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为奴五载,全京城赎罪十年》 第1章 合离腾位置 元和九年,冬至。 天上飘着鹅毛大雪,宫中的荷塘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宋氏,皇后娘娘看你这五年也算乖觉懂事,有忏悔之心,决定赦免你的罪行,饶你出宫。” “你夫君和孩儿眼下在宫门外等你,洗完这些衣裳你便跟他们回去吧,离宫之后,你也要记着日夜为皇后娘娘和小公主祈福,记着五年前你犯下的罪过!” 宋如心正跪在水井边洗衣,已是数九寒冬的天,她却只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单衣,露在外面的手腕肿得发亮。 听到嬷嬷的话,她先是怔了怔,随后才反应过来,她是说季和光父子来接她离宫了。 初入宫时,她日夜都盼着这一天,想着夫婿和儿子不会忍心她真在皇后身边为奴,受那生不如死的蹉跎和折磨。 但大约捱惯了这些苦,宋如心又觉得他们来与不来,实际上也没两样。 她跪在地上将那些衣裳洗完晾干,拖着僵冷麻木的脚走出去,正看见父子二人等在马车旁,神色有些不耐。 “我和爹特意来接你,你还拖拖拉拉半天不出来,是故意想让我们在这雪地里杵着受冻吗?” 儿子季诚源不悦看她一眼,小手缩在厚厚的狐裘中,娇嫩的小脸被风吹得有些泛红:“穿成什么鬼样子,也不知道换身衣裳再出来,马车都要被你弄得又脏又臭!” “真是一点都比不上晴姨的爽利大度,我怎么就有你这么个娘亲!” 宋如心平静看着他,垂下眸子,思绪恍惚。 要是从前听见十月怀胎的亲骨肉这样嫌恶自己,宋如心心里定然针扎一般疼,眼下心中却莫名没什么波澜。 五年不见,季诚源长高了许多,当初是个三岁大的小豆丁,而今已然有了少年模样,曾经肉乎乎的脸也初见轮廓,整个人都大变样了。 没变的是他在她面前这副鄙夷不耐的嘴脸,还有觉得她哪里都比不上她那位真千金姐姐宋雨晴。 见她不说话,季诚源脸色不太好看:“喂,你哑巴了还是聋了!怵在这干什么呢?还不赶紧上车!” 态度蛮横,一点看不出之前被他教养出的礼貌懂事。 一旁,她夫君季和光瞧见儿子这般态度,也只是皱了皱眉:“在你母亲面前放尊重些,莫要像平时似地没大没小。” 轻飘飘敲打了那么一句,他转头看向宋如心,语气听不出半点愧疚:“你也别和孩子计较,这些年你不在府中,我和晴儿有些太纵着他,今后你耐心教一教就好了,赶紧上车吧。” 他也知道,季诚源这是被养歪了? 宋如心牵了牵唇,笑意却不达眼底,垂眸轻声道:“侯爷将世子教养得极好,奴婢不好插手。” 季和光愣了愣:“你唤我什么?你怎么能……” 他与宋如心青梅竹马,自幼就定了婚约,从小她便唤他和光哥哥,成亲之后也是唤她夫君,怎么会忽然生疏至此,叫他侯爷呢? 宋如心淡漠与他对视:“奴婢唤您永宁侯,有何不妥么?” 季和光死死握紧了拳头,面色僵硬。 季诚源也愣愣看着宋如心,有些茫然。 他本以为宋如心见到她,一定会像之前那样搂着他心肝肉儿地叫,问他这些年好不好,说有多么挂念他们父子俩,却没想过宋如心会是如此冷漠的态度……还叫爹爹侯爷,叫他世子! “你……可是心里还有怨气,故意这样说话气人?” 季和光的手背青筋暴起,指骨也泛起了白:“过去的事情不是都过了吗?现在我们来接你回家,就是想好好弥补你,你非要摆脸色让我和诚儿心里不痛快!?” “不过是让你在皇宫中做了几年奴婢罢了,做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干什么?!你就不能懂事一些?” 宋如心听着他那副不耐的语气,心觉好笑:“侯爷既然觉得奴婢这五年过得轻松,为何当年不让宋雨晴来呢?” 季和光的脸色顿时有些僵硬,压低嗓音道:“你果然心里还在记恨!雨晴与你是姐妹,你抢了原本属于她的婚事,抢了她这么多年的宠爱,不过是让你替她顶罪为奴,你便要这样斤斤计较?” “雨晴知道我要来接你,还特意让我一定要好好宽慰你,之后回府,你一样是永宁侯府的夫人,她只要一个平妻的位置便知足了,你却一点没有宗妇的大度!” 宋如心垂着眸子,眼底带了几分自嘲。 她乃是丞相府嫡女,与季和光青梅竹马,自幼便有婚约在身,父母兄长也对她分外娇宠,视若掌上明珠。 及笄那年,她嫁给了季和光,宋雨晴却忽然上门认亲,自称是相府的真千金,还拿出了镌刻着相府家徽的玉佩。 相府夫人生产时正好与丞相一同回京,路遇雷雨受了惊吓提前发动,在一处破庙里临盆。 与她一同生产的,还有一名身份不明的孕妇。 看见那玉佩,还有与自己万分相似的养母,相府顿时肯定了她的身份。 由此,宋如心这个侯府主母,相府千金,身份都变得分外尴尬。 家人的宠爱归了宋雨晴,季和光的爱归了宋雨晴,连她含辛茹苦生下来的儿子,都向着宋雨晴。 五年前宫宴,宋雨晴将皇后最宠爱的安宁公主推下荷塘,公主本就病弱,经此落下病根再难生育。 可家里人却在皇后震怒问罪时,毫不犹豫说是她将公主推下了水。 她百般解释,却无人肯听,当时跟她在一起儿子季诚源也一口咬定,推公主下水的人就是她。 这生不如死的五年熬下来,她的心早就冷了,却没想过他竟然觉得一句“补偿”,她便应该原谅所有。 “侯爷,奴婢不需要您的补偿。” 宋如心仍旧一副平静模样,眼中古井无波:“侯爷与宋小姐两情相悦,婚约也本该是她的,是奴婢错嫁了您,也占了她的东西。” “而今侯爷既然已经让宋小姐过门,奴婢也不能委屈她做平妻,索性你我和离,将正妻的位置让给她。” 第2章 要你的命,你都要给 听见宋如心这样说,父子俩都呆住了。 “你竟然要和离?” 季和光不敢置信看向她:“你一个已经生过孩儿的二嫁妇,又不是相府的亲生女儿,离开侯府和我,你能去哪里?” “不劳侯爷挂心。” 宋如心语气冷淡:“侯爷只要写下和离书,日后奴婢和您便再无关系,也不用您过问。” 这下,季和光的面色更加难看。 他是不相信宋如心真舍得失去侯府主母这个位置的,况且她对他有情,对儿子诚源更是爱若至宝,怎么可能真要和离? 说来说去,不过是想用这种手段闹脾气,逼得他们对她低头! 他咬紧了牙关,伸手来拽宋如心:“别再胡闹丢人现眼!这是皇宫!让别人看见了像什么话!” 宋如心只觉肩膀剧痛,下意识挥手将他推开:“别碰我!” 季和光脸色更加难看:“宋如心!你别太过分!” 他动作更粗暴,表情也狰狞极了。 宋如心打了个寒噤。 但就在这时,一道冰冷散漫的声音传来。 “永宁侯府也算簪缨世家,对一个女子动手,也不嫌丢人?” 她下意识回头,便看见身后停着一辆马车。 身着玄衣的男人坐在马车上,墨发高高竖起,一张俊脸轮廓精致,却又不显女气,气质更是矜贵非凡。 宋如心只觉他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而季和光脸色一白:“微臣见过王爷……臣,臣不过是在处理家务事,她是臣的妻子,臣只是来接她回家的。” “皇城门口,是永宁侯处理家务事的地方?” 男人无声冷笑,一双凤眸更冷了些:“本王竟不知,永宁侯有这样的威风。” 季和光被他压得头都不敢抬,嗫嚅着嘴唇磕磕巴巴开口:“王爷恕罪……” 为何今天恰好撞上刚回朝的摄政王,还遇上他管这样的闲事! 季诚源更是早吓坏了,攥着季和光衣角呆若木鸡。 男人并未理他们,只朝着宋如心淡道:“你要跟他们走?” 宋如心低头,指甲无意识深入掌心。 在宫中这些年,她不但要干那些最脏最累的活,还要忍受皇后的折磨。 每日挨的鞭笞已经算是轻松,她曾拔光她指甲,钉穿她琵琶骨,用针刺她舌尖,吃馊臭的饭和脏浑的水……若非她会些医术,早就撑不下去了。 可他们不在意她吃了多少苦,只觉得她在这里闹腾丢人现眼,回去又有什么意义? 虽不认识他,但既然贵人愿意帮她,她便领了这恩情,今后有机会再报答。 她低头开口,声音虽轻却分外坚定:“回禀王爷,奴婢不愿意。” 季和光的僵在原地,脸色更白。 她是铁了心要闹了?他自觉足够给她体面,还带着儿子来接她,她就这样不识抬举?就不怕他真的不要她了? 而沈承颉冷眼看向父子俩,意思昭然若揭。 季诚源压着嗓子嘀嘀咕咕道:“爹!她不愿意跟我们回去,那我们就自己走!和离就和离!到时候晴姨做你的正妻,本来她也不配当侯府的主母!” 季和光心中也烦躁得很,有心给宋如心一个教训,听儿子这么说,咬了咬牙收回手:“王爷,微臣告退。” 既然她要闹得不可开交,他就看她要怎么闹! 总归她闹够了就会回来,要是现在低头了,日后她回府,说不定还要更加变本加厉。 宋如心看着父子俩坐上马车扬长离去,神色毫无波动。 她原本也没打算再做什么侯府主母,等拿到和离书,她便会离开京城。 她开口想对那位王爷道谢,男人却放下车帘,直接入了宫。 宋如心也只能收回目光,蹒跚走出宫门。 她打算先去向大师兄陆长弓道谢,她不在的这些年散落在各省的生意全部仰仗了师兄。 她幼时身体不算好,曾经在药王谷住过一阵,拜谷主沈无极为师。 陆长弓最近借着游历到京城开了一家医馆,这次皇后肯松口将她放出宫,要多亏了大师兄。 宋如心低头整理好衣裳走出宫门。 而另一头,季家父子也一路回到了侯府。 马车在门口停下,宋雨晴也站在门外,看上去已经等候许久。 她穿着一身华丽的正红色狐裘,看上去明艳高贵,气质雍容,小腹微微隆起,看上去明显已经有三四个月身孕。 发现父子俩是自己回来的,脸色还都冷硬不快,宋雨晴眼中闪过一丝幽光。 “夫君,诚儿,你们不是入宫去接姐姐了吗?怎么姐姐没和你们一起?” 她貌似语气关切:“难不成是皇后娘娘突然反悔,不肯放人了?” 季和光紧绷着唇一语不发,季诚源却是心直口快。 “晴姨,宋如心跟爹赌气说要和离,还不肯跟我们一块回来!” 他一张小脸带着怒意:“真是不识抬举!之前是她闹着说要回来的,现在我们愿意接她回府了,她反倒开始拿乔了,真讨人厌!” 闻言,宋雨晴先是愣了一瞬,而后心中狂喜。 她原本还在担心宋如心若是回到侯府,自己说不定还需要先装模作样一番,再挑唆她和父子俩的关系,没想到她为奴几年,气性竟然还是那么高。 宋如心要和离,可是正中她下怀了,原本这侯府主母的位置就应该是她的! 但表面上,宋雨晴还是装出一副愧疚不安模样:“都怪我,当初若不是我不小心将安宁公主撞下去,姐姐也不必吃那样的苦了。” “姐姐一定是心里还对我有怨气才说这样的话,我应该也上门接她,好生跟她道歉的……” 季家父子俩听见她这么说,眼神顿时变得疼惜。 “晴儿,你现在怀着身孕,外面天寒地冻的,要是出些什么差错可怎么办?” 季和光伸手环住宋雨晴的腰,眼神关切:“她不愿意回来就随她去!她占了你那么多年的身份,不过是让她帮你顶罪,她有什么好抱怨?” “在宫里又能受什么罪?哪里比得上你在乡下挨饿受冻?” 季诚源也附和道:“是啊晴姨,外公和外婆说了,现在你的身体是最要紧的,担心她做什么,您就看着吧,她过不了多久就会灰溜溜回来的!” 第3章 眼瞎的兄长不要也罢 见父子俩这般态度,宋雨晴也放下心来,故作忧心道:“此事还是要和父母说一声才行,母亲这几日身子不大好,也不知会不会难过。” 季和光按了按眉心,看见宋雨晴这样温和懂事,更觉宋如心过分。 “你晚些还要去陆神医那里把平安脉,下午我去通知岳父岳母,你和诚儿去医馆吧,千万当心孩子。” …… 宋如心并不知他们的想法,冒雪来到大师兄开设的医馆。 医馆外有许多人在排队,药童正一一分发热汤,宋如心正在想是否要从后门进去,却听见一道惊疑声音:“你,你是如心?” 宋如心回头,就看见兄长宋如钊皱眉站在她身后。 他还是从前那幅斯文儒雅模样,怀里抱着手炉,衣服上熏着熏香,看上去清贵不凡。 宋如心无意识攥紧了拳。 哥哥以前对她极好,小时候她胆子小还体弱,哥哥每日跑来房间,晚上陪她说话解闷,给她带外面时兴的小玩意和吃食。 听说西域有一种冷香珠对她的病有益处,他便不远万里跑去寻来给她。 可后来,宋雨晴回来了。 以前把她当成掌上明珠的人,因为她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觉得是她欺负了宋雨晴,甚至有一次为了给宋雨晴出气,直接将她从阁楼推了下去。 那时候她还怀着身孕,险些孩子便保不住了,可家里无人觉得宋如钊有错,反倒觉得她欺负宋雨晴,就该受罚。 可是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宋如心没法子原谅,眼下也觉得没什么还能和他说。 念及往日情分,宋如心客气问:“宋公子有事么?”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哥哥,你见了我连问好都不会了?” 宋如钊皱起了眉,面色不算好看。 他原本是来替母亲求医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宋如心,她还这样一副生硬态度。 “侯府那边说,皇后娘娘答应放你出来了,是和光把你给接回来了?那你不在家好好照顾孩子和雨晴,跑出来干什么?” 他自顾自开口:“雨晴现在是和光的平妻,他们两情相悦终成眷属,是看在你先前已经嫁给和光,还生了诚儿的份上,才留着你正妻之位,你要谢谢她大度,再不能像之前那样欺负她。” “要是雨晴再有什么闪失,家里所有人都不会原谅你,知道了么?” 宋如心只觉可笑。 她代替宋雨晴受过,宋如钊再见她,想的却是她以后要好好照顾宋雨晴,不能欺负她,还要多谢她大度。 原来没有了血脉亲情,他竟然能冷漠偏心到这个地步。 “您放心吧,我不会再欺负宋雨晴了。” 宋如心扯了扯唇,弧度带着些自嘲:“今后我不会再出现在您妹妹面前,侯府有那么多仆人,他们也不需要我的照顾。”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如钊的眉头顿时蹙得更紧:“那是你的妹妹和孩儿,你不照顾他们,难不成袖手旁观?何况雨晴现在还怀着身孕,你更要尽姐姐和正妻的本分!” 宋如心更觉得可笑。 她怀孕时被他推下阁楼差点一尸两命,换了宋雨晴,就要她随身服侍?哪有这样的道理。 “住口!你这是什么话!是还在因为家里让你入宫为奴的事情生气?” 宋如钊面色更加冷硬,寒声教训道:“宋如心,你还真是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相府让你过了那么多年富贵的日子,你不过是替雨晴入宫做了几年奴婢,就这副谁都欠了你的模样了?” “你亏欠她的,别说为奴为婢,让你拿命来还都是应该的!” 要是之前听见这样的话,宋如心或许还会觉得心冷。 可现在或许是早就失望透顶,她也无所谓了。 “当年你们将我抱错时,我不过是襁褓中的婴儿,敢问宋公子,我欠宋雨晴什么?” 宋如心冷漠反问:“相府千金的位置现在是她的,侯府夫人的位置现在也是她的,我替她受了过,早就两不相欠了。” “若是宋公子一定要纠缠不清,我便去敲登闻鼓,将此事断个清楚,连带着将当年是谁将公主推下水,也弄个明明白白!” 宋如钊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面色顿时僵硬:“你要敲登闻鼓?你疯了吗?!若你这样做,相府决计再也容不下你!” 那登闻鼓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敲的,敲之前必须光脚走过八尺长的钉板和火海,寻常人看见那阵仗都要怕! 而且登闻鼓一响,便是圣上亲自审案,诬告者死! 要是真闹成这样,当年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整个相府都要遭殃! “宋公子若觉得我疯了,那就是疯了吧。” 宋如心冷声开口:“我也不需要相府再容得下我,早在我替您妹妹入宫为奴时,宋家的家谱上便没有我了。” “你……满口胡言!” 宋如钊根本不相信宋如心的话,家里怎么可能将宋如心剔出族谱,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宋家女儿啊! “随您信不信,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宋如心也没心情再跟他纠缠不清,直接推开她走向大师兄的医馆。 宋如钊攥着拳头想往前挤,可排队的人太多,他也不想和那些普通百姓搅和在一起。 算了,还是先回去问过父亲,再好好教训这个白眼狼! 他莫名觉得心烦意乱,也顾不上自己原本的来意,匆忙骑马赶回相府。 宋如心轻车熟路地从后门进,大师兄见到来人喜极而泣,迎了出来。 “小师妹!” 陆长弓一身青衣,瞧见她身上单薄的衣裳,眼圈都有点红:“这是在宫里吃了多少苦头?!那姓季的真不是东西!你那养父母也是铁石心肠!哪怕在宫中替你打点一二,也不至于受那么多罪!” “师兄想给你打点关系,你又拦着不让。” 宋如心自然不能将大师兄牵扯进去。 从她被夫家,母家联合送进宫里为奴的那一刻,原先的她便死了。 是他们杀死了她。 “无妨,都过去了。” 宋如心安抚师兄:“多谢师兄帮我脱离苦海,我打算和季和光和离,待事情了了,就回药王谷去。” 陆长弓终于有了点笑模样:“师父最喜欢你,你愿意回去继承衣钵,他一定高兴。” “只是走之前,师兄想让你为一位贵人看病。” 第4章 安乐是平安喜乐 宋如心疑惑:“还有师兄医治不了的病人?” “那小女儿的病症古怪,像是被下了毒,你对毒向来比我精通。且那是摄政王的女儿,谨慎起见,还是你去一趟更好。” 陆长弓摸了摸鼻子:“你若是愿意,等你身子养好了,我便带你过去。” 师兄的嘱咐,宋如心自然是愿意帮忙的,很快点头答应下来。 不过,摄政王沈承颉不是连王妃都没有么?怎么忽然多出个七岁的女儿? 宋如心心中疑惑,但也没多问。 回房更衣沐浴后,她眼看今天病人不少,便也去帮忙。 只是才坐下不久,外面忽然传来喧哗声。 “滚开!哪里来的贱种!别碰我晴姨!要是冲撞了她,拿你这贱命来赔都赔不起!” “给我往死里打!让他长长记性!” 那声音稚嫩,却嚣张跋扈,让宋如心忍不住皱起了眉。 是季诚源。 宋如心起身走出去,便看见季诚源站在宋雨晴面前,正指使几个仆人冲着地上一个衣着褴褛的男孩子拳打脚踢。 那孩子看起来约摸七八岁,一条腿血肉模糊,上面还爬满了蛆虫,分外可怜。 旁边的人心有不忍,却无人阻拦:“哎,这小子也是不长眼,走着走着摔在永宁侯夫人腿边,把夫人吓了一跳……” “说起来,永宁侯嫡子并不是夫人亲生的吧,这样维护她,也是难得。” 宋如心眉心惊跳,那孩子本就受了伤,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毒打? 她上前厉喝一声:“住手!谁准你们在医馆放肆!” 季诚源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是她,顿时愣住了:“你,你怎么在这里?” 他下意识护住宋雨晴,语气凶巴巴的:“你别想欺负晴姨!” 宋雨晴也疑惑皱起了眉。 但看着医馆外施粥的队伍,她眼中又闪过一丝嘲讽。 宋如心想来是无处可去,所以才会跑来这里混口饭吃。 她很快摆出一副关切模样:“姐姐?诚儿和和光哥哥说你不肯回家,我心中还在挂念你呢,没想到你会在医馆。” 一边说,她一边用手护着小腹,刻意挑衅:“你别生诚儿的气,他也只是关心我,毕竟现在我怀着他的弟弟妹妹呢。” 宋如心漠然看了两人一眼,也懒得和他们多说,上前抱起那个受伤的孩子:“你怎么样?姨姨带你进去看看好不好?” 那孩子显然是吓坏了,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在宋如心怀里抖得厉害。 宋如心看着更加心疼,起身抱着他打算进门。 这下,宋雨晴更觉得蹊跷。 宋如心不应该生气大闹吗?怎么会反应这么平静? 季诚源更是不敢置信:“你……你居然抱一个脏兮兮的小叫花子,还不理我?我在跟你说话,你听不见是不是!” 宋如心语气冷漠:“季世子,我为何要理你这样没教养的孩子?当街欺辱一个年纪比你还小的男孩,只因他摔在了你母亲面前?永宁侯府真是好教养。” “我们医馆不敢招惹您这样的达官权贵,请回吧。” “喂!你凭什么!” 季诚源小脸憋得通红:“他只是个臭乞丐!我……我是你儿子!你居然帮他不帮我!” “而且你有什么资格让人赶我们走!这医馆又不是你开的!” 旁边的药童也早就看不惯季诚源刚刚跋扈的行径,直接将他们手中排号的竹片收走:“宋小姐是我家馆主的师妹,她说的话,就是我家馆主的意思,两位请回吧,以后我们医馆不会再接待永宁侯府的人。” 季诚源瞪大了眼,而宋雨晴也是一脸不敢置信。 这家医馆的主人陆长弓可是京中人人追捧的神医,居然跟宋如心有关系? 眼看宋如心真的抱着那个小乞丐要走,季诚源只觉得心里惊怒交加! 她怎么能让他下不来台,还对这个小乞丐这么好……就不怕他真的不要她了吗! 季诚源想要追过去,可医馆的人面色不善拦在他面前,周围人也指指点点,表情嫌弃。 “永宁侯府也太不会教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么跋扈,长大还得了吗?” “连他亲生母亲都看不下去……真是太过分了,就该把这种欺凌弱小的纨绔赶出去!” 季诚源到底只是个孩子,眼圈都红了一片,咬着牙冲宋如心吼道:“你别后悔!我才不稀罕来你这个破医馆!” 宋如心没有回头。 他不稀罕正好,也省得他们老是过来碍眼。 季诚源看她真的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终于绷不住了,也顾不得管宋雨晴,气急败坏跑开。 宋雨晴咬了咬牙,心中生出些事情失去掌控的慌乱,赶忙带人追了上去。 …… 而宋如心带着那小乞丐进了医馆,才开始仔细检查他身上的伤。 除开那血肉模糊的腿,男孩身上还有不少鞭痕,明显是之前遭受过虐待。 宋如心眉头紧蹙,一边帮他清理伤口,一边试探询问他:“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男孩咬着唇瓣,许久才开口:“不知道,他们,他们都叫我瘸子。” 宋如心面色更加凝重:“那你爹娘呢?” 男孩沉默低下头:“我没见过……他们都说我爹娘死了。” 一番询问下来,宋如心也只知道这孩子从小就在乞丐窝里长大,腿也是被乞丐头子打断的,说是这样更好要钱。 他好不容易才趁着那些乞丐不注意跑了出来,拖着伤腿来到京城,实在饿狠了,才想在医馆施粥的地方要一口饭吃,结果就被打了。 宋如心更是心疼这孩子。 无父无母的,还受了那么多罪,太可怜了。 就在这时,那孩子擦了擦手,局促拉住了她的衣角。 “姨姨,你是大夫,那你能治好我的腿吗?我偷听到那些人说,我还有个妹妹,我想把腿治好去找她。” “我现在没有钱,但我以后肯定会给你的!你要是不相信……我,我可以把自己卖给你!” 宋如心本来也是打算将他治好的,见他这么说,有些哭笑不得。 “你要是愿意,今后就留在我身边做个药童,我会治好你的腿,以后也会帮你打听你妹妹的下落。” 男孩眼圈瞬间红了,不顾腿上的伤,跪下来便冲着宋如心磕头:“谢谢您,以后瘸子的命就是您的……您让瘸子做什么,瘸子就做什么!” 宋如心只当是孩子戏言,也没有太在意:“瘸子太难听,以后你叫安乐,姨姨希望你平安喜乐。” 第5章 救人还是杀人 她出去让人给安乐拿了干净衣服和吃食,小心帮他洗了澡换了衣服,才去告诉师兄打算将他留下的事。 陆长弓自然没什么意见,将他们安顿在同一个院子。 而此时,季诚源和宋雨晴已经坐上马车要回侯府。 一路上,季诚源都心不在焉,小脸冷硬,看上去又不是单纯的愤怒,倒好像在惶恐失落。 宋雨晴眼中闪过幽光。 她好不容易才让父子俩的心全放在她身上,现在宋如心回来冷淡他们父子,反而让季诚源魂不守舍了? 如果这是宋如心以退为进的把戏,那可就糟糕了。 等马车在侯府停下,季和光恰好也回来了。 见他们这么快回家,他面色疑惑:“平安脉这就请完了?诚儿是怎么了?” 季诚源扁着嘴没有说话。 宋雨晴咬着唇瓣欲言又止:“和光哥哥,我跟诚儿去医馆,恰好遇见了姐姐……” “当时有个孩子不慎冲撞了我,诚儿也是担心我,就让仆人罚了那孩子,结果姐姐借题发挥训斥诚儿没有家教,还不准医馆接待侯府的人,诚儿这才有些不高兴。” “都是我不好,才害得他们母子生了隔阂,不如我去医馆跟她好好道歉请罪,把她请回来吧?” 季和光顿时皱起了眉:“那你可有什么事?” 宋雨晴听他只关心自己,稍微松了口气,护着肚子勉强笑笑:“我只是受了惊吓有些不适,还是姐姐的事情要紧。” 听说她不适,一直在想宋如心的季诚源也回过神来:“晴姨,你哪里不舒服?刚刚在车上怎么不说呢?” 宋雨晴故作心疼揉了揉他头发:“晴姨看得出你被你母亲训斥了难受,哪里好再让你心烦?若不是因为你护着我,她也不会故意那样训斥你,让你难堪了。” 她这样说,季诚源倒想通了些什么。 是了,宋如心肯定是看不惯他护着晴姨,才故意气他,还对那个小乞丐好。 他要是对她服软,岂不是中了她的圈套? “爹爹,你别管她!她太过分了!” 季诚源拉住季和光衣角:“就因为这点小事,她便不准医馆给我们看病,简直小气狭隘!” “京城又不止那一家医馆,我们别理她!看她要闹到什么时候,她是永宁侯府的人,陆神医就算收留她也收留不了多久的,迟早她会灰溜溜回来的!” 季和光思索一番,也觉得儿子说得有道理。 再说,哪怕医馆愿意收留宋如心,宋如心怎么可能连侯府主母的位置都不要了? “好,那就不去了。” 季和光环着宋如心的腰,牵起季诚源入府:“我已经知会过你外祖他们,过几天就是你外祖母生辰,你母亲肯定会回去的。” “到时候他们会好好教训她,想来之后她也不会再闹了。” 季诚源听父亲这么说,也放心了。 她母亲最听外祖母的话,外祖母生辰她总不会不去。 只要她不欺负晴姨,他还是愿意认这个母亲的。 宋如心却不知道他们的打算,接下来几天便带着安乐在医馆安心修养。 永宁侯府这边没有再生事,倒是宋如钊来找过她好几次,但她也没见。 这日,陆长弓忽然匆忙赶来。 “师妹,小郡主今日忽然发病,你快跟我去摄政王府走一趟吧!” 他面色焦急:“听说情况十分不妙,可能有性命之危!” 宋如心面色顿时变得严肃:“好,咱们马上去。” 一旁的安乐眼巴巴看着,似乎也想跟着她。 这阵子两人相处下来,安乐越发粘她了,虽然腿还没好全,却什么事都抢着干。 宋如心安抚般摸摸他的头:“姨姨很快就回来,你在家安心休息。” 安乐乖乖点头:“那我在家做莲子羹等姨姨回来。” 宋如心心里一暖。 这孩子很贴心,她没说过自己喜欢什么,但他暗搓搓在旁边看着,竟然也琢磨出了她的口味,自己跑去学着做,味道竟然还不错。 “好,你别太累了。” 她换了衣服拿出药箱:“师兄,咱们走吧。” 陆长弓带着她坐上马车,一路赶去摄政王府。 到了府门前,家丁很快将两人引入后院。 一名高大男子站在门外,英挺的眉紧紧蹙起,面色冷硬,眼底满是担忧。 看清那人样貌,宋如心愣住了。 这是之前帮她解围那位王爷…… “王爷。” 陆长弓迈步上前:“郡主情况如何?” 沈承颉紧绷着唇,嗓音哑得惊人:“已经呕了大半天的血,其他大夫都手足无措。” 陆长弓看向宋如心:“你去看看郡主?” 沈承颉的目光这才落在宋如心身上,一双凤眸微微眯起:“这位是?” “是我师妹宋如心,她比我擅长解毒。” 陆长弓解释一番:“若是她不能救,那怕是没人可救了。” 沈承颉一双凤眸落在宋如心身上,总觉得有些眼熟。 回忆一阵,他拧起了眉。 她是前阵子他在宫门前遇到的那个宫女?竟然还会医术? 宋如心也看出了他的心思,上前大大方方道:“王爷,可否先让民女进去看一眼郡主的情况?若不知是中了什么毒,民女也不敢夸下海口说能治。” 沈承颉紧了紧拳,眼下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侧身让开。 宋如心走进房间,便看见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姑娘躺在床上,脸色煞白。 周围的婆子们都在抹泪,一名大夫模样的老者束手无策站在一旁,面色无奈。 床上洇满血迹,看上去分外吓人。 她才走到床边,那小姑娘忽然哇的一声,又呕出一口血来! “安宁!” 沈承颉目眦欲裂,扑上去想拉住那只小手。 宋如心却比他先一步走到床边,飞快拿出金针,直接刺入小姑娘头顶天灵盖。 那老者见状瞪大了眼:“住手!不可!这是死穴,怎么能胡乱刺!你这是想害死小郡主啊!” 房中众人面色大变,沈承颉更是眼神一寒:“你在做什么?!” “王爷,我在救人。” 宋如心言简意赅,指尖翻飞之下,几根金针已经没入小姑娘几处大穴:“小郡主现在的情况,只能这样治,若是耽误下去,只怕真来不及了。” “荒谬!” 那老者吹胡子瞪眼:“这几处穴位刺下去,纵是个健康的人也要丧命,何况郡主一个生病的孩子!” “王爷,这是哪里来的黄毛丫头?!您决不能纵容她胡来啊!” 沈承颉紧握着拳,手背青筋暴起。 第6章 强行留人 看到宋如心手里动作不停,小郡主的眉头蹙起,嘴里也溢出疼痛的低哼,甚至“哇”的一声吐出来一口黑血时,沈承颉终于是有些坐不住了,抬脚就朝着宋如心走过去。 “住手!” 说着,一巴掌就朝着宋如心拍过去,想要制止她的动作! 两人本就隔得不远,感觉到身后凛冽的掌风,宋如心顿时头皮发麻,后背也不由得出了些许冷汗,但是手里的银针却稳稳刺入一处大穴。 如今正是治疗的关键时刻,若是被打断,别说前功尽弃,只怕小郡主的性命也保不住。 就在沈承颉的手快要碰到宋如心的时候,陆长弓挡在宋如心身前,拦住了他的攻势,“王爷稍等!” “小郡主如今情况危急,王爷不妨等看看情况再做决定,师妹的医术在我之上,若是连师妹都没办法解毒的话,那这世上,恐怕再无人能解这种毒了。” 老者听到陆长弓这番话,脸色有些难看,低声骂了一句,“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连他们都解不了的毒,他不信一个黄毛丫头能做到,到时候他俩找死可别拉上他们这把老骨头! 沈承颉看着宋如心手中面色镇定,动作翩飞,一根又一根的银针不断扎进去,而躺在床上的人额头上却不断地渗出冷汗。 他心中焦急,袖子下的手紧紧地攥住,看着宋如心,眼神发狠的出口威胁道,“若是郡主出了什么事,你们都要给郡主陪葬!” 闻言,宋如心的心下不由得有些紧张,深吸了一口气,随着她的动作,后背也逐渐渗出了冷汗。 她知道沈承颉可不是个良善之辈,若是今天出了什么事,自己跟师兄的性命可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此时,屋子里寂静无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宋如心的手上。 直到最后一根银针扎进去,宋如心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扭头拱了拱手道,“郡主的情况已经稳住了,只需要等一炷香的时间,郡主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既然如此,那两位就在这里等一炷香的时间吧。” 沈承颉眼含深意的看了两人一眼,“如果能治好郡主,就算是本王欠两位一个人情。” 当然,如果没治好郡主,明年的今天就是他们的祭日。 剩下的话虽然没说,但是两人也明白了。 宋如心冷笑一声,无所畏惧的开口嘲讽道,“若是早知道,王爷还有威胁医者这爱好,民女今日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过来。” 好心帮人治病,反而还被威胁上,因此宋如心的语气也算不得好。 沈承颉没工夫跟她计较,直勾勾的观察着郡主的情况。 于是宋如心和陆长弓就找了个地方坐下,陆长弓时不时的还会抬头看一眼郡主的情况,而宋如心则是老神在在的收拾起来自己的银针,顺手写了一张药方。 最后一个字落笔,床上躺着的人也缓缓睁开了双眼,发出细若游丝的声音,“爹爹……” 这话对屋子里的人来说宛如天籁,几个人感激涕零的看向郡主,太好了他们的命保住了! “你醒了!” 沈承颉距离郡主最近,闻言直接大跨步上前,将她微微扶起来靠在怀里,声音关切,“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水,咳咳咳……” 此时郡主的脸色不再是一开始如同死人一般的苍白,甚至脸颊还带了一些红润,明显精气神好了不少。 “郡主体内的毒素已经吐出来了大部分,只不过中毒已久,身体内的余毒还需要慢慢清理,这张方子拿去每日药浴,五天后民女会再来为郡主施针。” 宋如心打断两人,将方才写好的药方递给一旁的管家。 “多谢宋姑娘。” 沈承颉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人,扭头郑重的冲着宋如心拱了拱手,“宋姑娘救了郡主,就是我王府的救命恩人,若是以后有什么事,只要本王帮得上的,定然不会推辞。” 只是宋如心对沈承颉方才的举动仍是有芥蒂,语气冷淡的道,“王爷这话就客气了,医者父母心,治病救人本就是民女该做的,若是无事,民女就先告退了。” “师兄,咱们走吧。” “好。” 陆长弓一直在宋如心身旁一言不发,听到这话,拿起来身旁的药箱就快步跟上了宋如心。 “宋姑娘留步。” 看出宋如心的冷淡,沈承颉也意识到自己方才是把人得罪狠了。 “方才本王也是关心则乱。并非故意对宋姑娘不敬,本王给宋姑娘赔个不是。” 从今日这件事来看,宋如心倒真是有些本事,若是把人得罪了,日后再想要用人恐怕就难了,倒不如卖她个好处。 “既然宋姑娘帮了本王这么大一个忙,本王自是要投桃报李的,本王这里有个提议,不知宋姑娘是否有兴趣。” 管家见状,极有眼力劲的将其他人都给带走,还将门给掩上。 待人都走了之后,沈承颉这才缓缓开口道,“郡主如今情况不稳定,若是宋姑娘愿意留下来为郡主治病,作为交换,本王帮宋姑娘解决季家,宋姑娘觉得如何?” 这话一出,宋如心的身子顿了一下,眼神微微闪烁。 诚然,这个提议让她有些心动。 如今她在季家的地位实属是有些尴尬,想要脱离季家,沈承颉出面无疑是最好的。 只是沈承颉毕竟是摄政王,宫中关系错综复杂,她好不容易才从宫中出来,若是一个不小心站错队,只怕自己这条小命就没了。 思索一番后,还是道,“王爷这份心意民女心灵了,只是民女并不愿意束缚在这高墙大院里,还请王爷成全。” 说完后,头也不回的就打算离开。 看两人离开的背影如此决绝,沈承颉知道这人去意已决,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挥了挥手,“来人,把院子给本王围起来!” “是!” 一声令下,侍卫冲进来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把两人团团包围起来。 第7章 针锋相对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宋如心顿时冷了脸,“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沈承颉脸上笑意不变,“如今郡主身体还未好转,希望宋姑娘能留下来帮郡主治病,本王也是无奈之举,还请宋姑娘能谅解。” “好好好,原来这就是摄政王求人的态度!” 宋如心气极反笑,她生平最恨的就是被人威胁,“王爷既然如此,那也别怪民女翻脸不认人,王爷不妨猜猜,我跟郡主,到底谁先会出事!若是我身边任何一人出事,我保证,郡主会比任何人都先死!” 闻言,沈承颉心里来了火气,偏偏宋如心也毫不退让,两人四目相对,火药味顿时弥漫在空气中。 最终,还是沈承颉先退了一步,顿了一下,拱了拱手道,“方才是本王关心则乱了,还是宋姑娘莫要介意。若是宋姑娘肯留下为郡主治病,只要能彻底治好郡主,本王可以答应你的任何要求。” 看着沈承颉一脸歉意的表情,宋如心内心更是警铃大作。 此人身居高位却能做到如此能屈能伸,定是个心思深沉之辈,若是将他得罪狠了,指不定后边会给自己挖什么坑。 只是之前在宫门口,看他为自己解围,又觉得他的心思不算太坏。 思绪翻涌间,她已做好了决断,也算是给两个人一个台阶下。 “这样吧,我先回去询问一下师傅,若是师傅同意的话,我就将这套针法传给王府中的人,这样日后郡主有什么事,也不必专程来寻我,王爷觉得民女这个提议如何?” 沈承颉还没说话,一旁的陆长弓就微微皱了皱眉头。 药王谷的医术乃是不传秘术,只是,若是师妹当真继承了师傅的衣钵,到底要不要传出去,还是她说了算。 想到这儿,陆长弓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倒是没有制止。 而沈承颉则是思索了一会便爽快同意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本王就不留几位了,来人,送客!” 待管家将几人送出王府之后,面对沈承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话说便是了,何必吞吞吐吐的。” 沈承颉头也不抬的伏案磨墨,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写出方才宋如心给的药方。 “让人去查查这个药方有没有问题。” 尽管他相信宋如心的医术,但防人之心不可无,郡主可是他最重要的人,决计不能出一点意外。 “王爷,难道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管家最终还是没忍住说出了口。 小郡主是他打小看着长大的,如今躺在床上这副模样,他也是忧心的紧,如今好不容易有人能救小郡主,王爷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把人放走了? “难道你能强行把人留下?” 短短几次见面,沈承颉就看出宋如心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硬碰硬对彼此都没有好处,就算强把人留下也得不到想要的。 当然,把人就这么放了也不是他的作风。 “暗一,派人监视宋如心的医馆,有可疑人进出立刻汇报本王,并且,一定要密切注意宋如心的动向。” “是。” 空气中一道声音响起,接着一个暗卫就消失在了房间中。 待宋如心两人回到医馆,陆长弓急忙将门关上,语气有些严肃的开口道,“师妹,虽说你医术高超,现如今摄政王碍着小郡主的情分并不会拿你如何,但你还是太鲁莽了,若是摄政王事后算账,到时候你该如何是好?” 话落,宋如心就斩钉截铁道,“他不是这种人。” 虽说沈承颉给人的感觉向来不好,但她却直觉他不会做出来这样的事。 “你……唉。” 陆长弓拿宋如心没辙,只能叹了一口气,“既然你已经答应了,那我现在就写书信给师傅,看师傅如何决定吧。” 面对陆长弓的妥协,宋如心心里一暖,脸上也不由得浮现一抹笑容。 “多谢师兄。” 无论什么时候,陆长弓都坚定不移的站在她的身后,让她的这颗心也因此有了温度。 两人刚将书信寄出去,安乐也找了过来。 “姨姨,我刚做好饭了,出来吃饭吧。” 从宋如心两人下马车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只不过看宋如心和陆长弓两人的脸色不太好,他也没有去打扰,默默的做了一桌两人爱吃的饭,估摸着时间才来叫两人。 宋如心打开门,看着还没自己腿高的人,脸上带着乖巧的笑容,心里一软,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头,“姨姨没事,安乐费心了,咱们一起吃饭去。” “好,安乐给姨姨做了爱吃的红烧狮子头,还有陆公子喜欢的桂花糯米藕……” 安乐两手牵着两个人,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往开朗许多。 看着安乐嬉笑的模样,宋如心不知为何想到了今日的小郡主,莫名的觉得两人有些相似之处。 正是玩一般的年纪,小郡主却只能躺在床上…… 想到这里,宋如心又是叹了一口气,暗暗下定主意,一定要让小郡主早些好起来。 就这样,又隔了几日,医馆的生活倒是平静,直到沈承颉的马车出现在医馆门口。 “今日已经是第五日了,本王特意请宋姑娘去为郡主医治。” 这边宋如心刚收拾好东西,就听到沈承颉的声音,不由得挑了挑眉,看来小郡主对沈承颉还挺重要。 “师妹,我跟你一起去。” 陆长弓不放心宋如心一个人,将手上的事情放一边,也追了出来。 “姨姨,带上安乐吧!” 两人一大一小抬头眼巴巴看着宋如心,倒是让她笑了出来,“我不过是去救人,怎得在你们看来像是龙潭虎穴,医馆不能没人,你们在这里待着,等我回来就是了。” 陆长弓知道宋如心是个有主意的,因此只交代了两句就没有再提。 宋如心出了门,看到沈承颉,忍不住开口道,“摄政王还亲自过来,实在是太看得起民女了。” “对待救命恩人,自然是要郑重一些。” 沈承颉微勾唇角,倒是让宋如心无话可说。 就在两人上了马车准备启程的时候,沈承颉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看到了安乐。 一瞬间的对视让他心头微微有些悸动,随即便是狐疑。 宋如心没有孩子,医馆里又怎么会有一个这么大的孩子呢?不行,得让人去查查。 沈承颉皱了皱眉头,趁宋如心不注意,冲暗处的暗卫打了个手势。 第8章 跟她斗法 相府里,下人神色匆匆,脸上带着喜气,整个府邸看起来也热热闹闹的。 宋雨晴此时正坐在后院,季和光和季诚源两人陪在她身边。 “夫君,今日是母亲的生辰,我送这个礼物,母亲会不会不喜欢啊。” “怎么会呢?” 季和光温和的看向自己怀里的女人,一颗心早已为她沉溺,“既然是雨晴精心准备的礼物,那定然是极好的。” “对啊,晴姨的眼光,那可是最好的!” 季诚源也在一旁打趣道。 宋雨晴闻言,帕子放在嘴边轻笑一声,娇嗔道,“就你们会哄人。” 说完之后,又好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略为忧虑的开口道,“对了,姐姐这几年都在宫中,今日回来的话,也不知会送母亲一份什么样的礼物?要不然,我帮忙准备一份,也免得外人看笑话。” 听宋雨晴提起来宋如心,季诚源眼里顿时有些嫌恶,“那个女人穿的破破烂烂的,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寒酸,她要是不来便罢了,若是来了,我定要让她丢尽脸面!” 上次医馆的时候他还没忘呢,宋如心居然为了个小乞丐这么对他!他没有宋如心这样的娘! 闻言,宋雨晴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是装模作样的敲了一下季诚源的头,“不管怎么样,那还是你娘,切不可这么没大没小。” “我不是,我才没有那样的娘!” 季和光也在一旁点了点头,“说的也是,宋如心如今的确是没有规矩了些,让人教教他规矩总归是好的。” 父子两人这话可以说是让宋雨晴乐开了花。 如今他们俩都站在自己身边,她倒要看看,宋如心还要拿什么跟自己斗! 打扮了一番,保证能艳压宋如心一头,这才款款的去了季夫人生辰,宋雨晴甚至都想好了,若是宋如心出现,自己该怎样让她难堪,想着想着,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直到这顿饭快吃完,宋如心也始终没有出现。 难道她今天不会来了? 这个认知宋雨晴脸上的笑容也有些绷不住,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宋如心压根就没有出现!那她之前想象的那些场面,岂不就是白日做梦? 想到这里,宋雨晴恨恨的咬着帕子,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扭曲。 而且一旁的季和光与季诚源的表情也有些恍惚。 他们以为宋如心今日肯定会出现的,到时候若是宋如心识趣点,肯承认自己的错误,他们也不是不能原谅他,只可惜,从头到尾,宋如心压根就没有出现。 看着季诚源和季和光两人出神的模样,宋雨晴更是咬碎了一口牙,随后眼眶湿润的看着季夫人,语气也带着自责,“母亲,是不是因为姐姐还在怨恨我,今日才不肯回来的?” “若是姐姐还在怨恨我,哪怕是打我骂我我都愿意承受,毕竟相府还是姐姐的家,她怎能连今日这样的日子也不回来……” 宋雨晴一番话让众人对宋如心心里的不满又加重了些。 “哼,既然她不愿意回来,那就永远别回来了!” 季夫人冷哼一声,“到时候,哪怕是她哭着求着,咱们相府也绝不会再要她!只有雨晴,才是我承认的儿媳妇,她算是个什么东西!” “是啊晴姨,你这么受人喜欢,她不回来肯定是她自己的问题!” 就在众人忙着哄宋雨晴的时候,只有宋如钊看着空出来的位置,脑海里浮现的是父亲那日说的话。 “宋家的家谱的确没有宋如心的名字,以后宋家,再没有宋如心这个人……” 待季夫人的生辰结束之后,宋雨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里浮现的依旧是白日里季诚源两人的表现。 “该死的宋如心,人都不在这里了,还让和光哥哥和源儿记挂着你!” 不行,她得想个法子,让宋如心彻底被季和光厌恶才是! 第二日,宋雨晴早早的起来收拾了一番,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像是哭了一夜似的。 “晴儿你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 看到宋雨晴这个模样,季和光自然是坐不住了。 “没有人欺负我。” 宋雨晴抽泣了一声,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只是我一想到姐姐因为怨恨我,连家都不愿意回,我这心里就不舒服。” “跟你没关系,是宋如心自己不知好歹。” “咱们好歹是一家人,若是传出去,别人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和光哥哥,你就陪我去给姐姐道个歉吧,若是姐姐愿意原谅我,我这心里也好受……” 看宋雨晴这番模样,季和光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你还是太漂亮了晴儿,若是宋如心能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几人收拾了一番,来到医馆的时候,正是医馆最忙碌的时候,门口早就排起了一大长队。 “让让,让让,宋如心是我娘,让我先进去。” 季诚源凭借身板小的优势,带着宋雨晴和季和光挤到了队伍前头。 “挤什么挤啊,大家都在排队,你挤什么!” 听着人群中不满的声音,季诚源也丝毫不怵,“宋如心是我娘!我愿意挤就挤!” 听到季诚源的声音,宋如心眉头皱了皱,知道没好事,转头对陆长弓开口道,“师兄,这些病人就交给你了,我去看看他们想要做什么。” “你尽管去,我就不信,有人敢在我的地盘欺负你!想要做什么你就尽管去做,有师兄给你撑腰呢!” “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要怪就怪我吧,可婆婆生辰,你怎么能不回去……” 宋雨晴这番话让人群开始议论纷纷,看向宋如心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劲。 “宋雨晴,你说我为何不回去?你想要我的身份地位,相公儿子,我全都给你,你又有什么不满足的?” 宋如心低头直视宋雨晴,直把她看的一阵心虚。 懒得搭理宋雨晴,宋如心转头打算离开时,却感到有谁抱住了她的胳膊,下一秒,就听到宋雨晴的哀嚎。 “姐姐,都是我的错,你不肯原谅我我也认了,你何苦要推我一把?若是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事,我该怎么向婆婆交代,你好狠毒的心啊!” 第9章 让小乞丐消失 宋如心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宋雨晴仿佛被人打了一般,猛的往后退了一步,倒在地上,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嘴里不停地发出哀嚎,“肚子,我的肚子好疼啊!姐姐,你就算再不喜欢我,也不能对无辜的孩子下手啊!” “怎么回事?” 人群中开始有人议论纷纷,眼神不停地在宋雨晴和宋如心两人之间打转。 就在宋如心想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季诚源突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一脑袋直接顶在宋如心的肚子上。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居然想要晴姨肚子里孩子的命!你这个老女人狠女人!” 季诚源将宋如心撞倒在地,恶狠狠的冲着她骂了一通,随即就准备把宋雨晴扶起来。 “晴姨你没事吧?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谁知道,还没来得及将宋雨晴扶起来,就有一个人影从角落里冲出来直接将季诚源撞倒在地,顺带把宋雨晴又撞了一个踉跄,摔得结结实实。 趁季诚源还没反应过来,那人竟然直接骑在他身上,一拳一拳的朝着他的脸招呼。 虽然本来人力气不大,但是很明显是下了死手的,一边打一边骂道,“让你欺负姨姨!坏人!我打死你!” 此人正是安乐,看到宋如心被人欺负,安乐直接就冲了出来,把季诚源给揍了一顿,打了个出其不意。 等季诚源的仆人反应过来之后,急忙招呼人,“还不赶紧把这疯子拉开!快救少爷啊!”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等季诚源被救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经布满了青紫的伤痕。 “又是这个小乞丐!给本少爷打!狠狠地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季诚源定睛一看,竟然还是老熟人,新仇加旧恨,当即就让人把安乐给揍一顿。 “我看谁敢动手!” 眼看安乐被几个人围在中间拳打脚踢,宋如心这时也来了火气,当即冲上前护在安乐身前。 却不知这一幕深深的刺痛了季诚源的心。 他就站在那儿,被那个小乞丐打成那样,他娘都没有看他一眼,反而拼死保护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小乞丐! 既然这样,他就让这个小乞丐从此消失! “把宋如心拉起来,给我狠狠地打!把那个小乞丐给本少爷打死!”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听着季诚源发狠的话,宋如心生怕他真把人给打死,心里着急却又无能为力。 “你快让人住手!” 宋如心焦急的看着安乐,忍不住冲着季诚源吼了一声,甚至感觉有些不认识自己这个儿子。 “你为了这个乞丐吼我?” 季诚源这时候已经愤怒到了顶点,“我到底哪里不如这个小乞丐?你一次又一次的维护他,有没有想过我这个亲儿子的想法!” “你哪里都不如他!” 眼看安乐竟然被人打到昏死过去,宋如心情急之下,直接一巴掌打在季诚源的脸上! 一瞬间,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屋子里顿时安静了,唯有季诚源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宋如心。 “你居然敢打我?” 从打出那一巴掌的时候,宋如心就已经后悔了,只是现在安乐的伤势更重要,因此宋如心没有搭理季诚源,着急忙慌的上前给安乐诊治。 “快点把安乐抬到里屋去!” “我看谁敢动!” 季诚源带来的护卫将医馆围了个水泄不通,医馆里那些伙计自然也不敢动弹。 “今天,你们谁都不许给这个臭乞丐治病!” 季诚源眼神发红,直勾勾的盯着宋如心,明显是说给她听的。 一旁的宋雨晴看到这里,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她只是想给宋如心添堵,没想到天也助她,宋如心自己把路走绝了。 有这么一出,宋如心再也不可能会想到相府了。 于是上前又添了一把火,“源儿你别伤心,姐姐不是故意打你的,只是关心则乱罢了。” 关心则乱,关心的对象是谁?自然是那个乞丐! 想到这儿,季诚源也来了火气,“给我狠狠地打!打这个女人还有这个乞丐!今天我要让他们长长教训!” 宋如心听到季诚源这话,一颗心更是落入谷底,心中冷笑不止,一片悲凉。 自己十月怀胎生的儿子,居然让人打自己,好一个季诚源,这就是她生的好儿子! “小师妹!” 没想到季诚源混蛋起来连自己亲娘都敢打,陆长弓自然是有些着急了,急忙让医馆里的护卫去保护宋如心。 只是这些护卫又哪里是季诚源带来的那些人的对手?不一会就被打了个落花流水。 而季和光本打算上前阻拦的,宋雨晴却制止了他的动作。 “和光哥哥别急,姐姐是源儿的亲生母亲,源儿自然不会做的太过分,更何况,是姐姐先打了源儿,这时候若是你出面,只怕会伤了源儿的心。” 季和光略微一想,也觉得宋雨晴说的有道理,于是扶着宋雨晴往远离人群的方向走了走。 “你现如今有身孕,可得注意点,若是被人碰到了,那该如何是好。” 闻言,宋雨晴心中得意,面上却是有些娇羞,“还是和光哥哥想的周到。” 就在医馆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却有一队穿着盔甲的侍卫从门外鱼贯而入。 “摄政王有令!谁敢放肆!” 这话一出,本来热闹的医馆像被人按了暂停键一般鸦雀无声,众人纷纷给管家让了一条路。 “宋姑娘。” 管家奉沈承颉的命过来帮忙,虽然早有预料,可是看到宋如心抱着安乐瘫坐在地上,头发凌乱,身上也带着伤痕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惊。 季诚源这崽子真是疯了不成?连自己的亲娘也敢打? 目光阴冷的看了一眼季诚源和后边的季和光两人,拱了拱手恭恭敬敬道,“宋姑娘,摄政王有请,您随老奴走一趟吧。” “师妹,我跟你一起!” 此时陆长弓双眼有些泛红,双手握拳,有些不放心宋如心,谁承想,季诚源居然真的敢在这里出手,这个仇,他记下了! “师兄,医馆不可无人,你且等着我回来便是。” 说完,转头冲着管家道,“我想带上安乐。” 安乐如今昏迷,虽说并无大碍,但是放在医馆她也不太放心,倒不如带在身边。 “自是可以,王爷吩咐了,满足宋姑娘的一切要求。” 哪怕知道沈承颉这人无利不起早,但是宋如心还是不可避免的对他生出了感激。 临走时,宋如心深深的看了季诚源一眼,直把他看的心里发慌,“这件事,季诚源,我记下了。” 第10章 第二次解围 宋如心带着安乐到了摄政王府之后,便向管家要了一个屋子,“再给我准备一些伤药热水过来。” 方才在路上她已经检查过安乐的身体了,昏迷是因为被人打中了脑袋,虽然并无大碍,但是身上那些其他的伤势还是得处理一下。 吩咐下人把宋如心这里伺候好了,管家才去见了沈承颉,将方才医馆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他。 “这季家,还真是有意思。” 沈承颉手指弯曲轻轻叩击桌子,嘴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 也得亏是暗卫报信及时,要不然,他也不可能会这么快就派人过去。 这次,宋如心还不得欠他一个人情? 等宋如心将安乐安置好之后,吩咐让人好好照顾他,接着便来寻了沈承颉。 “今日的事情,多谢摄政王挺身而出,民女感激不尽。” 不管她怎么看沈承颉,他又救了自己是事实。 “若是没记错的话,这是本王第二次为宋小姐解围了吧?” 沈承颉可不是做好事不求回报的人,他就是要宋如心记下这个恩情。 “本王也没有什么要求,只要你能救治好小郡主,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说起来,小郡主如今还躺在床上,时而清醒时而昏迷,让他看着也是揪心不已。 “王爷放心,民女既然答应了,便必回会全力以赴,请王爷带路吧,民女去看看小郡主的情况。” 两人来到小郡主的房间,隔着一段距离就能够闻到郡主房间里传出来的药香。 “听宋姑娘的法子,现在每日都有为郡主药浴,情况的确好转了不少,但是昏迷的时间还是不短。” 宋如心闻言,上前坐在郡主床边为她诊脉,看着郡主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模样,宋如心心里一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般,总觉得她这副模样与一个人好像…… “唔。” 还来不及细想,郡主突然痛呼一声,拉回了宋如心的思绪。 “怎么了?醒了吗?” 沈承颉关切的上前一步,查看郡主的情况。 “王爷别担心。” 宋如心收回手,不慌不忙的将那套银针拿了出来,一边施针一边解释道,“郡主体内的毒太过霸道,当时若是再晚个一两天,恐怕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因此这毒对郡主的伤害不小,现在得先慢慢温养,将她体内的余毒清理出来。” “那就有劳宋姑娘了。” 话说完,沈承颉却坐在身旁一眨不眨的看着宋如心的动作。 只见宋如心拿出银针,干脆利落的将银针扎入郡主头上几处大穴,又拿出几个罐子,覆在银针之上,没多会,罐子里便有了黑色的液体。 宋如心将东西收拾好,想了想,又写了一张方子,“我看郡主最近似乎时常梦魇,这是一张安神的药方,一日喝一次,可以让郡主没那么痛苦。” “若是没有别的事,民女就先告退了。” 郡主的年纪与安乐相仿,而且看起来乖巧可爱,她也不忍看到郡主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因此这两天也在琢磨改进药方,如此看来,似乎是有些成效的。 宋如心这边回到来的院子,才发现安乐此时已经醒了,正坐在桌子边上,而桌子上摆了不少吃的,管家正在一旁逗安乐开心。 看到宋如心回来,安乐叫了一声,就跑过去抱住宋如心的腿。 “姨姨你回来了!” 待近了之后,发现宋如心脸上有些青紫的伤口,安乐的眼眶顿时红了,泪水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怎么哭了?” 宋如心蹲下身子为安乐擦去泪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现如今在王府里,便是有人想要欺负安乐,那也是王府里的人…… 看宋如心误会了什么,安乐急忙擦干净泪水,只不过眼眶还有些红红的,看起来格外委屈。 “没有,没有人欺负我,管家伯伯给我拿了好吃的点心,还给我讲故事。” “只是,我一想到他们居然打姨姨……” 提起来这事,安乐的眼泪又开始憋不住了。 “好了,没事了。” 如此宋如心才松了一口气,摸了摸他的头,“那些都是坏人,姨姨保证,一定会惩罚坏人,为安乐报仇的。” 哄好安乐,宋如心才抬头对着管家拱了拱手,“多谢管家照顾安乐了。” 本以为管家会找个下人帮忙看着安乐就不错了,没成想,管家对安乐竟这么好。 管家也笑了笑,“宋姑娘这话客气了,老奴一看见这孩子啊,心里就觉得亲近,好似看到了小郡主一样。” “老奴看安乐喜欢那些糕点,所以就让人给打包了一些糕点,带回去路上慢慢吃。” 谢过管家之后,宋如心便决定带着安乐回去。 谁承想,俩人刚走到门口,迎面就看到了沈承颉。 “这是……” 沈承颉一眼就认出来安乐就是那天他看到的那个孩子,而且不知道为何,看到安乐的第一眼,他就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也不知这种熟悉感是哪儿来的。 见状,宋如心脸色一变,当即就把安乐护在自己身后,冷声开口道,“摄政王有什么事吗?” 虽说感激摄政王今日帮了自己,但是投桃报李,她也帮郡主治病了,二者互相抵消,但是,若是沈承颉再敢拿她身边的人威胁她,她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看宋如心误会了,沈承颉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上次的事情的确是他做的。 微微叹了一口气,“无事,只是觉得这孩子与我格外的投缘罢了。” “王爷怕是想多了。” 宋如心毫不留情的回怼一番,便带着安乐快步离开王府,免得沈承颉拿安乐威胁她。 待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侍卫也试探性的开口道,“王爷,咱们还得进宫呢……” “走吧。” 沈承颉这才想起来正事,方才宫里派人来请他去皇宫一趟,只是恰好在门口遇到了宋如心,这才耽误了一阵。 眼看宋如心走了,沈承颉也只好翻身上马,急忙朝着皇宫赶去。 第11章 这个儿子不要也罢 等宋如心带着安乐回到医馆,那些闹事的人早就散了,只有陆长弓还焦急的等在门口。 听到马车声音,陆长弓急忙抬头看去,待看到宋如心的时候,一颗心这才落回肚子里:“师妹你没事吧?李和光一家已经被打发走了,今日他们实在是太过分了!居然敢对你动手!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虽然陆长弓的武艺不怎么样,但是身为医者,天下遍地是朋友,到时候暗地里给季和光使个绊子,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闻言,宋如心心里有暖流划过,冲着陆长弓道谢,“多谢师兄,只不过这毕竟是家事,若是师兄插手进来,难免会惹人诟病,师兄相信我,这件事我自己可以处理好的。” 宋如心语气坚决,陆长弓也只好微微叹了一口气,同意了下来。 “那季和光和宋雨晴两人的身份毕竟不一般,现如今,你想要对付他们俩,恐怕难于登天……” 虽说宋如心是药王谷的人,但是药王谷从来不插手朝堂上的事情,恐怕为宋如心提供不了多少助力。 “师兄放心吧。” 看到陆长弓担忧的神色,宋如心宽慰似的开口道,“我也不是那不长脑子的人,只不过宋雨晴如果隔三差五的来闹一次,咱们这医馆恐怕也开不下去,倒不如找个合适的时机,咱们离开京城,另起炉灶。” “只要师妹决定好了,师兄一定无条件支持你。” 陆长弓顿时点了点头。 他之所以留在京城,也是为了帮宋如心打理她这些产业,现如今宋如心已经从宫里出来了,若是她决定要走,他定然不会执意留在京城。 虽说宋如心有这个打算,但是相府跟侯府的仇,绝对不能这么算了!她这五年受的罪,也不能这么了了! 看两人神色严肃,安乐小心翼翼的揪了揪宋如心的袖子,“姨姨不生气,坏人来了,我一定会保护姨姨的!” 安乐小小的脸上满是认真,让宋如心看的心里一暖,不过还是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脑袋,正色道:“不管怎么说,你今天还是太冲动了,若是我保护不了你,你该怎么办?” 一想到安乐今天被人打到昏迷的样子,宋如心心里就一阵后怕。 再想想今日季诚源的表现,宋如心心下又是忍不住微微叹气。 明明是自己的儿子,对自己还不如安乐,罢了罢了,终究是没有母子缘分,既然这样,那就成全他与宋雨晴,这个儿子,她不要也罢! 商定好要离家京城的事,宋如心马不停蹄的找了人,想要把医馆给卖出去,好换一些盘缠上路。 等这个消息传到宋雨晴耳朵里的时候,她惊讶之下,不小心打翻了身旁的茶杯,滚烫的热水浇在她的手背上,顿时面目狰狞。 “谁倒的水!倒这么热的水是打算烫死我吗!拖出去给我打!” 听着外边的求饶声,宋雨晴的心绪慢慢平定下来,一边敷药,一边开口问道,“这件事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听说那间医馆也打算卖出去呢,要知道那医馆的铺子所在地段极佳,前两年的时候,多少富商贵族想出钱买,陆长弓都不同意,现在突然松口说要卖出去,大家都在打探内情呢。” 听到这番话,宋雨晴的心里泛起嘀咕,“这好端端的,宋如心莫不是发疯了?” 只不过,不管怎么说,宋如心要离开京城,对她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只要季和光与季诚源见不到宋如心,时间久了自然就会忘了。 “再去打探打探,若这件事是真的,无论如何也要把宋如心赶出京城!” “是。” 处理了这件事之后,宋雨晴心情极好,总算是要解决心头大患了,因此用晚饭的时候,脸上也带着喜色,倒是没有发现季和光有些心不在焉。 “和光哥哥?” 宋雨晴叫了两声,季和光这才回过神来,有些茫然的开口问道,“怎么了?” “相公想什么呢,我方才叫了你好几声都没有听见。” 宋雨晴娇嗔的看了他一眼。 季和光略有些歉意的笑了笑,“无事,只是想起来今日宋如心说的话了。” 听到这话,宋雨晴神色一僵,险些没有维持住笑容,“怎,怎么了?” “本以为宋如心只是闹性子,结果从这几日的表现看来,宋如心应该是真的不想回来了。” 尤其是那句相公孩子都让给你,想起来这句话,季和光的心里就格外不得劲。 季诚源正吃饭呢,听到这话,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就掉在地上了,眼眶顿时就红了。 接着又像是赌气一般,拿起来筷子疯狂往嘴里塞吃的,一边塞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不回来就不回来,宋如心那穷酸样子,也配做我娘!就让她给那个小乞丐当娘去吧!” 话虽这么说,可是声音中明显有些哽咽。 两人这幅样子让宋雨晴心中警铃大作,急忙开口找补,“怎么会呢源儿,你毕竟是姐姐的亲生骨肉,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姐姐估计还是气头上,这才不想理你,等她气消了就好了,若是姐姐还生气,大不了我去负荆请罪,一定要把姐姐请回来!” 听着宋雨晴这话,季诚源急忙道,“晴姨万万不可,若是她愿意回来,我也不是不能给她个面子,但是她要是想让晴姨负荆请罪,那我就不认她这个娘了!” “源儿,慎言。” 季和光心里有些不舒服,低声呵斥了一句,让宋雨晴刚高兴起来的心,顿时像被泼了落汤鸡似的。 “是啊源儿,你爹说的对,要是你这话传出去,别人怎么想你,我家源儿这么厉害,以后可是要做大官的,绝对不能落人口舌。” “和光哥哥,你也别想太多了,姐姐刚从宫里回来,想要散散心也无可厚非,等过段时间我再去求求姐姐就是了。” 话虽然这么说着,宋雨晴心里却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尽快把宋如心赶出京城,要不然,季诚源这个墙头草迟早会向着她!- 第12章 没有这么大逆不道的儿子 接下来几天,宋雨晴隔三差五的就带着季诚源去宋如心的医馆。 自从宋如心从宫里出来,白日里没事的时候会帮着陆长弓一起坐诊。 但是宋雨晴只要一来,就直接去到宋如心面前,挡住病人不让宋如心给他们看病。 只要宋如心一让人把她赶出去,宋如心就会一只手摸着肚子,一边委屈巴巴的看着宋如心。 “我不过是来请平安脉的,我知道姐姐怨恨我抢了源儿,但是这也并非是我本意,我只求姐姐能原谅我,只要姐姐原谅我,我做什么都愿意!” “要不要原谅你不是我说的算的,相公也好,儿子也好,都不是你想抢就能抢走的,只能说,他们本就不是我的。” 听着宋如心这么一番话,季诚源只感觉心里有什么在堵着,让他的眼睛酸涩到忍不住想要落泪。 然而越是这样,他就看起来越是嚣张,“说什么早就原谅晴姨了,你就是想让晴姨一直心怀愧疚,你这个狠毒的女人!” 而安乐又是听不得别人骂宋如心,闻言直接就冲上去跟季诚源打了起来,而季诚源的侍卫又上去帮忙,连累医馆里的学徒也挨了不少打。 好不容易把两人分开,安乐和季诚源都是鼻青脸肿。 宋如心看了一眼季诚源,顿了顿,还是拉着安乐去了后堂,不忘教训他一番,“说了多少次了,不许跟人打架,若是你出事了该怎么办?” 听着宋如心温柔又带点严厉的训斥的话语,季诚源眨巴了眨巴眼,似乎这样心里的那种酸涩感就能消退一些。 他才不在意呢,他只是不甘心被一个小乞丐比下去!等着吧,他一定会让那个小乞丐吃到苦头的! 本以为这种事不会再发生,可是宋雨晴隔三差五就来这么一出,宋如心也是唯恐避之不及。 有一个宋雨晴呆在这儿,宋如心压根就没办法给别人看病,每次过来都会惹得众人议论纷纷。 再加上还有一个蛮不讲理的季诚源,宋如心最近可以说是不可谓不头大。 “别搭理他们就是了。” 听陆长弓说宋雨晴和季诚源又来了,宋如心眉心一跳,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在隐隐作痛。 一只手轻抚额头,声音带着些许疲惫,“没事,只要我不坐诊,他们待会就走了,为今之计,还是赶紧换个地方吧。” 宋雨晴要是再这么闹下去,他们的医馆迟早开不下去。 他们现在还在京城,相府和侯府的势力不容小觑,硬对硬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如今只能暂避锋芒了。 “师妹,安乐又跟季诚源打起来了。” 听到这话,宋如心当即站起身,快步朝着前堂走过去,声音有点焦急,“怎么回事?” 明明自己刚跟安乐说过别跟季诚源打架,这孩子怎么不听劝? “那季诚源刚才在医馆里公然辱骂你,安乐看不下去,才跟他打起来了。” 陆长弓眉头微皱,对季诚源无甚好感。 不管怎么说,宋如心好歹是他亲娘,他居然能当着那么多人面骂宋如心是个没人要的可怜虫,这次就算安乐不出手,他也得替师妹好好教训他一顿! 待两个人来到前堂,就看到季诚源此时正跟安乐厮打在一起,而宋雨晴躲在一旁泪汪汪的哭着,“别打了,你们别打了,再打下去,我该怎么跟姐姐交代啊。” 而一旁则是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宋如心看到这一幕,当即就上前准备把两个人拉开,“住手!” 而宋如钊,自从那天寿宴之后,脑子里就一直莫名其妙的回忆起他爹跟他说的那几句话。 左思右想,还是打算过来跟宋如心解释一下族谱的事情。 他们毕竟是一家人,宋如心就算生气,这时候气也该消了,只要她愿意跟他回去,他还是可以把她当成亲人的。 打定主意的宋如钊急忙来到医馆,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一幕。 站在人群外的他只能看到季诚源和安乐两个人在厮打,而宋雨晴站在一旁哭的梨花带雨,下意识就以为宋雨晴被欺负了。 心里当即涌现一股怒火。 “宋如心你干什么!” 亏他还好心好意的想要把她接回去,她竟然在这里欺负宋雨晴和季诚源。 宋如心刚好将安乐拉过来护在自己身后,听到宋如钊的声音,转头有些不耐的道,“我做什么了?” 一个宋雨晴她就够头疼了,现在看到宋如钊,只觉得更麻烦了。 “你好歹也是雨晴的姐姐,源儿的亲娘,现在为了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小乞丐,居然帮着他欺负自家人,宋如心,有你这样做姐姐,做娘的吗!” 宋如钊这理直气壮的话让宋如心险些气笑,“那你不妨问问你口中的我妹妹,我儿子做了什么,我可没有这么大逆不道的儿子。” 说完,宋如心直接将安乐抱在怀里,准备离开。 “再说,现在我已经不在宋家的族谱里了,那宋雨晴就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等我跟季和光和离,季诚源也跟我再无瓜葛。” 闻言,宋雨晴心里一喜,面上却是忧愁,“姐姐你何苦这样,源儿是你的亲生儿子,哪有母亲舍得离开亲生儿子的?” 听到这话,宋如心也只是脚步顿了一下,接着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亲生儿子又如何?帮着外人指责她这个亲娘,这样的儿子,倒不如不生。 看着宋如心的态度,季诚源恼羞成怒,冲着宋如心的背影大声吼道,“我才没有你这种娘,以后晴姨才是我娘,你不许再回我家!” 随即就转头跑了出去。 见状,宋雨晴心中暗喜,面上却是一片焦急的追了出去。 “你怎么能这样?” 宋如钊也没想到宋如心能做出来这种事,眉头轻皱,下意识准备责怪她。 谁料宋如心抬头直勾勾的盯着他,“我怎么样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是谁,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话?” 这冷冰冰的态度让宋如钊心里一疼,还没来得及说话,宋如心就下了逐客令,“要是没事,宋公子还是走吧,我这里不欢迎你。” 第13章 打算离京 宋雨晴带着季诚源回府之后,季诚源当即就去找了季和光。 “宋如心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恶了,我一定要让她知道后悔,她不是说不稀罕当我娘吗?既然这样,我现在就让爹休了她!” 宋雨晴心里窃喜,面上却不显分毫,“不管怎么说,源儿,她毕竟是你的亲娘,若是你这么做……” 季诚源哪里听得进去,当机立断打断她。 “我就是不要她做我娘!” 就在这时,季和光也恰好进来,听到屋子里的动静,微微皱了皱眉。 “做什么呢,大吵大闹的,成何体统?” “爹!” 听到季和光的声音,季诚源顿时眼眶就红了。 季和光哪里能看得他这幅样子,于是柔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仔细说,若是有人敢欺负你,爹一定给你报仇。” 于是季诚源就添油加醋的将今天的事情说了一番,末了还咬牙切齿道:“爹,你把宋如心休了好不好,她压根就不是我娘,以后我要让晴姨做我娘!” “这……” 季和光有些迟疑。 现在宋如心名义上还是她的妻子,但是本质宋雨晴才是她妻子,若是自己当真写下和离书,宋如心她…… 看出季和光的迟疑,宋雨晴咬了咬牙,整理好神情柔声道,“夫君,这话不过是源儿的气话罢了,血浓于水岂是这么好断绝的?依我看啊,姐姐心里也是有源儿的,只是现在还在气头上。” “和光哥哥,姐姐现在如此有恃无恐,无非也就是仗着她还是源儿的生母,府里的正妻罢了,若是你写一封和离书,吓唬她一下,说不准姐姐就回来了呢?” 宋雨晴这话让季和光有些动摇,若是宋如心回来,他定然不会就这么轻易的饶了她! 于是沉吟了一下,点头道,“也好,毕竟是府里的主母,在外抛头露面的像什么样子,这样吧,我现在写一封和离书,若是她回来,我就既往不咎,若是她还是不愿回来,以后她与我,与源儿都再无关系。” 他不信,在这样的选择前,宋如心还能选择不回来。 于是,第二日一大早,宋雨晴就拿着季和光写的和离书去医馆找宋如心。 听到宋雨晴来了,宋如心眉头一皱,正准备让人赶出去,就听到宋雨晴的声音,“姐姐,我今日来,可是专门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有什么话就说吧。” 人已经进来了,宋如心就算是再不愿意,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姐姐,你口口声声说要与和光哥哥和离,那你应该很想要这封和离书吧?” 看到宋雨晴手里的东西,宋如心眸光一闪,心里有些复杂又有些解脱。 “季和光写的和离书?让你送过来?” “姐姐猜的真准。” 宋雨晴勾唇一笑,将和离书放在桌上,“只是你我姐妹一场,做妹妹的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若是你能跟和光哥哥道个歉,说不准和光哥哥就允许你回去了,这主母的位置,自然还是姐姐你的。” “那你呢?” 宋如心冷笑一声,只觉得有些恶心。 她回去做什么?看季和光与宋雨晴在自己面前恩爱?还是看自己生的儿子管别人叫娘? 强忍着心中翻涌的恶心感,宋如心直接一把将和离书拿过来。 “东西已经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看宋如心这副模样,宋雨晴心情大好,见好就收的离开了医馆。 带宋雨晴离开,宋如心将陆长弓找了过来,“师兄,我现在去一趟官府,医馆跟安乐就拜托你了。” “怎么回事?” 宋雨晴刚刚过来,宋如心这时候就要去官府,让陆长弓也不得不多想。 “我想要的东西。” 宋如心深吸一口气,冲陆长弓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陆长弓顿时瞪大了眼。 “这……师妹你……” 虽说宋如心口口声声说要和离,但是她和季和光毕竟夫妻一场,他有些担心宋如心会不会伤心难过。 看出陆长弓的担忧,宋如心长呼一口气,“放心吧,我与季和光的夫妻缘分,早在我进宫为奴为婢的几年中,就消失殆尽了。” 既然宋如心这么说了,陆长弓自然不好多劝。 宋雨晴早就打点好了官府里的人,因此宋如心也没有被刁难,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办理好了手续,自此以后,她与季和光男婚女嫁,再不相干! 就在宋如心回到医馆的时候,也恰好收到了师傅的回信,看完书信,宋如心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 “师兄,师傅已经同意我将这套针法传给外人了,现在只等这件事解决,咱们就可以离开京城了。” “终于可以走了,这几年在京城待的我也是浑身难受,等离开京城,师兄带你游山玩水,好好的玩一段时间。” 于是宋如心便在接下来几次给郡主施针的时候,让管家找了个靠得住的府医。 “这几次我给郡主施针的时候,你仔细瞧着,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及时问我就是。” 宋如心一边施针,一边为府医讲解,施针结束后,还花一些时间为府医解疑答惑。 就这么三五次之后,府医也掌握了七七八八。 “以后你就按照我教的法子给郡主施针,大概再有一个月的时间,郡主体内的余毒就能彻底清除了。” “多谢宋姑娘,老奴送您出去!” 听到这话,管家对宋如心感激万分,若不是宋如心,如今郡主是个什么模样,谁也说不准,多亏了宋如心,他们家郡主才有痊愈的希望。 “不必客气,这都是我该做的,而且我看郡主年纪与安乐差不多大,若是她能好起来,说不准还能跟安乐做个朋友。” 宋如心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管家开了个玩笑。 “这是自然,我让人送宋姑娘回去,等王爷回来了,定然会好好感谢宋姑娘的。” 听到这话,宋如心这才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她来的这几次,竟然一次都没有见过沈承颉。 “对了,摄政王人呢?” 听到这话,管家微微叹了一口气,“小姐不知,王爷近日旧病复发,正在宫里养伤呢。” 第14章 帝王的怀疑 御书房里,皇上背对着门口,双手背在身后,看着书架上满满当当的书,微微叹了一口气。 而他的身后则是沈承颉,沈承颉此时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茶,老神在在,屋子里一片寂静。 “你就不好奇,朕今日找你过来到底是有何事?” 最终,还是皇上先沉不住气,扭头看着沈承颉,开口试探性的问道, 闻言,沈承颉放下手中茶杯,一板一眼道,“臣不知,恕臣愚钝,还请皇上明示。” 话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开始活络起来。 他虽说是摄政王,但是如今皇上正值壮年,朝政压根没有他插手的机会,更别提摄政了。 现如今朝廷大小官员都由皇帝直接任命,而且几个龙子也没有到夺位的时候,皇上此时这种态度,恐怕是跟边疆的事有关系…… 果不其然,下一秒,皇上又是叹了一口气,“近日边疆传来战事,如今边疆告急……” 听到这话,沈承颉心里咯噔一声,衣袖下的手紧紧的攥在一起,脑海里也浮现出了当年的场景。 当年就是在边疆的战场上,他带领部下频频告捷,直将匈奴击退到了老巢,就在准备斩草除根的时候,也就是最后一场战役中,不知道是谁泄露了布防图,导致整个队伍全军覆没,他的心腹,从小一起长大的几个将士,全都死在了那场战役中。 只有他,在几个心腹的掩护下捡回了一条命,但是也落下了难以愈合的陈年旧伤。 回来之后,他让人去调查到底是谁走露了风声,查来查去,寥寥无几的线索都指向皇帝。 想到这里,沈承颉突然觉得自己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皇上的意思是……” 以皇上疑神疑鬼的性子,早就对他多有防备的情况下,肯定不会放心他带兵继续出征,就是不知道,他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果不其然,皇上又开口道,“朕也知道,你身上有陈年旧伤,让你带领队伍实在是勉强你了,朕提议,你把兵权交给其他人,待这次战事过了之后,朕就把兵权还给你。” 听到这话,沈承颉都忍不住想要冷笑一声,若是忽略他眼里的野心,恐怕还真的要被他这大义凛然的话给骗过去了。 想了想,沈承颉微微闭了闭眼,神情似乎有些痛苦。 “皇上也知道,当年我在战场上九死一生,连带着那些心腹也死的七七八八,虽说臣着实想为皇上分忧,但是实在是有心无力。” 他一边说,一边注意皇上的表情,在看到皇上眼里一瞬间的心虚时,沈承颉心里来了怒火。 本来他对皇上有三四分的怀疑,此时这个几率更是变成了七八分! 就算他不是幕后黑手,也一定是这件事的知情人! 想到这里,沈承颉微微闭了闭眼,遮住了眼里的杀意。 “皇上不责怪臣就行,国家危难,臣自然不能退缩,兵权,若是皇上需要,臣定然拱手相送。” 沈承颉这个态度让皇上心满意足,也降低了几分对他的戒备。 “摄政王当真是我国的定海神针啊,有你当真是朕的幸运。” 两人互捧一番,皇上的表情愈发飘飘然,仿佛已经看到胜利在握的样子。 唯有沈承颉,看着皇上得意的模样,心里暗骂了一声蠢货。 他在边疆那么多年,在知道皇上对他有防备的情况下,定然不会什么都不做。 这么多年,兵权早就被他不知不觉的渗透了,军营里的将领都是他的人,他们可不管虎符在谁的手上,只认他沈承颉一个人。 “既然这样的话,没有其他事臣就先告退了,等明日早朝的时候,臣就将虎符给带过来呈给陛下。” 然而皇上哪儿等得到明天早上,虎符在沈承颉手里一日,他就一日睡不着觉,巴不得现在就让人去府里把虎符拿回来。 “这,爱卿,边关战事吃紧,若是能早一日派兵过去,百姓就能少受一日苦,若是可以的话,朕可以让人去府上取。” 沈承颉顿了一下,看着皇上急不可耐的神情,心里更是怒火中烧。 他带领将士在边关杀敌,面前这人却因为一己私欲置万千将士不顾!这样的人也配做皇帝? 那一日的血,染红了他的眼,他一定要为那些将士报仇。 不知道为何,皇上总觉得沈承颉的笑容让人有些毛毛的,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到沈承颉爽快的应了下来,“这是自然,恰好我也要回去看看郡主,不如皇上派人跟臣去去取吧。” 听到这话,皇上自然是急不可耐的同意了,直到拿到虎符,皇上依旧是有些做梦一般,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将虎符拿了回来,那这么多年他的试探与忐忑又算什么? 不管怎么样,虎符现在在自己的手里,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沈承颉会造反了。 还没安心一日,第二日的早朝,看着面前空出来的位置,皇上眉头拧在了一起。 “摄政王呢?今日怎么未来?” 一旁的太监附耳道,“皇上,摄政王刚才派人过来传信,说摄政王旧病复发高烧不退,今日实在是没法过来。” 听到这话,皇上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高烧不退了?而且还是在自己刚拿到虎符的时候?难不成有什么阴谋? 皇上越想越不对劲,于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摄政王早些年在战场的时候落下了病根,朕实在是有些不放心,宫中有几个水平不错的御医,不妨把摄政王接过来,也方便宫人照顾。” 于是便派人去将沈承颉接到了宫里。 知道内情的人纷纷无语。 若是当真关心摄政王,派御医去就是了,还能彰显皇上体贴臣子,现在却将人病着抬到皇宫,难免不让人心寒啊。 不管别人怎么样,沈承颉还是被抬到了皇宫,十几个御医轮流诊治,最终确诊了沈承颉的确是旧伤复发引起的高烧,皇帝的一颗心这才落回肚子里,又派人把沈承颉送了回去。 第15章 土匪 沈承颉的病自然是装的,若是不做好掩人耳目的准备,他又如何能去调查当年的事情呢。 等沈承颉被送回王府之后,管家将太监送出去,这才说起来宋如心方才来过的事情。 “宋姑娘已经将针法传给王大夫了,听说这几日便打算离开京城。” 听到这话,沈承颉顿时从床上坐了起来,脸上的红润逐渐褪去,也不装了,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管家回想了一下,“也就是半个时辰前的事吧,宋姑娘说得早些回去收拾东西,所以就匆匆走了。” 听到管家的话,沈承颉也有些坐不住了。 他本意是拖着宋如心,直到郡主的病治好,别人他谁都不相信,可谁知自己不过是去了一趟宫中,事情就朝着他把握不住的方向发展了。 咬了咬牙,“她不是说要拿到和离书才走吗?” 他之所以肆无忌惮也是这个原因,只要季和光拖着不给宋如心和离书,她就没办法离开京城。 这事管家当时也托人问了,因此道,“宋姑娘说,季和光已经给了和离书,她现在跟季府没有任何关系,在京城无所牵挂,所以打算立刻动身。” “好一个无所牵挂。” 沈承颉冷笑一声,“季和光这个蠢货!” 如果不是他坏了自己的计划,现在宋如心应该还在京城待着。 “对了,你有没有见过宋如心身边那个小男孩?” 他之所以拖延宋如心,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身边那个小男孩莫名的让他有种熟悉之感。 管家也点了点头,“老奴觉得,那个小男孩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莫名的就觉得他很讨喜。” 闻言,沈承颉眼光微微闪烁了一下,既然管家都这么说了,那他的身份肯定有古怪。 他已经派人去调查这件事了,只是还没有调查出来结果。 绝对不能让宋如心就这么轻易走了,如果她就这么走了,时候自己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她。 打定主意,沈承颉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决定,“管家,让人收拾东西,本王要跟宋如心一起离京。” “那郡主?” 管家怔了一下,倒是没多说什么。 “也一起带着。” “是。” 此时的宋如心还不知道沈承颉已经打定主意跟上来,回到医馆之后,将东西收拾好,又找了一辆马车,就准备回药王谷了。 “不打算再告个别了吗?” 陆长弓随宋如心坐在马车上,宋如心怀里抱着安乐。 “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宋如心摇了摇头,收回视线不再看京城的方向。 她与季和光已经和离,与宋家也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京城在没有她怀念的人。 等下次再回来,就是清算她与侯府相府之间的账了。 然而,几个人却没有发现自己身后还鬼鬼祟祟的跟了一辆马车。 “追上前边的人,记住别让他们发现了。” 沈承颉带着小郡主简单收拾了一番,又带上几个侍卫,简装出行的跟在宋如心的身后。 几人一大早就出发了,快到中午的时候,在附近一个小镇子休整了一下,又继续出发。 从镇子接着往前走,就是一片密林。 不知道为何,宋如心心里突然有些不安,“师兄,多注意一些吧,我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的。” 陆长弓应了一声,驾驶马车缓缓向前。 然而才走了没多远,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顿时就将一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陆长弓看到几人的模样,心里咯噔一声,这几个人来者不善,自己这是多背运,才刚出发没多久就遇到了山匪。 “几位壮士这是想要做什么?”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暂时想从这里过,不得交一些过路费?” 宋如心觉得不对劲,对安乐道,“你在马车里待着,无论如何都别出去,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安乐不愿,哪怕他年纪不大,也能意识到外边的人来者不善。 然而拗不过宋如心,只能焦急的在马车里等着。 宋如心掀开帘子从马车里走出去,就看到几个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手里拿着长刀,对准了他们的马车,而一旁的护卫早已被人控制住。 见状,宋如心心凉了半截,倒是还是故作镇定的抬头看向对面的人,“只要几位愿意放我们回去,所有钱财我们都可以悉数送上,并且保证,离开之后绝对不会报官,只求几位能放我们一马。”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若是能用钱财换来平安她也认了。 没成想,对面那群人压根不按常理出牌。 为首的土匪“嘿嘿”一笑,露出黄色的大板牙,看的人心里不适。 “放了你们?为什么放了你们,要是把你们都杀了,这些金银财宝不全都是我们的?再说了,我看你长得也算是有几分姿色,不如留下来给我们当压寨夫人,哥几个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的。” 这话一出,陆长弓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你们敢?” “我们有什么不敢的,我们可是土匪啊。” 那人哈哈一笑,压根没把陆长弓放在眼里,大手一挥,“把这些人都给我杀了,这个女人给我留下。” “你们想动我师妹,除非从我身体上跨过去!” 陆长弓咬牙切齿,第一次恨自己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者。 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那个香囊,低声冲着宋如心道,“待会我吸引他们注意力,你找到机会赶紧跑。” 他这次出来只带了一些迷药,也不知道够不够迷晕这几个壮汉的。 “师兄……” 宋如心叫了一声,还准备说些什么,就看到陆长弓冲入了战局。 见状,宋如心只能咬咬牙,将安乐抱出来,“你别说话,我带你离开。” 然而刚走没几步,就听到有个土匪大喊,“大哥,那个娘们儿要跑了!” 听到这声音,宋如心只能加快了脚步,可是身后的脚步声还是越来越近,最后,宋如心只能一把将安乐推出去,“快跑!绝对不能让他们抓到你!” 话落,一只剑洞穿了她的肩膀。 第16章 摄政王救命 顿时,温热的血液顺着剑尖流了下来,就在宋如心以为今天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身后的几个土匪尖叫一声。 “怎么回事……” 宋如心扭过头,这才发现身后到处都是血迹。 侍卫的,土匪的,而站着的那人她也认识,赫然就是应该在宫里养伤的沈承颉。 宋如心顿时瞪大了眼,“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承颉撇了她一眼,“把这些土匪都杀了,一个活口不留。” 说是他再晚来一步,宋如心必死无疑,到时候还有谁能治小郡主的病。 想到这里,沈承颉的心中有些暴虐,恨不得将这些人全都开肠破肚。 带沈承颉离开之后,宋如心这才想到了什么似的,急忙抱着安乐去找陆长弓。 “师兄,你在哪儿?” “这儿……” 听到宋如心的声音,陆长弓费劲的将身上一个死了的土匪推开,露出他那张失血到有些苍白的脸, “师兄,你没事吧?” 见状,宋如心手忙脚乱的拿出自己的药箱,“我给你处理伤口。” 方才陆长弓要不是为了保护她,也不至于受伤成这样。 想到这里,宋如心低下头,心里有些愧疚,泪水也忍不住流了出来。 都怪她太没用了。 “姨姨不哭。” 安乐这时候则是满含泪水,死死的抱着宋如心的腿,“安乐绝对不离开姨姨。” 刚才宋如心拼死保护他的那一幕深深烙在他的心里,让他也久违的感受到了母爱,以后他一定要长大成人,好好保护宋如心。 “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陆长弓龇牙咧嘴的给自己处理好伤口之后,沈承颉那边也解决的差不多了。 走到三人身边,看着他们狼狈的模样,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把他们也给带上。” 本来他是悄悄跟在他们身后的,眼下整了这么一出,倒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带上宋如心,让她给郡主医治了。 此地不宜久留,沈承颉带着宋如心一行人,重新找了个地方安营扎寨,安顿好之后,宋如心坐在营帐里,越想越不对劲。 “师妹,今日摄政王怎么会突然出现?” 若不是沈承颉出手,只怕他们今天都得交代在这里。 想到今天的事情,他现在还感觉有些后怕。 “我也不知道。” 宋如心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声音有些疑惑,“按理说,他一个摄政王,这时候不应该呆在京城吗?怎么会突然出来?” 更何况,管家告诉她的是,沈承颉旧伤复发正在养病,可是从今天的情况来看,沈承颉哪里像是旧伤发作的样子? 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宋如心还是决定去问问当事人。 “师兄你照顾好安乐,我去摄政王那里试探一下。” 虽说今日是沈承颉救了他们,但是沈承颉这个人实在是太过危险,若是可以的话,还是跟他划清界限比较好。 此时沈承颉正坐在篝火旁,身边坐着小郡主,沈承颉手里拿着一壶水,烧开了之后给小郡主倒了一杯。 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宋姑娘深夜来找本王,是有什么事吗?” “民女只是有一事不明。” 宋如心上前,泰然自若一屁股坐在沈承颉身边,给小郡主把了把脉,神情柔和了一些,“小郡主恢复的不错,还得再好好调养一番才能彻底痊愈。” 小郡主也知道是宋如心救了自己,冲着宋如心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多谢姨姨救了我,爹爹说,做人要知恩图报,我以后一定会报答姨姨的。” 听着小郡主这童言童语的模样,宋如心也忍不住笑了笑,按捺下想要摸她头顶的想法,转头看向沈承颉,“我听管家说,王爷不是旧伤发作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说着,宋如心上下打量了一番沈承颉,想要看清楚他说的暗伤到底是伤在什么地方了。 沈承颉装作没有看到宋如心的眼神,淡定自若的点了点头,“这话确实不错,我就是因为旧伤复发,所以才打算去药王谷求医。” 顺便也给小郡主治病。 然而宋如心听到沈承颉这话,当即就义正言辞的拒绝。 “不行,你不能去药王谷。” 虽说她非常感谢沈承颉的救命之恩,可是沈承颉的身份毕竟是皇室。 药王谷向来与世无争,若是与皇室扯上关系,药王谷这么久以来的清净也将会被打破。 至于沈承颉的救命之恩…… 宋如心微微咬了咬唇,还没想好怎么说这件事。 而沈承颉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宋如心会拒绝,不慌不忙的拿出来一块带着血迹的令牌,递给宋如心。 “这是什么?” 宋如心接过来仔细一看,只见这令牌是用黑玄铁造成,上边写着一个大大的“禁”字,周围还布有龙纹。 宋如心心里咯噔一声,震惊的看向沈承颉。 沈承颉点了点头,“这是禁军的令牌,从刚才那些土匪身上搜出来的,你不会觉得,几个土匪竟然有本事能拿到禁军的令牌吧?” “所以……” 宋如心心跳加快,有些不敢确认自己内心那个想法。 “所以这些土匪乃是禁军假扮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了你们。” 怪不得,怪不得刚才她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这几个土匪的身手未免也太好了。 她找的那些侍卫虽说不算武艺超群,但是对付一群土匪还是绰绰有余,怎么会这么快就被拿下,原来竟然是禁卫军,那这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只是,她想不明白,到底是谁要杀她? 是侯府,还是相府? 看出宋如心的心不在焉,沈承颉继续道,“所以本王跟着你们去药王谷,其实对你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现在你们身边的侍卫几乎死绝,而距离药王谷的旅途还远,若是你们执意独自上路,那绝对是死路一条。” “倒不如跟在本王身边,至少,本王可以保你们安然无恙。” 说完之后,沈承颉不再说话,而是给宋如心足够的时间让她考虑。 第17章 季家动的手 宋如心此时手里紧紧抓着那块令牌,无意识的咬着下嘴唇,有些心乱如麻。 她明明自己脱离了侯府相府,也打算离那些人远远的,哪怕是这样都不够吗?到底是谁要杀她?是她以前的夫君,还是她的父亲…… 宋如心呼吸一滞,有些喘不过来气。 若是只有她一个人,那便罢了,可是她还带着陆长弓和安乐,若她出事,这两个人肯定也跑不掉,她并不想连累他们。 良久,宋如心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看向沈承颉,“摄政王的好意民女心领了,只是这件事民女还需要好好考虑一番。争取早日给摄政王回复。” 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是倾向于在下一个城镇买一些侍卫。 毕竟金钱上的事好解决,可是人情却不好还,更别提沈承颉这个人的身份还不一般,跟他扯上关系的话,麻烦定然不会少。 只是如果当真是皇室想要杀她,那她买的那些侍卫恐怕也敌不过皇室的人。 看出宋如心的忧心忡忡,沈承颉并未开口阻拦,只是点了点头。 “既然宋姑娘心意已决,那本王也不强留了,本王的提议,宋姑娘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多谢摄政王。” 宋如心冲着沈承颉拱了拱手,“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无论如何,就当民女欠摄政王一个人情,若是以后有什么民女帮得上忙的,摄政王尽可以提,若无其他事,民女先告退了。” 待宋如心离开之后,沈承颉这才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接着磨墨,拿起毛笔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封信,封好之后,交给身旁的心腹。 “快马加鞭将这封书信送到药王谷,就说沈承颉想要进药王谷。” “是。” 心腹领了信之后,马不停蹄的就朝着药王谷奔去。 而宋如心回到自己的营帐之后,陆长弓一眼就看出来她的脸色不对劲。 “怎么了?莫不是摄政王为难你了?” 怎么去见了一次沈承颉,脸色就变得这么难看? 宋如心深吸了一口气,先是问了一句,“安乐呢?” 这些事太过于凶险,她还不想将安乐扯进来。 “安乐今日受了惊吓,所以我煮了一些安神汤,喝完之后就去睡了。” 听到这话,宋如心这才放下心来,坐在椅子上,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喝了一口之后,心绪这才平定一些。 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与陆长弓说了一遍,同时也说了自己的担忧。 “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不愿意连累师兄和安乐……” “师妹,说什么胡话!” 陆长弓皱着眉头,打断了宋如心没说完的话。 “做师兄的,我的任务就是安然无恙的把你送到药王谷,现在你却与我说这些见外的话,未免太过于让人寒心。” “无论如何,我都会好好的把你送到药王谷。” 虽说陆长弓对自己的好她都看在眼里,但是听到这话,宋如心的心里还是暖暖的。 忍住鼻头的酸涩,微微点了点头。 现在,恐怕陆长弓才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了,也是她可以毫无保留相信的人。 “对了,关于禁军的事,你可有什么眉目?” 陆长弓仔细的想了想方才与土匪交战时的细节,却是一无所获。 对他来说,侯府跟相府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总有一天,他一定会替师妹报仇的。 微微点了点头,宋如心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线索。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件事,说不准是季家的人做的。” 当初她进宫为奴为婢,本来就是宋雨晴故意栽赃陷害,外人不知,但是季府的人却是知道的。 现在她从宫里出来,还摇身一变,成了药王谷谷主的弟子,也许是怕她泄漏秘密,这才派人杀人灭口。 “他们的目的,应该就是保护宋雨晴吧。” 说到这里,宋如心心里依旧觉得有些堵。 明明与季和光成婚的是自己,季诚源也是她的亲生儿子,偏偏那两个人为了保护宋雨晴,居然能够做出这种举动。 “这些畜生!” 陆长弓咬牙切齿,眼睛都恨得有些发红。 早知道季家居然是这么一群人,当初说什么他都不会同意让宋如心嫁过去的。 “不行,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轻易算了。” 忍了又忍,陆长弓还是忍不下这口气。 宋如心在药王谷可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凭什么被季家人这么糟践,此仇不报非君子,他一定会让季家人付出代价! “说起来,我在京城还有一些人脉,不如让他们给季家一个教训,也免得这些人如此肆无忌惮!” 行医者,虽说是个战五渣,但是任谁也不能小瞧他们,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样的朋友,指不定哪天被阴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师兄不要着急。” 宋如心宽慰的冲着陆长弓一笑,“自然是要让他们付出代价的,只是还不是现在。” 季家人对她做的这一切她都记着呢,报仇自然是要的,只不过现在季家人势大,哪怕他们动手也没法对季家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反而还会暴露自己。 倒不如等时机成熟,一网打尽。 看宋如心似乎有自己的计划,陆长弓也不再多说,“也好,那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快开口就是,你我师兄妹之间,无须客气。” “这是自然。” 宋如心又说起了另外一个话题,“摄政王想要进药王谷这件事,师兄你怎么看。” 陆长弓跟宋如心的意见自然是一致的。 “皇室中的水实在是太深,我觉得今天遇到沈承颉,应该不是个巧合。” 至于沈承颉到底想要做什么,他也不知道。 “倒不如等到了下个城镇,我去找几个武艺高强的打手,就咱们三个的话,脚程应该也能快一点,等到了药王谷就安全了。” 宋如心点了点头了,觉得陆长弓的想法可行。 “那等明日我就跟沈承颉说这件事,今天师兄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咱们明天还得赶路呢。” 第18章 任务失败 几人在原地休整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宋如心就带着陆长弓和安乐,收拾好东西向沈承颉提出了辞行。 “昨日多谢摄政王的救命之恩,日后若有机会,定会报答,如今到了分开的时候,就不叨扰王爷了。” 一码归一码,虽说沈承颉救了他们,但是她也不能为药王谷带去风险,至于这个恩情,她先记下来,毕竟来日方长。 本以为沈承颉还会多挽留一下,宋如心都想好了推辞的理由,没成想沈承颉只是双手背在身后,淡淡点了点头就同意了。 “那就祝几位一路顺风。” 听到这话,宋如心还以为自己听岔了,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沈承颉一眼,眼里的震惊显而易见。 他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怎么?” 看出宋如心的疑惑,震惊,沈承颉皱着眉头,疑惑地道,“莫不是宋姑娘想跟本王一道?” “这倒不是。” 宋如心急忙拒绝,开玩笑,好不容易要甩开几个人,再眼巴巴的跟上去干什么。 “既然如此,那民女便告退了,日后山水有相逢。” 说完,宋如心正准备带着两个人离开的时候,身后却传来沈承颉的声音。 “本王好心劝你们一句,前边有个城镇,你们可以多待两日,待找到合适的侍卫再动身。” “多谢。” 宋如心转头冲沈承颉微微勾了勾唇角道谢,心里对沈承颉也略有些改观。 其实沈承颉这人本性不差,毕竟三番五次帮了自己,而且还对郡主如此疼爱,若是抛去皇室身份,两人也许能成为朋友也说不定。 摇了摇头,将这些想法甩出脑海,就带着陆长弓两人上路了。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去找几个身手过硬的侍卫。 以宋雨晴睚眦必报的性子,若是发现她还活着,必定会再次动手,下次就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这么幸运了。 宋如心一行人没走多远,就发现沈承颉带着几个侍卫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双方始终隔着那么一段距离。 饶是陆长弓这时候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趁着休整的功夫,回头看了一眼沈承颉的大部队。 “师妹,你说沈承颉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停,沈承颉也停,他们走,沈承颉也走。 你要说跟着他们吧,两者又是分开走的。 要说是没跟着,这也不像…… 因此陆长弓有些搞不明白了,莫不是沈承颉在憋什么坏? 宋如心则是摇了摇头,拿出水袋喝了一口水,“不必理会,这是去药王谷最近的一条路,咱们既然顺路,那这也正常,不必理会他们,咱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因此他们便以这么诡异的队形一路走到了前边的镇子里。 此时的京城里,永宁侯府,宋雨晴端坐在主位上,手里紧紧的攥着茶杯,脸色阴沉得有些难看。 而下位却坐着一个陌生男人,神色看起来也不太好。 “刚才有消息传过来,说任务失败了。” 这人正是禁卫军统领,之前那些派去刺杀宋如心的人,就是他的手笔。 “怎么回事?宋如心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而且身边还跟着一个文弱书生,一个小孩,怎么连他们几个也拿不下来!” 宋雨晴左等右等,竟然等了这么一个消息回来,心里更是来了火气。 十拿九稳的事让他们办成这样,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也许是宋如心身边有什么高手。” 禁卫军统领憋了半天,也只想出来这么一个解释。 谁知道听到这话,宋雨晴直接就笑出了声。 “你是在跟我说笑话吗?宋如心身边能有什么高手,你也看到了,她只是在走的时候从集市上买了几个侍卫,难道说禁卫军居然那么弱,连几个侍卫也对付不了?” 面对宋雨晴的质问,统领的脸色也阴沉了起来。 她这话意思可不止说那些禁卫军废物,连带着把他也骂了进去。 深吸了一口后,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些事我并不清楚,只是传信那人说,事发地点只有宋如心带的侍卫和禁卫军的尸体,其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沈承颉这次可是带着郡主偷偷出去的,对外打的名义还是在王府养伤,怎么可能会让他查到踪迹? 因此统领一无所获也正常。 只不过,他此时也是有些心疼。 派出去的几个人都是自己的得力干将,写下死了个一干二净,饶是他也有些缓不过来。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放任宋如心离开?” 自己这次可是抱着斩草除根的想法动的手,一击不中的话,宋如心肯定就有了防备。 若是怀疑到她的头上,以后想要动手就更难了。 因此宋雨晴此时格外焦急,“我不管,你快给我想想办法。” 她绝对不能让宋雨晴活着回到药王谷。 现如今宋如心已经跟侯府和相府都脱离了关系,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若是哪天想不开,去皇上那里揭发是她把公主推进河里的,到时候她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这件事只有她和宋如心两个人知道,而保守秘密最好的方式,就是让那人闭嘴。 因此在知道宋如心要离开京城,宋雨晴便找了这个统领帮忙,希望能在路上就把宋如心除掉。 到时候死无对证,她也能高枕无忧了。 “宋小姐别着急,肯定会有办法的,容我想想。” 说起来,宋雨晴能认识这个统领也纯属是意外。 当初宋雨晴进京认亲的时候,半路上恰巧撞到了统领带领禁卫军绞杀土匪。 只是这些土匪都是在京城边上流窜作案的,能力不小,反倒是让禁卫军吃了个大亏。 这统领也是侥幸捡了一条命,但是却晕倒在了河边,恰好让宋雨晴救了。 为了报答宋雨晴的救命之恩,不仅两人安然无恙的送回京城,还特意为她引荐了丞相,一手促进了两人的认亲。 可以说,如果不是这个统领,宋雨晴连认识丞相的机会都没有。 第19章 傲娇王爷 另一边,宋如心一行人紧赶慢赶的还是到了下一个小镇。 “走吧,咱们先去找个地方住下。” 他们得好好休整一番,毕竟陆长弓身上的伤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看着还是有些吓人的,倒不如在这里好好休息一段时间,顺便物色物色侍卫。 “也好。” 担心宋雨晴再对他们出手,宋如心直接带着他们俩入住了镇上最好的酒楼。 “掌柜的,钱不是问题,但是我们这个房间的安全问题一定要保证。” 宋如心说着,拍在桌子上一两碎银子。 掌柜的顿时眼睛都亮了,急忙将钱收起来,不迭的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在我们这里住,几位就把心放好吧。” 入住问题解决好之后,宋如心又打听了一下镇子上哪儿有镖师。 “以宋雨晴睚眦必报的性子,下次出手定是不可能让咱们回去了,倒不如多找几个镖师,性命还能有些保障。” 宋雨晴现在就像是在暗地里的疯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窜出来咬你一口。 陆长弓也觉得有道理,几个人又去了镖行。 然而让宋如心没想到的是,在她说明来意之后,镖行老大竟然直接摆了摆手,“不行不行,你出再多银子也不干。” 从几人衣着姿态来看,必然是出身于大富大贵之家,这样的人招惹的仇家可不是他们一个小小的镖行能应付的。 跑了几家,遇到的几乎都是这种情况,让宋如心都忍不住有些灰心。 “算了,咱们先回客栈吧,休息一下明天再想办法。” 陆长弓拍了拍宋如心的肩膀安慰,心里却在琢磨自己认识哪些江湖上的人,又有哪些能帮得上忙的。 几人回到客栈,迎面就看到了沈承颉,而且刚才他们离开时还热闹的客栈,这时候居然一个人也没有了。 “摄政王也住这里?好巧。” 宋如心目光微微闪烁,试探的问了一句。 迎上宋如心的目光,沈承颉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 “这个客栈已经被本王包了,宋姑娘应该不担心安全问题了吧。” 不管怎么说,沈承颉说出这话的时候,宋如心承认她安心了不少。 “但是……” 话还未说完,沈承颉继续道,“宋姑娘不必担心,本王只是顺手保护你们,而且这镇上,也没有几个好酒楼。” 他这理由说的坦坦荡荡,但是宋如心却知道这无非就是个借口罢了。 但是对宋如心来说,没有什么能比沈承颉的保护更安全的了。 因此深吸了一口气,再度镇定开口,“既然这样,那民女也不好拒绝摄政王的好意,恰好这几日民女帮郡主调整一下药方。” 投桃报李,报答沈承颉最好的方法,就是早些把他那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郡主给治好了。 沈承颉要的就是这个答案,脸上的神色都温和了些许。 “麻烦宋姑娘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几人便在镇子上安然住了下来。 宋如心更是许诺重金,让掌柜的所有侍卫的消息一定尽快告知她。 闲来无事的时候,便去给郡主施针,调整调整方子。 经过宋如心的治疗,郡主的状态也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以往因为中毒而有些发黑的脸色这时也多了一丝红润。 这日,沈承颉的心腹神色焦急的请宋如心。 “宋姑娘,刚才郡主突然昏迷不醒,您快去看看吧。” “我这就过去!” 宋如心心里一惊,拿起自己的药箱便快步跟上他。 “姨姨,我跟你一起。” 安乐也跟在宋如心身后。 现在找侍卫的工作交给了陆长弓,宋如心专心给郡主治病,安乐便给宋如心打下手。 待进了房间,沈承颉早已在房间内等着了,面上的焦急显而易见。 “这是怎么回事?” 宋如心上前给郡主诊了脉之后,一颗心才放下来。 “郡主无事,只是上一次的药方有些烈,郡主年纪还小,有些受不住才晕倒了,但是这对郡主来说也是好事……” 话还未说完,郡主便“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只要这口黑血吐出来,郡主体内的毒便能清的更快了。” 说着,宋如心拿出银针在她身上扎了几下,郡主这才悠悠转醒。 待看到沈承颉的时候,还有些摸不清楚状况。 “爹……” 沈承颉快步上前查看她的情况,“你感觉怎么样?” 看到郡主摇了摇头,沈承颉一颗心才放下来。 宋如心将方才写好的方子递给沈承颉,“劳烦王爷让人去熬一碗汤药给郡主。” “本王亲自去。” 待沈承颉走了之后,床上的郡主才看着宋如心撇了撇嘴,“姨姨,药苦,我不想喝药……” “喝了药才能快些好,而且我给你放了许多甘草,不怎么苦的,安乐你说是不是?” “对,姨姨超级厉害的,妹妹你听姨姨的话,喝了药才能早点好。” “那好,我听哥哥的。” 不知为何,郡主看着安乐,竟然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因此,当摄政王端着药回来的时候,郡主就捧着药碗,一边看着安乐,一边将药一饮而尽。 而摄政王也有些诧异她今日的乖巧,“今天怎么如此听话?” 搁以往,郡主都是要人哄着安慰着才能喝进去的。 “因为大哥哥说了,喝了药就能早点好。” 沈承颉看了一眼安乐,倒是没有多想,只是琢磨自己是不是该给郡主找几个同龄的玩伴。 郡主喝完药,苦的她小脸忍不住皱在一起,安乐顺手拿出一颗糖。 “这是姨姨给买的,给你吃。” 而宋如心则是站在一旁始终不说话,若有所思的看着两个人。 她明白了,这种诡异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安乐和郡主虽说身份天差地别,可是给人的感觉却有些一致,而且这两人的年纪也差不多大…… 想到这里,宋如心脑海里有了个大胆的想法,该不会,安乐跟郡主该不会有关系吧! 这个念头让宋如心如遭雷劈,看沈承颉没有发现,微微抿了抿嘴,带着安乐离开。 第20章 亲生的吗 带着安乐回到房间,确认没有其他人之后,宋如心小心翼翼的将门给关上,把安乐拉到自己身前,郑重其事的问道,“你知道你的名字吗?家住哪儿,父母是谁?” 虽然不明白宋如心为什么要问这个,但是安乐还是仔细的回想了一下,之后有些落寞的摇了摇头。 “姨姨,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从他有记忆的时候,就是一个乞丐,住在破庙里,得亏长得还算白净,庙里的老乞丐讨饭的时候也愿意带着他。 但是对于之前的事情,他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他长大了一些之后,也问过老乞丐,他是从哪里来的。 那些乞丐告诉他,他是被人用被子包着扔在破庙前的,他们发现他的时候,腿已经瘸了,自然不可能知道他从哪儿来,父母是谁了。 他也曾经想过去找爹娘,可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后来成了瘸子,爹娘更不可能要他了。 看出安乐的落寞,宋如心有些心疼的将他搂在怀里,“没事,姨姨不是故意让你回忆的,只是想着若是有机会,帮你找找亲生爹娘,实在想不起来就算了。” “没关系,姨姨对我好,我愿意跟着姨姨。” 说完这话之后,安乐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对了,我好像听那些老乞丐说过,我应该有一个妹妹……” 他则是无意中听说的,当时收留他的时候,他的衣服里有一封信,有个乞丐零零星星的认识几个字,因此也得到了一些细碎的线索。 然而那些人毕竟只是乞丐,又哪里会留下那封信呢? 妹妹? 听到这个词,宋如心心里一跳,下意识的就想到了郡主。 两个人年纪相仿,而且给人的感觉也很相似,再加上他们俩之间的那种默契,宋如心觉得,郡主应该就是安乐的妹妹。 然而没有证据的事,宋如心也不好下结论。 只是将这件事记在了心上。准备等日后有机会好好查一查,然而憋了几天也没有什么头绪,让她也有些郁闷了。 于是最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宋如心最近心绪不佳,饶是沈承颉也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 这一日,宋如心照常给郡主诊脉,接着又给郡主施针,等一套流程结束之后,郡主已经睡着了。 宋如心轻轻的用被子给郡主盖上,这才掀开帘子走了出去了。 “郡主情况如何了?” 看到宋如心出来,沈承颉抬眼问了一句。 有宋如心给郡主亲自治病,能看出来最近郡主的神色也好了不少,彻底痊愈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宋如心张了张嘴,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心思百转千回,“王爷,借一步说话。” 看宋如心这副模样,沈承颉心里咯噔一声,莫不是郡主…… “郡主怎么了?” 待来到隔壁房间,沈承颉直截了当的询问。 “郡主无事,只是病不讳医,我有些事情想问摄政王,以方便后续对症下药,还请摄政王不要隐瞒。” 不知道为何,沈承颉看着宋如心这幅样子,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这是自然,郡主对本王十分重要,本王定然不会害她的。” “是这样的,我给郡主的药方有一味草药,郡主似乎对这种草药过敏?不知王爷是否也有这种症状?” 莫名的觉得宋如心的话有些不对劲,沈承颉不动声色的拢了拢袖子,“宋姑娘这时何意?” “民女只是怕给郡主用错药。” 听出宋如心话里话外的试探,沈承颉不明白她到底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的道,“过敏的药材就不必给郡主用了,。” 见问不出来什么,宋如心不死心的继续问道,“对了,民女与郡主一见如故,对郡主也喜爱的紧,不知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生出郡主这么讨喜的孩子。” “宋姑娘不觉得自己管的有些宽了吗。” 沈承颉撇了她一眼,心中愈发警惕,“郡主的母亲虽说只是一个丫鬟,但是郡主对本王来说,就是摄政王府嫡出的大小姐。” 这话也是在提醒宋如心,不管怎么样,郡主都是他最看重的,让宋如心一定要尽心治疗。 看出沈承颉的不愿多谈,宋如心也识趣的提出了告辞。 刚回到房间,陆长弓也回来了,“师妹,我回来了,我还找了几个侍卫……” 陆长弓话没说完,宋如心就打断了他,有些迫不及待的迎上去,“师兄,先别管什么侍卫不侍卫的了,我有事想要问你。” 神神秘秘的把陆长弓拉进来之后,还把门关上,“师兄,郡主跟摄政王什么关系?” 这话让陆长弓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险些以为宋如心是不是烧坏脑子了。 “当然是摄政王的女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师妹?是不是发烧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宋如心打掉陆长弓想要给她量体温的手,“我的意思是,郡主是摄政王亲生的吗?” 这话一出,陆长弓更是诡异的沉默了一下,“郡主,应该不是摄政王生的,应该是她母妃生的。” 宋如心:“……” “我听说,郡主的生母是个丫鬟,在生产的时候,不幸血崩,因此将郡主生出来就死了,为了弥补郡主没有母亲,摄政王对郡主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眼看陆长弓的说辞与沈承颉一般无二,沈承颉微微叹了一口气,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也得亏自己没有大嘴巴把这件事告诉安乐,要不然,给人希望又让人失望,倒不如从来不知道这件事的好。 “师妹,你问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陆长弓,宋如心将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我这也是猜的,师兄你可别跟沈承颉说。” “我自然不会。” 陆长弓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第21章 千刀万剐 而沈承颉这边,待送走宋如心之后,他坐在椅子上,微微闭着眼,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方才宋如心说的那番话。 宋如心那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她发现郡主不是自己亲生的? 沈承颉眉头一挑,只觉得有些头疼。 其实宋如心并没有猜错,郡主的确不是自己亲生的,她亲爹早在那年的那场战役中就已经尸骨无存了。。 但是这件事定然不能让宋如心知道。 想起来那场战役,沈承颉的鼻尖都仿佛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眼里也是散不开的血色。 当年那最后一战,他身边所有的人几乎都死绝,只有他被心腹保护着杀出重围,然而也落了个重伤昏迷的下场。 等他再度醒来的时候,便得知自己带领的将士全军覆灭,就连好兄弟也死无葬身之地。 初听到这个消息,仿若晴天霹雳一般,让他久久回不过神,谁能想到明明一日之前还并肩作战的队友,在短短一天时间内,全都失了性命? 他顾不得消沉,便让人去他家里把妻儿子女接过来,可谁知,他的人还是晚去了一步。 屋子里被人翻找的乱七八糟,妻儿子女一个都找不到了,这个消息传出去,气的沈承颉的伤口再度开裂,鲜血从绷带里渗出来,屋子里浓重的血腥味让人记忆犹新。 “找,给本王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抓到是谁做的,将他千刀万剐!” 然而那人却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暗卫一路追过去,只在路边捡到了因为发烧而被扔下的郡主。 等暗卫将郡主带回去之后了,看着郡主小小的脸上满是通红,张着嘴嚎啕大哭,明明眼都没睁开的人儿却哭的那么有劲。 看着郡主,沈承颉的心里有一块地方逐渐变得柔软,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去找最好的乳娘,以后她便是摄政王府的郡主,是本王的嫡女。” “是。” 管家心中一凛,没想到沈承颉居然会做这样的决定,应了一声之后便去准备。 自此以后,摄政王就多了一位嫡女。 但是这么多年来,他想要复仇的心却从来没有变过,一直都在背地里查探当年的幕后黑手,如今略有眉目,他一定会让那人付出代价的! 由于这件事是暗地里做的,再加上沈承颉有意保密,所以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寥寥无几,陆长弓自然查不到什么消息。 思绪回笼,沈承颉微微闭眼,平复心中满腔的恨意,“暗二,宋如心身边那个男孩查的怎么样了。” 之前他便怀疑安乐跟郡主有些关系,不仅因为两人长得相像,更因为郡主对安乐莫名其妙的亲近,以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回王爷,只知道他在遇到宋小姐之前是个乞丐,后来遇到宋小姐之后,宋小姐将他收留了取名安乐,但是之前的事就查不到了。” “知道了。” 沈承颉手指弯曲,轻轻在桌子上敲了敲,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 不管如何,等药王谷的事情解决了之后,他便认安乐为义子。 若安乐便是那个孩子,这事皆大欢喜。 就算安乐不是那个孩子也罢了,摄政王府家大业大,不至于连个孩子都养不起,就当是给郡主找了个玩伴。 宋如心还不知道沈承颉打的什么主意,眼看陆长弓已经找到了侍卫,便打定主意早些离开。 “以免日常梦多,咱们还是早些回药王谷吧。” 且不说不知道宋雨晴下次会什么时候动手,她也不想跟沈承颉同处一室,这些皇室中人,身上牵扯太多,她巴不得早些离这个阎王远点。 再说郡主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也算是兑现了她的承诺,她也可以放心离开了。 陆长弓自然是尊重宋如心的意见,“那就听师妹的,今夜把东西收拾收拾,明天咱们就离开。” 他们这边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沈承颉,只见他眉头微皱,启唇开口问了一句。 “可有收到药王谷的回信?” “还未。” 听到回答,沈承颉眉头拧的更是厉害。 若是有药王谷的回信,他便可以光明正大的跟着宋如心进谷。 但是现在这情形来看,明显是等不到了,不行,绝对不能让宋如心离开。 心思百转千回,沈承颉已经有了个想法。 冲着心腹招了招手,“你去,交给你一件事。” 心腹听到沈承颉的话,手里动作顿了一下,但是还是视死如归的点了点头,“定不辱使命。” 次日一大早,宋如心就带着陆长弓和安乐来道别。 “这几日承蒙摄政王照顾,只是人终有一别,摄政王的救命之恩,民女不敢忘,若有机会,定然会报答摄政王的救命之恩。” 沈承颉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那本王便不送了。” 今日若是能让宋如心好好的出了客栈,那都算是他无能! 宋如心自然不知道沈承颉打的什么主意,诧异他今天居然这么好说话,不过也没有多想,带着两人便准备回去拿行李离开这儿。 谁承想,就在宋如心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门外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宋姑娘救命啊!” 听到声音,宋如心打开门,便看到门口站着几个侍卫,个个抱着肚子脸色苍白,汗如雨下,看到宋如心,仿佛看到了救命恩人一样。 “宋姑娘请救救我们吧,我们从早上开始就腹泻,风寒。” “赶紧进来。” 见状,宋如心也顾不得说要走的事情了,把几个人迎进来,给他们把了脉,“你们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几人对视一眼,为首那人点了点头,支支吾吾的应了。 特制的毒药应该也算不干净的东西吧…… 宋如心没看出来几人的反常,抬手就写下了一张方子,“没什么大事,只是吃坏了肚子,短期内应该有腹泻虚脱的症状,但是对身体伤害不大,这副方子拿去吃一天应该就好了。” “一天就好了吗?” 那人有些不可置信,“宋姑娘您要不再看看,我觉得一天内应该好不了。” 要是一天就好了,明天王爷再让他们吃毒药怎么办? 宋如心狐疑的看了对面那人一眼,“你不信我?” “没有没有。” 那人急忙摆手,“只是这方圆几里,只有您跟陆公子两个大夫,若是今日好不了,我们不知道该去找谁。” 看着几人面如菜色,宋如心叹了一口气,转头与陆长弓商量了一阵。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多留一日,你们身体有什么不适,尽管来找我就是。” 第22章 和离书抢走了 宋如心的医术自然是没的说,到了晚上的时候几个人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 她又给几人诊了脉,下了决断。 “你们得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接下来的几天不吃辛辣刺激的食物就好了。” “多谢宋姑娘!” 几人也不敢说自己还不爽利,只是也不知道回去之后该怎么跟摄政王交代,因此忧心忡忡的冲宋如心道了谢。 看出几人神色不对,宋如心也没想那么多,横竖明天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到时候再也不用与沈承颉扯上关系了。 “师兄,咱们先去休息吧,明日一早便带着安乐离开这里。” 以免夜长梦多,还是先回药王谷好。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次日宋如心刚准备出门,又有几个人敲开了门,症状与昨日一模一样,只不过是换了一波人。 “你们早饭都吃什么?” 宋如心这时已经有了经验,直接让人去煮药,一副汤药下去保证生龙活虎。 “嗯,花生,巴豆……” 身高七尺的男子面对宋如心,说话却有些磕磕巴巴,眼神也飘忽的不敢看宋如心。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宋如心还是给他们开了药方给他们,打算自己先离开。 “这副药吃了就没事了,你们先回去歇着吧,我还有事得先行一步。” “宋姑娘!” 然而几个人却拦住了宋如心不想让她离开。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今日来的大块头有些嘴笨,差点急哭了都没找出来一个合适的理由。 “宋姑娘,您就再等等吧,万一,万一我们再发病呢?” 眼看这几个人是不留下宋如心决不罢休,宋如心无奈,只能暂时同意。 “那好吧,我今日便先待在这里,若是有什么事,你们尽管来找我就是。” 屋子里,待这些人离开之后,陆长弓若有所思的看着桌子,“师妹,你说这件事是不是有古怪?” 这几个人发病便罢了,非要把宋如心留下来,只怕是别有所图。 宋如心叹了一口气,端起桌子上的水杯一饮而尽。 “医者父母心,总不能看着他们不管,师兄再等等吧,等明日咱们就走。” 然而,第三日,宋如心一开门,还是如出一辙的场面。 宋如心顿时怒了,一张药方拍进他们怀里,“沈承颉呢!” 她要是还看不出来这是沈承颉的阴谋,她就是傻子! 几个人面面相觑,宋如心已经朝着沈承颉的房间走去了。 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一些之后,才敲了敲门走进去。 “摄政王这是何意?” 沈承颉此刻正一只手拿着书,另一只手端着茶杯靠在椅子上喝茶。 听到宋如心的声音,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什么?” “摄政王三番五次阻拦民女离开,到底是有什么阴谋?” 闻言,沈承颉将书放下,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宋姑娘何出此言,可有证据?” “你!” 宋如心就是没有证据才会过来的,可谁知看着生人勿近的沈承颉居然会做出这种耍赖的事情。 眼看沈承颉不打算承认了,宋如心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好,摄政王可真是太好了,民女真是见识了摄政王的手段!” 话落,从屋子里退出来,关门的声音震天响,表明她内心并不像表面这么平静。 屋子里,沈承颉微微的勾了勾唇角。 计谋不在多高明,够用就行。 宋如心回到自己房间,气的直接拿起来桌子上的杯子,将里边的茶水一饮而尽。 “该死的沈承颉,咱们走着瞧!” 医者仁心,她也不能真将那些病人置之不理,但是她也不想落入沈承颉的圈套,因此一时之间有些两难。 “算了,我倒要看看沈承颉耍什么花样。” 大不了她不走了,反正沈承颉在这里,宋雨晴也不敢做什么。 而季和光那边,自从写下和离书之后,朝堂上又发生了不少事,他最近忙的也是焦头烂额,因此一时之间也忘了和离书的事情。 直到某一日,季诚源突发奇想想去看看宋如心的时候,才看到以前的医馆早已改头换面,变成了一家胭脂脂粉铺子。 季诚源呆站在铺子门口,待反应过来,直接一把拉住过路人的领子,指着铺子眼角泛红的开口问道,“我娘呢,我娘去哪儿了!” 路人一脸看神经病的样子看着季诚源,他娘不见了去找啊,问自己干嘛,他又不知道。 “之前的医馆去哪儿了!” 这时候那人才反应过来,“哦,前段时间这医馆卖出去了,那两位大夫好像听说要离开京城……” 话还没说完,季诚源便小跑着回了相府。 一路上,季诚源紧紧的捏着拳头,心里复杂的情绪百感交集,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难道,他娘真的不要他了吗? 回到相府,季诚源直接来到了季和光的书房。 “爹,爹,娘不要咱们了!” 季和光正在写信,闻言眉头一皱,“怎么回事?慢慢说?” 季诚源哭着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让季和光也懵了。 “不可能,她和离书还没拿到手……” 话还没说完,瞳孔猛的睁大,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一阵风似的去了宋雨晴的院子。 宋雨晴看到季和光,还没说完,便看到他一脸焦急的冲她问道,“和离书呢?我写的那封和离书你是不是交给宋如心了?” 听到这话,宋雨晴心里忍不住有些嫉妒,面上却是眨巴了眨巴眼睛,泪水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和光哥哥,是我对不起你,没把这件事告诉你,我只是想拿和离书吓唬吓唬姐姐,好让姐姐回来。” “可谁知,可谁知姐姐看到和离书之后,竟然直接把我推倒,把和离书抢走了,我还动了胎气。” 说到动情处,宋雨晴一边哭泣一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捂着自己的肚子,面色苍白,让季和光顿时慌了神。 “没事,别担心,你别动气,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和离书没了就没了,你可千万不能出什么意外。” 听他这么说,宋雨晴的眼眶红红的,抬头望着季和光,语气别提有多委屈,“那和光哥哥这意思是不怪我了?” 第23章 买凶杀人 “自然不是怪你,只是方才有些慌了神,说话语气才冲了一些,是我混账,保证一定不会有下次了。” 季和光抱着宋雨晴,举起一只手,伸出几根手指,信誓旦旦的发誓。 “我就知道和光哥哥最好了。” 宋雨晴依偎在季和光怀里,语气娇嗔,然而在季和光看不到的角落里,眼里却染上了一抹杀意。 该死的宋如心,自己明明已经这么防着她了,居然还是让她找到了机会,让和光哥哥把她挂在心上。 不行,她一定要找人除了宋如心,只有死人才不会跟她争抢! “好,晴儿可千万不要动气,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咱们的孩子。” 季和光面色温柔的将宋雨晴哄好之后,这才回了书房。 此时,季诚源还在书房里焦灼不安的踱步,听到脚步声,急忙上前两步,“爹,有结果了吗?我娘去哪儿了?” 听到这话,季和光的脚步顿了一下,神色复杂的看向季诚源,“以后,宋如心就不是你娘了。” 和离书已经拿到手,以宋如心的性子,怕是巴不得赶紧去官府办理手续,所以现如今两个人应该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什么!” 季诚源震惊的后退两步。 而季和光此时也是心乱如麻,压根没有解释的想法,摇了摇头便抬脚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而宋雨晴在送走季和光之后,便乔装打扮了一番,带着斗篷,趁着夜色,带着两个亲卫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宅子里。 此时的宅子里,除了宋雨晴之外,还有禁卫军统领。 “给我想办法,我一定要除了宋如心。” 经过今天的事情,她想要杀掉宋如心的心愈发强烈,恨不得现在宋如心就站在自己面前。 禁卫军统领陈池有些为难。 上次帮宋雨晴,不仅没有把人杀了,还连累自己损失了十几个兄弟,最近为了这件事,也是忙的焦头烂额。 “这件事,我恐怕办不到。” 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但是宋如心身边肯定有一个厉害的角色,能杀掉那么多禁卫军,定然不是等闲之辈。 他就算再派出一些禁卫军也不过是给对方送菜而已,反而有可能暴露自己。 “难道就任由宋如心蹦跶吗!” 宋雨晴眼里有嫉妒的光。 明明宋如心什么都没做,凭什么季和光还是对她念念不忘,还有季诚源那个小白眼狼,果然是养不熟的狗! 陈池沉吟了一会,倒是提出了一个建议。 “我这边肯定是拿宋如心没办法,但是我可以给你引荐杀手组织,只不过,这些杀手组织要价都极高。” 宋雨晴此时已经有些疯魔了,“无所谓,只要能要宋如心的命,多少代价我都愿意给!” 解决了这件事之后,宋雨晴心情好了不少。 只要解决了宋如心,就相当于解决了她的心头大患,以后便可以高枕无忧。 然而还没高兴两天,杀手组织直接让人传来了任务失败的消息。 “这是什么意思!收了我这么多银子,竟然告诉我任务失败?” 闻言,宋雨晴气的直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子上的水杯里水都溅出来些许。 “夫人,这件事可怪不得我们。” 对面那人冷笑一声,“当时发布任务的时候,您也没说任务地点在一处被封锁的镇子啊,我们的人到了之后才发现镇子早被封锁好几天了,禁止进出,便是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您说这任务该怎么做?” “那不还是你们无能!” 对面那人脸色隐隐的有些阴沉,“夫人慎言,若是夫人真有能耐杀了那人,恐怕也不会找我们。” 宋雨晴才不管他说了什么,她给了钱,杀手奉命杀人,两全其美的一件事,这些废物都办不好。 看来还得另想办法。 宋如心还不知道他们的镇子已经被封锁了,而是被沈承颉层出不穷的手段整得头疼,不得已,又来找了沈承颉。 “摄政王到底想要做什么?” “如宋姑娘所见,我的人中毒了,整日身体不好也不是个事,还请宋姑娘多担当。” 沈承颉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反而是将宋如心给气笑了。 “中毒?按摄政王这么说,是不是只要我解了他们的毒,便放我跟师兄离开?” 看出宋如心在发怒的边缘,沈承颉也不好将人逼急了。 更何况,这毒还是宫廷秘方,要不然宋如心也不可能查不出来,他不信宋如心真能弄出来解药。 因此点头道,“这是自然。” “好,摄政王且看着!” 宋如心放了狠话,直接转头便去了药房,并且叮嘱陆长弓,“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许进来,饭菜放到门口就可以了。” 陆长弓看到宋如心这个模样,心中隐隐的有些担忧,“师妹何苦这样,大不了咱们晚上偷偷走就是了。” 沈承颉明显是不打算放他们离开,就算宋如心将解药做出来,指不定沈承颉还会想出来什么别的法子,倒不如半夜从客栈偷偷溜了。 “不,我就要沈承颉他心服口服,再没有理由阻拦我。” 宋如心的倔脾气来了谁也劝不住,因此陆长弓只能叹了一口气,妥协了。 “那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沈承颉本以为这件事又能拖宋如心两三日,然而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天一夜,宋如心便拿着解药来找沈承颉。 “解药做出来了。” 沈承颉抬头,看宋如心的眼下带着乌青,明显是没怎么休息,熬夜做了这么一份解药出来。 “来人,试药。” 沈承颉盯着宋如心看了半晌,接着把药瓶交给身边的人。 “还请摄政王遵守承诺。” 宋如心目光灼灼的看着沈承颉。 “解药到底有没有用,还要试了才知道。” 沈承颉却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宫廷秘方若是能让宋如心这么轻易解出来,那还叫什么宫廷秘方? 然而下一秒,沈承颉就被狠狠的打了脸。 “王爷,这解药是真的!” 第24章 城中变故 沈承颉也没想到宋如心居然会如此有能耐,宫中秘方的解药居然让她一天就做了出来,很明显,宋如心的医术在这世上可以说无人能比。 这么有能耐的女子,这世上还真是罕见啊,那季和光还真是有眼无珠,竟放走了这么一个瑰宝,错把珍珠当鱼目。 沈承颉在心中微微感叹了一声,抬头看着宋和光的眼神有些复杂,若是能把宋如心留在自己身边啊,不就相当于给自己留了一条命? “摄政王还有何事?” 沈承颉的眼神让宋如心有些不舒服,略微皱着眉头,直勾勾的盯着对面的人。 还是个带刺的刺猬? 这个认知让沈承颉不由唇角微微上扬,“既然宋姑娘已经做出来解药,那本王就不留宋姑娘了,一路顺风。” 宋如心诧异沈承颉居然会这么爽快放人,但也没多想,急忙回去叫了陆长弓和安乐离开。 在这里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要是再不回去,指不定师傅得担心了。 只希望接下来这一路能顺利一些。 然而越是担心什么,什么就越会发生。 几人找了一辆马车,带上那些侍卫匆匆忙忙准备出城。 就在快到城门口的时候,远远的看到城门口被一群人围得水泄不通,走近了一看,城门也落了锁。 “让我们出去!我们要出去!” “我要出城门!求你们把城门开开吧……” 几个百姓围着官兵叫喊,被这些官兵全部给挡了回去。 “城门封锁了,各位都回去吧。” “我去看看什么情况,师妹,你跟安乐坐在马车上别乱跑。” 陆长弓皱了皱眉头,下了马车径直走到了一个守卫的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 陆长弓给守卫塞了一些碎银子,带着笑容拱了拱手问了一句,“我们着急想要出城门,不知道这事发生了什么事?何时城门才能打开?” 守卫看陆长弓这么上道,不动声色的将碎银子拢进袖子里,语气也好了一些,“我劝你们先回去吧,现在整个镇子都被封锁了,任何人不得进出,估计解封这事遥遥无期。” “这……” 陆长弓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皱着眉头道了声谢之后,回到马车里跟宋如心商量。 “只怕咱们今日应该是走不了了。” 谁承想,宋如心听到这个消息,直接就冷笑一声,心里冒出了无名之火,认定了这件事就是沈承颉搞得鬼。 “沈承颉!一定是他!三番五次阻拦咱们离开,出尔反尔不讲信用的小人!” 宋如心此时心情有些烦躁,对于沈承颉的行为不耐到了极点,明明答应送自己离开,又在城门口摆他们一道! “师兄,你且带着安乐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找沈承颉,让他把城门打开放咱们出去。” 有能力封锁城门的,除了他这个摄政王,她想不到其他的人,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他今日哪怕是与沈承颉撕破脸也要出了这个城门! “哎,师妹……” 陆长弓想要叫住宋如心,却见宋如心直接就转头回了客栈。 陆长弓无奈,只能带着安乐去一旁等宋如心回来。 沈承颉这时正在跟心腹商量事情,听到脚步声之后,下一秒,宋如心门都没敲就直接推门进来了。 “宋姑娘有事?” 宋如心这无礼的举动让沈承颉心里有些不喜。 “摄政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如心不答反问,上前两步站在沈承颉的面前直勾勾的盯着他,袖子里的手已经握成拳头,恨不得一拳打在他的脸上,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看着宋如心怒发冲冠的模样,沈承颉眉头轻皱,虽有些不解,还是先摆了摆手让心腹退下去。 心腹行了个礼,离开时还贴心的帮两个人把门给关上。 “什么意思?” 只见沈承颉面色似乎是有些疑惑,宋如心只当他是在装模作样,于是心头火气更盛。 “沈承颉,你少给我装模作样的,明明是你让人封锁城门不想让我们离开,现在又在装什么无辜模样,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心口不一的人!” 宋如心火从心来,说话也有些口不择言。 “本王没有。” 这几日他一直都待在客栈里,也不曾听说什么时候城门封锁了,更不会是他下的命令。 宋如心只当他是死不承认,心里冷笑一声,声音也严肃了几分,“不论如何,今天我是肯定要离开这儿的,现在就让你的人把城门打开,要不然,我可不保证会不会好好给郡主治病。” 听宋如心提到郡主,还拿郡主的事来威胁自己,沈承颉气极反笑。 抬眼看着宋如心,上位者的气势一触即发,“本王不知你是哪儿来的自信,竟然敢威胁本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大夫,若是郡主出了事,本王便让你们整个药王谷陪葬!” 且不说他压根不知道宋如心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就算知道,她一个小小的大夫,这么挑衅他的威严,也未免太过火了。 两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就在这时,门外又响起来一阵脚步声,陆长弓脸色凝重的带着安乐回来。 看到宋如心跟沈承颉的时候,陆长弓顿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宋如心就率先道,“你们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们在城门口等着吗?放心,咱们今日肯定能离开镇子。” 若是沈承颉还不放人,就别怪她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了!她定要让沈承颉知道,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一个大夫。 陆长弓微微叹了一口气,眉宇间带有郁塞,“师妹,你们先别吵了,城里出事了。” 话落,就听到窗户外似乎有混乱的声音,顾不得其他,宋如心上前两步打开窗户,便看到一队官兵出现在大街上,中间的几个人还用担架抬着几个盖着白布的尸体。 “看什么看,都赶紧回去!把门屋关好,任何人都不许出来看热闹!” 为首的几个人一手拿着白布捂着口鼻,神情严厉的哄赶两旁看热闹的百姓。 “快点回自己屋里,接下来没有官府的令文,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从今日起,镇子全面封锁,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出入城门!” 宋如心顿时脸色一白,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几个士兵的表现再加上封锁城门的规定,怕是城内出了大事,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应该都走不了了。 看宋如心不在说话,沈承颉也懒得理她,不知道她今日到底是发什么疯,要不是郡主的病还需要她治,早就将她拉下去砍头了! 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声音也有些僵硬,“若是没事,宋姑娘可以离开了吧?” 第25章 瘟疫 宋如心这时候也知道是自己误会了沈承颉,心中难免有些难为情,抿了抿嘴,纠结着如何开口的时候,却听到楼下传来一阵骚动,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沈承颉走出房门,宋如心急忙跟在他身后,便看到几个官兵出现在客栈门口,将屋子里环视一圈之后,神色凝重的叫了一声,“掌柜的!” 掌柜的这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到门口有官兵,还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事,有些慌张的迎了上去,“官爷。” “最近城里出现了瘟疫,你这里虽然是客栈,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关门歇业几天,这几天若是没事,尽量别往外边跑,若是发现有人得了瘟疫,一定要将人放在门口,到时候会有人处理的。” “那,这啥时候才能解决呀?” 掌柜的表情也有些惶惶不安。 那可是瘟疫啊,一个解决不好可是会死人的,而且这么多年来,哪次发生瘟疫不是死一大群人? “不知道,等通知吧,我还得去通知下一家,你且看着办吧。” 官兵说完这话之后,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待把人送走之后,掌柜的将门给反锁上,叹了一口气后这才上了二楼。 刚踏上二楼的台阶,便看到沈承颉几个人正站在二楼走廊上,明显是把刚才的事都看在眼里。 “几位贵人……” 掌柜的拱了拱手,犹豫着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几个人明显身份不俗,而且一出手就是以双倍的价钱将自己的客栈包了下来,肯定是不能把这几个人得罪了。 “刚才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 沈承颉的侍卫上前一步将掌柜的打发走,这才转头去找沈承颉。 “王爷,咱们如今应该如何是好?” 沈承颉身份尊贵,若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情,只怕他们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先退下去吧。” 沈承颉这时候也是心乱如麻。 现如今整个城镇都封锁了,若是他想要强行出去,一定会暴露身份,到时候这件事要是让圣上知道了,定然会再度对他生出来戒备心。 那他想要查当初的事情,难度可就大了。 而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将郡主也带了出来。 若是郡主出了什么事,只怕他会一辈子活在内疚与自责里。 “不论如何,一定要保护郡主的安全。” 吩咐了一声,沈承颉便上楼准备去安排郡主的事情,然而在上楼的时候,却与宋如心擦肩而过。 沈承颉这时候也明白宋如心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两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宋如心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沈承颉可没有给他机会,目不斜视的便从她身边经过走了过去。 而沈承颉离开之后,陆长弓也对着宋如心开口道,“师妹,咱们也先回去吧?” 看样子,短时间内他们应该是走不了了,倒不如先回去想想办法,若不是瘟疫还好,要真是瘟疫,只怕他们这边也无法幸免于难,还是得好好想想怎么处理这件事。 闻言,宋如心深吸了一口气,将复杂的思绪压下去,点了点头,“好。” 说完又不放心的叮嘱安乐,“最近这段时间你就待在客栈里,哪里也别去,不要乱跑,要是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知道了吗?” 安乐虽然年纪小,但是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看着宋如心绷着脸,“我一定不会给姨姨添麻烦的。” 由于不清楚外边的情况,两人也没有贸然出去,反而是回了房间,打算做一些预防的药。 两人回到房间里,将自己路上带的所有药草全部倒了出来,也不过只是铺满了桌面而已。 看着满桌的草药,陆长弓不禁有些发愁。 “师妹,咱们这次带的草药好像没有治疗瘟疫的……” 这次出行从急,因此他们也是轻装上阵,带来的草药并不多,所以想要研制出治疗瘟疫的药还是有些困难,但是预防瘟疫的药水还是可以做出来的。 因此宋如心和陆长弓两个人埋头苦干,经过一个时辰的努力,终于把预防瘟疫的药做出来了。 “这客栈里还有这么多人呢,不如咱们把这些药汁用水煮开一人喝一碗?” 宋如心想到沈承颉离开时的脸色,顿了一下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毕竟是她先误会沈承颉的,现在主动示好,就当做是自己的赔礼。 “听师妹的。” 陆长弓倒是没什么意见。 于是决定好了之后,宋如心便将这些药弄成一碗碗的汤药,给自己的侍卫一人分了一碗之后,又去找了沈承颉。 沈承颉此时正在房间里发愁瘟疫的事情,听到宋如心来了,一声“不见”还没说出口,想到郡主如今的情况,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进。” 宋如心进来之后,看着沈承颉,莫名的有些心虚,错开他的眼神不敢看他。 “我方才与师兄研制出了能预防瘟疫的药,把这个喝下去,可以大大减少得瘟疫的风险。” 虽然知道宋如心在医术上的确有些造诣,但是沈承颉此时还是略微惊诧了一下。 淡淡的“嗯”了一声,就将侍卫叫过来,把这件事吩咐下去。 既然这件事了解了,按理说宋如心应该着手去准备能治疗瘟疫的药,但是她却站在那里,低着头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沈承颉假装没看出来她的犹豫不决,也不理她,就坐在那里忙自己的事。 最后,还是宋如心率先憋不住了。 “以郡主如今的身体,最近这段时间更是要好好防护,若是出了什么事,一定是必死无疑。” 听到这话,沈承颉目光凌厉的看向宋如心,仿佛她再说一句话,就能要了她的命一般。 迎着沈承颉的目光,宋如心继续说道,“方才的事情的确是我不对,误会了摄政王,为表歉意,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会寸步不离的跟着郡主,保护郡主的安全,绝对不会让郡主出任何事情。” 她误会了沈承颉,赔罪也是应当。 另一方面,她内心有个大胆的想法。 她怀疑郡主就是安乐的妹妹。 第26章 草药不足了 既然宋如心都这么说了,沈承颉身为摄政王自然不好与她计较。 虽然说心中还是觉得有些郁闷,但是看在宋如心愿意尽心尽力为郡主治病的份上,沈承颉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算是同意了这个交易。 “只要郡主安然无恙,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宋如心没想到沈承颉居然会这么好说话,同时也意识到郡主在他心里到底有多重要,那治疗郡主这件事就更马虎不得了。 “若是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吩咐侍卫就行。” 看沈承颉似乎不再介意之前发生的事,宋如心才松了一口气。 出了房间之后,就有侍卫迎上来,“宋姑娘,接下来这段时间属下就跟着您了,若是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吩咐属下就是。” 摄政王吩咐的让他给宋如心打下手,他自然不敢怠慢。 “给郡主单独准备一个空房间,让郡主住过去吧。” 瘟疫的传播途径太广了,为了保证郡主的安全,最好先将郡主隔离起来, “对了,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能接近那个房间,哪怕是摄政王都不行。” 宋如心一边走一边交代侍卫,待消息传到沈承颉的耳朵里的时候,沈承颉忍不住又是皱了皱眉。 “她当真这么说的?” 别人就算了,他可是郡主的父亲,凭什么也不让他探望郡主? 莫不是宋如心暗地里想对郡主不利? 想到这儿,沈承颉摇了摇头,将脑海里这个想法给甩出去,应该不会,宋如心为人还不至于这么阴损。 但是不知道郡主的情况他又放心不下。 良久,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本王不进去也可以,但是这几个医师应该可以进去吧?” 宋如心想了想,倒是点头同意了。 这几个医师都是摄政王的府医,医术水平不算差,而且也能保证忠心,绝不会对郡主不利不说,到时候若是研究出来瘟疫解决的法子,几个人还能帮忙打个下手为全程的百姓医治。 出于多方面的考量,宋如心觉得这个提议还不错。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宋如心与陆长弓两个人先是用几层纱布合在一起,做成一个简易的面罩戴在脸上,整日里埋头不见人的在房间里研究治疗瘟疫的法子。 偶尔沈承颉见过宋如心几次,对方也都是神色匆匆的经过,连声招呼也没工夫打。 就这么几日的功夫,城中的形式愈发严峻,街上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连一个路人都没有,所有的商铺都关了门。 就在这种情况下,宋如心却遇到了一个更加严峻的事。 他们带来的草药不够了,甚至连给郡主药浴的草药都找不齐。 不过好在的是,经过宋如心两个人的不懈努力,医馆里好歹没有感染瘟疫的。 “不行,这样下去坐以待毙不是个方法。” 最终,宋如心看着剩下的药材数目,还是坐不住了,“我现在就去找摄政王,看看能不能商量一个法子出来。” 药材不够,他们别说解决瘟疫了,怕是连接下来的日子都难以度过,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想办法解决药材来源问题。 而沈承颉听到宋如心的要求的时候,也是眉头紧锁。 “药材……” “是,若是药材不够,到最后城中的半数百姓都会染上瘟疫,即使咱们有能预防瘟疫的药,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最后还是会被感染。” “本王这次出行乃是秘密,京城中知道这件事的不超过三人。” 听出沈承颉的话外之意,宋如心挑了挑眉,“摄政王的意思是,哪怕是你,也没有办法弄到草药?” 沈承颉沉吟了一下,说了这么一句话。 “本王的身份不能暴露。” 不管是出于哪方面,他的身份都得死死瞒住了。 要不然,若是让圣上知道他隐藏身份待在这小镇子,只怕是会将错就错直接将他暗杀在这里,或者以整个城镇都有瘟疫为由屠城,到时候恐怕会牵连整个镇子上的人。 “难道这就没有办法了?” 宋如心咬了咬牙,药材不够,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也不是没有。” 电光火石之间,沈承颉脑海里倒是有了一个成型的想法。 “明面上我们不能暴露身份,但是这些侍卫可以转为地下。” “你的意思是,让这些侍卫扮演流民?” 宋如心也是个聪慧的,自然是一点就透。 若是这些侍卫扮演成流民出城抢劫,到时候查也查不到他们头上,沈承颉的身份自然也不会暴露。 “不行,我觉得还是太冒险了。” “没有其他办法。” 现在整个镇子都被封了,官兵压根就不放人,他们想要出去,除了硬闯,压根没有其他方法。 “容我再想想。” 现在沈承颉的身份不能点破,而若是派那些侍卫出去也不安全,外边的情况还不知道怎么样,他们要是出去一趟,感染了瘟疫又该怎么办? 宋如心咬了咬牙,脑海中突然想到了陆长弓。 “对了,我师兄现在在官府,等我师兄回来,我可以让他留意一下有没有咱们需要的草药。” 自从瘟疫发生之后,陆长弓便表明了自己药王谷弟子的身份,整日待在官府,作为大哥了为那些感染瘟疫的百姓治病。 她怎么忘了,官府肯定是有草药的,更何况现在这种情况,说不准整个镇子里的草药都收到官府里了。 宋如心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急不可耐的就转身准备去找陆长弓。 然而沈承颉可没有宋如心这么乐观,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眉心微微蹙起。 “王爷,宋姑娘去找草药,怎么您还是闷闷不乐的?” “你且瞧着吧。” 沈承颉抬眼看了侍卫一眼,眼里全是散不开的忧愁。 伸出食指轻柔自己的太阳穴,“这段时间你也留意一下,城中哪儿还有药材,全部都给搜罗过来,实在不行,趁着夜色去看看以前的药材铺子里还剩下什么。” “是!” 侍卫虽然不解,但是也不会忤逆沈承颉的意思。 第27章 医者的坚持 那厢,陆长弓正在官府之中替病人诊治。 他身为京城之中远近闻名的大夫,肩上挑起的担子也是最重的。 在疫情肆虐的时候,陆长弓被官府中的人邀请去了替病人诊治。 这个瘟疫哪是这么容易就能够解决的,陆长弓能做的也只是开些药方,暂时缓解病人们的症状。 可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病人们回去之后喝上几副药暂时会好一些,而不出几天又会病情反复,甚至病得比之前更厉害。 如今正是药材紧缺的时候,即便是官府手中也没有多少多余的药材。 以至于外头的药材已经都被炒上了天价。 百姓们熬不住病痛的,只能倾家荡产去求一些药来,他们治好病,家里便已经被掏空了,连全家人后日的口粮都没有了。 陆长弓白日替病人们诊治,晚上便在屋子里潜心研究该如何根治此次的疫症,一研究便是一整夜,每日几乎连两个时辰都睡不满。 可即便如此,他仍旧是一无所获。 身体上和心理上的双重打击和折磨,几乎将陆长弓逼得快要疯魔了。 这日宋如心前来寻他,就看见陆长弓的头上竟然已经生出了好几根白发来。 从前意气风发的师兄,如今看起来分外憔悴。 才多久没见,他整个人竟然就已经消瘦成了这样,也不知他近几日的日子都是如何度过的。 宋如心不禁心中有些发酸。 官府门前排了很长的队,全都是想要请陆长弓帮忙看病的病人们。 宋如心没有直接上前去找他,而是排在了队伍的后面,不知排了多长时间。 一直到排到他面前时,宋长弓头也没抬,拿起帕子,搭在了宋如心的手腕上。 只见他紧皱着的眉头稍稍松了一会儿,须臾,淡声道:“姑娘并没有被传染疫病,身体也没有其他的毛病,不知找我有何事。” 陆长弓神情有些恍惚,看起来心情已经紧绷了很久,竟一时之间没认出来,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师妹。 宋如心瞬间心疼极了,只觉得心脏好像被一只大手攥得紧紧的。 她忍住心中的难过,温声唤道:“师兄。” 听见熟悉的声音,陆长弓这才惊讶地抬起眼,对上了她的视线。 宋如心戴上了防止疫情传染的面具,只露出了一双眼。 她与陆长弓,也曾在师门朝夕相处,相识这么多年,只需一个眼神,陆长弓便认了出她。 眼前之人正是自己的师妹宋如心。 他有些惊喜地问道:“如心,你怎么来了。” 时间紧迫,宋如心也不再与他多言其他,而是直奔主题。 “我来是想找你问问看,官府有没有多余的草药,我们那边草药不足了。不知你是否可以帮我们弄到一些。” 陆长弓的神情严肃又为难。 “如今四处的草药都十分紧缺,官府这边所剩也不太多了。那些药都有专人负责保管,严格控制进出,师妹,此事师兄怕是无能为力了,实在抱歉。” 闻言,宋如心也不为难他,只是笑了笑。 “没事师兄,我能理解。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官府恐怕也对草药管的比较严格,没事,我再另想想别的法子吧。” 陆长弓点头,脸色依然没有好转。 思索了一会儿,他对宋如心说。 “你可以去那些药铺的库房里面看看,如今虽然草药紧缺,但是缺的大部分都是与治疗疫病所相关的药,其余的草药或许药铺还会有一些库存。” 宋如心点头。 “谢谢师兄。” 说完,她正想离开,可一侧脸看见陆长弓异常凝重的神情,心中觉得不对劲,还是忍不住问。 “师兄,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旁人或许看不出,可宋如心与他做了这么久的师兄妹,哪里会看不出陆长弓如今的心情。 如今虽然全城疫病肆虐,可以陆长弓的性子,怎么会因此就闷闷不乐。 恐怕还有其他的原因。 闻言,陆长弓神情一滞。 沉默须臾,他突然对宋如心道:“你且随我来。” 宋如心的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果然,被她猜中了。 她跟着他来到了旁边一间僻静无人的屋子里。 确认没有人偷听之后,陆长弓才走上前压低了嗓音,对宋如心说。 “目前官府真正救治的,只有那些有钱有势的病人,其余的平民百姓,根本就没有得到任何有效的治疗。” 宋如心立刻皱眉,深问道。 “师兄,怎么会这样,这其中究竟还发生了什么事。” 陆长弓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想起那些大街上惨死的百姓们,他的眼中满是悲悯和伤怀,以及一丝微不可见的绝望。 “官府并没有打算治疗百姓,那些身患疫病老百姓都被他们关在了一起,但凡有死去、或者病得已经快要死了的病人,便直接将其烧死。城中如今早就已经人心惶惶,谁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狂风一般肆虐过境的瘟疫固然恐怖,可比瘟疫更恐怖的,是人心。 在如今这样的时节,人们不想着互相救赎,一个个都生怕祸临己身。 这样的人性,才是最令人寒心的真相。 宋如心能明白陆长弓为何那般闷闷不乐了。 他们身为父母官,不想着尽可能多的救治百姓,而是视人命如草芥。 连官府都放弃了,难道这个世上就只剩下他陆长弓一个人在独自奋斗了吗? 听见这番话,宋如心的眼神也暗淡了下来。 眼睫低垂的瞬间,大脑中突然浮现出了另一张脸。 他脸上生着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她,像是在冲她笑。 见到这张脸,宋如心的心中多了一丝的欣慰。 其实也并不是。 这个世上还是有很多人在和他们一样,为了这场瘟疫而付出自己全部的努力。 还有大师兄,有沈承颉,还有客栈里,那些拼命想要帮助她的伙伴们。 她不是一个人,每个人都向往着更好的明天。 宋如心拍了拍陆长弓的肩。 “至少我们还在奋斗,还有那些我们不曾见面,却也在背后默默付出着的人们。” “这场瘟疫,一定会很快就过去的。” 第28章 错误的认知 陆长弓闻言微微一愣,旋即,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是,我也相信。” 师兄妹两人互相为对方打着气,他们在彼此的脸上都看见了信任与希望。 只要不放弃,一定会有好结果的。 离开了屋子,宋如心按照陆长弓所说,去到了其他的药铺查看。 郡主药浴所用的草药并不是寻常草药,大多是一些名贵冷门的药材。 万幸,宋如心苦苦地寻找了一天,终于让她在几个药房的库房里,找到了一些剩下的药材。 “我们店铺的药材就只剩下这么多了,您看要不要?” 如今正是特殊时期,药材当然是尽可能多的好。 宋如心掏出一块金锭放入了对方的手中。 “全都要了,帮我包起来吧。” 掌柜见状先是大喜,旋即,又匆忙将其推了回去。 “姑娘这太多了,用不上的。” 宋如心的语气不容置喙。 “如今这个时候药材千金难求,这是应得的价钱,掌柜不必再推辞了,收下吧。” 掌柜闻言只好收了下来。对着宋如心毕恭毕敬。 “不知姑娘收这些药材是为何,依我所看来,他们对于瘟疫也并不对症,起不到什么重要作用。” 宋如心说。“此事你就莫要再问了,不知你可否认识什么同行手中还有药材的,无论是什么我全都收。” 多些药材傍身总是好的,这场瘟疫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去。药铺那边暂时也供不上什么新药材来,万一客栈中有人生起了其他的病,也好方便救治。 掌柜的收了宋如心的金锭,几乎是将她像财神爷一般供起来,一听这话,立马说。 “有、有!我还有些同行,他们手里应该也都攥着不少药材,姑娘若是需要,我这就将他们的住处都写与姑娘。” 宋如心颔首,很快,掌柜便写好了。 “就是这些。” 宋如心大致浏览了一遍,将字条交予了底下的侍卫。 “这些店铺分布较广,你领的人去西边那几家打听打听情况,但凡是能用的药材全都买回来。东边那几家我亲自跑一趟。” 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宋如心才回到了客栈,被派到去西边收购药材的侍卫们也都已经回来了。 他们将今日所得都呈到了宋如心的面前。 宋如心检查了一番,颇为满意。 虽然没法对付当前的瘟疫,但是也勉强够郡主药浴用一段时间。 这时屋外有人敲门。 叩叩叩—— “进。” 来人赫然是沈承颉。 一见到他,宋如心打起了几分精神来,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他。 “郡主的药找到了,应该暂时能够支撑一段时间。” 沈承颉走到她身旁落座,看着她发丝有些凌乱,不经伸手将其别到了她的耳后。 见宋如心这般忙碌的模样,他心中也略微有些酸涩。 “辛苦了。” 分享完喜悦,宋如心的脸转眼就垮了下来。 除了这桩好事,如今还有另一桩坏事。 她正纠结着该如何开口,沈承颉便已经看出了她心中的难过,于是问道:“今日发生什么了?” 想起白天里在城中所见的那番情景,宋如心顿觉揪心。 “今日我去城中找师兄时,看见街上已经尸横遍野,几乎每走不到十步便能看见一具尸体。” 明明不久之前,这里还是一派宁静安详的景象。 一场大病,毁了所有人。 “如今药材紧缺,还找不出瘟疫的治疗之法,师兄也忧心忡忡,可,比起这些,更让我寒心的,却是人心。” 宋如心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悲凉。 “你可知官府命我师兄去为百姓们治病一事?” 沈承颉回答。 “陆公子乃药王弟子,如今肯出世,救助百姓实为国之幸也,百姓之幸也。” 宋如心却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那些被我师兄确诊为患有瘟疫的百姓,都被官府们关到了一起。” 沈承颉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宋如心接着说。 “那些死去或者病得快要死的百姓都会被烧死,现在城里只剩下一堆死人,还有一些生不如死的人。” 宋如心忽然郑重地看向沈承颉,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不知殿下可否救救那些百姓们。” 梦见百姓们被这样对待,沈承颉也不禁心生怜悯。 心中的思量终于在此刻敲定。 “此事不能再拖了,我即刻便带领手下,强行出城回京,以其他官员的名义,将此地的情况上报给朝廷。” 若是之前,宋如心或许还会拦他,毕竟外头的情况实在是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会染上疫病。 可见过百姓们的惨状之后,宋如心再也没法说服自己,让沈承颉留在这里,保全自身。 她无言地望向他最后。只叮嘱了四个字。 “一切小心。” 在黎明百姓的面前,他们的性命都是那样的渺小,微不足道。 就算此行凶险,也必须尽力一试。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沈承颉说走就走,话音刚落,立刻组织手下们收拾好了行李。 宋如心为他们准备了充足的防疫面具。 “记得一定要戴好面具,在外面时万万不能将其摘下。” 把车已经备好,侍卫们都在门外候着了。 沈承颉站在屋檐之前与宋如心告别。 “郡主留在这里还麻烦你多多照顾一下。” 宋如心郑重地点头。 “放心,我绝不会让郡主出现任何的意外。” 沈承颉挥了挥手,这时从旁边走进来一支卫队。 “这些都是我手下能够以一当十的精兵良将,就留在这里保护你们,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们。” “多谢。” 说完,沈承颉不再多留,率领着一行人捂住口鼻,在夜色里渐行渐远。 望着他们的背影,宋如心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一定,一定。 要安全回来。 这一刻,她终于彻底的认识到了。 自己从前对于沈承颉的看法和芥蒂都是错的。 这个心怀大义之人,不应该被拘泥于她的偏见之中。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宋如心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她等着。 等沈承颉归来之后,亲自向他赔罪。 第29章 井井有条的安排 “殿下,咱们为何迟迟不进入府中。” 夜幕沉沉。 沈承颉一身粗布短衣,胡茬也冒出了青色,看起来行色匆匆,和平日里一丝不苟的模样大相径庭,可开口时的冷厉却分毫未减。 “王府门前有人在盯着。” 问话那人立刻道:“属下这就去打探打探他们的来历。” 说罢,就要抽身上前,却被沈承颉抬手挡住。 “先不要打草惊蛇。” 他微微眯眼。 思忖良久,才道。 “一队留下,观察他们的换防规律,其余人跟着本王离开。” 王府中会在每日这个时辰进出的,就只有负责运输王府中废弃物的李老伯。 沈承颉领着人往李老伯的必经之路去,果然遇见了正拖着箱车往王府去的老伯。 下人将其捂住嘴,拖至一旁。 属下打开箱车,瞬间一股恶臭味上涌,他犹豫地问:“王爷,您当真要躲进去?” 说话间,沈承颉已经换上了李老伯的衣裳,语气冷然。“你们进去,本王推车。” 片刻之后。 “李老伯”推着箱车,从王府后门走了进去。 守夜的小厮一见他来,连忙开门。 “老伯来了,快进来吧,后面几个赶紧来帮忙!” “李老伯”松了手,转身将后门阖上。 小厮们疑惑问:“今儿个的车怎么这般重。” 回头看去,就见“李老伯”不知何时直起了身子,将宽大的帽檐摘下。 帽檐下露出的,赫然是一张冷戾俊俏的面庞。 小厮们震惊得结巴了。 “王、王爷!” 沈承颉将食指放于唇前,示意他们噤声。 “先进屋。” 房门阖上,他将外袍解下,扔到了身旁一位属下的怀中。 “你如法炮制,将咱们的人都叫到府中来。” 属下立刻照办。 很快,与沈承颉有旧故的官员们便悉数到齐了。 他简单将关于小镇瘟疫之事告知于手下,瞬间引起他们的满腔激愤。 “可恶,咱们为官者就应为国为民,可没想到,他们却竟然都是那样的蛀虫!这样的人有何资格为官!” “就是!待到明日早朝时,我等必须将此事禀明圣上,请圣上将他们全都从严发落。” 沈承颉颔首。 “这便是本王请你们前来的目的,明日早朝,请各位大人想办法将此事当着一众官员的面,捅到圣上的面前。” “臣等定当尽心竭力!” 翌日清晨。 皇帝甫一走入殿中,沈承颉的人立刻都跪了一地。 阵仗之大,引得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为首一人立刻奉上奏章。 “臣有本要奏!” 太监将其呈上,皇帝翻阅着奏章,眯眼道:“彩安镇发生瘟疫,死伤超七成?” 此话一出,底下瞬间一片哗然。 呈上奏章的官员乃是礼部中人,彩安镇发生瘟疫,如何会是他来呈报此事? 地方官员为何连个信都不递往朝廷?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镇子出事,皇帝沉吟了片刻。 “这个镇子是由谁负责管辖的?” 最先变了脸色的,乃是当朝丞相,宋靖司。 彩安镇那边的官员,有不少都是他提拔上来的。 一旦出事,恐怕自己也难辞其咎。 他立马朝着身侧几人使眼色,对方会意,上前一步答话。 “臣有罪!臣负责修缮西行官道,然日前由于天降大雨,耽误了日子,想必是因为官道不通,彩安镇回京上报的驿使被阻了去路,才导致没能及时将此事上报,请陛下责罚!” 这一说辞当然没法在一众官员面前蒙混过关,立刻有人反驳问:“既是官道受阻,那为何周大人身在京都却能得知此事?” 答话的人冷笑一声。 “也或许是送信的使者在半路出了什么事也说不定。” “你的意思是,周大人命人将其杀害,意图栽赃与你和彩安镇的官员?” “我知周大人与你素来关系不睦,可我相信周大人的为人,他绝不会做出这等令人不齿之事!” “够了。” 龙椅之上的人冷冷开口,底下的人立马鸦雀无声。 “如今疫情严禁,追责之事,待灾后再论。” 与此同时,彩安镇。 沈承颉离开之后,宋如心本就不安的心更是悬了起来。 每日除了担心灾情,还要担心郡主的身子。 不放心将郡主的身子交给底下人照顾,于是宋如心便亲力亲为,亲自帮郡主准备药浴。 “掌柜的,帮我烧些热水。” 掌柜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宋如心突然发现,掌柜的神情有些怪异,看上去好像很害怕,还有些紧张。 甫一看见这样的神情,宋如心的整颗心瞬间就沉到了谷底。 明明没有给他把脉,可她已经意识到。 掌柜被感染了瘟疫。 这样的神情,她近来只在那些刚刚患上瘟疫的百姓身上见到过。 他们的眼神中,尽是对于未知和死亡的恐惧,以及害怕自己的病情被发现,因此而被隔离、孤立。 她对上对方的视线,掌柜立刻心虚地低下了头。 果然没错。 他知道她是一名医师,担心被看出自己已经感染,所以刻意避开她的视线。 宋如心不再多留,立刻回到了房间。 她第一时间对自己进行了全方位的消毒,才吩咐安乐。 “安乐,你去郡主的房间待着,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安乐茫然地点点头。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看见宋如心如此郑重严肃的神情,他知道外面一定发生了很严重很严重的事,赶紧听话乖乖去了郡主的房间。 安置好安乐,宋如心找到了沈承颉留给她的手下,吩咐道:“戴好面罩,排查所有接触过客栈掌柜的人,一旦发现有,立刻将其隔离。另外,郡主那边只有我师兄陆长弓和安乐可以进入,除了他们之外,其余人等一律不许靠近郡主的房间。” 众人神色都紧张起来。 虽然她没明说,可是他们都已经明白。 客栈掌柜也被感染了。 这个地方已经不再安全。 一旦瘟疫入侵,扩散就只是时间问题。 “是。” 大家神色凝重,却不灰心。 王爷已经回去,相信希望很快就会到来。 第30章 相互试探 安排好了一切,等到下朝之后,沈承颉便亲自入京,去面见圣上。 见到他,皇帝有些吃惊,眉峰一挑。 “承颉?你怎么来了。” 沈承颉咳嗽了两声,看起来很是虚弱,面色比平时更加苍白。 “臣的伤势一直没能得到好转,听闻彩安镇出事,特意入宫寻陛下问问情况。” 皇帝叹了一口气。 “也是难为你,拖着一身伤还要担忧那边的事了。” 皇帝示意他坐下,才继续开口。 “彩安镇一事,朕已仔细盘问过,那边伤亡惨重,必须立刻想法子,否则恐怕彩安镇一整个镇子的人都活不过这个月。更要紧的是,目前疫情还在彩安镇中肆虐,可一旦有病丝传了出来,恐怕疫情会逐渐扩散,倘若被传播到其他地域,咱们全国或许都有危险!” 沈承颉神情严肃。 “陛下说的是,只是这次的瘟疫来势汹汹,绝不是那样好解决的。” 皇帝合眼,仿佛已经看到了彩安镇尸横遍野的惨象,心中满是担忧。 “再难解决,也必须解决,朕已安排了太医往彩安镇去,看看能不能寻找出破解瘟疫的办法。还有大批的粮草和药材,也已经送去了。” 沈承颉立刻拱手行礼。 “陛下圣明!” 他又咳嗽两声,皇帝拍了拍他的肩。 “你既伤重,便回府歇着去吧,不必操心政事了。” “多谢陛下挂念。” 得知皇帝已经下令对彩安镇进行驰援,沈承颉稍稍放下心来。 他回到府中,安排好了替身。 “本王要再度往彩安镇去,你留在府中,不要露出破绽。” 替身担忧地问:“属下听闻彩安镇如今瘟疫四起,王爷何必要以身涉险呢?” 沈承颉语气郑重,道:“本王身为摄政王,自然应该挡在百姓们的前面。” “王爷不懂医术,即便去了也是无用!”替身担心他的安危,竟顾不得身份尊卑,大声回话想要阻挡他的去路。 “本王的确不懂医术,但有本王在,彩安镇不会发生暴动,他们需要任何的帮助,本王都能及时伸出援手。” “这些事让下属去办就是了,彩安镇那般危险,殿下……” 沈承颉打断了他。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仰起脸,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倨傲。 “有本王在,彩安镇的疫情定能好转。” 说罢,他立刻便收拾好了东西,带人往小镇的方向去。 沈承颉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终于赶到了彩安镇。 一到客栈,他就立刻去了郡主的房间。 底下的人都听宋如心的命令,不允许除了陆长弓和安乐之外的任何人进出郡主的房间。 眼看着一个打扮粗陋、被帽檐遮住脸的生人想要推门而入,其余人立刻都提高了警惕,纷纷围了过来。 他们用剑指着沈承颉,喝道:“什么人!” 沈承颉摘下帽子,底下的人瞬间眼眶湿润,就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王爷!” “王爷,您终于回来了!” 看见他们如此神情,沈承颉不禁蹙了蹙眉。 恐怕是客栈出事了。 他立刻问。 “郡主的情况如何?” 底下的人正了神色。 “回禀殿下,郡主暂时安好。” 沈承颉放下心来,还是打算亲自看看,于是推门进来。 郡主睡得正香,唇角微微勾起,大约是做了美梦。 见到她,沈承颉彻底松了一口气,近日接连劳碌奔波的疲惫,在此刻都消失殆尽。 看来,她的病情已经好转了不少。 沈承颉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将房门阖上,生怕吵醒了她。 关门之后,转过头环顾一圈。 却发现没有看到某道身影,于是蹙眉问:“宋如心呢?” 没有人回应。 正这时,听闻沈承颉带人回来,陆长弓也赶了过来。 沈承颉将问题抛给了他。 “宋如心为什么不在?” 回应他的依旧是沉默。 陆长弓神色低沉,面色无比难看。 他虽一言不发,可沈承颉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 他还是心急地追问,想要确认自己心中的猜测。 “宋如心到底怎么了,告诉本王。” 陆长弓像是哑巴了一般,无论他怎么问都拒不开口,像是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说话,都哑巴了吗!” 沈承颉不禁语气有些急,这时,角落里一道哭哭啼啼的声音响起。 安乐擦着眼泪,弱弱地说:“姐、姐姐感染了瘟疫……” 这场瘟疫暂时还没有找到救治的方法。 一旦患上,就几乎是必死的绝症。 沈承颉忍不住心中有些担心。 “她人呢,现在在哪?” 一名手下站了出来,回话:“回禀殿下,宋小姐感染瘟疫之后,害怕将疫病传染给我们,便主动住到了瘟疫区。” 沈承颉沉下了脸。 “胡闹,担心传染旁人,将她单独隔离在屋中不就好了么,何必要去瘟疫区。” 瘟疫区人心惶惶,那里的人都知道自己要死,如今什么疯狂的事都做得出来。 下属回话:“宋小姐说,去那里可以更好观察百姓们的病状,对她寻找瘟疫的破解之法是有利的。” 同一个疫病,在不同的人身上会出现不同的症状。 只观察自己一人的病情,实在很难得出结果。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宋小姐是这样说的。” 刹那间,沈承颉的神色忽然松了下来。 他的唇角忽而勾起一抹弧度。 是。 倘若换做自己,也一定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是第一次,他忽然发现,自己和宋如心好像是同一种人。 是可以并肩而行的伙伴。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要再阻拦她。 沈承颉吩咐下人:“本王此次带回了不少的药材和食物,还有陛下的驰援也很快就到,你们安排人在隔离区在接应她,一旦宋小姐有任何的需要,立刻给予帮助。” 不知为何,沈承颉感觉心底有一道声音。 叫嚣着让他相信宋如心。 她不止是一名医师,更是心怀天下、大义当先的侠者。 如今已经有了药材,有她在,相信彩安镇很快就会恢复从前的宁静。 第31章 精心研究药方 “宋大夫,你实话告诉我们,这个病是不是真的不能治,我们是不是都要死了,宋大夫……” 隔离点中。 百姓们得知宋如心这个大夫也被关了进来,不安的心情再也无法停止躁动。 “连大夫都进来了,看来,咱们是真的要完蛋了!” 宋如心满头大汗,正埋在医书里翻看,面前堆满了药材。 这些是彩安镇最后的草药,一旦再次研发失败,恐怕她就无法将研发进行下去了! 研究不出解决瘟疫的法子,那么等待她们的结局,就只有一死。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不管门外的百姓们如何喧哗吵闹,她都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好好研究。 好在还有少部分百姓保持理智,替她挡在门外。 “宋大夫如今正在努力研究治病的方法,你们想活命的就不要在这里吵她!” “城里那么多大夫都拿这病没办法,她一个女人,能研究出来吗?” 百姓们个个精神紧绷,被关在这隔离区里,早就没了平时的守礼法,如今一言不合几乎就要打起来。 外头闹成一团,眼看着一场大战一触即发,就在这时,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打开。 宋如心走了出来。 她在这暗无天日的房子里,已经待了许多天,这段日子以来,她几乎将自己埋在了草药和医书堆里,除了吃饭和睡觉以外的时间之外,其余时候她都在研发治疗瘟疫的方法。 短短几日的功夫,宋如心瘦了许多,神色也变得憔悴。 可唯有那双眼睛依旧神采奕奕,并且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宋如心的眼中盛放着蓬勃的生机,其中蕴含着无限生的力量 她朱唇轻启,掷地有声。 “请大家稍安勿躁,我已经初步研制出了针对瘟疫的解药。” 此话一出,门外的百姓们瞬间全都炸了锅。 “什么这怎么可能。” “该不会是故意说了来诓我们的吧!” “既然已经研究了出来了,那还不赶快把解药发给我们?” “大家静一静。” 宋如心说。 “第一批研发出来的解药,可能还有许多不足之处,需要在后续将解药进行完善之后,再分发给大家。” “太好了,我们终于有救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百姓,纷纷喜极而泣。 他们欢呼着庆祝自己得以死里逃生。 宋如心的眼底却闪过一丝忧虑。 解药的确是已经初步研发出来了,可目前最大的问题是,没有草药。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便她研究出来了解药,可是没有草药,她也无法将解药制出。 当然,这一消息宋如心暂时不能让百姓们知道,否则恐怕会引起更大的恐慌。 现在她只盼着沈承颉那边能够顺利,也不知他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朝廷有没有派来人手和物资增援他们? 正当宋如心忧心之时,突然,负责每日往隔离点运输食物和物资的人,递了一张纸条进来。 宋如心看见消息之后,立刻大大松了一口气。 随即,她的唇角忍不住上扬。 太好了,沈承颉成功了。 现在朝廷已经派了医师和物资过来,彩安镇的人有救了! 朝廷派来的医师们在沈承颉的安排下,戴着防护面具顺利和宋如心见了面。 听闻宋如心已经研发出了解药,医师们原本对她存有不少好奇和尊敬,可一看见宋如心本人,立刻都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这位就是宋医师?” 医师们像是被欺骗了一样而感到愤怒。 “女人怎么能当医师,这研制出来的药方能有用吗!” 为首一人示意他噤声,等到宋如心离去之后,才说:“咱们只当没有宋姑娘此人便是,何必要当着人家的面口出恶言呢。咱们身为御医,同一个女子吹胡子瞪眼、像什么样子。” 其余几人也纷纷认同。 在他们的认知里,女子是不能做医师的。 几位御医很快就针对此次的瘟疫展开了研究,当然,整个过程都将宋如心排除在外。 可这瘟疫岂是这般容易解决的。 和彩安镇的其他医师一样,御医们也对此次的瘟疫感到束手无策。 他们一向自诩医术高明,可在这一次的瘟疫面前,他们却难得感觉到了无能为力,以及以及的渺小。 一旁配合他们参与研究的病人忍不住为宋如心说话。 “你们这些所谓御医,我看还不如宋大夫有用呢!” “是啊,毕竟宋大夫人家切身参与了这场瘟疫,对于瘟疫的一切,都比你们了解得更多,要我说,还是让宋大夫一起参与吧!” 几名御医都不愿意放下身段去请宋如心一个女子来,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眼看着彩安镇的疫情越来越严重,他们的研发却毫无进展,只好低下头去请宋如心。 “哼,我倒要看看,她能有什么好方法!” 那人嘴上答应了请宋如心前来,可心中还是不服气。 宋如心受邀前来,将记有药方的书册递了过去。 为首的御医接了过去,随手翻看起来。 宋如心就坐在一旁,看着对面这群御医们的神情,由轻蔑到吃惊,再由吃惊转为震惊、最后,是难以言说的喜悦和兴奋。 几人相互传看着,甚至看到最后,都忍不住去抢着翻阅那本书册。 “这其中竟还有这样的说法……!” 这下,再没有人敢看清宋如心。 旁人或许看不出,可他们身为这个国度最顶尖的医者,一下子就看出了这药方的精妙之处。 “如此一来,当然是药到病除!敢问姑娘是师承何处?” 宋如心微微一笑,语气从容。 “家师的名讳不便告知,眼下还是解药更为重要,这药方虽然初步研发出来了,但其中还有不少细微之处需要完善,还请各位大人帮助一二。” 御医们收起了他们的轻视,和宋如心一起坐下探讨着药方,很快就得以完善。 宋如心亲自服下了药,又相继请了几位症状不一的病人服用。 确认无误之后,才将解药大规模派发给了镇子里的其他人。 第32章 依旧心存疑惑 这场瘟疫,终于得以解决。 濒死的病人们都从鬼门关被拉了回来,他们相拥着尖叫欢呼,感恩着宋如心和一众御医的帮助。 彩安镇很快就恢复了从前的宁静,城关也解封了。 城门刚刚打开,另一边,沈承颉就收到了药王谷那边的回信。 他将信封展开,就见信上写,已经同意他们一起入谷了。 他刚收起信,就听大门那边传来响动。 宋如心回来了。 她穿着一身粗陋的平民服饰,头发有些凌乱,看上去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好好打理过。 她的脸色也不太好,有些发白,许是接连累了太久的缘故,可她的身上仍然散发着一股精神气。 许久不见,再次见到她,沈承颉竟隐隐生出了一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甫一见到宋如心,他身子晃动,想要上前一步,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站在一旁,看着飞奔过来的陆长弓和安乐朝着她冲了过去。 安乐一把就抱住了她。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安乐热泪盈眶,宋如心连忙轻轻拍着他的背。 “如心,你可好全了?” 一旁的陆长弓连忙上前给她号脉。 之前宋如心患上瘟疫,可把他们所有人都给担心坏了。 如今解药虽然已经研发出来,可宋如心也一日没有休息,忙着给百姓们熬药发药、替他们诊治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眼下才刚刚回到客栈。 “放心吧师兄,我没事。”看见大家都如此惦念自己,宋如心的心中也不禁划过一缕热流。 安乐有些伤心地抱怨。 “我早就想去看你,可是他们都不让我去。” 瘟疫虽然得到控制,可如今刚刚有了药物的干预,正是最容易让瘟疫产生异变的时候,如此特殊时期,自然还是尽量少出门为好。 “没事没事,我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嘛。”宋如心笑着摸了摸他的脸颊。 陆长弓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肩。 “没事就好。” “来人,为宋小姐准备除晦气的柚子叶洗澡。” 沈承颉看向她,眼神中夹杂着一丝欣慰。 “快去歇息一下,半日之后,咱们便动身,前去药王谷。” 离开彩安镇,一行人再次启程,踏上了去药王谷的路。 宋如心骑着马走在后面,看着前面不远处沈承颉挺拔的身影,心中不由得有些动容。 此次倘若不是他冒风险回到京城求援,恐怕她早就已经死了。 他不仅是彩安镇百姓的救命恩人,也是她的救命恩人。 宋如心的目光忍不住一直落在他的身上,想起自己曾经对沈承颉的种种误会,她不禁有些自责。 一个愿意舍自己去救黎民的人,走怎会是她从前心中揣测的那样呢。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宋如心的视线一直没有从他身上挪开,前面的沈承颉想不发现都难。 好半晌,他实在没法当看不见,于是回过头来,对上了她的视线。 “宋小姐有何话想说,直说便是,本王洗耳恭听。” 见状,宋如心也不再隐瞒,大大方方骑着马走上前去。 “多谢王爷甘冒风险出城、回到京都求援!此次倘若不是王爷,想必我和彩安镇的百姓们此刻都已经去到黄泉了。” “不必谢本王。” 沈承颉的目光微微闪烁,视线不经意落在她身上一刹,须臾又挪开了眼。 “本王也不过是为了郡主的安危罢了。” 听见这番话,宋如心不禁扬起了唇角。 沈承颉这个人,和她认识的其他人好像都不太一样。 明明是为了百姓,为了这众生,他付出了那样多的努力,可到头来,却分毫不想领这份功劳。 从彩安镇到京城,再从京城回到彩安镇。 短短几日的功夫,他奔赴了这么远的路程。 难以想象,那几日他该是怎样的不眠不休、日夜兼程。 宋如心在相府中长大,又与侯府定亲,自小见惯的就是惺惺作态和虚情假意。 像沈承颉这样的坦诚,她却是第一次见。 沈承颉眼神一顿,道:“宋小姐还是抓紧赶路吧,本王需尽快赶到药王谷。” 听见这番话,宋如心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和方才判若两人。 “你也要去药王谷?” 去药王谷的前半段路和去京城是顺路的,她还以为沈承颉那番话的意思是,顺道送她一程去药王谷,可没想到,他竟然要和她一起去药王谷。 这怎么行! 虽然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姑且认可了沈承颉的人品,可除此之外,她对他的各种手段和深沉的心机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沈承颉这个人,如果是伙伴,那自然再好不过。 可一旦与他之间有了更深的矛盾牵扯,彼此站在了对立面,那么他将是一个极其难以对付的对手。 对于这样的人,宋如心还是更想要敬而远之。 宋如心本想委婉一点拒绝他,可沈承颉也不是傻子,她索性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抱歉,王爷,我还是不能答应让您进入药王谷。药王谷一向是远离俗世纷争之地,您的身份非同一般,一旦踏入那里,恐怕会引起更多的纠葛。” 沈承颉轻轻颔首。 “本王理解你的顾虑,可郡主是本王最重要的亲人,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本王都必须要保证郡主能够完全康复。” 郡主的病非同一般,要想彻底根治,必须要去药王谷。 就算最后治不好,他也想要全力一试。 好好说他不听劝,宋如心的心情瞬间就不好了,对待他也没了先前的好脸色。 “郡主的病,我定会全力相帮,可是王爷,药王谷有药王谷的规矩,以你的身份,不该踏入药王谷半步。即便你去了,谷主也未必会帮你,你能明白吗?” 沈承颉从袖间取出了一封书信,递了过去。 宋如心接过,展开来发现,竟然是师父的回信。 沈承颉语气镇定,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强硬。 “谷主已经答应,允许本王进入谷中,还请宋小姐莫要再推拒,本王一定要进入药王谷。” 第33章 拒绝了好意 自从他们两人之间出现了分歧之后,宋如心便再一次看沈承颉不顺眼了起来,一路上两人都一言不发。 然而安乐却没有看出两人之间的龃龉,见宋如心独自坐在一旁,便来拉她。 “姐姐,王爷他们都在那边休息,你也一起去吧。” 宋如心笑着摇了摇头。 “没事,我想一个人安静一点。” 安乐见状,只好乖巧地点了点头,陪着宋如心坐在一旁。 这时,沈承颉的手下走了过来。 “宋小姐,我们王爷问您要不要去吃些东西。” 宋如心没搭话,一旁的安乐将食指比在唇前,示意他不要说话。 他悄悄看了宋如心一眼,然后拽着那名手下偷偷走到了旁边,才低声说。 “姐姐说,她想要一个人安静一下,你们不要来打扰她。” 属下会意,只好折了回去,将安乐对他说的话如实呈报给了沈承颉。 沈承颉闻言,眼神不经意地往某个方向瞥了一眼,落在了她的身上。 视线与之在空中触碰,两人匆忙挪开了眼,佯装无事发生。 一行人奔波许久,来到了驿站休息。 休息期间,几人围坐在一处吃饭,宋如心被安排着坐在了沈承颉的正对面。 一抬眼,两人就难以避免地打了个照面。 宋如心心中对他还是有些不满,暂时不想和他说话,于是一整餐饭她都低着头,连菜也没夹。 沈承颉将她的举动都收在眼底,于是看向了宋如心一旁的安乐。 “你叫什么?” 安乐其实一直有点怕沈承颉。 他身份尊贵,平日里又总是板着脸,看起来很不近人情,安乐不敢看他,眼下被他叫住,才有些害怕地回话。 “殿、殿下,我叫安乐。” 沈承颉颔首。 “有的人只喜欢吃白饭,不过她身为医师,应当知道荤素搭配的道理,给她夹点菜。” 安乐哪里听得出他话里的弯弯绕绕,自然不知道他所说的“有些人”是谁,见他愣住,沈承颉的属下暗暗提醒他。 “殿下让你给宋小姐夹菜。” 安乐这才明白,立马给宋如心夹了不少的好菜。 “姐姐,这道菜可好吃了!” 宋如心对安乐说:“安乐,帮我告诉他,我不过是个平民百姓,哪里配让身份尊贵的殿下操心。” 安乐挠了挠头,这次他倒是明白过来了,正要乖乖传话。 “王爷……” 沈承颉冷声打断。 “本王听见了。” 一餐饭不欢而散,几人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很快就又到了宋如心每日固定为郡主施针的时辰。 大约是担心宋如心会因为他们之间的矛盾而罢工,沈承颉又叫来了安乐。 “安乐,去帮本王告诉宋如心,已经到了为郡主施针的时辰了。” 安乐连忙照办,一路小跑着去到了宋如心的房间。 宋如心正在擦拭施针所需的银针,正准备前去,就见安乐跑了进来。 “姐姐,王爷说现在到了为郡主施针的时辰了!” 宋如心不禁心中冷笑一声。 难不成沈承颉以为,她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就不管郡主的身子了么? 在他心中,自己竟是这样小肚鸡肠的人? 宋如心脸色不佳,但还是和寻常一样去为郡主施针。 她去的时候,沈承颉也在郡主的屋中。 宋如心索性当做没有看见他,径直略过了沈承颉,走到郡主的床边坐下。 “郡主,该施针了。” 沈承颉默不作声地退到了屏风后面。 宋如心一边布针,一边对一旁的安乐说。 “帮我告诉王爷,让他命下人为郡主的屋中点燃安神香。” 沈承颉抬手,属下立刻照办。 他坐在八仙桌旁,隔着屏风隐隐可以窥见少女纤细忙碌的身姿。 施针是一件细活,宋如心站了很久。 沈承颉想开口问问她,是否需要歇息片刻。 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在于,宋如心不希望他进入药王谷。 沈承颉能明白宋如心生气的原因。 药王谷算是宋如心的半个家,他不打一声招呼就要强行进入,宋如心不高兴也是应该的。 可他必须进。 这个矛盾不得到解决,宋如心不会想搭理他,即便他主动开口破冰,怕是她也不会理睬。 思忖良久,沈承颉还是没有开口。 进谷是他的底线,退让不了。 可宋如心与沈承颉之间,还有郡主这个牵绊在,两人一路同行,依然有很多必须的沟通。 这就苦了安乐,一直在宋如心和沈承颉之间来回跑。 为什么大人之间有话不自己说,非要让他去说呢。 安乐年纪小,想不通也不敢问,只好乖乖地照办。 来回跑了许多次,他与沈承颉也迅速熟络起来了。 沈承颉倒是很欣赏这个孩子。 一有吩咐便立刻去办,性子很是乖巧。 不知为何,他一看就莫名有些喜欢这个孩子。 他总觉得这个孩子有些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安乐也很快就不再怕他,殿下殿下的叫个不停。 安乐又一次替宋如心传话过来,这次宋如心的语气不太好,安乐便安慰沈承颉。 “殿下,姐姐一定是最近连日赶路太累了,所以才心情不好,你不要生她的气哦。” 沈承颉忍俊不禁。 “你倒是善解人意。” 安乐挠了挠脑袋,显然不懂什么叫善解人意,但也知道王爷大概是在夸他,笑得小脸红扑扑的。 “安乐,你可愿意做本王的义子?” 安乐一听,连忙摇了摇头。 “不行,王爷身份尊贵,安乐怎么能做王爷的义子呢,更何况,安乐已经有亲人了。” 如果他做了王爷的义子,那姐姐怎么办。 沈承颉闻言,点点头,也不再强迫于他。 安乐回到了宋如心的马车上,将这件事如实告诉了宋如心和陆长弓。 宋如心一听,瞬间火冒得三丈高。 “这怎么能行!” 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她早就已经将安乐看做了自己的儿子。 安乐虽然年纪小,但是十分懂事听话,并且时常喜欢翻看医书,而且过目不忘,委实是个学习医术的好苗子。 第34章 调查身世 宋如心已经准备把他培养成自己医术的继承人,如今沈承颉这番行为,岂不是在暗中挖她的墙角么。 幸亏安乐机敏,没有答应,否则自己先前对安乐的栽培岂不是都白费了?! 陆长弓安慰她。 “没事,如心,王爷应该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比较欣赏安乐罢了。” “我看他就是故意的!”宋如心怒气冲冲,“这些天谁看不出来我和安乐之间的关系,他即便真的欣赏安乐,想要收他为义子这样的大事,也该提前与我商量才是。” 倘若安乐是个拎不清的,答应了沈承颉,那将她置于何地。 一时间怒气上涌,顾不得自己还在与沈承颉冷战,宋如心咬牙跳下马车,满肚子火冲进了沈承颉的马车里。 冷声质问。 “王爷这是何意?” 沈承颉不傻,自然知道她所问的是何事。 刚才他只是觉得安乐很是可爱,贸然问出了那句话没有来得及多想,事后才发觉自己这件事做的有何不妥,但也为时已晚。 如今宋如心气势汹汹地来找他的麻烦,沈承颉也不禁有些心虚,想要随口搪塞过去。 可见宋如心如此满脸怒色,看起来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加关心安乐。 再三思索之后,沈承颉觉得她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于是决定将自己心中的猜测告知与她。 “其实,本王想要收安乐为义子,并不是一时起意,而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宋如心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于是暂时收起了心中的愤怒,冷静下来仔细询问。 “这是什么意思。” 沈承颉不再隐瞒。 “其实本王打从见到安乐的第一眼,就觉得他长得与本王的一位至交好友很像。” 说着,他看向宋如心。 “郡主便是本王那位至交好友的女儿,你觉得,安乐与郡主,长得可有几分相像?” 宋如心闻言,微微一滞。 的确。 她第一次见到安乐的时候,也有些吃惊。 他和郡主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虽说两人性别不同,可眼睛里的神韵几乎一模一样。 顿时,之前被她否决的怀疑,在此刻再一次涌上了心头。 此前她就猜测安乐是否与郡主有血缘关系,安乐说他还有一个妹妹,难道郡主就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妹妹吗? 但是很快这个想法就被宋如心否决了。 安乐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平民百姓,和郡主之间的身份差距过大,更何况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这件事本来已经被她忘却,如今沈承颉再次提及,宋如心也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 “安乐的确说过他有一个妹妹,但是,这未免也太巧了。” 一听这番话,沈承颉立刻神色大变,他的脸上神情复杂,说不清是惊喜还是激动更多。 “你说,安乐有个妹妹?” 宋如心颔首。 “是,他妹妹的年纪正好能和郡主对得上,我之前也怀疑过他不会就是郡主走失的哥哥,但是之后想想还是觉得不太可能,毕竟他和郡主之间的身份差距这么大,我猜可能只是巧合,毕竟天下这么多张脸,有人长得极为相似也是有很大可能的。” 宋如心所言,的确没错。 如今的确没有其他更多的证据,能够证明郡主和安乐之间存在血缘关系。 可不知道为什么,沈承颉就是下意识地认为,他的猜测是对的。 安乐这个孩子不仅像郡主,更像极了他那位至交好友曾经的模样。 安乐的性格,以及他过目不忘的聪慧,都像极了那位故人。 安乐没有双亲,却有一位失散多年的妹妹,倘若他不是,这些巧合不也同样太过荒诞吗。 当年至交好友被害惨死,只留下了这么一双儿女。 女儿被他找见,收养在身边成为了郡主。 儿子却不知所踪。 这么多年来,任凭他如何苦苦找寻都没有半点对方的下落。 这些年沈承颉一直在那个人到处寻找和安乐年纪相仿的孩子,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 可想要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到一个没什么记忆的孩子,实在是无异于大海捞针。 京城中无父无母的流浪儿多的是。可没有一个是沈承颉要找的那个孩子。 这么多年来,他几乎都快要放弃了。 毕竟一个无依无靠的稚子,会有怎样的结果? 有很大可能,他早就已经死了。 终于让他遇见了安乐。 能够照顾好这一双儿女,他也算没有愧对自己曾经的至交好友。 如今希望就摆在了自己的眼前。 想起安乐那张与郡主和好友像极了的脸庞,沈承颉已经暗自在心中确认,安乐就是他要找的那个孩子,是郡主失散多年的哥哥。 宋如心从未见沈承颉如此激动过。 一向稳重自持的摄政王,此刻竟像个孩童一般眼眶湿润,握住茶杯的手都隐隐有些颤抖。 他终于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内心此刻的激动。 “本王要去将他的身世告诉安乐,他应该知道关于自己的一切真相。” 说罢,沈承颉立刻就要动身去找安乐过来。 宋如心并不愿意泼沈承颉的冷水,可她不得不伸手将沈承颉拦了下来。 “王爷,我知道你很想找到当年那个孩子,可眼下没有更多的证据,两个孩子也没有小时候的记忆,无法相认。目前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我们两人的猜测,你过早将这件事告诉安乐,他必定会十分欢喜,可万一最后发现他不是呢难道让安乐和郡主都空欢喜一场吗。” 听见这番话,沈承颉终于勉强冷静下来。 宋如心所言没错。 虽然知道安乐大概率就是他要找的人,可毕竟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他不想郡主到时候空欢喜一场。 这么多年来,郡主也一直在盼着能够早日找到哥哥。 倘若让他高兴一场,最后却发现安乐并不是自己的哥哥,那她该有多难过啊。 突然,沈承颉灵光一闪。 “对了,玉佩。” 沈承颉从腰间取出一枚自己随身携带的玉佩。 “也许,这个可以验证安乐的身份。” 第35章 重要证据出现 自从知道安乐很有可能就是郡主的哥哥之后,宋如心也十分激动。 和安乐相处的这一段时间以来,宋如心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如今知道这件事后,她真的很为安乐高兴。 这意味着安乐在这个世上也有亲人了,他从此以后再也不是孤身一人! 但关于这件事,她还需要再进一步确认一下。 是夜,一行人来到了沿途的客栈休息。 入睡之前,宋如心将安乐叫到了自己身边。 为了防止安乐起疑,她先随便聊了几句家常,才装作无意间提及有关他身世的话题。 “对了安乐,你对自己小时候的事,还有什么印象吗?” 安乐不知道为什么宋如心会突然提及这个,但还是乖乖回答了。 “姐姐,我记不太清了。” 他如今都才不大一点,更小时候的事,实在是很难记得清了。 宋如心又追问。 “那妹妹呢,你还记得妹妹长什么样子吗?如果她现在出现在你的眼前,你能不能认出她来?” 安乐总觉得今天的宋如心有些怪怪的,就好像妹妹真的在他眼前一样。 可他和妹妹都已经走失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再突然找到呢。 安乐摇了摇头。 “姐姐,其实我也没有很多印象了,只是隐约记得自己小时候有个妹妹,其他的我真的记不清楚了。” 宋如心不禁叹了一口气。 也对,安乐和妹妹失散的时候才多小啊,那会儿妹妹还是个年幼的稚子,面容肯定跟如今也是天差地别。 即便安乐还记得妹妹的模样,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妹妹肯定也早就长变了,记得幼时的模样也没有多大用处。 安乐这个年岁大的都没有记忆,郡主恐怕更是记不清楚以前的事了,问她想必也问不出来什么。 两位当事人都没了记忆,让这件事的调查变得愈发困难了起来。 想到这渺茫的可能性,宋如心不禁有些挫败。 她忽然想起来沈承颉给她的玉佩。 对了,还有这个东西。 宋如心将玉佩拿了出来,看向安乐问:“安乐,对于这枚玉佩,你可有什么印象吗?” 其实,宋如心已经对此事不抱什么希望了。 安乐连自己的父母和妹妹都不太记得了,又怎么会记住一枚玉佩呢。 宋如心心中满是失落,并没有注意到安乐不经意间躲闪的神情。 在她掏出玉佩的一瞬间,一直扬起小脸巴巴地望向她的安乐,却忽然目光左右闪躲,然后垂下了眼,仿佛不敢与她对视一般。 良久,他才摇了摇头。 “姐姐,我没有印象。” 这也在宋如心的意料之中。 她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想要尽力将自己的失望神色掩藏起来。 见状,宋如心只好拍了拍他的肩,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 “好了,现在时间也晚了,咱们明天还要赶路,安乐,你先回去休息吧。” 安乐眨了眨眼,又恢复成了平日里乖巧的模样。 “好的姐姐,你有什么事就再叫我哦。” 看见安乐如此乖巧的模样,宋如心心中更是隐隐有些悲伤。 这样可爱听话的孩子,却从小就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一个亲人也没有。 本以为可以替他寻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可到头来,也是空欢喜一场。 宋如心有些苦涩,同他笑了笑,眼里满是怜悯与伤怀,朝着安乐离去的方向招招手,示意他快些回屋。 她躺回床上,心里还记挂着安乐的身世。 倘若郡主不是他的妹妹,那安乐的亲生妹妹又会在哪儿呢。 宋如心想着想着,便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她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吵醒。 宋如心揉了揉眼睛,警惕地看向了门外。 这么晚了,谁会来找她? 她立马起身下床,拿起了桌上的茶壶防身,蹑手蹑脚朝着房门的方向走去。 宋如心藏在门后面,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缝。 没人? 她心中一惊,却听见一声轻微的叫唤。 “姐姐,是我。” 宋如心低头看去,这才发觉是安乐这个小家伙。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茶壶,将房门打开让他进来,问道:“安乐,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安乐两只手的手指头绞得紧紧的,看上去好像是有什么心事。 难得见他这样纠结的神情,宋如心也不禁被勾起了好奇心,却也不想强迫他说,便引着他坐了下来,为他斟了一杯茶。 “没事,你可以想好了再决定到底要不要说,姐姐陪你一起想。” 见宋如心待他这般好,安乐更是心中羞愧难当。 姐姐是天底下待他最好的人,可是他竟然有事瞒着姐姐,这真是太不应该了! 想到自己做了坏事、骗了人,安乐不禁后悔地眼眶一红,扑到了宋如心的怀里。 “姐姐……” 宋如心有些不明就里,但见他情绪不对,于是连忙伸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没事安乐,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姐姐,姐姐一定会帮助你。” 安乐哭好了,才抽着鼻子向她道歉。 “对不起,姐姐,白天我向你说了谎话。” 宋如心先是一愣,一时半会没想起来他指的是什么。 安乐将手伸到了自己的怀里,从里头取出了一样物什,递到了宋如心的面前。 “其实,我见过那枚玉佩……” 甫一见到安乐手中的那样东西,宋如心的眼神瞬间就彻底滞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忘了呼吸。 宋如心说不出见到这东西的一瞬间,她是怎样的心情,只觉得全身上下的血液瞬间都凝固住了。 她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激动。 “走,我带你去找王爷!” 说罢,她立刻牵起了安乐的手,几乎是一路飞奔到了沈承颉的房前。 安乐还有些没弄清楚目前的状况,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拿出玉佩,宋如心会这么大的反应,只是愣愣地一路跟着跑。 宋如心难以表达自己此刻的激动,甚至都顾不上此刻仍是深夜,便“乓乓乓”地敲击着门框。 第36章 认亲 沈承颉梦见在战场上厮杀,自己正与敌方主将鏖战,就被一通敲门声给拉回了现实。 骤然被吵醒,他先是警惕地看向门外,反应过来如今不是在战场上,才将眼底的杀意收敛起来,可神色仍旧冰冷,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满是对于被吵醒的不悦。 外头敲门声不绝于耳,沈承颉有些烦躁地应付道:“来了。” 他冷哼一声,心道,如此半夜敢来扰他清梦,对方最好是有天大的事要说。 打开房门,意料之外,站在门口的竟然是宋如心,还有安乐。 一见到他们,被吵醒的起床气瞬间就消散而去了。 门外的宋如心神情无比激动,虽然什么话都还没说,可望向他的一双眸子却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她一向镇定自持,即便是自己感染了瘟疫,也从不会有如此激动紧张的时候。 沈承颉低头,目光垂落到了宋如心紧紧牵着安乐的那只手上。 一个猜测顿时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的眼里也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连忙将房门打开。 “外面冷,进来再说。” 若是平日,宋如心定然要与他寒暄一番,道一句“见过王爷”才开始说及正事。 可今日委实是有天大的要紧事,宋如心一进屋子便反身将房门关好,随即快步走到了沈承颉的面前。 “王爷,可否将您手中的那枚玉佩予我一观?” 白天她问过安乐、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之后,宋如心便将玉佩归还给了沈承颉。 这枚玉佩他一向是随身携带,此刻也不例外,闻言立刻将其从怀中取了出来,交到了宋如心的手中。 宋如心接过,转而对身旁的安乐说。 “将你手中的东西也拿出来吧。” 安乐乖巧地点点头,听话地照办。 他将怀里用荷包装着的物什取了出来。 ——赫然是另一枚玉佩。 与宋如心手中的那一枚,极为相似! 玉与金银之类的东西不同,每块玉都是独一无二的。 这两枚玉佩的质地、纹路几乎完全一致,毋庸置疑,它们本就是一对! 即便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看见安乐手中那块玉佩的一刹那,沈承颉仍旧是不受控制地呼吸一窒。 他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几乎有些不受控制了。 沈承颉不由自主地睁大了双眼,那双一向冷厉冰凉的眸子里,此刻竟然有些湿润。 他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上前去,最终定在了宋如心的身前。 他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拿起宋如心手中的玉佩,将其拼合在了一起。 两枚玉佩拼在一处,严丝合缝,没有一丝的不合适。 它们本就是一对! 这一刻,沈承颉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俯下身,一把将安乐拽入了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拥抱着他,就如同他曾经在战场上劫后重生时,紧紧地拥抱着安乐的父亲一样。 沈承颉心绪出奇的激动。 太好了。 他找到了好友流浪在外的儿子。 从今以后,他一定会好好照顾这一双儿女,待到百年之后,他终于能够向好友有个交代了! 有了这一块玉佩的证明,安乐的身份彻底确认下来,如今,也不必再瞒着他自己的身世了。 等到沈承颉情绪平定之后,他望向安乐,告诉他关于他身世的真相。 “安乐,其实你失散多年的妹妹,就是郡主。” 安乐还当他是在开玩笑。 “王爷,请您不要拿我寻开心了。郡主身份尊贵,而我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是个小乞丐,又怎么会是郡主的哥哥呢。” 沈承颉将合二为一的玉佩,递到了安乐的面前。 “这两枚玉佩,就是最好的证明。安乐,你不是什么小乞丐。你的父亲,是本王最好的兄弟,是在战场上立下战功无数、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你的妹妹,就是郡主。当年你们家出了事,只有你和妹妹活了下来,可那时你们都太小,便不知怎的走散了,幸而如今,你们再一次相遇了。”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安乐根本就反应不过来,还在仔细回想着这一切。 沈承颉接着对他说。 “本王手上的这一枚玉佩,便是从前你父亲的,你若不是他的儿子,又怎会有这一枚玉佩呢。更何况,你不觉得,自己与郡主长得十分相似吗?” 安乐震惊地思考着这一切。 对,姐姐也曾经说过他和郡主长得像。 但他没有细想,只当姐姐是随口一说。 “王爷,您说的是真的吗……” 沈承颉掷地有声。 “千真万确。” 即便已经知道此事的确是真的,可安乐一时半会还是无法回过神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有朝一日还能够找到妹妹。 更想不到的是,妹妹还是身份尊贵的郡主,自己也并不是什么小乞丐、小瘸子,而是大将军的公子! 一整夜,安乐都激动地合不上眼,满脑子都是找到了亲人的喜悦! 他恨不得立刻就去与郡主相认,可郡主身子不好,实在不该半夜吵醒她,安乐只好按捺住了自己此刻内心的激动。 一直到第二天,安乐才顶着大大的黑眼圈,迫不及待地去将此事告知给了郡主。 “你说,你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 郡主睁着大大的眼睛,泪珠子立马就掉了下来,看向一旁的沈承颉,想要向他求证。 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复之后,瞬间喜极而泣。 兄妹两人在此刻终于得以相认,互相紧紧拥抱着,又哭又笑。 一路上,沈承颉都在给兄妹俩讲着他们家人的故事。 “你们的父亲,是个大英雄……” 他们在马车中一边欢声笑语,一边加快脚程往药王谷赶。 有了这件喜事,众人赶路也不觉得累了,不出半个月就到了药王谷门口。 然而,沈承颉和宋如心之间的矛盾还是没有得以解决。 眼看着已经到了,沈承颉便偷偷叫来了安乐,想要让他当说客,去劝劝宋如心。 宋如心一向最疼爱安乐,本以为她会看在安乐的面子上答应下来,可没想到的是,这次连安乐也不管用了。 抵达药王谷之后,宋如心竟然直接将安乐也留在谷外,只和师兄陆长弓两人走了进去。 第37章 关系太僵了 望着宋如心和陆长弓逐渐远去的背影,沈承颉不禁感到有些头痛。 其实他并非没有办法强行入谷。可这样一来,势必会把他和宋如心的关系闹得更僵。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的时候,沈承颉并不想让自己和宋如心站在对立面。 他起初的确并没有太喜欢宋如心此人,可随着后来的相处,他渐渐发现了许多宋如心身上的闪光点。 她医术高超、心地善良,一直以来都十分尽责地医治着郡主。 以及前不久,瘟疫在彩安镇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是宋如心想出了解决瘟疫的办法,救助了整个彩安镇的居民。 坦然来说,沈承颉如今对宋如心实则有几分欣赏,他说可以,他也很希望能够与宋如心成为伙伴。 奈何宋如心自从知道他要进入药王谷之后,便对他不冷不热的。沈承颉便是有心想要与其打好关系,也很难做到。 可即便没法与宋如心成为朋友,他也不希望和她闹到相看两厌的境地。 更何况安乐和宋如心的关系匪浅,他若真是与宋如心做了仇人,只怕安乐会陷入两难的尴尬处境。 再者,如今郡主的身体也还需要仰仗宋如心的照顾。 多番考量之下,沈承颉只好选择暂且忍耐,不去强行进入药王谷。 一旁的安乐正闷闷不乐地望着宋如心远去的背影。 起初,安乐拒绝了沈承颉想要收他为义子的请求,就没有想要站在沈承颉的这一边。 可如今郡主在沈承颉的身边,安乐好不容易才找到亲生妹妹,自然只能留在她和沈承颉的身边。 此刻看着宋如心远去,安乐心中很不是滋味。 从前不管宋如心去到哪里,都一定会带着他一起,可今天是,宋如心第一次撇下他一个人。 安乐伤心极了,难道宋如心真的不要他了吗? 他有些愧疚地低下头来。 是不是因为自己帮沈承颉说话,姐姐才不要他的? 想到这里,安乐心中愈发难过。 虽然王爷对他们兄妹俩很好,但宋如心姐姐一直以来也在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他,对于安乐而言,宋如心早就已经是他的亲人。 明明知道宋如心姐姐不愿意那样做,可他先前仍然选择帮着沈承颉去劝说她,难道不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背叛吗? 安乐那个小小的脑瓜子稀里糊涂地想着,越想越觉得愧疚,难过得就快要哭了出来。 一旁的沈承颉见安乐脸色不好,于是出于安慰他。 “没事,安乐,你的姐姐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然而,一向乖顺的安乐,今日却反常地没有搭理他,就好像没听见一般。 安乐觉得,一定就是因为自己帮了沈承颉,所以姐姐才会生气。 为了不让宋如心更加生气难过,安乐决定不再搭理沈承颉,只静静地站在药王口的入口前,眼巴巴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等宋如心回来。 郡主虽然年纪不大,但一向十分聪慧,最擅长察言观色。 虽然沈承颉什么都没有告诉她,可郡主一下子就看出,如今沈承颉与宋如心之间的僵局是因为自己而起。 郡主不想看见他和宋如心之间闹得这么僵。 对于郡主而言,沈承颉是她在这世上为数不多,待她极好的亲人,宋如心也是,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她,是她的好朋友。 她实在不想看到两人,因为她而吵架。 于是思前想后,郡主转而对沈承颉说:“王爷,我不想入谷了,我的病不要紧的。等回到京城之后,按照宋大夫之前的药方和施针方式继续为我治疗就好了,咱们回去吧。” 沈承颉闻言,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 “不行,要想你的病彻底根治,必须去到药王谷,你的病总不能一直依赖宋如心。” 郡主和安乐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软肋。 沈承颉最大的心愿,就是照顾好这两个孩子,看着他们健健康康地成长,成家立业,这样一来,倘若老友泉下有知,一定也会十分欣慰。 郡主继续劝道。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我的病已经好了很多了,更何况有药方在,并不一定非要宋大夫才能为我医治,宫中的御医们都阅历丰富、能力出众,相信他们也一定能够医治我的病。” 郡主像个小大人似的,很是乖巧。 看着郡主如此善解人意的模样,沈承颉更是心痛。 他对郡主就像是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又怎么能忍心看着郡主一直遭受病痛的折磨? “宫里的那些御医,再怎么样都没有办法与药王谷中的神医相比,假如他们有用,你我今日又何至于等候在此,如今我们已然到达了药王谷的门口,自是不能无功而返。” 郡主虽然年纪不大,却对于很多事都十分清楚。 “可如今宋大夫不允许我们进去,我们在这里等着也没有用,若是要强行进去,恐怕就算进去别人也不会待见我们,若是惹怒了宋大夫却没能将病彻底根治,咱们岂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而且,她是真的不想让宋大夫和王爷生出嫌弃。 明明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为什么要为了自己而吵架呢? 郡主有些愧疚,觉得是自己的病拖累了他们。 沈承颉从小便看着郡主长大,哪里会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情? 平心而论,他也并不想与宋如心把关系搞僵,宋如心对郡主和安乐都有恩,便是与他有恩。 可这件事,他真的无法退让。 他不能拿郡主的安危性命来赌。 倘若因为他们没能进入药王谷,郡主出了事,沈承颉终此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沈承颉轻轻地拍了拍郡主的后背,示意她不要太过担心。 “宋大夫一向对你最好,我相信,她不会当真能狠下心来不让我们进去的。” 郡主乖巧地点点头,心中还怀揣有一丝希望。 然而,转过身去之后,沈承颉的神色却冷了下来,暗暗下定了决心。 他势必要治好郡主。 第38章 嘴硬心软 而要想使郡主痊愈,药王谷是唯一的可能,他们在一路上历经了这么多的磨难,为的就是如今这一刻。 不管宋如心如何阻拦,他是一定不会放弃的。 沈承颉决定,就此守在药王谷的门口。 他命下人去附近的镇上采购了一些厚棉被与新鲜的吃食、酒菜,决定今天晚上就在药王谷门口过夜。 郡主和安乐吃完之后,便回到了各自的马车里。沈承颉掀开轿帘,望着窗外皎洁月色。心中暗暗地想。 他再给宋如心两天的时间。 倘若两天后宋如心依然没有出现,那他就只能冒险了。 沈承颉已经做好了,宋如心不会出现的打算。 可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宋如心就出现在了药王谷的入口。 她今日的打扮与往日有些不一样,衣着虽依旧十分素净,却更添了一丝清雅与圣洁,看上去就像是降临在这山谷之间的神女一般。 宋如心站在那里,美得如同画中的仙子,身后还一左一右跟着两名药童。 然而,今日的宋如心美则美矣,脸色看起来却比昨天更不好。 宋如心昨日进到药王谷之后,便与师父相谈了一番。 聊过之后才知道,沈承颉竟然是各种使用花言巧语,再故意卖惨、才让师父答应他们入谷的。 她就知道,师傅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答应他的要求,原来是沈承颉在弄虚作假! 亏她之前还觉得沈承颉是难得一遇的君子好人,还为自己误会了他而感到十分愧疚。 没想到,沈承颉竟然也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此事往难听了说,简直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宋如心这段时间,本就对沈承颉有些成见,如今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更是对他没有好脸色。 原本坐在马车里的安乐看见宋如心出现,也连忙激动地跳了出来,一路小跑着过来抱住了宋如心。 “姐姐,我等了你好久。” 他的语气中撒娇意味十分明显。 可没想到,宋如心如今就连安乐的面子他也不肯给了。 她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任由安乐抱着她,一句话也不肯说。 见宋如心如此无情,沈承颉的脸色也愈发冷了。 他冷冷地牵动着唇角,看向宋如心,语气很是强硬。 “宋小姐,本王的决心,想必你也已经了解。可你既然知道本王入谷的原因,又为何还一定要从中阻拦?” 宋如心回答他。 “药王谷有药王谷的规矩,自古以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更何况王爷用这样卑鄙的方式诱骗我师父允许你们进入药王谷,不会觉得心虚吗?” 沈承颉冷然回答。 “本王所言虽有夸大的嫌疑,却是句句属实,如何会心虚,更何况在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面前,郡主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人们都说医者父母心,对于伤病者无法做到见死不救,难道宋大夫真的就要如此铁石心肠,眼睁睁看着郡主被这病日复一日的折磨着,却不伸以援手吗?” 宋如心对沈承颉这番质问,逼得有些心凉。 她的嗓音冷了半截,同样目光寒冷地对上了沈承颉的视线。 “王爷说我铁石心肠,我倒想问问,如何算是铁石心肠?只因我不允许诸位进入药王谷,之前我尽心尽力所做的一切,便都不算数了吗?” 她因为重要原因,无法让他们进入药王谷,可在此之前他也是倾尽了自己的所有,真心实意地希望能够医好郡主。 为了治郡主的病,她甘愿冒着被传染瘟疫的风险,也要去找药材,为郡主进行药浴,如今落在沈承颉的口中,却成了她铁石心肠? 沈承颉也意识到自己这番话有不妥之处,向她道歉。 “抱歉,只是郡主的病必须要进入药王谷才能彻底根治,宋小姐之前的确帮了郡主很多,可这些到底是治标不治本,郡主仍然要被这些病痛折磨着。人总不能终日靠着药罐子过活,本王感念宋大夫的恩德,可郡主的病,仍然要治。” 出乎意料的,宋如心并没有再开口回怼他。 冗长的安静过后,宋如心转而对沈承颉身后的侍卫们说。 “还请王府诸位自行远去,一日之内不可靠近药王谷。” 沈承颉眉头紧锁,对于宋如心的行为十分不满。 这件事他的确做得有不妥之处,可再怎么样,他们也曾经是共同出生入死的伙伴。 宋如心身为大夫,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是药三分毒,长期靠药吊着身体,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同时她也清楚,郡主的身体,唯有进入药王谷,才能真正得以康复,却选择这样的事情做得这么绝,未免也太过分了一些。 难道他们就连等候在药王谷前的权利也没有吗? 见状,沈承颉再也按耐不住自己心中的怒气,正要发火,却看见宋如心突然朝着马车的方向招了招手。 紧接着,宋如心身后跟着的两位药童,立刻走上前来,一前一后将郡主从马车中抬了出来,动作很轻,生怕伤到了她。 宋如心低下头,轻轻地摸了摸怀中安乐的脑袋。 “安乐,你也一起来。” 安乐一听,顿时两眼冒着感动的泪花。 太好了,姐姐不生他的气了! 两位药童抬着郡主,一起往药王谷的方向走去,宋如心也转身离开,安乐连忙拽着宋如心的衣角,蹦蹦跳跳地和她一起往药王谷的方向走去。 一行人走到路口的时候,宋如心却突然顿下了脚步。 她沉着脸色,回过头看见还愣在原地的沈承颉,语气微微有些不耐烦。 “你爱进不进,” 说完,宋如心便领着几人消失在了入口。 沈承颉挑眉,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宋如心的意思是叫他一起进入药王谷。 顿时哑然失笑。 分明是要做好事,却还要装出一副乐意的模样,真是和他别扭到一处去了。 沈承颉藏了一晚上的怒火,在此刻全都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微不可见的喜悦。 沈承颉勾了勾唇,迈开步子大步流星地追了上去。 第39章 面冷心热之人 刚刚踏入药王谷,宋如心便分别递了一颗丹药给沈承颉和安乐,还有郡主。 安乐睁着大眼睛,茫然地问。 “姐姐,这是什么?” 宋如心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沈承颉,回答道:“药王谷入口前栽有一种奇特的花,这种花的香味会使人失去神志,只有将这颗丹药服下,你们才能安然无恙地进入药王谷。” 安乐一听,忙不迭将手中的丹药给吞了下去。旋即他又好奇地看向了一旁的两位药童,继续疑惑地问。 “姐姐,那为什么你们不用服下丹药呢?” “我们常年居住在此,对于药王谷中的各种毒花早已十分熟悉,身体产生了抗毒性,这些毒自然没有办法再伤到我们。” 宋如心好脾气地解释。 沈承颉闻言,却讥讽地勾了勾唇角。 “为了防止外人进入药王谷,你们还真是用心良苦。” 见他说话如此携枪夹棒,宋如心也毫不客气地回怼过去。 “当然,药王谷如此人人向往的地方,自然是要布置一些机关,防止某些居心叵测之人想要强行闯入。” 无需多言也知道,宋如心口中的居心叵测之人指的是谁。 沈承颉这两天都快被她怼习惯了,闻言只是皱了皱眉,下意识想要回怼回去,可想起来,毕竟自己还有求于人,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没有继续和她呛声。 沈承颉不再故意说话惹她生气,宋如心当然也不会继续怼他。 沈承颉缓缓地往里走,留意着药王谷四周的环境。 这里四处鸟语花香,生长着许多他以前见所未见的奇花异草。 四处还布置有许多巨石机关,估计也是为了防止别有用心之人贸然闯入药王谷之中。 沈承颉不禁暗中庆幸,幸好他当时没有选择强行入谷,否则恐怕会落入进退两难的处境。 再往前走上一段距离,可以见到一条小溪,沿着溪水一直往前方去。那里有一座房屋。 宋如心轻轻叩开房屋的门,里头的人朗然道了一句。“进来吧。” 仆人闻言,立刻上前来将木门打开,宋如心率先走了进去。 “师父,人已带到。” 坐在房屋最前方的,赫然是一位老者。 老者头发花白,面色却十分红润有气色,身躯挺拔,嗓音也铿锵有力,满身朝气与青年人相比,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甫一见到他,沈承颉立刻认了出来对方的身份。 他立刻上前来,抱拳向对方行礼。 “晚辈沈承颉,见过前辈。” 见到他,老者微微一笑,伸手捋着脸上花白的胡须。 “怎么,你认得我?” 沈承颉语气中满是恭敬。 “不认识,但听闻药王谷谷主沈无极鹤发童颜,一见便知是您。” 沈无极笑了两声,看向一旁的宋如心,不由得指着他道。 “你瞧瞧,果真是位言辞了得、擅长溜须拍马之辈,也难怪在信中便那般言辞恳切,骗得我发出信去,允了他入谷。” 先前沈承颉在信中,写道自己的至交好友惨遭灭门,如何如何之凄惨,仅剩下这么一个女儿,却又重病缠身,如何如何之可怜,自己看着她生病却又无能为力,如何如何之愧疚…… 沈承颉这番话妙就妙在,虽然有些言过其实之嫌,却又句句属实,让人即便拿着信与他质问,也寻不出他的错来。 至交好友被灭门,确有此事,郡主重病缠身,也确有此事,自己日日担心,也同样有此事。 可沈承颉只说了坏的,不曾说过好的。 譬如经过宋如心的辛苦照料,郡主的病情已然得以好转,此事他只字未提。 任凭谁看了这封信,都会认为郡主如今早已病入膏肓、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 要不是宋如心回谷看过信后,与沈无极说了真相,恐怕他至今都蒙在鼓里。 宋如心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 “殿下贵为摄政王,如此应酬交际的好话,自然是说惯了的。” 沈承颉不再回怼他,而是将腰间的佩剑取了出来,呈放在了沈无极面前的桌上。 沈无极见状,问:“年轻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承颉微微低下头,语气与平时一样镇定。 “关于这封信,晚辈的确有些言过其实,但请前辈见谅,晚辈如此做只为治好好友的女儿。” 他顿了顿,将衣袍一掀,朝着沈无极深深鞠了一躬。 “晚辈之责,晚辈愿意承担,只是,孩子是无辜的,还望前辈不要牵连及她。请前辈用此剑对我进行惩戒。” 这一番话,让沈无极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 他看向沈承颉的神情,多了一分认真。 “你能说会道,不过倒也是个实在人。” 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何况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能如此卑躬屈膝的行次大礼,却也是真的是重情义之人了。 “虽有些不妥之处,可也是为了至交好友的女儿,称得上一句重情重义。” 沈无极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赞赏,他拿起桌上的剑,抬手扔回了沈承颉的怀里。 “我乃医者,这双手只救人,不伤人。你的心意我已明白,人,我会救,剑,你收回去。” 沈承颉也不多矫情,将剑佩戴回了腰上。 “前辈恩情,晚辈必将终生铭记,倘若前辈有需,晚辈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沈无极懒得听他画大饼,眼下治好那小姑娘的病才是最重要的。 “这般的话,等我治好她再说也不迟,倘若治不好,你岂非是白说了。” 沈承颉闻言,立刻说:“前辈有医死人肉白骨之能,您的医术举世皆知,晚辈相信您一定能治好她的病。” 毕竟,倘若连药王谷谷主都治不好,那可真就是药石难医了。 沈无极吩咐一旁的药童。 “将人抬过来,我看看。” 药童闻言,立刻照办。 郡主脸色有些发白,陷入了昏迷,此刻正到了要用药施针的时辰,沈无极走上前来,将双指搭在了她的脉搏之上。 一时间,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只见沈无极为她把着脉,脸色却渐渐地沉了下来。 沈承颉见状,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可沈无极不动身,他也不敢开口询问,只好站在一旁,将拳头捏的死紧,耐心等候着。 一直到沈无极收回了手,他才忙不迭出声问道。 “前辈,如何了?” 第40章 旧相识 “这小丫头的病情,有些特殊,恐怕我要多观察几天。” 沈承颉稍稍松了口气,还好,如此听来,郡主的病应当还是有得救的。 沈无极吩咐道。 “如心,你先前为她暂缓病情的法子不错,可先继续医治,待我再进一步观察一番她的症状后,再行其他。这两日,你就领着他们在谷中先安顿下来。” 宋如心一听,立刻惊讶地问。 “师父,您竟要留他们在谷中过夜?” 药王谷一直以来都不允许外人进入,更何况是沈承颉这样身份特殊的人。 本以为师父能格外开恩答应救人,就已经是破例了,如今却还要留他们在此住宿,这可真是这么多年来独一份,看来师父的确很喜欢沈承颉。 宋如心实在想不出,沈承颉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竟然能让师父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他破例。 沈无极轻哼一声,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还不快去?” 尽管宋如心心中并不愿意,可到底师命难违。 “是。” 药童将郡主抬到了屋中一旁的空床上,方便沈无极观察病症。 宋如心先是为郡主熬药医治,待到郡主的病情得以稳定之后,才领着安乐和沈承颉一并离开了此处。 她本就不情愿沈承颉进入药王谷,如今却还要为他安排住宿的地方,心里愈发不乐意了起来。 一路上,宋如心都一言不发。 安乐也察觉到姐姐今天的心情不太美妙,于是小心地跟在她身后,知道她不高兴的原因八成又与沈承颉有关,便故意离他远远的。 最终是沈承颉先开口打破宁静。 “多谢宋大夫。” 宋如心冷漠地勾了勾唇,讥讽地反问。 “谢我做什么?答应让你进来,是师父的意思,答应为你救治郡主,也是师父的意思,让你留宿在此,仍旧是师父的意思,你有何可谢我?” 如此一长串话语,俨然是在表达她心中的不满。 沈承颉坦然道:“可此前倘若不是宋大夫你一直在尽心尽力地医治郡主,恐怕我们都等不到进入药王谷。不管怎么说,本王都应当谢谢你。” 宋如心顿住脚步,看向了他。 “你若当真感念于我,记挂我的恩情,先前又为何要违逆我的意思?” 话已至此,沈承颉也毫不掩饰。 “感念归感念,可在本王的心中,仍旧是郡主的安危健康排在第一位,药王谷,本王必须要进。” 沈承颉走上前一步,略微垂下眸子,与正前方的宋如心对视。 两双眸子在空中碰撞,谁也不肯让着谁。 沈承颉的目光,却温和了下来。 “实则,抛开你对安乐和郡主的恩情来说,于私而言,本王也不希望与你有何解不开的矛盾,你我也曾作伴同行、同生共死,既没有道义上的分歧,为何要如此决绝。” 宋如心没想到,沈承颉竟会如此直白地袒露他心中的想法,不禁有些红了脸颊,态度也不似之前那般的冷硬。 “我倒是没想到,殿下千金之躯,竟然也会将我这等布衣平民视为同伴。” “人人都是自母腹中而出,何来的高低贵贱之分。千金如何,布衣又如何,只要目的一致,那便就是同伴。” 这番话,倒是说到了宋如心的心坎里。 她从前在相府时,就因身份而被人排挤。 他们说,宋雨晴才是真正的千金。 而她,只是个被抱错的冒牌货。 宋雨晴和她,一个是天上飞的凤凰,一个是地上爬的蝼蚁,天差地别,她们两人的差距,此生都无法逾越,说她宋如心,连站在宋雨晴身旁的资格都没有。 可现在,沈承颉告诉她,人人生而平等,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只要目的一致,都可以是同伴。 这一刻,宋如心终于彻底放下了对他的偏见与不满。 她轻轻地哼了一声,没有再理会沈承颉的话,只是领着他们去到了另一处房屋前。 “药王谷此前从未有外人在此留宿过,我让几位药童挤挤,腾出了一间房,谷中布置比较简陋,还请你们将就一番了。” 安乐闻言,连忙走上前来恋恋不舍地抱住宋如心。 “姐姐,你的屋子是哪间呀,要是想你了我可以去找你吗?” 宋如心指了指东边。 “沿着这条小溪再往东去,你就可以看见我的屋子了。” 安乐乖巧地点点头。 宋如心替他们安置好了住处,正要回去复命,就听药童过来禀报。 “谷主请诸位前去用膳,如心姑娘也一起。” 宋如心忍不住瞥了一眼沈承颉。 师父用膳鲜少与人一起,也不知沈承颉究竟是何处得了师父的青眼,竟然有如此待遇。 察觉到她的目光,沈承颉十分绅士地伸出手,“宋小姐先请。” 一行人等向前走去,宋如心叩开房门,沈无极已然端坐在了前方。 出乎意料的是,郡主也难得醒了。 “师父,郡主怎的醒了?” “方才我为她扎了一针。” 沈无极的医术,自然是无可挑剔。 沈承颉立刻走上前来。 “怎么样,你可觉得好些?” 郡主点点头,“殿下,我感觉很好。” 沈承颉这才放下心来,同时心中的大石头也稍微落地一些。 看来,药王谷谷主的医术当真是名不虚传,有他在,定然能治好郡主的病。 “你们也不必愣着了,坐吧。”沈无极一发话,几人立刻落了座。 陆长弓也在,他看向沈承颉,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王爷,真没想到能在这见到你。” 沈承颉轻轻颔首,未做答话。 宋如心的视线在沈承颉和沈无极的身上打转,她还是想不通,师父为何对他如此看重。 两个人都姓沈,难不成是祖上有些故旧? 第41章 症状又重了 察觉到宋如心的目光,沈无极搁下筷子。开始说起自己此番唤他们前来的正事。 “实不相瞒,我今日请你们一道过来是有一件大事需要商议。” 宋如心和陆长弓跟在沈无极身边这么久,难得见他这般严肃的神色不禁都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认真聆听他的话。 “前辈请说。” 只见众人视线中央的沈无极缓缓开口道。 “我如今年事已高,药王谷谷主之位,是时候该换人了。”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瞬间都惊掉了下巴。 “师父为何如此突然” 说话的是宋如心的二师兄。 陆长弓立刻紧张的说。 “莫非是师傅的身子出了什么岔子” 当即有人想要上前去为沈无极把脉,却被他挡了下来。 沈无极摇了摇头。 “我的身体没事,可这谷主之位终有一日是要轮到旁人来做的。趁着我如今身子尚可,不如早些,将这人选给敲定了,我也能够安心去过我闲云野鹤的生活。” 宋如心闻言,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师傅即便是真的要选旁人来坐这药王谷谷主的位置,可这到底是药王谷的家事,为什么会请沈承颉他们也一并过来? 宋如心没有反驳师父的话,而是接着往下问。 “不知师父想要如何选出此人”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药王谷弟子纷纷都静下心来,全神贯注的聆听。 没有人不想坐上这个位置。 当选谷主不仅意味着。他就是药王谷往后的主人。更意味着他的医术得到了师傅的认可,乃是普天之下第一人。这对于这对于任何一位学医者,都是无上的荣耀。 宋如心其实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的猜测。 就听沈无极说。 “和以往一样,通过考核来决出胜负最终胜出的那一人将会成为药王谷的下一任谷主。” 说着,沈无极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郡主身上。 “此次的考核题目,便是这位小姑娘身上的病,谁能治好他,谁便就能成为药王谷的下一任谷主。” 此话一出,瞬间,全场哗然。 而最惊讶的还当属是陆长弓。 旁人或许不知道郡主的病有多难治,可他曾经和宋如心一起时,也为这小姑娘把过脉。 但凡他们有一点办法,沈承颉都不会非要进药王谷不可。 沈无极说完,看向了一旁的沈承颉。 “此事我已征得了郡主的同意,不知王爷可否有其他意见” 沈承颉语气淡然。 “承蒙谷主不弃,既然郡主,没有意义,晚辈自然也是一样。” 他相信药王谷谷主的为人。 虽是以郡主为题。绝不会让郡主的身体出现任何岔子。 况且他此行的目的只是治好郡主,只要郡主的病能够得到医治。用什么方法都不重要。 沈无极轻轻颔首。 “既然如此,那么考核正式开始。” “等一下,师父。” 话音刚落,具有一名弟子上前来打断了他的话。 “听说这小姑娘的病之前一直是如新师妹在治,师妹对他的病了如指掌,可我们却对其毫无了解,这是否有些不公平。” 陆长弓闻言,不禁叹了一口气。 即便了解了又有何用? 他的医术自认在药王谷以众弟子里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可即便是他面对着小丫头的病,仍旧是束手无策。 然而,那名弟子的话也多多少少有些道理。 为了公平起见,沈无极说。 “可先与你们两日时间观察这小姑娘的病症,并且做不出心之前,为其医治所用的药方和时针指数稍后我也会令人详细的写下来,供大家参考,如此一来方能公平。” 话说出来后,在场众人瞬间也都没了别的意见。 可宋如心还是有些想不通。 郡主的病。他已经研究了很长一段时间,至今都没有想到破解之法。 如今即便多给些时日,又如何? 一场宴席很快就散了。 宋如心回到了房间,开始思考着郡主的病情。 郡主的病症很奇怪,是他从前见所未见的,普天之下恐怕就只有这么一例。 翻遍了一书,可即便是一书中也没有任何能够参考的法子。 如心有些头痛。 他简直都要怀疑师父是不是故意刁难了。 可是他从小跟在师父身边长大,师父的为人秉性自己一向最是清楚。 师傅从不会丢男人,但凡是他。提出的问题一定是他们弟子能够解答的,从不会故意难为。 既然师傅将郡主的病交给他们来治,就说明这个病一定是他们的实力和水平能够治得好的。 如今躺在床上,眼睛闭着眼睛。脑子里如走马观花一般,回忆着自己从小到大所学过的各种医学知识。 到底是什么才能够治好郡主的病? 正当宋如心百思不得其解,感到有些气馁的时候,突然房门被人轻轻敲响。 如心起身。将自己有些烦躁的情绪压了下来,才前往开门。 外站着的赫然是安乐。 更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在他身旁竟然还站着沈承颉。 一见到宋如心,安乐就高兴的冲了过来,抱着换他。 “姐姐。” 如心勉强的勾起一抹笑容来揉了揉他的脑袋。 “安乐,你怎么来了,郡主呢。” “妹妹睡着了,几位哥哥姐姐们正在为妹妹把脉。” 看样子大家都对此次的谷主之位势在必得。 一提起郡主,苏如心的眼神又黯淡了下来。 大家都争先恐后想去了解郡主的病情了。 药王谷之中没有人能够比他更了解郡主的身子。 可越是了解,才会越觉得绝望。 宋如心根本想不出任何一个方法可以解决郡主身上的病。 难得见他神色如此失落沈承颉。不由得轻轻挑起了眉。 “怎么,没有信心能够治好郡主的病吗。” 如心正烦着呢,被他这样一击,便没好气地。回话。 “我若是有信心,你何至于还要非闯入药王谷不可。” 沈承颉语气镇定。 “前辈既然让你们来治病的玩笑,郡主的病一定是你们能够解决的,拼尽全力一试便是了,不用妄自菲薄。” 这倒是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第42章 你竟然以身试药,你不要命了! 宋如心正烦着呢,被他这样一击,便没好气地回话。 “我若是有信心,你何至于还要非闯入药王谷不可。” 沈承颉语气镇定。 “前辈既然让你们来治病,那么郡主的病一定是你们能够解决的,拼尽全力一试便是了,不用妄自菲薄。” 这倒是和她想到一块去了。 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虽然知道这个病她或许能够治,至于怎么治,宋如心怎么都想不出来。 “走吧。” 沈承颉微微侧身,为她让出一条路。 宋如心茫然地问。“去哪儿?” 沈承颉歪了歪脑袋。 “出去逛逛。这么久没有回来过,你就不想看看药王谷如今是什么模样吗?” 宋如心心里烦闷着,哪有这个心情,于是转身往回走,坐在了八仙桌前。 “你倒是好心情,全然没有之前的心急如焚,怎么,不着急治郡主的病了吗?” “本王有何好急的,谷主既然已经允下此事,那么郡主的病,便一定能够治好。” 沈承颉看上去很是淡然,自顾自地走到了她的身旁入座。 “倒是你,横竖都想不出来,不如出去走走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别的灵感。” 这倒也是。 药王谷之内,处处种着奇花异草,或许能让她有别的好想法也说不定。 宋如心只好勉强打起精神来,和沈承颉一起往外走。 安乐牵着宋如心的手,蹦蹦跳跳地跟在她的身旁。 “姐姐姐姐,那是什么呀。” 宋如心一个个地为他解释。 “是玉石花。” “姐姐,那对面的那个呢。” “那是观音草,为安胎凝神所用。” 宋如心跟着这一大一小,漫无目的地在药王谷四处闲逛着。 她离开的这些日子以来,药王谷有了不小的变化。 有些奇特的花草,她此前并未在药王谷见过,看样子,应当是从西域引进来的新品种。 见宋如心一直苦着个脸,沈承颉问:“你可还记得,之前在彩安镇发生的瘟疫?” 宋如心回答:“当然记得,那一次,我也差点死在了彩安镇。” “那场瘟疫,和郡主的病一样,都是前所未有的,可你不照样想出了破解之法吗。” 沈承颉笑了笑,自一旁的树上摘下一枝花来,顺手递到了宋如心的面前。 花枝开得正灿烂,春意盎然,绽放着蓬勃的生机。 就和曾经的宋如心一样。 哪怕瘟疫肆虐,她也仍旧能够使自己充满生机,微笑着应对一切磨难。 是啊,那时她也曾为瘟疫焦头烂额。 可最后,她还是做到了。 或许自己,要比她所想象的更加厉害。 宋如心接过花,看着这虽然微小、却依然盛放的花儿,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不禁同沈承颉打趣道。 “这里可是药王谷,你也敢摘花,就不怕摘下一朵有毒的?” 见她心情松快许多,沈承颉的语气也轻松了不少。 “本王只是不通医术,又不是傻子,难道连桃花也不认得吗?” 突然,看着手中的桃花,宋如心突然心中灵光一闪。 “这里可是药王谷……” 她脚步猛然一顿,喃喃地重复着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对啊,她怎么忘了。 这里可是药王谷,有着全天下最多的草药,更有着全天下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 药王谷中四季如春,是个养伤的好地方。 更有一汪举世罕见的冰泉。 师父明明知道,她之前没能治好郡主的病,如今却仍然以这个为题,难不成是在暗示她——这个病在外面治不好,可是在药王谷之中,却未必会治不好。 宋如心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郡主的病虽然惧寒,可医中有一法,名为以毒攻毒。 当所有的路都走不通时,就只能选择,最不可思议的那条路。 宋如心突然一下子就想通了。 怪不得,郡主的病一定要来到药王谷才能治好。 如今既然已经身在药王谷,那她就应该想想,要如何利用好药王谷的地理优势,以及这里众多的草药! 安乐和沈承颉正在前方,指着那些漂亮奇特的花草看得尽兴。 就听身后的宋如心突然大喊了一声。 “你们先逛着,我有一件事,需要回去处理一下!” 不等沈承颉和安乐反应回来,宋如心已经连忙跑回了屋子里。 她立刻回到房屋拿起纸笔,将自己所想到的办法初步写了下来。 将药浴改为冰泉浴,再辅以药物来治疗! 只是这以毒攻毒的法子太过危险,郡主本就年纪小,又被病痛缠身多年,身子十分脆弱。 要想用冰泉来治郡主的病,只怕是九死一生,必须要将用量掌握得十分精准,才能保证郡主不出现任何的意外。 宋如心的确想要在这次的考核中获胜,成为药王谷的下一任谷主,可她不能拿郡主的性命开玩笑,哪怕是只有一成的风险,她都不能去冒险尝试。 一定要万无一失! 宋如心写下了冰泉浴所需的配药,可无论如何都差点意思。 对了,如今药王谷之中又出现了许多新的药材。 不如去问问看,或许能有用得上的新药材也说不定。 宋如心连忙叫来了药童。 “劳烦你,将药王谷近来新移植的草药为我送来一些,每样都要。” 药童很快就办好了她吩咐的事。 看着面前这些花花草草,宋如心立刻就开始亲自尝药,将每样草药的效用都写了下来。 药王谷里并非没有对这些草药的记录,可只有亲身试药,才能具体感知到它们的效果,才知用量该是多少。 “咳、咳……” 是药三分毒,她的身子纵然比起常人有些抗毒性,却也不是铁打的。 另一边。 沈承颉架不住安乐死缠烂打,被他硬拽着来找宋如心去一同用晚膳。 两人站在门口,刚一推开门,就看见宋如心吐出了一口鲜血。 顿时脸色骤然一变。 “姐姐!” “宋如心!” 宋如心脚步微微摇晃,就在摔倒的一瞬间,沈承颉冲了上来,将她揽在了怀里。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宋如心面前的书册。 “你竟然以身试药,你不要命了!” 第43章 本王信你 沈承颉的声音难得满是惊怒,宋如心被这冷喝一声惊醒过来,勉强打起精神。 睁开眼,就见到了那一张熟悉的面容。 沈承颉眼神冷峻,目光是前所未有的震惊和生气,以及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紧张。 宋如心强撑着开口:“将桌上那株黄色的花给我。” 沈承颉闻言,连忙照做,将黄花递给了她。 宋如心脸色发紫,急忙将花瓣撕下,塞进了嘴中,仓皇咽下。 良久,她的脸色才渐渐恢复了红润,呼吸也顺畅起来。 身体的不适消失之后,宋如心才终于注意到,从刚才到现在,自己竟然一直躺在沈承颉的怀里。 她的脸色突然一下子变得通红。 沈承颉见状,立刻紧张地追问道:“可是还有什么不舒服?” 宋如心连忙站正了身子,轻轻地推开他,微微垂下头,有些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我已经没事了,多谢殿下关心。” 沈承颉这才明白过来她脸红的原因,唇角不禁微不可见地勾起了一丝弧度。 但想起刚刚宋如心危险的行为,沈承颉忍不住语气严肃地训斥她。 “你怎可如此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倘若此次不是本王及时赶到,你可知会发生怎样的后果?” 沈承颉一向冷若冰霜,鲜少有这样不淡定的时候。眼下他的情绪却如此激动,不禁让宋如心微微一怔。 自己遇到危险,沈承颉为什么要这么激动? 沈承颉说完这番话,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过于激动了,于是冷静下来为自己找补。 “你若是出了什么事,郡主的病怎么办。” 原来是担心郡主的病情,才会这样紧张她。 宋如心突然觉得,心中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小小失落,清了清嗓子,饮下一杯水后才回话。 “这些药材的大致效用,药童都已经同我说过,我心中都有数,即便你不来,我也能够及时为自己解毒,不会出事的。” 宋如心身为医者,这点基本常识还是有的,她当然不会拿自己的身体来开玩笑。 沈承颉的语气却依旧十分严肃。 “此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样危险的举动,下次还是不要再做了,即便非要以身试药,也大可以请同门师兄弟陪你一起,也好有人看着些,就算真出了意外,也能有个人替你收尸。” 他的语气虽然听起来有些冷漠,可宋如心知道,这也是在关心她。 两人前不久还在闹矛盾,面对沈承颉此番突如其来的关心,宋如心轻轻哼了一声。 “王爷对郡主还真是关怀备至,就连我这个大夫的安危,王爷也时刻记挂在心里。” “本王可没有那么闲,只是万一你出现什么闪失,郡主和安乐都会很难过,所以还是劳烦宋大夫谨慎些,别莫名其妙就丢了性命。” 沈承颉还是沈承颉,说话和从前一样,不那么中听。 但毕竟是出于好意,宋如心没有再和他继续说下去。 “你们来找我是有何事?” 刚刚宋如心突然晕倒,安乐也被吓得不轻,这会儿才缓过来了一些,想起来了正事。 “姐姐,我们来叫你一起去用晚膳。” 宋如心摇了摇头。 “还要继续吃药,你们先去吃吧。” 沈承颉迈开长腿,走近两步,长臂挡在了宋如心与木桌前。 “郡主的病不急于一时,这草药待用完晚膳之后,再回来试也不迟。” 宋如心哪里拗得过这一大一小,只好放下了手头上的事,和两人一道去用晚膳。 “这么丰盛,谁做的?” 药王谷的仆人不多,还都是侍花弄草所用,谷主的饭由弟子们轮番来做,其余的药童和弟子们若要用膳,便都是自己亲自动手。 今儿个宋如心忙着尝试草药,未能来得及准备晚膳,桌上仍旧是已经摆满了一大桌子的饭菜。 沈承颉说:“本王带来的下人都被拦在了药王谷外,你说还能是谁做的。” 宋如心立刻瞪大了眼,蹲下身来不可思议地看向安乐。 “安乐,没想到你人不大,厨艺竟然这么好。” 沈承颉简直被她气笑了。 “你觉得安乐能做出这么多菜?” 宋无心反问道:“不是安乐,难不成还能是郡主吗?” 沈承颉简直要怀疑她是不是在装傻。 最终是安乐告诉了宋如心实情。 “姐姐,这些都是王爷亲手做的。” 这可真是令宋如心感到意外。自古以来,人们都说君子远庖厨,更何况是沈承颉这般身份尊贵之人。 真没想到,沈承颉堂堂摄政王,不仅会做饭菜,竟然还能做得这么丰盛,这厨艺恐怕是比她都要强上不少了。 “你竟然会做菜?” 沈承颉傲娇的冷哼一声。 “怎么,不行吗?” 宋如心摇了摇头。 “当然不是,我只是很意外,殿下贵为摄政王竟然会做饭。” 沈承颉难得好脾气的解释。 “将士征战在外,被困在某处、食不果腹是常有的事,若是没有生火做饭的本事,怕是还不等打仗,就已经饿死了。” 宋如心点点头,和安乐一起坐下来用膳。 别说,沈承颉的手艺还真挺不错。 “郡主的病情怎么样,你有把握能治好吗?”沈承颉问。 刚刚下午她那样突然的反应,他就猜她或许是有了新的对策。 宋如心颔首。 “大致有了方向,但具体实施起来可能比较困难。” 郡主的身子脆弱至极,根本经受不住半点折腾。 可以毒攻毒又是极为危险的法子,即便有药草辅佐,仍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说说看?”沈承颉道。 宋如心简单与他说了一番。 “寻常的法子对郡主已是无用,我想或许可以利用药王谷的那一汪冰泉,以毒攻毒,令郡主的病情好转,只是这个方法很危险,一旦有任何差池,郡主随时都会面临生命危险。” “本王信你。” 沈承颉望向她,语气极尽郑重。 “倘若这药王谷之中,一定有一个人能够治好郡主,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你。” 第44章 找到治疗郡主的方法了! 药王谷的其他弟子们,都已经对郡主的病情了解了不少,眼下所有人都已经开始竭尽所能的想办法去为郡主医治。 这两天,药王谷到处都是弟子们的身影,他们都在看,想要找找是否有能够用得上的药材。 宋如心有了一点头绪,可对于怎样才能保证不伤害郡主的身子,还是没有什么办法。 她在屋子里已经闷了好几天,大门都不曾迈出一步,每日的饭菜都是由安乐来为她送过来的。 眼看着师傅给的期限就要到了,可宋如心仍旧毫无进展,心中愈发急切。 昨日更是连觉都没有睡上几个时辰,屋子里的药炉却是半刻都没有停下。 宋如心想出了几乎几百个方子,想要试试看能否有可行的,可结果最终都不尽人意。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她急得坐立难安。 这时,大门再次被人叩响。 不出意外,来的人又是安乐与沈承颉。 “现在还没到用午膳的时间,你们怎么来了。” 宋如心显然没有时间来招待他们。 沈承颉扫了一眼凌乱的屋子,地面上到处都是被宋如心团成一团的废弃纸张,随意展开一张,上头写的是她想出来的方子,但最终被否决了,所以才会被扔到地上。 “你已经几日没有出过门,安乐担心你是否出了什么意外,非得拉着本王来看看不可。” 几日不见,宋如心的神情憔悴了很多,整个人看上去就如同快要枯萎了一样。 沈承颉扫了一眼宋如心日渐苍白的脸色。和消瘦的身躯,不禁蹙了蹙眉。 “这才几日不见,你怎的就将自己折腾成了这般模样。” “不劳王爷关心。我眼下正为郡主的病忙得焦头烂额,王爷若没什么别的事,还是请回吧,我就不招待了。” 宋如心想要将人拒之门外的想法已经很显而易见了,偏偏沈承颉还装作没听懂一般,抬步迈过了门槛。 “有事,你陪本王出去走走。” 宋如心有些无语地说。 “没看见我正在忙吗?你自己出去走走行不行。” “不行。” 沈承颉走到了宋如心的面前,停下脚步,略微低下头俯视着她,掷地有声。 “本王是客,你身为主人理应陪同。” 宋如心忍不住腹诽,他又不是她请过来的,为何偏偏要她来陪? “我今日当真没有空,你让安乐陪你去吧,实在不行药王谷中还有诸多药童,他们都可以陪着你。我还要在屋子里想想,怎样才能治好郡主的病。” 说到这里,宋如心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距离本次考核的结束时间只剩下一天了,可自己这边却仍旧毫无进展,看来这次的考核,她怕是连一份答卷都交不上。 沈承颉唇角微勾。 “你都在屋子里呆了这么多天了,想出来了吗?” 见她没说话,沈承颉继续说。 “反正是想不出来,不如就出去走走,何必非要为难自己。” 这倒说的也是。 宋如心本就不是一个能在屋子里呆得住的人,先前他整颗心都扑在了郡主的病上,没太觉得无聊,现在被沈承颉这么一说,委实觉得有些乏闷了。 是该出去透透气。 安乐也在一旁起哄。 “姐姐,和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吧,说不定你会有什么新的发现呢。” 上一次就是和沈承颉和安乐出去闲逛时,宋如心有了新的灵感。 她想,或许这次也会有什么新的收获呢? 于是两大一小这才出了屋子的门。 溪水潺潺,飘着落花与绿叶,有鱼儿在其中游动,往来翕忽。 安乐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问。 “姐姐,上次你说药王谷有冰泉,这条小溪的水是不是最后就会流到冰泉呀?” 宋如心点了点头。 “是呀。” “问渠哪得清如许,唯有源头活水来。” 考核的时间将至,沈承颉却是个局外人,半点心也不操,还兴致大好地吟起了诗。 “我看这溪水清澈异常,想必冰泉一定是个福地。” 宋如心蹲下身,用树叶轻轻舀起了一捧溪水,饮了下去。 “我们药王谷中人,平日里用的水全都来自这条小溪。” 宋如心另外摘了两片叶子,递给安乐与沈承颉。 “尝尝看?” 他们这几日在药王谷中饮下的水都是烧开过的,与直接饮用溪水有着很大差别。 沈承颉品尝了一口。 “果然香甜。怪不得药王谷人杰地灵,花草树木纷纷异常茂盛,原来是有溪水浇灌的缘故。” 安乐也捧着树叶大笑起来。 “好甜呀,姐姐!” 看见安乐这样高兴,宋如心也感到开心了不少。 “这溪水是对身子有好处的,你大可以多喝一些。” 宋如心话音未落,突然整个人都滞住了。 ——溪水。 冰泉中的水,与这条小溪里的水同根同源。 要想克制冰泉水带来的寒气,溪水自然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溪水与冰泉水并不相冲相克,而是在无声中润物。 郡主若是在浸泡过冰泉水之后饮用溪水,这冰泉水中的寒气,便会渐渐被溪水吸收殆尽。 这不正是个防止冰泉水治疗过度的好方法吗! 宋如心茅塞顿开。 她这几天想尽了世界上所有的草药,可唯独没有想到从水上来做出改变。 和沈承颉他们一样,郡主进来喝的水都是烧开沸腾过的,可溪水烧开之后便失去了其独特的秉性,这样的水还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宋如心立刻站起了身。 有了这溪水,其他的就都不是问题了! “多谢你们了,安乐,王爷!” 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我找到治疗郡主的方法了!” 只要这一难题得到解决,其他的便都不是事。 宋如心立刻回到房中,将那几株西域新引进来的药草拿出,仔细观察研究。 这些都是她挑选过,认为或许对郡主的病情能够有所帮助的。 她重新写起了方子,一遍又一遍地尝试。 天色已晚,距离考核结束只有不到半日了。 她必须要在考核结束之前,将最后的方子拟出来! 第45章 湿身 药王谷的冰泉效果极好,此前沈无极和弟子们也常用此法救人,可这次的情况却是最为特殊。 郡主本就身体不好,这个病又是史无前例,冰泉的作用能有多少,谁也不知道。 宋如心想用来辅佐冰泉疗法的药方,也并不是那么好拟的。 她原本自信满满,以为有了溪水之后,便能轻而易举地成功,可真正实践起来,才知道此事原也并不容易。 冰泉水一向被用于正向地救人,像这般以毒攻毒却是第一次。 宋如心几乎熬了一个通宵,一直到次日一早,才将药方初步拟好。 大致的方向已经有了,宋如心用了其他的药物,制作出了类似于郡主身体病症的毒药自己服下,想要亲自来试出解药。 在这之后,宋如心便来到了冰泉中泡药浴。 时间紧迫,她必须要在三个时辰之内,将所有的解毒步骤全部完成。 宋如心趴在岸边,身子浸泡在水中,一边泡着药浴,一边用纸笔继续完善治病的步骤。 冰泉水寒凉刺骨,常人几乎难以忍受,更何况郡主年纪那般小,到时肯定是熬不住的。 宋如心提起笔,记录下来。 届时可以在冰泉旁放几个火盆。 既不会影响冰泉水自内而外注入郡主的身体,也不会让郡主太过于难熬。 宋如心正专心致志地写着,落笔之后,正想回到冰泉中央继续专心药浴,一抬眼却撞入了一双深沉漆黑的眸子之中。 !!! 双方俱是一惊。 宋如心猛然一个机灵,连忙往下一沉,使自己的身躯全都藏在了水中。 她的脸色骤然爆红。 来人赫然是沈承颉!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两道声音重合,沈承颉似乎也很意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碰上宋如心。 更没想到,她竟一大清早的便在这冰泉之中泡澡。 宋如心没有回话,气急败坏地瞪着沈承颉。 “还看!” 沈承颉这才意识到自己行为不端,忙不迭转了过去。 他尴尬地用拳头抵住嘴唇,轻轻咳嗽了一声。 “抱歉,本王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宋如心脸颊红得就快要滴出血来,又气又怒地说。 “如此说来,这倒是我的错了。” 沈承颉强迫自己闭上眼,可脑海中,少女雪白的脖梗仍然挥之不去。 他额角处青筋暴起,不禁暗骂自己,竟然会有如此无耻的想法。 他眼神中一贯藏着的、万年不化的冰,此刻隐隐有了融化的迹象。 沈承颉的语气,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心虚。 “你为何一大清早便在此处沐浴?” “此次郡主的病,我打算以冰泉药浴来治,便亲自过来试上一番。” 宋如心红着脸解释。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沈承颉晃了晃手中提着的木桶。 “钓鱼。” “行了行了,快走吧。” 宋如心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羞愤,忙不迭将其赶走。 沈承颉深呼一口气,离开了这里。 宋如心看了看时辰,差不多了。 在冰泉泡了这么久,她体内的毒也在此刻全然被激发。 以毒攻毒,此法的第一个步骤,便是用冰泉将人体内的毒性全都激发出来。 这个办法最危险的就在于,郡主能否熬过眼下最艰难的时候。 宋如心爬上冰泉,穿好了衣服,坐在岸边感受着自己体内毒素的涌动。 那些毒素在她体内,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虫子啃食着她的五脏六腑。 宋如心脸色难看至极,痛到几乎要忍受不住。 她用最后的理智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提起笔继续在原有的方案上进行修改。 冰泉泡得太久,郡主可能会有昏厥的风险,需要将泡冰泉的时间削减一炷香。 太痛了。 短短十几个字,宋如心来回写了好几遍才写成,她的手不停地在抖动,五指都如同被冰冻了一般,几乎控制不住手中的笔。 好不容易才勉强写完,她重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向药炉旁。 她在泡冰泉之前便已经升起了火,开始熬药,此刻将将熬好。 宋如心连忙将药倒入药碗中,喝了下去。 终于,身体里的寒意慢慢平静了下来。 宋如心坐在地上,合眼静静感受着,体内的寒意逐渐平息。 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个法子是可行的。 只要在辅佐以饮用大量的溪水,不出几日,郡主身上的余毒便会被全部清除。 悬在心里好几天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她终于赶在考核的截止时间之前完成了。 宋如心正要爬起来去溪边饮水,刚一起身,一口鲜血猛地吐了出来。 “咳、咳……” 她顿时觉得浑身无力,双腿一软,猛然摔倒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 宋如心勉强睁开眼,看着太阳。 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了。 她咬着唇,五指握得死紧,心有不甘。 “宋如心!” 沈承颉的声音自身后突然响起,他忙不迭冲上前来,蹲下身子将宋如心抱在了怀里。 “你还好吗?” 宋如心的声音十分虚弱:“你怎么又来了,不是都跟你说了我在泡澡吗。” 沈承颉将她扶起来,缓缓走到一旁坐下。 “考核的时间就要到了,前辈和你的其他师兄弟们此刻已经在堂前等候了,就剩你一个,我想着你大约已经泡好澡了,便来寻你。” 看见她这副模样,沈承颉想也知道,是给郡主的药方出了差错。 说到这里,宋如心的眼神黯淡下来。 她没有时间了。 不行,这次的考核她一定要参加。 宋如心爬起来,想要再去重新摘采一些药材,试试看能否对其进行补救。 刚走没两步,便又摇摇晃晃地快要摔倒。 沈承颉一把拽住了她。 “你都成这样了,还要去做什么!”他的语气有一丝怒意。 宋如心焦急地一把将他的手甩开。 “时间就要到了,我必须赶快将药方写出来!我现在再去重新熬药,看看是否能补救一二。” “考核重要还是命重要!” 沈承颉强行按住了她的肩膀,不让她离开。 第46章 争夺谷主之位 “何况你想了这么多天都没有想出来,眼下就剩这么点功夫,你能想好吗,如今胡乱熬一些药就能起到作用吗?你甚至都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如何才能写出药方。” 沈承颉一连串的责问,让宋如心勉强冷静了下来。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可能的,为什么会出错。 这个方法她在心中演练过,每个方面都没有问题,风险性也并不高。 不应该是这样的。 宋如心死死咬着下唇,眼神中满是不甘。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她环抱住双腿,一言不发。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还能做什么,时间已经不够了。 这个方子是错误的,即便交上去也是无用。 见她静了下来,沈承颉收敛起心中的怒气,看见宋如心如此难过,他也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地拍着她的背。 “我相信你的医术,若是连你都无法想出救治的法子,那么其他人也必然不能做得比你更好。现在你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本王相信,若是再多给你一日的时间,你一定能够治好郡主的病。” “可是时间已经不够了。” 宋如心眼眶通红。 对于医者而言,速度也是衡量医术的一部分。 若是速度慢,即便医术再好又如何? 不等你想出治病的法子,病人便已经病死了,那么之后即便想出来又有何用? “不行,我要再去想想办法,就算时间不够,我也不能坐以待毙。” 沉默良久,沈承颉却突然松开了按住她肩膀的手。 “那你就去吧。” 宋如心有些意外地看向他,她原本以为,沈承颉一定会再次阻拦自己。 “本王认真的。” 沈承颉起身,看向了太阳的方向。 他想,如果是自己面临着和宋如心一样的困局,那他也一定会做出,和宋如心此刻一样的抉择。 他可以战败,却不能不战而败。 “本王去寻沈无极前辈,看看是否能拖延些时间,为你争取机会。” 宋如心立刻起身,虽然脑袋有些发昏,但她立刻稳住了脚步。 “多谢你了,王爷。” 沈承颉叮嘱她。 “但本王不希望,你因此而付出生命的代价,宋如心,你要谨记,没有什么能凌驾于你的生命之上。” 他欣赏宋如心的无私付出。 当初在彩安镇时,宋如心便是如此不顾自己的安危,亲自去隔离区观察病人们的病症,并且在其中研发出了解决瘟疫的法子。 可像她这样,为了治好郡主完成考核,先是以身试毒,又是这般拼命,未免也太不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了。 “性命是永远排在第一位的,其余无论什么事都不能排在性命的前面。” 这次宋如心却没有再接话,她低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看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沈承颉鼓励她。 “快去忙吧,如果身子不舒服,就停下来歇歇,本王会想办法,为你多争取一些时间的。” 说完,沈承颉便离开了这里。 宋如心却没有动,而是坐回了原处。 沈承颉刚刚说的那番话,突然让她心神一触。 好像有什么关键的地方,快要想通了。 药方是她检验过的,应该没有问题才是。 或许问题的关键所在,并不是药方…… 另一边,沈承颉离开之后,立刻来到了药王谷的正堂。 沈无极和一众师兄弟们,都已经聚集在此。 见他回来,堂下一个师兄问。 “如心师妹怎么没有来,莫不是想不出治病的法子,怕了?” “还剩半个时辰才到考核截止的时间,急什么。” 不等沈承颉说话,陆长弓便已经上前来维护宋如心。 陆长弓睨了方才问话的那人一眼,语气不咸不淡地开口道。 “我知你一向看不惯如心,不就是嫉妒她的天赋比你强吗。在之前那场考核上,如心赢过了你,你便心有不甘,这么多年来一直针对如心。要我说啊,男人就该有个男人的样子,处处与一个小姑娘作对,真是给咱们男人丢脸。” 那位师兄被他说中了心思,顿时气红了脸,可一想到自己写好的药方,怒意却又平息下来,冷哼一声,拿起自己带来的书册,对陆长弓说。 “陆师兄,你也就是逞逞嘴上功夫而已,今日这谷主之位,我势在必得。” 陆长弓冷笑一声。 “你真以为谷主之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坐上的?” “陆长弓,你什么意思!” “在场诸位,谁的医术不比你强,你当真如此自信,觉得自己一定能大获全胜?” 对方不屑地说。 “今时不同往日,我的医术早就进步了,我不想现在与你做无谓的争吵,谁赢谁输,稍后马上就见分晓。” 那人坐了下来,好整以暇,似乎一点都不紧张。 “陆师兄,咱们不如打个赌吧,倘若我能通过考核,你便给我磕三个响头,如何?” 陆长弓意外地撇了他一眼。 “你就这么有自信?” “师兄难不成是不敢了?” “若是你没有通过考核,又如何。” “那我便给你磕三个响头!” 一旁的其余师弟们都对此行径看不过眼,连忙起哄。 “陆师兄,我可不信他能通过考核,你就答应下来吧!” 同门这么久,陆长弓对对方的医术,自是再清楚不过。 他能治好郡主的病,那母猪都能上树了。 “行,我答应你。” “说话算话。” 那人看了一眼时辰,然后走上前,对着沈无极抱拳作揖。 “师父,时辰到了,咱们这就开始吧。” 沈无极正要动身,沈承颉却上前一步打断道。 “等一下,前辈,如心还没有来。” “我看她根本就是想不出来,索性不来了,怎么,王爷,难不成宋如心一个时辰不来,我们便等她一个时辰吗?” 沈承颉语气镇定,似乎对宋如心很有信心。 “她一定会来的。” “可考核已经到时间了,她即便此刻完成,也已经超时不作数了。” 沈承颉不再理会他,而是看向沈无极。 “前辈,宋姑娘为了试药不小心弄伤了自己,耽搁了不少功夫,还请前辈多给她一些时间——半个时辰,最多半个时辰,她一定会到。” 第47章 宋如心缺席考核,沈承颉求情 沈无极闻言,没有立即接话,似乎是在思考是否要答应沈承颉的请求。 那名弟子见状,立刻又开始对着沈承颉冷嘲热讽。 “再给她半个时辰又如何?之前这么多天她都没有想出对策,这只剩下最后半个时辰,就能想出办法了吗。” 沈承颉微微侧过身子,目光似锐利的剑一般扎了过来,唇角微微勾起,语气中嘲讽的意味不言而喻。 “怎么,你这般百般苦难,难道是怕宋小姐过来之后,治好了郡主的病?” 那人立刻急切地否认。 “怎么可能!这次的考核难度系数极高,我承认宋如心的医术的确不错,可想要治好这次的病症,她的水平还远远不够,再练上几十年吧。” “哦。” 沈承颉微微弯了弯眉眼,笑意却不达眼底。 “如此抗拒此事,本王还以为你是害怕了。既然你当中如此有信心,又何惧等她过来呢?还是说,你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沈承颉的激将法用得十分明显,可对方显然就吃这一招。 一听他这样说,那人立刻就松了口。 他冷笑一声,走回了座位前,将衣袍一掀,趾高气扬地坐了回了原处。 “行,既然你们都对宋如心如此寄予厚望,那我也就不再阻拦。” 在场众人都没了异议,沈无极下了最后通牒。 “既然王爷这般相信如心,那我便破例,再多等她半个时辰,不过,倘若半个时辰后,如心还未抵达,我便也不能为了她继续耽误考核了。” “多谢前辈。” 成功为宋如心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沈承颉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宋如心。 也不知道她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沈承颉偷偷唤来了安乐。 “你去宋大夫那里看看情况,一旦有什么意外,立刻来告知我。” 安乐闻言立刻悄悄地离开了正堂,去到了宋如心屋子的方向。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 宋如心迟迟没有来,安乐也一直没有带回消息。 沈承颉微微蹙眉,眼帘低垂,遮盖住了眸中隐隐有些不安的情绪。 “王爷,我看也不必再拖延时间了,宋如心今日怕是不会来了。” 沈承颉语气却依旧不疾不徐。 “时辰不还没到吗?你急什么。” “行,那我便陪你一起等下去,待会儿若是时辰到了,宋如心还没有来,王爷可千万不要耍赖。” 沈承颉合上双眼,没有再理会他这般挑衅的话语。 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宋如心那边仍然没有半点消息。 沈承颉心中的不安愈发明显。 考核到并不要紧,他只怕是宋如心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 可此刻,他必须坐在这里,为宋如心坐镇,拖延时间。 叮—— 叮—— 午时的钟声敲响。 沈承颉等的人还没有来。 一阵笑声先至。 “哈哈哈,时辰已经到了,王爷,不必再为她拖延时间了。” 沈承颉五指蜷了起来,似乎还想再为她争取一番。 对方就知道沈承颉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于是抢先一步上前来,对着沈无极说。 “还请师父做主,开始检验考核成果。” 一时间,堂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望向了沈无极。 平心而论,宋如心一向是他最器重的弟子,他也希望宋如心能够参与考核,可自己已经为了宋如心破例,她却仍没有赶来,如今也不好再继续光明正大的袒护。 沈无极只好宣布。 “此次考核正式开始,所有弟子依次上前,呈上答卷。” “陆长弓。” “弟子在。” 首先被点到的是陆长弓,他将自己写好的书册呈了上来。 “白术,黄芪……” 一旁的药童,将陆长弓书册上写下的内容念了出来。 其余师兄弟们全都屏息凝神,静下心来细细听着。 陆长弓的医术在整个药王谷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他写下的这幅药方,让不少师兄弟们都心神一惊,没想到药方竟然还可以这样开! 堂上的沈无极,右手缓缓捋着花白的胡须,双眼轻合,听得同样十分专注。 堂上鸦雀无声。 可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率先打破了沉静的氛围。 “我知道陆师兄有多大的能耐,看来也不过如此。” 那人语气十分嚣张,站起身来,负着手,缓缓走到了陆长弓的面前停下。 又是他。 陆长弓没有理会他,只是依旧尊敬地对着师父行礼,恭敬回话。 “师父,弟子能力有限,解不了郡主身上的病症,这张药方乃是弟子的尽力之作,虽不能彻底清去毒素,却也能让郡主的身体得到好转,待到日后身体强健,或许也会有恢复之日。” 沈无极望向他,眼神中却并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 “你做得很好。” 得到了师父的首肯,陆长弓不卑不亢地退下,似乎并没有被刚刚那人的言辞激怒。 他这般本是有意激怒陆长弓,谁知对方却不接他的茬,还得了师父的一句夸赞,他只好不再多言,悻然退了下去。 “下一位,李明……” 其余师兄弟们,也逐个上前来,呈上了自己的答卷。 他们对于这次的病症,也没有什么解决方法,大多都是照着宋如心之前的治疗方法依葫芦画瓢,做个样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都是些不痛不痒的方法。 很快,此次考核已经接近尾声。 “下一位是,宋如心。” 鸦雀无声。 “宋师妹没来,大约是已经放弃了,就此跳过吧。” 沈承颉不死心,心中仍然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 经过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对宋如心也已十分了解。 以宋如心的个性,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算是爬也一定会爬到正堂来。怎么可能会甘心就这样认输呢。 他上前一步。 “宋小姐很快就到,不如便将她的考核移至最后,在其他弟子汇报完之后,再让她来也不迟。” “王爷,您身份尊贵,可此处是药王谷,我敬您乃药王谷的客人,可您这般故意偏心,未免也太过了一些,知道的晓得宋如心是您身边的医师,若是不知情的,指不定怎样揣测你与她之间的关系呢。” 第48章 考核通过 那人挤眉弄眼,虽然没明说,可他话里暗含的意思,大家心中都十分清楚。 这般对宋如心直白的侮辱,陆长弓立刻脸色一沉。 “陈喻文,你再怎么样也是如心的师兄,怎可说话如此难听!” 沈承颉一言不发,看向陈喻文的眼神,却极其冰冷。 神情中的火药味,丝毫不加以掩饰,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关键时刻,一道清亮的声音,赫然自身后响起。 “我来晚了。” 安乐扶着宋如心,缓缓走向了堂中。 见到宋如心的那一刻,沈承颉心中的所有火气,在此刻全都安定下来。 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清浅笑意。 宋如心的目光掠过众人,直接了当的落在了陈喻文的身上。 “陈师兄,这是又在编排我什么呢。” 看见她过来,陈喻文的脸上不禁闪过了一丝心虚和慌乱。 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 宋如心来了又如何?郡主的病情有多严重,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她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医术再了得也决计没办法解开这次的病症。 陈喻文没有立即接话,宋如心微微挑眉,哦了一声。 “容我猜猜,陈师兄大约是在说,我与王爷之间是否存在什么隐秘的关系,师兄,我说的对吗?” 宋如心想也知道,考核一直拖到现在还没有结束,必定是沈承颉替她拖延了时间。 沈承颉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是让陈喻文抓住了把柄,想也知道,以他的行事风格会怎样编排自己,给自己安排那些见不得人的故事情节。 陈喻文被她说中,脸上的心虚愈发明显,顿时气急败坏地说。 “宋如心,你来的正好,眼下考核已经轮到你了,来的这么晚,看来你必定是已经想出了救治郡主的方法吧。” 陈喻文分明知道,以宋如心的水平很难解开郡主的病症,故意这样说,就是为了让宋如心难堪,没有台阶可以下。 “快将书册呈上去,让咱们一众师兄弟们都开开眼界,看看咱们药王谷的天才师妹,又要如何的大放异彩。” 宋如心身子仍然有些虚弱,被安乐扶着缓缓地走上前来,向师父行礼作揖。 “师父,弟子方才意外毒发,耽搁了些时间,还请师父见谅,这是弟子的答卷,请师傅过目。” 一旁的药童立刻走上前来,从宋如心的手中接下了书册,当众朗读起来。 “关于郡主之病,弟子斗胆选择以毒攻毒,用冰泉之毒,来镇压郡主体内的寒毒。” 此话一出,堂下瞬间沸沸扬扬。 “以毒攻毒,这怎么可以。” “郡主的身体已经弱成这般,怕是刚下冰泉便死了,哪里能熬得过这么久。” 陈喻文闻言,更是大笑,先前的警惕在此刻荡然无存。 “哈哈哈,师妹莫不是来与我们寻开心的,我还当师妹想出了什么石破天惊的方法,莫非是觉得郡主碍了你的眼,想亲自送郡主一程?” “陈喻文,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刻薄!” 只有沈无极略微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吩咐一旁的药童:“继续说。” 药童这才继续往下念。 “但在进入冰泉之前,必须连续十五日,直接饮用溪水,以此来中和冰泉中的寒毒。” 听到这里,宋如心的唇角咧开了一抹微笑。 这便是她在最后半个时辰里,找出的问题关键所在。 沈承颉的话提醒了她。 顺序,顺序同样重要。 郡主的身子不好,若是直接进入冰泉,的确可能会引起比预料之中更加严重的效果,可如果提前直接饮用溪水,这样一来,便可以发挥更加安全的效用。 这个方法虽然她没有来得及亲身试验,可宋如心已经有了绝对的把握。 此话一出,其余人也纷纷静了下来,如果是这样,那么以毒攻毒的法子也未必不能一试。 药童开始念起宋如心写好的药方。 越往后念,堂下便越静一分,几乎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够听见。 就连陈喻文也是如此,他脸上的慌张神色,此刻也再也隐藏不住。 同为医者,他们都知道宋如心写出的这个法子,是有很大的可行性的。 他们都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之中。 “以毒攻毒,这样危险的法子,师妹竟然也敢想……可是似乎好像确实能行!”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回过神来,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但是能不能行,他们心中都还只是隐隐有个猜测,至于究竟是否能行,还要等沈无极的答案。 宋如心心中有些忐忑。 虽然她对自己的这份答卷很确信,可毕竟没有亲身试验过,或许还有一些潜在的危险,自己没有发现。 她紧张的看向沈无极。 不只是她,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良久,沈无极缓缓开口。 “宋如心,考核通过。” 一瞬间,堂下的所有人全都沸腾了。 沈承颉一向冰冷的眸子中,流露出了微不可见的笑意。 他就知道,宋如心一定能够成功。 她从不会让自己失望,这次也一样。 陈喻文的脸上尽是不甘。 “这怎么可能!” 陆长弓得意地挑眉,双手环胸看向陈喻文。 “师父都发话了,怎么,难不成你是觉得师父也在偏心师妹?” 陈喻文默不作声,气得冷哼一声,捏紧了拳头。 “下一位,陈喻文。” 如今宋如心已经考核通过,陈喻文瞬间就压力山大,全然没有了先前那副自信满满的模样。 “该你了,可别忘了先前与我的赌约。” 陆长弓太了解陈喻文的水平。 他一直以来都天赋不显,比不上宋如心的十分之一,否则也不会这样仇视宋如心。 陈喻文依旧是不慌不忙。 “应该是你别忘了猜对。” 说罢,他缓缓走上前来,对着沈无极作揖。 书册被呈了上去,药童念了起来。 每念一个字,陈喻文脸上的神情便愈发得意一分。 像是已经确定,自己一定能赢。 第49章 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陆长弓看着陈喻文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在心里暗暗捏了把汗。 宋如心倒是心态很稳的同其他师兄们站着,一脸平静。 不管怎样,她尽全力了 医者治病救人,而不是用所谓高超的艺术来争奇斗艳。 沈无极捏着书册垂眸看了片刻,平静的开口:“陈喻文,不合格。” “凭什么!” 胸有成竹的陈喻文将压到宋如心的希望全部寄托在此次鄙视上。 几乎赌上了自己后半辈子全部希望,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没想到竟然不合格,顾不上师徒尊卑的询问:“师父,我这张药房治的病人可是三服药就已经症状减轻。” 沈无极捋了把细碎的胡须,听起来有些残忍,但还是公正开口:“你的药房确实很管用。” 陈喻文听师父这么说,心里疑惑更深。 谁料下一秒,沈无极略带失望的叹气,“可是喻文,为师知你行医数载,医术高超,药到病除乃是神医,可医者父母心,断不可为了一时意气用事,违背初心。” 沈无极这话说的没头没尾,陈喻文疑惑地看着师父。 倒是一旁的宋如心听进去了,见陈喻文费解不明,忍不住开口替师父,也为他找补:“师父的意思是,救人重要,让病人吃得起药更重要,如果我猜的没错你的患者是从中原过来的马夫吧。药方是挺好,可是羌活生长在高原地方,中原八百里平川,羌活的价格你知道吗?” 这下,陈喻文才算明白了。 他确实是为了胜用了特别贵的药材。 接收到其他同门师兄们的眼神凝视,陈喻文内心焦灼,嘴不服输的辩驳:“这是在药王谷,用药自是就地取材。” 宋如心没想到他拒不认错,原想着刚才自己的刻意示好能让他摒除对自己的仇恨 如今看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终究是她太天真了。 “那你也不应该用这么难得的药材!” “是啊,病人倾家荡产治病,以后怎么生活?” “师兄,你太急于求胜了!” 陈喻文被挤兑的恼羞成怒,红脸怒斥:“住口,你们懂什么,我这是因地制宜!” 他哪里不如宋如心了,她区区一介女流凭什么接任谷主。 “够了!”陆长弓看不下去的制止众人议论。 众人将目光投沈无极头上。 沈无极面色平平地将此次笔试所有书册放在一起,郑重其事地宣布:“我宣布,此次获胜者为……宋如心。” 闻言,陈喻文睚眦俱裂,显然不肯接受这样的结果。 准备奋起辩驳之际,沈无极压迫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长袖下面的拳头紧紧攥住,没想到师父竟然也偏袒她。 为何所有人都对她偏爱至此! 宋如心,我不服! 陈喻文咬着后槽牙暗暗起誓,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跪地求饶! 这次赢了又如何,我还有杀手锏! 就在其他同门师兄们拱手祝贺之际,门外传来一声药童呼喊:“不好了,郡主呕血了……” 闻言,坐在太师椅上的沈承颉第一个冲出去,宋如心也很快反应过来一同前去。 沈无极也顿觉不妙,跟上去。 其他师兄们,也面色堪堪的追去。 唯独陈喻文,一脸阴鸷的对着众人背影冷笑。 “宋如此,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床上的郡主呕出一团黑血,痛苦的揪着丫鬟的衣襟。 沈承颉走过去,来不及质问,便看见宋如心覆上去查看。 “这就是你的给我的答案?”沈承颉一脸肃杀,似要将宋如心活剐。 “来不及解释,你相信我,一定会保证郡主安危。” 说着拿出银针,落针之际,沈承颉一把抓住纤细的手腕,眼神冷的可怕。 “王爷,我一定会救回郡主。” 沈承颉狭促的眸光里,迸发出浓浓的怒气。 来不及多解释,宋如心转动手腕,挣脱他的束缚。 下一秒,银针稳稳落在关元穴。 “咳咳……”床上郡主痛苦的呕出一摊暗红血迹。 “师兄,麻烦帮我煮药。” 陆长弓不敢多问,匆忙出去。 施针以后,郡主陷入晕厥状态。 宋如心将她唇边的血渍擦干。 看着这个面色苍白,命运多舛的小女孩,她本该不遭受这些无妄之灾。 可偏偏那人竟然为了胜利,下此毒手。 宋如心利刃一样的眼神径直甩到陈喻文身上。 “药来了——” 陆长弓端着刚煮好的汤药递过来。 给郡主服下以后,宋如心替郡主掖好被角,走过去对沈承颉道:“我的药被人动手脚了。” 沈承颉抬眸,看似静默无声,实则压迫感十足。 宋如今看向陆长弓,眼神示意他将人带上了。 很快,一个穿着夜行衣的小厮被五花大绑的丢进来。 那人被揍得鼻青脸肿,饶是如此还是被谷中同门师兄认出来。 这不是草安堂的药童吴三吗? 宋如心眼神犀利逼问:“陈师兄,同门相争何必拖累无辜?” 陈喻文没想到宋如心这么快抓到证据,但还是咬死不承认,“你胡乱攀咬什么?自己医术不行,如今郡主病发,还想无赖旁人,宋如心,我们药王谷有你这般品行不端之人,真是谷中耻辱!” 宋如心本想着,这时候陈喻文站出来道歉,这件事也就罢了。 同门数载,她可以原谅他一次。 如今看来,她的仁慈只会助长此人凶残气焰。 不等她说什么,陆长弓拿出两幅药渣。 “喻文,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断然没想到你竟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你胡说什么,我压根不认识此人!” 陈喻文继续狡辩:“草安堂是陆师兄的住所,是你诬陷我!” 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宋如心取下吴三口中异物。 吴三见状匍匐着往谷中沈无极面前跪行,“谷主,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求您绕了我们吧!” “信口雌黄,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吴三回头,“堂兄,别一错再错了!” 事情到这里已然明了,众人都等着沈无极处理。 尤其是沈承颉,若是沈谷中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答复,他自会暗中处理。 “心术不正,枉为医者,即日起,陈喻文不在为我药王谷弟子!” 话音落下,陆长弓箭步上前,将陈喻文腰间代表药王谷徒弟的玉坠拽下。 陈喻文满是不甘,“我不服,师父,你竟然偏心至此!” “陈喻文,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 陈喻文看着众人,不服狂笑,最后将目光投向一直没有出声的宋如心身上。 “宋如心,我错了!” 宋如心压根没想到同他争个高低,如今他落魄,心里不禁唏嘘。 看他朝自己走来,以为他认了错,便准备开口向师父求饶,谁料下一秒,陈喻文从袖口掏出一把匕首,直直朝宋如心扑上去…… “小心!” “师妹——” 众人大惊,想去阻拦明显来不及。 第50章 你们都该死! “我看谁敢过来——”冰冷的刀刃抵在脖子上。 宋如心直感觉后背发凉,身子不自觉的紧绷起来。 “陈师兄,你别冲动——” “陈喻文,你疯了!”陆长弓犀利发问:“戕害同门,按照药王谷规矩,我们可以将你就地正法!” 陈喻文一脸不屑:“陆长弓,你有脸说我,宋如心和姓沈的沆瀣一气,你这个包庇犯,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说着,陈喻文颤抖的手,加深一寸,刺痛的感觉吓得宋如心恐惧的皱眉。 一直端坐在椅子上的沈承颉,冷漠出声:“说说你的要求。” “哈!看到了吧,我会让你们看清楚此人真面目!” 沈承颉面色如铁,凝眸端详几秒,低沉发问:“那你倒可要好好说道说道,否则今天你怕是出不了这个门。” 宋如心身子一僵,抬眸和隐怒的男人隔空对视一眼。 “陈师兄,悬崖勒马!” 她亲眼见过沈承颉的狠辣,陈喻文残害郡主,已经触到沈承颉逆鳞。 这般再无中生有,今日怕是死到临头。 “住口!你少惺惺作态!”陈喻文冷笑着质问:“你可知他为何接近你?” 宋如心静默,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已经给陈喻文宣布了死刑。 然而这一切陈喻文却不知,以为她心虚,继续颠倒黑白,满脸嘲讽道;“愚蠢的女人!他不过是为了药王谷绝学秘方罢了。” 这个宋如心早就知道,沈承颉此人虽然狠辣,但做事还算磊落。 两人从一开始就抱着合作的心态。 他护送她到谷中。 她带他来求见谷主。 至于药房拿到与否,她一开始就表明心迹,她不会为她提供任何帮助。 所以宋如心回到谷中第一件事就去参拜谷主,将一路上发生的事,悉数禀明。 就在陈喻文说出这个天大的秘密后,满脸嘲讽的看着众人一脸平静,像是一早就知道似的。 “你们……” “陈喻文,师妹回到谷中就已经将此次路途中发生的事禀明师父,你莫要一错再错!” “是啊,陈师兄,悬崖勒马,看在昔日同门情义,我我们会求师父网开一面。” “网开一面?我用得着你们求饶,我没做错,是你们被这个女人给骗了!” “住口!” 一道清冷的呵声打断了他的话。 闪烁烛光中,沈承颉脸上的怒气转化成嘲讽的鄙夷。 目光落在送如心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她不能有事! 胸腔中有一道声音在回荡着。 “放了她,我可保你全尸!” 低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陈喻文笑得更加猖狂:“哈,摄政王,你接近陆离不就是为了得到药王谷药方吗?现在装什么正人君子,你这个送如心无媒苟合,一个图名一个图利,天生的贱人!” 宋如心转头看过去,生怕被激怒的男人血溅当场。 谁料他神色平静,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似乎藏着说不清楚的情绪。 她这是担忧自己? 不是,他一开始就是为了自己,如今肯发话让陈喻文提要求,已经算是让步。 莫不然还会善心大发放陈喻文一马,从而救自己? 会吗? 宋如心心中期待逐渐被放大。 很快,她在心中默默否定。 他大抵是舍不得自己死的原因是担心自己有个好歹,郡主药石无医吧。 “陈喻文,你勾结倭寇,意图颠覆药王谷,现在还想嫁祸于人?”说着,沈承颉从袖中抽出一封信,“这是你与倭寇往来的证据。” 距离最近的陆长弓连忙将证据呈给师傅。 沈无极打开信封看完以后,决然大怒:“吃里扒外的东西!” 陈喻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竟然……”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陈喻文,放了师妹,我会求摄政王饶你一命!” 就在这时,宋如心感觉扣住自己的手一下子收紧,耳畔传来狰狞的声音:“哈,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就别怪我下手无情!” 他猛地抬起匕首,径直朝纤细的脖颈处刺过去。 “不要——” 撕裂的呼喊传来,宋如心决然的闭上了眼睛。 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死在同门师兄手里。 就在此时,男人手中的扳指从空中飞来,直直打在陈喻文的手腕上。 陈喻文吃痛的后退两步,准备捡起地上的匕首再次行凶之际。 错愕在地的宋如心被一股大力拽住,像个陀螺似的转了一圈,紧接着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药香。 “伤哪儿?”坚硬带着几分担忧的声音从头顶传下来。 “宋如心,你这个贱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撕裂的咒骂声将她思绪收回。 宋如心后知后觉的推开面前沉寂如山的男人,踉跄后退几秒,倔强的摇头。 沈无极挥手让人拿下陈喻文。 沈承颉的侍卫却毫无动作。 “摄政王,这是药王谷。”沈无极掷地有声的开口。 指腹摩挲着空落落的骨节,沈承颉抬眸,侍卫们将陈喻文推过去。 “我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你竟然做出这等数典忘祖之事。” 陈喻文跪在地上,愤愤不平的发问:“我不服,你们为什么一个个都偏袒她!我到底哪里不如她了!” 沈无极走过去重新给郡主号脉。 已经醒过来的郡主被这乌压压的一群人吓着了,恐惧的往后闪躲。 宋如心走过去轻轻的拍了怕她的肩,示意郡主不要害怕。 郡主诺诺的伸出手腕。 沈无极号脉以后,面色如铁:“铁证如山,你为何不服?” “师父,我只是不甘心输给她!” 陆长弓将药渣拿出来一一展示,“我们不想赶尽杀绝,想给你留一条活路,没想到你竟然对师妹痛下杀手!” “你知道什么,如果我不绝了她的后路,我以后怎么接人谷主?” “就因为你想赢,所以其他人就该死吗?” 一直沉默的宋如心,不解的质问。 “对,该死,尤其是你,最该死!” 陈喻文扭曲着一张脸,“宋如心,你本该相夫教子,为何要回来夺走原本属于我的一切?你最该死!” 谷中众多弟子都身世可怜。 沈无极这些年收留了不少身世可怜,孤苦无依之人。 因此很多同门心心相惜,保全取暖,也真是因为有了这些温柔暖心之人,药王谷日益壮大,声名鹤立。 可现在他竟然为了一己之私,联合倭寇将谷中药房变卖。 这让宋如心无论如何不会原谅他。 宋如心失望至极,不再多看他一眼。 就在此时,门外有人大喊:“不好了,陈师兄的病人高热晕厥,死了!” 跪在地上的陈喻文一脸惨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第51章 他还不能死 众人大惊,又齐刷刷的冲向临时搭建起来的草棚。 “郡主,别害怕,我们去去就来。” “姐姐,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宋如心摇头,“没有的事,因为我的医术日益渐进,说起来还是我应该感谢你。” 郡主拧眉摇头,委屈巴巴的看过去。 宋如心巴掌大的小脸上,尽是安抚。 刚才一晃而过的委屈像不存在似的。 他到底是小瞧了她的本事。 “看吧,没有人觉得你是累赘,你是我们的福星!” 安抚好郡主,宋如心急忙追过去,好奇陈喻文的病患为何突然暴毙。 “等等——” 身后传来一道低沉声音。 宋如心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就看到沈承颉正朝她递过来一条帕子。 她这才恍然想起,脖子上还有一道浅浅的伤口,刚才一番混乱,竟让她忽略了这处疼痛。 宋如心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轻声道谢:“多谢王爷刚才舍命相救。” 沈承颉自然听出了她话里敷衍,本就不稀罕这的感谢,不冷不热地脱口道:“不必谢,我是担心你死了,郡主无人可医治。” 宋如心对此早有预料,原本也没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好话。 伸手接过帕子,轻轻按在脖子的伤口上,转身便往出走。 沈承颉见状,也默默跟在她身后。 两人来到临时搭建的草坪,这里已经围了不少人。 沈无极正站在一张简易的床榻前,面色凝重地掀开白布。 床上面色铁青的病患,早已失去呼吸。 眉头一皱,沈无极心中暗自思忖,药方开的药没有问题,不过是普通的高热病症,怎么会出现如此严重的症状,甚至丢了性命? 在场的其他病患们,看到药王谷医死了人,顿时炸开了锅。 “好好的人怎么死了?” “传闻中的药王谷也不过如此,还不如那些江湖郎中!” “说不定他是拿我们炼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要求离谷。 “不行,你们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离谷!” 沈无极连忙阻拦,试图稳定局面。可病患们根本不听他的解释,情绪愈发激动:“不走难道要等着被你们医死吗?” 陆长弓开口训斥:“你们胡说什么,我们药王谷治病救人,从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 其他弟子们也心急如焚,想要给其他病人医治,可病患们已经对他的医术失去了信任,纷纷后退,不愿让他靠近。 就在这时,宋如心穿过人群,走了过去。 她冷静地让人拿来陈喻文留下的药渣,仔细地检查起来。 一番查看后,她走到沈无极跟前,低声道:“师父,药渣没有问题。” “那为何病患会突然暴毙?”人群中有人大声问 宋如心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语气笃定地说:“看样子像是中毒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现场一片哗然。 沈无极同意宋如心判断,“能看出具体中了什么毒吗?” 宋如心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而是转头让师兄陆长弓拿来还没煎完的药,再次仔细查看。 许久,她终于抬起头,声音清晰地说:“药方里有些药被毒水浸泡过!所以才会出现中毒症状。” “啊——”众人惊恐地叫出声来。 要求离谷的呼声愈发强烈。 “你们别急,我有法子帮你们解毒!”宋如心试图安抚众人的情绪。 可病患们根本不相信她的话,有人大声嘲讽:“你?药王谷都是骗子,沽名钓誉之地,不待也罢!” 众人情绪激动,甚至有几个人冲了上来,想要强行离开。 没有谷中命令,这些人肯定不能离开,药童们挡住这些病换的去路。 “凭什么拦着不让我们离开!” “放我们走,你们这些杀人凶手!” “再不走,别怪我们不客气!” 场面瞬间失控,眼看冲突一触即发。 宋如心见状,没有丝毫犹豫,她倒了一碗药,一仰头,便一口气喝了下去。 沈承颉在一旁看到这一幕,想要制止却已经来不及,心中忍不住暗骂:这个笨女人! “现在你们能相信我了吗?”宋如心放下碗,目光坚定地看着众人。 众人被她的举动镇住,一时间竟无人说话。 吧嗒—— 手里的碗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宋如心一口鲜血图在地上,身子摇摇晃晃的往后倒。 沈承颉大掌扶住摇摇欲坠的女人。 宋如心抬眸扯出一抹笑,看向沈承颉的目光中多了一丝祈求:“王爷,这些人不能离开,请你的侍卫帮我们。” 沈承颉脸色很差的反怼一句:“这个时候了,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抬手擦了擦唇角的血渍,宋如心拿出银针为自己封住血脉。 呼吸苦难的她,大口喘着粗气,费力的大喊:“现在我和你们一样中了毒,可以相信我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再敢跳出来叫嚷。 就在这时,一个药童匆匆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谷主,刚收到的信。” 沈无极接过信,打开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信是倭寇写来的,要求药王谷提供痛风药方,否则七日后,这些中毒的病患们,将全部暴毙! “现在你知道自己错哪里了吗?”沈无极愤怒地质问徒弟陈喻文。 陈喻文此刻悔不当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师父,我没想害死这些无辜的人!” “大错铸成,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沈无极痛恨不已。 “师父,我知道错了,求您救救这些无辜的人吧!” 陈喻文虽然恨宋如心,但他从来没想过要伤害这些无辜的人。 这些人都是深受战乱、疾病、饥饿的可怜之人。 他本是孤儿,多年前九死一生来到了药王谷被师父收留。 如今非但没有回报师父,还被人利用,伤及无辜。 愧对师父,愧对一众师兄弟! “如今我无法辩驳,只求一死!” 说着陈喻文抬头冲旁边的柱子撞去—— 众人反应过来,制止时明显来不及。 宋如心反应很快冲过去,一把推开准备撞柱而死的陈喻文。 因为惯性,她整个人身子失去重心,直直向后倒去。 第52章 留着你还有用! 刹那间,药架轰然倒塌,带着凌厉的气势砸向宋如心。 千钧一发之际,沈承颉一个箭步冲上前,长臂一伸,猛地将宋如心紧紧搂入怀中。 沉重的药架径直砸在沈承颉的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被他小心护住的宋如心,毫发无损。 沈承颉却疼得拧紧了眉头,额头上瞬间冒出细密的汗珠,牙关也不自觉地咬紧。 “你没事吧……”宋如心满脸担忧,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无妨!”沈承颉强忍着疼痛,咬着牙吐出两个字。 缓缓松开手,看到毫发无损的女人,微微心安。 宋如心从他怀里跳出来,身形有些踉跄,虚弱地吐了一口浊气。 定了定神,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转身对着地上痛哭流涕的陈喻文,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 “没用的东西,出了事就想寻死,你对得起师父的苦心栽培吗?”声音冰冷,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陈喻文此刻毫无斗志,一心求死,对宋如心的话充耳不闻。 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到沈无极面前,双手死死拽着沈无极的衣袖,哭得涕泪横飞。 “师父,都是我的错,这些人要杀要剐我绝无怨言!” 沈无极眉头紧皱,面色阴沉,用力甩开袖子,目光落在宋如心身上,沉声道:“现在救人要紧。” “是啊师妹,你现在中了毒,我们更是缺少一员大将啊!” “如心,你可有解毒办法?” 众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在宋如心身上,满是期待与焦急。 师父都束手无策的毒,谷中其他弟子们,更是面露难色,无从下手。 “眼下需要找出毒到底在哪儿下的。” 宋如心深吸一口气,强撑着身体,摇晃着往陈喻文跟前走。 沈承颉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快步上前,稳稳地扶住她。 有了外力支撑,宋如心感觉轻松了许多。 她走到陈喻文面前,目光紧紧盯着他问:“药方是你自己抓的,药品来源你知晓多少?” 陈喻文抬手抹了把满脸的泪水,抽抽噎噎地回答:“有一些是谷中种植,有一些是他们提供。” “那你应该能分辨那些是种植,哪些是外来的?” 陈喻文神色有些难堪,犹豫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 宋如心心中暗自思忖,觉得将药品区分,重点检查那些外来药物,从中找寻下毒源头,这样或许能尽快配置解药。 “王爷,烦请您的侍卫在此驻守。”宋如心转头看向沈承颉,目光中带着几分恳切。 沈承颉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声音沉稳有力:“放心,我自会管好我的人。”得到他的答复,宋如心心中踏实了许多。 在沈承颉的搀扶下,宋如心和陈喻文一前一后,朝着陈喻文所居住的临月楼走去。 一路上,微风轻轻拂过,吹起宋如心的发丝,她的脸色愈发苍白,却透着一股坚韧。 这些年药王谷弟子众多,随着沈无极年迈,很多学满所成的大弟子们也跟着带小弟子。 陈喻文也带了不少年幼的娃娃徒弟。 几个小徒弟站在一旁,满脸关切地问道:“师兄,需要我们帮忙吗?” 陈喻文神色落寞,摆了摆手,面色悻悻地带着宋如心来到药房里。 “你先来吧,把这些没有煎煮的药方区分哪些是谷中所种植,哪些是你从倭寇手中买得。” 宋如心的声音虽然虚弱,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戴罪立功的陈喻文动作迅速,很快就将药品区分开。 宋如心吃力地坐在椅子上,仔细检查起来。 许久,她缓缓抬起手,指着里面最珍贵的人参,笃定地说:“应该是它。” “不可能,这些人参我可是亲自检查过,不会有错。” 宋如心懒得和他争辩,她拿起剪刀,剪下人参胡须,随手丢进滚烫的茶杯里,然后拿出一枚银针,缓缓放入杯中验毒。 很快,银针底部,一片暗黑。 陈喻文见状,愤怒地站起身来,双手紧握成拳,大声吼道:“竟然是人参,这些骗子!” 他心中懊悔不已,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虽然可恨,但那些倭寇更是罪该万死! 陈喻文压下心中的怒火,低声恳求:“求你帮那些无辜之人解毒,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愿以死谢罪!” 宋如心面色平静,没有立刻开口。 陈喻文见状,“扑通”一声再次跪下。 这个时候,他早就把两人之前的嫌隙抛之脑后。 “宋师妹,我自知铸成大错,不管怎样,药王谷的名声不能因我受损。”他的头低垂着,声音里满是愧疚。 宋如心垂眸沉思片刻,端起茶盏递过去,轻声问:“师兄,你可闻到什么味道?” 陈喻文疑惑地凑上去闻了一下,皱着眉头回答:“好像是木质香。” “那应该是七星毒。”宋如心神色凝重地说。 陈喻文一脸茫然,不解地摇头:“这是什么毒物?” 宋如心耐心解释道:“顾名思义,七中毒物,七日炼制,中毒七日后,毒发身亡。” “那该怎么办?下毒的七中毒物我们都不知道,如何解毒?” “你能解!”宋如心直直地看着陈喻文,目光坚定。 这让陈喻文一头雾水,满脸疑惑。 “那些人是不是要痛风药方?” 不等陈喻文开口,宋如心示意药童们拿来笔墨纸砚,“你将药方写来给他们,将里面的剂量错乱写,然后再抓几服药一并给倭寇送过去。” 瞧着宋如心势在必得的样子,陈喻文心里虽然疑惑,但还是听话地写出药方,故意将里面的剂量错乱。 这样的药方,吃下去不会治病,也不会弄出人命。 药方送出去第三日,很快有不少人围在谷外,气势汹汹地准备硬闯。 “王爷,接下来看你了。” 宋如心转头看向沈承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沈承颉站起身来,身姿挺拔,威风凛凛地打头阵。 看着一行人轻装出发,陆长弓满脸担忧地问:“这样就能解毒?” 宋如心轻呷了一口热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师兄,擒贼先擒王,这些人以为陈喻文当了谷主,又供出药方,一方面祝贺,一方面威胁,肯定最大的头目就在其中。” 陆长弓若有所思地问:“所以你是想抓到头目,让他们提供解药?” 宋如心莞尔一笑:“不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就这么确定?”陆长弓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宋如心说的一脸轻松,实际上心里也暗暗捏了把汗。 一方面担心那些人是否如她所想中贪婪。 一方面担心沈承颉轻装出发,能否能够将那些人一击即中,忍不住担心他的安危。 “不好了,摄政王中了埋伏,往山瘴林方向跑去了——” 闻言,原本一脸期待的宋如心立马变了色。 怎么会这样? 第53章 杀手来了 宋如心伫立在庭院中。 微风轻轻撩动着她的发丝,而她的思绪却如乱麻般纠结。 脑海中浮现出沈承颉那高大威武身形。 他多年沙场上纵横驰骋,身姿矫健。 这样一位身经百战的摄政王,如今竟被一群跋山涉水而来的倭寇追击,逃窜至后山瘴林,生死不明? 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黛眉紧蹙,眼中满是疑惑与警惕,内心深处的不安如潮水般蔓延。 莫不是这背后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 思及此,宋如心双唇微抿,沉默不语。 并未第一时间将心中的疑虑说出口,而是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莫急,说不定前方传来的消息有误。” 陆长弓迈着急切的步伐赶过来,稳稳地扶住微微颤抖的宋如心,眼神中满是担忧,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姐姐,求您一定要救救我父王……”一道带着哭腔、脆生生的声音骤然响起。 郡主在嬷嬷的搀扶下,脚步踉跄地走来,她身形单薄,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担忧与恐惧,嘴唇止不住地哆嗦,豆大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宋如心见状,急忙快步上前,稳稳地扶住郡主,轻声安慰:“郡主,吉人自有天相,您别太担心。” 说着,她转头望向陆长弓,神色坚定地说:“师兄,您先带着郡主回房好好养病,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话虽如此,陆长弓的心中却隐隐泛起一阵不安。 草棚里的病患们,对药王谷的敌意依旧未减,他们体内的余毒还未彻底清除。 若是此时宋如心再有个三长两短,药王谷可就真的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你现在可是我们药王谷的主心骨,师父他老人家一直对你寄予厚望。要是你实在担心摄政王安危,不如由我带着护卫队前去援助。”陆长弓心里清楚,摄政王身为当今圣上的肱骨之臣,若是在药王谷出了事,药王谷虽向来不参与朝堂党争,却难免会被心怀不轨之人利用,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想到这里,陆长弓立刻转身,大声喊来药童,准备集结人马。 宋如心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别急,再给他两个时辰。” 根据下面人传来的消息,后山瘴林距离此处不远。 即便沈承颉在里面身中瘴气,也应该有两个时辰的时间赶回来救治。 “万一两个时辰他回不来呢?” 宋如心的心中也涌起一股烦躁,事情怎么会变得如此棘手? “我去——”一直趴在门口偷听的陈喻文再也按捺不住,他猛地冲了进来。 快步走到宋如心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双手抱拳,恳切地说:“此事因我而起,若是摄政王在药王谷有任何闪失,药王谷难辞其咎,理应我去救人!” 宋如心见状,急忙走过去,面无表情的扶起陈喻文,“莫急,陈师兄,事情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我们应该相信他。” “你莫不是不相信我?” 陈喻文抬起头,眼中满是疑惑,心中暗自怀疑宋如心对自己不信任。 宋如心心中确实有一部分不信任陈喻文,毕竟之前的事情让她心有余悸。 但另一部分,她实在难以相信,堂堂摄政王竟会被一群蛮夷倭寇逼至绝境,生死不明。 直觉告诉她这件事背后一定隐藏着自己尚未知晓的内情。 陆长弓一听这话,立刻出声反驳,“你这话说的伤人心,师妹若是不相信你,何至于以身试毒,她这是拿命冒险!” 陈喻文听后,满脸羞愧,低下头去,小声说道:“好,那我就听你安排。” 赶走陈喻文后,陆长弓带着人将病恹恹的郡主送回房间休息。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无比漫长。 宋如心在等待的间隙,也没有丝毫懈怠。 她前往药房,仔细查看药童煮药的情况。 欣慰的是,不少症状较轻的病患,体征已经逐渐趋于平稳。 但仍有不少人情况危急,至今呕吐不止,只能依靠老山参勉强吊着一口气,苦苦等待着解药救命。 最后一炷香燃尽,天色渐晚,宋如心咬了咬牙,从包袱里拿出那把一直跟随自己的匕首,坚定地准备出发。 临行前,谷主沈无极在徒弟的搀扶下,缓缓走过来送行。 他目光凝重,语重心长地叮嘱:“后山瘴林危险四伏,此去你一定要小心防范,千万不可再生事端,一定要将摄政王安全带回来。” 宋如心用力地点点头,“放心吧师父,我一定保证摄政王安危,不会让药王谷陷入危险境地。” 沈无极浑浊的双眼满是慈爱地看着宋如心,心中感慨万千。 没想到当年那个只有麦苗高的小丫头,如今已成长为支撑起药王谷的主心骨。 “我没看错人,没看错人啊,孩子……”他喃喃自语道。 宋如心心中一暖,眼眶微微泛红,强忍着泪水,抿唇挤出一抹坚强的笑容:“师父,您一定要好好的,等我回来!” 话音刚落,安乐猛地掀开帘子,步伐匆匆地冲了进来,大声喊:“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胡闹,你是个孩子,回去好好照看郡主!”不等宋如心开口,沈无极便板起脸,威严地命令道。 安乐幽怨的眼神落在宋如心身上,妄图恳求她能答应自己。 宋如心狠心的无视他眼里哀求,“既然来了我们药王谷,一切安排要听从我们师父,你忘了这是我们来时做过的约定吗?” 安乐哑言,到底是未经人事的孩童,性子里的莽撞让他不得不垂下头,不好多说什么。 宋如心带了一部分人出谷。 她拿出自己绘制出来的地图,安排众人从陡峭的壁崖处登山。 “师姐,为何我们不走水路?” “既然是中了埋伏,那些歹人肯定早有防备,我们现在入水路,就是自投罗网。” 越危险,越不可能的路,往往越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此话一出,其中几个师弟们,心生钦佩。不愧是师父看中的弟子,不管能力和见解,都是上乘。 结果登山时,宋如心又一次给师弟们上了一课。原本其他人觉得她是一介女流,登山肯定吃力,会给大家拖后腿。 结果宋如心腰间系着绳索,抓着藤蔓的手,动作轻盈飞快,丝毫不输给那些师弟们。 登到半山腰,宋如心指着灌木丛旁边的树木,难掩欣喜:“这条小路,我们能抄近道上山。” “师姐这么熟门熟路,以前来过这儿吗?” 后山瘴林是药王谷禁地,传闻林中生长着各类珍贵药材,不过灌木丛深,林中天气多变,环境艰苦,加上小路艰险,容易迷路,以至于师父明令禁止任何人入林。 宋如心之前悄悄进去过,并且一路带着磷粉,若是天黑回去,也可沿着磷粉找到下山的路。 宋如心神情一滞,撒谎不带眨眼的摇头:“没有,这是谷中规矩,怎可随意忤逆,我是之前见过书中记载过。” 说完,宋如心从口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磷粉,不动声色的撒在树干上,暗暗做标记。 山路艰险,又是夜中潜行。一行人走了一段距离后,远远看见对面山头有火光。 宋如心让众人熄火,在黑暗中安排:“你们在这儿等我,待我前去查看,在我没回来之前,务必保持原地,不要离开半步。” 宋如心只带了陆长弓安排给自己的徒弟小暑。 顾名思义,捡回来时小暑节气。小暑跟着宋如心一段距离后,眼看着面前的路越来越黑,心中恐惧更甚。 倒是宋如心,在黑暗里听到急催的马蹄声,蹲下身示意小暑不要说话。 马蹄声逐渐靠近,黑暗中那人黑衣蒙面,手持火把,看不清脸上面容。 面纱之下的声音满是恶毒:“废物,要是让沈承颉回去,你我都别想活着离开这儿!” 不是倭寇!听他们的声音像是中原官话,而且那人口气中似乎很畏惧沈承颉。 想到这儿,一条可怕的推测浮上宋如心心头。 第54章 引开杀手 咔嚓—— 宋如心失神中,不小心踩中枯枝。 “谁——”黑衣人拉着缰绳寻找声音源头。 马蹄滴答声音慢慢向他们靠近。此刻,宋如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紧紧握住匕首,示意小暑躲在自己身后。 双眼死死盯着逐渐靠近的黑影,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应对之策,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危机四伏的后山,每一秒都充满了未知与危险,而她必须保持冷静,才能在这绝境中寻得一线生机。 宋如心紧紧攥住浑身止不住颤抖的小暑,她的手心满是汗水,屏气敛息,大气都不敢出。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 可那黑衣人内力深厚,像是察觉到了这边的异样,步伐凌厉,每一步都带着压迫感,径直朝他们走来。 心中发怵,恐惧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就在黑衣人即将靠近的千钧一发之际,宋如心来不及多想,猛地拔腿就跑。 她的想法很简单,将黑衣人的视线引开,保护身后的小暑。 “大人,不是我们要找的人!”身后有手下出声提醒。 为首的黑衣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笑容里透着渗人的恶毒,轻飘飘地开口:“那也不能留活口!” 在他的语气里,一条无辜的人命,仿佛真的如牲畜一般低贱,不值一提。 黑衣人迅速拉弓,瞄准黑暗中拼命奔跑的宋如心。 宋如心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满心都是绝望与恐惧。 顾不上思考太多,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自己停下来,就会被这些心狠手辣的人折磨致死。 然而,她身中奇毒,本就虚弱不堪,脚下绵软无力,深一脚浅一脚地没跑几步,便一个踉跄,身子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呼啸的山风肆意吹着,将黑衣人手中火把的火苗吹得剧烈跳跃,忽明忽灭。 借着这闪烁的火光,宋如心看到了那人手臂上诡异的图腾,心中一寒。 下一秒,黑衣人手中的箭离弦而出,带着致命的杀意,直直地朝她飞奔而来。 宋如心只觉脚底一阵剧痛,原来是被荆棘戳破,无法动弹,她睁大眼睛,眼神中满是绝望。 平静又无助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这千钧一发之际,黑暗中“砰”的一声,一支利箭从侧边飞来。 精准地截停了那支夺命之箭。 紧接着,一身肃穆的沈承颉骑着高头大马,风驰电掣般冲了过来。 稳稳地挡在宋如心身前,他的身姿挺拔,宛如一座巍峨的山,给人无尽的安全感。 马上的男人勾唇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嘲讽,鹰眼中尽是鄙夷:“摄政王果然忧国忧民,都这个时候了,还多管闲事。” 沈承颉神色冷峻,毫不退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我在一天,便保我朝子民一日。” 声音坚定有力,回荡在山间。 “哈,好大的口气,那我倒要看看你的本事!” 黑衣人恼羞成怒,抬手一挥,十几个杀手如鬼魅般从天而降,将他们团团围住。 宋如心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懊悔不已。 这时候她才明白自己又拖累了沈承颉。 她看着沈承颉身法敏捷地与杀手过招,心中恍然大悟,这哪里像是中了瘴气的样子? 分明是诱敌深入之计。 她真是关心则乱,反倒给他拖了后腿。 “小心——” 一个手持长剑的杀手,面目狰狞,如饿狼般径直朝她冲过来。 宋如心惊恐地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那杀手,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的时候,一把长剑从后面飞了过来,直直地插进了杀手的胸口。 杀手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溅到了宋如心的脸上。 温热粘腻的殷红,让她瞬间僵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眼神中满是茫然与无措。 就在此时,沈承颉飞身而起,脚踏马鞍,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直直地飞来。 拦腰将宋如心从地上掳了起来。 下一秒,宋如心稳稳当当的落在马背上。 她靠在沈承颉的怀里,感受着他急促的呼吸,看着他带血的盔甲,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那血迹是不是自己的。 宋如心满脑子都是刚才那杀手死前惊恐的眼神,那一幕如同噩梦般在她脑海中不断回放。 久久挥之不去。 以至于被沈承颉抱回房间后,她整个人神情呆滞,眼神空洞,仿佛失了魂一般,这模样令其他人心中大惊。 沈承颉见状,心急如焚,赶忙让下面的人烧水。 沈承颉全然顾不上自己身上还在流血的伤口,神色焦急,双手轻轻搭在宋如心的肩膀上。 某种尽是担忧,急切的问:“伤到哪儿了?” 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到。 宋如心木然的摇头。 眼眸中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惊恐与难过。 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 自小行医,这些年她在江湖中摸爬滚打,见过无数的生离死别,可却从未有一刻,像今天这般惊心动魄。 真切地徘徊在死亡的边缘,那种恐惧仿佛已经深深烙印进了她的灵魂深处。 好像人生前十几年的经历,都不抵今晚这一遭。 沈承颉见她不说话,便自己仔细检查起来,目光很快落在她手背上一道细长的伤口上。 他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心疼,立刻命人拿来上等的金疮药。 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为宋如心清洗伤口。 上完药后,他又难得温柔地拿起纱布,为她包扎,手法娴熟却又带着几分笨拙。 因为太过在意,以至于有些紧张。 整个过程中,宋如心都一言不发,眼神空洞,整个人仿佛丢了魂一般,沉浸在刚才的恐惧之中无法自拔。 药童端来驱寒的姜汤,热气腾腾地冒着香气。 沈承颉伸手接过,缓缓递到宋如心唇边,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里的微风:“喝点暖暖身子。” 宋如心先是本能地摇头,随后又机械地摇了摇头。 好半天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是中原一路跟我们而来的人吧?是他们吧?” 第55章 她的儿子竟然要她死 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显然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沈承颉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宋如心,便如实说:“对,但不确定是侯府还是相府的人。不过这些人武力高超,一看就是江湖上的门派高手,回去一查便知。” “那你帮我查查相府的人有没有参与其中。” 宋如心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总觉得这件事相府脱不了干系。 虽然她内心深处很不愿意这么想,可黑衣人手背上的图腾,她之前偶然在季和光的书房里见过一次。 直觉告诉她,相府必定参与其中。 怎么会如此恨我呢? 饶是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会儿,宋如心的心情依旧无法平复。 同床共枕多年的丈夫,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到最后竟然想要她死,这是何等的悲哀与绝望。 这时,谷中其他同门也听到动静,纷纷赶来查看情况。 宋如心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强打起精神,扬起小脸,向沈无极汇报情况:“那些人不是倭寇,而是冒充倭寇的。” 尽管很努力,声音还带着一丝哽咽。 沈无极听完,神色平静,没有太大的反应。 倒是沈承颉从怀中拿出一张药方,递了过去:“沈谷主,这是我寻来的药方,和先前预想一样,是七星毒。”他的声音沉稳,神色平静。 闻言,宋如心不由得瞪大眼睛,眼中满是惊讶与担忧。 沈承颉见状,面色平和地将手中快要凉透的姜茶再次递过去。 这次,宋如心没再推辞,伸手接过,轻轻抿了一口。 “摄政王辛苦了,我这就命人下去解毒。” 沈无极接过药方,转身吩咐弟子们去准备。 所有人离开后,宋如心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姜茶,热气顺着喉咙滑下。 让她冰冷的身体渐渐有了一丝暖意。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沈承颉坐在床边,盔甲上的血迹已经干涸。 凝成了暗红色的斑块。 宋如心看着他,眼中满是担忧,轻声问:“所以你一开始就看出来了?” 沈承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用沉默印证了她的猜测。 宋如心又问:“那那些人抓到了吗?” “这件事我自会处理,你好好养伤。” 沈承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他不希望宋如心再为这些事情操心。 又欠了一个人情,宋如心不好再要求什么。 沈承颉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门口,身形忽然顿住,缓缓转过身,目光牢牢地锁住坐在床边的宋如心。 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温柔,“明日我有事要同你商议。你且好好休息。” 说罢,深深地凝视着她,那目光里似乎藏着千言万语,却又难以言说。 片刻后,才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 宋如心坐在床上,脑海中如乱麻般思绪万千。 当晚,陆长弓亲自督阵,命人将摄政王带来的药方精心煎煮,喂给病患服下。 第二日一大早,好消息便传来,病患们的症状已经明显减轻。 陆长弓满心欢喜,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笑容,迫不及待地准备去跟宋如心分享这一喜讯。 谁知道,当他兴冲冲地走到院子里,却看见摄政王的侍卫一脸严肃地守在门口。 一身月白色长袍的沈承颉端坐在石凳上,身姿笔挺,面色沉沉,眉头微微皱起。 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重要的事情。陆长弓见状,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犹豫片刻后,还是转身悄然离开。 陆长弓离开没多久,下属便匆匆从郡主院子赶来禀报。 “王爷,郡主身体已经好转,只是京中多次来信,边疆战乱频发,皇上几次试探,府中管家虽多次巧妙应对,但终究拦不住宫中侍者。如今替身目前卧病在床,对外宣称您旧疾复发,恐怕这瞒天过海之术,撑不了多久……” 沈承颉静静地听完,心中对局势的轻重缓急已然有了清晰的判断。 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动作轻柔却又带着几分凝重,缓缓将茶杯放在桌子上。 而屋内的宋如心,对昨夜忽然出现在自己房间的沈承颉满心疑惑。 黑暗中,男人的身影若隐若现,似乎有满腹的话语想要倾诉。 她撑着手臂,缓缓坐起身来,正欲开口询问,沈承颉却已快步走到窗前,抬手帮她关上被风吹开的窗户。 随后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这一夜,宋如心噩梦连连,辗转反侧,一直到天亮都没能安稳熟睡。 清晨,洗漱完毕后的宋如心,还在反复琢磨沈承颉昨夜欲言又止的模样,究竟所为何事。 就在这时,师妹急匆匆地赶来,说道:“师姐,摄政王在外面等你好久了。” 宋如心闻言,不禁大惊失色,脱口而出:“他等我?” 师妹用力地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宋如心已经心急如焚地推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绿梅树下,沈承颉端坐在石凳上,身姿挺拔却又透着几分疲惫。 他神情复杂,平日里的冷峻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担忧。 宋如心看到这一幕,心中隐隐涌起一股不安,结合昨天他离开时的欲言又止,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悄然滋生。 果不其然,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沈承颉回过头来,目光与宋如心交汇。 随后抬手,示意她过来。 宋如心怀着忐忑的心情缓缓坐下,身后的侍卫立刻上前,动作娴熟地为她倒上一杯热茶。 轻轻抿了一口,听见沈承颉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我可能要回去了,郡主要留在这儿。” 昨天在瘴林里的种种经历,让宋如心早就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此刻,听到沈承颉这话,她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沈承颉又接着说道:“我就把两个孩子交给你了。” 宋如心沉默不语,心中暗自思索,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急切地要离开。 宋如心抬起头,目光紧紧地盯着沈承颉,神色凝重地问:“所以昨晚的杀手确定身份了?” 沈承颉神情严肃,缓缓点了点头,算是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那我也跟你一起回去。”宋如心沉思片刻后,咬了咬牙,似是下定了决心。 闻言,沈承颉不禁吃惊地看着她,眼中满是诧异与不解。 第56章 害怕自己拖累吗? 宋如心其实心中早有盘算。 她微微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不过,还是半遮半掩地冲沈承颉解释。 “你查出来那里面一部分杀手是相府的吧。” 夹着释然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几分笃定。 沈承颉听到这话,眉头瞬间皱成了一个“川”字,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陷入了沉思。 这正是他最为担忧的地方,相府的人与侯府的人搅和在一起,局势愈发错综复杂。 如今朝堂之上,金銮殿那位疑心渐起。 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其眼皮子底下,稍有不慎,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不必要的麻烦和猜忌。 他又何尝没有想过带宋如心一起走,一方面担忧她的安危,毕竟前路危险重重,稍有差池便可能万劫不复。 另一方面,他觉得以宋如心的性子,大概率会拒绝自己的提议。 此刻,宋如心的主动,着实让他心中为之一颤,可这复杂的局势,又让他不得不谨慎思量。 沈承颉皱眉思索的模样,让宋如心心里泛起一阵涟漪,她试图从他的表情中解读出些什么。 却发现这个男人的情绪起伏如深海漩涡,藏着她读不懂的心思。 他这是害怕自己拖累吗? 宋如心暗自揣测,摸不准他的态度,索性不再多言。 毕竟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两人几经生死,她深知沈承颉并不像传闻中那般冷漠无情。 于是,宋如心决定将这个主动权交给他。 于她而言,一方面现在药王谷事务繁杂,诸多事情亟待处理。 师父沈无极的身体越发虚弱,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谷中必然会陷入大乱。 另一方面,她此刻毫无准备地回去,即便再怎么隐秘行踪,付晴对自己恨之入骨,必定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于情于理,都不是回去的最佳时机。 除非……除非能有万全之策,既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又能将背后的阴谋彻底揭露。 两人各怀心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沉默。 谁都没有挑破心里那点彼此明白却又心照不宣的心思。 就在这时,陆长弓一脸喜色地匆匆走进来,脚步轻快,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师妹,师父他决定让你明日晌午,接任谷主之位。” “这么突然?师父是不是……” 宋如心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下意识地瞥了眼不远处站岗的侍卫。 余光又从沈承颉脸上掠过,她强压住心里的担忧,故作平静地迎上前去,低声问:“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说罢,她仔细端详着陆长弓脸上那喜忧参半的神情,心中隐隐觉得事情并非师兄所说的那么简单。 宋如心转身,朝着沈承颉微微欠身,礼貌地说道:“王爷,我先处理一下。” 沈承颉微微挑眉,神色平静,示意她去忙。 两人并肩走到外面,陆长弓见周围无人,终于忍不住将师父的身体真实情况说了出来。 “师父自从去年那一场大病以后,身子一直不见好,你若接任了谷主之位,他老人家便可安心养病了。” 宋如心听完,心中满是对师父的感念与愧疚。 这些年,师父含辛茹苦,将自己培养成人,如今谷中诸多纷争却因自己而起,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觉得愧对师父,也愧对同门。 见她凝神不语,陆长弓心中疑惑,忍不住问:“接任师父衣钵,一直是你的夙愿,你怎么……该不会还对那个姓季的余情未了?” 提到季和光,陆长弓的语气中尽是怨怼。 宋如心听到这个名字,眼神瞬间变得鄙夷,“好好的你提他作甚!” 宋如心难掩恼恼怒。 丢下这句,便不再停留,迈步先行,朝着前面的议事厅走去。 前院里的海棠树正值盛花期。 满树的花朵层层叠叠,一阵微风拂过,花瓣如雪花般纷纷扬扬飘落。 令议事厅外的小径铺上了一层梦幻的粉色花毯。 谷中各位长老和同门早已落座,气氛却略显凝重。 当得知谷中明日将传位给宋如心时,人群瞬间炸开了锅,不少人站出来反对。 佟长老“噌”地一下站起身,双手用力背在身后,脸上满是傲慢与偏见,扯着嗓子道:“宋如心不过是一介女流,怎能接任谷主之位?更何况她早已嫁为人妇,按道理来说,早就不是我们药王谷的人了,这谷主之位,她绝不能接!” “就是就是,师父您可得三思啊!”吴长老也站起身附和:“谷主之位关乎我们药王谷未来的存亡,如此重任,还是得挑选一位稳妥可靠、能担得起这份责任的人来接任,可不能草率行事。” “佟长老,您这话可就不对了!”一个和宋如心相熟的师弟站出来大声反驳:“师姐从小就天赋异禀,这些年行医治病,救过的人不计其数。就说这段时日,谷中哪次遇到危机,不是师姐挺身而出,力挽狂澜?就因为她是女子,就剥夺她接任谷主的资格,这对她太不公平了!” “我赞同赵师弟的话!”性格直爽的周师妹也站起身,双手叉腰,语气坚定地说,“女子怎么就不行了?我朝律例规定,女子可以读书入塾,考取功名,也能入关拜相。当今陛下面前的红人许少卿,不就是女子吗?人家为国家效力,兢兢业业,忠心耿耿,能力比很多男人都强,哪里比不上了?” “哼!”孙长老不屑地嗤笑一声,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口气,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的冷笑,“她不过是个被夫家抛弃的弃妇罢了,也敢和许少卿相提并论?简直是自不量力!” 一时间,激烈的争论声此起彼伏。 宋如心静静地站在门外的海棠树下,暖风吹过,撩动着她的发丝。 立春之后,万物复苏,整个药王谷呈现出一片繁荣生机的景象,可她却觉得自己的生活仿佛陷入了一团乱麻。 越来越糟糕。 原以为逃出相府,就能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广阔天地。 可现实却给了她沉重的一击,很多事情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比如,她明明已经离开了相府,为何还会被追杀? 隐藏在暗处的危险,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消除? 第57章 谷主之位 她屏神凝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将心中的烦恼与忧虑一并吐出以后,她顿觉身心轻松,努力勾了勾唇,对满面愁容的陆长弓说笑道:“走吧,师兄。” “师妹,你别把这些酸言酸语放在心上,他们就是太固执,看不清你的能力。” 宋如心没有搭话,只是步伐坚定地穿过长廊,朝着里面走去。 谁料走到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山一般骤然逼近。 待她看清来人之际,沈承颉已经大步先行一步走进了议事厅。 原本喧闹哄闹的人群,因为沈承颉的出现,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畏惧的神色。 沈承颉不请自来,也丝毫不在意众人的反应,自顾自地找了一个位置,大大咧咧地坐下。 很快有药童小心翼翼地前来沏茶。 沈承颉拿起茶盖,沿着茶盅缓缓转了一圈,看着漂浮在上面的茶叶,暗自皱了皱眉头。 他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迎着四面八方投来的质疑目光,幽幽地开口说道:“各位继续,就当我沈某人不存在好了。” “摄政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王长老鼓起勇气,站起身来,不满的质问,“今日是我们药王谷内部议事,您这般贸然闯入,还说出这样的话,恐怕有失身份吧!” 沈承颉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故意拖长了声音道:“说起身份,本王倒有一事不明,还请诸位为我解疑。” 迎着众人如芒在背的眼神,沈承颉故意卖了个关子,眸光缓缓落在后面进门的宋如心身上。 “昨日,我为了拿到药方,挽救药王谷的名誉,可谓是费尽心思。这过程中,本人折损了三匹上等战马,两名忠心耿耿的侍卫,还有盔甲、长剑数柄。我想,向谷主讨要这些损失的赔偿,应该不过分吧?” 声音不高,却在寂静的议事厅里格外清晰,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宋如心听到这话,心口猛地一滞,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在众人都陷入缄默之际,沈承颉抬手轻轻一挥,重新悠然地坐了下去。 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缓缓说道:“那赔吧,两万两!” “什么?两万两?” 众人听到这个数字,顿时大惊失色,纷纷出声抗议。 “你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这根本就是无理取闹,我们怎么可能拿出这么多钱来赔偿!” 沈承颉不紧不慢地抬眸,给侍卫递了个眼色,收到信号的侍卫立刻恭敬地递过去一份明细。 “众所周知,本王所统率的军队,一应辎重皆由朝廷统一采买,这可是陛下亲自颁下的诏令。你们要是对这赔偿有异议,是对陛下的诏令也有意见吗?” 沈承颉神色冷峻,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眼神如鹰隼般扫视着众人。 提到陛下,众人瞬间都闭上了嘴。 再怎么心中不服,也只能敢怒不敢言,悻悻地坐了下去。 陆长弓这时才算是看出来,沈承颉这分明是在替宋如心出气。 且不说这两万两赔偿到底赔不赔,单是沈承颉往这儿一坐,那些平日里喜欢挑刺的人就吓得直接闭上了嘴,这效果就已经达到了。 陆长弓故意提高了声音问:“所以这两万两,师父,咱们真的要赔偿吗?” 端坐主位的沈无极捋了捋胡须,脸上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破却不说破。 “那我明白了,师父的意思是不是说,谁接任谷主,谁就来帮忙偿还这笔外债,是这个意思吧?” 陆长弓趁热打铁,继续开口:“那佟长老说说这个谷主之位,该由哪位能力出众之人接应?” 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得仿若能拧出水来。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面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影。 宋如心站在阴影里,沉默不言。 沈承颉的压迫,令众人面面相觑,彼此的眼神中满是震惊与无措。 两万两的债务,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不少有心之人暗自盘算,就算是把药王谷那些平日里视为珍宝的奇珍异宝全都搜罗出来变卖,或许勉强能够凑齐这笔巨款。 可若是真的这么做了,药王谷拿什么立足于世? 那些珍贵的药材、稀有的医书、先辈们留下的圣物,可都是药王谷的根基与荣耀。 眼下,所有人都清楚这是个烫手的山芋,谁都不想沾惹,再无人敢跳出来反驳一二。 陆长弓率先反应过来,他的声音坚定有力,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如此,那就请师父传位吧。” 说罢,他双膝一弯,带头跪在地上行礼,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犹豫。 一众对宋如心心服口服的师兄弟们,见状也跟着齐刷刷地跪下,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 紧接着,众人异口同声地附议:“我们等恭请新谷主上任!” 声音汇聚在一起,如洪钟般响亮,在议事厅内久久回荡。 沈无极大喜:“好……好!” 摄政王的到来,虽说过程一波三折,却给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好结果。 如今更是促成了宋如心接任谷主之位。 他多年的心愿终于得以实现。 一时之间百感交集,眼眶微微泛红,他抬起手,冲一直没有说话的宋如心用力地挥了挥,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还不快过来……” 刚才沈承颉维护自己之时,宋如心不是没有想过制止。 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指关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想起陆师兄说师父身体已经强撑到极限,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在师父那满是期许的面庞上。 药王谷是师父毕生心血,一辈子操劳,大限之前,定想看到一个繁荣昌盛的药王谷。 宋如心内心纠结,难以取舍,最终只好选择顺从。 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到师父面前,她的步伐沉稳却又带着一丝沉重。 来到沈无极面前后,她缓缓跪下,动作轻柔而庄重。 沈无极双手颤抖着,郑重其事地拿出谷主玉佩。 第58章 相互警惕 玉佩在日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似是承载着药王谷数百年的兴衰荣辱。 沈无极将玉佩小心翼翼地交到宋如心手里,目光中满是信任与嘱托,“孩子,以后就拜托你了。” 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江湖侠医,凭借自己超凡的能力,将人人喊打的毒谷打造成江湖上众人拱手钦佩、天下闻名的药王谷。 这些年的辛苦和波折,恐怕只有师父自己心里清楚。 宋如心紧紧捏着玉佩,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随后含泪起身。 在心里暗暗起誓:师父,你放心,我一定不忘初心,振兴药王谷! 其他几个不服气的长老,眼看沈无极力排众议将谷主玉佩交给宋如心,虽满心不情愿,却也只能不情不愿地跪下行礼。 他动作僵硬,脸上还带着一丝不甘,嘴里有气无力地说道:“参加谷主!” 其他几个师兄弟见状,心中大喜,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纷纷跪下,朝着宋如心恭敬地扣头,“参加谷主,我等定当全力跟随谷主!” 隔着黑压压的人群,宋如心难掩心酸,她的目光越过众人,朝端坐在太师椅上的男人看过去。 她的眼神中饱含着感激、无奈与不舍,复杂万分。 沈承颉对上她复杂的眼神,心里明白,她已经做了选择。 他微微颔首,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在心底。 站在她的立场上来看,无可厚非. 可不知怎的,一想到以后她要留在这里,两人甚至这辈子都无法再见第二面。 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有种说不出口的失落。 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只是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原本应昭告天下,举行盛大隆重的接任仪式。 因沈承颉的插手,宋如心提前且仓促地即刻接任了谷主之位。 夜幕如墨,缓缓铺展在药王谷的上空,今晚的庆功宴也因时间紧迫而办得仓促。 不过,作为新任谷主,众人还是给足了她应有的排面和礼数。 议事厅内,灯火通明,烛火摇曳,映照着众人或喜悦、或感慨的面庞。 厅中摆满了丰盛的佳肴,酒香四溢,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欢庆到后半夜,宋如心在这热闹的氛围中。 没经住痴缠,也喝了不少酒。 脸颊因酒精的作用而泛起红晕,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 在药童的搀扶下,她脚步虚浮,摇摇晃晃地往房间走去。月光如水,洒在石板路上,为她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银边。 “郡主怎么样了?”宋如心开口问 声音带着几分醉意。 庆功宴上,她并未看到沈承颉的身影,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与担忧。 药童轻声回答,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逐渐恢复中,两个时辰前,陆师兄就将汤药送了进去。” 宋如心轻轻点了点头,脚步顿了顿,忍不住回头朝沈承颉住的院子方向看了一眼。 月光下,院子一片寂静,只有几盏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药童见宋如心没有说话,便笑着问:“谷主这是担心郡主安危吗?” 宋如心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心中五味杂陈,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了,扶我回去吧。” 谷主理应住在藏药阁最近的地方,但宋如心没有搬过去,依旧住在之前的院子。 当她走近院子时,远远看见一个人影隐匿在黑暗里。 “谁啊——”药童吓得大叫,声音尖锐,在夜里格外惊悚。 准备喊侍卫之际,宋如心认出背影,拍了拍她的手,眼神示意她退下。 药童心领神会,悄然退去。 宋如心脚步不稳地走过去,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了神情肃穆的男人,尬笑了一声道:“这么晚了还不睡?” 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酒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沈承颉闻到刺鼻的酒气,难掩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 宋如心见状,笑着解释:“今晚师兄们高兴,没法推辞,我跟着喝了两杯。” 顿了顿,见他还是沉眸不语,眼中神色复杂,似有一团散不开的大雾,心中不禁有些失落。 宋如心继续打破尴尬:“今日议事厅的事,多谢王爷仗义执言,此等救命之恩,来日定当报答。” 沈承颉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不用等来日,眼下就有一件事拜托你。” 宋如心好奇地睁大眼睛,微醺的脸颊上,爬着自己没察觉的媚色。 难得见他跟自己开口提要求,宋如心好奇地凑了上去。 身上温热的酒气夹着淡淡的花香,让沈承颉心神晃了一下,身体像过了电流似的,僵硬地站着没动。 宋如心见他不语,好奇地追问:“快说吧,要是能力之内,定然竭尽全力助王爷一臂之力!” “不难,你只需要帮我照顾郡主一段时日,待我处理好朝中事宜,会派人过来接她离开。” 沈承颉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笑容瞬间凝固在宋如心的脸上,她不确定地问:“所以你打算把我和郡主留在这儿?” 沈承颉无视她眼里的失落和委屈,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持:“你是药王谷之人,何谈留下?” 听到这话,宋如心心中一震。 所以从一开始,都是她单方面的自作多情? 说不出什么感觉,刚才那点儿微醺的醉意,因为他的这句话,瞬间清醒。 只剩下冷冷的失落。其实这段时间来,她习惯了跟他们一起生活。 突然他说要走,心里空落落的,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半晌,她试探性地问:“郡主的病已经在控制范围之内,差不多三个月就能根除病根。” 她说完,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答复,心中满是期待。 然而,久久没有听到他的回应。 宋如心心凉了一片,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眼里的失落别那么明显。 一阵寒风刮来,周身泛冷的她,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颤。 离得很近,沈承颉下意识地脱下身上的大氅,准备披在她肩上之际,宋如心防备地往后退了一步。 拉开两人距离。 沈承颉的动作就这样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宋如心知道自己可能有失身份,但还是忍不住开口:“就不能带我一起进京吗?我能保证郡主身体不会受到任何影响,我的医术,我心里有数。” 她说得一脸坚定,脸上也是满满的期待之色。 沈承颉顿了顿,无视她的恳求,“我一个人进京比较好。” 宋如心准备了一肚子话,在他冷漠的拒绝里,瞬间败下阵来,心中满是苦涩。 第59章 好好谈一下 一时之间,两人无话。 片刻后沈承颉起身似乎要离开,宋如心才缓缓开口:“我不会听从王爷的安排。” 她这话说得突然,却能从坚决的语气听出决心来。 沈承颉的动作顿住,他此时是背对着宋如心,故而宋如心看不清他面上一闪而过的担忧。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不想宋如心卷进那些事里,偏又本性使然,难以开口解释一二。 沈承颉拂袖转身,他站着宋如心坐着,与那双仿佛泛着秋水的眼眸对上时,心跳似乎无意间漏了一拍。 使得他未能及时出声,反倒是让宋如心接着方才的话头道:“我方才便跟王爷提了,如今郡主的身子好了不少,三月内必然好转,不用我时时刻刻关心也能照常休养。” 沈承颉眉头一蹙,反驳的话就要出口,宋如心却忽然站起身来。 她略微向前几步,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不少,随着她微微抬头与沈承颉对视的动作,后话也慢慢说了出来。 “沈承颉,我要同你一并回京。” 这回说得更是肯定,让沈承颉拒绝的话竟是无法再轻易出口。 她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与那双眼眸对视着,两人再度沉寂下来。 “不可。” 沈承颉薄唇轻启,但也未曾转身离去,反倒是与稳住心神的宋如心就这般静静对望。 他此时的脸色比起方才,要冷冽许多。 反驳他的是宋如心,若是换了旁人,他不会还如此好说话。 这点宋如心亦是清楚。 两人对视不过片刻,沈承颉却先移开了目光。 他声音平和,好似没有分毫波动。 “若是宋姑娘拒绝,本王只好将她带回去,只是路途舟车劳顿,许是对她的身子不利。” 宋如心闻言一怔,旋即明悟过来。 医者仁心,这点在她身上更是展露无遗,沈承颉便是就着这点大做文章。 她先是有些气恼,又很快缓和下来,余下狡黠。 “小郡主是王爷带来的,若是王爷非要带小郡主回京……我如今不过一介平民,又和小郡主非亲非故。” “如何好阻拦王爷?” 沈承颉一时语塞,半晌后他轻笑出声,语气倒听着冷冽:“宋姑娘倒是伶牙俐齿,她留在此处也并非不可,只是若出了差错,不知药王谷如何担责?” 宋如心眼波流转,听到这话她心知沈承颉已是退让,她大大方方朝着沈承颉行礼。 “让安乐与小郡主一并留在药王谷就行。如今药王谷内安稳平静,定然会让小郡主得以好生休养。” “王爷不必忧心。” 沈承颉眼看阻拦不了她,沉吟片刻,一向沉稳又胸有成竹的他,也终是流露出几分不解:“你如今已是药王谷的谷主,何必还要同本王回京?” 提到此事,宋如心低头不语,她紧抿双唇。 药王谷的日子比起京城是好过许多,何况如今也不再有糟心事,往后的日子也只会一马平川。 但她忘不了曾经经历过的那一切。 更何况相府与侯府联手追杀她至今,她又怎能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本以为只要不再对那些所谓的亲人抱有期望,便不会觉着难过。 宋如心下意识抬手抚向心口。 她还是觉着有些疼,不为了别的,只为了那些年付出一片真心的她自己。 深吸口气,将复杂的心绪都压下,宋如心方才抬头与沈承颉对视。 四目相对的刹那,沈承颉目睹着她略带伤痛的神情又变得平静。 只是一个女子罢了。 还是一个被相府抛弃,又痛下杀手的闺阁女子。 沈承颉静默不语,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宋如心身上。 她的身子如同旁的闺阁女子一般单薄,却总能向死而生,在不断遭遇的仿佛绝境般的境地里挣扎着站起。 又给那些恨不得她就此身死的人迎头痛击。 像路边的野花,开花前平淡无奇,开花后即便是狂风骤雨,也绝不低头。 “王爷不会觉着我应当就此远离京城,远离相府与侯府,安稳地做这药王谷谷主?” 沈承颉不曾应声,但他的神情说明了一切。 宋如心自嘲的笑笑,她若不是宋如心,只是个平凡普通的女子,能当上药王谷谷主,确实应当见好就收了。 可她是宋如心。 是那个经历了背叛与折磨,又拼死为自己寻到出路的宋如心。 呼吸间宋如心神情平静下来,她说话的声音很轻,轻到沈承颉要是分了神,难免会听漏。 却又无比坚决。 “相府与侯府污我贬我伤我,甚至追杀我至这药王谷。” “我若是就此放下,与懦夫无异。” “无论王爷应与不应,这京城我定会回去。” 话音落下,沈承颉不再出言拒绝,他不置可否。 宋如心回身拿了个茶杯,白瓷做的茶杯好似淤泥里长出的荷花。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握住,满上了一杯尚且温热的茶。 而后笑盈盈地朝着沈承颉递了过去。 “王爷请喝。” 沈承颉接过茶杯,不经意间指尖与宋如心相触。 她的手指微凉,像是一路凉到了心底。 沈承颉压低眉眼,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她碰触过的指尖。 心里又涌起他难以形容的感受。 好似平静的深潭被谁扔了小小的石子,波澜荡起,眨眼间又都消散。 “有求于本王?” 沈承颉缓慢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倒也并非全是如此,有求于王爷的只有回京一事,我是想与王爷谈谈安乐之事。” 提及安乐,沈承颉的眉头紧蹙。 宋如心佯装不曾看见,自顾自说了下去。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当然我并非说王爷比不上诸葛,只是多一人出主意,寻到有关于安乐父母的那些蛛丝马迹……想必是要容易几分。” 她也端了杯茶,轻吹几下抿了几口,又朝着沈承颉伸手一邀。 “王爷落坐歇息,我有个主意想与你分说。” 沈承颉不是会听人命令的性子,对上宋如心那有着七八分把握的神情,却鬼使神差地当真又坐了回去。 他刚落座,宋如心便贴近了些。 两人都能瞧清楚彼此的眼睫了,也不曾停下。 第60章 万事顺遂 沈承颉没动,宋如心却停下了。 原本是想让沈承颉讶异下稍微失些分寸,她也好游说。 但沈承颉还好整以暇坐着,她却面颊微红了。 宋如心错开与他相对的眼眸,轻咳几声,“未免隔墙有耳,王爷侧头,我与你仔细说。” 他的轻笑声响起,却比从前每一次都更近更清晰。 宋如心有些后悔了,她不该想着逗弄沈承颉,如今也是骑虎难下。 她稳住心神后凑了过去,低声在沈承颉耳边言语。 刻意压低的声音显出几分平常不曾有的柔弱来,呼出的温热气息也拍打在沈承颉的耳廓。 他竟是有几分失神,连宋如心的耳语都听漏了些。 若是有人从远处看来,定然觉着宋如心吻上了沈承颉的面颊。 “……如此一来,想寻出些蛛丝马迹,也并非毫无可能。” 宋如心轻柔地声音已是将计划都说了清楚。 她站直了身子,往后退了小半步,二人的距离再度拉开。 沈承颉没有第一时间回话,他想伸手摸上被宋如心呼出的温热气息吹得有些燥热的耳廓,手抬起一半又落了下去。 他神情僵硬片刻,又回归平日的冷冽。 这刹那间的事,宋如心也不曾有注意到。 沈承颉端起那杯已然凉透的茶,几口喝下才觉着脑袋蒙着的几分混沌褪去。 他冷然的声音响起:“主意倒是好主意,一道回京便不要再想了。” 宋如心愣怔,她惊讶地看向沈承颉,他得了她的好主意,怎的还不松口应下。 现下她那目光就像在看市井无赖,沈承颉却好似毫无所觉。 他回望过去,神情瞧不出分毫愧疚之色。 沈承颉将空了的茶杯放在桌上,状似要起身离去。 “王爷得了我的主意,就这般敷衍?” 宋如心急忙开口,心急之下也未曾察觉语气里的嗔怪与亲近。 沈承颉不语,他一向知晓宋如心的本事。 她本事过人,出的主意也是旁人难以想到的周全。 但去京城这件事…… 沈承颉有太多的事要做,若是将她牵连,又分不出心神护她周全,便是在害她。 思索间,他的神情一怔,如何会想到要护她周全。 他的脸色几经变换,却不出声。 宋如心耐着性子等待,也不催促。 直至宋如心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水,茶壶都快要见底了,沈承颉方才点了头。 “多谢王爷。” 宋如心欣喜之下,温和出声道谢。 沈承颉却脸色一凝,都算得上臭了张脸。 他的目光将宋如心上下打量个遍,语气听不出恼怒,却又算不得和善,凤眸微微眯起:“若是拖了后腿,本王便命人将你绑回药王谷。” 宋如心连声应下。 二人又言语几句,便分了两路。 沈承颉去安排带她回京之事,宋如心则是趁夜收拾好了行装,隔日便能启程。 只是沈承颉做事果断决绝,宋如心又是好不容易才将他说通。 两人竟是未曾想起要与安乐和小郡主知会一声。 隔日一早被两个孩子拦在马车前,宋如心才猛然惊觉。 她心中暗道不妙,目光便下意识看向了沈承颉。 拦住宋如心的是安乐,小郡主则是双手叉腰,鲜有的摆出一副恼怒姿态来。 她站在沈承颉面前,此时什么都顾不上,满心都是被隐瞒扔下的委屈与气恼。 沈承颉只觉着脑袋都发痛,他一向不会应付郡主。 “郡主身子不便,回京舟车劳顿,这病便不好休养。” 他耐心解释着,小郡主却不听,只自顾自红了眼眶。 “都不要我,只留我一人在这药王谷!我要回去告诉爹爹!” “还有姨姨……姨姨也不要我了!” 她的眼泪顷刻间便溢满了,似乎随时都会哭上一场。 另一侧的安乐听到这童言童语,亦是深感赞同。 他倒是哭不出来,只是抬手不停地揉着眼。 “姨姨别扔下我,我想跟姨姨一并回京,我会给姨姨做饭吃……姨姨……” 宋如心索性蹲了下来,她一手搂一个,将两个孩子都环抱住。 “小郡主若是不想缠绵病榻,想跟安乐玩蹴鞠,或是去林子里赏赏花透透气,便要听话,在药王谷好好休养才是。” “安乐如今也是个大孩子了,小郡主独自留在药王谷也没个玩伴,安乐忍心看她孤零零的养病?” 简短几句话,竟是说得两个孩子对视一眼,皆是犹豫起来。 沈承颉目视着宋如心,安乐懂事,但年幼早智,郡主不是见谁都亲热的性子,却也与宋如心交好。 孩童的内心最为纯粹,宋如心轻易便能在他们心中占一席之地。 不仅因着宋如心本领过人,还因着她待人皆是一片真心。 沈承颉移开目光,他轻声出言,许是因为在跟小郡主说话,声音里的冷冽也消散了:“此次回京凶险,你们若是一并前往,少不了要分心,便容易中人奸计。” 闻言两个孩子都神情无措,宋如心则是佯装赞同,她连连点头。 “是了,岂是不想带你们同行?等小郡主养好了病,便是去天涯海角也能带上。” 宋如心几句话便彻底安抚了两个孩子,还顺带替沈承颉许了个诺。 她倒是不觉哪儿有不妥,沈承颉听得眉头紧蹙。 将安乐与小郡主送回了药王谷,姗姗来迟的陆长弓还未曾到马车近处,就见宋如心朝着他与师父行了个礼。 隔着不算远的距离,宋如心抬高了声音:“药王谷内的事务,就托师父与师兄费心了!” 陆长弓张张嘴似是要接上几句话,却临了又沉寂下来。 如今的师妹早已不似当初,对上相府和侯府,他多半也帮不上什么了。 陆长弓稍作思索,说出口的话和先前所想便不同了。 “还望师妹与王爷此去万事顺遂,一路平安。” 他的话音落下,便拽着还欲多叮嘱几句的师父停了步子。 宋如心与沈承颉一道上了马车,门帘一放,他目光里再不见二人的身影。 马蹄声响,尘土飞扬,细雨也在此时飘散下来。 第61章 杀了她 正当二人赶往京城时,仿若此时的天气,侯府也是阴云密布。 宋雨晴落座在正厅,却只有几个丫鬟环绕身侧。 这些时日她时常一整日连季和光的身影都瞧不见。 侯府在排斥她,在宋如心离京后便让她觉着有如此作为。 丫鬟小心翼翼奉上了一杯热茶。 宋雨晴斜眼扫了她,而后笑了笑。 她抬手便将热茶打翻,尽数翻在丫鬟的身上。 奉茶的丫鬟吓得跪倒在地,宋雨晴却弯腰,伸手微抬她的下颌。 “上这么热的茶,是想烫死我吗?烫死了我,这侯府的女主人便轮到你头上了?” 宋雨晴的话没有由来,语气带着十足的幽怨与愤慨,她顺手给了丫鬟一耳光。 她不明白,宋如心只是一个野种罢了,离京了分明是件好事,为何季和光魂不守舍。 连季诚源也疏远了她,从前口口声声说想要她来当母亲,如今竟是连个笑脸都给不出来。 “贱人生出的亦是贱种。” 宋雨晴越想便越是恼怒,她忍不住出言怒骂,声音算不得小,在场的丫鬟都听了个清楚。 她很快便反应过来,若是方才的话传了出去,她辛苦在季和光面前维持的端庄也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方才你们听见什么了?” 宋雨晴出声询问,倒是又一副柔弱可人的模样,连语气都放缓了。 这些时日被她揪着出气的几个丫鬟却吓得身子都颤抖起来。 宋雨晴不想被旁人知晓,她每次动手都紧着瞧不出的位置来。 要么让丫鬟举着滚烫的茶杯跪在地上,要么在她们脑袋上放几本厚重到双手都难以长期拿稳的旧书,靠墙站着。 期间但凡有错漏,宋雨晴便会用簪子朝着她们不便示人的部位戳,戳得丫鬟们腿上满是一个个的小血孔。 眼见丫鬟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低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心,宋雨晴心中大为满意。 她的语气更加轻柔,还带着足以迷惑不知情之人的关切。 “我方才手滑了,没拿稳这茶杯,不成想让你连衣裳都湿了。” “湿着衣裳怎好再待?万一冻病了便不好了。” “快些下去换了吧。” 她端得一副善解人意的温和姿态,仿佛故意打翻茶杯的另有他人。 等人下去了,宋雨晴已是再坐不住。 她径直朝着书房而去,她倒要看看,季和光是否又在怀缅那个贱人。 如今这侯府夫人的位置是她的! 纵然季和光拖延到今日都不曾让她当正妻,但只要无新人进府,这一切不还是她说了算? 宋雨晴命人备了一碟点心,脚下的步子稳健,还时不时空出手来打开食盒摸摸温度。 她很快到了书房外,却被季和光安排的人拦在了门外。 宋雨晴气得袖中的手攥紧了,一口银牙咬了又咬,才勉强维持住面上的温柔小意。 “夫君可在房里?这些时日夫君连饭都不曾好好吃,我为夫君备了些点心。”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恰好拿捏着能让书房里的人听清楚。 季和光原本心中有些责怪,他没想过要让宋如心真的跟他和离。 他只想逼着宋如心退让,今后娇妻美妾,享尽齐人之福。 现如今宋如心不仅离了侯府,连相府都不再回去,别说他这个夫君了,连亲生的儿子季诚源也不曾再上心过。 但如今娇媚的宋雨晴正在房外等着,他又有些不忍。 “进来吧。” 季和光犹豫片刻,还是松了口。 门吱呀一声便开了,宋雨晴红着那双妩媚的眼眸走了进来,她一副温柔可人的模样,将手里的食盒轻轻放在了书桌上。 盖子掀开,点心的香气缓缓蔓延,宋雨晴却背对着季和光,不曾回首。 “夫君可是在怪我?” 她开口便是哽咽的语气,说着转了身,一滴泪珠恰好在此时从她眼角滑落。 “都怨我,若不是我回了相府,姐姐定然不会为了惹怒夫君而和离,也不会气愤下做下出走这事来。” 宋雨晴话里话外悄悄将一切推到了宋如心身上,往常季和光都会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如今却沉默下来,半晌才开口:“是她宋如心不知好歹,与你何干?你先出去吧,我这些时日腾不出空来。” 话一出,季和光避开她的目光,装模作样拿起毛笔。 宋雨晴只觉着心凉,连指尖都不停地颤抖着,她硬生生忍住了,顺从地点头。 “夫君莫要气坏了身子。” 只是一出书房,宋雨晴脸上的柔弱神情便维持不了了。 她恨得浑身发抖,若是此时此刻宋如心出现在她跟前,她定然要取下发间的簪子,将这个贱人捅成个冒着血的筛子。 宋雨晴连自个儿如何走回的院子都不曾记住,她脚下打飘,似乎随时都要昏迷倒地。 还不曾落座,石子儿敲打门窗的声响传来,她转头定睛一看。 窗户缓慢打开,一身黑衣的人利落进了屋子。 宋雨晴的脸色变了,她正要呵斥这人不讲礼数,纵然要与她汇报,也不应当在她允许前便进了屋子。 却听见浑厚的男声压低着声音告知了她。 “宋如心此时正在赶往京城南侧的城门,不出三刻便能进城。” 宋雨晴当即瞪大了双眸,她又惊又怒。 这人是杀手组织中的,虽说刺杀未能成功,但宋雨晴一心想让宋如心毙命,便一直让留意着,三五日便上门汇报一次宋如心的动向。 “她……她怎会回京?!” 宋雨晴似是在自言自语,她的语气都带着些许颤抖,无措地在屋子里踱步。 她定然是故意的! 宋雨晴气得咬紧牙关,如今她的光哥哥正迁怒于她,连那小贱种都疏远了她,赶在这时候这贱人要回京。 “宋如心,你这个合该千刀万剐的贱人!” 她愤怒地叫骂,桌上的茶壶和茶杯都被她扫翻在地,碎裂的瓷片四散。 “我不会让你如意的!” 宋雨晴又是怒吼一声,逐渐冷静了下来,她眼神犹如淬了毒般阴狠。 “我要你们将她阻杀在城外!无论多少银钱,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杀了她!” “杀了宋如心!” 第62章 不死心 宋雨晴的声音,消散在逐渐变大的雨势中。 而此时的城门外不远处,宋如心搭乘的马车正在缓缓行进中。 赶了不知多少个时辰的路,饶是宋如心再能支撑,也有些受不住了。 沈承颉一瞧她苍白的脸色,便心知肚明,命车夫将速度逐渐降了下来。 宋如心觉察到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 她抬头看向沈承颉,那人握着一本杂书,即便在疾驰的马车中也看得入神,此时更是眼神一刻也不曾移开。 她想道谢,话到嘴边却如何也说不出。 沈承颉连眼神都不曾分过来,她贸然道谢岂不是显得很突兀? 正犹豫间,马车在城门外几里地的位置停下了。 沈承颉手中的杂书一收,掀开门帘便要下马车,宋如心正犹豫是否要跟上,便听得沈承颉吩咐。 “暗一,留些人手护送宋姑娘进城。” 他的语气平稳,一丁点儿情绪波动都不曾有,一边关照着宋如心,一边连个眼神也欠奉。 “多谢王爷。” 宋如心赶忙道谢,等不及她再纠结了,沈承颉的身影在这片刻之间,都快要从她眼前消失了。 沈承颉下马车的动作微顿,似是想言语,却又不曾开口。 不等她问,沈承颉手一放,门帘重新将马车内的情形遮盖住。 两人被这轻巧的绸缎门帘隔开,虽是不再同行,却前往同一处地方。 这些留下的人手分明是忧心她被自己牵连,却换来她那般真挚的谢意。 沈承颉不知为何,心中有几分不适,却被他强行压下。 想到此时府中的替身许是已经被多方人手紧盯,不能再耽误片刻功夫。 “回府。” 他低声下令,身影与暗卫一并消失在雨幕中。 与沈承颉兵分两路后,宋如心复又坐好,马车再度缓缓行进。 车外的雨势忽大忽小,原本好似要停下了,在沈承颉下车后却是仿若冰雹般的瓢泼大雨不断砸下。 乒乒乓乓的声响接连不断,却好似夹杂了些旁的动静。 宋如心蹙眉,只是一瞬的功夫,她仿佛听到了破空声自耳边急速靠近,急忙侧身一躲。 宽大的马车从外射入几支箭矢,擦着宋如心的发丝而过,穿透了马车车壁。 与此同时,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不断响起,在大雨的遮盖下,只能听见轻微的水声。 “宋姑娘!不要出马车!” 是沈承颉留下的暗卫在出声叮嘱,随着话语声一同响起的,是刀剑出鞘的铮鸣。 雨势越来越大,雨水顺着被箭矢穿透的缝隙被强风吹进来。 宋如心的脸颊已是被雨水湿透,她抿唇不语,心跳在此刻不断加快。 即便雨声与打斗声混迹,吵得她连自己的说话声都听不清楚。 但那不停加快的心跳声,犹如雷鸣般清晰。 宋如心此时有些后悔了。 并非在后悔赶回京城,而是后悔她先前买下的院落太过偏僻。 京城南侧的城门鲜少有人烟,连巡防营都削减了人手。 在这里动手截杀她,那是万分方便。 宋如心抬手将脸颊上沾染的雨水擦干,手刚放下,剑尖便从门帘处猛地钻入,她急忙将沈承颉落下的杂书抓起,迎着剑尖阻挡。 利刃穿透杂书,却也被阻挡了速度,沈承颉留下的暗卫一剑刺出,宋如心眼前飞溅起阵阵血雾。 而这打算截杀她之人,随着暗卫的剑拔出,重重倒在了马车外。 宋如心只觉着浑身冰凉,她一咬牙,索性将死去杀手的佩剑捡起,掀开门帘便跳下了马车。 “宋姑娘!” 暗卫心惊之下焦急呼喊,宋如心却不曾回头。 她不能在马车里坐以待毙,杀手的目标很是明确,她若是一直躲在里面,未免过于被动。 宋如心出马车既是给了杀手机会,也是跳出那般被动挨打的境地。 在马车里时,不仅杀手不知她身处哪处,暗卫也不知。 这便导致暗卫须得分大部分的精力照看,生怕一时不察便让宋如心丧命。 宋如心手中握着剑把,她的指尖已然凉透,却用力到指节发白都不曾松手。 雨势依旧过大,大得不仅宋如心看不清几个杀手的身影,对方也看不清她的。 又是一阵破空声,宋如心猛地侧身,脚下一滑便摔倒在地。 几个杀手大喜过望,当即便朝着宋如心攻来。 宋如心却老神在在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来。 她握住油纸包的手一抖,无数的粉末便被抖了出来,就势与雨水混合。 沈承颉留下的暗卫也及时反应,剑尖一挑,顺势送去一阵雨水。 沾染了药粉的雨水便随之朝着几个杀手涌去。 有了上次的经验,几个杀手也知晓宋如心不是束手就擒的废物,纷纷往后躲避。 却在焦急之下出了纰漏,被早已有所准备的暗卫一剑穿心。 血水被大雨冲刷着,宋如心已是浑身湿透,她爬起时的动作都有些许凝涩感。 暗杀她的杀手们皆是躺倒在泥泞的地上,瞪大眼睛没了声息。 沈承颉的暗卫原本是打算留下一两个活口,可一看落入下风,许是要被活捉,余下的杀手极为默契的吞毒自尽。 还好杀手不曾得知宋如心身侧有沈承颉留下的暗卫。 宋如心在马车时虽是借用杂书躲开了致命的剑刃,但仍旧被剑锋将她伸出去抵挡的手臂划伤了。 方才太过惊险,不曾察觉。 现下脱离了险境,宋如心才觉着手臂有些隐隐的疼痛感。 “多亏了宋姑娘方才洒出的药粉,就是不知这药粉究竟有何作用,几位兄弟不慎沾染了。” 一个身量高大皮肤黝黑的暗卫出声询问。 宋如心闻言笑了,正巧在她露出笑容时,雨势变小,日光穿透阴云透洒。 “无妨的,只是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粉罢了。” 她又并非全知全能,怎会预料到有人敢在城门前下手,想要将她截杀。 若是毙命了的杀手们得知这药粉的效用,许是都不能瞑目。 宋如心笑完便委顿下来,暗卫们将马车勉强修复了些,还好这马匹不曾受伤,按照计划带着宋如心进了城,安顿在城门边上的偏远宅子里。 换了身干净衣裳,宋如心静静坐在正厅里,望着渐小的雨势。 她都不必细想,能在此时截杀她的,除了相府与侯府,根本不曾有第三人选。 宋如心眼眸微沉。 第63章 如梦似幻 她对相府和侯府,早已是彻底灰心了。 但这三番两次的暗杀,还是免不了让她觉着好笑。 不是笑他们不自量力,而是笑自己竟真的将这些披着人皮的牲畜当过家人。 宋如心想着,便也当真轻笑了几声,只是笑着笑着,有水汽模糊了她的眼眸。 虽说并非相府的真千金,但她也是在相府众人眼皮底下长大的。 寻回宋雨晴后,竟是半分情意也不念,将她不当做人看待。 午夜梦回,宋如心也曾百般不解,她从小到大都将相府众人视作血亲,从未有分毫言行伤过他们。 为何最后落得这般结局? 这世间,难不成当真只有体内流着相同血脉之人,才能称作家人? 想不通这些,宋如心便索性不想了。 只是她想翻篇,相府与侯府却不愿放过她。 今日的截杀让宋如心更是坚定了决心,她定要将失去的都讨回来。 她不会善罢甘休,不会让这群冷心冷血之人好过。 宋如心轻叹口气,她眼眸笼罩着的水汽逐渐消散,朦胧过后又是一片清明。 事到如今,她绝不会委屈自己半分。 身后没有亲人又如何,她自己便是自己的亲人,她自己便能好好待自己。 宋如心起身,她换好衣裳后先煮了几壶姜茶,此时便正好。 她暗自回忆了暗卫的人数,倒了相应的姜茶,方才给自己也满上一杯。 热乎乎的姜茶被吹到温热刚能入口,小口小口喝下,热气像是循着四肢百骸绕了一通,从心底暖和起来。 宋如心沉神盯着杯子,旋即释然一笑。 好似在片刻间便想通了些什么,可她又不曾表现出来。 而此时,迎着冷风将杀手遗留的痕迹清理干净的暗卫,分出了一名朝着摄政王府赶去。 几个眨眼的功夫,便从暗门进了王府,暗卫身上还带着外头的寒凉之气,与挥散不去的淡淡血腥气。 他跪在沈承颉面前,汇报着宋如心遭人截杀一事。 换下了替身的沈承颉尚且还在装病,只着一身青白色的外衫,瞧着与他平日不同,带了些懒散意味。 但听闻宋如心遭人截杀时,他眼眸骤然冰冷,冷冽的声音也在此时响起:“可有抓到活口?” 暗卫当即便额头冒了些冷汗,他原本便低垂着的脑袋,也压得更低了些。 “截杀宋姑娘的好似是江湖上流传着的杀手组织,正要擒住时便吞毒自尽了。” 一时之间,室内寂静无话。 没有抓到活口,便意味着无法得知真正的幕后之人。 沈承颉不可控制地想起宋如心,想到她那张总是强忍着情绪只做平静的脸,想到她分明已是伤心到极致,却仍旧不带分毫水雾的眼眸。 她如何了? 沈承颉想问,临开口却又沉默。 不似宋如心那样笃定,本身就被不知多少人紧盯的沈承颉,想到的并非是相府和侯府。 他只担心如今已将宋如心卷了进来,卷进了她原本一生都不会接触之事。 沈承颉闭了闭眼,鼻尖仍旧萦绕着暗卫身上的血腥气味。 只是他此时没有了先前的笃定,忽的想到若是这血并非源自那些杀手,而是源自她呢? 长久地沉默终是被沈承颉自己打破,他低低的声音,带着几分没由来的沙哑:“她……宋姑娘可有伤到?” 沈承颉也解释不清他对宋如心的关切是从何而来,只能草草将其归类于对小郡主爱屋及乌,他忧心安宁的身子,便需要身为医者的宋如心好好的。 不愿再细想,沈承颉端起桌上的茶杯,还不等他喝下半口,听清暗卫的回禀时,他的指尖抖了抖。 “回禀王爷,宋姑娘她被歹人伤到了手臂,属下瞧着许是有些深。” 沈承颉眉头一蹙,心头的火气猛地涌了出来,他硬生生忍了。 这火气没来源,只是听到她被人伤了,便如何也按捺不住。 手里的茶杯终是又放了下去,沈承颉紧抿薄唇,脸色实在算不上好。 “属下无能,那杀手来得又快又急,这才被钻了空子,伤了宋姑娘。” 沈承颉不语,只是摆了摆手,让暗卫无需多言。 纵然是他也出了差错,若是再多给宋如心留下些人手,许是她此刻还好好地。 一向沉得住气的沈承颉忽的觉着有些坐不住了,他竟是无比地想要见上宋如心一面。 沈承颉再度闭了闭眼,呼吸也逐渐缓和下来。 他去不得,如今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摄政王府,若是被发觉他与宋如心相识,甚至是相熟。 许是会给她带来数不尽的麻烦。 “加派些人手。” 沈承颉缓慢地开口,他强行按下对宋如心的担忧,维持着面上的冷清。 “本王偶尔间听她提起过,宋姑娘现如今的居所在城门附近?” 暗卫连连点头,正要将周遭汇报一遍,便听沈承颉又开了口。 “在她近处买一处宅子,让暗一负责调动保护她的人手。” 话音落下,安静了许久,也不曾听沈承颉再度出声。 暗卫正要行礼退下,便听得屋里一阵悠悠的叹息。 医者不自医,也不知宋如心是否将伤处上药包扎了。 “一并带些伤药去。” 这回暗卫等了许久,确认沈承颉不再有旁的命令,才急忙安排下去。 暗道里的动静逐渐变小,到后面便是长久地寂静,连暗门也紧紧关闭了。 沈承颉有些出神,他望着已然瞧不出任何痕迹的暗门,心中想的却还是与他同处京城,却连见上一面也要再三思虑的宋如心。 他从未有过这般奇异的感受,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与她相见,分明二人分别不过一两个时辰罢了。 沈承颉想不出所以然来,他静静感受着内心的急迫,与对她安危的担忧,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宋如心……” 他无意识地喃喃着,屋外的细雨也总算在此刻彻底停止,泥土的气味伴随着潮湿的雨水气息,一并从微微敞开的窗户弥漫进来。 沈承颉出神间,觉着好似又回到了药王谷,宋如心此刻正站在他身前,手里拿着从药田里收回的几株药材。 他伸手似乎想去触碰,却只摸上了木制的屏风。 第64章 讨个公道 王府的暗卫一向做事迅捷,收到沈承颉命人送来的伤药时,饶是宋如心也颇感意外。 她纤细的手指摩挲着手中的药膏,都将瓷瓶摩挲到温热,也不曾停下。 宋如心觉着好笑,她一个医者还能缺了伤药不成? 但又有些许眼热,呼吸几轮才将这热气压下,她转而看向一旁的暗卫。 “替我转告你们王爷,多谢他挂念……不,多谢他相助。” 宋如心说出口的话又径自改了,挂念显得过于亲近,她如今与王爷不过是互帮互助的同伙。 思绪流转,想到这点她忍不住轻笑了声。 活像是他们是俩土匪。 “桌上有姜茶,此时怕是不热了,你自去取一杯,不热了便放回火炭上温一温。” 暗卫连声谢过,这才退了下去。 宋如心向来妥帖,便是他们这等属下也不曾看过她的冷脸。 姜茶尚且还有余温,暗卫心中颇为感慨。 主子从未有如同宋如心这般看重的姑娘,先前他还有些不解,多次接触过后,总算是开了窍了。 虽说遇人不淑,这前半生过得甚是坎坷,但宋如心仍旧有一颗赤忱之心。 “宋姑娘真是个极好的人,也不怪王爷看重。” 他不经感慨着,却换来倒第二杯姜茶的同僚白眼。 “暗十你惯是不长眼的,现下才想明白?这话说给我听了便算了,旁人耳朵里指不定话就变了个样。” 暗卫们说话间,与她们相隔不远,却听不清这些言论的宋如心,刚巧打开了瓷瓶。 里头的药香传来,熟悉药理的宋如心当即怔住。 这伤药给她用来治手臂倒是显得浪费了。 便是上战场的将领也不过只是用这上等的伤药。 宋如心身为医者,上药包扎这流程烂熟于心,片刻便好了。 伤口不大却很是深,许是养伤都要耗费许久。 幸而她当时挡住了,这剑刃若是当真从她心口穿过,此时怕是人都僵了。 宋如心不等再歇息便嘱咐了人,去将她离京时留下的心腹喊来。 这些时日她手中的铺子和产业,不知如何了。 她入京的消息好似投入水潭中的石子儿,在众多留下的亲信中激起一波波的涟漪。 三不五时,亲信便一一到了宅子里。 有宋如心的吩咐,几人都是避开了人烟,一路走的小道,没人知晓他们此番到了何处。 “将这些时日的收支,与铺子遇到的难题,都一一与我详细说了。” 几个亲信目光相触,却是不知应当谁先上前汇报。 宋如心伤了手,又流了不少的血,此时没太多精力,索性随手一点。 “先将人烟稀少处的铺面说了。” 底下的人当即走上前,恭敬地行了个礼,方才一点点地开了口。 宋如心听着,手里还翻动着亲信呈上来的账本。 她并非不信手下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只是信归信,很多事情还是应当按照流程走一遍。 水至清则无鱼,但水若是浑过头了别说是鱼,连池子也要废弃的。 事无巨细的额汇报过后,宋如心也将账本翻完了。 她点点头,这间铺子算是结束。 一轮又一轮,待所有人的汇报都结束时,天色已然全黑了下来。 宋如心思索半晌,忽的说了句话,惊得几个亲信想出言劝诫。 “从今日起,所有的药堂都不再隐瞒背后的东家,将东家是我的事情,三日内传遍整个京城。” 迎着亲信们忧虑的目光,宋如心淡淡一笑。 她自是知晓相府与侯府的德行,名声打出去了,暗处的毒蛇便要闻着味儿来了。 但总不能一直躲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还能躲一辈子? 她宋如心不能一生都在那些恶人的阴影下过活。 “别忘了提及我乃药王谷谷王一事。” 达官贵人也是肉体凡胎,宋如心名下的药堂本就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如今再加上她的名声,自会有贵人上门求医。 这是危险,亦是机遇。 手下的亲信有些想不明白其中的弯绕,却也不曾出言怀疑宋如心的决策。 原本是想出言劝诫的也都点头应是。 只要宋如心不是一时脑热,提出的主意定然是为了药堂的未来。 宋如心吩咐完了,便让沈承颉留下的暗卫,帮着将亲信们安然送回。 在仅剩她一人的屋中,宋如心沉寂着。 她的目光扫过自己受伤的手臂,上面包裹着的白布微微渗出了些许红意。 现下她所受的一切,以及从前的种种。 从今日起,宋如心会全部还回去。 双倍还回去。 她要让相府和侯府知晓,如今的宋如心不再是那个任由拿捏的相府假千金。 她是她自己,是独一无二、不会在任何时候,成为任何人替代品的宋如心! 宋如心呼出一口浊气,她沉吟了片刻。 如今的侯府倒是不足为惧,一个季和光罢了,只会靠着女人的废物。 他除了沉浸在温柔乡里,便什么也不会了。 宋雨晴西施效颦的几句光哥哥,便能唤得他心神不稳。 但相府则不同了。 宋如心回忆起她的便宜兄长,更是不可控制地心口闷痛起来。 那个曾经宠着他护着他的兄长,现下变成了她还击的阻碍之一。 为了宋雨晴将她伤到当初的地步,许是如今都还觉着她亏欠了宋雨晴。 亏欠? 宋如心想起当时宋如钊的语气与神情,想起他那副高高在上,仿佛占据了所有公道的模样,便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瓷瓶。 攥到指节发白,攥到她总算止住血的伤口又再度龟裂。 若是她能自由抉择,这相府的一切她都不愿沾染。 分明不是她害的宋雨晴,分明她一颗真心都给了相府的这些亲人。 却只换来一次又一次的委屈,一回又一回的退让。 那被她唤作父亲母亲的人,也不知是当真被宋雨晴蒙蔽,还是只觉着她一个假千金,委屈便委屈了,冤枉便冤枉了。 她的亲人、她的夫君、她的儿子、相府的一切,乃至于她的命,给了宋雨晴又何妨? 宋如心忽的笑了出来,她攥着的瓷瓶也被完好放到身侧的桌子上。 再等等,既无人为她出头,那她便为自己讨个公道。 第65章 恶心 截杀失败一事,当日宋雨晴便得了消息。 昨日起压抑的气氛便在屋子里回荡,宋雨晴阴着张脸不发一语。 她的眼神里满是不甘与愤恨,仿佛怨气极重的怨鬼一般。 她好不甘心,宋如心这样的贱人就该千刀万剐,就该被所有人踩在脚下,就该所有人都觉着宋如心比不上她。 宋雨晴双眼都发红,她阴恻恻地盯着门扉,也不知透过门扉在看谁。 过了片刻,她忽的抬手摸了摸肚皮。 宋雨晴笑了,笑得猖狂又得意。 她不仅是相府的真千金,肚子里还怀着侯府的血脉。 宋如心再是坚韧又能如何呢? 还不是要被她陷害,还不是要替她定罪去当卑贱的奴婢。 她正快意,一转头便对上了门口跪着的丫鬟那欲言又止的神情。 不满涌上心头,宋雨晴却仍旧用她那状似柔弱的声音开口询问:“怎的这样一副脸色?有话便说,难不成……我是那些会责罚下人的恶妇?” 丫鬟吓得浑身一抖,几个时辰前才被罚过,她却不敢反驳。 “夫人自是心善……” 宋雨晴点点头,抚着肚皮温柔地笑着:“说吧。” “是……是宋如心……她……京城里有名的几家药堂,如今都说是她的产业……” 随着丫鬟试探着地汇报出了口,宋雨晴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她猛地站起身来,吓得丫鬟急忙上前扶住。 宋雨晴的手冷不丁抓住了丫鬟的胳膊,她染着丹寇的指甲都快要隔着布料镶嵌进丫鬟的肉里。 “外头还……还传闻说……宋如心是药王谷的谷主……” 想起季和光这些时日的转变,宋雨晴当即便慌了神。 若是当真让宋如心将名号打了出去,她岂不是比不上宋如心了? 急切之下她沉着脸让丫鬟将她带去了宋如心的药堂。 侯府的马车很快停在了宋如心的药堂前。 此处不是宋如心名下最出名的药堂,但名字却是直接用的‘如心药堂’。 故而今日的免费看诊,宋如心亦是在此处停留最多。 侯府的马车明晃晃停在门外,她却都不曾抬头看一眼,只一心替眼前的病患把脉。 “宋如心!” 可宋雨晴不愿放过她,高声喊着,便不顾孕肚快步靠近,她一把拽住眼前人的手臂。 下一瞬,那张带着如何也按捺不住的阴毒的脸,便靠了过去。 宋雨晴再是恼怒,也知晓不能在人前露馅。 “你这个贱人,此番回京城你又是想着要勾引我夫君是不是?” 她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怒气。 “你如今已是落魄到需要编造满口谎言,借着这药堂捞银子,好去讨好我夫君的地步了。” “宋如心,你比不过我,便想要用计谋让他悔过不成?!” 闻言,宋如心不言不语,只是慵懒地掀起眼皮。 满心满眼都是季和光的宋雨晴,显然是气昏了头脑,惊惧下连思考都不曾有,便上门来示威。 她才懒得搭理这疯妇。 “这不是侯府的姨娘吗?不知来我这药堂是不是要抓几服药,治一治癔症。” 几句话将宋雨晴气得脸皮都一抖,奈何今日药堂人数众多,她从袖中抖出一手帕来,擦着眼角期期艾艾开口。 “我今日来寻姐姐,是为了……为了求姐姐原谅我……姐姐,我已是知错了,怨我让夫君挂心,惹得姐姐心中气恼,出走后竟是至今不曾回府。” 这幅做派和方才对宋如心口出恶言的模样,活像是两个人。 宋如心低低一笑,她与季和光早已没了干系,仇还不曾报,宋雨晴便自己上门来寻晦气。 “开两副……不,开五副治癔症的药,给侯府的姨娘带回去。” “你!” 宋雨晴险些未曾维持住脸上的柔弱,阴毒的怨恨自她眼里一闪而过。 她的目光转向了自己紧紧攥住的宋如心的手腕。 歹毒的奸计从脑海里冒了出来,今日她不让宋如心吃个苦头难泄怒火。 拽着宋如心手腕的她猛地一推,又往回拉了些,挺着大肚子的身子便重重往后倒去。 此时的宋雨晴已是顾不上肚里的孩子了,她现下就要让宋如心永无抬头之日。 嘴里故意娇呼一声,宋雨晴装出一副吓得花容失色的姿态。 下一瞬,药堂里的暗卫便将她的身子扶住了。 挺着孕肚的小妇人当即便止住了动作,维持着身子往后仰倒的姿态。 看着滑稽至极。 “姨娘可要站稳了,若是摔了,岂不是要赖着我这药堂?” 宋如心几句挖苦,气得宋雨晴身子都轻微颤抖着。 这回宋雨晴红着的眼眶可并非假装,她当众陷害宋如心失败,还以如此丑陋的姿态展现在人前,又被宋如心如此挖苦。 她重新站好,一手抚着肚皮,一手拿着手帕。 轻咬着嘴唇,宋雨晴一副遭受大委屈的模样,她甚至还逼得自己掉了几滴泪。 “我知道姐姐看不惯我,可也不必如此害我。” 余下的话不曾出口,便被宋如心的笑声打断了。 她双手环胸,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深感受辱的宋雨晴再也压不住眼中的火气,怨恨地盯着她。 若是喜欢唱戏,当去戏班子才是,我这药堂都是些粗人,怎能欣赏的来?” 宋如心揶揄着,那双含着秋水的眼眸一片清明,她似是好言相劝,却听得宋雨晴近乎要动了胎气。 “你睁大眼睛看看,这药堂里都是谁的人?” 宋雨晴这才回过神来,除去宋如心的心腹,便是药堂的伙计,剩下还未看诊的也只是几个平民百姓,正满眼厌恶地瞧着她。 这出戏和宋如心所说一般,白唱一通。 宋雨晴还欲再放狠话,却见眼前人一个眼神,药堂的伙计便抬着扫帚靠了过来。 她可不信宋如心此时还会给她留脸,又怒又怕,急得脚下踉跄了下,慌张地出了药堂爬上侯府的马车。 “原来是个跳梁小丑。” 药堂里的账房高声说道,话语声传入了马车内。 马车急匆匆回了侯府,自觉在宋如心面前落了面子,宋雨晴不顾孕肚趴在床榻边,故意当着众多仆从的面暗自垂泪。 等季和光问询赶来时,便是目睹了这幅美人垂泪的景象。 他再是因着宋如心和离之事迁怒,也不免软下心肠。 “这是怎的了?” 说归说,却是连手都不曾抬,更别说扶起宋雨晴了。 只是宋雨晴一心要暗害宋如心,便忍了下来,不曾娇嗔般不满。 “听外头人说姐姐如今回了京,却在坑蒙苦命人,我便去寻了姐姐。” 宋雨晴抽抽噎噎抹黑着,季和光却眼神一亮。 “她回京了?!” 这般欣喜的模样,看得宋雨晴近乎呕血,也只能装得大度温柔。 “我想着许是传言有误,又想过些时日的生辰宴将姐姐请来,让夫君和姐姐冰释前嫌,只是姐姐却……” 她不停地落泪,一副病弱美人的做派。 “许是姐姐还在怨我,怨我得了夫君的喜爱。” 一番明里暗里的打压讽刺,以及故作大度的言论,将季和光哄得团团转。 竟是当真信了宋如心对他旧情未了。 “这女人,当真是不识好歹!你不必管她,安心养身子便是。” 季和光一面怒斥着,一面压不住上扬的唇角,他暗喜的模样让宋雨晴拧紧了手中的帕子,恨意也浓烈了几分。 第66章 帝王忌惮 而王府此时正接下了圣旨,命沈承颉立即进宫。 宣旨的太监暗自打量着眼前的沈承颉,他确实是面色苍白,瞧着一副病容。 太监轻咳几声,赔了个笑脸。 “摄政王这便请吧?陛下并非不体恤,正是想着念着摄政王,这才要宣进宫瞧瞧。” 沈承颉不置可否,若当真是体恤他,为何非要将病中之人召进宫觐见? 在场之人皆是心知肚明,却也不曾露出端倪,只是一副感激圣恩的模样。 唯独沈承颉,上了皇帝派出专程接他进宫的马车时,似有若无的哼笑了声。 片刻后,进了内殿,沈承颉朝着正座上的皇帝行了一礼。 他的神情无波无澜,瞧不出此时的喜怒,面上的苍白与病色却是实打实的。 皇上也并未出言,默不作声观察了一番,才让身侧的太监去扶。 “快些赐座。” 他的话音落下,又有几个小太监抬了布满绸缎的凳子上来。 竟是不打算让沈承颉入座,而是仿若一个奴才般。 察觉到皇上的怠慢,沈承颉也不曾面露半分不满,只是抱拳再度行礼。 “臣如今病中虚弱,不敢落座。” 这话引得皇上心中不满,这两件事哪儿来的关联? 沈承颉不过是想抗旨罢了,这等小事竟都不愿听从圣旨。 多日来对沈承颉的怀疑使得皇上极易恼怒,只是他面上不显。 “此话怎讲?哪儿有病中之人久站的道理,你这是将朕当了三岁孩童啊。” 皇上的语气听不出恼怒,反倒是蕴含了几分说笑之意。 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紧盯着沈承颉的一举一动。 闻言,沈承颉适时轻咳几声,随着他的咳声,面色也越发萎靡。 “皇上不知,臣如今若是不站着,不出三刻便昏沉欲睡,面见圣架又如何能做那般姿态?” 这话说得皇上心中一喜,紧接着又有些忧虑。 他不愿放权给沈承颉,这摄政王的名头说到底只是好听罢了,可此时又确实需要沈承颉。 朝中那么多大臣,竟无一人可代替。 皇上面色一沉,挥手让早已准备着的太医上前来。 “为朕的爱卿好好医治。” 他边说边观察着沈承颉的反应,只见他仍旧是神情平静,似是当真不曾有猫腻。 太医仔细把脉后,暗地里朝着皇上微微点头。 皇上这才放下心来,他需要一只猛虎替他护住疆土,却不喜这巨虎精神抖擞的模样,若是这般病弱,倒让他夜里都睡得安稳许多。 “可有法子让他早些时日康复?” 得到太医为难的回应,皇上更是觉着心中畅快,却也不曾表露,反而重重地叹了口气。 “如今边疆不稳,朕的一员大将竟缠绵病榻。” 沈承颉听得好笑,佯装不适轻咳几声,便朝着皇上拱手行礼。 “臣愿前往边疆,为皇上稳一方土地。” 若是还健康着的沈承颉,皇上即便是任由边疆动乱也不会点头让沈承颉领兵,如今却不同了。 他故作沉吟,最后为难地点头应下,却也还是留了后手。 “好,为国为民,沈承颉你这一片忠心,朕甚是欣慰。便将太子与你同去,朕这便拟旨。” 一切尘埃落定,皇上摆摆手便让沈承颉回去歇息,一边佯装忧心他的身子,一边命他明日便启程。 出了皇宫,沈承颉再不掩饰面上的嘲弄,正巧探子一副普通侍从的装扮来报,将今日药堂之事,细细禀报。 附耳听完后,思索片刻,沈承颉抬手便打算让探子退下,却又一顿。 “加派些人手,今日起便让宋姑娘身侧的人手再加防范。” 他明日便要领旨离京,边疆路远,一来一回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 宋如心树敌不少,相府和侯府都等着要她的性命,沈承颉放不下心来,恨不能将宋如心身侧打造成铁桶,将她团团围住,再不会遇见任何险境。 他轻叹一声,虽是知晓宋如心的本事,但悬着的心如何也放不下来。 这忧虑与小郡主患病时不同,沈承颉也形容不来,只得随风而去。 隔日,宋如心便得知了沈承颉前往边疆的消息,还有他亲笔的一封信。 以及…… 她的目光看向桌上的竹笼,里头是一只雪白的信鸽,换了新地界不熟悉,正咕咕直叫。 “这也是王爷让送来的?” 宋如心颇为意外,她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有信鸽,难不成她要与沈承颉隔着半个山河互信? 思及此,她竟是有些脸热,连忙伸手拆了信封,急切地掩饰着。 榆木脑袋的暗十自然看不出来,他点头正要多说几句,便注意到宋如心的脸颊微红。 想到王爷的叮嘱,他自是提了此事。 “王爷还让宋姑娘多注意身子,属下瞧宋姑娘的脸颊有些红,可是有哪处不舒坦?王爷让备了许多的药。” 宋如心连连摆手,心中暗道不好,却也不曾有纰漏。 “无妨,只是今日热了些。” “你忙你的便是。” 暗十还欲再问,却被宋如心打发了下去。 她手中捏着沈承颉亲笔信,稍微有些出神。 脑海里竟都是暗十转述的关切,似乎都能想象出沈承颉说这话时的模样,他定是神情平和,语气也听不出波澜。 宋如心忽的怔住了,旋即好似苦笑般扯扯嘴角。 是了,定然面无表情,只是对她这同伙的些许客套罢了,怎的让暗十转述便让她想这么多。 宋如心摇头,展开信纸,却只有寥寥几语,让她不要擅自行动,等他回京再做打算。 字锋凌厉,犹如沈承颉此人。 怪不得有字如其人的说法。 宋如心正出神,便听得房门被敲响,外头的暗卫尽职汇报:“宋姑娘,侯府之人正在药堂外,说要与宋姑娘说几句话,还说若是宋姑娘不见,奶娘便要为宋姑娘的行径受罪。” 方才的几分旖旎因着这晦气一扫而空,宋如心本不愿搭理,听到后话却忽的变了主意。 想也知道,来药堂的定然是季和光,她倒要看看,这厚脸皮的玩意儿又要做些什么。 季和光在药堂外焦急等待着,直至瞧见宋如心掀开门帘走来的身影,他方才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宋如心一定还心悦他,季和光嘴角带笑,将帖子递了过去。 “晴儿过几日生辰宴,她不计前嫌让我来给你递帖子,你明日安分些,莫要总是拈酸吃醋。” 宋如心怔住,她意外地看向季和光。 不仅仅是为着生辰宴的事,更是为着季和光这奇厚无比的脸皮。 “奇了怪了,分明也是上下嘴唇加一条舌头,你怎的就能将话说得这般恶心。” 随着宋如心的话出口,季和光的动作怔住了,他震撼地瞪大双眼。 第67章 将人拿下 他张了张嘴企图说些什么来挽回颜面,却又一心信着宋如心对他情深不改。 季和光脸上是了然的神情,他眼带深情地望着宋如心,偏偏又要摆架子。 “你若是当真想讨好我,便将你现下这副泼妇的姿态改了,你是知晓的,我向来心悦像晴儿那般温柔小意的女子。” 他边说边上下打量着宋如心,眼底是惊艳与不满。 惊艳是因着从前习惯了宋如心的陪伴,便自然而然将她忽略了,以及如今的她更加自由随性,这番姿态带着醉人的魅力。 不满是因着宋如心的话。 在他看来,女子闹小脾气乃是常见的,但应当和宋雨晴那般娇嗔,而不是宋如心的‘咄咄逼人’。 宋如心惊诧地看着季和光,她面带不解,不等季和光主动出声询问,她便开口道:“我如今就差将粪水泼你脸上了,你竟会觉着我在讨好你?永宁侯若是有空,连带你那美娇娘,一同寻别处的药堂瞧瞧吧。” 她看这两人是病得不轻。 季和光面上挂不住,黑了张脸便要接着说教,宋如心蹙眉摆手。 “如何才能将奶娘放了?” 懒得与这人费口舌,宋如心直切重点。 见状,季和光心里的怒气逐渐累积,这女人怎的就喜欢玩欲擒故纵,他如今拉下脸来给她递帖子,已是足够给她脸面了。 当真是不懂事,难不成希望他一介永宁侯开口求她? 手里的帖子径直药堂的柜台一扔,季和光转身便要走,临了脚步还顿了顿,“晴儿不喜纷争,明日你少做这些矫揉造作的姿态,她如今身子重,你一个做姐姐的,吃醋也应当拿捏好分寸。” 季和光抬脚便往外走,却越走越慢,他以为宋如心瞧见他走了会心急留人,却直到出了药堂所在的这条街,也不曾听到半句挽留。 药堂中的宋如心压根儿不曾拿起帖子,她扫了眼便算结束。 “东家,这帖子是扔了还是……” 掌柜的询问着,宋如心想起奶娘,强压下厌恶。 “留着吧。” 她话音刚落,药堂便闯入几个男子来,皆是穿着不凡。 尤其领头的男子,宋如心只是扫一眼便能看出,他身上是京城如今正时兴的料子。 掌柜的心惊,急忙要将伙计喊来,他瞧着像是要闹事。 宋如心却眼神示意他退回柜台后。 “哪位是宋如心宋姑娘?” 领头的男子态度良好地出言询问,他的嗓音听着有些尖细,宋如心似有所感,沉吟片刻后上前半步。 “正是我。” 男子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传闻中都已然当上了药王谷谷主的宋如心,竟是如此温和貌美的闺阁女子。 他一拱手,“久闻宋姑娘大名,我家主子如今缠绵病榻,想请宋姑娘进府医治。” 宋如心微微一笑,她将名号打出去就是为着吸引这些贵人,当即便命伙计去后堂拿了药箱。 “医者仁心,你上门请定是你家主子病得急,便不要耽误了,带路吧。” 男子神情有几分欣赏,略显尖细的嗓音吩咐了下人帮着宋如心拿好药箱,便出了药堂。 许是不想引人注目,也不曾用马车或是轿子来接宋如心,只是一行人前前后后步行。 越走宋如心便越是笃定此人定然身份十分尊贵,因着已然过了富商会居住的巷子,离皇宫不断拉进。 越是接近宫里的宅子,便越是稀少,不仅仅因着银钱,还因着接近了权利的顶端,只有宫里那位允许的人家,才定义将家宅选在此处。 宅子越发稀少,领头的男子却未曾停下脚步。 这人难道是朝中重臣,或是宫里的哪位娘娘? 宋如心正思索间,便瞧见前头有两个熟悉的人影,还不等走近,跟随在前头男子身侧的孩子,便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季诚源当即怔住了,他急忙扯了几下季和光的衣袖。 “爹,是那个女人。” 对生身母亲季诚源也不曾有半分尊敬,眼神反而除了好奇便只剩下厌恶。 季和光急忙转身,对上宋如心的目光,他的神情多少有几分得意。 他就知道宋如心只是嘴硬,不然怎会想方设法与他接近? “你母亲这是跟着我来了。” 宋如心听得清清楚楚,她不明白这人是眼神出了什么差错,身侧跟着的这么些人,季和光竟视而不见。 “惯会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我怎么就不是从晴姨肚子里生出来的。” 季诚源开口便是恶言,他已然习惯了这样,半分看不上辛苦将自己生下又曾经十分爱护自己的母亲。 “你此时钻进她肚子里,出生还能有两个兄弟姐妹。” 宋如心平静接话,分毫不气。 正打算附和几句让宋如心向他那娇娇美妾学习一番的季和光,随着距离不断拉近,看清了宋如心身侧的男子后,却惊慌失措般抬手打向季诚源的后背。 “胡说,怎能如此说你母亲!” 他训斥完后想与宋如心身后的男子搭上几句话,却被眼神制止了,只得闭紧嘴巴,眼睁睁看着宋如心与他们一并往宫门去。 一路无话,直至到太后宫殿中,宋如心才总算是确认了。 不仅是宫里的贵人,还是太后这般极度尊贵的。 领路的男子是太后宫殿中的太监总管,也是太后跟前极为得脸之人。 赵公公命人将药箱检查一番才递给了宋如心,又命宫女将她的衣裳也查验一遍,才将她带去了太后面前。 太后双目紧闭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不带有半分血色,呼吸一会儿平缓一会儿急促。 宋如心观察片刻,上前把脉,抿唇不语。 “如何?太后这病……宋姑娘可能医治?” 赵公公急切追问着。 “太后娘娘可是平日里头部闷痛,呼吸时觉着心口绞痛,若是吃了饭食更是耳后似有针扎,夜里入眠便是梦魇不断?” 病症都对上了! 赵公公眼神一亮,紧盯着话音刚落的宋如心。 “对对对,宋姑娘果真有本事!那如今要如何医治才行?” 宋如心收回把脉的手,打开了手边的药箱。 “先用银针针灸太后娘娘的太阳穴与眼底,以及……” 赵公公的脸色一变,正要出口斥责,便听到闭目养神的太后出言:“让她试试,本宫实在是受不住了。” 闻言,宋如心将有小臂长的银针拿出,照着太后娘娘的太阳穴便要扎下去。 赵公公惊诧又恼怒,他尖细的声音大喊道:“将人拿下!这般长的银针,宋如心你是要刺杀太后娘娘不成!” 第68章 忘性真大 宋如心不曾停手,她的手腕翻转,银针便扎了进去。 太后娘娘舒缓叹息,并且面露惊讶之色。 “本宫觉着舒坦多了,莫要阻拦她行针。” 一针接一针,甚至从太后左侧的太阳穴穿到右侧,赵公公看得出了一身冷汗,太后的神情却愈发放松。 一个时辰后,行针完毕,宋如心满头大汗。 “好了,再开四副药,太后娘娘每两日一副,一副熬三碗汤药便成了。” 闻言,赵公公急忙命人将纸笔送到宋如心跟前,又说了几句恭维的好话。 “将宋姑娘带去盘点安置。” 太后出言,宋如心愣怔后反应过来,太后这是要将她留下。 “多谢太后娘娘厚爱,只是如今药堂还有不少的医患由我负责,实在是离不了身。” 未曾想过宋如心会如此抗拒,太后面露惊讶之色,旋即追问道:“你若是留在宫中,由本宫去太医院安置,你的官职断然不会低了,何况从前那些……” 她的话还不曾说完,便见宋如心跪倒在地。 宋如心心知肚明皇权压人并且玩笑,她恭敬地回应着。 “并非不识抬举,实在是医者仁心。” 宫殿里一时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良久后,太后娘娘又是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强留你也不美,只是你治好了本宫,若不给你些赏赐,倒显得本宫心眼小了些。” 这话说得多是玩笑意味,身子舒坦了太后娘娘连带着情绪都畅快不少,她越看宋如心越觉着顺眼。 宋如心心中一颤,她面上不显,心里只觉着连天意都助她。 “那……民女斗胆求太后娘娘允日后民女一心愿。” 她要将恩典留下,用在最需要的时候。 至于是什么时候…… 宋如心眯了眯眼,将脑袋压得更低,以免被太后娘娘看了去。 “好,本宫便赏你日后一心愿。” 太后娘娘显得有些乏了,这些时日都病痛缠身,又总是梦魇,她总算是舒坦些,哪里还有功夫与宋如心多言。 摆摆手命赵公公将宋如心带了下去,太后娘娘便小憩了。 去时是步行,回时是马车。 宋如心片刻后便到了药堂,掌柜的正在门口翘首以盼,见状急忙迎了上去,瞧见东家安然无恙,他急忙松了口气。 “东家,一刻前有人将这封信送了来,说是务必要让东家亲启。” 不仅如此,宋如心先前便定下了书信来往时的暗号,掌柜的也对过了。 宋如心接过信封,拆开一看,神情中的疲惫当即一扫而空。 是药王谷来的书信,写明了如今两个孩子的近况,尤其是小郡主,竟是比预计中的还要休养的好。 她朝暗处看了眼,随后抬步往后堂而去,一直护着她甚至连皇宫都险些跟了进去的暗十便立即现了身。 “将这封信用宅子里的信鸽寄出去。” 宋如心将信装了回去,递给了暗十,多的也不曾言语。 若是沈承颉得知小郡主如今的状况,许是也会如她一般欣喜。 为太后娘娘针灸耗费了精力,宋如心今日歇息得极早。 出乎她的意料,一连几日都平静无比,相府与侯府竟是安分了下来。 因着忙于研究更有效的伤寒药方,宋如心前一日睡得晚了,当她带着帖子到宋雨晴的生辰宴时,已是迟到了一刻有余。 早已想好要如何发作的宋雨晴与她对上,当即便捏着帕子,委屈地拭泪。 一旁的季和光也等得心焦,如今一看宋雨晴伤心落泪,当即便为她出头,责怪地看向宋如心:“不是早就与你说过了,生辰宴这日不要拈酸吃醋!” 宋雨晴手帕遮掩下的嘴角扬了起来,她抽噎着往季和光怀里窝。 “不怪姐姐,姐姐肯赏脸来我已是再欢喜不过,是我碍了姐姐的眼,姐姐恼我怨我也是应当的。” 她这番话引得季和光满脸心疼,只是不等他为宋雨晴出头,季诚源便急得近乎跳脚,他对宋如心怒目而视。 “就不该让你来!你怎的这般恶毒,竟是将晴姨欺负成这样!你这般黑心烂肺,还杵着做什么,快给晴姨磕头道歉!” 小小年纪说话这般恶心人,宋如心兀自笑了,不愧是季和光的儿子,不愧是季家教养长大的,都是一般的龌龊。 “我是如何接的帖子,旁人不知,你们还心里没数?” 宋如心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所有人都能听清楚,季和光的脸色有些糟糕。 “还有你,竟是仗着你年岁小便这般没教养。少与我攀亲,你爱你那晴姨,便乖乖做她的便宜儿子,我可不愿有你这般愚钝无知的顽劣逆子,丢人现眼。” 闻言,季诚源惊得张大嘴巴,他还不曾被宋雨晴这般当众下过脸面,气得挥着拳头便要垫脚去打她。 宋雨晴急忙蹲下身,将季诚源环抱在怀里,她如今月份有些大了,这一番动作累得不轻。 “姐姐,你怎的能这般说孩子?这也太……” 不等她说完,宋如心当即弯唇一笑。 “哦,倒是将你忘了,莫要心急。” “既是怀了身孕,便也做些好事,不说为了你自己,也要为孩子积德。” 她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气得宋雨晴颤抖着抬手指向她。 生辰宴已是闹成这般模样,躲在席间品酒的宋父才站了出来,不满地看向神情如常的宋如心。 “逆女,你怎能说出如此不堪的话来?我当真是白教养你这不讲礼法的东西了!” “给我跪下!与你妹妹道歉!” 宋父震声说着,宋如心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气得宋父又是几声叫骂,她才顺势看了过去,随后恍然道:“原是在与我说话?想必相爷忘性大,不曾记得我并非相府谱上有名的宋家女,你宋家不是只宋雨晴一个女儿吗?” 笑话,竟是用这等拙劣的法子就想欺辱她。 这等恶心人的东西,还真当她不敢还击了,从前是念着情谊,如今可不会了。 宋如心话音落下,暗处的暗卫便扔了一颗石子儿,打在府门处的木桩子上。 得到暗号,宋如心将心落了下来,径直向后院走去。 第69章 当真是蛇蝎心肠 几人都以为宋如心是嘴硬,如今入席也是因着她还在乎季和光,皆是满面嘲讽,竟是无一人上前拦住她。 生辰宴已是因着方才之事乱了,何况宋如心还让暗卫刻意将负责传菜的丫鬟手中的菜肴撞翻。 她就这般隐入了人群,当宋雨晴察觉不对时,对侯府烂熟于心的宋如心,已然寻到了关押奶娘的柴房外。 沈承颉的暗卫不好出手,宴席上人数众多,若是察觉宋如心身侧有这般强大的暗卫护住,那这一切便解释不清了。 现如今部分人都知晓沈承颉曾经让宋如心为小郡主治过病,若是产生了怀疑,也只是觉着与沈承颉有关。 故而救回奶娘一事,只能宋如心尽量亲自来做。 柴房打开,蓬头垢面的奶娘出现在她面前。 “别打我!别打我了……” 奶娘下意识惨叫几声,随后和宋如心对视,她当即踉跄着从地上爬起,宋如心这才注意到,奶娘的脚有些跛。 “他们对你动刑了?” 宋如心虽是在问,但心里早已经有了定数,她的语气免不了带上浓重的怒意。 若是带了伤药就好了,此时便能给奶娘擦伤。 “是你吗……是真的吗……” 奶娘将手在破破烂烂的衣裳上擦了又擦,才颤抖着去摸她眼前人的脸。 能摸到,并且是温热的,这一切都并非梦境。 奶娘的泪从眼角落了下来:“侯府这些恶人,我就知道都是骗我的!你定然是好好活着的。” 宋如心正欲问个清楚,便听见了暗卫模仿的喜鹊叫声。 她急忙拉上奶娘,从早已规划好的路线撤离。 只是她如今救走了奶娘一事,已是被宋雨晴得知了。 宋雨晴垂首抚摸着孕肚,满脸的温柔,眼中却多少有几分得意。 宋如心啊宋如心,如今也算是栽在她手里了。 “想把人带走?当真是天真。” 她自言自语着,扶着桌子缓慢地站起,眼泪逐渐酝酿出泪光来,脸上的神情却是相反的兴奋。 “快去宴席上和夫君说,有刺客潜入了侯府!” 生怕无人相信,她将让丫鬟寻来的匕首拿起,狠狠朝手臂上刺了一刀。 “抓刺客啊!有刺客!” 宋雨晴声嘶力竭,边哭边喊。 而此时,距离角门也就几步路的距离,宋如心却听见破空声从耳边靠近,她一手拉着奶娘,身后又有杂乱的脚步声在接近,竟是一时之间难以躲避。 宋如心咬紧牙关,她打算硬抗了这一下,等出了府门便好了。 正想着,却觉着奶娘用力甩开了她的手。 下一秒,不知是谁砸来的镰刀便将奶娘砍到在地。 她的肩膀涌出鲜血,宋如心眼眸猛地震颤。 “快抓住刺客!” 随着人堆里的一声呼喊,宋如心下意识想将奶娘护住,却有人狠狠地撞向了她。 宋如心的脊背撞上坚硬的墙壁,她吃痛却顾不得分神,又因着有人隔在她和奶娘之间,等她用尽力气将人推开时,奶娘的额头已是溢出鲜血。 她仰面躺在地上,双眼大大睁着,看向宋如心的方向。 眼神里不是恐惧和痛苦,而是欣慰和松了口气的轻松。 太好了,和宋雨晴说得根本不同,她最在乎的主子没有身死。 不仅如此,竟是还闯进了侯府这样的虎狼窝,只是为了她一个下人罢了。 没人觉着她的命重要,只有宋如心。 奶娘瞧见了,瞧见她眼里的痛苦和愤怒,瞧见她的担忧和自责。 主子是多好的人,相府和侯府哪儿能配得上她。 她定然会越过越好,不会再被这些吸血的玩意儿缠上。 呼出的气忽的没了,奶娘的身子轻微地抖了抖,便没了声息。 宋如心呆立着,她不敢相信侯府竟是下了死手。 她扑了过去,颤抖着的手摸向奶娘的鼻间。 没有丝毫的温度。 “奶娘?” 她颤抖着声音发问,脊背近乎被撞到骨头断裂的痛感,此时也算不了什么了。 奶娘就这般倒在角门前,只要再给一息的时间,她就出了这要命的侯府了。 就差一丁点儿。 闷痛感从宋如心的心口蔓延着,不等她为奶娘的死继续悲痛,在下人的簇拥下,宋雨晴扶着孕肚慢悠悠地出现在她面前。 还是那副小白花的柔弱模样,宋雨晴拿着帕子遮住眼睛,却不曾遮住她扬起的嘴角。 “呀,怎的会有死人?!” 得了宋雨晴命令的丫鬟立马迎上去,扶住宋雨晴仿佛惊慌导致晃晃荡荡的身子。 “回禀夫人,这似乎……似乎是府中的奶娘!” 宋雨晴宽大的袖子遮住了她受伤的手臂,目睹宋如心是如何痛苦,她心中极其满足。 就是这样,就应当是这样。 她受伤了又如何,借着受伤她才能将潜入刺客一事说得如此逼真,才能吓得做客的那些个贵人也催促侯府捉住刺客。 谁会在乎因着捉刺客死了的一个奶娘? 再说了,如今砸死她的镰刀可就在宋如心的手边。 宋雨晴微微放下帕子,焦急地出声道:“姐姐怎能下这样的狠手,再是看不惯我,也不应当迁怒侯府的下人啊!” 她惊惧的声音不曾压低,赶来的侯府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宋如心却不回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奶娘。 一刻前还喘着气的活人,现下就躺在血泊里,再也不会有任何动静。 她分明是来救她的,怎的会变成这样。 季和光就缩在人堆里,瞧见了奶娘死去的惨状,他心中有些惧怕。 今日一早季和光还派了人将这奶娘打了一顿,连腿都给打瘸了,现如今她死了,不会变成恶鬼缠着他吧? 思及此,季和光颤抖几下,他可没有想过要这奶娘死,只是借着这奶娘将宋如心喊来府中,想着也许二人能够冰释前嫌罢了。 他咽了口唾沫,却正好听见了宋雨晴那番话。 季和光一想,觉着十分有道理,而且他也怕动私刑一事被察觉。 宋如心这般爱他,总不能不愿替他担了吧? 季和光稳住心神,高声斥责:“宋如心!你果真是蛇蝎心肠,竟是在侯府动手杀人!” 听着他们一唱一和,宋如心总算抬了抬眼皮,朝着众人看了过去。 片刻后,她讽刺一笑,说出口的话将在场众人都吓得呆了一呆。 “今日之事,我会告到大理寺!我要为她寻个公道!” 第70章 猫哭耗子 宋雨晴闻言慌张了片刻,便很快反应了过来。 她眼底带着嘲弄,面上却是装作一惊,仿若好言相劝般对着面色冰冷的宋如心开口说道:“姐姐如今杀了人,若是告到大理寺,岂不是要吃苦头?” 边说边往前走了几步,宋雨晴捏着帕子捂住鼻子,像是嫌弃地上已然没了声息的奶娘。 “不仅如此,若是发现了姐姐先前暗害我腹中孩子的事,怕是这大理寺进了就难以出来了。” 她状似苦口婆心地规劝,却是在暗地里提醒在场众人,如今这一切,真正的人证都没了,剩下的还不是他们怎么说都成。 季和光也连连点头,正要顺着宋雨晴的话往下说时,便对上了宋如心那双眼眸。 清亮又透彻,带着看透了旁人内心的洞察,竟是骇得季和光张了张嘴,硬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宋如心扫视了一圈,她半句话都不曾说,只是当着众人的面,有些许吃力地将奶娘背起。 侯府这般的虎狼窝,她生前不得逃离,死后总算有了自由的机会。 耳边是侯府众人的喋喋不休,此时的宋如心已是半句都听不进去。 她眼前被水汽模糊,背着奶娘朝角门走去的步子却十分坚定。 许是现下的宋如心瞧着实在算不得好相处,侯府众人一时之间,竟是无人敢阻拦。 出了侯府门,宋如心又往前走了几步,便察觉到背上的重量一轻。 无法在众人面前露面的暗卫接过了奶娘,将已是面无血色的她扶住,正要往背上背去,宋如心却忽然打断了他的动作。 她几步上前,伸出了手,轻缓的动作后,奶娘的双眼逐渐闭上。 “宋姑娘,可要今日便寻个地方将她下葬?” 宋如心静静看着奶娘,她的眼眸有些泛红,水光潋滟。 半晌,她才摇摇头,声音带着些沙哑:“暂且将她带回宅子。” 现下不能下葬,若是如今便下葬,之后再想为奶娘寻个公道便会很是困难。 暗处的几个暗卫留意着侯府是否派人跟踪,暗十则是背着奶娘跟在宋如心身侧。 他很是沮丧,低着脑袋向宋如心告罪:“属下办事不力,宋姑娘如何责罚都是。” 宋如心摇摇头,未曾出声言语。 她心中清明,这事情如何也怪不到沈承颉留下的暗卫。 如今的沈承颉已是被宫里那位防备着,自然不好再引来分毫的怀疑。 到时候倒霉的不仅是沈承颉,还有他身旁与手下的所有人。 牵连甚广。 宋如心低垂着眉眼,就这般回到了城边的宅子里。 这地界偏僻一些,人烟稀少便会安静,适合奶娘今日停灵。 宋如心派人去将下葬要用到的物件都买了齐全,等到天色黑下来,她在正厅里,停着的棺椁面前,为冤死的奶娘烧纸钱。 荧荧火光闪烁着,宋如心不曾言语,只是一张又一张的黄钱放进炭盆里。 “你且放心,我定然会想尽办法,找那些恶人找个公道。” 她低语着,手里的黄钱不过烧了一半,宅子大门便被人敲得砰砰直响。 不等宋如心去开门,竟是就强行将门给砸开了,厚重的门闩被直接撞成两半。 举着火把的官兵刹那间便涌进了宅子里,将宋如心围了个严严实实。 领头之人还打着哈欠,身上的官服也穿得有些凌乱,却还是足以让宋如心一眼便认清,这是大理寺卿。 他身后跟着稍显谄媚的季和光,以及宋雨晴。甚至还有季诚源的身影。 宋雨晴上前走了几步,抬手抚摸着孕肚,泪眼婆娑地看向眼前人。 “姐姐,我知晓你会怨我报了官,可若是不让姐姐吃些教训,我怕姐姐走入万劫不复之地啊!” “先前姐姐害得我险些胎死腹中,尚且算不得什么,我们终归是一家人,这罪我受了又如何?” “可是……姐姐你……你如今竟是连家里的下人都要牵连进去!” 宋雨晴说着,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她挂着泪痕装得悲痛,甚至用恨铁不成钢的神情面对着宋如心。 “她做错了什么?” 听着宋雨晴猫哭耗子的动静,宋如心原本不曾有反应,这一句话却听得她不免笑出了声。 她直勾勾盯着宋雨晴,“是啊,她做错了什么,竟是非得要她一条命不可。” 宋如心眼神里的冷冽,和语气的平静,让宋雨晴心中一凛,但想到如今的情形,她又很快放松了下来。 大理寺卿蹙眉,他索性警告地看了眼季和光,身为朝廷命官的他都还未曾出声,哪里轮得到一个妾室说话。 季和光急忙上前扶住宋雨晴,她借势靠在季和光的怀里,一副娇弱的模样。 但那双眼睛,带着十足的挑衅看了过去。 “宋如心,侯爷指控你打杀侯府下人,便偷走了尸首企图毁尸灭迹,你认不认罪?” 认罪? 还未曾查验过尸首,也不曾问过话,上来便是要她认罪伏法。 宋如心直直看过去,她也懒得摆出好态度,从奶娘身死开始,她心中便窝着一团火。 “大人是说,我在宴会前几日便潜入了犹如铁桶般的侯府,将奶娘凌虐到甚至断了一条腿,宴会当天又命侯府的下人故意将她打死,还将尸首带回来停灵安葬。” “这一切,都在佐证我是杀人凶手?” 她的语气平静,不曾用任何难听的言语,大理寺卿却觉着像是被眼前的小女子一巴掌扇在了脸上,痛倒是不痛,只是觉着无比脸热。 “死者尸首何在?” 大理寺卿没回话,对着宋如心发问,她一抬眼皮,看向正厅停着的棺椁。 这更加显得大理寺卿无能,他带来的衙役却都低垂着脑袋,不敢看热闹,生怕惹上了麻烦。 大理寺卿面露尴尬,却很快又掩饰下来,他朝着人堆里看了眼:“仵作何在?去,看看这尸首是否如她所说。” 领命的仵作上前去开馆,季和光和他怀里的宋雨晴都身子一僵,想要出言阻止。 宋如心却看着他们,冷冷一笑:“怎么,如今才知道心虚?希望侯爷与侯府姨娘,可别寻些借口阻拦验尸啊。” 第71章 大孝子 宋如心的话堵死了他们的出路,引得宋雨晴暗恨到拧紧了手里的帕子,季和光则是面色有些苍白。 这除了沉醉于温柔乡,没一丁点儿本事的侯爷,强硬支撑着,甚至还厚着脸皮将这一切往宋如心身上甩:“你越发不讲规矩了,自己做下这等恶事,污蔑旁人清白不说,还这般满怀恶意的揣测!” 宋如心只笑不语,笑容冷冽。 好一个季和光,倒打一耙确实厉害,不愧是侯府出身,脸皮如出一辙的厚。 一侧的季诚源总算寻到了机会,他冷哼一声,伸手抱住宋雨晴,看向宋雨晴的眼中满是不屑与嫌恶:“晴姨,你别在乎这个毒妇,她一向是这样。” 如今的宋如心早已不会因着季诚源的话有任何情绪波动,算她从前太天真,才会觉着能将拥有季和光血脉的季诚源教好。 大染缸里长大的季诚源,她一直以为会是出淤泥的白莲,不曾想过他自甘堕落,与这些人岂止是相像,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也不为过。 眼见宋如心毫不在乎,季诚源又觉着看不顺眼了,心里好似堵了一团棉花,怎么也取不出来。 为什么如今宋如心不在乎他如何看她了。 季诚源抱着宋雨晴的手一松,沉着张脸不再说话,只是满是怨恨地看着宋如心。 都怪她,非要去疼一个野种,明明他才是亲生的。 “晴姨,今夜我要你哄我睡觉。” 季诚源刻意说着,彰显和宋雨晴的亲近,也不顾他如今的年岁,不再是三五岁适合撒娇的年纪了。 宋雨晴连声答应,面上哄着他,心底却觉着烦。 自从上次宋如心离京,到如今她回京,季和光的动摇宋雨晴全都看在眼里,她现下更想好好与夫君亲近,免得让这个贱人有机可乘,哪里还有功夫去哄贱女人生下的小贱种。 宋如心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好笑之余也觉得可悲。 侯府的血脉便是如此,一脉相承的又蠢又坏,多给些好脸色便觉着有了她的把柄,捏着她的真心当资本。 这出小插曲过后,仵作又花了许久的功夫,极其谨慎地得出了结论。 奶娘生前确实被苛待过,验得出她在短时间内消瘦了不少,仵作捏她的手臂,甚至只能捏起一层皮。加上她即便被宋如心寻来的人手换过寿衣,那些破烂的旧衣也还留存着。 不仅如此,奶娘身上有着许多青紫。 “虽说人身死后会有些血瘀浮现,但以属下所见,更像是生前便遭受过虐打。” 仵作一拱手,观察了大理寺卿的神情,见没有异样,才又继续说道:“死因应当是脑后被钝器重击,属下摸了死者的头骨,已然凹陷下去,这像是力气较大之人做的。” 顺道提了提奶娘身上的镰刀伤势,仵作便退回了人堆里。 季和光已是开始冒冷汗,他嘴唇都有些哆嗦不敢与大理寺卿对视。 他怕了,却要推着宋雨晴去说,手上使了几次力,宋雨晴意识到他的想法,当即顺从地出言与大理寺卿搭话。 “这奶娘已有好几日不曾出现了,何况……她与姐姐是如何亲近,府里的下人都能作证。” “姐姐毕竟从前是夫君的正妻,若是留了些人手在侯府,出入也并非难事。会不会是姐姐私底下将奶娘骗了去,虐打至此后又借着我生辰宴的机会,将人塞了回来,让她的内应活活将人打死了?” 也难得宋雨晴能想出这么些借口,乍一听确实是不曾有纰漏,好似当真合理。 可她情急之下却忘了更关键的点。 宋如心不曾反驳,她任由宋雨晴泼脏水,只等着大理寺卿的结论。 片刻后,大理寺卿摇摇头,宋如心和季和光之事,知晓的人并不算少,若是侯府连一个和离的女子都能插手进去,季和光与三岁孩童的差异也不大了。 但侯府确实有人证,甚至还将凶器也送到了大理寺,他沉吟片刻,看向了宋如心。 读懂了大理寺卿的眼神,宋如心当即行了个礼,开口说道:“民女只需三日,便能自证清白。” 三日不算长,却记得季和光越过大理寺卿出言:“三日?若是你想做些手段遮掩,三日如何也够了!” 他急切的模样入了大理寺卿的眼。 按理说一个下人罢了,哪家权贵不曾有腌臜事?许是死者家里人找上门来也不过给些银钱打发,侯府何须这般急切。 大理寺卿心中有了疑虑,他虽是算不上清官,但也还是有些功绩,也不至于为着侯府去影响了百姓眼里的清官模样。 他轻咳几声,“如今也并无证据能证明此事定然是宋如心所为,本官便给你三日时间,若是三日内寻不到关键证据,本官便要将你先收押,再细细审问。” 宋如心当即谢过大理寺卿,等到他将奶娘的尸首也带走后,才看向眼前慌张不已的二人。 奶娘的尸首验尸后要留下仵作的字据,包括验尸的细节,宋如心已是命人明日直接去将奶娘的尸首带回下葬。 “想不到夜已深了,还能听你们唱这一出戏,不愧是侯府,比戏班子唱得好多了。” 宋如心抬手轻轻鼓掌,唇角还带着笑意,眼底一片冰冷。 她还没去找罪魁祸首,他们竟敢上门来。 两人都知晓宋如心的意思,心虚之下一时之间找不到语句反驳,可不知情的季诚源就没了这等忧虑。 他白了宋如心一眼,毫不在乎身前人是他的生身母亲,挑剔又嫌恶地打量着她。 “你怎会连杀人这事都做得出来,这般算计还恶毒,还好父亲与你和离了,没得连累了我的名声。” “住口!” 季和光急忙训斥,倒是将季诚源吼得愣怔在原地。 杀人的又不是宋如心,虐打下人的也不是宋如心,季诚源这话算是戳到了他尊敬父亲的痛处。 宋如心轻笑,她的声音引得父子两人都不满地看过来,宋雨晴也好似一条暗处藏着的毒蛇,紧紧盯着她。 “不愧是你父亲的大孝子,你猜你这话出口,他为何要着急?” 第72章 狼心狗肺 “宋如心!” 季和光带着些许怒意的声音出口,旋即意识到了他这时的反应太过激。 幸好环视一圈,只剩下几个宋如心的人,大理寺卿此时也去的远了,听不见这里的动静。 他狠狠地松了口气,眼底的不满便越发浓烈。 “你为何就不能学学晴儿,当个相夫教子的好妻子。” 宋如心讽刺地看过去,“是相夫教子,还是给你们侯府当钱庄啊?” 她说的话太噎人,季和光几次张嘴都说不下去。 一旁的宋雨晴则是将这处宅子打量了个遍,她暗中不屑地撇嘴,面上却满是关切。 “姐姐如今就租住在这般偏远的宅子里?也是,想来在京城之中,没名没权,好宅子也是轮不上姐姐的。” 这处宅子和入京时的那座不同,不过都是宋如心名下的产业。 只是一处在南城门,一处在北城门。 她需要个地界给奶娘停灵,又知晓侯府中人的脾性,这番也是让她猜到了。 宋如心不回话,反倒是季和光,听到了这番话,也跟着四处看了看。 宅子里的布置很简约,与侯府那般想尽办法显露出奢华的暴发户做派不同。 他当即涌出不少自得来,那双满是算计的眼睛,装出一副深情的模样。 “我就知晓你离了侯府不会好过,如心,你若是肯服个软道个歉,我与你父亲说上一说,让你回侯府当正妻,也不是什么难处。” 让她道歉? 宋如心笑了,她笑起来时仿若旭日初升般耀眼夺目,瞧得季和光出了神。 一旁的宋雨听闻这话本就觉着好如同吞了只苍蝇般难受,又见季和光对她如此着迷,心中的恨意不断堆叠,她脸上装出的温柔小意也扭曲了些。 “我还当是白日才有,原来夜里也能做白日梦。” 宋如心回了句,她出言后便气得季和光怒瞪。 “你且去问问,有几个愿意放妻子和离的丈夫,你作妖我忍了你,该收敛便收敛才是!若是真拖久了时日,等我不愿再娶你,你便只能去庙里当尼姑!” 按照相府的德行,倒确实会逼迫宋如心去剃发修行,为他们的名声牺牲。 可如今的宋如心,哪里与相府还有关系? 不过是这群人自以为是罢了,总觉着靠着她重情又真心待人,便能一辈子拿捏她。 宋如心不回话,看向季和光的眼神,活像是在看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气得他面皮都抽了抽。 “宋如心!你合该把嫁妆留一半在侯府才是,如今你花的银钱,有一半该是侯府的!” 说来说去,还是在打她手里银钱的主意,宋如心即便早已看透了相府与侯府都是些什么东西,还是不免在心中感慨。 遇过不当人的,没遇过从一开始便是披了人皮的畜生,还是这么多个。 她嗤笑一声,落座在前院的石凳上,兀自倒了杯茶。 “原来如此,我说怎的会厚着脸皮来攀关系,如今侯府是揭不开锅了吧?” 季和光瞪大了眼,张口便要反驳,还想顺带训斥几句,却比不过宋如心的反应快。 “我倒是从未听过,女子的嫁妆还要分一半给夫家的,许是这户人家过得极为困难,连米糠都吃不上,真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啊。” 季和光此人最要面子,被宋如心将内心所想都说了出来,又狠狠地阴阳一番,已是气得身子都颤抖起来。 宋雨晴见状急忙出声帮衬,她可不能让宋如心这般得意,“姐姐这话说的,便是不念旧情,让夫君一腔深情错付,也应当念着你十月怀胎的儿子啊!” “难不成……姐姐竟是连孩子也不放在心里吗?血浓于水啊。” 季诚源听不出他被当枪使了,闻言心中赞同不已,便越是觉着宋如心实在恶心。 做得说得都不如他的晴姨半分,从前他年岁还小,甚至让他去背三字经,定是想着混个相夫教子的好妻子这般的名头,才要让他受累。 晴姨便不同了,书读累了他随时能歇息,喜欢的吃食要多少有多少,不会像宋如心这般小气,总是说怕他积食,不过不想让他吃罢了。 想起从前的种种,季诚源连多看一眼宋如心都觉着厌烦,丁点儿想不起他曾经高烧不退,季和光借口公事繁忙不愿帮手,是宋如心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他,一夜又一夜。 也不曾记得他幼时闹脾气将权贵人家的爱子得罪了,季和光觉着丢人现眼,是宋如心亲自上门赔罪,才保下他一条手臂。 更不记得宋如心为了他的前途,是如何将京城有名的开蒙夫子请来,就为了他日后出息,能不被侯府世子的名头拘束。 几块点心几句甜言蜜语,季诚源便将十月怀胎爱他深远的母亲彻底推开,视作仇敌。 侯府的血脉当真是不同凡响,宋如心平静的目光扫过季诚源,心底彷如古井无波。 宋如心都不愿费心思理会宋雨晴的挑拨,这父子两人但凡做得出一件人事,她都得惊叹一句。 “赶出去,莫要脏了我的府邸。” 她果断出言,假扮成侍从的暗卫便立即上前,轻而易举架住了三人。 季和光心里不忿,他企图挣扎,却惊讶地发现宋如心这几个下人力气出奇得大,竟是让他动弹不得。 愤怒的叫骂声响起的刹那,三人被像是扔垃圾般,扔出了宅子。 随后大门一关,尘土飞扬。 宋如心这才抬起眼皮,看了眼紧闭的大门,稍作思索后说道:“这院门还得加固些才是。” 朝着门口啐了口的暗十点点头,“属下明日一早便将院门给换了,省得那些个苍蝇还能飞进来。” 暗十这榆木脑袋也气得不轻,忍不住说了句难听话。 为了这些玩意儿生气并不值当,宋如心倒是平静得很,她思索片刻,想起前些时日让人帮忙留意着的事情。 “这些时日,宋雨晴还在安排人手到药堂去治病买药?” “回禀宋姑娘,这些时日她未曾断过。” 宋如心嘴角一扬,暗十呈上来一个本子,她翻开看了看。 “看来隔不了多久,就能送侯府一份大礼。” 第73章 你确定? 隔日一早,连夜将奶娘下葬事宜安排好的宋如心尚且还在睡梦中,便听得房门被人轻轻敲响。 她强打起精神洗漱穿衣,片刻后开门迎了出去。 来人是暗七,一见宋如心便行了个礼,急切地上前低声汇报:“宋姑娘,侯府的人现下正在药堂里闹事,说是咱们卖出的药吃死了人。” 宋如心当即快步越过他,这事情耽误不得,药堂最怕人泼脏水在药材上,若是去晚了,即便将这一切都洗清,亦是会影响到药堂的名声。 “昨夜还没闹腾够,侯府今日倒是悠闲。” 临出门上马车时,宋如心忍不住讽刺出声,她当真是佩服这两人,每日里除了如何算计她,便什么正事也不曾做了。 马蹄声接连不断,车夫知晓主家的急切,也是不断地挥动着缰绳。 很快,马车便到了如心药堂门外。 药堂门口已是围了不少人,此时看见有马车,少数人让了个位置,大部分还是堵在药堂外。 宋如心一掀车帘,便看得直蹙眉。 远处正观察着事态的暗十也不动声色靠了过来,他与暗七一个去报信一个留下观察,此时正好能够将暗七报信时发生的事情汇报个清楚。 他俩皆是做了平民百姓的打扮,宋如心又下了马车,如今正是说话的好时候,不打眼。 “宋姑娘,大概的缘由属下已是调查清楚了。” 暗十压低了声音,其余的暗卫帮着他们打掩护,免得被听了去。 “侯府先前安排的人手连续几日从药堂拿药,便是为了今日,那买药的下人回了府中片刻,便传来了咱们药堂毒死人的消息,侯府也是这时前来药堂讨个公道。” “如今那毒死的下人也带来了药堂外堵着,里头的懂些药理的伙计和坐堂的大夫都瞧见了,确实是毒死的。” 宋如心只听不作声,遇到这等事情,她也是神情平静,脑中细细思索着对策。 直到暗七忽的插嘴说了句:“这死了的下人,跟属下先前看到的来拿药那个不同啊。” 他身量比较高,为了不显眼甚至是弓着腰的,此时站直了些,便透过人群隐约瞧见了那身死的下人。 一听这话,宋如心急忙追问道:“你看准了?可是能确定?” 暗七笃定地点头,暗一到暗十都是沈承颉亲自挑选,精心训练,偌大的暗卫中,他与暗十也是十分出众的。 “那来买药的下人虽说将脸大部分包住了,可属下也有看见他靠近左侧耳朵的位置有一颗黑痣,而且往日拿药是用的左手,如今这死者右手全是茧子,显然是右利手。” 闻言宋如心稍作沉吟,当即便下了决定,她低声言语几句,便瞧见暗七后退几步,很快消失在看热闹的百姓中,不见了人影。 “东家来了!” 暗十喊了声,将侯府几人牢牢围在中间看热闹的百姓散开了些,为宋如心让出了一条道来。 宋如心缓步走近,季和光直勾勾地盯着他。 刚来药堂那会儿,他闹事时悄悄看了眼柜台上未曾来得及合上的账本,宋如心名下的药堂一月赚取的银钱,竟是比侯府所有的产业都要高。 原本昨日他还以为宋如心是因着身份与囊中羞涩才会租住了一处偏远的宅子,如今看来可能并非如此了。 季和光心中焦躁不已,她手上那么多银钱,为何不往侯府送来? 这女人当真是不安分极了,竟是想要用银钱来拿捏他一个大男人? 季和光思及此,可谓是气得脑袋顶上都要冒出火光来,他实在是想不通,宋如心怎会不贤到如此地步。 宋雨晴一直在身侧瞧着她心爱的夫君是如何紧盯着宋如心,脸色又是如何转变。 她恨不得现下便将肚子里的孩子给生出来,省得因着季和光不停地为宋如心动摇,让她患得患失。 “姐姐可算是来了,许是不小心来迟的,不是有意拖延,可落到外人眼里,万一以为姐姐是想逃了,那如何是好啊。” 宋雨晴那矫揉造作的柔弱声音响起,她的话落到众人耳朵里,让宋如心还不曾开口,便先落下了个恶名。 只是她这拿不上台面的手段未曾有人接招,宋如心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只是上前靠近了那被毒死的下人尸首,旋即朝着药堂的伙计看了眼,那伙计会意急忙回了铺面里,拿出了个药箱来。 “这人是如何死的?” 宋如心朝着侯府众人问道,她这般好似在给侯府泼脏水的机会,无论是季和光还是宋雨晴,都急切地想要开口,将此事牢牢扣在她头上。 只有这样,才能让奶娘的死更方便诬陷给宋如心。 今日一大早便将前几日埋下的暗桩给动用了,也是因着宋雨晴与季和光不着痕迹地提了,连下人都是季和光命人直接毒死的。 “吃了你这药堂的伤寒药,毒死了。” 季和光冷冷地回应着,他想到如今宋如心能够赚取到多少银钱,又是如何花在旁人身上,没有一分拿给侯府,他便恨不得让宋如心的铺面全部关门大吉。 “我早早便与你说了,一个女子为何要抛头露面?女子能做成什么事情,留在家里教养孩子便是,这才过了多少时日,你便将人害死了!” 闻言,宋如心忍不住轻笑出声,她好似看猴戏般盯着季和光,看得季和光浑身不自在,甚至有刹那间怀疑他动的手段被察觉了。 只是他一向自负,又觉着宋如心即便先前和他闹了好几回,但心中还是有他的。 谁家夫妻不闹脾气?宋如心只是拿捏不好如何像宋雨晴这般娇嗔罢了。 季和光思绪流转间,便更是觉着眼前的宋如心仿若他手中的木偶,看似脱了手,但只要他的手指一动,便会自己回来。 他冷哼一声,正要继续说话,便听见宋如心再度确认。 “侯爷确定这人是喝了我药堂的伤寒药毒死的?” 见状,宋雨晴怕她与季和光多说几句话,便急急地出声:“那是自然,难不成还能是我们毒死的?” 宋如心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你倒是坦诚。” “我瞧了死状,这是鹤顶红中毒的迹象。” 第74章 色厉内茬 季和光闻言一怔,他以为宋如心药王谷谷主的名声只是夸大,前些时日还见她曾被召见进宫中,还不是未曾拿到任何赏赐。 没想到竟是能一眼看出这下人死于鹤顶红。 “鹤顶红?谁知道呢,反正是吃了你们药堂的药才死了的,指不定你们将伤寒药抓错了,混进了鹤顶红。” 季和光好面不改色心不跳,只是他从到药堂直至现下,都不曾敢长久地看那下人的尸首。 这下人不是家里的独子,有四五个兄弟,卖进侯府时是签的死契,季和光觉着自己当真是十足的好心,即便是死契了,也给下人的家里送去了二十两银子。 他们感恩戴德,并不将这众多孩子中的一个放在心上,连声夸赞季和光善待下人。 见他出神,宋如心似笑非笑,为着防止药堂的伙计‘破坏’了尸首,季和光就站在极近的位置。 因着要瞧尸首的后背,手上套着一双白色细绸布做成的手套,宋如心直接将尸首猛地往前一推,有些僵硬的尸首便立即坐了起来。 季和光正巧与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对上,他当即惨叫一声,不断地往后退,甚至左脚绊右脚,摔翻在地上。 堂堂一个侯爷,竟是如此狼狈。 宋如心细细看去,更加确信下人的死因是鹤顶红。 鹤顶红中毒会导致腹痛腹泻甚至尿中带血,为着赶快到药堂来讹她,无论是季和光还是宋雨晴,都不曾让人给死者换过衣裤,一瞧上面的脏污便知晓了。 后背上有被人擒住的痕迹,若是常见的情形,那自然不会留有痕迹,服药后容易留下血瘀。 再者,强迫服药前后都会挣扎,死者手臂上甚至还有着擦伤。 宋如心确认以后,人堆里的暗十忽的朝着她比了个手势,她便知晓吩咐暗七的事已是解决妥当。 季和光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正要发作,宋如心却拍拍手,扮成药堂伙计的暗七当即押着人上来了。 掌柜的一边让路一边瞧了眼,他诧异下怔住,眼前这人好生熟悉。 直到暗七将从药堂取走的药包扔给他后,掌柜的猛然反应了过来,指着被擒住的人大声叫喊道:“不对啊,你不是死了吗?侯府都来为你讨公道了,你现下怎的会站在这儿?!” 他这一声喊,倒是省去了宋如心不少的力气,人堆里有几个这些时日常到药堂来的百姓也认了出来。 除此之外,暗七还抓住了个丫鬟,这丫鬟与身死的下人关系匪浅,威逼利诱下赶来为宋如心作证。 宋如心笑眯眯地看向季和光,“侯爷不会连府中的人都认错吧?” 季和光张张嘴,一时之间惊慌下说不出话来,还是宋雨晴开口很是勉强地挽救道:“买药的是他不错,可吃药的又不是他,姐姐这是在强词夺理了。若是当真我们侯府冤枉了姐姐,我便是当着无数人给姐姐道歉也并非不可为。” 道歉? 宋如心不说话,掌柜的将药包给打开了,所有的药材都展现在人前。 他实在看不下去,东家这般有能耐的女子,竟是隔三差五就要被人诬陷,连带着药堂的生意都差了些,“诸位好好瞧瞧,这便是今日从咱们如心药堂取走的药!一整包,未曾少了分毫!” “这药包都长得一个样子,怎的得知不是你们刻意寻来的?” 宋雨晴奋力争取着,她今日一定要让药堂的事做实,获得捏住这贱人的把柄。 只有这样,她才能威胁宋如心,将宋如心骗到侯府里,照顾她生产。 至于后面…… 与侯府众人不同,在场的百姓逐渐有了自己的看法。 毕竟取药的人还活着,若是取走的药也在,这侯府故意找麻烦的目的,便是难以掩饰了。 掌柜的知晓他们不会认账,当即气得命人将一本厚厚的册子取来了:“如心药堂每日取走的药都会做好标记,标记则是每日随机更换一种,并且这些都已记录在册。” 今日在如心药堂买过药的百姓仔细看了,药包上的记号确实和今日拿走的药包一模一样。 “这药真是今日拿的!还不曾吃呢!” 人堆里传来议论声,听得侯府众人额头冒汗。 鹤顶红可不会昨日吃下去,今日才暴毙。 此时的季和光和宋雨晴都诧异不已,他们从未想过药包上会有记号。 宋如心微微一笑,她不会坐以待毙,沈承颉留下的暗卫查到宋雨晴派人接连从药堂取药时,她便想好了这些对策。 而那个被一并擒来的丫鬟,暗七暗地推了一把,她咬咬牙,想到那鹤顶红是自己乔装打扮从城外买来的,这才硬着头皮说道:“我……这药其实是、是我让刘哥求人抓来给我的,刘哥不曾吃过。” 刘哥便是被推出来的死者,已然烂透了的侯府可没人为他的死难过,心中都盘算着应当如何自保才是,丫鬟说完便对上了季和光阴沉的目光,她急忙又辩解。 “可、可是这药我们侯府也不曾有,加上刘哥早便已经不想活了,每日都、都拉着我说些话,许是他自己买来吃了也未可知。” 反正是签了死契的下人,即便侯府命人打死了,除非季和光自己敲鼓报案去,否则大理寺卿都管不了。 宋如心自然看得出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心中一沉,但无可奈何。 那被暗七拉来的抓药男子一听,急忙连声附和,还不曾忘了替侯府说些好话,只说是他们不敢告诉侯爷,让百姓以为侯府只是昏庸,不存害人的心思。 事情到此已然让季和光后背出汗,他的衣衫都快湿透了,宋雨晴反应快些,她拉着季和光进了药堂,两人此时已是色厉内茬。 宋如心缓步跟进去,面对着两人,她不曾有半分退缩:“我手里可还有旁的证据,不知你们侯府可还敢继续作乱?” 季和光抿唇不语,他心中有些后悔,更悔的是将宋雨晴给牵连进来,他一直以为这药是宋雨晴身边的丫鬟不舒坦了才到药堂拿,不曾知晓这一切都是算计好的。 第七十六章半瞒半说 只是他也不愿被瞧出此时的悔意,硬撑着不言语,他被撺掇着做下这些,并非是不知严重程度。 但用一个下人的命,去给宋如心台阶下,季和光觉着划算极了。 更何况这下人一心寻死的事,也是他向宋雨晴确认过的,这鹤顶红他听说确实是姓刘的下人自己买来的。 季和光坏却蠢,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只要有看似合理的借口,他便愿意不深究,顺着宋雨晴留的推手去做这些事。 如今不仅让宋雨晴阴毒的算计如了意,更是将她摘得一清二楚。 这些宋如心稍作思索便全想了明白,她更是觉着好笑,这两人之间的事情她不愿去管。 都是十足的恶人,只是一个善于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一个善于装作柔弱不能自理的心善小白花。 且留着他们互相唱戏。 宋如心的话让季和光有些退缩了,可宋雨晴心中不信,她自认做事做得足够隐秘,就算发现了蛛丝马迹,有几个下人帮衬着掩饰,也不会有任何大的影响。 “姐姐莫要说笑了,这些事情与我们侯府有什么干系?你若是有证据,大可以去大理寺卿为人鸣冤,只是我担心姐姐身上背着的案子,也不知姐姐如今分心成这般,还能不能寻些借口遮掩。” 宋雨晴边说边假意摸了摸手臂上还未曾好透的伤势,能够让季和光这般的伪君子心甘情愿为她出头,将那奶娘命人打死,这伤口可是帮了不小的忙。 季和光瞧见她摸手臂的动作,亦是想起了侯府潜入刺客的事,他虽说不相信宋如心一个女子有这样的能耐,但宁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昨日伤的是宋雨晴,也许明日伤的便是他了。 “你许是该忧心自己,莫要忘了当着众人向我道歉一事。” “还有。” 宋如心眼神示意伙计准备赶人,随后才又看向他们,眼底的嫌恶半分不曾掩饰,她当真是受够了这些吸血的臭虫,一日都不曾得以安生。 “不知是不是相府的教养法子出了差错,侯府姨娘怎的见人便叫姐姐?这般攀关系的称呼,还是别再用了,省得让人觉着我与你有什么干系,平白令我降了身价。” 闻言宋雨晴气得脑袋都发昏,她险些要站不住,这贱人话里话外是说她一个妾室丢人现眼,正巧戳在了她的痛处上。 平妻又如何,说到底与妾室也并无差别,都过了那么长久的时日了,季和光也不曾将她扶正,反而是心心念念将宋如心迎回侯府,这点已是让宋雨晴怄气许久。 如今被宋如心指出妾室的身份,便更是难以忍耐心中的怨怼,只是不等她开口,打扮成药堂伙计的暗七便握着扫帚,一下又一下朝着侯府众人的脚底下扫过去,扫得他们连连后退,直至退出了药堂,退回了大街上,才收了力度。 “你你你……” 宋雨晴颤抖着手指过去,当即便要落下眼泪来,暗七却猛地一转身,眼不见为净了。 默许这一切发生的宋如心也不曾阻拦,得不到回应也无人搭理,侯府众人只硬撑着又待了一会儿,便灰溜溜地走了人。 “多谢了。” 宋如心对着几个暗卫说道,暗七立即摇头摆手,还从怀里拿出早已装好的一封信来。 这信纸不过巴掌大,还有着不少的折痕,纸张也卷曲着,一瞧便是信鸽带来的。 比起暗十的木楞,暗七反应快上了许多,他低声对着宋如心道:“宋姑娘若是要谢,便谢王爷吧,属下也只是听命做事。今日宋姑娘到药堂后,王爷寄的信便来了,瞧着许是前些时日宋姑娘遇险便回了的信。” 京城与边疆之间的路途遥远,即便是信鸽日夜不歇也得好几日才能到,算起来确实差不多。 只是暗七的话听着,让宋如心有片刻的脸热,这话说得活像是沈承颉很是在乎她,收到信的下一刻便将提笔回信般。 她接过信纸,纤细的手指尽量将它抚平,上头的话简短,字迹清晰,写下的时候许是用了些力气,竟是好似要力透纸背。 ——“相府与侯府若是寻事,命暗七去王府领人。” 宋如心盯着这几个字,忽的叹了口气,怎的沈承颉总是这般,好似对她没什么话可说,又看着仿若怕她吃了亏,恨不能将所有的暗卫都塞到她手里。 过了片刻,眼见宋如心不言语,暗七壮着胆子垫了脚,从侧面悄悄看了眼,心底倒是与宋如心想得截然相反。 从前不曾见过王爷对谁如此上心,竟是连王府留存的人手也愿意派遣到宋姑娘身边,就只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 这些时日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暗七都会整理好,用王府的信鸽给沈承颉捎去,也算是在汇报宋姑娘如今的遭遇,王爷还不曾往王府递话,他以为是不忧心,不成想却是直接给宋姑娘又送来一定心丸啊。 “宋姑娘。”暗七急忙开口,生怕她误会了王爷,只当王爷似是不长心肺般的石头人,“我们除了王爷跟小郡主,便也只被派来护过宋姑娘一人。” 宋如心那双仿若秋水般的眼眸看了过去,无奈之余又藏了些笑意,她点点头,煞有介事地回应。 “我知晓的,王爷做事定然是万分可靠,如今我们之间的合作,他不会看轻了去。” 话音落下,恰好药堂里的杂事也处理干净了,一时之间,落针可闻。 “宋姑娘要不也给王爷写……” 暗七硬着头皮提议,可话还不曾说完,便有人急切地闯进了药堂来。 来人瞧着互相不熟悉,进了药堂便无措起来,背上背着的人也不知还有没有声息。 “这……这可有大夫坐堂?我们在路边捡到了个男子,瞧着许是不好了。” 捡到了个男子? 宋如心诧异片刻,旋即上前让伙计帮着这热心肠的几人,将捡到的病患扶着躺到了床榻上。 定睛一看,宋如心更是疑惑不已,这男子穿着也不似瞧不起大夫的人家,全是浑身脓疮,人已然意识不清,还有些发热。 她正要上前救治,便听得男子迷迷糊糊地低语道:“不要影响我渡劫……不要救我……” 第75章 半瞒半说 只是他也不愿被瞧出此时的悔意,硬撑着不言语,他被撺掇着做下这些,并非不知严重程度。 但用一个下人的命,去给宋如心台阶下,季和光觉着划算极了。 更何况这下人一心寻死的事,也是他向宋雨晴确认过的,这鹤顶红他听说确实是姓刘的下人自己买来的。 季和光坏却蠢,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只要有看似合理的借口,他便愿意不深究,顺着宋雨晴留的推手去做这些事。 如今不仅让宋雨晴阴毒的算计如了意,更是将她摘得一清二楚。 这些宋如心稍作思索便全想了明白,她更是觉着好笑,这两人之间的事情她不愿去管。 都是十足的恶人,只是一个善于端一副谦君子的模样,一个善于装作柔弱不能自理的心善小白花。 且留着他们互相唱戏。 宋如心的话让季和光有些退缩了,可宋雨晴心中不信,她自认做事做得足够隐秘,就算发现了蛛丝马迹,有几个下人帮衬着掩饰,也不会有任何大的影响。 “姐姐莫要说笑了,这些事情与我们侯府有什么干系?你若是有证据,大可以去大理寺卿为人鸣冤,只是我担心姐姐身上背着的案子,也不知姐姐如今分心成这般,还能不能寻些借口遮掩。” 宋雨晴边说边假意摸了摸手臂上还未曾好转的伤势,能够让季和光这般的伪君子心甘情愿为她出头,将那奶娘命人打死,这伤口可是帮了不小的忙。 季和光瞧见她摸手臂的动作,亦是想起了侯府潜入刺客的事,他虽说不相信宋如心一个女子有这样的能耐,但宁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昨日伤的是宋雨晴,也许明日伤的便是他了。 “你许是该忧心自己,莫要忘了当着众人向我道歉一事。” “还有。” 宋如心眼神示意伙计准备赶人,随后才又看向他们,眼底的嫌恶半分不曾掩饰,她当真是受够了这些吸血的臭虫,一日都不曾得以安生。 “不知是不是相府的教养法子出了差错,侯府姨娘怎的见人便叫姐姐?这般攀关系的称呼,还是别再用了,省得让人觉着我与你有什么干系,平白令我降了身价。” 闻言宋雨晴气得脑袋都发昏,她险些要站不住,这贱人话里话外是说她一个妾室丢人现眼,正巧戳在了她的痛处上。 平妻又如何,说到底与妾室也并无差别,都过了那么长久的时日了,季和光也不曾将她扶正,反而是心心念念将宋如心迎回侯府,这点已是让宋雨晴怄气许久。 如今被宋如心指出妾室的身份,便更是难以忍耐心中的怒怼,只是不等她开口,打扮成药堂伙计的暗七便握着扫帚,一下又一下朝着侯府众人的脚底下扫过去,扫得他们连连后退,直至退出了药堂,退回了大街上,才收了力度。 “你你你……” 宋雨晴颤抖着手指过去,当即便要落下眼泪来,暗七却猛地一转身,眼不见为净了。 默许这一切发生的宋如心也不曾阻拦,得不到回应也无人搭理,侯府众人只硬撑着又待了一会儿,便灰溜溜地走了人。 “多谢了。” 宋如心对着几个暗卫说道,暗七立即摇头摆手,还从怀里拿出早已装好的一封信来。 这信纸不过巴掌大,还有着不少的折痕,纸张也卷曲着,一瞧便是信鸽带来的。 比起暗十的木愣,暗七反应快上了许多,他低声对着宋如心道:“宋姑娘若是要谢,便谢王爷吧,属下也只是听命做事。今日宋姑娘到药堂后,王爷寄的信便来了,瞧着许是前些时日宋姑娘遇险便回了的信。” 京城与边疆之间的路途遥远,即便是信鸽日夜不歇也得好几日才能到,算起来确实差不多。 只是暗七的话听着,让宋如心有片刻的脸热,这话说得活像是沈承颉很是在乎她,收到信的下一刻便将提笔回信般。 她接过信纸,纤细的手指尽量将它抚平,上头的话简短,字迹清晰,写下的时候许是用了些力气,竟是好似要力透纸背。 ——“相府与侯府若是寻事,命暗七去王府领人。” 宋如心盯着这几个字,忽地叹了口气,怎的沈承颉总是这般,好似对她没什么话可说,又看着仿若怕她吃了亏,恨不能将所有的暗卫都塞到她手里。 过了片刻,眼见宋如心不言语,暗七壮着胆子垫了脚,从侧面悄悄看了眼,心底倒是与宋如心想的截然相反。 从前不曾见过王爷对谁如此上心,竟是连王府留存的人手也愿意派遣到宋姑娘身边,就只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 这些时日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暗七都会整理好,用王府的信鸽给沈承颉捎去,也算是在汇报宋姑娘如今的遭遇,王爷还不曾往王府递话,他以为是不有心,不成想却是直接给宋姑娘又送来一颗定心丸啊。 “宋姑娘。”暗七急忙开口,生怕她误会了王爷,只当王爷似是不长心肺般的石头人,“我们除了王爷跟小郡主,便也只被派来护过宋姑娘一人。” 宋如心那双仿若秋水般的眼眸看了过去,无奈之余又藏了些笑意,她点点头,煞有介事地回应。 “我知晓的,王爷做事定然是万分可靠,如今我们之间的合作,他不会看轻了去。” 话音落下,恰好药堂里的杂事也处理干净了,一时之间,落针可闻。 “宋姑娘要不也给王爷写……” 暗七硬着头皮提议,可话还不曾说完,便有人急切地闯进了药堂来。 来人瞧着互相不熟悉,进了药堂便无措起来,背上背着的人也不知还有没有声息。 “这……这可有大夫坐堂?我们在路边捡到了个男子,瞧着许是不好了。” 捡到了个男子? 宋如心诧异片刻,旋即上前让伙计帮着这热心肠的几人,将捡到的病患扶着躺到了床榻上。 定睛一看,宋如心更是疑惑不已,这男子穿着也不似瞧不起大夫的人家,全是浑身脓疮,人已然意识不清,还有些发热。 她正要上前救治,便听得男子迷迷糊糊地低语道:“不要影响我渡劫……不要救我……” 第76章 高人 宋如心眉头紧蹙,这人瞧着实在不正常,但若是不救治,他都发起热来了,许是会烧得人事不知,再耽误会儿功夫,命都说不好能不能留。 “拿银针来,去冰窖里取些冰来。” 男子额头已是滚烫,宋如心吩咐下去,拿过伙计递来的银针,展开后当即朝着几个穴位扎下,下一秒却愣怔在原地。 银针眨眼间便成了黑色,每一根都是如此。 “竟是中毒了。” 联想起男子昏沉间提及的渡劫一词,宋如心觉着此事定然不简单,她将银针都抽了出来,又伸手翻起男子的眼皮,还让伙计帮着问了那几个热心肠的百姓。 等到这一通忙碌后,男子中的毒也已然浮出水面。 这毒算不上狠,却会让人无比遭罪,在受尽痛苦后,被折磨死。 高热、脓疮只是前期的症状,若是再拖延下去,毒到了肺腑,男子会开始口鼻冒血,再往后则是肠胃溃烂,导致他呕血便血。 这毒少见,民间的称呼也多变,但药王谷固定称为三不绝。 不绝气,不绝病,不绝路。 在药王谷的记录中,这药吃下去不会立即身死,甚至不会将人毒死,只会让病患身子彻底被压垮,各种各样的症状连绵不绝,这男子的浑身脓疮便是其中一种。 万幸是送来了如心药堂,若是送到了别处,许是认不出这是三不绝。 宋如心当即写了个药方,又让伙计去烧水,烧很多的水,用来给男子药浴。 一桶又一桶的热水灌入药浴盆中,尚且穿着衣衫的男子便被暗十搭手扔了进去,只留一个脑袋在外头。 “东家,那冰块是不是……” 掌柜的见状端着个装满了冰块的木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已是累得额头出现薄汗的宋如心摇摇头,将最后一味药材扔进去,又重新写下一个新的药方,除去药浴还要内服。 “冰块用不到了,他是中毒引起的高热,泡会儿药浴中和了毒性,热自然会退下去。” 坐堂的大夫静悄悄站在不远处瞧着,内心感慨万千,若是这男子扔给他医治,他定然没有任何的法子,连这三不绝他都只是听闻过。 不过这怨不得他,京城里能治这三不绝的,许是一只手便数完了,还大部分都留在了太医署,唯有宋如心是自由身。 片刻过后,在药材的泡熏下,男子逐渐清醒过来,有了些意识。 宋如心见状,松了口气,“再烧一桶水便够了,去问问药是否煎好了。” 谁料清醒过来的男子不但不道谢,反而对着宋如心破口大骂:“谁准你救我了?我再扛几日,身体便要好了,你如今害得我渡劫渡到一半便失败了!” 他骂完便接连不断地咳嗽起来,咳着咳着便呕出一口血来。 宋如心还不曾说话,便瞧见掌柜的瞪大眼睛,万分不解地看向男子,“你浑身是脓疮,都呕血了,没有我们东家救你,你此时都死在路边了……你……” “你放屁!高人说了,我这几日便会……咳咳咳……便会好转!”男子又气又急,双眼都通红,他嘴唇颤抖着责怪,“都怪你们,我再也不能大富大贵了,我当不了权贵了……” 宋如心并不为此气恼,她越听越是察觉其中的不对劲儿,她神情平和,用那双沉静的眼眸注视着男子,开口时语气也听不出喜怒。 “是哪位高人让你渡劫?又是怎么个大富大贵,可否说给我听听。” 男子此时并未完全清醒,对人也不设防,轻而易举就开了口:“这是我们村子里的习俗,若是想大富大贵,便去渡劫!听从高人的安排,抗得过去的都在京城里买了宅子了。” 话说得有些颠倒,宋如心却听明白了,她有些恼怒,却硬生生忍了下来。 渡劫?说难听点,便是骗如同男子这般渴求天降横财的村民去送死,指不定服用这三不绝还要出银钱,还有所谓的渡劫,宋如心猜测多半是要办个仪式。 搞这么多无用的名头,不过是骗财又害命罢了! 她稳住心神,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对着男子追问道:“那些在京城买了宅子的村民,还与你们有来往吗?” “那怎么可能,如今人家是权贵,怎会跟我们这些大字不识的村民说得上话。”男子话音落下,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看向宋如心的眼神便充斥着蔑视,“像你们这些没慧根的人,不信高人的话也无妨,反正你们也不会有机会渡劫。” 宋如心闻言更是愤怒,村民无知,骗些钱财她也忍了,怎么能够将人命也当做敛财的手段? 见男子这番作派,她稍一思索,便就着话头说道:“哪儿有什么高人,许是看你们好骗,刻意说些高深的话诓骗你们。” 三不绝好治,只要诊出来了,用药王谷的方子,一日便能下床走路。 男子的病症算不得很重,此时已然好了不少,他站起身就要走出药浴的浴盆,满眼满脸都是宋如心怀疑的不满。 “你怎能如此说我们的高人?你等着,我这便带你去见识见识。” 宋如心眼神示意伙计先将人带下去,伙计也是好心,给了他一身衣衫,又将东家让煮好的药逼男子喝了下去,这才把不情不愿的男子放了回来。 他急切地要将宋如心带去见识高人,旁的也顾不上了,上前便要拽住宋如心,暗十上前一挡,他悻悻收回手。 “要去长见识就快些,高人这时候应当还在洗清我们的罪孽,帮别的村民渡劫呢,晚了就看不到了。” 这时候了还在骗人? 宋如心面色凝重,暗七早已让人将马车套好,除去他们两个明面上装作伙计的暗卫,其余都藏在暗处,与宋如心同去的还有一个药堂的伙计。 男子的村子在京郊,一路花去的功夫不小,靠近村落时,路边已然有几个和男子相似的村民,皆是身上长了些脓疮,但看着比男子程度轻了许多。 宋如心眉头紧蹙,等进了村落,便瞧见正中间放了几个桌椅板凳。 道士打扮的男子摸着他长长的胡须,高声宣扬着:“神药一百年方能有一副,如今也是你们村子的福报积满了,才能人手领到一副。” 第77章 坑蒙拐骗 闻言宋如心脸色一沉,她叫停了马车,掀开门帘便下了马车,踩在了泥泞的土地上。 这村子如何也算不上富裕,在宋如心的预想中,能够被所谓的高人拿来坑蒙拐骗的地界,怎么也得有些傍身的银钱。 结果一路走来,连青砖大瓦房也只瞧见一处,也只是马车上赵姓男子的家。 这处被唤作赵家村,宋如心好心救治却不知感恩的男子正是这处村子里正的儿子,全名赵金山。 连这村子的里正都被诓骗成了这般,险些没了他这独苗儿子,窥一隅知全貌,宋如心都不必深思,便知晓这村子如今是何种境地了。 她沉住气稳住神情,不曾露出分毫端倪,静静跟随着赵金山走到了所谓的高人跟前。 赵金山先是给假道士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方才介绍着身后的宋如心,话语里听着责怪的意味很是浓厚。 “清泽道长,这位是扰乱了我修行,导致我渡劫不成功的一个女大夫,她想见见世面,我便将她带来观礼了。” 宋如心面色不改,心底却暗自腹诽,这骗子倒是会做表面功夫,连道号都取好了,只是可惜了这道号,竟是被他这般的恶人给污了。 假道士不说话,静悄悄望着宋如心,眼底里的欲念都快要涌了出来,他的穿着也只比赵金山好上一些,像宋如心这般的京城女子,假道士见过的一只手便数完了。 更何况即便是在贵女堆里,宋如心也是极为出众的。 假道士看得入了迷,直到他上下打量的目光对上宋如心那双清冷的眼眸,才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他抬手抚摸着刻意蓄的胡须,装出一副高深的模样,眼神却仍旧在宋如心身上流连。 赵金山还沉浸在他的骗局当中,急匆匆地追问着,也没了将姿态放低:“那道长……我这渡劫失败了要如何是好啊?” 假道士叹口气摇摇头,当着宋如心的面便编造了起来,“这药我早先便说了,村子里人手一副,多了也没有。” 闻言,赵金山又急又气,恶狠狠地瞪了眼宋如心。 万幸宋如心并不在乎他的反应,反倒是猜测出假道士不会轻易放掉这勉强算得上大鱼的傻子。 果不其然,和她预料的一般,假道士的话音一转,留出了余地:“不过……若是这位信善肯参与仪式,一切还有可能。” 赵金山紧忙追问,宋如心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这假道士许是诓骗如同赵金山这般的人次数多了,竟是觉着几句话的功夫,便能让她也相信。 眼见宋如心不言语,假道士才显得急切了些,摆出了一副好心被当驴肝肺的架势。 “唉罢了罢了,虽说缘到了,但善信不愿意,我这也没法子。” 宋如心听得好笑,连善信与信善都说不准,这假道士也是遇上了容易轻信人的赵家村,若不然早早便被拉到了官府去打板子。 她顺势而为,不曾摆出十分感兴趣的模样,却也还是给了假道士几分希冀。 “依道长所言,我要如何参加仪式呢?” 假道士闻言眼底冒出喜意,又急忙掩饰下去。 他轻咳几声,看向身后不远处的房屋。 这房屋一看便是村民特地准备给他的,到处都贴着黄符,只是上面用朱砂画上的符咒,宋如心看了又看,方才确认全是胡乱下笔。 这假道士一丁点儿本事都没有,只是嘴上功夫强,忽悠起人来,还是能有些成果。 “善信与我进去详细说说,你身上的缘分可大了,不是眼下这仪式能担待住的,得让我仔细瞧瞧如何是好。” 假道士说着下意识舔了舔嘴唇,这副猥琐模样让打扮成伙计的暗卫看向宋如心,得到宋如心的眼神示意后,才又低垂了脑袋,装成老实巴交的伙计模样。 宋如心满口答应,跟随着假道士进屋前,还不免看了眼已然融入人群中的暗卫。 沈承颉过人之处数不胜数,连手下的暗卫也训得极好,从来不曾出现在人前的暗卫,装起她的伙计来,竟是得心应手,瞧不出任何的差错。 思索间她走神片刻,想到沈承颉在京城贵女中亦是十分受欢迎,不知多少贵女想要嫁他为妻,即便沈承颉府中已是有了个小郡主。 宋如心与他接触过后,不免愈发认同沈承颉如此惹人心动的本事,他当真是出色。 正当宋如心出神时,假道士的一只手摸了过来,还未曾碰到那双白皙的手,被宋如心轻而易举躲开。 他心中惋惜又不满,却很快又隐藏起来,假道士几步越过宋如心,将房门牢牢关上,回身后紧盯着宋如心,眼底的欲念如何也压不住。 “信善可曾有过心上人?我瞧着……许是还不曾婚配?” 宋如心和离后便不再梳妇人发髻,假道士边说边搓着手朝她靠近,脸上挂着极为虚伪的笑容。 “这也是仪式的一部分?” 面对着他显然别有用心的行径,宋如心平静发问,目光清澈无比,好似能看透旁人的内心。 假道士微微愣怔,旋即又放松下来。 房门他都关上了,如今屋子里也只有他和眼前的小娘子,到手的小娘子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他嘿嘿笑了几声,又是舔了舔嘴唇,再又贪婪地深吸口气。 “是了是了,这都是仪式的一部分。善信也想找个好郎君吧?只要这仪式过了,定然能让你如愿。” 假道士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沓皱巴巴的符纸,他朝着宋如心不断靠近,眼神中的兴奋甚至都藏不住了,“只需要先将这些符纸贴到身上……我瞧瞧,善信的肩膀冒着功德呢,待贴上去了,定然能……” 他话还没说完,宋如心忽的看了眼窗户的位置。 假道士下意识也看了过去,下一瞬便瞪大了双眼,刚要开口大声喊叫,便被冰冷锋利的匕首抵住了脖子。 是暗七和暗十。 房门只能阻拦平民百姓,对他们这些身怀功夫的暗卫来说,如入无人之境。 宋如心似笑非笑地看向假道士。 “怎的不继续说了?我还未曾听明白。” 第78章 耍无赖 冷汗冒个不停的假道士闻言,颤抖了下,低声朝着宋如心告饶。 “我错了,我错了!你、你放过我吧……” 宋如心不言不语,只是走近了几步,将假道士手里的符纸全部拿走,她翻动了会儿,更是觉着这假道士的胆量不小。 “你装道士便罢了,少说也得学个三五种画符的法子才是,这鬼画符你当真不怕被看了出来?” 随着宋如心的问话声而来的,是假道士身上忽的传出的骚臭味。 她低头一看,这骗子竟是尿了裤裆。 暗七都忍不住啐了口,“胆子这么小还敢谋财害命?宋……主子往后站些,省得被这脏污恶心了。” 他险些喊出了声宋姑娘,警惕心让暗七迅速反应过来,左右这假道士也不知晓他们的身份,何必留下个隐患来。 假道士还想趁机挣扎,却被暗卫牢牢钳制住,不仅如此,因着他挣扎的动作,锋利的匕首将他的脖子划开了一个小口子,吓得他当即不敢再动,鼻涕眼泪同一时间涌了出来。 “好汉饶命,我就是……就是想骗些银钱而已!我什么、什么也没做!” 宋如心冷冷地扫他一眼,这一眼便让假道士的话音戛然而止。 “什么也没做?你给这些村民的神药,是足以将人折磨致死的三不绝!” 假道士闻言咽了口唾沫,垂着脑袋不敢再看宋如心,他低声地辩解着:“我往井水里放过解药的,平时也会把解药做成丹药的模样,偶尔给上几颗……死不了的,村民们死不了的,我可没害人命啊!” 他接二连三的解释,宋如心倒是信的。 若是闹出了人命,赵家村的村民也不可能再供奉他,鲜少有人会在危害到性命的前提下,还一股脑儿的想要去换个富贵。 而且赵金山的病情,后面宋如心也想了明白,若是当真一点儿解药都不曾服用,怕是早已被折磨到死在了路边,哪里还会有人将他送到药堂里。 “刀子割破你点皮,你都要如此惧怕,可曾想过那些村民受了多大的罪?” 宋如心厉声说着,愤怒几乎要直接淹没了她。 赵家村村民爱财不是错,又不曾坑害人去换取银钱,如何能算得上错? 他们也不过是折磨了自己。 心不坏,只是不够聪慧罢了。 假道士嗫嚅着说不出话来,他甚至不敢与宋如心对视,生怕眼前这位气上心头,当真让人将他给一刀解决了。 “余下的解药呢?服用过三不绝的村民们,都给一份。” 这要求算不得过分,假道士连忙应下了,紧紧贴着他脖子的匕首也好似松了些力气,让这骗子险些又要涕泗横流。 片刻后,房门打开。 赵金山为首的村民们都小心翼翼等在门外,生怕影响到高人做法的仪式。 在他们希冀的目光下,走出来的却是被匕首抵住脖子的假道士,以及面色平静的宋如心。 赵金山吓得冷汗直流,他气恼地看向宋如心,高声大喊道:“快将道长放了!你这蠢东西,怎的能如此冒犯道长?我真是猪油蒙了心了,早知道不要把你带到村子里来!” 村民们片刻之间,便自发地将宋如心等人围住,跟随着而来的唯一真药堂伙计,快步到了宋如心身侧,吓得瑟瑟发抖。 村民们满脸怒容,若不是假道士还在宋如心手里,许是都要直接冲上来了。 见状,宋如心那心底的怒火,比眼前的村民们更甚。 竟是将无辜的村民诓骗成了这样,可想而知这骗子捞走了多少的好处。 她默不作声,看向了双腿都在发软的假道士,即便不曾言语,一个眼神也让骗子立即出声帮着解释。 “我、我不是道士,我所说的一切都是骗人的,这位女侠也是好心,才拆穿了我。” 他说着,一滴冷汗从额头滑下来,又顺着鼻尖继续往下,直到滴落在地上,说话的声音都带了哭腔,仿佛说晚一秒便要因着骗人付出代价。 “你们的病也不是在渡劫,只是我给的药有毒,中毒了。” 话都说得如此清楚了,却还是有部分村民对宋如心怒目而视。 “一定是她!是她逼迫了道长说这些话!” “对,是她影响了仪式,惹怒了神明,渡劫才会变成生病!” “快救出道长,把她赶出村子!” 人堆里传出阵阵指责声,宋如心忽的觉着有些好笑,她冷冽的目光扫视了一遍急着指责她的村民们。 许是这眼神实在太过冰冷,看得他们逐渐放低了声音,片刻后更是都安静了下来。 宋如心的轻笑声在此时响起,随后是她不给这些不知感恩的村民们留分毫脸面的话语。 “世上哪儿有不劳而获的好事情?如今这荒唐的想法被佐证确实无用了,反倒来怪我?” “你们倒是好出息,任由骗子将你们玩弄于股掌之中,却要对救你们出泥潭的我指责谩骂。” 不等宋如心说完,人堆里仍旧有不愿相信天降横财是个骗局的村民在嚷嚷,他将这一切继续往宋如心身上推。 “看你这衣裳便知晓是家中富裕的,你怎会在乎我们吃了上顿没下顿,如今把我们的富贵都搞砸了,又来说这些话,你当谁会信?!” 这场面看得暗七都手直痒痒,恨不得给这出声的愚昧村民狠狠一拳,看他能不能痛醒,只是假道士仍旧在他手里,影响了暗七将想法付诸实际。 王爷将他们留在宋姑娘身边,不是让他们瞧着宋姑娘受这般委屈的,若是当真就让这几个村民将宋姑娘这一片善心给伤透了,连与王爷交代都免不了要受几句罚。 暗七正忧虑,却瞧见宋如心依旧是面色如常。 她早已不将这些往心里去,又如何会伤到她? “若是耍无赖便能赚到银钱,许是这世上为富不仁的都是你这等人了。” 宋如心看向身旁的伙计和暗卫,“将解药给村民们,若是有人不吃也不必多管,我将我能做的已然都做了,余下的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左右也怪不到我头上。” 第79章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宋如心话音落下,便转了身,不再去理会村民们,她径直朝着马车走去。 解药是在假道士的身上,他倒是聪明,耗费时间全做成了药丸,一人一颗,就这般发下去,竟是刚好足够。 原本打算将症状重些的村民带回药堂仔细医治,被这般怀疑后,宋如心也打消了念头。 说全然不曾波动是假,不为这怀疑伤心,只是纯粹愤怒为真。 她能理解赵家村村民想要过上好日子的念头,但事已至此,不想着如何挽救,竟怪到她一个无冤无仇还愿意帮扶他们的人身上,让宋如心多多少少有些心寒。 她深吸口气便将这一切抛到脑后,从马车上翻出她携带的药箱后,宋如心又转身走了回去。 医者仁心,不往药堂带了是不假,但检查一番也还是要的。 宋如心做事不看回报,她要的是问心无愧。 药堂伙计忙前忙后,帮着将村民排成一队,宋如心一个个检查了起来。 情况好些的,便按照如今的身体情况,开一张量身定做的药方,情况差些的,先施针再说清楚,若是愿意便去药堂里。 村民中也还是有些清醒了的,对着宋如心感恩戴德,听说要开药吃后,即便极力遮掩,也还是面露苦涩。 宋如心见状便叫过了伙计,低声嘱咐几句。 还不等她说完,便见药堂伙计急红了脸,声音也忘了压低,他满是诧异,“东家,他们都这么对你了,如何能……” 宋如心摇摇头,伙计的后话便咽了回去,他忍了忍,将心绪压下,才朝着村民们高声呼喊道:“若是有要拿药,或是要去住上几日药堂的,都可以去如心药堂!” 这话一落,被捆在一侧的假道士面露恍然,他还以为世上真有这般好心的人呢,不成想也是为了银钱。 他腹诽宋如心的下一瞬,便又听见伙计接着喊道:“东家说这回开药看病便不收银子了!” 饶是沈承颉留下的暗卫也愣怔了片刻。 宋如心是心善,却无人想到心善到这般地步。 好人怎的就没好报呢? 药堂的伙计喊完后兀自去了一旁帮手,他也懂些药理,虽说没大夫们懂得多,但也能给宋如心打下手。 他瞧了眼额头已然冒了些薄汗的宋如心,东家遭遇的那些事情,药堂里的人都晓得,暗地里也会替东家抱不平,怎的这样好的一个人,偏偏就遇上了那些事情。 等到这些忙完,已是过了快两个时辰,宋如心托人将赵金山喊了来。 他爹是赵家村的里正,体内的毒也比常人重一些,多番思量下,宋如心便觉着还是让赵金山来好些。 此时的赵金山显得有些局促,他忘不了对宋如心心生怀疑时,所说的那些话。 虽说宋如心不曾怪罪,也并未责怪他,但赵金山还是觉着万分尴尬,故而面对宋如心时,便难以自然相待。 宋如心倒是毫不在乎,只是将从假道士那些行囊中搜出的‘神药’递了过去,她神情自然,动作也不带分毫的情绪。 瞧得出来是当真不怪罪,赵金山便愈发觉着抬不起头来,他怎的就能被骗成那般,竟是对恩人都说了那么多的难听话。 “这是那假道士骗人的证据,你再带上几个赵家村的证人,直接去官府便成。” 宋如心简短几句话便将一切都给安排妥当,随后她又将画好的路线图给了赵金山。 “这是药堂的位置,我名下不止一处药堂,图上画出来的那些都可以与村民们提,皆是不收银钱。” 赵金山一手药包一手图纸,觉着手心如同他此时的脸颊一般,烫得他只想躲起来。 “这……这这么……” 他磕磕绊绊说不出话来,宋如心看了眼他羞到黑红的脸,轻笑一声解了围。 “方才怪我时也瞧不出是个结巴啊?我不是那等不讲理之人,不必如此拘谨。” 赵金山点点头,连声夸赞了几句,又目送宋如心上了马车。 他并非成日里不去京城繁华之处的人,相反,为着寻到些带着赵家村村民一并赚银钱的活计,他常常往返,宋如心的名头现下仔细回忆,已是想了起来。 这宋如心可是药王谷的谷主,竟是甘愿亲自替他们这些旁人看不上的泥腿子治病。 并非赵金山自贬,是那眼高于顶之人数不胜数,令他实在难以相信,如同宋如心这般的人,还会这么平易近人。 一切都算告了个段落,在马车的晃荡中,宋如心只觉着有些困倦,她一眼便瞧见了同在马车中的伙计那不忿的神情,以及沈承颉留下的暗卫那意外的眼神。 她还不曾分说几句,便听见药堂伙计压不住怒意的高声道:“东家何必对这些白眼狼这般好,他们又不会念东家的情,走的时候还有几个不长眼的拦了我说些难听话!” 他实在是为宋如心觉着不值,什么好处都没拿,费心费力的替他们着想,竟然还要责怪东家。 闻言,比起伙计的愤慨,宋如心显得平和太多,她沉吟片刻,只说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我是个大夫,治病救人虽算不上本分,也是遵从本心的行径,只要我问心无愧便是了。” 旁的,宋如心不想管,也没兴趣去听去看。 嘴长在旁人身上,她管不了那张嘴说些什么,不如别白费工夫,将精力只放在自己想做的事情上。 这番言论听得药堂伙计大为感慨,觉着东家当真是比旁人好太多太多。 昏昏沉沉的宋如心小憩了会儿,一路无话,马车行驶回了药堂里。 来去匆忙,药堂门外还堆着侯府找麻烦时留下的杂物,宋如心盯着看了会儿,心中忽的一动。 怎能让侯府什么代价也不付出呢? 这样下去,定然还会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是无数次,反正他们闲得慌,烦扰宋如心这般的大忙人,受罪的只会是宋如心。 她沉吟片刻,便低声朝着暗卫说道:“是否能潜入侯府?将今日得来的三不绝放些到季和光饭菜中。” 不用多,指甲盖的三分之一便够,要不了季和光的命,让他难受些时日是完全足以。 早就看不惯侯府三番四次找麻烦的暗七赶在暗十开口前应下了,他绝对将这事儿做好,指不定还能与王爷邀功。 “宋姑娘放心,属下定然做得滴水不漏。” 第80章 送你份大礼 宋雨晴这话说完,引得季和光稍作思索,他是当真有些心动了。 瞧见他的神情变化,暗恨下的宋雨晴又补了几句,将季和光现如今的状况,又推到了宋如心身上。 她只是遇见丁点儿不顺心便要迁怒宋如心,却不想这次虽说是猜得偏了些,但也与真相擦肩而过。 “况且……我听闻这世间有巫术,姐姐先前分明是爱到事事都顺从夫君,这些日子的行径,许是有了别的依仗也说不定。” 季和光摆摆手,表面上不曾信,实际却将这话放到了心里,也稍有几分疑虑。 如今的如心药堂不曾开门,季和光便派人去门口不间断地敲门,最终也只是药堂内的大夫愿意跟随丫鬟小厮到侯府医治。 这时季和光方才知晓,除了药堂的几个伙计轮流住在药堂里,宋如心是不会在药堂留宿的,他自以为聪明过人,立即便让人手换个地方去寻,指向的正是先前宋如心专程为奶娘停灵的宅子。 不成想宋如心早已经猜测到了侯府会上门打搅,这宅子平日里也是不曾有人居住的,顶多堆放些药堂中的杂物。 季和光的人吃了个闭门羹,还从附近居住的人口中得知宋如心不曾长住。 寻人的丫鬟小厮回了候府,听清汇报的季和光脸色一沉,他黑着张脸再配上已然长到了脖颈处的脓疮,显得十分骇人。 宋雨晴抓住了机会,她捏着帕子的捂住口鼻,那双故作惊讶的眼眸,便引人注目许多。 “不会吧?那姐姐她……莫非是住在哪个男子府上?” 这话不仅是刻意抹黑,也是宋雨晴心中的真实所想。 她可不信宋如心会就这般放弃侯府正妻的身份,也不信她会就此不再与季和光有任何牵连。 宋雨晴自认辛苦算计才得到了这一切,可目前也比不上从前的宋如心,她不认为辛苦争抢得来的,会在宋如心眼里毫无价值。 季和光的脸色伴随着宋雨晴的话,更是黑如锅底,他咬牙切齿地怒骂道:“宋如心若是这般不讲妇道的娼妇,我定然不会让她再踏入侯府一步!” 请来的大夫无一知晓季和光这是三不绝中毒了,一是因着这毒实在难见,又无法将人给毒死,京城权贵自然不会暗地里使用,二是因着宋如心让暗卫下的剂量很小,只是单纯让季和光受罪罢了。 也算是给侯府找些事情做,省得他们三天两头便要找麻烦,宋如心觉着烦心。 出乎宋如心的意料,仅仅这点儿教训,便让侯府乱成了一锅粥,侯府众人比她想得还要没用。 愤怒又难受,季和光时不时便得伸手抓挠向他的脖颈,好不容易才捱到了天光大亮,如心药堂一开门,他安排的人手便迫不及待又涌了进去,催着伙计将宋如心喊来。 只是话都还没说完,宋如心乘坐的马车便停在了药堂外,她掀开门帘都还没出马车,候府的下人立即迎了过来,三言两语便请她入府。 宋如心一言不发,静静看着眼前的几个下人,季和光能找到她头上,都不用多想,定然是有宋雨晴一份力的。 既然她都出力了,正巧大礼都已然备好了,怎能不顺势送给她? 宋如心似笑非笑地点头应下了,托伙计将药箱送到马车上,车夫当即掉转车头。 在无人发觉的时刻,马车上又塞进了两个被绳索捆住的人,宋如心就坐在他们对面,翻动着手上的出药记录,轻微摇晃的马车向着侯府而去。 马车停在了正门,此时平民百姓正为生计忙碌,无人留步细看马车。 宋雨晴早早便等在了府门,她见状刻意托着肚子迈过门槛,状似娇弱地朝着宋如心嗔怪道:“姐姐来得也太晚了些,夫君如今正等着医治呢,要是姐姐耽误的时候久了,夫君多遭罪可如何是好。” 闻言,宋如心挑挑眉,先将她上下打量一遍,旋即满脸诧异。 “谁说我是来给季和光治病的?” 她这话一出,不仅宋雨晴愣住了,跟随着一并回了侯府的下人们也是满脸意外之色。 其中长久待在宋雨晴身侧服侍的丫鬟更是急忙提及:“可是……可是马车上还放着药箱呢。” 宋雨晴蹙眉,又很快掩饰下来,有了丫鬟的佐证,她更是觉着宋如心上赶着来季和光跟前卖好。 这个贱人,她就知道回京是为了季和光,为了回到侯府。 正当宋雨晴想阴阳怪气地讽刺几句,便瞧见眼前明媚娇艳的美人唇角挂了笑意。 不过这笑意不达眼底,而且更多的是嘲弄。 笑过后,宋如心方才正眼看向她。 “我来,是想顺道给你一份大礼。” 至于季和光,说难听些,死了宋如心都不会多看一眼,何况这毒都是她命人下的,为何要给季和光解了? 宋如心的话音落下,便见她伸手将马车上的门帘掀开了一角。 恰好露出的是宋雨晴派去买砒霜的小丫鬟,那张惊恐的脸,让宋雨晴看得一怔。 她明明给了假,将小丫鬟打发去了郊外的庄子上看亲人,怎的现下人会在宋如心手里? 心绪混乱间,宋雨晴万分后悔。 她早先是想将这丫鬟给解决了的,奈何季和光这几日心神不稳,总是会挑些旁人的差错出来,她忧心露出了马脚,将这长久以来伪装的善良温柔假面给撕扯开,这才暂时将小丫鬟的命留了下来。 宋雨晴惊慌失措下,面上的神情也难以维持住,她呼吸都乱了一瞬。 僵硬又勉强的笑容浮现在脸上,宋雨晴佯装不曾听懂,“没想到姐姐这么想着我,只是我如今怀了身孕,也不是什么大礼都能收下的,万一对腹中的孩子有害就麻烦了。” 她企图用侯府的血脉来威胁宋如心,却见宋如心微微一笑,清澈的眼眸好似已经将她的所有打算看透,也看清了她此时的色厉内荏。 “这话说得有意思,你先别急,且看看这样东西。” 宋如心说着,将马车里放着的出药记录的册子拿了出来。 册子一出,看清上面写着的药堂名字,宋雨晴的脸色刹那间苍白。 第81章 拙劣但有用 上面写得赫然是她让丫鬟买鹤顶红的那家药堂! 多数药堂都有出药记录,为得是方便东家查账,宋雨晴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何这册子会在宋如心手里。 她不着痕迹地往前走了半步,猛地伸手去抢,想要将这本册子抢到手里。 宋如心任由她抢了去,册子被撕得粉碎扔在地上时,面对着松了口气的宋雨晴,她不急不缓好心地解释了句。 “若是早知你这般想要这仿本,我直接给了你就是,还省得你怀了孕的身子来争抢这些。” 宋雨晴嘴边的笑意僵住,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气恼到恶狠狠瞪着宋如心。 “怎的会是仿制的?真的册子在哪里,你快交出来!” 气急之下,她已然顾不上别的,口不择言催促了起来。 “那么着急做什么,真正的大礼可不止这些。” 宋如心笑眯眯说着,她的话让宋雨晴手心溢出汗来,连脊背都汗湿了。 这要是让季和光知晓了,她苦苦维持着的善解人意小白花模样,便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鹤顶红可以是那下人自己买的,或是旁人给他的,但一定不能与宋雨晴相关,不能是她安排的亲近人手去准备的。 季和光此人眼里能容沙子,虽说平日里端了一副端方公子的模样,但实际除了他自己,鲜少在乎谁,连宋雨晴都是因着那柔弱可人的模样令他活像个救世主,方才多了许多偏袒。 若说真心爱恋宋雨晴,又难以令人确定。 宋雨晴看不清这些,她只是觉着如今的宋如心还在季和光的心里,才会令季和光对她忽冷忽热,牵连到宋如心时,更是左右摇摆,举棋不定。 “宋如心,你!” 她咬牙切齿,装着万分柔弱的神情也维持不住,那淬了毒般的眼神,更是死死盯着宋如心,若是眼神能够伤人,许是都要盯出个血洞来。 从前宋如心想不通她的恨意究竟从何而来,现如今亦是难以明白,却已经不再纠结。 恶意何须非要辨明由来,若是这般在乎旁人的想法看法做法,她宋如心怕是早已死在进宫做奴婢的那年了。 宋如心垂下眼眸,不再去看,她一个眼神示意,马车里禁锢住两人的暗卫便走了出来。 仍旧是伙计的打扮,未曾将宋雨晴手下丫鬟买鹤顶红的那家药堂掌柜带出来,被押出来的只有宋雨晴的丫鬟。 但宋如心刻意车夫将门帘掀得再开一些。 令宋雨晴能够看出里头还有一人,却看不清脸,也不知晓宋如心这份‘大礼’究竟还牵连了什么。 她的冷汗不停往外冒,手帕都有些擦不完,脸色更是白得仿佛现下就要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宋雨晴紧紧盯着宋如心,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同是女子,宋如心做起事来如此轻而易举,仿佛不需依靠着相府和侯府,便什么都能做成做好。 她自认为没留下多少把柄,并且处理得很是干脆,却转眼便被宋如心抓住了辫子。 宋雨晴奋力稳住心神,她的手攥得很紧,染了丹蔻的指甲狠狠戳在她的掌心,留下一个又一个红艳的痕迹。 “宋如心,即便你查出来又能如何?” 闻言,宋如心不曾回话,只是回以一个笑容,眼神还扫过了宋雨晴身后不远处柱子。 柱子在走廊一侧,旁的是瞧不见了,架不住有衣角露出来,暴露了后头藏着的人。 此时的宋雨晴正处激动时刻,哪里能注意到这些小细节,更别说是背对着了。 “那鹤顶红确实是我手下的丫鬟买的,你又能以此做些什么文章?” 她的语气满是愤怒与暗暗自得,一个丫鬟而已,大不了她弃了就是,最重要的是将宋如心寻来的证据挡住,不要让季和光知情。 却不想她这番话说完,宋如心不是她预料中的反应,脸上的笑意反而越发明媚,她点了点头,顺着宋雨晴的话往下说。 “确实如你所说,这鹤顶红别说是你手下的丫鬟买的,即便是你亲自买来,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分明应当为宋如心这番仿佛示弱般的话窃喜,宋雨晴却笑不出来,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有哪里不对,思索半晌,也不曾发觉什么端倪。 “姐姐为何要这般针对我?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姐姐不快了。” 眼见宋雨晴又警惕起来,不再将方才那些话挂在嘴边,宋如心倒也不急,她看向宋雨晴身后,缓慢出声道:“你且问问你的好夫君,如今这鹤顶红确认是你派丫鬟去买的,如今这官是报还是不报。” 宋雨晴的脸色骤变,连手都止不住颤抖了几下,才勉强稳住,她深吸口气才勉强支撑住,回过身去,已然被叫出在场的季和光也不好再偷听,索性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 他的脖颈上围着厚厚的白布,即便如此,还是遮不住不断流出脓水的脓疮,那白布上面都泛着黄,衣衫上也有着许多的黄色痕迹,看得出身上的脓疮流出的脓水导致。 季和光一向在乎外表,此时走出来的动作都有些不自然,万幸在场的多是侯府中人,唯有宋如心和她带来的几个人不同。 这让季和光重重松了口气,他看了眼宋如心,听到她并非来给他医治时,季和光心里便憋着一口气,更别说她对宋雨晴咄咄逼人。 直到后面宋雨晴主动提及鹤顶红,得知鹤顶红是宋雨晴手下的丫鬟去买的,而不是中毒身亡的下人自己备下的,他的神情便有些变了。 “晴儿,这事情……当真与你有关?” 季和光沉着声音发问,他自己做事便十足十的恶心人,却又不能接受身边人做手脚,这假模假样的‘善意’,可当真是令宋如心生呕。 宋雨晴心头一震,此时已然顾不上觉着季和光身上的脓疮恶心了,她急忙上前挽住季和光的胳膊,眼里的泪欲落不落。 “夫君罚我吧,我早早便知晓她替旁人买药的事,却生怕她受了牵连才隐瞒下来。” “是我不好,我不应当瞒着夫君,夫君若是气我恼我,也是应当的。” 几句话之间,将一切都给勉强圆了过来。 第82章 怀疑的种子 正当季和光纠结时,宋如心抬手缓慢鼓掌,她的眼神不曾再看向季和光,饶有兴味的目光落在宋雨晴身上。 “若是去唱戏,定然得是台柱子,这随口一说便能抵得上戏班子里的戏本了。” 这是在说宋雨晴会编,听出了她话中讥讽的宋雨晴险些气得连面上的柔顺都维持不住,她可怜兮兮地朝着宋如心看过去,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还击,眼泪却连连往下掉。 她一向擅长装作柔弱可怜的模样,只要这副做派一出,无论是何事情,相府和侯府都是全然偏向她的。 季和光看得愣神,眼底里的心疼不似作伪。 见状,宋如心嘴唇的笑容愈发深邃,她觉着好笑极了。 宋雨晴从前便是用这法子无数次诬陷她,现如今与相府侯府都没了干系,却还是要面临相同的手段,当真是令她好笑到无话可说。 无论间隔多久,宋雨晴这一套永远比实际的证据管用,对上她不断落泪的眼眸,季和光抬手替她擦拭掉泪珠。 他的手上也有脓疮,抬手时浓郁的臭味便一并靠近,宋雨晴险些要维持不住她精心设计的美人垂泪,手又攥紧了许多,才勉强忍了下来。 “夫君。” 她声未出泪先落,季和光本就是没什么主见之人,见状早已经把鹤顶红一事抛到了脑后,一个下人罢了,比起宋雨晴那是万万算不上什么的。 宋如心不打算让这件事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她微微一笑,状似感慨道:“侯爷与姨娘甚是恩爱啊,竟是在得知了姨娘的手许是给下人灌过鹤顶红,也还能如此亲昵。” 她的声音不高,却恰好能够让眼前两人听得一清二楚,季和光的脸色可见的黑沉下来,他与宋雨晴交握的手也下意识松了松。 这般轻微的动作,却让宋雨晴面露受伤之色,若不是此时的季和光浑身散发着脓疮的恶臭味,她定是要扑到怀里故作委屈的痛哭一场。 实在无法长久忍耐季和光身上的恶臭味道,宋雨晴只好将示弱的法子变了变,她索性主动松开了季和光的手,神情受伤又痛苦,此时的眼泪欲落不落,挂在她的眼眶。 “夫君若是疑心我,我也无话可说……只是希望夫君多担心身子,莫要因着姐姐这些莫须有的言论伤怀。” 她话才说完,宋如心便将捆住丫鬟的绳子解开了。 不等本就摇摆的季和光再度动摇,松开了绳子也不再有破布堵住嘴的丫鬟立即跪了下来,她如今已是没了活路了。 丫鬟接连不断地磕头,声音带着哭腔且不断地颤抖着:“饶命啊,夫人饶命啊!” 她也是没了办法,若是不将药堂所在的位置说出来,宋如心便一直给她浑身都涂上痒痒粉。 那种浑身都在痒,却被牢牢绑住,无论如何也无法抓挠的感觉,丫鬟光是回忆都忍不住发颤。 不见血也不伤人,宋如心轻而易举便让丫鬟痛哭着将一切都说了出来,连药堂在何处,当时收下她银钱的是何人,说得一清二楚。 连是如何从宋雨晴手里拿到的银钱,又贪下了多少,也交代得干净。 几乎是死到临头了,宋雨晴仍旧咬死了不知,她不能认下,一旦认下便所有的一切都完了。 按理来说一个姨娘罢了,哪里担得上夫人的称呼,这平妻身份顶多换来个如夫人,只是季和光偏爱宋雨晴,这才让下人们在人前注意,人后管宋雨晴唤夫人。 “你便是如此求我,如今我也保不下你了,你当初若是不曾答应替他买药,又怎会如此?” 宋雨晴仍旧在挣扎着,她说着便抬手打了丫鬟一巴掌,不曾用力,瞧得出来用得力道很轻,丫鬟还不曾哭喊,她便禁不住哭出了声来。 “你个蠢东西,怎能给人当了挡箭牌,我如今如何才能保了你啊!” “夫君,夫君莫不然罚我吧,她虽说是好心才替人买了鹤顶红,但未曾教好了她,也是我的过错。” 好一出主仆情深,宋如心摇摇头不再言语,她会将证据和证言牢牢握在手里,至于如何处置,此时已是不重要了。 有了丫鬟哭着求饶一事,若是这丫鬟日后活着还好,要是被宋雨晴安排得了急病暴毙,这怀疑的种子岂止是在季和光的心里种下,它定然会生根发芽,愈演愈烈。 她倒要好好看看,这两人所谓的情意,是否能禁得住一次又一次的怀疑。 宋如心不言不语,转身便要上马车,正当宋雨晴狠狠松了口气时,她的动作忽的顿住,又回头笑着出声道:“瞧我这记性,今日来还有重要之事,怎的就忘了?” “先前那赌约可要放在心上,若是今日不曾瞧见宋雨晴去街上在众多百姓前与我道歉,也不知这事情何时会变成京城的笑谈啊。” 她说着便上了马车,徒留宋雨晴瞪着双眼愣在原地。 是了,还有个赌约。 她如今被宋如心抓住了把柄,不道歉是断然不行了。 宋雨晴的脸色又白上几分,她正要温声软语哄着季和光与宋如心理论,却对上了那双带着怀疑的眼睛。 季和光在怀疑她,怀疑那下人并非自己想死,而是她命人买了鹤顶红,强硬地灌进去。 这带着怀疑的目光先是与宋雨晴对视,旋即又逐渐往下滑,落在了她白皙柔嫩的手上,那握着手帕拭泪的手,此时动弹不得,仿佛季和光的目光将她的手牢牢固定住一般。 季和光信了。 不说全信,定然是信了几分的。 宋雨晴险些要颤抖起来,她强行忍住了,虽说灌鹤顶红的并非是她,但季和光的目光长久停留在她的手上,显然也是猜测着她这双手是否沾染了人命。 “夫君。” 她凄然开口,仿佛伤心欲绝,季和光不曾立即有反应,宋雨晴下一瞬便抱住了肚子,她神情痛苦,紧咬着下唇。 “晴儿!你莫要动了胎气,我这就带你去瞧大夫。” 侯府留了不少大夫照看着季和光身上的奇病,宋雨晴只是装作不适,自然不好去看大夫。 “不用了夫君,我忍忍便好了。” 季和光闻言松了口气,旋即说道:“那就好,等你好些了,便去履行赌约,与宋如心道歉吧。” 这话如同一同冷水,将宋雨晴浇了个透心凉。 第83章 怎么不说了 季和光不愿再帮着她给宋如心施压,意识到这点的宋雨晴觉着肚子是真的疼了起来,她额头冒出细汗,浑身冰凉。 为什么?凭什么? 她辛辛苦苦才笼络住季和光的心,仅仅只是与宋如心说上几句话,便要打了水漂吗? 宋雨晴心底的恨意浓烈,她垂首不敢将神情展现再季和光面前,此时的她定然会有纰漏,万一让季和光将心中的怀疑确认,彻底与她疏远,她必然会气到呕血。 “夫君说得是,等会儿我便让下人套马,去京中最繁华的街道与姐姐道歉。” 她话语里刻意带上的委屈与哽咽,让拍板这一切的季和光有些迟疑,这迟疑却很快又被压了下来。 比起这些时日侯府相关的事在京城中成为一个又一个的笑话,季和光觉着委屈宋雨晴也并非是难以接受的事,他伸手将宋雨晴揽入怀中,散发着浓烈恶臭味的他摆出一副自以为深情的模样。 “晴儿,此事委屈你了,可为了侯府,为了你我的将来,这事也只好任宋如心这悍妇摆弄了。” 话里话外说得像是宋如心做错了般,这赌约是宋雨晴自己提的,逼迫她一人面对的是季和光,两人却一副将宋如心恨透了的架势,仿佛这一切皆是宋如心恶毒的算计。 “我知晓夫君也是迫不得已,是姐姐太过骄纵,逼得夫君不得不如此。” 宋雨晴眼中闪着泪光,她强忍恶心依偎在季和光怀里,这般两人虚伪维持的暧昧不过眨眼间便被打破,季和光的脓疮又往外流脓,这回透过了他的衣衫,沾染到了宋雨晴身上。 察觉到被季和光牢牢抱住的腰身有阵阵湿润粘稠的液体沾染时,宋雨晴先是一怔,旋即反应了过来,这回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住了,她手里的帕子捂住了口鼻,连连干呕出声。 后知后觉的季和光还以为她是孕中不适,命人帮着将宋雨晴扶了进去。 小插曲过后,仔细洗刷了一遍又一遍的宋雨晴,换上了崭新的衣裳,顶着一张脂粉也难掩疲累的脸,乘坐马车去了京城最繁华的街道。 她本是想着低声将一切说完便回去,谁成想恰好宋如心名下的一间药堂在此处,那掌柜的也早已听闻过侯府和东家的过节,她疑心宋雨晴要动手脚,便一直注意着。 直到宋雨晴低声开口,企图蒙混过关,这掌柜的才听了个真切。 她怎会让宋雨晴这样糊弄过去,虽是不知这赌约的内情,但全心信任着东家的她,立即高声叫住了宋雨晴,她的大嗓门也引得不少在此逗留的权贵瞧了过来。 “这不是侯府的姨娘吗?你在那儿低声说些什么呢,我怎的听见了你提及我们东家的名字?” 宋雨晴整个人僵住,她暗自咬牙,恨不得上前将这多嘴多舌的药堂掌柜给咬下几块儿血肉来。 贱人的手下,果然也是贱人! 她呼吸几轮才将波动的心绪忍下来,那看过去的眼神里满是委屈,她轻咬下唇,泪水在眼眶里不断打转,就是不曾流下来。 宋雨晴一副极为柔顺的姿态,轻声回应:“我答应了姐姐,要到众人跟前与她道歉。” 掌柜的一听便挑眉看过去,她不知宋雨晴早已经备好了后招,性子直接的问了出来。 “为何要与我们东家道歉,你这是做了些什么?” 眼见宋如心的药堂掌柜这般轻易便入了套,宋雨晴嘴角扬起讽刺的笑意,又很快掩饰了下去,这一闪而过的得意不曾有人瞧清楚。 她装作为难地连连摇头,握着帕子的手更是连连摆动,连摆动的弧度都刻意算好了,就为着瞧上去充斥着柔弱美人的风情。 “这……这怎能说出来呢?若是影响到了姐姐,我便是万死也难以谢罪。” 话里话外说得像是宋如心黑心逼迫她,就差将此事有隐情写在了脸上,掌柜的闻言便晓得问错了,她抬手打了自己的嘴两下,只觉着如今怎么解释也不好交代了。 围观的人群里传来窃窃私语声,显然压低了声音,却还是被不少人听了个清楚,连宋雨晴都不曾有遗漏。 “那宋如心我是听说过的,与侯府……难说、难说啊!” “你不敢说,我却是敢的,都和离了还这般善妒?” “这侯府的姨娘也是受了大罪,怀了身子还要受累来哄好这妒妇。” 嘴笨的药堂掌柜听得心头冒火,刚想无论如何也说上几句,一侧身,便瞧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她刚要喊出东家二字,便瞧见宋如心轻微地摇摇头,阻拦了她。 此时的宋雨晴还未曾瞧见她造谣的正主就在人堆里,随着这些权贵夫人小姐们的窃窃私语,她更是端了副受尽苦楚的模样,那眼泪看似不小心滑落了一滴,她仿佛慌张无措地举着手帕擦拭。 “不是的,姐姐不曾欺辱我,是我做错了事。” 她说完便端了副欲言又止的姿态,还悄悄关注着人群中的变化,只是这回一眼便瞧见了笑盈盈瞧着她的宋如心。 心底猛地一沉,宋雨晴这下是当真慌了神,她来这街道是瞒着旁人的,连马车都套了侯府最不引人注目的那辆,怎的便这么巧,遇上了宋如心。 她慌张之下并未想到,宋如心是专程命人在侯府门外盯梢了的。 旁人对侯府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宋如心可是尽数体会过了,怎会不知她又有小心机想用上呢? 宋雨晴还未曾出口的话尽数咽了回去,她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面对着宋如心早已看透她的目光,尽是浑身难受。 过了片刻,宋如心方才从人堆里走出来,她瞧了瞧宋雨晴,又瞧了瞧人堆里停下窃窃私语的几个权贵夫人小姐。 “怎的不说了?我正听得有趣。” 她笑眯眯的神情看不出内心所想,有人瞧着她觉着眼熟,反复打量了几次,才敢确认,当即大惊。 “这、这便是那宋如心!” 长舌说八卦却撞上正主,鲜少有人能够像宋雨晴这般厚脸扛得住尴尬之意。 “你倒是说说,为何要与我道歉?我这人记性差了,忽的想不起来了。” 宋如心不疾不徐开口,迎着她的目光,宋雨晴咬紧了牙关。 第84章 都怨你 事到临头,她再开口也只是打了自己的脸,宋雨晴委委屈屈地垂首。 “是我与姐姐打赌输了,方才要来众人跟前道歉。绝没有旁的原因,这一切皆是我愿意的。” 又来了。 宋如心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对宋雨晴这颠倒黑白的本事敬佩不已,分明是她先撩者贱,却偏要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惹人生厌。 她也不出声拆穿,倒是让宋雨晴莫名生出些自信来。 “若是可以,希望诸位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与姐姐说那些难听话,我怕姐姐伤了心。” 宋雨晴抽噎着说完,抬手用手帕擦了擦眼泪。 恰好这时,宋如心叹了口气,她并未压低声音,反而是说得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我原本想劝你双身子的人便不要整日里掉泪,后头又想明白了,你都不曾为这孩子积些德,许是也不在乎这些。” 话说得很恳切,却听得宋雨晴瞪大眼睛,她万万想不到,宋如心竟是敢在众人跟前说出这般的话来,便是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将她宋如心给淹没。 震惊过后便是窃喜,宋雨晴觉着现如今的架势,极为适合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宋如心越是咄咄逼人,她便越是高兴。 不成想宋如心话锋一转,配合着她演了出姐妹情深,只是说出口的话越品越有深意,听得人看向宋雨晴的目光逐渐不对劲儿起来。 “本是觉着你从侯府带人来污蔑我之事说轻便算了,哪知道你要当着那么多人与我下了个赌约,我证明了清白,你却得当着众人面将陷害我之事说得清楚明白。” “当真是……” 宋如心摇摇头,欲言又止。 她这话说得宋雨晴也不敢反驳,当日并非只有宋如心的人瞧见了事情的始末。 只是宋如心的人还好,她咬死了是偏袒便成,可有了外人,这一切怎么说都要给人留下口舌。 宋雨晴怄得不行,她好不容易才将黑白颠倒,宋如心几句话的功夫便又将这一切给拉扯回来,方才她费的力气都算是白瞎了。 一向被相府和侯府偏爱的宋雨晴如何能忍,她佯装无意刚要开口,便瞧见常常跟在宋雨晴身边的手下在人堆里,手上则是拿着一本册子。 虽说瞧不清上面的字,但宋雨晴嘴边的话还是戛然而止。 她气得脑袋都阵阵发晕,留了这样一个把柄在宋如心手上,她若是想要彻底将脏水泼过去,宋如心定然不会让她能够全身而退。 当真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此时的宋雨晴全然忘了,这一切都是她主动招惹的结果,是她非要让宋如心过得不舒坦,整日都在盘算着,如今这算盘打错了,她又觉着是宋如心太恶毒,不曾想过她的计谋若是得逞,此时的宋如心定然在牢里受罪了。 正在这时,姗姗来迟的季和光总算到了。 他算着许是宋雨晴道过歉,一切都翻篇了,不成想来的还是太早。 季和光的身影一出现,宋雨晴便委屈地落了几滴泪。 一旁沈承颉安排的暗卫见状,诧异地靠近了半步,低声朝着宋如心说道:“她怎的说哭就哭,见上她十回,有九回都在哭,属下如今一瞧见她哭便心烦。” 说话的是暗七,也只有暗七会与宋如心搭上几句话,不仅因为他本性更外向些,更是沈承颉特地吩咐了他每日汇报宋如心的动向。 说是动向,裹了一层监视的假象,暗七觉着王爷更像是担忧宋姑娘遭受了旁人欺辱。 只是这些时日的接触,让暗七觉着一切都只是王爷关心则乱,宋姑娘哪里是会被人欺负的性子,她聪慧又有本事,就是太心善了些。 要依照暗七的想法来,侯府这些蛇蝎心肠的玩意儿,便是全绑住了杀上个四五次也是出不了气的。 宋如心闻言轻笑一声,这一套旁人可不会次次上当,唯有相府与侯府,偏爱了宋雨晴,便只要她掉几滴眼泪,再或多或少说些颠倒是非的话,就会将一切都推到旁人身上。 尤其是她宋如心,往日因着这些偏爱受了多少罪,偏偏他们还要寻些借口来当遮羞布,甚至不敢光明正大地表露是不喜她,方才苛待她。 “算计我不成,反倒将她自己算计了进去,如今这罪得她自己受了,她不甘心,自然要掉几滴眼泪。” 宋如心说得很轻,她早已将这些人的面目看透了无数次。 果不其然,季和光一见她掉眼泪,问都不曾问过一句,便沉着脸朝宋如心怒声道:“还呆站着做什么,快给晴儿道歉!” 当真是倒反天罡了,受了罪的人还要朝害人精道歉。 暗七鼻子都快气歪了,若不是王爷如今里外讨不到好,他不能贸然出头,不然定要让侯府这几人吃他这沙包大的拳头清醒清醒。 昨日才收了王府信鸽传来的密信,王爷虽是不曾明说,但对侯府这三番五次寻宋姑娘晦气的行径已是怒气横生,也不知暗七如何从寥寥几字看出来的,总之他是觉着等到王爷寻到机会回京,这侯府定然讨不到好。 “夫君莫要再说了,如今你这一身的病,若是再说,许是姐姐又……” 宋雨晴刻意欲言又止,还眼底满含惊恐地看了眼宋如心。 季和光闻言又想起早些时候宋雨晴的话,他先前有些怀疑,如今被脓疮折磨着,又从宋如心脸上看不出丝毫心痛,他觉着许是真的宋如心在背地里用巫术作祟。 “我又怎么?你倒是说清楚些,也让我这不知情的当事人多听上几句。” 宋如心好整以暇,回话时能看出她是当真不在乎这两人,毕竟狗嘴吐不出象牙来,不抱希望便不会失望。 见状,宋雨晴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她一边不断地落泪,一边壮着胆子指责宋如心。 “这话姐姐如何问得出口?若不是姐姐在背地里下咒,夫君怎会变成今日这模样……” 说着,她抽噎起来,仿佛刻意编造的这些,都是真相。 随着宋雨晴的话音落下,人堆里哗然一片。 第85章 他俩有一腿 连宋如心都深感意外,这脏水是非泼她身上不可了,连下咒这般失心疯的话都说得出口。 她并未打断,目睹着宋雨晴极力将这一切推给宋如心,“姐姐从前不是这般,自从……许是哪个纨绔子弟教了姐姐些什么,怪不到姐姐身上才是,姐姐无需自责。” 她这话并未让宋如心恼怒,反而是引燃了季和光心底的怨气和怒意。 他一直觉着宋如心应当全心全意对他好,应当只动心了他一人才对,若是当真宋如心看上了旁人,季和光是万万接受不能的。 “宋如心,你怎能如此不守妇道?” 季和光压着火气出言,换来宋如心仿若看傻子般的眼神,他更是无法自控,只觉着宋如心当真是不识好歹,她一个相府的假千金,都委屈晴儿当平妻了,还能牵扯出这桩桩件件。 “晴儿如今已经是万分委屈,你为何不能容了她?用巫术对我下咒便罢了,还要与哪个男子拉拉扯扯牵连不清?” 宋如心静静地看着两人,她的神情本是似笑非笑,季和光这番话一出,便再也装不下去,笑出了声来。 “往街尾直行到底,再左转,便有个戏班子。”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季和光本就不聪明,如今更是中了毒,脑子转得便更是迟钝,他反应了片刻也并未听明白,疑惑出言道:“什么戏班子?宋如心你失心疯了不成。” “二位如此有才华,如何能耽误了?戏班子许是缺人。” 宋如心耐心解释了句,随后迎着众人,她也不曾解释,只是摇头失笑,提了几句如今药堂免费看诊之事,“凡是我宋如心名下的药堂,从今日起,维持三日的免费看诊,若是癔症,拿药还可便宜三成。” 她说完便转身要走,宋雨晴气得头脑发昏,看人都有些看不清了。 如此闹了一通,宋如心全身而退,还抓住了机会为她的药堂宣传,话里还讽刺了几句。 宋雨晴连气都有些喘不过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怨毒,让恰好瞧见的季和光怔住,分不清究竟是错觉,还是当真从宋雨晴眼中看到了如此陌生的情绪。 “姐姐别走!” 焦急之下,宋雨晴直接出言留人,她实在看不得宋如心如此惬意,她不想她能够全身而退。 为何呢?她已然用尽了法子,宋如心却不气不恼,几句话便四两拨千斤。 她不信,她不愿信宋如心是当真不在乎,她觉着宋如心定然是装出来的,她定然心中十分在乎,只是为了面上的输赢,才伪装出这副模样。 宋雨晴这般想着,心口堵着的那口气都散了不少,她瞧着气定神闲的宋如心,心底讽刺无比。 “姐姐就这般走了,夫君现如今的病要如何是好?” 她仿佛将方才指责宋如心下咒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急着想要将宋如心拖下水,让宋雨晴的手段漏洞百出,偏偏她自己不觉着,只是死咬着宋如心不放。 宋如心面对着季和光眼底无法忽略的希冀,她翻了个白眼,旋即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若是看病,药堂里排着便是了,问我作甚?堂堂侯府,还要想法子插队不成。” 她才走到药堂跟前,便听到急切地马蹄声。 与权贵人家的马车不同,这马蹄声极为有力,倒像是专门养来给军中用的。 宋如心的脚步便因此一顿,她下意识偏了看了过去,穿着厚重盔甲的士兵正骑在马上。 “八百里加急!御赐金牌!阻者死!” 随着铿锵有力的警告声,街道让出一条路来,即便是权贵人家的夫人与千金,也因着匆忙让路险些摔倒在地上。 宋如心心中一沉,她的直觉让她觉着此事多半与沈承颉有关,究竟是边疆遇到了何事,才会用得上八百里加急这等紧急的送信方式。 她担忧的神色落入宋雨晴眼中,眼眸流转,宋雨晴当即便想明白了。 若说与宋如心有些干系,又能牵扯上八百里加急的,便只剩下听闻领兵去边疆的摄政王沈承颉了。 沈承颉这般的人,居然自甘堕落,与宋如心牵扯上关系,宋雨晴光是想上一想便觉着恼怒气愤,她心中的怨念太深,又注意到已是有权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低声议论起来。 她清清嗓子,装出担忧的模样,目光紧盯着宋如心:“姐姐,虽说是八百里加急,但也不必过于忧心,许是王爷已然平定边疆,这是喜报呢?” 宋雨晴的安慰过于刻意,话里透出的意思又实在让人好奇,不少夫人小姐都看了过来,有些心悦沈承颉的,目光还带着些挑剔与敌意。 这话令宋如心心底一沉,旋即又平和下来。 宋雨晴是故意的,但她不一定知晓沈承颉与宋如心确实熟识,她只是急切地想要给宋如心抹黑,若是这人是沈承颉便更好了,还能多多树敌。 何况小郡主便是在宋如心手上医治的,编造他们日久生情,也并非不可为。 宋雨晴的话好似扔到水潭里的石子儿,激起一圈圈的涟漪,不断有打量的目光落在宋如心身上。 当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宋如心平静的目光回望着,她岂止与沈承颉熟识,现下身侧还站着沈承颉特地留下的暗卫。 此时的两人,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也不为过。 宋如心忽的怔住,她不合时宜地想到沈承颉当真变成蚂蚱应当是何模样,惊才艳艳如他,在京城中都是独树一帜的,若是真成了蚂蚱,许是也最为出色。 扑哧一声,宋如心将自己逗笑了,她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如今她正站在人前。 这般明媚的笑容,在宋雨晴的眼中,变得好似在嘲笑她,嘲笑她用尽了手段,也不曾让宋如心损失分毫。 她恨得近乎咬碎一口银牙,却偏偏发作不成。 “侯府若是舍不得,你便直接到我这药堂来,不说当日便能治好,区区癔症还是不在话下的。” 宋如心高声还击,旋即又朝着众人解释了句。 “诸位虽说身在京城,但也心系着边疆战事吧?以你所说,担忧战事便是与摄政王有私情,也不知有多少千金要将你这张嘴给撕了。” 第86章 伴君如伴虎 宋如心的话合情合理,再加上她与沈承颉的交情鲜为人知,倒是当真让不少人对口不择言的宋雨晴怒目而视。 眼见又将事态轮转,宋如心反倒是上前几步,她猛地伸手,远处瞧着像是给宋雨晴把脉,实则却是紧紧箍住她的手腕。 她凑近了又惊又怒的宋雨晴,低声提醒道:“小手段且收着些,今日只是被人指着鼻梁骂几句,他日许是将你这条小命都搭上了,也未可知呢。” 宋雨晴轻颤几下,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眼底的惊慌几乎要压不住。 她这时才后知后觉想起两次失败的刺杀,宋如心也不像是学了武,甚至身侧也不曾有她想象中的镖局高手。 是如何躲开的刺杀…… 宋雨晴脑子乱了起来,她忽的觉着看谁都像是不一般,面对着季和光的关切,她抿着唇一言不发。 而回了药堂的宋如心,将一切都给安排妥当后,便总是出神。 还险些将给病患的药熬糊了,吓得掌柜的急忙将人给拉到了后院的凳子上。 “东家可是这些时日累着了?快歇歇。” 宋如心顺势点头,她就这般坐在石凳上,不出片刻又忧心起来。 沈承颉如今还好吗?那八百里加急,究竟是…… 她心中仿佛一团乱麻,想问问沈承颉留在她身侧的暗卫,却又不知要如何提起。 与沈承颉相关之事,她应当要用何种身份询问?两人说是朋友,却又显得生疏,说是一同谋划的同伙,宋如心又觉着陌生了些。 她强压下忧虑,忙忙碌碌企图将这一切忘到脑后,直到跟随在她左右欲言又止的暗七再一次被宋如心看见。 关心则乱,她竟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暗七定然是有话要说,不然为何跟着她在人前左右忙碌。 宋如心急忙又去了后院,表面上是带着伪装成伙计的还暗七帮手晒药材,实际则是给了暗七开口的机会。 “宋姑娘不必忧心,王爷今日传了信来的,说许是这两日便要班师回朝了。” 宋如心悬着的心放了下去,她又觉着有些脸热,分明是沈承颉自己的事,她这般关切作何? 思量中,她点点头,轻‘嗯’了声,也未曾说些旁的。 暗七尽职尽责地继续汇报着:“并非属下粗心,是那信宋姑娘被侯府为难时,才送到了王府,属下来不及回禀。” 沈承颉回京的安排,许是前几日便有了,边疆路远,今日才得以送到。 宋如心又是轻‘嗯’了声,不作旁的反应,手上晒药的动作都轻快了许多,看得不远处的暗十心惊。 竟是与暗七说得一般,宋姑娘当真是因着忧心王爷,才屡屡出错。 这头的宋如心松了口气,宫里的那位却是大发雷霆。 瓷杯被掷在地上,碎成了一片片,皇帝仍是觉着不解气,将镇纸也一并扔了下去。 当啷声响过后,裂成两半的镇纸静悄悄躺在宫殿内的青砖上, “陛下!陛下身子要紧啊!” 御前公公连声劝慰,忙着将一杯温热的茶水递到了皇帝手里。 皇帝不接,面色铁青地看着跪在跟前的四五位大臣。 “若是欺君,朕会如何罚你们,想必你们也并非心中没底。” 领头的大臣又是磕了个头,他最会揣摩皇帝的心思,此时不假思索开口道:“皇上明鉴!那沈承颉确实在边疆几日的功夫,便带病领兵上了沙场,如何有人能拖着病体与人交战?他定然是装病!” “吏部尚书所言极是,沈承颉他竟是胆敢欺君,其心可诛啊!” 原本打着让沈承颉带病领兵,最好是在安排好边疆一切时病重身死的主义,现下却眼睁睁瞧着他当真平定了边疆,如今就要班师回朝了。 皇帝的心里又急又惊,比起恼怒,他更多的是在怕。 怕沈承颉功高震主,怕沈承颉拥兵自重。 如今太子也在沈承颉身侧,要是他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将太子当做傀儡,岂不是能顺理成章逼宫? 皇帝坐不住了,他当即站了起来,不停地踱步,嘴里还不断地呵斥着沈承颉。 “好,好得很啊!沈承颉竟是连朕都诓骗,他这摄政王当真是做得舒坦,比朕在这龙椅上都舒坦啊!” 他将案板上的奏折一把扫落在地,那手不停地颤抖着,也不知是怒是怕。 “皇上息怒,何必为了沈承颉这叛贼而伤身?如今沈承颉手握重兵,皇上大可一封圣旨命他交出兵权,再派人将他给压回来。” “他若是不回……” 早已看不惯沈承颉的大臣眼眸一眯,若是沈承颉死了,这朝堂上便再也不会有人将他隐瞒下的种种汇报给皇帝。 他们这一向官官相护的佞臣,只需好话哄着皇帝,余下的可谓是一手遮天。 余下的话不曾有人出口,皇帝却当真听了进去。 若不是如今朝中无人可用,他早早便寻个由头将沈承颉斩了,又怎么至于被他掐着命门,动他不得呢。 皇帝一边想要扶持几个武将与沈承颉争锋,一边又忧心再培养出几个功高震主类似沈承颉的将领。 他这龙椅当真是坐得安心不了一丁点儿。 皇帝不语,沉着脸思索了片刻,忽的厉声道:“来人,传朕的旨意,摄政王沈承颉欺君罔上,冒犯天威,命他交出兵权,回京领罚!” 这话一出,眼前跪着的大臣们皆是连声称赞他明君。 皇帝则一个眼神命人将大臣们请了出去,他缓步走回龙椅旁,却不曾第一时间坐上,而是凝视着这象征至高无上的权利的龙椅。 “沈承颉……” 他低声说着,手落在龙椅上,抚摸了片刻,才缓慢地坐了上去。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国有一君便足以,哪里还容得下一个摄政王? 若是沈承颉是个纸老虎便罢了,偏生他惊才艳艳,又一心为国为民,便更是让皇帝难以安枕。 “沈承颉啊沈承颉,你若是对朕忠心耿耿,便应当战死在边疆,为何还要班师回朝?” 皇帝喃喃低语,身侧的御前太监死死低着头,冷汗自额角往下滑落。 第87章 说话算话 收到旨意时,沈承颉距离京城不过三四座城池的距离,天色也全然黑了下来,随着与兵士同行的太监尖锐的嗓音落下,他接旨领命。 “摄政王今日便与咱家一同回京吧。” 沈承颉不置可否,他腰间的令牌被收走,身后跟着的诸多士兵更是被宦官接手。 人堆中忽地走出一人来,他将佩剑扔向收走沈承颉武器的随从手中,跪地便高声道:“我等愿与王爷共进退!” 沈承颉奉命领兵,皇帝连个将军的名号都吝啬,仅仅是松口让他督战罢了,故而底下人称呼他还是叫王爷。 闻言,宣旨的宦官面色一凝。 沈承颉身后是数不清的兵士,是与他同生共死,将边疆平定,将外族赶出领土的战士。 皇帝命太子随行,不过是给皇家继承人镀金罢了,出生入死的是沈承颉,是被皇帝忌惮被限制的摄政王。 如今分明打了胜仗,皇帝却要收回沈承颉的兵权,还要给他定罪。 沈承颉身后的兵士们皆是面色难看,心中的不忿写在了脸上。 “皇上为君,本王为臣,君命自然要受。” 不成想沈承颉却是接受了这一切,他回首看向出头的兵士,是一位千夫长,前些时日的最后一战,还在他身侧杀敌。 “冒犯圣威,拖下去打二十半子。” 沈承颉的话不疾不徐,他说完便迎上那众多不解的神色,也不曾出言解释。 若是宋如心在,定然能懂他其中深意。 为了摄政王违抗君主的旨意,遇上明君也得吃些苦头,何况是宫里那位早已忌惮沈承颉良久。 二十半子,留了军功,也保了命。 已经是沈承颉此时所能做出的最好决策。 他抬起眼皮,遥遥看向京城的方向,原本面无表情,此时唇角溢出几分嘲弄来。 沈承颉做不出为了掩饰能力,而放任边疆百姓受苦的事情来,故而骗不了宫里那位,犹如将他自己放在烈火之上。 此间事了,龙椅上那位还有许多的手段,等着他去试。 沈承颉重新低垂了脑袋,眼前的宦官瞧不清他的神情。 方幸留了人手在宋如心身边,等到回京,再想在皇帝眼皮底下做些安排,许是会难上不少。 “王爷!” 宦官命人想将沈承颉架起来,好似押送命犯般,换来兵士们饱含怒意的高喊声。 沈承颉面色不改,甚至动作瞧着没用上几分力气,却轻而易举挣脱了钳制,他的目光静静看向失了策的宦官。 眼神分明不能伤人,却将宦官看得额头冒出细汗来,原本还想打压沈承颉的念头,此时是彻底打消了,再也不敢多说几句。 沈承颉自然不会抗旨,可将一个宦官斩了也不会有分毫影响。 皇帝已是寻了莫须有的名头压在沈承颉身上,他的所作所为是否抓不到把柄,已然不重要了。 “王爷请吧。” 宦官换了态度,恭敬地请沈承颉上马。 只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原以为所带的人手加上几匹好马,已经足以控制住沈承颉,不成想他翻身上马,缰绳一甩,马蹄声起,尘土飞扬,顷刻间连身影都快瞧不清楚了。 “快快快,快追上去!” 冷汗湿透了脊背,宦官急得高声大喊,不顾噪音的尖锐。 与此同时,天光大亮,沈承颉策马扬鞭,宋如心则是在药堂前如约摆起了义诊的摊子。 天晴了许多日,今日却有阴云密布,宋如心只觉着有些莫名的压抑,她抬头瞧了眼。 乌云蔽日,如同现下的京城,皇帝算不上昏庸,却又全然与明君不搭边。 “暗七,你可知……” 宋如心下意识便想开口询问,话出口又止住,她轻叹口气。 沈承颉这两日应当便能要抵达京城了,那八百里加急昨日出现在她的梦里,实在算不上好梦,她在梦中瞧见沈承颉浑身浴血,似乎在与她低喃着什么,她半个字都不曾听清。 “宋姑娘是想问属下,王爷如今到了何处?” 暗七试探着开口,他刚要顺势提及今日不曾如约收到王府信鸽带回的密信,却瞧见宋如心摇摇头。 “何必问,难不成王爷还会故意避而不见?看诊便专心些。” 宋如心这话乍一看是与暗七说的,仔细思索,却更像是她在对自己规劝。 知道了又能如何?她照样只能等着,既然如此,不如装作不曾上心,专心做好眼前的事。 正给眼前的把脉,一辆瞧着仿若京城中那些暴发户般夸张的奢华马车,停在了药堂门前,宋如心都不必深思,除去侯府,鲜少有权贵人家喜爱这等俗气的装饰。 “不妨事,只是风寒罢了,我与你写个药方,待会儿找伙计拿了药,回去每日一贴,一贴服三次,其余详细的伙计会与你提及。” 宋如心提笔便写,与京城中那些个闺阁小姐不同,她的字缺了秀气,多了几分不羁。 药方刚写好,寻晦气的人便到了跟前。 宋雨晴命丫鬟扶着她,走一步便要停一会儿,生怕旁人不知她怀了侯府的血脉。 等到了宋如心跟前,她神情挑剔地上下打量。 也就宋如心会接纳这些个贫苦百姓,靠近了她都觉着闻得到一股儿酸臭的气味,没权没势的百姓在她眼中如同水渠里的肮脏老鼠,谁会在乎死活? 宋雨晴暗地里撇嘴,她觉着宋如心只是想留下些好听的名声,但这法子实在选得傻了,费心又费力,一些粥还比现下义诊好多了。 若是换成她,别说施粥了,多看一眼这些穷酸的百姓,她都觉着反胃。 用帕子遮掩住口鼻,宋雨晴强忍住皱眉的冲动,她不曾靠过去,生怕与这些穷苦百姓靠得近了,沾染上穷酸的气息。 “姐姐当真是心善,如昨日所说真来义诊了。” 这话从宋雨晴嘴里说出来,带着十足的挖苦与讽刺。 “夫君不与姐姐置气的行径计较,便排在这……这位妇人后头吧,如此一来,姐姐总不好再将我们赶走才是。” 宋如心头也不抬,她轻启薄唇:“我确实说话算话,今日看医症也确实便宜三成。” 第88章 且排着吧 宋雨晴临到嘴边的挖苦全部咽了回去,她心底的怨毒有那么一瞬间压制不住,幸而她是背对着马车,不曾下马车的季和光瞧不见。 她瞧着得到义诊还免费拿了药包的百姓对宋如心感恩戴德,心中的酸水都快要真的冒了出来,见不得宋如心有半分好,宋雨晴当即装作好心出言。 “姐姐随手写些有的没的,又抓几包谁知算不算得上好的药材,便换来了绝佳的名声,当真是将商人逐利的本性学了个十成十,我先前还忧心姐姐遭人蒙骗,如此看来倒是多余了。” 她说这话时仍旧是那副小白花模样,柔弱不说,端了一副替人着想的架势,实际却酸得直往宋如心身上泼脏水。 宋雨晴早已习惯了相府与侯府都向着她的顺心日子,哪里想过她这些话在切实得到了宋如心帮助的百姓耳中,显得刺耳又恶心。 排在她跟前的妇人转过了身来,她一身粗布衣裳,还是补丁摞补丁,都洗得发了白。 不等宋雨晴嫌弃,妇人便与她拉开了半步的距离,看得她一怔,神情委屈到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你!你这刁民,你怎敢……” 宋雨晴气急便一时忘了伪装,嘴里的话都说了出来,又硬是将后半句憋了回去,她用手帕遮掩住来不及调整的神情,那双怨毒的眼睛却不曾移开眼前的妇人。 妇人听见她的叫骂,又将她仔细看了个遍,当即出声道:“原来是家中有银钱,这才看不起宋姑娘义诊。你若是不看病便走远些,阴阳怪气些什么,宋姑娘救了多少人的性命,岂是你几句话就能掩盖的?” “就是,宋姑娘是貌美心善的天仙,这才给咱们义诊,这几包药一文钱都不曾要我的。” “快离她远些,别待会儿她被雷劈了牵连咱们。” 被宋如心诊治过的百姓你一言我一语,将宋雨晴堵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许是都快要头顶冒火了。 她恨得直咬牙,恨不能将眼前的这些个刁民全部拖下去打死,眼瞎心盲,竟是要站到宋如心那边。 凡是为宋如心说话的,或是站到宋如心那边的,她都是恨不能千刀万剐。 宋如心也配?她就该孤家寡人,千夫所指。 与满眼怨毒的宋雨晴对视一眼,宋如心便出言打断道:“可还有急症的病人?急症能先看诊,莫要忍着憋着耽误了时候,平白多受些罪。” 随着宋如心开口,排着队等候义诊的百姓们当即七嘴八舌询问起来,他们不清楚急症是如何算的,家中没有足够的银钱,头疼脑热皆是忍着,身子哪里不适亦是硬抗居多,这般习惯下来,早已经分不清轻重缓急了,只觉着若是不曾吐血,便能再忍忍,再等等。 “你去与他们说说如何算得了急症。” 宋如心朝着身侧的药堂伙计吩咐,旋即给眼前的病患把脉。 起先便能让伙计去一个个解释清楚,不必让他们七嘴八舌喧哗,宋如心是有着她的打量。 她知晓侯府是出不了半个好人的,尤其宋雨晴这般的,即便不招惹都要暗害一番,更别说百姓们替她说话了。 宋如心不愿他们因着知恩图报而受到无谓的伤害,便主动将这一切揭了过去。 眼见几个急症的百姓排在了前头,马车内的季和光神情焦急,若不是他现下连脸上都起了几个脓疮,此时是定然要到宋如心跟前训斥一番的。 平民百姓如何能排在他一个侯爷前头? 宋如心当真是分不清轻重缓急,为了与他置气,竟要做到这般的地步。 他气得连拳头都攥紧了,手臂上的脓疮因此不停地流出黄水来,马车里的气味变得尤为复杂,一旁服侍的丫鬟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熏得呕吐起来,免不了又要受一番罪。 连外头候着的车夫都闻到了味道,脑袋努力低垂着,宁肯多闻几次马粪,也不愿再闻见季和光身上的气味。 一个丫鬟从马车上被赶了下来,她快步朝着宋雨晴靠过去,低着头轻声与她说话:“夫人,侯爷说身子难受得紧,让夫人尽快。” 宋雨晴脸色不佳,不是因着季和光的催促,而是眼前的这个小丫鬟。 这是季和光近日才提到院里伺候的,这丫鬟能忍,闻到恶臭味也能将神情尽量维持住,让季和光瞧不出端倪,故而被选到了身边伺候。 但她长得不错,宋雨晴仔细打量了,只觉着她长得秀气乖顺,尤其是与旁人说话时,那低垂着眉眼的模样,竟是有一两分和宋如心相似。 宋雨晴心底不满,面上却不显,她温柔地笑笑,“我知晓了,你且去马车里照看着夫君,让夫君宽心。” 丫鬟不知她的打算,当即应了下来,乖巧地回了马车上。 宋雨晴盯着她的背影瞧了会儿,直至马车上的门帘放了下来,才缓缓收回目光。 她让去照看季和光,这丫鬟也不知推诿几句,许是早就想爬上季和光的床榻,与她这所谓的夫人争一争长短了。 宋雨晴揪紧了手里的帕子,她越是不爽利,看向宋如心的眼神便越是恨意浓烈,仿佛她所有不顺心之事,皆是宋如心所为。 “夫君亦是急症,再拖下去许是不好,姐姐能否看在夫君的一片真心上,不要与夫君置气了,先替他瞧瞧?” 宋如心眼神都不曾给一个,她抽出银针,替眼前孕中茶饭不思的妇人针灸,心下倒是有些感慨。 旁人怀了双身子,多说几句话便觉着疲累,穷苦人家的还得强撑着干活,偏偏宋雨晴这般轻松,倒像是不曾有过身孕一般。 她想着,便下意识看了眼宋雨晴的肚子,许是觉着她在艳羡,宋雨晴当即挺了挺肚子,满脸温柔地抬手抚摸着,仿佛在与她炫耀般。 宋如心失笑摇头,她此时是当真觉着宋雨晴应当瞧瞧有没有癔症了,先前倒是在挖苦,如今仔细想来,当真是要好好建议一番了。 “且排着吧,急症的病人不少,如今轮不到他。” 她语气不带波澜。 第89章 坑得好 季和光如今不爽利,只需宋如心几根银针,便能让他缓和许多。 可为何要让他舒心? 宋如心面无表情将银针收回去,接着看下一位病患。 这毒本就是她命人下的,断然没有让季和光舒坦的道理,若不是如今她式微,与侯府相对还是显得不自量力了些,季和光便不只是受些罪这么简单了。 宋雨晴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怕宋如心当真不替季和光看病了,如今整个京城里,能寻找到的大夫,季和光都试过了,宋如心是最后的希冀。 若不是宋如心医者仁心,许是早就推拒了,宋雨晴不敢在这事上说些难听话,她今日收敛许多了,如今也只是低垂着脑袋,暗自在心中痛骂宋如心。 又等了近乎两个时辰,方才轮到季和光。 宋雨晴忍着恶心将他扶下了马车,季和光穿得严严实实,为了遮挡脸上的脓疮,还罩了一层白布,只是纵然如此,也还是能瞧见他额头上半遮半掩的脓疮。 季和光露出来的双眼里满是疲惫与痛苦,他从前身为侯府的世子,如今身为侯府的侯爷,不曾吃过苦受过罪,一生可谓是顺风顺水,仅仅几个脓疮便将季和光折磨得仿佛刚从大狱里出来。 他当初对入宫受了几年罪的宋如心冷嘲热讽,觉着她不过是本性矫情,又一心想着借众人对她的那些许愧疚之意,好欺压宋雨晴,也不知如今受了不足宋如心万分之一的罪,他是否变了念头。 宋如心晃神片刻,又觉着十分好笑,莫说是季和光,便是将那些人全部下一遍毒,全部受一遍罪,怕是也不会想起她,只会盲目信了宋雨晴所说,认定是她学了巫术下咒所致。 幸好,如今这毒当真是她下的,平白被冤枉了那么多年,总算是名副其实了一回。 “坐,先把脉。” 说着宋如心将位置让给了药堂里的大夫,季和光见状面色当即一沉。 “你非要与我搞这些?我都成了这般模样了,竟是还要置气?你就不能学学晴儿,善解人意些?” 他愤怒下直接出言,因着在场有不少的百姓,季和光又向来看重脸面,这番话压低了声音,只是压不下语气里带着的怒意。 宋如心还不曾回话,她身侧的药堂伙计当即怒目而视。 “我们东家已是连着瞧了那么多病患,如今歇息片刻也不成了?” 闻言,宋雨晴好似抓住了宋如心的把柄般,当即故作委屈地高声道:“瞧旁人不曾觉着累,轮到夫君便累了?姐姐这般针对,未免也太明显了些。” 她觉着这话宋如心定然不好辩解,更是已然在心中想好了要如何逼迫宋如心承认针对,宋雨晴正士气高涨,便瞧见宋如心扬唇一笑。 “是啊,我这是在针对你们,若不然你们换一家药堂?” 这话一出,四周皆是一静。 连宋雨晴都不敢再出言,她憋屈地将手中帕子搅了又搅,拧了又拧,许是把宋如心当成了手中的帕子,恨不得撕扯成一片一片。 药堂的大夫替季和光把了脉,又与宋如心低语几句,便瞧见宋如心轻点头,提笔便写了个药方。 “拿了药要注意何事,自有伙计与你们分说。” 这一副敷衍的架势,令季和光更是心头火起,还不等他出言抨击,便瞧见宋如心进了药堂,眨眼间的功夫,回来时便拿了一盒药膏。 “这药膏擦上去,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便能让脓疮消下去。” 有了这句话,季和光再大的怒火都消散无踪,他当即喜得面带笑意,伸手便要从宋如心手上拿走药膏,却被她早有防备地轻而易举一躲。 面对着满脸惊诧的季和光,宋如心说话的声音不疾不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这药膏可并非义诊的药材可比,自然不能拿来义诊。不知侯爷与姨娘,是否要花银子买下?” 掌柜的也吃了一惊,但他很快又稳住了神色,只是不停地看向宋如心。 这药膏哪里是用上好的药材做的,宋如心甚至嫌弃这药膏做出来不曾有味道,又加了些马粪牛粪进去。 对上宋如心示意他安心的眼神,掌柜的猛然惊觉,一切都只是他自以为罢了,东家何曾说过这药膏用的药材珍惜或是昂贵? 这话里竟是找不到分毫的错处来,即便侯府命人将药膏里头放了些什么都瞧出来,也不会有任何的麻烦找上东家与药堂。 何况出自宋如心之手的药膏,哪里会有人能看出药膏用了哪些药材? 侯府的人在宋如心这头,早已臭名在外,掌柜的想清楚这些,只觉着东家应当狠狠宰他们一番才是,当即双手抱胸,看起了热闹。 事已至此,季和光当然不可能放弃触手可及的药膏,他忍着怒意点点头,眼神看向一旁的丫鬟,丫鬟立即从袖中摸出了个钱袋子,数出些碎银子递了过去。 宋如心没接,她微微一笑:“这药膏乃是我亲手所制,我如今是药王谷的谷主,侯爷是说想用这三五两银子,买药王谷谷主所制的药膏?”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季和光当即身子一僵,他倒是忘了宋如心打出去的名号了,只是他觉着这里头水分定然不少,宋如心一介女子,如何能当得上药王谷谷主? 他笃定是宋如心坐地开价,如今急需这药膏,季和光不曾纠结,索性让丫鬟将整个钱袋都递了过去,只是心里对宋如心更是恼怒。 一些银子罢了,未曾往侯府送,还要从侯府往外拿,怎的宋如心便如此小肚鸡肠? 季和光分毫不觉着出钱治病是应当的,他一味认定宋如心是故意坑他银子,自诩大方的堂堂侯爷,眼看着宋如心的伙计将钱袋子打开,每锭银子都检查了遍。 “何至于此?我一侯爷,还能塞些假银子在里头不成?” 宋如心但笑不语,等伙计将银子算清,足足从季和光手里拿了二百五十两银子,宋如心暗叹是个好数字,便将药膏随手扔了进去。 季和光急忙接住,他顾不得其他,打开便往脖子上抹去,待抹到一半,才忽的察觉到手上的药膏有些臭味。 他此刻身上除了脓疮的恶臭味,还有牛马粪便的气味,引得人不断拉开距离。 第90章 骗人也不入流 季和光不曾注意过牛马的粪便是何种味道,侯府的车夫却是再熟悉不过。 他看向侯爷的目光十分复杂,犹豫纠结了许久,车夫还是选择垂着脑袋佯装不知,指出这事不仅讨不到好,季和光盛怒之下许是还要给他些苦头吃。 没人会上赶着受罪,车夫也并非脑子进了水。 宋如心向来敏锐,她早早便注意到了车夫的神情变化,此时见他并未开口提醒季和光,先是诧异,后是恍然。 如同季和光与宋雨晴这等人,没人愿意一片忠心,并不令她觉着意外。 辨认不出气味来源的季和光面色难看,他以为宋如心不过是为了骗些银子,正要出口训斥,却又觉着脖颈上脓疮的位置,有些淡淡的清凉之意。 宋雨晴忽的惊讶出声:“夫君,你脖子上的脓疮……它……它……” 季和光当即吓得脸色惨白,他顾不上维持那副谦谦君子的虚假模样,急忙伸手抓住了宋雨晴的肩膀,情急之下用的力气有些急了,将宋雨晴抓得吃痛蹙眉,他也不曾发觉。 “我的脖子怎么了?!” 他的神情因着急切与惊慌,变得极为扭曲,竟是让宋雨晴看得怕到一时之间做不出旁的反应。 “它……它消下去了……” 听到这句话,季和光猛地松了口气,抓住宋雨晴肩膀的手也放松了力度,他眼底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了,也是头一次在心底真正的认可宋如心的医术。 看出他望向宋如心的目光蕴含着些许认可与情意,宋雨晴故意装作自言自语般,用只有她和季和光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喃喃。 “奇怪了,这病旁的大夫都束手无策,怎的姐姐早就准备好的药膏会有作用?” 话音刚落,季和光的目光又变回厌恶,他联想到了巫术一事。 许是真的呢?就是因着学会了巫术,懂得了如何给人下咒,不仅没求着他要回侯府,甚至在与相府断亲,与侯府和离的前提下,将名下的产业经营得风生水起。 不仅如此,那所谓的药王谷谷主的名声,多半也是这么来的。 季和光自觉看透了一切,再看向宋如心时,眼神便饱含深意。 “如今你有了旁的本事,但也要记住,多行不义必自毙。” 他低声对着宋如心说道,还端了副替宋如心着想的模样,活像是捏到了宋如心的把柄。 宋如心诧异地挑眉,旋即回应道:“这话不如你自己留着,也与你这人美心善的姨娘多说几遍。” 若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这话当真能应,莫说侯府了,相府也应当死了个一干二净。 毕竟他们做下的事情,那才真是光提及都觉着犯了忌讳。 宋雨晴与季和光离得极近,这话自然是听了个清清楚楚,她可不会反思做下的那些恶事,只会觉着宋如心这相当于指着她鼻子辱骂的行径,下了她的脸面。 故而心里又给宋如心记了一笔,浑然不曾发觉,这番话出自季和光。 季和光得了这般回应,心中憋屈至极,拿了药自然是不再有顾虑,面对着宋如心,便觉着这里也不好,那里不合他心意,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又状似失望地连连摇头叹息。 “我这是为了你好,你非但不领情,还要与晴儿置气。她心善才不与你计较,你倒是好,步步紧逼。” 心善? 宋如心险些没能忍住笑出声来,若是宋雨晴都算得上心善,这天底下便不会有恶人了。 她才懒得与季和光论长短,人话是要说与人听的,这披了人皮的多半听不懂,何必浪费口舌,还坏了心情。 “我忙着义诊,若是你们没病没痛,便不要再聒噪。” 她一摆手,将这一切都抛到了脑后,不仅她不再搭理,连带着药堂的伙计也不多分目光。 宋如心为家中没有余钱的百姓义诊过许多次,越是与他们接触,便越是让她心中遗憾,若是边疆不再被外族来犯,若是佞臣并未层层贪污,许是这些人都不必再忍受着病痛。 仅仅靠她一人,未免势单力薄。 走神间,宋如心想起此时不知到了何处的沈承颉,他领兵去往边疆,亦是为着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许是也曾有过与她这时相同的感慨。 等她回神时,侯府众人已然走了个干净,宋如心随意环视一周,又瞧见个生面孔。 按理说义诊的多半都是生面孔,她应当好似看旁人一般,眨眼便将这人给忘了。 但这人鬼鬼祟祟,光看神情都足以得知并非单纯来义诊,他四处打量着,又时不时看向侯府马车离开的方向,似是还在纠结。 “你去问问他,是否也要义诊。” 宋如心朝着一旁打下手的伙计说道。 她不想先入为主,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多些防备也是好的。 宋如心一边替眼前的病患把脉,一边暗中注意着那人的方向。 瞧他的衣着,虽说普普通通,但也不像是缺衣少食,更不似侯府那些下人,穿的料子一看便不是寻常人家。 被伙计骤然搭话,将他吓了一跳,那双贼兮兮的眼睛也四处乱看,面上的纠结也藏了起来,不出片刻,便听到他哎呦一声喊。 “我早些时候来你们这药堂看病,给我开的药喝下还没多久呢,这肚子便疼了起来。” 他装得不好,宋如心一眼便看出来了。 少说也得往额头上弹些水珠,又或是神情萎靡些,像他这般嚷嚷着肚子疼,却神情抖擞,那双眼睛更是提溜转个不停,一看便是装出来的,企图上门找事。 宋如心不说话,药堂的掌柜气得撇了撇胡须,几步上前。 他身量比这闹事的高许多,拎住对方的衣领,活像是拎一只鸡崽子般简单。 “你这混不吝的,一瞧便是活得与王八一般长的,做什么抹黑咱们药堂?” 面对掌柜的,他吓得缩缩脖子,瞧得出来对骗人这事不擅长,被质问几句便找不到话说,支支吾吾的,连他在肚子疼都给忘了。 宋如心看得好笑,招招手让掌柜的将人带了过来,恰好药堂的大夫来帮手,她便直接将病患托付了去。 “谁派你来的?” 宋如心单刀直入,吓得这男子又是一阵惊慌。 第91章 你如何得知 他硬着头皮反驳,却一听便让宋如心知晓她猜对了,“你、你怎知我是被谁派来的?不曾有人派我来,我是吃了你们药堂开错的药方,吃的肚子疼。” 情急之下错漏连篇,听得宋如心都难以生起气来。 这般傻愣,定然不是惯犯,而且多半不是想骗些银钱,若是想着银钱,早早便该提及要多少赔偿,他却一个劲儿顾着反驳,连话都说得颠倒。 宋如心叹口气,这京城中与她有仇的人太少,少到她就算用门口的木桩子当脑袋,也能想出几个人选来。 思量片刻,她表面是猜到了,实则是在诈他。 “宋雨晴派你来,也不与你说清楚,我们药堂义诊也会将开出的药材记录在册的?” 这句话一出,男子顷刻间吓得脸色苍白,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尤其是面对着宋如心那双眼眸,他觉着今日定要被送去见官了。 “你、你这是平白污蔑我!我就是吃了你们药堂的药,才会肚子痛!哎呦,我这肚子像是搅在了一起……” 他说到一半想起自己在装病,急忙又捂着肚子连声惨叫。 宋如心见状对着身侧的伙计吩咐道:“他这病许是普通的法子治不好了,去拿几把火烧过喷了酒的刀子来,先开膛破肚仔细瞧瞧。” 男子闻言惊恐地瞪大眼睛,他觉着宋如心是在吓他,但对上那张平和的脸,又实在不敢冒险。 纠结片刻,男子忽的抓住了宋如心的衣袖,还不等暗卫钳制住,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是我失心疯了,是我想骗些银钱,我、我没吃药,不是宋姑娘这药堂开的药方有差错,是我,都是我!” 掌柜的失语片刻,才朝着宋如心低声道:“东家,这胆小如鼠的人当真是侯府派来的?” 男子也听了个清楚,他不敢高声承认,只能小心翼翼左右打量了遍,才对着宋如心坦诚,“宋姑娘,宋天仙,宋神医……我当真不是想坑害你,是那侯府的夫人发觉我家里人来义诊过,逼着我来陷害你,我、我实在是没这个胆子害人啊。” 被连着戴了几顶高帽的宋如心失笑,宋雨晴定然是慌了神,什么法子都想用在她身上,若是换个胆子大些的,骗人也擅长些的,许是当真能让她整日烦心。 可惜遇上了这心实的,反倒为宋雨晴增添了些笑料出来。 打扮成伙计的几个暗卫将人架开了,暗七还刻意朝着宋如心问了句:“东家,是要将人送去官府码?” 将这骗不成人的男子吓得又是一阵颤抖,面露苦涩,连求情的话都不敢说。 “罢了,我这药堂成日忙碌,哪里还管得上他。” 闻言知晓了宋如心不打算追究,男子喜笑颜开,竟是当众给宋如心咣咣磕了几个头,说话的语气都哽咽了:“实在是对不住宋神医,我再也、再也不做这些坑蒙拐骗的事情了。” 话音刚落,男子便爬了起来,转身便大步往不远处的巷子里跑去,连一丁点儿犹豫也不曾有。 看得宋如心都呆愣住了,一时之间不曾回神。 还是暗七先开了口,他神情满是惊叹:“这侯府想要陷害宋……东家,已是找不着靠谱的人手了?” 惊讶之下,他险些说错了话,还好这宋东家听着也合理,并未让人觉着奇怪。 宋如心未曾回话,她沉吟片刻,许是宋雨晴担心露馅,现下季和光喜怒不定,要是被他察觉到了端倪,回想起上次鹤顶红一事,这怀疑怕是要变成确定了。 没了侯府培养的人手,宋雨晴只是一介姨娘。 若是前两回的杀手是宋雨晴安排的,她许是还能再度安排。 宋如心思及此微微一笑,但她如今是在京城,乃是天子脚下,宋雨晴断然不敢冒这样的险。 许是接连吃瘪,让宋雨晴一时之间想不到后招,今日竟是除了黄连用尽了,药堂再没出过任何差错。 一切都过于平静,宋如心甚至有些不太习惯,她别扭了片刻,便将自己逗笑了。 “闲着还不好?我也是受罪受惯了,竟是连这都觉着陌生了几分。” 一旁的暗十未曾听清,便好奇地追问:“东家方才说什么?” 宋如心摇摇头,权当不曾有事发生过。 直至天色擦黑,帮着伙计将药堂门给合上,又记录了铺子里缺少或是数量不足的药材,宋如心才启程回府。 她如今是坐马车,每日马车都会在京城里的小道上绕几次,确认不曾有人尾随,这才会朝着南侧城门边上的宅子行驶而去。 宋如心今日可算是累坏了,马车上便不停打盹,回了宅子更是,沐浴后便躺在床榻上昏沉睡去。 直至夜半三更,宋如心翻了个身,稍微清醒了几分,便瞧见原本紧闭的窗户打开了,一个黑影动作利落地翻身进屋。 她心中一惊,正诧异此人竟是躲过了众多暗卫,闯进她房中如入无人之境,便借着月色看清了来人的长相。 是沈承颉。 宋如心悬着的心刚要落下,又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她一个翻身便坐了起来,顾不得寒暄,只扯了件外衫将她的中衣遮掩,便急切地吹燃了桌上的火折子,将蜡烛给点上了。 这番行径行云流水,沈承颉都未能来得及开口表明身份。 “可是哪里受伤了?” 借着烛光去看沈承颉,宋如心发觉他身上的衣衫破损,还有些脏污,手臂上更是赫然有着个伤口,此时正在往外泊泊冒血,只是因着他的衣衫皆是藏青色,将这血迹遮盖了大半。 她惊讶又急切,小跑着拿了屋里的药箱,回到沈承颉跟前时,才察觉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流连。 两人四目相对,竟是都怔住了。 蜡烛不断燃烧着,噼啪作响的微小动静,在沉寂的屋里,都显得响亮许多。 沉默了片刻,宋如心觉着脸颊有些微热,可今日分明是阴云密布,夜里若是不关好门窗,还容易着凉。 轻笑声响起,走神的宋如心循声看去,沈承颉面色柔和,眼底带了些似有若无的笑意。 “你如何得知是本王来了?” 他磁性的声音响起,却是好奇上了此时算不得重要的事。 第92章 何况你我 这话一出,宋如心先是愣怔,旋即也回过神来,顾不得脸颊滚烫的感触,她示意沈承颉坐在椅子上,边利落地将药箱打开,边压低了声音回他的话。 “我瞧见你了,借着月光。” 因着瞧见你了,便不觉着惊慌,只是心底有不断涌出的喜悦。 宋如心不曾说出后话,她借着为沈承颉包扎的功夫,也开口问了他。 “王爷怎会深夜来寻我?而且……还带了伤。是边疆战事有了变故?” 闻言,沈承颉并未第一时间回话,他低垂着眉眼,往日里骇人的气势此时都消散了个干净,那双深邃仿佛潭水的眼眸,静静地落在宋如心身上。 信鸽飞去边疆日夜不停也要两日,安排护住她的暗卫每日都会汇报与她相关的消息,沈承颉瞧见了,瞧见侯府是如何为难她,她在这京城如履薄冰,却每回都能化险为夷。 顶着宫里那位带来的威压,又要与狡诈的外族对抗,沈承颉每日都在耗费心力,他像是绷紧了的弦,不知何时便要断裂开来。 唯有记载了她每日遭遇的密信,以及她提及了药王谷中的两个孩子的那封家书。 足以让他在腹背受敌时,得以有一瞬的喘息。 只是给了信鸽,宋如心却唯有一回与他联系了。 宋如心低头替他包扎,纤细白皙的十指利落地为他擦拭着伤口,又拧开瓷瓶给他上药。 这瓷瓶甚是眼熟,沈承颉认出来了,是他上回命人带给她的,竟是被这般好好的放着,瞧着不曾用过。 “为何不用本王给你的伤药?” 问出的问题并未得到答案,还被反问了宋如心自己都快忘了的事。 她沉吟片刻,为沈承颉包扎伤口的最后一步,需要打个活结时,她刻意留了个蝴蝶结。 像是在与沈承颉闹脾气,可神情又是那般平静温和,瞧不出分毫情绪的波动。 “王爷可并未回我的话。” 宋如心轻声说道,她一抬头,便与沈承颉的目光对上,两人对视时,好似一切都被静止了般,眼眸中竟是只剩下了彼此。 心跳漏了一拍,宋如心急忙垂首,佯装收拾着眼前的药箱,她脸颊浮现的微红在昏暗的烛光下,未曾被沈承颉瞧见。 沈承颉无声地笑了笑,眼底是一片柔和,这些时日的疲累,以及即将要与宫里那位对上的凝重,都在此时被他抛到脑后,仿佛不曾发生过。 “是了,是本王唐突,应当公平些才是。” “本王明日一早便会回京,此时应当在城外不远处扎营歇息,来你这里是为了说上几句话,几句要紧的话。” “宋姑娘对本王这回话,可曾满意?” 他的声音放得极轻,说话时还会顿上一顿,那双仿佛对视了便会一生一世陷进去的深邃眼眸,也不曾移开。 这宋姑娘本是再正常不过的称呼,从沈承颉嘴里喊出来,竟是带了些不可言说的旖旎,令宋如心都有些失神。 她急忙站起身来,几步便去了窗户边,借着夜里的冷风一吹,才觉着头脑清醒了些,从心里冒出的那些复杂情愫,也被尽数压下。 宋如心暗自松口气,她只觉着沈承颉这人太过有魅力,如今烛光昏暗,又是孤男寡女,便是她也有些心猿意马了。 好在不曾出丑,不然怕是连如今‘同伙’的名头,都难以维持下去了。 她平复了心绪,故意装作往窗户张望,而后将窗户掩上些,才回过身与沈承颉相对。 许是她有些心绪,竟从沈承颉的目光里品出些温柔来。 “那伤药太好,我当日本是想用的,却又觉着暴殄天物,便只用了最顶上的一些。” “我总觉着有更适合用的时候,如今也证明我这想法无错。” 心中紧张,宋如心便说得详细了些,她说完才觉着刻意,却发现沈承颉好似并未发觉。 “王爷想与我说的,是哪些话?” 提及此,沈承颉原本松懈的神情,又凝重了些许,他尽量避重就轻,只将话指向宋如心,不提及他自己半句。 “这些时日京中难以安稳,许是会有不少人暗害于你,本王虽是留了暗卫,但你切不可大意轻心。” 只是他避重就轻,宋如心却不愿顺势而为,她一向聪慧,此时更是敏锐到立即察觉了沈承颉话中的深意。 不曾犹豫,她当即回应道:“王爷这是要瞒着我?我以为咱们如今也算是共同进退,若是发生了什么,王爷也会坦诚相待。” 她太聪明,说的话又恰好让沈承颉难以否认。 他不想与她生疏。 从未有过这般的念头,沈承颉说不清缘由,只是目光一旦触及到她,便难以将她当作旁人,不愿令她寒心。 屋内寂静片刻,沈承颉摇头失笑,他含着隐晦赞赏的目光落在宋如心身上。 世间怎会有如此聪慧,又如此懂得拿捏人心的女子?偏生还有着大本事,连药王谷的谷主都当得。 “当今圣上容易对旁人起疑虑,何况本王乃是摄政王,便有过之而无不及了。朝中佞臣众多,谗言本王意欲谋反,皇帝自是要借此做些事来。何况你与本王……” 沈承颉忽的噤声,令宋如心再度心跳如擂鼓,她不敢与那双眼眸对上,便低垂着脑袋,目光落在脚上绣了兰花的鞋面上。 不愿说与她只是友人,也寻不到更合适的身份,沈承颉沉寂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往下说道:“王府如铁桶,他们不好下手,便要寻到你身上,你近日多些小心,实在难以处理的,便与暗七或是暗十说了,从王府调些人手去。” 他话音刚落,宋如心便摇摇头,“再从王府调人手如何能行?王爷如今身处水深火热,先保重自己为妙,我定然不会给王爷拖后腿。” “再者说,我许是能帮上王爷些忙?” 沈承颉当即脸色一凝,他不愿宋如心掺和其中,今日才会冒险回京,此时如何能松了口? “不可,王爷之事,你无须留心。” 话音落下,他竟是不给宋如心争取的机会,快步到了窗口,与宋如心擦肩而过,翻身出了屋子,身影片刻间便消失在夜色里。 徒留宋如心一人,瞧着他离去的方向,欲言又止,心中更是百感万千。 第93章 由不得你 宋如心一夜多梦,却不知究竟梦了些什么。 梦里一切都雾蒙蒙,眼前站着的人更是连脸都瞧不清,她总觉着那是沈承颉,想开口去喊,又发觉发不出声音来。 直至睡醒时,宋如心还觉着脑袋发懵,连带着整个人都不曾有多少精神。 到药堂时,她神情仍旧有几分憔悴,引得药堂伙计不停地打量着,许是觉着宋如心身子不适,那欲言又止的神情逗得她笑了出来。 “无妨,我昨夜多梦不曾歇息好,今日多休息便成了。” 义诊交给了药堂里的大夫们负责,宋如心刚端起一杯药堂掌柜的专门命人煮好的参茶,便有一行人闯进了药堂来。 这行人穿得皆是深色的衣衫,且全是男子,身上的气势也过人,只一眼便觉着这些人不好相处。 伙计犹豫了片刻,刚要上前去询问抓药还是看病,便瞧见领头的高大男子用冷冰冰的目光扫视一圈。 那目光最终落在了宋如心身上,他定定望着宋如心,眼底闪过一瞬的诧异,紧接着佯装客气道:“这位便是药堂的东家宋如心宋姑娘?” 宋如心点点头,她的眼眸比起常人来说明亮许多,自这行来人的身上划过,像是要将他们给看个透彻。 分明瞧起来与那些寻常的闺秀无疑,却生生令这伙人有了一丝紧迫感,仿佛不尽快将未尽的话说出口,便要被宋如心直接命人赶出去。 “我们主子这些时日茶饭不思,身上又起了些红疹,想请宋姑娘去府上诊看一番。” 闻言,宋如心与他们对视一眼,面上露出笑意来,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瞧着多少有些客套之意。 “可还有旁的症状?” 宋如心边说边后退了半步有余,她人都快到了柜台旁,那领头的男子似是急了,下意识往前跟了半步,察觉到这番行径未免显得急切,他刻意叹了口气。 “宋姑娘当真是敏锐,实则我们主子今日还咳出些血来,眼看着怕是要不好了。” 他身后稍矮些的男子连连点头,话出口时亦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是了,京城里不少的大夫都喊了过去,却瞧不出主子究竟如何了,只好来请宋姑娘。听闻宋姑娘医术过人,许是我们的主子还能有些法子救上一救。” 药堂伙计一听,当即去拿了宋如心的药箱。 掌柜的亦是将记录出诊药方的册子翻了出来,正要塞进药箱里去,便瞧见领头的男子从怀里摸了个令牌出来,他朝着宋如心低声道:“我们主子乃是宫里的贵人,宋姑娘只身一人随我们前去便是,免得让无关之人知晓了。” 宋如心不曾回话,她接过了伙计递来的药箱,却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双如秋水般清澈柔和的眼眸,此时正直直看向说话的男子。 她的目光又从令牌上一扫而过,这令牌男子拿得很稳,也不曾遮遮掩掩,极其大方地任由宋如心打量着。 “宋姑娘莫要再耽误时候了,我们主子还等着救命呢!” 传言以及这三五日便要有的义诊,都能瞧出来宋如心医者仁心,她断然不会让一个病患苦苦等候,男子亦是这般觉着,却眼睁睁目睹宋如心将手里的药箱又放下了。 心里咯噔一声,男子暗道不好,他仔细观察着宋如心的神情,没察觉出分毫异样,正心下诧异,便听道宋如心出言:“冒充宫里的奴才,若是告到了大理寺,不知要在牢狱中待上多久,又要挨多少板子才是。” 男子的神情一怔,旋即面带怒意。 “宋姑娘不愿出手救人,还要寻这些借口?若说我们是假的,难道这令牌还不足以证明身份?” 男子说得不错,依宋如心看来,这令牌确实是真的。 她神情平和,又向后退了几步,身侧伪装成暗卫的伙计立即挡在了她身前,确认不会被狗急跳墙的这行人中伤,宋如心这才将话说了下去。 “令牌是真,你们却并非宫里人。哪儿有宫里人隐藏身份出宫请医,却穿了一身但凡瞧见过宫里奴才,便能认出来的行头?” 宫里的奴仆一向是穿得精致,布料比寻常百姓家好上许多不说,还能从袖口与领口瞧见暗纹,这暗纹是根据奴仆的职级区分,越是在主子跟前得脸,这暗纹便越是奢华。 “我们不过是急忙出宫请宋姑娘,忘了在此事上遮掩罢了。” 男子奋力将话圆回来,宋如心并未搭理他,轻笑一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像是利刃,虽说不能真的伤人分毫,但让他浑身不自在,仿若在宋如心跟前无所遁形。 “你们手上有茧子,虽说宫里干粗活的奴仆也有,却不会与练武之人雷同,茧子皆是在虎口与掌心。” “除此之外,只有练家子在站立时会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子,在宫里的奴才如何会有这等习惯?” 都当了奴仆,自然是要对主子卑躬屈膝,再得脸的都会微微弯着脊背,断然不会站得如此笔直。 更何况这几人的目光太直,看向宋如心时不会下意识地避开目光,宫里哪里有奴仆敢如此与主子对视? 即便是宋如心,那几年被迫替宋雨晴入宫的日子,也养成了些类似的习惯,她自己多注意才逐渐改了个干净。 还在宫里当值的,又如何能将这些摈弃? 这详细的宋如心不曾说出口,光是她指出的几点,这一行人便寻不到借口,面对着她如此敏锐的观察,皆是恼羞成怒。 “宋姑娘这是何苦呢?认出我们兄弟几人并非宫里的奴仆,又能给你带来些什么好处?还不如乖乖跟我们走这一趟。” 领头的男子神情平和许多,不曾带上分毫的怒意,他看向宋如心的眼神满是一切未曾如意的怨怼。 一个女子罢了,他们几个人都会武,还能让宋如心插翅飞了? “若是我说不呢?” 宋如心轻启薄唇,说出令男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回应来。 下一瞬,眼前几人瞬间将宋如心和药堂伙计团团围住。 “宋姑娘怕是误会了,这可由不得你!” 第94章 幕后主使 若当真这药堂里只有宋如心与几个伙计,便真要如他们所愿了。 好在沈承颉留了暗卫在她身侧,有了十足的把握,宋如心便不觉着这话算得了什么威胁。 话音落下,眼见宋如心软硬不吃,男子一个眼神,几人便都冲了上去。 在宋如心的眼神示意下,暗七在这时将药堂的门一关,面对着几人嘲弄的眼神,他不发一言,快步上前。 眼看暗七这般有眼色,男子大笑几声,朝着宋如心高声道:“真是天助我也,宋姑娘既然敬酒不吃,只好吃罚酒了!” 宋如心转身将药箱拿起,自顾自往后院走去,只听得身后拳拳到肉的风声,夹杂着几声惊恐的惨叫,一切便归于平静。 等到宋如心将药箱放了回去,又瞧了眼前些时日便晒着的药材,暗七这才出来朝着宋如心恭敬汇报:“宋姑娘,事情已是了了。” 伴随着暗七的声音,暗十将人一连串带了出来,每一个都绑得好似麻花般。 只是两个暗卫,顷刻间便将一切都给解决了,由此可见沈承颉御下有方,手底下从未有任何拿不出手的废柴。 领头的男子最惨,此时早已鼻青脸肿,活像是个猪头。 几人都不曾堵住嘴巴,却也不敢喊叫,领头的胆子稍微大些,一见到宋如心,便求饶起来。 “是我们兄弟几个有眼不识泰山,宋姑娘你大人有大量,放了我们吧!” 他说话时含糊不清,没几句便从嘴里吐了一颗沾血的牙来,当即面上的苦涩更浓。 没人与他说过,这瞧着极其好欺的宋如心,除去浑身的本事,竟是还有几个如此能打的伙计啊! 他说不出旁的话来,连眼神都带了些泪光,看向宋如心的眼神已是彻底没了蔑视,往后想必也不会再看轻任何一个宋如心这般的女子。 “东家,这些人瞧着并非高门中专门养来的能人,反倒是与江湖上会些拳脚的小喽啰更像些。” 即便被暗七称作小喽啰,几人也不敢反驳半句,皆是低垂着脑袋,好似斗败了的大公鸡一般。 宋如心不觉着意外,这几人虽说细心许多,但就今日的表现来看,至少是不曾与宫里的人接触过的,不然如何会留下那么多的纰漏? 她不疾不徐,一步步走近,却是不曾与领头的男子说话,这人思维活跃,嘴里怕是难以吐出真话来。 宋如心停步在几人当中最为沉默的男子跟前,这男子干瘦,衣领比旁人高一些,在打斗时衣衫也乱了,露出被遮盖住的细长伤疤,不像是刀剑所致,反而像被滚烫的水不小心烫过。 “你们瞧着也不像坑蒙拐骗的,从前是做什么的?” 温和的语气问话的同时,宋如心身后的暗卫将他们之间的目光隔住,省得依靠着眼神或是神情来通气。 这男子瞧着老实多了,对上宋如心的目光,显然是想到了方才打扮成药堂伙计的暗卫动手是如何快准狠,当即点点头,坦诚回答了。 “我们从前是武馆的,后头武馆没了,便出来接些活计,帮人出出头,或是收印子钱。” 他回答得详细,宋如心听到身后传来旁人的吸气声,显然是不曾想过他竟是这般轻易将来历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你们今日来我药堂里找茬,便也是为着替谁出头?我记着我不曾得罪过旁人,如何能够得上寻人找我晦气这般严重。” 宋如心故作为难,她好似是真想不到有哪些人可疑,让眼前干瘦的男子信了几分。 光是药堂义诊,都为宋如心换来了数不清的好名声,不少人都称赞她是实打实的医者仁心,救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 今日与宋如心一接触,干瘦男子更是觉着她好说话亦好相与,药堂里这些个伙计与宋如心的关系显然不错,先前在药堂外观察时,便瞧见他们与宋如心说笑时的放松。 干瘦男子紧闭着嘴巴,对宋如心这回的问话很是警惕。 越是这般反应,越是能够让宋如心猜测出身后之人的不一般。 干瘦男子本以为宋如心还会逼问,不成想她移开了目光,朝着身侧身手绝佳的那两个伙计低声说道:“将人绑好了,待会儿便扭送大理寺。” 暗七从宋如心一闪而过的眼神暗示中,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应声的同时还有些犹豫,神情适时地有了几分惺惺相惜。 “若是送去大理寺,这些人便不好再寻武馆做工了,我瞧他们身手不错,东家当真不觉着可惜了?” 可惜个什么,暗七一点儿不觉着这些人身手有过人之处,他与暗十都不曾用上三分的功夫,便将这些人拿下了。 只是他装得不错,令人瞧不出错漏来。 旁人如何想难以得知,这干瘦男子却是在听到这番言论时,眼中流露出了急切。 宋如心看得好笑,她面色如常,心底不免觉着十足十的恶心。 一面贪图这轻而易举能拿到手的黑钱,一面又希冀着成为武馆受人敬仰的武师,人若是太贪,做了恶事还妄图留下好名声,只会鱼和熊掌皆失罢了。 “若是……若是我说了那指使之人,宋姑娘可否不将我扭送大理寺?” “你这个蠢货!” 领头的男子闻言急忙出声骂道,瞧着最老实的干瘦男子,此时却是打算将他们都给卖个干净,如今向宋如心求的情,也只是留下他自己罢了。 与那些一道做恶事的同伴,如何有半分的情谊? 宋如心不置可否,她转身便走,不曾犹豫。 这般的果决,令干瘦男子立即明白了,他此时人都在宋如心伙计的手中,如何又能谈条件? “是尚书。” 干瘦男子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宋如心的脚步顿住,这行人瞧不清她的神情,便不曾知晓她此时脸上的震惊与不解。 “尚书给了丰厚的报酬,命我们将宋姑娘送去指定的地方,后续便与我们无关了。” 宋如心不曾回话,她万万没想过会是尚书想要为难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医女。 她在此时回忆起昨晚瞧见沈承颉时,他身上的衣衫都沾染了脏污,还有那受伤的手臂。 心头猛地一沉,宋如心无比想在此时与他见上一面。 寂静笼罩在院子里,正当干瘦男子按捺不住想再出言求饶时,才听见宋如心带了些许沙哑的嗓音。 “将人带下去,先关好了。” 第95章 大胆算计 正当宋如心为了沈承颉如今的状况忧心之时,侯府也不曾平静。 已是回到府中,早已因着闻久了自身的恶臭味,对药膏里怪异的味道毫无察觉的季和光,一路都在思索如今宋如心的转变。 他目光沉沉,神情带着些阴郁,与平日里在人前的模样有些差异,不仅宋雨晴未曾见过季和光如此,府中的下人也觉着他此时的面目显得陌生。 身侧伺候的下人皆是大气不敢出,宋雨晴则是意欲挽住季和光,又受不住他身上复杂的臭味,正纠结着,便瞧见季和光猛地抬头,看向了她。 那目光很是深邃,令宋雨晴心中一紧,但随着季和光出声说话,她又逐渐放松下来。 “晴儿,你说宋如心是不是当真给我下了咒?我总觉着她与从前大不同了。” 季和光不曾预想过宋如心对他心灰意冷的可能性,他不认为曾经全心全意爱着他的宋如心,会因着他不断地中伤冤枉,以及对宋雨晴的偏袒,而对他彻底失望。 “她这些时日竟是对我不曾说过一句软话,仿佛是要将我彻底拿捏般,她定然有着不同寻常的变化。” 他沉声说着,将宋如心懒得搭理侯府的表现,看作了是对让他回心转意胸有成竹,这般言说几句,又联想起宋如心对季诚源不问不提的姿态,他更是觉着自己可能全猜中了。 一个女子,如何会对她的亲生儿子不管不顾? 季和光忽的冷笑一声,瞧得出神情有些愤怒,“原先便不像话,做我的正妻却拈酸吃醋,半点儿容不下你,如今更是过分到了如此地步。” 他将自己给说服了,当即将宋雨晴揽到怀中,并未注意到他心爱的晴儿那欲呕又忍的神态,只一心将这些时日的不快都归到宋如心身上。 若是她再贤惠些,若是她不这般小心眼不能容人,如今的他便是妻妾在侧,那些个药堂赚来的银钱,也会全然入了侯府的账。 “夫君莫要再气了,许是姐姐并非故意,而是被那不怀好意的男子诓骗,说了些不该听的话,才与夫君置气到这般地步。姐姐心中,定然是舍不得夫君的,如何能下了决与夫君和离呢?” 宋雨晴顺势抹黑几句,话里话外将宋如心的一切转变,归结为她遇上了旁的男子,这男子指不定还是和离前便遇见了。 季和光闻言神情一僵,紧接着对身侧的小厮怒声道:“去,去查查宋如心!若真是她与那些个不三不四的男子有了首尾方才与我和离……” 话说到一半,他目露狠色,仿佛认定了宋如心当时红杏出墙,浑然不觉这番臆想令他瞧着好似让人瞧见了猴戏般可笑。 宋雨晴眼见他当了真,只觉心花怒放,季和光越是厌恶宋如心,她便越是松口气。 她依偎在季和光怀中,刻意用手抚摸着季和光的心口,却意外地摸到了里头还不曾好全的脓疮,这凹凸不平的手感惹得她神情一僵,这般调情的动作也顿住,手更是讪讪收回。 想到季和光先前换衣衫时,她在一旁关切地帮手,瞧见的那些个脓疮,宋雨晴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与恶心。 她的反应引起了季和光的注意,宋雨晴急忙掩饰般状似无意道:“说起与姐姐关系过密的男子……倒是令我想起了那摄政王沈承颉呢。” 宋如心帮小郡主诊治一事,京城里的传言到了今日都还在有,算不得什么隐秘之事。 她刻意将话头引了过来,说话时低垂着眉眼,做了副柔顺的模样,眼底里的恶意与怨恨全然冒了出来,如何也压不住。 宋雨晴不信摄政王这般的人瞧得上那贱人,但若是能让季和光再多恨宋如心几分,她自然是百般愿意。 “沈承颉?他与宋如心难不成……” 季和光恨得直咬牙,他这是以己度人,以为人人都像他与宋雨晴般,暗地里无媒苟合,暗结珠胎。 气恼过后,季和光又逐渐冷静下来。 即便如今的宋雨晴本事过人,惹得他使了万种手段也想将人带回侯府,继续当他那受尽委屈也只能咽下肚的侯府夫人。 他也打心底不愿承认,在宋如心不再顾念情意后,往常那些他习以为常的特质,变得愈发迷人,也让他鲜有的回忆起与宋如心勉强算得上两情相悦的时日。 这般的宋如心,哪有男子会不动心的。 季和光思及此便深深叹了口气,他一副结了愁肠的模样。 “怨我,怨我为何至情至性,即便她都变成了怨毒的恶妇,亦是愿将过往都放下,重新接纳了她。” “我心肠若再硬些,便应当不再搭理她这些引我注意的手段才是。” 若是他此时的话让宋如心得知了,许是要连着跨上三四日的火盆来去晦气,更要有半月都恶心得食不下咽。 季和光这深情的论调,往常宋雨晴无比迷恋,如今闻着恶臭味,闭眼咬牙想亲近还会摸到凸起的脓疮,她半分缱绻也无。 “是了,夫君用情至深,姐姐为何……唉……” 短暂的温存过后,忽视了宋雨晴眼底嫌恶的季和光,认认真真与她提及了一事。 “摄政王这些时日正遭人弹劾,与我相熟的那些个官员,昨日还提及了。” 实际不过是他恰好听来,季和光为着脸面,便说得如同旁人巴结他一般。 这话引得宋雨晴眼眸都亮了几分,凡是与宋如心交好的,她都恨不得亲手挫骨扬灰,如今正是好机会。 “夫君何不一同弹劾?” 季和光当即宠溺一笑,只当宋雨晴是一心想为他出头。 “她与我和离,便不再是闺阁女子,除了我,还有哪个男子愿意接纳她?晴儿多虑了。” 宋雨晴却凑了上去,她强忍恶心,刻意将身子与季和光贴得极紧,轻声说道:“可是夫君,这摄政王不知为何总要与你作对,若是将他拉下马,夫君的仕途岂非也会顺畅许多?” 这话一出,季和光愣怔,旋即心底涌出喜意。 他当即不顾身上的脓疮与宋雨晴隆起的孕肚,将她紧紧揽住,意图一亲芳泽。 下一瞬,宋雨晴恶心得呕了出来。 第96章 撺掇 被宋雨晴的反应气得沉下脸来的季和光,没了方才的旖旎气氛,脑子也清醒了许多,他沉吟了会儿,想到沈承颉的雷霆手段,当即打起了退堂鼓。 “晴儿,我仔细想过,摄政王可不止官高一级,许是底下还有不少我不知情的手段。再者说了,要如何处置他是宫里圣人的事,我如何好左右决断?” 他说到一半,自己都觉着万分合理,更是不肯松口了。 眼见无论如何也无法说通季和光,宋雨晴抿唇不语,她不动声色拉开了距离,心中对眼前的夫君也不免有了些恨意。 她都挑拨到了如此地步,季和光竟是仍不打算与沈承颉对上,没半点男子气概。 宋雨晴失了与他周旋的兴致,却又怕季和光察觉她态度的前后变化,仍旧是勉强着娇笑道:“我哪里懂这些?还是夫君想得周到,只是……要是如此下去,夫君定然还要被那沈承颉打压,我瞧着心里难受得紧。” 季和光对沈承颉的不满浓重,何况宋雨晴为了撺掇他,将沈承颉说得好似他这等小人般,他心里那点子念头便更是拿不出手。 “唉,那又能如何?我是担忧他知晓了我对你的情意,找借口对你下手。晴儿,我如何能见你落入如此险境?” 这番话季和光自觉滴水不漏,未曾察觉宋雨晴眼底一闪而过的愠怒。 被当做借口的宋雨晴硬撑着与他温存了片刻,便借口要给季诚源送些补身子的汤,起身便要出了屋子。 “他如今年岁小,这等东西少喝些。” 季和光的叮嘱在身后响起,宋雨晴虽是阴沉着脸,回话的声音却照旧温柔顺从,“夫君且放心,如今他正长个头呢,需多补补才是。” 左右也是宋如心的儿子,她就算将那些不适合孩子喝的补汤送了去,又有谁能察觉? 宋雨晴冷着脸接过丫鬟早早便备好的食盒与几样玩具,走向季诚源所在的院子。 若不是现下的情形不允许,她真想将这贱人生下的小贱种给解决个干净,省得还要费心思去哄,都已不是三五岁的孩童了,整日要这要那,不顺心便要发脾气,当真是令她烦心。 心中如此想着,到季诚源所在院子外时,宋雨晴仍旧是挂上了笑脸,她笑得柔和又娇俏,提着衣裙迈步进院子时,更是用极为温柔的声音喊道:“诚儿,快来瞧晴姨给你带了些什么。” 季诚源正踩在小厮的背上,去够他挂在了树杈上的风筝,下人取要方便许多,可他不愿。 此时听见宋雨晴的柔声呼喊,他当即跳了下来,还踩了小厮的手,却好似不曾瞧见般,直直朝着宋雨晴奔了过去,嘴上还在不断地埋怨着。 “晴姨今日怎的这么晚才过来,昨日的那些个玩意儿我早腻味了,夫子讲课也枯燥无趣。” 宋雨晴心底烦躁至极,面上不显,她将手里的玩具先递了过去,旋即在丫鬟的搀扶下,落座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瞧着季诚源欣喜的模样,她不屑极了。 这便是宋如心的废物儿子,只要给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再说些捧杀的话,便将她当做了亲娘般对待。 “晴姨还亲手给你煮了甜汤,诚儿定是累着了,快坐下喝着甜汤歇歇。” 这温柔小意的关切令季诚源脸上的笑容就不曾消失过,他听话地坐下了,端起宋雨晴盛好的甜汤,便喜滋滋地喝了一口。 “还是晴姨煮的甜汤好喝,我喜欢极了。” 季诚源这些时日总是牙痛,他父亲不允许再吃任何甜食,唯有宋雨晴,会悄悄给他送些来,他便愈发觉着晴姨比他亲生父母还要好相与,将宋雨晴命丫鬟煮的甜汤喝了一碗又一碗。 “诚儿喜欢便好,晴姨日后还给你煮。” 宋雨晴恨不得此时的场景让宋如心瞧瞧,瞧瞧她十月怀胎生下来,又费尽心思想养成才的好儿子,如今是如何将害她之人当做亲娘的。 思及此,她心中一动,眼眸流转间轻叹口气,状似无意道:“若是夫君也像诚儿这般,喝些甜汤便心情好了,我也不必如此忧心了。” 对暗害了宋如心多次的宋雨晴,季诚源总是十分的偏袒,如今一听,都不必她再挑拨,立即便想到了他的生身母亲,脸色便有些难看。 “是宋如心又给爹和晴姨找麻烦事了?我就说应当让她多做几年的奴婢,听说宫里规矩重,为何她却学不会?” 季诚源话里话外皆是嫌恶,听得宋雨晴心情大好,她又是轻叹口气,不仅不反驳季诚源的话,还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 “若是人人都如诚儿般便好了,辨得清是非,瞧得出对错。” 被她明晃晃的夸赞几句,季诚源当即决意要为爹和晴姨出头,那可是他的亲娘,虽说他心中不曾想过认她,但也有必要用这身份教教宋如心如何做人才是。 他挺起胸膛,稚气的脸上是虚伪的得意,季诚源朝着身后的小厮和丫鬟说道:“快去备马车,我现下就要去给晴姨讨个公道!没理由她惹得爹心烦了,让晴姨来收尾。” 宋雨晴强压下唇边的笑意,佯装出一副惊慌模样。 “虽说姐姐不曾与你尽过母亲的职责,但也是你名义上的血亲,诚儿莫不然别去了,我担心姐姐她责怪你不孝顺。” “何况姐姐今日许是不方便,她与一男子……” 宋雨晴刻意说到一半便噤声,如此言论让季诚源更是如同炮仗般被点燃,他不顾宋雨晴的假意劝说,当即大步往院子外面走去。 “她敢!我今日定然要她这不守妇道的女子晓得,她比不上晴姨半根手指!” 宋如心都敢在外认下个野种当儿子了,若是还敢说他不孝,他定然要她知道代价。 目睹季诚源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宋雨晴笑了笑,心中觉着畅快无比,她示意丫鬟将桌上的甜汤收走,便起身惬意地往回走。 “宋如心,希望你喜欢这份回礼。” 她喃喃低语着,眼底满是报复的快意。 第97章 你不配 侯府的下人对宋如心最出名的如心药堂已是烂熟于心,马车的速度不快,赶得时候也十分凑巧,到药堂外时,小憩的宋如心也正巧醒来。 季诚源满腔怒火冲进药堂时,她正在查看今日其余铺子递上来的药材单子。 虽说对药堂伙计来说有些面生,但季诚源比起宋如心,更像季和光,掌柜的只是多看了几眼,便认出了他大致的身份。 原本是想与东家知会一声,不成想在掌柜的犹豫间,季诚源竟是直接快步走向了柜台,此时的宋如心还在看手里的药材单子,便听见季诚源的怒骂声。 “你怎的就这般不知趣?三天两头的给爹和晴姨找事做,你就不能消停几日?” 闻言宋如心神情不变,反倒是掌柜的略有些诧异地瞪大了眼。 这孩子竟是与他那个爹一模一样,连这般不分青红皂白便开口训斥的话,都听着有股儿季和光的味道。 身侧的掌柜与药堂里的伙计,听见季诚源如此不分是非的不孝言论,皆是神情一怔,瞧向他的目光多少有几分厌恶。 宋如心不曾回话,她将手上的药材单子一放,提笔又补了几种,对着掌柜的温声说道:“如今这气候难测,风寒的药材应当多备些,你日后写药材单子切记要结合这些时日的气候,以及处在怎样的季节。” 掌柜的连连点头,接过了改好的药材单子。 眼睁睁目睹宋如心无视他,季诚源心头的火气更甚,他恨不能将这药堂砸个干净。 “你是聋了吗?如今背着我爹寻到了旁的男子,你这水性杨花的东西便觉着有依仗了?” 一旁的暗七都听得忍不住连连看向神色如常的宋如心,才这般年纪的孩童,竟是说话如何难听便如何来,侯府的教养可见是连庄子上的人家都不如。 宋如心抬了眼皮平静地看过去,她瞧不出喜怒,出口的话与跟陌生人无异,“永宁侯便是如此教养孩子的?你若是再满口喷粪,我便差人去官府,告你一个诽谤之罪。” 季诚源闻言震惊地瞪大了眼,他伸手指着宋如心,嘴里说不出半个字来。 “若是看不懂黑白,辨不清是非,便让永宁侯带你去旁的药堂瞧瞧脑子,莫要抓着人便撒泼。” 宋如心又是一句,她语气平静,却气得季诚源险些要当场跳起来,他四处张望,企图抓起药堂里的东西砸向眼前的毒妇,却在对上暗卫们带着冷意的眼神时,又胆怯地打消了念头。 只是看向宋如心的目光更加不善,仿佛恨不得让宋如心消失在这世上,分毫不曾记得年幼时母亲是如何待他的,将白眼狼一词演绎得淋漓尽致。 “你还想吓唬我,有与外男纠葛不清的功夫,竟是都不曾管过我!你一心只有那个捡来的野种是不是?” 季诚源仗着他出身侯府,原本便自大至极,遇上从前一直好脾性面对他的宋如心,更是一副将她完全拿捏了的架势。 这可是他有血亲的母亲,若是不想日后没人管她,应当处处都听他的。 他微抬起下巴,觉着宋如心要是识趣,现下发誓将那个野种打杀了,再求着他原谅,让她回到侯府也不是不成。 季诚源听侯府的下人议论过几句,如今的宋如心有许多的银钱,这些日后可都是他的,若是她现下将所有的产业都拱手给他,那喊她一声母亲也勉强可以。 正沉浸在幻想中的季诚源,迎来了一盆彻彻底底的冷水。 宋如心懒得再看他,起身便要往后院去,急得季诚源快步想冲过去,却被药堂的伙计给挡了个结结实实。 他当即红了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望向宋如心的目光里满是不敢置信。 “你与我早就没了干系,若是还要对我儿子一口一个野种,我便不会再顾虑你是个孩子,会命人将你送到侯府,问问永宁侯如何教养的孩子,竟是这般无赖,不知礼数。” 季诚源闻言狠狠地瞪向宋如心,他这时阴毒的神情,与宋雨晴简直是如出一辙,甚至让宋如心晃神了片刻。 他今日来便是为了寻不快的,侯府出身果不其然没有一个好东西,即便是宋如心的亲生骨肉,亦是将侯府那恶劣的本性继承了个完整。 还好,她早已不是他的母亲。 不必再为这样的忤逆子费心,宋如心只觉着无比畅快,她不会将精力耗费在眼前的白眼狼身上。 哪成想宋如心不愿过多计较,季诚源却是不依不饶起来,他认定了宋如心只是在装,他冷哼一声。 “你还是只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连晴姨半分都比不上。若是你还有羞耻心,便应当去庙里剃了发做个姑子,被旁人知晓我有你这个母亲,我觉着丢人。” 掌柜的惊到大张嘴巴,他万万没想到,宋如心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竟是这般模样,“你小小年纪,怎的说话这般恶毒?” 冷不丁被旁人指责,季诚源又羞又恼,愤怒地抬手想要打过去。 却被宋如心快步赶来制止,他的手腕被抓住,而后宋如心将他的身子往后一推,掌柜的才不曾被他恶意打中。 季诚源愣在原地,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宋如心竟是会亲手阻拦他。 “你从前还口口声声说我是你儿子,你会一生一世护着我,难不成是说谎话?” 他信誓旦旦质问,若不是宋如心记性好,便当真要以为是自己说的了。 也不知是拿了宋雨晴说的话套在她身上,还是旁的与季和光亲密些的女子。 宋如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目光清透,仿佛将季诚源那点小心思全部暴露在日光下,惹得他不敢再说,却仍旧恶狠狠瞪向宋如心。 随后在他的目睹下,宋如心不急不缓开口道:“我与你既没干系,又为何要护着你?” “你、你是我母亲,你应当的!” 季诚源急着争辩,全然不曾想起是他百般贬低,不断中伤,逼着宋如心将他放弃。 “你不配,我自会有乖巧懂事的儿子。” 宋如心回得轻易,季诚源却彻底恼怒,他抓起身侧的东西便猛地砸了过去,眼睛更是又气又恨变得通红。 既然不做他的母亲,他还不稀罕呢,不如砸死她了事! 第98章 忍无可忍 东西砸来的突然,若不是沈承颉留下的暗卫替宋如心挡住,许是要直接砸伤她的脸,何况这东西是平时捣药所用,尺寸虽不大,分量却是极其重的。 季诚源这般行径,让原本已是对他完全心灰意冷的宋如心连连冷笑。 这可并非耍小脾气了,是打着定然要将她打死打伤的念头,她辛苦十月怀胎,竟是不如生个炊饼。 季诚源眼见东西被打扮成药堂伙计的暗卫挡住,心里更是恼怒不已,只是等他抬头,对上宋如心冷冰冰的眼神,又忽的觉着有些后悔。 他只是想让这不守妇道的毒妇吃些教训,方才是气不过她那么说,入手时觉察了东西太重,他本应犹豫的,却忍不住还是砸了过去。 季诚源慌张片刻,又很快缓过神来,他又不是当真想要宋如心的命,不过是一时气恼罢了,何况她如今不是没伤分毫? 心里的惊慌散去,季诚源更是横眉冷对。 “你这般的泼妇,真该让爹与晴姨好好教教,免得你总觉着高人一等!” 下一瞬,宋如心向前两步,手一抬。 一个巴掌响亮地扇在了季诚源的脸上,他吃痛之余震惊万分。 宋如心怎么敢打他的?! 已是彻底长歪的季诚源哪里会觉着自己有错,他只认定宋如心不曾受伤,只是砸个东西罢了,凭什么要扇他耳光! 季诚源双眼通红,怒意盈满了眼底,抬头看向宋如心的眼神越发怨毒。 小小一个孩子,竟是被教成了这样。 这神情连掌柜的看着也心惊不已,如何能怨恨生他养他护他的母亲到如此地步? 宋如心这是头次对季诚源动手,她不愿委屈自己忍耐,一个孩子竟心肠狠毒至此,若是那捣药的东西当真砸到她了,此时有没有气都是另说,不曾有半分悔过之意,还对她言语讥讽。 季诚源的脸颊肿了起来,外头忽的冲进个女子,不顾怀有身孕,急切地将季诚源抱在了怀中。 他不认为自己有错,如今有了怀抱可以依仗,直接高声哭了出来。 “晴姨,你快喊人来,喊人将这个泼妇给抓走!” 季诚源鼻涕眼泪齐流,宋雨晴本是想着来看笑话,若是能在关键时刻站出来,又踩上宋如心一脚,不知她心中有多舒坦,这才跟着季诚源的马车后边,也赶往了药堂。 谁知这贱人生出的小贱种,如此轻易被落了下风,连给宋如心寻些不快都做不成。 那捣药的东西朝宋如心砸去时,宋雨晴心中暗爽不已,甚至无比期望能够将她砸死。 这可是宋如心自己的亲生儿子,若是将她砸死了,无论如何也说不清道理去,宋如心怕是只能含恨九泉。 只是实在可惜,宋如心身边的伙计竟是有几分身手,将将拦了下来。 宋雨晴心中本就烦闷,更别说季诚源眼泪鼻涕无意抹到了她衣裳上,眼底一闪而过的嫌恶不曾被季诚源瞧见,倒是被宋如心看了个清楚。 她可不会滥好人去提醒这白眼狼,季诚源自己甘愿被宋雨晴骗得团团转,如今的年纪也并非分辨不出是非黑白,愿意偏袒宋雨晴,那苦果也要自食才是。 宋如心且等着看呢,她等着宋雨晴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最好是个儿子。 这般才能令季诚源真切地感受到在这些自私自立的人眼中,他不过是从宋如心肚子里生出来的,谁会偏袒喜爱他帮你? 宋如心是当真气恼极了,连害人命这等事情都能做出来,还好她早早便与侯府和离,若是她当真不清醒,为了这般一个恶毒愚钝的白眼狼搭上自己的一生,那才真是半夜想起来都要坐起身,狠狠给自己几个嘴巴子才是。 “姐姐你怎能对诚儿动手?他如今年岁小,便是一不小心……” 不等宋雨晴这故作好心的话说完,宋如心冷笑一声。 “便是你们侯府的好世子将我杀了,我也应当心甘情愿,半分怨怼也无,是么?你不过永宁侯的一个姨娘,竟是管起与你们毫不相干的平民百姓来了。” 宋如心的话不曾留有余地,听得宋雨晴脸颊火热,仿佛这一巴掌实则是打在了她的脸上。 恨得抱住季诚源的力度都免不了加大了几分,宋雨晴心头火起,原本是想要瞧宋如心笑话的,如今她倒是成了个笑话! 姨娘姨娘姨娘!开口便是永宁侯的姨娘,她虽说已是当了平妻,可这与姨娘区别大吗?宋如心这是往她伤口不停地撒盐,刺激得宋雨晴眼眸通红。 她不是委屈的,是恨的。 若是她早些被相府寻回来,哪里会有宋如心什么事。 宋雨晴佯装哽咽,她一向擅长装的柔弱,却忘了如今一心护着她的相府和侯府,都无人在场,仅仅有个季诚源罢了。 “姐姐这是怨我了?罢了,夫君偏疼我几分,已是我的错,只是姐姐不应当迁怒到诚儿头上,他不过一个孩子,被母亲这般扇巴掌,心里如何能好受?” 几句话之间便是要颠倒黑白,宋如心的白眼都快要翻到了填上,她鲜少为了这堆烂人的烂事而有情绪波动,今日是实在恼怒。 “你是瞎了眼还是猪油蒙了心,今日是我先动的手?你们侯府莫不是习惯了以势欺人,觉着谁都应当受了罪还感恩戴德吧?” 确实是季诚源动手在先,这点便是拿出去给百姓分说,亦是季诚源不占理,如何能有儿子对母亲动手的? 宋雨晴暗自怄气,她真想看看季诚源脑袋里是不是浆糊。 若是真伤了宋如心,那被揪住小辫子也无妨,左右与她干系不大,如今不仅宋如心好生生站在她跟前,还要被她几句话便要事情拿捏得死死的,这让宋雨晴如何甘心。 她腹诽几句,面上对季诚源却更是关切,一面捧着他红肿的脸颊,一面眼中含泪,不知情之人见了,许是还以为她是季诚源的生身母亲。 宋雨晴说话时带上了几分哽咽,“诚儿,晴姨知晓你是个好孩子,如今是一时情急,可你再如何急切,也不能吓到了姐姐啊!若是姐姐说你不孝,许是你还要被人指摘。” 一番话避重就轻,将宋如心说得好似小人。 她用手帕拭泪,挡住了眼中流露出的十足恶意。 第99章 莫不是忘了 如宋雨晴所料,这番话一说出来,便气得季诚源通红的双眼中火气飞溅,他恶狠狠地盯着宋如心。 “她连管都不曾管我,还敢说我不孝?她就是个贱人!贱人!” 他怒吼着,伤人的话接连出口,看向宋如心的眼神活像是在看有着深仇大恨之人。 这般反应,让宋雨晴心中堵着的郁气散了许多,她觉着宋如心被亲生儿子贬低辱骂,定然会怒不可遏,伤心透顶。 等她将眼底的幸灾乐祸藏好了,抬眼看去时,却发觉宋如心连先前的火气都消散了个一干二净,看向他们的眼神,活像是在看两个无关的陌生人。 怎么会呢?宋如心应当伤心到落泪才是。 宋雨晴越想越是不甘,她不明白宋如心为何不觉着伤心,便更想撺掇几句,当即说道:“诚儿这是哪里话,许是姐姐太忙了顾不得你,便有了些许纰漏。只是姐姐,你如何寻我麻烦都成,诚儿他如今伤心到这等地步,我瞧着仿佛剜心般的痛啊。” 她说着又是掉了几滴眼泪,却装模作样先为季诚源将脸上挂着的泪珠擦拭干净,端了一副柔和心善的姿态。 话里更是将宋如心给架了起来,如同这几次三番找茬的不是她,是宋如心。 季诚源一听这话,当即觉着多看一眼宋如心都是恶心的,他怎会还想着施恩让她回侯府来呢?这般恶心的女子,怎么能够配得上做他的母亲。 宋如心就应当在宫里一直当奴婢,她如何是能够享福的?好似晴姨这般心善又待他好的,才要顺风顺水过一辈子。 “你越发过分了,我今生今世不会再宽容你,你莫要想着再踏入侯府半步!” “宋如心,你若是现下绞了头发去做姑子,我还能不为你纠缠为难晴姨而生气,当心我再也不理你!” 眼看季诚源急切地想为他喜爱的晴姨出头,宋如心淡淡地扫了一眼,瞧不出任何的喜怒。 一旁的暗七没好气地白了眼季诚源,当真是个不带脑子的东西,与季和光如出一辙的蠢。 他父子二人伤透了宋姑娘,如今还想用这不与宋姑娘说话的由头,来逼得宋姑娘对他低头讨好? “你当你是香饽饽?我早已有了乖巧懂事的儿子,你莫要与我攀亲才是。” 这番话堵得季诚源一时想不到反驳的话来,他的眼眶更红了,眼泪一滴滴往下掉,心里更是恨得不行。 他半分都未曾觉着是自己的错,错在宋如心不识趣,爹和晴姨都给了台阶下了,晴姨也甘愿只做平妻,是宋如心不知足! 不仅如此,竟是拿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野种压他,他才不稀罕给宋如心做儿子,没了他当儿子,该后悔的是宋如心才对。 季诚源越想越恨,忘了他是如何伤透的宋如心,千错万错,总归他不会有错。 “还有这永宁侯的姨娘,许是忘了前些时日之事了?” 宋如心说话时似笑非笑,季诚源能有几个脑子,说到底与季和光差不了多少,如何能想得到上门来职责她生儿不养? 无需细想,宋如心便清楚了是谁在背地里做的手段。 被提及前些时日之事,宋雨晴的神情当即便有些不好,她好不容易让季和光将此事轻轻略过,如今宋如心旧事重提,万一季诚源好奇之下问上几句,便更麻烦了。 她咬牙忍了下去,不知情的季诚源却看不下去了,他一心以为宋如心是在威胁他爱重的轻易,梗着脖子便仰头叫喊道:“你别想威胁晴姨,我告诉你,今日之事回去我会跟爹都说清楚,你要是想我嘴下留情,我今日便要看见你绞了头发做姑子!” 说完他又思索片刻,觉着今日是受了大委屈,定然要宋如心付出的更多才行,当即又补充。 “而且我要你为我祈福!为晴姨祈福!等什么时候我的气消了,你才能出来。” 这般任性的话,却听得宋雨晴眼眸一亮,若是真想法子把宋如心逼得剃度出家,她便再也不用忧心宋如心纠缠季和光了。 她的夫君,到时候会只属于她一人。 思及此,哪里顾得上去思考细枝末节,宋雨晴当即出声道:“如今姐姐的名声……当真去寺庙祈福,许是还能救一救,若是拖累了侯府,便是我也难劝夫君回心转意。” 人要是心急了,便什么乱七八糟的法子都想试一试,此时的宋雨晴便是如此。 宋如心听得他们一唱一和,只觉着无比好笑,也不知他们哪里来的把握,觉着她会听从这荒诞的提议? 她不曾说些深入的,也并未对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失心疯发怒,眼神平静冷漠,落在他们身上,看得宋雨晴背后莫名冒出些许细汗来,才缓缓地出声。 “你们也配?” 简单几个字,将一切都说得清清楚楚,也令季诚源惊诧又恼怒,宋雨晴则是犹如当头一棒,忽的清醒了些。 是了,如今的宋如心可不是侯府的人,不是他们说什么便会应什么的。 宋雨晴咬牙切齿,她想了又想,忽的又有了个主意,宋如心虽说装得不以为然,但心里定然放不下与季和光的那份情意,若是她吹吹枕头风,让季和光去游说,会否有些成效? 眸光流转间,她看向宋如心,却发觉那双清冷的眸子一直注视着她,仿佛将她此时的各种想法都看透了。 宋雨晴咽不下这口气,她心底冷笑,看向宋如心的眼神好似已然有了巨大的把柄,不过刹那间,又装成了那个善解人意的小白花。 她主动松手,安抚般地摸了摸季诚源的发顶,旋即走近几步,那双眼睛里的恨意与怨毒险些压制不住,忍了又忍才将神情维持住。 宋雨晴放低了声音,语气里不仅有着得意,还有着对宋如心的威胁。 “姐姐莫不是忘了你那个奶娘?” 这话一出,宋如心的神情冷冽。 杀人凶手提及受害者,能是有什么好心思? 宋雨晴见戳到了她痛处,当即心头大爽,继续低语道:“姐姐,那大理寺你许是得去一趟了。” 第100章 明面上的算计 手里早已掌握好了证据的宋如心看她一眼,并不惊慌,也无半分无措。 她只是这些时日被侯府反复寻麻烦,再加上沈承颉如今的情形不好,不知是惹怒了宫里那位,还是出了些旁的事情,令她夜里睡觉都要梦见几次沈承颉浑身是伤的模样。 心神不稳之下,宋如心才将与大理寺卿约定的时日给忘了,今日竟是已然过了一日了。 大理寺卿定然是不觉着一个奶娘的生死能有何重要,侯府不催他也乐得清静,未曾上门来。 但如今宋雨晴一提,怕是转眼便要有衙役上门了。 宋如心与她对视着,不曾有惧意,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让宋雨晴犹豫了片刻,又很快精神抖擞起来。 她觉着宋如心是在诓她! 这奶娘的死,能作证的可都是她的手下人,宋如心还能有本事全身而退? 宋雨晴笑盈盈的,她背对着季诚源,并不忧心被瞧出内里的恶毒来,她眼底满是快意,眼见宋如心不说话,自认占了上风的她如何能忍。 “我唤你一声姐姐,不过是想无时无刻提醒着旁人,你是如何鸠占鹊巢那么些年的。” “宋如心,我知晓你想把这一切抢回去,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原本就应当是我的!是你,都是你,若不是你,我应当从小便在相府长大,哪里会吃苦。” 宋雨晴不怨换她受罪的人,不怨未曾发现端倪的相府,不怨那些苛责她的人,一心怨怼着宋如心。 可宋如心又做了什么?若是说她抢走了一切,那也尽数还了个干净,还又多替宋雨晴入宫受罪五年。 自私怨毒之人便是如此,她不会去怨恨那些可以给足她利益之人,只会怨恨不知情的宋如心。 全然不曾记得,她刚被寻回相府时,宋如心是如何愧疚,又是对她如何的好,却换来她一次又一次的捅刀子。 这事与宋如心有何干系,她若是知情,也不愿白白担了名头,到头来受尽苦楚。 内心通透的宋如心并未因着这几句话便有波动,她目光如湖水般平和,面对着眼前的宋雨晴那丑恶的嘴脸,也不曾有分毫变化。 “你总是如此,总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宋如心你实则在乎的不得了吧?” 宋雨晴笃定地说着,她将自己的揣测当成了现实,看向宋如心的目光是实打实的得意。 “随你如何想,你开心便行。” 不成想她绞尽脑汁的企图激怒宋如心,却换来不痛不痒的几个字,恼怒之下宋雨晴企图伸手推搡,被早已经看出她目的的宋如心轻而易举躲过。 她懒得与眼前的疯婆子多说,道理与真相当然重要,但得与人说才能说清楚,与这般披着人皮的纠缠,只会中了计。 再者说,宋如心的不在乎,是彻头彻尾的不在乎,任由宋雨晴将话说成花儿了,她亦是不会往心里去。 这些人配不上她伤怀,自然也不会引得她心绪波动。 吃了个瘪的宋雨晴眼底全是不甘,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宋如心怎就好似铁桶,如何也抓不到错漏。 她当真不在乎季和光父子了? 宋雨晴暗自打量着,她只觉着荒谬,如何会有不在乎夫君儿子被夺走的女子,宋如心应当是在强撑。 莫说是侯府了,相府亦是独宠她宋雨晴一人,相比宋如心夜里怄得睡不着,甚至哭湿了枕头,怕给她耻笑,才装得如此冷硬。 自觉察觉了宋如心的伪装,她又是畅快了许多,当即回身,伸手牵住了季诚源,刻意在众人跟前演了一出母子情深。 “诚儿,先与晴姨回府去,晴姨给你敷帕子再擦了药,便不难受了。姐姐她……她许是一时火气。” 哄着季诚源往药堂外走,宋雨晴恨不得现下她长出翅膀能飞,这般才能最快的将大理寺卿喊来,好好地治一治宋如心。 正巧季诚源也不愿再留,他恨宋如心做不好一个母亲,竟敢对他动手。 还话里话外都说那个野种比他好。 这般眼瞎心盲,季诚源看到她便恶心,脚下的步子也快了起来,分毫不曾想起宋雨晴怀着身孕,倒是让宋雨晴急切地追上他,追得额头都有了细汗。 宋如心在二人身后,季诚源以为她瞧着他俩,实则连眼皮都不曾抬过,径自回了院子里。 既然都提了,宋雨晴定然要找麻烦,她早些做准备,免得出了错漏。 “去将关了众多时日的那些个丫鬟提出来。” 不仅是丫鬟,还有丫鬟的家里人,都是与奶娘相熟的,只是后面为着讨好宋雨晴,便将奶娘给出卖了。 这丫鬟最后也不曾讨到好处,她长得貌美,宋雨晴便借故将她打出府去,本是命人将她顺带处理了的,谁知这丫鬟聪明,将傍身的银钱全给了出去,换了条生路。 再接下来,便落到了宋如心的手上。 她轻声吩咐着,对宋雨晴的所作所为心底压着股火,现下总算是散了些。 奶娘不能白死,宋如心不会让她寻不到公道的,既然有人非要送上门来,她定然不会放过。 如她所料,宋雨晴带着季诚源走后不久,便有伙计瞧见远处有官差在靠近。 “今日先关了铺子,明日再开也不迟。” 要处理奶娘冤死一事,定然还要许久的功夫,若是今日不关铺子,许是不到明日谣言便到处是了,影响药堂做生意。 掌柜的当即点点头,急忙离了后院,去了铺子里。 过不了片刻,由远及近的众多脚步声,便出现在宋如心耳边。 她静静地等待着,不曾有分毫的慌乱,眼前似乎又出现奶娘那日的惨状,分明只差一步。 宋如心闭了闭眼,将杂乱的心绪压下,心头的痛意舒缓后,她才又睁开眼,看向后院通往铺子的门帘。 下一瞬,便瞧见大理寺卿带着衙役掀开门帘进了后院,与宋如心对视后,便命人将院子给围上了。 大理寺卿叹口气,他哪里愿意去跟一介女子计较,奈何侯府非要为了个奴仆寻麻烦。 “宋姑娘,随本官走一趟吧。” 第101章 探明真相 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没用,宋如心点点头,便顺从地跟了上去。 前后都有衙役,虽说不曾给宋如心上枷,但也将她看得严严实实,没有分毫逃跑的可能。 想也知道,定然是宋雨晴用永宁侯的名义,给大理寺卿施压了,才会直接找上门来。 如今奶娘一事,根本没有办法去与侯府纠缠,寻不到真正的公道。 宋如心只能将此事牢牢记住,日后再寻机会。 一路往大理寺而去,半道上也曾遇见不少百姓,皆是惊诧又好奇地观望着,无人敢靠近或是低声询问。 片刻后,大理寺内。 宋如心站在堂下,大理寺卿远远地看向她,分明已是面临着杀人偿命的后果,她却仍旧这般平和淡定,神情也并未有分毫的慌张,这让大理寺卿觉着心底不太舒坦。 一介女子而已,此时应当吓得涕泪横流,忙着与他求情才是。 大理寺卿心中不舒坦,便要寻宋如心的晦气,他轻咳几声。 “宋如心,如今已是过了三日的期限,本官当下便要命人将你收押,你可认罪?” 闻言,宋如心摇摇头,语气万分坚定。 “大人还不曾瞧见我寻来的证据,如何能定我的罪?我不认。” 顶多只是时间上耽误了些,若是宋雨晴不曾又找上大理寺卿,这事早就被翻篇了,唯一在乎的人,只有宋如心罢了。 大理寺卿的神情不快,正要开口,便瞧见宋如心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神情瞧着柔和了些,说出口的话却仍旧坚决。 “物证在大理寺,无需再寻,人证早已在我府中,听闻大人亲自提人,我亦是安排下去,要将人证直接带到大理寺来。” 她说话不卑不亢,光是听着便觉着有足够的自信,大理寺卿的脸色便更加难看。 侯府找上他,自然是希望能够让宋如心好好吃个苦头,不成想这一个医女,竟是有着莫大的本事。 满堂沉寂,一时之间无人说话,直到有衙役到大理寺外汇报,说宋如心派来的人已是到了外头,还带着三个人来。 宋如心眸色沉静如水,她静悄悄听着这一切,不曾主动开口,更是让大理寺卿觉着头疼不已。 “将人带上来,本官仔细审问。” 他沉声说道,旋即往高位上一坐,目光不断在宋如心身上流转着,眼底的不满几乎要化为实质涌出来。 宋如心权当看不见,她沉默地看着入口处,直到沈承颉留下的暗卫出现,带着那些个被擒住的人证,她才暗自松了口气。 万幸如宋雨晴那等人,自私不说,还极为自负,未曾想过宋如心现下已是有了万全的手段,也并未有过要想法子让她难以脱身的念头。 被押进来的丫鬟当即猛地颤抖起来,她身后是家中的老娘与瘸了腿的父亲,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弟弟。 这个侯府的丫鬟小心翼翼地抬头与宋如心对视了眼,又立即不甘地低下脑袋。 他们家唯一的男丁,此时正在宋如心手上,若是他们说了谎话,许是一家四口便当真要只余下他们三个了。 丫鬟又是抖了抖,她不等大理寺卿询问,当即跪倒在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大人英明大义,大人清正廉洁,奴婢……奴婢是侯府的丫鬟,这些时日因做错了事,恰好被夫人放回家中反省。” 她脑子动得极快,装作失了魂的模样,先讨好几句,又说出了自己的来历,紧接着不等大理寺卿询问,便主动交代起来。 “宋姑娘除去宴会当日,不曾进过侯府……奴婢与当值的几个丫鬟婆子关系好,许是还能叫她们来作证。” 她边说边冒汗,声音压得有些低,听得出在大理寺卿跟前十分紧张,许是还有几分被宋如心钳制住只能说真话的恐惧。 好在侯爷与如夫人不曾在场,不然她连刚才这番话都说不完,怕是就得被拖出去打死了。 她死了不要紧,就怕牵连了家中的爹娘,还有独苗弟弟。 面对满脸是汗的小丫鬟,大理寺卿并未在第一时间回话,他命丫鬟的爹娘也交代了知情的点,又借用刑恐吓一番,才总算将注意力重新放了回来。 “本官问你,你当如实回答。” 随着大理寺卿的话音落下的,是官差拿起身侧刑具的动静,听得跪地的丫鬟又是一抖,颤颤巍巍地点头。 “宴会当日,宋如心可是对侯府死去的奶娘动了手?” 丫鬟连连摇头,话里不仅在为宋如心澄清,还替侯府洗白一番,“不曾不曾!奴婢瞧见了宋姑娘在前厅,后头过去的时候,恰好侯府里潜入了刺客伤了如夫人。” 说到这里,她佯装猛然惊觉,状似喃喃自语。 “该不会是奶娘瞧见了刺客?” 大理寺卿哪里会信这么巧的事,他此时转念一想,撺掇他将宋如心带回来审案的是侯府的平妻,也就是方才丫鬟嘴里说的如夫人。 永宁侯可不曾催促过半分,尤其是在当日验出死去的奶娘身上有虐打的痕迹时,季和光的神情可谓是难看至极。 除去侯府,那位虽说也想让宋如心吃着教训,但也并未咬死了要用如今这事,许是后面他还能卖个好。 他常年办案,当然清楚世家大族与京城权贵,都会有些摆不上台面的腌臜事,何况就目前来说,照着证据与证言查下去,多半会牵扯到侯府良多。 大理寺卿觉着他这位置还不曾坐腻味了,没得为了个奴仆影响了前途,当即便拍案道:“原是如此,多半是这侯府的奶娘运道不好,碰巧看见了刺客的脸,便被逼急了的刺客随手用了东西直接砸死。” 他边说边看向宋如心,瞧见眼前女子眼底的嘲弄时,粉饰太平的言论一顿,心中的不满更甚,片刻后他才继续将这谎言给圆了个彻底。 “如此看来,并非是侯府刻意冤枉宋姑娘,不过是一切恰好碰上罢了。” 朝中官官相护乃是常态,如今眼前这一出,宋如心也并不觉着意外,只是心底的悲痛与愤怒险些要压不住。 哪里会有人替奴仆出头,去得罪权贵? 她低垂了眉眼,任由大理寺卿安排,心中却是更加笃定,早晚有一日要让侯府将这一切偿还。 如此,奶娘方能瞑目。 第102章 且等等 事已至此,本该趁早离了大理寺,宋如心刚走两步,忽的又觉着有些不对。 她过于先入为主,发生了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觉着是侯府与相府背地里的手段,但如今…… 宋如心眼神微凝,她想起了听从尚书的命令,到药堂找麻烦的那伙人。 她沉吟片刻,等那作证的丫鬟被放出去,随着打扮成伙计的暗卫走远,宋如心也并未移动半分。 大理寺卿瞧见她还站在原地,当即觉着脑袋都痛了起来,莫不是要让他给侯府定罪? 这般念头令他的神情写满了厌恶与烦躁,正要开口训斥宋如心,将人赶出大理寺时,原本低垂着眉眼的宋如心忽的抬起头来,那双澄澈的眼眸朝大理寺卿看了过去。 这一眼,仿佛看清了许多东西。 “状告我之人,当真只是侯府?” 她这话说得极轻,即便注意到了,也只会觉着宋如心在自言自语。 除了那双眼眸。 大理寺卿与她对视着,这女子过于聪慧,虽不知是从何察觉,却无意间将真相摆了出来,只差临门一脚罢了。 “宋姑娘是个聪明人,本官欣赏聪明人,但聪明也得有命才有用武之地。” 他说话时语速很慢,不曾提及这件事到底是谁从中作梗,原本都将这一切抛之脑后的他为何会忽的发难,字句里的警告意味却浓烈。 宋如心不言不语,她静静地观察着大理寺卿的神情,过了片刻,恭敬行礼。 “是民女冒犯,还望大人海涵。” 大理寺卿一摆手,命人将宋如心送出了大理寺。 宋如心只觉着心底沉重到仿若压了一块儿大石头,大理寺卿不说,证明她猜对了。 确实不止侯府。 但余下的究竟是已然寻过她麻烦的尚书,还是旁人呢? 宋如心没有头绪,光是想一想,便觉着脑袋都发痛,这些事与她干系不大,她无法有效的筛出来人选,只能等之后有机会,与沈承颉试探几句。 她不觉着沈承颉会将暗地里树敌多少一一细数给她,二人不过是合伙做些事罢了,顶多算方便彼此,如此隐秘之事,怎能问得出口? 宋如心想起那天夜里,沈承颉看向她的眼神,深邃到仿若瞧不见底的深潭,多看一眼便要将她裹挟其中,那分说不清的诸多情绪,令宋如心呼吸一窒。 当真不会与她提及吗?她忽的动摇起来,还不等纠结出个结果,便瞧见暗七已是将人交给旁的伙计,朝她走了过来。 心绪流转间,宋如心咬牙问了出来。 “暗七,王爷可还好?” 这话一出,换来的是暗七长久地沉默,等到宋如心连指尖都发凉时,方才听到他告罪。 “宋姑娘,此事属下不知。” 他低着脑袋,不去看宋如心的神情。 话虽如此,身为沈承颉的暗卫,如何能不知晓自己主子的动向?宋如心不曾多问,心底清楚这应当是沈承颉的吩咐。 竟是果断至此,令她无法得到一丁点儿的消息。 关切与忧虑之余,宋如心还有些愤怒,她分不清二人如今能不能算得上朋友,但看沈承颉的表现,许是没将她当了朋友,只当做互相交换的生意吧。 因着宋如心不曾怕过这些,便也没将沈承颉的安排往不愿牵连她去想,故而心中的怒火不知怎的,难以压下去。 她并非喜欢迁怒旁人的性子,便只是沉着声音轻‘嗯’了声,快步往药堂赶去。 暗七心中叫苦,急忙跟了上去,也未曾搭话,光是看都看出来此时的宋如心心情不佳,神情都显得冷冽了许多。 怕影响药堂的生意,到大理寺前宋如心便安排将铺子关了,如今赶回去便不曾有病患,她索性炮制了一整日的药材,只是越忙碌,心中便越是急切。 沈承颉怎能这般安排,好似她会拖后腿,帮不上他半分。 宋如心制止不了流转的思绪,恼怒下,她手上整理药材的动作粗暴了几分,瞧得出对此耿耿于怀,却又不能说出来。 一直忙碌到天色擦黑,不得不停手,宋如心才歇息了会儿。 掌柜的在一旁盘算着今日炮制的药材,许是都够三四家铺子用的了,并不是数量奇多,是因着这药材不常用。 宋如心端坐在原地,她一杯又一杯的热茶灌下肚,一连喝了半壶,方才觉着心中余下的那点子火气消散了个干净。 掌柜的却是忧心忡忡,“东家少喝些,这茶喝多了晚上歇不好。” “不碍事,我常喝着,许是影响不大。” 宋如心回得无所谓,直到喝得半口也灌不下去,才察觉心头的烦躁光是如此压不下来。 她只好停了手,又想去炮制药材,若不是掌柜的与伙计接连劝说,宋如心不会改了主意打道回府。 夜半三更时,宋如心不知第多少次坐起身来。 这府里醒着的除了当值的几个暗卫,与守夜的丫鬟小厮,便只有宋如心了。 她又躺了下去,瞪着眼看青灰色的帐幔,只觉精神抖擞,心底无比后悔。 “应当听掌柜的才是,确实吃茶吃得多了些。” 宋如心无奈出言,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正在这时,寂静的院子中出现了急切地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听着是在宋如心身处的院子门口了。 低低的说话声响起,宋如心凝神听了会儿,听不大真切,左右也睡不着,她索性起了身,披了一件外衫便将房门打开了。 入眼的是守夜的丫鬟小厮,以及早已满头大汗的药堂伙计,他今日当值。 都不必多问,便知晓是有急症病患求到了药堂,伙计处置不了,便只能来寻她。 “我马上随你过去。” 宋如心主动说道,旋即转身就要进屋换衣裳,却听见伙计支支吾吾的喊停。 “东、东家!东家且等等……” 疑惑之下的宋如心转过身来,便瞧见那额头布满汗珠的药堂伙计迟疑着与她说道:“东家,莫不然这人……咱们还是别管了?” 他的犹豫令宋如心意外,药堂的伙计都有善心,少有这种时候。 “为何?” “这……求上门来的,是侯府。” 第103章 别不要我 闻言宋如心一怔,旋即明白了过来。 药堂伙计如何能忍心眼睁睁瞧着人受罪,可这人恰好是侯府的,侯府是如何三番四次寻晦气,又有着数不清的阴毒手段,这才是伙计纠结不已。 宋如心不曾多想,她只问道:“是侯府的何人?如今的症状如何了?” “是侯府的小世子,如今上吐下泻,还有些发热,我瞧着怕是吃了什么东西。” 季诚源白日才寻了宋如心的晦气,当下在场之人都觉着宋如心多半不会去管,这京城药堂多,大夫也多了去了,为何非要宋如心出马? 宋如心不语,回身进了屋子,将房门一关。 药堂伙计叹口气,与眼前守夜的丫鬟对视一眼,便听见丫鬟关切地道:“可要喝杯水?” 他抬手一擦额头上的汗,边摇头边往外走。 “不了不了,我还要去帮着瞧瞧寻哪家药堂才成。” 他的话音刚落下,宋如心的房门便又打开了,她换了身方便的衣裳,药箱更是已挂在了身侧。 “备马车。” 宋如心说着,便几步往院子里走,如今的夜里算不得暖和,她紧了紧外衫,一抬眼便对上伙计诧异震撼的目光。 “东家!这可是侯府,是那个小世子!” 迎着众人的目光,宋如心淡淡开口道:“我是大夫,救病治人是我的职责,若是因着与侯府有仇,便对府上的小世子见死不救,我这一身医术便白学了。” 不过也幸好是季诚源,若是季和光或宋雨晴,她现下就躺回去睡了。 医者仁心,却也要分清医的是不是恶人,好似季和光与宋雨晴这般草菅人命的蛇蝎,不救还能让旁人活得好些。 至于季诚源,恶归恶,却还达不到那般的地步。 马车很快便备好了,宋如心与药堂伙计一并上了马车,几个暗卫隐蔽在夜色中同行。 等到了侯府外,将身上的匕首又紧了紧,宋如心才下了马车,在焦急的奴仆引领下往季诚源的院子里赶去。 屋子里围满了人,宋如心一踏进去,便迎上一道怨恨的目光。 并非宋雨晴,而是季和光。 除此之外,宋家人竟是也全数在场。 “宋如心你这个毒妇!你怨我与晴儿便怨了,为何要对诚儿下手?!” 季和光声声怒吼,他眼睛都急红了,往日里不怎么关切儿子的他,如今急得想要上前将宋如心撕了。 “我对季诚源下手?这话说得好笑,踏进这屋子不过眨眼的功夫,我便能将你儿子给害了?” 宋如心心底亦是有着火气,她身为大夫,好心才来侯府给季诚源诊治,如今还未曾靠近,便有天大的一口锅扣了过来,当真是不识好人心。 “不是你还能是谁,难不成我与夫君给诚儿下毒?今日诚儿只去了你那药堂!” 宋雨晴边控诉边掉眼泪,一副心疼至极的模样,手帕下遮盖着的唇角却有些上扬,她这般的小动作逃过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哭声也愈发大了。 “不知情的人许是以为季诚源死了,你才哭嚎的这般大声。” 被挡在门口近不了季诚源身的宋如心冷言说道,她今日本就有着淡淡的火气,当下季诚源的性命危在旦夕,他的爹与他心爱的晴姨,竟是挡着宋如心进去救命。 任何一个医者遇上这等事情,都要气得近乎脑袋冒火。 “你怎能说这种话!诚儿也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你竟是如此恶毒。” 宋母瞪大了眼,指着宋如心高声嘶喊,仿佛她现下要将季诚源一刀捅死。 “我先前还不信,现下却是明白了,你对诚儿与你妹妹亲近是不是早已恨极了?我宋家怎的就出了你这般的混账!” 有了宋雨晴起先的煽风点火,不仅宋母厉声指责起来,连宋父也怒得近乎想上前一耳光扇在宋如心脸上。 面对着眼前不分青红皂白便闹了起来的几人,宋如心神情平静,她嘲弄的一笑,懒得与他们掰扯,只问道:“人还救不救?若是不救我便走了。” 左右身子不适的是季诚源,又不是她,好心被当作驴肝肺,宋如心纵然是泥人也要有三分火气,何况她如今不愿在侯府相府跟前吃半分的亏。 “救,自然要救!姐姐行行好吧,将你给诚儿下的毒给解了!我这心揪着疼,再看不了片刻诚儿这痛苦的模样。” 宋雨晴声泪俱下,一边装作良善的模样,一边不忘接着把脏水往宋如心身上泼。 “还未曾诊治,你怎知是中毒?” 不成想在她泼完脏水后,宋如心不疾不徐指出了她话里的漏洞,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令宋雨晴心中一紧,不等她解释,便迎上了一侧宋如钊怀疑的目光,令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莫要推说是因着症状,小孩子有上吐下泻还高烧,可有许许多多的病症对得上。” 宋如心又补了句,让宋雨晴的处境更是尴尬无比,那双委屈的眼眸投向了宋父宋母,惹得他们对眼前的养女更是不满。 “宋如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做出来的事不认便罢了,还要往我晴儿的身上泼脏水?当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宋母破口大骂,下一瞬眼泪便掉了下来,抱着她的好晴儿连连安抚。 “你真是不曾有半分长进,如何能顾朝诚儿下手,如今又冤枉晴儿,我对你很是失望。” 季和光即刻出言添乱,他看向宋如心的眼神却是满是失望之意,仿佛此事已然板上钉钉,人证皆在了。 宋如心不语,在场之人皆是将她骂了个遍,除去宋如钊。 她的目光看向宋如钊,却发觉此时的宋如钊紧盯着在宋母怀里的宋雨晴,脸色阴晴不定。 宋如心觉着好笑,连极度宠爱这好不容易寻回的妹妹的宋如钊都察觉了些端倪,那三人却如同瞎了聋了般,一心咬死了是她下毒。 正在这时,床榻上躺着的季诚源低泣出声,他烧的人都迷糊了,眼睛半睁不睁。 此时瞧见了宋如心的身影,当即便难过地出声。 “娘……娘我错了……娘别不要我……娘……娘我知道错了……” 季诚源带着哭腔与鼻音的话一出口,便听得宋雨晴怔住。 第104章 药引 若是说全然无动于衷,定然是假的。 宋如心此时回忆起了季诚源还小时,虽说调皮捣蛋了些,却是善心贴心的。 她用尽办法才在侯府这般的大染缸里将季诚源教得很好,要是不曾有入宫为奴婢之事,许是季诚源还是当初的模样。 只是一切都已过去,她即便心中感慨,也不会再去为季诚源所做出的一切负责,她是她,季诚源是季诚源,从很久以前开始,他们的母子情分就注定消磨殆尽了。 宋如心无论心中如何波动,面上的神情依旧平和。 季和光眼见儿子对宋如心祈求,神情更是无比愤怒,都怨宋如心小心眼不能容人,才害得季诚源小小年纪便要与母亲分离。 她忍一忍又能如何?晴儿也甘愿只当个平妻,让步至此,居然还是不愿低头。 不仅如此,大人间的恩怨,先是扇了季诚源一耳光,后是给他下毒,身为母亲怎的能恶毒至此? 季和光越想越是恼怒,看向宋如心的眼神里满满的失望。 一旁悄悄观察着一切的宋雨晴见状,急忙出声又添了把火。 “诚儿都这般求你了,姐姐你为何还是不放过他?为何啊,为何姐姐你如此狠心!虎毒尚且不食子!” 宋雨晴柔弱的声音控诉着,没一会儿便又垂首呜呜哭了起来,手里的帕子更是擦了又擦,把眼眶都擦得有些泛红,瞧着更是我见犹怜。 她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惹得季和光恨不得上前给宋如心一耳光,好好出一出心头的恶气。 正在这时,宋雨晴瞧见了一旁的兄长那阴沉的神情,四目相对,她被那眼神里的怀疑与冷意惊得险些要惊呼出声。 只是一眼罢了,她便意识到兄长竟是在怀疑她。 宋如心分明才是外人,她才是与他们有血缘关系的亲妹妹,为何要站在宋如心那边? 她气恼又怨恨,却不曾显露分毫,只是心中担忧着这事被宋如心逃过,当即出声对着下人说道:“即便是我再不想,如今也不能瞧见姐姐做下恶事还全身而退了。” “来人,将她抓住!先关到柴房里!” 宋雨晴的声音仍旧维持着先前的娇弱,喊出声时还隐约能听到她的颤抖,若是不知情,便会当她是伤心至极。 只有她自己知晓,这是因着宋如心总算落到了她的手里,忍不住的兴奋。 柴房那等地方,又脏又乱,指不定还有几只带病的老鼠。 便是一个‘不小心’,宋如心死在了里面,又有谁能怪到她头上? 不仅如此,在宋如心到府中之前,她安排的大夫便来过,只是说出的话过于骇人听闻,她佯装不愿又将人赶了出去,此时的‘大夫’指不定拿着银钱已是准备收拾行囊离开京城了。 “姐姐,你要怪就怪我,要怨就怨我,只是先前府中请来的大夫提过,若是能用姐姐的心头血给诚儿当药引,他便不会再疼了。” 宋雨晴端了一副关心则乱的架势,将话说得果断决绝,似乎想要将这一切都推到季诚源的头上。 关去柴房还是太慢了,她现下便要用这借口将宋如心置于死地,她不愿让宋如心能完好地从这屋子里走出去。 死了好啊,若不是担心自己今后的处境,她甚至想命下人将房门关紧,将宋如心好似对待奶娘般,直接打死了事。 光是想上一想,宋雨晴便觉着畅快,仿佛压在她身上的巨石总算滚落下去,那些一个接一个的谎言也得以圆上,再也无需提心吊胆。 宋雨晴思绪杂乱,她一心惦念着将宋如心害死,不曾注意到不远处的季和光眼底尽是震惊与不解,这伪君子觉着她的话太过骇人,怎能如此狠心? 与往常宋雨晴在他眼前的模样,未免差了太多了。 下人早已上前,不等宋如心有何反应,便一左一右企图架住她。 宋如心并未在第一时间挣扎,反倒是令人心中有了疑虑,也令宋雨晴警铃大作。 “我都已然是药王谷的谷主了,竟是还未曾听过用人的心头血治病,不知如夫人请来的大夫师承何处?” 这般平和冷静,看得宋雨晴大感不爽,分明现下性命堪忧,宋如心竟是没有跪地求饶,求着她高抬贵手,不要取心头血。 宋雨晴稍作思索便要开口反驳,却听见宋如心一声轻笑,下人不曾有防备,她先前太过配合,如今轻而易举便挣脱了钳制。 “当真是好笑,不仅几句话便定下了我的罪责,还企图草菅人命,你可有想过,若是这心头血取了出来,却对季诚源无效,岂不是害了两条性命?” “还是说,你早就想好了,如今腹中怀着侯府的血脉,今日的计谋乃是一石二鸟?” 被说中心中所想,宋雨晴当即心跳如擂鼓,她面上勉强维持住了体面,满是委屈的眼神里有几分的恐惧,她将手上的帕子拿起,遮住了眉眼,未曾言语,却实打实一副受了委屈的架势。 季和光一瞧见她落泪,便心疼不已,更是不假思索便护了起来。 “宋如心,你这是什么话?晴儿这般良善之人,怎会如同你所说那般恶心?她对诚儿好极了,仿若亲生。” 瞎了眼的季和光一味护着,宋父宋母更是恨意满满地盯着宋如心。 “忤逆子,当初发现了你并非亲生,便应当将你直接溺死!” 宋父咬牙切齿,他也觉着这番话是在往宋雨晴身上泼脏水,相府养大了宋如心,如同养大一只白眼狼。 “不要她的心头血,她这般恶毒阴狠之人,莫要将诚儿给害死了。将她扔到野外去!扔到荒山野岭!” 宋母边哭边说,带着泪水的眼眸狠瞪着宋如心,眼底的恨意与怨毒,跟宋雨晴如出一辙。 不愧是亲生母女,竟是如此相像。 眼见这几个昏了头的蠢货还在企图泼脏水,宋如心不再搭理,她几步向前,在场众人无所防备时,她到了季诚源床榻前。 小小的一个人,烧得脸颊通红,嘴里含含糊糊说着些听不清的迷糊话。 宋如心伸手过去,捏住了季诚源的手腕。 “你干什么!” 宋母惊诧大叫,猛地扑了过去。 第105章 司马昭之心 还能做什么? 宋如心眼皮都懒得抬,若不是担心季诚源死在了她跟前,违背了一个医者应当尽的责任,此时她早早便转身出府了。 当真是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 她强压下心中的不适,不愿回顾从前那些岁月的感伤,专心分辨着季诚源的脉象。 今日的场景并未宋如心头次体会,自从宋雨晴被接回相府,她假千金的身份展露在人前,类似的事便一桩又一件,接连不断。 宋如心早已不再会为这些事解释,装睡之人叫不醒,无论是相府还是侯府,都是一群分明睁着眼,却瞧不清真相之人。 或许并非瞧不清,而是这瞧不瞧得清楚压根儿不重要,他们不过是想一味地偏袒宋雨晴,将从前亏待了的,以伤害宋如心的方式,畸形地补偿。 无需宋如心自己躲开,宋如钊便拦住了宋母。 “且等等,诚儿如今烧得难受。” 他是宋家唯一清醒些的人,只是这清醒只涉及了他自身的利益,至于宋如心之类的旁人,他便不会去多花心思了。 宋母被拦下来,心中不快却也不曾说些什么,她紧盯着宋如心的一举一动,以小人之心去揣度,总觉着宋如心hi动些什么手脚。 不曾搭理这几人,宋如心细细把脉。 季诚源的脉象十分混乱,又虚浮在表面,用力下压时便消散了个干净,显然是虚到了一定程度。 她将身侧的药箱放到了床榻上,打开后选了副稍短些的银针,便要往季诚源身上扎。 宋雨晴见状暗自咬牙,她如何能让宋如心真的给季诚源医治? “姐姐这是做什么,这般大的银针,若是将诚儿扎出个好歹来可怎么是好。” 她柔声出言,听着满是关切,话里话外却是在怀疑宋如心的本事,也在向在场众人暗示宋如心不安好心。 只是宋如心不接招,她将银针直直扎了上去,嘴里则是说道:“要是不放心,大可换个大夫,季诚源能不能那个撑到那时便未可知了。” 季诚源的性命显然比怀疑宋如心要紧,宋雨晴张张嘴想再拖延,怕坐实宋如心说她企图一石二鸟,只能愤恨地抿唇。 这贱人竟是将她心里的念头说了出来,害得她现下畏手畏脚。 银针没入季诚源皮肉的那段逐渐延伸出淡淡的黑色痕迹,随着宋如心不断地针灸季诚源的穴位,每根银针上都或多或少出现了痕迹。 与此同时,季诚源迷糊间出起了细汗,一层又一层,宋如心低头时还能闻到汗液里的异香味。 常人的汗液哪里会是香的,尤其是这般闻多了宋如心便觉着脑袋有些微疼痛的味道,她记起似是有种奇毒与季诚源的症状吻合,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更多。 宋如心随身携带着一小瓷瓶的解毒丸,大部分的毒都能以此解开,虽说记不起这毒的名讳,但也并非疑难,说是奇毒只是因症状少见。 昏睡的季诚源哪里能够自行张嘴,她只得攥住下颌,捏准了位置后微微用力,便将季诚源的嘴捏开了,药丸旋即扔到了口中。 无需吞咽,解毒丸入口即化。 这是宋如心特地改良的,毕竟不是所有的毒都能够给吞咽的机会,不少毒都能令人浑身乏力,将药丸扔到口中已是全部的力气,哪里还能吞咽。 药入口后,季诚源下意识便皱紧了眉头,看得宋母心中一紧,死死盯着宋如心,如此行径让宋雨晴瞧见了,她当即忧心道。 “姐姐这是给诚儿吃了什么?他怎的瞧着如此不舒坦,会不会是……” 不等宋雨晴说完,宋如心冷然的眼神便瞧了过去,让她有些失语,未出口的栽赃也尽数咽了回去。 见状,宋如心似笑非笑,稍稍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你若是觉着我会下毒,便应当管好了你的嘴,成日里说些令我不快的话,当心我真给你下毒,将你给毒哑了清净清净。” 这话听得宋雨晴当即脊背都发冷,她以己度人,觉着宋如心当真会寻到机会给她下毒,便带着哭腔娇弱地开口。 “姐姐你怎能如此对我?为何要朝我下毒。” 分明只是威胁,宋雨晴却说得活像是已然发生了般,当即将三个蠢货惹得如临大敌,宋母更是企图命人将宋如心钳制住,扭送大理寺。 只是这等闹剧还不曾得以展露,宋如钊便冷冷开了口:“我盯着她许久,也不见有亲近你的机会,如何能下毒?别自乱了阵脚。” 这冷意并非对着宋雨晴,而是对他跟前的宋如心。 不过那般短的时日未曾见过,宋如心便扬名京城了,身上的本事也令他捉摸不透,往日里对宋如心的轻蔑,如今近乎要一扫而空了。 闻言宋雨晴更是不甘,分明是她的亲兄长,为何不顺着她的话,早些将宋如心抓起来,她便能早些想法子为自己出口恶气。 再者说了,季诚源身上的毒都能解得如此轻易,许是这贱人当真要算计她呢? 她当即抹着泪往宋母怀里倚靠,那般柔弱的模样,惹得宋母心疼不已。 “母亲,我不该与夫君相见,更不该令夫君动了真情,姐姐竟是恨我到如此地步,我从前是万万不曾想过的。” 她这般矫揉造作,宋如心连看都不曾多看一眼,无异于唱戏给聋子听,更是让她火气蹭蹭直冒,眼底的怨毒也越发浓烈了。 宋如心总是如此,总是不将她当回事,分明她才是相府的千金,她应当拥有一切,被夺走这般多在乎的人事物,为何宋如心不气不恼不怨,一副可有可无的做派。 她不舒坦,她一旦瞧见宋如心那般平和的神情,便有股儿难言的恨意。 已是一无所有的宋如心,为何不像条狗般跪着祈求她高抬贵手? 宋雨晴压不住眼底的恨意,神情也有片刻的扭曲,只是在场众人如今的目光不是在季诚源身上,就是时不时转到宋如心身上,不曾有人注意到。 “他一个时辰内便会退烧,吃几日的清粥小菜便成了。” 宋如心不着心的嘱咐几句,药箱一背,再示意门口早已吓得浑身是汗的药堂伙计去收银子,便走出了屋子。 身后的宋雨晴阴毒地盯着她的背影,今日竟是又让宋如心全身而退。 她不甘啊。 第106章 当真是她 与此时的宋如心雷同,沈承颉亦是面临着被佞臣谗言陷害的境地。 他只身待在天牢中,盘腿席地而坐,身上虽说仍旧是先前的衣袍,却是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连面上都有道浅浅的伤口。 龙椅上那位斥责他欺君,又因着如今边疆刚刚稳定,不知后续是否还会被犯,即便想将沈承颉除之而后快,也畏手畏脚,难以抉择,故而只是用了刑。 沈承颉不曾反抗,更未有任何怨怼,他瞧着对皇帝的责罚毫无怨言,便是指着他的鼻子高声辱骂,连神情也未曾有任何波动。 他这番做派,令皇帝抓不到错处,便更是又怒又惧。 沈承颉不知何时能够离宫,他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架势,好似皇帝不将他放出去,他便甘愿一生一世待在这四方之地。 “王爷您何苦啊。” 牢房外站着个太监,话出口时带着十足的惋惜,引得沈承颉微微抬眼瞧了瞧他。 是个生面孔,他笃定从前不曾见过。 “既然非池中之物,又为何要囚于池中呢?” 太监说得隐晦,话里话外带着对皇帝如此对待沈承颉的不甘,他那尖细的嗓音仿佛在蛊惑。 沈承颉蹙眉瞧了过去,他冷冽的眼神让这太监一个激灵,当即便止住了话头。 不必细思,沈承颉便知晓他是何人派来的,许是这些时日会轮番有人到天牢中假意游说。 此地阴暗潮湿,时不时便会有蛇虫鼠蚁,何况沈承颉如今身上带伤,狱卒带来的吃食亦是极差,那些人不过是想着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沈承颉许是哪日便昏沉着应了声。 只要应了声,龙椅上那位便有了确切的把柄,既可以将沈承颉除之而后快,又能借此拿捏他。 这一切都是阳谋。 沈承颉闭上了眼,他权当方才的话是耳旁风,半个字也不曾透露,反倒是换来那太监的冷哼声。 如今的摄政王失了圣心,这消息早早便传遍了宫中,何况是这天牢,除去专门被派来且每日轮换的太监,狱卒也对沈承颉多是为难。 沈承颉并不将这些放在心上,拜高踩低是常态,便是前朝也如此,人性不仅有趋利避害,也有将权势视为一切的奴性。 碰见高位便谄媚讨好,遇上低位便讽刺碾压,便是军营里也常有这般的事,他看都看腻了,如何会觉着被折辱。 越是在乎便越是会觉着这一切伤身伤心,越是不以为然便越是活得接近他最自由最真实的模样。 只是无人得知沈承颉心中所想,皆是先入为主以为他定然会因此勃然大怒,即便此时看着平和,也只是隐忍不发。 太监每日只来一个时辰,瞧着给沈承颉用了刑,又将那些仿若刷锅水般的饭食给了沈承颉,方会离开。 沈承颉每日只得一餐,说是一餐都有些过了,除去那些不能吃的,便只有一个白面馒头或是小半碗米饭。 这是要耗他,要将他耗得失了精力与神志。 “外头有人要见这摄政王。” 狱卒间的低语声入耳,沈承颉不由自主眉头一皱。 “避都来不及,怎的还有人看他?果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另一个有些佝偻的狱卒颇为酸涩地开口,还不满地瞪了眼沈承颉的方向。 “是了是了,有些官位的和咱们这等干脏活的怎能相提并论?听守门的老陈提及时说了,还是个女子。” “我何时也能有风流债。” “那可远着了,咱们可没有这摄政王的皮囊,那些个千金哪里会将咱们放在眼里?” 几句话间,沈承颉的心暗自提了起来,与此同时心底冒出怒意来,他有了个猜测,却又一时之间无法下决断。 若真是宋如心,他定然要将那些个暗卫惩戒一番,为何不多加劝慰,如今和他扯上干系,哪里能得了好。 若不是宋如心…… 这假设令沈承颉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空落落的,复杂的情绪让一向果决的他有些许不自知的惆怅与纠结。 神情愈发冷冽的沈承颉不知,他心心念念之人,此时确实在天牢外。 宋如心昨夜去往侯府回来后,便一直不曾睡好,小憩也不停地梦见沈承颉浑身浴血的场景,关切之下,她逼得那几个暗卫将沈承颉此时所在之处给说了出来。 万幸沈承颉只说不要告知她现状,却不曾提及要隐瞒地方,让宋如心在暗卫的放水下钻了空子。 她得知沈承颉人在天牢的刹那,便觉着整颗心都揪了起来,连呼吸都窒了一窒,换了身不起眼的衣裳,又带了足够的银两,她便赶来了天牢外。 已然在天牢外磨了好一会儿的宋如心又塞过去一锭十两的银子,低声对着狱卒说道:“我不过是看他一眼罢了,连点儿吃食都不曾带,身上更是没带利器,官爷便抬抬手,且收了这点茶钱吧。” 她相貌生得好看,明媚又大气,光是瞧着便能让人心生三分好意,如今低声商量,又递了足够的银钱,狱卒稍作思索便佯装为难地点了头。 “成吧,你切记进去只能说上几句话,若是悄悄递东西被我瞧见了……” 狱卒恶狠狠的神情警告着宋如心,她顺从地应下,正要随着狱卒往天牢里去时,余光瞧见了一抹有些熟悉的身影。 宋如心的脚步随之停下,她看了过去,却寻不出方才瞧见的身影了。 “别磨磨蹭蹭的,还看不看了?” 在狱卒没好气的催促后,宋如心只得压下心中的疑虑,跟随狱卒进了天牢。 牢中昏暗潮湿,还有着一股儿挥之不去的霉味,入目之处不是牢房便是刑具,看得宋如心暗自心惊。 一直往深处去,直到两侧的牢房都空了出来,又前行一段,狱卒才停下了步子。 “就在前头,有话快说,到了时候我自会来喊你。” “多谢官爷。” 在牢房中的沈承颉听见了熟悉的道谢声,他的担忧成了真,怒意腾升的刹那间,他抬眼朝牢房处看去,恰好对上了宋如心的眼眸。 第107章 不解风情 四目相对,沈承颉也不知心头的火气怎的便消散了个干净,他移不开眼,一瞬不瞬地瞧着宋如心。 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印刻在眼眸里,往后即便离得再远,即便再难相见,也会一睁眼便瞧见她。 牢房里昏暗,宋如心眯着眼往里看,才算是将沈承颉的现状看了个清楚。 他的衣衫是深青色,沾染了血迹的部分看着发黑,虽说神情与往常无异,但略显苍白的脸色以及面颊上的伤口,还是让宋如心心中发紧。 她几步上前,近乎要贴上了牢房的玄铁栏杆,一股股儿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浓郁的霉味,宋如心竟是觉着有些鼻酸。 分明是打了胜战,为何功臣却要在此处受难? “沈承颉。” 宋如心轻声开口,短短三个字,即便奋力稳定,也还是能听出分毫的哽咽。 心急之下,她连敬语都忘了,直呼其名,却不曾引得沈承颉不满,那双深邃的眼眸落在她身上,有的只是无数情绪交织的复杂。 “你……你可有哪处不舒坦?我虽说带不来吃食,却也随身装了几瓶药,许是能用得上。” 她边说边从袖中与腰带间,取出了几个小瓷瓶。 沈承颉站起身,他行走时动作利落,让宋如心悬着的心落了些。 很快二人便隔着牢门面对面站着,沈承颉身上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也清晰无比。 “你应当听本王的话才是,这地方哪里是女子该来的。” 声音冷冽,听不出沈承颉此时心口的热意,他嘴上不满宋如心的行径,眼中却不曾有怪罪,往日里凛冽到仿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眸,此刻却肉眼可见的柔和下来。 宋如心不语,先将金疮药递了过去,后又将手从玄铁栏杆的缝隙伸进去,万幸她的手小,若是再大个一寸左右,便得卡在当中。 沈承颉便自然而然将手递了过去,他知晓宋如心是为了给他把脉,但那微凉的指尖落在他的手腕间时,心跳不由自主快了些,就连他自己都意外。 “还好,还好不曾有内伤。” 宋如心重重松了口气,便催促着沈承颉将沾血的衣衫先脱下,将伤口上了药才是。 随着那深青色的衣衫脱下,沈承颉精壮的身体上不少青紫与破口,他缓慢地转过来,露出了满是血迹皮开且肉绽的后背。 有了皇帝的命令,哪里有人会对他留手,笃定他失了圣心的小人们即便是知晓一切不曾尘埃落定,亦是要让沈承颉受些罪的。 宋如心看得心中揪痛,她说不出话来,只是急忙将另外一瓶金疮药打开,细腻的药粉倒在她掌心,直至指尖触碰到沈承颉的后背时,她才忽的有些后悔。 早知道便带药膏了,大大地剜一块儿出来,直接涂上沈承颉血肉模糊的后背便成,哪里像现下。 她只觉着脸颊有些发烫,随着涂抹药粉的动作,沈承颉精壮的后背近乎被宋如心摸了个遍,沈承颉的肌肉发硬,一摸便知是常年习武的。 联想到沈承颉如今的遭遇,宋如心不仅眼前有些模糊,不知哪儿来的水汽钻进了眼中,引得她鼻酸更甚,分明都涂抹完了,还是不知不觉便停了动作,指尖停留在与沈承颉脊背相触。 新伤叠旧伤,沈承颉竟是连眉头都不曾皱,他显然是极为能忍的。 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几次三番上沙场,受了数都数不清的伤,早已麻木了。 眼见他受罪至此,宋如心哪里压得住心底的不忿,她沉着声音开口道:“王爷如此遭遇,实在是看得人心底发凉。” 她说话的声音压低了的,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见而已。 沈承颉受用无比,却未曾表露,他同样压低了声音,听着更是磁性。 “飞鸟尽良弓藏,向来如此罢了。” 语气平和,不带分毫的怨怼,听得宋如心更是如同心头堵了巨石般,连带着呼吸时都难受,她垂首不语,收回了手,又将余下的瓷瓶翻出来,仔细辨认,挑了瓶口细些的那瓶。 “若是有机会,我还会来替王爷上药。”手里的瓷瓶递过去,宋如心与他四目相对,更是替他不平,可天牢不是方便说话的地界,“这瓶是内服的药丸,王爷吃了能让伤口好得更快些。” 沈承颉回身接过,又顺手将身上的衣袍穿好。 实则那么多的伤口,如何能不停地接触这满是脏污的衣袍?宋如心给他上药时,血肉翻开的部位泛了红。 只是沈承颉乃阶下之囚,哪里能够挑挑拣拣? 宋如心便只得低垂了眉眼,不去看便觉着心中的淤堵稍好些,她正为如今沈承颉的境地堵心,却听得沈承颉开口。 “让你替本王上药,倒是……显得逾矩了些。” 闻言,宋如心自然是不认同,医者仁心,哪里会为了男女大防而放着伤患不管。 “王爷不必纠结于此,大夫眼中哪里有男女之分?如今王爷也只是我的一个伤患罢了。” 话音落下,一时之间寂静无声,方才稍显旖旎的氛围此刻已然消失殆尽,沈承颉更是无声地轻笑,只是这笑容里多有几分无奈。 “是本王思绪过多了。” 他索性将这一切归结于自己,那难以捉摸的复杂心绪,便任由它去,沈承颉不会深究,也不能深究。 二人的目光再度对上,旋即又默契地同时移开,要如何形容此刻的感触?不仅沈承颉难以寻到合适的词汇,连宋如心也只剩沉默。 酸涩又有着欣喜,恼怒又带着半分的羞意,种种一切掺和在了一块儿,压得二人连对视都不敢,仿佛目光对上的刹那间,便会无法自控地沉浸在彼此的眼眸中。 “我……既然王爷无恙,我便回去了。” 宋如心少有的说话磕绊,她很快将神情维持住,尽量平和地与沈承颉告别,却在抬眼不当心对视的瞬间,又下意识偏头避开。 “多加小心,往后不必再来,本王自会保重,你……莫要再掺和。” 沈承颉亦是鲜少说这般多的叮嘱,他就差让宋如心袖手旁观保全自己。 “脚长在我自己身上,王爷便不要管了。” 意料之外,宋如心带着些许的火气拒绝了。 一转身,她快步往出处走,却险些撞到了人。 第108章 唱戏 沈承颉失了圣心的消息一传出去,那些平日里多有恭维的官员,便不曾再出现过,一个个避之不及,天牢的深处又只有沈承颉一人被关押。 宋如心觉着心都沉了沉,她低垂着脑袋急忙要避开此人,却又被喊出了名讳。 “这不是宋如心宋姑娘吗?” 尖锐的嗓音将此人的身份叙述得清清楚楚,他的目光流转在宋如心和沈承颉之间,眼底尽是对他们的猜测与怀疑,丝毫不掩饰。 “怎的见了咱家便走呢?宋姑娘到这天牢里来,莫不是为了与王爷……” 这太监的语气似是有暗示之意,那饱含深意的目光停留在宋如心身上。 坊间曾有传闻,说沈承颉似是与这如心药堂的东家宋如心来往过密,如今看来莫不是真的? 这传言是宋雨晴命人刻意宣扬的,为的是将宋如心营造出的名声踩到泥里,最好是跳进河里仿佛洗刷也洗不干净的程度。 只是太过荒谬,至今也不曾有人信了,皆是左耳进右耳出。 太监眼底隐约闪过兴奋之意,沈承颉一向是铁石,皇帝寻了许久都寻不出除去小郡主以外的软肋来,再加上天家如何能用摄政王年幼的女儿来威胁?这是平白落人话柄。 皇帝已是与年轻时不同了,他格外在乎百姓如何谈论,想要在史书上留下足以万世传唱的贤名。 但若是这个软肋换成了宋姑娘,便不同了。 一个女子罢了,便是皇帝当真命人拿住了,摄政王若是为此与皇帝对上,百姓也只会说他沉于情爱,耽于美色。 太监心底隐约地期盼着二人确实如此,最好多露出些端倪,他好拿去天家面前换些赏赐。 在他别有深意的目光下,宋如心只觉着麻烦,她微微一笑行了个礼,旋即用极度厌恶的眼神扫了眼沈承颉,又很快移开目光。 “公公竟是知晓民女的名讳,实在是民女之幸事。至于这摄……王爷,一些个人恩怨罢了,入不得公公的耳朵。” 她一时之间想不出合适的由头,便推说是个人恩怨,服侍皇帝的大多是人精,宋如心也不知能否将此事蒙骗过去,心底有些慌乱急躁,面上不显。 “个人恩怨?那咱家倒是要好好听听了,许是能为宋姑娘做个主呢。” 太监笑眯眯地接口,一副势要将一切都挖出来,弄个清楚明白的架势。 宋如心见状,便急忙对着沈承颉假意开口道:“王爷也听见了,这可并非是我要抹黑。” 她说着撇嘴,端了瞧不起沈承颉又被迫要恭敬的模样,凑近稍微压低了些声音,却还是维持在了沈承颉也能听见的音量。 “公公许是知晓我曾为小郡主诊治一事?”瞧见这太监点点头,宋如心思绪流转,尽力将借口编造得合情合理些,“王爷曾在小郡主好转后许诺过,要将臣女的医术与名下的药堂,推于京城权贵中。” 听到此处太监免不了蹙眉,他紧盯着宋如心追问。 “宋姑娘今日到这天牢里来,便是为了此事?” 宋如心连连摇头,复又点点头,特意侧过身,假意暗示太监。 “不仅是为了王爷言而无信,还有……上面那位。” 她后头说的话声音极轻,若是分神了,便定然要听不清了。 太监心中一凛,面上硬撑着与宋如心寒暄。 “原来如此,可咱家听闻宋姑娘与那位……” 他照样话说到一半便打住,好整以暇地看着宋如心,这是非要将一切半放到明面上,至少要有足以指向太监身后真正的指使人的证据。 宋如心似是而非的几句话,凭什么便要让他相信? 见状宋如心已是手心冒汗,一个不好今日她便要惹上麻烦,自然是如临大敌。 她状似微微一笑,伸出了手,对着太监比了个向上的手势,又接了个翻书的动作,嘴上也低声回道:“哪能让人将这一切瞧明白了?公公知晓的,那位的心思咱们可不能猜。” 宋如心这是在赌,赌‘那位’当真是当朝尚书,若是赌输了,当即她便要付出代价,冷汗都湿了脊背,站在她对面的太监总算是放松了神情。 还好,还好尚书找人暗害了宋如心的药堂,又被她将这一切都给诈了出来,方才太监的话亦是让她想到了尚书,这才会比出那样的手势来。 而且这一切都是宋如心背对着沈承颉做出的,太监自然而然会以为是防止沈承颉得知。 眼见是自己人,太监方才咄咄逼人的态度也缓和了,这回的笑脸倒是有几分真心在里头。 他抬手虚打了个耳光,脸颊都不曾红,一副赔罪的模样。 “瞧咱家这嘴,不该问的怎的也问了。那宋姑娘可还要再与王爷说几句话?” 宋如心刚要拒绝,便听见沈承颉一声冷笑,就势转过身去,对沈承颉怒目而视,只是这眼神中的怒意与沈承颉的冷笑一般,皆是互相打配合的虚假。 “一介草民罢了,也配与本王说话?” 这刻薄的言论,听得宋如心在心中忍不住叫好,如今这般如何也能将目前的一切稍作掩盖。 “王爷既是看不起我这等草民,日后莫要来求才好。” 两人互相打哑谜,听得太监觉着煞有其事,实则连宋如心与沈承颉都不知晓这话里话外指的究竟是些什么。 若是换个场景,不在天牢中,许是宋如心都要忍不住失笑。 如今看来,她与沈承颉许是更加适合戏班子,这可比侯府那些玩意儿唱得真切多了。 “你且安心,本王如何会沦落到需去求你。” 这般争锋相对,太监心底有了旁的看法,便主动出面和稀泥。 “宋姑娘那可是有大本事之人,与王爷置气那不是平白误了正事。” “来人,将牢门打开。” “天家有言,摄政王与咱家走一趟吧。” 对宋如心的态度倒是不错,轮到与沈承颉说话,便是神情语气都不屑至极,看得她心中不爽,左右如今也捏造了身份,何必要让沈承颉再受这等罪? “公公慎言,一切都还未尘埃落定。” 宋如心低语,太监不明真相,还当她是好意提醒,当即便笑眯眯点头。 第109章 瞧见了? 几个狱卒当即上前跟随在沈承颉身侧,原本许是要上前押住,宋如心与太监低语的那番话令太监的神情有变,对沈承颉说话的语气也不同了,狱卒向来要会看脸色,当即转变了方式。 与沈承颉擦肩而过时,二人皆是装得满脸晦气,目光更是不曾落在彼此身上。 直到沈承颉随同太监走远了些,宋如心方才看了过去。 许是因着习武,沈承颉无论是站立还是走动,肩背都挺得笔直,宋如心实在无法设想,如他这般之人,被用莫须有的罪名污蔑了,还得弯了脊背,对宫里那位不分是非的言论表示顺从。 她一想到此处,便觉着心口好似有些揪痛,只是说不清究竟从何而来。 深吸口气,直至瞧不见了那行人的身影,宋如心方才抬脚缓步走出了天牢。 刚迈出天牢,不等她习惯外头的烈日与天牢中昏暗轮换的不适,便有几人朝着她围了过来。 眨眼间,宋如心便被围在了其中,不曾有半分逃脱的可能。 她适应了烈日,平静的眼神看向这行人之首。 是季和光。 他身侧还站着宋雨晴,二人鲜少未曾有分毫亲昵,皆是正经模样。 这行人若是宋如心所料不错,应当是季家的家丁,其中有几个她还觉着眼熟,许是曾经在侯府瞧见过。 “这是光天化日之下,要对我用刑了?” 宋如心虽说神情未曾有变化,语气却不免带上了些冷冽。 见状,宋雨晴忍不住微扬唇角,又很快用手帕遮掩住,她看向宋如心的目光满是幸灾乐祸。 总算是让她抓住了把柄,她可是因着昨夜又让宋如心全身而退一事怄气许久,都不曾睡满两个时辰,现下这情形,让她实在是维持不住往日的柔弱印象,只恨不得放声大笑。 “姐姐,没见哪户人家捉奸还犯了律法的。” 她说话时声音都有些许颤抖,宋雨晴浑然不觉,那双眼眸紧盯着宋如心。 是她鼓动季和光带来这般多的家丁,为的便是将宋如心所有的生路都断绝,如今想要脱身,宋如心要么飞天,要么遁地,不曾有第三种法子。 捉奸? 宋如心的脸色冰冷,她冷冽的目光落在眼前的二人身上。 “按照我朝理律,你们今日对我的诽谤,我若是告到官府,许是不能善了。” 眼见宋如心拿出理律来压人,季和光本就难看的脸色又黑了几分,他满脸的嘲讽,说出口的话倒是将宋如心的疑惑给解了。 “宋如心,晴儿的丫鬟都瞧见你进入这天牢了,那位收押的消息可并非无人知晓,你身为有夫之妇,进这天牢里能是作何?!” “难不成你要与我说,你只是和摄政王谈天说地,不曾做下……做下那些有辱门风的浪荡事情?!” 季和光说话时满满的怒意,不过仍旧压低着声音,他不愿让人知晓此事,觉着自己今日是将脸面都给丢了干净,气恼下恨不能将宋如心当场打死为好。 闻言,宋如心便明白了季和光为何会带家丁堵在天牢外,还一口一个捉奸。 她与沈承颉未曾做过任何逾矩之事,当然若是给沈承颉上药都能算作逾矩,那她宋如心也无话可说。 医者如何能不与伤患有接触,宋如心义诊那段时日,一日便要碰上十几人的手腕,有时还更多,擦药包扎更是多不胜数。 她轻笑出声,看向季和光与宋雨晴的目光,嘲弄之意浓烈。 “莫要将旁人都想得与你们无异,心思龌龊便罢了,还要拿出来分说,当真是丢人。” 季和光被戳中了痛处,脸色忽白忽青,他与宋雨晴若是说得难听些,无媒苟合亦是能的。 “你如今再怎的巧舌如簧也不顶用,你敢说你未曾进过天牢,你未曾与旁的男子相见?” 这话好没道理。 正正经经的接触竟是都能算得上见不得人了,那侯府这两人也当收敛才对。 宋如心看向季和光,他身侧的宋雨晴觉着方才受了委屈,如今正窝在他怀中寻求安慰,正巧侯府的家丁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哪里有人能瞧见? 季和光便因此将宋雨晴揽入怀中,好似一对儿深情的壁人。 现下对上宋如心的目光,他揽着宋雨晴的手觉着怎么放都不舒坦,很是别扭。 宋雨晴瞧了出来,她心中暗骂宋如心嘴巴贱,说话如此不留情面,也怪不得相府与侯府不曾有人站在这贱人那边。 她不觉着自己做错了,只是认定宋如心是故意羞辱她,才会说出这等话来,将她与季和光之间的遮羞布扯了下来。 “姐姐怎好如此说我?我、我……若是如此,我便只能投湖解了姐姐的怨气。” 宋雨晴哽咽着出声,眼泪还不曾落下来,便对上宋如心看笑话般的神情,她装模作样的动作当即一顿,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也流不出来了。 在宋如心眼里,哪里是看笑话,她便是笑话。 宋雨晴思绪转到此处,当即咬紧了唇瓣,那双眼眸也不与季和光传情了,反倒是落在了宋如心身上。 哭也哭不出了,可又如何能让宋如心显得咄咄逼人。 宋雨晴索性将脸往季和光怀里一埋,虽说不曾流泪,但声音是抽泣着的,甚至那纤细柔弱的肩膀也微微颤抖,看着好似伤透了心。 “你为何不能守好妇道,每回见了晴儿都要伤她,怎的会有你这般的女子,宋如心,你真是令我失望透顶。” 光是失望两字,宋如心从他嘴里听过不止一回了,自从宋雨晴被接回相府,直至今日,她耳朵都快听起了茧子。 “谁泼我脏水,我便揭谁的短,礼尚往来罢了。” 宋如心说话时面露笑意,只是这笑意嘲弄的成分居多,看得二人皆是恼怒起来。 “泼脏水?好好好,宋如心你嘴比什么都硬,我今日便要让你知晓,我从未冤枉过你!” 季和光气急,连忙让人将宋雨晴那个瞧见了宋如心进天牢的丫鬟拉了过来,正要对宋如心讽刺挖苦,便听见她又开了口。 “怎么,这丫鬟瞧见我与男子亲近了?” 第110章 每回都如此 这话一出,季和光愣怔在原地,丫鬟确实只说她瞧见了宋如心进了天牢,未曾说过瞧见她与任何男子有亲密的行径。 随着季和光忽的沉默,被带到众人跟前的丫鬟也显得有些瑟缩,她紧张地连连看向季和光与宋雨晴所在的方向。 旁人都以为她是在等侯爷的吩咐,只有宋如心知晓,这丫鬟实则是在看宋雨晴的眼色,等她真正的主子给出吩咐来。 宋雨晴见将她揽在怀中的季和光沉默下来,心底的不满与怨怼难免有一小部分转移到了眼前的男子身上。 只得了宋如心一句话便失去了所有的法子,当真是没用。 她又恼又恨,若是现下的事又被宋如心全身而退,季和光多多少少也要对几次三番故作无意挑拨的她有些旁的看法了。 宋雨晴如何能忍得了?她分明恨得将指甲都折断了,面上仍是一副为宋如心着想的姿态。 “姐姐,此事还好是我的丫鬟瞧见了,若是旁人知晓你竟是去了天牢这等地方……怕就不会如同夫君般大度,只会当你与数不清的男子私会。” 能进天牢的确实多半是男子,至少宋如心这一趟不曾瞧见过女子的面孔,宋雨晴这是将话又绕了回来,她死咬着宋如心私会外男的荒唐话。 季和光原本都没了继续纠缠的念头,被这话一激,便更是不愿忍着心里的恼怒,手一挥,竟是要让人将宋如心直接押回侯府。 “我也是对你好脸色太多,事到如今你竟还执迷不悟,等回了侯府,我便将岳父岳母请来,好生评判你今日的所作所为。” 他冷了声音,脸色亦是难看,仿佛现下的宋如心并非只是被堵在了天牢门外,而是已然被捉奸。 瞧着眼前两人颠倒黑白,一张嘴便将事情说得仿若已是板上钉钉,宋如心觉着无比好笑。 “评判我今日所为?若不是你拖沓着不愿写下和离书,我此时早已是自由身。” 虽说现下也差别不大,但被侯府捏着把柄,日后的麻烦便注定要一桩又一件,接连不断。 “进个天牢罢了,竟是险些将永宁侯吓死,谁人能料到?我又不是神仙。” 宋如心的话只是稍作反击,还不曾全然还回去,便听得季和光脸色黑沉,他觉着被挖苦被讽刺了,心头的怒火蹭蹭往外冒。 “你!你当真是不可理喻!” 季和光怒声呵斥,却瞧见宋如心忽的拉近了与两人的距离,她的眼神不曾移开过,直看得他们心中发慌。 宋如心微微一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她轻启薄唇。 “可是忘了先前受的罪了?天道昭昭报应不爽,季和光你竟是连半点儿教训都不曾有,不怕哪日再有报应?” 这病症本就来得突然,又极为折磨,还害得季和光在奴仆跟前丢了脸,他此时听闻宋如心提及,便脸色猛地一白,嘴里侮辱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或许当真是天道报应呢? 季和光的冷汗自额角滑落,若是不曾做下亏心事,便不必为宋如心的话慌张,奈何他做下的亏心事一沓接一沓,哪里能真的不往心里去。 宋雨晴自然是听得清楚明白,她心念一动,觉着简直是瞌睡来了枕头,宋如心这是将把柄自己往她手里递。 既是用季和光上回那奇异的病症来威胁,那岂不是更加方便她将这父子二人之事都推在宋如心身上? 她连眼神都亮了几分,看向宋如心时,是满满地恶意即将得逞的畅快。 宋雨晴强压下心底的急切,她佯装出满脸的震惊之意,看向宋如心时,还隐隐约约带着些许怯懦。 “姐姐此话……夫君与诚儿的病,难道都出自姐姐之手?姐姐便是再使性子,也不该伤害他们二人,若是要出气,朝我来便是。” 好一出因爱生恨的由头,竟是还在最后卖了波好,若不是现下的场合不允许,宋如心都要忍不住为宋雨晴鼓掌叫好了。 她不仅心思狠毒,主意也多,给人泼脏水时更是信手拈来。 当真是…… 犹如蛇蝎般的恶人。 宋如心面无表情,她扫了眼又被说动的季和光,暗叹蠢货便是如此,旁人说什么信什么,没丁点儿主见。 她的目光转到了宋雨晴身上,与这蛇蝎对视时,忽的又是一笑。 “说得好啊,我一个入不得侯府半步之人,先是给永宁侯下毒,又是给世子下毒,我可当真是好本事。” “比近乎时时刻刻都待在这二人身侧的你,有本事多了。” 宋如心这都算不上是在暗示,她甚至是明示宋雨晴此人身上的疑点。 季和光闻言心中咯噔一声,脑袋也嗡嗡响了起来,他震惊又诧异地看向怀中的宋雨晴,原本紧紧揽住她的手,也在此刻猛地一松。 实在是宋如心说得太有道理,与他们父子二人接触最多,最有机会动手脚的,确实是宋雨晴。 面对着季和光那怀疑的眼神,宋雨晴惊得险些要维持不住面上的柔弱与乖顺。 她的心脏砰砰直跳,一直被偏爱的宋雨晴,从未被如此明显的怀疑目光紧盯过,她又是委屈又是不甘,还有着对做下的手脚似乎要露馅的紧张惶恐。 即便如此,迎上季和光的眼神时,她仍是神情受伤,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偶尔哭一回是能让人心疼,每回都这副做派,看久了便连季和光都有些迟疑起来。 宋雨晴浑然不知,她眼中的泪欲落不落,似是被季和光给伤透了。 “夫君这是怀疑我?” 说话时带上的哭腔和些微的颤音,让季和光的神情犹豫起来。 宋雨晴蓦然垂首,一滴滴眼泪落在脚下的青石板上,天牢门口少有这等热闹,不少狱卒都想着法子垫脚看过来,如此一副美人垂泪的场景,看得他们心中连叹季和光好福气。 宋雨晴是一副小家碧玉的长相,大气不足,却带了十足的柔弱无助,她一向将这当做是足以利用的能力。 只是此时被人艳羡着的季和光,却头一回深思起来。 第111章 为何回头 宋雨晴当真是冤枉的吗?恐怕不见得。 季和光也并非人事不知的幼子,他现下想到了从前听闻过的,因善妒而将夫君儿子都毒死的女子。 那女子是否与宋雨晴一般,亦是娇花模样。 他并非是觉着宋如心被冤枉,只是此事与他的性命相关,才忽的清醒了片刻,不再像往常那般一心欺骗自己,不愿去深思其中的真相。 季和光未曾第一时间回话,惹得宋雨晴心中的慌乱加剧,神情也有些维持不住,若不是她低垂着脑袋,眼底挥之不去的慌张许是早已被季和光瞧见了。 宋如心一见眼前的情形,便又确认了几分,她昨夜便觉着季诚源的毒来源很是可疑,尤其她才进侯府,宋雨晴便早已将脏水给她泼好了。 若是一个人拼命将旁人的目光往指定的方向引诱,多半是怕被注视,怕被发现身上的端倪。 宋雨晴便是如此。 此时不曾有确切的证据,只是宋如心的怀疑,她想到季诚源一心护着的晴姨竟是可能给他下了毒,便觉着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是为季诚源伤怀,她早已经被伤透了心,入宫为奴婢的那日起,已是注定不会再为季和光父子伤怀,不恨到见面便用匕首捅死,已是宋如心心善了。 她只是觉着世事弄人,还是多做善事为妙,省得日后像季和光父子一般,报应在自己身上。 “夫君当真是怀疑我?” 眼见季和光沉默不语,宋雨晴更是悲痛,她边问边看向季和光,那般不可思议的眼神,将她的痛苦描写得恰到好处。 到底是真正动心过的,季和光又很吃这一套,他见不得柔弱美人受罪,便压下了心中的怀疑,违心地否认道:“哪里会?我怀疑谁都不会怀疑晴儿,定然是那毒妇在挑唆,我怎会中计。” 见他说得情真意切,宋雨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手心里尽是冷汗,她佯装破涕为笑,紧张地对季和光开口。 “我还以为夫君只因姐姐几句没由来的话,便要与我离心了。” 话里话外将这一切怪到了宋如心头上,她倒是忘记了,哪次相府与侯府对宋如心出手,不是因着她的刻意挑拨和栽赃,哪次不是没由来的? 宋如心这话还是有理有据,并非她那般的刻意抹黑,都能让她委屈又惊恐,将宋如心恨得近乎都要怄血,那曾经无数次被她冤枉的宋如心,又是如何撑着的? 自私的恶人哪里会记得自己做下的恶事,反倒是旁人便是无意的一个眼神,也要多加揣测,再恨之入骨。 季和光未曾说话,他也并未再度将宋雨晴揽入怀中,只是握紧了宋雨晴冰冷的手,将其缓慢地捂热。 宋雨晴太急了,急切地想将一切撇清,甚至用两人的感情做赌注,季和光觉着心底十分不是滋味。 好似被隐瞒了什么。 他对宋雨晴的怀疑哪里有彻底打消,反而是深深地种了下来,隐藏在他深情的目光下。 懒得再看二人狗咬狗,宋如心腹诽一句晦气,便使了个眼色,外头早已慌张许久的药堂伙计狠狠松了口气,急忙将围起来的家丁们挤开,硬生生有了条出路。 宋如心的药堂伙计不少,光是如心药堂便有五个,还不算上轮休的。 再加上帮着炮制药材的那几位不怎么抛头露面的小娘子,要是与侯府这些家丁对上,多半吃不了亏。 她没有再动用沈承颉留下的暗卫,反而是打算此次回去以后,便让这些暗卫尽量别再动手。 如今的沈承颉处境不好,她不能再添麻烦,若是一时不察,令这些暗卫的身份大白于天下,依照宫里那位的脾性,怕是沈承颉连命都留不下来。 宋如心不敢赌,她不知晓沈承颉有几张底牌,万一他当真是个愚忠的,岂非是害了他的性命。 思索间,药堂的几个伙计便围在了宋如心身侧,与侯府的那些个家丁呈现对立之势。 季和光失了阻拦的心思,他向来不够聪明,此时正怀疑着宋雨晴,哪里还能够分心去做些旁的事,再者说了,若是这毒当真与宋雨晴有关,私会男子这事又是出自她的丫鬟之口,季和光也难说究竟是真是假了。 那般疼爱的柔弱情妹妹竟有可能心如蛇蝎,季和光一想到这个可能,便觉着心里堵得慌。 他自己算不上干净,也跟心善没有半点沾边,却一点儿都不能容忍身边人的算计,何况是装得洁白干净的宋雨晴。 幸好现下寻不到证据,季和光竟是因此松了口气,他瞧向宋如心的目光不满更是浓烈,若不是她那几句挑拨离间的话,自己如何会对晴儿心生疑窦。 如同宋雨晴般,季和光也只会将错处推到旁人身上。 宋如心懒得与他们多费口舌,带着伙计们便要走,侯府的家丁迟疑犹豫,没有主子的命令,也不知是否要拦。 此时的宋雨晴看得心中如火烧火燎般焦急,却又偏偏不能再出头让人将宋如心留住。 她想起方才季和光那满是疑虑的目光,便开始畏手畏脚起来。 宋雨晴暗自咬牙,眼底的恼怒与怨毒就这般展露在宋如心跟前。 似乎是生怕她心中畅快,宋如心特意看了过去,朝着她露出个明媚的笑容来,这笑容像是一根刺,扎在宋雨晴的眼中和心上。 扎得她连呼吸都觉着困难,肚子也逐渐有些隐隐地疼痛,她气得脑袋发昏,直至宋如心转身离去,只剩下愈行愈远的背影时,才察觉肚子是当真在作痛。 “夫君、夫君……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疼啊……” 宋雨晴娇声呼痛的声音传到了宋如心的耳朵里,她不曾回头,走下的每一步都坚决又肯定。 紧接着便是季和光急切又痛心的关切,他此刻许是又将方才的怀疑忘却了也说不定。 “晴儿你如何了,快去找大夫,对了大夫……宋如心!宋如心!” 在季和光的呼喊下,宋如心头也不回。 为何要回头? 纵然是医者,季和光与宋雨晴这二人,若是死在她跟前,她许是还会停下步子多看几眼。 第112章 为谁出头 没了那两道晦气的身影,宋如心只觉着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她稍作迟疑,还是朝着药堂赶去。 沈承颉如今的处境很是危险,若是按照宋如心原本的打算,她不会再往药堂去,此时应当尽量少让旁人将她的动向看在眼里,免得露出的端倪将他们二人都暗害进去。 只是有了天牢这一遭,宋如心决意反其道而行之。 她越是在人前活跃,便越是能够将暗处那些人的目光吸引,同时因着她在明,过于明面的手段是用不出的,若是非要动她,只能暗地里对她下手,或是寻个由头。 宋如心深吸口气,她不怕暗地下手,沈承颉给她留下的暗卫,便是她避开这一切的底牌。 至于明面上寻到由头的麻烦,岂是宋如心想躲便能躲的?既是难躲,索性便大大方方的,将万全的准备做好,等麻烦寻到了头上,再去随机应变。 只有千日做贼的,不曾有千日防贼的。 宋如心思绪流转间,人已是到了药堂。 她此行乃是全然靠走,额角都冒了汗,将细汗擦拭干净,又灌下一杯凉透了的茶水,宋如心方才觉着舒坦许多。 “东家。” 掌柜的见她缓了缓,忙不迭地出声,且几步并作一步,匆匆靠了过去。 一封信从掌柜的袖口里露了出来,他边将信递过去,便低声言语。 “东家出去后不久,铺子里便收到了这封信,也不知是谁人寄来的,上头还用印章印了几株药材。” 宋如心将信接过,瞧见上边的药材团时,她唇边便挂了些许笑意。 这应当是安乐与小郡主一并印上去的,上头的药材宋如心曾经与安乐提及过,每一株都画得生动,许是蹲在药田边细细看过了才动笔。 “辛苦掌柜了,前头也先照看着些,我稍后再来。” 宋如心说着便往后院去,耳边的嘈杂声远离了些,她寻了个石凳坐下,这才将信封拆开。 果不其然,第一页信纸便是安乐与小郡主写的,这毛笔字带着稚嫩,瞧得出来一笔一划都写得极为慎重,就怕将字写错了或是写丑了。 端端正正的,虽说不上好看,但也能看出用了心的。 信上将这些时日的事说了个清楚,还提及了小郡主如今的状况,不仅如此,安乐还隐晦地提到他已然背了几种新的药材,要等与宋如心见面时背给她听。 这是在寻求宋如心的夸赞,倒是将宋如心惹得笑意挂上了唇角。 等将这第一页信纸读完,第二页便不同了。 字如其人,温和中又带着十足的主见,是师兄陆长弓的字迹。 宋如心细细读来,神情也不似方才般松快,这些时日陆长弓便要进京来,这封信不仅将这个讯息告知了宋如心,还提及了药王谷的现状。 竟是又发觉了两三个细作。 陆长弓在信中先对宋如心致歉,又说要先杜绝旁人进药王谷的可能,如同药王谷近乎几百年前那般,先与世隔绝。 宋如心瞧得连连点头,便是陆长弓不提,在知晓药王谷被牵连得动荡连连,她亦是要下相同的决策。 陆长弓所说事无巨细,便用了好几页的信纸,怪不得信封入手时宋如心觉着有些厚重,原是因着这个。 她刚刚将信纸叠好塞回信封里,便听见了前头传来的动静。 “咱们药堂的后院不得入内!” 宋如心疑虑之下,将信封虽随手往怀中一藏,紧接着,便瞧见了后院的门帘掀开,宋如钊大步跨了进来。 药堂的伙计哪里会有暗卫的身手,同时又顾虑着万一将人伤了,给宋如心带来麻烦,一时不察,竟是真的让宋如钊闯了进来。 他的神情带着淡淡的厌恶,眼神里满是轻蔑与不满,开口的话更是听得宋如心觉着心烦。 “你不该去天牢。” 为何不该?这是她的事情,说难听些,她与相府如今的情形,无异于断亲,如何还能管到了她头上。 “脚长在我自己身上,我要如何便如何。” 她同样神情冷冽,语气冷冰冰的,听得宋如钊直蹙眉。 在宋如钊的预想中,他这些话一出,宋如心应当立即道歉,更应当发誓不再去天牢那等地方。 不成想,宋如心竟是用话强硬地拒了。 他愈发觉着烦心,这便宜妹妹确实不如宋雨晴省心,乖乖听话便是了,如同与侯府的亲事,不过是再纳一个宋雨晴罢了,便要小心眼地作妖。 受些委屈又如何,此事无论是对宋雨晴还是对相府,那都是有益处的,她怎的这般不知轻重。 “你去天牢一事若是传了出去,你知晓会对相府带来多少麻烦吗?宋如心,你并非三岁孩童。” 宋如钊的语气加重,眼底的不满加剧,他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威压。 这番话好似将宋如心都当做了牵线木偶,她的一举一动都应当让相府过眼,无论是何事,无论受了多大的委屈,无论为他们的安排付出了怎样的代价,都应当安安静静地接受安排。 宋如心低垂了眉眼,她嘲弄一笑,在相府的眼里,只有宋如钊与宋雨晴是活人,她不是。 她只是个工具,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是应当的,为相府鞍前马后也是应当的,被宋雨晴冤枉陷害是半个字也不能往外说。 “相府与我何干?如今都算断了亲的,还拿相府来压我,你许是脑子不大清醒,还不如那三岁孩童。” 宋如钊怔住,他万万想不到如今的宋如心竟是这般硬气,当即气得连笑几声,话里带了些威胁的意味。 “你如今是翅膀硬了,名下的药堂在京城里都扬了名,可是宋如心,你莫要忘了,你到头来还是姓宋,还是要与季和光和好,还是要回侯府去。” “做事莫要做太绝,省得身后无人替你撑腰啊。” 相府竟是指责她做事太绝,惹得宋如心平白想笑,这世上还有比相府做事绝情之人? 她不愿去回想从前的日子,脸上带了十足的嘲笑,看向宋如钊的眼神仿佛看一只挥舞着手中香蕉的猴子。 “你是来为宋雨晴出头的?这般大的火气,想必连季和光都拦了你几句。” 第113章 以退为进 宋如钊疑心大,闻言便立时用质疑的目光看向宋如心。 她是如何得知季和光阻拦了的?二人不是早已没了情意,难不成是私底下有了往来? 面对着他谴责的神情,宋如心懒得细想,总把力气用在他们身上哪儿成,她索性直言。 “连季和光这等不带脑子的玩意儿,都察觉到了宋雨晴的不对,你自诩聪明,竟是连想都不曾想过?” 语气里满是嘲弄与轻蔑,神情倒是如往常般,宋如钊一听这话便恼了,他哪里是能忍受旁人言语指责的,当即便觉着伤到了自尊,瞧向宋如心的目光便愈发不善了。 “怎的这般看着我,被我扯下了遮羞布,你觉着被冒犯了?” 宋如心带着笑意开口,这笑意讥讽。 “你少花言巧语了,和谁学得这般伶牙俐齿?一介女子,柔顺是为最重要的,你如今这般,连市井泼妇都快不如。” 贬低的话无论相府还是侯府,都是信手拈来,从前的那些日子里,打压宋如心都快成了比吃饭还寻常之事,宋如钊便是没将思维转变过来。 他还当宋如心在乎宋家人,便自觉地将自己放在了高位,以俯视的姿态看待宋如心,还因着她女子的身份多番挑剔。 “是了,对相府来说确实柔顺更为重要,只有足够柔顺,当了旁人的垫脚石、替罪羊,方才会一声不吭忍耐下来,还接着将你们视作一家人。” 宋如心说的话极其扎心,她可不愿给宋如钊任何的体面,那些过往犹如深入肉中的刺,已然长在了里面,她即便将其忽视了,那扎入刺的皮肉也长好了,可刺也还在那里。 如何能当做不曾发生过? 她不计较是大度,计较更是应当,全看今日的心情如何了。 宋如钊算是来寻她晦气,如今反倒被几句话贬低讽刺了个遍,脸上有些挂不住,愈发觉着宋如心不识好歹。 他阴冷的目光在宋如心身上流连,片刻后嗤笑一声。 “你倒是懂挑拨离间,也惯会将自己说得如同受害者般,可惜了,你猜我是会站在你这边,还是我的亲妹妹?” 谁乐意跟他玩猜猜猜的小游戏,宋如心索性翻了个白眼,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将身侧晒着药材的架子稍微移开了些。 她一边翻动着药材,一边开口不耐道:“你若是当真信了宋雨晴,还与我分说这些作何?你们宋家的门槛我是不敢入,何况当你们的亲人,你想得蛮多啊。” 宋如心四两拨千斤般将话给推了回来,联想日这些时日宋雨晴表现出来的疑点,又想到季和光是她的枕边人,会更加敏锐些。 难不成…… 宋如钊心底一沉,不是他想怀疑亲妹妹,实在是一切的疑点都指了过去,更别说结合宋如心的话以及季和光的反应了。 一时之间,咄咄逼人的宋如钊沉默下来,他的脸色阴晴不定,目光更是不断地在宋如心身上游移。 在宋如心即将出言赶人的前一刻,宋如钊开了口。 “这些事情我自会查清楚,若当真与你无关,定然要还你个清白。” 还她个清白? 这话着实令宋如心感到好笑,那么多年的委屈与冤枉都受了,甚至还在他们都知情的前提下,被迫替宋雨晴入宫为婢,被磋磨了那么多年。 相府与侯府,何时在乎过她是否清白。 宋如钊的话,在宋如心耳朵里,连阵风声都不如,她亦是懒得回话。 她心底清楚,宋如钊自然会查,查完是替宋雨晴遮掩,还是当真还她清白,这便是无解谜题了。 宋如钊自讨无趣,没等到宋如心感恩戴德的谢意,他冷冷撇了眼,便转身抬步,径直走出了后院。 临了还听见了宋如心的警告。 “若是下回再擅自闯进来,许是便要让官府评评理。” 话音散落在宋如钊掀开门帘时,一并出现的微风中。 如同宋如心想的那般,此时的宋雨晴与往前不同了,她与季和光面对面相坐,却只觉着身下的椅子仿若变成了尖利的硬石,多坐一刻都要浑身冒了冷汗来。 “夫君为何这般看着我?” 宋雨晴如同往常般娇弱,季和光心头的怜惜却少了许多,他一路都在思索,尤其是碰上了宋如钊后,听见宋雨晴与大舅哥那番话,他越是回味,便越是觉着仿若挑拨。 季和光不言语,他凝望着眼前如同小白花般柔弱可人的温柔女子,却忽的觉着,今日仿若是头回认识她。 究竟是多想了,还是事实当真如此? 他的思绪乱了,便也记不起要柔声安抚宋雨晴,只是一味沉默着。 季和光的沉默让宋雨晴想起方才,兄长要为她去寻宋如钊麻烦,身为自己的夫君,季和光竟是言语间多加阻拦。 心底的不安愈发浓烈,宋雨晴握着帕子的手抖了抖,原本想佯装拭泪,此时却觉着手仿若有千斤重,如何也抬不起来。 “我知晓了,我懂夫君的意思。” 宋雨晴的话听着万念俱灰,季和光正犹豫是否要出言缓和,便瞧见她站起身,似是受不住如此打击,整个人摇摇晃晃,就像立即会昏倒在地。 她如今还怀着身孕,季和光见状自是不忍,又想起二人身心灵相交的那些个日子,两颗心相贴,缱绻中的情话好似又在耳边响起。 还不等季和光有反应,宋雨晴便猛地朝着一旁的墙壁撞了过去。 下人皆是惊呼,若不是她身侧的丫鬟反应了过来,宋雨晴怕是已然额头冒血了。 季和光的手脚都软了,他急急忙忙冲到宋雨晴身侧,将人用力揽在怀中,对上那双含泪的委屈眼眸时,季和光原本都快要落在实处的怀疑,又消散了大部分。 “晴儿,你为何要想不开啊。” 宋雨晴一听这话,眼眶里打着转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她低垂了眉眼。 “我先是令夫君与姐姐生了嫌隙,又是让姐姐将怒气发在了诚儿身上,如今更是……更是因着劝姐姐归家的言语让夫君对我不满。” “我竟是这般差劲之人……我如何配得上夫君,如何还能厚着脸皮在这侯府……” 第114章 罪名 这招算是以退为进,宋雨晴的眼神不经意看向方才拦住她的小丫鬟,这丫鬟聪明,得到了她的眼神示意后,便一直准备着将她拦下来。 而且相貌平平,宋雨晴不必忧心季和光哪日便看上了。 “夫人,夫人怎能伤了自己的身子,便是为着腹中的小少爷也要看开些啊!” 这丫鬟与宋雨晴对视一眼,当即便拧了大腿,哀嚎起来。 季和光哪里还敢怀疑,他虽说未曾将疑虑全然放下,却也不愿再让宋雨晴伤心,当即温声哄着。 “晴儿怎能这么说,都怨我被宋如心这毒妇说得迟疑了,她这般针对你,我却动摇了,千错万错,全是那宋如心的错,哪里怪得到晴儿头上。” 眼见计谋成功,季和光像是当真将所有的疑虑都打消了,宋雨晴悬着的心总算落地,她此时不仅恼恨着宋如心的多嘴多舌,还将正温声哄着她的季和光也恨上了。 为何要耳根子那般软,只要信她不就成了,那贱人的话应当作了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 宋雨晴将脸埋在季和光怀里,面上呜呜咽咽的抽泣着,心里将季和光骂了个狗血淋头。 既然选了她,为何还要心心念念着那个贱人,甚至为着那个贱人逼迫她连撞墙自尽这般的手段都用了出来。 季和光细心安抚,哪里知道她心里作何感想,眼看宋雨晴的情绪稳定下来,当即便喊来了府里留着的大夫,给宋雨晴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通,又开了两副安胎药。 宋雨晴喝了药推说累了,季和光这才先将她扶到了床榻上,将被角都给掖好了,低声叮嘱几句,这才出了房门。 等到他走得远了,装出满脸倦怠之意的宋雨晴,当即眼眸冒出精光来,哪里还有方才的半分疲累,宋雨晴精神抖擞,命丫鬟跪在好床榻边,将耳朵凑了过来。 “去,多安排几个人,在京城中散布我为季家父子耗费心力,孕中也不曾懈怠,甚至病倒了。” 宋雨晴边说边打量着眼前的丫鬟,目光却有些悠远。 她是透过这丫鬟,在看远在药堂里的宋如心。 想与她争抢季和光季诚源?她绝不会松手,这两人她皆是会抓得紧紧的,不让宋如心寻到一丝一毫的机会。 宋雨晴的眼神有些许隐喻,眼底的怨毒也有些藏不住了。 季和光对宋如心的态度好似有些转变,这是她所不能忍受的,即便现下她只是个如夫人,但只要季和光的正妻之位空悬了,她便早晚有一日会被扶正。 若是宋如心被接回侯府,平妻说是妻,实则与妾室无异,她只是不必去宋如心跟前站规矩,也不会被随手发卖了。 府里的人如今都是喊她夫人,若是宋如心回来了,她便要成了如夫人。 宋雨晴不甘心,她恨得攥紧了身上的被褥,将缝了金丝线的被褥都快要揪出痕迹来,才辛苦平复了心情,松了手。 “别让人查出来了,明日我便要听见京城里有人谈论此事,明白了吗?” 隔了好一会儿宋雨晴才说出这般话来,她想不了深的,小家子气近乎是刻在骨肉里,现下想到的法子,也只是用她的美名,来衬托宋如心的‘恶名’。 吩咐完了丫鬟,见她领了些银子便出了屋子,宋雨晴心中淤堵着的气却怎么也出不去。 几次三番想让宋如心好看,每回都让她近乎全身而退,如今还不小心将脏水沾到了自己身上,宋雨晴光是一想,便忍不住咬紧牙关,恨意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 宋如心。 宋如心! 她一定要想法子,她要让宋如心死无葬身之地! 宋雨晴面容扭曲,恨得近乎要尖叫起来,甚至怀疑起宋如心是否在暗中有了个靠山,她头一个怀疑的,便是沈承颉。 被她怀疑的沈承颉,倒是正在迎接皇帝的怒火。 自从被皇帝安排的太监领走后,沈承颉是上了宫里的马车,一路到了皇帝宫殿外。 他跪在殿外,已是被晾了快一个时辰。 今日日头正好,烈得沈承颉已是额头布满细汗,他垂首顺从地跪着,连神情都不曾有半分不满,让人抓不出分毫把柄来。 沈承颉身侧有两个太监,一左一右的站着,这近乎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太监们都要轮个班,沈承颉却不得不一直承受。 又过了片刻,将他从天牢内领出来的太监,缓步到了他跟前。 堂堂摄政王,失了圣心也要受罪。 太监眯着眼瞧沈承颉的神情,他心底快意,摄政王又能如何,今日还是得如同条丧家之犬,跪在殿外,比他一个奴才都不如。 思及此,太监便笑眯眯地凑了上去,表面是关切,实则是讽刺。 “王爷快别跪着了,皇上先前去小憩了,咱家一个奴才,如何敢惊扰圣驾?便只得让王爷候着了。” “唉,当真是让王爷受了好大一番罪,咱家心中当真是过意不去。” 他尖锐的嗓音带着浓厚的讥讽,一个眼神便让左右站着的太监将沈承颉扶起,朝着殿内走去。 沈承颉即便再如何强,也照旧是肉体凡胎,何况皇帝故意磋磨他,便是要瞧见他受罪,他若是瞧着半点儿事也无,皇帝心中的气出不去,便还要使些昏招。 他瞧得清楚明白,行走时便故意放慢了脚步,甚至看上去有些许的踉跄。 出现在皇帝跟前的沈承颉,便是以如此的姿态,加上那苍白的脸色,看得皇帝畅快不已,黑沉的脸色也缓和了几分。 再是得民心又如何,再是杀敌不眨眼又如何,沈承颉仍旧只是个臣! 是臣,便要跪他,便要听他的调遣。 皇帝的目光落在沈承颉身上,久久不曾移开。 过了半晌,他冷然的声音才在殿内响起,听得太监奴婢都急忙将脑袋低了下去。 “沈承颉,朕这般看重你,你为何要欺君,为何要通敌。” 犹如两座大山,猛地压了下来,企图将沈承颉的脊背压弯。 皇帝的眼神深邃,蕴含着数不清的意味。 第115章 疑心 沈承颉不曾抬头看过去,他当即拱手行礼,额头上的汗珠顺势滑落,滴在了殿内的青石板上。 天气有些许炎热,滴落的汗珠几乎是立即便失去了痕迹。 如同皇帝的话,仿若小石子儿扔进了巨湖中,不曾激起任何波澜。 “臣不曾欺君,更不曾通敌,皇上圣明,自有决断。” 沈承颉的语气平静,他低垂着眉眼,那双足以给任何人带来威压的眼眸,落在眼前皇帝的明黄色靴子上。 皇帝闻言自是气恼不已,眼神更是紧盯着沈承颉,他当然知晓沈承颉多半未曾做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不是为了打压沈承颉的气焰,怎会有人瞌睡了递枕头,给了他那些不痛不痒的证据。 本以为至少会换来沈承颉的愤怒或是抵抗,却不想他当真一副纯臣的做派,摆出副便是皇帝将他砍了都会谢恩的姿态。 有过人的能力,又如此能忍,皇帝只觉着更是不安,他座下的龙椅会否哪日当真更名换姓。 “你说不曾便不曾?朕瞧见的证据,难道都是法术变的!” 皇帝思索间早已走回了龙椅旁,有太监为着讨好递了杯热茶来,被他顺势接过,猛地掷在地上,碎裂的瓷片与飞溅的茶水,一同散落在地上。 沈承颉十分沉得住气,他都不曾抬头,仍旧是在殿内沉寂着。 分明是将边疆给暂时平定了,却要背上通敌的罪名,他如何能毫不气恼? 只是此时若有分毫的端倪,别说是他这个摄政王,所有与他有干系之人,都要被皇帝寻了借口一并处置。 现下他能做的,只有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 “臣心天地可鉴,太子殿下与臣同行,许多事自是逃不开殿下的眼,若是皇上对臣起了疑虑,大可问过殿下。” 沈承颉先将脏水不动声色拒了,沉默一瞬后,又将这脏水给幕后之人泼了回去。 “臣一片忠心,尚书大人却不好说了。” 皇帝面沉如水,他当然问过了太子,沈承颉确实不曾有任何僭越之举,所谓的通敌,也不过是封似是而非的密信,字迹与沈承颉有些相似罢了。 若是罪证再多些,皇帝便不是呵斥沈承颉了,他该忧心龙椅上坐的还会不会是他。 朝中武将少,更无人可越过沈承颉,若是他反了…… 皇帝的忧虑还不曾冒出头来,便被沈承颉的后半句给打断,他知晓沈承颉少有言之无物的时候,敢提起,定然是发觉了些端倪。 他的脑袋嗡嗡作响,两侧更是觉着隐隐作痛,连喘气都不顺畅起来,显然是气得狠了。 不愿在沈承颉面前露出弱势,皇帝硬是忍住,除去胡须微微颤抖,瞧不出分毫的蛛丝马迹来。 “皇上,尚书大人与那敌军将领通过书信,臣命人拦了下来,只是这书信瞧着平平无奇,不知究竟有何寓意。” 他通敌的证据是被人造假冤枉,尚书大人的可是货真价实。 皇帝的神情一怔,便命人去沈承颉的府上,将尚书大与敌军将领的书信拿来。 在此之前,君臣二人相对无言,唯有沈承颉眼中的一片清明。 此时的皇帝正在动摇,若是再不动作,不知还要因着那些莫须有的罪名纠缠多久,沈承颉当机立断出言。 “皇上,臣若是旁人便罢了,疑心亦是应当的。” “可臣是摄政王。” 他的家世、他的背景,以及他如何当上这摄政王,皇帝心知肚明,何须沈承颉来点破。 皇帝不语,与总算抬起头来的沈承颉四目相对,沈承颉许是算不上忠心耿耿,但某朝篡位之事,当真能做得出来吗? 沉吟许久,皇帝才开口道:“承颉,朕将你视作朝廷重臣,也知晓你一片忠心,只是如今罪证摆在朕眼前,如何能无视了去?” 这句话一出,仿若先前让用刑的,以及在殿外给下马威的,都不是皇帝般。 伴君如伴虎,谁能得知前一刻和煦的君王,下一瞬会不会将人全家抄斩,无人能揣度君王的念头。 沈承颉心中冷笑,面上不显,他任由皇帝做这等互相都知晓不过是遮羞布的行径。 等侯府明面上的侍卫将尚书大人与敌军将领通过的书信呈到皇帝跟前,凝滞的氛围才被打破。 皇帝翻动着手上的书信,沈承颉不曾说是几封书信,皇帝还以为不过是拿了一两封罢了,如今一看眼前十几封的书信,当即脸色黑沉如锅底。 里头写得尽是些家常小事,仿佛尚书大人与敌军将领只是惺惺相惜过的故人,并未有旁的打算。 但位至尚书,这般不顾前途与敌军通信,只是为了唠家常? 别说皇帝了,便是换了三岁小儿来,也定然是不信的。 先前皇帝疑心沈承颉,以为他是为着洗清嫌疑,将脏水泼到尚书身上,如今一看,沈承颉说得还轻了许多。 现下都来不及接着打压沈承颉了,皇帝蹙眉不语,实在是想不通尚书为何要做下此事。 一介尚书而已,搞不好便要史书留名,被辱骂百世千世。 “承颉,此事既是你察觉,便由查个水落石出,朕信你。” 皇帝忽的对沈承颉委以重任,神情看着倒是诚恳,奈何沈承颉早已知晓他是何种人,半分都不信。 “臣必当竭尽全力,另外臣有一计,不知皇上可愿一听。” 沈承颉将君臣间的架子摆足,皇帝虽是遗憾不能处置了他,但也极其配合。 “爱卿但说无妨。” “请皇上降罪,将臣遣出京城,无召不得回京。” 这不仅是在声东击西,还是主动将把柄递到了皇帝手上,若是皇帝在处置了尚书后,有了旁的助力,能将沈承颉给一并处置了,大可以将沈承颉留在边疆,至死不再传召。 皇帝想清这些,心中舒坦许多,也有了新的疑心。 高位者,尤其是能力差了些的,自然是无时无刻不担心旁人的觊觎。 沈承颉能力过人,又得民心,皇帝多番防备。 “爱卿此言差矣,降罪一事朕应下了,无召不得回京便罢了。” 第116章 给个交代 沈承颉不再言语,只拱手行礼谢恩。 皇帝有皇帝的顾虑,他有他的盘算,只要暂时能够互不影响,便算是极大的好事。 做戏要做全套,沈承颉恰好遭受了些难以言喻的苛责对待,此时皇帝降罪,便能将这出戏毫不费力演好。 龙椅上的皇帝命人呈上了纸笔,研墨的细微动静充斥着沉寂的宫殿,皇帝提笔就写了封圣旨,沈承颉跪地接旨。 “承颉,如此重臣,朕便全权交于你了。” 随着皇帝刻意示好的话,一切尘埃落定。 为了防止被那些佞臣留下的眼线察觉,沈承颉再一次被押到了天牢,皇帝不曾再度安排行刑,却命人将沈承颉看牢。 随着天牢的门落锁,沈承颉摸出先前宋如心塞给他的药丸,一颗药丸下肚,他缓缓闭上双眼,养起精神来。 沈承颉遭罚调遣出京城一事,在第二日早朝后,如同流水般传了出来,无缝不入。 在皇帝与沈承颉各自安排的人手助力下,此事很快便传出了宫门,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沈承颉一时之间,从曾经百家千金倾心的高门才子,变成了失了圣心的谋逆武将。 是了,尚书大人多半也安排了人手,才会在这一波又一波的传言中,暗示着如今的沈承颉是因着通敌才彻底失了圣心。 消息传得飞快,宋如心本就命人注意着与沈承颉有关的动向,如今更是在消息传出宫门的同一时间,便得知了这一切。 她心中气恼又忿忿不平,甚至今日都不曾打起精神去往药堂。 宋如心坐在房内的椅子上,她的脸色有些难看,手里的茶杯捏了许久,连里头的茶水都已然凉透了,也不曾记得喝上一口。 沈承颉一心为国为民,哪里有可能做出叛国之事? 街头巷尾传遍了,宋如心也不信。 她听着那些个被蒙蔽其中的权贵提及沈承颉便冷嘲暗讽,连百姓都对曾经颇得民心的沈承颉高声叫骂,只觉着万分不甘。 深吸口气,宋如心勉强将心态放稳,她握着茶杯的手都在轻微地颤抖,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自然而然道:“不必劝我了,沈承颉为国为民做了那么多的好事,此番也打了胜战,平白被人这般污蔑,我定然是要去敲鸣冤鼓。” 是了,她实在是看不下去功臣被如此对待,何况他们之间也算相熟,即便要掺和到这趟浑水里,纵然要惹上数不清的麻烦,宋如心也一定要去。 若是当真少了沈承颉领兵,许是国将破也。 半晌不曾等到暗七的劝解,已然做好准备要高声反驳的宋如心有些意外,她疑惑下转身。 入眼的却并非暗七。 房门紧闭,敞开的窗户前,站了个清风霁月的高大男子。 方才那番话全被听了去,许是因着如此,他的眼底竟是带了些笑意,如冬日寒冰般的神情也柔和下来。 “沈承颉……不,王爷。” “王爷怎会在此处?” 宋如心一时心急便如方才一般,直呼了姓名,反应过来后又规矩地改了称谓。 她早已在看清是沈承颉时,焦急地站起身来,连手上的茶杯都未曾记得放下,反倒是不小心将袖口给湿了。 这一切都被沈承颉收入眼中,被人这般担忧的感觉,竟是也算不上坏。 只是沈承颉不仅未曾回话,还逼近了几步,要不是神情看不出恼怒之意,许是宋如心会在威压下紧张起来。 “本王是十分信任宋姑娘的,可为何……” 他边说边将手上得来的册子,朝着桌子扔了过去,能当上将军之人,自然是身手过人,这一扔,准准地停留在宋如心跟前的位置,且不曾发出什么大动静,看得出是用了巧力。 沈承颉话只说了一半,引得宋如心疑惑,她此时才察觉茶杯不曾放下,先放了茶杯,又用帕子将手擦干,确认不会污了册子后,才将册子拿了起来。 宋如心沉着地翻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她便蹙紧了眉头,沈承颉正观察着她,觉着她眼底的诧异与恼怒不似作假。 不等整本册子翻完,宋如心便抬起头来,她将册子合上,面沉如水。 “我知晓这话说起来苍白,但王爷,我从未命药堂的商队弄虚作假过,给军队送去的药材亦是都经过了我手。” 宋如心说得笃定,这些药材乃是给将士们救命用的,药堂的商队给军队送去的药材说实在话,没有几分的油水,甚至要宋如心贴一些,她还是愿意去做,本就是一心为民。 若是想赚银钱,哪里需要往军队里送,正常买卖都要赚不少。 沈承颉亦是想到了这些,才会先找上宋如心,要将这一切问个清楚。 眼下瞧见宋如心眼底的怒意那般浓烈,起先便没有几分的怀疑,此刻更是聊胜于无。 “嗯,本王是知晓你的本意,只是如今一切药材的往来都记录在册,你自己便能瞧出问题来,也并非本王冤枉了你。” 沈承颉说话时的语气平静,与往常带有隐约威压的模样不同,今日显得好说话了许多,周身的气质也柔和,不至于让宋如心对此事有压力。 见他如此信任,宋如心当即心中愧疚不已,是她未曾管束好手下人,无论是商队中饱私囊,还是被人陷害,说到底都是她选不好商队的人选,也并未将他们教得足以避免这些事。 “此事我定会早些解决,王爷还请放心,我会给出个交代来。” 宋如心信誓旦旦地保证,面对她那双坚定的澄澈眼眸,沈承颉自然是点头应下。 她说会查出来,便定然会。 她说要给个交代,便不会嘴硬不认。 宋如心的话,他信。 “那便等宋姑娘将这一切查个清楚,再与本王谈此事。” 沈承颉不愿继续追究,要将事情先这般放下,宋如心听了出来,愧疚之余更是感激,若是此时现下被捅了出去,影响的便是她名下的所有药堂和商队。 这是留了情面。 宋如心见他信任自己,便接着先前的话问道:“我听闻王爷被皇上责罚,今日便要调遣出京,来此处岂不是惹了麻烦?” 第117章 大喜事 宋如心不再好奇沈承颉为何会来,定然是为了商队药材作假之事,难不成还能事为了看她一眼? 思及此,宋如心自己都觉着好笑,他们不过是友人都算不上的关系,她得多么自恋,才能将这一切往自己身上想,还好她拎得清。 听到她问话的沈承颉却并未第一时间言语,他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宋如心身上。 也是奇怪,与旁人在一处,他只觉着碍眼又烦闷,宋如心便不同了。 在宋如心身侧,令他无比心安,仿佛先前遇上的那一切,都已然过去了,无需他再忧心,即便卷土重来,也不会搅动沈承颉的心绪。 难言的安稳,沈承颉思绪流转,他总不能将此话明着说出来,倒是显得别有用心,何况二人如今的关系,在宋如心眼里,许是也到不了说如此亲密言语的地步。 沈承颉眼眸微垂,又很快重新与宋如心四目相对,那双眼眸里的柔和也逐渐消散,只剩下稳稳地平静。 “无妨,本王有本王的手段,宋姑娘且安心,不会牵连到你。” 这话本意是让宋如心宽心,他说出来后,却让眼前的女子神情都变了变。 怎的就这般像是撇清?宋如心移开了目光,她往下看了眼,将她脚上那双精致的绣花鞋,与沈承颉金丝银线勾勒着白色宝石的长靴一比,显得平平无奇。 二人身份放在这里,沈承颉会觉着她是忧心被牵连,也万分合理。 只是宋如心听得仿若心口堵了些什么,难受极了,又寻不出根源来,她只得轻‘嗯’了声。 见她兴致缺缺,沈承颉方才察觉许是太疏远了些,便又佯装无意地主动道:“本王与皇上共同设局,此次说是调遣出京,实则是一出引蛇出洞的戏罢了。” 话音落下,他的目光仍旧不离宋如心,果不其然,这番话引得宋如心面露震惊之色,不过片刻她便又压下了。 “王爷这般行径……无异于与虎谋皮。” 宋如心连语气都凝重了许多,她只觉着沈承颉等于将杀自己的刀子都递到了皇帝手里,结合她在天牢瞧见沈承颉时,从他的伤势便能看出皇帝从未留情。 沈承颉这般聪慧之人,哪里会不清楚这是在冒险? 但机会与危险向来是并行,他唯有抓紧这次的机会,真真正正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冒险,才能有改写一切的可能。 眼见宋如心在关切他,沈承颉轻笑一声,原本他是有些紧迫,如今宋如心的关切却让他将胜算不大的局面,看得轻松许多。 “本王知晓,宋姑娘无须忧虑,一切皆是有了安排。何况……” 沈承颉脸上的笑意渐深,他好似在与宋如心说笑般轻快。 “祸害遗千年,本王自会好好的。” 哪里有将自己称作祸害的,宋如心怔神片刻,随即连连摇头,她可接不上沈承颉这话,接是错,不接也是错。 只是在她不知不觉间,紧绷的心绪确实松懈了许多。 “既然王爷心中已是有了成算,便祝王爷万事顺遂,早日回京。” 宋如心不再劝解,她开口时神情诚恳,眼底的担忧也隐隐约约还能瞧见。 “嗯,宋姑娘亦是保重。” 分明从边疆回京才几日,又要被调遣离京,宋如心忧心沈承颉的身体,尤其是那些还不曾养好的伤,但沈承颉是成大事之人,她只能在此后让人去给沈承颉多备些应急的伤药。 二人相对无言,等伤药都装进包袱里,宋如心递了过去,深吸口气强扯出个笑容来。 “王爷慢走。” 沈承颉只‘嗯’了声,便又从窗户翻身出去,倒是让宋如心出神刹那。 这人怎的这般喜欢翻窗,院子里都是她的人,以及沈承颉留下的暗卫,哪里需要背着人进出。 若是要躲开人,方才命人拿药也不见沈承颉躲闪,他反倒是大大方方站在屋里,等人将伤药送来。 难不成…… 宋如心神情莫测,翻窗是沈承颉的个人爱好? 惊才艳艳又清风霁月的摄政王,竟是有这般不能见人的喜好,当真是令她意外不已。 “宋姑娘这是怎的了?” 恰好暗卫轮班,瞧见了宋如心的满脸深意,暗十出于对沈承颉吩咐的严格遵守,及时出声询问起来,换来宋如心打量的目光。 沈承颉的暗卫应当是知晓他有这令人意外的喜好吧?宋如心思索间,摇了摇头,还是打算将一切烂在心里。 “无事,只是发个呆罢了。” 她简短几句将事情带过,若是此刻正要出京城的沈承颉得知她内心所想,怕是也只能无奈地回以一笑,他哪里是喜欢翻窗,事急从权,比起要费力躲开那些不知来历的下人从正门入内,还不如翻进去。 至于后面不避开拿药的下人,那是因着沈承颉觉着,宋如心能喊来瞧见他们二人的下人,定然是知根知底,也足够嘴严。 当真是天大的冤枉,还好沈承颉不曾有机会得知,便洗不清这冤屈,定然要在宋如心心底,有个奇异的喜好了。 因着今日不曾去药堂,除了与沈承颉见了一面,宋如心便不曾有旁的打算,她将精力分散,先是查了查商队一事,现下商队未曾回到京城,她只查到些皮毛,便因着不方便而停了手,另做盘算。 除此之外,便是窝在房里看医书了。 宋如心是难得的休息,但在有心人眼中,却另有一番意味。 隔日一早,这有心人便在确认沈承颉离京的消息属实后,带人去了药堂。 正巧,出现了商队的纰漏,宋如心正在药堂里检查着出入的药材,吃一堑长一智,她不会让同样的事用不同的方式几次三番发生。 于是满心得意的宋雨晴迈步进药堂时,下意识抬头看向门口的宋如心,便与她四目相对。 她休息得极好,瞧不出分毫的疲倦与苍白,倒是让宋雨晴意外了几分。 沈承颉都领罪离京了,宋如心怎的这般平静?莫不是强撑。 宋雨晴认定了是强撑,便主动带着笑意与她搭话。 “姐姐莫要忙了,今日可是有大喜事。” 第118章 打出去 大喜事?宋如心自然而然便联想到了沈承颉离京一事,旋即转念一想,宋雨晴多半指的并非此事,是故意将两件事混淆。 她低垂着眉眼,想通了这些,连回应都不曾,手上将两种药材确认了完毕,便命掌柜的亲自放回去。 宋雨晴等了半晌,未曾瞧见宋如心有回应,忍不住蹙眉,又很快将这反应掩盖下去。 她可是昨日盘算了一整日,才想出如此的好法子,哪里能够因着被眼前的贱人摆了脸色,便打道回府。 思绪流转间,宋雨晴想起前几日每回都是她自己出面,引得季和光几次三番的怀疑,她为着找宋如心晦气,将这些给抛到了脑后,如今想了起来,便急切地转身出了药堂。 那般模样,活像是有条恶犬在身后追。 倒是令宋如心愣神了片刻,她看向留在原地的侯府丫鬟小厮们,又往药堂外一看,宋雨晴已是匆匆爬上了侯府马车,随着车夫的动作,马车逐渐提速,朝着来时的方向赶去。 “……侯府这姨娘是要做什么?” 掌柜的亦是看得瞠目结舌,这般风风火火的,瞧着好似不曾长了脑子般。 宋如心摇摇头,她哪里知道宋雨晴是犯什么病了。 留在药堂里的几个丫鬟小厮亦是觉着意外,心中还有几分慌乱,如夫人就这般走了,留他们几个来办这等大事。 冷汗从额角不停地往下滑落,宋雨晴最为看重的那个丫鬟,此时已是骑虎难下。 “夫人,侯爷与如夫人今日让奴婢们来请夫人回府。” 她大着胆子出言,引得宋如心多看了两眼。 宋雨晴每回来都带得是不同的丫鬟,唯独眼前的这个,宋如心瞧见过两回了。 遇上个疑心重的主子,丫鬟们亦是受罪的,不是出头替宋雨晴当挡箭牌,便是被怀疑相貌好要去勾引侯爷。 宋如心静静地看着她,这丫鬟的汗流得更多了,她低垂着脑袋不敢与宋如心对视。 “你叫什么,瞧着倒是有些眼熟。” 这丫鬟相貌平平,胆色倒是不错,竟是敢替宋雨晴出头做事。 “回禀夫人,奴婢是如夫人跟前的丫鬟,名唤蕊儿。” 这名字取得随意,看得出宋雨晴先前是完全不在乎她的,如今竟是已然爬到了能在主子跟前服侍的位置。 “胆色不错,只是你弄错了一件事。” 宋如心的话锋一转,为侯府做事之人,能力再出众,她再欣赏,也断然不会给好脸色。 “此处不曾有你们侯府的夫人,若是再乱喊,便别怨我喊人赶出去了。” 眼见宋如心不认,蕊儿先是一怔,旋即便满脸了然,她比宋雨晴稍聪明些,早已猜到了会是如今的情形。 其余的丫鬟小厮便不同了,闻言神情焦急不已,更是有个忧心被宋雨晴罚的,几步上前便对着宋如心说道:“夫人这是与侯爷还在置气,可到底不曾和离,便还是一家人,求夫人看在侯爷的面子上,随奴婢们回去吧。” 是了,如季和光这般厚脸皮之人,已是全然撕破脸了,竟是还不愿放了手,让宋如心自由。 岂止侯府如此,相府亦是,都紧紧地抓住宋如心,一边看不起她讽刺她贬低她中伤她,一边企图将她留在身边,压榨她的所有价值,用她去供养宋如钊与宋雨晴。 当真是打得好算盘,宋如心忍不住笑了,她笑得讽刺至极,怪不得宋雨晴露了个面便急切地回府去了。 原来如此,是忽的想起她并非从前的软柿子了,怕又吃瘪,还惹得季和光怀疑,便赶了回去。 宋雨晴与从前真是不曾有半分的差别,总是因着嫉恨便要朝她动手,却又不够聪慧,若不是相府与侯府上赶着护她,许是早早便被发觉了柔顺和善的面皮下,隐藏着的真实面目。 思及此,宋如心近乎要笑得止不住。 “难为你们了,竟是要违心喊我一声夫人,只是你们受不了,我听着亦是想呕。” 不曾给半分的脸面,宋如心先是点破了眼前丫鬟小厮的心中所想,又是将她的厌恶摆在了明面上。 谁要与侯府有关系,谁要与相府有关系。 她便是她,她是姓宋,她是与季和光成过亲。 那又如何? 现下的她与相府侯府没了任何干系,她只是她。 她是宋如心,是独一无二的宋如心,不是拿来给旁人垫脚或是吸血的。 宋如心压不住心头的暗火,她恨不得当真如那些人所说,一包药下去,将相府侯府都毒死了事。 省得一再纠缠她,令她没个安生日子,不断中伤还要对她摆出副施舍的模样,实在是太恶心了。 宋如心当即又笑了几声,只是笑着笑着,神情便沉了下来,她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恨意。 如何能不怨,如何能不恨,若不是宋如心担心遗失了本真的自己,早便不会再压制了。 “回去吧,这般的笑话不要再说,便是非要说,也莫要到我这药堂来。” 她回归到与平常相似的平和神情,方才语气里如何也压不住的戾气,现下也又藏了下去。 如今的她瞧着又是那副好相与的模样,侯府本就不觉着得不了侯爷和小世子看重的‘夫人’有何了不起,现下更是错觉宋如心是个纸老虎,当即心思又活络起来。 一个矮胖的小厮几步上前,上下打量着宋如心,眼底的不屑藏都藏不住。 “夫人这般话便不要再说了,若是落到侯爷耳朵里,岂是奴才们能护住的?今日侯爷也是想着不能总与女子置气,这才放下了脸面,给夫人个回府的机会。” 到底是季和光今日差人让她回府,还是宋雨晴使计想要她夹在其中为难,都不重要。 宋如心不在乎,她压根儿不曾动过要回府的心思,何况侯府连下人都这般轻视她,似乎要将她给拿捏个彻底。 她又是笑了几声,眼神却是冷冽的。 “我也是糊涂,跟牲畜哪里来话说。” “来人,将他们打出去。” 宋如心厉声出言,眼前的丫鬟小厮皆是震惊地瞪大了眼。 第119章 用尽手段 侯府的下人哪里想到宋如心会直接赶人,他们仗着侯府的身份,在外不说作威作福,便是路上遇见的人,都要给三分好脸色,如今被喊人赶出去,还是头一回。 瞧着他们的脸色猛地变化,宋如心只觉着好笑无比。 侯府便连下人都是如此,没一个当真脑子通透的,除了自诩身份高贵企图拿捏她,便什么也不会了。 蕊儿更是脸色都变了变,她比其余的奴仆聪慧,脑子一转,便想起了宋雨晴曾交代过的话,当即美化了些,说出口劝慰着宋如心。 “夫人何必如此,若是当真没了缘分,今日往侯府走一趟,与侯爷好好说说,便是写封和离书亦是好的啊。” 和离书若是这般好劝季和光写下,宋如心早已是自由身了,如何还会三天两头被侯府烦扰。 何况这可是宋雨晴安排来药堂的下人,如何会对她这般好了? 宋雨晴一向不安好心,如今听着这借口,许是要不择手段将她骗去侯府中。 至于后头还有什么手段…… 宋如心不感兴趣,她也不打算以身涉险,为何要给宋雨晴算计的机会? 她冷笑出声,神情嘲讽。 “看来你家主子是心急了,也是,她想坐得是正妻之位,当了这许久的如夫人,心中哪儿能不急。” 蕊儿听得心中一紧,这话要是传了回去,盛怒下的宋雨晴定然要罚她,思及此蕊儿什么也顾不上了,当即高声反驳。 “夫人这是哪里的话,如夫人对侯爷和夫人的尊敬那是有目共睹,如今侯爷肯低头,也是如夫人多番努力下换来的。” 她一心护主,急忙洗清宋雨晴善妒的由头,反给宋如心泼了脏水。 等她自觉言辞圆满,松了口气时,恰好抬头与宋如心四目相对。 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得蕊儿又紧张起来,心里不免也怪宋如心,好好的侯府夫人不当,跑出来开什么医馆,当真是与主子说得一般。 表面上是治病救人,可救得都是那些穷酸的百姓,只是自甘下贱。 蕊儿在心底暗骂几句,觉着舒坦多了。 正在这时,便听见宋如心开了口,话一出,便惹得她手心冒汗。 “是了,还要她一个姨娘说话才算数。侯府的规矩,真真是数一数二。” “你们侯府之人,说话向来是虚的,我可不敢信,若是竖着进了侯府,横着被抬出来,这可找谁寻公道?” 宋如心说话时满脸笑意,话音落下后又沉下脸色来,朝着已然绕到了几个下人身后的药堂伙计们使了个眼色。 等蕊儿察觉不对时,他们皆是被人从身后架了起来,强硬地往外拖拽,眨眼间,便好似垃圾般被扔出了药堂。 伙计们还拍了拍身上的衣衫,好似沾染到了脏污似的。 侯府的丫鬟小厮哪里受过这等屈辱,脸皮薄些的已是快气哭了,不敢对侯爷和如夫人生气,便在心底暗暗地怨怼起了宋如心。 若是她乖乖随着回侯府,任由侯爷与如夫人发泄了怒气,此事不就结了? 无人想过不曾做错过任何事的宋如心,凭什么要去侯府任人羞辱,他们只是记着宋如心好脾性的那些年。 懂事知理便要一再退步,心善温柔便要不断委屈,侯府待宋如心向来如此,连下人都已是习惯了。 药堂门口的丫鬟小厮们口中骂骂咧咧,虽说声音压得极低,但到底是在门口,没几句便让伙计给听了去。 “你们这些不要脸面的东西,咱们东家也是你们能辱骂的?” 最压不住火气的,是掌柜的做主新招的十三四岁的伙计与他一并被招进来晒药的姐姐,姐弟二人皆是一人一把扫帚,怒气冲冲便要追出去。 吓得侯府的丫鬟小厮不敢再耽误时候,急忙转身就快步往侯府方向赶去,甚至走着走着便跑了起来,生怕真被追上了当众打几扫帚。 虽说不怎么疼,但这可是实打实的丢人。 眼见人跑远了,掌柜的匆匆将姐弟二人喊住,还顺带朝着侯府的方向重重地呸了一声。 倒是将宋如心看得失笑。 “好了,无关之人便不要再管,今日要熬制的汤药有些多,且忙着吧。” 有了宋如心的吩咐,药堂众人很快从方才的气恼里脱身出来,一个个都忙碌了起来。 这头的宋如心就当是瞧见了苍蝇般,轻而易举便将这页翻了过去,那头瞧见下人们一个二个跑得脸都泛了红,没见谁能将宋如心带回侯府,宋雨晴气得当场砸了个杯子。 “都是没用的东西!侯府养着你们,便是为了让你们吃干饭?” 宋雨晴面容扭曲,若不是她双身子,怕是都得起身将眼前这些丫鬟小厮都一脚一脚踹翻在地,省得心里憋着口恶气,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去。 她深吸口气,脸上的神情可谓是凶狠又阴毒,与平日里的柔顺娇弱相差过大,跪着的一行丫鬟小厮却是无人觉着意外。 宋雨晴背着季和光与相府之人,便多数时候都是这副模样,一旦有了不顺心,还要将他们给好生折磨收拾一番,偏生在人前还是那副温柔心善。 只是无人敢说给季和光听,也不是未曾有丫鬟试过,但都被说成了要勾引侯爷,于是刻意抹黑如夫人,甚至被恼怒的季和光命人拖下去暴打了一顿。 打得去了半条命,又被宋雨晴暗中卖到了窑子里。 还有与那丫鬟一并作证的小厮,送到了宫里最脏最累的地界,做一个下等太监。 哪里还有人敢试探,季和光如此偏爱宋雨晴,那两只眼睛与没长都一个样儿了,谁敢说宋雨晴半句不好? 丫鬟小厮们跪了一地,连求饶都不敢,老老实实地将额头抵着青石板,在宋雨晴辱骂时将脑袋磕得砰砰响,没几下便见了血,额头上通红一片。 “光会磕头有什么用?都是废物,与那季诚源一个样儿,没有半分的用处!” 宋雨晴咬着牙又骂了句,将一整壶滚烫的茶水砸在了眼前的下人身上。 紧接着便见到了守着院门的婆子,跑得急匆匆的,一到屋子门口便跪下了,颤抖着声音。 “夫人,侯爷已到了院门口!” 第120章 恩断义绝了吧 宋雨晴惊惧之下花容失色,哪里还顾得上惩罚下人。 “快些滚下去,若是让侯爷瞧见了,仔细你们的皮!” 她恶狠狠地威胁着,眼前的丫鬟小厮赶忙跑出了屋子,都往人少又碰不见主子的地界去了,他们可是松了口气,被这么一打岔,宋雨晴只顾着与季和光温存,他们便多半能逃过这处罚。 季和光进屋子时,地上的碎瓷片还不曾收拾干净,一滩滩的水渍在青石板上留下了十分显眼的痕迹。 他见状心中疑惑,便直接开口问了出来。 “这是怎的了,一地的瓷片。” 宋雨晴装出副柔顺和善的模样,她说话时声音也娇弱,上前扶着季和光的手臂,将人往屋子里引。 “下人手滑将东西摔了,夫君当心些脚下,若是伤了,我要心疼的。” 这般娇滴滴的模样,令季和光心中舒坦又妥帖,他当即反手将宋雨晴搂在怀中,瞧着那双含水的眸子,更是将那一切糟心的事情都抛到了脑后。 “晴儿,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此时说的话有几分出自真心,宋雨晴不愿去想,她只是觉着此时正是好时候,若是不乘机给上眼药,便是在浪费如此好的机会。 思及此,宋雨晴便顺势依偎在季和光怀里,颇有些感慨地说道:“若是此时我与姐姐一左一右陪伴着夫君,该是何等的幸福。” 冷不丁提及宋如心是让季和光不适的,可偏偏宋雨晴用得是齐人之福这由头,反倒是让季和光将那点儿不适给忘了个干净,他心底赞同不已。 可惜宋如心不识趣,不然姐妹二人,一个当妻一个当妾。 侯府的中馈有宋如心打理,便无须忧心银钱,谈情说爱自有宋雨晴陪他。 这般的日子,季和光光是一想,都觉着万分遗憾。 “好好的日子,提她做什么?” 季和光似是在责怪,语气里又不曾有半分怒意。 “对了,晴儿你今日……今日不是要命人去药堂,让那悍妇回府上来吗?” 他佯装无意发问,语气里的期待却压根儿藏不住。 瞧出他心中的想法,宋雨晴气恼不已,她自认对季和光不说百依百顺,那也是妥帖温柔,为何就是要念着那个贱人! 宋雨晴低垂了眉眼,借着更加往季和光怀里依偎的动作,将满眼的怨毒藏了起来。 她说话的语气里有几分委屈,还有几分轻微的哭腔。 “我确实是派人去了药堂,只是姐姐她……她……” 季和光一听她这说话的语气,心先凉了半截,当即脸色也不好看了。 “她又为难你了?” “这倒不是……” 宋雨晴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季和光心里急切,便温声哄着。 “晴儿但说无妨,你是知晓我对你的心意,那悍妇无论做了什么,都不会迁怒到你头上,你我除了不曾拜堂,与真正的夫妻也无异。” 季和光自认为是善解人意,却听得宋雨晴心头冒火。 一边说如何心悦她,一边又对那个贱人念念不忘。 过门前说宋如心总是作妖,迟早有一日将那贱人休了,这正妻之位便是她的。 如今呢? 为了让宋如心回心转意,原本侯府里的下人都是喊她夫人,这些时日又变成了如夫人,唯有在她这小院子里,下人们才敢‘逾矩’。 宋雨晴一想到这点,便觉着心里堵得慌,甚至这些时日瞧见季和光都想呕血,她伸手落在自己心口,用力地按了按,才将那压不住的恨意压了下去。 “姐姐羞辱我倒也不算什么,为了夫君与姐姐和好,我都忍下又有何妨?只是……姐姐她对夫君出言不逊……” 她又是说话说到一半便沉默下来,端了一副欲言又止,生怕令季和光伤心的架势,这倒是让季和光想了许多。 宋如心说话直截了当,在他们眼里那些实话都是中伤,季和光联想起这些时日一旦与宋如心相见,便要面临的那些直戳他心窝子的话。 都不必宋雨晴绞尽脑汁找寻借口,季和光便被自己想象出的场景,气得是脸色都黑沉下来,他咬牙切齿地开口怒骂。 “毒妇!悍妇!不守妇道水性杨花的贱人!” 季和光只觉着眼前都气得一阵阵发昏,他都顾不上与宋雨晴温存了,对着那些一个个仿若鹌鹑般低着脑袋的下人怒斥。 “你们一个个都是死人不成!去将宋如心给我带回来,我倒是要问清楚,侯府到底是哪里对不起她,我到底是哪里对不起她!” 季和光哪里会记得他的所作所为,他一心认为自己没做错任何事,此时的神情那叫一个问心无愧。 “夫君不可!姐姐如今正在气头上,万一又说些对夫君不利的话可怎么是好。” 宋雨晴急忙假意拦了下来,话里话外都是对季和光的维护。 实则她哪里在乎这些,季和光喜欢被骂便去啊,最好多去几次,认清楚那个贱人的真面目,这世间一颗真心给了他的,哪里是宋如心,分明是她宋雨晴才对。 他愿意念着那个贱人,便让他去吃瘪去受罪。 宋雨晴心中的恨意此时倾泻了不少在季和光身上,她若不是担忧季和光提及宋如心辱骂他一事,到时候出了纰漏,被察觉是她在挑拨离间,拦都不会拦。 “晴儿就是心善,都到这种时候了,还为她说话!” 季和光对怀中的娇弱美人更是心疼,他将人搂在怀里,颇为怜惜地看向了低垂着眉眼的宋雨晴。 心里连连冷笑,宋雨晴恨不得能扑上去给季和光几耳光,将他给扇醒了,是不是便不会再惦念着那个贱人。 她觉着心口都痛了起来,面上却死死压制着,不显露出分毫。 “夫君,姐姐一心只想脱离侯府,她……她话里话外对夫君这般贬低打压,我便是再想为姐姐说话,也不能对不起夫君对我的情意。” 说话间,宋雨晴抬手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珠,她的语气听着哽咽,那双眼睛却不曾有半分雾气,只是被手帕擦得眼角泛红。 “不如夫君便狠心些,当真与姐姐……恩断义绝了吧!” 第1章 合离腾位置 元和九年,冬至。 天上飘着鹅毛大雪,宫中的荷塘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宋氏,皇后娘娘看你这五年也算乖觉懂事,有忏悔之心,决定赦免你的罪行,饶你出宫。” “你夫君和孩儿眼下在宫门外等你,洗完这些衣裳你便跟他们回去吧,离宫之后,你也要记着日夜为皇后娘娘和小公主祈福,记着五年前你犯下的罪过!” 宋如心正跪在水井边洗衣,已是数九寒冬的天,她却只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单衣,露在外面的手腕肿得发亮。 听到嬷嬷的话,她先是怔了怔,随后才反应过来,她是说季和光父子来接她离宫了。 初入宫时,她日夜都盼着这一天,想着夫婿和儿子不会忍心她真在皇后身边为奴,受那生不如死的蹉跎和折磨。 但大约捱惯了这些苦,宋如心又觉得他们来与不来,实际上也没两样。 她跪在地上将那些衣裳洗完晾干,拖着僵冷麻木的脚走出去,正看见父子二人等在马车旁,神色有些不耐。 “我和爹特意来接你,你还拖拖拉拉半天不出来,是故意想让我们在这雪地里杵着受冻吗?” 儿子季诚源不悦看她一眼,小手缩在厚厚的狐裘中,娇嫩的小脸被风吹得有些泛红:“穿成什么鬼样子,也不知道换身衣裳再出来,马车都要被你弄得又脏又臭!” “真是一点都比不上晴姨的爽利大度,我怎么就有你这么个娘亲!” 宋如心平静看着他,垂下眸子,思绪恍惚。 要是从前听见十月怀胎的亲骨肉这样嫌恶自己,宋如心心里定然针扎一般疼,眼下心中却莫名没什么波澜。 五年不见,季诚源长高了许多,当初是个三岁大的小豆丁,而今已然有了少年模样,曾经肉乎乎的脸也初见轮廓,整个人都大变样了。 没变的是他在她面前这副鄙夷不耐的嘴脸,还有觉得她哪里都比不上她那位真千金姐姐宋雨晴。 见她不说话,季诚源脸色不太好看:“喂,你哑巴了还是聋了!怵在这干什么呢?还不赶紧上车!” 态度蛮横,一点看不出之前被他教养出的礼貌懂事。 一旁,她夫君季和光瞧见儿子这般态度,也只是皱了皱眉:“在你母亲面前放尊重些,莫要像平时似地没大没小。” 轻飘飘敲打了那么一句,他转头看向宋如心,语气听不出半点愧疚:“你也别和孩子计较,这些年你不在府中,我和晴儿有些太纵着他,今后你耐心教一教就好了,赶紧上车吧。” 他也知道,季诚源这是被养歪了? 宋如心牵了牵唇,笑意却不达眼底,垂眸轻声道:“侯爷将世子教养得极好,奴婢不好插手。” 季和光愣了愣:“你唤我什么?你怎么能……” 他与宋如心青梅竹马,自幼就定了婚约,从小她便唤他和光哥哥,成亲之后也是唤她夫君,怎么会忽然生疏至此,叫他侯爷呢? 宋如心淡漠与他对视:“奴婢唤您永宁侯,有何不妥么?” 季和光死死握紧了拳头,面色僵硬。 季诚源也愣愣看着宋如心,有些茫然。 他本以为宋如心见到她,一定会像之前那样搂着他心肝肉儿地叫,问他这些年好不好,说有多么挂念他们父子俩,却没想过宋如心会是如此冷漠的态度……还叫爹爹侯爷,叫他世子! “你……可是心里还有怨气,故意这样说话气人?” 季和光的手背青筋暴起,指骨也泛起了白:“过去的事情不是都过了吗?现在我们来接你回家,就是想好好弥补你,你非要摆脸色让我和诚儿心里不痛快!?” “不过是让你在皇宫中做了几年奴婢罢了,做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干什么?!你就不能懂事一些?” 宋如心听着他那副不耐的语气,心觉好笑:“侯爷既然觉得奴婢这五年过得轻松,为何当年不让宋雨晴来呢?” 季和光的脸色顿时有些僵硬,压低嗓音道:“你果然心里还在记恨!雨晴与你是姐妹,你抢了原本属于她的婚事,抢了她这么多年的宠爱,不过是让你替她顶罪为奴,你便要这样斤斤计较?” “雨晴知道我要来接你,还特意让我一定要好好宽慰你,之后回府,你一样是永宁侯府的夫人,她只要一个平妻的位置便知足了,你却一点没有宗妇的大度!” 宋如心垂着眸子,眼底带了几分自嘲。 她乃是丞相府嫡女,与季和光青梅竹马,自幼便有婚约在身,父母兄长也对她分外娇宠,视若掌上明珠。 及笄那年,她嫁给了季和光,宋雨晴却忽然上门认亲,自称是相府的真千金,还拿出了镌刻着相府家徽的玉佩。 相府夫人生产时正好与丞相一同回京,路遇雷雨受了惊吓提前发动,在一处破庙里临盆。 与她一同生产的,还有一名身份不明的孕妇。 看见那玉佩,还有与自己万分相似的养母,相府顿时肯定了她的身份。 由此,宋如心这个侯府主母,相府千金,身份都变得分外尴尬。 家人的宠爱归了宋雨晴,季和光的爱归了宋雨晴,连她含辛茹苦生下来的儿子,都向着宋雨晴。 五年前宫宴,宋雨晴将皇后最宠爱的安宁公主推下荷塘,公主本就病弱,经此落下病根再难生育。 可家里人却在皇后震怒问罪时,毫不犹豫说是她将公主推下了水。 她百般解释,却无人肯听,当时跟她在一起儿子季诚源也一口咬定,推公主下水的人就是她。 这生不如死的五年熬下来,她的心早就冷了,却没想过他竟然觉得一句“补偿”,她便应该原谅所有。 “侯爷,奴婢不需要您的补偿。” 宋如心仍旧一副平静模样,眼中古井无波:“侯爷与宋小姐两情相悦,婚约也本该是她的,是奴婢错嫁了您,也占了她的东西。” “而今侯爷既然已经让宋小姐过门,奴婢也不能委屈她做平妻,索性你我和离,将正妻的位置让给她。” 第2章 要你的命,你都要给 听见宋如心这样说,父子俩都呆住了。 “你竟然要和离?” 季和光不敢置信看向她:“你一个已经生过孩儿的二嫁妇,又不是相府的亲生女儿,离开侯府和我,你能去哪里?” “不劳侯爷挂心。” 宋如心语气冷淡:“侯爷只要写下和离书,日后奴婢和您便再无关系,也不用您过问。” 这下,季和光的面色更加难看。 他是不相信宋如心真舍得失去侯府主母这个位置的,况且她对他有情,对儿子诚源更是爱若至宝,怎么可能真要和离? 说来说去,不过是想用这种手段闹脾气,逼得他们对她低头! 他咬紧了牙关,伸手来拽宋如心:“别再胡闹丢人现眼!这是皇宫!让别人看见了像什么话!” 宋如心只觉肩膀剧痛,下意识挥手将他推开:“别碰我!” 季和光脸色更加难看:“宋如心!你别太过分!” 他动作更粗暴,表情也狰狞极了。 宋如心打了个寒噤。 但就在这时,一道冰冷散漫的声音传来。 “永宁侯府也算簪缨世家,对一个女子动手,也不嫌丢人?” 她下意识回头,便看见身后停着一辆马车。 身着玄衣的男人坐在马车上,墨发高高竖起,一张俊脸轮廓精致,却又不显女气,气质更是矜贵非凡。 宋如心只觉他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而季和光脸色一白:“微臣见过王爷……臣,臣不过是在处理家务事,她是臣的妻子,臣只是来接她回家的。” “皇城门口,是永宁侯处理家务事的地方?” 男人无声冷笑,一双凤眸更冷了些:“本王竟不知,永宁侯有这样的威风。” 季和光被他压得头都不敢抬,嗫嚅着嘴唇磕磕巴巴开口:“王爷恕罪……” 为何今天恰好撞上刚回朝的摄政王,还遇上他管这样的闲事! 季诚源更是早吓坏了,攥着季和光衣角呆若木鸡。 男人并未理他们,只朝着宋如心淡道:“你要跟他们走?” 宋如心低头,指甲无意识深入掌心。 在宫中这些年,她不但要干那些最脏最累的活,还要忍受皇后的折磨。 每日挨的鞭笞已经算是轻松,她曾拔光她指甲,钉穿她琵琶骨,用针刺她舌尖,吃馊臭的饭和脏浑的水……若非她会些医术,早就撑不下去了。 可他们不在意她吃了多少苦,只觉得她在这里闹腾丢人现眼,回去又有什么意义? 虽不认识他,但既然贵人愿意帮她,她便领了这恩情,今后有机会再报答。 她低头开口,声音虽轻却分外坚定:“回禀王爷,奴婢不愿意。” 季和光的僵在原地,脸色更白。 她是铁了心要闹了?他自觉足够给她体面,还带着儿子来接她,她就这样不识抬举?就不怕他真的不要她了? 而沈承颉冷眼看向父子俩,意思昭然若揭。 季诚源压着嗓子嘀嘀咕咕道:“爹!她不愿意跟我们回去,那我们就自己走!和离就和离!到时候晴姨做你的正妻,本来她也不配当侯府的主母!” 季和光心中也烦躁得很,有心给宋如心一个教训,听儿子这么说,咬了咬牙收回手:“王爷,微臣告退。” 既然她要闹得不可开交,他就看她要怎么闹! 总归她闹够了就会回来,要是现在低头了,日后她回府,说不定还要更加变本加厉。 宋如心看着父子俩坐上马车扬长离去,神色毫无波动。 她原本也没打算再做什么侯府主母,等拿到和离书,她便会离开京城。 她开口想对那位王爷道谢,男人却放下车帘,直接入了宫。 宋如心也只能收回目光,蹒跚走出宫门。 她打算先去向大师兄陆长弓道谢,她不在的这些年散落在各省的生意全部仰仗了师兄。 她幼时身体不算好,曾经在药王谷住过一阵,拜谷主沈无极为师。 陆长弓最近借着游历到京城开了一家医馆,这次皇后肯松口将她放出宫,要多亏了大师兄。 宋如心低头整理好衣裳走出宫门。 而另一头,季家父子也一路回到了侯府。 马车在门口停下,宋雨晴也站在门外,看上去已经等候许久。 她穿着一身华丽的正红色狐裘,看上去明艳高贵,气质雍容,小腹微微隆起,看上去明显已经有三四个月身孕。 发现父子俩是自己回来的,脸色还都冷硬不快,宋雨晴眼中闪过一丝幽光。 “夫君,诚儿,你们不是入宫去接姐姐了吗?怎么姐姐没和你们一起?” 她貌似语气关切:“难不成是皇后娘娘突然反悔,不肯放人了?” 季和光紧绷着唇一语不发,季诚源却是心直口快。 “晴姨,宋如心跟爹赌气说要和离,还不肯跟我们一块回来!” 他一张小脸带着怒意:“真是不识抬举!之前是她闹着说要回来的,现在我们愿意接她回府了,她反倒开始拿乔了,真讨人厌!” 闻言,宋雨晴先是愣了一瞬,而后心中狂喜。 她原本还在担心宋如心若是回到侯府,自己说不定还需要先装模作样一番,再挑唆她和父子俩的关系,没想到她为奴几年,气性竟然还是那么高。 宋如心要和离,可是正中她下怀了,原本这侯府主母的位置就应该是她的! 但表面上,宋雨晴还是装出一副愧疚不安模样:“都怪我,当初若不是我不小心将安宁公主撞下去,姐姐也不必吃那样的苦了。” “姐姐一定是心里还对我有怨气才说这样的话,我应该也上门接她,好生跟她道歉的……” 季家父子俩听见她这么说,眼神顿时变得疼惜。 “晴儿,你现在怀着身孕,外面天寒地冻的,要是出些什么差错可怎么办?” 季和光伸手环住宋雨晴的腰,眼神关切:“她不愿意回来就随她去!她占了你那么多年的身份,不过是让她帮你顶罪,她有什么好抱怨?” “在宫里又能受什么罪?哪里比得上你在乡下挨饿受冻?” 季诚源也附和道:“是啊晴姨,外公和外婆说了,现在你的身体是最要紧的,担心她做什么,您就看着吧,她过不了多久就会灰溜溜回来的!” 第3章 眼瞎的兄长不要也罢 见父子俩这般态度,宋雨晴也放下心来,故作忧心道:“此事还是要和父母说一声才行,母亲这几日身子不大好,也不知会不会难过。” 季和光按了按眉心,看见宋雨晴这样温和懂事,更觉宋如心过分。 “你晚些还要去陆神医那里把平安脉,下午我去通知岳父岳母,你和诚儿去医馆吧,千万当心孩子。” …… 宋如心并不知他们的想法,冒雪来到大师兄开设的医馆。 医馆外有许多人在排队,药童正一一分发热汤,宋如心正在想是否要从后门进去,却听见一道惊疑声音:“你,你是如心?” 宋如心回头,就看见兄长宋如钊皱眉站在她身后。 他还是从前那幅斯文儒雅模样,怀里抱着手炉,衣服上熏着熏香,看上去清贵不凡。 宋如心无意识攥紧了拳。 哥哥以前对她极好,小时候她胆子小还体弱,哥哥每日跑来房间,晚上陪她说话解闷,给她带外面时兴的小玩意和吃食。 听说西域有一种冷香珠对她的病有益处,他便不远万里跑去寻来给她。 可后来,宋雨晴回来了。 以前把她当成掌上明珠的人,因为她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觉得是她欺负了宋雨晴,甚至有一次为了给宋雨晴出气,直接将她从阁楼推了下去。 那时候她还怀着身孕,险些孩子便保不住了,可家里无人觉得宋如钊有错,反倒觉得她欺负宋雨晴,就该受罚。 可是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宋如心没法子原谅,眼下也觉得没什么还能和他说。 念及往日情分,宋如心客气问:“宋公子有事么?”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哥哥,你见了我连问好都不会了?” 宋如钊皱起了眉,面色不算好看。 他原本是来替母亲求医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宋如心,她还这样一副生硬态度。 “侯府那边说,皇后娘娘答应放你出来了,是和光把你给接回来了?那你不在家好好照顾孩子和雨晴,跑出来干什么?” 他自顾自开口:“雨晴现在是和光的平妻,他们两情相悦终成眷属,是看在你先前已经嫁给和光,还生了诚儿的份上,才留着你正妻之位,你要谢谢她大度,再不能像之前那样欺负她。” “要是雨晴再有什么闪失,家里所有人都不会原谅你,知道了么?” 宋如心只觉可笑。 她代替宋雨晴受过,宋如钊再见她,想的却是她以后要好好照顾宋雨晴,不能欺负她,还要多谢她大度。 原来没有了血脉亲情,他竟然能冷漠偏心到这个地步。 “您放心吧,我不会再欺负宋雨晴了。” 宋如心扯了扯唇,弧度带着些自嘲:“今后我不会再出现在您妹妹面前,侯府有那么多仆人,他们也不需要我的照顾。”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如钊的眉头顿时蹙得更紧:“那是你的妹妹和孩儿,你不照顾他们,难不成袖手旁观?何况雨晴现在还怀着身孕,你更要尽姐姐和正妻的本分!” 宋如心更觉得可笑。 她怀孕时被他推下阁楼差点一尸两命,换了宋雨晴,就要她随身服侍?哪有这样的道理。 “住口!你这是什么话!是还在因为家里让你入宫为奴的事情生气?” 宋如钊面色更加冷硬,寒声教训道:“宋如心,你还真是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相府让你过了那么多年富贵的日子,你不过是替雨晴入宫做了几年奴婢,就这副谁都欠了你的模样了?” “你亏欠她的,别说为奴为婢,让你拿命来还都是应该的!” 要是之前听见这样的话,宋如心或许还会觉得心冷。 可现在或许是早就失望透顶,她也无所谓了。 “当年你们将我抱错时,我不过是襁褓中的婴儿,敢问宋公子,我欠宋雨晴什么?” 宋如心冷漠反问:“相府千金的位置现在是她的,侯府夫人的位置现在也是她的,我替她受了过,早就两不相欠了。” “若是宋公子一定要纠缠不清,我便去敲登闻鼓,将此事断个清楚,连带着将当年是谁将公主推下水,也弄个明明白白!” 宋如钊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面色顿时僵硬:“你要敲登闻鼓?你疯了吗?!若你这样做,相府决计再也容不下你!” 那登闻鼓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敲的,敲之前必须光脚走过八尺长的钉板和火海,寻常人看见那阵仗都要怕! 而且登闻鼓一响,便是圣上亲自审案,诬告者死! 要是真闹成这样,当年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整个相府都要遭殃! “宋公子若觉得我疯了,那就是疯了吧。” 宋如心冷声开口:“我也不需要相府再容得下我,早在我替您妹妹入宫为奴时,宋家的家谱上便没有我了。” “你……满口胡言!” 宋如钊根本不相信宋如心的话,家里怎么可能将宋如心剔出族谱,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宋家女儿啊! “随您信不信,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宋如心也没心情再跟他纠缠不清,直接推开她走向大师兄的医馆。 宋如钊攥着拳头想往前挤,可排队的人太多,他也不想和那些普通百姓搅和在一起。 算了,还是先回去问过父亲,再好好教训这个白眼狼! 他莫名觉得心烦意乱,也顾不上自己原本的来意,匆忙骑马赶回相府。 宋如心轻车熟路地从后门进,大师兄见到来人喜极而泣,迎了出来。 “小师妹!” 陆长弓一身青衣,瞧见她身上单薄的衣裳,眼圈都有点红:“这是在宫里吃了多少苦头?!那姓季的真不是东西!你那养父母也是铁石心肠!哪怕在宫中替你打点一二,也不至于受那么多罪!” “师兄想给你打点关系,你又拦着不让。” 宋如心自然不能将大师兄牵扯进去。 从她被夫家,母家联合送进宫里为奴的那一刻,原先的她便死了。 是他们杀死了她。 “无妨,都过去了。” 宋如心安抚师兄:“多谢师兄帮我脱离苦海,我打算和季和光和离,待事情了了,就回药王谷去。” 陆长弓终于有了点笑模样:“师父最喜欢你,你愿意回去继承衣钵,他一定高兴。” “只是走之前,师兄想让你为一位贵人看病。” 第4章 安乐是平安喜乐 宋如心疑惑:“还有师兄医治不了的病人?” “那小女儿的病症古怪,像是被下了毒,你对毒向来比我精通。且那是摄政王的女儿,谨慎起见,还是你去一趟更好。” 陆长弓摸了摸鼻子:“你若是愿意,等你身子养好了,我便带你过去。” 师兄的嘱咐,宋如心自然是愿意帮忙的,很快点头答应下来。 不过,摄政王沈承颉不是连王妃都没有么?怎么忽然多出个七岁的女儿? 宋如心心中疑惑,但也没多问。 回房更衣沐浴后,她眼看今天病人不少,便也去帮忙。 只是才坐下不久,外面忽然传来喧哗声。 “滚开!哪里来的贱种!别碰我晴姨!要是冲撞了她,拿你这贱命来赔都赔不起!” “给我往死里打!让他长长记性!” 那声音稚嫩,却嚣张跋扈,让宋如心忍不住皱起了眉。 是季诚源。 宋如心起身走出去,便看见季诚源站在宋雨晴面前,正指使几个仆人冲着地上一个衣着褴褛的男孩子拳打脚踢。 那孩子看起来约摸七八岁,一条腿血肉模糊,上面还爬满了蛆虫,分外可怜。 旁边的人心有不忍,却无人阻拦:“哎,这小子也是不长眼,走着走着摔在永宁侯夫人腿边,把夫人吓了一跳……” “说起来,永宁侯嫡子并不是夫人亲生的吧,这样维护她,也是难得。” 宋如心眉心惊跳,那孩子本就受了伤,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毒打? 她上前厉喝一声:“住手!谁准你们在医馆放肆!” 季诚源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是她,顿时愣住了:“你,你怎么在这里?” 他下意识护住宋雨晴,语气凶巴巴的:“你别想欺负晴姨!” 宋雨晴也疑惑皱起了眉。 但看着医馆外施粥的队伍,她眼中又闪过一丝嘲讽。 宋如心想来是无处可去,所以才会跑来这里混口饭吃。 她很快摆出一副关切模样:“姐姐?诚儿和和光哥哥说你不肯回家,我心中还在挂念你呢,没想到你会在医馆。” 一边说,她一边用手护着小腹,刻意挑衅:“你别生诚儿的气,他也只是关心我,毕竟现在我怀着他的弟弟妹妹呢。” 宋如心漠然看了两人一眼,也懒得和他们多说,上前抱起那个受伤的孩子:“你怎么样?姨姨带你进去看看好不好?” 那孩子显然是吓坏了,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在宋如心怀里抖得厉害。 宋如心看着更加心疼,起身抱着他打算进门。 这下,宋雨晴更觉得蹊跷。 宋如心不应该生气大闹吗?怎么会反应这么平静? 季诚源更是不敢置信:“你……你居然抱一个脏兮兮的小叫花子,还不理我?我在跟你说话,你听不见是不是!” 宋如心语气冷漠:“季世子,我为何要理你这样没教养的孩子?当街欺辱一个年纪比你还小的男孩,只因他摔在了你母亲面前?永宁侯府真是好教养。” “我们医馆不敢招惹您这样的达官权贵,请回吧。” “喂!你凭什么!” 季诚源小脸憋得通红:“他只是个臭乞丐!我……我是你儿子!你居然帮他不帮我!” “而且你有什么资格让人赶我们走!这医馆又不是你开的!” 旁边的药童也早就看不惯季诚源刚刚跋扈的行径,直接将他们手中排号的竹片收走:“宋小姐是我家馆主的师妹,她说的话,就是我家馆主的意思,两位请回吧,以后我们医馆不会再接待永宁侯府的人。” 季诚源瞪大了眼,而宋雨晴也是一脸不敢置信。 这家医馆的主人陆长弓可是京中人人追捧的神医,居然跟宋如心有关系? 眼看宋如心真的抱着那个小乞丐要走,季诚源只觉得心里惊怒交加! 她怎么能让他下不来台,还对这个小乞丐这么好……就不怕他真的不要她了吗! 季诚源想要追过去,可医馆的人面色不善拦在他面前,周围人也指指点点,表情嫌弃。 “永宁侯府也太不会教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么跋扈,长大还得了吗?” “连他亲生母亲都看不下去……真是太过分了,就该把这种欺凌弱小的纨绔赶出去!” 季诚源到底只是个孩子,眼圈都红了一片,咬着牙冲宋如心吼道:“你别后悔!我才不稀罕来你这个破医馆!” 宋如心没有回头。 他不稀罕正好,也省得他们老是过来碍眼。 季诚源看她真的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终于绷不住了,也顾不得管宋雨晴,气急败坏跑开。 宋雨晴咬了咬牙,心中生出些事情失去掌控的慌乱,赶忙带人追了上去。 …… 而宋如心带着那小乞丐进了医馆,才开始仔细检查他身上的伤。 除开那血肉模糊的腿,男孩身上还有不少鞭痕,明显是之前遭受过虐待。 宋如心眉头紧蹙,一边帮他清理伤口,一边试探询问他:“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男孩咬着唇瓣,许久才开口:“不知道,他们,他们都叫我瘸子。” 宋如心面色更加凝重:“那你爹娘呢?” 男孩沉默低下头:“我没见过……他们都说我爹娘死了。” 一番询问下来,宋如心也只知道这孩子从小就在乞丐窝里长大,腿也是被乞丐头子打断的,说是这样更好要钱。 他好不容易才趁着那些乞丐不注意跑了出来,拖着伤腿来到京城,实在饿狠了,才想在医馆施粥的地方要一口饭吃,结果就被打了。 宋如心更是心疼这孩子。 无父无母的,还受了那么多罪,太可怜了。 就在这时,那孩子擦了擦手,局促拉住了她的衣角。 “姨姨,你是大夫,那你能治好我的腿吗?我偷听到那些人说,我还有个妹妹,我想把腿治好去找她。” “我现在没有钱,但我以后肯定会给你的!你要是不相信……我,我可以把自己卖给你!” 宋如心本来也是打算将他治好的,见他这么说,有些哭笑不得。 “你要是愿意,今后就留在我身边做个药童,我会治好你的腿,以后也会帮你打听你妹妹的下落。” 男孩眼圈瞬间红了,不顾腿上的伤,跪下来便冲着宋如心磕头:“谢谢您,以后瘸子的命就是您的……您让瘸子做什么,瘸子就做什么!” 宋如心只当是孩子戏言,也没有太在意:“瘸子太难听,以后你叫安乐,姨姨希望你平安喜乐。” 第5章 救人还是杀人 她出去让人给安乐拿了干净衣服和吃食,小心帮他洗了澡换了衣服,才去告诉师兄打算将他留下的事。 陆长弓自然没什么意见,将他们安顿在同一个院子。 而此时,季诚源和宋雨晴已经坐上马车要回侯府。 一路上,季诚源都心不在焉,小脸冷硬,看上去又不是单纯的愤怒,倒好像在惶恐失落。 宋雨晴眼中闪过幽光。 她好不容易才让父子俩的心全放在她身上,现在宋如心回来冷淡他们父子,反而让季诚源魂不守舍了? 如果这是宋如心以退为进的把戏,那可就糟糕了。 等马车在侯府停下,季和光恰好也回来了。 见他们这么快回家,他面色疑惑:“平安脉这就请完了?诚儿是怎么了?” 季诚源扁着嘴没有说话。 宋雨晴咬着唇瓣欲言又止:“和光哥哥,我跟诚儿去医馆,恰好遇见了姐姐……” “当时有个孩子不慎冲撞了我,诚儿也是担心我,就让仆人罚了那孩子,结果姐姐借题发挥训斥诚儿没有家教,还不准医馆接待侯府的人,诚儿这才有些不高兴。” “都是我不好,才害得他们母子生了隔阂,不如我去医馆跟她好好道歉请罪,把她请回来吧?” 季和光顿时皱起了眉:“那你可有什么事?” 宋雨晴听他只关心自己,稍微松了口气,护着肚子勉强笑笑:“我只是受了惊吓有些不适,还是姐姐的事情要紧。” 听说她不适,一直在想宋如心的季诚源也回过神来:“晴姨,你哪里不舒服?刚刚在车上怎么不说呢?” 宋雨晴故作心疼揉了揉他头发:“晴姨看得出你被你母亲训斥了难受,哪里好再让你心烦?若不是因为你护着我,她也不会故意那样训斥你,让你难堪了。” 她这样说,季诚源倒想通了些什么。 是了,宋如心肯定是看不惯他护着晴姨,才故意气他,还对那个小乞丐好。 他要是对她服软,岂不是中了她的圈套? “爹爹,你别管她!她太过分了!” 季诚源拉住季和光衣角:“就因为这点小事,她便不准医馆给我们看病,简直小气狭隘!” “京城又不止那一家医馆,我们别理她!看她要闹到什么时候,她是永宁侯府的人,陆神医就算收留她也收留不了多久的,迟早她会灰溜溜回来的!” 季和光思索一番,也觉得儿子说得有道理。 再说,哪怕医馆愿意收留宋如心,宋如心怎么可能连侯府主母的位置都不要了? “好,那就不去了。” 季和光环着宋如心的腰,牵起季诚源入府:“我已经知会过你外祖他们,过几天就是你外祖母生辰,你母亲肯定会回去的。” “到时候他们会好好教训她,想来之后她也不会再闹了。” 季诚源听父亲这么说,也放心了。 她母亲最听外祖母的话,外祖母生辰她总不会不去。 只要她不欺负晴姨,他还是愿意认这个母亲的。 宋如心却不知道他们的打算,接下来几天便带着安乐在医馆安心修养。 永宁侯府这边没有再生事,倒是宋如钊来找过她好几次,但她也没见。 这日,陆长弓忽然匆忙赶来。 “师妹,小郡主今日忽然发病,你快跟我去摄政王府走一趟吧!” 他面色焦急:“听说情况十分不妙,可能有性命之危!” 宋如心面色顿时变得严肃:“好,咱们马上去。” 一旁的安乐眼巴巴看着,似乎也想跟着她。 这阵子两人相处下来,安乐越发粘她了,虽然腿还没好全,却什么事都抢着干。 宋如心安抚般摸摸他的头:“姨姨很快就回来,你在家安心休息。” 安乐乖乖点头:“那我在家做莲子羹等姨姨回来。” 宋如心心里一暖。 这孩子很贴心,她没说过自己喜欢什么,但他暗搓搓在旁边看着,竟然也琢磨出了她的口味,自己跑去学着做,味道竟然还不错。 “好,你别太累了。” 她换了衣服拿出药箱:“师兄,咱们走吧。” 陆长弓带着她坐上马车,一路赶去摄政王府。 到了府门前,家丁很快将两人引入后院。 一名高大男子站在门外,英挺的眉紧紧蹙起,面色冷硬,眼底满是担忧。 看清那人样貌,宋如心愣住了。 这是之前帮她解围那位王爷…… “王爷。” 陆长弓迈步上前:“郡主情况如何?” 沈承颉紧绷着唇,嗓音哑得惊人:“已经呕了大半天的血,其他大夫都手足无措。” 陆长弓看向宋如心:“你去看看郡主?” 沈承颉的目光这才落在宋如心身上,一双凤眸微微眯起:“这位是?” “是我师妹宋如心,她比我擅长解毒。” 陆长弓解释一番:“若是她不能救,那怕是没人可救了。” 沈承颉一双凤眸落在宋如心身上,总觉得有些眼熟。 回忆一阵,他拧起了眉。 她是前阵子他在宫门前遇到的那个宫女?竟然还会医术? 宋如心也看出了他的心思,上前大大方方道:“王爷,可否先让民女进去看一眼郡主的情况?若不知是中了什么毒,民女也不敢夸下海口说能治。” 沈承颉紧了紧拳,眼下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侧身让开。 宋如心走进房间,便看见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姑娘躺在床上,脸色煞白。 周围的婆子们都在抹泪,一名大夫模样的老者束手无策站在一旁,面色无奈。 床上洇满血迹,看上去分外吓人。 她才走到床边,那小姑娘忽然哇的一声,又呕出一口血来! “安宁!” 沈承颉目眦欲裂,扑上去想拉住那只小手。 宋如心却比他先一步走到床边,飞快拿出金针,直接刺入小姑娘头顶天灵盖。 那老者见状瞪大了眼:“住手!不可!这是死穴,怎么能胡乱刺!你这是想害死小郡主啊!” 房中众人面色大变,沈承颉更是眼神一寒:“你在做什么?!” “王爷,我在救人。” 宋如心言简意赅,指尖翻飞之下,几根金针已经没入小姑娘几处大穴:“小郡主现在的情况,只能这样治,若是耽误下去,只怕真来不及了。” “荒谬!” 那老者吹胡子瞪眼:“这几处穴位刺下去,纵是个健康的人也要丧命,何况郡主一个生病的孩子!” “王爷,这是哪里来的黄毛丫头?!您决不能纵容她胡来啊!” 沈承颉紧握着拳,手背青筋暴起。 第6章 强行留人 看到宋如心手里动作不停,小郡主的眉头蹙起,嘴里也溢出疼痛的低哼,甚至“哇”的一声吐出来一口黑血时,沈承颉终于是有些坐不住了,抬脚就朝着宋如心走过去。 “住手!” 说着,一巴掌就朝着宋如心拍过去,想要制止她的动作! 两人本就隔得不远,感觉到身后凛冽的掌风,宋如心顿时头皮发麻,后背也不由得出了些许冷汗,但是手里的银针却稳稳刺入一处大穴。 如今正是治疗的关键时刻,若是被打断,别说前功尽弃,只怕小郡主的性命也保不住。 就在沈承颉的手快要碰到宋如心的时候,陆长弓挡在宋如心身前,拦住了他的攻势,“王爷稍等!” “小郡主如今情况危急,王爷不妨等看看情况再做决定,师妹的医术在我之上,若是连师妹都没办法解毒的话,那这世上,恐怕再无人能解这种毒了。” 老者听到陆长弓这番话,脸色有些难看,低声骂了一句,“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连他们都解不了的毒,他不信一个黄毛丫头能做到,到时候他俩找死可别拉上他们这把老骨头! 沈承颉看着宋如心手中面色镇定,动作翩飞,一根又一根的银针不断扎进去,而躺在床上的人额头上却不断地渗出冷汗。 他心中焦急,袖子下的手紧紧地攥住,看着宋如心,眼神发狠的出口威胁道,“若是郡主出了什么事,你们都要给郡主陪葬!” 闻言,宋如心的心下不由得有些紧张,深吸了一口气,随着她的动作,后背也逐渐渗出了冷汗。 她知道沈承颉可不是个良善之辈,若是今天出了什么事,自己跟师兄的性命可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此时,屋子里寂静无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宋如心的手上。 直到最后一根银针扎进去,宋如心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扭头拱了拱手道,“郡主的情况已经稳住了,只需要等一炷香的时间,郡主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既然如此,那两位就在这里等一炷香的时间吧。” 沈承颉眼含深意的看了两人一眼,“如果能治好郡主,就算是本王欠两位一个人情。” 当然,如果没治好郡主,明年的今天就是他们的祭日。 剩下的话虽然没说,但是两人也明白了。 宋如心冷笑一声,无所畏惧的开口嘲讽道,“若是早知道,王爷还有威胁医者这爱好,民女今日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过来。” 好心帮人治病,反而还被威胁上,因此宋如心的语气也算不得好。 沈承颉没工夫跟她计较,直勾勾的观察着郡主的情况。 于是宋如心和陆长弓就找了个地方坐下,陆长弓时不时的还会抬头看一眼郡主的情况,而宋如心则是老神在在的收拾起来自己的银针,顺手写了一张药方。 最后一个字落笔,床上躺着的人也缓缓睁开了双眼,发出细若游丝的声音,“爹爹……” 这话对屋子里的人来说宛如天籁,几个人感激涕零的看向郡主,太好了他们的命保住了! “你醒了!” 沈承颉距离郡主最近,闻言直接大跨步上前,将她微微扶起来靠在怀里,声音关切,“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水,咳咳咳……” 此时郡主的脸色不再是一开始如同死人一般的苍白,甚至脸颊还带了一些红润,明显精气神好了不少。 “郡主体内的毒素已经吐出来了大部分,只不过中毒已久,身体内的余毒还需要慢慢清理,这张方子拿去每日药浴,五天后民女会再来为郡主施针。” 宋如心打断两人,将方才写好的药方递给一旁的管家。 “多谢宋姑娘。” 沈承颉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人,扭头郑重的冲着宋如心拱了拱手,“宋姑娘救了郡主,就是我王府的救命恩人,若是以后有什么事,只要本王帮得上的,定然不会推辞。” 只是宋如心对沈承颉方才的举动仍是有芥蒂,语气冷淡的道,“王爷这话就客气了,医者父母心,治病救人本就是民女该做的,若是无事,民女就先告退了。” “师兄,咱们走吧。” “好。” 陆长弓一直在宋如心身旁一言不发,听到这话,拿起来身旁的药箱就快步跟上了宋如心。 “宋姑娘留步。” 看出宋如心的冷淡,沈承颉也意识到自己方才是把人得罪狠了。 “方才本王也是关心则乱。并非故意对宋姑娘不敬,本王给宋姑娘赔个不是。” 从今日这件事来看,宋如心倒真是有些本事,若是把人得罪了,日后再想要用人恐怕就难了,倒不如卖她个好处。 “既然宋姑娘帮了本王这么大一个忙,本王自是要投桃报李的,本王这里有个提议,不知宋姑娘是否有兴趣。” 管家见状,极有眼力劲的将其他人都给带走,还将门给掩上。 待人都走了之后,沈承颉这才缓缓开口道,“郡主如今情况不稳定,若是宋姑娘愿意留下来为郡主治病,作为交换,本王帮宋姑娘解决季家,宋姑娘觉得如何?” 这话一出,宋如心的身子顿了一下,眼神微微闪烁。 诚然,这个提议让她有些心动。 如今她在季家的地位实属是有些尴尬,想要脱离季家,沈承颉出面无疑是最好的。 只是沈承颉毕竟是摄政王,宫中关系错综复杂,她好不容易才从宫中出来,若是一个不小心站错队,只怕自己这条小命就没了。 思索一番后,还是道,“王爷这份心意民女心灵了,只是民女并不愿意束缚在这高墙大院里,还请王爷成全。” 说完后,头也不回的就打算离开。 看两人离开的背影如此决绝,沈承颉知道这人去意已决,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挥了挥手,“来人,把院子给本王围起来!” “是!” 一声令下,侍卫冲进来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把两人团团包围起来。 第7章 针锋相对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宋如心顿时冷了脸,“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沈承颉脸上笑意不变,“如今郡主身体还未好转,希望宋姑娘能留下来帮郡主治病,本王也是无奈之举,还请宋姑娘能谅解。” “好好好,原来这就是摄政王求人的态度!” 宋如心气极反笑,她生平最恨的就是被人威胁,“王爷既然如此,那也别怪民女翻脸不认人,王爷不妨猜猜,我跟郡主,到底谁先会出事!若是我身边任何一人出事,我保证,郡主会比任何人都先死!” 闻言,沈承颉心里来了火气,偏偏宋如心也毫不退让,两人四目相对,火药味顿时弥漫在空气中。 最终,还是沈承颉先退了一步,顿了一下,拱了拱手道,“方才是本王关心则乱了,还是宋姑娘莫要介意。若是宋姑娘肯留下为郡主治病,只要能彻底治好郡主,本王可以答应你的任何要求。” 看着沈承颉一脸歉意的表情,宋如心内心更是警铃大作。 此人身居高位却能做到如此能屈能伸,定是个心思深沉之辈,若是将他得罪狠了,指不定后边会给自己挖什么坑。 只是之前在宫门口,看他为自己解围,又觉得他的心思不算太坏。 思绪翻涌间,她已做好了决断,也算是给两个人一个台阶下。 “这样吧,我先回去询问一下师傅,若是师傅同意的话,我就将这套针法传给王府中的人,这样日后郡主有什么事,也不必专程来寻我,王爷觉得民女这个提议如何?” 沈承颉还没说话,一旁的陆长弓就微微皱了皱眉头。 药王谷的医术乃是不传秘术,只是,若是师妹当真继承了师傅的衣钵,到底要不要传出去,还是她说了算。 想到这儿,陆长弓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倒是没有制止。 而沈承颉则是思索了一会便爽快同意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本王就不留几位了,来人,送客!” 待管家将几人送出王府之后,面对沈承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话说便是了,何必吞吞吐吐的。” 沈承颉头也不抬的伏案磨墨,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写出方才宋如心给的药方。 “让人去查查这个药方有没有问题。” 尽管他相信宋如心的医术,但防人之心不可无,郡主可是他最重要的人,决计不能出一点意外。 “王爷,难道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管家最终还是没忍住说出了口。 小郡主是他打小看着长大的,如今躺在床上这副模样,他也是忧心的紧,如今好不容易有人能救小郡主,王爷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把人放走了? “难道你能强行把人留下?” 短短几次见面,沈承颉就看出宋如心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硬碰硬对彼此都没有好处,就算强把人留下也得不到想要的。 当然,把人就这么放了也不是他的作风。 “暗一,派人监视宋如心的医馆,有可疑人进出立刻汇报本王,并且,一定要密切注意宋如心的动向。” “是。” 空气中一道声音响起,接着一个暗卫就消失在了房间中。 待宋如心两人回到医馆,陆长弓急忙将门关上,语气有些严肃的开口道,“师妹,虽说你医术高超,现如今摄政王碍着小郡主的情分并不会拿你如何,但你还是太鲁莽了,若是摄政王事后算账,到时候你该如何是好?” 话落,宋如心就斩钉截铁道,“他不是这种人。” 虽说沈承颉给人的感觉向来不好,但她却直觉他不会做出来这样的事。 “你……唉。” 陆长弓拿宋如心没辙,只能叹了一口气,“既然你已经答应了,那我现在就写书信给师傅,看师傅如何决定吧。” 面对陆长弓的妥协,宋如心心里一暖,脸上也不由得浮现一抹笑容。 “多谢师兄。” 无论什么时候,陆长弓都坚定不移的站在她的身后,让她的这颗心也因此有了温度。 两人刚将书信寄出去,安乐也找了过来。 “姨姨,我刚做好饭了,出来吃饭吧。” 从宋如心两人下马车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只不过看宋如心和陆长弓两人的脸色不太好,他也没有去打扰,默默的做了一桌两人爱吃的饭,估摸着时间才来叫两人。 宋如心打开门,看着还没自己腿高的人,脸上带着乖巧的笑容,心里一软,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头,“姨姨没事,安乐费心了,咱们一起吃饭去。” “好,安乐给姨姨做了爱吃的红烧狮子头,还有陆公子喜欢的桂花糯米藕……” 安乐两手牵着两个人,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往开朗许多。 看着安乐嬉笑的模样,宋如心不知为何想到了今日的小郡主,莫名的觉得两人有些相似之处。 正是玩一般的年纪,小郡主却只能躺在床上…… 想到这里,宋如心又是叹了一口气,暗暗下定主意,一定要让小郡主早些好起来。 就这样,又隔了几日,医馆的生活倒是平静,直到沈承颉的马车出现在医馆门口。 “今日已经是第五日了,本王特意请宋姑娘去为郡主医治。” 这边宋如心刚收拾好东西,就听到沈承颉的声音,不由得挑了挑眉,看来小郡主对沈承颉还挺重要。 “师妹,我跟你一起去。” 陆长弓不放心宋如心一个人,将手上的事情放一边,也追了出来。 “姨姨,带上安乐吧!” 两人一大一小抬头眼巴巴看着宋如心,倒是让她笑了出来,“我不过是去救人,怎得在你们看来像是龙潭虎穴,医馆不能没人,你们在这里待着,等我回来就是了。” 陆长弓知道宋如心是个有主意的,因此只交代了两句就没有再提。 宋如心出了门,看到沈承颉,忍不住开口道,“摄政王还亲自过来,实在是太看得起民女了。” “对待救命恩人,自然是要郑重一些。” 沈承颉微勾唇角,倒是让宋如心无话可说。 就在两人上了马车准备启程的时候,沈承颉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看到了安乐。 一瞬间的对视让他心头微微有些悸动,随即便是狐疑。 宋如心没有孩子,医馆里又怎么会有一个这么大的孩子呢?不行,得让人去查查。 沈承颉皱了皱眉头,趁宋如心不注意,冲暗处的暗卫打了个手势。 第8章 跟她斗法 相府里,下人神色匆匆,脸上带着喜气,整个府邸看起来也热热闹闹的。 宋雨晴此时正坐在后院,季和光和季诚源两人陪在她身边。 “夫君,今日是母亲的生辰,我送这个礼物,母亲会不会不喜欢啊。” “怎么会呢?” 季和光温和的看向自己怀里的女人,一颗心早已为她沉溺,“既然是雨晴精心准备的礼物,那定然是极好的。” “对啊,晴姨的眼光,那可是最好的!” 季诚源也在一旁打趣道。 宋雨晴闻言,帕子放在嘴边轻笑一声,娇嗔道,“就你们会哄人。” 说完之后,又好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略为忧虑的开口道,“对了,姐姐这几年都在宫中,今日回来的话,也不知会送母亲一份什么样的礼物?要不然,我帮忙准备一份,也免得外人看笑话。” 听宋雨晴提起来宋如心,季诚源眼里顿时有些嫌恶,“那个女人穿的破破烂烂的,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寒酸,她要是不来便罢了,若是来了,我定要让她丢尽脸面!” 上次医馆的时候他还没忘呢,宋如心居然为了个小乞丐这么对他!他没有宋如心这样的娘! 闻言,宋雨晴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是装模作样的敲了一下季诚源的头,“不管怎么样,那还是你娘,切不可这么没大没小。” “我不是,我才没有那样的娘!” 季和光也在一旁点了点头,“说的也是,宋如心如今的确是没有规矩了些,让人教教他规矩总归是好的。” 父子两人这话可以说是让宋雨晴乐开了花。 如今他们俩都站在自己身边,她倒要看看,宋如心还要拿什么跟自己斗! 打扮了一番,保证能艳压宋如心一头,这才款款的去了季夫人生辰,宋雨晴甚至都想好了,若是宋如心出现,自己该怎样让她难堪,想着想着,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直到这顿饭快吃完,宋如心也始终没有出现。 难道她今天不会来了? 这个认知宋雨晴脸上的笑容也有些绷不住,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宋如心压根就没有出现!那她之前想象的那些场面,岂不就是白日做梦? 想到这里,宋雨晴恨恨的咬着帕子,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扭曲。 而且一旁的季和光与季诚源的表情也有些恍惚。 他们以为宋如心今日肯定会出现的,到时候若是宋如心识趣点,肯承认自己的错误,他们也不是不能原谅他,只可惜,从头到尾,宋如心压根就没有出现。 看着季诚源和季和光两人出神的模样,宋雨晴更是咬碎了一口牙,随后眼眶湿润的看着季夫人,语气也带着自责,“母亲,是不是因为姐姐还在怨恨我,今日才不肯回来的?” “若是姐姐还在怨恨我,哪怕是打我骂我我都愿意承受,毕竟相府还是姐姐的家,她怎能连今日这样的日子也不回来……” 宋雨晴一番话让众人对宋如心心里的不满又加重了些。 “哼,既然她不愿意回来,那就永远别回来了!” 季夫人冷哼一声,“到时候,哪怕是她哭着求着,咱们相府也绝不会再要她!只有雨晴,才是我承认的儿媳妇,她算是个什么东西!” “是啊晴姨,你这么受人喜欢,她不回来肯定是她自己的问题!” 就在众人忙着哄宋雨晴的时候,只有宋如钊看着空出来的位置,脑海里浮现的是父亲那日说的话。 “宋家的家谱的确没有宋如心的名字,以后宋家,再没有宋如心这个人……” 待季夫人的生辰结束之后,宋雨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里浮现的依旧是白日里季诚源两人的表现。 “该死的宋如心,人都不在这里了,还让和光哥哥和源儿记挂着你!” 不行,她得想个法子,让宋如心彻底被季和光厌恶才是! 第二日,宋雨晴早早的起来收拾了一番,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像是哭了一夜似的。 “晴儿你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 看到宋雨晴这个模样,季和光自然是坐不住了。 “没有人欺负我。” 宋雨晴抽泣了一声,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只是我一想到姐姐因为怨恨我,连家都不愿意回,我这心里就不舒服。” “跟你没关系,是宋如心自己不知好歹。” “咱们好歹是一家人,若是传出去,别人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和光哥哥,你就陪我去给姐姐道个歉吧,若是姐姐愿意原谅我,我这心里也好受……” 看宋雨晴这番模样,季和光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你还是太漂亮了晴儿,若是宋如心能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几人收拾了一番,来到医馆的时候,正是医馆最忙碌的时候,门口早就排起了一大长队。 “让让,让让,宋如心是我娘,让我先进去。” 季诚源凭借身板小的优势,带着宋雨晴和季和光挤到了队伍前头。 “挤什么挤啊,大家都在排队,你挤什么!” 听着人群中不满的声音,季诚源也丝毫不怵,“宋如心是我娘!我愿意挤就挤!” 听到季诚源的声音,宋如心眉头皱了皱,知道没好事,转头对陆长弓开口道,“师兄,这些病人就交给你了,我去看看他们想要做什么。” “你尽管去,我就不信,有人敢在我的地盘欺负你!想要做什么你就尽管去做,有师兄给你撑腰呢!” “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要怪就怪我吧,可婆婆生辰,你怎么能不回去……” 宋雨晴这番话让人群开始议论纷纷,看向宋如心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劲。 “宋雨晴,你说我为何不回去?你想要我的身份地位,相公儿子,我全都给你,你又有什么不满足的?” 宋如心低头直视宋雨晴,直把她看的一阵心虚。 懒得搭理宋雨晴,宋如心转头打算离开时,却感到有谁抱住了她的胳膊,下一秒,就听到宋雨晴的哀嚎。 “姐姐,都是我的错,你不肯原谅我我也认了,你何苦要推我一把?若是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事,我该怎么向婆婆交代,你好狠毒的心啊!” 第9章 让小乞丐消失 宋如心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宋雨晴仿佛被人打了一般,猛的往后退了一步,倒在地上,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嘴里不停地发出哀嚎,“肚子,我的肚子好疼啊!姐姐,你就算再不喜欢我,也不能对无辜的孩子下手啊!” “怎么回事?” 人群中开始有人议论纷纷,眼神不停地在宋雨晴和宋如心两人之间打转。 就在宋如心想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季诚源突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一脑袋直接顶在宋如心的肚子上。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居然想要晴姨肚子里孩子的命!你这个老女人狠女人!” 季诚源将宋如心撞倒在地,恶狠狠的冲着她骂了一通,随即就准备把宋雨晴扶起来。 “晴姨你没事吧?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谁知道,还没来得及将宋雨晴扶起来,就有一个人影从角落里冲出来直接将季诚源撞倒在地,顺带把宋雨晴又撞了一个踉跄,摔得结结实实。 趁季诚源还没反应过来,那人竟然直接骑在他身上,一拳一拳的朝着他的脸招呼。 虽然本来人力气不大,但是很明显是下了死手的,一边打一边骂道,“让你欺负姨姨!坏人!我打死你!” 此人正是安乐,看到宋如心被人欺负,安乐直接就冲了出来,把季诚源给揍了一顿,打了个出其不意。 等季诚源的仆人反应过来之后,急忙招呼人,“还不赶紧把这疯子拉开!快救少爷啊!”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等季诚源被救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经布满了青紫的伤痕。 “又是这个小乞丐!给本少爷打!狠狠地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季诚源定睛一看,竟然还是老熟人,新仇加旧恨,当即就让人把安乐给揍一顿。 “我看谁敢动手!” 眼看安乐被几个人围在中间拳打脚踢,宋如心这时也来了火气,当即冲上前护在安乐身前。 却不知这一幕深深的刺痛了季诚源的心。 他就站在那儿,被那个小乞丐打成那样,他娘都没有看他一眼,反而拼死保护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小乞丐! 既然这样,他就让这个小乞丐从此消失! “把宋如心拉起来,给我狠狠地打!把那个小乞丐给本少爷打死!”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听着季诚源发狠的话,宋如心生怕他真把人给打死,心里着急却又无能为力。 “你快让人住手!” 宋如心焦急的看着安乐,忍不住冲着季诚源吼了一声,甚至感觉有些不认识自己这个儿子。 “你为了这个乞丐吼我?” 季诚源这时候已经愤怒到了顶点,“我到底哪里不如这个小乞丐?你一次又一次的维护他,有没有想过我这个亲儿子的想法!” “你哪里都不如他!” 眼看安乐竟然被人打到昏死过去,宋如心情急之下,直接一巴掌打在季诚源的脸上! 一瞬间,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屋子里顿时安静了,唯有季诚源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宋如心。 “你居然敢打我?” 从打出那一巴掌的时候,宋如心就已经后悔了,只是现在安乐的伤势更重要,因此宋如心没有搭理季诚源,着急忙慌的上前给安乐诊治。 “快点把安乐抬到里屋去!” “我看谁敢动!” 季诚源带来的护卫将医馆围了个水泄不通,医馆里那些伙计自然也不敢动弹。 “今天,你们谁都不许给这个臭乞丐治病!” 季诚源眼神发红,直勾勾的盯着宋如心,明显是说给她听的。 一旁的宋雨晴看到这里,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她只是想给宋如心添堵,没想到天也助她,宋如心自己把路走绝了。 有这么一出,宋如心再也不可能会想到相府了。 于是上前又添了一把火,“源儿你别伤心,姐姐不是故意打你的,只是关心则乱罢了。” 关心则乱,关心的对象是谁?自然是那个乞丐! 想到这儿,季诚源也来了火气,“给我狠狠地打!打这个女人还有这个乞丐!今天我要让他们长长教训!” 宋如心听到季诚源这话,一颗心更是落入谷底,心中冷笑不止,一片悲凉。 自己十月怀胎生的儿子,居然让人打自己,好一个季诚源,这就是她生的好儿子! “小师妹!” 没想到季诚源混蛋起来连自己亲娘都敢打,陆长弓自然是有些着急了,急忙让医馆里的护卫去保护宋如心。 只是这些护卫又哪里是季诚源带来的那些人的对手?不一会就被打了个落花流水。 而季和光本打算上前阻拦的,宋雨晴却制止了他的动作。 “和光哥哥别急,姐姐是源儿的亲生母亲,源儿自然不会做的太过分,更何况,是姐姐先打了源儿,这时候若是你出面,只怕会伤了源儿的心。” 季和光略微一想,也觉得宋雨晴说的有道理,于是扶着宋雨晴往远离人群的方向走了走。 “你现如今有身孕,可得注意点,若是被人碰到了,那该如何是好。” 闻言,宋雨晴心中得意,面上却是有些娇羞,“还是和光哥哥想的周到。” 就在医馆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却有一队穿着盔甲的侍卫从门外鱼贯而入。 “摄政王有令!谁敢放肆!” 这话一出,本来热闹的医馆像被人按了暂停键一般鸦雀无声,众人纷纷给管家让了一条路。 “宋姑娘。” 管家奉沈承颉的命过来帮忙,虽然早有预料,可是看到宋如心抱着安乐瘫坐在地上,头发凌乱,身上也带着伤痕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惊。 季诚源这崽子真是疯了不成?连自己的亲娘也敢打? 目光阴冷的看了一眼季诚源和后边的季和光两人,拱了拱手恭恭敬敬道,“宋姑娘,摄政王有请,您随老奴走一趟吧。” “师妹,我跟你一起!” 此时陆长弓双眼有些泛红,双手握拳,有些不放心宋如心,谁承想,季诚源居然真的敢在这里出手,这个仇,他记下了! “师兄,医馆不可无人,你且等着我回来便是。” 说完,转头冲着管家道,“我想带上安乐。” 安乐如今昏迷,虽说并无大碍,但是放在医馆她也不太放心,倒不如带在身边。 “自是可以,王爷吩咐了,满足宋姑娘的一切要求。” 哪怕知道沈承颉这人无利不起早,但是宋如心还是不可避免的对他生出了感激。 临走时,宋如心深深的看了季诚源一眼,直把他看的心里发慌,“这件事,季诚源,我记下了。” 第10章 第二次解围 宋如心带着安乐到了摄政王府之后,便向管家要了一个屋子,“再给我准备一些伤药热水过来。” 方才在路上她已经检查过安乐的身体了,昏迷是因为被人打中了脑袋,虽然并无大碍,但是身上那些其他的伤势还是得处理一下。 吩咐下人把宋如心这里伺候好了,管家才去见了沈承颉,将方才医馆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他。 “这季家,还真是有意思。” 沈承颉手指弯曲轻轻叩击桌子,嘴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 也得亏是暗卫报信及时,要不然,他也不可能会这么快就派人过去。 这次,宋如心还不得欠他一个人情? 等宋如心将安乐安置好之后,吩咐让人好好照顾他,接着便来寻了沈承颉。 “今日的事情,多谢摄政王挺身而出,民女感激不尽。” 不管她怎么看沈承颉,他又救了自己是事实。 “若是没记错的话,这是本王第二次为宋小姐解围了吧?” 沈承颉可不是做好事不求回报的人,他就是要宋如心记下这个恩情。 “本王也没有什么要求,只要你能救治好小郡主,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说起来,小郡主如今还躺在床上,时而清醒时而昏迷,让他看着也是揪心不已。 “王爷放心,民女既然答应了,便必回会全力以赴,请王爷带路吧,民女去看看小郡主的情况。” 两人来到小郡主的房间,隔着一段距离就能够闻到郡主房间里传出来的药香。 “听宋姑娘的法子,现在每日都有为郡主药浴,情况的确好转了不少,但是昏迷的时间还是不短。” 宋如心闻言,上前坐在郡主床边为她诊脉,看着郡主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模样,宋如心心里一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般,总觉得她这副模样与一个人好像…… “唔。” 还来不及细想,郡主突然痛呼一声,拉回了宋如心的思绪。 “怎么了?醒了吗?” 沈承颉关切的上前一步,查看郡主的情况。 “王爷别担心。” 宋如心收回手,不慌不忙的将那套银针拿了出来,一边施针一边解释道,“郡主体内的毒太过霸道,当时若是再晚个一两天,恐怕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因此这毒对郡主的伤害不小,现在得先慢慢温养,将她体内的余毒清理出来。” “那就有劳宋姑娘了。” 话说完,沈承颉却坐在身旁一眨不眨的看着宋如心的动作。 只见宋如心拿出银针,干脆利落的将银针扎入郡主头上几处大穴,又拿出几个罐子,覆在银针之上,没多会,罐子里便有了黑色的液体。 宋如心将东西收拾好,想了想,又写了一张方子,“我看郡主最近似乎时常梦魇,这是一张安神的药方,一日喝一次,可以让郡主没那么痛苦。” “若是没有别的事,民女就先告退了。” 郡主的年纪与安乐相仿,而且看起来乖巧可爱,她也不忍看到郡主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因此这两天也在琢磨改进药方,如此看来,似乎是有些成效的。 宋如心这边回到来的院子,才发现安乐此时已经醒了,正坐在桌子边上,而桌子上摆了不少吃的,管家正在一旁逗安乐开心。 看到宋如心回来,安乐叫了一声,就跑过去抱住宋如心的腿。 “姨姨你回来了!” 待近了之后,发现宋如心脸上有些青紫的伤口,安乐的眼眶顿时红了,泪水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怎么哭了?” 宋如心蹲下身子为安乐擦去泪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现如今在王府里,便是有人想要欺负安乐,那也是王府里的人…… 看宋如心误会了什么,安乐急忙擦干净泪水,只不过眼眶还有些红红的,看起来格外委屈。 “没有,没有人欺负我,管家伯伯给我拿了好吃的点心,还给我讲故事。” “只是,我一想到他们居然打姨姨……” 提起来这事,安乐的眼泪又开始憋不住了。 “好了,没事了。” 如此宋如心才松了一口气,摸了摸他的头,“那些都是坏人,姨姨保证,一定会惩罚坏人,为安乐报仇的。” 哄好安乐,宋如心才抬头对着管家拱了拱手,“多谢管家照顾安乐了。” 本以为管家会找个下人帮忙看着安乐就不错了,没成想,管家对安乐竟这么好。 管家也笑了笑,“宋姑娘这话客气了,老奴一看见这孩子啊,心里就觉得亲近,好似看到了小郡主一样。” “老奴看安乐喜欢那些糕点,所以就让人给打包了一些糕点,带回去路上慢慢吃。” 谢过管家之后,宋如心便决定带着安乐回去。 谁承想,俩人刚走到门口,迎面就看到了沈承颉。 “这是……” 沈承颉一眼就认出来安乐就是那天他看到的那个孩子,而且不知道为何,看到安乐的第一眼,他就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也不知这种熟悉感是哪儿来的。 见状,宋如心脸色一变,当即就把安乐护在自己身后,冷声开口道,“摄政王有什么事吗?” 虽说感激摄政王今日帮了自己,但是投桃报李,她也帮郡主治病了,二者互相抵消,但是,若是沈承颉再敢拿她身边的人威胁她,她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看宋如心误会了,沈承颉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上次的事情的确是他做的。 微微叹了一口气,“无事,只是觉得这孩子与我格外的投缘罢了。” “王爷怕是想多了。” 宋如心毫不留情的回怼一番,便带着安乐快步离开王府,免得沈承颉拿安乐威胁她。 待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侍卫也试探性的开口道,“王爷,咱们还得进宫呢……” “走吧。” 沈承颉这才想起来正事,方才宫里派人来请他去皇宫一趟,只是恰好在门口遇到了宋如心,这才耽误了一阵。 眼看宋如心走了,沈承颉也只好翻身上马,急忙朝着皇宫赶去。 第11章 这个儿子不要也罢 等宋如心带着安乐回到医馆,那些闹事的人早就散了,只有陆长弓还焦急的等在门口。 听到马车声音,陆长弓急忙抬头看去,待看到宋如心的时候,一颗心这才落回肚子里:“师妹你没事吧?李和光一家已经被打发走了,今日他们实在是太过分了!居然敢对你动手!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虽然陆长弓的武艺不怎么样,但是身为医者,天下遍地是朋友,到时候暗地里给季和光使个绊子,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闻言,宋如心心里有暖流划过,冲着陆长弓道谢,“多谢师兄,只不过这毕竟是家事,若是师兄插手进来,难免会惹人诟病,师兄相信我,这件事我自己可以处理好的。” 宋如心语气坚决,陆长弓也只好微微叹了一口气,同意了下来。 “那季和光和宋雨晴两人的身份毕竟不一般,现如今,你想要对付他们俩,恐怕难于登天……” 虽说宋如心是药王谷的人,但是药王谷从来不插手朝堂上的事情,恐怕为宋如心提供不了多少助力。 “师兄放心吧。” 看到陆长弓担忧的神色,宋如心宽慰似的开口道,“我也不是那不长脑子的人,只不过宋雨晴如果隔三差五的来闹一次,咱们这医馆恐怕也开不下去,倒不如找个合适的时机,咱们离开京城,另起炉灶。” “只要师妹决定好了,师兄一定无条件支持你。” 陆长弓顿时点了点头。 他之所以留在京城,也是为了帮宋如心打理她这些产业,现如今宋如心已经从宫里出来了,若是她决定要走,他定然不会执意留在京城。 虽说宋如心有这个打算,但是相府跟侯府的仇,绝对不能这么算了!她这五年受的罪,也不能这么了了! 看两人神色严肃,安乐小心翼翼的揪了揪宋如心的袖子,“姨姨不生气,坏人来了,我一定会保护姨姨的!” 安乐小小的脸上满是认真,让宋如心看的心里一暖,不过还是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脑袋,正色道:“不管怎么说,你今天还是太冲动了,若是我保护不了你,你该怎么办?” 一想到安乐今天被人打到昏迷的样子,宋如心心里就一阵后怕。 再想想今日季诚源的表现,宋如心心下又是忍不住微微叹气。 明明是自己的儿子,对自己还不如安乐,罢了罢了,终究是没有母子缘分,既然这样,那就成全他与宋雨晴,这个儿子,她不要也罢! 商定好要离家京城的事,宋如心马不停蹄的找了人,想要把医馆给卖出去,好换一些盘缠上路。 等这个消息传到宋雨晴耳朵里的时候,她惊讶之下,不小心打翻了身旁的茶杯,滚烫的热水浇在她的手背上,顿时面目狰狞。 “谁倒的水!倒这么热的水是打算烫死我吗!拖出去给我打!” 听着外边的求饶声,宋雨晴的心绪慢慢平定下来,一边敷药,一边开口问道,“这件事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听说那间医馆也打算卖出去呢,要知道那医馆的铺子所在地段极佳,前两年的时候,多少富商贵族想出钱买,陆长弓都不同意,现在突然松口说要卖出去,大家都在打探内情呢。” 听到这番话,宋雨晴的心里泛起嘀咕,“这好端端的,宋如心莫不是发疯了?” 只不过,不管怎么说,宋如心要离开京城,对她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只要季和光与季诚源见不到宋如心,时间久了自然就会忘了。 “再去打探打探,若这件事是真的,无论如何也要把宋如心赶出京城!” “是。” 处理了这件事之后,宋雨晴心情极好,总算是要解决心头大患了,因此用晚饭的时候,脸上也带着喜色,倒是没有发现季和光有些心不在焉。 “和光哥哥?” 宋雨晴叫了两声,季和光这才回过神来,有些茫然的开口问道,“怎么了?” “相公想什么呢,我方才叫了你好几声都没有听见。” 宋雨晴娇嗔的看了他一眼。 季和光略有些歉意的笑了笑,“无事,只是想起来今日宋如心说的话了。” 听到这话,宋雨晴神色一僵,险些没有维持住笑容,“怎,怎么了?” “本以为宋如心只是闹性子,结果从这几日的表现看来,宋如心应该是真的不想回来了。” 尤其是那句相公孩子都让给你,想起来这句话,季和光的心里就格外不得劲。 季诚源正吃饭呢,听到这话,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就掉在地上了,眼眶顿时就红了。 接着又像是赌气一般,拿起来筷子疯狂往嘴里塞吃的,一边塞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不回来就不回来,宋如心那穷酸样子,也配做我娘!就让她给那个小乞丐当娘去吧!” 话虽这么说,可是声音中明显有些哽咽。 两人这幅样子让宋雨晴心中警铃大作,急忙开口找补,“怎么会呢源儿,你毕竟是姐姐的亲生骨肉,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姐姐估计还是气头上,这才不想理你,等她气消了就好了,若是姐姐还生气,大不了我去负荆请罪,一定要把姐姐请回来!” 听着宋雨晴这话,季诚源急忙道,“晴姨万万不可,若是她愿意回来,我也不是不能给她个面子,但是她要是想让晴姨负荆请罪,那我就不认她这个娘了!” “源儿,慎言。” 季和光心里有些不舒服,低声呵斥了一句,让宋雨晴刚高兴起来的心,顿时像被泼了落汤鸡似的。 “是啊源儿,你爹说的对,要是你这话传出去,别人怎么想你,我家源儿这么厉害,以后可是要做大官的,绝对不能落人口舌。” “和光哥哥,你也别想太多了,姐姐刚从宫里回来,想要散散心也无可厚非,等过段时间我再去求求姐姐就是了。” 话虽然这么说着,宋雨晴心里却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尽快把宋如心赶出京城,要不然,季诚源这个墙头草迟早会向着她!- 第12章 没有这么大逆不道的儿子 接下来几天,宋雨晴隔三差五的就带着季诚源去宋如心的医馆。 自从宋如心从宫里出来,白日里没事的时候会帮着陆长弓一起坐诊。 但是宋雨晴只要一来,就直接去到宋如心面前,挡住病人不让宋如心给他们看病。 只要宋如心一让人把她赶出去,宋如心就会一只手摸着肚子,一边委屈巴巴的看着宋如心。 “我不过是来请平安脉的,我知道姐姐怨恨我抢了源儿,但是这也并非是我本意,我只求姐姐能原谅我,只要姐姐原谅我,我做什么都愿意!” “要不要原谅你不是我说的算的,相公也好,儿子也好,都不是你想抢就能抢走的,只能说,他们本就不是我的。” 听着宋如心这么一番话,季诚源只感觉心里有什么在堵着,让他的眼睛酸涩到忍不住想要落泪。 然而越是这样,他就看起来越是嚣张,“说什么早就原谅晴姨了,你就是想让晴姨一直心怀愧疚,你这个狠毒的女人!” 而安乐又是听不得别人骂宋如心,闻言直接就冲上去跟季诚源打了起来,而季诚源的侍卫又上去帮忙,连累医馆里的学徒也挨了不少打。 好不容易把两人分开,安乐和季诚源都是鼻青脸肿。 宋如心看了一眼季诚源,顿了顿,还是拉着安乐去了后堂,不忘教训他一番,“说了多少次了,不许跟人打架,若是你出事了该怎么办?” 听着宋如心温柔又带点严厉的训斥的话语,季诚源眨巴了眨巴眼,似乎这样心里的那种酸涩感就能消退一些。 他才不在意呢,他只是不甘心被一个小乞丐比下去!等着吧,他一定会让那个小乞丐吃到苦头的! 本以为这种事不会再发生,可是宋雨晴隔三差五就来这么一出,宋如心也是唯恐避之不及。 有一个宋雨晴呆在这儿,宋如心压根就没办法给别人看病,每次过来都会惹得众人议论纷纷。 再加上还有一个蛮不讲理的季诚源,宋如心最近可以说是不可谓不头大。 “别搭理他们就是了。” 听陆长弓说宋雨晴和季诚源又来了,宋如心眉心一跳,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在隐隐作痛。 一只手轻抚额头,声音带着些许疲惫,“没事,只要我不坐诊,他们待会就走了,为今之计,还是赶紧换个地方吧。” 宋雨晴要是再这么闹下去,他们的医馆迟早开不下去。 他们现在还在京城,相府和侯府的势力不容小觑,硬对硬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如今只能暂避锋芒了。 “师妹,安乐又跟季诚源打起来了。” 听到这话,宋如心当即站起身,快步朝着前堂走过去,声音有点焦急,“怎么回事?” 明明自己刚跟安乐说过别跟季诚源打架,这孩子怎么不听劝? “那季诚源刚才在医馆里公然辱骂你,安乐看不下去,才跟他打起来了。” 陆长弓眉头微皱,对季诚源无甚好感。 不管怎么说,宋如心好歹是他亲娘,他居然能当着那么多人面骂宋如心是个没人要的可怜虫,这次就算安乐不出手,他也得替师妹好好教训他一顿! 待两个人来到前堂,就看到季诚源此时正跟安乐厮打在一起,而宋雨晴躲在一旁泪汪汪的哭着,“别打了,你们别打了,再打下去,我该怎么跟姐姐交代啊。” 而一旁则是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宋如心看到这一幕,当即就上前准备把两个人拉开,“住手!” 而宋如钊,自从那天寿宴之后,脑子里就一直莫名其妙的回忆起他爹跟他说的那几句话。 左思右想,还是打算过来跟宋如心解释一下族谱的事情。 他们毕竟是一家人,宋如心就算生气,这时候气也该消了,只要她愿意跟他回去,他还是可以把她当成亲人的。 打定主意的宋如钊急忙来到医馆,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一幕。 站在人群外的他只能看到季诚源和安乐两个人在厮打,而宋雨晴站在一旁哭的梨花带雨,下意识就以为宋雨晴被欺负了。 心里当即涌现一股怒火。 “宋如心你干什么!” 亏他还好心好意的想要把她接回去,她竟然在这里欺负宋雨晴和季诚源。 宋如心刚好将安乐拉过来护在自己身后,听到宋如钊的声音,转头有些不耐的道,“我做什么了?” 一个宋雨晴她就够头疼了,现在看到宋如钊,只觉得更麻烦了。 “你好歹也是雨晴的姐姐,源儿的亲娘,现在为了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小乞丐,居然帮着他欺负自家人,宋如心,有你这样做姐姐,做娘的吗!” 宋如钊这理直气壮的话让宋如心险些气笑,“那你不妨问问你口中的我妹妹,我儿子做了什么,我可没有这么大逆不道的儿子。” 说完,宋如心直接将安乐抱在怀里,准备离开。 “再说,现在我已经不在宋家的族谱里了,那宋雨晴就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等我跟季和光和离,季诚源也跟我再无瓜葛。” 闻言,宋雨晴心里一喜,面上却是忧愁,“姐姐你何苦这样,源儿是你的亲生儿子,哪有母亲舍得离开亲生儿子的?” 听到这话,宋如心也只是脚步顿了一下,接着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亲生儿子又如何?帮着外人指责她这个亲娘,这样的儿子,倒不如不生。 看着宋如心的态度,季诚源恼羞成怒,冲着宋如心的背影大声吼道,“我才没有你这种娘,以后晴姨才是我娘,你不许再回我家!” 随即就转头跑了出去。 见状,宋雨晴心中暗喜,面上却是一片焦急的追了出去。 “你怎么能这样?” 宋如钊也没想到宋如心能做出来这种事,眉头轻皱,下意识准备责怪她。 谁料宋如心抬头直勾勾的盯着他,“我怎么样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是谁,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话?” 这冷冰冰的态度让宋如钊心里一疼,还没来得及说话,宋如心就下了逐客令,“要是没事,宋公子还是走吧,我这里不欢迎你。” 第13章 打算离京 宋雨晴带着季诚源回府之后,季诚源当即就去找了季和光。 “宋如心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恶了,我一定要让她知道后悔,她不是说不稀罕当我娘吗?既然这样,我现在就让爹休了她!” 宋雨晴心里窃喜,面上却不显分毫,“不管怎么说,源儿,她毕竟是你的亲娘,若是你这么做……” 季诚源哪里听得进去,当机立断打断她。 “我就是不要她做我娘!” 就在这时,季和光也恰好进来,听到屋子里的动静,微微皱了皱眉。 “做什么呢,大吵大闹的,成何体统?” “爹!” 听到季和光的声音,季诚源顿时眼眶就红了。 季和光哪里能看得他这幅样子,于是柔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仔细说,若是有人敢欺负你,爹一定给你报仇。” 于是季诚源就添油加醋的将今天的事情说了一番,末了还咬牙切齿道:“爹,你把宋如心休了好不好,她压根就不是我娘,以后我要让晴姨做我娘!” “这……” 季和光有些迟疑。 现在宋如心名义上还是她的妻子,但是本质宋雨晴才是她妻子,若是自己当真写下和离书,宋如心她…… 看出季和光的迟疑,宋雨晴咬了咬牙,整理好神情柔声道,“夫君,这话不过是源儿的气话罢了,血浓于水岂是这么好断绝的?依我看啊,姐姐心里也是有源儿的,只是现在还在气头上。” “和光哥哥,姐姐现在如此有恃无恐,无非也就是仗着她还是源儿的生母,府里的正妻罢了,若是你写一封和离书,吓唬她一下,说不准姐姐就回来了呢?” 宋雨晴这话让季和光有些动摇,若是宋如心回来,他定然不会就这么轻易的饶了她! 于是沉吟了一下,点头道,“也好,毕竟是府里的主母,在外抛头露面的像什么样子,这样吧,我现在写一封和离书,若是她回来,我就既往不咎,若是她还是不愿回来,以后她与我,与源儿都再无关系。” 他不信,在这样的选择前,宋如心还能选择不回来。 于是,第二日一大早,宋雨晴就拿着季和光写的和离书去医馆找宋如心。 听到宋雨晴来了,宋如心眉头一皱,正准备让人赶出去,就听到宋雨晴的声音,“姐姐,我今日来,可是专门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有什么话就说吧。” 人已经进来了,宋如心就算是再不愿意,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姐姐,你口口声声说要与和光哥哥和离,那你应该很想要这封和离书吧?” 看到宋雨晴手里的东西,宋如心眸光一闪,心里有些复杂又有些解脱。 “季和光写的和离书?让你送过来?” “姐姐猜的真准。” 宋雨晴勾唇一笑,将和离书放在桌上,“只是你我姐妹一场,做妹妹的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若是你能跟和光哥哥道个歉,说不准和光哥哥就允许你回去了,这主母的位置,自然还是姐姐你的。” “那你呢?” 宋如心冷笑一声,只觉得有些恶心。 她回去做什么?看季和光与宋雨晴在自己面前恩爱?还是看自己生的儿子管别人叫娘? 强忍着心中翻涌的恶心感,宋如心直接一把将和离书拿过来。 “东西已经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看宋如心这副模样,宋雨晴心情大好,见好就收的离开了医馆。 带宋雨晴离开,宋如心将陆长弓找了过来,“师兄,我现在去一趟官府,医馆跟安乐就拜托你了。” “怎么回事?” 宋雨晴刚刚过来,宋如心这时候就要去官府,让陆长弓也不得不多想。 “我想要的东西。” 宋如心深吸一口气,冲陆长弓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陆长弓顿时瞪大了眼。 “这……师妹你……” 虽说宋如心口口声声说要和离,但是她和季和光毕竟夫妻一场,他有些担心宋如心会不会伤心难过。 看出陆长弓的担忧,宋如心长呼一口气,“放心吧,我与季和光的夫妻缘分,早在我进宫为奴为婢的几年中,就消失殆尽了。” 既然宋如心这么说了,陆长弓自然不好多劝。 宋雨晴早就打点好了官府里的人,因此宋如心也没有被刁难,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办理好了手续,自此以后,她与季和光男婚女嫁,再不相干! 就在宋如心回到医馆的时候,也恰好收到了师傅的回信,看完书信,宋如心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 “师兄,师傅已经同意我将这套针法传给外人了,现在只等这件事解决,咱们就可以离开京城了。” “终于可以走了,这几年在京城待的我也是浑身难受,等离开京城,师兄带你游山玩水,好好的玩一段时间。” 于是宋如心便在接下来几次给郡主施针的时候,让管家找了个靠得住的府医。 “这几次我给郡主施针的时候,你仔细瞧着,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及时问我就是。” 宋如心一边施针,一边为府医讲解,施针结束后,还花一些时间为府医解疑答惑。 就这么三五次之后,府医也掌握了七七八八。 “以后你就按照我教的法子给郡主施针,大概再有一个月的时间,郡主体内的余毒就能彻底清除了。” “多谢宋姑娘,老奴送您出去!” 听到这话,管家对宋如心感激万分,若不是宋如心,如今郡主是个什么模样,谁也说不准,多亏了宋如心,他们家郡主才有痊愈的希望。 “不必客气,这都是我该做的,而且我看郡主年纪与安乐差不多大,若是她能好起来,说不准还能跟安乐做个朋友。” 宋如心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管家开了个玩笑。 “这是自然,我让人送宋姑娘回去,等王爷回来了,定然会好好感谢宋姑娘的。” 听到这话,宋如心这才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她来的这几次,竟然一次都没有见过沈承颉。 “对了,摄政王人呢?” 听到这话,管家微微叹了一口气,“小姐不知,王爷近日旧病复发,正在宫里养伤呢。” 第14章 帝王的怀疑 御书房里,皇上背对着门口,双手背在身后,看着书架上满满当当的书,微微叹了一口气。 而他的身后则是沈承颉,沈承颉此时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茶,老神在在,屋子里一片寂静。 “你就不好奇,朕今日找你过来到底是有何事?” 最终,还是皇上先沉不住气,扭头看着沈承颉,开口试探性的问道, 闻言,沈承颉放下手中茶杯,一板一眼道,“臣不知,恕臣愚钝,还请皇上明示。” 话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开始活络起来。 他虽说是摄政王,但是如今皇上正值壮年,朝政压根没有他插手的机会,更别提摄政了。 现如今朝廷大小官员都由皇帝直接任命,而且几个龙子也没有到夺位的时候,皇上此时这种态度,恐怕是跟边疆的事有关系…… 果不其然,下一秒,皇上又是叹了一口气,“近日边疆传来战事,如今边疆告急……” 听到这话,沈承颉心里咯噔一声,衣袖下的手紧紧的攥在一起,脑海里也浮现出了当年的场景。 当年就是在边疆的战场上,他带领部下频频告捷,直将匈奴击退到了老巢,就在准备斩草除根的时候,也就是最后一场战役中,不知道是谁泄露了布防图,导致整个队伍全军覆没,他的心腹,从小一起长大的几个将士,全都死在了那场战役中。 只有他,在几个心腹的掩护下捡回了一条命,但是也落下了难以愈合的陈年旧伤。 回来之后,他让人去调查到底是谁走露了风声,查来查去,寥寥无几的线索都指向皇帝。 想到这里,沈承颉突然觉得自己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皇上的意思是……” 以皇上疑神疑鬼的性子,早就对他多有防备的情况下,肯定不会放心他带兵继续出征,就是不知道,他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果不其然,皇上又开口道,“朕也知道,你身上有陈年旧伤,让你带领队伍实在是勉强你了,朕提议,你把兵权交给其他人,待这次战事过了之后,朕就把兵权还给你。” 听到这话,沈承颉都忍不住想要冷笑一声,若是忽略他眼里的野心,恐怕还真的要被他这大义凛然的话给骗过去了。 想了想,沈承颉微微闭了闭眼,神情似乎有些痛苦。 “皇上也知道,当年我在战场上九死一生,连带着那些心腹也死的七七八八,虽说臣着实想为皇上分忧,但是实在是有心无力。” 他一边说,一边注意皇上的表情,在看到皇上眼里一瞬间的心虚时,沈承颉心里来了怒火。 本来他对皇上有三四分的怀疑,此时这个几率更是变成了七八分! 就算他不是幕后黑手,也一定是这件事的知情人! 想到这里,沈承颉微微闭了闭眼,遮住了眼里的杀意。 “皇上不责怪臣就行,国家危难,臣自然不能退缩,兵权,若是皇上需要,臣定然拱手相送。” 沈承颉这个态度让皇上心满意足,也降低了几分对他的戒备。 “摄政王当真是我国的定海神针啊,有你当真是朕的幸运。” 两人互捧一番,皇上的表情愈发飘飘然,仿佛已经看到胜利在握的样子。 唯有沈承颉,看着皇上得意的模样,心里暗骂了一声蠢货。 他在边疆那么多年,在知道皇上对他有防备的情况下,定然不会什么都不做。 这么多年,兵权早就被他不知不觉的渗透了,军营里的将领都是他的人,他们可不管虎符在谁的手上,只认他沈承颉一个人。 “既然这样的话,没有其他事臣就先告退了,等明日早朝的时候,臣就将虎符给带过来呈给陛下。” 然而皇上哪儿等得到明天早上,虎符在沈承颉手里一日,他就一日睡不着觉,巴不得现在就让人去府里把虎符拿回来。 “这,爱卿,边关战事吃紧,若是能早一日派兵过去,百姓就能少受一日苦,若是可以的话,朕可以让人去府上取。” 沈承颉顿了一下,看着皇上急不可耐的神情,心里更是怒火中烧。 他带领将士在边关杀敌,面前这人却因为一己私欲置万千将士不顾!这样的人也配做皇帝? 那一日的血,染红了他的眼,他一定要为那些将士报仇。 不知道为何,皇上总觉得沈承颉的笑容让人有些毛毛的,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到沈承颉爽快的应了下来,“这是自然,恰好我也要回去看看郡主,不如皇上派人跟臣去去取吧。” 听到这话,皇上自然是急不可耐的同意了,直到拿到虎符,皇上依旧是有些做梦一般,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将虎符拿了回来,那这么多年他的试探与忐忑又算什么? 不管怎么样,虎符现在在自己的手里,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沈承颉会造反了。 还没安心一日,第二日的早朝,看着面前空出来的位置,皇上眉头拧在了一起。 “摄政王呢?今日怎么未来?” 一旁的太监附耳道,“皇上,摄政王刚才派人过来传信,说摄政王旧病复发高烧不退,今日实在是没法过来。” 听到这话,皇上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高烧不退了?而且还是在自己刚拿到虎符的时候?难不成有什么阴谋? 皇上越想越不对劲,于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摄政王早些年在战场的时候落下了病根,朕实在是有些不放心,宫中有几个水平不错的御医,不妨把摄政王接过来,也方便宫人照顾。” 于是便派人去将沈承颉接到了宫里。 知道内情的人纷纷无语。 若是当真关心摄政王,派御医去就是了,还能彰显皇上体贴臣子,现在却将人病着抬到皇宫,难免不让人心寒啊。 不管别人怎么样,沈承颉还是被抬到了皇宫,十几个御医轮流诊治,最终确诊了沈承颉的确是旧伤复发引起的高烧,皇帝的一颗心这才落回肚子里,又派人把沈承颉送了回去。 第15章 土匪 沈承颉的病自然是装的,若是不做好掩人耳目的准备,他又如何能去调查当年的事情呢。 等沈承颉被送回王府之后,管家将太监送出去,这才说起来宋如心方才来过的事情。 “宋姑娘已经将针法传给王大夫了,听说这几日便打算离开京城。” 听到这话,沈承颉顿时从床上坐了起来,脸上的红润逐渐褪去,也不装了,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管家回想了一下,“也就是半个时辰前的事吧,宋姑娘说得早些回去收拾东西,所以就匆匆走了。” 听到管家的话,沈承颉也有些坐不住了。 他本意是拖着宋如心,直到郡主的病治好,别人他谁都不相信,可谁知自己不过是去了一趟宫中,事情就朝着他把握不住的方向发展了。 咬了咬牙,“她不是说要拿到和离书才走吗?” 他之所以肆无忌惮也是这个原因,只要季和光拖着不给宋如心和离书,她就没办法离开京城。 这事管家当时也托人问了,因此道,“宋姑娘说,季和光已经给了和离书,她现在跟季府没有任何关系,在京城无所牵挂,所以打算立刻动身。” “好一个无所牵挂。” 沈承颉冷笑一声,“季和光这个蠢货!” 如果不是他坏了自己的计划,现在宋如心应该还在京城待着。 “对了,你有没有见过宋如心身边那个小男孩?” 他之所以拖延宋如心,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身边那个小男孩莫名的让他有种熟悉之感。 管家也点了点头,“老奴觉得,那个小男孩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莫名的就觉得他很讨喜。” 闻言,沈承颉眼光微微闪烁了一下,既然管家都这么说了,那他的身份肯定有古怪。 他已经派人去调查这件事了,只是还没有调查出来结果。 绝对不能让宋如心就这么轻易走了,如果她就这么走了,时候自己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她。 打定主意,沈承颉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决定,“管家,让人收拾东西,本王要跟宋如心一起离京。” “那郡主?” 管家怔了一下,倒是没多说什么。 “也一起带着。” “是。” 此时的宋如心还不知道沈承颉已经打定主意跟上来,回到医馆之后,将东西收拾好,又找了一辆马车,就准备回药王谷了。 “不打算再告个别了吗?” 陆长弓随宋如心坐在马车上,宋如心怀里抱着安乐。 “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宋如心摇了摇头,收回视线不再看京城的方向。 她与季和光已经和离,与宋家也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京城在没有她怀念的人。 等下次再回来,就是清算她与侯府相府之间的账了。 然而,几个人却没有发现自己身后还鬼鬼祟祟的跟了一辆马车。 “追上前边的人,记住别让他们发现了。” 沈承颉带着小郡主简单收拾了一番,又带上几个侍卫,简装出行的跟在宋如心的身后。 几人一大早就出发了,快到中午的时候,在附近一个小镇子休整了一下,又继续出发。 从镇子接着往前走,就是一片密林。 不知道为何,宋如心心里突然有些不安,“师兄,多注意一些吧,我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的。” 陆长弓应了一声,驾驶马车缓缓向前。 然而才走了没多远,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顿时就将一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陆长弓看到几人的模样,心里咯噔一声,这几个人来者不善,自己这是多背运,才刚出发没多久就遇到了山匪。 “几位壮士这是想要做什么?”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暂时想从这里过,不得交一些过路费?” 宋如心觉得不对劲,对安乐道,“你在马车里待着,无论如何都别出去,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安乐不愿,哪怕他年纪不大,也能意识到外边的人来者不善。 然而拗不过宋如心,只能焦急的在马车里等着。 宋如心掀开帘子从马车里走出去,就看到几个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手里拿着长刀,对准了他们的马车,而一旁的护卫早已被人控制住。 见状,宋如心心凉了半截,倒是还是故作镇定的抬头看向对面的人,“只要几位愿意放我们回去,所有钱财我们都可以悉数送上,并且保证,离开之后绝对不会报官,只求几位能放我们一马。”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若是能用钱财换来平安她也认了。 没成想,对面那群人压根不按常理出牌。 为首的土匪“嘿嘿”一笑,露出黄色的大板牙,看的人心里不适。 “放了你们?为什么放了你们,要是把你们都杀了,这些金银财宝不全都是我们的?再说了,我看你长得也算是有几分姿色,不如留下来给我们当压寨夫人,哥几个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的。” 这话一出,陆长弓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你们敢?” “我们有什么不敢的,我们可是土匪啊。” 那人哈哈一笑,压根没把陆长弓放在眼里,大手一挥,“把这些人都给我杀了,这个女人给我留下。” “你们想动我师妹,除非从我身体上跨过去!” 陆长弓咬牙切齿,第一次恨自己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者。 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那个香囊,低声冲着宋如心道,“待会我吸引他们注意力,你找到机会赶紧跑。” 他这次出来只带了一些迷药,也不知道够不够迷晕这几个壮汉的。 “师兄……” 宋如心叫了一声,还准备说些什么,就看到陆长弓冲入了战局。 见状,宋如心只能咬咬牙,将安乐抱出来,“你别说话,我带你离开。” 然而刚走没几步,就听到有个土匪大喊,“大哥,那个娘们儿要跑了!” 听到这声音,宋如心只能加快了脚步,可是身后的脚步声还是越来越近,最后,宋如心只能一把将安乐推出去,“快跑!绝对不能让他们抓到你!” 话落,一只剑洞穿了她的肩膀。 第16章 摄政王救命 顿时,温热的血液顺着剑尖流了下来,就在宋如心以为今天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身后的几个土匪尖叫一声。 “怎么回事……” 宋如心扭过头,这才发现身后到处都是血迹。 侍卫的,土匪的,而站着的那人她也认识,赫然就是应该在宫里养伤的沈承颉。 宋如心顿时瞪大了眼,“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承颉撇了她一眼,“把这些土匪都杀了,一个活口不留。” 说是他再晚来一步,宋如心必死无疑,到时候还有谁能治小郡主的病。 想到这里,沈承颉的心中有些暴虐,恨不得将这些人全都开肠破肚。 带沈承颉离开之后,宋如心这才想到了什么似的,急忙抱着安乐去找陆长弓。 “师兄,你在哪儿?” “这儿……” 听到宋如心的声音,陆长弓费劲的将身上一个死了的土匪推开,露出他那张失血到有些苍白的脸, “师兄,你没事吧?” 见状,宋如心手忙脚乱的拿出自己的药箱,“我给你处理伤口。” 方才陆长弓要不是为了保护她,也不至于受伤成这样。 想到这里,宋如心低下头,心里有些愧疚,泪水也忍不住流了出来。 都怪她太没用了。 “姨姨不哭。” 安乐这时候则是满含泪水,死死的抱着宋如心的腿,“安乐绝对不离开姨姨。” 刚才宋如心拼死保护他的那一幕深深烙在他的心里,让他也久违的感受到了母爱,以后他一定要长大成人,好好保护宋如心。 “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陆长弓龇牙咧嘴的给自己处理好伤口之后,沈承颉那边也解决的差不多了。 走到三人身边,看着他们狼狈的模样,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把他们也给带上。” 本来他是悄悄跟在他们身后的,眼下整了这么一出,倒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带上宋如心,让她给郡主医治了。 此地不宜久留,沈承颉带着宋如心一行人,重新找了个地方安营扎寨,安顿好之后,宋如心坐在营帐里,越想越不对劲。 “师妹,今日摄政王怎么会突然出现?” 若不是沈承颉出手,只怕他们今天都得交代在这里。 想到今天的事情,他现在还感觉有些后怕。 “我也不知道。” 宋如心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声音有些疑惑,“按理说,他一个摄政王,这时候不应该呆在京城吗?怎么会突然出来?” 更何况,管家告诉她的是,沈承颉旧伤复发正在养病,可是从今天的情况来看,沈承颉哪里像是旧伤发作的样子? 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宋如心还是决定去问问当事人。 “师兄你照顾好安乐,我去摄政王那里试探一下。” 虽说今日是沈承颉救了他们,但是沈承颉这个人实在是太过危险,若是可以的话,还是跟他划清界限比较好。 此时沈承颉正坐在篝火旁,身边坐着小郡主,沈承颉手里拿着一壶水,烧开了之后给小郡主倒了一杯。 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宋姑娘深夜来找本王,是有什么事吗?” “民女只是有一事不明。” 宋如心上前,泰然自若一屁股坐在沈承颉身边,给小郡主把了把脉,神情柔和了一些,“小郡主恢复的不错,还得再好好调养一番才能彻底痊愈。” 小郡主也知道是宋如心救了自己,冲着宋如心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多谢姨姨救了我,爹爹说,做人要知恩图报,我以后一定会报答姨姨的。” 听着小郡主这童言童语的模样,宋如心也忍不住笑了笑,按捺下想要摸她头顶的想法,转头看向沈承颉,“我听管家说,王爷不是旧伤发作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说着,宋如心上下打量了一番沈承颉,想要看清楚他说的暗伤到底是伤在什么地方了。 沈承颉装作没有看到宋如心的眼神,淡定自若的点了点头,“这话确实不错,我就是因为旧伤复发,所以才打算去药王谷求医。” 顺便也给小郡主治病。 然而宋如心听到沈承颉这话,当即就义正言辞的拒绝。 “不行,你不能去药王谷。” 虽说她非常感谢沈承颉的救命之恩,可是沈承颉的身份毕竟是皇室。 药王谷向来与世无争,若是与皇室扯上关系,药王谷这么久以来的清净也将会被打破。 至于沈承颉的救命之恩…… 宋如心微微咬了咬唇,还没想好怎么说这件事。 而沈承颉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宋如心会拒绝,不慌不忙的拿出来一块带着血迹的令牌,递给宋如心。 “这是什么?” 宋如心接过来仔细一看,只见这令牌是用黑玄铁造成,上边写着一个大大的“禁”字,周围还布有龙纹。 宋如心心里咯噔一声,震惊的看向沈承颉。 沈承颉点了点头,“这是禁军的令牌,从刚才那些土匪身上搜出来的,你不会觉得,几个土匪竟然有本事能拿到禁军的令牌吧?” “所以……” 宋如心心跳加快,有些不敢确认自己内心那个想法。 “所以这些土匪乃是禁军假扮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了你们。” 怪不得,怪不得刚才她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这几个土匪的身手未免也太好了。 她找的那些侍卫虽说不算武艺超群,但是对付一群土匪还是绰绰有余,怎么会这么快就被拿下,原来竟然是禁卫军,那这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只是,她想不明白,到底是谁要杀她? 是侯府,还是相府? 看出宋如心的心不在焉,沈承颉继续道,“所以本王跟着你们去药王谷,其实对你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现在你们身边的侍卫几乎死绝,而距离药王谷的旅途还远,若是你们执意独自上路,那绝对是死路一条。” “倒不如跟在本王身边,至少,本王可以保你们安然无恙。” 说完之后,沈承颉不再说话,而是给宋如心足够的时间让她考虑。 第17章 季家动的手 宋如心此时手里紧紧抓着那块令牌,无意识的咬着下嘴唇,有些心乱如麻。 她明明自己脱离了侯府相府,也打算离那些人远远的,哪怕是这样都不够吗?到底是谁要杀她?是她以前的夫君,还是她的父亲…… 宋如心呼吸一滞,有些喘不过来气。 若是只有她一个人,那便罢了,可是她还带着陆长弓和安乐,若她出事,这两个人肯定也跑不掉,她并不想连累他们。 良久,宋如心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看向沈承颉,“摄政王的好意民女心领了,只是这件事民女还需要好好考虑一番。争取早日给摄政王回复。” 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是倾向于在下一个城镇买一些侍卫。 毕竟金钱上的事好解决,可是人情却不好还,更别提沈承颉这个人的身份还不一般,跟他扯上关系的话,麻烦定然不会少。 只是如果当真是皇室想要杀她,那她买的那些侍卫恐怕也敌不过皇室的人。 看出宋如心的忧心忡忡,沈承颉并未开口阻拦,只是点了点头。 “既然宋姑娘心意已决,那本王也不强留了,本王的提议,宋姑娘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多谢摄政王。” 宋如心冲着沈承颉拱了拱手,“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无论如何,就当民女欠摄政王一个人情,若是以后有什么民女帮得上忙的,摄政王尽可以提,若无其他事,民女先告退了。” 待宋如心离开之后,沈承颉这才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接着磨墨,拿起毛笔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封信,封好之后,交给身旁的心腹。 “快马加鞭将这封书信送到药王谷,就说沈承颉想要进药王谷。” “是。” 心腹领了信之后,马不停蹄的就朝着药王谷奔去。 而宋如心回到自己的营帐之后,陆长弓一眼就看出来她的脸色不对劲。 “怎么了?莫不是摄政王为难你了?” 怎么去见了一次沈承颉,脸色就变得这么难看? 宋如心深吸了一口气,先是问了一句,“安乐呢?” 这些事太过于凶险,她还不想将安乐扯进来。 “安乐今日受了惊吓,所以我煮了一些安神汤,喝完之后就去睡了。” 听到这话,宋如心这才放下心来,坐在椅子上,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喝了一口之后,心绪这才平定一些。 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与陆长弓说了一遍,同时也说了自己的担忧。 “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不愿意连累师兄和安乐……” “师妹,说什么胡话!” 陆长弓皱着眉头,打断了宋如心没说完的话。 “做师兄的,我的任务就是安然无恙的把你送到药王谷,现在你却与我说这些见外的话,未免太过于让人寒心。” “无论如何,我都会好好的把你送到药王谷。” 虽说陆长弓对自己的好她都看在眼里,但是听到这话,宋如心的心里还是暖暖的。 忍住鼻头的酸涩,微微点了点头。 现在,恐怕陆长弓才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了,也是她可以毫无保留相信的人。 “对了,关于禁军的事,你可有什么眉目?” 陆长弓仔细的想了想方才与土匪交战时的细节,却是一无所获。 对他来说,侯府跟相府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总有一天,他一定会替师妹报仇的。 微微点了点头,宋如心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线索。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件事,说不准是季家的人做的。” 当初她进宫为奴为婢,本来就是宋雨晴故意栽赃陷害,外人不知,但是季府的人却是知道的。 现在她从宫里出来,还摇身一变,成了药王谷谷主的弟子,也许是怕她泄漏秘密,这才派人杀人灭口。 “他们的目的,应该就是保护宋雨晴吧。” 说到这里,宋如心心里依旧觉得有些堵。 明明与季和光成婚的是自己,季诚源也是她的亲生儿子,偏偏那两个人为了保护宋雨晴,居然能够做出这种举动。 “这些畜生!” 陆长弓咬牙切齿,眼睛都恨得有些发红。 早知道季家居然是这么一群人,当初说什么他都不会同意让宋如心嫁过去的。 “不行,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轻易算了。” 忍了又忍,陆长弓还是忍不下这口气。 宋如心在药王谷可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凭什么被季家人这么糟践,此仇不报非君子,他一定会让季家人付出代价! “说起来,我在京城还有一些人脉,不如让他们给季家一个教训,也免得这些人如此肆无忌惮!” 行医者,虽说是个战五渣,但是任谁也不能小瞧他们,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样的朋友,指不定哪天被阴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师兄不要着急。” 宋如心宽慰的冲着陆长弓一笑,“自然是要让他们付出代价的,只是还不是现在。” 季家人对她做的这一切她都记着呢,报仇自然是要的,只不过现在季家人势大,哪怕他们动手也没法对季家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反而还会暴露自己。 倒不如等时机成熟,一网打尽。 看宋如心似乎有自己的计划,陆长弓也不再多说,“也好,那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快开口就是,你我师兄妹之间,无须客气。” “这是自然。” 宋如心又说起了另外一个话题,“摄政王想要进药王谷这件事,师兄你怎么看。” 陆长弓跟宋如心的意见自然是一致的。 “皇室中的水实在是太深,我觉得今天遇到沈承颉,应该不是个巧合。” 至于沈承颉到底想要做什么,他也不知道。 “倒不如等到了下个城镇,我去找几个武艺高强的打手,就咱们三个的话,脚程应该也能快一点,等到了药王谷就安全了。” 宋如心点了点头了,觉得陆长弓的想法可行。 “那等明日我就跟沈承颉说这件事,今天师兄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咱们明天还得赶路呢。” 第18章 任务失败 几人在原地休整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宋如心就带着陆长弓和安乐,收拾好东西向沈承颉提出了辞行。 “昨日多谢摄政王的救命之恩,日后若有机会,定会报答,如今到了分开的时候,就不叨扰王爷了。” 一码归一码,虽说沈承颉救了他们,但是她也不能为药王谷带去风险,至于这个恩情,她先记下来,毕竟来日方长。 本以为沈承颉还会多挽留一下,宋如心都想好了推辞的理由,没成想沈承颉只是双手背在身后,淡淡点了点头就同意了。 “那就祝几位一路顺风。” 听到这话,宋如心还以为自己听岔了,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沈承颉一眼,眼里的震惊显而易见。 他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怎么?” 看出宋如心的疑惑,震惊,沈承颉皱着眉头,疑惑地道,“莫不是宋姑娘想跟本王一道?” “这倒不是。” 宋如心急忙拒绝,开玩笑,好不容易要甩开几个人,再眼巴巴的跟上去干什么。 “既然如此,那民女便告退了,日后山水有相逢。” 说完,宋如心正准备带着两个人离开的时候,身后却传来沈承颉的声音。 “本王好心劝你们一句,前边有个城镇,你们可以多待两日,待找到合适的侍卫再动身。” “多谢。” 宋如心转头冲沈承颉微微勾了勾唇角道谢,心里对沈承颉也略有些改观。 其实沈承颉这人本性不差,毕竟三番五次帮了自己,而且还对郡主如此疼爱,若是抛去皇室身份,两人也许能成为朋友也说不定。 摇了摇头,将这些想法甩出脑海,就带着陆长弓两人上路了。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去找几个身手过硬的侍卫。 以宋雨晴睚眦必报的性子,若是发现她还活着,必定会再次动手,下次就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这么幸运了。 宋如心一行人没走多远,就发现沈承颉带着几个侍卫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双方始终隔着那么一段距离。 饶是陆长弓这时候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趁着休整的功夫,回头看了一眼沈承颉的大部队。 “师妹,你说沈承颉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停,沈承颉也停,他们走,沈承颉也走。 你要说跟着他们吧,两者又是分开走的。 要说是没跟着,这也不像…… 因此陆长弓有些搞不明白了,莫不是沈承颉在憋什么坏? 宋如心则是摇了摇头,拿出水袋喝了一口水,“不必理会,这是去药王谷最近的一条路,咱们既然顺路,那这也正常,不必理会他们,咱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因此他们便以这么诡异的队形一路走到了前边的镇子里。 此时的京城里,永宁侯府,宋雨晴端坐在主位上,手里紧紧的攥着茶杯,脸色阴沉得有些难看。 而下位却坐着一个陌生男人,神色看起来也不太好。 “刚才有消息传过来,说任务失败了。” 这人正是禁卫军统领,之前那些派去刺杀宋如心的人,就是他的手笔。 “怎么回事?宋如心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而且身边还跟着一个文弱书生,一个小孩,怎么连他们几个也拿不下来!” 宋雨晴左等右等,竟然等了这么一个消息回来,心里更是来了火气。 十拿九稳的事让他们办成这样,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也许是宋如心身边有什么高手。” 禁卫军统领憋了半天,也只想出来这么一个解释。 谁知道听到这话,宋雨晴直接就笑出了声。 “你是在跟我说笑话吗?宋如心身边能有什么高手,你也看到了,她只是在走的时候从集市上买了几个侍卫,难道说禁卫军居然那么弱,连几个侍卫也对付不了?” 面对宋雨晴的质问,统领的脸色也阴沉了起来。 她这话意思可不止说那些禁卫军废物,连带着把他也骂了进去。 深吸了一口后,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些事我并不清楚,只是传信那人说,事发地点只有宋如心带的侍卫和禁卫军的尸体,其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沈承颉这次可是带着郡主偷偷出去的,对外打的名义还是在王府养伤,怎么可能会让他查到踪迹? 因此统领一无所获也正常。 只不过,他此时也是有些心疼。 派出去的几个人都是自己的得力干将,写下死了个一干二净,饶是他也有些缓不过来。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放任宋如心离开?” 自己这次可是抱着斩草除根的想法动的手,一击不中的话,宋如心肯定就有了防备。 若是怀疑到她的头上,以后想要动手就更难了。 因此宋雨晴此时格外焦急,“我不管,你快给我想想办法。” 她绝对不能让宋雨晴活着回到药王谷。 现如今宋如心已经跟侯府和相府都脱离了关系,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若是哪天想不开,去皇上那里揭发是她把公主推进河里的,到时候她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这件事只有她和宋如心两个人知道,而保守秘密最好的方式,就是让那人闭嘴。 因此在知道宋如心要离开京城,宋雨晴便找了这个统领帮忙,希望能在路上就把宋如心除掉。 到时候死无对证,她也能高枕无忧了。 “宋小姐别着急,肯定会有办法的,容我想想。” 说起来,宋雨晴能认识这个统领也纯属是意外。 当初宋雨晴进京认亲的时候,半路上恰巧撞到了统领带领禁卫军绞杀土匪。 只是这些土匪都是在京城边上流窜作案的,能力不小,反倒是让禁卫军吃了个大亏。 这统领也是侥幸捡了一条命,但是却晕倒在了河边,恰好让宋雨晴救了。 为了报答宋雨晴的救命之恩,不仅两人安然无恙的送回京城,还特意为她引荐了丞相,一手促进了两人的认亲。 可以说,如果不是这个统领,宋雨晴连认识丞相的机会都没有。 第19章 傲娇王爷 另一边,宋如心一行人紧赶慢赶的还是到了下一个小镇。 “走吧,咱们先去找个地方住下。” 他们得好好休整一番,毕竟陆长弓身上的伤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看着还是有些吓人的,倒不如在这里好好休息一段时间,顺便物色物色侍卫。 “也好。” 担心宋雨晴再对他们出手,宋如心直接带着他们俩入住了镇上最好的酒楼。 “掌柜的,钱不是问题,但是我们这个房间的安全问题一定要保证。” 宋如心说着,拍在桌子上一两碎银子。 掌柜的顿时眼睛都亮了,急忙将钱收起来,不迭的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在我们这里住,几位就把心放好吧。” 入住问题解决好之后,宋如心又打听了一下镇子上哪儿有镖师。 “以宋雨晴睚眦必报的性子,下次出手定是不可能让咱们回去了,倒不如多找几个镖师,性命还能有些保障。” 宋雨晴现在就像是在暗地里的疯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窜出来咬你一口。 陆长弓也觉得有道理,几个人又去了镖行。 然而让宋如心没想到的是,在她说明来意之后,镖行老大竟然直接摆了摆手,“不行不行,你出再多银子也不干。” 从几人衣着姿态来看,必然是出身于大富大贵之家,这样的人招惹的仇家可不是他们一个小小的镖行能应付的。 跑了几家,遇到的几乎都是这种情况,让宋如心都忍不住有些灰心。 “算了,咱们先回客栈吧,休息一下明天再想办法。” 陆长弓拍了拍宋如心的肩膀安慰,心里却在琢磨自己认识哪些江湖上的人,又有哪些能帮得上忙的。 几人回到客栈,迎面就看到了沈承颉,而且刚才他们离开时还热闹的客栈,这时候居然一个人也没有了。 “摄政王也住这里?好巧。” 宋如心目光微微闪烁,试探的问了一句。 迎上宋如心的目光,沈承颉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 “这个客栈已经被本王包了,宋姑娘应该不担心安全问题了吧。” 不管怎么说,沈承颉说出这话的时候,宋如心承认她安心了不少。 “但是……” 话还未说完,沈承颉继续道,“宋姑娘不必担心,本王只是顺手保护你们,而且这镇上,也没有几个好酒楼。” 他这理由说的坦坦荡荡,但是宋如心却知道这无非就是个借口罢了。 但是对宋如心来说,没有什么能比沈承颉的保护更安全的了。 因此深吸了一口气,再度镇定开口,“既然这样,那民女也不好拒绝摄政王的好意,恰好这几日民女帮郡主调整一下药方。” 投桃报李,报答沈承颉最好的方法,就是早些把他那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郡主给治好了。 沈承颉要的就是这个答案,脸上的神色都温和了些许。 “麻烦宋姑娘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几人便在镇子上安然住了下来。 宋如心更是许诺重金,让掌柜的所有侍卫的消息一定尽快告知她。 闲来无事的时候,便去给郡主施针,调整调整方子。 经过宋如心的治疗,郡主的状态也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以往因为中毒而有些发黑的脸色这时也多了一丝红润。 这日,沈承颉的心腹神色焦急的请宋如心。 “宋姑娘,刚才郡主突然昏迷不醒,您快去看看吧。” “我这就过去!” 宋如心心里一惊,拿起自己的药箱便快步跟上他。 “姨姨,我跟你一起。” 安乐也跟在宋如心身后。 现在找侍卫的工作交给了陆长弓,宋如心专心给郡主治病,安乐便给宋如心打下手。 待进了房间,沈承颉早已在房间内等着了,面上的焦急显而易见。 “这是怎么回事?” 宋如心上前给郡主诊了脉之后,一颗心才放下来。 “郡主无事,只是上一次的药方有些烈,郡主年纪还小,有些受不住才晕倒了,但是这对郡主来说也是好事……” 话还未说完,郡主便“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只要这口黑血吐出来,郡主体内的毒便能清的更快了。” 说着,宋如心拿出银针在她身上扎了几下,郡主这才悠悠转醒。 待看到沈承颉的时候,还有些摸不清楚状况。 “爹……” 沈承颉快步上前查看她的情况,“你感觉怎么样?” 看到郡主摇了摇头,沈承颉一颗心才放下来。 宋如心将方才写好的方子递给沈承颉,“劳烦王爷让人去熬一碗汤药给郡主。” “本王亲自去。” 待沈承颉走了之后,床上的郡主才看着宋如心撇了撇嘴,“姨姨,药苦,我不想喝药……” “喝了药才能快些好,而且我给你放了许多甘草,不怎么苦的,安乐你说是不是?” “对,姨姨超级厉害的,妹妹你听姨姨的话,喝了药才能早点好。” “那好,我听哥哥的。” 不知为何,郡主看着安乐,竟然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因此,当摄政王端着药回来的时候,郡主就捧着药碗,一边看着安乐,一边将药一饮而尽。 而摄政王也有些诧异她今日的乖巧,“今天怎么如此听话?” 搁以往,郡主都是要人哄着安慰着才能喝进去的。 “因为大哥哥说了,喝了药就能早点好。” 沈承颉看了一眼安乐,倒是没有多想,只是琢磨自己是不是该给郡主找几个同龄的玩伴。 郡主喝完药,苦的她小脸忍不住皱在一起,安乐顺手拿出一颗糖。 “这是姨姨给买的,给你吃。” 而宋如心则是站在一旁始终不说话,若有所思的看着两个人。 她明白了,这种诡异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安乐和郡主虽说身份天差地别,可是给人的感觉却有些一致,而且这两人的年纪也差不多大…… 想到这里,宋如心脑海里有了个大胆的想法,该不会,安乐跟郡主该不会有关系吧! 这个念头让宋如心如遭雷劈,看沈承颉没有发现,微微抿了抿嘴,带着安乐离开。 第20章 亲生的吗 带着安乐回到房间,确认没有其他人之后,宋如心小心翼翼的将门给关上,把安乐拉到自己身前,郑重其事的问道,“你知道你的名字吗?家住哪儿,父母是谁?” 虽然不明白宋如心为什么要问这个,但是安乐还是仔细的回想了一下,之后有些落寞的摇了摇头。 “姨姨,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从他有记忆的时候,就是一个乞丐,住在破庙里,得亏长得还算白净,庙里的老乞丐讨饭的时候也愿意带着他。 但是对于之前的事情,他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他长大了一些之后,也问过老乞丐,他是从哪里来的。 那些乞丐告诉他,他是被人用被子包着扔在破庙前的,他们发现他的时候,腿已经瘸了,自然不可能知道他从哪儿来,父母是谁了。 他也曾经想过去找爹娘,可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后来成了瘸子,爹娘更不可能要他了。 看出安乐的落寞,宋如心有些心疼的将他搂在怀里,“没事,姨姨不是故意让你回忆的,只是想着若是有机会,帮你找找亲生爹娘,实在想不起来就算了。” “没关系,姨姨对我好,我愿意跟着姨姨。” 说完这话之后,安乐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对了,我好像听那些老乞丐说过,我应该有一个妹妹……” 他则是无意中听说的,当时收留他的时候,他的衣服里有一封信,有个乞丐零零星星的认识几个字,因此也得到了一些细碎的线索。 然而那些人毕竟只是乞丐,又哪里会留下那封信呢? 妹妹? 听到这个词,宋如心心里一跳,下意识的就想到了郡主。 两个人年纪相仿,而且给人的感觉也很相似,再加上他们俩之间的那种默契,宋如心觉得,郡主应该就是安乐的妹妹。 然而没有证据的事,宋如心也不好下结论。 只是将这件事记在了心上。准备等日后有机会好好查一查,然而憋了几天也没有什么头绪,让她也有些郁闷了。 于是最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宋如心最近心绪不佳,饶是沈承颉也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 这一日,宋如心照常给郡主诊脉,接着又给郡主施针,等一套流程结束之后,郡主已经睡着了。 宋如心轻轻的用被子给郡主盖上,这才掀开帘子走了出去了。 “郡主情况如何了?” 看到宋如心出来,沈承颉抬眼问了一句。 有宋如心给郡主亲自治病,能看出来最近郡主的神色也好了不少,彻底痊愈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宋如心张了张嘴,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心思百转千回,“王爷,借一步说话。” 看宋如心这副模样,沈承颉心里咯噔一声,莫不是郡主…… “郡主怎么了?” 待来到隔壁房间,沈承颉直截了当的询问。 “郡主无事,只是病不讳医,我有些事情想问摄政王,以方便后续对症下药,还请摄政王不要隐瞒。” 不知道为何,沈承颉看着宋如心这幅样子,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这是自然,郡主对本王十分重要,本王定然不会害她的。” “是这样的,我给郡主的药方有一味草药,郡主似乎对这种草药过敏?不知王爷是否也有这种症状?” 莫名的觉得宋如心的话有些不对劲,沈承颉不动声色的拢了拢袖子,“宋姑娘这时何意?” “民女只是怕给郡主用错药。” 听出宋如心话里话外的试探,沈承颉不明白她到底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的道,“过敏的药材就不必给郡主用了,。” 见问不出来什么,宋如心不死心的继续问道,“对了,民女与郡主一见如故,对郡主也喜爱的紧,不知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生出郡主这么讨喜的孩子。” “宋姑娘不觉得自己管的有些宽了吗。” 沈承颉撇了她一眼,心中愈发警惕,“郡主的母亲虽说只是一个丫鬟,但是郡主对本王来说,就是摄政王府嫡出的大小姐。” 这话也是在提醒宋如心,不管怎么样,郡主都是他最看重的,让宋如心一定要尽心治疗。 看出沈承颉的不愿多谈,宋如心也识趣的提出了告辞。 刚回到房间,陆长弓也回来了,“师妹,我回来了,我还找了几个侍卫……” 陆长弓话没说完,宋如心就打断了他,有些迫不及待的迎上去,“师兄,先别管什么侍卫不侍卫的了,我有事想要问你。” 神神秘秘的把陆长弓拉进来之后,还把门关上,“师兄,郡主跟摄政王什么关系?” 这话让陆长弓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险些以为宋如心是不是烧坏脑子了。 “当然是摄政王的女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师妹?是不是发烧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宋如心打掉陆长弓想要给她量体温的手,“我的意思是,郡主是摄政王亲生的吗?” 这话一出,陆长弓更是诡异的沉默了一下,“郡主,应该不是摄政王生的,应该是她母妃生的。” 宋如心:“……” “我听说,郡主的生母是个丫鬟,在生产的时候,不幸血崩,因此将郡主生出来就死了,为了弥补郡主没有母亲,摄政王对郡主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眼看陆长弓的说辞与沈承颉一般无二,沈承颉微微叹了一口气,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也得亏自己没有大嘴巴把这件事告诉安乐,要不然,给人希望又让人失望,倒不如从来不知道这件事的好。 “师妹,你问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陆长弓,宋如心将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我这也是猜的,师兄你可别跟沈承颉说。” “我自然不会。” 陆长弓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第21章 千刀万剐 而沈承颉这边,待送走宋如心之后,他坐在椅子上,微微闭着眼,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方才宋如心说的那番话。 宋如心那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她发现郡主不是自己亲生的? 沈承颉眉头一挑,只觉得有些头疼。 其实宋如心并没有猜错,郡主的确不是自己亲生的,她亲爹早在那年的那场战役中就已经尸骨无存了。。 但是这件事定然不能让宋如心知道。 想起来那场战役,沈承颉的鼻尖都仿佛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眼里也是散不开的血色。 当年那最后一战,他身边所有的人几乎都死绝,只有他被心腹保护着杀出重围,然而也落了个重伤昏迷的下场。 等他再度醒来的时候,便得知自己带领的将士全军覆灭,就连好兄弟也死无葬身之地。 初听到这个消息,仿若晴天霹雳一般,让他久久回不过神,谁能想到明明一日之前还并肩作战的队友,在短短一天时间内,全都失了性命? 他顾不得消沉,便让人去他家里把妻儿子女接过来,可谁知,他的人还是晚去了一步。 屋子里被人翻找的乱七八糟,妻儿子女一个都找不到了,这个消息传出去,气的沈承颉的伤口再度开裂,鲜血从绷带里渗出来,屋子里浓重的血腥味让人记忆犹新。 “找,给本王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抓到是谁做的,将他千刀万剐!” 然而那人却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暗卫一路追过去,只在路边捡到了因为发烧而被扔下的郡主。 等暗卫将郡主带回去之后了,看着郡主小小的脸上满是通红,张着嘴嚎啕大哭,明明眼都没睁开的人儿却哭的那么有劲。 看着郡主,沈承颉的心里有一块地方逐渐变得柔软,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去找最好的乳娘,以后她便是摄政王府的郡主,是本王的嫡女。” “是。” 管家心中一凛,没想到沈承颉居然会做这样的决定,应了一声之后便去准备。 自此以后,摄政王就多了一位嫡女。 但是这么多年来,他想要复仇的心却从来没有变过,一直都在背地里查探当年的幕后黑手,如今略有眉目,他一定会让那人付出代价的! 由于这件事是暗地里做的,再加上沈承颉有意保密,所以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寥寥无几,陆长弓自然查不到什么消息。 思绪回笼,沈承颉微微闭眼,平复心中满腔的恨意,“暗二,宋如心身边那个男孩查的怎么样了。” 之前他便怀疑安乐跟郡主有些关系,不仅因为两人长得相像,更因为郡主对安乐莫名其妙的亲近,以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回王爷,只知道他在遇到宋小姐之前是个乞丐,后来遇到宋小姐之后,宋小姐将他收留了取名安乐,但是之前的事就查不到了。” “知道了。” 沈承颉手指弯曲,轻轻在桌子上敲了敲,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 不管如何,等药王谷的事情解决了之后,他便认安乐为义子。 若安乐便是那个孩子,这事皆大欢喜。 就算安乐不是那个孩子也罢了,摄政王府家大业大,不至于连个孩子都养不起,就当是给郡主找了个玩伴。 宋如心还不知道沈承颉打的什么主意,眼看陆长弓已经找到了侍卫,便打定主意早些离开。 “以免日常梦多,咱们还是早些回药王谷吧。” 且不说不知道宋雨晴下次会什么时候动手,她也不想跟沈承颉同处一室,这些皇室中人,身上牵扯太多,她巴不得早些离这个阎王远点。 再说郡主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也算是兑现了她的承诺,她也可以放心离开了。 陆长弓自然是尊重宋如心的意见,“那就听师妹的,今夜把东西收拾收拾,明天咱们就离开。” 他们这边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沈承颉,只见他眉头微皱,启唇开口问了一句。 “可有收到药王谷的回信?” “还未。” 听到回答,沈承颉眉头拧的更是厉害。 若是有药王谷的回信,他便可以光明正大的跟着宋如心进谷。 但是现在这情形来看,明显是等不到了,不行,绝对不能让宋如心离开。 心思百转千回,沈承颉已经有了个想法。 冲着心腹招了招手,“你去,交给你一件事。” 心腹听到沈承颉的话,手里动作顿了一下,但是还是视死如归的点了点头,“定不辱使命。” 次日一大早,宋如心就带着陆长弓和安乐来道别。 “这几日承蒙摄政王照顾,只是人终有一别,摄政王的救命之恩,民女不敢忘,若有机会,定然会报答摄政王的救命之恩。” 沈承颉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那本王便不送了。” 今日若是能让宋如心好好的出了客栈,那都算是他无能! 宋如心自然不知道沈承颉打的什么主意,诧异他今天居然这么好说话,不过也没有多想,带着两人便准备回去拿行李离开这儿。 谁承想,就在宋如心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门外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宋姑娘救命啊!” 听到声音,宋如心打开门,便看到门口站着几个侍卫,个个抱着肚子脸色苍白,汗如雨下,看到宋如心,仿佛看到了救命恩人一样。 “宋姑娘请救救我们吧,我们从早上开始就腹泻,风寒。” “赶紧进来。” 见状,宋如心也顾不得说要走的事情了,把几个人迎进来,给他们把了脉,“你们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几人对视一眼,为首那人点了点头,支支吾吾的应了。 特制的毒药应该也算不干净的东西吧…… 宋如心没看出来几人的反常,抬手就写下了一张方子,“没什么大事,只是吃坏了肚子,短期内应该有腹泻虚脱的症状,但是对身体伤害不大,这副方子拿去吃一天应该就好了。” “一天就好了吗?” 那人有些不可置信,“宋姑娘您要不再看看,我觉得一天内应该好不了。” 要是一天就好了,明天王爷再让他们吃毒药怎么办? 宋如心狐疑的看了对面那人一眼,“你不信我?” “没有没有。” 那人急忙摆手,“只是这方圆几里,只有您跟陆公子两个大夫,若是今日好不了,我们不知道该去找谁。” 看着几人面如菜色,宋如心叹了一口气,转头与陆长弓商量了一阵。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多留一日,你们身体有什么不适,尽管来找我就是。” 第22章 和离书抢走了 宋如心的医术自然是没的说,到了晚上的时候几个人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 她又给几人诊了脉,下了决断。 “你们得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接下来的几天不吃辛辣刺激的食物就好了。” “多谢宋姑娘!” 几人也不敢说自己还不爽利,只是也不知道回去之后该怎么跟摄政王交代,因此忧心忡忡的冲宋如心道了谢。 看出几人神色不对,宋如心也没想那么多,横竖明天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到时候再也不用与沈承颉扯上关系了。 “师兄,咱们先去休息吧,明日一早便带着安乐离开这里。” 以免夜长梦多,还是先回药王谷好。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次日宋如心刚准备出门,又有几个人敲开了门,症状与昨日一模一样,只不过是换了一波人。 “你们早饭都吃什么?” 宋如心这时已经有了经验,直接让人去煮药,一副汤药下去保证生龙活虎。 “嗯,花生,巴豆……” 身高七尺的男子面对宋如心,说话却有些磕磕巴巴,眼神也飘忽的不敢看宋如心。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宋如心还是给他们开了药方给他们,打算自己先离开。 “这副药吃了就没事了,你们先回去歇着吧,我还有事得先行一步。” “宋姑娘!” 然而几个人却拦住了宋如心不想让她离开。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今日来的大块头有些嘴笨,差点急哭了都没找出来一个合适的理由。 “宋姑娘,您就再等等吧,万一,万一我们再发病呢?” 眼看这几个人是不留下宋如心决不罢休,宋如心无奈,只能暂时同意。 “那好吧,我今日便先待在这里,若是有什么事,你们尽管来找我就是。” 屋子里,待这些人离开之后,陆长弓若有所思的看着桌子,“师妹,你说这件事是不是有古怪?” 这几个人发病便罢了,非要把宋如心留下来,只怕是别有所图。 宋如心叹了一口气,端起桌子上的水杯一饮而尽。 “医者父母心,总不能看着他们不管,师兄再等等吧,等明日咱们就走。” 然而,第三日,宋如心一开门,还是如出一辙的场面。 宋如心顿时怒了,一张药方拍进他们怀里,“沈承颉呢!” 她要是还看不出来这是沈承颉的阴谋,她就是傻子! 几个人面面相觑,宋如心已经朝着沈承颉的房间走去了。 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一些之后,才敲了敲门走进去。 “摄政王这是何意?” 沈承颉此刻正一只手拿着书,另一只手端着茶杯靠在椅子上喝茶。 听到宋如心的声音,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什么?” “摄政王三番五次阻拦民女离开,到底是有什么阴谋?” 闻言,沈承颉将书放下,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宋姑娘何出此言,可有证据?” “你!” 宋如心就是没有证据才会过来的,可谁知看着生人勿近的沈承颉居然会做出这种耍赖的事情。 眼看沈承颉不打算承认了,宋如心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好,摄政王可真是太好了,民女真是见识了摄政王的手段!” 话落,从屋子里退出来,关门的声音震天响,表明她内心并不像表面这么平静。 屋子里,沈承颉微微的勾了勾唇角。 计谋不在多高明,够用就行。 宋如心回到自己房间,气的直接拿起来桌子上的杯子,将里边的茶水一饮而尽。 “该死的沈承颉,咱们走着瞧!” 医者仁心,她也不能真将那些病人置之不理,但是她也不想落入沈承颉的圈套,因此一时之间有些两难。 “算了,我倒要看看沈承颉耍什么花样。” 大不了她不走了,反正沈承颉在这里,宋雨晴也不敢做什么。 而季和光那边,自从写下和离书之后,朝堂上又发生了不少事,他最近忙的也是焦头烂额,因此一时之间也忘了和离书的事情。 直到某一日,季诚源突发奇想想去看看宋如心的时候,才看到以前的医馆早已改头换面,变成了一家胭脂脂粉铺子。 季诚源呆站在铺子门口,待反应过来,直接一把拉住过路人的领子,指着铺子眼角泛红的开口问道,“我娘呢,我娘去哪儿了!” 路人一脸看神经病的样子看着季诚源,他娘不见了去找啊,问自己干嘛,他又不知道。 “之前的医馆去哪儿了!” 这时候那人才反应过来,“哦,前段时间这医馆卖出去了,那两位大夫好像听说要离开京城……” 话还没说完,季诚源便小跑着回了相府。 一路上,季诚源紧紧的捏着拳头,心里复杂的情绪百感交集,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难道,他娘真的不要他了吗? 回到相府,季诚源直接来到了季和光的书房。 “爹,爹,娘不要咱们了!” 季和光正在写信,闻言眉头一皱,“怎么回事?慢慢说?” 季诚源哭着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让季和光也懵了。 “不可能,她和离书还没拿到手……” 话还没说完,瞳孔猛的睁大,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一阵风似的去了宋雨晴的院子。 宋雨晴看到季和光,还没说完,便看到他一脸焦急的冲她问道,“和离书呢?我写的那封和离书你是不是交给宋如心了?” 听到这话,宋雨晴心里忍不住有些嫉妒,面上却是眨巴了眨巴眼睛,泪水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和光哥哥,是我对不起你,没把这件事告诉你,我只是想拿和离书吓唬吓唬姐姐,好让姐姐回来。” “可谁知,可谁知姐姐看到和离书之后,竟然直接把我推倒,把和离书抢走了,我还动了胎气。” 说到动情处,宋雨晴一边哭泣一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捂着自己的肚子,面色苍白,让季和光顿时慌了神。 “没事,别担心,你别动气,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和离书没了就没了,你可千万不能出什么意外。” 听他这么说,宋雨晴的眼眶红红的,抬头望着季和光,语气别提有多委屈,“那和光哥哥这意思是不怪我了?” 第23章 买凶杀人 “自然不是怪你,只是方才有些慌了神,说话语气才冲了一些,是我混账,保证一定不会有下次了。” 季和光抱着宋雨晴,举起一只手,伸出几根手指,信誓旦旦的发誓。 “我就知道和光哥哥最好了。” 宋雨晴依偎在季和光怀里,语气娇嗔,然而在季和光看不到的角落里,眼里却染上了一抹杀意。 该死的宋如心,自己明明已经这么防着她了,居然还是让她找到了机会,让和光哥哥把她挂在心上。 不行,她一定要找人除了宋如心,只有死人才不会跟她争抢! “好,晴儿可千万不要动气,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咱们的孩子。” 季和光面色温柔的将宋雨晴哄好之后,这才回了书房。 此时,季诚源还在书房里焦灼不安的踱步,听到脚步声,急忙上前两步,“爹,有结果了吗?我娘去哪儿了?” 听到这话,季和光的脚步顿了一下,神色复杂的看向季诚源,“以后,宋如心就不是你娘了。” 和离书已经拿到手,以宋如心的性子,怕是巴不得赶紧去官府办理手续,所以现如今两个人应该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什么!” 季诚源震惊的后退两步。 而季和光此时也是心乱如麻,压根没有解释的想法,摇了摇头便抬脚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而宋雨晴在送走季和光之后,便乔装打扮了一番,带着斗篷,趁着夜色,带着两个亲卫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宅子里。 此时的宅子里,除了宋雨晴之外,还有禁卫军统领。 “给我想办法,我一定要除了宋如心。” 经过今天的事情,她想要杀掉宋如心的心愈发强烈,恨不得现在宋如心就站在自己面前。 禁卫军统领陈池有些为难。 上次帮宋雨晴,不仅没有把人杀了,还连累自己损失了十几个兄弟,最近为了这件事,也是忙的焦头烂额。 “这件事,我恐怕办不到。” 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但是宋如心身边肯定有一个厉害的角色,能杀掉那么多禁卫军,定然不是等闲之辈。 他就算再派出一些禁卫军也不过是给对方送菜而已,反而有可能暴露自己。 “难道就任由宋如心蹦跶吗!” 宋雨晴眼里有嫉妒的光。 明明宋如心什么都没做,凭什么季和光还是对她念念不忘,还有季诚源那个小白眼狼,果然是养不熟的狗! 陈池沉吟了一会,倒是提出了一个建议。 “我这边肯定是拿宋如心没办法,但是我可以给你引荐杀手组织,只不过,这些杀手组织要价都极高。” 宋雨晴此时已经有些疯魔了,“无所谓,只要能要宋如心的命,多少代价我都愿意给!” 解决了这件事之后,宋雨晴心情好了不少。 只要解决了宋如心,就相当于解决了她的心头大患,以后便可以高枕无忧。 然而还没高兴两天,杀手组织直接让人传来了任务失败的消息。 “这是什么意思!收了我这么多银子,竟然告诉我任务失败?” 闻言,宋雨晴气的直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子上的水杯里水都溅出来些许。 “夫人,这件事可怪不得我们。” 对面那人冷笑一声,“当时发布任务的时候,您也没说任务地点在一处被封锁的镇子啊,我们的人到了之后才发现镇子早被封锁好几天了,禁止进出,便是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您说这任务该怎么做?” “那不还是你们无能!” 对面那人脸色隐隐的有些阴沉,“夫人慎言,若是夫人真有能耐杀了那人,恐怕也不会找我们。” 宋雨晴才不管他说了什么,她给了钱,杀手奉命杀人,两全其美的一件事,这些废物都办不好。 看来还得另想办法。 宋如心还不知道他们的镇子已经被封锁了,而是被沈承颉层出不穷的手段整得头疼,不得已,又来找了沈承颉。 “摄政王到底想要做什么?” “如宋姑娘所见,我的人中毒了,整日身体不好也不是个事,还请宋姑娘多担当。” 沈承颉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反而是将宋如心给气笑了。 “中毒?按摄政王这么说,是不是只要我解了他们的毒,便放我跟师兄离开?” 看出宋如心在发怒的边缘,沈承颉也不好将人逼急了。 更何况,这毒还是宫廷秘方,要不然宋如心也不可能查不出来,他不信宋如心真能弄出来解药。 因此点头道,“这是自然。” “好,摄政王且看着!” 宋如心放了狠话,直接转头便去了药房,并且叮嘱陆长弓,“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许进来,饭菜放到门口就可以了。” 陆长弓看到宋如心这个模样,心中隐隐的有些担忧,“师妹何苦这样,大不了咱们晚上偷偷走就是了。” 沈承颉明显是不打算放他们离开,就算宋如心将解药做出来,指不定沈承颉还会想出来什么别的法子,倒不如半夜从客栈偷偷溜了。 “不,我就要沈承颉他心服口服,再没有理由阻拦我。” 宋如心的倔脾气来了谁也劝不住,因此陆长弓只能叹了一口气,妥协了。 “那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沈承颉本以为这件事又能拖宋如心两三日,然而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天一夜,宋如心便拿着解药来找沈承颉。 “解药做出来了。” 沈承颉抬头,看宋如心的眼下带着乌青,明显是没怎么休息,熬夜做了这么一份解药出来。 “来人,试药。” 沈承颉盯着宋如心看了半晌,接着把药瓶交给身边的人。 “还请摄政王遵守承诺。” 宋如心目光灼灼的看着沈承颉。 “解药到底有没有用,还要试了才知道。” 沈承颉却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宫廷秘方若是能让宋如心这么轻易解出来,那还叫什么宫廷秘方? 然而下一秒,沈承颉就被狠狠的打了脸。 “王爷,这解药是真的!” 第24章 城中变故 沈承颉也没想到宋如心居然会如此有能耐,宫中秘方的解药居然让她一天就做了出来,很明显,宋如心的医术在这世上可以说无人能比。 这么有能耐的女子,这世上还真是罕见啊,那季和光还真是有眼无珠,竟放走了这么一个瑰宝,错把珍珠当鱼目。 沈承颉在心中微微感叹了一声,抬头看着宋和光的眼神有些复杂,若是能把宋如心留在自己身边啊,不就相当于给自己留了一条命? “摄政王还有何事?” 沈承颉的眼神让宋如心有些不舒服,略微皱着眉头,直勾勾的盯着对面的人。 还是个带刺的刺猬? 这个认知让沈承颉不由唇角微微上扬,“既然宋姑娘已经做出来解药,那本王就不留宋姑娘了,一路顺风。” 宋如心诧异沈承颉居然会这么爽快放人,但也没多想,急忙回去叫了陆长弓和安乐离开。 在这里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要是再不回去,指不定师傅得担心了。 只希望接下来这一路能顺利一些。 然而越是担心什么,什么就越会发生。 几人找了一辆马车,带上那些侍卫匆匆忙忙准备出城。 就在快到城门口的时候,远远的看到城门口被一群人围得水泄不通,走近了一看,城门也落了锁。 “让我们出去!我们要出去!” “我要出城门!求你们把城门开开吧……” 几个百姓围着官兵叫喊,被这些官兵全部给挡了回去。 “城门封锁了,各位都回去吧。” “我去看看什么情况,师妹,你跟安乐坐在马车上别乱跑。” 陆长弓皱了皱眉头,下了马车径直走到了一个守卫的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 陆长弓给守卫塞了一些碎银子,带着笑容拱了拱手问了一句,“我们着急想要出城门,不知道这事发生了什么事?何时城门才能打开?” 守卫看陆长弓这么上道,不动声色的将碎银子拢进袖子里,语气也好了一些,“我劝你们先回去吧,现在整个镇子都被封锁了,任何人不得进出,估计解封这事遥遥无期。” “这……” 陆长弓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皱着眉头道了声谢之后,回到马车里跟宋如心商量。 “只怕咱们今日应该是走不了了。” 谁承想,宋如心听到这个消息,直接就冷笑一声,心里冒出了无名之火,认定了这件事就是沈承颉搞得鬼。 “沈承颉!一定是他!三番五次阻拦咱们离开,出尔反尔不讲信用的小人!” 宋如心此时心情有些烦躁,对于沈承颉的行为不耐到了极点,明明答应送自己离开,又在城门口摆他们一道! “师兄,你且带着安乐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找沈承颉,让他把城门打开放咱们出去。” 有能力封锁城门的,除了他这个摄政王,她想不到其他的人,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他今日哪怕是与沈承颉撕破脸也要出了这个城门! “哎,师妹……” 陆长弓想要叫住宋如心,却见宋如心直接就转头回了客栈。 陆长弓无奈,只能带着安乐去一旁等宋如心回来。 沈承颉这时正在跟心腹商量事情,听到脚步声之后,下一秒,宋如心门都没敲就直接推门进来了。 “宋姑娘有事?” 宋如心这无礼的举动让沈承颉心里有些不喜。 “摄政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如心不答反问,上前两步站在沈承颉的面前直勾勾的盯着他,袖子里的手已经握成拳头,恨不得一拳打在他的脸上,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看着宋如心怒发冲冠的模样,沈承颉眉头轻皱,虽有些不解,还是先摆了摆手让心腹退下去。 心腹行了个礼,离开时还贴心的帮两个人把门给关上。 “什么意思?” 只见沈承颉面色似乎是有些疑惑,宋如心只当他是在装模作样,于是心头火气更盛。 “沈承颉,你少给我装模作样的,明明是你让人封锁城门不想让我们离开,现在又在装什么无辜模样,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心口不一的人!” 宋如心火从心来,说话也有些口不择言。 “本王没有。” 这几日他一直都待在客栈里,也不曾听说什么时候城门封锁了,更不会是他下的命令。 宋如心只当他是死不承认,心里冷笑一声,声音也严肃了几分,“不论如何,今天我是肯定要离开这儿的,现在就让你的人把城门打开,要不然,我可不保证会不会好好给郡主治病。” 听宋如心提到郡主,还拿郡主的事来威胁自己,沈承颉气极反笑。 抬眼看着宋如心,上位者的气势一触即发,“本王不知你是哪儿来的自信,竟然敢威胁本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大夫,若是郡主出了事,本王便让你们整个药王谷陪葬!” 且不说他压根不知道宋如心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就算知道,她一个小小的大夫,这么挑衅他的威严,也未免太过火了。 两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就在这时,门外又响起来一阵脚步声,陆长弓脸色凝重的带着安乐回来。 看到宋如心跟沈承颉的时候,陆长弓顿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宋如心就率先道,“你们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们在城门口等着吗?放心,咱们今日肯定能离开镇子。” 若是沈承颉还不放人,就别怪她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了!她定要让沈承颉知道,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一个大夫。 陆长弓微微叹了一口气,眉宇间带有郁塞,“师妹,你们先别吵了,城里出事了。” 话落,就听到窗户外似乎有混乱的声音,顾不得其他,宋如心上前两步打开窗户,便看到一队官兵出现在大街上,中间的几个人还用担架抬着几个盖着白布的尸体。 “看什么看,都赶紧回去!把门屋关好,任何人都不许出来看热闹!” 为首的几个人一手拿着白布捂着口鼻,神情严厉的哄赶两旁看热闹的百姓。 “快点回自己屋里,接下来没有官府的令文,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从今日起,镇子全面封锁,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出入城门!” 宋如心顿时脸色一白,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几个士兵的表现再加上封锁城门的规定,怕是城内出了大事,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应该都走不了了。 看宋如心不在说话,沈承颉也懒得理她,不知道她今日到底是发什么疯,要不是郡主的病还需要她治,早就将她拉下去砍头了! 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声音也有些僵硬,“若是没事,宋姑娘可以离开了吧?” 第25章 瘟疫 宋如心这时候也知道是自己误会了沈承颉,心中难免有些难为情,抿了抿嘴,纠结着如何开口的时候,却听到楼下传来一阵骚动,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沈承颉走出房门,宋如心急忙跟在他身后,便看到几个官兵出现在客栈门口,将屋子里环视一圈之后,神色凝重的叫了一声,“掌柜的!” 掌柜的这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到门口有官兵,还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事,有些慌张的迎了上去,“官爷。” “最近城里出现了瘟疫,你这里虽然是客栈,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关门歇业几天,这几天若是没事,尽量别往外边跑,若是发现有人得了瘟疫,一定要将人放在门口,到时候会有人处理的。” “那,这啥时候才能解决呀?” 掌柜的表情也有些惶惶不安。 那可是瘟疫啊,一个解决不好可是会死人的,而且这么多年来,哪次发生瘟疫不是死一大群人? “不知道,等通知吧,我还得去通知下一家,你且看着办吧。” 官兵说完这话之后,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待把人送走之后,掌柜的将门给反锁上,叹了一口气后这才上了二楼。 刚踏上二楼的台阶,便看到沈承颉几个人正站在二楼走廊上,明显是把刚才的事都看在眼里。 “几位贵人……” 掌柜的拱了拱手,犹豫着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几个人明显身份不俗,而且一出手就是以双倍的价钱将自己的客栈包了下来,肯定是不能把这几个人得罪了。 “刚才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 沈承颉的侍卫上前一步将掌柜的打发走,这才转头去找沈承颉。 “王爷,咱们如今应该如何是好?” 沈承颉身份尊贵,若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情,只怕他们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先退下去吧。” 沈承颉这时候也是心乱如麻。 现如今整个城镇都封锁了,若是他想要强行出去,一定会暴露身份,到时候这件事要是让圣上知道了,定然会再度对他生出来戒备心。 那他想要查当初的事情,难度可就大了。 而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将郡主也带了出来。 若是郡主出了什么事,只怕他会一辈子活在内疚与自责里。 “不论如何,一定要保护郡主的安全。” 吩咐了一声,沈承颉便上楼准备去安排郡主的事情,然而在上楼的时候,却与宋如心擦肩而过。 沈承颉这时候也明白宋如心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两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宋如心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沈承颉可没有给他机会,目不斜视的便从她身边经过走了过去。 而沈承颉离开之后,陆长弓也对着宋如心开口道,“师妹,咱们也先回去吧?” 看样子,短时间内他们应该是走不了了,倒不如先回去想想办法,若不是瘟疫还好,要真是瘟疫,只怕他们这边也无法幸免于难,还是得好好想想怎么处理这件事。 闻言,宋如心深吸了一口气,将复杂的思绪压下去,点了点头,“好。” 说完又不放心的叮嘱安乐,“最近这段时间你就待在客栈里,哪里也别去,不要乱跑,要是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知道了吗?” 安乐虽然年纪小,但是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看着宋如心绷着脸,“我一定不会给姨姨添麻烦的。” 由于不清楚外边的情况,两人也没有贸然出去,反而是回了房间,打算做一些预防的药。 两人回到房间里,将自己路上带的所有药草全部倒了出来,也不过只是铺满了桌面而已。 看着满桌的草药,陆长弓不禁有些发愁。 “师妹,咱们这次带的草药好像没有治疗瘟疫的……” 这次出行从急,因此他们也是轻装上阵,带来的草药并不多,所以想要研制出治疗瘟疫的药还是有些困难,但是预防瘟疫的药水还是可以做出来的。 因此宋如心和陆长弓两个人埋头苦干,经过一个时辰的努力,终于把预防瘟疫的药做出来了。 “这客栈里还有这么多人呢,不如咱们把这些药汁用水煮开一人喝一碗?” 宋如心想到沈承颉离开时的脸色,顿了一下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毕竟是她先误会沈承颉的,现在主动示好,就当做是自己的赔礼。 “听师妹的。” 陆长弓倒是没什么意见。 于是决定好了之后,宋如心便将这些药弄成一碗碗的汤药,给自己的侍卫一人分了一碗之后,又去找了沈承颉。 沈承颉此时正在房间里发愁瘟疫的事情,听到宋如心来了,一声“不见”还没说出口,想到郡主如今的情况,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进。” 宋如心进来之后,看着沈承颉,莫名的有些心虚,错开他的眼神不敢看他。 “我方才与师兄研制出了能预防瘟疫的药,把这个喝下去,可以大大减少得瘟疫的风险。” 虽然知道宋如心在医术上的确有些造诣,但是沈承颉此时还是略微惊诧了一下。 淡淡的“嗯”了一声,就将侍卫叫过来,把这件事吩咐下去。 既然这件事了解了,按理说宋如心应该着手去准备能治疗瘟疫的药,但是她却站在那里,低着头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沈承颉假装没看出来她的犹豫不决,也不理她,就坐在那里忙自己的事。 最后,还是宋如心率先憋不住了。 “以郡主如今的身体,最近这段时间更是要好好防护,若是出了什么事,一定是必死无疑。” 听到这话,沈承颉目光凌厉的看向宋如心,仿佛她再说一句话,就能要了她的命一般。 迎着沈承颉的目光,宋如心继续说道,“方才的事情的确是我不对,误会了摄政王,为表歉意,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会寸步不离的跟着郡主,保护郡主的安全,绝对不会让郡主出任何事情。” 她误会了沈承颉,赔罪也是应当。 另一方面,她内心有个大胆的想法。 她怀疑郡主就是安乐的妹妹。 第26章 草药不足了 既然宋如心都这么说了,沈承颉身为摄政王自然不好与她计较。 虽然说心中还是觉得有些郁闷,但是看在宋如心愿意尽心尽力为郡主治病的份上,沈承颉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算是同意了这个交易。 “只要郡主安然无恙,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宋如心没想到沈承颉居然会这么好说话,同时也意识到郡主在他心里到底有多重要,那治疗郡主这件事就更马虎不得了。 “若是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吩咐侍卫就行。” 看沈承颉似乎不再介意之前发生的事,宋如心才松了一口气。 出了房间之后,就有侍卫迎上来,“宋姑娘,接下来这段时间属下就跟着您了,若是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吩咐属下就是。” 摄政王吩咐的让他给宋如心打下手,他自然不敢怠慢。 “给郡主单独准备一个空房间,让郡主住过去吧。” 瘟疫的传播途径太广了,为了保证郡主的安全,最好先将郡主隔离起来, “对了,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能接近那个房间,哪怕是摄政王都不行。” 宋如心一边走一边交代侍卫,待消息传到沈承颉的耳朵里的时候,沈承颉忍不住又是皱了皱眉。 “她当真这么说的?” 别人就算了,他可是郡主的父亲,凭什么也不让他探望郡主? 莫不是宋如心暗地里想对郡主不利? 想到这儿,沈承颉摇了摇头,将脑海里这个想法给甩出去,应该不会,宋如心为人还不至于这么阴损。 但是不知道郡主的情况他又放心不下。 良久,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本王不进去也可以,但是这几个医师应该可以进去吧?” 宋如心想了想,倒是点头同意了。 这几个医师都是摄政王的府医,医术水平不算差,而且也能保证忠心,绝不会对郡主不利不说,到时候若是研究出来瘟疫解决的法子,几个人还能帮忙打个下手为全程的百姓医治。 出于多方面的考量,宋如心觉得这个提议还不错。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宋如心与陆长弓两个人先是用几层纱布合在一起,做成一个简易的面罩戴在脸上,整日里埋头不见人的在房间里研究治疗瘟疫的法子。 偶尔沈承颉见过宋如心几次,对方也都是神色匆匆的经过,连声招呼也没工夫打。 就这么几日的功夫,城中的形式愈发严峻,街上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连一个路人都没有,所有的商铺都关了门。 就在这种情况下,宋如心却遇到了一个更加严峻的事。 他们带来的草药不够了,甚至连给郡主药浴的草药都找不齐。 不过好在的是,经过宋如心两个人的不懈努力,医馆里好歹没有感染瘟疫的。 “不行,这样下去坐以待毙不是个方法。” 最终,宋如心看着剩下的药材数目,还是坐不住了,“我现在就去找摄政王,看看能不能商量一个法子出来。” 药材不够,他们别说解决瘟疫了,怕是连接下来的日子都难以度过,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想办法解决药材来源问题。 而沈承颉听到宋如心的要求的时候,也是眉头紧锁。 “药材……” “是,若是药材不够,到最后城中的半数百姓都会染上瘟疫,即使咱们有能预防瘟疫的药,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最后还是会被感染。” “本王这次出行乃是秘密,京城中知道这件事的不超过三人。” 听出沈承颉的话外之意,宋如心挑了挑眉,“摄政王的意思是,哪怕是你,也没有办法弄到草药?” 沈承颉沉吟了一下,说了这么一句话。 “本王的身份不能暴露。” 不管是出于哪方面,他的身份都得死死瞒住了。 要不然,若是让圣上知道他隐藏身份待在这小镇子,只怕是会将错就错直接将他暗杀在这里,或者以整个城镇都有瘟疫为由屠城,到时候恐怕会牵连整个镇子上的人。 “难道这就没有办法了?” 宋如心咬了咬牙,药材不够,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也不是没有。” 电光火石之间,沈承颉脑海里倒是有了一个成型的想法。 “明面上我们不能暴露身份,但是这些侍卫可以转为地下。” “你的意思是,让这些侍卫扮演流民?” 宋如心也是个聪慧的,自然是一点就透。 若是这些侍卫扮演成流民出城抢劫,到时候查也查不到他们头上,沈承颉的身份自然也不会暴露。 “不行,我觉得还是太冒险了。” “没有其他办法。” 现在整个镇子都被封了,官兵压根就不放人,他们想要出去,除了硬闯,压根没有其他方法。 “容我再想想。” 现在沈承颉的身份不能点破,而若是派那些侍卫出去也不安全,外边的情况还不知道怎么样,他们要是出去一趟,感染了瘟疫又该怎么办? 宋如心咬了咬牙,脑海中突然想到了陆长弓。 “对了,我师兄现在在官府,等我师兄回来,我可以让他留意一下有没有咱们需要的草药。” 自从瘟疫发生之后,陆长弓便表明了自己药王谷弟子的身份,整日待在官府,作为大哥了为那些感染瘟疫的百姓治病。 她怎么忘了,官府肯定是有草药的,更何况现在这种情况,说不准整个镇子里的草药都收到官府里了。 宋如心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急不可耐的就转身准备去找陆长弓。 然而沈承颉可没有宋如心这么乐观,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眉心微微蹙起。 “王爷,宋姑娘去找草药,怎么您还是闷闷不乐的?” “你且瞧着吧。” 沈承颉抬眼看了侍卫一眼,眼里全是散不开的忧愁。 伸出食指轻柔自己的太阳穴,“这段时间你也留意一下,城中哪儿还有药材,全部都给搜罗过来,实在不行,趁着夜色去看看以前的药材铺子里还剩下什么。” “是!” 侍卫虽然不解,但是也不会忤逆沈承颉的意思。 第27章 医者的坚持 那厢,陆长弓正在官府之中替病人诊治。 他身为京城之中远近闻名的大夫,肩上挑起的担子也是最重的。 在疫情肆虐的时候,陆长弓被官府中的人邀请去了替病人诊治。 这个瘟疫哪是这么容易就能够解决的,陆长弓能做的也只是开些药方,暂时缓解病人们的症状。 可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病人们回去之后喝上几副药暂时会好一些,而不出几天又会病情反复,甚至病得比之前更厉害。 如今正是药材紧缺的时候,即便是官府手中也没有多少多余的药材。 以至于外头的药材已经都被炒上了天价。 百姓们熬不住病痛的,只能倾家荡产去求一些药来,他们治好病,家里便已经被掏空了,连全家人后日的口粮都没有了。 陆长弓白日替病人们诊治,晚上便在屋子里潜心研究该如何根治此次的疫症,一研究便是一整夜,每日几乎连两个时辰都睡不满。 可即便如此,他仍旧是一无所获。 身体上和心理上的双重打击和折磨,几乎将陆长弓逼得快要疯魔了。 这日宋如心前来寻他,就看见陆长弓的头上竟然已经生出了好几根白发来。 从前意气风发的师兄,如今看起来分外憔悴。 才多久没见,他整个人竟然就已经消瘦成了这样,也不知他近几日的日子都是如何度过的。 宋如心不禁心中有些发酸。 官府门前排了很长的队,全都是想要请陆长弓帮忙看病的病人们。 宋如心没有直接上前去找他,而是排在了队伍的后面,不知排了多长时间。 一直到排到他面前时,宋长弓头也没抬,拿起帕子,搭在了宋如心的手腕上。 只见他紧皱着的眉头稍稍松了一会儿,须臾,淡声道:“姑娘并没有被传染疫病,身体也没有其他的毛病,不知找我有何事。” 陆长弓神情有些恍惚,看起来心情已经紧绷了很久,竟一时之间没认出来,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师妹。 宋如心瞬间心疼极了,只觉得心脏好像被一只大手攥得紧紧的。 她忍住心中的难过,温声唤道:“师兄。” 听见熟悉的声音,陆长弓这才惊讶地抬起眼,对上了她的视线。 宋如心戴上了防止疫情传染的面具,只露出了一双眼。 她与陆长弓,也曾在师门朝夕相处,相识这么多年,只需一个眼神,陆长弓便认了出她。 眼前之人正是自己的师妹宋如心。 他有些惊喜地问道:“如心,你怎么来了。” 时间紧迫,宋如心也不再与他多言其他,而是直奔主题。 “我来是想找你问问看,官府有没有多余的草药,我们那边草药不足了。不知你是否可以帮我们弄到一些。” 陆长弓的神情严肃又为难。 “如今四处的草药都十分紧缺,官府这边所剩也不太多了。那些药都有专人负责保管,严格控制进出,师妹,此事师兄怕是无能为力了,实在抱歉。” 闻言,宋如心也不为难他,只是笑了笑。 “没事师兄,我能理解。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官府恐怕也对草药管的比较严格,没事,我再另想想别的法子吧。” 陆长弓点头,脸色依然没有好转。 思索了一会儿,他对宋如心说。 “你可以去那些药铺的库房里面看看,如今虽然草药紧缺,但是缺的大部分都是与治疗疫病所相关的药,其余的草药或许药铺还会有一些库存。” 宋如心点头。 “谢谢师兄。” 说完,她正想离开,可一侧脸看见陆长弓异常凝重的神情,心中觉得不对劲,还是忍不住问。 “师兄,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旁人或许看不出,可宋如心与他做了这么久的师兄妹,哪里会看不出陆长弓如今的心情。 如今虽然全城疫病肆虐,可以陆长弓的性子,怎么会因此就闷闷不乐。 恐怕还有其他的原因。 闻言,陆长弓神情一滞。 沉默须臾,他突然对宋如心道:“你且随我来。” 宋如心的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果然,被她猜中了。 她跟着他来到了旁边一间僻静无人的屋子里。 确认没有人偷听之后,陆长弓才走上前压低了嗓音,对宋如心说。 “目前官府真正救治的,只有那些有钱有势的病人,其余的平民百姓,根本就没有得到任何有效的治疗。” 宋如心立刻皱眉,深问道。 “师兄,怎么会这样,这其中究竟还发生了什么事。” 陆长弓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想起那些大街上惨死的百姓们,他的眼中满是悲悯和伤怀,以及一丝微不可见的绝望。 “官府并没有打算治疗百姓,那些身患疫病老百姓都被他们关在了一起,但凡有死去、或者病得已经快要死了的病人,便直接将其烧死。城中如今早就已经人心惶惶,谁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狂风一般肆虐过境的瘟疫固然恐怖,可比瘟疫更恐怖的,是人心。 在如今这样的时节,人们不想着互相救赎,一个个都生怕祸临己身。 这样的人性,才是最令人寒心的真相。 宋如心能明白陆长弓为何那般闷闷不乐了。 他们身为父母官,不想着尽可能多的救治百姓,而是视人命如草芥。 连官府都放弃了,难道这个世上就只剩下他陆长弓一个人在独自奋斗了吗? 听见这番话,宋如心的眼神也暗淡了下来。 眼睫低垂的瞬间,大脑中突然浮现出了另一张脸。 他脸上生着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她,像是在冲她笑。 见到这张脸,宋如心的心中多了一丝的欣慰。 其实也并不是。 这个世上还是有很多人在和他们一样,为了这场瘟疫而付出自己全部的努力。 还有大师兄,有沈承颉,还有客栈里,那些拼命想要帮助她的伙伴们。 她不是一个人,每个人都向往着更好的明天。 宋如心拍了拍陆长弓的肩。 “至少我们还在奋斗,还有那些我们不曾见面,却也在背后默默付出着的人们。” “这场瘟疫,一定会很快就过去的。” 第28章 错误的认知 陆长弓闻言微微一愣,旋即,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是,我也相信。” 师兄妹两人互相为对方打着气,他们在彼此的脸上都看见了信任与希望。 只要不放弃,一定会有好结果的。 离开了屋子,宋如心按照陆长弓所说,去到了其他的药铺查看。 郡主药浴所用的草药并不是寻常草药,大多是一些名贵冷门的药材。 万幸,宋如心苦苦地寻找了一天,终于让她在几个药房的库房里,找到了一些剩下的药材。 “我们店铺的药材就只剩下这么多了,您看要不要?” 如今正是特殊时期,药材当然是尽可能多的好。 宋如心掏出一块金锭放入了对方的手中。 “全都要了,帮我包起来吧。” 掌柜见状先是大喜,旋即,又匆忙将其推了回去。 “姑娘这太多了,用不上的。” 宋如心的语气不容置喙。 “如今这个时候药材千金难求,这是应得的价钱,掌柜不必再推辞了,收下吧。” 掌柜闻言只好收了下来。对着宋如心毕恭毕敬。 “不知姑娘收这些药材是为何,依我所看来,他们对于瘟疫也并不对症,起不到什么重要作用。” 宋如心说。“此事你就莫要再问了,不知你可否认识什么同行手中还有药材的,无论是什么我全都收。” 多些药材傍身总是好的,这场瘟疫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去。药铺那边暂时也供不上什么新药材来,万一客栈中有人生起了其他的病,也好方便救治。 掌柜的收了宋如心的金锭,几乎是将她像财神爷一般供起来,一听这话,立马说。 “有、有!我还有些同行,他们手里应该也都攥着不少药材,姑娘若是需要,我这就将他们的住处都写与姑娘。” 宋如心颔首,很快,掌柜便写好了。 “就是这些。” 宋如心大致浏览了一遍,将字条交予了底下的侍卫。 “这些店铺分布较广,你领的人去西边那几家打听打听情况,但凡是能用的药材全都买回来。东边那几家我亲自跑一趟。” 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宋如心才回到了客栈,被派到去西边收购药材的侍卫们也都已经回来了。 他们将今日所得都呈到了宋如心的面前。 宋如心检查了一番,颇为满意。 虽然没法对付当前的瘟疫,但是也勉强够郡主药浴用一段时间。 这时屋外有人敲门。 叩叩叩—— “进。” 来人赫然是沈承颉。 一见到他,宋如心打起了几分精神来,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他。 “郡主的药找到了,应该暂时能够支撑一段时间。” 沈承颉走到她身旁落座,看着她发丝有些凌乱,不经伸手将其别到了她的耳后。 见宋如心这般忙碌的模样,他心中也略微有些酸涩。 “辛苦了。” 分享完喜悦,宋如心的脸转眼就垮了下来。 除了这桩好事,如今还有另一桩坏事。 她正纠结着该如何开口,沈承颉便已经看出了她心中的难过,于是问道:“今日发生什么了?” 想起白天里在城中所见的那番情景,宋如心顿觉揪心。 “今日我去城中找师兄时,看见街上已经尸横遍野,几乎每走不到十步便能看见一具尸体。” 明明不久之前,这里还是一派宁静安详的景象。 一场大病,毁了所有人。 “如今药材紧缺,还找不出瘟疫的治疗之法,师兄也忧心忡忡,可,比起这些,更让我寒心的,却是人心。” 宋如心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悲凉。 “你可知官府命我师兄去为百姓们治病一事?” 沈承颉回答。 “陆公子乃药王弟子,如今肯出世,救助百姓实为国之幸也,百姓之幸也。” 宋如心却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那些被我师兄确诊为患有瘟疫的百姓,都被官府们关到了一起。” 沈承颉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宋如心接着说。 “那些死去或者病得快要死的百姓都会被烧死,现在城里只剩下一堆死人,还有一些生不如死的人。” 宋如心忽然郑重地看向沈承颉,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不知殿下可否救救那些百姓们。” 梦见百姓们被这样对待,沈承颉也不禁心生怜悯。 心中的思量终于在此刻敲定。 “此事不能再拖了,我即刻便带领手下,强行出城回京,以其他官员的名义,将此地的情况上报给朝廷。” 若是之前,宋如心或许还会拦他,毕竟外头的情况实在是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会染上疫病。 可见过百姓们的惨状之后,宋如心再也没法说服自己,让沈承颉留在这里,保全自身。 她无言地望向他最后。只叮嘱了四个字。 “一切小心。” 在黎明百姓的面前,他们的性命都是那样的渺小,微不足道。 就算此行凶险,也必须尽力一试。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沈承颉说走就走,话音刚落,立刻组织手下们收拾好了行李。 宋如心为他们准备了充足的防疫面具。 “记得一定要戴好面具,在外面时万万不能将其摘下。” 把车已经备好,侍卫们都在门外候着了。 沈承颉站在屋檐之前与宋如心告别。 “郡主留在这里还麻烦你多多照顾一下。” 宋如心郑重地点头。 “放心,我绝不会让郡主出现任何的意外。” 沈承颉挥了挥手,这时从旁边走进来一支卫队。 “这些都是我手下能够以一当十的精兵良将,就留在这里保护你们,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们。” “多谢。” 说完,沈承颉不再多留,率领着一行人捂住口鼻,在夜色里渐行渐远。 望着他们的背影,宋如心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一定,一定。 要安全回来。 这一刻,她终于彻底的认识到了。 自己从前对于沈承颉的看法和芥蒂都是错的。 这个心怀大义之人,不应该被拘泥于她的偏见之中。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宋如心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她等着。 等沈承颉归来之后,亲自向他赔罪。 第29章 井井有条的安排 “殿下,咱们为何迟迟不进入府中。” 夜幕沉沉。 沈承颉一身粗布短衣,胡茬也冒出了青色,看起来行色匆匆,和平日里一丝不苟的模样大相径庭,可开口时的冷厉却分毫未减。 “王府门前有人在盯着。” 问话那人立刻道:“属下这就去打探打探他们的来历。” 说罢,就要抽身上前,却被沈承颉抬手挡住。 “先不要打草惊蛇。” 他微微眯眼。 思忖良久,才道。 “一队留下,观察他们的换防规律,其余人跟着本王离开。” 王府中会在每日这个时辰进出的,就只有负责运输王府中废弃物的李老伯。 沈承颉领着人往李老伯的必经之路去,果然遇见了正拖着箱车往王府去的老伯。 下人将其捂住嘴,拖至一旁。 属下打开箱车,瞬间一股恶臭味上涌,他犹豫地问:“王爷,您当真要躲进去?” 说话间,沈承颉已经换上了李老伯的衣裳,语气冷然。“你们进去,本王推车。” 片刻之后。 “李老伯”推着箱车,从王府后门走了进去。 守夜的小厮一见他来,连忙开门。 “老伯来了,快进来吧,后面几个赶紧来帮忙!” “李老伯”松了手,转身将后门阖上。 小厮们疑惑问:“今儿个的车怎么这般重。” 回头看去,就见“李老伯”不知何时直起了身子,将宽大的帽檐摘下。 帽檐下露出的,赫然是一张冷戾俊俏的面庞。 小厮们震惊得结巴了。 “王、王爷!” 沈承颉将食指放于唇前,示意他们噤声。 “先进屋。” 房门阖上,他将外袍解下,扔到了身旁一位属下的怀中。 “你如法炮制,将咱们的人都叫到府中来。” 属下立刻照办。 很快,与沈承颉有旧故的官员们便悉数到齐了。 他简单将关于小镇瘟疫之事告知于手下,瞬间引起他们的满腔激愤。 “可恶,咱们为官者就应为国为民,可没想到,他们却竟然都是那样的蛀虫!这样的人有何资格为官!” “就是!待到明日早朝时,我等必须将此事禀明圣上,请圣上将他们全都从严发落。” 沈承颉颔首。 “这便是本王请你们前来的目的,明日早朝,请各位大人想办法将此事当着一众官员的面,捅到圣上的面前。” “臣等定当尽心竭力!” 翌日清晨。 皇帝甫一走入殿中,沈承颉的人立刻都跪了一地。 阵仗之大,引得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为首一人立刻奉上奏章。 “臣有本要奏!” 太监将其呈上,皇帝翻阅着奏章,眯眼道:“彩安镇发生瘟疫,死伤超七成?” 此话一出,底下瞬间一片哗然。 呈上奏章的官员乃是礼部中人,彩安镇发生瘟疫,如何会是他来呈报此事? 地方官员为何连个信都不递往朝廷?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镇子出事,皇帝沉吟了片刻。 “这个镇子是由谁负责管辖的?” 最先变了脸色的,乃是当朝丞相,宋靖司。 彩安镇那边的官员,有不少都是他提拔上来的。 一旦出事,恐怕自己也难辞其咎。 他立马朝着身侧几人使眼色,对方会意,上前一步答话。 “臣有罪!臣负责修缮西行官道,然日前由于天降大雨,耽误了日子,想必是因为官道不通,彩安镇回京上报的驿使被阻了去路,才导致没能及时将此事上报,请陛下责罚!” 这一说辞当然没法在一众官员面前蒙混过关,立刻有人反驳问:“既是官道受阻,那为何周大人身在京都却能得知此事?” 答话的人冷笑一声。 “也或许是送信的使者在半路出了什么事也说不定。” “你的意思是,周大人命人将其杀害,意图栽赃与你和彩安镇的官员?” “我知周大人与你素来关系不睦,可我相信周大人的为人,他绝不会做出这等令人不齿之事!” “够了。” 龙椅之上的人冷冷开口,底下的人立马鸦雀无声。 “如今疫情严禁,追责之事,待灾后再论。” 与此同时,彩安镇。 沈承颉离开之后,宋如心本就不安的心更是悬了起来。 每日除了担心灾情,还要担心郡主的身子。 不放心将郡主的身子交给底下人照顾,于是宋如心便亲力亲为,亲自帮郡主准备药浴。 “掌柜的,帮我烧些热水。” 掌柜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宋如心突然发现,掌柜的神情有些怪异,看上去好像很害怕,还有些紧张。 甫一看见这样的神情,宋如心的整颗心瞬间就沉到了谷底。 明明没有给他把脉,可她已经意识到。 掌柜被感染了瘟疫。 这样的神情,她近来只在那些刚刚患上瘟疫的百姓身上见到过。 他们的眼神中,尽是对于未知和死亡的恐惧,以及害怕自己的病情被发现,因此而被隔离、孤立。 她对上对方的视线,掌柜立刻心虚地低下了头。 果然没错。 他知道她是一名医师,担心被看出自己已经感染,所以刻意避开她的视线。 宋如心不再多留,立刻回到了房间。 她第一时间对自己进行了全方位的消毒,才吩咐安乐。 “安乐,你去郡主的房间待着,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安乐茫然地点点头。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看见宋如心如此郑重严肃的神情,他知道外面一定发生了很严重很严重的事,赶紧听话乖乖去了郡主的房间。 安置好安乐,宋如心找到了沈承颉留给她的手下,吩咐道:“戴好面罩,排查所有接触过客栈掌柜的人,一旦发现有,立刻将其隔离。另外,郡主那边只有我师兄陆长弓和安乐可以进入,除了他们之外,其余人等一律不许靠近郡主的房间。” 众人神色都紧张起来。 虽然她没明说,可是他们都已经明白。 客栈掌柜也被感染了。 这个地方已经不再安全。 一旦瘟疫入侵,扩散就只是时间问题。 “是。” 大家神色凝重,却不灰心。 王爷已经回去,相信希望很快就会到来。 第30章 相互试探 安排好了一切,等到下朝之后,沈承颉便亲自入京,去面见圣上。 见到他,皇帝有些吃惊,眉峰一挑。 “承颉?你怎么来了。” 沈承颉咳嗽了两声,看起来很是虚弱,面色比平时更加苍白。 “臣的伤势一直没能得到好转,听闻彩安镇出事,特意入宫寻陛下问问情况。” 皇帝叹了一口气。 “也是难为你,拖着一身伤还要担忧那边的事了。” 皇帝示意他坐下,才继续开口。 “彩安镇一事,朕已仔细盘问过,那边伤亡惨重,必须立刻想法子,否则恐怕彩安镇一整个镇子的人都活不过这个月。更要紧的是,目前疫情还在彩安镇中肆虐,可一旦有病丝传了出来,恐怕疫情会逐渐扩散,倘若被传播到其他地域,咱们全国或许都有危险!” 沈承颉神情严肃。 “陛下说的是,只是这次的瘟疫来势汹汹,绝不是那样好解决的。” 皇帝合眼,仿佛已经看到了彩安镇尸横遍野的惨象,心中满是担忧。 “再难解决,也必须解决,朕已安排了太医往彩安镇去,看看能不能寻找出破解瘟疫的办法。还有大批的粮草和药材,也已经送去了。” 沈承颉立刻拱手行礼。 “陛下圣明!” 他又咳嗽两声,皇帝拍了拍他的肩。 “你既伤重,便回府歇着去吧,不必操心政事了。” “多谢陛下挂念。” 得知皇帝已经下令对彩安镇进行驰援,沈承颉稍稍放下心来。 他回到府中,安排好了替身。 “本王要再度往彩安镇去,你留在府中,不要露出破绽。” 替身担忧地问:“属下听闻彩安镇如今瘟疫四起,王爷何必要以身涉险呢?” 沈承颉语气郑重,道:“本王身为摄政王,自然应该挡在百姓们的前面。” “王爷不懂医术,即便去了也是无用!”替身担心他的安危,竟顾不得身份尊卑,大声回话想要阻挡他的去路。 “本王的确不懂医术,但有本王在,彩安镇不会发生暴动,他们需要任何的帮助,本王都能及时伸出援手。” “这些事让下属去办就是了,彩安镇那般危险,殿下……” 沈承颉打断了他。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仰起脸,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倨傲。 “有本王在,彩安镇的疫情定能好转。” 说罢,他立刻便收拾好了东西,带人往小镇的方向去。 沈承颉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终于赶到了彩安镇。 一到客栈,他就立刻去了郡主的房间。 底下的人都听宋如心的命令,不允许除了陆长弓和安乐之外的任何人进出郡主的房间。 眼看着一个打扮粗陋、被帽檐遮住脸的生人想要推门而入,其余人立刻都提高了警惕,纷纷围了过来。 他们用剑指着沈承颉,喝道:“什么人!” 沈承颉摘下帽子,底下的人瞬间眼眶湿润,就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王爷!” “王爷,您终于回来了!” 看见他们如此神情,沈承颉不禁蹙了蹙眉。 恐怕是客栈出事了。 他立刻问。 “郡主的情况如何?” 底下的人正了神色。 “回禀殿下,郡主暂时安好。” 沈承颉放下心来,还是打算亲自看看,于是推门进来。 郡主睡得正香,唇角微微勾起,大约是做了美梦。 见到她,沈承颉彻底松了一口气,近日接连劳碌奔波的疲惫,在此刻都消失殆尽。 看来,她的病情已经好转了不少。 沈承颉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将房门阖上,生怕吵醒了她。 关门之后,转过头环顾一圈。 却发现没有看到某道身影,于是蹙眉问:“宋如心呢?” 没有人回应。 正这时,听闻沈承颉带人回来,陆长弓也赶了过来。 沈承颉将问题抛给了他。 “宋如心为什么不在?” 回应他的依旧是沉默。 陆长弓神色低沉,面色无比难看。 他虽一言不发,可沈承颉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 他还是心急地追问,想要确认自己心中的猜测。 “宋如心到底怎么了,告诉本王。” 陆长弓像是哑巴了一般,无论他怎么问都拒不开口,像是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说话,都哑巴了吗!” 沈承颉不禁语气有些急,这时,角落里一道哭哭啼啼的声音响起。 安乐擦着眼泪,弱弱地说:“姐、姐姐感染了瘟疫……” 这场瘟疫暂时还没有找到救治的方法。 一旦患上,就几乎是必死的绝症。 沈承颉忍不住心中有些担心。 “她人呢,现在在哪?” 一名手下站了出来,回话:“回禀殿下,宋小姐感染瘟疫之后,害怕将疫病传染给我们,便主动住到了瘟疫区。” 沈承颉沉下了脸。 “胡闹,担心传染旁人,将她单独隔离在屋中不就好了么,何必要去瘟疫区。” 瘟疫区人心惶惶,那里的人都知道自己要死,如今什么疯狂的事都做得出来。 下属回话:“宋小姐说,去那里可以更好观察百姓们的病状,对她寻找瘟疫的破解之法是有利的。” 同一个疫病,在不同的人身上会出现不同的症状。 只观察自己一人的病情,实在很难得出结果。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宋小姐是这样说的。” 刹那间,沈承颉的神色忽然松了下来。 他的唇角忽而勾起一抹弧度。 是。 倘若换做自己,也一定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是第一次,他忽然发现,自己和宋如心好像是同一种人。 是可以并肩而行的伙伴。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要再阻拦她。 沈承颉吩咐下人:“本王此次带回了不少的药材和食物,还有陛下的驰援也很快就到,你们安排人在隔离区在接应她,一旦宋小姐有任何的需要,立刻给予帮助。” 不知为何,沈承颉感觉心底有一道声音。 叫嚣着让他相信宋如心。 她不止是一名医师,更是心怀天下、大义当先的侠者。 如今已经有了药材,有她在,相信彩安镇很快就会恢复从前的宁静。 第31章 精心研究药方 “宋大夫,你实话告诉我们,这个病是不是真的不能治,我们是不是都要死了,宋大夫……” 隔离点中。 百姓们得知宋如心这个大夫也被关了进来,不安的心情再也无法停止躁动。 “连大夫都进来了,看来,咱们是真的要完蛋了!” 宋如心满头大汗,正埋在医书里翻看,面前堆满了药材。 这些是彩安镇最后的草药,一旦再次研发失败,恐怕她就无法将研发进行下去了! 研究不出解决瘟疫的法子,那么等待她们的结局,就只有一死。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不管门外的百姓们如何喧哗吵闹,她都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好好研究。 好在还有少部分百姓保持理智,替她挡在门外。 “宋大夫如今正在努力研究治病的方法,你们想活命的就不要在这里吵她!” “城里那么多大夫都拿这病没办法,她一个女人,能研究出来吗?” 百姓们个个精神紧绷,被关在这隔离区里,早就没了平时的守礼法,如今一言不合几乎就要打起来。 外头闹成一团,眼看着一场大战一触即发,就在这时,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打开。 宋如心走了出来。 她在这暗无天日的房子里,已经待了许多天,这段日子以来,她几乎将自己埋在了草药和医书堆里,除了吃饭和睡觉以外的时间之外,其余时候她都在研发治疗瘟疫的方法。 短短几日的功夫,宋如心瘦了许多,神色也变得憔悴。 可唯有那双眼睛依旧神采奕奕,并且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宋如心的眼中盛放着蓬勃的生机,其中蕴含着无限生的力量 她朱唇轻启,掷地有声。 “请大家稍安勿躁,我已经初步研制出了针对瘟疫的解药。” 此话一出,门外的百姓们瞬间全都炸了锅。 “什么这怎么可能。” “该不会是故意说了来诓我们的吧!” “既然已经研究了出来了,那还不赶快把解药发给我们?” “大家静一静。” 宋如心说。 “第一批研发出来的解药,可能还有许多不足之处,需要在后续将解药进行完善之后,再分发给大家。” “太好了,我们终于有救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百姓,纷纷喜极而泣。 他们欢呼着庆祝自己得以死里逃生。 宋如心的眼底却闪过一丝忧虑。 解药的确是已经初步研发出来了,可目前最大的问题是,没有草药。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便她研究出来了解药,可是没有草药,她也无法将解药制出。 当然,这一消息宋如心暂时不能让百姓们知道,否则恐怕会引起更大的恐慌。 现在她只盼着沈承颉那边能够顺利,也不知他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朝廷有没有派来人手和物资增援他们? 正当宋如心忧心之时,突然,负责每日往隔离点运输食物和物资的人,递了一张纸条进来。 宋如心看见消息之后,立刻大大松了一口气。 随即,她的唇角忍不住上扬。 太好了,沈承颉成功了。 现在朝廷已经派了医师和物资过来,彩安镇的人有救了! 朝廷派来的医师们在沈承颉的安排下,戴着防护面具顺利和宋如心见了面。 听闻宋如心已经研发出了解药,医师们原本对她存有不少好奇和尊敬,可一看见宋如心本人,立刻都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这位就是宋医师?” 医师们像是被欺骗了一样而感到愤怒。 “女人怎么能当医师,这研制出来的药方能有用吗!” 为首一人示意他噤声,等到宋如心离去之后,才说:“咱们只当没有宋姑娘此人便是,何必要当着人家的面口出恶言呢。咱们身为御医,同一个女子吹胡子瞪眼、像什么样子。” 其余几人也纷纷认同。 在他们的认知里,女子是不能做医师的。 几位御医很快就针对此次的瘟疫展开了研究,当然,整个过程都将宋如心排除在外。 可这瘟疫岂是这般容易解决的。 和彩安镇的其他医师一样,御医们也对此次的瘟疫感到束手无策。 他们一向自诩医术高明,可在这一次的瘟疫面前,他们却难得感觉到了无能为力,以及以及的渺小。 一旁配合他们参与研究的病人忍不住为宋如心说话。 “你们这些所谓御医,我看还不如宋大夫有用呢!” “是啊,毕竟宋大夫人家切身参与了这场瘟疫,对于瘟疫的一切,都比你们了解得更多,要我说,还是让宋大夫一起参与吧!” 几名御医都不愿意放下身段去请宋如心一个女子来,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眼看着彩安镇的疫情越来越严重,他们的研发却毫无进展,只好低下头去请宋如心。 “哼,我倒要看看,她能有什么好方法!” 那人嘴上答应了请宋如心前来,可心中还是不服气。 宋如心受邀前来,将记有药方的书册递了过去。 为首的御医接了过去,随手翻看起来。 宋如心就坐在一旁,看着对面这群御医们的神情,由轻蔑到吃惊,再由吃惊转为震惊、最后,是难以言说的喜悦和兴奋。 几人相互传看着,甚至看到最后,都忍不住去抢着翻阅那本书册。 “这其中竟还有这样的说法……!” 这下,再没有人敢看清宋如心。 旁人或许看不出,可他们身为这个国度最顶尖的医者,一下子就看出了这药方的精妙之处。 “如此一来,当然是药到病除!敢问姑娘是师承何处?” 宋如心微微一笑,语气从容。 “家师的名讳不便告知,眼下还是解药更为重要,这药方虽然初步研发出来了,但其中还有不少细微之处需要完善,还请各位大人帮助一二。” 御医们收起了他们的轻视,和宋如心一起坐下探讨着药方,很快就得以完善。 宋如心亲自服下了药,又相继请了几位症状不一的病人服用。 确认无误之后,才将解药大规模派发给了镇子里的其他人。 第32章 依旧心存疑惑 这场瘟疫,终于得以解决。 濒死的病人们都从鬼门关被拉了回来,他们相拥着尖叫欢呼,感恩着宋如心和一众御医的帮助。 彩安镇很快就恢复了从前的宁静,城关也解封了。 城门刚刚打开,另一边,沈承颉就收到了药王谷那边的回信。 他将信封展开,就见信上写,已经同意他们一起入谷了。 他刚收起信,就听大门那边传来响动。 宋如心回来了。 她穿着一身粗陋的平民服饰,头发有些凌乱,看上去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好好打理过。 她的脸色也不太好,有些发白,许是接连累了太久的缘故,可她的身上仍然散发着一股精神气。 许久不见,再次见到她,沈承颉竟隐隐生出了一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甫一见到宋如心,他身子晃动,想要上前一步,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站在一旁,看着飞奔过来的陆长弓和安乐朝着她冲了过去。 安乐一把就抱住了她。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安乐热泪盈眶,宋如心连忙轻轻拍着他的背。 “如心,你可好全了?” 一旁的陆长弓连忙上前给她号脉。 之前宋如心患上瘟疫,可把他们所有人都给担心坏了。 如今解药虽然已经研发出来,可宋如心也一日没有休息,忙着给百姓们熬药发药、替他们诊治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眼下才刚刚回到客栈。 “放心吧师兄,我没事。”看见大家都如此惦念自己,宋如心的心中也不禁划过一缕热流。 安乐有些伤心地抱怨。 “我早就想去看你,可是他们都不让我去。” 瘟疫虽然得到控制,可如今刚刚有了药物的干预,正是最容易让瘟疫产生异变的时候,如此特殊时期,自然还是尽量少出门为好。 “没事没事,我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嘛。”宋如心笑着摸了摸他的脸颊。 陆长弓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肩。 “没事就好。” “来人,为宋小姐准备除晦气的柚子叶洗澡。” 沈承颉看向她,眼神中夹杂着一丝欣慰。 “快去歇息一下,半日之后,咱们便动身,前去药王谷。” 离开彩安镇,一行人再次启程,踏上了去药王谷的路。 宋如心骑着马走在后面,看着前面不远处沈承颉挺拔的身影,心中不由得有些动容。 此次倘若不是他冒风险回到京城求援,恐怕她早就已经死了。 他不仅是彩安镇百姓的救命恩人,也是她的救命恩人。 宋如心的目光忍不住一直落在他的身上,想起自己曾经对沈承颉的种种误会,她不禁有些自责。 一个愿意舍自己去救黎民的人,走怎会是她从前心中揣测的那样呢。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宋如心的视线一直没有从他身上挪开,前面的沈承颉想不发现都难。 好半晌,他实在没法当看不见,于是回过头来,对上了她的视线。 “宋小姐有何话想说,直说便是,本王洗耳恭听。” 见状,宋如心也不再隐瞒,大大方方骑着马走上前去。 “多谢王爷甘冒风险出城、回到京都求援!此次倘若不是王爷,想必我和彩安镇的百姓们此刻都已经去到黄泉了。” “不必谢本王。” 沈承颉的目光微微闪烁,视线不经意落在她身上一刹,须臾又挪开了眼。 “本王也不过是为了郡主的安危罢了。” 听见这番话,宋如心不禁扬起了唇角。 沈承颉这个人,和她认识的其他人好像都不太一样。 明明是为了百姓,为了这众生,他付出了那样多的努力,可到头来,却分毫不想领这份功劳。 从彩安镇到京城,再从京城回到彩安镇。 短短几日的功夫,他奔赴了这么远的路程。 难以想象,那几日他该是怎样的不眠不休、日夜兼程。 宋如心在相府中长大,又与侯府定亲,自小见惯的就是惺惺作态和虚情假意。 像沈承颉这样的坦诚,她却是第一次见。 沈承颉眼神一顿,道:“宋小姐还是抓紧赶路吧,本王需尽快赶到药王谷。” 听见这番话,宋如心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和方才判若两人。 “你也要去药王谷?” 去药王谷的前半段路和去京城是顺路的,她还以为沈承颉那番话的意思是,顺道送她一程去药王谷,可没想到,他竟然要和她一起去药王谷。 这怎么行! 虽然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姑且认可了沈承颉的人品,可除此之外,她对他的各种手段和深沉的心机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沈承颉这个人,如果是伙伴,那自然再好不过。 可一旦与他之间有了更深的矛盾牵扯,彼此站在了对立面,那么他将是一个极其难以对付的对手。 对于这样的人,宋如心还是更想要敬而远之。 宋如心本想委婉一点拒绝他,可沈承颉也不是傻子,她索性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抱歉,王爷,我还是不能答应让您进入药王谷。药王谷一向是远离俗世纷争之地,您的身份非同一般,一旦踏入那里,恐怕会引起更多的纠葛。” 沈承颉轻轻颔首。 “本王理解你的顾虑,可郡主是本王最重要的亲人,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本王都必须要保证郡主能够完全康复。” 郡主的病非同一般,要想彻底根治,必须要去药王谷。 就算最后治不好,他也想要全力一试。 好好说他不听劝,宋如心的心情瞬间就不好了,对待他也没了先前的好脸色。 “郡主的病,我定会全力相帮,可是王爷,药王谷有药王谷的规矩,以你的身份,不该踏入药王谷半步。即便你去了,谷主也未必会帮你,你能明白吗?” 沈承颉从袖间取出了一封书信,递了过去。 宋如心接过,展开来发现,竟然是师父的回信。 沈承颉语气镇定,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强硬。 “谷主已经答应,允许本王进入谷中,还请宋小姐莫要再推拒,本王一定要进入药王谷。” 第33章 拒绝了好意 自从他们两人之间出现了分歧之后,宋如心便再一次看沈承颉不顺眼了起来,一路上两人都一言不发。 然而安乐却没有看出两人之间的龃龉,见宋如心独自坐在一旁,便来拉她。 “姐姐,王爷他们都在那边休息,你也一起去吧。” 宋如心笑着摇了摇头。 “没事,我想一个人安静一点。” 安乐见状,只好乖巧地点了点头,陪着宋如心坐在一旁。 这时,沈承颉的手下走了过来。 “宋小姐,我们王爷问您要不要去吃些东西。” 宋如心没搭话,一旁的安乐将食指比在唇前,示意他不要说话。 他悄悄看了宋如心一眼,然后拽着那名手下偷偷走到了旁边,才低声说。 “姐姐说,她想要一个人安静一下,你们不要来打扰她。” 属下会意,只好折了回去,将安乐对他说的话如实呈报给了沈承颉。 沈承颉闻言,眼神不经意地往某个方向瞥了一眼,落在了她的身上。 视线与之在空中触碰,两人匆忙挪开了眼,佯装无事发生。 一行人奔波许久,来到了驿站休息。 休息期间,几人围坐在一处吃饭,宋如心被安排着坐在了沈承颉的正对面。 一抬眼,两人就难以避免地打了个照面。 宋如心心中对他还是有些不满,暂时不想和他说话,于是一整餐饭她都低着头,连菜也没夹。 沈承颉将她的举动都收在眼底,于是看向了宋如心一旁的安乐。 “你叫什么?” 安乐其实一直有点怕沈承颉。 他身份尊贵,平日里又总是板着脸,看起来很不近人情,安乐不敢看他,眼下被他叫住,才有些害怕地回话。 “殿、殿下,我叫安乐。” 沈承颉颔首。 “有的人只喜欢吃白饭,不过她身为医师,应当知道荤素搭配的道理,给她夹点菜。” 安乐哪里听得出他话里的弯弯绕绕,自然不知道他所说的“有些人”是谁,见他愣住,沈承颉的属下暗暗提醒他。 “殿下让你给宋小姐夹菜。” 安乐这才明白,立马给宋如心夹了不少的好菜。 “姐姐,这道菜可好吃了!” 宋如心对安乐说:“安乐,帮我告诉他,我不过是个平民百姓,哪里配让身份尊贵的殿下操心。” 安乐挠了挠头,这次他倒是明白过来了,正要乖乖传话。 “王爷……” 沈承颉冷声打断。 “本王听见了。” 一餐饭不欢而散,几人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很快就又到了宋如心每日固定为郡主施针的时辰。 大约是担心宋如心会因为他们之间的矛盾而罢工,沈承颉又叫来了安乐。 “安乐,去帮本王告诉宋如心,已经到了为郡主施针的时辰了。” 安乐连忙照办,一路小跑着去到了宋如心的房间。 宋如心正在擦拭施针所需的银针,正准备前去,就见安乐跑了进来。 “姐姐,王爷说现在到了为郡主施针的时辰了!” 宋如心不禁心中冷笑一声。 难不成沈承颉以为,她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就不管郡主的身子了么? 在他心中,自己竟是这样小肚鸡肠的人? 宋如心脸色不佳,但还是和寻常一样去为郡主施针。 她去的时候,沈承颉也在郡主的屋中。 宋如心索性当做没有看见他,径直略过了沈承颉,走到郡主的床边坐下。 “郡主,该施针了。” 沈承颉默不作声地退到了屏风后面。 宋如心一边布针,一边对一旁的安乐说。 “帮我告诉王爷,让他命下人为郡主的屋中点燃安神香。” 沈承颉抬手,属下立刻照办。 他坐在八仙桌旁,隔着屏风隐隐可以窥见少女纤细忙碌的身姿。 施针是一件细活,宋如心站了很久。 沈承颉想开口问问她,是否需要歇息片刻。 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在于,宋如心不希望他进入药王谷。 沈承颉能明白宋如心生气的原因。 药王谷算是宋如心的半个家,他不打一声招呼就要强行进入,宋如心不高兴也是应该的。 可他必须进。 这个矛盾不得到解决,宋如心不会想搭理他,即便他主动开口破冰,怕是她也不会理睬。 思忖良久,沈承颉还是没有开口。 进谷是他的底线,退让不了。 可宋如心与沈承颉之间,还有郡主这个牵绊在,两人一路同行,依然有很多必须的沟通。 这就苦了安乐,一直在宋如心和沈承颉之间来回跑。 为什么大人之间有话不自己说,非要让他去说呢。 安乐年纪小,想不通也不敢问,只好乖乖地照办。 来回跑了许多次,他与沈承颉也迅速熟络起来了。 沈承颉倒是很欣赏这个孩子。 一有吩咐便立刻去办,性子很是乖巧。 不知为何,他一看就莫名有些喜欢这个孩子。 他总觉得这个孩子有些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安乐也很快就不再怕他,殿下殿下的叫个不停。 安乐又一次替宋如心传话过来,这次宋如心的语气不太好,安乐便安慰沈承颉。 “殿下,姐姐一定是最近连日赶路太累了,所以才心情不好,你不要生她的气哦。” 沈承颉忍俊不禁。 “你倒是善解人意。” 安乐挠了挠脑袋,显然不懂什么叫善解人意,但也知道王爷大概是在夸他,笑得小脸红扑扑的。 “安乐,你可愿意做本王的义子?” 安乐一听,连忙摇了摇头。 “不行,王爷身份尊贵,安乐怎么能做王爷的义子呢,更何况,安乐已经有亲人了。” 如果他做了王爷的义子,那姐姐怎么办。 沈承颉闻言,点点头,也不再强迫于他。 安乐回到了宋如心的马车上,将这件事如实告诉了宋如心和陆长弓。 宋如心一听,瞬间火冒得三丈高。 “这怎么能行!” 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她早就已经将安乐看做了自己的儿子。 安乐虽然年纪小,但是十分懂事听话,并且时常喜欢翻看医书,而且过目不忘,委实是个学习医术的好苗子。 第34章 调查身世 宋如心已经准备把他培养成自己医术的继承人,如今沈承颉这番行为,岂不是在暗中挖她的墙角么。 幸亏安乐机敏,没有答应,否则自己先前对安乐的栽培岂不是都白费了?! 陆长弓安慰她。 “没事,如心,王爷应该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比较欣赏安乐罢了。” “我看他就是故意的!”宋如心怒气冲冲,“这些天谁看不出来我和安乐之间的关系,他即便真的欣赏安乐,想要收他为义子这样的大事,也该提前与我商量才是。” 倘若安乐是个拎不清的,答应了沈承颉,那将她置于何地。 一时间怒气上涌,顾不得自己还在与沈承颉冷战,宋如心咬牙跳下马车,满肚子火冲进了沈承颉的马车里。 冷声质问。 “王爷这是何意?” 沈承颉不傻,自然知道她所问的是何事。 刚才他只是觉得安乐很是可爱,贸然问出了那句话没有来得及多想,事后才发觉自己这件事做的有何不妥,但也为时已晚。 如今宋如心气势汹汹地来找他的麻烦,沈承颉也不禁有些心虚,想要随口搪塞过去。 可见宋如心如此满脸怒色,看起来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加关心安乐。 再三思索之后,沈承颉觉得她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于是决定将自己心中的猜测告知与她。 “其实,本王想要收安乐为义子,并不是一时起意,而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宋如心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于是暂时收起了心中的愤怒,冷静下来仔细询问。 “这是什么意思。” 沈承颉不再隐瞒。 “其实本王打从见到安乐的第一眼,就觉得他长得与本王的一位至交好友很像。” 说着,他看向宋如心。 “郡主便是本王那位至交好友的女儿,你觉得,安乐与郡主,长得可有几分相像?” 宋如心闻言,微微一滞。 的确。 她第一次见到安乐的时候,也有些吃惊。 他和郡主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虽说两人性别不同,可眼睛里的神韵几乎一模一样。 顿时,之前被她否决的怀疑,在此刻再一次涌上了心头。 此前她就猜测安乐是否与郡主有血缘关系,安乐说他还有一个妹妹,难道郡主就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妹妹吗? 但是很快这个想法就被宋如心否决了。 安乐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平民百姓,和郡主之间的身份差距过大,更何况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这件事本来已经被她忘却,如今沈承颉再次提及,宋如心也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 “安乐的确说过他有一个妹妹,但是,这未免也太巧了。” 一听这番话,沈承颉立刻神色大变,他的脸上神情复杂,说不清是惊喜还是激动更多。 “你说,安乐有个妹妹?” 宋如心颔首。 “是,他妹妹的年纪正好能和郡主对得上,我之前也怀疑过他不会就是郡主走失的哥哥,但是之后想想还是觉得不太可能,毕竟他和郡主之间的身份差距这么大,我猜可能只是巧合,毕竟天下这么多张脸,有人长得极为相似也是有很大可能的。” 宋如心所言,的确没错。 如今的确没有其他更多的证据,能够证明郡主和安乐之间存在血缘关系。 可不知道为什么,沈承颉就是下意识地认为,他的猜测是对的。 安乐这个孩子不仅像郡主,更像极了他那位至交好友曾经的模样。 安乐的性格,以及他过目不忘的聪慧,都像极了那位故人。 安乐没有双亲,却有一位失散多年的妹妹,倘若他不是,这些巧合不也同样太过荒诞吗。 当年至交好友被害惨死,只留下了这么一双儿女。 女儿被他找见,收养在身边成为了郡主。 儿子却不知所踪。 这么多年来,任凭他如何苦苦找寻都没有半点对方的下落。 这些年沈承颉一直在那个人到处寻找和安乐年纪相仿的孩子,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 可想要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到一个没什么记忆的孩子,实在是无异于大海捞针。 京城中无父无母的流浪儿多的是。可没有一个是沈承颉要找的那个孩子。 这么多年来,他几乎都快要放弃了。 毕竟一个无依无靠的稚子,会有怎样的结果? 有很大可能,他早就已经死了。 终于让他遇见了安乐。 能够照顾好这一双儿女,他也算没有愧对自己曾经的至交好友。 如今希望就摆在了自己的眼前。 想起安乐那张与郡主和好友像极了的脸庞,沈承颉已经暗自在心中确认,安乐就是他要找的那个孩子,是郡主失散多年的哥哥。 宋如心从未见沈承颉如此激动过。 一向稳重自持的摄政王,此刻竟像个孩童一般眼眶湿润,握住茶杯的手都隐隐有些颤抖。 他终于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内心此刻的激动。 “本王要去将他的身世告诉安乐,他应该知道关于自己的一切真相。” 说罢,沈承颉立刻就要动身去找安乐过来。 宋如心并不愿意泼沈承颉的冷水,可她不得不伸手将沈承颉拦了下来。 “王爷,我知道你很想找到当年那个孩子,可眼下没有更多的证据,两个孩子也没有小时候的记忆,无法相认。目前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我们两人的猜测,你过早将这件事告诉安乐,他必定会十分欢喜,可万一最后发现他不是呢难道让安乐和郡主都空欢喜一场吗。” 听见这番话,沈承颉终于勉强冷静下来。 宋如心所言没错。 虽然知道安乐大概率就是他要找的人,可毕竟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他不想郡主到时候空欢喜一场。 这么多年来,郡主也一直在盼着能够早日找到哥哥。 倘若让他高兴一场,最后却发现安乐并不是自己的哥哥,那她该有多难过啊。 突然,沈承颉灵光一闪。 “对了,玉佩。” 沈承颉从腰间取出一枚自己随身携带的玉佩。 “也许,这个可以验证安乐的身份。” 第35章 重要证据出现 自从知道安乐很有可能就是郡主的哥哥之后,宋如心也十分激动。 和安乐相处的这一段时间以来,宋如心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如今知道这件事后,她真的很为安乐高兴。 这意味着安乐在这个世上也有亲人了,他从此以后再也不是孤身一人! 但关于这件事,她还需要再进一步确认一下。 是夜,一行人来到了沿途的客栈休息。 入睡之前,宋如心将安乐叫到了自己身边。 为了防止安乐起疑,她先随便聊了几句家常,才装作无意间提及有关他身世的话题。 “对了安乐,你对自己小时候的事,还有什么印象吗?” 安乐不知道为什么宋如心会突然提及这个,但还是乖乖回答了。 “姐姐,我记不太清了。” 他如今都才不大一点,更小时候的事,实在是很难记得清了。 宋如心又追问。 “那妹妹呢,你还记得妹妹长什么样子吗?如果她现在出现在你的眼前,你能不能认出她来?” 安乐总觉得今天的宋如心有些怪怪的,就好像妹妹真的在他眼前一样。 可他和妹妹都已经走失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再突然找到呢。 安乐摇了摇头。 “姐姐,其实我也没有很多印象了,只是隐约记得自己小时候有个妹妹,其他的我真的记不清楚了。” 宋如心不禁叹了一口气。 也对,安乐和妹妹失散的时候才多小啊,那会儿妹妹还是个年幼的稚子,面容肯定跟如今也是天差地别。 即便安乐还记得妹妹的模样,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妹妹肯定也早就长变了,记得幼时的模样也没有多大用处。 安乐这个年岁大的都没有记忆,郡主恐怕更是记不清楚以前的事了,问她想必也问不出来什么。 两位当事人都没了记忆,让这件事的调查变得愈发困难了起来。 想到这渺茫的可能性,宋如心不禁有些挫败。 她忽然想起来沈承颉给她的玉佩。 对了,还有这个东西。 宋如心将玉佩拿了出来,看向安乐问:“安乐,对于这枚玉佩,你可有什么印象吗?” 其实,宋如心已经对此事不抱什么希望了。 安乐连自己的父母和妹妹都不太记得了,又怎么会记住一枚玉佩呢。 宋如心心中满是失落,并没有注意到安乐不经意间躲闪的神情。 在她掏出玉佩的一瞬间,一直扬起小脸巴巴地望向她的安乐,却忽然目光左右闪躲,然后垂下了眼,仿佛不敢与她对视一般。 良久,他才摇了摇头。 “姐姐,我没有印象。” 这也在宋如心的意料之中。 她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想要尽力将自己的失望神色掩藏起来。 见状,宋如心只好拍了拍他的肩,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 “好了,现在时间也晚了,咱们明天还要赶路,安乐,你先回去休息吧。” 安乐眨了眨眼,又恢复成了平日里乖巧的模样。 “好的姐姐,你有什么事就再叫我哦。” 看见安乐如此乖巧的模样,宋如心心中更是隐隐有些悲伤。 这样可爱听话的孩子,却从小就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一个亲人也没有。 本以为可以替他寻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可到头来,也是空欢喜一场。 宋如心有些苦涩,同他笑了笑,眼里满是怜悯与伤怀,朝着安乐离去的方向招招手,示意他快些回屋。 她躺回床上,心里还记挂着安乐的身世。 倘若郡主不是他的妹妹,那安乐的亲生妹妹又会在哪儿呢。 宋如心想着想着,便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她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吵醒。 宋如心揉了揉眼睛,警惕地看向了门外。 这么晚了,谁会来找她? 她立马起身下床,拿起了桌上的茶壶防身,蹑手蹑脚朝着房门的方向走去。 宋如心藏在门后面,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缝。 没人? 她心中一惊,却听见一声轻微的叫唤。 “姐姐,是我。” 宋如心低头看去,这才发觉是安乐这个小家伙。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茶壶,将房门打开让他进来,问道:“安乐,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安乐两只手的手指头绞得紧紧的,看上去好像是有什么心事。 难得见他这样纠结的神情,宋如心也不禁被勾起了好奇心,却也不想强迫他说,便引着他坐了下来,为他斟了一杯茶。 “没事,你可以想好了再决定到底要不要说,姐姐陪你一起想。” 见宋如心待他这般好,安乐更是心中羞愧难当。 姐姐是天底下待他最好的人,可是他竟然有事瞒着姐姐,这真是太不应该了! 想到自己做了坏事、骗了人,安乐不禁后悔地眼眶一红,扑到了宋如心的怀里。 “姐姐……” 宋如心有些不明就里,但见他情绪不对,于是连忙伸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没事安乐,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姐姐,姐姐一定会帮助你。” 安乐哭好了,才抽着鼻子向她道歉。 “对不起,姐姐,白天我向你说了谎话。” 宋如心先是一愣,一时半会没想起来他指的是什么。 安乐将手伸到了自己的怀里,从里头取出了一样物什,递到了宋如心的面前。 “其实,我见过那枚玉佩……” 甫一见到安乐手中的那样东西,宋如心的眼神瞬间就彻底滞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忘了呼吸。 宋如心说不出见到这东西的一瞬间,她是怎样的心情,只觉得全身上下的血液瞬间都凝固住了。 她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激动。 “走,我带你去找王爷!” 说罢,她立刻牵起了安乐的手,几乎是一路飞奔到了沈承颉的房前。 安乐还有些没弄清楚目前的状况,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拿出玉佩,宋如心会这么大的反应,只是愣愣地一路跟着跑。 宋如心难以表达自己此刻的激动,甚至都顾不上此刻仍是深夜,便“乓乓乓”地敲击着门框。 第36章 认亲 沈承颉梦见在战场上厮杀,自己正与敌方主将鏖战,就被一通敲门声给拉回了现实。 骤然被吵醒,他先是警惕地看向门外,反应过来如今不是在战场上,才将眼底的杀意收敛起来,可神色仍旧冰冷,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满是对于被吵醒的不悦。 外头敲门声不绝于耳,沈承颉有些烦躁地应付道:“来了。” 他冷哼一声,心道,如此半夜敢来扰他清梦,对方最好是有天大的事要说。 打开房门,意料之外,站在门口的竟然是宋如心,还有安乐。 一见到他们,被吵醒的起床气瞬间就消散而去了。 门外的宋如心神情无比激动,虽然什么话都还没说,可望向他的一双眸子却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她一向镇定自持,即便是自己感染了瘟疫,也从不会有如此激动紧张的时候。 沈承颉低头,目光垂落到了宋如心紧紧牵着安乐的那只手上。 一个猜测顿时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的眼里也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连忙将房门打开。 “外面冷,进来再说。” 若是平日,宋如心定然要与他寒暄一番,道一句“见过王爷”才开始说及正事。 可今日委实是有天大的要紧事,宋如心一进屋子便反身将房门关好,随即快步走到了沈承颉的面前。 “王爷,可否将您手中的那枚玉佩予我一观?” 白天她问过安乐、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之后,宋如心便将玉佩归还给了沈承颉。 这枚玉佩他一向是随身携带,此刻也不例外,闻言立刻将其从怀中取了出来,交到了宋如心的手中。 宋如心接过,转而对身旁的安乐说。 “将你手中的东西也拿出来吧。” 安乐乖巧地点点头,听话地照办。 他将怀里用荷包装着的物什取了出来。 ——赫然是另一枚玉佩。 与宋如心手中的那一枚,极为相似! 玉与金银之类的东西不同,每块玉都是独一无二的。 这两枚玉佩的质地、纹路几乎完全一致,毋庸置疑,它们本就是一对! 即便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看见安乐手中那块玉佩的一刹那,沈承颉仍旧是不受控制地呼吸一窒。 他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几乎有些不受控制了。 沈承颉不由自主地睁大了双眼,那双一向冷厉冰凉的眸子里,此刻竟然有些湿润。 他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上前去,最终定在了宋如心的身前。 他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拿起宋如心手中的玉佩,将其拼合在了一起。 两枚玉佩拼在一处,严丝合缝,没有一丝的不合适。 它们本就是一对! 这一刻,沈承颉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俯下身,一把将安乐拽入了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拥抱着他,就如同他曾经在战场上劫后重生时,紧紧地拥抱着安乐的父亲一样。 沈承颉心绪出奇的激动。 太好了。 他找到了好友流浪在外的儿子。 从今以后,他一定会好好照顾这一双儿女,待到百年之后,他终于能够向好友有个交代了! 有了这一块玉佩的证明,安乐的身份彻底确认下来,如今,也不必再瞒着他自己的身世了。 等到沈承颉情绪平定之后,他望向安乐,告诉他关于他身世的真相。 “安乐,其实你失散多年的妹妹,就是郡主。” 安乐还当他是在开玩笑。 “王爷,请您不要拿我寻开心了。郡主身份尊贵,而我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是个小乞丐,又怎么会是郡主的哥哥呢。” 沈承颉将合二为一的玉佩,递到了安乐的面前。 “这两枚玉佩,就是最好的证明。安乐,你不是什么小乞丐。你的父亲,是本王最好的兄弟,是在战场上立下战功无数、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你的妹妹,就是郡主。当年你们家出了事,只有你和妹妹活了下来,可那时你们都太小,便不知怎的走散了,幸而如今,你们再一次相遇了。”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安乐根本就反应不过来,还在仔细回想着这一切。 沈承颉接着对他说。 “本王手上的这一枚玉佩,便是从前你父亲的,你若不是他的儿子,又怎会有这一枚玉佩呢。更何况,你不觉得,自己与郡主长得十分相似吗?” 安乐震惊地思考着这一切。 对,姐姐也曾经说过他和郡主长得像。 但他没有细想,只当姐姐是随口一说。 “王爷,您说的是真的吗……” 沈承颉掷地有声。 “千真万确。” 即便已经知道此事的确是真的,可安乐一时半会还是无法回过神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有朝一日还能够找到妹妹。 更想不到的是,妹妹还是身份尊贵的郡主,自己也并不是什么小乞丐、小瘸子,而是大将军的公子! 一整夜,安乐都激动地合不上眼,满脑子都是找到了亲人的喜悦! 他恨不得立刻就去与郡主相认,可郡主身子不好,实在不该半夜吵醒她,安乐只好按捺住了自己此刻内心的激动。 一直到第二天,安乐才顶着大大的黑眼圈,迫不及待地去将此事告知给了郡主。 “你说,你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 郡主睁着大大的眼睛,泪珠子立马就掉了下来,看向一旁的沈承颉,想要向他求证。 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复之后,瞬间喜极而泣。 兄妹两人在此刻终于得以相认,互相紧紧拥抱着,又哭又笑。 一路上,沈承颉都在给兄妹俩讲着他们家人的故事。 “你们的父亲,是个大英雄……” 他们在马车中一边欢声笑语,一边加快脚程往药王谷赶。 有了这件喜事,众人赶路也不觉得累了,不出半个月就到了药王谷门口。 然而,沈承颉和宋如心之间的矛盾还是没有得以解决。 眼看着已经到了,沈承颉便偷偷叫来了安乐,想要让他当说客,去劝劝宋如心。 宋如心一向最疼爱安乐,本以为她会看在安乐的面子上答应下来,可没想到的是,这次连安乐也不管用了。 抵达药王谷之后,宋如心竟然直接将安乐也留在谷外,只和师兄陆长弓两人走了进去。 第37章 关系太僵了 望着宋如心和陆长弓逐渐远去的背影,沈承颉不禁感到有些头痛。 其实他并非没有办法强行入谷。可这样一来,势必会把他和宋如心的关系闹得更僵。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的时候,沈承颉并不想让自己和宋如心站在对立面。 他起初的确并没有太喜欢宋如心此人,可随着后来的相处,他渐渐发现了许多宋如心身上的闪光点。 她医术高超、心地善良,一直以来都十分尽责地医治着郡主。 以及前不久,瘟疫在彩安镇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是宋如心想出了解决瘟疫的办法,救助了整个彩安镇的居民。 坦然来说,沈承颉如今对宋如心实则有几分欣赏,他说可以,他也很希望能够与宋如心成为伙伴。 奈何宋如心自从知道他要进入药王谷之后,便对他不冷不热的。沈承颉便是有心想要与其打好关系,也很难做到。 可即便没法与宋如心成为朋友,他也不希望和她闹到相看两厌的境地。 更何况安乐和宋如心的关系匪浅,他若真是与宋如心做了仇人,只怕安乐会陷入两难的尴尬处境。 再者,如今郡主的身体也还需要仰仗宋如心的照顾。 多番考量之下,沈承颉只好选择暂且忍耐,不去强行进入药王谷。 一旁的安乐正闷闷不乐地望着宋如心远去的背影。 起初,安乐拒绝了沈承颉想要收他为义子的请求,就没有想要站在沈承颉的这一边。 可如今郡主在沈承颉的身边,安乐好不容易才找到亲生妹妹,自然只能留在她和沈承颉的身边。 此刻看着宋如心远去,安乐心中很不是滋味。 从前不管宋如心去到哪里,都一定会带着他一起,可今天是,宋如心第一次撇下他一个人。 安乐伤心极了,难道宋如心真的不要他了吗? 他有些愧疚地低下头来。 是不是因为自己帮沈承颉说话,姐姐才不要他的? 想到这里,安乐心中愈发难过。 虽然王爷对他们兄妹俩很好,但宋如心姐姐一直以来也在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他,对于安乐而言,宋如心早就已经是他的亲人。 明明知道宋如心姐姐不愿意那样做,可他先前仍然选择帮着沈承颉去劝说她,难道不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背叛吗? 安乐那个小小的脑瓜子稀里糊涂地想着,越想越觉得愧疚,难过得就快要哭了出来。 一旁的沈承颉见安乐脸色不好,于是出于安慰他。 “没事,安乐,你的姐姐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然而,一向乖顺的安乐,今日却反常地没有搭理他,就好像没听见一般。 安乐觉得,一定就是因为自己帮了沈承颉,所以姐姐才会生气。 为了不让宋如心更加生气难过,安乐决定不再搭理沈承颉,只静静地站在药王口的入口前,眼巴巴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等宋如心回来。 郡主虽然年纪不大,但一向十分聪慧,最擅长察言观色。 虽然沈承颉什么都没有告诉她,可郡主一下子就看出,如今沈承颉与宋如心之间的僵局是因为自己而起。 郡主不想看见他和宋如心之间闹得这么僵。 对于郡主而言,沈承颉是她在这世上为数不多,待她极好的亲人,宋如心也是,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她,是她的好朋友。 她实在不想看到两人,因为她而吵架。 于是思前想后,郡主转而对沈承颉说:“王爷,我不想入谷了,我的病不要紧的。等回到京城之后,按照宋大夫之前的药方和施针方式继续为我治疗就好了,咱们回去吧。” 沈承颉闻言,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 “不行,要想你的病彻底根治,必须去到药王谷,你的病总不能一直依赖宋如心。” 郡主和安乐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软肋。 沈承颉最大的心愿,就是照顾好这两个孩子,看着他们健健康康地成长,成家立业,这样一来,倘若老友泉下有知,一定也会十分欣慰。 郡主继续劝道。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我的病已经好了很多了,更何况有药方在,并不一定非要宋大夫才能为我医治,宫中的御医们都阅历丰富、能力出众,相信他们也一定能够医治我的病。” 郡主像个小大人似的,很是乖巧。 看着郡主如此善解人意的模样,沈承颉更是心痛。 他对郡主就像是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又怎么能忍心看着郡主一直遭受病痛的折磨? “宫里的那些御医,再怎么样都没有办法与药王谷中的神医相比,假如他们有用,你我今日又何至于等候在此,如今我们已然到达了药王谷的门口,自是不能无功而返。” 郡主虽然年纪不大,却对于很多事都十分清楚。 “可如今宋大夫不允许我们进去,我们在这里等着也没有用,若是要强行进去,恐怕就算进去别人也不会待见我们,若是惹怒了宋大夫却没能将病彻底根治,咱们岂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而且,她是真的不想让宋大夫和王爷生出嫌弃。 明明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为什么要为了自己而吵架呢? 郡主有些愧疚,觉得是自己的病拖累了他们。 沈承颉从小便看着郡主长大,哪里会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情? 平心而论,他也并不想与宋如心把关系搞僵,宋如心对郡主和安乐都有恩,便是与他有恩。 可这件事,他真的无法退让。 他不能拿郡主的安危性命来赌。 倘若因为他们没能进入药王谷,郡主出了事,沈承颉终此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沈承颉轻轻地拍了拍郡主的后背,示意她不要太过担心。 “宋大夫一向对你最好,我相信,她不会当真能狠下心来不让我们进去的。” 郡主乖巧地点点头,心中还怀揣有一丝希望。 然而,转过身去之后,沈承颉的神色却冷了下来,暗暗下定了决心。 他势必要治好郡主。 第38章 嘴硬心软 而要想使郡主痊愈,药王谷是唯一的可能,他们在一路上历经了这么多的磨难,为的就是如今这一刻。 不管宋如心如何阻拦,他是一定不会放弃的。 沈承颉决定,就此守在药王谷的门口。 他命下人去附近的镇上采购了一些厚棉被与新鲜的吃食、酒菜,决定今天晚上就在药王谷门口过夜。 郡主和安乐吃完之后,便回到了各自的马车里。沈承颉掀开轿帘,望着窗外皎洁月色。心中暗暗地想。 他再给宋如心两天的时间。 倘若两天后宋如心依然没有出现,那他就只能冒险了。 沈承颉已经做好了,宋如心不会出现的打算。 可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宋如心就出现在了药王谷的入口。 她今日的打扮与往日有些不一样,衣着虽依旧十分素净,却更添了一丝清雅与圣洁,看上去就像是降临在这山谷之间的神女一般。 宋如心站在那里,美得如同画中的仙子,身后还一左一右跟着两名药童。 然而,今日的宋如心美则美矣,脸色看起来却比昨天更不好。 宋如心昨日进到药王谷之后,便与师父相谈了一番。 聊过之后才知道,沈承颉竟然是各种使用花言巧语,再故意卖惨、才让师父答应他们入谷的。 她就知道,师傅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答应他的要求,原来是沈承颉在弄虚作假! 亏她之前还觉得沈承颉是难得一遇的君子好人,还为自己误会了他而感到十分愧疚。 没想到,沈承颉竟然也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此事往难听了说,简直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宋如心这段时间,本就对沈承颉有些成见,如今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更是对他没有好脸色。 原本坐在马车里的安乐看见宋如心出现,也连忙激动地跳了出来,一路小跑着过来抱住了宋如心。 “姐姐,我等了你好久。” 他的语气中撒娇意味十分明显。 可没想到,宋如心如今就连安乐的面子他也不肯给了。 她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任由安乐抱着她,一句话也不肯说。 见宋如心如此无情,沈承颉的脸色也愈发冷了。 他冷冷地牵动着唇角,看向宋如心,语气很是强硬。 “宋小姐,本王的决心,想必你也已经了解。可你既然知道本王入谷的原因,又为何还一定要从中阻拦?” 宋如心回答他。 “药王谷有药王谷的规矩,自古以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更何况王爷用这样卑鄙的方式诱骗我师父允许你们进入药王谷,不会觉得心虚吗?” 沈承颉冷然回答。 “本王所言虽有夸大的嫌疑,却是句句属实,如何会心虚,更何况在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面前,郡主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人们都说医者父母心,对于伤病者无法做到见死不救,难道宋大夫真的就要如此铁石心肠,眼睁睁看着郡主被这病日复一日的折磨着,却不伸以援手吗?” 宋如心对沈承颉这番质问,逼得有些心凉。 她的嗓音冷了半截,同样目光寒冷地对上了沈承颉的视线。 “王爷说我铁石心肠,我倒想问问,如何算是铁石心肠?只因我不允许诸位进入药王谷,之前我尽心尽力所做的一切,便都不算数了吗?” 她因为重要原因,无法让他们进入药王谷,可在此之前他也是倾尽了自己的所有,真心实意地希望能够医好郡主。 为了治郡主的病,她甘愿冒着被传染瘟疫的风险,也要去找药材,为郡主进行药浴,如今落在沈承颉的口中,却成了她铁石心肠? 沈承颉也意识到自己这番话有不妥之处,向她道歉。 “抱歉,只是郡主的病必须要进入药王谷才能彻底根治,宋小姐之前的确帮了郡主很多,可这些到底是治标不治本,郡主仍然要被这些病痛折磨着。人总不能终日靠着药罐子过活,本王感念宋大夫的恩德,可郡主的病,仍然要治。” 出乎意料的,宋如心并没有再开口回怼他。 冗长的安静过后,宋如心转而对沈承颉身后的侍卫们说。 “还请王府诸位自行远去,一日之内不可靠近药王谷。” 沈承颉眉头紧锁,对于宋如心的行为十分不满。 这件事他的确做得有不妥之处,可再怎么样,他们也曾经是共同出生入死的伙伴。 宋如心身为大夫,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是药三分毒,长期靠药吊着身体,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同时她也清楚,郡主的身体,唯有进入药王谷,才能真正得以康复,却选择这样的事情做得这么绝,未免也太过分了一些。 难道他们就连等候在药王谷前的权利也没有吗? 见状,沈承颉再也按耐不住自己心中的怒气,正要发火,却看见宋如心突然朝着马车的方向招了招手。 紧接着,宋如心身后跟着的两位药童,立刻走上前来,一前一后将郡主从马车中抬了出来,动作很轻,生怕伤到了她。 宋如心低下头,轻轻地摸了摸怀中安乐的脑袋。 “安乐,你也一起来。” 安乐一听,顿时两眼冒着感动的泪花。 太好了,姐姐不生他的气了! 两位药童抬着郡主,一起往药王谷的方向走去,宋如心也转身离开,安乐连忙拽着宋如心的衣角,蹦蹦跳跳地和她一起往药王谷的方向走去。 一行人走到路口的时候,宋如心却突然顿下了脚步。 她沉着脸色,回过头看见还愣在原地的沈承颉,语气微微有些不耐烦。 “你爱进不进,” 说完,宋如心便领着几人消失在了入口。 沈承颉挑眉,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宋如心的意思是叫他一起进入药王谷。 顿时哑然失笑。 分明是要做好事,却还要装出一副乐意的模样,真是和他别扭到一处去了。 沈承颉藏了一晚上的怒火,在此刻全都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微不可见的喜悦。 沈承颉勾了勾唇,迈开步子大步流星地追了上去。 第39章 面冷心热之人 刚刚踏入药王谷,宋如心便分别递了一颗丹药给沈承颉和安乐,还有郡主。 安乐睁着大眼睛,茫然地问。 “姐姐,这是什么?” 宋如心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沈承颉,回答道:“药王谷入口前栽有一种奇特的花,这种花的香味会使人失去神志,只有将这颗丹药服下,你们才能安然无恙地进入药王谷。” 安乐一听,忙不迭将手中的丹药给吞了下去。旋即他又好奇地看向了一旁的两位药童,继续疑惑地问。 “姐姐,那为什么你们不用服下丹药呢?” “我们常年居住在此,对于药王谷中的各种毒花早已十分熟悉,身体产生了抗毒性,这些毒自然没有办法再伤到我们。” 宋如心好脾气地解释。 沈承颉闻言,却讥讽地勾了勾唇角。 “为了防止外人进入药王谷,你们还真是用心良苦。” 见他说话如此携枪夹棒,宋如心也毫不客气地回怼过去。 “当然,药王谷如此人人向往的地方,自然是要布置一些机关,防止某些居心叵测之人想要强行闯入。” 无需多言也知道,宋如心口中的居心叵测之人指的是谁。 沈承颉这两天都快被她怼习惯了,闻言只是皱了皱眉,下意识想要回怼回去,可想起来,毕竟自己还有求于人,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没有继续和她呛声。 沈承颉不再故意说话惹她生气,宋如心当然也不会继续怼他。 沈承颉缓缓地往里走,留意着药王谷四周的环境。 这里四处鸟语花香,生长着许多他以前见所未见的奇花异草。 四处还布置有许多巨石机关,估计也是为了防止别有用心之人贸然闯入药王谷之中。 沈承颉不禁暗中庆幸,幸好他当时没有选择强行入谷,否则恐怕会落入进退两难的处境。 再往前走上一段距离,可以见到一条小溪,沿着溪水一直往前方去。那里有一座房屋。 宋如心轻轻叩开房屋的门,里头的人朗然道了一句。“进来吧。” 仆人闻言,立刻上前来将木门打开,宋如心率先走了进去。 “师父,人已带到。” 坐在房屋最前方的,赫然是一位老者。 老者头发花白,面色却十分红润有气色,身躯挺拔,嗓音也铿锵有力,满身朝气与青年人相比,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甫一见到他,沈承颉立刻认了出来对方的身份。 他立刻上前来,抱拳向对方行礼。 “晚辈沈承颉,见过前辈。” 见到他,老者微微一笑,伸手捋着脸上花白的胡须。 “怎么,你认得我?” 沈承颉语气中满是恭敬。 “不认识,但听闻药王谷谷主沈无极鹤发童颜,一见便知是您。” 沈无极笑了两声,看向一旁的宋如心,不由得指着他道。 “你瞧瞧,果真是位言辞了得、擅长溜须拍马之辈,也难怪在信中便那般言辞恳切,骗得我发出信去,允了他入谷。” 先前沈承颉在信中,写道自己的至交好友惨遭灭门,如何如何之凄惨,仅剩下这么一个女儿,却又重病缠身,如何如何之可怜,自己看着她生病却又无能为力,如何如何之愧疚…… 沈承颉这番话妙就妙在,虽然有些言过其实之嫌,却又句句属实,让人即便拿着信与他质问,也寻不出他的错来。 至交好友被灭门,确有此事,郡主重病缠身,也确有此事,自己日日担心,也同样有此事。 可沈承颉只说了坏的,不曾说过好的。 譬如经过宋如心的辛苦照料,郡主的病情已然得以好转,此事他只字未提。 任凭谁看了这封信,都会认为郡主如今早已病入膏肓、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 要不是宋如心回谷看过信后,与沈无极说了真相,恐怕他至今都蒙在鼓里。 宋如心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 “殿下贵为摄政王,如此应酬交际的好话,自然是说惯了的。” 沈承颉不再回怼他,而是将腰间的佩剑取了出来,呈放在了沈无极面前的桌上。 沈无极见状,问:“年轻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承颉微微低下头,语气与平时一样镇定。 “关于这封信,晚辈的确有些言过其实,但请前辈见谅,晚辈如此做只为治好好友的女儿。” 他顿了顿,将衣袍一掀,朝着沈无极深深鞠了一躬。 “晚辈之责,晚辈愿意承担,只是,孩子是无辜的,还望前辈不要牵连及她。请前辈用此剑对我进行惩戒。” 这一番话,让沈无极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 他看向沈承颉的神情,多了一分认真。 “你能说会道,不过倒也是个实在人。” 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何况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能如此卑躬屈膝的行次大礼,却也是真的是重情义之人了。 “虽有些不妥之处,可也是为了至交好友的女儿,称得上一句重情重义。” 沈无极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赞赏,他拿起桌上的剑,抬手扔回了沈承颉的怀里。 “我乃医者,这双手只救人,不伤人。你的心意我已明白,人,我会救,剑,你收回去。” 沈承颉也不多矫情,将剑佩戴回了腰上。 “前辈恩情,晚辈必将终生铭记,倘若前辈有需,晚辈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沈无极懒得听他画大饼,眼下治好那小姑娘的病才是最重要的。 “这般的话,等我治好她再说也不迟,倘若治不好,你岂非是白说了。” 沈承颉闻言,立刻说:“前辈有医死人肉白骨之能,您的医术举世皆知,晚辈相信您一定能治好她的病。” 毕竟,倘若连药王谷谷主都治不好,那可真就是药石难医了。 沈无极吩咐一旁的药童。 “将人抬过来,我看看。” 药童闻言,立刻照办。 郡主脸色有些发白,陷入了昏迷,此刻正到了要用药施针的时辰,沈无极走上前来,将双指搭在了她的脉搏之上。 一时间,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只见沈无极为她把着脉,脸色却渐渐地沉了下来。 沈承颉见状,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可沈无极不动身,他也不敢开口询问,只好站在一旁,将拳头捏的死紧,耐心等候着。 一直到沈无极收回了手,他才忙不迭出声问道。 “前辈,如何了?” 第40章 旧相识 “这小丫头的病情,有些特殊,恐怕我要多观察几天。” 沈承颉稍稍松了口气,还好,如此听来,郡主的病应当还是有得救的。 沈无极吩咐道。 “如心,你先前为她暂缓病情的法子不错,可先继续医治,待我再进一步观察一番她的症状后,再行其他。这两日,你就领着他们在谷中先安顿下来。” 宋如心一听,立刻惊讶地问。 “师父,您竟要留他们在谷中过夜?” 药王谷一直以来都不允许外人进入,更何况是沈承颉这样身份特殊的人。 本以为师父能格外开恩答应救人,就已经是破例了,如今却还要留他们在此住宿,这可真是这么多年来独一份,看来师父的确很喜欢沈承颉。 宋如心实在想不出,沈承颉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竟然能让师父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他破例。 沈无极轻哼一声,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还不快去?” 尽管宋如心心中并不愿意,可到底师命难违。 “是。” 药童将郡主抬到了屋中一旁的空床上,方便沈无极观察病症。 宋如心先是为郡主熬药医治,待到郡主的病情得以稳定之后,才领着安乐和沈承颉一并离开了此处。 她本就不情愿沈承颉进入药王谷,如今却还要为他安排住宿的地方,心里愈发不乐意了起来。 一路上,宋如心都一言不发。 安乐也察觉到姐姐今天的心情不太美妙,于是小心地跟在她身后,知道她不高兴的原因八成又与沈承颉有关,便故意离他远远的。 最终是沈承颉先开口打破宁静。 “多谢宋大夫。” 宋如心冷漠地勾了勾唇,讥讽地反问。 “谢我做什么?答应让你进来,是师父的意思,答应为你救治郡主,也是师父的意思,让你留宿在此,仍旧是师父的意思,你有何可谢我?” 如此一长串话语,俨然是在表达她心中的不满。 沈承颉坦然道:“可此前倘若不是宋大夫你一直在尽心尽力地医治郡主,恐怕我们都等不到进入药王谷。不管怎么说,本王都应当谢谢你。” 宋如心顿住脚步,看向了他。 “你若当真感念于我,记挂我的恩情,先前又为何要违逆我的意思?” 话已至此,沈承颉也毫不掩饰。 “感念归感念,可在本王的心中,仍旧是郡主的安危健康排在第一位,药王谷,本王必须要进。” 沈承颉走上前一步,略微垂下眸子,与正前方的宋如心对视。 两双眸子在空中碰撞,谁也不肯让着谁。 沈承颉的目光,却温和了下来。 “实则,抛开你对安乐和郡主的恩情来说,于私而言,本王也不希望与你有何解不开的矛盾,你我也曾作伴同行、同生共死,既没有道义上的分歧,为何要如此决绝。” 宋如心没想到,沈承颉竟会如此直白地袒露他心中的想法,不禁有些红了脸颊,态度也不似之前那般的冷硬。 “我倒是没想到,殿下千金之躯,竟然也会将我这等布衣平民视为同伴。” “人人都是自母腹中而出,何来的高低贵贱之分。千金如何,布衣又如何,只要目的一致,那便就是同伴。” 这番话,倒是说到了宋如心的心坎里。 她从前在相府时,就因身份而被人排挤。 他们说,宋雨晴才是真正的千金。 而她,只是个被抱错的冒牌货。 宋雨晴和她,一个是天上飞的凤凰,一个是地上爬的蝼蚁,天差地别,她们两人的差距,此生都无法逾越,说她宋如心,连站在宋雨晴身旁的资格都没有。 可现在,沈承颉告诉她,人人生而平等,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只要目的一致,都可以是同伴。 这一刻,宋如心终于彻底放下了对他的偏见与不满。 她轻轻地哼了一声,没有再理会沈承颉的话,只是领着他们去到了另一处房屋前。 “药王谷此前从未有外人在此留宿过,我让几位药童挤挤,腾出了一间房,谷中布置比较简陋,还请你们将就一番了。” 安乐闻言,连忙走上前来恋恋不舍地抱住宋如心。 “姐姐,你的屋子是哪间呀,要是想你了我可以去找你吗?” 宋如心指了指东边。 “沿着这条小溪再往东去,你就可以看见我的屋子了。” 安乐乖巧地点点头。 宋如心替他们安置好了住处,正要回去复命,就听药童过来禀报。 “谷主请诸位前去用膳,如心姑娘也一起。” 宋如心忍不住瞥了一眼沈承颉。 师父用膳鲜少与人一起,也不知沈承颉究竟是何处得了师父的青眼,竟然有如此待遇。 察觉到她的目光,沈承颉十分绅士地伸出手,“宋小姐先请。” 一行人等向前走去,宋如心叩开房门,沈无极已然端坐在了前方。 出乎意料的是,郡主也难得醒了。 “师父,郡主怎的醒了?” “方才我为她扎了一针。” 沈无极的医术,自然是无可挑剔。 沈承颉立刻走上前来。 “怎么样,你可觉得好些?” 郡主点点头,“殿下,我感觉很好。” 沈承颉这才放下心来,同时心中的大石头也稍微落地一些。 看来,药王谷谷主的医术当真是名不虚传,有他在,定然能治好郡主的病。 “你们也不必愣着了,坐吧。”沈无极一发话,几人立刻落了座。 陆长弓也在,他看向沈承颉,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王爷,真没想到能在这见到你。” 沈承颉轻轻颔首,未做答话。 宋如心的视线在沈承颉和沈无极的身上打转,她还是想不通,师父为何对他如此看重。 两个人都姓沈,难不成是祖上有些故旧? 第41章 症状又重了 察觉到宋如心的目光,沈无极搁下筷子。开始说起自己此番唤他们前来的正事。 “实不相瞒,我今日请你们一道过来是有一件大事需要商议。” 宋如心和陆长弓跟在沈无极身边这么久,难得见他这般严肃的神色不禁都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认真聆听他的话。 “前辈请说。” 只见众人视线中央的沈无极缓缓开口道。 “我如今年事已高,药王谷谷主之位,是时候该换人了。”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瞬间都惊掉了下巴。 “师父为何如此突然” 说话的是宋如心的二师兄。 陆长弓立刻紧张的说。 “莫非是师傅的身子出了什么岔子” 当即有人想要上前去为沈无极把脉,却被他挡了下来。 沈无极摇了摇头。 “我的身体没事,可这谷主之位终有一日是要轮到旁人来做的。趁着我如今身子尚可,不如早些,将这人选给敲定了,我也能够安心去过我闲云野鹤的生活。” 宋如心闻言,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师傅即便是真的要选旁人来坐这药王谷谷主的位置,可这到底是药王谷的家事,为什么会请沈承颉他们也一并过来? 宋如心没有反驳师父的话,而是接着往下问。 “不知师父想要如何选出此人”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药王谷弟子纷纷都静下心来,全神贯注的聆听。 没有人不想坐上这个位置。 当选谷主不仅意味着。他就是药王谷往后的主人。更意味着他的医术得到了师傅的认可,乃是普天之下第一人。这对于这对于任何一位学医者,都是无上的荣耀。 宋如心其实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的猜测。 就听沈无极说。 “和以往一样,通过考核来决出胜负最终胜出的那一人将会成为药王谷的下一任谷主。” 说着,沈无极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郡主身上。 “此次的考核题目,便是这位小姑娘身上的病,谁能治好他,谁便就能成为药王谷的下一任谷主。” 此话一出,瞬间,全场哗然。 而最惊讶的还当属是陆长弓。 旁人或许不知道郡主的病有多难治,可他曾经和宋如心一起时,也为这小姑娘把过脉。 但凡他们有一点办法,沈承颉都不会非要进药王谷不可。 沈无极说完,看向了一旁的沈承颉。 “此事我已征得了郡主的同意,不知王爷可否有其他意见” 沈承颉语气淡然。 “承蒙谷主不弃,既然郡主,没有意义,晚辈自然也是一样。” 他相信药王谷谷主的为人。 虽是以郡主为题。绝不会让郡主的身体出现任何岔子。 况且他此行的目的只是治好郡主,只要郡主的病能够得到医治。用什么方法都不重要。 沈无极轻轻颔首。 “既然如此,那么考核正式开始。” “等一下,师父。” 话音刚落,具有一名弟子上前来打断了他的话。 “听说这小姑娘的病之前一直是如新师妹在治,师妹对他的病了如指掌,可我们却对其毫无了解,这是否有些不公平。” 陆长弓闻言,不禁叹了一口气。 即便了解了又有何用? 他的医术自认在药王谷以众弟子里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可即便是他面对着小丫头的病,仍旧是束手无策。 然而,那名弟子的话也多多少少有些道理。 为了公平起见,沈无极说。 “可先与你们两日时间观察这小姑娘的病症,并且做不出心之前,为其医治所用的药方和时针指数稍后我也会令人详细的写下来,供大家参考,如此一来方能公平。” 话说出来后,在场众人瞬间也都没了别的意见。 可宋如心还是有些想不通。 郡主的病。他已经研究了很长一段时间,至今都没有想到破解之法。 如今即便多给些时日,又如何? 一场宴席很快就散了。 宋如心回到了房间,开始思考着郡主的病情。 郡主的病症很奇怪,是他从前见所未见的,普天之下恐怕就只有这么一例。 翻遍了一书,可即便是一书中也没有任何能够参考的法子。 如心有些头痛。 他简直都要怀疑师父是不是故意刁难了。 可是他从小跟在师父身边长大,师父的为人秉性自己一向最是清楚。 师傅从不会丢男人,但凡是他。提出的问题一定是他们弟子能够解答的,从不会故意难为。 既然师傅将郡主的病交给他们来治,就说明这个病一定是他们的实力和水平能够治得好的。 如今躺在床上,眼睛闭着眼睛。脑子里如走马观花一般,回忆着自己从小到大所学过的各种医学知识。 到底是什么才能够治好郡主的病? 正当宋如心百思不得其解,感到有些气馁的时候,突然房门被人轻轻敲响。 如心起身。将自己有些烦躁的情绪压了下来,才前往开门。 外站着的赫然是安乐。 更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在他身旁竟然还站着沈承颉。 一见到宋如心,安乐就高兴的冲了过来,抱着换他。 “姐姐。” 如心勉强的勾起一抹笑容来揉了揉他的脑袋。 “安乐,你怎么来了,郡主呢。” “妹妹睡着了,几位哥哥姐姐们正在为妹妹把脉。” 看样子大家都对此次的谷主之位势在必得。 一提起郡主,苏如心的眼神又黯淡了下来。 大家都争先恐后想去了解郡主的病情了。 药王谷之中没有人能够比他更了解郡主的身子。 可越是了解,才会越觉得绝望。 宋如心根本想不出任何一个方法可以解决郡主身上的病。 难得见他神色如此失落沈承颉。不由得轻轻挑起了眉。 “怎么,没有信心能够治好郡主的病吗。” 如心正烦着呢,被他这样一击,便没好气地。回话。 “我若是有信心,你何至于还要非闯入药王谷不可。” 沈承颉语气镇定。 “前辈既然让你们来治病的玩笑,郡主的病一定是你们能够解决的,拼尽全力一试便是了,不用妄自菲薄。” 这倒是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第42章 你竟然以身试药,你不要命了! 宋如心正烦着呢,被他这样一击,便没好气地回话。 “我若是有信心,你何至于还要非闯入药王谷不可。” 沈承颉语气镇定。 “前辈既然让你们来治病,那么郡主的病一定是你们能够解决的,拼尽全力一试便是了,不用妄自菲薄。” 这倒是和她想到一块去了。 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虽然知道这个病她或许能够治,至于怎么治,宋如心怎么都想不出来。 “走吧。” 沈承颉微微侧身,为她让出一条路。 宋如心茫然地问。“去哪儿?” 沈承颉歪了歪脑袋。 “出去逛逛。这么久没有回来过,你就不想看看药王谷如今是什么模样吗?” 宋如心心里烦闷着,哪有这个心情,于是转身往回走,坐在了八仙桌前。 “你倒是好心情,全然没有之前的心急如焚,怎么,不着急治郡主的病了吗?” “本王有何好急的,谷主既然已经允下此事,那么郡主的病,便一定能够治好。” 沈承颉看上去很是淡然,自顾自地走到了她的身旁入座。 “倒是你,横竖都想不出来,不如出去走走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别的灵感。” 这倒也是。 药王谷之内,处处种着奇花异草,或许能让她有别的好想法也说不定。 宋如心只好勉强打起精神来,和沈承颉一起往外走。 安乐牵着宋如心的手,蹦蹦跳跳地跟在她的身旁。 “姐姐姐姐,那是什么呀。” 宋如心一个个地为他解释。 “是玉石花。” “姐姐,那对面的那个呢。” “那是观音草,为安胎凝神所用。” 宋如心跟着这一大一小,漫无目的地在药王谷四处闲逛着。 她离开的这些日子以来,药王谷有了不小的变化。 有些奇特的花草,她此前并未在药王谷见过,看样子,应当是从西域引进来的新品种。 见宋如心一直苦着个脸,沈承颉问:“你可还记得,之前在彩安镇发生的瘟疫?” 宋如心回答:“当然记得,那一次,我也差点死在了彩安镇。” “那场瘟疫,和郡主的病一样,都是前所未有的,可你不照样想出了破解之法吗。” 沈承颉笑了笑,自一旁的树上摘下一枝花来,顺手递到了宋如心的面前。 花枝开得正灿烂,春意盎然,绽放着蓬勃的生机。 就和曾经的宋如心一样。 哪怕瘟疫肆虐,她也仍旧能够使自己充满生机,微笑着应对一切磨难。 是啊,那时她也曾为瘟疫焦头烂额。 可最后,她还是做到了。 或许自己,要比她所想象的更加厉害。 宋如心接过花,看着这虽然微小、却依然盛放的花儿,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不禁同沈承颉打趣道。 “这里可是药王谷,你也敢摘花,就不怕摘下一朵有毒的?” 见她心情松快许多,沈承颉的语气也轻松了不少。 “本王只是不通医术,又不是傻子,难道连桃花也不认得吗?” 突然,看着手中的桃花,宋如心突然心中灵光一闪。 “这里可是药王谷……” 她脚步猛然一顿,喃喃地重复着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对啊,她怎么忘了。 这里可是药王谷,有着全天下最多的草药,更有着全天下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 药王谷中四季如春,是个养伤的好地方。 更有一汪举世罕见的冰泉。 师父明明知道,她之前没能治好郡主的病,如今却仍然以这个为题,难不成是在暗示她——这个病在外面治不好,可是在药王谷之中,却未必会治不好。 宋如心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郡主的病虽然惧寒,可医中有一法,名为以毒攻毒。 当所有的路都走不通时,就只能选择,最不可思议的那条路。 宋如心突然一下子就想通了。 怪不得,郡主的病一定要来到药王谷才能治好。 如今既然已经身在药王谷,那她就应该想想,要如何利用好药王谷的地理优势,以及这里众多的草药! 安乐和沈承颉正在前方,指着那些漂亮奇特的花草看得尽兴。 就听身后的宋如心突然大喊了一声。 “你们先逛着,我有一件事,需要回去处理一下!” 不等沈承颉和安乐反应回来,宋如心已经连忙跑回了屋子里。 她立刻回到房屋拿起纸笔,将自己所想到的办法初步写了下来。 将药浴改为冰泉浴,再辅以药物来治疗! 只是这以毒攻毒的法子太过危险,郡主本就年纪小,又被病痛缠身多年,身子十分脆弱。 要想用冰泉来治郡主的病,只怕是九死一生,必须要将用量掌握得十分精准,才能保证郡主不出现任何的意外。 宋如心的确想要在这次的考核中获胜,成为药王谷的下一任谷主,可她不能拿郡主的性命开玩笑,哪怕是只有一成的风险,她都不能去冒险尝试。 一定要万无一失! 宋如心写下了冰泉浴所需的配药,可无论如何都差点意思。 对了,如今药王谷之中又出现了许多新的药材。 不如去问问看,或许能有用得上的新药材也说不定。 宋如心连忙叫来了药童。 “劳烦你,将药王谷近来新移植的草药为我送来一些,每样都要。” 药童很快就办好了她吩咐的事。 看着面前这些花花草草,宋如心立刻就开始亲自尝药,将每样草药的效用都写了下来。 药王谷里并非没有对这些草药的记录,可只有亲身试药,才能具体感知到它们的效果,才知用量该是多少。 “咳、咳……” 是药三分毒,她的身子纵然比起常人有些抗毒性,却也不是铁打的。 另一边。 沈承颉架不住安乐死缠烂打,被他硬拽着来找宋如心去一同用晚膳。 两人站在门口,刚一推开门,就看见宋如心吐出了一口鲜血。 顿时脸色骤然一变。 “姐姐!” “宋如心!” 宋如心脚步微微摇晃,就在摔倒的一瞬间,沈承颉冲了上来,将她揽在了怀里。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宋如心面前的书册。 “你竟然以身试药,你不要命了!” 第43章 本王信你 沈承颉的声音难得满是惊怒,宋如心被这冷喝一声惊醒过来,勉强打起精神。 睁开眼,就见到了那一张熟悉的面容。 沈承颉眼神冷峻,目光是前所未有的震惊和生气,以及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紧张。 宋如心强撑着开口:“将桌上那株黄色的花给我。” 沈承颉闻言,连忙照做,将黄花递给了她。 宋如心脸色发紫,急忙将花瓣撕下,塞进了嘴中,仓皇咽下。 良久,她的脸色才渐渐恢复了红润,呼吸也顺畅起来。 身体的不适消失之后,宋如心才终于注意到,从刚才到现在,自己竟然一直躺在沈承颉的怀里。 她的脸色突然一下子变得通红。 沈承颉见状,立刻紧张地追问道:“可是还有什么不舒服?” 宋如心连忙站正了身子,轻轻地推开他,微微垂下头,有些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我已经没事了,多谢殿下关心。” 沈承颉这才明白过来她脸红的原因,唇角不禁微不可见地勾起了一丝弧度。 但想起刚刚宋如心危险的行为,沈承颉忍不住语气严肃地训斥她。 “你怎可如此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倘若此次不是本王及时赶到,你可知会发生怎样的后果?” 沈承颉一向冷若冰霜,鲜少有这样不淡定的时候。眼下他的情绪却如此激动,不禁让宋如心微微一怔。 自己遇到危险,沈承颉为什么要这么激动? 沈承颉说完这番话,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过于激动了,于是冷静下来为自己找补。 “你若是出了什么事,郡主的病怎么办。” 原来是担心郡主的病情,才会这样紧张她。 宋如心突然觉得,心中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小小失落,清了清嗓子,饮下一杯水后才回话。 “这些药材的大致效用,药童都已经同我说过,我心中都有数,即便你不来,我也能够及时为自己解毒,不会出事的。” 宋如心身为医者,这点基本常识还是有的,她当然不会拿自己的身体来开玩笑。 沈承颉的语气却依旧十分严肃。 “此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样危险的举动,下次还是不要再做了,即便非要以身试药,也大可以请同门师兄弟陪你一起,也好有人看着些,就算真出了意外,也能有个人替你收尸。” 他的语气虽然听起来有些冷漠,可宋如心知道,这也是在关心她。 两人前不久还在闹矛盾,面对沈承颉此番突如其来的关心,宋如心轻轻哼了一声。 “王爷对郡主还真是关怀备至,就连我这个大夫的安危,王爷也时刻记挂在心里。” “本王可没有那么闲,只是万一你出现什么闪失,郡主和安乐都会很难过,所以还是劳烦宋大夫谨慎些,别莫名其妙就丢了性命。” 沈承颉还是沈承颉,说话和从前一样,不那么中听。 但毕竟是出于好意,宋如心没有再和他继续说下去。 “你们来找我是有何事?” 刚刚宋如心突然晕倒,安乐也被吓得不轻,这会儿才缓过来了一些,想起来了正事。 “姐姐,我们来叫你一起去用晚膳。” 宋如心摇了摇头。 “还要继续吃药,你们先去吃吧。” 沈承颉迈开长腿,走近两步,长臂挡在了宋如心与木桌前。 “郡主的病不急于一时,这草药待用完晚膳之后,再回来试也不迟。” 宋如心哪里拗得过这一大一小,只好放下了手头上的事,和两人一道去用晚膳。 “这么丰盛,谁做的?” 药王谷的仆人不多,还都是侍花弄草所用,谷主的饭由弟子们轮番来做,其余的药童和弟子们若要用膳,便都是自己亲自动手。 今儿个宋如心忙着尝试草药,未能来得及准备晚膳,桌上仍旧是已经摆满了一大桌子的饭菜。 沈承颉说:“本王带来的下人都被拦在了药王谷外,你说还能是谁做的。” 宋如心立刻瞪大了眼,蹲下身来不可思议地看向安乐。 “安乐,没想到你人不大,厨艺竟然这么好。” 沈承颉简直被她气笑了。 “你觉得安乐能做出这么多菜?” 宋无心反问道:“不是安乐,难不成还能是郡主吗?” 沈承颉简直要怀疑她是不是在装傻。 最终是安乐告诉了宋如心实情。 “姐姐,这些都是王爷亲手做的。” 这可真是令宋如心感到意外。自古以来,人们都说君子远庖厨,更何况是沈承颉这般身份尊贵之人。 真没想到,沈承颉堂堂摄政王,不仅会做饭菜,竟然还能做得这么丰盛,这厨艺恐怕是比她都要强上不少了。 “你竟然会做菜?” 沈承颉傲娇的冷哼一声。 “怎么,不行吗?” 宋如心摇了摇头。 “当然不是,我只是很意外,殿下贵为摄政王竟然会做饭。” 沈承颉难得好脾气的解释。 “将士征战在外,被困在某处、食不果腹是常有的事,若是没有生火做饭的本事,怕是还不等打仗,就已经饿死了。” 宋如心点点头,和安乐一起坐下来用膳。 别说,沈承颉的手艺还真挺不错。 “郡主的病情怎么样,你有把握能治好吗?”沈承颉问。 刚刚下午她那样突然的反应,他就猜她或许是有了新的对策。 宋如心颔首。 “大致有了方向,但具体实施起来可能比较困难。” 郡主的身子脆弱至极,根本经受不住半点折腾。 可以毒攻毒又是极为危险的法子,即便有药草辅佐,仍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说说看?”沈承颉道。 宋如心简单与他说了一番。 “寻常的法子对郡主已是无用,我想或许可以利用药王谷的那一汪冰泉,以毒攻毒,令郡主的病情好转,只是这个方法很危险,一旦有任何差池,郡主随时都会面临生命危险。” “本王信你。” 沈承颉望向她,语气极尽郑重。 “倘若这药王谷之中,一定有一个人能够治好郡主,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你。” 第44章 找到治疗郡主的方法了! 药王谷的其他弟子们,都已经对郡主的病情了解了不少,眼下所有人都已经开始竭尽所能的想办法去为郡主医治。 这两天,药王谷到处都是弟子们的身影,他们都在看,想要找找是否有能够用得上的药材。 宋如心有了一点头绪,可对于怎样才能保证不伤害郡主的身子,还是没有什么办法。 她在屋子里已经闷了好几天,大门都不曾迈出一步,每日的饭菜都是由安乐来为她送过来的。 眼看着师傅给的期限就要到了,可宋如心仍旧毫无进展,心中愈发急切。 昨日更是连觉都没有睡上几个时辰,屋子里的药炉却是半刻都没有停下。 宋如心想出了几乎几百个方子,想要试试看能否有可行的,可结果最终都不尽人意。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她急得坐立难安。 这时,大门再次被人叩响。 不出意外,来的人又是安乐与沈承颉。 “现在还没到用午膳的时间,你们怎么来了。” 宋如心显然没有时间来招待他们。 沈承颉扫了一眼凌乱的屋子,地面上到处都是被宋如心团成一团的废弃纸张,随意展开一张,上头写的是她想出来的方子,但最终被否决了,所以才会被扔到地上。 “你已经几日没有出过门,安乐担心你是否出了什么意外,非得拉着本王来看看不可。” 几日不见,宋如心的神情憔悴了很多,整个人看上去就如同快要枯萎了一样。 沈承颉扫了一眼宋如心日渐苍白的脸色。和消瘦的身躯,不禁蹙了蹙眉。 “这才几日不见,你怎的就将自己折腾成了这般模样。” “不劳王爷关心。我眼下正为郡主的病忙得焦头烂额,王爷若没什么别的事,还是请回吧,我就不招待了。” 宋如心想要将人拒之门外的想法已经很显而易见了,偏偏沈承颉还装作没听懂一般,抬步迈过了门槛。 “有事,你陪本王出去走走。” 宋如心有些无语地说。 “没看见我正在忙吗?你自己出去走走行不行。” “不行。” 沈承颉走到了宋如心的面前,停下脚步,略微低下头俯视着她,掷地有声。 “本王是客,你身为主人理应陪同。” 宋如心忍不住腹诽,他又不是她请过来的,为何偏偏要她来陪? “我今日当真没有空,你让安乐陪你去吧,实在不行药王谷中还有诸多药童,他们都可以陪着你。我还要在屋子里想想,怎样才能治好郡主的病。” 说到这里,宋如心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距离本次考核的结束时间只剩下一天了,可自己这边却仍旧毫无进展,看来这次的考核,她怕是连一份答卷都交不上。 沈承颉唇角微勾。 “你都在屋子里呆了这么多天了,想出来了吗?” 见她没说话,沈承颉继续说。 “反正是想不出来,不如就出去走走,何必非要为难自己。” 这倒说的也是。 宋如心本就不是一个能在屋子里呆得住的人,先前他整颗心都扑在了郡主的病上,没太觉得无聊,现在被沈承颉这么一说,委实觉得有些乏闷了。 是该出去透透气。 安乐也在一旁起哄。 “姐姐,和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吧,说不定你会有什么新的发现呢。” 上一次就是和沈承颉和安乐出去闲逛时,宋如心有了新的灵感。 她想,或许这次也会有什么新的收获呢? 于是两大一小这才出了屋子的门。 溪水潺潺,飘着落花与绿叶,有鱼儿在其中游动,往来翕忽。 安乐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问。 “姐姐,上次你说药王谷有冰泉,这条小溪的水是不是最后就会流到冰泉呀?” 宋如心点了点头。 “是呀。” “问渠哪得清如许,唯有源头活水来。” 考核的时间将至,沈承颉却是个局外人,半点心也不操,还兴致大好地吟起了诗。 “我看这溪水清澈异常,想必冰泉一定是个福地。” 宋如心蹲下身,用树叶轻轻舀起了一捧溪水,饮了下去。 “我们药王谷中人,平日里用的水全都来自这条小溪。” 宋如心另外摘了两片叶子,递给安乐与沈承颉。 “尝尝看?” 他们这几日在药王谷中饮下的水都是烧开过的,与直接饮用溪水有着很大差别。 沈承颉品尝了一口。 “果然香甜。怪不得药王谷人杰地灵,花草树木纷纷异常茂盛,原来是有溪水浇灌的缘故。” 安乐也捧着树叶大笑起来。 “好甜呀,姐姐!” 看见安乐这样高兴,宋如心也感到开心了不少。 “这溪水是对身子有好处的,你大可以多喝一些。” 宋如心话音未落,突然整个人都滞住了。 ——溪水。 冰泉中的水,与这条小溪里的水同根同源。 要想克制冰泉水带来的寒气,溪水自然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溪水与冰泉水并不相冲相克,而是在无声中润物。 郡主若是在浸泡过冰泉水之后饮用溪水,这冰泉水中的寒气,便会渐渐被溪水吸收殆尽。 这不正是个防止冰泉水治疗过度的好方法吗! 宋如心茅塞顿开。 她这几天想尽了世界上所有的草药,可唯独没有想到从水上来做出改变。 和沈承颉他们一样,郡主进来喝的水都是烧开沸腾过的,可溪水烧开之后便失去了其独特的秉性,这样的水还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宋如心立刻站起了身。 有了这溪水,其他的就都不是问题了! “多谢你们了,安乐,王爷!” 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我找到治疗郡主的方法了!” 只要这一难题得到解决,其他的便都不是事。 宋如心立刻回到房中,将那几株西域新引进来的药草拿出,仔细观察研究。 这些都是她挑选过,认为或许对郡主的病情能够有所帮助的。 她重新写起了方子,一遍又一遍地尝试。 天色已晚,距离考核结束只有不到半日了。 她必须要在考核结束之前,将最后的方子拟出来! 第45章 湿身 药王谷的冰泉效果极好,此前沈无极和弟子们也常用此法救人,可这次的情况却是最为特殊。 郡主本就身体不好,这个病又是史无前例,冰泉的作用能有多少,谁也不知道。 宋如心想用来辅佐冰泉疗法的药方,也并不是那么好拟的。 她原本自信满满,以为有了溪水之后,便能轻而易举地成功,可真正实践起来,才知道此事原也并不容易。 冰泉水一向被用于正向地救人,像这般以毒攻毒却是第一次。 宋如心几乎熬了一个通宵,一直到次日一早,才将药方初步拟好。 大致的方向已经有了,宋如心用了其他的药物,制作出了类似于郡主身体病症的毒药自己服下,想要亲自来试出解药。 在这之后,宋如心便来到了冰泉中泡药浴。 时间紧迫,她必须要在三个时辰之内,将所有的解毒步骤全部完成。 宋如心趴在岸边,身子浸泡在水中,一边泡着药浴,一边用纸笔继续完善治病的步骤。 冰泉水寒凉刺骨,常人几乎难以忍受,更何况郡主年纪那般小,到时肯定是熬不住的。 宋如心提起笔,记录下来。 届时可以在冰泉旁放几个火盆。 既不会影响冰泉水自内而外注入郡主的身体,也不会让郡主太过于难熬。 宋如心正专心致志地写着,落笔之后,正想回到冰泉中央继续专心药浴,一抬眼却撞入了一双深沉漆黑的眸子之中。 !!! 双方俱是一惊。 宋如心猛然一个机灵,连忙往下一沉,使自己的身躯全都藏在了水中。 她的脸色骤然爆红。 来人赫然是沈承颉!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两道声音重合,沈承颉似乎也很意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碰上宋如心。 更没想到,她竟一大清早的便在这冰泉之中泡澡。 宋如心没有回话,气急败坏地瞪着沈承颉。 “还看!” 沈承颉这才意识到自己行为不端,忙不迭转了过去。 他尴尬地用拳头抵住嘴唇,轻轻咳嗽了一声。 “抱歉,本王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宋如心脸颊红得就快要滴出血来,又气又怒地说。 “如此说来,这倒是我的错了。” 沈承颉强迫自己闭上眼,可脑海中,少女雪白的脖梗仍然挥之不去。 他额角处青筋暴起,不禁暗骂自己,竟然会有如此无耻的想法。 他眼神中一贯藏着的、万年不化的冰,此刻隐隐有了融化的迹象。 沈承颉的语气,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心虚。 “你为何一大清早便在此处沐浴?” “此次郡主的病,我打算以冰泉药浴来治,便亲自过来试上一番。” 宋如心红着脸解释。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沈承颉晃了晃手中提着的木桶。 “钓鱼。” “行了行了,快走吧。” 宋如心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羞愤,忙不迭将其赶走。 沈承颉深呼一口气,离开了这里。 宋如心看了看时辰,差不多了。 在冰泉泡了这么久,她体内的毒也在此刻全然被激发。 以毒攻毒,此法的第一个步骤,便是用冰泉将人体内的毒性全都激发出来。 这个办法最危险的就在于,郡主能否熬过眼下最艰难的时候。 宋如心爬上冰泉,穿好了衣服,坐在岸边感受着自己体内毒素的涌动。 那些毒素在她体内,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虫子啃食着她的五脏六腑。 宋如心脸色难看至极,痛到几乎要忍受不住。 她用最后的理智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提起笔继续在原有的方案上进行修改。 冰泉泡得太久,郡主可能会有昏厥的风险,需要将泡冰泉的时间削减一炷香。 太痛了。 短短十几个字,宋如心来回写了好几遍才写成,她的手不停地在抖动,五指都如同被冰冻了一般,几乎控制不住手中的笔。 好不容易才勉强写完,她重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向药炉旁。 她在泡冰泉之前便已经升起了火,开始熬药,此刻将将熬好。 宋如心连忙将药倒入药碗中,喝了下去。 终于,身体里的寒意慢慢平静了下来。 宋如心坐在地上,合眼静静感受着,体内的寒意逐渐平息。 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个法子是可行的。 只要在辅佐以饮用大量的溪水,不出几日,郡主身上的余毒便会被全部清除。 悬在心里好几天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她终于赶在考核的截止时间之前完成了。 宋如心正要爬起来去溪边饮水,刚一起身,一口鲜血猛地吐了出来。 “咳、咳……” 她顿时觉得浑身无力,双腿一软,猛然摔倒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 宋如心勉强睁开眼,看着太阳。 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了。 她咬着唇,五指握得死紧,心有不甘。 “宋如心!” 沈承颉的声音自身后突然响起,他忙不迭冲上前来,蹲下身子将宋如心抱在了怀里。 “你还好吗?” 宋如心的声音十分虚弱:“你怎么又来了,不是都跟你说了我在泡澡吗。” 沈承颉将她扶起来,缓缓走到一旁坐下。 “考核的时间就要到了,前辈和你的其他师兄弟们此刻已经在堂前等候了,就剩你一个,我想着你大约已经泡好澡了,便来寻你。” 看见她这副模样,沈承颉想也知道,是给郡主的药方出了差错。 说到这里,宋如心的眼神黯淡下来。 她没有时间了。 不行,这次的考核她一定要参加。 宋如心爬起来,想要再去重新摘采一些药材,试试看能否对其进行补救。 刚走没两步,便又摇摇晃晃地快要摔倒。 沈承颉一把拽住了她。 “你都成这样了,还要去做什么!”他的语气有一丝怒意。 宋如心焦急地一把将他的手甩开。 “时间就要到了,我必须赶快将药方写出来!我现在再去重新熬药,看看是否能补救一二。” “考核重要还是命重要!” 沈承颉强行按住了她的肩膀,不让她离开。 第46章 争夺谷主之位 “何况你想了这么多天都没有想出来,眼下就剩这么点功夫,你能想好吗,如今胡乱熬一些药就能起到作用吗?你甚至都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如何才能写出药方。” 沈承颉一连串的责问,让宋如心勉强冷静了下来。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可能的,为什么会出错。 这个方法她在心中演练过,每个方面都没有问题,风险性也并不高。 不应该是这样的。 宋如心死死咬着下唇,眼神中满是不甘。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她环抱住双腿,一言不发。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还能做什么,时间已经不够了。 这个方子是错误的,即便交上去也是无用。 见她静了下来,沈承颉收敛起心中的怒气,看见宋如心如此难过,他也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地拍着她的背。 “我相信你的医术,若是连你都无法想出救治的法子,那么其他人也必然不能做得比你更好。现在你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本王相信,若是再多给你一日的时间,你一定能够治好郡主的病。” “可是时间已经不够了。” 宋如心眼眶通红。 对于医者而言,速度也是衡量医术的一部分。 若是速度慢,即便医术再好又如何? 不等你想出治病的法子,病人便已经病死了,那么之后即便想出来又有何用? “不行,我要再去想想办法,就算时间不够,我也不能坐以待毙。” 沉默良久,沈承颉却突然松开了按住她肩膀的手。 “那你就去吧。” 宋如心有些意外地看向他,她原本以为,沈承颉一定会再次阻拦自己。 “本王认真的。” 沈承颉起身,看向了太阳的方向。 他想,如果是自己面临着和宋如心一样的困局,那他也一定会做出,和宋如心此刻一样的抉择。 他可以战败,却不能不战而败。 “本王去寻沈无极前辈,看看是否能拖延些时间,为你争取机会。” 宋如心立刻起身,虽然脑袋有些发昏,但她立刻稳住了脚步。 “多谢你了,王爷。” 沈承颉叮嘱她。 “但本王不希望,你因此而付出生命的代价,宋如心,你要谨记,没有什么能凌驾于你的生命之上。” 他欣赏宋如心的无私付出。 当初在彩安镇时,宋如心便是如此不顾自己的安危,亲自去隔离区观察病人们的病症,并且在其中研发出了解决瘟疫的法子。 可像她这样,为了治好郡主完成考核,先是以身试毒,又是这般拼命,未免也太不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了。 “性命是永远排在第一位的,其余无论什么事都不能排在性命的前面。” 这次宋如心却没有再接话,她低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看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沈承颉鼓励她。 “快去忙吧,如果身子不舒服,就停下来歇歇,本王会想办法,为你多争取一些时间的。” 说完,沈承颉便离开了这里。 宋如心却没有动,而是坐回了原处。 沈承颉刚刚说的那番话,突然让她心神一触。 好像有什么关键的地方,快要想通了。 药方是她检验过的,应该没有问题才是。 或许问题的关键所在,并不是药方…… 另一边,沈承颉离开之后,立刻来到了药王谷的正堂。 沈无极和一众师兄弟们,都已经聚集在此。 见他回来,堂下一个师兄问。 “如心师妹怎么没有来,莫不是想不出治病的法子,怕了?” “还剩半个时辰才到考核截止的时间,急什么。” 不等沈承颉说话,陆长弓便已经上前来维护宋如心。 陆长弓睨了方才问话的那人一眼,语气不咸不淡地开口道。 “我知你一向看不惯如心,不就是嫉妒她的天赋比你强吗。在之前那场考核上,如心赢过了你,你便心有不甘,这么多年来一直针对如心。要我说啊,男人就该有个男人的样子,处处与一个小姑娘作对,真是给咱们男人丢脸。” 那位师兄被他说中了心思,顿时气红了脸,可一想到自己写好的药方,怒意却又平息下来,冷哼一声,拿起自己带来的书册,对陆长弓说。 “陆师兄,你也就是逞逞嘴上功夫而已,今日这谷主之位,我势在必得。” 陆长弓冷笑一声。 “你真以为谷主之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坐上的?” “陆长弓,你什么意思!” “在场诸位,谁的医术不比你强,你当真如此自信,觉得自己一定能大获全胜?” 对方不屑地说。 “今时不同往日,我的医术早就进步了,我不想现在与你做无谓的争吵,谁赢谁输,稍后马上就见分晓。” 那人坐了下来,好整以暇,似乎一点都不紧张。 “陆师兄,咱们不如打个赌吧,倘若我能通过考核,你便给我磕三个响头,如何?” 陆长弓意外地撇了他一眼。 “你就这么有自信?” “师兄难不成是不敢了?” “若是你没有通过考核,又如何。” “那我便给你磕三个响头!” 一旁的其余师弟们都对此行径看不过眼,连忙起哄。 “陆师兄,我可不信他能通过考核,你就答应下来吧!” 同门这么久,陆长弓对对方的医术,自是再清楚不过。 他能治好郡主的病,那母猪都能上树了。 “行,我答应你。” “说话算话。” 那人看了一眼时辰,然后走上前,对着沈无极抱拳作揖。 “师父,时辰到了,咱们这就开始吧。” 沈无极正要动身,沈承颉却上前一步打断道。 “等一下,前辈,如心还没有来。” “我看她根本就是想不出来,索性不来了,怎么,王爷,难不成宋如心一个时辰不来,我们便等她一个时辰吗?” 沈承颉语气镇定,似乎对宋如心很有信心。 “她一定会来的。” “可考核已经到时间了,她即便此刻完成,也已经超时不作数了。” 沈承颉不再理会他,而是看向沈无极。 “前辈,宋姑娘为了试药不小心弄伤了自己,耽搁了不少功夫,还请前辈多给她一些时间——半个时辰,最多半个时辰,她一定会到。” 第47章 宋如心缺席考核,沈承颉求情 沈无极闻言,没有立即接话,似乎是在思考是否要答应沈承颉的请求。 那名弟子见状,立刻又开始对着沈承颉冷嘲热讽。 “再给她半个时辰又如何?之前这么多天她都没有想出对策,这只剩下最后半个时辰,就能想出办法了吗。” 沈承颉微微侧过身子,目光似锐利的剑一般扎了过来,唇角微微勾起,语气中嘲讽的意味不言而喻。 “怎么,你这般百般苦难,难道是怕宋小姐过来之后,治好了郡主的病?” 那人立刻急切地否认。 “怎么可能!这次的考核难度系数极高,我承认宋如心的医术的确不错,可想要治好这次的病症,她的水平还远远不够,再练上几十年吧。” “哦。” 沈承颉微微弯了弯眉眼,笑意却不达眼底。 “如此抗拒此事,本王还以为你是害怕了。既然你当中如此有信心,又何惧等她过来呢?还是说,你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沈承颉的激将法用得十分明显,可对方显然就吃这一招。 一听他这样说,那人立刻就松了口。 他冷笑一声,走回了座位前,将衣袍一掀,趾高气扬地坐了回了原处。 “行,既然你们都对宋如心如此寄予厚望,那我也就不再阻拦。” 在场众人都没了异议,沈无极下了最后通牒。 “既然王爷这般相信如心,那我便破例,再多等她半个时辰,不过,倘若半个时辰后,如心还未抵达,我便也不能为了她继续耽误考核了。” “多谢前辈。” 成功为宋如心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沈承颉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宋如心。 也不知道她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沈承颉偷偷唤来了安乐。 “你去宋大夫那里看看情况,一旦有什么意外,立刻来告知我。” 安乐闻言立刻悄悄地离开了正堂,去到了宋如心屋子的方向。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 宋如心迟迟没有来,安乐也一直没有带回消息。 沈承颉微微蹙眉,眼帘低垂,遮盖住了眸中隐隐有些不安的情绪。 “王爷,我看也不必再拖延时间了,宋如心今日怕是不会来了。” 沈承颉语气却依旧不疾不徐。 “时辰不还没到吗?你急什么。” “行,那我便陪你一起等下去,待会儿若是时辰到了,宋如心还没有来,王爷可千万不要耍赖。” 沈承颉合上双眼,没有再理会他这般挑衅的话语。 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宋如心那边仍然没有半点消息。 沈承颉心中的不安愈发明显。 考核到并不要紧,他只怕是宋如心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 可此刻,他必须坐在这里,为宋如心坐镇,拖延时间。 叮—— 叮—— 午时的钟声敲响。 沈承颉等的人还没有来。 一阵笑声先至。 “哈哈哈,时辰已经到了,王爷,不必再为她拖延时间了。” 沈承颉五指蜷了起来,似乎还想再为她争取一番。 对方就知道沈承颉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于是抢先一步上前来,对着沈无极说。 “还请师父做主,开始检验考核成果。” 一时间,堂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望向了沈无极。 平心而论,宋如心一向是他最器重的弟子,他也希望宋如心能够参与考核,可自己已经为了宋如心破例,她却仍没有赶来,如今也不好再继续光明正大的袒护。 沈无极只好宣布。 “此次考核正式开始,所有弟子依次上前,呈上答卷。” “陆长弓。” “弟子在。” 首先被点到的是陆长弓,他将自己写好的书册呈了上来。 “白术,黄芪……” 一旁的药童,将陆长弓书册上写下的内容念了出来。 其余师兄弟们全都屏息凝神,静下心来细细听着。 陆长弓的医术在整个药王谷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他写下的这幅药方,让不少师兄弟们都心神一惊,没想到药方竟然还可以这样开! 堂上的沈无极,右手缓缓捋着花白的胡须,双眼轻合,听得同样十分专注。 堂上鸦雀无声。 可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率先打破了沉静的氛围。 “我知道陆师兄有多大的能耐,看来也不过如此。” 那人语气十分嚣张,站起身来,负着手,缓缓走到了陆长弓的面前停下。 又是他。 陆长弓没有理会他,只是依旧尊敬地对着师父行礼,恭敬回话。 “师父,弟子能力有限,解不了郡主身上的病症,这张药方乃是弟子的尽力之作,虽不能彻底清去毒素,却也能让郡主的身体得到好转,待到日后身体强健,或许也会有恢复之日。” 沈无极望向他,眼神中却并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 “你做得很好。” 得到了师父的首肯,陆长弓不卑不亢地退下,似乎并没有被刚刚那人的言辞激怒。 他这般本是有意激怒陆长弓,谁知对方却不接他的茬,还得了师父的一句夸赞,他只好不再多言,悻然退了下去。 “下一位,李明……” 其余师兄弟们,也逐个上前来,呈上了自己的答卷。 他们对于这次的病症,也没有什么解决方法,大多都是照着宋如心之前的治疗方法依葫芦画瓢,做个样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都是些不痛不痒的方法。 很快,此次考核已经接近尾声。 “下一位是,宋如心。” 鸦雀无声。 “宋师妹没来,大约是已经放弃了,就此跳过吧。” 沈承颉不死心,心中仍然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 经过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对宋如心也已十分了解。 以宋如心的个性,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算是爬也一定会爬到正堂来。怎么可能会甘心就这样认输呢。 他上前一步。 “宋小姐很快就到,不如便将她的考核移至最后,在其他弟子汇报完之后,再让她来也不迟。” “王爷,您身份尊贵,可此处是药王谷,我敬您乃药王谷的客人,可您这般故意偏心,未免也太过了一些,知道的晓得宋如心是您身边的医师,若是不知情的,指不定怎样揣测你与她之间的关系呢。” 第48章 考核通过 那人挤眉弄眼,虽然没明说,可他话里暗含的意思,大家心中都十分清楚。 这般对宋如心直白的侮辱,陆长弓立刻脸色一沉。 “陈喻文,你再怎么样也是如心的师兄,怎可说话如此难听!” 沈承颉一言不发,看向陈喻文的眼神,却极其冰冷。 神情中的火药味,丝毫不加以掩饰,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关键时刻,一道清亮的声音,赫然自身后响起。 “我来晚了。” 安乐扶着宋如心,缓缓走向了堂中。 见到宋如心的那一刻,沈承颉心中的所有火气,在此刻全都安定下来。 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清浅笑意。 宋如心的目光掠过众人,直接了当的落在了陈喻文的身上。 “陈师兄,这是又在编排我什么呢。” 看见她过来,陈喻文的脸上不禁闪过了一丝心虚和慌乱。 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 宋如心来了又如何?郡主的病情有多严重,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她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医术再了得也决计没办法解开这次的病症。 陈喻文没有立即接话,宋如心微微挑眉,哦了一声。 “容我猜猜,陈师兄大约是在说,我与王爷之间是否存在什么隐秘的关系,师兄,我说的对吗?” 宋如心想也知道,考核一直拖到现在还没有结束,必定是沈承颉替她拖延了时间。 沈承颉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是让陈喻文抓住了把柄,想也知道,以他的行事风格会怎样编排自己,给自己安排那些见不得人的故事情节。 陈喻文被她说中,脸上的心虚愈发明显,顿时气急败坏地说。 “宋如心,你来的正好,眼下考核已经轮到你了,来的这么晚,看来你必定是已经想出了救治郡主的方法吧。” 陈喻文分明知道,以宋如心的水平很难解开郡主的病症,故意这样说,就是为了让宋如心难堪,没有台阶可以下。 “快将书册呈上去,让咱们一众师兄弟们都开开眼界,看看咱们药王谷的天才师妹,又要如何的大放异彩。” 宋如心身子仍然有些虚弱,被安乐扶着缓缓地走上前来,向师父行礼作揖。 “师父,弟子方才意外毒发,耽搁了些时间,还请师父见谅,这是弟子的答卷,请师傅过目。” 一旁的药童立刻走上前来,从宋如心的手中接下了书册,当众朗读起来。 “关于郡主之病,弟子斗胆选择以毒攻毒,用冰泉之毒,来镇压郡主体内的寒毒。” 此话一出,堂下瞬间沸沸扬扬。 “以毒攻毒,这怎么可以。” “郡主的身体已经弱成这般,怕是刚下冰泉便死了,哪里能熬得过这么久。” 陈喻文闻言,更是大笑,先前的警惕在此刻荡然无存。 “哈哈哈,师妹莫不是来与我们寻开心的,我还当师妹想出了什么石破天惊的方法,莫非是觉得郡主碍了你的眼,想亲自送郡主一程?” “陈喻文,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刻薄!” 只有沈无极略微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吩咐一旁的药童:“继续说。” 药童这才继续往下念。 “但在进入冰泉之前,必须连续十五日,直接饮用溪水,以此来中和冰泉中的寒毒。” 听到这里,宋如心的唇角咧开了一抹微笑。 这便是她在最后半个时辰里,找出的问题关键所在。 沈承颉的话提醒了她。 顺序,顺序同样重要。 郡主的身子不好,若是直接进入冰泉,的确可能会引起比预料之中更加严重的效果,可如果提前直接饮用溪水,这样一来,便可以发挥更加安全的效用。 这个方法虽然她没有来得及亲身试验,可宋如心已经有了绝对的把握。 此话一出,其余人也纷纷静了下来,如果是这样,那么以毒攻毒的法子也未必不能一试。 药童开始念起宋如心写好的药方。 越往后念,堂下便越静一分,几乎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够听见。 就连陈喻文也是如此,他脸上的慌张神色,此刻也再也隐藏不住。 同为医者,他们都知道宋如心写出的这个法子,是有很大的可行性的。 他们都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之中。 “以毒攻毒,这样危险的法子,师妹竟然也敢想……可是似乎好像确实能行!”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回过神来,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但是能不能行,他们心中都还只是隐隐有个猜测,至于究竟是否能行,还要等沈无极的答案。 宋如心心中有些忐忑。 虽然她对自己的这份答卷很确信,可毕竟没有亲身试验过,或许还有一些潜在的危险,自己没有发现。 她紧张的看向沈无极。 不只是她,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良久,沈无极缓缓开口。 “宋如心,考核通过。” 一瞬间,堂下的所有人全都沸腾了。 沈承颉一向冰冷的眸子中,流露出了微不可见的笑意。 他就知道,宋如心一定能够成功。 她从不会让自己失望,这次也一样。 陈喻文的脸上尽是不甘。 “这怎么可能!” 陆长弓得意地挑眉,双手环胸看向陈喻文。 “师父都发话了,怎么,难不成你是觉得师父也在偏心师妹?” 陈喻文默不作声,气得冷哼一声,捏紧了拳头。 “下一位,陈喻文。” 如今宋如心已经考核通过,陈喻文瞬间就压力山大,全然没有了先前那副自信满满的模样。 “该你了,可别忘了先前与我的赌约。” 陆长弓太了解陈喻文的水平。 他一直以来都天赋不显,比不上宋如心的十分之一,否则也不会这样仇视宋如心。 陈喻文依旧是不慌不忙。 “应该是你别忘了猜对。” 说罢,他缓缓走上前来,对着沈无极作揖。 书册被呈了上去,药童念了起来。 每念一个字,陈喻文脸上的神情便愈发得意一分。 像是已经确定,自己一定能赢。 第49章 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陆长弓看着陈喻文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在心里暗暗捏了把汗。 宋如心倒是心态很稳的同其他师兄们站着,一脸平静。 不管怎样,她尽全力了 医者治病救人,而不是用所谓高超的艺术来争奇斗艳。 沈无极捏着书册垂眸看了片刻,平静的开口:“陈喻文,不合格。” “凭什么!” 胸有成竹的陈喻文将压到宋如心的希望全部寄托在此次鄙视上。 几乎赌上了自己后半辈子全部希望,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没想到竟然不合格,顾不上师徒尊卑的询问:“师父,我这张药房治的病人可是三服药就已经症状减轻。” 沈无极捋了把细碎的胡须,听起来有些残忍,但还是公正开口:“你的药房确实很管用。” 陈喻文听师父这么说,心里疑惑更深。 谁料下一秒,沈无极略带失望的叹气,“可是喻文,为师知你行医数载,医术高超,药到病除乃是神医,可医者父母心,断不可为了一时意气用事,违背初心。” 沈无极这话说的没头没尾,陈喻文疑惑地看着师父。 倒是一旁的宋如心听进去了,见陈喻文费解不明,忍不住开口替师父,也为他找补:“师父的意思是,救人重要,让病人吃得起药更重要,如果我猜的没错你的患者是从中原过来的马夫吧。药方是挺好,可是羌活生长在高原地方,中原八百里平川,羌活的价格你知道吗?” 这下,陈喻文才算明白了。 他确实是为了胜用了特别贵的药材。 接收到其他同门师兄们的眼神凝视,陈喻文内心焦灼,嘴不服输的辩驳:“这是在药王谷,用药自是就地取材。” 宋如心没想到他拒不认错,原想着刚才自己的刻意示好能让他摒除对自己的仇恨 如今看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终究是她太天真了。 “那你也不应该用这么难得的药材!” “是啊,病人倾家荡产治病,以后怎么生活?” “师兄,你太急于求胜了!” 陈喻文被挤兑的恼羞成怒,红脸怒斥:“住口,你们懂什么,我这是因地制宜!” 他哪里不如宋如心了,她区区一介女流凭什么接任谷主。 “够了!”陆长弓看不下去的制止众人议论。 众人将目光投沈无极头上。 沈无极面色平平地将此次笔试所有书册放在一起,郑重其事地宣布:“我宣布,此次获胜者为……宋如心。” 闻言,陈喻文睚眦俱裂,显然不肯接受这样的结果。 准备奋起辩驳之际,沈无极压迫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长袖下面的拳头紧紧攥住,没想到师父竟然也偏袒她。 为何所有人都对她偏爱至此! 宋如心,我不服! 陈喻文咬着后槽牙暗暗起誓,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跪地求饶! 这次赢了又如何,我还有杀手锏! 就在其他同门师兄们拱手祝贺之际,门外传来一声药童呼喊:“不好了,郡主呕血了……” 闻言,坐在太师椅上的沈承颉第一个冲出去,宋如心也很快反应过来一同前去。 沈无极也顿觉不妙,跟上去。 其他师兄们,也面色堪堪的追去。 唯独陈喻文,一脸阴鸷的对着众人背影冷笑。 “宋如此,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床上的郡主呕出一团黑血,痛苦的揪着丫鬟的衣襟。 沈承颉走过去,来不及质问,便看见宋如心覆上去查看。 “这就是你的给我的答案?”沈承颉一脸肃杀,似要将宋如心活剐。 “来不及解释,你相信我,一定会保证郡主安危。” 说着拿出银针,落针之际,沈承颉一把抓住纤细的手腕,眼神冷的可怕。 “王爷,我一定会救回郡主。” 沈承颉狭促的眸光里,迸发出浓浓的怒气。 来不及多解释,宋如心转动手腕,挣脱他的束缚。 下一秒,银针稳稳落在关元穴。 “咳咳……”床上郡主痛苦的呕出一摊暗红血迹。 “师兄,麻烦帮我煮药。” 陆长弓不敢多问,匆忙出去。 施针以后,郡主陷入晕厥状态。 宋如心将她唇边的血渍擦干。 看着这个面色苍白,命运多舛的小女孩,她本该不遭受这些无妄之灾。 可偏偏那人竟然为了胜利,下此毒手。 宋如心利刃一样的眼神径直甩到陈喻文身上。 “药来了——” 陆长弓端着刚煮好的汤药递过来。 给郡主服下以后,宋如心替郡主掖好被角,走过去对沈承颉道:“我的药被人动手脚了。” 沈承颉抬眸,看似静默无声,实则压迫感十足。 宋如今看向陆长弓,眼神示意他将人带上了。 很快,一个穿着夜行衣的小厮被五花大绑的丢进来。 那人被揍得鼻青脸肿,饶是如此还是被谷中同门师兄认出来。 这不是草安堂的药童吴三吗? 宋如心眼神犀利逼问:“陈师兄,同门相争何必拖累无辜?” 陈喻文没想到宋如心这么快抓到证据,但还是咬死不承认,“你胡乱攀咬什么?自己医术不行,如今郡主病发,还想无赖旁人,宋如心,我们药王谷有你这般品行不端之人,真是谷中耻辱!” 宋如心本想着,这时候陈喻文站出来道歉,这件事也就罢了。 同门数载,她可以原谅他一次。 如今看来,她的仁慈只会助长此人凶残气焰。 不等她说什么,陆长弓拿出两幅药渣。 “喻文,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断然没想到你竟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你胡说什么,我压根不认识此人!” 陈喻文继续狡辩:“草安堂是陆师兄的住所,是你诬陷我!” 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宋如心取下吴三口中异物。 吴三见状匍匐着往谷中沈无极面前跪行,“谷主,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求您绕了我们吧!” “信口雌黄,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吴三回头,“堂兄,别一错再错了!” 事情到这里已然明了,众人都等着沈无极处理。 尤其是沈承颉,若是沈谷中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答复,他自会暗中处理。 “心术不正,枉为医者,即日起,陈喻文不在为我药王谷弟子!” 话音落下,陆长弓箭步上前,将陈喻文腰间代表药王谷徒弟的玉坠拽下。 陈喻文满是不甘,“我不服,师父,你竟然偏心至此!” “陈喻文,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 陈喻文看着众人,不服狂笑,最后将目光投向一直没有出声的宋如心身上。 “宋如心,我错了!” 宋如心压根没想到同他争个高低,如今他落魄,心里不禁唏嘘。 看他朝自己走来,以为他认了错,便准备开口向师父求饶,谁料下一秒,陈喻文从袖口掏出一把匕首,直直朝宋如心扑上去…… “小心!” “师妹——” 众人大惊,想去阻拦明显来不及。 第50章 你们都该死! “我看谁敢过来——”冰冷的刀刃抵在脖子上。 宋如心直感觉后背发凉,身子不自觉的紧绷起来。 “陈师兄,你别冲动——” “陈喻文,你疯了!”陆长弓犀利发问:“戕害同门,按照药王谷规矩,我们可以将你就地正法!” 陈喻文一脸不屑:“陆长弓,你有脸说我,宋如心和姓沈的沆瀣一气,你这个包庇犯,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说着,陈喻文颤抖的手,加深一寸,刺痛的感觉吓得宋如心恐惧的皱眉。 一直端坐在椅子上的沈承颉,冷漠出声:“说说你的要求。” “哈!看到了吧,我会让你们看清楚此人真面目!” 沈承颉面色如铁,凝眸端详几秒,低沉发问:“那你倒可要好好说道说道,否则今天你怕是出不了这个门。” 宋如心身子一僵,抬眸和隐怒的男人隔空对视一眼。 “陈师兄,悬崖勒马!” 她亲眼见过沈承颉的狠辣,陈喻文残害郡主,已经触到沈承颉逆鳞。 这般再无中生有,今日怕是死到临头。 “住口!你少惺惺作态!”陈喻文冷笑着质问:“你可知他为何接近你?” 宋如心静默,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已经给陈喻文宣布了死刑。 然而这一切陈喻文却不知,以为她心虚,继续颠倒黑白,满脸嘲讽道;“愚蠢的女人!他不过是为了药王谷绝学秘方罢了。” 这个宋如心早就知道,沈承颉此人虽然狠辣,但做事还算磊落。 两人从一开始就抱着合作的心态。 他护送她到谷中。 她带他来求见谷主。 至于药房拿到与否,她一开始就表明心迹,她不会为她提供任何帮助。 所以宋如心回到谷中第一件事就去参拜谷主,将一路上发生的事,悉数禀明。 就在陈喻文说出这个天大的秘密后,满脸嘲讽的看着众人一脸平静,像是一早就知道似的。 “你们……” “陈喻文,师妹回到谷中就已经将此次路途中发生的事禀明师父,你莫要一错再错!” “是啊,陈师兄,悬崖勒马,看在昔日同门情义,我我们会求师父网开一面。” “网开一面?我用得着你们求饶,我没做错,是你们被这个女人给骗了!” “住口!” 一道清冷的呵声打断了他的话。 闪烁烛光中,沈承颉脸上的怒气转化成嘲讽的鄙夷。 目光落在送如心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她不能有事! 胸腔中有一道声音在回荡着。 “放了她,我可保你全尸!” 低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陈喻文笑得更加猖狂:“哈,摄政王,你接近陆离不就是为了得到药王谷药方吗?现在装什么正人君子,你这个送如心无媒苟合,一个图名一个图利,天生的贱人!” 宋如心转头看过去,生怕被激怒的男人血溅当场。 谁料他神色平静,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似乎藏着说不清楚的情绪。 她这是担忧自己? 不是,他一开始就是为了自己,如今肯发话让陈喻文提要求,已经算是让步。 莫不然还会善心大发放陈喻文一马,从而救自己? 会吗? 宋如心心中期待逐渐被放大。 很快,她在心中默默否定。 他大抵是舍不得自己死的原因是担心自己有个好歹,郡主药石无医吧。 “陈喻文,你勾结倭寇,意图颠覆药王谷,现在还想嫁祸于人?”说着,沈承颉从袖中抽出一封信,“这是你与倭寇往来的证据。” 距离最近的陆长弓连忙将证据呈给师傅。 沈无极打开信封看完以后,决然大怒:“吃里扒外的东西!” 陈喻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竟然……”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陈喻文,放了师妹,我会求摄政王饶你一命!” 就在这时,宋如心感觉扣住自己的手一下子收紧,耳畔传来狰狞的声音:“哈,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就别怪我下手无情!” 他猛地抬起匕首,径直朝纤细的脖颈处刺过去。 “不要——” 撕裂的呼喊传来,宋如心决然的闭上了眼睛。 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死在同门师兄手里。 就在此时,男人手中的扳指从空中飞来,直直打在陈喻文的手腕上。 陈喻文吃痛的后退两步,准备捡起地上的匕首再次行凶之际。 错愕在地的宋如心被一股大力拽住,像个陀螺似的转了一圈,紧接着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药香。 “伤哪儿?”坚硬带着几分担忧的声音从头顶传下来。 “宋如心,你这个贱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撕裂的咒骂声将她思绪收回。 宋如心后知后觉的推开面前沉寂如山的男人,踉跄后退几秒,倔强的摇头。 沈无极挥手让人拿下陈喻文。 沈承颉的侍卫却毫无动作。 “摄政王,这是药王谷。”沈无极掷地有声的开口。 指腹摩挲着空落落的骨节,沈承颉抬眸,侍卫们将陈喻文推过去。 “我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你竟然做出这等数典忘祖之事。” 陈喻文跪在地上,愤愤不平的发问:“我不服,你们为什么一个个都偏袒她!我到底哪里不如她了!” 沈无极走过去重新给郡主号脉。 已经醒过来的郡主被这乌压压的一群人吓着了,恐惧的往后闪躲。 宋如心走过去轻轻的拍了怕她的肩,示意郡主不要害怕。 郡主诺诺的伸出手腕。 沈无极号脉以后,面色如铁:“铁证如山,你为何不服?” “师父,我只是不甘心输给她!” 陆长弓将药渣拿出来一一展示,“我们不想赶尽杀绝,想给你留一条活路,没想到你竟然对师妹痛下杀手!” “你知道什么,如果我不绝了她的后路,我以后怎么接人谷主?” “就因为你想赢,所以其他人就该死吗?” 一直沉默的宋如心,不解的质问。 “对,该死,尤其是你,最该死!” 陈喻文扭曲着一张脸,“宋如心,你本该相夫教子,为何要回来夺走原本属于我的一切?你最该死!” 谷中众多弟子都身世可怜。 沈无极这些年收留了不少身世可怜,孤苦无依之人。 因此很多同门心心相惜,保全取暖,也真是因为有了这些温柔暖心之人,药王谷日益壮大,声名鹤立。 可现在他竟然为了一己之私,联合倭寇将谷中药房变卖。 这让宋如心无论如何不会原谅他。 宋如心失望至极,不再多看他一眼。 就在此时,门外有人大喊:“不好了,陈师兄的病人高热晕厥,死了!” 跪在地上的陈喻文一脸惨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第51章 他还不能死 众人大惊,又齐刷刷的冲向临时搭建起来的草棚。 “郡主,别害怕,我们去去就来。” “姐姐,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宋如心摇头,“没有的事,因为我的医术日益渐进,说起来还是我应该感谢你。” 郡主拧眉摇头,委屈巴巴的看过去。 宋如心巴掌大的小脸上,尽是安抚。 刚才一晃而过的委屈像不存在似的。 他到底是小瞧了她的本事。 “看吧,没有人觉得你是累赘,你是我们的福星!” 安抚好郡主,宋如心急忙追过去,好奇陈喻文的病患为何突然暴毙。 “等等——” 身后传来一道低沉声音。 宋如心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就看到沈承颉正朝她递过来一条帕子。 她这才恍然想起,脖子上还有一道浅浅的伤口,刚才一番混乱,竟让她忽略了这处疼痛。 宋如心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轻声道谢:“多谢王爷刚才舍命相救。” 沈承颉自然听出了她话里敷衍,本就不稀罕这的感谢,不冷不热地脱口道:“不必谢,我是担心你死了,郡主无人可医治。” 宋如心对此早有预料,原本也没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好话。 伸手接过帕子,轻轻按在脖子的伤口上,转身便往出走。 沈承颉见状,也默默跟在她身后。 两人来到临时搭建的草坪,这里已经围了不少人。 沈无极正站在一张简易的床榻前,面色凝重地掀开白布。 床上面色铁青的病患,早已失去呼吸。 眉头一皱,沈无极心中暗自思忖,药方开的药没有问题,不过是普通的高热病症,怎么会出现如此严重的症状,甚至丢了性命? 在场的其他病患们,看到药王谷医死了人,顿时炸开了锅。 “好好的人怎么死了?” “传闻中的药王谷也不过如此,还不如那些江湖郎中!” “说不定他是拿我们炼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要求离谷。 “不行,你们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离谷!” 沈无极连忙阻拦,试图稳定局面。可病患们根本不听他的解释,情绪愈发激动:“不走难道要等着被你们医死吗?” 陆长弓开口训斥:“你们胡说什么,我们药王谷治病救人,从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 其他弟子们也心急如焚,想要给其他病人医治,可病患们已经对他的医术失去了信任,纷纷后退,不愿让他靠近。 就在这时,宋如心穿过人群,走了过去。 她冷静地让人拿来陈喻文留下的药渣,仔细地检查起来。 一番查看后,她走到沈无极跟前,低声道:“师父,药渣没有问题。” “那为何病患会突然暴毙?”人群中有人大声问 宋如心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语气笃定地说:“看样子像是中毒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现场一片哗然。 沈无极同意宋如心判断,“能看出具体中了什么毒吗?” 宋如心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而是转头让师兄陆长弓拿来还没煎完的药,再次仔细查看。 许久,她终于抬起头,声音清晰地说:“药方里有些药被毒水浸泡过!所以才会出现中毒症状。” “啊——”众人惊恐地叫出声来。 要求离谷的呼声愈发强烈。 “你们别急,我有法子帮你们解毒!”宋如心试图安抚众人的情绪。 可病患们根本不相信她的话,有人大声嘲讽:“你?药王谷都是骗子,沽名钓誉之地,不待也罢!” 众人情绪激动,甚至有几个人冲了上来,想要强行离开。 没有谷中命令,这些人肯定不能离开,药童们挡住这些病换的去路。 “凭什么拦着不让我们离开!” “放我们走,你们这些杀人凶手!” “再不走,别怪我们不客气!” 场面瞬间失控,眼看冲突一触即发。 宋如心见状,没有丝毫犹豫,她倒了一碗药,一仰头,便一口气喝了下去。 沈承颉在一旁看到这一幕,想要制止却已经来不及,心中忍不住暗骂:这个笨女人! “现在你们能相信我了吗?”宋如心放下碗,目光坚定地看着众人。 众人被她的举动镇住,一时间竟无人说话。 吧嗒—— 手里的碗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宋如心一口鲜血图在地上,身子摇摇晃晃的往后倒。 沈承颉大掌扶住摇摇欲坠的女人。 宋如心抬眸扯出一抹笑,看向沈承颉的目光中多了一丝祈求:“王爷,这些人不能离开,请你的侍卫帮我们。” 沈承颉脸色很差的反怼一句:“这个时候了,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抬手擦了擦唇角的血渍,宋如心拿出银针为自己封住血脉。 呼吸苦难的她,大口喘着粗气,费力的大喊:“现在我和你们一样中了毒,可以相信我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再敢跳出来叫嚷。 就在这时,一个药童匆匆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谷主,刚收到的信。” 沈无极接过信,打开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信是倭寇写来的,要求药王谷提供痛风药方,否则七日后,这些中毒的病患们,将全部暴毙! “现在你知道自己错哪里了吗?”沈无极愤怒地质问徒弟陈喻文。 陈喻文此刻悔不当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师父,我没想害死这些无辜的人!” “大错铸成,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沈无极痛恨不已。 “师父,我知道错了,求您救救这些无辜的人吧!” 陈喻文虽然恨宋如心,但他从来没想过要伤害这些无辜的人。 这些人都是深受战乱、疾病、饥饿的可怜之人。 他本是孤儿,多年前九死一生来到了药王谷被师父收留。 如今非但没有回报师父,还被人利用,伤及无辜。 愧对师父,愧对一众师兄弟! “如今我无法辩驳,只求一死!” 说着陈喻文抬头冲旁边的柱子撞去—— 众人反应过来,制止时明显来不及。 宋如心反应很快冲过去,一把推开准备撞柱而死的陈喻文。 因为惯性,她整个人身子失去重心,直直向后倒去。 第52章 留着你还有用! 刹那间,药架轰然倒塌,带着凌厉的气势砸向宋如心。 千钧一发之际,沈承颉一个箭步冲上前,长臂一伸,猛地将宋如心紧紧搂入怀中。 沉重的药架径直砸在沈承颉的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被他小心护住的宋如心,毫发无损。 沈承颉却疼得拧紧了眉头,额头上瞬间冒出细密的汗珠,牙关也不自觉地咬紧。 “你没事吧……”宋如心满脸担忧,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无妨!”沈承颉强忍着疼痛,咬着牙吐出两个字。 缓缓松开手,看到毫发无损的女人,微微心安。 宋如心从他怀里跳出来,身形有些踉跄,虚弱地吐了一口浊气。 定了定神,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转身对着地上痛哭流涕的陈喻文,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 “没用的东西,出了事就想寻死,你对得起师父的苦心栽培吗?”声音冰冷,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陈喻文此刻毫无斗志,一心求死,对宋如心的话充耳不闻。 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到沈无极面前,双手死死拽着沈无极的衣袖,哭得涕泪横飞。 “师父,都是我的错,这些人要杀要剐我绝无怨言!” 沈无极眉头紧皱,面色阴沉,用力甩开袖子,目光落在宋如心身上,沉声道:“现在救人要紧。” “是啊师妹,你现在中了毒,我们更是缺少一员大将啊!” “如心,你可有解毒办法?” 众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在宋如心身上,满是期待与焦急。 师父都束手无策的毒,谷中其他弟子们,更是面露难色,无从下手。 “眼下需要找出毒到底在哪儿下的。” 宋如心深吸一口气,强撑着身体,摇晃着往陈喻文跟前走。 沈承颉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快步上前,稳稳地扶住她。 有了外力支撑,宋如心感觉轻松了许多。 她走到陈喻文面前,目光紧紧盯着他问:“药方是你自己抓的,药品来源你知晓多少?” 陈喻文抬手抹了把满脸的泪水,抽抽噎噎地回答:“有一些是谷中种植,有一些是他们提供。” “那你应该能分辨那些是种植,哪些是外来的?” 陈喻文神色有些难堪,犹豫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 宋如心心中暗自思忖,觉得将药品区分,重点检查那些外来药物,从中找寻下毒源头,这样或许能尽快配置解药。 “王爷,烦请您的侍卫在此驻守。”宋如心转头看向沈承颉,目光中带着几分恳切。 沈承颉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声音沉稳有力:“放心,我自会管好我的人。”得到他的答复,宋如心心中踏实了许多。 在沈承颉的搀扶下,宋如心和陈喻文一前一后,朝着陈喻文所居住的临月楼走去。 一路上,微风轻轻拂过,吹起宋如心的发丝,她的脸色愈发苍白,却透着一股坚韧。 这些年药王谷弟子众多,随着沈无极年迈,很多学满所成的大弟子们也跟着带小弟子。 陈喻文也带了不少年幼的娃娃徒弟。 几个小徒弟站在一旁,满脸关切地问道:“师兄,需要我们帮忙吗?” 陈喻文神色落寞,摆了摆手,面色悻悻地带着宋如心来到药房里。 “你先来吧,把这些没有煎煮的药方区分哪些是谷中所种植,哪些是你从倭寇手中买得。” 宋如心的声音虽然虚弱,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戴罪立功的陈喻文动作迅速,很快就将药品区分开。 宋如心吃力地坐在椅子上,仔细检查起来。 许久,她缓缓抬起手,指着里面最珍贵的人参,笃定地说:“应该是它。” “不可能,这些人参我可是亲自检查过,不会有错。” 宋如心懒得和他争辩,她拿起剪刀,剪下人参胡须,随手丢进滚烫的茶杯里,然后拿出一枚银针,缓缓放入杯中验毒。 很快,银针底部,一片暗黑。 陈喻文见状,愤怒地站起身来,双手紧握成拳,大声吼道:“竟然是人参,这些骗子!” 他心中懊悔不已,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虽然可恨,但那些倭寇更是罪该万死! 陈喻文压下心中的怒火,低声恳求:“求你帮那些无辜之人解毒,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愿以死谢罪!” 宋如心面色平静,没有立刻开口。 陈喻文见状,“扑通”一声再次跪下。 这个时候,他早就把两人之前的嫌隙抛之脑后。 “宋师妹,我自知铸成大错,不管怎样,药王谷的名声不能因我受损。”他的头低垂着,声音里满是愧疚。 宋如心垂眸沉思片刻,端起茶盏递过去,轻声问:“师兄,你可闻到什么味道?” 陈喻文疑惑地凑上去闻了一下,皱着眉头回答:“好像是木质香。” “那应该是七星毒。”宋如心神色凝重地说。 陈喻文一脸茫然,不解地摇头:“这是什么毒物?” 宋如心耐心解释道:“顾名思义,七中毒物,七日炼制,中毒七日后,毒发身亡。” “那该怎么办?下毒的七中毒物我们都不知道,如何解毒?” “你能解!”宋如心直直地看着陈喻文,目光坚定。 这让陈喻文一头雾水,满脸疑惑。 “那些人是不是要痛风药方?” 不等陈喻文开口,宋如心示意药童们拿来笔墨纸砚,“你将药方写来给他们,将里面的剂量错乱写,然后再抓几服药一并给倭寇送过去。” 瞧着宋如心势在必得的样子,陈喻文心里虽然疑惑,但还是听话地写出药方,故意将里面的剂量错乱。 这样的药方,吃下去不会治病,也不会弄出人命。 药方送出去第三日,很快有不少人围在谷外,气势汹汹地准备硬闯。 “王爷,接下来看你了。” 宋如心转头看向沈承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沈承颉站起身来,身姿挺拔,威风凛凛地打头阵。 看着一行人轻装出发,陆长弓满脸担忧地问:“这样就能解毒?” 宋如心轻呷了一口热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师兄,擒贼先擒王,这些人以为陈喻文当了谷主,又供出药方,一方面祝贺,一方面威胁,肯定最大的头目就在其中。” 陆长弓若有所思地问:“所以你是想抓到头目,让他们提供解药?” 宋如心莞尔一笑:“不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就这么确定?”陆长弓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宋如心说的一脸轻松,实际上心里也暗暗捏了把汗。 一方面担心那些人是否如她所想中贪婪。 一方面担心沈承颉轻装出发,能否能够将那些人一击即中,忍不住担心他的安危。 “不好了,摄政王中了埋伏,往山瘴林方向跑去了——” 闻言,原本一脸期待的宋如心立马变了色。 怎么会这样? 第53章 杀手来了 宋如心伫立在庭院中。 微风轻轻撩动着她的发丝,而她的思绪却如乱麻般纠结。 脑海中浮现出沈承颉那高大威武身形。 他多年沙场上纵横驰骋,身姿矫健。 这样一位身经百战的摄政王,如今竟被一群跋山涉水而来的倭寇追击,逃窜至后山瘴林,生死不明? 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黛眉紧蹙,眼中满是疑惑与警惕,内心深处的不安如潮水般蔓延。 莫不是这背后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 思及此,宋如心双唇微抿,沉默不语。 并未第一时间将心中的疑虑说出口,而是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莫急,说不定前方传来的消息有误。” 陆长弓迈着急切的步伐赶过来,稳稳地扶住微微颤抖的宋如心,眼神中满是担忧,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姐姐,求您一定要救救我父王……”一道带着哭腔、脆生生的声音骤然响起。 郡主在嬷嬷的搀扶下,脚步踉跄地走来,她身形单薄,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担忧与恐惧,嘴唇止不住地哆嗦,豆大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宋如心见状,急忙快步上前,稳稳地扶住郡主,轻声安慰:“郡主,吉人自有天相,您别太担心。” 说着,她转头望向陆长弓,神色坚定地说:“师兄,您先带着郡主回房好好养病,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话虽如此,陆长弓的心中却隐隐泛起一阵不安。 草棚里的病患们,对药王谷的敌意依旧未减,他们体内的余毒还未彻底清除。 若是此时宋如心再有个三长两短,药王谷可就真的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你现在可是我们药王谷的主心骨,师父他老人家一直对你寄予厚望。要是你实在担心摄政王安危,不如由我带着护卫队前去援助。”陆长弓心里清楚,摄政王身为当今圣上的肱骨之臣,若是在药王谷出了事,药王谷虽向来不参与朝堂党争,却难免会被心怀不轨之人利用,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想到这里,陆长弓立刻转身,大声喊来药童,准备集结人马。 宋如心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别急,再给他两个时辰。” 根据下面人传来的消息,后山瘴林距离此处不远。 即便沈承颉在里面身中瘴气,也应该有两个时辰的时间赶回来救治。 “万一两个时辰他回不来呢?” 宋如心的心中也涌起一股烦躁,事情怎么会变得如此棘手? “我去——”一直趴在门口偷听的陈喻文再也按捺不住,他猛地冲了进来。 快步走到宋如心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双手抱拳,恳切地说:“此事因我而起,若是摄政王在药王谷有任何闪失,药王谷难辞其咎,理应我去救人!” 宋如心见状,急忙走过去,面无表情的扶起陈喻文,“莫急,陈师兄,事情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我们应该相信他。” “你莫不是不相信我?” 陈喻文抬起头,眼中满是疑惑,心中暗自怀疑宋如心对自己不信任。 宋如心心中确实有一部分不信任陈喻文,毕竟之前的事情让她心有余悸。 但另一部分,她实在难以相信,堂堂摄政王竟会被一群蛮夷倭寇逼至绝境,生死不明。 直觉告诉她这件事背后一定隐藏着自己尚未知晓的内情。 陆长弓一听这话,立刻出声反驳,“你这话说的伤人心,师妹若是不相信你,何至于以身试毒,她这是拿命冒险!” 陈喻文听后,满脸羞愧,低下头去,小声说道:“好,那我就听你安排。” 赶走陈喻文后,陆长弓带着人将病恹恹的郡主送回房间休息。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无比漫长。 宋如心在等待的间隙,也没有丝毫懈怠。 她前往药房,仔细查看药童煮药的情况。 欣慰的是,不少症状较轻的病患,体征已经逐渐趋于平稳。 但仍有不少人情况危急,至今呕吐不止,只能依靠老山参勉强吊着一口气,苦苦等待着解药救命。 最后一炷香燃尽,天色渐晚,宋如心咬了咬牙,从包袱里拿出那把一直跟随自己的匕首,坚定地准备出发。 临行前,谷主沈无极在徒弟的搀扶下,缓缓走过来送行。 他目光凝重,语重心长地叮嘱:“后山瘴林危险四伏,此去你一定要小心防范,千万不可再生事端,一定要将摄政王安全带回来。” 宋如心用力地点点头,“放心吧师父,我一定保证摄政王安危,不会让药王谷陷入危险境地。” 沈无极浑浊的双眼满是慈爱地看着宋如心,心中感慨万千。 没想到当年那个只有麦苗高的小丫头,如今已成长为支撑起药王谷的主心骨。 “我没看错人,没看错人啊,孩子……”他喃喃自语道。 宋如心心中一暖,眼眶微微泛红,强忍着泪水,抿唇挤出一抹坚强的笑容:“师父,您一定要好好的,等我回来!” 话音刚落,安乐猛地掀开帘子,步伐匆匆地冲了进来,大声喊:“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胡闹,你是个孩子,回去好好照看郡主!”不等宋如心开口,沈无极便板起脸,威严地命令道。 安乐幽怨的眼神落在宋如心身上,妄图恳求她能答应自己。 宋如心狠心的无视他眼里哀求,“既然来了我们药王谷,一切安排要听从我们师父,你忘了这是我们来时做过的约定吗?” 安乐哑言,到底是未经人事的孩童,性子里的莽撞让他不得不垂下头,不好多说什么。 宋如心带了一部分人出谷。 她拿出自己绘制出来的地图,安排众人从陡峭的壁崖处登山。 “师姐,为何我们不走水路?” “既然是中了埋伏,那些歹人肯定早有防备,我们现在入水路,就是自投罗网。” 越危险,越不可能的路,往往越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此话一出,其中几个师弟们,心生钦佩。不愧是师父看中的弟子,不管能力和见解,都是上乘。 结果登山时,宋如心又一次给师弟们上了一课。原本其他人觉得她是一介女流,登山肯定吃力,会给大家拖后腿。 结果宋如心腰间系着绳索,抓着藤蔓的手,动作轻盈飞快,丝毫不输给那些师弟们。 登到半山腰,宋如心指着灌木丛旁边的树木,难掩欣喜:“这条小路,我们能抄近道上山。” “师姐这么熟门熟路,以前来过这儿吗?” 后山瘴林是药王谷禁地,传闻林中生长着各类珍贵药材,不过灌木丛深,林中天气多变,环境艰苦,加上小路艰险,容易迷路,以至于师父明令禁止任何人入林。 宋如心之前悄悄进去过,并且一路带着磷粉,若是天黑回去,也可沿着磷粉找到下山的路。 宋如心神情一滞,撒谎不带眨眼的摇头:“没有,这是谷中规矩,怎可随意忤逆,我是之前见过书中记载过。” 说完,宋如心从口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磷粉,不动声色的撒在树干上,暗暗做标记。 山路艰险,又是夜中潜行。一行人走了一段距离后,远远看见对面山头有火光。 宋如心让众人熄火,在黑暗中安排:“你们在这儿等我,待我前去查看,在我没回来之前,务必保持原地,不要离开半步。” 宋如心只带了陆长弓安排给自己的徒弟小暑。 顾名思义,捡回来时小暑节气。小暑跟着宋如心一段距离后,眼看着面前的路越来越黑,心中恐惧更甚。 倒是宋如心,在黑暗里听到急催的马蹄声,蹲下身示意小暑不要说话。 马蹄声逐渐靠近,黑暗中那人黑衣蒙面,手持火把,看不清脸上面容。 面纱之下的声音满是恶毒:“废物,要是让沈承颉回去,你我都别想活着离开这儿!” 不是倭寇!听他们的声音像是中原官话,而且那人口气中似乎很畏惧沈承颉。 想到这儿,一条可怕的推测浮上宋如心心头。 第54章 引开杀手 咔嚓—— 宋如心失神中,不小心踩中枯枝。 “谁——”黑衣人拉着缰绳寻找声音源头。 马蹄滴答声音慢慢向他们靠近。此刻,宋如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紧紧握住匕首,示意小暑躲在自己身后。 双眼死死盯着逐渐靠近的黑影,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应对之策,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危机四伏的后山,每一秒都充满了未知与危险,而她必须保持冷静,才能在这绝境中寻得一线生机。 宋如心紧紧攥住浑身止不住颤抖的小暑,她的手心满是汗水,屏气敛息,大气都不敢出。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 可那黑衣人内力深厚,像是察觉到了这边的异样,步伐凌厉,每一步都带着压迫感,径直朝他们走来。 心中发怵,恐惧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就在黑衣人即将靠近的千钧一发之际,宋如心来不及多想,猛地拔腿就跑。 她的想法很简单,将黑衣人的视线引开,保护身后的小暑。 “大人,不是我们要找的人!”身后有手下出声提醒。 为首的黑衣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笑容里透着渗人的恶毒,轻飘飘地开口:“那也不能留活口!” 在他的语气里,一条无辜的人命,仿佛真的如牲畜一般低贱,不值一提。 黑衣人迅速拉弓,瞄准黑暗中拼命奔跑的宋如心。 宋如心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满心都是绝望与恐惧。 顾不上思考太多,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自己停下来,就会被这些心狠手辣的人折磨致死。 然而,她身中奇毒,本就虚弱不堪,脚下绵软无力,深一脚浅一脚地没跑几步,便一个踉跄,身子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呼啸的山风肆意吹着,将黑衣人手中火把的火苗吹得剧烈跳跃,忽明忽灭。 借着这闪烁的火光,宋如心看到了那人手臂上诡异的图腾,心中一寒。 下一秒,黑衣人手中的箭离弦而出,带着致命的杀意,直直地朝她飞奔而来。 宋如心只觉脚底一阵剧痛,原来是被荆棘戳破,无法动弹,她睁大眼睛,眼神中满是绝望。 平静又无助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这千钧一发之际,黑暗中“砰”的一声,一支利箭从侧边飞来。 精准地截停了那支夺命之箭。 紧接着,一身肃穆的沈承颉骑着高头大马,风驰电掣般冲了过来。 稳稳地挡在宋如心身前,他的身姿挺拔,宛如一座巍峨的山,给人无尽的安全感。 马上的男人勾唇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嘲讽,鹰眼中尽是鄙夷:“摄政王果然忧国忧民,都这个时候了,还多管闲事。” 沈承颉神色冷峻,毫不退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我在一天,便保我朝子民一日。” 声音坚定有力,回荡在山间。 “哈,好大的口气,那我倒要看看你的本事!” 黑衣人恼羞成怒,抬手一挥,十几个杀手如鬼魅般从天而降,将他们团团围住。 宋如心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懊悔不已。 这时候她才明白自己又拖累了沈承颉。 她看着沈承颉身法敏捷地与杀手过招,心中恍然大悟,这哪里像是中了瘴气的样子? 分明是诱敌深入之计。 她真是关心则乱,反倒给他拖了后腿。 “小心——” 一个手持长剑的杀手,面目狰狞,如饿狼般径直朝她冲过来。 宋如心惊恐地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那杀手,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的时候,一把长剑从后面飞了过来,直直地插进了杀手的胸口。 杀手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溅到了宋如心的脸上。 温热粘腻的殷红,让她瞬间僵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眼神中满是茫然与无措。 就在此时,沈承颉飞身而起,脚踏马鞍,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直直地飞来。 拦腰将宋如心从地上掳了起来。 下一秒,宋如心稳稳当当的落在马背上。 她靠在沈承颉的怀里,感受着他急促的呼吸,看着他带血的盔甲,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那血迹是不是自己的。 宋如心满脑子都是刚才那杀手死前惊恐的眼神,那一幕如同噩梦般在她脑海中不断回放。 久久挥之不去。 以至于被沈承颉抱回房间后,她整个人神情呆滞,眼神空洞,仿佛失了魂一般,这模样令其他人心中大惊。 沈承颉见状,心急如焚,赶忙让下面的人烧水。 沈承颉全然顾不上自己身上还在流血的伤口,神色焦急,双手轻轻搭在宋如心的肩膀上。 某种尽是担忧,急切的问:“伤到哪儿了?” 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到。 宋如心木然的摇头。 眼眸中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惊恐与难过。 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 自小行医,这些年她在江湖中摸爬滚打,见过无数的生离死别,可却从未有一刻,像今天这般惊心动魄。 真切地徘徊在死亡的边缘,那种恐惧仿佛已经深深烙印进了她的灵魂深处。 好像人生前十几年的经历,都不抵今晚这一遭。 沈承颉见她不说话,便自己仔细检查起来,目光很快落在她手背上一道细长的伤口上。 他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心疼,立刻命人拿来上等的金疮药。 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为宋如心清洗伤口。 上完药后,他又难得温柔地拿起纱布,为她包扎,手法娴熟却又带着几分笨拙。 因为太过在意,以至于有些紧张。 整个过程中,宋如心都一言不发,眼神空洞,整个人仿佛丢了魂一般,沉浸在刚才的恐惧之中无法自拔。 药童端来驱寒的姜汤,热气腾腾地冒着香气。 沈承颉伸手接过,缓缓递到宋如心唇边,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里的微风:“喝点暖暖身子。” 宋如心先是本能地摇头,随后又机械地摇了摇头。 好半天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是中原一路跟我们而来的人吧?是他们吧?” 第55章 她的儿子竟然要她死 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显然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沈承颉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宋如心,便如实说:“对,但不确定是侯府还是相府的人。不过这些人武力高超,一看就是江湖上的门派高手,回去一查便知。” “那你帮我查查相府的人有没有参与其中。” 宋如心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总觉得这件事相府脱不了干系。 虽然她内心深处很不愿意这么想,可黑衣人手背上的图腾,她之前偶然在季和光的书房里见过一次。 直觉告诉她,相府必定参与其中。 怎么会如此恨我呢? 饶是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会儿,宋如心的心情依旧无法平复。 同床共枕多年的丈夫,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到最后竟然想要她死,这是何等的悲哀与绝望。 这时,谷中其他同门也听到动静,纷纷赶来查看情况。 宋如心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强打起精神,扬起小脸,向沈无极汇报情况:“那些人不是倭寇,而是冒充倭寇的。” 尽管很努力,声音还带着一丝哽咽。 沈无极听完,神色平静,没有太大的反应。 倒是沈承颉从怀中拿出一张药方,递了过去:“沈谷主,这是我寻来的药方,和先前预想一样,是七星毒。”他的声音沉稳,神色平静。 闻言,宋如心不由得瞪大眼睛,眼中满是惊讶与担忧。 沈承颉见状,面色平和地将手中快要凉透的姜茶再次递过去。 这次,宋如心没再推辞,伸手接过,轻轻抿了一口。 “摄政王辛苦了,我这就命人下去解毒。” 沈无极接过药方,转身吩咐弟子们去准备。 所有人离开后,宋如心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姜茶,热气顺着喉咙滑下。 让她冰冷的身体渐渐有了一丝暖意。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沈承颉坐在床边,盔甲上的血迹已经干涸。 凝成了暗红色的斑块。 宋如心看着他,眼中满是担忧,轻声问:“所以你一开始就看出来了?” 沈承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用沉默印证了她的猜测。 宋如心又问:“那那些人抓到了吗?” “这件事我自会处理,你好好养伤。” 沈承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他不希望宋如心再为这些事情操心。 又欠了一个人情,宋如心不好再要求什么。 沈承颉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门口,身形忽然顿住,缓缓转过身,目光牢牢地锁住坐在床边的宋如心。 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温柔,“明日我有事要同你商议。你且好好休息。” 说罢,深深地凝视着她,那目光里似乎藏着千言万语,却又难以言说。 片刻后,才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 宋如心坐在床上,脑海中如乱麻般思绪万千。 当晚,陆长弓亲自督阵,命人将摄政王带来的药方精心煎煮,喂给病患服下。 第二日一大早,好消息便传来,病患们的症状已经明显减轻。 陆长弓满心欢喜,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笑容,迫不及待地准备去跟宋如心分享这一喜讯。 谁知道,当他兴冲冲地走到院子里,却看见摄政王的侍卫一脸严肃地守在门口。 一身月白色长袍的沈承颉端坐在石凳上,身姿笔挺,面色沉沉,眉头微微皱起。 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重要的事情。陆长弓见状,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犹豫片刻后,还是转身悄然离开。 陆长弓离开没多久,下属便匆匆从郡主院子赶来禀报。 “王爷,郡主身体已经好转,只是京中多次来信,边疆战乱频发,皇上几次试探,府中管家虽多次巧妙应对,但终究拦不住宫中侍者。如今替身目前卧病在床,对外宣称您旧疾复发,恐怕这瞒天过海之术,撑不了多久……” 沈承颉静静地听完,心中对局势的轻重缓急已然有了清晰的判断。 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动作轻柔却又带着几分凝重,缓缓将茶杯放在桌子上。 而屋内的宋如心,对昨夜忽然出现在自己房间的沈承颉满心疑惑。 黑暗中,男人的身影若隐若现,似乎有满腹的话语想要倾诉。 她撑着手臂,缓缓坐起身来,正欲开口询问,沈承颉却已快步走到窗前,抬手帮她关上被风吹开的窗户。 随后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这一夜,宋如心噩梦连连,辗转反侧,一直到天亮都没能安稳熟睡。 清晨,洗漱完毕后的宋如心,还在反复琢磨沈承颉昨夜欲言又止的模样,究竟所为何事。 就在这时,师妹急匆匆地赶来,说道:“师姐,摄政王在外面等你好久了。” 宋如心闻言,不禁大惊失色,脱口而出:“他等我?” 师妹用力地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宋如心已经心急如焚地推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绿梅树下,沈承颉端坐在石凳上,身姿挺拔却又透着几分疲惫。 他神情复杂,平日里的冷峻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担忧。 宋如心看到这一幕,心中隐隐涌起一股不安,结合昨天他离开时的欲言又止,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悄然滋生。 果不其然,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沈承颉回过头来,目光与宋如心交汇。 随后抬手,示意她过来。 宋如心怀着忐忑的心情缓缓坐下,身后的侍卫立刻上前,动作娴熟地为她倒上一杯热茶。 轻轻抿了一口,听见沈承颉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我可能要回去了,郡主要留在这儿。” 昨天在瘴林里的种种经历,让宋如心早就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此刻,听到沈承颉这话,她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沈承颉又接着说道:“我就把两个孩子交给你了。” 宋如心沉默不语,心中暗自思索,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急切地要离开。 宋如心抬起头,目光紧紧地盯着沈承颉,神色凝重地问:“所以昨晚的杀手确定身份了?” 沈承颉神情严肃,缓缓点了点头,算是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那我也跟你一起回去。”宋如心沉思片刻后,咬了咬牙,似是下定了决心。 闻言,沈承颉不禁吃惊地看着她,眼中满是诧异与不解。 第56章 害怕自己拖累吗? 宋如心其实心中早有盘算。 她微微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不过,还是半遮半掩地冲沈承颉解释。 “你查出来那里面一部分杀手是相府的吧。” 夹着释然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几分笃定。 沈承颉听到这话,眉头瞬间皱成了一个“川”字,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陷入了沉思。 这正是他最为担忧的地方,相府的人与侯府的人搅和在一起,局势愈发错综复杂。 如今朝堂之上,金銮殿那位疑心渐起。 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其眼皮子底下,稍有不慎,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不必要的麻烦和猜忌。 他又何尝没有想过带宋如心一起走,一方面担忧她的安危,毕竟前路危险重重,稍有差池便可能万劫不复。 另一方面,他觉得以宋如心的性子,大概率会拒绝自己的提议。 此刻,宋如心的主动,着实让他心中为之一颤,可这复杂的局势,又让他不得不谨慎思量。 沈承颉皱眉思索的模样,让宋如心心里泛起一阵涟漪,她试图从他的表情中解读出些什么。 却发现这个男人的情绪起伏如深海漩涡,藏着她读不懂的心思。 他这是害怕自己拖累吗? 宋如心暗自揣测,摸不准他的态度,索性不再多言。 毕竟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两人几经生死,她深知沈承颉并不像传闻中那般冷漠无情。 于是,宋如心决定将这个主动权交给他。 于她而言,一方面现在药王谷事务繁杂,诸多事情亟待处理。 师父沈无极的身体越发虚弱,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谷中必然会陷入大乱。 另一方面,她此刻毫无准备地回去,即便再怎么隐秘行踪,付晴对自己恨之入骨,必定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于情于理,都不是回去的最佳时机。 除非……除非能有万全之策,既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又能将背后的阴谋彻底揭露。 两人各怀心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沉默。 谁都没有挑破心里那点彼此明白却又心照不宣的心思。 就在这时,陆长弓一脸喜色地匆匆走进来,脚步轻快,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师妹,师父他决定让你明日晌午,接任谷主之位。” “这么突然?师父是不是……” 宋如心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下意识地瞥了眼不远处站岗的侍卫。 余光又从沈承颉脸上掠过,她强压住心里的担忧,故作平静地迎上前去,低声问:“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说罢,她仔细端详着陆长弓脸上那喜忧参半的神情,心中隐隐觉得事情并非师兄所说的那么简单。 宋如心转身,朝着沈承颉微微欠身,礼貌地说道:“王爷,我先处理一下。” 沈承颉微微挑眉,神色平静,示意她去忙。 两人并肩走到外面,陆长弓见周围无人,终于忍不住将师父的身体真实情况说了出来。 “师父自从去年那一场大病以后,身子一直不见好,你若接任了谷主之位,他老人家便可安心养病了。” 宋如心听完,心中满是对师父的感念与愧疚。 这些年,师父含辛茹苦,将自己培养成人,如今谷中诸多纷争却因自己而起,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觉得愧对师父,也愧对同门。 见她凝神不语,陆长弓心中疑惑,忍不住问:“接任师父衣钵,一直是你的夙愿,你怎么……该不会还对那个姓季的余情未了?” 提到季和光,陆长弓的语气中尽是怨怼。 宋如心听到这个名字,眼神瞬间变得鄙夷,“好好的你提他作甚!” 宋如心难掩恼恼怒。 丢下这句,便不再停留,迈步先行,朝着前面的议事厅走去。 前院里的海棠树正值盛花期。 满树的花朵层层叠叠,一阵微风拂过,花瓣如雪花般纷纷扬扬飘落。 令议事厅外的小径铺上了一层梦幻的粉色花毯。 谷中各位长老和同门早已落座,气氛却略显凝重。 当得知谷中明日将传位给宋如心时,人群瞬间炸开了锅,不少人站出来反对。 佟长老“噌”地一下站起身,双手用力背在身后,脸上满是傲慢与偏见,扯着嗓子道:“宋如心不过是一介女流,怎能接任谷主之位?更何况她早已嫁为人妇,按道理来说,早就不是我们药王谷的人了,这谷主之位,她绝不能接!” “就是就是,师父您可得三思啊!”吴长老也站起身附和:“谷主之位关乎我们药王谷未来的存亡,如此重任,还是得挑选一位稳妥可靠、能担得起这份责任的人来接任,可不能草率行事。” “佟长老,您这话可就不对了!”一个和宋如心相熟的师弟站出来大声反驳:“师姐从小就天赋异禀,这些年行医治病,救过的人不计其数。就说这段时日,谷中哪次遇到危机,不是师姐挺身而出,力挽狂澜?就因为她是女子,就剥夺她接任谷主的资格,这对她太不公平了!” “我赞同赵师弟的话!”性格直爽的周师妹也站起身,双手叉腰,语气坚定地说,“女子怎么就不行了?我朝律例规定,女子可以读书入塾,考取功名,也能入关拜相。当今陛下面前的红人许少卿,不就是女子吗?人家为国家效力,兢兢业业,忠心耿耿,能力比很多男人都强,哪里比不上了?” “哼!”孙长老不屑地嗤笑一声,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口气,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的冷笑,“她不过是个被夫家抛弃的弃妇罢了,也敢和许少卿相提并论?简直是自不量力!” 一时间,激烈的争论声此起彼伏。 宋如心静静地站在门外的海棠树下,暖风吹过,撩动着她的发丝。 立春之后,万物复苏,整个药王谷呈现出一片繁荣生机的景象,可她却觉得自己的生活仿佛陷入了一团乱麻。 越来越糟糕。 原以为逃出相府,就能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广阔天地。 可现实却给了她沉重的一击,很多事情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比如,她明明已经离开了相府,为何还会被追杀? 隐藏在暗处的危险,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消除? 第57章 谷主之位 她屏神凝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将心中的烦恼与忧虑一并吐出以后,她顿觉身心轻松,努力勾了勾唇,对满面愁容的陆长弓说笑道:“走吧,师兄。” “师妹,你别把这些酸言酸语放在心上,他们就是太固执,看不清你的能力。” 宋如心没有搭话,只是步伐坚定地穿过长廊,朝着里面走去。 谁料走到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山一般骤然逼近。 待她看清来人之际,沈承颉已经大步先行一步走进了议事厅。 原本喧闹哄闹的人群,因为沈承颉的出现,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畏惧的神色。 沈承颉不请自来,也丝毫不在意众人的反应,自顾自地找了一个位置,大大咧咧地坐下。 很快有药童小心翼翼地前来沏茶。 沈承颉拿起茶盖,沿着茶盅缓缓转了一圈,看着漂浮在上面的茶叶,暗自皱了皱眉头。 他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迎着四面八方投来的质疑目光,幽幽地开口说道:“各位继续,就当我沈某人不存在好了。” “摄政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王长老鼓起勇气,站起身来,不满的质问,“今日是我们药王谷内部议事,您这般贸然闯入,还说出这样的话,恐怕有失身份吧!” 沈承颉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故意拖长了声音道:“说起身份,本王倒有一事不明,还请诸位为我解疑。” 迎着众人如芒在背的眼神,沈承颉故意卖了个关子,眸光缓缓落在后面进门的宋如心身上。 “昨日,我为了拿到药方,挽救药王谷的名誉,可谓是费尽心思。这过程中,本人折损了三匹上等战马,两名忠心耿耿的侍卫,还有盔甲、长剑数柄。我想,向谷主讨要这些损失的赔偿,应该不过分吧?” 声音不高,却在寂静的议事厅里格外清晰,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宋如心听到这话,心口猛地一滞,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在众人都陷入缄默之际,沈承颉抬手轻轻一挥,重新悠然地坐了下去。 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缓缓说道:“那赔吧,两万两!” “什么?两万两?” 众人听到这个数字,顿时大惊失色,纷纷出声抗议。 “你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这根本就是无理取闹,我们怎么可能拿出这么多钱来赔偿!” 沈承颉不紧不慢地抬眸,给侍卫递了个眼色,收到信号的侍卫立刻恭敬地递过去一份明细。 “众所周知,本王所统率的军队,一应辎重皆由朝廷统一采买,这可是陛下亲自颁下的诏令。你们要是对这赔偿有异议,是对陛下的诏令也有意见吗?” 沈承颉神色冷峻,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眼神如鹰隼般扫视着众人。 提到陛下,众人瞬间都闭上了嘴。 再怎么心中不服,也只能敢怒不敢言,悻悻地坐了下去。 陆长弓这时才算是看出来,沈承颉这分明是在替宋如心出气。 且不说这两万两赔偿到底赔不赔,单是沈承颉往这儿一坐,那些平日里喜欢挑刺的人就吓得直接闭上了嘴,这效果就已经达到了。 陆长弓故意提高了声音问:“所以这两万两,师父,咱们真的要赔偿吗?” 端坐主位的沈无极捋了捋胡须,脸上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破却不说破。 “那我明白了,师父的意思是不是说,谁接任谷主,谁就来帮忙偿还这笔外债,是这个意思吧?” 陆长弓趁热打铁,继续开口:“那佟长老说说这个谷主之位,该由哪位能力出众之人接应?” 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得仿若能拧出水来。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面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影。 宋如心站在阴影里,沉默不言。 沈承颉的压迫,令众人面面相觑,彼此的眼神中满是震惊与无措。 两万两的债务,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不少有心之人暗自盘算,就算是把药王谷那些平日里视为珍宝的奇珍异宝全都搜罗出来变卖,或许勉强能够凑齐这笔巨款。 可若是真的这么做了,药王谷拿什么立足于世? 那些珍贵的药材、稀有的医书、先辈们留下的圣物,可都是药王谷的根基与荣耀。 眼下,所有人都清楚这是个烫手的山芋,谁都不想沾惹,再无人敢跳出来反驳一二。 陆长弓率先反应过来,他的声音坚定有力,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如此,那就请师父传位吧。” 说罢,他双膝一弯,带头跪在地上行礼,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犹豫。 一众对宋如心心服口服的师兄弟们,见状也跟着齐刷刷地跪下,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 紧接着,众人异口同声地附议:“我们等恭请新谷主上任!” 声音汇聚在一起,如洪钟般响亮,在议事厅内久久回荡。 沈无极大喜:“好……好!” 摄政王的到来,虽说过程一波三折,却给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好结果。 如今更是促成了宋如心接任谷主之位。 他多年的心愿终于得以实现。 一时之间百感交集,眼眶微微泛红,他抬起手,冲一直没有说话的宋如心用力地挥了挥,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还不快过来……” 刚才沈承颉维护自己之时,宋如心不是没有想过制止。 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指关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想起陆师兄说师父身体已经强撑到极限,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在师父那满是期许的面庞上。 药王谷是师父毕生心血,一辈子操劳,大限之前,定想看到一个繁荣昌盛的药王谷。 宋如心内心纠结,难以取舍,最终只好选择顺从。 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到师父面前,她的步伐沉稳却又带着一丝沉重。 来到沈无极面前后,她缓缓跪下,动作轻柔而庄重。 沈无极双手颤抖着,郑重其事地拿出谷主玉佩。 第58章 相互警惕 玉佩在日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似是承载着药王谷数百年的兴衰荣辱。 沈无极将玉佩小心翼翼地交到宋如心手里,目光中满是信任与嘱托,“孩子,以后就拜托你了。” 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江湖侠医,凭借自己超凡的能力,将人人喊打的毒谷打造成江湖上众人拱手钦佩、天下闻名的药王谷。 这些年的辛苦和波折,恐怕只有师父自己心里清楚。 宋如心紧紧捏着玉佩,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随后含泪起身。 在心里暗暗起誓:师父,你放心,我一定不忘初心,振兴药王谷! 其他几个不服气的长老,眼看沈无极力排众议将谷主玉佩交给宋如心,虽满心不情愿,却也只能不情不愿地跪下行礼。 他动作僵硬,脸上还带着一丝不甘,嘴里有气无力地说道:“参加谷主!” 其他几个师兄弟见状,心中大喜,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纷纷跪下,朝着宋如心恭敬地扣头,“参加谷主,我等定当全力跟随谷主!” 隔着黑压压的人群,宋如心难掩心酸,她的目光越过众人,朝端坐在太师椅上的男人看过去。 她的眼神中饱含着感激、无奈与不舍,复杂万分。 沈承颉对上她复杂的眼神,心里明白,她已经做了选择。 他微微颔首,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在心底。 站在她的立场上来看,无可厚非. 可不知怎的,一想到以后她要留在这里,两人甚至这辈子都无法再见第二面。 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有种说不出口的失落。 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只是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原本应昭告天下,举行盛大隆重的接任仪式。 因沈承颉的插手,宋如心提前且仓促地即刻接任了谷主之位。 夜幕如墨,缓缓铺展在药王谷的上空,今晚的庆功宴也因时间紧迫而办得仓促。 不过,作为新任谷主,众人还是给足了她应有的排面和礼数。 议事厅内,灯火通明,烛火摇曳,映照着众人或喜悦、或感慨的面庞。 厅中摆满了丰盛的佳肴,酒香四溢,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欢庆到后半夜,宋如心在这热闹的氛围中。 没经住痴缠,也喝了不少酒。 脸颊因酒精的作用而泛起红晕,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 在药童的搀扶下,她脚步虚浮,摇摇晃晃地往房间走去。月光如水,洒在石板路上,为她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银边。 “郡主怎么样了?”宋如心开口问 声音带着几分醉意。 庆功宴上,她并未看到沈承颉的身影,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与担忧。 药童轻声回答,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逐渐恢复中,两个时辰前,陆师兄就将汤药送了进去。” 宋如心轻轻点了点头,脚步顿了顿,忍不住回头朝沈承颉住的院子方向看了一眼。 月光下,院子一片寂静,只有几盏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药童见宋如心没有说话,便笑着问:“谷主这是担心郡主安危吗?” 宋如心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心中五味杂陈,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了,扶我回去吧。” 谷主理应住在藏药阁最近的地方,但宋如心没有搬过去,依旧住在之前的院子。 当她走近院子时,远远看见一个人影隐匿在黑暗里。 “谁啊——”药童吓得大叫,声音尖锐,在夜里格外惊悚。 准备喊侍卫之际,宋如心认出背影,拍了拍她的手,眼神示意她退下。 药童心领神会,悄然退去。 宋如心脚步不稳地走过去,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了神情肃穆的男人,尬笑了一声道:“这么晚了还不睡?” 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酒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沈承颉闻到刺鼻的酒气,难掩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 宋如心见状,笑着解释:“今晚师兄们高兴,没法推辞,我跟着喝了两杯。” 顿了顿,见他还是沉眸不语,眼中神色复杂,似有一团散不开的大雾,心中不禁有些失落。 宋如心继续打破尴尬:“今日议事厅的事,多谢王爷仗义执言,此等救命之恩,来日定当报答。” 沈承颉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不用等来日,眼下就有一件事拜托你。” 宋如心好奇地睁大眼睛,微醺的脸颊上,爬着自己没察觉的媚色。 难得见他跟自己开口提要求,宋如心好奇地凑了上去。 身上温热的酒气夹着淡淡的花香,让沈承颉心神晃了一下,身体像过了电流似的,僵硬地站着没动。 宋如心见他不语,好奇地追问:“快说吧,要是能力之内,定然竭尽全力助王爷一臂之力!” “不难,你只需要帮我照顾郡主一段时日,待我处理好朝中事宜,会派人过来接她离开。” 沈承颉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笑容瞬间凝固在宋如心的脸上,她不确定地问:“所以你打算把我和郡主留在这儿?” 沈承颉无视她眼里的失落和委屈,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持:“你是药王谷之人,何谈留下?” 听到这话,宋如心心中一震。 所以从一开始,都是她单方面的自作多情? 说不出什么感觉,刚才那点儿微醺的醉意,因为他的这句话,瞬间清醒。 只剩下冷冷的失落。其实这段时间来,她习惯了跟他们一起生活。 突然他说要走,心里空落落的,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半晌,她试探性地问:“郡主的病已经在控制范围之内,差不多三个月就能根除病根。” 她说完,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答复,心中满是期待。 然而,久久没有听到他的回应。 宋如心心凉了一片,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眼里的失落别那么明显。 一阵寒风刮来,周身泛冷的她,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颤。 离得很近,沈承颉下意识地脱下身上的大氅,准备披在她肩上之际,宋如心防备地往后退了一步。 拉开两人距离。 沈承颉的动作就这样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宋如心知道自己可能有失身份,但还是忍不住开口:“就不能带我一起进京吗?我能保证郡主身体不会受到任何影响,我的医术,我心里有数。” 她说得一脸坚定,脸上也是满满的期待之色。 沈承颉顿了顿,无视她的恳求,“我一个人进京比较好。” 宋如心准备了一肚子话,在他冷漠的拒绝里,瞬间败下阵来,心中满是苦涩。 第59章 好好谈一下 一时之间,两人无话。 片刻后沈承颉起身似乎要离开,宋如心才缓缓开口:“我不会听从王爷的安排。” 她这话说得突然,却能从坚决的语气听出决心来。 沈承颉的动作顿住,他此时是背对着宋如心,故而宋如心看不清他面上一闪而过的担忧。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不想宋如心卷进那些事里,偏又本性使然,难以开口解释一二。 沈承颉拂袖转身,他站着宋如心坐着,与那双仿佛泛着秋水的眼眸对上时,心跳似乎无意间漏了一拍。 使得他未能及时出声,反倒是让宋如心接着方才的话头道:“我方才便跟王爷提了,如今郡主的身子好了不少,三月内必然好转,不用我时时刻刻关心也能照常休养。” 沈承颉眉头一蹙,反驳的话就要出口,宋如心却忽然站起身来。 她略微向前几步,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不少,随着她微微抬头与沈承颉对视的动作,后话也慢慢说了出来。 “沈承颉,我要同你一并回京。” 这回说得更是肯定,让沈承颉拒绝的话竟是无法再轻易出口。 她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与那双眼眸对视着,两人再度沉寂下来。 “不可。” 沈承颉薄唇轻启,但也未曾转身离去,反倒是与稳住心神的宋如心就这般静静对望。 他此时的脸色比起方才,要冷冽许多。 反驳他的是宋如心,若是换了旁人,他不会还如此好说话。 这点宋如心亦是清楚。 两人对视不过片刻,沈承颉却先移开了目光。 他声音平和,好似没有分毫波动。 “若是宋姑娘拒绝,本王只好将她带回去,只是路途舟车劳顿,许是对她的身子不利。” 宋如心闻言一怔,旋即明悟过来。 医者仁心,这点在她身上更是展露无遗,沈承颉便是就着这点大做文章。 她先是有些气恼,又很快缓和下来,余下狡黠。 “小郡主是王爷带来的,若是王爷非要带小郡主回京……我如今不过一介平民,又和小郡主非亲非故。” “如何好阻拦王爷?” 沈承颉一时语塞,半晌后他轻笑出声,语气倒听着冷冽:“宋姑娘倒是伶牙俐齿,她留在此处也并非不可,只是若出了差错,不知药王谷如何担责?” 宋如心眼波流转,听到这话她心知沈承颉已是退让,她大大方方朝着沈承颉行礼。 “让安乐与小郡主一并留在药王谷就行。如今药王谷内安稳平静,定然会让小郡主得以好生休养。” “王爷不必忧心。” 沈承颉眼看阻拦不了她,沉吟片刻,一向沉稳又胸有成竹的他,也终是流露出几分不解:“你如今已是药王谷的谷主,何必还要同本王回京?” 提到此事,宋如心低头不语,她紧抿双唇。 药王谷的日子比起京城是好过许多,何况如今也不再有糟心事,往后的日子也只会一马平川。 但她忘不了曾经经历过的那一切。 更何况相府与侯府联手追杀她至今,她又怎能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本以为只要不再对那些所谓的亲人抱有期望,便不会觉着难过。 宋如心下意识抬手抚向心口。 她还是觉着有些疼,不为了别的,只为了那些年付出一片真心的她自己。 深吸口气,将复杂的心绪都压下,宋如心方才抬头与沈承颉对视。 四目相对的刹那,沈承颉目睹着她略带伤痛的神情又变得平静。 只是一个女子罢了。 还是一个被相府抛弃,又痛下杀手的闺阁女子。 沈承颉静默不语,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宋如心身上。 她的身子如同旁的闺阁女子一般单薄,却总能向死而生,在不断遭遇的仿佛绝境般的境地里挣扎着站起。 又给那些恨不得她就此身死的人迎头痛击。 像路边的野花,开花前平淡无奇,开花后即便是狂风骤雨,也绝不低头。 “王爷不会觉着我应当就此远离京城,远离相府与侯府,安稳地做这药王谷谷主?” 沈承颉不曾应声,但他的神情说明了一切。 宋如心自嘲的笑笑,她若不是宋如心,只是个平凡普通的女子,能当上药王谷谷主,确实应当见好就收了。 可她是宋如心。 是那个经历了背叛与折磨,又拼死为自己寻到出路的宋如心。 呼吸间宋如心神情平静下来,她说话的声音很轻,轻到沈承颉要是分了神,难免会听漏。 却又无比坚决。 “相府与侯府污我贬我伤我,甚至追杀我至这药王谷。” “我若是就此放下,与懦夫无异。” “无论王爷应与不应,这京城我定会回去。” 话音落下,沈承颉不再出言拒绝,他不置可否。 宋如心回身拿了个茶杯,白瓷做的茶杯好似淤泥里长出的荷花。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握住,满上了一杯尚且温热的茶。 而后笑盈盈地朝着沈承颉递了过去。 “王爷请喝。” 沈承颉接过茶杯,不经意间指尖与宋如心相触。 她的手指微凉,像是一路凉到了心底。 沈承颉压低眉眼,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她碰触过的指尖。 心里又涌起他难以形容的感受。 好似平静的深潭被谁扔了小小的石子,波澜荡起,眨眼间又都消散。 “有求于本王?” 沈承颉缓慢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倒也并非全是如此,有求于王爷的只有回京一事,我是想与王爷谈谈安乐之事。” 提及安乐,沈承颉的眉头紧蹙。 宋如心佯装不曾看见,自顾自说了下去。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当然我并非说王爷比不上诸葛,只是多一人出主意,寻到有关于安乐父母的那些蛛丝马迹……想必是要容易几分。” 她也端了杯茶,轻吹几下抿了几口,又朝着沈承颉伸手一邀。 “王爷落坐歇息,我有个主意想与你分说。” 沈承颉不是会听人命令的性子,对上宋如心那有着七八分把握的神情,却鬼使神差地当真又坐了回去。 他刚落座,宋如心便贴近了些。 两人都能瞧清楚彼此的眼睫了,也不曾停下。 第60章 万事顺遂 沈承颉没动,宋如心却停下了。 原本是想让沈承颉讶异下稍微失些分寸,她也好游说。 但沈承颉还好整以暇坐着,她却面颊微红了。 宋如心错开与他相对的眼眸,轻咳几声,“未免隔墙有耳,王爷侧头,我与你仔细说。” 他的轻笑声响起,却比从前每一次都更近更清晰。 宋如心有些后悔了,她不该想着逗弄沈承颉,如今也是骑虎难下。 她稳住心神后凑了过去,低声在沈承颉耳边言语。 刻意压低的声音显出几分平常不曾有的柔弱来,呼出的温热气息也拍打在沈承颉的耳廓。 他竟是有几分失神,连宋如心的耳语都听漏了些。 若是有人从远处看来,定然觉着宋如心吻上了沈承颉的面颊。 “……如此一来,想寻出些蛛丝马迹,也并非毫无可能。” 宋如心轻柔地声音已是将计划都说了清楚。 她站直了身子,往后退了小半步,二人的距离再度拉开。 沈承颉没有第一时间回话,他想伸手摸上被宋如心呼出的温热气息吹得有些燥热的耳廓,手抬起一半又落了下去。 他神情僵硬片刻,又回归平日的冷冽。 这刹那间的事,宋如心也不曾有注意到。 沈承颉端起那杯已然凉透的茶,几口喝下才觉着脑袋蒙着的几分混沌褪去。 他冷然的声音响起:“主意倒是好主意,一道回京便不要再想了。” 宋如心愣怔,她惊讶地看向沈承颉,他得了她的好主意,怎的还不松口应下。 现下她那目光就像在看市井无赖,沈承颉却好似毫无所觉。 他回望过去,神情瞧不出分毫愧疚之色。 沈承颉将空了的茶杯放在桌上,状似要起身离去。 “王爷得了我的主意,就这般敷衍?” 宋如心急忙开口,心急之下也未曾察觉语气里的嗔怪与亲近。 沈承颉不语,他一向知晓宋如心的本事。 她本事过人,出的主意也是旁人难以想到的周全。 但去京城这件事…… 沈承颉有太多的事要做,若是将她牵连,又分不出心神护她周全,便是在害她。 思索间,他的神情一怔,如何会想到要护她周全。 他的脸色几经变换,却不出声。 宋如心耐着性子等待,也不催促。 直至宋如心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水,茶壶都快要见底了,沈承颉方才点了头。 “多谢王爷。” 宋如心欣喜之下,温和出声道谢。 沈承颉却脸色一凝,都算得上臭了张脸。 他的目光将宋如心上下打量个遍,语气听不出恼怒,却又算不得和善,凤眸微微眯起:“若是拖了后腿,本王便命人将你绑回药王谷。” 宋如心连声应下。 二人又言语几句,便分了两路。 沈承颉去安排带她回京之事,宋如心则是趁夜收拾好了行装,隔日便能启程。 只是沈承颉做事果断决绝,宋如心又是好不容易才将他说通。 两人竟是未曾想起要与安乐和小郡主知会一声。 隔日一早被两个孩子拦在马车前,宋如心才猛然惊觉。 她心中暗道不妙,目光便下意识看向了沈承颉。 拦住宋如心的是安乐,小郡主则是双手叉腰,鲜有的摆出一副恼怒姿态来。 她站在沈承颉面前,此时什么都顾不上,满心都是被隐瞒扔下的委屈与气恼。 沈承颉只觉着脑袋都发痛,他一向不会应付郡主。 “郡主身子不便,回京舟车劳顿,这病便不好休养。” 他耐心解释着,小郡主却不听,只自顾自红了眼眶。 “都不要我,只留我一人在这药王谷!我要回去告诉爹爹!” “还有姨姨……姨姨也不要我了!” 她的眼泪顷刻间便溢满了,似乎随时都会哭上一场。 另一侧的安乐听到这童言童语,亦是深感赞同。 他倒是哭不出来,只是抬手不停地揉着眼。 “姨姨别扔下我,我想跟姨姨一并回京,我会给姨姨做饭吃……姨姨……” 宋如心索性蹲了下来,她一手搂一个,将两个孩子都环抱住。 “小郡主若是不想缠绵病榻,想跟安乐玩蹴鞠,或是去林子里赏赏花透透气,便要听话,在药王谷好好休养才是。” “安乐如今也是个大孩子了,小郡主独自留在药王谷也没个玩伴,安乐忍心看她孤零零的养病?” 简短几句话,竟是说得两个孩子对视一眼,皆是犹豫起来。 沈承颉目视着宋如心,安乐懂事,但年幼早智,郡主不是见谁都亲热的性子,却也与宋如心交好。 孩童的内心最为纯粹,宋如心轻易便能在他们心中占一席之地。 不仅因着宋如心本领过人,还因着她待人皆是一片真心。 沈承颉移开目光,他轻声出言,许是因为在跟小郡主说话,声音里的冷冽也消散了:“此次回京凶险,你们若是一并前往,少不了要分心,便容易中人奸计。” 闻言两个孩子都神情无措,宋如心则是佯装赞同,她连连点头。 “是了,岂是不想带你们同行?等小郡主养好了病,便是去天涯海角也能带上。” 宋如心几句话便彻底安抚了两个孩子,还顺带替沈承颉许了个诺。 她倒是不觉哪儿有不妥,沈承颉听得眉头紧蹙。 将安乐与小郡主送回了药王谷,姗姗来迟的陆长弓还未曾到马车近处,就见宋如心朝着他与师父行了个礼。 隔着不算远的距离,宋如心抬高了声音:“药王谷内的事务,就托师父与师兄费心了!” 陆长弓张张嘴似是要接上几句话,却临了又沉寂下来。 如今的师妹早已不似当初,对上相府和侯府,他多半也帮不上什么了。 陆长弓稍作思索,说出口的话和先前所想便不同了。 “还望师妹与王爷此去万事顺遂,一路平安。” 他的话音落下,便拽着还欲多叮嘱几句的师父停了步子。 宋如心与沈承颉一道上了马车,门帘一放,他目光里再不见二人的身影。 马蹄声响,尘土飞扬,细雨也在此时飘散下来。 第61章 杀了她 正当二人赶往京城时,仿若此时的天气,侯府也是阴云密布。 宋雨晴落座在正厅,却只有几个丫鬟环绕身侧。 这些时日她时常一整日连季和光的身影都瞧不见。 侯府在排斥她,在宋如心离京后便让她觉着有如此作为。 丫鬟小心翼翼奉上了一杯热茶。 宋雨晴斜眼扫了她,而后笑了笑。 她抬手便将热茶打翻,尽数翻在丫鬟的身上。 奉茶的丫鬟吓得跪倒在地,宋雨晴却弯腰,伸手微抬她的下颌。 “上这么热的茶,是想烫死我吗?烫死了我,这侯府的女主人便轮到你头上了?” 宋雨晴的话没有由来,语气带着十足的幽怨与愤慨,她顺手给了丫鬟一耳光。 她不明白,宋如心只是一个野种罢了,离京了分明是件好事,为何季和光魂不守舍。 连季诚源也疏远了她,从前口口声声说想要她来当母亲,如今竟是连个笑脸都给不出来。 “贱人生出的亦是贱种。” 宋雨晴越想便越是恼怒,她忍不住出言怒骂,声音算不得小,在场的丫鬟都听了个清楚。 她很快便反应过来,若是方才的话传了出去,她辛苦在季和光面前维持的端庄也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方才你们听见什么了?” 宋雨晴出声询问,倒是又一副柔弱可人的模样,连语气都放缓了。 这些时日被她揪着出气的几个丫鬟却吓得身子都颤抖起来。 宋雨晴不想被旁人知晓,她每次动手都紧着瞧不出的位置来。 要么让丫鬟举着滚烫的茶杯跪在地上,要么在她们脑袋上放几本厚重到双手都难以长期拿稳的旧书,靠墙站着。 期间但凡有错漏,宋雨晴便会用簪子朝着她们不便示人的部位戳,戳得丫鬟们腿上满是一个个的小血孔。 眼见丫鬟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低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心,宋雨晴心中大为满意。 她的语气更加轻柔,还带着足以迷惑不知情之人的关切。 “我方才手滑了,没拿稳这茶杯,不成想让你连衣裳都湿了。” “湿着衣裳怎好再待?万一冻病了便不好了。” “快些下去换了吧。” 她端得一副善解人意的温和姿态,仿佛故意打翻茶杯的另有他人。 等人下去了,宋雨晴已是再坐不住。 她径直朝着书房而去,她倒要看看,季和光是否又在怀缅那个贱人。 如今这侯府夫人的位置是她的! 纵然季和光拖延到今日都不曾让她当正妻,但只要无新人进府,这一切不还是她说了算? 宋雨晴命人备了一碟点心,脚下的步子稳健,还时不时空出手来打开食盒摸摸温度。 她很快到了书房外,却被季和光安排的人拦在了门外。 宋雨晴气得袖中的手攥紧了,一口银牙咬了又咬,才勉强维持住面上的温柔小意。 “夫君可在房里?这些时日夫君连饭都不曾好好吃,我为夫君备了些点心。”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恰好拿捏着能让书房里的人听清楚。 季和光原本心中有些责怪,他没想过要让宋如心真的跟他和离。 他只想逼着宋如心退让,今后娇妻美妾,享尽齐人之福。 现如今宋如心不仅离了侯府,连相府都不再回去,别说他这个夫君了,连亲生的儿子季诚源也不曾再上心过。 但如今娇媚的宋雨晴正在房外等着,他又有些不忍。 “进来吧。” 季和光犹豫片刻,还是松了口。 门吱呀一声便开了,宋雨晴红着那双妩媚的眼眸走了进来,她一副温柔可人的模样,将手里的食盒轻轻放在了书桌上。 盖子掀开,点心的香气缓缓蔓延,宋雨晴却背对着季和光,不曾回首。 “夫君可是在怪我?” 她开口便是哽咽的语气,说着转了身,一滴泪珠恰好在此时从她眼角滑落。 “都怨我,若不是我回了相府,姐姐定然不会为了惹怒夫君而和离,也不会气愤下做下出走这事来。” 宋雨晴话里话外悄悄将一切推到了宋如心身上,往常季和光都会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如今却沉默下来,半晌才开口:“是她宋如心不知好歹,与你何干?你先出去吧,我这些时日腾不出空来。” 话一出,季和光避开她的目光,装模作样拿起毛笔。 宋雨晴只觉着心凉,连指尖都不停地颤抖着,她硬生生忍住了,顺从地点头。 “夫君莫要气坏了身子。” 只是一出书房,宋雨晴脸上的柔弱神情便维持不了了。 她恨得浑身发抖,若是此时此刻宋如心出现在她跟前,她定然要取下发间的簪子,将这个贱人捅成个冒着血的筛子。 宋雨晴连自个儿如何走回的院子都不曾记住,她脚下打飘,似乎随时都要昏迷倒地。 还不曾落座,石子儿敲打门窗的声响传来,她转头定睛一看。 窗户缓慢打开,一身黑衣的人利落进了屋子。 宋雨晴的脸色变了,她正要呵斥这人不讲礼数,纵然要与她汇报,也不应当在她允许前便进了屋子。 却听见浑厚的男声压低着声音告知了她。 “宋如心此时正在赶往京城南侧的城门,不出三刻便能进城。” 宋雨晴当即瞪大了双眸,她又惊又怒。 这人是杀手组织中的,虽说刺杀未能成功,但宋雨晴一心想让宋如心毙命,便一直让留意着,三五日便上门汇报一次宋如心的动向。 “她……她怎会回京?!” 宋雨晴似是在自言自语,她的语气都带着些许颤抖,无措地在屋子里踱步。 她定然是故意的! 宋雨晴气得咬紧牙关,如今她的光哥哥正迁怒于她,连那小贱种都疏远了她,赶在这时候这贱人要回京。 “宋如心,你这个合该千刀万剐的贱人!” 她愤怒地叫骂,桌上的茶壶和茶杯都被她扫翻在地,碎裂的瓷片四散。 “我不会让你如意的!” 宋雨晴又是怒吼一声,逐渐冷静了下来,她眼神犹如淬了毒般阴狠。 “我要你们将她阻杀在城外!无论多少银钱,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杀了她!” “杀了宋如心!” 第62章 不死心 宋雨晴的声音,消散在逐渐变大的雨势中。 而此时的城门外不远处,宋如心搭乘的马车正在缓缓行进中。 赶了不知多少个时辰的路,饶是宋如心再能支撑,也有些受不住了。 沈承颉一瞧她苍白的脸色,便心知肚明,命车夫将速度逐渐降了下来。 宋如心觉察到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 她抬头看向沈承颉,那人握着一本杂书,即便在疾驰的马车中也看得入神,此时更是眼神一刻也不曾移开。 她想道谢,话到嘴边却如何也说不出。 沈承颉连眼神都不曾分过来,她贸然道谢岂不是显得很突兀? 正犹豫间,马车在城门外几里地的位置停下了。 沈承颉手中的杂书一收,掀开门帘便要下马车,宋如心正犹豫是否要跟上,便听得沈承颉吩咐。 “暗一,留些人手护送宋姑娘进城。” 他的语气平稳,一丁点儿情绪波动都不曾有,一边关照着宋如心,一边连个眼神也欠奉。 “多谢王爷。” 宋如心赶忙道谢,等不及她再纠结了,沈承颉的身影在这片刻之间,都快要从她眼前消失了。 沈承颉下马车的动作微顿,似是想言语,却又不曾开口。 不等她问,沈承颉手一放,门帘重新将马车内的情形遮盖住。 两人被这轻巧的绸缎门帘隔开,虽是不再同行,却前往同一处地方。 这些留下的人手分明是忧心她被自己牵连,却换来她那般真挚的谢意。 沈承颉不知为何,心中有几分不适,却被他强行压下。 想到此时府中的替身许是已经被多方人手紧盯,不能再耽误片刻功夫。 “回府。” 他低声下令,身影与暗卫一并消失在雨幕中。 与沈承颉兵分两路后,宋如心复又坐好,马车再度缓缓行进。 车外的雨势忽大忽小,原本好似要停下了,在沈承颉下车后却是仿若冰雹般的瓢泼大雨不断砸下。 乒乒乓乓的声响接连不断,却好似夹杂了些旁的动静。 宋如心蹙眉,只是一瞬的功夫,她仿佛听到了破空声自耳边急速靠近,急忙侧身一躲。 宽大的马车从外射入几支箭矢,擦着宋如心的发丝而过,穿透了马车车壁。 与此同时,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不断响起,在大雨的遮盖下,只能听见轻微的水声。 “宋姑娘!不要出马车!” 是沈承颉留下的暗卫在出声叮嘱,随着话语声一同响起的,是刀剑出鞘的铮鸣。 雨势越来越大,雨水顺着被箭矢穿透的缝隙被强风吹进来。 宋如心的脸颊已是被雨水湿透,她抿唇不语,心跳在此刻不断加快。 即便雨声与打斗声混迹,吵得她连自己的说话声都听不清楚。 但那不停加快的心跳声,犹如雷鸣般清晰。 宋如心此时有些后悔了。 并非在后悔赶回京城,而是后悔她先前买下的院落太过偏僻。 京城南侧的城门鲜少有人烟,连巡防营都削减了人手。 在这里动手截杀她,那是万分方便。 宋如心抬手将脸颊上沾染的雨水擦干,手刚放下,剑尖便从门帘处猛地钻入,她急忙将沈承颉落下的杂书抓起,迎着剑尖阻挡。 利刃穿透杂书,却也被阻挡了速度,沈承颉留下的暗卫一剑刺出,宋如心眼前飞溅起阵阵血雾。 而这打算截杀她之人,随着暗卫的剑拔出,重重倒在了马车外。 宋如心只觉着浑身冰凉,她一咬牙,索性将死去杀手的佩剑捡起,掀开门帘便跳下了马车。 “宋姑娘!” 暗卫心惊之下焦急呼喊,宋如心却不曾回头。 她不能在马车里坐以待毙,杀手的目标很是明确,她若是一直躲在里面,未免过于被动。 宋如心出马车既是给了杀手机会,也是跳出那般被动挨打的境地。 在马车里时,不仅杀手不知她身处哪处,暗卫也不知。 这便导致暗卫须得分大部分的精力照看,生怕一时不察便让宋如心丧命。 宋如心手中握着剑把,她的指尖已然凉透,却用力到指节发白都不曾松手。 雨势依旧过大,大得不仅宋如心看不清几个杀手的身影,对方也看不清她的。 又是一阵破空声,宋如心猛地侧身,脚下一滑便摔倒在地。 几个杀手大喜过望,当即便朝着宋如心攻来。 宋如心却老神在在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来。 她握住油纸包的手一抖,无数的粉末便被抖了出来,就势与雨水混合。 沈承颉留下的暗卫也及时反应,剑尖一挑,顺势送去一阵雨水。 沾染了药粉的雨水便随之朝着几个杀手涌去。 有了上次的经验,几个杀手也知晓宋如心不是束手就擒的废物,纷纷往后躲避。 却在焦急之下出了纰漏,被早已有所准备的暗卫一剑穿心。 血水被大雨冲刷着,宋如心已是浑身湿透,她爬起时的动作都有些许凝涩感。 暗杀她的杀手们皆是躺倒在泥泞的地上,瞪大眼睛没了声息。 沈承颉的暗卫原本是打算留下一两个活口,可一看落入下风,许是要被活捉,余下的杀手极为默契的吞毒自尽。 还好杀手不曾得知宋如心身侧有沈承颉留下的暗卫。 宋如心在马车时虽是借用杂书躲开了致命的剑刃,但仍旧被剑锋将她伸出去抵挡的手臂划伤了。 方才太过惊险,不曾察觉。 现下脱离了险境,宋如心才觉着手臂有些隐隐的疼痛感。 “多亏了宋姑娘方才洒出的药粉,就是不知这药粉究竟有何作用,几位兄弟不慎沾染了。” 一个身量高大皮肤黝黑的暗卫出声询问。 宋如心闻言笑了,正巧在她露出笑容时,雨势变小,日光穿透阴云透洒。 “无妨的,只是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粉罢了。” 她又并非全知全能,怎会预料到有人敢在城门前下手,想要将她截杀。 若是毙命了的杀手们得知这药粉的效用,许是都不能瞑目。 宋如心笑完便委顿下来,暗卫们将马车勉强修复了些,还好这马匹不曾受伤,按照计划带着宋如心进了城,安顿在城门边上的偏远宅子里。 换了身干净衣裳,宋如心静静坐在正厅里,望着渐小的雨势。 她都不必细想,能在此时截杀她的,除了相府与侯府,根本不曾有第三人选。 宋如心眼眸微沉。 第63章 如梦似幻 她对相府和侯府,早已是彻底灰心了。 但这三番两次的暗杀,还是免不了让她觉着好笑。 不是笑他们不自量力,而是笑自己竟真的将这些披着人皮的牲畜当过家人。 宋如心想着,便也当真轻笑了几声,只是笑着笑着,有水汽模糊了她的眼眸。 虽说并非相府的真千金,但她也是在相府众人眼皮底下长大的。 寻回宋雨晴后,竟是半分情意也不念,将她不当做人看待。 午夜梦回,宋如心也曾百般不解,她从小到大都将相府众人视作血亲,从未有分毫言行伤过他们。 为何最后落得这般结局? 这世间,难不成当真只有体内流着相同血脉之人,才能称作家人? 想不通这些,宋如心便索性不想了。 只是她想翻篇,相府与侯府却不愿放过她。 今日的截杀让宋如心更是坚定了决心,她定要将失去的都讨回来。 她不会善罢甘休,不会让这群冷心冷血之人好过。 宋如心轻叹口气,她眼眸笼罩着的水汽逐渐消散,朦胧过后又是一片清明。 事到如今,她绝不会委屈自己半分。 身后没有亲人又如何,她自己便是自己的亲人,她自己便能好好待自己。 宋如心起身,她换好衣裳后先煮了几壶姜茶,此时便正好。 她暗自回忆了暗卫的人数,倒了相应的姜茶,方才给自己也满上一杯。 热乎乎的姜茶被吹到温热刚能入口,小口小口喝下,热气像是循着四肢百骸绕了一通,从心底暖和起来。 宋如心沉神盯着杯子,旋即释然一笑。 好似在片刻间便想通了些什么,可她又不曾表现出来。 而此时,迎着冷风将杀手遗留的痕迹清理干净的暗卫,分出了一名朝着摄政王府赶去。 几个眨眼的功夫,便从暗门进了王府,暗卫身上还带着外头的寒凉之气,与挥散不去的淡淡血腥气。 他跪在沈承颉面前,汇报着宋如心遭人截杀一事。 换下了替身的沈承颉尚且还在装病,只着一身青白色的外衫,瞧着与他平日不同,带了些懒散意味。 但听闻宋如心遭人截杀时,他眼眸骤然冰冷,冷冽的声音也在此时响起:“可有抓到活口?” 暗卫当即便额头冒了些冷汗,他原本便低垂着的脑袋,也压得更低了些。 “截杀宋姑娘的好似是江湖上流传着的杀手组织,正要擒住时便吞毒自尽了。” 一时之间,室内寂静无话。 没有抓到活口,便意味着无法得知真正的幕后之人。 沈承颉不可控制地想起宋如心,想到她那张总是强忍着情绪只做平静的脸,想到她分明已是伤心到极致,却仍旧不带分毫水雾的眼眸。 她如何了? 沈承颉想问,临开口却又沉默。 不似宋如心那样笃定,本身就被不知多少人紧盯的沈承颉,想到的并非是相府和侯府。 他只担心如今已将宋如心卷了进来,卷进了她原本一生都不会接触之事。 沈承颉闭了闭眼,鼻尖仍旧萦绕着暗卫身上的血腥气味。 只是他此时没有了先前的笃定,忽的想到若是这血并非源自那些杀手,而是源自她呢? 长久地沉默终是被沈承颉自己打破,他低低的声音,带着几分没由来的沙哑:“她……宋姑娘可有伤到?” 沈承颉也解释不清他对宋如心的关切是从何而来,只能草草将其归类于对小郡主爱屋及乌,他忧心安宁的身子,便需要身为医者的宋如心好好的。 不愿再细想,沈承颉端起桌上的茶杯,还不等他喝下半口,听清暗卫的回禀时,他的指尖抖了抖。 “回禀王爷,宋姑娘她被歹人伤到了手臂,属下瞧着许是有些深。” 沈承颉眉头一蹙,心头的火气猛地涌了出来,他硬生生忍了。 这火气没来源,只是听到她被人伤了,便如何也按捺不住。 手里的茶杯终是又放了下去,沈承颉紧抿薄唇,脸色实在算不上好。 “属下无能,那杀手来得又快又急,这才被钻了空子,伤了宋姑娘。” 沈承颉不语,只是摆了摆手,让暗卫无需多言。 纵然是他也出了差错,若是再多给宋如心留下些人手,许是她此刻还好好地。 一向沉得住气的沈承颉忽的觉着有些坐不住了,他竟是无比地想要见上宋如心一面。 沈承颉再度闭了闭眼,呼吸也逐渐缓和下来。 他去不得,如今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摄政王府,若是被发觉他与宋如心相识,甚至是相熟。 许是会给她带来数不尽的麻烦。 “加派些人手。” 沈承颉缓慢地开口,他强行按下对宋如心的担忧,维持着面上的冷清。 “本王偶尔间听她提起过,宋姑娘现如今的居所在城门附近?” 暗卫连连点头,正要将周遭汇报一遍,便听沈承颉又开了口。 “在她近处买一处宅子,让暗一负责调动保护她的人手。” 话音落下,安静了许久,也不曾听沈承颉再度出声。 暗卫正要行礼退下,便听得屋里一阵悠悠的叹息。 医者不自医,也不知宋如心是否将伤处上药包扎了。 “一并带些伤药去。” 这回暗卫等了许久,确认沈承颉不再有旁的命令,才急忙安排下去。 暗道里的动静逐渐变小,到后面便是长久地寂静,连暗门也紧紧关闭了。 沈承颉有些出神,他望着已然瞧不出任何痕迹的暗门,心中想的却还是与他同处京城,却连见上一面也要再三思虑的宋如心。 他从未有过这般奇异的感受,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与她相见,分明二人分别不过一两个时辰罢了。 沈承颉想不出所以然来,他静静感受着内心的急迫,与对她安危的担忧,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宋如心……” 他无意识地喃喃着,屋外的细雨也总算在此刻彻底停止,泥土的气味伴随着潮湿的雨水气息,一并从微微敞开的窗户弥漫进来。 沈承颉出神间,觉着好似又回到了药王谷,宋如心此刻正站在他身前,手里拿着从药田里收回的几株药材。 他伸手似乎想去触碰,却只摸上了木制的屏风。 第64章 讨个公道 王府的暗卫一向做事迅捷,收到沈承颉命人送来的伤药时,饶是宋如心也颇感意外。 她纤细的手指摩挲着手中的药膏,都将瓷瓶摩挲到温热,也不曾停下。 宋如心觉着好笑,她一个医者还能缺了伤药不成? 但又有些许眼热,呼吸几轮才将这热气压下,她转而看向一旁的暗卫。 “替我转告你们王爷,多谢他挂念……不,多谢他相助。” 宋如心说出口的话又径自改了,挂念显得过于亲近,她如今与王爷不过是互帮互助的同伙。 思绪流转,想到这点她忍不住轻笑了声。 活像是他们是俩土匪。 “桌上有姜茶,此时怕是不热了,你自去取一杯,不热了便放回火炭上温一温。” 暗卫连声谢过,这才退了下去。 宋如心向来妥帖,便是他们这等属下也不曾看过她的冷脸。 姜茶尚且还有余温,暗卫心中颇为感慨。 主子从未有如同宋如心这般看重的姑娘,先前他还有些不解,多次接触过后,总算是开了窍了。 虽说遇人不淑,这前半生过得甚是坎坷,但宋如心仍旧有一颗赤忱之心。 “宋姑娘真是个极好的人,也不怪王爷看重。” 他不经感慨着,却换来倒第二杯姜茶的同僚白眼。 “暗十你惯是不长眼的,现下才想明白?这话说给我听了便算了,旁人耳朵里指不定话就变了个样。” 暗卫们说话间,与她们相隔不远,却听不清这些言论的宋如心,刚巧打开了瓷瓶。 里头的药香传来,熟悉药理的宋如心当即怔住。 这伤药给她用来治手臂倒是显得浪费了。 便是上战场的将领也不过只是用这上等的伤药。 宋如心身为医者,上药包扎这流程烂熟于心,片刻便好了。 伤口不大却很是深,许是养伤都要耗费许久。 幸而她当时挡住了,这剑刃若是当真从她心口穿过,此时怕是人都僵了。 宋如心不等再歇息便嘱咐了人,去将她离京时留下的心腹喊来。 这些时日她手中的铺子和产业,不知如何了。 她入京的消息好似投入水潭中的石子儿,在众多留下的亲信中激起一波波的涟漪。 三不五时,亲信便一一到了宅子里。 有宋如心的吩咐,几人都是避开了人烟,一路走的小道,没人知晓他们此番到了何处。 “将这些时日的收支,与铺子遇到的难题,都一一与我详细说了。” 几个亲信目光相触,却是不知应当谁先上前汇报。 宋如心伤了手,又流了不少的血,此时没太多精力,索性随手一点。 “先将人烟稀少处的铺面说了。” 底下的人当即走上前,恭敬地行了个礼,方才一点点地开了口。 宋如心听着,手里还翻动着亲信呈上来的账本。 她并非不信手下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只是信归信,很多事情还是应当按照流程走一遍。 水至清则无鱼,但水若是浑过头了别说是鱼,连池子也要废弃的。 事无巨细的额汇报过后,宋如心也将账本翻完了。 她点点头,这间铺子算是结束。 一轮又一轮,待所有人的汇报都结束时,天色已然全黑了下来。 宋如心思索半晌,忽的说了句话,惊得几个亲信想出言劝诫。 “从今日起,所有的药堂都不再隐瞒背后的东家,将东家是我的事情,三日内传遍整个京城。” 迎着亲信们忧虑的目光,宋如心淡淡一笑。 她自是知晓相府与侯府的德行,名声打出去了,暗处的毒蛇便要闻着味儿来了。 但总不能一直躲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还能躲一辈子? 她宋如心不能一生都在那些恶人的阴影下过活。 “别忘了提及我乃药王谷谷王一事。” 达官贵人也是肉体凡胎,宋如心名下的药堂本就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如今再加上她的名声,自会有贵人上门求医。 这是危险,亦是机遇。 手下的亲信有些想不明白其中的弯绕,却也不曾出言怀疑宋如心的决策。 原本是想出言劝诫的也都点头应是。 只要宋如心不是一时脑热,提出的主意定然是为了药堂的未来。 宋如心吩咐完了,便让沈承颉留下的暗卫,帮着将亲信们安然送回。 在仅剩她一人的屋中,宋如心沉寂着。 她的目光扫过自己受伤的手臂,上面包裹着的白布微微渗出了些许红意。 现下她所受的一切,以及从前的种种。 从今日起,宋如心会全部还回去。 双倍还回去。 她要让相府和侯府知晓,如今的宋如心不再是那个任由拿捏的相府假千金。 她是她自己,是独一无二、不会在任何时候,成为任何人替代品的宋如心! 宋如心呼出一口浊气,她沉吟了片刻。 如今的侯府倒是不足为惧,一个季和光罢了,只会靠着女人的废物。 他除了沉浸在温柔乡里,便什么也不会了。 宋雨晴西施效颦的几句光哥哥,便能唤得他心神不稳。 但相府则不同了。 宋如心回忆起她的便宜兄长,更是不可控制地心口闷痛起来。 那个曾经宠着他护着他的兄长,现下变成了她还击的阻碍之一。 为了宋雨晴将她伤到当初的地步,许是如今都还觉着她亏欠了宋雨晴。 亏欠? 宋如心想起当时宋如钊的语气与神情,想起他那副高高在上,仿佛占据了所有公道的模样,便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瓷瓶。 攥到指节发白,攥到她总算止住血的伤口又再度龟裂。 若是她能自由抉择,这相府的一切她都不愿沾染。 分明不是她害的宋雨晴,分明她一颗真心都给了相府的这些亲人。 却只换来一次又一次的委屈,一回又一回的退让。 那被她唤作父亲母亲的人,也不知是当真被宋雨晴蒙蔽,还是只觉着她一个假千金,委屈便委屈了,冤枉便冤枉了。 她的亲人、她的夫君、她的儿子、相府的一切,乃至于她的命,给了宋雨晴又何妨? 宋如心忽的笑了出来,她攥着的瓷瓶也被完好放到身侧的桌子上。 再等等,既无人为她出头,那她便为自己讨个公道。 第65章 恶心 截杀失败一事,当日宋雨晴便得了消息。 昨日起压抑的气氛便在屋子里回荡,宋雨晴阴着张脸不发一语。 她的眼神里满是不甘与愤恨,仿佛怨气极重的怨鬼一般。 她好不甘心,宋如心这样的贱人就该千刀万剐,就该被所有人踩在脚下,就该所有人都觉着宋如心比不上她。 宋雨晴双眼都发红,她阴恻恻地盯着门扉,也不知透过门扉在看谁。 过了片刻,她忽的抬手摸了摸肚皮。 宋雨晴笑了,笑得猖狂又得意。 她不仅是相府的真千金,肚子里还怀着侯府的血脉。 宋如心再是坚韧又能如何呢? 还不是要被她陷害,还不是要替她定罪去当卑贱的奴婢。 她正快意,一转头便对上了门口跪着的丫鬟那欲言又止的神情。 不满涌上心头,宋雨晴却仍旧用她那状似柔弱的声音开口询问:“怎的这样一副脸色?有话便说,难不成……我是那些会责罚下人的恶妇?” 丫鬟吓得浑身一抖,几个时辰前才被罚过,她却不敢反驳。 “夫人自是心善……” 宋雨晴点点头,抚着肚皮温柔地笑着:“说吧。” “是……是宋如心……她……京城里有名的几家药堂,如今都说是她的产业……” 随着丫鬟试探着地汇报出了口,宋雨晴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她猛地站起身来,吓得丫鬟急忙上前扶住。 宋雨晴的手冷不丁抓住了丫鬟的胳膊,她染着丹寇的指甲都快要隔着布料镶嵌进丫鬟的肉里。 “外头还……还传闻说……宋如心是药王谷的谷主……” 想起季和光这些时日的转变,宋雨晴当即便慌了神。 若是当真让宋如心将名号打了出去,她岂不是比不上宋如心了? 急切之下她沉着脸让丫鬟将她带去了宋如心的药堂。 侯府的马车很快停在了宋如心的药堂前。 此处不是宋如心名下最出名的药堂,但名字却是直接用的‘如心药堂’。 故而今日的免费看诊,宋如心亦是在此处停留最多。 侯府的马车明晃晃停在门外,她却都不曾抬头看一眼,只一心替眼前的病患把脉。 “宋如心!” 可宋雨晴不愿放过她,高声喊着,便不顾孕肚快步靠近,她一把拽住眼前人的手臂。 下一瞬,那张带着如何也按捺不住的阴毒的脸,便靠了过去。 宋雨晴再是恼怒,也知晓不能在人前露馅。 “你这个贱人,此番回京城你又是想着要勾引我夫君是不是?” 她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怒气。 “你如今已是落魄到需要编造满口谎言,借着这药堂捞银子,好去讨好我夫君的地步了。” “宋如心,你比不过我,便想要用计谋让他悔过不成?!” 闻言,宋如心不言不语,只是慵懒地掀起眼皮。 满心满眼都是季和光的宋雨晴,显然是气昏了头脑,惊惧下连思考都不曾有,便上门来示威。 她才懒得搭理这疯妇。 “这不是侯府的姨娘吗?不知来我这药堂是不是要抓几服药,治一治癔症。” 几句话将宋雨晴气得脸皮都一抖,奈何今日药堂人数众多,她从袖中抖出一手帕来,擦着眼角期期艾艾开口。 “我今日来寻姐姐,是为了……为了求姐姐原谅我……姐姐,我已是知错了,怨我让夫君挂心,惹得姐姐心中气恼,出走后竟是至今不曾回府。” 这幅做派和方才对宋如心口出恶言的模样,活像是两个人。 宋如心低低一笑,她与季和光早已没了干系,仇还不曾报,宋雨晴便自己上门来寻晦气。 “开两副……不,开五副治癔症的药,给侯府的姨娘带回去。” “你!” 宋雨晴险些未曾维持住脸上的柔弱,阴毒的怨恨自她眼里一闪而过。 她的目光转向了自己紧紧攥住的宋如心的手腕。 歹毒的奸计从脑海里冒了出来,今日她不让宋如心吃个苦头难泄怒火。 拽着宋如心手腕的她猛地一推,又往回拉了些,挺着大肚子的身子便重重往后倒去。 此时的宋雨晴已是顾不上肚里的孩子了,她现下就要让宋如心永无抬头之日。 嘴里故意娇呼一声,宋雨晴装出一副吓得花容失色的姿态。 下一瞬,药堂里的暗卫便将她的身子扶住了。 挺着孕肚的小妇人当即便止住了动作,维持着身子往后仰倒的姿态。 看着滑稽至极。 “姨娘可要站稳了,若是摔了,岂不是要赖着我这药堂?” 宋如心几句挖苦,气得宋雨晴身子都轻微颤抖着。 这回宋雨晴红着的眼眶可并非假装,她当众陷害宋如心失败,还以如此丑陋的姿态展现在人前,又被宋如心如此挖苦。 她重新站好,一手抚着肚皮,一手拿着手帕。 轻咬着嘴唇,宋雨晴一副遭受大委屈的模样,她甚至还逼得自己掉了几滴泪。 “我知道姐姐看不惯我,可也不必如此害我。” 余下的话不曾出口,便被宋如心的笑声打断了。 她双手环胸,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深感受辱的宋雨晴再也压不住眼中的火气,怨恨地盯着她。 若是喜欢唱戏,当去戏班子才是,我这药堂都是些粗人,怎能欣赏的来?” 宋如心揶揄着,那双含着秋水的眼眸一片清明,她似是好言相劝,却听得宋雨晴近乎要动了胎气。 “你睁大眼睛看看,这药堂里都是谁的人?” 宋雨晴这才回过神来,除去宋如心的心腹,便是药堂的伙计,剩下还未看诊的也只是几个平民百姓,正满眼厌恶地瞧着她。 这出戏和宋如心所说一般,白唱一通。 宋雨晴还欲再放狠话,却见眼前人一个眼神,药堂的伙计便抬着扫帚靠了过来。 她可不信宋如心此时还会给她留脸,又怒又怕,急得脚下踉跄了下,慌张地出了药堂爬上侯府的马车。 “原来是个跳梁小丑。” 药堂里的账房高声说道,话语声传入了马车内。 马车急匆匆回了侯府,自觉在宋如心面前落了面子,宋雨晴不顾孕肚趴在床榻边,故意当着众多仆从的面暗自垂泪。 等季和光问询赶来时,便是目睹了这幅美人垂泪的景象。 他再是因着宋如心和离之事迁怒,也不免软下心肠。 “这是怎的了?” 说归说,却是连手都不曾抬,更别说扶起宋雨晴了。 只是宋雨晴一心要暗害宋如心,便忍了下来,不曾娇嗔般不满。 “听外头人说姐姐如今回了京,却在坑蒙苦命人,我便去寻了姐姐。” 宋雨晴抽抽噎噎抹黑着,季和光却眼神一亮。 “她回京了?!” 这般欣喜的模样,看得宋雨晴近乎呕血,也只能装得大度温柔。 “我想着许是传言有误,又想过些时日的生辰宴将姐姐请来,让夫君和姐姐冰释前嫌,只是姐姐却……” 她不停地落泪,一副病弱美人的做派。 “许是姐姐还在怨我,怨我得了夫君的喜爱。” 一番明里暗里的打压讽刺,以及故作大度的言论,将季和光哄得团团转。 竟是当真信了宋如心对他旧情未了。 “这女人,当真是不识好歹!你不必管她,安心养身子便是。” 季和光一面怒斥着,一面压不住上扬的唇角,他暗喜的模样让宋雨晴拧紧了手中的帕子,恨意也浓烈了几分。 第66章 帝王忌惮 而王府此时正接下了圣旨,命沈承颉立即进宫。 宣旨的太监暗自打量着眼前的沈承颉,他确实是面色苍白,瞧着一副病容。 太监轻咳几声,赔了个笑脸。 “摄政王这便请吧?陛下并非不体恤,正是想着念着摄政王,这才要宣进宫瞧瞧。” 沈承颉不置可否,若当真是体恤他,为何非要将病中之人召进宫觐见? 在场之人皆是心知肚明,却也不曾露出端倪,只是一副感激圣恩的模样。 唯独沈承颉,上了皇帝派出专程接他进宫的马车时,似有若无的哼笑了声。 片刻后,进了内殿,沈承颉朝着正座上的皇帝行了一礼。 他的神情无波无澜,瞧不出此时的喜怒,面上的苍白与病色却是实打实的。 皇上也并未出言,默不作声观察了一番,才让身侧的太监去扶。 “快些赐座。” 他的话音落下,又有几个小太监抬了布满绸缎的凳子上来。 竟是不打算让沈承颉入座,而是仿若一个奴才般。 察觉到皇上的怠慢,沈承颉也不曾面露半分不满,只是抱拳再度行礼。 “臣如今病中虚弱,不敢落座。” 这话引得皇上心中不满,这两件事哪儿来的关联? 沈承颉不过是想抗旨罢了,这等小事竟都不愿听从圣旨。 多日来对沈承颉的怀疑使得皇上极易恼怒,只是他面上不显。 “此话怎讲?哪儿有病中之人久站的道理,你这是将朕当了三岁孩童啊。” 皇上的语气听不出恼怒,反倒是蕴含了几分说笑之意。 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紧盯着沈承颉的一举一动。 闻言,沈承颉适时轻咳几声,随着他的咳声,面色也越发萎靡。 “皇上不知,臣如今若是不站着,不出三刻便昏沉欲睡,面见圣架又如何能做那般姿态?” 这话说得皇上心中一喜,紧接着又有些忧虑。 他不愿放权给沈承颉,这摄政王的名头说到底只是好听罢了,可此时又确实需要沈承颉。 朝中那么多大臣,竟无一人可代替。 皇上面色一沉,挥手让早已准备着的太医上前来。 “为朕的爱卿好好医治。” 他边说边观察着沈承颉的反应,只见他仍旧是神情平静,似是当真不曾有猫腻。 太医仔细把脉后,暗地里朝着皇上微微点头。 皇上这才放下心来,他需要一只猛虎替他护住疆土,却不喜这巨虎精神抖擞的模样,若是这般病弱,倒让他夜里都睡得安稳许多。 “可有法子让他早些时日康复?” 得到太医为难的回应,皇上更是觉着心中畅快,却也不曾表露,反而重重地叹了口气。 “如今边疆不稳,朕的一员大将竟缠绵病榻。” 沈承颉听得好笑,佯装不适轻咳几声,便朝着皇上拱手行礼。 “臣愿前往边疆,为皇上稳一方土地。” 若是还健康着的沈承颉,皇上即便是任由边疆动乱也不会点头让沈承颉领兵,如今却不同了。 他故作沉吟,最后为难地点头应下,却也还是留了后手。 “好,为国为民,沈承颉你这一片忠心,朕甚是欣慰。便将太子与你同去,朕这便拟旨。” 一切尘埃落定,皇上摆摆手便让沈承颉回去歇息,一边佯装忧心他的身子,一边命他明日便启程。 出了皇宫,沈承颉再不掩饰面上的嘲弄,正巧探子一副普通侍从的装扮来报,将今日药堂之事,细细禀报。 附耳听完后,思索片刻,沈承颉抬手便打算让探子退下,却又一顿。 “加派些人手,今日起便让宋姑娘身侧的人手再加防范。” 他明日便要领旨离京,边疆路远,一来一回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 宋如心树敌不少,相府和侯府都等着要她的性命,沈承颉放不下心来,恨不能将宋如心身侧打造成铁桶,将她团团围住,再不会遇见任何险境。 他轻叹一声,虽是知晓宋如心的本事,但悬着的心如何也放不下来。 这忧虑与小郡主患病时不同,沈承颉也形容不来,只得随风而去。 隔日,宋如心便得知了沈承颉前往边疆的消息,还有他亲笔的一封信。 以及…… 她的目光看向桌上的竹笼,里头是一只雪白的信鸽,换了新地界不熟悉,正咕咕直叫。 “这也是王爷让送来的?” 宋如心颇为意外,她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有信鸽,难不成她要与沈承颉隔着半个山河互信? 思及此,她竟是有些脸热,连忙伸手拆了信封,急切地掩饰着。 榆木脑袋的暗十自然看不出来,他点头正要多说几句,便注意到宋如心的脸颊微红。 想到王爷的叮嘱,他自是提了此事。 “王爷还让宋姑娘多注意身子,属下瞧宋姑娘的脸颊有些红,可是有哪处不舒坦?王爷让备了许多的药。” 宋如心连连摆手,心中暗道不好,却也不曾有纰漏。 “无妨,只是今日热了些。” “你忙你的便是。” 暗十还欲再问,却被宋如心打发了下去。 她手中捏着沈承颉亲笔信,稍微有些出神。 脑海里竟都是暗十转述的关切,似乎都能想象出沈承颉说这话时的模样,他定是神情平和,语气也听不出波澜。 宋如心忽的怔住了,旋即好似苦笑般扯扯嘴角。 是了,定然面无表情,只是对她这同伙的些许客套罢了,怎的让暗十转述便让她想这么多。 宋如心摇头,展开信纸,却只有寥寥几语,让她不要擅自行动,等他回京再做打算。 字锋凌厉,犹如沈承颉此人。 怪不得有字如其人的说法。 宋如心正出神,便听得房门被敲响,外头的暗卫尽职汇报:“宋姑娘,侯府之人正在药堂外,说要与宋姑娘说几句话,还说若是宋姑娘不见,奶娘便要为宋姑娘的行径受罪。” 方才的几分旖旎因着这晦气一扫而空,宋如心本不愿搭理,听到后话却忽的变了主意。 想也知道,来药堂的定然是季和光,她倒要看看,这厚脸皮的玩意儿又要做些什么。 季和光在药堂外焦急等待着,直至瞧见宋如心掀开门帘走来的身影,他方才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宋如心一定还心悦他,季和光嘴角带笑,将帖子递了过去。 “晴儿过几日生辰宴,她不计前嫌让我来给你递帖子,你明日安分些,莫要总是拈酸吃醋。” 宋如心怔住,她意外地看向季和光。 不仅仅是为着生辰宴的事,更是为着季和光这奇厚无比的脸皮。 “奇了怪了,分明也是上下嘴唇加一条舌头,你怎的就能将话说得这般恶心。” 随着宋如心的话出口,季和光的动作怔住了,他震撼地瞪大双眼。 第67章 将人拿下 他张了张嘴企图说些什么来挽回颜面,却又一心信着宋如心对他情深不改。 季和光脸上是了然的神情,他眼带深情地望着宋如心,偏偏又要摆架子。 “你若是当真想讨好我,便将你现下这副泼妇的姿态改了,你是知晓的,我向来心悦像晴儿那般温柔小意的女子。” 他边说边上下打量着宋如心,眼底是惊艳与不满。 惊艳是因着从前习惯了宋如心的陪伴,便自然而然将她忽略了,以及如今的她更加自由随性,这番姿态带着醉人的魅力。 不满是因着宋如心的话。 在他看来,女子闹小脾气乃是常见的,但应当和宋雨晴那般娇嗔,而不是宋如心的‘咄咄逼人’。 宋如心惊诧地看着季和光,她面带不解,不等季和光主动出声询问,她便开口道:“我如今就差将粪水泼你脸上了,你竟会觉着我在讨好你?永宁侯若是有空,连带你那美娇娘,一同寻别处的药堂瞧瞧吧。” 她看这两人是病得不轻。 季和光面上挂不住,黑了张脸便要接着说教,宋如心蹙眉摆手。 “如何才能将奶娘放了?” 懒得与这人费口舌,宋如心直切重点。 见状,季和光心里的怒气逐渐累积,这女人怎的就喜欢玩欲擒故纵,他如今拉下脸来给她递帖子,已是足够给她脸面了。 当真是不懂事,难不成希望他一介永宁侯开口求她? 手里的帖子径直药堂的柜台一扔,季和光转身便要走,临了脚步还顿了顿,“晴儿不喜纷争,明日你少做这些矫揉造作的姿态,她如今身子重,你一个做姐姐的,吃醋也应当拿捏好分寸。” 季和光抬脚便往外走,却越走越慢,他以为宋如心瞧见他走了会心急留人,却直到出了药堂所在的这条街,也不曾听到半句挽留。 药堂中的宋如心压根儿不曾拿起帖子,她扫了眼便算结束。 “东家,这帖子是扔了还是……” 掌柜的询问着,宋如心想起奶娘,强压下厌恶。 “留着吧。” 她话音刚落,药堂便闯入几个男子来,皆是穿着不凡。 尤其领头的男子,宋如心只是扫一眼便能看出,他身上是京城如今正时兴的料子。 掌柜的心惊,急忙要将伙计喊来,他瞧着像是要闹事。 宋如心却眼神示意他退回柜台后。 “哪位是宋如心宋姑娘?” 领头的男子态度良好地出言询问,他的嗓音听着有些尖细,宋如心似有所感,沉吟片刻后上前半步。 “正是我。” 男子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传闻中都已然当上了药王谷谷主的宋如心,竟是如此温和貌美的闺阁女子。 他一拱手,“久闻宋姑娘大名,我家主子如今缠绵病榻,想请宋姑娘进府医治。” 宋如心微微一笑,她将名号打出去就是为着吸引这些贵人,当即便命伙计去后堂拿了药箱。 “医者仁心,你上门请定是你家主子病得急,便不要耽误了,带路吧。” 男子神情有几分欣赏,略显尖细的嗓音吩咐了下人帮着宋如心拿好药箱,便出了药堂。 许是不想引人注目,也不曾用马车或是轿子来接宋如心,只是一行人前前后后步行。 越走宋如心便越是笃定此人定然身份十分尊贵,因着已然过了富商会居住的巷子,离皇宫不断拉进。 越是接近宫里的宅子,便越是稀少,不仅仅因着银钱,还因着接近了权利的顶端,只有宫里那位允许的人家,才定义将家宅选在此处。 宅子越发稀少,领头的男子却未曾停下脚步。 这人难道是朝中重臣,或是宫里的哪位娘娘? 宋如心正思索间,便瞧见前头有两个熟悉的人影,还不等走近,跟随在前头男子身侧的孩子,便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季诚源当即怔住了,他急忙扯了几下季和光的衣袖。 “爹,是那个女人。” 对生身母亲季诚源也不曾有半分尊敬,眼神反而除了好奇便只剩下厌恶。 季和光急忙转身,对上宋如心的目光,他的神情多少有几分得意。 他就知道宋如心只是嘴硬,不然怎会想方设法与他接近? “你母亲这是跟着我来了。” 宋如心听得清清楚楚,她不明白这人是眼神出了什么差错,身侧跟着的这么些人,季和光竟视而不见。 “惯会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我怎么就不是从晴姨肚子里生出来的。” 季诚源开口便是恶言,他已然习惯了这样,半分看不上辛苦将自己生下又曾经十分爱护自己的母亲。 “你此时钻进她肚子里,出生还能有两个兄弟姐妹。” 宋如心平静接话,分毫不气。 正打算附和几句让宋如心向他那娇娇美妾学习一番的季和光,随着距离不断拉近,看清了宋如心身侧的男子后,却惊慌失措般抬手打向季诚源的后背。 “胡说,怎能如此说你母亲!” 他训斥完后想与宋如心身后的男子搭上几句话,却被眼神制止了,只得闭紧嘴巴,眼睁睁看着宋如心与他们一并往宫门去。 一路无话,直至到太后宫殿中,宋如心才总算是确认了。 不仅是宫里的贵人,还是太后这般极度尊贵的。 领路的男子是太后宫殿中的太监总管,也是太后跟前极为得脸之人。 赵公公命人将药箱检查一番才递给了宋如心,又命宫女将她的衣裳也查验一遍,才将她带去了太后面前。 太后双目紧闭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不带有半分血色,呼吸一会儿平缓一会儿急促。 宋如心观察片刻,上前把脉,抿唇不语。 “如何?太后这病……宋姑娘可能医治?” 赵公公急切追问着。 “太后娘娘可是平日里头部闷痛,呼吸时觉着心口绞痛,若是吃了饭食更是耳后似有针扎,夜里入眠便是梦魇不断?” 病症都对上了! 赵公公眼神一亮,紧盯着话音刚落的宋如心。 “对对对,宋姑娘果真有本事!那如今要如何医治才行?” 宋如心收回把脉的手,打开了手边的药箱。 “先用银针针灸太后娘娘的太阳穴与眼底,以及……” 赵公公的脸色一变,正要出口斥责,便听到闭目养神的太后出言:“让她试试,本宫实在是受不住了。” 闻言,宋如心将有小臂长的银针拿出,照着太后娘娘的太阳穴便要扎下去。 赵公公惊诧又恼怒,他尖细的声音大喊道:“将人拿下!这般长的银针,宋如心你是要刺杀太后娘娘不成!” 第68章 忘性真大 宋如心不曾停手,她的手腕翻转,银针便扎了进去。 太后娘娘舒缓叹息,并且面露惊讶之色。 “本宫觉着舒坦多了,莫要阻拦她行针。” 一针接一针,甚至从太后左侧的太阳穴穿到右侧,赵公公看得出了一身冷汗,太后的神情却愈发放松。 一个时辰后,行针完毕,宋如心满头大汗。 “好了,再开四副药,太后娘娘每两日一副,一副熬三碗汤药便成了。” 闻言,赵公公急忙命人将纸笔送到宋如心跟前,又说了几句恭维的好话。 “将宋姑娘带去盘点安置。” 太后出言,宋如心愣怔后反应过来,太后这是要将她留下。 “多谢太后娘娘厚爱,只是如今药堂还有不少的医患由我负责,实在是离不了身。” 未曾想过宋如心会如此抗拒,太后面露惊讶之色,旋即追问道:“你若是留在宫中,由本宫去太医院安置,你的官职断然不会低了,何况从前那些……” 她的话还不曾说完,便见宋如心跪倒在地。 宋如心心知肚明皇权压人并且玩笑,她恭敬地回应着。 “并非不识抬举,实在是医者仁心。” 宫殿里一时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良久后,太后娘娘又是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强留你也不美,只是你治好了本宫,若不给你些赏赐,倒显得本宫心眼小了些。” 这话说得多是玩笑意味,身子舒坦了太后娘娘连带着情绪都畅快不少,她越看宋如心越觉着顺眼。 宋如心心中一颤,她面上不显,心里只觉着连天意都助她。 “那……民女斗胆求太后娘娘允日后民女一心愿。” 她要将恩典留下,用在最需要的时候。 至于是什么时候…… 宋如心眯了眯眼,将脑袋压得更低,以免被太后娘娘看了去。 “好,本宫便赏你日后一心愿。” 太后娘娘显得有些乏了,这些时日都病痛缠身,又总是梦魇,她总算是舒坦些,哪里还有功夫与宋如心多言。 摆摆手命赵公公将宋如心带了下去,太后娘娘便小憩了。 去时是步行,回时是马车。 宋如心片刻后便到了药堂,掌柜的正在门口翘首以盼,见状急忙迎了上去,瞧见东家安然无恙,他急忙松了口气。 “东家,一刻前有人将这封信送了来,说是务必要让东家亲启。” 不仅如此,宋如心先前便定下了书信来往时的暗号,掌柜的也对过了。 宋如心接过信封,拆开一看,神情中的疲惫当即一扫而空。 是药王谷来的书信,写明了如今两个孩子的近况,尤其是小郡主,竟是比预计中的还要休养的好。 她朝暗处看了眼,随后抬步往后堂而去,一直护着她甚至连皇宫都险些跟了进去的暗十便立即现了身。 “将这封信用宅子里的信鸽寄出去。” 宋如心将信装了回去,递给了暗十,多的也不曾言语。 若是沈承颉得知小郡主如今的状况,许是也会如她一般欣喜。 为太后娘娘针灸耗费了精力,宋如心今日歇息得极早。 出乎她的意料,一连几日都平静无比,相府与侯府竟是安分了下来。 因着忙于研究更有效的伤寒药方,宋如心前一日睡得晚了,当她带着帖子到宋雨晴的生辰宴时,已是迟到了一刻有余。 早已想好要如何发作的宋雨晴与她对上,当即便捏着帕子,委屈地拭泪。 一旁的季和光也等得心焦,如今一看宋雨晴伤心落泪,当即便为她出头,责怪地看向宋如心:“不是早就与你说过了,生辰宴这日不要拈酸吃醋!” 宋雨晴手帕遮掩下的嘴角扬了起来,她抽噎着往季和光怀里窝。 “不怪姐姐,姐姐肯赏脸来我已是再欢喜不过,是我碍了姐姐的眼,姐姐恼我怨我也是应当的。” 她这番话引得季和光满脸心疼,只是不等他为宋雨晴出头,季诚源便急得近乎跳脚,他对宋如心怒目而视。 “就不该让你来!你怎的这般恶毒,竟是将晴姨欺负成这样!你这般黑心烂肺,还杵着做什么,快给晴姨磕头道歉!” 小小年纪说话这般恶心人,宋如心兀自笑了,不愧是季和光的儿子,不愧是季家教养长大的,都是一般的龌龊。 “我是如何接的帖子,旁人不知,你们还心里没数?” 宋如心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所有人都能听清楚,季和光的脸色有些糟糕。 “还有你,竟是仗着你年岁小便这般没教养。少与我攀亲,你爱你那晴姨,便乖乖做她的便宜儿子,我可不愿有你这般愚钝无知的顽劣逆子,丢人现眼。” 闻言,季诚源惊得张大嘴巴,他还不曾被宋雨晴这般当众下过脸面,气得挥着拳头便要垫脚去打她。 宋雨晴急忙蹲下身,将季诚源环抱在怀里,她如今月份有些大了,这一番动作累得不轻。 “姐姐,你怎的能这般说孩子?这也太……” 不等她说完,宋如心当即弯唇一笑。 “哦,倒是将你忘了,莫要心急。” “既是怀了身孕,便也做些好事,不说为了你自己,也要为孩子积德。” 她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气得宋雨晴颤抖着抬手指向她。 生辰宴已是闹成这般模样,躲在席间品酒的宋父才站了出来,不满地看向神情如常的宋如心。 “逆女,你怎能说出如此不堪的话来?我当真是白教养你这不讲礼法的东西了!” “给我跪下!与你妹妹道歉!” 宋父震声说着,宋如心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气得宋父又是几声叫骂,她才顺势看了过去,随后恍然道:“原是在与我说话?想必相爷忘性大,不曾记得我并非相府谱上有名的宋家女,你宋家不是只宋雨晴一个女儿吗?” 笑话,竟是用这等拙劣的法子就想欺辱她。 这等恶心人的东西,还真当她不敢还击了,从前是念着情谊,如今可不会了。 宋如心话音落下,暗处的暗卫便扔了一颗石子儿,打在府门处的木桩子上。 得到暗号,宋如心将心落了下来,径直向后院走去。 第69章 当真是蛇蝎心肠 几人都以为宋如心是嘴硬,如今入席也是因着她还在乎季和光,皆是满面嘲讽,竟是无一人上前拦住她。 生辰宴已是因着方才之事乱了,何况宋如心还让暗卫刻意将负责传菜的丫鬟手中的菜肴撞翻。 她就这般隐入了人群,当宋雨晴察觉不对时,对侯府烂熟于心的宋如心,已然寻到了关押奶娘的柴房外。 沈承颉的暗卫不好出手,宴席上人数众多,若是察觉宋如心身侧有这般强大的暗卫护住,那这一切便解释不清了。 现如今部分人都知晓沈承颉曾经让宋如心为小郡主治过病,若是产生了怀疑,也只是觉着与沈承颉有关。 故而救回奶娘一事,只能宋如心尽量亲自来做。 柴房打开,蓬头垢面的奶娘出现在她面前。 “别打我!别打我了……” 奶娘下意识惨叫几声,随后和宋如心对视,她当即踉跄着从地上爬起,宋如心这才注意到,奶娘的脚有些跛。 “他们对你动刑了?” 宋如心虽是在问,但心里早已经有了定数,她的语气免不了带上浓重的怒意。 若是带了伤药就好了,此时便能给奶娘擦伤。 “是你吗……是真的吗……” 奶娘将手在破破烂烂的衣裳上擦了又擦,才颤抖着去摸她眼前人的脸。 能摸到,并且是温热的,这一切都并非梦境。 奶娘的泪从眼角落了下来:“侯府这些恶人,我就知道都是骗我的!你定然是好好活着的。” 宋如心正欲问个清楚,便听见了暗卫模仿的喜鹊叫声。 她急忙拉上奶娘,从早已规划好的路线撤离。 只是她如今救走了奶娘一事,已是被宋雨晴得知了。 宋雨晴垂首抚摸着孕肚,满脸的温柔,眼中却多少有几分得意。 宋如心啊宋如心,如今也算是栽在她手里了。 “想把人带走?当真是天真。” 她自言自语着,扶着桌子缓慢地站起,眼泪逐渐酝酿出泪光来,脸上的神情却是相反的兴奋。 “快去宴席上和夫君说,有刺客潜入了侯府!” 生怕无人相信,她将让丫鬟寻来的匕首拿起,狠狠朝手臂上刺了一刀。 “抓刺客啊!有刺客!” 宋雨晴声嘶力竭,边哭边喊。 而此时,距离角门也就几步路的距离,宋如心却听见破空声从耳边靠近,她一手拉着奶娘,身后又有杂乱的脚步声在接近,竟是一时之间难以躲避。 宋如心咬紧牙关,她打算硬抗了这一下,等出了府门便好了。 正想着,却觉着奶娘用力甩开了她的手。 下一秒,不知是谁砸来的镰刀便将奶娘砍到在地。 她的肩膀涌出鲜血,宋如心眼眸猛地震颤。 “快抓住刺客!” 随着人堆里的一声呼喊,宋如心下意识想将奶娘护住,却有人狠狠地撞向了她。 宋如心的脊背撞上坚硬的墙壁,她吃痛却顾不得分神,又因着有人隔在她和奶娘之间,等她用尽力气将人推开时,奶娘的额头已是溢出鲜血。 她仰面躺在地上,双眼大大睁着,看向宋如心的方向。 眼神里不是恐惧和痛苦,而是欣慰和松了口气的轻松。 太好了,和宋雨晴说得根本不同,她最在乎的主子没有身死。 不仅如此,竟是还闯进了侯府这样的虎狼窝,只是为了她一个下人罢了。 没人觉着她的命重要,只有宋如心。 奶娘瞧见了,瞧见她眼里的痛苦和愤怒,瞧见她的担忧和自责。 主子是多好的人,相府和侯府哪儿能配得上她。 她定然会越过越好,不会再被这些吸血的玩意儿缠上。 呼出的气忽的没了,奶娘的身子轻微地抖了抖,便没了声息。 宋如心呆立着,她不敢相信侯府竟是下了死手。 她扑了过去,颤抖着的手摸向奶娘的鼻间。 没有丝毫的温度。 “奶娘?” 她颤抖着声音发问,脊背近乎被撞到骨头断裂的痛感,此时也算不了什么了。 奶娘就这般倒在角门前,只要再给一息的时间,她就出了这要命的侯府了。 就差一丁点儿。 闷痛感从宋如心的心口蔓延着,不等她为奶娘的死继续悲痛,在下人的簇拥下,宋雨晴扶着孕肚慢悠悠地出现在她面前。 还是那副小白花的柔弱模样,宋雨晴拿着帕子遮住眼睛,却不曾遮住她扬起的嘴角。 “呀,怎的会有死人?!” 得了宋雨晴命令的丫鬟立马迎上去,扶住宋雨晴仿佛惊慌导致晃晃荡荡的身子。 “回禀夫人,这似乎……似乎是府中的奶娘!” 宋雨晴宽大的袖子遮住了她受伤的手臂,目睹宋如心是如何痛苦,她心中极其满足。 就是这样,就应当是这样。 她受伤了又如何,借着受伤她才能将潜入刺客一事说得如此逼真,才能吓得做客的那些个贵人也催促侯府捉住刺客。 谁会在乎因着捉刺客死了的一个奶娘? 再说了,如今砸死她的镰刀可就在宋如心的手边。 宋雨晴微微放下帕子,焦急地出声道:“姐姐怎能下这样的狠手,再是看不惯我,也不应当迁怒侯府的下人啊!” 她惊惧的声音不曾压低,赶来的侯府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宋如心却不回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奶娘。 一刻前还喘着气的活人,现下就躺在血泊里,再也不会有任何动静。 她分明是来救她的,怎的会变成这样。 季和光就缩在人堆里,瞧见了奶娘死去的惨状,他心中有些惧怕。 今日一早季和光还派了人将这奶娘打了一顿,连腿都给打瘸了,现如今她死了,不会变成恶鬼缠着他吧? 思及此,季和光颤抖几下,他可没有想过要这奶娘死,只是借着这奶娘将宋如心喊来府中,想着也许二人能够冰释前嫌罢了。 他咽了口唾沫,却正好听见了宋雨晴那番话。 季和光一想,觉着十分有道理,而且他也怕动私刑一事被察觉。 宋如心这般爱他,总不能不愿替他担了吧? 季和光稳住心神,高声斥责:“宋如心!你果真是蛇蝎心肠,竟是在侯府动手杀人!” 听着他们一唱一和,宋如心总算抬了抬眼皮,朝着众人看了过去。 片刻后,她讽刺一笑,说出口的话将在场众人都吓得呆了一呆。 “今日之事,我会告到大理寺!我要为她寻个公道!” 第70章 猫哭耗子 宋雨晴闻言慌张了片刻,便很快反应了过来。 她眼底带着嘲弄,面上却是装作一惊,仿若好言相劝般对着面色冰冷的宋如心开口说道:“姐姐如今杀了人,若是告到大理寺,岂不是要吃苦头?” 边说边往前走了几步,宋雨晴捏着帕子捂住鼻子,像是嫌弃地上已然没了声息的奶娘。 “不仅如此,若是发现了姐姐先前暗害我腹中孩子的事,怕是这大理寺进了就难以出来了。” 她状似苦口婆心地规劝,却是在暗地里提醒在场众人,如今这一切,真正的人证都没了,剩下的还不是他们怎么说都成。 季和光也连连点头,正要顺着宋雨晴的话往下说时,便对上了宋如心那双眼眸。 清亮又透彻,带着看透了旁人内心的洞察,竟是骇得季和光张了张嘴,硬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宋如心扫视了一圈,她半句话都不曾说,只是当着众人的面,有些许吃力地将奶娘背起。 侯府这般的虎狼窝,她生前不得逃离,死后总算有了自由的机会。 耳边是侯府众人的喋喋不休,此时的宋如心已是半句都听不进去。 她眼前被水汽模糊,背着奶娘朝角门走去的步子却十分坚定。 许是现下的宋如心瞧着实在算不得好相处,侯府众人一时之间,竟是无人敢阻拦。 出了侯府门,宋如心又往前走了几步,便察觉到背上的重量一轻。 无法在众人面前露面的暗卫接过了奶娘,将已是面无血色的她扶住,正要往背上背去,宋如心却忽然打断了他的动作。 她几步上前,伸出了手,轻缓的动作后,奶娘的双眼逐渐闭上。 “宋姑娘,可要今日便寻个地方将她下葬?” 宋如心静静看着奶娘,她的眼眸有些泛红,水光潋滟。 半晌,她才摇摇头,声音带着些沙哑:“暂且将她带回宅子。” 现下不能下葬,若是如今便下葬,之后再想为奶娘寻个公道便会很是困难。 暗处的几个暗卫留意着侯府是否派人跟踪,暗十则是背着奶娘跟在宋如心身侧。 他很是沮丧,低着脑袋向宋如心告罪:“属下办事不力,宋姑娘如何责罚都是。” 宋如心摇摇头,未曾出声言语。 她心中清明,这事情如何也怪不到沈承颉留下的暗卫。 如今的沈承颉已是被宫里那位防备着,自然不好再引来分毫的怀疑。 到时候倒霉的不仅是沈承颉,还有他身旁与手下的所有人。 牵连甚广。 宋如心低垂着眉眼,就这般回到了城边的宅子里。 这地界偏僻一些,人烟稀少便会安静,适合奶娘今日停灵。 宋如心派人去将下葬要用到的物件都买了齐全,等到天色黑下来,她在正厅里,停着的棺椁面前,为冤死的奶娘烧纸钱。 荧荧火光闪烁着,宋如心不曾言语,只是一张又一张的黄钱放进炭盆里。 “你且放心,我定然会想尽办法,找那些恶人找个公道。” 她低语着,手里的黄钱不过烧了一半,宅子大门便被人敲得砰砰直响。 不等宋如心去开门,竟是就强行将门给砸开了,厚重的门闩被直接撞成两半。 举着火把的官兵刹那间便涌进了宅子里,将宋如心围了个严严实实。 领头之人还打着哈欠,身上的官服也穿得有些凌乱,却还是足以让宋如心一眼便认清,这是大理寺卿。 他身后跟着稍显谄媚的季和光,以及宋雨晴。甚至还有季诚源的身影。 宋雨晴上前走了几步,抬手抚摸着孕肚,泪眼婆娑地看向眼前人。 “姐姐,我知晓你会怨我报了官,可若是不让姐姐吃些教训,我怕姐姐走入万劫不复之地啊!” “先前姐姐害得我险些胎死腹中,尚且算不得什么,我们终归是一家人,这罪我受了又如何?” “可是……姐姐你……你如今竟是连家里的下人都要牵连进去!” 宋雨晴说着,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她挂着泪痕装得悲痛,甚至用恨铁不成钢的神情面对着宋如心。 “她做错了什么?” 听着宋雨晴猫哭耗子的动静,宋如心原本不曾有反应,这一句话却听得她不免笑出了声。 她直勾勾盯着宋雨晴,“是啊,她做错了什么,竟是非得要她一条命不可。” 宋如心眼神里的冷冽,和语气的平静,让宋雨晴心中一凛,但想到如今的情形,她又很快放松了下来。 大理寺卿蹙眉,他索性警告地看了眼季和光,身为朝廷命官的他都还未曾出声,哪里轮得到一个妾室说话。 季和光急忙上前扶住宋雨晴,她借势靠在季和光的怀里,一副娇弱的模样。 但那双眼睛,带着十足的挑衅看了过去。 “宋如心,侯爷指控你打杀侯府下人,便偷走了尸首企图毁尸灭迹,你认不认罪?” 认罪? 还未曾查验过尸首,也不曾问过话,上来便是要她认罪伏法。 宋如心直直看过去,她也懒得摆出好态度,从奶娘身死开始,她心中便窝着一团火。 “大人是说,我在宴会前几日便潜入了犹如铁桶般的侯府,将奶娘凌虐到甚至断了一条腿,宴会当天又命侯府的下人故意将她打死,还将尸首带回来停灵安葬。” “这一切,都在佐证我是杀人凶手?” 她的语气平静,不曾用任何难听的言语,大理寺卿却觉着像是被眼前的小女子一巴掌扇在了脸上,痛倒是不痛,只是觉着无比脸热。 “死者尸首何在?” 大理寺卿没回话,对着宋如心发问,她一抬眼皮,看向正厅停着的棺椁。 这更加显得大理寺卿无能,他带来的衙役却都低垂着脑袋,不敢看热闹,生怕惹上了麻烦。 大理寺卿面露尴尬,却很快又掩饰下来,他朝着人堆里看了眼:“仵作何在?去,看看这尸首是否如她所说。” 领命的仵作上前去开馆,季和光和他怀里的宋雨晴都身子一僵,想要出言阻止。 宋如心却看着他们,冷冷一笑:“怎么,如今才知道心虚?希望侯爷与侯府姨娘,可别寻些借口阻拦验尸啊。” 第71章 大孝子 宋如心的话堵死了他们的出路,引得宋雨晴暗恨到拧紧了手里的帕子,季和光则是面色有些苍白。 这除了沉醉于温柔乡,没一丁点儿本事的侯爷,强硬支撑着,甚至还厚着脸皮将这一切往宋如心身上甩:“你越发不讲规矩了,自己做下这等恶事,污蔑旁人清白不说,还这般满怀恶意的揣测!” 宋如心只笑不语,笑容冷冽。 好一个季和光,倒打一耙确实厉害,不愧是侯府出身,脸皮如出一辙的厚。 一侧的季诚源总算寻到了机会,他冷哼一声,伸手抱住宋雨晴,看向宋雨晴的眼中满是不屑与嫌恶:“晴姨,你别在乎这个毒妇,她一向是这样。” 如今的宋如心早已不会因着季诚源的话有任何情绪波动,算她从前太天真,才会觉着能将拥有季和光血脉的季诚源教好。 大染缸里长大的季诚源,她一直以为会是出淤泥的白莲,不曾想过他自甘堕落,与这些人岂止是相像,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也不为过。 眼见宋如心毫不在乎,季诚源又觉着看不顺眼了,心里好似堵了一团棉花,怎么也取不出来。 为什么如今宋如心不在乎他如何看她了。 季诚源抱着宋雨晴的手一松,沉着张脸不再说话,只是满是怨恨地看着宋如心。 都怪她,非要去疼一个野种,明明他才是亲生的。 “晴姨,今夜我要你哄我睡觉。” 季诚源刻意说着,彰显和宋雨晴的亲近,也不顾他如今的年岁,不再是三五岁适合撒娇的年纪了。 宋雨晴连声答应,面上哄着他,心底却觉着烦。 自从上次宋如心离京,到如今她回京,季和光的动摇宋雨晴全都看在眼里,她现下更想好好与夫君亲近,免得让这个贱人有机可乘,哪里还有功夫去哄贱女人生下的小贱种。 宋如心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好笑之余也觉得可悲。 侯府的血脉便是如此,一脉相承的又蠢又坏,多给些好脸色便觉着有了她的把柄,捏着她的真心当资本。 这出小插曲过后,仵作又花了许久的功夫,极其谨慎地得出了结论。 奶娘生前确实被苛待过,验得出她在短时间内消瘦了不少,仵作捏她的手臂,甚至只能捏起一层皮。加上她即便被宋如心寻来的人手换过寿衣,那些破烂的旧衣也还留存着。 不仅如此,奶娘身上有着许多青紫。 “虽说人身死后会有些血瘀浮现,但以属下所见,更像是生前便遭受过虐打。” 仵作一拱手,观察了大理寺卿的神情,见没有异样,才又继续说道:“死因应当是脑后被钝器重击,属下摸了死者的头骨,已然凹陷下去,这像是力气较大之人做的。” 顺道提了提奶娘身上的镰刀伤势,仵作便退回了人堆里。 季和光已是开始冒冷汗,他嘴唇都有些哆嗦不敢与大理寺卿对视。 他怕了,却要推着宋雨晴去说,手上使了几次力,宋雨晴意识到他的想法,当即顺从地出言与大理寺卿搭话。 “这奶娘已有好几日不曾出现了,何况……她与姐姐是如何亲近,府里的下人都能作证。” “姐姐毕竟从前是夫君的正妻,若是留了些人手在侯府,出入也并非难事。会不会是姐姐私底下将奶娘骗了去,虐打至此后又借着我生辰宴的机会,将人塞了回来,让她的内应活活将人打死了?” 也难得宋雨晴能想出这么些借口,乍一听确实是不曾有纰漏,好似当真合理。 可她情急之下却忘了更关键的点。 宋如心不曾反驳,她任由宋雨晴泼脏水,只等着大理寺卿的结论。 片刻后,大理寺卿摇摇头,宋如心和季和光之事,知晓的人并不算少,若是侯府连一个和离的女子都能插手进去,季和光与三岁孩童的差异也不大了。 但侯府确实有人证,甚至还将凶器也送到了大理寺,他沉吟片刻,看向了宋如心。 读懂了大理寺卿的眼神,宋如心当即行了个礼,开口说道:“民女只需三日,便能自证清白。” 三日不算长,却记得季和光越过大理寺卿出言:“三日?若是你想做些手段遮掩,三日如何也够了!” 他急切的模样入了大理寺卿的眼。 按理说一个下人罢了,哪家权贵不曾有腌臜事?许是死者家里人找上门来也不过给些银钱打发,侯府何须这般急切。 大理寺卿心中有了疑虑,他虽是算不上清官,但也还是有些功绩,也不至于为着侯府去影响了百姓眼里的清官模样。 他轻咳几声,“如今也并无证据能证明此事定然是宋如心所为,本官便给你三日时间,若是三日内寻不到关键证据,本官便要将你先收押,再细细审问。” 宋如心当即谢过大理寺卿,等到他将奶娘的尸首也带走后,才看向眼前慌张不已的二人。 奶娘的尸首验尸后要留下仵作的字据,包括验尸的细节,宋如心已是命人明日直接去将奶娘的尸首带回下葬。 “想不到夜已深了,还能听你们唱这一出戏,不愧是侯府,比戏班子唱得好多了。” 宋如心抬手轻轻鼓掌,唇角还带着笑意,眼底一片冰冷。 她还没去找罪魁祸首,他们竟敢上门来。 两人都知晓宋如心的意思,心虚之下一时之间找不到语句反驳,可不知情的季诚源就没了这等忧虑。 他白了宋如心一眼,毫不在乎身前人是他的生身母亲,挑剔又嫌恶地打量着她。 “你怎会连杀人这事都做得出来,这般算计还恶毒,还好父亲与你和离了,没得连累了我的名声。” “住口!” 季和光急忙训斥,倒是将季诚源吼得愣怔在原地。 杀人的又不是宋如心,虐打下人的也不是宋如心,季诚源这话算是戳到了他尊敬父亲的痛处。 宋如心轻笑,她的声音引得父子两人都不满地看过来,宋雨晴也好似一条暗处藏着的毒蛇,紧紧盯着她。 “不愧是你父亲的大孝子,你猜你这话出口,他为何要着急?” 第72章 狼心狗肺 “宋如心!” 季和光带着些许怒意的声音出口,旋即意识到了他这时的反应太过激。 幸好环视一圈,只剩下几个宋如心的人,大理寺卿此时也去的远了,听不见这里的动静。 他狠狠地松了口气,眼底的不满便越发浓烈。 “你为何就不能学学晴儿,当个相夫教子的好妻子。” 宋如心讽刺地看过去,“是相夫教子,还是给你们侯府当钱庄啊?” 她说的话太噎人,季和光几次张嘴都说不下去。 一旁的宋雨晴则是将这处宅子打量了个遍,她暗中不屑地撇嘴,面上却满是关切。 “姐姐如今就租住在这般偏远的宅子里?也是,想来在京城之中,没名没权,好宅子也是轮不上姐姐的。” 这处宅子和入京时的那座不同,不过都是宋如心名下的产业。 只是一处在南城门,一处在北城门。 她需要个地界给奶娘停灵,又知晓侯府中人的脾性,这番也是让她猜到了。 宋如心不回话,反倒是季和光,听到了这番话,也跟着四处看了看。 宅子里的布置很简约,与侯府那般想尽办法显露出奢华的暴发户做派不同。 他当即涌出不少自得来,那双满是算计的眼睛,装出一副深情的模样。 “我就知晓你离了侯府不会好过,如心,你若是肯服个软道个歉,我与你父亲说上一说,让你回侯府当正妻,也不是什么难处。” 让她道歉? 宋如心笑了,她笑起来时仿若旭日初升般耀眼夺目,瞧得季和光出了神。 一旁的宋雨听闻这话本就觉着好如同吞了只苍蝇般难受,又见季和光对她如此着迷,心中的恨意不断堆叠,她脸上装出的温柔小意也扭曲了些。 “我还当是白日才有,原来夜里也能做白日梦。” 宋如心回了句,她出言后便气得季和光怒瞪。 “你且去问问,有几个愿意放妻子和离的丈夫,你作妖我忍了你,该收敛便收敛才是!若是真拖久了时日,等我不愿再娶你,你便只能去庙里当尼姑!” 按照相府的德行,倒确实会逼迫宋如心去剃发修行,为他们的名声牺牲。 可如今的宋如心,哪里与相府还有关系? 不过是这群人自以为是罢了,总觉着靠着她重情又真心待人,便能一辈子拿捏她。 宋如心不回话,看向季和光的眼神,活像是在看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气得他面皮都抽了抽。 “宋如心!你合该把嫁妆留一半在侯府才是,如今你花的银钱,有一半该是侯府的!” 说来说去,还是在打她手里银钱的主意,宋如心即便早已看透了相府与侯府都是些什么东西,还是不免在心中感慨。 遇过不当人的,没遇过从一开始便是披了人皮的畜生,还是这么多个。 她嗤笑一声,落座在前院的石凳上,兀自倒了杯茶。 “原来如此,我说怎的会厚着脸皮来攀关系,如今侯府是揭不开锅了吧?” 季和光瞪大了眼,张口便要反驳,还想顺带训斥几句,却比不过宋如心的反应快。 “我倒是从未听过,女子的嫁妆还要分一半给夫家的,许是这户人家过得极为困难,连米糠都吃不上,真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啊。” 季和光此人最要面子,被宋如心将内心所想都说了出来,又狠狠地阴阳一番,已是气得身子都颤抖起来。 宋雨晴见状急忙出声帮衬,她可不能让宋如心这般得意,“姐姐这话说的,便是不念旧情,让夫君一腔深情错付,也应当念着你十月怀胎的儿子啊!” “难不成……姐姐竟是连孩子也不放在心里吗?血浓于水啊。” 季诚源听不出他被当枪使了,闻言心中赞同不已,便越是觉着宋如心实在恶心。 做得说得都不如他的晴姨半分,从前他年岁还小,甚至让他去背三字经,定是想着混个相夫教子的好妻子这般的名头,才要让他受累。 晴姨便不同了,书读累了他随时能歇息,喜欢的吃食要多少有多少,不会像宋如心这般小气,总是说怕他积食,不过不想让他吃罢了。 想起从前的种种,季诚源连多看一眼宋如心都觉着厌烦,丁点儿想不起他曾经高烧不退,季和光借口公事繁忙不愿帮手,是宋如心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他,一夜又一夜。 也不曾记得他幼时闹脾气将权贵人家的爱子得罪了,季和光觉着丢人现眼,是宋如心亲自上门赔罪,才保下他一条手臂。 更不记得宋如心为了他的前途,是如何将京城有名的开蒙夫子请来,就为了他日后出息,能不被侯府世子的名头拘束。 几块点心几句甜言蜜语,季诚源便将十月怀胎爱他深远的母亲彻底推开,视作仇敌。 侯府的血脉当真是不同凡响,宋如心平静的目光扫过季诚源,心底彷如古井无波。 宋如心都不愿费心思理会宋雨晴的挑拨,这父子两人但凡做得出一件人事,她都得惊叹一句。 “赶出去,莫要脏了我的府邸。” 她果断出言,假扮成侍从的暗卫便立即上前,轻而易举架住了三人。 季和光心里不忿,他企图挣扎,却惊讶地发现宋如心这几个下人力气出奇得大,竟是让他动弹不得。 愤怒的叫骂声响起的刹那,三人被像是扔垃圾般,扔出了宅子。 随后大门一关,尘土飞扬。 宋如心这才抬起眼皮,看了眼紧闭的大门,稍作思索后说道:“这院门还得加固些才是。” 朝着门口啐了口的暗十点点头,“属下明日一早便将院门给换了,省得那些个苍蝇还能飞进来。” 暗十这榆木脑袋也气得不轻,忍不住说了句难听话。 为了这些玩意儿生气并不值当,宋如心倒是平静得很,她思索片刻,想起前些时日让人帮忙留意着的事情。 “这些时日,宋雨晴还在安排人手到药堂去治病买药?” “回禀宋姑娘,这些时日她未曾断过。” 宋如心嘴角一扬,暗十呈上来一个本子,她翻开看了看。 “看来隔不了多久,就能送侯府一份大礼。” 第73章 你确定? 隔日一早,连夜将奶娘下葬事宜安排好的宋如心尚且还在睡梦中,便听得房门被人轻轻敲响。 她强打起精神洗漱穿衣,片刻后开门迎了出去。 来人是暗七,一见宋如心便行了个礼,急切地上前低声汇报:“宋姑娘,侯府的人现下正在药堂里闹事,说是咱们卖出的药吃死了人。” 宋如心当即快步越过他,这事情耽误不得,药堂最怕人泼脏水在药材上,若是去晚了,即便将这一切都洗清,亦是会影响到药堂的名声。 “昨夜还没闹腾够,侯府今日倒是悠闲。” 临出门上马车时,宋如心忍不住讽刺出声,她当真是佩服这两人,每日里除了如何算计她,便什么正事也不曾做了。 马蹄声接连不断,车夫知晓主家的急切,也是不断地挥动着缰绳。 很快,马车便到了如心药堂门外。 药堂门口已是围了不少人,此时看见有马车,少数人让了个位置,大部分还是堵在药堂外。 宋如心一掀车帘,便看得直蹙眉。 远处正观察着事态的暗十也不动声色靠了过来,他与暗七一个去报信一个留下观察,此时正好能够将暗七报信时发生的事情汇报个清楚。 他俩皆是做了平民百姓的打扮,宋如心又下了马车,如今正是说话的好时候,不打眼。 “宋姑娘,大概的缘由属下已是调查清楚了。” 暗十压低了声音,其余的暗卫帮着他们打掩护,免得被听了去。 “侯府先前安排的人手连续几日从药堂拿药,便是为了今日,那买药的下人回了府中片刻,便传来了咱们药堂毒死人的消息,侯府也是这时前来药堂讨个公道。” “如今那毒死的下人也带来了药堂外堵着,里头的懂些药理的伙计和坐堂的大夫都瞧见了,确实是毒死的。” 宋如心只听不作声,遇到这等事情,她也是神情平静,脑中细细思索着对策。 直到暗七忽的插嘴说了句:“这死了的下人,跟属下先前看到的来拿药那个不同啊。” 他身量比较高,为了不显眼甚至是弓着腰的,此时站直了些,便透过人群隐约瞧见了那身死的下人。 一听这话,宋如心急忙追问道:“你看准了?可是能确定?” 暗七笃定地点头,暗一到暗十都是沈承颉亲自挑选,精心训练,偌大的暗卫中,他与暗十也是十分出众的。 “那来买药的下人虽说将脸大部分包住了,可属下也有看见他靠近左侧耳朵的位置有一颗黑痣,而且往日拿药是用的左手,如今这死者右手全是茧子,显然是右利手。” 闻言宋如心稍作沉吟,当即便下了决定,她低声言语几句,便瞧见暗七后退几步,很快消失在看热闹的百姓中,不见了人影。 “东家来了!” 暗十喊了声,将侯府几人牢牢围在中间看热闹的百姓散开了些,为宋如心让出了一条道来。 宋如心缓步走近,季和光直勾勾地盯着他。 刚来药堂那会儿,他闹事时悄悄看了眼柜台上未曾来得及合上的账本,宋如心名下的药堂一月赚取的银钱,竟是比侯府所有的产业都要高。 原本昨日他还以为宋如心是因着身份与囊中羞涩才会租住了一处偏远的宅子,如今看来可能并非如此了。 季和光心中焦躁不已,她手上那么多银钱,为何不往侯府送来? 这女人当真是不安分极了,竟是想要用银钱来拿捏他一个大男人? 季和光思及此,可谓是气得脑袋顶上都要冒出火光来,他实在是想不通,宋如心怎会不贤到如此地步。 宋雨晴一直在身侧瞧着她心爱的夫君是如何紧盯着宋如心,脸色又是如何转变。 她恨不得现下便将肚子里的孩子给生出来,省得因着季和光不停地为宋如心动摇,让她患得患失。 “姐姐可算是来了,许是不小心来迟的,不是有意拖延,可落到外人眼里,万一以为姐姐是想逃了,那如何是好啊。” 宋雨晴那矫揉造作的柔弱声音响起,她的话落到众人耳朵里,让宋如心还不曾开口,便先落下了个恶名。 只是她这拿不上台面的手段未曾有人接招,宋如心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只是上前靠近了那被毒死的下人尸首,旋即朝着药堂的伙计看了眼,那伙计会意急忙回了铺面里,拿出了个药箱来。 “这人是如何死的?” 宋如心朝着侯府众人问道,她这般好似在给侯府泼脏水的机会,无论是季和光还是宋雨晴,都急切地想要开口,将此事牢牢扣在她头上。 只有这样,才能让奶娘的死更方便诬陷给宋如心。 今日一大早便将前几日埋下的暗桩给动用了,也是因着宋雨晴与季和光不着痕迹地提了,连下人都是季和光命人直接毒死的。 “吃了你这药堂的伤寒药,毒死了。” 季和光冷冷地回应着,他想到如今宋如心能够赚取到多少银钱,又是如何花在旁人身上,没有一分拿给侯府,他便恨不得让宋如心的铺面全部关门大吉。 “我早早便与你说了,一个女子为何要抛头露面?女子能做成什么事情,留在家里教养孩子便是,这才过了多少时日,你便将人害死了!” 闻言,宋如心忍不住轻笑出声,她好似看猴戏般盯着季和光,看得季和光浑身不自在,甚至有刹那间怀疑他动的手段被察觉了。 只是他一向自负,又觉着宋如心即便先前和他闹了好几回,但心中还是有他的。 谁家夫妻不闹脾气?宋如心只是拿捏不好如何像宋雨晴这般娇嗔罢了。 季和光思绪流转间,便更是觉着眼前的宋如心仿若他手中的木偶,看似脱了手,但只要他的手指一动,便会自己回来。 他冷哼一声,正要继续说话,便听见宋如心再度确认。 “侯爷确定这人是喝了我药堂的伤寒药毒死的?” 见状,宋雨晴怕她与季和光多说几句话,便急急地出声:“那是自然,难不成还能是我们毒死的?” 宋如心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你倒是坦诚。” “我瞧了死状,这是鹤顶红中毒的迹象。” 第74章 色厉内茬 季和光闻言一怔,他以为宋如心药王谷谷主的名声只是夸大,前些时日还见她曾被召见进宫中,还不是未曾拿到任何赏赐。 没想到竟是能一眼看出这下人死于鹤顶红。 “鹤顶红?谁知道呢,反正是吃了你们药堂的药才死了的,指不定你们将伤寒药抓错了,混进了鹤顶红。” 季和光好面不改色心不跳,只是他从到药堂直至现下,都不曾敢长久地看那下人的尸首。 这下人不是家里的独子,有四五个兄弟,卖进侯府时是签的死契,季和光觉着自己当真是十足的好心,即便是死契了,也给下人的家里送去了二十两银子。 他们感恩戴德,并不将这众多孩子中的一个放在心上,连声夸赞季和光善待下人。 见他出神,宋如心似笑非笑,为着防止药堂的伙计‘破坏’了尸首,季和光就站在极近的位置。 因着要瞧尸首的后背,手上套着一双白色细绸布做成的手套,宋如心直接将尸首猛地往前一推,有些僵硬的尸首便立即坐了起来。 季和光正巧与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对上,他当即惨叫一声,不断地往后退,甚至左脚绊右脚,摔翻在地上。 堂堂一个侯爷,竟是如此狼狈。 宋如心细细看去,更加确信下人的死因是鹤顶红。 鹤顶红中毒会导致腹痛腹泻甚至尿中带血,为着赶快到药堂来讹她,无论是季和光还是宋雨晴,都不曾让人给死者换过衣裤,一瞧上面的脏污便知晓了。 后背上有被人擒住的痕迹,若是常见的情形,那自然不会留有痕迹,服药后容易留下血瘀。 再者,强迫服药前后都会挣扎,死者手臂上甚至还有着擦伤。 宋如心确认以后,人堆里的暗十忽的朝着她比了个手势,她便知晓吩咐暗七的事已是解决妥当。 季和光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正要发作,宋如心却拍拍手,扮成药堂伙计的暗七当即押着人上来了。 掌柜的一边让路一边瞧了眼,他诧异下怔住,眼前这人好生熟悉。 直到暗七将从药堂取走的药包扔给他后,掌柜的猛然反应了过来,指着被擒住的人大声叫喊道:“不对啊,你不是死了吗?侯府都来为你讨公道了,你现下怎的会站在这儿?!” 他这一声喊,倒是省去了宋如心不少的力气,人堆里有几个这些时日常到药堂来的百姓也认了出来。 除此之外,暗七还抓住了个丫鬟,这丫鬟与身死的下人关系匪浅,威逼利诱下赶来为宋如心作证。 宋如心笑眯眯地看向季和光,“侯爷不会连府中的人都认错吧?” 季和光张张嘴,一时之间惊慌下说不出话来,还是宋雨晴开口很是勉强地挽救道:“买药的是他不错,可吃药的又不是他,姐姐这是在强词夺理了。若是当真我们侯府冤枉了姐姐,我便是当着无数人给姐姐道歉也并非不可为。” 道歉? 宋如心不说话,掌柜的将药包给打开了,所有的药材都展现在人前。 他实在看不下去,东家这般有能耐的女子,竟是隔三差五就要被人诬陷,连带着药堂的生意都差了些,“诸位好好瞧瞧,这便是今日从咱们如心药堂取走的药!一整包,未曾少了分毫!” “这药包都长得一个样子,怎的得知不是你们刻意寻来的?” 宋雨晴奋力争取着,她今日一定要让药堂的事做实,获得捏住这贱人的把柄。 只有这样,她才能威胁宋如心,将宋如心骗到侯府里,照顾她生产。 至于后面…… 与侯府众人不同,在场的百姓逐渐有了自己的看法。 毕竟取药的人还活着,若是取走的药也在,这侯府故意找麻烦的目的,便是难以掩饰了。 掌柜的知晓他们不会认账,当即气得命人将一本厚厚的册子取来了:“如心药堂每日取走的药都会做好标记,标记则是每日随机更换一种,并且这些都已记录在册。” 今日在如心药堂买过药的百姓仔细看了,药包上的记号确实和今日拿走的药包一模一样。 “这药真是今日拿的!还不曾吃呢!” 人堆里传来议论声,听得侯府众人额头冒汗。 鹤顶红可不会昨日吃下去,今日才暴毙。 此时的季和光和宋雨晴都诧异不已,他们从未想过药包上会有记号。 宋如心微微一笑,她不会坐以待毙,沈承颉留下的暗卫查到宋雨晴派人接连从药堂取药时,她便想好了这些对策。 而那个被一并擒来的丫鬟,暗七暗地推了一把,她咬咬牙,想到那鹤顶红是自己乔装打扮从城外买来的,这才硬着头皮说道:“我……这药其实是、是我让刘哥求人抓来给我的,刘哥不曾吃过。” 刘哥便是被推出来的死者,已然烂透了的侯府可没人为他的死难过,心中都盘算着应当如何自保才是,丫鬟说完便对上了季和光阴沉的目光,她急忙又辩解。 “可、可是这药我们侯府也不曾有,加上刘哥早便已经不想活了,每日都、都拉着我说些话,许是他自己买来吃了也未可知。” 反正是签了死契的下人,即便侯府命人打死了,除非季和光自己敲鼓报案去,否则大理寺卿都管不了。 宋如心自然看得出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心中一沉,但无可奈何。 那被暗七拉来的抓药男子一听,急忙连声附和,还不曾忘了替侯府说些好话,只说是他们不敢告诉侯爷,让百姓以为侯府只是昏庸,不存害人的心思。 事情到此已然让季和光后背出汗,他的衣衫都快湿透了,宋雨晴反应快些,她拉着季和光进了药堂,两人此时已是色厉内茬。 宋如心缓步跟进去,面对着两人,她不曾有半分退缩:“我手里可还有旁的证据,不知你们侯府可还敢继续作乱?” 季和光抿唇不语,他心中有些后悔,更悔的是将宋雨晴给牵连进来,他一直以为这药是宋雨晴身边的丫鬟不舒坦了才到药堂拿,不曾知晓这一切都是算计好的。 第七十六章半瞒半说 只是他也不愿被瞧出此时的悔意,硬撑着不言语,他被撺掇着做下这些,并非是不知严重程度。 但用一个下人的命,去给宋如心台阶下,季和光觉着划算极了。 更何况这下人一心寻死的事,也是他向宋雨晴确认过的,这鹤顶红他听说确实是姓刘的下人自己买来的。 季和光坏却蠢,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只要有看似合理的借口,他便愿意不深究,顺着宋雨晴留的推手去做这些事。 如今不仅让宋雨晴阴毒的算计如了意,更是将她摘得一清二楚。 这些宋如心稍作思索便全想了明白,她更是觉着好笑,这两人之间的事情她不愿去管。 都是十足的恶人,只是一个善于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一个善于装作柔弱不能自理的心善小白花。 且留着他们互相唱戏。 宋如心的话让季和光有些退缩了,可宋雨晴心中不信,她自认做事做得足够隐秘,就算发现了蛛丝马迹,有几个下人帮衬着掩饰,也不会有任何大的影响。 “姐姐莫要说笑了,这些事情与我们侯府有什么干系?你若是有证据,大可以去大理寺卿为人鸣冤,只是我担心姐姐身上背着的案子,也不知姐姐如今分心成这般,还能不能寻些借口遮掩。” 宋雨晴边说边假意摸了摸手臂上还未曾好透的伤势,能够让季和光这般的伪君子心甘情愿为她出头,将那奶娘命人打死,这伤口可是帮了不小的忙。 季和光瞧见她摸手臂的动作,亦是想起了侯府潜入刺客的事,他虽说不相信宋如心一个女子有这样的能耐,但宁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昨日伤的是宋雨晴,也许明日伤的便是他了。 “你许是该忧心自己,莫要忘了当着众人向我道歉一事。” “还有。” 宋如心眼神示意伙计准备赶人,随后才又看向他们,眼底的嫌恶半分不曾掩饰,她当真是受够了这些吸血的臭虫,一日都不曾得以安生。 “不知是不是相府的教养法子出了差错,侯府姨娘怎的见人便叫姐姐?这般攀关系的称呼,还是别再用了,省得让人觉着我与你有什么干系,平白令我降了身价。” 闻言宋雨晴气得脑袋都发昏,她险些要站不住,这贱人话里话外是说她一个妾室丢人现眼,正巧戳在了她的痛处上。 平妻又如何,说到底与妾室也并无差别,都过了那么长久的时日了,季和光也不曾将她扶正,反而是心心念念将宋如心迎回侯府,这点已是让宋雨晴怄气许久。 如今被宋如心指出妾室的身份,便更是难以忍耐心中的怨怼,只是不等她开口,打扮成药堂伙计的暗七便握着扫帚,一下又一下朝着侯府众人的脚底下扫过去,扫得他们连连后退,直至退出了药堂,退回了大街上,才收了力度。 “你你你……” 宋雨晴颤抖着手指过去,当即便要落下眼泪来,暗七却猛地一转身,眼不见为净了。 默许这一切发生的宋如心也不曾阻拦,得不到回应也无人搭理,侯府众人只硬撑着又待了一会儿,便灰溜溜地走了人。 “多谢了。” 宋如心对着几个暗卫说道,暗七立即摇头摆手,还从怀里拿出早已装好的一封信来。 这信纸不过巴掌大,还有着不少的折痕,纸张也卷曲着,一瞧便是信鸽带来的。 比起暗十的木楞,暗七反应快上了许多,他低声对着宋如心道:“宋姑娘若是要谢,便谢王爷吧,属下也只是听命做事。今日宋姑娘到药堂后,王爷寄的信便来了,瞧着许是前些时日宋姑娘遇险便回了的信。” 京城与边疆之间的路途遥远,即便是信鸽日夜不歇也得好几日才能到,算起来确实差不多。 只是暗七的话听着,让宋如心有片刻的脸热,这话说得活像是沈承颉很是在乎她,收到信的下一刻便将提笔回信般。 她接过信纸,纤细的手指尽量将它抚平,上头的话简短,字迹清晰,写下的时候许是用了些力气,竟是好似要力透纸背。 ——“相府与侯府若是寻事,命暗七去王府领人。” 宋如心盯着这几个字,忽的叹了口气,怎的沈承颉总是这般,好似对她没什么话可说,又看着仿若怕她吃了亏,恨不能将所有的暗卫都塞到她手里。 过了片刻,眼见宋如心不言语,暗七壮着胆子垫了脚,从侧面悄悄看了眼,心底倒是与宋如心想得截然相反。 从前不曾见过王爷对谁如此上心,竟是连王府留存的人手也愿意派遣到宋姑娘身边,就只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 这些时日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暗七都会整理好,用王府的信鸽给沈承颉捎去,也算是在汇报宋姑娘如今的遭遇,王爷还不曾往王府递话,他以为是不忧心,不成想却是直接给宋姑娘又送来一定心丸啊。 “宋姑娘。”暗七急忙开口,生怕她误会了王爷,只当王爷似是不长心肺般的石头人,“我们除了王爷跟小郡主,便也只被派来护过宋姑娘一人。” 宋如心那双仿若秋水般的眼眸看了过去,无奈之余又藏了些笑意,她点点头,煞有介事地回应。 “我知晓的,王爷做事定然是万分可靠,如今我们之间的合作,他不会看轻了去。” 话音落下,恰好药堂里的杂事也处理干净了,一时之间,落针可闻。 “宋姑娘要不也给王爷写……” 暗七硬着头皮提议,可话还不曾说完,便有人急切地闯进了药堂来。 来人瞧着互相不熟悉,进了药堂便无措起来,背上背着的人也不知还有没有声息。 “这……这可有大夫坐堂?我们在路边捡到了个男子,瞧着许是不好了。” 捡到了个男子? 宋如心诧异片刻,旋即上前让伙计帮着这热心肠的几人,将捡到的病患扶着躺到了床榻上。 定睛一看,宋如心更是疑惑不已,这男子穿着也不似瞧不起大夫的人家,全是浑身脓疮,人已然意识不清,还有些发热。 她正要上前救治,便听得男子迷迷糊糊地低语道:“不要影响我渡劫……不要救我……” 第75章 半瞒半说 只是他也不愿被瞧出此时的悔意,硬撑着不言语,他被撺掇着做下这些,并非不知严重程度。 但用一个下人的命,去给宋如心台阶下,季和光觉着划算极了。 更何况这下人一心寻死的事,也是他向宋雨晴确认过的,这鹤顶红他听说确实是姓刘的下人自己买来的。 季和光坏却蠢,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只要有看似合理的借口,他便愿意不深究,顺着宋雨晴留的推手去做这些事。 如今不仅让宋雨晴阴毒的算计如了意,更是将她摘得一清二楚。 这些宋如心稍作思索便全想了明白,她更是觉着好笑,这两人之间的事情她不愿去管。 都是十足的恶人,只是一个善于端一副谦君子的模样,一个善于装作柔弱不能自理的心善小白花。 且留着他们互相唱戏。 宋如心的话让季和光有些退缩了,可宋雨晴心中不信,她自认做事做得足够隐秘,就算发现了蛛丝马迹,有几个下人帮衬着掩饰,也不会有任何大的影响。 “姐姐莫要说笑了,这些事情与我们侯府有什么干系?你若是有证据,大可以去大理寺卿为人鸣冤,只是我担心姐姐身上背着的案子,也不知姐姐如今分心成这般,还能不能寻些借口遮掩。” 宋雨晴边说边假意摸了摸手臂上还未曾好转的伤势,能够让季和光这般的伪君子心甘情愿为她出头,将那奶娘命人打死,这伤口可是帮了不小的忙。 季和光瞧见她摸手臂的动作,亦是想起了侯府潜入刺客的事,他虽说不相信宋如心一个女子有这样的能耐,但宁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昨日伤的是宋雨晴,也许明日伤的便是他了。 “你许是该忧心自己,莫要忘了当着众人向我道歉一事。” “还有。” 宋如心眼神示意伙计准备赶人,随后才又看向他们,眼底的嫌恶半分不曾掩饰,她当真是受够了这些吸血的臭虫,一日都不曾得以安生。 “不知是不是相府的教养法子出了差错,侯府姨娘怎的见人便叫姐姐?这般攀关系的称呼,还是别再用了,省得让人觉着我与你有什么干系,平白令我降了身价。” 闻言宋雨晴气得脑袋都发昏,她险些要站不住,这贱人话里话外是说她一个妾室丢人现眼,正巧戳在了她的痛处上。 平妻又如何,说到底与妾室也并无差别,都过了那么长久的时日了,季和光也不曾将她扶正,反而是心心念念将宋如心迎回侯府,这点已是让宋雨晴怄气许久。 如今被宋如心指出妾室的身份,便更是难以忍耐心中的怒怼,只是不等她开口,打扮成药堂伙计的暗七便握着扫帚,一下又一下朝着侯府众人的脚底下扫过去,扫得他们连连后退,直至退出了药堂,退回了大街上,才收了力度。 “你你你……” 宋雨晴颤抖着手指过去,当即便要落下眼泪来,暗七却猛地一转身,眼不见为净了。 默许这一切发生的宋如心也不曾阻拦,得不到回应也无人搭理,侯府众人只硬撑着又待了一会儿,便灰溜溜地走了人。 “多谢了。” 宋如心对着几个暗卫说道,暗七立即摇头摆手,还从怀里拿出早已装好的一封信来。 这信纸不过巴掌大,还有着不少的折痕,纸张也卷曲着,一瞧便是信鸽带来的。 比起暗十的木愣,暗七反应快上了许多,他低声对着宋如心道:“宋姑娘若是要谢,便谢王爷吧,属下也只是听命做事。今日宋姑娘到药堂后,王爷寄的信便来了,瞧着许是前些时日宋姑娘遇险便回了的信。” 京城与边疆之间的路途遥远,即便是信鸽日夜不歇也得好几日才能到,算起来确实差不多。 只是暗七的话听着,让宋如心有片刻的脸热,这话说得活像是沈承颉很是在乎她,收到信的下一刻便将提笔回信般。 她接过信纸,纤细的手指尽量将它抚平,上头的话简短,字迹清晰,写下的时候许是用了些力气,竟是好似要力透纸背。 ——“相府与侯府若是寻事,命暗七去王府领人。” 宋如心盯着这几个字,忽地叹了口气,怎的沈承颉总是这般,好似对她没什么话可说,又看着仿若怕她吃了亏,恨不能将所有的暗卫都塞到她手里。 过了片刻,眼见宋如心不言语,暗七壮着胆子垫了脚,从侧面悄悄看了眼,心底倒是与宋如心想的截然相反。 从前不曾见过王爷对谁如此上心,竟是连王府留存的人手也愿意派遣到宋姑娘身边,就只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 这些时日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暗七都会整理好,用王府的信鸽给沈承颉捎去,也算是在汇报宋姑娘如今的遭遇,王爷还不曾往王府递话,他以为是不有心,不成想却是直接给宋姑娘又送来一颗定心丸啊。 “宋姑娘。”暗七急忙开口,生怕她误会了王爷,只当王爷似是不长心肺般的石头人,“我们除了王爷跟小郡主,便也只被派来护过宋姑娘一人。” 宋如心那双仿若秋水般的眼眸看了过去,无奈之余又藏了些笑意,她点点头,煞有介事地回应。 “我知晓的,王爷做事定然是万分可靠,如今我们之间的合作,他不会看轻了去。” 话音落下,恰好药堂里的杂事也处理干净了,一时之间,落针可闻。 “宋姑娘要不也给王爷写……” 暗七硬着头皮提议,可话还不曾说完,便有人急切地闯进了药堂来。 来人瞧着互相不熟悉,进了药堂便无措起来,背上背着的人也不知还有没有声息。 “这……这可有大夫坐堂?我们在路边捡到了个男子,瞧着许是不好了。” 捡到了个男子? 宋如心诧异片刻,旋即上前让伙计帮着这热心肠的几人,将捡到的病患扶着躺到了床榻上。 定睛一看,宋如心更是疑惑不已,这男子穿着也不似瞧不起大夫的人家,全是浑身脓疮,人已然意识不清,还有些发热。 她正要上前救治,便听得男子迷迷糊糊地低语道:“不要影响我渡劫……不要救我……” 第76章 高人 宋如心眉头紧蹙,这人瞧着实在不正常,但若是不救治,他都发起热来了,许是会烧得人事不知,再耽误会儿功夫,命都说不好能不能留。 “拿银针来,去冰窖里取些冰来。” 男子额头已是滚烫,宋如心吩咐下去,拿过伙计递来的银针,展开后当即朝着几个穴位扎下,下一秒却愣怔在原地。 银针眨眼间便成了黑色,每一根都是如此。 “竟是中毒了。” 联想起男子昏沉间提及的渡劫一词,宋如心觉着此事定然不简单,她将银针都抽了出来,又伸手翻起男子的眼皮,还让伙计帮着问了那几个热心肠的百姓。 等到这一通忙碌后,男子中的毒也已然浮出水面。 这毒算不上狠,却会让人无比遭罪,在受尽痛苦后,被折磨死。 高热、脓疮只是前期的症状,若是再拖延下去,毒到了肺腑,男子会开始口鼻冒血,再往后则是肠胃溃烂,导致他呕血便血。 这毒少见,民间的称呼也多变,但药王谷固定称为三不绝。 不绝气,不绝病,不绝路。 在药王谷的记录中,这药吃下去不会立即身死,甚至不会将人毒死,只会让病患身子彻底被压垮,各种各样的症状连绵不绝,这男子的浑身脓疮便是其中一种。 万幸是送来了如心药堂,若是送到了别处,许是认不出这是三不绝。 宋如心当即写了个药方,又让伙计去烧水,烧很多的水,用来给男子药浴。 一桶又一桶的热水灌入药浴盆中,尚且穿着衣衫的男子便被暗十搭手扔了进去,只留一个脑袋在外头。 “东家,那冰块是不是……” 掌柜的见状端着个装满了冰块的木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已是累得额头出现薄汗的宋如心摇摇头,将最后一味药材扔进去,又重新写下一个新的药方,除去药浴还要内服。 “冰块用不到了,他是中毒引起的高热,泡会儿药浴中和了毒性,热自然会退下去。” 坐堂的大夫静悄悄站在不远处瞧着,内心感慨万千,若是这男子扔给他医治,他定然没有任何的法子,连这三不绝他都只是听闻过。 不过这怨不得他,京城里能治这三不绝的,许是一只手便数完了,还大部分都留在了太医署,唯有宋如心是自由身。 片刻过后,在药材的泡熏下,男子逐渐清醒过来,有了些意识。 宋如心见状,松了口气,“再烧一桶水便够了,去问问药是否煎好了。” 谁料清醒过来的男子不但不道谢,反而对着宋如心破口大骂:“谁准你救我了?我再扛几日,身体便要好了,你如今害得我渡劫渡到一半便失败了!” 他骂完便接连不断地咳嗽起来,咳着咳着便呕出一口血来。 宋如心还不曾说话,便瞧见掌柜的瞪大眼睛,万分不解地看向男子,“你浑身是脓疮,都呕血了,没有我们东家救你,你此时都死在路边了……你……” “你放屁!高人说了,我这几日便会……咳咳咳……便会好转!”男子又气又急,双眼都通红,他嘴唇颤抖着责怪,“都怪你们,我再也不能大富大贵了,我当不了权贵了……” 宋如心并不为此气恼,她越听越是察觉其中的不对劲儿,她神情平和,用那双沉静的眼眸注视着男子,开口时语气也听不出喜怒。 “是哪位高人让你渡劫?又是怎么个大富大贵,可否说给我听听。” 男子此时并未完全清醒,对人也不设防,轻而易举就开了口:“这是我们村子里的习俗,若是想大富大贵,便去渡劫!听从高人的安排,抗得过去的都在京城里买了宅子了。” 话说得有些颠倒,宋如心却听明白了,她有些恼怒,却硬生生忍了下来。 渡劫?说难听点,便是骗如同男子这般渴求天降横财的村民去送死,指不定服用这三不绝还要出银钱,还有所谓的渡劫,宋如心猜测多半是要办个仪式。 搞这么多无用的名头,不过是骗财又害命罢了! 她稳住心神,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对着男子追问道:“那些在京城买了宅子的村民,还与你们有来往吗?” “那怎么可能,如今人家是权贵,怎会跟我们这些大字不识的村民说得上话。”男子话音落下,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看向宋如心的眼神便充斥着蔑视,“像你们这些没慧根的人,不信高人的话也无妨,反正你们也不会有机会渡劫。” 宋如心闻言更是愤怒,村民无知,骗些钱财她也忍了,怎么能够将人命也当做敛财的手段? 见男子这番作派,她稍一思索,便就着话头说道:“哪儿有什么高人,许是看你们好骗,刻意说些高深的话诓骗你们。” 三不绝好治,只要诊出来了,用药王谷的方子,一日便能下床走路。 男子的病症算不得很重,此时已然好了不少,他站起身就要走出药浴的浴盆,满眼满脸都是宋如心怀疑的不满。 “你怎能如此说我们的高人?你等着,我这便带你去见识见识。” 宋如心眼神示意伙计先将人带下去,伙计也是好心,给了他一身衣衫,又将东家让煮好的药逼男子喝了下去,这才把不情不愿的男子放了回来。 他急切地要将宋如心带去见识高人,旁的也顾不上了,上前便要拽住宋如心,暗十上前一挡,他悻悻收回手。 “要去长见识就快些,高人这时候应当还在洗清我们的罪孽,帮别的村民渡劫呢,晚了就看不到了。” 这时候了还在骗人? 宋如心面色凝重,暗七早已让人将马车套好,除去他们两个明面上装作伙计的暗卫,其余都藏在暗处,与宋如心同去的还有一个药堂的伙计。 男子的村子在京郊,一路花去的功夫不小,靠近村落时,路边已然有几个和男子相似的村民,皆是身上长了些脓疮,但看着比男子程度轻了许多。 宋如心眉头紧蹙,等进了村落,便瞧见正中间放了几个桌椅板凳。 道士打扮的男子摸着他长长的胡须,高声宣扬着:“神药一百年方能有一副,如今也是你们村子的福报积满了,才能人手领到一副。” 第77章 坑蒙拐骗 闻言宋如心脸色一沉,她叫停了马车,掀开门帘便下了马车,踩在了泥泞的土地上。 这村子如何也算不上富裕,在宋如心的预想中,能够被所谓的高人拿来坑蒙拐骗的地界,怎么也得有些傍身的银钱。 结果一路走来,连青砖大瓦房也只瞧见一处,也只是马车上赵姓男子的家。 这处被唤作赵家村,宋如心好心救治却不知感恩的男子正是这处村子里正的儿子,全名赵金山。 连这村子的里正都被诓骗成了这般,险些没了他这独苗儿子,窥一隅知全貌,宋如心都不必深思,便知晓这村子如今是何种境地了。 她沉住气稳住神情,不曾露出分毫端倪,静静跟随着赵金山走到了所谓的高人跟前。 赵金山先是给假道士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方才介绍着身后的宋如心,话语里听着责怪的意味很是浓厚。 “清泽道长,这位是扰乱了我修行,导致我渡劫不成功的一个女大夫,她想见见世面,我便将她带来观礼了。” 宋如心面色不改,心底却暗自腹诽,这骗子倒是会做表面功夫,连道号都取好了,只是可惜了这道号,竟是被他这般的恶人给污了。 假道士不说话,静悄悄望着宋如心,眼底里的欲念都快要涌了出来,他的穿着也只比赵金山好上一些,像宋如心这般的京城女子,假道士见过的一只手便数完了。 更何况即便是在贵女堆里,宋如心也是极为出众的。 假道士看得入了迷,直到他上下打量的目光对上宋如心那双清冷的眼眸,才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他抬手抚摸着刻意蓄的胡须,装出一副高深的模样,眼神却仍旧在宋如心身上流连。 赵金山还沉浸在他的骗局当中,急匆匆地追问着,也没了将姿态放低:“那道长……我这渡劫失败了要如何是好啊?” 假道士叹口气摇摇头,当着宋如心的面便编造了起来,“这药我早先便说了,村子里人手一副,多了也没有。” 闻言,赵金山又急又气,恶狠狠地瞪了眼宋如心。 万幸宋如心并不在乎他的反应,反倒是猜测出假道士不会轻易放掉这勉强算得上大鱼的傻子。 果不其然,和她预料的一般,假道士的话音一转,留出了余地:“不过……若是这位信善肯参与仪式,一切还有可能。” 赵金山紧忙追问,宋如心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这假道士许是诓骗如同赵金山这般的人次数多了,竟是觉着几句话的功夫,便能让她也相信。 眼见宋如心不言语,假道士才显得急切了些,摆出了一副好心被当驴肝肺的架势。 “唉罢了罢了,虽说缘到了,但善信不愿意,我这也没法子。” 宋如心听得好笑,连善信与信善都说不准,这假道士也是遇上了容易轻信人的赵家村,若不然早早便被拉到了官府去打板子。 她顺势而为,不曾摆出十分感兴趣的模样,却也还是给了假道士几分希冀。 “依道长所言,我要如何参加仪式呢?” 假道士闻言眼底冒出喜意,又急忙掩饰下去。 他轻咳几声,看向身后不远处的房屋。 这房屋一看便是村民特地准备给他的,到处都贴着黄符,只是上面用朱砂画上的符咒,宋如心看了又看,方才确认全是胡乱下笔。 这假道士一丁点儿本事都没有,只是嘴上功夫强,忽悠起人来,还是能有些成果。 “善信与我进去详细说说,你身上的缘分可大了,不是眼下这仪式能担待住的,得让我仔细瞧瞧如何是好。” 假道士说着下意识舔了舔嘴唇,这副猥琐模样让打扮成伙计的暗卫看向宋如心,得到宋如心的眼神示意后,才又低垂了脑袋,装成老实巴交的伙计模样。 宋如心满口答应,跟随着假道士进屋前,还不免看了眼已然融入人群中的暗卫。 沈承颉过人之处数不胜数,连手下的暗卫也训得极好,从来不曾出现在人前的暗卫,装起她的伙计来,竟是得心应手,瞧不出任何的差错。 思索间她走神片刻,想到沈承颉在京城贵女中亦是十分受欢迎,不知多少贵女想要嫁他为妻,即便沈承颉府中已是有了个小郡主。 宋如心与他接触过后,不免愈发认同沈承颉如此惹人心动的本事,他当真是出色。 正当宋如心出神时,假道士的一只手摸了过来,还未曾碰到那双白皙的手,被宋如心轻而易举躲开。 他心中惋惜又不满,却很快又隐藏起来,假道士几步越过宋如心,将房门牢牢关上,回身后紧盯着宋如心,眼底的欲念如何也压不住。 “信善可曾有过心上人?我瞧着……许是还不曾婚配?” 宋如心和离后便不再梳妇人发髻,假道士边说边搓着手朝她靠近,脸上挂着极为虚伪的笑容。 “这也是仪式的一部分?” 面对着他显然别有用心的行径,宋如心平静发问,目光清澈无比,好似能看透旁人的内心。 假道士微微愣怔,旋即又放松下来。 房门他都关上了,如今屋子里也只有他和眼前的小娘子,到手的小娘子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他嘿嘿笑了几声,又是舔了舔嘴唇,再又贪婪地深吸口气。 “是了是了,这都是仪式的一部分。善信也想找个好郎君吧?只要这仪式过了,定然能让你如愿。” 假道士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沓皱巴巴的符纸,他朝着宋如心不断靠近,眼神中的兴奋甚至都藏不住了,“只需要先将这些符纸贴到身上……我瞧瞧,善信的肩膀冒着功德呢,待贴上去了,定然能……” 他话还没说完,宋如心忽的看了眼窗户的位置。 假道士下意识也看了过去,下一瞬便瞪大了双眼,刚要开口大声喊叫,便被冰冷锋利的匕首抵住了脖子。 是暗七和暗十。 房门只能阻拦平民百姓,对他们这些身怀功夫的暗卫来说,如入无人之境。 宋如心似笑非笑地看向假道士。 “怎的不继续说了?我还未曾听明白。” 第78章 耍无赖 冷汗冒个不停的假道士闻言,颤抖了下,低声朝着宋如心告饶。 “我错了,我错了!你、你放过我吧……” 宋如心不言不语,只是走近了几步,将假道士手里的符纸全部拿走,她翻动了会儿,更是觉着这假道士的胆量不小。 “你装道士便罢了,少说也得学个三五种画符的法子才是,这鬼画符你当真不怕被看了出来?” 随着宋如心的问话声而来的,是假道士身上忽的传出的骚臭味。 她低头一看,这骗子竟是尿了裤裆。 暗七都忍不住啐了口,“胆子这么小还敢谋财害命?宋……主子往后站些,省得被这脏污恶心了。” 他险些喊出了声宋姑娘,警惕心让暗七迅速反应过来,左右这假道士也不知晓他们的身份,何必留下个隐患来。 假道士还想趁机挣扎,却被暗卫牢牢钳制住,不仅如此,因着他挣扎的动作,锋利的匕首将他的脖子划开了一个小口子,吓得他当即不敢再动,鼻涕眼泪同一时间涌了出来。 “好汉饶命,我就是……就是想骗些银钱而已!我什么、什么也没做!” 宋如心冷冷地扫他一眼,这一眼便让假道士的话音戛然而止。 “什么也没做?你给这些村民的神药,是足以将人折磨致死的三不绝!” 假道士闻言咽了口唾沫,垂着脑袋不敢再看宋如心,他低声地辩解着:“我往井水里放过解药的,平时也会把解药做成丹药的模样,偶尔给上几颗……死不了的,村民们死不了的,我可没害人命啊!” 他接二连三的解释,宋如心倒是信的。 若是闹出了人命,赵家村的村民也不可能再供奉他,鲜少有人会在危害到性命的前提下,还一股脑儿的想要去换个富贵。 而且赵金山的病情,后面宋如心也想了明白,若是当真一点儿解药都不曾服用,怕是早已被折磨到死在了路边,哪里还会有人将他送到药堂里。 “刀子割破你点皮,你都要如此惧怕,可曾想过那些村民受了多大的罪?” 宋如心厉声说着,愤怒几乎要直接淹没了她。 赵家村村民爱财不是错,又不曾坑害人去换取银钱,如何能算得上错? 他们也不过是折磨了自己。 心不坏,只是不够聪慧罢了。 假道士嗫嚅着说不出话来,他甚至不敢与宋如心对视,生怕眼前这位气上心头,当真让人将他给一刀解决了。 “余下的解药呢?服用过三不绝的村民们,都给一份。” 这要求算不得过分,假道士连忙应下了,紧紧贴着他脖子的匕首也好似松了些力气,让这骗子险些又要涕泗横流。 片刻后,房门打开。 赵金山为首的村民们都小心翼翼等在门外,生怕影响到高人做法的仪式。 在他们希冀的目光下,走出来的却是被匕首抵住脖子的假道士,以及面色平静的宋如心。 赵金山吓得冷汗直流,他气恼地看向宋如心,高声大喊道:“快将道长放了!你这蠢东西,怎的能如此冒犯道长?我真是猪油蒙了心了,早知道不要把你带到村子里来!” 村民们片刻之间,便自发地将宋如心等人围住,跟随着而来的唯一真药堂伙计,快步到了宋如心身侧,吓得瑟瑟发抖。 村民们满脸怒容,若不是假道士还在宋如心手里,许是都要直接冲上来了。 见状,宋如心那心底的怒火,比眼前的村民们更甚。 竟是将无辜的村民诓骗成了这样,可想而知这骗子捞走了多少的好处。 她默不作声,看向了双腿都在发软的假道士,即便不曾言语,一个眼神也让骗子立即出声帮着解释。 “我、我不是道士,我所说的一切都是骗人的,这位女侠也是好心,才拆穿了我。” 他说着,一滴冷汗从额头滑下来,又顺着鼻尖继续往下,直到滴落在地上,说话的声音都带了哭腔,仿佛说晚一秒便要因着骗人付出代价。 “你们的病也不是在渡劫,只是我给的药有毒,中毒了。” 话都说得如此清楚了,却还是有部分村民对宋如心怒目而视。 “一定是她!是她逼迫了道长说这些话!” “对,是她影响了仪式,惹怒了神明,渡劫才会变成生病!” “快救出道长,把她赶出村子!” 人堆里传出阵阵指责声,宋如心忽的觉着有些好笑,她冷冽的目光扫视了一遍急着指责她的村民们。 许是这眼神实在太过冰冷,看得他们逐渐放低了声音,片刻后更是都安静了下来。 宋如心的轻笑声在此时响起,随后是她不给这些不知感恩的村民们留分毫脸面的话语。 “世上哪儿有不劳而获的好事情?如今这荒唐的想法被佐证确实无用了,反倒来怪我?” “你们倒是好出息,任由骗子将你们玩弄于股掌之中,却要对救你们出泥潭的我指责谩骂。” 不等宋如心说完,人堆里仍旧有不愿相信天降横财是个骗局的村民在嚷嚷,他将这一切继续往宋如心身上推。 “看你这衣裳便知晓是家中富裕的,你怎会在乎我们吃了上顿没下顿,如今把我们的富贵都搞砸了,又来说这些话,你当谁会信?!” 这场面看得暗七都手直痒痒,恨不得给这出声的愚昧村民狠狠一拳,看他能不能痛醒,只是假道士仍旧在他手里,影响了暗七将想法付诸实际。 王爷将他们留在宋姑娘身边,不是让他们瞧着宋姑娘受这般委屈的,若是当真就让这几个村民将宋姑娘这一片善心给伤透了,连与王爷交代都免不了要受几句罚。 暗七正忧虑,却瞧见宋如心依旧是面色如常。 她早已不将这些往心里去,又如何会伤到她? “若是耍无赖便能赚到银钱,许是这世上为富不仁的都是你这等人了。” 宋如心看向身旁的伙计和暗卫,“将解药给村民们,若是有人不吃也不必多管,我将我能做的已然都做了,余下的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左右也怪不到我头上。” 第79章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宋如心话音落下,便转了身,不再去理会村民们,她径直朝着马车走去。 解药是在假道士的身上,他倒是聪明,耗费时间全做成了药丸,一人一颗,就这般发下去,竟是刚好足够。 原本打算将症状重些的村民带回药堂仔细医治,被这般怀疑后,宋如心也打消了念头。 说全然不曾波动是假,不为这怀疑伤心,只是纯粹愤怒为真。 她能理解赵家村村民想要过上好日子的念头,但事已至此,不想着如何挽救,竟怪到她一个无冤无仇还愿意帮扶他们的人身上,让宋如心多多少少有些心寒。 她深吸口气便将这一切抛到脑后,从马车上翻出她携带的药箱后,宋如心又转身走了回去。 医者仁心,不往药堂带了是不假,但检查一番也还是要的。 宋如心做事不看回报,她要的是问心无愧。 药堂伙计忙前忙后,帮着将村民排成一队,宋如心一个个检查了起来。 情况好些的,便按照如今的身体情况,开一张量身定做的药方,情况差些的,先施针再说清楚,若是愿意便去药堂里。 村民中也还是有些清醒了的,对着宋如心感恩戴德,听说要开药吃后,即便极力遮掩,也还是面露苦涩。 宋如心见状便叫过了伙计,低声嘱咐几句。 还不等她说完,便见药堂伙计急红了脸,声音也忘了压低,他满是诧异,“东家,他们都这么对你了,如何能……” 宋如心摇摇头,伙计的后话便咽了回去,他忍了忍,将心绪压下,才朝着村民们高声呼喊道:“若是有要拿药,或是要去住上几日药堂的,都可以去如心药堂!” 这话一落,被捆在一侧的假道士面露恍然,他还以为世上真有这般好心的人呢,不成想也是为了银钱。 他腹诽宋如心的下一瞬,便又听见伙计接着喊道:“东家说这回开药看病便不收银子了!” 饶是沈承颉留下的暗卫也愣怔了片刻。 宋如心是心善,却无人想到心善到这般地步。 好人怎的就没好报呢? 药堂的伙计喊完后兀自去了一旁帮手,他也懂些药理,虽说没大夫们懂得多,但也能给宋如心打下手。 他瞧了眼额头已然冒了些薄汗的宋如心,东家遭遇的那些事情,药堂里的人都晓得,暗地里也会替东家抱不平,怎的这样好的一个人,偏偏就遇上了那些事情。 等到这些忙完,已是过了快两个时辰,宋如心托人将赵金山喊了来。 他爹是赵家村的里正,体内的毒也比常人重一些,多番思量下,宋如心便觉着还是让赵金山来好些。 此时的赵金山显得有些局促,他忘不了对宋如心心生怀疑时,所说的那些话。 虽说宋如心不曾怪罪,也并未责怪他,但赵金山还是觉着万分尴尬,故而面对宋如心时,便难以自然相待。 宋如心倒是毫不在乎,只是将从假道士那些行囊中搜出的‘神药’递了过去,她神情自然,动作也不带分毫的情绪。 瞧得出来是当真不怪罪,赵金山便愈发觉着抬不起头来,他怎的就能被骗成那般,竟是对恩人都说了那么多的难听话。 “这是那假道士骗人的证据,你再带上几个赵家村的证人,直接去官府便成。” 宋如心简短几句话便将一切都给安排妥当,随后她又将画好的路线图给了赵金山。 “这是药堂的位置,我名下不止一处药堂,图上画出来的那些都可以与村民们提,皆是不收银钱。” 赵金山一手药包一手图纸,觉着手心如同他此时的脸颊一般,烫得他只想躲起来。 “这……这这么……” 他磕磕绊绊说不出话来,宋如心看了眼他羞到黑红的脸,轻笑一声解了围。 “方才怪我时也瞧不出是个结巴啊?我不是那等不讲理之人,不必如此拘谨。” 赵金山点点头,连声夸赞了几句,又目送宋如心上了马车。 他并非成日里不去京城繁华之处的人,相反,为着寻到些带着赵家村村民一并赚银钱的活计,他常常往返,宋如心的名头现下仔细回忆,已是想了起来。 这宋如心可是药王谷的谷主,竟是甘愿亲自替他们这些旁人看不上的泥腿子治病。 并非赵金山自贬,是那眼高于顶之人数不胜数,令他实在难以相信,如同宋如心这般的人,还会这么平易近人。 一切都算告了个段落,在马车的晃荡中,宋如心只觉着有些困倦,她一眼便瞧见了同在马车中的伙计那不忿的神情,以及沈承颉留下的暗卫那意外的眼神。 她还不曾分说几句,便听见药堂伙计压不住怒意的高声道:“东家何必对这些白眼狼这般好,他们又不会念东家的情,走的时候还有几个不长眼的拦了我说些难听话!” 他实在是为宋如心觉着不值,什么好处都没拿,费心费力的替他们着想,竟然还要责怪东家。 闻言,比起伙计的愤慨,宋如心显得平和太多,她沉吟片刻,只说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我是个大夫,治病救人虽算不上本分,也是遵从本心的行径,只要我问心无愧便是了。” 旁的,宋如心不想管,也没兴趣去听去看。 嘴长在旁人身上,她管不了那张嘴说些什么,不如别白费工夫,将精力只放在自己想做的事情上。 这番言论听得药堂伙计大为感慨,觉着东家当真是比旁人好太多太多。 昏昏沉沉的宋如心小憩了会儿,一路无话,马车行驶回了药堂里。 来去匆忙,药堂门外还堆着侯府找麻烦时留下的杂物,宋如心盯着看了会儿,心中忽的一动。 怎能让侯府什么代价也不付出呢? 这样下去,定然还会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是无数次,反正他们闲得慌,烦扰宋如心这般的大忙人,受罪的只会是宋如心。 她沉吟片刻,便低声朝着暗卫说道:“是否能潜入侯府?将今日得来的三不绝放些到季和光饭菜中。” 不用多,指甲盖的三分之一便够,要不了季和光的命,让他难受些时日是完全足以。 早就看不惯侯府三番四次找麻烦的暗七赶在暗十开口前应下了,他绝对将这事儿做好,指不定还能与王爷邀功。 “宋姑娘放心,属下定然做得滴水不漏。” 第80章 送你份大礼 宋雨晴这话说完,引得季和光稍作思索,他是当真有些心动了。 瞧见他的神情变化,暗恨下的宋雨晴又补了几句,将季和光现如今的状况,又推到了宋如心身上。 她只是遇见丁点儿不顺心便要迁怒宋如心,却不想这次虽说是猜得偏了些,但也与真相擦肩而过。 “况且……我听闻这世间有巫术,姐姐先前分明是爱到事事都顺从夫君,这些日子的行径,许是有了别的依仗也说不定。” 季和光摆摆手,表面上不曾信,实际却将这话放到了心里,也稍有几分疑虑。 如今的如心药堂不曾开门,季和光便派人去门口不间断地敲门,最终也只是药堂内的大夫愿意跟随丫鬟小厮到侯府医治。 这时季和光方才知晓,除了药堂的几个伙计轮流住在药堂里,宋如心是不会在药堂留宿的,他自以为聪明过人,立即便让人手换个地方去寻,指向的正是先前宋如心专程为奶娘停灵的宅子。 不成想宋如心早已经猜测到了侯府会上门打搅,这宅子平日里也是不曾有人居住的,顶多堆放些药堂中的杂物。 季和光的人吃了个闭门羹,还从附近居住的人口中得知宋如心不曾长住。 寻人的丫鬟小厮回了候府,听清汇报的季和光脸色一沉,他黑着张脸再配上已然长到了脖颈处的脓疮,显得十分骇人。 宋雨晴抓住了机会,她捏着帕子的捂住口鼻,那双故作惊讶的眼眸,便引人注目许多。 “不会吧?那姐姐她……莫非是住在哪个男子府上?” 这话不仅是刻意抹黑,也是宋雨晴心中的真实所想。 她可不信宋如心会就这般放弃侯府正妻的身份,也不信她会就此不再与季和光有任何牵连。 宋雨晴自认辛苦算计才得到了这一切,可目前也比不上从前的宋如心,她不认为辛苦争抢得来的,会在宋如心眼里毫无价值。 季和光的脸色伴随着宋雨晴的话,更是黑如锅底,他咬牙切齿地怒骂道:“宋如心若是这般不讲妇道的娼妇,我定然不会让她再踏入侯府一步!” 请来的大夫无一知晓季和光这是三不绝中毒了,一是因着这毒实在难见,又无法将人给毒死,京城权贵自然不会暗地里使用,二是因着宋如心让暗卫下的剂量很小,只是单纯让季和光受罪罢了。 也算是给侯府找些事情做,省得他们三天两头便要找麻烦,宋如心觉着烦心。 出乎宋如心的意料,仅仅这点儿教训,便让侯府乱成了一锅粥,侯府众人比她想得还要没用。 愤怒又难受,季和光时不时便得伸手抓挠向他的脖颈,好不容易才捱到了天光大亮,如心药堂一开门,他安排的人手便迫不及待又涌了进去,催着伙计将宋如心喊来。 只是话都还没说完,宋如心乘坐的马车便停在了药堂外,她掀开门帘都还没出马车,候府的下人立即迎了过来,三言两语便请她入府。 宋如心一言不发,静静看着眼前的几个下人,季和光能找到她头上,都不用多想,定然是有宋雨晴一份力的。 既然她都出力了,正巧大礼都已然备好了,怎能不顺势送给她? 宋如心似笑非笑地点头应下了,托伙计将药箱送到马车上,车夫当即掉转车头。 在无人发觉的时刻,马车上又塞进了两个被绳索捆住的人,宋如心就坐在他们对面,翻动着手上的出药记录,轻微摇晃的马车向着侯府而去。 马车停在了正门,此时平民百姓正为生计忙碌,无人留步细看马车。 宋雨晴早早便等在了府门,她见状刻意托着肚子迈过门槛,状似娇弱地朝着宋如心嗔怪道:“姐姐来得也太晚了些,夫君如今正等着医治呢,要是姐姐耽误的时候久了,夫君多遭罪可如何是好。” 闻言,宋如心挑挑眉,先将她上下打量一遍,旋即满脸诧异。 “谁说我是来给季和光治病的?” 她这话一出,不仅宋雨晴愣住了,跟随着一并回了侯府的下人们也是满脸意外之色。 其中长久待在宋雨晴身侧服侍的丫鬟更是急忙提及:“可是……可是马车上还放着药箱呢。” 宋雨晴蹙眉,又很快掩饰下来,有了丫鬟的佐证,她更是觉着宋如心上赶着来季和光跟前卖好。 这个贱人,她就知道回京是为了季和光,为了回到侯府。 正当宋雨晴想阴阳怪气地讽刺几句,便瞧见眼前明媚娇艳的美人唇角挂了笑意。 不过这笑意不达眼底,而且更多的是嘲弄。 笑过后,宋如心方才正眼看向她。 “我来,是想顺道给你一份大礼。” 至于季和光,说难听些,死了宋如心都不会多看一眼,何况这毒都是她命人下的,为何要给季和光解了? 宋如心的话音落下,便见她伸手将马车上的门帘掀开了一角。 恰好露出的是宋雨晴派去买砒霜的小丫鬟,那张惊恐的脸,让宋雨晴看得一怔。 她明明给了假,将小丫鬟打发去了郊外的庄子上看亲人,怎的现下人会在宋如心手里? 心绪混乱间,宋雨晴万分后悔。 她早先是想将这丫鬟给解决了的,奈何季和光这几日心神不稳,总是会挑些旁人的差错出来,她忧心露出了马脚,将这长久以来伪装的善良温柔假面给撕扯开,这才暂时将小丫鬟的命留了下来。 宋雨晴惊慌失措下,面上的神情也难以维持住,她呼吸都乱了一瞬。 僵硬又勉强的笑容浮现在脸上,宋雨晴佯装不曾听懂,“没想到姐姐这么想着我,只是我如今怀了身孕,也不是什么大礼都能收下的,万一对腹中的孩子有害就麻烦了。” 她企图用侯府的血脉来威胁宋如心,却见宋如心微微一笑,清澈的眼眸好似已经将她的所有打算看透,也看清了她此时的色厉内荏。 “这话说得有意思,你先别急,且看看这样东西。” 宋如心说着,将马车里放着的出药记录的册子拿了出来。 册子一出,看清上面写着的药堂名字,宋雨晴的脸色刹那间苍白。 第81章 拙劣但有用 上面写得赫然是她让丫鬟买鹤顶红的那家药堂! 多数药堂都有出药记录,为得是方便东家查账,宋雨晴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何这册子会在宋如心手里。 她不着痕迹地往前走了半步,猛地伸手去抢,想要将这本册子抢到手里。 宋如心任由她抢了去,册子被撕得粉碎扔在地上时,面对着松了口气的宋雨晴,她不急不缓好心地解释了句。 “若是早知你这般想要这仿本,我直接给了你就是,还省得你怀了孕的身子来争抢这些。” 宋雨晴嘴边的笑意僵住,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气恼到恶狠狠瞪着宋如心。 “怎的会是仿制的?真的册子在哪里,你快交出来!” 气急之下,她已然顾不上别的,口不择言催促了起来。 “那么着急做什么,真正的大礼可不止这些。” 宋如心笑眯眯说着,她的话让宋雨晴手心溢出汗来,连脊背都汗湿了。 这要是让季和光知晓了,她苦苦维持着的善解人意小白花模样,便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鹤顶红可以是那下人自己买的,或是旁人给他的,但一定不能与宋雨晴相关,不能是她安排的亲近人手去准备的。 季和光此人眼里能容沙子,虽说平日里端了一副端方公子的模样,但实际除了他自己,鲜少在乎谁,连宋雨晴都是因着那柔弱可人的模样令他活像个救世主,方才多了许多偏袒。 若说真心爱恋宋雨晴,又难以令人确定。 宋雨晴看不清这些,她只是觉着如今的宋如心还在季和光的心里,才会令季和光对她忽冷忽热,牵连到宋如心时,更是左右摇摆,举棋不定。 “宋如心,你!” 她咬牙切齿,装着万分柔弱的神情也维持不住,那淬了毒般的眼神,更是死死盯着宋如心,若是眼神能够伤人,许是都要盯出个血洞来。 从前宋如心想不通她的恨意究竟从何而来,现如今亦是难以明白,却已经不再纠结。 恶意何须非要辨明由来,若是这般在乎旁人的想法看法做法,她宋如心怕是早已死在进宫做奴婢的那年了。 宋如心垂下眼眸,不再去看,她一个眼神示意,马车里禁锢住两人的暗卫便走了出来。 仍旧是伙计的打扮,未曾将宋雨晴手下丫鬟买鹤顶红的那家药堂掌柜带出来,被押出来的只有宋雨晴的丫鬟。 但宋如心刻意车夫将门帘掀得再开一些。 令宋雨晴能够看出里头还有一人,却看不清脸,也不知晓宋如心这份‘大礼’究竟还牵连了什么。 她的冷汗不停往外冒,手帕都有些擦不完,脸色更是白得仿佛现下就要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宋雨晴紧紧盯着宋如心,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同是女子,宋如心做起事来如此轻而易举,仿佛不需依靠着相府和侯府,便什么都能做成做好。 她自认为没留下多少把柄,并且处理得很是干脆,却转眼便被宋如心抓住了辫子。 宋雨晴奋力稳住心神,她的手攥得很紧,染了丹蔻的指甲狠狠戳在她的掌心,留下一个又一个红艳的痕迹。 “宋如心,即便你查出来又能如何?” 闻言,宋如心不曾回话,只是回以一个笑容,眼神还扫过了宋雨晴身后不远处柱子。 柱子在走廊一侧,旁的是瞧不见了,架不住有衣角露出来,暴露了后头藏着的人。 此时的宋雨晴正处激动时刻,哪里能注意到这些小细节,更别说是背对着了。 “那鹤顶红确实是我手下的丫鬟买的,你又能以此做些什么文章?” 她的语气满是愤怒与暗暗自得,一个丫鬟而已,大不了她弃了就是,最重要的是将宋如心寻来的证据挡住,不要让季和光知情。 却不想她这番话说完,宋如心不是她预料中的反应,脸上的笑意反而越发明媚,她点了点头,顺着宋雨晴的话往下说。 “确实如你所说,这鹤顶红别说是你手下的丫鬟买的,即便是你亲自买来,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分明应当为宋如心这番仿佛示弱般的话窃喜,宋雨晴却笑不出来,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有哪里不对,思索半晌,也不曾发觉什么端倪。 “姐姐为何要这般针对我?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姐姐不快了。” 眼见宋雨晴又警惕起来,不再将方才那些话挂在嘴边,宋如心倒也不急,她看向宋雨晴身后,缓慢出声道:“你且问问你的好夫君,如今这鹤顶红确认是你派丫鬟去买的,如今这官是报还是不报。” 宋雨晴的脸色骤变,连手都止不住颤抖了几下,才勉强稳住,她深吸口气才勉强支撑住,回过身去,已然被叫出在场的季和光也不好再偷听,索性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 他的脖颈上围着厚厚的白布,即便如此,还是遮不住不断流出脓水的脓疮,那白布上面都泛着黄,衣衫上也有着许多的黄色痕迹,看得出身上的脓疮流出的脓水导致。 季和光一向在乎外表,此时走出来的动作都有些不自然,万幸在场的多是侯府中人,唯有宋如心和她带来的几个人不同。 这让季和光重重松了口气,他看了眼宋如心,听到她并非来给他医治时,季和光心里便憋着一口气,更别说她对宋雨晴咄咄逼人。 直到后面宋雨晴主动提及鹤顶红,得知鹤顶红是宋雨晴手下的丫鬟去买的,而不是中毒身亡的下人自己备下的,他的神情便有些变了。 “晴儿,这事情……当真与你有关?” 季和光沉着声音发问,他自己做事便十足十的恶心人,却又不能接受身边人做手脚,这假模假样的‘善意’,可当真是令宋如心生呕。 宋雨晴心头一震,此时已然顾不上觉着季和光身上的脓疮恶心了,她急忙上前挽住季和光的胳膊,眼里的泪欲落不落。 “夫君罚我吧,我早早便知晓她替旁人买药的事,却生怕她受了牵连才隐瞒下来。” “是我不好,我不应当瞒着夫君,夫君若是气我恼我,也是应当的。” 几句话之间,将一切都给勉强圆了过来。 第82章 怀疑的种子 正当季和光纠结时,宋如心抬手缓慢鼓掌,她的眼神不曾再看向季和光,饶有兴味的目光落在宋雨晴身上。 “若是去唱戏,定然得是台柱子,这随口一说便能抵得上戏班子里的戏本了。” 这是在说宋雨晴会编,听出了她话中讥讽的宋雨晴险些气得连面上的柔顺都维持不住,她可怜兮兮地朝着宋如心看过去,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还击,眼泪却连连往下掉。 她一向擅长装作柔弱可怜的模样,只要这副做派一出,无论是何事情,相府和侯府都是全然偏向她的。 季和光看得愣神,眼底里的心疼不似作伪。 见状,宋如心嘴唇的笑容愈发深邃,她觉着好笑极了。 宋雨晴从前便是用这法子无数次诬陷她,现如今与相府侯府都没了干系,却还是要面临相同的手段,当真是令她好笑到无话可说。 无论间隔多久,宋雨晴这一套永远比实际的证据管用,对上她不断落泪的眼眸,季和光抬手替她擦拭掉泪珠。 他的手上也有脓疮,抬手时浓郁的臭味便一并靠近,宋雨晴险些要维持不住她精心设计的美人垂泪,手又攥紧了许多,才勉强忍了下来。 “夫君。” 她声未出泪先落,季和光本就是没什么主见之人,见状早已经把鹤顶红一事抛到了脑后,一个下人罢了,比起宋雨晴那是万万算不上什么的。 宋如心不打算让这件事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她微微一笑,状似感慨道:“侯爷与姨娘甚是恩爱啊,竟是在得知了姨娘的手许是给下人灌过鹤顶红,也还能如此亲昵。” 她的声音不高,却恰好能够让眼前两人听得一清二楚,季和光的脸色可见的黑沉下来,他与宋雨晴交握的手也下意识松了松。 这般轻微的动作,却让宋雨晴面露受伤之色,若不是此时的季和光浑身散发着脓疮的恶臭味,她定是要扑到怀里故作委屈的痛哭一场。 实在无法长久忍耐季和光身上的恶臭味道,宋雨晴只好将示弱的法子变了变,她索性主动松开了季和光的手,神情受伤又痛苦,此时的眼泪欲落不落,挂在她的眼眶。 “夫君若是疑心我,我也无话可说……只是希望夫君多担心身子,莫要因着姐姐这些莫须有的言论伤怀。” 她话才说完,宋如心便将捆住丫鬟的绳子解开了。 不等本就摇摆的季和光再度动摇,松开了绳子也不再有破布堵住嘴的丫鬟立即跪了下来,她如今已是没了活路了。 丫鬟接连不断地磕头,声音带着哭腔且不断地颤抖着:“饶命啊,夫人饶命啊!” 她也是没了办法,若是不将药堂所在的位置说出来,宋如心便一直给她浑身都涂上痒痒粉。 那种浑身都在痒,却被牢牢绑住,无论如何也无法抓挠的感觉,丫鬟光是回忆都忍不住发颤。 不见血也不伤人,宋如心轻而易举便让丫鬟痛哭着将一切都说了出来,连药堂在何处,当时收下她银钱的是何人,说得一清二楚。 连是如何从宋雨晴手里拿到的银钱,又贪下了多少,也交代得干净。 几乎是死到临头了,宋雨晴仍旧咬死了不知,她不能认下,一旦认下便所有的一切都完了。 按理来说一个姨娘罢了,哪里担得上夫人的称呼,这平妻身份顶多换来个如夫人,只是季和光偏爱宋雨晴,这才让下人们在人前注意,人后管宋雨晴唤夫人。 “你便是如此求我,如今我也保不下你了,你当初若是不曾答应替他买药,又怎会如此?” 宋雨晴仍旧在挣扎着,她说着便抬手打了丫鬟一巴掌,不曾用力,瞧得出来用得力道很轻,丫鬟还不曾哭喊,她便禁不住哭出了声来。 “你个蠢东西,怎能给人当了挡箭牌,我如今如何才能保了你啊!” “夫君,夫君莫不然罚我吧,她虽说是好心才替人买了鹤顶红,但未曾教好了她,也是我的过错。” 好一出主仆情深,宋如心摇摇头不再言语,她会将证据和证言牢牢握在手里,至于如何处置,此时已是不重要了。 有了丫鬟哭着求饶一事,若是这丫鬟日后活着还好,要是被宋雨晴安排得了急病暴毙,这怀疑的种子岂止是在季和光的心里种下,它定然会生根发芽,愈演愈烈。 她倒要好好看看,这两人所谓的情意,是否能禁得住一次又一次的怀疑。 宋如心不言不语,转身便要上马车,正当宋雨晴狠狠松了口气时,她的动作忽的顿住,又回头笑着出声道:“瞧我这记性,今日来还有重要之事,怎的就忘了?” “先前那赌约可要放在心上,若是今日不曾瞧见宋雨晴去街上在众多百姓前与我道歉,也不知这事情何时会变成京城的笑谈啊。” 她说着便上了马车,徒留宋雨晴瞪着双眼愣在原地。 是了,还有个赌约。 她如今被宋如心抓住了把柄,不道歉是断然不行了。 宋雨晴的脸色又白上几分,她正要温声软语哄着季和光与宋如心理论,却对上了那双带着怀疑的眼睛。 季和光在怀疑她,怀疑那下人并非自己想死,而是她命人买了鹤顶红,强硬地灌进去。 这带着怀疑的目光先是与宋雨晴对视,旋即又逐渐往下滑,落在了她白皙柔嫩的手上,那握着手帕拭泪的手,此时动弹不得,仿佛季和光的目光将她的手牢牢固定住一般。 季和光信了。 不说全信,定然是信了几分的。 宋雨晴险些要颤抖起来,她强行忍住了,虽说灌鹤顶红的并非是她,但季和光的目光长久停留在她的手上,显然也是猜测着她这双手是否沾染了人命。 “夫君。” 她凄然开口,仿佛伤心欲绝,季和光不曾立即有反应,宋雨晴下一瞬便抱住了肚子,她神情痛苦,紧咬着下唇。 “晴儿!你莫要动了胎气,我这就带你去瞧大夫。” 侯府留了不少大夫照看着季和光身上的奇病,宋雨晴只是装作不适,自然不好去看大夫。 “不用了夫君,我忍忍便好了。” 季和光闻言松了口气,旋即说道:“那就好,等你好些了,便去履行赌约,与宋如心道歉吧。” 这话如同一同冷水,将宋雨晴浇了个透心凉。 第83章 怎么不说了 季和光不愿再帮着她给宋如心施压,意识到这点的宋雨晴觉着肚子是真的疼了起来,她额头冒出细汗,浑身冰凉。 为什么?凭什么? 她辛辛苦苦才笼络住季和光的心,仅仅只是与宋如心说上几句话,便要打了水漂吗? 宋雨晴心底的恨意浓烈,她垂首不敢将神情展现再季和光面前,此时的她定然会有纰漏,万一让季和光将心中的怀疑确认,彻底与她疏远,她必然会气到呕血。 “夫君说得是,等会儿我便让下人套马,去京中最繁华的街道与姐姐道歉。” 她话语里刻意带上的委屈与哽咽,让拍板这一切的季和光有些迟疑,这迟疑却很快又被压了下来。 比起这些时日侯府相关的事在京城中成为一个又一个的笑话,季和光觉着委屈宋雨晴也并非是难以接受的事,他伸手将宋雨晴揽入怀中,散发着浓烈恶臭味的他摆出一副自以为深情的模样。 “晴儿,此事委屈你了,可为了侯府,为了你我的将来,这事也只好任宋如心这悍妇摆弄了。” 话里话外说得像是宋如心做错了般,这赌约是宋雨晴自己提的,逼迫她一人面对的是季和光,两人却一副将宋如心恨透了的架势,仿佛这一切皆是宋如心恶毒的算计。 “我知晓夫君也是迫不得已,是姐姐太过骄纵,逼得夫君不得不如此。” 宋雨晴眼中闪着泪光,她强忍恶心依偎在季和光怀里,这般两人虚伪维持的暧昧不过眨眼间便被打破,季和光的脓疮又往外流脓,这回透过了他的衣衫,沾染到了宋雨晴身上。 察觉到被季和光牢牢抱住的腰身有阵阵湿润粘稠的液体沾染时,宋雨晴先是一怔,旋即反应了过来,这回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住了,她手里的帕子捂住了口鼻,连连干呕出声。 后知后觉的季和光还以为她是孕中不适,命人帮着将宋雨晴扶了进去。 小插曲过后,仔细洗刷了一遍又一遍的宋雨晴,换上了崭新的衣裳,顶着一张脂粉也难掩疲累的脸,乘坐马车去了京城最繁华的街道。 她本是想着低声将一切说完便回去,谁成想恰好宋如心名下的一间药堂在此处,那掌柜的也早已听闻过侯府和东家的过节,她疑心宋雨晴要动手脚,便一直注意着。 直到宋雨晴低声开口,企图蒙混过关,这掌柜的才听了个真切。 她怎会让宋雨晴这样糊弄过去,虽是不知这赌约的内情,但全心信任着东家的她,立即高声叫住了宋雨晴,她的大嗓门也引得不少在此逗留的权贵瞧了过来。 “这不是侯府的姨娘吗?你在那儿低声说些什么呢,我怎的听见了你提及我们东家的名字?” 宋雨晴整个人僵住,她暗自咬牙,恨不得上前将这多嘴多舌的药堂掌柜给咬下几块儿血肉来。 贱人的手下,果然也是贱人! 她呼吸几轮才将波动的心绪忍下来,那看过去的眼神里满是委屈,她轻咬下唇,泪水在眼眶里不断打转,就是不曾流下来。 宋雨晴一副极为柔顺的姿态,轻声回应:“我答应了姐姐,要到众人跟前与她道歉。” 掌柜的一听便挑眉看过去,她不知宋雨晴早已经备好了后招,性子直接的问了出来。 “为何要与我们东家道歉,你这是做了些什么?” 眼见宋如心的药堂掌柜这般轻易便入了套,宋雨晴嘴角扬起讽刺的笑意,又很快掩饰了下去,这一闪而过的得意不曾有人瞧清楚。 她装作为难地连连摇头,握着帕子的手更是连连摆动,连摆动的弧度都刻意算好了,就为着瞧上去充斥着柔弱美人的风情。 “这……这怎能说出来呢?若是影响到了姐姐,我便是万死也难以谢罪。” 话里话外说得像是宋如心黑心逼迫她,就差将此事有隐情写在了脸上,掌柜的闻言便晓得问错了,她抬手打了自己的嘴两下,只觉着如今怎么解释也不好交代了。 围观的人群里传来窃窃私语声,显然压低了声音,却还是被不少人听了个清楚,连宋雨晴都不曾有遗漏。 “那宋如心我是听说过的,与侯府……难说、难说啊!” “你不敢说,我却是敢的,都和离了还这般善妒?” “这侯府的姨娘也是受了大罪,怀了身子还要受累来哄好这妒妇。” 嘴笨的药堂掌柜听得心头冒火,刚想无论如何也说上几句,一侧身,便瞧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她刚要喊出东家二字,便瞧见宋如心轻微地摇摇头,阻拦了她。 此时的宋雨晴还未曾瞧见她造谣的正主就在人堆里,随着这些权贵夫人小姐们的窃窃私语,她更是端了副受尽苦楚的模样,那眼泪看似不小心滑落了一滴,她仿佛慌张无措地举着手帕擦拭。 “不是的,姐姐不曾欺辱我,是我做错了事。” 她说完便端了副欲言又止的姿态,还悄悄关注着人群中的变化,只是这回一眼便瞧见了笑盈盈瞧着她的宋如心。 心底猛地一沉,宋雨晴这下是当真慌了神,她来这街道是瞒着旁人的,连马车都套了侯府最不引人注目的那辆,怎的便这么巧,遇上了宋如心。 她慌张之下并未想到,宋如心是专程命人在侯府门外盯梢了的。 旁人对侯府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宋如心可是尽数体会过了,怎会不知她又有小心机想用上呢? 宋雨晴还未曾出口的话尽数咽了回去,她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面对着宋如心早已看透她的目光,尽是浑身难受。 过了片刻,宋如心方才从人堆里走出来,她瞧了瞧宋雨晴,又瞧了瞧人堆里停下窃窃私语的几个权贵夫人小姐。 “怎的不说了?我正听得有趣。” 她笑眯眯的神情看不出内心所想,有人瞧着她觉着眼熟,反复打量了几次,才敢确认,当即大惊。 “这、这便是那宋如心!” 长舌说八卦却撞上正主,鲜少有人能够像宋雨晴这般厚脸扛得住尴尬之意。 “你倒是说说,为何要与我道歉?我这人记性差了,忽的想不起来了。” 宋如心不疾不徐开口,迎着她的目光,宋雨晴咬紧了牙关。 第84章 都怨你 事到临头,她再开口也只是打了自己的脸,宋雨晴委委屈屈地垂首。 “是我与姐姐打赌输了,方才要来众人跟前道歉。绝没有旁的原因,这一切皆是我愿意的。” 又来了。 宋如心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对宋雨晴这颠倒黑白的本事敬佩不已,分明是她先撩者贱,却偏要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惹人生厌。 她也不出声拆穿,倒是让宋雨晴莫名生出些自信来。 “若是可以,希望诸位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与姐姐说那些难听话,我怕姐姐伤了心。” 宋雨晴抽噎着说完,抬手用手帕擦了擦眼泪。 恰好这时,宋如心叹了口气,她并未压低声音,反而是说得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我原本想劝你双身子的人便不要整日里掉泪,后头又想明白了,你都不曾为这孩子积些德,许是也不在乎这些。” 话说得很恳切,却听得宋雨晴瞪大眼睛,她万万想不到,宋如心竟是敢在众人跟前说出这般的话来,便是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将她宋如心给淹没。 震惊过后便是窃喜,宋雨晴觉着现如今的架势,极为适合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宋如心越是咄咄逼人,她便越是高兴。 不成想宋如心话锋一转,配合着她演了出姐妹情深,只是说出口的话越品越有深意,听得人看向宋雨晴的目光逐渐不对劲儿起来。 “本是觉着你从侯府带人来污蔑我之事说轻便算了,哪知道你要当着那么多人与我下了个赌约,我证明了清白,你却得当着众人面将陷害我之事说得清楚明白。” “当真是……” 宋如心摇摇头,欲言又止。 她这话说得宋雨晴也不敢反驳,当日并非只有宋如心的人瞧见了事情的始末。 只是宋如心的人还好,她咬死了是偏袒便成,可有了外人,这一切怎么说都要给人留下口舌。 宋雨晴怄得不行,她好不容易才将黑白颠倒,宋如心几句话的功夫便又将这一切给拉扯回来,方才她费的力气都算是白瞎了。 一向被相府和侯府偏爱的宋雨晴如何能忍,她佯装无意刚要开口,便瞧见常常跟在宋雨晴身边的手下在人堆里,手上则是拿着一本册子。 虽说瞧不清上面的字,但宋雨晴嘴边的话还是戛然而止。 她气得脑袋都阵阵发晕,留了这样一个把柄在宋如心手上,她若是想要彻底将脏水泼过去,宋如心定然不会让她能够全身而退。 当真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此时的宋雨晴全然忘了,这一切都是她主动招惹的结果,是她非要让宋如心过得不舒坦,整日都在盘算着,如今这算盘打错了,她又觉着是宋如心太恶毒,不曾想过她的计谋若是得逞,此时的宋如心定然在牢里受罪了。 正在这时,姗姗来迟的季和光总算到了。 他算着许是宋雨晴道过歉,一切都翻篇了,不成想来的还是太早。 季和光的身影一出现,宋雨晴便委屈地落了几滴泪。 一旁沈承颉安排的暗卫见状,诧异地靠近了半步,低声朝着宋如心说道:“她怎的说哭就哭,见上她十回,有九回都在哭,属下如今一瞧见她哭便心烦。” 说话的是暗七,也只有暗七会与宋如心搭上几句话,不仅因为他本性更外向些,更是沈承颉特地吩咐了他每日汇报宋如心的动向。 说是动向,裹了一层监视的假象,暗七觉着王爷更像是担忧宋姑娘遭受了旁人欺辱。 只是这些时日的接触,让暗七觉着一切都只是王爷关心则乱,宋姑娘哪里是会被人欺负的性子,她聪慧又有本事,就是太心善了些。 要依照暗七的想法来,侯府这些蛇蝎心肠的玩意儿,便是全绑住了杀上个四五次也是出不了气的。 宋如心闻言轻笑一声,这一套旁人可不会次次上当,唯有相府与侯府,偏爱了宋雨晴,便只要她掉几滴眼泪,再或多或少说些颠倒是非的话,就会将一切都推到旁人身上。 尤其是她宋如心,往日因着这些偏爱受了多少罪,偏偏他们还要寻些借口来当遮羞布,甚至不敢光明正大地表露是不喜她,方才苛待她。 “算计我不成,反倒将她自己算计了进去,如今这罪得她自己受了,她不甘心,自然要掉几滴眼泪。” 宋如心说得很轻,她早已将这些人的面目看透了无数次。 果不其然,季和光一见她掉眼泪,问都不曾问过一句,便沉着脸朝宋如心怒声道:“还呆站着做什么,快给晴儿道歉!” 当真是倒反天罡了,受了罪的人还要朝害人精道歉。 暗七鼻子都快气歪了,若不是王爷如今里外讨不到好,他不能贸然出头,不然定要让侯府这几人吃他这沙包大的拳头清醒清醒。 昨日才收了王府信鸽传来的密信,王爷虽是不曾明说,但对侯府这三番五次寻宋姑娘晦气的行径已是怒气横生,也不知暗七如何从寥寥几字看出来的,总之他是觉着等到王爷寻到机会回京,这侯府定然讨不到好。 “夫君莫要再说了,如今你这一身的病,若是再说,许是姐姐又……” 宋雨晴刻意欲言又止,还眼底满含惊恐地看了眼宋如心。 季和光闻言又想起早些时候宋雨晴的话,他先前有些怀疑,如今被脓疮折磨着,又从宋如心脸上看不出丝毫心痛,他觉着许是真的宋如心在背地里用巫术作祟。 “我又怎么?你倒是说清楚些,也让我这不知情的当事人多听上几句。” 宋如心好整以暇,回话时能看出她是当真不在乎这两人,毕竟狗嘴吐不出象牙来,不抱希望便不会失望。 见状,宋雨晴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她一边不断地落泪,一边壮着胆子指责宋如心。 “这话姐姐如何问得出口?若不是姐姐在背地里下咒,夫君怎会变成今日这模样……” 说着,她抽噎起来,仿佛刻意编造的这些,都是真相。 随着宋雨晴的话音落下,人堆里哗然一片。 第85章 他俩有一腿 连宋如心都深感意外,这脏水是非泼她身上不可了,连下咒这般失心疯的话都说得出口。 她并未打断,目睹着宋雨晴极力将这一切推给宋如心,“姐姐从前不是这般,自从……许是哪个纨绔子弟教了姐姐些什么,怪不到姐姐身上才是,姐姐无需自责。” 她这话并未让宋如心恼怒,反而是引燃了季和光心底的怨气和怒意。 他一直觉着宋如心应当全心全意对他好,应当只动心了他一人才对,若是当真宋如心看上了旁人,季和光是万万接受不能的。 “宋如心,你怎能如此不守妇道?” 季和光压着火气出言,换来宋如心仿若看傻子般的眼神,他更是无法自控,只觉着宋如心当真是不识好歹,她一个相府的假千金,都委屈晴儿当平妻了,还能牵扯出这桩桩件件。 “晴儿如今已经是万分委屈,你为何不能容了她?用巫术对我下咒便罢了,还要与哪个男子拉拉扯扯牵连不清?” 宋如心静静地看着两人,她的神情本是似笑非笑,季和光这番话一出,便再也装不下去,笑出了声来。 “往街尾直行到底,再左转,便有个戏班子。”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季和光本就不聪明,如今更是中了毒,脑子转得便更是迟钝,他反应了片刻也并未听明白,疑惑出言道:“什么戏班子?宋如心你失心疯了不成。” “二位如此有才华,如何能耽误了?戏班子许是缺人。” 宋如心耐心解释了句,随后迎着众人,她也不曾解释,只是摇头失笑,提了几句如今药堂免费看诊之事,“凡是我宋如心名下的药堂,从今日起,维持三日的免费看诊,若是癔症,拿药还可便宜三成。” 她说完便转身要走,宋雨晴气得头脑发昏,看人都有些看不清了。 如此闹了一通,宋如心全身而退,还抓住了机会为她的药堂宣传,话里还讽刺了几句。 宋雨晴连气都有些喘不过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怨毒,让恰好瞧见的季和光怔住,分不清究竟是错觉,还是当真从宋雨晴眼中看到了如此陌生的情绪。 “姐姐别走!” 焦急之下,宋雨晴直接出言留人,她实在看不得宋如心如此惬意,她不想她能够全身而退。 为何呢?她已然用尽了法子,宋如心却不气不恼,几句话便四两拨千斤。 她不信,她不愿信宋如心是当真不在乎,她觉着宋如心定然是装出来的,她定然心中十分在乎,只是为了面上的输赢,才伪装出这副模样。 宋雨晴这般想着,心口堵着的那口气都散了不少,她瞧着气定神闲的宋如心,心底讽刺无比。 “姐姐就这般走了,夫君现如今的病要如何是好?” 她仿佛将方才指责宋如心下咒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急着想要将宋如心拖下水,让宋雨晴的手段漏洞百出,偏偏她自己不觉着,只是死咬着宋如心不放。 宋如心面对着季和光眼底无法忽略的希冀,她翻了个白眼,旋即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若是看病,药堂里排着便是了,问我作甚?堂堂侯府,还要想法子插队不成。” 她才走到药堂跟前,便听到急切地马蹄声。 与权贵人家的马车不同,这马蹄声极为有力,倒像是专门养来给军中用的。 宋如心的脚步便因此一顿,她下意识偏了看了过去,穿着厚重盔甲的士兵正骑在马上。 “八百里加急!御赐金牌!阻者死!” 随着铿锵有力的警告声,街道让出一条路来,即便是权贵人家的夫人与千金,也因着匆忙让路险些摔倒在地上。 宋如心心中一沉,她的直觉让她觉着此事多半与沈承颉有关,究竟是边疆遇到了何事,才会用得上八百里加急这等紧急的送信方式。 她担忧的神色落入宋雨晴眼中,眼眸流转,宋雨晴当即便想明白了。 若说与宋如心有些干系,又能牵扯上八百里加急的,便只剩下听闻领兵去边疆的摄政王沈承颉了。 沈承颉这般的人,居然自甘堕落,与宋如心牵扯上关系,宋雨晴光是想上一想便觉着恼怒气愤,她心中的怨念太深,又注意到已是有权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低声议论起来。 她清清嗓子,装出担忧的模样,目光紧盯着宋如心:“姐姐,虽说是八百里加急,但也不必过于忧心,许是王爷已然平定边疆,这是喜报呢?” 宋雨晴的安慰过于刻意,话里透出的意思又实在让人好奇,不少夫人小姐都看了过来,有些心悦沈承颉的,目光还带着些挑剔与敌意。 这话令宋如心心底一沉,旋即又平和下来。 宋雨晴是故意的,但她不一定知晓沈承颉与宋如心确实熟识,她只是急切地想要给宋如心抹黑,若是这人是沈承颉便更好了,还能多多树敌。 何况小郡主便是在宋如心手上医治的,编造他们日久生情,也并非不可为。 宋雨晴的话好似扔到水潭里的石子儿,激起一圈圈的涟漪,不断有打量的目光落在宋如心身上。 当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宋如心平静的目光回望着,她岂止与沈承颉熟识,现下身侧还站着沈承颉特地留下的暗卫。 此时的两人,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也不为过。 宋如心忽的怔住,她不合时宜地想到沈承颉当真变成蚂蚱应当是何模样,惊才艳艳如他,在京城中都是独树一帜的,若是真成了蚂蚱,许是也最为出色。 扑哧一声,宋如心将自己逗笑了,她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如今她正站在人前。 这般明媚的笑容,在宋雨晴的眼中,变得好似在嘲笑她,嘲笑她用尽了手段,也不曾让宋如心损失分毫。 她恨得近乎咬碎一口银牙,却偏偏发作不成。 “侯府若是舍不得,你便直接到我这药堂来,不说当日便能治好,区区癔症还是不在话下的。” 宋如心高声还击,旋即又朝着众人解释了句。 “诸位虽说身在京城,但也心系着边疆战事吧?以你所说,担忧战事便是与摄政王有私情,也不知有多少千金要将你这张嘴给撕了。” 第86章 伴君如伴虎 宋如心的话合情合理,再加上她与沈承颉的交情鲜为人知,倒是当真让不少人对口不择言的宋雨晴怒目而视。 眼见又将事态轮转,宋如心反倒是上前几步,她猛地伸手,远处瞧着像是给宋雨晴把脉,实则却是紧紧箍住她的手腕。 她凑近了又惊又怒的宋雨晴,低声提醒道:“小手段且收着些,今日只是被人指着鼻梁骂几句,他日许是将你这条小命都搭上了,也未可知呢。” 宋雨晴轻颤几下,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眼底的惊慌几乎要压不住。 她这时才后知后觉想起两次失败的刺杀,宋如心也不像是学了武,甚至身侧也不曾有她想象中的镖局高手。 是如何躲开的刺杀…… 宋雨晴脑子乱了起来,她忽的觉着看谁都像是不一般,面对着季和光的关切,她抿着唇一言不发。 而回了药堂的宋如心,将一切都给安排妥当后,便总是出神。 还险些将给病患的药熬糊了,吓得掌柜的急忙将人给拉到了后院的凳子上。 “东家可是这些时日累着了?快歇歇。” 宋如心顺势点头,她就这般坐在石凳上,不出片刻又忧心起来。 沈承颉如今还好吗?那八百里加急,究竟是…… 她心中仿佛一团乱麻,想问问沈承颉留在她身侧的暗卫,却又不知要如何提起。 与沈承颉相关之事,她应当要用何种身份询问?两人说是朋友,却又显得生疏,说是一同谋划的同伙,宋如心又觉着陌生了些。 她强压下忧虑,忙忙碌碌企图将这一切忘到脑后,直到跟随在她左右欲言又止的暗七再一次被宋如心看见。 关心则乱,她竟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暗七定然是有话要说,不然为何跟着她在人前左右忙碌。 宋如心急忙又去了后院,表面上是带着伪装成伙计的还暗七帮手晒药材,实际则是给了暗七开口的机会。 “宋姑娘不必忧心,王爷今日传了信来的,说许是这两日便要班师回朝了。” 宋如心悬着的心放了下去,她又觉着有些脸热,分明是沈承颉自己的事,她这般关切作何? 思量中,她点点头,轻‘嗯’了声,也未曾说些旁的。 暗七尽职尽责地继续汇报着:“并非属下粗心,是那信宋姑娘被侯府为难时,才送到了王府,属下来不及回禀。” 沈承颉回京的安排,许是前几日便有了,边疆路远,今日才得以送到。 宋如心又是轻‘嗯’了声,不作旁的反应,手上晒药的动作都轻快了许多,看得不远处的暗十心惊。 竟是与暗七说得一般,宋姑娘当真是因着忧心王爷,才屡屡出错。 这头的宋如心松了口气,宫里的那位却是大发雷霆。 瓷杯被掷在地上,碎成了一片片,皇帝仍是觉着不解气,将镇纸也一并扔了下去。 当啷声响过后,裂成两半的镇纸静悄悄躺在宫殿内的青砖上, “陛下!陛下身子要紧啊!” 御前公公连声劝慰,忙着将一杯温热的茶水递到了皇帝手里。 皇帝不接,面色铁青地看着跪在跟前的四五位大臣。 “若是欺君,朕会如何罚你们,想必你们也并非心中没底。” 领头的大臣又是磕了个头,他最会揣摩皇帝的心思,此时不假思索开口道:“皇上明鉴!那沈承颉确实在边疆几日的功夫,便带病领兵上了沙场,如何有人能拖着病体与人交战?他定然是装病!” “吏部尚书所言极是,沈承颉他竟是胆敢欺君,其心可诛啊!” 原本打着让沈承颉带病领兵,最好是在安排好边疆一切时病重身死的主义,现下却眼睁睁瞧着他当真平定了边疆,如今就要班师回朝了。 皇帝的心里又急又惊,比起恼怒,他更多的是在怕。 怕沈承颉功高震主,怕沈承颉拥兵自重。 如今太子也在沈承颉身侧,要是他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将太子当做傀儡,岂不是能顺理成章逼宫? 皇帝坐不住了,他当即站了起来,不停地踱步,嘴里还不断地呵斥着沈承颉。 “好,好得很啊!沈承颉竟是连朕都诓骗,他这摄政王当真是做得舒坦,比朕在这龙椅上都舒坦啊!” 他将案板上的奏折一把扫落在地,那手不停地颤抖着,也不知是怒是怕。 “皇上息怒,何必为了沈承颉这叛贼而伤身?如今沈承颉手握重兵,皇上大可一封圣旨命他交出兵权,再派人将他给压回来。” “他若是不回……” 早已看不惯沈承颉的大臣眼眸一眯,若是沈承颉死了,这朝堂上便再也不会有人将他隐瞒下的种种汇报给皇帝。 他们这一向官官相护的佞臣,只需好话哄着皇帝,余下的可谓是一手遮天。 余下的话不曾有人出口,皇帝却当真听了进去。 若不是如今朝中无人可用,他早早便寻个由头将沈承颉斩了,又怎么至于被他掐着命门,动他不得呢。 皇帝一边想要扶持几个武将与沈承颉争锋,一边又忧心再培养出几个功高震主类似沈承颉的将领。 他这龙椅当真是坐得安心不了一丁点儿。 皇帝不语,沉着脸思索了片刻,忽的厉声道:“来人,传朕的旨意,摄政王沈承颉欺君罔上,冒犯天威,命他交出兵权,回京领罚!” 这话一出,眼前跪着的大臣们皆是连声称赞他明君。 皇帝则一个眼神命人将大臣们请了出去,他缓步走回龙椅旁,却不曾第一时间坐上,而是凝视着这象征至高无上的权利的龙椅。 “沈承颉……” 他低声说着,手落在龙椅上,抚摸了片刻,才缓慢地坐了上去。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国有一君便足以,哪里还容得下一个摄政王? 若是沈承颉是个纸老虎便罢了,偏生他惊才艳艳,又一心为国为民,便更是让皇帝难以安枕。 “沈承颉啊沈承颉,你若是对朕忠心耿耿,便应当战死在边疆,为何还要班师回朝?” 皇帝喃喃低语,身侧的御前太监死死低着头,冷汗自额角往下滑落。 第87章 说话算话 收到旨意时,沈承颉距离京城不过三四座城池的距离,天色也全然黑了下来,随着与兵士同行的太监尖锐的嗓音落下,他接旨领命。 “摄政王今日便与咱家一同回京吧。” 沈承颉不置可否,他腰间的令牌被收走,身后跟着的诸多士兵更是被宦官接手。 人堆中忽地走出一人来,他将佩剑扔向收走沈承颉武器的随从手中,跪地便高声道:“我等愿与王爷共进退!” 沈承颉奉命领兵,皇帝连个将军的名号都吝啬,仅仅是松口让他督战罢了,故而底下人称呼他还是叫王爷。 闻言,宣旨的宦官面色一凝。 沈承颉身后是数不清的兵士,是与他同生共死,将边疆平定,将外族赶出领土的战士。 皇帝命太子随行,不过是给皇家继承人镀金罢了,出生入死的是沈承颉,是被皇帝忌惮被限制的摄政王。 如今分明打了胜仗,皇帝却要收回沈承颉的兵权,还要给他定罪。 沈承颉身后的兵士们皆是面色难看,心中的不忿写在了脸上。 “皇上为君,本王为臣,君命自然要受。” 不成想沈承颉却是接受了这一切,他回首看向出头的兵士,是一位千夫长,前些时日的最后一战,还在他身侧杀敌。 “冒犯圣威,拖下去打二十半子。” 沈承颉的话不疾不徐,他说完便迎上那众多不解的神色,也不曾出言解释。 若是宋如心在,定然能懂他其中深意。 为了摄政王违抗君主的旨意,遇上明君也得吃些苦头,何况是宫里那位早已忌惮沈承颉良久。 二十半子,留了军功,也保了命。 已经是沈承颉此时所能做出的最好决策。 他抬起眼皮,遥遥看向京城的方向,原本面无表情,此时唇角溢出几分嘲弄来。 沈承颉做不出为了掩饰能力,而放任边疆百姓受苦的事情来,故而骗不了宫里那位,犹如将他自己放在烈火之上。 此间事了,龙椅上那位还有许多的手段,等着他去试。 沈承颉重新低垂了脑袋,眼前的宦官瞧不清他的神情。 方幸留了人手在宋如心身边,等到回京,再想在皇帝眼皮底下做些安排,许是会难上不少。 “王爷!” 宦官命人想将沈承颉架起来,好似押送命犯般,换来兵士们饱含怒意的高喊声。 沈承颉面色不改,甚至动作瞧着没用上几分力气,却轻而易举挣脱了钳制,他的目光静静看向失了策的宦官。 眼神分明不能伤人,却将宦官看得额头冒出细汗来,原本还想打压沈承颉的念头,此时是彻底打消了,再也不敢多说几句。 沈承颉自然不会抗旨,可将一个宦官斩了也不会有分毫影响。 皇帝已是寻了莫须有的名头压在沈承颉身上,他的所作所为是否抓不到把柄,已然不重要了。 “王爷请吧。” 宦官换了态度,恭敬地请沈承颉上马。 只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原以为所带的人手加上几匹好马,已经足以控制住沈承颉,不成想他翻身上马,缰绳一甩,马蹄声起,尘土飞扬,顷刻间连身影都快瞧不清楚了。 “快快快,快追上去!” 冷汗湿透了脊背,宦官急得高声大喊,不顾噪音的尖锐。 与此同时,天光大亮,沈承颉策马扬鞭,宋如心则是在药堂前如约摆起了义诊的摊子。 天晴了许多日,今日却有阴云密布,宋如心只觉着有些莫名的压抑,她抬头瞧了眼。 乌云蔽日,如同现下的京城,皇帝算不上昏庸,却又全然与明君不搭边。 “暗七,你可知……” 宋如心下意识便想开口询问,话出口又止住,她轻叹口气。 沈承颉这两日应当便能要抵达京城了,那八百里加急昨日出现在她的梦里,实在算不上好梦,她在梦中瞧见沈承颉浑身浴血,似乎在与她低喃着什么,她半个字都不曾听清。 “宋姑娘是想问属下,王爷如今到了何处?” 暗七试探着开口,他刚要顺势提及今日不曾如约收到王府信鸽带回的密信,却瞧见宋如心摇摇头。 “何必问,难不成王爷还会故意避而不见?看诊便专心些。” 宋如心这话乍一看是与暗七说的,仔细思索,却更像是她在对自己规劝。 知道了又能如何?她照样只能等着,既然如此,不如装作不曾上心,专心做好眼前的事。 正给眼前的把脉,一辆瞧着仿若京城中那些暴发户般夸张的奢华马车,停在了药堂门前,宋如心都不必深思,除去侯府,鲜少有权贵人家喜爱这等俗气的装饰。 “不妨事,只是风寒罢了,我与你写个药方,待会儿找伙计拿了药,回去每日一贴,一贴服三次,其余详细的伙计会与你提及。” 宋如心提笔便写,与京城中那些个闺阁小姐不同,她的字缺了秀气,多了几分不羁。 药方刚写好,寻晦气的人便到了跟前。 宋雨晴命丫鬟扶着她,走一步便要停一会儿,生怕旁人不知她怀了侯府的血脉。 等到了宋如心跟前,她神情挑剔地上下打量。 也就宋如心会接纳这些个贫苦百姓,靠近了她都觉着闻得到一股儿酸臭的气味,没权没势的百姓在她眼中如同水渠里的肮脏老鼠,谁会在乎死活? 宋雨晴暗地里撇嘴,她觉着宋如心只是想留下些好听的名声,但这法子实在选得傻了,费心又费力,一些粥还比现下义诊好多了。 若是换成她,别说施粥了,多看一眼这些穷酸的百姓,她都觉着反胃。 用帕子遮掩住口鼻,宋雨晴强忍住皱眉的冲动,她不曾靠过去,生怕与这些穷苦百姓靠得近了,沾染上穷酸的气息。 “姐姐当真是心善,如昨日所说真来义诊了。” 这话从宋雨晴嘴里说出来,带着十足的挖苦与讽刺。 “夫君不与姐姐置气的行径计较,便排在这……这位妇人后头吧,如此一来,姐姐总不好再将我们赶走才是。” 宋如心头也不抬,她轻启薄唇:“我确实说话算话,今日看医症也确实便宜三成。” 第88章 且排着吧 宋雨晴临到嘴边的挖苦全部咽了回去,她心底的怨毒有那么一瞬间压制不住,幸而她是背对着马车,不曾下马车的季和光瞧不见。 她瞧着得到义诊还免费拿了药包的百姓对宋如心感恩戴德,心中的酸水都快要真的冒了出来,见不得宋如心有半分好,宋雨晴当即装作好心出言。 “姐姐随手写些有的没的,又抓几包谁知算不算得上好的药材,便换来了绝佳的名声,当真是将商人逐利的本性学了个十成十,我先前还忧心姐姐遭人蒙骗,如此看来倒是多余了。” 她说这话时仍旧是那副小白花模样,柔弱不说,端了一副替人着想的架势,实际却酸得直往宋如心身上泼脏水。 宋雨晴早已习惯了相府与侯府都向着她的顺心日子,哪里想过她这些话在切实得到了宋如心帮助的百姓耳中,显得刺耳又恶心。 排在她跟前的妇人转过了身来,她一身粗布衣裳,还是补丁摞补丁,都洗得发了白。 不等宋雨晴嫌弃,妇人便与她拉开了半步的距离,看得她一怔,神情委屈到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你!你这刁民,你怎敢……” 宋雨晴气急便一时忘了伪装,嘴里的话都说了出来,又硬是将后半句憋了回去,她用手帕遮掩住来不及调整的神情,那双怨毒的眼睛却不曾移开眼前的妇人。 妇人听见她的叫骂,又将她仔细看了个遍,当即出声道:“原来是家中有银钱,这才看不起宋姑娘义诊。你若是不看病便走远些,阴阳怪气些什么,宋姑娘救了多少人的性命,岂是你几句话就能掩盖的?” “就是,宋姑娘是貌美心善的天仙,这才给咱们义诊,这几包药一文钱都不曾要我的。” “快离她远些,别待会儿她被雷劈了牵连咱们。” 被宋如心诊治过的百姓你一言我一语,将宋雨晴堵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许是都快要头顶冒火了。 她恨得直咬牙,恨不能将眼前的这些个刁民全部拖下去打死,眼瞎心盲,竟是要站到宋如心那边。 凡是为宋如心说话的,或是站到宋如心那边的,她都是恨不能千刀万剐。 宋如心也配?她就该孤家寡人,千夫所指。 与满眼怨毒的宋雨晴对视一眼,宋如心便出言打断道:“可还有急症的病人?急症能先看诊,莫要忍着憋着耽误了时候,平白多受些罪。” 随着宋如心开口,排着队等候义诊的百姓们当即七嘴八舌询问起来,他们不清楚急症是如何算的,家中没有足够的银钱,头疼脑热皆是忍着,身子哪里不适亦是硬抗居多,这般习惯下来,早已经分不清轻重缓急了,只觉着若是不曾吐血,便能再忍忍,再等等。 “你去与他们说说如何算得了急症。” 宋如心朝着身侧的药堂伙计吩咐,旋即给眼前的病患把脉。 起先便能让伙计去一个个解释清楚,不必让他们七嘴八舌喧哗,宋如心是有着她的打量。 她知晓侯府是出不了半个好人的,尤其宋雨晴这般的,即便不招惹都要暗害一番,更别说百姓们替她说话了。 宋如心不愿他们因着知恩图报而受到无谓的伤害,便主动将这一切揭了过去。 眼见几个急症的百姓排在了前头,马车内的季和光神情焦急,若不是他现下连脸上都起了几个脓疮,此时是定然要到宋如心跟前训斥一番的。 平民百姓如何能排在他一个侯爷前头? 宋如心当真是分不清轻重缓急,为了与他置气,竟要做到这般的地步。 他气得连拳头都攥紧了,手臂上的脓疮因此不停地流出黄水来,马车里的气味变得尤为复杂,一旁服侍的丫鬟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熏得呕吐起来,免不了又要受一番罪。 连外头候着的车夫都闻到了味道,脑袋努力低垂着,宁肯多闻几次马粪,也不愿再闻见季和光身上的气味。 一个丫鬟从马车上被赶了下来,她快步朝着宋雨晴靠过去,低着头轻声与她说话:“夫人,侯爷说身子难受得紧,让夫人尽快。” 宋雨晴脸色不佳,不是因着季和光的催促,而是眼前的这个小丫鬟。 这是季和光近日才提到院里伺候的,这丫鬟能忍,闻到恶臭味也能将神情尽量维持住,让季和光瞧不出端倪,故而被选到了身边伺候。 但她长得不错,宋雨晴仔细打量了,只觉着她长得秀气乖顺,尤其是与旁人说话时,那低垂着眉眼的模样,竟是有一两分和宋如心相似。 宋雨晴心底不满,面上却不显,她温柔地笑笑,“我知晓了,你且去马车里照看着夫君,让夫君宽心。” 丫鬟不知她的打算,当即应了下来,乖巧地回了马车上。 宋雨晴盯着她的背影瞧了会儿,直至马车上的门帘放了下来,才缓缓收回目光。 她让去照看季和光,这丫鬟也不知推诿几句,许是早就想爬上季和光的床榻,与她这所谓的夫人争一争长短了。 宋雨晴揪紧了手里的帕子,她越是不爽利,看向宋如心的眼神便越是恨意浓烈,仿佛她所有不顺心之事,皆是宋如心所为。 “夫君亦是急症,再拖下去许是不好,姐姐能否看在夫君的一片真心上,不要与夫君置气了,先替他瞧瞧?” 宋如心眼神都不曾给一个,她抽出银针,替眼前孕中茶饭不思的妇人针灸,心下倒是有些感慨。 旁人怀了双身子,多说几句话便觉着疲累,穷苦人家的还得强撑着干活,偏偏宋雨晴这般轻松,倒像是不曾有过身孕一般。 她想着,便下意识看了眼宋雨晴的肚子,许是觉着她在艳羡,宋雨晴当即挺了挺肚子,满脸温柔地抬手抚摸着,仿佛在与她炫耀般。 宋如心失笑摇头,她此时是当真觉着宋雨晴应当瞧瞧有没有癔症了,先前倒是在挖苦,如今仔细想来,当真是要好好建议一番了。 “且排着吧,急症的病人不少,如今轮不到他。” 她语气不带波澜。 第89章 坑得好 季和光如今不爽利,只需宋如心几根银针,便能让他缓和许多。 可为何要让他舒心? 宋如心面无表情将银针收回去,接着看下一位病患。 这毒本就是她命人下的,断然没有让季和光舒坦的道理,若不是如今她式微,与侯府相对还是显得不自量力了些,季和光便不只是受些罪这么简单了。 宋雨晴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怕宋如心当真不替季和光看病了,如今整个京城里,能寻找到的大夫,季和光都试过了,宋如心是最后的希冀。 若不是宋如心医者仁心,许是早就推拒了,宋雨晴不敢在这事上说些难听话,她今日收敛许多了,如今也只是低垂着脑袋,暗自在心中痛骂宋如心。 又等了近乎两个时辰,方才轮到季和光。 宋雨晴忍着恶心将他扶下了马车,季和光穿得严严实实,为了遮挡脸上的脓疮,还罩了一层白布,只是纵然如此,也还是能瞧见他额头上半遮半掩的脓疮。 季和光露出来的双眼里满是疲惫与痛苦,他从前身为侯府的世子,如今身为侯府的侯爷,不曾吃过苦受过罪,一生可谓是顺风顺水,仅仅几个脓疮便将季和光折磨得仿佛刚从大狱里出来。 他当初对入宫受了几年罪的宋如心冷嘲热讽,觉着她不过是本性矫情,又一心想着借众人对她的那些许愧疚之意,好欺压宋雨晴,也不知如今受了不足宋如心万分之一的罪,他是否变了念头。 宋如心晃神片刻,又觉着十分好笑,莫说是季和光,便是将那些人全部下一遍毒,全部受一遍罪,怕是也不会想起她,只会盲目信了宋雨晴所说,认定是她学了巫术下咒所致。 幸好,如今这毒当真是她下的,平白被冤枉了那么多年,总算是名副其实了一回。 “坐,先把脉。” 说着宋如心将位置让给了药堂里的大夫,季和光见状面色当即一沉。 “你非要与我搞这些?我都成了这般模样了,竟是还要置气?你就不能学学晴儿,善解人意些?” 他愤怒下直接出言,因着在场有不少的百姓,季和光又向来看重脸面,这番话压低了声音,只是压不下语气里带着的怒意。 宋如心还不曾回话,她身侧的药堂伙计当即怒目而视。 “我们东家已是连着瞧了那么多病患,如今歇息片刻也不成了?” 闻言,宋雨晴好似抓住了宋如心的把柄般,当即故作委屈地高声道:“瞧旁人不曾觉着累,轮到夫君便累了?姐姐这般针对,未免也太明显了些。” 她觉着这话宋如心定然不好辩解,更是已然在心中想好了要如何逼迫宋如心承认针对,宋雨晴正士气高涨,便瞧见宋如心扬唇一笑。 “是啊,我这是在针对你们,若不然你们换一家药堂?” 这话一出,四周皆是一静。 连宋雨晴都不敢再出言,她憋屈地将手中帕子搅了又搅,拧了又拧,许是把宋如心当成了手中的帕子,恨不得撕扯成一片一片。 药堂的大夫替季和光把了脉,又与宋如心低语几句,便瞧见宋如心轻点头,提笔便写了个药方。 “拿了药要注意何事,自有伙计与你们分说。” 这一副敷衍的架势,令季和光更是心头火起,还不等他出言抨击,便瞧见宋如心进了药堂,眨眼间的功夫,回来时便拿了一盒药膏。 “这药膏擦上去,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便能让脓疮消下去。” 有了这句话,季和光再大的怒火都消散无踪,他当即喜得面带笑意,伸手便要从宋如心手上拿走药膏,却被她早有防备地轻而易举一躲。 面对着满脸惊诧的季和光,宋如心说话的声音不疾不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这药膏可并非义诊的药材可比,自然不能拿来义诊。不知侯爷与姨娘,是否要花银子买下?” 掌柜的也吃了一惊,但他很快又稳住了神色,只是不停地看向宋如心。 这药膏哪里是用上好的药材做的,宋如心甚至嫌弃这药膏做出来不曾有味道,又加了些马粪牛粪进去。 对上宋如心示意他安心的眼神,掌柜的猛然惊觉,一切都只是他自以为罢了,东家何曾说过这药膏用的药材珍惜或是昂贵? 这话里竟是找不到分毫的错处来,即便侯府命人将药膏里头放了些什么都瞧出来,也不会有任何的麻烦找上东家与药堂。 何况出自宋如心之手的药膏,哪里会有人能看出药膏用了哪些药材? 侯府的人在宋如心这头,早已臭名在外,掌柜的想清楚这些,只觉着东家应当狠狠宰他们一番才是,当即双手抱胸,看起了热闹。 事已至此,季和光当然不可能放弃触手可及的药膏,他忍着怒意点点头,眼神看向一旁的丫鬟,丫鬟立即从袖中摸出了个钱袋子,数出些碎银子递了过去。 宋如心没接,她微微一笑:“这药膏乃是我亲手所制,我如今是药王谷的谷主,侯爷是说想用这三五两银子,买药王谷谷主所制的药膏?”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季和光当即身子一僵,他倒是忘了宋如心打出去的名号了,只是他觉着这里头水分定然不少,宋如心一介女子,如何能当得上药王谷谷主? 他笃定是宋如心坐地开价,如今急需这药膏,季和光不曾纠结,索性让丫鬟将整个钱袋都递了过去,只是心里对宋如心更是恼怒。 一些银子罢了,未曾往侯府送,还要从侯府往外拿,怎的宋如心便如此小肚鸡肠? 季和光分毫不觉着出钱治病是应当的,他一味认定宋如心是故意坑他银子,自诩大方的堂堂侯爷,眼看着宋如心的伙计将钱袋子打开,每锭银子都检查了遍。 “何至于此?我一侯爷,还能塞些假银子在里头不成?” 宋如心但笑不语,等伙计将银子算清,足足从季和光手里拿了二百五十两银子,宋如心暗叹是个好数字,便将药膏随手扔了进去。 季和光急忙接住,他顾不得其他,打开便往脖子上抹去,待抹到一半,才忽的察觉到手上的药膏有些臭味。 他此刻身上除了脓疮的恶臭味,还有牛马粪便的气味,引得人不断拉开距离。 第90章 骗人也不入流 季和光不曾注意过牛马的粪便是何种味道,侯府的车夫却是再熟悉不过。 他看向侯爷的目光十分复杂,犹豫纠结了许久,车夫还是选择垂着脑袋佯装不知,指出这事不仅讨不到好,季和光盛怒之下许是还要给他些苦头吃。 没人会上赶着受罪,车夫也并非脑子进了水。 宋如心向来敏锐,她早早便注意到了车夫的神情变化,此时见他并未开口提醒季和光,先是诧异,后是恍然。 如同季和光与宋雨晴这等人,没人愿意一片忠心,并不令她觉着意外。 辨认不出气味来源的季和光面色难看,他以为宋如心不过是为了骗些银子,正要出口训斥,却又觉着脖颈上脓疮的位置,有些淡淡的清凉之意。 宋雨晴忽的惊讶出声:“夫君,你脖子上的脓疮……它……它……” 季和光当即吓得脸色惨白,他顾不上维持那副谦谦君子的虚假模样,急忙伸手抓住了宋雨晴的肩膀,情急之下用的力气有些急了,将宋雨晴抓得吃痛蹙眉,他也不曾发觉。 “我的脖子怎么了?!” 他的神情因着急切与惊慌,变得极为扭曲,竟是让宋雨晴看得怕到一时之间做不出旁的反应。 “它……它消下去了……” 听到这句话,季和光猛地松了口气,抓住宋雨晴肩膀的手也放松了力度,他眼底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了,也是头一次在心底真正的认可宋如心的医术。 看出他望向宋如心的目光蕴含着些许认可与情意,宋雨晴故意装作自言自语般,用只有她和季和光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喃喃。 “奇怪了,这病旁的大夫都束手无策,怎的姐姐早就准备好的药膏会有作用?” 话音刚落,季和光的目光又变回厌恶,他联想到了巫术一事。 许是真的呢?就是因着学会了巫术,懂得了如何给人下咒,不仅没求着他要回侯府,甚至在与相府断亲,与侯府和离的前提下,将名下的产业经营得风生水起。 不仅如此,那所谓的药王谷谷主的名声,多半也是这么来的。 季和光自觉看透了一切,再看向宋如心时,眼神便饱含深意。 “如今你有了旁的本事,但也要记住,多行不义必自毙。” 他低声对着宋如心说道,还端了副替宋如心着想的模样,活像是捏到了宋如心的把柄。 宋如心诧异地挑眉,旋即回应道:“这话不如你自己留着,也与你这人美心善的姨娘多说几遍。” 若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这话当真能应,莫说侯府了,相府也应当死了个一干二净。 毕竟他们做下的事情,那才真是光提及都觉着犯了忌讳。 宋雨晴与季和光离得极近,这话自然是听了个清清楚楚,她可不会反思做下的那些恶事,只会觉着宋如心这相当于指着她鼻子辱骂的行径,下了她的脸面。 故而心里又给宋如心记了一笔,浑然不曾发觉,这番话出自季和光。 季和光得了这般回应,心中憋屈至极,拿了药自然是不再有顾虑,面对着宋如心,便觉着这里也不好,那里不合他心意,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又状似失望地连连摇头叹息。 “我这是为了你好,你非但不领情,还要与晴儿置气。她心善才不与你计较,你倒是好,步步紧逼。” 心善? 宋如心险些没能忍住笑出声来,若是宋雨晴都算得上心善,这天底下便不会有恶人了。 她才懒得与季和光论长短,人话是要说与人听的,这披了人皮的多半听不懂,何必浪费口舌,还坏了心情。 “我忙着义诊,若是你们没病没痛,便不要再聒噪。” 她一摆手,将这一切都抛到了脑后,不仅她不再搭理,连带着药堂的伙计也不多分目光。 宋如心为家中没有余钱的百姓义诊过许多次,越是与他们接触,便越是让她心中遗憾,若是边疆不再被外族来犯,若是佞臣并未层层贪污,许是这些人都不必再忍受着病痛。 仅仅靠她一人,未免势单力薄。 走神间,宋如心想起此时不知到了何处的沈承颉,他领兵去往边疆,亦是为着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许是也曾有过与她这时相同的感慨。 等她回神时,侯府众人已然走了个干净,宋如心随意环视一周,又瞧见个生面孔。 按理说义诊的多半都是生面孔,她应当好似看旁人一般,眨眼便将这人给忘了。 但这人鬼鬼祟祟,光看神情都足以得知并非单纯来义诊,他四处打量着,又时不时看向侯府马车离开的方向,似是还在纠结。 “你去问问他,是否也要义诊。” 宋如心朝着一旁打下手的伙计说道。 她不想先入为主,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多些防备也是好的。 宋如心一边替眼前的病患把脉,一边暗中注意着那人的方向。 瞧他的衣着,虽说普普通通,但也不像是缺衣少食,更不似侯府那些下人,穿的料子一看便不是寻常人家。 被伙计骤然搭话,将他吓了一跳,那双贼兮兮的眼睛也四处乱看,面上的纠结也藏了起来,不出片刻,便听到他哎呦一声喊。 “我早些时候来你们这药堂看病,给我开的药喝下还没多久呢,这肚子便疼了起来。” 他装得不好,宋如心一眼便看出来了。 少说也得往额头上弹些水珠,又或是神情萎靡些,像他这般嚷嚷着肚子疼,却神情抖擞,那双眼睛更是提溜转个不停,一看便是装出来的,企图上门找事。 宋如心不说话,药堂的掌柜气得撇了撇胡须,几步上前。 他身量比这闹事的高许多,拎住对方的衣领,活像是拎一只鸡崽子般简单。 “你这混不吝的,一瞧便是活得与王八一般长的,做什么抹黑咱们药堂?” 面对掌柜的,他吓得缩缩脖子,瞧得出来对骗人这事不擅长,被质问几句便找不到话说,支支吾吾的,连他在肚子疼都给忘了。 宋如心看得好笑,招招手让掌柜的将人带了过来,恰好药堂的大夫来帮手,她便直接将病患托付了去。 “谁派你来的?” 宋如心单刀直入,吓得这男子又是一阵惊慌。 第91章 你如何得知 他硬着头皮反驳,却一听便让宋如心知晓她猜对了,“你、你怎知我是被谁派来的?不曾有人派我来,我是吃了你们药堂开错的药方,吃的肚子疼。” 情急之下错漏连篇,听得宋如心都难以生起气来。 这般傻愣,定然不是惯犯,而且多半不是想骗些银钱,若是想着银钱,早早便该提及要多少赔偿,他却一个劲儿顾着反驳,连话都说得颠倒。 宋如心叹口气,这京城中与她有仇的人太少,少到她就算用门口的木桩子当脑袋,也能想出几个人选来。 思量片刻,她表面是猜到了,实则是在诈他。 “宋雨晴派你来,也不与你说清楚,我们药堂义诊也会将开出的药材记录在册的?” 这句话一出,男子顷刻间吓得脸色苍白,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尤其是面对着宋如心那双眼眸,他觉着今日定要被送去见官了。 “你、你这是平白污蔑我!我就是吃了你们药堂的药,才会肚子痛!哎呦,我这肚子像是搅在了一起……” 他说到一半想起自己在装病,急忙又捂着肚子连声惨叫。 宋如心见状对着身侧的伙计吩咐道:“他这病许是普通的法子治不好了,去拿几把火烧过喷了酒的刀子来,先开膛破肚仔细瞧瞧。” 男子闻言惊恐地瞪大眼睛,他觉着宋如心是在吓他,但对上那张平和的脸,又实在不敢冒险。 纠结片刻,男子忽的抓住了宋如心的衣袖,还不等暗卫钳制住,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是我失心疯了,是我想骗些银钱,我、我没吃药,不是宋姑娘这药堂开的药方有差错,是我,都是我!” 掌柜的失语片刻,才朝着宋如心低声道:“东家,这胆小如鼠的人当真是侯府派来的?” 男子也听了个清楚,他不敢高声承认,只能小心翼翼左右打量了遍,才对着宋如心坦诚,“宋姑娘,宋天仙,宋神医……我当真不是想坑害你,是那侯府的夫人发觉我家里人来义诊过,逼着我来陷害你,我、我实在是没这个胆子害人啊。” 被连着戴了几顶高帽的宋如心失笑,宋雨晴定然是慌了神,什么法子都想用在她身上,若是换个胆子大些的,骗人也擅长些的,许是当真能让她整日烦心。 可惜遇上了这心实的,反倒为宋雨晴增添了些笑料出来。 打扮成伙计的几个暗卫将人架开了,暗七还刻意朝着宋如心问了句:“东家,是要将人送去官府码?” 将这骗不成人的男子吓得又是一阵颤抖,面露苦涩,连求情的话都不敢说。 “罢了,我这药堂成日忙碌,哪里还管得上他。” 闻言知晓了宋如心不打算追究,男子喜笑颜开,竟是当众给宋如心咣咣磕了几个头,说话的语气都哽咽了:“实在是对不住宋神医,我再也、再也不做这些坑蒙拐骗的事情了。” 话音刚落,男子便爬了起来,转身便大步往不远处的巷子里跑去,连一丁点儿犹豫也不曾有。 看得宋如心都呆愣住了,一时之间不曾回神。 还是暗七先开了口,他神情满是惊叹:“这侯府想要陷害宋……东家,已是找不着靠谱的人手了?” 惊讶之下,他险些说错了话,还好这宋东家听着也合理,并未让人觉着奇怪。 宋如心未曾回话,她沉吟片刻,许是宋雨晴担心露馅,现下季和光喜怒不定,要是被他察觉到了端倪,回想起上次鹤顶红一事,这怀疑怕是要变成确定了。 没了侯府培养的人手,宋雨晴只是一介姨娘。 若是前两回的杀手是宋雨晴安排的,她许是还能再度安排。 宋如心思及此微微一笑,但她如今是在京城,乃是天子脚下,宋雨晴断然不敢冒这样的险。 许是接连吃瘪,让宋雨晴一时之间想不到后招,今日竟是除了黄连用尽了,药堂再没出过任何差错。 一切都过于平静,宋如心甚至有些不太习惯,她别扭了片刻,便将自己逗笑了。 “闲着还不好?我也是受罪受惯了,竟是连这都觉着陌生了几分。” 一旁的暗十未曾听清,便好奇地追问:“东家方才说什么?” 宋如心摇摇头,权当不曾有事发生过。 直至天色擦黑,帮着伙计将药堂门给合上,又记录了铺子里缺少或是数量不足的药材,宋如心才启程回府。 她如今是坐马车,每日马车都会在京城里的小道上绕几次,确认不曾有人尾随,这才会朝着南侧城门边上的宅子行驶而去。 宋如心今日可算是累坏了,马车上便不停打盹,回了宅子更是,沐浴后便躺在床榻上昏沉睡去。 直至夜半三更,宋如心翻了个身,稍微清醒了几分,便瞧见原本紧闭的窗户打开了,一个黑影动作利落地翻身进屋。 她心中一惊,正诧异此人竟是躲过了众多暗卫,闯进她房中如入无人之境,便借着月色看清了来人的长相。 是沈承颉。 宋如心悬着的心刚要落下,又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她一个翻身便坐了起来,顾不得寒暄,只扯了件外衫将她的中衣遮掩,便急切地吹燃了桌上的火折子,将蜡烛给点上了。 这番行径行云流水,沈承颉都未能来得及开口表明身份。 “可是哪里受伤了?” 借着烛光去看沈承颉,宋如心发觉他身上的衣衫破损,还有些脏污,手臂上更是赫然有着个伤口,此时正在往外泊泊冒血,只是因着他的衣衫皆是藏青色,将这血迹遮盖了大半。 她惊讶又急切,小跑着拿了屋里的药箱,回到沈承颉跟前时,才察觉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流连。 两人四目相对,竟是都怔住了。 蜡烛不断燃烧着,噼啪作响的微小动静,在沉寂的屋里,都显得响亮许多。 沉默了片刻,宋如心觉着脸颊有些微热,可今日分明是阴云密布,夜里若是不关好门窗,还容易着凉。 轻笑声响起,走神的宋如心循声看去,沈承颉面色柔和,眼底带了些似有若无的笑意。 “你如何得知是本王来了?” 他磁性的声音响起,却是好奇上了此时算不得重要的事。 第92章 何况你我 这话一出,宋如心先是愣怔,旋即也回过神来,顾不得脸颊滚烫的感触,她示意沈承颉坐在椅子上,边利落地将药箱打开,边压低了声音回他的话。 “我瞧见你了,借着月光。” 因着瞧见你了,便不觉着惊慌,只是心底有不断涌出的喜悦。 宋如心不曾说出后话,她借着为沈承颉包扎的功夫,也开口问了他。 “王爷怎会深夜来寻我?而且……还带了伤。是边疆战事有了变故?” 闻言,沈承颉并未第一时间回话,他低垂着眉眼,往日里骇人的气势此时都消散了个干净,那双深邃仿佛潭水的眼眸,静静地落在宋如心身上。 信鸽飞去边疆日夜不停也要两日,安排护住她的暗卫每日都会汇报与她相关的消息,沈承颉瞧见了,瞧见侯府是如何为难她,她在这京城如履薄冰,却每回都能化险为夷。 顶着宫里那位带来的威压,又要与狡诈的外族对抗,沈承颉每日都在耗费心力,他像是绷紧了的弦,不知何时便要断裂开来。 唯有记载了她每日遭遇的密信,以及她提及了药王谷中的两个孩子的那封家书。 足以让他在腹背受敌时,得以有一瞬的喘息。 只是给了信鸽,宋如心却唯有一回与他联系了。 宋如心低头替他包扎,纤细白皙的十指利落地为他擦拭着伤口,又拧开瓷瓶给他上药。 这瓷瓶甚是眼熟,沈承颉认出来了,是他上回命人带给她的,竟是被这般好好的放着,瞧着不曾用过。 “为何不用本王给你的伤药?” 问出的问题并未得到答案,还被反问了宋如心自己都快忘了的事。 她沉吟片刻,为沈承颉包扎伤口的最后一步,需要打个活结时,她刻意留了个蝴蝶结。 像是在与沈承颉闹脾气,可神情又是那般平静温和,瞧不出分毫情绪的波动。 “王爷可并未回我的话。” 宋如心轻声说道,她一抬头,便与沈承颉的目光对上,两人对视时,好似一切都被静止了般,眼眸中竟是只剩下了彼此。 心跳漏了一拍,宋如心急忙垂首,佯装收拾着眼前的药箱,她脸颊浮现的微红在昏暗的烛光下,未曾被沈承颉瞧见。 沈承颉无声地笑了笑,眼底是一片柔和,这些时日的疲累,以及即将要与宫里那位对上的凝重,都在此时被他抛到脑后,仿佛不曾发生过。 “是了,是本王唐突,应当公平些才是。” “本王明日一早便会回京,此时应当在城外不远处扎营歇息,来你这里是为了说上几句话,几句要紧的话。” “宋姑娘对本王这回话,可曾满意?” 他的声音放得极轻,说话时还会顿上一顿,那双仿佛对视了便会一生一世陷进去的深邃眼眸,也不曾移开。 这宋姑娘本是再正常不过的称呼,从沈承颉嘴里喊出来,竟是带了些不可言说的旖旎,令宋如心都有些失神。 她急忙站起身来,几步便去了窗户边,借着夜里的冷风一吹,才觉着头脑清醒了些,从心里冒出的那些复杂情愫,也被尽数压下。 宋如心暗自松口气,她只觉着沈承颉这人太过有魅力,如今烛光昏暗,又是孤男寡女,便是她也有些心猿意马了。 好在不曾出丑,不然怕是连如今‘同伙’的名头,都难以维持下去了。 她平复了心绪,故意装作往窗户张望,而后将窗户掩上些,才回过身与沈承颉相对。 许是她有些心绪,竟从沈承颉的目光里品出些温柔来。 “那伤药太好,我当日本是想用的,却又觉着暴殄天物,便只用了最顶上的一些。” “我总觉着有更适合用的时候,如今也证明我这想法无错。” 心中紧张,宋如心便说得详细了些,她说完才觉着刻意,却发现沈承颉好似并未发觉。 “王爷想与我说的,是哪些话?” 提及此,沈承颉原本松懈的神情,又凝重了些许,他尽量避重就轻,只将话指向宋如心,不提及他自己半句。 “这些时日京中难以安稳,许是会有不少人暗害于你,本王虽是留了暗卫,但你切不可大意轻心。” 只是他避重就轻,宋如心却不愿顺势而为,她一向聪慧,此时更是敏锐到立即察觉了沈承颉话中的深意。 不曾犹豫,她当即回应道:“王爷这是要瞒着我?我以为咱们如今也算是共同进退,若是发生了什么,王爷也会坦诚相待。” 她太聪明,说的话又恰好让沈承颉难以否认。 他不想与她生疏。 从未有过这般的念头,沈承颉说不清缘由,只是目光一旦触及到她,便难以将她当作旁人,不愿令她寒心。 屋内寂静片刻,沈承颉摇头失笑,他含着隐晦赞赏的目光落在宋如心身上。 世间怎会有如此聪慧,又如此懂得拿捏人心的女子?偏生还有着大本事,连药王谷的谷主都当得。 “当今圣上容易对旁人起疑虑,何况本王乃是摄政王,便有过之而无不及了。朝中佞臣众多,谗言本王意欲谋反,皇帝自是要借此做些事来。何况你与本王……” 沈承颉忽的噤声,令宋如心再度心跳如擂鼓,她不敢与那双眼眸对上,便低垂着脑袋,目光落在脚上绣了兰花的鞋面上。 不愿说与她只是友人,也寻不到更合适的身份,沈承颉沉寂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往下说道:“王府如铁桶,他们不好下手,便要寻到你身上,你近日多些小心,实在难以处理的,便与暗七或是暗十说了,从王府调些人手去。” 他话音刚落,宋如心便摇摇头,“再从王府调人手如何能行?王爷如今身处水深火热,先保重自己为妙,我定然不会给王爷拖后腿。” “再者说,我许是能帮上王爷些忙?” 沈承颉当即脸色一凝,他不愿宋如心掺和其中,今日才会冒险回京,此时如何能松了口? “不可,王爷之事,你无须留心。” 话音落下,他竟是不给宋如心争取的机会,快步到了窗口,与宋如心擦肩而过,翻身出了屋子,身影片刻间便消失在夜色里。 徒留宋如心一人,瞧着他离去的方向,欲言又止,心中更是百感万千。 第93章 由不得你 宋如心一夜多梦,却不知究竟梦了些什么。 梦里一切都雾蒙蒙,眼前站着的人更是连脸都瞧不清,她总觉着那是沈承颉,想开口去喊,又发觉发不出声音来。 直至睡醒时,宋如心还觉着脑袋发懵,连带着整个人都不曾有多少精神。 到药堂时,她神情仍旧有几分憔悴,引得药堂伙计不停地打量着,许是觉着宋如心身子不适,那欲言又止的神情逗得她笑了出来。 “无妨,我昨夜多梦不曾歇息好,今日多休息便成了。” 义诊交给了药堂里的大夫们负责,宋如心刚端起一杯药堂掌柜的专门命人煮好的参茶,便有一行人闯进了药堂来。 这行人穿得皆是深色的衣衫,且全是男子,身上的气势也过人,只一眼便觉着这些人不好相处。 伙计犹豫了片刻,刚要上前去询问抓药还是看病,便瞧见领头的高大男子用冷冰冰的目光扫视一圈。 那目光最终落在了宋如心身上,他定定望着宋如心,眼底闪过一瞬的诧异,紧接着佯装客气道:“这位便是药堂的东家宋如心宋姑娘?” 宋如心点点头,她的眼眸比起常人来说明亮许多,自这行来人的身上划过,像是要将他们给看个透彻。 分明瞧起来与那些寻常的闺秀无疑,却生生令这伙人有了一丝紧迫感,仿佛不尽快将未尽的话说出口,便要被宋如心直接命人赶出去。 “我们主子这些时日茶饭不思,身上又起了些红疹,想请宋姑娘去府上诊看一番。” 闻言,宋如心与他们对视一眼,面上露出笑意来,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瞧着多少有些客套之意。 “可还有旁的症状?” 宋如心边说边后退了半步有余,她人都快到了柜台旁,那领头的男子似是急了,下意识往前跟了半步,察觉到这番行径未免显得急切,他刻意叹了口气。 “宋姑娘当真是敏锐,实则我们主子今日还咳出些血来,眼看着怕是要不好了。” 他身后稍矮些的男子连连点头,话出口时亦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是了,京城里不少的大夫都喊了过去,却瞧不出主子究竟如何了,只好来请宋姑娘。听闻宋姑娘医术过人,许是我们的主子还能有些法子救上一救。” 药堂伙计一听,当即去拿了宋如心的药箱。 掌柜的亦是将记录出诊药方的册子翻了出来,正要塞进药箱里去,便瞧见领头的男子从怀里摸了个令牌出来,他朝着宋如心低声道:“我们主子乃是宫里的贵人,宋姑娘只身一人随我们前去便是,免得让无关之人知晓了。” 宋如心不曾回话,她接过了伙计递来的药箱,却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双如秋水般清澈柔和的眼眸,此时正直直看向说话的男子。 她的目光又从令牌上一扫而过,这令牌男子拿得很稳,也不曾遮遮掩掩,极其大方地任由宋如心打量着。 “宋姑娘莫要再耽误时候了,我们主子还等着救命呢!” 传言以及这三五日便要有的义诊,都能瞧出来宋如心医者仁心,她断然不会让一个病患苦苦等候,男子亦是这般觉着,却眼睁睁目睹宋如心将手里的药箱又放下了。 心里咯噔一声,男子暗道不好,他仔细观察着宋如心的神情,没察觉出分毫异样,正心下诧异,便听道宋如心出言:“冒充宫里的奴才,若是告到了大理寺,不知要在牢狱中待上多久,又要挨多少板子才是。” 男子的神情一怔,旋即面带怒意。 “宋姑娘不愿出手救人,还要寻这些借口?若说我们是假的,难道这令牌还不足以证明身份?” 男子说得不错,依宋如心看来,这令牌确实是真的。 她神情平和,又向后退了几步,身侧伪装成暗卫的伙计立即挡在了她身前,确认不会被狗急跳墙的这行人中伤,宋如心这才将话说了下去。 “令牌是真,你们却并非宫里人。哪儿有宫里人隐藏身份出宫请医,却穿了一身但凡瞧见过宫里奴才,便能认出来的行头?” 宫里的奴仆一向是穿得精致,布料比寻常百姓家好上许多不说,还能从袖口与领口瞧见暗纹,这暗纹是根据奴仆的职级区分,越是在主子跟前得脸,这暗纹便越是奢华。 “我们不过是急忙出宫请宋姑娘,忘了在此事上遮掩罢了。” 男子奋力将话圆回来,宋如心并未搭理他,轻笑一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像是利刃,虽说不能真的伤人分毫,但让他浑身不自在,仿若在宋如心跟前无所遁形。 “你们手上有茧子,虽说宫里干粗活的奴仆也有,却不会与练武之人雷同,茧子皆是在虎口与掌心。” “除此之外,只有练家子在站立时会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子,在宫里的奴才如何会有这等习惯?” 都当了奴仆,自然是要对主子卑躬屈膝,再得脸的都会微微弯着脊背,断然不会站得如此笔直。 更何况这几人的目光太直,看向宋如心时不会下意识地避开目光,宫里哪里有奴仆敢如此与主子对视? 即便是宋如心,那几年被迫替宋雨晴入宫的日子,也养成了些类似的习惯,她自己多注意才逐渐改了个干净。 还在宫里当值的,又如何能将这些摈弃? 这详细的宋如心不曾说出口,光是她指出的几点,这一行人便寻不到借口,面对着她如此敏锐的观察,皆是恼羞成怒。 “宋姑娘这是何苦呢?认出我们兄弟几人并非宫里的奴仆,又能给你带来些什么好处?还不如乖乖跟我们走这一趟。” 领头的男子神情平和许多,不曾带上分毫的怒意,他看向宋如心的眼神满是一切未曾如意的怨怼。 一个女子罢了,他们几个人都会武,还能让宋如心插翅飞了? “若是我说不呢?” 宋如心轻启薄唇,说出令男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回应来。 下一瞬,眼前几人瞬间将宋如心和药堂伙计团团围住。 “宋姑娘怕是误会了,这可由不得你!” 第94章 幕后主使 若当真这药堂里只有宋如心与几个伙计,便真要如他们所愿了。 好在沈承颉留了暗卫在她身侧,有了十足的把握,宋如心便不觉着这话算得了什么威胁。 话音落下,眼见宋如心软硬不吃,男子一个眼神,几人便都冲了上去。 在宋如心的眼神示意下,暗七在这时将药堂的门一关,面对着几人嘲弄的眼神,他不发一言,快步上前。 眼看暗七这般有眼色,男子大笑几声,朝着宋如心高声道:“真是天助我也,宋姑娘既然敬酒不吃,只好吃罚酒了!” 宋如心转身将药箱拿起,自顾自往后院走去,只听得身后拳拳到肉的风声,夹杂着几声惊恐的惨叫,一切便归于平静。 等到宋如心将药箱放了回去,又瞧了眼前些时日便晒着的药材,暗七这才出来朝着宋如心恭敬汇报:“宋姑娘,事情已是了了。” 伴随着暗七的声音,暗十将人一连串带了出来,每一个都绑得好似麻花般。 只是两个暗卫,顷刻间便将一切都给解决了,由此可见沈承颉御下有方,手底下从未有任何拿不出手的废柴。 领头的男子最惨,此时早已鼻青脸肿,活像是个猪头。 几人都不曾堵住嘴巴,却也不敢喊叫,领头的胆子稍微大些,一见到宋如心,便求饶起来。 “是我们兄弟几个有眼不识泰山,宋姑娘你大人有大量,放了我们吧!” 他说话时含糊不清,没几句便从嘴里吐了一颗沾血的牙来,当即面上的苦涩更浓。 没人与他说过,这瞧着极其好欺的宋如心,除去浑身的本事,竟是还有几个如此能打的伙计啊! 他说不出旁的话来,连眼神都带了些泪光,看向宋如心的眼神已是彻底没了蔑视,往后想必也不会再看轻任何一个宋如心这般的女子。 “东家,这些人瞧着并非高门中专门养来的能人,反倒是与江湖上会些拳脚的小喽啰更像些。” 即便被暗七称作小喽啰,几人也不敢反驳半句,皆是低垂着脑袋,好似斗败了的大公鸡一般。 宋如心不觉着意外,这几人虽说细心许多,但就今日的表现来看,至少是不曾与宫里的人接触过的,不然如何会留下那么多的纰漏? 她不疾不徐,一步步走近,却是不曾与领头的男子说话,这人思维活跃,嘴里怕是难以吐出真话来。 宋如心停步在几人当中最为沉默的男子跟前,这男子干瘦,衣领比旁人高一些,在打斗时衣衫也乱了,露出被遮盖住的细长伤疤,不像是刀剑所致,反而像被滚烫的水不小心烫过。 “你们瞧着也不像坑蒙拐骗的,从前是做什么的?” 温和的语气问话的同时,宋如心身后的暗卫将他们之间的目光隔住,省得依靠着眼神或是神情来通气。 这男子瞧着老实多了,对上宋如心的目光,显然是想到了方才打扮成药堂伙计的暗卫动手是如何快准狠,当即点点头,坦诚回答了。 “我们从前是武馆的,后头武馆没了,便出来接些活计,帮人出出头,或是收印子钱。” 他回答得详细,宋如心听到身后传来旁人的吸气声,显然是不曾想过他竟是这般轻易将来历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你们今日来我药堂里找茬,便也是为着替谁出头?我记着我不曾得罪过旁人,如何能够得上寻人找我晦气这般严重。” 宋如心故作为难,她好似是真想不到有哪些人可疑,让眼前干瘦的男子信了几分。 光是药堂义诊,都为宋如心换来了数不清的好名声,不少人都称赞她是实打实的医者仁心,救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 今日与宋如心一接触,干瘦男子更是觉着她好说话亦好相与,药堂里这些个伙计与宋如心的关系显然不错,先前在药堂外观察时,便瞧见他们与宋如心说笑时的放松。 干瘦男子紧闭着嘴巴,对宋如心这回的问话很是警惕。 越是这般反应,越是能够让宋如心猜测出身后之人的不一般。 干瘦男子本以为宋如心还会逼问,不成想她移开了目光,朝着身侧身手绝佳的那两个伙计低声说道:“将人绑好了,待会儿便扭送大理寺。” 暗七从宋如心一闪而过的眼神暗示中,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应声的同时还有些犹豫,神情适时地有了几分惺惺相惜。 “若是送去大理寺,这些人便不好再寻武馆做工了,我瞧他们身手不错,东家当真不觉着可惜了?” 可惜个什么,暗七一点儿不觉着这些人身手有过人之处,他与暗十都不曾用上三分的功夫,便将这些人拿下了。 只是他装得不错,令人瞧不出错漏来。 旁人如何想难以得知,这干瘦男子却是在听到这番言论时,眼中流露出了急切。 宋如心看得好笑,她面色如常,心底不免觉着十足十的恶心。 一面贪图这轻而易举能拿到手的黑钱,一面又希冀着成为武馆受人敬仰的武师,人若是太贪,做了恶事还妄图留下好名声,只会鱼和熊掌皆失罢了。 “若是……若是我说了那指使之人,宋姑娘可否不将我扭送大理寺?” “你这个蠢货!” 领头的男子闻言急忙出声骂道,瞧着最老实的干瘦男子,此时却是打算将他们都给卖个干净,如今向宋如心求的情,也只是留下他自己罢了。 与那些一道做恶事的同伴,如何有半分的情谊? 宋如心不置可否,她转身便走,不曾犹豫。 这般的果决,令干瘦男子立即明白了,他此时人都在宋如心伙计的手中,如何又能谈条件? “是尚书。” 干瘦男子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宋如心的脚步顿住,这行人瞧不清她的神情,便不曾知晓她此时脸上的震惊与不解。 “尚书给了丰厚的报酬,命我们将宋姑娘送去指定的地方,后续便与我们无关了。” 宋如心不曾回话,她万万没想过会是尚书想要为难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医女。 她在此时回忆起昨晚瞧见沈承颉时,他身上的衣衫都沾染了脏污,还有那受伤的手臂。 心头猛地一沉,宋如心无比想在此时与他见上一面。 寂静笼罩在院子里,正当干瘦男子按捺不住想再出言求饶时,才听见宋如心带了些许沙哑的嗓音。 “将人带下去,先关好了。” 第95章 大胆算计 正当宋如心为了沈承颉如今的状况忧心之时,侯府也不曾平静。 已是回到府中,早已因着闻久了自身的恶臭味,对药膏里怪异的味道毫无察觉的季和光,一路都在思索如今宋如心的转变。 他目光沉沉,神情带着些阴郁,与平日里在人前的模样有些差异,不仅宋雨晴未曾见过季和光如此,府中的下人也觉着他此时的面目显得陌生。 身侧伺候的下人皆是大气不敢出,宋雨晴则是意欲挽住季和光,又受不住他身上复杂的臭味,正纠结着,便瞧见季和光猛地抬头,看向了她。 那目光很是深邃,令宋雨晴心中一紧,但随着季和光出声说话,她又逐渐放松下来。 “晴儿,你说宋如心是不是当真给我下了咒?我总觉着她与从前大不同了。” 季和光不曾预想过宋如心对他心灰意冷的可能性,他不认为曾经全心全意爱着他的宋如心,会因着他不断地中伤冤枉,以及对宋雨晴的偏袒,而对他彻底失望。 “她这些时日竟是对我不曾说过一句软话,仿佛是要将我彻底拿捏般,她定然有着不同寻常的变化。” 他沉声说着,将宋如心懒得搭理侯府的表现,看作了是对让他回心转意胸有成竹,这般言说几句,又联想起宋如心对季诚源不问不提的姿态,他更是觉着自己可能全猜中了。 一个女子,如何会对她的亲生儿子不管不顾? 季和光忽的冷笑一声,瞧得出神情有些愤怒,“原先便不像话,做我的正妻却拈酸吃醋,半点儿容不下你,如今更是过分到了如此地步。” 他将自己给说服了,当即将宋雨晴揽到怀中,并未注意到他心爱的晴儿那欲呕又忍的神态,只一心将这些时日的不快都归到宋如心身上。 若是她再贤惠些,若是她不这般小心眼不能容人,如今的他便是妻妾在侧,那些个药堂赚来的银钱,也会全然入了侯府的账。 “夫君莫要再气了,许是姐姐并非故意,而是被那不怀好意的男子诓骗,说了些不该听的话,才与夫君置气到这般地步。姐姐心中,定然是舍不得夫君的,如何能下了决与夫君和离呢?” 宋雨晴顺势抹黑几句,话里话外将宋如心的一切转变,归结为她遇上了旁的男子,这男子指不定还是和离前便遇见了。 季和光闻言神情一僵,紧接着对身侧的小厮怒声道:“去,去查查宋如心!若真是她与那些个不三不四的男子有了首尾方才与我和离……” 话说到一半,他目露狠色,仿佛认定了宋如心当时红杏出墙,浑然不觉这番臆想令他瞧着好似让人瞧见了猴戏般可笑。 宋雨晴眼见他当了真,只觉心花怒放,季和光越是厌恶宋如心,她便越是松口气。 她依偎在季和光怀中,刻意用手抚摸着季和光的心口,却意外地摸到了里头还不曾好全的脓疮,这凹凸不平的手感惹得她神情一僵,这般调情的动作也顿住,手更是讪讪收回。 想到季和光先前换衣衫时,她在一旁关切地帮手,瞧见的那些个脓疮,宋雨晴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与恶心。 她的反应引起了季和光的注意,宋雨晴急忙掩饰般状似无意道:“说起与姐姐关系过密的男子……倒是令我想起了那摄政王沈承颉呢。” 宋如心帮小郡主诊治一事,京城里的传言到了今日都还在有,算不得什么隐秘之事。 她刻意将话头引了过来,说话时低垂着眉眼,做了副柔顺的模样,眼底里的恶意与怨恨全然冒了出来,如何也压不住。 宋雨晴不信摄政王这般的人瞧得上那贱人,但若是能让季和光再多恨宋如心几分,她自然是百般愿意。 “沈承颉?他与宋如心难不成……” 季和光恨得直咬牙,他这是以己度人,以为人人都像他与宋雨晴般,暗地里无媒苟合,暗结珠胎。 气恼过后,季和光又逐渐冷静下来。 即便如今的宋雨晴本事过人,惹得他使了万种手段也想将人带回侯府,继续当他那受尽委屈也只能咽下肚的侯府夫人。 他也打心底不愿承认,在宋如心不再顾念情意后,往常那些他习以为常的特质,变得愈发迷人,也让他鲜有的回忆起与宋如心勉强算得上两情相悦的时日。 这般的宋如心,哪有男子会不动心的。 季和光思及此便深深叹了口气,他一副结了愁肠的模样。 “怨我,怨我为何至情至性,即便她都变成了怨毒的恶妇,亦是愿将过往都放下,重新接纳了她。” “我心肠若再硬些,便应当不再搭理她这些引我注意的手段才是。” 若是他此时的话让宋如心得知了,许是要连着跨上三四日的火盆来去晦气,更要有半月都恶心得食不下咽。 季和光这深情的论调,往常宋雨晴无比迷恋,如今闻着恶臭味,闭眼咬牙想亲近还会摸到凸起的脓疮,她半分缱绻也无。 “是了,夫君用情至深,姐姐为何……唉……” 短暂的温存过后,忽视了宋雨晴眼底嫌恶的季和光,认认真真与她提及了一事。 “摄政王这些时日正遭人弹劾,与我相熟的那些个官员,昨日还提及了。” 实际不过是他恰好听来,季和光为着脸面,便说得如同旁人巴结他一般。 这话引得宋雨晴眼眸都亮了几分,凡是与宋如心交好的,她都恨不得亲手挫骨扬灰,如今正是好机会。 “夫君何不一同弹劾?” 季和光当即宠溺一笑,只当宋雨晴是一心想为他出头。 “她与我和离,便不再是闺阁女子,除了我,还有哪个男子愿意接纳她?晴儿多虑了。” 宋雨晴却凑了上去,她强忍恶心,刻意将身子与季和光贴得极紧,轻声说道:“可是夫君,这摄政王不知为何总要与你作对,若是将他拉下马,夫君的仕途岂非也会顺畅许多?” 这话一出,季和光愣怔,旋即心底涌出喜意。 他当即不顾身上的脓疮与宋雨晴隆起的孕肚,将她紧紧揽住,意图一亲芳泽。 下一瞬,宋雨晴恶心得呕了出来。 第96章 撺掇 被宋雨晴的反应气得沉下脸来的季和光,没了方才的旖旎气氛,脑子也清醒了许多,他沉吟了会儿,想到沈承颉的雷霆手段,当即打起了退堂鼓。 “晴儿,我仔细想过,摄政王可不止官高一级,许是底下还有不少我不知情的手段。再者说了,要如何处置他是宫里圣人的事,我如何好左右决断?” 他说到一半,自己都觉着万分合理,更是不肯松口了。 眼见无论如何也无法说通季和光,宋雨晴抿唇不语,她不动声色拉开了距离,心中对眼前的夫君也不免有了些恨意。 她都挑拨到了如此地步,季和光竟是仍不打算与沈承颉对上,没半点男子气概。 宋雨晴失了与他周旋的兴致,却又怕季和光察觉她态度的前后变化,仍旧是勉强着娇笑道:“我哪里懂这些?还是夫君想得周到,只是……要是如此下去,夫君定然还要被那沈承颉打压,我瞧着心里难受得紧。” 季和光对沈承颉的不满浓重,何况宋雨晴为了撺掇他,将沈承颉说得好似他这等小人般,他心里那点子念头便更是拿不出手。 “唉,那又能如何?我是担忧他知晓了我对你的情意,找借口对你下手。晴儿,我如何能见你落入如此险境?” 这番话季和光自觉滴水不漏,未曾察觉宋雨晴眼底一闪而过的愠怒。 被当做借口的宋雨晴硬撑着与他温存了片刻,便借口要给季诚源送些补身子的汤,起身便要出了屋子。 “他如今年岁小,这等东西少喝些。” 季和光的叮嘱在身后响起,宋雨晴虽是阴沉着脸,回话的声音却照旧温柔顺从,“夫君且放心,如今他正长个头呢,需多补补才是。” 左右也是宋如心的儿子,她就算将那些不适合孩子喝的补汤送了去,又有谁能察觉? 宋雨晴冷着脸接过丫鬟早早便备好的食盒与几样玩具,走向季诚源所在的院子。 若不是现下的情形不允许,她真想将这贱人生下的小贱种给解决个干净,省得还要费心思去哄,都已不是三五岁的孩童了,整日要这要那,不顺心便要发脾气,当真是令她烦心。 心中如此想着,到季诚源所在院子外时,宋雨晴仍旧是挂上了笑脸,她笑得柔和又娇俏,提着衣裙迈步进院子时,更是用极为温柔的声音喊道:“诚儿,快来瞧晴姨给你带了些什么。” 季诚源正踩在小厮的背上,去够他挂在了树杈上的风筝,下人取要方便许多,可他不愿。 此时听见宋雨晴的柔声呼喊,他当即跳了下来,还踩了小厮的手,却好似不曾瞧见般,直直朝着宋雨晴奔了过去,嘴上还在不断地埋怨着。 “晴姨今日怎的这么晚才过来,昨日的那些个玩意儿我早腻味了,夫子讲课也枯燥无趣。” 宋雨晴心底烦躁至极,面上不显,她将手里的玩具先递了过去,旋即在丫鬟的搀扶下,落座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瞧着季诚源欣喜的模样,她不屑极了。 这便是宋如心的废物儿子,只要给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再说些捧杀的话,便将她当做了亲娘般对待。 “晴姨还亲手给你煮了甜汤,诚儿定是累着了,快坐下喝着甜汤歇歇。” 这温柔小意的关切令季诚源脸上的笑容就不曾消失过,他听话地坐下了,端起宋雨晴盛好的甜汤,便喜滋滋地喝了一口。 “还是晴姨煮的甜汤好喝,我喜欢极了。” 季诚源这些时日总是牙痛,他父亲不允许再吃任何甜食,唯有宋雨晴,会悄悄给他送些来,他便愈发觉着晴姨比他亲生父母还要好相与,将宋雨晴命丫鬟煮的甜汤喝了一碗又一碗。 “诚儿喜欢便好,晴姨日后还给你煮。” 宋雨晴恨不得此时的场景让宋如心瞧瞧,瞧瞧她十月怀胎生下来,又费尽心思想养成才的好儿子,如今是如何将害她之人当做亲娘的。 思及此,她心中一动,眼眸流转间轻叹口气,状似无意道:“若是夫君也像诚儿这般,喝些甜汤便心情好了,我也不必如此忧心了。” 对暗害了宋如心多次的宋雨晴,季诚源总是十分的偏袒,如今一听,都不必她再挑拨,立即便想到了他的生身母亲,脸色便有些难看。 “是宋如心又给爹和晴姨找麻烦事了?我就说应当让她多做几年的奴婢,听说宫里规矩重,为何她却学不会?” 季诚源话里话外皆是嫌恶,听得宋雨晴心情大好,她又是轻叹口气,不仅不反驳季诚源的话,还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 “若是人人都如诚儿般便好了,辨得清是非,瞧得出对错。” 被她明晃晃的夸赞几句,季诚源当即决意要为爹和晴姨出头,那可是他的亲娘,虽说他心中不曾想过认她,但也有必要用这身份教教宋如心如何做人才是。 他挺起胸膛,稚气的脸上是虚伪的得意,季诚源朝着身后的小厮和丫鬟说道:“快去备马车,我现下就要去给晴姨讨个公道!没理由她惹得爹心烦了,让晴姨来收尾。” 宋雨晴强压下唇边的笑意,佯装出一副惊慌模样。 “虽说姐姐不曾与你尽过母亲的职责,但也是你名义上的血亲,诚儿莫不然别去了,我担心姐姐她责怪你不孝顺。” “何况姐姐今日许是不方便,她与一男子……” 宋雨晴刻意说到一半便噤声,如此言论让季诚源更是如同炮仗般被点燃,他不顾宋雨晴的假意劝说,当即大步往院子外面走去。 “她敢!我今日定然要她这不守妇道的女子晓得,她比不上晴姨半根手指!” 宋如心都敢在外认下个野种当儿子了,若是还敢说他不孝,他定然要她知道代价。 目睹季诚源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宋雨晴笑了笑,心中觉着畅快无比,她示意丫鬟将桌上的甜汤收走,便起身惬意地往回走。 “宋如心,希望你喜欢这份回礼。” 她喃喃低语着,眼底满是报复的快意。 第97章 你不配 侯府的下人对宋如心最出名的如心药堂已是烂熟于心,马车的速度不快,赶得时候也十分凑巧,到药堂外时,小憩的宋如心也正巧醒来。 季诚源满腔怒火冲进药堂时,她正在查看今日其余铺子递上来的药材单子。 虽说对药堂伙计来说有些面生,但季诚源比起宋如心,更像季和光,掌柜的只是多看了几眼,便认出了他大致的身份。 原本是想与东家知会一声,不成想在掌柜的犹豫间,季诚源竟是直接快步走向了柜台,此时的宋如心还在看手里的药材单子,便听见季诚源的怒骂声。 “你怎的就这般不知趣?三天两头的给爹和晴姨找事做,你就不能消停几日?” 闻言宋如心神情不变,反倒是掌柜的略有些诧异地瞪大了眼。 这孩子竟是与他那个爹一模一样,连这般不分青红皂白便开口训斥的话,都听着有股儿季和光的味道。 身侧的掌柜与药堂里的伙计,听见季诚源如此不分是非的不孝言论,皆是神情一怔,瞧向他的目光多少有几分厌恶。 宋如心不曾回话,她将手上的药材单子一放,提笔又补了几种,对着掌柜的温声说道:“如今这气候难测,风寒的药材应当多备些,你日后写药材单子切记要结合这些时日的气候,以及处在怎样的季节。” 掌柜的连连点头,接过了改好的药材单子。 眼睁睁目睹宋如心无视他,季诚源心头的火气更甚,他恨不能将这药堂砸个干净。 “你是聋了吗?如今背着我爹寻到了旁的男子,你这水性杨花的东西便觉着有依仗了?” 一旁的暗七都听得忍不住连连看向神色如常的宋如心,才这般年纪的孩童,竟是说话如何难听便如何来,侯府的教养可见是连庄子上的人家都不如。 宋如心抬了眼皮平静地看过去,她瞧不出喜怒,出口的话与跟陌生人无异,“永宁侯便是如此教养孩子的?你若是再满口喷粪,我便差人去官府,告你一个诽谤之罪。” 季诚源闻言震惊地瞪大了眼,他伸手指着宋如心,嘴里说不出半个字来。 “若是看不懂黑白,辨不清是非,便让永宁侯带你去旁的药堂瞧瞧脑子,莫要抓着人便撒泼。” 宋如心又是一句,她语气平静,却气得季诚源险些要当场跳起来,他四处张望,企图抓起药堂里的东西砸向眼前的毒妇,却在对上暗卫们带着冷意的眼神时,又胆怯地打消了念头。 只是看向宋如心的目光更加不善,仿佛恨不得让宋如心消失在这世上,分毫不曾记得年幼时母亲是如何待他的,将白眼狼一词演绎得淋漓尽致。 “你还想吓唬我,有与外男纠葛不清的功夫,竟是都不曾管过我!你一心只有那个捡来的野种是不是?” 季诚源仗着他出身侯府,原本便自大至极,遇上从前一直好脾性面对他的宋如心,更是一副将她完全拿捏了的架势。 这可是他有血亲的母亲,若是不想日后没人管她,应当处处都听他的。 他微抬起下巴,觉着宋如心要是识趣,现下发誓将那个野种打杀了,再求着他原谅,让她回到侯府也不是不成。 季诚源听侯府的下人议论过几句,如今的宋如心有许多的银钱,这些日后可都是他的,若是她现下将所有的产业都拱手给他,那喊她一声母亲也勉强可以。 正沉浸在幻想中的季诚源,迎来了一盆彻彻底底的冷水。 宋如心懒得再看他,起身便要往后院去,急得季诚源快步想冲过去,却被药堂的伙计给挡了个结结实实。 他当即红了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望向宋如心的目光里满是不敢置信。 “你与我早就没了干系,若是还要对我儿子一口一个野种,我便不会再顾虑你是个孩子,会命人将你送到侯府,问问永宁侯如何教养的孩子,竟是这般无赖,不知礼数。” 季诚源闻言狠狠地瞪向宋如心,他这时阴毒的神情,与宋雨晴简直是如出一辙,甚至让宋如心晃神了片刻。 他今日来便是为了寻不快的,侯府出身果不其然没有一个好东西,即便是宋如心的亲生骨肉,亦是将侯府那恶劣的本性继承了个完整。 还好,她早已不是他的母亲。 不必再为这样的忤逆子费心,宋如心只觉着无比畅快,她不会将精力耗费在眼前的白眼狼身上。 哪成想宋如心不愿过多计较,季诚源却是不依不饶起来,他认定了宋如心只是在装,他冷哼一声。 “你还是只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连晴姨半分都比不上。若是你还有羞耻心,便应当去庙里剃了发做个姑子,被旁人知晓我有你这个母亲,我觉着丢人。” 掌柜的惊到大张嘴巴,他万万没想到,宋如心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竟是这般模样,“你小小年纪,怎的说话这般恶毒?” 冷不丁被旁人指责,季诚源又羞又恼,愤怒地抬手想要打过去。 却被宋如心快步赶来制止,他的手腕被抓住,而后宋如心将他的身子往后一推,掌柜的才不曾被他恶意打中。 季诚源愣在原地,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宋如心竟是会亲手阻拦他。 “你从前还口口声声说我是你儿子,你会一生一世护着我,难不成是说谎话?” 他信誓旦旦质问,若不是宋如心记性好,便当真要以为是自己说的了。 也不知是拿了宋雨晴说的话套在她身上,还是旁的与季和光亲密些的女子。 宋如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目光清透,仿佛将季诚源那点小心思全部暴露在日光下,惹得他不敢再说,却仍旧恶狠狠瞪向宋如心。 随后在他的目睹下,宋如心不急不缓开口道:“我与你既没干系,又为何要护着你?” “你、你是我母亲,你应当的!” 季诚源急着争辩,全然不曾想起是他百般贬低,不断中伤,逼着宋如心将他放弃。 “你不配,我自会有乖巧懂事的儿子。” 宋如心回得轻易,季诚源却彻底恼怒,他抓起身侧的东西便猛地砸了过去,眼睛更是又气又恨变得通红。 既然不做他的母亲,他还不稀罕呢,不如砸死她了事! 第98章 忍无可忍 东西砸来的突然,若不是沈承颉留下的暗卫替宋如心挡住,许是要直接砸伤她的脸,何况这东西是平时捣药所用,尺寸虽不大,分量却是极其重的。 季诚源这般行径,让原本已是对他完全心灰意冷的宋如心连连冷笑。 这可并非耍小脾气了,是打着定然要将她打死打伤的念头,她辛苦十月怀胎,竟是不如生个炊饼。 季诚源眼见东西被打扮成药堂伙计的暗卫挡住,心里更是恼怒不已,只是等他抬头,对上宋如心冷冰冰的眼神,又忽的觉着有些后悔。 他只是想让这不守妇道的毒妇吃些教训,方才是气不过她那么说,入手时觉察了东西太重,他本应犹豫的,却忍不住还是砸了过去。 季诚源慌张片刻,又很快缓过神来,他又不是当真想要宋如心的命,不过是一时气恼罢了,何况她如今不是没伤分毫? 心里的惊慌散去,季诚源更是横眉冷对。 “你这般的泼妇,真该让爹与晴姨好好教教,免得你总觉着高人一等!” 下一瞬,宋如心向前两步,手一抬。 一个巴掌响亮地扇在了季诚源的脸上,他吃痛之余震惊万分。 宋如心怎么敢打他的?! 已是彻底长歪的季诚源哪里会觉着自己有错,他只认定宋如心不曾受伤,只是砸个东西罢了,凭什么要扇他耳光! 季诚源双眼通红,怒意盈满了眼底,抬头看向宋如心的眼神越发怨毒。 小小一个孩子,竟是被教成了这样。 这神情连掌柜的看着也心惊不已,如何能怨恨生他养他护他的母亲到如此地步? 宋如心这是头次对季诚源动手,她不愿委屈自己忍耐,一个孩子竟心肠狠毒至此,若是那捣药的东西当真砸到她了,此时有没有气都是另说,不曾有半分悔过之意,还对她言语讥讽。 季诚源的脸颊肿了起来,外头忽的冲进个女子,不顾怀有身孕,急切地将季诚源抱在了怀中。 他不认为自己有错,如今有了怀抱可以依仗,直接高声哭了出来。 “晴姨,你快喊人来,喊人将这个泼妇给抓走!” 季诚源鼻涕眼泪齐流,宋雨晴本是想着来看笑话,若是能在关键时刻站出来,又踩上宋如心一脚,不知她心中有多舒坦,这才跟着季诚源的马车后边,也赶往了药堂。 谁知这贱人生出的小贱种,如此轻易被落了下风,连给宋如心寻些不快都做不成。 那捣药的东西朝宋如心砸去时,宋雨晴心中暗爽不已,甚至无比期望能够将她砸死。 这可是宋如心自己的亲生儿子,若是将她砸死了,无论如何也说不清道理去,宋如心怕是只能含恨九泉。 只是实在可惜,宋如心身边的伙计竟是有几分身手,将将拦了下来。 宋雨晴心中本就烦闷,更别说季诚源眼泪鼻涕无意抹到了她衣裳上,眼底一闪而过的嫌恶不曾被季诚源瞧见,倒是被宋如心看了个清楚。 她可不会滥好人去提醒这白眼狼,季诚源自己甘愿被宋雨晴骗得团团转,如今的年纪也并非分辨不出是非黑白,愿意偏袒宋雨晴,那苦果也要自食才是。 宋如心且等着看呢,她等着宋雨晴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最好是个儿子。 这般才能令季诚源真切地感受到在这些自私自立的人眼中,他不过是从宋如心肚子里生出来的,谁会偏袒喜爱他帮你? 宋如心是当真气恼极了,连害人命这等事情都能做出来,还好她早早便与侯府和离,若是她当真不清醒,为了这般一个恶毒愚钝的白眼狼搭上自己的一生,那才真是半夜想起来都要坐起身,狠狠给自己几个嘴巴子才是。 “姐姐你怎能对诚儿动手?他如今年岁小,便是一不小心……” 不等宋雨晴这故作好心的话说完,宋如心冷笑一声。 “便是你们侯府的好世子将我杀了,我也应当心甘情愿,半分怨怼也无,是么?你不过永宁侯的一个姨娘,竟是管起与你们毫不相干的平民百姓来了。” 宋如心的话不曾留有余地,听得宋雨晴脸颊火热,仿佛这一巴掌实则是打在了她的脸上。 恨得抱住季诚源的力度都免不了加大了几分,宋雨晴心头火起,原本是想要瞧宋如心笑话的,如今她倒是成了个笑话! 姨娘姨娘姨娘!开口便是永宁侯的姨娘,她虽说已是当了平妻,可这与姨娘区别大吗?宋如心这是往她伤口不停地撒盐,刺激得宋雨晴眼眸通红。 她不是委屈的,是恨的。 若是她早些被相府寻回来,哪里会有宋如心什么事。 宋雨晴佯装哽咽,她一向擅长装的柔弱,却忘了如今一心护着她的相府和侯府,都无人在场,仅仅有个季诚源罢了。 “姐姐这是怨我了?罢了,夫君偏疼我几分,已是我的错,只是姐姐不应当迁怒到诚儿头上,他不过一个孩子,被母亲这般扇巴掌,心里如何能好受?” 几句话之间便是要颠倒黑白,宋如心的白眼都快要翻到了填上,她鲜少为了这堆烂人的烂事而有情绪波动,今日是实在恼怒。 “你是瞎了眼还是猪油蒙了心,今日是我先动的手?你们侯府莫不是习惯了以势欺人,觉着谁都应当受了罪还感恩戴德吧?” 确实是季诚源动手在先,这点便是拿出去给百姓分说,亦是季诚源不占理,如何能有儿子对母亲动手的? 宋雨晴暗自怄气,她真想看看季诚源脑袋里是不是浆糊。 若是真伤了宋如心,那被揪住小辫子也无妨,左右与她干系不大,如今不仅宋如心好生生站在她跟前,还要被她几句话便要事情拿捏得死死的,这让宋雨晴如何甘心。 她腹诽几句,面上对季诚源却更是关切,一面捧着他红肿的脸颊,一面眼中含泪,不知情之人见了,许是还以为她是季诚源的生身母亲。 宋雨晴说话时带上了几分哽咽,“诚儿,晴姨知晓你是个好孩子,如今是一时情急,可你再如何急切,也不能吓到了姐姐啊!若是姐姐说你不孝,许是你还要被人指摘。” 一番话避重就轻,将宋如心说得好似小人。 她用手帕拭泪,挡住了眼中流露出的十足恶意。 第99章 莫不是忘了 如宋雨晴所料,这番话一说出来,便气得季诚源通红的双眼中火气飞溅,他恶狠狠地盯着宋如心。 “她连管都不曾管我,还敢说我不孝?她就是个贱人!贱人!” 他怒吼着,伤人的话接连出口,看向宋如心的眼神活像是在看有着深仇大恨之人。 这般反应,让宋雨晴心中堵着的郁气散了许多,她觉着宋如心被亲生儿子贬低辱骂,定然会怒不可遏,伤心透顶。 等她将眼底的幸灾乐祸藏好了,抬眼看去时,却发觉宋如心连先前的火气都消散了个一干二净,看向他们的眼神,活像是在看两个无关的陌生人。 怎么会呢?宋如心应当伤心到落泪才是。 宋雨晴越想越是不甘,她不明白宋如心为何不觉着伤心,便更想撺掇几句,当即说道:“诚儿这是哪里话,许是姐姐太忙了顾不得你,便有了些许纰漏。只是姐姐,你如何寻我麻烦都成,诚儿他如今伤心到这等地步,我瞧着仿佛剜心般的痛啊。” 她说着又是掉了几滴眼泪,却装模作样先为季诚源将脸上挂着的泪珠擦拭干净,端了一副柔和心善的姿态。 话里更是将宋如心给架了起来,如同这几次三番找茬的不是她,是宋如心。 季诚源一听这话,当即觉着多看一眼宋如心都是恶心的,他怎会还想着施恩让她回侯府来呢?这般恶心的女子,怎么能够配得上做他的母亲。 宋如心就应当在宫里一直当奴婢,她如何是能够享福的?好似晴姨这般心善又待他好的,才要顺风顺水过一辈子。 “你越发过分了,我今生今世不会再宽容你,你莫要想着再踏入侯府半步!” “宋如心,你若是现下绞了头发去做姑子,我还能不为你纠缠为难晴姨而生气,当心我再也不理你!” 眼看季诚源急切地想为他喜爱的晴姨出头,宋如心淡淡地扫了一眼,瞧不出任何的喜怒。 一旁的暗七没好气地白了眼季诚源,当真是个不带脑子的东西,与季和光如出一辙的蠢。 他父子二人伤透了宋姑娘,如今还想用这不与宋姑娘说话的由头,来逼得宋姑娘对他低头讨好? “你当你是香饽饽?我早已有了乖巧懂事的儿子,你莫要与我攀亲才是。” 这番话堵得季诚源一时想不到反驳的话来,他的眼眶更红了,眼泪一滴滴往下掉,心里更是恨得不行。 他半分都未曾觉着是自己的错,错在宋如心不识趣,爹和晴姨都给了台阶下了,晴姨也甘愿只做平妻,是宋如心不知足! 不仅如此,竟是拿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野种压他,他才不稀罕给宋如心做儿子,没了他当儿子,该后悔的是宋如心才对。 季诚源越想越恨,忘了他是如何伤透的宋如心,千错万错,总归他不会有错。 “还有这永宁侯的姨娘,许是忘了前些时日之事了?” 宋如心说话时似笑非笑,季诚源能有几个脑子,说到底与季和光差不了多少,如何能想得到上门来职责她生儿不养? 无需细想,宋如心便清楚了是谁在背地里做的手段。 被提及前些时日之事,宋雨晴的神情当即便有些不好,她好不容易让季和光将此事轻轻略过,如今宋如心旧事重提,万一季诚源好奇之下问上几句,便更麻烦了。 她咬牙忍了下去,不知情的季诚源却看不下去了,他一心以为宋如心是在威胁他爱重的轻易,梗着脖子便仰头叫喊道:“你别想威胁晴姨,我告诉你,今日之事回去我会跟爹都说清楚,你要是想我嘴下留情,我今日便要看见你绞了头发做姑子!” 说完他又思索片刻,觉着今日是受了大委屈,定然要宋如心付出的更多才行,当即又补充。 “而且我要你为我祈福!为晴姨祈福!等什么时候我的气消了,你才能出来。” 这般任性的话,却听得宋雨晴眼眸一亮,若是真想法子把宋如心逼得剃度出家,她便再也不用忧心宋如心纠缠季和光了。 她的夫君,到时候会只属于她一人。 思及此,哪里顾得上去思考细枝末节,宋雨晴当即出声道:“如今姐姐的名声……当真去寺庙祈福,许是还能救一救,若是拖累了侯府,便是我也难劝夫君回心转意。” 人要是心急了,便什么乱七八糟的法子都想试一试,此时的宋雨晴便是如此。 宋如心听得他们一唱一和,只觉着无比好笑,也不知他们哪里来的把握,觉着她会听从这荒诞的提议? 她不曾说些深入的,也并未对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失心疯发怒,眼神平静冷漠,落在他们身上,看得宋雨晴背后莫名冒出些许细汗来,才缓缓地出声。 “你们也配?” 简单几个字,将一切都说得清清楚楚,也令季诚源惊诧又恼怒,宋雨晴则是犹如当头一棒,忽的清醒了些。 是了,如今的宋如心可不是侯府的人,不是他们说什么便会应什么的。 宋雨晴咬牙切齿,她想了又想,忽的又有了个主意,宋如心虽说装得不以为然,但心里定然放不下与季和光的那份情意,若是她吹吹枕头风,让季和光去游说,会否有些成效? 眸光流转间,她看向宋如心,却发觉那双清冷的眸子一直注视着她,仿佛将她此时的各种想法都看透了。 宋雨晴咽不下这口气,她心底冷笑,看向宋如心的眼神好似已然有了巨大的把柄,不过刹那间,又装成了那个善解人意的小白花。 她主动松手,安抚般地摸了摸季诚源的发顶,旋即走近几步,那双眼睛里的恨意与怨毒险些压制不住,忍了又忍才将神情维持住。 宋雨晴放低了声音,语气里不仅有着得意,还有着对宋如心的威胁。 “姐姐莫不是忘了你那个奶娘?” 这话一出,宋如心的神情冷冽。 杀人凶手提及受害者,能是有什么好心思? 宋雨晴见戳到了她痛处,当即心头大爽,继续低语道:“姐姐,那大理寺你许是得去一趟了。” 第100章 明面上的算计 手里早已掌握好了证据的宋如心看她一眼,并不惊慌,也无半分无措。 她只是这些时日被侯府反复寻麻烦,再加上沈承颉如今的情形不好,不知是惹怒了宫里那位,还是出了些旁的事情,令她夜里睡觉都要梦见几次沈承颉浑身是伤的模样。 心神不稳之下,宋如心才将与大理寺卿约定的时日给忘了,今日竟是已然过了一日了。 大理寺卿定然是不觉着一个奶娘的生死能有何重要,侯府不催他也乐得清静,未曾上门来。 但如今宋雨晴一提,怕是转眼便要有衙役上门了。 宋如心与她对视着,不曾有惧意,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让宋雨晴犹豫了片刻,又很快精神抖擞起来。 她觉着宋如心是在诓她! 这奶娘的死,能作证的可都是她的手下人,宋如心还能有本事全身而退? 宋雨晴笑盈盈的,她背对着季诚源,并不忧心被瞧出内里的恶毒来,她眼底满是快意,眼见宋如心不说话,自认占了上风的她如何能忍。 “我唤你一声姐姐,不过是想无时无刻提醒着旁人,你是如何鸠占鹊巢那么些年的。” “宋如心,我知晓你想把这一切抢回去,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原本就应当是我的!是你,都是你,若不是你,我应当从小便在相府长大,哪里会吃苦。” 宋雨晴不怨换她受罪的人,不怨未曾发现端倪的相府,不怨那些苛责她的人,一心怨怼着宋如心。 可宋如心又做了什么?若是说她抢走了一切,那也尽数还了个干净,还又多替宋雨晴入宫受罪五年。 自私怨毒之人便是如此,她不会去怨恨那些可以给足她利益之人,只会怨恨不知情的宋如心。 全然不曾记得,她刚被寻回相府时,宋如心是如何愧疚,又是对她如何的好,却换来她一次又一次的捅刀子。 这事与宋如心有何干系,她若是知情,也不愿白白担了名头,到头来受尽苦楚。 内心通透的宋如心并未因着这几句话便有波动,她目光如湖水般平和,面对着眼前的宋雨晴那丑恶的嘴脸,也不曾有分毫变化。 “你总是如此,总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宋如心你实则在乎的不得了吧?” 宋雨晴笃定地说着,她将自己的揣测当成了现实,看向宋如心的目光是实打实的得意。 “随你如何想,你开心便行。” 不成想她绞尽脑汁的企图激怒宋如心,却换来不痛不痒的几个字,恼怒之下宋雨晴企图伸手推搡,被早已经看出她目的的宋如心轻而易举躲过。 她懒得与眼前的疯婆子多说,道理与真相当然重要,但得与人说才能说清楚,与这般披着人皮的纠缠,只会中了计。 再者说,宋如心的不在乎,是彻头彻尾的不在乎,任由宋雨晴将话说成花儿了,她亦是不会往心里去。 这些人配不上她伤怀,自然也不会引得她心绪波动。 吃了个瘪的宋雨晴眼底全是不甘,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宋如心怎就好似铁桶,如何也抓不到错漏。 她当真不在乎季和光父子了? 宋雨晴暗自打量着,她只觉着荒谬,如何会有不在乎夫君儿子被夺走的女子,宋如心应当是在强撑。 莫说是侯府了,相府亦是独宠她宋雨晴一人,相比宋如心夜里怄得睡不着,甚至哭湿了枕头,怕给她耻笑,才装得如此冷硬。 自觉察觉了宋如心的伪装,她又是畅快了许多,当即回身,伸手牵住了季诚源,刻意在众人跟前演了一出母子情深。 “诚儿,先与晴姨回府去,晴姨给你敷帕子再擦了药,便不难受了。姐姐她……她许是一时火气。” 哄着季诚源往药堂外走,宋雨晴恨不得现下她长出翅膀能飞,这般才能最快的将大理寺卿喊来,好好地治一治宋如心。 正巧季诚源也不愿再留,他恨宋如心做不好一个母亲,竟敢对他动手。 还话里话外都说那个野种比他好。 这般眼瞎心盲,季诚源看到她便恶心,脚下的步子也快了起来,分毫不曾想起宋雨晴怀着身孕,倒是让宋雨晴急切地追上他,追得额头都有了细汗。 宋如心在二人身后,季诚源以为她瞧着他俩,实则连眼皮都不曾抬过,径自回了院子里。 既然都提了,宋雨晴定然要找麻烦,她早些做准备,免得出了错漏。 “去将关了众多时日的那些个丫鬟提出来。” 不仅是丫鬟,还有丫鬟的家里人,都是与奶娘相熟的,只是后面为着讨好宋雨晴,便将奶娘给出卖了。 这丫鬟最后也不曾讨到好处,她长得貌美,宋雨晴便借故将她打出府去,本是命人将她顺带处理了的,谁知这丫鬟聪明,将傍身的银钱全给了出去,换了条生路。 再接下来,便落到了宋如心的手上。 她轻声吩咐着,对宋雨晴的所作所为心底压着股火,现下总算是散了些。 奶娘不能白死,宋如心不会让她寻不到公道的,既然有人非要送上门来,她定然不会放过。 如她所料,宋雨晴带着季诚源走后不久,便有伙计瞧见远处有官差在靠近。 “今日先关了铺子,明日再开也不迟。” 要处理奶娘冤死一事,定然还要许久的功夫,若是今日不关铺子,许是不到明日谣言便到处是了,影响药堂做生意。 掌柜的当即点点头,急忙离了后院,去了铺子里。 过不了片刻,由远及近的众多脚步声,便出现在宋如心耳边。 她静静地等待着,不曾有分毫的慌乱,眼前似乎又出现奶娘那日的惨状,分明只差一步。 宋如心闭了闭眼,将杂乱的心绪压下,心头的痛意舒缓后,她才又睁开眼,看向后院通往铺子的门帘。 下一瞬,便瞧见大理寺卿带着衙役掀开门帘进了后院,与宋如心对视后,便命人将院子给围上了。 大理寺卿叹口气,他哪里愿意去跟一介女子计较,奈何侯府非要为了个奴仆寻麻烦。 “宋姑娘,随本官走一趟吧。” 第101章 探明真相 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没用,宋如心点点头,便顺从地跟了上去。 前后都有衙役,虽说不曾给宋如心上枷,但也将她看得严严实实,没有分毫逃跑的可能。 想也知道,定然是宋雨晴用永宁侯的名义,给大理寺卿施压了,才会直接找上门来。 如今奶娘一事,根本没有办法去与侯府纠缠,寻不到真正的公道。 宋如心只能将此事牢牢记住,日后再寻机会。 一路往大理寺而去,半道上也曾遇见不少百姓,皆是惊诧又好奇地观望着,无人敢靠近或是低声询问。 片刻后,大理寺内。 宋如心站在堂下,大理寺卿远远地看向她,分明已是面临着杀人偿命的后果,她却仍旧这般平和淡定,神情也并未有分毫的慌张,这让大理寺卿觉着心底不太舒坦。 一介女子而已,此时应当吓得涕泪横流,忙着与他求情才是。 大理寺卿心中不舒坦,便要寻宋如心的晦气,他轻咳几声。 “宋如心,如今已是过了三日的期限,本官当下便要命人将你收押,你可认罪?” 闻言,宋如心摇摇头,语气万分坚定。 “大人还不曾瞧见我寻来的证据,如何能定我的罪?我不认。” 顶多只是时间上耽误了些,若是宋雨晴不曾又找上大理寺卿,这事早就被翻篇了,唯一在乎的人,只有宋如心罢了。 大理寺卿的神情不快,正要开口,便瞧见宋如心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神情瞧着柔和了些,说出口的话却仍旧坚决。 “物证在大理寺,无需再寻,人证早已在我府中,听闻大人亲自提人,我亦是安排下去,要将人证直接带到大理寺来。” 她说话不卑不亢,光是听着便觉着有足够的自信,大理寺卿的脸色便更加难看。 侯府找上他,自然是希望能够让宋如心好好吃个苦头,不成想这一个医女,竟是有着莫大的本事。 满堂沉寂,一时之间无人说话,直到有衙役到大理寺外汇报,说宋如心派来的人已是到了外头,还带着三个人来。 宋如心眸色沉静如水,她静悄悄听着这一切,不曾主动开口,更是让大理寺卿觉着头疼不已。 “将人带上来,本官仔细审问。” 他沉声说道,旋即往高位上一坐,目光不断在宋如心身上流转着,眼底的不满几乎要化为实质涌出来。 宋如心权当看不见,她沉默地看着入口处,直到沈承颉留下的暗卫出现,带着那些个被擒住的人证,她才暗自松了口气。 万幸如宋雨晴那等人,自私不说,还极为自负,未曾想过宋如心现下已是有了万全的手段,也并未有过要想法子让她难以脱身的念头。 被押进来的丫鬟当即猛地颤抖起来,她身后是家中的老娘与瘸了腿的父亲,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弟弟。 这个侯府的丫鬟小心翼翼地抬头与宋如心对视了眼,又立即不甘地低下脑袋。 他们家唯一的男丁,此时正在宋如心手上,若是他们说了谎话,许是一家四口便当真要只余下他们三个了。 丫鬟又是抖了抖,她不等大理寺卿询问,当即跪倒在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大人英明大义,大人清正廉洁,奴婢……奴婢是侯府的丫鬟,这些时日因做错了事,恰好被夫人放回家中反省。” 她脑子动得极快,装作失了魂的模样,先讨好几句,又说出了自己的来历,紧接着不等大理寺卿询问,便主动交代起来。 “宋姑娘除去宴会当日,不曾进过侯府……奴婢与当值的几个丫鬟婆子关系好,许是还能叫她们来作证。” 她边说边冒汗,声音压得有些低,听得出在大理寺卿跟前十分紧张,许是还有几分被宋如心钳制住只能说真话的恐惧。 好在侯爷与如夫人不曾在场,不然她连刚才这番话都说不完,怕是就得被拖出去打死了。 她死了不要紧,就怕牵连了家中的爹娘,还有独苗弟弟。 面对满脸是汗的小丫鬟,大理寺卿并未在第一时间回话,他命丫鬟的爹娘也交代了知情的点,又借用刑恐吓一番,才总算将注意力重新放了回来。 “本官问你,你当如实回答。” 随着大理寺卿的话音落下的,是官差拿起身侧刑具的动静,听得跪地的丫鬟又是一抖,颤颤巍巍地点头。 “宴会当日,宋如心可是对侯府死去的奶娘动了手?” 丫鬟连连摇头,话里不仅在为宋如心澄清,还替侯府洗白一番,“不曾不曾!奴婢瞧见了宋姑娘在前厅,后头过去的时候,恰好侯府里潜入了刺客伤了如夫人。” 说到这里,她佯装猛然惊觉,状似喃喃自语。 “该不会是奶娘瞧见了刺客?” 大理寺卿哪里会信这么巧的事,他此时转念一想,撺掇他将宋如心带回来审案的是侯府的平妻,也就是方才丫鬟嘴里说的如夫人。 永宁侯可不曾催促过半分,尤其是在当日验出死去的奶娘身上有虐打的痕迹时,季和光的神情可谓是难看至极。 除去侯府,那位虽说也想让宋如心吃着教训,但也并未咬死了要用如今这事,许是后面他还能卖个好。 他常年办案,当然清楚世家大族与京城权贵,都会有些摆不上台面的腌臜事,何况就目前来说,照着证据与证言查下去,多半会牵扯到侯府良多。 大理寺卿觉着他这位置还不曾坐腻味了,没得为了个奴仆影响了前途,当即便拍案道:“原是如此,多半是这侯府的奶娘运道不好,碰巧看见了刺客的脸,便被逼急了的刺客随手用了东西直接砸死。” 他边说边看向宋如心,瞧见眼前女子眼底的嘲弄时,粉饰太平的言论一顿,心中的不满更甚,片刻后他才继续将这谎言给圆了个彻底。 “如此看来,并非是侯府刻意冤枉宋姑娘,不过是一切恰好碰上罢了。” 朝中官官相护乃是常态,如今眼前这一出,宋如心也并不觉着意外,只是心底的悲痛与愤怒险些要压不住。 哪里会有人替奴仆出头,去得罪权贵? 她低垂了眉眼,任由大理寺卿安排,心中却是更加笃定,早晚有一日要让侯府将这一切偿还。 如此,奶娘方能瞑目。 第102章 且等等 事已至此,本该趁早离了大理寺,宋如心刚走两步,忽的又觉着有些不对。 她过于先入为主,发生了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觉着是侯府与相府背地里的手段,但如今…… 宋如心眼神微凝,她想起了听从尚书的命令,到药堂找麻烦的那伙人。 她沉吟片刻,等那作证的丫鬟被放出去,随着打扮成伙计的暗卫走远,宋如心也并未移动半分。 大理寺卿瞧见她还站在原地,当即觉着脑袋都痛了起来,莫不是要让他给侯府定罪? 这般念头令他的神情写满了厌恶与烦躁,正要开口训斥宋如心,将人赶出大理寺时,原本低垂着眉眼的宋如心忽的抬起头来,那双澄澈的眼眸朝大理寺卿看了过去。 这一眼,仿佛看清了许多东西。 “状告我之人,当真只是侯府?” 她这话说得极轻,即便注意到了,也只会觉着宋如心在自言自语。 除了那双眼眸。 大理寺卿与她对视着,这女子过于聪慧,虽不知是从何察觉,却无意间将真相摆了出来,只差临门一脚罢了。 “宋姑娘是个聪明人,本官欣赏聪明人,但聪明也得有命才有用武之地。” 他说话时语速很慢,不曾提及这件事到底是谁从中作梗,原本都将这一切抛之脑后的他为何会忽的发难,字句里的警告意味却浓烈。 宋如心不言不语,她静静地观察着大理寺卿的神情,过了片刻,恭敬行礼。 “是民女冒犯,还望大人海涵。” 大理寺卿一摆手,命人将宋如心送出了大理寺。 宋如心只觉着心底沉重到仿若压了一块儿大石头,大理寺卿不说,证明她猜对了。 确实不止侯府。 但余下的究竟是已然寻过她麻烦的尚书,还是旁人呢? 宋如心没有头绪,光是想一想,便觉着脑袋都发痛,这些事与她干系不大,她无法有效的筛出来人选,只能等之后有机会,与沈承颉试探几句。 她不觉着沈承颉会将暗地里树敌多少一一细数给她,二人不过是合伙做些事罢了,顶多算方便彼此,如此隐秘之事,怎能问得出口? 宋如心想起那天夜里,沈承颉看向她的眼神,深邃到仿若瞧不见底的深潭,多看一眼便要将她裹挟其中,那分说不清的诸多情绪,令宋如心呼吸一窒。 当真不会与她提及吗?她忽的动摇起来,还不等纠结出个结果,便瞧见暗七已是将人交给旁的伙计,朝她走了过来。 心绪流转间,宋如心咬牙问了出来。 “暗七,王爷可还好?” 这话一出,换来的是暗七长久地沉默,等到宋如心连指尖都发凉时,方才听到他告罪。 “宋姑娘,此事属下不知。” 他低着脑袋,不去看宋如心的神情。 话虽如此,身为沈承颉的暗卫,如何能不知晓自己主子的动向?宋如心不曾多问,心底清楚这应当是沈承颉的吩咐。 竟是果断至此,令她无法得到一丁点儿的消息。 关切与忧虑之余,宋如心还有些愤怒,她分不清二人如今能不能算得上朋友,但看沈承颉的表现,许是没将她当了朋友,只当做互相交换的生意吧。 因着宋如心不曾怕过这些,便也没将沈承颉的安排往不愿牵连她去想,故而心中的怒火不知怎的,难以压下去。 她并非喜欢迁怒旁人的性子,便只是沉着声音轻‘嗯’了声,快步往药堂赶去。 暗七心中叫苦,急忙跟了上去,也未曾搭话,光是看都看出来此时的宋如心心情不佳,神情都显得冷冽了许多。 怕影响药堂的生意,到大理寺前宋如心便安排将铺子关了,如今赶回去便不曾有病患,她索性炮制了一整日的药材,只是越忙碌,心中便越是急切。 沈承颉怎能这般安排,好似她会拖后腿,帮不上他半分。 宋如心制止不了流转的思绪,恼怒下,她手上整理药材的动作粗暴了几分,瞧得出对此耿耿于怀,却又不能说出来。 一直忙碌到天色擦黑,不得不停手,宋如心才歇息了会儿。 掌柜的在一旁盘算着今日炮制的药材,许是都够三四家铺子用的了,并不是数量奇多,是因着这药材不常用。 宋如心端坐在原地,她一杯又一杯的热茶灌下肚,一连喝了半壶,方才觉着心中余下的那点子火气消散了个干净。 掌柜的却是忧心忡忡,“东家少喝些,这茶喝多了晚上歇不好。” “不碍事,我常喝着,许是影响不大。” 宋如心回得无所谓,直到喝得半口也灌不下去,才察觉心头的烦躁光是如此压不下来。 她只好停了手,又想去炮制药材,若不是掌柜的与伙计接连劝说,宋如心不会改了主意打道回府。 夜半三更时,宋如心不知第多少次坐起身来。 这府里醒着的除了当值的几个暗卫,与守夜的丫鬟小厮,便只有宋如心了。 她又躺了下去,瞪着眼看青灰色的帐幔,只觉精神抖擞,心底无比后悔。 “应当听掌柜的才是,确实吃茶吃得多了些。” 宋如心无奈出言,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正在这时,寂静的院子中出现了急切地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听着是在宋如心身处的院子门口了。 低低的说话声响起,宋如心凝神听了会儿,听不大真切,左右也睡不着,她索性起了身,披了一件外衫便将房门打开了。 入眼的是守夜的丫鬟小厮,以及早已满头大汗的药堂伙计,他今日当值。 都不必多问,便知晓是有急症病患求到了药堂,伙计处置不了,便只能来寻她。 “我马上随你过去。” 宋如心主动说道,旋即转身就要进屋换衣裳,却听见伙计支支吾吾的喊停。 “东、东家!东家且等等……” 疑惑之下的宋如心转过身来,便瞧见那额头布满汗珠的药堂伙计迟疑着与她说道:“东家,莫不然这人……咱们还是别管了?” 他的犹豫令宋如心意外,药堂的伙计都有善心,少有这种时候。 “为何?” “这……求上门来的,是侯府。” 第103章 别不要我 闻言宋如心一怔,旋即明白了过来。 药堂伙计如何能忍心眼睁睁瞧着人受罪,可这人恰好是侯府的,侯府是如何三番四次寻晦气,又有着数不清的阴毒手段,这才是伙计纠结不已。 宋如心不曾多想,她只问道:“是侯府的何人?如今的症状如何了?” “是侯府的小世子,如今上吐下泻,还有些发热,我瞧着怕是吃了什么东西。” 季诚源白日才寻了宋如心的晦气,当下在场之人都觉着宋如心多半不会去管,这京城药堂多,大夫也多了去了,为何非要宋如心出马? 宋如心不语,回身进了屋子,将房门一关。 药堂伙计叹口气,与眼前守夜的丫鬟对视一眼,便听见丫鬟关切地道:“可要喝杯水?” 他抬手一擦额头上的汗,边摇头边往外走。 “不了不了,我还要去帮着瞧瞧寻哪家药堂才成。” 他的话音刚落下,宋如心的房门便又打开了,她换了身方便的衣裳,药箱更是已挂在了身侧。 “备马车。” 宋如心说着,便几步往院子里走,如今的夜里算不得暖和,她紧了紧外衫,一抬眼便对上伙计诧异震撼的目光。 “东家!这可是侯府,是那个小世子!” 迎着众人的目光,宋如心淡淡开口道:“我是大夫,救病治人是我的职责,若是因着与侯府有仇,便对府上的小世子见死不救,我这一身医术便白学了。” 不过也幸好是季诚源,若是季和光或宋雨晴,她现下就躺回去睡了。 医者仁心,却也要分清医的是不是恶人,好似季和光与宋雨晴这般草菅人命的蛇蝎,不救还能让旁人活得好些。 至于季诚源,恶归恶,却还达不到那般的地步。 马车很快便备好了,宋如心与药堂伙计一并上了马车,几个暗卫隐蔽在夜色中同行。 等到了侯府外,将身上的匕首又紧了紧,宋如心才下了马车,在焦急的奴仆引领下往季诚源的院子里赶去。 屋子里围满了人,宋如心一踏进去,便迎上一道怨恨的目光。 并非宋雨晴,而是季和光。 除此之外,宋家人竟是也全数在场。 “宋如心你这个毒妇!你怨我与晴儿便怨了,为何要对诚儿下手?!” 季和光声声怒吼,他眼睛都急红了,往日里不怎么关切儿子的他,如今急得想要上前将宋如心撕了。 “我对季诚源下手?这话说得好笑,踏进这屋子不过眨眼的功夫,我便能将你儿子给害了?” 宋如心心底亦是有着火气,她身为大夫,好心才来侯府给季诚源诊治,如今还未曾靠近,便有天大的一口锅扣了过来,当真是不识好人心。 “不是你还能是谁,难不成我与夫君给诚儿下毒?今日诚儿只去了你那药堂!” 宋雨晴边控诉边掉眼泪,一副心疼至极的模样,手帕下遮盖着的唇角却有些上扬,她这般的小动作逃过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哭声也愈发大了。 “不知情的人许是以为季诚源死了,你才哭嚎的这般大声。” 被挡在门口近不了季诚源身的宋如心冷言说道,她今日本就有着淡淡的火气,当下季诚源的性命危在旦夕,他的爹与他心爱的晴姨,竟是挡着宋如心进去救命。 任何一个医者遇上这等事情,都要气得近乎脑袋冒火。 “你怎能说这种话!诚儿也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你竟是如此恶毒。” 宋母瞪大了眼,指着宋如心高声嘶喊,仿佛她现下要将季诚源一刀捅死。 “我先前还不信,现下却是明白了,你对诚儿与你妹妹亲近是不是早已恨极了?我宋家怎的就出了你这般的混账!” 有了宋雨晴起先的煽风点火,不仅宋母厉声指责起来,连宋父也怒得近乎想上前一耳光扇在宋如心脸上。 面对着眼前不分青红皂白便闹了起来的几人,宋如心神情平静,她嘲弄的一笑,懒得与他们掰扯,只问道:“人还救不救?若是不救我便走了。” 左右身子不适的是季诚源,又不是她,好心被当作驴肝肺,宋如心纵然是泥人也要有三分火气,何况她如今不愿在侯府相府跟前吃半分的亏。 “救,自然要救!姐姐行行好吧,将你给诚儿下的毒给解了!我这心揪着疼,再看不了片刻诚儿这痛苦的模样。” 宋雨晴声泪俱下,一边装作良善的模样,一边不忘接着把脏水往宋如心身上泼。 “还未曾诊治,你怎知是中毒?” 不成想在她泼完脏水后,宋如心不疾不徐指出了她话里的漏洞,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令宋雨晴心中一紧,不等她解释,便迎上了一侧宋如钊怀疑的目光,令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莫要推说是因着症状,小孩子有上吐下泻还高烧,可有许许多多的病症对得上。” 宋如心又补了句,让宋雨晴的处境更是尴尬无比,那双委屈的眼眸投向了宋父宋母,惹得他们对眼前的养女更是不满。 “宋如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做出来的事不认便罢了,还要往我晴儿的身上泼脏水?当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宋母破口大骂,下一瞬眼泪便掉了下来,抱着她的好晴儿连连安抚。 “你真是不曾有半分长进,如何能顾朝诚儿下手,如今又冤枉晴儿,我对你很是失望。” 季和光即刻出言添乱,他看向宋如心的眼神却是满是失望之意,仿佛此事已然板上钉钉,人证皆在了。 宋如心不语,在场之人皆是将她骂了个遍,除去宋如钊。 她的目光看向宋如钊,却发觉此时的宋如钊紧盯着在宋母怀里的宋雨晴,脸色阴晴不定。 宋如心觉着好笑,连极度宠爱这好不容易寻回的妹妹的宋如钊都察觉了些端倪,那三人却如同瞎了聋了般,一心咬死了是她下毒。 正在这时,床榻上躺着的季诚源低泣出声,他烧的人都迷糊了,眼睛半睁不睁。 此时瞧见了宋如心的身影,当即便难过地出声。 “娘……娘我错了……娘别不要我……娘……娘我知道错了……” 季诚源带着哭腔与鼻音的话一出口,便听得宋雨晴怔住。 第104章 药引 若是说全然无动于衷,定然是假的。 宋如心此时回忆起了季诚源还小时,虽说调皮捣蛋了些,却是善心贴心的。 她用尽办法才在侯府这般的大染缸里将季诚源教得很好,要是不曾有入宫为奴婢之事,许是季诚源还是当初的模样。 只是一切都已过去,她即便心中感慨,也不会再去为季诚源所做出的一切负责,她是她,季诚源是季诚源,从很久以前开始,他们的母子情分就注定消磨殆尽了。 宋如心无论心中如何波动,面上的神情依旧平和。 季和光眼见儿子对宋如心祈求,神情更是无比愤怒,都怨宋如心小心眼不能容人,才害得季诚源小小年纪便要与母亲分离。 她忍一忍又能如何?晴儿也甘愿只当个平妻,让步至此,居然还是不愿低头。 不仅如此,大人间的恩怨,先是扇了季诚源一耳光,后是给他下毒,身为母亲怎的能恶毒至此? 季和光越想越是恼怒,看向宋如心的眼神里满满的失望。 一旁悄悄观察着一切的宋雨晴见状,急忙出声又添了把火。 “诚儿都这般求你了,姐姐你为何还是不放过他?为何啊,为何姐姐你如此狠心!虎毒尚且不食子!” 宋雨晴柔弱的声音控诉着,没一会儿便又垂首呜呜哭了起来,手里的帕子更是擦了又擦,把眼眶都擦得有些泛红,瞧着更是我见犹怜。 她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惹得季和光恨不得上前给宋如心一耳光,好好出一出心头的恶气。 正在这时,宋雨晴瞧见了一旁的兄长那阴沉的神情,四目相对,她被那眼神里的怀疑与冷意惊得险些要惊呼出声。 只是一眼罢了,她便意识到兄长竟是在怀疑她。 宋如心分明才是外人,她才是与他们有血缘关系的亲妹妹,为何要站在宋如心那边? 她气恼又怨恨,却不曾显露分毫,只是心中担忧着这事被宋如心逃过,当即出声对着下人说道:“即便是我再不想,如今也不能瞧见姐姐做下恶事还全身而退了。” “来人,将她抓住!先关到柴房里!” 宋雨晴的声音仍旧维持着先前的娇弱,喊出声时还隐约能听到她的颤抖,若是不知情,便会当她是伤心至极。 只有她自己知晓,这是因着宋如心总算落到了她的手里,忍不住的兴奋。 柴房那等地方,又脏又乱,指不定还有几只带病的老鼠。 便是一个‘不小心’,宋如心死在了里面,又有谁能怪到她头上? 不仅如此,在宋如心到府中之前,她安排的大夫便来过,只是说出的话过于骇人听闻,她佯装不愿又将人赶了出去,此时的‘大夫’指不定拿着银钱已是准备收拾行囊离开京城了。 “姐姐,你要怪就怪我,要怨就怨我,只是先前府中请来的大夫提过,若是能用姐姐的心头血给诚儿当药引,他便不会再疼了。” 宋雨晴端了一副关心则乱的架势,将话说得果断决绝,似乎想要将这一切都推到季诚源的头上。 关去柴房还是太慢了,她现下便要用这借口将宋如心置于死地,她不愿让宋如心能完好地从这屋子里走出去。 死了好啊,若不是担心自己今后的处境,她甚至想命下人将房门关紧,将宋如心好似对待奶娘般,直接打死了事。 光是想上一想,宋雨晴便觉着畅快,仿佛压在她身上的巨石总算滚落下去,那些一个接一个的谎言也得以圆上,再也无需提心吊胆。 宋雨晴思绪杂乱,她一心惦念着将宋如心害死,不曾注意到不远处的季和光眼底尽是震惊与不解,这伪君子觉着她的话太过骇人,怎能如此狠心? 与往常宋雨晴在他眼前的模样,未免差了太多了。 下人早已上前,不等宋如心有何反应,便一左一右企图架住她。 宋如心并未在第一时间挣扎,反倒是令人心中有了疑虑,也令宋雨晴警铃大作。 “我都已然是药王谷的谷主了,竟是还未曾听过用人的心头血治病,不知如夫人请来的大夫师承何处?” 这般平和冷静,看得宋雨晴大感不爽,分明现下性命堪忧,宋如心竟是没有跪地求饶,求着她高抬贵手,不要取心头血。 宋雨晴稍作思索便要开口反驳,却听见宋如心一声轻笑,下人不曾有防备,她先前太过配合,如今轻而易举便挣脱了钳制。 “当真是好笑,不仅几句话便定下了我的罪责,还企图草菅人命,你可有想过,若是这心头血取了出来,却对季诚源无效,岂不是害了两条性命?” “还是说,你早就想好了,如今腹中怀着侯府的血脉,今日的计谋乃是一石二鸟?” 被说中心中所想,宋雨晴当即心跳如擂鼓,她面上勉强维持住了体面,满是委屈的眼神里有几分的恐惧,她将手上的帕子拿起,遮住了眉眼,未曾言语,却实打实一副受了委屈的架势。 季和光一瞧见她落泪,便心疼不已,更是不假思索便护了起来。 “宋如心,你这是什么话?晴儿这般良善之人,怎会如同你所说那般恶心?她对诚儿好极了,仿若亲生。” 瞎了眼的季和光一味护着,宋父宋母更是恨意满满地盯着宋如心。 “忤逆子,当初发现了你并非亲生,便应当将你直接溺死!” 宋父咬牙切齿,他也觉着这番话是在往宋雨晴身上泼脏水,相府养大了宋如心,如同养大一只白眼狼。 “不要她的心头血,她这般恶毒阴狠之人,莫要将诚儿给害死了。将她扔到野外去!扔到荒山野岭!” 宋母边哭边说,带着泪水的眼眸狠瞪着宋如心,眼底的恨意与怨毒,跟宋雨晴如出一辙。 不愧是亲生母女,竟是如此相像。 眼见这几个昏了头的蠢货还在企图泼脏水,宋如心不再搭理,她几步向前,在场众人无所防备时,她到了季诚源床榻前。 小小的一个人,烧得脸颊通红,嘴里含含糊糊说着些听不清的迷糊话。 宋如心伸手过去,捏住了季诚源的手腕。 “你干什么!” 宋母惊诧大叫,猛地扑了过去。 第105章 司马昭之心 还能做什么? 宋如心眼皮都懒得抬,若不是担心季诚源死在了她跟前,违背了一个医者应当尽的责任,此时她早早便转身出府了。 当真是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 她强压下心中的不适,不愿回顾从前那些岁月的感伤,专心分辨着季诚源的脉象。 今日的场景并未宋如心头次体会,自从宋雨晴被接回相府,她假千金的身份展露在人前,类似的事便一桩又一件,接连不断。 宋如心早已不再会为这些事解释,装睡之人叫不醒,无论是相府还是侯府,都是一群分明睁着眼,却瞧不清真相之人。 或许并非瞧不清,而是这瞧不瞧得清楚压根儿不重要,他们不过是想一味地偏袒宋雨晴,将从前亏待了的,以伤害宋如心的方式,畸形地补偿。 无需宋如心自己躲开,宋如钊便拦住了宋母。 “且等等,诚儿如今烧得难受。” 他是宋家唯一清醒些的人,只是这清醒只涉及了他自身的利益,至于宋如心之类的旁人,他便不会去多花心思了。 宋母被拦下来,心中不快却也不曾说些什么,她紧盯着宋如心的一举一动,以小人之心去揣度,总觉着宋如心hi动些什么手脚。 不曾搭理这几人,宋如心细细把脉。 季诚源的脉象十分混乱,又虚浮在表面,用力下压时便消散了个干净,显然是虚到了一定程度。 她将身侧的药箱放到了床榻上,打开后选了副稍短些的银针,便要往季诚源身上扎。 宋雨晴见状暗自咬牙,她如何能让宋如心真的给季诚源医治? “姐姐这是做什么,这般大的银针,若是将诚儿扎出个好歹来可怎么是好。” 她柔声出言,听着满是关切,话里话外却是在怀疑宋如心的本事,也在向在场众人暗示宋如心不安好心。 只是宋如心不接招,她将银针直直扎了上去,嘴里则是说道:“要是不放心,大可换个大夫,季诚源能不能那个撑到那时便未可知了。” 季诚源的性命显然比怀疑宋如心要紧,宋雨晴张张嘴想再拖延,怕坐实宋如心说她企图一石二鸟,只能愤恨地抿唇。 这贱人竟是将她心里的念头说了出来,害得她现下畏手畏脚。 银针没入季诚源皮肉的那段逐渐延伸出淡淡的黑色痕迹,随着宋如心不断地针灸季诚源的穴位,每根银针上都或多或少出现了痕迹。 与此同时,季诚源迷糊间出起了细汗,一层又一层,宋如心低头时还能闻到汗液里的异香味。 常人的汗液哪里会是香的,尤其是这般闻多了宋如心便觉着脑袋有些微疼痛的味道,她记起似是有种奇毒与季诚源的症状吻合,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更多。 宋如心随身携带着一小瓷瓶的解毒丸,大部分的毒都能以此解开,虽说记不起这毒的名讳,但也并非疑难,说是奇毒只是因症状少见。 昏睡的季诚源哪里能够自行张嘴,她只得攥住下颌,捏准了位置后微微用力,便将季诚源的嘴捏开了,药丸旋即扔到了口中。 无需吞咽,解毒丸入口即化。 这是宋如心特地改良的,毕竟不是所有的毒都能够给吞咽的机会,不少毒都能令人浑身乏力,将药丸扔到口中已是全部的力气,哪里还能吞咽。 药入口后,季诚源下意识便皱紧了眉头,看得宋母心中一紧,死死盯着宋如心,如此行径让宋雨晴瞧见了,她当即忧心道。 “姐姐这是给诚儿吃了什么?他怎的瞧着如此不舒坦,会不会是……” 不等宋雨晴说完,宋如心冷然的眼神便瞧了过去,让她有些失语,未出口的栽赃也尽数咽了回去。 见状,宋如心似笑非笑,稍稍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你若是觉着我会下毒,便应当管好了你的嘴,成日里说些令我不快的话,当心我真给你下毒,将你给毒哑了清净清净。” 这话听得宋雨晴当即脊背都发冷,她以己度人,觉着宋如心当真会寻到机会给她下毒,便带着哭腔娇弱地开口。 “姐姐你怎能如此对我?为何要朝我下毒。” 分明只是威胁,宋雨晴却说得活像是已然发生了般,当即将三个蠢货惹得如临大敌,宋母更是企图命人将宋如心钳制住,扭送大理寺。 只是这等闹剧还不曾得以展露,宋如钊便冷冷开了口:“我盯着她许久,也不见有亲近你的机会,如何能下毒?别自乱了阵脚。” 这冷意并非对着宋雨晴,而是对他跟前的宋如心。 不过那般短的时日未曾见过,宋如心便扬名京城了,身上的本事也令他捉摸不透,往日里对宋如心的轻蔑,如今近乎要一扫而空了。 闻言宋雨晴更是不甘,分明是她的亲兄长,为何不顺着她的话,早些将宋如心抓起来,她便能早些想法子为自己出口恶气。 再者说了,季诚源身上的毒都能解得如此轻易,许是这贱人当真要算计她呢? 她当即抹着泪往宋母怀里倚靠,那般柔弱的模样,惹得宋母心疼不已。 “母亲,我不该与夫君相见,更不该令夫君动了真情,姐姐竟是恨我到如此地步,我从前是万万不曾想过的。” 她这般矫揉造作,宋如心连看都不曾多看一眼,无异于唱戏给聋子听,更是让她火气蹭蹭直冒,眼底的怨毒也越发浓烈了。 宋如心总是如此,总是不将她当回事,分明她才是相府的千金,她应当拥有一切,被夺走这般多在乎的人事物,为何宋如心不气不恼不怨,一副可有可无的做派。 她不舒坦,她一旦瞧见宋如心那般平和的神情,便有股儿难言的恨意。 已是一无所有的宋如心,为何不像条狗般跪着祈求她高抬贵手? 宋雨晴压不住眼底的恨意,神情也有片刻的扭曲,只是在场众人如今的目光不是在季诚源身上,就是时不时转到宋如心身上,不曾有人注意到。 “他一个时辰内便会退烧,吃几日的清粥小菜便成了。” 宋如心不着心的嘱咐几句,药箱一背,再示意门口早已吓得浑身是汗的药堂伙计去收银子,便走出了屋子。 身后的宋雨晴阴毒地盯着她的背影,今日竟是又让宋如心全身而退。 她不甘啊。 第106章 当真是她 与此时的宋如心雷同,沈承颉亦是面临着被佞臣谗言陷害的境地。 他只身待在天牢中,盘腿席地而坐,身上虽说仍旧是先前的衣袍,却是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连面上都有道浅浅的伤口。 龙椅上那位斥责他欺君,又因着如今边疆刚刚稳定,不知后续是否还会被犯,即便想将沈承颉除之而后快,也畏手畏脚,难以抉择,故而只是用了刑。 沈承颉不曾反抗,更未有任何怨怼,他瞧着对皇帝的责罚毫无怨言,便是指着他的鼻子高声辱骂,连神情也未曾有任何波动。 他这番做派,令皇帝抓不到错处,便更是又怒又惧。 沈承颉不知何时能够离宫,他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架势,好似皇帝不将他放出去,他便甘愿一生一世待在这四方之地。 “王爷您何苦啊。” 牢房外站着个太监,话出口时带着十足的惋惜,引得沈承颉微微抬眼瞧了瞧他。 是个生面孔,他笃定从前不曾见过。 “既然非池中之物,又为何要囚于池中呢?” 太监说得隐晦,话里话外带着对皇帝如此对待沈承颉的不甘,他那尖细的嗓音仿佛在蛊惑。 沈承颉蹙眉瞧了过去,他冷冽的眼神让这太监一个激灵,当即便止住了话头。 不必细思,沈承颉便知晓他是何人派来的,许是这些时日会轮番有人到天牢中假意游说。 此地阴暗潮湿,时不时便会有蛇虫鼠蚁,何况沈承颉如今身上带伤,狱卒带来的吃食亦是极差,那些人不过是想着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沈承颉许是哪日便昏沉着应了声。 只要应了声,龙椅上那位便有了确切的把柄,既可以将沈承颉除之而后快,又能借此拿捏他。 这一切都是阳谋。 沈承颉闭上了眼,他权当方才的话是耳旁风,半个字也不曾透露,反倒是换来那太监的冷哼声。 如今的摄政王失了圣心,这消息早早便传遍了宫中,何况是这天牢,除去专门被派来且每日轮换的太监,狱卒也对沈承颉多是为难。 沈承颉并不将这些放在心上,拜高踩低是常态,便是前朝也如此,人性不仅有趋利避害,也有将权势视为一切的奴性。 碰见高位便谄媚讨好,遇上低位便讽刺碾压,便是军营里也常有这般的事,他看都看腻了,如何会觉着被折辱。 越是在乎便越是会觉着这一切伤身伤心,越是不以为然便越是活得接近他最自由最真实的模样。 只是无人得知沈承颉心中所想,皆是先入为主以为他定然会因此勃然大怒,即便此时看着平和,也只是隐忍不发。 太监每日只来一个时辰,瞧着给沈承颉用了刑,又将那些仿若刷锅水般的饭食给了沈承颉,方会离开。 沈承颉每日只得一餐,说是一餐都有些过了,除去那些不能吃的,便只有一个白面馒头或是小半碗米饭。 这是要耗他,要将他耗得失了精力与神志。 “外头有人要见这摄政王。” 狱卒间的低语声入耳,沈承颉不由自主眉头一皱。 “避都来不及,怎的还有人看他?果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另一个有些佝偻的狱卒颇为酸涩地开口,还不满地瞪了眼沈承颉的方向。 “是了是了,有些官位的和咱们这等干脏活的怎能相提并论?听守门的老陈提及时说了,还是个女子。” “我何时也能有风流债。” “那可远着了,咱们可没有这摄政王的皮囊,那些个千金哪里会将咱们放在眼里?” 几句话间,沈承颉的心暗自提了起来,与此同时心底冒出怒意来,他有了个猜测,却又一时之间无法下决断。 若真是宋如心,他定然要将那些个暗卫惩戒一番,为何不多加劝慰,如今和他扯上干系,哪里能得了好。 若不是宋如心…… 这假设令沈承颉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空落落的,复杂的情绪让一向果决的他有些许不自知的惆怅与纠结。 神情愈发冷冽的沈承颉不知,他心心念念之人,此时确实在天牢外。 宋如心昨夜去往侯府回来后,便一直不曾睡好,小憩也不停地梦见沈承颉浑身浴血的场景,关切之下,她逼得那几个暗卫将沈承颉此时所在之处给说了出来。 万幸沈承颉只说不要告知她现状,却不曾提及要隐瞒地方,让宋如心在暗卫的放水下钻了空子。 她得知沈承颉人在天牢的刹那,便觉着整颗心都揪了起来,连呼吸都窒了一窒,换了身不起眼的衣裳,又带了足够的银两,她便赶来了天牢外。 已然在天牢外磨了好一会儿的宋如心又塞过去一锭十两的银子,低声对着狱卒说道:“我不过是看他一眼罢了,连点儿吃食都不曾带,身上更是没带利器,官爷便抬抬手,且收了这点茶钱吧。” 她相貌生得好看,明媚又大气,光是瞧着便能让人心生三分好意,如今低声商量,又递了足够的银钱,狱卒稍作思索便佯装为难地点了头。 “成吧,你切记进去只能说上几句话,若是悄悄递东西被我瞧见了……” 狱卒恶狠狠的神情警告着宋如心,她顺从地应下,正要随着狱卒往天牢里去时,余光瞧见了一抹有些熟悉的身影。 宋如心的脚步随之停下,她看了过去,却寻不出方才瞧见的身影了。 “别磨磨蹭蹭的,还看不看了?” 在狱卒没好气的催促后,宋如心只得压下心中的疑虑,跟随狱卒进了天牢。 牢中昏暗潮湿,还有着一股儿挥之不去的霉味,入目之处不是牢房便是刑具,看得宋如心暗自心惊。 一直往深处去,直到两侧的牢房都空了出来,又前行一段,狱卒才停下了步子。 “就在前头,有话快说,到了时候我自会来喊你。” “多谢官爷。” 在牢房中的沈承颉听见了熟悉的道谢声,他的担忧成了真,怒意腾升的刹那间,他抬眼朝牢房处看去,恰好对上了宋如心的眼眸。 第107章 不解风情 四目相对,沈承颉也不知心头的火气怎的便消散了个干净,他移不开眼,一瞬不瞬地瞧着宋如心。 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印刻在眼眸里,往后即便离得再远,即便再难相见,也会一睁眼便瞧见她。 牢房里昏暗,宋如心眯着眼往里看,才算是将沈承颉的现状看了个清楚。 他的衣衫是深青色,沾染了血迹的部分看着发黑,虽说神情与往常无异,但略显苍白的脸色以及面颊上的伤口,还是让宋如心心中发紧。 她几步上前,近乎要贴上了牢房的玄铁栏杆,一股股儿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浓郁的霉味,宋如心竟是觉着有些鼻酸。 分明是打了胜战,为何功臣却要在此处受难? “沈承颉。” 宋如心轻声开口,短短三个字,即便奋力稳定,也还是能听出分毫的哽咽。 心急之下,她连敬语都忘了,直呼其名,却不曾引得沈承颉不满,那双深邃的眼眸落在她身上,有的只是无数情绪交织的复杂。 “你……你可有哪处不舒坦?我虽说带不来吃食,却也随身装了几瓶药,许是能用得上。” 她边说边从袖中与腰带间,取出了几个小瓷瓶。 沈承颉站起身,他行走时动作利落,让宋如心悬着的心落了些。 很快二人便隔着牢门面对面站着,沈承颉身上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也清晰无比。 “你应当听本王的话才是,这地方哪里是女子该来的。” 声音冷冽,听不出沈承颉此时心口的热意,他嘴上不满宋如心的行径,眼中却不曾有怪罪,往日里凛冽到仿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眸,此刻却肉眼可见的柔和下来。 宋如心不语,先将金疮药递了过去,后又将手从玄铁栏杆的缝隙伸进去,万幸她的手小,若是再大个一寸左右,便得卡在当中。 沈承颉便自然而然将手递了过去,他知晓宋如心是为了给他把脉,但那微凉的指尖落在他的手腕间时,心跳不由自主快了些,就连他自己都意外。 “还好,还好不曾有内伤。” 宋如心重重松了口气,便催促着沈承颉将沾血的衣衫先脱下,将伤口上了药才是。 随着那深青色的衣衫脱下,沈承颉精壮的身体上不少青紫与破口,他缓慢地转过来,露出了满是血迹皮开且肉绽的后背。 有了皇帝的命令,哪里有人会对他留手,笃定他失了圣心的小人们即便是知晓一切不曾尘埃落定,亦是要让沈承颉受些罪的。 宋如心看得心中揪痛,她说不出话来,只是急忙将另外一瓶金疮药打开,细腻的药粉倒在她掌心,直至指尖触碰到沈承颉的后背时,她才忽的有些后悔。 早知道便带药膏了,大大地剜一块儿出来,直接涂上沈承颉血肉模糊的后背便成,哪里像现下。 她只觉着脸颊有些发烫,随着涂抹药粉的动作,沈承颉精壮的后背近乎被宋如心摸了个遍,沈承颉的肌肉发硬,一摸便知是常年习武的。 联想到沈承颉如今的遭遇,宋如心不仅眼前有些模糊,不知哪儿来的水汽钻进了眼中,引得她鼻酸更甚,分明都涂抹完了,还是不知不觉便停了动作,指尖停留在与沈承颉脊背相触。 新伤叠旧伤,沈承颉竟是连眉头都不曾皱,他显然是极为能忍的。 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几次三番上沙场,受了数都数不清的伤,早已麻木了。 眼见他受罪至此,宋如心哪里压得住心底的不忿,她沉着声音开口道:“王爷如此遭遇,实在是看得人心底发凉。” 她说话的声音压低了的,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见而已。 沈承颉受用无比,却未曾表露,他同样压低了声音,听着更是磁性。 “飞鸟尽良弓藏,向来如此罢了。” 语气平和,不带分毫的怨怼,听得宋如心更是如同心头堵了巨石般,连带着呼吸时都难受,她垂首不语,收回了手,又将余下的瓷瓶翻出来,仔细辨认,挑了瓶口细些的那瓶。 “若是有机会,我还会来替王爷上药。”手里的瓷瓶递过去,宋如心与他四目相对,更是替他不平,可天牢不是方便说话的地界,“这瓶是内服的药丸,王爷吃了能让伤口好得更快些。” 沈承颉回身接过,又顺手将身上的衣袍穿好。 实则那么多的伤口,如何能不停地接触这满是脏污的衣袍?宋如心给他上药时,血肉翻开的部位泛了红。 只是沈承颉乃阶下之囚,哪里能够挑挑拣拣? 宋如心便只得低垂了眉眼,不去看便觉着心中的淤堵稍好些,她正为如今沈承颉的境地堵心,却听得沈承颉开口。 “让你替本王上药,倒是……显得逾矩了些。” 闻言,宋如心自然是不认同,医者仁心,哪里会为了男女大防而放着伤患不管。 “王爷不必纠结于此,大夫眼中哪里有男女之分?如今王爷也只是我的一个伤患罢了。” 话音落下,一时之间寂静无声,方才稍显旖旎的氛围此刻已然消失殆尽,沈承颉更是无声地轻笑,只是这笑容里多有几分无奈。 “是本王思绪过多了。” 他索性将这一切归结于自己,那难以捉摸的复杂心绪,便任由它去,沈承颉不会深究,也不能深究。 二人的目光再度对上,旋即又默契地同时移开,要如何形容此刻的感触?不仅沈承颉难以寻到合适的词汇,连宋如心也只剩沉默。 酸涩又有着欣喜,恼怒又带着半分的羞意,种种一切掺和在了一块儿,压得二人连对视都不敢,仿佛目光对上的刹那间,便会无法自控地沉浸在彼此的眼眸中。 “我……既然王爷无恙,我便回去了。” 宋如心少有的说话磕绊,她很快将神情维持住,尽量平和地与沈承颉告别,却在抬眼不当心对视的瞬间,又下意识偏头避开。 “多加小心,往后不必再来,本王自会保重,你……莫要再掺和。” 沈承颉亦是鲜少说这般多的叮嘱,他就差让宋如心袖手旁观保全自己。 “脚长在我自己身上,王爷便不要管了。” 意料之外,宋如心带着些许的火气拒绝了。 一转身,她快步往出处走,却险些撞到了人。 第108章 唱戏 沈承颉失了圣心的消息一传出去,那些平日里多有恭维的官员,便不曾再出现过,一个个避之不及,天牢的深处又只有沈承颉一人被关押。 宋如心觉着心都沉了沉,她低垂着脑袋急忙要避开此人,却又被喊出了名讳。 “这不是宋如心宋姑娘吗?” 尖锐的嗓音将此人的身份叙述得清清楚楚,他的目光流转在宋如心和沈承颉之间,眼底尽是对他们的猜测与怀疑,丝毫不掩饰。 “怎的见了咱家便走呢?宋姑娘到这天牢里来,莫不是为了与王爷……” 这太监的语气似是有暗示之意,那饱含深意的目光停留在宋如心身上。 坊间曾有传闻,说沈承颉似是与这如心药堂的东家宋如心来往过密,如今看来莫不是真的? 这传言是宋雨晴命人刻意宣扬的,为的是将宋如心营造出的名声踩到泥里,最好是跳进河里仿佛洗刷也洗不干净的程度。 只是太过荒谬,至今也不曾有人信了,皆是左耳进右耳出。 太监眼底隐约闪过兴奋之意,沈承颉一向是铁石,皇帝寻了许久都寻不出除去小郡主以外的软肋来,再加上天家如何能用摄政王年幼的女儿来威胁?这是平白落人话柄。 皇帝已是与年轻时不同了,他格外在乎百姓如何谈论,想要在史书上留下足以万世传唱的贤名。 但若是这个软肋换成了宋姑娘,便不同了。 一个女子罢了,便是皇帝当真命人拿住了,摄政王若是为此与皇帝对上,百姓也只会说他沉于情爱,耽于美色。 太监心底隐约地期盼着二人确实如此,最好多露出些端倪,他好拿去天家面前换些赏赐。 在他别有深意的目光下,宋如心只觉着麻烦,她微微一笑行了个礼,旋即用极度厌恶的眼神扫了眼沈承颉,又很快移开目光。 “公公竟是知晓民女的名讳,实在是民女之幸事。至于这摄……王爷,一些个人恩怨罢了,入不得公公的耳朵。” 她一时之间想不出合适的由头,便推说是个人恩怨,服侍皇帝的大多是人精,宋如心也不知能否将此事蒙骗过去,心底有些慌乱急躁,面上不显。 “个人恩怨?那咱家倒是要好好听听了,许是能为宋姑娘做个主呢。” 太监笑眯眯地接口,一副势要将一切都挖出来,弄个清楚明白的架势。 宋如心见状,便急忙对着沈承颉假意开口道:“王爷也听见了,这可并非是我要抹黑。” 她说着撇嘴,端了瞧不起沈承颉又被迫要恭敬的模样,凑近稍微压低了些声音,却还是维持在了沈承颉也能听见的音量。 “公公许是知晓我曾为小郡主诊治一事?”瞧见这太监点点头,宋如心思绪流转,尽力将借口编造得合情合理些,“王爷曾在小郡主好转后许诺过,要将臣女的医术与名下的药堂,推于京城权贵中。” 听到此处太监免不了蹙眉,他紧盯着宋如心追问。 “宋姑娘今日到这天牢里来,便是为了此事?” 宋如心连连摇头,复又点点头,特意侧过身,假意暗示太监。 “不仅是为了王爷言而无信,还有……上面那位。” 她后头说的话声音极轻,若是分神了,便定然要听不清了。 太监心中一凛,面上硬撑着与宋如心寒暄。 “原来如此,可咱家听闻宋姑娘与那位……” 他照样话说到一半便打住,好整以暇地看着宋如心,这是非要将一切半放到明面上,至少要有足以指向太监身后真正的指使人的证据。 宋如心似是而非的几句话,凭什么便要让他相信? 见状宋如心已是手心冒汗,一个不好今日她便要惹上麻烦,自然是如临大敌。 她状似微微一笑,伸出了手,对着太监比了个向上的手势,又接了个翻书的动作,嘴上也低声回道:“哪能让人将这一切瞧明白了?公公知晓的,那位的心思咱们可不能猜。” 宋如心这是在赌,赌‘那位’当真是当朝尚书,若是赌输了,当即她便要付出代价,冷汗都湿了脊背,站在她对面的太监总算是放松了神情。 还好,还好尚书找人暗害了宋如心的药堂,又被她将这一切都给诈了出来,方才太监的话亦是让她想到了尚书,这才会比出那样的手势来。 而且这一切都是宋如心背对着沈承颉做出的,太监自然而然会以为是防止沈承颉得知。 眼见是自己人,太监方才咄咄逼人的态度也缓和了,这回的笑脸倒是有几分真心在里头。 他抬手虚打了个耳光,脸颊都不曾红,一副赔罪的模样。 “瞧咱家这嘴,不该问的怎的也问了。那宋姑娘可还要再与王爷说几句话?” 宋如心刚要拒绝,便听见沈承颉一声冷笑,就势转过身去,对沈承颉怒目而视,只是这眼神中的怒意与沈承颉的冷笑一般,皆是互相打配合的虚假。 “一介草民罢了,也配与本王说话?” 这刻薄的言论,听得宋如心在心中忍不住叫好,如今这般如何也能将目前的一切稍作掩盖。 “王爷既是看不起我这等草民,日后莫要来求才好。” 两人互相打哑谜,听得太监觉着煞有其事,实则连宋如心与沈承颉都不知晓这话里话外指的究竟是些什么。 若是换个场景,不在天牢中,许是宋如心都要忍不住失笑。 如今看来,她与沈承颉许是更加适合戏班子,这可比侯府那些玩意儿唱得真切多了。 “你且安心,本王如何会沦落到需去求你。” 这般争锋相对,太监心底有了旁的看法,便主动出面和稀泥。 “宋姑娘那可是有大本事之人,与王爷置气那不是平白误了正事。” “来人,将牢门打开。” “天家有言,摄政王与咱家走一趟吧。” 对宋如心的态度倒是不错,轮到与沈承颉说话,便是神情语气都不屑至极,看得她心中不爽,左右如今也捏造了身份,何必要让沈承颉再受这等罪? “公公慎言,一切都还未尘埃落定。” 宋如心低语,太监不明真相,还当她是好意提醒,当即便笑眯眯点头。 第109章 瞧见了? 几个狱卒当即上前跟随在沈承颉身侧,原本许是要上前押住,宋如心与太监低语的那番话令太监的神情有变,对沈承颉说话的语气也不同了,狱卒向来要会看脸色,当即转变了方式。 与沈承颉擦肩而过时,二人皆是装得满脸晦气,目光更是不曾落在彼此身上。 直到沈承颉随同太监走远了些,宋如心方才看了过去。 许是因着习武,沈承颉无论是站立还是走动,肩背都挺得笔直,宋如心实在无法设想,如他这般之人,被用莫须有的罪名污蔑了,还得弯了脊背,对宫里那位不分是非的言论表示顺从。 她一想到此处,便觉着心口好似有些揪痛,只是说不清究竟从何而来。 深吸口气,直至瞧不见了那行人的身影,宋如心方才抬脚缓步走出了天牢。 刚迈出天牢,不等她习惯外头的烈日与天牢中昏暗轮换的不适,便有几人朝着她围了过来。 眨眼间,宋如心便被围在了其中,不曾有半分逃脱的可能。 她适应了烈日,平静的眼神看向这行人之首。 是季和光。 他身侧还站着宋雨晴,二人鲜少未曾有分毫亲昵,皆是正经模样。 这行人若是宋如心所料不错,应当是季家的家丁,其中有几个她还觉着眼熟,许是曾经在侯府瞧见过。 “这是光天化日之下,要对我用刑了?” 宋如心虽说神情未曾有变化,语气却不免带上了些冷冽。 见状,宋雨晴忍不住微扬唇角,又很快用手帕遮掩住,她看向宋如心的目光满是幸灾乐祸。 总算是让她抓住了把柄,她可是因着昨夜又让宋如心全身而退一事怄气许久,都不曾睡满两个时辰,现下这情形,让她实在是维持不住往日的柔弱印象,只恨不得放声大笑。 “姐姐,没见哪户人家捉奸还犯了律法的。” 她说话时声音都有些许颤抖,宋雨晴浑然不觉,那双眼眸紧盯着宋如心。 是她鼓动季和光带来这般多的家丁,为的便是将宋如心所有的生路都断绝,如今想要脱身,宋如心要么飞天,要么遁地,不曾有第三种法子。 捉奸? 宋如心的脸色冰冷,她冷冽的目光落在眼前的二人身上。 “按照我朝理律,你们今日对我的诽谤,我若是告到官府,许是不能善了。” 眼见宋如心拿出理律来压人,季和光本就难看的脸色又黑了几分,他满脸的嘲讽,说出口的话倒是将宋如心的疑惑给解了。 “宋如心,晴儿的丫鬟都瞧见你进入这天牢了,那位收押的消息可并非无人知晓,你身为有夫之妇,进这天牢里能是作何?!” “难不成你要与我说,你只是和摄政王谈天说地,不曾做下……做下那些有辱门风的浪荡事情?!” 季和光说话时满满的怒意,不过仍旧压低着声音,他不愿让人知晓此事,觉着自己今日是将脸面都给丢了干净,气恼下恨不能将宋如心当场打死为好。 闻言,宋如心便明白了季和光为何会带家丁堵在天牢外,还一口一个捉奸。 她与沈承颉未曾做过任何逾矩之事,当然若是给沈承颉上药都能算作逾矩,那她宋如心也无话可说。 医者如何能不与伤患有接触,宋如心义诊那段时日,一日便要碰上十几人的手腕,有时还更多,擦药包扎更是多不胜数。 她轻笑出声,看向季和光与宋雨晴的目光,嘲弄之意浓烈。 “莫要将旁人都想得与你们无异,心思龌龊便罢了,还要拿出来分说,当真是丢人。” 季和光被戳中了痛处,脸色忽白忽青,他与宋雨晴若是说得难听些,无媒苟合亦是能的。 “你如今再怎的巧舌如簧也不顶用,你敢说你未曾进过天牢,你未曾与旁的男子相见?” 这话好没道理。 正正经经的接触竟是都能算得上见不得人了,那侯府这两人也当收敛才对。 宋如心看向季和光,他身侧的宋雨晴觉着方才受了委屈,如今正窝在他怀中寻求安慰,正巧侯府的家丁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哪里有人能瞧见? 季和光便因此将宋雨晴揽入怀中,好似一对儿深情的壁人。 现下对上宋如心的目光,他揽着宋雨晴的手觉着怎么放都不舒坦,很是别扭。 宋雨晴瞧了出来,她心中暗骂宋如心嘴巴贱,说话如此不留情面,也怪不得相府与侯府不曾有人站在这贱人那边。 她不觉着自己做错了,只是认定宋如心是故意羞辱她,才会说出这等话来,将她与季和光之间的遮羞布扯了下来。 “姐姐怎好如此说我?我、我……若是如此,我便只能投湖解了姐姐的怨气。” 宋雨晴哽咽着出声,眼泪还不曾落下来,便对上宋如心看笑话般的神情,她装模作样的动作当即一顿,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也流不出来了。 在宋如心眼里,哪里是看笑话,她便是笑话。 宋雨晴思绪转到此处,当即咬紧了唇瓣,那双眼眸也不与季和光传情了,反倒是落在了宋如心身上。 哭也哭不出了,可又如何能让宋如心显得咄咄逼人。 宋雨晴索性将脸往季和光怀里一埋,虽说不曾流泪,但声音是抽泣着的,甚至那纤细柔弱的肩膀也微微颤抖,看着好似伤透了心。 “你为何不能守好妇道,每回见了晴儿都要伤她,怎的会有你这般的女子,宋如心,你真是令我失望透顶。” 光是失望两字,宋如心从他嘴里听过不止一回了,自从宋雨晴被接回相府,直至今日,她耳朵都快听起了茧子。 “谁泼我脏水,我便揭谁的短,礼尚往来罢了。” 宋如心说话时面露笑意,只是这笑意嘲弄的成分居多,看得二人皆是恼怒起来。 “泼脏水?好好好,宋如心你嘴比什么都硬,我今日便要让你知晓,我从未冤枉过你!” 季和光气急,连忙让人将宋雨晴那个瞧见了宋如心进天牢的丫鬟拉了过来,正要对宋如心讽刺挖苦,便听见她又开了口。 “怎么,这丫鬟瞧见我与男子亲近了?” 第110章 每回都如此 这话一出,季和光愣怔在原地,丫鬟确实只说她瞧见了宋如心进了天牢,未曾说过瞧见她与任何男子有亲密的行径。 随着季和光忽的沉默,被带到众人跟前的丫鬟也显得有些瑟缩,她紧张地连连看向季和光与宋雨晴所在的方向。 旁人都以为她是在等侯爷的吩咐,只有宋如心知晓,这丫鬟实则是在看宋雨晴的眼色,等她真正的主子给出吩咐来。 宋雨晴见将她揽在怀中的季和光沉默下来,心底的不满与怨怼难免有一小部分转移到了眼前的男子身上。 只得了宋如心一句话便失去了所有的法子,当真是没用。 她又恼又恨,若是现下的事又被宋如心全身而退,季和光多多少少也要对几次三番故作无意挑拨的她有些旁的看法了。 宋雨晴如何能忍得了?她分明恨得将指甲都折断了,面上仍是一副为宋如心着想的姿态。 “姐姐,此事还好是我的丫鬟瞧见了,若是旁人知晓你竟是去了天牢这等地方……怕就不会如同夫君般大度,只会当你与数不清的男子私会。” 能进天牢的确实多半是男子,至少宋如心这一趟不曾瞧见过女子的面孔,宋雨晴这是将话又绕了回来,她死咬着宋如心私会外男的荒唐话。 季和光原本都没了继续纠缠的念头,被这话一激,便更是不愿忍着心里的恼怒,手一挥,竟是要让人将宋如心直接押回侯府。 “我也是对你好脸色太多,事到如今你竟还执迷不悟,等回了侯府,我便将岳父岳母请来,好生评判你今日的所作所为。” 他冷了声音,脸色亦是难看,仿佛现下的宋如心并非只是被堵在了天牢门外,而是已然被捉奸。 瞧着眼前两人颠倒黑白,一张嘴便将事情说得仿若已是板上钉钉,宋如心觉着无比好笑。 “评判我今日所为?若不是你拖沓着不愿写下和离书,我此时早已是自由身。” 虽说现下也差别不大,但被侯府捏着把柄,日后的麻烦便注定要一桩又一件,接连不断。 “进个天牢罢了,竟是险些将永宁侯吓死,谁人能料到?我又不是神仙。” 宋如心的话只是稍作反击,还不曾全然还回去,便听得季和光脸色黑沉,他觉着被挖苦被讽刺了,心头的怒火蹭蹭往外冒。 “你!你当真是不可理喻!” 季和光怒声呵斥,却瞧见宋如心忽的拉近了与两人的距离,她的眼神不曾移开过,直看得他们心中发慌。 宋如心微微一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她轻启薄唇。 “可是忘了先前受的罪了?天道昭昭报应不爽,季和光你竟是连半点儿教训都不曾有,不怕哪日再有报应?” 这病症本就来得突然,又极为折磨,还害得季和光在奴仆跟前丢了脸,他此时听闻宋如心提及,便脸色猛地一白,嘴里侮辱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或许当真是天道报应呢? 季和光的冷汗自额角滑落,若是不曾做下亏心事,便不必为宋如心的话慌张,奈何他做下的亏心事一沓接一沓,哪里能真的不往心里去。 宋雨晴自然是听得清楚明白,她心念一动,觉着简直是瞌睡来了枕头,宋如心这是将把柄自己往她手里递。 既是用季和光上回那奇异的病症来威胁,那岂不是更加方便她将这父子二人之事都推在宋如心身上? 她连眼神都亮了几分,看向宋如心时,是满满地恶意即将得逞的畅快。 宋雨晴强压下心底的急切,她佯装出满脸的震惊之意,看向宋如心时,还隐隐约约带着些许怯懦。 “姐姐此话……夫君与诚儿的病,难道都出自姐姐之手?姐姐便是再使性子,也不该伤害他们二人,若是要出气,朝我来便是。” 好一出因爱生恨的由头,竟是还在最后卖了波好,若不是现下的场合不允许,宋如心都要忍不住为宋雨晴鼓掌叫好了。 她不仅心思狠毒,主意也多,给人泼脏水时更是信手拈来。 当真是…… 犹如蛇蝎般的恶人。 宋如心面无表情,她扫了眼又被说动的季和光,暗叹蠢货便是如此,旁人说什么信什么,没丁点儿主见。 她的目光转到了宋雨晴身上,与这蛇蝎对视时,忽的又是一笑。 “说得好啊,我一个入不得侯府半步之人,先是给永宁侯下毒,又是给世子下毒,我可当真是好本事。” “比近乎时时刻刻都待在这二人身侧的你,有本事多了。” 宋如心这都算不上是在暗示,她甚至是明示宋雨晴此人身上的疑点。 季和光闻言心中咯噔一声,脑袋也嗡嗡响了起来,他震惊又诧异地看向怀中的宋雨晴,原本紧紧揽住她的手,也在此刻猛地一松。 实在是宋如心说得太有道理,与他们父子二人接触最多,最有机会动手脚的,确实是宋雨晴。 面对着季和光那怀疑的眼神,宋雨晴惊得险些要维持不住面上的柔弱与乖顺。 她的心脏砰砰直跳,一直被偏爱的宋雨晴,从未被如此明显的怀疑目光紧盯过,她又是委屈又是不甘,还有着对做下的手脚似乎要露馅的紧张惶恐。 即便如此,迎上季和光的眼神时,她仍是神情受伤,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偶尔哭一回是能让人心疼,每回都这副做派,看久了便连季和光都有些迟疑起来。 宋雨晴浑然不知,她眼中的泪欲落不落,似是被季和光给伤透了。 “夫君这是怀疑我?” 说话时带上的哭腔和些微的颤音,让季和光的神情犹豫起来。 宋雨晴蓦然垂首,一滴滴眼泪落在脚下的青石板上,天牢门口少有这等热闹,不少狱卒都想着法子垫脚看过来,如此一副美人垂泪的场景,看得他们心中连叹季和光好福气。 宋雨晴是一副小家碧玉的长相,大气不足,却带了十足的柔弱无助,她一向将这当做是足以利用的能力。 只是此时被人艳羡着的季和光,却头一回深思起来。 第111章 为何回头 宋雨晴当真是冤枉的吗?恐怕不见得。 季和光也并非人事不知的幼子,他现下想到了从前听闻过的,因善妒而将夫君儿子都毒死的女子。 那女子是否与宋雨晴一般,亦是娇花模样。 他并非是觉着宋如心被冤枉,只是此事与他的性命相关,才忽的清醒了片刻,不再像往常那般一心欺骗自己,不愿去深思其中的真相。 季和光未曾第一时间回话,惹得宋雨晴心中的慌乱加剧,神情也有些维持不住,若不是她低垂着脑袋,眼底挥之不去的慌张许是早已被季和光瞧见了。 宋如心一见眼前的情形,便又确认了几分,她昨夜便觉着季诚源的毒来源很是可疑,尤其她才进侯府,宋雨晴便早已将脏水给她泼好了。 若是一个人拼命将旁人的目光往指定的方向引诱,多半是怕被注视,怕被发现身上的端倪。 宋雨晴便是如此。 此时不曾有确切的证据,只是宋如心的怀疑,她想到季诚源一心护着的晴姨竟是可能给他下了毒,便觉着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是为季诚源伤怀,她早已经被伤透了心,入宫为奴婢的那日起,已是注定不会再为季和光父子伤怀,不恨到见面便用匕首捅死,已是宋如心心善了。 她只是觉着世事弄人,还是多做善事为妙,省得日后像季和光父子一般,报应在自己身上。 “夫君当真是怀疑我?” 眼见季和光沉默不语,宋雨晴更是悲痛,她边问边看向季和光,那般不可思议的眼神,将她的痛苦描写得恰到好处。 到底是真正动心过的,季和光又很吃这一套,他见不得柔弱美人受罪,便压下了心中的怀疑,违心地否认道:“哪里会?我怀疑谁都不会怀疑晴儿,定然是那毒妇在挑唆,我怎会中计。” 见他说得情真意切,宋雨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手心里尽是冷汗,她佯装破涕为笑,紧张地对季和光开口。 “我还以为夫君只因姐姐几句没由来的话,便要与我离心了。” 话里话外将这一切怪到了宋如心头上,她倒是忘记了,哪次相府与侯府对宋如心出手,不是因着她的刻意挑拨和栽赃,哪次不是没由来的? 宋如心这话还是有理有据,并非她那般的刻意抹黑,都能让她委屈又惊恐,将宋如心恨得近乎都要怄血,那曾经无数次被她冤枉的宋如心,又是如何撑着的? 自私的恶人哪里会记得自己做下的恶事,反倒是旁人便是无意的一个眼神,也要多加揣测,再恨之入骨。 季和光未曾说话,他也并未再度将宋雨晴揽入怀中,只是握紧了宋雨晴冰冷的手,将其缓慢地捂热。 宋雨晴太急了,急切地想将一切撇清,甚至用两人的感情做赌注,季和光觉着心底十分不是滋味。 好似被隐瞒了什么。 他对宋雨晴的怀疑哪里有彻底打消,反而是深深地种了下来,隐藏在他深情的目光下。 懒得再看二人狗咬狗,宋如心腹诽一句晦气,便使了个眼色,外头早已慌张许久的药堂伙计狠狠松了口气,急忙将围起来的家丁们挤开,硬生生有了条出路。 宋如心的药堂伙计不少,光是如心药堂便有五个,还不算上轮休的。 再加上帮着炮制药材的那几位不怎么抛头露面的小娘子,要是与侯府这些家丁对上,多半吃不了亏。 她没有再动用沈承颉留下的暗卫,反而是打算此次回去以后,便让这些暗卫尽量别再动手。 如今的沈承颉处境不好,她不能再添麻烦,若是一时不察,令这些暗卫的身份大白于天下,依照宫里那位的脾性,怕是沈承颉连命都留不下来。 宋如心不敢赌,她不知晓沈承颉有几张底牌,万一他当真是个愚忠的,岂非是害了他的性命。 思索间,药堂的几个伙计便围在了宋如心身侧,与侯府的那些个家丁呈现对立之势。 季和光失了阻拦的心思,他向来不够聪明,此时正怀疑着宋雨晴,哪里还能够分心去做些旁的事,再者说了,若是这毒当真与宋雨晴有关,私会男子这事又是出自她的丫鬟之口,季和光也难说究竟是真是假了。 那般疼爱的柔弱情妹妹竟有可能心如蛇蝎,季和光一想到这个可能,便觉着心里堵得慌。 他自己算不上干净,也跟心善没有半点沾边,却一点儿都不能容忍身边人的算计,何况是装得洁白干净的宋雨晴。 幸好现下寻不到证据,季和光竟是因此松了口气,他瞧向宋如心的目光不满更是浓烈,若不是她那几句挑拨离间的话,自己如何会对晴儿心生疑窦。 如同宋雨晴般,季和光也只会将错处推到旁人身上。 宋如心懒得与他们多费口舌,带着伙计们便要走,侯府的家丁迟疑犹豫,没有主子的命令,也不知是否要拦。 此时的宋雨晴看得心中如火烧火燎般焦急,却又偏偏不能再出头让人将宋如心留住。 她想起方才季和光那满是疑虑的目光,便开始畏手畏脚起来。 宋雨晴暗自咬牙,眼底的恼怒与怨毒就这般展露在宋如心跟前。 似乎是生怕她心中畅快,宋如心特意看了过去,朝着她露出个明媚的笑容来,这笑容像是一根刺,扎在宋雨晴的眼中和心上。 扎得她连呼吸都觉着困难,肚子也逐渐有些隐隐地疼痛,她气得脑袋发昏,直至宋如心转身离去,只剩下愈行愈远的背影时,才察觉肚子是当真在作痛。 “夫君、夫君……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疼啊……” 宋雨晴娇声呼痛的声音传到了宋如心的耳朵里,她不曾回头,走下的每一步都坚决又肯定。 紧接着便是季和光急切又痛心的关切,他此刻许是又将方才的怀疑忘却了也说不定。 “晴儿你如何了,快去找大夫,对了大夫……宋如心!宋如心!” 在季和光的呼喊下,宋如心头也不回。 为何要回头? 纵然是医者,季和光与宋雨晴这二人,若是死在她跟前,她许是还会停下步子多看几眼。 第112章 为谁出头 没了那两道晦气的身影,宋如心只觉着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她稍作迟疑,还是朝着药堂赶去。 沈承颉如今的处境很是危险,若是按照宋如心原本的打算,她不会再往药堂去,此时应当尽量少让旁人将她的动向看在眼里,免得露出的端倪将他们二人都暗害进去。 只是有了天牢这一遭,宋如心决意反其道而行之。 她越是在人前活跃,便越是能够将暗处那些人的目光吸引,同时因着她在明,过于明面的手段是用不出的,若是非要动她,只能暗地里对她下手,或是寻个由头。 宋如心深吸口气,她不怕暗地下手,沈承颉给她留下的暗卫,便是她避开这一切的底牌。 至于明面上寻到由头的麻烦,岂是宋如心想躲便能躲的?既是难躲,索性便大大方方的,将万全的准备做好,等麻烦寻到了头上,再去随机应变。 只有千日做贼的,不曾有千日防贼的。 宋如心思绪流转间,人已是到了药堂。 她此行乃是全然靠走,额角都冒了汗,将细汗擦拭干净,又灌下一杯凉透了的茶水,宋如心方才觉着舒坦许多。 “东家。” 掌柜的见她缓了缓,忙不迭地出声,且几步并作一步,匆匆靠了过去。 一封信从掌柜的袖口里露了出来,他边将信递过去,便低声言语。 “东家出去后不久,铺子里便收到了这封信,也不知是谁人寄来的,上头还用印章印了几株药材。” 宋如心将信接过,瞧见上边的药材团时,她唇边便挂了些许笑意。 这应当是安乐与小郡主一并印上去的,上头的药材宋如心曾经与安乐提及过,每一株都画得生动,许是蹲在药田边细细看过了才动笔。 “辛苦掌柜了,前头也先照看着些,我稍后再来。” 宋如心说着便往后院去,耳边的嘈杂声远离了些,她寻了个石凳坐下,这才将信封拆开。 果不其然,第一页信纸便是安乐与小郡主写的,这毛笔字带着稚嫩,瞧得出来一笔一划都写得极为慎重,就怕将字写错了或是写丑了。 端端正正的,虽说不上好看,但也能看出用了心的。 信上将这些时日的事说了个清楚,还提及了小郡主如今的状况,不仅如此,安乐还隐晦地提到他已然背了几种新的药材,要等与宋如心见面时背给她听。 这是在寻求宋如心的夸赞,倒是将宋如心惹得笑意挂上了唇角。 等将这第一页信纸读完,第二页便不同了。 字如其人,温和中又带着十足的主见,是师兄陆长弓的字迹。 宋如心细细读来,神情也不似方才般松快,这些时日陆长弓便要进京来,这封信不仅将这个讯息告知了宋如心,还提及了药王谷的现状。 竟是又发觉了两三个细作。 陆长弓在信中先对宋如心致歉,又说要先杜绝旁人进药王谷的可能,如同药王谷近乎几百年前那般,先与世隔绝。 宋如心瞧得连连点头,便是陆长弓不提,在知晓药王谷被牵连得动荡连连,她亦是要下相同的决策。 陆长弓所说事无巨细,便用了好几页的信纸,怪不得信封入手时宋如心觉着有些厚重,原是因着这个。 她刚刚将信纸叠好塞回信封里,便听见了前头传来的动静。 “咱们药堂的后院不得入内!” 宋如心疑虑之下,将信封虽随手往怀中一藏,紧接着,便瞧见了后院的门帘掀开,宋如钊大步跨了进来。 药堂的伙计哪里会有暗卫的身手,同时又顾虑着万一将人伤了,给宋如心带来麻烦,一时不察,竟是真的让宋如钊闯了进来。 他的神情带着淡淡的厌恶,眼神里满是轻蔑与不满,开口的话更是听得宋如心觉着心烦。 “你不该去天牢。” 为何不该?这是她的事情,说难听些,她与相府如今的情形,无异于断亲,如何还能管到了她头上。 “脚长在我自己身上,我要如何便如何。” 她同样神情冷冽,语气冷冰冰的,听得宋如钊直蹙眉。 在宋如钊的预想中,他这些话一出,宋如心应当立即道歉,更应当发誓不再去天牢那等地方。 不成想,宋如心竟是用话强硬地拒了。 他愈发觉着烦心,这便宜妹妹确实不如宋雨晴省心,乖乖听话便是了,如同与侯府的亲事,不过是再纳一个宋雨晴罢了,便要小心眼地作妖。 受些委屈又如何,此事无论是对宋雨晴还是对相府,那都是有益处的,她怎的这般不知轻重。 “你去天牢一事若是传了出去,你知晓会对相府带来多少麻烦吗?宋如心,你并非三岁孩童。” 宋如钊的语气加重,眼底的不满加剧,他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威压。 这番话好似将宋如心都当做了牵线木偶,她的一举一动都应当让相府过眼,无论是何事,无论受了多大的委屈,无论为他们的安排付出了怎样的代价,都应当安安静静地接受安排。 宋如心低垂了眉眼,她嘲弄一笑,在相府的眼里,只有宋如钊与宋雨晴是活人,她不是。 她只是个工具,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是应当的,为相府鞍前马后也是应当的,被宋雨晴冤枉陷害是半个字也不能往外说。 “相府与我何干?如今都算断了亲的,还拿相府来压我,你许是脑子不大清醒,还不如那三岁孩童。” 宋如钊怔住,他万万想不到如今的宋如心竟是这般硬气,当即气得连笑几声,话里带了些威胁的意味。 “你如今是翅膀硬了,名下的药堂在京城里都扬了名,可是宋如心,你莫要忘了,你到头来还是姓宋,还是要与季和光和好,还是要回侯府去。” “做事莫要做太绝,省得身后无人替你撑腰啊。” 相府竟是指责她做事太绝,惹得宋如心平白想笑,这世上还有比相府做事绝情之人? 她不愿去回想从前的日子,脸上带了十足的嘲笑,看向宋如钊的眼神仿佛看一只挥舞着手中香蕉的猴子。 “你是来为宋雨晴出头的?这般大的火气,想必连季和光都拦了你几句。” 第113章 以退为进 宋如钊疑心大,闻言便立时用质疑的目光看向宋如心。 她是如何得知季和光阻拦了的?二人不是早已没了情意,难不成是私底下有了往来? 面对着他谴责的神情,宋如心懒得细想,总把力气用在他们身上哪儿成,她索性直言。 “连季和光这等不带脑子的玩意儿,都察觉到了宋雨晴的不对,你自诩聪明,竟是连想都不曾想过?” 语气里满是嘲弄与轻蔑,神情倒是如往常般,宋如钊一听这话便恼了,他哪里是能忍受旁人言语指责的,当即便觉着伤到了自尊,瞧向宋如心的目光便愈发不善了。 “怎的这般看着我,被我扯下了遮羞布,你觉着被冒犯了?” 宋如心带着笑意开口,这笑意讥讽。 “你少花言巧语了,和谁学得这般伶牙俐齿?一介女子,柔顺是为最重要的,你如今这般,连市井泼妇都快不如。” 贬低的话无论相府还是侯府,都是信手拈来,从前的那些日子里,打压宋如心都快成了比吃饭还寻常之事,宋如钊便是没将思维转变过来。 他还当宋如心在乎宋家人,便自觉地将自己放在了高位,以俯视的姿态看待宋如心,还因着她女子的身份多番挑剔。 “是了,对相府来说确实柔顺更为重要,只有足够柔顺,当了旁人的垫脚石、替罪羊,方才会一声不吭忍耐下来,还接着将你们视作一家人。” 宋如心说的话极其扎心,她可不愿给宋如钊任何的体面,那些过往犹如深入肉中的刺,已然长在了里面,她即便将其忽视了,那扎入刺的皮肉也长好了,可刺也还在那里。 如何能当做不曾发生过? 她不计较是大度,计较更是应当,全看今日的心情如何了。 宋如钊算是来寻她晦气,如今反倒被几句话贬低讽刺了个遍,脸上有些挂不住,愈发觉着宋如心不识好歹。 他阴冷的目光在宋如心身上流连,片刻后嗤笑一声。 “你倒是懂挑拨离间,也惯会将自己说得如同受害者般,可惜了,你猜我是会站在你这边,还是我的亲妹妹?” 谁乐意跟他玩猜猜猜的小游戏,宋如心索性翻了个白眼,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将身侧晒着药材的架子稍微移开了些。 她一边翻动着药材,一边开口不耐道:“你若是当真信了宋雨晴,还与我分说这些作何?你们宋家的门槛我是不敢入,何况当你们的亲人,你想得蛮多啊。” 宋如心四两拨千斤般将话给推了回来,联想日这些时日宋雨晴表现出来的疑点,又想到季和光是她的枕边人,会更加敏锐些。 难不成…… 宋如钊心底一沉,不是他想怀疑亲妹妹,实在是一切的疑点都指了过去,更别说结合宋如心的话以及季和光的反应了。 一时之间,咄咄逼人的宋如钊沉默下来,他的脸色阴晴不定,目光更是不断地在宋如心身上游移。 在宋如心即将出言赶人的前一刻,宋如钊开了口。 “这些事情我自会查清楚,若当真与你无关,定然要还你个清白。” 还她个清白? 这话着实令宋如心感到好笑,那么多年的委屈与冤枉都受了,甚至还在他们都知情的前提下,被迫替宋雨晴入宫为婢,被磋磨了那么多年。 相府与侯府,何时在乎过她是否清白。 宋如钊的话,在宋如心耳朵里,连阵风声都不如,她亦是懒得回话。 她心底清楚,宋如钊自然会查,查完是替宋雨晴遮掩,还是当真还她清白,这便是无解谜题了。 宋如钊自讨无趣,没等到宋如心感恩戴德的谢意,他冷冷撇了眼,便转身抬步,径直走出了后院。 临了还听见了宋如心的警告。 “若是下回再擅自闯进来,许是便要让官府评评理。” 话音散落在宋如钊掀开门帘时,一并出现的微风中。 如同宋如心想的那般,此时的宋雨晴与往前不同了,她与季和光面对面相坐,却只觉着身下的椅子仿若变成了尖利的硬石,多坐一刻都要浑身冒了冷汗来。 “夫君为何这般看着我?” 宋雨晴如同往常般娇弱,季和光心头的怜惜却少了许多,他一路都在思索,尤其是碰上了宋如钊后,听见宋雨晴与大舅哥那番话,他越是回味,便越是觉着仿若挑拨。 季和光不言语,他凝望着眼前如同小白花般柔弱可人的温柔女子,却忽的觉着,今日仿若是头回认识她。 究竟是多想了,还是事实当真如此? 他的思绪乱了,便也记不起要柔声安抚宋雨晴,只是一味沉默着。 季和光的沉默让宋雨晴想起方才,兄长要为她去寻宋如钊麻烦,身为自己的夫君,季和光竟是言语间多加阻拦。 心底的不安愈发浓烈,宋雨晴握着帕子的手抖了抖,原本想佯装拭泪,此时却觉着手仿若有千斤重,如何也抬不起来。 “我知晓了,我懂夫君的意思。” 宋雨晴的话听着万念俱灰,季和光正犹豫是否要出言缓和,便瞧见她站起身,似是受不住如此打击,整个人摇摇晃晃,就像立即会昏倒在地。 她如今还怀着身孕,季和光见状自是不忍,又想起二人身心灵相交的那些个日子,两颗心相贴,缱绻中的情话好似又在耳边响起。 还不等季和光有反应,宋雨晴便猛地朝着一旁的墙壁撞了过去。 下人皆是惊呼,若不是她身侧的丫鬟反应了过来,宋雨晴怕是已然额头冒血了。 季和光的手脚都软了,他急急忙忙冲到宋雨晴身侧,将人用力揽在怀中,对上那双含泪的委屈眼眸时,季和光原本都快要落在实处的怀疑,又消散了大部分。 “晴儿,你为何要想不开啊。” 宋雨晴一听这话,眼眶里打着转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她低垂了眉眼。 “我先是令夫君与姐姐生了嫌隙,又是让姐姐将怒气发在了诚儿身上,如今更是……更是因着劝姐姐归家的言语让夫君对我不满。” “我竟是这般差劲之人……我如何配得上夫君,如何还能厚着脸皮在这侯府……” 第114章 罪名 这招算是以退为进,宋雨晴的眼神不经意看向方才拦住她的小丫鬟,这丫鬟聪明,得到了她的眼神示意后,便一直准备着将她拦下来。 而且相貌平平,宋雨晴不必忧心季和光哪日便看上了。 “夫人,夫人怎能伤了自己的身子,便是为着腹中的小少爷也要看开些啊!” 这丫鬟与宋雨晴对视一眼,当即便拧了大腿,哀嚎起来。 季和光哪里还敢怀疑,他虽说未曾将疑虑全然放下,却也不愿再让宋雨晴伤心,当即温声哄着。 “晴儿怎能这么说,都怨我被宋如心这毒妇说得迟疑了,她这般针对你,我却动摇了,千错万错,全是那宋如心的错,哪里怪得到晴儿头上。” 眼见计谋成功,季和光像是当真将所有的疑虑都打消了,宋雨晴悬着的心总算落地,她此时不仅恼恨着宋如心的多嘴多舌,还将正温声哄着她的季和光也恨上了。 为何要耳根子那般软,只要信她不就成了,那贱人的话应当作了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 宋雨晴将脸埋在季和光怀里,面上呜呜咽咽的抽泣着,心里将季和光骂了个狗血淋头。 既然选了她,为何还要心心念念着那个贱人,甚至为着那个贱人逼迫她连撞墙自尽这般的手段都用了出来。 季和光细心安抚,哪里知道她心里作何感想,眼看宋雨晴的情绪稳定下来,当即便喊来了府里留着的大夫,给宋雨晴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通,又开了两副安胎药。 宋雨晴喝了药推说累了,季和光这才先将她扶到了床榻上,将被角都给掖好了,低声叮嘱几句,这才出了房门。 等到他走得远了,装出满脸倦怠之意的宋雨晴,当即眼眸冒出精光来,哪里还有方才的半分疲累,宋雨晴精神抖擞,命丫鬟跪在好床榻边,将耳朵凑了过来。 “去,多安排几个人,在京城中散布我为季家父子耗费心力,孕中也不曾懈怠,甚至病倒了。” 宋雨晴边说边打量着眼前的丫鬟,目光却有些悠远。 她是透过这丫鬟,在看远在药堂里的宋如心。 想与她争抢季和光季诚源?她绝不会松手,这两人她皆是会抓得紧紧的,不让宋如心寻到一丝一毫的机会。 宋雨晴的眼神有些许隐喻,眼底的怨毒也有些藏不住了。 季和光对宋如心的态度好似有些转变,这是她所不能忍受的,即便现下她只是个如夫人,但只要季和光的正妻之位空悬了,她便早晚有一日会被扶正。 若是宋如心被接回侯府,平妻说是妻,实则与妾室无异,她只是不必去宋如心跟前站规矩,也不会被随手发卖了。 府里的人如今都是喊她夫人,若是宋如心回来了,她便要成了如夫人。 宋雨晴不甘心,她恨得攥紧了身上的被褥,将缝了金丝线的被褥都快要揪出痕迹来,才辛苦平复了心情,松了手。 “别让人查出来了,明日我便要听见京城里有人谈论此事,明白了吗?” 隔了好一会儿宋雨晴才说出这般话来,她想不了深的,小家子气近乎是刻在骨肉里,现下想到的法子,也只是用她的美名,来衬托宋如心的‘恶名’。 吩咐完了丫鬟,见她领了些银子便出了屋子,宋雨晴心中淤堵着的气却怎么也出不去。 几次三番想让宋如心好看,每回都让她近乎全身而退,如今还不小心将脏水沾到了自己身上,宋雨晴光是一想,便忍不住咬紧牙关,恨意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 宋如心。 宋如心! 她一定要想法子,她要让宋如心死无葬身之地! 宋雨晴面容扭曲,恨得近乎要尖叫起来,甚至怀疑起宋如心是否在暗中有了个靠山,她头一个怀疑的,便是沈承颉。 被她怀疑的沈承颉,倒是正在迎接皇帝的怒火。 自从被皇帝安排的太监领走后,沈承颉是上了宫里的马车,一路到了皇帝宫殿外。 他跪在殿外,已是被晾了快一个时辰。 今日日头正好,烈得沈承颉已是额头布满细汗,他垂首顺从地跪着,连神情都不曾有半分不满,让人抓不出分毫把柄来。 沈承颉身侧有两个太监,一左一右的站着,这近乎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太监们都要轮个班,沈承颉却不得不一直承受。 又过了片刻,将他从天牢内领出来的太监,缓步到了他跟前。 堂堂摄政王,失了圣心也要受罪。 太监眯着眼瞧沈承颉的神情,他心底快意,摄政王又能如何,今日还是得如同条丧家之犬,跪在殿外,比他一个奴才都不如。 思及此,太监便笑眯眯地凑了上去,表面是关切,实则是讽刺。 “王爷快别跪着了,皇上先前去小憩了,咱家一个奴才,如何敢惊扰圣驾?便只得让王爷候着了。” “唉,当真是让王爷受了好大一番罪,咱家心中当真是过意不去。” 他尖锐的嗓音带着浓厚的讥讽,一个眼神便让左右站着的太监将沈承颉扶起,朝着殿内走去。 沈承颉即便再如何强,也照旧是肉体凡胎,何况皇帝故意磋磨他,便是要瞧见他受罪,他若是瞧着半点儿事也无,皇帝心中的气出不去,便还要使些昏招。 他瞧得清楚明白,行走时便故意放慢了脚步,甚至看上去有些许的踉跄。 出现在皇帝跟前的沈承颉,便是以如此的姿态,加上那苍白的脸色,看得皇帝畅快不已,黑沉的脸色也缓和了几分。 再是得民心又如何,再是杀敌不眨眼又如何,沈承颉仍旧只是个臣! 是臣,便要跪他,便要听他的调遣。 皇帝的目光落在沈承颉身上,久久不曾移开。 过了半晌,他冷然的声音才在殿内响起,听得太监奴婢都急忙将脑袋低了下去。 “沈承颉,朕这般看重你,你为何要欺君,为何要通敌。” 犹如两座大山,猛地压了下来,企图将沈承颉的脊背压弯。 皇帝的眼神深邃,蕴含着数不清的意味。 第115章 疑心 沈承颉不曾抬头看过去,他当即拱手行礼,额头上的汗珠顺势滑落,滴在了殿内的青石板上。 天气有些许炎热,滴落的汗珠几乎是立即便失去了痕迹。 如同皇帝的话,仿若小石子儿扔进了巨湖中,不曾激起任何波澜。 “臣不曾欺君,更不曾通敌,皇上圣明,自有决断。” 沈承颉的语气平静,他低垂着眉眼,那双足以给任何人带来威压的眼眸,落在眼前皇帝的明黄色靴子上。 皇帝闻言自是气恼不已,眼神更是紧盯着沈承颉,他当然知晓沈承颉多半未曾做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不是为了打压沈承颉的气焰,怎会有人瞌睡了递枕头,给了他那些不痛不痒的证据。 本以为至少会换来沈承颉的愤怒或是抵抗,却不想他当真一副纯臣的做派,摆出副便是皇帝将他砍了都会谢恩的姿态。 有过人的能力,又如此能忍,皇帝只觉着更是不安,他座下的龙椅会否哪日当真更名换姓。 “你说不曾便不曾?朕瞧见的证据,难道都是法术变的!” 皇帝思索间早已走回了龙椅旁,有太监为着讨好递了杯热茶来,被他顺势接过,猛地掷在地上,碎裂的瓷片与飞溅的茶水,一同散落在地上。 沈承颉十分沉得住气,他都不曾抬头,仍旧是在殿内沉寂着。 分明是将边疆给暂时平定了,却要背上通敌的罪名,他如何能毫不气恼? 只是此时若有分毫的端倪,别说是他这个摄政王,所有与他有干系之人,都要被皇帝寻了借口一并处置。 现下他能做的,只有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 “臣心天地可鉴,太子殿下与臣同行,许多事自是逃不开殿下的眼,若是皇上对臣起了疑虑,大可问过殿下。” 沈承颉先将脏水不动声色拒了,沉默一瞬后,又将这脏水给幕后之人泼了回去。 “臣一片忠心,尚书大人却不好说了。” 皇帝面沉如水,他当然问过了太子,沈承颉确实不曾有任何僭越之举,所谓的通敌,也不过是封似是而非的密信,字迹与沈承颉有些相似罢了。 若是罪证再多些,皇帝便不是呵斥沈承颉了,他该忧心龙椅上坐的还会不会是他。 朝中武将少,更无人可越过沈承颉,若是他反了…… 皇帝的忧虑还不曾冒出头来,便被沈承颉的后半句给打断,他知晓沈承颉少有言之无物的时候,敢提起,定然是发觉了些端倪。 他的脑袋嗡嗡作响,两侧更是觉着隐隐作痛,连喘气都不顺畅起来,显然是气得狠了。 不愿在沈承颉面前露出弱势,皇帝硬是忍住,除去胡须微微颤抖,瞧不出分毫的蛛丝马迹来。 “皇上,尚书大人与那敌军将领通过书信,臣命人拦了下来,只是这书信瞧着平平无奇,不知究竟有何寓意。” 他通敌的证据是被人造假冤枉,尚书大人的可是货真价实。 皇帝的神情一怔,便命人去沈承颉的府上,将尚书大与敌军将领的书信拿来。 在此之前,君臣二人相对无言,唯有沈承颉眼中的一片清明。 此时的皇帝正在动摇,若是再不动作,不知还要因着那些莫须有的罪名纠缠多久,沈承颉当机立断出言。 “皇上,臣若是旁人便罢了,疑心亦是应当的。” “可臣是摄政王。” 他的家世、他的背景,以及他如何当上这摄政王,皇帝心知肚明,何须沈承颉来点破。 皇帝不语,与总算抬起头来的沈承颉四目相对,沈承颉许是算不上忠心耿耿,但某朝篡位之事,当真能做得出来吗? 沉吟许久,皇帝才开口道:“承颉,朕将你视作朝廷重臣,也知晓你一片忠心,只是如今罪证摆在朕眼前,如何能无视了去?” 这句话一出,仿若先前让用刑的,以及在殿外给下马威的,都不是皇帝般。 伴君如伴虎,谁能得知前一刻和煦的君王,下一瞬会不会将人全家抄斩,无人能揣度君王的念头。 沈承颉心中冷笑,面上不显,他任由皇帝做这等互相都知晓不过是遮羞布的行径。 等侯府明面上的侍卫将尚书大人与敌军将领通过的书信呈到皇帝跟前,凝滞的氛围才被打破。 皇帝翻动着手上的书信,沈承颉不曾说是几封书信,皇帝还以为不过是拿了一两封罢了,如今一看眼前十几封的书信,当即脸色黑沉如锅底。 里头写得尽是些家常小事,仿佛尚书大人与敌军将领只是惺惺相惜过的故人,并未有旁的打算。 但位至尚书,这般不顾前途与敌军通信,只是为了唠家常? 别说皇帝了,便是换了三岁小儿来,也定然是不信的。 先前皇帝疑心沈承颉,以为他是为着洗清嫌疑,将脏水泼到尚书身上,如今一看,沈承颉说得还轻了许多。 现下都来不及接着打压沈承颉了,皇帝蹙眉不语,实在是想不通尚书为何要做下此事。 一介尚书而已,搞不好便要史书留名,被辱骂百世千世。 “承颉,此事既是你察觉,便由查个水落石出,朕信你。” 皇帝忽的对沈承颉委以重任,神情看着倒是诚恳,奈何沈承颉早已知晓他是何种人,半分都不信。 “臣必当竭尽全力,另外臣有一计,不知皇上可愿一听。” 沈承颉将君臣间的架子摆足,皇帝虽是遗憾不能处置了他,但也极其配合。 “爱卿但说无妨。” “请皇上降罪,将臣遣出京城,无召不得回京。” 这不仅是在声东击西,还是主动将把柄递到了皇帝手上,若是皇帝在处置了尚书后,有了旁的助力,能将沈承颉给一并处置了,大可以将沈承颉留在边疆,至死不再传召。 皇帝想清这些,心中舒坦许多,也有了新的疑心。 高位者,尤其是能力差了些的,自然是无时无刻不担心旁人的觊觎。 沈承颉能力过人,又得民心,皇帝多番防备。 “爱卿此言差矣,降罪一事朕应下了,无召不得回京便罢了。” 第116章 给个交代 沈承颉不再言语,只拱手行礼谢恩。 皇帝有皇帝的顾虑,他有他的盘算,只要暂时能够互不影响,便算是极大的好事。 做戏要做全套,沈承颉恰好遭受了些难以言喻的苛责对待,此时皇帝降罪,便能将这出戏毫不费力演好。 龙椅上的皇帝命人呈上了纸笔,研墨的细微动静充斥着沉寂的宫殿,皇帝提笔就写了封圣旨,沈承颉跪地接旨。 “承颉,如此重臣,朕便全权交于你了。” 随着皇帝刻意示好的话,一切尘埃落定。 为了防止被那些佞臣留下的眼线察觉,沈承颉再一次被押到了天牢,皇帝不曾再度安排行刑,却命人将沈承颉看牢。 随着天牢的门落锁,沈承颉摸出先前宋如心塞给他的药丸,一颗药丸下肚,他缓缓闭上双眼,养起精神来。 沈承颉遭罚调遣出京城一事,在第二日早朝后,如同流水般传了出来,无缝不入。 在皇帝与沈承颉各自安排的人手助力下,此事很快便传出了宫门,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沈承颉一时之间,从曾经百家千金倾心的高门才子,变成了失了圣心的谋逆武将。 是了,尚书大人多半也安排了人手,才会在这一波又一波的传言中,暗示着如今的沈承颉是因着通敌才彻底失了圣心。 消息传得飞快,宋如心本就命人注意着与沈承颉有关的动向,如今更是在消息传出宫门的同一时间,便得知了这一切。 她心中气恼又忿忿不平,甚至今日都不曾打起精神去往药堂。 宋如心坐在房内的椅子上,她的脸色有些难看,手里的茶杯捏了许久,连里头的茶水都已然凉透了,也不曾记得喝上一口。 沈承颉一心为国为民,哪里有可能做出叛国之事? 街头巷尾传遍了,宋如心也不信。 她听着那些个被蒙蔽其中的权贵提及沈承颉便冷嘲暗讽,连百姓都对曾经颇得民心的沈承颉高声叫骂,只觉着万分不甘。 深吸口气,宋如心勉强将心态放稳,她握着茶杯的手都在轻微地颤抖,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自然而然道:“不必劝我了,沈承颉为国为民做了那么多的好事,此番也打了胜战,平白被人这般污蔑,我定然是要去敲鸣冤鼓。” 是了,她实在是看不下去功臣被如此对待,何况他们之间也算相熟,即便要掺和到这趟浑水里,纵然要惹上数不清的麻烦,宋如心也一定要去。 若是当真少了沈承颉领兵,许是国将破也。 半晌不曾等到暗七的劝解,已然做好准备要高声反驳的宋如心有些意外,她疑惑下转身。 入眼的却并非暗七。 房门紧闭,敞开的窗户前,站了个清风霁月的高大男子。 方才那番话全被听了去,许是因着如此,他的眼底竟是带了些笑意,如冬日寒冰般的神情也柔和下来。 “沈承颉……不,王爷。” “王爷怎会在此处?” 宋如心一时心急便如方才一般,直呼了姓名,反应过来后又规矩地改了称谓。 她早已在看清是沈承颉时,焦急地站起身来,连手上的茶杯都未曾记得放下,反倒是不小心将袖口给湿了。 这一切都被沈承颉收入眼中,被人这般担忧的感觉,竟是也算不上坏。 只是沈承颉不仅未曾回话,还逼近了几步,要不是神情看不出恼怒之意,许是宋如心会在威压下紧张起来。 “本王是十分信任宋姑娘的,可为何……” 他边说边将手上得来的册子,朝着桌子扔了过去,能当上将军之人,自然是身手过人,这一扔,准准地停留在宋如心跟前的位置,且不曾发出什么大动静,看得出是用了巧力。 沈承颉话只说了一半,引得宋如心疑惑,她此时才察觉茶杯不曾放下,先放了茶杯,又用帕子将手擦干,确认不会污了册子后,才将册子拿了起来。 宋如心沉着地翻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她便蹙紧了眉头,沈承颉正观察着她,觉着她眼底的诧异与恼怒不似作假。 不等整本册子翻完,宋如心便抬起头来,她将册子合上,面沉如水。 “我知晓这话说起来苍白,但王爷,我从未命药堂的商队弄虚作假过,给军队送去的药材亦是都经过了我手。” 宋如心说得笃定,这些药材乃是给将士们救命用的,药堂的商队给军队送去的药材说实在话,没有几分的油水,甚至要宋如心贴一些,她还是愿意去做,本就是一心为民。 若是想赚银钱,哪里需要往军队里送,正常买卖都要赚不少。 沈承颉亦是想到了这些,才会先找上宋如心,要将这一切问个清楚。 眼下瞧见宋如心眼底的怒意那般浓烈,起先便没有几分的怀疑,此刻更是聊胜于无。 “嗯,本王是知晓你的本意,只是如今一切药材的往来都记录在册,你自己便能瞧出问题来,也并非本王冤枉了你。” 沈承颉说话时的语气平静,与往常带有隐约威压的模样不同,今日显得好说话了许多,周身的气质也柔和,不至于让宋如心对此事有压力。 见他如此信任,宋如心当即心中愧疚不已,是她未曾管束好手下人,无论是商队中饱私囊,还是被人陷害,说到底都是她选不好商队的人选,也并未将他们教得足以避免这些事。 “此事我定会早些解决,王爷还请放心,我会给出个交代来。” 宋如心信誓旦旦地保证,面对她那双坚定的澄澈眼眸,沈承颉自然是点头应下。 她说会查出来,便定然会。 她说要给个交代,便不会嘴硬不认。 宋如心的话,他信。 “那便等宋姑娘将这一切查个清楚,再与本王谈此事。” 沈承颉不愿继续追究,要将事情先这般放下,宋如心听了出来,愧疚之余更是感激,若是此时现下被捅了出去,影响的便是她名下的所有药堂和商队。 这是留了情面。 宋如心见他信任自己,便接着先前的话问道:“我听闻王爷被皇上责罚,今日便要调遣出京,来此处岂不是惹了麻烦?” 第117章 大喜事 宋如心不再好奇沈承颉为何会来,定然是为了商队药材作假之事,难不成还能事为了看她一眼? 思及此,宋如心自己都觉着好笑,他们不过是友人都算不上的关系,她得多么自恋,才能将这一切往自己身上想,还好她拎得清。 听到她问话的沈承颉却并未第一时间言语,他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宋如心身上。 也是奇怪,与旁人在一处,他只觉着碍眼又烦闷,宋如心便不同了。 在宋如心身侧,令他无比心安,仿佛先前遇上的那一切,都已然过去了,无需他再忧心,即便卷土重来,也不会搅动沈承颉的心绪。 难言的安稳,沈承颉思绪流转,他总不能将此话明着说出来,倒是显得别有用心,何况二人如今的关系,在宋如心眼里,许是也到不了说如此亲密言语的地步。 沈承颉眼眸微垂,又很快重新与宋如心四目相对,那双眼眸里的柔和也逐渐消散,只剩下稳稳地平静。 “无妨,本王有本王的手段,宋姑娘且安心,不会牵连到你。” 这话本意是让宋如心宽心,他说出来后,却让眼前的女子神情都变了变。 怎的就这般像是撇清?宋如心移开了目光,她往下看了眼,将她脚上那双精致的绣花鞋,与沈承颉金丝银线勾勒着白色宝石的长靴一比,显得平平无奇。 二人身份放在这里,沈承颉会觉着她是忧心被牵连,也万分合理。 只是宋如心听得仿若心口堵了些什么,难受极了,又寻不出根源来,她只得轻‘嗯’了声。 见她兴致缺缺,沈承颉方才察觉许是太疏远了些,便又佯装无意地主动道:“本王与皇上共同设局,此次说是调遣出京,实则是一出引蛇出洞的戏罢了。” 话音落下,他的目光仍旧不离宋如心,果不其然,这番话引得宋如心面露震惊之色,不过片刻她便又压下了。 “王爷这般行径……无异于与虎谋皮。” 宋如心连语气都凝重了许多,她只觉着沈承颉等于将杀自己的刀子都递到了皇帝手里,结合她在天牢瞧见沈承颉时,从他的伤势便能看出皇帝从未留情。 沈承颉这般聪慧之人,哪里会不清楚这是在冒险? 但机会与危险向来是并行,他唯有抓紧这次的机会,真真正正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冒险,才能有改写一切的可能。 眼见宋如心在关切他,沈承颉轻笑一声,原本他是有些紧迫,如今宋如心的关切却让他将胜算不大的局面,看得轻松许多。 “本王知晓,宋姑娘无须忧虑,一切皆是有了安排。何况……” 沈承颉脸上的笑意渐深,他好似在与宋如心说笑般轻快。 “祸害遗千年,本王自会好好的。” 哪里有将自己称作祸害的,宋如心怔神片刻,随即连连摇头,她可接不上沈承颉这话,接是错,不接也是错。 只是在她不知不觉间,紧绷的心绪确实松懈了许多。 “既然王爷心中已是有了成算,便祝王爷万事顺遂,早日回京。” 宋如心不再劝解,她开口时神情诚恳,眼底的担忧也隐隐约约还能瞧见。 “嗯,宋姑娘亦是保重。” 分明从边疆回京才几日,又要被调遣离京,宋如心忧心沈承颉的身体,尤其是那些还不曾养好的伤,但沈承颉是成大事之人,她只能在此后让人去给沈承颉多备些应急的伤药。 二人相对无言,等伤药都装进包袱里,宋如心递了过去,深吸口气强扯出个笑容来。 “王爷慢走。” 沈承颉只‘嗯’了声,便又从窗户翻身出去,倒是让宋如心出神刹那。 这人怎的这般喜欢翻窗,院子里都是她的人,以及沈承颉留下的暗卫,哪里需要背着人进出。 若是要躲开人,方才命人拿药也不见沈承颉躲闪,他反倒是大大方方站在屋里,等人将伤药送来。 难不成…… 宋如心神情莫测,翻窗是沈承颉的个人爱好? 惊才艳艳又清风霁月的摄政王,竟是有这般不能见人的喜好,当真是令她意外不已。 “宋姑娘这是怎的了?” 恰好暗卫轮班,瞧见了宋如心的满脸深意,暗十出于对沈承颉吩咐的严格遵守,及时出声询问起来,换来宋如心打量的目光。 沈承颉的暗卫应当是知晓他有这令人意外的喜好吧?宋如心思索间,摇了摇头,还是打算将一切烂在心里。 “无事,只是发个呆罢了。” 她简短几句将事情带过,若是此刻正要出京城的沈承颉得知她内心所想,怕是也只能无奈地回以一笑,他哪里是喜欢翻窗,事急从权,比起要费力躲开那些不知来历的下人从正门入内,还不如翻进去。 至于后面不避开拿药的下人,那是因着沈承颉觉着,宋如心能喊来瞧见他们二人的下人,定然是知根知底,也足够嘴严。 当真是天大的冤枉,还好沈承颉不曾有机会得知,便洗不清这冤屈,定然要在宋如心心底,有个奇异的喜好了。 因着今日不曾去药堂,除了与沈承颉见了一面,宋如心便不曾有旁的打算,她将精力分散,先是查了查商队一事,现下商队未曾回到京城,她只查到些皮毛,便因着不方便而停了手,另做盘算。 除此之外,便是窝在房里看医书了。 宋如心是难得的休息,但在有心人眼中,却另有一番意味。 隔日一早,这有心人便在确认沈承颉离京的消息属实后,带人去了药堂。 正巧,出现了商队的纰漏,宋如心正在药堂里检查着出入的药材,吃一堑长一智,她不会让同样的事用不同的方式几次三番发生。 于是满心得意的宋雨晴迈步进药堂时,下意识抬头看向门口的宋如心,便与她四目相对。 她休息得极好,瞧不出分毫的疲倦与苍白,倒是让宋雨晴意外了几分。 沈承颉都领罪离京了,宋如心怎的这般平静?莫不是强撑。 宋雨晴认定了是强撑,便主动带着笑意与她搭话。 “姐姐莫要忙了,今日可是有大喜事。” 第118章 打出去 大喜事?宋如心自然而然便联想到了沈承颉离京一事,旋即转念一想,宋雨晴多半指的并非此事,是故意将两件事混淆。 她低垂着眉眼,想通了这些,连回应都不曾,手上将两种药材确认了完毕,便命掌柜的亲自放回去。 宋雨晴等了半晌,未曾瞧见宋如心有回应,忍不住蹙眉,又很快将这反应掩盖下去。 她可是昨日盘算了一整日,才想出如此的好法子,哪里能够因着被眼前的贱人摆了脸色,便打道回府。 思绪流转间,宋雨晴想起前几日每回都是她自己出面,引得季和光几次三番的怀疑,她为着找宋如心晦气,将这些给抛到了脑后,如今想了起来,便急切地转身出了药堂。 那般模样,活像是有条恶犬在身后追。 倒是令宋如心愣神了片刻,她看向留在原地的侯府丫鬟小厮们,又往药堂外一看,宋雨晴已是匆匆爬上了侯府马车,随着车夫的动作,马车逐渐提速,朝着来时的方向赶去。 “……侯府这姨娘是要做什么?” 掌柜的亦是看得瞠目结舌,这般风风火火的,瞧着好似不曾长了脑子般。 宋如心摇摇头,她哪里知道宋雨晴是犯什么病了。 留在药堂里的几个丫鬟小厮亦是觉着意外,心中还有几分慌乱,如夫人就这般走了,留他们几个来办这等大事。 冷汗从额角不停地往下滑落,宋雨晴最为看重的那个丫鬟,此时已是骑虎难下。 “夫人,侯爷与如夫人今日让奴婢们来请夫人回府。” 她大着胆子出言,引得宋如心多看了两眼。 宋雨晴每回来都带得是不同的丫鬟,唯独眼前的这个,宋如心瞧见过两回了。 遇上个疑心重的主子,丫鬟们亦是受罪的,不是出头替宋雨晴当挡箭牌,便是被怀疑相貌好要去勾引侯爷。 宋如心静静地看着她,这丫鬟的汗流得更多了,她低垂着脑袋不敢与宋如心对视。 “你叫什么,瞧着倒是有些眼熟。” 这丫鬟相貌平平,胆色倒是不错,竟是敢替宋雨晴出头做事。 “回禀夫人,奴婢是如夫人跟前的丫鬟,名唤蕊儿。” 这名字取得随意,看得出宋雨晴先前是完全不在乎她的,如今竟是已然爬到了能在主子跟前服侍的位置。 “胆色不错,只是你弄错了一件事。” 宋如心的话锋一转,为侯府做事之人,能力再出众,她再欣赏,也断然不会给好脸色。 “此处不曾有你们侯府的夫人,若是再乱喊,便别怨我喊人赶出去了。” 眼见宋如心不认,蕊儿先是一怔,旋即便满脸了然,她比宋雨晴稍聪明些,早已猜到了会是如今的情形。 其余的丫鬟小厮便不同了,闻言神情焦急不已,更是有个忧心被宋雨晴罚的,几步上前便对着宋如心说道:“夫人这是与侯爷还在置气,可到底不曾和离,便还是一家人,求夫人看在侯爷的面子上,随奴婢们回去吧。” 是了,如季和光这般厚脸皮之人,已是全然撕破脸了,竟是还不愿放了手,让宋如心自由。 岂止侯府如此,相府亦是,都紧紧地抓住宋如心,一边看不起她讽刺她贬低她中伤她,一边企图将她留在身边,压榨她的所有价值,用她去供养宋如钊与宋雨晴。 当真是打得好算盘,宋如心忍不住笑了,她笑得讽刺至极,怪不得宋雨晴露了个面便急切地回府去了。 原来如此,是忽的想起她并非从前的软柿子了,怕又吃瘪,还惹得季和光怀疑,便赶了回去。 宋雨晴与从前真是不曾有半分的差别,总是因着嫉恨便要朝她动手,却又不够聪慧,若不是相府与侯府上赶着护她,许是早早便被发觉了柔顺和善的面皮下,隐藏着的真实面目。 思及此,宋如心近乎要笑得止不住。 “难为你们了,竟是要违心喊我一声夫人,只是你们受不了,我听着亦是想呕。” 不曾给半分的脸面,宋如心先是点破了眼前丫鬟小厮的心中所想,又是将她的厌恶摆在了明面上。 谁要与侯府有关系,谁要与相府有关系。 她便是她,她是姓宋,她是与季和光成过亲。 那又如何? 现下的她与相府侯府没了任何干系,她只是她。 她是宋如心,是独一无二的宋如心,不是拿来给旁人垫脚或是吸血的。 宋如心压不住心头的暗火,她恨不得当真如那些人所说,一包药下去,将相府侯府都毒死了事。 省得一再纠缠她,令她没个安生日子,不断中伤还要对她摆出副施舍的模样,实在是太恶心了。 宋如心当即又笑了几声,只是笑着笑着,神情便沉了下来,她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恨意。 如何能不怨,如何能不恨,若不是宋如心担心遗失了本真的自己,早便不会再压制了。 “回去吧,这般的笑话不要再说,便是非要说,也莫要到我这药堂来。” 她回归到与平常相似的平和神情,方才语气里如何也压不住的戾气,现下也又藏了下去。 如今的她瞧着又是那副好相与的模样,侯府本就不觉着得不了侯爷和小世子看重的‘夫人’有何了不起,现下更是错觉宋如心是个纸老虎,当即心思又活络起来。 一个矮胖的小厮几步上前,上下打量着宋如心,眼底的不屑藏都藏不住。 “夫人这般话便不要再说了,若是落到侯爷耳朵里,岂是奴才们能护住的?今日侯爷也是想着不能总与女子置气,这才放下了脸面,给夫人个回府的机会。” 到底是季和光今日差人让她回府,还是宋雨晴使计想要她夹在其中为难,都不重要。 宋如心不在乎,她压根儿不曾动过要回府的心思,何况侯府连下人都这般轻视她,似乎要将她给拿捏个彻底。 她又是笑了几声,眼神却是冷冽的。 “我也是糊涂,跟牲畜哪里来话说。” “来人,将他们打出去。” 宋如心厉声出言,眼前的丫鬟小厮皆是震惊地瞪大了眼。 第119章 用尽手段 侯府的下人哪里想到宋如心会直接赶人,他们仗着侯府的身份,在外不说作威作福,便是路上遇见的人,都要给三分好脸色,如今被喊人赶出去,还是头一回。 瞧着他们的脸色猛地变化,宋如心只觉着好笑无比。 侯府便连下人都是如此,没一个当真脑子通透的,除了自诩身份高贵企图拿捏她,便什么也不会了。 蕊儿更是脸色都变了变,她比其余的奴仆聪慧,脑子一转,便想起了宋雨晴曾交代过的话,当即美化了些,说出口劝慰着宋如心。 “夫人何必如此,若是当真没了缘分,今日往侯府走一趟,与侯爷好好说说,便是写封和离书亦是好的啊。” 和离书若是这般好劝季和光写下,宋如心早已是自由身了,如何还会三天两头被侯府烦扰。 何况这可是宋雨晴安排来药堂的下人,如何会对她这般好了? 宋雨晴一向不安好心,如今听着这借口,许是要不择手段将她骗去侯府中。 至于后头还有什么手段…… 宋如心不感兴趣,她也不打算以身涉险,为何要给宋雨晴算计的机会? 她冷笑出声,神情嘲讽。 “看来你家主子是心急了,也是,她想坐得是正妻之位,当了这许久的如夫人,心中哪儿能不急。” 蕊儿听得心中一紧,这话要是传了回去,盛怒下的宋雨晴定然要罚她,思及此蕊儿什么也顾不上了,当即高声反驳。 “夫人这是哪里的话,如夫人对侯爷和夫人的尊敬那是有目共睹,如今侯爷肯低头,也是如夫人多番努力下换来的。” 她一心护主,急忙洗清宋雨晴善妒的由头,反给宋如心泼了脏水。 等她自觉言辞圆满,松了口气时,恰好抬头与宋如心四目相对。 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得蕊儿又紧张起来,心里不免也怪宋如心,好好的侯府夫人不当,跑出来开什么医馆,当真是与主子说得一般。 表面上是治病救人,可救得都是那些穷酸的百姓,只是自甘下贱。 蕊儿在心底暗骂几句,觉着舒坦多了。 正在这时,便听见宋如心开了口,话一出,便惹得她手心冒汗。 “是了,还要她一个姨娘说话才算数。侯府的规矩,真真是数一数二。” “你们侯府之人,说话向来是虚的,我可不敢信,若是竖着进了侯府,横着被抬出来,这可找谁寻公道?” 宋如心说话时满脸笑意,话音落下后又沉下脸色来,朝着已然绕到了几个下人身后的药堂伙计们使了个眼色。 等蕊儿察觉不对时,他们皆是被人从身后架了起来,强硬地往外拖拽,眨眼间,便好似垃圾般被扔出了药堂。 伙计们还拍了拍身上的衣衫,好似沾染到了脏污似的。 侯府的丫鬟小厮哪里受过这等屈辱,脸皮薄些的已是快气哭了,不敢对侯爷和如夫人生气,便在心底暗暗地怨怼起了宋如心。 若是她乖乖随着回侯府,任由侯爷与如夫人发泄了怒气,此事不就结了? 无人想过不曾做错过任何事的宋如心,凭什么要去侯府任人羞辱,他们只是记着宋如心好脾性的那些年。 懂事知理便要一再退步,心善温柔便要不断委屈,侯府待宋如心向来如此,连下人都已是习惯了。 药堂门口的丫鬟小厮们口中骂骂咧咧,虽说声音压得极低,但到底是在门口,没几句便让伙计给听了去。 “你们这些不要脸面的东西,咱们东家也是你们能辱骂的?” 最压不住火气的,是掌柜的做主新招的十三四岁的伙计与他一并被招进来晒药的姐姐,姐弟二人皆是一人一把扫帚,怒气冲冲便要追出去。 吓得侯府的丫鬟小厮不敢再耽误时候,急忙转身就快步往侯府方向赶去,甚至走着走着便跑了起来,生怕真被追上了当众打几扫帚。 虽说不怎么疼,但这可是实打实的丢人。 眼见人跑远了,掌柜的匆匆将姐弟二人喊住,还顺带朝着侯府的方向重重地呸了一声。 倒是将宋如心看得失笑。 “好了,无关之人便不要再管,今日要熬制的汤药有些多,且忙着吧。” 有了宋如心的吩咐,药堂众人很快从方才的气恼里脱身出来,一个个都忙碌了起来。 这头的宋如心就当是瞧见了苍蝇般,轻而易举便将这页翻了过去,那头瞧见下人们一个二个跑得脸都泛了红,没见谁能将宋如心带回侯府,宋雨晴气得当场砸了个杯子。 “都是没用的东西!侯府养着你们,便是为了让你们吃干饭?” 宋雨晴面容扭曲,若不是她双身子,怕是都得起身将眼前这些丫鬟小厮都一脚一脚踹翻在地,省得心里憋着口恶气,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去。 她深吸口气,脸上的神情可谓是凶狠又阴毒,与平日里的柔顺娇弱相差过大,跪着的一行丫鬟小厮却是无人觉着意外。 宋雨晴背着季和光与相府之人,便多数时候都是这副模样,一旦有了不顺心,还要将他们给好生折磨收拾一番,偏生在人前还是那副温柔心善。 只是无人敢说给季和光听,也不是未曾有丫鬟试过,但都被说成了要勾引侯爷,于是刻意抹黑如夫人,甚至被恼怒的季和光命人拖下去暴打了一顿。 打得去了半条命,又被宋雨晴暗中卖到了窑子里。 还有与那丫鬟一并作证的小厮,送到了宫里最脏最累的地界,做一个下等太监。 哪里还有人敢试探,季和光如此偏爱宋雨晴,那两只眼睛与没长都一个样儿了,谁敢说宋雨晴半句不好? 丫鬟小厮们跪了一地,连求饶都不敢,老老实实地将额头抵着青石板,在宋雨晴辱骂时将脑袋磕得砰砰响,没几下便见了血,额头上通红一片。 “光会磕头有什么用?都是废物,与那季诚源一个样儿,没有半分的用处!” 宋雨晴咬着牙又骂了句,将一整壶滚烫的茶水砸在了眼前的下人身上。 紧接着便见到了守着院门的婆子,跑得急匆匆的,一到屋子门口便跪下了,颤抖着声音。 “夫人,侯爷已到了院门口!” 第120章 恩断义绝了吧 宋雨晴惊惧之下花容失色,哪里还顾得上惩罚下人。 “快些滚下去,若是让侯爷瞧见了,仔细你们的皮!” 她恶狠狠地威胁着,眼前的丫鬟小厮赶忙跑出了屋子,都往人少又碰不见主子的地界去了,他们可是松了口气,被这么一打岔,宋雨晴只顾着与季和光温存,他们便多半能逃过这处罚。 季和光进屋子时,地上的碎瓷片还不曾收拾干净,一滩滩的水渍在青石板上留下了十分显眼的痕迹。 他见状心中疑惑,便直接开口问了出来。 “这是怎的了,一地的瓷片。” 宋雨晴装出副柔顺和善的模样,她说话时声音也娇弱,上前扶着季和光的手臂,将人往屋子里引。 “下人手滑将东西摔了,夫君当心些脚下,若是伤了,我要心疼的。” 这般娇滴滴的模样,令季和光心中舒坦又妥帖,他当即反手将宋雨晴搂在怀中,瞧着那双含水的眸子,更是将那一切糟心的事情都抛到了脑后。 “晴儿,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此时说的话有几分出自真心,宋雨晴不愿去想,她只是觉着此时正是好时候,若是不乘机给上眼药,便是在浪费如此好的机会。 思及此,宋雨晴便顺势依偎在季和光怀里,颇有些感慨地说道:“若是此时我与姐姐一左一右陪伴着夫君,该是何等的幸福。” 冷不丁提及宋如心是让季和光不适的,可偏偏宋雨晴用得是齐人之福这由头,反倒是让季和光将那点儿不适给忘了个干净,他心底赞同不已。 可惜宋如心不识趣,不然姐妹二人,一个当妻一个当妾。 侯府的中馈有宋如心打理,便无须忧心银钱,谈情说爱自有宋雨晴陪他。 这般的日子,季和光光是一想,都觉着万分遗憾。 “好好的日子,提她做什么?” 季和光似是在责怪,语气里又不曾有半分怒意。 “对了,晴儿你今日……今日不是要命人去药堂,让那悍妇回府上来吗?” 他佯装无意发问,语气里的期待却压根儿藏不住。 瞧出他心中的想法,宋雨晴气恼不已,她自认对季和光不说百依百顺,那也是妥帖温柔,为何就是要念着那个贱人! 宋雨晴低垂了眉眼,借着更加往季和光怀里依偎的动作,将满眼的怨毒藏了起来。 她说话的语气里有几分委屈,还有几分轻微的哭腔。 “我确实是派人去了药堂,只是姐姐她……她……” 季和光一听她这说话的语气,心先凉了半截,当即脸色也不好看了。 “她又为难你了?” “这倒不是……” 宋雨晴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季和光心里急切,便温声哄着。 “晴儿但说无妨,你是知晓我对你的心意,那悍妇无论做了什么,都不会迁怒到你头上,你我除了不曾拜堂,与真正的夫妻也无异。” 季和光自认为是善解人意,却听得宋雨晴心头冒火。 一边说如何心悦她,一边又对那个贱人念念不忘。 过门前说宋如心总是作妖,迟早有一日将那贱人休了,这正妻之位便是她的。 如今呢? 为了让宋如心回心转意,原本侯府里的下人都是喊她夫人,这些时日又变成了如夫人,唯有在她这小院子里,下人们才敢‘逾矩’。 宋雨晴一想到这点,便觉着心里堵得慌,甚至这些时日瞧见季和光都想呕血,她伸手落在自己心口,用力地按了按,才将那压不住的恨意压了下去。 “姐姐羞辱我倒也不算什么,为了夫君与姐姐和好,我都忍下又有何妨?只是……姐姐她对夫君出言不逊……” 她又是说话说到一半便沉默下来,端了一副欲言又止,生怕令季和光伤心的架势,这倒是让季和光想了许多。 宋如心说话直截了当,在他们眼里那些实话都是中伤,季和光联想起这些时日一旦与宋如心相见,便要面临的那些直戳他心窝子的话。 都不必宋雨晴绞尽脑汁找寻借口,季和光便被自己想象出的场景,气得是脸色都黑沉下来,他咬牙切齿地开口怒骂。 “毒妇!悍妇!不守妇道水性杨花的贱人!” 季和光只觉着眼前都气得一阵阵发昏,他都顾不上与宋雨晴温存了,对着那些一个个仿若鹌鹑般低着脑袋的下人怒斥。 “你们一个个都是死人不成!去将宋如心给我带回来,我倒是要问清楚,侯府到底是哪里对不起她,我到底是哪里对不起她!” 季和光哪里会记得他的所作所为,他一心认为自己没做错任何事,此时的神情那叫一个问心无愧。 “夫君不可!姐姐如今正在气头上,万一又说些对夫君不利的话可怎么是好。” 宋雨晴急忙假意拦了下来,话里话外都是对季和光的维护。 实则她哪里在乎这些,季和光喜欢被骂便去啊,最好多去几次,认清楚那个贱人的真面目,这世间一颗真心给了他的,哪里是宋如心,分明是她宋雨晴才对。 他愿意念着那个贱人,便让他去吃瘪去受罪。 宋雨晴心中的恨意此时倾泻了不少在季和光身上,她若不是担忧季和光提及宋如心辱骂他一事,到时候出了纰漏,被察觉是她在挑拨离间,拦都不会拦。 “晴儿就是心善,都到这种时候了,还为她说话!” 季和光对怀中的娇弱美人更是心疼,他将人搂在怀里,颇为怜惜地看向了低垂着眉眼的宋雨晴。 心里连连冷笑,宋雨晴恨不得能扑上去给季和光几耳光,将他给扇醒了,是不是便不会再惦念着那个贱人。 她觉着心口都痛了起来,面上却死死压制着,不显露出分毫。 “夫君,姐姐一心只想脱离侯府,她……她话里话外对夫君这般贬低打压,我便是再想为姐姐说话,也不能对不起夫君对我的情意。” 说话间,宋雨晴抬手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珠,她的语气听着哽咽,那双眼睛却不曾有半分雾气,只是被手帕擦得眼角泛红。 “不如夫君便狠心些,当真与姐姐……恩断义绝了吧!” 第121章 又作什么妖 季和光正在气头上,被宋雨晴这般一劝,便觉着有几分道理。 如今的宋如心是觉着将他给拿捏了,这才不断地耍脾气无理取闹,若是真将和离书送了去,她定然害怕了,要回过头来求他才是。 季和光越想越是觉着事情就应当如此,他当即便松开了搂着宋雨晴的手,对着门口的下人改口道:“去将纸墨笔砚端来!” 闻言宋雨晴心中一喜,她沉住气默不作声,直到下人将宣纸摊开在季和光面前,她瞧见那‘和离书’三字写出来,心底的喜意瞬间消散殆尽。 将她折磨成了这般,宋如心还能成功和离脱身? 宋雨晴不甘,她不愿看见宋如心如意,便又急切开口。 “夫君这是要给姐姐写和离书?” 她语气里有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的焦急,幸好季和光此时正幻想着宋如心跪地求他原谅的模样,根本不曾注意到。 “嗯,宋如心她不配再入侯府。” 季和光将话说得掷地有声,他自以为如今的模样足以令宋雨晴更加心动,如此有原则,连他自己都忍不住要叹一句君子。 却不成想,宋雨晴并未第一时间回话,她反而是沉默了会儿,才有些不平地出言。 “姐姐都做了那么多诋毁夫君之事,难为夫君还肯如此心善,只是……只是我担心姐姐没了教训,日后还是这般模样,哪里能遇上第二个如夫君这般心善大度之人?” 这话说到了季和光的心坎上,他自然觉着宋如心遇不上第二个他这般的谦谦君子,无论是和离还是休妻,都是已然成过亲了的,宋如心虽说在故意卖弄她的名声,但她哪里能藏住和侯府的那些恩恩怨怨? 季和光不曾想过百姓都比眼盲心瞎的相府与侯府清醒,背地里骂侯府的也不在少数,只是权势压人,他们哪里敢真的当面去说。 只是听晴儿的意思,他应当给宋如心写休书? 季和光有些迟疑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哪里能做这些事,但真的给宋如心和离书,他确实心中有些不舒坦。 万一呢,万一宋如心当真愿意与他了断恩怨,那岂不是如了她的愿。 眼见季和光为此迟疑,宋雨晴更是心里急切,她恨不得抢过那支毛笔,由自己给宋如心将休书写了。 强压下内心的急切,她紧咬着下唇,将嘴唇咬出淡淡的血迹,才后知后觉松了力气。 她狠心一掐大腿,藏住了怒气,双眸含泪,微微仰起头,这般楚楚可怜的架势,再与季和光四目相对。 季和光忽的就点了点头,他想到宋如心‘做下’的那些恶事,哪里能让他心肝上的人受这般的委屈,还要给宋如心做脸面。 他不曾发觉自己才是那个最恶心之人,一心自我感动着,将方才写下和离书三字的纸张揉成团,猛地扔在地上,提笔又写了封休书。 瞧着季和光写下宋如心善妒,写她不容人,写她对夫家不敬不爱,写她连生下的儿子都不曾管过几次,宋雨晴身心舒畅。 一封休书很快写好,季和光吹干了墨迹,将休书仔仔细细叠好,便要起身亲自送过去。 宋雨晴见状又是主动挽住了他的手臂,又微微弯了腰,捂住肚子一副难受不已的模样,同时还给房门口候着的蕊儿打了个眼色。 “如夫人这是怎的了,快来人。” 蕊儿当即装作惊惧的关切模样,高声喊人来。 如此一来,季和光便不打算再亲自去了,他将休书塞给了贴身小厮,摆了摆手,便急忙围在宋雨晴身侧。 在他不曾瞧见的角度,宋雨晴露出了个阴郁的笑容来。 她不会给那贱人当面求情的机会,她就要宋如心被休弃,还要让京城所有的权贵都知晓,宋如心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贱人,她要绝了宋如心再嫁的可能。 不仅如此,宋雨晴想到临近的院子里的季诚源。 她眼神恶毒,笑容更加灿烂。 那个小贱种,等宋如心被休弃了,便是将他处理掉的最佳时候。 这头的季和光与宋雨晴温存,二人仿若神仙眷侣般亲昵,彼此都将对方阴暗又恶毒的心思忽略了个干净,倒是让下人觉着般配至极。 另一头的宋如心正忙碌着,便又被侯府的下人打断。 她蹙眉看过去,药堂伙计们也正瞧着门口的扫帚,心底蠢蠢欲动。 这小厮不曾瞧见先前那些侯府的丫鬟小厮被打出去的模样,但如今药堂那么多双饱含深意的目光盯着他,亦是让他莫名紧张,心底慌乱的同时,有些冒汗。 “夫……宋东家,这是侯爷给的。” 他还未出口的夫人在对上那些虎视眈眈的眼神后,莫名其妙便咽了回去,在嘴边打了个转变成了宋东家,那封休书一递出去,不等宋如心拆开,他转身便走。 脚下的步子迈得几乎要有残影,几个眨眼间,便彻底消失在人堆里。 直看得暗七都忍不住连连咋舌,这侯府倒是也有识趣之人,知道自己讨人嫌,便少碍眼。 手里的信封轻飘飘的,宋如心想起先前宋雨晴派来的人,一口一个要让她去釜府上和离,有一瞬当真以为这是和离书。 紧接着,她又自己打消了这等念头。 侯府是虎狼窝,哪里有可能轻而易举便放她走,不折磨到令她脱了一层皮,许是都不会心满意足。 宋如心失了期待,打开信封的动作干脆利落,展开里面的宣纸,看清上头写着的字迹时,鲜少动怒的宋如心脸色骤然一变。 “东家这是怎的了。” 掌柜的当即关切出言,实在是宋如心此刻的脸色太难看,又是愤怒又是恨,还夹杂着几分近乎要失语的无可奈何。 宋如心将信纸合上,上头的休书二字,仿佛还历历在目。 她双眼都仿佛要往外冒火,季和光当真是如她所想,半分都不曾偏离。 实在是没脸没皮,除了那张耍无赖的嘴,便一无是处。 宋如心闭了闭眼,忍了又忍,无论如何也压不下愤怒。 “掌柜的,安排几个伙计,现下便与我一道去侯府!” 她倒是要看看,这对儿狗男女又要作什么妖。 第122章 救急 掌柜的连忙点头应是,几个伙计当即急切地将手里的活计放下。 “你,你,还有你,你们两个也去。别的就留在铺子里,你们要是走了,这活计给谁做?” 他急忙留了几个人,确认不会耽误铺子里的活计,这才将眼神示意他们随着东家一块儿去。 侯府这三天两天的寻麻烦,自然要管,但这生意也得做。 掌柜的一心为药堂,宋如心等着他将这些安排好,便拿着手里的满纸荒唐朝侯府去了。 隔着几条巷子才能到侯府,她嫌脚下的步子慢,索性让人套了马车,只是马车刚起步,便被人给拦住了。 宋如心原本以为是侯府的人,正要发作,掀开门帘一看,却是沈承颉身边的暗一。 她当即觉着心底咯噔一声,连心跳都慢了些,仿佛不小心般漏了一拍,顾不上多言,宋如心使了个眼色,便有几个伙计站去了马车边,将这边的二人挡住了。 除了宋如心便无人知晓这是沈承颉的暗卫,只是以为是有急症的病人罢了,帮着遮挡也是为着宋如心方便在此时把脉,风不会将随身的药箱里那些个小物件吹跑了。 宋如心也不解释,她当即凑过去低声道:“你怎会在此处?王爷呢,他如今可好?” 身为沈承颉的暗卫,除非特殊情况,否则是不会远离主子身侧的,像她身边的那几个暗卫,便是沈承颉安排留下的,这便属于特殊情况。 暗一闻言眼眸一暗,心道不愧是宋姑娘,一瞧见他便知晓主子许是出事了。 人多处他不方便行礼,便对宋如心拱手,同时也压低了声音。 “宋姑娘聪慧,主子他遭了埋伏,受了些伤,那伤倒不致命,只是这该死的刺客刀上涂了毒,属下们备下的解毒丸也解不了。” 宋如心越听越是心凉,连解毒丸都解不开的毒,定然毒性很大,此刻的沈承颉说不好已是昏迷过去,她不说二话,将药箱背好。 暗一能这么快的寻上来,沈承颉定是在出京城不远时便遭遇了埋伏,这般深思熟虑之人,还能中了埋伏。 宋如心的心绪很乱,她强行压制住心底的焦躁与担忧。 “去买一套文房四宝来。” 她朝着身侧的伙计吩咐,又从荷包里数了些银子出来,这伙计心中疑惑,却也不曾多问,快步跑去了就近的书肆,带回一套普普通通的文房四宝来。 宋如心当即就着马车的车辕将宣纸摊开,有个眼尖的伙计赶忙帮着磨墨。 她提笔便写,极有风骨的字跃然纸上,好奇的伙计往前凑了凑,看清最顶上两个字便又低着头退了回去。 暗一离得近,也看清楚了。 这竟是一封休夫书。 宋如心将季和光的种种罪行写得一清二楚,这可比季和光绞尽脑汁泼脏水的缘由要清晰多了,她面色沉静,手上的动作稳稳当当,落笔丝毫不曾停顿。 一封休夫书洋洋洒洒写了出来,宋如心手下的笔一停,便将纸递到了一旁等着的伙计手上,还有侯府那封纯属扯淡的休书,她也一并递了过去。 “一并递给永宁侯,他看了自会明白。” 宋如心说完便跟随着暗一要走,临了又回头,她太急切了,险些忘了隐藏踪迹。 “我去瞧急症的病患,等事情了了,便让掌柜的给你们加工钱,这些时日你们也累着了。” 话音落下,她转身便走,身后的伙计们皆是满脸喜意,宋如心说加工钱,便是药堂的所有人都有份,额外出了力的,自然有额外的银子拿,等于加了双份,这如何能不高兴。 宋如心的身影很快跟着暗一消失在巷子里,这时才有反应快些的伙计惊觉。 “忘了问东家去哪家看病了,这可如何是好!” 只是如今连身影都瞧不见了,哪里还有机会问,幸好宋如心向来不是只会忍气吞声的,纵然遇上难缠的病患也定然不会吃了亏。 伙计们互相劝慰,很快便放下心来,浩浩荡荡朝着侯府去了。 而宋如心在进入了小巷后,先被暗一带去早已准备好的宅子里,将身上的衣裳换了,乔装打扮了一番,身上的药箱也塞进了背篓里,装出一副普通的农家女子模样。 暗七与暗十也在这时露了面,暗卫们是先互相通了消息,才特地在宋如心路过此处不明显的地界时,让暗一直接找上来。 宋如心对着暗七暗十叮嘱了几句,这才跟着暗一去了。 沈承颉安排下来保护她的暗卫,唯有暗七暗十在她的叮嘱下回了药堂,其余也在暗中保护着。 “宋姑娘,得罪了。” 暗一低声告罪,紧接着便将宋如心扛起,肩膀只接触到宋如心的腹部,手更是只与她的脚踝有些接触。 宋如心都不曾反应过来,便成了个被扛着赶路的麻袋,她倒是也能理解,沈承颉的情况定然很是不好了,才会将暗一急成这副模样。 她是医者,为了救病患的性命,当麻袋便当吧。 宋如心十分想得开,一路到了城门口,她以农家妇人的模样出了城,又充当了一会儿的麻袋,才到沈承颉暂时歇脚的城外农家。 说是农家,实则只是废弃的房屋,都倒塌了一半有余。 暗一瞧见宋如心的脸色凝重,便低声解释了句。 “王爷安排的,有人在暗中跟踪,此处离京城近,反而是打了个措手不及。” 宋如心点头不语,她直接上前,绕过了房屋残留的墙壁,便瞧见了躺在军队用来歇息的睡袋上的沈承颉。 他的脸色苍白,还有些发青,人已是因着中毒而昏迷过去。 随着宋如心靠近,便听见有人高声挑刺。 “这是哪里来的农妇,你们怎能让她靠近王爷!” 声音听着粗犷有力,是练过武的。 宋如心不曾搭理,她眼中唯有此时状态极差的沈承颉,走近后更是将沈承颉的衣衫直接掀开了来。 光看衣衫上被刀砍坏的痕迹,便能知晓伤在了何处。 衣衫一掀开,宋如心看清眼前的情形,当即倒吸一口冷气。 沈承颉伤在了腹部,精壮的身躯上,腹部岂止是血肉模糊,连四周都有些溃烂了。 是剧毒。