觉。 没想到这时,来了个“不速之客”。 “陛下。”王德全凑近帝王,轻声道,“贵妃娘娘来了。” 裴珩抱着小公主顿了顿,缓缓转身看了过去。 只见赵贵妃站在不远处,身形单薄。 不复以往的盛装打扮,身着一袭素雅的浅蓝宫装,也未浓妆艳抹,满头珠翠,整个人极素净。 瞧着倒是有几分凄楚可怜。 妃嫔们诧异地看着她。赵婉儿不是还未解禁么,怎么到这来了? 贵妃是因什么被禁足,大伙都相当清楚,是以见到贵妃时,难免觉得晦气,惠嫔的脸色也变了变。 气氛有几分凝滞。 赵婉儿站在风雅庭外,处于下位。 被众人这般肆无忌惮地打量,一向高傲的她内心生出几分屈辱来,却不得不强忍下去。 她楚楚可怜地看着帝王,欠了欠身,道明来意。 “臣妾听闻惠嫔生了小公主,在办满月宴,便特地带了礼物来恭贺。” 说着,又很识趣地说道:“陛下放心,臣妾只是来送礼,送完礼就走,绝不多留。”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帝王,姿态放得极低。虽嘴上这般说,可谁都看得出她是想留下的。 今天是公主的满月宴,赵婉儿就是拿准了帝王不会在这大好的日子里追究她私自出来的事。 若是还能借小公主的面子得到帝王的原谅,她就不用继续禁足了。 裴珩冷眼睨着她,自然知晓她在打什么主意。 裴珩看向惠嫔。 惠嫔大度道:“嫔妾替小公主多谢贵妃娘娘。” “礼物放下就回去罢。”裴珩这才开口,只是语气极为冷漠。 赵婉儿面色一僵,心里酸涩不已,她还以为陛下会让她留下的...... 赵婉儿垂眸,落寞地应了声是,眼眶红了一圈。 慧心上前将礼物交给宫人后,便规规矩矩地回到了主子身后。 “......臣妾告退。”赵婉儿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 可帝王连余光都不曾施舍给她。 众人将帝王的态度尽收眼底,心里畅快得很,看来贵妃是彻底被厌弃了。 果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一个小插曲过后,气氛重新热闹起来。 大家围着帝王,都想抱抱小公主,沾喜气。 许青栀月份大了,久站腰疼,便坐在一旁,没有凑这个热闹。 裴珩将小公主交给其他人后,便来到了许青栀身边坐着,自然地伸手过去替她揉腰。 “你身子不便,这满月宴差人送礼来就是,何必亲自过来?”帝王语气里满是心疼。 梁韶仪站在对面,看着两人间亲密的互动,眼神阴暗又怨毒。 娴嫔说得果然不错,哪怕后宫妃嫔都有身孕了,也争不过许青栀。 她绝不能让许青栀生下这个孩子! 她也要让许青栀体会失去孩子的痛苦! 似是心有所感,许青栀抬眼看了过去,梁韶仪忙低下头,从这个角度看,只能看见对方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身子也僵硬得厉害。 许青栀微微勾起唇,这就坐不住了么? 妃嫔们轮流抱着小公主。 小公主似乎也是个不怯场的,喜欢热闹,谁抱她,她都乐呵呵的。 惠嫔只能紧紧盯着小公主,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她自然是最紧张的,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姐姐,你也生个小公主吧,多好玩呀!”说话的人是芙贵人。 这番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竟有种童言无忌的感觉,众人有些忍俊不禁。 许青栀看向帝王:“陛下觉得呢?” 裴珩温声道:“只要是枝枝生的,朕都喜欢。” “但是都说儿子像娘,朕会更喜欢皇子。” 许青栀娇嗔道:“这可说不准。” 不一会儿,小公主就闹着要喝奶了,惠嫔反而是松了口气,让阿芙将小公主交给奶娘。 谁知意外突生,阿芙才走出几步,就突然摔了一跤! 只见小公主从她怀中飞了出去—— 这一刻,惠嫔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心脏骤停,一时没了反应。 裴珩脸色巨变,猛地站起来,然而此刻赶过去也来不及了。 “啊!!”不知是谁吓得尖叫出声。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几乎所有人都惊呆了,有人甚至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 第205章 香消玉殒 想象中的可怕场面并未发生。 白薇稳稳地抱住了小公主。 若是细看,能发现她额间也渗出了些许冷汗。 幸好许青栀留了个心眼,让白薇盯紧了,否则这下阿芙真的要闯大祸了。 见状,裴珩松了口气。 “我的孩子!!” 反应过来的惠嫔疾步过去,一把将小公主拥入怀中,脸还是惨白的,方才的遭遇,吓得她险些失去了半条命。 “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阿芙自己也吓坏了,又自责又愧疚,有些语无伦次。 她被帝王瞪了一眼,那眼神极凶恶,她瞬间吓得扑通跪下,一声不敢吭。 她第一次这么恐惧裴珩,当场吓哭了。 虽是有惊无险,但小公主还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惠嫔连忙抱着小公主离开了,贤妃也满脸担忧地跟过去。 阿芙因此被帝王当场痛斥了几句,罚了禁闭。 许青栀看了眼梁韶仪身边的宫女,方才阿芙摔倒时,正是她离阿芙最近,而事情发生后,她又不知何时回到了梁韶仪身后。 她就知道,人多容易出乱子。 虽是有了怀疑的对象,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许青栀并没有为阿芙说话。 事情已经发生,帝王还在气头上,她若为阿芙辩解,反倒是害了她。 所幸小公主并无大碍,虚惊一场。 许青栀给了阿芙一个宽慰的眼神。 阿芙红着眼睛,挪到许青栀身旁,轻声道:“我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你先回去,乖。”许青栀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 只见阿芙从衣袖里拿出一个针脚粗糙的布偶,是粉色的兔子。 今年是兔年。 “这原是我准备给小公主的礼物,现在惠嫔娘娘怕是不愿收了。” 许青栀接过来,说道:“我会替你跟惠嫔解释的。” “那姐姐能不能替我跟陛下道歉?”她怕帝王生气了,就再也不给她吃酱肘子了。 “可以。” 阿芙吸了吸鼻子,点点头,又轻声道:“我也给姐姐的孩子准备了,但是要等肚子里的小家伙出世了,我亲手交给他。” 许青栀屈指刮了刮她的鼻子:“好,一言为定。” 阿芙走后,许青栀去看望了小公主,然后将东西交给了惠嫔。 惠嫔一向宽和,收下了礼物,还说:“本宫不怪芙贵人,妹妹回去后让她别太自责了,对了,等她解了禁足,让她随时来启祥宫找小公主玩。” 许青栀道:“阿芙若知道,定会高兴的。那本宫也不打扰了。” “妹妹慢走。” 白芷小心地扶着许青栀,宫人为她扫清前方的障碍,一块石子也不放过,御前侍卫相送,什么魑魅魍魉都休想近她的身。 这样的阵仗,可见帝王有多爱护了。 欧阳慎儿在不远处瞧着,将眼底的阴毒隐藏得很好。 不一会儿,月澜回到她身边,低声道:“娘娘,事情办好了。” 欧阳慎儿缓缓收回视线,轻笑道:“好戏,就要开场了。” ** 许青栀在一行人的拥护下回到了延禧宫。 想到阿芙在小公主满月宴上伤心自责的表情,许青栀立即命人准备了许多好吃的,还有她最爱的酱肘子。 以往这丫头只要不高兴,饱餐一顿就什么都忘了。 万事俱备,许青栀命人去将阿芙唤来。 反正帝王只说了禁足,不出延禧宫就是了。 没想到等了一会儿,却见宫人独自回来了,不见阿芙的身影。 原以为是阿芙难过得连酱肘子都哄不动她了,不料宫人却说芙贵人根本没回来。 “你说什么!阿芙直到现在都没回来?”许青栀透过窗子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莫名心悸了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快去找!” 从满月宴回来也才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早该到了才对,她不回宫,又能去了哪里? 白芷想了想,道:“会不会是芙贵人太自责,又折返去探望了小公主?” “你说得不无道理,那就让人也去惠嫔那问问。” “是。” 许青栀看着逐渐凉透了的酱肘子,心想莫要出什么事了才好。 很快,宫人来报,说是芙贵人离开后并未去过启祥宫。 芙贵人失踪了。 这一找,便从白天找到了黑夜。 许青栀坐在餐桌前,一口未动。 夏嬷嬷见她滴水未进,也是担忧不已:“娘娘,您吃点吧,芙贵人不会有事的。” “本宫不饿。”许青栀还算镇定。 白芷守在宫门,探头看来看去,神色焦急。 “小德子,有消息了吗?!”白芷见小德子步伐沉重,心里咯噔一声。 “芙贵人她......死了。” 白芷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一个大活人,白天还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 小德子也很难过。 “天呐,这究竟怎么回事?娘娘若是知道了,岂不是......”白芷往正殿方向看了一眼,揪心不已。 主子可是将芙贵人当做亲妹妹一样疼的,不敢想这对主子的打击会有多大。 “娘娘月份大了,绝不能告诉她!”白芷第一反应便是要隐瞒阿芙的死讯。 然而出了这么大的事,岂能瞒得住? 许青栀终究还是知道了,出乎意料的是,她看起来相当平静,只是眼眶红了一圈。 她吸了口气,沉声道:“她在哪?” 小德子有些犹豫。 “说!”许青栀冷呵一声。 小德子只好全盘托出。 “芙小主在风雅庭附近的一口井水里,陛下说......要封井!” 许青栀瞳孔一缩,二话不说就起身朝外走。 “娘娘,您冷静啊!”夏嬷嬷忙追出去,苦口婆心地劝道,“娘娘,您不能去看啊!” 到了宫门外,却见一排侍卫拦住了许青栀的去路。 “陛下有旨,不准娘娘离开延禧宫半步。” 显然帝王早就料到许青栀必会坐不住。 “让开。”许青栀冷着脸,一身气势竟不比帝王弱,侍卫们还真被镇住了一瞬。 为首的侍卫面露难色,“属下也是奉旨办事,您别为难咱们.......” 许青栀也懒得跟他们废话,径直走过去。 她挺着个大肚子大步向前,侍卫们实在怕伤到了她,只好被迫让出一条道来。 侍卫们面面相觑,决定跟上去。 陛下命他们保护姝嫔娘娘,若是娘娘出了什么事,那他们的脑袋也别想要了。 天上淅淅沥沥的下起了毛毛细雨,白薇赶紧找来了纸伞,两名宫人拿着宫灯走在前面,雨水沾湿了女子的裙摆。 “娘娘,您慢着些,注意脚下。” 许青栀走得又稳又快,完全不像是怀胎八月的样子。 风雅庭,梁韶仪等候多时。 果真看见了许青栀。 她眼底划过一抹狠毒,抬脚大步走了过去,直接挡住了许青栀的去路。 “本宫知道姝嫔伤心,但陛下已经下令封井,姝嫔还是别别白费力气了,忤逆陛下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依我看,芙贵人在井底长眠,也不是坏事。” 梁韶仪勾着唇,幸灾乐祸:“谁让她要在小公主的满月日想不开寻死,而且还吓到了孙贵人呢?白天她险些害死公主,眼下又害孙贵人皇嗣受惊,她就是个祸害!” 许青栀知道梁韶仪这番话是存心想激怒她。 她的确是怒了,只是她喜怒向来不上脸。 探究的视线扫过梁韶仪平坦的肚子,前后一联系,顿时了然。 梁韶仪莫名有种被许青栀看穿的错觉。 第206章 太后旨意 “阿芙为何摔跤,你该是最清楚的。”许青栀盯着面前的女人。 梁韶仪闻言,眼神有些闪烁,尽管她极力掩饰,还是被许青栀捕捉到了。 “姝嫔真是神志不清了,那是她自己粗心大意,与本宫何干?少在这里攀咬本宫了!” 梁韶仪想趁乱推倒许青栀,奈何对方身后的侍卫眼尖得很,在她将要有所动作之前,即刻大步上前,左右护住许青栀。 侍卫刀鞘横在梁韶仪面前,利刃出鞘半寸,锋利的寒芒一闪而过,就惊得女人后退半步,面色一白。 “放肆!你们这是做什么?!” 侍卫一板一眼道:“陛下有旨,命属下寸步不离地保护姝嫔娘娘!还请梁嫔保持距离!” 梁韶仪闻言,咬了咬牙,衣袖下护甲微微嵌入肉里。 许青栀冷声道:“本宫跟你的账,日后再算,现在,给我滚开!” 梁韶仪站着不动,唇角牵起一抹讥讽的笑意,戴有护甲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样子。 “姝嫔,本宫也是为了你好啊,死人有什么好看的,多晦气,犯不着为了个祸害冲撞皇嗣,陛下若知道妹妹这么不听劝,定会失望的......” 眼看许青栀面上浮现薄怒,梁韶仪心想:对,就是这样,快对我动手啊! 许青栀则眯了眯眼。 梁韶仪:“说到底,是你害死了她。”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许青栀,她迈出一步,扬起手—— 啪! 梁韶仪的脸都被打偏了,狂喜涌上心头。 梁韶仪顺势倒在了地上,捂着自己的肚子,痛呼出声。 贴身宫女连忙上前,大喊道:“姝嫔娘娘,您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侍卫们脸色微变,这可如何是好? 宫女惊呼:“娘娘,您怎么了!快来人,快传太医啊!” 梁韶仪疼得在地上打滚。 许青栀冷眼瞧着她:“本宫可没时间陪你演戏。” 说罢,抬脚绕过地上的女人,走了两步,又顿住。 回头盯着她,神色极可怕,宛如地域来的恶鬼。 “梁韶仪,有什么招你冲着本宫来就是,不该伤害她!” 梁韶仪害怕地咽了咽唾沫,竟说不出半个字。 这时,身后传来女人熟悉温婉的嗓音。 “发生什么事了?姝嫔,本宫方才都瞧见了,是你打了梁嫔!” 看着从远处穿廊而来的欧阳慎儿,许青栀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一个向来唯唯诺诺的梁嫔,又哪有本事布这么大的局? 好一个娴嫔! 许青栀嘴角露出一抹冰冷又危险的笑意,压根不接招:“我们走!“说罢拂袖而去。 欧阳慎儿脸色僵了僵。 许青栀不予理会的冷漠姿态,倒显得她们像是跳梁小丑一般。 欧阳慎儿想到方才许青栀似笑非笑的表情,一颗心倏地往下沉了沉。 这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难道,对方已经提前察觉到了? 欧阳慎儿低头看了眼脸色苍白的梁嫔。 梁韶仪倒没有在装,她的确疼得厉害,不一会儿,身下便渗出了血,她颤巍巍抓着娴嫔的衣角,道: “慎儿姐姐,咱们是不是......成了?” 欧阳慎儿定了定神,弯腰亲自将梁嫔扶起来,吩咐宫人去寻太医。 不管许青栀什么心思,这个局都必须往下推进了。 夜幕沉沉,雨势渐大,碎玉般的雨珠砸在琉璃瓦上迸出银白的雾霭,檐角的铜铃在风里发出暗哑的嗡鸣。 鎏金铜狮的鬃毛蒙着水雾,仿佛无声垂泪。 太监跪在雨幕中,惊恐道:“娘娘,封井是陛下旨意,咱们可不敢违抗啊!” “出什么事有本宫担着,你们速速将芙贵人带出来,井底又黑又冷,她受不住的。” 听到这句话,太监们猛地打了个寒颤。 许青栀见他们不敢动,就要提步上前,侍卫立马道:“娘娘莫动,让属下来!” 于是许青栀站在伞下,看着侍卫们将阿芙的尸体带了出来。 她盯着阿芙苍白的脸,身形有些不稳。 “娘娘!” 白芷连忙扶住了许青栀。 “本宫没事。”她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 突然,侍卫似是发现了什么,忙说道:“芙贵人的后脑有伤,还在淌血!” 许青栀骤然睁开眼,终是走了过去,亲自查看那道伤。 她就知道,阿芙没有那么脆弱,她不可能因为委屈愧疚就投井自戕! 许青栀红着眼,吩咐道:“你们几个,将芙贵人安顿好,没有本宫的吩咐,谁也不准靠近她。” 许青栀最后看了地上的女子一眼,随即毅然决然地往回走。 阿芙,姐姐定会为你报仇血恨。 ...... “陛下,臣妾的孩子又没了,是姝嫔害死了臣妾的孩子,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梁韶仪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窗外电闪雷鸣,屋内气氛压得人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一旁的欧阳慎儿道:“臣妾当时远远瞧见姝嫔似乎跟梁嫔起了争执,然后就看见姝嫔伸手打了梁嫔,梁嫔倒在地上,姝嫔却不闻不问,径直离开了。” “当时可是很多人都瞧见了的。” 裴珩眸色沉沉,没有说话。 梁韶仪哭道:“臣妾只是想劝姝嫔回去,别让死人冲撞了皇嗣,可姝嫔非但不听,还一言不合的对臣妾动手......呜呜呜!我可怜的孩子!” 欧阳慎儿宽慰道:“梁妹妹别太难过了,也许姝嫔不是有意的。” 梁韶仪愤恨道:“我不管,就是她害死了我的孩子!一命偿一命!” 两人一个白脸一个黑脸,都是要至许青栀于死地。 良久,帝王才缓缓开口:“只是摔跤了一跤,梁嫔便小产了?” 太医收到欧阳慎儿的眼神授意,立马说道:“回陛下的话,梁嫔娘娘上次小产,身子便亏损得厉害,能再次怀上皇嗣已是上天眷顾。” “此番摔倒虽看似寻常,实则娘娘本就气血亏虚,胞宫失养,这一跤牵动胎气,瘀血阻滞胞脉,任凭臣等竭尽全力,也终究......” 他忽然哽咽着伏地叩首,额头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还请陛下保重龙体,娘娘此次着实是遭了无妄之灾啊!” 梁韶仪想到上次小产,哭得更加真情实感:“臣妾这个孩子来之不易,却被姝嫔活活害死,臣妾的心都要碎了!!” 这时,太后那边也来人了。 嬷嬷一脸严肃地说道:“太后娘娘听说了梁嫔的遭遇,格外心痛,连觉都睡不好了。娘娘说了,姝嫔如此自私恶毒,不配教养皇嗣!” 此话一出,帝王朝她看了过去,眼神极锐利。 嬷嬷一顿,已心生畏惧,但想到温太后的吩咐,还是硬着头皮道:“太后娘娘口谕,姝嫔不配为人母,即刻贬为答应,幽禁延禧宫,待诞下皇嗣,便由梁嫔亲自抚养,算是赔给梁嫔一个孩子......” 梁嫔闻言,几乎要压不住上扬的嘴角。 紧接着,就听哐当一声。 一个茶盏砸到了地上,四分五裂。嬷嬷吓得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帝王冰冷的嗓音落在头顶。 “朕的后宫,还轮不到太后指手画脚。” “姝嫔娘娘到!!!” 第207章 对峙 姝嫔来了? 此时屋内的人都朝门口看去。 一道清音传来。 “太后娘娘仁慈,可别被奸人蒙蔽了双眼,到头来变成假仁假义!” 人未到声先至。 欧阳慎儿眉眼剧烈一颤。 只见一袭绛紫宫装的美人裹挟着风雨的潮湿迈步而入,径直来到帝王面前站定,裙摆垂下。 “臣妾参见陛下。” 许青栀一屈膝,帝王便伸手拖住了她的手臂。 “你身子不便,无需多礼。”裴珩瞧见她披风都湿了,俊美的脸上掠过担忧。 然而许青栀面无表情,眼底澄澈中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疏离。 见到帝王对待姝嫔仍旧温和的态度,梁韶仪和欧阳慎儿皆是心下一沉。 嬷嬷严肃道:“姝嫔娘娘,您方才说太后娘娘假仁假义?” 许青栀缓缓转眸看向嬷嬷。 后者对上她乌黑清明的瞳仁,莫名有些心底发虚。 “嬷嬷可否是代表太后?”许青栀开口,语气温和,气势不减。 嬷嬷扬起下巴:“自然!” 又道:“太后她老人家身体不适,外头又暴雨如注,是以特命老奴前来传达她老人家的旨意。” 说罢想起方才帝王摔的杯盏,嬷嬷咽了咽唾沫,脸色不大好看。 温太后若知道帝王为了姝嫔公然违抗她,定会气得吐血。难怪太后如此想除掉这个狐媚子呢! 许青栀:“既然嬷嬷能代表太后,那便作个见证,好让太后娘娘心安。” 嬷嬷面上闪过不解,却是静静站到了一旁。她倒想看看,这个女人还怎么翻身! 梁韶仪回过神来,继续她拙劣的演技,痛哭道:“姝嫔,本宫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死本宫的孩子!” 欧阳慎儿也严厉道:“姝嫔,梁妹妹因为你永远失去了当母亲的资格,无论如何,你该向她道歉。” 方才她想清楚了,就算帝王眼下执意要保许青栀也没关系,明日便有御史上奏弹劾,用舆论,一样能逼死许青栀! 欧阳慎儿让许青栀道歉时,裴珩并未开口,说明他也觉得她有不对的地方。 许青栀看得明白,却丝毫不意外,她双手交叠在身前,从容淡定,道:“陛下信臣妾吗?” 不等裴珩开口,欧阳慎儿便急着说:“姝嫔!你出手打了梁嫔,害梁嫔小产是事实,陛下是明君,自然只信证据,岂会被你楚楚可怜的样子所迷惑?” 许青栀哂笑了下:“你又怎知本宫没有证据?” 欧阳慎儿一顿。 许青栀又道:“娴嫔素日里不都是陪在太后身边么?今晚怎的如此清闲,刚好出现在风雅庭,又刚好瞧见了那一幕,现在还一副急着为梁嫔出头的样子?” “娴嫔姐姐,你以往可不是这样的啊。” 这倒是提醒了帝王。 从前,不论后宫斗争如何激烈,慎儿总是如一朵傲世的白莲,出淤泥而不染,远离纷争。 她说过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女子在世本就活得艰难,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何曾像现在这般咄咄逼人? 在裴珩心里,欧阳慎儿是有一定地位的,但现在,他觉得慎儿有些不一样了。 察觉到帝王探究的眼神,欧阳慎儿面不改色,语气渐渐严厉:“本宫只是恰巧路过,见不得梁嫔被你欺辱。你莫要扯开话题!” 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仿佛她永远是正义的一方。 许青栀冷笑一声:“倘若本宫是清白的,今日你便要向本宫道歉。” 欧阳慎儿果断道:“若真是如此,别说道歉,让本宫下跪都行。” “好!” 许青栀扬起眉毛,转身面向帝王,掷地有声:“陛下,臣妾的确打了梁嫔,但害她小产,臣妾却是不认的。” “因为梁嫔根本没有怀孕!”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许青栀怎么知道的?! 梁韶仪骤然攥紧锦被,她半坐起身,厉声道:“我被你害得这样苦,你竟然还说得出这种话!” 梁韶仪说罢,转眸看向裴珩,捂着心口凄楚道:“陛下,您瞧瞧,她说的都是什么疯话?还请陛下速速处决了她,以告慰我儿在天之灵啊!!” 许青栀:“你上次小产,太医便说了你不可能再有怀孕的机会。” 贺榆从许青栀身后走出,撩袍跪下,伏地启奏:“微臣愿以家族声誉担保,梁嫔娘娘自上次小产之后,再无孕育子嗣之可能!” 贺榆是御医世家出身,祖辈上是出过神医的,轻易不敢做出败坏名声的事情。 裴珩脸色阴沉,已然有了怀疑。 梁韶仪顿感心慌,连忙道:“凡事皆有奇迹,你就这么见不得人好么?再者......” “本宫怀孕之时,太医院可都是瞧过的,难道其他人都是庸医不成?” 许久不曾开口的嬷嬷此时说道:“太医判院也给梁嫔瞧过,他的医术乃太医院顶级,若是梁嫔假孕,他岂会看不出来?姝嫔娘娘这个理由太过牵强,当陛下和我们都是傻子么?” 嬷嬷并不知梁嫔假孕一事,只道是姝嫔在负隅顽抗,胡乱栽赃。 许青栀呵呵一笑,不紧不慢道:“不知诸位有没有听过,前朝有一禁药,名为灵犀丸,服用此药者,莫说女子,便是男子都能被诊断出喜脉。” 听到“灵犀丸”三个字,欧阳慎儿和梁韶仪皆是面色一变。 “什么灵犀丸,本宫从未听过!”梁韶仪急切道,倒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了。 许青栀不理她,继续道:“这灵犀丸呢,药效甚好,却只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限。” “一个月内,女子不来葵水,看似符合怀孕的体征,实则都积压在体内了。一个月后,喜脉渐渐消失,若是吃了羊肉,鲜血便会喷涌而出,像极了小产之状。” “前朝一位萧贵妃便是借用灵犀丸陷害了万皇后,万皇后不堪受辱,以死明志,后来才真相大白。太祖帝一怒之下,肃清后宫,受牵连者上千,自那以后,灵犀丸便成了禁药。” “太祖帝甚至下令,凡私藏或服用禁药者,不管缘由,通通格杀勿论!” 梁韶仪呼吸一滞,眼里闪过惧怕,突然有一丝的后悔。 许青栀盯着她的眼睛,神色透着威严:“梁嫔,你口口声声说这个孩子来之不易,却不好好待在宫里保胎,反倒拦我去路,故意激怒于我,你是何居心,还需要本宫点明吗!” “我.....我没有......你不要血口喷人!” “你心虚了。”许青栀一针见血。 梁韶仪失血过多,脸上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现在更是白了几个度。 “我没有!”她转眸看向帝王,急于证明什么。 “陛下,姝嫔在污蔑臣妾!您是明白臣妾的,臣妾一向胆小,岂会做出这种事来?姝嫔的话,毫无根据——” 只是当她对上帝王幽深的凤眸时,莫名止住了话音。 她心虚,没有底气,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深知自己不受宠,帝王根本不爱她。 不像许青栀,她是帝王心尖尖上的人,哪怕铁证如山,也要力保她。 倘若换作别人,帝王岂会给对方辩驳的机会,直接就命人拖出去处决了。 思及此,梁韶仪的眼泪就止不住,却也更加坚定了要按死许青栀的决心。 同样有这种感受的还有一旁的欧阳慎儿。 两世为人,她从未见过帝王这么偏宠一个妃嫔,若是不趁早弄死许青栀,此人将会成为她最大的阻碍! “说到底,这都是姝嫔的推论罢了,没有证据能证明梁嫔是服用了灵犀丸。”欧阳慎儿缓缓说道。 历史上那位萧贵妃之所以败露,是因为被心腹背叛,否则没人会知道灵犀丸的存在。 许青栀从容道:“想要证明这点,还不简单么?” 第208章 妥协 贺榆适时地开口道:“微臣祖上曾记载过辨别方法,灵犀丸里有一味药材,乃蓝银草。而蓝银草有一特性,喝了醋后,舌头会发蓝发苦。” 宫女端着一碗醋进来。 梁韶仪瞪大眼睛,下意识看了眼欧阳慎儿,似是在求助。 欧阳慎儿不动声色地用眼神安抚她。 她就不信,灵犀丸还能有什么鉴别方法,一定是许青栀在诈她们! 贺榆道:“若是梁嫔娘娘没有服用灵犀丸,便不会出现上述的情况。” 裴珩抬了抬手指,示意宫女递给梁嫔。 “陛下,您不相信臣妾么?”梁韶仪委屈道,“臣妾才失去了孩子,您怎能疑心臣妾呢。” 裴珩不语,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贺榆将那碗醋递到梁嫔面前:“梁嫔娘娘,请。” 许青栀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我怎会打无准备之仗呢。 梁韶仪硬着头皮,接过那碗醋喝下。 “请娘娘伸出舌头。” 事到如今,梁韶仪只能照做。 她舌头一伸,便有人惊呼:“变了,是蓝的!” 为了证明那碗醋没问题,贺榆还让在场的两名宫女喝了一口,而二人的舌头却是正常的。 梁韶仪百口莫辩,她胆战心惊地看向帝王,却见他脸色阴沉得可怕。 梁韶仪便知道完了。 许青栀道:“你果然是假孕,好大的胆子!” 许青栀上前一步道:“你为了设计陷害于我,早早布局,眼看无法接近我,甚至对阿芙痛下杀手,只为引我入局,是也不是?!” “我不是!我没有!”梁韶仪一边疯狂摇头,一边往后缩,后背抵在了床沿。 许青栀:“阿芙不是投井自杀,她后脑上有明显的伤口,是被人暗算才坠入井中!” 梁韶仪立马辩解道:“我没有杀她,与我无关!” 这不是狡辩,她的确没有杀过任何人。 只是欧阳慎儿通知她,去风雅庭堵许青栀,这是大好的机会,她便照做了。 她根本不清楚芙贵人是怎么死的,但现在多少能猜到是跟欧阳慎儿有关系。 许青栀冷声道:“你没有亲手杀她,是因为你还有同伙!帮凶!”说罢朝一旁的娴嫔看去。 后者皱了皱眉,不悦道:“姝嫔是觉得,本宫就是那个帮凶了?” 欧阳慎儿看向床上的梁韶仪,痛心疾首道:“梁嫔妹妹,本宫方才那样帮你,是以为你是受害者,谁曾想本宫和太后都被你所蒙蔽!你若还有良心,此时就不该装哑巴!” 嬷嬷眉头紧皱,极其不悦,眼里满是谴责。 梁韶仪对上她的视线,脑袋忽然清明过来,她咬了咬唇,垂下头,将一切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 她根本不敢得罪太后和娴嫔。 若是将娴嫔供出来,她远在常州的家人也别想活命了。 然而许青栀哪会这么容易的让欧阳慎儿躲过去。 “灵犀丸乃前朝禁药,管控极严,是谁给你的?!” 梁韶仪:“没人给我,是......是我无意中在冷宫附近捡到的,不知是谁藏在砖头下,附带一张纸条,其上写着‘灵犀丸’,我试着服用,不曾想竟是真的......” “你当我们都是傻子么?”许青栀冷冷道。 梁韶仪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事情就是这样,信不信随你。” “够了。”裴珩从椅子上起身,漠然道,“梁嫔贬为庶人,赐白绫,此事到此为止。” 许青栀抿了抿唇,她不信裴珩看不出来真正的幕后指使者是谁,可他还是点到即止了。 “那阿芙呢?她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么?”许青栀看着裴珩,对他感到很失望。 裴珩眼底划过一丝不忍。 他知道许青栀定会埋怨他。 但他是帝王,他也有许多身不由己之处。 裴珩耐着性子,温声道:“枝枝,你先同朕回去,朕......”回去再向你解释。 然而后半句话尚未来得及说出口,许青栀脸色就变了,躬身捂着肚子。 “娘娘,您怎么了?!”白芷最先察觉到不对。 许青栀绝美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和茫然,吸了一口气。 “本宫好像,要生了。” 白芷低头,果真看到许青栀脚踩的地方湿了一片! 糟了。 娘娘情绪波动太大,这是要直接生了! 女人生孩子本就是从鬼门关里走一遭,主子怀胎不足九月,现在便是早产,搞不好会大出血的啊! 裴珩立即上前紧紧握住许青栀的手,同时吼道:“快找产婆来!” “事态紧急,快将娘娘挪去偏殿!备热水和毛巾!”贺榆忙疾步过来,高声吩咐,眼底满是担忧。 裴珩将许青栀打横抱起,径直出了门。 来不及回延禧宫了,只能就近找个干净的偏殿。 欧阳慎儿站了起来,嘴角缓缓勾起。 杀死芙贵人,果然是正确的! 虽然事情走向跟她预想的有些偏差,但眼下看来,还是成功了......上天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定然是站在她这边的。 “枝枝,你撑住!” 许青栀攥紧了他的衣襟,咬牙道:“陛下快派人去将徐嬷嬷和夏嬷嬷带来,还有,不要让白芷和白薇离开我。臣妾只信得过自己人!” “好,朕这就派人去请她们!” 宫墙上,数道黑影唰唰闪过。 裴珩抬脚踹开门,将许青栀轻柔地放到一张床上。 不知何时,她已满头冷汗,脖颈都汗湿了一片,鬓角乌黑的头发粘黏在一起,裴珩心疼地用衣袖替她擦汗。 “枝枝,会没事的!”他抚摸着女子的脸颊,温柔的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很快,夏嬷嬷等人便到了,一切准备就绪。 “产房秽气恐冲龙体,恳请陛下暂且移驾!!” 裴珩正待离去,许青栀便唤道:“陛下!” 裴珩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许青栀艰难地抬起头,眼神直视她,一字一句道:“杀人偿命,臣妾恳请陛下,严惩杀害阿芙的凶手!” “朕已赐死梁嫔。”裴珩道,“至于芙贵人,朕会按妃位规格,厚葬于皇陵。” 阿芙才不屑于这些虚名! “陛下!!” 双手攥紧了身侧的被褥,许青栀眼神透着哀求和决绝。 她这是在逼他答应。 但凡换作别人,裴珩早已拂袖而去。 此时他薄唇紧抿,手背暴起寸寸青筋,眼底闪过挣扎。 杀一个人容易,但他知道许青栀要他杀的,绝不是一个顶罪的宫女太监那么简单。 自他开始谋算那个位置时,每颗棋子该落在何处,早有定数。 牵一发而动全身,影响的是大局。 为君者,岂会被情爱束缚,被一个女人威胁相逼?笑话! 裴珩的神情渐渐冷了下去,那眼神仿佛在说:姝嫔,适可而止! “娘娘,出血了!不能再拖了!”白芷焦急地喊道。 夏嬷嬷也急得跺脚:“再拖下去,是要出人命的啊!陛下!算老奴求您了啊!” 许青栀仍盯着帝王,表情十分倔强。 她在赌。 裴珩叹了口气,偏过头,语气已是不悦到了极点,嘴上却道:“你安心生产,朕答应你就是,但绝不会再有下次!” 第209章 龙凤呈祥 慈宁宫。 温太后消瘦了许多,形如枯骨般的手几乎连佛珠都要握不住了。 听完嬷嬷的禀告,良久才发出一声叹息。 “他竟如此护着那个女人,哀家如今……已经管不住他了。” 要是镇国公府还如从前一样,帝王势必会因忌惮给她三分薄面,可现在,镇国公府已经走了下坡路,即便有她这个当朝太后在,也难以东山再起了。 虽说如今镇国公府和定国公府利益绑定,但是有姝嫔在,就算她极力扶持欧阳慎儿又有何用? 她原以为自己了解裴珩,他一向理智又自私,不会被情感束缚,可今晚发生的事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 难道,裴珩当真爱上了那个女人? “咳咳……来人,备笔墨,哀家要留一道遗诏!” 想到帝王今天那强横霸道的态度,嬷嬷有些欲言又止。 陛下已经不满太后插手后宫事宜,这道遗诏留着也未必有用…… 嬷嬷心里这么想,却是不敢说的。 刚拟完遗诏,御前便来人了。 “周公公这么晚过来,可是陛下有何吩咐?”嬷嬷问道。 周德海乃掌印太监,若是寻常的事,他是不会过来的。而他若现身,必定是皇帝有什么指示。 周德海一甩佛尘,先是客气了一番:“太后娘娘身子可还好?” 温太后闻言,便以为皇帝是来示好的,眼底划过幽光。 也是,她到底还是太后,也是抚养他成人的养母,他当然要敬她。 温太后渐渐直起腰背,一副训话的口吻道:“难为皇帝心里还记挂着哀家,今晚的事,哀家就不计较了。你去同他说,若他心里还有哀家这个母亲,就亲自过来。” 裴珩已经很久没有踏进慈宁宫了,她也是希望能跟他维系那点母子之情,好让他在今后能善待镇国公府。 这个“讨好”的念头是温太后从未产生过的。 谁知,周德海却笑了一下。 “太后娘娘想见陛下的话,明日娘娘您出宫时,陛下或许会送您一程。” 温太后疲惫地“嗯”了一声,随即又猛然意识到什么,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周德海脸上挂着森然的笑意:“陛下谨奉祖训‘孝道当以安康为要’,特遣奴才传旨,西山行宫清幽静谧,灵气充沛,最宜调养,太后就去那养病吧!” 西山行宫,是个极偏远的地方,也是离皇陵最远的行宫。 这一去,哪里是养病,分明是要她永远留在那!! “他敢!!” 温太后怒目而视,眼珠子几乎要从凹陷瘦削的眼眶里迸出来,表情十分狰狞。 “哀家是当朝太后!!!”手上的佛珠骤然断裂,珠子噼里啪啦滚了一地。 周德海躬身恭敬道:“陛下已命内务府备下软轿、宫人及御用汤药,太后娘娘也准备准备吧,奴才告退!” 周德海走到宫门时,听到身后传来宫人的惊呼声。 “太后娘娘!!” 温太后气得吐血了。 ...... 永和宫正殿,满室寂寥。 欧阳慎儿已提前收到了消息。 温太后被强制送出宫,她的靠山就这么没了。 事情发展成这样,她竟有点想笑。 “娴嫔娘娘,请吧。” 欧阳慎儿端坐于梨花木椅上,淡淡地看着王德全,嘴角牵起一抹讥讽的笑意,似是觉得荒谬至极。 “陛下竟为了那个女人,要杀了我?陛下连定国公府都不顾了吗?”欧阳慎儿质问道。 王德全端着毒酒,躬身道:“娴嫔娘娘,老奴也是奉旨办事。” 他无法回答娴嫔什么。 “王公公放心,本宫不会为难你们。”女人温柔道,仿佛还是那个善解人意的娴嫔娘娘。 她不紧不慢地端起杯盏。 却在下一刻,当着王德全等人的面,将毒酒倒掉。 王德全脸色一变:“娘娘,您.......”这是要抗旨吗? 欧阳慎儿平和地就杯盏放回去,道:“去秉明陛下,本宫怀孕了。” 王德全闻言,脸色又是一变,连忙出去了。 裴珩仍守在偏殿外,闻言顿了顿,屈指轻敲桌案。 “朕知道了。” 王德全没走,以他对帝王的了解,对方定是还有别的吩咐。 娴嫔怀了皇嗣,便有了免死金牌,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谁让她们联起手来动了最不该动的人呢? 裴珩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拨了拨玉佩上的流苏,沉吟半晌,道:“娴嫔不是最贤惠了么?那就让她去陪太后吧,让她陪太后享天伦之乐。” 王德全心下一惊:“奴才遵旨!” ...... 夜半子时,殿内传来一声嘹亮的啼哭。 裴珩猛地从椅子上站起,险些就要不顾一切的冲进去了。 小德子忍不住说道:“这哭声真有劲!” “陛下!是个小皇子!”夏嬷嬷将孩子抱出来,兴奋道,“是带把的!” 裴珩的视线仅是从皇子身上一扫而过,随即忙问道:“姝嫔如何了?” 夏嬷嬷神色一敛:“回陛下的话,娘娘还在生!” 裴珩微微怔住。 夏嬷嬷:“估摸着是龙凤胎呢!” 裴珩不由面露欣喜之色:“朕进去看看!” 夏嬷嬷忙阻拦道:“陛下万万不可,您还是在外候着罢!这是规矩啊!” 裴珩只好打消这个念头,只是如何也坐不住了,负手在原地来回踱步。 不一会儿,又是一声响亮的啼哭。 果真是个小公主! 龙凤呈祥,是祥瑞之兆! 裴珩俊美的脸庞流露出几分紧张和担忧。 夏嬷嬷道:“陛下放心,皇子和公主都十分健康!娘娘也安好!” 裴珩闻言大喜,匆匆看过一双儿女后,道:“朕现在可以去看姝嫔了吧?” 谁知夏嬷嬷还是阻拦:“里头都是污血,尚未清理干净,陛下龙体金贵......” “哪那么多废话。”帝王径直掠过她,去了内室。 许青栀躺在床上,鬓发散乱地瘫软在浸透冷汗的绣枕上,几缕湿发黏在苍白如纸的脸颊,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她很虚弱。 裴珩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握住她纤弱的手,难掩激动。 许青栀抬眼看他,纤长的睫毛缓缓扇动,面容沉静。 两人静静对视良久。 裴珩心中甜蜜,从未感到如此幸福,温声道:“枝枝,你是大功臣,朕要晋你为贵妃!” 贵妃,意味着直接越过了妃位! 白芷和白薇相视一眼,她们娘娘终于要熬出头了! 许青栀眸光闪烁,并未高兴过头,因为她从裴珩这句话中听出了补偿之意。 方才生小公主时,白芷便将外面的事情告诉她了。 欧阳慎儿怀孕了,有了免死金牌。 此人不死,许青栀心中难安。 但她现在实在太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觉。 第210章 许青栀是贵妃了 温太后怒急攻心,昏迷不醒,连床都下不了。 帝王格外开恩,说等她醒了之后,再同欧阳慎儿出发去西山行宫。 帝王的这个决定给前朝后宫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与此同时,许青栀诞下龙凤胎,被封为贵妃的事也很快被传开。 姝嫔不再是嫔位,而是姝贵妃了。 仅仅是一夜之间,后宫势力便重新洗牌。 那些曾经得罪过许青栀的人,皆是惶恐又不安,亲自上门送礼。 延禧宫门庭若市,但是谁也没能见到许青栀。 此时许青栀靠在床沿,垂眸静静看着手里的两件小衣服,有一件还未完成,上面的图案只绣了一半。 “我家小主说,不知娘娘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所以干脆做了两种款式,可惜,还没做完就......” 一旁曾经伺候过芙贵人的宫女袅袅,一面抹泪,一面说道。 “那天是怎么回事?”许青栀问。 袅袅说:“是小主看到天上有风筝在飞,就是前不久丢失的风筝,小主见了,非要去找回来,奴婢们都跟了过去,但是不知怎的,就跟走丢了。” 那个风筝是许青栀陪阿芙一起做的。 后来也一并在井底找回了。 温太后是在七日后才能下床走路的,只是整个人神智变得十分不清醒,总说有人要害她,而她口中出现的这些人,都是曾经侍奉过先帝的妃嫔。 出发西山行宫的前一晚,温太后见到了此生最不愿见到的人。 她的死敌谢太妃。 “温姐姐,好久不见啊。” 女子披着黑衣,缓缓脱下帷帽,露出那张绝色容颜。 她依旧是那么年轻,貌美,能让所有人为之神魂颠倒。 温太后再看着镜中的自己,憔悴,丑陋,像是沼泽地里的腐木。 她恐惧地向后倒退,直到跌坐在椅子上。 “这不是真的,一定又是哀家的幻觉!谢今歌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她嘴巴张合,反复低喃。 谢太妃坐到了温太后最常坐的位置,看着温太后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缓缓地笑了。 温太后像是被刺中了哪根神经,竟是跳了起来,怒喝:“你给我从那下去!那是哀家的位置!哀家才是太后!” 谢太妃冷冷道:“你应知道,太后这个位置,是我让给你的。” 温太后一顿,脸色很不好看。 “我是裴珩的生母,太后本该是我。” 温太后讥讽道:“可你不要他了,哀家才是他该孝顺的母亲!” 谢太妃笑了笑:“是啊,他多孝顺你啊,还给你找了个养老的地方。” 这个女人果然知道怎么往她心口插刀子是最疼的。 温太后吸了口气,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来看你的笑话,顺便让你明白一件事。”谢太妃微微倾身,勾唇道:“你永远都斗不过我。” 须臾,温太后似是明白了什么,她惊诧道:“那个沈枝枝是你的人?!” “还不算糊涂。”谢太妃笑得十分狡黠。 一炷香后,宫人看到倒在地上的温太后,惊呼着奔了过去,而宫殿里早已不见谢太妃的身影。 经此一事,温太后从能下床走路变得半身不遂,话也说不了了。 她病得更重了。 出发前往西山行宫这一天,随行宫人近千,浩浩荡荡。 温太后依旧一身华服,满头珠翠,却像个木头人一样,僵直地坐在轿子里,露出的手腕形如枯骨。 裴珩上前为她整了整衣襟,温声道:“母后,保重。” 温太后张了张口,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似乎是想极力说些什么。 裴珩却没有耐心陪她演母慈子孝的戏码了。 “沈......枝枝......” 裴珩不耐烦地打断道:“太后若是再打她的主意,别怪朕不留情面。” “不,不是.......” 然而帝王已经离开了。 温太后垂下手,用力闭上了眼睛。 “沈枝枝”是谢太妃的人,以裴珩对那个女人的憎恨,若是知道二人有所联系,沈枝枝的日子必不会好过! 这是最后翻盘的机会了。 轿帘被撩起。 温太后看向了刚上轿子的欧阳慎儿,眼睛一亮。 后者似是有心事,脸色不太好看,并未看她。 想到前去西山行宫的路上有慎儿陪着,温太后心里好受了许多。 但又想到这个孩子一向孝顺她,而她却连累了她,眼底满是愧疚。 “慎、慎儿......”温太后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声音,想要吸引对方的注意。 谁知欧阳慎儿却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眼神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怨恨和指责。 见状,温太后脸色僵住,竟觉得眼前的慎儿有些陌生。 慎儿怨她了。 于是温太后艰难地抬起手,想要安抚女子,不料却被一掌拍开。 “别碰我。” 欧阳慎儿对温太后自然是有怨的,她这一世拼命讨好对方,本以为会比前世更加顺利,结果却落到这样的下场! 她被帝王赶去什么西山行宫,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回来! 现在周围没有别人,她连装都懒得装了。 “都怪你,如若不是你,我就不用去西山行宫了!” “现在连我的孩子也要跟着受罪!这都是你的错!” 看着眼前人面目狰狞的样子,温太后竟是流下了眼泪。 她以为慎儿对她是有几分真心的,可现在看来,她的身边竟无一个真心待她的人。 她不由想起了谢太妃。 她虽当上了太后,却没有谢今歌过得潇洒快活,她原来是这么可悲的一个人。 欧阳慎儿没去理会温太后,眼底满是不甘。 方才她跟许青栀打了个照面。 她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许青栀身上的东西。 并蒂同心佩! 这是前世封后大典时,裴珩亲手为她戴上的,是皇后才能拥有的东西! “贵妃娘娘这个玉佩好别致,是陛下犒劳娘娘生育辛苦而赏赐的么?”她强装镇定,问出了这句话。 许青栀随意地看了眼玉佩,道:“这个啊,是本宫刚入宫不久,还是贵人时,陛下送来哄本宫高兴的。” 听到这句话,欧阳慎儿破防了。 一直以来,她都未将许青栀放在眼里,这才给了许青栀成长的机会。 若是她早点看到这个玉佩,定会意识到许青栀才是最大的变数和威胁,岂会留她到现在? 可一切都晚了。 许青栀当上了贵妃,已经不是她能轻易撼动的了。 欧阳慎儿在心里苦笑,她怎么能怪温太后呢?她应该怪自己太自以为是,不知变通。 她以为帝王根本没有心,或是他的心已经被柳王妃占据,所以争君心不如争权势,于是她另辟蹊径,一味的讨好太后。 结果这一世,许青栀狠狠打了她的脸,真是可笑。 第211章 曾经的盟友,今天的敌人 两个月后,许青栀行贵妃册封礼。 这场册封礼盛况空前,堪称新帝登基后的“第一盛典”。规格之高远超往昔,即便是当年赵贵妃受封时的排场与之相比,亦显得黯然失色。 礼乐规制、宫闱陈设、文武仪从等方方面面尽显皇家威仪。 赵贵妃结束禁足,亲眼见证了这场盛典,看着许青栀穿上价值连城的朝服,头戴八尾凤钗,一步步登向高位。 再亲眼看着帝王牵过许青栀的手,二人含情对视。 赵贵妃觉得无比刺眼,心痛得快不能呼吸。 她忽然想起了死敌容妃曾说过的话。 “贵妃若是哪天被自己提携的人抢了宠爱和风头,或是稍有不慎,被一颗棋子扰乱了整个棋局,还需想开些才是......小心她借你之力,山鸡变凤凰!” 当初她不以为意,觉得许青栀在她手里翻不出浪花,结果一转眼,容妃一语成谶,她手里的山鸡还当真变成了凤凰! 最主要的是,许青栀如今跟她平起平坐,那两个孩子,她无法染指了。 赵贵妃有种吞了上千根针的感觉,立马转身走了。 她并不知道,就算许青栀不是贵妃,她也别想打那两个孩子的主意。 慧心站在赵婉儿身后,瞧着主子愈发难看的脸色,又回头看了眼帝王身边的姝贵妃,眼神有些复杂。 蓦地,赵婉儿停下脚步,回头盯着慧心的脸,眼神炙热。 “娘娘?”慧心疑惑道。 慧心是赵婉儿的表姐,相貌自是不差的,只是她侍奉在赵婉儿左右,有一个善妒的主子,平日都刻意低调,甚至扮丑。 但若是细看,她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赵婉儿是清楚这一点的。 就在方才,那一瞬间,她脑中迸出一个念头。 慧心是自己人,她永远不会像许青栀那样成为她的敌人! 赵婉儿上前握住慧心的肩,眼里含泪,恳求道:“慧心,本宫只有你了,我们从小一同长大,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不会不管我的,对吧?” 慧心定定看着赵婉儿。 这种时候就知道打感情牌了,平时扇她巴掌可是没有半点犹豫。 “娘娘有话直说,刀山火海,奴婢在所不辞。”慧心垂眸。 伺候了赵婉儿这么久,她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吗? 果然,赵婉儿要她勾引帝王。 如此,帝王才会留在翊坤宫。 慧心乖顺地低下头,眼底泄出几分冷厉和狡黠。 不枉她蛰伏了这么久,赵婉儿终于肯求她了。 ...... 几天后,赵婉儿和许青栀在御花园迎面撞上。 曾经的盟友,今天的敌人。 赵婉儿一袭绯色宫装,艳丽逼人,身边跟着三三两两的狗腿。 许青栀迎着对方凌厉的目光,不再掩饰野心,气场全开。 论气势,竟是许青栀这边要更胜一筹。 许青栀腰背挺直,朝赵婉儿莞尔一笑:“真是好久不见姐姐出来了,不知姐姐近来过得可好?” 赵婉儿勾唇冷笑道:“是好久不见了,姝贵妃!托你的福,本宫自然是好的不得了!” 仿佛还和从前一样寒暄,却是暗潮汹涌,绵里藏针。 许青栀身后站着不少妃嫔,这些都是向许青栀投诚了的,就连当初冒犯了她的唐贵人也是其中之一。 她早就向许青栀屈服了。 反观赵婉儿这边,则略显单薄。 即便落魄,赵婉儿也不会露怯,时刻昂着高贵的头颅,轻蔑地扫了眼对面的宫嫔。 随即视线又落回到了许青栀妩媚的脸上,冷嘲热讽:“你很风光是么?别以为她们对你有多真心,曾经她们也是这么巴结本宫的。” 赵婉儿抬手随意一指,点了点一名宫嫔,道:“这位佳贵人,曾经为了讨好本宫,说你是狐媚子,狐媚惑君。” 佳贵人脸色一白,慌张道:“我.....我没有!”显然是心虚的。 赵婉儿不理她,又是一指:“陈常在,周常在,都曾背地里辱骂过你......还有她,唐贵人,就不用本宫多说了吧?” 唐贵人脸色铁青,有些畏惧地看了眼许青栀,心里则将赵婉儿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 赵婉儿:“她们这些人,一个个都是见风使舵的家伙,他日待你落魄了,便会毫不犹豫的弃你而去,甚至回踩你一脚。别看她们现在多捧着你,心里指不定怎么想呢!” 这些人里,多多少少都对许青栀抱有恶意,现在被赵婉儿点出来,她们都是心虚的,小心地窥着姝贵妃的脸色。 不知为何,虽然姝贵妃给人的感觉很好相处,不似赵贵妃刻薄善妒,动辄打骂甩脸子,但她们就是很惧怕这位新晋贵妃。 许青栀轻笑:“用不着姐姐提醒,本宫不在乎。” 她心如明镜,当然知道这些人里没几个是好东西,但她的确不在乎。 就像狮王不会在乎鸟群,大象不会在乎蝼蚁。 谁心里没有点阴暗的想法呢?人之常情罢了,只要她们恪守本分,不管她们心里怎么想,她都能同她们和谐共处。 蓦地,许青栀余光瞥见了一抹明黄。 眸光微微闪烁,随即扬起笑脸道:“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人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诸位都是陛下的妃嫔,亦是本宫的姐姐妹妹,姐妹相争就像院里的藤蔓,缠绕得紧了难免伤着彼此。” “可若朝着同一方向舒展,便能共沐天家恩光,枝繁叶茂。咱们都是侍奉陛下的人,与其在暗处较劲,不如将心力用在为陛下分忧、协理六宫之上。” “维护后宫安宁,你我皆有责任,莫要让人提起后宫,便觉得这是个乌烟瘴气之地,也莫要让一颗老鼠屎,坏了整锅粥......诸位姐妹,你们说呢?” 赵婉儿瞪着她:“伶牙俐齿!” 慧心瞥见了帝王的身影,却装作没看见。 许青栀嗓音轻柔,阳光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了一层金光。 此时在众人眼里,她好似神女下凡普渡世人,圣洁光辉普照,竟产生了想要跪拜的冲动!! 她们也的确遵照本能,呼啦啦跪了下去。 就连赵贵妃身边仅剩不多的狗腿在犹豫片刻后,也跟着跪了。 众人齐声高呼:“贵妃娘娘金玉良言,嫔妾定铭记于心,日后必以娘娘为范,不负娘娘提点!!” 赵婉儿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她有些抓狂道:“你们给我起来,本宫才是后宫唯一的贵妃!你们不准跪她!” 赵婉儿歇斯底里,许青栀则从容淡定,甚至觉得很无趣。 第212章 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吗 许青栀抚袖,双手交叠在身前,缓步走向她。 赵婉儿后退两步,满眼警惕。 许青栀语重心长道:“姐姐,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这后宫是陛下的天下,没有人可以在后宫只手遮天。” 赵婉儿以为能从许青栀脸上看出破绽,可是并没有。 “还轮不到你在这教训本宫!本宫执掌凤印之时,你还不知在哪呢!”赵婉儿高高扬起手,就要朝许青栀的脸扇下去。 却被许青栀牢牢攥住。 “你!”赵婉儿挣扎,却挣脱不开。 许青栀勾唇,上前一步,柔声道:“姐姐火气别这么大呀,妹妹没有别的意思。”说罢松开她的手。 赵婉儿眼里爬上血丝,胸腔剧烈起伏,显然被气得不轻。 她恶狠狠瞪着许青栀,冷厉道:“沈枝枝,你别得意太早,如若不是本宫,哪有你的今天?要知道,你原来也只是一条在本宫脚边摇尾乞怜的一条狗罢了!” 听到这句话,周围跪地的妃嫔们面色都变了,赵贵妃这话实在太难听了,却也是.......事实。 她们不禁看向许青栀,好奇她的反应。 然而不等许青栀开口,帝王沉冷的声音便从身后响起。 “赵婉儿,朕看你禁足这么久,是半点教训没长!” “嚣张跋扈,形同市井泼妇,你看看你,哪里还有半点贵妃的威仪?朕竟不知,当初为何封你为贵妃了。” 裴珩从假山后缓步而来,他刚下朝,穿得一袭龙袍,不怒自威。 赵婉儿脸色惨白,眼睛顿时湿润了,委屈至极。那眼神仿佛在说,陛下您怎能这么说我?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时他说她性子烈,灵动娇憨,一颦一笑都透着鲜活劲儿,比这宫里千篇一律的规矩有趣多了。 现在却说她形同泼妇,有失贵妃威仪。 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吗? “陛下......” 赵婉儿想像以前一样对裴珩撒娇,可当接触到对方冰冷的眼神时,她心口一痛,老实地跪了下去。 “臣妾知错了,陛下息怒。是姝贵妃她先......” 裴珩不耐烦地打断,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还想恶人先告状不成?朕方才看得一清二楚,是你咄咄逼人,口出狂言!” 赵婉儿这下狡辩不得了,害怕地低下头。 裴珩瞥见她头上的翡翠凤钗,上前拔了出来。 青丝散落,赵婉儿抬眸,震惊地看着他。 裴珩摩挲着手里的凤钗,淡淡道:“你不配戴它。” 赵婉儿瘫倒在地。 这是她受封贵妃时,裴珩亲手为她戴上的。 她还记得裴珩拉着她手说:“后宫佳丽三千,无人比得上婉儿风华绝代,婉儿是朕唯一的贵妃。” 她已经不是这个唯一了,陛下连她的贵妃位也要夺去吗? 赵婉儿泫然欲泣,满眼哀求地看着帝王,缓缓摇头。 男人无动于衷,薄凉道:“传朕旨意,赵婉儿降为妃位。” 赵婉儿滚下泪来:“不......” “回你的翊坤宫好好反省,手抄《女诫》,没事就别出来了。” 毕竟是真心实意宠过的女人,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终是有些不忍,便减轻了责罚。 处置完赵婉儿,裴珩便牵着许青栀的手离开了。 赵婉儿仿佛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浑身瘫软,需宫人搀扶才能走路。 她彻底认清了,裴珩已经不爱她了。 “慧心。”赵婉儿哭着握住女子的手,力道极大,“计划提前,你一定要帮我!!” ....... 许青栀的一儿一女,男孩名裴砚书,女孩名裴砚溪。 因着他俩的存在,帝王来延禧宫更勤了。 几乎每日一下朝,便会眼巴巴地往延禧宫钻,原先说会更喜欢皇子的他,眼下常挂在嘴边的却是公主砚溪。 有了两个小家伙的存在,延禧宫更热闹了。 惠嫔时常带着她的小公主来串门,贤妃偶尔也会过来逗逗孩子,外人在时,许青栀总是寸步不离。 裴珩知道许青栀现在风头太盛,是以没有将凤印交给她,他不提,许青栀自然也不会多问。 又是一年冬季,朱红宫墙仿佛披了一件雪白狐裘大氅。 腊月,临近年关时,宫里又开始为新年忙碌。 贤妃和淑妃忙得两脚不沾地,许青栀这个贵妃则忙着陪孩子,陪皇帝,要么就看书打发时间。 那次生产落下了病根,容易腰痛,裴珩心疼她,特意让她休息,不用操心旁的事,许青栀也乐得清闲。 这日,裴珩前脚刚走,后脚小德子便进来通传。 “娘娘,欣贵人求见。” “请她进来。” 欣贵人,便是赵婉儿身边的慧心,半个月前当上的贵人。 而赵婉儿万万不会想到,慧心早已暗中向许青栀投诚了。 现在慧心是许青栀放在翊坤宫的眼线。 许青栀也是在慧心得了封号后,才从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 前世,娴皇后身边有一得力干将,正是欣贵妃。 原来此人便是慧心,真是有趣。 慧心是主动来找许青栀投诚的。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一个人出现,一个真正能当上皇后的人。现在,我等到了。” 这便是慧心第一次找上许青栀时说的话。 而许青栀是这样回答的:“若本宫不是呢?” 慧心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那我也会助你登上后位。” 许青栀:“条件。” 慧心:“留赵婉儿一命。” “哦?”这个条件,属实令人意外。 “因为,她是我的。” 许青栀从慧心眼里看到了仇恨和偏执。 许青栀答应了。 用一个愚蠢的敌人,换取一个得力干将,何乐而不为呢? “娘娘,欣贵人来了。”白芷的声音将许青栀的思绪从回忆中拉出来。 慧心穿着一袭浅蓝宫装,如一朵盛开的水仙,温婉飘逸,眼底却藏着锋利。 “娘娘万福金安。”慧心恭敬道。 许青栀抬了抬手:“赐座。” 慧心开门见山:“不必,我不会多待,只是来送一样东西。” 慧心从不当自己是妃嫔,是以在许青栀面前从不自称“嫔妾”。 “这封密信,是从西山行宫寄来的,被我截了下来,并未落入赵婉儿手里。我没有看,现交由娘娘处置。” 慧心放下密信就爽利地走了。 还真是个妙人。 许青栀收回视线,示意白芷将密信拿来,看到里面的内容时,不由直起身,脸色一变。 第213章 许青栀掉马了 有人在调查她。 并且已经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是许青栀,而非沈枝枝,她是冒名顶替入宫。 信上将她的身世过往调查得一清二楚,还说沈家野心勃勃,勾结谢太妃欲要同曾经的镇国公府那般,把控朝堂。 但凡这封信上的内容被公开,都将造成极大的轰动。 许青栀眯起眸子,指尖轻敲桌案,半晌嘴角勾起细微的弧度,眼底是他人看不清的情绪。 写信之人心思缜密,知晓帝王对她宠爱非常,极有可能狠不下心降罪,是以强行编造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谢太妃与皇帝关系不和人尽皆知,若是沈家和谢太妃勾结的罪名坐实,不但沈家别想好,她许青栀也要被帝王迁怒。 思及此,许青栀轻嗤。 对方不但揭露了她的身份,字里行间还教唆赵婉儿如何扒掉她一层皮。 就差没有手把手教赵婉儿怎么除掉她了。 只怕这封信送来之前,外边已有风声,现在就等赵婉儿将此事推向高潮了。 能有如此手段的人,除了欧阳慎儿还能有谁? “娘娘。” 白芷见许青栀脸色阴沉,不由面露担忧,白薇也走了过来。 许青栀将信纸递给她们。 二人凑在一块瞧,越看越心惊。 白芷惊慌过后又是松了口气:“幸好这封信没有落到别人手里。” 许青栀却道:“虽被慧心及时截下,但怕的是信不止一封。” 白芷又是一惊:“娘娘的意思是......” 许青栀看向窗外。 除了赵婉儿,贤妃、淑妃是不是也收到了? 还有沈家的政敌......以及帝王。 这个念头一闪过,瞬间被许青栀否决了。 如若她是敌人,第一步绝不是告知皇帝,而是先掀起一波舆论攻势,激起民愤。 这样一来,就算皇帝要保住她,也堵不住悠悠众口,就算一个欺君之罪压不死她,也能让皇帝夺了她的贵妃之位。 她是砚书和砚溪的生母,即使获罪也不至死,但沈家就不同了。 如今沈家地位水涨船高,刑部尚书将要告老,沈侍郎沈卫洲已是板上钉钉的备选,暗中不知有多少红眼病等着抓他的错处。 那些人只要给一点引子,就能说做出千百种文章来。 而前朝后宫密不可分,一旦沈卫洲倒了,沈家落败,她许青栀就算再得皇帝宠爱,也无法坐上那个后位。 沈家,绝不能出事! 而她,要先稳住帝王的心! 许青栀想了想,很快便有了决断。 还好这事她早有心理准备,纸包不住火,她从未想过能隐瞒一辈子。 只是不愿因此给谢太妃带去麻烦。她老人家在当初耳提面命,说得清清楚楚,出了庄子就再无瓜葛,可如今却要连累恩人了......她真是罪过。 事已至此,来不及考虑这么多了。 “白芷,磨墨!” 许青栀立即写了密信,分别送去沈家和谢太妃那,又吩咐小德子去找王德全。 “等陛下一下早朝,就请来延禧宫,一路上不论谁找都一并挡回去,这事跟王公公说得严重些,就说......公主不舒服。” 时间不多,她要趁早计划。 “奴才这就去!” 小德子走后,许青栀又吩咐宫人给她梳妆打扮。 与其让别人告诉裴珩,不如她先坦白了。 那个男人小气得很,要是知道她骗了他,指不定怎么想。 一想到就要掉马了,许青栀竟莫名有点兴奋,也不知道裴珩会不会一怒之下砍了她的脑袋。 ...... 另一边,裴珩刚下朝,眉眼黑沉沉的,脸上仿佛结了层霜,看得出不是很高兴。 早朝时温家和沈家吵了起来。 温家提到了他的姝贵妃身世存疑,说她早已是人妻,不是清白身,更不是沈家的女儿。 沈卫洲大骂其荒谬,胡言乱语,竟敢污蔑当朝贵妃,至沈家以及陛下颜面于何地。 温家拿不出证据,只是过过嘴瘾,借机嘲讽沈家,在沈家要追究时,又很滑头地说这些话不是他说的,而是外边街头巷尾传出来的。 一向儒雅随和的沈卫洲气得险些当庭动手,言语激烈间,甚至一头撞到柱子上,以表沈家之清白。 沈家世代文官,文官都是自诩君子的倔驴,被人这般污蔑羞辱,脑子一热血溅当场的事不是干不出来。 所有人都被沈卫洲的突然之举惊到,好在这人头铁,只是晕了过去并无大碍。 否则若是当场撞死在御前,不知要有多麻烦,温家也是心有余悸,不敢再提半句。 也正因沈卫洲以死明志的举动,打消了许多人的猜疑。 当然这些人里并不包括裴珩。 温家说的那些话,以及外头的风言风语,裴珩自然是没有放在心上。 那小女子才荣升贵妃,养育着唯一的皇子。 正因如此,许青栀风头极盛,眼红的人不少,赵家就是其一。 这些流言蜚语说不定就是有人在暗中操盘,当不得真。 而且许青栀答应过他,绝不会欺骗他。 想到他之前几番猜忌她,让她受了伤,这次他当然会选择站在她这一边。 “陛下,延禧宫方才差人过来,说是公主身体不适。” 裴珩一下收回心神,命人摆驾延禧宫。 他心系公主,路上遇到淑妃时,理都没理就走了。 而后又遇到几名总想凑上前来的妃嫔,也都被他一一忽视,甚至因此生出几分不耐来。 王德全得了许青栀吩咐,自然也没让那些女人近身,全都挡了回去。 王德全隐隐意识到要出大事了,姝贵妃可从来不曾这样过。 而另一边,一台低调的轿子停在宫门外。 沈卫洲由下人搀扶上去,揉了揉脑门,脸色还有些白。 方才那一撞还真是疼啊。 上朝前他收到了许青栀的消息,心惊不已。 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沈家竟半点风声都没听到,显然是有人做局,故意瞒着沈家。 许青栀预感到他今日上朝恐会不顺,便教了他法子。 许青栀还嘱咐道,出了什么事,沈家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反正沈枝枝自幼在别庄养病,有七八年没有回京,女大十八变,一切就当沈家人不知情,以为她是亲生的。 总之不论如何,不能让沈家跟谢太妃牵扯上。 沈卫洲也明白其中的利害,正因如此,才有了早朝那一出。 幸得平日沈卫洲给人的印象都是脾气好,胆子小,这下冲动以死明志也只会让人以为他是被气狠了。 实则他心虚得很,若不是装晕过去,他都怕会露出什么马脚。 这一关暂且过了,但是纸不包住火,贵妃娘娘也未说下一步该如何,他只能静观其变...... 沈卫洲满腹心事,抬手撩起轿帘,目光担忧往皇宫看去。 天色阴沉沉的,一团黑云压在皇城上空,瞧得人喘不过气来,仿佛在昭示着什么。 一股不安萦绕在他心头。 第214章 心里的一根刺 裴珩匆匆赶来延禧宫时,贺榆正在给公主看诊。 “启禀陛下,公主身子比皇子弱些,是以胃口不是很好,容易吐奶,这个年纪的孩子吃得少了,就容易生病。” “公主之前有点发热,微臣开了方子,眼下已经在退烧了。公主并无大碍,陛下还请放心。” 听了贺榆的话,裴珩松了口气,看向公主的眉眼满是温柔。 他身在帝王家,虽贵为皇子,却过得还不如平民百姓家的孩子,甚至几次险些命丧黄泉。 正因幼时爹不疼娘不爱的,裴珩便想将幼时缺失的那份爱全都倾注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不,曾有人疼爱过他的。 只是那个人被他亲手杀了。 记忆中,他被皇兄放恶犬追逐撕咬,是那人将他从泥地里拎起,一剑斩了恶犬的脑袋。 事后男人将他放下,弯下腰,又朝他伸出手来,却被满身尖刺的他狠狠咬了一口。 咬得唇间都是血腥气。 “王爷!”男人身后的侍从面色一变,似是要上前做些什么。 梁王却对他摇了摇头,而后缓缓抽出手,也不在意被咬伤,只温声道: “今后若还有人欺负你,就来找我,本王给你撑腰。” 他这才看清,梁王不是要打他,是要将腰间的玉佩送给他。 “我不要,你教我剑术,下次我自己来。” 梁王被拒绝后也不恼,将玉佩挂回腰间,春风拂面般轻笑,温柔应了声好,又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裴珩不适地躲开,小小年纪眼底满是桀骜和戾气。 然后梁王又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一颗小巧的方糖。 小裴珩眼里戾气一滞,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面前为他弯下腰的梁王,烈阳下男人高大的身影替他遮阴,眉眼带笑,满是善意。 “有人告诉本王,吃甜食会让人忘记疼痛。” 后来他的母妃也对他说了这句话。 一模一样的话。 他还无意中发现,母妃也有那样的糖果,连味道都是一样的。 再后来,他发现了母妃和梁王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很气愤,气得肺都要炸了,冲动提剑去寻梁王。 父皇是天子,母妃怎能对不起父皇?都是那个男人的错! 一转眼又想到宫里的传言,说梁王意图起兵造反,要夺走裴氏江山,并且已带兵围困了养心殿。 当他赶到时,果然在外看到了梁王的人,整个人难以置信,又惊又怒。 梁王竟真的要造反。 他畅通无阻来到梁王面前,父皇半倚在床上咳血不断,呼吸声就像拉风箱般,曾经威震四方的宣武帝像个一碰就碎的腐木。 先帝看见他时,眼睛一亮,抬手指着梁王:“好皇儿,杀了这个反贼,朕让你继位!!!” 裴珩红着眼看梁王,厉声质问:“到底怎么回事,快告诉我,你没有谋反,你没有谋反对不对?!” 梁王却沉默地注视他,一语不发。 他没想真的杀了梁王的。 是梁王握住了他的剑,刺进了身体里。 温热的血顺着剑身流到了他手上,那一刻裴珩愣住了。 梁王却轻声安抚他:“没事,不疼,很快就过去了......还有,别怪你母妃......都是本王的错......” 梁王逐渐扩散失焦的瞳孔里,是裴珩失神落泪的模样。 最后梁王倒在他面前,宣武帝的手落在他肩上,用力握了握,哪里还有方才的虚弱之态,满眼赞誉。 “好皇儿,朕果然没有看错你!” 母妃则说:“你杀死了世上最爱你的人。” 他突然就不知该怨谁了。 ...... 裴珩从回忆中抽离,放在膝上的手缓缓握紧,旋即又松开,吸了口气。 他与生母因梁王一事产生了隔阂,变成了仇人。 梁王之死,永远是他和谢太妃心底的一根刺。 裴珩抬手摸了摸公主的额头,感觉不热了,便起身去看皇子。 皇子正睡得香甜,小脸粉雕玉琢,唇红齿白,尚且看不出长得像谁多一点。 “砚书如何了?” 奶娘抱着皇子,恭敬道:“回陛下的话,皇子身体康健,吃好睡好,都有力气抓人了,每晚都要闹娘娘呢。” 裴珩眉眼柔和下来,摸了摸儿子的脸蛋,又道:“怎么不见贵妃?” 白芷不知何时过来了,回答道:“娘娘正等着陛下去用膳呢。” 裴珩这才想起,已经到了午膳的时辰了。 来到正殿,桌上已经摆了一桌子菜。 然而当他走到近前,看到这些菜肴的样式时,不免愣住。 “陛下,这些是野菜。” 裴珩看到许青栀穿着一袭束身劲装走来,又是一怔。 她腰肢本就纤细,整体看却不瘦,只因她身材丰腴,该细的地方细,该有肉的地方半点不少,是以这身装束恰好将她曼妙的曲线勾勒出来。 裴珩从未见她这身打扮。 “枝枝这是要干什么去?” 许青栀过来拉着他坐下,先给他夹了菜;“陛下先吃。” 裴珩见她如此神秘,也耐住性子用膳。 没想到这些野菜看似一般,入口的味道却没有想象中那般难吃。 平日里大鱼大肉吃惯了,尝尝这野菜倒也新鲜。 许青栀道:“臣妾亲手做的,陛下吃得惯么?” 裴珩嗯了一声,半晌后忍不住调侃道:“敢让天子吃野菜的,天底下也就独你一份了,怎么,延禧宫是揭不开锅了?” 许青栀笑眯眯道:“当然不是了,陛下前日不是说想了解臣妾的过去么?” 裴珩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一直以来对他而言,妃子的责任便是替皇室开枝散叶,他对她们的过去和灵魂皆不感兴趣。 但许青栀不一样,他意识到了自己对她的心意,所以想多了解她一点。 于是顺着她的话说道:“那跟这野菜有何关系?” 许青栀笑道:“臣妾就是吃野菜长大的。” 裴珩明显不信:“你虽是沈家庶女,可沈家也是大户人家,仆从数百,还不至于让你顿顿吃野菜,传出去败坏的是沈家名声。” 见许青栀不说话,裴珩脸色微沉,转身面对着她:“他们当真苛待你了?” 他想着沈卫洲不像是那种会虐待庶女的人。 但随即又想到了面前这女子进宫前一直在沈家别庄养病,一个被送出去的庶女,沈卫洲难免顾不上,若真有人想做些什么,她一个庶女只能忍气吞声。 想到这,裴珩心口仿佛被巨石砸中往下沉。 许青栀拉住他的手:“陛下之前不是说要教臣妾骑马么?等会骑马的时候臣妾慢慢跟您说。” 第215章 我觉得她有些眼熟 “但陛下要先答应臣妾一件事。” 裴珩看向她。 许青栀轻声道:“陛下知道了可别生气。” 裴珩觉得今日这人有些奇怪,却也没多想,宠溺着说了句:“朕岂会舍得生枝枝的气。” 这些日裴珩对许青栀可谓是百依百顺,宠得不得了。可越是如此,许青栀越是担忧。 等他知道她骗了自己,反噬只会更厉害。 ...... 用完膳,两人便去了皇家马场。 阳光明媚,天气正好。 一位身穿轻甲的武将牵了匹白马来。 武将抱拳道:“参见陛下,贵妃娘娘。” 裴珩介绍道:“这位是曲统领,朕的得力干将。”说着,还拍了拍男人的肩头。 曲统领人高马大,蓄着茂盛的胡须,浓眉大眼,肤色稍黑,一板一眼瞧着有些凶狠的样子。 但在帝王面前,却有种大狗狗的感觉。 许青栀莞尔:“曲统领。” 武将微微红了脸,却因脸太黑看不出来,他僵着脸说道:“这马儿名叫乘风,性情温顺,贵妃娘娘可放心。” 许青栀点了点头。 曲统领将马匹交给裴珩后便识趣地退下了。 裴珩翻身上马,对许青栀伸出手:“来。” 不远处,曲统领和自己的副将看着草场上的两人,神色难辨。 “你有没有觉得,咱们陛下待这位贵妃娘娘不太一样?”副将说道。 曲统领满脸络腮胡看不出神色,倒是没接话。 副将抱臂倚着树,随口吐槽了句:“宫里的娘娘们就是闲得慌,咱们这都是烈马,要找一匹温顺点的还真不容易,贵妃娘娘金尊玉贵的,我敢赌,她怕是学不到半刻钟就受不住了。” “少说点,你没事干吗?”曲统领瞪他一眼。 副将撇撇嘴:“将军不也没事。” 曲统领猛地给了他一脚:“老子要护驾!” 副将揉着屁股,嘀嘀咕咕:“陛下还用你护着么?” 马鞍上特地垫了层层软垫,可骑得久了,还是不免会磨腿。 许青栀感觉腿根处逐渐有些灼痛,却忍住了,她本就是能吃苦的性子,这点疼不算什么。 裴珩手把手教许青栀如何骑马。 她是个有天赋的,而且胆大。 裴珩亲自带着她走了两圈,很快便掌握了诀窍,可以独自骑马了。 等副将回到了曲统领身边时,不禁面露诧异。 他还以为贵妃娘娘早就闹着走了呢。 没想到她能学到傍晚,这太阳都快下山了。 副将见惯了那些娇弱的女子为了讨帝王欢心,一时兴起来学骑马后又哭哭啼啼的样子,他原以为贵妃也是如此,现在才知他的偏见有多狭隘。 副将不由得对贵妃刮目相看。 曲统领道:“我觉得她有些眼熟。” 副将愣了一下:“见过?” “这应是我第一次见贵妃才对。”曲统领的目光跟随着那道身影,神情若有所思。 帝王和贵妃骑着马,往远处走去,附近都是皇家禁军,按理说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 然而,暗处却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穿着太监服远远跟在身后。 这草场上的太监也不少,多是来照料马匹,维护场地的,没人特地注意到此人的异常。 皇家马场乃先帝时期所建,裴珩登基后又在此基础上扩建,将方圆十里的草地圈为禁地。 青砖甬道笔直如弦,直通草场深处那座金顶望楼。 暮色四合时,马场仿佛笼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望楼悬起的九盏九龙纹宫灯次第亮起。 二人御马而来,将马匹拴在底下,朝望楼上走去。 这楼极高,可俯瞰半个皇城。 清风徐来,带着野草的芬香。 裴珩甚少有如此放松的时候,牵着许青栀的手上来,温声道:“这里没有君臣,我们随意些。” 男人金冠高束,玄色锦衣,凭栏而坐,比以往多了几分随性闲适,让人暂时忘记他是高坐明堂的帝王。 “我以前常来这里,皇宫虽大,却无我容身之所,唯有来这才能获得片刻宁静,比起那金銮殿,其实我更喜欢这里。” “只是登基后,我却甚少过来了。” 太阳下山后吹过来的风会有些冷,裴珩便牵着她的手进了望楼里的暖阁。 里面除了地方小了些,但摆设皆和宫中寝殿并无太大分别,而且能看出生活痕迹,虽没有宫人守着,却也常来打扫,屋里很干净。 许青栀将披风脱下,挂到了一旁,打量着四周。 陈设简单雅致,书架上摆满了书卷,倒是不太像裴珩肃杀狠厉的风格。 “你是第一个踏足这里的女人。”对面的裴珩说道。 他大马金刀的坐于榻上,慵懒向后一靠,朝她伸出手。 许青栀走了过去,自然地牵住他手坐在腿上。 裴珩垂眸看着她,眼神渐渐炙热,手往她衣襟里探。 屋里的气温一寸寸拔高,窗外天寒地冻,屋内热火朝天,被翻红浪。 二人难得温情,裴珩待她亦是温柔了许多,会考虑她的感受了。 半晌方停。 许青栀原本被风吹得有些白的脸此刻浮上绯色,唇瓣娇艳,脖颈上红痕交错。 两人皆是汗湿一片。 许青栀心里思绪杂乱,心想这或许是最后一次的温存。 裴珩却没注意她的异常,长臂搂着她,脑袋往后一靠,一条长腿曲起,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缓缓道: “我九岁时随父皇南下,同行的还有几个皇兄皇弟,可他们回程时独独把我忘了,我身边只有一个侍从,不幸又遇到了扒手,身上盘缠连带着皇子信物都一并被盗,落魄至极。” 思及此,裴珩摇头轻哂,脸上却无难堪,甚至能看出几分留恋的表情。 “虽风餐露宿,落魄了些,却是难得的自由。” 裴珩在许青栀面前时极少提及自己的过往,当然,他在外人面前更不会谈论这些。 许青栀脑袋倚在他胸膛,静静听着。 裴珩又道:“只是这自由却要付出代价,那时正值入冬,饿了两三天,又受了寒,我便病了,高热不退。” “我那侍从四处求人,甚至求到了当地县衙,可对方不信我是皇子,还说我若是皇子,他便是天王老子,又命人用乱棍将我们赶了出去。” “那时我险些就病死了。” 许青栀忍不住问:“后来呢?” “后来......”裴珩顿了顿,“后来的事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在一破庙醒来,旁边生了火堆,没那么冷了,身上衣物也换了干净的,手边还多了两个咸菜窝窝头。” 他没说的是,当年因高热昏迷不醒时,总感觉有一只温软的手压在他额头试探,或是轻轻地替他擦汗。 他那侍从常年习武,手上都是厚厚的茧子,触感怎可能那般细嫩。 而且那就是个大老粗,当年他严重怀疑,他病情加重就有侍从的功劳。 印象里那个温柔的小手,分明是女子的手。 第216章 我不是沈家女 但是,当他醒来后问起是否有第三个人在场时,却被侍从否认了。 他也就当自己烧糊涂了,没再追究下去。 “也是那晚,父皇派来寻我的人找到那里,就将我接走了,我再也没回去过。” 许青栀又问:“那位照顾你的侍从呢?” 裴珩道:“他因失责,被父皇杖毙了。” 许青栀沉默下来。 裴珩叹息:“我知道他没错,但没人听我的。方才你见到的曲统领是他的亲大哥,他们兄弟二人感情很好,当年也是他找到了我们。” 许青栀不知该说什么,今天原是来坦白自己的身世,谁知裴珩却说起了他的过往。 似是想起什么,裴珩又道:“对了,今天你煮那野菜的味道,倒是和那窝窝头很像。” 许青栀笑道:“咸菜窝窝头,我也会做,陛下若是怀念那味道......” 裴珩忽然道:“唤我子熙。” 这是裴珩的表字。 许青栀眼睫轻颤,依言唤了声子熙。 又闲聊片刻,裴珩想到朝中尚有要务需处置,便起身为她穿好衣裳。 以往都是许青栀服侍他更衣,这会儿四下无人,裴珩却主动干起伺候人的活,甚至为她穿好鞋袜。 许青栀能感受到裴珩满眼的爱意,此刻竟有些不忍。 裴珩似是才想起今天的正题,笑了下:“光顾着说我了,枝枝还什么都没说呢。” 许青栀朝他看去,一时竟不知怎么开口了。 裴珩见她脸色不对,以为是冷了,便脱下斗篷给她披上。 低头给她系紧斗篷上的细绳时,就听女子轻声道:“子熙,我骗了你。” 裴珩动作一滞,随即笑道:“你骗我什么了?是那野菜不是你做的,还是你本就会骑马?” “外面那些传言,是真的,我不是沈家女。” 许青栀说完这句话,能感觉到裴珩的眼神落在了身上。 不知是入夜的风太凉,还是帝王的眼神太冰冷,许青栀下意识将脸往风毛领里微微缩了缩。 她有些不敢直视裴珩的眼睛。 好半晌,才听见裴珩冷如寒潭落石的声音。 “继续说。” 除了谢太妃帮她换身份的事,许青栀都原原本本的说了。 “......我很幸运被谢太妃所救,养好伤后我离开了那里,后来又碰到了一个心善的姑娘,那姑娘便是沈家女,她死后,我顶替了她的身份,入宫找机会报仇。” “沈家并不知我并非沈枝枝,他们毫不知情,是我利用了他们。” “臣妾无意隐瞒陛下,还请陛下责罚。” 说完,许青栀才抬眼看向裴珩,跪了下去。 裴珩脸色极差,似是生气,又似是失望,但眼里隐隐藏着心疼。 他倏地退了半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对于枕边人的欺骗,他终究是无法做到完全不生气。 “你说过不会欺骗朕。” 为何要在他完全接纳她时,这么伤害他? 裴珩死死抿着唇角,那眼神森冷又恐怖。 许青栀想说她也是有苦衷的,她若是不借用别的身份,她根本无法入宫。 以及她若是早早对裴珩坦白,绝对是死路一条。 现在有了皇嗣,她才敢把一部分真相说出来。 但话到嘴边,许青栀弱弱道:“......对不起。” 裴珩脸一沉:“你让朕很失望。” 帝王动了气,说罢拂袖而去,袍角消失在门外。 许青栀正要跟过去时,门口却不知何时站了两名暗卫,堵住了她的去路 许青栀眉头一拧,停了下来。 暗卫盯着地面,没有多看:“陛下有令,让娘娘在这反省。” 裴珩暂时没想好怎么处置她这个骗子。 许青栀出不去,只好往回走。 身后砰的一声轻响,门关上了。 许青栀坐回榻上,来时是两个人,去时却将她留下。 许青栀心里倒是没有怨气,只想到裴珩方才那受伤的眼神,感到有一丝丝的愧疚。 她是不是过分了些? 也不知裴珩要将她关多久......还有她骗他这么狠,他会怎么惩治她?是废除妃位打入冷宫,还是永远将她囚禁在这里? 不。 砚书和砚溪尚且年幼,离不开母亲,他不会关她太久的。 只心下依旧惴惴不安,这望楼里没有她的人,被关在这里意味着会跟外界断联。 消息闭塞,的确会让人不安。 又过了一个时辰,门吱呀一声开了,是宫人来送晚膳了。 来人是个小太监,端着盘子,头深深低下去:“娘娘请用膳。” 许青栀心绪杂乱,想着沈家,谢太妃,还有帝王的态度,一时未注意到眼前人的不对劲。 而且这望楼说是帝王私宅也不为过,安全得很,一时也没了防备,只说道:“放那吧。” 小太监搁下餐盘后便退了出去。 许青栀没什么胃口,但今天劳累一天,肚子早在叫嚣着不满,便坐过去吃了几口。 边吃边想着事情,岂料不到片刻,就感觉脑中一阵眩晕,等她反应过来意识到不妙时,整个人已经从椅子上栽倒下去。 脑袋嘭的一声撞到地上,短暂的疼痛让她眼神清醒一瞬。 她是万万不会想到,会在这里中了他人的暗算! 紧接着便看见门被人推开,隐约可见外面躺了两名暗卫,而进来的人正是方才的太监。 许青栀心下一沉。 她竭力撑着起身,朝那人看去,就见对方脱下太监帽,露出一张明显是女人的脸来。 她并不认识对方。 “谁派你来的?” 许青栀厉声道,嗓子有些哑,威严却不减分毫,她指甲死死掐着掌心才勉强维持几分清醒。 对方丝毫不惧她,一步步走近她,在她身前弯下腰,手里不知何时把玩着一把匕首。 “没人派我来,是我自己要来的。” 女子笑眯眯道,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透着捉摸不透的危险。 她用匕首挑起许青栀的下巴,打量几眼,然后冷不丁说了句:“难怪他那样喜欢你,有这般漂亮的皮囊,单是摆在面前都瞧着愉悦。” 许青栀只以为对方说的是皇帝,警惕着她手中的刀,冷声道:“你要对我做什么?” “放心,我答应过他,不会伤害你,我只是需要借助你做一些事情。” 女子菱唇勾起,竟是趁许青栀不注意时,飞快地往她嘴里塞了颗药丸。 此药入口即化,苦涩得很,还带着泥土的腥味。 她下意识就想呕出来,却被对方点住脉门,生生压了下去。 许青栀骇然,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喂了我什么?! “别怕,只是为了让你老实点而已。” 女子说着,就伸手来扒许青栀的衣服,又麻利地替她换上了太监服。 而许青栀已经在中途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第217章 许青栀不见了!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闻烟。 她盯着许青栀很久了,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下手。 闻烟给许青栀换好衣裳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又在桌上留了一张字条后,就将人扛到了肩头,趁夜溜出了望楼。 她好不容易才放倒了附近的守卫,而想要离开皇宫,还要过重重关卡。 但她乃天下第一飞贼,最擅长的便是夜间逃遁。 她拍了拍许青栀的臀:“贵妃娘娘,多有得罪了。” 而另一边,延禧宫上下左等右等,没等到自家主子回来,而后一打听,才知主子被陛下关在了马场的望楼里,暂时还回不来。 除了殿外伺候的人,许青栀早已吩咐好夏嬷嬷等人,若是她回不来,定要稳住延禧宫,莫让人钻了空子。 尤其是皇子和公主那里,要格外谨慎。 因此得知许青栀被禁足时,夏嬷嬷不是很意外,她迅速行动起来,联合白芷、小德子等人敲打震慑那些心怀鬼胎之人。 安宜得知消息,也赶来了正殿,除此外还有延禧宫里另外两名小主。 所谓唇亡齿寒,她们都知道若贵妃出了事,她们身在延禧宫也必将受到影响。 此时此刻,她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贵妃娘娘不在,她们定要守好延禧宫! 只是此时的众人都没想到,许青栀不是被禁足那么简单,而是被掳走了。 许是母子连心,皇子和公主仿佛知道母亲出了事,都不安起来,以往这个时辰都在乖乖睡觉,这夜却哭闹个不停。 谁哄都没用。 夏嬷嬷只好命人去启禀陛下,但愿陛下能在孩子的面子上,宽恕娘娘。 裴珩听说皇子公主闹得厉害,也立即放下手中的事亲自过来了。 他对两个孩子是真的疼爱到了骨子里,即使对许青栀满腹的怨气,却不会迁怒到幼子身上。 安宜正在哄公主,整个人急得满头大汗,公主哭得脸都红了,哭得这般厉害,就怕她喘不过气来。 “陛下驾到!”几乎在太监通传的同时,帝王修长的身影步入殿中。 他压着眉眼,面容冷峻,唇角紧抿成线,谁都能感受到帝王的不悦,所有人都低头死死盯着地上。 夏嬷嬷见帝王来了,不由得松了口气。 陛下愿意来,说明心里还是有娘娘的。 白芷张了张口,欲要为自家主子求情,却被夏嬷嬷及时用眼神制止。 夏嬷嬷朝他们微微摇头,这种时候,什么都别说最好。 陛下若是决心要处置娘娘,她们说再多也没用,反而极可能会被迁怒治罪。 平日帝王来延禧宫都温温和和的,对他们这些下人也极为宽和,那都是看在娘娘的面子上,现在娘娘惹了陛下不悦,说严重点便是犯了欺君之罪。 而他们是娘娘的近侍心腹,陛下一句话就能仗杀他们所有人。 娘娘不在,他们还得守着皇子和公主,不得有失! 这里夏嬷嬷资历最深,接触到她的目光,众人慌乱不安的心都定了定。 安宜将公主交给裴珩后,就担忧地站到了一旁,轻声道:“陛下,公主哭得厉害,就怕哭出毛病来。” 两个孩子里哭得最厉害的便是砚溪公主,她本就体弱,扯着嗓子哭了许久,又有了发热的迹象。 裴珩抱着孩子,心疼得紧,连忙命人宣太医来。 来的是贺榆。 赶到延禧宫时,他额间都是细汗,还有些喘。 “不必多礼,快看看公主。”裴珩连忙道。 “是。”贺榆上前小心地抱过公主,又放到小桌边的榻上。 施针后,总算是让公主镇定下来,只是还小声啜泣着,圆圆的杏眼湿哒哒的,可怜至极。 “惠嫔娘娘到!!” 惠嫔听闻砚溪公主哭得厉害便来了,来人还有之前受过许青栀恩情的余贵人、叶贵人。 有她们在,公主和皇子总算是安分了。 让奶娘将两个孩子抱下去后,惠嫔朝裴珩跪下。 裴珩站在窗前,冷淡地看她一眼,在惠嫔开口前便抢先说道:“若是为她求情,你可以走了。” 惠嫔抿了抿唇,抬眼看着神色难辨的帝王,顶着巨大的压力说道: “臣妾受过贵妃恩惠,无法坐视不理,之前若不是贵妃提醒,臣妾的婉婉就要被奸人所害,胎死腹中。外面的传言,臣妾也听说了,臣妾不知真假,却知道贵妃娘娘是个好人。” “臣妾不愿踩高捧低,但事实便是她当了贵妃后,各宫姐妹都能和谐相处,阖宫安宁,并未像从前一样纷争不断......” 裴珩紧蹙地眉眼在听到这番话后松开些许。 他想起赵婉儿当贵妃时,后宫是多么糟糕,而许青栀不是。 惠嫔见帝王表情松动,继续道:“贵妃欺瞒陛下是有不对之处,可臣妾相信,如果有选择,她不会这么做,且她深爱陛下,人人皆知,如今还为陛下诞下了皇子公主,也算功过相抵。” “就算陛下心里有怒,有怨,还不肯原谅贵妃,但稚子年幼离不开母亲,方才两个孩子哭得臣妾心都碎了,可见他们都想母亲了,陛下就让贵妃回来吧。” “哪怕是让贵妃在延禧宫反省,能让皇子公主都能见到母亲也好。” 安宜、余贵人等人都跪在惠嫔身后。 今夜换作任何一个人来劝,都极可能被迁怒,但惠嫔膝下有公主,深得帝王喜爱,裴珩不会降罪于她。 夏嬷嬷看到惠嫔为主子求情时,心里松了口气,知道娘娘大概就要回来了。 贺榆站在夏嬷嬷身后不远处,手指紧攥着掌心,眼底的担忧并不比任何人少,他也想为许青栀做些什么,但他不能。 延禧宫的氛围实在算不上好,周遭静得针落可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着窗边那玄衣鹤氅的帝王发话。 王德全躬着身子,也同所有人一样,心系着延禧宫的命运。 裴珩似是叹了口气,才缓缓开口道:“天色晚了,雪夜地面湿滑,多去几个人,将贵妃带回来。” 夏嬷嬷等人来不及欣喜,一道身影突然疾步而入,人还未到帝王身前站定,便急切道:“启禀陛下,大事不好了,贵妃娘娘不见了!!” 第218章 北齐细作 所有人神色大变。 裴珩唰的扭头,眉眼冷厉非常,语气极重。 “贵妃不见了,是何意?”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白天才见过的曲统领。 曲统领冷汗涔涔,直挺挺跪下道: “微臣的副将在望楼附近发现了一昏迷在地,衣不蔽体的太监,副将察觉不妙,第一时间往望楼奔去,却发现看守望楼的守卫全都昏迷不醒,而贵妃也已经不见了,地上只剩贵妃穿过的衣裳。” 听到这里,裴珩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殿内的温度瞬间降到冰点。 殿中之人皆是惊惧又慌张。 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在遍地禁军的地方将皇妃悄无声息的带走? 这本身就是一件即可怕的事情。 还有,贵妃被带去了哪里,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是要杀了娘娘吗? 哪怕是稳如泰山的夏嬷嬷,得知这个晴天霹雳的坏消息时,双腿都软了。 倘若不是白薇眼疾手快将她扶稳,夏嬷嬷已经瘫倒。 “娘娘......娘娘可不能有事,皇子和公主还那么小......”夏嬷嬷颤抖着说,嗓音极轻,却足以让所有人听清。 裴珩手掌放在身旁的檀木桌上,内力涌动,竟是直接将其震裂成两半。 曲统领感觉后背都汗湿了,背脊上的寒毛全都竖了起来,硬着头皮说下去:“那太监原是去给贵妃送晚膳的,不料却在半路遭人暗算,对方脱了他的衣服,顶替他进了望阁,微臣还从那饭菜里发现了蒙汗药。” “微臣查看过,屋子里没有血迹,对方应该不是奔着取贵妃的性命去的。”否则当时就直接杀了一了百了,何必大费周折弄出宫去。 只是话是这样说,谁也无法保证对方不会伤及许青栀的性命。 “微臣已命人搜查马场,暂未发现贵妃和那歹人的踪迹,许是已经离宫了......”曲统领顿了顿,“还有,微臣在暖阁找到了一张字条,应是那歹人留下的,请陛下过目。” 曲统领双手将字条举过头顶,下一刻就被人取走,落到帝王手里。 曲统领看过那字条的内容。 写的是:西郊城隍庙,狗皇帝自己来,否则撕票。 裴珩看到这行字,蓦地冷笑出声,这声笑让人寒毛直竖。 这个字歪歪扭扭,不像关中人,倒像是北齐人! 对方显然是冲着他来的,掳走贵妃是为了要挟他。 皇宫里居然不知何时混进了一个北齐细作,好,好得很!! “微臣失职,请陛下责罚!”曲统领深深低下头,无颜面对帝王。 裴珩攥紧了手中的纸条,似是要将其捏成飞灰。 “给朕查,查清此人的底细。你,随朕出宫,回头再跟你算账!” 沈琉明也来了。 裴珩目光扫向他,吩咐道:“你守好延禧宫,要是出了任何差错,就别来见朕了。” 沈琉明头皮一紧,抱拳道:“遵命!!” 裴珩走出两步又道:“今日之事,都给朕把嘴巴闭紧了,若是传出去半个字,便是不要脑袋了。” 延禧宫上下所有宫人包括还在场的惠嫔、贺太医等人,纷纷垂眸应是,然后看着帝王脚步不停地离开了。 惠嫔思索片刻,回头对墨兰说道:“去将小公主抱来,本宫会留在延禧宫,直到贵妃娘娘回来。” 说着,她看了夏嬷嬷一眼。 夏嬷嬷立即领会了惠嫔的意思,眼神感激:“奴婢这就为娘娘准备房间。” 别人只当惠嫔是思念女儿,一刻也离不开,夏嬷嬷却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惠嫔将小公主也弄来了延禧宫,那么贤妃的庇护也会如影随形,有贤妃的威慑在,连淑妃都要忌惮,更别提其他的魑魅魍魉,牛鬼蛇神了。 但惠嫔如此做法,也等于将她和许青栀的关系摆到了明面上,那么许青栀那些暗中虎视眈眈的敌人,也会盯上惠嫔,以及她的孩子。 惠嫔不惜给小公主招致危险,也要保护延禧宫,如此重情重义,世间难得。 白薇心里欣慰,娘娘以往结的善缘总算有了回报。 贺榆并未离开,他借着要照看皇子公子为由留了下来,实际上是想亲眼看到心里那人平安归来。 不多时,沈琉明打听到了最新的消息。 “掳走娘娘的人查到了,是个女子,北齐细作,姓闻名烟。” 闻烟?! 贺榆眉心狠狠一跳,险些没绷住表情。 他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心里却已暴跳如雷,天翻地覆。 若是被人知道是他将北齐细作放进宫里,致使贵妃失踪,甚至有性命之虞......一个叛国罪就能株连九族不得好死! 贺榆心口剧颤,手指死死掐着掌心,竭力平静地对惠嫔说府中有事,让徒弟留下帮衬。 惠嫔并未起疑,允他走了。 出了延禧宫,贺榆便疾步往宫门走去,他正想着该如何找到闻烟,又如何制止她疯狂的举止时。 回到府中书房,就敏锐地嗅到了血腥味。 贺榆面色一变,抬眼时就看到了身穿夜行衣,露出半个香肩,正坐在椅子上止血的闻烟。 而小桌边的软榻上,躺着个纤瘦的人影,身上还穿着太监服。 “你!” 贺榆来不及质问,连忙回身去将屋门紧闭,然后才快步走来,愤怒道:“你可真是要害死我了!!” 闻烟苍白着脸,掀眸看向他:“抱歉,我无处可去,只能来你这避避了。” 嘴上说着抱歉的话,脸上却根本没有抱歉的样子。 贺榆抬手怒指着她,指尖颤抖:“你是北齐细作,不是南朝人!枉我当初救你,信你,又助你入宫,你却是这样报答我!” “狗皇帝真狠。”闻烟嘀咕了句,而后抬眼,“你都知道了?” 闻烟将止血药瓶往身后一扔,又拉上衣服,坦然承认:“对,我是北齐人士,不过我也算半个关中人,倒也不算骗你。” 见她如此淡定,脸皮厚得刀枪不入,贺榆气得眼睛发红,连风度也顾不上了,一个箭步过去伸手揪住她的衣领,目眦欲裂。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贵妃娘娘在哪?!” 闻烟没有避开贺榆的手,他用力抓住她的肩头,指尖恰好按在了中箭的地方,疼得她唇无血色。 “你别激动,她没事。”闻烟回头用眼神示意。 贺榆这才看到她身后的人,立马甩下她,快步朝榻边走去。 他害怕闻烟对许青栀不利,要替她检查看身上是否有伤,岂料低头时撞入了女子清幽冷淡的眉眼。 贺榆呼吸一滞,扑通跪下,不敢与之对视:“娘娘恕罪,微臣事先并不知她是北齐细作,微臣也是被她蒙蔽利用,微臣该死!” 他解释的话音被闻烟冷声打断。 “你说破天她也无法回应你的。” 贺榆侧头瞪向她。 闻烟已经走了过来:“我给她吃了北齐的十香软筋散,能让她神智清明但是无法动弹,也不得开口说话。” “我答应过你,不会伤她性命,这药只有三天的时效,三日后就会自动解开。” 贺榆横身挡在许青栀身前,死死盯着她道:“你现在离开,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我这里容不下你这个北齐人!” 眼下北齐和南朝开战已有一月有余,他实在不愿与这北齐细作有任何联系。 方才有一瞬间,他想喊人来抓住这北齐细作,可是此人能从帝王的围剿下逃脱,定是身手不凡。 他担心把人逼急了,这样他和许青栀都要命丧于此。 谁知闻烟却笑了一下:“你这么说的话,她你也容不下了。” 没等贺榆想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闻烟便抄着手说道:“我原是打算放下她就走的,可现在不行了,她必须跟我待在一起。” 第219章 去了北齐,她就是你的人 “我要带她一起走。”闻烟说道,“她是北齐皇室中人。” “你说什么?”贺榆声量不禁拔高,许青栀的睫毛也颤了颤,转眸盯着闻烟。 闻烟全然没有玩笑之意:“她后颈有三颗痣,我也有,而且位置一模一样,这是北齐皇亲的标志,绝不会有错。” 三颗痣? 许青栀眸光闪了闪。 她后颈的确有三颗痣,但是,却不是对方想的那样。 闻烟上前推开贺榆,又上手掰过许青栀的肩膀,将她侧过去,拨开头发,露出那三颗痣的位置。 而后又展示了她的。 “看到了吗?” 贺榆收回视线,平静道:“那也不能证明她就是你们北齐人,三颗痣而已,天底下人这么多,难道谁那里有三颗痣,便是北齐皇室之人了?” “唔,你这么说也有道理。” 闻烟话音一转,抄着手说道:“但我可是听说了的,你们贵妃根本不是沈家女,而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她顶替了那沈家女的位置入宫,来历不明。” 想到外间关于许青栀的流言,贺榆沉默了。 闻烟坐回椅子上,说道:“很多年前,北齐闹饥荒,内战不断,灾民涌入南朝一度不可控制,据说那个时候不少北齐人都留在了南朝,说不定混进几个为了保命的皇室成员呢?” “而她,身体里流淌着北齐的血,父母当中某一方是北齐皇室的人,所以后颈有三颗痣。” “我虽不能确定她的身份,但绝对没错!”闻烟信誓旦旦地说。 许青栀:“......” 贺榆静了半晌,盯着面前的女子:“你是北齐皇室的人,他们居然派你来当细作?” 北齐如今的情况究竟是有多乱,连皇室的人都要沦为细作,真是闻所未闻。 “谁跟你说我是他们派来的细作了?” 闻烟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她将头发放下,掩住眸底的悲愤,道:“我是苍狼可汗的女儿,八年前,你们皇帝带兵突袭北齐边境,杀了我父兄,我今天是来报仇的!” 苍狼可汗是前任北齐王的王兄,苍狼可汗骁勇善战,是战场上令人胆寒的领袖,一直雄踞北齐。 也正是他,一口吞下了南朝边境最重要的战略要地,那一战将南朝钉在了耻辱柱上。 当时裴珩不过十六岁,只带了两千骑兵,夜袭敌方据点,一举砍下前北齐王最英勇的部将,苍狼将军的项上人头,以寡胜多,并顺利夺回领土。 也正是苍狼可汗被杀,丹蚩王不再掩饰野心,一年后起兵谋反,杀了旧主,成为了北齐新的王。 所以准确来说,闻烟是北齐前皇室成员,而非现在。 但她此行来刺杀皇帝,绝不仅是为了报仇而已。 今南朝与北齐交战,贺榆游走于宫中,多少也听说过关于北齐的事。 北伐战役前,北齐就已经起了内战,领头之人是前任北齐王的小儿子,打的也是“清君侧”的名号,眼看着就要从丹蚩王手里夺回政权,不料南朝竟在这时发兵,打了个措手不及。 双方不得不暂时停火,一致对外。毕竟北齐若是败了,这个王位也就没了意义。 闻烟恨死裴珩了。 当年他杀了父兄,间接导致政权被夺,而今大业将成,又被裴珩搅黄。 她从未这么恨过一个人。 于是闻烟天真的以为,只要杀了裴珩,北伐就会停止,让一切回到正轨。 他们也能杀了丹蚩王,为北齐王报仇。 闻烟恨恨道:“我原在城郊设下了埋伏,只要你们皇帝敢来,就能让他下地狱,岂料情报有误,狗皇帝根本不在乎他心爱的女人,我说了要他一人前来,结果他带了一大群人!” 说着,闻烟按着伤口疼得龇牙,心里恨得滴血。 “他也不怕我真的杀了她!” 想到帝王那双阴沉幽深的瞳孔,闻烟下意识瑟缩。 “胆敢伤她一根头发,朕便要北齐陪葬!” 南朝和北齐开战至今,并未像北齐之前一样动辄屠城,伤及平民百姓。 南朝皇帝这句话的意思,便是在威胁她,若是他们敢伤害许青栀,他会让北齐鸡犬不留。 闻烟知道他干得出来。 所以哪怕这次计谋未能得逞,还死了那么多安插在京城的北齐人,她心里再恨,也不敢真的对许青栀做些什么,倒不是全为了贺榆那个虚无缥缈的承诺。 贺榆看了眼许青栀。 见她垂着眼皮,皮肤苍白,瞧不出情绪。 贺榆以为她是伤心了,便出言安慰道:“陛下一定会来救娘娘的。” 闻烟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道:“我看他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不如跟我回北齐去。” 贺榆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厉声道:“她乃我朝贵妃,凭什么跟你回北齐?你赶紧离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 闻烟笑了下:“你不让我把她带走,到底是因为她是贵妃,还是你喜欢她,舍不得她呢?” “若是这样的话,你也可以跟我们一起走啊,反正要是被狗皇帝查到是你放我入宫,你也别想活了。” 贺榆脸色瞬变,下意识去看许青栀的表情,女子姝丽的脸庞不见任何表情,只是静静看着他。 贺榆眼神躲闪,这才恼羞地瞪向闻烟:“你胡说什么,我对贵妃娘娘只有敬慕!而且我是被你蒙骗!” “只有敬慕而已吗?少来了,你骗得了谁?” 闻烟走向一旁,贺榆大惊,然而想拦住她已经来不及了。 这里本就是贺榆的书房,外人无法踏足的私密之地,只见闻烟拉开帘子,紧接着就见十几幅画铺了满面墙,且都是女子的人像。 眉若远山,唇若朱樱,或站或坐,或笑或嗔,千姿百态皆是同一人。 若是细看的话,不难分辨,画中人正是许青栀。 而许青栀的对面,正挂有一幅不堪入目的画像。 这画像上的男女没穿衣服,他们交颈相吻,坦诚相对,好不亲密,只一眼就看得人面红耳赤,气血上涌,直呼成何体统! 而上面的两人,正是许青栀和贺榆。 当然,这样的画还有好几幅。 没想到,贺太医瞧着清冷禁欲,私底下竟是这种人。 闻烟评价了句:“贺大人画技不错嘛!” 贺榆一个箭步冲过去,脸色煞白,嘴唇已无一丝血色,手忙脚乱的将所有的画取下。 平日碰都不舍得碰的画像,就这样胡乱的被丢到了地上,手都在发抖。 闻烟抱手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瞧着。 现在毁掉又有什么用呢?方才她带许青栀进来时,就已经欣赏了一遍。 做完这一切,贺榆背对着许青栀,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然后干巴巴的解释道:“你们都看错了,这,这些画,不是她,是我一个表妹......” 这般此地无银的举动,连他自己都骗不了。 贺榆咽了咽唾沫,心如擂鼓,他感觉到身后女子的视线放在自己身上。 他想,她的眼神一定是厌恶、鄙夷的。 闻烟的声音传来:“要是被你们陛下知道这些画的存在,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 “而且你们关中人这么传统,对女子向来苛刻,男女之事上面,就算是男人动了歪心思,也会怪女子狐媚,会勾引人。总之,都是女子的错。” “再者她也是北齐人,还是皇室中人,你说他怎会让北齐人当贵妃呢?以你们对北齐的仇恨,只怕恨不得将她五马分尸吧!” 贺榆猛地攥紧了手指。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保护她,哪怕是死。 闻烟继续道:“而且你们皇帝如此多疑,你说他看到了这些画,又看到贵妃在你这里,他会怎么想呢?” “闭嘴!这都是我一厢情愿!”贺榆狠狠地剜了闻烟一眼。 闻烟狡黠的笑道:“所以,一起回北齐吧。去了北齐,她就是你的人了,我向你保证。” 眼下皇帝封锁全城,她还要靠这位贺太医才能出城呢。 去了北齐,她就是他的人了...... 这个邪恶的念头像是野草一样在内心疯狂滋长。 “还在犹豫什么,你难道不想得到她吗?” 贺榆红着眼看向了许青栀,眼底有欲望在疯狂涌动。 第220章 许青栀就是当年的小恩人 每一次去延禧宫给她把平安脉,看着帝王和她亲近,可以光明正大地拉着她的手,搂着她,他心里都嫉妒得发狂。 他控制不住的去想她在帝王身下承欢时,有多魅惑妖娆。 他也不止一次想过,那个男人换成是他...... 他唾弃自己,居然觊觎帝王的女人,还被她发现了。 他该怎么办? 破罐破摔,反正皇帝也不在乎她的死活,那就换他来好好疼她,一起去北齐生活。 贺榆挣扎了许久。 只留了一句“我去外面看看”就匆匆离开书房,看背影似乎是落荒而逃。 闻烟见状,心里松了口气。 她来到许青栀旁边躺下,以防万一,撕了个布条,将许青栀的手和她的手牢牢绑在一起。 然后才看着头顶雕梁画栋的缓缓道:“我也不管你是谁,你必须跟我回北齐,我们北齐的女人,绝不能在仇人身下承欢,至于你那两个孩子,若是实在舍不得,以后再找机会弄出来。” ...... 另一边,西郊城隍庙,一片死寂。 横七竖八的尸体遍布,宛如一片人间炼狱。 一名禁卫军捂着伤口走到曲统领旁边,脸色难看。 “将军,那北齐人可真是狡猾!” “京城里竟藏了这么多的北齐细作,要不是陛下有先见之明,方才可就中了他们的计了!” 这地上死的有上百人,既有北齐人,也有他们自己人。 曲统领沉着脸没说话。 他一直都知道京城里藏有北齐细作,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是他失职,事毕后他定要去向陛下负荆请罪。 那将士又凑上来低声道:“将军,方才明明射中了那北齐人,为何不追上去一举拿下,还让她把贵妃娘娘又掳走了?” 曲统领这才开口说道:“那人身法不一般,轻功了得,我们追不上,而且贵妃娘娘在她手里,若是将她逼急了,娘娘就危险了。” “放了她,她为了活着离开京城,定会让娘娘活着,她若是个聪明的,就不会对娘娘下手。” 将士还是担忧:“可北齐人一向凶残,娘娘在她手里,就算不死,也怕是......” 曲统领摇摇头:“那北齐就等着从版图上消失吧。” 这边裴珩收回视线,脸色看不出喜怒,翻身上马。 “走!” 曲统领双腿一夹马腹,策马追上前面的帝王。 “陛下,微臣有事禀告。” 裴珩背脊挺直稳坐鞍上,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气势慑人,冷声道:“说。” “不知陛下可曾记得,十多年前,陛下随先帝南下,后来与先帝走失了,在清平镇滞留了几日。” 裴珩只淡淡“嗯”了一声。 曲统领又道:“那时是臣在一个庙里寻到了陛下和三弟,当时那还有个小姑娘。” 裴珩闻言一顿,掀眸看向他。 曲统领也看着帝王说道:“那小丫头不过三四岁,却跟个小大人一样,三弟说是她照顾了你两日,上山采了可以救命的草药来熬,还送了吃的来。是她救了陛下。” “那你们为何当时不告诉朕?”裴珩神情有些动容,语气中还有怨怼。 他醒来后想报答恩人,可他们却说并没有这个人的存在,如今过去了这么多年,她是否还活着都是个问题! 曲统领愧疚道:“是微臣不准他们说的,怕耽误了行程。不过陛下放心,微臣已经给了她银子作为感谢。” 其实当时的真实情况是,他找到裴珩没多久,一个自称是她阿娘的人便寻来了,她看出他们身份不凡,便狮子大开口要一百两。 这一百两对他们来说虽是九牛一毛,但那女人的吃相着实难看,他阅人无数,岂会不知对方是什么德性。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那个女人是又坏又蠢。 他怕对方继续纠缠,暴露他们的行踪,就给了钱了事,还下令封口,不准随从告诉裴珩。 否则裴珩定会去寻那户人家,他若见了他们是什么模样,不敢想会有多失望。 所以干脆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好了。 可现在...... “陛下,微臣今日见了贵妃娘娘,莫名觉得眼熟。” 裴珩还在生曲统领的气,没理他。 “后来微臣才想起来,贵妃娘娘就是当年那个小恩人。” “你说什么?”裴珩的心跳陡然变快,“你该不会是认错了......” 曲统领认真道:“微臣不会认错,她那双眼睛漂亮灵动,这么多年,一直没变。” 曲统领有个过人之处,便是过目不忘。 白天陛下和贵妃在草场骑马时,他就一直盯着贵妃的脸看。 他当时也以为认错了,因为贵妃眼角有颗泪痣,而当年那个小恩人却没有。 后来他又从嘴碎的副将口中听说了贵妃的事,心中再次起疑,就让人顺藤摸瓜查下去。 当年找到陛下后,他怕是敌人圈套,还特地派人去暗中调查了那户人家。 那个女人姓王,是一个寡妇,养有一儿一女,但小恩人根本不是她的女儿,而是她买给儿子的童养媳。 结合贵妃的身世,查到了顾家,一切都对得上了。 曲统领无比确认,贵妃就是当年的小恩人。 连他都想情不自禁的感叹一句,缘分当真是妙不可言! 曲统领担心裴珩还在生贵妃的气,所以决定在这个不太合时宜的地方告诉裴珩真相。 裴珩攥紧了缰绳,恨不得现在去见许青栀。 良久,他沉声吩咐道:“让人暗中盯着那北齐人的动向,不要轻举妄动!朕先回宫一趟。” 这一晚就这样平静的度过了。 贵妃失踪的消息被捂得很死,外人还未听到风声,只以为贵妃还被帝王囚禁在马场的望楼里。 底下人得了命令,就算望楼里没人,也要假装有人的样子,严防死守。 曲统领的副将就亲自守在门口,是以各方派人来打探时,都被他凶巴巴的呵斥了回去。 京城里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听说宫里出现了北齐细作,昨夜刺杀陛下不成,侥幸让他逃了,禁军统领亲自带兵追出去,还封锁了城门。” “是啊,我也听说了,这不还没解封吗,应该是还没抓着。” “也不知道那北齐细作躲藏到了哪里,可恨的北齐贼人!若是抓到了,就该游街示众,再五马分尸,碎尸万段!” “就是就是!” 茶楼里,议论声不断,不知是谁说了句:“话说,关于宫里那位的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 宫里那位,指的自然是话题最多的姝贵妃了。 兜兜转转,众人的话题又回到了许青栀身上。 “定然是真的了!”有人一拍桌案,信誓旦旦。 “你们想想,姝贵妃以前多得宠啊,论恩宠,说是后宫第一人也不为过,陛下还为了她处置了赵贵妃呢,如果不是犯了大错,又怎会在眼下关头被陛下禁足?” “这么说,她当真是有夫之妇,犯了欺君之罪了......” “嘘!她还是贵妃呢,可不敢乱说。” “呵,怕什么?只怕明天就传出她被打入冷宫的消息了。”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抓到北齐细作了!” 第221章 许青栀不认识裴珩了 “这么快就抓到了?”所有的视线都看过来。 来传话的人气喘吁吁道:“城门已开,都说抓到了,不信你们去瞧!” 东西城门因此事封锁了一早上,直至晌午才开,百姓们并未瞧见那北齐细作的模样,想来是已被抓去刑部问审。 事情有了着落,也就没多少人关注了。 此时一辆低调的马车驶离京城,车轱辘滚过青石砖面,外边嘈杂的热闹声渐渐远去。 “你们朝廷的官员还真好糊弄,我只是牺牲了一颗棋子,他们就信了,想抓我,哼,想得美!”闻烟头枕着手臂,得意地道。 贺榆坐在她对面,没有搭腔,他手指紧攥成拳放在膝上,坐立难安,不时瞥向旁边的女子。 这马车极宽敞,许青栀躺在最里间的软榻上闭目养神,身上的太监服也换成了月白襦裙。 听着闻烟的话,她在心中摇头。 朝廷没有找到她,怎会轻易开城门,不过是将计就计,让北齐人放松警惕罢了。 闻烟的行踪早已暴露,上百名暗卫不远不近地跟着。 闻烟不敢耽搁,也不敢在驿站停留,催促马夫快些赶路。 等与其他北齐人接应,她才是彻底安全了。 突然,马车猛地剧烈颠簸。 闻烟心下一惊,连忙把二郎腿放下,稳住了身形。 贺榆则是半跪过去护住将要从软榻上翻下来的许青栀,女子滚入他怀中,被他牢牢护住。 也因顾着许青栀,他后背猛地撞到了坚硬的车座,疼得倒吸一口气,闷哼出声。 贺榆身上是清苦的药味,与他的气质如出一辙。 贺榆垂眸时,与许青栀对视上,他心口一颤,只想再抱得久一些,但他还是克制的将女子抱回了软榻上,没有半分僭越。 “出什么事了?!”闻烟已然拔出匕首,满脸警惕。 车夫的声音从外传来:“车轮卡住了。” 闻烟便撩开帘子出去了。 车夫正弯腰查看轮子的情况。 闻烟跳下车辕,朝周围看去,眼神里的警惕并未减退。 四周是一片茂密的竹林,一丝风声也无,静悄悄的。 天色逐渐变暗,呈现一抹铅灰色,马匹焦躁地踢踏着蹄子。 不一会儿,贺榆也下来了,问道:“还没弄好?” 车夫折腾得满头大汗:“这轮子就算弄出来也坏了,走不了多远。” 闻烟没想到会这么倒霉:“不管怎么说,先弄出来再说。”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能在此地停留过久,这里离京城不足百里,要是朝廷反应过来,极容易追上他们。 就在车夫弯腰下去时,突然嗖的一声,一根箭矢破空而来,钉在了车辕上。 车夫下意识捂住脑袋,趴在了地上。 闻烟脸色一变,扭头看向竹林深处,果然见到十几道影子唰唰出现。 “糟了,快走!” 她来不及多想,连忙赶贺榆上车,自己则跳上车辕,拿过马鞭,奋力一挥。 马匹发出嘶鸣,抬起前蹄,竟是将卡死的车轮抬了起来,而后马车如离弦之箭般向前奔去。 数十名暗卫追了上去,闻烟回头扫了一眼,心跳得极快,又挥了几鞭。 马匹跑得越快,马车却越来越晃,原是车轮变形开裂,逐渐有脱落之势。 前方地势险峻,再这样下去,会出大事。 贺榆撩开帘子,在簌簌风声中急切地喊道:“快停车!” “不能停!” 闻烟头也不回地说道。 马车在前方疾驰,暗卫在后方紧追不舍。 贺榆将匕首横在闻烟脖颈上,冷声道:“停车。” “你!” 闻烟感觉到脖颈传来刺痛,急忙道:“要是被追上,就回不了北齐了!你难道不想跟她在一起吗?!” 贺榆充耳不闻,用了几分力,刀刃上立马见了血,男人厉声道:“我让你停车!” 闻烟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大惊道:“是你在给朝廷传信!” “可是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她吗?只要去了北齐,你就能彻底拥有......” 噗呲。 贺榆垂下眼,一刀刺进了闻烟的咽喉。 “你话太多了。” 闻烟没料到他二话不说就下杀手,瞳孔巨震,身形都有些不稳了。 就在贺榆将匕首拔出时,岂料闻烟反手握住刀刃,用力一甩扎进了马屁股,趁贺榆未反应过来时,抱住他一同滚下马车。 两人滚到了一处,浑身骨头都快撞散架,等贺榆踹开闻烟匆匆抬头时,受了刺激的马匹已经不受控制地奔向远处。 如若没记错,那边就是悬崖。 贺榆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了下来,瘫坐在地。 这边马车就快冲出悬崖,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几十根铁爪弯钩如银蛇般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死死勾住马车。 与此同时利箭从侧面破空而来,断了马匹和马车唯一的链接,紧接着就见马匹摔下悬崖,而马车停在深渊边缘,落石骨碌碌滚了下去...... 裴珩和曲统领急忙朝马车奔去。 裴珩撩开车帘,就看到许青栀倒在里面,昏迷不醒。 一瞬间心脏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男人脸上的心疼愧疚是曲统领从未见过的。 裴珩红着眼眶,他在怪自己。 他不敢想象,若是砚书砚溪年幼丧母,将来问起时,他该如何面对他们。 如果不是他将她丢在马场,她也不会被北齐狗贼掳走,平白吃这么多苦头,险些丢了性命。 都是他的错。 等贺榆一瘸一拐赶来时,就见帝王将许青栀圈在怀里,他不由停下步伐,不敢再靠近。 ...... 闻烟很幸运,贺榆那一刀只差一寸就能当场要了她命,最后她只是伤了嗓子,说不出话。 虽然裴珩很想杀了她,但她活着比死了有价值。 因此命人将她治好,关进了天牢里。 至于贺榆,他也受了重伤,告假回去养伤了。 等许青栀醒来时,已是两天后。 她身在熟悉的皇宫中。 夏嬷嬷、白芷、白薇、小德子等人都在,他们的眼睛都有点红。 “快去禀陛下,娘娘醒了!” 许青栀被白芷小心翼翼地扶起来,她头上缠着头巾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白薇端了汤药来。 看着她小口小口的喝着药,大家满眼心疼,一时间谁都没开口说话。 太医说了,许青栀才经历了那般惊险可怕的事,又撞了脑袋,眼下要以修养为重,莫要让她想起那些不好的事。 喝了半碗药,身穿龙袍的裴珩便进来了。 “枝枝,你醒了。”裴珩温声道,自然地坐过去,然后朝白薇伸手,“朕来喂。” 他接过白薇手里的汤药,见许青栀一直盯着他看,也不说话,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枝枝,你......” “你是谁?” 许青栀这句话瞬间让裴珩的心沉入谷底:“你,不认识朕了?” 只见她抬眼看向其他人,眼睛澄澈明亮,又透着茫然和警惕。 “你们又是谁,我为何在这里?” 第222章 敢离开朕,朕就打断你的腿 夏嬷嬷被许青栀的反应吓到了,忙上前说道:“贵妃娘娘,这是陛下啊!这里是延禧宫,您是贵妃娘娘!” 许青栀又看向裴珩:“陛下?” 下一刻就见她慌张地从床上下来,行了个大礼:“臣女参见陛下!” 看着伏在地上的女子,裴珩忙把汤药放下,将她扶了起来,嗓音都些颤抖:“枝枝......” 许青栀忙将手从男人手里抽出来,后撤了半步,紧抿着唇,似是很不安,抗拒着周围的一切。 夏嬷嬷急得眼泪都要出来:“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连陛下都忘了?那您可还记得皇子和公主?” 看许青栀的表情就知道她连自己生的孩子都忘了。 裴珩吸了口气,道:“那你可还记得你自己是谁?” 许青栀规规矩矩地答道:“臣女姓许,名青栀,清平县人。” 裴珩看着她不语。 “我要回去。”许青栀忽然道。 裴珩拢紧眉毛:“你要回哪里去?” 许青栀朝外看去:“我要回家。” “这就是你的家。” 许青栀咬了咬唇,“我夫君还在家里等我。” 裴珩怔愣片刻,夏嬷嬷暗道大事不妙。 果然裴珩眸色一寒:“你夫君是谁?” 许青栀正要开口,却见面前的男人神情阴沉得可怕,才改了口:“反正不是你......我,我要走了。” 裴珩“呵”了一声。 白芷和白薇皆是脸色大变。 娘娘的记忆这是停留在了过去啊!还偏偏是那个时候! 就在众人以为帝王要大怒时,却见裴珩拉住许青栀的手,一把将人拉到怀里。 许青栀毫无防备地撞到男人硬实的胸膛,龙涎香萦绕,她下意识推了推,男人却将她搂得更紧。 “不准走!” 就,就这样? 众人目瞪口呆。 刚进来的王德全见状,也不由得揉了揉眼睛。 “敢离开朕,朕就打断你的腿!” 王德全心想,嗯,这才正常。 不对,陛下分明是吓唬人而已! 许青栀脸色煞白,果然没有再提离开的事,乖乖地坐在窗边的贵妃榻上,只是手指攥紧了裙摆,微微鼓着腮帮子,不时瞟向帝王。 她看向裴珩的眼神带着淡淡的鄙视,仿佛在说:堂堂天子,居然强抢民女,我鄙视你。 夏嬷嬷在一旁疯狂擦着冷汗。 本以为娘娘回来,可以再慢慢商议对策,谁知娘娘直接失忆了! 饶是最擅长处理突发状况的夏嬷嬷,眼下也没招了。 白芷和白薇更是面如菜色,感觉天都塌了。 王德全递给他们一个安抚的眼神。 放心吧,别说娘娘欺君了,现在就算是娘娘要弑君,陛下都给她递刀子! 太医又提着药箱匆匆赶来。 “回陛下的话,一般人脑袋受了伤,都有可能导致间接失忆,娘娘这种情况就是脑震荡的后遗症......” 对上帝王要砍人的眼神,太医又连忙道:“但这不是永久性的,还是有机会唤醒娘娘的记忆的。” “少废话,该怎么做?”裴珩不耐烦道,他不喜欢许青栀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自己,只想尽快让她恢复正常。 他还没有完全原谅她,她却忘了自己干的坏事,真是太可恶了。 太医一边用袖子抹汗,一边躬身说道:“可以带娘娘去熟悉的地方,或是见熟悉的事物和人,这些都有助于尽快唤醒娘娘缺失的记忆。” “不过此事宜早不宜迟,若是晚了,娘娘可能就是真的忘了。” 夏嬷嬷着急道:“可是方才奴婢将皇子和公主抱来给娘娘看,娘娘还是什么没想起来。” 娘娘可是将公主皇子疼得跟眼珠子似的,结果却连孩子也忘了,这可如何是好? 裴珩的脸色很不好。 太医想了想,道:“实在不行,就刺激一下。但切记不可刺激得太过了,还有,这药也是要每日按时服用的。” ...... 这段时间许青栀都被迫待在延禧宫,不得外出,他们尝试了各种办法,试图唤醒她的记忆。 惠嫔也来看过,可是并没有什么作用。 她还一直想走。 众人都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 许青栀遇刺的事外人并不知晓,因此得知她又回了延禧宫,且依旧是贵妃后,都感到很不可思议。 风声传到了西山行宫。 欧阳慎儿知道她彻底败了。 裴珩连这样的欺骗都能容忍,说明他真的爱上了许青栀。 “娘娘,那接下来该怎么办?”月澜担忧道。 寒风将落叶吹进屋里,恰好落在欧阳慎儿的腿上。 她捏起那片枯黄的落叶,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她扪心自问,这一世她真的还想当皇后么? 好像也不是很想。 只是因为前世成了最后的赢家,后来莫名其妙的死在了面首手里,觉得不甘心罢了。 明明当皇后的时候,她并不快乐。 这一世,她又何必纠结那个位置,为何不换个活法? 可是为时已晚。 因为害死芙贵人,她已经和许青栀成为死敌,许青栀不会放过她的。 对上月澜满是忧愁的眼睛,欧阳慎儿叹息:“去看看太后娘娘吧。” 太后住在行宫主殿,按理说主殿的位置、环境都是最好的。 可主殿上空却总有一股阴霾,挥之不散。 推门而入里,里面昏暗无光,没有一个宫人伺候。 空气里漂浮着排泄物的恶臭味,令人作呕。 欧阳慎儿远远站定,隐隐能看得见床榻上隆起的轮廓,她抬手用帕子掩了掩鼻子,眼神冷漠至极。 温太后瘫痪在床,身上穿的华服还是离宫那天的,只是已经脏污得看不出原貌了。 似是察觉到有人来了,她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随时要咽气。 谁也不会想到,曾经叱咤前朝后宫的温太后,竟会沦落到这种人人可欺的地步。 岑嬷嬷捧着遗诏走来,停在欧阳慎儿身前恭敬道:“娴嫔娘娘,这是太后在离宫前留的遗诏。” 欧阳慎儿抬手,将遗诏展开。 上面赫然写着: 【后宫之治,关乎国本;中宫之位,须择贤良。 娴嫔欧阳氏,温婉端方,淑慎贤明。 今哀家大限将至,念社稷安稳、宫闱祥和,特遗命:着娴嫔晋封皇后,执掌凤印,统领六宫。 佐陛下以治内廷,辅国祚以延昌运。】 欧阳慎儿似乎并不意外。 她合上遗诏,冷漠地留下一句话:“送太后娘娘上路吧。” 岑嬷嬷得了命令,行了个礼,谄媚:“恭送皇后娘娘!” 太后病逝的消息八百里加急传入宫中。 正值除夕前夜。 国丧期间,皇帝及文武百官都要服丧,且禁止一切娱乐活动,除夕夜宴也就取消了。 许青栀现在的情况不好外出见人,裴珩随便找了个由头勒令她禁足,所以她并未出席丧礼。 太后的丧礼十分繁琐,整整七天才结束。 欧阳慎儿也回来了。 第223章 太后遗诏 欧阳慎儿持太后遗诏而归 在供奉祖先的宗祠太庙里,欧阳慎儿着一身孝服,脸色苍白,气质柔弱,身后是文武百官。 王德全瞧着帝王的脸色,感觉手里拿着个烫手山芋。 温太后那老虔婆,死了也不让人安生! 欧阳慎儿用一贯柔和的语气,温声道:“王公公,还在等什么,念罢。” 对上女人温柔却犀利的眼神,王德全心下一颤。 他从前怎未发现娴嫔娘娘这么可怕,这分明是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以孝道逼陛下屈服啊! 王德全犹豫着看向帝王。 裴珩看他一眼,神色冷淡从容。 王德全便明白了。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文武百官高声道:“后宫之治,关乎国本;中宫之位,须择贤良。娴嫔欧阳氏,温婉端方,淑慎贤明。哀家大限将至,念社稷安稳、宫闱祥和,特遗命:着娴嫔晋封皇后,执掌凤印,统领六宫。佐陛下以治内廷,辅国祚以延昌运。钦此!” 周遭静了片刻,随即便像是将一瓢冷水泼进热油锅里般,瞬间沸腾起来。 贤妃、淑妃冷着脸,抬头看向欧阳慎儿,事到如今,她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欧阳慎儿讨好太后,等的就是这一天! 娴嫔当真是好手段! 太后辞世前留有遗诏就足以令人意外,不曾想这遗诏的内容竟还是跟立后有关,帝王都未定好人选,太后就擅自决定,这手伸得未免也太长了些。 文武百官们交头接耳,议论声不断,无数探究的目光落在那身形单薄的女子身上。 娴嫔乃定国公府欧阳家的庶女,论家世、品性、外貌皆是上等,但是当皇后,还是差了点吧...... 而后又看向帝王,神色各异。 也不知陛下心里怎么想? 王德全一甩拂尘,呵道:“肃静!!” 嘈杂声骤然消失,所有人都看着裴珩,包括欧阳慎儿。 她面色依旧,不见喜怒,但交叠在身前的手却无意识地握紧。 等她意识到自己的不安时,又觉得杞人忧天。 前世,也是与眼下差不多的境况,裴珩遵从了太后的遗愿,欣然立她为后,并将凤印交予她。 这一世,虽然出了些差错,但她相信结果还是会和上一世一样。 毕竟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他若是违抗太后的遗愿,便是不孝,天下万民的唾沫都能淹死他,史官也不会笔下留情。 她知道裴珩现在心里的皇后人选定不是自己,但是他权衡利弊后,就知道该如何抉择,除非他想当一个遗臭万年的皇帝。 欧阳慎儿眼里多了几分耐心,紧绷的肩膀也缓缓放松下来。 裴珩不紧不慢地给太后上了一炷香,才向王德全伸手。 后者反应过来,忙迈着碎步上前,双手将遗诏呈给皇帝。 “陛下请过目。” 裴珩扫了一眼遗诏,忽地发出一声冷笑。 “这上面根本不是太后的字迹!”裴珩看向欧阳慎儿,眼神凌厉,“伪造太后懿旨,你可知该当何罪?” 欧阳慎儿当即色变,跪下喊道:“这不可能,臣妾没有伪造遗诏!” 裴珩看向百官:“谢太傅何在?” “臣在。” “你且过来。” 头发花白的老臣起身走上阶梯。 裴珩道:“太傅最是了解太后,你看看上面是否是太后的字迹,免得朕冤枉了人。” 谢太傅只看了一眼,便笃定道:“启禀陛下,这字迹乍看之下与太后娘娘十分相像,但微臣可以肯定,写下遗诏之人,绝不是太后娘娘!” 欧阳慎儿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她煞白着脸解释:“陛下,臣妾绝无可能伪造太后遗诏,这遗诏是太后身边的嬷嬷给的!还请陛下相信臣妾!” 她嗓音清亮,掷地有声。 岑嬷嬷恰好挤开人群走出来。 “陛下!娴嫔娘娘没有伪造懿旨!”她高呼一声,快步到帝王面前跪下。 伏地说道:“启禀陛下,太后娘娘留下遗诏时已病入膏肓,无法握笔,是奴婢代为写下,并非伪造。还请陛下明鉴!” 裴珩勾着唇,眼里泻出丝丝缕缕的寒意,拿着遗诏的手已然垂下,似是懒得再多看一眼。 他缓缓道:“太后遗诏,却不是太后亲笔所写,朕今日若信了你,岂不是今后任何人都可以拿着所谓的遗诏来,再用你这番说辞糊弄朕?” “这......”岑嬷嬷对上帝王沉冷的眸子,心里生出一个不好的预感来。 砰砰砰! 岑嬷嬷连磕三个响头,高喊道: “奴婢愿以全家性命担保,这遗诏绝对是真的!上面还有太后娘娘的私印!” 裴珩淡淡道:“西山行宫地处偏远,朕怎么知道,你这老奴是不是和娴嫔联手来诓骗朕呢?” 欧阳慎儿难以置信地看着帝王,因这诛心之词瞳孔震颤。 岑嬷嬷急得脸色青白交加,嘴皮子张张合合,说得极快: “奴婢伺候太后娘娘三十余载,对娘娘忠心耿耿,断不会为了利益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太后病重之际,奴婢日夜侍奉榻前,眼见太后自知大限将至,强撑病体口述遗诏,令奴婢笔录。彼时近身宫女太监皆在场,可作证词不假!” “太后一生殚精竭虑,心系江山社稷与陛下安危,选贤立后乃为稳固后宫、辅佐陛下。若伪造遗诏,便是欺君罔上、祸乱宫闱,奴婢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行此灭族之事!” 岑嬷嬷不愧是伺候太后的人,心理素质一流,如此大的压力之下,依然能条理清晰的自证清白。 “望陛下明察,核对当日在场众人证言,以证太后遗愿与奴婢清白!” 欧阳慎儿也泫然欲泣道:“也请陛下还臣妾清白!” 她没干过的事,自是胸有成竹的。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裴珩背过手说道:“那就将她所说的相关证人都带上来。周德海,沈爱卿,你们速速去办。” 突然被点名的沈卫洲反应过来,拱手道:“微臣领命!” 众人看到帝王居然还敢重用沈卫洲,一时神色各异。 前两日,关于姝贵妃和沈家欺君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弹劾沈卫洲的奏折不说几十,也有上百。 陛下却压着没动,一拖再拖,对于那位贵妃,更是没有任何实质的处罚。 帝王如此袒护沈家,分明是不想追究。 欧阳慎儿攥紧了手指,脸色苍白。 顾及她还怀有身孕,裴珩命人将她扶到一旁坐下,而岑嬷嬷还跪在地上。 不多时,沈卫洲只带了一名宫女过来。 “奴婢翠皖参见陛下。” 沈卫洲躬身道:“启禀陛下,微臣适才去寻那日的证人,可奇怪的是,那几名宫女太监都下落不明,而且他们并未去西山行宫。” 岑嬷嬷瞪大眼睛:“这怎么可能......” 沈卫洲看了岑嬷嬷的一眼,又继续道:“这个翠皖,倒是有重大发现。” 第224章 她之前就这么爱那个窝囊废? 翠皖满是胆怯地看了眼岑嬷嬷,才小声说道:“太后并非病逝,而是被岑嬷嬷戕害的!” 她说得小声,但周遭本就安静,是以这句话一字不漏地落到了众人耳中。 “她说什么?” “太后竟是被害死的么?!” “这个刁奴!” 岑嬷嬷骇然失色,这死丫头怎么知道的? 她下意识看向翠皖,却发现是个极陌生的脸。 翠皖却不看她,低着头道:“太后娘娘自打病重,就喜清净,寝殿少有人伺候,那日奴婢在太后寝殿里躲懒,无意中瞧见岑嬷嬷用一张帕子捂死了太后娘娘!” “奴婢害怕极了,所以不敢出声。” “奴婢愿以性命担保,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任凭陛下处置!” “死丫头,你血口喷人!!”岑嬷嬷尖声道,就要扑过去挠翠皖的脸。 只是还未近身,就被沈琉明一脚踹飞。 沈卫洲又道:“微臣还发现,岑嬷嬷从西山行宫带回来的行囊中多出了三千两银票。” 岑嬷嬷捂着胸口,大喊:“那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为何在你的行囊里?你一个老嬷嬷,哪来这么多横财?说!是谁指使你的!”沈卫洲低喝道,面染寒霜。 王德全给裴珩端了茶来,裴珩慢条斯理地浅啜一口,也不说话。 岑嬷嬷看了帝王一眼,顿时想明白了。 陛下早就知道遗诏的存在,但他不想认,西山行宫遍地眼线,这个翠皖就是陛下的人。 若是她再继续“狡辩”下去,还会有更有力的铁证呈上,那么她和娴嫔谁都别想安生,她若就此打住,至少能保住娴嫔! 想明白后,岑嬷嬷反倒轻松了。 她额面点地,泪流满面道:“是奴婢捂死的太后娘娘,但这是娘娘要求的。病痛折磨的娘娘生不如死,娘娘不愿苟活,所以才求一死。” “至于遗诏,是奴婢擅自做主,改了立后的人选。” 岑嬷嬷抬头看着皇帝,说道:“太后娘娘原来的旨意是立姝贵妃为后,是奴婢不喜姝贵妃。娴嫔日日夜夜照顾太后,这对娴嫔不公,所以才偷偷改成了娴嫔。” “此事娴嫔娘娘并不知道,一切都是奴婢做的,奴婢自知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愿以死谢罪!” 岑嬷嬷说话间就直起身:“太后娘娘,老奴来见您了!”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岑嬷嬷就一脑袋撞上了太后的棺椁。 沈琉明快步过去,伸手探岑嬷嬷的鼻息,然后抬头朝众人摇头。 “死了。” “抬走,别污了母后的丧礼。” 裴珩看向岑嬷嬷的目光满是寒凉。 不愧是温太后调教的犬,当真狡猾。 一句太后要立姝贵妃为后,不但将娴嫔摘了出去,还将许青栀和沈家架在油锅上烤。 欧阳慎儿显然也明白了岑嬷嬷的用意,她故作悲切,摇摇欲坠,楚楚可怜的姿态一下就博得了许多人的同情。 欧阳慎儿知道过犹不及,她什么也没说,假装受不了刺激晕了过去。 月澜扶住她,极为配合地哭道:“西山行宫偏远寒凉,我家娘娘怀有身孕,本就不舒服,那些个太医却因娘娘不受宠,多次怠慢娘娘。” “娘娘的身子骨本就比常人弱些,有次险些滑胎,还请陛下怜悯,让娘娘回来住罢!” 众人这才注意到,娴嫔腹中也怀有皇嗣。 当初娴嫔被赶去西山行宫的事他们也有所耳闻,说是侍奉太后,但谁都知道如若不是娴嫔犯错,陛下又怎会狠心将娴嫔打发去这种偏僻的鬼地方? 只是没人知道娴嫔到底哪里得罪了帝王。 但眼下太后已死,说什么也该让娴嫔回来了吧。 裴珩看向欧阳慎儿,发现她确实瘦了很多,难怪怀胎三月还不是很显怀。 裴珩道:“那就回来罢。” 月澜喜极而泣:“多谢陛下!” 扶着娴嫔下去了。 众人又将目光放在裴珩手上那道太后遗诏上。 据那老嬷嬷所说,太后的遗愿是要立姝贵妃为皇后,以帝王对姝贵妃的宠爱,会不会就这么顺水推舟,册立姝贵妃为皇后? 绝对不行! 众大臣中已有不少人想好了说辞,一旦帝王开口要立姝贵妃为皇后,他们就用唾沫淹死他! 就算撞死在 然后就见裴珩随手将遗诏丢给王德全,吩咐道:“一个罪奴说的话,不可信。拿去烧了。” 王德全眉心一跳,不由看向那漆黑的棺椁。 只怕太后的棺材板都要按不住了。 大臣们见状,也都安稳地坐了回去。 在他们看来,许青栀还不如欧阳慎儿呢。 ...... “娘娘,娴嫔回来了。”白芷端茶时轻声道。 许青栀垂眼绣花。 “娴嫔持太后遗诏而归,以遗命为由,要求陛下依诏册立皇后,岂料陛下察觉遗诏有诈,经查验证实为伪作,立后之事也就不了了之......” “那伪造太后遗诏的岑嬷嬷竟说,太后原先是想立娘娘您为皇后的,这,这怎么可能?太后娘娘与您一直不对付!” “此事一定有诈!” 白芷将丧礼上的事情说给许青栀听,可后者依旧没什么反应。 白芷叹了口气,退出去时,恰好遇见进来的白薇。 她朝白薇摇了摇头。 白薇什么也没说,示意她出去后,径直来到了许青栀身边。 她拿来了一面风筝。 “娘娘,外头天气正好,去放风筝吧。”白薇弯腰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却瞧了眼她绣的东西。 许青栀没有拒绝。 放风筝时,趁四下无人,白薇走到许青栀身边,低声道:“娘娘,奴婢已命人将您失忆的事透露给娴嫔,欣贵人那边说会配合,等打探到娴嫔动手的时机就会给咱们传讯。” 许青栀拉着风筝线,闻言眸光微闪,看向了白薇。 她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白薇。 “把这封信交给慧心,想办法藏入赵婉儿屋中,既然要玩,就玩点大的。” 白薇接过她手里的信,不动声色藏入袖中:“是。” 许青栀从一开始就没有失忆。 她是装的。 入夜。 裴珩顶着一身疲惫来到了延禧宫。 在门外站定时,王德全挪着步子过来,犹豫着说道:“陛下,那个顾北辰,不见了。” 裴珩抬了抬眼。 王德全缩着脖子道:“曲统领带人去顾家时,顾府已经人去楼空。” 裴珩冷哼一声:“他溜得倒是快。” 能不快么?慢一步命都没了! 不管许青栀以前跟他有何关系,现在许青栀是帝王的妃嫔,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就算他过去残害许青栀的事没有败露,帝王也不会允许他活着。 不过是死得痛快和死得痛苦的区别罢了。 裴珩揉了揉额角,好半晌才道:“继续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裴珩抬脚跨进寝宫,还未走进去,就听见许青栀的声音。 “我才不要当什么贵妃,我要回去见夫君,你们没有权利囚禁我!” 裴珩步伐一顿,冷硬的面容染上寒霜。 王德全瞧见陛下神色可怖,连忙低声劝道:“娘娘只是忘了以前的事,否则不会这样,您别见怪。” 裴珩一点也没有被安慰到的样子,周身气势冻人。 “她以前就这么爱那个窝囊废?” “就算她忘了,但朕是天子,难道在她眼里,还不比得一个空有皮囊的废人?” 谁家的醋坛子打翻了,这么酸? 王德全忙说道:“陛下乃真龙天子,那人自然是连陛下的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 “那她为何总想离开朕?”裴珩有些生气,“锦衣玉食,奴仆成群,朕缺了她什么?” 这几日裴珩都没空过来,却仔细嘱咐了宫人,要好生照顾她。 她失忆了,他便当作他们重新相爱一次。 他无条件宠着她,娇养着她,想着哪怕她忘了自己,也能让她重新爱上他。 可这小没良心的,却总想着回去吃苦。他的皇宫难道就比不上那寒酸的顾府? 裴珩又气又无奈。 王德全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裴珩大步走进去,夏嬷嬷等人看到他黑着脸,都吓了一跳。 “陛下,娘娘不是那个意思......”夏嬷嬷想解释。 “都滚出去。” 宫人们麻溜地滚了,还贴心地关上了殿门。 等人都走光了,裴珩一把抓过许青栀的手,将她往床上一甩,不等她反应过来,便欺身而下,轻易握住她挣扎的双手,举过头顶。 “你都已经跟朕睡过了,还想跑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